《毒女戾妃(重生)》 第1节 ================================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毒女戾妃 作者:秋烟冉冉 内容介绍: 她以为,自小订婚的未婚夫是能与她白头偕老的良人, 她以为,收养她的尚书府夫妇果真如传闻般和蔼可亲, 她以为,每日来看她的族姐待她亲如姐妹。 当未婚夫搂着族姐对她说,以后她仍是妻,族姐只是妾时, 当尚书府夫人活生生从她身上剥下人皮时, 当族姐看着她在滚烫的石灰池里扑腾还笑意嫣然时, 才发现她其实进的是一个狼窝,这些人收养她不过是一场精心编织的骗局。 谁知苍天竟让她再活一世。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她的魂魄附身在了谢府三小姐谢云曦的身上,仇人离她如此之近,老天果真开眼! 那些害她命丧的人,她会一个一个的跟他们清算!不死不休!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拒绝所有桃花,却仍有人契而不舍。 他说,“你想翻了这天下,我陪你。” “我若要这天下呢?” “我取来送你。” 【小剧场】 夜半三更,某人跳窗而入。 她一脸怒意,“王爷,孤男寡女,你想坏我名声?” 某男施施然,“天下皆知本王是断袖……” 她,“……” …… 洞房花烛夜,某男兴冲冲的关门灭灯掩帐子, 她,“王爷,前院左拐有不少你的‘爱宠’,您来错地方了。” 某男一把将她扔到床上,“本王何时断过袖了?快来验货!” 【1v1,宠文,虐渣爽文】 本书标签:宅斗 重生 =================== ☆、001章 谋杀 谢婉没有听族姐谢云岚之言去翠云坊看首饰,而是又折回了自己的院子——筱园。 “姑娘,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守门的梁婆笑着上前打招呼。 不知怎么的,谢婉总觉得梁婆的笑有些刻意的讨好,而且还带着几分惊诧。 但谢婉并没有多想只嗯了一声朝园中的东厢房走去。 “姑娘,东厢房正在打扫你先别去,仔细污了姑娘的衣裙。”梁婆忙跑上前拦住谢婉,脸上堆着笑解释着。 谢婉停了脚步扭身看她,却见梁婆的眼神不住的躲闪,难道这婆子有什么瞒着她? “东厢房在我出门前就已打扫过了,怎么又打扫?”谢婉上下打量了一下梁婆,不再理会她径直朝东厢房走去。 “姑娘——”梁婆急得紧跑着跟上去,伸手拉住了谢婉的袖子。 “放肆!”谢婉怒喝一声。 一个三等婆子竟敢如此无礼的近她的身?她用力抽回袖子将梁婆推到一边。而在这时,她突然听到身后东厢房的屋里有什么奇怪的声响。 谢婉猛的推开房间门,隐约听见里面有男女低低的调笑声,门口的梁婆吓得脸色煞白拔腿就跑。 谢婉冷笑地站在外间,隔着薄薄轻纱帐的里间里,南宫辰正搂着谢家长女谢云岚在柔声说话。 依稀可见男子如画的眉眼里尽是柔情,修长如玉竹般的手抚着谢云岚的纤腰。 而地上已扔了一地的男女衣衫。且不时传来男子的低喘与女子的娇哼,画面更是香艳与少儿不宜。 谢婉只觉得一口老血要喷出喉咙。有什么比好姐妹撬了自己的未婚夫更让人吃惊与震怒? 谢云岚支开她叫她去看首饰,原来是方便与南宫辰在她的屋子里私会! 她急忙往门外退,捂着痛得如刀绞的心口不住的安慰着自己,这一定是她眼花了,一定是! 谁知里间的谢云岚却叫住了她。 “婉妹妹来了?正好,辰郎也要去找你呢。他说想同时娶我们两个,这样我们就又是姐妹了。” 姐妹?呵呵!她的未婚夫她凭什么要与别人分享? “婉儿——”南宫辰放开怀里的谢云岚从里间走出来,伸手去拉谢婉。 “别碰我!”谢婉怒喝一声挥开他的手,衣衫半敞的他身上还残留着别的女人的味道,她闻了只觉得恶心。 “云岚怀孕了,但是你放心,我的妻只有你一人,她是妾。”南宫辰的声音依旧温润,看着她的眉眼里仍是温情无限。 谢婉冷笑,这么说她还要感恩戴德叩头谢恩了? 她后退两步,嘲讽的看着这个男人,怀孕?妾? 呵!这就是她的未婚夫吗?她心心念着的男人已与别的女人有了首尾,要是她不同意呢?她便是嫉妇!谢家也会说她忘恩负义,收留她一场竟连个族姐也容不下。 南宫辰向她走近两步,俊美如画中人的脸上露出些许烦躁,“婉儿,你听我说——” 说什么?她鄙夷一笑,一句话也懒得听懒得说转身便跑。 耳傍仿佛还响着昨晚南宫辰说给她听的款款情语。 纷纷飞雪下,他拂去她发丝间的雪花,眸光深邃的看着她,他说他等得太久了呢,他一生只喜欢过她一人的妻。 她跌跌撞撞的跑回自己的院子。 她是谢尚书的远亲,父亲是位商人,娶了比邻的小国尹国的一位郡主为妻。谁知五年前父母外出时遇到山贼,二人双双毙命了,一夜之间她便成了孤儿,父母倒是留了不少财富给她。 父亲是家中的独子,上无老人下无族亲。尹国在她母亲嫁人后就已改朝换代,外祖家的人也是死的死亡的亡。 谢家家主谢尚书看她无依无靠孤身一人,便邀她住到尚书府,尚书府夫人也和蔼可亲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还拔了几个仆人给她使唤。 她与府上的几个小姐也相处的甚是融洽,谁知融洽得竟抢了她的未婚夫。 谢婉奔向床榻,床上的嫁衣艳红似火,那是她一针一线缝制而成,满满都是对未来的憧憬。 可现在看来,谢婉只觉得那嫁衣分外刺眼,如根根针扎在她的心间,心中更是恶心得想吐。那样的男人,谢婉冷笑!明日就是他来纳征的日子,他在干什么? “以后你仍是妻,她是妾。” 见鬼的妻!谁稀罕! 她怎么没有发现他们两个早已暗通曲幽?当然,现在发现也不迟。南宫辰,你我从此阳光大道各走一边! 她要退婚! 那样的男人谁爱谁拿去! 谢婉冷笑着将那床上的缝制了一年的嫁衣抬手一挥,拂进了一旁的火炉里,火苗腾起,嫁衣转眼便成一堆灰烬。 丫头春燕惊愕的问道,“小姐,你这是怎么啦?怎么将嫁衣烧了?这可是你一年的心血啊!” 谢婉默然不语,她已无力说话,一步一挪的走到桌边提笔写退婚书。 “小姐,你疯了?退婚书?为什么呀?你与南宫辰的婚事可是老爷与夫人亲自订下的啊。”春燕急得不行。 谢婉已无力解释。 窗外,梁婆正贴耳偷听,待听到屋中说起退婚书一事,她马上悄然退出屋去,一路小跑到了谢尚书夫人安氏的屋子。 彼时安氏正在骂谢云岚不该让谢婉这么早发现她与南宫辰的事。 一听梁婆的汇报,谢云岚急得跳起来。“什么?她要退婚?娘,千万不能让她退婚!” “你给我闭嘴!”安氏恨恨的瞪了不争气的女儿一眼,她心中虽恼女儿的鲁莽,但想起谢婉要退婚一事,眼中霎时凝起一丝戾色。 退婚?那是枉想!只是计划就得变一变了。 …… 谢府后院一处院落,筱园。 西厢房里,谢婉低着头正写着退婚书,突然,头上被重物重重的敲打了一下,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待她醒来时,发现躺在一张床榻上,并且床前站了一圈人。南宫辰阴沉着脸看着她,而他的身边则站着得意洋洋的谢云岚——尚书府大小姐。 “婉妹妹,你这样做对得起辰郎吗?辰郎心心念着你十年了,你竟然——”谢云岚突然掩唇面露难色,似乎是一句极难说出口的事。 第2节 谢婉抚着晕乎乎的头,她对不起南宫辰?她哪有?虽然她想跟南宫辰退婚却并不允许旁人诋毁她,顿时怒道,“你满口胡言!” “我真是有眼无珠,收留了一个水性扬花的女人!”尚书府夫人安氏一改往日的温婉贤淑,朝她鄙夷一笑。 谢婉这才发现她的衣衫半敞头发零乱,身边还躺着一个浑身赤条条晕死过去的男子,却是谢家的一个赶车的小厮。 “你们竟敢陷害我!”谢婉瞬间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以为谢府是书香门第谁知却是虎狼之窝。 南宫辰一言不发的转身便走。 “真是个贱人!竟与一个小厮勾搭在一起。”谢云岚讥笑着跟在南宫辰身后离开了。 “我堂堂尚书府怎能容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人住在这里?竟勾搭上赶车的小厮,真是辱没我谢氏的家风,来人!”安氏一声冷喝,上来两个婆子。“请婉姑娘出去!” “住手,放了我们姑娘!你们这群恶人!”春燕跑了过来,却也是鼻青脸肿满身是血,两条腿上更是血肉模糊,显然也受了酷刑。 安氏怒喝,“把这丫头带下去!竟然看不好姑娘,留着做什么?你虽不是我府里的丫头,但是败坏了我府里的名声,也留你不得,赶出去!” 两个婆子将奄奄一息的春燕拽了出去。 “姑娘,奴婢没用,姑娘,奴婢到死也不会放过这些人的!”春燕的哭声在她惨叫一声后戛然而止。 谢婉惊愕的看着这群人,想要从床上爬下来去救春燕,却是双脚无力。 婆子们二话不说将她从床上拖下来,像是拖着一只待宰的牲口,然后捆起她的手脚,将她重重的扔到一间旧屋子里。 “婉姑娘,休要怪我,这一切可是南宫世子的授意。”安氏冷着脸木然看着谢婉,富态的脸上此刻满是狞狰。 南宫辰?他要干什么?他背叛了她还要灭她的口吗? “还不快点动手!”安氏厉声喝道。 一个婆子快速的拨去她的衣衫,将她反摁在地上,有一人拿起刀来开始划她的后背。 好痛!她的眼泪瞬即流出,却叫不出来,因为嘴里塞着块恶心的破布。 双手双脚被捆,她就是那刀俎下的鱼肉。 背上的疼痛令她浑身不住的颤抖,她两眼血红的盯着这一群人。 哪怕她剩下最后一口气,也要这些人不得好死! 一刀,两刀……一共划了二十一刀,只要她不死,她一定要十倍还给她们! “夫人,好了。”一个婆子将那块从她后背上取下的人皮递到安氏的手里。 血淋淋的人皮上,赫然就是一副地图。 安氏得意的一笑将人皮包起来塞到袖子里,“及笄之日图形可成,果然是真的。” “娘,东西拿到了吗?爹爹回来了。”谢云岚来到旧屋中问安氏,看到地上一身狼狈的谢婉则是鄙夷一笑,丝毫不觉得那少了块皮的血淋淋的后背有多么恐怖。 原来这一切才是他们的真面目,什么温润公子,什么善良慈祥的尚书府夫人,什么和蔼可亲的族姐,全是一群道貌岸然的骗子! 将五年前失了双亲无依无靠的幼女骗到府里,原来是一场蓄谋!他们等了五年,只为等她及笄这日她身上出现的藏宝图! “把她扔到院中的石灰池里去!”安氏厉声低喝。 “是,夫人。” 谢婉疼得晕了过去,早已毫无知觉,任由婆子们像拖着牲口一样的拖着她。 安氏从袖中取出那块人皮地图,朝谢云岚勾唇一笑,“果然同你说的一样,岚儿,想不到她竟然有这么大一笔财产,还真小看她了。有了这笔钱,你嫁给南宫世子底气也足,那至高之位的一侧也非你莫属了。” “那个蠢女人也配嫁给辰郎?”谢云岚掩唇冷笑。 ☆、002章 毁你脸 石灰池就在谢婉住的筱园的一处角落。谢家正在修建花园的围墙,工匠们便在院中一角挖了个两丈见方一人多深的石灰池。 此时的石灰池刚洒下石灰正热气腾腾,谢婉身子娇小,两个婆子倒是没费什么力气的将她扔进了石灰池里。 池中的石灰水烫如火炉,落池的那一瞬,谢婉便被烫醒过来,只是身上更疼,到处都疼,她们这是想将她活活烫死! 看着在石灰池里奋力挣扎求生的谢婉,谢云岚笑得一脸嫣然,“婉妹妹,你一个孤女也敢肖想嫁入晋王府?那是白日做梦!这世上,既有我,为何有你?你为什么不随你那短命的父母一同死去?为什么要活着被南宫辰见到? 如果你死了,我会代替你嫁入晋王府,这样,我腹中的孩子就是名正言顺的晋王府嫡孙。你以为辰郎会娶你?笑话,他知道与你有婚约的那一刻起就恨死你了。他想谋大事,要娶也会娶一个权臣的女儿!你这个寄居在我家的孤女又算什么东西?” 被滚烫的石灰浆烫得头脑发沉的谢婉赫然看向谢云岚。 原来如此! 那样的男人,谢云岚爱拿去便拿去!谢婉冷笑,她发誓,就算到了阴曹地府也不会放过他们! 她在池子中奋力挣扎,没想到竟挣脱了手上的捆绳,她冷笑一声,不用到来世,现在就可以报仇! 谢婉突然扑身向前,伸手拽住了谢云岚的宽大的裙裾一角,她就算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谢云岚吓得大惊失色,一边用力想扯回裙子一边尖叫起来,“娘,快救我!” “找死!”安氏拾起一旁的铁揪就朝谢婉的头上用力拍去,顷刻,灰白的石灰池里溅起朵朵的血梅花。 但头破血流的谢婉仍咬牙不放,不死也要让谢云岚伤!她捞起一团石灰浆用力朝谢云岚脸上甩去,嘣! “啊——我的脸!”谢云岚双手捂脸尖声吓嚷起来,疼得在地上不住翻滚,“我的脸啊——” “还不快弄死她!”安氏大怒,两个婆子纷纷找来木棍朝谢婉一阵猛打。 “我会变成厉鬼一个个寻你们报仇!”谢婉的眼前渐渐模糊,神志开始迷离。 婆子们用棍子将她按到了石灰浆里。 池水咕咚咕咚几个泡泡过后,不再有任何动静。 “娘,我的脸好痛啊,你快来看看。”谢云岚大哭着捂着脸在原地直跳脚。“好痛啊,娘!快救我。” 安氏拔开她的手凑近一看,不禁猛吸一口冷气,顿时咬牙咒骂,“那个贱人真是歹毒。” “娘,我的脸是不是毁了?”谢云岚一边脸急得煞白,一边脸上鼓起了好几个大泡,一只眼肿得看不到眼珠。 明日南宫辰就来纳征,半个月后她会顶替谢婉出阁。她的脸不能有事,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能等了。 “没有呢,不严重。岚儿快走,别让你爹发现这里。”安氏拉着谢云岚就走,眼下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人发现这里。 谁知谢云岚却是站着不动,一脸惊恐的看着石灰池,“张嬷嬷,李嬷嬷,婉妹妹怎么又爬上来了?她还看着你们呢。” “啊……哪里呢?”两个嬷嬷吓得脸色一白忙转身去瞧。 谢云岚冷笑着抬起脚来朝二人一人踢去一脚。 扑通扑通,两个嬷嬷惨叫着双双掉进了石灰池。谢云岚同样用铁锹将二人按到了池底。 不多时,石灰池又恢复了平静,谢府两丈见方的石灰池里,瞬间多了三个冤魂。 安氏这才舒心一笑,“女儿,做得好。这事不能让人知晓了,尤其是南宫世子与你那倔强的父亲。” “当然,我才是谢氏真正的嫡女,将来南宫世子坐到了那个位置,也只有我才与他匹配,谢婉一个谢氏旁支的女儿算个什么东西!” 安氏的心内却是开始焦急,女儿的脸被那个贱人甩出的一团石灰浆烫着了,要是出阁前不会好起来可就麻烦了。 …… 谢府花厅里,正在小憩的南宫辰赫然抬起头来,心中莫名的升起一阵恐慌,仿佛有什么东西骤然不见了,却又想不出所以然来。 “南宫世子。”安氏走进花厅。 “谢夫人。”南宫辰忙起身一礼。 安氏在上首落座,看了一眼态度谦恭的南宫辰后慢慢的浮起笑容,“世子是不是要改口唤我一声岳母了?” 南宫辰抬头,缓缓道了声“……岳母。” “我也按着世子的要求做了,安排好了婉姑娘,世子爷可要记得昨日的誓言。”安氏捧起茶碗浅笑说道。 南宫辰神色一暗,“辰,永记岳母对辰的关心。”一个没落王府的世子还不如一个尚书府的夫人权势大,南宫辰唯有低头唯唯诺诺,而袖中的手早已紧握成拳。 “那就好,你歇着吧,岚儿被婉姑娘的恶毒言语伤了心,你可要好好的安抚安抚她。” “是,岳母。” 安氏满意的走后,谢云岚也来了。 戴着面纱的谢云岚扭着腰姿朝南宫辰旖旎走来,“这是婉妹妹的信。” 谢云岚递上一封信,这五年来,她悄悄的收集着谢婉的书稿,找了个模仿高手写了封离别信。 南宫辰匆匆一瞥上面的几行字,眼中顿时爆发出森森寒意来,“她真的看上了那个下人之子?还与他私奔了?” “我好言相劝,说不嫌弃她仍会同她做姐妹,谁知她大怒之下竟将一碗滚烫的茶水泼到了我的脸上。呜呜呜呜——,辰郎,我的脸毁了,你会不会不要我了啊?那我肚里的孩儿可怎么办啊?辰郎——” 谢云岚扑到南宫辰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她这次是真的伤心的哭了,想不到那石灰浆竟这样滚烫。谢婉甩来的一团泥浆顷刻便将她的脸烫了几个大泡,她恨不得将谢婉从石灰池里捞出来剁成碎肉。 但又想到她即将得来的那笔巨大的财富与晋王世子妃的身份,心中又欣慰不少。 “半月后会娶你过门,你不用多想。”南宫辰淡淡说道。 “辰郎……”谢云岚将头埋在南宫辰怀里娇笑一声。 南宫辰的眼中却是一片阴霾,谢婉!她竟敢与人私奔了?她敢! …… 谢氏母女狞笑的脸渐渐在她眼前模糊了。 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抚上她的额头,“二夫人,三小姐没有发烧,大夫也说没有病症。可为什么还不醒来?” “我来看看。” 声音温柔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是谁,周身不再是灼热的烫,身子仿佛处于温暖如春的锦被中。 谢婉赫然睁眼,只见面前坐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竟是谢尚书的平妻夏玉言!而她更是好好的躺在床上。 “云曦啊,你可醒了,吓死娘了。”夏玉言抚上她的脸颊慈祥的说道。“怎么就突然晕倒了?” 夏玉言叫她什么?云曦?谢云岚同父异母的妹妹谢云曦?那个长到十四岁却鲜少有人见到的病美人? 她的心中一个惊悚的念头一闪而过…… 她没死!她的魂魄附身在了谢府三小姐谢云曦的身上,她重生了! 仇人离她如此之近,老天果真开眼! 第3节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那些害她命丧的人,她会一个一个的跟他们清算!不死不休! 求个收o(n_n)o ☆、003章 喜事 “曦儿,肚子饿了吗?娘给你熬了莲子粥。”夏玉言难掩心中的欣喜柔声问道。 云曦是她唯一的女儿,女儿病好了比什么都好。昨天中午,女儿突然在院子里晕倒了,一连请了几个大夫也查不原因来,差点没把她急死。 “娘这一问,女儿还真觉得饿了呢,谢谢娘。”云曦甜甜一笑,夏玉言温柔恬静,与她以前的母亲端木雅是一样的性格,与世无争,恬淡过日。 “二夫人,奴婢去将粥端来。”一旁侍立的桂婶心情也大好,笑着走出去。 夏玉言又叫来侍女服侍谢云曦穿衣梳洗。 坐在梳妆镜前,她望着镜中人儿的容颜,满眼都是惊愕,这张脸竟与她前世的模样十分相像,除了瘦一点,脸白一点,眼睛更大一点,唇角多了一点芝麻大小的黑痣外,谁人看了都会说是双胞胎,世上竟有这样诡异的事? 谢家三小姐因为从小身子弱,很少出院子,她在谢府住了五年,这位三小姐就病了五年,是以并没有见过。 “小姐,趁热快吃吧。”桂婶笑呵呵的端着一个托盘放在屋中的桌子上。 “谢谢桂婶。”谢云曦浅浅一笑。 “哎呀,小姐这是折煞奴婢了,奴婢服侍小姐是应该的啊。”桂婶连连摆手,小姐这是怎么啦?以前冷淡的性子,现在怎的还这样客气了? 谢云曦微怔,是啊,她现在是谢家三小姐,不再是那个孤女谢婉了,心头不禁微微一哽,这算不算有失便有得?她丢了财丢了命,却多了一位疼爱的母亲。 忽然,一阵脆响的鞭炮声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云曦放下调羹侧耳倾听,“娘,府里怎么会放起鞭炮了?”声音是从谢家前院那边传来。 “云曦,今日是你大姐纳征之日,大约是新姑爷到了才放爆竹。你整日呆在屋子里才有所不知。她过几日就要嫁给晋王世子了呢。”夏玉言说道,想到自己的女儿常日生病,亲事更是无人过问心中不免有些伤感。 “谢云岚?”云曦却是眸光一暗,“娘,我听丫环说,晋王世子不是与清河县来的婉姑娘定亲了吗?怎么又娶的是云岚?” “婉姑娘?”夏玉言与桂婶对视一眼,两人皆是一脸的疑惑,“不曾听说啊,府中的人都说是大小姐要出阁了啊,五年前就已订下了亲事呢。” 云曦怔在当地,手中的调羹“当”的一声掉在地上。 五年前就已订婚了?五年前她的父母去世后,她带着幼年时便与南宫辰订婚的婚约书来到京城。 谢尚书知道她的遭遇后请她住到府上,说是要她当尚书府是娘家将来从这里出阁。 跟着父亲跑生意的伙计们也都说尚书大人官声及人品皆是不错,她便应允了。 尚书府的大小姐谢云岚与她一见如故,常常到她的院中来玩,五年来,她,谢云岚,南宫辰,经常是同出同进。 原来,这一切都是蓄谋。她以为是她要嫁与南宫辰,而实质上是南宫辰要娶谢云岚。 同样是姓谢,外人谁又分得清娶的是哪位小姐?南宫辰与谢云岚同时多次出入她的闺阁,早已给了外人一种假象。连同府的夏氏也不知内情,可见那些人瞒得有多深。 南宫辰,从一开始,他就是利用她的?他只想娶谢云岚又怕退婚失了名声是不是?便来了个李代桃僵! 晋王府说的好听是王府,但早已不复百年前刚封爵时的繁荣。 晋王爷年轻时便病重在床不能入仕,年幼的世子南宫辰失了依靠,只靠着祖上的荫德俸禄度日。 他想重振王府,的确要倚靠一个当朝的权臣来扶持。 皇上跟前的红人——兵部尚书谢锦昆,显然是他最好的选择。他又怎会甘心娶一个孤女呢?谢氏更是百年豪族,谢氏的第一嫡女谢云岚无疑是最好的伴侣。 “曦儿,你怎么啦?哪里又不舒服了?你可别吓娘啊。”夏玉言吓得将她搂在怀里。 谢云曦两眼发直,目光涣散,身子不住的发抖,紧紧握起的手指甲更是将手心挖出血来。 南宫辰怎么可以这样待她! 她两眼血红,脸色煞白,突然心口一甜,一口血差点涌出喉咙,却被她硬生生的强咽了下去。 她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气,将桌上的未吃完的半碗莲子粥一气吃尽。 不,她不能倒下,她要活得好好的! 南宫辰想攀附谢府重振晋王府?她定要毁了他的一切,谢家母女吞了她的财富,她要她们吃进去多少,十倍吐出来! “娘,我没事,是刚才的爆竹声吓了我一跳。”云曦朝夏玉言安慰一笑。“娘可知道……婉姑娘在哪儿?” 活生生的一个人突然消失了,她不信尚书府里没有透出一丝风声,她倒要看看安氏怎样圆这个慌。 夏氏摇摇头,“娘一直陪着你呢,还不知府里的事,绿珠你有见过婉姑娘吗?” 丫头绿珠正收拾着云曦的床铺,“婉姑娘?唉,真不知这位姑娘是怎么想的,多好的一个人啊,论相貌与才识一点也不输于咱们府的小姐们,可她怎么就看上了刘管家的儿子了?据说两人已在昨日前往清河县去了。这是回婉姑娘的家乡了吧?” “刘管家的儿子?”云曦眼神一缩,唇角溢出一丝冷笑,就是那个同她一样被陷害了的赶车小厮,只怕那人同样被灭了口吧。 “小姐,小姐你怎么啦?”绿珠拉了拉云曦的袖子,小姐的脸色好可怕,像是带着——恨。恨?小姐常年不出屋子,几乎没与什么人来往过,她会恨什么? 云曦闭了闭眼,脸上又恢复了常态,“我只是觉得冷,绿珠你拿个手炉给我吧。” “二夫人在吗?”突然,外间一个婆子大着嗓门喊道。 夏玉言挑了挑眉站起身来正要走出去,被云曦拦住了。 “娘,你是主子,怎能去见一个仆人?我正想出去走走,顺便去看看什么事,再让丫头来回话。”婆子也不让人传话只是这样高呼,夏玉言竟然不恼,难怪一直被府里人看不起。 夏玉言本是谢尚书的原配,但二品诰命夫人的头衔却是落到了后娶的安氏头上。且谢尚书对府中的大小事皆是放手让安氏去料理,百事不管。 安氏又强势,一手抓着府着的中馈,这府中的下人们惯是会捧高踩低。夏玉言母女成了透明人。 只是那是以前,云曦勾着唇角,她既然与夏玉言做了母女,断没有看着母亲受辱的道理。 “那好,你万不可同人争执。” “知道了,娘。” 云曦扶着绿珠的手缓缓的走到外间,一个高个子大方脸的婆子将手拢在袖子里站在屋子中间,看见云曦走了出来,抬着下巴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哟,三小姐身子大好了?奴婢见过三小姐,听丫头说二夫人在三小姐这里,奴婢奉大夫人的令来请二夫人过去说话。” 那婆子说是给她见礼却是站着八风不动。云曦微微眯眼,好个刁奴,这不正是筱园里给她看园子的梁婆子么! 老天果真厚待她,才睁眼,第一个仇人便送上门来了。 契而不舍的求收。o(n_n)o ☆、004章 第一笔帐 云曦抱着个暖手的小铜炉,笑意吟吟的看着梁婆。 她不在筱园的时候,南宫辰与谢云岚跑到筱园里私会,梁婆子给他们把门。五年了,她到昨日才发现那二人的奸情,都因这梁婆的隐瞒。 那时她写着退婚书时,屋中只有春燕在一旁,恍惚间觉得梁婆从她房前走过。 春燕是她从清河县带来的人,是打小就跟着她的大丫头,昨日又被安氏打得凄惨,断不会背叛她。而安氏又来得那么快,那么就只有这个梁婆在给安氏通风报信了。 真是吃里爬外!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梁婆本就是安氏安排在筱园的人,不是在帮她而是在监视她! 现在又跑到曦园来耀武扬威,八成是在筱园干得好得了安氏的提拔。 她且来讨回第一笔血债! 云曦走到梁婆的面前扬手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厉声喝道,“大胆狗奴才,你不过是个三等婆子,竟敢跑到二门内大声喧哗。我谢府的礼仪呢?知道的说是你不敬二夫人,藐视主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夫人管教不严,你这是在毁大夫人贤良治家的好名声!有那嚼舌根的甚至会说是大夫人怂恿你来欺压二夫人!” 若大一顶帽子扣在梁婆的头上,将她刚进屋的那股子傲慢劲瞬即吓得焉了。 二夫人百事不管的好脾气,三小姐更是胆小如鼠,大夫人最是看不惯这母女俩,这府里谁人不踩上两脚?可为何三小姐今日这般强势?那眼神冷得如屋外的寒风。 她的命还攥在大夫人手里呢,她哪敢给大夫人抹黑? 梁婆吓得脸色一白扑通一声便跪下了,“三小姐,奴婢也是急着找二夫人给忘了规矩,还望三小姐担待则个。”三小姐要是到大夫人跟前如此一说她还不得被大夫人给打死? 云曦看也不看她,任由她跪在地上,然后施施然坐在椅子上,冲梁婆冷笑一声。 “忘记了?绿珠,给我掌嘴二十,让她下次好好的记着,大夫人的名声可不能让她给毁了!有句老话说得好,千里之堤毁于蚁巢,别小看你一人的诋毁,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羹,掌嘴!” “是,小姐。”绿珠卷起袖子对着梁婆便左右开打。 云曦醒来时发现身边有两个丫头,一个红珠一个绿珠,而这绿珠说话快言快语一看就是个泼辣的,因此便带了她出来见梁婆。 而绿珠一向胆大,早对梁婆看不顺眼,只是苦于夫人与小姐不给她指令,眼下小姐发话,心中更是乐开了花,她挽起袖子便对梁婆左右开打。 二十个巴掌打完了,梁婆的脸上顿时已红肿一片,云曦却也不急着问她,仍是慢悠悠的坐在一旁喝茶。 不过是小惩而已,精彩的还会有,她发过誓,一定要这些人一个个的偿偿她受过的酷刑与屈辱! 此时夏玉言从里屋走出来,云曦忙迎上去也是示意她不要说话。 “曦儿——”夏玉言一脸忧色,女儿怎么敢惹安氏的人?安氏可是个不好相与的。 “娘,你别管,这等奴才平日里就是欺软怕硬!况且她刚才给大夫人的脸面抹黑了,大夫人知道了也不会怪罪。” 云曦伸手拦着夏玉言,看着地上一手揉着膝盖一手捂着脸的梁婆冷声问道,“说,大夫人找我娘什么事?敢胡言乱语接着再打。” 梁婆马上直了直背,恭敬回道,“大夫人说三小姐现在的院子太小了,应该换个大点的园子,说婉姑娘已回清河县了,那处院子空也是空着,且瞧着不错,想给三小姐住,请二夫人现在过去筱园里看看需要添置什么家具。” 云曦赫然抬头,看着梁婆的眼中一道冷芒闪过,安氏请夏玉言去筱园?而就在昨日,她的前身谢婉却是死在那里,安氏这是安的什么心? “有劳梁嬷嬷回话给大夫人,就说我这就过去。” 夏玉言示意梁婆起身,罚也罚了,闹得太过只怕安氏会找云曦的麻烦。打狗还要看主人,她懂这个理。 梁婆从地上爬起来却是没有急着走,而是拿眼不住的瞧夏玉言。“二夫人,大夫人还在筱园里等着您呢,您看——” “你且先去,二夫人换身衣裳就过去。”云曦不慌不忙地说道。 梁婆心内有些焦急,忙抬头去看云曦,却正看到她似笑非笑的眼,梁婆心头陡然一慌,见鬼似的就白了脸。 “那……那奴婢就先行告退,二夫人您务必要前去。”梁婆逃也似的跑出了曦园,她边跑边捂着心口,刚才一定是自己眼花了,她怎么认为那是婉姑娘坐在那儿?明明是三小姐啊。 云曦挥退身边的人,拉着夏玉言小声说道,“娘,刚才女儿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婉姑娘没了。” 如此坦然的与旁人说着前世的自己,心中满是凄凉。她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厉鬼,她来讨回前世那些人欠她的血债。 “没了?什么叫没了?”夏玉言不解的看着云曦。 女儿莫名的昏倒了,又莫名的醒来了,醒来的言行更是各种古怪。 第4节 “她被人推进了石灰池,死了。”云曦闭了闭眼凄然说道。 “云曦,婉姑娘好着呢,府里的人都说她回了清河县。”夏玉言佯怒着伸手点点云曦的头,“别胡思乱想。” 夏玉言过的日子与世无争,但是她不争,并不代表别人会放过她。 云曦不想夏玉言被安氏算计,遂又说道,“可是娘,八年前你也提出说曦园太小,叫大夫人换个园子给我。但是呢,有换吗?她总推说府里院子不多,那时婉姑娘还没有来咱府里,筱园也一直空着。 为什么那时候不给我?偏这时候给我?况且我又做了个不好的梦。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娘还是别去了,就推说身子不舒服。” 她前世就是太相信别人,以至于被算计丢了性命。夏玉言性子太善良,又占着一个平妻的位,又是谢尚书的原配。安氏早已看夏玉言不顺眼。 她不得不对夏玉言再三提醒。 夏玉言神色一冷,“我都让出正妻之位了,她还想怎么样?” 想怎样?云曦心中一笑,虚情假意,心如毒蛇,贪得无厌,这便是安氏的真面目。 云曦又劝说了一会儿到底是将夏玉言劝留了,陪着夏玉言回了夏园,这才带着绿珠往筱园走去一探究竟。 两人才绕过几处假山,迎面便遇上一个人。 “咦?这不是三表妹吗?这么巧,竟在这里遇到你了。”一个穿得如孔雀般艳丽的男子拦在她的面前。 云曦抬眸,面前这人正是安氏的娘家侄子安强,一个十足的花花大少。此时,她的心中生出一计来。 安氏,谢云岚,我在你们办喜事时送上一份大礼,你们可会欢喜? ☆、005章 大礼 “哦,原来是强表哥啊,我们还真有缘呢,想不到我一出院子就遇见了你。”说完,她看着安强眨了眨大眼睛,满脸的清纯笑容。 云曦额前浓浓的刘海下是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长长的眼睫毛如两只蝴蝶扑闪着翅膀。 大约是长期不出屋子的原因,她的肤色较其他女子要白,小巧的鼻子下是两瓣粉嘟嘟的粉唇,唇角微微勾起,还带着两个浅浅的小梨窝。 微风吹起她一身浅紫衣裙,仿如一只紫衣仙子落在了人间。 安强抓耳挠腮只觉得心中痒得难耐,两三年没见这个谢家三小姐,想不到已长成了一个大美人。 “三表妹这是要去哪里?难得咱俩有缘,不如找个地方坐下来赏雪怎么样?” 安强的身材长得圆滚滚的,脸上的肉将一双眼睛都挤得没地儿放了,一副大灰狼看到小白兔的模样看着云曦。 安氏的娘家可是东平侯,哪里是一个穷秀才生的夏玉言能比的?难怪谢尚书选了安氏做尚书夫人。云曦在心中又对谢尚书鄙夷了几分。 但是,虽已是二品诰命的安氏,却仍不被东平侯府里的人所待见,因为她只是个庶子生的庶女而已。 安氏娘家的兄弟们无官无职无生意做,还要依仗东平侯夫妇接济,如此一来,安氏更是将东平侯的子女看得比自己子女还重要。 也因此,安强在谢府一向进出自由。 云曦低垂眼眸,眼中闪过一丝冷芒。 “强表哥,我听说筱园的竹子好漂亮,特别是现在下过雪,雪中紫竹更是一副绝美的景色。”谢云曦抬起头来朝安强嫣然一笑。 这笑容晃得安强心内乐开了花。“三表妹,正好我现在无事,不如我陪你一起去吧,赏雪赏竹赏美人,真是人生一大乐事。” 安强喜得直搓手,一双小眼更是笑得看不到眼珠,他咂了咂嘴唇,仿佛面前的谢云曦是一盘可口的菜肴。 谢云曦脸上挂着笑容,眼神却是早已冷了下来。 绿珠的脸色顿时难看,上前两步将谢云曦护在身后,冷眼看着安强,云曦拉了拉绿珠的胳膊,拿眼神示意她退后。 绿珠朝安强狠狠的翻了个白眼退到云曦的一侧,两眼却是盯着安强的手。大有对方不安份她就冲上去护主的架势。 “好啊,不过,我觉得要有酒就更好了。赏雪品酒,想想都好惬意呢。”云曦又笑着说道。 “这有何难的,咱俩先过去,叫你的丫头取酒来就是了。”安强的眼前仿佛已浮现他与美人雪中品酒的美好一幕。 “她能找到什么好酒?”云曦不屑的红唇一撇,“要我说,不如弄一个小炉子在雪下煮酒。我听过一句诗,叫做‘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想来喝着温酒赏着美雪,真正惬意。” “妙极妙极!” 安强喜得连连拍手,想不到这个小美人还真有品味,比他屋里的那几个有趣多了,“我就发现姑母屋里有一只小炉子,正好拿来温酒,三表妹,你先去筱园,我随后就到。” “好的,安强表哥你一定要来啊。”谢云曦眨着大眼睛甜甜一笑,但在安强离去后却又消失不见。 “小姐,那个安公子的名声可不好,小姐怎么答应同他一起赏雪?他二十岁不到,却已有七房小妾了。”绿珠急得不行,要是让二夫人知道她没有阻止小姐还不得将她赶出去? 云曦却只是淡笑不语。 “小姐,那安公子肯定没安好心,这里离大夫人的院子和前院又远,他怎么会来这里?一定怀着什么心思。”绿珠焦急的劝说着,想起刚才安强看着小姐一副猥琐的表情,她都觉得身上起了鸡皮疙瘩,小姐怎么跟无事人一样? 大夫人早些年就想着想将三小姐许给安家,谁知小姐一病便是好几年,倒是因祸得了福。以大夫人在老爷心中的地位,只怕这事就得成。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想不到身边还有一个这么忠心的丫头,云曦心中甚是欣慰。 “小姐……”绿珠急得跺脚。 “我自有分寸的。” 安强果真兴冲冲的到安氏屋中去取炉子去了。一想到谢家三小姐娇滴滴的粉唇,和嫩如去壳鸡蛋一般的脸颊,他心神又是一荡。 云曦与绿珠走到筱园附近时,却没有进去,而是站在一处花枝后面远远的看着筱园的院门。 半碗茶水的时间过后,安强果真捧着一个炉子兴冲冲的进了筱园,杏黄的披风,绛红的帽子,绿色的靴子,活像一只滚动的大南瓜。 绿珠朝那肥胖的背影冷哼一声。 云曦看了一眼身边这个丫头,绿珠是五岁时被夏玉言带回府里的,自小便被安排在她身边服侍,两人一起长大,虽是主仆,但情同姐妹。 “绿珠,你也觉得这安公子不好对不对?”云曦看着筱园的门,唇边浮起一丝冷笑,谢云岚与南宫辰今日不是行纳征礼么?安氏不是攀上了一门好亲么?她就送一份大礼给她们。 “当然了,大夫人想将小姐许给她侄子,虽说安少爷还没有娶正妻,可是屋里已有七房小妾了,小姐性子弱,咱们夫人娘家又没什么人了,要是嫁过去还不得被那些小妾们欺负死?”绿珠焦急的说道。 “好,咱们就吓一吓他。”云曦说道。 ☆、006章 请君入瓮 主仆两人又往回走,云曦却是突然停了脚步往身后看,眉头渐渐的拧起。 “怎么啦?小姐?”绿珠见云曦神色凝重,也跟着朝四周看了看,“什么也没有啊。” “走吧,一只野猫而已。” 云曦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角,又快步离去。 二人离去后,筱园院门前的一丛紫竹上,翩然落下一个人,只见衣带翩飞却是落地无声。显然,他的轻功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这人年纪也就二十岁左右,月白暗纹的锦袍外罩着一件绯色的大氅,墨发半束半垂倾斜半身,一只碧玉簪斜斜的插在发髻里,要掉不掉的样子,平添几分慵懒与桀骜不驯。 男子玉色容颜上,桃花眼角微微上挑,高挺的鼻梁下是一线红唇,如他身后雪地里落下的一瓣红梅,两眼正似笑非笑的望着谢云曦主仆二人离去的方向。 这人身子斜斜倚在一支紫竹上,一手环胸,一手托着光结的下巴,慵懒而带磁性的声音说道,“青一,你说刚才那小丫头使了个美人计请君入瓮,接下来是要干什么?釜底抽薪?隔岸观火?还是……” 梁国皇叔段奕的第一护卫青一,正在那片紫竹林里跳上跃下的干一件不是护卫该干的事——寻一根粗细合适的细竹,好为他的主子做一只紫竹箫。 青一寻遍了整个京城都没有找到主子心宜的竹子,早已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今日随段奕来兵部尚书谢大人家吃酒,一眼瞧见了这片紫竹林,他兴冲冲的连酒也不吃的便跑来砍竹子。 此刻青一正忙着,对主子的问话直接无视。谁不知皇叔是天下第一闲人?他的问题哪能回答得完? …… 云曦见安强兴冲冲的进了筱园后,又打发了绿珠去回安氏的话去了,而她也马上折回了夏园将夏玉言请出来。 看梁婆在请夏玉言时恨不得将人当时就带走的焦急神态,就可知安氏正等得心急。 她当然急,府里今日有不少客人,这要是当着众多人的面将夏玉言拉下水,这府里便是她一人独大了。而自己这个弱女便只有依仗安氏的份,还不是被其任意拿捏? 夏氏早让了主母之位,自己也影响不了她的几个子女,可安氏仍容不下她们母女,心胸当真狭隘。云曦心中不住的冷笑。 “曦儿,什么事啊,走得这样急匆匆?”夏玉言被云曦拉着手几乎在拖着跑,“你慢点跑当心摔跤了,这是后园,路上铺的可都是碎石子路,快当心脚下。” 云曦醒来后就各种古怪,但看她比以前的精神好了许多,夏玉言的心头又宽慰不少,但必竟女儿的身子一向病弱,跑得这样凶吃得消吗? “咱们去筱园,娘,你快点。”云曦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拉着夏玉言脚下步子不停。 “曦儿!”夏玉言闻言停住了脚步,拉着她小声说道,“娘也前后想了一遍,安氏此次的行为的确有些反常,咱们为什么还要去那里?” 自知惹不起就躲,这么多年了,夏玉言面对安氏的咄咄逼人都是这么做的。 云曦抿了抿唇,为什么?她要给安氏一种假象,她与夏玉言已往筱园而去,否则怎么陪安氏唱这出戏? “娘,我想去看看那里的竹子,你陪我一起去吧。” “你这孩子,那也不用这么急啊。那些竹子长在那里又不会跑掉。”夏玉言揉揉她的头宠溺一笑。 云曦却想着,必须得快,要是安强等得不耐烦走掉了,可是白白错过了一次机会,只怕下次找安强他不会这么配合。 “今日天气暖和了一点,要是雪化了,那雪中紫竹的美景就看不到了。”她胡乱编了个说辞。 夏玉言笑了笑只得依她。 两人在路上还碰到了安氏身边的一个仆人,云曦也是故意的透露出她要去筱园的消息来。 一路上,云曦走得飞快,没留意路上一根被雪压断的花树横在路上,偏裙子飞起勾住了那花枝,她脚步不稳朝地上摔去。 “曦儿!” 夏玉言大吃一惊急忙去拉她。“看你,说要小心吧,还这么粗心。快给娘看看,伤着了没有?” 云曦反应也快,但还是划破了手掌。 夏玉言急得不行,“咱回去吧,不过是几根竹子罢了,以后有的是机会看。” “娘,不碍事的。”云曦从袖中掏出帕子往手中一裹又拉着夏玉言继续往筱园走。“只是破了点皮,女儿哪有那样娇弱?” 夏玉言见说不动她只好随她了。“可不能玩雪,当心染了伤口。” “知道了,娘。” 云曦拉着夏玉言到了筱园门前,却是没有进去,而是走到园外的那丛竹林里躲了起来。 “曦儿,你这是干什么?” “嘘,娘,别出声,别让人发现我们了。我看见筱园里进贼了。” “啊——”夏玉言马上神色一变,“曦儿,那咱们还在这里做什么,赶紧走啊。” 第5节 “娘,大夫人会来抓贼的,咱们先看看那贼人是谁。” 两个人躲在林中的一丛茅草丛后面小声耳语,她们头顶上却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还饶有兴趣的看着她们。 段奕拿眼神询问青一,“可知那小丫头说了些什么?” 青一的眼皮翻了翻,“王爷您打听妇人的私房话是不是太无聊了?” 段奕,“……” …… 安强兴冲冲的抱着炉子进了筱园,彼时园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雪早已停了,只有几只麻雀欢快的叫着,在雪地里跳来跳去寻找吃食。 安强走到一处小亭子里放下炉子,就开始升火煮酒。园中景色果然不错,四周皆是挺拔的紫竹,幽深而僻静。 竹下还种着几枝红梅。唯一可惜的是园中有个若大的石灰池给生生破坏了景色。 但安强想到马上可以有娇美人儿在怀,有美酒在手,那碍眼的石灰池瞬间便不是事了。 “三表妹,你在哪儿?强表哥我来了。曦儿表妹——”安强搓着手,又饮了杯温酒,笑得只见眉毛不见眼的朝四周看了看。 不见有人出现,他挑了挑眉,嗯,那小妮子没来? 突然,不远处的东厢房里有什么奇怪的声响。 难道那小妮子在房里等着他?安强想到这里,身心皆是飘飘然,遂站起身来乐呵呵的朝那排房舍走去。 ☆、007章 杀人犯 东厢房正屋的门半敞着,安强探头朝里看去。 里屋的光线有些暗,模模糊糊的只见里间帏幔后面,有一片紫色的衣角,云曦可不就穿着紫色衣衫么。 原来三表妹在这里啊,难道是小美人害羞不好意思,故意躲进了屋子里? 他一阵心花怒放,喜滋滋的往里屋那儿跑,伸手将帏幔猛的一挑,对那紫色的人儿立刻来了个熊抱,抱着时手上还不老实的上下游离。 “三表妹,可想死哥哥了。趁着这里无人来,咱俩在这里欢好欢好怎样?” 哪知怀里的人却是僵硬的很,如同一块巨大的冰块,还有一股子怪味。 安强诧异的放开手,怀里的人“嘭”的一声倒在地上。 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就听外面有人杀猪一般的嚎叫起来。 “不好啦,有人杀人啦!来人啊,快来抓杀人犯啊。有人杀了婉姑娘啊——” 一个婆子的声音叫得震天响。 安强吓了一大跳,往那地上细看去,那里哪是什么小美人?那衣着穿得还不错,倒地的那一刻头上的面纱掉了,露出狞狰的一张脸。那脸上已看不出是男人还是女人,肌肉也不知被什么腐蚀过了,面目全非。 这里怎么会有死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安强的脸吓得一片惨白,哆哆嗦嗦地急忙往外跑,谁知那门却是“咣”的一声给锁上了。 他拉了一下没拉开,又使劲的拍门,外面的人却丝毫不理会,听脚步声却是渐渐的远去。接着又是“咣”的一声,外间的门也给锁上了,一连锁了两重门。 安强这下急了,手脚并用的撞着门,“快开门,我是安家表少爷!瞎了你娘的狗眼了,敢将爷关起来!我没有杀人!来人啊!开门——” 他叫得声嘶力竭,又怎知那梁婆早已跑远。 “开门!给爷开门!” …… 绿珠依照云曦的吩咐飞快的跑到了前院找到安氏。 彼时安氏正坐在小花厅里与自己娘家的嫂嫂在说话,保养得当的脸上看不出岁月的痕迹,三十多岁的年纪仍是吹弹可破的肌肤,鹅蛋型脸上的妆容更是精致。 离她五步远也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芷兰清香,一袭翠绿锦缎的八片褥裙上锈着几只弱弱如生的蝴蝶。 看那锈品的针法,安氏的衣裙应是出自京城里有名的丽衣坊,据说那里的衣衫最少的要价也是百两以上,抵得上普通的三口一家吃上五六年。而做工更好些的衣衫更是千金一件。 绿珠想到自家夫人与小姐的衣衫都是她们自己或屋中下人们缝制的,心中着实对谢尚书的偏心感到不满。 她低了头,走向前对安氏屈膝一礼,“大夫人,我家夫人已到筱园了,请您过去呢。” 小姐说要将安氏请去是吓一吓安强,但不知小姐能不能成功,心中又不免担忧,又看到安氏旁边坐着的一位贵夫人,不禁皱了皱眉,安强的母亲? 安氏在见到绿珠的时候心中已了然,听了这话心头更是欣喜。 想到自己周密的计划,安氏弯了弯唇角,她扶了扶头上的孔雀展翅八宝金钗,向安夫人道了声失陪,才将手伸向身侧侍立的大丫头,“走吧,去筱园。” 一旁坐着的安夫人此时却说道,“我也好久没看到府上的二夫人了,一起去吧。” 她早就听说谢府的三小姐长得不错,儿子也有想纳入房里的想法,虽说身子弱了点,是个木头美人,但也不指望她生养,能暖床就行了,儿子房里的人多的是。 “既然嫂嫂想去,就一同去走走吧。”除掉了夏玉言又能将谢云曦送与娘家侄子讨嫂嫂欢心,她更是求之不得。 …… 筱园门口,梁婆欢欢喜喜的跑出来迎上安氏,“大夫人,杀人犯就关在里面!奴婢已将门上了锁,保管那人进得去出不来。” 她原以为没有帮大小姐看好门,让谢婉撞见了大小姐与南宫世子的私情会受到惩罚,谁知大夫人竟让她再干一件大事,说干得好可以提拔到前院做二等仆妇。 “杀人犯?怎么会有杀人犯?”安夫人吃惊不小,既然此处不安全,为什么安氏还敢带她来? “嫂嫂莫怕。”安氏不急不躁的对安夫人附耳几句。 安夫人眉头舒展开来,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好,如果这事成了,你那侄儿进甘霖书院的事也可成。” 原来,安氏只是安家一个庶出子的庶女,虽自己当了二品诰命夫人,但娘家弟弟一家子还需要依仗掌家的安夫人。 侄儿已有十二岁,按照庶出的身份,根本进不了梁国第一学院甘霖书院。但安夫人的第二子正在甘霖书院就学,如果能跟着去旁听旁听,多多结识一些权贵的子弟,对侄子将来的仕途可谓是大有帮助。 既然安夫人想将谢云曦收到儿子的房里,她正好借此送她一个人情。拿住了夏玉言不怕谢云曦不听她的。 安氏因对梁婆说道,“干得好,梁嬷嬷,可千万别让杀人犯跑了。” “大夫人,您放心好了,奴婢上了两重门的锁呢。”梁婆郑重说道。 安氏满意的点了点头,与安夫人以及一众丫头婆子呼啦啦进了筱园,又想起来的人还是少了点,又唤过身边的侍女,“来人,去请老爷过来,并将这里的事如实相禀,府中出了这等大事,自然不能瞒着老爷。” 一个伶俐的丫头得了话飞快的跑出了筱园。 安氏望着前面的那座屋子,唇边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008章 抓贼 而此时东厢房的里屋里,安强正想着各种办法撞门,奈何这屋子里搬得空空如也,连张椅子也没有。 他只好用脚踹着门,无奈那门却是分外结实,怎么也踢不开,他死劲的喊叫,也不见有人前来。 他又哪里知道,梁婆为了将闯入屋子的人关住,特意在门上又加上两道横梁。 而他所处的屋子又是在最里间,哪怕站在外间的门口也只能听到里面有人喊而已,却听不清是男是女,更听不到说的是什么。 没多久,筱园里就聚集了一大群人,安氏不在话下,谢尚书听到丫头的禀报后,扔下一屋子的宾客也急匆匆的来了。还有看热闹的一些仆人与几个外府的家眷。黑压压的挤在筱园里。 “怎么回事?这是出什么事了?”谢家老夫人扶着一个老嬷嬷的手从人群中走过来,众人很自觉的让开一条道。 “老夫人,您怎么来了?这里有儿子媳妇在呢。”谢尚书忙小心的迎了上去。 安氏也是一张笑脸的上前挽着谢老夫人的手,“老夫人不在暖阁里歇着怎么来了这里?雪天路滑的您可要当心身子。” 她口里虽这么说,心里早乐开了花,没想到来了这么多的人,又忙着多叫了几个仆人扶着老夫人坐到亭子里,又是递暖手炉又是递热茶又是搬火盆,忙得像侍候人看戏一样。 这么多年了,那夏玉言像是个打不死的小强,但今日,一定要将她扳倒! “别忙了,将那屋子门打开,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这里行凶!当谢府的护院都是木头人吗?你们夫妻俩又是怎么管事的?怎么让贼人进了府里还跑到这深宅后院来了?” 谢老夫人厉声说道,手中的拐杖在地上重重的敲着,凌厉的目光朝安氏一扫,安氏马上识趣的闭了嘴。 “母亲,您还是回去吧,据说贼人被关在屋子里头,万一那人冲出来,伤着您了,儿子不是成了罪人了吗?”谢尚书不赞同谢老夫人坐在这里,心中则恼恨着这是谁将老夫人请来的?转身又斥责安氏,“还不快让人将母亲送回院里!” “请”老夫人来的当然是绿珠,绿珠按着云曦的吩咐,只是与一个玩得好的丫头说“漏”了嘴,而那丫头又偏巧是老夫人身边当差的一等大丫头。 “怕什么,不是有你在吗?还有护院呢!”谢老夫人不以为然,她在这府里住了五十多年了,从十来岁的不谙世事的年轻少妇熬成了洞察世间一切龌龊事的老妇,她怕什么? 这府里的一砖一瓦皆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盖起来的,她膝下无儿,却雷厉风行力排众议的将远亲家的一个孤儿收在膝下,一把手培养成了兵部尚书。 家族中有多少人在窥视她的钱财?又有多少的阴谋暗害?她都一一躲过了,都没有畏惧过,何惧区区一个贼匪?府里的护院有明有暗,单单一个贼匪进府杀了人,只怕事情没这么简单。 安氏却是在心中将拆她台的谢尚书狠狠的骂了个遍,能将老夫人请来是最好不过了怎么还赶出去? 但她一向是八面玲珑,又马上堆了一脸的笑向谢老夫人说道,“母亲,儿媳已安排好了,那贼人断不会伤着您的。” 谢老夫人没看她,而是转头看向报信的梁婆,“你来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回老夫人,奴婢看见有人杀了婉姑娘,那人想跑时已被奴婢关在了屋子里,请老夫人示下。”梁婆上前一步回道。 安氏附和一笑,“母亲,依媳妇看,不如马上报官,定让那贼人插翅难飞。” 谁知谢老夫人沉了脸,“只不过是一个贼人,咱们府里的护院还抓不住吗?还是如今的护院都是你们养的一群废物?” 谢老夫人缓缓垂下眼眸,对安氏十分不满,要不是看着还有几个吃酒的客眷在场,真想狠狠的骂这妇人一顿。 虽说贼人进府杀了人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丑事,但是几日后就是府里的大小姐出阁的日子,她有必要整得让人嚼半天闲语吗? 安氏讨了个没趣,反正屋子上了锁,里面的人是决计逃不掉的,遂唤过梁婆,“快去,将门打开,我倒要看看,是谁在里面。” 再说筱园门口那丛紫竹林的茅草丛后面,夏玉言被云曦拉着手藏在暗处。 看着走进筱园的人越来越多,连谢尚书与谢老夫人也进去了,夏玉言的神色越来越冷。 进进出出的人都在说着一件事,筱园里有人杀人了,已被关在了屋子里,正等着老爷与老夫人裁夺。 夏玉言后知后觉的脊背渐渐发寒,要不是云曦拉着她不让她进筱园,是不是会撞上那个杀人犯? 或是被冠以与杀人犯同谋之罪?安氏请她到筱园原来是安的这份心。 安氏这是在赶尽杀绝! 她处处让着安氏,安氏怎么就容不下她? 云曦发现了夏玉言的神色不对,忙握了握夏玉言的手,附耳过去,“娘,安氏讨不到好处的,她在筱园里叫得越凶,越是会砸到自己的脚?” 安氏一定不会知道屋中关着的是安强,居然还将安夫人也一并带了来,这一点云曦倒是没有想到,正好让这事闹得更大一点。 第6节 安夫人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对安强的护短在整个京城可是首屈一指,安强吃了亏,安夫人决计不会放过安氏。 这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筱园里,谢老夫人捧着暖手的小铜炉,冷冷的眼神朝安氏瞟去,“那就赶快打开门,我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我谢府里行凶。” 安氏一脸的得意之色,忙唤过几个小厮,“快去,将那人给我抓起来。” 小厮们早听说里头是个杀人犯,为了壮胆,每人还拿了根儿臂粗的棍子,七八个小厮恶狠狠的走到屋子前。 ☆、009章 安强被打了 屋子里头有叮咚作响的声音,小厮们的神色马上变得肃然,嗯?里面那家伙还是个暴徒? 几个人当下就商量起来,“兄弟们,咱们一齐冲进去,一起拿棍子砸到那贼人的头上,不让他有机会还手,管要叫他速速就擒。” “张哥说的没错,就这么办。” “老夫人和老爷还有夫人都看着呢,咱们护院没有看好院子让贼人进屋杀了人,现在就绝对不能让人跑了。” “对,正是表现的时候。” 众人这么商量好后,这才将那梁婆推到最前面,“快快将锁打开,我们好拿住杀人犯。” 梁婆倒也不畏惧,心说里面关着的不过是夏玉言一个柔弱的妇人,这七八个汉子还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真真叫人好笑。 但她不敢笑出声来,既然夫人设计将夏玉言骗到屋子里,打一顿又有什么关系? 她今日莫名的被三小姐罚了二十个耳光,夏玉言竟不去阻止,活该被挨打,该! 如此想着,梁婆得意一笑不慌不忙的掏钥匙开门,一道外间门,一道里间门。 当第二重门打开时,锁才落下,里面便冲出一人来,一个花团锦簇的人影抬起一脚就朝梁婆的心口狠狠踢去。 “救命!杀人了啊!”她吓得跌在地上嚎叫起来,那一脚可是安强下了十成之力的,梁婆疼得哇的一口喷出血来。 “找死,连爷也敢关?皮厚了是不是!我踢死你!” 安强已被关了近一个时辰了,还是同一个模样惊悚的尸体关在一个屋子,他早已憋了一肚子的火,一连踢了梁婆好几脚。 而她身后的小厮们因为惧怕屋中人有凶器,担心伤着自己,这些人也就看也不仔细看,当梁婆喊着“杀人了”时纷纷轮着棍子朝屋中的人一顿狠打。 偏里屋的光线又暗,那安强穿得又同女人一样花枝招展,阔袖轻纱。他之前在屋子里又惊又吓又气,来回的撞那上锁的门,一头头发已散开,分不清是男是女更看不清面容,因此被小厮们的棍子砸了好几下。 安强痛得叫起来,“我是安家少爷,是你们府里的表少爷,你们胆子肥了敢打小爷?找死了是不是?” 他叫得嗓门很大,有几个小厮马上停了,“别打了,是不是打错人了?” 众人吓得齐齐住了手,将地上那个穿得一团艳的人拉起来拔开头发仔细一看,所有人吓得猛吸一口凉气,心中只有两个字,“坏了!” 此时的安强虽然护着脸,但还是挨了好几下,他本来生得就眼睛小,一只眼上被棍子砸了一下,青黑一大块,更是看不到眼珠了,头也打破了,正流着血。 就是哪个不长眼的打人时没看地方? 小厮们吓得脸都白了,扑通全跪了下来不住的磕头,“表少爷,不关奴才们的事啊,是这个老婆子说屋子里关着杀人犯,要奴才们往死里打,再说外面还有老夫人老爷大夫人看着呢,奴才们不敢偷懒,才……” “一群瞎子,爷打死你们!”安强气得将地上跪着的小厮们一阵好踢,小厮们的头脸都被打出血来了也不敢吭声。 这安家少爷可是大夫人的心头宝,更是安夫人的心头肉,谁不知他是京中一纨绔?谁不要命了敢惹?他无端挨了打让他踢两脚出出气也好,只求他别记恨哪一日将他们捆在马尾上活活拖死。 安强一会儿踢这个一会儿踢那个,仍是无法泄去他心头的无名之火,又看到一旁吓得不住发抖嚎叫的梁婆,更是咬了牙抬起脚来朝她肚子上狠狠地踢着,“我打死你个死婆子,竟敢打爷?去死——” “表少爷饶命啊,表少爷饶命——”明明是夏玉言进了屋啊,怎么又成了安家表少爷了? 安强身上挨了好几棍子,他平日里又是个养尊处优的人,哪里吃过这等罪?心中正火着,安强哪会理会她的求饶?他咬了牙用力踢去一脚。 梁婆被安强的一脚从里屋踢到了外屋,身子又撞开了半掩的外间门,直直的飞到屋外,正好脸朝地,磕到了她的一嘴牙齿,“啊——”杀猪一般的惨叫响起来。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安氏正带着几个仆人来到东厢房前,屋中关着的不是只有夏玉言一个妇人吗?怎么梁婆竟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踢了出来?难不成那夏玉言还带了帮手? “来人,凶手有帮手,快,多叫些人来!”安氏忙着指挥府中的管事。 “姑母,你为什么要指使下人们将我关起来,还叫来这么多人来打我?”安强哭着从屋里走出来,满头满脸都是血,衣服也破乱得不成型,一只眼肿得几乎看不到了。 安氏不禁猛吸了一口冷气,吓得身子晃了一晃,身后的丫头赶紧的扶稳了她。 怎么回事?怎么是侄儿在里面? 安强叫的声音很大,安夫人马上听出那是自己儿子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儿子怎么会在这儿? “娘,我的头好痛啊,脸上也痛啊!流了这么多的血我会不会死啊!”安强坐在地上大哭着,哭得安夫人心肝一阵颤抖。 “娘,你一定要替我出口气,我只是与三表妹来园里看景色,一进来便被那恶婆子关起来了,后来门一开又被一群小厮打了,我都说了我是安家少爷,他们还是照打不误。娘,他们这是故意害的我,我是被冤枉的,娘你一定要替我报仇啊!” 哪个做娘的见了儿子受委屈心中不发火?哪怕那儿子七老八十了,但在为娘的眼里也仍是心肝宝贝娇娇儿,何况一向宠儿无度的安夫人? “安锈,好你个忘恩负义的贱人,你竟敢诬陷我儿子是杀人犯!我跟你没完!”安夫人见到安强的那一刻几乎要气得吐血。 她疼在手心里的宝贝怎么会被人打成这样?一定要那人不得好死! 彼时安氏也蒙了,安夫人三两步便奔到她的跟前,左手揪起安氏的衣襟,右手扬起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你这个恶毒的妇人,亏我还照看着你弟弟一家,说,你为什么要害强儿?” ☆、010章 鸡飞狗跳(修) 安氏被安夫人打得发散钗乱,毫无平日的端庄可言。可丫头婆子谁也不敢劝,急得在一旁干跺脚。这可是安夫人,京中赫赫有名的恶妇。 谢尚书的几个妾室均捂嘴笑起来,她们平日里可没少吃安氏的亏,这时真想拍手称快。又听见老夫人也叫了她们去劝架,三个姨娘便故作惊吓般的护着安氏,实则是乘机落井下石将安氏的胳膊死死的掐住了。 “老爷,快救我,老爷啊……”安氏急得几乎要哭,心中更是将压着她胳膊的人恨得要死。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将安夫人请下去!”谢尚书叫过来几个发愣的婆子。众人这才将二人分开。 姨娘们假惺惺的安慰着安氏,安氏今日吃了大亏站在一旁一声不敢吭了,只恶狠狠的看着梁婆,都是这个愚蠢的婆子害的她。 这时又有下人来报,说是顺天府的刘捕头来了。 安夫人揪起安氏的衣襟咬牙切齿,“安锈,你竟敢叫了官差来捉我儿子?我会跟你没完!” 怎么还有官差来了?安氏又急又悔的只想找个洞躲起来。 谢尚书的头也是两个大,却也只得陪着笑脸上前招呼。 刘捕头表情淡淡,“谢大人,好说,只是有人到衙门里报案,说贵府有人行凶杀了人,下官奉了顺天府崔大人的命令特来此查案,还请谢大人给个方便。” 谢尚书恼恨的看向安氏,安氏眼珠转了几转,难道是有人知道了她的计划来了个釜底抽薪? 刘捕头同几个官差打着手势,已有四人向东厢房那里跑去,不多时便抬出一具尸体。 安氏此时只想将祸水东引,忙冲刘捕头说道。 “刘捕头,这事全是我府上的梁婆搞的鬼,她杀了谢婉姑娘,却怕事情败露而嫁祸给了安公子。”安氏一口咬定是梁婆,这样就不会将祸水引到自己身上,也为娘家侄子开脱了罪名。 “大夫人,奴婢没有,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啊……”梁婆吓得爬到安氏的跟前不停的磕头。“官差大人,是咱府里的三小姐,是三小姐最先进的园子,刚才安少爷也看见了呢。” 反正安氏不喜欢二夫人母女,没抓住二夫人,将三小姐拉下水,兴许安氏还会保她。 安强一听云曦的名字顿时眼睛一亮,也顾不上身上的疼了,跟着叫嚷起来。 “对,就是她,是她约我一起来筱园看竹子的,还要我带上火炉来温酒,刘捕头你看,那亭子里不就有一个火炉么,还有我带的酒。”如果将那小妮子弄到了牢房里,还不是成了他手上的一盘菜? 又有一个捕快跑过来递给刘捕头一块帕子,“捕头,有证据!” “那是三小姐的,一定是她进了东厢房掉在里面了,一定是她害的婉姑娘。我亲眼看见一个女子进了筱园了。”梁婆眼睛一亮叫嚷起来。 “言娘,云曦为什么来筱园了?”谢尚书看到夏玉言拉着玉曦躲在人群后怒喝一声。 夏玉言神色惶恐的低下了头。 “梁嬷嬷确定那是我掉的帕子吗?”云曦从人群里走过来浅笑说道,看也不看谢尚书。 “这帕子上有个古怪的字,哪位给看看是什么字?”刘捕头将那帕子颠过来倒过去的看了好一会儿。 月姨娘与谢四小姐双双神色大变。 “我认识,捕头大人,那是个兔字,是早期的一种文字。”谢云曦从人群后走过来微微一笑,扭头看向四小姐谢云香,“是不是啊,四妹妹?” 谢云香属兔,喜欢研究各个时期的字体,也自认自己学问大,帕子衣角上都喜欢锈上早期的古文,那种古文到了现在认识的人极少。梁婆子一个连现今的字都认识不多的人哪里会认识? “不,不是我,我没来这园子,那帕子是我以前就掉了的。”谢云香惊慌得叫起来。 当然是以前就掉了的,只是掉在了曦园里,真正的谢云曦晕倒前被谢云香推了一把,当时原主吓得伸手去拽谢云香的衣袖,却不经意的拽了块帕子。 大约是攥在手里太紧,她醒来时仍在。梁婆来曦园时,一双眼睛极不老实的东瞅西瞅,她故作不经意的掉了帕子,梁婆果真袖了去。 原来梁婆此时竟拿了来栽赃,谁知竟害错了人。“我什么也不知道啊——”谢云香吓得扶着丫头大哭起来。云曦缓缓的朝谢云香走去,故意的踩了一下她的脚。谢云香马上叫起来,“你干什么踩我的脚?” “四妹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说着云曦弯下身来给她拂脚上的泥。 “谢四小姐请脱下鞋子。”刘捕头突然拦住了谢云香。 “你干什么?竟敢轻薄谢府小姐?”月姨娘伸手打开刘捕头。 “谢大人。”刘捕头也不敢跟那一脸恶相的月姨娘争,“下官刚才在石灰池边上看到一个妇人的脚印,而谢四小姐的脚上正好有石灰泥,所以……” 谢云香吓得尖叫起来,“我没有杀婉姑娘,姨娘,爹,我没有杀人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只是在石灰池边上站了一站……” “你个蠢丫头啊……”月姨娘急得直跺脚,安氏却一脸的得意。 只是站一站吗?云曦淡淡的勾了勾唇角。她看见了谢婉被人扔进了石灰池,却装作没看见一样。在安氏等人都走后,她甚至走到石灰池边上看了看死得透透的谢婉。 前世的谢婉没有给过她大恩,她可以见死不救,那么今世的谢云曦也没有得罪她,为什么要将之推下假山?她一定要替冤死的原主讨回公道! “谢大人得罪了!”刘捕头朝谢尚书谦恭一礼后,朝几个属下招了招手,“人证物证俱全,将谢四小姐带下去!” “爹,姨娘,救我啊,我是冤枉的——”谢云香吓得大哭起来。 什么?人证物证?人证…… 月姨娘又急又慌乱,抓起梁婆就撕打,“四小姐哪里得罪你了?竟然诬陷她!” 梁婆的衣衫被扯开,一只赤金镯子骨碌碌滚了出来。 月姨娘当先叫了起来,“大夫人,这不是你平日里戴的镯子吗?” 安氏吓得魂不守舍,梁婆也是一脸发愣的表情。 这时却又见一个小厮跑过来,“大夫人,不好了,刚才有小偷进了梁婆屋里,东西倒没有偷成,却发现那些东西都是大夫人您的首饰,还有一张两百两的银票,盖的正是咱们家的印章。” 第7节 小厮的话一落,谢老夫人的脸黑得能滴下墨汁来了,“刘捕头,事情已真相大白了,这梁婆子定是偷窃了本府夫人小姐们的首饰被婉姑娘发现了,梁婆杀了婉姑娘灭口,正好府里四小姐来园里,就被栽赃陷害,人证物证都有,请速速缉拿,还我谢府的安宁。” 谢老夫人想护着安氏?云曦不可察觉的冷笑。 刘捕头却是神色淡淡,“抱歉,谢四小姐也有重大嫌疑,也要一并带到顺天府。” “谢大人得罪了!”刘捕头朝谢尚书谦恭一礼后,朝几个属下招了招手,“将谢四小姐与梁婆带下去!” “爹,姨娘,救我啊,我是冤枉的——”谢云香吓得大哭起来。 安夫人这时突然说道,“一人下人怎么会有这么多首饰跟银票?真让人好奇啊。”月姨娘心头一亮,一定是安氏这个恶妇害死了婉姑娘,再指使梁婆陷害她女儿,她急得心痛肝痛疯了似的跟安氏厮打起来,“是你害了我女儿,我会跟你没完!” “放肆,还不快将月姨娘拉开!”安氏的吼声中几个婆子冲上来拉月姨娘。 谢尚书急得围着几个女人团团转,一个是妻子一个是爱妾,哪个都舍不得打。“都住手,住手——” 没人理他。 “反了!”谢老夫人气不不住的咳嗽。 安夫人则扶起自己儿子,“下次进园子时多带几个下人,特别是不要惹那些婆子,可别又被人冤枉了。” 这是赤果果的指桑骂槐。 至始至终,云曦都在冷笑。所谓的书香门第家风不过如此。几个亲戚的家眷们都站在远处掩唇而笑。 刘捕头带走了梁婆与谢云香。云曦不动声色的挽着夏玉言,谢府,这只是开了个头而已。 还是求收…o(n_n)o ☆、011章 梦醒 筱园里乱哄哄一团,谢老夫人见牵扯到了自家的一个孙女,一口气没上来晕倒了,而月姨娘与安氏正打得难分难解。 刘捕头趁着谢尚书解决家中的纠纷之际,忙将梁婆与谢云香带走了。 夏玉言看着谢尚书在一群女人间周旋,连眉毛也没有挑一下,仿佛面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外家人的事一样,她默然的转身,拉着云曦便出了筱园。 云曦跟着夏玉言,什么也没有说。 送夏玉言回了夏园后,云曦与绿珠往自己的曦园走去。 “小姐,难道真的是梁婆与四小姐杀了婉姑娘?”绿珠捂着心口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多好的人啊,梁婆平时可得了不少她的赏赐,竟也下得去手。可四小姐又是为什么呢?” 云曦没有说话,这叫人心不足蛇吞象。 走了几步,她突然想起一件事,“绿珠,你现在去打听一下筱园的英儿去了哪里,还有筱园中其他的人都在做什么。” “小姐打听这个做什么?” “婉姑娘……之前与我交情不错,我总得关心她的身后事不是吗?” 小姐几时同婉姑娘交情好了?绿珠对自家小姐越来越不懂了,但小姐的话她一向都听。 …… 谢府前院,南宫辰因为多饮了几杯,正坐在小花厅里醒酒。 一位谢府的婢女端上清茶后悄身退下,退出门的那一刻还不忘偷偷瞄了一眼谢府的新姑爷。 新姑爷长身玉立,风姿绰绰,又是王府世子,怎能不让这些春心萌发的年轻丫头们心动? 一个翠衫丫头急匆匆的从她面前跑过。 “金珠姐姐怎么跑得这样急?出了什么事了啦?” 老夫人身边的大丫头金珠抬袖子拭了拭额间的汗水,喘了两口气说道,“你不知道啊?筱园里出大事了,寄居在咱府里的婉姑娘死了,还惊动了官差,将咱府里的四小姐与梁婆抓走了,老夫人一下给气倒了,我正要去找宋大夫呢。” “啊?婉姑娘怎么就死了?昨日一早我替她办了一趟差,她还赏了我三百钱呢,都抵得上我半个月的月钱了。”小丫头叹息一声。 “可不是,说没就没了,连我们也吓住了。你没看那个现场啊,她死的可惨了,竟是掉进了她院中的石灰池里……” 小丫头捂嘴惊呼了一声。 “这事,你可别乱传啊,你是我表妹,我才说与你听的,好了,我去找宋大夫了,不跟你说了。” 金珠又提起裙子继续向前跑,小丫头出了会儿神也接着忙去了。 两个丫头在窗下叽咕叽咕的嚼着耳根,殊不知屋中的南宫辰并没有睡着。 他两眼血红的盯着那个窗口,手指紧握的扶着椅子的把手,手背上更是青筋暴起。 死…… 她死了? 是谁杀了她? 他定要那人来陪葬! 南宫辰手一松,一只黑漆彩釉瓷茶杯从他手中突然落地,叮叮咣咣—— “世子爷!”一个护卫出现在南宫辰的面前。 南宫辰目光涣散的盯在地面,声音冰冷,“给本世子查,婉姑娘……究竟是怎么死的……” “是,世子。” …… 戴着面纱的谢云岚一只手捂在肚子上,一只手扶了扶梳妆一新的发髻,朝前院小花厅走去。 昨日,她的脸上被谢婉甩出的那一团热石灰浆烫伤了让她不得不出门就戴上面纱。虽然上了药却还是很疼,她在心中恨死了谢婉,但想到过不了几日就可以嫁给喜欢的人,心中又欣慰了不少。 谢云岚笑吟吟的推开了前院小花厅的门,屋中那人的神色吓了她一跳。 只见南宫辰的脸色竟是毫无血色的惨白,两眼更是一片血红。 她提起宽大的裙袂急忙扑了过去焦急的问道,“辰郎,你这是怎么啦——”手指轻轻地抚上他的脸颊一脸的担忧。 南宫辰挥开她的手一把揪起她的衣襟,脸色阴沉的盯着谢云岚的脸一字一句的咬牙问道,“是不是你杀了她?说!” “辰……辰郎,你说的是谁啊?我……我怎会杀人呢?”谢云岚的眼眶一红,两颗大大的眼珠马上就滚出了眼眶,满脸都写的是“委屈”二字。 “你说还有谁?这世上,只有她一人是你不能碰的!我说过,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晋王府的世子妃之位,都可以给你!唯有她你不能碰!可你竟然——杀了她!”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从南宫辰的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血红着眼,一副几乎要吃人的模样。 谢云岚吓得也不敢装哭了,看来南宫辰还是知道了谢婉已死之事,当然,那事也迟早会曝光,关键是不能让南宫辰怀疑自己。 “不,辰郎,你听我说,是她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你也知道那个石灰池就在她园子里,又大又深的,加上昨日下了雪,一定是她看不清路才掉下去的。” “她是被热石灰浆烫死的!而不是掉进冷却的石灰池里淹死的!”南宫辰一声冷笑,“她会分不清哪里下了雪哪里有热石灰浆?还是你说的那样,热石灰浆上覆盖着一层雪而看不清路?撒谎也不长个脑子! 她可是千金小姐,平时出门都带着至少两个婢女,怎么没一人说起来?你不要当本世子是傻子!本世子容许你诋毁她,可没容许你杀了她!” “可……不是我,我没有……”谢云岚呜呜咽咽的哭起来,黑莹莹的眼睛里溢满了泪水甚是楚楚可人。 突然,她眼睛一亮,“辰郎,是谢云香,是她害的婉妹妹,刘捕头也怀疑是她,已经将她带到衙门里去了。” “谢云香昨天只去了西院二夫人那里坐了一会儿,再后来去了她舅舅家里做客,今早才回来。而今早的石灰池早已冷却。她可是个普通女子,不会飞檐走壁更不会分身之术。” “辰……辰郎……,那……那也不是我啊,还有那个梁婆,她也很可疑呢。”谢云岚竭力辩解着,心中却将谢云香恨上一百遍,她昨日出门了?南宫辰都知道了?只怕顺天府里也会查出来。 “从梁婆的屋中可是搜出了不少谢大夫人的首饰。你能解释是怎么来的吗?”南宫辰再也不看她,猛地将她往地上一推,大步推门而出。 “辰郎,辰郎——”谢云岚伏在地上大哭起来。心中却在恨着谢婉,死都死了还同她抢南宫辰。她一定要请几个和尚道士来好好的超度她,让她永世不得复生! ☆、012章 焦灼的安氏 月姨娘的暖月阁里,月姨娘的哭声高一声低一声的传来,一个丫头正细声细语的在一旁劝说着。 云曦走了进去,轻声安慰,“姨娘当心哭坏了身子,也不要太担心了,我刚才问过父亲,他说一会儿就去一趟顺天府,香妹妹不会有事的。” 月姨娘闻言忙停了哭声,从衣襟上解下帕子拭了拭泪水,挑着眉看了一眼云曦,“原来是三小姐。” 语气不大好,也没有起身行礼。 云曦却也不恼恨。府里的几个姨娘都对夏玉言有怨言,不是因为多了她一人分了谢锦昆的宠,反而是因为夏玉言的不争宠。 当年谢锦昆娶安氏进府,是原配夏玉言点的头,请封诰命,也是夏玉言主动让的贤。 众姨娘当年也没觉得怎样不好,当时还想着,安氏怎么说也是个大户出来的小姐。她当了主母,大树底下好乘凉,姨娘们也可以沾点雨露,生的儿女也能讨个好亲事。 谁知那安氏竟一味的打压着几房姨娘,手段极为狠绝。对姨娘们的待遇苛刻不说,还霸着谢尚书不让他进姨娘们的屋子。 众人又开始后悔,找上夏玉言希望她与安氏抗衡,谁知夏玉言竟一年比一年胆小怕事,生的女儿也同样的胆小如鼠。 恨了夏玉言,也一并的将她生的女儿谢云曦也厌恶了。 云曦对月姨娘脸上的嫌弃视而不见,转身对那小丫头冷声说道,“姨娘脸上的妆都花了,怎么还不去打些水来服侍着梳洗?姨娘好说话你们就偷懒了是不是?” 主子身份高身边的侍从身份也高,反之则低。月姨娘只是谢府的一个贵妾,而谢云曦却是正经的嫡出小姐。 小丫头吓得马上应声说道,“奴婢这就打水去。” “记得打些滚水,天冷水也冷得快,姨娘的脸可受不得冷。” “……是,三小姐。” 月姨娘诧异的看着云曦,这是府里的三小姐吗?平时不是见了谁都不说话的吗?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待那丫头走远了,云曦随口说道,“我不相信四妹妹杀了婉姑娘,昨天她还同我一起在曦园里玩呢,后来听说大夫人的侍女叫她,想必是去了东园大夫人那里……” “大夫人找过她?”月姨娘吃惊的拉住了云曦的袖子,“三小姐说的可是真的?” “大夫人身边的侍女芍药来找的她,但不知道四妹妹是不是真的被大夫人叫去了。”云曦说得模棱两可。 “那就一定是了!”月姨娘两眼冒着寒光,心中对安氏恨得几乎要食其肉饮其血,一定是安氏将女儿骗去了筱园,让她的鞋子上沾了石灰泥,又拿了她的帕子扔在筱园里。 这个毒妇! 月姨娘脸上变幻的表情被云曦看在眼里,她悄悄的弯了弯唇。 安氏,送你一个对手,可会欢喜? …… 第8节 安氏没法欢喜。 整个谢府里,现在最为焦头烂额的便是安氏了,一众来吃酒的客眷们看着她都是一副别样的眼神。 谢尚书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未与她说,老夫人气倒了先一步回了自己园子,只怕日后训斥她的话定不会少。 满以为这次除掉了夏玉言少了一根眼中刺,哪知不仅没有还得罪了娘家嫂嫂,可那又是一尊佛! 一个丫头挑帘子走进来,“夫人,舅夫人说送去的参汤味道不对,全倒马桶了。” “倒……倒马桶了?”安氏吸了口凉气,那可是一百多两银子一根的老人参啊,她平时藏在柜子里,放了一年多了都舍不得吃,这次想着巴结嫂嫂才拿了出来的。 安氏觉得丢的不是人参而是她身上的一块肉。 “你没说那是一百多两银子买的,是百年老参吗?”安氏看着丫头埋怨说道。 那丫头一脸的委屈,“夫人,奴婢说了,可舅夫人说……说……” “说什么?” 丫头吱吱唔唔,“舅夫人说……说她家百两银子一根的人参是用来喂猪的,她家仆人也不会吃呢,表少爷要吃也要吃千金一根的千年人参……” “什么!千金一根?!” 安氏听了只觉得肝疼肉疼哪都疼。 侄子这次被打得不轻,她不仅花重金请了宫里的御医来看诊,还同意了嫂嫂每天拿出一根人参来给安强炖汤补身子。长得跟个肉球一样了还补? 但嫂嫂却要千金一根的人参,这要是每天吃着还不得让她破产? 安氏觉得嗓子眼里仿佛有一块黄莲堵着上不去又下不来,更是说不出,怎么就得罪了安夫人这个蛮妇了? 可她又不能怠慢这位嫂嫂,毕竟侄子是被尚书府的人打了。并且她娘家弟弟一大家子还要依仗嫂嫂的安顿。 遂咬了咬牙,“芍药,将里屋那个装药品的柜子打开,取那个红漆盒子来,里面装着一只千年老人参,马上给舅夫人送去。” “是,夫人。”芍药取了人参离去。 安氏正烦恼的揉着额头,又见她的陪嫁刘嬷嬷急匆匆进了屋子。 “夫人,那月姨娘也太不像话了,竟一路哭哭啼啼从暖月阁哭到咱们聚福园了,还竟说些不好听的话,说是夫人您害四小姐被官差抓走的。” “什么?这个贱人!”府里还有客眷在呢,月姨娘敢拆她的台? 此时,月姨娘已来到了安氏的院子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得肝肠寸断。 安氏气得咬了咬牙,憋着一肚子的火走到月姨娘的跟前。 “行了,哭有什么用?香儿是冤枉的你跟我说有什么用?要跟那衙门里的人说才对。” “四小姐不是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夫人当然不心痛了,可妾身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夫人难道也容不下么?” “你胡说什么——”安氏真想一巴掌抽过去。 几个姨娘哪怕是夏氏,她根本就不放在眼里,独怕这个月姨娘。因为当年,月姨娘的父亲从疾驰的马车底下救了谢家小姑子一命,而月姨娘的父亲却命丧了。 在月姨娘还是幼女时老夫人就放下话来,会养她一辈子。 安氏哪敢动她?可是不管她,月姨娘嘴里又竟说些难听的话,几个丫头婆子站在附近正听得精精有味。这还了得! “咱们府里的规矩什么时候改了?姨娘竟敢在夫人的园子里哭哭闹闹了?”一个墨兰锦袍的瘦脸少年走到园门前冷哼一声。 一众丫头婆子见了来人马上做飞鸟散去,月姨娘更是吓得闭了口,悄悄的从地上爬起来就想溜走。 “月姨娘!”少年冷喝一声,“四妹妹有冤情,月姨娘来找大夫人商议本是没错,却为何这样无理哭闹?月姨娘口口声声说大夫人容不下你,为何还来聚福园自找没趣?是大夫人容不下你还是你藐视主母?” 他的脸颊本就消瘦,更显得一双大眼骇人,现在发起怒来,两眼鼓起,真如那阎罗殿里的阎罗。 ☆、013章 又见南宫辰 月姨娘吓得说不出话来,“二……二少爷,婢妾……不是那个意思。” 谢家二少爷——安氏的长子谢诚冷笑一声,“那还不滚!”说完袖子一甩大步进了正屋。 谢诚继承了谢锦昆的相貌与安氏的毒辣性格。刚刚二十的年纪已让府里上至老夫人下至洒扫的仆人,个个都不敢触他的逆鳞。 他不仅是谢府的长孙,还因他少年得志,已做到四品中郎将,很得皇上的器重。 月姨娘哪敢得罪他,吓得提了裙子就跑走了。 安氏这才舒了口气,笑着将谢诚迎进屋内。 谢诚进屋后挥退了一众仆人,袍子一撩坐在软榻上,他看了安氏一眼,“娘这是怎么啦,怎么将万无一失的事情处理得这样糟糕?” 安氏神色一黯,“说来有些奇怪,怎么你安强表哥进了筱园?偏偏那个梁婆老眼昏花的将安强关在屋内,她还信心十足的说是关住了夏氏。哼,害得我与你大舅母产生了误会,安强被打伤了。” “安强打伤了就打伤了,又不是娘的问题,推到那梁婆身上就是了,只是娘为什么总怕着大舅母?”对于母亲总在安夫人面前俯低做小,谢诚很是不满。 “还不是因为你舅舅一家子,总要靠着你大舅舅一家照看啊。” 谢诚冷哼,“不过是一群好吃懒做惹事生非的无用之人,娘这样竭力维护舅舅一家,只怕将来会惹出大事。” 安氏不满的道,“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你亲舅舅,你难道看着他们一家子饿死不成吗?” 谢诚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母亲心中的执着怎么说也不会改变的,他站起身来,“我还是去顺天府里走一趟,可别让那梁婆的嘴巴坏了事。” 安氏也是一拍脑门,“对对,得马上去,娘刚才也正想找人去顺天府,都是那个月姨娘哭哭闹闹的乱了娘的分寸了。” “她下次再来闹,娘拿出当家主母的气势直接打出去就是,怕她做什么?” 谢诚颇为不屑,他走了几步又回过身来说道,“我昨日看到南宫辰拿着一块女子的帕子在出神,可那帕子上竟有个清晰的‘婉’字,那八成是谢婉的。娘,谢婉这档事,可千万别让南宫辰怀疑了去,以免节外生枝。最好是叫岚儿去探探他的口风。” “他竟然还想着谢婉?”安氏吃了一惊。 …… 谢婉的尸身被留了下来没有送到顺天府里继续尸检,倒是出乎云曦的意外。 谢尚书扬言说要厚葬谢婉,安氏也没有反对,左右不过是一个死人,死人得到再多殊荣还不是死人?能威胁她什么? “这里明眼人一看就有问题嘛,顺天府的官是怎么回事?”绿珠冷哼了一声。 云曦却是笑笑不语,闲闲的喝着茶水。 绿珠将打听来的所有消息一五一十的说与了云曦听。 昨日筱园的仆人们都被安氏送到郊外庄子上去了。那都是安氏自己的人,如何发配,她不管。只是这样,便可看出筱园里昨天发生的事,的确不止一个人参与了。 她至始至终都在一群狼窝里。 其实五年前她来谢府时,也带了十个人来。 英儿与春燕是其中的两个侍女。英儿昨天失踪了,春燕不知死活,两个嬷嬷一个在四年前病逝,一个在三年前回家探亲时意外身亡。 两个做粗活的丫头在四年前因为手脚不干净,安氏建议她杖毙了。还有四个跑腿的小厮在五年前她刚来谢府时,与一伙劫匪勾结抢劫谢府被扭送到了官府,如今发配到哪里了也不得知。 其实细细想来。安氏早在五年前就开始一步一步的除掉她身边的人,只是那时她太小,太孤苦无依,太需要关爱了。而假面的安氏正好钻了这个空子。 云曦轻轻抚着茶碗盖,她不会让她的人为她白死。问安氏那是不可能得到英儿与春燕的消息,那么就只有从梁婆这里入手了。 但是梁婆已被抓,她知道了安氏的太多秘密,只怕会被灭口。 想到这里,云曦再也坐不住了,裹了件披风出了曦园。 当她走到东西两院交叉口的花径处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云曦的心狠狠的一阵抽痛。 是他? “这不是……曦妹妹么?真是好久不见啊。听说你昨日病了,身子好些了吗?”那声音一如往日般温润。 风吹紫竹舞,雪映梅花香。 他说他愿做筱园的紫竹,日日看着她这株红梅,不求生生世世千年万年之情,只求这一世相伴到老之缘分。 说得多么好听,呢喃情话不过是昨日的烟云,早已被风吹过一瞬消逝。 南宫辰,咱们并不是好久不见,而是才别了一日而已。 云曦并未看去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袖中的手指正在发抖。 从五岁时知道与他有婚约开始,从下人们的口中听到未婚夫是位翩翩佳公子开始,从十岁收到他的书信开始,她已将心托付给他了。 当前世的她父母双亡只身投奔到尚书府时,他微笑的看着无措的她,轻轻吻去她眼角的泪时,她在心中发誓,面前那个男子,是她这世唯一可信赖的人了,这是她将来的夫,她会好好的爱他。 可是呢—— 她深吸了一口气,淡笑间一切已是过眼云烟。 一身银白狐裘的南宫辰,温润如玉,与谢云曦隔着一条小花径,正微微笑着望着她。 冬日暖阳里,一丈来远的女子面容清秀,浅浅的笑容如雨后的芙蓉,如墨云般的发丝简单的挽了一个螺丝髻,一只普通的白玉蝴蝶发钗插在发丝上。浅紫色的披风被风吹得微微鼓起,似一朵盛开的紫玉兰。还有那双眼睛的眼神…… 南宫辰心中微微一漾,鬼使神差的迈过花径朝谢云曦走过去。 云曦眉尖轻挑,闪身往后走了两步,退开在他的三步之外。 她咬着唇,微微眯起眼眸,嘴角明明溢着一丝笑,眼中却有一抹看透世间的沧桑,夹带酸涩与仇恨,而袖中的手也不由自主的在发抖。 南宫辰今日来谢府纳征,听府里仆人说,下月初六他就会娶谢云岚过门。娇妻美眷,朝中当红大臣一品大员的乘龙快婿。 这可是他一直梦中所求的,他得意了吧? “原来是大姐夫,妹妹还有事,先行一步了。”云曦看也不看她,转身朝院门处走去。 人已亡,心已死,泪已干,情已断,颜已换,有何可说的? 求收啊,契而不舍的求收,收藏的都是美女哦。!o(n_n)o ☆、014章 谢云岚的委屈 谢云岚走来时,见南宫辰正站在东西两院的路口处发呆,她整了下面纱提裙走过去。 刚才在花厅里,南宫辰那重重的一推,她的腹中已开始有隐隐的绞痛,她却不敢吭声,因为自始至终南宫辰对她的委屈都置若罔闻。 “辰郎……婉妹妹的事……” “这件事,我记下了,你以后不准再提,明白吗?想要顺顺当当的嫁入我晋王府,就给我听话点,下次如有此事发生,可别怪我不客气。” 南宫辰眸子冷如寒霜,惊得谢云岚浑身一冷不禁打了个激灵,眼泪不自觉的在眼眶中打起转来。 第9节 南宫辰伸手挑起她的下巴,森然说道,“以后这样的表情最好少做,第一次对我也许有吸引力,做多了,未免如嚼蜡般乏味。” 下巴上手指下的力度渐渐的加重,谢云岚的泪水更多了,她却努力的呼吸着,不让它落下来。为什么?为什么南宫辰不再对她温柔了? “我……我知道了。”谢云岚努力舒展了一个笑颜。 “别送了,回去好好的养你的身子。”南宫辰收回手冷冷的转身离开。 谢云岚的身子一下子软倒在地,跟在十步远的一直不敢上前的丫头此时慌忙跑过来扶起她。 “大小姐,你怎么啦?” “快……快去叫大夫人来。” 她捂着肚子,尽管肚子很痛,但也不敢叫身边人去请大夫,只能找自己的母亲,必竟还没有出阁,要是传出她已怀孕的事来,她的脸可要丢尽了,将来还如何在晋王府立足?还有南宫辰,他怎么可以这样待她?她哪里比不上那个谢婉了? “大小姐可要坚持住啊……”丫头担心的说道。 “快去!”谢云岚的额上已溢出汗珠来,心内更是焦急如焚。 丫头答应着慌慌张张的跑走了。 谢云岚咬着牙扶着一棵树慢慢的坐在花径边上的石头上,却不经意的看见前方花枝间有个人影,她吓得从石头上跌下来。 那人浅笑着看着她,缓缓朝这边走来,浅紫的衣裙衬得她的小脸娇俏如兰,一双酷似谢婉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她看见了她的狼狈是不是?这个该死的小妮子! “是三妹妹啊,你这是要往哪儿去?”谢云岚装作若无其事的拍拍裙子上的尘土扶着石头坐下,一只手却不住的抚着肚子,脸上的笑容更是牵强。 云曦的眼睛从她肚子上的手上挪开,微笑着走上前拉着谢云岚的另一只手,“大姐姐,我看见那边的红梅花开了,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说着不容谢云岚拒绝,拉着她的手便飞快的往花园中跑。 谢云岚想踢死谢云曦的心都有,她的肚子真的好痛,哪有力气跑步?可又不敢说出来,身子几乎被云曦拖着跑。 “三妹,我……” “快点,听说二姐姐已往那边去了,可别让好的花枝让她折了回去,咱们可白欢喜了。”谢云曦才不管她,跑得更快。 “三妹,不行了,我的肚子啊……”谢云岚整个人倒在了地上,脸上更是惨白得如同白纸,更有大滴大滴的汗珠滚下来。她蜷缩在地上,双手捂着肚子,身子更是不住的发抖。 云曦捂着嘴失声嚷起来,“大姐啊,你怎么啦?哪儿不舒服啊?要不要我去找大夫?” “别——,我只是跑累着了,又吃得太饱……”谢云岚的眼神已疼得没了光彩,嘴唇也失了血色,她拽着云曦的裙子弱弱的说道,“好妹妹,别叫了。你扶我起来休息一会儿。” “那怎么行?大姐姐过几日就要出阁了,身子更要紧啊。有什么不舒服的还是赶紧治好了,不然大姐夫可要担心了。” 云曦一脸的关切,谢云岚是怕身子有孕不敢找大夫吧?如果将她怀有身孕一事在她出阁之前散出去呢?她微微勾起唇角。 谢云岚听云曦提起南宫辰不由得咬了咬唇,这还没过门呢,他已对她使起了脸色,这个负心汉! 园中两个做粗活的婆子打这里经过,云曦忙招手叫过她们,“快,快去请吉庆堂的关大夫过来,大小姐身子不舒服。” “不,叫咱府里的宋大夫过来就好。”谢云岚虚弱说道。怎能让一个外面的大夫给瞧出了孕事?绝对不可以!而宋大夫却是母亲的人。 谁知一个婆子却说,“宋大夫给老夫人开了药方后又被姑太太叫人来请了去,姑太太的大媳妇要生了请宋大夫开安胎方子去了。都走了半个时辰了呢。” “那就快去请关大夫!”云曦扔给两个婆子一包碎银子,“要快!耽误了大小姐的病,看大夫人还能不能饶过你们!” “奴婢们这就去。”两个婆子都是见识过安氏的淫威的,吓得拔腿就跑。 “别——” 谢云岚挣扎着想站起来快点离开这里,可是一点力气也没有。谢云曦又用力的按着她。气得她只能在心中咬牙,又盼望着自己的丫头快点将安氏找来。 …… 再说谢尚书送走了一批客人,将谢老夫人送回园子后,又急急忙忙去了顺天府。 月姨娘拉着他哭得肝肠寸断,他心中也是焦急如焚,一面恼着安氏一面又不得不想办法将女儿救出来。 虽然四女儿谢云香只是个庶出,但怎么说也是尚书府的小姐,怎能让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呆在牢房里?将来还怎么出嫁?几个女儿中,还就数四女儿活泼可人。 而安氏,刚刚安顿好安夫人母子,与儿子说了会儿话,又被老夫人叫了过去,几乎一刻没闲着。 百福园是谢老夫人住的院子,园中的正厅里,老夫人冷着脸端坐在上首一言不发。 两个大丫头金珠与金锭一左一右的侍立着都是不敢吱声。 老夫人的座着还站着谢尚书的平妻夏氏夏玉言。安氏进屋后,夏玉言只淡淡看了她一眼。 “说,那婉姑娘是怎么回事?昨日你们说婉姑娘回清河县了,可今日却死在我谢府里。你们别将我当瞎子当聋子,也别说在院子说的那一套话。”谢老夫人突然重重的拍了拍座椅扶手,冲安氏怒喝一声。 ☆、015章 看病 安氏知道躲不过了,讪笑着上前回道,“母亲,您也知道,婉姑娘是人大心大,又没有父母管教,她自己做的事,我们又哪里全知道?她中意刘管事的儿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刘管事的儿子也不见了,谁知是怎么回事……” 谢老夫人大喝一声,“你给我住口!那婉姑娘的仪表神态咱们府里的四个小姐都比不上,况且她嫁姿丰厚,有着丰彩神韵的未婚夫不要,会看上一个下人的儿子?何况那刘管事的儿子长得又丑!”出了这么大的事,安氏居然还在瞒着她。 安氏吓得赶紧闭了嘴。 夏玉言立在一旁努力将自身的存在感降到最低,脸上的表情淡淡。 她安静的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虽然担着谢尚书平妻的身份,她却什么也管不了,偏偏谢老夫人大小事都喜欢叫上她,她也只有拿耳朵听的份。 安氏恼恨的看了瞧热闹的夏玉言一眼。 谢老夫人瞥了一眼夏玉言,“言娘先下去吧,三丫头身子也不好,看着她别让她乱跑。” “是,母亲。” 谢老夫人抿了抿唇,待夏玉言出了正厅后,又挥退了厅中的丫头婆子,安氏更是吓得不敢言语。 “看你干的好事!”谢老夫人随手捞起一只茶碗就朝安氏身上砸去,只是力道不够砸偏了,但茶叶茶水还是溅了不少到安氏的身上。 “母亲息怒。”安氏顾不上拂去头上的茶叶水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息怒?”谢老夫人重重的哼了一声,“婉姑娘的死是不是你们母女俩干的?五年前你将那丫头接到府里来,打的什么心思当我不知道?夺了人家的夫婿也就罢了,竟还害人性命,我看你怎么收场!事情也不处理干净,还搭上了四丫头,还想嫁祸言娘母女!” “老夫人你听媳妇说……”安氏跪着朝谢老夫人爬行几步,“媳妇并没有嫁祸他人的意思,都是那梁婆,非说是言娘与曦丫头也去了筱园……” “言娘早让了主母之位,你还在记恨她?”老夫人哼了一声,“你那点小心思当我不知道?平时闹闹也就算了,可是这一次,你太过了!又得罪了东平侯府,还嚷得里外皆知,我谢府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老夫人,媳妇管着这府里的大小事也有二十年了,哪件事情没有处理好过?而让老夫人担心过?只是这件事,与媳妇真的没有关系啊。母亲,您怎么不相信媳妇呢?” 安氏哭得声泪俱下,她决计不能让人知道谢婉的死与她有关系,更不能让人知道她想嫁祸夏玉言,慢说谢锦昆不会放过她,一向将府里名声看得比命还重的老夫人知道后更不会饶了她。 “言娘的事暂且不提了,只是那婉姑娘,你以为她只是个孤女?”谢老夫人冷笑,“婉姑娘的母亲可是尹国郡主,尹国虽亡,但她有个弟弟却还活着。” “如果真的还活着,为什么十几年了也不曾听说?”安氏止了泪水问道。这还是她头次听说谢婉还有亲人活着,心下也有点慌乱起来。 “那也得防着,你且起来吧,事已至此,先派人送封信到清河县,虽然那家中没人了,不是还有几个老仆么,万不可让人在背后非议尚书府。万一尹郡主的娘家人寻过来,也不至于输了礼数被人口舌。” “是,母亲。媳妇明白。”安氏终于松了口气。 她刚从地上爬起来,就听到外头有丫头的惊呼声,“大小姐怎么啦?出了什么事啦?” 老夫人拍了拍大腿,“这又是怎么啦?锈娘你还不快去看看。”真是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安氏也顾不得抹脸上的茶渍急忙跑出去。 一个婆子背了谢云岚已进了百福居,后面还跟着一个大夫与三小姐谢云曦。 “大娘。”云曦上前向安氏微微一福。安氏一头的茶叶水渍,这是被老夫人训斥了吧?她也有今日? 安氏没理云曦,只问那背着谢云岚的婆子,“大小姐这是怎么啦?” “娘,我肚子痛,快送我回自己的园子……”谢云岚脸色苍白弱弱的说道,心中更将那谢云曦骂了千百遍,她竟将自己送来老夫人这里了?还将大夫也带了过来! “大姐,这里可是最近的园子,大姐住的太远啊,怎能坚持得住?”云曦一脸担忧的说道。 安氏心下了然,对那背着谢云岚的婆子喝道,“还不快送大小姐回岚苑!” “送什么?难不成这里还委屈了大丫头不成?”谢老夫人扶着林嬷嬷的手站在正厅门口,“快将人放在软榻上让大夫瞧瞧。” 云曦朝谢老夫人俯身一福,“曦儿见过祖母。” 谢老夫人则是直接忽视了她。 “老夫人,这关大夫年纪太轻了,咱们府里又从没有请过,还是请宋大夫来给云岚看看吧。” 安氏看了一眼那个青年大夫忙对老夫人说道。宋大夫是她的人,就算是瞧出云岚的身子有异,也不敢传出去,而这个关大夫可是个外人。 “可是大姐好像忍不住了好难受啊。”云曦一脸的担忧。 “她忍得住!”安氏瞪了云曦一眼,做娘的看了她的笑话,做女儿看了岚儿的笑话,她是与这对母女八字相克吗? “谢大夫人,在下虽然年纪不大,但自持医术不比府上的宋大夫逊色,上个月宋大夫的父亲病重,他自己瞧不好还是请的在下看好的,不信的话,谢大夫人可以去打听打听。” 哪个大夫喜欢有人当面怀疑医术?关大夫闻言则是一声冷笑。 老夫人本就因筱园里出了死人一事对安氏正没好脾气,刚才安氏一番舍近求远找大夫不顾及女儿死活的话,又将她心头的怒火挑了起来,她手中的拐杖在地上重重的敲了敲,朝安氏喝斥起来。 “你没看见岚儿疼得脸都白了吗?还让她忍着?有你这样做母亲的吗?再说宋大夫去了岚儿姑姑家了,没个三两个时辰回不来,你想看着岚儿受苦?关大夫的医术老身信得过。关大夫,请吧。” “祖……祖母,孙……孙女受……受得……住。”谢云岚忍着打颤的牙关说道,她可不想让这陌生的大夫给瞧出自己怀有身孕。 没人看文吗?好冷清啊,留言收藏什么的,都行啊, ☆、016章 孕事外传 云曦哪会不知道谢云岚的想法?谢云岚想瞒过去,只怕不能如她所愿。 云曦拉了拉老夫人的衣袖,担忧的说道,“祖母,什么都可以忍,病可不能忍,小病不医可会成大病啊,大姐过几日就要出阁了可不能因病情耽误了出阁吉日。” 谢老夫人不满的看了一眼安氏与谢云岚,“还是曦丫头说得对,一个个的动作还不快点!”又转身对关大夫客气的说道,“有劳关大夫了。” 安氏与谢云岚尽管心下焦急却也无可奈何,特别是谢云岚,心中不住的祈祷千万别给看出她怀孕了。 老夫人发话了,关大夫这才开始诊治,有丫头垫了块帕子在谢云岚手腕上。 关大夫眯着眼认真的把了会儿脉,他眉头挑了挑,向屋中几人看了几眼后说道,“贵府大小姐的身子有喜了,” “大胆!关大夫竟敢辱我孙女闺誉!”老夫人惊得叫嚷起来,“我孙女还未出阁呢。” 安氏也吓了一跳,忙说道,“母亲,媳妇刚才不也说过吗?这关大夫咱们府里从来就没有请过,医术好不好真不敢恭维呢!宋大夫父亲的病,也许只是一个巧和,一定是他吹嘘的。” 少年老成的关大夫嘭的一声关了药箱,到底是太年轻,火气太大,几句嘲讽便挑起了心中的怒火。 第10节 “哼,贵府小姐怀孕已有两月有余,肚子痛是因为动了点胎气,但问题不大,只要卧床休息几日吃几贴安胎药就可。谢大夫人如果不信可以再请几个大夫来复诊,何必言语中伤怀疑在下的医术?诊金在下也不了,告辞!” 说完,关大夫收了药箱气哼哼的拂袖而去。 云曦低垂眼眉不动声色的弯了弯唇。 这关大夫尽管年轻,但却是得了神医朽木道人的真传,医术在京中首屈一指,而脾气却也是京中大夫中最臭的,他看病从不管对方是贫是富一样认真对待,但却最恨别人怀疑他的医术。 安氏急得不行,心中不停的咒咀着将关大夫请来的人。 谢老夫人看着谢云岚,脸上的神色由关心改成了震怒。因为谢云岚即将嫁入晋王府,虽说是个没落的王府,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身份摆在那里。 但谢云岚却未嫁先孕!这还是个高门嫡女该有的做风吗?这要是传了出去,整个谢氏一族的脸都会被她丢尽。 “曦丫头出来的时辰也不短了,你娘想必该记挂你了。”谢老夫人看了一眼云曦说道。 这便是不想让她知道太多内幕,云曦也不恼,屈膝朝谢老夫人福了一福,“祖母您先歇着,云曦先退下了。” 老夫人尽管恼恨关大夫口无遮拦的嚷出云岚怀孕一事,还是又急急找回府里的宋大夫来给谢云岚复诊,结果同样是有孕两月有余。气得谢老夫人当场就砸了茶碗。 “跪下!” 谢云岚怯怯的看向安氏。 “看什么看?你娘也有错!”谢老夫人冷哼一声。 谢云岚吓得也扑通一声跪下来。 安氏赶紧上前一步,“母亲,云岚还怀着身子呢,她都说不舒服了,可不能……” “你们是不是想我死了你们才满意了!”谢老夫人气得不住的咳嗽,金珠与金锭忙上前拍着谢老夫人的胸口顺气。 “祖母……”谢云岚把头一低,哭,祖母总不会真的打死她。 “哭什么哭?还不滚回你园子里去?将女戒每日抄写二十遍直到出阁!”谢老夫人看也不看谢云岚。 安氏将谢云岚从地上拎起来,叫过两个丫头送她回园子,叮嘱了吃药的相关事宜后,又忙着安抚谢老夫人。 “未婚先孕,你倒底是怎么管女儿的?都两个多月了,离婚期又还有十多天,嫁过去也不会马上圆房,还要等吉日,这样一算最快也过了三个多月了,到时候孩子只在肚子里呆了五六个月的话,我看你们母女俩的脸往哪里搁!” “老夫人,要怪也要怪南宫世子,岚儿年纪小哪里经得住他的挑拨?”安氏来了个祸水东引,绝对不能让老夫人对谢云岚产生厌恶之情。 “胡说!你这做母亲的平时在做什么?她年幼,你呢?她身边的人呢?都在做什么?你马上去将岚丫头身边的四个大丫头与两个嬷嬷换了。每人打二十板子后找牙婆发卖了去!”谢老夫人白了一眼安氏,心中一阵鄙夷,果然是有其母便有其女,一个德行。 安氏心头一跳,“母亲,那可是岚儿将来要带着出嫁的陪嫁啊。” “看管不好主子,留着有何用?换!” “……是……”安氏只得应下,那几人可是调教了近十年的老人了,临时换又哪里找得到好的人? “事已至此,你马上去找到那个关大夫,想办法堵住他的嘴,另外马上找人合日子,找出岚丫头婚后最近的圆房吉日,以免夜长梦多。” “是,母亲。” …… 从谢府出来后,关大夫气哼哼的正要回药房,却被路边酒店的一个伙计拉住了。 “关大夫?这么巧啊,那次真的多谢你了,我表姑嫂嫂的儿子的舅舅的弟弟得了重病,多亏了你的神奇医术,他说看到你,让我一定好好请你喝杯酒。” 关云飞嗜酒如命,有人请喝酒来着不拒,想也不想便跟着酒保进了酒馆。 他心情正不好,几杯酒下肚便不知身在何处了,一醉就话多,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公子坐在他对面不住的对他倒酒问话,关于谢府里的大小姐怀孕一事,便从小酒馆里飞传了出去。 看见周围好奇打听谢府事情的人越来越多,一身少年打扮的绿珠扔了两锭银子给酒保,“一锭是你的酬谢,另外的,好生款待关大夫。” “好勒!”酒保乐得咧嘴而笑。 安氏派出去找关云飞的人才出府门,便见门前有人聚集在一起议论,说的竟是谢大小姐未婚先孕一事。 仆人一听坏了,又赶紧回了府里回安氏的话。 安氏勃然大怒气得在自己屋里砸了一整套茶碗。 谢尚书更是骂了谢云岚足足一个时辰,并扬言要将她的嫁妆减半。 还是求收,o(n_n)o ☆、017章 你落难,我添堵 云曦一个人走在后园,心中正盘算着怎样打听到梁婆的消息。这时,绿珠急急忙忙的跑过来。 “小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坐着?叫奴婢一阵好找。” 绿珠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是一脸贼兮兮的笑着。 云曦弹弹袖子上的灰,揶揄着挑眉看她,“捡到钱了?有人看上你了?看把你乐成这样,嘴巴大的都能塞进去一个肉包子了。” “小姐,你就别打趣奴婢了。”绿珠气得跺了一下脚。“不是奴婢的事,是真的见到了大为意外的事。”说着,绿珠看着云曦眨着眼睛认真的道。“这事儿,小姐绝对想不到。” “哦?”云曦也来了兴趣,“说说看。”她与夏玉言在谢府里就是两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府中就算有好事也与她们无关。 “是大小姐,老夫人命人打了她园里的四个一等大丫头与两个嬷嬷,听说还要发卖了她们。后院管事来贵的老婆正着人去找牙婆来呢。” 绿珠一脸的幸灾乐祸,“哼,大小姐的丫头们平时可没少刁难咱们夫人和小姐。就在三天前,小姐就因为穿了件跟大小姐的丫头香巧一个颜色的裙子,被大小姐的其他丫头们嘲笑是香巧的妹妹。大小姐不但不训斥她的侍女不尊礼数,还赏了那几个丫头。 真是放肆,不过是个侍女,怎能拿来跟小姐相提并论?但这回呀,叫做风水轮流转。将她们打一顿全卖出府去,看她们还得瑟!看那香巧还敢不敢看低小姐。”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云曦微微勾了勾唇,看来这是触犯了谢老夫人的底线了。 谢老夫人是翰林的女儿,从小便恪守高门中的各种规矩礼数,更将名声看得比命还重。 这次谢云岚是触了她的逆鳞,她无法拿谢云岚开刀,便拿她的侍女泄恨,动作倒也够快。 谢府是当朝重臣兵部尚书的府邸,府里的仆人们过的日子比一般平民百姓的都要强上许多倍,更不用说小姐身边的一等侍女们。 丫头们的模样与涵养,平时的待遇,不亚于一般商贾户的小姐。将她们卖出府去,找到更好的下家算是命里造化,找不到,只怕生存都是问题。 再者说,她们可是犯了错被赶出府去的,只怕那些重规矩的高门大户们断不会买她们,那她们的下场必是凄惨。 云曦心中一计浮上心来。“绿珠,将我平日里用的首饰与银钱全部拿出来,再找六套冬衣。” “小姐要做什么?” “拿去送给大小姐园子里被赶出的侍女们。” “小姐你疯了?小姐的首饰与衣服本来就不多。”绿珠急得跳起脚来了,送去给那些平日里奚落过小姐的人?啊呸!送给路上的叫花子还差不多!还会给小姐磕头谢个恩! 谁知云曦并不理会,还拔下了绿珠头上的一只银钗。“将你和红珠的首饰全拿出来也一并放在一起,送与岚园被处罚的几个侍女。” 绿珠差点哭了,“小姐,这可是奴婢唯一的一件首饰啊。” “不过是一只发钗而已,将来,我会给你们二人各备一份豪华的嫁妆。” 绿珠不情愿,“奴婢不要嫁妆,也不是舍不得发钗,只是给了那些人,奴婢不甘心。” “照我说的去做,要赶在被牙婆带走前送到她们的手上。”云曦一脸肃然。 “小姐……”绿珠真后悔将这事告诉给云曦,六件冬衣,小姐与夫人要缝制一个月呢! “听话,我自有分寸,你家小姐我,也不是个只会做赔本买卖的人。”云曦弯唇一笑,招手叫绿珠附耳过来小声低语了几句。 她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感激她,但相比之下,安氏拆桥,她搭桥。安氏母女必然会被人记恨上。侍女也不是傻子。 绿珠眼睛一亮,“小姐,奴婢这就去办。” 说完,她转身飞快的离去。想到小姐设计让人打了好色的安强,绿珠觉得小姐变了,变成了一个有主意的人,但愿这事的发展真的如小姐说的一样。 很快,绿珠与红珠一人抱着一包衣物来到岚园前。 只见岚园的园子里,哭喊声响成一片。 那几个被打了准备拉去发卖的丫头婆子们,在地上打滚撒泼要死要活,个个都在喊着,“大小姐救命啊,奴婢们没错为什么要处罚奴婢们啊。” “奴婢生是大小姐的人,死也是大小姐的鬼!” 可真够忠心的,只是忠心被狗吃了。 绿珠与红珠相视一笑,两人眼中都是对那些嚎叫之人的鄙视。 因为岚园的主屋一直闭着门窗,在园里的人哀嚎被打时连半丝缝儿也没开过,连头猪养着也会有恩情,何况是人?但事实与她们想的相反。 救她们?谢云岚此时正在抄写女戒,自身都难保呢!每日二十遍不是要她的命吗?天晓得她有多久没写字了。 她要是到园中去,只怕更会引得其他园子的人发笑,都说她得宠,却连身边人也保不住,不是自打脸吗? “谢云曦,我会跟你没完!” 更有那院中的二三等仆人们围成一圈看着众人的笑话,曾经的这几个一等仆妇们,仗着自己是谢府一等嫡女身边的贴身随从,眼光高过头顶。 可谁知呢,一夕之间,便是云泥之别倒了个个儿。这些人有的幸灾乐祸,有的唏嘘感叹,有的说几句嘲讽话落井下石。 月姨娘与翠姨娘沈姨娘这时也来看热闹来了。月姨娘的女儿谢四小姐莫名其妙的进了牢里,这对于一个千金小姐来说,可是莫大的耻辱。 都是那安氏害的香儿!眼见谢云岚的丑事传出来,她哪有不落井丢一块石头的理? “喂,翠姨娘,将来你儿媳妇给你生了孙子,可要数着媳妇怀孕的日子,别让人五个月生下孩儿来,便宜媳妇好得,便宜孙子可不好要啊。” 翠姨娘还未说话,那沈姨娘马上插嘴。 “月姐姐你错了,生下孩儿就晚了呢,这不是替人白养孙子了么?” 翠姨娘“呸”了一声,高声说道,“要是我有个儿子啊,我则会直接在迎亲时带上大夫把把脉。咱谢府娶的是一个,又不是娶两个!买母鸡买一只送一肚子蛋我抢着买,娶媳妇娶一个送一个肚子里的货谁要谁拿去!” 屋里的谢云岚怎么说也是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又不好出门同市井出身的姨娘们理论,身边更少了昔日的得力助手,一气之下,便栽倒在地。 ☆、018章 毁你,从名声开始 一个丫头跑过来急忙扶起谢云岚,“大小姐,你怎么哪,哪儿不舒服了?要不要奴婢再去请大夫来给您瞧瞧身子?” “滚开!”谢云岚抓起一只杯子朝那丫头的头上砸去,杯子正好砸到她的头上,霎时,丫头的额头便被砸开了一个口子,几滴血溅在地上。 丫头吓得不轻,也不敢抹额头上的血渍,扑通一声跪下了,“小姐,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你的确该死,你们都该死!” 是不是还嫌她丢脸不够?大夫,大夫!都是那个该死的关大夫惹的祸!不,都是那个谢云曦! 第11节 这两个人,她一定不会放过她们! “你,快去将大夫人请来,姨娘们敢在嫡小姐园门前言语污浊,让大夫人好好的管教管教她们!”一个个皮痒痒了是不是? 倘若是平时,她哪会将那三个贱妇放在眼里? “可是,奴婢听大夫人身边的刘嬷嬷说,大夫人被老夫人叫到佛堂里念佛经去了呢,要到酉时才让回园子。” 什么?酉时才让回园了,难道老夫人将母亲也处罚了?谢云岚更加心焦起来。“你,叫喜子是不是?出去将那三个姨娘给我立刻赶走!” “……是。”喜子战战兢兢的从地上爬起来到园子里去了。 另一个年龄略小的丫头端上茶碗奉上,谢云岚顺手接过抿了一口,旋即“咣当”的一声砸到地上。 “你想毒死我吗?”这泡的是什么鬼茶?泔水还差不多!要不是谢云曦那个贱妮子将她带到了老夫人那里,她怀孕的事怎么会被外人知道? 小丫头怯怯的蹲下身去捡那地上的碎瓷片,也许是头次到里间屋里当差,整个人都惶惶不安,畏首畏脚。 谢云岚更是气急,她堂堂谢氏第一嫡女竟用起了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侍女!带出去还不被人笑死? 越想心中越恼火,她抬起一脚便朝那丫头的心窝踢去。 丫头痛得捂着心口,眼泪哗啦往下掉却不敢出声。 “没用的东西!连一碗茶也泡不好,滚出去!” 发完火发现肚子又是隐隐一阵抽痛,她只得强行忍住。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她身边最得力的人全要被赶走了,她只好将园中的在二门处当差的两个侍女,临时叫来服侍。 但怎么用怎么不顺手,外间的人号哭的号哭辱骂的辱骂,她更加心烦意乱。 院中,来贵家的已领了牙婆来,三个姨娘不等喜子来赶,早一溜烟的跑掉了,来贵家的可不好惹。而丫头婆子们见被赶走已是事实,更加卖力的哭了起来。 不哭怎么行?赶出去还罢了,还是净身出府,连贴身衣服也不让带,这不是要冻死她们吗? 有家人亲戚在京中的还会有个帮衬,有那孤苦一人的,大冬天的让人怎么活? 可谁又理她们?上头可是有令,天黑前务必将人全部弄走。 来贵家的不耐烦,着人将她们生拉硬拽的拖出了岚园。 绿珠与红珠走了过去,将衣物分成六份递到那六个侍女手里。六个人错愕的看着她们。 “三小姐说,大家在谢府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送上小小的一点心意。天怪冷的,大家出了府后要多保重。你们也不要怪大小姐,这事儿不是她做的主。” 绿珠说得委婉,但此时将心比心,一个是服侍了几年有的甚至是十年十多年之久的主子,一个是平时从来不正眼一看的无用三小姐,几个人捏着手里虽少但足以是雪中送炭的衣物与钱银,心中真是百种滋味参杂。 不是大小姐做的主,但事情便是这样,越是欲盖弥彰,越是让人猜忌。人们心中的天平已开始倾斜。 尤其是嘲笑过三小姐的香巧,羞愧得真想找个洞钻进去。 有婆子更是跪下了,哭得满脸是泪,“两位姑娘,替奴婢向三小姐道声谢吧,有机会一定报三小姐的大恩……” 红珠摆摆手,“起来吧,也没多少钱呢……” 钱少心意在啊,钱多的大小姐还闭门不出呢! 绿珠走到香巧面前附耳几句,那香巧顿时变了脸色,“她做的事咱们并不知晓,老夫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因为……” 这里两人咬着耳朵,那边来贵媳妇便不耐烦了,“绿珠姑娘,这事儿三小姐还是少掺合为好。”说着将绿珠推到一边,押着那六个人往府门处走去。 香巧几人哪里肯吃这亏?要是说因她们犯了错被发卖,身价低不说只怕没人愿意买,但要说是主家为了泄恨赶她们出府那就另提别论了。 香巧脱离了谢府后便四散谣言,谢府大小姐未嫁先孕,被老夫人知道后认为是身边人告的状,一气之下将身边人全发卖了。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特别是这等春闺艳事,到黄昏时,谢云岚便成了京中茶馆里话题中的第一人,早先知书达理温柔乖巧的名声一落千丈。 谢府中,几个小丫头躲在后园中将这事说得唾沫横飞,云曦听了却是浅笑走过。 谢云岚,毁你,从名声开始。晋王府虽没落,却也是百年贵戚,不知古板的晋王妃会不会要你这个声名狼藉的媳妇呢? …… 曦园里,云曦正坐在火炉边沉思,就听见外间有丫头的声音传来。 “二夫人……” “三小姐的手受伤了,你们要仔细点,别让她碰水,更不能玩雪。”夏玉言对几个丫头婆子吩咐着。 云曦挑帘走到外间,见夏玉言带着一个端着托盘的丫头走进来。 “娘。” “坐下,让娘看看你的手,早知道筱园里会闹哄哄的,娘才不同意你去,还弄得手受了伤。”夏玉言一面埋怨着一面又拉过云曦的手,又唤过丫头去打热水。 其实手上划伤的口子并不大,也只是噌破了点皮,但夏玉言却是一脸的紧张,包得也格外细心。 午后的冬日暖阳从门外照进来映在夏玉言的脸颊上,显得她的脸色更加柔和。高高堆起的发髻上只孤零零的插着一只金钗,看着成色也不是很好的那种,且样式早已过时。 夏玉言是鹅蛋型的脸,两弯柳叶眉,眼睛细长微笑时弯弯的,皮肤是古瓷色。她的衣饰不华丽但总被她穿出别样的风格,整个人散着书卷气,出身贫苦但接人待物却不卑不亢。 她长得不丑,至少不输于安氏,通身气质也不失主母的气场。为什么一味的在府里隐忍?让着跋扈的安氏是为了自保,但也不要跟谢尚书生分啊,这不是自断退路吗? “娘,不知道爹爹在做什么?咱们去看看他吧?”正好趁机探探顺天府的情况。 夏玉言连头也不抬,“娘有事,不去了,要去你自己去吧。” 她一个不管事的妇人能有什么事? “娘……” “娘还要给你裁剪过年的衣衫,娘回园子里了,你自己玩吧。”说着就起身出了曦园。 夏玉言对谢尚书的疏离让云曦也无可奈何。 都说子女是父母之间的桥梁,夏玉言傲娇不肯低头,那么就由她去吧。 但她不甘心,怎能让安氏在府里一味的称大?她也是府里的嫡女,还是原配生的,怎能过得比姨娘生的谢云香还差? ☆、019章 相遇 天色已渐晚,云曦裹了件披风信步走在前院里,她望着深远幽蓝的天空目光森冷。 在谢府住了五年,她深知自己只是借居,处处恪守礼仪从不在谢府到处乱跑,以免引人厌恶。谁知她的循规蹈矩依旧逃不开恶人的魔爪。 朦朦胧胧的夜色里,尚书府处处彰显着它的高贵与气派。她不知自己能不能将这府邸搅得个底朝天,能不能以自己的微弱之力手刃仇人,但至少不会让他们过得快活! 她要处处添堵,处处造乱子!她要让这些人知道,柔弱的小草也能拱翻压在身上的石块,一只小蜜蜂也能蜇人一个大胞! 她静静的立在初升的月色下,身后一间屋子里却有一双眼睛正凝神注视她,眼神带几分疑惑,诧异,与深思。 云曦忽然转身,两眼微眯的看向不远处的屋子,刚才怎么有种奇怪的感觉?她正想离去,猛然间想起这不是谢锦昆的书房吗? 那书房的门虚掩着没有关,云曦轻手轻脚的走进去。她对书房里的一切并不陌生,脑中的记忆里身体原主曾不止一次的来过这里。 云曦的手在一排排书上轻轻的划过,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那里藏有…… 她狡黠一笑。 谢锦昆将三女儿叫到书房,无非是说些朝中大臣的名字给她听,简单的说些朝中格局,偶尔叫她抄份书稿什么的,几个女儿一样对待,这是在拿她们做投资,女儿的婚姻将来能给他的仕途带来莫大的帮助,因为他一直窥视着太师一职。而宫中顾贵妃的父亲顾太师已病得爬不起来了,想必不久也会一命呜呼…… 他在朝中做着各种拉拢,这事,只有他的大儿子谢诚知晓,但谁知,他的三女儿有一双奇异的耳朵…… 云曦正在心中做着盘算,这时,她隐约听到书房里有什么奇怪的声音响起。声音来自她身后的那排大书架后面,听起来竟与白天在筱园院门前的非常相似…… 她自从重生醒来后,耳中的听力就比之前身为谢婉时的强了许多倍,只要她屏住呼吸静下心来,能听到百丈来远的脚步声,能听到几十丈远的低语,能听到十丈内的呼吸声。 屋里有贼? 这人今日既然去过了筱园,还是用蛰伏的方式,想必也看见那里发生的事情了,到底是谁?那人看出了她的计谋吗? 云曦感到屋中有危险的存在。她悄悄的抬步准备走出书房。谁知书架后的那人纵身一跃将她给拽了过去。 “爹,虽然崔大人的口气不大好,但到底是应充了,爹的面子都不给,他还想不想坐稳官位了?”谢尚书的二子谢诚的声音突然在书房外响起。 接着是谢尚书闷闷的冷哼了一声,还有一人也附和说道,“顺天府尹怎能跟咱老爷比?”这是谢尚书的长随谢来福。 蜡烛被点燃了,屋里白亮亮一片。 被拖到暗处的云曦,身子动了一动。那人以为她要惊呼救命,动作飞快的出手,将一只冰凉的闪着森寒之光的匕首抵在了她的脸颊上。 身后之人比她个子要高,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额头。云曦眼角的余光瞥见那是一只男子的手。烛光从书架的缝隙里射来,她看见那手指白皙细长骨节分明,指腹上有薄茧,很显然这人的手长期握着武器。匕首的寒光印出那人蒙面的面巾外一双俊美的眼,眼角微微上挑的狭长眸子里,却露着森森杀意。 “别出声,否则……”男子的声音低沉而森冷,云曦感到脸上冰凉的匕首往肉里压了压。 这人当真无耻,云曦无语,她听过不少更是见过拿着刀剑抵在脖子上威胁人的,没见过拿匕首抵着女子脸孔的。 但只这一点,便知身后之人狡黠与狠毒。女人都爱美,宁可死也不想自己容貌被毁。他很会揣测女人的心事。 “我不出声。”云曦低声道。 女子的镇静倒是出乎他的意外,想起在筱园门口她回头时的那一瞥,心中又有所了然。 书架外,谢尚书往椅内矮身一坐,谢来福就着炉上烧开了的水冲了茶。 “那清河县来的婉姑娘,抓紧时间送回原籍安葬。过几日你妹妹出阁别让这事冲撞了喜事。”谢尚书这是对谢二少爷谢诚说的。 “是,爹。” “还有那梁婆,马上多派几个人去追,居然让她跑了,那不过是一个老婆子,能有什么本事?你们怎么让她逃脱了?”谢尚书低喝着责备说道。 谢来福点了点头,“小人已吩咐了李虎,多增了十个人去追去了。” “带不回来活的就带死的,总之不能让她落在别人的手里。”谢尚书眼中戾色一闪。 梁婆居然跑掉了?她一个妇人怎么有本事从守备森严的顺天府里跑掉了?云曦百思不解。 “是,老爷。”谢来福应了一声后出了书房。 “阿诚,你马上去一趟清河县,将谢婉的棺柩亲自送去。” “爹,随便找个地方埋了不就是了,何必还要我亲自送去?”谢诚有些不愿意。 “胡说,你以为你爹不想吗?眼下老头子的病情竟然好转了,昨日还见了不少大臣,朝中的局势必然会有大波动。为了不落人口舌,事情就得这么办。还有那谢婉的嫁资,你别做得太明显,以免将来她舅舅回来找谢府麻烦。” “知道了,爹。”谢诚拉长腔调回答得不情不愿,天天说谢婉有个舅舅,可他派了不少人去查,根本就不存在这么一个人,十五年音讯全无,只怕早死了。 书架后云曦无声冷笑,谢锦昆也是个披着人皮的狼,只怕她的死,他也掺和了。要不然谢诚与安氏霸着谢婉的嫁资,他居然不反对,还要谢诚处理得干净一点。 好个谢府,好个道貌岸然的尚书府。 第12节 身后那人看出了她的异样,眼神中透出一抹诧异。 谢尚书父子又说了一会儿话双双离开了书房。 又过了一会儿,云曦小声说道,“他们已走出了一百丈远了,阁下也安全了,是不是可以放下刀了?” 那人迟疑了一瞬,收回了匕首。 云曦的手在书架上随意的拍了几拍,随即响起一阵机关转动的声音。 男子神色一变,顷刻间匕首又抵上了她的脸颊。 他这是要…… 男:为毛连我的名字也不写?出场不给力!~>_<~+ 某舞舞:你丫的搞什么神秘一出来就蒙着脸?谁知你丫是谁? ☆、020章 段王爷 “阁下勿惊,我只是手麻了,松松骨头而已。”云曦坦然说道,同时伸手将那匕首试着往外推。 “阁下既然有胆子闯进戒备森严的尚书府到此书房一游,怎么还会怕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传出去,未免损了您的好名声。再者说,我如果想将您供出来,刚才就可出声,何必等现在?况且谢尚书父子已走出一百多丈远了,就算我喊他们也听不见了。” 男子似乎轻笑了一声,收回了匕首。 而这时,云曦用手敲过的地方,弹出一个暗格,里面赫然藏着一本册子,男子眉尖微拧,她竟然知道他要找这本《往来名录》?就在他错愕时,云曦飞快的跑出书架。 她一口气跑出老远,确定屋中那人没有追来才长出了一口气,既然他藏在谢锦昆的书房里,一定是在找什么对谢锦昆不利的东西。 在身体原主的记忆里,曾偷听过谢锦昆与谢诚的一番对话,说是将一份重要的册子放在书架后面一幅画的暗格里,按着左三右四前二的手法敲击就可弹出暗格。 既然是谢锦昆宝贝的东西,他的对手也一定感兴趣,只不过那本《往来名录》倒底写的是什么? 刚才那人看到册子时,眼神中透着惊喜,想必那上面是记着对谢锦昆十分要紧的东西。反正这府里人情凉薄,她又何必怜悯? 书房的男子拿了册子后马上纵身一跃飞上房梁,他揭开瓦片,身子轻轻一跃,便消失在夜色里。 稍后,他又出现在了谢府的一间偏厅里。去了面巾的脸上,是一张惊世绝美的容颜,竟比女子更美艳几分。 他脱掉紧身夜行衣扔给侍立在一旁的随从,从架子上捡起一件宽袖淡绯云纹锦袍披上,一颦一笑或动或静,都藏着无法用词汇描述的风流。 “王爷,您何必亲自行动?冒这么大的风险?”一个相貌青秀的小个子少年打理着他的夜行衣小声说道。 “青一,你连本王都追不上,还想办这趟差?就不怕被谢府的暗卫捉了去?”男子眼角斜瞟了青一一眼,轻哧一声。 “王爷,属下总是吃闲饭,将来阁主知道了,会笑掉大牙的。”青一一脸的沮丧。 男子不屑,“让他笑,他的牙早在十年前就掉光了。” 青一,“……” “行了,赶紧往脸上多拍拍粉,做好你男宠的角色,跟我去向谢尚书道别。他这府里,近日只怕烦心事不断,想在这里讨个清静只怕不能了。” 青一闻言一蹦三尺高,一脸哭丧,“王爷,属下突然肚子疼了,请求换青二来顶职。” 京中人都说王爷钱多,闲适日子多,随从不仅俸禄高,还可常随王爷四处玩耍,天知道他一个爱美丽姑娘的大男人成天往脸上拍些胭脂花粉有多恶心?他都十八岁了,还没一个姑娘看上他。 段奕没理会纠结的青一,一手环胸一手托起下巴沉思。他微眯起眼眸,刚才在书房里,那女子看似无意的弹了书架,实则是有意的。 那暗格藏的隐蔽,他来谢府三回了都没发现,这书架也被他摸了几十次,如果说是巧合,只怕没人相信。因为那机关非一般匠人能做得出来。而且她敲击的十分有规律,显然,她知道如何开机关。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不是谢锦昆的女儿吗?还是……这是谢锦昆挖的一个陷井?父女联合害他? 段奕伸手抚上怀里的那本册子,看来这事得先查一查了。 “可以。”段奕神色冷俊的说道,“让青二来跟着我,你去查一查谢府三小姐。”不是说谢府三小姐是个木头人吗?可为什么看着竟是那样的狡黠与机警? …… 云曦回筱园的路上,见到了一脸憔悴的谢云香与满脸怒意的月姨娘。谢云香着一件到处都是褶子的披风,在丫头搀扶下低头急急走着。 “四妹妹。”云曦微笑着走过去。 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牢房的床都还没有睡呢!看来她低估了谢锦昆在朝中的能力。想必这次就动用了他的势力,连顺天府也买了他的帐。 谢云香停步冷眼看着云曦,“滚开,你少假惺惺的。看见我狼狈的样子你很得意是不是啊?”可恨,谢云曦这个死妮子掉下假山居然没有摔死。 谢云香说完也不等云曦开口高傲而去。月姨娘提着一个小灯笼,她看了一眼云曦也跟着走了。 …… 夜色笼罩下的谢府东院,安氏的聚福园里。 安氏的两侧太阳穴上贴着膏药,半躺在软榻上愁得皱着眉头,谢老夫人居然命她在佛像前念了一下午的佛经。美其名曰是让她静静心,还不是在变相处罚她? 女儿的事让她烦,侄子安强住在这里开销太大更让她烦。好不容易安抚好了娘家嫂嫂,又有两个儿子让她头痛。 原以为两个儿子长大后她可以坐享清福,谁知却是两个吃银子的无底洞。 大儿子说要打点官场,不停的从她这里拿钱。 二儿子又是打死也不上学堂,学武又怕吃苦,偏要学着人家做生意,她想着能有份事业也成,谁想到铺子开了十家却是年年在亏。 她又不能说出来,谢锦昆对二儿子做生意本就反对,要是知道这两年都在亏,还不得收了谢询的铺子?让谢询又干什么呢?就当这亏的是交的学费吧。 铺子上亏了,她就得拿出公中的银子来填,但东挪西挪,怎么也做不平帐本,仍亏空了不少。 费了心思将那谢婉的嫁妆弄到手里,偏那丫头也是鬼得很,只有两处庄子与几箱首饰衣料弄到手里了。谢婉竟将银子全存在了钱庄里,而那钱庄又不要银票兑换的那种,要什么——暗码? 暗码又是什么东西?刚才去了一趟顺天府的大儿子说梁婆在顺天府的牢里被人劫走了,熟悉谢婉一切的英儿偏又失踪了。 此时的安氏坐立不安,那失踪的梁婆可是个随时会爆的火雷。府里的帐本不被人查帐还好,一查她就完了。 陪嫁刘嬷嬷小心的侍奉在一旁,“夫人不用着急,不是还有一份宝藏么?” 宝藏? 安氏心头一亮,她怎么将这事给忘记了? 里屋床底下的箱子里,锁着那张人皮地图。安氏挥退了其他下人只留了刘嬷嬷在一旁。 欣喜中,开箱,取图。 箱开了,却是满眼惊诧,迷惑。 为什么?为什么那画着地图的人皮上竟是一片空白?安氏哆嗦着将人皮翻过来倒过去的看了不下十遍。怎么回事? 她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求个收o(n_n)o某人开始关注咱们曦曦了 ☆、021章 欺我的反欺之 次日一大早,云曦起床梳洗好后到了夏园,彼时天虽然没有下雪了,但早上却更冷,冷风吹得树上的冰渣子簌簌响。 园中静静的,竟然一个仆人也没有看到。 “怎么回事?人呢?”云曦有些诧异,这都过辰时了。按照谢府的规矩,众房姬妾与所有小姐少爷们每日辰时三刻,都要到老夫人的百福居里请安,可仆人们都没有起床,如何服侍夏玉言梳洗? “小姐,二夫人园子里的仆人一向都起得迟呢。”绿珠看了一眼四周说道。 也就二夫人好说话,要是其他园子的主子,懒成这样的下人还不得打断他们的腿?这话绿珠也只敢在心里头说说。三小姐与二夫人太好说话了,府里的下人们又几时尊重过她们。 云曦没再说话,拢了拢身上的半旧紫色披风进了夏园的主屋。 大约里屋里比较暗,有烛光从里射了出来。 “娘,你起了吗?”云曦挑帘走了进去。 里屋里,夏玉言正坐在桌边缝制着一件衣衫。而她面前桌上的蜡烛已流了厚厚的一层烛泪,夏玉言这是一宿没睡吗? “娘。”她紧走了两步来到夏玉言跟前。“娘你是不是一晚上没睡啊?” “怎么啦,曦儿?娘没事,眼看过几日你大姐要出嫁了,来府里的客人断不会少,娘想为你赶制一件新衣。”夏玉言放下手里的针线,揉了揉发酸的腰身。 “娘,咱不是有月钱吗?到外面订制吧,何必这样辛苦?” 夏玉言的两眼布满了红血丝。 云曦心头一酸,面前这位也是大户人家的夫人啊,用得着连夜缝制衣衫吗?她又想到自己前世的生母端木雅,眼中两滴大大的泪珠滚了出来。 夏玉言闻言面色一僵。 一旁的绿珠忙说道,“小姐你怎么忘了?你和夫人的月钱每月都只有二两银子,平时还要买些胭脂水粉,请大夫时还要打赏,大夫人与老夫人那里来的仆人们也要打赏,都不够花了哪有钱到外面订制?” 云曦怔住了,是啊,她前世是谢婉时,手上有万贯嫁资,穿的都是千金一件的衣衫,从不知银子的金贵。 夏氏母女每月只有二两银子月钱,哪怕是不打赏也不够到丽衣坊买一件衣衫啊。 “娘,辛苦了。”云曦抱住了夏玉言。又是安氏吗?谢婉的钱确实要讨要,半路娘亲夏玉言该有的待遇一样要讨要。 “二夫人,水打来了,您快梳洗吧。这时辰也不早了,该去老夫人那里请安了。”桂婶提着个大肚铜壶走进了里屋。 云曦看着夏玉言疲乏的身子,心中不忍,“娘今日不去了吧,累了一晚上了。” “那怎么行?老夫人会怪罪的。”夏玉言往水盆架边走去。 桂婶往盆里倒了些水,云曦走过去看着夏玉言梳洗,却发现那盆中的水半丝儿热气也没有。她伸手去试温度,不试还好一试顿时勃然大怒。 “桂婶,你怎么打来凉水给二夫人梳洗?”外面滴水成冰的天气里,熬了一夜的夏玉言洗凉水怎能受得了? “三小姐……”桂婶抬起袖子抹起了眼泪,“不是老奴的错啊,是大厨房里没热水了。” “怎么会?大厨房里不是有十个炉子日夜不断的烧着水吗?怎么会没有?就算没热水温水也行啊,也不至于是凉水吧?”云曦怒得不行,都说夏玉言过的是仆人的日子,还真是不假,筱园的丫头们还用放了玫瑰花的温水净面呢,夏玉言可是谢府的夫人。 “算了,曦儿,娘习惯了。”夏玉言已将布巾浸入水中准备洗脸。 习惯?那么说天天都是这样了? “娘,你先别洗。”云曦将那盆水泼掉了,转身又出了夏园朝大厨房里走去。 东院南首一个角落便是大厨房。 云曦走进院门的时候,便听见里面欢笑声不断,几个婆子大丫头正边说边笑的在洗头,那热水肆意的乱泼乱倒。她们旁边的几个大桶里全是热气腾腾的热水。 院子一角,十个大炉子上面有两个正滋滋冒着热气,其余的则是半丝声响也无,想必是刚上的冷水。 “谁是管事的?”云曦冷眼扫了一遍几个人。 第13节 一个胖妇人撩起湿嗒嗒的头发,看着云曦眼皮略抬了抬,颇不耐烦的道,“三小姐何事?” “何事?”啪的一声响,胖妇人的脸上已着了云曦的一记耳光。“为什么二夫人的嬷嬷来打热水却给她冷水?你们胆子不小,啊?竟敢怠慢主子!” 那婆子也不甘示弱,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三小姐要打死奴婢了啊,来人啊,救命啊!大夫人也不曾打过奴婢,三小姐这是想越过大夫人来管家么?救命啊!” 真是个刁奴,她这样一嚷,不仅让人以为云曦是个蛮横的小姐,还藐视长辈。一个闺中小姐得了这样的名声,哪家人会找这样的女子做儿媳? 云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又看到那一地肆意泼洒的热水想到夏玉言那盆凉水,气得抬脚将那几个装热水的桶给一一踢翻了。 这下所有的丫头婆子不干了,她们的头发还没洗好呢,全扯起嗓子叫起来,“三小姐砸厨房了,来人啊!” 真是一群刁奴!云曦索性走到那炉子边上,将烧开的一壶热水也倒在了地上。 大厨房外的一株高大的合欢树上,斜斜坐着一个人,轻绯织纹锦袍,墨发半敞,双手枕头,星月如钩的双眸正饶有兴趣的看着院里众人,正是安亲王段奕。当云曦彪悍的泼了热水又打了厨娘,他惊得睁大了双眼,这是传说中的木头美人谢三小姐吗?不是母老虎下山? …… 不多时,夏玉言带着桂婶与绿珠这时也跟来了。云曦提起最后一壶烧得滋滋冒着热气的水壶递给桂婶,“桂婶,刚才是我误会你了,现在有了热水快拿回去给二夫人洗脸吧。” “三小姐,奴婢怎能让三小姐道歉?”桂婶一脸的惶恐。 夏玉言看到一地的狼藉和叫嚷的丫头婆子们,心中不免担忧。“云曦,这是怎么啦?” “娘,你别管,快回园里吧,桂婶,送二夫人回园子。”云曦好说歹说送走了夏玉言,自己则开始一一查看那几个水壶。凡是有些热气冒上来的,她便叫绿珠倒了。 气得厨房里的人一起拥上来拉云曦,这是反了吗?下人们不将她主子放在眼里了?云曦心中突然生出一计…… 除夕快乐!求收,各种求! ☆、022章 欺我者,打回去 三个婆子两个大丫头一齐将云曦围住,几双手伸过来就要钳她的胳膊。 她知道夏氏母女在府里一直被仆人们欺负着,没想到放肆到了这种地步,竟敢伸手打人。 真是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玩具抱枕吗?她抬脚踹倒了一个离她最近的婆子,又飞快的抓起那个管事婆子的手往自己脸上狠狠的抽了一下。 恰巧这时绿珠也挤过来帮她解围,云曦赶紧趁机脱身。有一个婆子伸手想拦着云曦,却被树上射来的一枚石子给击中了手,疼得她哇哇大叫。 云曦看了一眼那棵树,心中一阵疑惑,但她顾不上细看,趁着婆子们松手的时机,她飞快的跑出了大厨房的院子,边跑边将头发拉散一点,一路朝老夫人的百福园跑去。 一直隐在暗处的安亲王段奕,看着云曦远去的背影,不禁微眯起俊美无双的狭长眼眸,心中也对这位谢府三小姐越来越好奇了。 “拦着三小姐,别让她跑了!”管事婆子高声喊起来。 段奕冷笑,一个下人还敢如此嚣张?真是欠揍。他一连弹出几好枚石子,疼得那婆子满地打滚。 云曦一口气跑到百福园,守园的两个婆子瞧见是谢府最没用最懦弱的三小姐,半丝儿油水也掐不出来的主,顿时脸色难看,站着没有挪动的意思。 这真是狗眼看人低。云曦撩开一缕头发,唇角微微一勾,忽闪着大眼睛厉声说道,“大夫人让我传话给老夫人,既然你们说老夫人不想听,那我就回大夫人好了。只是不知大夫人与老夫人当面对质时,你们担当的起。” 说着,她转身便走。 三小姐的神情好奇怪?那眼神凌厉得让人不寒而栗。 两个婆子有点反应不过来,老夫人不想听大夫人的话?老夫人还不知道什么事呢!大夫人万一问起来,还不得拿她们试问? “三小姐请回来。”婆子们急忙喊住云曦,很快的让开一条道,“老夫人还没起呢,奴婢们是怕三小姐等得着急。” 云曦扯了扯唇角,没起吗?可太好不过了。没起床,说明正等着用热水。 彼时老夫人果真刚刚起了床,正在等丫头提热水来梳洗,等了许久不见热水打来,正要发火询问时,就见一个人风一阵的跑了进来。 那人一身狼狈的扑到她的跟前就嚎啕大哭,“祖母啊,你可要救救孙女,有下人说要打死孙女呢。” 见是府里的三小姐云曦,她眉头微微一皱,面上露出一丝不喜,居然没用得被下人打了? 谢老夫人对谢锦昆生的几个子女说不上特别喜爱,但是有下人欺负起了主子她却是不能容忍的,这要是传出去不免会让外人嘲笑尚书府家风不正。 她的脸色顿时一沉,“曦丫头,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曦捂着左边的脸哭道,“刚才我娘起床了,我同丫头到厨房里提热水,没想到那管事婆子说热水没了,可我明明看见那炉子上已有五六壶水烧开了呢,就同她们理论。可她们说什么也不给,说是她们洗头要用,还打了我一巴掌。要不是我的丫头绿珠替我挡着她们,只怕我会被她们打死啊,她们可有五个人呢,唔唔唔……” 竟然有这样的事? 谢老夫人往云曦那脸上一瞧,可不是么,果然有五个手指印清清楚楚的印在白皙的脸颊上,还有那头发也是散的,衣衫上全是褶子和水渍。 真是反了! “金珠,去,将那管事厨子给我叫来!”难怪自己没水洗脸,原来都被恶仆们用来洗头了。又横了云曦一眼,说道,“她们欺负你,你就不能欺负回去么?真是没用!” 金珠应了一声往大厨房去了。 云曦低着头呜呜咽咽的抽泣着,心下却腹诽,打回去吗?好得很,有了这句话,她就放开手脚的打。 “行了,别哭了!”谢老夫人眉头一皱,真是有其母就有其女,懦懦弱弱一个德行,烂泥扶不上墙。 再说大厨房里,绿珠正被那群婆子与丫头围起来厮打。安氏身边的二等丫头秋菊来大厨房取热水,她们这才住了手。绿珠见机赶紧逃走了。 秋菊绕着十个炉子转了一圈也没发现有烧开的水,顿时大怒,扬手就甩了那管事婆子一记耳光。 “怎么回事?热水呢?连大夫人梳洗的热水也没有烧好,皮痒痒了是不是?”安氏跋扈,她园子的丫头婆子同样个个都彪悍。 厨房管事婆子吓得不轻。 “姑娘,是三小姐……不是奴婢的错啊。三小姐到厨房里大闹了一场将热水全倒了,你没看见刚才三小姐的丫头绿珠在同奴婢们厮打么?” 秋菊神色一冷,居然有这回事?三小姐竟敢不将大夫人放在眼里?还叫丫头打厨房的人? …… 老夫人的百福园里,才去了一小会儿的金珠又回来了,原来她没走多远便见厨房的几个人朝这边急急走来,随行的还有大夫人的丫头秋菊。 那秋菊与厨房管事正一脸的得意,三小姐竟然来了老夫人这里?正好,还省得去找她,敢打大夫人的人,不是找死吗? 这伙人进了百福园就告状,“老夫人,你可得为奴婢们申冤啊,大夫人要责罚奴婢们,可没了热水不是奴婢们的错啊,是三小姐全倒掉了,还打了奴婢一巴掌。老夫人您看,奴婢的脸现在还疼着呢。” 云曦正坐在谢老夫人脚边的小凳子上,她揉着眼睛哭道,“祖母,孙女怎敢倒掉热水啊,明知那水是祖母要用的,倒掉了不是大为不孝么?管事嬷嬷说孙女打她,孙女一向胆小可从没出手打过人,祖母您可是最了解的孙女的啊。” 那婆子也不看看自己长了副什么样的脸,打了一耳光居然看不到手掌印,也太皮厚肉糙了吧。 婆子说有人打了她,光喊疼没证据谁信? 身体原主谢云曦出了名的软弱无能,别说打下人,就连下人大喝一声也会吓哭。除了重生后打过梁婆一巴掌以外。但梁婆失踪了,断然不会跑来揭发她。绿珠是她的人,更不会说。 果然,谢老夫人怒得大喝一声,“放肆!三小姐胆子那么小会打你?你那脸上哪有手指印?那水明明是你们几个洗头用完了,一时半会儿还没有烧开,怕大夫人责罚就推到三小姐身上,还打了主子。还有没有家规王法了?来人,将这些狗奴才拉出去,一人杖打二十板子!罚半年月钱!撵出厨房赶到庄上种地去!” 众人这下可全慌了,厨房可是肥差啊,不仅先主子们一步吃到肉,还可以偷偷拿回家一点,到庄上去种地?没出息的人才去呢。“老夫人,奴婢们没有打三小姐啊,冤枉啊——” “冤枉?”谢老夫人冷笑,一指云曦脸上的五个青紫手指印,“这是谁的巴掌?过来比对一下!手掌最肥的是谁?” 那胖管事婆子抬起头来急忙辩解,“老夫人,那不是奴婢打的,是三小姐抓着奴婢的手打的。” 看文的亲们,新年快乐! ☆、023章 静夜魅影 “胡说!哪有自己打自己的?分明是你们欺负三小姐老实打的她!”谢老夫人怒喝一声冷笑道,又催促身边的嬷嬷,“还不快叫人来,将这几个恶仆拉出去!” 她才放手几年中馈,这府里的仆人竟胆大的敢如此欺主了吗?这要是传到府外去,人家不会说府里的三小姐懦弱无能,只会说这府中的当家主妇管不住下人欺到主子上,家规败坏,主不主,仆不仆。 “是,老夫人!”几个粗壮的婆子挽起袖子便将厨房的几人拖了出去。 “老夫人,奴婢们冤枉啊——” “冤枉?哼,给我狠狠的打!”谢老夫人咬牙怒喝,她的脸还没洗呢,这些人竟然都洗过头发了,只这一点,就得往死里打。 很快,园子一角便响起板子打在肉上的噼啪声与哀嚎求饶声。 云曦低垂眼眸微不可察的弯了弯唇角,她要在这府里安逸的住下去,是必要清扫一切牛鬼蛇神。人不犯她,她不犯人,人若犯她,她绝不手软! 百福园里的奴仆们,并不知晓老夫人的心事,看着老夫人竟为三小姐做了主,狠打了恶仆,纷纷在心中腹诽,难道老夫人开始喜欢三小姐了?不禁对云曦起了几分怯意,下次可不敢小觑了。 而那安氏园里来提水的秋菊,一见厨房的人告状不成反被打了,她哪里还敢吱声?在板子打在屁股上的声音与哀嚎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时,秋菊忙悄悄的溜出了百福园。 安氏得知这一消息后眉头拧了拧,谢云曦?借老夫人的手将大厨房的人给打了?那小妮子的胆子几时变大了? 安氏回忆了一下谢云曦最近的样子,脑中浮现的是昨日筱园里出现的模样。那妮子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眼角微微一扫,唇角似笑非笑…… 突然,她心头猛地一跳,那眼神,为什么好熟悉? 她捂着狂跳的心口,不住的安慰自己。 不,不可能,一定是昨日发现人皮地图变成空白后,焦虑得一晚上没有睡好,而产生幻觉的缘故。一定是这样,谢云曦的笑容怎么会同谢婉一样?怎么可能? 安氏正在烦躁时,又有丫头来回话,“夫人,舅夫人那里说,洗脸水中要放西洋的香水,让您快些送过去。” 西洋……香……水? 安氏的心头又是猛的一阵抽痛。那香水区区拇指大小一瓶就要一百两银子呢,她咬了咬牙,“速去买!” …… 风寒料峭的日子里,夜晚显得格外的静。兵部尚书的后院里早已少了白日的喧嚣。 二更敲过之后,云曦的曦园。 院里两个做粗活的婆子拢着袖子围着火炉子,缩在院门边的耳房里值夜,一道黑影从二人房前飘过,但老眼昏花的她们并未察觉。 正屋的里间里,红珠与绿珠两人抬了一桶热水倒在了净房的宽大浴桶里。云曦关了门,伸手试了试水温,然后开始解衣。 净房的门突然咚咚作响,云曦解衣的手顿时一停,神色也骤然变冷,“什么事?” “小姐,您怎么就将门关起来了?不要奴婢帮忙吗?”是红珠的声音。 “不要,你去将床暖好,我洗好后就睡了。”云曦淡淡说道。 “……是。”门外的红珠一脸的不解,小姐怎么好好的不要人服侍洗浴了?却也没做多想,去了云曦的卧房铺床去了。 云曦松了一口气。 前世,她被安氏活剥了后背上的人皮地图,那地图的秘密只有她的两个贴身婢女知道,春燕被打死,英儿不知所踪,这两人中必有一人泄了密。 她不再敢让外人来窥视她的身体,竟管现在的侍女红珠与绿珠看起来也算忠心,却也不敢太过信任。 她轻轻的解开衣衫,走到浴桶前的一面一人高的大镜子前,扭身看着自己的后背。 净房里点着三只粗壮的蜡烛,氤氲的水气中,依稀可见镜中少女肌肤似雪,而后背上——同样刺着一张地图。同死去的谢婉后背上的一模一样。 第14节 醒来的当晚,她独自一人呆在净房里看着镜中的后背时,惊悚得以为她并没有死去,要不是现在的脸同前世有些许不同,她以为她仍是谢婉,仍住在谢府的筱园。 镜中的人儿明明是光洁的后背,却渐渐的多出了花纹,逐渐形成了一副地图,上面有河流山川,有草地森林,有古怪的文字。 她伸过颤栗的手不住的抚着自己的后背,前世的自己,这里被人活生生的剥去了人皮。这一世,又重现这样的地图,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前世自己的怨恨太深不让安氏得逞,还是这一世的谢云曦与谢婉本就有着某种联系? 云曦坐在水桶里阖着眼想着心事,直到水凉时才回过神来。,她迈出浴桶,手刚伸向架子上的布巾,准备擦干身子,就听外间的绿珠焦急的问道,“小姐,小姐你洗好了吗?” 想必是她洗得太久,绿珠不放心才这样问。 “好……” 云曦的话还未说完,便发现净房里多了一个人的呼吸声。 那是一个男子的气息,且……有些熟悉。 她赫然大惊,一面惊吓自己未着衣的身子被人窥视了去,一面惊吓后背的秘密泄露了。 她顾不上擦身上的水渍了,抓过架上的干衣胡乱往身上一披。 “小姐,你可好?小姐……”绿珠双手重重的拍着门,想必她没听到里面的人回答的那一个“好”字,于是更加焦急的问道。 云曦此时又没有时间回答她了,她裹紧了身子开始寻找那一气息的所在。忽而在左忽而在右,忽而在上,这人的轻功竟如此了得? “小姐?”净房门外的绿珠急得跺脚,“红珠,快将守门的两个嬷嬷叫来,小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啊?她进了净房快半个时辰了还没出来呢!” “阁下是谁?为什么藏在我的房里窥视我?”云曦压低声音问道,心知对方的武功之高不可能听不到她的低语,“如果再不出现,我可要叫侍女进来了。” 大不了鱼死网破,也不能莫名受辱。 “损兵一千,自毁八百,真是个下下策的法子。谢三小姐看似一朵玉兰花,实则是一朵曼陀罗。”一个慵懒略带暗哑的男子的嗓音,在她身后突然响起。 新春快乐,来点ji情的,o(n_n)o ☆、024章 对持 云曦赫然转身,一个人影从房梁上翩然落下来。 来人着一身轻绯色暗纹锦袍,外罩一件墨色大氅。半束半敞的墨发上斜斜插着一只白玉簪,通身都彰显着贵气与桀骜不驯。 这人正微眯起俊美无双的眼眸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唇边看似带着笑,实则眼底森冷如霜。 这个小丫头怎么会知道他藏在屋梁上的?整个大梁中,他若是蛰伏起来,能找出他藏身之所的不出五个人。 感到他周身散发的冷意,云曦往后退了两步,这人的气息与那日的蒙面人一模一样。 “王爷真是好兴致,大冬天的晚上,您不呆在府里的暖阁里睡觉,怎么学起那登徒子爬女子的院墙了?小女子不记得何时得罪了王爷,王爷为何要坏小女子的闺誉?” 云曦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上次在谢锦昆的书房里遇见的蒙面人,竟是梁国第一闲王——奕亲王段奕。 身体原主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位王爷的存在,她身为谢婉时,也只远远的见过一次。 段奕是先皇的遗腹子,生母是当今太后,身份之尊贵,除了皇上便是他。 但他却不喜朝政喜玩乐,还有龙阳之好,养了不少男宠,是京中有名的纨绔子弟。 可是,一个纨绔王爷偷偷的潜入兵部尚书府,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闺誉?”段奕微微勾唇,生得雌雄莫变的俊脸缓缓地凑近云曦,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天下皆知本王是断袖,能毁你什么闺誉?” 云曦:“……” “小姐!小姐啊,你怎么啦?你说话啊?”净房外的绿珠又开始大声呼叫,小姐怎么一点声儿也没有啊?可真别出什么事啊,“红珠,你倒是动作快点啊,咱们一起将门撞开,来,我喊一二三,大家一起用力。一,二,……” 云曦冷声道,“倘若我的侍女一会儿进来时,看见王爷您在我的净房里,她一准会告诉我父亲。男女夜半私会,他会作何想法?我顶多被他骂一顿,但王爷从此后会多一个媳妇。 只要你不嫌弃小女子的刁蛮,您请自便。想必王爷蛰伏在谢府的这几日,也见识过小女子的手腕了。设计陷害东平侯世子安强让人打了他一顿,小女子又动手打了厨娘并设计除了她们。 您不想您的后院鸡犬不宁,您尽管留在这里。我父亲绝对不会看着女儿吃亏,哪怕您真的是断袖,他也会上奏圣上求赐婚。而王爷您的安逸日子可就要到头了。” 段奕:“……” “小姐……”嘭,哎哟——,门被撞开了。几个人用力过猛全摔到在了地上。 而段奕则一脸黑线,在门开的那一刹那,身形一闪已消失不见。 云曦长出一口气,伸手抚上额头,竟全是冷汗,她干脆又坐进了浴桶。 绿珠几人见到她时,吃惊不小,“小姐你怎么还坐在浴桶里?水都凉了呢!” 云曦将一块布巾披在后背上遮上刺青,“我不小心睡着了,你们再去打些热水来吧。” “小姐……,洗澡也能睡着?”绿珠眨着眼一脸的不解。 屋中已不见了段奕的气息,在侍女们重新打了热水后,云曦又擦试了一遍身子。只是回到卧房时,她让绿珠与红珠仔仔细细的查看了一遍窗户,门窗都未破损,段奕是怎么进来的? …… 谢府后面一条小巷的角落里,停着一辆通体玄黑的马车,马车上没有名牌,很普通的样式。 段奕踩着夜色,几个起落间便跃到马车跟前。 车前面,抱着马鞭子假寐的车夫赶忙挑帘让段奕坐了进去。 车内有二人,在段奕坐进去时忙恭敬的让在一旁,“王爷,您何必亲自行动,不是有属下们吗?” 你们亲自去? 段奕微愣,斜眼瞥向青一与青二,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云曦出浴的那一幕,还未完全长成的身子竟也如雨后芙蓉一般,赏心悦目。浮着雾气的狡黠的双眸毫不躲闪的看着他。 他突然觉得耳根发热,口干舌燥。 段奕一脚将青一踢开,森冷开口,“从现在开始,查谢府三小姐的事你就别管了,让青衣与青裳来。” 青一撇嘴,“那两个女人能干什么?还没我跑得快呢!” 女人才好办事。“就这么定了。” 青一青二互看一眼,“是……” “回府。”万幸的是,他还没有让青一进谢府跟踪谢云曦,否则…… 眼前又浮现那小丫头狡黠的双眸。 她虽身为谢府的小姐,但吃住待遇却比其他几个姐妹要差,屋中陈设之简陋竟比他府里的仆人们还不如,衣着也是旧衣。几日前她晕倒,谢尚书也对她不闻不问,形同透明人。 这难道是她怨恨她父亲的缘故?即便怨恨,也不会拿整个谢府来泄恨啊,还是……她根本不知道她送出的是怎样的一本册子? 段奕两眼微阖靠在车壁上,沐浴后的谢云曦,身上浮着淡淡的玉兰清香,让他心神始终无法平静,还有她半敞着衣衫的身子,在面对他时竟然毫不胆怯…… 不胆怯?难道真当他是个断袖? 段奕心中莫名的生出一股怒意,脸色也越来越黑。 求收……╰( ̄▽ ̄)╮ ☆、025章 意外(二更,首推求收!) 夜色越来越浓,云曦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一会儿想着段奕为什么会爬进她的园子里,一会儿又想着自己今后该走的路。 记忆中,夏玉言母女几乎就没有出过府,除了偶尔随谢老夫人到谢氏家庙里上上香,基本都是呆在府里。 呆在府里被安氏左右她的下辈子?绝对不行! 云曦干脆掀被披衣起床,房内一侧,红珠与绿珠都睡得沉。 她轻手轻脚的出了园子,这时,云曦隐隐约约听到不远处有人在低低的说话。 她的耳朵较常人听力灵敏,曦园附近有条路直通侧门。这么晚了谁会出府?还走的是侧门? “二小姐,您可总算来了,刚才三小姐那院里可一直亮着灯呢,奴婢担心得不得了。要是给她发现了……” “那又怎样?一个蠢女人生的木头人罢了,怕她做什么?”一个女子冷声说道。 二小姐?安氏生的二女儿谢云容? 安氏生有两子两女,大女儿谢云岚表面温柔实则傲慢跋扈,她的温柔是装的。而二女儿谢云容一直都是冰雪一般的人儿,她的那种柔是从骨子里渗出来的。 府里府外也鲜少有人说她的不是。虽然美貌不及谢云岚,但她却是京中有名的才女,心思玲珑剔透,知书达礼。 也因此,更得安氏的宠爱。只是这半夜三更的,谢云容这是去做什么?还怕她知道了? 云曦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悄悄的朝那声音走去。 小路上,只见谢云容裹着一件厚厚的披风跟在一个丫头的后面,脚步匆匆。 云曦一路尾随,那二人一直走到谢府的一个侧门边,借着丫头手里的灯笼光,云曦看清那丫头正是夏玉言园里的三等丫头秋桂。 她不敢太靠近,远远的躲在一丛月季花的花枝后面。 秋桂开了侧门上的锁,一个穿着斗篷的男子闪身进来,递上一只玉扳指到秋桂的手里。斗篷遮着那人的脸,云曦看不见他的容貌。 那人身材欣长,举止俊雅。 男子道,“赏你的,记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否则……”声音年轻,那伸出的手修长玉白,看起来是个富家子,明明那话听来温文尔雅,嗓音中却透着无形的杀意。 秋桂诚惶诚恐的跪倒在地,“奴婢明白了,请贵人放心好了。” 男子又将手伸向谢云容,谢云容顺势将身子靠过去,两人一起出了侧门。 贵人?会是谁?想不到冰清玉洁的才女谢云容,半夜三更会同一个男子悄悄出府? …… 次日,天刚亮云曦便起了床。 这时,红珠一脸笑容的拎着热水进来了。绿珠走过去揭开盖子一看,那壶中的水热气腾腾。 “小姐,是滚水嘢,比昨天的热多了。”绿珠兴奋的说道,一面又接过红珠手中的水壶往水盆里倒水。 她昨天去打水,厨房的人随意倒了点水给她,她一路小跑着拎回了曦园,可倒出的水只比凉水温一点点而已。 红珠也高兴的说道,“小姐你知道吗?我刚才去大厨房里,那几个新厨子见了我都客气得不得了,还让我坐着等,热水都是装好了送到我的手里。以前啊,见到咱们可是爱理不理的。老夫人昨日一发火,她们个个都变了态度。” 看着两个丫头一脸兴奋的忙着侍候她梳洗,云曦不禁微皱眉头,大冬天有滚水提回曦园也能高兴成这样?三等仆妇们见到她们一等大丫头客气点也会让她们惊喜?可这不是她们原本就应该有的待遇吗? 第15节 看来她们是平日里吃苦吃惯了,些微一点改善便受宠若惊。但是相比安氏那里,还差得太远,还远远不够。 云曦又想到昨天那个夏园的丫头秋桂,不禁勾了勾唇角。 安氏被安夫人缠得焦头烂额,谢云岚关在园子里写女戒。谢云容怎能袖手一旁继续冰清下去?应该让她们母女三人同进退。 云曦梳洗好后带了两个丫头马上到了夏园。 同昨天一样,夏园里静悄悄的,园子里落了一地的枯树叶也没人清理。云曦皱了皱眉抬步走进屋内。 里屋里,夏玉言已起了床,桂婶正往水盆里倒洗脸水。 “娘。”云曦笑着走过去。她往那水盆里一看,水有热气,很好,果然软弱不是生存之道。 “三小姐早。”桂婶笑着赶紧给云曦倒热茶。 夏玉言走到水盆边洗脸,“桂婶,洗脸的布巾呢?” “夫人,奴婢这就拿来。”桂婶又放下茶壶,过去给夏玉言拿布巾,找到了布巾,然后又找杯子给云曦倒茶水。 瞧这忙前忙后的,云曦说道,“桂婶,先服侍夫人吧,我不喝茶。”想了想又问,“园里的其他人呢?怎么只有桂婶你一人起来了?这都辰时了。” 哪家仆人辰时到了还没起床的?太阳都挂树上了呢! 桂婶面露难色。 夏玉言擦干净了脸上的水渍,将布巾搭在架子上,“算了,她们晚上入睡迟,再说一大早的也没什么事情要她们做。” 没什么事就起得比主子迟?那院里一地落叶清扫清扫就不是事了?还有没有规矩了?云曦无语的看着夏玉言。 夏玉言坐在梳妆台前开始梳头,发现头油没有了。“桂婶,去西厢房里拿点头油过来。” 桂婶则道,“二夫人,那头油还是秋桂收着呢,奴婢也不知在哪儿。” 夏玉言重新拿起梳子,“算了,将就一下吧。” “将就?”看着这温吞的主仆俩言来言往,云曦早忍了一肚的火,“娘,您还要去给祖母请安呢,头发没梳好,祖母可又要数落了。怎能将就?秋桂管着东西是吧?将她叫来就是了。” 夏玉言三棍子打过来都不会发怒的人,一辈子行事泼辣的谢老夫人早看不顺眼了,夏玉言怎么就不知改一改? “可没有头油不是只能将就么?” 云曦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绿珠,去,将那秋桂给我找来,没起床的话从床上拽起来。” 秋桂,昨日得了那贵人的一枚玉扳指,这是兴奋的一晚上没睡吧? ☆、026章 清除恶仆 “是,小姐。”绿珠答应着飞快的跑出了屋子。 “云曦啊,多少年都这样过了,只不过一点小事……” 云曦觉得没法跟夏玉言交流了,“娘,这不是小事的问题,咱是主子,她们是奴才,主子叫奴才做事天经地意。再说了,她们吃府里的住府里的,还拿着月钱,难道不应该使唤她们?” “可是云曦,那些人都是安氏安排来的人,这样会不会……”夏玉言一脸忧色。 “娘,你且放心,女儿自有主意。”她早就知道是安氏的人,不是安氏的人她还不动呢!她既然占了这副身子,要在这谢府里自在的活下去,哪能容许有牛鬼马面存在她的周围? 还有那个安氏,定要她前院着火后院进贼,首尾不顾。 没一会儿,绿珠又跑了进来,一脸的气愤,“小姐,夏园仆人住的屋子都关着门呢,奴婢叫门了可没一个开门的,有人还……还骂了奴婢。” 骂人?云曦挑眉。 看来背后有安氏撑腰,她们都不将夏玉言母女放在眼里了。 “绿珠,马上去曦园将所有人都叫来,拿上棍子,打也要将几个恶奴打起来!” “是,小姐。” “云曦啊,你这是干什么啊?”夏玉言焦急不安的看着云曦,女儿昏倒一次后怎么就变了个人似的? “娘,横竖您甭管了。”没个规矩不成方圆。 曦园的两个做粗活的嬷嬷被绿珠带了过来,同来的还有红珠。 云曦对绿珠低语几句,绿珠眨了眨眼与红珠及另外两个嬷嬷,四个人跑到夏园仆人住的房子前就是一阵猛砸门,将里面几个睡在热被窝里的人给拽了出来拖到园中。 “跪下!”云曦冷喝一声。 “三小姐,奴婢们有什么错,你为什么要这样罚奴婢们?”两个丫头两个婆子不服气的梗着脖子。“奴婢们是大夫人派来服侍二夫人的,就算有错,也是大夫人来罚,三小姐越过大夫人罚奴婢们,是不是越权了?” “放肆!”云曦冷笑,“起得比主子迟就得罚,言语不敬更要罚!绿珠,红珠,将她们拉下去每人杖打二十!” 绿珠与红珠两个丫头虽然是曦园的一等丫头,但安氏对夏玉言一向苛刻,园里派的人少,二人连带着将粗使丫头的活计都做了,身子倒也练得强健,提起板子来毫不含糊,一人摁倒一个噼里啪啦就开打。直打得那几人嚎叫得如待宰的猪。 夏园门口,有个身影一晃消失不见了。云曦只淡瞟了一眼,轻轻扯了扯唇角。 …… 安氏的聚福园,一个大丫头一口气的跑进二门处跪下了,慌慌张张的说道,“大夫人,您快救救秋桂她们吧,三小姐正在夏园里打她们板子呢,要不是奴婢跑得快,只怕也会被打死,求大夫人给奴婢们做主。” 此时安氏刚起床,一听这话眉头一拧,谢云曦打下人的板子?她有那个胆子吗?眼前突然又浮现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她心头一跳,“走,去筱园。”她不信这世上有鬼。 而夏园里,夏玉言一脸的担忧,“云曦,你还真打了?安氏知道了还了得?” “娘,您放心好了,安氏这回不会怪我们,反而还会帮咱们。” “帮?”夏玉言不解。 安氏带着一众仆妇来到夏园时,园中除了桂婶,几个下人全被打了,一个个穿着单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寒冬腊月里着实让人看了不忍。 被打的众人一见到安氏,均扯着喉咙大声哭喊起来,“大夫人,奴婢们每日辛辛苦苦的劳作,任劳任怨的服侍二夫人,也并没有怠慢过三小姐。这天还没亮呢,三小姐却不由分说将奴婢们从床上拉下来,还叫人打了奴婢们,求大夫人给奴婢们做主啊。这样平白无故的挨打,叫奴婢们还如何抬头做人啊?” 云曦看着那群人扯了扯唇角,真是恶人先告状,只怕你们面前的这位“菩萨”夫人不一定会帮你们说话。 安氏暗中咬着牙,这些人可全是她精挑细选安在夏园里看着夏玉言的,十几年来忠心耿耿,居然被谢云曦二话不说的打了。这哪里是在打下人?这分明是在打她的脸! 昨天那小妮子反咬一口借老夫人之手除了大厨房的人,今天又想干什么?还真小觑她了。 安氏冷脸站在园门口,夏玉言皱了皱眉头还是迎了过去,“姐姐怎么来夏园了?”同时打眼色看向云曦,还不快过来? 云曦神色淡淡走过去俯身一礼,“大娘好。” 安氏凝神仔细的看着云曦,只见面前这妮子出落得竟不逊色她的两个女儿了,竟也独成一种气韵,只不过,却是她多虑了,谢云曦根本同谢婉没得一比。 谢婉精得如同藏在花间的灵雀,稍有风吹草动,便会惊动。要不是在她的卧房里放了几盆毒花草的盆栽,让她慢慢的中毒,使她的筋骨渐渐的无力,也不会那么轻易的制服她。 安氏哈的一声冷笑,“我竟不知三小姐也能当家了?赶明儿等大娘回了老夫人,让三小姐来掌这中馈好了。” 云曦暗自腹诽,求之不得,但你舍得不? 夏玉言则吓得不轻,“婉姐姐,曦儿不过是个孩子呢,哪里懂管家?” “我看她懂得很呢,都知道拿板子打仆人了。”安氏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言娘当真会管教女儿呢,将来必是能给曦丫头找个好婆家。” 一个闺阁小姐动不动便要将下人打死,传出去,人们只会说她小小年纪,心便如此狠毒,谁家会喜欢这样的媳妇?云曦心中冷笑,安氏的心当真是歹毒,这便要毁她的名声了? 只是不知待会儿,是谁毁谁的。 首推中,求收啊o(n_n)o ☆、027章 露馅了 夏玉言着急着正要解释,被云曦一把拉住了。 云曦抢先说道,“大娘,实则是我娘院里的这些人犯了错,怕影响到了大姐出嫁和二姐的名声……” “放肆!长辈说话轮得到你小孩子插嘴吗?”安氏这两日事事不顺心,早已窝了一肚子的无名之火,扬起手便朝云曦脸上扇过去。 云曦早在安氏抬手时就先听到风声了。 她侧身子一让,安氏扑了个空倒在地上,扑通——“哎哟,我的鼻子啊……” 云曦吸了口凉气,好惨,安氏的鼻子碰到地上的冰渣子上,流血了。 她还真得感谢那些偷懒的下人没有及时清扫积雪。天冷,雪水都结成了冰疙瘩,脚走在上面都扎得疼,何况安氏娇嫩的脸? “你这个目无尊长的死妮子,敢推你大娘?真是有人生没人教,野种一个!来人来人……”安氏抹了把鼻血怒气冲冲的唤着身边人。 那刘嬷嬷与一个大丫头抢步上来,双双钳住了云曦的胳膊。 “把她带到祠堂去思过!没我的允许,不准放出来!”安氏咬牙切齿。另一个丫头扶着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安氏抬手又要开打,却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都给我住手!”声音森冷威严。 安氏吓得忙抬起头来,来人正是谢府的老夫人。“这一大早的,又要闹得鸡飞狗跳吗?”谢老夫人一脸寒霜的走了进来。 她身后跟着大丫头金锭金珠与常年木着脸的林嬷嬷。谢府当之无愧的权威之人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停了喧哗。 “老夫人,您怎么来了?应该媳妇去给您请安的……”安氏撇开扶着的丫头朝老夫人走来,满脸堆着笑从金锭的手里接过谢老夫人的胳膊,搀扶着走进夏园。 夏玉言也跟着问好,“老夫人……” 云曦也泪眼汪汪的喊了声“祖母”。 谢老夫人横了众人一眼,正要开口说话,谁知脚下一滑,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倒去。众人都吓了一大跳,惊呼起来,“老夫人当心!” 喊有什么用?谢老夫人的身子仍是倒在了地上,一侧的脸颊撞在地上的冰渣上,一小块皮给蹭了下来。 “啊——”谢老夫人惊叫一声。 叫得众人心肝一阵猛颤。 “快,快扶起老夫人,来人,去叫宋大夫过来!”安氏惊恐的指挥着,但旋即又是一脸得意的落井下石,“老夫人,言娘也不知怎么在打理院子,坑坑洼洼的地上,竟让老夫人摔跤了,就在刚才,媳妇也跌了一跤。” 夏玉言虽然胆小却也不笨,“今日还没有打扫……” “夏玉言,院子没打扫也敢请老夫人进来?你是不是成心想害老夫人摔跤?”安氏逮着了机会就拿夏玉言泻火。 仆人不许罚,出了事便是夏玉言的错,安氏可当真会做人,云曦冷笑道,“大娘,夏园负责洒扫的仆人睡到辰时还未起床,每日的院子也都不及时清扫,这才导致老夫人与大娘你们二位摔跤了。 娘和云曦才罚下人们,可大娘却说云曦罚得要不得,是越了大娘的权,还要将云曦关到祠堂里思过,还骂云曦是野种。所以,院中清扫不及时的问题,并不是娘的错,而是大娘你的错啊。大娘你阻止云曦与娘罚下人,才使得下人们越加懒惰……” 安氏心中恼怒,她阻止夏玉言母女罚下人,便是赞同下人们不扫院子?赞同她们懒惰?以至于老夫人走进来滑倒了? 好个谢云曦! 这一番话将安氏气得咬牙,那妮子还真小觑她了,她竟然挖了个坑让自己跳呢。 第16节 “强词夺理!夏玉言,这便是你管教的女儿吗?都敢如此对长辈顶嘴了?” “住口!”谢老夫人怒喝一声,“锈娘,曦丫头是在我眼皮子底下出生并长大的,你何来”野种“一说?有你这么做主母的吗?难道谢府的名声有了污浊你很高兴是么?” “不,老夫人,媳妇不是那个意思,不是……” 安氏吓得脸色一白扑通一声跪下了,也顾不上膝盖处碰到地上的冰渣传来的疼痛,“曦丫头对下人责罚没错,但也要讲个‘理’字是不是?我谢府一向以宽厚对待下人,老夫人平时不也是常常这样教导媳妇的吗? 难道只为了一点点小事就要对下人们下重手?媳妇是想着曦丫头倒底年纪小,只一味的使性子,担心外人嚼了口舌去,影响了她的闺誉,是说她不通礼仪的野蛮人种之意,是这么个‘野种’……” 岚园的四个一等侍女被老夫人给赶了出去,府中的下人们已有人对她与云岚心生不满,辛苦服侍了多年的主子都无法保她们,必然心中失望,她怎能失了人心? 谢老夫人抿了抿唇,口里只哼了一声,又看向云曦,“你还只是个女儿家,用如此手段罚下人,恐有人背后言语。不过是懒惰了一点,罚跪一下就算了,打得重了,还得请医,何必费银子?再说过几日你大姐就出嫁了。你总得顾及她是不是?” 老夫人这便是想将此事就此揭过吗?重拿轻放,两边都不得罪。 云曦垂下眼眉,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可是,老夫人,如果不将这些人杖毙了,只怕会生出更大的事来。” “杖毙?亏你说得出口!”安氏冷笑,昨天这妮子弄走了她厨房的几个人,用的是赶,现在倒好,来个更狠的,直接要了命。 那几个被打的仆人吓得大哭起来,“老夫人,大夫人,奴婢们好歹在谢府当了多年的差了,也并未出过大的差错,只是近日天冷值夜迟了,早上才起得晚了一些,为什么就要打死奴婢们啊,奴婢们不服……” 一个个的哭得哀哀欲绝,好一副可怜状,她谢云曦倒成了十恶不赦的人了。 夏玉言面露难色,拉了拉云曦的袖子,“算了吧……” 算了?这院中的牛鬼蛇神们不除,她母女俩便没一日好日子过。 云曦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泪眼汪汪的道,“老夫人,孙女就算被老夫人责罚,也要将这些人杖毙了,请老夫人成全。” “曦丫头!”谢老夫人怒了,为了一点小事,竟死活要打死几个侍女,还真看不出这小妮子的心狠。“你如此歹毒,将来谁人敢娶你?” 云曦不说话,只一味的低头落泪。唇角微勾闪过一丝嘲讽,你们且护着那几个恶奴吧,只怕事情揭发出来,叫打死叫得比她还快。 “云曦,你怎么连祖母的话也敢反驳了?”安氏厉声朝她呵斥,又转身叫过刘嬷嬷,“去,将她几人扶到房里去,找大夫给看看,不过是一点小事,三小姐发一阵火都过去了呢!” 安氏在夏玉言母女面前力保正在处罚的下人,当真是打了夏玉言母女两人的脸,秋桂一阵得意。 因是安氏亲自发了话的,刘嬷嬷对秋桂倒也殷勤,亲自扶着她,谁知一拉秋桂的胳膊,有件东西掉了出来。骨碌骨碌滚到刘嬷嬷的脚边,却是一只男子们喜欢戴的玉搬指。好眼神熟,在哪见过呢? 秋桂吓得脸都白了,也顾不上屁股上被打了板子的疼痛,飞快扑上去将那玉搬指抢在手里,谁知她跑动时,又有一件东西给抖了出来,叮叮当当作响,正是一只金镯子掉在地上。 这只镯子刘嬷嬷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府里二小姐的常戴的一只,为何出现在秋桂这里? ☆、028章 黑锅有人背了 夏园一处角落,刘嬷嬷正呵斥着秋桂。 “秋桂!这两件东西你从哪得来的?快说实话!”刘嬷嬷是安氏的贴身仆人,二小姐是安氏的宝贝女儿,她理应弄个清楚。“是不是你偷的!说,你是何时何地偷了二小姐的镯子?” 秋桂挺着脖子,“奴婢没有偷,是二小姐赏给奴婢的。” “赏给你?你不过是夏园的一个三等丫头,她可是嫡小姐,怎会赏你东西?还是这么贵重的金镯子?秋桂,你不说实话是不是?”刘嬷嬷将秋桂一把揪住,一口气将她拎到安氏等人面前。 夏园的正屋前,云曦仍跪在地上,无论谢老夫人与安氏怎么喝斥她,她都是只落泪不认错。夏玉言急得直跺脚。 这时,刘嬷嬷拖着秋桂来了,“老夫人,大夫人,奴婢发现这秋桂竟偷了二小姐的东西。”说着拿出那只金镯,“她手里还有一只玉扳指,看起来也很贵重,不知是谁的,想必也是偷的。” “偷的?”谢老夫人撩起眼皮看向秋桂,府里不曾听说有人丢失东西,“偷了谁的?不说实话马上乱棍打死。”那玉扳指可是上好的暖玉,一般的富户可用不起。 秋桂急急辩解,“老夫人,大夫人,不是奴婢偷的,奴婢每到逢五的日子便要守后院门,二小姐在奴婢值夜的日子里出府了几次,这是她赏给奴婢的。另外那玉搬指是位贵人答谢奴婢给二小姐传话送的。” “一派胡言!”安氏又惊又吓,她最看中的女儿怎么会同人半夜私会?恼怒中扬起一巴掌狠狠的朝秋桂的脸上扇去,“你这偷东西的贼子竟敢污蔑二小姐,来人,给我拖下去杖毙了!” 秋桂却没有打蒙,她捂着脸哭道,“大夫人打奴婢也得讲理不是?咱们园子里的人可都能做证呢,二小姐的丫头玉枝,可不止一次的来找奴婢,咱们院里的人可都见过了。” 安氏的脚踉跄了几下几欲跌倒,她的二女儿谢云容,谢府最冰雪聪明的女儿竟与人半夜私会?下人们都知道了?她却是知道最晚的一个?不—— “老夫人。”云曦低垂眼眉,一脸委屈,“孙女也是发现这秋桂鬼鬼祟祟的,才想着找个机会打杀了她,不让她诬赖二姐姐,谁知大娘却误会孙女夺权,孙女哪敢啊……” “你……”安氏气得说不出话来,始知钻进了这妮子的套了,她护着几个仆人不让罚,这不是明显的让人认为她在包庇二女儿云容么。 “堵住这些人的嘴!偷了东西还敢诬赖主子!一个也不要留活口!给我全部杖毙了!”谢老夫人又气又恨。“锈娘,你可生了两个好女儿!” “老夫人……”安氏真后悔来这夏园,想不到这几个刁奴竟瞒着她这么大的事,还被老夫人看见了,还被夏玉言母女看见了。不,她分明是中计了,是那个死妮子! 目光正对上云曦的眼睛,她吓了一跳,谢婉?不……不可能,又是错觉。 云曦微不可察的看了安氏一眼,我蛰伏在你身边,会时不时的咬你一口。 夏园里,闹哄哄的早上转眼就过了,安氏又被谢老夫人训斥了一顿,谢云容也被老夫人叫了去挨训。 但谢云容却不比她的大姐谢云岚,一受惊吓就失了分寸丢了形象。 这位谢家二小姐,依旧温温婉婉姿态大方,在谢老夫人声色俱威的训斥下,也只是无声的落着泪,柔柔的跪着,落落大方竟不输于宫中贵人的模样。 “祖母,这一定是夏园的贱婢诬陷孙女,孙女怎会是那样的人呢?孙女的镯子掉了,正着人找呢,谁知竟被人捡了去拿来诬陷。”反正人也全死了,死无对证。他说万不可让人察觉他们的来往,为的是她好。 谢老夫人看到这个最聪明乖巧的孙女,心头也软了,“好了,别哭了,我也是怕你上别人的当,一个女孩儿家的……” 谢云容从老夫人处出来时,还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头亲自送出园子的,安氏这才松了口气。 但是,无风不起浪,安氏将谢云容带到自己的聚福园,依旧是一通质问,“就算是你说通了老夫人,娘这里也不该瞒着吧?” “娘,没有的事,您别乱猜。”谢云容仍是波澜不惊。 “乱猜?那玉扳指是谁的?秋桂能捡到你的镯子还勉强说过去,毕竟是一个府的,可那玉扳指呢?”安氏心头极为上火,一个女儿未婚先怀孕算是白养了,这个女儿可千万别出事。 “女儿不知。”谢云容淡淡说道。那个秋桂真该死,竟然将他的玉扳指随意乱放,死了也活该。 “大夫人,老爷来了,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呢!”刘嬷嬷急急慌慌的在里屋外回话。 “老爷?”安氏吃惊的刚站起来,就听到刘嬷嬷哎哟一声的倒在地上。 “滚开!”一脸怒气的谢锦昆抬脚将刘嬷嬷踢飞出去,“滚到三门外不得近前!” “老爷,出什么事了?”安氏忙起身迎过去。 谢云容也站起来,“爹——” “我没你这个女儿,给我跪下!”怒气冲冲的谢锦昆抬起一脚朝谢云容踢去。 “啊——”娇娇身子的谢家二小姐,哪里经得起有着高大身材的谢锦昆一脚?她痛得尖叫一声一口鲜血哇的便吐了出来。 安氏又吓又急,“老爷,究竟出了什么事?容儿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亲生的?”谢锦昆冷笑,“亲生女儿会偷了我书房的重要文书给外人?” “爹,女儿没有偷,女儿什么也不知道啊。”谢云容这回不装矜持了,捂着胸口大哭起来。 谢锦昆冷笑着扔过去一枚玉扳指,“这是睿亲王世子段轻尘的是不是?你居然偷偷的跟他来往!你昨天会段轻尘,我书房里就少了一本帐册!那帐册可关系着咱们整个谢氏一族的性命!” 谢云容吓得也不哭了,丢了这么重要的东西?“爹,轻尘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偷东西的。” “不会?”谢锦昆冷笑,“你知不知道现在朝中是什么局势?咱们谢府是贵妃这一边的,跟睿亲王一派是死对头你知不知道?” “爹,他不会害咱们家的。”谢云容拉着谢锦昆的袖子哭道。 “你还在护着那个小子?看我不打死你!”谢锦昆随手拿起一根扫灰的鸡毛掸子就抽谢云容,直抽得谢云容哀嚎不断。 屋子里哭声骂声砸东西的声音响成一片,下人们远远的站着却没一人敢进屋相劝。 …… 曦园里,云曦正坐在桌边写字,看着自己无意写出的字迹,她突然整个人僵住了,怎么会这样? 这时,园中有人急急匆匆的跑来。 ☆、029章 计谋 “小姐——”绿珠飞快的跑进屋内,她扶着门框喘了几口气后说道,“小姐,奴婢到大夫人的园子前偷偷的看了一会儿,发现老爷正拿着扫灰尘的掸子追着二小姐打呢。可怜二小姐平时可是仙子一样的娇娇人儿,居然也跪在地上哭得没了形象了呢!” 绿珠说得眉飞色舞绘声绘色,云曦闻言只淡淡的勾唇一笑。 当谢云容安然无恙的从谢老夫人屋里出来,看着她挑衅一笑时,她马上到谢锦昆的书房前走了走,对谢锦昆的常随谢来福随口说了句“听下人们说,咱府里有人偷偷到过老爷的书房”。又说“二小姐昨晚上偷偷带过一个人进来,被老夫人知道了训斥了一顿呢”。 偷偷的?谢锦昆当然会第一时间查看他的重要东西,那册子早被她拿走送给段弈了。这一查看不打紧,谢锦昆顿时吓白了脸色,一边是丢了东西,一边是女儿偷偷的带进一个人来…… 如此一联想,谢云容必遭殃。 其实,无论谢云容承不承认,她都得挨打,谢锦昆都会怀疑她。云曦搁下笔,两个女儿出了事,安氏可有得忙了。她的前世今生都吃了安氏的不少苦头,怎能不让安氏的两个女儿也尝尝? “咦,小姐这几个字写得真好,怎么跟以前写得不一样了?”侍立一旁的红珠惊诧的问道。 云曦心中也正惊诧着,这字迹竟与前世一般无二,这么说…… “这又是一种字体呢,肯定不一样啊。你又不识字哪里会懂?大惊小怪做什么?”绿珠白了一眼红珠说道,转身又笑着问云曦,“奴婢说得对不对,小姐?” 桌上还放着几张书稿,正是原主的笔迹,写的是小篆,而她喜欢写隶书。 “绿珠说的没错,我试着换了一种字体写字。”丫头们不识字,殊不知无论换何种字体,一个人运笔的习惯却是定型的。 她随口敷衍过去,心中却是按赖不住欣喜。 五年前,她身为谢婉初到京中时,依照父亲的遗书指示,在京中的万鑫钱庄里,存了一百万两银子,要想拿出那银子,需要一份她亲手写的文书便可进入钱庄的密室。 但也只是进入了密室。密室又分成许多小间,每间的门上有三十六个字,由存放财物的主顾自行选出八个字作为开启机关的暗码。 而那密室的暗码,只有她一人知道。 她怎么忘记了还有这么一笔钱?想到这里,云曦身心一阵轻快。安氏夺了她的嫁妆,只是她财物的九牛一毛。 …… 安氏的聚福园里。 安氏的贴身随从刘嬷嬷捧着帐本走进来,“大夫人,这是这个月的帐册。”那帐册做得比府里公帐的帐本要小,里面的帐目用的是两种色。 安氏朝那排红色的数字上仔细看了一遍,气的“拍”的一声合上了,“怎么数字越来越大了?这个月比上个月多了一倍呢!” “大夫人。”刘嬷嬷道,“二少爷又拿了一万两走了。舅老爷也来支了一万两,这几日,安夫人住在府上,支出的钱老夫人不让走公帐。” “这个该死的老婆子!”安氏怒得猛的一拍桌子,说的好听是将中馈交给了她,还不是处处的防着?当她是傻子吗?省的钱都拿去给了小姑子。 刘嬷嬷朝里屋外看了看,发现丫头们都站得远,压得了声音说道,“大夫人,奴婢觉得有件事很是奇怪。” 安氏神色一凝,“什么事?” “大夫人有没有发现三小姐的性情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前的三小姐,无论走到哪里,也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仿佛木头人一般,一声不吭的。别人让坐着就坐着,让站着就站着。奴婢们大点声跟她说话都会吓得跟只受惊的兔子一般瑟瑟发抖。可是这几日,她话也多了,嘴也伶俐了,一双眼睛看人的时候,尤其渗人。像是……像是咱们是她人仇人一样。” 第17节 安氏正要拿茶杯的手惊得一顿,眼前又浮现一双眸子,不……不可能!这世上哪有这么荒唐的事。 “那妮子的确是变了许多,难道她以前是装的?还真小觑了她!哼,不过是一个黄毛丫头,能蹦嗒多高?”安氏冷笑,“你去将二少爷与三少爷找来,就说我有要紧的事与他们商量。” 安氏口头虽如此说着,心头早已惊骇不已,这几日的事情看似都是一种巧合,实则每件都与那谢云曦脱不开关系。 敢坏她的事?就得除了! 刘嬷嬷应了声“是”,便退出去寻安氏的两个儿子去了。 而谢诚与谢询早被谢云岚请了去,在岚园里正坐得不耐烦。 哭得两只眼成了两个红桃的谢云岚跪在谢家二少爷与三少爷的面前,“两位哥哥,你们不能看着我受委屈不管啊……,我可是你们的亲妹妹啊……” 谢诚黑着一张脸,“看你做的好事!叫我如何帮你?”他在外面,听了几天的丑闻了,这个妹妹仍不消停一下,还想着报仇?“报仇不分早晚,现在的时机根本不充许,依我看,你且顺顺当当的嫁到晋王府再说。”说完气哼哼的甩袖而去。 谢三少爷却将眼珠转了转,“妹妹,你从婉姑娘那里得了多少东西?只要你分我一半,我就帮你报仇。不过是一个小大夫与一个小丫头,还不是爷面前的两盘小菜?” “三哥,你真肯帮我?”谢云岚也不装哭了,拉着谢询的袖子认真说道,“那谢婉有笔钱存在了万鑫钱庄,有百万两银子,我分一半你好不好?” 百……百万两?谢询惊得张大嘴巴两眼放亮,“大妹,成交!” 而谢云岚的眼中则闪过一抹戾色,“谢云曦,你死定了!” “大妹,你说怎么做?”谢询喜得连身子也飘起来了,他这几日手头紧,母亲又对他管得严了。 “你且只需这么做……” ☆、030章 这是本王的娈宠 云曦让绿珠去前院找马车,结果绿珠沮丧而回。 “小姐,前院管事说,小姐没有大夫人发的牌子,是不能动用府里的马车的。” 难怪身体原主长这么大,对府外的记忆少之又少,除了家庙里的记忆,其他的皆是空白。原来是安氏在使绊子。 “小姐,您出府做什么?大夫人知道了又得为难你跟二夫人了。”绿珠担忧的说道。 云曦没说话,挥退了两个丫头,蹙着眉靠在床边想着办法,手指在床沿上随意的敲击着。这时,奇怪的事发生了,床的里侧竟塌陷下去了半尺。 她掀起被子,发现床里侧竟安着机关,好奇之下又试着用刚才的法子敲打了几下,半侧床全塌了下去,露出床底下的一个洞口来,那洞口还有台阶顺沿而下,似乎通向某处。 怎么会有个地道? 云曦又敲击了几下床沿,那床又升回了原样。 记忆中并不知晓这床的奥秘,据说这是谢府最早的一所园子,是早先谢府的一位小姐所住。那位小姐常常说些莫名其妙的语言,说什么“现代社会”,“二十一世纪”,“男女平等”。那位小姐与谢氏族长大吵了一架后不知所踪。 难道是从这个地道跑出去了? 但从此后,谢家认为这所房子不祥,谁也不愿住,被安氏强行摊派给了她。 谁知这里竟是别有洞天呢?真是天不绝她。 两个丫头此时正在外间做着锈活。云曦喊来二人,“我近几日总感到头晕,我且睡一会儿,你们守在外面别让人吵着我,如果二夫人来了也挡回去,明白吗?” 绿珠与红珠没有怀疑,齐齐点头,“是,小姐。奴婢们知道了。” 云曦关了里间门,迅速的找了些首饰带在身上,她与夏玉言的月银钱少得可怜,现在出门只好拿这些先使用着了。 这才匆匆爬到床上,放下帐子,塞了个枕头到被子里装做有人在睡觉,按着刚才的手法打开了床上的机关,身子一滑进了地道。 地道里阴冷静谧,云曦掏出一个火折子点燃照亮,只见脚下是铺得整整齐齐的石板路。地道口与她胸口持平的地方有一处凹进去的小槽,小槽里放着一个小盒子。 云曦好奇的打开了盒子,一道亮光射了出来,原来是一枚夜明珠。 看来设计这地道的人安排的倒是精心巧妙。 她关了火折子,拿着夜明珠一路向前摸索走去。差不多走了一个时辰,地道到头了,依旧是一排石阶。 她沿着石阶爬上,一道石门挡在头顶。石门上刻着古怪的图案,与十来个不知是哪个族的文字。 云曦盯着那些文字,脑中竟有奇怪的记忆涌现出来,似乎那些字符与她就很亲近,她想也没多想伸手在几个字上敲了几下,石门在头顶轻轻的滑开。 头顶一片亮光射进洞来,云曦收了夜明珠爬了出去,发现这里竟然是万鑫钱庄的隔壁,悦客酒楼的一处废弃的后院。 后院没有人,云曦没费什么周折的出了院子到了街市上,用那几件首饰换了身男子衣衫,这才大摇大摆的往钱庄走去。 只是这时,街市上突然喧哗起来。 “抓刺客!有刺客进了万鑫钱庄了!” 可真够倒霉的,她好不容易出来一趟,钱庄还被刺客占了。 霎时,街市上人马翻腾,抓贼的逃跑的声音响成一片,房舍上有数个黑衣人飞来跃去。 云曦犹豫着走哪儿才好,却见不远处有个人朝她大声喊到,“站住!你怎么跑出来了?” 不好,安氏的小儿子?他怎么到这里来了? 云曦转身便跑,身后便是悦客酒楼,她慌不择路的跑了进去。 胳膊却被一个人给抓住了,“你怎么在这儿?还穿成男子的衣衫?” 云曦的身子顿时僵住,她头也不抬,森冷说道,“你认错人了。” 南宫辰却盯着她的脸,这神情,他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异样。 他温和一笑,“你很像一个人,我怎么会认错呢?” “谢云曦!你胆子不小,敢私自跑出府!你给我出来!”安氏的小儿子——谢家三少爷谢询扯着嗓子喊道,“顾非墨,我看见一个黑衣人进了前面那座酒楼,你们快来搜啊!” “是吗?”一个青年男子低沉威严的嗓音响起,接着是一队官兵的脚步声与兵器的撞击声由远而近。 这伙人离这里不足五十丈远了,她即便不被人认作是反贼,但被谢询抓住了,回到府里,将家风看得甚严的谢老夫人与嫉恨她的安氏不打死她才怪。 “你放开!”云曦真恨手中没有一把刀,否则,她会一刀劈断南宫辰的爪子跑掉了事。 南宫辰听不到远处街市上的说话声音,依旧拉着云曦,微笑道,“你比以前活泼多了呢。”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长型小盒子塞到她的袖里,“看你,这么大了也不知戴个钗啊花钿的,这是给你的,拿着吧。” “南宫世子,请放手!”云曦恼怒的想挣开被他钳着的胳膊,谢询的脚步已越来越近了,要是被他看见南宫辰拉着自己不放,安氏不打断她的腿也会剥了她的皮。 在自己还没有能力同她正面交手时,被她拿着把柄无疑是送死。 “曦儿……” “放手!” “曦……” “南宫世子是不是未老先衰双眼昏花了?竟连本王的娈宠也认不出了吗?要不要请御医来给你看看眼睛?”慵懒而暗哑的嗓音从二人身后传来,同时一阵劲风劈到,将南宫辰劈了开去,跌在一张正摆着酒菜的桌子上,顿时乒乒乓乓一阵乱响,那菜汤肉汁淋了南宫辰一身。 “大胆,你……”南宫辰大怒正要呵斥那人,待看清来人时,他不禁哑了口,怎么是他? 云曦被掌风劈开,身子不由得向一边倒去,她心呼一声完了,底下可全是桌椅凳子呢,可怜她的小身板不死也残,这个该死的登徒子!遇到一次倒霉一次。 她正焦急着,却有一只胳膊顺势一拉,她躲过那些桌椅跌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没人看文吗?好冷清啊,~>_<~+求收…… ☆、031章 咱们是同类人 “曦曦怎么如此不听话?本王只不过去关了一下窗子,你便跑到楼下来了。难道本王的房间里不够暖和吗?还是本王不够温柔?”头顶上一个声音徐徐说道,那语气极其宠腻。 南宫辰看了一眼云曦后又看向她身后那人,神色变得复杂,嘴唇紧抿。 云曦抬头正对上段奕的一双深遂眼眸,那人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那表情也极其暧昧,好像——一身男装打扮的她,真的就是他的一个淘气娈宠。 他怎么也在这儿? 只见段奕着一件墨色织锦暗云纹阔袖锦袍,外披一件玄色大氅,头发干净利落的在头顶束起,戴一只普通的墨玉簪,通身的俊雅中透着一股逼人的傲然英气。 他平常都是着一身浅绯的衣衫,头发半散,一身懒散,十足一个花花公子的模样,乍一看如此严谨的装扮,仿佛变了个人。 他眉梢轻扬,唇角微勾,眼神犀利,一手搂着云曦的腰肢,一手撑在墙上,神色不似平常的桀骜与慵懒,更多的是带几分肃杀。 云曦正踩在他的一只脚上,听完这话怒得加重了脚上的力度,踩死你这登徒子,胡说八道什么?关窗了?不够温柔?还从他的房间跑出来?这话说出来指不定别人会怎么遐想。 果然,酒楼里有几个看热闹的人马上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云曦,直看得云曦的两耳根发热,粉白的脸颊艳成了一朵朱红山茶花,柳眉微蹙,似嗔似怒,却更加娇俏可人。 一直盯着她看的段奕神色微动,不耐烦的说道,“如此吵闹之地,有什么好看的?曦曦,咱们还是到楼上客房里去吧。” 南宫辰此时却走过来拦住了段奕,“奕亲王,本世子却认为是你认错人了。她明明是……” “谢云曦,你个死丫头竟敢跟刺客混在一起?你胆子大的是不是想找死了?”酒楼外,谢询正扯着嗓子叫嚷着,不用屏息去感知,单用耳朵去听也听到了。随行的还有无数兵士的脚步声与兵器的撞击声。云曦神色一冷,好个谢询!说她跟刺客在一起,这是想害死她么? “曦曦,还不走?如此聒噪之地,有何好玩的?呆久了未免污了耳朵。”段奕极不耐烦的挥开南宫辰的手,拉着云曦往楼上急步而去。 “曦儿?你真的看见刺客了?”南宫辰追上来问道,却被段奕的一只匕首挡住了,他两眼似剑,“看来南宫世子得好好的治治你的眼睛了,上一个敢窥视本王娈宠的人早已成了一堆白骨。南宫世子想不想做下一个?”说完毫不客气的带着云曦飞快的离去。 “段奕——”南宫辰袖中的手死死的拳起,暗暗咬牙,“早晚会让你跪在本世子的脚下!” 两人前脚刚走,谢询带着一队人马也到了。 “给本将搜!刺客的身上受了重伤,跑不了多远,一个一个房间的找,不要放过任何一个人!”一个着银色铠甲绛红披风的少年将军挥剑大喝,“敢刺杀皇上与贵妃娘娘的,杀无赦!” 段奕拉着云曦来到二楼一处雅间的客房前敲了敲门,马上有一位长得眉清目秀的小个子少年从里面跑出来扶起段奕。 他焦急的说道,“主子,您干什么又到楼下去了?不是都走了吗?怎么还……” 他看了一眼云曦,眼中带着怨恨。 “青一,本王想做什么事?几时轮得到你安排了?”段奕冷声开口,“站在门口守着,将乱叫的狗给本王赶走!” “主子……”青一急得要哭了。 “快去!”段奕阔袖一挥,那门砰的一声关了。 门口的青一急得跺了跺脚,咬着牙恨恨说道,“是——” 房间内,云曦的心咚咚咚的跳个不停,这个活阎罗倒底想干什么?虽然她讨厌被南宫辰缠住,也更怕被谢询看见了,但也不想被这个脾气怪异的活阎罗给抓住啊。 云曦挑眉说道,“虽然你帮我解了围,但是那日你擅自闯入了我的房间,如今正好一功一过两相抵消,所以,我不会谢你!” “聒噪!”段奕看了她一眼后,微蹙着眉头闭上双眼,双手捂着腹部靠在门边的墙上,脸色也越来越苍白,本来是淡粉的唇此时也失了以往的血色。 原想贬损他几句的云曦吸了一口凉气,他这样子是——受伤了? “你这是——受伤了?”云曦朝他走过去,小声问道。 第18节 段奕缓缓的睁开双眼,定定的看着她,然后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可以将我送给楼下那个顾非墨,立大功一件。他可是你父亲好友的儿子。如此,你父亲得了皇上的嘉奖,也会对你另眼相看,贵妃娘娘也会重视你,没准给你许个好人家。”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云曦冷笑一声。“二十年前,如果不是我母亲是谢氏老宅附近远近闻名的孝女,有着远大抱负的谢尚书断然不会娶一个穷秀才的女儿。他娶她只为引起谢老夫人与谢老太爷的另眼相看,好做他二人的养子,而老人们都喜欢孝子孝媳。 从我与我母亲的待遇上就可看出,我父亲对我母女二人的存在根本不重视。我大哥失踪这么多年,我父亲不闻不问更未派人去寻找过,仿佛丢失的只是一只阿猫阿猫。那么,谢府的繁荣与衰败与我何干?”他们不仁,休怪她不义,前世今生的帐还未清算完呢! 段奕看着她眼神微缩,他勾唇一笑,邪魅的嗓音传来,“看来,咱们是同类人,狠毒,冷血,自私。” 云曦看着他微怔,他看起来,好像与传闻中的不一样。 “你受了伤,为什么还要救我?”听他的随从说,他本已离去,却又到了楼下,是特意去救她的吗? “没有为什么,只是为找到一个同类人而感兴趣而已。”他看着她的眸子浅笑说道。 ☆、032章 看她一眼,一万两! “顾非墨,本少看见一个受伤的黑衣人跑到前面那间屋子里了。”房间外的楼道里,谢三少爷谢询对身边一人说道,两眼闪着狡黠与得意的光,谢云曦,你死定了! 被顾非墨当刺客抓了,你是死!被我当场抓住私自跑到府外,回去也是打死! “是吗?”顾非墨扬了扬两道剑眉,薄唇微勾冷哼了一声,长剑一指段奕的客房,“速将门给爷撞开!” “你们胆子还真肥!哪有什么黑衣刺客?里面是咱家奕亲王订的客房。你们不能乱闯!”青一伸手拦在门前。 “奕亲王?”顾非墨瞥了一眼青一,从怀里掏出一份圣旨抖了抖,俊美无双的眼眸中闪着冷笑,“追查刺客,挡路着,杀无赦!” “敢闯奕亲王领地的,格杀勿论!”青一从腰间抽出一只软剑对上顾非墨。 “爷看你是不是不想活了?青一,上个月比武你就输在爷的手里,现在难道进步了?正好让爷来领教领教。”顾非墨冷笑着提剑迎上。 很快,两人便在客房门口厮杀开来,只见剑花嘣闪中,青一果真渐渐的落了下风,头发也被削了几缕,身上的衣衫削成一条条,更有血水飞溅出来,很是狼狈。 “再打下去,只怕你身上的衣衫会掉个干净,或者,你真想让人看见你裤子里那玩意儿是弯的?”顾非墨哈哈一笑。 “姓顾的,你少得意!士可杀,不可辱!”青一气黑了脸咬牙坚持迎战。 顾非墨剑眉一扬,“你是士吗?小爷我怎么看你是娈啊?哈哈哈——” 青一大怒,双手握剑打算拼死一战,谁知屋中段奕慵懒的声音传来,“让他们进来!本王一向秉公守法,青青白白,何惧搜查?青一就不要挡着顾将军的升官发财之路了,人家可是等着升了官之后好娶第十八个老婆回家呢。” “你想干什么?”房间内,云曦马上挑眉看向段奕,这家伙疯了吗?让他们进来?受了伤的他只怕会被第一个当成刺客嫌疑犯,她也会被谢询抓个正着。 但段奕却神色不变,将她腰带一勾,云曦的外衫瞬即散开,她勃然大怒间已被段奕扔到了床上。 段奕的手劲很大,云曦怀疑自己的骨头是不是被跌碎了。活阎罗这是犯神精病了? 随后,段奕也扔了披风,跃到床上并躺在她的身边,顺手扯过一边的锦被盖在二人的身上,又迅速从怀里取出一块透明的物件覆在云曦的脸上。 那东西冰冰凉凉,她伸手抚去,竟也同皮肤一样光滑。 段奕一手支头一手捧着她的脸,微微弯起唇角说道,“想活命,就吻我。” 云曦:“……”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段奕果真附身下来,吻上她的唇。 云曦彻底呆住了,这可是她活了两世的初吻! “段……”她恨不得咬死他。 “这是此时唯一活命的法子。”段奕马上用唇堵住了她要说的话,云曦恼怒着正要挣扎,突然,房间门被人一脚踢开了,脚步声纷乱,来的人还不少。 云曦以为闯入的人会到床上查看,她羞愧得想往被子里缩,但段奕却摁着她的头。闯入的人却并没有一人继续向前,脚步声只在门口停住。 顾非墨看着床上搂成麻花状的二人,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一张脸囧迫得通红。 “怎么,顾将军对本王的床第之事感兴趣?”段奕闲闲开口,但语气中却透着杀气,眼神也同样凌厉。 顾非墨朝云曦看了一眼,看着段奕双手抱拳俯身一礼,“奕亲王,是下臣失礼了,不知是王爷在此……但下臣也是奉旨行事。王爷,得罪了,请容下臣检查您婪宠的面孔。” 而落在后面的谢询从人群里挤了进来,一眼看到床上的两个人也是睁大了双眼,心头顿时一凉,奕亲王还真的在房内?真是那个脾气古怪杀人不眨眼的“阎罗王”? 但看到奕亲王怀里那个小个子男装之人时,又坦然起来,竟管那人背着身子朝向他们,即便是化成灰也认识她!好个死丫头,你居然送上门来找死! “谢云曦,你个伤风败俗的女人,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同男子宣淫!我这做兄长的定要好好的教训教训你!”谢询说着大步向前就要拉起云曦。 段奕则眸光一冷,冷喝一声,“放肆!”同时抬手扔去一只瓷枕砸到谢询的脑门上。 谢询被砸倒在地,额角上更是被砸了一个血口子,疼的他嗷唔一声惨叫。 云曦心中冷笑,兄长?他这一大嗓门的叫嚷,可是将她的“好事”给嚷得人尽皆知了,丝毫不顾及妹妹的名声,有如此做兄长的么?何况她与段奕什么也没发生! “奕亲王,本公子来寻自己的妹妹,奕亲王为什么要打我?”谢询依旧吼着嗓门。 段奕冷笑,“敢窥视本王婪宠的人,都是本王的仇人!她是男子,不是你妹妹!” “他是!” “如果不是呢?要不咱们赌上一赌?以一万两银子为筹码如何?” 谢询往云曦露在被子外面的一只手上看了一眼,那丫头前几日摔了一跤,手上有个未完全好的伤口,他绝不会认错。哼,敢穿成男子衣服来迷惑龙阳之好的奕亲王,她胆子不小!那一万两银子必定会赢,正好他的手头有些紧,“好,赌就赌!” 段奕又看向顾非墨,邪魅的眼波一转,“顾将军也对本王的婪宠起了怀疑?想看她的真面目的,也要赌上一赌才行。” 顾非墨的眼睛一直注视着云曦的半边脸颊,没错,正是那个逃走的刺客,左边下巴上有道半寸长的粉色疤痕,尽管那人侧着半个身子,依旧看得到。 他又看了一眼谢询,这个京中闻名的酒囊饭袋以为那是他妹妹?你就等着输吧。世上竟有如此盼着自己妹妹倒霉的兄长?连脸也没看清就瞎嚷嚷?顾非墨鄙夷一笑。 云曦扫了段奕一眼,他刚才给她弄了个人皮面具戴了,她本就是一身男儿衣,背影好认,正面却又是一人。那两个傻叉这是进了段奕的圈套了,白手得银二万两,这人果然腹黑! “口说无评,得立个字据。”段奕又道。 云曦嘴角抽了抽。狠! 谢询仿佛看到白花花的银子雨落在他的身上,掩住心中的狂喜,“当然得立字据。”万一“阎罗王”段奕反悔了呢。 顾非墨嘴角一撇,“王爷,下臣等着您送银子。”他也看到黑衣人刺客进了酒楼,段奕一直护着那人,只怕是有鬼,如此做只是故弄玄虚。当他顾非墨看不出来? 段奕老神在在,招手叫过青一,“笔墨侍侯!” ☆、033章 信任 两张字据递上,段奕仔细看完后塞到云曦的手里。 云曦眨眨眼,这是给她的?两万两银子赌债的持有人? 段奕伸手招来他的披风,将云曦裹在披风里扶着坐起来,新月如钩的双眼朝屋中几人一扫,“看看她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谢询当先一步跑到床前,撩起云曦的头发仔细看起来,越看越心惊,怎么回事?竟然不是那个死丫头谢云曦? “这是你妹妹吗?”段奕冷声开口。 “奕……奕王爷。”谢询此时不仅是心疼银子了,撞破段奕的好事,还要担心这个“活阎罗”会不会一怒之下要了他的命,“弄错……错了,打搅王爷了,告辞!”谢询惨白着一张脸拔腿就往房外跑。 顾非墨瞥了一眼谢询的背影扯了扯唇角也大步向前,他伸手正要挑起云曦的下巴,被段奕伸手一把挥开,“本王婪宠的身体只能是本王来触碰,顾将军想干什么?难道你不怕你那十八个老婆吃醋打起来?” 顾非墨涨红着脸怒道,“本将没有十八个老婆!”他的手在半空停住,眼睛盯着云曦的脸颊,为什么又不像了?下巴上的疤痕是差不多的位置,但是…… 他突然伸手点上云曦的胸前。 云曦顿时大怒,眼看躲不开了,这时,段奕飞快地抓起她的胳膊拉进怀里,同时单掌迎上顾非墨的手心发出的劲力。 尽管如此,云曦还是被掌风逼得跌到床上,心口也随之一痛,额上更是冷汗淋淋。 段奕大怒,“顾非墨,你想干什么?皇上只说让你追查刺客,没说让你乱杀无辜!” 顾非墨双眉微拧,眼前这人身材娇小,比那黑衣刺客足足矮了一头,且丝毫不会武功,难道真的认错了? 段奕冷笑一声,“顾非墨,这是你要找的人吗?可要看仔细了。” 顾非墨后退了两步,抱拳一礼,“叨扰王爷雅兴了,是下臣认错了人,还望王爷海涵。” “本王原谅你有用吗?那刺客惊的可是皇上与贵妃娘娘,你身为西山军营的总兵将军,负责整个京畿周边几百里的治安,怎肯偏听偏信一个纨绔子弟的只言片语?让那真正的刺客趁机逃脱?”段奕振振有词,说得那顾非墨一脸窘迫,带着人灰溜溜地退出了房外。 青一马上关了房门,而段奕则双眼一闭虚脱的倒在了床上。 “主子——”青一低唤一声抢步上前,见云曦睁大双眼怔在一旁,顿时低声一吼,“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帮忙?” “青一竟敢无礼?”段奕睁开双眼,脸色竟比刚才刚进屋时还要苍白,他疲弱说道,“她并不知情,况且,如果没有她在此,定然骗不过顾非墨。” “可是,主子,要不是您又返回楼下去找她,您何至于困在这里?刚才还对上顾非墨的一掌,那姓顾的功力可不弱。”青一急得哭道。 “你以为姓顾的会傻到只带着几个人?整个京城的街道上,只怕全是他的人,皇上竟然派了他来……”段奕冷笑一声,见云曦仍怔怔地看着他,又道,“你那哥哥,只怕此时被顾非墨追着打呢,你现在可以走了,那南宫辰已被青一引开也不会纠缠你了。” 云曦却向他走过去,“还走得动吗?我有办法带你离开这里。” 段奕涩然一笑,谢家三小姐可是连街道在哪儿也不知的人,出府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能救他?“你能有什么办法?别天真了,现在受伤之人都会被怀疑,何况是有着皇族血统的本王?” 云曦不理会他,而是看向青一,“你设法引开这酒楼的官兵,只要不让人到后院柴房那里就行,我带着你家王爷走。” 青一却是满脸不相信,“别救不了人还害了我们主子!” 段奕看着云曦的脸,不见她有半丝慌乱,而是一脸的镇静,仿佛事情皆了然于心,“本王信任她,也许她真的有办法。” 眼下也只好如此,青一抿了抿唇出了房间,随后,云曦也扶着段奕往楼下走。 透着二楼栏杆的缝隙,云曦看到酒楼一楼的一处角落,顾非墨正双手抱胸靠墙而坐,两脚交叠搭在前面的桌上,正怒火冲冲的对谢询开骂,骂两句后还踢上一脚,砸上一个杯子。 传闻,顾非墨脾气火暴,除了惧怕小皇叔段奕,天下都被他藐视着。十三岁披甲上战场,十五岁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征战数年,从无败过。 他一向孤傲自命不凡,亲姐姐又是当今贵妃,年纪轻轻已被封为一等武威将军,此次抓刺客却是两手空空丢大了脸面。 他不对谢询泄火才怪。段奕随口一句,就让谢询吃不了兜着走。虽隔得远,但那两人的对话她仍听得明白。 “本将那一万两的赌债,你替本将还了!”顾非墨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一敲。 谢询正为没钱发愁呢,闻言抬起头了,“为什么?顾大将军啊,那是你输的,不是小民我啊!” “为什么不是你?哼,要不是你引得本将到客房查找,本将哪会让那刺客跑了?,哪会上了段奕的当输了银子?”顾非墨大怒着拍着桌子,“或者,本将请谢尚书来主持公道?” “啊?别——”谢询吓得跪下了,要是他爹知道他跟人打赌输了一万两,还不得生生剥了他的皮?他咬了咬牙欲哭无泪,“好!”只要将谢婉存在钱庄的银子弄到手,丢个一二万只是九牛一毛。 从二楼雅间到一楼后院的废弃柴房,路程并不远,但段奕竟走得满头大汗。云曦还发现,虽然她扶着他,但他高大的身子竟轻得出奇,问他话,他也是一声不吭。 到了那处地道口,云曦扶着段奕坐下,她抱开一捆柴草,柴草下面露出一块石块出来。她在几个字符上敲击了几下,石块徐徐滑开。 段奕眸光一闪,这才开口说道,“原来此处竟有玄关。”这个女子究竟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事情? 两人正要进地道,突然—— 第19节 ☆、034章 如此手足 与柴草房仅隔了一排外墙的地方,云曦听到一个极为清浅的呼吸声,呼吸声忽而左忽而右,显然那人正在墙外踱着步子,明明隔得如此近,竟然听不到那人的脚步声。 前世的小时候,她听母亲端木雅说过一些习武之人的特征,而外面这人,正是母亲口中所说的已到出神入化的境界的绝世轻功。落地无声,踏雪无痕。 段奕突然眉尖一拧,拉着云曦朝地道里跃去,同进低喝一声,“快关上石门!” 云曦抬手将一排干木柴放倒,隐住洞口,又快速伸手在石板上敲击了几下,石板徐徐关上。两人陷入了一片黑暗中,只听到彼此重重的呼吸声。好险! 而头顶上,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啸声,两人皆是大气不敢出。又过了一会儿,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 段奕从怀里摸出一粒夜明珠塞到云曦手里,“你现在马上回谢府去,你那哥哥刚才没有找到你,必定会回到府中查找,他既然有心想抓住你,只怕不肯罢休!倘若发现你不在,势必要闹出大动静,你必定要吃些苦头了。” 夜明珠的光晕下,只见段奕脸色苍白靠在洞内的墙壁上,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抵在壁上。 “可是你……”云曦自个儿跑掉没问题,可将这人丢下,竟有些不忍了,她承认重生后变得冷血冷情,看到谢府的人与南宫辰处于水深火热里,她的心甚至无比酣畅。 但,面前这人救了她,她无法做到冷血。 “你看起来伤得很重,酒楼这里是不能再出去了,倘若我走了,你……” 段奕挑眉看她,唇角渐渐地浮起笑来,“本王可没那么容易死,你放心好了。倒是你要注意些身边人。” 身边人?云曦眼神微缩。 “真是个磨叽的女人,快走——” 云曦没有接他的夜明珠,“我这里有一颗,你自己的留着照明好了。你……等着我。”说完转身向前跑去。 段奕看着手中那粒龙眼大的夜明珠,嘴角抽了抽,他有那么穷吗?身上会只带一粒夜明珠? …… 云曦刚才从房内走到悦客酒楼时,因为是头次走陌生的道路,前路凶险未卜,再加上好奇心,她走得很慢,用了近一个时辰。 而此时回去因为早已看清了道路,她一路狂奔回到房间里,只用了一碗茶水的时间。 云曦掩好洞口,刚从床上爬下来,这时,一个人影在里间的房门口探了一下头。 里间的门,她记得明明关得好好的?怎么就开了?“谁在那儿?” 那人没回答,一路飞快地朝外跑去了。云曦眉头一拧,想起刚才段奕提醒过她的句话,“注意身边人。” 身边人?会是谁?红珠?绿珠?还是园子里的两个看门的婆子? 这时,她听到园子里传来纷乱的脚步声。 “老夫人,三妹妹也太不像话了,竟将一个男子藏到屋子里,前几日,她沐浴时,还同一个男子单独的处在一块近一个时辰。这要是传出去,人家不会说她行为不端,只会说咱府上的小姐们都是如此,老夫人,孙女已是要嫁出去的人了,三妹妹可还未选人家啊,况且还有二妹妹与四妹妹她们也未定亲啊,她就不顾及一下姐妹们的名声?” 云曦正要解衣的手一顿,谢云岚?她什么时候被放出园子了? “哼——”谢老夫人未发一言,重重的哼了一声,听得出来,她正忍着极大的怒火呢。 众人走到里间的门前,谢老夫人怒吼一声,“把门打开!” 门“吱呀”一声开了,谢老夫人果真看到薄薄的云纱帐里,一个陌生的青衣男子站在三小姐的床前整理着衣衫,顿时气得狠狠的瞪了身边的夏玉言一眼。 谢云岚则马上指着里面那人说道,“老夫人,孙女说的没错吧,三妹妹她屋里果真有个男子……” “夏玉言,还不将那人拉出来!”谢老夫人气得将手里的拐杖狠狠的敲打着地面。 薄纱帐外,依稀可见谢云岚着一身朱红衣裙站在谢老夫人身旁,满脸的得意,她的脸没有戴面纱,居然好得这样快? 云曦快速的扯掉脸上的人皮面具后转过身来,挑起帐子走到外面,她故作惊讶的看着众人,“老夫人,大姐姐,娘,你们这是……” 谢云岚顿时呆住,怎么是谢云曦那个死丫头?不是有个陌生男子在里面的吗?但她依旧不死心,跑到帐子里前前后后翻了个遍,什么也没有查到。“你怎么穿成男子的衣衫?还有没有一点高门小姐的样子了?” 这是找不到她私藏男子的把柄胡乱找个错处吗?云曦勾唇冷笑。 果然,谢老夫人脸色一沉,“三丫头你这是什么装扮?男不男女不女?成什么样子?” 云曦看了一眼夏玉言后,眼眸闪了闪,扑通一声在谢老夫人面前跪下了,“祖母,您有所不知,今天可是我大哥的生辰啊,母亲常常在这一天一个人坐在屋里默默落着泪。孙女猜想,母亲一定是想起失踪多年的大哥了。可孙女又不知怎么劝说母亲才好,便找了一套男子的衣衫穿着,装成大哥的样子,想让母亲宽慰一下,只想告诉母亲,就算大哥他不在母亲的身边,身为女儿的我也一样会孝顺她老人家的。” “曦儿——”夏玉言蹲下身搂着云曦哭起来,“娘的好女儿啊——” 谢老夫人的眼神微闪,渐渐的眼眶竟湿润了,她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个娇小身子的人儿,同样着一身男儿衣衫跪在中年失子的她的面前,“娘,此生,女儿愿终身不嫁代替哥哥孝敬您一辈子……” “娘,女儿会一生都陪着您的,你不要难过了……”云曦搂着夏玉言哭起来。“您可以将我看成是哥哥。” 谢老夫人两眼微阖长叹一口气,“都起来吧,别难过了。”回头见谢云岚杵在那里,顿时大怒道,“有你这样做长姐的吗?你是不是巴不得妹妹有个不好的名声?” 谢云岚惊吓得跪下来,“不是,不……老夫人,我也是担心妹妹,怕有坏人进到妹妹这里来了。” 云曦低头冷笑,她会有这样的好心? 谢老夫人冷哼一声,“你在岚园思过,如何知道这屋里有坏人进来了?说!” ☆、035章 段奕的恶作剧 谢云岚傻了眼,是啊,她是如何知道的?难不成说是她让人时刻留意着曦园? “明明屋中只有你三妹妹一人,却说她屋里有陌生男子,你这是在故意诬陷她!”谢老夫人厉声喝道。“来人,将大夫人请来,让她好好的管教管教她的女儿!” 谢云岚顿时哭道,“老夫人,孙女没有诬陷三妹妹啊,是……是我身边的丫头香玉说的,孙女也是担心三妹妹,才偏听偏信丫头的话了。老夫人,孙女怎么可能害三妹妹啊。” 跟在谢云岚身后的香玉吓得扑通跪下来,“老夫人,大小姐,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啊,也根本没来三小姐这里。” “你还在狡辩?不是你刚才嚷嚷着说三小姐屋里有个陌生男子的吗?”谢云岚伸手打了香玉一巴掌。 老夫人冷喝,“拖下去,打二十板子扔到庄上去,这等下人再乱嚼舌根的话,直接杖杀了!” “大小姐,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啊,大小姐,奴婢是冤枉的——”香玉哭得声声凄惨,但很快嘴巴被人堵住了拖走了。 云曦却并没有放松心情,香玉只不过是个替死鬼,能到她屋中的只有红珠与绿珠,会是谁背叛了她将她的事情告诉了谢云岚? 老夫人回头又看见谢云岚用帕子掩着唇抽泣着,马上一脸不耐烦,对身边的大丫头金珠道,“去将大夫人叫来!” 金珠前脚刚走,又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曦园跑来,那人见到坐在椅上一脸阴沉的老夫人,高声说道,“老夫人,想不到三妹妹竟私自出府,还穿成男子衣衫走到街上,一个侍女也没有带……” “你胡说什么?你三妹妹明明一直在屋里呢!”谢老夫人朝他冷喝一声。 来的正是谢询,他满脸疑惑的走到谢老夫人跟前,“老夫人,不可能,她就在悦来酒楼呢!” “三哥,妹妹一直在自己屋子里呆着呢,怎么会在悦来酒楼呢?”云曦从屋里走出来,一脸委屈的说道。 谢询看着她像是见着了鬼一样,“你……你怎么在这儿?”又看到她一身男儿衣衫,冷笑说道,“好啊,你跑到街上挤在一堆男子中间,现在这是提前回来的么!看你这身衣衫正和刚才穿的一样。” “老夫人。”云曦揉着眼睛哭道,“孙女有没有出过府,您让人问一下门房就知道了,三哥毫无依据的指责,不是有意诋毁孙女么?” 谢询郎声道,“老夫人,我没有胡说,南宫世子也看见她了,还拉着她说话呢。” 什么?谢云岚马上看向云曦,“三妹,你竟然勾引你姐夫?” 谢老夫人吼了一声,“都给我闭嘴!前院的三辆马车都在呢,从永宁街的悦客酒楼到咱们府上,坐马车最快也要半个时辰,走路也要两个时辰,阿询你说你看见曦丫头在悦客酒楼,你也是刚回来,她如何还回得比你早?难不成会分身不成?分明是你在胡说!” 谢询傻眼了,“老夫人——” “给我跪下!” 安氏来到曦园的时候,见到自己的一双儿女正在园里跪着,而那夏玉言母女却坐着,心头马上腾起一股火来。 “老夫人——” “你们就这么容不下曦丫头吗?”谢老夫人打断安氏的话,“好好的一个女孩子,非得诬陷她,坏她的名声?” 安氏一时不敢吭声,自知一定是云岚与谢询惹着老夫人了。“也许是孩子们闹着玩呢。”她讪讪一笑。 老夫人冷哼一声,“锈娘,你马上去牙婆那买几个人来,将曦园的人全部给我换了!” 安氏忙抬头,“老夫人,那几人不是做得好好吗?”那可全是她安在曦园的眼线。 “好好的?”老夫人冷笑,“主子明明在屋里,却传出话去说不在,明明屋中是主子一人,却传出说有男子在场,这等不忠心乱嚼舌根之人就得换!” 安氏无法,心中恼怒也只得照做。 谢云岚与谢询被老夫人骂了一顿后赶走了,等夏玉言也走后,云曦这才匆匆回到里屋,顺着地道去找段奕。 地道的另一头,段奕两眼紧闭的坐在地上,夜明珠的淡淡光晕下,男子虽神色疲惫,但仍难掩通身的俊雅。 听到有脚步声过来,他缓缓的睁开眼,她走时说“等着我”,活了二十多年,头次听到一个女子跟他说等着她,并且还真的来了。 段奕的眼中一丝光闪过,疲弱问道,“你哥哥有为难你吗?” 他在担心她?云曦蹲下身来,“不曾,谢询被我祖母训责了一顿,还罚了跪。” “你没事就好。”段奕看着她微微一笑。 云曦一怔,躲开他的目光,这人越来越跟传说中的不一样了,“他们暂时不会来找我的麻烦,我带你上去找大夫。” 段奕却拒绝说道,“不必了,倘若我到你府上,只会给你添麻烦。我在这里调息一会儿就好。” 云曦却将手伸手他,“我不会那么容易让他们找到麻烦的。只是你这样子……”这地道里阴冷黑暗,无水无粮无药,他能挺过去? “走吧,出去再说。” 段奕看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好。” 云曦扶着段奕从地道里上来后,将他安置在床上,而此时段奕的整张脸已呈现一种青紫色。这绝非是简单的受伤,这应该是中毒了。此时段奕悠悠的醒转过来,“你让人打些热水来放在净房里就行了。” 云曦点了点头,走到外面吩咐绿珠与红珠备好热水,然后扶着段奕进了净房。她心中仍带着疑惑,他是一个王爷,谁害的他? 半个时辰后,段奕的脸色已由青渐渐的变成正常色,他刚穿好衣衫,这时,净房外一个身影一晃,云曦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向他打着手势。“有人在外面偷听。” 偷听?段奕狡黠一笑,指着那浴桶的水低声道,“那桶水有毒,暂时不要倒掉。”说完,段奕飞身跃向房梁,揭开了几片瓦后,消失不见。 云曦正揣测他话中的意思,便听到外面安氏的声音传来,“将门给我打开,堂堂谢府三小姐,竟不顾及名声,藏着男子在屋里。这簪子便是证据!” ☆、036章 安氏的烦恼 净房的门“嘭”的一声被人撞开了,安氏带着一伙人呼啦啦的闯进来,见云曦一副慌乱的表情,安氏更加认为事情必成。“给我搜!” “是,大夫人。”刘嬷嬷挽起袖子四处寻找,却是一无所获。 刚才明明有人在此,怎么不见了?这时,安氏又发现屋中那浴桶的水特别满,心生疑惑,正要走近去看,云曦却慌张的跑来拦着她,“大娘,这只是一桶水,曦儿还要洗浴呢。” 第20节 这叫欲盖弥彰,安氏,好奇吗?段奕说这浴桶的水有毒,倒底是不是真的? “我看这水热气都没有了呢,还怎么洗?”那浴桶上盖着一块大大的布巾,只怕那人就藏在里面,瞧你那紧张的样儿,小妮子这是怕她发现什么了吧。安氏冷笑着伸手去揭那布巾,谁知腿上突然一麻,整个人栽进了浴桶里。 云曦勾了勾唇,如果她没有辨别错误的话,安氏的腿是被某人用暗器击打了,她顺着那暗器射来的声音看去,段奕正坐在房梁上悠哉的抛着一粒石子在把玩。 云曦的嘴角抽了抽。 “啊——”掉进浴桶的安氏惊叫起来,“快来人——” 刘嬷嬷赶紧跑来拉起安氏,只见安氏的肌肤上竟生出了一片密密麻麻的红点,触目惊心。 “大夫人,你的脸——”刘嬷嬷吓得张大了嘴巴。 “我的脸怎么啦?快拿镜子!”净房中就有一面大铜镜,安氏看到自己的脸几乎吓晕过去。回头瞥见云曦站在她身后,顿时大怒,“是不是你故意在水里放了毒,想害死我?” “大娘,这是丫头们打来的洗浴水给曦儿的,曦儿又不知大娘您要来,怎会是故意害您?” “你——”安氏一口气堵在心口发作不出。 在云曦园中其他地方搜查的谢询听到安氏出了事,跑来揪着云曦就要打。 “都住手!真是没有一刻安宁!”园中的喧闹倒底是惊动了老夫人,她喝住了谢询,又瞅见狼狈的安氏,更是生出一阵厌恶。 这时,人群中的红珠突然惊呼一声摔倒在地,一包粉末从她身上掉下来。 云曦捡起来打开纸包闻了闻,“咦,这是七叶紫葵粉,红珠,你怎么有这个?这七叶紫葵粉与水混在一起,皮肤触碰后会全身起红点,啊,就像大娘身上这样。” 红珠一脸惊慌,“老夫人,大夫人,奴婢没有想过要害大夫人啊,奴婢是被人逼迫的——” 安氏正要问是何人,却听谢老夫人突然喝道,“真是个狠毒的贱丫头,堵住她的嘴,拖下去乱棍打死!” 红珠被人拖走,云曦一直没什么表情。当段奕提醒她注意身边人时,她想到的第一个人便是红珠。 谢云香将她推下假山时,当时可是只有红珠在场。她不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一定与红珠脱不开关系。 服侍她洗浴的只有绿珠与红珠,她关上净房门时,外面有人在偷偷的听着。她虽然看不到,却听得到,每个人的呼吸声是不一样的,她听得出那人正是红珠。 但谢老夫人却不容红珠说出她背后的主使,这是在护着谁? 安氏想找云曦的把柄却没有找着,反而中了毒,谢询无端怀疑妹妹,恶意诋毁妹妹被谢老夫人关进了祠堂背家训,要十二个时辰后才能放出来。 园中的下人本来全部要被送到庄子上去,但云曦却单单留住了绿珠,谢老夫人也应允了。 “小姐,奴婢这一世都会好好的服侍小姐的。”绿珠跪在云曦的面前哭泣说道。当从小在一起一同服侍三小姐的红珠在她面前突然被打死时,她心中的确被震撼了。三小姐太可怕了,她怎么知道是红珠要害她? 她本来要被送到庄子上去,将来的命运便是配个农夫庄稼汉,一辈子吃苦受累过着贫穷的日子。而留在府里,不必受那烈日与严寒也有月钱拿。小姐却留下了她,叫她如何不感激? “红珠给了你一副金耳环是不是?”云曦坐在桌边,姿态悠然的喝着茶。有些时候,对待仆人一半用人心与金钱收买,一半还可以恐吓与威慑。 “小姐,奴婢对不起你。”绿珠从怀里取出一副金耳环奉上。 云曦只看了一眼,成色不错,能值上几两银子,这丫头的月银是五百钱,几两银子她可要不吃不喝攒上一年才能买得起。 “既然送你了,你就拿着,我目前还送不起这么贵重的首饰给你,但是绿珠,看人不要看眼前,只要你忠心,比这贵重百倍的东西,我将来也给得起。但是,一旦你背叛,我可能会让你比红珠死得更惨!” 绿珠向前跪行两步,“奴婢发誓,今生今世只听小姐一人的。” “很好,以后,有我吃的,也会有你吃的。”云曦看着绿珠说道。 这几日,夏园,曦园的仆人们接连出事,且都涉及到了小姐们,家生的仆人们身后的关系错综复杂,这两个园的主子又都是懦弱无能,老夫人担心奴大欺主,叫安氏全换成外面买的人。 生人好调教,但用起来却不敢太放手,得慢慢的瞧出了真心再敢放手去用。而绿珠这丫头本心不坏,也看得出是真心护着她的。 只是,是人都会被诱惑,曦园里太苦了,丫头们穿的衣衫全带着补丁,更不用说冬天会冷,夏天受热,看看那日得了热水也会欢呼就可知,外边的人稍微抛出一点诱惑,就会让她们动心。 云曦利用老夫人的手不动声色的除掉了身边不忠的仆人,倒叫府里的人对她刮目相看了,三小姐真是深藏不露。 安氏的日子这几日真是过得水深火热。她起了一身红疹子,平日里,仗着自己在府里姬妾中最为貌美,又是正室夫人,将谢尚书牢牢攥着自己手里,夜夜陪她。 但她起了疹子,谢尚书看到后掉头就走,连她的园子也不进了,几晚都宿在月姨娘屋里。 安氏怒得砸碎好几个杯子,咬牙切齿骂道,“我一定要弄死那个小妮子!” 转眼又到了谢云岚好阁的日子,安氏身上的疹子花了近千两银子才治好。府里的宋大夫看不好,一连看了不少御医都是束手无策。 她只好找到吉庆药房的关大夫,谁知那关大夫竟是个记仇的,他眼皮翻翻,开口道,“一贴药一百两。”安氏心头好一阵抽痛。 好在安夫人终于带着安强走了,但这些日子也将安氏的私房钱也花了个七七八八。 安氏正在烦恼着,又见刘嬷嬷拿着谢云岚的嫁妆单子急急走来,“夫人,您快看看这单子。” 安氏接过单子一看,气得眼前一黑,几乎晕倒,顿时咬牙切齿,“这个死老婆子好狠的心!” ☆、037章 谢询偷银 那嫁妆单子上,原本是一百抬嫁妆,外加五万两白银三处庄子一百亩田地,可如今被老夫人改成了五十抬一万两白银,庄子田地的陪嫁全部取消。 堂堂梁国大族谢氏第一嫡女,又是尚书府嫡长女的女儿,嫁妆如此寒酸,传出去还不被人笑掉大牙?一般的商贾富户也比这个多。 就在几日前,同为尚书的刑部尚书家嫁一个次女儿,那嫁妆也有八十抬呢。 “夫人怎么办?老夫人已通知族里了,几位族里长老也点了头,说公中只出这么多嫁妆。”刘嬷嬷也有些忧心,嫁妆单子实在太难看了。 安氏心头怒火冲天,却也无法发作,因为有几个来吃酒的夫人问起老夫人,谢大小姐怀身子有几个月了,还推荐几个经验丰富的稳婆问谢府要不要。 那言语中透着讥讽。 带着身孕出嫁,梁国建国以来谢府可是头一家。一向重规矩重门风的谢老夫人只觉得一张老脸丢了个精光,她无处发火,只好拿嫁妆单子开刀。 安氏心头郁闷,她又答应了晋王府,会送一百抬嫁妆与五万两白银及一些庄子田产做女儿的陪嫁。 要是毁约了,不但传出去让世人耻笑,还会失信晋王府,再加上云岚可是带着身孕出嫁,本就丢了晋王府的脸。不拿丰富的嫁妆堵晋王妃的嘴,云岚嫁过去还不得给她穿小鞋? “怎么办?拿我的私房银子来补上。”好在从那谢婉的手头弄了些钱财,虽然不多,但正好补上。 那该死的谢婉,好不容易从她身上弄到人皮地图,却成了空白。安氏心中又骂了一顿谢婉。 发愁的不止是安氏,还有安氏的小儿子——谢家三少爷谢询,谢询那日与段奕打赌输了,这几日时不时收到催钱的信。 信是云曦以段奕的口吻写的,她每日写一封信让绿珠悄悄的扔到谢询的园子里,信中或是夹带一把小刀,或是夹带一包砒霜,或是一根绳子,或是写着要将信转给谢尚书看。 她并不缺钱,就在三日前,她已去过一次万鑫钱庄,她的百万两银子还在。但是,她喜欢这种讨债的乐趣。 安氏欠了她的,这谢府欠了她的,她要讨要,她要加倍的拿回来! 绿珠送完信后回到曦园,云曦正站在桌边练字,冬日暖阳从窗外射进来,照在她的身上,明明衣着普素,却通身散着一种高贵的气韵,让绿珠只想跪倒膜拜。 “小姐,信送到了。”绿珠拘谨的走过去,小姐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了,她怎么会有钱呢?三日前,小姐居然给了她二两银子让她做两身新衣穿。可小姐平时的月钱不是都不够用吗? “很好,明日你设法出一趟府,到悦客酒楼的柜台处取一个锦盒,记住让别人去取,你不要露面。”云曦说着又递给绿珠五两银子,“有二两是给你出府雇马车的费用,有三两你拿去给人做小费。记住,你千万不要自己去取,否则会引祸上身。收到锦盒后送到奕亲王府上。” 绿珠认真的说道,“小姐,奴婢记住了。” 谢询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今日收到的信中说,明日午时前,若不将银票放在悦客酒楼的柜台处,奕亲王会亲自上门来取。 那奕亲王是谁?是说一不二的主,他要是对父亲说了,父亲还不得打断他的腿?再说明天是什么日子?那是他亲妹子出阁的日子。这么重要的日子里,他要是给谢府抹黑了,老夫人也不会饶了他。 谢询烦燥的走到安氏的园子里,这事只有跟母亲说了。 安氏的聚福园,因为安氏正与贴身仆人刘嬷嬷说着机密话,将不相干的仆人遣散得远远的。 三门处的丫头见是三少爷,并没有拦着,而二门前又没人守门,谢询没人通报一路走到里屋前。里屋的门关着,谢询正要敲门,便听到里面的安氏说,会拿出四万两银票给谢云岚做嫁妆。 四万两? 听得谢询的眼睛都直了,心中直说母亲偏心,族里给云岚的嫁妆已有五万两了,母亲还加四万两?不行,他得拿走一半。 他却不知谢云岚的嫁妆已被减少了。 安氏取了银票让刘嬷嬷送去岚园给女儿,开门时见小儿子来了。 “母亲为大妹妹出嫁的事操劳得都憔悴了呢,儿子瞧着心疼,特意叫厨房里熬了燕窝粥来。”谢询笑着提着一个食盒放在安氏屋里的桌子上。 “特意”是没有的,谢询记得刚才从大厨房经过时闻到了燕窝粥的味道,他马上跑回去盛了一大碗。谢询生得风流,又是一张能言善变的蜜嘴,在府里的女仆中颇有人缘,他哄得几个厨娘心花怒放,愣是将老夫人的燕窝粥舀了送给他。 四个子女,大儿子一心忙着自己的政务,极少与她交心,大女儿任性娇蛮,小女儿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儿,与她说不到一块。只有这个小儿子,几乎天天都围着她转,她心中在想什么烦什么,他都知晓,生了四个总算有个知冷暖的。 “你来得正好。”安氏上前拍着谢询的肩头欣慰一笑,转身对刘嬷嬷说道,“这银票还是让三少爷送去吧。他兄妹们在一起的日子也少了,正好让二人多多说会儿话。” 刘嬷嬷知道,她再怎么是安氏的贴心人,也比不过人家血亲关系,但她也不计较,府中一百多仆人,她是安氏之下众人之上,已足矣,遂将银票递到谢询的手里,笑着说道,“劳烦三少爷跑一趟了。” 有银子跑十趟也没关系,谢询心头的一颗大石头咚的一声落地了,他乐得两眼放光,捏着几张大额银票几乎想吻上去,“娘,您放心好了,儿子定会亲手交到大妹妹的手上。” 次日午时后,绿珠回来了,递上一个锦盒给云曦。 “这是什么?”她打开来看,两张一万两的银票正躺在锦盒里。云曦挑眉,“绿珠,我不是让你送到奕亲王府上的吗?你怎么又拿回来了?” 绿珠哭丧着脸,“小姐,你有所不知啊,奴婢去了那府上,在门前站了快一个时辰了,那府里人愣是不让奴婢进去,奴婢都给他们下跪了可他们怎么也不收,有一个老头还凶神恶煞的拿棍子要打奴婢呢,奴婢吓得拼命跑,胳膊上都摔破了皮。小姐,你看——” 绿珠说着挽起袖子给云曦看,果真胳膊上有道摔伤的口子,云曦安慰着绿珠,“辛苦了绿珠,你先下去上点药歇着吧。” “是,小姐。” 绿珠退下后,云曦捏着两张银票犯愁了,有见过赶讨债的,没见过赶送钱的啊! 她揉着额头,却听见头顶上一声衣袍飘动的声音响过,有人藏在她屋中的房梁上了。 ☆、038章 棋子 云曦顿时没好气,她柳眉一竖,冷笑说道,“王爷对小女子的房梁这么喜欢,小女子不如砍下来送到王爷您府上如何?” 段奕刚跃上房梁,还没摆上一个舒适的姿势,闻言只得又跃下来。他弹弹袍子上的灰,旁若无人的走到云曦的桌边随手便拿了一杯茶喝了。 云曦睁大了眼,那杯中的水可是她喝了一半的,他……他不嫌弃? 段奕并不理会她的惊愕,又施施然的躺到一旁的小榻上,狭长如新月的眼眸瞥向发怔的云曦。 “砍了房梁,这房子可就毁了,岂不是可惜了?不如就留在你房子上。但你既然说送与本王了,本王便欣然收下,日后来谢府没地儿坐,这房梁也是处不错的地方,多谢。” 云曦:“……” 段奕的脸皮是城墙做的么?厚到史无前例了。 她又想起那两张银票,走到段奕跟前甩到他怀里,“这是你的赌债,为什么不要?” 段奕看了一眼那银票,目光又锁在云曦的脸上,“这是本王送给你的。” 送给她?云曦的脸色马上大变,她冷冷的嗤笑一声,“王爷将小女子看成什么了?那青楼卖笑的歌女?还是街上乞讨的花子?如果不是?为什么要送?小女子与王爷可是非亲非故。俗话说无功不受禄,这银子,小女子断然接受不起。您请收回!我原本以为王爷是个性情中人,谁知竟看错了!也学那纨绔子弟拿钱财哄骗良子女子。” 第21节 段奕哑然看向云曦,带几分嬉笑的脸顿时肃然起来,“我是真心送给你的。”她的日子过得甚是清苦,别的帮不了,不如借上次之事让她收下银子。 云曦不再理会她,冷笑着拉开房门,“王爷,这是女子的闺房,您不宜久留。” 段奕的眸光在云曦的脸上停了许久,“好,我收回银票就是了。”但随后,他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银子不要,这个总可以要吧,关键时刻,它可以救你一命。你送我房梁,我送你玉佩,两不相欠。” 云曦:“……”有这样的交换吗? …… 谢府前院宾客满棚,段奕面前摆着的酒水却并未动上一分,谢尚书来敬酒也被他赶走了,其他的人更是不敢上前,他眼风一扫阴风阵阵,众人很自觉的离他三丈远,都怕得罪这个脾气古怪的“活阎罗”。 青一不解他为何事发愁,“主子——” 段奕看着一棵树发呆。青一眨眨眼,谢府的这棵树有什么问题吗? “青一。”段奕皱着眉,“你说,本王送一个女子一大笔银子,她不要反而生气了,是何意?” “女子?!”青一睁大眼?“王爷将银子送给何人了?” 段奕脸色一沉,“这是你关心的事吗?你只说这样对不对?”每天都与这群“男宠”们混在一起,他都不知道该如何与女子交往了,心中很是郁闷。 “主子,不收银子的女人只有一种,就是良家正经的女子,这样的女子最是看重名声,主子您无端送人银子,人家当然不要,要是爽快的收下银子的,那是青楼卖笑的。” 段奕挑眉,凝思了一会儿,突然起身离开席位。 青一一脸茫然,主子的情况不对啊。 …… 谢云岚到祠堂里跪别,一众姐妹都去相送,唯独不见三小姐云曦,老夫人派丫头来曦园请,云曦却睡在床上,推说病着了,去了恐将病气冲了喜气。她本就常年生着病,众人也没有认真理会。 她让绿珠守在门外,关好里屋的门,又从地道里出了府。自从园中换了一批新人后,房前不再有人敢偷听,而绿珠又被她震慑住了。 云曦依旧是一身少年的打扮,脸上戴着那张段奕曾贴到她脸上的人皮面具,银子绝对不能要,东西嘛,先用着再说。 东风街是京中的一条平民街,住的人三教九流都有,云曦雇了一辆小油布马车在胡同里蜿蜒了许久,最后在一座不起眼的小院前停下。 人还没进那院子,她就听到院里有一个女子在惊呼救命。 云曦捡了一块砖头在手里,一脚踢开院门,看到一个长得肥头大耳一脸猥琐的中年男子正在拉一个女子的衣衫。她想也没想扬手便朝那男子的头上拍去。 “啊——”那男了惨叫一声,头上立刻崩出血来。“你他娘是谁,敢打小爷,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云曦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青天白日之下调戏良家女子,按大梁律法,当判三年监禁并杖打五十棍子,另罚银五百两!”那男子也不惧怕,梗着脖子道,“什么良子女子?她是我花了一百两银子买的媳妇!” “证据呢?”云曦冷声道。 “当然有。”男子从衣兜里取出一张单据抖了抖,“这可是这女人的家里人写的,白纸黑字还有手印呢!” 云曦看了一眼后飞快的夺了过来,两下便撕了。男子大怒着伸手就要打云曦,云曦冷笑着掏出一枚玉佩晃在他的面前,只见那玉佩雕刻精美的云纹中间,两条玉龙盘绕着一个“奕”字。 “你是……奕……奕亲王的婪宠?”传闻,奕亲王对他的婪宠疼如至宝,谁要是欺负上了,奕亲王会亲自上门找那人算帐,轻者断胳膊断腿,重者直接杀掉。 男子的脸色马上变了,连滚带爬的跑出了院子。 什么?她怎么成段奕的婪宠了?云曦的脸都黑了。 “多谢公子相救,小女子愿给公子做奴做仆来报答。”得救的女了已整理好了衣衫在云曦的身后盈盈一拜。 云曦压下心中对段奕的怒火,收了玉佩,转身对那女子笑道,“柳姑娘,你要报答我做我的仆人,可你那南宫辰表哥怎么办?他岂不会伤心?” 女子低下头来,渐渐的脸上绯红一片。 柳晴柔,南宫辰姑姑的女儿,南宫氏不顾家中的反对与京郊一个书生私奔了,在生下柳姑娘的当天难产而死,三年后那书生父亲也死了。 因为南宫氏是私奔嫁到柳家,觉得丢了脸的老晋王盛怒之下宣布与南宫氏断绝关系。因此,无依无靠的柳晴柔在柳家过得甚是凄惨。 今年,柳家人要将十五岁的她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富户做填房,她不同意,带着奶娘逃了出来。 云曦是无意间看见一个说着京郊口音的老嬷嬷来找南宫辰,而南宫辰对那嬷嬷的态度也甚好,还给了钱物,便偷偷的尾随嬷嬷寻到了这里。 但谢云岚却并不知晓柳晴柔的存在,如果将她送到晋王府上呢?云曦的唇角绽放出一丝幽冷的笑容。 好吧,前面宅斗神马的写得太长了,收藏不涨啊,咱们换战场吧,各种求啊,求收,求留言,求赏,╰( ̄▽ ̄)╮ ☆、039章 挑拨 云曦将一旁已被打得晕过去的嬷嬷扶起来,又喂了些水将她待弄清醒,主仆俩对她千恩万谢。 “你是表哥的朋友吗?是他让你来的么?”柳晴柔看着云曦问道。她个子高挑,肤白如雪,一双杏眼水莹莹的,特别是一头头发,乌黑油亮,更平添了几分柔媚。这副相貌,让人心中不由得生起一种保护欲,难怪南宫辰常常来看她。 “我是南宫世子的朋友,南宫世子近几日都很忙,便让在下来看望姑娘,送些银钱给姑娘使用。他说忙过了这几日便来接姑娘到府上去。”云曦说道,同时递上一包银子。 柳晴柔并没有怀疑什么,让嬷嬷接过银子,她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云曦看了她一眼,故作欲言又止的微微一叹。 果然,那柳晴柔忙问道,“公子,可是表哥那里有为难之事?” “的确,今日是他大婚的日子,他想来看你却脱不开身。”云曦说着拿眼悄悄的看向柳晴柔。 柳晴柔的脸色煞时一变,玉齿咬着下唇,两眼泪光莹莹,目光有些发直的喃喃说道,“他既然今日大婚,怎么能出来看我呢?”但马上又冷然一笑,“他可如愿以偿的娶回了谢家长女。” 云曦总觉得这姑娘的笑有些诡异,“姑娘不要伤心,他虽然娶了那谢尚书的女儿,其实心中想着的仍是姑娘你,小生就不止一次见他拿出一块帕子来看,那帕子上锈着几缕垂柳。” 柳晴柔的眼里马上又泛起光来,喜道,“他记着我就好,不求他日日来看我。” 南宫辰有没有想着柳晴柔有没有一块锈着垂柳的帕子,云曦并不知晓,但那地上却掉了这样一块帕子,她随口胡诌了一句,反正这姑娘说起南宫辰时就两眼放光,一脸娇羞,想必爱慕着南宫辰。 只是,如此佳人可知芳心错许? “柳姑娘。”云曦想了想,还是多问了一句,“南宫世子已有了世子妃,姑娘心中对他好,只怕他也不能分出一分心思给姑娘了。” “不!”谁知柳晴柔坚定的说道,“我不在乎,不管他有没有娶妻,我一样的要喜欢他!” “为什么?”云曦有些诧异,这姑娘的眼神让人有种莫名的熟悉感,那是……同她一样的执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执着。 “没有为什么。”柳晴柔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多谢公子的善意提醒,小女子的心中自有分寸。” 云曦了然一笑,“看来是在下多心了。南宫世子说明天让在下来接姑娘去晋王府。” 柳晴柔忙低头道谢,低垂的眼睫轻轻的眨了眨。 从柳晴柔的小院出来,云曦没有急着上马车,而是恭恭敬敬的走到一株树前拱手深深一礼,“小生拜见顾将军。”那树上没动静,云曦扯了扯唇角,又道,“顾将军不去谢府吃酒,却冒着严寒来跟踪在下,实在是辛苦了。” 这人跟踪她许久了,不会是又想起什么来再来查她吧? 树上的顾非墨闻言眼神一缩,翩然落下,背剪着手大步走到云曦的面前。墨色锦袍衬得他身姿挺拔,一双剑眉微扬,通身彰显着一份冷傲之气。 顾非墨幽深的眸子从下到上的打量着云曦,声音幽冷的开口,“你耳朵甚好。” “过奖了,将军轻功甚好,只怕奕亲王都要逊色几分。”云曦依旧谦恭。 顾非墨的眉毛动了动,神色依旧冷峻,“你不是奕亲王的婪宠吗?居然来看南宫辰的表妹?本将可不记得奕亲王与晋王府有交集。还是你在搞什么阴谋?” 云曦惶惶说道,“在下不过是个婪宠,怎么会使阴谋呢?打死小人也不敢。实不相瞒,小人本是谢府的人,是尚书大人送给奕亲王的,以前常给南宫世子跑腿当差。今日南宫世子大婚抽不开身,看到奕亲王身边的小人便差使小人来给柳姑娘送银子。” 原来如此,顾非墨眼神骤然一冷,“你可以走了。” “多谢将军。”云曦又是一礼,错开顾非墨的身子向马车快步走去。 顾非墨来的可真是时候,谢府与顾家本是一条船上的人,而段奕却是个复杂的存在。病体缠身的皇帝,年幼的皇子,成年的皇弟,这朝堂上看似风平浪静实则藏着风云。 顾贵妃膝下只有一个两岁的儿子,且是皇上唯一的子嗣。皇上又时不时病倒,前段日子甚至晕倒在床两个多月,宫中都险些要备上后事了。 顾家为了拉拢谢府,有意让谢锦昆接替老顾太师的位,如果此时传出谢府与段奕有来往的话…… 马车上,云曦从怀里取出一张名册图,手指在上面勾了几下。谢府,只怕不能如往常一般平静了。 …… 云曦回到谢府的曦园时,一切都和她离开时的一样,平静,像一处世外桃园。 而谢府的前院里则是另一副天地。 鞭炮声一阵一阵的响,其间,夹带着声声礼乐声。只是南宫辰的表情淡淡,让安氏极为恼火,又看到那花轿只是区区四人抬,且迎亲的队伍只有寥寥十来个人,竟同那乡下人娶媳妇的排场一样,安氏更是火冒三丈。 “他南宫辰想干什么?过了河就拆桥么!”安氏气得砸碎了一个杯子。 谢锦昆反倒是镇静的,喝斥了一声安氏,“事到如此,发火有什么用?前天皇上突然召见了南宫辰,君臣二人单读相处了三个时辰,要知道皇上至登基以来还从未与一个臣子单独相处这么久的时间。那南宫辰还去拜见了顾贵妃,出宫时顾贵妃还派身边的大太监将他一直送到宫门处。如此看来,皇上这是想重新启用晋王府的意思了。” “哼,他还不是依仗老爷您?”安氏冷哼一声。 “你懂什么?”谢锦昆冷笑,“若是以前,他在我的面前根本是大气不敢出,可是这几日,云岚丢了他晋王府的脸面,他又被皇上看重,只怕将来咱们根本掌控不了他。” 这话直说到安氏的心头上,“老爷,咱们如今该怎么办?” “怎么办?让云岚守好她晋王世子妃的位置,她要是不做出未婚先孕的事来,咱们何至于处于被动之地?她那个直脾气,你让人看好她,别给我惹出事来,不要事情不成反而引火上身。” ☆、040章 羞辱谢云岚 这如此寒酸的花轿,如此零星的迎亲人,态度如此冷淡的新郎,谢云岚在心头反复告诉自己,这一定是在做梦,这不是她的花嫁,不是的,绝对不是! 但轿子到了晋王府,面前赫然出现的黑底流金的“晋王府”三个大字又在刺激着她的眼睛,她没有来错地,这是真的。 南宫辰下了马,却没有掀花轿的帘子,才走到门口,他便摘了身上的喜花扔了花翎帽子,也没有吩咐什么,便独身一人大步走进了晋王府。留下送亲的人面面相觑。 谢云岚坐在轿子里左等右等手中绞着帕子心急灵焚,好在喜婆们圆滑机灵,说笑着掀起轿帘将谢云岚扶了出来。 谢家送亲的谢诚与谢询都是忍着一股怒火,被谢云岚一个眼神给压下去了。一抬一抬的嫁妆被送进了晋王府,谢家人至始至终都没有看到晋王爷与晋王妃,连晋王世子南宫辰也不见了踪影。 下人们的回复是王爷旧病复发了,王妃正照料着呢,而世子爷因为担心王爷的身体也去主院看望去了,世子妃既然已是南宫家的人了,也不必拘理,随意就是。 随意?谢云岚气得心口发疼,这是应该随意的时候吗?这是根本不将她当回事! 更有一婆子说道:“世子妃已经有了身子,而王爷又病倒在床,王妃吩咐下来,大礼就不要行了,让您多多歇息着养着身子就是了。”说完拿眼往谢云岚的肚子上瞥了一眼,眼中带几分蔑视。 谢云岚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心头发作不得。 酒宴还是有的,只是宾客寥寥,谢家两兄弟忍着一肚子的火,酒也没吃,便匆匆回了谢府,纵使心中有气,但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他们也无可奈何。 因为,晋王府除了迎亲的人少了点,没有拜堂外,其他的礼数并不缺,连谢云岚世子妃的诰命玉碟也送到喜房。 谢云岚在喜房里生着闷气,晋王府的仆人们倒是没有忽视她,时不时的来请安问个好,但直到天黑掌灯也不见南宫辰露面。 她再也忍不住了,扑到床上哇的一声哭出来,四个陪嫁的丫头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安慰,两个老嬷嬷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上前扶起谢云岚,“小姐仔细身子啊,您还怀着小世子呢。” “我不要你管!去!你去将南宫辰给我找来!”她要问问他,他倒底是怎么想的! 第22节 那嬷嬷的神色挣扎了几下还是应了声退出去了。而四个丫头杵在一旁不知该做些什么。谢云岚气得朝几人怒喝,“都给我退出去!”没一个看着顺眼的,母亲这是都选了些什么人给她?木头呆子似的。 那几个丫头虽然胆怯,但却是安氏精心挑选的,容貌艳丽,性情乖顺,为的是博取南宫辰的好感而又不至于脱离谢云岚的掌控。 只是谢云岚不明白安氏的想法,她以前的那几个丫头个个都和她的性子一样泼辣,用得非常顺手,却被云曦使计赶出了谢府。谢云岚想到这里心中对云曦又恨上了几分。 谢云岚的陪嫁黄妈妈在晋王府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南宫辰,只得硬着头皮回新房复命,少不得被谢云岚一声喝骂。 钱奶娘安慰着谢云岚,“小姐,时辰也不早了,还是先歇着吧,您肚里有小世子,怕什么?来日方长。” “可是我不甘心啊——”谢云岚扑到钱奶娘怀里大哭起来。 不甘心?新房外,柳晴柔的唇角微微一勾,眼神中闪过一丝厉芒,她扭身看向身后的嬷嬷,“阿姆,敲门。” 阿姆看了她一眼,伸手在门上拍了拍。她的心头是疑惑的,为什么姑娘自打半月前昏倒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她不是不喜欢南宫世子吗?为什么非得来这晋王府? 屋中的人听到敲门声,都是神情一振,尤其是谢云岚,她抹了把泪水马上招呼着身边人,“奶娘,快拿胭脂来给我补补妆,喜子,准备酒水。春玉,将那暖炉的炭火挑得旺旺的。” 里屋里忙得人仰马翻,谢云岚看看镜中的自己并无半丝狼狈后,又急着唤人,“快去开门,世子爷一定等得急了。” 丫头开了门,见门口站着一个姿色美丽的年轻女子,不禁怔住了。王府中,不曾听说有年轻的小姐啊? 柳晴柔看也不看发怔的丫头,直接走了进去,谢云岚笑吟吟的正要开口,一见来人也怔住了,她眉梢马上一挑,冷然开口,“你是谁?”赁直觉来者不善。 柳晴柔微笑着绕着谢云岚走了一圈,今天那位少年跟她说南宫辰今日大婚,她便坐不住了,她等不及到明天。 进晋王府也没有想像中的那么难,她递上南宫辰的一张手札时,门房便让她进了府。南宫辰还给她安排了一所大院子,但她更希望见的却是这位世子妃。 这女子一身紫色衣裙,如墨的长发只简单的挽了一个坠马髻,一只金步摇斜斜插在发髻里轻轻摇晃着。柳叶眉,杏核眼,鹅蛋脸,走路腰姿轻扭,柔若无骨,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是透着娇媚。 女子看着她并不答话,而是一直笑,开始是嘲笑,接着是冷笑。直笑得谢云岚心头腾起一股无名之火,“放肆!竟敢如此无礼的直视本世子妃!” “哦,原本是世子妃妹妹,姐姐这里有礼了。”柳晴柔温和一笑,“阿姆,将礼物送上来。” 阿姆呈上一个礼盒,谢云岚接也不接,伸手打翻在地,挑眉怒道,“姐姐?你是本世子妃哪门子姐姐?” “这是世子妃,你是哪来的?敢如此无礼!”钱奶娘上前一步大喝,伸手便要推柳晴柔。 柳晴柔眼神一眯抢先一步扬手便是一巴掌甩到钱奶娘的脸上,“大胆奴才!主子们跟前,轮得到你一个下人来说话吗?” 打得那钱奶娘脑袋一蒙,主子? “阿姆,告诉她们我是谁。”柳晴柔声音清冷,“免得下次见了又忘了礼数。” 阿姆道,“这是晋王世子的表妹,柳姑娘,比世子妃年长半岁,世子妃当喊一声姐姐。世子爷刚才喝多了酒,已在柳姑娘院中歇下了,众位就不要等了。” “可听清了?”柳晴柔说完扭身扬长而去。 “什么——?”谢云岚气得将柳晴柔送来的礼物盒往那门上砸去,“南宫辰,你不能这样待我!”大婚之日,南宫辰就宿在别的女人院里,还纵容那小狐狸精来气她? 那礼物盒子撞在门框上又啪的掉在地上,一幅锈品弹了出来。 这锈的图案如此眼熟,那是—— 谢云岚吓得脸色一白,瘫软在地。“不可能——” ☆、041章 谢云岚的恶梦(二更) 掉在地上的是谢婉曾锈过的一幅蝶戏百花图,那是双面锈法,光一朵花的颜色就多达一百多种,层层叠叠繁琐无比,却又是栩栩如生。全京城只有那个死贱人会。 但是,谢婉的东西不是全被娘烧掉了吗?怎么还会有蝶戏百花图出现?还有这锦缎上锈的几个字,也是谢婉的笔迹。 姓柳的贱人怎么会有谢婉的东西?她将这锈图送来又是什么意思? 谢云岚的心里生出几分恐惧与烦躁来。 她叫过身边的丫头,“喜子,去,打听一下刚才那个柳狐狸精是怎么回事。”她与南宫辰交往五年了,并不曾听说有这么一个表妹啊。 柳晴柔来到晋王府的动静很大。晋王府娶世子妃早被世人笑淡了一番,晋王妃正在火头上,对府中的事情懒得管了,一并丢给南宫辰。 南宫辰看到柳晴柔时,眼前忽然一阵恍惚,紫色披风的风帽下,是一双清澈的大眼睛,与前几日的她似乎有什么不同了,总觉得她的一颦一笑似在哪见过。但绝对不是属于曾经的柳晴柔的。 对于这个表妹,既然是姑姑唯一的血脉,他理应关照。原本是想将她找个人家嫁了,但她说所租的房子突然被房东强行收回了,已无处安身。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将柳晴柔安置进了晋王府。 南宫辰在宾客间礼数性的走了一番,便准备回书房。淡淡月色中,一个紫色的人儿倚在树下望月亮,南宫辰心头一悸,脚步不由得朝她走了过去。 “表哥?”柳晴柔从树下走出来柔柔一笑。 “你怎么在这儿?夜晚天寒怎么不回去睡觉?”南宫辰问道。 柳晴柔举了举手中的一个布袋,笑着说,“我刚才收了些梅花花瓣,准备回去做落梅酒。” “落梅酒……”南宫辰眼中一丝光闪过,口中喃喃念道。“你会做落梅酒?” 柳晴柔点点头,“会啊,从小就会了呢。”她跟着她学了五年,她手把手的教她,怎么会学不会?她甚至夸她青出于蓝了,“表哥要不要尝尝我的手艺?我院里还有一壶。” 南宫辰默了默,点头说道,“好,我以前也喝过一个人酿的落梅酒,不知你跟她酿的味道是不是一样。” 晋王世子的喜房安在王府的东院一角,是用府里的荣禧院改建的,院子颇大,倒也没有怠慢新世子妃。谢云岚在里屋正等得焦急不安时,陪嫁丫头之一的喜子跑来了。 “小姐,奴婢查清楚了。”她喘了口气说道,“那柳姑娘是世子爷的表妹,名字叫柳晴柔。是府里姑奶奶的女儿。柳姑奶奶生下她就死了,后来姑爷也死了,柳姑娘就来投奔王府。以前王爷和王妃是不喜欢她的,根本不让她进王府,不知怎么的今日倒收留她了。是两个时辰前才来的王府。” “柳姑娘,柳姑娘,叫她柳狐狸精!”谢云岚气哼哼的吼了一句,“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你只说,世子爷对她的态度是怎样的,是不是喜欢她?” 她哪管她柳姑奶奶柳太奶奶,她只关心是不是威胁了她的世子妃之位。 喜子怯怯的缩了缩身子,“据府里人说,那柳……柳狐狸精前次来府里时,世子爷也没同意她进府,但是今日一看到她就让她进来了。” 一看到那狐狸精就让她进府了?南宫辰可真会挑时候,不,是那狐狸精真会挑时候。“说,世子爷呢?真在那狐狸精的院子里?” “是……是的。府里人说看见世子爷进了扶风院就没出来过。”喜子道。 还真不知廉耻了,一个大姑娘,就这么留一个男人在院里?这天黑月高的晚上,他们这是……,谢云岚气得脸色发黑,丝毫不觉得她曾经也同柳晴柔一样,未嫁时就同男子媾和。 她咬了咬牙,“走!都跟我去抚风院!就算是世子爷要纳妾,也要经过我这个正妻的同意!” “小姐,咱们是不是要等到明天再说?必竟都晚上了,世子爷怕是都已歇下了。”钱奶娘在谢云岚的仆人们被老夫人处罚时,正好告假去了老家,躲过了一劫,她曾是安氏的陪嫁之一,对安氏母女忠心耿耿,眼下谢云岚的风言风语传得正多,又冒冒失失的去扶风院闹,只怕更让晋王府的人不喜。 “明天?到明天的话黄花菜都凉了,那柳狐狸精还不得趁机踩着我上天了?洞房之夜同世子爷宿在一起,她指不定怎样得意洋洋呢!”谢云岚不理会钱奶娘,率先朝外走去。 她做事从来都是一意孤行,否则也不会造成未嫁先孕。南宫辰引诱她有其中一份原因,她自荐枕席也占了很大一部份因素。 钱奶娘见劝不动谢云岚只好唤了丫头都赶紧的跟上,喜子打着灯笼走在谢云岚的一侧。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到了一座院落,谢云岚抬头,见院门的门楣上书着三个大字,那字的墨迹崭新,大约新写上去不久。 扶风?若柳扶风?柳晴柔这个狐狸精敢将她不放在眼里。 “给我将门砸开!”谢云岚怒指着扶风院的院门。院门被撞开,院中也没有丫头拦着她们。谢云岚一众人呼啦啦的进了里屋。 里屋里帏幔低垂,谢云岚一把将帐子扯开,床上的南宫辰与柳晴柔正衣不附体的交缠着躺在床上,见有人进来,柳晴柔柔弱无骨般掀被而起。 只着了一件艳红牡丹图肚兜的柳晴柔,朝床前几人不屑一笑,将凌乱的头发顺手缕了缕,“妹妹所来何事?世子爷刚才累着了,可不要吵醒他,男人做了这种事,妹妹也不是黄花大闺女,应该比初经人事的姐姐懂。” 谢云岚看到床上那两具白花花的肉体,和柳晴柔身上斑斑点点爱抚过的红印,气得浑身发抖两眼发黑,“黄妈,给我将那个贱人拉下床来!” “不用,我自己有脚会下来。”柳晴柔挑衅一笑,“妹妹看着这床榻有没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谢云岚一呆,似曾相识?那日,谢婉怒气冲冲的冲进筱园的东厢房,看到了她与南宫辰…… 谢婉?刚才那双面锈的一百多种色的蝶戏牡丹图…… 柳晴柔的笑让她突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一股冷意猛地袭上身来,从头到脚的冷,她哆哆嗦嗦的指着柳晴柔,“你……你倒底是谁?” ☆、042章 羞辱 正当谢云岚发怔的当头,柳晴柔突然阴阴一笑,捞起床上的一个瓷枕就朝那群丫头婆子们砸去。 众人吓得往后一跳,瓷枕在地上迸裂开来,瓷片四溅。 柳晴柔似乎是砸上了瘾,将那花盆,梳梳台,床架子,桌子椅子一股脑的全砸的砸,推倒的推倒,然后又将一盆水往自己的身上倒。她的嬷嬷阿姆慌慌张张的来看究竟,也被柳晴柔扯乱了头发与衣衫再给当头淋了半盆水。 “小姐,你这是……”阿姆看着柳晴柔的样子很是吃惊。 而谢云岚一众人完全被她搞蒙了,这女人一会儿妖,一会儿诡异,一会儿耍疯,莫不是个神精病? 没片刻,整洁明亮的屋子像是被强盗给打劫过一样。柳晴柔抹了把脸上的水就往外头冲,边跑边喊,“救命啊,世子妃要杀我啊,来人啊——” 什么?她杀她?这个贱人在胡说什么?谢云岚气得直咬牙,这才发现那柳妖精正算计她呢。 钱奶娘反应快,她跺了跺脚,朝身后的几个发愣的丫头大吼一声,“还不快拦住她!”她那样子被人看见了,小姐就算长了八张嘴也说不清了。 谢云岚也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不对劲,发狠的追出去。 只是她们才到院中,便被几个人给拦住了去路,而那柳晴柔小妖精则跪倒在那几人面前哭诉,“舅母,救命啊,表嫂要打死柔儿啊。柔儿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表嫂,表嫂带着一帮人不由分说的便进屋子砸东西,还打了柔儿跟柔儿的嬷嬷。柔儿跟表嫂说,柔儿是表哥带进府的,也得了舅舅舅母的同意,但表嫂说没经过她的同意,要将柔儿赶走呢。求舅母给柔儿做主啊。呜呜呜呜——” 柳晴柔头发散乱一身狼狈,寒冬的天气里只穿了一件里衣,且那头发与里衣还是湿的。她本来就生了一张娇弱的脸,未语凝噎的模样。此时一哭,更加显得楚楚可怜。 来的这群人正是南宫辰的母亲晋王妃与她的几个贴身仆妇。 按着大梁京城的风俗,新娘子进门后,族亲们都会查看新娘子的陪嫁。有那嫁妆丰厚的正好借此来炫耀。有那小辈的还可借此向新娘子讨彩钱与见面礼,也算是闹洞房的一个环节。 晋王妃本不打算今日见谢云岚,谢云岚未嫁先孕的消息传得满京城都知道,已让她很没面子。她原计划将这个新儿媳晾在一边杀杀她的娇蛮之气。 但南宫世家的亲戚们太难缠。晋王妃又想着谢府出的陪嫁也算丰厚,正好让这帮空有世家身份实则穷困潦倒的穷亲戚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土豪。 晋王妃带着一众亲戚去了荣禧院,守园的婆子却说谢云岚去了扶风院。 晋王妃正恼着儿媳刚进门就四处乱跑时,有丫头跑来对她耳语几句,她面色攸地一沉。谢云岚是怒气冲冲的去的扶风院?那扶风院住的是刚进府的外甥女柳晴柔,谢云岚这是想干什么? 晋王妃安抚了南宫家的亲戚们后,只带着几个心腹仆妇急匆匆往扶风院而来,只是她们才走到扶风院的院门前,便见一人冲了出来,披头散发,哭声连天。 而那院里更是乱得不成样子,花花草草没一株好的,衣服,杯子,桌椅,扔得满屋满院都是,站在院门前便可看见屋中如劫匪洗劫了一样。 而随后冲出的一行人,更让她气得不行,一个个凶神恶煞,一副抓贼的表情。 “住手,这是在干什么?”晋王妃看着追来的谢云岚一众人眼神微眯,眼中冷芒一闪,厉声喝道。 晋王妃已四十多岁,却看起来只有三十左右的样子。南宫辰的好相貌便是遗传自她,玉盘般的脸上一双丹凤眼看人时让人不寒而栗,通身的珠光宝气不显庸俗反而透着一股威严。 谢云岚心中咯噔了一下,坏了,晋王妃怎么来这里了? “母……母亲。”谢云岚走上前朝晋王妃行了一礼,唇边勉强扯了一个笑容出来。“事情不是柳姑娘说的那样,那屋子里的东西不是媳妇砸的,是她自己砸的,她身上的水也是她自己倒上去的。” “不,表嫂为什么要颠倒黑白的说啊,扶风院的东西全是表哥一手清点好了着人送来的,柔儿是个孤儿,今后可全要依靠舅舅舅母与表哥了,要是砸了表哥的东西,柔儿不是会被表哥赶出去么,不是自寻死路么?”柳晴柔说着说着又呜呜的哭起来。 晋王妃冷笑,“柔儿才来王府,她本就是个无依无靠的人,砸了东西,她还有得退路吗?倒是云岚你,不在喜房里等着辰儿,怎么带着这许多人来了扶风院?谢家教你的礼仪便是如此吗?” “求王妃做主啊。”谢云岚突然扑通一身跪下了,泪眼汪汪的说道,“媳妇为什么来扶风院?王妃到里屋看了便知。媳妇真的是冤枉的,媳妇规规矩矩的在喜房里等着世子爷,可是世子爷却……” 第23节 谢云岚将头扭到一边,眼中有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下来,看起来真个儿是受了无尽的委屈一般。待你看到你儿子的德行后,就不会相信那个小妖精了,谢云岚暗暗咬牙。 柳晴柔微微勾唇冷笑,就这样就受不了了?才开始呢! 里屋?晋王妃看了一眼柳晴柔,见她咬着唇低着头,一脸的委屈,抿了抿唇后对身旁的一个老嬷嬷道,“南婶,前面带路。” 里屋里,南宫辰已推被从床上坐起,看着一屋子的狼藉微微皱起眉头,脑中有些记忆的片断一闪而过。 晋王妃走进来看到床上衣衫半敞的南宫辰,和随后进来低头不语的柳晴柔,心中已了然,声音温和的开口,“辰儿歇着吧,这里有娘呢。” “娘怎么来了?”南宫辰微笑着披衣下床。柳晴柔默默的走过去拾起一旁的衣衫帮助他更衣。而南宫辰反而将他的衣衫披在了柳晴柔的身上,柔柔的搂着她的肩。 这亲密的一幕如一把利剑直戳谢云岚的眼睛。她心里冒着火,却也只得忍着,“辰郎,这柳……柳姑娘是怎么回事?” “我只是喝多了酒,走到这里便走不动了进来歇歇脚,怎么,世子妃认为为夫该睡到草地里去是不是?”南宫辰扬眉冷笑一声。 “这是柳姨娘,不是柳姑娘。”晋王妃突然冷声开口,“云岚,辰儿在娶你之前可连通房都没有。我们晋王府子嗣单薄,王爷也久病在床。我便做了主将柔儿收在辰儿的房里。你做为晋王府的世子妃,难道不应该时刻想着怎样为王府添丁添口吗?还带着这许多的人来打人砸东西,却是何意?如果不是我恰好经过这里,你是不是要打死柔儿了?” “不,王妃,我没有啊……”谢云岚又气又慌的跪下了。新婚第一天,婆婆便给自己相公纳了位姨娘,这传出去,她的脸还往哪搁?而晋王妃话里话外的意思也明显的在帮那个柳妖精。 那个妖精!谢云岚抬起头来,柳晴柔则微微的弯了弯唇。 那辰角的笑阴森森的,惊得谢云岚的心头又是猛地一跳。 晋王妃只淡淡瞥了她一眼,而南宫辰则低着头看不出什么表情。 “好了,我也不怪你了,毕竟你才进门,只是……”晋王妃看了一眼谢云岚身边的几个丫头婆子,冷笑说道,“世子妃年轻不懂事乱发脾气砸东西,你们呢?可都是谢府精挑细选送来的陪嫁,一个个的也不知道劝一劝吗?谢府是什么规矩本王妃不管,只是我晋王府——” 她顿了顿,直叫那几个陪嫁婆子丫头心惊胆颤,“有宾客在的时候,再大的怒火也得给我忍在肚子里!世子妃有了身子不能处罚,你们——全都给我跪下!不到明天的太阳出来,不许起来!南婶,叫几个人看着她们,不许给我偷懒!都好好的长长记性,免得以后再犯错!” “是,王妃。”一个大个子的婆子木着脸回道。 什么?让她的陪嫁丫头婆子们罚跪? 谢云岚气得恨不得扑上去一口咬死这个老妖婆,这哪是罚下人?这是赤果果的在羞辱她!新婚当天被婆家罚了陪嫁,她这辈子只怕都会抬不起头来了。 有句话叫以彼之道还彼之身,说得太好了,是不是啊看文的亲们?o(n_n)o走过看过的给个收呗,话说,这章还挺肥的,因为情节已经被某只舞舞拖慢了,后面只好加快速度加多字数的赶了(+﹏+)~…。 柳晴柔是个蛮重要的人物,不要忽视她…… ☆、043章 又出事了 “这件事情就此揭过。只是以后绝对不允许有类似之事发生。”晋王妃威严的目光扫向屋中众人,沉声说道,转身又对身边之人吩咐,“南婶,这屋子的东西全坏了,你到帐房那里支些银子,全部买新的来,不许怠慢了柳姨娘。” “是,王妃。”南婶恭敬着应声回答。 晋王妃又扫视了一眼众人,“行了,都歇着吧,府里还有客人,别再给我闹出笑话来。” 末的那句是看着谢云岚说的。 谢云岚低着头咬着唇,那泪水一直在眼眶里打着转。晋王妃走了后,南宫辰也不看谢云岚,扶着柳晴柔温声说道,“这里没法睡了,去书房吧。” “辰郎,今天是我们大婚……”的日子。谢云岚朝南宫辰追上两步,两眼泪汪汪的。 南宫辰也不回头,在经过地上跪着的谢云岚的一众陪嫁侍女身边时,对南婶说道,“世子妃有了身孕应当早些歇息!劳烦南婶差人护送她回荣禧院。” “是,世子爷。”南婶俯身一礼,又转身冷面看向谢云岚,“世子妃,请吧。”她是晋王妃身边最器重的嬷嬷,晋王妃都没给这位新世子妃好脸色,她也不会吃饱了撑着去讨好。 谢云岚见南宫辰不理她搂着那个妖精径直走了,却也不哭了。她知道哭也没用,她自己选的人,好与坏,都得她受着。只是,她不会就此罢休。 …… 晋王府前院的落梅院是南宫辰的书房。 南宫辰着一件素白长衫,外罩一件同色的狐狸毛的轻裘,散着头发垂手立于小院中。院中的石桌上,摆着香案,小香炉里正焚着香,旁边还有一杯一壶。 月光从竹叶间穿透而来,在他身上印下斑斑剪影,他微眯着眼望向院中那丛紫竹。夜风吹得紫竹沙沙作响,似人的低吟浅唱。竹丛边上还种着一株红梅,而他便立于红梅树下。有风吹过,阵阵梅香袭来,片刻间,落花已拂满他的肩头。 白的衣,红的梅,这是灼了谁的眼,伤了谁的心?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 前院那里,时不时的传来人们的言谈声。沉寂了多年的晋王府比以往多了点喧嚣,那是来吃喜酒的客人还未离去,这喧嚣在他听来只觉得无比的厌恶。 新婚夜? 他自嘲的笑了笑,伸手从一旁的石桌上取过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却没有喝,而是将酒洒在了红梅树下。他用低得近乎耳语的声音说道,“此杯敬你,愿来世你我相逢时,竟可能的来伤害我,不要喜欢上我。” 然后又是一杯酒洒落,“此杯敬你,愿你来世做个聪慧之人,生一双慧眼,长一颗七窍玲珑之心,不要如这世这么痴傻的随意相信他人。” 第三杯,“此杯敬你,愿你来世富贵荣华,凤冠霞帔,无忧一生,与他人执手,白首偕老。” 他抬头望向鸦青的天寂,月已高升,又是漫漫一夜。 书房里间的净房里,阿姆服侍着柳晴柔正在洗浴,她叹了口气,低声埋怨道,“小姐,你看看你这身上,都没一处好地方了。随意掐几个印子装个样子不就行了?你却让老奴掐了满身,这……这都变青了呢,只怕要上些药才会好了。” “不这样,怎么能气倒那个谢云岚?怎能让南宫辰与晋王妃相信?”柳晴柔眼波闪动,冷笑说道。她想起谢云岚气冲冲的撩开帐子,看到她与南宫辰双双躺在床上,又衣不附体时的震惊表情时,扯唇笑了笑。这真比大暑天吃了冰镇西瓜还要从头舒爽到脚底。 阿姆却又叹了口气,“我是心疼小姐你啊。万一南宫世子发现你并没有同他……可如何是好?” “我又没对外说出他与我怎样了,发现了又能怎样?”柳晴柔从浴桶里走出来伸手取来布巾裹在身上,“那紫熏草的香气可以让人产生幻觉,他不会发现的。除非他离我一尺远,可这由不得他。” “可是这样的话,长此以往小姐你的身子也会受损伤啊。”阿姆忧心的要哭了。 “不这样,我娘的仇……还有……”她的仇,“该怎么报?以我们两个妇人之力,该拿晋王府怎样!” …… 谢云岚回到荣禧院,令她又羞又愤又震惊的事又来了一件。 南宫世家那些旁支的女眷们,说什么也要看看她的陪嫁。晋王妃冷淡开口,“这些都是你的长辈们,你不会驳她们的意吧?她们已经看了你的嫁妆单子,也想看看实物,是想学学以后怎样给自家姑娘们置办嫁妆。必竟谢府也是京中的豪族,嫁女儿可是一等一的上心。” 人都来了一屋子,她谢云岚还能怎样? 她暗暗的扯了扯唇角,这些人除了晋王妃的衣饰还算华丽外,其他的真个儿如乡下大妈穿了戏服,装!有几个小姐比她家做三等丫头的脸还黑,那身上的衣服也都是前些年流形的样式。头上的饰物简直土得掉渣了,一点成色也没有。那么今日就让你们开开眼界,看看梁国五大姓氏之一的谢氏第一嫡女的嫁妆是什么样子的。 她的几个一等侍女全被罚跪在扶风院,屋中只有四个二等丫头了。 谢云岚从身上取下钥匙递给一个丫头,“将那箱子打开。”因为知道要闹洞房,嫁妆箱子只放在里屋的墙角。 丫头开了箱,却是“啊”的一声惊呼起来,“不好了,小姐,你快来看看!”丫头怕担事,赶紧叫谢云岚。 契而不舍的求收……<( ̄▽ ̄)> ☆、044章 脸丢大了(二更) 谢云岚心头一跳,几步便跑到嫁妆箱子跟前,那箱子里头却是空空如也,怎么会这样? “其他的也打开来看看。”她的手在颤抖,身子也在哆嗦着。她刚才已惹着了晋王妃,要是这时候再让晋王府丢脸的话,晋王妃这辈子可就跟她杠上了。 丫头也怕,谢云岚刚才出去了一趟,屋里只有她们四个二等丫头守着。只是十几只箱子全开了,全是空空的,只有最后一只里,零星的放着些首饰跟一张一万两的银票。 谢云岚霎时冷汗淋淋,是谁偷了,还是……,最后一个念头只在她心头一闪而过,马上被她否定了,不,哥哥们不会害她,娘更不会了。 “哎呀,怎么会这样?”南宫家的女眷们见箱子打开了全围了上来,初时是惊呼一声,接着便叽叽喳喳的嘲讽起来。 有那话说的好,三个女人一台戏,何况是十来个女人? 有人就道,“这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抬几个空箱子来做嫁妆,难不成世子妃家里的主业是做箱子的?” 马上有人反对,“以箱子做嫁妆也没什么,怕只怕这样的空箱子抬来是别有用意。” “啊,我想起一件事来了。”一个黑胖妇人赶紧凑过来说道,“就在去年啊,城东那刘侍郎家的媳妇跟刘公子闹和离,离是离成了,可那小娘子却要抬回嫁妆去。抬回去也无可厚非,毕竟咱大梁的律法在那儿呢。但是那小娘子当初抬进嫁妆来时,众人只看了嫁妆单子也没有开箱验过实物,倒底有没有那小娘子说的那么多,时间久了也说不清了。刘侍郎家的只好打碎牙往肚里吞,在家里搜罗了个遍,还借了不少高利贷,才凑齐那小娘子当初的嫁妆。至那以后啊,刘家就彻底穷下来咯。” 另一个马上接话,“那小娘子是故意坑刘家的银子的吧?” 几个人眼珠子转了转,最后转到谢云岚那里。 谢云岚不傻,这些人是在指桑骂槐呢,她脸色一白扑通一声跪在晋王妃的跟前,“母亲,不是的,媳妇可没有她们说的那种心思。” 晋王妃此时的脸简直比锅底还黑,那眼中攒着滔天怒火。谢家是什么意思?送一个坏了名声的女儿来她已经忍了,毕竟那肚子里的是她南宫家的种,却又闹一出空头嫁妆单子的戏码!倘若这两人以后真闹和离了,她晋王府是不是要陪上她另外的四万两白银和首饰珠宝若干? 她冷笑一声,“我可是结了门好亲啊,来人,马上去请谢尚书与谢夫人,问问他们倒底是想结亲家还是想害晋王府!” …… 谢府里,忙了一天的安氏想着大女儿总算平安出嫁了,欣慰的长出一口气。刘嬷嬷侍立一旁正给她按着酸痛的肩膀,看看天色已不早了,大丫头芍药过来问道,“夫人,您该歇着了。热水也备好呢了。” 安氏扶着刘嬷嬷的手起身,正要走进净房里,二门外的秋菊来传话,“夫人,晋王府的管事嬷嬷来了。” 晋王府?安氏眉头一皱,这么晚了晋王府派人来做什么?还是找的她? “快传!” 人请了进来,听到的消息差点没将安氏气晕过去。这脸打得可真结实,她谢府的脸可丢完了。前院里,谢尚书也正等着她,只是脸色阴得似要吃人。夫妻俩碍着晋王府管事婆子的面,都涵养的忍着怒火。 两人到了晋王府,少不得陪笑圆慌,说是府里下人们马虎搬错了东西,将原本给二小姐准备的嫁妆箱子给抬了去。但依旧被晋王妃冷言热语的嘲笑了一番。 安氏是打掉了牙往肚里吞。那箱子如何会空?一路送亲迎亲的可是谢府与晋王府的人。护卫都有好几十人了。 再加上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在街上丢的可能性不大,在晋王府丢的,也不大可能,云岚说她的人看着呢,那箱子又完好无损。在王府被人掉包?这话可不敢讲,晋王妃可不是善类,要是因此事与她结了梁子,谢云岚只怕一辈子都要被晋王府的人欺压了。 唯一怀疑的只有二儿子谢询,云岚出嫁前后两天他表现得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听话。 但安氏问上他时,谢询却打死也不承认,还跳起脚来喊天喊地的说安氏不喜欢他了,要去寻死。 安氏只得又心肝宝贝的哄着,一面悄悄的让刘嬷嬷去查真相一面只得搜肠刮肚弄银子。 次日,安氏忙了大半天了,因为她必须得在天黑前将云岚的嫁妆补齐,否则,她故意坑晋王府银子的名声可就要传开了。 她除掉谢婉后,所得的财物并不多,只有两箱首饰,前几日已变卖了换了银票给了谢云岚。现在还哪里弄得到钱?老夫人那里铁定是不会接济她,出了这种事,没怪她已是开了大恩。 银子不够了,安氏便卖自己私藏的庄子与几处铺子。那些可都是准备留着给其他三个儿女及娘家侄子们的,此时事情紧急,她不得不咬牙贱卖。 且还只能是偷偷的进行着,要是让谢尚书及老夫人知道她竟有十所庄子和七处铺子的私产,少不得会查到她的头上,她一个庶女嫁进来时,只有十抬嫁妆两个随嫁仆人,庄子铺子更是不可能有。如今二十年下来,她的私产是翻了几翻,被人查出后,她就得玩完! 安氏心中盘算着,那几处庄子都是位置极好的,占地广房舍多,铺子也都是黄金地带。一处庄子按着一万两一座的算,卖去五座,可得银五万两,铺子按二千两算,卖去四座可得银八千两。其中四万银换成银票,另外一万六千两置换成布匹绸缎及珠宝器物等。这价钱也是市面上的最低价了一定出手快,安氏信心满满,只等刘嬷嬷给她好消息。 谁知到了下午,刘嬷嬷急匆匆的来回话,“夫人,庄子跟铺子已有人想买了,但出的价钱极低。” 安氏道,“庄子少一千两,铺子少一百两不成问题。实在不行,庄子再少五百两,铺子再少五十两也成。” “夫人。那人的价钱出的比这个更低啊。” “出的多少?” 刘嬷嬷一脸为难,“庄子只出二千两,铺子只出二百两。” “什……什么?”安氏跳起来,急吼道,“他是不是以为我卖的是烂白菜啊!” 第24节 ☆、045章 雌雄双黑 其实刘嬷嬷只说了一人,还有一人出的价钱更低。那小个子的少年怎么长着那么黑的心肠?五百两一处的庄子,一百两一处的铺子亏她说得出口。 安氏恨得咬牙。 “去,你再跟他好好的谈谈,咱们庄子可以再少一千两,八千两出售。铺子再少一百两,是一千八百两一间,问他要不要。如果要的话,将铺子的伙计们送去也成,伙计们的卖身契可在咱们手里呢。买铺子庄子送伙计,这样便宜的价格可是世上少有。” 刘嬷嬷硬着头皮答应着,夫人要他们在一天的时间里卖去五个庄子与四处铺子,价钱还不能吃亏,这一时半会儿的到哪里找人啊! 谢府里,安氏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她的几个贴身仆人同样急得团团转的四处寻找买主。 可每当有人好奇的过来寻问时,就有几人凑过来在一旁有意无意的,说他们出售的庄子与铺子风水不好。 比如庄子里常常无缘无故的死人,半夜三更会闹鬼,附近常常有山贼出没;铺子里卖过假货吃死过人,口碑一向不好,或是小偷强盗特别多。反正各种坏消息都有。 结果一天下来,除了那两个价钱压得极低的买主外,无人问津了。 而城中悦客酒楼里的二楼上,靠着窗边的一处桌子边坐着二人正在闲适的喝茶。 玉色长衫一副逍遥公子哥打扮的段奕正认真的侍弄手里的茶具,“本王真想知道你的心是什么颜色做的,黑的?绿的?紫的?五百两一处的庄子,一百两一处的铺子亏你说得出口。本王很担心明日皇城中会多了一个气得自杀之人,污了皇城的泥土。” 说完他悲悯的幽怨一叹,“奉劝你再往上加一两银子吧,好歹送点卖家打赏仆人的小费,别做得那么绝。” 他对面的一人唇角狠狠一抽,嘴里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要是安氏知道他这么奚落她,定会气得晕过去。 带着人皮面具一身男儿衫的云曦翻了个白眼回道,“小人心黑,那么王爷就是心毒了,王爷到底派了多少人跟着安氏的仆人们?人家只要一开口介绍庄子跟铺子,王爷您的人便立马跳出来开始搅局了,弄得安氏到现在还没有卖出去。倘若她气得自杀,那是因为王爷你而不是因小人我。” 段奕狭长如新月的眸子中,闪着揶揄的光,话语带着幽怨与责怪,而神情却相反,薄而如雪地红枫的一线红唇微勾,玉竹般的手指正熟练的沏着功夫茶。 只见他一会儿斟茶叶,一会儿淋壶,一会儿烫茶杯。步骤之娴熟,姿态之俊雅,简直是一幅美丽的画轴。 饮功夫茶一定要心情闲适方能冲出好茶饮出其味,但自她重生以来,这种心情却从未有过了,有的只是对仇人的恨,以及大仇未报的焦躁,日日夜夜时时刻刻在心中盘算着谋划着。 段奕抬头朝她一笑,“咱们两人,一个心黑,一个心毒,正好般配。” 云曦,“……” 云曦脸色一沉,他怎么见着她就想占便宜?看她好欺负是不是?她本来跟踪着安氏的仆人们呢,担心她谋算一场,庄子跟铺子落在他人手里了,谁知被段奕抓住,跟拎一只小鸡一样拎到了这里。 她一言不发站起来就要走。“小人是为生计奔波的升斗小民,您是富贵闲王,不是一条道上的,失陪了。” 段奕一把拉住她,手中她的细细的手腕让人不忍手下用力,光滑的肌肤似上好的玉石。 他心头忽然一窒,抬眸微微一笑说道,“本王可是头一次为一个女人冲茶,且是对着一个长得……呃,如此俊美的女人。这大梁国,有多少人想喝本王沏的茶,本王还不屑动手呢,你竟然不领情?真是个破坏人好心情的人。” 云曦朝他翻了个白眼,她这面具的下巴上有一道疤痕,淡眉小眼,朝天鼻,且面具色偏黄,美才怪呢。连过路的伙计看着二人也是满面好奇,一个是惊为天人的美男子,一个是丑陋的少年。偏那嫡仙般的男子还对那丑陋少年献着殷情。 段奕的茶道,在梁国可是首屈一指,他说自己第二没人敢排第一,无论是对茶叶,冲茶的水,以及水温,茶具,饮茶的场所皆有一番研究。 只是……云曦微微拧着眉尖,太后不也是女人吗?他也没有给她沏过茶? 他说完脸上果真有几分忧伤。云曦扯了扯唇角,重新又坐下来,心中腹诽着,您老爱龙阳之好,当然做为女子的人得离您远远的啊。 他突然神色黯然的说道,“其实,还有一个女人,本王非常想让她尝尝这功夫茶的味道,只可惜,她连茶水与药汁都分不清味儿了,还如何品茶?” 不知怎么的,面前的段奕让云曦的心中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感觉来。但随后,她将这个念头打消了,他是大梁身份最高贵的王爷,他有生母——也就是当今的太后宠着,怎么会有忧伤,还同她一样? “你放心,安氏手头的庄子与铺子,只会卖给你。”段奕看了一眼焦急的云曦说道,随后朝虚空处喊了一声,“青二。” 一个黑脸少年跳了出来,朝他抱拳一礼,“主子。” “你去晋王府走一趟,设法放出话去,就说,补嫁妆单子本就不吉,倘若拖延到天黑,更是会惹上阴之煞气。” 青二嘴角抽了抽。王爷又开始叫他装道士骗人了。“是。主子。”青二一个转身便消失在原地。 “你当真不同我抢?”云曦问道,她找的人出五百两一处庄子的价钱时,段奕这个天杀的跑出来说二千两一处,拆她台是不是? “本王发现那庄子与铺子的风水不好,不买了。”他颇为惋惜一叹。同她抢,是因为开始并不知道是她想买。 “那就好,多谢了。”云曦放下心来朝他莞尔一笑。 段奕一呆,仿佛看到一缕阳光住进了心房,整个人都暖暖的。 …… 已经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事情没办好的刘嬷嬷只得硬着头皮来复话,说那个本来出得还高一些的买主突然不要了,除了一位小个子的买主外,其他的人无人过问。 当然无人过问了,段奕属下放的话早将人吓跑了,白送也不敢要了。 安氏气得砸碎了桌上的茶壶跟杯子,连晚饭也不吃了,她咬了咬牙,“就依那人的价格,卖了!”再不卖就来不及了,晋王府又派了管事嬷嬷来问话,云岚那里也差了好几拨人来问。 银子多一两是一两,大不了以后再狠狠的从谢府里抠出来。 “可是夫人,钱的数字,差得还是很大啊。”刘嬷嬷也为自家夫人着急,必竟自己主子好,她们做仆人的也有光。 “马上去将大黑叫来,就说我要借钱,五万两银子,叫他来的时候就带上。” “夫人,大黑可是放高利贷的,那利息大得惊人呢。”刘嬷嬷忧心说道。 “先过了这关再说。”安氏咬着牙,天黑前不将云岚的嫁妆单子填满,她今后就不要在京城中呆着了。 ☆、046章 月姨娘怒了 谢府与晋王府婚礼上丢嫁妆的闹剧,到了次日便飞传遍了京中,足足让京城的人谈笑了一个月,当然这是后话。 云曦不知道闲得发慌的奕亲王段奕,在这中间做了多大的推波助澜,反正她不止一次看到青一与青二在街上与人唾沫横飞的聊着两家联姻出现的笑话。 谢云岚三朝回门那日,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很显然她在晋王府过的不好。这才几日就这样了?安氏心中一阵心疼,不等南宫辰吃完一盏茶,安氏便冷着脸拐着弯的指责南宫辰过河拆桥。 已被皇上单独召见过两次的南宫辰今非昔比,直接将安氏漠视,气得安氏当场就甩手走人。 谢锦昆倒没有安氏那么浮躁,依旧表面客气的让人好生招待,心中却直骂这就是只白眼狼,早知他是这样的人,当初在皇上冷着晋王府的时候,就不该将身无半职的南宫辰带入官场。现在倒好,皇上启用他了,他转身便忘了恩人兼老丈人。 从进府开始,谢云岚就一言不发,给老夫人行了礼后直接回到了她的旧居岚园。安氏甩下南宫辰后便来看她。谢云岚看见安氏进来冷笑一声,“娘是不是认为女儿丢了您的脸,就将女儿当弃子了?” “岚儿,你怎么这样说娘啊。”安氏抚向云岚的脸,“娘心中一直最疼你啊。” “疼我?”她凄然一笑躲开安氏的手,“娘心中知道是谁动了我的嫁妆是不是?可娘却没有指责他人,反而是女儿在婆家受尽了人的白眼,这便是疼我了?是,我是未嫁先孕丢了娘的脸,可是,要不是我设计除了谢婉,娘怎么会得到她的东西的?”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说?那死妮子的东西,可都给你做了嫁妆啊。”安氏又急又气。 “娘真的全给我了么?女儿怎么瞧见小舅舅与表哥他们出手都阔绰了,出门都坐上双匹马拉的马车了?舅舅还当上了七品司库长,坊间都说他是拿一万两银子捐来的。女儿可记得小舅舅一家以前可是没有马车的,怎么短短半个月,就一下子跻身上流一层了? 不光如此,小舅舅家的人,进出都打着晋王府的旗帜,那好处怕是得了不少吧?虽说晋王府是个没落王府,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京城中还是有不少人会给晋王府的面子,小舅舅这样做的时候,可知晋王妃在对我甩眼色?” 安氏一向以娘家人为重,娘家的弟弟与侄子们从小就吃苦,而女儿从小却是锦衣玉食,此时闻言后脸色便沉下来,“你怎能这样说你舅舅他们?那可是你的嫡亲舅舅。” “那么说是真的了?”谢云岚涩然一笑,转身躺在榻上,“女儿累了,娘去忙吧。” “岚儿——”安氏无奈的叹了口气,可谢云岚却已扭过身去。 对于谢府嫁妆失窃一事,安氏和着稀泥,谢锦昆却深追不放,一直派人在暗中查访。因为此事已传到了宫中,元武帝在朝会散后的例行内阁问话中,当着其他几个尚书的面问他,他女儿的嫁妆究竟是在哪儿丢的?表示很好奇。 谢锦昆当时真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这件事便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他心里让他寝食难安。 谢锦昆夫妇一连几天都是脸色不好看,谢老夫人自打谢云岚未嫁先孕的事传出后,也一直阴着脸。府里顿时阴沉沉的。当家的几位主子心情不好,引得下人们也是不敢太放肆,一个个做事时都是小心翼翼。 但日子还得照样过,月姨娘的娘家哥哥添了位公子,发了贴子请月姨娘回家吃酒。按着府里的规矩,姨娘们娘家的红白喜事,都可以在公帐上支取二十两银子。 月姨娘拿着贴子便来找安氏。安氏斜斜看了一眼后,唇角扯了扯,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月姨娘的嫂嫂好会生啊,上个月不是也添了位公子吗?怎么隔了一个月又生了一个?这双胞的时间隔得太久了吧?” 月姨娘的脸色一僵,上个月是哥哥的一个青楼相好的生了公子,那女子带着孩子到了哥哥家寻帮助。被嫂嫂娘家人知道后将哥哥打了一顿将青楼女子赶走了,哥哥怕月姨娘怒她,骗她说是嫂嫂生了,其实是想从她这里得点银子好送给青楼女子。而她到安氏这里支了银子回到娘家才知真相。 “夫人,谁家没有个三妻四妾的,妾身娘家子嗣少,就哥哥一个独苗,娶个妾也没什么。”月姨娘讪笑说道。 “可那并不是你哥哥的妾,只是个青楼女人,青楼女人是什么德行?那男人多得数不清,你哥哥倒是老实收了那孩子,焉知是不是你哥哥的种?但是月姨娘,开了这个头,便有后面跟随的,要是其他的青楼女人同你哥哥睡了一晚后也都抱了一个孩子到你娘家寻根,来一人支二十两,来两人支四十两,来一百个呢?咱谢府还养得起那些青楼女人吗?京中的青楼女子可是多如牛毛啊。” 月姨娘的一张脸顿时窘得没处放,心中攒着怒火却不管发,怎么说安氏也是主母正管着中馈,她想拿银子只得忍。 安氏看到月姨娘一副想发火却可劲的憋着的模样,心中极为好受,她可忘不了云岚的丫头们被赶出府去的那一天,这个贱妇跑到云岚的院子前指桑骂槐的奚落,让她母女都丢尽了脸。 想到此处,安氏鄙夷一笑,“现在府里头的支出也大,你也知道老爷最近为当上太师一位而四处奔波拉拢官员,花了不少银子。要不这样吧,你让你哥哥向那青楼女子要回那二十两拿去给你嫂嫂,这样不是皆大欢喜?你嫂嫂也解了气,也不会惯着那帮青楼女子了。” 送出去焉有拿得回来的?安氏这样说,便是不想给了。 月姨娘也不跟安氏争了,她知道安氏的脾气,在安氏的面前,越是求情,她越是不理会,且越是得意。 做为一个庶子生的庶女,从小在高门大户的东平侯里看尽了人的脸,一日咸鱼翻身做了二品诰命谢氏大族的主母,看到有人匍匐在她的跟前求着她,她的心中是极为受用的。 而月姨娘虽生在市井,却是家中唯一的姑娘,是家人手心里捧着长大的。安氏如何不妒忌?便可劲的羞辱着月姨娘。 月姨娘忍着一肚子的火出了安氏的聚福园。在回自己园子的时候遇到了云曦。她淡淡的打了声招呼便要错身离开。 云曦却拉住了月姨娘,微微蹙着眉问道,“姨娘是不是有心事?怎么一脸愁苦的样子?” 月姨娘知道府里的二位夫人从来都是不对卯,便将在安氏那里受的气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支银子的理由。 云曦也不挑破,笑道,“姨娘要是不嫌弃,我那儿还有二十两银子,不如你先拿去用着吧。” 月姨娘感激的道着谢,又恨恨的抱怨着安氏,“我不过是支二十两银子,她居然也说没有,这么大的一个尚书府会没有二十两银子?传出去别人都不会相信。” 云曦眨了眨眼,“不会吧,姨娘,我昨日还听见府里看门的黄婆子说,她的儿子跟着三哥出府与人谈生意,出手都是几十两的打赏呢,一桩生意谈下来,甩手就拿出了四万两做本钱,咱府里怎会没有钱呢?” 黄婆的儿子是谢询的小厮不假,但那几十两的打赏与四万两的本钱却是她瞎编的。 月姨娘当场就惊住了,四万两!安氏竟敢拿府里这么多钱给她儿子做生意?却不给自己二十两银子?但……不对啊?谢云岚出嫁前,老夫人扣了大半的嫁妆,安氏为了女儿嫁得风光些还四处筹银子呢,谢询又怎会有这么多的钱? 那谢云岚不是丢了四万两的嫁妆银票吗?难道是…… 她眼珠转了转,突然身后有人“哎哟”了一声,月姨娘吓了一大跳,有人在偷听她与三小姐说话?这时,却有一个物件叮叮当当的蹦到她们面前,月姨娘更是惊得睁大了眼睛。 ☆、047章 瑕疵必报的姨娘 月姨娘弯腰捡起那镯子。镯子的做工很是精美,亮闪闪的赤金色,这可是金饰品中的上层货。镯子上面刻着富贵祥瑞的牡丹花,还镶嵌着几粒碧色的宝石,镯子内侧刻着几个小字——翠云坊。 “翠云坊的东西?”月姨娘咦了一声。 那个刚才喊“哎哟”的是个大丫头,十五六岁的样子,生得削肩细腰,唇红齿白,杏眼细柳眉,眼波转动处,尽显妖娆,一身桃红窄领小袄,领口开得极低,露一抹雪白的锁骨,动一动都可看到里面的肚兜了。 云曦看到那片白花花的肉,赶紧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这丫头露这么多肉出来也不怕冻死?这时正是腊月的天,滴水都可成冰。 丫头桃红小袄的下面是杏色的八片百折裙,锈着几只海棠花。看到月姨娘正拿着那镯子细看,丫头慌得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几步奔过去伸手便夺那镯子。“月姨娘,那是我掉的。” 月姨娘手快赶紧藏在了身后。 “还真是没规矩的,见了三小姐也不行礼,就这样大呼小叫的?”跟在云曦身后的是一个高个子丫头,她冷着脸将那想夺月姨娘手里镯子的大丫头一把推开。 第25节 这是曦园最近从牙婆手里新买进来的四个丫头中的一个,名叫青衣。自从红珠背叛了她,发现绿珠也收了别人的好处后,云曦不敢再用府里的老人,出入都是带着新侍女,尤其这个侍女,话不多,做事也麻利,凡事都替云曦想着。 “三小姐?”大丫头挑了挑眉毛,只将膝盖略略弯了一弯脸上却无半点恭敬,“奴婢忙着捡镯子一时没瞧见三小姐在这里呢,还请您大人大量勿怪。” 这丫头是谢询屋里的婢女小桃,谢询生得风流,屋里的几个婢女姿色都不错。看她的打扮与言行,还以为是哪个青楼里挂牌的红姑娘。 月姨娘只是个姨娘,云曦也只是府里一个不得宠的小姐,而小桃却是府中大夫人的心肝宝贝谢询身边的一等大丫头,将来说不定也是谢询屋里的人,更说不定熬到贵妾或是平妻,怎会将月姨娘与云曦放在眼里? 月姨娘本来就在安氏那里受了气,眼见一个丫头也欺负到了她的头上,她嘲讽一笑,“小桃姑娘想必将来是做诰命的,眼里哪有三小姐与身份卑微的我呢?” 云曦看着小桃不情不愿的行着礼,并未吭声。 而小桃听到月姨娘讥讽的言语,撇撇嘴自己直起腰身,正要向月姨娘开骂讨镯子时,谁知青衣一巴掌甩上她的脸颊,“主子没开口你倒起来了,这是谁教你的规矩?你在大夫人跟前也一样吗?” 云曦错愕的看着青衣,这丫头——呃,出手狠绝,是她喜欢的个性,但是,她好像没吩咐她这么做吧? 青衣没理会云曦的表情,又默然的退到云曦的身后。 而云曦则又偷偷瞄了一眼青衣,如果她没有听错的话,刚才小桃跌倒前,有什么声音从青衣那里发出来,直击小桃的腿,那飞出的东西应是一枚暗器。 真是走了一个又来一个,她身边的人可真是藏龙卧虎啊。 小桃被打得蒙了,又见云曦的眼神凌厉,神色一惧马上认真的行礼,“三小姐,月姨娘,这镯子真是小桃掉的,快还给我吧。” 月姨娘呵呵大笑,“是你掉的?呵呵呵,这镯子出自京中最大的首饰店——翠云坊,那里头出来的东西,随便一件便是价值百两,何况是这么一件镶着宝石的镯子,少说也值千两。你一个丫头,月例是800文吧?加上平常的赏钱,你一年也就得银十两左右,千两一只的镯子,你要攒100年才买得起!你说是你的镯子,谁相信?分明是你偷的!” 月姨娘冷笑着捏着那只镯子,实则她心里头乐开了花,安氏!真是老天也帮我,做恶太多,必遭天遣。你等着瞧吧!小桃气得跳起来,指着月姨娘的鼻子骂道,“你胡说,明明就是我的,只是我摔了一跤掉在了地上,被你捡去了,你竟然想据为己有?真是不要脸!我要到大夫人那里去告你!这里还有三小姐跟青衣姐姐可以做证呢!” 云曦微微蹙着眉头,“是啊,真是小桃掉的呢!月姨娘,你还是还给人家吧。” 月姨娘哪里会还?天上掉下一个大馅饼,正好落在她怀里,丢掉的可是傻子。 她扬着眉,拢着袖子闲闲说道,“东西到底是谁的,咱们可以找人评理,老夫人离这里不远,你敢跟我到老夫人那里说这也是你的东西吗?” “怎么不敢?” “那就走吧!” “去就去!” 月姨娘扭身就走,小桃赶紧跟上。 走了两步后,小桃又转身对云曦一礼,“劳烦三小姐给奴婢做个证人吧。” 这回,她的礼倒是端正。有道是礼多人不怪,云曦微笑的点了点头,“好,左右我无事,便跟着你们走一趟吧。” 小桃千恩万谢的又是一礼。 几个人一起到了老夫人的百福居。 谢老夫人因谢云岚的婚事,受了不少世人的嘲讽,近些时日都是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哪里也不去,也打发了府里人每日一早的问安。毕竟跟自己没有半点血缘关系,表面看着礼数都齐,实则都是虚情假意,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百福居的二门前,金珠正对两个小丫头吩咐着什么,见云曦几人进来,微微拧了拧眉毛,“老夫人说想清静几日,你们改日再来问安吧。” 小桃与月姨娘心内焦急正要开口,云曦则上前一步笑道,“知道,我只是来送东西给老夫人的。”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黛青色的抹额来递给金珠。金珠笑着接到手里,“想不到三小姐的女工真好,这锈法可是双面锈啊,京中会的人不多呢。” “你拿去给老夫人瞧瞧吧,看看喜不喜欢。”云曦笑着说道。“我们也就不打扰老夫人了。” 金珠微笑着走进屋内。 小桃与月姨娘却急了,“三小姐,老夫人不见我们怎么办?” 谁知,屋内老夫人的声音传来,“进来吧。” 小桃与月姨娘互瞪了一眼,两人几乎是跑着进了百福居的正屋。 ☆、048章 谁借谁的势 谢老夫人正歪坐在小榻内,手里捧着那条抹额在看,听到有脚步声进来便抬起头来,发现见到的只是月姨娘与小桃二人。 “老夫人好。”二人双双行着礼。 老夫人的神色顿时不悦,正要发作时又听到一个脆脆的声音。 “老夫人这几日可好?前天见您的抹额有些旧了,孙女闲着也是闲着,便做了条抹额,不知您喜不喜欢?”云曦笑着小跑着来到谢老夫人跟前。 “喜欢,这花样啊,还真是不错呢。”谢老夫人微微眯起眼眸笑着说道,却隐藏着眼底一丝忧思。 云曦也笑道,“老夫人喜欢就好。”花样是凤鸢花,正是谢家小姑喜欢的花,老夫人这是触物思人了,如何会不喜? 谢家老夫人原本是不喜欢夏玉言母女的,那二人烂泥扶不上墙的懦弱性子很是叫她厌烦。 但近些日子又发现,夏玉言还是那个夏玉言,但这三小姐像是变了个人一样,那行动言语精明中透着杀伐,轻轻巧巧间将夏园与曦园的仆人来了个大换血。颇有几分她年轻时的影子。 再加上安氏为谢云岚之事操着心,她的焦躁直接影响了她身边的人。 几个儿女被她训斥得心烦——二女儿上次被谢锦昆踢了一脚,病了好几天,后来好了也不怎么出院子。两个儿子更是整天在外,是以东院的人没一个来看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心中恼怒,说不让来看她,居然真的就连面也不露一下,真是人情凉薄。 而夏玉言虽木纳,但也差人送来过几次亲手煲的汤,再加上云曦也送过几次亲手锈的小物件,这样一对比,谢老夫人心中的天平便开始倾斜了。 小桃与月姨娘见云曦与老夫人只说些有的没的,根本不说那手镯的事,两人都发急了,小声催道,“三小姐……” 云曦仿若未闻,老夫人的脾气她是知道的,凡是到老夫人面前告状的人,对错两边都要受责骂。 老夫人的理由是,一点小事斗来斗去,好处只会让外人得,笑话让外人看,为何不坐下来商议着解决掉? 要想找老夫人出面,不能那么直接,得用计。 老夫人看了一会儿抹额,见云曦坐着一旁蹙着眉似乎想着什么纠结的事,便笑了,“你这小丫头,小小年纪发什么愁呢?仔细跟我老婆子一样长出白头发来哦。” 引得金珠与金锭两个侍女跟着笑起来,云曦娇嗔的瞪了她们一眼,这两个丫头可是老夫人跟前的一等侍女,当女儿一样养着的,地位可是不低,云曦便也不敢拿樵。 “说说看。”老夫人心情大好。 云曦叹息了一声,“老夫人,刚才孙女在园子里遇见了小桃与月姨娘,见她们二人正在争执,原因是为一只镯子,月姨娘说那镯子是小桃偷的,小桃说是她自己的。孙女想着,咱府里侍女的月银提升了吗?她都买得起千两一只的镯子了呢,那孙女园子里的丫头也要不要跟着涨月银啊。可是孙女没那么多银子呢。” 一个丫头有千两一只的镯子?谢老夫人眼睛一眯,声音顿时一沉说道,“什么镯子,拿来看看。” 月姨娘心下大喜赶紧递上,“就是这个,老夫人,这镯子出自翠云坊,价值千两啊,小桃哪里买得起,肯定是偷的。” 安氏你敢辱我,我让你后院起火! 小桃急得马上辩道,“不是奴婢偷的,是三少爷赏给奴婢的。” 啪!谢老夫人突然将桌子猛的一拍,“来人,将这个偷东西的贱婢给我绑了,金珠,你去将大夫人和尚书大人叫来!” 又见云曦与月姨娘在一旁,又道,“你们先回吧,这贱婢果真是个小偷。” “是。老夫人。”云曦低着头屈膝一礼。 月姨娘还想留下来,云曦则悄悄的拉了拉她的袖子,月姨娘只好也朝老夫人福了一福,“婢妾先退下了。” 而惊吓得发抖的小桃则被两个婆子架住了胳膊,一动也动不了了。 谢老夫人眼里攒着滔天怒火,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手中的镯子,胸口更是气得一起一浮。 吓得刚走开两步的金珠又跑回来,与金锭一起不住的给她顺着气,“老夫人,你这是怎么啦?有火就发出来啊,可千万别憋在心里了啊。” “快去将大夫人与尚书大人给我叫来,他们这是要活活气死我老婆子啊——” 月姨娘很想看看小桃的结局,怎奈三小姐都被赶出来了,何况只是个姨娘的她? 两人出了院子,走到一处无人的地方,月姨娘拉着云曦的手一脸堆笑的道谢起来,“多谢三小姐相帮,让我出了这口恶气,安氏实在是欺人太甚了。从今往后,我们联手对付她好不好?要是安氏倒下了,三小姐的母亲二夫人就可以掌中馈了不是吗?三小姐的日子也可以过上大小姐与二小姐的生活了不是吗?” 云曦不着痕迹的从月姨娘的手里抽出她的胳膊,微微一笑,“姨娘快别这样说,我哪有帮姨娘啊,我不过是借给姨娘二十两银子。” 转身又对身边的青衣道,“你带月姨娘回曦园,让青裳给她二十两银子。我还要去看二夫人,就不陪姨娘去了。” 复仇,她不想假他人之手,何况是心机不逊于安氏的月姨娘?她与安氏鹤蚌相争,让月姨娘那个渔翁好得利? 青衣带着月姨娘朝曦园走去,月姨娘走了一会儿又转过身来,看着云曦的背影抿了抿唇,还轻轻的哼了一声。青衣的眉尖马上一拧。 云曦待月姨娘与青衣离去后,马上又折回了百福居院前,隐在一从矮松后面。 她刚刚隐藏好,突然觉得腰上多了一只手,接着身子一轻,已被人拦腰一拎,带到百福居院中的一棵树叉上。 云曦顿时有一种想拔刀相向的恨意。 ☆、049章 惊中之乐 这身子是她的好不好?他想拎就拎?世上有没有比这人更无耻的? 那日在街上也是这样,街上那么多的人,他就像拎了一只小鸡一样的随意,将她拎到了悦客酒楼,也不管她是不是喜欢,强行要她饮他沏的茶。 “你有没有觉得,坐在这里看得最是清楚?”段奕笑着轻声说道。“底下人演戏,咱们看戏。” 清楚个毛! 云曦恨恨的咬牙,此时她正战战兢兢身子崩得紧紧的,眼睛压根就不敢朝下看。他们坐在百福居里的一株橡树上,这树是府里最高的一株树,树高近十丈,近十层楼高。 偏偏段奕搂着她坐的又是一根儿臂粗细的枝丫。云曦很担心这枝丫承受不了二人的重量给压断了,这么高的地方,就算段奕有办法上来就会有办法下去,压断了也不会摔死。 但是下面有人啊,给人看见了,她不死也得被老夫人打掉一层皮。 段奕却是一副很享受的模样,神情怡然的斜倚在树干上,望望天上的云,望望远处的山。他的腰上被两只胳膊缠绕着,那手儿还紧紧的攥着他的腰带。 身侧的人儿脸色微微有些发白,神色紧张。段奕的眉梢挑了挑,唇角也弯成好看的弧度,这小丫头也有怕的时候啊。 他伸出一只胳膊轻轻的搭在她的腰上,见云曦没察觉,段奕心下欢喜又将那手紧了紧。 云曦还是没反应。他更是乐了,索性将云曦整个人都搂得更近些,两人紧紧的挨坐着,身子靠着身子。 云曦哪里分得了心?她既担心掉下去,又担心段奕的脑子抽疯了,将她一个人扔在树上,自己跑了。 “你将我带上来,就得负责我的安全!”云曦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整个人更是如一只章鱼一样,缠在段奕的身上,丝毫不觉得她与身边之人的样子极为暧昧。 她压低声音吼道,“我要是掉下去了你得在下面,我在上面!”这样下面有个人肉软垫子,她应该不至于被摔成肉酱吧? 段奕喜笑颜开的正要说“我负责”,又听到她后面那一句,她在上面,他在下面,顿时眉尖一挑,凭什么她在上面?他在下面?不是都应该是男人在上面的吗? 云曦见他不吭声,急得又吼了一声,“你到底负不负责?” 这声音比刚才高了一个音量,惊得另一株树上的青一身子一抖,他手搭凉棚眯眼看去,不禁猛吸了一口凉气。 那两位——呃——姿态——呃——。好吧,少儿不宜。 第26节 段奕眨眨眼,不假思索的回道,“当然负责。我会对你负责到底。” 青一这下惊得差点从树上掉下去,好在他抱住了树干,心中却不住的在腹诽,爷与谢家三小姐啥时候都发展成了要负责的程度了?难不成那次在悦客酒楼里躲顾非墨时,两人在房里假戏真做了? 青一在心中顿时对自家王爷肃然起敬,暗念一声:王爷威武! 而橡树上面,云曦终于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她又转头看向下面,此处还真如段奕说的,这里果真看得很清楚。好在她耳朵好使,十来丈远的距离,那声音仍是听得分明。 只见金珠带着安氏与谢锦昆匆匆忙忙走来了,后面还跟着谢询。那镯子果真引起了老夫人的怀疑,谢询东窗事发了。 安氏这会儿可有得好果子吃了,谢锦昆被同僚笑话了许多天,不拿她出气才怪。 百福居的正屋大门敞开,四个神色肃然的嬷嬷两人一组各站一边,谢家老夫人在上首正襟危坐,一副升堂的模样。 安氏与谢锦昆是一脸的狐疑,而谢询见到捆在一旁的小桃,心中则是咯噔了一下。 三人给谢老夫人见了礼,谢老夫人却是一言不发,脸色黑得能滴下墨水来。 安氏的眼皮狠狠的跳了一下,心中突然生起一种不好的感觉。这老妖婆搞什么呢? 小桃两眼通红,看到谢询便哭出声来,软糯的声音说道,“三少爷救救奴婢啊,老夫人说奴婢偷了东西,可奴婢没有偷啊。那镯子可是你送给奴婢的啊。” “你给我闭嘴!”谢老夫人鄙夷的吼了一声,这媳妇还未娶进来呢,屋里竟放有这样的货色?做娘的分明是在害儿子! 谢锦昆看到小桃的样子,眉头也是皱成了一团。 “老夫人,小桃在府里也有三年了,一直都本本分分的,从未偷过东西啊。”小桃呜咽呜咽的哭着。 那脸上有好几个手指印,显然这是被打了,想到小桃如锦缎一般滑的身子,谢询心中心疼得不得了。 “你们看看这是什么?”老夫人扔出去一个金镯子,镯子骨碌骨碌的滚到谢询与安氏的跟前。 谢询心头大惊,赶紧伸手去捡,却被安氏一手劈开抢在手里。 谢老夫人冷着脸一字一句的说道,“这是翠云坊的货,一千一百八十两一只,上面刻着姿态各异的牡丹花八朵,宝石六颗。翠云坊之所以闻名京中,只用十数年时间便做到同行老大,一是因为东西确实比别家做的精美,二是因为他的口碑好,客人订制的东西,他绝对不会给第二个人做。那么——,安氏,如果老身没有记错的话,这是你为岚丫头定做的,本有一对,而这贱婢的手里却有一只,是怎么回事?” 安氏在拿着那只镯子时就已心惊胆战,此时老夫人的话更是让她惊骇。在小桃的手里发现的?那么——她转身望向谢询,谢询的身子开始哆嗦起来。 突然,谢询咬了咬牙抬起一脚将小桃踢翻在地。厉声怒骂道,“是不是你这个贱女人偷了大小姐的东西?看我不打死你!” 说着,果真下死手的去打,只几拳几脚便打得小桃声声哀嚎不止。 院中树上的云曦将嘴角扯了扯,男人都是如此吗?这女人有用时便是手心里的宝,心头的一块肉,无用时,便如挡道的一只狗。 段奕看了一眼云曦,神色略有所思。 屋中的谢询还在打,安氏只盼着打死了更好,谢锦昆本就不喜这样轻佻的丫头,只当没有看见。 老夫人却怒了,“阿询住手!谁叫你打了?那么多箱的嫁妆,她一个丫头如何去偷?阿询,这镯子,你屋里的小红也有一只是不是?男子汉大丈夫,做错了事就得承认!还有你院子里,无缘无故的抬出许多土却是何故,是不是东西埋在里面?” 谢询惊得怔住了,老夫人全知道了? 但倒底是踢得重了些,小桃捂着肚子惨叫一声,“我的肚子啊——”只见小桃的身下浸出了一滩血水,她的脸色也变得一片苍白,头上更是冷汗淋淋。 突然的变故一下子将屋中的众人都吓住了,老夫人身边的林嬷嬷反应快,“还不快抬下去!” 马上,两个婆子将哭得失声力竭的小桃抬了出去。那一地的血水让人触目惊心。 “母亲,请容儿子用家法惩罚谢询这个不孝子!”谢锦昆扑通一声跪下了。“老夫人息怒啊。”安氏也跟着跪下了。谢询吓白了脸,也跟着跪下了。 谢老夫人却是突然一声冷笑,“安氏,我以为你只是生了两个好女儿,你却又多了一个好儿子!你可真将我谢氏一族的脸都丢尽了。哥哥偷妹妹的嫁妆?让妹妹在夫家受尽人的白眼,做母亲却一味的维护着。一个丫头拿着千两一只的镯子四处显摆,安氏你这做当家夫人是怎么管的下人? 儿子屋中放着这样轻佻的女人,你居然没看见?还弄得怀了身子?好在如今掉了,要是这丫头心机深些的,让孩子生了下来,你让谢询如何娶妻?又有哪家愿意将女儿嫁给一个嫡子未生庶子已有的人家?好好好,你们可真好——” 谢老夫人大笑一声。 吓得谢锦昆赶紧的磕起头来,他本是谢老夫人收的养子,要是质疑他与安氏夫妇的管家能力,以老夫人的为人处事,定会拿了他的族长之位。“母亲,儿子自当好生管教管教他们!” “我且看着你们如何管教!”谢老夫人将身子往后一靠,脸上尽显倦色。 她一心扶持起来的谢氏长房,内里却是乱成一团,先不说之前谢婉的死,夏氏母女受着婢女的欺压,那不过是安氏打压外人与夏氏的小伎俩,是私心在作祟。 但此时,纵容儿子偷嫁妆,且数目惊人,纵容还未成年的儿子在女色上放纵,就实在让人难以忍受了。 俗话说,恶妇进门毁三代,她是想毁了谢氏一族么? 云曦看见下面的屋中乱成一团,那小桃也被抬出去了,接着谢锦昆的长随又抬了家法来,看来这次将谢家老夫人惹急了。 不多时,屋中便传来谢询的哀嚎声,和安氏的哭声,还有那鞭子抽在肉上的声音。 谢家行使家法的鞭子,云曦前后两世都有耳闻,那是一种用荆条做的鞭子,上面还浸过盐水,一鞭抽到身上立马皮开肉绽,再加上鞭子上的盐水一沾,更是钻心的痛。 老夫人处事,总是将事情掩盖起来,关起门来罚安氏母子,丑闻又没有外传,只不知这二人会不会记得住教训。 她正专心的数着鞭子数量,却发现耳傍有微热的气息呼在她有脸颊上。 云曦连忙侧过头,嘴唇却覆上了一处柔软,而鼻尖也正顶着段奕的鼻尖,男子身上的清洌气息直扑她的鼻内。 她的心不由得咚咚咚的跳起来,脸上更是火辣辣的开始发烫,身子更是僵硬得如一块木头,而脑袋却浆糊成了一片。 段奕也正在惊骇中,前次吻她,只不过是逢场做的戏。他中了毒,担心被顾非墨看穿了,以至于心思全在门那里,对于那个平生的第一个吻,他并没有留下太深的印象。 而此时,女子娇艳的脸颊就在他的近前,正两眼迷蒙的望着他。 段奕只觉得他的唇下是一片芳泽,很想更深的探入,寻找那芬芳的来缘。这想法让他搂在她腰间的手不由得加紧了力道。 云曦觉得自己已无法呼吸了,腰快要被人勒断了,腰上的痛感传到脑中,大脑里霎时清明一片。 她后知后觉的发现两人这个样子太过于危险了。 云曦心中顿时大怒起来,这个登徒子竟然又在占她的便宜了。 还不等段奕的进一步探入,云曦冷着脸伸手将段奕猛的一推。 谁知她的手一松,加上动作太大,身子一下子失了平衡。而段奕此时也正在走神阶段,一下子没有抓牢云曦。 云曦吓得“啊”的一声尖叫,从那高约十丈的橡树上,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翩翩往下坠落。 事实证明,约会一定要选在安全的地方,切不可玩浪漫刺激,不顾及安全,么么达,<( ̄▽ ̄)>小奕奕等着挨板子吧,~(≧▽≦)/~阿门! 另:从今日开始,肥更走起……,3000字以上一更,谢谢亲们的看文。o(n_n)o ☆、050章 云曦发怒 段奕大惊,身子跟着往下跃去,一手将云曦捞了过来搂在怀里,一手捂着她的唇。因为此时那百福居里已有人探过头来,显然已惊动了他人。 云曦才不会感他的恩,只拿眼睛恶狠狠的盯着他,那眼风如刀子般嗖嗖嗖飞向段奕,嘴巴发不出声音来,心中却不住的在诅咒着,“段无耻,我要是掉下去摔死了,这辈子,下辈子都跟你没完!” 她爹娘的死,她身上的那副刺青地图,这些迷团还没有解开,安氏母女欠她的血债她还没有讨回来,南宫辰的背叛,她还没有找他清算,她不可以死! 怀中女子的眼里,起初闪过的惊恐只是一瞬间便消失不见了,转而是被愤怒,不甘占据着,接着眼眶一红,更有泪花闪闪。段奕的心中有一丝疑惑闪过,更多的是愧疚,对上她的眼眸说道,“有我在,你怎会有事?” 说着,几个起落间,段奕已带着她跃过了百福居,两人安全的落在了外面的一丛矮松林里面。 云曦的尖叫声必竟太大,惊动了下面的老夫人,“林嬷嬷,你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而安氏的心中也起了一分疑惑。 林嬷嬷到外面转了一圈,什么也没有发现,她回到屋里回话,“老夫人,什么也没有啊,也许是哪个冒失的丫头,想必已经走了。” 罚也罚了,打也打了,谢老夫人挥了挥手,神色疲倦的说道,“都走吧,总有一天,我老婆子死了你们就开心了,就遂了你们的意了。” “老夫人,儿子(儿媳)不孝。让您操心了。”安氏与谢锦昆跪在地上咚咚咚的磕着头,而谢询身上被抽了二十鞭子,如一个血人般倒在地上,疼得早已说不出话来,吱吱唔唔的在一旁哼唧着。 金珠向来都是会处事的,这几人一直杵在这里,只怕老夫人更是心烦。她上前扶起安氏与谢锦昆,“大夫人,老爷,老夫人也乏了,你们还是先回吧,三少爷这样子,也得叫大夫来瞧瞧不是吗?” 是啊,儿子才是最要紧的。安氏赶紧的叫人来抬谢询。 云曦被段奕拖到矮松林里,大气也不敢出,刚才林嬷嬷就在她与段奕站的一尺之外。此时见安氏谢锦昆与谢询几人从百福居出来,她才长出一口气。 经过一惊一吓,此时见危险已走,她整个人如虚脱了一般,向后一靠,却发现靠在一个肉墙上,头发也顶住了什么, 并且,段奕这厮是不是想将她捂死?这人的猪手捂在她嘴巴上居然还不肯拿下来? 她心中恼怒的挥开段奕的手,正要朝外走去,耳中这时又听到有脚步声来了,一片裙角已从前面的围墙边转过来,吓得她赶紧又躲了回来。 都是这个段奕,害得她从高处掉下来,耳朵都失灵了,人来了才发现。 走来的人就在他们二人前面几步远,云曦紧紧的挨着段奕站着。因为,虽然这里是一片几十棵矮松的小树林,但二人站的地方,却只有两棵树。 树前是小路,树后是百福居的围墙,他们左右两边是个不到两尺高的小花圃。 云曦觉得这段无耻绝对是成心的,这里树那么多,为什么偏要拉她来藏在两棵最小的树后啊,害得她动也不敢动。 段奕却没有想到这里,女子的心在咚咚咚,他的心也跟着在咚咚咚。 外面站的可是安氏的嬷嬷刘嬷嬷,安氏一定听到是她的声音有所怀疑了,老夫人的嬷嬷来查看,一无所获,她必是不死心。 “啊——”一个女子的声音这时在前面传来。 刘嬷嬷正要伸手撩开云曦面前松树枝的手一顿,跟着,脚步也挪开了,朝那声音走去。“怎么是你这个死丫头?”刘嬷嬷厉声问道,显然,有些失望。曦园的青衣怎么会在这里,“你在这里做什么?” “奴婢从二夫人那里来,正要回曦园呢,突然一只野猫从草丛里跳出来,吓了奴婢一大跳,不小心将脚崴了一下。刚才林嬷嬷也来看了一下奴婢,奴婢这就回曦园去。” 原来刚才是她?刘嬷嬷朝青衣挥了挥手,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快走快走,老夫人身子不大好,你这像见了鬼一样的尖叫,已经惹得她不高兴了。仔细打你板子。” 青衣忙道,“多谢嬷嬷提醒,奴婢这就回去。”说着果真一瘸一拐的朝前走了。 刘嬷嬷看了她一眼也转身离去。 青衣则马上回身来,脚步又恢复利索的向云曦那里跑去,小声喊道,“三小姐?三小姐——” 外面的危险已除,现在只剩身边这个了,云曦突然将段奕一推。只听“扑通”一声,段奕倒在一边的花圃里。 那花圃里种着些千日红,花骨朵还未凋谢,其间还有几株粉月季。 段奕就这么挂在了月季的枝丫上,一身月白外衫被那红的粉的花儿给染得一片斑驳。 云曦丝毫不觉得段奕被她揉烂一番有什么罪过。 倒是青衣,见了段奕后两腿下意识的一弯,段奕一个眼风朝她扫去,她那膝盖才没有弯下去,但语气还是比平时弱了一些,神色也少了以前的冷傲,“小姐,这这……他……” “这个人,你记住了,不许给我向旁人透露出一个字来,听到没有?”云曦声音严厉的说道, 青衣看向段奕,段奕却是没什么表情,施施然的从身上拈掉粘到外衫上的枯枝败叶,又顺手弹了弹袖子上的灰。 “好……好的。”青衣点头回答,但那表情有些挣扎。 云曦不理会段奕,与青衣往曦园而去,至于段奕么,她认为他能随意的进来就能随意的出去。 青一从树上跳下来,扶起自家主子,一脸都是疑惑,那小丫头怎么这么狠心?手劲也忒大了些。 第27节 段奕一脸嫌弃的将他一脚踢开,“你出的主意就没一个好的,你不是说女孩儿都喜欢浪漫吗?选个高处一起看云看风景,还建议我选棵树啊假山什么的,可她怎么还生气了?” 青一揉着被他家情盲主子踢痛的屁股,满脸委屈,“主子,您选得树也太高了吧,都十丈高了,人家小姑娘怕是已经吓着了呢!” 段奕:“……” …… 安氏带着谢询回了东院谢询的院子,谢锦昆难掩心中的怒火又将母子二人骂了一顿后,才拂袖而去。 谢锦昆骂着安氏时,安氏一直没敢吭声,而是忍着心头的恨意。毕竟这几日大女儿丢了府里的脸面,二女儿偷偷将人带进府里害得谢锦昆的书房里失了窃,现在又是小儿子。她要是还嘴,以谢锦昆的性子,只怕连她也要打。 夫妻二十年了,她为他出谋划策,求娘家嫡兄长为他的官路铺路,他如愿的当上了兵部尚书,却为了他的前程,为了不惹着老夫人不丢掉谢氏族长之位,竟然下着死手打着谢询,这可是他的亲儿子啊。他也下得去手? “娘,我身上好痛啊,娘啊——真的好痛啊——”谢询一直哼哼的哭着。 “儿啊,你且忍着点,娘这就让人去请大夫,上了药就会好的。阿询你且忍着些啊。” 安氏着人去请大夫,刘嬷嬷端着一盆水走进来,“夫人,给三少爷先擦擦身子吧。” 安氏点了点头,伸手揭开谢询身上被打破了的衣衫,不禁猛吸了一口凉气。 谢锦昆为了解恨,是命谢询脱掉外衣只着一件里衣打的,那里衣已被鞭子抽成了一条条,而那烂布条下面的肉,更是触目惊心的一片模糊。 “刘嬷嬷,去将那个小桃给我拖过来!”安氏咬牙切齿,小桃虽然长得轻佻,却是个口风紧的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乱嚼舌根,正因这样才放在了儿子的屋子里,可这次为什么被老夫人发现了她身上的镯子? 府里的宋大夫人被请来的时候,小桃也被两个婆子给架来了。安氏命刘嬷嬷好生协助宋大夫给谢询上药。这才让人将小桃拖到另一间屋子里。 小桃由于刚刚流掉了孩子,那脸色惨白得吓人。一张妖娆的脸更像是老了好几岁,直接从一个小姑娘变成了一个妇人。虽然换了条裙子,但上面还是沾有不少血污。 想到刚才谢询那一张怒得变形的脸,小桃心头更是凉如寒冬的冰雪。 她陪了那男子三年啊,三年了竟然是如此的待她。将所有的罪都推到她这一个小丫头的身上,她如何承受得起?还一脚踢上了她的肚子。就在半月前,她不是告诉他,她已有了身孕吗?他怎么还…… 她两手撑地的半趴在地上,望向安氏时,吓得两眼的泪水瞬即就掉了下来,嘴唇哆嗦着。谢询被打,只怕夫人也不会放过她。“夫人,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啊。大小姐嫁妆的事,奴婢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安氏不耐烦,“行了,别哭了,你且说说,你那镯子是怎么到了老夫人手里的?是不是你自己送过去的?三少爷送你东西?难道是让你拿来显摆的吗?” 小桃这时突然不哭了,对呀,要不是那月姨娘与三小姐,她哪会被老夫人打?被谢询踢掉孩子? 她抹掉泪水,咬牙说道,“夫人,是月姨娘,她绊了奴婢了一脚,奴婢藏在身上的镯子就掉了出来,月姨娘就说是奴婢偷的,三小姐还强行拉着奴婢到老夫人那里去告状。”只要弄倒那两个该死的女人,她无所谓说谎。 安氏两眼瞬即一眯,居然是那个贱人?难怪刚才在百福居外面听到的声音那么耳熟,还真的是那个死妮子,谢云曦,我不会放过你! ☆、051章 诡异的四大侍女 谢询偷了他妹妹谢云岚的嫁妆,将那些金饰品藏在了自己院中的花圃里。而银票则是兑换成了银子,只几日便挥霍了七七八八。 谢锦昆知道后,对谢询又是一阵怒骂,儿子是不能再打了,刚才二十鞭子抽得已经下不了地了,但心中的怒火还是无法发泄,便将园中的小厮们全打了一遍。 这件事情很快便传到了晋王府谢云岚的耳朵里,她连衣裳也没有换,只穿着件家常衣就跑回谢府,进了谢询的院子里,见什么扔什么,怒砸一番。 谢云岚在晋王府这几日,过的是战战兢兢,那晋王妃对她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偏偏南宫辰对她的委屈视而不见,每日里只同那个柳狐狸精抚琴作画。 她这个正妻竟成了摆设,她之所以成了这样的待遇,全是拜娘家的“好哥哥”所赐!她如何不怒? 谢云岚发疯的样子,吓得养伤的谢询从床上滚了下来,忙拉了一个丫头当挡箭牌,“妹妹,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好好说嘛?你看哥哥还受着伤呢。” 他那些花瓶可都是古董啊,价值不菲呢,那一地的碎片直叫他心疼肝疼。 “说?说什么?”谢云岚冷笑一声,“你被父亲打了,那真是活该!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哥哥。” 院中闹得动静很大,惊动了聚福园里的安氏。彼时安氏也受了罚,老夫人罚她在祠堂的祖宗牌位前跪了一天,说是让她忏悔。 这一晚上又冷又累,安氏次日就下不了床了,听见谢云岚回府了在谢询的院子里闹着呢,忙让刘嬷嬷背了她来。 “娘来做什么?”谢云岚的语气很冷,那泪水已开始在眼眶里打着转,“娘明明知道是哥哥是不是?为什么瞒着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岚儿,不是的,你听娘说——”安氏急得就要去拉谢云岚。 谢云岚躲开安氏的手,大哭着捂着脸跑出了谢询的院子。婆家对她不好,娘家又是这样,她的日子怎么过得这么苦? 安氏母子被罚,府里安静了不少日子。 云曦每日只在园中练练字,或是去夏玉言院里坐坐,但她更多的时间是观察着曦园新来的几个侍女。 曦园中新买进来四个丫头两个婆子,其中青衣与青裳是在屋里听差的一等侍女,还有两个二等侍女吟霜与吟雪则是在二门处跑腿当差,另外两个婆子是在园子里做粗活的。 绿珠则仍是留在屋内,但云曦却一直冷着她,并不怎么安排差事,她也没有哭闹,安静的坐着做些针线活。 起初,园子里的几个侍女都相安无事,各司其则,但至从她被段奕带到十丈高的树上吓着了,晚上还做了个恶梦惊醒后,园子里便不平静了。 一连四五天古怪的事情不断。 比如说,青衣与青裳会时不时的有衣裳在外面一夜未收回来,结果是淋了雨,青衣则抱怨起来,明明她收起来也叠好了放在柜子里头的,怎么会在外头? 换来的则是吟霜的一阵讽笑,“青衣姐姐大脑提前衰老记忆不行了,我和吟雪明明看见你没有收进来。” “那你为什么不替我收一下?”青衣没好气的鼓着脸。 吟霜翻了翻白眼,“我以为你的衣裳喜欢淋雨。” 青衣怒得咬牙。 再或是吟雪的水粉里,多了一股子酸臭味,吟雪会调胭脂,又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于是整日里见她研究着那盒水粉,研究那酸臭味的来源。 青棠走来笑道,“别研究了,你闻闻你的身上就知道了啊,是你多日没洗澡了吧?以至于自己调的脂粉也带有这个味儿,得,我还是跟小姐说一声,叫她千万不要用你调的脂粉。” 吟雪不善争吵,只气得小脸通红,那胸脯跟着一鼓一鼓的,半天,她才跺了跺脚,“我天天都有洗澡啊!”然后又小声的嘀咕着,“我做的东西,一点也不会比外面差的。兰桂坊的调脂粉师还向我请教过呢!哼!” 几个丫头没事时就争来斗去。但她也看出来了,四个人分成两派,青衣与青裳是一伙的,吟霜与吟雪是一伙的。 这让云曦头疼得很,这几个侍女还个个都身手不凡。这是从哪里找来的宝啊? 青衣会弹暗器,那日射出的石子准确的将小桃的镯子给弹了出来。 吟雪调的胭脂丝毫不逊于京中有名的胭脂铺——兰桂坊。不过很奇怪,她做的胭脂送给夏玉言,夏玉言用了一点事也没有,但安氏身边的大丫头芍药用了之后却是满脸起红点。 芍药气得不行问吟雪是不是有意害她,吟雪将芍药手里的胭脂往自己与吟霜的脸都抹了抹,结果一点事也没有。 吟雪翻了翻白眼,“是你脸上的皮没长好,关我的胭脂什么事?”芍药恨得咬牙却一点证据也没有,因为她让别人试了试同样的没有问题。 青裳则是手劲很大,安氏的刘嬷嬷在曦园门前无事找茬大声辱骂着园内的人,被青裳单手一提就扔树上挂着了。因为扔得太高了,府里的梯子不够高,只得临时加高,花费了不少时间。 结果,刘嬷嬷在树上挂了两个多时辰,偏偏在她刚挂上去的时候,又下了一场雨,这寒冷冬天里淋了雨,冻得她在树叉上不住的哆嗦,被救下来后,刘嬷嬷就发了三天高烧。 而吟霜居然会轻功。就在昨天晚上,侍女们以为她睡着了,吟霜就偷偷的起了床,然后便听到院墙上有块小砖头掉了下去的声音,而片刻后又听到她与一个男子在小声的说话。 那声音离曦园大约有二十来丈远。如果不是会轻功,如何眨眼的时间,她便到了二十来丈远的地方?曦园的围墙可有两丈高,她一个小姑娘又是怎样轻巧的跳过去的? 云曦惊得一晚上都没有睡着。她会不会被四个侍女半夜里抬走给卖了? 还有,她们可是从安氏找的牙婆手里买的。是不是安氏安插在她园中的眼线?但前后想想也说不通,青裳打过刘嬷嬷,吟霜惩治过安氏的大丫头芍药。 如果是安氏派来的人,为什么处处同安氏做对? 月姨娘的人?但以月姨娘的为人,她还只会做到在府里众人之间挑拨,她还没有找到会武功的人那个本事。 由于云曦总疑心着这四个丫头,整日里神色紧张,不出几日,身子竟瘦了一大圈。倒叫夏玉言担心得不得了,又怕是她病着了,忙着请大夫。 云曦将安氏的庄子与铺子买到手后,只出府过两次,请了伙计进行修缮屋子。只等开了年,再重新开业。这一时闲下来,她便只待在自己院子里,但生病的事怎么就被安氏知道了? 她其实也没病,就是睡不好,再加上心中思虑过重,便影响了胃口,因而才瘦了。 安氏的陪嫁刘嬷嬷端着一个托盘来到曦园,才进门便笑得乐呵呵的。 “三小姐,大夫人知道你近来睡不好,特意将宫里赏下来的老人参送来,给你炖汤喝,这参汤喝了最是安神了。”刘嬷嬷一改往日的冰块脸,一张老脸笑得仿佛是一朵菊花。 吟雪的鼻子突然动了动,看着刘嬷嬷托盘上的那个盒子眼神一缩,那盒子上竟浸了紫熏草的气味?紫熏草能使人产生幻觉,安氏想干什么? 吟雪忙向吟霜使了个眼色。 吟霜点了点头,靠着门便不让刘嬷嬷进去。 刘嬷嬷的一张老脸马上就拉长了,“吟霜姑娘,你来了这许多日了,怎的还不懂规矩?你不过是个二等丫头,竟敢拦着我?”说着,扬手便要打吟霜。 吟霜冷笑着身子飞快地一闪,刘嬷嬷的手打空了,那脚下也收不住,“咚”的一声一头撞在了门框上。引得她身后屋里屋外几个侍女偷偷的笑起来。 “啊,原来是您老啊,奴婢眼花了,没看见,您勿怪哈,请进吧。”吟霜笑嘻嘻的将手一伸做了个请的动作。 “你……”刘嬷嬷气得又要伸手,忽然想到还有正事要办,遂咬牙忍着心中的怒火。她鄙夷的扯了扯嘴唇,将头一甩便昂首往屋里走。待夫人除掉了里面那个小妖精,再来收拾你们这些小东西。 吟霜瞧见了她眼中的杀气,心中更是一声冷笑,不做死便不会死! 在刘嬷嬷踏进门的那一刹那,她飞快的将脚一伸,刘嬷嬷“啊”的一声惨叫,摔在地上来了个狗吃屎。手中的托盘“嗖”的一声向前飞去,不偏不斜的掉进了里屋正燃着的一个大火炉里。 吟霜故作惊吓的嚷道,“刘嬷嬷,你怎么将大夫人送给三小姐的人参给扔火炉里了?这这这太可惜了。” 刘嬷嬷是又惊又吓,人参没有被谢云曦吃掉,大夫人不是白忙活了? 云曦走来扶起刘嬷嬷,拍拍她的肩头说道,“算了,烧掉的东西又回不来。但大娘的心意在呢,我知道她是一向疼我的,刘嬷嬷别担心,我不会跟大娘说的,也请嬷嬷回去时替我向大娘道声谢。” 待忐忑不安的刘嬷嬷出了曦园后,云曦忙叫过绿珠,悄悄的吩咐着,“你去东院大夫人那里看看,今天或是前几天有什么人来找大娘了。” 那四个丫头她还不敢太放手去用,这绿珠先用着再说。 很快,绿珠便回来了,“小姐,今日一早是东平侯安府的人来了,说是五日后是安氏老夫人过七十大寿,请府里的老夫人夫人及众位小姐少爷们前去吃酒。不过小姐,奴婢又听说,安夫人还问了小姐的生辰八字。” 生辰八字?云曦的眉尖一拧,问生辰八字只有一种情况,难道是—— ☆、052章 大献殷勤的安氏 刘嬷嬷回了聚福园。 安氏忙问道,“东西可给那妮子了?” “给了,……三小姐收下了呢。”刘嬷嬷道,当然,却是撒了谎的。她可不敢实话实说,说那人参被她不小心抛到了火炉里。 安氏满意的一笑,“很好,你先下去吧,再到库房里拿些锦缎出来。” “夫人要裁剪衣衫吗?要不要请丽衣坊的丽娘过来?”刘嬷嬷又问道。 “当然要请了,另外,你去将芍药叫来。”安氏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茶,唇边浮起一丝笑。“东平侯府请众小姐们去赴宴,怎能不给她们做些衣衫呢?” 刘嬷嬷没说什么,前几日西园的那位着实惹火了大夫人,以前缩在院子里不出来,两院倒也相安无事,但那三小姐的锋芒似乎太盛了,以大夫人的性子,是决计不可能容忍了。 芍药得了安氏的吩咐,很快便到了曦园。 她没有像刘嬷嬷那样趾高气扬,而是满脸都是温柔的笑意,因为刘嬷嬷回去时鼻子上是青肿一片,她便知道刘嬷嬷这必是惹着了曦园的四个侍女。 第28节 那几个丫头极是刁钻,正面交手必是会输,她才不会那么傻。只是看到吟雪时,芍药的脸色才沉了沉,必竟几天前她的脸差点被那丫头给毁坏了。 吟雪却当那事并未发生过,笑吟吟的将芍药迎了进去。 云曦正在心中猜测安夫人问她的生辰八字之事,便见安氏的大丫头芍药进来了。她微微挑起了眉尖。 无事不登三宝殿,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一来还来了两拔,安氏的反常让云曦的心中不由得生起几分疑惑来。 “奴婢见过三小姐。”芍药认认真真的给云曦行了礼。 云曦正拢着个小手炉歪坐在榻上看书,闻言将头略偏了偏。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安氏身边的人都对她客气了,刚才的刘嬷嬷也是如此,她那支人参莫名的飞进了火炉,照她以前的性子,必是要打骂一番曦园的人,而却并没有,只灰溜溜的走了。 眼前这芍药也是,对她的客气不逊于见了谢云岚两姐妹。 “你起来吧,必竟你是大娘跟前的人,行这样大的礼,我可受不起呢。”云曦淡笑一声,示意青衣扶她起来。 芍药干干一笑,将云曦的嘲讽直接忽略,“三小姐,大夫人那里新得了些蜀锦,这眼看又是年底了,想给几位小姐做身新衣,还请了丽衣坊的大师傅丽娘来了,三小姐请随奴婢前去大夫人那里量衣吧。” 给她做新衣?这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快十五了吧?在她的印象中,她的衣衫可全是夏玉言做的。 不过去去也好,看看这安氏的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 “好,我穿件大氅就随你前去。”云曦放下手中的书与暖手炉去了里间拿衣衫。 青衣与吟霜马上跟了进来,两人同时说道,“小姐,让奴婢跟你一起去吧。” 两人说完,互相瞪了一眼,马上又期待的看着云曦。云曦眼睫眨了眨,“不,我带绿珠去。” 在没有摸清这四个丫头的来历之前,她能不用便不用。 云曦突然的叫了绿珠,倒叫绿珠受宠若惊了。 “小姐,奴婢给您拿了暖手炉。” “小姐,你这大氅的领口太低了,不如再系上一条围脖吧?” “昨天下了雨,地上滑,小姐要当心。” 绿珠狗腿似的讨好,惹得另个四个丫头一阵鄙夷。 云曦点了点道,“走吧。” 绿珠的心除了那么点贪财外,其实对她还算忠心的,她替她挡过巴掌,替她出过头。至少她在曦园里呆了这么久,她的性情也知晓。 如此想着,云曦决定以后都带着绿珠。 主仆两人跟着芍药很快就到了安氏的聚福园。 安氏正屋里,谢家其他的几个小姐已经来了。安氏坐在上首,她的左边是谢云容与谢云香。 谢云香见云曦进来,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云曦,眼里满是嫉妒与怨恨。 这让云曦颇为不解,她有什么值得谢云香嫉恨的?娘没用,虽是嫡女,境况比谢云香这个庶女还不如。 谢云容却只淡淡的瞥了一眼云曦,继而又静静的坐着饮茶,一身素白色锈着折枝梅的长裙,衬得她的脸精致优雅,仿若画中仙子一般。 安氏见云曦进来了,笑颜如花一般从坐位上走下来,拉着她坐在主座的右边,“身子可大好了?听说你前几天一直失眠,瞧这身子都瘦了呢。快坐吧,牡丹,快端杯热茶来给三小姐暖暖身子。” 谢云香恨得鼓着眼,冷哼了一声。她进来都有一会儿了,大夫人却看也没看她一眼,那云曦一个呆木头一来,倒是热情成什么似的。 “二姐,你怎么不生气?大夫人都没这样对你呢。”谢云香悄悄的拉了拉谢云容的袖子。 谢云容淡淡一笑,“她不过是二夫人生的女儿,母亲对她亲近一点,反而会显得母亲大度博爱。我是大夫人的亲生女儿,大夫人再怎么对别人好,还能将我这个亲生的丢了不成?难不成四妹妹是在嫉妒三妹妹?” “我……我哪有啊……”谢云香被谢云容的话堵得一时哑了口,一张脸窘在那里。 谢云容不屑的撇了撇唇。 那里安氏安排好云曦坐下,又忙着唤过丫头,“芍药,将那几匹缎子着人搬来,让小姐们挑挑看。牡丹,你再去看看丽衣坊的丽娘来了没有。” “是,夫人。”丫头们忙开了。 云曦只静静的坐着手里捧着一碗热茶,也不喝,只用那热气熏着眼睛玩。 不多时,芍药领着三个侍女来了,一人手里捧着三四匹布。 “放下,放下,搁这儿就好了。”安氏指着屋中的一张圆桌子,桌上早已撤走了茶碗。几匹布搁在上面,姹紫嫣红分外绚丽。“都过来吧,你们来挑挑。” 说是让她们挑,其实安氏最先从中抽出一匹玫红的锦缎来。那是蜀锦中的上等品,不光色泽艳丽,手感也较其他几匹布柔滑些。 “云曦,来,你的肤色较白,穿这玫红的最好看。”安氏将锦缎拿到云曦跟前比了比,笑着道,“嗯,不错,真好看。” 这又引得谢云香嫉妒的眼神飘过来,那玫红她也看中了,却只有一匹,大娘为什么给了云曦那个死丫头? 她在剩下的几匹布中翻来找去,没一个看上眼的。 绛红的太老气,蓝色的映得她肤色黑,翠绿的……她才不要翠绿的,府里的翠姨娘就总是一身翠色。她才不要跟一个姨娘穿得一个颜色,挑来挑去,只好选了一匹杏黄。 因是要去赴寿宴,布料颜色都是艳丽的,其中没有谢云容平常穿的素白色,她便捡了一匹藕色,倒也配得上她清丽的容颜。 众人选好了面料,丽衣坊的掌柜丽娘便到了。 这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却生得一双桃花眼,笑中藏着七分媚,身段苗条,未语三分笑。 “丽娘,请你这大忙人可真不容易,我们家几个姑娘想做身新衣,你的手艺我最欣赏了,别人的我都看不上。”安氏笑着起身招呼丽娘。 “大夫人这一向可好?几日不见,大夫人竟比以前更年轻了,可是用了什么上好的胭脂?”丽娘也笑着寒暄几句,眼光在谢家三个小姐的脸上扫过一翻,最后停在了云曦的身上,接着又是一翻从上到下的打量,眼中似乎略有所思。 “我哪有年轻哦,快别取笑了。”安氏笑道,“便是她们三个,我们大小姐出嫁了,这几个也到了年纪,也要打扮起来不是吗?” “谢家的姑娘都是不错,比京中其他家的都要强呢。”丽娘是生意人,从她嘴里说的话三句离不了奉承。 量好了尺寸,丽娘一边收着她的工具一边笑道,“别家的我先放下来,先给大夫人的三个女儿做,三天后衣裳定会送来。” “有劳丽娘了。”安氏又叫丫头看赏,着人送丽娘回铺子。丽娘出门时,又回头看了一眼云曦。云曦心中生疑,也回看着她。 丽娘却马上调转头出了安氏的屋子。 这妇人有什么古怪? 从安氏园里出来,谢家三姐妹谁也不理谁。谢云容总是一副清高的模样,平时也不怎么与她们来往,此时便也没甚话说。 而谢云香心中嫉恨安氏对云曦的热情,便也不理她,出门时还故意的撞了一下云曦的肩膀一下,要不是她眼快抓住了门框,只怕就会被谢云香撞到地上。 “小姐,你没事吧?”绿珠扶起云曦。 云曦摇摇头,“没事,走吧,回曦园。” 绿珠却撇撇嘴,“四小姐怎么这样对小姐?太过份了。” 谢云香还未走到自己的院子,半路上便被月姨娘拦住了。月姨娘挥退了两人的丫头,拉着云香脚匆匆地走到一处水榭边。 水榭三面都是水,只有一面是一条石板桥连着岸上,想偷听也偷听不到。 月姨娘神神秘秘的样子,倒叫谢云香的心头毛毛的。“姨娘,你干什么呢?” ☆、053章 赵家庶女 月姨娘看了看四周,见两人的侍女都离着十来丈远呢,前面的路上又不见有人来,这才小声的问道,“大夫人叫你们选布料,你有没有选玫红色?” 谢云香冷哼了一声,“本来我想要那玫红,可大夫人偏心,给了谢云曦那个死妮子。” 月姨娘拍了拍胸口,长出一口气,“吓死姨娘了,你没拿最好了。” “为什么?”谢云香一脸疑惑的问道。 “为什么?”月姨娘冷笑一声,“你当安氏会有那么好的心?那么大方的拿出上好的蜀锦给你们裁衣服,这其中当然有原因了。” “原因?什么原因啊?”谢云香也压低了声音,想到刚才安氏对谢云曦那一脸的殷勤,她的眼珠转了转,心中却是乐了。那个死云曦,还以为自己得了便宜呢,殊不知人家在算计她。 “还不是因为你爹。”月姨娘扯了扯唇角,脸上现出几分得意之色,“我虽不是掌中馈的,但老爷有很多事却愿意同我商议。老爷正为了他的太师之位奔波呢。本来提了好几个对朝政有用的建议,皇上也没有反对,可那东平侯却反对了。东平侯是安氏娘家的嫡兄长,上个月安氏得罪了安夫人与安家少爷,东平侯安老爷的心中这是在恼恨着老爷呢。 老爷便想着让安谢两家结亲,想让你们姐妹三人中嫁去一个。那东平侯生有两子,长子安强你也见过了,一身肥肉长得跟个草包一样,不学无术,整日里遛狗逗鸟。偏偏屋里已有七房小妾了,那可不是个良人。二子安昌倒是一表人才,正在皇家的甘霖书院读书,据说学问也不错。 但因为安夫人生他时是难产,差点害了安夫人的命,一直不得安夫人的喜欢。由此说来,这两人都不能选。安氏娘家的情况她自己必定知道,必是不会让自己的女儿谢云容嫁去了,唯有你与谢云曦,便只看安氏看中谁了。安家老夫人喜欢看着年轻女子着一身艳红,偏偏你们三人只有谢云曦是红色,可见安氏心中的安排。娘心中也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呢——”谢云香扯了扯唇角。 她是庶女,按地位来说,本来比谢云曦低上那么一层,但她有个精明的母亲。 谢云曦,你差我十里远呢! 府里姐妹多,但凡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好玩的,安氏总是先想着自己的两个女儿,身为庶女的她是多么的不甘心,她为什么没有投胎到安氏的肚子里? 她的相貌不比其他人差,姐妹几个一起在女夫子面前学习时,她是最用功的,得表扬最多的,但她还是不能同谢云岚两姐妹有相同的待遇,出府赴宴坐在角落,进宫赴宴没她的份。 但好在有个谢云曦,顶着空头嫡女名号的谢云曦让她有了一点优越感,让她觉得她在府里并不是最差的那个。 如今连安氏都拿谢云曦当弃子了,谢云香只觉得人生并不是那么的昏暗,总算有人比她更背。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这日一早,安氏园里的芍药便送来了做好的衣裙,并一套钗环。 玫红色八片裙上,用金线锈着大朵大朵的牡丹花,花开富贵吉祥如意,很喜庆的一套衣裙。 云曦对那套衣裙的兴趣不大,任由丫头们收了搁在桌上。自己则坐在桌边画着新酒楼的图稿。 她昨天又出了一趟府,酒楼的的外墙已修缮得差不多了,现在正在准备里面格局的规划。 外面是其次,里面才是重点。厨房的位置,能建几间客房,还有应急通道该设在哪儿,客房做多大,一等二等三等房间数量该怎样分配,都得想好了再做。 房间太多不划算,太小没档次。装修太华丽,又恐银子不够,太差了与所处的地段不对等,酒楼的位置可是京中最繁华的一片。 所以,对安氏叫她去赴宴一事,她根本不放在心上,甚至想到什么时候找个借口推掉。 只是,鬼使神差的,自打这衣衫送来后,四个侍女破例的头一次没有互相瞪眼打嘴仗,没有互相翻白眼。 青衣托着下巴皱眉沉思,青裳则是捏着衣衫里外翻看。吟霜招手叫来吟雪,吟雪对着那衣衫深深的吸了几口气,眼中闪过一抹疑惑。 刚过晌午时,老夫人那里派人来请云曦过去。说是府里的表小姐来了,让几位小姐同表小姐一起说说话。 谢家表小姐,便是谢家小姑谢媛生的女儿。谢媛嫁到赵家二十年,也只生了一个女儿,谢老夫人心疼那孩子,偏偏赵家不放出来,一年也来不了两次。 这次怎么就来了? 云曦到百福居时,正屋里已坐了不少人,安氏自是不在话下,正拉着赵玉娥对老夫人说笑呢。 谢云香与谢云容则坐在下首,她们旁边还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小姑娘不知是不是受了什么气,正气鼓鼓的看着屋中众人。 夏玉言与谢媛坐在一起正小声音的说着什么。云曦进了屋,向老夫人与谢媛问了好,对安氏也礼貌的福了一福,这才走到夏玉言身边坐下。 老夫人想必是见了久违的女儿,心情大好,从脖子上取下一枚玉坠子,招手叫赵玉娥坐到她身边。 第29节 “拿着吧,这还是当年你外祖去西疆时,意外得到的一块玉石,着人打磨的,你上次及笄,我也没去成观礼,权当是迟到的礼物吧。” 谢媛眼眶里噙着泪,拉着赵玉娥的手道,“还不快谢谢外祖母。”赵玉娥磕头谢过,便将玉坠子戴到脖子上。 那个气鼓鼓的小姑娘见到那玉坠眼睛一亮,跑到赵玉娥面前,将手一伸,“姐姐,玉坠子给我戴几天吧。” 赵玉娥捂着玉坠子看向谢媛,谢媛叹息一声低了头也没表示同意也没表示说不同意。 安氏则是一副惊愕的表情。 而谢家老夫人却是直接就发火了。“玉娥,玉坠子是你外公留下来的,你可要保护好了,不可弄丢了。” 赵玉娥忙低头回道,“玉娥知道,自当护好玉坠子。” 那小姑娘马上呵呵一声冷笑,“姐姐怎么这么小气?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只坠子嘛!我回去后,也叫我娘给我买一只,不,买一打。” 呵,好大的口气,云曦的嘴角抽了抽。 那可是金丝玉啊,值万金一两,谢家这个玉坠子有半个手心大小,且串坠子的绳子上也是一串用金丝玉做的小珠子,再加上那坠子雕刻精美,少说也值两万金。能花两万金买一只坠子戴的人,在京中的人家可不多。她赵家没这么有钱吧。 谢家老夫人活了一辈子了,还是头次听到一个小丫头敢在她面前出言不逊。 她可是谢氏家族的主母,多少人在她面前溜须拍马,阿谀奉承,最不济有那同等大族之人嫉妒她的,也只是在背后议论,从没见过当面讽刺的。何况还是一个十来岁的黄毛丫头。 谢老夫人沉着脸看向谢媛,人是女儿家的,她这个外人不好训斥。 谢媛上前拉着那小姑娘的手,“阿嫤啊,莫生气了,待回去后,我自然会给你买一副比这个好的,你说好不好?” 赵嫤这才露了个笑脸,“母亲说话算话啊,可不能偏心只对姐姐好。” 谢媛安抚好赵嫤,对谢老夫人尴尬一笑。 谢老夫人却将头偏向一边,无奈的叹息一声。 其他的人个个惊愕的看着赵嫤,谢云香则翻了个白眼,鄙夷一笑。偏那赵嫤还混然不觉的样子,别人看她一眼,她心中则高兴一分,这便更让人觉得这女子的行为让人费解。 众人又坐了一会儿,谢老夫人便让人都散了。云曦陪夏玉言回夏园,趁着身后无人,便问道,“娘,刚才那个跟表姐抢玉坠子的是谁?” “你说那个小姐啊,那是赵家的一个庶女名字叫赵嫤。”夏玉言道,“你以前不怎么出园子,姑姑家的人来的时候也不多,是以并不认识她。” “哦,姑姑不怎么来家里的,怎么这次年不年节不节的就来了?上次云岚出嫁姑姑也没有来呢。” “还不是想让你祖母带着赵家二小姐一起去东平侯府。” “她一个赵家庶女也屑想去赴宴?”云曦觉得谢家小姑的日子过忒昏暗。 谢家小姑谢媛的夫君赵淮,时任通政使,赵淮宠妾灭妻在京中谁人不知?宠得小妾生的女儿与儿子随意的践踏正妻的女儿,家里妻不妻妾不妾。 且那谢媛的性格比夏玉言更软弱,夏玉言至少没有爱谢锦昆爱得任其摆布。 谢媛却是爱赵淮爱得奉为神祇,言听计从,叫东便到东,叫西便到西。不让回娘家,她果真一两年也不回。眼下想着让庶女见世面,便要打发妻子回娘家。 谢老夫人虽然生气,却是嫁出的女泼出的水,爱莫能助。 “其实带赵家二小姐去赴宴,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赵家如今跟晋王府走得近,完全在漠视谢家,晋王府新近得了势,娶了谢家的大小姐反而不如以前亲近谢家了,老夫人才生气。赵家这是喜新厌旧了。” 晋王府?南宫辰的人? 云曦突然停了脚步,南宫辰的名字突然在脑中闪过,脑中霎时有一段模糊的记忆渐渐的清晰了。原主谢云曦曾偷偷听到安氏与谢云岚的对话。 谢云岚之所以要除掉谢婉,并不是单纯的嫉妒她与南宫辰有婚约的身份,而是南宫辰的身世。 他竟然不是晋王府的世子,他所谓的重新入仕重振晋王府竟是在蒙蔽世人,他竟然是—— ☆、054章 联姻 晋王府,南宫辰的书房内。柳晴柔领着丫头将茶碗奉上。“世子爷,这是你喜欢的云雾茶。” 丫头搁茶的空档,她的眼神微微的瞥了一眼客坐上的人,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来访之人正是通政使赵淮。 南宫辰坐在桌案边上正看着一封信,见柳晴柔进来,面色有一丝不愠,声音便也不似往日的平和了,“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要随意来这里,先出去吧。” 柳晴柔温柔一笑,低身福了一福,“妾身明白,妾身是想着世子爷这里没有丫头递茶水,您的随从又去了前院,才进来的。既如此,妾身告退了。” 通政使赵淮?这赵淮来晋王府,短短半个月来了五次,也忒勤了些。 而南宫辰每当赵淮来时,就不让她接近书房,这次更是连以后都不许她进了。想必是他们在密谋什么。 柳晴柔的眼睫眨了眨,领着丫头退出去了。走了一段路后,见左右无人,柳晴柔从腰上解下一个荷包递给身后那个丫头,“这里有些碎银子,你出府一趟,看看赵家最近有什么事发生。特别是赵家的林姨娘,你想办法多多接近一下。” 丫头答应着退下了。 书房里,赵淮对南宫辰道,“世子爷,这联姻一事只怕不好办,我家大女儿的婚事,早些年已许给江南一户人家了,要是退亲,只怕很难办,不光对方不肯善罢甘休,谢家也会插手。可二女儿又是个庶女,这庶女如何能与东平侯府结亲?就算我愿意,东平侯府也不会愿意啊。” “非常时期当使非常手法。以庶女结亲的人家,在京中大有人在,兵部尚书谢锦昆的夫人不就是东平侯府的庶女么?”南宫辰眼中闪过一丝精芒。“东平侯一直掌管着户部,那户部可是大梁朝的一个肥差。此次,你务必将他拉拢过来。” 赵淮的心思一动,且不说这背后的利益,只说明面上的富贵,当得嫤儿去拥有。 如此一想,赵淮站起身来朝南宫辰一抱拳,“下臣这就去东平侯府,就如世子所说的,非常时期当使非常手法。” 两个时辰后,赵淮才离开了晋王府,又过了半个时辰,柳晴柔派出去的丫头也回府了。 “如何,打听到了什么?” 丫头道,“姨娘,奴婢听赵家的下人说,赵家想与东平侯府结亲。只是苦于身份的问题,那林姨娘已遣自己的女儿去了兵部尚书府谢府,是想着随谢家老夫人一起去东平侯府赴宴。” 原来是这样,柳晴柔正沉思着,阿姆递给她一封信。 柳晴柔只看了一眼,便投到火盆里烧掉了,对阿姆道,“我要出府一趟,让前院备好马车吧。” 柳晴柔换了身衣衫带着阿姆回到了以前住的院子。 院中一切照旧,柳晴柔吩咐阿姆守着院门,自己径直朝主屋走去。 只见主屋的首位上坐着一个青衫少年。除了一双灵动的眼睛外,那相貌实在是与他的气质不相配。 “公子。”柳晴柔对云曦福了一福,“多谢公子馈赠的银两。小女子真是感激不尽。” 云曦手中的折扇一抖,轻轻一笑,“我是个生意人,投出的本可都是要有回报的,我不做亏本买卖。” 柳晴柔的眉梢扬了扬,“公子的生意是什么?奴家也要知道自己是不是有能力接。如果没有,还是早日还上公子的钱吧,诚如公子所说的,不想做亏本的买卖,奴家也不想欠人的人情。” “买卖很简单,柳姑娘也无需投入本钱。我每月给你一百两,你将南宫辰所有的一切都告之与我。特别是他见了哪些人,去了哪些地方,如果不方便出府,可以让人送信到醉仙楼。告之小二,信上写明送给‘言立’的即可。” “言立”是云曦着男儿衣衫时的化名,取父母姓氏首字的左边一字,谢字的“言”,端木的“立”。而碎仙楼便是她新近在修整的酒楼。 柳晴柔听到那“言立”二字时,身体仿如被雷击了一般,愕然的看着云曦,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的事? “公子便是那言立?”柳晴柔惊疑的看着云曦。 “正是区区在下。在下刚才的提议如何?你在晋王府里,虽然受着晋王妃的眷顾,南宫世子的宠爱,但是你手里的银子仍是不多。他们之所以这样待你,只是拿你做个工具,气那个谢云岚的工具。你是南宫世家耻辱的一个见证,他们怎么会待你真心?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少年唇边噙着笑,眼中透着睿智精明,那相貌完全是陌生的,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人。 柳晴柔没有回答,只是上下的打量着少年,这少年在她进了晋王府后,又先后送了两次银子,出手阔绰。 而她并不认识他。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找上我?你就不怕我将你的事透露给南宫辰?” 见柳晴柔的眼里仍是带着怀疑,云曦又笑了笑,“你不会将我供出来的,因为你在提到南宫辰时,眼中透的杀气比我的更盛。你母亲难产而死,你父亲的病死,根本就是晋王府的手笔,他们认为那两人污了南宫氏的名声。所以晋王府是你的仇人。而南宫辰为了上位,害了我一位至亲的命,这样看来,晋王府是我们共同的敌人,而我们是盟友,你不会出卖我,你只会需要我。” “你说的对。晋王府是我的仇人。”柳晴柔眼中闪着戾色,“我也的确需要银子,这事儿成交。” 她为了在晋王府站住脚,也为了探听南宫辰的更多的消息,便用银子上下打点着,这少年三次给她的银子早被她花光了。 “好,我喜欢你这种性格。”云曦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这是这个月的一百两,你先用着。” 柳晴柔也不客气,伸手接了过去,然后说道,“我收了你的银子,咱们就正式合作了。你想知道的南宫辰的事,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她找了张凳子坐下,“晌午时,通政使赵淮来了晋王府,南宫辰与他单独谈了两个时辰。以前,书房里来客人时送茶水,都是我去的,但今日,南宫辰将我赶了出去。还说以后没他的允许,都不让我进去了。” 通政使赵淮去找了南宫辰? 通政使虽然不是朝中的重臣,但却是不容小觑的职位,下达圣命,上传民情,管着奏折,朝中大小机要事,都在通政使的眼皮子底下发生。 可以说,通政使是朝中的先知。 南宫辰这是要开始谋划了么? “还有一件事。”柳晴柔又道,“是我的丫头在赵家下人口中打听来的,赵淮想与东平侯结亲,但因他的大女儿已有婚约,二女儿只是个庶女,进东平侯府有些困难,便让赵淮的夫人谢家姑太太带着庶女回娘家谢府,打算让谢家老夫人带庶女进东平侯府赴宴。” 赵淮想与东平侯府结亲? 云曦的眼神一缩,东平侯任户部尚书,而那户部可是朝中的财神爷,整个大梁的赋税与钱粮都得从那儿过,划拨给其他部门,都由那儿说了算。 南宫辰让赵淮与东平侯府结亲,可真是好谋算。难怪久不回娘家的谢家小姑,平常去请,请都请不回,今天这年不年节不节的日子里居然回了娘家,还带着一个庶女。原来是做着这层打算。 云曦眼中闪过一丝冷芒,原本她对去东平侯府赴宴一事不感兴趣,但此时却很是期待了,很想见识一下东平侯府与赵淮是如何结亲的,抑或是如何结怨的。 从地道爬回曦园,云曦打开衣柜正要换衣衫,就听见外间有人叫嚷起来。声音尖细,蛮横,如市井里吵架的婆姨。 “你们的胆子不小,我是你们府上的表小姐,我去找三表姐玩,你们为什么不让我进去?这是你们府上的待客之道吗?”这大嗓门,这傲慢的口气,不用说,便是赵家那位庶女,赵家二小姐赵嫤。 云曦嘴角抽了抽,奇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谢家表小姐是赵玉娥,她算是哪门子表小姐?想攀高枝时便怂恿着谢媛回娘家,平时赵家的人欺负着谢媛时,怕谢家插手,就不让谢媛回娘家哭诉搬救兵。果真是宠妾灭妻到连个庶女也无法无天了。 “三小姐在休息。赵二小姐要是想参观曦园的话,请在外间或是园里玩,里间没有我们小姐的同意,谁也不能进去。”这回说话的是吟霜,吟霜只在二门处当差,原来赵嫤是被挡在二门外了,难怪气恼。 “她休息她的,我到她里屋看看,又不妨碍她睡觉,我走路轻点就是了。喂!你这丫头是怎么回事?竟然拦住我不让我进去?我要到你们大夫人面前告你们的状,说你们欺负客人,叫大夫人打你们的板子。” 云曦的衣衫刚换好,就听那赵嫤一声尖叫,接着便哭起来,“你……你你你,你敢推我!” 只听吟霜又道,“赵二小姐说话可得讲证据啊,谁看见我推我你了?谁?你吗?青衣?你有没有?还是你?吟雪?还是你?哦,你没看见,都没人看见啊,说明赵二小姐的摔跤与我没有关系啊。咱们曦园的路一向不平呢,这件事全谢府的人都知道。基于赵二小姐是头次来就摔跤了,我谨代表我曦园的地板向赵二小姐赔个不是,并惩罚它。” 云曦来到外间时,就见吟霜正用力的踩那地板,“叫你不老实,叫你蛮横不讲理,看我怎么收拾你!” 其他几个丫头都捂着嘴巴在偷笑,那赵嫤也不哭了,看着吟霜的表情竟然有些胆怯。 云曦嘴角一抽,赵嫤这是做死啊,那四个丫头她都不敢惹,赵嫤去惹无疑是找抽。 “是赵家表妹啊,进来坐坐吧。”云曦上前挽起赵嫤的胳膊,亲热的像亲姐妹。 赵嫤得了家中姨娘的吩咐,一定要巴结好谢家的小姐们,跟在她们身后融入东平侯府,东平侯有两子,无论如何也要攀上一个。 谢云香与谢云容对她直接无视,她连院子门都没有进去。 想着谢云曦是个软柿子,赵嫤便来了曦园,谁知这几个丫头忒彪悍。不是说高门大户的小姐们都个个矜持吗?比如她们家的主母谢媛,谢家二小姐谢云容与四小姐谢云香,不喜欢也不至于让丫头当面奚落她啊? 好在这谢云曦是个和蔼的,她在心中找到了平衡。 “云曦表姐,你去赴宴要穿什么衣衫啊?给我看看行不行?”赵嫤说着已甩开云曦的手走到里间,见桌上放着那套玫红的衣衫,顿时眼睛一亮,“好漂亮啊,云曦表姐,这衣衫借给我穿好不好?” 第30节 青衣睁大眼睛,这女人怎么乱闯别人的房间?还未经过他人的允许,就随意拿东西?还大言不惭的叫别人借给她?不过,赵嫤竟然拿的是那套安氏送来的衣衫,那她就不反对了。 云曦笑着点了点头,“这衣衫我有两套,这套就送你吧,不过,好衣当配好首饰。”云曦又将那副与衣衫同时送来的钗环给了赵嫤。 前世里,安氏在她身上下了毒,让她成了安氏刀俎下的鱼肉任其剥去身上的皮,而那毒是何时下的,到此时她仍是想不出所以然来。三天前安氏大献殷勤的送她衣物与钗环,她不得不防。 既然这赵嫤向她当面要衣衫,她乐得做个顺手人情,要是出了事,找到的也是安氏,而不是她谢云曦。 求收……o(n_n)o收的都是美女,么么达! ☆、055章 螳螂捕蝉 很快就到了赴宴的日子。云曦起床后,四个丫头就忙开了。 青衣给她找衣裙,青裳给她准备头饰,吟雪打来了洗脸水,吟霜也在给她准备出门带的暖手炉。 一番收拾好后,几个丫头眨着眼睛看着她,按着规制,小姐出门可以带两个丫头。 但云曦的眼光却从四人头上飘过去,她招手叫来绿珠,“走吧,今日你跟我。” 青衣睁大眼睛,“小姐,平时都是奴婢跟着你的。” “不,你们留在园子里吧。”这四个人,虽说目前还没有看出什么坏心思,但她们的本事非一般常人可比,在不知道到底是敌是友时,能远离就远离。 云曦穿戴齐整,又吃了点垫肚的玉兰糕,安氏身边的大丫头芍药就到了曦园。 “三小姐,众位小姐都已到了前院了,小姐要是准备好了,请随奴婢前去吧。东平侯府里已派了人来接了,还问了三小姐的身子是否大好,看来舅老爷家里,当真关心三小姐。” 云曦点了点头,跟在芍药的后面往前院走,安氏这几日对她可谓大献殷勤,大事小事都派了身边的大丫头来询问。 只是东平侯府是谢云岚与谢云容的舅舅家,不是她的舅舅家,关心她未免有些匪夷所思了吧? 云曦到了前院的二门处,几辆马车一字排开。 安氏一眼看见云曦没有穿那身玫红的衣裙,而是着一件浅紫的,不免扯唇冷笑。 但很快,那冷笑又消失不见了,她上前拉着云曦的手,满脸是笑的说道,“上次你大舅母一直夸你乖巧呢,很想让你陪她说说话,今日你去啊,她指不定有多高兴呢。 还有你表妹灵儿,问了我好几次了,怪我怎么不带你去玩。”云曦没说话,只低头做娇羞状。 安夫人会喜欢她? 若果真如此,只怕中间有安氏不小的功劳。 那安夫人的眼界不知高过多少人去了,对儿子安强的正妻人选,安夫人将京中的女子罗列了一个遍,直言没人配得上安强,怎么会看得上她谢云曦了? 当谢媛领着赵家的两个女儿走来时,安氏的眼睛盯着那赵谨看了好一会儿,她讥讽的笑了笑,麻雀披上孔雀毛还是麻雀,也成不了凤凰。 那边谢云容没什么表情的先一步坐进了一辆马车,谢云香经过云曦身边时,重重的哼了一声。 云曦在绿珠的搀扶下也跟着坐进了马车。车里头,一左一右能随时抓着扶手的地方被谢云容与谢云香各占一边,中间空着的地方没人坐。 云曦抖了抖裙子,在那处空着的地方坐下了。谢云香上下打量着云曦,哼哼一声说道,“喂,谢云曦,你为什么不穿那身玫红的衣裙?宴席上的人那么多,颜色穿得艳一点,必定会吸引更多的目光啊。” “所以四妹穿了件艳红的披风?吸引人的目光那是青楼女子的行为,为的是赚更多的钱,招来更多的恩客。咱们大家闺秀只需做好品行端正,温婉娴淑即可,难道月姨娘不曾教你吗?哦,我忘记了,月姨娘也不懂这些吧?必竟她小时候呆的地方同大娘与我娘呆的地方不一样。” 安氏虽是庶女,但也是高门出身,女子该有的矜持那是耳濡目染。夏玉言虽是贫家女子,却是秀才的女儿,又是四里八方出了名的孝女与贤女。但月姨娘却是市井出身的屠夫之女。 “谢云曦你敢骂我是青楼女子?”谢云香怒得叫嚷起来。 “哪句话有骂你啊?你可以问问二姐啊。只听说有人捡钱,没听说有人捡骂。”谢云曦淡淡回应。 “你……”谢云香气得说不出话来,因为安氏挑帘朝车内看了看,直接将谢云香的话吓得吞了回去。 谢云容看也不看二人,但眼神却满是鄙夷。 “出发!”随着外面刘嬷嬷的声音响起,马车徐徐起动,车轮子撵过石板路的声音盖过了谢云香的冷哼声,朝东平侯府里慢慢驶去。 老夫人与安氏,带着谢媛母女三人坐了一辆大马车,随侍的丫头婆子坐在最后。 谢诚则是骑马。谢询被谢锦昆抽了二十鞭子后,还没有养好伤,留在了谢府里。谢锦昆单独一人坐着轿子。 东平侯府离谢府不远,半个时辰后,谢家浩浩荡荡的车马就到了。 早有府中的头等管事在门前迎接。车马进了二门,东平侯与安氏也迎了出来。 安夫人见了云曦,那眼珠子在她身上滴溜溜的转了好一会儿。 当谢家的人进去后,又有一辆马车到了东平侯府前,通身乌木打造的车身,两匹一模一样的马儿,雪白的毛没有一丝杂色。 府前迎客的管事一看到那马车的名牌,马上大步跑着上前,脸上笑得如一朵花的说道,“奕亲王?您可来了,小的等了您好半天了呢!”又遣了身边人进去通报。 段奕一身绯色大氅,头戴白玉冠,俊朗贵气的身姿从马车上走下来,霎时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他却只盯着前面谢家的人看,口中嘟囔着,“怎么只带着一个蠢婢出来?” 云曦忽然脚步一顿,将头转了过来。吓得段奕身子一闪,藏在门前的照壁后。 青一眨眨眼,主子又抽疯了? 东平侯府不愧是钟食鼎鸣,谢家的人到了之后,又有专门的仆妇仆人来服侍众人,谢老夫人与安氏及谢媛自然被请到了一众贵妇们聚集的偏厅,谢锦昆则是到了前院一众男眷们坐的正厅,几位小姐被请到了后园。 谢媛往花厅去的时候,路上遇到了自己的夫君赵淮。 赵淮将她拉到无人处低声吩咐着,“嫤儿的事,你务必要办成了。你也知道,你到如今都没有为赵家生下一个男孩儿,典儿已经有十六岁了,这眼看就要入仕了,却是个庶子身份。恐怕将来对他的官运不利。若是将林姨娘就此扶为平妻,又怕她出身太卑微,朝庭不给批复。 所以,只有嫤儿嫁入了东平侯府里,林姨娘的身份就好办了,你那娘家嫂子本也是个庶女,在嫁给你哥哥后,家中生母的地位不也水涨船高了吗?兄弟们不也能入仕了?说来说去都是为了典儿,典儿将来封了官,你的脸上不也有光了吗?他还能忘了你这个嫡母?” 谢媛点了点头,“相公,你的难处我明白,我会尽量求母亲同安家老夫人说道说道的。” 赵淮又加了一句,“不是尽量,是一定要成!唉,要是玉娥也像她妹妹那样活泼可人,我就让她退了亲与安氏结亲,偏偏是个木头美人。” “相公,玉娥与江南白家定婚,也是你主动提出的,咱们要是要求退婚,世人会如何评价玉娥?那不是毁了玉娥一世的名声吗?” “所以呀,我才让你将嫤儿也带来,促成与安家的亲事。谢老夫人的身份尊贵,安家一定会同意的。”末了,他又压低了声音,“我给你的东西,你可千万要放好了,要是安家不同意,你要按着我跟你说的第二个方法行事,千万要记住了!” 谢媛犹犹豫豫的答应了。 待两人走后,从前方院墙边闪出一片紫色的裙角。 云曦看着赵淮的背影,眼睫闪了闪,果然老话说得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南宫辰是如何成事的,他身边之人也是有模有样的学。 安氏另一处客房里,刘嬷嬷小声的对安氏道,“夫人,谢云曦竟然将衣裙给了赵家那个庶女穿,咱们这计划……” “计划照旧,那妮子以为我只会拿一件衣裳行事吗?要知道我可是做了双重保险。”安氏勾唇冷笑。“安老夫人想将那妮子嫁给安二少爷安昌,安昌虽不得大嫂嫂的喜欢,但是却长得一表人才,还会读书,虽然不是长子继承不了安家的爵位,但保不谁以后入仕,挤身官场。 谢云曦嫁给他岂不是让她得了个如意郎君还得了个诰命?哪有那样便宜的事?她害得云岚未嫁怀孕的事满城皆知,以至于被晋王府冷落,询儿拿了云岚嫁妆的事,也是她给捅出来的。好好的询儿这会儿还躺在床上动不了呢。这妮子的心当真歹毒残害兄长与长姐,不让她吃点苦头不整得她到尘埃里,难解我心中之恨!” —— 谢家三女与赵家二女由东平侯府的管事嬷嬷们领着到了一处园子,园中已坐了其他家的女眷。 有几人看到她们进来,纷纷站起身来打招呼,当然是对谢云香与谢云容。也有二三人喊着赵玉娥的名字。只有几年都不出门的谢云曦与赵嫤无人理会。 云曦倒是无所谓,那赵嫤的脸色便变了,气鼓着脸强行坐在谢云容等人的身边,自我介绍起来。因为她听见谢云容喊其中一个粉衣女子为安表姐。她心中盘算着,自己即将嫁入安家,理应与安家的小姐处好关系。 这样一来,云曦被孤零零的扔在了一边。赵玉娥回头见云曦独自站着,心中对谢家另外两姐妹有些不满,必竟是姐妹,怎么就将云曦扔一边了? 她摇摇了头,过来牵了云曦的手走到那三个向她打招呼的小姐面前,“阿雯,箐箐,鸢儿,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表妹,谢家三小姐谢云曦。”又指着三人道,“这位是当朝顾太师的侄女顾鸢,国子监祭酒董大人的千金董箐箐,这位是刑部尚书宋大人家的二小姐宋雯。” 云曦礼貌的问了好,几人便坐在一起闲聊起来。赵玉娥知书达理,真诚待人,这几位的性情都同她差不多。 另一处,谢云香略坐了一会儿,向众人推说想去净房,便独自一人起身离开了花园。 只是她走了一会儿,见身后无人跟来,便飞快的朝安氏休息的小花厅跑去。月姨娘跟她说,安氏带谢云曦来,决不会是真心的,一定有什么意图,她何不趁机讨好安氏一起除掉那个谢云曦? 自己的母亲只是个姨娘,无论自己怎么努力,总是比谢云岚姐妹两人低上一等。就像刚才,安家的小姐对她只是客气的点了点头,而对谢云容却是亲热的拉着手聊天,完全当她不存在。就连对那个赵家庶女赵谨也是这样的待遇。 嫡庶嫡庶!她的一生怎么能输在这个上面? …… 彼时安氏正在与刘嬷嬷商议事情,见谢云香一个人进来,随口说道,“你不与其他姐妹玩,怎么来我这里了?” 谢云香道了声安,笑道,“女儿想着母亲平时事情又多又忙,带出来的人手定是不会像府里那般多,想为母亲做点什么事。比如三姐姐那里……” 说着,她还拿眼睛看了一眼侍立在一旁的刘嬷嬷。 安氏捧着茶碗吹了吹上面飘着的几片茶叶,嘴角弯了一弯,使了个眼色给刘嬷嬷,那刘嬷嬷跟了安氏二十年了,如何不懂她的心思?福了一福后,便退出了花厅,还随手关了门。 谢云香盯着那门完全关上后,才上前两步对安氏小声说道,“母亲,女儿一早偷偷听到夏二娘对三姐姐说,要三姐姐务必巴结好安家老夫人与夫人。” 安氏只微微一笑,“哦?安家也可以说是云曦外祖家,巴结是正常的,如果是特意的,却有些奇怪了,这又是为何?”她才不信夏玉言会这样对谢云曦吩咐,她只是好奇这个四丫头来的目的。 见安氏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反应,谢云香又故意的压低了声音说道,“这只是她们计划中的第一步,她们的真实目的是让谢云曦嫁给安强少爷,这样,谢云曦就成了东平侯府的世子妃,将来还会是东平侯夫人。谢云曦以诰命的身份,会请老爷休了母亲,而将夏二娘扶为正妻啊。再说,夏二娘比母亲早一步嫁给父亲,可正妻之位偏偏是母亲的,夏二娘与谢云曦心中早有怨恨啦!” “原来是这样?她们竟然这样想?我对她们哪里不好了?老爷之所以向朝庭请封我为诰命,是看在我背后的娘家身份和我的学识和涵养的份上。夏氏怎能同我比?她……她们简直是丧心病狂!狼子野心!”安氏佯装发怒了,气得身子一抖一抖的。 谢云香见目的差不多到了,心中乐得开花,面上也跟着义愤填膺的说道,“是啊,母亲,她们的心可狠了!母亲才是当知无愧的诰命,夏二娘只是个乡下来的妇人,哪里懂高门的规矩?给她打理她未必能胜任!看看咱们府里这么多年,哪一处没有被母亲打理得井井有条?” 安氏蹙着眉头,拍了拍大腿,长吁短叹,“那……她们要是计划成功了怎么办?要是谢云曦果真被我嫂嫂与母亲看中怎么办?” “母亲,女儿有个好主意。” “哦?什么好主意?” “母亲,您只需这么办……”谢云香走到安氏的身边附耳过去小声说了几句。“这么样,东平侯府的老夫人与夫人是铁定不会喜欢她了,那么她们母女的计划落了空,也就不会威胁到母亲了。” 安氏心中冷笑着,她正想操刀却嫌弃刀重时,有人却托起了她的手。 她吸了吸鼻子,唉息一声,又从腋下掏出块帕子拭了拭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并轻轻的拍了拍谢云香的肩头,语重心长的说道,“娘的好女儿啊,你可比那两个从娘的肚子里爬出来的还让人欣慰啊,你大姐她一味娇蛮,出嫁还闹了个大笑话,让我操碎了心。你二姐又自负清高,对我不闻不问,从不为我分忧。难为你替娘想着这些,平时可要多到娘跟前来说说话。” 安氏的几句话将谢云香捧得飘到了天上。只要她跟安氏亲近了,她的婚事可就有着落了。以安氏的人脉,一定不会让她嫁得差,而那谢云曦的外祖家早就死光了,又是一个没用的娘,她可就从此被自己踩在脚下了。 偏偏自己的姨娘不喜欢安氏,能踩着巨人的肩头爬到上层,何乐而不为呢? 谢云香忙安慰着安氏,“母亲,女儿这就去办好这件事。”说着她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 安氏却拉住了她,递给她一盆小盆栽并一根香,“香儿,你将这花盆搬到你说的那个屋子里的窗台下,将这根香点燃,也好让为娘知道是在那个房间里。” “好,母亲放心好了。” 谢云香走后,刘嬷嬷也走了进来,一张老脸笑得如菊花般灿烂,“夫人,想不到这四小姐可是个妙人儿。” “可不是吗?”安氏伸手理着裙子上被谢云香抓出的褶子,笑了笑道,“如此,出了事,也是月姨娘与四小姐倒霉,还能找上我么?” 刘嬷嬷跟着呵呵一笑,“那是,夫人的命相可是无波无折的享福一生呢。正发愁的事呢,就有人来替您解决了。上次谢婉的事,梁婆的事,这次是谢云曦的事。” 安氏的脸突然一沉,“谢婉这个名字,从此以后不要再提起,还有那梁婆,否则那人会要了你的命!” 刘嬷嬷的脸一白,“是,夫人,是老奴大意了。” 唉,有人在作死的路上狂奔着,这里需要掌声与收藏鼓励!o(n_n)o 第31节 ☆、056章 黄雀在后 东平侯府前院里,安氏娘家侄子安杰正在陪客,因为他只是个庶子,加上安夫人对庶出二房的有意排斥,他只被安排到侧厅里招待一些品阶低下的小官或是商贾,心中很是郁闷。 这时有丫头来传话,说是谢家有位小姐找他。 安杰到了厅外,见到一个绛红披风的女子,他眼珠子转了几转,“原来是谢四表妹啊,你找我?” 谢云香笑道,“不是我找你,是我三姐找你。” “谢云曦?”安杰挑了挑眉,记忆中,那是个娇小柔弱的女子,面容娇美,性格乖巧。“她找我何事?” 谢云香递上一个香囊,那香囊上锈着一个“曦”字,并几杆紫竹一枝红梅,花样精美。 “这是曦姐姐的贴身之物,她让我转交给你。要知道,女孩儿家的东西可不是随便拿来送人的,可她送了你……”谢云香顿了顿,故意卖了个关子,“可见她的心思。” 安杰将那香囊接在手里,低头略有所思。 谢云香笑了笑,“杰表哥,你可知曦姐姐为何看上你?” 安杰挑眉,“为何?” “因为谢家老夫人想与安家结亲,谢家还有三个未嫁女儿,二姐是大娘生的,安夫人与大娘有过节,是不会同意她嫁到安家的,我又是庶女,安夫人更不会同意,所以只剩一个三姐姐了。 但是杰表哥也有三兄弟啊,强表哥屋中的小妾太多,曦姐姐明说了,不会看上他,而昌表哥却是个只知读书的书呆子。所以,挑来挑去,也只有你合适,但曦姐姐又怕老夫人将她许给了强表哥或昌表哥,所以想先与你见见面,想让你抢在安老夫人还没有乱点鸳鸯的时候,主动提亲。” 谢云香的一番话后,安杰的神色动了动。但却没有开口。 谢云香掩住心内的焦急,又道,“谢家老太爷临终前,已给我们姐妹几人分好了嫁妆,曦姐姐的陪嫁是最多的,比我们三人的加起来还多,有十万两白银。” 果然,实物比美人更诱惑人。 安杰父亲只是个庶子,安家的主母安夫人又是个十分强悍之人,二房的日子过得并不宽裕,安杰父亲又好赌,因此心有抱负而身处无奈之境的安杰快二十岁了,还没有娶上妻子。 十万两白银的陪嫁,这可是一笔巨款,安杰的眼睛都亮了。 “我也是仰慕曦表妹久已。”安杰微笑说道。 谢云香看出了他眼里的贪婪,心中闪过一丝鄙夷,口里说道,“话,妹妹已传到,三姐姐说,会去府里的沁芳小榭等着杰表哥,杰表哥千万不要辜负了曦姐姐的一番心事。” “有劳云香表妹给曦表妹回话,就说杰随后就到。” 谢云香走后,安杰拿着那个香囊放在鼻下深深的嗅了一嗅,只觉得香气沁人心肺,疑似美人身上的女儿香。 …… 安家后花园里,赵嫤虽然硬行挤到安灵儿与谢云容一桌,但在坐的大多都是高门的嫡女,自有自己圈中人说的话题,赵嫤愣是插不上嘴。 众人只一眼就看出来了,虽然赵嫤穿着价值不菲的出自丽衣坊的成衣,但其言行粗俗,傲慢无知。因此赵嫤坐在那里,没一人理会。 她气哼哼的撇了撇嘴,心中愤愤然道,世上居然有这样不可理喻的小姑子,等她做了安家的少夫人——东平侯府的世子妃——将来的侯夫人,看她怎么收拾这个高傲的安灵儿!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指不定以后谁厉害呢! 赵嫤自小被自己的姨娘捧在手心里养大,赵淮同僚的夫人们又都知道赵家的家事,都不大待见林姨娘与赵嫤。因此,赵嫤看到的高门小姐也只是她的嫡母谢媛。(她在心中主动忽略姐姐赵玉娥是嫡女) 看到母亲肆意的虐待谢媛时,她以为高门小姐们都是娇娇弱弱的软性子,谁知碰到了眼界清高的安灵儿与谢云容,她的心中开始不平衡了。 见赵玉娥与谢云曦及另外几个小姐说得很高兴,她气呼呼的走过来,“赵玉娥,你怎么将我丢到一边不管我了?我要告诉我娘去!” 赵玉娥看了看自己身边与她同桌而坐的几位闺友,尴尬的笑了笑,转身安抚着赵嫤,“妹妹,我见你同二表妹及四表妹说得高兴才没有打搅你。我怎会不管你呢?” “我哪里说得高兴了?你眼睛瞎了吗?”赵嫤的口中说着,伸手将赵玉娥用力一推。要不是她身后站着的宋雯接了她一把,赵玉娥就会摔到地上去。 云曦眼睛一眯,其她几位小姐也是一脸愕然。 几个女子在心中愤愤不平,这是什么妹妹啊,怎么当着外人这样说姐姐的?还动起手来了?何况,这赵二小姐的确是自己当先跑到那边一桌的,应该是她甩了她姐姐才对。 刑部尚书家的二小姐宋雯,性格较其她几个女子豪爽。她腾的站起来,挽了挽袖子就要上前帮赵玉娥,被另外两个拉住了,纷纷给她使眼色。宋雯只得忍住了,怎么说这也是人家赵家的事,她要是替赵玉娥说了话,赵玉娥回去,又得被姨娘罚。 云曦看不下去了,攸地站起身来,正要开口回驳,那赵嫤又道,“要我不跟我娘说也可以,你将你祖母给你的那块金丝玉给我,我就不说。” 这回可是将另一桌的人也惊住了,心说这小姑娘是不是不知道金玉丝是什么东西吧?价值万金的东西,哪有脸皮这么厚随意向人讨要的? 有那不认识赵嫤的,已经私下里议论起来。 赵玉娥的脸窘迫得通红,僵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回话。 有心不给她,以赵嫤的性子又会撒泼,给了她,外祖母那里又如何交待? 云曦冷笑一声说道,“赵二小姐,我的姑母也就是你那嫡母,你也只能称呼为母亲大人,不可以称为娘。我记得你是姨娘生的,哪里又有一个娘?” 云曦的话落,众女子纷纷窃笑起来,原来是个庶女,庶女也就罢了,在嫡姐跟前也这么嚣张,毫无教养,可真是大开眼界了。 庶女!又是庶女! 谢云香低着头,双手用力的绞着裙子边,牙齿狠狠的咬着嘴唇,没一会儿就咬出一条血印来。 赵嫤也不傻,众人那笑声与嘲讽的眼神分明就是针对她的。 她心中突然想到姨娘的叮嘱,冷笑说道,“哼,你们敢笑我?我会让你们后悔的!总有一天,你们会跪在我的面前向我求饶的!” 说完,赵嫤提起裙子朝花园外跑去。 见过狂的,没见过如此狂的,一个小小的庶女竟口出狂言要让一群高门嫡女跪在她面前求绕?众人越发笑得乐不可支。 只是无人注意到谢云香的眼中已是满是戾色。 赵玉娥想去追赵嫤,被云曦一把拉住了,“我瞧见你爹爹也来了,何况姑母也在,这么大个东平侯府,还怕她跑丢?她都是个大姑娘了,也有自己的活动圈子不是吗?” 赵玉娥想了想,便又坐了下来。 赵嫤到了命妇们休息的偏厅。 谢媛见她气哼哼的走来,只得离了众人将她拉到无人的地方,“嫤儿,你这是怎么啦?” “母亲,父亲交待你的事,你办好了没有?安家是什么态度?”赵嫤劈头盖脸的就问。 谢媛面露难色,吱唔着不好开口。 “没同意?”赵嫤吸了口凉气,“我不管,我一定要嫁到安家。” 谢媛叹了口气,“安夫人要娶一位嫡长女,还是二品以上官员家的。可是你的出身及咱家老爷的品阶,还差得远啊。” 赵嫤怒道,“我不管,爹爹说你有办法,你一定要办好!” 谢媛踌躇了一会儿,“好,你且听我这么安排……” 打发走了赵嫤,谢媛便朝安家正厅走去。看到安家大少爷安强的丫环端着一碗醒酒汤走过来,她佯装走路崴了一下脚,哎哟的叫了一声。 那丫头认识她,赶紧跑了过来,将手里的醒酒汤放在旁边的石头上,伸手过来扶她,“赵夫人,你没事吧?” 谢媛趁她不注意,悄悄的将手中的一包粉末倒了进去,然后笑了笑,“只是崴了一下脚,不防事。”说着,揉了揉脚,“的确没有大碍,你接着去忙吧。” 丫头看她果真无事,端了醒酒汤进了正厅,将汤递给安强。安强肚里灌了不少酒水,脑袋有点重,确实想清醒清醒,顺手接过就喝了。 谢媛在窗外看见后心下松了口气,又去找赵嫤。 …… 云曦与宋雯,董箐箐,顾鸢说着话儿,有丫头来奉茶水,几个人边说边笑的喝着茶,吃着糕点。 谢云香这时朝这边走来,笑着道,“三姐姐,玉娥表姐,你们聊什么呢?我来参加好不好?” 她走得有点急了,脚下一个没注意,踉跄了一下,身子扑到了赵玉娥的身上,而赵玉娥与谢云曦又坐的是面对面,偏那手里还端着一杯茶。 当谢云香撞上赵玉娥时,赵玉娥手里的那杯茶也飞向了谢云曦,云曦躲闪不及时,被茶水淋了一身。 谢云香从地上爬起来,对云曦不住的道歉,“三姐,我不是故意的,是这地上不知是谁扔了块香蕉皮,我才……” 赵玉娥埋怨地看了她一眼,掏出帕子来给云曦拭茶水渍,“表妹,有没有烫着啊?” 另外三位小姐见是她们谢家的人惹了事,也不好说什么,只对云曦纷纷安慰着。 谢云香一脸歉意的说道,“三姐,这眼看就要赴宴了,你这衣衫都湿了,可怎么行?不如下去换换吧?” 云曦盯着谢云香的眼睛,谢云香忙躲开了,眼中闪着慌乱。 她心中冷笑一声,嘴里却说道,“也好,我就出去换身衣衫吧。” 赵玉娥见云曦要离开,忙着帮她找侍女,“咦,三表妹,你那个叫绿珠的侍女呢?怎么没看见了?” “绿珠不在没关系,三姐,你的衣衫是我不小心弄脏的,就由我陪你去吧,权当道歉好了。” 云曦道,“好,就有劳四妹妹陪我走一趟。” 谢云香跟赵玉娥几人告了罪,带着云曦出了花园。 “三姐,刚才下马车的时候,大娘说安家为咱们准备了客房,我带你去那里吧,正好,我多带了一套衣衫,你要是不嫌弃,就穿我的好不好?” 云曦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好。”很快,两人走到了一处湖边小榭,云曦抬头看去,小榭的门楣上写着几个大字——沁芳榭。 按理说,给客人们准备客房都会选一处小院,院内会有丫头婆子随时侍候着。东平侯府宅院众多,如何会选一处僻静的小榭? “三姐,快进来吧!” 谢云香推开了小榭的门。她率先走进去,然后从小榻上取来一个包裹,里面果真包着一套衣衫,还是崭新的。 云曦没说话,跟着走了进去。 而此时,谢云香则轻轻绕到她的身后,举起了旁边早已准备好的一根棍子…… 一大群作死的狂奔……╰()╮╮o(≧v≦)o~ ☆、057章 恶有恶报 云曦飞快的将身子往下一蹲,结果谢云香扑了个空摔倒在地,她马上又转身跳起来飞起一脚踢向谢云香。 同为一个父亲的女儿,谢云香为什么几次三番暗算她? 云曦恼恨的又补了几脚,直接将谢云香踢晕过去。其实,早在谢云香提议说带她来换衣衫时,她心中就起了疑心。 谢云香在她们刚从谢府出来时就一直对她冷着脸,在马车上更是言语奚落,在安家花园时又是直接漠视。却又在她的衣衫被洒了茶水后大献殷勤,她就开始怀疑了。 她想知道谢云香究竟要干什么,便干脆佯装不知情的随谢云香来到小榭。 果不其然,就在她环顾屋中时,谢云香便溜到了她的身后,但她的耳朵先一步听到了某件器物抬起的声音。 既然谢云香想算计她,虽然不知是以何种手段,但她做人的忠旨是,人不犯她,她不犯人,人若犯她,她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第32节 她将谢云香拖到了小榻上,并将自己身上穿的一身紫裙套到了对方身上,然后又换了那套谢云香给她备好的新衣。  一番折腾下来,云曦渐感体力不支,双脚无力。 这感觉很不妙,非常像前世被安氏算计那日的感觉。 她中毒了! 云曦心头大惊,倒不是怕安氏再次的害了她的命,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无所谓再死不死,而是——她竟然想不出她是何时中的毒! 性命又一次被他人掌控,让她内心惶恐起来。 偏偏这时,耳中渐渐的听到有人朝这边而来的脚步声。 她费力地捡起地上的那根谢云香准备偷袭她的棍子,冷然看着那扇门,就算死,她也要拉个垫背的! 小榭的门被人推开。来的是一个十六七岁长相俊美的墨袍少年。 少年看到云曦时怔了怔,却也没有进一步往屋里走,而是站在门口腼腆的指着榻上的谢云香说道,“我看见谢四表妹进了姑姑休息的客厅,她们秘密商量着要将你骗到这里来。虽然不知是为什么,但你要当心。” 姑姑? 云曦的眼睫眨了眨,想必是安家的哪位少爷,安氏的两个亲侄子,一个年岁是二十左右,一个才十一二岁,那么这位应该是安夫人一直厌恶至极的二儿子安昌了。 “多谢安二少爷提醒,我知道了。”云曦微笑着说道。 “哦,原来你是曦表妹啊,你没事就好,那我先走了。你也赶快离开这里好了。”安昌拘谨的朝云曦拱手行了一礼,退出了水榭,出去后还不忘记关上屋门。 紧张一过,云曦更觉得身子虚脱无比,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同时身上浸出一身冷汗。 又是安氏!云曦扯唇冷笑,看来给安氏的教训还太小,这次不闹个大的,她妄生一次! 云曦费力的从地上爬起来,刚走到门边上,外面又由远及近的传来一个人的脚步声。且那人脚步匆匆走得很快,似乎是个习武之人,而且呼吸轻浅颇为急促。 刚才安昌的到来,是善意的提醒她谢云香想害她,难道这次来的是真正的同伙? 云曦眉头一拧,这水榭只有一处门,且外面三面都是水,跳窗是不可能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力气游水。 而外面那人的脚步声已到了十丈远的距离……云曦拖着棍子挣扎着走到门后,那门被人“嘭”的一声一脚踢开,她不假思索的抡起棍子就朝那人身上砸去。 “别闹,是我!” 手腕被那人快速地捉住了,手中的棍子眨眼间就被他扔到了一边,声音带几分焦灼的问道,“你没发生什么事吧?” 段……段奕? 他怎么来这里了? 云曦眨了眨眼,旋即,她脸色攸地一变,扯了扯唇角,冷冷一笑,“你怎么来这里了?王爷的兴致好奇怪,哪儿奇特往哪儿钻。这儿既没有丝竹声,又没有酒菜,更没有美人侍候。还是王爷与我四妹有什么约定?” 安昌只看到谢云香与安氏见了面,但还有个神出鬼没的段奕他是断然不知的。 段奕在她身边出现的几次,总让她觉得让人匪夷所思。自从前世被人骗得丢了性命,她已不再信任任何人。 段奕微愣,而后又戏虐的看着云曦,唇边浮着一丝浅笑,“你以为呢?我与谢四小姐……” “我以为?”云曦冷着脸,“难道不是吗?我妹妹将我骗到这里来了,却发现王爷您随后便到了。难道不是你们有什么协议?” 段奕有些无奈的抚了抚额,没说话。他能怎么说?他发现谢云香鬼鬼祟祟的去见了安氏后,又将云曦带了过来,马上就跟过来了。 “蠢女人!”段奕黑着脸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云曦:“……” 两人正僵持着,小榭外又有人来了。段奕手一摊,“真正找你的人来了。”说着伸手就拉云曦的胳膊,谁知云曦的身子就势往前栽去。 段奕大吃一惊,飞快的将她捞到怀里,又伸手探向她手腕的脉搏,“你怎么啦?”马上,他眸光沉了沉,“你中毒了?” 云曦盯着他的眼睛,“真的不是你要害我?” 段奕发起急来,“说了不是我,我又为什么要害你?” “好……我且信你一次。”云曦已经疲软得成了一堆泥,倒在他怀里无法动弹。 不信任他又能怎样?她现在又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 “你可以完全信任我!”段奕没好气的将她拦腰一抱,然后身子一闪藏到了屏风后面。 水榭因为是只做临时休息的,并没有太多的家具摆设,那小榻也是窄窄的,底下一览无余,不能藏人,唯有小榻后面的一架屏风可以遮掩。 随后进来的人,听那声音是东平侯世子——安夫人的宝贝儿子安强。 安强一边踢踢踏踏的走着,口中一边念念叨叨,“云曦小宝贝,你在哪儿——” 段奕的脸色顿时一黑,细听之下还有牙齿咬得嘎崩嘎崩的声音,和手指关节捏得脆脆响的声音。 而云曦眼中戾色一闪,此时,事情的真相她已经知道了,安氏想害她,谢云香想靠上安氏这棵大树,成了刽子手,而手段是直接毁了她的名声。 如果她毁在安强的手里,以安夫人眼高过顶的性格,别说是做正妻,就算是做安强的妾,她也不会要她。 那么她谢云曦这一生就彻底玩完! 屏风外,浑身燥热难耐的安强揉了揉迷蒙的双眼,见屋中小榻上有个年轻的女人躺在那里。 脸朝里侧着,看不出面容,但那乌的发散了大半在枕头上,露出一截雪白的玉颈。 紫色衣领也被扯开了一些,看得到里面桃红色的肚兜,纤纤细腰惹人怜爱。 安强心头大喜,“死丫头,你在诱惑爷是不是?爷来了哈——” 安强本来在前厅喝酒来着,听几个端菜的丫头在议论说谢家三个小姐都来了,他便坐不住了,不顾东平侯的呵斥,丢下一桌子宾客跑到了后花园。 上个月,他在谢家被安氏的小厮误打了一顿,养了近一个月的伤,最近几日才好了些。他思来想去,总觉得那天要不是谢云曦约他去谢家筱园,他也不至于会被挨打。 安强打听到谢云曦往沁芳榭这边来了,便一路追了过来,推开门一看,还果真见到了这个小妮子。 哼,看爷今天怎么收拾你! 体内的火已经忍到了极限,他跌跌撞撞的扑到小榻边,只几下便扯掉了身上的衣衫,又将那榻上女子的衣衫给剥了个干净。 女子雪白的身体就在眼前,安强的双眼已燥热得通红,奋力一跃的扑了上去。 谢云香本来被云曦踢晕了,躺在榻上浑然不觉。身体突来的痛感让她惊醒过来,她浑身发颤,使劲的想推开压在身上的安强,但她哪里推得动?安强肥重的身躯可有她的三个重。 这个肥货毫不怜惜她,如猪在啃白菜一样啃着她的唇,更是发出恶心的吸吸声,口水一直流到她的下巴上。 她无法呼吸无法哭,身体的痛,心中受的耻辱,谢云香只想死掉。她想喊喊不出来,想动却动不了。 为什么会这样?不是应该是那个该死的谢云曦与安杰在这里的吗?为什么是她? 对,刚才是谢云曦打晕了她,是那个贱人害的她,她不会放过她的! 屏风后,云曦正好奇的听着外面的动静,身侧的段奕这时突然间伸出手来,将云曦的两只耳朵捂住,又将她整个头埋在胸口。 云曦没力气反抗只能恼怒的瞪眼,这段疯子要干什么?她快要闷死了。 段奕却不理她,而是将她更紧的搂在怀里。他用密音说道,“你要是再动的话,这屏风可就要倒下去了,你想让外面的人看到我和你藏在这里?” 段奕是用内力发出的极细的蚊音,云曦有着一双不亚于一个武功高手的耳朵。果然,云曦听后不敢动了。 不动之后,耳中又听到一阵奇怪的声响,来自屏风外面。男女哼哧哼哧的喘息声,夹带着木榻晃动的吱嘎声,间或听到谢云香的尖叫声。 云曦被段奕捂得很难受,这丫的是不是想闷死她? 她手脚无力,只好拿头去拱,挣扎着试图从他的怀里钻出来。 段奕却早已黑了一张脸。耳中听着靡靡之音,面前软玉在怀,偏偏云曦又不极不老实的在他怀里动来动去,段奕的脸又一红,直红到耳根处去了。 谢云香本来想死来着,但转而又一想,安强虽长得肥胖,却也不丑,还是个世子,且非常得安夫人的宠爱,家中有钱有势。她与他既已有了夫妻之实,嫁与安强是势在必得,以谢安两家的关系,这世子妃之位必定是她的。 身体内的不适感已不似刚刚开始的那样强烈,加上心中的释然,谢云香倒是坦然的享受起这场欢爱来,不知不觉的竟撞翻了一侧的屏风。 眼看那屏风要砸在他们身上,段奕抱着云曦两脚一踮,跃到屋子中间。云曦好奇的看着这两人。 段奕的脸霎时一黑,还不待谢云香看到他二人,段奕一脚踢向谢云香,谢云香眼皮一翻,晕过去了。 迷迷糊糊的安强怀里一空,伸手就四处摸起来,口中嘟囔着,“云曦小宝贝,你不要走啊。” 段奕又飞一起脚,直接踢向安强下面,他一脸的杀气,“敢胡言乱语,爷让你断子绝孙!” 云曦正惊愕段奕什么时候与安强结这么大的仇恨了,小榭的门又被人推开了,一个红衣女子跑了进来,只是没等她反应过来,段奕抬脚踢去一张小凳子,那女子哼也没有哼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红衣女子便是赵嫤。她也参与谋害她了吗? “王爷。”云曦声音肃杀,“安大少爷害了我妹妹,这可怎么办?” 段奕朝虚空说道,“青一,割了安强的宝物。” 青一从门外闪身进来,云曦只看见他手中白光一晃,有一物便被青一扔到小榭外的小湖里了。 然后他施施然的捏着匕首正要试掉上面的血渍,云曦又开口说道,“还请青一壮士再帮一个忙。” 青一立刻精神一振,在云曦面前笔挺的站立,“曦小姐请吩咐。” 云曦扯了扯唇角,上次看到这小个子一身脂粉样,谁知舞起刀来,一样狠绝毕露。她一指地上的红衣女子,“把你的匕首放在她的手里。以后,我会还一个比这个更好的匕首给你。” 青一将那沾了血污的匕首塞到了赵嫤的手里,对云曦笑嘻嘻的说道,“多谢曦小姐。” 段奕嘴角抽了抽,对云曦道,“走吧,你中了毒,得设法让你快点解毒。” 三人出了小榭,经过一处假山时,云曦见那山洞里有个人靠在那里。 青一不好意思的摸摸头,“我见这小子鬼鬼祟祟的看着小榭,便将他敲晕了。” 段奕看也不看,“什么阿猫阿狗?” 云曦的眸光却是一沉,那人手中捏着一物,杏黄色的穗子,碧绿的珠子,玫红色的缎布,那东西十分眼熟。“青一,劳烦你将那人手中的东西拿来给我。” 段奕只得停下来,“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到天上了!青一从那人手中取来的是个香囊,上面赫然锈着一个“曦”字。还不等云曦接在手里,段奕抽出腰间的软剑便削成了碎片,斜睨着眼看着云曦,“被别的男人捏过的东西,你也不嫌脏?” 云曦:“……” 这人又犯抽了? “青一!”段奕阴着脸,“屋中地上掉了块女子的肚兜,塞到这小子的兜里。” 青一眼睛一亮,“是!”乐巅巅的跑到小榭中去了。小榭内,在云曦他们离开后没多久,谢云香悠悠的醒转过来。看到屋中的场景她吓了一大跳。只见一身赤—裸不久前还和她欢爱的安强下身处一片血淋淋,很显然,有东西不见了。 而他旁边的地上,赵家二小姐赵嫤倒在地上,手中正握着一个匕首,匕首上和手上还滴着血。 谢云香吓得浑身发抖,趁着无人来,三下两下将衣衫捡起来穿到了身上。 心中那世子妃之梦早就飞到九霄云外了,安强都那样了,她怎么可能嫁给他?她得赶紧走,她不能让人知道她来过这里。她才不要嫁给一个已经不是男人的男人。 她捂着狂跳的心一口气跑到谢家女眷休息的花厅,彼时宴席已散,谢老夫人正与一位官员的老夫人坐在一起在闲聊,对她进来也没有过问。 谢云香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喝掉后,才略略压下了心中的慌乱。 第33节 而谢媛那里,赵淮又来了,“嫤儿呢?去了多久了?” 谢媛道,“刚刚丫头来回话说,安大公子进了沁芳榭后,嫤儿也进去了,已经半个多时辰了。” 赵淮在地上踱了两步,“那药是猛药,是男人都不会拒绝一个女人,但嫤儿还小,安强一时半会儿会神质不清,可别让他伤着嫤儿了,你赶紧的撺掇着谢老夫人到沁芳榭去。” 谢媛点了点头,“好。” 谢媛来到谢老夫人休息处的时候,恰好安氏与安夫人及安老夫人也来了,几人说说笑笑的,最后竟是都想去沁芳榭观一观冬日湖景。 关于亲们的评论回复:后台总是各种抽疯,小舞能在网页中看见亲们的留言,可在后台又没有看见,所以不能及时回复,但是,如果当日没有回复,过一二天也会回的哈,不要急哦。么么达。 ☆、058章 三家结仇 一行人热热闹闹的往后花园而来,众人走到沁芳榭附近的假山石这里时,发现有个人睡在山凹里挡住了去路。 这还当着客人的面呢,竟然如此不顾及府里的体面跑到后园来睡觉了。 安夫人的脸沉下来,咬牙切的对身后的丫头喝道,“去将他给我拉起来!” 果然庶出的就没一个好货! 安氏抿着唇不敢说话,她大侄子怎么在这里睡着了?他那事儿倒底成了没有?眼神往人群里转了一圈,发现谢云香也跟在后面。 谢云香收到她的眼神,点了点头。安氏这才放下心来。 一个婆子将安杰拽起来,他一个机灵吓醒了,只是身子僵硬,腿脚有些不灵便,而身上更像是掉入了火炕一样,热得难受。但又看到这么多夫人在此,他只好强行忍着。 “阿杰,你怎么在这儿啊?”安氏走过去抢先一步问她侄儿,同时不停的对他使眼色。 安杰的脑子本来就是几兄弟中转得最快的,他摸摸腰间的口袋,那软软的一个小包还在那里,当下走到安氏与谢老夫人跟前跪下了。 “谢老夫人,姑母,杰与谢三小姐两情相悦,请您们二位成全我们。” 众人被他的举动惊住了。 谢老夫人吓了一大跳,安氏的眉梢一扬。谢云香得意的弯了弯唇。赵玉娥与她母亲谢媛对视了一眼。安老夫人略有些诧异的看着谢老夫人。安夫人则是鄙夷一笑。 谢老夫人向他走近一步,冷声问道,“两情相悦?她可一直都在府里头,极少出门,也只在今日出了趟府。何来两情相悦?” “她便是今日与我在沁芳榭相会了,还送了贴身信物给我,求老夫人与姑母成全。” 安杰说得诚诚肯肯,还在地上磕了个响头。 安氏挽着谢老夫人的胳膊,“老夫人,曦丫头也大了,杰儿与她年纪也相仿,况且安谢两家本是亲戚,这亲上加亲的事,可是可遇不可求啊。” “我可不记得几时与杰公子私会过,还送了信物与你。” 人群后突然有个声音传来,如黄莺般婉转,安杰的身体本来在燥热难耐之时,听到这个声音更是呼吸困难,脸色发红。 人们转过身来,见谢云曦正在一个丫头的搀扶下站在最后面,一身浅紫色的轻裘俏丽可人,如春日的紫玉兰花。 段奕本来要带云曦去疗毒,但她执意要返回安家的后花园。他只得暗中过了点真气给她,让她不至于倒在地上,又让青一叫了青衣来跟着她。 云曦怎会不来?那些想将她踩在脚下的人,想害她的人,她要好好的站的他们面前,狠狠的打他们的脸!看着他们自食其果的下场。让他们丑恶的嘴脸暴露在世人的面前。 “不,你有信物给我。”安杰说道。 安杰看到云曦的那一刻,发誓一定要将她娶回去,几年不见,她竟出落得如一朵娇美的玉兰花,何况她还有十万两白银的陪嫁,“你是不好意思说吧?没关系,我来说。” 只要她的贴身信物在他手里,她哪怕没有与他相会,也可以坐实她与他私相授受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只能嫁给他。 “杰哥哥并没有同曦表妹见过面。”一个墨袍少年突然走了过来,“杰哥哥与谢四表妹见面确是真的。” 来的人是安强的弟弟,安昌。 安杰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安昌却倔强的昂着头,“杰哥哥,你瞪眼也没用,我就是看见了,我的书童也看见了。” 安杰几乎想拍死这个拆他台的堂兄弟。 “昌弟看错了,与我相见的是曦表妹。”说着,安杰伸手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一物对云曦扬了扬,“这便是你给我的。” 但拿出的东西让他有点蒙,不是一个香囊吗?怎么会变成了一个肚兜?难道是他记错了? 他此时的头有些迷糊,身子也极不舒服,体内有一团火,很想泄出去。 安杰又看了一眼云曦,那清澈如湖水的大眼睛,艳红的唇,白如雪的肌肤……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身体的一个部位更是起了反应,直想钻进某个地方。 谢云香见到那肚兜后脸色刷的变得惨白。她抱着胸口,怎么回事?那肚兜可是她的!怎么会在安杰的手里?难道是掉在小榭中被他捡去了? 谢云香那时见安强的下体被割,只想快点逃走撇清关系,慌慌张张的胡乱往头上套衣服,又哪里记得有哪件忘记了没有穿? 云曦眨眨眼,“那不是我的东西,杰公子,但是,有点像四妹妹的。” 谢云香吓得身子一歪。 安氏则是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谢老夫人的脸已黑成锅底,怒道,“将那东西拿过来。” 安杰不傻,东西一出手,谁知可不可以再收回来,他抱在怀里拒绝给人看。 云曦看出他的心事,便道,“我记得一早坐马车出府时,四妹妹的领口敞开了些,我瞧见你里面就是穿了这种颜色的肚兜。并且,四妹妹的衣物上喜欢锈上一个古体的‘兔’字,不知有没有呢?” 安昌走到安杰跟前,就着安杰的手抖开肚兜,果然在下方看到铜钱大小的一个古体‘兔’字。他朗声说道,“谢老夫人,上面锈着一个‘兔’字。所以,与杰哥哥见面的明明是谢四妹啊。” 谢云香两眼一闭,然后身子往后一倒——装晕。再不晕,她可就要被老夫人打死了。 她也不敢说是她的丫头偷了去的,要是老夫人查看她的衣衫,发现里面根本就没有穿肚兜,更是坐实了她与安杰在私会。还有她身上,全是斑斑点点的欢—爱过的红痕,更加会让人怀疑了。 况且还有安昌这个证人。 安杰只是庶子,她才不要嫁给他! 而她心中则是在不停的诅咒着云曦。 安家老夫人本有意与谢家结亲,此时便问谢老夫人,“老姐姐,您看这事儿……,孩子们两情相悦,咱们老人们要是拆散的话,不是捧打鸳鸯么?” “先合合八字再说吧。”谢老夫人道,安家的人她一个也不喜,可偏偏又出了这事儿。 谢老夫人心情不好,转过身来想往回走,谢媛忙拉住了她,“母亲,您累着了的话,不如到前面小榭里坐坐再走吧。” 赵嫤和安强还在里头呢,她的事可还没有处理好呢,安家的人不好糊弄,她得拿母亲挡道。 安老夫人也想与谢老夫人更进一步的商讨两家结亲的事,也一再相邀请。 盛情难却,谢老夫人只好点了点头,“既然来了,坐坐再回去吧。” 安夫人看着她小儿子,怒道,“你的书背完了吗?谁叫你到后园来的?还不快回去!” 安昌低着头给安夫人恭敬的行了礼,又看了云曦一眼,唯唯若若的向园外走去。 云曦摇了摇头,只是因为安昌是安夫人生了一天一夜后倒着生出来的,安夫人便厌恶了这个亲生儿子。孩子在母亲的肚子是顺着出来还是倒着出来,这难道是一个婴儿能决定的吗? 天下竟有这样的母亲。 谢云香被丫头婆子送下去了。但在经过云曦身边时,却睁开了眼睛,死死的盯了她一眼。 赵玉娥见她母亲已经进了小榭,也扶着一个丫头跟前往前走,却被云曦拉住了袖子,“玉娥姐,人太多了,都进去显得怪闷的,咱们在外面坐会儿晒晒太阳吧。”云曦已在一块石头上坐下,她拍拍身边的位置对赵玉娥说道。 那屋里太血腥太肮脏,她不想让赵玉娥看见。 赵玉娥也不喜欢太嘈杂的地方,便点了点头,“好。” 谢云容见她二人不进去,也在一旁坐下了。云曦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安杰此时还没有走,两眼通红的朝云曦走了过去,“曦表妹。”云曦看也不看他,谁知安杰竟扑了过来,“我真的喜欢你,曦表妹。” 一旁的青衣脸色一沉,手中悄悄摸出两粒石子,飞快的弹了出去。安强只动了一步,便如木桩子一样,钉在地上动不了了,他张了张口,发现竟说不出话来。 —— 而此时,前面的沁芳榭中,则是响起了滔天的哭喊声。 安夫人进门的那一刹那,只觉得天都要塌了。她那心肝宝贝儿子,怎么会成这个样子了? 她哭喊着抱着儿子,安强被她摇醒,才发现下面好疼,弯腰一看,吓得眼皮一翻又晕了过去。 安老夫人也吓得哭起来,一面叫身边人去找大夫来,一面又着人去前院找安强的父亲东平侯。 而谢媛也吓住了,那地上还躺着一个人呢。“嫤儿,嫤儿你醒醒啊,你怎么啦?” 安夫人与安老夫人正哭着呢,一听这话发现屋中还有一个人倒在地上,而那人手里还握着一把匕首。 安夫人肚里的火腾的就冒起来了,她揪起谢媛就打,“你还我儿子的命来,我好好的儿子哪里就得罪你了,你们赵家要害他成这样?这可比杀了他还要狠毒啊!” 谢媛也是蒙了,事情怎么会是这样啊? 赵嫤被屋中的吵闹惊醒来,醒过后发现手里握着刀,立刻就尖叫起来。 安夫人的注意力又被引了过去,她越想越气,这小妮子敢害她儿子?她也要害得她不得好死! 安夫人伸手抓起那刀,腾的就朝赵嫤扑去刷刷刷的划起来,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赵嫤的脸上就划上了一个大大的“井”字。 因为安夫人是带着滔天的恨意去划的,那几道口子的皮肉都外翻了,一脸都是血。 赵嫤尖叫一声也晕了过去。谢媛吓得赶紧去护着,却被安夫人揪起来打。 “快去拉开她们!”谢老夫人急得催促着安氏。 安氏假惺惺的前来劝架,安夫人手里握着匕首冷笑,“你们让我安家断子绝孙,我便灭你满门!我可看出来了,今日我婆婆过寿,你们谢府明着是来贺寿,实则是来闹事的!前有两情相悦的事,后有害我儿的事,你们是想害死整个安氏!将你们谢家的女儿嫁过来好霸我安家的家产,没门!” 安夫人的口气太大,谢老夫人不乐意了,她冷笑一声,“老身可不知侯夫人竟有同皇上一样的权利,只一句话便要灭我谢氏满门!” 谢媛又道,“嫤儿个子娇小,而安大公子个子高大,她一个娇小的女儿如何伤得了一个高壮的男子,只怕这事另有蹊跷。” 安夫人撒泼一样的吼起来,“谁知是不是你们使了什么下三烂的法子将我儿伤了?他本来在前院吃酒来着,这后园可是你们一家子在啊。一定是你们将他骗来害了他!我要你们赔我儿子的命来!” 事情传到前院里,东平侯更是怒不可遏,彼时赵淮谢锦昆等人也在场。 东平侯怒吼一声,“你还我儿子的命来!”揪住赵淮也要撕打。 谢锦昆忙着相劝,段奕也道,“侯爷,您再生气也于事无补了,得赶紧找大夫给大公子瞧瞧身子,说不定伤得并不重呢?夫人们的胆子一向都是小的。” 段奕的话使众人冷静下来,纷纷派身边的随从去请各自相熟的医术高明的大夫。 段奕则叫过青一,递去一块玉佩,“拿本王的信物去将朽木道长请来这里。” 青一接了玉佩飞快的离去。 众人纷纷表示惊叹,朽木道长的医术天下第一,但却是常年神龙见尾不见首,飘无踪迹的一个人,段奕居然能随请随到? “多谢王爷相救小儿,微臣这里给王爷磕头了。”东平侯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就要跪下。 段奕忙伸手一拦,“侯爷是我大梁国的栋梁之臣,而本王身为皇室宗亲,帮上一帮是应该的。何况只是区区小事,不足言谢,咱们还是到后园看看安世子吧。” 第34节 “对对对,赶紧去看看。”东平侯抹了把泪便朝外走,待看到赵淮时,又撩下一句狠话,“我儿要是有事,我要你整个赵家来赔!” 说完急匆匆往沁芳榭而来。一众人到了沁芳榭时,那里面早已哭声连天。 东平侯惴惴不安的走进去,后面跟着愁闷的赵淮。 段奕看到云曦坐在沁芳榭外的一块石头上,身后站着青衣。他用眼色询问青衣,青衣摇了摇头。 段奕的眉头不由得一皱,袖中掌风微闪,一枚石子击中云曦的背部,她身子一歪,倒在了赵玉娥的身上。 赵玉娥大惊失色,摇了摇云曦的身子,“曦表妹,你怎么啦?”一旁的谢云容看了一眼不以为然地说道,“她一向都这样,故意装娇气,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赵玉娥不放心,唤过身边丫头,“丽儿,你去跟老夫人与舅母说一下,曦小姐晕过去了,安府如今出了事,想必也忙,我先带她回去了。” 沁芳榭里闹哄哄的,丽儿进去了一会儿马上就出来了,同时身后还跟着林嬷嬷,“三位小姐,老夫人让奴婢先送你们回府。” 段奕又向青衣使了个眼色,青衣背起云曦跟在林嬷嬷身后与赵玉娥及谢玉容一起往前院的正门处而去。 沁芳榭里,吵闹的众人在朽木道长来了之后,都安静了下来,一个个凝神看着老道长施针。 朽木道长掀起安强身上的锦被看了一眼,眼皮撩了撩看向东平侯,“东西呢?” “东西?什么东西?”东平侯眨眨眼。 “这不是废话吗?割下来的?”朽木道长一脸的不耐烦。“有那东西在还能救,没有就没辙了!” “啊——”安夫人反应过来,揪起已经惊吓得魂不守舍的赵嫤一阵摇晃,“你将那东西丢哪了?快说!” 丢哪了?当然是丢到鱼嘴里了。送朽木道长来的青一望着屋顶掏了掏耳朵,安强那小子肉多,宝物也肥,能养活三五条鱼了吧。 赵嫤一进屋子就被人打晕了,醒来又被安夫人划伤了脸,她哪里知道什么东西?“我……我不知道啊……” 赵淮与谢媛本想护着赵嫤,被安家的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给拦住了,赵淮又急又心疼,狠狠的瞪了一眼谢媛,谢媛也委屈得不得了,她怎么知道事情会成这个样子了? 赵嫤一声不知道,更是激怒了安夫人,她揪起赵嫤就要开打,谁知手劲太大,那衣衫被扯破了。 因为是冬衣,夹层里细细碎碎的掉出不少粉末的东西。 朽木道长的鼻子嗅了嗅,突然叫嚷起来,“慢着,别动!那东西有毒!” 他这一声叫嚷不打紧,赵淮不干了,指着安氏与谢锦昆吼起来,“嫤儿身上的衣衫可是从你们谢府三小姐那里借来的,你们的心真是歹毒,竟想害我女儿!” “啊,也不是要人命的毒药,只是能让男人的神志不清,亢奋一点。”朽木道长又添了一句。 但这话的意思,傻子也明白了,这分明就是下三烂的媚—药! 谢老夫人看向安氏,“锈娘,你来解释!” “我……我我我……”安氏哪里又解释得出来? “我来解释!”安氏的大儿子谢诚走了进来,看到一屋子的乱象他只略微的挑了一下眉头,“衣衫是我母亲让人订做的没错,本是给了我三妹妹穿的,只是嫤姑娘看见后说喜欢,三妹妹就送了给她。如果是我母亲做了手脚,她岂不是将三妹妹也害了? 三妹妹是我谢家的人,母亲为什么要害她?而后这衣衫到了嫤姑娘手里。如今发现了毒药,也只能问嫤姑娘是怎么回事了。据说,嫤姑娘在后园与安家灵儿表妹她们一起聊天时,就说过喜欢安强表弟。好几个小姐都听见了呢。” 安夫人与东平侯的眼光刷的看向赵淮与谢媛,两人冷笑,“我要到皇上那里告你们!你们女儿勾引我儿不成就伤了他性命!” 本来一场热热闹闹的寿宴,因为安强被伤,而草草收尾。安家当晚就到刑部告状,罪名是赵淮意欲谋害朝臣,结果是伤了东平侯世子。其心可诛!其罪滔天!而赵家也不服,也递了状子告谢府,说谢府主母安氏挑拨离间赵安两家,故意在衣衫内放了使人迷幻神志不清的药来嫁祸赵家,赵家之女并不知情,意外遇到安世子,安世子药性发挥要对赵家女图谋不轨,赵家女才误伤了安世子。 元武帝不糊涂,稍微调查一下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为了不偏颇和安抚东平侯府,将谢赵两家的人都收了监,等侯五日后的过审。 也因此,这三家算是彻底结了仇。 赵嫤的生母林姨娘得知自己的女儿被谢府的主母安氏算计了,跑到谢府来大闹了一场,谢老夫人本来就不喜这林姨娘。 仗着自己生了个儿子,得了赵淮的宠爱而肆意的欺负着谢媛,为了将女儿嫁到安家才怂恿着谢媛回娘家,如此不要脸面的恶妇还敢来谢府闹? 谢老夫人大怒之下命人将林姨娘哄了出去。 赵淮去见南宫辰时,被南宫辰狠狠的骂了一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本世子都怀疑你否有能力跟着我谋大事。” 赵淮急忙说道,“世子,本来事情万无一失的,谁知道,谢家的三小姐竟是个毒女,与安氏合谋暗算了小女,这才事情败露。” 三小姐?谢云曦? 南宫辰的眼眸微微一眯,眼前又浮现一双秋水一般泛着雾气的大眼睛。她为何要这么做? 感谢15035998160送的花花,么么达。o(n_n)o ☆、059章 解毒 赵玉娥带着云曦回了谢府。 青衣将云曦背回曦园时,青裳是一脸的惊诧,吟雪与吟霜两人的脸色刷的就变了。 吟霜的性子急躁,当下就拉着青衣开火,“她这是怎么啦?一早还好好的呢?青衣,你是怎么看着她的?” 青裳过来劝架,“青衣也是后来才去的安府,她去的时候,小姐的情况已经有些不对了。” “好了,你们别吵了,府里不是有宋大夫在吗?快去请来。”赵玉娥见几个丫头吵得不可开交,头疼得很,走过去一把将几人拉开,“你们去一个人,赶紧的去打些热水来,先给你们小姐擦把脸。” 青衣不说话了,跑出去找大夫,当然不会找府里的半碗水宋大夫,而是去了安府找朽木道长。 吟雪拎着桶去打水去了。青裳与赵玉娥一起陪着云曦。 吟霜的眼珠子转了转,抱着胳膊走到在床边发愣的绿珠身边。她的下巴抬了抬,一脸煞气的说道,“绿珠,你出来一下。”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不过是个二等丫头。”绿珠嘴角撇了撇,站着不动。 “那么我的话你听吗?”云曦忽然睁开了眼睛看着绿珠。 “小姐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几个丫头一起扑到床前。 云曦就着青裳的手坐起来。她压根就没有昏倒,人也是清醒的。她只是被段奕点了穴道,现在时间到了自动解了而已。 赵玉娥伸手摸向云曦的头,“曦妹妹,你怎么好好的晕倒了?” “吓着你了吧?我没事。”云曦对赵玉娥微微一笑,然后看向绿珠。 “小姐的话,奴婢当然会听了。”绿珠双手垂于两则,眨着眼有些不解的看着云曦,“奴婢是不是做错什么了?小姐你在生气?” “你说呢?”云曦的声音清冷,“刚才在安家的后园时,我的衣衫上不小心沾上了茶水,你那时去了哪里了?” “那时……”绿珠歪着头想了想,“四小姐的一只发钗掉在安家后园了,让奴婢帮着一起找找。” “四小姐的东西掉了,自有她的丫头帮着找,你帮什么忙?”云曦冷笑一声。 绿珠小心的回道,“小姐,那会儿后园里不是来了许多小姐们吗?还带着许多侍女,四小姐担心安府里的人多手杂给捡走了,才叫奴婢与她的丫头一起找,所以……” “所以你帮四小姐找回了发钗,还得了她的赏赐,有十两银子是吗?然后,她又说这发钗是月姨娘出生时月家老爷买了送给月姨娘的礼物。而今天又是月姨娘的生辰,她不应该戴出来,而应该留在月姨娘身边,做个对外祖的念想。然后又给你十两银子,委托你跑一下腿,跑回谢府送到月姨娘的手上。我说的没错吧?” “小……小姐,你怎么知道这些的?”绿珠见小姐头次用这种森冷的眼光看着她,心里头不禁毛毛的。“奴婢可是做错了?” 云曦突然一笑,“你觉得呢?你得了四小姐二十两银子的赏钱可以说是发了一笔小财,可你家小姐我呢,就在你得了赏钱心中美美时,因为身边没人跟着,差一点丢了性命。差一点被大夫人的侄子给算计了!” 绿珠吓得扑通一声跪下了,“奴婢有罪,求小姐惩罚。” “我当然要罚你,你身为我的丫头,在上次红珠收了好处想害我时,老夫人说要将曦园的人全赶走,我念你曾经也对我忠心的份上,留下了你。可你如今呢?你对得起我吗?” 云曦冷笑,“不过是二十两银子,难道你家小姐我就给不起你吗?我曾说过,只要你好好的跟着我,我会为你备一份丰厚的嫁妆,这誓言我一直记着呢,你却违背了你的承诺。” “小姐……”绿珠哭着扑到床头,“奴婢是个孤儿,从小在外婆家长大的。今年外婆家没有收成,舅舅又病了,表嫂前几天又刚生产,眼看要过年了,家中实在是揭不开锅了,他们才找到奴婢这里。外婆一家将奴婢养大,奴婢不能忘恩负义,才鬼迷心窍的看上四小姐的赏钱,是奴婢对不起小姐……” “你外婆家缺钱可以跟我说,我卖东西也会给你筹钱。只是,你不该背叛我!你明知四小姐一直对我心存嫉恨,去安府时我又只带了你一人去,你就这么走开了,难道不怕我出意外吗?” “小姐——”绿珠趴在床头大哭起来,吟霜不耐烦,挽起袖子就想将她拎走。 云曦挥手制止了,她盯着绿珠,“还有一件事,我那个玫红色的香囊呢?在安府时,那香囊被我不小心掉在了地上,你说拿去擦灰尘,后来那东西呢?” 绿珠也不哭了,睁大了眼看着云曦,“……不……不见了,奴婢愿意领罚。” “我杀了你也不解我今日心中之恨!你居然将那东西给了四小姐!她又给了你多少银子?” 云曦解下腰间的荷包,丢在绿珠的脚边,“念你当初也曾替我挡过巴掌,跟了我多年的情份上,这里有五两百银子,够你外祖家买一座院子与几亩田地,你到大夫人那里再赎出你的卖身契,回乡下去吧。从此以后不要在京中出现,否则我下次看见你,就没有这么好的心情了。” “小姐……” “滚!” 云曦疲乏的靠在床头,为什么她身边的人总是会背叛她? 吟霜将哭哭涕涕的绿珠拎了出去。赵玉娥蹙着眉看着云曦,“不过是一个丫头,曦妹妹,不要伤心。” 不是因为一个丫头的事,赵玉娥不懂。 云曦拉着她的手,“谢谢玉娥姐关心,我没事,倒是你呀,还是赶紧回家去,当心姑母记挂你呢。” 赵嫤要是出了事,赵淮与他的妾室一定会拿谢媛出气,赵玉娥在谢媛身边,也能有个帮衬。 赵玉娥点了点头,“那好,我先回去看看,有空再来看你。”云曦让吟雪送了赵玉娥出门, 夏玉言得知云曦晕倒后,也急急慌慌的来了,青裳忙着安慰,“二夫人,小姐没事呢,她只是累着了。” “真的吗?” “真的。”云曦冲夏玉言笑了笑,“娘,您回去歇息着吧。” 她这是中了毒,让夏玉言知道只怕会惊动府里其他的人,这毒她一定要查出来,她不能让前世的自己枉死。 青裳送夏玉言前脚刚走,从屋顶又翩然落下一个人来。 依旧是两个时辰前所见的浅绯大氅,墨发玉冠,狭长凤眸,和,一线薄唇,只是神色不像往常的闲适与慵懒,带几分忧郁。 “今天……多谢你了。”云曦靠在床头冲段奕浅浅一笑,神色有些疲倦,“要不是你的出现,我只怕……” 段奕眉尖微拧,眨眼间便已走到她的床前。 他矮身坐在她的旁边,然后伸手搭向她的脉搏,片刻后,从怀里取出一个红色的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来。 “吃下,可暂时缓缓你的毒。” 云曦抬头看着他眨眨眼,“这是什么药?” 段奕突然粗蛮的捏起她的下巴,云曦还没有反应过来那药丸便滑进了她的咽喉。 她恼怒地推开段奕,“你想干什么?” “你总是不信任我。”段奕没好气的从一旁的小几上端来一杯水,轻轻的拍着云曦的后背,温声道,“喝口水就好了。” 一大口水灌下去,云曦感觉好多了,只是因为呛得厉害,眼中更是因咳嗽而泛起了泪花,段奕心中很是内疚。 “你说一声是解药,我会自己吃嘛,你突然塞到我喉咙里,想噎死我啊!” 段奕窘着脸,“对不起,我是头次喂女孩儿吃药,没想到……” 第35节 “那你先练习几遍再来嘛!”云曦咳嗽了几声抱怨说道。 段奕的脸顷刻就黑了,“先练习一下再来?” 云曦,“……” 两人窘了片刻,门外的青衣回话,“小姐,朽木道长来了。” “叫他进来。”段奕将云曦面前的帐子放下来说道。 “王爷,这是我的屋子,你怎么随意让外人进来了?”云曦将头探出来瞪着段奕,他怎么从不将他当外人?“让府里其他人知道了,我还有得命活?” “放心,以青衣的轻功,尚书府的人没有一个追得上她。”段奕不屑的说道,“还有青裳,她们的武功不亚于皇宫中的暗卫。” 云曦听后,后背顿时一凉,这么说,她还要讨好青衣?还有青裳了?万一得罪了这段阎王或是他的两个婢女,她被青衣与青裳扔出府外,不是叫天天不灵了吗? 段奕看到她带有敌意与怨恨的表情,顿时满脸的黑线。 里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青衣领着朽木道长走进来。 透过帐子的缝隙,云曦看见那是一个精瘦的老头,头发全白,用一根枯树枝当簪子挽着头发,一身灰白袍子,干净清爽。 乍一看有五六十岁的样子,但那脸上竟然没有一丝皱纹,一双眼睛竟也如年轻人一般,锐利而带几分狡黠。如果时光倒流,这人年轻时,也定是位美男子,行动间自有一番仙风的味道。 朽木道长往那帐子上撇了一眼,眼皮翻了翻,“又不是你媳妇,你小子藏那么严实做什么?还怕我老头子抢了去?” 帐内的云曦扯扯嘴角,她还是头次听人喊当朝皇上的同父弟弟为小子的,这老头什么来历? “你少废话!”段奕对他同样的口气不善,“治不好她,我会到师傅跟前打你的小报告,让她一百年也不见你!” “哎,别!我怕了你还不成吗?”朽木道长哼哼着来到床前。 青衣将云曦的一只手腕拿出来,又在上面垫了一块帕子。 朽木道长伸手搭过去,捏着胡子眯着眼凝神把脉。但是没一会儿,他便抖抖袍子,背起药箱就往外跑。 段奕一把将他拉住,“你跑什么?” “她不用治了,你赶紧给她准备棺材吧!”老头的轻功也不弱,眨眼便已到了院外,段奕飞奔过去踩着他的外袍,双手揪着他的头发。 “你不给爷说清楚,不光这辈子见不到我师傅,还永远喝不上落梅酒。”段奕阴森森的说道,“我还要削光你的头发,还要在你的脸上划上一个乌龟,让你变与一个丑八怪!你是知道的,我师傅哪怕活到一千岁,也只爱美男子。” “别别别别别——”老头叹了口气,“天下最难缠心眼最坏的便是你小子了。我就实话实说了吧,那丫头不是中毒,是中了蛊毒,而且是灵族的血圣蛊虫。中了这种蛊啊,会吸干人血,三日后便血尽人亡。” 段奕神色大变,“要如何才能解?” “一种名叫万骨枯的七色小花,每天取一瓣熬水喝,连喝七天,就好了。不过,这种花现在很是难寻了。之所以叫万骨枯,是因为这种花的种子一破土,它周围方圆二三里都是寸草难生。也因此,庄稼汉们极讨厌这种花,看见了就除掉,这长久以后,可不就是灭迹了么?” 段奕没说话,低头略有所思。 朽木道长又道,“不过,她一个深闺小姐,怎么会中了这样的蛊毒?真是奇怪。” “青衣,送道长回奕亲王府,跟青二说,没本王的允许,他不可以随意出府。”段奕转身走进屋去。 朽木道长冲他背影喊道,“我可告诉你治毒的方法了啊,你可不能到你师傅那里打我的小报告!听见没有,小子——” 青衣不等他话说完,拎着他已跃过了院墙。 “我没得治了么?”段奕掀起云曦的帐子,云曦开口就问,老天真会跟她开玩笑,前生今世竟在同一个地方栽了筋斗。 段奕弯下腰在她床头坐下来,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可怕疼?” “疼?”云曦眨了眨眼,一脸不解。 段奕抽出藏在靴子间的匕首,挽起左手的袖子,右手持刀在胳膊上重重的一划。顷刻,两寸多长的口子里,血水顺着他的胳膊往下流,落在粉色床单上斑斑点点。 划得云曦一阵心惊,“你这是做什么?” “忍着点,不会给你划很深的口子。”段奕抓过云曦的手指轻轻的划了个指甲大小的口子,又从那口子中挤了血水滴在自己的左臂伤口上。 挤了几滴后,段奕立刻从怀里掏出块帕子给云曦包扎起来。 云曦急忙说道,“你别管我了,你赶紧给你包扎啊,血都染到外衫上了呢。” 段奕不理会她,给云曦包扎好后,又唤来青裳,“看着她,我进宫一趟。” 青裳看了一眼段奕的胳膊,“主子,你要不要包扎一下?” “不用,你只看好云曦小姐便是了。”话落,段奕的身子已跃出门外。 ☆、060章 血圣蛊 段奕几个起落间,便出了谢府,身子落在谢府后的一条僻静的小巷子里。只是他落地的那一刹,脚下没站稳,身子竟朝前栽去。 候在那里的青一见状赶紧飞奔来接住他,“主子,你怎么啦?” 只见段奕的脸上少了血色,连唇色也变得苍白,而他浅绯大氅里的那件玉色长袍上,竟是染了大片的血渍,袖口处还有血水顺着手腕往下流。 “主子,这是出什么事了?”青一惊得张大了嘴巴,赶紧的从身上撕了块布条就要给段奕包扎,被段奕给拦住了。 他眉梢扬了扬,“苦肉计么,总得做得像一点,不要包扎了,先进宫再说。” “是。”青一跺跺脚跳上马车,抓起马鞭子狠狠的往马儿身上一抽,马车飞快的朝皇宫方向而去。 马车内,段奕微阖着眼说道,“青一,放出信号联系青隐,让他马上去青山酷司,增派人手在京城暗中彻查南诏国遗民。” “难道是那些人又在生事了么?”青一问道。 “发现有人在施蛊毒。” “是!”青一摸出一只信号弹弹向天上,咻的一声后,天上绽放一点幽蓝光亮。 马车到了皇宫正门前,段奕挑起车帘,向看守宫门的护卫们亮出一块赤金腰牌,守门的护卫马上放行了,而且还毕恭毕敬的朝马车行了礼。马车畅通无阻的进了宫城。 金龙令,这是先皇在临终前给段奕这个遗腹子的特权,进宫城可以不用下车马,皇帝面前不用行跪礼,可配剑上朝。 但段奕一向不喜朝政,这金龙令只在五年前太后突然病倒,心急如焚的段奕手持金龙令骑马狂奔进入宫城时用过一次。今天这次还是第二次。 马车在凤鸾殿前停下了,早有守在殿前的两个小太监跑过来,哈腰站在马车外献媚说道,“奴才们见过奕亲王。” 段奕挑帘露出一张倾城妖魅的脸,慵懒说道,“贵妃娘娘可在宫里?” “回奕亲王殿下,娘娘在呢,王爷倒是有好长时间没有进宫了,皇上与娘娘都惦记着王爷呢。” “是吗?”段奕放下车窗帘子,遮住了他脸上的嘲讽。 青一也收起脸上的肃然,一脸小倌倌相的走到马车前,翘起十指兰花手挑起车帘,细着嗓子道,“王爷,奴才扶您下来。”说完他先在心中自我恶心了一把。 每次来宫里都要装成太监或是小倌倌,让他心中很不爽,他明明是个正常大男人啊,大男人! “好。”段奕伸出手来,搭在青一的肩头。 …… 早在段奕的马车到了贵妃宫前时,凤鸾殿的几个宫女也飞奔的跑向里面。 “娘娘,奕亲王来了。” “哦?速将本宫的凤尾琴取来。他可是好久都没有听本宫抚琴了。”正殿内的描金凤榻上,歪坐着一个美妇,三十余岁的年纪,却保养得半丝皱纹也无,涂着艳红蔻丹的纤指正抚着怀里一只雪白的猫儿。满头珠翠通身贵气,皇贵妃才可配戴的七尾凤钗彰显着她尊贵的身份,眼波飞动处,威严中带三分妖媚。 宫女应了声退下去了。 “只是本王不知还能活过几日,恐怕再不能聆听贵妃娘娘的绝世琴音了。”段奕慵懒的声音传到殿内,顾贵妃的眼波立刻随着声音的方身转去。 在看到他半个身子都被血染了的模样时,眉梢不禁一拧,“奕亲王这是何故?” “正如娘娘所见,奕遇到了刺客。”段奕半靠在青一身上,脚步有些蹒跚。 顾贵妃朝身后的两个宫女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没看见王爷受了重伤吗?还不赶紧的过去将王爷扶到那边的软榻上躺下?” “是,娘娘。”两个年轻貌美的宫女婀娜多姿似风吹柳枝儿一般的跑到段奕身边。 两人身上的香风熏得青一很想打喷嚏,段奕却挥开二人,将青一搂得更紧,“娘娘,您又不是不知本王对女子反感,为何让两个宫女近前?” 两个宫女收到段奕似剑的眼风,脸色白了一白,幽怨的向后退去。 “好了,本宫也不强求你,你自个儿走过去先歇着吧,来人,速去请太医过来。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竟让刺客伤着了?可知会有人伤心的!”顾贵妃埋怨的瞥了他一眼,以娇嗔,似怨恨。 顾贵妃轻挪莲步走到段奕的跟前,抬手示意青一挽起他的袖子,在看到段奕胳膊上的那条深深的血口子时,她眼神动了动,“不过是一条刀伤,你为何这副模样?” 段奕脸色惨白,仿佛病若膏肓。 她一脸狐疑的伸手搭向他的脉博。片刻后,她的脸上由疑惑转为惊诧。 “娘娘。”段奕微叹一声,看向顾贵妃,眼睛却只看向她的头发那里。“奕遇到的刺客很特别,说的是南诏口音。” 顾贵妃突然神色大变,口中喃喃说道,“南诏国的人……,你确定是他们,可有看错?” 段奕神色愤恨,“十年前,奕曾被南诏国的人掳了去,那口音哪怕再过一百年,奕也不会忘记!” 五年前,十五岁的段奕被南诏人捉去,三个月后,他设计杀了南诏的巫师后逃回了梁国,对南诏遗民的憎恨,早已深入段奕的骨髓。 顾贵妃的眸光闪了闪,神思似乎陷入了遥远的天际。 段奕看了她一眼,道,“奕也找过朽木道长,他说除了一种叫万骨枯的七色小花,无药可解。但道长又说这花儿早已绝迹,奕寻思着,只怕命不久矣,遂想着在死前最后的时光里,见见一些人……” 段奕说着话时,悄悄的将手伸到一旁的小几上,手指摸进一只茶杯里蘸了点茶水,然后借着宽大的袖子在眼角各点了几滴,肩头也跟着一耸一耸的。 死? 顾贵妃的心头狠狠的一跳,这个字眼她不喜欢。 段奕带着悲凉的声音将她的神思拉回,她妖妖娆娆的看着段奕,见段奕的眼角滴着泪,年轻俊美的脸上尽是伤感。 她媚眼如丝,红唇微微一弯,“有本宫在,你死不了。因为那万骨枯,本宫这里就有。” “当真?”段奕故作惊喜问道,“娘娘可别是哄奕的吧?” “怎么会,骗天下人,本宫也不会骗你。只是,本宫的东西不白送人,你要如何回报本宫?” “听你抚一次《千波媚》。”段奕躲开她的眼睛,回以一笑。 顾贵妃的眼睛霎时变得晶晶亮,身子向段奕方向倾过来,因为是俯身,露一抹雪白的项颈,与半角艳红的胸衣。 但大梁第一妖冶王爷段奕仍是只看在顾贵妃的头顶处,那里插着一只与贵妃身份相匹配的七凤金钗。 金钗硕大,占着顾贵妃的大半个脑袋,段奕想着,这样的发钗插在那个女人的头上,会不会将她的脖子压弯?呃,这可是个恼人的问题,他回去得尽快想办法解决。 “一次不够,得听完一个月。”顾贵妃看了一眼段奕。 “好,一个月,但你那花,也最好给我两只。”段奕心下松了口气,那女人死不了了。 “你当那是随处可见的杂草吗?还两只?”顾贵妃柳叶眉一竖,似少女一般娇嗔一声。 第36节 “奕听说,那万骨枯是逢双而生,一只不是太孤单?” 一只太孤单?顾贵妃的神思又开始游向天际。半晌,她才道,“你说的对,一只太孤单,得一双。” 顾贵妃去了内殿搬出一小盆花,段奕看去,果然见到花盆里面是双株而生,恰好太医也到了,顾贵妃又道,“我看你伤得不轻,就在这儿治伤吧。” 一个太医,一个副手正忙着给段奕包扎伤口。 段奕半靠在青一的身上,眼睛也柔柔的盯着他的“婪宠”,“奕只喜欢阿一的手艺,可阿一却只喜欢奕亲王府的灶台。” “阿一”两字从段奕的口中说出来,青一暗中搂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顾贵妃叹了口气,“好吧,你好了,记得来听我抚琴。” 从凤鸾殿出来,青一撸了好几遍身上的汗毛。为毛王爷靠在身上的时候,他会好恶心? “青一,将这盆花送到谢府交到青衣的手里。本王现在要回去泡澡,你到底有多少天没有洗澡了?”段奕嫌弃的踢了他一脚。 青一捧着那盆花,“主子,都给谢家小姐了,您怎么办?” “有朽木在,他不敢让我死,你快去!”段奕靠在马车内,口中低啸一声,那匹马竟自己奔跑起来。 青一叹口气施展轻功朝谢府而去。 …… 谢府里,云曦弱弱的靠着床头,青衣已给她换了身衣衫。青裳时不时的到院门口张望一下。 她已经知道这两个丫头是段奕的人,虽不知段奕是何用意,要放两个丫头在她身边,但至少还没发现那家伙对她有什么坏心眼,且先用着这两人再说。 但是吟雪与吟霜她还是要留意了。 青一翻过院墙捧着一盆花进了曦园,青衣欣喜的接了过来,“果真世上有万骨枯?” 青一说道,“主子吩咐了,你赶紧熬了水给曦小姐喝,一片花瓣一碗水,先从红色花瓣开始。” 青衣看着怀里的小花盆,“怎么有两株花啊,要用两片花瓣吗?” “青衣,你取两瓣下来,各煎一碗水,留一碗到我这儿,再送一碗你主子吧。”云曦走出来靠着门框说道,“这蛊毒看着凶险,只要有相克的解药,也并不可怕,一株花就够了,多了也是浪费。” 青一听云曦这么说,感动得跪下了,“多谢曦小姐。” “谢我做什么呢?这本是你主子送来的东西,我不过是分一半出去还给他,只是顺手人情。” 如果她猜得没错,段奕自伤胳膊,又将她的手指割伤,是将带蛊的血挤到他的体内,让自己也染上蛊毒而取来了解药。 如此一份大人情,她要如何还? …… 云曦命青衣煎药,命青裳寻找吟雪与吟霜。下午,在得知云曦中毒后,吟雪与吟霜就双双不见了。 等云曦喝了药后,她二人才回来。二人一进曦园便直奔里间,也不似平常那样见了青衣青裳就嘻哈打闹,而是神色严肃。 “小姐,奴婢偷偷的到大夫人屋子里搜寻了一番,发现了这个东西。”吟雪拿出一包药粉来。 “还有这两样东西。”吟霜拿过一根花枝与一根香,“这是在东平侯府的沁芳榭里找到的。” “这都是什么?”云曦看着那包粉末。 青衣的鼻子嗅了嗅,“这味道很像那天大夫人送给小姐的那件玫红色衣衫上的味道。可这只是一般的紫葵香啊。” “这灰白色粉末便是血圣蛊。”吟雪说道。 青衣吓了一大跳,“你怎么将这样可怕的东西拿来了?” 吟雪白了青衣一眼,暗笑她胆小,“奴婢拿来是想让小姐知道自己是如何中毒的。” 她接着又说道,“奴婢当时也是大意了,一般人都拿芷兰或玫瑰或茉莉或桂花等常见花熏衣,怎么会用紫葵熏衣的?这紫葵花在大梁国又不多见。奴婢今天突然想起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这样的说明,说是有一种毒虫是靠紫葵粉养着的,一遇到黑芒草的花香才会被催醒,要是人先一步吸入了养着血圣蛊的花香,血圣蛊再被催醒后,便会在人体内存活吸干人血,直至血尽人亡。” 云曦的眼神眯了眯,“你是说,我先是中了参合了毒虫的紫葵粉,又闻了黑芒草的花香,才会中了现在的毒?” 吟雪点了点头,“正是。大夫人将这紫葵粉缝在了那件玫红衣衫的夹层,小姐将衣衫放在里屋里,吸入了花香,而沁芳榭里又摆着一盆黑芒草与黑芒草种子做的熏香,小姐又在沁芳榭里呆了那么久,才会蛊毒发作。” “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妇人?”青衣挽起袖子就要往外奔,“看我怎么收拾她。” 云曦却说道,“你又有什么证据说是大夫人害的我?”她冷笑一声,“紫葵粉她可以随意找个借口,但那黑芒草呢?那可是在东平侯府里,她可以说不知情,这只是一种巧合罢了。再说你如今的身份是我的婢女,你以下犯上,她可以随时治你的罪将你乱棍打死。” 吟霜嘲讽的白了青衣一眼,“无知,冲动!” 青衣鼓着脸,“小姐,难道咱们就这样忍了?” “怎么会?”怎么可能?安氏可又惹了她一次。云曦眼神一冷。 吟雪将那包灰白色的粉末正要投入一边的火盆里烧掉,云曦叫住她,“先收好,这东西难得,说不定以后有用。” 吟雪点了点头,“好。” 云曦看了一会儿吟雪与吟霜,说道,“你们懂得真多,我见过许多府里的婢女,你们二人是懂得最多的。在来谢府之前,你们在哪里做事呢?” 两个丫头对视了一眼后讪讪一笑,“奴婢们……以前是在一京郊的枫叶山庄里当差,但那庄子的人都搬到西疆去了,奴婢们才……” 两人说话时眼睫乱闪,十有七八在说慌。云曦挥了挥手,“哦,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吟雪与吟霜又对视了一眼后,应了声“是”一齐出了里间。 “小姐,要不要奴婢看着她两个?”青衣问道,“看她们的样儿,鬼鬼祟祟的,八成有问题。” “也好。”云曦点了点头。身边接二连三的出事,她得要擦亮眼睛。 喝了点药后,云曦的精神略好了一点,靠在床头将吟雪的话又在心头过了一遍。 血圣蛊虫?前世里,她身为谢嫁时,听母亲端木雅说过,南诏国人善于施蛊。安氏怎么得到这血圣蛊的? 难道前世的自己的也招惹到了南诏人吗?若说前世的自己太有钱太招摇而引来了杀身之祸,那么这一世低调的自己呢? …… 想着心事,直到鸡叫第一遍了,云曦才沉沉睡去。 她感觉没有睡多久,便听到外面响起嘈杂的脚步声一路向前院奔跑而去。 耳朵太好也是烦,她烦燥的推被坐起来,“青衣——” 青衣一边走一边穿着衣衫,“小姐怎么啦?可是想喝水?” “我不喝水,外面出了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吵?”云曦半睁着睡眼打了一个哈欠问道。 “声音?什么声音啊?”青衣朝外面看了看,“什么也没有啊?” 云曦抚额,忘记了只有她自己的耳朵听得远,“你去前院看看,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一大群人的脚步声,丫头婆子压低了嗓子的闲聊声,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否则这半夜三更的,不会惊动这么多的人。 “好的,奴婢这就去看看——”青衣看了一眼云曦,三两下系好了衣衫的带子向前院跑去。 一碗茶水的时间过后,青衣回来了,“小姐,可不得了了。” “出了什么事?”云曦挑起帐子,睡意早跑了个干净,另外的三个丫头也一起走了进来侍立一旁。 青衣一脸惊色,“谢家姑太太刚刚去了。” “这是怎么说的,白天的时候不是好好吗?”云曦索性从床上走下来,“快拿衣衫来,我也去前院。” 谢媛是谢老夫人的命根子,大半辈子唯一的女儿,怎么会突然去了?那么赵玉娥呢?云曦想起白天时,她还让她赶紧回家去看看谢媛。 ☆、060章 半夜私会 云曦裹了件大氅带着青衣往前院急匆匆而去,半路上也遇到了谢云容与谢云香。 谢云容依旧是孤傲冷淡的仙子模样对她视而不见。而谢云香看着她便是如多年的仇人,两眼似利剑的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两人皆不理会她,傲然的从她身边走过去。 云曦淡淡一笑,与青衣默默的走在后面。 还未走到前院,已陆续看到丫头婆子们搀扶着各自的主子往老夫人的百福居而来。 云曦才走到百福居院门处,便已听到里面谢家老夫人的哀痛哭声从里面传来。 “阿媛啊,你怎么突然就走了啊……” “老夫人您当心身子啊,这是场意外,是谁也不希望发生的事啊。”安氏捏着块帕子拭着眼角。天知道那里有没有泪水。 云曦微微的扯了扯唇角,谢安赵三家的闹剧里,她竟然全身而退了,拉了个刘嬷嬷当替死鬼。 谢锦昆立于谢老夫人座前,也劝说道,“母亲,节哀啊,人死不能复生。” 谢老夫人拿开拭眼睛的帕子,愤恨说道,“我早说那林姨娘母子三人就是个害人精,可阿媛就是不听,不就是个庶女么,哪怕是死了又能怎样?也值得她一个当家主母如此费心么?” 众人都只是劝说她注意身子,节哀等话,关于谢家小姑的婚事,当年可是闹得极为轰动,谢老夫人都无法阻止的事,事隔多年,他人又怎好作评价? “安二公子,这大半夜的,有劳你了。”谢老夫人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对下首坐着的一个墨袍少年点头道谢,“要不是你啊,阿媛可要挺尸街头,玉娥的名声也要毁了。” 云曦刚进屋,便看到安强的弟弟安昌坐在正屋里。这个时候他怎么在这里? “谢老夫人,昌也是举手之劳,不足为谢。昌是晚辈,怎敢受您这样的大礼?”安昌忙站起身来,错开身子对谢老夫人恭敬的回礼,“老夫人,斯人已逝,您节哀保重身子。这时辰也不早了,昌一早还要到甘霖学院习课,告辞了。” 安昌对谢老夫人及谢锦昆行了礼后,便往外走,经过门口时,看到云曦也在,目光怔了怔,点头一礼后又匆匆离去。 “锦昆。”谢老夫人神色黯然的对谢尚书道,“那年你春天进府,她冬天出嫁。你们二人相处的时间不长,阿媛虽说不是你亲妹妹,但她在心中一直视你如亲兄长,此番她出事,你要亲往赵家看着他们入敛,赵家的人,我不放心!” “是,儿子现在就去。”谢锦昆点点头,带着长随谢来福离开百福居快步踏进夜色里。 黎明前的夜太黑太冷,谢老夫人哭一阵说一阵,众人都不敢吭声,整个谢府霎时弥漫着一股悲凉之气。 但因为是凌晨出的事,人们是从睡梦中醒来,有几人便开始打起了瞌睡。 谢老夫人的神色骤然一冷,心中更是冷笑一声,到底不是血亲关系的,阿媛死了,这府里就没有一个伤心的,可见人情薄凉。 她心中烦闷,遂朝众人挥挥手,“都回去吧,我老婆子多少风雨都经过了,死不了的!” “老夫人——”安氏与几位姨娘哀哀凄凄地上前围着谢老夫人。 “回去,都回去,我只想静一静。”谢老夫人闭了眼,不再看众人。 这一声令下,大家心中都乐开了花,从热被窝里爬出来,谁愿意啊?假意的安慰了一番后,片刻间,拥挤的百福居正厅里,走得只剩了几个人。 云曦与夏玉言没走。 谢老夫人看了一眼夏玉言,又开始哭了,“言娘,当初你劝我不要同意阿媛的婚事,我还怪你村妇见识。我与阿媛却认为那赵淮是新科状元,仪表堂堂,朝中有好几家大臣都想将女儿嫁给他呢,人也孝顺,必是个良人。谁知啊,他是拿老婆当老妈子使唤着去孝顺他老娘。阿媛就没过上过一天好日子。 赵家不光用光了她的嫁妆,还几次三番的唆使她回娘家拿钱物。我要是不给,赵家的人又对她使脸色穿小鞋。给了,却是养着一群白眼狼!我也劝过她,虽说嫁夫就从夫了,但她可是堂堂谢氏嫡长女,怎可懦弱到被赵家姨娘欺压的份上不敢吭声? 第37节 那年他被赵淮打得躺在床上三个月下不了地,我就想让他二人和离,但阿媛不肯,哭着求我,我心软了。是我害了她啊,要是我心硬一点,她是不是就不会死?” 谢老夫人絮絮叨叨的说着哭着,本就不善于安慰人的夏玉言也只默默的侍立于一旁。 云曦望着外面浓浓的夜色出神。这世上到哪里都可见痴情女子与负心郎。谢媛这一世,就毁在她的痴心上面。 “我没事呢,你们也回吧,曦丫头不是说身子不舒服吗?怎么也出来了?回吧回吧……”谢老夫人的疲倦的声音打断了云曦的思绪。 从百福居出来,云曦上前挽着夏玉言的胳膊边走边问道,“娘,姑姑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白天的时候不也是好好的吗?这才多长时间的事啊?” 夏玉言将手中的暖手炉子递给云曦,又给她紧了紧披风说道,“夜深天寒,你可别冻着了。” 随后她又叹了口气说道,“还不是因为赵家二小姐的事,安家告她意图谋杀安世子,现在被关在牢里,赵家找到晋王世子与睿亲王通过二人与安家和解。安家倒也同意了,但提出要赵家赔偿二十万白银方可罢休。但那赵淮本是贫穷书生靠功名得来的官职,家中只靠他一人拿俸禄度日,这二十万两可是一笔惊人的数字,他哪里拿得出来? 赵家便又与安家相商,将赵家大小姐赵玉娥嫁与安世子为妾,再带五万两银子的嫁妆,安家也同意了。赵大人便连夜带着玉娥姑娘去安家。但谁知你姑姑不同意了,她坐了马车往安家赶,想阻止赵大人带走玉娥姑娘走,却不想在路上遇到了意外,马车翻了,人便这样的去了。还多亏了安二公子将赵姑娘放了出来,送她回府的时候,又遇到了你那已经身亡的姑姑。” 云曦停了脚步,路上发生的意外?好巧不巧的?竟有这回事? “真是人有旦夕祸福啊。”夏玉言叹息了一声。 母女俩默默的走了一路。 云曦回到曦园也不说话,神色怏怏的。青衣在屋中小炉子上的铜壶里倒了些热水,绞了个热呼呼的手巾把子给她擦脸。 曦园以前用热水不管多少都要到大厨房里提,青衣来了后嫌麻烦,不知从府外什么地方拎了一个小火炉来,每日里烧些洗手的水,煮茶,方便多了。 “小姐,鸡都叫过二遍了,快歇着吧。”青衣给她放下帐子。 整个曦园虽然静悄悄的,但云曦早没有了睡意,坐在帐内拥着被子发呆。 这时,突然床榻里侧一阵响,床上的褥子被推开了,接着一个人钻了出来。 云曦的脸色顿时一黑,开口便吼道,“段奕!” “还有力气发这么大的火,看来你的蛊毒给压下去了不少。”段奕斜瞟了她一眼,将手中的夜明珠放在床顶上后,泰然自若的坐在她的身边,口中还说道,“外面好冷,你不介意借点被子给我暖和暖和吧?” 说着,他掀起被子将腿放进被子里与云曦并排而坐。 老娘我非常介意! 云曦看着他愤愤然,眼神更是如刀子般嗖嗖飞向段奕的身上。 虽然段奕极其君子,与她一个被子盖着,腿也并没有挨着她。但她心中仍是恼火。她招谁惹谁了?这家伙几次三番的跑到她房里,这次居然登鼻子上脸的挤到床上了! 早知如何,上次就不会带他到这地道里了,现在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你将那夜明珠拿掉,这帐子里亮堂堂的,丫头们进来看见了,我的脸往哪搁?”云曦压低了声音冲段奕低吼一声。 “放心,青衣与青裳不会进来的。”段奕脸皮比城墙还厚的说道。 “那还有吟雪与吟霜呢?” “有青衣青裳在,那两个丫头进得来吗?” “反正……你不能在这里,夜半三更的,你这是在毁我的闺誉!”云曦的牙齿咬得嘎嘣响。 段奕施然然的往床架上一靠,“天下皆知本王是断袖。” 云曦:“……” 段奕无视云曦的愤怒,伸手搭向她的脉搏,片刻后说道,“比下午时的好多了,牛鼻子老道的方子还果真不错。” 听他说起蛊毒一事,云曦这才想起他白天时自伤的手臂,又有些不忍对他发火了,脸色也缓和下来,“你那胳膊的伤,可有上药?我让青一送的一半药给你,你有吃吗?” 帐顶上夜明珠淡淡的光晕照到帐内,只见女子长长的眼睫毛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扇形的阴影,忽闪忽闪如两只翩飞的蝴蝶翅膀,粉润润的唇似清晨沾了露珠的花瓣,身上更有淡淡的兰芷清香幽幽袭来。 段奕心头神思一动,却拧着眉尖神色痛苦的说道,“药吃了,胳膊上也上过药了,但还是很疼。” 云曦抿了抿唇,将身子朝段奕的方向挪近了一些,轻轻的挽起他的袖子,果然那胳膊上包着厚厚的一层,白色的纱布上还有血水染的大片的血渍。 她又轻轻的放下段奕的袖子,颇为歉意的说道,“谢谢你啊,替我拿来了解药。却让你吃这么大的苦。” “是啊,本王为了拿身体试药,很是辛苦。青衣也没有给我回话,我担心那万枯骨治不了你的蛊毒,那我不是白白割一刀了吗?这才冒着寒冷来看你,你却二话不说赶我走。”段奕无比痛苦无比幽怨的蹙着眉头。 云曦更加内疚了,“那……你要坐一会儿便坐一会儿吧。”人家也是关心她死没死,反正坐一坐也不会少块肉。 “好极,好极。”段奕更加坦然了。 云曦却更加睡不着了,睁着眼看着帐顶。 段奕伸手捅了捅她的胳膊,“你有心事?” 云曦神色幽幽,“姑姑死了,你来时应该看到府里乱哄哄的一团了吧?” 段奕点了点头,“是场意外。” “不可能是意外。”云曦满眼戾色,“姑姑待赵淮一片痴情,那赵淮却是肆意的践踏她的痴心,挥霍她的嫁妆养着小妾。庶女惹的事,却拿嫡女去顶罪,如此狼心狗肺的东西,看见了都是对眼睛的污辱!” 段奕挑了挑眉,盯着她的眼睛道,“你就为这个睡不着?要不,我现在去杀了他替你解气?” 云曦怔了怔,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谁要你帮忙了?多事!我睡觉了。” 说完,她将被子往上面提了提,眼睛一闭果真睡起觉来。 只是,每当段奕动一下的时候,她的眼睫就闪一闪。段奕不禁弯了弯唇,伸手飞快的在她肩头点了几下,云曦身子一歪倒在他怀里。 “看来还是这个方法好用。” 将云曦轻轻的放平在床上,又盖好了被子后,段奕才挑起帐子下了床榻,随后离开了曦园。 …… 云曦睡到日上三杆才起。 睁眼的那一刹,她飞快的看向床榻的另一边,还好,那家伙走了。又在身上上上下下摸了个遍,发现没什么异样,这才长出一口气的挑帐子起床。 “青衣!” 青衣端着药碗进来,看着云曦两眼晶晶亮,脸上更有一种很想知道八卦的迫切表情,不用说,这丫头昨晚将她卖了。“主子,昨晚睡得可好?” 云曦接过药碗喝光了里面的药汁,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青衣的眼睛看,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你是希望我睡得好,还是希望我睡不好?”青衣眨眨眼:“……” “待会儿我出府,你跟我去。” 自从几天前赵玉娥来谢府后,云曦有两次出府都是打着与她见面的旗号,因着老夫人宠爱赵玉娥,安氏在安排马车上便没有阻拦云曦。 简单的吃了点东西,云曦带着青衣坐了马车往赵府而去,只是途经永福街的顺发赌场时,从里面晃出的一个人引起了她的注意。 赵家小妾林姨娘生的儿子赵典,正晃着手中的钱袋子,喜笑颜开的从赌场里走出来。 云曦的眼神眯了眯,问一旁的青衣,“青衣,你会赌钱吗?” “小姐想赌钱?” “我要那个人输得倾家荡产!输得家破人亡!” ------题外话------ 谢谢: 南轩竹的打赏, 沁予和aynle送的鲜花, 爱你们,萌萌达! o(n_n)o ☆、062章 幕后黑手 晋王府,晨曦刚从东边天际照进府里,谢云岚却已摔了三只茶碗了。 “世子爷仍是宿在扶风院吗?”谢云岚看着身边的丫头香玉跟喜子一阵怒吼。 “世子妃,您当心着身子,这肚子里还怀着小世子呢?”钱奶娘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着气。 两个丫头战战兢兢的低着头,“回世子妃的话,世子爷昨晚上没在扶风院呢,在紫兰院。” “什么?你们两个怎么不早说?他居然去了紫兰院了?”谢云岚闻言勃然大怒,噌的站起身来。 谁知起得猛了些,扯到了肚子,她吓得赶紧弯腰伸手抚在上面。脸上的肌肉更因疼痛而扭曲着,加上近日因孕期开始反应,她睡不好吃不好,瘦了一圈的苍白脸上也起了许多的小斑点,更显得一张脸如罗刹般骇人。 吓得丫头们的头低得更下了。 紫兰院是在柳晴柔之后,南宫辰新置的侍妾住的院子,头一个到的是教坊的一个歌女,昨天又新添了一个,这次居然是个青楼女子,且紫兰院的那两个女人一个比一个妖魅。 她自打进了府,南宫辰就没有碰过她,十天有八天在柳狐狸精院子里,其他的日子就在紫兰院里。 晋王妃对她儿子往院里添女人的事也不反对,甚至还鼓励南宫辰一晚上宿两个,说是晋王府要及早开枝散叶。 南宫辰这个负心汉! 谢云岚捂着肚子一脸的痛苦,嘴里早已经咬碎了一口银牙。 钱奶娘慌了,“世子妃怎么啦?可是动着胎气了?”又转头对那两个愣头愣脑的丫头喝道,“喜子,快去将大夫找来!香玉快过来帮忙扶着世子妃。” “妹妹这是怎么啦?肚子里有孩子就应该心平气和的养胎,怎么总跟一帮子丫头呕气,没得掉了自己的身份。”娇娇柔柔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随后,一阵香风拂来,柳晴柔柔弱无骨的扭进了屋内。 “你给我滚,谁叫你来的?”谢云岚抓起一个杯子就朝柳晴柔砸去。 柳晴柔闪得挺快,她头一偏,茶杯从她头边上飞过去了,却正好砸到了正要出门找大夫的喜子头上。 喜子“啊”的一声尖叫,那额头已然是被杯子砸开了一个血口子。 谢云岚更是气极,“没用的东西,还不快滚?” 母亲给她找的几个陪嫁,怎么就没一个顺眼的?一个比一个呆蠢!只是谢云岚错怪了安氏,谢云岚未嫁先孕的事传得里外皆知,谢老夫人一气之下将她屋里几个大丫头与婆子全赶走了。 只是婚期又近,一时间买了新的来调教是来不及了,只好用些在府里待得有些年头的侍女来替代,好歹知道品性。 但谢云岚的脾气娇横,曾经的手下也是同她一样的脾气,乍一用软性子的,她哪里能顺手? 几个陪嫁,除了钱奶娘,哪一个没有被她打过骂过? 钱奶娘冷傲的看着柳晴柔,“柳姨娘来这里,见了世子妃不跪拜,还对世子妃态度傲慢,胆子可是不小!来人,请柳姨娘见识见识规矩!” 一声令下,几个婆子便上前来围着了柳姨娘。 钱奶娘见谢云岚的陪嫁丫头太无能,先后用钱在府外买了些仆妇进来。因着是谢府自己出钱出月例的,且只有四个仆人,又是一些老妈子,晋王府也不管,南宫辰于这些后院之事更是从不过问。 那些婆子伸手便来扭柳晴柔。 柳晴柔眼中冷光一闪,忽然倒在地上,旋即尖着嗓子叫嗓起来,“世子妃饶命啊,世子爷宿在紫兰院,并不是婢妾安排的,世子妃为什么要冤枉婢妾啊,救命啊,不要打我——” 第38节 这个贱女人又来这一着,谢云岚冷笑。 南宫辰冷着她,柳妖精却百般的讨好南宫辰,那两个女人一进府,便是柳妖精忙前忙后的安排着。大到房间的摆设,家俱的颜色,小到床上枕头的花样,茶几上的茶杯样式,起夜时穿的便鞋,样样都安排着。 昨晚上安排那青楼来的紫樱侍寝,不是柳妖精会是谁? “给我打!世子爷这一早还没起呢,我看谁能救她!她居然仗着世子爷宠她打了本世子妃的丫头!我看她是活腻了!” 南宫辰添了新鲜女人,八成要睡到日上三杆。 “世子妃这是要在王府里开堂审犯人吗?”南宫辰清冷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吓得钱奶娘与几个婆子扑通一声的跪下了。 紧接着,人影一闪,一抹玉白的修长身影走进了屋内。墨发玉冠,温润无双,冷俊的眸子盯得谢云岚身子颤了颤。 他挥了挥手,屋中的丫头婆子全退了个干净。 “辰郎,你为何不相信为妻?我哪有打她,是她一早的来这里闹事,你也看见这一屋子的狼藉了,我不过是问了她你昨晚睡得可好,她就发起脾气来。”谢云岚一脸的委屈。 南宫辰从一地的瓷碗碎片中扶起柳晴柔,温声说道,“兰昕和紫樱已去了扶风院,等着你吩咐事情呢,你且回去吧。以后没什么事,少来这里,趁着这冬日未去,多酿一些落梅酒。” “是,世子爷。”柳晴柔温温柔柔的低身对南宫辰一福,提着裙裾旖旎而去。 “辰郎,你究竟想干什么?你忘记了你曾经跟我说的话了吗?你说会一直尊我为妻,会只喜欢我一个的……”谢云岚声音颤抖,眼中更是泛起点点泪花。 南宫辰走到她的近前,单手挑起她的下巴,似笑非笑的说道,“我现在仍是喜欢你啊,否则娶你回来做什么?” “可那些女人又是怎么回事?”谢云岚的泪水终于止不住流出眼眶。“柳晴柔是你的表妹,我无话可说,但那两个呢?不过是青楼里的女支女,她们也配进这王府?” “我曾记得你跟我说过一句话。” 南宫辰的手指磨搓着谢云岚的下巴,面带微笑,“你说你穿上衣衫同阿婉是一个样儿,分不出高下,但脱了衣衫,你比她更胜一筹。而那两个女人么,正正经经的时候,的确比不上你,但光着身子在床上……,现在想来你是那么的可笑。当初,我是怎么跟你来着的?” 谢云岚的脸色白了白,嘴唇也哆嗦了一下,“南宫辰,你无耻!” “我无耻,当初是谁先脱的衣衫?可不是我吧?”南宫辰呵呵一笑。 “那两个女人,连我屋里丫头的姿色都比不上,你为什么要她们?”谢云岚简直要疯了,南宫辰他到底想干什么? “为什么?”南宫辰的神思开始游离,“一个会用七弦琴抚《秋思》,一个会跳霓裳舞,你的丫头会么?还是你会?要是你会的话,你也不会先在我的面前脱衣衫了。” 谢云岚冷笑起来,“秋思?霓裳?你还是忘不了谢婉?你还记着她!” “错了!我的心中一直只记着你,我的世子妃。”南宫辰的手指从她的下巴一路往下滑去,停在了她的咽喉处。“昨晚上,谢家姑太太的死,有你的手笔吧?” 谢云岚的身子一怔,脸色更加惨白。 南宫辰的手指开始用力,眼中更透出森森杀气来,“你要的地位,荣誉,金钱,我都会给你,但你别想插手我的事,否则……” 他突然松开手,谢云岚的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南宫辰看也不看她,从她身上跨过去,一路走到院中,对侯在那里的大夫说道,“刘太医进去吧,给世子妃仔细的瞧瞧身子,千万要保住世子妃肚里的孩子。本世子可非常重视未来的嫡长子。” “是,世子爷。”刘太医恭恭敬敬的应声回道。 一直躲在隔壁屋子里大气不敢出的钱奶娘见南宫辰离去后,赶紧跑过来扶起谢云岚,“世子妃,你还好吧?” 谢云岚趴在地上一面大哭,一面用拳头狠狠的捶着地,“这不是我要的,不是,不是不是不是——” …… 南宫辰走出荣禧院,见柳晴柔一身浅紫衣裙立于一株红梅树下,那一树梅花已开了些时日,地上落了不少绯红的花瓣。 她仰着头,一脸孩子气的望着那纷纷随风坠落的花雨。 南宫辰心神一动,缓缓走到她身边,抬手拂去她发丝间的花瓣,温声道,“这里是风口,昨晚上你不是说头疼吗?怎么还在这里吹风?” 柳晴柔也不回头,依旧仰头望着花树,微眯起眼眸道,“唉,天气渐渐暖和了,这花瓣也快落完了呢。” 南宫辰正在捡她发丝间花瓣的手一顿,心头一个声音也在说道,“快过年了,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了,可梅花也快落完了。要是我爹爹还活着,我一定会去北疆,此时,那里的红梅开得正热闹呢,一直会开到三月份。” 此去经年,终是美景虚设。 南宫辰忽然转身,一言不发的朝书房走去。 柳晴柔望着他的背影,唇角溢一抹冷笑。随后,她也快步朝荣禧院走去。 谢云岚在钱奶娘的怀里还在嘤嘤嘤的哭着,抬头见柳晴柔进来,那怒火噌的又起来了。 “是你,是你说的对不对?你从中煽风点火,故意让下人在我面前透露出安家与谢家有仇,说只要将赵家大小姐送去了安家,安家才不会对谢家有异议,是你挑拨的对不对?”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我只是随口说了一句话,你要听信,还对那赵大人说了,怪谁?”柳晴柔呵呵一笑。 “你这个贱人——”谢云岚追上去就要撕打柳晴柔,柳晴柔的身子早一步闪到门口,她笑意吟吟,“世子妃可要平安生下小世子哦,否则,世子爷怪罪下来,你可担当不起的。” 说完,她唇角一勾转身出了荣禧院。 …… 南宫辰到了书房,赵淮早已等得不耐烦了。 “世子,咱们现在怎么办?要是谢家查出谢婉的死不是意外,以那谢老夫人的脾气,只怕你我都会有麻烦。” “不是我,是你!”南宫辰冷笑,“送女儿去安家的是你,在马车上动手脚的也是你,出了事,可不就全是你的责任了?” 赵淮急了,“可是,出这主意的可是世子妃,是她说将玉娥送给安家的……” 南宫辰转动着手指上的玉扳指,勾唇冷笑,“她建议你送给安家,只希望你安抚安世子,可你却送到了东平侯的屋里,你夫人才着急追上去的,这可不是世子妃要你做的吧?” 赵淮抹了把头上的冷汗,“下臣想着,安世子都那样了,送去也是白送,反正东平侯也还年轻力壮,我那大女儿也过了及笄之年。趁着她年轻,一二年后,也可以生下一个小世子来。如此,东平侯的气不也就消了吗?我与安家的关系,就可以更亲近一步了。而这不正是世子您所希望的吗?” “送给东平侯?”南宫辰呵的冷笑一声,“要是行得通,我早让你送了。你可知那东平侯夫人可是京中第一恶妇?别看东平侯身边有几个小妾,他却从来不敢染指。你看他院中女人无数,却只有两个儿子便知真相了。将女儿送给他?只怕还没有摸到东平侯的床边,你女儿就被东平侯夫人给打残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赵淮也是没辙了。 东平侯府讨好不了,谢府也得罪了,他的日子还会好过?关键是任务没有完成,还得罪了上头的皇上啊。 赵淮头上冷汗直冒。 “你最好是想法掩盖你夫人的死因,稳住谢府。至于东平侯府,不是还有一个小儿子么?东平侯还没有孙子,安强去了势,他总得靠小儿子了。” “是是是,下臣这就去办。”赵淮抹把了冷汗转身往外走。 南宫辰从桌上拿了一只笔开始写书信,看着他的背影又道,“如果再安抚不好东平侯府,皇上那里可要放弃你了。” 赵淮的身子一僵,头也不敢抬的飞快走出了南宫辰的书房。 只是他边走边在心中盘算着,自己貌美如花的大女儿是送给安家二公子好呢,还是送给东平侯好? 东平侯虽然有个彪悍的老婆安夫人,但他手里有权,安二公子年轻,却是安夫人难产生下来的,从小就不讨人喜。至今也没有什么功名。等到安夫人回心转意喜欢上二公子,那得等到哪一年?送他不是白送? 他边走边叹气,真是为难死了,得赶紧回家找林姨娘商议商议。 ------题外话------ 谢谢: 云墨微凉的,评价票,钻石,鲜花 nbuzn 的鲜花 爱你们,萌萌达。 ☆、063章 谢媛死因 云曦与青衣的马车到了赵府前停下,她挑帘朝外看去,只见前院的正门处挂着两个白灯笼,上面大书着一个奠字。 只是赵家不似平常百姓家那般络绎不绝的有人前来吊唁,亲人去逝后全家哀怯,悲声四起,反而是冷冷清清,不见有人前来。 难道是讣告没有发出去?现在都到了巳时了,哪怕赵淮的同僚们来得晚一些也不会一个人也不见啊,况且赵家不是还有亲戚在京中么?怎么不见有人来? 坐在院门前迎客的两个门房仆人,正唾沫横飞的闲聊,聊到高兴处时还在哈哈大笑。 云曦忍不住挑了挑眉。正屋里也看不出有人过世了的异样,白布白幡没有挂,守门的仆人说大小姐在偏院的灵堂里。 她进了正院准备走去偏院时,在夹道里见到了谢锦昆。 谢锦昆的脸色不大好看,却也看不出有很大的悲伤。 对于谢媛这个与他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她倒要看看他如何来替妹妹主持公道。 “你怎么来了?”谢锦昆看到她很是意外。 云曦按着晚辈给长辈的礼节对谢锦昆行了礼,说道,“姑姑去了,想必玉娥姐很是伤心难过,女儿来看看她。” 谢锦昆点点头,“去吧,看看也好。”说完随着赵家的仆人走开了。 她一路走到里院,倒也没遇到阻拦的人,有那仆人傲慢的看着的,青衣马上回以一个凶神恶煞的眼神给吓退了。 赵家偏院设着灵堂,摆设还算齐整,满屋的白花白幡白纸人,正中间停着未盖棺的乌黑棺木。 赵玉娥一身素缟正跪在地上的蒲台上哭着,想必哭了很久,那嗓音已有些嘶哑。 云曦走进去时,一旁侍立的一个婆子一个丫头马上起身向她福了一福,“谢三小姐。” 云曦向她们摆摆手,示意她们不要多礼了,一个丫头点了香递到她的手里。她在赵玉娥的一旁跪下了,拜了几拜,将香插好,这才去扶赵玉娥。 “原来是曦妹妹啊?谢谢你来送我娘一程。”赵玉娥在丫环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向云曦还礼。 云曦赶紧的错开了身子,挥手制止她,“哎,别,你是代表着姑姑,我可是晚辈呢。” “曦儿——”赵玉娥走过来将云曦抱在怀里,大哭起来,“我娘走过太快了,她还没有看到我出嫁呢。明年的秋天,白家就会来迎亲,她怎么就走了呢——” 云曦任由赵玉娥抱着自己,她理解她失了娘亲的心情,如一根孤木飘浮在大海上。 因为,她也曾经有过,甚至比赵玉娥更哀绝。 因为她前世的生母端木雅是死在她的面前。而她还不敢哭出声来。五年前的那天,她无忧无虑的跟着父母去北疆看梅花,谁知半道上杀出几个蒙面人。 娘为了救她拉着她拼命的逃,眼看逃不过了,娘塞了一根芦苇管子到她的嘴里,然后将她推到一处水洼里藏起来。 大梁与北疆接壤的地方,冬天来得特别早,那水洼的水好冷。她的脚伸下去一点,就想逃出来。 娘却狠心的将她一把按在水里,更是用前所未有的森冷声音说道,“就算是冷死了,你也要待在水里!你要记住,你的活着不是只为你一个人,而是为了很多人,为了你身边的人!你不能死!” 躲在水下的她亲耳听到一声尖利的啸音过后,娘的身子倒在了水洼的上面,将她严严实实的护在身下。 那血水不知从娘身体的哪个部位流出来,片刻后,水洼的水便腥红一片。 掺杂着血的水流到了她的口中,她想哭不敢哭。 因为杀手就在头顶。一个女子仰天长笑的声音响起,“端木雅,你明明不爱他,为什么还要占着他的心?既然你活着挡着我的道,那便让你去死!” 娘死了,后来发现爹也不行了。十岁的她将娘的话牢牢的听在耳朵里。她努力的活着,一世不够活两世。 第39节 可娘又去了哪里? “玉娥姐。”云曦的下巴搁在赵玉娥的肩头上,眼睛望向灵堂的屋顶幽幽说道,“姑姑并没有走远,她在天上看着你呢。她去了另一个地方,但你要在这里好好的活着,为身边爱你的人活着。你还有我,有祖母不是吗?” “曦儿——”赵玉娥将她抱得更紧哭得更凶了。 泪水总是等到流干了,伤心才会少一点。 赵玉娥哭累了,云曦招手叫她的嬷嬷与丫头将她扶到椅内先歇着,她则与青衣走到谢媛的棺木前查看。 青衣从头上取下一只银钗,在谢媛的口中鼻内都戳了戳,又翻了翻谢媛的眼皮与指甲缝,然后又用口型对云曦说道,“不是中毒,是内脏受损大出血而死。” “还真的是马车翻了出了意外?”云曦同样用口型询问她。 青衣沉思了片刻,“要看看她坐的那辆马车与拉车的马匹。或者问问赵家大小姐事发的经过?” 云曦马上沉下脸来,“她都伤心成那样了?你再问她谢媛的死因?不是往伤口上撒盐?” 赵玉娥正扑在她奶娘的怀里,已哭得嗓子都哑了,两只眼睛更是肿得如两个蜜桃。 云曦抿了抿唇,走向赵玉娥的奶娘,“李妈妈,表姐这里由我看着,你去倒碗蜜水来给表姐润润嗓子吧。” “那就劳烦谢小姐了。”嬷嬷对云曦行了礼道了声谢后走出了灵堂。 云曦向青衣使了个眼色,青衣会意,马上跟着那嬷嬷走了出去。 赵玉娥也哭累了,靠在云曦身上目光呆滞。 片刻后,李妈妈端着碗蜜水来了,服侍着赵玉娥喝下后,青衣也回来了,她同云曦打着手势。 云曦对赵玉娥说道,“玉娥姐,你也别伤心了,我爹爹也在呢,有什么事可以要嬷嬷去找他。” “让你担心了,曦儿妹妹,我没事,就是一时受不住。你说的对,娘走了,但她在天上也仍会看着我呢,她也一定希望我好好的活着。” 又安慰了赵玉娥一番,云曦与青衣离开了灵堂。 “你查到那辆马车了吗?”云曦小声的问青衣。 青衣点了点头,“我问了李妈妈,她说那马车已经毁坏,赵淮看着马车想起夫人的死是又伤心又愤怒,吩咐要仆人劈掉了当柴烧掉。现在扔在柴房前,一个伙计正在劈砍,被我放倒了。” “看着马车又伤心又愤怒?”云曦心中呵呵冷笑,那赵淮要是真的伤心愤怒就不会在几年前,因小妾与谢媛起了争执,他护着小妾将谢媛打得躺在床上三个月都下不地了。但将马车劈了当柴烧,赵淮这是心中有鬼吧? 云曦眼神沉了沉,“带我去看看。” …… 两人躲开赵家的仆人,悄悄往厨房边上的柴房走去,好在青衣的轻功不差,提着云曦飞墙走壁,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云曦被青衣折腾得一阵眼花,心中暗道还好没有得罪这位丫头,否则被她提到半空再忽然放手,她可就从此呜呼哀哉了! “你跟你们主子比,谁的轻功厉害?”云曦问道,她得有个比较,段奕常常无故抽疯的跑到曦园,她得提防着。 “小姐,你是问王爷啊?奴婢哪能跟他比?他跑出十丈远了,奴婢才跑出一步呢。” 云曦暗吸一口冷气,段奕如此厉害?她是不是以后要更加小心一点? 胡思乱想间,青衣已带着她到了柴房。柴房里半敞着门,果然有一架卸掉了车轮子的空马车扔在空地上,一个小厮倒在一边在昏睡,想必这位便是被青衣放倒的人。 云曦围着那马车走了一圈,“你有看出问题来吗?” 青衣点了点头,“有个轴承断开了,是新缝隙,很像是人为用刀砍断的。”青衣指着马车下方的链接处说道,“如果这里断开了,那车轮子就会跑偏,跑起来时就会倾斜。”云曦一手环胸,一手托着下巴,“会整个儿翻掉吗?” 从赵府到东平侯府,一路都是宽敞的马路,除非遇到意外使马车整个儿翻过来,再滚上几滚,但这样的概率比较低。 青衣摇摇头,“不太可能,但还有一种情况,就是那拉车的马被人动了手脚。但是奴婢没有找到马匹,李妈妈说,她们夫人坐的马车是匹黑色的马,但奴婢在赵府找了两遍也没看到。” 云曦冷笑,“赵淮既然要消灭证据怎么还会留着那匹马,只怕早就处理掉了。再说,事情发生时可是在午夜,可现在都快中午了。这中间的几个时辰,可以做很多事情。不过,事情的真相虽然被赵淮掩盖了,但我知道了就足够了。” 两人正说着话,模模糊糊的,云曦听到两个脚步声朝这边而来。“有人来了。” “小姐,从这个院墙翻过去就是府外了。”青衣指着两人身后的围墙说道。 “不,咱们躲起来。”云曦道,那脚步声渐渐的走近了,她已听到两个妇人在说话,其中一人在喊另一个妇人为林姨娘。而那林姨娘正是赵淮的小妾。 青衣伸手抓过云曦的胳膊,两人便轻飘飘的跃到了一棵高大的松树上。不多时,两个妇人走入她们的视线。透过松树层层的枝叶,云曦看见来的是主仆二人。 年纪长些的显然是位婆子,年轻些的衣着华丽,容貌秀丽,四十岁不到的样子,皮肤白皙,容光焕发,显然平时衣食无忧,生活和美。 “骊婶,那马车架子不能留下丝毫证据,谢家的人就在府里,要是给他看出来了,老爷就有麻烦了。”林姨娘边走边对身边的那婆子说道。 婆子点了点头,“奴婢已吩咐了,小虎子正在柴房里劈砍那车架子呢,成了一堆碎木头,谁能看出来?就算是有人来问,咱们也可以说是老爷看了伤心,叫拆了。” 林姨娘停了脚步低头想了一会儿,“不,现在就整个儿烧了,劈成一片片得什么时候?” 婆子笑道,“还是夫人说得对。”林姨娘斜了婆子一眼,“叫夫人还早,仔细让人听见了惹口舌。”口中虽是责怪着,那脸上早已乐开了花。 云曦的脸色一暗,对身边的青衣小声说道,“你将这两人弄晕,我去找谢尚书来。” “是,小姐。”青衣从口袋中摸出两粒石子,手指翩飞下,那石子嗖的朝林姨娘两人飞去。两人哼也没哼的倒在了地上。 青衣带着云曦跃下树来。 云曦又说道,“等我一离开,你便生火,烟放得越大越好,等到我带着人走到这附近时,再将那伙计与这两个妇人弄醒,然后做个放火烧马车的架势。” “好的,小姐。” 云曦说完马上飞快的跑出了柴房。 赵家的仆人虽然懒散,却也不似谢府的仆人那般跋扈,云曦只说找她父亲有事,一路问下来,不多时便找到了谢尚书。 彼时谢尚书正冷眼看着赵淮训斥儿子。 “你昨日一晚上的去了哪里?找了你大半个京城都没有找到你!真是个不孝子,还不快去灵堂给你嫡母哭灵去。” 赵典不情不愿的拖着腿往灵堂走去。呵斥完儿子,赵淮又对谢锦昆陪着笑脸,“这孩子自小就被阿媛宠坏了,理应让他在阿媛灵前罚跪。” 谢锦昆并不理会这些,只说,“你说讣告都发出去了,怎么你们赵家的人呢?一个都没有看见?阿媛生前可是接济了不少钱物给赵家的亲戚们吧?难道送送她最后一程的这点情份都没有?” 赵淮入仕前,只是个穷书生。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高中后,全家跟着鸡犬升天,后来娶了梁国五大姓氏之一谢氏的第一嫡女谢媛,得了二百抬丰厚的嫁妆及十多万两银子的陪嫁,家中更是一夜暴富。 但赵家人却一向清高,最怕别人说他们是靠谢媛的嫁妆发的财,所以此时谢锦昆提及这事,赵淮的脸色便不好看了。 “大舅哥这话说得不对,什么叫接济?赵家人也有不少为官之人,还都在任上,要来也要先向衙门里告假吧,衙门里也得权衡权衡是否能批假吧?” 这完全是在漠视谢媛的丧事,谢锦昆在官场混了一辈子,哪个衙门里不给批丧假? 他为了讨好谢老夫人,是必要让谢媛风光的下葬,赵淮的话无疑是给他使绊子。 “赵淮!我妹妹是你的结发妻子!” “老夫将讣告发遍了全京城,众人来迟,与我何干?” “你……” 赵淮的话让云曦越听越恼火。 她从墙角闪身出来,看也不看赵淮,对谢锦昆行了一礼,然后说道,“父亲,曦儿刚才听到有人说,要将姑母出事时所坐的马车烧掉,为什么要烧掉?” 赵淮听到云曦的话,不禁吓了一身的冷汗。谢锦昆神色骤然一冷,一把揪住赵淮的衣领,“为什么要烧掉?难不成那车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064章 云曦之计 赵淮讪讪一笑,“怎么可能啊,赵府的马车不是在前院边上的照壁处停着嘛。” “姑父,姑母的马车昨晚上翻车了,还那么崭新吗?怎么没有一丝痕迹呢?”云曦眨着大眼睛好奇的问,“我来时,门房那里还在议论那是今日一早铺子里送来的新马车啊。” 赵淮神情一噎。 云曦暗中冷笑着,转身又对谢锦昆道,“父亲,祖母说,她想不通为什么赵府的马车那么不结实,怎么翻车后就全散架了呢?还叮嘱大娘,千万不要到替姑母家做马车的那家铺子定制马车了,太危险了。” 她故意扯出谢老夫人,以谢锦昆畏惧谢老夫人权威的秉性,她不信谢锦昆会不坐视不管。 果然,云曦的话一落,谢锦昆马上厉声的对赵淮说道,“那马车在哪儿?” 赵淮吱吱唔唔,“我也是因为阿媛一走,这脑中混混顿顿的,昨天后半夜时,我看着那马车心中又伤心又恼火,让人给劈成碎片了。” 云曦眨了眨眼,“不对呀,姑父,我怎么听仆人们说,柴房伙计嫌弃马车劈起来太费事,准备一把火烧掉呢!” “赵淮,是不是你有意瞒着什么?”谢锦昆彻底怒了,指着赵淮的鼻子勃然大怒。 “我……” 从小便只知苦读书做大官的书呆子赵淮,离了林姨娘,他便是个没有主见的人,面对谢锦昆的咄咄攻势与云曦的煽风点火,不知如何辩解。 而孤儿出身的谢锦昆,从十来岁便开始算计着谢氏族长之位,老谋深算的他如何不知这里面有鬼? “柴房在哪?”他也不问赵淮,转身问云曦,这丫头有意跑来找他说话,八成看出了什么门道。 云曦道,“父亲,柴房不都是在厨房边上吗?” 忽然,她又一脸惊色的指着远处,“呀,那边好大的烟啊,是走水了吗?” 谢锦昆眼神一缩,一言不发的大步朝那处起烟的地方走去,好端端的冒出浓烟出来,除了烧马车,还能是什么事? 赵淮的头一个变成两个大,心中直说林姨娘不是说事情已被她处理好了吗? 很快,谢锦昆便走到柴房前。 而此时,柴房里的三个人已被青衣弄醒了,那小厮莫名的摸着头,发现砍柴的斧头丢在一边,而面前正生着一堆火。 林姨娘揉了揉额头,因为害怕谢家的人马上查过来,也顾不上去想自己为什么会晕倒的事了,见前面的木柴堆已生起火来,忙着指挥小厮与身边的嬷嬷,“快,将那马车架子赶紧的给我烧了。不要给人发现了,动作给我快点!” “不要给谁发现了?”谢锦昆森冷的声音突然在柴房院门口响起,吓得里面的三个人身子猛的一颤。 “呀,那不是姑母常坐的那辆马车吗?父亲,咱们赶紧看看是哪家铺子做的,下次千万不要再去同一家买了。”说着,她提着裙子跑到马车架子跟前,先是随意的看了看,然后故作惊讶的尖叫起来,“这个地方的轴承怎么断了?” 赵淮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一千只蜜蜂在耳边飞舞着,里面一片空白。 林姨娘的脸惨白一片,飞快的看向赵淮求救。那赵淮也正自身难保呢,再说平时出主意的都是林姨娘,他哪里想得出办法了? 谢锦昆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的走到云曦手指的地方。果然,马车轮子处的一个轴承断开了。 “赵淮,你过来给老夫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谢锦昆一声暴喝,那赵淮一头冷汗的走了过来,吱唔着不知如何解答。 林姨娘的眼珠子转了转,走过来笑着对谢锦昆说道,“舅老爷,是这么回事,因着姐姐是坐了这马车出的事,相公看着伤心,妾身自做主张命人劈了准备烧掉。这不,那小厮手里还拿着斧子呢。” 云曦暗中冷笑,好个狡辩的林姨娘。 她也走过去,似笑非笑的看着林姨娘,“不对呀,小厮手里的砍刀砍下去也是新痕迹,为什么那上面还沾着白泥呢?这不正是姑姑出事的地方,那里有户人家在修房子堆的石灰土吗?什么刀砍下去连泥也不砍掉却直接断开了?好奇怪啊。” “赵淮!你还要狡辩吗?是不是你先弄坏了马车,以至于阿媛坐车出了事?” “不……”赵淮打死也不会承认,否则他会吃官司。 第40节 “好,你不承认没关系,咱们衙门里见,你们赵家不给我谢家一个说法,我要到皇上面前告你谋杀发妻,谋害诰命,谋害我谢氏嫡长女!”说完,谢锦昆袍子一撩,抬步就走。 柴房门口却有人突然哭起来,“爹爹,你怎么这样对娘啊,她一心一意对你,你为什么要害死她?为什么啊——” 赵玉娥在奶娘李妈妈的搀扶下脸色煞白,几乎站立不稳,哭了半宿又半天的她,已不见往日红润的脸颊,一双眼如死潭水一般绝望无神,嘴唇泛白干裂,如大病之人。 青衣站在她身后冲云曦点了点头。 云曦马上走过去扶着赵玉娥,她叹了口气喊道,“玉娥姐……”虽然真相告诉赵玉娥很残忍,但作为谢媛深爱的女儿,她必须知道她有一个狼心狗肺的父亲。 谢锦昆回头看着赵淮,“在你女儿的面前,你来仔细解释解释!” 赵淮突然揪起林姨娘身边的嬷嬷狠狠的甩了一个耳光,“是你这个老婆子对不对?夫人的马车都是你安排好的,为什么没有及时检查?你这个恶婆子!” 又是甩耳光又是用脚踢,赵淮将书生的文质彬彬丢到九屑云外,直打得那婆子不住哀嚎,“奴婢不知啊,奴婢不知啊!” 赵淮打累了又叫身边人,“给我将这婆子乱棍打死!” 很快,那婆子被人拖到一边,两个小厮轮起板子噼里啪啦的开打起来,没几下,那婆子便一命呜呼了。赵淮又对小厮冷喝,“把那婆子拉走,准备着给夫人陪葬!” 一旁的林姨娘吓得大气不敢出,那婆子可是她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她做了赵淮的姨娘后,将那穷困的亲戚带到身边做帮手,谁想到被赵淮下命打死了。 但她不敢劝,她知道这是赵淮做给谢家人看的。 但赵淮随后又揪起她的头发,“还有你这恶婆娘,你是怎么管下人的?下人们偷懒没有检查马车,害得阿媛无辜丧命,都是你的错,你还不给老夫滚到她的灵堂里谢罪去!” 说着果真拖起惊魂未定的林姨娘往灵堂而去。 谢锦昆被赵淮的举动给惊得没话说了,想发的火竟然发不出来了。 赵家将罪揽到他们自己身上,谢家这边还怎么说?冷静下来后想了想,那轴承的断开,也没有确切的证据说是赵家人在昨晚故意动的手脚,也许真的是巧合呢? “云曦啊,你先陪着你表姐,我去你姑父那里看看。”谢锦昆说着往赵淮离开的方向走去。 云曦忍不住一声冷笑,一辈子靠林姨娘为他出谋划策的书呆子赵淮,居然比林姨娘聪明了一回,他先认罪认罚,果然是堵住了谢锦昆的嘴。 赵玉娥两眼无神的看着云曦,惊愕中带着怀疑的问道,“曦儿,真的是她们故意害死我娘的吗?” “玉娥姐,事实便是你看到的。”云曦说道,有些事情让她亲眼所见亲自判断比直接灌输,要来得更加震撼。 混沌了一辈子的赵淮在他夫人死后的次日,做了个聪明的决定,将那打死的婆子抬到了谢府的门前,以跪姿示人。同时也将林姨娘五花大绑的捆着,跪在婆子的一侧。 一死一生一起向谢府陪罪,并且要林姨娘口中哭诉着,是她们的疏忽,才导致赵夫人谢媛的意外身亡,人死无法生还,不求谢老夫人原谅,只请谢老夫人责罚。愿两死换一死。 谢老夫人听到仆人的汇报,一脸铁青的将桌子都掀翻了。“真是个狡猾的狐狸!他居然将了谢府一军!” 金珠不明所以,问道,“老夫人为何生气?” “为何生气?那赵淮从赵府一路宣扬过来,又在谢府门前这样大着嗓子喊自己有罪,要是谢府抓着他的错不放的话,世人会怎样评价谢府?会说咱们斤斤计较得理不饶人。阿媛不是直接死在他们手里,但他们却勇于认错了,还打死了相关的仆人,一命抵了一命,难道咱们真要听他们口中说的,二命赔一命吗?况且,所有的证据都只说明那是一场意外。” 而云曦听到青衣的转述后,彼时还在灵堂里陪着赵玉娥,她气得一脚将地上的火盆都踢飞了。 青衣马上按着腰间的软剑,一脸肃杀的小声问她,“小姐,要不要奴婢现在去宰了那老匹夫跟那贱婆娘?” “就这样宰了他们,不是白白便宜他们了吗?”云曦冷笑,“想不到那赵淮竟然这样狡猾,他主动认错,为妻子讨公道,世人只会说他有情有义,谁会猜得到这里面的阴暗?” “小姐说要如何办?” “咱们去赌场,赵淮赌了个好名声,我要他输个一干二净。”他要是倒了,南宫辰的计划可就会不那么顺利了。 主仆二人离开赵府后,云曦与青衣化妆成两个少年。 她的脸上依旧是戴着人皮面具,只是没有像以往穿着朴素的青色长衫,而是一身华贵的雪白狐狸皮大氅,里面也是一身宝蓝色上好云锦缎的锦袍,脚蹬牛皮小靴子。靴子上嵌了不少宝石。两双手的手指上更是各戴了三四个镶着宝石的赤金戒指晃得人花眼。 然后手里拿的是一柄前朝画家价值千金的白纸折扇,她学着段奕风流不羁的姿势往赌房施施然而去。 青衣长得本就身材高挑,浓眉宽唇,又故意将脸色抹得偏黑些。她平时又是大大咧咧的样子,女儿气少,男儿气足,穿上男子衫,不盯着她的喉结看,竟也是个十足的少年。 青衣看着前方走路的云曦,摸着下巴眨了好几下眼,前面那个分明是缩小版奕亲王嘛。 云曦走了一会路,回头问青衣,“我问你会不会赌钱,你还没回答我呢。” 青衣不屑的撇了撇嘴,“少爷,奴才十赌九个半的赢,还有半个是平。”孤儿出身的她,小时候就混迹在赌场,出老千的手段无人能识透。就是因为有一手从不会输的赌技,才被段奕拎回青山酷司培养成暗卫。 云曦摸了摸下巴,“待会儿进去后,你只许输,不许赢,我给你五万两银子,你要在一个时辰内全输光。” 啥? 青衣惊得下巴差点没掉下来,都说越赢越好,小姐却要输?还有还有,她在谢府还没有拿到过月银钱与小姐的赏钱呢,小姐就这样豪输五万两? 云曦看出青衣的狐疑,也不打算告诉她,“照我说的去做,记住,不许赢,一次也不许,但还要做个非常想赢的样子出来。” 青衣睁大睛眼,谢三小姐八成是疯了。 两人往赌场门口一站,云曦故意将手撩了撩胸前的一缕头发,那手上晃闪闪的一排赤金戒指顿时闪瞎了好几人的眼,还有她那满眼好奇四处乱瞧且兴奋无比的小眼神,引得赌场的伙计笑呵呵的来问好。 “这位公子爷,有兴趣玩几把?楼上有雅座,各种玩法都有。” “小爷我只玩大的哈,小赌小注的没啥意思,玩一天还不知道能不能赢这么一只戒指。”她伸手抚着手上的戒指,那赌场的伙计眼珠子就锁到了她的手上。 “当然有,有五两一注的,十两一注的。” “太小,我要一百两一注的。”云曦嗤笑一声。 伙计惊得张大了嘴巴,旋即乐呵呵一笑,“当然有,您楼上请,上面是雅间,还有青风楼的姑娘作陪呢。” 果然,青衣与云曦在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输得只剩些碎银子了。云曦还高声嚷着叫青衣赶紧回家拿银子来翻本。 青一将这消息告诉段奕时,他正在王府书房里看秘信,闻言将手在桌上猛的一拍。 “主子,谢家这位小姐太败家了,一次就输了五万两。”将来谁娶谁倒霉,主子您最好离她远点。 段奕从抽屉里拿出几张大额银票,“这里的十万两速速拿去给青衣,接着输。”她什么时候有那么多钱了?一次输掉五万两,然后呢,拿自己做抵押? 嘎? 段奕的吩咐惊得青一差点一头栽到地上,他耳朵有没有听错?主子让那败家的谢三小姐继续输? ☆、065章 一石二鸟 云曦接到段奕的十万两银票时,惊诧了一瞬,她的事,他插手干什么?她又不缺钱? 但青衣才不管她的诧异,反正云曦说了只管输,现在银子又有了,接着输就是了。 这主仆二人豪爽的气势不出半日,已传遍了大半个京城,更是惊动了赌场的主人。 楼上一间雅室里,墨袍墨冠的顾非墨正背剪着手立在窗边看街景,冬日暖阳透过半敞的窗户照射在他的身上,墨色锦袍处折射出淡淡的浅金,新月如钩的眼眸透着沉着与傲然,此时他正一瞬不瞬的看着进出赌场的众人。 赌场的掌柜这时推门进来,“公子,楼下那主仆俩昨天半个多时辰已输了五万两了。今日又来了,却还在输。” 顾非墨也不回头,闲闲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说道,“他有钱,竟管输,输得越多,咱们从赢家手里抽提成的也越多,有钱子进帐,你管他做什么?” “只是……”掌柜想了想又说道,“那主仆俩今日一个时辰不到已经输了好几万两了,昨天的五万两银票是万鑫钱庄通兑的,今日这次的几万两银票却是奕亲王府的印章盖在上面。” “奕亲王府?” 顾非墨俊美的眼眸一缩,但随后他却眉梢一扬的笑了笑,“这没什么,奕亲王也有产业,他府里的银票流到外面,不足为奇。” 掌柜又说道,“公子,但是那人输得太多,这次更是拿出十多万两巨银出来,有些人越输越赌想翻本也是有的。但不像那两位,他们输时,还嚷得周围的人全停了赌钱,都加入到他们一桌了。这造势太惹眼,而且这两人的面孔陌生,属下担心这两人一定是有所图谋。” 顾非墨闻言,马上转过身来,冷然问道,“图谋?奕亲王府的银票?” “正是。” “是什么样的主仆俩?” 掌柜说道,“那仆人高瘦个子,相貌普通,比一般人家的仆人穿得要齐整些,会武。那主子可就太扎眼了,穿得异常华贵,满身都是珠宝。小个子,朝天鼻,黄黑脸,除了一双眼睛看着还算灵动,整个人长得实在是丑陋。” 难道是他?段奕身边的那个新婪宠? 顾非墨唇角勾了勾,“带我去看看。” 云曦并没有听那赌场小厮的建议到二楼雅间。因为那雅间太小,挤得满当当也就只能站十来个人。 那雅间的门一关上,她的豪举不是锦衣夜行了吗?云曦在一楼的大厅里,找了个门口最显眼的位置。昨天与今天都是在同一地方摆局。 她昨天豪赌输了五万两,今天更是扬言一定要来扳回场子。但口中说着,仍是在半个时辰又如流水般输掉了三四万。 因为她昨天造的声势很大,整个赌场的人都被她吸引过去参加了。也可以说除了她们主仆两人,所有人都赢了。 她今日又来,开始又是输,人们便在心中想着,这一定是哪户有钱人家的小公子,不会玩赌拿银子撒着气的玩。 凡是和她过招的,都会赢上一点。 云曦霎时名声大嗓,除了引起楼上的顾非墨的注意,还有两人也注意到了她。 有一个便是安氏的小儿子谢家三少爷谢询。 他上次输了几万两银子,偷了妹妹的嫁妆想捞本却又被家里人发现了,还挨了打。听说有个只会输还输得不小的傻小子,心头痒痒的,一大早的便来了赌场。 谢询将一帮子小赌客扒拉到一边,一见是认识的“言立”——段奕那个丑八怪的婪宠,心头咯噔了一下。 但云曦假装不认识他了,招呼着,“下不下注啊,不下注赶紧走开啊,我还等着捞本呢。”说着将谢询推到一边,但只这一会儿,她又输了好几千两。 谢询的眼睛都亮了,飞快的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我押!” “押”字刚说完,他果真赢了几百两银子,心头顿时大喜,都说赌桌上无隔夜仇,赢来输去转眼便是朋友。 谢询此刻看着不停输银子的云曦,感觉比他亲妈还可爱。 另一个是赵淮的儿子赵典。 赵典是赵淮的独子,谢媛嫁给赵淮二十年,也只生了个赵玉娥一个女儿,因为她对赵淮一片痴情,对赵淮与小妾生的儿子,视如己出,百般溺爱。一家子只有这么个男丁,更是宠上了天。 他不爱武不爱文,唯独对吃喝玩乐特别的上心,与谢家三子谢询及东平侯的世子安强来往密切。三人常常结伴出入赌场,青楼,教坊。 只是前段日子,谢询与段奕打赌输了银子,之后为了还债偷了妹妹的嫁妆被他父亲打得下不了床,安强被谢嫤阉割了,到现在还躺在床上。加上嫡母一死,没人接济,他的银钱便断了路。 好不容易在嫡母死后偷了她的一点首饰卖了,才将前几日欠的赌债还清了,也只结余了少许。 眼下见一个输得如下雨般吐银子的贵人,赵典觉得真是上天在垂怜他,没银子时便有人来送银子了。 谢询与赵典将一众人等挤到一旁,两人往云曦对面稳稳一坐,眼睛发亮的盯着她面前厚厚的银票。 云曦向青衣使了个眼色,青衣会意,卷起袖子便开始摇骰子。 一开始,谢询与赵典豪赢了两把,两人捧着手里上千两的银子,眼睛都闪得睁不开了。 但接着却是输了一小局,输了几十两银子,但这还是不影响他们到手的银钱,然后又是一场豪赢,每人赢了四万多两。 这下子,两人更加精神了,将手里所有的东西都押上了,只怪出门时带的钱物少了,谢询甚至将头上束头发的簪子都押上了。 云曦右手中的折扇点在那装有骰子的小碗上,眼神朝两人扫视了一番,左手握拳头信心十足的道,“这次我一定会赢!” 第41节 只是她的话一落,惹得周围的人个个捧腹大笑起来,两天加起来都输了近十多万两了,她连手上的七八枚戒指都抵押了,还会赢?别笑死人了。 青衣嘴角抽了抽,这次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是逆天!定要你们二人输得裤叉都不剩! 在众人的一阵起哄中,只见青衣手中的碗盖拿开,六只骰子呈叠罗汉一般一层叠着一层,而且每一面都是最小点在上。 “只有一点哦,比你们的点数小,你们输了,这次是一赔十。”云曦轻摇折扇,对着谢询与赵典浅浅一笑。 赵典与谢询两人看着云曦面前的那六只骰子,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一赔十,意味着不光他们面前的钱物全部要输给对方,还要再拿出九倍的东西。“你使诈,不行,重来!” 赵典不服当先叫起来。 他与谢询两人分赢了云曦的近十万两银子,每人面前都摆着四五万两,一赔十的话,意味着他要拿出四五十万两银子。 哪怕他将整个赵府卖了,也拿不出那么多啊!要是一向反对他赌钱的父亲知道他输了这么多,他还有得命活吗? 谢询也是这样的想法,也跟着嚷起来,“这局不算,重来重来!” “愿赌服输哪有重来的道理?”有人喊叫起来。 “你们赢小公子的钱的时候,怎么不说重来?”另外几人也嚷道。 “就是,这可是顺发赌场的规矩!你要是重来,可是坏了这里的规矩了!”周围一群人都在谴责这两人。 这些人昨天都赢过云曦的钱,要是谢询与赵典说重来的话,不是否定他们赢的钱了吗?赢到手的钱被这两人耍赖搅局再扔出去?绝对不可以。 谢询与赵典互看一眼,“我上个茅厕。” “我也是。”两人说完便往人群外挤。 想跑?入了局,便是瓮中的鳖,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青衣一手一个将两人抓在手里。 赌坊的掌柜与顾非墨站在一处角落,掌柜指着云曦与青衣说道,“就是那两人,公子,这两人果然是蓄谋的,昨天故意输了五万两,今天更是声势浩大的拿着十几万两银子来,谢尚书与赵通政家的公子就上钩了。” 奕亲王?段奕?他怎么跟谢府与赵府有矛盾了? “阿张,你暗中派人去查一下奕亲王府与谢府及赵府最近的关系。” “是,公子。”掌柜点头说道,他刚要离开,又问道,“要不要同时告诉贵妃这件事?” “不用,那个小个子的事有点蹊跷,我来查。” “是,公子。” 云曦看着面前两人,勾唇一笑,扔了一锭银子给赌坊的伙计,说道,“借贵坊的一间空屋子一用,这两人怕是要同在下商议商议怎么还清赌债。” “好说,好说。”那伙计捏着十两银子的小费,乐呵呵的带着云曦往后面走去。 顾非墨看着云曦的背影,略有所思。 伙计将他们带到二楼一间空着的雅间。“你们是故意的!这叫使诈,你们一开始故意输钱,最后又大赢了我们一把,我要到衙门里去告你们!” 谢询在赌坊的伙计将门关上时,大声的叫嚷起来。 脑子还不笨嘛,只可惜反应太迟了些。 “你们告我?我也要告你们,为什么我一直会输?”云曦靠在高背椅内,勾唇冷笑,“你们两人合伙使诈赢走了我的十万两银子,我也要告你们!” “我是赵通政使的儿子,识相的话放了我,大不了,我赢的银子还给你们就是了,” “对,还给你!”谢询眼睛一亮也跟着说道。 “还给我?呵呵,想得美!国有国法,赌场有赌场的规矩!赌场的伙计已记下了我赢了钱的记录,他们会抽一层赌资,也就是我赢了九十四万两的一层——九万四千两。难道要我白白出佣金?” 谢询与赵典傻眼了,这顺发赌坊可是顾家的,顾家上头有顾贵妃,朝中人谁不怕顾家? 看到两人脸上的惊色,云曦又一笑,“其实在下也不缺银子,在下只是觉得日子过得实在无聊,找点乐子罢了。” 谢询与赵典互相看了一眼,这人不需钱?是不是不要他们还钱了?“我们会找乐子玩,公子,你想玩什么,我们带你去。美人?听曲?美食?” 她身为谢婉时,身有巨资的父亲带着她玩遍了天下的奇景,吃过了天下的美食,还稀罕他们的? “谁要你们带?”云曦嗤的一笑,“听说谢三公子的哥哥谢二公子在羽林营里做事,我想去那里看看。” 谢询眨眨眼,“那可进不去啊。再说我哥的为人,可是冷情的很。他更不会带人进去了。” “这有何难?你将他的腰牌拿出来不就行了?”云曦循循善诱,“如果你将你哥哥的腰牌借我把玩半日,你那欠我的四十八万两银子,就一笔勾销了。” 谢询喜得跳起来,“当真?” “字据为证。” “好!”只要不还那几十万两银子,不就是借一下腰牌一观么,“你可一定要在当天还我。” 雅间里便有纸笔,青衣拿来摆在桌上,云曦与谢询提笔刷刷刷几下便写好了,两人都取了私印盖上,谢询吹干了墨汁,喜滋滋的收到怀里。 “如此,我便走了。” 谢询松了口气,站起身来就要走。 云曦看了青衣一眼。青衣刷的拔出腰间软剑,只听谢询啊的惨叫一声,捂着手滚到了地上不住的哀嚎。 “你是小人,不是说了放我走了吗?”谢询左手的小指已被青衣的利剑削飞,十指连心,他疼得蹲在地上不住的冒冷汗。 “我说了,但我从来不相信男人,哪怕你有白纸黑字也不相信,所以,为了你更好的记着你写的字据,最好将东西在明天巳时三刻时拿给我。” 青衣拭干净了剑上的血渍,拉开雅间门,木着脸道,“不送。” 你送我才怕呢,谢询捂着手拔腿就跑走了。 门砰的一声被青衣又关上了,只是那关门的声音吓得屋中的赵典身子跟着一抖。 “你你你你……你们要我的什么?我我我……我也拿不出来四十六万两银子了……了了。” 他赢了四万六,同谢询一样全押了,一赔十,便是四十六万两。云曦盯着赵典,眼神越来越冷,就是出了么个混蛋,那林姨娘便觉得自己功劳大,在赵淮面前撒娇耍泼,一味的践踏着谢媛。 赵典被云曦盯得头上直冒冷汗,他扑通一声跪下了,边哭边磕头,“两位大爷啊,小的真的拿不出那么多的钱啊,你们饶了我吧,我给你们做牛做马好了。” 青衣心中一阵鄙夷,那赵淮人品虽然不敢恭维,但还不至于是这般草包。果然溺爱出来的儿子便是废物! 云曦一脸嫌弃,“不还可以啊,要不,你就同谢三公子的一样,拿件什么东西给我把玩把玩?” 玩的东西?啊,有了,赵典眼睛一亮,“我大姐是谢家嫡亲外孙女,谢家老夫人送了个金丝玉的玉佩给她,我拿来给你好不好?据说那金丝玉价值万金呢,正好抵消这赌债了。” 真是无耻之极,那林姨娘贪得无厌,生的一儿一女也是一个德行。 “你认为本公子会缺金缺银吗?”云曦冷笑。 “那……你要些什么?”赵典忐忑不安的问道,“只要不要我的命,你说,我爹娘很疼我的,家里有的东西都会给我的。” 家里的东西?那也全是谢媛的! “听说皇上写了秘旨给你父亲赵大人,计划着提拔哪些官员,我对那名单感兴趣,不如你拿来给我看看?” “秘旨?”赵典吓得张大了嘴巴,“那东西弄丢了可是要杀头的。再说我爹爹一定还要预备着回复皇上呢。” 青衣木着脸刷的拔出软剑。赵典吓得身子又是一阵哆嗦。 云曦一笑,“你怕皇上杀你的头,就不怕因为欠了我的钱还不上,我也会杀了你的头?刚才那谢询还送了我一截小手指呢。你没看见吗?” “你当真只是看看?” “当真,本公子又不做官,要那东西做什么?我只是与人打了赌,赌今年有几人被皇上提拔,我下得赌注可大呢,有一百万两之多,我可不想再输了。再说了,你那嫡母不是过世了吗?你父亲现在告假在家,秘旨定是也放在家里没有时间看。你拿来我看看,两个时辰后还你便是了。” 赵典点了点头,“好,你一定要记得还给我。” “明天巳时三刻准,送到永福街悦客酒楼二楼的天字号客房。” “好。” 同样,云曦与他交换了字据,青衣并削断了他的一根手指。那赵典从小就没有吃过半丝儿苦,右手捂着左手不住的哼唧着走了。 云曦捏着两张字据,微微一笑,她本来只想要毁了赵家,断南宫辰的一只臂膀,谁想到谢询也上钩了,正是一石二鸟。 …… 顺风赌坊后面的小巷子里停着云曦来时坐的马车,她刚要上车,忽然眉尖一拧,“青衣,你打得过顾太师的儿子顾非墨么?” ------题外话------ 又是肥肥一章,只是想将前两次只打过酱油的某美人引出场, 谢谢: 南轩竹的钻钻,萌萌达! o(n_n)o ☆、066章 顾家公子 “顾太师的儿子?顾非墨?”正在整理马缰绳的青衣闻言马上回过头来,“小姐为什么问起他来?” “这人正朝我们走来。”云曦凝神看向前方巷子口。 “那咱们赶紧走吧。”青衣给云曦挑起车帘子说道,“那顾非墨一手剑术出神入化,只有主子的轻功能躲得过他。” 青衣跟了云曦一些日子,对这位丝毫不会无功的新主子的听力十分佩服,她能听到有人来了,那就绝对不会错。 “走不了了,这巷子前后都有人把守着。而且两旁的屋顶上也有人。”云曦沉声说道,“我可太大意了,竟然没有事先查一查这赌坊的背后之人,我在这里闹这么大的动静,怎么会不惊动这赌坊的大东家?” 青衣眉毛一拧,顺速弹出一枚信号弹射向天上,随后又抽出腰间的软剑护在她的面前。“小姐放心,我已通知主子咱们有危险了。现在,只要青衣还有最后一口气,都会誓死保护小姐。” 云曦将身上的大氅拢了拢,目光冷然的望着小巷的尽头。 “就这么走了么?我顺发赌坊助你达到了目的,难道只得那么区区九万四千两银子的好处?”随着话音一落,小巷口人影一闪,一身玄黑衣袍的顾非墨朝云曦走了过来。 青衣朝巷子另一头看去,身后有七八个灰衣人,同时两旁的屋顶上也闪出五六个人来,而前面是一个顾非墨。 她们这是被围困了! “小姐,顾家暗卫的力量不容小觑,咱们现在唯有死战了。”青衣双手握着软剑护在她的面前。 云曦挑眉看着来人,顾家的人据说相貌生得都不错,宫中的顾贵妃从二十年前被人称为天下第一美人,一直美到现在,整个梁国到目前仍是无人能超越,这人的相貌同样是俊美绝伦,不愧为一母同胞。 顾太师四十多岁生的老来子顾非墨,与段奕,南宫辰齐称梁国三公子。段奕爱男风,南宫辰低调,这位顾非墨却是一个极为张扬之人。 他能文能武,加上是顾贵妃一母同胞的弟弟,又因为姐弟年岁相差了十多岁,自小便颇得贵妃宠爱,因为贵妃是当今皇上的宠妃,因此,也得了皇上的青睐,从小便自由的进出皇宫。 除了段奕,他在京中几乎无人敢与他当面冲突。而她被他盯上了,可谓大为不妙了。 她第一次去见柳晴柔时,就被他跟踪过一次,但那次也仅仅是跟踪,这次居然亮出了杀招。 “原来是顾将军。小人这里有礼了。”云曦双手抱拳,认认真真的行了个公子礼。“小人闲来无事到贵赌坊小玩了一把,按着贵坊的规矩,分纹不少的交了佣金,顾将军为何还要拦着小人?还是这番架势?” 第42节 顾非墨薄唇微勾,缓缓朝她走来。 青衣伸手正要拉云曦护在身后,却被屋顶上跳下的几个灰衣人缠在一起,片刻间便响起兵器的撞击声。“主子当心!” 青衣一面迎敌厮杀一面对云曦喊道。云曦悄悄往马车处退去,那车上还有一只她用来防身的匕首。 但顾非墨动作很快,眨眼间便到了她的跟前,高出她一圈的个子生生挡住了她头顶的阳光。 云曦顿感周身寒气骤升,飞快的向后退去。 但顾非墨突然伸手,向她的胸口抓去,人高胳膊长出手又快,而丝毫不会武功的云曦哪里躲得过他的动作?胸前的衣襟便被他抓住了。 “本将对你怀里的东西感兴趣。”他勾唇冷笑。“你要那谢赵两家的东西,到底意图什么?” 青衣见状且战且退往云曦这边靠拢,但她不是顾非墨的对手,顾非墨左手抓着云曦,右手掌风向青衣击去,青衣才出一招便被他打出两三丈远。 那几个灰衣人的长剑同时架在了青衣的脖子上。云曦如一只小鸡被顾非墨抓在手里。 他轻声一笑,“你若将东西交出来,我便放过你的随从。” 她眸光一冷,低头便咬上他的手腕。 顾非墨正分神对付青衣,没想到手无寸铁的云曦反应这么快,他顿时怒了,手下一用力,她前胸的衣襟便被扯开,露出里面粉色的胸衣。 顾非墨一时怔住了,女人?而且刚才抓在手里的是……软软的一团……简直无耻! 云曦勃然大怒,抬手一记响亮的耳光甩上他的脸颊。 神思不知飞到哪里的顾非墨被一巴掌打得清醒过来,女子胸前雪白一片,但那脸上却为什么这么黄黑? 他手指飞快的伸向云曦的脸上。 果然,触摸到的并不是真的肌肤,然后,他的指甲飞快的一勾,云曦脸上的人皮面具已被顾非墨扯在手里,她慌忙去护,但顾非墨出手太快,人皮面具已被他揭开一角,露出了下巴与嘴角。 “顾非墨这是何故,为什么几次三番的对本王的婪宠纠缠不休?”段奕从小巷上面的屋顶跃下,同时手中扬起一根马鞭向顾非墨脸上卷去。 而紧跟他身后,又有四个蒙面的青衣人持剑刺向困住青衣的灰衣人。 霎时,乒乒乓乓的兵器声响成一片。 顾非墨马上放开云曦伸手去护脸,同时朝段奕怒吼,“奕亲王见到本将为何总是攻击本将的脸?手段当真卑鄙!” 段奕抖开身上的大氅将云曦整个人一裹塞到了一旁的马车里,然后扬手抖开马鞭子朝顾非墨身上抽去,“本王说过,凡是对本王的婪宠存在任合肖想的人,都是本王的仇人!顾将军对本王婪宠的脸意图不轨,难道不是更无耻吗?” 顾非墨被段奕的鞭子抽得左躲右闪,小巷另一头的七八个灰衣人也走过来了,只是站在一旁不敢上前。 公子爷们之间的比试,他们上前无疑会卷入家族纷争中,是以都是不敢出手。 而那四个青衣人将围着青衣的灰衣人刺倒在地后,向段奕方向看了一眼,齐齐跃向屋顶消失了。 青衣一脸疑惑的看着那些人消失不见,她从地上爬起来走到马车跟前,伸手叩了叩车壁,“您没事吧?” 被段奕扔进马车的云曦跌得七晕八素,半天才爬起来,“没事!幸好你主子来了。” 她坐在车内整理着衣衫,这顾非墨着实可恨,居然来抓她的胸口,这胸衣带子都被他扯断了。云曦咬牙,此仇不报,誓为女子! “你们主子打得过顾非墨吗?” “您放心,顾非墨与主子交手十多年,从没赢过。” “那就好。”云曦松了口气,透过车帘缝隙望向段奕那里。 车窗外,段奕与顾非墨两人打得天昏地暗。而段奕,那眼里看着顾非墨简直是在看掘了他祖坟的仇人。 “段奕!你玩真的?”顾非墨赤手相博,十几招后便落了下风,当下恼怒之中便抽出身上的配剑迎上段奕。 “本王与你搏杀,从来都是认真的。今天不将你打得三个月下不了床,本王便出家做和尚!”段奕冷着脸,手中的鞭子招招下着死手抽向顾非墨。 两人交手一百多招后,顾非墨的袍子下摆已被段奕的鞭子抽烂,顾非墨一个踉跄倒在地上。“段奕,本将要到皇上面前告你,你试图残杀朝中大臣!” 果然如段奕所说,顾非墨的腿已被段奕的鞭子抽得鲜血淋淋。 “告吧,在皇上那里,告本王的状子都堆得有两尺高了,不少你一份。哼!”段奕说着傲然跨过顾非墨,将马鞭子扔给青衣,“回王府!” 说着,他也钻进了马车。 青衣手中的马鞭子一甩,马车从顾非墨跟前扬长而去。那几个一直不敢上前的灰衣人见段奕一走,赶紧走来扶起顾非墨,“公子,你还好吗?” “你们眼睛都瞎了吗?爷哪里好了?”顾非墨被扶起来,走了两步,却是一瘸一拐的。 “这个段奕,哼!他还真让爷下不了床了,不过,小爷也不会让他好过,没有十天半个月,他的胳膊休想能拿筷子,爷要饿死他!” “公子,他还有仆人呢,饿不死的。”一个灰衣下属恭敬的说道。 顾公子与段王爷,两人年岁相当,却是从五岁起一见面就打。两人不打到挂彩,绝不罢休。 仆人?顾非墨突然停了脚步,转身问他左右之人,“你们可知京中谁家的年轻女子嘴唇边有颗黑痣的?” 灰衣人都摇摇头,“公子,属下不知,未曾留意过。” 顾非墨眼神微缩,那女子的行为实在诡异,先后莫名出现在贵妃与皇上行刺的当天,然后又出现在晋王世子表妹的院子里,还送了银子,眼下又出手阔绰,豪输十多万两,却只为要谢赵两家的机秘物件? 这女子到底是谁? 段奕又为什么如此护着她? “给爷马上去查,京中有钱人家的年轻女子一个也不要放过,特征是唇边有颗芝蔴大小的墨痣。查到了速来报我。” “是,公子。” 她要了谢家的东西,跟赵家的……谢家?顾非墨忽然一笑,叫住灰衣人,“不用查了。” “是,公子。”原来是谢家的小姐,顾非墨挽起袖子看着手腕上的那个牙齿印勾唇冷笑,那日查刺客,谢询对着这人喊妹妹,被段奕耍手段糊弄过去了。 谢询有四个妹妹,大妹妹早已嫁入晋王府,据说已身怀六甲,断然不是她。那么还有三人,唇边有颗黑痣,如此显眼的特征,不会找不到她。 只是,同是谢府的人,她为什么要与谢询做对? 顾非墨被属下人扶着正要离去,又见一旁本来守在屋顶的五个属下均在地上,顿时怒道,“段奕竟敢伤了我的人!” “公子……”一个受伤的灰衣人说道,“刚才的四人不是奕王府的人,很像是青云阁的。” 青云阁?那个神秘的江湖组织?顾非墨的眉尖微拧,他们的出现,是帮段奕还是帮谢府? …… 赵典捂着少了半根手指的手溜回了赵府,一路向父亲赵淮的书房里走去。才拐过前院正厅躲开来往的客人,便被一个人喝住了。 “站住!又去哪里鬼混了半天了?” 彼时正是谢媛死后的第三日。赵淮看见他耷拉着脑袋走进府里,恨铁不成钢的怒道,“又到哪里去了?你嫡母过逝了,现在府里每天都有很多人前来吊唁,你就不能给老夫做做样子长长脸?不要惹人口舌?” 赵典低着头不吭声,一面是手上正在钻心的疼,一面是正在想着怎样偷偷溜进他父亲的书房里偷出那道密旨。 “好了,老爷,他还是个孩子呢,让他一直守着灵堂,累坏了怎么办啊?咱赵家大房可只有他一个男儿啊。老夫人都没有说他,老爷您又何必生气呢?”林姨娘拉了拉赵淮的袖子柔声说道。 林姨娘昨天被赵淮拎到谢府前跪着认罪,但也只跪了两刻钟不到的时间,便被谢府的人婉言送回了赵府。 谢老夫人怎会看不出赵家的阴谋?想将谢府推到舆论的风口怎会让他们得逞? 赵淮看着赵典轻哼一声,“歇得也差不了吧?你现在赶紧的去灵堂,同你姐姐一起守灵。谢家人也在呢,别让他们抓着把柄说闲话。” “是,父亲。”赵典恭敬的行了礼,转身朝灵堂走去。 等赵典一走,赵淮则马上拉着林姨娘进了正屋里,这间赵府最大的房间原是谢媛的,谢媛前晚死,次日林姨娘便让人收拾一新自己搬了进来。 赵淮将林姨娘推到屋里,又让婆子守在外面,然后将门关了,拉着林姨娘一直走到里间。 林姨娘娇羞一笑,“老爷,客人们随时会找你呢。妾身知道您想妾身的身子了,但那谢家人还盯着妾身呢,老爷您再忍忍两日。再说,这还是青天白日的……” 林姨娘口中说着拒绝着,两只胳膊已如蛇一般缠上了赵淮的脖子。 她与赵淮本是青梅竹马,祖辈都在同一个村子,是从牙牙学语就一起玩耍长大,十来岁懂了情事就私定了终身。只是林家穷,高傲的赵家长辈便没有同意这门亲事。 后来赵淮中了状元,娶了谢媛几年都没有生下孩子,才将林姨娘收进房里纳了妾,生了赵典与赵嫤一儿一女。赵淮又是家中的独子,林姨娘生了儿子无疑是赵家的功臣,因此,从小便喜欢着林姨娘的赵淮对林姨娘更是宠爱。 赵家老一辈对林姨娘也另眼相看更是不在话下。 再加上谢媛大小事都听赵淮的,林姨娘虽是妾室,实则与赵淮恩爱如真正的夫妻。 反观谢媛,赵淮进她的屋子还要看心情。 此时见林姨娘虽已是两个十来岁孩子的母亲,但保养甚好,身材苗条,脸蛋仍然嫩如十八少女,赵淮忍不住将她拥在怀里揉搓了一番。 但只是温存了片刻,赵淮便松开林姨娘正色说道,“那女人反正死了,以后咱俩有的是时间,眼下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没有处理好。” 林姨娘也不是个不分轻重缓急的人,她一边理着发髻,一边问道,“老爷,谢媛的事,老爷做得对,咱们先认了罪,谢府也没辙的。反正老爷已处死了妾身身边的仆人。” “那事差不多已过去了,我操心的是嫤儿的事。”赵淮捏着胡子说道,“要是不安抚好东平侯府,嫤儿就会一直被关在牢里。她一个姑娘家进了牢房于她名声不利啊。” 林姨娘走到桌边坐下,她柳眉一竖将手往桌上猛的一拍,咬牙说道,“都是谢府的安氏搞的鬼!是她害的嫤儿!老爷,反正谢媛已经死了,咱们再将玉娥送到东平侯府不就是了?就依照他们说的,做妾也行,再送五万两银子做嫁妆。我昨天整理了一下谢媛的东西,发现她床底下还藏有三大箱珠宝,咱们变卖了去,五万两银子不是难事。” “但是难就难在这里,是送给东平侯好呢?还是送给安二公子好?东平侯手里有权却有个泼辣的安夫人,玉娥做了妾也难以近东平侯的身;安二公子年轻,将来这侯府也铁定是他的,但他却又不得安夫人的喜欢,送了也是安抚不了安家人的心。” 林姨娘眼珠子转了转,笑着对赵淮说道,“老爷,妾身有个两全的主意。东平侯惧内,咱们就不送到他府里,给他在外面安置起来不就是了?” 赵淮听后眼睛一亮,“果然是好主意,但是……”他低头在地上踱着步子,“那安夫人精明着呢,早年前就曾将东平侯一个外室的腿给打断了,只怕这也行不通啊。” “老爷不急。”林姨娘柔媚一笑,上前挽着赵淮的胳膊,“不要安在外面,咱府里院子多的是,就安在咱赵府不就行了?明天东平侯来府里给那死女人吊唁,正好可以安排他与玉娥同房。咱们往后请他来就说是来聊政务,那安夫人想抓把柄也抓不住。他多来几次和老爷的关系不就好起来了吗?等玉娥再生下小世子,那谢府将来也要看您的眼色行事了呢。” 赵淮喜得将林姨娘一把抱住,“对对对,这个办法好极了!还是你聪明,不愧是我的贤内助!” ☆、067章 一室温情 再说云曦与段奕坐了马车离开了顺发赌场。 云曦坐在马车的角落里拘谨得很,段奕温声说道,“这里又没有外人,你那脸上的人皮面具可以取下来了。”看着可真是丑。 “哦……”云曦扯掉面具塞到怀里。 退去了面具的脸,因着她的拘谨,越发娇憨。 段奕不禁心神一怔。 突然,马车轮子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颠簸了一下,段奕没坐稳倒在了云曦的身上,她条件反射的伸手便去推他的胳膊,随知段奕皱起眉来呻吟一声,头上更是冒出冷汗来,脸色也是苍白一片。 云曦吓了一跳,“你是不是受伤了?那顾非墨伤了你?”想着那无耻之徒刚才竟抓了她的胸口,云曦更是脸色铁青,只恨自己的牙齿没有长得更锋利一些,一口咬断那登徒子的手腕。 段奕瞥见她冷着脸,撇着唇,便知她心中生着气,更是脸色不好看了。 “青一!” 马车赶车的座驾处响起敲击的回应声,青一的声音传来,“主子,属下在呢。” 第43节 段奕黑着脸,眼中更是冒着森森杀气。 “给太医院所有的太医和京中大小医馆的大夫下警告,三日之后才能去顾家,本王要让顾非墨在床上躺半年!” 青一摸摸头,有些犯难,“主子,京中医馆的大夫们,属下们还可以控制,但那太医院的老头们,可有些不好办了,十多个太医可都是有品阶的。再说了,那上头还有顾贵妃啊,她能看着心爱的弟弟受伤找不到大夫?” “明的不行,来暗的不行吗?家中放把火,马车失踪了,将他小老婆拐跑了,都不是办法吗?” 青一:“……” 这样也行?主子这次跟顾将军玩得可有点大啊。  段奕疼得牙齿都在打颤了,眼中更是杀气腾腾,“他居然敢伤本王的胳膊,青一,速速去执行任务,本王这次一定要他在床上躺半年!” “是,主子!”青一身形一闪,跳下马车后,倾刻间便不见了踪影。 段奕倒在一边,额头上冷汗淋淋。 云曦坐在一旁有点手足无措。 扶他吧,唉,男女授受不亲,不扶吧,他那躺着的姿势太怪异,会不会更难受? 段奕的两只胳膊无法动弹,扭着身子倒在马车内,眼角余光瞥见云曦脸上一会儿焦急一会儿窘迫的神情,他反而不觉得那么痛了,偷偷的弯了弯唇。 在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云曦还是伸手过来扶段奕,反正这车里就她与他,扶一下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他还是因为救她才受的伤,人不能太无情。 云曦纤细的胳膊搂起段奕时,段奕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变得轻了。 “你忍着点啊,我扶你坐起来。”云曦说道,又朝外面的青衣喊着,“青衣,马车赶慢一点,别再颠着了。” “是,小姐!”马车慢得不能再慢了好吧,深为段奕一把手调教出来的属下,她如何不知她腹黑主子的心?刚才为了帮主子,还故意将车弄得颠簸了一下。 云曦扶起段奕,谁知段奕竟然也坐不稳,身子向后一靠,整个人倒在了云曦的怀里。 云曦的身子顿时一僵,不敢动弹了。 段奕不管,他微阖起眼来靠在她的怀里小憩起来。 云曦咬牙,这都是什么事儿? 马车只比走路稍稍快一点的速度到了奕亲王府。 外面的青衣说道,“主子,到王府了。” 云曦松了口气,谢天谢地总算是到了。 段奕睁开眼,挑眉,同时脸色一沉,这么快就到了? 青衣竟然敢将马车赶得这么快? 青一去执行任务去了,只有一个青衣在。云曦有些犯难,“到你家了,你能不能走路啊。” 问完后又觉得是废话,他伤的是胳膊,又不是腿。 段奕点点头,“应该能走路吧,你扶我一把。” 云曦扶他起身,谁知段奕踉跄了一下,将云曦撞倒,两人一起倒在了车内的软垫子上,段奕在上,她在下,云曦的身子顿时僵如一根木头。 两人鼻尖对着鼻尖,大眼瞪着小眼。段奕口中呼出的热气喷在她的脸上,她的脸一下子红得如煮熟的虾。 “你……你你你赶紧起来。”云曦伸手戳戳他的肩膀。 “我好像起不来了。”段奕叹息一声,索性将头埋在她的肩窝里,女子身上淡淡的芷兰清香让他的心神有种安宁的感觉。 云曦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她叹了口气,“你除了伤了胳膊,还有哪里伤了啊?那个顾非墨竟然下了死手在打你?” “是啊,估计,是不是以后都会瘫痪了?”段奕神色忧伤,但在她不注意时偷偷的弯着唇角。 云曦颇为内疚,咬了咬唇伸手拍拍他的后背安慰说道,“你别难过啊。不是还有那个神医朽木道长在吗?你不会有事的。” 她的胳膊从下方伸过来,拍着段奕的背,段奕觉得有种被她搂着的感觉。 云曦高声唤着外面的青衣,“青衣,快进来一起扶着你主子。” 青衣走到车门边上挑起帘子,看到里面那滚到地上叠罗汉一般的两个人,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青衣,快过来搭把手。”云曦招手叫着青衣,再不帮忙,她快要被段奕压扁了。 青衣又看向段奕,眨了眨眼,主子跟顾非墨打了十几年的架,没有上百回也有七八十回了,什么时候输过?还被打得全身瘫痪?这怎么可能? 段奕侧过头来,森冷的眼神朝青衣一扫,青衣马上对云曦说道,“小姐,主子伤得很重,恐怕有半月二十天都无法正常下地行走了,这可不能随便扶,万一再次弄伤,可就麻烦了。” 云曦又叹口气,“你先进府里找副担架出来,我在这里看着你们王爷。” “是,小姐。”青衣点了点头,转身朝王府快步走去。 云曦从段奕的身下抽出胳膊,然后搂着他的腰,咬着牙用力一个翻身,两人倒了个个儿。 她不能让这厮总趴在她身上,让青衣看见还好,万一来了更多的人…… 现在是她在上,他在下,云曦朝他看去,正好对上他的眼眸,云曦的脸又是一红,但却飞快的从他身上爬起来。 段奕却是闷哼了一声,蹙着眉说道,“你刚才可是扭着我的手了。” 云曦一惊,“可有弄疼你?”她想起他的胳膊为了救她拿到血圣蛊的解药时,曾自伤了一条口子。 “现在没感觉到痛,是不是完全断了?”段奕无比忧伤的看着她,“或者,你帮我看看?” “……好。” 云曦只得挪到段奕的身边,拉过他的手握在她纤细的手掌里,轻轻的揉捏着,“可有痛感?” 段奕摇摇头,“没有。” 她又捏捏他的手心,“这里呢?” “还是没有。” “那……这里呢?” “没感觉。” 云曦心头一凉,还真的断了? 段奕看着她带几分担忧的脸,不禁莞尔。但手上的痛感传到大脑,他的额上早已冒出冷汗,却神色忧伤的说道,“一点都没有感觉,看来真的是残废了。” “啊?”云曦正无措间,青衣带着两个小仆抬着担架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笑眯眯的胖嬷嬷。 胖嬷嬷看到车内的云曦,小豆子一样的眼睛睁得如铃铛,更是将她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的打量了一番。然后才扑到段奕身边放声的哭嚎起来。“王爷啊,这可是怎么啦?怎么伤得这样重啊?叫奴婢如何向太后娘娘交待啊?” 那嬷嬷急得又是拍手又是跺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拉着云曦便嚷起来,“王爷可是为救你受的伤,你得对他负责,他不好,你不能走。” 说着拉着云曦的胳膊就不放了,也不管她是不是愿意将她连拉带拽的拖进了奕亲王府。 两个小厮将段奕扶到担架上躺下。众人将他抬进府内,一路向里,一直抬到他的卧房然后又一起将他抬到了床上,才退了出去。 而云曦也被那胖嬷嬷推了进去,“他没好,你便不能走。”说完,将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云曦怔在当地,她是头次到男子的房间来,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委实拘谨。又发现身上竟披着两件大氅,一件自己的,一件段奕的,便将段奕的脱下来。 而同时,她自己的大氅因为被顾非墨扯断了系绳,从身上滑下来,露出里面已被顾非墨撕破了的外衫,她脸色一红赶紧背过身去整理衣衫。 而眼尖的段奕早已看见,他的脸色顿时一沉,喝道,“青衣。” 青衣从外面推开门走进来,“主子。” 段奕看着云曦,“拿一套小姐的衣衫来。要全套的。” “是。” 青衣转身走了出去,只是片刻时间,她就来了,手中是一大捧的衣衫,宝石蓝的男子衣衫,与她身上穿的样式及颜色一样。 云曦接在手里,小声问青衣,“在哪更衣呢?” 青衣的手一摊,撇嘴,“奴婢不知。” 说完就走出去了,还关了房门。 云曦瞬间觉得有种羊入虎穴的感觉。 段奕看向床边上的屏风,“在屏风后面换吧。” 屏风后面?在有段奕的屋子里?“有没有空房间?”云曦问他。 段奕看着她,“有,但是还没有装上窗户。” 云曦:“……” 云曦忐忑不安的硬着头皮走到屏风后,时不时将头伸出来看看段奕有没有偷看。 段奕的床上有面镜子,从镜子的反光中,他望着镜中有个谨慎小心与忐忑的小脑袋时不时从屏风后探出来,忍不住微微的勾了勾唇。 云曦看着手中的这套衣衫,很是无语,外衫是男子的,但里面的几件让她很惊悚——里衣,亵衣亵裤,粉红肚兜,全是女子的!跟她身上的一模一样! 而且——,尺寸大小跟她的身材完全吻合。 刚才青衣取衣衫来得很快,不可能是从谢府拿来的,那么唯一的可能是段奕这里就有一套。 他怎么知道她的尺寸?是青衣出卖了她,还是那天晚上,段奕在她身上量过了? 量过了?段无耻? 这想法从她心头一过,她是从头发惊到脚底。 云曦换好衣衫怒气冲冲的冲出屏风,走到段奕的床前正要发火,却见段奕已经睡着了,额上是密密的冷汗,眉尖微拧神色疲乏。 她那攒了一肚子的火想发却发不出来了,生生的咽了下去。 “主子。”门外,青衣正敲着门。 “进来,又没有关门。”云曦没好气的说道,只觉得心中有口气发不出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没有反弹,而着实郁闷着。 “这小子又跟人打架了?真是给我老头子添麻烦。”朽木道长跟在青衣的身后走进来。给段奕把过脉后,朽木道长的神色是越来越凝重。 青衣看了云曦一眼,忙问道,“道长,王爷的情况怎么样啊?” “情况……不大好啊。”老道长给段奕施了针,半晌后微眯起眼睛说道,然后摇摇头一言不发的走到一边写药方。 云曦看了一眼朽木道长又看了一眼微阖着眼眸的段奕,抿了抿唇,没说话。 “顾非墨这次居然赢了我。”段奕忽然睁开眼睛说道。 “是啊,只怕你的胳膊有半个月拿不了东西哦,他的寒翎剑法居然练到第八层了,你的胳膊看似无伤,实则伤的是里面的筋脉。以后啊,万不可再与他正面冲突了。” “正面冲突是早晚的事,不是这一日,也是他日。反正梁国有本王在,就不可能有他在。” 朽木道长写好了药方递给了青衣,“按着上面的抓来去煎药。早晚各吃一次,先吃七天看看情况再说。” 朽木道长一边整理着药箱,一边又说道,“顾非墨是其次,关键是他背后的顾家。” 第44节 顾家?云曦眯了眯眼。他们谈话并没有避讳她的存在,段奕这是在毫不掩饰他对顾家的仇视。 顾家出了个盛宠二十年也不衰的贵妃,与一个门生占了大半个朝庭的太师,可谓是权大倾天。段奕身为宗亲对外戚的权利过于庞大,心中有所不满,也是能够理解。 青衣拿着药方出去煎药去了,朽木道长也走了,屋中又只剩了云曦跟段奕两人,从没侍侯过人还是个男子的云曦站在屋中不知所措。 段奕看了她一眼,试着挪动胳膊,谁知整个人就势往床下栽去,云曦见状飞快的扑过去伸手去扶他,段奕的整个人都靠在了她的身上。 “你受伤了就好好的躺着啊。”云曦将他扶倒躺好。 段奕看着她,默了一会儿说道,“我想喝水。” 云曦道,“喝水就跟我说啊。你起来做什么?”说完就去端了水杯递给他。 段奕看着杯子不说话。 云曦想起他的胳膊不能动,便又将杯子送到他的口边,“我喂你。” 段奕眉梢扬了扬,看了她一眼,“好。” 喝了水,他又看向手巾,云曦又将手巾蘸湿了给他擦手,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屋中太冷,云曦又去添炭火,然后他又说枕头太矮,她又忙着去找枕头。 段奕看着忙前忙后的云曦,唇角一直是弯的。 青衣敲门进来,将一个放着药碗的托盘放在段奕床边的小几上,然后转身便往外走,云曦马上追上她,“你不侍侯你主子吃药吗?” 终于有丫头来顶替她了,再也不用尴尬的与段奕相处了。 青衣往里屋看了一眼,看着云曦眨了眨眼,“小姐,主子可从没有让婢女服侍过啊。” “那他以前谁服侍他?” “青一跟青二。” “青一青二不在呢?” “他自己侍侯自己。反正从不用奴婢跟青裳。”青衣说完也不理会云曦的惊诧转身飞快的就走了。 云曦硬着头皮只得又返回去服侍段奕。 托盘中搁着一碗药并一小碟子蜜饯,一碗清水。她将药碗端起来对段奕说道,“要吃药了。” “好。”段奕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云曦舀了一勺药送到他的唇边,段奕一怔,但还是张开了口喝了下去,一小碗药,喂了二十三勺。 虽然这样喝很苦,但是……他没有拒绝。 天色渐晚,周嬷嬷指挥着两个小厮抬了洗浴的热水进来,“王爷,还是同以前一样,放在隔壁净房里了。” 段奕点点头,“知道了。” 等众人退出去,段奕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云曦只得过来扶他,“你要做什么?” “沐浴啊?” 云曦眨眨眼,“你走路都困难?还走着去沐浴?平时服侍你的仆人呢?” “本王的卧室里从来都没有随侍的仆人。”段奕看了她一眼,说道,“你扶我进去就好了,我自己来。” “呃,……好吧。”云曦硬着头皮扶着段奕往净房走,段奕的整个人都靠在她的身上,云曦心中郁闷又发作不得。 段奕虽说是自己动手,但看到他抬手都困难,云曦叹了口气,“我来吧。” 段奕眉眼一扬,“好。”他扶着浴桶,任由新任丫头云曦服侍,去玉冠,腰带,外袍,中衣,鞋子,然后,……她犯难了,纠结了一番后,还是咬了牙,闭了眼,退去他的亵衣,最后是……亵裤。 然后,她逃也似的跑出了浴房。 还没喘两口气,胖胖的周嬷嬷捧着一叠衣衫进来,“小公子,既然已是王爷的婪宠了,就得为王爷的起居操心着,这是换洗的衣衫,一会儿他洗浴好了,你服侍他穿好。” 说着,周嬷嬷将衣物放在床上,便走出去了。 云曦恨恨咬牙,她怎么成了段奕的婪宠了?她啥时候是他的婪宠了? 一柱香的时间过后,净房里响起水花的声音,似乎还有什么东西绊倒了,“砰”一声巨响。 段奕行动不便,莫不是摔倒了?云曦心中不愿意,还是捧着衣衫走进了净房。 地上有个放衣衫的架子倒了,段奕正半趴在浴桶边伸手拉那刚换下的衣衫。男子新浴后,在屋顶几只硕大的夜明珠照耀下,身上泛着柔柔的光,头发湿湿的搭在肩头,一双新月眸子更加灼灼。 云曦站在门口,整个人如煮红的虾。 段奕眉眼弯了弯,温声说道,“衣服拿过来放在这张几上,你先出去吧。”再要她帮着穿衣,只怕要将她吓走了,那可不好了。 云曦松了口气,将衣物搁下后,飞快的跑出了净房,抓起桌上的杯子,大口大口的喝了杯水后才净下心来。 她在桌边坐下来,望向段奕的净房,重生后,她已不想再招惹任何男子,虽然段奕在目前看起来对她还没有恶意,但是…… 但是,过去的一切又突然重在脑中浮现,她闭上眼无力的趴在桌上。 那日清晨,南宫辰在梅树下深情对她说道,她是他这一世最爱的女子,会与她发同青,鬓同雪;生同寝,死同穴,会爱她永生永世! 多么豪壮的誓言! 可那日午后,却见南宫辰搂着谢云岚在她的屋里苟合,却见她被人诬陷后连维护一声也没有而冷漠转身离去,还说没想到她是那样一个人。 南宫辰待她,也有五年的无害假意关怀,而一旦他为了他的目的,他便果断舍弃了她,更是无视旁人对她的欺凌。 那也是曾经的无害,曾经的信誓旦旦,可结果呢…… 段奕忍着胳膊的疼痛,足足花了两碗茶水的时间才穿上亵衣亵裤与中衣。他走出净房的时候,发现云曦已经趴在桌边睡着了。 瘦削的肩,纤细的腰身,睡着的她是那样的恬静,只是眼角还挂着一滴泪。 段奕伸手轻轻的拭去。云曦的眼睫轻轻地颤了颤,随之眉尖也跟着微微拧起。她口中嘟囔着,“我不会放过你们……” “不会放过谁?”段奕神色一凝凑近她的唇边轻声问道。 但云曦却没有回答,而是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段奕俯身看了她一会儿,忍着胳膊的痛将她拦腰抱起放在了床边的小榻上,又给她退了鞋子与发冠,扯过被子盖在她的身上。只是忙好这些,头上又浸出了不少冷汗。 屋外的夕阳退去了最后的一抹霞光,段奕轻敲小榻上的一个机关,一枚夜明珠弹了出来。淡淡的光晕下,女子沉睡的脸颊是那样的美好,长长的乌发散在枕头上,一室温暖。 ☆、068章 无耻 云曦被段奕抱到小榻上后,睡得也是极不老实。一会儿翻身,一会儿将被子踢开。没一会儿,干脆一个翻身,整个人滚到地上去了。 她坐起来揉了揉眼,眼前模模糊糊一片是陌生的地方,这是哪? 只是不等她完全清醒过来,段奕将手中的玉扳指飞快的朝她弹去,她立刻身子一歪倒在地上浑然不觉了。 段奕看了眼地上昏睡的云曦,叹了口气,照这样睡下去,第二天准会生病。 他摇摇头,掀了被子下床,将滚到地上的云曦抱起来放在了大床上,又盖好被子,自己则在小榻上睡下了。 转眼到了天明。 青衣拢着袖子,一会儿望向头顶上的太阳,一会儿低头皱一下眉头,站在段奕的房间前徘徊了好久,左手跟右手不停的打着赌选择着,进去?不进去?进去?不…… 长得圆滚滚的周嬷嬷腰间系着围裙,一手叉腰,一手操着锅铲,从厨房里追了过来,见青衣就要闯进屋子的模样,她急得冲上去就将青衣拽出老远。 “你干什么?” 周嬷嬷扬着锅铲一副要打人的模样,恶狠狠的看着青衣。 青衣抬手护着头,朝周嬷嬷翻着白眼,“嬷嬷,我有正事呢,你别闹了。” “我也忙正事呢,你也别闹了!”周嬷嬷钳着青衣的胳膊,说什么也不让她闯进段奕的房间。 这奕王府,从奕亲王十岁时分府另居,她被太后派了过来服侍段奕,就没见府里有正常人出现过。 话说,王爷小时候看着也是一个很正常的男孩子嘛,长大了怎么会喜欢上男子了?看把太后整天愁的,头发白得一年比一年快了。 整个王府里,几十个男子都是涂脂抹粉,个个妖娆得赛女人。 让她见了无比的心烦,几年前来了青衣与青裳两个婢女,却比男子还男子,喝酒,赌钱,打架,耍刀,说粗话。 这府里,除了她这个老婆子是正常人,就没一个正常的。 这好不容易来了个正常的——女人——虽然穿着男装,但看人无数还是替她家王爷看了无数女人的资深厨娘兼相面神婆,一眼便看出来了——那是个娇滴滴的貌美如花的小姑娘,绝对可以将她家王爷引到正常人的路上来。 这小羊羔到了狼窝,啊呸——是奕亲王府,那是绝对绝对的不能轻易放跑了。 青衣这个二愣子丫头居然要来搅局?哼哼哼,想得美! 青衣伸手去扳周嬷嬷钳着她手腕的手指,“嬷嬷,都辰时二刻了,小公子再不起床,可就要误事了。” “误事?误啥事?能误啥事啊?我看你才会误了她的事!哼,你再不走,中午的饭没你的份!” 周嬷嬷的小豆子眼往段奕房间的窗子口瞅了瞅,嗯,门窗严实,帏幔低垂。 青衣嘴角一撇,“你不给我吃,我去别处吃,我家小公子还能饿着我不成?” “青衣!” 段奕的喊声让两人停止了争吵。 “王爷都叫我了呢,您老还拦着?”青衣打开周嬷嬷的手,大步走上前,推门进去。 周嬷嬷将手中的锅铲扔在旁边的石桌上,提起裙摆也紧跟在青衣的身后进了屋子。 屋子里,段奕已穿戴齐整,正坐在桌边的大靠椅上看书信。 大床上睡着云曦,一头乌发散在被外,只是——合衣而睡。 周嬷嬷失望的转身便走,关了一晚上都没闹点动静来?真是白操心了。 段奕看了青衣一眼,说道,“时间不早了,你将她喊醒吧,悦客酒楼那里,我安排了青二带着人守着,再说顾非墨受了伤,更不会再去找你们麻烦,你们不会有事的。” 青衣这时想起一件事来,“主子,昨天顾非墨围着奴婢时,有四个蒙面的青衣人来帮奴婢解了围,不知是什么人。” 段奕从书信上抬起头来,“看他们行事的风格,和出手的招式,应该是青云阁的人。” 青衣眨了眨眼,“青云阁?咱们可从来没有同他们接触过,他们怎么会大发好心的帮我们?就不怕与顾家结仇?” 段奕默了默说道,“青云阁,天下第一富,商贾遍布几大国,顾家是不会也是不敢得罪的。他们从不参与豪门纷争,这次的出现确实可疑,我会派人去查一查。” 云曦翻了个身后,醒来了,迷迷糊糊的望向头顶的帐子,怎么是青色的?不是紫粉色的吗?还有,这床上被子的熏香与平时不一样,这是怎么回事? 她揉了揉眼待看清楚了四周,一下子惊得坐起来,又上下打量了自己,竟是合衣而睡? 合衣而睡没什么,关键是——她是怎么到床上来的? 第45节 她拿眼看向坐在桌边看书信的段奕,和侍立一旁的青衣,青衣眨眨眼,一脸茫然。 段奕却哀怨的看着她,“我昨天等着你拿衣衫给我,一直等到水凉,你怎么自己走到床上睡着了?” “我自己走来的吗?”云曦的脑袋内满是浆糊,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小姐。”青衣指了指段奕桌上的一架西洋小钟,“辰时都过了,咱们得快点赶去悦客酒楼。” 云曦掀被子起床,两只脚在床沿边上晃着,奇怪,鞋子哪去了? 青衣从小榻边上拎着她的鞋子放在她面前。 云曦皱着眉,怎么会在那么远的地方?那她昨晚上又是怎么走到床上来睡下的? 她揉揉头,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简单的梳洗后,云曦带着青衣准备出门。 青衣已经走出房间了,云曦想了想又折回来走到段奕面前。 段奕抬头望着她,微笑问道,“忘记什么东西没拿吗?” 云曦拧着柳叶眉,双手撑在桌边居高临下看着段奕压低声音恶狠狠的问道,“我昨晚上睡的是床,那么你睡的哪里?” 她昨天任由那胖嬷嬷拽来奕亲王府,绝对是她平生干的最愚蠢的一件事,她应该反抗逃掉的。 段奕眉梢一扬,下巴朝大床那里抬了抬,说道,“本王受了重伤,难道还委屈着自己睡小榻?当然也是睡在床上。” “你怎么可以睡床上?”云曦咬牙。 “这是我的床啊,我不睡这里?睡哪里?倒是你,为什么爬到我的床上了?”段奕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面前的女子,时而脸红,时而脸黑,时而脸白,那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眼神闪来闪去。他眉眼里都忍着笑。 “你……”云曦吱唔着,“你有没有对我……那个……”跟他在床上挤了一个晚上,盖了一个被子,又是在他的地盘……,云曦觉得自己要疯了。 “那个?”段奕的身子往椅背上一靠,一脸不解,“哪个?” “就是……”云曦脸一红,虽然身上的衣衫完好,但她不敢保证这厮的咸猪手会老实得一晚上不动,“就是对我……呃……非礼啊?你……有没有?” 段奕的身子向前倾,抬头迎上她的目光,然后眼睛往她腰上扫了扫,最后停在她的胸前,摇摇头,“这没有长开的身子,看着全是骨头,能有几两肉?还没有青一长得壮实。” 云曦闻言将一旁的椅子给踢飞了,怎么拿她跟一个男子比?她气哼哼的摔门而出,青衣正在外面等着她,见她气鼓着脸,小跑着跟上前,“小姐,谁惹你生气了。” 云曦停了脚步,一指段奕的屋子,“刚才那屋里还有第三个人吗?他他他……居然说我身上没几两肉!说我身上都是骨头!” 青衣往她胸前看了看,又看看自己的前面平得跟搓衣板似的,眨眨眼,“可是比我的还多啊,怎么会没有肉呢?” 躲在花枝后的周嬷嬷闻言,咧嘴一笑,哈哈,也不是没有进展嘛,都摸过了呢,好事好事。 …… 云曦带着青衣到了悦客酒楼与谢询赵典说好的雅间里等着,依旧是戴着人皮面具,穿着一身男儿衫。 顾非墨被段奕伤了,少了他的捣蛋,云曦的心中稍稍安心了一点,但青衣不放心,将青裳也叫来了。 青裳一来,也惊动了吟雪与吟霜。结果是四个丫头,两个站在门外,两个站在里面,全是一身少年衫打扮,四人还往脸上抹了点东西,将女儿家的模样遮掩住了。 谢询与赵典先后来了酒楼。两人都是千叮嘱万嘱咐,一定要云曦按时还。 云曦将那谢诚常常配戴的玄铁制的腰牌塞到怀里,开始打开那封密函,密函上写了三十二个人名,有在京任职的,也有在外地上任的,也有几人尚在甘霖书院读书的。 三十二名,元武帝的密函上说,要赵典与南宫辰暗中运作,占据上面所列的三十二个职位。 占据?普天之下,皆是王土,四海之内,皆是王臣。这些人不都是元武帝的臣子吗?何来占据之说? 但密函最后一句话引起了她的注意,要赵淮与南宫辰赶在顾太师身体恢复之前务必将那些人员安插到位。 看到这里,云曦有点明白了,难道是朝中的臣子大部分是顾太师的人,而皇上不满意,又为了不惹顾贵妃伤心,才会暗中操作? 她将那封密函完完整整的抄写了一遍。而那块玄铁腰牌,她则找人做了份假的,真的自己留下了,将假的还给了谢询。 谢询与赵典见她果然如约还上了东西,双方交回了对方的字据,两人对着云曦还不停的千恩万谢。 离开悦客酒楼,云曦换回女儿装又带着青衣去看赵玉娥。 两人往赵家的偏院走去时,云曦听到一墙之隔的外面,林姨娘与赵淮正在商议赵玉娥的事情。 她便停了下来细听。 林姨娘道,“谢府当真可恶,赵玉娥是我赵家的人,那谢老婆子赁什么要接回去啊?还要收回谢媛的嫁妆?老爷,他们谢家的人太过份了!绝对不能让赵玉娥回谢家。” 赵淮也冷哼着说道,“赵玉娥是我赵府一口饭一口奶养大的,还给谢家?痴心枉想!” 云曦冷笑,赵家人不放赵玉娥,一是看中谢缘留给她的嫁妆,二是看在她未来婆家是江南首富白家的份上。 又听得林姨娘说道,“老爷,那江南白家的人也来了,要是玉娥与东平侯的事成了,只怕白家不会罢休,一女许两家,只怕咱们会惹上官司。” “你的意思是……” 林姨娘冷哼一声,“正好趁此机会与白家退婚。还说什么江南首富呢,只给了三千两银子的彩礼,还给他们就是了。咱们玉娥嫁到东平侯府里,零花钱都不止这么多了。” 云曦闻言扯了扯唇角,没了亲娘,亲爹变后爹。那谢媛的尸骨还未寒呢,这赵淮与小妾便开始算计女儿了! …… 赵家偏院里,赵玉娥正在灵堂里哀哀的哭着,这时,林姨娘身边的丫头来找她。 “大小姐,老爷请你去前院,说是有事情相商。”赵玉娥在身边丫头的搀扶下从蒲台上爬起来拭了拭泪水,“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失去母亲的痛苦,才短短几日,她已瘦了一大圈,抹了把脸上的泪跟着丫头朝前院走去。 丫头推开一间房间的门转身对赵玉娥说道。“大小姐,您在这屋里先坐一会儿,奴婢去请老爷。” “好的,那我先进去了。”因是她父亲找她,赵玉娥也没有多想,提裙迈步走了进去。 丫头将门随手一关,然后飞快的跑去找林姨娘了。 云曦到偏厅找赵玉娥,赵玉娥的奶娘说是老爷找,被林姨娘的丫头请去了。云曦暗道不好,那赵淮与林姨娘一门心事想将赵玉娥送给东平侯府,而她来赵府时,就见那东平侯被赵淮的随从带到后院去了。 云曦与青衣四处打听赵玉娥,都说没看见,正急得团团转时,发现有个丫头神神秘秘的一边走一边四处看的从一间小院里出来。 她向青衣使了个眼色,青衣掏出手帕将脸蒙住,身子一跃跳到那丫头的面前,手中小刀一闪,抵在那丫头的脸上,压低了声音喝道,“快说,赵大小姐在哪儿?就假话就将你鼻子割下来。” 云曦嘴角一抽,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段奕威胁人总是喜欢伤对方的脸,青衣竟然也是这样的。 那丫头吓得脸都白了,割了鼻子可不就成丑八怪了?这可比杀了她还可怕啊!她哆哆嗦嗦的将手往前方一个小院一指,“在那里面呢。” “带我前去,如果骗我,我就害了你的鼻子。”青衣恶狠狠的说道。 “好……我带你去。” 青衣将刀一直抵在丫头的脸上,两人走到小院中的一间屋子前,果然,里面屋中的床上倒着一个人,正是赵家大小姐,赵玉娥。 青衣向躲在花枝后面的云曦点了点头,云曦伸手指了指那丫头,青衣会意,对那丫头又问道,“你为什么将赵大小姐带到这里来?” “是林姨娘让奴婢带她来的,不是奴婢的主意啊。” 云曦向青衣做了手劈的手势,青衣手起掌落,那丫头就晕到地上了。 云曦快步走了过来,“将这丫头先藏起来。” 青衣将丫头的衣衫撕了一块下来,往丫头的嘴里一塞,然后反手一捆,将她塞到院中的一堆木柴后面。 云曦推开屋子的门,脚刚迈进,便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小姐当心,这屋里的烟是迷烟。” 青衣一把将她拽了出来,自己捂着口鼻飞快的冲了进去,将赵玉娥背出了屋子。 只见赵玉娥脸色潮红,双眼迷蒙,身软如泥。云曦暗叫不好,赵玉娥被人下药了,“青衣,咱们快点离开这里。那林姨娘将她骗到这里来,只怕不怀好意。” 青衣点点头,背起赵玉娥躲开府里的人,与云曦一路跑回了偏院。 奶娘李妈妈与丫头丽儿看到好好的赵玉娥出去,没一会儿就神志不清的回来,吓得都哭起来了。 云曦说道,“她没事,只是有人想害她,给她吃了媚药,你们打点凉水给她擦擦脸就没事了。” 李妈妈这才松口气,“可怜夫人才走,这又是谁要害她?” “不管是谁要害她,都不会让那人好过!”云曦冷然说道,又叮嘱李妈妈与丫头丽儿务必要将赵玉娥藏起来,不能再让人将她骗走。 两人因是谢媛生前调教起来的人,对赵玉娥忠心耿耿,一齐点头说道,“表小姐放心好了,奴婢们会看好大小姐的。” 与青衣出了偏院的灵堂,云曦眼中冷芒一闪,“青衣,那林姨娘想害玉娥姐,我要来个以牙还牙。” 青衣问道,“小姐要怎么做?” 云曦冷笑,“将那林姨娘拎到那屋子里去。” ☆、069章 赵淮的算计 青衣的动作很快,片刻时间就拎着林姨娘来了。 那林姨娘已被打晕,青衣将林姨娘拎到小院的里屋里,同时还拨光了衣衫扔到床上,这才拍拍手出来找云曦。 她神神秘秘的一笑,“小姐,奴婢喂了一颗药给那林姨娘,这妇人当真歹毒,咱们教训她,一定要以牙还牙。” 云曦神色暗了暗,“她害死姑母还要害玉娥姐,我便不会放过她。青衣,你再去给东平侯府夫人递个信,就说赵淮想送侯爷一个美人做外室,就安在赵府里。” 以安夫人醋劲滔天的性子,赵淮别想过好日子。 “是,小姐。”青衣答应着很快就出了赵府。 青衣走后,云曦又叫出暗中跟着她的青裳,将怀里那份元武帝写给赵淮的密旨交给她,“马上用最快的速度抄写一百份,张贴到城中的各大菜市口,或是青楼饭馆澡堂子。总之哪里人多往哪里贴。” 青裳点点头也去忙去了。 既然元武帝给的是密旨,就是不希望世人知道他与赵淮的密谋,假如将这事公告于众呢?云曦扬眉,赵淮这回吃不了可要兜着走了。 假如他只是单纯的一个虐待谢府小姑子与外甥女的人,她帮一帮赵玉娥也就罢了,可他偏偏就是南宫辰的人。南宫辰!云曦神色一暗,抿了抿唇转身回了赵家偏院的灵堂。 …… 安夫人得到消息后,顿时暴跳如雷,一旁的丫头不明所以,忙问,“夫人,出什么事了?” “出什么事?”安夫人咬牙切齿猛的一拍桌子,“那个赵淮老匹夫,竟敢管我安家的闲事!哼,我定然不会放过他!走,跟我去赵府!多带上几个人!” “是,夫人!” …… 赵家小花厅里,赵淮正在作陪平东侯,赵家二房的老爷赵安因与东平侯有一桩事情要谈,也找到这里来了,坐在一旁相陪。 三人一边客套的聊着,一边饮茶。赵淮忙着亲自给东平侯沏茶,一脸堆笑,“侯爷,老夫以后可要全仗你了。” 小几上放着三个茶杯,赵淮的,东平侯的,另一杯是赵淮的堂弟赵安的。 第46节 赵家二房的老爷赵安在大理寺任少卿,他手头有个案子牵扯到了东平侯府,一直找不到机会与东平侯沟通,眼下见他来给自家长嫂吊唁,正好趁此机会说道说道。 偏偏他堂哥赵淮拦着东平侯扯些有的没的。他又插不上嘴,心头很是郁闷,见小几上倒好了茶水,他抓起一杯就喝了。 赵淮倒好了茶水,与东平侯又聊了几句,低头一看,小几上空了两只杯子。 他眨眨眼,这是东平侯喝掉了呢,还是赵安喝了? 他狠狠的瞪了一眼赵安,你小子没事跑来做什么?赵安回瞪他一眼,只许你大房升官发财,就不许他二房里官路亨通? 赵淮忍了忍,撇开一旁的赵安,又往桌上的杯中续了茶水。赵安烦着呢,又喝了,东平侯拿起另一只杯子也喝尽了茶水,赵淮低头,又空了两个杯子。 两杯喝下去,应该差不多了吧?“侯爷,卑职有件事想请教您。” 东平侯被他缠得不耐烦,但碍于前几天皇上找他密谈过,他很想知道皇上找他为的是什么事,便只好忍耐着。 赵淮任通政使,上知帝情下知民意,官职不高不低,却是个非常重要的职位。 前段日子,大病了两个多月的皇上竟然病情好转了,还坐在御书房里召见了不少臣子。这让朝中的各个臣子心中都不住的揣测着,皇上是不是想亲政了?而顾贵妃的垂帘听政是不是日子到头了? 为了不至于站错队而丢了性命,东平侯尽管心中恼恨着赵淮的二女儿阉割了他的大儿子,也只得强忍着心中的恼火,听着这赵淮如老妈子一般的絮絮叨叨。 “说吧,什么事。”东平侯又喝了一杯茶不耐烦的问道。 “卑职想请您到鄙府后院的小菊轩商议。这里……”这里闲杂人等太多。他狠狠的瞪了一眼没眼力的堂弟赵安说道。 这小子好不知趣,他在谈正事,赵安跑来跟着参合干什么? 赵安不理他,不善的回瞪了赵淮一眼,你才是闲杂人等呢!他有正事要找东平侯。 赵安的不知趣,让赵淮等不及了,他拉了东平侯就走,“侯爷,您还是跟卑职来吧。”说着不由分说的拽着东平侯往后院快步走去。 东平侯以为是说些皇上的机密事,便没有拒绝的跟着走。 赵安一看不乐意了,赁什么被赵淮一人请走了东平侯?他也有正事要问呢。也跟在那两人的后面往后院走去。 只是赵淮走得快,将赵安甩掉了。 赵淮将东平侯请进了小菊轩,“侯爷你在此稍等,卑职去取文书来与你好生商讨商讨。” 东平侯并没有疑他,以为赵淮真的是取皇上写与他的密旨,便朝赵淮挥了挥手,“老夫在此等你,你快去快来。” 赵淮瞅见里屋的门口有一只女子的鞋子掉在那里,想着果然林姨娘已安排妥当,便喜滋滋的退出小菊轩,还顺手关了外间的门。 东平侯在外间正要找椅子坐下,忽然发现挂在腰间的一只玉佩丢了。那玉佩可是安夫人在新婚夜送给他的新婚礼,安夫人曾恶狠狠的扬言,哪怕是他挺尸翘鞭子了,这玉佩也不能离身。 他吓得不轻赶紧出了小菊轩一路往赵家的小花厅走,一面走一面寻找他的玉佩。 东平侯前脚刚才,赵家二老爷赵安就来了,他见赵淮拉着东平侯跑得飞快,一路到这里只有前面一处小菊轩这一处小院,想必两人是到这里议事来了。 那小院的门还开着,他踏脚就往里走。屋中有股奇怪的香气,他吸了一口只觉得体内燥热难耐。 刚才在小花厅时,他就很是口渴,也不知他堂兄泡的是什么茶,为什么越喝越渴?但那时他心中一门心思想着要赶紧问东平侯的话,便没有过问。 此时更是口渴心烦浑身说不出的难受,便在屋中开始找水喝,外屋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他就往里屋去找。 里屋的门半开着,香气更浓。 赵安的头便开始晕乎乎起来,身体某个部位更是按耐不住了。他甩了甩发胀的头,跌跌撞撞的倒在了床边,手掌不经意的摸到了什么东西,睁眼一看,竟然是一只女人的大腿露在外面。 那长腿玉白诱人,他想也没想脱了鞋子就钻进了帐子。 床上那人正在哼哼着,声音诱人,他迷迷糊糊过去一摸,没穿衣服的女人肌肤如锦缎,身上香气诱人。 林姨娘也正在情耐时,发现有男子近了身边,更是一把将那人抓住,用力的去扯对方的腰带。不出片刻,两人便滚在了一处,床帐摇晃,男子女子肆意的宣泄着,在屋外都能听得分明。 赵淮将东平侯带到小菊轩后,转身往前院走,在走到一条叉道口时,发现有一条路是去往偏院的,偏院设着灵堂,谢媛的棺柩还停在那里,明天才出殡。 他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会儿,便朝偏院走去。灵堂里,只有赵玉娥的奶娘与一个丫头在。 看在与谢媛也是夫妻一场的份上,赵淮给谢媛上了一柱香,又故作关怀的问李妈妈与丫头丽儿,“大小姐呢?”。 奶娘李妈妈想起云曦刚才嘱咐她说的话,对赵淮说道,“大小姐不是去找老爷了吗?是被林姨娘的丫头小红请去的。” 那就是错不了了,看来林姨娘当真安排好了,遂点了点头,假意说道,“是的,我找她有事商量,原来她先一步到前院了啊。” 赵淮这才满意的离开了偏院。 李妈妈见赵淮走远了,这才摇摇头对一旁的丽儿说道,“夫人都过世好几天了,老爷才来灵堂上香,也不去棺内看看她最后一面。夫人这一世的心啊,可是错许了啊。” 丽儿抹了把泪,“只希望小姐以后嫁的夫婿不要是老爷这样的人。” 安夫人带着人很快就到了赵府,守院门的人一见这架势以为是来闹事的,有几人便来拦,被云曦喝住了,“这位是东平侯的夫人,你们眼瞎了吗?” 东平侯安夫人的名号可是响彻整个京中,守门的一听她的名号赶紧让在一边。 “我家老爷在哪儿?敢瞒着我,就拆了你们府邸!”安夫人逮着人便恶狠狠的问道。 赵家的仆人都忙着迎客送客,哪里知道东平侯去了哪里? 有知道的也不敢说。 安夫人更是气急,老匹夫着实可恨,再晚些了是不是就滚到一起了? 有那赵淮的心腹仆人说道,“安夫人,侯爷给赵夫人吊唁过,已经走了啊。” “你胡说,他根本就没有回府。” 云曦一直在府门前等着这位安夫人,她走上前一礼,“安夫人,我瞧见侯爷被我姑父请去后院的小菊轩喝茶去了。” 还后院?喝茶?哈!只不定在干什么龌龊勾当呢。 安夫人拽过云曦,“你带我前去!” 云曦点点头,“好。” 赵淮在后院闲走了一圈,掐指算算时间差不多了,便又折回去往小菊轩而来。 他躲到正屋外,隐约听到里间屋里有异样的声音便知道事情已成, 这才放心的准备推门进屋去,打算当场拿住,逼着东平侯就犯。 只是,外间的门刚推开,便见小菊轩前的小路上,东平侯夫人安夫人怒气冲冲的带着一帮子人冲了过来…… ☆、070章 自毁灭亡 那安夫人在京中可是出了名的蛮横跋扈不讲理,赵家一群弱柳扶风般的文人哪里拦得住她? 她凶神恶煞的带着七八个彪悍的婆子呼啦啦大步而来,一见前面正鬼鬼祟祟的赵淮,眼神一眯,好小子,敢算计到老娘头上来了,活腻了是不是?找死! “给老娘冲进去,将侯爷带出来!”安夫人一声怒喝,她身后那七八个婆子挽起袖子就往小菊轩这里奔过来。 云曦却悄声往后退,青衣带着她藏到一处花枝后面。 望着前面吓得面如死灰的僵在当地,跑都不知道跑的赵淮,青衣呵呵一笑,“这赵淮遇上安夫人,可有得他受的了。” 云曦扯了扯唇,“那是他活该,算计谁不好,算计安夫人?那无疑是找死。三年前,权势滔天的顾太师请东平侯到一家青楼里喝花酒。被安夫人知道了这事,她也是带着几个婆子冲去闹事,还将顾太师喝酒的桌子都给踢飞了,打得那几个陪酒的青楼女子一个月下不来床,有一个女子的耳朵还被她生生拧下了来。” 青衣咕咕咕的忍着笑,拉了拉云曦的袖子,“小姐,你看,那赵淮被打了。” 小菊轩前,安夫人已冲到跟前来了,赵淮才想起来要跑掉。 安夫人手快,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扬手便给了赵淮狠狠一个手巴掌,厉声喝道,“我家侯爷呢?” 赵淮忍着脸上的痛,讪讪一笑,“安夫人,东平侯吊唁过我夫人后,就已经离开了啊。”打死他也不能告诉安夫人东平侯还在赵府里。 安夫人看着赵淮冷笑一声,“你敢瞒着我,我会跟你没完!” “是真的走了呢,不信您去前院看看马车,都不在呢。” “不在?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啊,侯爷的马车你难道没有安排个人赶走空车?”安夫人哈的一声冷笑,手中扬起一个东西在赵淮的面前晃了晃,咬牙切齿的说道,“这可是我家侯爷的贴身信物,他哪怕是将命丢了,也不会丢下这个玉佩,你敢说他已经走了?骗谁呢!” 赵淮当然知道那是东平侯的东西,脑袋里顿时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怎么好巧不巧的被安夫人捡去了? 安夫人再不看他,将他扒拉到一边冲婆子们喊道,“给老娘到里面搜!” 那一群婆子呼啦啦冲到院中,安夫人紧跟在后面。 众人才走到正屋门前,便听到里面有男女高一声低一声的靡靡之音,赵淮此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在原地转着圈。 走了吧,东平侯到时候不认帐了怎么办?他女儿不是白丢了清白?不走吧,还不得被安夫人揪住打死? 云曦看着前面狼狈的赵淮冷笑一声,“他挨打那是他活该,咱们现在得赶紧去找玉娥表姐,今日这一番闹腾,赵家必定会出事。让玉娥姐将姑母的嫁妆先收拾收拾,以免到时候人马慌乱,被小人顺手拿了去。” “小姐说的对,咱们这就去偏院。那赵大小姐中了催情散,也不知好点了没有。” 两人悄无声息的离开,往赵家偏院的灵堂而去。 安夫人也听到那令人耳红的声音,气得两眼血红,怒吼一声,“给老娘将门砸开!” 一声令下,婆子一齐将门撞开了,只见里屋的那张床榻与帐子晃晃闪闪的,隐隐约约的瞧见里面有两个人,那女人的衣衫丢得满地都是。靡靡之音便是从里面传来。 安夫人勃然大怒冲上去就一把将帐子扯了下来。 床上的香艳活春宫惊得众婆子呆在门口。 安夫人眨巴眨巴了几下眼睛,突然哈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拍手,她心情大好的走到外间,见那赵淮正在门口徘徊踌躇着,笑着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恭喜赵大人,贺喜赵大人啊,十个月后,你家姨娘又会给你生下个侄子来,哈哈哈哈——” 这时,小菊轩外面的小路上,东平侯也走来了,边走边问有没有人看见他丢的一块玉佩。 安夫人跑上前一把将东平侯抱住了,喜笑颜开的说道,“相公,你来赵府也不带为妻来,为妻也想为赵家夫人送上一程呢。” 东平侯被自家夫人弄得莫名其妙,但见她少有的好心情,也跟着心情大好,拍拍她的手说道,“这不怕你累着了嘛。” 而赵淮却是惊得不行,东平侯怎么在外面?那里面的人又是谁?他的脑嗡的一声炸了,拔腿就往里面冲。 安氏带来的婆子们也是边说边笑走了出来,看着赵淮挤眉弄眼,连喊恭喜赵大人得了小侄子。 什么小侄子什么乱七八糟的? 赵淮几步就冲进里屋,却见那床上正在忘情酣战的二人,正是他的小妾林姨娘与堂弟赵安,画面香艳,两人身上片布未挂,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你们这对不要脸的奸夫淫妇!” 赵淮怒喝一声。心中更是大呼,这下子一张老脸可是丢尽咯,不但没有将东平侯套在手里,还将自家的丑事给抖了出去。 床上的二人被他拉扯了好半天才拉开,还犹至不尽兴的互相拉着手,被赵淮端起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才弄清醒过来。 冷得发抖的林姨娘见自己与二房的小叔子身无寸缕的躺在床上,身上更是青青紫紫布满爱抚之痕,她吓得尖叫起来,“我……我我我,这是怎么回事?啊——,老爷,妾身这是被人陷害了啊!” 那赵安也是又惊又怒,一脚将林姨娘踢下床去,“你这贱人,竟敢害我!大哥,是她给我下了药!” 赵淮气得两眼血红,每人挥了一巴掌。 “还不快将衣服穿起来,丢人现眼!” 第47节 他如何不知林姨娘是着了别人的套?屋里放了迷香,本来是大女儿在屋里的,怎么成了林姨娘了? 林姨娘与他恩爱二十年,他知道她不是个水性扬花的性情,堂弟赵安有个泼辣的老婆更是胆小如鼠,两人平时更是连话也未曾说过。 还有……,刚才明明是将那杯放了催情散的茶水给了东平侯喝啊,怎么他没事,屋里成了赵安了? 赵安又冷又吓,哆哆嗦嗦的找了衣服在穿。 而这时,小菊轩外面又有妇人尖叫着冲进来,一见屋中的三人,开口就骂,扬手便打。 不出片刻,那赵安与林姨娘的身上脸上便是数不清的巴掌印子,鞋子印。 原来,赵家二房与大房一向不和,二房见大房里死了夫人,又有东平侯的夫人来闹事,原本是来看热闹的,谁想到那热闹竟是自己的男人。 “贱女人,敢勾引我相公,我打死你!死不要脸的贱婆娘!”赵安的老婆也是个彪悍的,脱下脚上的鞋子对着林姨娘便是一阵猛抽。 哭声尖叫声喝骂声,屋里乱成一团。 小菊轩外,东平侯的眼神却是越来越森冷。 从这一出闹剧中,他已看出这其实是赵淮的一个阴谋,要不是他的玉佩掉在了外面,他去寻找,只怕在那里面与人苟合的便是他了。 要是被安氏当场抓住,不仅是自己丢了脸面,夫妻之间少不了又是一场大闹。 家里闹腾,别人乐得看笑话,于自己于安府又有什么好处? 那赵安又喊着是被人下了药。刚才不是他与赵家两兄弟一起在喝茶吗?想必是掺了药的茶水被赵安喝了,他自己躲过了一劫。 安夫人之前就因自己的宝贝儿子安强被赵淮的二女儿阉割了,心中一直恼恨着赵家。 皇上和稀泥没有处罚赵家她心中一直不满,眼下逮着这个机会,便撺掇着自己的相公,“侯爷,赵大人管家不严,竟然在夫人的丧礼上纵容兄弟与自己妾室苟合,真是无视大梁礼法。老爷身为朝中臣子,怎能坐视不管?” 东平侯也后知后觉的发现,要是那屋里的赵安变成是他,在他人夫人的丧礼上做了这等无耻之事,他的前途可就不那么妙了,与他结怨的人是必要趁机弹劾他,对东平侯府安家落井下石,他安家可就要玩完。 想到这里,东平侯阴着脸一言不发的出了赵府,径直往皇宫而去。 赵府里,二房与大房闹得鸡飞狗跳。而外面,云曦命青裳四处张贴的密旨抄稿,已在京城炸开了锅,才一两个时辰,整个京中都知道了这回事。 段奕听了青一的汇报,莞尔一笑,“这个小女子,竟然会想到利用皇上了。不过,她这次可是利用对了,那赵家必亡。” 说着,翻开手中那本从谢府盗来的人名册子,叉掉了赵淮的名字。 而晋王府里,南宫辰却是又急又气当场就砸了喝茶的杯子,连朝服也未换就急急忙忙的骑马进了皇宫。 皇帝寝宫,帝寰殿里。 南宫辰跪在元武帝的龙榻前,神情沮丧。 “臣,无能,用人不当,让皇上失望了。” 元武帝微睁着混浊的老眼望着地上低头跪着的南宫辰,手指抬了抬,终究还是放下了。 二十年的时光,他已长成一个能独挡一面的青年,只是…… 元武帝叹息一声,“你起来吧,朕的时日不多了,也不知能助你多久……” “皇上……”南宫辰哽咽着喊了一声,跪着朝龙榻行了两步,床上的老者是那样的熟悉,那眼神却又那样的陌生。 元武帝拍了拍龙榻,不住的咳嗽起来,“你……你呀,怎么会将事情办成这样的结果?要是惊动了那个女人,你蛰伏这么多年,可是白费了,……如果最后失败了,你和朕都是千古罪人!” 元武帝说着说着又是一阵猛的咳嗽。 “皇上说谁是千古罪人啊?”娇娇柔柔的女子声音在寝殿门口响起,一阵香风袭来,艳光四射的顾贵妃出现在了寝殿门口。 南宫辰的神色不禁一冷,袖中的手则是狠狠的握成拳头。 元武帝看着来人睁大双眼旋即脸上浮起一抹冷笑。 顾贵妃一身七彩飞凤宫装,旖旎朝龙榻处走来,看到跪在地上的南宫辰,眉头微微一皱,冷声说道,“皇上怎么不听臣妾的话,怎么又将外男引进您的寝殿里来了?难道无视臣妾的话了吗?要知道您的身子虚弱,不宜操劳。” 南宫辰抬头看向元武帝,元武帝朝南宫辰点了点头,“你先下去吧。” “臣告退。”南宫辰磕头后退出了殿外。 顾贵妃等到南宫辰的身影消失,这才往龙榻前走去,身子一矮坐在元武帝一边,娇声说道,“皇上,您这是何意啊?授意赵淮暗中拉笼三十二名臣子,是不是在质疑臣妾处理政务有所不妥?” 元武帝怒视着她一言不发。 顾贵妃温柔一笑,“还有这晋王世子,皇上好像近来特别喜欢召见他。不过,他年轻有为,能文能武,倒也是个人才。我朝就缺这样的人呢!” 元武帝突然紧张的看着顾贵妃,说道,“他也算不得什么人才,同你弟弟顾非墨相比,还差得远。只是晋王府怎么说也曾是开国功臣,晋王多年生病卧床,他世袭爵位,总不能吃空俸禄,多少总得为朝庭做点贡献。” “臣妾也觉得他比不过非墨,他这羽林卫是怎么统领的?怎么会让人在京中贴了一百多张大字报?将朝中官员的升迁任免全公告出去?将皇上尊严置于何地?” 顾贵妃脸上堆着笑,声音却森冷,“实在是能力欠佳,皇上就该撤了他的职。” 元武帝的眼神一缩,扯唇笑道,“他怎么说也是晋王府的世子,才刚上任,便要撤职,让朕再如何笼络其他几位郡王国公?” “不撤职也行,让他和谢家二公子调换吧,他为副,谢诚为正。”顾贵妃柔媚一笑,“皇上说这样可好?” 元武帝直直的看着她,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来,“好。” “哦,还有那个赵淮,今天弹劾他的折子都堆了一桌子了,皇上还要用这个臣子吗?就不怕伤了那些正直大臣的心?” 元武帝一脸铁青不说话。 顾贵妃笑了笑,“皇上最近是不是没有吃药了?怎么气色差了许多?还是让臣妾亲自来服侍您吃药吧。” 她手指一转,一粒碧绿的药丸被她捏在指尖,艳红的蔻丹,碧绿的猫眼大小的药丸,两种颜色相撞竟是那样的诡异与恐怖。 元武帝惊惶的睁大了眼,“你胆敢……” “臣妾也是为皇上好嘛。”顾贵妃娇嗔的说着,飞快的将药丸塞到元武帝的口中,手指又快速的在他脖上点了几下,那药丸很快的滑入了元武帝的咽喉。 “你你你……”他咳嗽了几下,却是憋红了脸一句也说不来。 “孙公公。”顾贵妃走向外殿,“皇上累着了,你进来服侍吧。”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监哈着腰走过来,恭敬的朝顾贵妃一礼,“是,娘娘。” 顾贵妃出了帝寰殿,孙公公急步走到元武帝的床榻前,一脸忧色的问道,“皇上,您还好吧。” 元武帝瞪眼望向殿门处,愤恨说道,“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怎会么变成这样了?朕宠了她二十年,朕将宫中的妃子几乎都赶走了,什么事都听她的,她竟然……咳咳咳咳……” 一阵猛咳后,他顿了顿,咬牙说道,“传朕旨意,宣赵淮进宫!” “是,皇上。”孙公公退下,摇摇头,赵淮愚不可及啊,皇上想保也保不了了。 …… 赵府后院里,正上演全武行,赵家大房的老夫人用拐杖指着二房的老夫人喝骂。 大房的妾室林姨娘则与二房的夫人赵冯氏扭打在一起,赵安对赵淮也是言语不敬。 赵玉娥看着两家人如此闹腾,急着要上前劝架,被云曦拉走了。 她看见那东平侯气冲冲的往皇宫方向而去,只怕赵府过不了多久便会接到圣旨。那安氏本来就对赵府怀恨在心,眼下逮着对方的错处了,焉能不落井下石的?东平侯怕老婆,也一定会照着办。 “曦妹妹,府里还有客人呢,父亲和二叔家这样厮打,岂不被人耻笑?”赵玉娥看着那打成一团的几个人,皱眉说道。 那也是咎由自取。 云曦拉着赵玉娥,“姑母手里还有多少银钱?咱们赶紧的收拾了转移走。” “曦妹妹,为什么要转移?”赵玉娥眨着大眼睛问云曦。 来不及跟她说了,“玉娥姐你听我的就是了,待会有空再说。” 趁着赵家人打架的空档,云曦与赵玉娥到林姨娘屋里搬出了那几箱珠宝,她知道谢媛留下的东西断然不止这么一点,但是时间紧迫,只怕皇上那里很快就会下达圣旨,赵淮轻则免职,重则抄家,能转走多少算多少吧。 府外早有青裳赶来马车接应,云曦命她将箱子送到谢府交给老夫人。 ☆、071章 有因有果 东平侯在元武帝面前列举了赵淮数个罪证,有那同东平侯交好的,也一起递折子弹劾,也有与赵淮为敌的趁机报复。 更多的是一些守礼派的御使大夫们听到赵家的丑事后,齐齐上折子要求皇上重罚,治得了家便治得了国,家中污垢事一堆,如何辅佐君王? 谢老夫人也憎恨着赵淮,她的宝贝女儿一心一意爱着赵淮,赵淮却肆意践踏她的痴心,当初没有撕破脸是看在女儿的份上,现在女儿已死,谢老夫人马上责令谢锦昆收集赵淮的证据,往重里弹劾。 不多久,宫中圣旨便到了赵家,赵淮在夫人丧礼上,纵容妾室与族弟*后院,品行败坏,罚俸一年。 谢家人又找到了砍坏马车的帮凶——一个打铁匠,和当晚给谢媛赶马车的车夫,双双指证赵淮的妾室用金钱贿赂他们,指使他们谋杀正室夫人——朝中三品诰命谢氏媛娘,赵淮明知事情真相,却包容妾室藏匿证据,还曾纵容庶女残杀东平侯世子。 元凶林姨娘被捕入狱。 赵家出事后,又有人弹劾赵淮政务怠慢,营私舞弊,收过贿赂,反正因为是皇上都发怒了,一些小到芝麻粒的事也被夸大到西瓜大,就连多年前,赵家人买东西占了小贩的几纹钱便宜的事都一一列举了出来。 赵淮数罪并罚,削去现有官职,抄没家中所有家产,永世不得录用。 赵家二房赵安降官三级,罚俸一年。 林姨娘杀害主母,收监,三日后午时开斩。 赵家庶女残杀东平侯世子未遂,被罚十年牢狱。 赵家的人除了赵玉娥,罚俸的罚俸,降职的降职,砍头的砍头,顷刻间,三品大员的府邸,乱得鸡飞狗跳。 没了男女主人,那赵典又是个纨绔,整日只知道在府外玩耍,赵家大房老夫人因为赵淮被抓到大理寺问话,一惊一吓,病倒了。 大理寺又派了官差来抄家,那些人能拿的便拿,拿不了的便拆,连那马桶上镀了金的扶手也卸了去,赵家老夫人头上插的金钗金耳环也没给躲过一劫,甚至是荷花池里也被人抽干了水,将赵淮藏的一点私房银钱都掏走了。 不出半日,昔日华丽的赵府已成了一座空府邸。 仆人们害怕是连坐罪会充作官奴,眨眼间逃了个干净。 但好在云曦事先通知赵玉娥将谢媛的嫁妆转移了,便也没有受到多少冲击。 次日,由于赵家遭遇变故,原来办得免强还算是风光的丧礼,一下子失了主心骨打理,被停了下来,灵堂里冷冷清清的,连香烛纸钱也断了供应。 赵玉娥又是未嫁的姑娘不好抛头露面,谢老夫人气得将拐杖在地上狠狠的猛击了几下,命谢锦昆带着家中的几个管事,到赵家主持事务,这才风光的安葬了谢媛。 谢媛下葬后,谢老夫人当天便安排仆人将赵玉娥接到了谢府。 赵淮一朝家变后成了无职之人,十年寒窗,一朝高中,享受了二十年的锦衣玉食后,谁知一朝又打回了原型。 他打死也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是真实的,这一定是一场恶梦。 华丽的府邸被查封了,老娘惊吓后病倒了,妻子死了,小妾后日也要砍头,小女儿在牢里,大女儿被外祖家强行接走,儿子也不知跑到哪儿鬼混去了。 一天没有吃东西的赵淮又冷又饿只得厚着脸皮跑到赵家二房赵安家里寻求帮助。 赵家二房因为官职比大房的赵淮低上许多,只是大理寺的一个少卿,从五品的官职。 第48节 那大房的小妾林姨娘一向瞧不起二房,两家虽然住的是门对门,但极少来往。赵淮看了一眼对面自己那贴着封条的府门,叹了口气,拍了拍近十年都不曾来过的二房的院门。 门没有开,有人却在院墙上朝赵淮兜头倒下一盆凉水。 随后里面还传来一声婆子恶狠狠的喝骂声,“哪儿的叫花子?还不快滚,再不滚就放狗咬了!” 彼时还是腊月里,赵淮冷得一个机灵,张口就要怒喝,想到自己来的目的,又生生的将怒气咽了下去,抹掉脸上的水渍,便又开始敲门。 赵淮穿着湿衣服,站在风口里哆嗦着跺着脚,足足敲了一个多时辰的门,门才开了一条缝。 开门的是赵家二房的老夫人。 老太太精瘦的个子,手里拄着根拐杖,见到是赵淮,劈头便是一阵猛打。 “婶子,是我啊,阿淮啊。”赵淮头上挨了好几拐杖,脸上青肿一片,鼻子也打出血来了,却仍是忍着痛带着笑脸。只要二婶婶施舍点钱物给他,挨点打不算什么。 赵家二老夫人冷笑喝道,“我赵家没有你这样的无耻之人,滚!” 说着又将那院门“砰”的一声关了,还对里面的仆人吩咐着,“以后看见这人便给我往死里打,银子丢在茅厕里也不要给他!” 赵淮还要去拍门,却听身后有人在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几个街坊从自家屋里走出来,“看,那不是纵容小妾杀死自己发妻的赵通政大人吗?” “什么赵通政,早被贬为庶人了,叫他赵淮就算是抬举他了!” “他那是活该,居然还有脸来二房,二房的人被他欺压了十多年,理他才怪,人家之前之所以没有与他翻脸,还是因为他的夫人。” “哦,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啊……” 原来,赵家二房的赵安也曾是个穷书生,谢媛嫁到赵家后,曾接济过不少钱物给二房,但赵淮与他母亲认为二房是靠着大房的庇护才爬升的官职,从不与二房来往。 赵家二房想感谢长嫂也是没有机会,现在又得知长嫂是被赵淮与小妾合伙算计而死,更是厌恶极了他。 再加上因赵淮的愚蠢,害得二房也跟着被贬官,赵安由从五品大理寺少卿降到八品的牢狱班头。 赵家二房看着赵淮只恨不得吸他的血了,哪里还会认他这个亲? 那林姨娘也更是倒霉,蹲的那个牢房,恰好是赵安当班头,赵安便吩咐着牢中小卒们往死里整林姨娘,要不是这个恶毒婆娘,他哪里会轮落到这一步?还整日的被自己老婆揪着他的错处打骂? 赵淮在街坊的指指点点中羞愧的逃走了。他这时想起了大女儿,大女儿手头一定还有些私房钱,她有一块谢老夫人送的金丝玉的玉佩还价值万金呢! 只是他才走到谢府门口,便见安氏冷笑着站在府门前,她一声喝令,几个门房提着棍子便将赵淮撵出老远。 安氏也正恼恨着赵淮。 那日在东平侯府,明明是他赵家的庶出女想勾引上她侄子安强,最后闹出事来却扯上她来,害得她到现在还被安夫人记恨着,她如何不恼?赵淮居然还有脸来谢府打秋风?真正是无耻! 沮丧的赵淮只得又回到了现在租住的小房子里。 赵家大老夫人过惯了状元娘的优越日子,乍一回到二十年前的穷生活,急得整日啼哭。 没有大群的丫头婆子服侍,没有可口的山珍海味,没有舒适的大房子,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什么都不会做的儿子和一个只知玩耍的孙子。 赵淮被自家老娘抱怨的心烦,看着空空如也的家,四处低矮破烂的墙壁,他是越想心中越是不平衡。 南宫辰与他一起谋划,为什么自己被贬,南宫辰却只是降了一级?逍遥日子照旧过? 身无分文穷困潦倒的赵淮越想越觉得他是被南宫辰所害,咬了咬牙从厨房里抄了一把菜刀打算找南宫辰拼命。 南宫辰由羽林卫统领正职降到副职,心头正窝着一肚子的火,一声不吭的骑着马缓缓走在回晋王府的路上。 多年的谋划,才走出第一步便狠狠的栽了个筋斗,还被对方警觉了,叫他如何不郁闷? 突然,他的马一声厮叫,一个人冲到他的马前拉住了他的马缰绳。 “世子,你不能抛下老夫啊,老夫为你肝脑涂地的办差,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赵淮抱着南宫辰的马脖子痛哭流涕。 南宫辰眉尖动了动,声音冷冷的说道,“降你的职是皇上与贵妃娘娘的意思,本世子也没有办法。” “不,你有办法,皇上会听你的话的。” 赵淮又向南宫辰走近两步,踮起脚说道,“我把我大女儿送给你为妾好不好?她貌美如花,性格温柔,你一定不会失望的,只求你不要抛下我,让我做什么都行。我……我……我给你牵马都行。”现在只有跟着南宫辰才不会饿死,才有银子。 南宫辰突然哈哈哈笑起来,仿佛听到什么有趣的故事。 “你那大女儿许了几家人了?先是家中无钱时,许给白家,得了人家三千两银子的定亲彩礼,后又退了白家亲事给了东平侯,谁知东平侯不要。怎么?你当本世子这里是回收废品的吗?人家都不要的你才送到本世子这里来?真替你女儿感到悲哀!她怎么会有你这样薄情的父亲?” 赵淮急了,“南宫辰,我女儿许了几家人,这也是被你害的!你要赔我!” 他也是逼红了眼,从袍子下抽出早已准备好的菜刀,狠狠的朝南宫辰砍去。 他来时便做了两手准备,南宫辰收了赵玉娥,便罢了,不收,他便来个鱼死网破。 那明晃晃的菜刀朝南宫辰飞来,南宫辰的身子一矮,菜刀贴着他的胸口飞过去,“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南宫辰一声冷笑,“找死!” 唰的抽出身上的配剑,回头便朝赵淮狠狠的一刺。 “噗!” 长剑入肉,赵淮“啊”的惨叫一声,旋即又高声的咒骂起来,“南宫辰,这可都是你指使老夫做的,为什么老夫出了事,你却不闻不问不为老夫求情反而撇个干净?你这个过河折桥的小人!你不得好死!老夫要到顾贵妃面前揭发你!” 赵淮从身上拔下长剑,反朝南宫辰刺去。 但是他在马下,南宫辰高坐在马上,又如何刺得到?更何况他已身中一剑,那南宫辰年少便习武,赵淮只是个只知读书的文弱书生,又哪里是南宫辰的对手? 南宫辰将马缰绳一拉,马儿嘶叫一声跳开两丈远。 他看着赵淮冷笑不语,愚蠢之人落到这样的地步那是活该!居然还想到顾贵妃跟前揭发他,那就更不能让他活了。 南宫辰朝身边两个随从使了个眼色,那两人马上拔刀砍向赵淮。 赵淮顷刻间一命呜呼,溅一地鲜血,倒在地上却是死不瞑目的看着南宫辰。 南宫辰冷笑一声,“无用之人,死了活该!” 这时,他忽然听到一声哂笑,然后又是一个女子的悲痛尖叫声,南宫辰回过身去看,眉心不由得一跳,飞快的从马上跳下来。 一辆马车在他对面停下来,车帘子晃动下,两个女子一前一后的跑出来,前面一个素服女子哭着扑向地上的赵淮,后面紧跟着一个紫衣女子。 来的两人正是赵淮的大女儿赵玉娥与谢府三小姐谢云曦。 南宫辰走到云曦的面前,微微一笑,“曦儿,可是有些日子没有见到你了。” 云曦淡淡的扬了扬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杀了赵淮?” 南宫辰微怔,继而指着地上的菜刀说道,“是他要刺杀我,我这只是自卫。” “哦?可是你将他拉到船上半道上又将他推下了水,虽不是真的有意杀他,他却是因你的行为而死。” 南宫辰的性格一直都是这样,有用时便拉拢过来,无用时便撇个一干二净。 南宫辰的神色一变,“曦儿,你为何这样说,你……有些事你不明白。” 云曦朝他屈膝一礼,低头说道,“云曦只是个深闺女子,本就不太懂朝政之事,姐夫,我表姐正在伤心痛哭呢,我得去安慰她。” 南宫辰欲伸手去拉她的胳膊,被随后跟上的青衣侧身一挡,他眼神一冷,嘴唇紧抿。 云曦也不看他,只问道,“姐夫还有事吗?” “这里又不是在谢府,你……可不可以不要喊我姐夫?” “这于礼不合。你娶了我姐姐,不管在哪种场合,永远都是我的姐夫。” “姐夫”二字被她咬音咬得很重,同时扯唇冷笑一声,也不管南宫辰是何脸色,云曦转身大步朝赵玉娥走去。 南宫辰,你想往前爬,我偏要一点一点的断了你的前路! 南宫辰站在当地默了片刻,对身边之人说道,“去找一副棺木过来,将那赵淮装敛了送到城外葬了。” “是,世子。” 赵玉娥扑到赵淮身上哀哀的痛哭着,街市上围观了不少人,却没有一人去报官,也没有一人上相帮着收敛。 因为人们正在议论着,“那死掉就是那个宠妾灭妻的赵通政?死了真是活该,这样的人,生为他的女儿他的妻子可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就是,他还枉想再将大女儿嫁给晋王世子,一女许三家,有这样做父亲的吗?” “这样的人啊早死早干净。” 赵玉娥抹掉泪,对云曦说道,“虽然大家都说他不好,但他终归是生我养我的父亲,我想将他安葬了。” 云曦没有反对她的意见,反正赵淮已死,再也不能相助南宫辰了。晋王府的护卫送来棺木时,被玉曦拒绝了,而是吩咐青衣从临近的棺材店里买了一副现成的,又叫了一辆牛车,拉着赵淮的棺柩往城外而去。 “他终归是死了,我哭了这一场并将他送到城外安葬也算是回报了他养育我一场。”赵玉娥拭掉了眼泪对云曦说道。“我娘在家里勤勤恳恳的操劳,他们竟然……,还要将我再次送出去……” 说着,赵玉娥的眼睛又是一红。 刚才赵玉娥扑到赵淮身上痛哭着,云曦还以为这丫头顽固不化分不清是非,谁知她想的是这一层,终归是她的亲生父亲,她恨不下去。 云曦说道,“你认清了就好,姑父错就错在将那愚蠢的林姨娘当贤内助,百般疼爱,殊不知正是那林姨娘害得他丢官弃爵,害得你们赵家家破人亡。要不是那贪心的林姨娘想将自己庶出的女儿嫁入高门,作死的出些馊主意,一步步的谋算别人,怎么会得罪东平侯府? 她想算计东平侯府,真是以卵击石,结果没算计成还得罪了睚龇必报的安夫人,更是牵连到了他人。这便是贪心的下场。是自己的总归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强求也是得不到的。” 赵玉娥没哭也没说话,只是呆呆的望向马车外。 马车与牛车走到城门边上时,却被人拦住了。外面有兵差恶狠狠的喊着,“下车,下车,例行检查车上是否藏有奸细!” 外面,车夫黄伯对兵差说道,“这是谢府的马车,坐的是两位小姐,怎么会有奸细?” “小姐也不行,都给我下车!” 青衣神色一冷,手已按在腰间的软剑上。 云曦伸手制止了她,透过车帘子缝隙,她看见那拦车的正是安氏的大侄子安杰。 居然是他?明知是谢府的马车,车夫已说明里面坐的是两位小姐,他居然还要拦下,这是想干什么? ☆、072章 城门遇挑衅 安氏偷偷的往娘家拿了不少银子,给自家哥哥侄子都捐了官,哥哥在兵部任职司库长管着兵部的粮草与器械。大侄子安杰任七品城门吏,领着一队人马负责城门处的安防。 既然明知是谢府小姐们坐的马车,是他姑姑的女儿们,他仍然拦着,仍然坚持要让小姐们下车检查,除了报私仇,还能有什么? 云曦的脸色顿时攸地一沉,看样子这安杰是特地赶上来寻麻烦的。 那城门处,来往进出的马车又不止她们这一辆,最多也只是将帘子挑起来往里看了看,有那官宦之家的递上一个腰牌就放行了,而到了谢府的马车这里,居然要车里的人下车检查! 这是哪里?这是通往城外的必经之地!各色人等都有。 第49节 此时又正是午后,城门处来来往往的行人络绎不绝,居然让两个未出阁的深闺小姐站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人品头论足?这以后,让她们还如何在京中立足? 车夫黄伯从怀里取出几锭银子,分别塞到安杰与他身后的两个城门兵的手里,陪笑说道,“官爷们,我们是兵部尚书谢府的,马车要赶时间出城呢,车里都是小姐们,并没有奸细。” 后面两个差官倒是接了银子,但那安杰看也不看自己手里的银子,随手便扔到了黄伯的脸上,还狠狠的甩了身后两个兵差各一巴掌。 “谁让你们接的?年关将至,京城的安危可是最为要紧,要是出了半点差池,你们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然后他又冷笑着看向黄伯,“你说没有奸细就没有奸细吗?要是查出一丝证据,你可是要掉脑袋的!” 果然,威胁加恐吓,两个差兵便扔了银子,将黄伯一把推开,朝马车走来。 赵玉娥平时很少出门,外面的安杰又在叫嚣着,马车外也渐渐的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群。她焦急的说道,“曦妹妹,这怎么办啊?真的要下去吗?” 真后悔没有戴面纱斗笠出来,赵玉娥从怀里掏出块帕子勉强将脸遮住了,“就让他们查查好了,曦妹妹,你也将脸遮起来。父亲的官柩不能一直停在这里啊,咱们还要在天黑前赶回城里呢。” 京城的五大外城门,开放的时间可是有规定的。早上卯时整开门,晚上戌时初刻就得关门。 而现在已是未时末,只有短短两个多时辰的时间了,还要在外面给赵淮选址掘坑造墓,能不能很快的赶回来,都没有把握,要是这安杰还故意的拖延时间的话…… 赵玉娥心下焦急,已先一步跳下了马车。 那安杰见车中的女子已经下来了,勾着唇扬眉冷笑,一双深目透着狡黠。云曦的神色一冷,也将脸用帕子遮上,青衣按耐不住又要抽剑,被云曦伸手按住了。 她摇摇头,低声说道,“我只是谢家一个不受宠的弱女子,倘若你动武的话,必定会引起安杰的怀疑,因而惊动安家,到时候东平侯顺势查下来,你的身份就会曝光,你想给你家主子添麻烦吗?” 谢家族长谢锦昆多年执掌兵部,谢家旁支还掌管着大梁国的粮食采购及海域的十几条航海商队,倘若梁国出现战事,谢家便是个不能忽视的存在。 谢锦昆聪明,知道人人都在忌惮谢家的力量,这么多年一直保持中立,顾太师竭力拉拢,他也是表面热诚,内心淡然。除了段奕偶尔来谢府采竹子做竹箫,谢锦昆与皇室的其他宗亲更是表面客气,背后从无来往,逢年过节也没有登过门。 段奕的身份又是个特殊的存在,成年的皇叔,幼年的皇侄——且还是唯一的,常年生病的皇上,假如让人发觉他与谢府关系密切——派了会武的丫头贴身护着谢府嫡女,是必要引起元武帝的警觉,于他不利。 青衣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太鲁莽了,她感激的对云曦说道,“小姐,是奴婢大意了,奴婢只是看不顺眼那个安杰。但是,以你们两个弱女子如何斗得过他?那安杰看起来也不是个善类。” 云曦看向车外,那个一脸邪笑的安杰正对赵玉娥说着什么,赵玉娥的身子连连往后退。 “你看我的眼色行事,咱们不要明着跟他起冲突,暗中下手就是了,不要给他瞧出你会武就行。” 这个比较难,青衣还是点了点头。 安杰那天与谢云香合计想算计谢云曦,谁知弄错了信物,不断没算计成,身子还莫名的变得僵硬。 他知道他被人暗算了,被人点了穴,请了府里的武师和外府的一些高手,都没有解开。他愣是在床上直挺挺的躺了一天,穴道才自动解开,却也留了不小的后遗症。 青衣的点穴手法是段奕亲传,而段奕的一身武学,据青衣说是得自世外高人真传,普通的武师又哪里解得开? 偏偏安杰那天又不知吃了什么东西,浑身燥热难受,却又动不了身子,只得生生干躺在床上忍受着煎熬。 那种生不如死,如放在火里烤的滋味,过了这么多天都记忆犹新,要不是谢府的谢云香跟谢云曦,他哪里会遭受那份活罪?又怎会不憎恨谢府的小姐? 今天他当差,才上岗就遇到了谢府的小姐们,不狠狠的教训她们,不解他心头之恨。 赵玉娥在安家也见过安杰,此时她陪着笑脸说道,“安大人,我是赵通政的女儿,我父亲过世了,要送到城外去安葬。马车里只坐着我表妹谢云曦和她的婢女青衣,并没有奸细啊。” 安杰扬着眉,一双细眼滴溜溜的在赵玉娥的身上转来转去,然后将腰刀往身后推了推,伸手就要揭赵玉娥蒙在脸上的手帕。“赵通政?不是被皇上免职了吗?你这蒙着脸,莫不是你就是那南诏国的奸细?还是赵通政有私通敌国?” “我不是奸细!我爹也没有私通过敌国。”赵玉娥脸色一白,赶紧往后退了几步。 她自小在谢媛的监督下长大,受过严格的闺阁礼仪,大众广庭之下让一个男子揭她的面纱,那是赤果果的污辱! “哈哈哈,这小妞为什么蒙着脸啊,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是不是啊?”围观的几个人笑着起哄起来。 就在赵玉娥下了马车之后,周围已围站了十来个看热闹的汉子。 这些人穿着怪异,言语粗俗,一看就是那种市井的无赖,见赵玉娥虽然蒙着脸,但露在外面的眉眼亮如星子,脖子上的肌肤雪白,且她早已及笄,身材苗条有形,正是男子们喜欢的那种类型。 云曦唰的扯开车帘跳下马车,大步走上前将赵玉娥拉在身后,冷眼将那群看热闹的人扫视一圈后,扯唇一笑,“按大梁律法,抓住奸细后,周遭一里内之人都要抓入牢里仔细盘查,若我们马车内藏有奸细,你们也逃不了干系!” 哗,这计够损,吓得那些看热闹的人呼啦啦眨眼跑了个干净。 安杰的脸顿时气得发黑,他本来就是有意当众羞辱谢家的女儿,将人吓跑了,羞辱给谁看? 他大手一挥,朝身后的兵差喝道,“到马车上搜,仔仔细细的一个木板缝隙也不要放过。”安杰两眼似剑的看着云曦,这个女子…… 要不是那个愚蠢的谢云香弄错了信物,面前这女子已经是他的女人了,他夜里梦里都在想将这女人弄到床上,如今老天竟将她送到跟前来了,那他可不会客气了。 安杰的手指飞快的朝云曦脸上的帕子抓去。 赵玉娥惊呼一声,“云曦表妹当心。” 这声惊呼引得一人回过头来。 云曦朝青衣使了个眼神,青衣手中正捏着两粒石子,但石子还没有飞出,却有一根手臂粗的木柴,“嗖”的飞向了安杰。 “砰”! 木柴棍正好砸到安杰脸上,那鼻子被砸出血来。 他又痛又羞勃然大怒,抹掉了鼻血飞快地抽了身上的腰刀迎向偷袭之人。那扔木头的是个年轻男子,离他们十来步远,正高坐在马上。 待看清来人,安杰手里的刀停住了,他的眼神眯了眯,将手中的刀又插回了刀鞘,冷笑一声说道,“原来是谢副指挥,怎么?你想妨碍本吏办公?将那奸细放跑了,你可担当不起!会被判连坐罪!哦对了,你不过是个没人生没人养的野种,连坐罪对你无用。” 云曦抬头看向给她解围之人,男子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国字脸,双目极为明亮有神,一双英气的剑眉,樱色嘴唇紧抿通身显着一股傲然之气。玄色铠甲衬得他身姿英武,正端坐在马上冷然看着安杰。 她心头颤了颤,这人……,为什么看上去有一丝熟悉感?可记忆中又没有他的存在,他究竟是谁? “奸细?呵!本副使只看见你利用职务之便当街调戏良家妇女,还是高门里的正经小姐。” 男子眼神凌厉的看着安杰,伸手一指城门口,“刚才过去了两辆马车,你一个也没有查看,却拦着这一辆车又是何故?你敢说你不是在图谋不轨?” “谢枫!你以为你是谁?得了顾家的庇护就以为是有了靠山吗?人家只当你是收留的一只野狗呢!一个七品副指挥使!得瑟什么?老子的事,要你管!你发你的财,老子当老子的差,与你何干?” 谢枫打马走到云曦近前,看了她一会儿,又对安杰说道,“本副使与属下都看见了你厚彼薄此,你说这马车上有奸细,倘若没有呢?” “有没有那也是本门吏的事,也不是你一个东城兵马副使的事,你管好自己的地盘就好,少插手别人的事!当心你来之不易的差事,一朝又丢了,顾家给一条狗的待遇也是有限的。” 谢枫却仰天哈哈一笑,“这句话应该是本副使提醒你才对,本副使虽然受了顾家的恩惠,但职务可是赁真本事赢来的,不像某些人是用银子买的,且那银子还不是自己家的,还是死赖着脸皮求姑姑从婆家偷出来的。” 这话直戳安杰的痛处,他可不就是拿了自己姑姑的银子买来的官么?而姑姑的银子不就是从谢府里拿出来的么? “姓谢的,我看在你同我姑父一个姓的份上,前两次让着你,这次你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安杰说着从身上拔出刀来用力砍向谢枫。 谢枫高坐在马上,安杰却在马下,他又哪里会惧怕那砍来的刀?手中马儿的缰绳用力一拉,马儿前蹄一抬,轻轻巧巧的跳到一边。 然后他从身上抽出双锏,一个燕子低飞,手中舞着双锏朝安杰横腰扫去。 云曦拉着赵玉娥退到一边,心中不禁生起一分疑惑,这个人她并不认识,为什么要得罪安杰来帮她们? ------题外话------ 出来一个新人物,猜猜他是谁?o(n_n)o ☆、073章 你是谁? “扑通”一声,安杰以一副狗吃屎的模样摔倒在地,鼻子也被撞出血来,引得路过的人哈哈大笑。 “原来这般草包啊!还以为多厉害呢!” “他是仗着自己出身份好,哪有什么本事?” “什么出身好,不过是个庶子。” 有路过之人认识安杰的,均是哈哈哈的嘲笑起来。 安杰心性本就高傲,虽然是庶出,但东平侯府也是百年贵戚,一说自己姓安,同僚之中,十有九人会对他生起畏意。 他从小便习武,除了那次在安老夫人寿礼上不知被谁人暗算了,身子在床上僵硬了一天外,以前就算是朋友之间的切磋,那些个武艺比他高强的人看在东平侯安家的份上也都让着他。 十多年的自我膨胀让他以为自己当真是无敌呢,还一直想去参加明年的比武大赛,想要夺那武状元。 谁知谢枫只一招便将他打趴在地,他觉得不能就此吞下这口气,怎么也得将面子给挣回来。 眼下被一个乡下来的野小子当众羞辱了,还是当着谢云曦及一众属下的面,他更是怒火天。 “噌”地从地上跳起来指着谢枫叫嚣,“你找死!你知不知道你羞辱我便是羞辱整个东平侯府?” 谢枫却并不理会他的叫嚣,“我可记得东平侯只有两个儿子,一个叫安强,一个叫安昌,东平侯几时又有一个叫安杰的儿子了?看来我得赶紧去问问安夫人,她有没有给东平侯纳一房妾室生了个叫安杰的儿子。” 安杰的脸唰的变白了。 安夫人本来就不喜欢庶出的二房,安杰的母亲钟氏年轻的时候原本已与东平侯有了口头的婚约,但因为家中突然遭遇了变故,身份由官家小姐变成了庶民,两家的身份瞬间变得悬殊,安家老夫人不同意一个庶民嫁与东平侯,才解除了婚约娶了高门出身的安夫人。 而钟氏不知为何最后嫁给了二房的庶子也就是安杰的父亲。 庶子娶平民,就无可厚非了,但安夫人知道有这么一出内幕,便时刻打压排挤并提防着钟氏与东平侯见面,对二房的所有人一并的厌恶着。 安杰还哪里敢去惹安夫人? 但谢枫的话却是彻底的激怒了他,“姓谢的,我饶不了你!” 他一指谢枫,挥手朝自己的属下喊道,“都给爷过来,这人便是奸细,将他拿下!” 官大一级压死人,上司说抓谁就得抓谁。 谢枫只是个普通官差,东门兵马副指挥使,他今日是出公差打这里经过,一般也不走这座城门,而西门处的城门守兵又怎会认识他? 安杰一声高喊,将十来个守城门的兵差一齐喊了过来。 云曦拉着赵玉娥躲在一旁,心中不免为这位谢公子担忧,他坐在马上打败了安杰,凭的是所处的地势优势,但现在这么多人一齐来攻击,他如何应负? 正在这个时候,却听到一阵“得得得”的马蹄声,十来匹马正朝城门这里狂奔而来,马蹄卷起漫天灰尘,惊得过往的众人狂呼乱叫四散逃跑。 马匹直朝安杰处奔来。 安杰的十几名属下吓得不敢近前,脸色发白尖叫着拔腿就四散跑开了。 那群马的最后一匹马上坐着一个少年公子,正高声叫着,“快闪开啊!” 口里喊着闪开,手里却用鞭子不停的抽那些马匹。 云曦嘴角抽了抽,这人是故意的吧? 安杰的面色顿时大变,那群马来的太快了,他压根就想不到会有人这样御马,一时之间竟然僵在了那里。 安杰吓得双腿打颤,忍不住惊叫出声:“快来救我!” 这种情况下,谁敢救他?逃命都嫌自己跑得慢了呢,他的下属们没一人上前。 群马奔来,将安杰踏在马下,安杰立刻惨叫起来。 谢枫这时打马奔进马群,身子一探,将那安杰的衣领给揪在手里,然后扔出了两丈多远。 第50节 安杰抱着被马踩烂的手掌,坐在地上不住的哀嚎。 云曦与赵玉娥齐齐吸了口凉气,安杰的右手已被踩得血肉模糊,不知将来还能不能拿得起筷子。 不过他也算命大,居然只伤着了手掌。 赶着群马的少年公子骑马走到安杰的面前歉意的笑了笑,“杰哥哥,你还好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恐吓那群马,想让它们停下来,便用鞭子抽打它们,谁知越打越跑,这群马真是太不听话了。看来下次还要好好的教训他们!” 安杰的腿还是软的,想爬起来腿却不听使唤,又跌坐到了地上,手上更是钻心的痛。 几个兵差吓得不轻,忙着去找大夫去了。 安杰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安昌怒吼,“安昌,你是故意的是不是?那马儿越抽越跑你难道不知道?” “我哪里是故意的啊,那马儿要跑,我也拦不住啊。”安昌一脸无辜的说道。 云曦看了眼安昌,嘴角还是忍不住抽了抽,想不到温文尔雅的安家二公子安昌,也有腹黑耍赖的时候。 “哼!”安杰冷哼了一声,他今天丢人丢到家了,不光打不过谢枫,差点丢了性命,还被对方救了一次,欠了一次人情,倘若此时不卖个面子给谢枫,他就不用在官场上混下去了。 安昌腼腆的走到云曦与赵玉娥面前,恭恭敬敬的给两人行了礼,“是曦表妹和赵家小姐吧?你们怎么在这里啊?” 云曦浅浅回礼,“我表姐的父亲过世了,要送到城外去安葬,可是你安杰哥却说我们马车上藏有奸细,不放我们过去。” “奸细?”安昌眸光沉了沉,又看到一旁的赵玉娥,微笑着点点头。 赵玉娥因为赵家与安家的纠纷,本欲对安昌冷着脸不说话。但想到那一晚要不是安昌将她放出东平侯府,她一世的清白便毁了,遂客气的屈膝一礼说道,“上次的事,多谢安二公子。”安昌的脸一红,“我是怕曦表妹担心你,才将你放出来的。” 说着又伸出手想去扶,手伸到赵玉娥跟前,想想又不妥当,他又拘谨的收回来藏在身后。 青衣见安昌一脸拍马屁的样子,马上神色一冷,“安二公子请慎言,我家小姐还未出阁呢。你要救谁不应该扯上我家小姐吧?” 什么为了云曦小姐才将赵玉娥放出来?这小子乱攀关系欠揍了是吧? 谢枫则打马走到安杰的面前,“安杰,可还要查谢小姐马车上的奸细?”安杰一脸窘迫握着血肉的手疼得已说不出话来。 安昌走到马车前挑帘看了一眼,又走到了安杰面前,“那车上空无一人啊,哪有什么奸细?杰哥哥,你眼花了吧?还是你偏听偏信别人胡说八道?” 回头又看到十几个守门兵,“你们还不赶紧让人过去?根本没奸细还说有奸细,是不是要让我爹来亲自教你们认奸细啊?” 那十来个守门兵差顿时神色一敛,安二公子虽然不得安夫人的喜欢,但却是很得东平侯的喜欢。 他们的头目安杰只是个庶子,安昌可是嫡子,哪里敢惹?几人频频拿眼色使向安杰。 安杰咬了咬牙,“放行!” 赵玉娥松了口气,“曦表妹,咱们快走吧,时辰已不早了。” 一日之内,葬了母亲,父亲又身亡,家中又突遭变故,她的神色很是疲惫。 云曦扶着赵玉娥坐进了马车,她正要跟着坐进去,扭头时不经意看到谢枫仍然站在那里,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脸上的微笑如冬日暖阳。 她微微一怔,莹莹拜下一礼,“多谢谢公子。”然后转身坐进了马车。 谢枫打马走到车窗边上说道,“谢某也正要出城门,谢姑娘是否愿意与再下同行?” 青衣警觉的看着他,木着脸说道,“抱歉,我家小姐不喜欢与陌生男子同路。” 谢枫并不理会青衣,只拿眼看着车内的云曦。 云曦有些犹豫,这个人,她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谢公子请随意。” 人家好歹帮她们解了围,不好太拒绝。 安昌这时走过来,“我也要出城,曦表妹不会介意一起走吧?” 赵玉娥马上看向云曦,虽然安昌那晚救了她一次,但她对安府还是有些敌意。 云曦拍拍她的手,“他没有恶意。”又转头对安昌点了点头,“好。” 有安昌同行,安杰便不会找麻烦。 安杰在官场上混,还要依仗东平侯,他不会也不敢得罪安昌。 一行人从安杰的面前出了城。 安杰气得脸色发黑,却腿脚哆嗦一直站不起来,太丢人了。他朝身边的人吼了一句,“大夫怎么还不来?” 他都要疼死了,那个该死的谢枫,是不是故意看到他的手被马踩了才去相救?他明明可以早一步救他出来! 在城外选了墓址,车夫黄伯帮着挖了墓穴,安昌也在一旁帮了忙,这才将赵淮安葬了。 赵玉娥看着新堆的坟茔,心中思绪百转,她知道父亲喜欢林姨娘比喜欢娘多一点,却没想到他们二人冷情到合起伙来要了娘的命。 她一直敬重父亲,谁知他只想着升官发财只想着怎么让林姨娘母子三人过得好,将她一人许了三家亲。 这样的父亲…… 她没有哭,看着用木头做的墓碑低低说道,“你养我十六年,我哭了你一场,也将你好生安葬了,从此,赵家不再与我有任何关系。” 安昌站在赵玉娥不远的地方,见她已往马车这边走来,忙跟了上去,从腰间取下一个水壶递上去,“赵姑娘,喝水。” 赵玉娥只看了一眼,没有接,默然的走开了。 安昌收回水壶,讪讪的也跟在赵玉娥后面朝谢家马车方向走去。 云曦没有打搅赵玉娥,与青衣在附近散着步。 她知道,赵玉娥的事只能是她自己解决,别人谁都帮不了,她必须得过这个上槛。 否则,母亲的死只会一直是她心中的一场梦魇。 走了一会儿,云曦不经意的看到谢枫居然还没有走,正站在一株枫树定定的看着她,两个随从站在一旁闲聊。见她在看他,谢枫马上回以一个微笑。 这是她遇到他,他第三次这样看着她。这不合常理。 谢枫会武,而会武的人都有自己的一个圈子,就比如做官只与做官的来往一样,哪怕不来往也会听说过。 云曦便问青衣,“你可认识他?” 青衣也正在纳闷,这人刚才对付安杰时,根本就没有使出全力,否则以安杰那几招花拳锈腿,只怕早没了性命。 他出手的招式较怪,看不出是哪门哪派。 “小姐,我也不认识他。” 青衣也不认识…… 云曦沉思了片刻,朝谢枫走去,在他三步远的地方站定微微眯起眼眸,“谢公子一路跟着我们,难道是赵大人的朋友,想来上一桩香吧?” 青衣护在云曦的面前,看着谢枫声音冰冷的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跟着我们?” ☆、074章 他不好了? 谢枫微微一笑,“忽然觉得这里景色不错,便停下来赏玩赏玩,想不到打搅了你们,在下就此告辞。” 他看了云曦一眼,果真骑马离开了。 云曦眼神眯了眯,他到底是谁? 安昌伸长脖子朝谢枫离去的背影看了一眼,冷声说道,“曦表妹,这人鬼鬼祟祟的,只怕不是好人。他救你啊只怕是别有用心。” 赵玉娥这时走了过来,一声不吭的往马车上爬,那马车的踏脚有点高,她爬起来很有些费力。 安昌马上不说话了,丢开云曦走向赵玉娥说道,“赵姑娘,有踩脚凳子呢,你这样爬多辛苦。”说着从赶车的位置上搬下一个小凳子放在赵玉娥的面前。 赵玉娥回瞪了他一眼,咬着牙,倔强的爬进了马车。 安昌看着那小凳子挠了挠头,一脸的窘迫。 青衣咕咕咕的掩唇而笑,对云曦说道,“赵姑娘明显讨厌着安二公子嘛,他还上赶着献殷勤不是找虐吗?” 云曦摇摇头,也爬进了马车。赵家的事与安家脱不开干系,赵玉娥心中对安昌肯定有着排斥。 马车里,赵玉娥冷着脸将车帘子一把挑起来,“黄伯,时辰不早了,咱们得抓紧时间回城。”黄伯正在给马儿喂草料,听到赵玉娥喊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跳上赶车位,“好勒,是该回城了。” 马鞭子一甩,黄伯将马车赶得飞快,马蹄溅起漫天尘土,一路朝城中奔去。 “你们等等我啊。”安昌的马鞍掉了,弄了半天也没装好,他见赵玉娥与云曦上了马车,也赶紧去解马缰绳,只是越急越弄不好。 等他跨上马,前面的马车也只能看得到一个小黑点了,偏偏他又不太会骑马,跑得稍微快一点,都会吓得脸色发白。是以,云曦她们的马车将他很快就甩掉了。 马车一路向城中走去,为了让赵玉娥将心中烦闷之事尽早的抛开,云曦时不时的找些话题与她闲聊。青衣也偶尔插上几句话,三个女子便在车内聊开了,只是聊着聊着,云曦的神色渐渐地沉下来,抿着唇一言不发,似乎在凝神听着什么。 青衣发现了异常,忙问道,“小姐,可有什么不对?” 云曦一直留意着她们马车后面的声音。“青衣,一直有人跟着我们。” 赵玉娥也紧张起来,“曦妹妹,是不是安杰又来拦着我们啦?” 此时,太阳已西斜,过不了多久便会天黑了。从这里往前看去,已看得到城墙门上的旗帜,要是在此时遇到拦截,只怕会延误进城。 城门一关,她们三人又都是女子,危险可就更多了。 夜晚天寒自然不必说,豺狼虎豹,强盗什么的,遇上一个都会要了她们的命。 云曦摇摇头说道,“不是安杰,他被那安昌赶的一群马踩烂了手掌,肯定会去治伤无暇顾及我们。再说,他的职位只是个七品城门吏,是不可以随意出城的。” 赵玉娥嘴唇一抿,“曦妹妹,不用担心啦,八成是那个安昌。他救了我一次,我也道了谢了,怎么还跟着啊?安府的人可真是够讨厌的。” 云曦摇摇头,“也不是安昌,刚才在城门口时,安昌虽然赶着马,但那手法却是杂乱的,马儿奔跑的声音也杂乱,会时快时慢。而咱们身后的人,御马的技术很好。” 青衣神色一凝,“小姐,我去看看。” 现在她们是在城外,如果有人害她们,她们可是叫天天不灵了。被人杀了灭口,痕迹都不会留下一个。 云曦却将她按住了,低头又听了一会儿,说道,“那人跟踪我们有小半个时辰了,如要要下手早下手了,为什么快到城门口了,还没有行动?”她敲了敲前面的车壁,“黄伯,将马车赶快点,越快越好。” “是,三小姐。”黄伯手里的马鞭子狠狠的一抽,那马儿撒开腿就狂奔起来。 青衣与赵玉娥抓紧了车内的扶手,云曦趴到马车底板上贴耳细听,马车跑了一会儿,她又对黄伯说道,“马上减速!” “曦妹妹,为什么要停下来?”赵玉娥问道,“赶紧进城啊,这里离城门不远了呢。” 云曦却走到车窗边挑起车帘子,将头伸到车后忽然笑道,“谢公子,这么巧,你的公事这么快就办完了?也是回城?” 青衣与赵玉娥互相看了一眼,谢枫?刚才为她们解围的东门兵马副指挥使谢枫? 谢枫见云曦将头探出马车,干脆打马上前,微笑说道,“真巧啊,咱们又顺路了。” 云曦将身子歪在车窗上,弯着唇角,眨了眨清澈的大眼睛,“谢副使不是在东门当差吗?差办好了也应从东门回啊,这里可是西门,从西到东,可要多走好几十里路哦。” 倘若说出城时,遇到谢枫帮她们解了围是机缘巧合,那么现在就只能说谢枫是蓄意了,一直蓄意的跟着她们的马车。 第51节 赵玉娥在荒山上安葬赵淮时,谢枫没走,等在那里。等她们的马车一起程,谢枫口里说是离开了,实则溜了一圈又马上跟了上来。 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也慢。在前方一个叉道口,有一条路明明可以通往东城门,他却不去,而是依旧跟着她们。 这真让人费解。 “我往西门进,是去办一件差事,有什么问题吗?”谢枫微笑着看着云曦。女子歪着头,看似清纯可爱,实则狡黠得很,竟然一下子就看出是他跟在后面。 云曦眨了眨眼,笑道,“这条道是官道,谢公子要走,小女子又怎敢阻拦?”说着让黄伯将马车赶到一边,让谢枫先行。 谢枫倒也没有客气,打马走到了谢府马车的前面。 “青衣,你真的不认识这个人?”云曦望着谢枫的背影对青衣说道。 青衣双手抱着胸,“从没见过这个人啊,要不,小姐你回去问问主子?” 那还是算了吧,云曦想起那天竟然在段奕的床上睡了一个晚上,丢脸已经丢到黄河了,还敢去问? 不去!坚决不去。 在城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刻,云曦她们的马车进了城。安杰见谢府的马车又来了,正要发难,却见那个谢枫仍紧紧的跟在一旁,只得冷哼了一声放行了。 他望着那远去的马车,眼神森冷,心中更在暗中的发誓,他绝不会就此罢休的。 在一处街道的叉道口,谢枫终于与她们分道而行了。 “青衣,有空去查一查这个谢枫。”这人太奇怪了,为什么有种熟悉的感觉? “是,小姐。”云曦不说,她也会去查,无端接近小姐的男子,都要仔仔细细的追查九族六亲。云曦与赵玉娥回到府里,正好赶上吃晚饭时间。 谢老夫人心疼赵玉娥刚刚没了娘,将她安在百福居的西暖阁里住着,与她自己的东暖阁只隔着一排屋子,说话也方便。 两人一起进屋给谢老夫人见礼。谢老夫人招手叫赵玉娥坐在她的身边,拉着手半晌不语。 云曦没说话,坐在下首相陪。金珠金锭也是脚步轻轻的。 谢家老夫人这一生只生了一个女儿,却成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是被人害死的,叫她如何不伤感? “去看你爹爹了?”谢老夫人抿了抿唇抬头看着赵玉娥问道,毕竟那赵淮是赵玉娥的亲生父亲,总不能不让她去看。 再怎么让人厌恶,也不能当着赵玉娥的面厌恶,那无疑会伤了她的心。 赵玉娥点了点头,“他要行刺晋王世子,反被晋王世子的护卫杀了。” 说完低着头不再言语,眼睛只看着地上发呆。 这倒是出乎谢老夫人的意料之外,她惊诧了一瞬,但马上,她长吁了口气,神色亮了许多。 云曦拿眼去看,心中想着,谢老夫人这是出了口恶气吧? 以前谢媛活着时,她想惩治赵淮又怕伤了女儿与外孙女的心。 谢媛才死,狼心狗肺的赵淮就来算计女儿,只管自己前程似锦,不管女儿是否幸福,还赖着脸皮来谢府想打秋风。 明着说是见女儿,指不定要从女儿身上拿走什么呢,死了倒好,再也没人害玉娥了。 谢老夫人拉着赵玉娥的手,宠溺的说道,“有外祖母在,谁也不会再欺负你了。只是你的亲事……” 想到这里,她的脸色又一阴。赵淮为了靠上东平侯府,居然将赵玉娥自小与江南白家定的亲事给退了,一个女孩儿家无端的退了亲事,将来还怎么让她找婆家?心中又将赵淮狠狠的咒骂了一顿。 谢老夫人默了片刻,抬头见云曦坐在下首,便招手叫她,“来了正好,陪玉娥一起吃晚饭吧。” 云曦忙起身谢了,“多谢祖母。” “谢什么?以后啊,你竟管天天来,多多陪陪玉娥。” 赵玉娥偎依在谢老夫人怀里,“曦妹妹对我很好呢,这两日都是她陪着我。” 谢老夫人看向云曦,眼神比平时温和了不少,“还是你心地善良,不像其他几个……” 其他几个当然指的是谢云容与谢云香。 谢云容这几日频频外出,不知在忙些什么,而谢云香反而比平时安静了,一连几天都没有看到人影。 晚饭才吃好,安氏领着谢云香与谢云容并几个丫头来了。谢云容给老夫人见了礼与赵玉娥客气的寒暄了两句后,站在一旁不说话了。 她的性子本就冷淡,对谁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而谢云香见了赵玉娥笑得眉眼弯弯,拉着手不停的说话。云曦看着她二人,淡笑不语。 谢云香可真是会演戏,在谢老夫人面前亲近赵玉娥,也是为了博好感。既然如此喜欢,怎么不见她在谢媛死的次日一早赶去赵府安慰赵玉娥? 果然,谢老夫人见谢云香对赵玉娥十心热心,脸上的神色也缓和多了,笑道,“我还担心这孩子来了谢府拘束。如此,你们姐妹喜欢她,就多多亲近亲近。” “是,老夫人。”谢云香雀跃的回应着。 安氏给谢老夫人泡好了茶水,双手奉上,笑道,“母亲,不知您将媳妇叫来,是为了何事啊?” 谢老夫人接过茶碗抿了一口,叹了口气对安氏说道,“我叫你来是为了玉娥的婚事。虽说阿媛才走就为玉娥提亲事,会让玉娥背上不孝的名声,但玉娥的年纪也不小了,今年十六,守孝三年的话可就十九了,十九再去寻亲事,哪里还能找得到好人家?”顿了顿,又说道,“单独给玉娥寻亲,会对她名声不利,锈娘,你也顺带着给咱们府里的三个女孩儿也合计合计吧。” 安氏眼睫闪了闪,笑着说道,“媳妇这就去留意着谁家有合适的男儿。” 寻亲事? 云曦抬头看向谢云香,难怪她今日来老夫人这里,原来是老夫人要给大家寻亲了,她这是怕错过了好机会吧? …… 又坐了一会儿,老夫人便让众人都散了。 云曦与青衣回了曦园。 才走进园子门,便见青裳拧着眉毛,正在原地转着圈,似乎遇上了什么焦急的事。她看到云曦走进来,顿时眼睛一亮,飞快的迎上去。 “青裳,出什么事了吗?”云曦抬脚往屋里走,今天为赵玉娥的事跑了一天,她已经累了,只想快点睡觉。 “小姐你跟我快走吧,主子……他……有点不好了……”青裳拽着她就往外走。 青衣一脸狐疑的拿眼看青裳,青裳站在云曦身后冲她挤了挤眼,青衣朝天翻了个白眼,嘴角一撇,转身进了屋里。 “你们主子不好,和我有什么关系?他应该去找大夫。”云曦没好气的甩开手,口里这样说着,心中又有些挣扎,还是回过头来问青裳,“他……真的不好……了?不是有那个朽木道长在吗?怎么会……究竟是怎么回事?” ------题外话------ 谢谢: ___苏泠的钻石与鲜花,萌萌达! ☆、075章 深夜造访 青裳见云曦神色淡淡的,便焦急的说道,“小姐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着,青裳也不容云曦拒绝拉着她就跃上墙头,施展着轻功带着她跃到谢府后的一座小巷子里。那里早就停了一辆马车。 马车是深褐色的,样式崭新,段奕的马车一直是通体全黑,这辆大约是新做的。 她还在三丈远的地方,就已闻到了一阵淡淡的清香。 待她走近,那香气沁入脾肺让人心神安宁,云曦奔波了一天,本来已经有些疲乏的身体竟然如睡了一大觉似的神清气爽。 马车车身的用料看似普通,但前世跟着父母游历过不少地方的她,一眼便看出那车身是用出产自南疆的一种沉铁木打造,而车窗的颜色略暗,则是用沉香木打造。 马车赶车的位置上坐着一个黑脸少年,他看到云曦,立刻从车上跳下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曦小姐。” 云曦见过他一次,上次她被段奕拎到悦客酒楼时,段奕唤出他,要他到晋王府散播补嫁妆单子不吉利的谣言。 “你叫青二是吧?” “原来曦小姐还记得我?”青二憨憨的挠挠头,咧嘴一笑。 青裳看着青二讨好的模样嘴角一撇,伸手挑起车帘子,云曦一猫腰坐了进去。 坐进后,她惊得差点跳起来。 云曦自认自己享受过了顶级奢侈生活,父母的财产富可敌国,她已不会为任何华美的事物所心动,谁知进了段奕的这辆马车,惊得半天没回过神来。 在外面看时,以为只有车窗棂上雕刻的那几幅图画是用沉香镶嵌的,谁知车内的整个四壁全是沉香,沉香木本来就难得,沉香木上的沉香,上等品更是几百年才会发现一株。 段奕的车竟然铺着成片的沉香,云曦不由得嘴角一抽,简直暴殄天物,别人拿着银子买都买不到的东西,他用来做马车底的踏板。 那沉香,一般的富户得到后宝贝得不得了,只用来做小样的雕刻饰品,或是佛珠,或是小雕像,镜框之类,费不了多少木头,因为沉香极为难寻,有价无市,一两重便价值百两黄金,他居然将整个车内都镶嵌着沉香。 这辆车光沉香就值几万两的黄金,还不用说整辆马车的做工与其他饰物。 拉开车内的帏幔,车壁两侧各现出一排夜明珠,照得车内如白昼一般。 车壁两旁各放着一排暗格,云曦随手弹开一个,一盒点心跳了出来。点心还是温的,想必是刚做好不久放进去的。云曦刚吃过晚饭,肚子还不饿,便关了暗格,又看其他的。 只见那暗格中,有失传的手抄本,市面上极难寻的话本子,还有镜子,胭脂水粉,梳子,发钗耳环。 看到书本点心,她倒没觉得什么,看到那胭脂水粉她是狠狠的眨了眨眼,段奕还果真是断袖啊,这是给他的婪宠备好的吧?但那耳环又是怎么回事?没见过有男宠用耳环啊?谢府离奕亲王府也不远,只隔着三条街,没过多久便到了。 因为白天一直陪着赵玉娥,云曦一整天都穿的是女装,出门时也没有来得及换,一身浅紫衣裙清丽得似早春的紫玉兰,她踩着垫脚的小凳子,轻轻盈盈的从马车上跳下来,仿若落入尘世的翩翩仙子。 站在府门前等着她的胖管事周嬷嬷看着云曦,眼珠子仿佛定住了一般。 只见来的女子肌肤如雪,鹅蛋脸型,一双眼眸如秋水一般晶莹,柳叶弯眉,樱色小口,一头乌发随意的挽了个坠马髻,斜斜的插着一只白玉钗,除此再无其他发饰。 两瓣玉贝般的耳珠上轻晃着一对白玉耳环。通身上下虽然没有华丽繁琐的饰物,但仍是显出一种高贵的美。 只怕那人人称赞的睿王府的轻暖郡主也不及云曦的美貌。 站在她旁边打着灯笼的另一个嬷嬷伸手捅了捅她的胳膊,“周姐,谢家小姐走过来了,你怎么不迎上去?” 周嬷嬷这时才回过神来,啊啊了两声,脸上笑得跟一朵花一样迎上云曦。 “可将曦小姐你盼来了。” 又叫过与她站在一起的婆子,“朱家的,快将灯笼拿来,给曦小姐照着脚下的路。” 照路倒是不用,奕亲王府门前四个大灯笼已将府门前照得雪亮,进了王府,更是一路都是灯笼,亮得连地上青石板上的花纹都看得分明。 “奕王爷……他怎么不好了?”走了一段路,云曦还是忍不住的问两个嬷嬷,在马车上时,她也问过青裳,但那丫头吱吱唔唔着半天也没说清。 青裳脸上担心得跟段奕快不行了的模样,但两个嬷嬷却是乐得脸上的褶子都笑平了。 周嬷嬷与朱婶对视着挤了挤眼,然后她的一张胖脸抽了抽,唇角一瘪,两颗大泪珠就滚到了脸上,双手在大腿上狠狠的一拍,扯着嗓子就干嚎起来,“可怜的王爷啊,还没有娶上王妃呢,两只胳膊就……” 然后偷瞄了一下云曦,抽抽嗒嗒的不说话了,只拿袖子捂着脸,肩头一拱一拱的,像是掩饰着极大的悲伤。 云曦眉尖微拧,嬷嬷都哭上了,难道真的很严重了? 凭着上次走过一次的记忆,她很快找到了段奕的卧房。 段奕的卧房很大,外间作书房用,摆着几排书架。里间亮着灯。云曦在外间门口停了脚步,心中踌躇不定。 第52节 周嬷嬷这时说道,“王爷在里间呢,曦小姐快去看看吧,王爷的胳膊可是因为曦小姐受的伤,曦小姐可不能忘了恩啊。” 她没忘记,她只是…… 现在都过一更天了,外面的天已全黑,就这么进一个男子的卧房,还是晚上……,云曦有些犹豫。 突然,“咣当”一声响,里间有什么东西打碎了。 周嬷嬷惊呼一声,“王爷的胳膊彻底没用了,这是行动不便又碰落了茶碗吧?” 云曦抿了抿唇,还是掀帘子走进了里屋。 身后的周嬷嬷与朱婶互相对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旋即舒展开来,两人同时悄悄的退了出去,还顺手将门反锁了。 青裳见二人出来,伸了个懒腰后转身朝谢府走去,口里还说着,“回去睡觉咯。” 要是云曦看见这三人的脸变得比三岁小儿的脸还快,一定会大呼上当。但她此时已经走进了里屋,身后人的表情根本看不见。 段奕原本在桌边看书,一只茶杯放在桌边的最边角,他的胳膊本来就行动不利索,略略一抬,将茶杯撞到地上了,同时掉落的还有一只笔。 他弯腰伸手去捡笔,却有一人抢先一步捡到了手里。 捡笔的那只手,纤细白皙细长,桌案上的烛光照射下,指甲泛着浅紫的光。紫色衣裙曳地,有淡淡的芷兰清香传来。 同时,女子低低柔柔的声音响起,“既然胳膊疼,为什么还不休息着?还坐着看书?” 段奕猛然抬头,正看到一双晶亮的眼眸,在他看她的那一刹那,她又飞快的将脸扭开了。 段奕只觉得心中某一处荡漾开来,微笑说道,“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云曦一噎,眨了眨眼,“不是你让我来的吗?青裳说你病得很重了,我……”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万一他因救她伤势恶化,她可成罪人了。但,怎么看段奕都不像是病入膏肓的人,反观他脸上容光满面呢? 段奕心思一转,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脸上显出一丝忧色,“朽木道长说,我的两只胳膊只怕是很难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了。” 这么严重?云曦暗暗叹息一声,这下问题可大了。 段奕看到云曦脸上的纠结,偷偷的弯了弯唇角,他轻描淡写的说道,“只是少了两只胳膊而已,不是还有脚吗?再说,王府里还有几十个仆人,本王饿不死的,你就不用担心了。” 他越是说得不在乎,云曦越是愧疚,见他桌上少了茶水,就说道,“要喝茶吗?我给你泡茶。” 他眉眼一弯,“好。” 云曦将碎茶碗片扫掉堆在簸箕里,洗了手,开始煮水。 她站在一排多宝阁前,踮起脚,手指在一二十个茶叶罐子上扫了一遍,说道,“你要喝什么茶?” 段奕看着她的侧脸,女子的脸上少了平日里的厉色,多了几分柔和的光。“雨前吧,冲得淡一些,睡前喝浓茶会睡不着的。” “哦……” 小炉子上的水开了,正咕咚咕咚的冒着热气。云曦提了水壶就要往杯里冲水。 “等等!”段奕叫住她,“过上片刻再冲水。水太烫,会冲淡茶香的。” 云曦闻言便放下水壶,又想起那日在悦客酒楼里,他说,很想为一个女人沏一次功夫茶。他的功夫茶有没有为那人沏呢? 等了一会儿,水温降了些,泡了两杯茶,云曦将一只茶杯放在他的面前,又想起他的胳膊行动不便,遂端了杯子吹了吹,手摸着杯子不太烫时,才送到他的唇边。 段奕一怔,她竟还记得那日他刚受伤时故意刁难她要她服侍着亲自喂水喝的事。虽然胳膊疼着行动极不方便,段奕却希望一直这么疼下去。 喝着茶,两人都没有说话,屋中很静,却有一丝情愫荡漾在空气里。 一杯茶喝完,云曦问他,“要续水吗?”段奕却扭头看向外间,且神色越来越凝重。 “出什么事了?”云曦放下茶杯站起身来,她也听到有不少脚步声朝这边走来,脚步急匆匆,只怕有事发生。 “别出声。”段奕低声说道,同时飞快的点了她的哑穴,将她一把扔到了床上,又将她的鞋子脱下塞到了床底。 然后,他飞快的脱了自己的外衫与鞋子,云曦看着他动作利索胳膊丝毫没有疼痛的样子,恼恨得要跳起来。 段奕伸手在云曦的身上拍了拍,她便动不了了,他将她往床里面一推,扯过大被子将她兜头盖住,二人并排睡在床上。 段奕又犯抽了?云曦大气也不敢出,实际上她也动不了,段奕点了她的穴,她的身子此时僵硬得如一根木头。 但她心中正燃烧着熊熊大火。段无耻的手放哪里了?居然放在她的胸口上! 她简直要疯了,她压根就不该跟着青裳来,说什么段奕的胳膊彻底无用了,人也不行了,段奕这是在肆意践踏她的同情心。 他哪里不行了?比她还精神呢,手劲也大,随手一扔,就将她扔床上了。 云曦正在暗暗发火的当头,外面那群人已走到了段奕的卧房前。 “将门打开。”一个妇人妖妖娆娆的声音传来,听起来腻歪的声音里还带有几分凌厉。 这声音……云曦的眼神一缩,声音有些耳熟,在哪里听过呢? 卧房外间,周嬷嬷朝来人屈膝一礼,“回禀贵妃娘娘,王爷的胳膊受了伤,大夫嘱咐他要多休息,此刻想必已是睡下了。” 一身普通妇人装的顾贵妃眸光一冷傲然看着周嬷嬷,“他睡他的,本宫看看他便走,你敢阻拦?” 她的话一落,两个宫女一左一右的抽出刀来抵在周嬷嬷的面前。 “奴婢不敢。”周嬷嬷低下头退步让开,上前一步将门上的锁打开了。 “守在门口!”顾贵妃对身边之人说道,只身一人迈步走进了段奕的卧房。 周嬷嬷不时的往屋里瞅,怎么这顾贵妃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在曦小姐来时,她也来了?要是撞见了,可就…… 她暗暗的叹息一声。 跟随顾贵妃来的其中一人对周嬷嬷说道,“时辰不早了呢,嬷嬷要是觉得累着,咱们可以替你当一晚上的差,来服侍贵妃娘娘与奕亲王爷。” 周嬷嬷的脸色马上一冷,什么叫服侍他们?顾贵妃就是顾贵妃,她家王爷就是王爷,两人绝对不能混为一谈。 一个是皇上的妃子,一个是皇上的弟弟,这算什么! 周嬷嬷想发作,奈何她的身份卑微,再说王爷都没发话呢,她一个下人还能说什么?走开更是不甘心,她是这府里的主事嬷嬷,她的地盘她得守着! 虽然没法将这些人赶走,但看着还不行? 顾贵妃身边的嬷嬷想必是常期受过人的奉承的,对周嬷嬷的脸色视而不见,抬着下巴一脸的傲气。 里屋,顾贵妃走到床前,在段奕的床沿边上缓缓地坐下。 她两眼盈盈的望着段奕,轻叹了一声,“看看你,怎么就和非墨打起来了?我问他是为什么,他那嘴巴怎么也不肯说。要是在以前啊,他与你打过之后早说了原因了。” 段奕并未看她,而是垂下眼皮看着自己的鼻子,心思飞到了被子里。 床上被子宽大,云曦身子娇小,正好将她整个人都藏在里面,但是……她的手放在哪儿了?他的脸一黑,马上又一红,身子更是僵硬得不敢动弹。 ☆、076章 他的吻,她的沉 云曦并不知道她的手放在了一个男子身体最柔软最敏感的地方。 段奕将她塞到被子里时因为担心从被子外面看去,会有两处隆起而引起顾贵妃的怀疑,所以他在躺下后,又将云曦紧贴着自己搂在身子一侧,还将她的胳膊拉到自己的这边。 只是云曦好巧不巧的顺着段奕拉她的力度,胳膊搭在了他的腿上,手放在了两腿之间。 云曦的身子虽然被点了穴无法动弹,但手上的手指还是可以灵活伸展。 她缩在被子里,侧耳听着顾贵妃说话,那女人妖妖娆娆的声音让人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此时,她无意间发现手上正抓着什么东西,手指不自觉的紧紧的抓起以排解心中的紧张。 而段奕的身子则是猛然一僵。 正盯着段奕看的顾贵妃不由得心神一颤。面前男子的玉色容颜让她想起二十年前的那个人,初次见她时一样的带几分羞赧。 她失神的伸起一根手指就要挑起他的下巴,段奕一惊,低喝一声,“别动!” 话是对被中的云曦说的。这女人!她知不知道她抓了他哪里?段奕心中无比恼火着,却也不敢动,而他的手下也不自觉的用着力。 云曦更是怒了,她身子不能动,只有将怒气全撒在手上。如此,两人在被子里无声的斗法。 而外面的顾贵妃,手指伸到段奕的面前半寸处时,停下了,神思回到这里,她眼波一转柔媚一笑,“好,你呀,还是这般脾气,总是不喜欢我靠近你。唉,我也是心疼你,这么多年了,你怎么不明白我的心?” 段奕眼眸低垂没理她。 顾贵妃又道,“非墨那混小子,下手总是不知个轻重,你放心,我看到他会帮你狠狠地教训他的。” 语气里有着说不尽的爱怜与宠溺。 云曦的神色一凝,这个顾贵妃当真奇怪,晚上竟然会到一个亲王的府邸来,还是进的人家的卧房,而且说话的语气让人费解。 无论顾贵妃说什么,段奕始终不抬头,也不说话,他眼观鼻,鼻观心,心观……被子里的谢云曦。 这个蠢女人,她知不知道她手指乱动已将他的火点燃?将他烧着了也会蔓延到她? 而云曦的神思却是一直注意着顾贵妃的声音,浑然不觉段奕的身体已全身发烫起来。 顾贵妃见段奕的神色淡淡,却也不恼,她站起身开始环顾房间。 突然,她一眼瞟见桌上有两只茶杯,眼神攸地一冷,伸手抚着杯身笑道,“两只茶杯?还是温的,有客人来访吗?我记得,你从不与人在屋里饮茶饮酒。” 段奕立刻抬眸,淡淡说道,“奕觉得漫漫长夜无聊,一向都是备着两只茶杯,自己与影子对饮,要不是五年前……” 他没往下说了,弧形眼睫低垂,掩住了眸中的神色。 “五年前……”顾贵妃的神色暗了一暗,涩然笑道,“你还记得那个人?他为你挡了一刀而死,你这样记着他……你今天之所以这样,是不是因为他?还是怪我没有将他救下来?他不过是你的一个护卫!护卫死了还可以培养一个护卫起来,你值得这样吗?” 段奕没说话。顾贵妃忽然转身,抿了抿唇,“我明日让御医来给你瞧瞧身子。” “不劳娘娘费心,奕已看过了大夫,身子无碍。” “我有名字,段奕!”顾贵妃的声音软下来,“这里又没有外人,你可以不按朝中那套规矩……” “这不合礼数,你是我皇兄的妃子。我与皇上都是先皇的儿子。” 段奕的神色冷得如外面的月光。 顾贵妃涩然的笑了笑,“你歇着吧。”她没有回头,大步出了段矣的卧房,一众人见她出来立刻让出一条道来。 周嬷嬷一直守在外间,见顾贵妃出来,且脸色铁青着不好看,她心中长出了一口气,让在一边给她送行。“恭送贵妃娘娘。” “回宫!” “是,娘娘。” 宫女嬷嬷们立刻尾随着顾贵妃朝府门处走去。 待这些人出了府,周嬷嬷忙命人将府门关死,又熄了所有的灯,这才飞快的朝段奕的卧房处跑去。 第53节 顾贵妃站在奕亲王府前的台阶下,眼神凌厉。 大嬷嬷兰姑指挥着轿夫将轿子抬过来,“娘娘,二更天了,天晚夜寒,您上暖轿吧。” 二人抬的青布小轿,普通得再不能普通,兰姑挑起轿帘,顾贵妃冷着脸弯腰坐进去。一行人急匆匆往皇宫方向走。 走了一段路,轿里的人突然喝道,“停轿!” 轿子停下,有风将轿子一侧的窗帘吹起,月光照进轿内美艳妇人的脸上,只是那妇人眼中溢着杀气,那原本惊艳的脸变得甚为狞狰,将那美艳生生减去了六七分。 “娘娘。”兰姑上前一步应道。 顾贵妃厉声问道,“你确实查清了有女人进了段奕的府中?” 兰姑低头回道,“娘娘,千真万确啊,一更天时到的府里,是个紫衣裙的小姑娘,坐着奕亲王新造的马车来的,赶车的还是奕亲王的一个贴身随从,名叫青二。” “可是怎么会没有看到人?本宫在他卧房里找了一圈都没有发现异常!”顾贵妃的眼中满是杀气,“他居然将一个女子带到府里来了!还藏得好好的!好得很,好……,或者,这么多年来他是在演戏给本宫看?所谓的不喜近女子身全是在骗本宫?他府里的男宠全是晃子?” “娘娘,要不……奴婢再暗中多派些人监视奕亲王?”兰姑谨慎着上前一步小声说道。 顾贵妃的手紧紧的抓着轿杆,突然,力道太大咔嚓了一声。 兰姑的心不禁扑通一跳。 顾贵妃扯唇冷笑,眼睛瞥向兰姑方向,“监视他?你派出去的人有多少回来的?本宫前脚一走,你后脚派人监视他,倘若被他发现,以段奕的狡猾他会不知道这是本宫的手笔?做事但凡用点脑子别只冲动!段奕已不是五年前的那个毛头小子了,他现在的行踪本宫亲自追踪也未必能查到踪迹。” 兰姑忙问,“娘娘,哪咱们下一步该怎样做?” 顾贵妃忽而勾唇一笑,“就算有女子进了府里又怎样?她总得出府,要下手的话最好不要在段奕的府前动手,找个人少的地方,做得干净不留痕迹。” 兰姑眼睛一亮,“是,娘娘。奴婢这就吩咐下去。” 段奕等到听不到顾贵妃的脚步声后,翻了个身将云曦的双手钳住举过头顶,将她整个人压在自己身下,俯身盯着她的眼,急促的呼吸着。 云曦的心“咚”的一跳,她已不知脸红抑或是脸黑脸白,她直直的盯着他的眼,时刻注意着他下一步要做什么,因为——她再怎么不懂男女之事也明白段奕这个姿势对她来说非常危险。 而更危险的是地方,他的地盘,他的床上。 她还在他的身下! 脸上时不时能感受到段奕呼出的热气,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剧烈的心跳。 段奕的表情异样,两眼盯着她目光灼灼。 此刻的他,说不清道不明的让她有些害怕起来。她的心也跟着扑通扑通的狂跳起来。 段奕的脸在她的眼前慢慢的放大,直到整个占据了她的视线,温热的唇覆在了她的唇上,男子清冽的青荇气息将她整个人笼罩起来。 他的吻,不再是第一次的做戏轻轻的覆盖,和第二次的蜻蜓点水,而是在深入,仿若要深入她灵魂里的无休止的在深入。 云曦迅即呆若木鸡,整个人如掉进了火炉里,目光发直,身子更是软成一堆泥,又仿若飘在海上,浮浮沉沉全由他在主宰。 他呼吸急促着,手指与她的手指十指交缠。两人的齿贝在轻轻的碰击着。开始,他只是生涩的毫无章法的碾压,不出片刻便知道了怎样探入能找到自己想要的那片桃花源。 辗转,索要,探入…… 不知什么时候,云曦发现自己的胳膊竟然能动了。 她一句话也不说的猛然推开段奕,从床上跳下来飞快的朝外面跑去。 蹲在外间听墙角的周嬷嬷吓得跌倒在地,待反应过来时,云曦已跑出去老远。 一路狂奔,脚上没有穿鞋子的她顾不上脚指头踢到了石子而流出血来的狂奔,心中的慌乱掩盖了脚趾上的疼痛。 她说不清刚才的感觉,她只是想逃,她不是个正常人,她是个妖怪,是个死过一次灵魂占据着别人身体又重生了的怪物。 她孤零零一人活在世上,她不知谁好谁坏,她的世界里只剩下对她有用与无用之人。有用的她拉拢,无用的舍弃,害她的人必定要除! 段奕在她身边莫名的出现,顾贵妃对他的奇怪的态度,让她不敢百分百的信任。 前世南宫辰的决然抛弃,让她不敢再相信任何男子。 她一口气跑到府门处,门已落栓,两个守门的小厮见她表情怪异忙走来问道,“曦小姐有什么要帮忙的?” “开门!”云曦怒喝一声。 小厮犹豫着摸了摸头。 云曦眼神凌厉,拔下头上的发钗对着自己的脖子,“不想让人怀疑你们杀了我就马上开门!” 小厮眨了眨眼,这曦小姐怎么发火了? “快点!”云曦手中的发钗已将脖子刺出了一条血痕。 两个小厮的腿一哆嗦,“……是,这就为您开门。” …… 周嬷嬷坐在地上挠了挠头,没听见屋里有吵架的声音啊,怎么曦小姐就气冲冲的跑走了? 她从地上爬起来走进段奕的卧房,见段奕只穿着一身中衣正坐在床边发怔,头发还有些凌乱。 她眼睛一亮,走过去轻轻喊了一声,“王爷……” 段奕没反应,两只眼睛盯着自己的手。 这是出什么事了?“王爷,您同曦小姐吵架了?”周嬷嬷的音量拔高了一些。 段奕抬起头,对上周嬷嬷一双好奇宝宝的眼睛,他耳根一红,“她是……,让她静一会儿吧。”他是不是太心急了? “这样啊,奴婢就放心了。”周嬷嬷长出一口气,肉包子一样的脸上只见牙不见眼,心中更是乌云一散只见满天都是星斗,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刚才她家还是处子身的王爷,脸……有些红哦?是不是发生了点什么呢? 很想问,可又不敢,真是憋死人了。 周嬷嬷开始在心中盘算着,明天一早就开始行动,要将王府的花园翻新一下,等到开了春再多多种一些花儿,将来曦小姐也可以像其他贵门夫人那样,请些贵妇小姐们来赏赏花啊,喝喝茶啊,品品诗啊…… 她仿佛看到了王府里还多了许多小人儿,甚至考虑起找几个奶妈…… 谁知身后段奕凌厉的声音传来,“是谁的主意将曦小姐带来的?” 她吓了一大跳赶紧转过身来,只见段奕的脸上满是寒霜,一颗心更是咯噔了一下,这又是出什么事了?难道不是她想像中的那样? 周嬷嬷眨了眨眼,小心说道,“王爷,奴婢觉得,曦小姐人不错……况且,您是因救她而受的伤,她理应来看您啊。” 段奕却是冷喝,“青裳将她带来的对不对?青二赶的马车?马上去找这二人,让他们蹲马步到天亮!还有,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要随意将曦小姐带进府里来。” “是,王爷。” 周嬷嬷的心都要碎了,转身正要出去,又听段奕说道,“她刚才跑出去想必是躲在府里什么地方了,去找找她,再收拾一间客房出来让她歇息,明早送她回去吧。” 他的口气缓和了一些,似乎还有些无奈。 “……是。” 周嬷嬷叹了口气走出了段奕的卧房,正要派人去寻云曦,就见守门的小厮哭丧着脸跑过来,“嬷嬷,不好了,曦小姐刚才跑出去了。” ☆、077章 送上门来吃 周嬷嬷吓得不轻,此时二更天都过了,她一个女孩儿家孤身一人跑出去,要是遇到坏人了那可怎么办?偏偏青裳也回了谢府。 “朱二,你们怎么不拦着啊!”周嬷嬷急得将脚一跺,飞快的朝府门处跑去。 “嬷嬷,朱一跟在后面追去了。”朱二哭丧着脸跟在她身后跑,“她拿着发钗抵着自己的脖子,都扎出血来了,奴才不敢不开门啊。” 两人就在卧房前边走边说话,段奕是一字一句的听在耳内,他腾的站起身来,只穿了双鞋子从屋里奔出来,跃过周嬷嬷与朱二,飞快的朝府门处跑去。 “王爷,您衣衫还没有穿呢!”周嬷嬷急得跟在身后跑,跑了两步又折回段奕的卧房里拿衣衫,寒冬半夜只穿着中衣出来,王爷这是不要命了吗?还有那胳膊还伤着呢! 这都是什么事啊! 周嬷嬷叹息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肥胖的身子竟跑得比朱二还快了。 段奕追出府门时,宽阔的府前大街上空无一人,他心头一惊,也顾不上去喝骂守门的小厮了,又飞快的折回府里牵出马匹,骑马在街道上寻找起来。 这么晚了,一个女子单独跑出去,会有多危险?府里的人看来都胆子肥了,擅自接进来擅自放出去,随意的替他做决定? 街市宽阔,为什么一直看不到她的人影? 段奕策马狂追,一连寻了几条街道,越找越心慌,却又不敢高呼她的名字,因为担心顾贵妃还没有走远而引起注意。 他从靴子中摸出一枚流光弹弹到天上,一桩香的时间后,青衣青裳与青一青二四人齐齐聚在他的面前。 四人互看了一眼后纷纷在腹诽,半夜三更的将他们四人一齐召出来,这可是头一回。 难道出了什么大事? 又看到段奕一身中衣打扮,头发凌乱,两眼血红,心头均是一震,一向注意外表整洁的王爷怎么是这副模样?被打劫了?还是被曦小姐……,青裳与青二两眼放光,啊,曦小姐威武。 “王爷,出了何事?”青裳还是走上前问道,脸上带着很想知道八卦的表情。 “青裳,曦小姐不见了,如果她出了意外,你自请离开青山酷司。”段奕目光森冷的看着青裳,“将她扔在府里,你却独自一人跑掉了,你这是严重的失职!” “主子,我……属下知罪。”曦小姐不见了?青裳心中一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她后悔得不行,这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段奕此时恨不得一刀将面前几人给劈了。 青一拉着段奕的马缰绳,“主子,您的胳膊还受着伤呢,不能拿缰绳啊,您先回府,属下们自会将曦小姐找回来。” 段奕继续说道,“分头去找,哪怕是将整个京城翻过来,也要找到她。青一,你派几人跟着贵妃的人!” “是!”青一翻身上马,率先朝一条街道奔去。 青裳也从地上爬起来,翻身上马也很快的消失在夜色里,青衣与青二互看了一眼,也各往另一处方向而去。 段奕手中马鞭子一扬直奔悦客酒楼。她单独一人跑掉,除了从悦客酒楼的地道跑回去,就找不到更快的方法。 只是,他的估算还是错了,悦客酒楼的地道口布满灰尘,显然,她并没有从这里回去。 他的心在一点点的往下沉…… 顾贵妃深夜造访,透着奇怪,难道云曦的失踪与她有关? 他现在无比后悔他的冲动,可是……她为什么要跑掉? 如果她出了事,他会…… ……不,她不会出事的。 …… 云曦出了段奕的王府,凭着记忆一路朝悦客酒楼走去,好在晚上虽然寒冷,但天气晴好月色很亮,街道的路况看得很是分明。 身后那奕亲王府的一个小厮一路追着她跑,她往暗处一藏,躲过了那个小厮,然后飞快的朝一处巷子里跑去。 第54节 这里是条近道,车马无法经过,只可以并排走两个人,但可以少走两里路到悦客酒楼,到了酒楼就可以顺着地道回谢府了。 走出了窄小的巷子,已完完全全的看不到段奕的府邸了。 但这时,云曦却突然发现有人在跟踪她,八个人,脚步轻且快,有四个人在前,离她不足十丈远,另外的四个人离她有三十丈远。 这八个人的脚步声都很陌生,不是青衣青一他们。 而且,她走得快,那些人也快,她慢,那几人也都慢下来。 如果是普通的劫财劫色,早就扑上来了,但这些人却只是静静的跟着。 云曦没有慌乱,而是扯唇一笑,她只是谢府一个不得宠的平妻的女儿,什么时候这么受人待见了?居然有八个人在跟踪她?,而且还都是高手! 只是奇怪的是,这些人为什么没有对她立刻下手,而只是单单的跟着? 走了一会儿,她又明白了,这个地方,后面离段奕的府邸不远,只隔着一条窄窄的小巷。倘若杀她时闹出动静,会惊动奕亲王府的人。而前面几十丈远的地方又是一条夜市街,街上行人来来往往。 原来是要杀她又怕引起人的怀疑,在找更合适的地方呢。 云曦平复了下心情,提起裙摆飞快的朝那条夜市街跑去。街市两旁酒楼茶馆林立。 现在的大梁京城,没有战事,朝中的政局还算稳定,百姓们娱乐生活丰富多彩,二更天也还不算太晚,看看街市上三三两两的行人便可知道。 她在行人中穿梭,想着办法将身后跟踪之人甩掉。 不知是不是等不及了,离他最近的四个人加快了脚下的步子,云曦心头一惊,飞快的朝一家最近的铺子跑去。 只听那四人中的一人说道,“那丫头进了前面的吉庆药房了,咱们得快点行动,有四个人一直盯着咱们,要是事情办砸了,如何像圣姑交待?” 圣姑?这又是什么人?可她的记忆中,夏玉言只是个本分的村姑,谢云曦更是连府门都不出,怎么会招惹上什么圣姑? 云曦来不及多想,一口气跑进了药房里,晚上来药房的人并不多,她真后悔死了,跑到这里来藏无所藏的,不是自动送入虎口吗? 她慌不择路的向药房的偏院跑,那四个人也同尾巴一样越跟越紧,云曦正在焦急时,发现这药房的偏院还有后门,她推开门,门外不是她想像中的直通某处的大道,而是一处宽敞的院子,院子四周是房子。 云曦这时后背一阵发凉——她进了一个死胡同! 而身后的脚步却是越来越近,近到只隔着一座门了,她咬了咬牙,飞快的钻入了旁边停着的一辆轿子里。轿帘子刚放下,那四人也推门来到了后院。 有三人的脚步散开了,想必是到周围去寻找她了,而有一人却悄悄地走近了轿子。 恐怖渐渐的向她笼罩下来,云曦前所未有的出现了恐慌,她双手抓着轿杆大气也不敢出。 一柄明晃晃的刀从轿帘子缝隙里伸进来,一寸,两寸,她会死在这里吗? 她要是今晚死了,段奕!他便是个罪魁祸首!他干嘛要惹上她! “谁在那儿?”突然,有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传来,那原本伸入轿中的刀很快的收了回去,接着脚步声也很快的消失远去,一二三四,四个人先后飞快的离开了,而最后跟着的四个人也来到这里,蛰伏在药房的屋顶上。 “阮七,到药房外面去看看,是什么人来了这里。” “是公子。” 那阮七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伸手来扶那年轻公子,“公子,您的腿还不方便行走呢,让属下先扶您坐到轿子里吧。” 那人却道,“不用,快去外面去看看。” “是!” 被叫做阮七的人快步离开了。云曦有种想撞墙的冲动,有句话就是用来说她的,“才出狼窝,又入虎穴。” 外面这年轻公子不是别人,正是那日扯开她胸衣的顾非墨。老天这是在厚待她吗?是吗是吗? 轿子外的顾非墨眸光微缩的看着轿内,突然,他腰间长剑朝轿内飞快的刺去,云曦肩头上的衣衫被长剑钉在了轿杆上。 顾非墨你个混蛋!她恼怒得心中咒骂一句。 那长剑将她肩头上的衣衫钉得死死的,她拔都拔不动,身子更是不敢动,否则衣衫又得扯破。 云曦拔下头上的白玉钗,紧紧的捏在手里,打算顾非墨进来对她不轨的话,她就一发钗宰了他。 因为刚才跑得慌乱,云曦的发髻早已快要散掉,发钗取下时,一头如瀑的乌发披散下来,只是她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清白名声性命,现在对她来说,都很重要。 顾非墨伸手挑起帘子,手里的一只夜明珠刚刚举起,轿内的一人便伸着胳膊朝他刺来。 他扯唇一笑:“花拳绣腿小儿科!”,然后伸手一捞,云曦的发钗被他夺了过去。同时身子向前一扑,单手钳住了她的一只手腕,另一只手腕被他的身体压住。 一晚上被两人男人非礼,云曦觉得她不要活算了,抬起脚来就踢向顾非墨,顾非墨动作更快,膝盖一弯压着她的两条腿,云曦彻底动不了了。 “你是谁?为什么藏到我的轿子里?”顾非墨拔掉长剑扔在一边低声喝问,同时将手中的夜明珠举到云曦的面前仔细的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 旋即,他眉梢一扬笑起来,夜明珠的光晕下,女子唇角的一颗黑痣是那么的显眼,长长的扇形眼睫毛扑闪扑闪着也难以掩饰她眸中的狡黠与狠戾。 顾非墨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抚向她唇角的黑痣。 “你知道什么叫送上门来让某吃吗?”他笑了笑,露一口森森白牙,“说的便是你!” 面前的顾非墨,眉眼里都藏着兴奋,那一口白牙在夜明珠的光晕下,泛着幽幽的浅蓝色光泽,透着渗人的杀气,活脱脱一副大灰狼抓到小白兔时的得瑟表情。 云曦的心惊到嗓子眼,从头发到脚底的汗毛无一一处不是在冒着冷汗。 她一动不敢动,诚如他说的,她是主动送上门来的,还是进了一个逃无可逃的笼子。 她欲哭无泪,早知道今天会变成这样,在她出门时就应该看看黄历,在她谢云曦的黄历上一定写着“远离桃花”字样。 顾非墨的这副表情,这是看出那日乔装的“言立”便是她了吧? 他那天可是撕开了她脸上的半边人皮面具。但是,她此时是一身女儿装,在没有当场抓住的情况下,打死她她也不会承认。 “顾公子。” 轿子外突然有人喊道。 顾非墨的眼神朝轿外瞟了瞟,懒洋洋的问道,“许大夫可是现在要为本公子治伤了?” 那人带着哭腔说道,“实在是对不住啊,顾公子,小人家里出了急事,不能给公子治腿伤了。” 顾非墨脸色立刻一冷,“急事?再大的急事还大得过本公子的腿去?少废话了,速速安排起来给本公子治腿伤。” “不行啊,真的没有时间啊,顾公子,你就大人大量的放过小人吧,小人的老婆跟着小人的管家出门快一天了都没有出来,刚才家中老仆又说小人的儿子也不见了,小人要是现在不回去,不光会丢了儿子,连老婆也会被拐跑啊,求顾公子开恩放了小人吧。” 那许大夫跪在地上咚咚咚地磕着头,哭得泪流满面。 顾非墨斜睨着眼看向轿外,狠狠的磨着牙,鼻中更是重重的呼着气。这已是他找的第三十八个大夫了,他白天来找时,大夫们一见到他都吓得赶紧跑,个个找理由。 他只好晚上来,明明刚才这许大夫正姿态闲适的坐着打瞌睡,怎么他一来求医家中就出了急事了? 呵呵,真是见鬼了啊,从他被段奕打伤后,城中的大夫们就个个诡异。好像他是豺狼虎豹,连宫中的御医们也是一个样,同一个说辞——没时间,家中出事了。 云曦偷偷看着顾非墨恨不得吃人的模样,她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她敢打赌,顾非墨一定将她与段奕想像成骨头在牙中咬着。那日段奕发现胳膊受了伤后,就吩咐青一断了顾非墨的求医路。 她只觉得头顶一片昏暗,害他腿不能走的,她可是原凶啊,啊啊啊—— “哭什么哭,本公子还没死呢,滚!”顾非墨一声怒吼,许大夫却没被吓着,而是如得了圣恩一般欢天喜地的跑掉了。 顾非墨重重的哼了一声后,冷着脸转过身来看着云曦,云曦大气也不敢出,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他眉梢扬了扬,樱色薄唇微勾, 似笑非笑的说道,“本公子觉得也不是很吃亏,你说呢?” ☆、078章 顾贵妃 她的白玉发钗被顾非墨捏在手里,手指晃动着在她脸上上下地比划着,扯着唇冷笑,云曦表情默然——装傻。 她一脸无辜的说道,“小女子不知公子您说的是什么意思,小女子以为这轿子是出租的,就坐了上来,既然是公子的,就不夺人所好了,小女子这就下去。” 只是云曦的身子才动了一下,顾非墨伸手便朝她脖子上一劈,云曦眼皮一翻身子歪了歪,晕过去了。 真是个狡猾的丫头,不治治她难解心头之恨。 顾非墨嘿嘿嘿的冷笑一声,“到了爷的碗里还有跑掉的理?段奕那厮敢断了爷的求医路,还坑过爷的银子,爷要一一讨回来。哼!他宝贝的东西,爷就偏要抢!让他干着急!” 他仿佛看到了段奕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在转,顿时心情大好。随从阮七在药房外转了一圈回到轿子旁,“公子……” “讲!”顾非墨歪坐在轿内,把玩着手里的白玉簪。 阮七看着轿子有些犹豫,没往下说,好像刚才来时,这轿子里有人。 顾非墨瞥了一眼昏过去毫无知觉的云曦说道,“但说无防,那是些什么人?” “公子。”阮七上前一步,小声说道,“看身手,那四人像是娘娘的人,想必是追什么人来到这里,但见到公子在又马上离开了。” 如今被尊称娘娘的人只有他的长姐顾贵妃,皇后只是个摆设,想做什么还得向贵妃请示,陈淑妃又是个疯子,宫里虽然有三个女人,其实只有她长姐独宠后宫。 长姐之所以近二十年在后宫屹立不倒,一方面凭借她的聪慧与姿色外,更重要的是一只顾家给她的暗卫。 而她怎么会派了四个人来追这个小女人?难道这小女人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顾非墨的眼眸抹上一层暗色,俊美的容颜瞬即变得冷清,“知道了,先回府。” “是。”阮七唤来抬轿之人,顾非墨带着云曦往顾府方向而去。 一直潜伏在屋顶上的四个蒙面人见那轿子远去后,也紧紧的尾随跟上。 …… 顾贵妃的轿子并没有回到皇宫,而是等在一条巷子里,那四个一路尾随着云曦的杀手眼见着刺杀不成,只得回来复命。 只是还没有走到顾贵妃的轿子前,段奕斜刺刺的杀过来,手中长鞭子一卷,将一个蒙面刺客卷下马来。 他冷笑说道,“本王的王府前后三条街都是本王的地盘,尔等宵小竟敢在本王的府门前行刺!是不是活够了?” 段奕手中一用力,那蒙面人眼皮一翻,脖子已经被勒断,顷刻就一命呜呼了。 其他三人一怔,然后一齐围上了段奕。 只是段奕杀红了眼,几乎是拼了全力的在博杀,三个杀手使出浑身解数还是倒在了段奕的马前。 隐在暗处的顾贵妃恼怒地抓着轿杆,“他受了伤竟然还同人厮杀?难道就这么维护那个女人?兰姑!既然他这样维护,再多派些人去,一定要找到那女人,见到便杀!” 兰姑应道:“是!”看着杀手们全倒在地上,段奕的心中仍是一片恐慌,他以为将这京城尽数的掌于股中,谁知找一人还是渺茫。 茫茫夜色里,她微如一粒尘,是他的疏忽才让她从指间滑落。 看着段奕的身影消失,顾贵妃的眸中早已满是杀气,轿杆上也被顾贵妃生生抓出几条痕迹来,她森森冷笑,“是谁看见那女子进的奕亲王府?给本宫说说她的模样。” 一个侍女上前说道,“娘娘,是奴婢最先看到的,那女子一身的气度不凡,八成是富家小姐。着一身浅紫衣裙,大约十五岁左右,头发极黑,鹅蛋脸,皮肤很白,一双眼睛很大很有灵气特别漂亮,身材娇小,走路轻盈像仙子一样……” 侍女低着头一边回忆着一边认真的说着,冷不防从轿子里飞出一只珍珠扣子弹到她的脑门上,她一下子栽倒在地。 想必力度太大,侍女的额头上生生被弹出血来。 第55节 轿内的顾贵妃冷笑一声,“本宫要你说她的模样,有说叫你夸她吗?” 那侍女吓得赶紧跪下了,兰姑狠狠的甩去一个巴掌,“蠢货,说重点,说特别的!好辨认的!” 侍女顾不上抹额上的血渍,战战兢兢地回道,“有的,有的,她的左下唇角有颗小黑痣,奕亲王府的仆人将灯笼举到她的面前时,奴婢看得一清二楚。” 紫衣裙?小黑痣?十五岁左右?白皮肤?顾贵妃忽然笑了,“兰姑,咱们现在去顾府,由太师夫人出面请京中各家的夫人小姐们来府里观梅花园。” 兰姑眼睛一亮,“娘娘这招绝妙,来的人一眼可查出来,没来的,也可以向那些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们打听出来。再说了,小公子风姿绰绰还没有定亲呢,那些夫人小姐们哪个不是盯着他的?只怕全都会来。” 顾贵妃笑了笑,“只要她一出现,本宫便会让她从这世上消失。现在,轿子回头,马上去顾府。” “是,娘娘。”兰姑手一挥,轿夫与一众侍女转向朝顾府走去。 行了一段路,顾贵妃又道,“兰姑,给宫里那个老太婆的药量加大一倍,本宫倒要看看段奕还敢不敢再嚣张。” 兰姑犹豫了一下,说道,“娘娘,加大药量会不会要了她的命?她可是一直想死啊。” “死不了的,本宫心里有数。他儿子一日不答应本宫,本宫就让她求生无路求死无门!” “是,娘娘。”兰姑从怀里取出一粒药丸,叫出一个侍女,那侍女得了药后,朝皇宫方向飞奔而去。 不多时,顾贵妃的轿子到了顾府。 贵妃驾到,哪怕此时已到三更天,顾府里男女老幼还是齐齐穿戴一新的出来相迎。 顾家两房,大房的当家老爷是当朝太师,二房只是个商人。但不管是二房还是大房,对顾贵妃都是满心眼里感激着。 因为,二十年前的顾太师可只是一个小小的翰林编修,家势普通,没有顾贵妃便没有如今钟鼎食家的顾府。 他也绝对不可能爬得这么快,更不会有如今顾家产业遍布大半个梁国的繁华。 顾家大小姐顾凤,十三岁嫁给还是醇王的当今天子元武帝,凭着聪慧与美貌,三年后升为侧妃,并协助元武帝培养势力,又两年后,在先皇驾崩后,削清宿敌,抢在几个亲王前一举登基。 在后宫中盛宠不衰。更在五年前,皇上将凤印赐下,让顾贵妃替皇后执掌起中宫,而去年开始,皇上病重,又授命她垂帘听政。 后宫中的女人们除了皇后生了一位公主外,唯一的皇子便是顾贵妃所出。再加上皇上一直病重,皇子又只有两岁,今后皇上一旦归天,掌天下大权的便是这位顾贵妃了。 她手腕铁血,心思缜密,雷厉风行,行事风格丝毫不亚于一个男子。 皇上病重,皇子年幼,将来的二十年可都是这位贵妃娘娘的天下了。 顾家人哪里还敢怠慢? 年近七十的顾太师与夫人已率全家老少在府门前等候着了。 顾贵妃下了轿,将顾太师与顾夫人一手一个搀扶起来,微笑说道,“女儿深夜回娘家本来就是叨扰二老休息了,怎么还劳你们天晚夜寒的亲自出府相迎?” 顾太师颤巍巍的道,“贵妃此言差矣,您身份尊贵,理当由臣来亲自相迎。”说着,又回过头拿眼在人群中寻找,“非墨,快上前扶着贵妃娘娘。” 他叫了好几声也没人回答。 顾非墨的随从阮七犹豫着还是上前回道,“太师,少公子的腿一直伤着呢,正躺在床上。” 顾贵妃笑着说道,“腿伤没好,那就不用叫他了。父亲,您也回房里先歇息着吧,我想同母亲说说话。” 顾夫人眼眶一热,掏出帕子拭了拭泪水。 她这女儿,头几年被皇后管着时,还是时常回府里,五年前执掌了凤印都垂帘听政了,竟到此时才回一次府。 女儿管着后宫管着前朝,有许多棘手的事走不开,做为母亲能理解她的难处,但是太师是她的亲生父亲,她怎么在太师病得快要去的时候也不回来看看一下? 此时突然回来,竟让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了。 她走过来挽起顾贵妃的胳膊,强笑说道,“娘娘,请随老身这边走。” 打发了众人接着回去休息,顾贵妃与顾夫人坐在府里后院最大的荣华堂里开始闲话。 “母亲,女儿来得匆忙,没有备上礼物,来日一定补上。”因为不是主院,顾贵妃离了坐走到下首给顾夫人拜了一拜。 吓得顾夫人赶紧离位上前扶着她,“女儿啊,你可是贵妃,怎可以行这样的大礼?” 顾贵妃还是执意的行着大礼,顾夫人一阵惊诧中,已被顾贵妃扶着坐好,“这里又没有外人,母亲还是直接喊女儿的名字凤儿好了。” 顾贵妃温和笑道,“其实女儿来,是有件事求母亲帮忙的。” 顾夫人拉着她的手,“娘娘,顾家是娘娘一手扶持起来的,娘娘有什么事竟管开口。” 顾贵妃转眸一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咱府里不是有一片梅林吗?是想让您写一些贴子明日一早让人发往京中各府邸。请各府的夫人小姐们后日前来赴宴赏梅。” 顾夫人闻言后惊愕的看着她,半晌才点了点头,“好……好的,今晚上我就让管家连夜写出来,明天一大早就发出去。” 又说了一会儿话后,顾贵妃说想在府里歇着,过两日再回。 看着女儿五年来的头一次回娘家,已是一头白发的顾夫人一会儿心酸一会儿欣喜,忙着指挥人收拾屋子,安排女儿一行人住下。 一切安排好后,已是近四更天了。 老年人本来就睡意少,大半夜的被顾贵妃一行人折腾后,更是没了睡意。 顾太师披着衣衫坐在床头看书。 顾夫人将丫头打发走后,将门关死,这才拉着顾太师悄悄的问道,“老爷,您有没有觉得咱们的女儿像是变了个人?这说话的口气,怎么跟皇上一样带着威严啊,她看着我时,我浑身都不自在了。以前来府里时,她一见到我可是直扑到我的怀里搂着我哭的,可是现在却客客气气的,我都不敢看她的眼睛了。” 顾太师打了个哈欠,将手中的书合上了丢在床边的小柜子上。 “瞎想想什么呢?那是咱们的宝贝女儿,她现在啊,可是在垂帘听政!朝中的大小事都是她管着呢,每天面对众大臣,不威严点,怎么能服众?再说了,你映像中她回娘家扑到你怀里哭的情景,那可是她刚出嫁的那几年,年纪又小,又只是个王府侍妾,日子过得艰难,才会委屈着哭,现在她是谁?一言九鼎,谁敢不从?” “是这样吗?”顾夫人歪着头想了想,“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啊,我记得她出嫁的前一天,就曾千叮万嘱的吩咐着我,不准任何外人踏进府里的梅园半步,今天怎么还让我广发贴子请外府的夫人小姐们来赏梅?老爷不觉得奇怪吗?” 顾太师将身上披着的衣衫扔到顾夫人的怀里,白了她一眼,“许是你记错吧?她进宫那会儿可是二十年前啊。你还记得?我昨天让你盯着非墨,看他同什么人在来往,你都没有记住还记得清二十年前的一件小事?老婆子你就别瞎想了,睡觉睡觉,天都快亮了。” 顾夫人又想了一会儿,想不出为什么,索性不想了,明早还要安排着送贴子的事,便熄了灯睡下了。 …… 顾家梅园里,有两个身影在林中穿梭,一柱香的时间后,那二人又跃过花墙落在顾贵妃休息的园子里,轻手将门敲了敲,屋中的门开了,两人身子一闪进了屋内。 “兰姑,事情可办好了?”顾贵妃闭着睡躺在美人榻上。两个侍女正给她揉着肩头。 其中一个婆子上前一步回话,“娘娘,按着您的吩咐全安排好了,后天,只要那小丫头出现,定要她万劫不复。” 顾贵妃睁开眼来,美眸一转,笑道,“很好。这世上敢抢本宫东西的人,前一个已在五年前死掉了,现在居然有个不怕死的黄毛丫头送上门跟本宫斗?真是可笑!” 又有一个侍女进来回话,身体哆嗦着匍匐在地上不敢抬头,“娘娘,太后不见了。” “什么?”顾贵妃猛的站起来,大怒着将一只茶碗砸到那个侍女的头上,“蠢货,你们是怎么看着的?要是没有这颗棋子,本宫拿什么来要挟段奕?” 兰姑喝退那个侍女,“还不快去找!”又转身安慰着顾贵妃,“娘娘,不是还有个紫衣小姑娘吗?段奕一样会惧怕娘娘的。” 顾贵妃眼冒戾色,“他一定是有察觉了,太后的失踪也八成是他干的,至于你说的紫衣小姑娘,现在在哪儿也不知道,难道本宫多年的心事功亏一篑?” ☆、079章 我带你回去 云曦迷迷糊糊醒来时,发现脖子后面好痛,她记得顾非墨曾用手在她脖子上面劈过一掌。 啊,顾非墨! 想起这人她惊得立刻睁开眼来,面前放大的一张脸让她惊恐得想撞墙。 虽然俊美绝伦,但对她来说,只是地狱里贴着人皮的无常鬼君。 那人似乎看出了她的心事,一手环胸一手托着下巴坐在她面前,得瑟的笑着说道,“你现在待的地方是本公子的墨园,这张床也是本公子侍女的床,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墨园的新侍女。还有,你绝对逃不出本公子的手掌心!” 顾非墨说着话时,还伸出手掌做了个五指收拢的动作。 云曦闻言噌的从床上跳起来,张了张口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很痒很难受,这顾非墨给她吃了什么东西了? 她心中更是惊骇,双手捂着脖子便剧烈的咳嗽起来,连眼泪都咳出来了。 顾非墨眉尖一皱,一脸嫌弃的说道,“咳嗽得真是难听,还有,本公子喜静讨厌杂音,你最好给我忍着不要咳嗽!” 忍着不要咳嗽?他还是不是人啊?想咳嗽哪里又忍得住?她心中气恼,张口想说话回驳几句,发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顾非墨这是对她使了什么暗招?她怎么会这么倒霉?跑路都能跑到仇人的手心里!老天还有没有人性啊! 顾非墨双手拢在袖子里施施然地转过身来,“本公子才不会像某些人那样下阴手,背后使坏。本公子只是点了你的哑穴,免得你呱噪不休吵得本公子睡不着,只是让你二十四个时辰说不了话而已。” 说着,他一瘸一拐的往房间外走,走到门边上时,又转过身来,看着眼珠子转来转去正想着如何逃走的云曦,笑着说道,“本公子的点穴手法可是独门绝技,什么王爷什么道长都解不开。所以,你要乖乖的呆在这里,否则,到了第二十四个时辰时没有得到本公子的亲手解穴,你可就终身变哑巴了。” 腹黑,腹黑中的极品! 云曦无语望天,天下没有比她更愚蠢更倒霉的人了吧。 顾非墨出去了一会儿又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叠衣衫,站在房门口扬手扔到她的怀里,“这是你的衣衫,隔壁有净房,将自己洗梳得干干净净再睡觉,别邋里邋遢的将本公子的床给弄脏了。” 云曦恨得磨牙,嫌弃她邋遢就将她赶走啊,她还不愿意呆在这里呢! 不过,她身上的确很脏,从白天陪赵玉娥出城到现在就没洗浴过,身上头发上灰扑扑的,并且,她的脚上还只穿着袜子没有穿鞋子。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一双脚发呆,她的鞋子被段奕脱下来扔到了他的床下面。 她那时心神慌乱的跑出来也没来得及拿出来。脚指头上不知什么时候碰破了,流出的血已与袜子结了一块痂,动一动钻心的疼。 正发怔时,有一双女子穿的便鞋扔到了她的面前,鞋子崭新,做工精美,上面各锈了两只栩栩如生生的蝴蝶。 云曦嘴角撇了撇,这顾非墨看着凶,居然还是个细心的人,知道找一双便鞋给她。 谁知顾非墨又道,“记得穿鞋子,顾府可不要不穿鞋子的粗弊野人!” 云曦脸一黑,刚夸了一句就原形毕露了。她朝顾非墨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也不知是几更天了,外面的月色惨惨淡淡,她听着声音仔细的留意着顾非墨的动静,发现他走到这间屋子的东边一间房里后,关了门,便没有什么声响传来,再接着,屋里的灯光也熄了。 云曦将手里的那抱衣衫往床上一扔,轻手轻脚的往外走。 这墨园也是奇怪,居然只有顾非墨一人没有其他的仆人,但也正好让她借机逃走。 她敢打赌,顾非墨之所以这样对她,将她困在这里做侍女,八成是在泄恨,以报那日段奕打伤他腿的仇恨。 但段奕之所以打他,却是因她而起。她要是不逃走,传说中有着暴龙脾气的顾非墨会不会将她吃了? 至于自己被点了哑穴说不出话来,一定是他故意吓她,世上哪样这样高深的点穴法? 云曦轻手轻手脚的走到园门口,园门上落了锁,正门出不去大不了走偏门。 院中紧靠着围墙的地方有一株松树,那枝丫斜斜的伸到院外,云曦向身后看了看,顾非墨的屋子没有灯光静悄悄的。 她放下心来,搓了搓手心抱着树杆试着往上爬。 胳膊抱紧树,脚下用力登。 噌噌噌,爬一尺,哧溜溜,滑七寸,又爬一尺,又滑七寸,以至于爬了近半个时辰,却是半人高也没有爬到。 第56节 她后知后觉的发现——她自己根本不会爬树!还将手掌给磨破了皮。 “需要帮忙吗?”身后的顾非墨突然说道。 云曦吓了一大跳,双手一松摔倒地上,然后,满天好多小星星。 她的后脑勺撞在地上疼得眼泪都掉下来了。这人是鬼还是神啊,怎么到了她身后她一点都没发现?难道耳朵失灵了? “看来,你是想到树上看月亮?”顾非墨双手抱胸斜靠在墙上,一张脸似笑非笑。 云曦觉得他八成看她的笑话已看了很久。她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冷着脸抬脚往屋里走,此计不行,再另想他计。 经过顾非墨身边时,顾非墨突然伸手将她一捞,然后顺手将她抛向了那棵松树。 一阵头晕目眩间,云曦险险地被挂在一枝颤巍巍的枝丫上晃呀晃。她吓得心都要跳出来,她不怕死,可是恐高啊! 云曦双手抱着枝丫一动也不敢动,狠狠的瞪向露着一口白牙得瑟而笑的顾非墨,“士可杀不可辱!” 顾非墨闲闲说道,“你偷偷跑出来爬树,那澡桶里的水早就凉了,就这样睡是必要弄脏墨园的床铺,还不如让你呆在树上看一晚上月亮。再说了,在哪儿睡不是睡?” 那你来树上睡试试? 云曦气得翻白眼,她又不是蝙蝠,她不想被挂在树上,再说这么高的地方…… 还有,这枝丫好细一晃一晃的,会不会断啊?云曦恼火的啊啊了两声,却是发不出声音来。 顾非墨丝毫不理会云曦的痛苦表情,“还是被窝里暖和啊。”他嘟囔了一句,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转身进了屋里。 顾非墨你现在可以去死了!欺负小女子不是英雄好汉!她狠狠地在心中咒骂一句。 云曦摸摸索索地从细枝丫爬到中间较粗的枝干上,找了个稳当的地方坐了,正想着怎么爬下去时,意外的发现前面不远处的花园里有人影飞来跃去。 大半夜的,顾府的人这是在做什么?她的眼神眯了眯。月色下,云曦隐隐约约的看出那是一片艳红的梅树林。离这里只有几十丈远的距离。 那边的声响她听得一清二楚。 有两人在梅园里忙活着什么。她屏住了呼吸,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两人。 其中有一人小声说道,“景姑,弄好了吗?这阵法可千万不要出了差错,娘娘对这事可是非常重视。” “兰姑,全部弄好了,你放心好了。” “好,咱们得马上离开这里,快天亮了,不要惊动了府里其他人。” 娘娘?是哪个娘娘?难道是顾贵妃? 月上中天的时候,云曦听到墨园附近有脚步声传来,那脚步跑得飞快,轻且急,一听便是高手。 共有三个人。云曦立刻抱紧树杆以免自己吓得掉下来。 东厢房那里,顾非墨显然也是听到了声音,那屋子的门吱呀一声也开了,他朝云曦待着的树看了一眼,然后提了一柄剑冲向那三人,没一会儿,就听到了乒乒乓乓的兵器撞击声。 又过了一会儿,那来的三个人突然调转头向外而去,紧接着顾非墨也跟着追了出去。 云曦正在诧异间,又有一人跃上树来,她的身后有一只手将她的腰身环住,带着她从树上翩然跳下。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怀抱。 “我找了你一晚上。”头顶上那人声音暗哑的说道,“对不起,吓着你了。” 没吓着,是她任性了,虽被困在这里,却是有意外的收获。 她抬起头,对上段奕的眼睛,男子两眼血红,不似往日的清贵,只着了件中衣,头发有些乱,神色焦急。 他找她了?他在担心她? 她心中微微一震,呆呆的看着段奕。 “走吧,我带你回去。”段奕温声说道,拉着她的手转身便走。 云曦的脚没有动,而是挣开了他的手。 段奕转过身来,讶然看着她,“怎么啦?” 云曦用手比划着,“那顾贵妃在顾府里设了一个阵,就在梅园。” 段奕的眉头一皱,“你的嗓子……”然后大怒,“顾非墨他是不是想永远都不要走路了?” 云曦拉过他的手,在他手心写道,“他说是点了我的哑穴。” 段奕冷着脸,把了把云曦的脉搏,然后从怀里取了一个小瓶倒出一粒药塞到云曦的口里,“他哪会有本事点穴?他是给你喂了哑药。” 哑药?那就好,还以为真被那顾非墨困住了。她咳嗽了一声,张了张嘴,“我还不能走。那顾贵妃在顾府里设了一个阵,就在梅园,像是要将什么人困住。” 真的能说话了,云曦心中大喜,只是声音还是哑的,好难听。 段奕看着她皱着眉头,“药吃下后,要到第二天才会完全好,你先少说话。” 云曦点了点头。 段奕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问道,“你说顾贵妃在顾府设了阵法?我去看看。” 云曦拉着他的袖子,眨了眨眼。段奕一笑,“好,带你去,反正顾非墨被人缠上,没有一二个时辰,他不会回来。” 顾贵妃的声音让她听来总是不寒而栗,这不是现在这副身体的记忆,而是前世谢婉的。 却又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听过那样的声音。顾贵妃长期居于宫中,她只是一个闺阁小姐,五年前又不在大梁。 想要弄清这件事情,只有接近顾贵妃。 ☆、080章 凶手再现 云曦瞧见他只着了一件单衣,不禁问道,“为什么只穿了这么点?” 段奕微怔,扭过头来,低头看着她的脸,微微弯起唇角,“我好像听出……你在关心我?” 云曦马上将头别过去,扯了扯唇角,谁关心他了?脸上却是窘迫得很。 段奕一笑,也不揭穿她,“走吧,趁着顾府里的人都睡了,正好去看看。” 他将手伸向她,手指修长似玉竹。云曦看着没有反应。 “要去就得抓紧时间,要是被顾府里守夜的人或是护卫看见了,就麻烦了。”他抓起她的手,快步走向院墙边,他的手比她的大一圈,正好整个儿包在里面,有些凉,大约是穿得少的缘故。 段奕一个起落,已跃到墨园外。看他落地无声,顾府的院墙如踏平地,还怕被这府里的守夜人与护卫发现?八成对方还没察觉,便被他扔到哪个旮旯里去了。 借着月色,段奕带着云曦施展轻功到了顾家的梅园,整个园子都迷漫着阵阵梅香。云曦放眼望去,月光下,满树的红梅开得绚丽,若是在白天,一定是艳若云霞,灿若织绵。 站在园前,段奕突然说道,“顾家的梅园足有十多亩,在整个京中是最大的梅园,顾家人将此看得很是重视,有近二十年都不准外府的人踏进一步,哪怕是本府的人没得到她的同意,也不准擅自入内。看园子的也是固定的两个人。但此次顾贵妃却让侍女进了梅园,还设了阵,不得不说有些奇怪。” 云曦没说话,凝眉沉思。 “跟着我,别随意走动。”段奕低声说道。 清清冷冷的月光下,他的眉眼如画,一枝红梅斜斜伸向他的头顶,一人一梅竟也独成一画。 他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唇角渐渐弯起,温声说道,“看什么呢?” 云曦将手伸向他的手心,“走吧。” 段奕将她的手攥紧,然后牵着她小心的往园里走,神色冷俊,“这里布有机关,你不要乱走,踩着我的脚印子走。” 云曦点了点头,“好。” 段奕在前,她在后,大约是为了照顾她,他走得很慢,走两步再回头看看云曦。 两人走入梅林已有十丈远了。段奕停下了,挥手叫云曦也停下。 她抬头去看他,只见段奕从头顶伸来的梅树上折了根树枝,在地上一处石头边轻轻的一挑,一块小木板弹出来,同时段奕将云曦的身子一搂,跳开一步。 几只小箭从他们身侧飞弹出去,射入不远的一棵枝上。 “暗器?”云曦心中惊呼一声,“那顾贵妃这是想害谁?” 段奕抽出袖中的一只细鞭将那钉在树上的几只短箭勾了过来,接在手里,云曦将头探过去,只见那短箭长约两寸,黑色玄铁打造,箭尖上闪着幽蓝的光。 “为什么那上面有蓝色的光?”云曦伸出手来就要去摸,被段奕将手捉住,“别动!上面有毒。” “有毒?”她吸了口冷气,一个贵妃竟用这等下作手段设计害一个女子,除了歹毒,还有卑鄙。 不敢堂堂正正的铲除,竟使下暗招。 段奕将短箭翻转过来,只见那箭柄上赫然刻着一条双头蛇,蛇的口中吐着殷红的信子。 云曦的脸突然一片惨白,身子也不住的发抖,两眼死死的盯着那双头蛇图案。 段奕发现了她的异常,将她的两手握紧,低声问道,“可是觉得冷?要不要我先送你回去?” “不!”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她的身子在发颤,嘴唇也哆嗦着,但内心半是狂喜半是悲哀。 五年前,一批蒙面的劫匪追杀她一家三口,她侥幸逃脱,在找到父亲的尸体时,脖子上便插着这样一只刻着双头蛇的短箭。 她终于找到凶手了! 顾贵妃的人在这里设局,那么那凶手一定与顾贵妃有关。 原来冥冥中是父母在帮她,她从段奕的府里跑出来,看似倒霉运的被顾非墨抓进顾府里,实则是父母帮她找到了仇人! 仇人!她紧紧的咬着唇,两眼发直,大滴大滴的泪水从眼眶中滚落下来。 苍天有眼,她不会让父母死得不明不白!五年前放任仇人逃脱是她年幼,五年后她哪怕倾其所有粉身碎骨也有手刃那仇人! 段奕大惊失色,搂着她的肩头,“出什么事了?” 云曦深吸一口气,“有两个很亲很亲的人,死在这样一只刻着双头蛇的短箭之下。” “亲人?”段奕讶然问道,“什么亲人?”谢府的人对她一向淡薄,不可能是谢府人。 云曦一怔,告诉他?不!她是个怪物,她怎能将自己的秘密告诉他人?段奕会看样看她?“总之,有那么两个人。”她含糊应道。 段奕没有往下追问,抬手拭掉她的泪,冷然说道,“顾贵妃已在自掘坟墓。”顿了顿,他又道,“你站在这里别动,我到林中再去看看。” 双手搭在她的肩头,段奕认真的叮嘱她。 “带我一起去。”云曦反抓着他的袖子。那些人害她前世父母身亡,她何不毁了他们的阴谋? 段奕扭头看着那袖上的一双纤细小手,唇角一弯,眉梢扬了扬,“怕我不要你了?” 云曦脸一红,他想什么呢?心头原本堵得慌的悲哀散了不少,“我对这机关比较好奇,想跟着你一起去看看。” 第57节 段奕看着她的脸笑了笑,将她拉在他袖上的手放下来,认真说道,“你也看见了,一不小心,暗箭便会弹出,倘若只是我带你从这里走出去,一点也没有问题,但是,我想将那机关全部移换位置。” 云曦眼睛一亮,“改我们操控?” “是的,我们。”他说道,我们二字咬得重重的。 云曦微怔,点了点头,“我就站在这里,你快去快回。” 段奕看了她一眼,转身飞快的朝梅林中掠去。只见艳红的梅花雨飘飘洒洒,那人就在梅林中穿梭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段奕折返回来,见她仍站在原地一步也没有挪动,不禁皱了皱了眉头,“你当真站在原地?” 云曦眨眨眼,“不是你让我站在原地的吗?” 段奕拧了拧眉毛,“你可以在原地坐着啊。” 云曦:“……” 被他两次调笑,压在她心头的石头稍稍松了点,心情也不似刚刚看到那双头蛇短箭的压抑。 两人出了梅林,段奕又问她,“你仍然要坚持呆在顾府?虽然谢府里有人装扮成你的样子,不用操心那边,但是顾非墨也个不好相与的。我不放心你。” 他两眼灼灼,脸上的担忧毫不掩饰。 云曦避开他的目光,“我会小心。你不是那机关可以由我来操作吗?” 段奕凝神看了她一会儿,抱怨道,“真是个倔脾气。就依你了。” 果真如段奕说的那样,他们已在梅园里转了一圈了,回到墨园时,顾非墨追着那三个人还没有回来。 段奕朝院墙外喊了一声,“青一。” 青一翻墙跳进院子,“主子!” 段奕看着云曦住的屋子皱了皱眉,顾非墨还真拿曦曦当侍女?他胆子是不是肥了?“打些热水来,再拿一套干净的被子与女子的衣物。” “是,主子。”青一答应一声后转眼就消失在夜色里。 云曦嘴角一抽,他还真麻烦,她只在这里呆上一天,带什么被子?这床上的被子也是新的啊! 她又想起一件事,“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段奕看着她脸色一下子冷下来,“半夜三更的独自一人跑掉?不知道外面危险吗?” 云曦被他盯得脸上一阵红,继而又一黑,还说她呢,要不是他欺负她,她哪里会吓得跑掉? 她又气又闹将头扭一边不说话。 段奕将她的脸色看在眼里,声音也软了下来,“在京中要是找一个人都找不到,本王可真就要出家做和尚了。” 云曦:“……” 青一动作很快,扛着一床被子跳进了墨园,他将云曦屋中的被子扔到床底,将那新搬来的被子床单铺好。 云曦嘴角抽了抽,青一是不是跟在段奕身后常干这事?手法熟练啊,一个男子将被子被单整理得有棱有角,让她这个女子都自叹不如。 青一看着云曦愕然的脸,心中不住的哀嚎。 他也不想啊,奈何他家王爷不要侍女只要他,什么洗衣梳头,扫地擦桌子,铺床叠被,样样都做,王爷还是个挑剔的,他只好向顶极发展。 也难怪外间传言他是王爷的婪宠,他以后还怎么讨老婆? 青一满脸委屈的走出去,再进来时背上多了一个布包,另外一手提着一桶热气腾腾的水,一手拎着一个大浴盆。那浴盆看着还是崭新的。 段奕示意他将水桶放在屋中,接过他手中布包,打开来看了看,然后问道,“是青裳准备的吗?” “是。”青一回道,说完退出了屋子。 段奕将布包放在床上,看着云曦道,“看你一身灰扑扑的样子,快洗洗。”然后他走了出去,随手将门关上了。 云曦将那布包打开来,里面是一件嫩黄色的衣裙,样式华美,是上好的雪锦裁剪的。并且,中衣与里衣及鞋袜也是用料考究。云曦眨眨眼,她化妆成顾非墨的侍女,有必要穿得这样华丽吗? 转眼又看到地上扔的那套顾非墨给她准备的衣裙也是这种颜色,不禁嘴角一撇,段奕这是不想她穿别的男子给她备的衣衫而找的一模一样的?用来骗顾非墨? 还有,青一居然连浴盆也搬来了。 她彻底无语。 洗浴好后,换了衣衫,身上原来穿的那身,又脏又破,肩头上还被顾非墨的剑刺了个口子,已经没法再穿了。她团成一团扔进了屋中生着的火炉里。 开了门,就见段奕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只药箱,云曦看着有点眼熟悉,那不正是顾非墨从里面找过药的箱子嘛。 段奕看出她的心思,闲闲说道,“难怪御医们说最近常常失窃,原来是顾非墨偷了去。这顶级金创药给他用了是浪费。” 他拉过云曦的手,她的手掌刚刚爬树时给磨破了一点皮,他在药箱里找出一个瓶洒了些药在伤口上,扯过一条白纱布认真的包扎起来。那手法的娴熟竟不输于一个大夫。 包了手,他又抓起她的脚,云曦脸一红,“脚上……还是我自己来的。” “你确定你会?”段奕没理她,脱了鞋子,看到她的三个脚指头都踢破了,有两个还踢破了指甲,眉尖马上拧起。 他看见她走路时脚有点跛,他知道她慌慌张张的跑出王府时没有穿鞋子,脚上就算不会受伤也会打个血泡,没想到这么严重。 云曦的脚被他抓在手里,脚底微微发痒,她的脸一红,便试着将脚往回抽,“我自己上药好了。也不是很严重。” 段奕抓着不放,洒药包扎动作娴熟,他包得极细心,一根脚指一根脚指的分开包扎着,同时又问她,“是在哪里踢到脚的?” 她有点难为情,跑个步都能将脚指头踢伤,“你府里卧房前有个菱形的花圃,我跑得急了就……” 段奕眸光一沉,朝门外喊道,“青一!” 青一的头从门口探过来,“主子。” “你现在回王府,将本王卧房前的那个菱形花圃马上去推平了。” 青一伸手挠挠头,“现在?”这可是半夜呢,一个花圃有这么重要吗? “马上去!” “是!” 脚上还没包扎完,云曦的眼皮已开始打架了,又惊又吓又累,她揉了揉眼还是撑不住耷拉起头靠在椅背上。 段奕伸手在她脖子上一拍,她便倒在他怀里。 他朝窗外看了看,月亮已落,很快就要天亮了。他将云曦放在床上,退了鞋子,扯过被子盖了,这才出了屋子关上门。 青衣从屋顶上跳下来。“主子,曦小姐要在这顾府住多久?”顾非墨胆子可真肥,敢将曦小姐劫到自己府里藏起来?他是嫌自己过得太舒坦呢还是太舒坦呢? “只给她一天时间。好玩也要惜命。”段奕说道,“守着她。” “是。奴婢会守好曦小姐。” 段奕正要出墨园,想了想又折回来,进了顾非墨的屋子,在屋里翻腾了一阵,然后身子一掠出了墨园。 但他没有回奕亲王府,而是转到了顾府的正门,砰砰砰的砸着府门。 一个值夜的仆人将头从小门里伸出来,一看是段奕,吃了一惊,“奕……奕亲王?您怎么来了?这大半夜的?” “怎么?本王不能来吗?本王的府里今天闹鬼,睡不踏实,想到太师府上叨扰两日。” 那仆人赶紧将门打开了,将段奕迎进了府里的正厅,又着人去请太师与夫人。 可怜的老太师与一头白发的顾夫人前半晚被女儿折腾累了刚刚睡着,又被段奕的到访给吵醒。 睡眼迷蒙中颤巍巍的拜下。 “下臣……臣拜见王爷。”他家虽有个女儿身份尊贵,但这位可是梁国身份最尊贵的亲王,假如先皇晚半年归天,这位可就是天子了,太后虽是继后,但他仍是嫡子啊,当今的皇上只是一个美人所生。 “礼就不必行了,找间屋子给本王睡觉就行了。”那个女人只因一时的好奇心铁了心的要留在顾府寻出仇人,他怎么能丢下她?不是如送羊入虎口? 顾太师从地上爬起来,唤过管家,“将府里的落英居收拾着给王府住。” 段奕伸手制止,“本王同顾公子平时都有来往,据说他的墨园景色不错,就住到他园子里吧,只是不知顾公子方不方便。” 顾太师诧异了一瞬,墨园里的院子虽然宽敞,但除了一株老松树外,四处都是光秃秃的。皆因非墨喜欢练武,嫌院里花草多了摆不开阵式,是以多年来都是平如广场。 是府里最单调的院子,奕亲王怎么会喜上那里?虽这样想,但他还是应道,“被王爷看上是他的福气,不存在不方便。墨园里房舍众多,王爷尽管安心住下。” 答应了段奕,顾太师又后知觉的一惊。 奕亲王爷怎么好好的要住墨园?他一个酷爱风雅之人会喜欢上单调的墨园?呀!是不是看上了他家非墨了?要是这样那可怎么办?明天一定替非墨寻上家亲事,不能让奕亲王将非墨带到岔道上去了。他还要抱孙子呢! “那就好,有劳太师安排了。”段奕微笑着额首说道。 于是,顾太师心里一千个不愿意还是吩咐着管家去安排了。 刚刚安静了的顾府又是一阵喧闹。管家带着十来个仆人到墨园里收拾着空屋子,搬家具,铺床铺,搬鲜花,直折腾到鸡叫二遍才消停。 府里再次的喧哗,是必要惊动顾贵妃,早有探听到消息的侍女进来回话,“娘娘,府里有喧哗声,是因为奕亲王到府里借宿。” 顾贵妃恼恨的从床上坐起来,“借宿?据说,他从不进别人的院子。这次,他不是要跟本宫扯破脸对着干了?” 兰姑忐忑不安的走过来,“娘娘,奕亲王会不会察觉到了咱们的计划?” “那又怎样?反正,这次的计划不能失败。” ☆、081章 反客为主 墨园的院子虽然只有顾非墨一人住,却有二十多间,分东西两处厢房。 东边的十来间是顾非墨住着,段奕嫌弃没要,他指着西厢房云曦隔壁的一间屋子说道,“这间甚好。” 顾府的管家张了张嘴巴,这可是墨园里最小的一间啊,还堆着杂物呢。 但奕亲王执意说要,他不敢不给,忙着叫来仆人赶紧的打扫起来。 除了屋子里的床架与桌椅是顾府从他处抬来的,一切个人用具,段奕都着人从奕亲王府里取来。 衣物自然不用说了,其他的诸如,被子被单床帐枕头等床上用品,还有茶杯碗筷洗脸布巾浴盆洗手盆,梳子擦牙盐起夜用的便鞋,都是他在王府里平常用的。 顾府管家的嘴角抽了抽,既然全都用他自己的,为什么还要住到顾府?他可记得奕亲王十五岁时被南诏人掳了去,是独自一人杀了那里的国师杀了不少追兵逃回了大梁,一个杀过人的人会怕鬼? 管家有点不相信,但对方是王爷,他只是个小仆,腹诽归腹诽,嘴里哪敢说?奕亲王的脾气比他家少爷还难侍候呢。 段奕在墨园里转了一圈,凡是顾非墨的东西,全被他扔到墨园外去了。 顾府的仆从将他的屋子收拾好,青一挖掉了王府的菱形花圃也回来了。 段奕走进云曦的屋子,挑起帐子看了看,见她睡得很沉,两只胳膊放在外面。他给她掖了掖被子,青衣走来说道,“外头那顾府的管家老头嗓门好大,奴婢都担心会吵着曦小姐了,还好她一直没醒,睡得正香。” “她换了新地方后就会择床睡不踏实,已被我点了穴,两个时辰后正好是天亮,会自己醒来,你且看着她。” 青衣眨眨眼,“主子,您怎么知曦小姐换了新地方就睡不踏实了?” 第58节 段奕微怔,“你不必知道,看好她就是了。” 青衣一脸狐疑,还是点了点头,“青衣会看着曦小姐的。” 段奕又吩咐了青衣几句,回了隔壁的屋子。 他走到桌边,赁着记忆将梅园里布有暗器的地方用图勾画出来,何处生门何处死门,一一做了标记。 做好这些,这才洗浴更衣,而此时,东边的天已露出一抹霞光。 云曦醒来时,天已大亮,发现床前坐着青衣。她每到一个新地方头晚上都睡不好,稍稍有点声响都会惊醒。 何况还是在危险暗藏的顾府,怎么昨天晚上睡得那么沉? 她攸地脸色一沉,“青衣,昨晚上是不是你对我做了手脚?点穴或是什么的?”会武的人就能随意支配她的身体吗? 青衣笑容一收,她可没有,“不……不是,是……” “是你们王爷?”云曦眯起眸子。她记得段奕给她脚上上着药,后面的便不记得了。 “呃……,小姐,主子担心你睡不好。”青衣忙帮段奕说好话。 云曦抿了唇没说话。 青衣又从怀里取出一张纸递过来,“小姐,主子让我将这个交给你。” 云曦接到手里一看,眼睛顿时一亮,梅园机关的布局图?这叫知己知彼吧,己方掌握主动权,才会立于不败。不得不说,段奕还真是细心,她还准备去问他呢,就已详细画好图了。这是怕言语描述不清便用图纸替代吧。 她将图纸上的标志一一熟记在心里,然后投到火炉里烧掉了。 青衣端了热水进来服侍她梳洗,一番收拾后她推门到了外间,发现段奕正坐在桌边上。桌上放着些清粥小菜,两副筷碗,段奕面前放了一副,他对面有一副,位置是空的。 他微笑看她,“过来吃早餐。” 青一身上系着围裙,正端着菜跑进来,见到云曦咧嘴一笑,“曦小姐早。” 她眨眨眼,这些人……呃,她在这里做侍女,他们来做什么? “青一的厨艺得过宫中御厨的亲传,来尝尝。”段奕将他对面的那只空碗装了大半碗粥,招手叫她。 青一站外屋外抬头看天,脸上马上一脸苦瓜相。他的厨艺,可是前几天少吃少睡的学来的,主子扬言,学不好会将他赶去先皇那里守皇陵。 青衣暗中踹了他一脚,低声吼道,“还扬言要讨老婆呢,吃点苦就摆脸色?要是曦小姐觉得你手艺不错,你讨老婆就有资本了。女人都喜欢会下厨的男人,这可是主子说的。” “真的?”青一扬眉一笑。 青衣又踹了他一脚,“快滚到厨房去,中午的菜要做得丰盛一点。” “主子说他中午要亲自下厨,我负责洗菜就行了。急什么呀,还早呢!”青一嘟囔着走开了。 云曦接过段奕手里的碗,讶然看着他,“你怎么也在啊?” “热闹只准你一人看,就不准我参观?” 段奕夹了一筷子的菜放在她的碗里,“这是墨园前一个花圃里种的蕨菜,荠菜,每天吃过了谢府大厨房的大锅炖,来尝尝这个小炒。还有这个,是墨园边竹林里挖的冬笋。” 云曦嘴角抽了抽,段奕将顾非墨赶走了,他领着人在这里又是挖野菜又是做饭,可有点雀占鸠巢的意思啊。 果然,两人吃好早餐刚搁下筷子,灰扑扑的顾非墨提着剑冲进来了。 只见他的一身上好绯色云绵袍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黄一块灰一块的沾了不少尘土与泥浆,而且还被刀剑削成了一条条的。 两边的袖子也各少了半截,只是对方审美太差,削得一边长一边短。头发乱逢逢,也是一边长一边短,短的一边断得整齐,想必也是被人削断的。 还有那脸,对方也没对他客气,有一边的眉毛少了半截,仿佛也是被刀剑削掉的。 云曦惊叹与顾非墨博杀之人的剑术,居然能削得那么齐整还没伤着他的肉,更惊叹顾非墨逃开的速度,哪一方慢了或是快了,这顾非墨的脸上可就少块肉了。 难怪他一进来,看到段奕就怒不可遏。 顾非墨没法不怒,他发现有三个段奕的人跳进墨园,以为是来抢那个小女人的,就一路追杀。 谁知才出顾府,竟来了更多的蒙面人,也不杀他,就是不停的戏耍他,就算他有再精湛的剑术,同时与二十多个高手为敌,也会招架不住。这些人用着车轮战,一直打到天亮又一齐退去。 更可气的是,他与人打了一晚上,也没有一个巡逻的羽林卫出现。顾家暗卫也不见前来帮忙,他自知方是着了段奕的套。 忍着一肚子的火回了顾府,走到墨园附近的假山边,又见那山凹里倒着他的暗卫头领。 他勃然大怒,段奕这厮,爷与他势不两立! 走到墨园后又惊恐的发现园子前面他种的一些野菜全被人挖了,还有小竹林里也挖得泥土乱溅,到处是坑。这是谁吃了豹子胆干的? 憋着一肚子的火和狐疑进了墨园,居然看见段奕正闲适的坐在他的屋里,而那桌上未吃完的菜,一看便是他种的野菜。 段奕居然不将自己当外人坐他的桌,吃他的菜? “段奕,你使诈!竟然将我骗到外面,叫二十几个人围攻我!你是小人!”顾非墨提着剑怒气冲冲的指着段奕。 段奕筷子一夹,将那伸来的长剑夹住,悠然然说道,“这叫兵不厌诈,你是西山军营的总兵,怎么不懂这个理?” 顾非墨一噎,哼了一声,扔了剑拖了张椅子在桌边坐下,一眼撇见云曦坐在一边,手指在她面前敲了敲,下巴一抬,“爷饿了,曦曦快去将早餐端上来。” 云曦挑眉,段奕脸一沉,同时扯唇冷笑,“曦曦现在是本王的侍女,这可是太师答应了的。所以,她不会为你当差。” “赁什么!”顾非墨跳起来,“这是小爷的屋子,王爷是不是来错地了?吃爷的,占爷的地,连侍女也要抢?” “没来错,本王决定在墨园借住几日,当然,这也是太师答应了的。”段奕丝毫不理会他的跳脚,闲闲指了指桌上,“饭菜还有剩,要不要用一些?你看本王还是很关心你的,没有全吃完。这野菜的滋味真是不错,只是种得少了些,只够吃一餐,中午又没了。” 吃吃吃,他气都气饱了还吃!那是他的宝贝啊,不是普通的野菜啊,是用上好的药材熬了汁浇灌长大的,三年才有十几棵,他舍不吃一月才吃一棵,段奕这厮一顿就全吃了? 顾非墨的腿伤还没好高一脚低一脚的气哼哼的往自己屋里走,打又打不过段奕,他心里着实郁闷。 本来抓着段奕宝贝一样的女人,想狠狠的惩罚一下,谁知他一下就找来了。 推开自己屋子的门,他又惊得跳起来,那房里像被劫匪洗过一样,东西扔得满地都是,更可气的是,他从宫中偷出来的上好的金创药也不见了。 段奕这厮! 他咬着牙又冲到西厢房,已不见了段奕,青一走来咧着嘴打招呼,“王爷说到府里看景色,由曦曦姑娘陪着呢,顾公子不用担心他会迷路。” 段奕迷路了掉到坑里爬不起来最好! 顾非墨郁闷的只得自己动手收拾屋子。 …… 云曦跟在段奕的身后进了顾家后园。 她脸上被段奕抹了一层东西,乍一看还是原来的五观,只是面色偏黄偏黑了,又蒙着面纱,梳着丫环的发髻。哪怕是被人扯了面纱也不会认出她是原来的谢云曦。 她凝神细听,确定周围百丈内都没有人走来,便跟段奕打着手势,因为嗓子还没有完全好,声音有些暗哑。 “刚才顾府的侍女给顾非墨送来衣衫,说是明日这府里有人前来赴宴,我去顾贵妃那里看看。又是宴席又是梅园设机关,这中间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段奕眸光一沉伸手抓着她的胳膊,低声说道,“顾贵妃心狠手辣,只要是她看着不顺眼,不管你是谁,她都会不折手段下毒手,你不要去。” 他的脸上是满满的担心,云曦微微一笑,“我不会傻到跑到她的面前,我耳朵听得远,站在一百丈远的地方就足够了。再说,青衣在暗中跟着我是不是?” 段奕看了她一会儿,松开手,说道,“你在前方走,我在后面跟着。” 云曦点了点头,“好。”将他赶走,他也不会走,不如就依他的。 她与段奕错开身,向前走去,她已从刚才给顾非墨送衣衫的丫头嘴里打听到了顾贵妃所住的院子。 离那院子还有一段距离时,便见一个妇人在一个侍女的带领下脚步匆匆的走了过去。 谢锦昆的夫人安氏? 她怎么来了顾府?赏梅宴会不是在明天吗?今天来是做什么?又是一大早的? 云曦眼神一缩悄悄地跟上去,走到那院子附近发现足以能听到屋里说话声音的地方,她便停下来,找了块石头坐下,弯下腰来装作擦鞋子上的泥土。 这里种着一排扶桑花,层层的绿叶子,挡住了她的身影。 她不经意地抬头,发现段奕就在前面一处亭子里看风景,离她只有二三十丈远。想必是若她有危险,他足以在片刻间来到她这里。 云曦抿着唇将头扭过,排除心中的杂念,凝神听那院中的对话。 而院中,安氏随着侍女已进了里间屋。 顾贵妃此时刚吃好早餐,正拿着布巾擦嘴角,见到安氏,先是一声冷笑,然后厉声喝问,“你居然到现都没有找到那个梁婆,难道我多年的谋划,竟坏在一个婆子身上?” 外面的云曦一身惊颤,梁婆?顾贵妃与梁婆有关系?难道她前世的死,顾贵妃也参与了?她到现在连这贵妃长什么样都没有见过,顾贵妃又为什么要杀前世的谢婉? ------题外话------ 谢谢:香香大小姐的鲜花,萌萌达! ☆、082章 缺她不可 屋子里,安氏忙小心说道,“娘娘,臣妇正着人在找呢,只是现在家里出了很多乱子,一时之间没有向娘娘回话。” “好,你接着找,找不到,有什么样的后果,你是知道的。” 顾贵妃妖娆红唇轻启,惊得安氏的身子狠狠的一颤,她讪讪着说道,“臣妇明白的,臣妇此次来,是来拿药的,娘娘,时间已经到了。” “你的药?”顾贵妃凤眼轻轻一撩,眼波飞动,勾人心魄。 安氏不敢对上她的眼睛,低头说了声“是”。 顾贵妃身姿摇曳着走到美人榻上躺下,看着地下跪着的安氏,“你的药本宫可以给你。那梁婆也要接着去寻,只要谢府站在本宫这边,太师之位迟早是谢尚书的,你不用几次三番的借拿药来问本宫。” 同时,她手指一转一粒碧色的药递到安氏的面前。 安氏谨慎的磕了个头,伸手接了。“臣妇明白。多谢娘娘。” 云曦扯唇冷笑,她前世的死居然有几方人在利用,南宫辰借谢府上位,安氏巴着顾贵妃。 好个合作愉快,她不介意明天要这二人狗咬狗。那安氏又与顾贵妃闲话了一会儿,出了院子。 云曦也站起身来,拍了拍裙子上的灰朝前方亭子中的段奕点了点头,转身往墨园走去。 …… 墨园里,顾非墨与他的随从阮七正忙着打扫屋子。东厢房里,几乎没有一件完好的物品。 阮七直为他家公子叫屈。不用说,这屋子里乱成一团一定是奕亲王干的。 顾非墨见到云曦进来,恼恨着正要使唤她,还没张口却又发现段奕正跟在她身后,气哼哼的往椅内一坐,开始生闷气。 阮七叹口气,心中说道睚龇必报的奕亲王,谁见谁绕着走,公子你闲得无聊去招惹他干什么呢?这不是找抽吗?你几时打赢过他了?这腿上的伤还没有好呢?怎么就不长记性了? 云曦往自己住的那间屋子走,发现段奕也一直跟着她,她眨眨眼,“王爷,你走错了,这是我住的屋子啊。” 第59节 段奕眉梢一扬,从她身边走过去去,“我的屋子你的隔壁。” 云曦一怔,他这是搬家到了顾府的墨园吗?仆人来了,还住在这儿,用人家的厨房,拔人家的野菜。 想到上次他将顾非墨的腿抽得走不了路,此时的顾非墨一定在屋子里跳脚吧。 云曦进了自己的屋子,段奕又折回来随后也跟着进去了。 “刚才去顾贵妃的院子附近可是听到了什么?”他在桌边坐下看着云曦说道,见她低着头蹙着眉毛,似乎又遇到什么纠结的事。 青衣端了两杯茶放在桌上,退出了屋子。 云曦看向他,男子眉目如画,一身月白轻裘贵气俊朗。她不想总是依赖他,这次,她想自己来。 “没什么。”是前世谢婉的事,这是她的秘密。 段奕没追问,温声说道,“昨晚睡得迟,再睡会儿吧,到吃午饭我再让青衣叫你。”说完他走出了屋子。 云曦叫出青衣,“青衣,替我送封信。” 青衣从门外闪进来,看见段奕走出去,不禁为她家主子感到难过,茶还没喝两口呢,就被曦小姐赶出来了。 云曦从屋中翻出纸笔,写了封信交给青衣,“近快送到晋王府的柳姨娘手里。” 青衣将信收到怀里,说道,“小姐,我走了没人保护你,要是那个顾非墨再敢来欺负你,你记得叫王爷啊,他就在隔壁。” 云曦挥挥手叫她快走,别说段奕在隔壁,只要他在顾府,云曦都觉得顾非墨不敢惹她。 打发走了青衣,她便合衣躺在床上,脑中将那梅园的阵法图回忆了一遍。那阵法确实设计的巧妙,只要有人动了一处机关,便是一连锁的反应。 如此好的机会,她怎能不让谢府与晋王府都参与其中呢?安氏希望谢锦昆接替顾太师之位而讨好着顾贵妃,她偏要毁了她的计划。 …… 晋王府,晋王妃收到顾府的贴子后,扔到了一边,柳晴柔正在一旁给晋王妃锈着一双鞋垫,她的双面锈法很得晋王妃的喜欢。 柳晴柔将手里的绣品放在一边,端了杯茶递到晋王妃的面前,笑着问道,“姑母可是有心事?怎么看了贴子就不高兴了呢?” 晋王妃看了柳晴柔一眼,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眼睛朝那请贴处扫了一眼,冷冷说道,“还不是为去顾府赴宴的事。王爷病着,我是走不开的,你又是个姨娘,谁去?偏偏这次顾府里宴客,顾贵妃也在,这宴客啊,八成也是她的主张。依贵妃娘娘的脾气,她宴客,不去的她便以为是看轻了她,往后一准记恨在心里。” “那么,姑母就去吧,省得以后贵妃娘娘有想法。”柳晴柔接过晋王妃手里的茶盏微笑说道。 晋王妃点了点头,“也只好我去了。” 谁知,这时有侍女急急来传话,“王妃,不好了,王爷吃东西吐了。” 晋王妃闻言心中大吃一惊,“这是怎么说的,才说要去赴宴,怎么又吐了?”一面骂着丫头不小心侍候,一面急急慌慌的往晋王爷的卧房走去。 柳晴柔悄悄扯唇冷笑,也跟在晋王妃后面去看晋王爷。阿姆跟在柳晴柔的后面,“姑娘,王爷一早醒来不是好了吗?怎么会吐了?” 怎么会吐了?当然是她做了手脚,两种相克的食物一起吃下,可不就吐了?刚才言立公子差人送来信,要她务必让谢云岚去顾家赴宴。 她猜准了晋王妃自己会去,要想阻止,怎么得也得使个绊子,让她去不了,这样,赴宴的机会就只能是谢云岚的了。 谢云岚这些天在晋王府里过得可是太享受了,怎么能让她一直逍遥快活呢? 顾家宴席,缺她不可呢! 晋王妃与丫头们忙前忙后的安顿好了晋王爷,已是累出了一身的汗水。又听到大夫说这两三天都要留神王爷,晋王妃便没了去赴宴的心情,但顾贵妃的面子又不能驳,便对身后随侍的嬷嬷说道,“将世子妃叫来。” 南婶看了晋王妃一眼退下了。 谢云岚一肚子狐疑的跟着南婶来到晋王妃跟前,俯身一礼,“母亲,您叫媳妇?” 晋王妃每每见她都是各种的挑剔与冷言热讽,有一阵子不再见她,她才放下心来安胎。这次无端的又叫来她,她的心提到嗓子眼,她又是哪里出错了? 晋王妃斜斜瞥一眼她,一脸的嫌弃,“行了,起来吧,有着身子少行礼,坐着说话。” 谢云岚忐忑不安的在下首一侧坐下了。 她这几日脸上奇痒难奈,自从那谢婉死时扔了一团石灰泥到她的脸上,为了快点好起来,她找了宫中的顾贵妃讨了一种神药涂抹,药效惊奇的好,二三日就好了,正好赶上她能光彩的嫁人。 但是,虽然脸好了,但这种药仍是需要每天涂抹,一日不抹药,脸上就痒得难受。身上也会散发出一阵奇臭,南宫辰与晋王妃本来就不喜欢她,便命她好生在自己院里养胎,实则是不想见到她。 今天却将叫她来,她不免有些奇怪。 晋王妃将贴子扔给她,“顾太师府上送来的,据说贵妃娘娘也在,王爷以前与顾太师的关系也不错,只是我这老婆子不喜热闹,王爷身体又不好,明天这宴席,还是你去吧。” 贵妃也在?谢云岚心中一阵窃喜,“是,母亲,媳妇会准时去的。” …… 贴子送到谢府,安氏请示过谢老夫人后,谢老夫人同意家中的女孩子们都去赴宴。 “顾家小公子顾非墨早到了适婚的年纪,我见过那孩子几次,相貌生得也不错,还担着官职,顾家与谢家门第又相当,咱家哪个女孩儿嫁给她都是福气。”谢老夫人一早就叮嘱安氏。 安氏回了自己的园子,忙着吩咐人给几个女孩儿准备出门穿的衣物。谢家三个女儿,赵家表小姐一个,谁亲谁疏一看就知。 二小姐谢云容的最是华丽,杏色云锦,是请的宫中的御衣局做的,她打算除夕夜进宫赴宴时穿,现在却提前拿出来了,要是谢云容嫁给顾家小公子可就真真将谢顾两家系在一起了。 谢云容得了东西却是一副云淡风清的表情,不喜也不怨,让安氏心中无比恼火,这个女儿总是这样,顾家人只怕不会喜欢。 谢云香拿了自己的首饰气哼哼的回了自己的园子。她是庶出,每次都穿得寒酸,偏那谢云容得了好东西还一脸的淡默装清高。 曦园里,青裳装扮成云曦,脸上蒙着面纱,一整天也不出园子,就躲在屋里装身子困乏睡着觉。府里的人本就对曦园的人不在乎,众人也没有觉察出异样。 夏玉言来看过“云曦”两次,几个丫头一齐敷衍过去了。安氏送来的一套普通衣裙让几个丫头都撇了撇嘴,一场“鸿门宴”而已,安氏居然还大费周章的打扮她女儿? 很快到了次日赴宴的日子。顾府里,云曦脸上蒙着面纱,顶着顾非墨侍女的身份在府里行走看地形,却不巧在后花园碰到了一行人,阵势浩大,如果她没有猜错,中间那衣着华丽的美艳妇人正是顾贵妃。 ☆、083章 狭路相逢,借刀杀人 顾贵妃身边一个侍女盯着云曦看了一会儿,小声说道,“娘娘,前面走路的女子就是那天到过奕亲王府上的女子。” 顾贵妃的脚步一顿,眼中更是冷芒一闪,厉声问道,“你可是记清了?确定是她?” 段奕敢杀她的人,她便拿她的人开刀! 那侍女得意的回道,“错不了,娘娘您是知道的,奴婢的记忆一向都好,就算她蒙着脸也瞒不住奴婢,因为奴婢记人不是看脸而是看走路的姿势,每个人走路的步伐都是不一样的。还有声音,也都是不一样的,奴婢将她的声音牢牢地记着呢。只要她一开口,就会原型毕露。” 顾贵妃眼波一转,笑道,“很好,这丫头落在本宫的手里,定要她万劫不复,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待会儿回宫本宫自会重重的赏你。” 丢了一个太后,拿住这女子也是一样! 那侍女喜得连忙行礼,“多谢娘娘。” 几人正要上前拦着云曦,从另一处方向又走来几个女子,抢在她们前头叫住了谢云曦。“谢云曦,你在那里做什么?” 顾贵妃的脸色骤然一冷,姓谢?谢府的人? 好个安氏,谢府的丫头与奕亲王府来往,谢锦昆这是想脚踏两只船么?无论将来是本宫上位还是段奕上位,谢府都不会吃亏,安氏真是好打算! 云曦早将顾贵妃主仆两人的对话听在耳内,心道还真是冤家路窄。 她现在还没有能力与顾贵妃正面冲突,且避开再说,便低着头假装没看见调头就走,谁知另一边有几个路过的女子叫住了她。 这几人,有两人是谢府的二小姐谢云容与四小姐谢云香,以及另外一个是顾非墨的堂妹顾鸢,还有一人姿色秀丽,容貌在这三人之上,穿着也比三人更华丽,其他三人走路都有意让着她,显然她的身份在她们之上。 这女子面带傲气,云曦的记忆中没有她的存在。而刚才高声喊叫的正是谢云香。云曦不打算同她们多话,让在一边打算走过去。 顾鸢拉了拉谢云香的胳膊,“算了,好像是我哥的侍女呢,放她走吧。”她堂哥顾非墨的脾气可不好惹啊。 谢云香才不理她,侍女?明明是谢云曦!如此羞辱谢云曦的机会怎么会放过,现在是轻暖郡主在此。 “问你话呢,你为什么不回?谢云曦,你以为你蒙着脸我就认不出你了吗?鬼鬼祟祟的躲在哪里做什么呢?这还是在别人府里,真是不懂规矩。” 而是说完拿眼看向那个衣着最为华丽的女子。 四人走到她的跟前拦着她。谢云香一指她的脸对那女子说道,“这就是我三姐谢云曦。” “你就是谢云曦?蒙着脸干什么?见不得人吗?”那女子高傲的抬着下巴,一脸的鄙夷。 一向少语的二小姐谢云容也开了口,“站住!见了郡主与你二姐竟然不行礼想逃走?” “你们认错人了吧?我只是顾公子的侍女。”谢云曦淡淡说道,然后错开身准备离开,但胳膊却被谢云香拉住。 谢云香一怔,声音怎么不一样了?但不可能,那走路的姿势,不是那个处处与她做对的死妮子又是谁? 她冷笑的看着云曦,“你还真不知羞耻,居然做起了顾公子的侍女,京中多少女子都想同顾公子亲近,但他从不接受任何女子的好意,怎么你倒是到他身边做起了侍女?是不是耍了什么下作手段?” 谢云香说着伸手就要揭开云曦脸上的面纱。但云曦出手比她快,一把将她的胳膊挥开,眼神一冷,“我说我不是谢云曦就不是,如果你们非要看我的脸,我可以让你们看,但是如果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你们该如何赔罪?” “放肆,你敢让本郡主向你赔罪?”那华衣女子冷喝一声,“真是可笑,一个无封号的女子也敢这样嚣张?” 郡主?云曦眼眸一缩,京中只有睿王的女儿段轻暖被封为郡主,难道是她? “轻暖郡主,你怎么会跟一个侍女过不去,这可有失你郡主高贵的身份。” 段奕的声音在她们身后响起,几个女子都变了脸色。 正朝这边走来的顾贵妃看到段奕突然从一旁的花架边闪身出现,更是眸光森寒,能被段奕护着的人,一定是那丫头了,今日便要你好看。 谢云香与谢云容规规矩矩的行了礼,“见过奕亲王。” 段轻暖的脸上也马上收起傲气,低头俯身行礼,“奕亲王好。” “你们说,她是谁?谢府的三小姐谢云曦?怎么可能,她明明是顾府的侍女,不过,现在本王暂住顾府,她现在是本王身边的侍女。” 段奕将云曦拉到他的身后,惊得几个女子连连眨眼,真的只是侍女?谢云香频频看向段轻暖。 段轻暖暗暗咬了咬牙,她一早来顾府,就听丫头们说非墨收了侍女,他不是从不用侍女的吗?怎么这次破了例?那墨园又只有他一人住,半夜三更孤男寡女的,这女人八成是个狐媚子勾引她的非墨哥! 谢云香说她十之有九是谢府的三小姐谢云曦,而她前次又无意的听到顾非墨打听谢府小姐们的情况。谢云容喜欢她哥哥段轻尘,谢云香是个庶女,屑想不了非墨,那么就只有这个谢云曦了。 今日非得羞辱羞辱她。只要她承认自己是侍女,便多的是机会收拾她! “奕……奕亲王,她蒙着脸,轻暖很好奇,只想看看她长得什么样。云香小姐说这是她的三姐谢云曦,我们只是想佐证一下。”段轻暖轻声说道,段奕的脸色不好看,眼中满是戾色,她有些害怕,但又不甘心就此走开。 这个与她哥哥年纪相仿却性情难以琢磨的奕亲王,连她父王睿王也不敢触犯逆鳞,哥哥时常提醒她不要惹着他了,她们家只是宗族王,而这位可是亲王。是以,她的嚣张气焰顿时吓得无影无踪。 “如果她不是你们要找的人呢?”段奕看了一眼前方走来的顾贵妃一眼,又盯着段轻暖问道,既然躲不过,不如就来个将计就计。 云曦看着段奕的背影,没说话,她知道这个时候多说多错。 “本宫倒是觉得她像凤鸾殿昨晚上逃出的一个宫女。”顾贵妃一行走了过来,惊得三三两两的人忙着见礼。 “贵妃娘娘安。” 顾贵妃温和一笑,示意众女子起身,眼睛在段奕脸上扫了一圈后最后落在云曦的身上,“你竟敢擅自从宫中逃出!来人,将她带走!” 云曦眼睫闪了闪,这顾贵妃为什么说她是从宫中逃出来的?难不成今日这局,便是针对的她?她正要张口辩解,段奕走出来挡在她的身前。 “娘娘说她是凤鸾宫的宫女,可有什么证据?她明明只是非墨新收的侍女,娘娘为什么非说她是凤鸾宫的宫女?”段奕的声音不疾不徐,却透着不容小觑的威严。 第60节 几个女子吓得大气不敢出。 顾贵妃的眸色一冷,叫出那个见过谢云曦的侍女,“四喜,你来说说,她可是凤鸾宫的宫女?凡是私自逃出凤鸾宫的一律当场处死!” 那四喜眉梢一扬,朗朗说道,“娘娘,她当然是凤鸾宫的宫女,左边唇角有颗小黑痣,白皮肤,大眼睛。” 谢云香眼睛一亮,说的不就是谢云曦么,全京城只有那死妮子唇角有痣。她频频向段轻暖使眼色。 段轻暖会意,得意的勾了勾唇,果然是那个谢云曦啊,她居然还得罪了贵妃娘娘?今日她可活不了了。 云曦抬起头来对上顾贵妃的眼睛,仇恨在心中蔓延,便是这个女人与那些杀她父母的人是一伙的么?她不光与安氏合伙杀了前世的自己,这世与她无冤无仇,她竟然也要不放过自己。 顾贵妃也盯着她看,这小丫头胆子不小居然敢直视她。 段奕却突然开口,“你们还没有说,假如她不是你们要找的人,该如何赔付她?” “大不了,让这几个丫头给她磕头赔个不是就是了。”顾贵妃柔媚一笑。 “慢着,本公子的侍女,岂能是你们想就看的?”顾非墨拄着根拐杖也走了过来。腿上虽然行走不便,但他仍是一脸的桀骜。顾非墨将云曦的胳膊一拉,拉到自己一边,“本公子难得遇上一个称心的侍女,怎么?你们一个个的都看不顺眼欺负上了?欺负本公子侍女便是同本公子过不去!” 段奕又将云曦拉到他的身后,“本王一向同情非墨公子,所以也同情他的侍女。” 众女子纷纷惊愕,倒底是什么样的女子得了这二位的庇护? 段轻暖却是故作娇羞的朝顾非墨摆了摆手,娇声说道,“非墨哥,不是这样的,我们只是好奇而已。云香说蒙着面纱的人是她姐姐谢云曦,我就想看看是不是。” “看看可以。”顾非墨一脸狠绝的冷笑说道,“倘若不是你们说的谢三小姐,你们几个跪到府门前去对着本公子的侍女磕三个响头,再说声对不起!” 磕头还到府门前?众女子吸了口冷气,段轻暖有些犹豫了。 但段奕不理会她们的退缩,突然揭去云曦脸上蒙着的面纱。“是不是你们找的人,请自己看。” 云曦脸上的面纱一揭开,众女子一脸惊愕。谢云香的心中更是咯噔了一下,怎么会不是?相貌同那谢云曦比只有二三分像,唇角的痣没了,脸色也黑了许多,眼睛也小了许多。 “你们说认识我,可我不认识你们啊?”云曦开口说道,容貌不一样,声音更是不一样。还有……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 看着众人惊愕的表情,云曦知道她蒙混过关了,段奕的化妆术能将一个人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顾贵妃的眉梢一拧,怎么会是这样一个丑女?“是不是她?”她厉声喝问。 而那叫四喜的宫女却惊得张大了嘴巴,脸色吓得一片惨白。“我……她……”怎么会完全不一样了?说是吧,可是长成这个样子不可能进得了宫啊,说不是的话…… 段奕不会放过这些人的表情,“娘娘,看来是您宫中的大宫女连自己下面的人都记不清长什么样了,按着我大梁皇室选侍规制,如此丑的女子是不可能被选入宫中做宫女的。 如果都像您的侍女一样不会认人,明天本王要是换了身衣衫,她会不会以为本王也是凤鸾宫的扫洒太监,抓了本王去扫地,抑或是当场打死?这等眼瞎之人还留着,不是有辱娘娘的声誉吗?” 原来是这个大宫女惹的事,如果顾贵妃不除,他也不会放过她! “蠢货!”顾贵妃手一扬,那叫四喜的宫女便被打飞出去,撞向二丈开外的一块假山石上,头破血流,当场就毙了命。这真是当众打脸!她如何不气? “还有你们呢,非说她是谢家三小姐,谢家三小姐长得这样吗?”顾非墨也趁机落井下石,看向几个女子。 谢云香吓得身子一阵哆嗦。谢云容与顾鸢不敢吭声。段轻暖的脸一片惨白,“非墨哥……” “刚才不是你们几人一直叫嚣着吗?愿赌服输,是你们执意要看的。”顾非墨丝毫不理会她们,招过叫过身边的随从阮七。 “带几位小姐到府门前去。本公子的侍女怎能随意让人欺负?有句话不是说吗?叫打……” 话未说完却收到段奕不善的眼神,你敢说那个字试试!顾非墨嘴角一撇,“打仆人即是打主人的脸!哼!三个响头一个也不准少!” 顾非墨人称小暴龙,脾气暴躁说一不二,他认准的理从不会更改。 段轻暖吓得都要哭了,她可是郡主啊,非墨哥哥怎么要她到太师府门前去向一个侍女磕头道歉,她以后的脸还往哪里搁啊? 顾鸢怯怯的说道,“哥,我没说她是谢三小姐啊,我只是陪着她们在花园里玩。是谢家两位小姐非说你的侍女是她三姐,我拦不住。”这谢云香太可恨了,差点让她得罪她堂哥。 云曦看了顾非墨一眼点了点头,她确实没说,谢家二女与轻暖郡主却是对她不客气了。 顾非墨收到云曦的眼神,“你确实没说,你不用磕头了。” 顾鸢松了口气。 段轻暖马上向顾贵妃求救,“贵妃娘娘,我们……也只是开玩笑呢!你跟非墨哥哥说说吧。” 顾贵妃正恼火着,竟被一个侍女害她白忙了一场,还当众打了脸。“自己的事自己处理。”她甩下一句话带着人离开了。 段奕煽风点火,“顾公子办事效率可有点低。曦曦正受着委屈呢。” 顾非墨哼了一声,“阮七!将这三人马上带走!” “是,公子!”阮七从人群中闪出来,一手一个还夹一个,带着三个女子飞快地朝太师府大门前跑去。 ☆、084章 借她之手 谢云容与谢云香还有段轻暖三人被顾非墨的随从阮七扔到了顾府的门前,彼时,正值大批的客人前来顾府赴宴的时候,众人看见那三个高门小姐竟然跪在太师门前,纷纷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可怜的三个深闺女子,羞愧得恨不得找个老鼠洞钻进去。 后来众人打听到事情的经过,又均是一阵鄙夷,竟然自持貌美瞧不起长得丑的,活该被顾公子罚。 顾公子是谁?那就是个不会惜香怜玉的主。 而顾贵妃带着自己的侍女回到了顾家给她准备的院落,一进院子,她便扬手将兰姑打翻在地,厉声喝道,“四喜的眼是瞎的,你的眼呢?本宫养着你们便是让本宫在人前出丑的吗?今天的人这么多,只怕不出半日,传得全京城都知道了。” 兰姑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被打红的脸说道,“娘娘,您将那四喜当先处死,已是走了上策,将责任撇给四喜就是了,奕亲王也不会怀疑什么。再说了,不是还有那三位小姐也吃了亏么,还被小公子拉到前院罚跪,正好可以转移人们的视线,这样,谁还记得娘娘过问过那丑侍女的事?” 顾贵妃冷哼一声,“忙了一场,却是一无所获,还损失了本宫的四个暗卫。又丢了太后,再也拿捏不了段奕,还惊动了他!” “娘娘,也不是一无所获啊,今天将京中的贵夫人小姐们召集起来,娘娘可以用恩典笼络她们。由她们到各自的老爷面前替娘娘说说好话,也免得那些朝臣们总与娘娘做对。只要朝政大权在娘娘的手里,奕亲王也奈何不了娘娘。” 顾贵妃美眸一转,“你说得对,非墨还没有娶妻,正好拿这个做借口。只是……”她的神色又一冷,“那园中的暗阵却是白设了,不过,只要不触动,也不会开启,你到园中去,看着那机关开启处,别让人误启动了。” “是,娘娘。”兰姑答应着退出了小院。 …… 顾家梅园里,各种水果各色精美食物由侍女们一盘盘的摆放在了梅树下的桌上。 各府的夫人们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闲话。 谢家的桌边上,坐着安氏与谢家的三位小姐与表小姐赵玉娥。 赵玉娥家中遭遇变故,本就精神怏怏的,安氏心中正有心事将她完全忽略一边。 青裳扮成云曦脸上蒙着面纱坐在最边上,云曦让青衣一早就通知她,梅园会有事情发生,让她保护着赵家小姐。 她便拉了拉赵玉娥的袖子,“我们一起去看梅花吧。” 赵玉娥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好。走走也好。” 赵玉娥起身同安氏说道,“舅母,我与曦表妹想去前面看看。” 安氏对赵玉娥一向都不怎么上心,对云曦则更是厌恶,要不是谢老夫人要她将所有的女孩儿都带出来,她才不想理这两个妮子。 便挥了挥手,“自己玩去吧,一会儿宴席开始,要向贵妃表演才艺,让得早些回来。” 两人答应着一起走开了。而谢云香则是脸色发白的坐在桌边,安氏虽然没有骂她——这种场合这么多人的地方也没法骂她,只得暗暗的生着闷气。 但那眼神足以让谢云香吓得浑身发颤,谢云容也是频频对谢云香翻着白眼,要不是她多事,她也不会跟着出丑。 谢云岚走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她因为一早孕吐过了,来得迟了些。 是以,顾府门前的热闹她便错过了,见她母亲安氏冷着脸,便上前问道,“娘,可是出了什么事?” “出什么事了?问问你妹妹们!” 安氏看着谢云香那眼里几乎全是刀子雨,顾贵妃还在府里呢,谢云香这死妮子竟然得罪了顾公子,这不是给她添堵吗? “娘,事已至此,您可以去安抚安抚顾夫人啊,顾夫人心善,您多多亲近亲近这事儿不就过了?”谢云岚安慰着安氏,心中却是也将谢云香恨上了,这个小妮子早晚要收拾了她。 另外,谢云岚因为得了晋王妃的叮嘱务必在贵妃的面前留下好印象,也想同顾贵妃说说话。 但她不敢单独一人前去,便怂恿着母亲安氏。找到顾夫人也就找得到顾贵妃。安氏点了点头,又见前面喧哗起来,原来是顾贵妃陪着顾夫人进了园子。 安氏站起身来,对谢云香与谢云容说道,“你们且坐在这里别乱走动。我去迎贵妃娘娘。” 谢云香与谢云容两人早在贵妃面前出了丑,哪里还敢上前露脸?两人同时点了点头,“女儿们知道。” 安氏便带了侍女芍药与谢云岚往贵妃那里走去。 谢云岚至嫁人后也是许久没有出现在这种聚会上了,心情很是雀跃,看看那些未出嫁的小姑娘顶着一张张羞涩的脸和不知未来夫君在何处的迷茫,她心中的优越感骤然飙升。 虽然南宫辰对她的态度变了样,但她听过来人说,男人婚后大多如此,娶回来就认为是自家人了,少了婚前的亲昵,但只要生下儿子,地位便永不会变动。 而大梁国被封异姓王的又只此南宫一家,因此,她的脸上又现出了以前常有的傲然姿态,将不太明显的肚子挺了又挺。 …… 青裳将赵玉娥带到梅园的一角时,这时云曦也走来了。 云曦同青裳打着手势,“快将赵玉娥带走,这里危险。” “小姐。”青裳为上次云曦险些被顾贵妃抓去之事而懊悔不已。她摇摇头,不肯离去。 云曦推了她一把,告诉她有她主子与青衣在,不会有事。 赵玉娥看着两人,一脸狐疑,对青裳说,“她是谁?” 云曦怕被赵玉娥认出来,哑着嗓子说道,“我只是顾府的一个侍女,上次谢三小姐救了我,我要感谢她,她不肯收下我的谢意呢。” 赵玉娥看着云曦眨眨眼,还要问时,被青裳拖走了。 云曦这才松了口气。因为梅园中全是女眷,段奕不能进来,便让青衣跟着云曦。 两个侍女,青衣看似大大咧咧,实则比青裳的心要细,她穿了身顾府侍女的衣衫跟在云曦身后,小声说道,“小姐,要奴婢帮忙吗?” 云曦摇摇头,低声说道,“连我都不用出面,你帮什么忙?自然有人会替我将这梅园闹个天翻地覆。” 她看见谢云岚随着安氏已离开谢家的酒桌,往顾贵妃那里走去,对一旁的青衣说道,“我去找谢云岚,你可以远远地跟着我,但不要惊动她。” 她就等着这条大鱼了,这次定要她万劫不复。 谢云岚抢她的,夺她的,还害她前世无辜枉死,让谢云岚舒心活了这么多天已是她最大的忍耐限度了。 谢云岚挽着安氏的胳膊,正要随着一众贵夫人与顾夫人说话,却有一人从一旁闪身过来拦着她,“奴婢见过晋王世子妃。” 谢云岚脚步一顿。 她在晋王府里,除了身边人喊她世子妃,其他的人喊她总让她感到有一种虚假。 从她嫁入晋王府后,这还是头一次出府赴宴,因此面对一个外人喊她世子妃,且言语恭敬,她的虚荣心又开始飘忽起来。 “看你的衣着是顾府的婢女吧?”因为要区分顾府与客人们的外带侍女,因此顾府的侍女穿得都与别家不同。 第61节 谢云岚居高临下的看着俯身行礼的云曦,心中一笑,这丫头可真丑。 云曦的脸上没有遮面纱,因为已经没有必要。 她就是要顶着这张脸,这张顾非墨都承认是府里侍女的脸,才能更好的让谢云岚相信她。 “是的,奴婢是府里的婢女,请世子妃借一步说话。” 谢云岚看向安氏,安氏点了点头,“她是顾公子身边的婢女,想必是顾公子有什么事托你转告南宫世子,我先到前边等你。”谢云香与谢云容被顾非墨罚了跪之后,安氏也去看了一下这个侍女。 她还以为是什么天仙呢,值得几个小姐同一个侍女过不去?一看就更气自家的两个女儿,丑得跟野人似的,至于这样闹吗?没得还得罪顾非墨。 安氏走开后,谢云岚在一旁的小石凳上坐下,“你有何事向我禀报?”云曦走上前一步,一段时日不见,谢云岚的肚子已略有显怀,她脸上的妆容精致,衣着华美,只是可惜,南宫辰从不正眼看她。 可谢云岚的脸上却仍是挂着高人一等的姿态,一个虚名而已,值得么? 云曦压低了声音,“禀世子妃,实不相瞒,奴婢实为晋王世子安在顾府的眼线。世子爷让奴婢通知世子妃务必要做好一件事。” 谢云岚猛然挑眉,南宫辰外面的女人?又将面前的侍女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后,谢云岚方发现看着这丑侍女恶心得都难以下咽时,才放下心来。 但她也是个警觉的人,“你有何凭证?”南宫辰的事从不与她说,这次为何派出眼线来找上她?云曦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来递给谢云岚。 这封信是她要柳姨娘偷了南宫辰的书稿在外面找了高手模仿了字迹写成的。 谢云岚知道南宫辰的谋划,若信中稍稍一点拨,她不会不信。 果然,看完信后谢云岚的唇角微微一弯,“哦,是世子的人,他给你安排了何事?” “世子妃。”云曦上前一步说道,“你可知贵妃娘娘为何近二十年都不踏进这梅园一步,今日为何又进了梅园?” 谢云岚摇摇头,“不知道,这与世子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云曦一笑,“贵妃娘娘进宫前有位心仪之人,他在梅园设计了一套机关,只要一触机关,整个梅园都会是满天花雨。但不幸的是,那位公子英年早逝。 之后,谁也找不到开启梅园的机关。贵妃一为伤心心仪人突然离世,一为伤心再看不到纷纷梅花雨,便从此不踏进梅园。但是就在前几日,南宫世子已研究出了机关的开启,而巧的是贵妃昨日回了顾家,世子想着何不趁此机会开动机关以博贵妃的欢心?毕竟这梅园是贵妃多年的一个心病。” 谢云岚的眼神亮了一亮,是啊,南宫辰一直被贵妃忽视着,如果讨好了贵妃,他的谋划不是加快了一步么? 而她也会被南宫辰另眼相看,她可不是一个只会锈花的柳姨娘,她比其他几个女人要强! “机关开启位置在哪里?”谢云岚将那信塞在怀里,压低地声音问云曦。 “世子妃,你请随我来。”云曦直起腰身朝梅园中的一处假山石走去。 段奕将机关改了位置,这个地方在顾贵妃与顾夫人酒桌的后面。 她刚才看见,顾贵妃的一个嬷嬷站在另一个假山石后面神情戒备,而那里是以前机关的开启之地,但现在,那里只是个虚设。 云曦将谢云岚带到假山下面,指着其中一块石头说道,“就是这个装置,只要用手推动这块石头,整个梅园里的梅树便会一齐摇晃起来,洒下满天梅花雨。而此时,你便走出假山,贵妃知道是世子妃重启了机关一定会对世子与世子妃另相相看的。” 谢云岚一脸欣喜的看着那块石头,石头只有碗口大,是她的力量所及,她心情激动的将手按在上面,手下轻轻的推动着。 而云曦已被身后跟着的青衣快速的带离了假山。 她看着假山那里的谢云岚,心中冷笑,“谢云岚,你可知只要你推动了那个机关,你这辈子可就到头了,而我的人生,则在重新开始!” ☆、085章 谢云岚入狱 谢云岚神情激动地伸出双手按在那块碗口大的石头上,心中暗道,只要这事成了,南宫辰就会对她另眼相看了。 她轻轻地推起了石块…… 霎时,一片地动山摇,没有像那个丑面侍女说的漫天梅花雨,而是她所站的假山以及假山下方的土泥石块纷纷往下倒。 一众贵妇人与娇娇小姐们吓得都尖叫起来,纷纷逃离,梅园里乱成了一团。人挤人,人踩人。 顾贵妃最先察觉,她看也不看伸手将挡在面前的一个人推倒,提起裙子就逃离了原地。 只是可怜的太师夫人年纪大腿脚慢,又被她女儿推了一把,摔倒在地,此时竟生生被埋到了土里。 “娘娘,您将顾夫人推倒了!” 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众夫人想过去拉顾夫人,但那假山还在摇晃着,石块与泥土仍在纷纷往下落,在场的又全是女子,竟是没一人上前。 而顾贵妃也不理会顾夫人,她一眼瞥见那假山后面站了一人,朝周围大喝一声,“拿下那个女人!她竟敢行刺本宫!” 顾贵妃的侍女兰姑等人一齐奔到假山后面,将那惊魂未定的谢云岚抓在手里。 而此时的顾夫人已是整个人被埋在土里了。 云曦向青衣使了个眼色,“将那顾夫人救出来!”“是,小姐。” 青衣动作很快,变戏法一样在假山后面找到了一柄铁锹开始挖泥土。 而另一边顾贵妃丝毫不看顾夫人那里,则是揪着谢云岚不放,“你在那里做了什么?” “我……我……”谢云岚吱吱唔唔着说不出来。 园中动静太大,早将外面的男客们惊动了,顾非墨当先跑进园内来,见顾夫人被埋到土里了,而顾贵妃却与自己的侍女在审问谢云岚对自己的母亲不闻不问。 “姐!你在干什么?快来救娘啊。”顾非墨急得两眼通红,几乎用手在刨土。又嫌慢一把将青衣手里的铁锹抢在手里。 顾贵妃此时却充耳未闻顾非墨的话也不去看一眼,而是厉声喝问谢云岚,“谁叫你爬到假山后的?说,如若撒谎,本宫饶不了你!” “凤儿!你娘的性命要紧啊,你在哪里做什么啊?”顾太师也扶着仆人的手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同样的,看到身为贵妃的女儿不管自己母亲的死活而是揪着一个女人在审问。 她身份高贵不便亲自救,难道不会派下面的人么?她的侍女们同样的站着无动于衷啊! “娘娘,快救顾夫人啊,那可是你的生母啊!” “顾夫人还被埋着啊!” “娘娘——”有几人边朝园里跑边大声喊着。 顾贵妃头皮一痛,这园中几时多了这么些御使老头子了? 段奕站在一群老御使中间,不慌不忙的说道,“娘娘是会把握全局的人,她料定顾公子不会不救顾夫人,再说,顾夫人身子好,被土石埋上片刻并不会丢了性命,娘娘,是与不是呢?” “段奕……”顾贵妃气得咬牙,她只是让顾夫人请了些贵妇小姐们前来赴宴,哪里请过这帮顽固不化的御使老头们? 段奕的话太过煽动性,人们开始不满顾贵妃的举止了。 “奕亲王差矣,哪怕是个青壮年被埋到土里也是性命堪忧啊,何况是年过六旬的顾夫人?”有人也跟着附和。 “凤儿,那是你亲娘啊,生你养你的亲娘啊!”顾太师急得老泪都掉下来了。 顾贵妃这才唤过兰姑,“去将夫人救出来。” 等她救,只怕埋在土里的人早没命了。顾非墨冷着脸,在一旁青衣的帮忙下,已将顾夫人从土里挖出来。 云曦递过湿布巾与一碗水。 顾非墨看了她一眼,接在手里,将顾夫人脸上的泥土擦掉后喂了些水,顾夫人这才长吐了口气,却是惊魂未定的抱着顾非墨的胳膊,然后在人群中搜索顾贵妃,待找到后顿时阴沉起脸色。 她拍了拍顾非墨的手,“扶娘回荣华院去。” 而顾贵妃仍揪着谢云岚不放,这个女人怎么知道梅园里的有机关的?而且还做了改动,“把她带走,交应天府!” 谢云岚吓得脸色发白,身子颤抖,“不,娘娘,我什么也不知道,我……” 顾贵妃才不理会她说些什么,将她往兰姑跟前一推,谁知这时,从谢云岚的怀里掉出了一封信,一个侍女捡起来递给顾贵妃,她匆匆扫视一眼,顿时,那眼里杀气毕露,厉声喝道,“将她带走,没有本宫的懿旨认谁也不准见她!” 敢坏她事的人,都得死! 热热闹闹开场的顾家梅园宴会,以一场人人惊吓着的局面收了尾。 …… 顾贵妃在自己的生母被土掩埋后却置之不理,反而揪着晋王世子妃发难。 并且,顾家将众人宴请到自己梅园里,居然在园中暗藏机关,虽然只让顾夫人受了惊吓也没有伤着其他人,但朝中那些御使大夫弹劾的折子仍是如雪片般飞到了顾贵妃的面前。 她只是垂帘听政,她还不是女皇,虽然手握大权,但这江山还是姓段的。 当下,宗亲中的睿王与奕亲王段奕便带着群臣,谴责顾贵妃的冷血并要她阐明顾家梅园安着机关的缘由。 让她阐明?真是可笑得很! 顾贵妃挥袖退朝,小皇子吓得哇哇大哭起来,她不耐烦的催促兰姑,“还不快带走太子?” 顾贵妃的心中则是恼恨着谢云岚,这个女人竟敢折她的台!她绝对不会放过她! 谢云岚被关进了顺天府,安氏差人来打听消息,却因是贵妃下令让关的,竟是半丝儿消息也打听不出来,银子递进去,如石沉大海里。 安氏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等到谢锦昆退朝后,等不及他换朝服,一把拉着谢锦昆,“你快想想办法救救云岚啊,这一定是误会了,她怎么会行刺贵妃呢?她只是一个弱女子,还怀着小世子呢!” 谢锦昆沉着脸,贵妃一早可是给了他不善的眼色。 他看了一眼安氏说道,“她没事跑到假山那里做什么?俗语说,李下不摘帽瓜田不脱靴,哪怕不是她,但因此事,贵妃得罪了一众夫人贵女也得拿她做个替死鬼!” “老爷,那……怎么办,她总归是咱们的女儿啊,看着她一直关在牢里吗?”安氏虽然恼恨着谢云岚平时的骄横,但必竟是怀胎十月生下来的。 “怎么办?她已是嫁出的女,难道晋王府一点也不关心?”谢锦昆道,“你赶紧的去一趟晋王府催促着南宫辰!” 而晋王府,南宫辰则是暴跳如雷,将面前的桌子都推翻了,额上青筋暴起,大声怒道,“这个女人是不是本世子的克星?自从娶她进门,本世子就没做顺过一件事情!” 那个贱人竟然得罪了顾贵妃,顾贵妃迟早要除,但时机未到,才开始谋划,便得罪。将来的计划还怎么实施开来? 南宫辰的贴身护卫站在一旁眉尖跳了跳,晋王世子温文尔雅,就算是大发脾气也不会如此不顾及形象啊?看来这次世子妃真是捅了天大的事了。 偏偏这时,又有仆人来传话,说是谢尚书来了。 “不见!他女儿的事让他自己处理!”南宫辰朝那仆人吼了一声。 仆人哆嗦着只得出来回复谢锦昆。“尚书大人,世子不在府里。” 不在?南宫辰前脚进了府里他后脚跟了进来,仆人居然说不在?这分明是不想见他! 谢锦昆吃了个闭门羹,只得忍着一肚子的火回了谢府,心中却是不停的咀咒着南宫辰过河折桥,不管发妻。 …… 而谢云岚被兰嬷嬷拎到了一个又臭又湿冷的牢房里。 牢房的地上只堆了些潮湿的稻草,脏臭得令人作呕。 兰嬷嬷鄙视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吩咐那牢头,“不准给她吃喝不准让任何人看她,更不准让她逃掉了。否则拿你的脑袋来赔!” 牢头一脸陪笑,“嬷嬷的吩咐,小人哪敢不听?” 兰嬷嬷前脚走,那牢头眯着小眼看着谢云岚嘿嘿的冷笑,一张倒三角眼让人看了浑身起鸡皮疙瘩。 “你……你干什么?我可是晋王府的世子妃。”谢云岚频频倒退。 第62节 “世子妃?哈哈哈,得罪了贵妃娘娘的人,哪怕是世子爷也没得救,到了这里,一切规矩都得听小爷的。”那牢头一脸奸笑的走上前,谢云岚吓得尖叫起来。 “你不能胡来!” “爷不胡来,爷温柔的来。”牢头大手一钳将谢云岚按倒在地,口里说着,“真是扫兴,肚子里有娃不能尽兴。” 被牢头拨光了衣衫的谢云岚吓得一脸惨白,“我给你钱,我的首饰都给你,你……你放过我,我是谢府嫡长女,晋王世子妃,我有钱……” 那牢头嘿嘿一笑,“你有钱?那么你将我儿子的命还给爷,爷就多疼你一点,不要你的钱!” 谢云岚惊得睁大双眼。“你……你是老田头?” “没错,正是我老田头,风水轮流转啊,大小姐真是好记性。大小姐设计害那婉小姐,将我儿子小田打死丢在婉小姐的床上,诬陷她水性扬花。” 谢云岚顿时一阵哆嗦,“不……不是我杀了你儿子,是我娘身边的婆子干的。” 老田头双手按着她冷笑,“没有你们主子的吩咐,仆人哪里敢动手?可怜我那儿子才十四岁,你们竟无端打死他诬陷他。今日,我便告诉你怎么水性扬花……” 谢云岚的身子一缩,“不……” ☆、086章 报应轮回 谢云岚被老田头按在地上,那令人作呕的嘴脸吓得她扯起嗓子尖叫起来。 “来人,救命啊!” 老田头埋头动作着,嘴里嘿嘿的冷笑起来,“这里是老子的地盘不会有人来,大小姐你就算是叫破了嗓子也没有用的!” 谢云岚已被折磨得快要晕过去了,喊了许久嗓子也喊哑了,果真一直没有一人前来。 她凄厉的声音在牢房里盘旋久久不散。 老田头却是丝毫不怜惜,口里还在讽刺她,“你也知道叫苦,啊?当初你们母女俩合伙害死我儿子的时候,有没有想到会遭报应?这叫天道轮回!” “只要我从这里出去,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软计不行,来硬的,她不信这老田不怕。 “出去?嘿嘿,实话跟你说,这几年,进了这间地牢的就没出去过一个活人。这间牢是贵妃娘娘钦点的,她痛恨至极的人才会关在这里。” 谢云岚愕然的睁着眼,不,这一定是她做的一个恶梦,她堂堂世子妃,怎么会被关到了地牢里?还被一个半老男人欺负着? 她更不会死,她的身份无比尊贵着…… 不—— …… 谢云岚被关后,谢询依旧忙着自己的,遛狗,逛赌场,忙得一天都不看到人,安氏好不容易抓着他,向他说了谢云岚的事,他眼皮撩了撩,手一摊,“我又不是官,能帮上什么忙?” 安氏气得将一只鸡毛掸子掷过去,“她是你妹妹。你就一点也不担心?” 谢询一边跑一边说,“不是还有大哥吗?他是官主意又多,娘问他不是一样的?”说着带着小厮一溜烟的跑掉了。 “不孝子!”安氏怒得将在桌子上狠狠的一拍。 “娘,大妹为什么关到顺天府里去了?”谢诚从屋外走进来,开口就问。 安氏揉了揉额头,“谁知是怎么回事?那假山就倒了,偏偏你大妹妹站在那假山上,贵妃娘娘说是你大妹妹有意刺杀她与顾夫人,就要开堂问罪呢!” “我去顺天府看看。那崔大人曾与父亲有些交情,当初香妹妹被关进去,不是两个时辰不到就放出来了么?” 安氏神色一亮,“对啊,你就直接找崔大人,说不定县官不如现管呢!” 只是事情并不如安氏与谢诚想的那样,顺天府尹崔大人直接拿话堵死,此案由贵妃亲审,他也无权过问,并且连探视也不准,除非有贵妃的懿旨。 碰了一个软钉子,谢诚只得回来同安氏又作商议,让他父母去求老夫人出面。 安氏与谢锦昆到百福居将事情经过一说,谢老夫人免不了对二人又是一顿训斥,“看看你们生的好女儿!才消停了几天,又出事了,还将顾贵妃得罪了!她倒是本事,竟将那假山给推倒了,刺杀贵妃与顾夫人,这样的罪名足以让她掉脑袋。” 安氏一脸的焦急,“母亲,岚儿是冤枉的,她只是正好赶在假山倒下的那一刻站在那里,谁知正好让贵妃娘娘看见了。” “你说这些有什么用?”谢老夫人沉着脸,“贵妃在人前丢了这么大的脸,她如何会放过岚儿?顾府请客,梅园假山倒下,外人们已在私下议论贵妃别有居心了。何况,她本来就是个多疑的人。” 谢锦昆捏了捏胡子,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这才恭恭敬敬的对谢老夫人说道,“母亲,贵妃小时候最是与您亲近,不如,您进宫一趟,向她求求情,求她网开一面?” “我就知道你二人来是来求我的。”谢老夫人冷笑,“你们自做主张做了一些事,从不请示我,如今出了事倒了求上来了。岚儿是晋王府的世子妃,她的事就理应是晋王府该管的,怎么却是只有我谢府的人在奔波,晋王府却是无事儿一般?” 谢老夫人说着拿眼狠狠的看着安氏。 安氏低下头不敢说话。 谢锦昆的脸色也不好看了,因为他早在晋王府里吃了闭门羹。 谢老夫人又道,“当初那南宫辰频繁的来谢府,我就觉得这人不是个良人,他来看那婉姑娘也罢了,毕竟两人有着婚约,却又常常与岚儿说话,一只脚踏两只船的人,人品便是最恶的。果然,岚儿出事,他便撇了个干净不闻不问,就怕担了责任。锦昆,晋王府的态度要是再这样冷着,咱们谢府便与他断了关系,一个破落的王府值得咱们家这样奉承他?” “母亲……”谢锦昆与安氏对视了一眼,没说话,南宫辰无疑是个鸡肋,丢了又怕将来他会咸鱼翻身。 谢老夫人心烦将二人打发走了。 丫头金珠走来说道,“老夫人可是要进宫么?奴婢好给您备衣服。” “当然要进宫了,大小姐一直在牢里,那便是谢府脸上的一块丑疤,不揭掉怎么行?” 虽恼恨着谢云岚又惹了事,谢老夫人还是坐了轿子往皇宫而来,谢府是百年望族,谢老夫人是超一品诰命,身份尊贵,在整个大梁都屈指可数。 连当今的太后也常常请为座上客。 只是她年岁已大,不想再惹世事,只想静心养老,活了大半辈子,到头来竟还是要她出面调停。 谢老夫人的轿子在宫门口刚落下,便东平侯的轿子也从对面走来,最后停在了宫门前。 她降尊着走上前,“东平侯这一向可好?” 金珠抚着她的胳膊一脸的讶然,谢老夫人作为一个比东平侯高一个辈分的老人竟主动上前打招呼? 东平侯早看到了谢老夫人站在那里,本想装作看不见走过去,谁知对方竟叫住了他,还是自降身份。 再若走开便有*份,他便上前两步回了一礼,“原来是谢老夫人。” “东平侯进宫啊?” “啊,是的,贵妃娘娘宣小侄有事。老夫人您是——” “老身有些日子没给贵妃娘娘请安了,也要去凤鸾宫宫。” 两人扯些有的没的打着哈哈,心中却在腹诽对方在作何计算。 谢老夫人暗骂东平侯狡猾,东平侯在心中暗自恼恨着谢老夫人。 前些日子他长子被这老婆子的女儿女婿算计丢了命根子,虽说拿了个庶女替了罪,又处死了那个姨娘,但儿子一生却毁了,谢府竟然没给半点补偿,这次谢家又出事,不给好处他休想找他办事! 果然,有求于人的谢老夫人便先开了口,“此地见到东平侯正好有一件事同你商议商议,老身瞧着啊,两府的孩子们都大了,不若来个亲上加亲怎么样? 安府有三个成年男儿,我谢府如今也有三个女孩儿,东平侯回府后可以同安夫人先商量着,看看哪两个孩子结亲好。” 结亲?东平侯的心思一转,长子安强还没有正妻,虽身子已残,但虽是东平侯世子,娶妻当然要娶了嫡女了。 “内子的心思一直都是想让长子先娶妻,他又是世子,既然老夫人想结亲,就将贵府的两个嫡女中的一个嫁过来最好,将来是世子妃,定不会委屈了她。” 还不委屈?一个被阉割了的人如何和她家孙女百年好合? 谢老夫人暗中咬牙,这东平侯真是狡猾若狐狸! 这是拿捏着她要求他就这样大开口么? 但她此时却是不敢得罪东平侯,便讪笑道,“如此,东平侯回府便择日子和两个孙女合合八字,哪个合得上便选哪个吧。” 东平侯当下又客气了几句,与谢老夫人一前一后的一起到了顾贵妃的凤鸾宫。 只是不巧,二人并没见着贵妃本人。 因为此时,顾贵妃已往地牢而去。 她让人在梅园里设机关,居然被人改了地方,难道是她身边出了奸细?几个贴身的宫女被她逐一的打了个遍,均是异口同声的说不知情。 不知情?那么就只有去问问那个关在牢里的女人了。 …… 谢云岚再次醒来时,是被身上毛绒绒的爪子给吓醒的,在爪子在她身上四处游离。 “滚开,别碰我!” 她用力将那爪子给挥开,几只老鼠吱吱吱叫着跑开了。谢云岚赫然睁眼,这不是梦,她仍然在地牢里。 忍着浑身上下的酸痛,谢云岚将身边的衣物哆哆嗦嗦的一件一件的穿起来。 没人来看她,一个人也没有,父母没来,南宫辰没来,哥哥们没来。 他们这是将她抛弃了么?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地牢里没有窗子,只有高高的牢门那里有灯光透进来。 谢云岚将头发理顺,咬了咬牙,不!她是晋王世子妃,谁也不能欺负她! 如若她从这里出去,她一定要那些欺负过她的人不得好死! 这时,地牢的门吱呀一声突然被推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 ------题外话------ 谢谢: woai0615120的鲜花。o(n_n)o ☆、087章 从她死,便想杀你 谢云岚踉踉跄跄着跑到铁栅栏边上,欣喜的看着走下来的人,来救她的还是来看她? 无论哪样都好,她不要被在关在这里受那个老田头的污辱,她是世子妃,她是身份尊贵的谢家嫡长女。她还有美好的未来。 那人身后的灯光将她的身影拉长,艳红裙袂从台阶上轻拂而下,还远在两丈外,谢云岚便已闻到了一阵奇异的芬芳。 她的两眼赫然睁大,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脸惊恐的说道,“娘娘,不是我,我没有啊,我没有要刺杀娘娘啊,也没有要害顾夫人啊,娘娘,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不是你?”虽是在问,但语气明显的带着肯定,顾贵妃一双妖娆的眸子里攒着滔天怒火,都是因为这个蠢女人害得她被朝臣们的折子折磨得寝食难安。 那些个老头子们骂起她来竟比市场的婆子还要言语犀利,在宫里对她围追堵截,逮着她便是一顿狠狠的质问。 枉生为人女,蓄意残害朝臣家眷,不孝不义! 第63节 “娘娘,不是我啊,我是到顾府赴宴的,有个侍女来找我,要我开启一个机关,说是……说是那机关一开,会有满天梅花雨,会让娘娘开心,所以……” “你敢狡辩!梅园中哪有什么让梅花飞舞的机关?分明是南宫辰让你动的手对不对?晋王府敢同本宫做对,他们是在找死!还有你,坏本宫好事者一律不得好死!” 顾贵妃一张脸此时如地狱里爬上来的修罗,谢云岚大哭起来,“娘娘,真的是顾府的一个侍女啊,我没有骗娘娘!” 顾贵妃不耐烦,手中一张纸抖开在她的面前,“南宫辰的字,南宫辰的签名,你敢抵赖?” 谢云岚突然不哭了,“娘娘,对,这就是那个侍女给我的,说是南宫辰的建议,我……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你以为说是南宫辰本宫就会放了你?”顾贵妃呵呵一笑,“本宫正愁找不到晋王府的错处呢,你自己送上门来了,本宫可要好好的谢你。做为证人,你怎么能出这个牢房呢?来人,给本宫好好的看着她,别让她死了!” “不,娘娘,那也是南宫辰害你啊,不是我啊,是南宫辰,对,是他!” 顾贵妃更是哈哈大笑,“本宫最讨厌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夫妻,你当初不是心心念念的想着嫁给南宫辰么?现在怎么又将他供出来?可惜,你与他,本宫一个也不会放过!” 谢云岚一下子瘫软在地,顾贵妃不放过,她还能活么? …… 云曦趁着顾府梅园的混乱之际,与青衣青裳离开了顾府,回到了曦园。 园里一切照旧,两个守门的嬷嬷见到她一如往常的问安,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吟雪与吟霜看到云曦安然回来,都很高兴,只是看到云曦身后跟着的青裳时,马上变了脸色,二人一副要撕了青裳的表情。 自从云曦没有回来,吟雪与吟霜已与青裳狠狠的打了一架,此时见二人又是一脸阴沉,青裳马上低了头一声不吭的往屋里走。 云曦走进里间更衣时,青裳跟了进去。 她扑通一声跪在云曦面前,眼睛红红的一脸内疚地说道,“小姐,是奴婢不好,不该将小姐丢在王府一个人跑掉了。” 云曦朝青裳抬了抬手,“你也不用自责,你们王爷也不是神,再说,是我……自己跑出王府的,和他没关系。” 并且,她还将计就计让谢云岚万劫不复,有失必有得。 天晚些时,云曦换了身男儿衫又从地道出了谢府,她雇了一辆小马车到了新装修好的醉仙酒楼。 掌柜福生看到她来,喜得忙跑上前将她迎进来,“言公子来了?您可有些天没来了呢!” 云曦点点头,在酒楼里四处看了看,说道,“很好,预备着选几个口齿伶俐的伙计,到街上发些印有酒楼优惠消息的单子,准备在腊月十八那日开业。” “您放心吧,公子,酒店的伙计全是伶牙俐齿的,单子您看怎么写?我好照着印出来发出去。” 福生五十岁左右,长得圆滚胖实,做起帐目来很细心,管起伙计们来也很有一套手法。 他曾因自己经营的酒楼亏了本,一家子被债主追着跑,被云曦无意间看到了,便将他请到了新装修的醉仙楼,替他还了一千多两的欠款又将他一家子安顿好。 因此福生一家对她无比的感激。 云曦将袖中早写好的传单内容交给福生,福生看了一眼后小心的收到怀里。两人说着话已到了酒楼的尊字号客房。 尊字号客房里,柳姨娘早等在那里了,福生将门关好,下了楼。 “言公子,这么急着找我可是有重要的事?”柳姨娘见那掌柜离开后,开门见山的就问,晋王府里,因为谢云岚被抓,南宫辰的心情突然不好,整个人变得烦躁起来,见谁朝谁发火。 因此,柳姨娘不敢太耽搁。“公子,我的时间有限,有什么事您尽快吩咐。” 云曦也是急匆匆而来,便说道,“顾贵妃找过了谢云岚,谢云岚怕死,将南宫辰供为主谋,你将这事透露给南宫辰听。” 柳晴柔的睛睫眨了眨,“只怕这样突兀的说起牢里的谢云岚,南宫辰不会相信,反而会怀疑我别有用心。” 云曦笑道,“他会相信的,如果他真要问你怎么知道这事,这就说看守地牢的牢头老田头是柳家的远亲,你在街上买胭脂时无意间碰到了,老田头话多,一下子说漏了嘴。” 柳晴柔直直的看着云曦,突然眼眶一红扑通一声跪在云曦的面前,还重重的磕了个响头,“公子,如果这次能叫那谢云岚死,我愿给公子做牛做马。” 云曦诧异的眨了眨眼,唇角一勾说道,“我可记得你与那南宫家有些怨恨,怎么倒只恨上了那谢云岚了?” “南宫家也恨,那谢云岚更恨,公子……你有办法的对不对?定能要那谢云岚死?”柳晴柔红着眼,但那脸上满是浓浓的恨意。 云曦这次没有问她为什么恨,恨一个能恨得几乎要撕碎了对方的表情还有什么好问的?她恨谢云岚的话,这事就好办的多了。 云曦浅笑,“柳姑娘既然恨着她,想食其肉饮其血,为什么一下子让她死?” 柳晴柔一怔,“公子的意思是……” “你传话给南宫辰就可以了,谢云岚再也不可能翻身了。她不会死,她会好好的活着,她还没看到南宫辰的真实嘴脸呢。” 当下,柳晴柔回了晋王府,她故作不经意的与身边的阿姆闲聊说到谢云岚,更说到牢中贵妃审问谢云岚时,谢云岚说的话,当然,重点是背后指使之人是南宫辰。 彼时,南宫辰正往扶风院走来,将二人的对话一字不差的听到耳内,一张玉色俊脸气得眉眼扭曲,手掌抓着院中的一株树,因为愤怒,咔嚓一声的折断了。 柳晴柔将外间的门推开,“谁在那儿?” 待她走到院中,只来得及看到南宫辰疾步而去的背影,她的视线落在那一枝折断的梅枝上,唇角溢一抹冷笑。 …… 顺天府的地牢里,谢云岚双目无神的蜷缩在墙角,那老田头不光抢走了她身上所有值钱的饰物,还在她身上泄愤了三次,更是扇了她好几个耳光。 她又冷又饿,又羞又怒,父母不来看她,难道南宫辰也不来吗?她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呢,他就一点不关心吗? 上方,地牢口的门又是吱呀着被人推开了,谢云岚赫然抬头,身子更是一阵哆嗦,除了贵妃来了一次,那老田头隔不了一会儿就来言语讥讽她,身体摧残她。 在漫漫的时间里等不来救她的人,她已开始绝望,也怕听到牢门口的声响了。 但这次来的竟然不是老田头。打首的一人一袭黑衣,脸上蒙着黑布巾,身后还跟着四五个同样蒙面的黑衣人。 “你们是什么人?”谢云岚警觉的看着那些人,赁直觉,他们不会是牢里的看守。否则不会蒙面。难道是救她出去的?是哥哥他们吗?想到这里她欣喜的扑到铁栅栏边上,“你们是不是来救我的?” 黑衣人们均没有说话,为首一人提剑朝那牢门上锁用力一劈,断锁掉在地上,牢门应声而开。 谢云岚心中大喜,果真是来救她的,“多谢相——”救字未说完,那柄削断过铁锁的利剑又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我有说让你活吗?”那人森冷开口,一字一句如地狱里的鬼啸声。 “你……你是……”谢云岚惊得当场怔住了,她想过千万种她的死法,但是绝对想不到面前这人要杀她,他与她曾肌肤相亲,曾抵死缠绵,曾整日溺缠在一起。就是有了那些缠绵日月,她怀了他的孩子,可他现在要杀她。 “是你?南宫辰,你为什么要杀我?”谢云岚扑身上前就要扯开他的面巾,她要看看这个男人过河拆桥的龌龊嘴脸。 南宫辰突然抬脚将她踢倒在地,面巾外的一双眸子冷如寒冰,哈哈一声,“为什么?从我知道你将阿婉推下石灰池时便想杀你。” ☆、088章 会让你好好的活着 “我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虎毒不食子,南宫辰你竟然下得了手?”谢云岚歇斯底里的吼起来。 南宫辰冷笑,“孩子?你既然能主动在本世子面前脱衣,也会主动在他人面前脱衣,你与那老田头不是也有三次欢好吗?孩子是谁的可真不好说。再说了,将来想给本世子生孩子的女人会有成千上万,你又算什么?” “南宫辰你这个卑鄙无耻之人不得好死!”谢云岚从地上爬起来,奋力的扑向南宫辰。 她知道就算南宫辰不杀她,他已知道她被老田头污辱了,将来也不会要她了。亏她一心一意的对他,要不是心中想着对他好,她何至于被人骗,被关进了牢里? 他不救她反而来杀她,这样的人,她真是瞎了眼会看上他。 但南宫辰手脚快,侧着身子一闪让开谢云岚的脏手爪,看着这个披头散发一身怪味的女人,他的鼻腔里重重的哼了一声,“究竟是谁更无耻?你可以到地下同阿婉说去!” 他不屑再同她多说什么,长剑举起,朝谢云岚的胸口用力刺去,却听“呛”的一声,他手中的长剑被突然射来的暗器击中刺偏了。 紧接着,有一只长鞭卷来,将那剑给卷起来,扔到了一边。南宫辰一惊,身子一闪同时赫然回头,却见守着地牢门口的两人已被人打翻在地。 跟在他身边的另外两人正拔刀迎上。但那舞着长鞭子之人的身后也跑进几个人来。很快,地牢里两方人等厮杀在一起,乒乒乓乓响声不绝。谢云岚的一只脚本来已踏进了鬼门关,谁想到突然又被人拉回了阳间。她心中百感交集,蜷缩在一旁,就怕那刀剑不长眼的飞到她的身上。 还有人记着她对不对?还有人不会让她死! 明显的,后来的五六个人身手在南宫辰等人之上,南宫辰身上的袍子已被鞭子抽烂,他身边的四人已有二人被杀死,另两个也是勉强的在抵抗。又是几个回合,南宫辰几人彻底倒在地上。 他以为这些人要杀他,正在想着用何种方法笼络对方时,却见那使鞭子之人看也不看他,长鞭子一卷,将谢云岚卷了过来,然后鞭子一松,一个黑衣人接在手里,随后几人一齐闪出了地牢。 “世子爷,怎么办,世子妃被人劫走,贵妃娘娘那里要是查下来,只怕世子会担罪责。”一个护卫捂着受伤的胳膊对南宫辰说道。 南宫辰眼里崩出冷芒,居然有人救了她?会是谁呢? 反正他不想让那个女人一直占着世子妃的位置,死或是丢了不是更好?他对那护卫说道,“趁着牢里无人来,赶紧到外面去弄个女尸进来,扮成世子妃的样子扔在牢里。” “是!”那护卫很快的出了地牢。 剩下一人夹起两个护卫尸体也很快的跟着南宫辰出了地牢。 不多久,南宫辰的护卫拖进一个女尸,衣着华丽,只是脸上已是血肉模糊,看不出原来的面貌了。 几人刚从地牢里出来,顺天府的兵差也到了,“有人劫狱啊!” 喊声振天,数不清的兵差冲进了地牢,几个护卫拼死护着南宫辰才杀出重围,等到几人逃到安全之地,几个护卫已重伤而亡,而南宫辰也是身受重伤,他惊魂未定的朝晋王府跑去。 …… 被救出地牢的谢云岚仍是大气不敢出,他被这些人带着一会儿钻小巷子,一会儿被扔牛车里,一路颠簸向前走。 她不知道这些黑衣人是什么人,但他们从南宫辰手里将她抢出来,是不是她就不用死了? 那几人趁着天晚夜黑,拖着她一路向一个僻静的小巷里奔去。 小巷里,停着一辆小油布马车。赶车的是个高个儿瘦削少年,看着谢云岚被黑衣人拎到马车前,那人嘴角一撇,将嘴里的一根草根吐掉,伸手在车壁上扣了几下,“小姐,他们回来了。” 马车里有个女子“嗯”了一声,那声音婉转温柔略带沙哑。 谢云岚被人扔在地上,她小心的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眼睛一直盯着那马车门。 然后那少年将帘子挑起来,一个紫色衣裙的女子从车上走下来,她头戴斗笠,斗笠上遮着长长的面纱,看不清容颜。 赶车的少年扶着她的胳膊,她却抽出手来,还同其他几人摆了摆手,“你们到巷子口等我,我有些话同谢家大小姐说。” 赶车少年看了一眼那手执长鞭子的黑衣男子,黑衣男子点了点头,看着斗笠女子说道,“一柱香的时间,不要太久。” “不会太久的。”斗笠女子点了点头。 赶车少年却走到谢云岚的面前,伸手一壁,将她劈软在地,嘿嘿一笑,“小姐,这女人被我点了穴,跑不了的。” 点了她的穴?这些人到底是救她的还是要害她? 谢云岚的心里不安起来,但此时,她人在对方手里,便恭恭敬敬的点着头行了一礼,“不知小姐尊姓?多谢你们相救,我是谢尚书府上的嫡女,你们请随我到谢府领赏吧。” “领赏?”戴斗笠的女子轻笑一声,“你打赏的钱是谁人的?” 谢云岚一怔,“当然是……谢府的。” “谢府的?……哈哈哈!”女子大笑起来,那斗笠上的白色轻纱也跟着轻舞,在马车车头的灯笼光映照下,看着有些渗人。 她笑过后继续说道,“要不是谢婉住到了你们谢府,你与你娘的手头会那么阔绰吗?居然说打赏我,真是可笑啊,拿我的钱打赏我。” 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她的钱? 谢云岚的心头狂跳起来,“你是谁?” 第64节 “你觉得我会是谁呢?你在怀疑什么?你又在害怕什么呢?谢云岚?” 女子摘下头上的斗笠,而脸上却又蒙着面纱,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谢云岚看,森冷得如冬夜的月,看得她浑身透心的凉。这双眼…… “你到底是谁?你要干什么?”谢云岚的身子疲软得动不了,额头上已冒出冷汗来。 她有种感觉,这人根本就不是要救她,这人的眼底透着杀意,夹带着滔天的恨意,恨不得抽筋拆骨的恨意。 “我是谁?你说我会是谁呢?”面纱后的女子浅笑,嗓子没有完全好,带几分暗哑。 “你将我推下石灰池活活的烫死,但我不会如你这般狠心,我会要你好好的活着。活着看着南宫辰也抛弃了你,活着看着你的家人纷纷的舍弃了你。活着更比死了痛苦万分。” 谢云岚大口大口的呼气,一张脸惨白得毫无血色,难怪这人的眼神如此熟悉,原来是谢婉的,不,谢婉已死,她不可能是谢婉!她是来吓她的! “你是谁?你竟敢装神弄鬼的来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晋王府的世子妃!我是谢尚书的女儿,是谢氏大族的第一嫡女。”她口里如是说着,身子却开始发抖,这世上没有鬼,没有!这人蒙着面纱吓她呢! 女子仍是微微一笑,将身子朝谢云岚的方向凑近了一点,“唉,我没有吓你啊,我好好的在和你说话啊,是你自己吓着了自己啊。” 她顿了一顿,眼睛望向黛青的夜空,那眼神幽远空洞,“你可知世上有轮回一说?我被你们母女推下石灰池活活的烫死了,但却不是真的死,我又重生复活了。我以一个新的面孔活在你们谢府人的周围,我会一个一个的让你们不得好死!这叫人在做天在看!要想人对你好,首先对别人好,你是如何对他人,他人也会同样对你。谢云岚,记得那天我临死时说的话吗?我捞了一团石灰泥甩在你的脸上,我说——” 她俯下身来凑近谢云岚的耳朵,模仿着谢婉那狠绝的声音说道,“我就算是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谢云岚越听越心惊,早已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来。“你……你你……” 那女子却再不看她,伸出双手拍了拍,小巷口那几个黑衣蒙面人与那赶车少年又走来了。女子看着那个执鞭子的黑衣青年问道,“哪儿有最热闹的青楼?” 众人的眼睛唰的一下,十分齐整的看着他,目光之热切,眼中闪着好奇。 黑衣蒙面青年伸手挡着唇,轻咳一声,“呃……本……不知。” 赶车少年嘿嘿一笑伸手一指前方,“主子,小姐,小巷子前面就是万春楼。那里最是热闹了,小倌倌,各色姑娘应有尽有,胖的瘦的,俊的丑的,高的矮的……” 这回又轮到所有的目光都看那少年。 少年跳起来,急急摆着手,“我没去过,我是路过……路过听门口的姑娘喊的。” 众人群起鄙夷。 “很好,就将她送到万春楼吧。谢家第一嫡女,京中有名的美人,不到万春楼让人观摩一番,岂不是对不起她生的这张美人脸?” 女子温温柔柔的说着,却吓得谢云岚尖叫起来。 “不要!我不要去万春楼,你们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不要去……” “那怎么行呢?南宫辰要是知道了你没死,是不是还会追杀过来?因为你将他写的那封信给了顾贵妃。”面纱女子软语的提醒着,“所以,我这是在救你。” ☆、089章 关心 “呱噪!” 赶车少年一脸的不耐烦,突然伸手用力地朝谢云岚的脖子上一劈,谢云岚两眼一翻晕死过去了。 “青衣,别将她打死了,大家冒死救她出来,可不是要个死人的!你打死她了,不是正合那南宫辰的心吗?” 化妆成赶车小厮的青衣摸着头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小姐,奴婢最是讨厌这种小白花的女人,当面哭得稀里哗啦,背地里却在磨刀子。” 云曦抿着唇没有说话,眸色也冷沉下来。 可不是么,她身为谢婉时,手上有着父母留下的大笔财富,她毫无顾及的花着银子,那时的谢云岚无疑是眼红心怀嫉妒的。 谢云岚虽是谢家嫡女,但因为上头有谢老夫人管着,不敢太过于奢侈。再加上安氏将自己的钱物都拿去给了娘家,谢云岚两姐妹身上的穿戴总是差上她一个档次。 她与谢家姐妹们一同出行时,她的装扮总是能引起旁人的艳羡,谢云岚怎么会不暗中妒忌她想夺取她的? 她也曾大方的送了不少珠宝首饰与上好的衣物给谢云岚,却是因此引祸上身。 青衣抱着胳膊朝人群里一人抬了抬下巴,“青二,还不过来将这女人拎走?万春楼的这个时间点客人最多了,她去正好赶上做生意,开工当天就有银子入帐,她的运气还真是好。” 众人的眼睛又是齐唰唰的看着青衣。 青衣赶紧跳到云曦后面,摆了摆手,“我说了,我真的只是路过听到的,你们别瞎想想啊。” 众人齐齐将嘴角一撇。 这几人正是云曦与段奕以及段奕的几个暗卫。 青二拎着晕死过去的谢云岚,几人一齐朝万春楼走去。 青衣突然讪笑地对云曦说道,“奴婢有个重要的东西掉了,想去找找。”说完也不等云曦与段奕答应,一闪身便不见了。 小巷里又恢复了宁静,小小的马车旁只有段奕与云曦。她望着遥远的天际,他望着她。 她将前世害她之人送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为什么心头没有快感,只有沉沉的压抑? 信任=被后捅刀,让谁的心也无法好过。 马车头的小灯笼被忽然吹来的一阵风给吹灭了。此时月亮初升,将二人的身影在身后拉长。 云曦抬头看着天上,神色幽幽说道,“王爷是不是觉得我的手法太过于残忍了?那谢云岚明明可以死个痛快,我却要折磨她让她活着比死着更痛苦。” 段奕看着她的眸光如万年深潭,缓缓说道,“对那些害过人,心思歹毒的人善良,便是愚蠢的善良。” 云曦赫然回头看着他,却正上他的眼睛。他回以浅浅一笑,“走吧,天晚了。” 段奕又唤出躲在小巷口玩石子的青衣。 青衣小跑着过来,抖抖手里的马缰绳跳到赶车的位置上,云曦想了想说道,“跟着青二他们去万春楼。” “小姐……那地方……”青衣愕然,她朝段奕看了一眼,见段奕没反对,只好应声说道,“是。” 云曦弯腰钻进了马车。段奕想也没想也跟着坐了进去,刚刚落坐的云曦见他进来不禁一愣。马车没有段奕的专用马车那般宽敞,段奕往云曦身边一坐,便没有多的空余位置了。 见她脸上有些窘迫,段奕微笑说道,“我没有穿大氅,冷。” 说完,他往车壁上一靠,闭了眼自顾自的养起神来。 人家都说冷了,云曦哪里还好意思赶走他?再说,今天晚上要不是他来相助,仅凭借她一人之力,只怕很难将谢云岚弄出地牢。 马车内的一个角落里挂着一盏小油灯,灯光照在段奕的脸上,少了往日的锐气只有宁静。 因为段奕闭着眼,云曦这才大胆的打量他。她见多了他的或绯色或玉白的外衫,乍一见他穿着同青衣青二等人一样的夜行衣,竟似换了个人。 他靠在车壁上微阖着眼,玉色脸颊比往日微微有些泛红,不似一般男子那样棱角分明,却又并不显得女气,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显示着他的高贵与优雅。 哪怕他只是着了一身普通衣衫,这样的男子,放在人群里一样是最为出色最引人注目的。 “好看吗?”他的声音突然响起,让云曦吓了一大跳。 却见段奕没有睁眼,而是微微张了张唇。 云曦眨眨眼,他有第三只眼吗?怎么知道她在看他? “哪……哪有啊?我没看。”云曦的唇角扯了扯,将头扭过。 段奕睁开眼来,正看到云曦别过脸去,那侧着的一边脸以及耳珠都红得跟红珊瑚似的。嘴硬! “耳朵都红了,还说没看?”段奕看着云曦扬了扬眉,轻笑一声,心中一处微微荡漾。 “没看就是没看,再说了,长得也不……不怎么好看。”云曦咬了咬唇,一指马车角落挂着的那只小油灯说道,“我看的是那里的小油灯,里面的油不多了,我想着够不够点到我回家。” 段奕没戳穿她,而是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盒子,然后在盒盖子上按了一下,只听“啪”的一声那盒子打开来,一粒夜明珠赫然出现,霎时,车内变得亮堂多了。 “不需要油灯,用这个也可以的。”段奕将夜明珠的盒子往地上一放,身子往她身边挪了挪。 扭头不看段奕的云曦,发现他的衣衫已垂到她放在车坐上的手上了,她又赶紧往边上挪了挪。 段奕脸色顿时一黑,身子又跟着她挪动了一点。云曦又往外动了动,只是这次她挪动的幅度太多,身子竟然撞开了车门,整个人直直的往外面栽去。 “啊——”她吓得尖叫起来,反手拉住段奕的衣衫,同时车内的段奕双手一捞将她捞回车内。 因为马车正在奔跑,出于惯性两人一齐跌在马车地板上。 云曦的鼻子撞到了段奕的脸上,她立刻便是眼冒金星,等不及爬起来,就朝赶车的青衣吼起来,“青衣,你怎么没有关车门?我差点就掉下去了!” 青衣很无辜地说道,“小姐,刚才车门的开与关可都是小姐在做啊,奴婢没看呢。” 她的记性不会差,她就是关了好了车门! 哼!这主仆二人又在算计她。 云曦哼哼着从段奕的身上爬起来,只是她的手不小心碰到了段奕的脸颊,有些发烫,且他的呼吸浑浊。 她干脆伸手附上他的额头,果真烫得厉害,云曦睁大眼问他,“你在发烧?你病了?” 段奕索性躺在马车底板上不起来,看着云曦点了点头,声音也些哑,“是有些发烧,却也算不得什么病,不过是着了点风寒。” 云曦想起那晚在顾府里时,段奕一直穿着一件单衣,想必是那时着了凉吧。 她心头有些愧疚,却又恼恨这人病了还跑来跑去的,她眉毛一竖,“病了就去休息着啊,我让青衣帮忙就好了,你干什么带一帮人到了地牢?那谢云岚反正是活不了多久的,死在南宫辰剑下,和死在其他地方有什么区别?她现在已经翻不了身了,你至于拖着病体同那南宫辰抢人?那谢云岚死就死了,管她呢?倘若你因这事病倒了,岂不是很不值?” 段奕歪着头看着云曦喋喋不休的数落着他,不仅不觉得烦,听着听着还露出微笑来。 云曦一怔,这段奕烧糊涂了? “你这是关心我吗?”段奕心情大好的看着她。 她彻底怔住了,半天后吼出一句,“我才没有。” 外面的青衣嘴角一撇,曦小姐就是嘴硬,王爷的路还漫漫长啊。 刚才她制造了多么好的一次机会,她偷偷的打开了车门,料准曦小姐与王爷同坐马车会害羞,更料准她会掉下去。 唉,就是没料准王爷竟将曦小姐拉回了马车。 要是两人一齐滚到车外去,两人再一起顶着大月亮漫步,你侬我侬情意多多,多美好的画面。 只可惜啊…… “青衣,你们王爷发烧了,你送他回王爷府吧。我先一人回去。”云曦敲了敲车壁对青衣说道。 “啊,啊?”青衣马上回头,她送王爷回去?王爷一个大男人要她送什么?发烧就要人送就更可笑了,当初他们一伙人在青山酷司时谁不是顶着伤痛病痛每日练武?一个小发烧就将王爷打倒变矫情了? 青衣一脸的不屑。 她隔着车壁说道,“小姐,这天都黑了呢,你一人回去怎么行?再说这里离谢府还远着呢。” 青衣不理会她,心中却是想着,王爷发烧了?真的假的?曦小姐要是收留王爷的话…… “小姐,王府更远呢,要不,咱们将王爷带到谢府去?” “青衣,你在胡闹!这天都黑了,我怎么带他去?”她推了推段奕,“要不,你自己回去?” 段奕却是昏昏沉沉的阖着眼不说话。 第65节 这是烧得厉害了?云曦头痛的揉揉额头,只得吩咐青衣,“先别去万春楼了,改道去永福街。”醉仙楼装修得差不多了,应该是可以住人的。 “是,小姐。”青衣回道,其实马车根本没往万春楼的方向走,她要是将马车赶到那里,王爷明天还不得劈了她?竟敢将曦小姐带到那种地方去?刚才她说出万春楼的特色时,王爷的脸色明显的不好看了。 唉,同时侍候两位主子可真是为难啊。 马车一路走到了云曦的新酒楼醉仙楼前停下。 因为还没有正式的开张,请的掌柜福生已早早的将门落了锁。 云曦命青衣拍了拍门,福生的儿子小图将脑袋从小门处伸出来,云曦在他面前将腰牌亮了亮,“开门吧,我是言东家的师妹。” 她还是头一次以一身女装出现在酒楼里,便胡乱编了一个身份。 东家的师妹?小图见那腰牌果真是言东家的,便不敢怠慢,赶紧的将门开了,将几人迎了进去。 “小姐要哪间房啊?”小图掌着灯给几人带路往楼上走。 段奕的整个人都趴在云曦的身上,云曦叫苦不迭,喘了几口气才说道,“尊字房。” “好勒,小姐,言东家早就吩咐过了,那客房一直空着,干干净净的收拾好了呢。” 云曦点了点头,她现在根本没力气说话,青衣甩手掌柜一般跟在后面都不帮一下忙。 她却哪里知道青衣的想法?青衣跟在云曦的身后也是无可奈何,因为她不敢扶王爷,否则被王爷知道了是会被砍手的。 她的手逢赌必赢呢,她可不想被砍掉。 好在没多少路,很快就到了“尊”字房。好在她喜欢较矮些的榻,倒是没费什么力气的将段奕拖到了小榻上, 却也累得整个人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半晌才对青衣吩咐着,“你叫小图送些热水来,然后你再拿着我的这块玉佩到吉庆药房里将关云飞大夫找来。” “是,小姐。”青衣接过玉佩,很快的出了酒楼。 青衣动作很快,一身青色长衫的关云飞被青衣领进了尊字号客房。 青衣将玉佩还给云曦,而关云飞则背着药箱看着脸上蒙着面纱的云曦睛睛也不眨一下。 青衣的眉毛顿时一竖,“关大夫,病人在那儿呢?榻上躺着的便是。”这小子贼滴滴的眼睛往哪儿瞧呢? 关云飞不理会青衣一脸的怒意,朝云曦走近几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敢问姑娘的这块玉佩从哪里得来的?” 云曦将玉佩收在腰间的小荷包里,笑道,“关大夫记性好,应该认识这块玉佩啊?怎么反而问我呢?”关云飞抿了抿唇这才没往下问,但神色仍是略有所思。他走到榻前,一看是奕亲王,神色马上一敛,认真的开始把脉。 待他开了药方,青衣早等不及的将他拎走。云曦无奈的笑了笑。 关云飞的药铺是前世父亲谢宏的产业,安氏想要却没有得到。有些普通的铺子,只是一份地契房契,但有些重要的铺子,凭借的是她前世的信物。 青衣送走了关云飞就没进过客房,云曦只得吩咐小图去煎药,她自己去打热水。 关了门,云曦拧着湿布巾给段奕擦额头,又擦了胳膊,想起自己小时候,端木雅都是将她的衣衫全脱了擦试全身才退的烧,云曦有点头疼。 可段奕是个男子啊,男子! 她咬了咬牙,反正他昏昏沉沉的呢,不一定会知道,遂拨光了他的衣衫,打湿了布巾给段奕全身都擦了一遍。擦到重要部位时,她红着脸闭了眼不看。 小图煎好了药送来,服侍段奕吃过一副药后,她再也支持不住了,歪在一边的床上沉沉的睡去。 段奕这时却睁开了眼,看着自己只着了一身里衣不禁弯了弯唇角。 他扯掉敷在额头上的布巾,朝大床那里走去。见云曦衣衫也未脱被子也未盖的倒在床上,摇摇头,他眉头一皱,“只怕我好了,你又病了。”遂退了她的鞋子,扯过被子盖在她的身上。 然后低头看了她一会儿,重新穿戴好后,这才出了客房。青衣正坐在外间一个人摇着骰子玩,见段奕出来,马上站起身来。 段奕摆摆手,“等天亮后送她回去。” “是。” 楼下的一间密室里,福生正等着段奕。这本是福生的帐本房,但酒楼是云曦设计的,福生只好拿来做谈话的屋子。 “主子,你的病……”福生一改招财掌柜的模样,而是神色肃然的候在屋内。 段奕掏了块帕子,捂着嘴咳嗽了两声,“一点小风寒而已,不碍事。”说着,他走到一张椅内坐下,“查清楚了吗?有几处暗桩?” 福生递过一张地图,“主子,属下们仔细查过了,一共有七处暗桩。” 段奕将图接在手里,眼睛在图纸上扫视了一番后,眉尖微微蹙起,问道,“那顾非墨管着几处?” 福生捏着小胡子诧异的说道,“没见过顾非墨在这几处暗桩出现过。这七处竟然全是女人,而那顾非墨可是不屑用女子的啊。如此说,七处暗桩就全是顾贵妃的人了?” ☆、090章 你只能待在万春楼 “主子。”福生又道,“顾贵妃这么做是不放心顾非墨的能力还是刻意的护着她的弟弟?必竟顾非墨是太师唯一的儿子。但顾非墨手中握着西山兵营的四十万大军,年纪轻轻的就是总兵,自然有些手段,为何顾贵妃却没有用他?这事儿实在让人费解。” “这也正是本王想不通的地方。”段奕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地敲了敲,蹙着眉尖低头沉思,半晌又道,“顾非墨没有参与其中最好不过,他可不是个好惹的主。他跟本王打了这么多年的架,有时候其实是故意输的。他心思颇深,虽然他没有参与顾贵妃的暗桩,但也不要轻意忽视他,暗中也时刻的留意着。” “是,主子。”福生点头回道,他侧头揣摩了一会儿又问道,“这酒楼是曦小姐开的,属下的事要不要跟她说?” 段奕抬起头来,“暂时不要跟她说,如果她问起来你就实话实说吧,不问,你还是做你的醉仙楼掌柜,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福生点了点头,“主子是怕曦小姐担心?” 段奕将地图扔在一旁的火炉里烧掉,直到那纸张完全燃尽才说道,“不必将这些糟心事告诉她。” …… 青二等人将谢云岚拎到了万春楼。 京中最大的青楼万春楼,才一更天便是门庭若市,门口的姑娘们热情洋溢的招呼着过路的人。 老鸨是个三十多岁的精明妇人,脸上的妆容比那唱戏的更甚,一双眼盯着青一滴溜溜的转,一身刺鼻的香味熏得几人很想打喷嚏。 青一顿时抖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这倒霉运的差事怎么让他来干?青二那个天杀的跑那么快做什么? “公子,这儿红姑娘与小倌倌各色各样都有,您喜欢那样的,奴家将人叫过来给您瞧瞧?” 还奴家?都赶上他老娘的年纪了,青一恶心得身子颤了颤,从怀里扔出几张银票给那老鸨,“这儿有五百两的银票,地上这个女人,只要不让她死了,你想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 女人到青楼里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接客呗。 老鸨接了那银票一双小细眼陡然睁大两倍,从来都是她们花钱买姑娘来,还没见过送姑娘来外加送银子的,这买卖划算。 “奴家当然听爷的吩咐。”老鸨喜得朝青一盈盈一礼。 青一赶紧的跳到一边。 这老鸨被丫头带到小厅时说是几个男子一定要见她,起初以为是哪家的少爷们,谁知一见几人神色肃杀,搞得她心里头毛毛的。又听说送个女人给她,见多识广的老鸨心中一下就明了了,这八成是哪个犯贱的丫头惹着主子了,送这里受罚呢。 老鸨俯下身看了一眼歪坐在地上的谢云岚,因为她还没有显怀,身材依旧苗条。老鸨满意的点了点,又伸手撩开谢云岚的头发,见那脸上虽然有些尘土污垢,但大部份的地方肤白如雪,一双眼水莹莹让人怜,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年纪还不大。 老鸨那心里当下就乐开了花,她这是走了什么财运了?高兴地招手叫身边的小丫头,“带下去给她洗洗干净,送到刘老爷屋里。再跟刘老爷说一声,有新姑娘到了,还是个绝顶大美人。” 谢云岚啊啊的叫着,却是发不声来,吓得她透心的凉。 万春楼的丫头们力大如牛,无论谢云岚怎样挣扎,总是挣不开她们的手腕,她被人套上透明得几乎看得见汗毛的衣衫扔到了一间屋子的床上,那里正坐着一个秃顶肚肥的老头。 又是老头!谢云岚真想一头撞死。为什么她的人生是这样? 屋中迷漫着污浊之气,男人肆意的宣泄毫不吝惜她的身体。 被折腾了良久后,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走进屋里来。 她心头一惊却已没有力气爬起,窗外已微微透着光亮。这一晚上,那老鸨就没让她歇息过,晕过去又被人折腾醒,来来去去不知有几人,连衣衫都没有时间穿起。 蒙面女子的身后跟着老鸨。“姑娘,你找的人是不是她?”老鸨的手里捏着一锭银子,心中那幸福的花儿开了一朵又一朵,她这里走了什么狗屎运了,一个个的送钱给她? 女子从腰间荷包里又取出几张银票扔给老鸨,“这是五百两,床上的女人肚里怀有孩子,别伤着了,我要。另外,这样的女人,不配让年轻公子垂怜,一个怀过娃的人最多也就配一些老汉们爱抚爱抚。” “好说呢,姑娘,奴家会注意的,昨天晚上可不就是三个老头么,有些老头啊还就好她这模样的。” 那老鸨数着银票眼睛早笑得没了缝。什么都没干,一晚上得一千两外加一个大美人,虽然那肚里怀着娃,但那娃生了后,再好好的打扮打扮,便是红姑娘一个。 谢云岚已从女子的声音听出来的人是谁,她的嗓子已恢复了声音,怒睁着双眼从床上挣扎着爬了几步,嘶哑的吼叫起来,“柳晴柔,是你这个贱人!你居然敢打我孩子的主意?我不会放过你!” 柳晴柔轻笑一声,“唉,谢大小姐,说这些有什么用?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你当初害人时可知有一日会落到如此下场?这叫因果报应。你那肚子里的孩子要是知道有你这样的一个卑鄙无耻自甘下贱的妈,他会后悔活在世上。 你还是乖乖的待在这里吧,南宫辰扬言,找到你后要将你送到西山兵营去,那里可比这里更惨,据说那里一晚上少则十人,多则二十,那里的女人从没穿过衣服,从没合过腿,从没有一个女人活过半年。你要不要去?” 谢云岚没敢说话,脸色却越来越惨白,被送到西山军营的女人,都是家中犯了事的罪婢,是绝无活路的人,那里有几十万的男子,而女人不足一百…… 柳晴柔不再理她,昔日趾高气扬的谢家大小姐如今沦为三等娼。妓,已不值得她再多看一眼,她转身便往外走很快地离开了万春楼。 …… 云曦醒来时,发现屋中没有段奕。她合衣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大被子。 窗子那里有一线阳光射进来,原来已经到了早上了。她揉揉睡得发胀的头,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小榻那里伸手摸了摸上面的被褥,里面冰凉一片,这早么就走了?病好了吗? 云曦整理好了衣衫叫来青衣,青衣已换回女装,她手里端着一盆说道,“小姐醒了,睡得可好?”唉,主子怎么那么早就走了?还是前半夜走的吧? 云曦见青衣脸上表情各种纠结失望,就知道她在心中瞎想想,哼哼了一声说道,“你在那里嘀咕什么呢?” “没……没有。”青主讪讪一笑,热火的主子碰到冰块的小姐,慢慢熬吧。 云曦梳洗好后,两人这才下了楼。只是才走到楼梯口,便见一人正拉着胖掌柜福生在焦急地说着什么。 “你让我上去,我就问一句话马上会下来,我说你这掌柜怎么就这样死板?”福生拉着他的胳膊用力的往外拽,“关大夫,你是男子,人家是位小姐,你不能上去。小姐下楼来你再问也不迟。” 关云飞两手抱着廊檐下的一根柱子,死活不走。“我不走,你打死我也不走,除非你让我上去见她。我跟她说的话可是秘密,你们不能知道。” 福生要被他炸了,他倒了什么霉运?一大早的跟一个书呆子耗上了。人家可是个位未出阁的小姐,关云飞跑到楼上客房去像什么话?再说小姐也许还睡着,这位满嘴的胡言乱语真想抽他一顿。 “小图,将扫把拿来,他再不放手,就给我狠狠的抽他脚板。店里的装修活还没有忙呢,谁有功夫跟他耗着?”福生将关云飞推开,自己往楼梯口一站堵着他的路。 “是,爹!”小图正在打扫,他操起手里的一根扫把狠狠的抽那关云飞,打得他嗷嗷叫也不松手。 青衣的脸色一沉,“这书呆子一大早的来做什么?不是来找小姐的吧?” “他就是来找我的。”云曦往楼下走去。 青衣眨眨眼,“啊?”小姐几时又多了一枝桃花? 小图见云曦走下楼梯,停下手来,对云曦说道,“小姐,这人说是来找你的,我们让他在楼下等,他却非要到楼上去。”然后瞪着眼看着关云飞。 关云飞这才松了口气,口里却仍然不服气的叫嚷着,“你们以多欺负少!最是卑鄙无耻。” 小图脸一沉又扬起了手里的扫把。福生也怒了,“你一个大男子闯人家女子客房才是无礼。” 云曦挥了挥手,小图才哼了一声走开了。福生甩了甩袖子也忙着自己的活计去了。 青衣嘴角一扯,这关云飞嘴巴太毒活该被打。 第66节 云曦走到关云飞的面前,“你是来找我的吗?”她依旧戴着面纱,只露着一双眼睛。关云飞抬起头来,正对上云曦的眼睛,他一眨不眨的看着她,“这位小姐,我们是不是以前在哪儿见过?” “你见过本姑娘的拳头!”只听“砰”的一声,关云飞倒在了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鼻子也被青衣的拳头给揍出血来了。 青衣看着关云飞眼神不善,这小子勾引良家女子的话太老旧了,也好意思拿出来秀? ☆、091章 恐有事变? 关云飞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指着青衣恼恨的跳起来,“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凶啊?一个女人这么凶,是找不到婆家的。” 青衣将拳头放在唇边轻轻的吹了吹,眉梢一扬,切了一声,呵呵冷笑着说道,“本姑娘找不找得到婆家,关你什么事?但本姑娘却有本事打得你找不着回家的路。” 说着将手里的拳头又做势扬了扬,两眼更是瞪得滚圆。 云曦无奈的摇摇头,将青衣拉到一边说道,“他可能真的找我有事。” 关云飞抬起袖子擦掉了鼻血,一脸认真的说道,“小生的确是找这位小姐有事,并且是有很重要的事,不相干的人可以回避一下。” 青衣眉毛一竖,叫她回避?这小子想干嘛? 云曦摇摇头,这关云飞几时能改掉乱说话的毛病,这不是又要找打吗?他就看不出青衣是她的贴身丫头而且脾气火爆? “小姐,这关大夫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你可要当心了。”青衣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关云飞,然后在云曦耳边小声的说道。 关云飞要是属于滑头滑脑的,那你主子奕亲王可是奸滑的祖师爷了。 云曦看着青衣一脸紧张的模样不免有些好笑,“你在门口等我,我有几句话同关大夫说。” 青衣不情不愿的踢踢踏踏地走了,一边走一边还丢了个不善的眼神给关云飞,然后在以最快能跳来抓住关云飞的地方坐下来,凶煞煞地盯着他。 见三丈内都无人,关云飞这才恭恭敬敬的朝云曦行了个礼,然后小声的问道,“小姐可是谢东家的什么人?” 云曦知道关云飞口中说的谢东家即是她前世的父亲谢宏。她昨天拿出了那块玉佩,正是父亲生前所常常佩戴的,他的所有铺子的人都认识这玉佩。所以关云飞才会这么问她。 “是……很亲的人。谢东家在多年前就已委托我看管药房了,只是我一直忙着自己的事情,没有出现。”云曦说道。 关云飞又问,“要小生相信小姐不难,请问小姐,谢东家信奉的八字真言是什么?” 八字真言?云曦感叹父亲的精明,哪怕别人拿了他的手扎也冒充不了东家。 “真善至上,天下为公。”玉佩里有一行暗文,只要放在灯下,就能看到透过灯光印出的一行小字,前世的谢婉五岁时就知道了。 “果真是东家的人。”关云飞大喜,双手一辑认认真真的行了个大礼。 “关大夫,不用这样多礼了,以后吉庆药房的事还是同以前一样不变,我会隔一个月去看看药房的收支情况。”安氏总想着拿走她所有的东西,但她怎么可能让她得逞?这个吉庆药房便是其中之一。那是前世父亲的心血。 关云飞点了点头,“小姐,既然您有谢东家的信物,小生便将你当成婉姑娘一样对待了,因为婉姑娘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去店里,这两件事便只好向小姐汇报了。” 云曦找了张椅子坐下来,又指着对面的一张椅子说道,“坐下说吧。”看关云飞一脸的凝重,只怕是有要紧的事。 关云飞在云曦的对面坐下了,说道,“一件事是谢尚书的夫人安氏持了一封婉姑娘的书信到店里,要求我将店子给她打理,说是婉姑娘授意的。不过,我没理会她。” 这个不足为奇,安氏仅赁一封模仿了谢婉字迹的信怎么可能让关云飞相信?“不用理她,一个财迷心窍的人罢了,还有什么事?”云曦又问。 关云飞更加神色凝重的说道,“有人在大量的收购一些疗外伤的药材,和一些止血药材。” 云曦想起顾非墨因拦劫她,被恼怒的段奕打伤后,段奕发狠命青一将城中所有的药房大夫都警告了一遍,更是收走了不少药材,便笑着说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是奕亲王与顾公子两人在斗气玩呢,想必是奕亲王的人收走了药材。” “不是的,小姐。”关云飞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分,“收药的全是女人装扮的,奕亲王不是个断袖吗?怎么会有女子的下属?并且,那些女人说话的口气不像是普通的良家子。” “有这等事?”云曦的眼神一眯,垂下眼睫思索了一会儿,很快又抬起头问关云飞,“你可是看清了?确定全是女子?” 大梁因为紧挨着民风粗犷的北疆,且京城也是靠北边。因此,梁国女子特别是京中女子不似周边其他国家那样受到较多的约束,而是可以同男子一样经商,出行,宫中甚至还有女官。 “小姐,错不了呢,小生可是大夫,男子女子的外貌外型,小生一眼就看出来了,虽然那些人装扮成各色各样的人,但却是骗不过小生的眼睛。她们不仅到吉庆药房里收购,还去了其他家。先是普通价买,后来发现药材少了,药房的人涨了价,她们也不计较,也不还价,见药就买。 不过,小生因为发现的早,早早的屯积了一些,没有卖给她们。如果全卖了给她们,小生担心如果城中有人受伤了,不是没有药治了吗?再或者是出现骚乱,受伤的人更多,就更可怕了。” 见药就买?全是女子?会是些什么人? 云曦猛然看向关云飞,大量外伤?骚乱?这种情况是—— “小姐。”关云飞神色凝重的又道,“这些人收购药材已经有好长的时间了,自从婉姑娘没来药房后就有人来收购,小生也找不到人商议。” 难道是城中有什么事要发生? 云曦微微蹙起眉尖,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对,那些人一定是有所图谋,咱们不能将外伤药材卖给她们,还得藏起来,以防被她知道了反过来害咱们。” “多谢小姐提醒,小生回去后自当准备着。”关云飞朝云曦又行了一礼,转身便要离去。 云曦这时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又叫住了他,“关大夫,稍等一下。” 她朝青衣那里看了看,说道,“你另外准备些药材送去给顾太师府上的公子顾非墨。他的腿受了伤,应该要用些外伤的药,现在外伤药这么难求,只怕他也难以寻到。” 关云飞有些讶然,说道,“他不是总兵大人吗?军营里还会缺少外伤药?” “外伤药是不缺,但对于他那样的贵公子,自然喜欢那些好得快,且没什么疤痕的上好金创药。”云曦说道。 “只是……”关云飞一脸为难吱吱唔唔着,“在下怕奕亲王啊,吉庆药房里已经收到他的署名信,言明谁给顾公子送药或是看病,是会杀上门来的,店里有位许大夫已经被他恐吓过了,将人家儿子老婆偷走藏了一天。” 云曦一脸的黑线,连一向正直不畏强权的关云飞也怕起了段奕? 又想到那晚上躲人追杀时,她藏在顾非墨的轿子里,听到顾非墨在与一人说话,那人也是死活都不肯给顾非墨医治。 她揉了揉额头,“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奕亲王也不是那么小家子气的,会一直记恨着这事,你要是怕他找你的麻烦,我写封信放在你那里好了。” 与顾非墨打交道两次,虽然次次都给她惊吓不小,但不管怎么说,她在顾家时,谢家二女与段轻暖为难她,是顾非墨给她解了围替她教训了那几个跋扈的女子。 她还顶着他侍女的头衔在府里行事,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眼。总归欠他一份人情,正好借送药还了去。 云曦叫小图找来纸笔,提笔写了信塞到关云飞的手里。 关云飞将信从头看到尾,寥寥几句话,一脸的不相信,“小姐,这个真的有用?” ——我委托吉庆药房的关大夫送药给顾公子,奕亲王请勿干涉。谢氏云曦。 云曦汗颜,“放心好了。” 段奕敢计较,她便堵了曦园的地道,总是随随便便跑到她房里,搞得她睡觉也不踏实总担心床上什么时候突然多了一个人,她还没有找他问罪呢。 关云飞怀里揣着那封信,从青衣身边经过时,赶紧捂着鼻子小心翼翼地侧着身子挪过去,出了酒楼后然后撒腿就跑,眨眼不见人影。 青衣一脸愕然,她是老虎吗? …… 顾贵妃的凤鸾宫里,兰姑上前回话,“娘娘,那谢云岚死在牢里了,是撞墙死的。据顺天府回话,晋王府要休妻,她一气之下才撞了墙。” “死了?”顾贵妃只撩了下眼皮,语气中并未有过多的惊讶,“死了就死了。倒省得本宫动手了,坏本宫事的人都得死!”从那女人身上也问不出什么来,一个被人利用的蠢女人罢了。 “还有……”兰姑看了一眼顾贵妃的脸色谨慎的说道,“谢府的老夫人与东平侯求见娘娘。” “这二人又一齐来了?”顾贵妃美眸一转,冷笑一声,“八成是为了那个谢云岚,罢了,来了就见见吧。” “是,娘娘。”兰姑退出殿外。 凤鸾殿的台阶下,谢老夫人与东平侯并排站着,二人用眼神交流着。昨天二人商议的事,家中人都没有异议,只等将谢云岚的事处理好了,两家亲上加亲。 兰姑走出来朝二人说道,“娘娘请二位进去呢。” 东平侯做了个请的手势,谢老夫人当先一步走进了殿内。 凤鸾殿正殿中的凤椅中坐着大梁国身份不是最尊贵,但权势却是第一的女人,三十出头的年纪却保养甚好,仍如双十年华的妇人,三分美艳七分威严。 二人神色一凝的上前见礼,“参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金安万福。” 顾贵妃并没有马上让二人平身,而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东平侯与谢老夫人。 两人一直俯着身,却不见顾贵妃喊他二人平身,殿中很静,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空气中荡漾着紧张的气氛。 喜怒无常,多疑如狐的顾贵妃,令谢老夫人与东平侯均是吓出了一后背的冷汗。特别是东平侯,心中更是叫苦不迭,他何苦来给自己找罚?这不是找罪受吗? “好了,二位爱卿平身吧,兰姑,给二位看座上茶。”半晌,顾贵妃才说道,然后一脸温和的看着二人。 顾贵妃的表情倒叫二人琢磨不透了,揣揣不安的在椅子上坐了半个屁股。 两个大宫女在兰姑的带领下端上香茶上来,二人客客气气的接了放在一旁的小几上。 谢老夫人咬了咬牙还是当先开了口,“娘娘,老身来,一是为多日不见娘娘给娘娘请安,二是为了家中那个不屑的孙女。她也是被晋王府的人给蛊惑了,否则以她一个不谙世事的深闺女子,哪里敢做那等事情?” 顾贵妃和蔼地点了点头,“是啊,本宫也这么想着呢。” 看她是假,求情是真的吧,这些人有几个是真心的?都是巴不得她死,她却偏要活着。 东平侯见谢老夫人开口了,而顾贵妃竟然没有动怒,反而脸色平静,也大着胆子说道,“晋王府这是图谋不轨,其心可诛,请娘娘下旨,让为臣将那南宫辰缉拿归案送交大理寺。” “安爱卿的忠心本宫当然知道,只是晋王府是本朝唯一的异姓王,当年可是替先祖皇打下江山的,手里握有免死金牌,而南宫辰又是晋王唯一的儿子,就算拿住了他也治不了罪啊。” 顾贵妃一面佯装叹着气,一面留意着二人的神色,这二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既然来求她,她也要坐地起一个好价。 “贵妃娘娘,其实这个也不难,只要找到他谋反的证据,免死金牌也是无用的。”东平侯进一步说道。 顾贵妃的眼睛陡然一亮,“原来有这么一说?那么这事就有劳安爱卿着手去办了。” “是,贵妃娘娘。” ☆、092章 添把柴 顾贵妃又看向谢老夫人,一脸笑容的说道,“老夫人一把年纪了,还替孙子辈操心,叫本宫看了也着实难安啊。罢了,谢云岚也是受人蛊惑,本宫就下旨免了她的罪,让她从牢里出来吧。” 反正人已经死了,不如做个人情。 “多谢娘娘,谢家愿为娘娘肝脑涂地。”谢老夫人颤巍巍的叩头谢恩,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地了,谢家的名声可算是保住了。 待东平侯与谢老夫人退出殿外,兰姑不解的问顾贵妃,“娘娘,为什么答应将那谢云岚的罪免了?这样不正好借这个机会拿住晋王府与谢府问罪吗?” “有些道理你不懂。” 顾贵妃抚着自己保养甚好的蔻丹指甲说道,“找一个敌人不如找一个帮手更好,咱们现在并没有将整个朝政握在手里,老头子他倒是嘴硬得很,一些事情就是不与本宫说。让本宫行起事来很是被动。 并且,他还一直在暗中笼络势力同本宫较着劲呢。倘若本宫又树了一个敌人,便会自己乱了阵脚,让段奕得了个渔翁之利。 再说了,本宫手里握着南宫辰指使谢云岚在梅园设机关的证据,谢安二家必定会恨上晋王府害了谢云岚。让这三家自相残杀,也少了人来本宫耳边呱噪。要是他们扳倒了晋王府,本宫更少了南宫辰一个心头刺。老头子喜欢的人和物,本宫偏要动掉。” 兰姑眼睛一亮,拍手笑着说道,“娘娘您这走的是一副妙棋啊,不仅让娘娘少了对手,还笼络了人心。” …… 顾贵妃同意放了谢云岚还赦她无罪,谢老夫人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下来。她马上便差了人到顺天府接谢云岚,谁知里面竟抬出一具尸体给她。 第67节 谢老夫人惊得差点没晕过去。 虽然她并不十分喜欢这个跟她毫无血缘关系的孙女,但毕竟关系到谢府的名声,便忍着怒火质问牢中的人,待问清了前因后果,更是将晋王府祖宗几代人都诅咒上了。 安氏看到“谢云岚”尸体的那一刻真个儿晕了过去,几个婆子丫头好一阵忙活才将她弄醒来。 因是被夫家休回娘家的,谢府并没有安排葬礼。 谢老夫人只命人将“谢云岚”扔在家庙里,命人拖来一副薄棺,叫上几个家丁当日就找了块荒地葬下了。 也因着“谢云岚”的死对安氏的打击不小,仆妇仆从们都是小心的行事,个个怕触犯了主子们的霉头。 谢家的事件很快就平息过去了,不过是一个女儿被休后羞愧着自杀了,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人们茶余饭后聊不了多长时日就会忘记。 但“谢云岚”的死无疑是对安氏打击巨大的。一向不肯吃亏的她怎么会甘心吞下这口恶气? 谢锦昆的书房里,哭了许久的安氏,神色疲倦的坐在椅内。 谢锦昆则低着头在书房里来回的踱着步子。 “老爷您说这事儿怎么办,云岚就白死了么?这么好的一个女儿嫁给他,这才多长日子呢,就阴阳两世了。”安氏咬牙切齿。 谢锦昆烦躁得很,他生生觉得被南宫辰戏耍了一把,可是……又不甘心,真如一根鸡肋嚼在口里。 他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着安氏问道,“岚儿去年偷听了南宫辰与晋王妃的对话,这事儿究竟是不是真的?看看皇上对晋王府的态度也的确是有些不同,但是,眼下是贵妃执政啊。” 安氏揉着眼,哽咽着说道,“老爷,我不管,岚儿的事,晋王府一定要给个说法,不救就算了,居然还写了休书?这让咱们的脸面往哪儿搁啊?” 谢锦昆烦躁地揉了揉额头,说道,“容我再想想。” 只是没等他去细想,东平侯带着顾贵妃的懿旨便找到了他。 二人合计了又合计,决定还是拿下晋王世子南宫辰,站在顾贵妃这一边。 …… 晋王府里,南宫辰在几个护卫的掩护下逃脱后,也身负重伤,只让大夫给简单的包扎后,便将自己关在书房里闭门不出,也不容任何人进去看他。 这倒是急坏了晋王妃。 府里少了个令人头痛的谢云岚,晋王妃本以为日子会过得顺心一点,哪知儿子又出了事。 南宫辰又是她唯一的儿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她一定也活不了了。站在南宫辰的书房前又是哭又劝的。可那门就是不开。 扶风院里,阿姆悄悄地问柳晴柔,“姑娘,世子妃惹了事,世子爷只怕会受到牵连,咱们要不要离开这里?” 阿姆知道柳晴柔并不是真心的喜欢着晋王世子,是恨着晋王府与谢云岚的。 那谢云岚已死,而且还得罪过顾贵妃,再留在晋王府里只怕会引火上身。阿姆很是担心柳晴柔,必竟柳晴柔是她一手带大的,她一直当成亲生女儿一般看待。 “为什么要走呢?”柳晴柔坐在窗子前的小椅内,依旧不紧不慢的锈着她的帕子,一枝红梅眼看就要完工了,此时正在加快手法。她锈得很是仔细。“只不过是死了一个谢云岚,这晋王的其他人,不是依旧过得好好的吗?” “可是姑娘……,老奴看见晋王世子整个人都神色厌厌的,而且晋王妃一直与晋王爷关在屋子里商议着什么,是不是王府里会有什么变故?” 柳晴柔抬起头来看了一会儿院中的景色,她微眯起眸子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神色一凝的对阿姆说道,“阿姆,你现在赶紧去将咱们的细软收拾一下藏好,待会儿可能有人来王府搜查,免得让人顺手拿了咱们的东西去。” 阿姆的神色又是担心又是疑惑,“姑娘,都要搜查王府了,咱们还不走啊?还藏什么呢?拿着东西回乡下去吧。” “为什么要走呢?就算是抄家搜府,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晋王府一时片刻还倒不了。不过,咱们可以添把柴,让晋王府闹得更欢腾一些。” 柳晴柔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对着阿姆诡异的一笑,然后出了扶风院朝另外两个姨娘的院子走去。 阿姆不知柳晴柔到底是在作何算计,但她自从跟了姑娘上京城后,发现姑娘变得很有主见了,便也没有多想,走到里屋里收拾起了细软。 姑娘最近认识了那个叫言立的小公子,言公子出手阔绰,加上平时攒下的月钱,她们两人七七八八的也攒了有三五百两银子。 阿姆想着,这要是回到了乡下,买下个小宅子,姑娘再找个人嫁了,也是不错的,只是姑娘想法太多啊,心思不在这个上面。 阿姆胡思乱想的将柳晴柔的一些首饰并几张银票藏到了床后面的一个石砖洞里。 柳晴柔出了扶风院后,径直往后院两位婕娘住的屋子紫兰院走去。 待她走到紫兰院的附近时,便忽然变了脸色,慌慌张张的一气跑到院门边,用力的拍着院门。 “兰姨娘,紫姨娘,快开门啊,是我,柳姨娘啊,咱府里要出大事了,你们快开门!” 她的声音故意压低着急促着,带着十二分的焦急与不安,让人听着仿佛真的会出大事一样。 很快的,紫兰院里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随后院子门从里打开了。 一个小丫头脆声的问道,“柳姨娘,出什么事了啊?” 柳晴柔神色慌乱的抓着那丫头的胳膊问道,“两位姨娘呢?她们在哪儿?” 丫头眨眨眼,“柳晴娘,两位姨娘都在屋里呢,究竟是出什么事了?” 紫兰院正屋的门帘子一晃,两个年轻美艳的姨娘一前一后的走了出来,脚步匆匆的迎向柳姨娘。 “柳姨娘,怎么啦?” 柳晴柔一下子冲到两位姨娘面前,抓着两人的手急慌慌的说道,“兰妹妹,紫妹妹,不好了不好了,晋王府出事了,大理寺要来抓咱世子爷呢!” “啊——”两个姨娘齐齐大吃一惊。 因着谢云岚并不得晋王妃与南宫辰的喜欢,府里的掌家大权全在晋王妃的手里。但晋王爷又常年生病,晋王妃难免分身乏术,便将后院的一些杂事交给柳晴柔打理。 比如一些当差仆人的调动,院子的安排,月银的分发,都是柳晴柔协助着管着。加上柳晴柔人如其名温温柔柔的一个人,常常替下人们着想,对南宫辰纳的两个姨娘也很是关照,从没有争宠一说。 因此姨娘仆人们都对她敬重喜爱,眼下听她说起南宫辰出了事,兰姨娘与紫姨娘及屋里的几个丫头们吓得都白了脸色。 二人拉着柳晴柔就问起来,“柳姐姐,你不要慌啊,快说说是怎么回事,什么叫大理寺要抓世子爷啊?” 柳晴柔一边喘气一边说道,“还不是因为世子妃?她自己在顾家梅园里惹了事,就说是世子爷指使她干的,还拿出了证据来。顾贵妃因此很是生气。外面都在传很快就会有大理寺的官差来拿世子爷了,还要将晋王府给查封呢! 这要是查封了,咱们辛苦攒的银子不就拿不走了吗?所以,我得了这消息后,又想起你们平时与我交好,我才特意来通知你们的。趁着官兵还没有到王府来,咱们赶紧将这府里的东西能拿便拿走一些吧。” 最好将晋王府搬成一座空府。 ☆、093章 取信于人 兰姨娘与紫姨娘两人从小都是贫家的女儿,很小的时候便被家人卖到了青楼里卖艺为生。 虽然她们每日都会得些客人的赏钱,但管事妈妈还要扣除住宿与吃饭的银两,所以一天下来也剩不了多少。 再加上平时还要穿得齐整些,胭脂花粉用得比闺中女孩儿们也多些,几年下来,两人都没有存下什么钱来。 到了这晋王府后,日子虽然过得不如以前自由了,但除了每月的月钱外还时不时的得到南宫辰的赏钱,因此两人来王府后也攒了些银子。 而此时她们突然听说会抄家,两人的心中便着慌起来。 “啊?柳姐姐,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啊?咱们王府真的会被查封吗?”兰姨娘与紫姨娘两人惊恐的看着柳晴柔。 柳晴柔神色焦急地说道,“千真万确呢,我跟着王妃办事,还会听错吗?你们没瞧见世子爷都受了伤了?那晚他可是被官差追杀着逃回府里来的呢。世子爷原以为没事的,谁想到上头又查下来了。咱们王妃急得不得了,还劝他先躲起来。我也已经叫我身边的嬷嬷阿姆收拾起行礼来了。” 紫兰院里的一个大丫头也跟着说道,“兰姨娘,奴婢到前院找胡嬷嬷借东西时,也发现王妃神色不正常。听到王妃身边的两个大丫头在聊天,也说是世子爷与世子妃得罪了贵妃娘娘了,如今贵妃娘娘管着朝政,只怕咱们晋王府还真的会出事了。” 兰姨娘当先跳起来,“那还站着干什么啊?赶紧的收拾起来啊,趁着官差还没有来,咱们能拿多少就拿多少吧。不然到时候真的查封抄了家,可就什么也没有了。” 说完,兰姨娘飞快的跑进了自己的屋子里。 她的两个丫头也跟在她的后面跑了进去,很快的,兰姨娘的里屋里便响起乒乒乓乓翻找东西的声音。 见兰姨娘行动了,紫姨娘也带着自己的丫头跑进了自己的屋子。 什么金银耳环,各式发钗等值钱的首饰,新的衣衫,鞋子,用来剪蜡烛灯芯的金剪子,勾帐子的金钩子全部给收罗起来了,就连门上的铜锁都没有幸免的被人给拔了下来。 紫兰院里出现的异常也很快的传到了其他下人房里。 其实,早在谢云岚被关到牢里后,府里的下人们已在私下里议论起来了,都在揣测着世子妃的事会不会波及到府里。 再加上柳晴柔在后园里一路走一路的宣传着,人们心下恍然,果真是因为世子妃的事啊,晋王府要出大事了,俗话说的好,城门失火,会殃及池鱼。 世子妃被抓,就会牵扯上世子,世子出事,这晋王府还会平安?难道还坐在这里等死?要是被抓去做个官婢入了贱籍,一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趁着官差们还没有来,赶紧的拿点东西逃命吧。 所以很快的,晋王府的后院里忙得人仰马翻,个个都在四处搜寻值钱的东西。 柳晴柔又将晋王妃交到她手里的仆人们的卖身契全部还给了下人们。 那些人真个儿当她是活菩萨一般,千恩万谢后拿了银钱与卖身契,一个一个的悄悄的从王府后院的侧门里溜走了。 阿姆收拾好钱物后,来后院找柳晴柔,却见后院里虽然不是人声喧哗,但人们都在悄无声的干着同一件事——同她一样的在收拾着值钱的东西。 她有些担心的问着柳晴柔,“姑娘,要是王妃知道是你做的这些,她还会放过你吗?” 那晋王妃精明着呢,可不是个善人。 柳晴柔微微一笑,“阿姆不用担心我,不用多久,大理寺就会派人来抓南宫辰。时到候,王妃会为南宫辰被抓走而焦急如焚呢,哪有心事管着后院的糟心事?” 阿姆却又说道,“但是她也会怀疑啊,大家都走了,可是姑娘却没有走,这不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吗?” 柳晴柔朝阿姆神秘地一笑,“我自有办法。” 阿姆有些不理解自家姑娘的心思了,见她急匆匆的往扶风院跑,阿姆便也跟在她后面跑。 柳晴柔一口气冲进扶风院的里屋,眼睛在屋中四处的搜寻了一番,然后飞快的朝墙角跑去,她抄起地上的一个大花瓶就朝自己的脑门上拍去。 只听“砰”的一声,她的额头上马上崩出血来,随及,身子也跟着晃了晃。 阿姆吓了一大跳,慌忙跑上前抚着柳晴柔,急得跺起脚哭起来,“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啊,你可别吓着阿姆啊。” 她飞快的从怀里掏出块帕子就要捂在柳晴柔的伤口处,却被柳晴柔挡开了。 “阿姆,做戏就要做真的。”柳晴柔晃了晃疼得发裂的头,伸手将额头的血抹在阿姆的脸上,又打乱了她的头发,然后说道,“阿姆,你快到前院去通知王妃,就说我被人打伤了,屋里的东西也被人抢了。这样……就不会引起王妃的怀疑了。” 阿姆哭着点了点头,“姑娘,要砸伤头,也是该砸老奴啊,姑娘可是娇贵的身子,怎么能受伤呢?” 柳晴柔摆了摆手,说道,“阿姆,那些仆人的卖身契可是在我的手里,要砸当然是砸我啦,你现在赶紧到前院去,快点…先不要管我,我只是头上破了点皮,没事的。” 阿姆咬了咬牙,狠心的跺了一下脚,这才飞快的朝前院跑去了。 前院里,晋王妃正烦心的敲着南宫辰书房的门。“你倒是开门啊,辰儿,你将自己关在里头做什么呢?你不为娘着想,也得为……为她着想啊!” 晋王妃抹着泪,不停地敲着门。 一旁的南婶不时的安慰着晋王妃,也跟着干着急。 书房里,南宫辰望着墙上的一幅画出神。一株歪脖子的老梅树下,一个紫衣女子正在翩然起舞。忽然,他自嘲的笑了笑。 阿姆跑来时,就见晋王妃正与南婶敲着书房的门,她老远就喊了,“王妃,不好了,后院出事了,下人们打了柳姨娘,在到处乱抢东西呢!” 晋王妃与南婶看到她大吃了一惊,只见阿姆是一身的狼狈,头发乱蓬蓬的,脸上身上都是血。“你说什么?下人们抢东西?”晋王妃抿着唇,眸中戾色翻腾。 第68节 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 她脸色一沉对南婶说道,“你继续站在这里敲门,直到世子爷出来为止。我到后院去看看。” 南婶不放心的说道,“王妃,后院里下人们闹事,您可要多带几个人去看看啊,千万不要让人伤着你了。” 晋王妃冷着脸,“几个下人竟敢闹事?都不想活了吗?” 她带着几个婆子跟着阿姆到了后院,果然见到四处都是一地的狼藉,就像是强盗洗劫了一样。只是看不到一个人,早跑了个精光。 扶风院里,柳晴柔倒在地上,头被人打破了,大半个身上都是血,屋里的地上也是乱糟糟的一团。 阿姆尖叫一声哭着将地上的柳晴柔扶起来,“姨娘啊,你醒醒啊,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晋王妃的眼神森冷,一脸黑沉的对身后跟着的仆人说道,“来人,马上去报官,将那些逃掉的仆人给我抓回来!竟敢胆大的抢王府的东西!王府还没有倒下呢,下人们这是反了天了吗?” 一个婆子答应着向院外跑去,哪知她才走了两步,就见在前院当差的一个仆人飞奔而来。 “不好了,出事了呢,王妃,宫里圣旨到了,大理寺来了好多的人,要来抓世子爷呢!” “你说什么?大理寺要来抓世子?”晋王妃一把揪住那仆人的衣襟,她几乎不敢相信她的耳朵,脸色变得煞白脚步更是踉跄了两下,身子朝一边歪去。 “王妃——” 一个婆子担心她晕倒,赶紧的扶着了她。 “走,去前院!”晋王妃咬着牙说道,这一关要是挺不过去,还谈什么去争往后的富贵? 她撇下后院的柳晴柔又随着一众婆子离开了扶风院到了前院。 彼时,南宫辰的书房已被兵差围住了,两个人抬脚正在踢门。 “放肆!” 门从里面开了,南宫辰冷然站在门口,手上头上都缠着纱布,一改往日清贵公子的模样,神色很是狼狈,“本世子是皇上亲封的晋王世子,就算贵妃娘娘有懿旨传本世子前去大理寺,也容不得你们这些卑微之人在此藐视晋王府!” 一个大理寺的少卿正站在书房门口,抖了抖手中的明皇绢布,傲然的看着南宫辰,“南宫世子,奉贵妃娘娘懿旨,请您到大理寺走一趟!” 南宫辰不说话,而是冷然看着来人,“就赁你这卑微小人,也敢来抓本世子?”他扯唇冷笑一声,“你们不配!” 他袖中的手在紧紧的握着拳头,身上更是迸发出了强大的杀气。 晋王妃跑来时,正看到南宫辰与人对持的这一幕。 她已看到南宫辰眼里的杀气,眼下还不是正面交锋的时候,否则,被那顾贵妃抓着把柄无疑是送死!那么王府多年的心血就白费了。 她尖叫着扑上前,“辰儿不可!”然后紧紧的抱住南宫辰的胳膊,双眼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辰儿,就跟他们走一趟,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感觉到了晋王妃手上的力道,和她嘴唇一开一合说的那个无声的字——忍!南宫辰强压下心头的怒火,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好,我跟你们走!” …… 扶风院里,阿姆见晋王妃等人又走了,似乎没时间管着柳晴柔,她只得自己打了水,找些药给柳晴柔包扎伤口。 一边忙着一边埋怨着,“姑娘,这是何苦啊,老奴想着,晋王世子都被抓去大理寺了,咱们是不是也该走啊。” 柳晴柔目光直直的看着前院方向,冷然一笑,“不,咱们还暂时不走,他只是被带去审问而已,以晋王府百年贵阀的底蕴,他不会有事的,会有人保他不死。” “会是谁?”阿姆问道。 柳晴柔微笑着没有说话。 南宫辰被大理寺带走后,晋王妃一下子病倒了,而晋王爷本来就常年卧病在床,一时间,府里的大小事物竟全落在了柳晴柔的头上。 柳晴柔额头上包着纱布,一张脸因为失过血而更显得苍白。 她扶着阿姆的手来到晋王妃的卧房。“舅母的身体好些了吗?可有吃药?”她温声问着南婶。 “回姨娘的话,王妃吃过药了。”南婶恭敬的回道。 想着王府前后遭遇的变故,要不是这位柳姨娘,府里不知会乱成什么样呢,王妃都对这位姨娘的态度好了几层了,她还哪里敢像以前那样看低了她? 晋王妃躺在床上,见柳晴柔走进来,便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过去。 对这个外甥女,她起初是不喜欢的,但柳晴柔的乖巧让她改了主意。南宫家的人一个都不是善类,她现在也只能将这柳姨娘扶持起来委以重任了。 柳晴柔走向晋王妃的床榻,温声说道,“舅母不用担心表哥。柔儿已派人送了些衣物到大理寺,还使了些银子打点了那里的人。表哥是被带去问话的,世子妃的那封信,也不一定能治表哥的罪。再说,有皇上在上头关照着,他不会有事的。柔儿想着,想必这一二日他就会回来。” “别再提那个谢云岚,晋王府从来没有这个世子妃!以后都不准提。”晋王妃发狠的说道,眼中更是浓浓的戾色。 “是,姑母。”柳晴柔低着头温和的回道。 晋王妃看到柳晴柔温柔乖巧的模样,语气软下来,“这几日辛苦你了。” “这是柔儿应该做的啊,舅舅和舅母还有表哥将柔儿收留,柔儿怎能不尽心呢?”柳晴柔心底冷然面上却是微微一笑,又将这两日府里的开支一并汇报给晋王妃听。 大事小事事事精心,因着后院的人跑光了,都是柳晴柔与阿姆亲自在打理,没有一句怨言,晋王妃心中宽慰不少。 她看了柳晴柔一会儿,对南婶说道,“将那盒子里的钥匙串拿来给柔儿。以后,府里的事都问柳姨娘,不用再来问我。” 柳晴柔心头先是一惊,然后是大喜,她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管着晋王府机密的钥匙。 ☆、094章 如此家人 南婶一脸吃惊,不仅是吃惊晋王妃对柳晴柔的称呼变成了亲昵的“柔儿”,更吃惊的是王妃竟然还将王府各处要紧房间的钥匙交给柳晴柔。 要知道那些钥匙可是管着王府几处最重要的屋子,比如世子的书房,王府的祠堂,还有王府的库房。 但她一又想,自从柳晴柔到了王府,一向都是不争不抢的过着日子。后院的那两个姨娘一见王府出了事,卷了细软就跑了,事见人心薄凉。 也只有柳晴柔被打了也不跑,还任劳任怨的替王妃打理着王府,月银用度都没有提升,她也从不计较。 柳晴柔面带惊诧,她睁大双眼看着晋王妃,“舅母,这……这使不得啊,这……柔儿怕当不好这个家。” “当不当得好,我心里有数,要是有人敢不服你,你马上跟我讲。好了,就这么定了。”晋王妃口气坚定,不容柳晴柔反对。 “是,舅母。”柳晴柔温柔的应道,她低下眼眸,掩住了眼底的一丝狡黠。她要不仅仅是一串钥匙,她要的是自由进出王府各种的权利。 晋王妃又命南婶将几个主事嬷嬷与管事都叫到主院,将柳晴柔主管王府一事进行了公布,这便是对她的身份进行了肯定了。 众人讶然了一会儿,心下又了然。如今王府里,王爷病着,世子又出了事,世子妃已死,王妃又病着,也只有这个柳姨娘主事了。想到柳晴柔是个温和好说话的人,众人心中倒也没有很大的排斥。 手中握着晋王府执掌中馈的大权,又管着南宫辰书房的钥匙,柳晴柔在经过南宫辰的书房时,便堂而皇之的走了进去。 她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偷偷摸摸的了,也不用再害怕南宫辰会突然的回了书房。因为此时他正关在大理寺的牢狱里。以顾贵妃睚龇必报与多疑的性子,没有十天半月,南宫辰绝对出不来,甚至是有可能会丢命。 她前几次来书房,每当她看着一幅画时,都会被南宫辰训斥,难不成那里有什么古怪? 她将墙上的那副红梅侍女画掀起来,意外发现后面还有一副普通的山水画。 又将那山水画揭开,果然见后面的墙体颜色不一样,她将那颜色不一样的砖块推了推,那砖块竟然是可以移动的。她伸手探进去,居然从里面摸出了一本册子。 《往来名录》? 她打开那册子随手翻了几页查看,不禁吃了一惊,但随及心中却是一阵冷笑。 南宫家的秘密果然不是传说,原来是真的。 她不介意让南宫辰再爬高一点,再狠狠的摔下来,人在万分憧憬着未来时,再希望破灭,那便是最残忍的打击。 她将那册子上的名单及地名抄了下来,又将册子放回了原处,这才出了书房。 因为她已是王妃授命执常中馈的王府主妇,所以她出入哪里,没有一个人产生怀疑。 柳晴柔回了扶风院,让阿姆给她更换了头上的伤口纱布,然后说道,“找些世子穿的衣衫出来,咱们去一趟大理寺。” “姑娘要去看南宫辰?”阿姆诧异地问道,“姑娘又不喜欢她,何必呢?还不如歇息着养养头上的伤。” “不,你不懂,在一个人最落魄的时候伸出援手,很容易得到那人的信任,我就是要南宫辰完全的信任我。”柳晴柔说道,然后再狠狠的背叛,就像他当初背叛了别人一样。 果然如柳晴柔猜测的那样,南宫辰在大理寺的牢房里呆了两天后就被放出来了,仅仅只是将他羽林卫的副职给撤掉了,成了个无职闲人。 只是其中的原因谁也不知道。 南宫辰一脸郁色的回了晋王府,任谁被关在牢里呆了两天放出来也不会有好心情。 仆人们小心翼翼的谁也不敢乱讲话,以免惹他发火。 等他听到管家汇报府里后院的事时,脸色更加变得阴沉,往日的清贵儒雅公子多了几分落魄与憔损。 柳晴柔依旧温温柔柔的跟在他的后面,他看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的说道,“既然头上有伤,就回院里歇息着吧。” 她低身一福,“这是妾身应该做的。” 南宫辰朝她挥了挥手,“我去看看王妃,你不用跟着我了。”说完带便大步往晋王妃的主院走去。 柳晴柔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后,马上招手叫过身边的一个丫头,“到王妃屋里看看有什么需要添置的东西。”然后又低声吩咐着,“仔细留意世子爷与王妃都说了些什么话。” “是,姨娘。”那丫头退下了。 自从她鼓动着府里后院的人跑光了后,重新添置的人都是她精挑细选的,不服从她的,她一概不要,然后再恩威并施,王府的下人,除了晋王妃身边的老仆人外,差不多都是她的人。 只是那丫头没有偷听到什么,因为南宫辰进了晋王妃的屋子后,将里面屋里的人全部赶出去了,只留了一个南婶守着外间门。 但两个时辰后,她又听到一个消息,南宫辰将她由侍妾扶为贵妾了。下人们恭喜的声音一大片,柳晴柔依旧是如往日一般的一脸淡然。 妾?她心中冷笑。 …… 万春楼在京中是排得上号的大青楼,东院是清倌倌,爱好风雅的人常常去东院听些小曲,观个歌舞,西院才是最贱等的迎客处。 谢锦昆这一日带着长子谢诚在万春楼的东院清风阁宴请同僚,一行人说笑着正要上楼,突然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扑到走在最前面的谢锦昆的面前。 她声音颤抖的喊道,“爹,我是岚儿啊,你们怎么说我死了?我没有死啊,我被人关到这里,快救我出去!” 同僚诧异的看着谢锦昆,“谢大人,她怎么说是你女儿?” “你这疯婆子,胡说什么呢!滚开!”谢锦昆厌恶地挥手将谢云岚踢开,拉着同僚说笑着快步走进了万春楼东院春风阁。 谢云岚被他踢倒在地,她又看到后面走来了谢诚,欣喜的扑上前,“大哥,我是妹妹啊,我没死,你带我回家啊。” 谢诚的身边跟着他的上司,上司一脸的狐疑看着他二人。谢诚一脸的黑沉,咬牙怒道,“来人,还不将这疯女人带走!” 很快的,来了几个婆子将哭哭啼啼的谢云岚拉下去了。 西院的老鸨一脸恶狠狠的扇了她一耳光,“将她关到柴房去,敢跑?三天都不许给她饭吃!” 柴房里又脏又臭,同那牢房里没什么两样,谢云岚反而不哭了,她望着万春楼喧嚣热闹的前院冷笑,这便是她的父亲,她的哥哥?他们嫌弃她了是么?她今天变成这样,到底是谁害的?要不是他们怂恿着她去勾引南宫辰,她会落到这一步吗? 她坐在柴房里等着,父亲与大哥都看见她了,一定会来救她的。 只是随时间的过去,失望渐渐的爬上她的心头,第一天没有一人来看她,他们也许在做一些准备?她在心中安慰着自己。第二天仍是没有人来看她,明天……明天他们一定会来的。 直到第三天的早上,还是没有人来,她不能等了,那老鸨说关她三天,现在便是第三的早上了,到了下午一定会带她去接客,她已逃过一次,下次想逃只怕没有了机会。 第69节 尽管饿得头晕眼花,她的心中还是闪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趁着万春楼里刚刚送走最后的客人,所有的人都在休息时,何不趁此逃走? 她的手中滑落一枚火石,这是她从一个客人的身上偷来的,看着周身堆着的一地干柴,谢云岚冷笑一声,她一定要回谢府! 父亲不管她,娘不可能不管她。娘拿到舅舅家的银子,可都是她从谢婉的屋里偷来的,她们不能丢下她不管! 一大早的万春楼,因为迎了一晚上的客人,除了正门前有两个伙计守着门,后院里所有的人全都歇息下了。没人注意后院的柴房里燃起了火苗。 谢云岚蜷缩在墙角,那火渐渐的将柴房的窗子烧开了一个口子,她将火苗扇开了些跳了出去,一路朝一处小门那儿跑去。没一会儿,万春楼里有人喊起来,“着火了!” 很快的,所有的屋子里的人都惊醒了,喊叫声响成了一片,趁着混乱,谢云岚逃出了万春楼。 她惊魂未定的一路朝谢府跑去。 谢府前,高大的牌坊前停着三辆大马车,分别是镇远侯府上的,张御使家的和刘翰林家的。 因为谢老夫人总想着将赵玉娥的亲事尽早的定下来,凡是京中五品以上官员家中有适龄的未婚男儿家,她都要找一个借口请那些府上的家眷们来谢府做客。 这次的借口是,外甥女赵玉娥沏得一手好梅花茶,请几位夫人来品尝品尝。 夫人们也是心照不宣。都知道那赵通政虽然是个糊涂人,但据说生的这个长女长得十分标志,性情也温柔,现在又亲养在谢老夫人的名下,将来的陪嫁自然丰厚,于是,她们接到谢老夫人的贴子会都没有拒绝,这一早都相约而来。 夫人们来时,也带了自家的女儿或侄女来,因为谢家也有两个儿子还未娶妻,算是先把把关的样子。 有小姐同时来访,谢家的三个女儿自然也要到前门迎接。 夫人小姐们正在府前说笑时,一个衣衫肮脏披头散发的女人冲到她们面前,“老夫人,娘,二妹,我是岚儿,我没有死呢,我活着啊!你们为什么不去接我回来啊!” 家里人将那个冒名顶替她的人安葬时,都没有一人仔细的看过吗?谢云岚心中怨恨着,却也更希望是家人不小心弄错了。 三位做客的夫人与几位赴宴的小姐们,都是一脸愕然的看看谢云岚又看看安氏与谢老夫人,谢家大小姐不是死了吗?那么这位又是谁? 安氏一脸窘迫,她偷偷看向谢老夫人,发现老夫人的脸已是阴沉沉一片,眼底戾色翻腾。 她心头一惊,不能认,打死也不能认!否则就是欺君!顾贵妃既然给了她一个死的女儿,就不可能让谢云岚活着。 “来人,将这乞丐婆子给我哄走!”安氏又怒又气,不管她是不是大女儿,在这个节骨眼上,她的出现无疑是给谢府添乱,是给她找麻烦! 眼下还有三个夫人在呢,这要是被她们宣扬了出去,谢府可就惹上大事了!说不定顾贵妃又会发难谢府,发难她! 谢府的两个婆子走上前将哭哭啼啼的谢云岚拖走了,一直拖到一处街角,还恶狠狠的踢了她一脚,才扬长而去。 谢云岚一路跑来又累又饿又冷,想不到都看到家门了看到亲人了,竟然都不认她。 这是她的家人吗?要不是她拿了谢婉的钱来给娘,娘的娘家人能过上今天的好日子?能当上官职?还有二哥谢询,居然偷了她的嫁妆让她被晋王府的人一直嘲笑着。 好,好得很,从此她就不姓谢,她没有这样的家人! 一片紫色的裙角移到她的面前站定了,鞋面上是她十分厌恶的双面锈折枝红梅。 她顺着裙角一直往上看去。女子正淡淡的看着她,一双酷似谢婉的眼睛氲霭朦朦,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单薄的身子略苍白的脸,墨发散在身后,清丽脱俗。 谢云岚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嘴角撇了一撇,将自己的头发撩到耳后,抬起下巴傲然的扭过身去。 ☆、095章 云曦的亲事 她冷笑着说道,“我曾经取笑过你,也怂恿过谢云香将你从假山上推下去,恨不得你跟你娘早点死掉。只因为你明明不如我们其他姐妹聪明,却得了老太爷分下来的更多的嫁妆,明明你娘愚不可及,老夫人也不骂你娘。 如今我却遭报应了,你现在看到我落魄的样子是不是很高兴?不过,做为曾经同是谢家女儿,我提醒你一句,迟早有一天,你也是被利用的对象。” 她摸摸索索的从地上爬起来,还是同以前一样,昂着头如高贵的孔雀一般转身就走。 “你等会儿!”云曦叫住了她。“你遭了报应我的确很高兴,但诚如你说的,都被报应了还说什么呢?你现在对于我来说,只是卑微得如脚下的尘土。” 谢云岚回过头来,很是诧异的看着云曦,“你究竟想说什么?” 云曦看向一旁的青衣,青衣从身上解下荷包来扔给谢云岚。 “这是什么?”谢云岚接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有些沉,感觉应该是金银之类的东西,但这谢云曦为什么给她钱? 知道她会诧异,云曦淡淡一笑,“你肚子里不是有个孩子吗?我是给他的。这里面有三张百两的银票与一些碎银子,你拿着钱物离开京城吧。” 虽然她很想让她万劫不复的活着,但看到她被那两个婆子又拖又拽的拉离谢府门前时,她一直护着她肚子里的孩子,冲那未出世的孩子的份上,她可以饶她一死。 因为她想到了前世里,为救她而死的端木雅。 谢云岚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肚子,自她怀孕的事公开以来,她就没有得到过别人的同情,家人的抱怨,南宫辰的冷漠,晋王妃的白眼。 她呵呵冷笑,她连谢姓都可以丢,还有什么不可以丢的?她将身上的衣衫紧了紧,快步的消失在长街尽头。 云曦看向谢云岚消失的方向,对青衣说道,“你现在去将这谢云岚送出城门,然后再去跟那万春楼的老鸨说一声,那谢云岚就由她去吧。” “小姐。”青衣眨眨眼,“她那样残忍的杀了婉姑娘,你还……” 云曦赫然看向青衣,“你怎么知道……婉姑娘的事?” 青衣一怔,马上讪笑着说道,“小姐,不是你跟奴婢说的吗?” 她有说吗?她盯着青衣,眼神微微缩起。 谢婉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她提及前世的那个名字时,心中都会狠狠的痛上一痛,她怎么会跟青衣说?就是同段奕也不曾说过。 青衣被她盯得毛毛的,赶紧的后退一步,干干一笑,“小姐,奴婢……奴婢去万春楼了。”说完眨眼就跑没了影。 云曦站在府门前,望着高大的谢府门楣,出了好一会儿神后才缓缓的进了府。 安氏陪着三位夫人进了谢府,她故意的放慢了脚步,渐渐的走到了最后面,然后从荷包内取出一张百两的银票递给身边的大丫头芍药,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去看看刚才那个在府门前闹事的疯女人还在不在,如果在的话,将这张银票给她,叫她以后都不要出现在谢府前。” 芍药将那张银票接在手里,又看了一眼安氏,然后点了点头,很快的朝府门处走去。 在府门前她碰到了谢家三小姐谢云曦。 “三小姐。”芍药匆匆的行了礼准备错身走过去。 “这不是芍药么?大娘派你出府办差啊。”云曦笑眯眯的看着她,眼睛往芍药手里看去,那袖子未完全遮住的地方露出一角纸片,看那上面印着的图案,应该是一张银票。 “是……是的,三小姐,大夫人吩咐奴婢快去快回呢。”芍药说道,然后脚步步匆匆的跑出了府门。 望着安氏的丫头匆匆离去的背影,云曦扯唇冷笑。 再快,只怕也追不上了谢云岚了。想必这时,青衣已拎着谢云岚出了城。安氏既然怀疑着担心着谢云岚,为什么不早行动一步? 她与谢云岚站在街角说了那么久的话,也不见一个谢府的人前来。做为母亲只是送一张银票?只怕更让谢云岚寒心与厌恶。 …… 谢家因着“谢云岚”的事,府里倒是安静了一些日子。 云曦坐在屋子里,将光着的脚丫子搁在凳子上,夏玉言坐在她的对面给她的脚指头上药。 段奕让青衣拿给她的金创药也是属于极品级,抹了几次药后,竟也好得差不多了。 但夏玉言仍是责怪着云曦,“怎么会这样不小心的?在洗澡时也摔跤了?” “这不是好了吗?”云曦撇撇嘴娇嗔说道。 “那还得多亏这药好,要是药差些的,你得小半个月没法走路,还有啊,这都险些踢到脚指甲了,怎么还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夏玉言一面给她上药一面埋怨的说道。 “哪有那样严重?这几天不都在走路吗?”云曦做了个鬼脸冲夏玉言一笑。 “你这孩子……”夏玉言也跟着笑起来。 里间屋里,母女两个正说笑着,就听外头有丫头在问,“二夫人是不是在三小姐这里?叫奴婢好一阵找呢。” 吟雪说道,“二夫人在呢,你找她有什么事?” “是老爷找二夫人,说有急事。” 夏玉言闻言神色敛了敛,然后将药膏等物收在一个盒子里吩咐青衣放好,对云曦说道,“你父亲找我,我过去看看。下次千万不要伤着脚了。” “知道了,娘,我会注意的。”云曦笑着回道。 夏玉言走后,云曦的无所事事的坐在桌边锈着一个帕子,没一会儿,她的脸色陡然一变。 坐在一旁的青衣也跟着眉尖一拧,压低了声音说道,“小姐,出什么事了?” “出什么事了?屋里有贼人进来了,你现在马上准备一根棍子站在床那儿,看见人出来照着打就是!”云曦暗暗咬牙。 青衣眨眨眼,小姐口里虽然在说着有贼人进来了,却又不见她脸上有半点慌乱,反而半是无可奈何半是娇嗔? 呃……这是个什么心情? 正好奇时,她忽然听见那床帐里头有声音传来,接着一只男子的手挑起帐子,一个人施施然的走出来。玉白色长衫,墨发玉冠,神情怡然,俊朗如月。 青衣眨眨眼,她家这位主子现在真是神出鬼没了啊,然后又很自觉的对二人讪笑说道,“奴婢忽然发现肚子好饿,先出去吃东西去了。”说完不管云曦是何表情,一溜烟的跑掉了。 刚才吃早餐时,青衣吃了四个包子外加一碗肉粥,还吃?也不怕撑死你! 云曦朝青衣离开的方向甩去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居然丢下她一个人,自己跑了?她要不要将吟雪与她的位置调换一下? “一大早的气鼓鼓的做什么?谁惹你生气了?”段奕拖了张凳子在云曦面前坐下。 “你就不能走大门,正儿八经的到谢府里来么?”云曦没好气的看着他,她怕她再这样下去会被他吓出毛病来。 段奕抬眉看她,很认真的点了点头,“那么下次我就走正门。想必谢尚书会率领全家出来相迎,然后再一同陪我来曦园,然后我坐在你屋里喝茶同你聊天,他也会在一旁作陪。然后你们府里其他的人说不定也会一同出现。嗯……只是你这屋子有些小,不知到时候人多会不会坐不下?” 段奕你可以滚了!云曦暗暗的磨牙,扭头再不看他。 段奕却是弯唇笑了笑,从怀里取了一个小瓶放在一边,然后将她受伤的那只脚的鞋子脱下来。 云曦一惊赶紧坐起来,“你干什么?”说着用力将脚往回抽。 “看看你的脚伤。”他的手劲很大,云曦根本动不了,她叹了口气只得由他。 段奕退了她的鞋袜,将原先夏玉言包扎的纱布又解开,重新上了药,又再重新的包好。 云曦撇撇嘴角,“我娘给我包过了,你这样做不是多此一举吗?” “这是朽木道长新调制的伤药,比上次的那个还要好,好得更快,而且一点也不会留疤痕。” 云曦好笑的看着他,“我这伤是在脚指头上,又不是在脸上,就算有伤别人也看不见啊?这么好的药用在上面不是浪费?” 段奕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声音沉沉的说道,“谁说别人看不见?我就会看见。” 云曦脸一红,“……” “居然知道脸红,为什么还坦然的将自己的信给了别的男子?”段奕的声音忽然沉下来。 云曦一怔,她几时写信给别的男子了? 一封信已经在她的眼前抖开,待看清上面的内容,她的脸上马上又一黑,心中怒道,段奕你的心胸窄小得可以同针眼媲美了! 那哪里算得了信?那只是上次她写给关云飞的一张字条而已,才几个字啊。 第70节 “你要不是恐吓过关云飞了,我至于写这字条吗?”云曦有些哭笑不得,天下最小心眼的人莫过于段奕了。 “下不为例!”他将那字条扔到一旁的火炉里烧掉了。 云曦忽然想到什么,咬牙喝道,“青衣!”这丫头还兼职干着卧底? 青衣正坐在外头晒太阳,听到云曦叫她,马上脸色一僵,然后飞快的跑出了曦园,心中更是不住的唉呼着,冤枉啊,这次她可没有打小报告,他们王爷就是属狗的,什么事又瞒得住他? 段奕忽然看到桌上的针线筐里有一块未锈完的女子的帕子,上面锈着折枝红梅,杏黄的绢布,艳红的梅,分外好看,他收起来塞进自己的怀里。 云曦愕然,“那是女子用的帕子,再说,还没有完工呢。” “那你锈一副男子的拿来交换。”段奕微微说道。 再锈一副也是她的东西好不好?“看我心情。”云曦扭过头去。 …… 夏玉言被谢锦昆派人叫去后,过了吃午饭时才神色落寞的来到了曦园。这时,段奕早被她哄走了。 云曦很是诧异,夏玉言这样的神色她还是头次见到。 印像中,这位半道母亲对周遭的事情一概是漠视,总是事不关已淡然度日的模样,从没有看到过她大悲大喜的表情。平时哪怕安氏当面的冷语讥讽,她也当作没听见。仆人们个个刁钻,她也浑然不觉 可现在的夏玉言眼神慌乱六神无主,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 她扶着夏玉言坐下,倒了杯茶水放在她面前,“娘,出什么事了吗?” 夏玉言听见有人叫她,眼眶一热将云曦搂在怀里,却是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搂着云曦好一阵哭,哭得云曦的心里也酸酸的。 夏玉言就这样一直搂着云曦,竟比以往都要不舍得,云曦有些诧异。难道谢锦昆跟她说了什么? “娘,你今天是怎么啦?怎么好好的哭了?” “曦儿,你爹要将你嫁到安家去呢,娘舍不得你,安家虽好,却没一个配得上你的,娘又做不了主,心里难过。”夏玉言哭着说道。 怎么好好的突然又提到了她的婚事? 云曦的神色骤然一冷,她抚着夏玉言的胳膊问道,“娘,是不是老爷刚才叫人请你到前院去说的就是这事儿?除了他同意还有谁?老夫人与大夫人的意思呢?” “她们都同意了呢。”夏玉言叹息了一声,“安家对谢家有恩,谢家就要送一个女儿嫁过去。老爷一向最喜欢二小姐,自然是不愿意她嫁过去的,四小姐又是庶女,安家不会要,便只有你了。” 这是觉得她母女好欺负吗?好个谢锦昆,好个谢府! 云曦冷笑,难怪谢云岚被赦免无罪了,原来是找了东平侯当说客呢,东平侯也想着谢府这座银山,便以这事儿要挟谢府,要谢府嫁一个女儿过去。 女儿吗?多的是,但绝对不会是她! 母女俩正说话,外间又有前院的丫头来了,正高声的问道,“三小姐在屋里吗?老爷找三小姐过去说话呢。” 动作倒是够快的,夏玉言前脚走,后脚又来叫她!云曦神色一冷抿唇不语。 ☆、096章 拒嫁 夏玉言闻言将云曦的手一抓,焦急的说道,“曦儿啊,你爹爹要是逼你的话,你……你就反抗,大不了,为娘被他休掉也不想你嫁给安家。你的婚事……是大事,他们不能随意做主的!” 云曦看着夏玉言,这位一向软弱的妇人在面对别人欺负女儿时,竟也生出强势来,拿出宁可被休也不要女儿嫁入火坑的气势来安慰着女儿,这样的母亲,疼爱她不亚于前世的母亲端木雅啊。 “娘,我的亲事他们不能做主,那么以后娘说了算,我听娘的。”云曦摇着夏玉言的胳膊安慰着她。 …… 安氏的园子里,谢云容一脸烦躁的绞着手中的帕子,有丫头端上茶水来,被她大声的吼走。“谁叫你们进来的?都滚出去!” 小丫头战战兢兢的退下了。 谢家二小姐一向都是温温柔柔仙子一般的人儿,乍一见如此火爆的脾气,让几个丫头都不敢上前服侍。 “行了,你就放心好了,你爹爹会说服那小妮子的。她嫁到安家可是有着享有不尽的荣华,怎么会不愿意?你看她穿得寒酸,安家的一个丫头都比她穿得好了呢,她会不动心?”安氏拍了拍二女儿的手安慰着谢云容说道。 自从大女儿出了事,她心头一直堵着一口气,吞不下吐不出,说不得忘不了。要怪就怪南宫辰那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哪怕他真的一飞冲天了,只要谢家与安家亲上加了亲,以两家联合在一起的势力,他也不敢怎么样。 但她现在她只有一个女儿了,还是她最疼爱的女儿,要与安家结亲,也只能是那个女人的女儿嫁过去。 那小妮子嫁过去,还能飞上天去不成?有安夫人在,她也得老老实实得听安家的话。 “真的吗,娘?我好担心啊,我不要嫁到安家,安家的人我一个都不喜欢。要是我嫁过去,会死的啊,我可是娘唯一的女儿了。娘就狠心看着女儿不快乐吗?” 谢云容搂着安氏哭得凄凄哀哀,她本来就长得娇娇弱弱的脸,一哭起来,小脸儿更是惹人怜爱。 安氏刚失了一个女儿更是将这个宝贝得不得了。 她拍了拍二女儿的后背,“不哭了,别担心,你父亲已差人去叫那个妮子了,她不敢不同意的。” 谢云容将头从安氏的肩头上露出来,鼻腔里虽然还在哼哼着,但唇角却早已微微勾起,一抹冷笑噙在嘴角。 “娘,要是她不同意呢?那个谢云曦别看跟个木头人似的,脾气可是倔强得很。”谢云容一脸担心的说道,心中则是不停地做着盘算。 安氏冷笑,“娘自然有办法,只要她不讨老夫人欢喜了,老夫人自然会将她嫁过去。你就不要担心了。还有,你要在你父亲的面前好好的表现表现,让他觉得你比那谢云曦强,他要是舍不得你了,自然就不会将你嫁过去。” 谢云容抿着唇,低着头没说话,手中的帕子绞了又绞,然后站起身来,“娘,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才不会像她大姐谢云岚那一样,被父母安排着嫁出去,结果还被夫家休掉,她的一生该是锦锈荣华的一生。 谢云容回了自己的院子,她走得很快,丫头玉枝几乎是小跑着跟在她的后面。谢云容走到里屋就开始翻柜子,翻箱子, “小姐怎么啦?可是出了什么事?”玉枝不知谢云容要做什么,也跟在后面翻找着, “玉枝,快,将我这几年作的画全拿出来。”她是京中有名的才女,以父亲爱才的性格,怎么会同意将她嫁给安家不学无术的安强呢? “小姐找画做什么?” “你找就是了,将我早些年画的那几幅奔马图找出来,老爷属马的,他可是最喜欢马了。” 主仆俩在屋子里好一阵的翻腾,谢云容终于找到了一幅奔马图,一副高山迎客松图。然后她吩咐着玉枝找了个古朴典雅的盒子仔细的包装好。 她勾了勾唇角,快步朝谢锦昆的书房走去。 …… 云曦出了夏园,来叫她的丫头走在前头,青衣与她走在后面。前后隔了两丈远。 “小姐。老爷找你何事?”青衣小声的问云曦,她来谢府有些日子了,就没见谢尚书单独的找过云曦。 父女俩平时见了面,也是冷淡得很,比起安氏生的几个子女,三小姐谢云曦在府里完全是个透明人。 看看那二夫人夏玉言,空闲时还要做些针线活,自己身上穿的用的,都是亲自做的。要不是曦小姐在外头有产业偷偷拿些银钱来贴补,只怕日子更是难过。 还能有什么事?如果她猜的没有错的话,谢锦昆这是找她商意谢安两家结亲的事了。他两个时辰前找过夏玉言,现在又来找她,一猜就能明白。 “总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云曦淡淡的笑了笑,她倒是想看看谢锦昆是怎样开口同她说起这事儿。 她的这位便宜父亲前一次单独找她说话是在三年前,那次是谢云容“不小心”将老夫人屋里的花瓶打碎了。但谢锦昆却要她承认下来,说是谢云容刚生过病身子还弱,要是被老夫人知道是她打碎了最心爱的花瓶,会被罚跪的,谢云容会吃不消。 那么,她就吃得消了? 谢锦昆语重心长的跟她说了好久,说姐妹之间要互帮互助,她先承担下来,等谢云容病好些了,会给她道谢的。 这身体的原主竟然傻乎乎的答应了,又傻乎乎的在老夫人面前认了借。 结果可想而知,那花瓶可是老太爷生前买了送给老夫人的寿辰礼。 老夫人屋里的东西,凡是与老太爷沾上半点关系的,都成了无价之宝,别说是打破了,就是谢家的子女们没有得到老夫人的允许,那是摸一下都不行的。 十二岁的谢云曦老老实实的替人背了黑锅挨了罚,但她后来也并没有得到谢云容的感谢,反而得到了几句讥讽,说她傻是活该。 谢家书房里,谢锦昆正在欣赏桌案上的两幅画,他抚着胡须不住的点头微笑,一旁的清客刘知章也附和着说道,“想不到谢二小姐作得一手好画,竟比那文状员画的画还要强上几分呢。谢大人真是三生有福才生了这样心思通透的女儿啊。将来不知是哪位高门大户有幸娶了二小姐。” 一阵夸,将谢锦昆说得飘飘然。 云曦让青衣在外等她,她只身一人走书房,进来的时候正看到谢锦昆与人说笑,清客刘知章识趣的退下了。 她低身朝谢锦昆一福,“不知父亲找女儿来有什么事情?” 谢锦昆朝云曦抬了抬手,“起来吧,坐着说话儿。” 四十岁左右的兵部尚书谢锦昆,早年是谢氏家族中的一个落魄孤儿,娶了同县的秀才之女夏玉言为妻。 夏玉言是远近闻名的孝女和贤女。她嫁给谢锦昆后不到一个月,就遇上谢锦昆年迈的爷爷病重在床,愣是毫无怨言衣不解带的服侍着直到老人去世。 也因此,这二人入了谢家老夫人的眼。 媳妇贤惠孝顺知书达理,谢锦昆唯一的亲人爷爷又已过世,不存在将来有人来争家产,因此将他收养到膝下重点扶持一路到兵部尚书之位。 只是谢锦昆不满身份卑微的夏玉言做正妻,同年又娶了东平侯府的庶女安氏为妻。 东平侯府可是百年贵戚,虽然安氏是个庶女,但人家好歹出身高门,封为诰命也不辱没他的名声。 云曦想到夏玉言被安氏常年的欺压着,明明是发妻却让了诰命封号,平时受了委屈都不敢声张,就知这谢锦昆厚彼薄此。 自己相公都不宠爱撑腰,妻子哪来的胆量?就连那平时被谢锦昆宠爱的月姨娘也比夏玉言强势几分,不是她生来泼辣,是因为谢锦昆的纵容。 孤家寡人的夏玉言哪里敢同府里的其他女人争?输了也不会有人垂怜,只好默默的过着日子。 强势的安氏与月姨娘不想将各自的女儿嫁给安强,一定是在谢锦昆面前哭闹着施压了,夏玉言没有娘家人撑腰,谢锦昆便将主意打在她的头上。 可惜,他的愿望一定会落空。她这一世的命运会由她自己安排! 云曦找了一张椅子坐下,不说话,她倒要看看谢锦昆如何厚脸皮的开这个口。 要嫁女也要先嫁长的,可没听说先嫁幼的。 见三女儿进了书房后,谢锦昆只随意看了一眼,仍坐在桌旁看着手里的那两副画,想着刚才他的清客刘知章一直夸着二女儿作的一手好画,又说将来是个大富大贵之人。 他的脸上不知不觉的露出笑容来,又不经意的看到有些木然的云曦,那笑容骤然改成了拧眉,“曦儿,女夫子可曾教你作画?” 女夫子?云曦嘴角扯了扯,她长这么大,记忆中,只在谢氏的学堂勉强的待过一年,后来常常体弱生病经常休学,再然后就干脆闭园不出门了,在曦园中一待就是五年,女夫子长什么样都记不起来了。 “父亲,大夫人说女儿愚钝,跟着女夫子也学不会,是以,从未学过画。”她清冷说道。 她这父亲是明知故问还是有意气她?谢家那个庶女谢云香都上了三年谢家学堂,她却只勉强的待了一年。 并且,那一年中女夫子根本就当她是个空气,什么也不教。 没学过?那就是不会作画了。谢锦昆看着她脸色更加的不喜,又问道,“那么四书五经又读了多少了?” 云曦心中翻着白眼,她在学堂待了一年能学多少四书五经?她如今所会的东西还是身为谢婉时学的。 “只读过《女戒》,《大梁通史》,没有读过《四书五经》。”云曦低垂眼睫,她并不觉得为耻,她只觉得讽刺,几个女儿不是一视同仁。 谢锦昆点了点头,“不学也没什么,女孩子嘛,会相夫教子就好。”他一面说着一面将桌案上的两副画仔细的卷了起来,又说道,“其实找你来啊,是有件事同你商议商议,你在学识上不如你二姐与四妹。二姐她聪明好学,贵妃娘娘有望将她选在宫中做女侍,而前些天安家来提亲,你祖母也同意了,云香又是个庶女,所以啊——” 第71节 “父亲,女儿不愿嫁安家!” 云曦打断了谢锦昆的话突然说道。 她早就猜到谢锦昆会提起安谢两家的亲事,谢锦昆七拐八弯的说些有的没的,不就是说谢云容比她聪明吗?他舍不得二女儿嫁安强吃亏,谢云容是他的心头宝,她还是夏玉言的心头宝呢! 况且,那安强已是半个废人,虽然大家明里不说,但谁人不知?谢锦昆说的好听是商议,却分明是在对她施压要她答应婚事。 “你竟敢无视长辈的安排?”谢锦昆陡然暴怒。 “婚姻大事虽然是父母做主,但也要听听女儿的意见是不是?二姐聪明好学,您又怎知女儿的学识不如二姐?您分明是在偏心!嫁女也要分长幼,先嫁长,再嫁幼!从未听说可以越过去的。” “你这个逆女!”谢锦昆暴跳而起,挥手就朝云曦的脸上扇去一个耳光。 只听“啪”的一声,云曦白皙的脸上赫然现出五个红色手指印。 力道不小,连她的发髻也打歪了,头上的一只金钗与一只金花钿叮叮当当掉在了地上。 谢锦昆大声喝道,“来人,将三小姐带到祠堂去罚跪,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来不许给饭吃!” “是,老爷。”两个婆子走了进来,见那地上掉有两件金首饰,一人一个抢在手里藏在各自的袖子里,然后将云曦的胳膊一夹,一左一右的死死钳着她,用力的拖了出去。 ☆、097章 关进祠堂 青衣正侯在外间,见到云曦竟是被人拖出来的,且那脸上还红肿了半边,青衣的脸色攸地一沉。 她早就听到里间书房里有父女两个的吵架声,却没想到云曦竟然被谢锦昆给打了,这老匹夫! 青衣眼神森冷,又看见那两个婆子正死劲的钳着云曦胳膊,就要扬手劈去。 她打不得谢锦昆还打不得两个婆子?小姐娇娇小小的个子都快被这两个婆子给掐断了。 “青衣,你先回园里去。”这可是在谢锦昆的书房前,她的侍女要是打了父亲的仆人,这不孝的名声只怕不出半日便会传满京城,她今后就要活在唾沫星子中了。 古时女子的好名声便是一条好活路,没了名声寸步难行。 而大梁国崇尚的便是以孝为尊。图一时之快得个不好的名声不划算。 不就是一个巴掌么?她早晚要加倍讨回来! “小姐!”青衣看向两个婆子眼风刀子嗖嗖嗖直冒,“这是出了什么事了?她们要带你去哪里?” “青衣姑娘,三小姐竟然大逆不道敢顶撞老爷,老爷现在罚她去跪祠堂,你就不用跟着了,快闪开!”一个婆子傲慢的看了一眼青衣说道。 呵,居然对她用这种眼神?你眼白太多还是嘴巴太痒?竟敢朝她翻白眼? 又看到云曦的头发散了,青衣拦着两个婆子厉声问道。“我们小姐的发钗呢?” “没看见。”一个婆子朗声说道,然后嗤笑一声,“真好笑,三小姐丢了东西,青衣姑娘问我们做什么?自己到别处去找!” 云曦的眼神分别朝两个婆子扫了扫,青衣马上明白了。等那两个婆子从青衣身边错身走开后,她悄悄的伸手弹去两粒石子,两个婆子扑通扑通双双摔倒在地,直摔了个狗啃泥。 其中一个婆子的牙齿磕在了一旁的一块石头上,霎时红白飞溅,带血的牙齿飞出好远。 “啊——”惨叫声将树上的鸟雀都惊起来了。 云曦朝她看去,惊得嘴角抽了抽,好狠,那上下牙齿,少说也被撞掉了五六颗吧。满嘴鲜血直流,今后说话怕是要漏风了,哦,喝水也会很困难。 青衣抱着胳膊站在一旁鄙夷的斜了一眼,她还没出手呢,否则定会打掉这恶婆子一口的牙! 另一个婆子将云曦放开,扶起这摔倒的婆子,“呀,赵家姐姐,你这是怎么弄的?”又对青衣喝道,“你竟敢将赵嬷嬷推倒!我要告诉老爷去,三小姐就是这么管教下人的?竟然怂恿丫头打老爷的仆人!” 竟然将三小姐牵扯出来?青衣更是冷笑,“谁看见我推她啦?我有这么长的胳膊吗?我站在离你们一丈多远的地方怎么推啊!您老倒是推给我看看?让我学学?” 青衣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得瑟表情,痞气十足。 “小丫头片子竟敢顶撞老娘?”这婆子跑过来扬手便要打青衣。 青衣侧着身子一让,伸手一勾,那婆子扑通着摔进一旁的半人高的大金鱼缸里,此时缸里没有金鱼,却正装着整整一个缸的水。 婆子头朝里脚朝外的正拼命扑腾。 糟糕,可别将她淹死,那就惹大麻烦了,云曦赶紧唤着青衣,“快将她救出来。” 青衣拍拍手走过去,轻轻巧巧的将那婆子的脚一拉,拎出了大金鱼缸扔在地上。 那婆子一身水淋淋又冷又吓的喘气,好险,差点淹死了,但随及她恶狠狠的叫嚷起来,“你个死丫头竟敢绊倒老娘?赵嬷嬷,我们一起来收拾她!” “好!反了这是!小丫头片子也敢欺负老娘!” 这两个婆子,一个是管家谢来贵的表姐赵嬷嬷,一个是谢锦昆常随谢来福的老婆,都是在前院里当差多年的老仆人。 因为是谢锦昆的仆人,平时连安氏也让着几分,眼下她们却被府里最不起眼的三小姐与她的丫头算计了,这传出去,她们的脸可就丢尽了,再加上平时都是她们欺负别人从没吃过亏的主,此时便凶煞煞的一齐扑向青衣。 青衣呵呵冷笑着闪身跳开,然后双手一拉,从两个婆子的袖子里掉出两件金饰品来,一只金钗一只金钿。 青衣跑上前飞快地捡在手里,轻轻摇晃着冲二人诡异一笑,“你们居然敢偷小姐的东西?我要到老爷跟前告你们去!按着谢氏家规,偷盗者一律要当场杖毙!” 两个婆子吓得脸都白了,就算老爷偏袒她们,可规矩是老夫人定的啊,前些日子那秋桂偷了二小姐的东西,不是被老夫人给活活杖毙了吗? 她们吓得不轻,双双扯着老脸陪笑说道,“青衣姑娘,这真的是我们捡的啊,只是不知道是三小姐的东西呢。” “你老啊就别狡辩了,我刚才问你们有没有看见三小姐的金钗,你们是怎么回答的?”青衣木着脸根本不理这两个婆子。 “青衣姑娘,您大人大量,婆子我真的老糊涂了,没想起来,真的不是故意要藏着的。”两个婆子吓得都跪下了,她们可不想被打死啊。 青衣摸着下巴,心中冷笑,谁叫你们刚才死劲掐着小姐,落在她手里可就不客气了。 她佯装叹息一声,“其实啊,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小姐的东西找回了就行了,大家都是在府里当差,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呀就不计较了。只是——”她顿了顿,“我家小姐脚疼,走到祠堂会吃不消,请教嬷嬷们有什么好的建议没有?” 云曦看着青衣好笑,青衣又在使坏呢,不过这两婆子是该教训一下,捡了她的东西不光不承认,还将她的胳膊差点掐断了,现在还疼着呢。 赵嬷嬷忙点头,“有有有,就由婆子我背三小姐到祠堂去好了。”说着,果真弯下腰来,示意云曦爬到她的背上。 云曦当然不会客气了,有享受为什么要拒绝?再说这婆子的个子比她整整大上一圈呢,平时吃的肉不少了吧?背上她可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几人走了一会儿,青衣又道,“小姐午饭吃得少,现在想吃点玉兰糕,吃玉兰糕时,最好配云雾茶。哦,她怕冷,祠堂里有没有生火炉?” 另一个婆子忙道,“老奴去吧,云雾茶只有大夫人那里有,老奴想办法弄点出来给三小姐吃。那火炉子,老奴也马上找人去生起来,不会冷着三小姐的。” “那就有劳嬷嬷啊!”青衣施施然走在一旁呵呵笑着。 这样,云曦虽然被关在祠堂里,但却并没有受委屈,那两个婆子忙前忙后的侍侯着,青衣很是会差遣她们。 云曦平时喜欢的东西,她换着花样轮番支使着两个婆子找来。 比如椅子的靠垫要装着新棉花的,手炉的炭火要银丝炭,还有解闷的话本子要找些世面上的孤本,零嘴蜜饯要新样式的,云曦坐累了,赵嬷嬷还赶紧上前给她捶腰捶着肩膀…… 那两个婆子忙得一刻也没消停。 三小姐这是来罚跪吗?这分明是来玩的!她们心中有怨言却不敢说出口,不住的祈祷老爷行行好吧,快将三小姐放出去吧。 …… 奕亲王府的后院里,段奕正在给一位四十多岁的妇人煮着茶水。 “母后,您尝尝这茶水的味道。”段奕将一杯热茶送到妇人的手里,白玉茶杯,褐色的茶汁,煞是漂亮。 梁国德慈太后——当今元武帝的继母,正坐在小花园中的石桌边休息。 她看了一眼段奕,笑着将茶杯接在手里,轻轻地抿了一小口后,眉梢一扬说道,“你沏茶的手艺真是越来越精湛了,都可以称茶师了呢,味道真好,母后很喜欢呢。” 立于一旁的朽木道长神色暗了暗,与段奕对视一眼后默默的走开了。 段奕将德兹太后手里的空茶杯接了过来,微笑说道,“母后,你先坐一会儿,儿子到书房看看。” “去吧,你尽管去忙,母后在这里晒晒太阳正好。”德慈太后慈祥的看着段奕。 书房里,朽木道长正在整理他的药箱。 段奕一言不发的在他面前坐下,略略低着头,只是难以掩藏他眼底的忧色。 “还是没有效果,她根本分不出茶水与药汁的味道。依本王看,你那‘天下第一神医’的称号可以除掉了,居然研究了这么久,仍然解不了她身上的毒?” 朽木道长朝他翻了个白眼,“她是中了蛊,不是毒,老道我是研究草药的,蛊毒那种阴险的东西,解决不了。”见段奕神色落寞,他叹了口气说道,“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啊。” 段奕迅即抬头,“老不死的臭道长你敢欺瞒本王?有话快讲!” “也不是欺瞒你小子,是怕你有了希望又会失望。”朽木道长捏着胡子沉声说道,“那蛊毒可以用灵族皇族之人的血做药引再加上老朽的草药来控制。只是啊……据说五年前,灵族皇族的最后一人已死。所以说——” 段奕忽然站起身来,玉色俊颜现一抹肃杀,眸光森然的说道,“本王不会放过那个女人!定要将她挫骨扬灰!”他大步走出书房,“青一!” 青一没来,却见青二一路小跑的来到段奕面前,“主子,曦小姐被谢尚书打了还关进了祠堂。” 嗯?段奕赫然看着青二眼神微缩,“谢锦昆是不是过得很安逸了?马上备车马,去谢府!” 青二跟在他身后小跑着又说道,“还有啊,主子,顾非墨也要到谢府去,说是要当面感谢曦小姐送的外伤药才让他的腿伤好得那么快!” 段奕的脚步一顿,看着青二恨不得掐死他的节奏,脸上更是阴云滚滚。 青二吓了一跳,“主子,不是属下……是顾非墨……” 段奕身形忽然一闪,已不见了人影,青二摸摸头,口中嘀咕着,“这马车要备还是不要备啊。那顾非墨才出门呢,咱们王府可比太师府离谢府近,主子你慌什么啊?” ------题外话------ 明天入v,明天入v,明天入v,重要的事说三遍! (望天)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往下看呢?不管亲们在不在,小舞一定在的,故事有开头就有一定完美的结尾。入v后尽量每天肥更。(首章一万一字左右) ……入v小活动,…… (抢订奖励) 第1——3名:180520小说币 第10——18名:80520小说币 第180名:18520小说币 (只限18号当天哦) 明天是个好日期,4。18。四季要发啊!╰( ̄▽ ̄)╮ ☆、001章 本王一直心仪你 谢府后院的容珍院。 谢家二小姐谢云容,在自己的屋里走来走去缓缓的踱着步子。 一身百合色烟襦裙,淡雅似仙,眉目温婉不施粉黛。与她的长姐谢云岚相比,前者似火红的牡丹,她是清新的水仙,低调却不平凡。 第72节 她不爱在身上系上过多的饰物,只有发间挽着一只白玉钗。 身上衣物的样式也极为简单,但普通人看不出来以为是素雅的,懂行的人一眼便可瞧出,那白玉钗与身上的衣裙都是出自京中的名品店翠玉坊与丽衣坊。 通身的妆扮没有五千两,也不会低于三千两,抵得上一个普通人家十年的口粮银钱了。 她的贴身侍女玉枝,已经去前院书房那里半个时辰了还没有回来。她微低着头在屋子里转着圈,看似闲适,实则心中是焦急的。 但她脸上却没有太多的烦躁表情,只是手上不停的绞着帕子的动作出卖了她。 另一个丫头琼枝不明所以的跟在她的身后,也是不停的走来走去,“小姐,你坐着等吧,玉枝打听到了消息很快就会回来的。” 谢云容突然停了脚步,眼睛微微一眯,“走,去老夫人那里坐一儿”,她又看了一眼琼枝后说道,“你去将那桌上盒子中的茯苓糕装一些出来,对了,记得用那画着樱桃的盘子装,老夫人喜欢那个盘子的图案。” “是,小姐。” 琼枝进屋将茯苓糕装在一个食盒里,主仆二人正要出门,这时,丫头玉枝也匆匆的跑了进来。 “小姐!” 玉枝扶着门框喘息了一口气说道,“三小姐没有答应,还顶撞了老爷,不过啊,老爷打了她一巴掌后将她关进祠堂里去了。” “没答应?” 谢云容挑眉,原本秀气的脸上生出几分狞狰来,生生将一张清纯的脸减艳了几分。 两个丫头都不敢吭声,只默默的站立在一旁,外人口中的温柔和气的二小姐,实则是个心如蛇蝎的美人。 她们的身上遍处都是被二小姐出气打的伤痕,新伤旧伤层层叠叠。 但她们却从不敢跟任何人讲,否则结局就是一死。 这园里来来往往多少丫头了?却只有她二人留了下来,唯一的窍门便是一个“忍”字。 谢云容将手里的帕子绞了又绞,一向温婉的脸上一阵戾色翻腾,眼中更是冷芒扑闪,口中暗暗咬着银牙。 谢云曦那个死妮子居然敢不答应?就赁她那副呆木头的样子,一个穷鬼娘亲生的女儿,还想嫁什么人家? 嫁到安家一辈子不会愁吃穿,她为什么不答应?该死的! 玉枝忙上前笑着安慰说道,“不过,小姐不用担心啦,三小姐顶撞老爷真是愚不可及,老爷将她关进了祠堂里,只怕是,她不答应就不会放出来了。” 琼枝也笑着说道,“咱府里谁不知道老爷对三小姐一直是不喜欢的?偏偏她还脑中进水的得罪了老爷,这不是不想活了吗?” “我知道了。” 谢云容低垂眼帘想了一会儿,转身问身边的丫头,“琼枝,东西装好了没有?动作快点!再晚些时,老夫人又要睡午觉了。” 她得赶在夏玉言到老夫人跟前求情前与老夫人热络热络,决不能让老夫人喜欢上谢云曦。 嫁给安家的只能是谢云曦,绝对不能是她谢云容。 琼枝捧着装有茯苓糕的食盒,想了想还是小心地问道,“小姐,这东西是外面带回来的,老夫人会不会怀疑?” “你敢说出去?”谢云容秀眉一竖盯着琼枝厉声喝道。 “奴……奴婢不敢。”琼枝吓得脸都白了,低下头战战兢兢的说道,“奴婢只是担心小姐,老夫人可精明着呢。” 玉枝站在一旁同样的也是不敢吭声。 “你放心好了。” 谢云容顺了顺自己胸着的一缕头发,做这糕点的师傅,已经二十年不外卖了,谁会吃得出来? …… 吃罢午饭后,谢家老夫人正与赵玉娥说着闲话,这时金珠走来说道,“老夫人,想不到那三小姐平时一个木木然的人,今天竟然跟老爷吵起来了,还被关进了祠堂里呢。” 赵玉娥闻言吃了一惊,忙扭头问金珠,“金珠,曦表妹跟舅舅吵架了?可知是为了什么事?” “什么事……”金珠口里吱唔着,看了一眼老夫人,见老夫人神色淡淡,她讪笑着说道,“奴婢那就不知道了。主子们说的可都是要紧事儿呢,奴婢也是在路上听到其他仆人们说的。” 赵玉娥抿唇想了想,站起身来对谢老夫人说道,“外祖母,玉娥想去看看曦表妹,那祠堂里可是个阴森寒冷的地方,她被关起来一定又伤心又害怕。” 谢家的祠堂都有三百多年了,该有多少祖先的灵位供在那里?将一个小姑娘关在那样阴森恐怖的屋子里,不吓着才怪。 她口里如是说着,却浑然不觉她也是个小姑娘,还居然跑去安稳只比她小一岁的谢云曦。 谢老夫人点了点头,外孙女来谢府这些天也只有三小姐常常找她说话,便说道,“姐妹之间就理应互相关心,你去吧,去陪陪她也好。” “那,玉娥就去了。”赵玉娥带着丫头丽儿出了百福居。 等赵玉娥的脚步声已消失不见后,谢老夫人马上沉下脸来问金珠,“你打听到了什么事?那三丫头为什么关起来了?一个木头人儿被关起来,可见你们老爷这是发了多大的火。” “老夫人。”金珠压低声音说道,“如今谢安两家要结亲,老夫人心中希望哪位小姐嫁过去?” 这三位小姐与老夫人都没有血缘关系,金珠知道谢老夫人之所以会同意安家的亲事,一是为了上次赵家得罪安家的事,虽然关了赵二小姐,砍了林姨娘的头,但并没有完全平息安家的怒火,担心安家会迁怒在谢府寄居的赵玉娥。 二是因谢大小姐惹了事,还多亏东平侯从中周*旋,否则,以顾贵妃睚龇必报的性子,谢家只怕难逃罪责。 金珠将谢老夫人背后的靠枕挪了挪,给老夫人找了个舒适的位置放好了,又将那冷茶杯推到一旁,她拿眼细细的瞧瞧着老夫人的表情。 谢老夫人望着门口那里半晌才说道,“先看着吧。”顿了顿又反问金珠,“你对三小姐怎么看?说说你对她的印象。” “三小姐?”金珠眨眨眼,“不太爱讲话,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儿。模样生得……比其他几位小姐都要好看些,只是……嗯……有些呆。” “呆?” 谢老夫人忽然一笑,接着说道,“你们小看她了。这次啊,我谁也不帮,这三个孙女谁会留下来,看她们各自的造化了。走了的谢云岚,从小我就不看好她,娇横,独大自我,果不其然,最后吃亏了。谢家将来要的可是能独挡一面的第一嫡女,还有第一公子。” 金珠没接话,她轻轻的给谢老夫人揉着肩膀。 她在这谢府里待的年头不短,谢家有些规矩多多少少从年老一些仆人的口里听了些过来。 别府里的第一嫡女,第一公子可都是选嫡选长,谢府是选贤,甭管你是庶出还是旁支,才华盖人方可当选。 当然,因着嫡系一般都是族长的子嗣,便都存在着优先,极少轮到旁支庶出。 只是到了老夫人这里,她没有生儿子,于是过继了谢尚书,那么下一任第一小姐与第一公子可就要广选了。 谢氏能几百年屹立不倒,就可看出族中长老们选继任的心思。 而第一公子更是让人个个眼红,被选为第一公子,将来便能继任谢氏下一任族长。 谢家家大业大,产业遍布全国,实力不亚于一个番王。 身为族长,那财富可抵一座城池。 安氏的几个子女这两年也是卯足了劲的巴结着谢家的其他人,希望人们帮她们在谢家的长老及族母谢老夫人面前说说话。 谢老夫人微阖着眼,差不多要睡着了时,外间院里有轻柔的声音传来,“祖母在屋里吧?” “老夫人在呢。” 随后,一阵珠帘子脆响,谢云容捧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原来是二小姐来了啊,老夫人在屋里呢。”金锭笑着将谢云容迎了进去。 谢老夫人的瞌睡也被吵没了,她索性坐正了身子,看了一眼谢云容手里的盒子,淡淡笑道,“怎么想起看我这个老婆子了?” 自从谢媛没了后,她拒绝了一切谢府子女的晨昏定省。无事不登三宝殿啊,这谢二小姐一定是有事找她。 “看祖母说的,容儿有空就来看看祖母啊,只是有时候容儿来时,祖母不是在午休就就是出门去庙里了或是去串门了,一直碰不到面。孙女其实很喜欢同祖母说话的。” 谢云容微笑说道,同时将手里装有茯苓糕的食盒递到谢老夫人面前,轻轻地打开盖子。 “这是孙女自已做的,老夫人您尝尝看,看喜不喜欢吃?”谢云容浅浅一笑,弯弯眉眼温婉可人。 谢老夫人往那食盒里瞧去,只见那食盒里,放着一个白玉瓷盘子,盘子上妆点着几颗栩栩如生的红樱桃,白玉色的盘衬着艳红的果子图,很是可爱勾人食欲。 谢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光看着就很是不错呢。” 谢云容心中一喜,忙招手叫金珠,“劳烦金珠姐姐取来筷子,让老夫人偿偿我的手艺。” 金珠取了来筷子递给谢云容,谢云容小心的夹了一块向谢老夫人的嘴边送去。 谢老夫人就着谢云容手里的茯苓糕轻轻的咬了一小口,微笑着点点头,“还不错,好吃。” 谢云容心中更是乐开了花,她放下筷子拉着谢老夫人的胳膊半是撒娇的摇晃着,“那以后,孙女天天给您老人家做好不好?” 一旁的金珠与金锭打趣说道,“二小姐,你要是天天给老夫人做糕点,将来老夫人吃惯了你做的,你又嫁人了可怎么办?难不成带着老夫人一道嫁?” “只听说陪嫁丫头的,可没听说陪嫁老太婆的,还是个吃货。” 谢老夫人呵呵笑起来。说得一屋子的人都跟着笑起来。 “那孙女就不嫁,或者等祖母百年后再嫁。”谢云容俏笑着说道。 “那我这婆子活成一个老妖精,你可就吃亏了,好男儿都娶了别的女子了。”谢老夫人说着笑起来,一脸的温和,一副极为慈祥的老者模样。 谢云容娇羞一笑,“祖母欺负孙女。”又坐了一会儿,知道谢老夫人下午有午休的习惯,便带着丫头离开了。 谢老夫人却再未吃那盘茯苓糕点,而是赏给了屋中的一众丫头婆子。 “二小姐的手艺还真不错,不亚于外头店里做的。”金珠金锭见老夫人一直微笑着,知道这二小姐哄得老夫人开心了,便趁机奉承,吃过后不住的夸奖,“味道好样式也好看。” 谢老夫人却是忽然冷声一笑,“这不是她做的,这是城中糕点铺子豆香坊的文师傅做的。” 金珠与金锭同时睁大双眼,“老夫人您怎么看出来的?这没有豆香坊特有的花样啊。还有,豆香坊可没有一个叫文师傅的啊?” “花样不会改吗?这里面放有一味香料,只有那文师傅会制,并且他的手艺从不外传。当年老太爷就很喜欢吃他做的。只是五年前,那文师傅突然不见了。我只是好奇,二小姐怎么找到了文师傅的?特意做了来讨好我?是以,我并没有点穿。” 众仆人愕然,二小姐买了外头的东西来讨好老夫人?还不如干脆说是买的呢,她居然说是自己做的,偏又被人看穿了,这不是得不偿失,打脸了吗? 可谢云容浑然不觉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赵玉娥带着丫头到了谢家祠堂,祠堂前的石阶上坐着一个婆子,她认识那正是舅舅前院负责跑腿的大嬷嬷。 那嬷嬷一见赵玉娥来,就立刻站起身来,“表小姐,谢家祠堂是不能让外姓人进来的,你快回去吧。” 赵玉娥从荷包里取出一锭碎银子塞到那婆子的怀里,“嬷嬷拿着买酒,曦表妹一个人一定害怕,我陪她说会儿话就走,不会耽误太长时间的。” 婆子却不敢接,一脸的为难,“老爷知道了是会罚奴婢的,你快走吧。” “你不说,她不说,大家都不说,老爷怎么知道玉娥表姐到祠堂来过?”云曦从祠堂里走出来冷脸看着那婆子,“还不快请表小姐进去喝杯茶?” 那婆子一脸的苦相,对云曦与赵玉娥分别行了一礼,“是,表小姐,您里边请。” 赵玉娥一脸惊愕,怎么不是她想的那样?不是曦表妹一脸担惊害怕的样子?反倒是看守的婆子在怕曦表妹? 待她被云曦欢喜的拉进祠堂,看到眼前的景象更是无语,除了这里的氛围不大好,跟曦园里没两样啊。 吃的用的玩的,堆了两大桌呢,还有一张软榻,看那样儿,曦表妹刚才是不是窝在榻里睡觉了? “玉娥姐,快来坐啊,咱俩正好说说话。”云曦拉着她并排坐在小榻上,拿出一本话本子翻给她看,“这个很有趣呢,我看了笑了好久。” 两个看守的婆子欲哭无泪,一个曦小姐就已让她们忙得快掉了一层皮,现在又多了一个表小姐。 第73节 却又听得云曦说,“这里真好,父亲关我多久我也不在乎。所以,玉娥姐你别担心我啊,我很好的,住两天再回吧。” 还住两天?两个时辰不到,她们就苦不堪言了呢! 两个婆子脚下一个踉跄,吓得摔倒在地,一齐朝谢锦昆的方向磕了个头,“老爷,求您接回三小姐吧,这可是位祖宗啊……” 头才磕完,就听里面的云曦又唤她们,“表小姐的暖手炉不暖和了,快去换,哦,还有,表小姐要喝银针茶,快去拿茶叶来!” 两个婆子又是一身的哆嗦,拿那云雾茶时差点被大夫人屋里的人逮住,这银针茶可是老夫人屋里才有的,这可怎么样才能偷出来啊? 真是要了人的老命哦! …… 青衣对两个看守云曦的婆子恐吓了又恐吓,估计云曦不会委屈着又到夏园找夏玉言。 尽管她再三说了云曦在祠堂没有受着委屈,但夏玉言还是哭起来了,“可是老爷要逼着她嫁到安家啊。这可怎么办?” 青衣烦燥得很,安家那几个小子有谁配得上小姐的? 啊啊啊呸!配得上也不行!小姐是她主子奕亲王的! “二夫人,您别担心了,总之会有办法的,小姐不会嫁到安家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哪里抗拒得了?”夏玉言又哭起来。青衣安慰了夏玉言几句,又匆忙回了曦园。吟雪与吟霜两人告诉她青裳有事出去了。 青衣抿着唇不说话,转身又出了曦园,青裳一定是去奕王府通知主子去了,可问题是主子怎么还不来? 那谢尚书打又打不得,只能是官大一级压着他,逼着他放弃。 夏玉言虽然听了青衣的汇报说云曦安然无恙,在祠堂里也没有受着委屈,但她还是亲自去看了看。 云曦果真如青衣说的那样,正与赵家小姐坐在一处闲聊呢。 她心头一酸,没有进祠堂里,而是一路向谢锦昆的书房跑去。 彼时谢锦昆正在书房里欣赏着二女儿作的那两副画,夏玉言突然推门而入,扑通一声的跪在他的面前。 “老爷。” 夏玉言哽咽着,“妾身嫁给老爷快二十一年了,从未求过老爷什么,哪怕是安锈进府,妾身也没有任何的反对,想着她与老爷的身份匹配,更能有助老爷的仕途升迁。便主动让去正妻之位。妾身甘愿位于人后,只求儿女们一世安好。可是大宝却在五岁时走丢了,妾身现在只剩了曦儿一个孩子,老爷难道还要拿走?难道一点也不顾及妾身的感受吗?” 谢锦昆本来好好的心情被她哭乱了,心中极为烦躁恼火。 “你哭哭嘀嘀的干什么?好像云曦要嫁到外番一样,再说了那安家有什么不好?安强又是个世子,曦儿嫁给他,将来一辈子的荣华可是享用不尽的,你也会跟着享福。” “老爷,妾身母女不要荣华,只要平静的生活,求老爷将别的女儿嫁给安家吧。求您了——” 夏玉言说着说着,整个人趴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谢锦昆烦躁得将她一把拉起来,大声喝道,“与安家结亲也是老夫人的意思,你到我这儿哭有什么用?曦儿做为谢家的女儿,就得一切为谢家献身着想。” 夏玉言猛然挥开他的手,哭着说道,“是老夫人的意思没错,但老夫人却没有指明是嫁哪个女儿,老爷为什么非要将曦儿嫁过去?”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她!” 谢锦昆将袖子一甩,大步走出书房,再不理会哭闹的夏玉言。 “老爷!”夏玉言突然间不哭了,走到书房外的台阶下扑通着又跪下了。 她一把抹掉泪水,昂首看着谢锦昆的背影,声音铮铮的说道,“老爷,求你休了妾身,妾身这一生只想守着女儿平静过日,不想荣华,您觉得安家好,您可以将谢家的其他女儿嫁过去,妾身母女只想做个庶民。” “你……” 谢锦昆转过身来,被她一袭话给堵得不知怎么回话了,甩了甩袖子,“真是村妇之见!” 说完他冷哼一声,背着手从夏玉言身边大步走过去,不再看她。 “老爷!”夏玉言的头在地上重重的磕下,她在他的身后大声说道,“如果老爷执意将曦儿嫁到安家,妾身就跪死在书房前!” 谢锦昆的脚步一顿,赫然转过身来,对身后跟着的长随谢来福喝道,“将二夫人拉走,关进祠堂去!让她在谢家的祖宗面前好好的反醒反醒!” 村妇永远就是村妇,果真上不得台面。谢锦昆哼哼着走开了。 “老爷啊……你不能这样对曦儿啊,妾身没了儿子,不能没有女儿啊……” 夏玉言嚎啕大哭着。 那安家的人个个都强势,特别是安夫人又是出了名的泼妇,还有安强更是个半残人,女儿嫁过去还有得命活么?谢锦昆的长随招手叫来两个婆子,“将二夫人关到祠堂去!” 婆子们平时对夏玉言并无半点敬重,都是些欺软怕硬的主,眼下见老爷吩咐了,更是毫不客气的拖了夏玉言便走。 “老爷啊,求你了,老爷放过曦儿吧——”夏玉言被拖走老远仍在大声的哭着。 谢锦昆的气还未消停,脸上戾色浓浓,心中庆幸又娶了安氏,而不是只有一个村妇夏玉言。 他脚步随意的在园中走着,被迎面跑来的管家来贵给拦住了。 来贵一脸的惊慌,更是跑得一头的汗水。“老爷不好了!” 谢锦昆脸色一沉狠踢了来贵一脚,“你家老爷我哪里不好了?说话也不会说?” 他心情本来就不好,这一脚踢下去力道可不小。 来贵顾不上腿上的疼痛忙笑着回道,“瞧老奴的这张臭嘴巴,该打该打,居然一慌就不知怎么回答了,是府里来了客人。” “来客人也值得你惊惊慌慌的?”谢锦昆鄙夷地看了一眼来贵,脚步仍是施施然。 “哎呀,老爷,那不是普通的客人,是奕亲王呢,那奕亲王也不知在哪里受了气,一进府就踢飞了两个看门的,见到老奴还好一阵的骂,末了还将茶水泼到了老奴的身上。” 来贵一脸的哭相,小心的走在谢锦昆的后面,老爷心情不好,听说难缠的奕亲王来了会不会再踢他一脚?刚才那一脚好痛呢。 段奕这个日子来做什么?还是怒气冲冲的?谢锦昆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想了想,想不出所以然来,又烦又急便又踢了来贵一脚。 “你个死奴才不早点说?这不是会误大事吗?”他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几乎是在飞跑,“快点走,赶紧到前院正厅去看看,你们呀,凡事听着奕亲王的就是了,别触了他的逆鳞。那可是大梁最缠的主!” 来贵偷偷的揉着被踢痛的腿,心中直叫屈,侍候着都不满意着呢,哪敢顶撞啊? 主仆二人还没走上几步,在前院当差的另一个仆人也是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老远的看见谢锦昆就喊道,“老爷不好了。” 谢锦昆朝那仆人又是一阵狠狠的踢去,这又是出了何事?看他们一个慌张两个慌张的,“这次来的又是谁啊?”谢锦昆问道。 “老爷,是顾太师的儿子顾非墨公子。”那仆人回道,心道这都是什么事啊,两个冤家一起到了谢府了? 谢锦昆的头嗡的一声,炸开了一个大洞,那两位怎么一齐到了谢府了?这可麻烦了! 他烦恼的直拍脑门。一齐到了也没有关系,关键是不要打起来啊! 上回镇远侯家的老太爷过大寿,这两人碰了面也不知是因为什么事,三言两语的就打了起来。 结果将人家的寿宴也搅乱了,还掀翻了小花厅的屋顶,将镇远侯老太爷气得晕了过去,差点让寿礼变成了丧礼。 但也只是生气,还是暗中生气,这两人谁敢惹啊,一个是皇上的弟弟梁国最尊贵的亲王,一个是贵妃的亲弟弟。 谢锦昆的头一个变成了两个大,心中不住地祈祷,菩萨保佑,他们千万不要打起来了。 前院,尚书府的正厅里,段奕施施然的坐在主坐上,喝茶。 一身浅绯色锈着暗纹龙纹的蟒袍衬得他身姿欣长,尊贵无双。只是眸光中带着戾色,无人敢直视。 他从茶杯盖上头淡淡瞥了一眼对面正喷着火气的墨袍少年——顾非墨。 “段奕,你坐错地方了,快点下来!居然坐人家的主坐?” 顾非墨站在他面前伸手怒指,他现在怎么越来越觉得这段奕非常非常的讨厌了?恨不得他从世上消失! “主人不在,本王代行主人之责,顾公子请坐,来人,上茶。”段奕姿态闲适,仿佛坐的是他家的后花园。 正厅里的几个仆人都战战兢兢的,看了看段奕又看了看顾非墨,几人用眼神交流了一番后,有两人飞快的跑出去端茶水去了。 谢锦昆来到正厅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一个在主座,一个要对方下来;一个坚决不挪地,一个剑拔弩张。 “奕亲王,顾将军,两位,两位,来的都是客,就当是心疼下臣别吵了好不好?都请上座,顾将军,您这边请。” 谢锦昆将顾非墨迎上了主位的侧座上,为了安抚顾非墨,他又加了一句,“顾将军比奕亲王的年纪小了一个月,就委屈一下坐侧座上吧?” 哎呀,头好痛,怕什么来什么?今天这两位尊神怎么一起到他府里来了?还有,他们的脸色看起来都不太好。 他又没有办宴席,两人跑来干什么呀?不是看上了他府里风景好,好打架吧?完了完了…… “什么我比他小一个月?本公子明明比他大的,他早产两月!是早产儿!按日子算,本公子就比他大!” 顾非墨瞪眼叫嚷了起来。 这这这,这连在娘肚子的日子都算上了?谢锦昆现在不敢接话了,多说多错。 “这不怪本王,是你自己太懒,躲在太师夫人肚子里久久不出来,出生迟了,居然怪上别人?真正让人啼笑皆非。”段奕斜斜瞥着顾非墨,俊美无双的眼眸里满是嫌弃。 这小子越看越不顺眼了啊,当初太师夫人难产,怎么没将他难产回去?真是个祸害!当本王眼瞎不知道这小子来尚书府的目的? 谢锦昆都要哭了,这两人的眼里煞气陡增啊,偏偏又有仆人来传话,“老爷,睿王世子来访。” 啊……啊?又来一位? 谢锦昆还没缓过神来,只见正厅门口,光影一暗,一位少年公子翩然走来。墨发紫玉冠,狭长飞凤眼,未语三分带笑,温文而雅,手握一只白纸折扇,一身天青色锦袍,行走间洒然超凡。 正是睿王的儿子睿世子段轻尘。 段奕看到他走进来,眉梢微不可察的扬了扬,没什么表情的问道,“轻尘来尚书府,有什么事吗?” “对,你来这里做什么?”顾非墨双手叉腰扬眉看他。 谢锦昆心中的烦恼又是加重了几分。 他从不与睿王府来往,二女儿私下与他交往,他已严厉喝止了。 顾贵妃的眼睛可是时时盯着朝中大臣们,谁私自与皇室宗亲来往,都会成为她的仇人。 但他还是上前一步迎过去,既不献媚又不反感平平淡淡的说道,“今儿是什么风将睿世子吹来了?” “便是他们两个。” 段轻尘微笑着用手中折扇虚虚一指段奕与顾非墨,“本世子本来是从谢府前经过,没打算进来的,但见他二人一前一后的来了谢府,想着他们一见面就打,便与属下们小玩一把,下了一个赌注。赌他们这次谁赢。” 谢锦昆瞬即呆住:“……” “当然是本王赢。”段奕往顾非墨的腿上瞅了瞅,这小子是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了?要不是曦曦可怜他,他现在还是三条腿吧? 顾非墨傲然一笑,“不见得。” 谢锦昆扑通一声跪下了,段奕与顾非墨本来就已剑拔弩张要打起来了,睿世子还下赌注?这是嫌还不够乱吗? 他差点哭出来,“奕亲王,顾公子,您二位来,不会是真到谢府打架来的吧?微臣的院舍狭小,请二位还是移驾到府前的空地上吧。” 段奕缓缓说道,“尚书大人的府前可是大街,街上行人来来往往的,真打起来会伤及无辜。本王不做扰民的事。” 谢锦昆心中嚎哭,您老在我这儿打架,也是扰民啊!但他不敢说。 顾非墨突然收了脸上的煞气,将谢锦昆扶起来,又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第74节 “尚书大人,小侄不是来同人打架的,是奕亲王非得故意找茬,小侄这次来是受家母所托,来请府上的三小姐到顾府去做客,因为三小姐赠送了家母一些药材,治好了她多年的头疾,特意来感谢。” 谢锦昆一愣,他的那个木头三女儿什么时候与太师夫人相熟了?还被太师夫人请到府上去当面感谢? 这这这…… 段奕却是嗤笑一声,“本王记得,谢三小姐她从不出府门,怎么会同太师夫人相熟悉了?顾公子记错了,许是别家的小姐送的药吧?” “没错,我这儿还有她写的手扎。”顾非墨从怀里掏出一张字条。 段奕眼神一眯,她到底写了几张纸条给了几个人?冷着脸袖风闪过,顾非墨手中的纸条已成了一抹粉末飘飘洒在地上。 “段奕,我要杀了你!”顾非墨暴跳如雷,身子跳起来挥手朝段奕劈去。 段奕闪身很快,顾非墨的一巴掌正好打在了谢锦昆的脸上。 啪!声音脆响,五个红指印赫然在目,并且力度太大,谢锦昆的帽子也被打飞了。 谢锦昆的身子晃了一晃险险要倒下,一个仆人眼快赶紧扶住了,才避免了他的晕倒。 “多谢顾公子替本王出手。”段奕看了一眼谢锦昆脸上的巴掌印说道,这一巴掌正好替她还了。 顾非墨怔住了,心道,糟糕!打错人了,随即脸上干干一笑,“谢大人,对不住,手太快了,要怪就怪奕亲王,是他拿你做了盾牌。” 谢锦昆捂着被打的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半边耳朵一直在嗡嗡作响,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他准会倒霉。 “呀,爹爹,你这是怎么啦?” 谢家二小姐谢云容扶着丫头旖旎走来,看到谢锦昆红肿了半边脸,一脸的狼狈,她的脸上马上是一脸的担忧,又看到段轻尘坐在下首,脸上又飞起红霞一片,缓缓的俯身行了一礼。 段轻尘只微微朝她点了点头。 谢云容又见厅中还坐了其他的人,也微笑着一一见礼,“奕亲王,顾公子,不知是出了什么事,为什么爹爹被打了?” 她一副孝顺的乖巧女儿模样,“爹爹正为三妹不听话的事而烦心着,有什么地方顶撞了几位,还请海涵。” 说着,她落落大方的朝几人又行了一礼。顾非墨沉着脸,“本公子本来打的是奕亲王,谢尚书心疼奕亲王替他挨了一巴掌,怎么,谢尚书都没有意见,谢二小姐这是在谴责本公子是故意的了?” 谢云容的脸色霎时一僵,她可没有忘记那日因为顶撞了顾非墨的侍女,而被他拎到顾府门口给那丑侍女磕头赔罪的事。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她讪讪一笑。 “本公子看你就是这个意思!”顾非墨看也不看她,冷哼了一声。 段奕也没看她,低头吹了吹茶碗上飘着的几片茶叶,闲闲说道,“太后娘娘听说府上的三小姐做得一手好锈活,想请她到奕王府做些花样来瞧瞧。” 谢云容眸色一沉,谢云曦正关在祠堂里呢,奕亲王却来接她去给太后娘娘锈花样?她还真是好命。 谢锦昆一窒,怎么好巧不巧的,刚将三女儿关起来,就有顾夫人与太后同时想见她? 他将打掉的帽子往头上重新一戴,对身后的长随谢来福说道,“去将三小姐请来。” “是,老爷。” 谢来福往后院祠堂跑去了,可是没一会儿他又一脸为难的说道,“老爷,三小姐说她没办法出来。” “怎么个没办法?”谢锦昆问,这个女儿的脾气几时变得这样倔强了? “三小姐说……”谢来福朝厅中的几位客人们看了一眼,“她说,她没有答应老爷的要求,老爷现在让她出来,将来还是会将她关进去,出出进进很麻烦,还不如一住在里面。” “她竟然敢这样说?这个不孝女!”谢锦昆的脸色一沉。 谢云容在一旁安慰说道,“爹爹不要生气了,二娘是在乡下长大的,对高门府邸的规矩本来就不知道多少,三妹妹被她教养着,当然也不懂规矩啊,爹爹何必生气呢?” 段奕眼神微眯,眸色森冷的看了一眼谢云容,似笑非笑的说道,“二小姐天姿聪明,精懂高门礼仪,想必将来能做一国之母。” 顾非墨冷笑的也是朝着谢云容斜了一眼,哼了一声,“本公子赞同奕亲王的说法。” 段轻尘仍是一脸的淡然坐着自管自己喝茶。 谢云容与谢锦昆却齐齐大变脸色。国母是什么?一国之后! 当今皇上年纪又不老,再纳妃也是有可能的,可宫里有个顾贵妃,她的性子能容得了谁?而皇子又只有两岁,若是她嫁了别的人,顾贵妃又会以为她的夫君将来是一国之君,是必往死里打压。 谢云容马上向段轻尘求救,“睿世子……” “谢二小姐命里好福气。”段轻尘微笑说道。 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云容的脸色忽而白忽而红。 “奕亲王这种玩笑可开不得啊。”谢锦昆的头上开始冒汗了。 “哦,的确是个玩笑呢。”段奕轻轻一笑,“怎么,谢三小姐没有空吗?还是尚书大人不愿意将她带去见太后娘娘?” “再去请,请不来,拖也要拖过来。”谢锦昆朝谢来福喝道。 “是,老爷。”谢来福硬着头皮只得又去请。但过了一会儿,却又是一人回来。 “怎么,三小姐人呢?”这个三女儿真是不像话,谢锦昆气得暗自咬牙。 “三小姐说……说……”谢来福吱吱唔唔的看了看屋子中的众人不敢说出口。 “快说!”谢锦昆喝道。 谢云容也说道,“爹爹,三妹的脾气是不是太大了?连爹爹的话也不听了?还要谢伯这么大年纪的来回跑来跑去的请她?” 谢来福苦着脸说道,“三小姐说,老爷偏心,连比试都不比试,就直接判她无才,要将她嫁给安世子,她不服。” 段奕手中的茶杯突然“咔嚓”一声响,被他捏碎了。 顾非墨则踢飞了一张凳子。 这……这又是什么情况? 段轻尘依旧不说话,喝茶,仿佛他来到府里就是为了喝谢府那杯茶水的。 “姑父!小侄想娶曦表妹,求姑父同意!” 谢府的正厅外走来一位墨衫少年,人还没有进门,老远就朝谢锦昆喊起来。 顾非墨见状,赶紧跪在谢锦昆的面前,“世侄也想娶曦小姐,请谢世叔同意。” 段轻尘这回不喝茶了,抬头看向厅中众人。 段奕依旧施施然,双眼盯着顾非墨,眼中神色耐人寻味,“墨墨,十年前你就心仪本王,本王也心仪你,为什么现在又要娶曦小姐?本王真的真的很伤心。” ------题外话------ 顾非墨:曦曦,嫁给我吧,我的墨园有二十多间屋子,全部出租的话,你就是妥妥的包租姐啊!月入好几万啊! 段奕:本王是亲王,曦曦嫁给我,将来你就是王妃。 顾非墨:段奕你丫的只有一间屋子能住人,其他的都没有装窗户呢!还王爷?灶王爷吧? 段奕:…… ☆、002章 打搅了,你们继续! 段轻尘闻言,惊得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谢锦昆差点没摔倒在地。谢云容侧是一脸的愕然。 众仆人吓得悟住了嘴,随后却是一脸的恍然。难怪呢,这两人从十岁起就开始打闹,原来早就互相爱慕了啊,倒也是一对不错的断袖。 两人都生得玉树临风,俊美非凡。只是可惜了,又有不少姑娘得伤心透了,世上又少了两位新娘子。 顾非墨听到这话,恶心得身子一阵发抖。 他一跳三步远,伸手遥遥指着段奕,剑眉倒竖的喝道,“段奕!本公子几时说心仪你了?本公子心仪家中的看门母狗也不会心仪你!” “哦?你移情你家的看门母狗了?那又为什么来谢府求娶曦小姐?难道在你心中曦小姐同你家的看门母狗是一个层面的人吗?” 段奕坐在上首不慌不忙的说道。“你这分明是在贬损曦小姐。” 顾非墨,“……” 顾非墨的脸色气得时而黑时而青时而白,牙齿咬得嘎嘣响。 “段奕!你敢毁我清白!我跟你拼了!” 他跳起来就扑向段奕,段奕闪身极快,不等顾非墨扑到,他早就跳到一边去了。 段奕闲闲说道,“你十年前就说跟本王拼了,生不同寝死同穴,誓言豪壮,本王一直铭记在心里呢!” 顾非墨心头堵着一口恶气,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无耻之人? 很快的,两人就在谢府的正厅里扭打起来了。 乒乒乓乓,茶杯桌椅朝着谢锦昆的方向时不时的飞来。 谢锦昆又急又吓,只得躲在仆人们的身后,可怜的仆人们被他拉着做了挡箭牌,头上都被打出了大包。 他心中急得不行,这两人要是掀翻了屋顶可怎么办? 他赶紧跑到段轻尘面前求救,“睿世子,快点劝架啊!” 段轻尘却不看谢锦昆,轻摇折扇,姿态闲适,“不急,谢大人,再等会儿吧,还没有分出胜负来呢!” 再等会儿?再等下去,这正厅可就被那二人掀翻了,没看见那桌子都踩乱了吗? 谢锦昆愁得都要给段轻尘下跪了。 而门外喊着要求娶云曦的少年安家二公子安昌,已躲开厅中顾非墨与段奕的刀剑,一步一挪小心翼翼的走到谢锦昆的面前,深深的行了一礼。 “姑父,昌原意求娶曦表妹。谢安两家结亲,曦表妹嫁给大哥又受委屈,嫁给杰哥哥又是个庶出身份,所以嫁给我是……”最好的。 砰! 安昌的话还没有讲完,两双手四个拳头齐齐揍向了安昌的脑门。 扑通!安昌的脸上立刻就开了花,鼻血飞溅,他也摔了个四脚朝天,只看见满天好多小星星。 “你们……你们为什么打我?我哪里得罪你们了?夫子说,君子动口不动手的……” 段奕斜了一眼顾非墨,“他根本不是君子,所以只会动手。” 顾非墨嘴角一撇,“本公子也不记得奕亲王几时是个君子了,他从来都是小人。” 两人说完互瞪了一眼,然后各自扭头,两看两生厌。 谢锦昆一脸哭相的分别朝段奕与顾非墨行着礼说道,“你们二位先好好的说说话,微臣的小女这就叫人再去请,等她来了再说。” 第75节 然后谢锦昆又瞪眼看向安昌,你这孩子又来添什么乱? 挨打了不是?挨打活该!真是没眼力见的,没见这屋里来了两尊神吗?都说看见打架要绕道走,你还上赶着来? 长随叫不来三女儿,谢锦昆便叫过谢云容,“容儿啊,你去一下祠堂里将你三妹妹带来。” 谢云容微微撇了撇嘴角,正在不情愿时,便听段奕说道,“还是尚书大人亲自去一趟吧,免得二小姐敢是白跑一回。” 谢锦昆一窒,想了想便道,“就请各位稍等了,微臣去去就来。” 他也正想着找机会骂骂那个拿樵的三女儿,他身边的长随代表的就是他,她竟然一连叫两次还不来? 这是反了吗?逆女! 谢云容悄悄的勾唇一笑,谢云曦的胆子可真大,敢叫父亲亲自去请?可有她好受的。 她正得意间不经意与段奕的目光对视了一眼,只见段奕的眸光中带有杀气。 杀气?为什么?她哪里惹着这位怪脾气的“活阎罗”了,谢云容吓得赶紧将头扭过去,吩咐着丫环们给几位公子们添茶水。 谢云容缓缓的走到段轻尘的身边站定了,软语说道,“睿世子,这茶水是我亲自冲的,味道可好?” 段轻尘浅浅一笑,“二小姐有心了,只是轻尘从不喝云雾茶啊。” 谢云容面色一僵。 安昌已将脸上的鼻血擦试干净了,他走到顾非墨与段奕的面前,铮铮有词的说道,“刚才你们为什么要打我?还没有回答我的问话呢?” 段奕眸色一冷,唤出了身边的暗卫。 “青二,速速送安二公子去甘霖书院,并对书院的夫子说,安二公子目无尊长,尊卑不分,竟敢在一国的亲王面前自称‘我’,还指着亲王敢用‘你’这样的字眼。 请夫子对安二公子仔细的指点指点,本王的脾气一向是和蔼可亲不与计较的,要是安二公子遇到一些顽固守旧的老大臣们,是必会责难安二公子,也会嘲笑夫人教徒无方,连起码的礼节都没有教授。” 侃侃一番言词,惊得屋中众人嘴角抽了抽,见过嘴毒的没见过如奕亲王这般嘴毒的。 安昌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你你你……”话还未说完身子一轻已被青二拎出了尚书府。 …… 谢家祠堂里,云曦坐在祠堂里吃着点心喝着茶水与赵玉娥闲聊,谁知没一会儿夏玉言也被婆子拖了进来。云曦的神色顿时一冷。 赵玉娥扶起夏玉言,“二舅母,你怎么也被关进来了?是舅舅的主意吗?” “除了老爷的吩咐还能有谁的?”云曦冷笑,谢锦昆想干什么?这是要逼着她母女就犯了? 当心兔子逼急了还会反咬一口呢! “娘,你没事吧。”云曦扶着夏玉言坐到小榻上,又对那看守她的赵嬷嬷吩咐,“去搬两张椅子来,一张榻哪里坐得下三个人?” 赵嬷嬷看了一眼坐在台阶上冷着脸正玩着石子的青衣,不敢反对,应了声“是”就飞快地去搬椅子去了。 夏玉言拉着云曦的手,还未说话呢,那眼泪又哗哗的往下掉,然后搂着云曦只是哭,“曦儿啊——” 赵玉娥坐在一旁也是跟着落泪,她也想起了她的母亲谢媛,父亲只想着自己升官发财逼着她嫁人,母亲不同意,反被姨娘与父亲合伙害死。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母女俩,只默默的陪坐着。 谢锦昆的长随谢来福来祠堂接云曦出去,云曦均不理会,反正她不会嫁到安家,大不了带着夏玉言离开谢府,她手头的银子足够她母女过日子了。 见她倔强着不理会谢锦昆的长随,赵玉娥拉着她的手腕说道,“曦表妹,你忍忍吧,别跟舅舅他顶撞了,当心他又罚你。” “我心里有数呢。”云曦拍拍她手。这么急的将她放出去,莫不是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夏玉言则说道,“曦儿别怕,如果老爷再逼你,娘带你离开这里,咱母女俩回乡下去!乡下还有外祖留下的祖屋。” “娘——” 云曦拉着夏玉言的手,想到这都过了多少年了,那祖屋还能住人吗?但这却让云曦心中感动不已,夏玉言离了谢府会过得更加艰难,却为了她不惜舍弃富贵。 “我不会让人随意安排我的婚事的。”云曦说道,她的婚事绝对不是他人谋取富贵的筹码。 …… 谢锦昆忍着怒火往祠堂走来。 赵嬷嬷与来贵家的老远看到谢锦昆的身影,慌得飞快的跑进祠堂里。 “不好了,老爷来了,快将东西藏起来吧,要是老爷知道奴婢们包庇着三小姐,奴婢们会被打死的。” 云曦理解嬷嬷们的心事,没有反对,由着她们飞快的收拾着东西。 谢锦昆到了祠堂前,见没有人看着门,他自己推开门走了进来,祠堂内昏昏暗暗的,他的妻女夏玉言与谢云曦正坐在一旁的长椅上,看到他进来两人都没有说话。 外甥女赵玉娥则站立一旁。“舅……舅舅。” 赵玉娥缓步走上前对谢锦昆福了一福,她偷偷拿眼看向谢锦昆,发现他的脸色阴沉着,心中不免对云曦的未来感到担忧。 谢锦昆看了赵玉娥一眼,对这个外甥女他可不敢得罪,自己家的事也不想让她多知道,便朝赵玉娥挥了挥手,“玉娥,你先回去吧,老夫人找不到你又得担心了。” 这便是在赶她走了,赵玉娥对夏玉言母女说道,“二舅母,曦表妹,那我先回去了。” 舅舅要与妻女谈家事,她站在一旁无疑是多余的。i 云曦朝她微微一笑,点头说道,“我没事,你回去吧,也替我向老夫人说一声,我很好呢,叫她不用多担心。” 赵玉娥点了点头,带着丫头丽儿出了祠堂。 谢锦昆看着赵玉娥出了祠堂后,立刻对云曦怒喝起来,“逆女!竟敢目无尊长无视你父亲?还不快跪下!” 云曦只是站起身来,却不跪。 她冷然说道,“女儿哪里做错了?父亲将女儿关在祠堂里,女儿老老实实的接受着惩罚呢!” “你还敢顶嘴了?刚才来福来传你到前厅去,你为什么不去?非得要让父亲来亲自接你吗?你这行为难道不是目无尊长?”谢锦昆暴跳如雷的吼道。 夏玉言担心谢锦昆又要打云曦,便将云曦护在身后,“老爷,妾身母女还是那个意思,求老爷休了妾身吧!妾身母女什么都不要,只想要个平静的日子。” “你……你们!”谢锦昆遥遥一指二人,又想到来的目的,生生将怒火咽下了,“行了,现在老夫叫你们出去,不是为了曦儿的婚事,是太后娘娘想看曦儿的锈品花样。” 云曦挑眉,太后?看她的锈品花样?太后是段奕的生母。这个时候为什么突然想要看她锈品花样? “赶紧收拾一下,到前厅去,奕亲王还等着呢!”谢锦昆催促着她。 夏玉言没有哭了,拿着帕子拭着泪水,“曦儿,去去也好。”正好离了祠堂,免得继续关着。 云曦没有说话,她垂目凝思了一会儿,对谢锦昆说道,“父亲,女儿还是那句话,要女儿出去也可以,但父亲不能偏心,伦才学,虽然女夫子没有教女儿什么,但女儿也不一定比二姐差。” 谢锦昆冷然看着她,“你说比云容聪慧,也要让人信服才行,因为选你嫁到安家,是老夫人的意思。谢氏第一嫡女只能是一个才华过人的人。” “女儿明白。有父亲这样一句话就够了。”云曦说道,论才学么,她会将谢云容比到尘埃里去,她绝对不会让人将她安排着嫁到安家去。 那赵嬷嬷与来贵家见云曦终于跟着谢锦昆走了,心中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地了,谢天谢地,阿弥陀佛总算是走了。 夏玉言被青衣送回了夏园,青衣安慰她,“二夫人,小姐聪明着呢,不会有事的。” “但愿吧。”夏玉言叹了口气。 云曦跟着谢锦昆到了前院的正厅,她忍不住皱眉,怪不得谢来福也好谢锦昆也好,一而再再而三的一定要将她带到前厅来,急得都只差跪下来求她了,因为来的人都是谢锦昆不敢得罪的。 只是这几人一齐来实在透着诡异啊。 云曦跟在谢锦昆的后面走进了前院的正厅,虽然左边脸有一缕头发挡着,但段奕还是一眼就看到她的左边脸红肿着,且一直肿到眼角。 他袖中的拳头不知不觉的紧紧的攥起,脸上似笑非笑的说道,“怎么,谢大人是不是不想让太后娘娘见到谢三小姐啊?都将人打成这副样子了,显然是不想让她出门了。” 只听说她被谢锦昆打了,却没想到打得这样重,谢锦昆这是皮痒痒了吗? “啊,不不,不是……”谢锦昆吓得身子如筛子筛米,抖个不停。 这奕亲王虽然人不在朝政,但却和朝中各臣子的关系都不错。他喊上一声,总有不少人出来跟在他的身后跑腿,还有这人的脾气各种古怪,他可不想得罪他啊。 “那是什么意思呢?”段奕似笑非笑的盯着谢锦昆的眼睛,谢锦昆吓得一头的汗水。 “本公子看他就是这个意思。”顾非墨突然插了一句,斜睨着眼看着谢锦昆说道,“打得如此严重,让一个女孩儿家还怎么出门?显然,谢世叔也不想让家母见到谢三小姐了,或是不想让她嫁到我顾家?故意打得丑一点?” 谢锦昆的头更痛了,顾非墨不是段奕的对头吗?怎么站一条线上了?还是他两个真的是段袖…… 云曦惊得睁大双眼,嫁到顾家?这又是怎么回事? 她怎么又和顾家扯上关系了? 段奕微微一笑,对云曦说道,“曦小姐不要听顾公子胡说,他喜欢的是本王,怎么会娶其他的女子?” 云曦一脸黑线,顾非墨一定在什么地方惹着了段奕,如此黑顾非墨,他还讨得到娘子吗? 顾非墨看了一眼云曦,朝段奕怒吼一声,“你在胡说!” 谢锦昆的头又痛了,怎么又吵起来了? 谢云容见她父亲又在为难了,忙走上前来微笑说道,“我爹爹不是那个意思了。是因为三妹妹不听话,顶撞了父亲才被挨打的。” “二姐难道到书房里偷听了我与父亲的对话了吗?怎么知道我是因为顶撞父亲才被关的?” 云曦冷笑,“只是父亲听说我不会《四书五经》不会作画才关的我,可是父亲,您又没有看到我作画,怎么会不知道我会不会?女儿刚才在祠堂里也说过,女儿并不比二姐差。” “那么说你是会了?”谢云容赶紧追问了一句,今天来了这么多的人,正好让她出出丑。 谢锦昆看着云曦的脸色也并不好看,“不管你会不会,同姐姐顶嘴就是不对,这便是你娘教你的规矩?” 云曦低着头不说话,一个不受宠的女儿,无论说什么都是不讨人喜欢的,多说多错,不如不说了。 段奕轻笑一声说道,“谢大人平时很忙吗?为什么在本王到谢府做客时训斥女儿?难道没有其他的时间?” 谢云容讶然看向段奕,怎么奕亲王总是帮那个死妮子说话? “啊,不是……不是。”谢锦昆急忙解释。 “爹爹,妹妹想作画呢,不如让她现在就作吧。” 看还有谁帮一个什么都不会的蠢丫头说话,说自己会?笑话,待会儿让你丢尽脸面! “好,拿画纸毛笔来。”谢锦昆吩咐着仆人。 很快的,仆人搬来画纸和颜料笔。 “妹妹先请吧?”谢云容客气着,她倒要看看这个枉自称大的三妹妹是如何出丑的。 云曦看了她一眼,依旧是一脸淡笑,“姐姐先请,妹妹才疏学浅,怕一出手就让人家笑话了。” “那么,恭敬不如从命了,玉枝,磨墨。”谢云容说道,她从三岁起就画画,在京中的闺阁小姐中,画技是最佳的。 “是,小姐。”玉枝得意的走过来,先将谢云容的袖子挽起一点,又换起了自己的袖子,立在一旁帮着调颜料。 谢云容在凝思了片刻后,勾勾几笔,一副翠鸟点水图赫然纸上,轻拂的垂柳,展翅的鸟儿,盎然生趣。 “睿世子,我画得怎么样,好不好?”谢云容当先请段轻尘欣赏。 第76节 段轻尘走到画作前微微点了点头,“还不错”。 不错便是好了,谢云容心中乐开了花,要知道睿世子的画技在大梁国中可是人人称赞的,她之所以能够得睿世子的青睐,靠的便是一手画技。 谢云容扭头看向云曦鄙夷的一笑,“现在该妹妹开始画了呢。” 云曦捏着画笔沉思着,段奕走过去将画纸帮她铺好,又磨好墨汁。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后,笔下快速画着。画纸上,是一角围墙,墙头上伸出一枝红梅来,一个小小的女孩儿正踮起脚伸手折那只红梅,身子却是扭着的,眼神闪着紧张,大约想折那红梅又怕身后有人前来捉住她。 画只用了两种色,浓与淡的墨,朱砂点的红梅花瓣。段奕看着那副画,久久没挪眼。 谢云容却是鄙夷一笑,“这什么啊,一个小娃儿偷梅花?” 谢锦昆马上将段轻尘请到桌边上,指着两副画说道,“睿世子对画有研究,你来看看,评评两副画中那一副画得好?” 段轻尘看了许久没有说话。 顾非墨看不懂,“奕亲王你来评评,仅赁睿世子一人的观点未免会偏袒别人啊。” 谢云容的脸上一僵,继而又是一红,顾非墨冷冷的斜了她一眼,她吓得赶紧收回眼神。 段奕突然说道,“当然是二小姐画得好了。” 谢云容高兴的回礼,“多谢奕亲王夸奖。” 这回啊,看你谢云曦丢不丢脸了,连本来帮你说话的奕亲王也说她画的好。 但段奕随后说的一句话差点没将她气得吐血。“画得虽好,但却是抄袭的,结果是零分。” 什么?抄的?她没抄别人的画作,“我没有抄袭,这副画是我的原作,是我临时想出来看。” “是啊,这的确是小女的原作呢!”谢锦昆也说道,“不知王爷说是抄袭的,却是抄了谁的,是哪位大师的?王爷可不能乱说啊,这可是关乎小女的名声。” 段奕不慌不忙的说道,“是青山舍人的。正巧,本王府里也有这样一副,一模一样的画。” “不可能,我没有抄袭青山舍人的画!”谢云容惊慌得叫嚷起来,要是说她抄袭别人的画作,她的才女名声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谢锦昆的头更是痛了,“王爷说小女是抄的,证据在哪儿呢?” 他最得意的女儿要是传出是抄了别人的画作,她的名声可就不好听了,他还时常对人说二女儿是才女呢,那不是自打自的脸吗? 段奕点了点头,“证据嘛,自然有的,青一,到王府找一副同这副一样的画带来。” 青一眨眨眼,他们府里几时有这样的画了? 段奕又道,“本王的护卫记忆不好,二小姐可否将画借与本王的护卫带去?同那真画一并带回?” 谢锦昆哪敢不同意?“赁王爷吩咐。” 青一卷起那副画,飞快的出了王府,一路跑一路心中腹诽王府里有这样的画吗?还一模样的?不过,府里不是住了个丹青妙手吗?大不了找他画一副一模一样的。 他一路跑到西院几个府里清客住的地方,抬脚踢开一间屋子的门,进屋就吼,“刘予,别睡了,起来,快起来快起来!” 一个披头散发,半张脸都糊着口水的年轻公子睁开迷蒙的睡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说道,“何事啊?将本公子梦中的娇美娘吓走了。” 青一抖开手里的一副画说道,“马上用最快的速度画一副同这个一模一样的画,再盖上你的大印,署下的你的大名!王爷说了,如果画好了,你砍了他竹子当柴烧这件事,他就一笔勾消,从此以后都不予计较了。” “讲真?” 刘予喜得从床上跳下来,伸手撩起头发喜滋滋的看着青一。 他不过是半夜里肚子饿了,爬进王府里找东西吃,谁知没有熟的,全是生的,便砍了几根竹子烤兔子吃。 小气的奕亲王竟将他关在府里一关就是半年,天天要他画画,都快烦死了。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奕亲王的婪宠呢。 刘予欢喜的接过青一手里的画,挑了挑眉毛,说道,“这副画倒有几分本公子的风格。” 又看了一会儿谢云容的画,然后刘予一气呵成,一副在运笔的力道与颜色的调和都比前一副要上层的画作好了,然后取出自己的私印“啪”的一声盖上,交给青一。 “作好了,你们王爷可要说话算话啊。” “当然算了,”青一鄙夷一笑,从怀里取出一张银票扔给他,“这里有五千两银票。够你喝十年的酒了!” 五……千两?刘予喜得赶紧穿衣穿鞋子,乐呵呵的找酒喝去了。 …… 青一怀里揣着两副画施展着轻功很快的就到了谢府。然后将两副画同时放在桌面上展开了。 而谢云容的脸色也是马上变得惨白。作为一个爱画的人,如何会不认识梁国大画师青山舍人刘予的真迹与印章? 可是…… 这怎么可能啊?她可是从没有见过刘予的这副画的,她的画,的的确确是自己作的啊,还是刚才临时的构思啊。 顾非墨摸着下巴,眼珠子在两副画上左右滚动着,当先哈哈大笑起来。 “还果真是抄袭的啊,连本公子这个外行人一眼就可看出来了。两副画一模一样,当然,大师就是大师,颜色好看些,那小鸟画得跟真的一样,谢二小姐画的么,是只死鸟。” 谢云容的一张脸窘迫得通红,当着几位大梁最有名的公子的面,说她是抄了名家的画,她的脸还往哪里搁啊? “不,我没有抄,没有!” 打死也不承认的。她跑到段轻尘的面前,两眼泪汪汪的说道,“睿世子,你见过我的画的,我的画风跟大师的根本是两种风格啊。” 段轻尘右手握着折扇轻轻的在左手里敲击着,眼睛看着两副画说道,“这两副画么,如果拿到甘霖书院里,请众位夫子与学子们品鉴品鉴,便能更好的说明了问题所在了。” 那还不如让她去死,谢云容哇的大哭着跑掉了。 谢锦昆看了一眼云曦,气得阴着脸,竟然当着几位公子的面羞辱了自己的亲姐姐?她可真本事! 云曦低头看着地面,最初说画画的可不她。 段奕这时说道,“尚书大人,那么本王可以带曦小姐走了吧?太后娘娘还等着呢。” 谢锦昆忙小心的说道,“当然可以了,只是小女愚昧,若冲撞了太后娘娘,还请王爷多多担待着。” 段奕轻笑一声,“就算她拆了本王的房子,也不会怪在尚书大人的头上,尚书大人就少操心吧。” 说着拂了拂袖子,便往谢府外走去,走了几步还回头看看云曦是不是掉队了。 段奕与云曦一走,顾非墨像是晒干了的茄子,眼睛往段轻尘那里懒懒的瞥了一眼,冷笑一声,“真看不出来,你还会趟这样的热闹?本公子与奕亲王打起来,你很高兴?” 段轻尘微微一笑,“当然,最好你们两败俱伤。” “做梦!”顾非墨哼了一声大步朝谢府外走去。 随后,段轻尘也开了谢府。 几位尊神终于走光了,谢锦昆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他盯着桌案上的三副画——两个女儿的一副青山舍人的,看了许久。 谢锦昆的眉头不由得又皱起来,这三女儿竟然也会作画?居然也不输于二女儿?还被太后叫去锈花样了? 虽说现在是顾贵妃当权,但奕亲王同样不敢小觑啊,他头疼的拍了拍脑门,转身往后院走去。 …… 云曦跟在段奕的身后走出了谢府,谢府正门前停着那辆沉香木打造的宽大马车,青一坐在赶车的位置上,见到二人走来,马上跳下来对云曦笑道,“曦小姐。” 随后很狗腿地挑起车帘子,云曦看了段奕一眼,弯腰坐进了马车里。 她刚刚坐好,段奕也跟着坐了进来。车帘子一放下,段奕马上托起她的左脸细看,很快,他的脸色骤然一冷,“打得这样重?谢尚书倒下得去手!” 云曦低着头,然后冷笑一声,“父亲要打女儿,女儿还能怎样?” 段奕看了她一眼,冷着脸不语,然后从一旁的暗格里取出一个瓶子,倒了些绿色的药膏抹在她的脸上,温声说道,“三天后会全好,不用担心,不会有疤痕的。” 抹好了药膏,他突然握着她手,哑声说道,“跟我去见一个人。很早就想带你去见她了。” 云曦抬袖子遮着半边脸,怒目看着段奕,“我这样子,能见谁啊?” 段奕看着她却微微笑起来,“放心,不会说你丑的,只要本王不嫌弃你,其他的言论,你一概不用理会。” 云曦:“……”什么意思? 段奕从另一处暗格里取了块面纱系在她的脸上,“就这样了。” 云曦看着那面纱有些眼熟,“这不是我的东西吗?” “青衣拿来的,这车里的很多东西都是从曦园里取来的,担心你用其他的东西不习惯。” 云曦彻底无语,她身边的丫头无时无刻不在背叛她啊。 马车行了一段路,突然,青一扣了扣车壁说道,“主子,前面有埋伏。” 云曦神色一凝,大白天这是什么人敢对一个亲王的马车埋伏行刺? 段奕抓起云曦的手,他的手指修长,正好将她的手包住,他的手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侧着头直视她的双眼,低沉说道,“怕不怕?” 云曦对上他的目光,这场景……为什么有种熟悉感? 怕不怕……我在呢,你不用害怕…… 她看着他摇了摇头,活着便是一场炼狱,她不怕。 段奕又温声说道,“有我在呢,你不用害怕。” 云曦的身子突然一僵。 突然,马车外响起了阵阵的啸声,紧接着便是刀剑撞击在一起的厮杀声。 段奕紧紧的握了握云曦的手,说道,“这马车看似是沉香木打造,但夹层里却有厚实的乌金做挡板,不用担心刀剑与利箭击穿。你且在里面坐着,我出去看看。” 说完,段奕的身子便闪出了马车,接着马车门“砰”的一声关了。 怕不怕?怕不怕……在哪听过这句话呢? 云曦掀起马车车窗的车帘,车窗上装有厚实的琉璃,可以清楚的看到外面的场景。 十几个蒙着面的黑衣人正围着段奕与青一。 这本是一处普通的街角,云曦记得这里虽然不是繁华的穿流不息的街市,但也不至于一个人也没有看到。 很显然的,不是这些人好心的将路人遣散,而是被这些人全杀光了,那么这里出了事情,便是无人知晓,她与段奕的死就会是个悬案。 段奕抖开手里的长鞭,站在马车的前面,青一站在他的一侧。 长鞭的抖动间,一个黑衣人被卷起又抛到地上,那群人略怔了一怔,然后一齐奔来齐齐冲向段奕,有二人却是偷偷的窜到了马车的后面。 段奕眼快,脚尖一点,翩然立于马车上,浅绯色长袍的清贵公子,眼里迸出的杀意让几个黑衣人脚步一顿。 众人一齐拥上,因为是在车顶上厮杀,她看不见厮杀的情况,只听见刀剑声与惨叫声时时传来。 不知过了多久,段奕冷笑一声,肃杀的声音响起,“告诉你们主子,不用怀疑这个怀疑那个,本王的耐性也是有限的,如果再敢对本王身边之人起一丝歹意,本王就肃平她的狡兔七窟!” 第77节 剩下的两个黑衣人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的逃掉了。 云曦拉开车门,发现段奕已走到她的面前。只见他那身浅绯色袍子上血迹斑驳,原本梳得齐整的发髻,有几缕凌乱的散在额前。 她赶紧拉着他的手,往他身上,上上下下不住的打量着,“可有受伤?身上为什么这么多的血。” 段奕反握着她的手,见她的神色是毫无掩藏的担忧与惊慌,不禁莞尔一笑。 云曦嘴角撇了撇,“受伤了还笑,快坐进来让我看看,伤着哪儿啦?”她让开一边伸手将他拉进马车。 “好。”段奕微笑回道。 外面的青一问,“主子,这些人怎么处理?死了九个。” “自然会有人处理,咱们操心这些做什么?”段奕靠在马车内的软垫上,“回王府。” “是。”青一应道。马车又朝前飞奔起来。 “不用报官吗?”云曦问段奕。 “不用了,报了官,顺天府的人也查不出什么来,还不如让他们省点力气干些别的有利于民的差事。这些刺客,我心里有数。” “那些人是谁?”云曦问,那些人行动的步伐有点像那晚上跟踪她的走到前头的四个杀手。 “顾贵妃的人。”段奕冷笑一声。 “顾贵妃?”云曦眼睫闪了闪,若说刺杀段奕还有些理由,顾贵妃想一手把持朝政,必定是容不下宗亲的其他人。 但那天晚上为什么要跟踪她? 段奕看出她眼里的忧色,握着她的双手说道,“不用怕,她不敢伤你,她若伤你一分,我必将她戳骨扬灰!” 云曦点了点头,她知道她的身边一直就有人暗中跟着,除了曦园的青衣青裳,还有几个神秘人。 就像那天晚上一样,她躲进了顾非墨的轿子里,就算顾非墨那时不出现,还有四个暗中跟着的人也不会让前面的四个杀手得逞。 只要她一出门,那些人就出现了。云曦回过神来,发现段奕的外衫还没有脱掉,“快脱啊,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段奕的脸色有些窘,真脱? “快点脱啊!”云曦低吼了一声,一身都是血,真让人担心,这人还无动于衷。 外面的青一赶紧捂紧耳朵,里面是不是有少儿不宜的画面? “怎么这么慢?是不是胳膊的旧伤发了?”她记得前些日子段奕的胳膊被顾非墨伤着了,好多天都无法抬起来。 段奕见她急切的表情越发有趣,忍不住弯起唇角,微蹙眉尖说道,“胳膊的旧疾在刚才同刺客厮杀时,好像真的是又复发了。” “算了,你让开,我来。” 云曦挥开段奕的手,伸手便去扯他的腰带,两三下便脱了外衫,发现中衣上也有不少浸染的血渍,遂又将中衣脱了,里衣上也有几块血渍,干脆将他身上的衣衫全脱了,只留了一个象鼻裤。 云曦将他按倒在马车的软垫上,双手在他身上四处翻看,“没看到伤口啊,为什么有那么多的血?” 正在这时,马车的门突然被人拉开了,一个中年妇人站在车门前,通身衣着华丽头上插满了珠钗。 见到车内的二人时,起初是惊得睁大了双眼,很快她眨了眨眼微微一笑,说道,“不打搅了,你们继续。” 说完,又将车门“砰”的一声关上了,还对其他人吩咐着,“王爷要休息,都不许上前打搅!全部走远点!” “是!娘娘。” “我们继续吧。”段奕双手枕在脑后,眉梢微扬的看着云曦。 云曦一怔,继续?继续什么? 她往段奕身上一看,脸色顿时一红,段奕躺在她的下面,她正跪坐在段奕的腰间,宽大的裙子遮住了他身上唯一的象鼻裤。 糟糕,刚才那人不会是以为—— ☆、003章 忍耐有限 她与他的姿势太诡异了,难怪刚才外面的人会如此说,还不让打搅? 云曦一张脸红得如煮熟的虾,这下误会可大了,她只一门心思想着段奕有没有受伤,完全没注意马车已停了下来。 况且,奕亲王府与谢府又不远,只隔了三条街,两人说话间小半个时辰就可到。 她干干咳嗽一声,试图让自己镇静点,然后飞快的从他身上爬起来,哪知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住了,“扑通”,云曦的整个身子又扑到了他身上。 段奕伸手一环干脆将她整个人搂住,双手抚着她的纤腰,定定的看向她的眼里,哑声问道,“你拒绝你父亲嫁到安家,心中想嫁谁?” 她今天被关进了祠堂,居然有好几人都一齐去了谢府,这个小女子,还真是会惹桃花,连段轻尘都去了。 安家的二小子与顾非墨居然扬言要娶她。 云曦的目光与他直视,有那么一瞬,也许这样也好,但是…… 心中仍是有着犹豫。 “我……我听我娘的。” 她的目光从他脸上挪开,将手伸向身后拿开他的手,就要从他身上爬起来。 段奕却抓着她的手不放,轻轻的揉捏着,没有逼问她,只是看着她的眼,眸光沉沉。 半晌,他暗哑的声音传来,“好……” 然后松开她的手腕,云曦飞快的跳起来,窘着脸说道,“那些人看起来不是你与青一的对手啊,你的身上没有伤呢。” “嗯,衣衫上是刺客的血。” 他从软垫上坐起来,想到她刚才紧张的样子,唇角忍不住微微的勾起,“已经到王府了,开门让人拿衣衫来换吧。” 云曦点了点头,伸手去拉马车门,居然拉不开,又试了试,还是拉不开。 她的脸一黑,外边的人铁定的是诚心的。“打不开,车门被人锁了。” 云曦懊恼的往车壁上一靠,“他们想干什么?胆子这样大?你可是主子!你来命令外边的人将车门打开。” “命令无效。”段奕斜倚在车壁上,俊美无双的眼眸里洋溢着一丝笑意与一分无奈,“因为刚才关马车门的人……是我母后。” 云曦:“……” 她顿时一呆,想了想又道,“那就拆了这车门,总不能一直在马车上吧?” “马车是新做的,价值数万黄金,你可真会败家!”段奕看着她说道。 云曦嘴角扯了扯,“我赔你一辆马车钱,怎么样?” “不好,拆了就做不回原样了,设计这辆马车我可是费了不少心血。”段奕摇头不同意。 云曦心中恼恨着却又没有办法,抖抖袖子坐在一边闷声不语。 “先睡一会吧,到了吃饭的时间,总会有人来的,难不成还饿着咱们?”段奕看了她一眼,然后双眼一闭,樱色薄唇微勾着,将身子往后一靠果真睡起觉来。 云曦无语了,他居然真睡觉了! 片刻后段奕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她扭头打量着段奕,只见男子墨色发丝倾泻半身,半遮半掩中玉色肌肤莹莹生光,身为男子居然也生得如此妖孽,真是个祸害! 云曦想了想,开始在马车的暗格里翻找,翻了十几个格子后终于找到一件薄毯,然后抖开来盖在段奕的身上。 外间的光线渐渐的暗起来,原来已到傍晚了。 她撇了撇唇,看着睡着了段奕口里嘟囔了一句,“你自己不叫人开门,冻病了也是活该!” 她坐在车内双手抱着膝盖,没一会儿也打起了瞌睡。 段奕这时却醒来了,将身上盖着的毛毯盖在了云曦的身上,凝神看了她一会儿,才伸手在车门的一处暗扣上一拉,门开了。 “青一!” 青一的背影在车窗边一晃,却不敢朝车门里看。“主子!” “拿一套衣衫过来。”段奕道。 青一摸摸头,“是主子您的,还是曦小姐的?” 段奕眼神一眯,青一越长越蠢了吗?“当然是本王的,没见到刚才本王的衣衫上全是血渍吗?照旧穿出去不会吓着太后?” 不是曦小姐要换衣衫?不是那个……男女滚一滚,那啥啥,女人的衣衫会被扯破吗? “胡思乱想些什么?还不赶紧滚去拿?想冻死爷吗?” “是,马上拿来!”青一飞快的跑进了王府,为什么事情总是不像他想的那样? 很快,青一捧来了衣衫,段奕在马车里穿戴好后,云曦还在熟睡。 他微微弯了弯唇,将手伸到她的腰下打横抱起,一路朝王府走去。 周嬷嬷与朱婶看到自家王爷抱着个女子从马车上走下来,眼泪都流出来,抽抽泣泣的双手合十,王爷终于开窍了。 云曦这时却醒了过来,见她竟在段奕的臂弯里被他抱着招摇过市,那火噌的就起来了。 她动了动却发现对方的手劲很大根本动不了。 她咬牙低吼了一声,“我名声被你毁了!快放我下来!” 段奕无动于衷,“刚才太后看见的却是你坐在我的身上,上下其手,身无寸布,明明吃亏的是我,你要对我负责!” 云曦:“……” 她干脆闭了眼,要死死吧。 终于进了王府,眼前景物一晃,云曦被段奕放下来,一个妇人的声音说道,“饿了吧?哀家让人早备好了晚饭。” 云曦这才注意到这里是一处小花厅。 主坐上坐着刚才打开马车门的中年妇人,正微笑着看着云曦,一身墨绿色的家常襦袄,裙摆上锈着展翅的金凤,头上插着九凤钗,眉目温婉,与段奕有七八像。 她神色一敛赶紧走上前,俯身深深地行了一礼,“臣女谢云曦,参见太后娘娘,娘娘金安万福。” “起来吧,坐到哀家这里来。”德慈太后温和的说道,同时向云曦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 云曦朝一旁的段奕看去,见他含笑着点了点头,她便提裙走到德慈太后身边的椅内坐下。 德慈太后的主座离云曦很近,她将云曦的手握住,仔细的瞧了瞧,见女子的脸上虽然蒙着面纱,但光看那眉眼与身姿竟也是绝色倾城,笑着说道,“突然接你过来,不要拘谨,就当在家里一样。” 云曦汗颜,这能同家里一样吗?您老是太后,她敢随意? 然后段奕则在德慈太后的另一边坐下了,将头往太后身边靠了靠,带几分责怪的口吻说道,“母后,您身份尊贵,可别将她吓着了。” 第78节 太后扭头瞪了一眼段奕,笑骂道,“你这孩子,哀家还没说什么呢,你慌什么?” 又见云曦的脸上蒙着面纱,不禁挑了挑眉,“这脸上……怎么啦?” 云曦捂着脸将头低下,眼睛却是斜斜的朝段奕飞去,都说了会难看的,非要将她带来,她这样子不是会让太后不喜? 段奕对上她的目光,眨眨眼,“曦曦,刚才力气太大了,没伤着脸吧?” 德慈太后愕然一瞬,旋即笑了笑,对段奕喝斥道,“你这孩子,不知道女儿家皮肤嫩吗?” “哦,一时情不自禁。”段奕自责的低下头,然后朝云曦说道,“下回会注意的,曦曦不要生气了。” 云曦气得暗自磨牙,狠狠的瞪着段奕,你这混蛋知不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德慈太后看看左边的云曦看看右边的段奕不禁莞尔,干脆走出小花厅吩咐侍女传膳。 太后一出去,段奕便走到云曦面前蹲下身来,“别生气,若让她看见你脸上的手掌印,又会问出一些不相干的事来,是必会让你尴尬。” 云曦没说话,是啊,她肿着半边脸,太后会怎么样? 很快的,晚饭在侍女的手间一盘盘的端上来,丰盛自然不必说了,只是让云曦奇怪的是,德慈太后吃菜,来着不拒,无论段奕夹什么给她,她都是一口不剩的全吃了。 云曦还是头次见到一个养尊处优且不挑食的女人。 有一盘菜,碧绿的菜叶配上樱红的枸杞很是好看,她多看了两眼,那菜便被段奕夹了好几筷子到她的碗里。 见德慈太后吃那样开心,她也夹起来送入口里。 只是…… 她马上挑眉,这味道好奇怪!又酸又涩,好想吐掉。但见太后与段奕都在吃,她便忍住了,胡乱嚼了两口并着米饭一口吞下了。 段奕见她眉头微拧,一脸纠结,便说道,“不喜欢吃就吐掉,这是一味药膳,有点苦涩味,却能清热解毒。” 怎么不早说?她吃都吃下了。 晚饭吃毕,德慈太后的神色就出现倦怠,王府里的周嬷嬷带着几个侍女走来了,“太后娘娘您该就寝了。” 德慈对身后跟着的云曦说道,“哀家身子弱,禁不起劳累,你且自己去玩吧,哀家要歇息去了。”又对一旁的段奕说道,“别委屈了曦姑娘。” 段奕扶起德慈太后离坐,“儿臣知道,母后放心。” 云曦深深福了一福,“太后娘娘您请歇息,不用理会臣女。” 德慈点了点头在一群侍女的簇拥下往另一处院落走去。 望着德慈太后远去,云曦心中不禁生起几分狐疑。 段奕走来拉着她的手,眉尖浮着淡淡的忧色,“很奇怪是不是?她没有味觉,吃不出酸甜苦涩咸。” 云曦愕然,抬头看他,“怎么会这样?”从未听说过太后会吃不出味道来啊,“这是生病的原因吗?” “不是。”段奕道,脸色霎时变得阴沉,“是长期被毒药浸噬的结果,据说已有五年多了。” 五年多! 云曦更是惊得睁大了双眼,居然就有人敢对当今太后常期施毒?而且还是这么长的时间! “常期?是谁?如此胆大?” 段奕看着她,双手抚在她的肩膀上良久,说道,“你在这儿歇着,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可以找周嬷嬷,我出府一趟,再不可同上前那样随意跑出去。” 云曦眼皮翻了翻,谁让你上次吓我的? 段奕没再说话,很快的松开她的肩膀,转身大步离开了。 青衣从屋顶上跳下来,拍拍身上的灰往廊檐下的柱子上一靠,“小姐,主子吩咐了,你要回府,一定要等他回来再回府。” 云曦看了她一眼问,“你们主子去哪里了?” 青衣耸耸肩膀,手一摊,“小姐都不知道,奴婢哪里知道了?” 段奕的神色有些肃杀,云曦的心中不知怎么的竟有些担忧起来。 “小姐,你在担心主子?”青衣将脸凑在她的面前,好奇宝宝一样的眨着眼睛。 云曦嘴角一撇,伸手一把将她推开了,“切,谁担心他了?再说了,你们主子武艺高强,暗卫又多,本小姐担心他什么?” “真不担心?”青衣跟在她身后追着问。 “说了不担心就不担心,你这丫头瞎想什么?”云曦迈步走进一座小亭子里,拂了拂袖子,往栏杆上一靠,百无聊赖地看向那亭子外的几株梅树。 “那小姐为什么眼珠乱转心神不宁。”青衣又追着问。 云曦恼怒的瞪眼看向青衣,“眼珠不转的是石像,再胡说,我将吟雪换到我身边来,你到曦园看门去,你这死丫头越来越话多了,比我娘还啰嗦!” 她哼哧哼哧着转身又出了亭子,青衣没大没小的居然敢笑话她了?口里虽然这样说着,但一直到了天黑,也不见段奕回来,一颗心不免悬起来。 她心情没法平静,今天街角的刺杀一定不是有人临时起意。因为在段奕走开后,她听到他低声与青一的对话声。 “主子,跟踪到了,那两个受伤的人一路跑向了城中的丽衣坊,然后不知去向。”青一说道。 “丽衣坊?”段奕的声音缓缓,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忽然一笑说道,“丽衣坊先来惹本王,本王正好杀一儆百。带上人,马上去丽衣坊。” 丽衣坊?段奕要去做什么?丽衣坊不是个做衣衫的地方吗? 她身为谢婉时,还与那里的老板娘丽娘坐在一起喝过茶。 云曦又听了一会儿,前方已听不到段奕与青一的说话声音了,再接着,府外隐约有马蹄声渐渐地远去。 云曦裹了件披风站在段奕的书房前,一轮圆月已爬上了树梢。月光落在院中洒下点点的斑驳。 青衣走来问她,“一更天过了,小姐要回谢府吗?” 云曦望着天上的月亮,半晌说道,“再等会儿。” 青衣站在她的身后没说话了,小姐能站在这里等着主子,便是主子的一大进步啊。 …… 城中丽衣坊。 一更天的光景,街市两旁仍有不少铺子开门营业,一向生意兴隆的丽衣坊也不例外,但热闹的是前面店铺,后面的院子里,黑沉沉一片。 突然,从墙头上落下一个黑衣人。 两个看守正要尖叫,青一双手同时劈下,那人哼也没有哼的就倒在了地上。 随后,段奕也从院墙上翩然落下,同时落下的还有五六个黑衣人。 青一与那几个黑衣人跟在段奕身后,轻手轻脚的朝院中一座石屋走去…… 石屋里,老板娘丽娘一改往日的妖艳装束,全身上下一身黑衣,连头发也包在黑布里面,脸色也不似往日做生意那般和善,而是一脸的森然,眼中戾色滚滚的训斥着两个受伤的婢女。 “蠢货,这么多人围攻那段奕,竟然也没有得逞!让我怎么向上头交待?” “堂……堂主,那段奕的武功实在高深,属下们不是他的对手啊。” 两个受伤的女子跪在地上,两眼望地脸色惨白,一半是吓的,一半是失血过多。 “不可能!前次他行刺贵妃时,都被我打伤过,要不是他的两个护卫护着,他早就成了我的刀下鬼,今天你们一共出去了十二个人,居然死了十个,你们都是草做的脑袋吗?” 受伤的两人匍匐在地不敢狡辩,只是一个劲的说道,“求堂主饶命。” “哼,我饶你们命有什么用?你们应该是求圣姑饶命!”丽娘朝自己身后几人冷喝一声,“将这二人带走!” 只是,却没有人上前来,丽娘心中一疑,飞快地回过头来,正看到一根长鞭卷起,她心头大惊,身子一闪就要跳开,只是那长鞭卷得太快,她还没有按下墙上的机关,整个人已被那人卷到面前。 “奕……奕亲王,不知王爷到此……”丽娘朝段奕妖娆浅笑,下巴微抬,眼波柔媚一转,又将胸口朝前挺了挺。 她的店虽是做衣衫的,但为了揽客,也请男主顾到后堂小憩。段奕朝一旁斜了一眼,青一马上抬起大脚朝她胸口一踩,哗啦,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丽娘脸色一黑,气得身子都颤抖起来了。 青一哈哈一笑,“竟然有拿水袋放在胸口来魅惑男子的,可惜了,咱王爷只对男子喜好,像你这样的女人,他只管杀不管埋的。” 段奕俊美的脸上,杀气四溢,“你们几次三番的对本王身边人动手,本王的忍耐也是有限的,说,你们现在的国师是谁?你们的主子到底想干什么?今天为什么跟踪本王的马车?” “我不会说的,你们杀了我也不会说!”丽娘见魅惑无用,便冷笑回道。 “不说没关系,青一,把她带走,关到地牢里去,然后在她脸上划地图,直到她说出来为止。”段奕缓缓说道,仿佛说着一件极其普通的事,就像说,带着丽娘去看花儿。 “你……你们,……还不如杀了我!”丽娘吓得身子一阵哆嗦,她怎么忘记了奕亲王根本就不喜欢女人啊,她还朝他抛眉眼,这不是找死吗? 她不要在脸上画图,她不要变丑! “呱噪!”青一一个劈手,将丽娘砍晕在地。 黑夜静悄悄的,段奕几人刚出丽衣坊,却见隔壁一家曲艺坊门口正有人撕扯吵闹。 一个老者拉着一个华衣公子哭道,“安世子,你不能走啊,杀人要偿命啊!” 那华衣公子身后的几个随从,纷纷撸起了袖子抬脚用力殴打那老者,口里还喝骂着,“老东西,敢胡言当心你的小命,你徒弟她是自己跳窗子摔死的,和咱们世子有什么关系?滚开,再跟着,告你个污蔑朝臣子嗣罪!” 几人一脚将那老者踢飞,骂骂咧咧的甩袖子走开了。 青一眼睛一亮,“主子,前面那个不是东平侯的大儿子安强吗?”他嘴角撇了撇,就那副草包样,肥头大耳的身材,还想娶曦小姐?谢尚书居然也舍得? 段奕眸色一冷,“东平侯最近太闲了,给他找点事做做。” 青一马上挺直身板,精神备足,“主子您的意思是……” “丽衣坊遭遇贼人入室抢财,总得有点线索是不是?”段奕坐进了马车里,闲闲说道,浑然不觉得那贼人便是他。 “属下明白。”青一带了两个同伴,乐呵呵的朝着安强主仆几人跑去。 安强一路朝前走着,他心中烦闷,抬脚将身边的小厮们一人踢去一脚。 “蠢货,四个人看一个小女子都看不住?爷要你们有什么用?爷的衣服都脱了,你们竟然让那小娘子跑了!现在回去,一个个给爷跪到天亮!” 原来安强看中了这家曲艺坊的一个唱曲的女子,强行将人掳走关进屋里,打算春风一度。 他在自己的祖母寿辰上莫名被人割了宝物,只好从一个死囚的身上割了个大小一样的缝在自己身上,但总归是两个人的东西,吃了不知多少好药,就是使不上劲。 他四处打听偏方,有位江湖朗中告诉他,要想这方面雄起,就得多找些黄花女子练习练习。 黄花女子么,他身边就从没少过,家中的丫头无数,看得上眼的,有不少还主动爬上他的床。 只是他也会挑,长得丑的他还嫌弃。试了一段日子,也没发现有什么进展,心中烦闷,便出来闲逛。 一逛逛到这曲艺坊,竟发现有个唱曲的女子长得很像谢家三小姐。他心情大好,丢了二十两银子给了曲艺坊的班头,买那唱曲女子一晚。 谁知女子竟打开了窗子跳了出去,头正好撞在石头上,死了。班头发现吃了亏,二十两银子哪里打发得了?培养这女徒弟可是花了不少心血的,曲艺班的人拦着安强不让走。 但安强一向在京中跋扈惯了,对曲艺坊里的人大打出手,这才顺当的出了曲艺坊,心头一口郁闷的气还没有散呢,冷不防脖子上被人一劈,身子晃了晃倒在了地上。 而他身后跟着的随从只眨了一下眼,也是眼前一黑,纷纷倒地。 青一的手一招,跟随他一起来的隐卫,几个人一个夹了两个,青一扛了那安强跳进了丽衣坊。 第79节 丽衣坊的老板娘生得貌美,为了揽客,在她店里当差的几个侍女同样年轻貌美。 段奕捉了那丽娘后,并没有将丽衣坊的人全带走,只带了丽娘一个,其他的全被打晕了。 青一将安强往一张床上一扔,又拖过两个丽衣坊的侍女,将她们的衣衫拨掉了,一齐塞到了被子里,然后关了门。 做好这些,青一阴阴一笑,又将外间的店门打开,将屋子翻腾一番,再将安强的几个随从也拖进了屋里,塞了些金银到他们的怀里,做了个有人抢劫的景象。 一切处理好后,青一这才来到段奕的马车边上,邀功似的说道,“明天一早,有人来店里看到那安强小子竟跑到人家店里来非礼侍女,可有得他好受的,估计东平侯也会急得跳脚。” “就这样抓了安强动静太小,放了他,留下证物就好。”段奕已坐进了马车里,淡淡说道。 “放了他?”青一有些不甘心,但还是又跑回去将安强点了半个时辰的穴,到了点他自然会跑掉。 青一回到马车边上,段奕又道,“马车掉头,现在咱们去顺天府,现在这个点,他应该还没有睡着。”说着,他放下了车帘子,催促青一赶车。 而那丽娘则由另个的两个奕王府暗卫带到青山去了。 青一嘴角抽了抽,顺天府尹就算是已经搂着老婆睡熟了,您老一去,他还敢不起床? 这便是得罪主子的结果,君子报仇,一个时辰都嫌晚。 果真,段奕的马车到了顺天府,守门的衙役飞快的跑到了后堂,顺天府尹崔大人,披了衣衫就跑到了前堂,见段奕正坐在他的堂上把玩着他的惊堂木。 崔大人心头咯噔了一下,心说这位主怎么来了?上回让人跑到谢府拿那杀害石灰池女子的凶手,他就破例了一回,这回怎么又来了? “奕亲王?您这大晚上的,所来何事?”崔府尹的衣衫还未穿好,一边笑着说道一边还忙着系带子。 站在段奕身后的青一一眼看到那崔府尹的脸上有两个胭脂唇印,嘴唇颤了颤,还果真同他想的那样,人家崔府尹正忙着闺房正事,主子也不通容一下?砰砰砰乱敲申冤鼓。 “本王是来报案的,没打扰崔大人好梦吧?”段奕微笑说道。 “不打扰,不打扰,微臣身为掌管京中治安的府尹,闻听有人报案,当然得立刻升堂。”打扰得很,您老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点,二更点不睡觉您闲着报什么案? “本王路经丽衣坊时,发现那里店门半开,有店中伙计倒在地上,屋中翻得杂乱,想必是有贼人进屋抢了财物,大人您火速派人去看看吧。” “丽……丽衣坊?”崔府尹吃了一惊,那丽衣坊的老板娘可深得不少高门大户夫人的喜欢,那里出了事,那丽娘要是到别处告他一状……崔府尹眉尖一拧,说道,“下官这就着人去查看。” 说着,他忙谴衙役去传捕头刘松。 段奕却道,“崔大人,这丽衣坊的老板娘据说也深得贵妃娘娘的喜欢,本王建议崔大人亲自跑一趟,以免贵妃娘娘问起来,大人不知道怎么回话。” “说的有理,说的有理。来人,本官出去办案,安书吏也得随行,速去将安书吏找来。” 因为丽衣坊老板娘不是一般的人物,又因为是段奕亲自报案,衙役们都不敢怠慢,很快的,刚刚钻入被窝的刘捕头与安昌安书吏被人找来了,见了段奕后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丽衣坊走来。 半夜查案,旁人都是不耐烦,只有安昌特别兴奋。 因为他是难产儿,出生时差点害死安夫人,因此自他出生,安夫人就不喜欢他,更别说抱上一抱,喂一口奶了。 要不是安家老夫人说安家的人丁并不兴旺,她早就将这二儿子扔掉了。 不得安夫人喜欢,怕老婆的东平侯也不怎么厚爱他,只将他往甘霖书院一扔了事,再不去管,安昌只好自己谋官职。 自打上回见了谢家三小姐,他便倾心爱慕,只恨自己还是个布衣,便去求夫子相助。 夫子看在他学识过人,为人本份,便举荐他到了自己的门生顺天府尹崔大人手下当一个小书吏,不用经过科考。 今天是安昌头次办差,所以异常的兴奋,因为夫子对他说,只要他勤奋踏实,将来还会举荐他到翰林院任职。 而那时,他就可以正大光明的求娶曦表妹了。 此时的安昌按耐不住兴奋,跟在众人之后。 他身上背了个大布袋,里面装有纸墨笔硕等物,好随时拿出来书写,因为天冷,他的手缩在袖子里。 青一从人群中走出来,双手往他肩膀上一搭,眉梢扬了扬,“安二公子,别来无恙啊?” 安昌顿时吓一大跳,惊恐的看着青一,“你你你……你怎么也在?” 白天时,他路过谢府,本来只是去看望姑姑,意外的得知云曦会嫁到安家,但想到自己的情况,觉得云曦表妹嫁给大哥肯定会委屈,大哥的小妾又多又凶,娇弱的云曦表妹嫁过去,不被欺负才怪。 他才大着胆子向姑父请婚,谁知这奕亲王将他赶走,赶走就算了,因为他言轻官职又低微。 但奕亲王身边的这个护卫怎么回事啊,将他拎出府不算还狠狠地揍了他两拳头,到现在他的肩膀还疼呢。 “安二公子,其实小的是有句很重要的事要同你说。你要是不听是会后悔终身的。” 安昌怔住了,眨眨眼问道,“快说,是什么重要的事?” 这书呆子真是好骗,就这样还想娶曦小姐? 青一摸着下巴故作担忧的说道,“今天下午我打的是你左肩膀,而右肩膀没有打,这样两边吃痛会不平衡,长期下去啊,你会长成一个歪斜的身子,岂不是很难看?” 安昌想了想,好像对方说的有几分道理,他今天一个下午,都是斜着身子走呢,刚才睡觉也是歪着睡,哎呀,长歪了可怎么办?“那么,依你之见呢?” 安昌此时完全忘记了他白天时被青一打过一顿的事了,谦恭的问道。 “这个好办。”青一嘿嘿一笑,揪住安昌朝他另一边肩膀狠狠的揍了两拳,“这样就两边平衡了,保你不会长歪。” 安昌捂着肩头,疼得不住的呲牙,“你……你你你……你是故意的,你这小人!” 青一才不理他,“您说对了,这叫君子动口不动手啊,在下只是小人而已。安二公子的记性不好,白天时不是提醒过你了吗?” 安昌:“……” 一行人到了丽衣坊,果然如段奕所说的那样,丽衣坊的店门半开着,里面一片狼藉。 崔府尹忙唤过跟随的刘捕头,“刘松,带人到里面细细的查看,看看有什么凶手留下的蛛丝马迹。” “是,大人。”刘松带着几个人进了丽衣坊。 崔府尹又叫过安昌,“安昌公子,今天可是你头次担职,好好表现吧,本官到时给你写封好的举荐信,定叫你前途无量。” 安昌喜不自禁,“多谢崔大人。”然后喜滋滋的跟在刘捕头身后进了丽衣坊。 崔府尹又命人清出两张椅子,请段奕坐下,自己则立于一旁陪着说话。 很快,刘捕头那里有消息了,只见他手里拿着一条汗巾,还有一条男子的亵裤。 崔府尹忙问,“这便是凶手的证据?” 刘捕头回道,“正是,大人,在里间屋里,我们发现有两个女子未穿衣衫的躺在床上,而床边上掉了这样一件男子的亵裤。” 崔府尹站起身来对段奕拱了拱手,“奕亲王,您且在这儿坐上片刻,下官前去亲自查验一番。” “大人亲力亲为,当真是我朝的楷模。”段奕微笑回礼,“明天进宫,本王一定到皇上面前为大人美言。” 崔府尹心中马上飘飘然,当朝虽然是顾贵妃垂帘听政,但实则皇上的权力并没有完全下放,否则,前几天顾贵妃因顾家花园出现假山倒塌一事,就不会焦头烂额了。 这其中有多少奕亲王的手笔有多少皇上的手笔,明眼人仔细一看就会看出来。 “多谢奕亲王谬赞!下官自当竭力办案。”崔府尹认认真真的对段奕一礼,然后带着衙役进了进了丽衣坊的后堂。 段奕看似闲适的坐在椅内,实则眸中藏着冷芒,心中也在盘算着下一步的对策。 很快的,崔府尹走到前堂来,面露为难之色,“奕亲王,可不得了了。” 见崔府尹的褶子脸上一副天要踏下来的样子,段奕忙关切的问道,“崔大人,可是这案子查不出凶手?” “不是查不出啊,是当场就看到铁证了。”崔府尹都要哭起来了,如果只有他自己的人在场,他立刻就将这事隐瞒了,偏偏这位奕亲王的两个随从也说好奇着,一路的跟着,哪里又做得了假,瞒过去? “查出来了,不是更好吗?赶紧抓拿凶犯啊。”段奕说道。 “奕王爷,您给出个主意吧,关键是现场的证据指明是东平侯府的大公子啊。这个玉佩上正刻着他的名字呢。” 崔府尹现在的头一个有两个大,怎么会是东平侯的长子?是其他儿子他才不怕,抓了来只管收监狱,但这长子可是东平侯夫人的一块心头肉,那是宠到了天上的主,谁也不能动他一分的! “也许是个假的呢,不如请安二公子来做个鉴定?”段奕指了指正走来的安昌。 安昌也很纠结,怎么他头天当差就办的是哥哥的案子?这这这……他心中烦闷异常。 “安二公子说是真的,千真万确是他哥哥安强的饰物,还有那汗巾与亵裤也是的。”崔大人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有心不管吧,奕亲王居然看到了。 坏了,坏了,他以后的日子只怕不好过。 段奕将崔府尹纠结的脸色看在眼里,缓缓说道,“据本王所知,这丽衣坊的老板娘丽娘可是深得贵妃娘娘喜欢。前次她的店子因为与隔壁店铺发生了纠纷吵起来,还是贵妃派人出面,命那隔壁的铺子强行搬走。只是一件小事,贵妃娘娘都如此上心的帮着,那么这铺子里进了贼人还将两个婢女非礼了,不知会不会更加生气。” 崔府尹的脸一下变得惨白,那贵妃娘娘的脾气更是个不好惹的主。 正烦恼时,又有衙役捉来两个人,“大人,王爷,这两人说他们是东平侯世子的亲随,属下们从他们身上搜出了不少财物。” “原来果真是入室抢了财物,崔大人,这可得严惩啊,否则,百姓们半夜都不敢安然入睡了。” 崔府尹咬了咬牙,扔出缉补令,“刘捕头,带上人速速到东平侯府缉拿安世子安强。” “是,大人!”刘捕头打头,身后呼啦啦跟着一众兵差一起出了丽衣坊。 安昌也走到众人中间,尽管他心中不想哥哥出事,但出于正义使然,还是挺了挺胸脯大步跟上众人,一路浩浩荡荡的朝安府走去。 哥哥一向胡做非为,这回让他坐坐牢,收收纨绔的性子也好。 青一望着这群人走后,嘴角抽了抽,他们王爷的这一计栽赃,只怕将来安强的日子很不好过了。 大闹丽衣坊,这还了得,要是间普通的铺子倒也罢了,关键这铺子是顾贵妃的狡兔七窟中的一窟,端了她的一个巢穴,顾贵妃会饶恕安强才怪,不杀了他,也会死劲的给小鞋子东平侯府穿。 到了这一步,段奕没有跟着崔府尹到东平侯府,只要点着了火,那柴自然就会自己烧起来了。 只是,谢锦昆知道自己相中的女婿吃了官司,又被顾贵妃盯上,还会不会执意将女儿嫁过去? ------题外话------ 这里是小舞的存稿,小舞关小黑屋码字了。 依旧每天早6点准时更新,看文的亲萌萌达! ☆、004章 算计安府 刘捕头拿着缉拿令前往东平侯府拿人,崔府尹则客气的恭送段奕回奕亲王府。 “奕亲王,时辰不早了,您老回府里早点歇息吧,这件案子,下官自当好生查办,一定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的。” 崔府尹点头哈腰笑脸若菊般站在段奕的马车前,恭恭敬敬的行着礼说道。 恭敬段奕是假,实则是不想让这位大梁第一爱管闲事的王爷胡乱插手。 这尊佛不送走,他的日子便不好过,谁愿意有个人总是盯着自己逼着去跳油锅? 让段奕继续跟着,不是帮忙是在坏事啊! 当他发现凶徒嫌疑人竟然是安世子时,就感觉自己在火上被烤着了,段奕要是再添把柴淋点油,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机会活着看到明年的太阳。 段奕本来也不想继续跟着,遂顺着台阶而下,“那么就辛苦崔大人了,本王告辞。” 第80节 “告辞,告辞。”最好您别来了。 段奕的马车离开后,崔府尹指挥着刘捕头进去拿人,而他自己则坐着轿子马上掉头回了顺天府,他可不想与那个母老虎安夫人碰面,谁遇到谁倒霉。 刘捕头走到东平侯的府门前,示意捕快上前敲门,门敲了半天,才开了条一指宽的缝隙。 里面的人见是衙门来的人,那门又很快的关上了。 刘捕头无奈之下只好向安昌求救,“安老弟,你看……,虽说是你府上,兄弟们前去有些对不住,但是上头的意思不能驳啊,况且,这事奕亲王也知道,咱们也是奉命行事是不?” 安昌的眉毛纠结在一块,绝美的一张脸愣是拧成了一团麻花,他想了想还是自己上前拍起门来,“快开门,是我,二少爷呢!” 里面的仆人于是又将门打开,一见果然是二少爷安昌,便将门全开了,只是看着刘捕头的脸色不大好看。 看门人走上前对安昌说道,“二少爷,这捕头随意的进府里,夫人知道了可是要怪罪下来的。” 安昌说道,“这事啊,夫人也插手不得呢,出了大事了。” 趁着安昌与门房说话的间隙,刘捕头已带着人一路闯进了府里,安昌不想跟门房多说什么,也脚步匆匆的跟着跑了进去。 彼时,因为已近深夜了,东平侯府的众人早已歇下。安强今天晚上出去散心,到曲艺坊听着小曲,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心动的姑娘,谁知还跳窗摔死了。 他扫兴的带着随从们出了曲艺坊的门,走到路上突然被人打了一顿,等醒来时,竟发现躺在丽衣坊后堂的床上,又伸手一摸,左右两边各有一个身无寸缕且肌肤滑如锦缎的美人。 这真是天降艳福啊,他心头大喜,两个姑娘的相貌竟不输于万春楼的当红姑娘。 安强正想一起温存一会儿,谁知推了推那两个姑娘竟是一动不动的,伸手一探鼻息,没气! 啊,死人——他吓得不行,哆哆嗦嗦穿了衣衫就赶紧往外跑,偏偏前后的门又打不开,他只好翻院墙。 万幸的是隔壁院子正是曲艺坊的后院,那里的门不到凌晨是不会关的,他也轻车熟路。 安强放心的跳了下去,只是两脚才落地,那曲艺坊的班主竟跑了过来,一见是他跳墙,便恶狠狠的说道,“我徒儿都死了,你还来干什么!你这个无赖!” 班主揪起他的衣襟不放手,更是扬言要将安强送到衙门里去。安强拼命的同他挣扎,这死老头,再不走的话,他会被顺天府的人拿住的。 安强无奈之下只好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全拿出来给了班主,这才从那里逃了出来。 只是才到家里,他还没有喘上一口气呢,顺天府的人便到了。 不!绝对不能让人知道他杀了人,否则他会坐牢的! 他还年轻啊,不想死啊,更不想坐牢啊,他还只娶了小妾还没有娶老婆呢! 安强急得团团转,这时突然想到了母亲,对,娘的办法多,一定不会让他吃亏的。 想到这里,安强飞快的朝安夫人的院子跑去。 此时安夫人早已睡熟了,听到房门外安强焦急的声音,她飞快的从床上坐起来。 东平侯这时也被吵醒了。他不耐烦的说道,“安强这混小子半夜三更的吵什么?老夫明天可是要早朝,他就不能体量他父亲的心情?” 安夫人伸手狠狠的揍了东平侯一拳头,“你又不是属熊的要冬眠,哪来那么多的瞌睡?快起来,强儿这么急的找我们,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出了事也让他自己去处理,多大的人了,你还像他小时候那样护着他,他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有点出息?” 东平侯不理安夫人,将被子又往身上卷了卷,滚到床里头又睡下了。 “哼,要是儿子真有事,我饶不了你!”安夫人咬牙切齿的又狠狠的捶了东平侯两拳头,匆匆下了床,裹了件披风将门打开来。 安强一头冲了进来,看到开门正是他娘,他一把将安夫人抱住了,急得跳脚的说道,“娘,你一定要救我啊,不然我会没命的啊。” 安夫人吓了一大跳,只见儿子的一头头发乱如稻草,衣衫上也满是泥土,正惊恐不安的抱着她大哭。 从小到大,儿子都是依赖她的,但却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绝望的惊慌。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否则儿子不会怕成这样。 “出什么事了?儿子?”安夫人抱着安强安慰着,满脸都是心疼的表情。 “娘,您一定要救我啊,我刚才到曲艺坊听完小曲,然后回家,谁知走到路上突然被人打晕了,等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丽衣坊后堂的一间屋子的床上。而那床上有两个女子,已经死掉了啊。” 安夫人嘴角一撇,拍了拍安强的后背说道,“儿子,别怕,人又不是你杀的,你怕什么呢?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再说了,你都跑回来了,又没有人看见你,你能有什么事?” 安强想了想,对啊,他怕什么呢,他从丽衣坊逃出来时,一个人也没有看见他啊,就算那曲艺坊的班主看见了,又能把他怎样? 他可以一口咬定是去看看那个跳窗而死的歌女,是同情死者。 还有,他也给了很多钱那个班主啊,不会这么忘恩负义吧! 想到这里,他一阵身心轻松,对安夫人说道,“对,娘你说的有道理,又不是我杀的,我怕什么?怕了不是做贼心虚吗?” “好了,那就不要胡思乱想了,快点回屋睡觉去吧。” 安强与安夫人正要分开各自回屋睡觉,谁知前院看门的仆人跑来说道,“夫人,不好了,顺天府的刘捕头带着衙门的人来了,说是要来抓少爷。” “什么?那刘松不想活了是么?” 安夫人冷笑一声,对那传话的仆人道,“顺天府的人敢进府来抓人,就给我狠狠地打,他们一个一个的都眼瞎了吗?这是东平侯府,竟敢不将侯爷放在眼里?一个人的吃熊心豹子胆么!” 仆人诧异了一瞬,还是点头应声道“是”,退出去了。 这时安强又走回来拉着安夫人的胳膊,“娘,你看,顺天府的人真的来了,娘,我不想坐牢啊,我不想死啊!” 安夫人安抚着安强,“别怕,儿子,娘送你回自己的院子。” 这时,里屋的东平侯也被吵醒了。 他坐在床上听了一会儿外间母子俩的对话,本想起床去训斥一下夫人与儿子,但又一想,那崔府尹是朝中新贵,一向仗着他是顾太师亲自提携上来的,腰杆硬,从不将自己这等旧贵阀放在眼里,心中便想着何不趁羞辱一顿顺天府的人? 但由他出面未免牵扯到朝堂上的政事,不如让夫人出面。女人闹起来,只会说是妇人之见,泼妇行为,也不会坏什么事。他再从中调停,这样想着,便又睡进被子不管外面的事。 安夫人安抚好安强后,又将他送到自己的院子,这才叫过府里的护院,拦在后院的院门处。 彼时朝中重臣,按照规制,都可以有养有护院,亲王是五百,郡王公侯是三百,三公大臣是二百,内阁大臣是一百,其他的臣子依次递减。 安夫人娘家有钱,东平侯府又是百年贵戚,养上几百护卫再平常不过。 顺天府的捕头刘松正带着五六个兵差走了过来,见安夫人冷着站在后院的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脸上的表情满是杀气。 她的身后站了几十个身材彪悍的护卫,人人手里拿着儿臂粗的棍子。这架势—— 刘松的心中嘎噔了一下,他早就听闻安夫人蛮横不讲理,护儿护得阎王老子也不怕的主,但这案子由奕亲王亲自盯着呢,他们大人都不敢忽视,他哪里敢随意敷衍过去? 刘捕头忙上前陪笑说道,“安夫人,在下也是奉命行事。您看,这里还有崔大人的写的追捕书呢,请安世子随在下到顺天府里走一趟。” 说着,刘捕头将那张盖着顺天府印戳的逮捕文书递到安夫人面前。 安夫人斜眼瞥了瞥,然后一把夺了过来,伸手两三下便撕了个粉碎,撒手一扬,一地的雪白碎纸片。 刘捕头大吃一惊,大声说道,“安夫人,您居然敢擅自撕毁顺天府的逮捕文书?” “撕了又怎样?本夫人还要撕了你呢!是谁借了你的雄心豹子胆敢来抓我儿子?来人,给我狠狠的揍这些人!仗着自己是顺天府的官差就敢随意到侯府里捉人?这是哪里,这是东平侯府!你们的胆子是不是太大了?敢说我儿子杀人?给我打!打死了本夫人兜着。” 一个八品小捕快,也敢同她二品的诰命顶撞?活腻了不是! 安夫人的话一落,很快的,她身后那群护卫一齐拥向刘松,扭住胳膊腿按在地上,轮起手里的棍子就狠劲的开打。 刘松的武功本就平平,安夫人带的护卫又多又彪悍,而他这边加上他自己也只有七个人,哪里是安家护卫们的对手? 而与刘松一同来的衙役见捕头都被打了,他们这些小喽啰更是不敢吭声了。 安昌眼见同僚被打,还是母亲无理取闹,一怕自己担责,二怕母亲惹出大事来,便从人群里走出来意欲拦着安夫人。 “娘,不能打啊,大哥真的杀了人呢,有证物在府尹崔大人那里,我也见过了,千真万确是他的东西,一块刻着大哥名字的玉佩。” 安昌跪在安夫人的面前说得诚恳,但安夫人早已气得七窃生烟。她扬手一记耳光重重的打在安昌的脸上,厉声喝骂起来。 “你给我滚,我没有生你这个儿子!你不护着你大哥,反说他是凶手!我安家也没有你这样忘恩负义的人!你生下来时有算命的就说你是我命里的克星,还果真如此。 你是不是巴得你大哥死?你好继承世子之位?你那是枉想,我将世子位给了旁支的人也不会给你!你给我滚出侯府去!从此,你不是我儿子,我也不是你娘!” 安夫人气得身子发抖,这个小儿子从小到大处处跟她做对,眼下家中出了事还胳膊肘朝外拐,这样的儿子不要也罢! 安昌一下子脸色煞白,怔怔的看着安夫人。 他知道自己生下来就不得母亲的喜欢,没有被母亲抱过一次,要不是祖母与父亲拦着,只怕他早已被母亲扔到野外去了。 小时候大哥犯了错,全都怪在他的头上。 现在又是大哥犯了错,他只是站出来提醒母亲不要继续错下去,以免引火上身,竟然遭到母亲这样冷情的驱逐。 安夫人看到他呆木的样子越看越气,他哪里有安强的机灵与乖巧?顿时怒吼一声,“来人,将这个逆子给我哄出去,从此他不是安家二公子,你们看到他只管给我打!” “是,夫人!”仆人们都惧怕安夫人哪里反对? 很快的,就上来三四个力大的仆人,抬脚的抬脚,抓胳膊的抓胳膊,将放声大哭的安昌往府门前抬去。 安昌口里仍在喊着,“娘,你不能打刘捕头啊,会出大事的啊,大哥有没有杀人到衙门里说说清楚也可以啊,娘……” 安夫人正在气头上,又加上平时对安昌的反感,哪里理会他的提醒? 甚至指着刘松对身边的护卫说道,“给我狠狠的打!我倒要看看顺天府还敢不敢随意来府里抓人!” 以前安强惹了事,顺天府都是事先递上贴子,让侯爷出面的,这回居然直接拿人,太不将东平侯府放在眼里了。 安夫人冷然看着被打的刘捕头,满脸不屑。 不出片刻,刘松的身上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刘松咬牙怒喝,“你们居然敢打朝中差官!我……我要到大理寺告你们!” 虽说他只是捕快,但也是拿着朝中俸禄的入职差官,有着八品官衔。怎么就被一个侯府夫人打了? 这口气他不会就此咽下。 “打了又怎样?我儿子明明没有杀人,你们居然说他杀了人,还是半夜三更的来拿人,都不让他睡上一觉,真不将东平侯府放在眼里了吗?还是顺天府尹不将我们侯爷放在眼里?” 安夫人一脸的不以为然,双手叉着腰,大声地喝道,“把他给我扔出府去!我看谁还敢抓我儿子?没有证人来,休想从东平侯府带走他!” 刘松被东平侯府的人打了个半死,扔出了大门外。 跟随他一起来的几个捕快见头儿都被打了,他们哪里还敢说什么,更别说继续到府里搜查了,几个人一起抬着刘松飞快的往顺天府而去。 顺天府尹崔大人先一步回了衙门的后堂,刚刚脱了衣衫正准备钻被窝,就听到外面有仆人高声喊着出事了。 他忍着一肚子的火重新穿了衣衫到了前堂,一见那刘松跟个血人似的,眉毛不禁一拧,“刘松,这是怎么弄的?路上遇到凶徒了?” “求大人给卑职做主啊!”刘松趴在地上咬牙切齿的磕着头,“大人,那东平侯夫人竟敢藐视大人,卑职进府只是缉拿东平侯世子安强过审,可东平侯夫人二话不说喊来护院就对卑职一阵好打。还说什么,崔大人来抓他儿子也是一样要打!” “什么?东平侯夫人竟敢如此说老夫?真是欺人太甚!”崔府尹当下就气得一脸的铁青,忽然又冷笑一声,“哼,那东平侯平时就对老夫看不顺眼,只怕这也是他在背后指使,否则,以一个妇人哪来的胆子顶撞老夫?” “大人说的没错,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那安夫人打了卑职,其实打的就是大人您的脸啊!”刘捕头被打心中不甘,便将崔府尹扯进去,他不信崔府尹会老实得忍气吞声。 果然,崔府尹一听刘捕头的话立刻跳起来,大怒说道,“老夫跟东平侯势不两立!明天一早,老夫便到皇上和贵妃的面前去告御状!看那东平侯老匹夫还敢不敢小瞧老夫!” 当下又着人请大夫给刘松看伤,一面连夜写着弹劾东平侯府的折子。 第81节 …… 奕亲王府里。 月亮爬到树梢顶上的时候,云曦听到奕王府的府门处有马车轮子的声音传来,还有马儿的嘶叫声。 她心头一跳,飞快的朝那声音跑去,青衣不明所以的跟在她身后跑。 “小姐,出什么事了?” 青衣没有云曦听得远,见云曦神色一变飞快朝前跑,她也只好跟着往前跑。 云曦跑得很快,前面的脚步声已经听得很清楚了,只见朦胧月色中,有一个人影正大步走来,月白色的披风摇碎一地的浅银月光,靴子踩在青石板上发生嚓嚓的轻响。 云曦站在当地,很快的,那人已走到她的近前,带着夜的微凉,他朝她微微一笑,仿佛夜里的月光花悄然盛开了。 青衣见到那人走近了,赶紧身形一晃不见了。 “怎么站在这里?”段奕温声说道,伸手拉起云曦的手,“嗯,有些凉,站了很久了吗?” 云曦一眨不眨的抬头看着段奕,心中竟然是一阵莫名的轻松,“才没有,我正要回府呢。” 说着,她回头找青衣,“青衣,回府了。” 青衣躲在暗处不出来,有主子在,有她什么事?还不如找个地方躲起来睡觉。 “好,我送你回去吧。”段奕依旧拉着她的手,云曦想挣开却挣不开,只好叹口气由着他。 二人往府门处缓缓走来。 月色下,女子紫衣似仙,男子玉色长衫温润如玉,似一双神仙眷侣。 马车里,段奕又翻出药瓶给云曦的脸上抹着药膏,口里说道,“总是被人欺负,可怎么行?得想个办法。” 说完,他定定的看着她。 云曦眨眨眼,不明白段奕突然说这话的意思。 段奕忽然凑近她的面前,轻轻覆上她的唇,舌尖轻挑,很熟悉的找到了他要的芬芳,双手搂着她背,什么也不说,就这样轻轻的吻着她。 马车一路走到谢府前的正门处停下。 段奕捧着她的脸,沉下声说道,“不准答应别人的婚事。” 云曦看进他的眼里,半晌,哑着嗓子说道,“要是我父亲将我许给他人呢?” 段奕眼神一眯,“谁敢答应试试!” 云曦一阵汗颜。 二人下了马车,云曦想了想说道,“何必麻烦,你带着我翻院墙吧。” 难道在这半夜三更的让全府的人都看到她与段奕在一起吗? “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要翻院墙?走正门,堂而皇之的让谢尚书出门相迎,他打了你一巴掌,理应亲自将你迎回府里去。”段奕不理会云曦的纠结,拉着她的手下了马车。 青一与青衣很快的从赶车位上跳下来,青一走到府门前上前敲门,从门洞里伸出一个头来,睡眼迷蒙间一见是奕亲王一行人,那门房吓得赶紧将门打开了。 “王爷,您这么晚了……”又往奕亲王身旁一看,呀,虽然蒙着一层面纱,但这衣着发饰不正是府里的三小姐吗? 白天时三小姐被太后请去了,现在居然是奕亲王亲自送回来? 门房不敢怠慢,忙叫过一个小仆命他快速的去通知尚书老爷。 不多时,整个谢府的人都惊动了,云曦亭亭立于段奕身边,两人一个无与伦比的尊贵,一个凤华无双;一个一身浅紫披风,一个玉白色大氅,众人竟生出一丝恍然,似乎这二人正是天下最匹配的人。 青衣站他们身后,她眨眨眼,怎么觉得主子跟小姐像是回门的姑爷跟姑娘呢。 谢锦昆的脸上好一阵窘迫,掭着脸上前一步讪笑说道,“小女顽劣,有得罪王爷与太后的地方,还请王爷与太后勿要责怪。” 一面又命人赶紧上茶,然后又将段奕往主坐上请。段奕豪不客气的在主坐上落了坐,拿眼神示意云曦不要跑掉,就站在他旁边为好。 云曦当然不会客气了,狐假虎威什么的,不用白不用。 赵玉娥见云曦完完好好的回来,心中长长的松了口气。 而谢家的二小姐谢云容与四小姐谢云香却是看着云曦两眼冒火。 谢云香嫉妒她居然得了奕亲王的庇护,她有什么地方好?当年在夫子面前一起学习时,她什么也不会,简直同一个草包没有什么两样。 一篇文章,大家都是背上两个时辰就会了,她三天也背不出来。 谢云容却是恼恨她居然从祠堂里安然出来,只怕今后有了这奕亲王的庇护,要让谢云曦那个死丫头出差错,就要颇费一番同折了。 谢家老夫人也是自谦的说道,“三小姐女红拙劣,让太后娘娘见笑了。” “哪里,太后娘娘很喜欢呢,说是让她明天再过去。”段奕含笑说道。 明天还去?一屋子的人都惊得张大嘴巴,安氏则是咬了咬牙,这个死妮子居然这样命好? 段奕喝了一杯茶水后,见谢家的人对云曦客气起来,便起身告辞出了谢府。 谢锦昆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就怕这个梁国第一闲王又出什么夭娥子。 谢府的人三三两两的各回各屋,云曦往众人中间扫视一番,竟然没有看到夏玉言。 她的眉尖不禁微微一拧,难道她的这位便宜爹爹在她走后对夏玉言行了处罚吗? 想到这里她的眸色冷了几分,豪不客气的询问起来,“爹,我娘呢?” 安夫人的眼神攸地一沉,真是个没有规矩的野丫头,她哂笑一声,“曦儿,你娘顶撞了老爷,老爷正罚她抄佛经呢。” “顶撞?”云曦嗤笑一声,“爹,不知道娘究竟是如何顶撞爹的?据女儿所知,娘的性格一向都是温柔的,除非是爹爹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否则她是不会顶撞爹爹的。” “你这个逆女!我是爹!你竟敢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谢锦昆暴跳起来,说着扬手就要打她的耳光。 云曦将脸上的面纱一扯,扬着头闲闲说道,“父亲,今天太后问起了女儿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谢锦昆扬起的手顿时停下来了,他脸色窘了窘问道,“你是怎么说的?” 谢老夫人还没有离开,闻言马上转过身来,看了一眼云曦脸上的手指印后,脸色也不好看了,沉声说道,“锦昆,既然知道太后要请曦丫头过去,你居然还打她?这让太后如何想?她一定认为谢府在藐视着她!不想让曦丫头去见她的意思。” 谢老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谢锦昆,太后的身份本来就尴尬着,但她有个不容小觑的儿子,谢锦昆这么做,不是再给自己找仇恨么! 谢锦昆一头汗水的在谢老夫人面前跪下了,“母亲,儿子事先并不知道太后要请曦儿去看锈品啊。” 谢老夫人冷着脸抿了拒唇,“这事儿,你自己看着怎么圆,下回太后再请曦丫头去的时候,哪怕是做做样子,也要客气点!” “是,母亲。”谢锦昆不敢顶撞,忙恭敬的回道。 云曦不再看谢锦昆,带着青衣匆匆往夏园走去。 “小姐,谢尚书也着实可恨,你前脚走,他后脚就将二夫人关起来了。”青衣愤恨的说道。 云曦冷着脸不说话,谢府这是容不下她与夏玉言吗?她不介意给谢府捅个篓子,让他们永无宁日。 二人脚步匆匆一路到了夏园里,却见夏园的几间屋里一片狼藉,桌椅凳子东倒西歪的,茶杯瓶子全成了碎片,地上几乎没有能落脚的地方。 夏玉言的贴身嬷嬷桂婶与两个小丫头正在屋里打扫着,见到云曦走来,三人忙扔了手里的扫帚飞快的迎了上去。 “三小姐,你总算回来了。”桂婶说着抬起袖子不停的抹眼泪。 云曦瞧见她脸上也有手指印的伤痕,头发散乱。很显然,她被人打了,忙问道,“出什么事了,桂婶,是什么人打了你?我娘呢?” 她往里屋看了看,一片漆黑,没有人在。 “三小姐,是老爷啊!”桂婶哭起来,“老爷带着人闯进了夏园里,打了二夫人和老奴,还抢走了三小姐的生辰庚贴。” “老爷?”云曦眼中冷芒一闪,谢锦昆!居然打了她的娘亲? 她扶着桂婶的胳膊,“老爷为什么要抢我生辰八字?” “还不是为了小姐的婚事啊,老爷执意要将小姐嫁到安家去,想必那写有小姐生辰八字的庚贴已送到安家了。” 送到安家了? 云曦扯唇冷笑,动作倒是够快的,白天时,那顾非墨与安昌都说想娶她,很显然,谢锦昆不想她嫁入顾家,也不想她嫁她给安昌,一定要她嫁给那个草包世子安强! 这样的父亲,不要也罢! 青衣见云曦眼中怒火腾腾,便安慰说道,“小姐不用担心,就算小姐的生辰庚贴送到安家了,只怕到了明天早上,尚书老爷会哭着跪着求安家将小姐的生辰庚贴送还回来!” “为什么这么说?”云曦忙问。 桂婶也停止了哭泣,她擦着泪水也跟着问道,“是啊,青衣姑娘,这女子的生辰八字一旦送到男方家,有了媒妁婚书,婚姻便是成了,是不可能改的了。” “你们别慌,因为安家已经出事了。”青衣扬眉一笑,“安强那小子正吃着官司呢,哪有机会讨老婆?” 安家出事了?云曦眉尖微拧,想着不久前,段奕带着王府的暗卫们出去了两个时辰,难不成是给安强添堵去了? 见桂婶也一脸好奇的看着青衣,云曦便转移话题问道,“桂婶,我娘呢?被老爷关到哪里去了?” “老爷将二夫人关到祠堂里去了,唉,这么冷的天,二夫人在那阴冷的祠堂里呆一晚上的话,第二天准会生病啊。”桂婶抹着泪叹息着。 云曦心中冷笑,谢锦昆竟然如此无情无义?非得送走夏玉言唯一的女儿? 想当年,要不是夏玉言委身嫁给他,他那亲生的爷爷只怕会烂死在床上了。 谢锦昆没有过继到谢老夫人名下时,家中家徒四壁,他又只知道闭门读书或出门拜访德高望重的学者,一门心思扑在如何高中上,对家里不闻不问。 爷爷病得爬不起来时,多亏了刚进门的夏玉言忙进忙出的侍侯着,才没有让老人活活饿死和死得邋遢。 反观谢锦昆呢,夏玉言过门的当年,可谓是谢锦昆最春风得意的一年,累赘的爷爷终于死了,娶了会做家务的娘子,得了谢老夫的青睐入了谢氏长房的族谱,又娶了东平侯府的庶女安氏,一飞冲天,山鸡变成了凤凰。 他便开始肆意的践踏糟糠之妻了。 云曦安慰着桂婶,“桂婶,有我在,绝对不会让老爷任意的欺负着二夫人的,我现在就去看她,将她接回园子,就有劳桂婶将园子清扫干净,让二夫人回来好休息。” “三小姐,清扫院子是老奴的份内之事,小姐还是快去看看二夫人吧。” 云曦点了点头,与青衣一起出了夏园,见四处无人马上问青衣,“青衣,你说安家会出事?倒底是怎么回事?还是你们主子在后面做了什么手脚?” “小姐,难道你想嫁到安家去?”青衣眨眨眼问道。 云曦嘴角扯了扯,青衣故意的卖关子,越发让她好奇,“你这丫头明知故问,快说,安家是怎么回事?那东平侯夫人也不是善类,会让你们轻意的算计她的宝贝儿子?” 青衣嘿嘿一笑,“这叫坏事做尽,半夜自有鬼敲门,那安强欺负一个唱曲的女子,女子自杀死掉了,正好被过路的主子看见了,便跑到顺天府报案,小姐你想啊,主子亲自报案,那顺天府还敢偷懒?连夜就去抓安强去了呢!” 原来有这么一出?云曦冷嗤一声,“果真是大事呢,安强蹲了牢房,哪怕谢锦昆想我嫁过去,要面子的谢老夫人也不会同意了。” “所以啊,小姐你就别担心了,明天一早,尚书老爷可得亲自到安家跪下来要回小姐的生辰庚贴呢!” 青衣嘿嘿一笑说道。 她说得很简单,并没有对云曦说出丽衣坊的事,因为安家出事,云曦也会知道,而丽衣坊的事却没有对她说明。 青衣讶然段奕的良苦用心,因为以云曦的性子,必然会一查到底,那时,怕是会引起顾贵妃的注意。 第82节 云曦没往下问了,想着如果真要安强蹲监狱,只怕不会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那安强好女色,有多少女子被他强行掳进府里去过? 有惧怕东平侯府的便服软忍受了,有不服都没逃过安夫人的手掌。 一个小小的唱曲子歌女会将安强扳倒,只怕里面还有不少文章。 但青衣说话时眼神乱闪,一定也是瞒了她别的事情,大约是段奕不想让她知道。 青衣手里拎着个小灯笼走在前头,云曦走在后面,很快的,两人到了谢家祠堂。 看守祠堂的还是那个赵嬷嬷与来贵媳妇。 两人一见青衣与云曦来了,吓得赶紧站起身来,不住的陪笑脸,“三小姐,青衣姑娘,老奴们可没有怠慢二夫人呢,不信,你进去问问二夫人。” “将门打开,让我们看了二夫人再说。”青衣木着脸,抬了抬下巴说道,她没费什么力气的将两个婆子收拾了,两人到此时还心有余悸。 “好的好的,这就开门。”赵嬷嬷几步跑上前,从腰间取下钥匙将祠堂门打开了。 云曦当先走了进去,最里面的那排灵位前的蒲台上,正跪着夏玉言。听到门吱呀开启的声音,她忙转过身来,“曦儿?” “娘,你怎么跪着?是父亲让你跪的吗?” 云曦心中的火噌的就起来了,关着就罢了,还让娘跪着? 夏玉言却是一脸欣喜的将她搂进怀里,“曦儿,太后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太后能为难我什么?”云曦拉着夏玉言的手,“倒是娘,父亲有没有打你?为什么还让你跪着?” “曦儿,你爹没有让娘跪,是娘自己要跪的,娘在求谢氏的列祖列宗保佑你哥哥还平安的活着,保佑他能有一天回到娘的身边。娘今天做了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没有将你的生辰庚贴护好,娘在忏悔呢。” 夏玉言说着说着又哭了,“其实娘很想离开这里,但是又想到假如你哥回来了,发现我们不在怎么办?他不是更无助么。” 云曦没说话,一个五岁的小孩儿失踪了十五年了,存活的几率能有多少?只怕早不在世上了吧。 但她不敢这么对夏玉言说,只安慰道,“娘,不用担心,父亲不会将女儿嫁到安家的。” “为什么?谢安两家要结亲,可是说了好久了,连老夫人也点了头,是不可更改的事了。” “总之,娘,你不要自责了,父亲会后悔的。女儿也不怪娘。” 谢锦昆带着一众仆人到夏园搜园寻找东西,夏玉言一个妇人哪里拦得住他? 况且,夏玉言的脸上还有一片划痕,想必挨了不少巴掌。 云曦的眼中戾色翻腾,谢锦昆如此冷情的对待她们母女,她也不会客气。 正如青衣所说的,谢锦昆将云曦的庚贴送到安家后,肠子都悔青了,因为他在次日上朝时,在宫门处遇到了顺天府尹崔大人。 ☆、005章 谢锦昆的烦恼 谢锦昆一早坐了轿子进宫上朝,轿子一落地,他便命长随谢来福将轿子停在一旁,正准备坐了宫中专有的轿子前往鸿宇宫正殿上早朝。 这时,他看见前面顺天府的崔府尹也坐了轿子来到宫门前。 只是那崔府尹不像以往那样对他客气,而是一停轿,便气哼哼地扯了轿帘大步往宫门里走去。 看见谢锦昆也不打招呼,恨不得踩碎脚下石砖的冒着火气。 谢锦昆的脸色攸地一沉,这崔府尹竟然见了他当没看见?三品官见了他这个正二品当成是透明人? 还一大早的甩他脸色? 他假装咳嗽一声以引起对方的注意。 这声咳嗽也的确是引起崔府尹的注意了。 崔府尹早就看见了谢锦昆,但他不想理会这人,平时太狗眼看人低的货,他不屑为伍。 但随后他想起自己要进宫的事,便停了脚步,有心膈应一下谢锦昆,便上前一步客气的微笑,再拱起手深深一礼。 “哦,原来是谢尚书,巧啊,谢尚书也进宫呢?” 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谢锦昆在心里对这崔府尹厌恶了几分,一大早的不进宫上朝难道进宫赏花? “当然是上早朝了,离早朝的时间还有小半个时辰呢,这都到了宫门前了,崔大夫怎么走得这样急?” 怎么能不急?他要急着告状去!崔府尹忍着一肚子的火,却忽然对谢锦昆笑道,“大人有所不知,昨晚上,东平侯家的长子安世子涉嫌杀了人,本官正忙着写案宗呢,想着早点向贵妃娘娘汇报了案情,早些回府查案。” 谢锦昆闻言身子立刻一呆,忙拉着崔府尹低声问道,“安世子杀了人?这是怎么说的?可是当真?事情的经过倒底是什么?崔大人能不能透露一二?” 看到谢锦昆一脸焦急的模样,崔府尹的心头竟有一种莫名的畅快感。 一向都是谢锦昆看到别人倒霉他心头乐呵,现在轮到他了,他大舅哥家出了事,他还能安然高枕? 崔府尹微笑说道,“抱歉得很,谢尚书,案子没有完全查清之前,都属于机密之事,下官看在与谢尚书多年同朝为官的份上,才透露一二,旁人可是不会这样的。” 谢锦昆不禁拧起眉尖,一早来上朝的好心情全被破坏了,也不同崔府尹寒暄了,袖子往后一甩转身急急往宫外走。 走了两步发现这样回家可是藐视君王,只得又进了宫在通政司递了折子告假。 崔府尹看到谢锦昆一副火烧眉毛般心急的模样,却是一脸乐呵呵,连走路的步子都变得轻快多了。 当然,崔府尹还不知道谢锦昆要将女儿嫁给安强,否则更会大笑三声,骂一声活该! 崔府尹刚走到顾贵妃的凤鸾殿偏殿的外面,就看见段奕也朝这边走来。 他讶然了一瞬,然后又立刻跑过去拦着段奕一阵哭诉,“奕亲王,你得帮帮微臣啊!” 他早听说东平侯的夫人是个泼妇,没想到竟然这样泼,竟敢打了顺天府的八品差官。 八品虽小,但也是入了官籍的,也是拿着朝庭俸禄的人,怎么任由一个命妇污辱责打? 正如刘捕头说的一样,打了下面的下属便是如打了他一样!分明是丝毫也不给他这个顺天府尹面子。 偏偏那安夫人的内侄女是贵妃跟前的红人,他想告状的话,还只得求这位奕亲王了。 段奕来的也早,之所以没有到鸿宇宫上早朝,等的便是这位府尹大人。 这一出戏正是他在背后主导着,他又怎能不来推波助澜一番? 段奕对崔府尹施施然一笑,“崔大人不急,顾贵妃自然会为你作主的。” “可是王爷,东平侯夫人的侄女是贵妃身边颇为信任的董尚宫,而东平侯也深得贵妃娘娘的任信,下臣现在只是帮一个下属说话……” “崔大人,一切见了顾贵妃再说,也许并不如你想的那样呢?”段奕微笑说道。 据青山酷司的人查访,丽衣坊的丽娘可为这顾贵妃办了不少“大事”,倘若得知是自己宠信女官的亲属捣毁了她的一个暗桩,只怕,拔草带泥巴,一拉便是一大串了。 安府想与谢府结亲,他不阻拦,但让曦曦嫁给安强,他可不答应。 安强出了事,这亲事自然结不成了。 “但愿如王爷您说的啊,到时候要是贵妃娘娘偏袒安家,王爷可得帮微臣说说话啊。” “这个自然,本王一向负有正义感,刘捕头无端被打,安家做得确实过份。” …… 而东平侯府里,安夫人却是一晚上没有睡,天刚亮就命人备好马车出府。 她得赶在宫门开的第一时间进宫觐见顾贵妃,顺天府没有证人只拿有证据的情况下就说她儿子是杀人犯? 这口气她咽不下! 那老匹夫是不是太逍遥了? 安夫人和东平侯说了这事,东平侯也没有反对,他不喜欢那崔府尹,正好让夫人教训一下他。 反正夫人闹事,也只是妇人的无理取闹,能出多大的事? 再说了,宫中不是有董尚宫在吗?董尚宫可是他夫人娘家的侄女,是最得顾贵妃信赖的心腹女官。 宫中有人好说话,因此,安夫人气势凶凶的进了宫。 有她侄女帮忙,对于让顺天府崔府尹吃些难堪,她是信心满满。 董尚宫董菁是梁国有名的才女,经通政事,善书写,本来是入选宫中做秀女的,五年前被顾贵妃看中选在身边做了尚宫协理殿内外的政事,很得顾贵妃的喜欢。 董菁也聪明,知道后宫中虽有美人不时选来,但大多不是意外病死掉了,就是犯了事处罚了,或是降为罪婢关进了冷宫。 当一个皇上的美人,倘若没有强有力的娘家来支持,一辈子难以出头,何况还有一个阴毒的顾贵妃在? 既然手握大权的顾贵妃看上她,她乐得从深重宫闱里抽身,行走在朝堂后宫之间,做个自由人。 彼时,董菁一见自家姑母一大早的哭肿着眼来见她,惊愕了一瞬,待问清事情经过,忙安慰说道,“姑母,你放心吧,娘娘会主持公道的。” 董菁心中也恼火着顺天府欺人太甚,竟敢诬陷她表哥? 当然,安夫人并没有对董菁说出安强晚上到了曲艺坊听曲子一事,而安强也没有说他逼迫女子强行欢好,害得女子逃跑时跳窗摔死的事。 安夫人对董菁只说那顺天府捡了安强的东西就诬陷他是杀人凶手。 董菁在凤鸾殿的外殿一间耳房里安慰着自家姑母,而凤鸾殿内殿里,顾贵妃正在对自己的暗卫们发火。 一早醒来,她听了兰姑的汇报,气得将身边的几个暗卫侍女轮番打了一遍,更是生生掐断了手中一只发钗。 “到底是怎么回事?本宫派丽娘拦截那段奕,反而丽娘她自己不见了?丽衣坊还遭遇强盗抢劫?”顾贵妃的凤眸中冷芒翻滚,“一群没用的东西,丽娘到底去了哪里?是什么人将丽衣坊给毁坏了?” 几个暗卫忍着身上被打的伤痛低了头,皆是说不知道。 “娘娘,奴婢们按着平时与丽娘的约定时间到丽衣坊去,就看到屋中被翻乱了。紫二娘和紫三娘,被人脱光了衣衫扔在床上,但是已经死了。” “看得出是什么人杀的吗?”顾贵妃冷声喝问。 “娘娘,她二人是中了丽娘的毒而毒发身亡的。”侍女们回道。 “丽娘施的毒?”顾贵妃冷艳的眼神一眯,“这事儿可有点蹊跷了。再去查,一定要找到那个闯入丽衣坊的人,敢杀本宫的人,本宫绝对不会放过!” “是,娘娘!” 刚打发走了暗卫们,又有小太监进来回话,“娘娘,东平侯夫人求见。” “东平侯的夫人?这么一早来干什么?”顾贵妃因为丽衣坊里进了贼,心腹爱将失踪心情不好,就懒得理会安夫人,“不见,本宫正忙着呢。” 但一旁的兰姑却说道,“娘娘,咱们上次在在顾家梅园里得罪了不少高门贵妇,为什么不趁机缓和一下这种对立局面呢?也显得娘娘仁慈啊?东平侯夫人既然来见娘娘,甭管是请安还是有事相求,只要娘娘见了面,她一定会感激的,将来在夫人们的圈子里一传扬,娘娘的名声不就又回来了吗?” 顾贵妃正往头上插花钿的手一顿,想了想后转而一笑,“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再说那安夫人不是董尚宫的姑姑吗?本宫也不好驳了董尚宫的面子不是吗?” 如此一合计,顾贵妃便来到外殿。 安夫人见顾贵妃来了,忙上前匍匐跪倒在地,“娘娘,顺天府捡到儿子的随身物品,就说我儿杀了人,如此草率办案,只怕会草菅人命,求娘娘做主。” 她的侄女董菁也俯身一礼在一旁说道,“娘娘,臣女的表哥是被人冤枉的,求娘娘做主。” 第83节 顾贵妃微笑的抬手示意二人平身,说道,“本宫自当会为你们做主,那崔府尹办案有时的确不近人情了。” 丽衣坊出了这么大的事,都是那崔府尹失职!居然没有人向她汇报! 顾贵妃心中的天平已倾斜于安夫人这边。 安夫人一喜,不住的磕头谢恩,“多谢贵妃娘娘。” 她长长的松了口气,只要顾贵妃保她儿子,安强就不会有事了。 这里顾贵妃刚安抚好了安夫人,又有小太监来传话,说是奕亲王与顺天府尹来了,要急着求见贵妃娘娘。 顾贵妃冷笑一声,艳美的容颜抹上一抹肃杀,“让他们在偏殿等着。” 段奕这是摆开了在跟她做对了么?竟然屡屡见他跟臣子们在一起。 顾贵妃带着安夫人与董菁到了偏殿,看到段奕一派闲适的模样,她的心中就冒火。 但想到此时还不是与他撕破脸的时候,机会不成熟,反而会前功尽弃,顾贵妃便交将心头之火咽下了,只是脸上的笑容便多了份牵强。 董菁看到段奕,含笑走上前,低身一福,“臣女见过奕亲王。” 段奕仿若未闻,直接从她面前走过,找了张椅子自己坐下了。 董菁的脸上一僵,随后,自己起身立在顾贵妃的身后,只是看向段奕的眼神变得怨恨起来。 顾贵妃看着段奕嫣然一笑,眼底却是藏着不易察觉的杀意,“奕亲王来本宫这里所来何事啊?一大早的,不是来看望本宫的吧?” “当然不是,本王是陪崔大人来的,崔大人担心进不了凤鸾殿就被人哄走,让本王给壮壮胆。”说着他看向崔府尹,“崔大人,有什么委屈快说出来吧,贵妃娘娘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安夫人看到崔府尹,恨不得扑上前咬死他,都是这老匹夫,竟敢指使人到府里抓他儿子。 崔府尹马上跪拜在地,“微臣见过贵妃娘娘。求娘娘做主,安夫人命仆人打了顺天府的刘捕头,藐视朝臣,阻拦顺天府衙役办差!” 侍立在顾贵妃身后的董菁冷笑说道,“崔大人颠倒是非,明明是那刘捕头半夜私闯臣子内宅,仅赁一件证物就说安世子杀了人,这事可有点牵强!” “哦?你们双方都说对方不对,不如各自为自己辩护吧。”顾贵妃坐在凤榻上,一副公平处事的姿态。一边是自己爱臣的亲戚,一边是难缠的段奕与顺天府尹,她便做个两边都不得罪的中间人。 “娘娘!”安夫人当先跪下了,“臣妇的儿子并没有杀人,这顺天府崔府尹却只拿了件证物就到臣妇家里拿人,臣妇觉得冤枉。偏那刘松到了府里又态度蛮横,臣妇是自卫才失手打了他,并不是藐视朝臣。求娘娘明查!” “你……你这蛮妇!”崔府尹急起来,“你颠倒黑白!” 段奕看了一眼安夫人,又看向崔府尹,淡淡说道,“崔大人,你不是抓了证人吗?为什么不传证人?” 崔府尹一窒,对了,他有证人啊,忙对顾贵妃叩头,“娘娘,微臣有证人证明那安世子杀了人,还纵容下人入室抢劫。” 安夫人急了:“娘娘,他在胡说,我东平侯虽不是富甲天下,但养活几个下人还是绰绰有余的,他们平日里吃的用的不亚于一个乡绅。” “那就将证人带上来啊,本王也很好奇,究竟是不是安世子杀了人。想必贵妃娘娘也很好奇呢。”段奕微笑说道。 顾贵妃冷眼看向段奕,脸色一沉,心中恨道,他就是个来给她施加压力的,却也只得说道,“崔大人就将证人带上来吧。” 安夫人与董菁互相看了一眼,心中也开始咕咚起来,怎么还有入室抢劫?安强可没有说啊。 因为崔府尹是下定决心要出一口恶气,所以他进宫时也命人带了证物证人与那被打的刘松,一齐等侯在宫门外。 顾贵妃一说让他宣证人,他飞快的唤出自己的长随,“将证人证物与刘松都传来!” 长随领命飞奔而去。 很快的,刘松被抬进了凤鸾殿的偏殿下,还有那曲艺坊的班主也来了。 班主头次进皇宫,虽然有人跟他说他徒弟的死贵妃娘娘会做主,但毕竟是乡下人,到了殿中就惶惶不安的跪下了。 刘松却不怕,他被那安夫人打得整个下半身血肉模糊,大夫说要躺一个月才能下地,他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见了贵妃就在地上磕起头来,“娘娘,安夫人说不管是谁,天皇老子来了,就不能抓她儿子,赁谁来了都会打,这完全是在藐视朝臣啊!” 安夫人有自己侄女撑腰才不惧怕刘松的告状,冷笑说道,“刘捕头,你连证人都没有,连堂都不过就来我东平侯里抓人,是谁给你的胆子!” “安夫人,卑职当然有证人,就是这位班主,他看见安世子从丽衣坊的院墙里跳到他的院子里。而当时,丽衣坊里已有两名女子身亡,并且,现场还有他的玉佩与贴身衣物留下,试问他自己的亵裤旁人怎么能得到?分明是他猥琐丽衣坊的两个女子后仓皇逃跑掉下来的。” 而此时顾贵妃的眼神骤然一冷? 原来是东平侯的儿子进过丽衣坊! 她袖中的手指紧紧的握成拳头,敢动她的人便是找死! 段奕对那曲艺班的班主说道,“班主,是不是那个胖胖的年轻公子自称为安世子的到过你的曲艺班?你别怕,说实话本王会保你安全。” 班主听到有位王爷保他,忙抬起头来,见那人身着一件锈着暗龙纹的浅绯色锦袍,外罩一件玉白色披风,笑意浅浅,尊华无双。 班主虽是外乡来的人,但也见多识广,不用说,这位一定是人人口中说道的奕亲王,因为整个大梁国只有他敢随意出入皇宫不惧怕顾贵妃的权威。 “回王爷,小人的确看到安世子从丽衣坊的院墙上跳到小人的院子,因为那安世子想强占小人的徒弟逼得她跳窗自杀了,小人气不过一直想将抓住他呢,见他从丽衣坊里出来,所认一直侯在院墙下,谁知他力气太大,小人拦不住还是让他跑掉了。” “你胡说!”安夫人跳起来。“我儿子没去过丽衣坊!” “放肆!”顾贵妃早已怒不可遏,自己查来查去,原来是东平侯的世子搞的鬼,毁了她的丽衣坊。 倘若说别人还有点怀疑,但东平侯的儿子就说得过去了,那丽娘一向打扮妖艳,店里的女仆也是个个妖娆,安世子又是个好色的。 而丽娘听说是受了伤,想必安世子趁着丽娘受伤时闹了丽衣坊。 顾贵妃突然的发怒吓得一众人都不敢吭声了,唯有段奕坐在一旁仍是浅浅笑着。 顾贵妃忍着怒火不紧不慢的说道,“证据证人确凿,安夫人还有什么好说的?本宫理解你心疼儿子,但也不是这么个心疼法,竟然还指使仆人打了朝庭的官差,按着大梁律法可是要坐牢的。”又瞥了一眼董菁,“还有你,安夫人护子心切不分是非,你呢?竟然也跟着参合?” 安夫人的脸色早已吓得惨白,一个劲的说着“请娘娘恕罪”。 而董菁也是吓得不轻,心中不停的怨恨着姑母没有将事情说清楚,害得她跟着被贵妃责怪。 段奕这时忽然一笑,“娘娘办案当真神速,奕很是佩服!” 顾贵妃暗暗的咬碎了一口银牙,段奕这分明是在笑话她! “崔大人,这案子如何办,就不用本宫教你了吧。”顾贵妃脸色阴沉的说道。 “娘娘,臣自当办好这件案子!”有贵妃娘娘发话了,崔府尹的腰杆也直了。 安夫人只觉得天旋地转,竟然晕了过去。 因着顾贵妃的秉公处置,崔府尹的腰杆倍儿直,当下就带了衙役亲往东平侯府缉拿安世子安强。 顾贵妃不想将人得罪干净,只责骂了董菁,对安夫人反而进行安抚,说要怪就怪顺天府崔府尹办差太铁面无私,她也不好阻拦,因为还有上头的皇上与朝中的百官们盯着呢。 贵妃娘娘安抚她了,安夫人还能说什么?只是从此恨上了崔府尹。 青衣最先得到这个消息,她兴冲冲的告诉了云曦,“小姐,老爷竟然还要将你嫁到安家去,那安强都被抓走了,还怎么结亲?” 云曦低头略一沉思,对青衣说道,“咱们去将这事告诉给老夫人。” 青衣眼睛一亮,笑道,“小姐,这叫搬石头砸脚,谢尚书将小姐的生辰八字送到安家,如今安家正吃着官司,人家躲还来不及呢,他还上敢着送去,老夫人一定会生气。” 因为消息是段奕第一时间让青一来告知青衣,青衣再说与云曦听的,因此谢府里还不知道安家出了事,依旧是一派平静祥和。 老夫人的百福居里,赵玉娥正与谢家老夫人在闲聊,见到云曦进来,赵玉娥忙笑着迎上去拉着她的手,“曦表妹,快来看看我做帕子好不好看?” 云曦只敷衍着点了点头,说了声“好”,然后眼圈儿红了一红,扑通一声跪在谢老夫人的面前。“老夫人。” 谢老夫人的眉头不禁一皱,说道,“这是怎么啦?” 她虽然对府里的子孙们说不上特别的喜欢,但也不会过分的反感。行事,一向持着一个公平的态度。 “孙女听到仆人们在私下议论着,说是安世子打死了人,连贵妃也惊动了,现在已被关进了顺天府,说是不久就要被砍头了。既然安世子就要有牢狱之灾,为什么父亲还执意将女儿的庚贴送到安家? 难道让孙女空担一个虚名守着空房吗?安家对我娘对谢府又没有滔天大恩,为什么要牺牲孙女一生的幸福让孙女去奔火炕?” 云曦说着说着还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赵玉娥惊得张大了嘴巴,“外祖母,曦表妹要是嫁到安家,可不就跟守活寡一样了?那就太可怜了,名声也不好啊,还是个犯事的相公。” “居然有这等事?”老夫人惊得坐正了身子,“别哭了,你先起来说话。” 云曦却仍是跪着不动,一直抽泣的哭着,“老夫人如不相信可以问老爷与大夫人啊,下人们都知道了,他们也一定知道呢。” 老夫人的脸色顿时气得铁青,她倒不是心疼云曦守不守活寡,而是担心安强惹了事,谢家还上敢着送一个女儿过去的话,会不会引起顾贵妃的反感?而间接的嫁祸给谢府? 哪怕贵妃不降罪,谢家也会被世人笑掉大牙,谢家的女儿就这么贱了? 更让人生气的是,出了这么大的事,连下人们都在议论了,她这个谢氏主母竟然毫不知情?那夫妻俩是想架空她吗?竟然不将她这个谢府主母放在眼里了? “金珠,去,速速将老爷找来!” 老夫人狠劲的一拍桌案,朝外面的侍女大声的喊道。 安强昨天杀了人,谢锦昆昨天将云曦的生辰八字送到安家,他这是在毁谢府啊! 金珠在外间隐约听到里面的三小姐在哭,又说什么安家出事,便不敢怠慢飞快的朝前院谢锦昆的书房跑去。 只是谢锦昆不在,金珠只得空手回来复命。 “老爷不在,你就到府门前等着,他回来后让他马上到我这里来!”老夫人气得直喘气。 “是老夫人,金珠这就去,您别生气了,当心身子啊。”金珠给老夫人拍了拍后背说道。 “快去快去!”谢老夫人挥手赶走金珠,她不气才怪,谢安两家结亲,并不等同他谢府就是低上安家一等。 谢锦昆早上没有上早朝,也没有回谢府,而是告了假直接去了东平侯府找安老夫人。 彼时安夫人正听着丫头们说着安强的事。 “老夫人,昨天夫人命人打了顺天府的刘捕头呢。”丫头说道,“刘捕头半夜三更的来拿人,也不太将咱侯府放在眼里了,想必夫人是生了气了。” 安老夫人抿着唇,略有所思,“强哥儿顽劣,他娘这样宠着他,只怕会出事。” “老夫人,怎么会呢?”丫头给安老夫人捶着腿,“咱夫人的娘家侄女可是贵妃娘娘身边的尚宫,朝中第一女官呢,连一般的臣子们见了也要行礼磕头,再说咱侯爷又是户部的尚书,手中掌着大权,侯府又是百年贵戚,谁不给几分面子?强世子顽劣,京中哪家的子弟又不顽劣了?” 安老夫人看了丫头一眼,“话虽如此说,但一山还有一山高,我这眼皮儿就在乱跳呢,只怕是强哥惹上大事了。” 丫头笑着安慰说道,“老夫人您就别担心了,咱夫人的能力您还不知道?她不会让强世子有事的。” “但愿吧。”安老夫人叹息一声,“只是啊,昌哥儿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丫头知道老夫人不放心昌二少爷,但府里的事都是安夫人说了算,老夫人尽管担心,却也没有办法。 “老夫人也不用太担心昌二少爷,昌二少爷也不小了呢,又找了份差事,夫人赶他出去,正好当是历练历练。”丫头安慰着老夫人。 “只是可怜了那个孩子。”安老夫人微微一叹。 安夫人太强势,东平侯府的一切大小事务全是她一人说了算,当初安老夫人执意留下安昌还是游说了安家所有的长辈才保了安昌一命。 反正那孩子也大了,自己也找了差事,总不会饿着,想了想又叫过一个嬷嬷,“拿五百两银,再到二少爷屋里找些衣物送到顺天府去吧,早晚天冷的。” “是,老夫人。”嬷嬷退下了。 主仆二人正闲聊着,又有仆人来传话,说谢尚书求见。 第84节 “谢尚书?这么一大早的,他来干什么?”安老夫人眸光闪了闪,“请他进来吧。” 谢锦昆见了安老夫人,礼貌性的问了安后,眼神朝左右扫了一遍,安老夫人心下明白,“都出去吧,在外面侍侯着。” “是,老夫人。”丫头们退下了。 谢锦昆见众仆人都走了,马上上前一步说道,“老夫人,安世子吃了官司,这亲事……只怕是不能成了。他可是涉嫌杀了人,轻则数年的牢狱之灾,重则可是要流放啊,这……这让我谢家的女儿嫁过来的话……难道让她白白浪费青春守着活寡?” 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安老夫人沉着脸色紧抿着唇,她虽不如谢老夫人那般手腕狠戾,但也不是个糊涂人。 手中轻轻的拿茶碗盖子拂着杯中的茶叶,半晌,安老夫人才说道,“谢大人,当初主动提出与我安府结亲的可是你们谢家,现在又要拿回你女儿的庚贴,当安家是什么地方?菜市场? 谢大人也是朝中命官,怎么将儿女的婚姻当成了儿戏?想结就结不想结就随口一句不想结了?都是你们家说了算?” 安老夫人当然不会退回谢家女儿的生辰八字,上敢着想将女儿嫁给安家,此时又来要回?这是在肆意的玩弄安家!传出去他东平侯安氏就会遭世人耻笑。 再说了,当初谢家有麻烦时可是安家四处游说帮着他解了围,现在安家有事,他谢家就想抽身?门都没有! 安老夫人的脸色一沉,“谢大人,老身还有事,退庚贴的事,还请谢老夫人来同老身说。” 这便是说他辈分不够,在撵他走了。 谢锦昆心中恼火却也无可奈何,安老夫人按辈分算,的确长了他一辈,是他夫人安氏的婶婶。 在安家耗了一上午也没有拿回云曦的生辰八字,谢锦昆心中郁闷。 偏偏又找不到东平侯夫妇。 谢锦昆当然找不到他们了。 顾贵妃知道了她的暗桩之一是安强搞得鬼,气都想要剥了他的皮,当下就喝令顺天府的崔府尹将安强立刻关起来,仔细审问。 安强被顺天府的人带走了,安夫人这才急得慌了神,放出来是不可能这么顺利的事,但至少不能让儿子在牢里吃苦。 吃的,用的,玩的,她来回跑了好几趟的往牢里搬,又对牢房的衙役们不停的塞银子,希望他们能照顾儿子一二。 而东平侯则是四处的游说,找人向顾贵妃求情,希望对儿子网开一面。又怪安夫人不该对刘捕头下死手打,安夫人则怪东平侯没有提醒她。 总之两人是公怪婆,婆怪公,两人见了面就吵。安夫人见东平侯竟然敢同她吵起来了,加上儿子被抓心中烦闷,与东平侯厮打了好几回。 …… 谢锦昆只得垂头丧气的回了谢府,准备另外想办法。 轿子刚到府门前,谢锦昆就看见那里有二人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原地转着圈,正是管家谢来贵与老夫人的丫头金珠。 来贵与金珠见有轿子到了,一起迎上前去,心中总算松了口气,“老爷,您可总算是回来了,老夫人已派了五拨人到外面去找老爷呢。” “老夫人找我?”谢锦昆的心头咯噔了一下,还派了五拨人马?难道是府里出大事了? “来贵,老夫人找我什么事?”谢锦昆边走边问。 “老爷啊,奴才也不知道呢,总之您去了就知道了。”来贵不住的催促着谢锦昆,“看样子老夫人正发着火呢,老爷您当心了。” 来贵一脸的凝重,让谢锦昆不敢掉以轻心。 “金珠,可知老夫人是为什么事找我?”谢锦昆又问金珠。 金珠是老夫人的大丫头,应该知道。 “奴婢也不知道。”金珠回道,“老夫人只吩咐奴婢,见了老爷回来就请老爷马上到百福居去。” 谢老夫人的两个丫头金珠与金锭都是经过谢老夫人亲手调教的,当成女儿一样养的人儿,搬弄是非,在人后背后议论主子,是决不会做的。 谢锦昆见问不出什么来,只得小心谨慎的进了百福居。才迈进屋子一步,谢锦昆就听谢老夫人大喝一声,“给我跪下!” 谢锦昆吓了一大跳,小跑着走上前,恭敬的跪下了,说道,“母亲,不知儿子是犯了什么错,您要罚儿子?” 金珠与金锭见老夫人火气正大,忙悄声的遣散了屋里的小丫头与嬷嬷们,两人出去时还关上了门。 “犯了什么错?”谢老夫人一脸的铁青,“那安世子昨天杀了人,你就连夜将三丫头的庚贴送过去!你这是想让谢府也跟着被顾贵妃恨上了?” “不……不是!”谢锦昆也觉得委屈,他哪里知道安强会杀人啊。 “不是那又是什么?”谢老夫人气得连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同安家结亲的事虽然早已定好,但选哪个女儿还要再商议商议,昨天你明知太后将三丫头叫去看锈品样子,想必会心宜三丫头,那么她的亲事就得先放一放了。你却后脚将她的生辰八字送到安家? 别说太后找你要人你交不出来,就是云曦嫁过去,那安强如今是会被杀头还是会蹲一辈子监狱都是个未知数!” 谢锦昆真是毁不当初啊,额上直冒冷汗。“母亲,儿子错了。请母亲原谅!” “你当然有错了!”谢老夫人气得怒道,“现在你马上到祠堂去,在祖宗灵位前跪着反醒,想想怎么将这事处理好了!” “是,母亲!”谢锦昆跪着磕了头退了下去。 走出百福居时,他看到夏玉言与云曦站在前方不远的地方,两人都没有上前同他说话,表情淡淡。谢锦昆冷着脸一言不发的朝祠堂走去。 青衣乐呵呵的对云曦说道,“小姐,真是风水轮流动转啊。老爷也有被罚跪祠堂的时候。” 那是他自找的!云曦冷然一笑。 “曦儿,走吧,回园子里了。”夏玉言也没有过多的语言,这个男人,在很早的时候已让她死了心了。 …… 谢锦昆被罚,安氏反而不那么心焦,要是安强真的被判刑,而安夫人又不喜欢安昌,那么她侄子安杰就有可能坐上世子之位了。想到这里,她的身心一阵轻松。 谢家二小姐的容珍院。 谢云容的丫头玉枝一路小跑的进了院子。 “小姐。”她急急匆匆直奔里屋。 “跟你们说了多少次了,别那么冒冒失失的。”谢云容看着她的丫头皱了皱眉,“什么事?这样慌张的?” 她今天的心情不好,昨天晚上谢云曦竟然被奕亲王亲自送回府,这份殊荣为什么不是她的? 她一心一意的对段轻尘,段轻尘却对她若即若离,让她琢磨不透。一个木头一样的谢云曦,居然比她先得到贵人的倾慕,这让她的内心无法平静。 嫉妒使得她的面容变得扭曲,温婉的脸生出几份狰狞来。 玉枝看着谢云容的脸上渐渐的透着戾色,小心谨慎的上前说道,“小姐,老夫人处罚了老爷呢,命老爷跪祠堂去了。” “处罚了老爷?”谢云容吃了一惊,“快说,这又是出了什么事?” “还是因为三小姐的事,昨晚上老爷不是将三小姐的庚贴送到安家了吗?谁知安世子竟打死了人,被顺天府关起来了,老夫人这才生了气,怪老爷送庚贴送得太早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又是因为那个死丫头!谢云容的手指在桌上轻轻的敲着,突然,她的眼睛一亮,心中生出一计来。 谢云容勾唇一笑,“玉枝,走,去夫人那里。” 她绝对不允许谢云曦这辈子爬得比她高,她得另想计策。 ------题外话------ 推荐好基友的文文, 雪藏玄琴《女皇请您捡节操》,是520小说的老作者了,已更新了十多万字, 奚明月《重生之彦少的五亿娇妻》现代暖宠文,快三十万了,29号上架, 亲们走过路过的可以瞅瞅啊,么么达。 ☆、006章 街头有异 谢云容带着丫头往安氏的聚福园走去,一面走着心中一面骂着安强是个眼中只有女人的草包。她的眼中闪着鄙夷,清丽娇美的脸色冷如寒霜。 她也知道那安强好女色,这个节骨眼上跑到丽衣坊去惹那丽娘做什么?还害死了丽衣坊的两个侍女,这不是找死吗?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活该被关! 要玩女色,娶了那谢云曦再玩也不迟啊!蠢货一个! 聚福园里,安氏听到安强被关的消息没有焦急,反而心情大好。 一旁的大丫头芍药问道,“夫人可是有什么喜事?您今天看起来气色不错。” 安夫人却忽然沉下脸来,朝芍药冷喝说道,“老爷正在祠堂里挨罚呢,我哪里有喜事?不得胡说!” 芍药赶紧闭了嘴不敢多话了。 自从上次因为赵家庶女穿了夫人原本要给三小姐的衣衫后,害得安世子中了毒被赵家庶女阉割了,安氏指出是她的陪嫁刘嬷嬷下的毒手,刘嬷嬷便被关进了顺天府的牢里做了个替罪羊,安氏的身边便只有牡丹与芍药两个稍微用得勤些的大丫头了。 芍药以为安氏失了刘嬷嬷这个心腹仆人后,会重用她与牡丹两个一等大丫头,哪知并没有,眼下安氏就不同她商议事情。 芍药心中有些失落,神色怏怏的。 安氏看了一眼芍药,心中有些不悦,这丫头太自作聪明了,便说道,“你去备些吃的,我待会儿去看看老爷。” “是,夫人。”芍药应声退下了。 谢云容进了安氏的院子,芍药对她行了一礼,“二小姐来了?” “嗯,大夫人在吗?”谢云容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后抬脚就往屋里走。 “夫人在里屋呢。”芍药说道,然后低身福了一福往院外走去了。 谢云容看了一眼芍药的背影眼神眯了一眯,命玉枝站在外间,她掀起帘子走进了安氏的里屋。 “娘。” “容儿来了?”安氏伸过手将谢云容拉进怀里。 谢云容朝外间看了一眼,沉着脸色说道,“娘,那个叫芍药的丫头,打扮得跟个妖精似的,您也安心将她放在屋里?” 安氏的神色一暗,说道,“有什么办法呢?娘也老了,总得留几个年轻的丫头,用来讨好你爹爹的喜欢,否则啊,他哪里会来我这屋里?有那丽姨娘几个人在,你父亲怕是连聚福园的门朝哪儿开也不知道了。” “不过是几个姨娘,娘还怕她们?找个理由一个一个的撵出去不就是了?”谢云容不以为然的说道。 “女儿啊,等你嫁了人就懂了,现在为娘说什么你也不会懂的。就像那夏玉言,哪怕是个木头桩子的杵在那里,老爷也不会赶她走,谁知道你父亲心里想些什么呢?” 谢云容默了一会儿说道,“娘,听说安强表哥被抓起来了。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你父亲被老夫人处罚了,正跪在祠堂呢,就是因为安强被抓了,那云曦死丫头的庚贴又送去了,老夫人才生的气。只是白白的便宜了那丫头,她还真的命好!” 安氏说着眼中闪着戾色,“我看着那母女俩心中就如一根刺扎在心里面,夏玉言只是比我进门多了几个月,她就成了原配,我得了这诰命的位置,总是有人明里暗里的讥讽我是抢了她的!哼,她也不看看自己长得什么样儿,一个村妇而已,给个诰命她会当吗?” “娘,女儿想到一件事,定能让那死丫头翻不了身。那丫头跌到尘埃里了,您还担心夏玉言做什么?”谢云容说着狡黠一笑。 她怎么可能会让谢云曦过得比她好? 第85节 “什么事?”安氏扭头看她,这个二女儿可比大女儿心思通透,一向鬼主意多。 谢云容一笑,说道,“娘,安强被关了,能不能放出来还很难说呢,这样的话,那世子之位不是空了吗?女儿听说,昨晚上可是昌表哥带着顺天府的衙役到东平侯府里去抓强表哥,大舅母气不过,将本来就不喜欢的昌表哥给赶出去了。 强表哥被关,昌表哥又被赶出侯府,这世子之位不是空了吗?想当年,东平侯的先祖可是助始祖皇帝打下江山的兄弟,府里有始祖皇颁发的圣旨,可以世袭罔替。 安家嫡系没有人了,这庶出的不就可以上位了吗?府里的男子如今只剩了杰表哥与安智表弟,那么这安家的继承权可就会落在咱们舅舅那一房了。” 安氏听了谢云容的话眼睛是陡然一亮,还是二女儿想得远,她怎么没有想到这里呢? 谢云容又说道,“娘,那谢云曦的庚贴既然安家不肯还,那就让她嫁给其他人啊,不是还有杰表哥吗?杰表哥的年纪也到了成婚的年纪了呢。” “真不愧是娘的好女儿啊,还是你想得远。”安氏喜得将谢云容搂在怀里。 对啊,当初原本就是想让那个死丫头嫁给她娘家侄子的,只是阴差阳错的弄成了安强与赵家庶女。 谢云曦的嫁妆也丰厚,嫁给安杰在好不过了,再说了,到了侄子的手里,那死丫头还能翻出天来不成? “只是……”安氏想了想又说道,“娘得先同你舅舅商议这事!机会既然来了,万不可失之交臂。” 只要安杰继承了东平侯的家业,她这辈子的心愿可就了了。哪里还用得着用年轻的丫头来栓住谢锦昆的心? …… 云曦与青衣到夏园看望夏玉言。园门口的两个做粗活的丫头见了她忙起身问好。 自从上次云曦将夏园的丫头都赶走了以后,新来的丫头对夏玉言母女再不敢轻视。 丫头恭敬的问了安,“三小姐来了,二夫人在屋里呢。” 云曦点了点头,挑帘子走了进去,青衣自己则坐在廊下玩着石子。 “曦儿,快过来,让娘看看你的脸,昨晚上蒙着面纱呢,天又黑一时没看清。”夏玉言起身她拉到怀里,撩起她脸颊边垂下的头发仔细的看了看,叹了口气说道,“你爹爹竟然下得去手……” “娘,别担心了,女儿的脸上这不好了吗?再说,父亲他昨天打我,今天不是也被老夫人关进祠堂里在罚跪?”云曦笑着安慰着夏玉言。 夏玉言的神色一暗,“那是他自己做了错事,跟你被他打,却是两回事,他的心偏着呢,娘是心疼你被打。” “娘,别担心了,女儿再不可能被他打的。”云曦说道,这一巴掌算是还谢锦昆生她一场,这人既然是个无情的,她又何必认他为父亲? “娘还担心你的生辰庚贴送到安家,这事儿还没有了呢。”夏玉言望着地上出神,眉尖难掩忧色。 “娘。”云曦上前抱着夏玉言的胳膊,“女儿不会嫁到安家的,娘放心好了,女儿已找到了老夫人,老夫人说这事儿会另当处理的。” 夏玉言点了点头,“希望如此吧。” 云曦在她身边坐下,见她正在缝制衣衫,便说道,“娘,我前次不是给了你钱了吗?怎么还自己做啊,到外面买来就是了。” 夏玉言却温和一笑,“娘想省一点,既然自己能做,为什么要到外面去买?”说着,她从一旁的一个藤条筐里翻找了一翻,找出一件衣衫来,浅紫色的烟罗裙,层层叠叠的羽纱裙裾。 “过来,试试看好不好看。”夏玉言抖开裙子微笑着看向云曦。 “娘——”云曦一时怔住了,这几日她来看夏玉言时,见她一直在忙着缝制什么,她也没有过问,原来是给她在做衣衫。 “快过来啊,眼下到年底了呢,娘这几日手头空闲便给你做了身衣衫,正是你一向喜欢的浅紫色。”夏玉言看着她眼里都是浓浓的宠爱。 云曦走到她的面前,夏玉言将她的外衫脱了,将那件新做的裙子套在她的身上,然后仔细的系上一根根的带子,又让云曦转了一圈。 她笑着说道,“大小正好呢,你比去年长高了一寸,娘也加长了,却总担心你还在长。又怕做小了。” 云曦拉着夏玉言的手,“娘,这衣料哪来啊?” 夏玉言给她做的这身新衣衫可是用的上等的蜀锦,价值不菲。 府里头,除了老夫人,谢锦昆,以及安氏与她的女子这几人在用蜀锦,她与夏玉言以及几个姨娘都只穿着普通的锦缎。 “这是你上次给娘的五百两银子买的啊,娘想着,娘又用不了什么钱,不如给你裁剪一件衣裙好了。” 云曦愕然,她给夏玉言的银子,夏玉言竟然一分不用的全用在了她的身上? “娘,我上次给你的银子,是让你留着平时买个喜欢吃的东西或是买件衣衫用的,你怎么用来买了衣料给我做衣衫啊,女儿又不缺少衣衫。”云曦有些无奈。 “娘一把年纪的又不贪嘴又不爱打扮的,再说府里有吃的为什么要到外面去买?还有啊,娘想着你的姐姐妹妹都有不少新衣,怎么着也要给你做一件啊。” “娘——” 云曦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原主谢云曦与夏玉言的日子过得清苦,衣衫简朴,大多还是自己做与丫头们做的。 她之所以没有往身上用心的打扮,是怕引起旁人的怀疑,转变也得一步一步的来。 所以她也只给了五百两银子给夏玉言做零用,谎称是老夫人平日里赏下来攒着没有用掉的,和上回谢媛姑姑给的。 谁知夏玉言还是用在了她的身上。 这时,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青衣,今天是不是十八啊!” 青衣拍了拍身上的灰,糟糕,小姐的记性怎么这么差了?她自己的店子开张她也会忘记了? 于是赶紧跑到外间门口大声的说道,“小姐,今天是十八,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了?比如吃什么的……” 青衣也好想到醉仙楼看看,听说小姐找的是有名的厨子。 她是忘记了,可这时却想起来了。想着夏玉言一直待在府里,这么些年几乎没有出过府,应该让她吃点好吃的,散散心了,便拉着夏玉言说道,“娘,女儿带你去个好地方。” 夏玉言见她一脸兴冲冲的,不禁笑道,“你这孩子,有什么好玩的啊?” “娘,你跟女儿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醉仙楼今天开业,怎么可能没有她这个老板出场呢? 她还要想个法子让夏玉言不要再这么操劳,她手上的钱虽不是富甲一方,但养活夏玉言与她还是绰绰有余的。 夏玉言见云曦心情好,也跟着心情大好,带上桂婶跟在她后面往府门处走去。 云曦想着赵玉娥也不怎么出府,又着青衣将赵玉娥找了来。 云曦带着青衣,赵玉娥带着她的小丫头丽儿,夏玉言身后跟着桂婶一行人到了前院马厩处。 马厩那里换了个新看守的小厮。 见云曦一行人走来,只站起了身,并没有行礼。 青衣走上前往马厩里面看了一眼,三辆马车,一辆小油布的,平时是府里的管事们坐的,一辆最为华丽,是府里安氏与老夫人出门赴宴时坐的,较为宽敞,可以坐上七八个人。 还有一辆,虽然也装饰华丽,但却窄小,只能坐进两三个人的那种。 青衣指了指中间最宽敞的一辆马车对那小厮说道,“我们要这辆马车了,你赶紧将马匹套上。三小姐与二夫人还有赵小姐要出门用。” 那仆人却懒懒散散的靠在马厩的桩子上,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三小姐,没有夫人的吩咐下来,三小姐不能坐马车。” 云曦眼神眯了眯,“那么赵小姐出门呢?” 小厮并不知道赵玉娥在谢家的地位,他又是刚从庄子上来的,因此不屑的说道:“谁来也不行,大夫人说了,没她的允许,谁要马车也得先跟她说。或者三小姐坐那辆油布马车?” 赵玉娥拉了拉云曦的胳膊,“算了,咱们坐那辆小油布马车吧。” 不行!她们可有六个人,坐那辆马车得挤成什么样?还有,她想坐什么马车,岂能让一个小厮作决定? 云曦拍了拍赵玉娥的手示意她不要急,然后径直向那小厮走近几步。 她已认出这小厮正是安氏身边刘嬷嬷的亲戚,有一次来府里找过刘嬷嬷借钱。 刘嬷嬷替安氏顶了罪到顺天府里蹲牢房去了,安氏为了不让刘嬷嬷寒心,便对刘嬷嬷的家人大肆安抚,往府里塞了十几个人了。 这小厮原来是在庄子上干活的,前两天才看见在府里,到了这马厩处看马,是一份较轻闲的差事。 “府里有这规定吗?我可记得谁先出府,马车归谁坐,再说了,那里面不是还有两辆马车吗?为什么不给我们用那辆最大的?”云曦冷眼看着那小厮。 “不行就是不行,小人还是一句话,除非大夫人同意,谁要也不行!奉劝三小姐一句,你还是想想自己的身份吧,别跟大夫人争了。”小厮的态度变得傲慢起来。 她的身份?她再怎么不得宠也是府里的主子。云曦冷冷一笑,然后对青衣说道,“青衣,给我掌嘴!” 小厮跳起来,“我是大夫人的人,你们敢打?”他说着伸手就要钳青衣。 青衣哪会将这等三脚猫放在眼里?况且她早就看不惯这小子一副傲慢的嘴脸了,云曦一发话,青衣马上双手齐挥,那小厮的两边脸颊瞬即肿成了一个包子。 “你……你你你敢打我?”小厮知道府里的三小姐与二夫人是个没用的,下人们之间都说见了这二位不必理会,他才不给她们脸色看,没想到居然被她们打了。 “打你又怎样,本小姐现在要出门,否则定要打断你的腿!你一个守马厩的小厮,竟敢在夫人与小姐的面前自称‘我’,还指着主子说‘你’。这是谁给你的权利?还让本小姐认清自己的身份?本小姐的身份便是你的主子!” 云曦扶着夏玉言,“娘,咱们出府。”然后又对赵玉娥说,“玉娥姐,走吧。” 赵玉娥担心的问道,“曦表妹,这可是大舅母的人啊,你让人打了他,到时大舅母不会说你?” 云曦一笑,“放心吧,玉娥姐,我自有办法应付的。醉仙楼这时想必已开始迎客了,咱们快些走吧。” 云曦让青衣打了那小厮,夏玉言也没有阻拦。如果是以前,她也会担心的,但她昨天想了一晚,再怎么忍让,还是让女儿委屈,不如让女儿高兴着,大不了,她与女儿离开谢府。 几人坐进了马车里。青衣跳上赶车位,扬着马鞭子出了府门,一路向醉仙楼驶去。 谢云容来到马厩的时候,发现马厩里没有了她要的马车,只有一个小厮正捂着脸狼狈的坐在地上。 她的眉毛顿时一竖,几步走到那小厮的跟前,厉声喝问:“我的马车呢,怎么不见了?” 她听说永宁街开了家新酒楼叫“醉仙楼”,厨师都是从各国请的项尖的厨子,便想去尝尝新,也与几个闺友们约好了时间。 与她相约的都是公侯家的小姐,还有睿王的女儿轻暖郡主,这么好的一个显摆机会,她当然要坐府里最华丽的马车。 哪知一来马厩竟发现马车没了,只剩下两辆寒酸窄小的马车,她坐着出门不得被人笑话死?  小厮一看是谢云容来了,赶紧的跪下磕头,“二小姐,是三小姐啊,她将马车抢走了,还指使着她的丫头打了奴才呢。” “没用,连一个丫头也招架不住?还被打了?你没说是我要出门要的吗?”谢云容气得也狠狠的甩了他一个耳光。 小厮咬着牙狠狠的说道,“奴才说了,说是二小姐马上要用的马车,但三小姐说了,二小姐算什么?谁先到谁先用!就算是夫人与老爷来了,她也不怕!” “什么?她竟然这样狂妄了?”谢云容脸上戾色一闪,她是不是以为得了太后的好感就自认为上天了?那是枉想!“她们往哪儿去了?” “回二小姐,听她们说是往醉仙楼去了。”小厮往府门外一个方向一指,眼中闪着恶光。 他虽是下人之子,但在乡下时可是村中的一霸,只因打伤了人被官府缉拿才逃到城中来,正好家中一个远房的亲戚在谢府当差,他便求了人进来做了个养马的小厮。 才来两天,他就打听到府里是大夫人说了算,二小姐最得夫人老爷喜欢,只要将三小姐与二夫人往死里踩,就会得到大夫人与二小姐的信任,因此他见了云曦与夏玉言压根就没有将她们放在眼里。 谁知三小姐身边的丫头忒厉害,只一手就钳住了他的胳膊,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脸上就挨了两巴掌,一向都是他打别人的,哪有被人打的?何况都是下人,他可咽不下这口中气。 醉仙楼?谢云容的眼神一眯,“走了多久了?” “刚走呢,她们前脚走,二小姐你就来了,只是擦肩的一瞬。”最好让二小姐教训一下三小姐身边的那个丫头,哼,居然赶打他? “行了,你给我起来!现在马上找几个人去拦着她们。”谢云容微微撇了撇唇角,她不会放过谢云曦,居然敢抢她的马车?那个死妮子! “二小姐要做奴才什么?”那小厮从地上爬起来问道。 “她不是打了你吗?你咽得下这口气?你只需……”谢云容招手叫那小厮走到跟前,然后低语了几句,小厮的眼睛马上一亮。 “二小姐,奴才明白了,这就去安排去。” 第86节 “好,事情办好了,我还会赏你,让你到前院老爷跟前当差。” “多谢二小姐!”小厮喜得拍了拍身上的灰一溜的朝府处跑去。 …… 云曦几人的马车绕了一条街后,迎面也驶来了一辆马车。 因为还是上午,街市上行走的人很多,青衣只得将马车放慢了速度,让前面的马车好与她们的车擦身走过去。 谁知对面的马车不走旁边竟朝她们直冲过来。 青衣眉尖一拧,迅速的将手里缰绳一拉,马儿跳往一边,以及便错开对面的马车,谁知这时有一老一小两个人往青衣赶车的马儿脚蹄下飞快地滚进来。 青衣吃了一惊,扔下马车纵身飞扑过去,同时伸手一捞将两人从马蹄下拉了出来,三人刚滚到一边,那马儿的一双蹄子就落了下来。 “你们没事吧?”青衣问那一老一少两人。 老者头发花白,衣衫破旧,小男孩七八岁的样子,一双眼珠子骨碌骨碌的转着。 见青衣问他们,小孩当先扯着嗓子大哭起来,“哎呀疼死我了,我的腿啊,是不是撞断了啊,爷爷你快来看看,我走不了路了呢!” 那老者赶紧将小孩的身体上下摸了摸,一摸到小孩的腿,小孩马上双手抱着腿,尖声的哭起来,“疼啊,好疼啊!爷爷,我的腿疼啊!” 街市上的人很多,一听说这里的马车撞到了人,很快的就围了一大群人看热闹,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 “快来看啊,那辆马车撞到人了呢!哎呀,撞的是个小孩,那小孩真是可怜。” “这谁家的马车啊,怎么赶车的?竟然将人撞了。真是太可恨了,有钱人就了不起啊!” “拦住这车,别让他们跑了!” 青衣挑眉,明明她的背挡着马蹄呢,她是护着二人跳出马蹄下的,她都没事,这小孩的腿怎么会断? “你先别乱动,让我看看。”青衣弯下身来,伸手过去摸小孩的腿。只是她的手才碰到,那小孩更加扯着嗓子大叫起来。 老头顿时大怒,一把将青衣推开,大声叫嚷起来,“你这小姑娘怎么这样歹毒?他的腿都断了,你还这么死劲地捏他,是不是想他永远走不了路啊?” 青衣听后立刻就怒了,“老头,你胡说什么呢?我哪有捏啊,我对跌打损伤很在行的,他说腿疼,我是想看看他伤在哪里了。” “伤在腿了!没听他说腿疼吗?就是你的马车撞的!”老头跳起来指着青衣喝骂!“你得负责!” “不可能,我拉着你们从马蹄下跑出来,我都没事,你们怎么会有事?”青衣柳眉一竖,捏紧拳头就想揍这老头。 “是你带我们逃出来的没错,但却是你将小豆儿推向了马蹄,所以他被马蹄伤着了,你才没事!” “你——”青衣气得扬起了拳头。 她虽是女子身,但生得男儿性格,一向豪爽,哪里见过这等不要脸皮耍赖的?平时在青山酷司里训练时,也是与男儿们混在一起,有争执也是武力解决,跟一个泼妇般的老头吵架,她早就不耐烦了。 老头看见她扬起了拳头,马上一屁股的往地上一坐,大声的号哭起来,“不得了啊,马车撞了人还要将人打死啊!有钱人就这么嚣张么?还有没有王法啊?救命啊,来人啊!” “你这死老头敢胡说八道?丫的,姐几时打过你了!姐好心救你们,你们还敢诬陷姐?”青衣气得一脸铁青,扬了扬拳头就要往那老头身上揍。 “青衣!”云曦急忙拉住了她。 云曦本来坐在马车上与夏玉言还有赵玉娥闲聊着,马车却停了下来,因为外面正是热闹的集市,喊叫声,吆喝声很是嘈杂,将青衣与老头的对话盖住了。 但发现马车停的时间太久,她便挑帘子往外看,发现是有两人倒在地上,一老一少正同青衣在争吵。 青衣不善于吵架,说急了就会挥拳头。这里人多嘴杂,闹大了可不好。 她便赶紧跳下马车,及时的拉住了青衣。 “小姐,奴婢赶的马车根本就没有撞上他们,他们这是在诬陷耍赖。”青衣看见云曦来了急忙说道。 “我知道,你先别急。”云曦将青衣拉在身后。她将那老者与小孩上下打量了几眼,心中一阵冷笑。 可不就是耍赖与诬陷么,那小孩虽然一直在嚎啕大哭着,但时不时拿眼角的余光观察着旁边人。如果一个人疼得都死去活来了,哪有多余的心思操心别的?可见就是装的。 “三妹妹啊?怎么,你的马车撞伤了人吗?”忽然,人群里走出一个人来,正是谢家二小姐谢云容。 云曦不禁挑眉,她怎么在这里? 谢云容走到云曦的面前,温柔的拉着她的胳膊说道,“三妹妹啊,撞了人可要勇于承认啊,父亲与母亲是不会怪你的。” “二小姐,有没有撞人问清楚了再下结论不迟,二小姐刚来怎么就知道是我们的马车撞了他们?” 此时,夏玉言也走下了马车来到云曦面前。想不到温柔的二小姐谢云容竟然如此心毒,在这么多人的地方肆意编排自己的妹妹,任她再好的脾气也忍受不住。 “是二娘啊。”谢云容对夏玉言行了一礼,温和说道,“三妹妹小时候就这样啊,做了错事她害怕被罚总是撒谎。不过,这次啊,我会回去跟父亲与老夫人说明的,说不是三妹妹的错,是三妹妹的丫头赶马车伤了人。” 然后她又转身对那一老一少两人温柔地说道,“别怕,我们是谢尚书府上的,刚才撞你们的是府上的三小姐,我是她姐姐谢二小姐,你们的伤我们会赔偿的。”说着她扔给老者一个荷包,“这里有一百两银子,你快带着小孩子去看腿伤吧。” 谢云容一身百合色衣衫,清丽雅致,声音温柔,将人群中大半的眼球都吸引过去了。 “原来她就是谢府的二小姐啊,心地真好。” “是啊,人长也得漂亮,真像是观音菩萨下凡呢。” “那谢三小姐就太可恨了,撞了人还还承认,一个丫头都这么凶的,做主子的一定也凶。” “说的也是,一个父亲生的,怎么会是这样两种相反性格的女儿?” 人们又开始纷纷议论起来。 夏玉言气得脸色都变得了,但她不善说吵架,口里只说,“没有,我们的马车没有撞人,三小姐不是你们说的那样!” 青衣更是火得想抽剑。 云曦将她们都拦住了,只浅浅笑着立于一旁,也不说话。 “曦表妹,你快说话啊,你不说他们越发议论你啊。”赵玉娥压下心头的焦急小声的对云曦说道。 谢云容悄悄的弯了弯唇,她要的就是这种对比,谢云曦的马车撞了人,她再来安抚,不信人们的口水不会淹死那个谢云曦! 还有谢云曦的丫头,脾气大,动不动就挥起拳头,真是乡野丫头模样,世人的眼光也不傻,会看不出她在欺负弱者? “谁受伤了?在下略懂跌打损伤,让在下来看看。” 人群里走出一个青年,墨兰长衫,身姿修长,眉宇间透着英气,双眼闪着睿智的光。 赵玉娥拉了拉云曦的袖子,悄声说道,“曦表妹,这不是那天我们在城门那儿遇到的谢公子吗?” 云曦点了点头,“嗯,正是他。”谢枫怎么来了城中了? 夏玉言的目光盯着那人竟是呼吸都忘记了,目光直直,一言不发。 谢枫看了云曦几人一眼微微一笑,然后大步向那小孩走去。 谢云容却是脸色一变,这个人是谁?竟然来搅她的局? 谢枫走向那小孩,缓缓的蹲下身来,轻声问道,“马车撞了你的哪条腿啊?别怕,我会出钱看好你的腿的。哪怕是千儿八百两的银子都会出。” 老头与小孩的眼睛更是亮了,千儿八百两的银子?他们可大发了! 小孩的嘴角一瘪,忙说道,“左腿,好疼呢,你一定要那个赶车的姐姐多陪钱,她好凶的,撞伤了我的腿,还要打我和我爷爷!” “那是当然要赔啊。”谢枫微笑说道,然后伸手抚上小孩子的右腿,说道,“这儿疼吗?” “是啊,好疼啊,你别按了呢,我都要疼死了。”小孩儿尖叫着哭起来。 “真可怜啊,这么小的孩子要是断了腿,将来可怎么办?” “谢家三小姐怎么这样冷情?小孩都哭成那样了,她还无动于衷的站在一旁?” “还是谢家二小姐心善……” 人们又叽叽喳喳的议论着,谢枫的眸光骤然一冷。 夏玉言赵玉娥还有青衣,三人气不过挺身又要说话,被云曦伸手一拉,“你们别急,再等会儿。” 谢云容这时又微笑说道,“公子,刚才撞了这孩子的是我三妹妹的马车,放心,我们谢家会出钱的,三妹妹胆儿小不懂事,我这做姐姐的会替她出这份钱的。刚才那里只有一百两银子,请随我到谢府去吧,我们一定会医好他的腿的。”说着,谢云容叫过身边的丫头,“玉枝,叫车夫将马车赶到这里来,再找两个人将伤者抬到马车上,送他们到谢府养伤!” “是,小姐!”玉枝答应着离开了。 而谢枫并不看谢云容,只对那小孩说道,“你到底是哪条腿疼啊?” “左……左腿,好疼呢,是不是断了?”小孩打着哭腔说道。 “那么右腿疼不疼?”谢枫问。 “不疼,是左腿疼。”小孩这会儿哭起来,“好疼啊,我的左腿好疼啊,你别乱动啊。” 老头也急了,“都说了是左腿疼了还有假?” “当然有假了。”谢枫一笑,“他不是一直喊左腿疼吗?可我刚才按的是他的右腿,他到底哪条腿疼啊?” 小孩似乎是发现说错了,忙改口说道,“我记错了,是右腿,右腿疼呢。” 云曦扯了扯唇,跟青衣耳语了几句,青衣突然扯起嗓子喊起来,“呀,那一百两银票是谁掉的啊!” 老头赶紧摸荷包,小孩儿也不哭了,翻了个身去找。 青衣这时大声说道,“小孩,你不是说腿疼吗?怎么又不疼了?” 人们这时也纷纷看那小孩儿,发现他竟双脚站立弯着腰在地上寻东西。 “啊,是个骗子呢!哪里有受伤啊!” “是啊,难怪刚才这位公子按他的右腿,他却喊着左腿疼,分明是做了假随口乱喊的!” 小孩与老头发现露馅了,拔开腿就往人群里钻。 想跑?青衣早想揍这两人了,她脚尖一点,身子向前一跃,一手一个将二人抓了回来。 然后往地上一扔,拍了拍手说道,“小姐,这两人怎么处理?竟敢在大街上讹诈小姐,他们这是不想活了吗?”、 云曦没看那二人,却是转身过来看谢云容。 哪知谢云容已不见了,她往人群里看去,也没有。 她扯了扯唇,跑得倒是快!只怕今日之事,有谢云容的功劳在里面,她且记下这笔帐! 青衣却不肯被人诬陷,指着地上的人对围观的人说道,“你们说谢三小姐的马车撞了人还指使本姑娘行凶,你们谁看见了?有吗?他们有受伤吗?敢搬弄是非的,本姑娘会请顺天府尹来主持公道!” 围观的人见事情不如想像的那样,早已三三两两的往外退,青衣眼尖,将两个跑得最快的给抓住了,与那一老一少两人扔在一块。 她双手叉腰厉声喝问,“说,是谁指使你们诬陷谢三小姐的,不说实话的话,让你们尝尝本姑娘的拳头!” 说着,青衣捡起一块砖头,右手砰的一拳击去,砖头成了碎末,四个人吓得身子一抖。 另外拎回来的两个人,云曦早就注意到了,就是这两人不停的煽动着言论,一个劲的说是她们的马车撞了人。 四个人哆哆嗦嗦的说道,“小人们也不认识那人,是个蒙着面纱的女子,穿得很好看,应该是位小姐。” 青衣看向云曦,“小姐,会是谁?” 第87节 “将他们交给官府吧,让顺天府的人来查!”云曦说道。 谢枫点了点头,招手叫过身边跟着的两位随从,“将这四人送到顺天府去。” “是,大人!” 四个人被带走了,还有些没有离开的路人又开始议论起来,“原来是讹诈的啊,真是冤枉了谢三小姐了。” “是啊,咱们错怪了她们呢!” 青衣忙问云曦,“小姐,你不问问他们是谁指使的就送到顺天府了?” “问得出来吗?”云曦反问一句,“他们口中说是一位小姐,试问,那哪位小姐会亲自的去见这样的市井无赖?” 谢枫也说道,“谢三小姐说的对,既然有人想讹诈你们坏你名声,是不会让你查出来的。” 青衣撇了撇唇,“让我知道是谁害小姐,我非得拧断她的脖子!” 谢枫这时又说道,“你们没事就好,我还有事,告辞了!”说着只朝云曦点了点头,再不看任何人大步朝前走去。 一直看着谢枫不说话的夏玉言却紧追了他两步,失声喊道,“大宝!” 谢枫的身子一僵,但却没有回头,又继续朝前大步走去。 夏玉言又喊了一声,声音颤抖,“大宝是你吗?” 她朝谢枫追去,一路追着一路喊着“大宝”,但谢枫却仿佛耳背了一样,无动于衷,甚至是加快了步子朝前走去。 夏玉言走得急了些,一个没留神摔倒在地,痛得“啊”了一声。 但谢枫仍是没有回头,甩开着大步子一路走到对面栓着马缰绳的树边上,解开绳子,然后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云曦飞奔过去扶起夏玉言,“娘,你追他做什么?为什么叫他‘大宝’?” 夏玉言失神的坐在地上,望着谢枫远去的方向,两眼无声的落着泪,口里喃喃说道,“他可能是你失踪了十五年的大哥。” 云曦不禁身子一僵,她的大哥?谢府里那个说她九层九已经死掉了的大哥?她转身看向正朝这边走来的夏玉言的嬷嬷桂婶。 桂婶与夏玉言是同村的人,应该知道,“桂婶,他……真的是我大哥?” ☆、007章 谢氏长公子 桂婶正在拿袖子擦着泪水,“三小姐,虽然不知道那位公子是不是大少爷,但看他的年纪也对得上,大少爷到今年,算算也有二十岁整了呢。还有他的相貌,跟小姐的外公年轻时十分相像。二夫人屋里,还有一张小姐外公年轻时的画像呢!” “可是他为什么不认我这娘啊?大宝失踪的那年也有五岁了呢,他不应该不记得娘啊,他小时候很聪明的,都已经会认字会写娘的名字了,就算不记得娘的样子,但是他也应该知道他是谢府的大公子,是娘的儿子啊……” 夏玉言扑到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云曦心中也是很沉重,夏玉言之所以在谢府里忍气吞声,无非是因为没了儿子做依靠,女儿又胆小怕事,常年生病才一直隐忍着。 她又是个乡下来的女子,娘家的人又没了,没有依靠前路渺茫,不隐忍,她与女儿焉能在强势的安氏与冷漠无情的谢锦昆掌管的府里安然活下去? “曦儿,娘盼了十五年的大宝啊,他竟然不理我了。”夏玉言搂着云曦放声大哭。 云曦微微叹息一声,弯腰扶起夏玉言。 “娘,先别哭了,假如他真的是大哥的话,这不是一件高兴的事吗?说明大哥还活着啊,也许,只是他不记得了呢?毕竟时间这么久了……”云曦安慰她说道。 “曦儿,你说的……是真的?”夏玉言不哭了,看着云曦问道。 “真的,娘,有些小孩十岁离了父母,时间久了也不一定记得小时候的事啊。” 夏玉言擦了擦泪水,“曦儿,你说的有几分理,也许他真的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总之,找到他再跟他好好说说不就是了。” “娘这样想就好了。所以,您就别哭了啊。” “不哭了,娘现在去找他去,”夏玉言说着朝着谢枫离去的方向飞快的跑去。 云曦追上前拉着夏玉言,“娘,您又不知道他在哪里,叫什么名,到哪儿找啊?” “那……那可怎么办啊?”夏玉言茫然的看着前方,渐渐地又哭着自责起来,“我怎么看到他就一激动,竟然忘记问他叫什么名字了?” 云曦叹了口气,“娘,有女儿在呢,女儿已经长大了,会有办法将他找到的,娘你就别担心了。” “曦儿,娘是想早点知道他是不是你大哥。” “女儿知道,女儿也很想知道他是不是我的大哥。”云曦抱着夏玉言说道。 口里安慰着夏玉言,她心中却生出几分狐疑来,刚才看那谢枫的样子,分明是不想看到夏玉言,他的眼神哪里都看了,唯独避开了夏玉言。 还有他离开时的模样,几乎是在狼狈的逃。 逃?这又是为什么? 就算是认为夏玉言认错了人,说清楚不就是了?为什么毫不理会的飞快的逃走? 不过,她记得那日安杰说他是顾府管事的养子,在五城兵马指挥司的东门任副使。知道任职的地方与姓名,总有机会问上一问。 只是今日夏玉言的情绪不好,那谢枫又有意逃掉,怕是问不出什么来,看来还得另选时间去找他。 想到这里,云曦又软语安慰了夏玉言一番,这才稳定了她的情绪。 夏玉言虽然不哭了,但她整个人都像是掉了魂儿一样,连桂婶的神色也是怏怏的,云曦只好命青衣将马车掉转头往府里走。 见赵玉娥与她的丫头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后,她有些歉意的拉着赵玉娥的手,“玉娥姐,对不起啊,本来想同你一起出来吃饭的,但是我娘她……” 赵玉娥微微一笑,“没有关系的,曦表妹,我在百福居里也很无聊,你能同我出来走走我就很高兴了,没吃饭回去吃也一样的啊,难不成大厨房里的人还饿着我不给我饭吃了?” 云曦也笑了,“那些厨娘可不敢的。她们要是敢欺负玉娥姐,老夫人不答应,我也不会放过她们。” “你这丫头!”赵玉娥嘻嘻笑起来。 …… 马车又重新回了谢府。 青衣将空马车赶去了马厩。 云曦与桂婶扶着夏玉言,赵玉娥与她的丫头走在后面,一行人往府里走去。 走到后院里,赵玉娥带着侍女回了百福居后,夏玉言转身对云曦说道,“曦儿,你回自己的园子里歇息着,待会儿娘让桂婶给你开小灶做几个小菜。” “娘,我要到夏园同你一起吃饭。”云曦依旧拉着夏玉言的胳膊,撒娇说道,夏玉言的神色一直不对,她有点不放心。 “听话,娘还有事呢,你先回园里去!”夏玉言说着将云曦往她曦园方向的那条路上推。 “娘,那……我回去了,你千万不要多想啊。”云曦知道夏玉言倔强起来怎么劝说也没用的。 “娘是大人,用得着你这小孩子操心?”夏玉言朝她挥了挥手,与桂婶往夏园走去。 青衣这时也走过来了,她看了一眼夏玉言的背影对云曦说道,“小姐,奴婢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事?”云曦随口问道,眼睛却是依旧看着夏玉言的背影,而且微微拧着眉尖,心中想着要不要去找一下那个谢枫。 青衣看了看左右,然后小声的说道,“咱们今天在街上时,马车不是与对面的一辆马车差点撞上了吗?小姐你猜怎么样,奴婢看到那辆马车了。” 云曦马上回过头来,“哦?差点撞上我们坐的马车的车?有什么不对吗?” 两辆马车险些撞上的时候,云曦正与夏玉言以及赵玉娥坐在马车里面,是以,外面发生的事,她并不知情。眼下见青衣这么说,似乎还另有文章? “哼,什么差点撞上,分明是故意往咱们马车上撞的!”青衣脸色一沉,唇角扯了扯。 “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云曦问道,故意撞她们?这又是谁在挑战她的底线? “还有谁,就是马厩那里新到的那个看马厩的小厮,奴婢不是打了他两巴掌吗?他这是报仇来了呢,赶了一辆马车就往咱们坐的马车上冲,还好奴婢在青山时就常常赶着马车去买大米,再难驾奴的马匹也奈何不了奴婢。否则,今天咱们坐的马车不是撞了他人就是被对方撞翻!” 新到的那个小厮?云曦的眼神眯了眯,“青衣,你在哪儿看到那辆马车的?”、 “就在咱们府门前,奴婢刚才将马车停到马厩那里的时候,看到府门前有人在吵架,便好奇的走过去听了听,这一听啊差点没将奴婢气炸。小姐你知道吗?那辆差点撞上咱们的马车,原来是那马厩的小厮雇来的,被雇的马车车主开始收了五两银子,后来发现马车坏了,便到府里来找那小厮要求加钱,一个要加一个不给,两人正在府门前吵呢!” “小厮干的?” “可不是吗?”青衣愤恨的说道,“要不是府门前站了很多人,奴婢一准将那小厮揪住狠揍一顿。” “算了。”云曦摆了摆手,“你揍他有什么用?哪怕你将他打死了,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同样的小厮来找咱们的麻烦。再跋扈的小厮也不敢对主子下杀手,这背后一定还有主使。” “主使?”青衣眉尖一挑,“小姐在怀疑谁?” “还会有谁?”云曦冷笑,这府里总有那么些人见不得她好,恨不得将她踩到泥土里永远低上他们一等。 只因夏玉言是谢锦昆的发妻,她是正牌嫡女。 无论安氏得了什么封号几品诰命,始终是个后进门的。 她刚嫁给谢锦昆时还是顶着妾的头衔,穿着粉色衣裙进的门,而夏玉言虽是二人抬的小油布轿子,轿顶上只挂了朵大红花,但嫁给清贫的谢锦昆时,夏玉言却是一路大红,从头到脚更是艳红一片。 没穿过朱红,一直是安氏心头的一根刺,安氏这是在嫉恨夏玉言与她呢! 青衣低下头想着云曦的话,云曦早已迈步走开了。 她追上云曦几步,有些不甘心的问道,“小姐,既然猜到是谁总跟小姐过不去,何不想个办法除了那人?” 云曦依旧浅浅一笑,“主子也好,奴才也好,除了这个还会有那个顶替上,所以,我暂时不会除。” 除了一个安氏,这主母之位依旧不会是夏玉言的,还会有李氏,张氏,刘氏来,又有什么区别?她才不会替别人做嫁衣! “那依小姐的意思是……”青衣有些糊涂了,“这个也不除,那个也不除,不是让那些人一直蹦达个不停吗?” “不,是迟早的问题。”云曦眼中冷芒一闪,“他们苦苦的算计着,我一样将这些人算计进去,这些人之所以如此嚣张,左右不过是一个权利的位置,倘若我将那位置抓在自己的手里呢?他们还怎么能嚣张得起来?” 青衣有些听不明白,眨了眨眼不明所以的看着云曦。 云曦也不想多说,她走了两步又转身朝外走,“青衣,咱们现在出府,陪我去一个地方。” “好的,小姐要去哪里?” “五城兵马司的东门,谢枫办差的地方。”她得确认一下那人是不是真的是她大哥。 云曦带着青衣又到了马厩那里,发现安氏也在。 她走过去,礼貌的福了福,“大娘。” “呀,是曦丫头啊,你要出门吗?”安氏走上前拉着她手宠溺的笑着说道,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母女两个,只有云曦知道,这安氏的眼底闪着戾色。 “是的,正要出门呢,娘这几天味口不好,曦儿听说城中有家多宝鸭的酱鸭做得很是美味,便想着买点回来给她尝尝鲜。当然,大娘与老夫人的也有份。” 她看着安氏微微一笑,演戏,谁不会?在没有撕破脸皮的时候,她也会装得比谁都无害且温柔。 “还真是个孝顺的孩子呢。”安氏抚着她的头笑着夸奖说道,“大娘听说你一早同马厩的小厮吵起来了,还动手打了下人,是为了府里的马车吧?” 话传到安氏耳朵里怎么变了味? 青衣脸色冷了几分,说道,“大夫人,不是三小姐同下人吵,三小姐话都不怎么讲的人,怎么会同下人吵架呢?也不知是谁这么贬损三小姐的名声,明明同小厮吵架的是奴婢,动手的也是奴婢。” 第88节 “放肆!你不过是个丫头,谢府买你回来难道是让你同本夫人顶嘴的吗?还是你想再让伢子将你卖到窑子里去?” 安氏朝着青衣怒喝一声,扬手就朝青衣的脸上扇去。 青衣怎么会让她打着自己?身子轻轻的一偏,躲开了安氏的巴掌。 但同时,她袖中的手早已捏起拳头,牙关更是紧紧的咬着,眼中闪着杀意。 安氏敢如此说她?还要打她?将她卖到窑子里?姐要将你全家卖到窑子里! 云曦赶紧的将她胳膊拉住,又死劲的捏着她的肉,转身对安氏笑着说道,“大娘,您也说了,她不过是个丫头,您同她计较,不是有*份吗?再说了,这里又是大门前,有人看见了会怎么说大娘?” 这个小妮子还真是会说话。 安氏弯弯唇角,“看你这孩子,她是你的丫头,倘若言行粗俗也会让外人以为你也是个言行出粗的,大娘是关心你啊。唉,算了。大娘要是责罚她了,也会让你伤心的,再说了,就像你说的,她不过是个低贱的丫头,大娘同她计较什么?不是掉了自己的身价?” 青衣心中直翻白眼,睁着眼说瞎话最卑鄙无耻天下脸皮最厚的便是这安氏了。 云曦被安氏拉着也不耐烦,她哪里有时间同她说些不相干的? “大娘,时辰不早了,曦儿还要早去早回。想赶着吃午饭的时间将酱鸭端到娘的饭桌上。” “好,那你快去吧。”安氏温和说道,又看了青衣一眼,“一早出门时,是青衣赶的马车吧?青衣虽是丫头,但也是女孩儿啊,怎么做这种蛮力的活儿呢?还是让府里的老余帮你们赶车吧,他赶车也有多年了,你们可放心的来回。” 派一个车夫给她们? 云曦微不可察的冷笑一声,这是派个人看着她吧? “多谢大娘关心曦儿。” “我是你大娘呢,我不关心你谁关心你啊!”安氏揉揉她的头发笑着说道,又喊过老余,“三小姐出门,你可得看紧点,可别让她委屈着了,早去早回!” “是,夫人。” 安氏看了云曦与青衣一眼后转身朝府内走去。 这时,一个婆子走到她的面前跪下了,“夫人。” “嗯,起来说话吧。”安氏边走边说道。“刘嬷嬷在我身边尽职尽责,她的亲戚我自然不会委屈了去,能不能常期的在我跟前当差,就要看你的表现了,否则,只能到厨房里洗碗了。” 婆子欣喜的又在安氏的身后磕了一个头。“夫人放心,奴婢自然会为夫人肝脑涂地,不会干得比我表姐差的。” “好,平时眼睛放亮一点,好好的盯着二夫人母女。” “奴婢已经盯着了,还发现那夏氏去了祠堂见老爷去了。”江婶跟在安氏的身后谄媚的说道。 安氏走路的脚一顿,转而冷声一笑说道,“她去见老爷?老爷因为她女儿的事被老夫人罚了正在祠堂里罚跪反醒呢,她还主动去找老爷?真是够蠢的!这无疑是找死!” 安氏唇角微微一弯,溢一抹冷笑。 “不过,夫人——”江婶跟在安氏的后面又说道,“奴婢在祠堂外偷听了二人的说话,那夏氏说了一句大宝究竟有没有死。老爷反而没有骂她。正和和气气的说话呢。” 安氏赫然转身看向江婶。“大宝?还说了什么?” “奴婢只听到这里,想着大约是要紧的消息,所以赶紧跑来说与夫人听。” 安氏抿了抿唇不再说话,“好,你干得不错,以后这样盯着夏氏母女。” “是,奴婢明白。”江婶喜得连连叩首。 而安氏再不理她,飞快的朝祠堂里走去。 祠堂里面,夏玉言正冷着脸站在谢锦昆身后,当年你说大宝失踪了,究竟有没有派人去找?“ 谢锦昆被她盯得心头发毛,不耐烦地说道,”不是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每天都派人去找,只是没有半点消息。唉,这么多年了,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谢锦昆抚着胡子叹息一声。 ”是吗?“夏玉言冷笑,”是老爷找不到还是根本没有去找?老爷敢当着这里众多的祖先牌位说出实话吗?“ 谢锦昆转头看向夏玉言,见她不似以往的小心谨慎而是如安氏一般的目光犀利。 这副样子既陌生又让他心中很反感,将袖子甩了甩了说道,”你竟然这样说老夫?你去问问府里的老仆,自从大宝失踪后的那三年里,哪一天老夫没有派人去寻过他?连京城外几十里远的地方都找过了,还让人到外城贴了告示悬赏,只是找不到罢了。“ ”找不到?“夏玉言仍是冷笑,”老爷,妾身今天在街上看到一个人,和大宝外公年轻时十分相像,人说,只有血亲关系极近的人才会相像,老爷能给妾身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吗?“ ”你说什么?“谢锦昆惊声说道,”这不可能的,因为当年找到了大宝的尸首,只是怕你难过才说一直没找到。“ ”那么当年那死掉的孩子身上有什么特征,穿了什么衣衫?“夏玉言继续的盯着谢锦昆问。 ”这么多年了,老夫哪里记得?“谢锦昆不耐烦的说道,眼神闪烁不敢同夏玉言直视。 ”老爷不是不记得,而是根本就不关心大宝!“夏玉言冷然一笑,”既如此,妾身还同老爷说什么?“ 她转过身,大步朝祠堂外走去。 谢锦昆在她身后嘟囔了一句,”老夫看你脑子不清,想儿子想魔障了!连老夫的话也不相信了!“ 夏玉言不理会谢锦昆的话,推门出了祠堂。 一直躲在祠堂外偷听的安氏,心头一惊,夏玉言的儿子还活着? 不,不行! 谢氏长公子只能是她的大儿子谢诚,怎么可能是那个乡下村妇夏玉言生的儿子? 她谋算一辈子,怎么到了最后关头失之交臂? 安氏的眼中戾色翻腾,悄悄的离开祠堂然后飞快的朝自己的聚福园走去,她得同大儿子好好的商议商议。 …… 云曦这回出府坐的是那辆华丽但窄小的马车,现在只有她与青衣两个人,倒也不显得拥挤。安氏竟然舍得让她坐这么好的马车出门,这又是在打什么主意了? 马车一路往”多宝鸭“铺子的方向驶去。 这时,云曦对青衣耳语了几句,青衣眨了眨眼,然后笑着点头,心中暗暗的赞叹云曦的机智。 她也正为这老余跟着她们不好办事,谁知一山还有一山高。小姐这心眼多的,大约只有主子能比了。 车内,青衣突然捂着肚子哭起来,”小姐啊,奴婢的肚子好疼啊,怎么办啊?“ ”青衣别急,前面好像有一家药房呢,我带你进去找大夫去。“说着,她又拍了拍马车壁,”老余,快到前面的吉庆药房前停下,青衣丫头疼得脸都白了,那家药房里还设有医馆,快到那里停下。“ ”小姐,药店在哪儿呢,奴婢要疼死了。“青衣捂着肚子坐在马车内挤着眼睛干嚎。 ”到了到了,老余,快将马车停在药房门口。“云曦拍拍车壁。 马车停下了,她扶着青衣走下马车。 老余挑着眉看向青衣问道,”青衣姑娘真的肚子疼?“ ”怎么?肚子疼还有假吗?“青衣恶狠狠的冲老余吼道。 老余倒也不恼,”让老奴陪你们进去找大夫吧。“ ”你……你同我找大夫?“青衣捂着肚子尖叫起来,”本姑娘是个大姑娘,你就算是个老头也是个男子,你想干什么?想占本姑娘的便宜?“ ”你这丫头,老头子我也是关心你!怕你们遇到坏人!“老余哼了一声。 云曦这时说道,”老余,你在马车上等着吧,青衣疼得汗都出来了,想必是很严重的病,你的好心她心领了,再说,我们就在药房里面的医馆里,那里看病的人也不少呢,能出什么事?“老余想了想,大夫人命他看着三小姐与她的丫头,他就守在医馆门口,她们还能跑到哪里去? 于是点了点头,”三小姐,老奴就在门口等着你们好了。“ 云曦扶着青衣进了吉庆药房,她一进去,直接往关云飞行医的耳房走。 关云飞刚送走了一个客人,抬头一见云曦与青衣来了,马上迎了上去,又见青衣依旧是木着的一张脸,他神色一怔赶紧往后退了退。 青衣更恼火,”我是老虎吗?你怎么看见我就躲?“ 云曦好笑的将她拉到一边,说道,”行了,现在没时间斗嘴呢,还要办正事。“ 关云飞听得有正事,忙问,”小姐,您尽管吩咐着。“ ”也不是什么大事,门口那里有辆谢府的马车,你待会想个法子稳住那车夫,别让他发现我已离开药房了。“ 关云飞点了点头,”这个容易呢,交给我吧。“ 云曦又向关云飞要了两套男子的衣衫,堂而皇之的与青衣从药房的正门走了出去。 关云飞将两人脱下的外衫命两个丫头穿了,带着她们到了药房的一间专门给女子看病的耳房里。 耳房里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妇人,但精神烁烁,正在摆弄着桌案的医书。 关云飞走到她面前问道,”黄婆婆,如果要一个女子花很时间在这你这里看病,应该是什么病?“ ”长时间?“那黄婆婆低头想了片刻后,张嘴就说道,”生孩子!“ 关云飞吓了一大跳,连忙摆摆手,”不行不行,肚子都没有大起来呢,生不了。“ ”那就小产了,正在清理肚子里的淤血,也要好长时间的。除了这个没有别的什么病了,除非是坐月子,但坐月子怎么会在医馆里?“黄婆手一摊说道。 关云飞想了想,皱起眉头说道,”也不行,未出嫁的丫头有了身子,同时也会坏了小姐的名声啊,这个办法不好!“ 黄婆婆嘴唇一抿,”关大夫,我是个接生看女子病的,到我这里来只有这些病况啊。“ 那个穿了青衣衣衫的丫头说道,”反正只是装,管她呢,关大夫,就假称是小产了。“ 关云飞蹙着眉,”反正不行就不行,你们再想想别的借口!“  已经离开药房的青衣突然打了个喷嚏,”小姐,奴婢怀疑有人在背后咒骂奴婢。“ 云曦白了她一眼,”你的拳头那么凶?谁敢在背后咒骂你?快走吧,回去晚了,关云飞顶不住的话,是必会引起车夫的怀疑。“ 青衣捂着跳个不停的眼皮,愤愤说道,”要是有人敢在背后骂奴婢,奴婢一定将他的鼻子打开花!“ 老余将马车停在药房一旁,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三小姐与她的丫头出来,他心中一直记着大夫人对他的叮嘱——看住三小姐。 于是起身往药房走去。 一间一间耳房里找,终于在一间专门给女子看病的耳房里看到了”三小姐“主仆俩。他便抬脚往里走,哪知门口有个妇人拦着他,不让她进去。 ”为什么不让我进去,那是我家小姐与她的丫头。“ 那妇人马上拉起幔帐,将里面遮得严严实实,然后横了他一眼,”你一个男子闯入女子看病的地方,让人女子以后还怎么见人?“ 老余向里望了一眼,问道。”我家丫头得的是什么病啊,能否告之一下。“ 妇人一脸鄙夷,”女人还能还能有什么病?女人身子娇弱,各种病都会有,外边等着,没有二三个时辰看不好!“ 然后房门”砰“的一声关了,老余被挡在外面。 …… 城东门离城中的吉庆药房很有些距离,云曦与青衣因为要赶时间,就在前面的集市上买了两匹马。 ”小姐?要不,咱们共乘一匹?“青衣看着娇娇弱弱的云曦说道,”奴婢担心……“ ”你担心我会从马上掉下来?还是担心马儿一嘶叫,我会吓晕?你这丫头太小看人了!“云曦扯了扯唇角翻身上马。 第89节 然后将手中马鞭子一扬,口中”策“了一声,那马儿马上扬起蹄子,撒退狂奔起来,眨眼之间,云曦的身影便只是一个小点了。 青衣看得目瞪口呆,也翻身上马飞快地追了上去。 但她无论怎样甩鞭子抽身下的马,总是追不上云曦。她家这位小姐不是位深闺女子吗?怎么会骑马了? 半个时辰后,青衣才追上了云曦,此时,两人已到城东门的城门指挥司前。 云曦与青衣双双下了马。她们正要上前打听谢枫在哪,便见前面有几人骑马而来,当先一人正是安氏的大儿子谢诚与安氏的侄子安杰。 青衣忙将云曦的腰身一搂,飞身跃下跳到一棵树后躲了起来。 透过树枝的缝隙,云曦看见谢诚翻身下了马,而谢枫与几人也从指挥司里走了出来。 安杰踢踢踏踏的走到谢枫的面前,傲慢的说道,”谢副指使,见了你的上司为什么不下跪?“ 谢枫扯唇冷笑,”谢某见了上司自然会跪下,见了狗也会照打不误。“ ”你——,谢枫!你敢骂我是狗?你找死!“安杰跳起来挥拳过去,但大约是忘记了上回被谢枫轻巧赢过了的事。 谢枫闪身让开他的拳头,冷笑一声,”谢某可没骂你,骂的是狗,你是狗吗?这么急的发脾气做什么?“ 安杰的脸色顿时铁青,伸手就要抽身上的刀,被一旁的谢诚拦住了。 ”安杰,退后去!“谢诚对安杰喝道,转身又冷笑的看着谢枫,”谢枫,本将可是四品官衔,你这七品小副使为什么不对本官下跪?“ 谢枫淡淡看了一眼谢诚,”谢某这里是城门指挥司,好像不归谢二公子管辖吧?既然不是谢某人的上司,谢某人也无需对外人行礼,还请你们速速离去,否则,我指挥司里丢失了什么重要的文书,你们可担当不起。“ ”放肆!来人,将这谢枫给本将绑了,带大理市去审问,竟敢藐视上司!“谢诚朝身后之人大喝一声。 ”是,大人!“很快的,走上前来四五个兵差一齐扑向谢枫。 躲在远处的云曦眼神一眯,这谢诚与安杰分明是来报私仇的,谢诚是羽林管着皇城的,安杰是个外城守城门的,跟这谢枫的兵马指挥司八杆子打不到边啊。 ”小姐,要不要奴婢上前帮忙?“青衣问道,假如那谢枫真是小姐的大哥的话,可就是主子的大舅哥,这身份倍儿增啊,讨好一点总是没有错的。 云曦也要站起身来,却听那谢诚与安杰忽然同时大叫起来,”啊——,谢枫你敢打人?你——你竟敢打你的上司?“ 她仔细看去,原来谢诚与那安杰正倒在地上,谢枫的手里揪着谢诚的胸前的衣襟,一只脚则踏在安杰的肚子上。 同时,东门兵马指挥司的兵差也与谢诚带来的人打了起来,因为谢枫的人多,不出片刻,谢诚的人全被按住了。 青衣眼睛一亮,对云曦小声说道,”还是大舅哥威武啊!不给主子丢脸!“ ”你刚才说什么?“云曦斜瞥了她一眼。 ”啊——没,奴婢说谢枫公子威武霸气,打得那两个来找茬的恶人真解气,啊,还有身手好快,奴婢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呢,那两人就被打了。“青衣看得两眼放光。 ”马屁拍得够快的,只是,我还不知道这谢枫到底是不是我大哥呢。“云曦朝青衣翻了个白眼。 青衣眨眨眼,拍错了? 谢诚被谢枫揪在手里动弹不得,还是当着东城门兵马指挥司与他的一众下属面前,他的一张脸马上挂不住了,怒道,”谢枫,说算本将不是你的直接上司,也是个比你高出好几个品阶的四品官,你竟敢藐视本将,本将一定要到大理寺告你!“ 哪知谢枫根本不理会谢诚的威胁,他朝身后之人说道,”来人,马上到西山总兵顾将军那里汇报,就说羽林卫想跨区管着本副使,还拿走了不少东门兵马指挥司内的文书,请他示下该怎么处理。“ ”是,大人!“ 这城门兵马司归顾非墨管?云曦垂目沉思起来。 谢诚马上脸色一变,”谢枫,本将什么时候进过你的指挥司里面了?更没有拿过你的文书!“ ”哦,你刚才是没有拿,不过,你已经提醒我了,我现在就让你拿!“谢枫又朝身后一人招了招手,”速将本副使桌案上的那本写着城门巡防记录册与指挥司的口令说明册来 “是,大人。” 一个小兵差飞快的跑进指挥司,很快的捧着两本册子出来递到谢枫的手里。 谢枫朝安杰与谢诚微微一笑,每个人的衣襟里各塞进去一本,然后笑着说,“来了都是客,请进屋喝茶杯水再走。” 他的手一挥,几个小兵马上就跑了过来,将安杰与谢诚的胳膊反手一捆,推进了指挥司里面。 青衣不住的拉云曦的袖子,“小姐,大舅哥太威武了,那两人几乎是任由他在摆布呢。” 云曦点了点头,“他的武功不低,安杰与谢诚跑来找茬无疑是找打!”、 谢枫没有走进指挥司,而是朝云曦与青衣躲着的地方走来,他微微拧着眉毛一眨不眨的看着云曦。 云曦忽然一笑,扑上前抱着他的胳膊,“你刚才那一招打得真漂亮,教给我好不好?” 谢枫没有回答云曦的话,将她一把推开,又反问她,“你怎么在这儿?还穿成这个样子?” 云曦的嘴角微微一翘,“我穿成什么样子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我哥。” 谢枫一窒,然后说道,“是,就算我不是你大哥,但是……你一个闺阁小姐不家里好好呆着四处乱跑什么?你娘不会担心?好了,这里不是小女孩呆的地方,快走吧。” 他拉着云曦的胳膊就往路上拽,云曦挥开他的手,哼哼着说道,“我自己会走呢,你别拉我,喂,你又不当我哥,这么关心我,是不是喜欢我,想娶我?” 她抬起头看着谢枫狡黠的眨着大眼睛,冷不防额头上被挨了一暴栗。她恼恨的伸手捂着额头,嘟囔的说道,“你赁什么打我?” 谢枫黑着脸,“满嘴胡言乱语!”然后,不管云曦怎么挣扎,他的大手紧紧地钳着她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往前拽,“你的马车呢?停哪里了?”“我穿成男装,当然是骑马来的啊!”云曦撇了撇唇说道。 谢枫停下来看着云曦,脸色攸地往下一沉,“骑马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我去给你找辆马车,你坐上马车快点回家去。” 然后唤出一个小兵差,“马上找一辆马车来,要快!” 小兵差应了一声,“是!”飞快的跑开了。 云曦这时叹了口气,“我先不回家,你要送我,就送我到吉庆药房吧,我娘病了,要买点药回去。”说着拿眼偷偷看着谢枫的表情。 谢枫的脚步突然一停,眼中藏着隐忍,默了一会儿后,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塞到云曦的手里,“这里有一百两银子,拿去买药吧,你……早点回去!” 那小兵差已赶了马车过来,谢枫将云曦与青衣推进了马车里,对那小兵差说道,“马上送她们到吉庆药房。等她们抓了药后直接送回谢府。不得在其他地方逗留。” “是,大人!” 云曦还要问谢枫,谢枫已大步走开了。 她扯开车帘子朝谢枫的背影大声说道,“我娘从街市回府后一直哭,不知道会不会病情加重。” 谢枫的脚步停了一会儿,没有回头,然后还是迈着大步子走远了。 马车里,青衣问云曦,“小姐,奴婢觉得谢枫公子有点奇怪。” 云曦没说话,当她对谢枫说起夏玉言生病的事时,他的表情的确是很奇怪,还塞了银票给她,说明他担心着夏玉言。既然担心着,为什么不问上一问? 谢枫回了兵马指挥司,谢诚与安杰双双被捆扔在一边。 谢诚见他走进来,冷笑说道,“谢枫,识相的话,你最好马上放了我们,否则,以你一个七品小官得罪了我这四品官,定要你吃不完兜着走。还有,我可是谢氏长公子,谢氏全族的人也不会放过你的!” 谢枫看着谢诚讥诮的一笑,“就你这副这样子,还做谢氏长公子?不知是谢氏族长瞎了眼,还是谢氏没人了!连我这个比你低上几个品阶的小七品兵马指挥使,都能将你轻易的打倒,你还想肩挑谢氏一族的大梁?” 谢诚闻言叫嚷起来,“谢枫,你竟敢骂我?你忘了你也是姓,你得罪族长的嫡子,知不知道有什么后果?” “嫡子?”谢枫微微扯唇,眼神从谢诚的脸上淡淡的瞥过,对身后之人说道,“顾将军来了没有?” “回大人话,顾将军今天正在巡视东城门这一带,应该很快就到了。”一个兵差回道。 “本将已经到了,你们这样急匆匆找本将来,是为了什么事?”一个懒散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接着门口光影一暗,一个银色铠甲身着艳红披风的少年将军,大步走进了指挥司正厅。 俊美倾城,桀骜不驯,正是顾非墨。 谢诚的眼睛马上一亮,“顾将军,你来得正好,东门兵马指挥司副使谢枫诬陷,说我到他的指挥司里行窃,我谢诚乃堂堂朝廷四品差官,会行窃他的东西?请顾将军明查。” “本将军当然会明查了。”顾非墨将艳红披风往后撩,矮身坐在了主坐上,一脚踏着一只凳子,一只脚搁在前面的桌案上,十足的纨绔子弟模样。 谢诚这时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顾将军,本官的妹妹今天一早还提起了你,问顾将军什么时候再去谢府。” 谢枫的眼神忽然一缩。 顾非墨俊美的剑眉微挑,斜斜看着谢诚,“你的妹妹?谢家二小姐?本将军跟她可是不熟,她提起本将可就有点莫名其妙了。本将那日到贵府,见她频频向睿世子暗送秋波,怎么又暗中念叨本将,难道她一女之心许两家?水性扬花?呵呵,这样的女人本将见一个踢飞一个!” 谢诚的嘴角颤了颤,脸上讪讪的说道,“不,不是二小姐,是本官的三妹谢云曦。” 谢枫忙扭头看向顾非墨。 顾非墨却是扯唇一笑,“谢二公子,她不是你妹妹吧?隔着娘肚皮生的,怎么是妹妹?还有,本将办公的时候,这些家里家外的闲杂事情,谢二公子还是不要扯起,以免影响了本将的心情对犯错之人进行重罚。谢二公子不想重罚吧?” 谢诚咬了咬牙不敢再多话,这人可是顾贵妃的亲弟弟,人称小暴龙,脾气古怪,发起火来六亲不认。 果然,那天他听说顾非墨与安昌还抢着想娶谢云曦来着,怎么眼下又不认他这个大舅哥了? 而安杰因为那日在城门处被影射枫羞辱了一顿后,心中一直记恨在心,用武力解决,他不是谢枫的对手,便找上了他的表弟谢诚。 谢诚自认自己是谢氏长公子,一向对所有姓谢的都想管上一管,因此听了安杰的挑唆,便来到这东门的兵马指挥司,打算用官阶压压谢枫的威风。 哪知这谢枫竟是毫不惧怕他,还找来了小暴龙顾非墨来做帮手,因此,谢诚在心中对谢枫恨之入骨了。 这时,他又听顾非墨又说道,“谢副使说你们到东门兵马司行窃,那么就要查上一查,以证你们的清白。来人,搜身!” 搜身?东西正在他们身上呢,搜到了就百口莫辨了。 “顾将军,我们身上的确有东西,但却是谢枫塞到我们身上的。”安杰与谢诚同时焦急的说道。 顾非墨看了二人一眼后冷嗤一声,“他塞到你们身上的?他在这里当值,你们到这里来又是做什么?难不成是来赏花?哦,这里没有花,那么,除了来偷窃还能是什么?” “不!我们真的是冤枉!是谢枫陷害我们!”谢诚大声喝道,眼睛却是盯着谢枫恨不得食其肉了。但顾非墨压根不理会这二人。 这时,两个兵差分别从安杰与谢诚的身上搜出了两本册子递给顾非墨,“顾将军,他们身上有东西。 啪!顾非墨手中握着两本册子,手掌在桌案上猛的一拍,大声喝道,”证据确凿,来人,将安杰与谢诚二人送交大理寺请大理寺正卿严办,他们身为朝庭命官,竟然知法犯法到他人办差之处偷盗,必须严惩不贷! “顾将军,我们真的是冤枉的!”安杰吓得叫嚷起来。 谢诚倒是冷静,他看着谢枫的目光森冷,居然敢陷害他,等着瞧! ☆、008章 夏玉言护女发怒 安杰与谢诚二人被顾非墨的人扭送到了大理寺。 谢枫只对顾非墨点头说了声“多谢”,然后回了兵马指挥使后院的住处,将自己关在屋内很久。 他的同僚李治看了一眼谢枫紧闭的门,不解的问他的小仆阿海,“你们头怎么啦?怎么一进屋就不说话?” 阿海摇摇头,“谁知道呢?他呀,自打上个月从北疆的守防处回京后,整个人就是这样的,像换了个人一样。也不怎么说话,有空就骑马到街上四处晃悠。回来后话就更少了。一天到晚同我说的话不超过三句。” 阿海摸摸自己的脑门,“李大人,要不,你进去问问我们头?” 李治点了点头,“好,我进去看看他。”李治走进谢枫的屋里,伸手推了推他的胳膊,“喂,谢枫,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怕今天收拾了那两个上门挑衅的高门子弟,会被报复?” 谢枫这时抬起头,看了李治一眼,冷嗤一声,“他们敢!” “那不就结了,你还发什么愁?走走走,出去一起喝酒去!”李治拉着谢枫往外走。 第90节 外间,顾非墨正双手抱胸靠在门框上耷拉着脑袋,一见谢枫从房内走出来,顿时精神一振,他拔起腰间的剑就朝谢枫劈去。 谢枫飞快的抽出身上的配剑迎上,李治与阿海双双吓了一大跳,飞快的躲到一边。 两人打得眼花缭乱,只隐隐约约看得清一青一红两个人影。 阿海撇撇唇,“顾将军一见到我们头就要比剑,真是个剑痴。” 两柄剑,“乒”的一声撞击在一起,迸发出几点火花,顾非墨只觉得虎口发麻,手里的剑险些掉在地上。 他拧了拧眉,懊恼的将剑插入剑鞘。 谢枫看了他一眼,眉梢微微扬了扬,“你受过伤了?伤都没好还来偷袭我?在受伤的情况下还来同我比武,哪里赢得了?” 然后,他看着顾非墨略带嘲讽的又说道,“你的剑术不是又上升了一层吗?怎么还会受伤?你在用脚使剑吗?” “哼,遇到小人了!”顾非墨阴沉着脸往椅内一靠,“你师弟被人欺负了,你不帮着报仇?” 谢枫斜斜看了他一眼,问道,“谁敢欺负你?你可是太师之子,贵妃之弟,又是西山军营的总兵大人,你不去欺负别人就罢了,谁敢欺负你? 再说了,你师兄我现在只是个城门兵马副指挥使,区区一个七口小官。能帮你出什么头?你没看见刚才的事?就连安杰那样的人也敢上门挑衅我。” “反正有那么个小人,明年的春天不是要选武状元吗?我想办法让你跟他同场比,到时候,你给我狠狠赢了他!这口恶气就算替我出了。”顾非墨咬着牙愤愤的说道。 “你可真是闲的!”谢枫懒得理他,从他身边走过去。 顾非墨起身追在他的身后,拿眼睛往四处看了看,扯着唇角说道,“这么个破地方有什么好呆的?跟我去西山兵营去,以你的能力,最少也是个参将。以后啊,看那谢诚还敢不敢在你面前得瑟!” 谢枫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看着顾非墨,声音清冷说道,“假如我不是你们顾家管事的养子,假如八年前我没有跑到雪山你也没有跟着去,最后做了我的师弟,你会给我个参将当?” 顾非墨原本带着调笑的神色瞬即淡下来,他正色望向谢枫,“那你又为什么甘心在这里做个副指使?” 谢枫没再说话,而是大步走了出去。 …… 云曦与青衣坐着谢枫给她们安排的马车到了吉庆药房。 因为担心老余发现了她们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命那赶车的小兵差将马车停在离药房较远些的地方,这才与青衣一起走进了吉庆药房。 而在药房里,她们远远的就看见那老余在一间小房间门口不停的徘徊张望。 青衣冷哧一声,小声说道,“小姐,这老余看得还真紧,居然都跑到药房里来了,他不过是个赶车的下人,奴婢虽是个丫头,也是个一等丫头吧?他胆子倒是不小,竟敢如此大胆的监视咱们?” 云曦淡淡说道,“他本来就是安氏安排过来监视我们的,他这样跟得紧,倒也尽职尽责。” “呸!还好奴婢只是假装生了病,要是真生了病,他在那门口晃来晃去,我一个大姑娘被一个老头盯着瞧,不是坏我名声?不行,我得教训他一下。”青衣挽起袖子就要往前冲。 云曦伸手将她往回拉,说道,“教训他等会儿再说,你先去将他支开,咱们好找到关大夫,换回衣衫。” “支开他?那还不容易!”青衣从口袋中摸出一块小碎银,走到药房外面叫过一个小孩子,然后跟那小孩子耳语了几句。小孩拿了银子喜滋滋地就朝老余跑去。 青衣这时悄悄的走到谢府的马车边上,趁人不注意时,偷偷解开了马缰绳,然后又用力一踢马肚子,那马儿吃痛,撒开马蹄就朝前跑走了。 老余正在药房里等得不耐烦,但对方不管怎么说也是府里的小姐与大丫头,他这个车把式虽然得了安氏的叮嘱但也不敢当面顶撞,只好忍着耐心等着。 这时,一个小孩儿跑了过来,“老伯,前面那个漆着朱漆系在槐树下的马车是您老赶的吧?” 老余点点头,“是我府上的,怎么啦?” “没怎么,就是马儿的缰绳松开了,马儿自己拉着马车跑掉了。”小孩咧嘴笑着说道。 老余吓了一大跳,“啊——” 他现在管不了三小姐的丫头是真病还是假病了,转身飞快的跑出药房去寻马车,那马车平时可是二小姐常坐的,要是弄丢了,大夫人还不得抽死他? 青衣拍了拍手,笑嘻嘻的走到云曦面前,“小姐,搞定了!等老余追回马车,少说也要半个时辰了。” 云曦看着她得意的样子,好笑的摇摇头。 两人走到那间给女子看病的耳房前,青衣伸手正要拍门,这时,从旁边走来一个老妇站在她的面前,将青衣上下打量着。 青衣眨了眨眼,“大婶,你有事吗?” 老妇看着青衣摇摇头说道,“我说小公子,你既然与里面的姑娘有了肌肤之实,还将人家肚子弄大了,可不能丢了她啊,一定要将她娶回去,不然的话,让人家小姑娘以后还怎么见人?虽说是个丫头吧,但也是个大姑娘不是?” 啥? 怀孕? 青衣的脸噌的就黑了。咬牙切齿就要朝老妇怒喝。 云曦赶紧上前将青衣摁住了,转身对那老妇说道,“这位大婶,里头的姑娘还是位黄花大闺女呢,你可不能这么说啊!” “这事儿老婆子我也不清楚的,是刚才站在这里的一位老伯说的,他说里头的姑娘是谢府三小姐身边的丫头,他是府里赶车的,之所以这么说是同情三小姐的丫头。” “丫丫呸!同情个屁!”青衣还是没忍住,暴了一句粗口,然后怒喝起来,“关云飞,你给我滚出来!” 青衣叉腰怒喝,这事儿八成是关云飞搞的鬼,难怪她刚才出门时眼皮跳个不停呢,原来是这么回事儿,敢坏她与小姐的名声?她会跟那人没完!她定要揭了关云飞的皮! 关云飞从另一间耳房里走过来,靛蓝长衫一派儒雅的书生模样,温和问道,“怎么回事?” “就这么回事!” 砰!一个大拳头直击关云飞的鼻梁,关云飞被打倒在地摔了个四仰八叉。 青衣几乎是跳起来在骂,“你这个外表无害,内心歹毒的大混蛋!” 她一面骂着,一面又弯腰将关云飞拎起来还要开打,被云曦伸手拉住了,“青衣,你干什么呢?他可不会武啊,哪里受得了你的拳头?” 青衣虽然被拉住了,口时仍是没停住,“哼,关云飞,说,为什么说三小姐的丫头小产了?人家还是黄花姑娘一个,小什么产啊!你坏三小姐与她丫头的名声是不想活了吗?还是上次打了你,你在报私仇?” “不……不不不,你听我说,我可没有说啊。”关云飞顾不上抹鼻血急急说道,然后对周围的几个看热闹的人说,“谢三小姐身边的丫头只是吃坏了肚子,谁说人家小产了?胡言乱语可是要判百日监禁罪的!” 那个拉着青衣说话的妇人面上讪讪的,“那个……,我也是听谢府那个赶车的老头说的。我只是同情那姑娘,才……” 关云飞却不放过她,冷声说道,“就算是同情也要弄清楚事情再说话,何况还是这种损坏人家清白的言语?小生作为这家药房的大掌柜,得为每一个进店来的客人负责。 这位大婶如果不想到顺天府里蹲监狱,最好马上站到药房门口去,说上一百句‘我听信谎言诬陷了谢三小姐与她的丫头。’否则,本大夫一定要将你扭送到顺天府,一百天的牢狱之灾肯定不会少。” 那妇人吓得脸色一白,扑通一声忙跪下了,不停的给关云飞与云曦及青衣磕头。 “老妇我真是个贪财鬼,不应该收了那老头的五两银子,才听了那老头的瞎话胡乱编排谢三小姐与她的丫头。老妇给你们赔礼,求你们不要报官啊!” 云曦与青衣同时脸色一寒,原来是那个老余在坏她们的名声!倘若一个丫头怀了身子,她服侍的小姐焉能有好名声? 关云飞这时说道,“本大夫还是那句话,你到药房前跪着同每个进店的人说,‘我是收了别人的好处,才诬陷谢三小姐与她的丫头的。’否则,只能送你到顺天府。” “是是是,婆子我这就去说,这就去。” 婆子被店里的两个伙计押到了店外,几个看热闹的人吓得一声不敢多言悄声走开了。 青衣气得脸色发青,“小姐,还真是那个老余在坏事?居然敢诬陷小姐,奴婢定要她好看!” 云曦抿了抿唇,“青衣,咱们先换回衣衫,那老余,一定不能这样饶了他!” 关云飞这时也说道,“小姐,青衣姑娘,是在下的失误,竟让人在背后这样编排小姐,你们说吧,要在下帮什么忙?只要不让小姐名声受损,怎么做都行!” “你说的?”青衣挑了挑眉,“你最好是挽回小姐的名声,否则,本姑娘不仅仅是打破你鼻子这么简单了,一定要打得你一年下不了床走路!哼!” 关云飞的脸色白了一白,退开青衣两步远,“容小生想想办法。小姐是你的小姐,同样也是在下的主人啊,在下怎么放任他人诋毁小姐?” “那就快想办法!”青衣恶狠狠的扔下一句。 “是,在下这就去办。” 关云飞离开后,云曦与青衣也换回了衣衫。 老余去找马车还没有回来,云曦这时冷笑一声,难怪安氏要让一个人跟着她,这是时时在坏她的名声啊,但是,不回敬一下怎么行? “青衣。”云曦说道,“那老余的马车最好让他永远找不到!” 青衣点点头,“小姐说得对,那老余就该教训他一下,丢了二小姐心爱的马车,老余还有好日子过?小姐,你且在这儿先歇着,奴婢很快就回来。” 青衣走后,云曦在药房正厅里专门供看病之人歇息的地方坐着喝茶。 关云飞又走了过来,“小姐,你还是到后院去歇息吧,这里人多杂乱,你的身份……” “不。”云曦挥手制止,“我坐在这里自有想法,关大夫,劳烦你派一人到谢府上传话,最好是嘴巴会说的。就说……谢三小姐的丫头走到半路上突然拉肚子了,于是到了吉庆药房看病,谁知车夫扔掉谢三小姐与她的丫头,自己跑去玩去了。 谢三小姐与丫头不得已只得在吉庆药房里苦等车夫来接,但此时眼看晌午都过了,车夫还没有回来,并且,三小姐身无分文请不起马车。” 关云飞有些讶然,“小姐,难道你在谢府里,平时连银子也没有?” 这书呆子大夫!云曦跟他一时解释不清,“你只需这么做就是了。” “好,在下这就去安排去。不过小姐,在下看你还没有吃饭呢,要不,让厨子送些饭食过来?”关云飞问道。 云曦点了点头,她不可会委屈自己,“也好,另外,留一些给我的侍女。” “好的。”关云飞下去安排去了,没多久,青衣也回来了,她冲云曦狡黠一笑,说道,“小姐,奴婢找到了那辆马车,将车架子一把火烧了,然后将马藏了起来,包那车夫找到明年也不一定找得到。” 云曦听后,只是微微弯了弯唇角,明媚眼眸中闪过一丝戾色。今天,她绝对不会让安氏好过,居然安排了一个这样的车夫来陷害她。 关云飞见青衣回来了,便走过来请她到后堂吃饭。 青衣的嘴角撇了撇,睥睨的看着关云飞,“多谢了,不过,本姑娘怕你报私仇,一剂药将本姑娘毒翻了,本姑娘可没有那么傻!” 关云飞的脸气得通红,指着青衣怒道,“你……你这丫头不识好人心!哼!”说完,甩甩袖子走开不再理会青衣。 “怎么?我说错了吗?还生气?哼!”青衣朝关云飞的背影翻了个白眼,然后对云曦说道,“小姐,这书呆子一看就不是个好人,小姐最好离他远点。” 云曦摇摇头,好笑的看着青衣,“他不是坏人,你别总将人想得那样坏!” “还不坏?一双眼睛总是盯着小姐看,还有事没事的同我吵架,不是坏人是什么?”青衣撇撇唇,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那样子还肖想小姐?做梦! …… 老余在街上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谢府的那辆马车,眼看着太阳都在往西偏了,他越找越心慌,只得跺了跺脚又往吉庆药房跑,心中则是懊悔不已,早知道就在那马车上等着了,何苦跑进药房去? 这下子可好了,马车丢了,大夫人与二小姐一准会罚他。 而被关云飞派出去的一个婆子已到了谢府的府门前。 门房一看是个穿得寒酸的婆子,说什么也不让她进去。 她也不急,而是拉着一个过路的人闲话起来。 “大婶子,你说说看,这谢三小姐与丫头出门,居然被车夫给扔在药房里,一个人跑掉了,可怜那主仆俩连午饭也没有吃呢,就那么坐在药房里傻傻的等着,问她怎么不自己雇一辆马车回来?她说身上没有钱。 婆子我说借她几百文让她先雇一辆牛车回府,她说平时都是身无分文,怕借了也还不上。唉,我还以为谢府很有钱呢,谁知不是的啊,一个小姐身无分文连马车也请不起,真是够可怜的。” 那门房怒得跑出来冲那婆子怒吼一声,“你这恶婆子胡说什么呢?谁说三小姐平时没钱了?敢胡言乱语,看我不打死你!” 婆子往后退上一步,“哼,你不相信就去吉庆药房看看啊,那谢三小姐主仆两人还傻傻坐在那里等着车夫来接呢!” 彼时府里的月姨娘正要出门,一听说三小姐被人扔在外头,而那车夫还是大夫人安排的,她心中马上就乐开了花了,终于找到一个对安氏落井下石的把柄了。 第91节 她暗暗一笑,转身回了府快步往夏园走去。没走多远,她便遇到了夏园的桂婶。 彼时桂婶正要到外面采买,一听月姨娘的话,吃惊的抓住了对方的胳膊,“月姨娘,你说的可是真的,咱们三小姐一直坐在吉庆药房里,车夫不见了?” “嗨,还能有假?府外好几人在说呢,可怜的三小姐被人扔在那里,连饭都没吃呢,啧啧啧,好可怜,唉,大夫人怎么就不安排一个好点儿的车夫?那车夫怎么只管自己玩,将一个小姐扔到一边了?真是不像话!” 月姨娘一面说着,一面拿眼偷偷看向桂婶,她知道这桂婶可是夏玉言最信任的嬷嬷,说给她听了就同说给夏玉言听一样。 那夏玉言也太老实了,总是忍着那安氏,害得她们几个姨娘也翻不了身。为何不添把火让两个夫人互相掐起来? 桂婶听完月姨娘的话后,果然神色一变,只对月姨娘微微福了福,转身又飞快的朝夏园走去了。 府门一侧还有一个人听到了这个消息,正是云曦的另一个大丫头青裳。 她微微拧了拧眉,这几天跟着小姐的都是青衣,以青衣的身手,一般的人是近不了小姐的身,但此时听那人说得小姐这般可怜,只怕是小姐又在做什么谋算。 她低头略沉思了一会儿,快步朝谢老夫人的百福居走去。 才绕过几处园子,就看见老夫人的大丫头金珠正在前头走着,青裳将眼睛揉得红红的,快步追上了去。 “金珠姐姐。” 金珠回过身来,见是三小姐身边的大丫头,她微笑着点了点头,“原来是青裳啊,青裳妹妹从哪儿来啊?你怎么哭了,出什么事了吗?” 青裳一脸的焦急,带着哭腔说道,“金珠姐姐,你快说说怎么办才好啊,我们三小姐不见了,是大夫人安排的一个车夫送出府的,但到现在都过了三个多时辰了还不见回府,她会不会有事啊?” 金珠讶然的睁大眼睛,“出去了三个多时辰了?又不是做客赴宴,就算是出去买东西也用不了这么长时间啊?还是她去了哪个手帕交家里玩?” 青裳半哭着说道,“小姐没有手帕交,以前出府只找赵小姐的,可现在赵小姐不是住到咱们府上了吗?小姐今天只说是给老夫人买点儿点心,不是去玩儿。” “你先别急啊,这事啊,先跟大夫人说说,让大夫人安排着人去找找。”金珠安慰着青裳说道。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找大夫人。”青裳揉了揉眼转身走开了。 金珠则是想了一会儿,加快了步子朝百福居而去。 青裳见金珠走后,则悄悄的出了府。 那金珠虽然不会在人后议论人,却喜欢将府里听到的各位主子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与老夫人听,是老夫人在府里的眼线。 谢家老夫人虽然不怎么喜欢二夫人与三小姐,但从她行事的风格上看,却也不会完全偏向大夫人那边,她两边都要踩上一踩,抑或是两边都时不时捧一捧。用两方在互相制约着。 而桂婶听到三小姐被车夫丢在药房里不管,则是飞快的跑回府里,往夏园的方向的方向跑去。 彼时夏玉言同谢锦昆吵过一架后,整个人怏怏的躺在床上望向帐顶发呆,连午饭也没有吃。 桂婶这才决定到外头买点开味的小菜给夏玉言调剂味口。 夏玉言躺了一会儿,又想起还没有让桂婶给云曦开小灶呢,便又起了床,唤来小丫头,“桂婶呢?” 小丫头回道,“二夫人,桂婶刚刚出去了,说是买点东西。” “出去了啊?那算了。我自己来做吧。”夏玉言进了夏园的小厨房,这时桂婶从园外冲了进来,一路跑一路喊着夏玉言,声音透着焦急“二夫人,二夫人呢?” “桂婶,出什么事了?”夏玉言从小厨房里走出来,正往身上系围裙。 “二夫人,三小姐……三小姐她……”桂婶的一口气喘不过来,憋得一脸通红。 夏玉言心中咯噔了一下,将手里的围裙往地上一扔,双手钳着桂婶的肩膀紧张的问道,“桂婶,三小姐怎么啦?快说啊!” “三小姐被车夫扔在外头呢,可车夫却不知跑哪儿去了。”桂婶喘了一口气说道。 “倒底是怎么回事?三小姐怎么会在外头?是谁赶的车为什么将她扔到外头了?”夏玉言急得几乎是在吼,整个身子开始哆嗦,连唇角也在颤抖着。 “二夫人,老奴也不清楚三小姐怎么到了外头,是一个妇人在府门前对路人说这事时,被月姨娘听到了,她告诉老奴说三小姐一个人在那里等了好久了呢。又身无分文请不起马车,只好坐在那里干等着。” 什么?她唯一的女儿被人扔在外头了?这是要赶尽杀绝吗? 夏玉言的神色一变,扔开桂婶飞快的朝府门处跑。 桂婶紧跑了两步追上夏玉言。 她拉着夏玉言的胳膊说道,“二夫人,你先别慌乱,老奴知道吉庆药房那个地方,是个很大的药房,里面还有女大夫呢,个个都很和善的。三小姐在那儿不会有什么事的。老奴现在就去那里将三小姐接回来。 倒是二夫人您现在应该到老夫人跟前说说这事儿,咱们不能总是由着那位欺负着咱们啊。十五年前丢了大少爷,现在要不是有人来府里报信,只怕三小姐……” 夏玉言赫然扭头看向桂婶,她红着眼,忽然冷笑起来,“桂婶,你说的对,那个来传话的既然能说出是谢府的三小姐,一定是曦儿告知了她自己的身份。好,我现在就去找老夫人,你拿着钱叫上一辆马车到药房里将三小姐接回来,然后,咱们离了这谢府!” “是,二夫人。”桂婶很快的朝府门处跑去。 夏玉言咬着牙双眼怒得通红,一路向前狂奔。 她的女儿,谁也别想打歪主意!儿子没了,还想弄丢她的女儿吗?决对不会让那些人得逞! 出了西园园门,夏玉言在东园门口看到了安氏与她的一众仆人走过来。 雍容华贵的衣着,前呼后拥的排场,安氏将二品诰命的架势摆了个十足十。 想当年,她嫁给谢锦昆当天,还跪在自己的面前敬过茶水,喊了声少夫人。 安氏是东平侯府的庶女,虽然出身卑微,但也是出自高门,比她这个出身乡野的村妇仍是强上许多倍,是以,一起过日子后,她处处谦恭不敢顶撞安氏。 之后她生子,次年安氏也生子,但她依旧是谢府的少夫人,安氏是贵妾。二人之间倒也没有冲突。 五年后,谢锦昆官升兵部侍郎,是当时朝中最年轻的四品官。四品官职,其夫人也要跟着受封。 那一年,安家对谢锦昆入仕做了很大的帮助。 她知道自己虽然占着正妻的位置,但以后,还是抗衡不了安氏,便主动让了正妻之位,只做了个平妻,将诰命封号让给了安氏,自此,安氏成了谢锦昆的嫡夫人。 但是,问题还是存在的,嫡夫人的儿子却是次子,嫡夫人还向平妻跪着磕过头,喊过一声少夫人。 安氏一定在心中嫉恨着她。 她处处小心,却还是弄丢了儿子,当时安氏掌着府里的大小事务,只一句下人看护不当,杖毙下人了事。 她的儿子还是没有回来。她魂牵梦绕的儿子,她无数个夜晚睡不好,她在梦里总是梦见大宝大哭着喊着娘快去接他回来。 她的大宝啊! 安氏的儿子一味顽劣,她的大宝已经会写一千多个字了,会背诗文了,是谢氏众多子弟中最聪慧的一个。安氏却暗中将她儿子弄丢了。 安氏欺骗着世人却是欺骗不了她。 夏玉言想着往事,怒从心来,她朝安氏飞奔过去,揪起她的头发就是一巴掌,她将多年的怨恨的都爆发在那一巴掌上面,安氏被她打翻得险险摔倒。 安氏在府里近二十年,这夏玉言就没有敢在她面前大声的说过话,是以猛然间冲过来,她没有反应,待被夏玉言打了一耳光后,她便怒了。“拿下她!” “夏玉言你竟敢打主母!” 安氏身边的仆人们也吓了一大跳,一齐将夏玉言按住了。 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被府里一个最没用的女人当面打了耳瓜子,安氏真要气疯了,她咬着牙抬手便朝夏玉言的脸上挥去。 只是手巴掌没有落下,不知什么东西击在她的手上,她疼得“啊”的一声惨叫,左手捂着右手嚎叫起来。 同时,一个声音也朝她喊道,“怎么?将三丫头丢在外头不管,还要打言娘吗?锈娘,你就这么容不下她母女?” 老夫人一行人不知几时已走到她们附近,曦园的吟雪与吟霜也跟在百福园一众仆人的身后。吟霜看了一眼安氏的手掌,悄悄的弯了弯唇。 “不……不是。”安氏吓得忙屈膝一福,“老夫人,刚才是言娘打了媳妇,媳妇气不过才要还手的,老夫人不信,您往媳妇脸上瞧。” 哪知老夫人看也不看的说道,“她打你?你应该想想她为什么要打你,我只问你,那车夫老余回来没有?三丫头又回来没有?门房那里说三丫头是吃午饭前出的府,你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太阳都偏西了,人呢?回哪儿啦?” 老夫人的声音凌厉,安氏吓得扑通一声跪下了,“兴许是三丫头贪玩呢,才没有回府。” “贪玩?”夏玉言怒声喝道,“锈娘你胡说,我女儿可是一直等在吉庆药房那儿呢,却是那车夫不知去向!你说,你究竟想干什么?安排了这样一个不负责的车夫跟着曦儿,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言娘,你胡说——”安氏也怒了,想不到这夏玉言竟然也这样泼辣了。 “都给我闭嘴!”老夫人怒吼一声,“我已让林嬷嬷到吉庆药房里去接三丫头去了,倒底是怎么回事,一问便知,现在都随我到百福居去!” “是,老夫人。”安氏与夏玉言双双回道。 夏玉言看也不看安氏,既然已经撕破了脸,她还怕她什么?大不了离了这里,带着女儿回乡下。 安氏则捂着半边脸气哼哼的从地上爬起来,夏玉言竟敢当着下人的面打了她,这仇她一定会记着! …… 而吉庆药房里,云曦与青衣正闲闲的坐在一处角落里各捧着一本话本子在看。 这时,有个人急急慌慌的跑了进来,青衣眼睛一眯,飞快地将云曦往暗处一拉,然后小声说道,“小姐,那老余回来了。” “嗯,我也看见了。”云曦说道。 “小姐。”青衣扯了扯唇,“那书呆子大夫说要惩罚一下这个老余,奴婢且看他怎么惩罚,要是办不好这事,奴婢一准过去将他打得趴下!看他还敢不敢大意地让人在药店里胡言乱语坏咱们的名声。” 云曦好笑的看着青衣,“你别将关云飞想得那样没用那样坏,这药房人多嘴杂,他能做到将那个乱嚷的婆子罚跪在药店门前给我赔罪已是很好了。” “这还算好?应该是这事儿压根儿不能发生。”青衣愤恨说道。 “但主凶却是那老余啊,关云飞哪里能料到?” 青衣哑了口,“好,我且看看这老余如何被关云飞惩罚。” 主仆两人躲在暗处正低低说着话,那老余已走到了病人们看病的一间小耳房门口,他正要伸手敲门时,一个妇人将门打开了。 老余马上上前说道。“里面那位姑娘的病情怎么样了啊?” 妇人上下看了他一眼,“你是谁啊?打听里面的人做什么?” “我是谢尚书府上的车把式,里面是我家三小姐身边的一个丫头,据说是小产了,不知道大夫医治得怎样了,因为天不早了呢,我还要接我们家小姐回家,所以打听一下。”老余对妇人客气的说道。 他这边客气着,那妇人却不客气了,扬手就是一巴掌甩上老余的脸上,“你胡说八道什么?里面是我家夫人正在检查胎气呢,我家夫人成亲十年这才好不容易怀上了,你居然咒骂她小产?你找死啊!还不快滚!” 这时,这间耳房的门又开了,一个中年胖妇人在两个嬷嬷的搀扶下缓缓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头发花白的女大夫。 那胖妇人只淡淡瞥了一眼老余,慢声慢语的说道,“凡是在本夫人面前说起本夫人肚里宝宝坏话的人,一律掌嘴二十。” “是,夫人!”两个婆子按着老余就开打。 然后那胖妇人又说道,“谢府里怎么会有这种乱嚼主子舌根的奴才?就算是丫环得了什么病,也用不着这样大肆宣扬啊?不知道尚书夫人是怎么管着下人的,真替姑母焦急。” “秦夫人别为这点小事生气,否则气着身子,老奴们可没法向老夫人交待了。”谢府的林嬷嬷走过来说道,她的身后还跟着夏玉言的嬷嬷桂婶。 这秦夫人是谢老夫人娘家的侄女,林嬷嬷自然不敢怠慢,寒暄了几句后,朝跟来的几个仆人喝道,“将这个满口喷粪的老货给我绑了!” 老余早看到林嬷嬷走来时,心中就开始犯起愁来,这林嬷嬷是站在安氏一边呢还是站在夏氏一边?他要不要再继续说着三小姐的丫头小产的事? 谁知林嬷嬷一见他就喊绑了,他吓得不轻,口里仍说道,“林嬷嬷,我只是找错了屋子,三小姐的丫头真的病了进了药房呢!就是小产!” 噗!一只脚踢到他的肚子,将老余踢飞开去。 “本姑娘只是拉肚子!你再敢胡言。本姑娘一脚踹死你!”青衣早已忍得不耐烦了。柳眉一竖大喝一声。 云曦也走了过来,揉着通红的眼睛对林嬷嬷哭着说道,“林嬷嬷,我本来是到药房隔壁的酱鸭店里买酱鸭给我娘和老夫人以及大娘老爷尝尝鲜的,哪知我的丫头走到半道上说肚子疼,然后我便陪了丫头来看病。 第92节 因为是吃坏了东西,一直在拉肚子,耽搁的时间便久了些,等她的病好点了,车夫又不见了,我还叮嘱过车夫让他在外面等着呢,可一直等到现在车夫才出现,一出现还编排我的侍女小产,我……林嬷嬷,我这脸儿今后往哪儿搁啊,侍女小产了,外人们还怎样想这主子啊。” 云曦捂着脸大哭起来。 桂婶上前将云曦搂在怀里,拍拍她的后背说道,“三小姐别哭了,老夫人一定会给三小姐讨回公道的。” “谢三小姐别伤心了,这事儿啊,你们老夫人定不会袖手旁观的。”秦夫人也走过来拍拍云曦的肩膀说道。 而云曦却是哭得更凶了。 她知道,这位秦夫人最是好管闲事,也最是见不得女子娇弱被人欺负,偏偏她又是老夫人的侄女,这事儿被她知道了,哪怕谢老夫人不想管,秦夫人也会揪着不放。 云曦不禁悄悄的莞尔,原来关云飞是这么在帮她的忙。 那么安氏可就有大麻烦了。 ☆、009章 安氏被罚(修错字与改标题) 青裳悄悄地从谢府出来后,便直接到了吉庆药房,稍微一打听,她很快就找到了云曦与青衣。 云曦半靠在桂婶的身上,神色看起来略有些疲倦,正哀哀的哭着。 青裳的唇角抽了抽,她怎么看到小姐的眼睛里闪着狡黠?还有那泪水,呃,好吧,天知道她是怎么弄出来的。 青衣见她来了,对她用口型说了几句话。 青裳点点头,又走出了药房。她便知道她们这位小姐绝对不会让自己吃亏,就算是处于弱势时,也会拉下一人垫背。 桂婶见了云曦却是心疼得不得了,“三小姐别怕了,咱们这就回府去。”说着又转身看向林嬷嬷,说道,“林嬷嬷,这事儿,您老都瞧个清楚了,这等败坏小姐和小姐大丫头名声的恶奴,可一定要严惩不贷。” “老姐姐放心,老夫人心里明镜儿着呢,不会让三小姐白白受委屈的。”林嬷嬷说道,同时厉声喝问老余,“你赶来的马车呢?怎么没有看到?” 老余一头汗水,他找了好几条街,跑了快两个时辰了也没有找到。 青衣捂着唇偷偷的发笑,那车架子早被她一把火烧了,马匹又送到了一家宰杀场,她走的时候,那屠夫已将马放了血,这会子,只怕买得快些的,那马肉已经上了餐桌。 “林嬷嬷……,马车……马车不见了……”老余哆嗦着说道。 “不见了?”林嬷嬷吸了一口凉气,然后向身后一招手,沉着脸说道,“这事儿,你回去同大夫人与二小姐说。来人!将这恶奴捆了押回府里去!” 很快,上来两个小厮将那老余的胳膊反手一拧,用一根粗绳子捆起来,又嫌他乱嚷嚷的吵闹不休,还塞了一块破布到他的嘴里,往一辆马车后架上一扔,赶着马车一路往谢府走去了。 林嬷嬷这时对秦夫人恭敬的行了一礼,“府里的事让秦夫人笑话了,老奴还要回去向老夫人复命呢,就此告辞了。” 云曦也抹了抹泪水与桂婶一起也朝秦夫人屈膝一礼。 秦夫人却笑道,“我今日也没什么事,想着也有不少日子没有见过姑母了,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同你们一起去谢府吧。” 云曦当然没有异议,这位秦夫人据说最是个爱敢闲事的人,况且这回又是她姑母府上的事,她是必要插上一杠子,去瞧个热闹。 林嬷嬷微微挑了挑眉,但她也只是个下人,也不好说什么,只说道,“秦夫人到府上看望老夫人,老夫人也定是欢喜,只是秦夫人需小心些,仔细委屈了肚子里的宝宝。” 秦夫人笑着挥了挥手,“刚才的女大夫建议我多走动走动,我也一时想不起要去哪儿,眼下不如同你们一道去谢府走走。” 林嬷嬷见秦夫人执意要去,只得点了点头吩咐同来的仆人们快去收拾马车。 关云飞这时也走了过来,他恭恭敬敬的朝几人行了礼,说道,“今日谢三小姐的侍女被人诬陷,事情出在在下的药房里,在下理当为谢三小姐的侍女以正清白,请嬷嬷同意,让在下也一同到府上去澄清一下事情。” 云曦抬眸看向关云飞,想不到这书呆子大夫想得还算周到。只是青衣依旧不买他的帐,横了他一眼,将头扭开了。 林嬷嬷点了点头也没有反对,药房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连秦夫人也插手管了,要是不让这关大夫到府里去,万一老夫人问起来,她也不好交差,只说道“关大夫辛苦了。” 一行人走到药房外停马车的地方,秦夫人的马车已先行一步朝谢府方向驶去了。 林嬷嬷因为是奉了谢老夫人的命令特意来接云曦的,正吩咐着嬷嬷丫头们服侍云曦上马车,悉心的叮嘱着。 这时,关云飞手里捧着几大包草药走到云曦的马车门边上,说道,“谢三小姐,这是你买的药,在下已命人包装好了,您的侍女忘记拿了。” 云曦正站在车门处,她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关云飞手里的几包药,眼睫闪了闪,唤过青衣,“青衣,将药收好,这可都是付了银子的。” 青衣会意,将药接过来放在了马车里面。 关云飞又说道,“这里面有三包药是治青衣姑娘拉肚子的药,有两包是开给谢老夫人除燥泄火的清凉茶饮,上面分别写明了药剂的用途,青衣姑娘千万不要弄错了。” “既然写了就不会弄错。”青衣不怎么客气的说道。 林嬷嬷有些讶然的看着云曦,“不曾听说老夫人来药房看病啊,怎么会开出草药来?” 云曦微笑说道,“林嬷嬷,我常听老夫人说口眼燥热,便请教了这位关大夫,关大夫说是天冷屋里的炭火烧得太旺,人呆久了就会这样,这个不是药,是当茶泡着喝着的。一会儿关大夫到了府里,再请他同老夫人说说饮用的方法。” 关云飞点了点头,“没有什么特别的方法,就同茶叶一样饮用就可。” 林嬷嬷默了片刻,说道,“既然是开给老夫人的方子,那就当面对老夫人说吧。”而她却对云曦多看了两眼。 谁说三小姐呆木的?她竟然知道送这药茶给老夫人,只这一点啊,就不输于另外的两位小姐。 林嬷嬷坐进了后面一辆小油布马车。 关云飞则骑马走在最后。 云曦坐在中间的马车里。她整理着裙子上的皱褶说道,“青衣,我刚才看见青裳在药房里露了一下脸,她人呢?” 青衣从马车角落里拿出一个包裹,说道,“她也是担心小姐,才偷偷的来看看,发现小姐没事又回去了,曦园里没人可不好,那吟雪与吟霜只不定会将咱们曦园翻成什么样子呢!” “能翻成什么样?你们啊,她们也看不出对我有恶意啊,你们俩怎么总是防着她们。”云曦好笑的看着青衣,这四个侍女,分成两拨人,有事没事儿互相斗气。 “奴婢有一次发现吟霜悄悄的出了府,半夜三更的也不知道去干什么了,我第二天问她,她还死活不承认!”青衣撇了撇唇说道,“只可惜,奴婢那晚没有追上她,不然啊,当场将她捉住。” 云曦没说话,她也发现吟霜半夜里出府过几次,轻功之高,她几乎听不到她的脚尖踏地的声音,但经过这么些日子的暗中观察,又没有看出她与吟雪对她有恶意。 上次她中了血圣蛊,两个丫头还焦急万分的给她想法子。 直接问,连青衣都问不出来,只怕她也问不出什么来,看来还得再观察一下,有蓄谋的,总会留下尾巴。 她揉了揉额头,将这事儿暂时撇开在一边,又见青衣正摆弄一个包裹,便问道,“那是什么?”闻了闻,发现有肉香。 “是酱鸭。小姐,咱们出门打的是买酱鸭的晃子,被老余头一搅合,差点忘记了呢,奴婢刚才看到青裳来了,便让她买了两只。” 云曦微微一笑,这两个丫头倒也细心。 谢府门口,夏玉言扶着个小丫头正翘首张望着,云曦几人的马车刚到谢府门前,夏玉言便扔开小丫头扶着的手飞快地跑上前去。 云曦只得命车夫将车停下,她与青衣从车里走出来。 一看到女儿,夏玉言立刻将人整个儿搂在怀里,“曦儿,你没事吧?” “没事儿,不是有青衣跟着吗?”云曦拍拍她的后背说道,感受着她怀里的温暖,娘亲的怀抱是天下最温暖的怀抱。 “还说没事儿,青衣生病看大夫了,你不就是一个人了?一个小姐怎么能一个人留在那药房里?”夏玉言将云曦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脸色沉了沉,“不管怎么说,你在药房里等了那么久就是委屈了,娘会给你讨回来!” 夏玉言拉着云曦的手直奔老夫人的百福居,起初她与安氏厮打起来时,被老夫人喝住了。 老夫人命众人一起到了百福居等着云曦,但她不放心,便又来到府门前等着。直看到云曦完完好好的回来,一颗悬起的心才算放下来。 百福居里,老夫人冷着脸坐在暖阁的外间软榻上表情清冷,一言不发,低垂着眼眸捏着一串佛珠,无声的数着珠子。 金珠坐在一旁锈着老夫人的一条抹额,金锭则是手拿一对美人捶,在轻轻的给老夫人捶着腿。 屋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儿声响也没有。 安氏坐在一侧,一碗茶水捧在手里许久了也不曾喝完,她不渴,她只是觉得捧着茶碗会安心一点。 表面上看,她的脸上波澜不惊,但内心里则在不停的找着说辞,夏玉言今天是发了什么疯?竟敢打她耳瓜子? 还有那个老余,他在搞什么呢,怎么将谢云曦扔到一边,他自己跑开了?真是没用的东西,让他盯着谢云曦居然还盯出问题,将她也带进去了!这个老货,她可不会饶了他! 这时,老夫人将眼皮略略的撩起来一点,“你们老爷还在祠堂里吗?” 安氏忙将手里的冷茶碗放在小几上,笑着说道,“回老夫人,老爷还在里面呢,没有您的吩咐,老爷怎敢出来?” “来人,将尚书老爷请来百福居!” 一个侍女答应了退下了。 安氏的脸色马上变了变,老夫人这是想干什么? 很快,谢锦昆被请到了百福居,他才进门给老夫人问了声安,百福居院里又有一叠声的声音响起来。 “秦夫人来了?” “秦夫人好。” 随后,一阵珠帘子脆响过后,一个身姿丰盈的中年胖妇人在丫头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谢老夫人看到来人,马上笑着朝她招招手,“是郁儿啊,你怎么来了?” 秦夫人丢开小丫头的手朝谢老夫人走去,笑嘻嘻的说道,“侄女今天到吉庆药房去看大夫,竟听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不知哪家府上的车把式在那药店里瞎嚷嚷,说他府上的一个丫头小产了正在吉庆药房里看病呢。 侄女想着,这是谁家府里的仆人竟然这样管不住自己的嘴巴?竟然在那种人多嘴杂的地方胡说八道?虽然是在说一个丫头,但那丫头名声不好了,不是会影响到她的小姐吗?据那车把式说,小姐还未出阁呢!” 谢老夫人冷嗤一声,“这是谁家的管事主妇用人不当?安排这样一个乱嚼舌根的人出门跟着小姐?不是坏小姐的名声吗?” “可不是吗?我都替那小姐担心呢,不知是不是得罪了家中的主母,还是……那是个继母?”秦夫人看了一眼安氏说道。 安氏不知道秦夫人为何跑到府里一进门就说这没头没脑的话,但见秦夫人看向她目光中藏有深意,她只得讪讪的陪以一笑。 秦夫人这时又说道,“姑母啊,您说,要是我秦家的主妇找这样的仆人当差,侄女该怎样罚她?” “怎样罚?直接拉出去打板子,选个仆人也选不好,不狠狠的罚一顿,不会长记性。”谢老夫人说道,“当初你还未出阁时,我不是教了你这些管家的手段了吗?怎么还来问我?” “侄女记着呢,只是还想多听听姑母的意见啊。姑母管着谢氏一大家子有经验,侄女家中可就只有那么几十个人,哪里有什么管家的本事?” 安氏听这姑侄唠叨半天,不知她们到底想干什么,与谢锦昆对视一眼,谢锦昆忙起身问道,“老夫人找儿子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你且坐着,自然有事情让你处理!”谢老夫人冷喝一声,转头又问金珠,“去看看,三小姐的马车到了没有。” “是,老夫人。”金珠回道。 但金珠才转过身来,便见夏玉言带着哭得眼睛红红的三小姐走进来了,后头还跟着一个满脸委屈的大丫头青衣。 三人一进屋就跪下了,夏玉言直接就哭了起来,“求老夫人给媳妇做主,不知安锈给曦儿找的是什么车夫,将曦儿丢在一边自己去玩不说,竟在外头肆意的编排曦儿的丫头,诬陷丫头小产了,还在药房里大声的嚷嚷,很多人都听进去了,这让曦儿的脸还往哪儿搁啊?” “什么?竟然真有这事?”谢老夫人气得一拍桌子,“将那车夫带上来!” 安氏的脸色吓得一片惨白,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敢动,心中飞快的盘算着计策。 很快,车夫老余被人带进了百福居的正屋,他一看这么多主子坐在上面,吓得拼命的磕头,“老奴不知道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将老奴捆起来?” “为什么?老夫人,请吉庆药房的关大夫进来,青衣丫头到底得的什么病,关大夫可是最清楚了。”夏玉言冷声说道。 今日这事她要是再软弱下去,她母女俩可真要被安氏害死了,将女儿丢在药房里不管不说,还编排一些恶毒言语诋毁她!真是心如蛇蝎! “请老夫人为奴婢做主。”青衣也跪下了,她挤了挤眼睛,将眼睛挤得红红的,打着哭腔说道,“奴婢只是拉肚子,这老余却在药房人多的地方说奴婢小产,这样污蔑奴婢,让奴婢今后还怎么见人啊?奴婢不要活了啊——” 第93节 青衣哀哀的“哭”着,做着要死要活的模样,实则在心中抱怨云曦,直接一脚将这老货踢飞了事,演什么苦情戏啊?害得她往眼睛里扔了点胡椒粉才弄出了两滴眼泪,好难受。 云曦却是悄悄的掐着她的肉,让她忍着。武力解决不了一切,得用计!同样的,她也是跪在一旁默默的落着泪。 “关大夫呢?”老夫人已是一脸的铁青,原来侄女来看她只是想说说这件事情?侄女都知道了,那么其他的人也知道了。安氏这是想干什么?想毁了她谢家女儿吗? 关云飞早就候在百福居的院内了,一个侍女将他带到老夫人的面前,他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将青衣如何病了,云曦又买了药的事,如何将那散布谣言的婆子处罚的事一一进行说明。 老夫人听后默了默,对关大夫人额首说道,:“真是多亏了关大夫,才保住了我府上小姐及侍女的名声。” “老夫人,事情是出自在下的药房,在下理应帮着澄清,不足为谢。”关云飞谦恭的回道,“在下药房里事务多,如果没有什么事了,在下告辞了。” “有劳关大夫了,来人,送关大夫!” 让人送走关云飞后,老夫人的脸色马上大变,她猛地一拍桌子同时怒吼一声:“锈娘,锦昆,你们给我马上跪下!” 安氏与谢锦昆什么也不敢说,双双跪在谢老夫人的面前,“老夫人息怒!” 谢老夫人看也不看他二人,而是又朝外面喊道,“给我将这个在府外胡言乱语的恶仆拉下去,杖打五十棍子,再扔到庄上,永远不得回京城!” 老余吓得身子一软,往安氏跟前爬了几步,“大夫人,求你救救奴才啊,奴才可是听了您的吩咐做事的。” “你胡说什么?你这该死的老东西!”安氏气得跳起来,直接一脚朝老余身上踢去。 她这一脚使的力气太大,老余被她踢到一张桌上,头正好撞到了桌角,顷刻就一命呜呼了。 老夫人屋里的小丫们吓得尖叫起来。 秦夫人起初也是吓了一大跳,然后她不阴不阳的说道。“姑母,表嫂的气魄可比您强多了,您从不敢在百福居里杀人,表嫂却是面不改色啊。” 谢老夫人更是气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好半天才顺畅,“安氏!你怎么能在老身的屋里杀人?” 安吓得目瞪口呆,身子僵在当地,她在老夫人屋里打死人了?虽然这些下人的生死契都在她的手上,犯了错的直接可以杖毙。 但这是哪里? 这是老夫人的院子,这里平时杀只鸡也要到园子外头去的,是绝对不能见血腥。 老夫人这下子气得身子都发抖了,“锦昆,这是你媳妇,你自己看着罚!还有,将前院所有赶车的车夫全部给查清楚了底细再用,不行的直接换掉!这次三小姐只是受了惊吓,万一像十几年前丢了大宝,你们谁负责?” “老夫人你先消消气,儿子这就去办!”谢锦昆安抚好谢老夫人,又转身将惊魂未定的安氏拎起来,“来人,将大夫人关到祠堂里去闭门思过!” 闹闹哄哄的百福居,在安氏被关进祠堂后,安静了下来。老夫人要留云曦说话,将夏玉言与谢锦昆等人都打发走了。 云曦将带回来的酱鸭递到谢老夫人面前,“老夫人,这是孙女到外头店里买的,给您尝尝鲜。”又拿出几包草药说道,“上回孙女听您说咽干眼燥,便特意请吉庆药房的关大夫点了些清火的方子,抓了几副草药,同茶叶一样的泡水喝的,不苦。” 一旁的秦夫人笑道,“这还真是个孝顺的孩子,连出门都时刻想着姑母您。” 老夫人只微微笑着,命金珠收了东西。赵玉娥这时从西厢房走来,拉着云曦好一阵看,蹙眉说道,“曦表妹,你可回来了,我都担心死你了呢。” 云曦笑着说道,“我只是在药房里坐得时间久了一些,也没出什么事啊?” “话虽是这么说,但你是小姐啊,怎么能在那种嘲杂的地方一呆就是两三个时辰?看看舅母都找的是什么人,太不负责了!”赵玉娥愤恨的说道。 一向温和的赵玉娥都发火了,老夫人的眉梢动了动。 等到云曦离开百福居,赵玉娥也退下了后,谢老夫人马上吩咐林嬷嬷,“林嬷嬷,你将前院车夫的名单找来,让人仔细查一查他们的底细,再不可出现老余这样的人!我谢府多年前丢了一个少爷,要是再丢一个小姐,岂不是让京中人笑掉大牙了?” “是,老夫人。” 很快的,林嬷嬷将查到的资料送到老夫人的手里。 府里一共六辆马车,四辆主子们坐的,两辆府里管事仆人们坐的。还有一顶轿子是谢锦昆平时上朝坐的。 车夫加轿夫加看马厩的一共是十个人,全是安氏娘家的人。 是她娘家带来的仆人也没有什么不好,很多府里大半的仆人都是夫人们的陪嫁。但问题是这十个仆人就有六个都是赌徒。 而且是常年出入那种赌坊的大赌徒,这还了得!小姐们坐着他们的马车出门,万一遇上了收债的,可不就危险了么? 林嬷嬷查到资料后也是大吃了一惊,“老夫人,大夫人这是不忍心撵走她的陪嫁呢?还是不知情?” “两样都不可以!”谢老夫人冷哼一声,“如果是她的陪嫁,这等品行不端的人,就得除!如果是不知情,更不可饶恕!一个主事夫人不知道府里下人的底细还怎么管家?难道让下人们犯了事再来后悔?” 林嬷嬷侍立一旁不敢吭声了,她知道这个时候不需要她多说话,老夫人可是管着整个谢氏大家族的主母,一个小小的尚书府,奈何不了她。 谢老夫人微眯起眸子,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林嬷嬷,你到庄子上去,挑些老沉可靠的人上来,记得多找几个,先别跟他们说原因,放在府里观察一些日子再做决定。赶车的人一定要老实可靠,安氏选的这几人,一个都不能用!” 林嬷嬷没有多话,答应着退下了。 而夏玉言并没有立刻回夏园,她一直在百福居的外面等着云曦,将云曦送回了曦园后,又转身独自一人回到了谢老夫人的百福居。 彼时百福居里早已安静下来,谢老夫人抿着唇坐在榻上想着什么。金珠几个侍女见到夏玉言,都微笑着见了礼,夏玉言道,“你们先出去一下,我有重要的事跟老夫人讲。” 金珠拿眼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点了点头,众人一齐退下,但个个心中都在腹诽,这二夫人越来越同以前不一样了呢,今天打了大夫人不光一点也没有被罚,反而大夫人被关祠堂罚跪去了。难道是深藏不露? 夏玉言走到谢老夫人的面前扑通着跪下了,神色从未见过的凝重,“老夫人,言娘有话要说。”谢老夫人有些讶然,“你想说什么?” “老夫人!言娘想同谢锦昆和离,求老夫人成全!”夏玉言说着,在地上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头,“言娘嫁到谢府里快二十一年了,一直都是个可有可无的人,老夫人又何必留着言娘呢?” 谢老夫人看了她半晌,说道,“和离?你倒是想得容易,当然,和离也不是不可,只要我的一句话,锦昆就会同意。但是言娘,你有没有同曦丫头商议过?她又是不是希望你同锦昆和离?还有你和离的后果,你不要跟我讲带着曦丫头到乡下去住,哪怕是到了他国,一个母亲与父亲和离的女儿,是很难找到好的婆家的,你想过没有?” 夏玉言愕然看向谢老夫人,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曦儿会受影响? “先回吧,想好了再来跟我说,别只管着自己不管自己的女儿。” …… 谢锦昆刚从祠堂出来,安氏又进去了,府里的人都在窃窃私语,想着老爷与夫人受罚可都是因为二夫人与三小姐,难不成老夫人这是又看重夏园的人了? 夏玉言自从打了安氏后,几个姨娘跑夏园跑得更勤快了。但夏玉言却依旧是淡然处理,仿佛这事儿就没发生过一样。 反倒是谢锦昆忙得一时半刻也不闲着。安氏的娘家侄子与他的二儿子谢诚被人告到了大理寺,他这几天倒处求人塞银子,最后求到了顾非墨那里,顾非墨说东门兵马司不告这案子就可结。 于是,谢锦昆又找到东门兵马司,但那兵马司的正副使二人也是各种忙,谢锦昆是次次来次次吃闭门羹。 安氏在祠堂里闭门思过,夏玉言与云曦的日子更加清静了。 只是夏玉言一连几日都不怎么讲话,云曦去看她的时候,她也是神色怏怏的。 云曦问桂婶是怎么回事,桂婶也只是摇头说不知道,这让她心上焦急却又想不出办法,她的这位娘总是将心事藏在心里。 曦园里,云曦正坐在桌边看着醉仙楼近日的收支帐目,一大串的数字标志着那是一堆银子,她的心情莫名的大好,盘算着什么时候找个机会同夏玉言说说,她其实很有钱。 她这时又想起那日原本要带夏玉言到酒楼里吃饭的,结果在路上遇到了谢枫,因而夏玉言精神不好最后没有去成。 何不今天再带她去吃吃饭? 正要叫过青衣一起到夏园去,就听外面金珠来喊她。 “金珠?可是老夫人找我?”云曦将帐本收好,来到外间。 金珠说道,“三小姐还是随奴婢到前院去吧,看看就知道了。” “去前院?不是老夫人找我有事?”云曦好奇的眨了眨眼睛。 金珠笑道,“当然,老夫人也在前院了。但是,还得三小姐亲自到了再说。” “你这丫头尽在卖关子。”云曦笑着瞪了金珠一眼。 金珠领着云曦一路到了前院马厩,云曦更是好奇了,怎么领着她到马厩来了? 只见马厩旁边专门停放马车的地方停着一辆马车,深褐色的车身,离车还有三丈来远,便已闻到一阵淡淡的清香。 云曦眨了眨眼,这不是段奕的那辆新打造的价什数万金的奢侈马车吗?难道是段奕来了?呵,他现在的架子倒是越来越大了,居然要她到府前迎接了。 他就不担心府里人的口水会将她淹死? 却见老夫人从马车后面走出来,旁边还跟着青二与一个太监。 老夫人说道,“曦丫头,这辆马车与这位车夫是太后娘娘赏给你的。快来谢恩吧。” 太后?云曦眸光微闪,这是段奕打着太后的晃子在送她马车吧,难道是听青衣说起她被府里的车夫扔在外面的事? 她恭恭敬敬的走到那个太监的面前行了礼,“臣女谢云曦谢太后赏赐。” 云曦得了太后赏赐的消息不出半日便传遍了整个尚书府,谢云香与谢云容两人嫉妒得眼都红了。夏玉言则是惊异的问云曦,“太后真的赏给你一人的?” “那还有假吗?老夫人当时也在呢,还有一个车夫也一并赏下来了。”太后赏赐,可是不能拒绝的,先收了吧。 夏玉言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她想起老夫人那天对她讲的话,“如果你与锦昆和离了,曦丫头怎么办?谁会愿意与一个父母和离的女子来往?” 她微微叹了口气对云曦说道,“太后如此垂爱你,下次她再宣你去做锈品样子的时候可得用心点。” “知道了,娘。有了自己专用的马车,咱们母女俩今后想去哪儿便去哪儿。”云曦搂着夏玉言的胳膊说道,“不过,女儿今天要带娘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 “娘去了就知道了。”云曦神秘一笑。 此时已到了正午,云曦带着夏玉言与青衣走进醉仙楼的时候,发现醉仙楼的三层楼里都坐满了人。 掌柜福生一见云曦来了,忙丢了手里的算盘快步的走了过来,“小姐,您订了哪号桌啊?” 福生早认出这便是他的大东家,但云曦没有挑明,他也做个佯装不知,云曦男儿装是“言立”,女儿装便是“言立”的师妹。 “随便吧,掌柜您看着办,哪儿有空位,你就安排哪里吧。”云曦说道,眼睛却往四处瞅了瞅,看到客员满坐,她心中欣喜不已。 有客就是有银子啊,有了银子还怕他谢府做什么?这辈子与夏玉言就不愁吃喝了。 “好勒,夫人小姐们请随小的来。”福生笑着将云曦往她的尊字号客房引。 那间客房,云曦早就吩咐过了,除了她,谁也不准用。 夏玉言讶然的看了看四周,拉着云曦小声的说道,“曦儿,到这里吃饭,很贵的吧?咱们的钱够吗?” 云曦无奈的暗暗摇头。夏玉言一向清苦惯了,乍一看到这装饰华丽的地方,难免会吃惊。 醉仙楼又是按着皇家的标准装饰的,到这里吃饭,一桌酒菜没有一二百两银子下不了桌。 而一二百两可抵得上一家四口吃上好几年的粮食了。 “娘,你别担心,上次太后将女儿叫去看了锈品样子,很是喜欢,赏了女儿不少银子呢,足够咱们在这里好好的吃一顿饭了。” “是真的吗?太后赏了你多少银子啊?”夏玉言小声的问道,随后又补了一句,“那也不要太浪费了,咱们随便吃点东西就好了。” “嗯……”云曦想了想,说了个不大不小又不至于让夏玉言惊吓的数字,“有三百两银子。” “这么多啊?”夏玉言惊得睁大了双眼,然后拉着云曦飞快的往酒楼的外面走,“曦儿,省点银子用吧,咱们到小饭馆里吃饭去,娘刚才听到有人结帐,竟花掉了一百七十多两银子,太贵了呢,走吧走吧,别在这里吃了。” 云曦有些好笑,“可是娘,太后给的不是现银啊,是将钱放在了这家酒楼里,任由咱们吃完这三百两银子,所以女儿才带了娘来啊,娘没看见那掌柜的看见我们都很客气吗?因为是太后娘娘已经提前付钱了呢。” 夏玉言闻言脚步一停,“曦儿你不早说啊,那咱们快进去吧,不用多浪费。”走了两步,夏玉言又问福生,“掌柜,既然有银子已放在了贵酒楼里,假如我们不吃,是不是可以将钱取出来?” 福生惊愕的看向云曦,心中腹问个不停,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第94节 云曦一阵汗颜,“娘,不可以的,只能吃掉!”她带夏玉言出门就是为了吃点好的,兑换了不是白来一趟?同时,心中又感叹夏玉言真是苦惯了,就这样的银子也想着换成现钱拿来家用? 哪知夏玉言的脸色一变,“掌柜的,你们大掌柜是谁?别家都可以退银子的,为什么你们家不可以的?你们欺负我们是女子是不是?将你们大掌柜叫出来,我同他说道说道。” “不……夫人……你听我说啊……”福生一脸的为难,频频看向云曦。 云曦摇摇头,要是将钱退还了夏玉言,夏玉言又不肯吃了,一准拿了钱回府里,最后又用在她的身上了,然后夏玉言继续是一日三顿吃些粗食,那不是白白出了一趟府了? 就像上回一样,她给了夏玉言五百两银子,夏玉言全用来给她做衣衫了。 “福掌柜,将银子退还这位夫人吧,让她们到喜欢的地方吃饭。” 她们的身后突然有人说道。云曦回过身来,见段奕正朝她们走来,一身玉白色长袍尊贵无双,笑容浅浅。 “奕亲王?”夏玉言看到来人有些惊讶。 “二夫人好。”段奕朝夏玉言微微一额首。“这间酒楼是本王所开,夫人口里说的大掌柜正是本王,二夫人要退银子,这件事也不难。” 段奕说着将手一招,福生的儿子小图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过来,上面就放了三张百两的银票。“二夫人,请收好。” 夏玉言看了一眼段奕,将银票收在怀里,屈膝福了一福,“多谢奕亲王。”然后拉着云曦飞快地往店外走。 云曦回头看向段奕,面色一沉,搞什么啊,她可是好不容易将夏玉言骗了出来,他就这样的将银子还给夏玉言了?要还的话,她可以还啊。 还有,他是不是给了什么好处给福生与小图,那两人为什么很狗腿的跟在他的后面?就算送了她马车,但是这酒楼更值钱啊,她后知后觉的发现吃亏了。 “娘,走什么啊,来都来了,吃了饭再走嘛。”云曦几乎被夏玉言拖着跑,只是她们才走到店门口,又被福生叫住了。 “夫人小姐请稍等啊!”福生一路小跑过来。 云曦恶狠狠的扫了一个眼神给他,都不会想办法拦着夏玉言?谁让你将段奕放进来的?这不是坏事吗? 福生看到云曦不善的眼神,头上直冒汗,忙陪笑对夏玉言说道,“这位夫人,你们这么急着走做什么?小店今天正在做活动呢,夫人正好是第八百八十八个客人,得到这个吉祥号的客人,小店免费的送一桌酒菜,所以,这么好的机会,夫人为什么要走呢?” “是真的吗?有这等好事?”夏玉言看了看云曦又看了看她们身后跟着的青衣。 云曦点了点头,“娘,掌柜的生意是长期的,应该不会骗咱们。” 青衣一向都是跟着云曦的思路走,她也说道,“二夫人,奴婢昨天出门经过这里时,看到这家店正在街上发单子,上面写的就有什么抽幸运号送酒菜的活动。” “既然是送的,那就不好驳店家的好意了,曦儿,青衣,那就……吃了饭再走吧。”夏玉言说道,然后又拉着云曦往店里走。 福生在她们后面可是长长的吐了口气。 安排好了云曦等人后,福生这才到楼下忙起来。 他才走到一楼,就听一处角落里有人吵起架来。 “店家呢,你们为什么卖假酒啊!我喝了肚子疼起来了!”一个少年叫嚷起来! “哎呀,我的肚子也疼起来了,你们的酒菜是不是有问题啊?肉里有馊味呢!” “叫你们掌柜的来,敢卖假酒烂肉,我们要到衙门里告你们去!”几个少年踩桌子的踩桌子,踢凳子的踢凳子,甚是嚣张。 福生挤开人群走了过去,“几位客官,怎么回事啊?小店购进的全是一大早新宰杀的牛羊,肉还有热气的呢!怎么会有烂肉馊肉呢?” “就是有问题,不信你们来吃吃?”那少年站在椅子上将手里的酒递给旁边一桌的人,那人闻了闻,也说道,“啊,味道不对呢,真的是假酒。” 又有人端起他们一桌的肉闻了闻,“果然是烂肉啊,哎呀,不行,我得到外面吐一吐了。” 这一处地方的人说肉酒有问题,大厅里其他几十桌客人全停了吃饭。 有的在观望,有的已要求店家给个说法,有人正要进门的,一听这话,转身就走了。 还有的已嚷起来要退银子,大厅里的气氛霎时变得紧张起来。 福生只得陪着笑脸一一同他们解释,十几个伙计更是忙得一头汗水的挨个儿陪着小心,谦恭的解释着。 楼下的争吵,惊动了楼上的云曦,尊字号的客房里有扇小窗子,可以将楼下大厅里的一切尽收眼底。 她眼神眯了一眯,还道是谁呢,原来是这两个泼皮无赖!安氏的二儿子谢询与赵玉娥同父异母的弟弟赵典——那个林姨娘生的宝贝儿子。 果然是臭味相投啊,这两人都是好吃懒做的人,居然玩在了一处。只是今日他们一起到这醉仙楼来,叫嚷着说酒菜有问题这是想做什么? 云曦对夏玉言说了个借口,便带着青衣下了楼。 她才走到楼梯口,前面有人伸手将她一拦,“你这个样子前去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还会给自己惹上麻烦。” ------题外话------ 从这章开始,更新时间改到上午9:00,群么么! ☆、010章 月姨娘是个好棋子 雪藏玄琴,《女皇请您捡节操》是520小说的老作者了,已更新了十多万字,正在网页的左上角强推榜上,走过路过的可以瞅瞅,收藏一个,谢谢!么么达, 推好基友的文: ------题外话------ “小红,你可真是爷的贴心人儿,来,亲一个。”谢询喜得抱着小红一阵揉搓,两人互相揉揉着,就滚到榻上去了。 谢询只觉得今天的太阳特别的明亮,身边的小红更是可人。 谢询的眼睛一亮,对啊,老夫人的钱多,但是去借,她一定不会给,还会责罚自己,但是要是使上一些非常手段的话…… 想到这里,她便小声说道,“三少爷,奴婢听说老夫人准备了好些金银给赵小姐做嫁妆呢,赵小姐只是个表小姐,将来嫁了人就与这府里没有关系了。而三少爷可是府里的嫡少爷啊,你有困难向老夫人借一些银钱,老夫人难道不会答应,还看着你受委屈吗?” 如果三少爷得到那些银钱呢?再说了,她如今已是三少爷的人了,三少爷平安无事,她就跟着风光无限。 那赵小姐只是个表小姐,老夫人拿那么多钱陪嫁出去,不会让府里的公子小姐们寒心? 小红心下明白,三少爷这是怕夫人与老爷责骂他。忽然,她又想起了一件事,刚才月姨娘来这里坐了一会儿,向她透露出老夫人竟藏着数些大箱子,说是将来要给赵小姐做嫁妆。 “只是数目巨大,夫人也不一定会拿出来,关键是我不想让夫人与老爷知道这事儿。”谢询头疼的揉着额头说道。 “缺银子?那向夫人那里借一些啊,夫人管着府里大小事,手头的银子定是不会少。” 谢询抚向她光洁白皙的脸颊,叹着气说道,“我最近做生意亏了些银子,被债主逼得紧,是以心情不好。” 见谢询向自己看了一眼,善解人意的小红马上伸手搂向谢询的脖子,软语说道,“三少爷,有什么心事同小红说道说道吧,一个人的点子总是不及两个人的啊,兴许我能帮三少爷出出主意呢?” 看到小红娇艳的脸颊,谢询心中越发的烦闷,自己要是被顺天府抓去坐牢了,这么娇美的丫头可就成别人的了。 将娘的铺子卖了?也不行,娘会杀了他的。哎呀,愁死了。 他可不要坐牢!他还年轻! 离他要还的赔偿款还差上一大截呢!奕亲王只给了他三天期限,要是三天内不还上的话,他要可坐牢了。 在屋里翻腾了许久,却只找到不到一千两的银子。 他最近怎么这么倒霉?怎么总是输银子? 牙疼是事小,要是还不上银子,奕亲王就会闹到府里来,他不被父亲剥了皮也会被老夫人打断腿,那时可就是全身疼了。 谢询心情不好,一把将小红推开,走进里屋后就开始翻箱倒柜的找东西。 他最宠爱的丫头小红见他回来忙笑着迎了上去,却见他一直捂着嘴,不禁皱起眉来,心疼的伸手抚向谢询的嘴,“三少爷,您怎么啦?牙疼?” 谢询垂头丧气的回了谢府,从醉仙楼出来后,他用身上仅有的银子装好了他的两颗大门牙。 …… 月姨娘阴阴一笑,笑得铃铛不禁打了个寒颤。 小红虽是个丫头,但早就开了脸,只等着谢询娶了妻回来,就抬为姨娘。平时与月姨娘也走得近,如果她告诉小红,说老夫人的屋中实则有不少金银的话…… 月姨娘看着谢府后园的美景,唇边溢出一抹得意的笑。“走吧,铃铛,咱们去看看三少爷的大丫头小红。” 当初几人进谢府时,不都是自称妾吗?不都给夏玉言磕过头吗?她神气什么啊?指不定谁笑到最后,哼,走着瞧!” “做什么?”月姨娘脚步一顿,看看四周没人,她得意一笑,“眼下有个大好的机会让安氏那个贱人不得好过,咱们还不快点行动?机会失了可就没有了。哼,一个庶子生的庶女,要不是二夫人心善,将诰命的位置让给她,到如今她也会同我一样,是个姨娘! 那两个姨娘年轻时可是曲艺坊里唱曲的,嗓门儿特别响,就坐在各自的院子里对骂,可怜她们暖月阁夹在中间都快被二人吵疯了。 出了曦园,月姨娘走得很快,她的贴身丫头一路跟在她身后小跑着,“姨娘,离吃晚饭还有些时间呢,那沈姨婕与翠姨娘一准还在吵,您回这么早做什么?” …… 那月姨娘从来就不是个省事的人,只要是关于安氏的事,她都要搅和搅和。这可是枚绝好的棋子! 云曦笑笑没有说话,她今天给了月姨娘两个重大的消息,月姨娘正在心中做着谋算呢,哪有心思喝得下去? 青裳走来收茶碗,说道,“这月姨娘在外头逗留了那么久,又同小姐说了这么久的话,居然一口茶也没有喝。” 月姨娘又坐了一会儿,便找了个借口出了曦园。 车夫要换的事,全府上下也只有老夫人身边的林嬷嬷知晓,云曦之所以知道,是派了青裳偷听得来的,她用自己施了个苦肉计,不得到一点回报怎么行?特别是老夫人的态度,她要第一时间知道。 云曦一脸的慎重,月姨娘也跟着认真的点了点头,“三小姐对我真心相待,我又怎么会将三小姐的话说出来?” “不过月姨娘,换车夫的事是老夫人暗中进行的,因为老夫人为了安慰我才同我讲了,我也只对你一人说了,你可不能同其他人讲啊,万一老夫人怪罪下来,我可是要挨骂的。” “谁说不得呢?”月姨娘讪讪回以一笑,捧着茶碗轻轻的抿了一口,心神却是飞到一边了。 “可不是吗?这消息啊,也是老夫人亲口说与我听的,为的是安慰我,因为车夫虽然是个下等仆人,但责任重大,时常要随主子们出门,要是再将主子丢在外头不管,不是会让外府的人取笑?老夫人又最是看重府里的名声。”云曦看了一眼月姨娘说道。 这事儿她可没听人说起过,车夫全部换掉可是大事儿!月姨娘马上看向云曦,“三小姐,府里要全换车夫?还是老夫人亲手管理?” 这时,云曦却微微蹙起眉来,“大娘许是事情多,忙中出了错,才让老余那种不负责的刁奴做车夫,所以老夫人要将车夫全换了呢。” 两人隔着小几,一个靠在榻上,一个坐在高背椅上,闲闲说些家常。 月姨娘接了茶婉也笑道,“叨扰三小姐了。” 云曦依旧温婉的笑着,“姨娘,随意坐啊。”又命青裳上茶上点心。“姨娘来得到我园子里坐坐,我们好好说说话吧。” 可眼前的三小姐,那眼神中分明透着睿智。 身上的那份沉稳竟让二小姐也不及。这让月姨娘很是惊讶,她的印象中,三小姐虽然不浮燥,不是她心稳,而是她有些呆痴,天踏下来也不会吓得尖叫的那种。 那是一种高门小姐们身上特有的,不浮燥,淡然,不为身边事所触动,仿佛她生来就是享用周遭一切的气质。 云曦退了身上的大氅,接过青衣递来的暖手炉,斜斜靠在一旁的美人榻上,慵懒却不失温婉。眉眼如画,青丝如瀑,肌肤似雪,虽瘦了些,但也抬手行动间自有一种韵味,她的女儿云香差就差在这韵味上面。 月姨娘笑着道了谢,“三小姐真是客气了。” 很快,她们到了曦园,云曦命青裳将新得的那盒菜叶取来送到月姨娘手里。 “姨娘细心。”云曦微笑说道。 “三小姐吩咐的是,姨娘记在心里头呢,平时大夫人又忙着府里及庄子上的事,老爷的生活起居,可都是我看着呢。”月姨娘垂眉说道,心中却在飞快的转着,三小姐说的这事儿究竟是不是真的,她又为什么要告诉她? 第95节 说着,她转过身来,“月姨娘,我娘嘴巴又笨,一惯都不会安慰人,你见了父亲,可得多多关心一下。” 因此,云曦装作随口说道,“我刚才陪我娘到外头散心,路过一家酒楼的时候,看见三哥被几个官差从酒楼里赶出来,听路人们说他在酒楼里闹事,被罚了银子。唉,二哥还在大理寺里关着呢。三哥又惹事了,两位哥哥同时出事,父亲会不会焦急上火啊?” 三个姨娘,她的心是最大的,好好用用,倒也是个好帮手。 云曦微不可察的回头看了一眼月姨娘,见月姨娘虽然跟在她的身后同她保持一样的速度,便却是低垂眼帘,眼睫一直闪个不停,很显然,月姨娘又在心中算计着什么。 这份殊荣,在京中小姐们中可是绝无仅有啊。只可惜这位三小姐与二夫人的性格太软,二夫人打了大夫人后没了下文,要是这二位夫人撕起来,府里的局势不就要变一变了?也强过让安氏一手遮天。 并且,近些日子,二夫人与三小姐在府里的地位直线上升,二夫人打了大夫人,二夫人什么事也没有大夫人反倒关了祠堂;老爷打了三小姐,也被老夫人处罚了;还有,三小姐自从上回被太后请去做了锈品样子,回来后竟然赏下了马车与车夫。 虽说茶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且又邀请她到曦园坐坐,不说对她有什么大恩,只这客气的行为,就比其她的几个小姐强多了。 月姨娘心中又对云曦的好感上升了一层。 “如此,倒是多谢三小姐了。” 云曦浅浅笑道,“无事,我娘平时也不大爱饮茶,我这几日总觉得口里偏淡,也不想饮茶,茶叶呀,要及时饮用,放久了就失了香味鲜味了,姨娘既然到我那儿坐坐,不如就此带去吧。” 此时听云曦还要送她茶叶,忙笑着回道,“到三小姐那儿去就已经是叨扰了,怎么还要拿你的东西?” 正在踌躇不展的时候也是这位三小姐借了她二十两银子解了燃眉之急。 跟在她身后的月姨娘对这三小姐又生出几分好感,上回她娘家有事向安氏支银子,安氏不光不给,还羞辱了她一番。 “那就走吧,我那儿新得了些茶叶,姨娘要是不嫌弃,可以送些与姨娘。”云曦走在前面微笑说道,声音温和。 “那就多谢三小姐了。”月姨娘欣喜的说道。 想着自己虽然生了个女儿,但女儿总是嫌弃她是个姨娘对她爱理不理,她又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心中正发着愁呢,这三小姐竟邀请她到曦园去坐坐? 月姨娘在这儿已转悠了两个时辰了,离吃晚饭又早,去找女儿云香,云香却说身子不舒服,不让她去吵她,她是连院门也没有进,便被女儿赶走了。 云曦微微一笑,“月姨娘,这天还怪冷的,你在这外头呆上几个时辰岂不会冻着?我那小院子虽然不算漂亮,但也整洁宽敞暖和,不如到我那儿坐坐吧?” 月姨娘说她是受不了另外两个姨娘的吵闹而逃出来的,就不足为奇。 另外的三个姨娘住得更近了,那是房舍挨着房舍,这边主子在骂丫头,那边就听见了。 院舍之间隔得都不是很远,曦园与夏园之间,就只隔着一座假山。 而窄小的西园,却住着三位姨娘与一个平妻,外加两个小姐。 东园占了后院的大半地方,里面亭台楼阁各式各样自不必说,还有一片湖,却只住着安氏与她的几个女儿。 谢府分前院与后院,前院左边是谢锦昆的书房与谢家二位少爷的院子,右边一大排院舍是老夫人的住所。而后院又分了东园与西园。 对谢府的格局,云曦在这府里住了多年,自然了然在心。 可怜我的院子夹在她们二人中间,生生受着这份呱噪的煎熬。偏偏大夫人又在祠堂里思过呢,老爷又不管这后院的事儿,老夫人正在气头上,我更不好去找她说了。于是啊,只好逃出来透透气,一走就走到了这里,原想着晚些时再回去,想必那时,她二人也吵够了,骂累了,却巧得很,遇到了三小姐。” 果然,月姨娘叹息了一声,说道,“是啊,这里离我的暖月阁很有些远呢,但又有什么办法?又不能到东园去,翠姨娘与沈姨娘不知道为了什么事吵起来了,两人隔着院子隔上半个时辰就开骂。 而看她一副走走停停的闲适样子,应该不是来看她母女俩的。 因为月姨娘现在站的地方离她的院子有些远。而夏园与曦园却是近得很,再说这里也没有什么景色,除了一堆假山石,就是一个快干涸了的荷花池。 “这不是月姨娘吗?起来吧,你怎么到这边散步来了?”云曦讶然的看着月姨娘。 月姨娘也看见了云曦,老远的,便走上前两步屈膝福了一福,“三小姐好。” 当然,那荷花池在这个季节没有荷花,只有一些枯黄的残荷耷拉在池面上,没什么美感。 云曦与夏玉言吃罢饭后回到谢府,她陪夏玉言回了夏园,往曦园走时,在西园的荷花池边上看到扶着小丫头散步的月姨娘。 …… 这是他的图谋开始了吧?那她也得行动起来了。所以,手头的银子要越多越好! “缺!”她刚才看了柳晴柔放在福生这里的信,信上说南宫辰虽然没了官职,却比以前更忙了,常常几天不回府里、 “你就这么爱钱?”段奕半是好奇半是取笑的问她。 段奕将谢询与赵典写的欠条递给云曦,云曦毫不客气的接了,这回的钱可是她自己的,跟钱过不去,那是傻子! 福生的脸上抽了抽,他在担心着万一曦小姐知道奕亲王一早就将她的酒楼占为己有了,会不会跳脚发怒? “没有,她也聪明着呢,想着要找上一个靠山帮她威慑一些纨绔子弟,我一提出要求,她就答应了,况且,我还往酒楼里投了银子,以她爱财的本性,她不会拒绝。” 而醉仙楼的密室里,段奕正看着青一整理出来的秘信。福生走来说道,“主子,您今天同曦小姐说入主醉仙楼,她没有怀疑吧?” 他这么睚龇必报,京中谁敢惹他? 云曦也回到三楼的“尊”字号客房,同夏玉言在吃饭,她听到进来端菜的小图说起店门口这事儿,忍不住嘴角抽了抽,段奕的腹黑已超过了她的想象范围。 那几个跟着谢询与赵典来闹事的人,段奕也没有放过他们,他将那几人赶到店门前,命他们仿着说书人的口吻,将今天谢询与赵典闹事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对路人说明。 谢询与赵典被段奕赶走去拿赔偿的银子去了。 谢询,她就更不会同情了。在谢府里,他平时可没少对夏玉言与她恶言相向,甚至大打出手,他的哥哥谢诚是暗地里阴狠,他却是明面上的跋扈嚣张。 赵典的好吃懒做害了他母亲也害了他全家,他今日还枉想毁了她的酒楼?被段奕罚是咎由自取! 楼上,云曦眸色清冷,她伸手撩着窗帘,望着一楼正厅里吓得面如土色的谢询与赵典,她没有丝毫的同情。 而地上软倒的两人心中却是一片哀嚎。他们今天出门是不是没有看黄历啊,怎么就惹着了这位腹黑心毒的奕亲王? 众人一片欢呼。 段奕将欠条收在袖内,福生则笑着对还没有走的食客一拱手,“多谢诸位还信得过小店,今日全部二折价!” 谢询与赵典两人,惨白着脸,哆哆嗦嗦的被人抓了手指按了手印。 “准!” “有!”段奕又道,“让他们签字画押,限他们三日之内交清所有赔偿款!” 崔府尹伸手在桌案上一拍,“准了!此案就此结案,两方还有什么异议,到衙门里去说。” “好,那么就每人再加……”段奕低头想了想,似乎想出的数字很是痛苦,“本王心善,一万两太多,就每人再赔偿五千两黄金吧。” 崔府尹只想快点了结此案,远离这个段狐狸,便点了点头,“当然要赔了。” “还有,本王还没有说完呢。”段奕微笑着看向崔府尹,“崔大人,如果有人在店中闹事,至使本店的生意亏损了,是不是也要赔?” 一楼,段奕仍在据理力争的讨回损失。 云曦失笑,“也对啊,你们主子赚钱的门道怎么会跟你们说?” 青衣眨眨眼,“呃,小姐,这事儿奴婢不知。” 一直在楼上偷听的云曦惊愕得睁大了双眼,她扭头看向青衣,“你们主子是不是管着皇宫的内务府?怎么这么会算帐?这是妥妥的赚啊!” 段奕依旧笑意浅浅,“哦,谢公子,赵公子,忘记跟你们二位说了,本店的物品全部是按黄金计价的,不是白银。是九千四百两黄金!东西全部是海外运来的,所以贵了。” 他们两人的手头本来就紧,这下还要赔这么多的钱,不是会要了他们的命?原以为最多不过几百两银子,咬咬牙也能还上,谁知近万两了! 赵典也哭起来了,“王爷啊,哪有这么贵的牙签盒啊,十两一个?” “王……王爷,这……这什么筷子这么贵?十两银子一双?”谢询听完要他赔偿的单子价目时,脸都吓白了,此刻说起话来舌头都跟着打转。 修长玉白的手指轻弹单据,他缓缓念道,“刚才,你们吵起来的时候损坏桌子两张,计两千两。椅子三把,计六百两。碗十二个,计一百二十两。盘子二十一个,计二百一十两,酒壶三个,计九十两,勺子五个,计四十两。牙签盒五个,计五十两。筷子九双,计九十两,刚才两桌菜未付款,计六千二百八十两,所有加起来共计九千四百八拾两。本店这几日都有优惠,后面的八十两零头就免掉了。你们二人只需赔九千四百两就好。” 段奕的手一招,胖掌柜福生将记录着损坏东西的帐目拿来递到他的手里。 谢询与赵典欣喜的扑到段奕的面前磕了一个响头,“王爷,你让掌柜将清单写好,我们赔就是了。”段奕的脾气出了名的古怪,他们可不敢惹,两人纷纷在心中想着,下回再干这事儿,可得将后面的大东家调查清楚了,免得又踩到老虎尾巴。 崔府尹欲哭无泪,但不管怎么说,心头的石头“咚”的一声,终于落到了肚子里,只要奕亲王不要他抓人,让他干什么都行,当下笑道,“王爷仁慈呢。”又转身对谢询与赵典道,“你们还不快给王爷磕头谢恩!” 这是谁为难谁啊? 段奕点了点头,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说道,“本王同尚书大人的交情也不错,谢三公子也只是开了个玩笑而已,崔大人就不必为难他了吧?让他赔点钱算了。” 但谢询却将他死劲的摁住不让他多话,更拿眼神警告着他。 赵典没有钱,听到谢询说赔钱,他慌了神,本来跟着谢询来讹钱的,钱没讹到,还要赔,他哪有钱啊? “那王爷您说让我们怎么办?只要不让我们坐牢,我们愿意赔钱。”谢询陪笑说道,钱的问题好说,不就是几桌酒菜么,能值几百两银子?要是被崔府尹带去了顺天府,父亲与老夫人还能饶了他?父亲打他的一顿棍子定然不会少。 段奕微挑眉尖,“玩笑?这们的玩笑开得可就大了。本王只怕会破产。” 谢询与赵典也跪下了,腆着脸笑道,“奕亲王,崔大人,我们只是开了个玩笑而已,并不是有心的。” “王爷,你说怎么判?是抓到衙门里收监狱还是让他赔偿?这几人也只是闹事,并无凶杀等恶*件发生啊。” 上回,谢尚书的一个女儿涉嫌杀人,被这奕亲王告到府衙,他硬着头皮将人抓了,就曾得罪过谢尚书,这回又抓他儿子?谢尚书还能再饶他?再说了,他前些日子还与谢尚书的大舅哥结了仇呢。 顺着段奕手指的方向看去,崔府尹只想晕倒算了,谢询?谢尚书的三公子? “不用拿,就在这儿呢!崔大人,怎么判,您看着办吧,本王新开了家小店,诚信经营,怎奈有人眼红,想使些歪点子从本王的手里骗出些银子去。” 但在崔府尹的眼里,对方是怎么看怎么是一头狐狸。他赶紧扯出笑脸,“奕亲王报案,下官自当竭尽全力缉拿嫌犯。” 段奕姿态闲适的坐在椅内,温和浅笑。 不知这回又让他抓谁。 上回上门去抓那个安强,害得他与东平侯府对干上了,衙门里的刘松还被挨了打,虽然不是这位王爷有意要害他,但跟他沾边的事,从来就没有一件好事。 还真是奕亲王啊,他的头又大了。 崔府尹走路的脚步一顿,这声音让他感觉似有无数根针在扎向他。 “崔大人,是本王报的案。” 偏偏这时候,他又听到店门口有人在说道,“听闻这里报案,说有人寻衅滋事,嫌犯在哪儿?” 谢询与赵典恨不得长个翅膀飞离了这里,计谋被人当场看穿,真是丢尽了脸了。 “那是两个纨绔子弟,常常在京中酒楼里赖吃赖喝的。这回啊,定是看中这家好讹钱了。” “那几人可真歹毒啊,这样陷害这家酒楼,人家才开店呢,与他有什么冤仇要这样加害?” “啊,原来馊肉是这么来的啊!” 青一却没有就此打住,嘿嘿一笑说道,“那肉的问题嘛,在下这时也给大家伙解释一下”。说着,他将另一个牛皮袋的盖子打开,走到一桌摆着肉食的桌子前,将那牛皮袋里的水倒了一点在上面,顷刻,一股馊味飘散开来。 “是啊,这人一直嚷嚷着酒肉有味题,可我吃起来味道真的不错呢,是吃过的最好吃的一家酒店。” 有人就愤愤不平的说起来,“将外面带来的酒水混入本酒店的酒水里,却说是假酒,这分明是在诬陷!” 那几人纷纷挑眉毛,“同我们喝的酒水不一样。”青一又拿起谢询桌上的几杯酒一并递给那几人闻,人们瞬即了然,“原来是外面带来的酒水。” 青衣将其中一个袋子上的封盖打开,递到另外几桌的食客面前。 酒楼中的食客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第96节 青一走到谢询身边一个大肚腩的男子跟前,伸手一拉,那胖汉子吓得“啊”的一声倒在地上,肚子上的衣衫被钩子扯破,两个大大的牛皮袋掉了出来。原来那人不是个大肚腩,是在肚子里藏了东西。 段奕听了谢询的诉说,只是浅浅的一笑,“本王觉得你说的没有错,你吃的这酒肉的确有问题。不过,却被人动了手脚。” 楼梯上,被青衣拉着不让动的云曦恼怒的“哼”了一声,玩笑?他刚才那么一大嗓门的喊叫,早将人吓跑了大半,没走的是走不快的,加上段奕的出现给吓住的。只怕那些跑掉的人到外面四处一宣扬,她这酒店的名声会一落千丈,最后还是关门歇业了。 谢询与赵典急急说道,“奕亲王,这纯属是个玩笑呢,这酒肉没问题,没问题。” “那怎么成,如此一来,不是让人非议本王以权欺压弱者了吗?”段奕施施然从酒楼的后间走到前厅来,尊华无双,正厅内的人早已不敢大声喧哗了,也有些是被段奕的风姿所迷住,有些是被他的声望给吓住了。 “不不不,本公子刚才是舌头发麻没有尝出味道来,说错了。请奕亲王大人大量,就不要追究这件事情了。” 谢询吓得都要哭了,是谁跟他说这家酒楼是个外地人开的?他手头这几天正没有钱用,正好那赵典也没有钱用,两人一商议,决定到这酒店里敲上一笔,反正外地来的都怕本地的地头蛇。 哪知青一并不放过他,“谢三公子,来的都是客人,咱们王爷开的酒楼,对店里的客人一视同仁,谢三公子刚才说酒肉有问题,依在下看,还是当面解决了这个问题吧。” 谢询心中也是慌得不得了,奕亲王是谁?奕亲王杀人从来不讲章法,况且,他们这几人又是来闹事的,惹火了奕亲王那不是嫌活得太长了? 他只得乖乖的又回到了酒楼的一楼正厅里。 赵典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他怎么就脑中进水了跟谢询跑来讹钱子?这下可好了,老虎没打着,反倒踩了老虎的尾巴了。 那赵典也想跑,被福生派出的伙计堵在门口了。 同时,他身后的几人也是瞬间没了声,悄悄的就要往外溜。 “奕……奕亲王的酒楼?”谢询吓得脸色大变,赶紧松开了拉着青一袖子的手。 “奕亲王。” 谢询怕他跑了,一把拉住他的袖子,“你主子是谁啊。” 青一暗暗的冷笑着,这两人就是来故意讹钱的,他也不恼恨,嘻嘻一笑说道。“在下钱不多,得回去问我主子拿钱。” 赵典与谢询用眼神商议着,一会儿,赵典说道,“一万两银子!” 青一摸着下巴,“要赔多少钱呢?” 谢询看了赵典一眼,赞许的点了点头。 “所以,识相的话快对谢三公子赔礼道歉,还有……要赔尝伤残费!”站在谢询身旁的赵典也跟着附和说道。 “哦,原来是尚书府的三公子啊,二品官的府邸,还是谢氏家族的,豪门贵戚啊!小人吓得都快站不稳了。”青一卑微的哈着腰、 他扯了扯唇,斜睨着眼问道,“你是谁啊?竟敢打三公子?你知不知道本公子是谁?说出来吓死你,本公子是兵部尚书府上的三公子!” 谢询将眼睛眯了眯,面前这小个子看着有些面熟,但一时想不起来。 “是小爷,谢三公子有什么指示?”青一抱着胳膊走到他面前。 “谁啊,是哪个不想活的敢打本公子?”谢询当场大喝起来。 还没有走到楼上的云曦,忍不住脸上抽了抽。青一的这脚力气可不小,还有段奕弹出的暗器力道也大,谢询被这主仆俩算计上了,可没有好果子吃了。 谢询又“嗷”的一声惨叫起来,刚才忍着的叫喊这一下吼出来一发不可收拾,叫得鬼哭狼嚎。 “噗!”木头疙瘩总算是出来了。还带着两粒大门牙同时飞了出来。 “谢三公子,这是出什么事了?让在下来帮你吧。”一人跃到谢询的背后,抬脚往他背上用力一踹。 只是木头太大太长吐又吐不出,抠也抠不动,将他憋成了一脸的酱紫色,他的几个同伴,有人在他的背上一阵猛拍,有人又是去掰他的下巴。愣是弄不出来。直把他急得汗都出来了。 谢询正站在桌案上喝骂着,冷不防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嘴巴,他又痛又吓从桌上掉了下来。 段奕的的神色骤然一冷,谢府怎么会有这等纨绔?他从一旁的楼梯栏杆上掰下一块雕花木头,用力地弹出朝那谢询射去。 此时,那谢询正往饭桌上跳。 段奕已走到一楼正厅里了。 …… “他能一直帮我吗?”云曦只觉得无语。、 青衣眨眨眼,“小姐,这样不好吗?有人帮你处理难题啊。” 她被段奕轻飘飘的扔进了楼梯里,只好冲青衣瞪眼,“你们主子居然不将自己当外人。” “是,主子。”青衣飞快的接住了云曦,然后对云曦又说道,“小姐,走吧,楼下那么吵闹,自有主子与青一在呢。” “青衣,送曦小姐回楼上。”段奕不再同她多说,伸手将她腰身一搂送到了楼梯上。 云曦有些错愕,段奕说了这么多,原来是想替她出面? 段奕看着她狡黠的双眼不禁莞尔,“只有我一个,青一青二他们,自己有自己的月银钱,难道还要我另外再出钱?” “你一个人吗?还是你整个王府的人?”这个必须要弄清楚,她眨了眨眼问道,五万两银子用在一个人的身上和用在一百多人的身上绝对是两种概念。 一个月扔五万两银子在酒楼里,他能吃多少?住又花销不了她的什么成本。 云曦眨眨眼,貌似,段奕这么做是在亏啊,她是在赚啊! “那不过是两个无赖,值得你亲自出手?”段奕轻嗤一声。“放心吧,不会让你亏的,酒楼的东家还是你,我每月出五万两银子,你让我随时到酒楼里来吃住。酒楼里如果有人闹事,我也会帮你处理。怎么样?我只要进出的自由。” 云曦微怔,她往身上看了看,的确,那安氏母子几个一直都在想办法找出她的错处来,让她被老夫人罚以便收回丰厚的嫁妆。 段奕说道,“着急也要先想好办法。还有,你这身女装,一出门就会被认出来,你想回谢府被罚?” 再不出去,那谢询与赵典不得将她的酒楼给掀翻了?看他们的样子只怕是有备而来,因为那两人一说话,旁边便有一大群人开始响应。 云曦的眉尖拧了拧,狠狠的瞪眼看着段奕,“我在生气,真的很着急呢!” 说着,她绕过段奕又想走过去,但整个人却被他拉到一旁的小耳房里,还随手关了门。 这笑容让云曦感觉有种大灰狼看着小白兔的感觉,她微微挑了挑眉,问道,“什么交易?亏本的生意我可不做啊。还有,我现在忙着呢,一会儿再说吧。” 段奕一手环胸,一手摸着下巴,浅浅笑着看着她。 她说着就要往大厅走,段奕伸手将她拉回自己的面前,“既然已经知道那二人是个泼皮了,你过去不是自找其辱?不如,咱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谢询与那赵典本来就是两个泼皮无赖。他们这么做一定是有蓄谋!这般大声嚷着说酒菜有问题,坏了我的招牌,我往后还怎么做生意?不得直接关门了?不行,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她点了点头,沉着脸色说道,“我知道刚开始都会有难题出现,但这家酒楼可是我的全部心血,才开张没几天,便被人这样恶言诋毁,将来还怎么迎客?做生意可是最看中声誉的。 云曦抬起头来,见来人正是段奕,正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011章 不孝子孙 小红的点拨,让谢询的心头一亮。他喜滋滋的捏了捏怀里这个可人儿的娇艳小脸,随后,收拾好了身上的衣衫快步朝百福居走去。 他只顾着心中的盘算,却没留意自打他出了自己的院子,就有一人正悄悄的跟着他。 秋香色折枝海棠花的裙裾下,是一双同色的锈着蝶戏牡丹的锈花鞋,鞋尖轻点地面,几乎听不到什么声响。 正是从云曦那里听来消息后决定要这谢询触触霉头的月姨娘。 对于小红能不能将谢询说动心,起初她也没有把握。但机会不多,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成不成功?难道让她一辈子的做个身份低微的姨娘?再说她又没什么损失。 谢询走得很快,没一会儿便到了百福居的院子前,有一个看门的婆子正坐在那里。 那婆子也没有阻拦他,让他进去了。他甚至已想好了一番说辞将院中的丫头婆子们骗走。谁知他走进百福居后,空空如也。 起初他还有点疑惑,后来想起来,这个时间点不是老夫人理佛的时间吗?老夫人的暖阁一旁是佛堂,暖阁里静得很。想必老夫人已带着丫头仆人们去佛堂里了。 这可真是上天助他,谢询心中欢喜万分。 而百福居的门口,月姨娘也尾随她走来了,那看门的婆子见到她,马上俯身行礼,小声说道,“月姨娘,三少爷进了老夫人的院子了。” 月姨娘悄悄的弯了弯唇角,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塞到那婆子的手里,压低着声音说道,“很好,辛苦你了。” “不辛苦,只要姨娘用得着老奴,老奴都会听姨娘的。”那婆子看到月姨娘给她的竟是一块有五两重的银子,喜得两眼放光,脸上的褶子都笑平了。 但月姨娘并没有跟着谢询进百福居,这个时候进去要是让谢询发现她了,未免惹上嫌疑,她要等,等到那鱼儿游到她的网下了,再马上收网,否则会将鱼儿吓跑。 谢询一路走进谢老夫人的暖阁外间,发现屋中很安静,只有一个小丫头趴在桌上打瞌睡。他从衣兜里取出一个小瓶,拔开瓶塞放在那小丫头的鼻子下,好一会儿后他才收了瓶子。 然后,他重重的咳嗽了一声,眼睛往四处瞅了瞅,口里说道,“老夫人,孙儿阿询来看您来了。”却不见有人回答。 他又说了一遍,仍是没有人来。他心中大喜,这才堂而皇之的走向老夫人屋子的里间。 果然如小红说的,老夫人的钱物不少,他在里屋的床架后面看到了六个半人高的大箱子,只是箱子上了锁。 但他既然是有备而来,手上早备好了工具,一番敲敲打打,一个箱子上的锁被他打开了。 盖子一开的刹那,几乎闪瞎了他的双眼,只见里面全是财宝,有东珠,有元宝,各种首饰,玉器,还有成捆成捆的银票。 这死老太婆居然有这么多的钱?还要全给那个赵玉娥?那赵玉娥只是个外姓人,又是个女子,嫁了人还会管这府里的事? 他可是谢氏的嫡孙,这家产老夫人不给他居然全给外人? 谢询是越想越生气。 但他冷静下来想了想后,又将那锁重新装回在了箱子上,轻手轻脚的出了百福居,走到门口,同样的丢了一角银子给那看门的婆子。 “我来的不是时候,老夫人正在理佛呢!你看门也辛苦了,赏你的,拿着买果子吃!”用钱堵嘴,免得她多事。 婆子不客气的接了银子,连声说着谢! 谢询弹弹袍子上的灰无事儿一般的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隐在暗处的月姨娘看着他的背影不禁皱起眉头,他不是缺钱吗?老夫人的屋子里可是个宝窟,那银子几辈子都用不完,为什么现在不拿? 但是,看他的神色又是很轻松的样子?这又是怎么回事? 月姨娘心中气恼,好不容易将老夫人屋里的人骗走了,那谢询还不上钩? 谢询不是不上钩,他看了一眼天上还挂着的太阳,心中做着盘算,要干就干大的。 回到自己的院子,他搂着小红又是一番亲热,比之前离开时更是热情,那眉眼里都暗藏着兴奋。 小红以为是她服侍的好,同样的心情大好,将手缠上谢询的脖子撒娇着不让他走开,哪知谢询却沉下脸来,“还有正事要办,晚饭你自己吃吧。” 很快的,他穿了衣大步走出了院子。 小红心中诧异,难道是三少爷有什么别的喜事? 但谢询的事,她一向不敢多问。 谢询的喜事正是老夫人屋中的六口箱子,现在天还没有黑,以他一个人的能力是搬不出这些箱子的,如果是以蚂蚁搬家的方式,那又得搬到什么时候? 一次又拿不了多少。并且这种方法也容易被人发现。 他骑马到了赵典的家里。 第97节 彼时,赵典正在对自己的祖母发火,自从他的生母林姨娘害死了谢府的姑太太谢媛,也就是他的嫡母之后被砍了头,他的财路就断了。 父亲也因此贬了官,因而得了失心疯的又去刺杀晋王世子,反被对方杀死。家中从此一蹶不振。 从以前的仆从环绕天天山珍海味,到现在要为每天的三顿饭操心,赵典感觉到自己是生活在地狱里。 因为他从小是被家中的人宠着长大的,什么也不会做,更是吃不了苦,只能四处骗吃骗喝。 今天在街上闲逛时遇到了他曾经的酒友谢询,两人一起吐槽口袋里没有银子的烦恼,七言八语后,竟是一致同意到新开的酒楼里去碰碰运气。 因为这种事儿,他们以前也没少干,屡屡得逞,谁知今天倒了什么霉运?竟撞上了奕亲王的店子了!明明是一个外地人开的店嘛!怎么又不是了? 银子不仅没有捞到,还欠了不少钱,要是这钱不还上,不光顺天府的崔府尹不会放过他,他还有可能被奕亲王杀掉! 可他现在连吃饭都成问题,又哪里有钱了? 赵典心中又急又烦,偏偏他的祖母还一直念叨着没有吃午饭,正饿着呢,还骂他不孝顺,她都好几天没有吃肉了。 赵典憋了一肚子的怒火爆发出来。 他走到赵老夫人的床前就骂起来,“都是你这个老不死的害得我成这样的!当初我嫡母活着的时候,我天天有好酒喝,有仆人侍候着,要不是你们想她的东西想她早死,赵家也不会成这样!还吃?我都没吃呢,哪有你吃的?你怎么不早死掉,怎么总在我面前晃着?真是碍眼!” 赵老夫人气得从床榻上爬起来,扑过去就要打赵典,但赵典可是身子矫健的少年,赵老夫人一把年纪了哪里打得着他? 他轻轻一闪就让过了赵老夫人的手巴掌。 赵老夫人更气了,喘着气怒道,“我赵家怎么会有你这种不孝子孙啊,真是做孽啊!”说着,她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要死去死,死了我耳根清静!”赵典不再理会她,搬了张椅子坐在门口想办法。 门前忽然传来马蹄声,赵典抬头看去,原来是谢询来了,谢询翻身下马,将马往门前的小树上一栓,大步朝赵典走来。 赵典看到他走来,冷哼一声,也不起身,冷着脸说道:“我今天可被你害死了,你还来找我?还是你要帮我还钱?” “你说对了,我现在来,就是来帮你还钱的。”谢询眉梢一扬,笑着说道。 “当真?”赵典马上站起身来,一把将谢询的胳膊拉住了,“你可再不能骗我,我将你当好哥们,你不能总害我。” 谢询拍拍赵典的肩膀,“赵老弟,我哪里是害你啊,你没看见我也吃亏了吗?你放心,咱们是患乱兄弟,哥哥能将钱还上,也会让你将钱还上,只是这钱还不在我的手里,还要咱俩一起合力拿出来。” 赵典一把将谢询推开,撇了撇唇说道,“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设了套让我跳?我跟你不同,你亏了银子,顶多被家里的人骂一顿,过不了多久他们还是会帮你还上,但我就不同了,我现在吃饭都成问题了,你没听见我祖母还在哭吗?” 谢询往里屋一看,那赵老夫人花白的头发乱蓬蓬的,正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着。 他从怀里掏了一张银票塞到赵典手里,“这里有一百两银子,你们先用着。” 赵典捏着那百两银票两眼放亮,早忘了刚才振振有词的骂过谢询了。“询哥,你让我做什么?” “咱们不是要还钱吗?去抬银子啊!”谢询伸手叫赵典附耳过来,将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的说与赵典听了。 赵典喜得当场就跪在了谢询的面前,抱着他的腿说道,“询哥,只要这事成了,将这银子还了,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我做你的长随都成!” 赵典也不管谢询让他做的这事儿是不是会被人骂作不孝,但他此时最缺的就是银子,谁给他银子谁就是他亲爹。 他已经穷怕了。 他知道,那谢府是高门贵戚,一个最下等的仆人一个月都有好几百文的月银钱,主子们的长随一个月可有一二两银子呢,平时还跟着出门得些赏钱,吃的用的穿的比一般小商户家的人都要好。 谢询心中得意,想不到以前跟他平起平坐的赵家大公子,如今也到了做他长随的时候,“好,这事儿成了,你就跟着我。”患难之中将这人救了,赵典是必要对他感恩戴德。 赵典低着头想了想说道,“随便找的帮手只怕会管不住自己的嘴,还会惹事,要找就要找妥当的帮手。” 谢询拍手笑道,“还是赵老弟想得周全。我倒认识几个江湖上的朋友,不如咱俩现在就去找他们?这事儿越早办越好,晚了怕出意外空欢喜一场。” “好,现在就走!” 两人如此一商议好,相携离开赵典租住的小破屋。 装成一个卖菜老妇的月姨娘从一处墙角里闪身出来,她眼睛眯了眯,谢询跟那赵典说晚上行动?还说做什么安排? 她打发走雇来的马车,因为此时的两人是徒步在走。 月姨娘的脚步极轻,那二人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因为他们的心中正在做着盘算,心中欢喜异常,哪里会注意周围的事物? 两人拐过四五条巷子,一直走到一处院落,他们敲了敲门,一个高个子汉子开了门,将二人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一遍,冷声喝道,“做什么的?” 谢询递上名贴,“我是谢府的三公子,找你们头儿黑山大哥。” 那汉子将两人又看了两眼,将门打开了,放了二人进去,然后将门“砰”的一声关了。 月姨娘跟到这里再无法上前,便悄悄的离开了这院子。 黑山?她从小是在市井里长大的,那可是个黑道人物,谢询与赵典居然为了搬走老夫人的箱子找上了黑道上的人? 他的胆子可真够肥的。 月姨娘此时心中竟是兴奋异常,这事儿要是让老夫人知道了,可比偷了她的银子更让她恼火了。 谢老夫人一生正气凛然,最是讨厌这些江湖人了。谢询与他们来往,老夫人不得打断他的腿? 月姨娘掩住内心的狂喜,飞快的往顺天府方向走去,要是将晚上的动静闹得更大一点,会不会很有趣? 青裳也一路跟着谢询。 她回到府里向云曦说起此事。云曦眼神微微一眯,说道,“想不到谢询为了偷谢老夫人的银子竟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不怕引火上身,引狼入室?” “可不是吗?小姐,今天晚上你就别去百福居了,那黑山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人。”青衣与青裳都劝说着云曦。 云曦却摇了摇头,然后扯唇一笑,“有人杀人放火,我救人灭火,这么好的一个表现机会,为什么要丢掉?” “可是小姐,奴婢们不放心你啊!”青衣与青掌齐齐焦急的说道,小姐的胆子也太大了,难怪主子要她们将她盯紧点,指不定一会儿她就玩什么刺激了。 “我不会有事的,你们真是杞人忧天。这又是在谢府里,再说了,谢府里不是还有护卫吗?怕什么!” 她不仅是为了在谢老夫人的面前展现她的能力,她还要确认一件事。 一件疑惑了很久的事情。 手指在桌案上轻轻地敲了敲,云曦微微的弯着唇角,说道,“青裳,你待会儿去一个地方,去找一个人。” “小姐,找谁?”青裳问道。 “城东门兵马指挥司副使,谢枫。” “小姐这个时候找他做什么?这救人的事,有奴婢们啊!还有,他那城东门可是外城,哪里管得了这内城中的事?”青裳不解的问道。 青衣这时也回过身来,“小姐,就是那个让二夫人怀疑是谢府大公子的谢枫?” “正是他!”云曦点了点头。 “谢长公子?”青裳这时也好奇了,“他会是谢府中丢失的那个长公子?” 云曦点头说道,“我与我娘都只是在怀疑,但那谢枫却死不承认。看他的表情又不是完全反感我们。那天我与青衣去找他,很明显,他是关心我这个谢家三小姐的。 既然关心,那么得知谢家三小姐会有麻烦,他会不会来救?如果不来救,那就不是谢长公子了。就算是,这么蠢的人理解不了妹妹的良苦用心不认也罢!” 青衣与青裳的眼睛一亮,笑道,“小姐果然想到远,这谢询勾结了江湖人来府里偷银子,谢枫来救,谢家的人以后都会对谢枫刮目相看了。” “这是他打入谢家的一个绝好机会,不来就是傻子。”云曦说道。“退一步来说,哪怕他不是谢长公子,以他同样姓谢的身份,给了谢府这么大的一个人情,老夫人可不会对他不重视,对他今后的仕途也有帮助。 我看他武功不弱,人品也好,手下的人都敬重他,想必平时的工作也出色。区区一个指挥副使的七品小官,对他是屈才了。” 谢氏选长公子选的是贤不是嫡也不是长。 当然,如果嫡公子没有出错,有优先当选长公子的资格,进而接任谢氏族长,但如果嫡公子犯过错特别是给家族抹黑过做过损害家族利益的事,那么长公子的名额就不会落在他的头上。 反观安氏的两个儿子,都有可能与长公子之位失之交臂,她为什么不让谢枫得到这长公子之位呢?那么安氏这辈子就再无出头之日了。 青衣也说道,“对,如果他是谢长公子,又平息了晚上的风波,便是给了谢府一个大大的见面礼,老夫人必是心喜的,重回谢府就不难;如果他不是谢长公子,他也救过小姐两次了,小姐这么帮他让他得到谢府的庇护也是还了人情。” 云曦点头,“青衣说得对,所以今晚上谢枫必须得来,青裳一定要将他请来!” 青裳道,“奴婢现在就去找谢枫。” 青裳悄悄的出了府,找了一匹马,飞快的朝城东门而去。 谢枫交完差正在院中练武,却发现有人在偷看,他脚尖轻勾一枚石子击中墙头那人。 “扑通”!刚跳到墙头的青裳被打落下来。 她吓得透心一凉,看看对方的样貌,这人眉眼间与二夫人有些神似,便是她要找的人了。 只是,这位谢长公子的感知居然这么强?她已经屏住呼吸了,竟然仍被发现了?丝毫不输于她们的主子啊。 青裳为主子在心中默哀了一瞬,万一这位真的是小姐的兄长,只怕…… “你是谁?为什么爬到我的墙头偷看?”一柄长剑抵在青裳的咽喉。 青裳更为她主子悲哀了,对方动作这么快?她几乎看不清他是怎么到她面前的。 “谢枫是你吧?”青裳开口问道。 “你到底是谁?不说实话,这柄剑片刻就会让你见阎王!”谢枫声音森冷。 “我是谢府的。”青裳将脖子往后退了退,试图离那剑尖远一点。 哪知谢询突然冷笑,剑尖飞快地跟进,同时说道,“你的武功不弱,好多年没有看到这么强的杀手了,他们给你的钱不少吧?” 钱?青裳无语,她至今没有收到曦小姐的一文月银钱,用曦小姐的话来说,她不是她们唯一的主子,所以拒不付钱,要钱去找奕亲王。“不,我一文钱也没有拿到,小姐太抠了。” 谢枫有些跟不上思路。“抠?” “谢三小姐不给我月银钱,可不是抠门么?她还让我用十万火急的速度来传话给你,说谢府晚上有贼人入府抢劫,让你去杀退贼人。时间大约是二更天的时候。” 谢枫眼神一缩,将青裳上下打量了两眼,这女子其貌不扬,武功却不弱,那丫头怎么会认识会武的人?“是她让你来通知我的?” “是啊,她还说,如果你不去,她就当不认识你这个人,她说从不与笨蛋为伍。”青裳说完拿眼偷偷观察着谢枫的表情。 他的表情在挣扎,还真如小姐说的,这位一定会犹豫。 她眼珠转了转,带着哭腔说道,“据说,谢府的三公子勾结了一个叫黑山的人,晚上去府里放火偷银子,奴婢虽然会些拳脚,但还要保护小姐,但是小姐的娘可怎么办啊!呜呜呜,小姐又只认识你,别的会武的人她又不认识,谢府的人对她们又不好,要是她们中有一个被黑山抢去了,可怎么办啊?呜呜呜呜。” 青裳坐在地上,闭了眼双手拍地嚎啕大哭,一边强行挤着泪水,一边在内心恶心着自己。 小姐居然让她扮一个弱女子哭?她平生最讨厌动不动就哭鼻子的人了。让青一青二知道了还不得笑死她? 谢枫看了她一眼,神色动了动,收了剑转身走开了。 青裳马上睁开眼来,心中怒道,他几个意思啊?倒底是去还是不去啊?她丢掉脸面扮哭相他还不去? 哎呀,真是急死人了。青裳气得咬了咬牙,不管了,接着哭。 “可怜的小姐啊,那黑山可是个无恶不做的人啊,抢男霸女,抢走后都会卖到窑子里,小姐要是有兄长帮忙就好了啊,偏偏没有,呜呜呜呜……” “你哭够了没有?”这时,谢枫又转过身来,冲青裳大声训斥道,“你在这里干嚎,说不定那黑山早行动了,你是怎么做侍女的?还不快点回谢府去!” 你以为姐原意哭了?青裳偷偷撇了撇唇,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因为她看见谢枫已在牵马了。 第98节 “是,奴婢马上回谢府。”青裳抹了泪水,心中长吁了一口气,这谢公子可真不好请,难怪小姐说给她的是一个艰巨的任务。 随后,她跳出院墙,跨上马背,飞快的往谢府方向奔去。 …… 很快就到了晚上,云曦派了青衣留意着百福居附近的动静。 一更天的时候,青衣回来了,“小姐,奴婢发现谢府后面的小巷子里来了三辆奇怪的马车,马车普通,但那赶车的人身材太过魁梧,双目有神,很像是练武的人。” “这大约就是你们口里说的‘黑山’的人了。”云曦神色微凝,说道,“咱们现在去百福居,去看看玉娥表姐。” “小姐,你真要去啊?”青衣惊讶的看着她,“青裳还没有回来呢。” “当然要去了,还要去将坑挖深一点。”有人挖坑做陷阱了,她何不挖得更深一点,索性将事情闹大? 她招手叫过青衣,对她吩咐了几句,“照我说的去办,要快!” 青衣嘴角抽了抽,她们这位小姐可将主子的腹黑学了个十成十啊! “可是小姐,青裳还没有回来,万一我走开了……”青衣说什么也不同意。 “快去,机不可失,再说了,不是有吟雪与吟霜两人在吗?” “她们两个?”青衣撇了撇唇,小声说道,“小姐放心用她们,可奴婢不放心,那两人有问题。”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们与你们同一天进的谢府,可是从来没有害过我。别瞎想了。快去!今天的事办砸了,我同样不要你了。”云曦将青衣推了出去。 青衣无奈,只得将吟雪与吟霜叫到跟前一而再,再而三的吩咐着。 云曦拧着眉,将唠叨的青婆子赶走了。 随后,云曦带着吟霜到了百福居。吟霜一向嘻嘻哈哈,今晚却神色凝重,小心的跟在云曦身侧。她没有多问,因为她知道小姐一向用青衣与青裳多一些,她只是个在二门处当差的,要不是今晚上青衣与青裳都有差事,也轮不到她。为了不让小姐反感,她索性闭了嘴巴。 云曦看了她一眼,也没多问,将她当成青衣一样对待。 百福居里,谢老夫人与赵玉娥刚吃过晚饭正坐在一起闲聊。 赵玉娥看到云曦来了,笑着起身拉过她的手,“曦妹妹来了?快来坐吧?” 谢老夫人也微笑说道,“离睡觉的时辰还早,既然过来了,就陪你玉娥姐聊会儿家常。” 云曦给谢老夫人问了安与赵玉娥并排坐在一张小榻上。 赵玉娥翻出一本话本子给她看,“曦妹妹,你快过来看看这个,写得可有意思了,居然有树会流泪?还有树会吃虫子?真的假的啊?” 云曦笑了笑,“树上的不是泪,是那树的树汁。那种会吃虫子的树,是树叶的味道有毒,虫子落在上面会被熏死。” “哦,真有这种树?” “有啊?南诏国就有很多奇怪的树。” 口里与赵玉娥说着闲话,云曦的耳朵却是留意听着百福居附近的动静。 果然,又过了半个时辰后,人们忽然听到一个婆子的尖叫声响起来,“不好了,老夫人,佛堂里着火了!” 然后是丫头婆子的尖叫声响成一片,没一会儿,谢老夫人与云曦赵玉娥待的地方也有浓烟飘过来。 谢老夫人站起身来急忙说道,“金珠,快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就走水了?” “是,老夫人!”金珠飞快地朝外面跑,但是,那门口也窜起了火苗,棉布门帘子竟也烧起来了。 金珠吓得后退了几步,“老夫人,暖阁的外间也着火了。咱们出不去了。” “怎么回事?怎么百福居里会好好的着起火来了?”谢老夫人用袖子挥着面前的浓烟,咳嗽了几声说道。 “老夫人别担心,咱们先蹲下身来,命丫头在屋里找水将门口的火浇灭,然后咱们再一起冲出去!”云曦扶着谢老夫人,同时对吟霜与金珠金锭吩咐,“快去找点水来。” “是,小姐。”三个人答应着忙去了。 赵玉娥吓得脸色惨白,“曦表妹,咱们会不会有事啊?” 云曦拉了拉她的手,“没事呢,你放心吧。外面那么多的人,会进来救咱们的。” 很快,吟霜与金珠金锭各取来了水,有的是用盆装着,想必是老夫人用来洗手的,有的捧着一个大花瓶,吟霜只端着一壶茶水。 “水太少了,还有水吗?”云曦看了三个丫头手中盛水的器物说道。 吟霜摇摇头。“小姐,这是里间屋,只有这么多的水,院子里倒是有一口井。” “先向火上泼去再说!”谢老夫人吩咐着吟霜等人。 云曦却说道,“水太少了,只怕是浇不灭火,不如将这些水集中起来倒在一床被子上,咱们六个人顶着湿被子冲出去。被子是湿的,火一时半会不会烧起来。 只要咱们跑到外间就不会有事了,外间就算着火,但却有六扇门。外间再外面就是院子了,那里的仆人也多,他们会作接应的。” 云曦这时蹙起眉来,她只是让青衣四处放烟雾做大声势,为何有火烧到这里来了?还是那谢询想来个一不做二不休? 这人的心还当真歹毒! 谢老夫人听了云曦的话,赞许的点了点头,“曦丫头的办法好,快,金珠,别将水浪费了,要全倒在一床被子上,均匀泼洒。再到屋中找找看还有没有水,收集所有的水倒在上面。” 凡是屋中放着的丁点儿的水,全被利用起来了,很快,被子已被淋得湿嗒嗒的。 谢老夫人左边挽着云曦,右边挽着赵玉娥,身后是三个丫头,六个人一齐冲出了里屋。 出来后,众人发现外间只是门帘子烧着了,烟味大了一些,并没有烧着什么东西,六个人是长吁了一口气,但也不敢停留,又很快的来到院子里。 因为她们的身上披着湿被子,倒是一点儿也没有被火苗烧到。 但在冲出门的那一刻,云曦清楚的看到吟霜将她往被子下推进去一点,而她自己的身子则往外让。 这个丫头……云曦不免对她多看了两眼,六个人只有她的裙子下摆被火苗烧掉了一角。 众人见老夫人平安的出来了,都一齐拥了上来,“老夫人,奴婢都担心死你了。” “老夫人没事就好,否则,让奴婢们怎么办才好啊。” 担心担心!却不见有人进去救她! 谢老夫人被侍女们扶到院中的石桌边坐下,铁青着脸不说话,患难见人心,可见老话说的不错。 谢锦昆得了消息也急急忙忙的赶来了,三个姨娘与夏玉言也陆续到了百福居。 人们纷纷对谢老夫人问安问好。安氏还在祠堂里,则没有前来。 谢老夫人却依旧是阴沉着脸,“我这婆子差点烧死在里面了!你们竟然来得这么晚?要不是曦丫头出的点子,我们六个人就出不来了,烧不死也会被熏死!” “老夫人您息怒,走火非同小可,儿子一定彻查这件事情。”谢锦昆安慰着老夫人说道。 “那就快去查!当晚就要查出来!”谢老夫人惊魂未定的跺着脚,百福居可是她亲自在打理着,不可能走水的,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天晚夜寒,众人又劝谢老夫人暂时离开这里,所幸赵玉娥的西暖阁并没有半丝烟火飘过去。 老夫人与赵玉娥还有云曦及她们的几个大丫头都到了西暖阁,东暖阁这边便只剩了谢锦昆与几个仆人在紧急奔走着救火,火并不大,烟却是冒得将整个东暖阁都罩住了。 三个姨娘娇娇弱弱的咳嗽着,谢老夫人看着烦,“都回去,我死不了了,等我死了你们再来!” 姨娘们互相看了一眼,齐声说道,“妾身们担心老夫人呢。” “都走都走,西暖阁屋子小,装不了很多人!”谢老夫人不耐烦的朝她们挥手,西暖阁的确小,三个姨娘每人带了两个丫头,就是九个人了,外加上云曦与赵玉娥的丫头,老夫人的仆从,黑压压挤了二十多人。 姨娘们本来就不想来,听到让她们走,行了礼后马上带着自己的侍女们呼拉拉转身便走了。 屋中霎时清静。 夏玉言没有走,她向老夫人问了安后又问了云曦与赵玉娥,“那熏烟很浓的,你们都没事吧?” 云曦摇摇头,“没事儿。我们跑得快呢。” 谢老夫人任由丫头们给她擦手擦脸,她只沉着脸一言不发。众人也就不敢再说话了。默默的陪在一旁。 青衣走到西暖阁外间的窗户口朝云曦点了点头,云曦看了一眼老夫人与赵玉娥,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吟霜看了二人一眼,没说话。 两人退到一处角落里。 青衣小声的说道,“小姐,奴婢安排好了,谢询放火,我就点烟,他们一会儿肯定会行动。” 云曦点了点头,低声说道,“那谢询别让他跑了,虽然由月姨娘盯着,但月姨娘只是个弱柔妇人,奈何不了他。” “奴婢明白,这就去盯着他。” “还有,那谢询竟然在里屋里也放了火,差点让我出不来,你逮到他狠狠的踹他两脚。”云曦愤愤说道,她原以为谢询使的是声东击西调虎离山,谁知竟是一不做二不休。 “那里屋的火是他放的?”青衣睁大双眼。 “不是他会是谁?那火会自己烧起来吗?” “小姐放心,奴婢自然会好好的收拾他!” 打发走了青衣,云曦依旧走到西暖阁里陪着谢老夫人与赵玉娥。夏玉言吩咐着侍女们烧水服侍老夫人更衣洗漱。 东暖阁里还是混乱一片,好像四处都有烟,人们不住的咳嗽着,手里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在这场混乱中,谁也没有注意到东暖阁的屋顶上正匍匐着几个人。那些人悄无声息揭开了屋顶上的瓦片,然后一个个的溜了进去。 没一会儿,又抬着几个大箱子出来,翻过院墙消失在夜色里。 谢询正在百福居里偷偷的放着烟点着火,冷不防脖子上被人用力一敲,便浑然不觉了。 青衣从他身后跳出来,将一早从谢老夫人的大箱子里顺出来的珠宝银票塞到谢询的衣兜里。 想起小姐的吩咐又狠狠的踢了他两脚, 然后将他拎到百福居的墙头上趴着,伸手一拍他脖子,再悄然离开了。谢询幽幽醒转过来,只是头脑还不清醒。 月姨娘悄悄的往这边走来,她四处瞅了瞅,果真看到院墙上趴着一个人,她心中兴奋,扯起嗓子就喊起来,“不好了,有贼人爬到老夫人的院墙上了!快来人啊,抓贼啊!” 谢询正迷糊着,听到这声尖叫,吓得从院墙上掉下来。 “扑通”!他正好掉在下面一个大金鱼缸里面,声音特别响。 再加上月姨娘的尖叫声,惊动了不远处正指挥着人救火的谢锦昆。 谢锦昆马上喝道,“那边是什么情况?快去看看!” 几个仆人一齐朝谢询跑去,因为又是天晚夜黑,加上谢询掉进水缸里,头发衣衫全是湿的,因此那仆人看不清这是什么人。 况且谢询正做的是纵火犯的勾当,他哪里敢吭声? “是贼人呢,快抓着他,别让他跑了,我看见他从院墙上掉下来的。”月姨娘依旧扯着嗓子喊道。“这样的贼人差点烧死了老夫人,就该打死他!” 仆人们听到月姨娘的喊声,马上将谢询摁住了,想想今晚上要是老夫人出了事,他们可全都会受罚,心中有气,便将怒火一齐撒在谢询的身上,拳打脚踢一阵狠揍。 “别打死了,将他捆起来!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居然有这样大的胆子敢进尚书府来纵火!” 第99节 ☆、012章 谢询被除族 谢询被仆人们扔在了地上,他的手脚被捆,头上已被打出了血,身上的衣衫也被扯开来,掉出不少金银物品,还有几张打湿了的银票。 谢老夫人听到东暖阁里嚷起来说是抓住了贼人,不顾夏玉言与云曦等人的劝说来到抓住贼人的地方。 她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胆大包天的敢到谢府纵火。 待来到那人面前,又发现地上掉了不少金银。纵火?还抢劫?她的脸色更是黑沉。 金珠捡起一个金镯子说道,“老夫人,这只镯子不是您的吗?您跟奴婢说这是您最喜欢的一只,是当年老太爷送给您的第一个生辰礼。” 金锭也指着那几张银票说道,“老夫人,这是咱们谢氏钱庄的银票呢,奴婢不是锁在您屋里的箱子里了吗?上面的日期还是昨天的,奴婢到钱庄去取银票时,银庄掌柜还让奴婢在上面签了名,看,那签名的字迹还在呢。” 谢询被打得头脑晕呼,但此时听到两个丫头说他偷了钱,立刻惊醒了过来,他根本还没来得及偷啊,张嘴想要辩解,哪知他根本说不出话来。 啊啊了几声就是发不出声来,心头顿时一惊,他难道是着了他人的道了? 就在刚才,他在佛堂里点燃了帏幔等物之后,正要躲起来进行后一步的计划,哪知后脑勺不知被什么人打了一下,然后脑中有一段空白,然后听到月姨娘尖叫,然后自己就在院中了,最后被人当场拿住。 他此时又惊又吓动也不敢动了。 “把他的头发撩开,让我看看这是什么人!”谢老夫人怒喝一声。 一个仆人走过来伸手将谢询的头发一扯开,众人见了均是吸了口凉气,怎么会是三公子? “呀,这不是三公子吗?”人群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谢锦昆看到谢询的一刻,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你这个不孝子孙!还不给老夫跪下!敢偷你祖母的东西,还差点烧死祖母,看我不打死你!” 谢锦昆抬起一脚就朝谢询的身上踢去! 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儿子?真是生生扯了他的后腿让他丢尽了脸面! 大女儿得罪了贵妃惹的事还没有完全处理好呢,已将三女儿的婚事搭进去了,这又来了个不孝子! 谢询心中直喊冤枉,他没有偷啊,还没偷到手呢,这些金银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到了他的身上。 但他发不出声音来,双手又被反捆着,只能呜呜的哼唧着。 谢老夫人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这便是她相中的儿孙? 她颤抖着手虚虚指了指谢锦昆又指着谢询,半晌后,才冷笑说道,“好啊,好得很!好得很!我还没死呢,你们就惦记着我的这点东西了?要是我死了?你们是不是会将我从坟里拔出来,抢走我的陪葬?” 她连连冷哼,谢锦昆吓得扑通一声跪下了,“母亲,是儿子没有管好孙子们,儿子有错。” 夏玉言只淡淡看了他一眼,眼神又飘了开去。 谢老夫人仍是冷笑,她已气得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还指望着收养的儿孙们将来好好的照顾她的外孙女玉娥,现在她还没有死,就有人惦记着她的东西了,要是她一朝去了,这些不孝子孙会管玉娥? 她无声一叹抬头看向黛青的夜空,要不是当年老太爷一直生着病,她也会多生下几个子女来,不会只有谢媛一个,玉娥也不会孤苦一人没人照顾。 可,事已如今,还能说什么? 她缓缓垂下头,莫名的感到周身疲乏,又看到赵玉娥正担忧的看着她,她强颜一笑,将手伸向赵玉娥,柔声说道,“过来,到外祖母这里来。” 然后又扭头冷脸看向谢锦昆,“这个是你儿子,他上回偷了他姐的嫁妆,这回又偷了我的东西,该怎么处置,你看着办,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人人都不能逃过法去。” 这便是说,不会对他网开一面了?谢询吓得脸色发白,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谢锦昆心中不忍,也只好硬着头皮答道,“儿子自会以谢氏家规处罚这个不孝子!” 谢老夫人却不再看谢锦昆,将手搭在夏玉言的手里往西暖阁走去。云曦与赵玉娥及几个侍女都不敢多说什么,默默的跟在她的后面。 只是,她们几人才走出几步远,就听到府外有不少马蹄声在府外奔跑着,还有数不清的人在喊着,“抓强盗了!” 紧接着,狗吠声,马蹄声,男人女人的哭喊声响成一片,不远处,火光冲天,喊杀声渐起。 众人心头一跳,这又是出了什么事了?不少人都吓得面色惨白,有几个胆小的丫头婆子已忍不住嘤嘤的哭了起来。更有的人直接吓得倒在了地上。 谢老夫人马上停了脚步,她一改刚才悲切的神色,大声斥道,“哭什么哭?有我老婆子在呢?你们怕什么?外头虽然喊有贼人,但府里不是还太平吗?谁敢嚎叫乱人心者,给我乱棍打死!” 那几个啼哭的人马上捂着嘴不敢哭了。 谢老夫人又叫过几个仆人,“你们现在分头将府里所有的管事嬷嬷与管事们叫到西暖阁去听侯指示。” “是,老夫人。” “李虎!” 谢府的护卫头领李虎从人群中闪身出来。 “在!” “吩咐下去!谢府的前后两处院门,各派二十人守着,其余的人分散着沿院墙守卫!” “是,老夫人。”李虎飞快的退下了。 “来贵!” 管家谢来贵走出来,“老夫人,老奴在!” “带几个人悄悄的去顺天府报案!” “是!” “张龙!” 一个陌生男子从暗处闪身出来,“老夫人!” 谢锦昆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不禁拧眉细细的打量。男子二十来岁的年纪,其貌不扬,中等个子,双目有神。 谢老夫人又吩咐着,“唤出府里的暗卫,做好戒备,听到我的口令再行动,如没有,继续同以前一样待命!” “是,老夫人。”张龙身形一晃就消失在原地。 云曦的眼神一眯,暗卫?谢府里还有暗卫? 谢老夫人又看向谢锦昆,“锦昆,你去前院的正门处守着。有进府闹事的,进来一个打死一个!由我顶着!” “是,母亲。” 跟在老夫人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大气不敢出,众人都是头一回见识老夫人的威慑力,外面震耳欲聋的喊杀气,在她听来,竟是不屑的小事。 看她有条不紊的吩咐着,云曦觉得安氏的小伎俩,只怕在这位老夫人的眼里都不屑一顾。 如此心思缜密临危不惧,不愧为谢氏的族母。安氏虽是掌管着谢府的中馈,但整个谢氏的族权却仍在谢老夫人的手里,就算给了安氏,以她的小心思,只怕她也没有那个能力接。 云曦对谢老夫人不禁刮目相看。 “曦丫头,想什么呢?”谢老夫人的眼风突然扫到云曦的脸上。 云曦立即抬起头来,微笑道,“孙女惊叹祖母的胆大,孙女都吓着了呢。” “你也怕?”谢老夫人意味深长的看向她。 云曦微怔,但马上又说道,“说不怕是因为有祖母在呢,说怕……还真的有点儿怕。”说着,她往夏玉言的胳膊下钻去。 “有什么可怕的?再大的风浪我也见过,不过是几个小蟊贼,走吧,到西暖阁里等着。”走了两步,谢老夫人又回头看向地上的谢询,她冷着脸,“来人,将三少爷暂时关到祠堂里去!待这件事情处理好后,再请老爷定夺!” “是,老夫人。”立刻就上来两个仆人将谢询拖下去了。 …… 云曦与夏玉言随着老夫人回了西暖阁,不多时,府里的管事及管事嬷嬷们全都到了西暖阁的外间屋子。 人人惊魂未定的看着首坐上的谢老夫人。 “都是府里的老人了,有什么可怕的?贼寇闹事,以前又不是没有发生过。你们现在下去吩咐各院,让主子们都待在自己的院里不要出来,关好门窗。仆人都守好各自的主子不得四处乱跑!如果主子出事拿他们试问!” “是,老夫人!”管事与管事嬷嬷领命退下。 西暖阁里又恢复了沉静。 里间屋里。 赵玉娥与她的丫头嬷嬷挤坐在一张小榻上,神色紧张。夏玉言抱着云曦的肩膀。谢老夫人微阖着双眼靠在太师椅上。 虽然二更天都过了,但大家都没有睡意,除了老夫人,个个睁大双眼看着外面,府外的喊杀声此起彼浮,听了让人毛骨悚然。 青裳的身影在外面晃了一晃,用密语喊着云曦。“小姐,我回来了。” 云曦推开夏玉言,小声说道,“娘,您先坐着,我去一下茅房。”夏玉言马上紧张的看着她,“娘陪你去!” “不用,有吟霜跟着呢!”云曦说道。 “可是曦儿……” “娘,茅房离这里又不远。” 吟霜悄悄的伸手在夏玉言的腰上一拍。 夏玉言的身子晃了晃,喘息着说道,“也好,娘……娘好像很累,你要快去快回啊。别与吟霜分开行走。” “知道了,娘。” 云曦来到外间,拉着青裳走得离这屋子较远的位置站定了。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青裳马上挑眉,抬着下巴冷声问紧跟着云曦的吟霜,“我们说话,你跟来做什么?” “二夫人吩咐我跟着的,担心小姐有危险。”吟霜也不恼,说道。 青裳嗤笑一声,“我看这危险便是你!整天鬼鬼祟祟的,你倒底想干什么?” “青裳!不许这样说吟霜!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怎么起内讧了?”云曦将青裳推开几步,“行了,你快说吧,谢枫来了吗?外面是什么情况?怎么那么吵?那黑山究竟带了多少人来?” 一听到说正事,青裳白了一眼吟霜后,马上端正了脸色,“小姐,谢枫来了,还带了七个手下来。至于那黑山嘛,他那一二十人哪里是咱们几人的对手?刚刚奴婢进府的时候,黑山已被谢公子摁在地上了呢,三拳两脚就收了工。” 云曦却仍是蹙着眉头,“三拳两脚就收了工?可为什么府外有那么多的马蹄声还有很多脚步声和哭喊声,还有冲天的火光?究竟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青裳嘿嘿一笑,“为了显示大舅哥的威武,青衣花银子请了一二百人在谢府周围哭喊做做声势,买了一桶棉子油将油倒在了一棵枯死的树上,这便是冲天大火。如此‘猖狂的匪徒’都被制服了,众人一定会说大舅哥神勇威武!” 云曦哭笑不得,这两丫头!将谢府的人吓得半死的原来是这两个丫头的恶作剧!然后,她突然又将眉毛一拧,咬着牙说道,“你们喊他什么?” 青裳神色一变,连连摆着手讪笑说道,“没……奴婢没说什么,奴婢说,大公子……大公子威武霸气!” 一旁站着的吟霜仰天冷嗤,青裳马上呲着牙一脸杀气,“喂,你这丫头又笑什么?” “没笑,脸抽筋了。”吟霜双手抱着胳膊将下巴一抬。 眼看两人又要剑拔弩张了,云曦顿觉头疼。 她挥走赶走青裳,“你和青衣,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进去在老夫人耳边扇扇风,你们想办法一定拦着谢枫。谢锦昆与谢老夫人还没有看到他呢,可别让他走了,做了好事不留名,不是锦衣夜行了?我不是白忙一场了?” 第100节 “明白,小姐说得有道理。奴婢这就出府。”青裳说完很快就消失了。 云曦回过身来看向吟霜,虽然这丫头极力掩饰着自己不会武功,但早已瞒不住她的眼睛与耳朵。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吟霜,“吟霜,刚才二夫人怎么啦?她好像有些不舒服,你去看看她。” 吟霜点点头,似没什么事发生一样的坦然,“她没事儿,过上片刻就好了。小姐,外面天冷,快进屋吧。” 云曦盯着她的眼睛,默了一会儿,才道,“好。”说着,她提裙从吟霜的身边走过去,进了暖阁的里间。 吟霜走到夏玉言的身边,将手伸向她到腰间,轻轻的扶着夏玉言,“二夫人累了就靠在这个小枕上吧。” 说着将手从夏玉言的腰间抽出来,拿过一旁的小靠枕放在夏玉言的背后。 夏玉言动了下身子,咦了一声,“我好像又不累了,这是怎么回事?” “也许是您休息够了呢,累了的话可不就是休息一会儿就会好么?”吟霜笑着说道。 夏玉言点了点头,“也许吧。” 云曦看了吟霜一眼,没说话,在谢老夫人身边坐下来了。 过了一会儿,谢锦昆大步走了进来,“老夫人,府里的事全按着您的吩咐安排好了,儿子刚才到前院的院门那儿看了看,虽然外头喊杀声震天,但不像是针对咱们府上的。” “是吗?那么为什么又这么巧合?府里走水了,外头就杀起来了?”谢老夫人的眼神凌厉,谢锦昆只觉得如有无数的针尖在扎着他的后背。 “这个……”他哪里敢接着老夫人的话往下说,若说儿子与外头的贼子有勾结,那么对谢询,就不仅仅是打一顿的责罚了。 “我现在不跟你这个那个,顺天府的人到了没有?”谢老夫人问道。 “儿子这就去看看。”谢锦昆急忙站起身来,他做了谢老夫人二十年的儿子,到今天才觉得这位老夫人深藏不露,他居然掌着谢氏的暗卫?他这个族长居然不知道谢氏竟有自己的暗卫! 谢锦昆转过身正要出暖阁,便见来贵一脸喜色的跑来了。 “老夫人,老爷,那些贼人全部被抓了,一个个都被捆了,一个侠士正守着那些贼人,还有顺天府的崔大人也到了,在前院正厅里等着说要求见老夫人与老爷呢!” “侠士?”谢老夫人挑眉,“怎么会有一个侠士?” “哦,是这么回事,老夫人,刚才外头的贼人不是闹得凶吗?奴才到顺天府报案,崔大人又不会这么快过来。那些贼人偷了东西就要跑,被路过的一个侠士与他的手下制服了。 侠士一定要走,但老奴想着,怎么说他也是咱谢府的恩人,应该要让老夫人与老爷见上一见,便做主将他留下。现在,那人与崔大人一起都在前院的正厅呢!”来贵一脸喜色的说道。 “哦?难怪这么快就没听到外头的喊杀声了,原来是有人来相助啊!”云曦拍手说道,“老夫人,咱们真得前去看看呢,要是让贼人进了谢府,指不定乱成什么样呢!还幸亏有这人相助!” 谢老夫人点了点头,“对,应该去看看,谢氏一族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人!” 谢锦昆在前面带路,后面是夏玉言扶着谢老夫人,最后面跟着的是云曦与赵玉娥,还有随侍的几个丫头婆子,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前院的正厅。 前院的正厅里,一地的捆着一二十个人,为了不让这些人乱嚷,个个嘴里塞着布条。 崔府尹正闲适的坐在一旁饮茶。 他最近几次被段奕使唤怕了,每出府一趟,就会得罪一个人。 今晚又听到有人请他出府办案,他起初就想躲,但奈何报案的谢府管家太难缠,连哭爹喊娘都用上了。 再加上他的手里莫名多了一张字条,上面只盖着一个奕亲王的印章。 他的头就一个成两个大了,心中更是欲哭无泪,他前辈子是不是欠了奕亲王的银子没有还?阴魂不散的这辈子来讨? 崔府尹硬着头皮来了谢府,没想到竟是让他做了一回英雄,虽说只是个半道的,但帮人家拿住了全部的贼人,谢府对他也会请为座上客的吧? 于是,他心情大好。 只是旁边这位出力最多的,为什么冷着脸一言不发?崔府尹频频同他说话,那人就是不吭声。 谢老夫人进了正厅里,崔府尹立刻站起身来,同谢老夫人与谢锦昆笑着见了礼。 谢老夫人忙笑着说道,“今晚上还多亏了崔大人将这些贼人制服了,崔大人辛苦了。” 崔府尹不敢将功劳据为己有,一旁的那位冰块脸身后可有两座大靠山,便忙说道,“本府尹只是在屡行本职,但这位壮士才是真正的侠士啊,他可是舍命拿下了全部的贼人,本府尹只是收了个尾而已。” “哦?”谢老夫人向那人看去,只见那男子一身墨兰长衫,长身玉立,身姿卓绝。仅看背影,便可知是位风姿翩翩的佳公子。只是背着人未免有些不礼貌。谢老夫人微微拧眉。 谢锦昆就不客气了,“这位仕士,为何不以正面视人?难不成本府里还会不还你的人情?” 谢老夫人横了谢锦昆一眼,谢锦昆不敢多话了马上闭了嘴。 云曦看了一眼谢锦昆,无声冷笑着。 夏玉言与云曦站在老夫人的身后,她的心中扑通扑通的跳着,忐忑不安的说道,“这位壮士,你救谢府于危难之中,谢府自当会还你的人情的。请坐吧。” 这人穿的还是那日的那件衣衫,戴着同样的发簪,脚上也是同样的靴子。他……主动找来了? 也许是觉得这样长久的背对他人不礼貌,也许是听了几人的话语想说些什么,他缓缓地转过身来,剑眉微挑,墨色眼眸沉沉,容颜冷俊却又不让人反感,周身闪着军士的威严气魄。 “不必谢,我是路过这里,举手之劳而已。换作他人,一定也会这么做的。”谢枫微挑眉梢淡淡一笑。 谢老夫人看见谢枫的脸竟是睁大了双眼,而谢锦昆也是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眼神微眯略有所思。 夏玉言失神着又要扑上去,云曦向已经到她身边的青衣使了个眼色。 青衣飞快的将手扶向夏玉言,手指在夏玉言的颈上按了两下,夏玉言便发不出声音来了。身子更是疲软的靠在青衣的身上。只拿一双眼睛怔怔的看着谢枫。 云曦心中叹了口气。 虽然让青衣点了夏玉言的穴让她不能说话干着急看着谢枫,会让她很痛苦,但是,此时只能这么做。 这个时候还不是问谢枫身世的时候,一个是对方根本不想说,拒人于千里的表情,一个是谢锦昆与谢老夫人的态度还不明确,当年谢家长公子究竟是无意中的走失,还是有其他原因?这还是个迷。 但只要让谢老夫人对谢枫感兴趣了,今天晚上她与谢枫就是成功了大半。 所以谢枫只能当一个迷。谢枫越优秀越神秘,谢老夫人会越想知道他的秘密。她要欲擒故纵。 不能让夏玉言冲动坏事,否则前功尽弃,万一当年的走失是一场蓄谋,还会给谢枫与夏玉言引来麻烦。 谢枫往夏玉言方向看了一眼,但很快又错开了眼神,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请问公子贵姓,在哪儿当职?”谢老夫人笑着问道。 她看到这谢枫,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也许是看多了家中两个不孝孙子——一个纨绔,一个阴桀的表情,看这谦恭的谢枫竟有种赏心的感觉。 谢枫向谢老夫人走近两步,认真行了一礼,“在下姓谢,在城东门兵马司任副使。” “哦?原来也是姓谢啊,竟是同族人。我族中有谢公子这等能人,又一表人才,让老祖宗的脸上都有光了。快坐快坐。来人,快上茶!”谢老夫人听谢枫也是姓谢更是高兴了,拉着谢枫的手就往正厅的主坐上请。“谢公子是我谢府的大恩人,理当上座。” 谢锦昆却是冷沉着脸,谢老夫人当年见了他可没有这么夸过,他进了兵部也没有夸过,不禁心中吃味,有些暗恼。 但谢枫却退开两步,又朝谢老夫人拱手一礼,谦恭说道,“老夫人,这些贼人还偷了几箱财物,被在下的人看守着,请老夫人过目是否有损失,在下交还东西也好早些回去。明日一早还要当差。” 谢老夫人顿时拧眉,“还从府里偷出了财物?”转身就朝谢锦昆喝道,“还不快随谢公子去看看!我就说呢,怎么好好的府里就走水了,原来竟是里外勾结着呢!” 她恼恨着将手里的拐杖在地上重重的敲了敲,又朝管家来贵喝道,“将府里所有的管事找来,让他们今晚连夜给我查,到底是谁同外面的贼子勾结了进府抢劫!” “是,老夫人!”谢来贵吓得不轻飞快的退下了,里外勾结进府行窃?这是谁这么大的胆子?不想活了吗? 几个大箱子就摆在正厅的一角,只是当时谢老夫人一进正厅就想着见恩公便没有看见,这时看到那几个箱子,脸色气得惨白。 那几个箱子正是她屋里的,她这几日刚刚整理好准备给玉娥做嫁妆,这才几日呢,就被贼人知道了? 她哆哆嗦嗦着指着那箱子对身后的金珠金锭说道,“金珠金锭,去,将箱子打开来看看,里面的东西都是你们亲手放进去的,有没有少一件,你们一看便知。” 金珠与金锭走过去,一一检验了箱子。 然后,两人对谢老夫人说道,“五个箱子里没有少,有一个箱子里少了一部份,只是……老夫人,刚才从三少爷身上掉下来的,就正是这只少了东西的箱子中的。” 谢锦昆这时也吓住了,老夫人的箱子到了府外,有一个箱子里少了东西,偏那东西还在儿子的身上,这……这这,阿询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人群中有个人这时说道,“依奴婢看,将这贼匪头子口里的布条拿开,问问他不就知道了?他们怎么会知道老夫人就有这几只大箱子的?奴婢们天天在府里都不知道呢。” 说话的是一个婆子,站在她一旁的月姨娘不敢说,怕谢锦昆责怪她,便塞了那婆子一两银子,让她说了这么一句话。 但谢老夫人却赞许的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来人,将这些人的头目带上来,给我仔细的问!” 很快,一个仆人走到黑山的面前,将他口里的布条扯掉了。 早已听了半天话却没法说的黑山开口了,“哼,除非你们免了我的罪,我便将接应我的同伙告诉你们,否则……” 话还未落,他的脖颈上便被挨了几下,很快,他的额头开始冒汗,身子不停的颤抖着,牙齿也开始不停的磕个不停。 谢枫冷冷说道,“你可以选择不说,我也可以选择不解开你的穴位,让你疼上12个时辰,但据说,如果穴位不解开,硬生生疼着忍着的人,没一个挺过了三个时辰,挺不过的都见了阎王。” “你……你敢吓唬我?”黑山咬牙怒喝。 谢枫斜睨双眼看向黑山,口里冷嗤一声,“本公子有耐心的等,你也可以试试。” 云曦的丫头们个个惊得睁大双眼,大舅哥果然威武霸气!不光有惊世武功,这能将人活活气死的得瑟表情同奕亲王可有得一拼啊! 果然,才一刻钟的时间,那黑山的脸色已惨白得如一张白纸了,他哆哆嗦嗦着说道,“我说……说,你放了我吧……” 谢枫伸手在黑山身上拍了几下,黑山便不哆嗦了,但身子已没有了力气,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还是谢公子的办法好,对付这等贼人,就不应该客气着。”谢老夫人对谢枫又投以一个赞许的目光。 云曦一直留意着谢老夫人的表情,就这见到谢枫的这么点时间内,老夫人已看着谢枫笑了三次了。 谢锦昆的神色却不安起来,“老夫人,这种贼人的话也不可全信啊。” “那你说信谁的?”谢老夫人横了他一眼,不再理他,“谢公子,快问!” 谢枫却招手叫过来贵,“劳烦谢管家作个记录。” “这个自然会。”谢来贵一早就备好纸笔,“公子请问。” 谢枫点了点头,问黑山,“你们怎么知道老夫人有这几个箱子的?” 黑山说道,“是谢家的三公子与另一个少年说的,只是刚才大人您抓我的时候,那小子跑掉了。” “什么?是阿询?”谢老夫人只觉得两眼发黑天旋地转,果然呢,刚才在她的院子里放火,将众人引开后,再开了院门放了这几个贼人进来抬走她的东西! “你……你们敢胡言乱语,当心本官治你个污蔑罪。”谢锦昆也吓得不轻,要真是阿询与府外的贼人勾结在了一处,连他也保不了那个不孝子了! “谢大人,黑某虽是个跑江湖混饭吃的,但讲的就是诚信待人,不说假话。黑某也怕谢三公子与在下商议好拿了东西他会反悔告我们,便让他写了一份保证书,保证不说出我们来,还写了东西到手后如何分!” “保证书在哪?”谢枫两眼一眯,冷声说道。 “在我的贴身里衣那里放着。只是我现在没有力气拿。” 谢枫的剑尖将黑山的衣衫一挑,果然,有一张纸飘了出来。 他也没有看,捡起来递给谢老夫人。 纸上的内容并不多,但谢老夫人看了好半天,然后,她冷笑起来,将那纸死死的攥在手里,对崔府尹与谢枫说道,“鄙府里今晚又是走火又是遇贼,不能尽心招待二位,改天一定送上贴子请二位来府里赴宴。这些贼人也请大人一并带走严加惩罚。” 崔府尹是个聪明人,就在谢老夫人看到那几个箱子是自己的东西时,他就识趣的闭了嘴,坐在一旁喝茶去了。 此时老夫人这么说,就是不想让他们看到府里的丑事。他便起身回了一礼,“谢老夫人客气了,抓贼是本府的职责所在呢。此时天已不早,下官就此告辞。” 第101节 说着,不再停留,让人将黑山等人带回顺天府去了。 谢枫早就不想留下,见谢老夫人下了送客令,也点头一礼,带着手下快速离去。 夏玉言望着谢枫远去,又是只看到一个背影,心中一酸,无声的落下泪来。 这两人一走,正厅里静得异常诡异,谢锦昆扑通一声跪下了,“老夫人,是儿子管教不严,让老夫人蒙羞让谢府丢脸,请老夫人处罚。” 他认错倒是快,只是转身便忘吧?云曦冷笑一声,那谢询顽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就没见谢锦昆重重的罚过。 “罚?呵呵——,我也累了,看看这都半夜了,你有力气受罚,只怕我没有力气施罚,除非你想我早点累死!” “不……老夫人,儿子不是那个意思……”谢锦昆也不管这正厅里有多少人在场,跪在地上只一个劲的磕头。 谢老夫人也许是真的累了,一脸疲倦,有身体上的也有心头上的。自己认领的子孙,竟为了银子与外面的窃贼勾结,一边放火一边偷窃。 还让外人看了个大大的笑话。谢询没有被抓走,这便又欠了顺天府的一个人情。 她无声冷笑,扶着金珠的手朝百福居走去。 云曦嘲讽的看了一眼谢锦昆,与青衣一起也扶着夏玉言离开了,众仆人有些不在前院当差的一个一个的也悄悄的溜了出去。 今天晚上闹的动静太大,明天一早准有好戏,他们要早睡早起看热闹。 但月姨娘没有走。 今天晚上,二小姐四小姐还有另外的两个姨娘,都吓得半死躲在自己的院子里不敢出来。只有她,连丫头也不带,在几个院子里窜来走去。 因为她心中知道,别看府里府外闹得声势浩大的,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那黑山今晚上看中的是银子,不是人! 她将眼睛揉了几下,揉得红红的,轻轻的扶起谢锦昆,软语说道,“老爷,你又何必自责呢?虽说子不教父之过,但子不孝母之过啊,三公子从小就顽逆,老爷也不知道操碎了多少心。可是每一次罚起来,不都被大夫人拦着了? 上回三公子偷了大小姐的嫁妆,老夫人发了那么大的脾气,大夫人不也是扑到三公子的身上,求老爷不要打么?唉,自苦慈母多败儿,所以,这不是老爷的错啊,老爷您就别自责了。” 月姨娘声音轻柔的劝慰着,将谢锦昆烦燥的心抚平下来。 他冷静下来仔细的想了想,还真如月姨娘说的,每次谢询惹祸,他要打骂谢询时,都是安氏从中阻拦。 他咬牙怒道,“都是那个贱人惹的事!” 可不是吗?但月姨娘没说这话,却又开始为安氏辩解,“说来说去,也是大夫人太忙了,又要对子女教育着,又要为老夫人的生活起居操心着,又要做好老爷的一个贤内助,还要为老爷的仕途出谋划策, 又要打理府里的诸多杂事,还有外头庄子上的铺子上的,平时还要应付各府邸之间的来往应酬,那是分身乏术啊。外头与老夫人还有老爷都不能马虎,便只好在儿女的教育上马虎了,所以啊——”她留了半句话不说。 但明眼人一听便知。 谢锦昆冷哼一声,“她的确管得太多了,是该减减她的权利了。” 月姨娘也不接话,她要努力做到不透露自己的想法。 谢锦昆转身过来看着她,“这府里,还是你最关心我。” “老爷,这是妾身应该做的啊。”月姨娘低头娇柔一笑,眼里却闪着戾色,心中更是怒道,安氏你敢小瞧我,就让你看看我的本事! 次日一早,谢家祠堂门便大开。 谢家的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者被请到了祠堂里,祠堂的地上跪着谢询。安氏则站立一旁不敢上前搀扶。 这阵势让她害怕,她嫁到谢家二十年了,见到谢家长者同时出现只是在除夕晚上给祖先们上香时,但那时她是最得意的,因为她是众多谢氏媳妇中唯一的宗妇,老夫人一归西,她便是将来的族母。 而此时却是她的儿子犯了错要受罚。 人群里,已有嘲讽的眼神飘过来,她却只能咬着牙不敢吭声,否则,她会被赶出这祠堂,阿询就更没有人管他了。 谢老夫人在一个谢氏妇人的搀扶下走上首坐。 她的眼睛朝众人看了看,最后落在安氏母子的身上,缓缓说道,“今天一大早将诸位请来,不为别的,只为我谢氏出了不孝子孙。为了以后不再让谢氏的列祖列宗们气得要从棺材里爬出来,鞭打我们这些活着的却不为谢氏一族增光的子孙,老身我忍着心中的悲痛,将谢氏长房的三公子谢询——也就是地上跪着的这个,开除谢氏一族,其子孙后代也永不准进谢氏族谱,永不准进谢氏长房的大门!” 她的话一落,人群里开始窃窃私语,有得到消息的与旁人分享着昨天的消息,有不知道的马上站起身来问老夫人,“老夫人,请说明除族的具体原因,我等也好做下记录,以告诫后世子孙。” 安氏吓得一脸惨白,除族? 这可比杀了她儿子还可怕,这是个将宗亲看得比命还重的社会,陌生人交谈开口便问姓氏出处,是姓氏的嫡系还是旁支,是嫡系的走遍天下都不怕,若是个被族里开除的,世人可就要避之不及,人人唾弃啊。 “老夫人,您是看着询儿长大的,您不能这样狠心啊,询儿淘气,您罚罚他就是了,家法打一顿也行,千万不要赶他走啊,他被除了族,还让他怎么活啊?老夫人——” 安氏跪在谢老夫人的面前哀哀的哭着。 谢询一听要赶他走,也是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老夫人我错了,询儿再不敢了,你打我一顿吧,不要走啊,我不想离开我娘啊。” 谢老夫人却冷笑着看了安氏母子一眼,从袖中取出昨天谢询写与黑山的保证书,递向侍立一旁的谢氏大管家谢来贵说道,“来贵,先念念上面的字,要一字不漏的念。再将昨天晚上谢氏长房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与族中的诸位听听,老身这般处理究竟有没有太重!” 谢氏人多,居住在京中各地。有离得近的听到一点声响,但具体的还不清楚,也有住在外城的,更是毫不知情,就算一早来尚书府听到一些,但因为谢锦昆命下人们不得乱嚼舌根,所以对昨晚的事都不是知道得很全面,因此对昨晚的事个个都好奇。 谢来贵小心谨慎的抖开纸张,吓得差点没摔倒,他哆嗦着念叨,“本人谢询与黑山今日立下此据,……谢家六口箱子搬出后,与黑山作五五分成……,以府里烟火燃起为信号……” 哄!人群里炸开了。 “这等不孝子不仅要除族还要乱棍打死!偷祖母的东西还放火烧府!简直十恶不赦!” “真是丢了谢氏的脸了,还让顺天府的人知道了,让谢氏的人今后还怎么在京中立足?” “老夫人收养你们可不是让你来烧死她偷她的东西的!” “打死这等不孝子孙了事……” 人群里不知是谁率先丢去一只鞋子,很快的,无数的鞋子石子儿朝谢询的身上砸去。 安氏扑到谢询身上死命护着,但护得了一时哪里护得了一世? 最终,谢询还是被家法罚了二十鞭子,赶出了谢府。 青衣与青裳将谢询的落魄样儿说得唾沫横飞,但云曦听了只淡淡一笑,如果谢询丢了这谢姓,他一样活得快活,因为安氏塞在他手里的铺子庄子可不少,那里,有些是谢婉的,有些是谢府的。 要想让这母子彻底落魄,除非断了他们的财路。 “青衣。”云曦道。 青衣擦了把口水,眨着眼睛,“小姐吩咐。”小姐眯着眼睛想事情,准有事要她做。 “谢询还欠了醉仙楼的几千两黄金没有还呢,你去讨回来。”云曦说道,她让要安氏母子彻底翻不了身。 “是,马上就去。” 吟霜这时走了过来,将一只小耳环放在云曦的面前,“小姐,昨天老夫人暖阁外间起火,奴婢与小姐逃出来时,奴婢在那起火的帘子下面发现了这个东西。” 云曦眼珠一眯,“耳环?知道是谁的吗?” “昨晚上月姨娘出现在前院正厅里,奴婢发现她的耳朵只有一只耳环,且与这个一模一样。”吟霜说道。 “你为什么现在才给我?”云曦眯着眼看着吟霜问道。难怪冲出那火帘子时,吟霜的身子往后退出去一点,原来是去捡地上的耳环了。 “小姐不用怀疑奴婢,奴婢对小姐绝对是忠心的。”吟霜对云曦眼里闪着的警惕丝毫不讶然。 “奴婢之所以现在拿出来,是因为偷偷的去查了那月姨娘。奴婢在她屋中寻出了剩余的火油。并且,发现老夫人暖阁的外间里多处有同样的火油,只是没有来得及得点燃而已,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而老夫人的暖阁里,当时坐着表小姐与小姐还有老夫人。” “烧门帘子的是月姨娘?”云曦吃了一惊,那个女人真是藏得深啊。 “八成是她。小姐要不要奴婢现在将她揭发出来?她敢烧小姐就是找死。”吟霜的眼中闪着杀气。 云曦抬眸看了她一会儿,说道,“不,诚如你说的,屋中坐着三个主子,还不知道她针对的是谁,再说了,她与安氏是死对头,先留着。” “是。那奴婢先下去了。” 云曦看着吟霜的背影好半天没眨眼,这个丫头,连青衣也查不出她的底细,明明知道她在怀疑她,还无事儿一般的处事。吟雪与吟霜绝对不是两个普通的侍女,看不出恶意却又行事诡异。 这究竟是谁安在她身边的? 她揉了揉额头,越想越头疼。 …… 昨晚的谢府因为黑山与谢询的抢劫,闹腾得一府的人都没有睡好,今早仆人们又是忙于打扫各处的院子,到了晚间,主子仆人都疲累困乏,一更天的谢府比往常早早的沉寂下来。 云曦睡得迷迷糊糊之间,忽然被远处的一声箫声吵醒。她烦躁的捂着耳朵,屏息不再去听,耳朵太好也是苦恼,还有,她真的好困。 但随后,外间屋里有个脚步声轻轻的走了出去,起初她也没有太再意,青衣她们会时常半夜里起床走到院中看看情况。 只是,那脚步声却没有停下来,而是跃墙而出了,且一路追着那箫声而去。 云曦赫然坐起,出去的那个人是吟霜! 吟霜? ☆、013章 谢云香怀孕替嫁 这个时候吟霜出府做什么? 又是半夜三更天,又是悄无声息的? 她眼中眸光闪了闪,正要喊醒青衣让她追出去看看时,那箫音的旋律却突然一变,却是一首《月下听松》。 云曦的身子整个儿呆了。 她没有再多想,下床飞快的穿了衣衫,轻手轻脚的跑到了院中,开了院门。 她细细的辨听了一会儿那箫音所在的地方,发现是在谢府东侧。 她往院中其他房间看了看,众人都在熟睡,她并没有叫醒青衣,只身一人偷偷的出了院子,然后开了谢府的侧门,追着那箫音跑去。 谢府外的东面是大片大片的竹林。此时还没有开春,月色下,那竹叶呈现一片灰绿色。 只见吟霜跳上一个土坡后,便消失不见了,她正在好奇时,有一个人从竹林的暗影里走出来。 从衣着上看,是个男子,身型修长,戴着斗笠,斗笠上垂着青色面纱,她看不清他的真实容颜,但只见那人,身形洒然,俊美超凡。似云游凡尘的嫡仙。 那人手执竹箫,幽幽箫音传来。 云曦正要开口说话,那人却忽然转身往竹林中走去。而且步形很快。 她只得提裙跟着追去。“前面的吹竹箫的人,请等一下!” 云曦高声呼喊,那人却仿若没有听见,并且更加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她咬了咬牙,也跟着加快了脚下的步子,但她快时,那人也快。 也不知跑了多久,她终于跑不动了,软坐在地上不住的喘气,但这时,那箫音也停下了。 此时,她已跑出了竹林,月上中天,一地雪银。 “喂!你是谁?为什么会吹《月下听松》曲?” 前面的那人,就站在几十丈远的地方看着她,并不说话,风儿吹起衣袂,飘然似仙。 她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向那人走去,谁知她走那人也走,她停那人也停。 第102节 搞什么?玩她吗? 她赌气扭身往回走,只是才走了两步,那人从袖中取出一物说道,“本打算将尹山梅岭的画卷给你,谁知你跑得太慢了,我还是丢了吧。” 声音是陌生的,却温润柔和。 云曦赫然转身,向他紧跑了几步,“你怎么会有尹山梅领画卷?你倒底是谁?” 那人的身形又远离她飘移几步,与她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温声笑道,“想要?那就跟上来。我可不想将东西送给无用的人。” 云曦挑眉,吟霜将她引到这里来,难道是让她见这个人? 尹山梅岭画卷,是前世端木雅自己作的画卷,一共有十副,她在万鑫钱庄里藏有九副,原以为再也找不到第十副了,没想到这个人的手里竟然有。 况且,他吹的《月下听松》也是端木雅所作,那么他所执有的画卷定然不会假。还有,《月下听松》曲,据端木雅说,除了父亲外并没有传给另外的人,父亲已死,这人又怎么会吹《月下听松》?他究竟是谁? 好奇心驱使下,云曦咬牙奋力狂追! 不知道追了多久,她的面前出现了一座山。 夜色里看不到山顶,那人轻轻一跃跳到半山腰上,将那画卷挂在山腰的一株树上,施施然说道,“爬上来,画卷便是你的。” 云曦站在山脚下,抬头向上望去,她的位置离那画卷有十几丈高,山体几乎就是垂直的,爬上去?她又没有四条腿,怎么爬? 她懊恼的坐在地上,累,沮丧,感觉被戏耍了,她拍拍裙子的灰,扭身往回走。 “看看这是什么?”那人突然高声喊道。 云曦悄悄弯了弯唇角,他玩激将法,她也会。她转过身来,那人手里正捏着一粒夜明珠,夜明珠的光晕印在画卷上,隐约看见那画卷正是尹山梅岭其中的一部份。 “想不想要?想要的话,自己爬上来拿走。” 当然想要了,云曦咬了牙往上爬。 只是爬着爬着太累了,她便趴在山石上歇息着,一歇息便睡着了。 云曦醒来时,发现竟然躺在床上,她诡异的跳起来,高声喊道!“吟霜!” 青衣小跑着走进来,挑起帐子问道,“小姐,吟霜不在。小姐昨晚睡得早,睡得好吧?” “吟雪呢?” “吟雪也不在。” 云曦抱着膝盖坐在床头,那两个丫头她一直觉得有些怪异,怎么会突然的都一齐不见了?昨晚上吟霜将她引出去,今天就消失了? “知道她们去哪儿吗?” “小姐,一早就没有看见呢?”青衣眨眨眼,“要不要奴婢去找她们?” 找?算了,那两人也不是个善主,鬼精得很,青衣不一定会找得到的。 她揉揉发酸的腿,昨晚上她究竟跑了多少路?她看向青衣,“你昨天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青衣眨眨眼,“什么也没有啊,小姐,出什么事了吗?” “箫声?有没有听到?” “没有箫声啊?小姐你做了梦了吧?” 青衣毫不知情?云曦不禁拧起眉尖,那人究竟是谁?她明明在那山脚下睡着了,醒来竟是在床上,还有两条腿酸痛得厉害,这分明是跑路跑多的后果。 “算了,你去打些热水来,我要泡泡脚。” 青衣打了热水服侍云曦泡脚,随后又悄悄的吩咐着青裳去查吟霜与吟雪,两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消失。 云曦因为腿痛,哪儿也不想去,只到夏园里看望了一会儿夏玉言后又回了曦园里睡觉。 夏玉言倒是没有像前晚那样情绪激动,安安静静的坐在屋里缝制衣衫。 云曦劝她休息她也不听,像个木头人一样麻木的忙着手里的活儿。 这位娘亲总将心事藏在心里,云曦也拿她没有办法,只好叮嘱桂婶好生看着夏玉言。 很快又到了晚上,云曦还是被那阵箫声吵醒,她将自己裹在被子里,任外面的箫声怎么吵她,她就是不出帐子。 那箫声吹了约摸有半个多时辰,忽然停了。 云曦心中终于长出一口气,这人还知道累啊,总算消停了。但没一会儿,她的屋中响起了衣袂的声音。 声音轻且快,显然是高手。能躲过谢府的护卫与暗卫,她不奇怪,因为那些人连青衣青裳都发现不了。 但这人的出现居然躲过了青衣。要知道青衣虽然大大咧咧的,但心细如发。 还有这人的呼吸声,她竟然听不见?!那么又在段奕之上!云曦心头不由得大惊。 她情急之下就要唤起青衣,但还没等她张口,一根细绳将床上的她卷起拖离床榻,然后那人又卷起衣架的披风将她兜头罩往。 虽然那人换了身衣衫,今晚穿的是一身斗篷,但云曦还是一眼看出,屋中的闯入者便是前晚上骗她爬了一晚上山的斗笠人。 斗笠人不等她张口呼唤,袖风一闪点了她的穴道,然后收紧长绳将她卷起拖出了曦园,接着,几个起落间,出了谢府。 那人将云曦扔在地上,随后解了她的穴。 云曦立刻从地上跳起来,眉尖微拧,怒道,“你是谁?你究竟想干什么?” “丫头,人小,脾气居然不小。”那人轻笑一声,语气中听不出恶意,但又不是她认识的人。“你难道没注意到你的耳朵比一般的人要听得远,感知也比一般人的强?” 云曦微怔,她如何会不知?她重生醒来后就发现这身体的耳朵能听到百丈来远的脚步声,能听到几十丈远的低语,能听到十丈内的呼吸声。 如果是武功高的人出现,哪怕没有声音,她也能感知到对方的存在。 而这个人这样的问她,难道是认识谢云曦的? “那又怎样?”云曦问。 “所以,我带你出来,是挖掘你身体的潜能,你难道一辈子做个软弱无能的人?走到哪儿都要有几个侍女做你的保镖?否则寸步难行?”男子声音轻缓,温和说道。 “挖掘,怎么挖掘?”云曦此时也好奇了几分,端木雅可是一个武痴,她不会武,但懂很多武学典籍,也常在年幼的她的面前说起一些武学知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潜能,这便要靠一个伯乐来开发这千里马的身体,达到最高的境界。 她的身体最强的地方便是耳朵。 “不难,你每天跑上二十里路就好。连跑一百天。我再教你后面的。” 云曦吸了一口凉气,二十里?她走二里路都不想走!但,她今天一早醒来,发现自己累得半死,难不成昨晚上就走了二十里路?“我昨天晚上也走了二十里路?” “当然,一天不能少,一里路不能少,刮风下雨都不可以停!” “不要!”云曦怒道。“你是什么人都不告诉我,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不行!”斗笠男子不再理会云曦,将手中的绳子收紧,拉着她就朝昨晚的那个地方跃去。 云曦不跑便会被他拖死,只好一边发着牢骚,一边跟着跑。 很快的,她被斗笠人拖到昨天到过的山脚下。她仰头望去,前方十来丈高的地方,依旧是挂着一幅昨天她看到的尹山梅岭图。 “爬上来,东西便是你的。”那人施施然说道。 云曦暗暗扯了一下唇角,这人完全将她当成一头驴,前面吊着一根胡萝卜,任你转上一天都咬不到。 “不要,抱歉,我现在对这幅画不感兴趣了。” 哪知斗笠人又将她拖到山顶上,解开她身上的绳子说道,“自己爬下去。” 云曦欲哭无泪,她招谁惹谁了,这么虐待她?“我不需要什么潜能!麻烦你将我放下去,我还会跟你做个朋友。” “不行!”声音温和暖心,说的话语却让人抓狂。 又是一晚上的爬山加跑步。云曦醒来后,照旧是在床上,要不是腿有千斤重,她真怀疑她是每晚在做梦。 很快就到了年底,云曦除了每天晚上被人虐待着跑步加爬山外,日子过得倒也平静。 东园安氏一连几次被老夫人训斥着,府里的风向就明显的朝夏玉言这边倒了。 但她依旧不温不火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平静过日。 只是偶尔的出一趟府,没有目标的在街上转悠一番。 年关将至,醉仙楼的帐本上的数字一天比一天大。她忽然想起好久没有去吉庆药房了,吉庆药房被前世的父亲设定为专门救死扶伤的施舍之地,不以营利为主。 但长期往外送药还免费医治贫苦民众,难免会出现银钱短缺。云曦从醉仙楼的盈利中,抽了一部份的银钱打算拿去给吉庆药房。 吃过午饭,便命青衣收拾好出门。 自从上次段奕以太后的名义送了她马车,府里的人再不敢阻挡她了。 …… 云曦与青衣到了吉庆药房。 青二将马车停在药房门前的一侧,立刻吸引不少人停步观看。 云曦嘴角抽了抽,段奕非得弄一辆这么招摇的马车给她吗?她拨开围观的人群进了药房。 关云飞正在药房的一侧耳房里给人瞧着病,见她进来便要起身迎出来,云曦摆了摆手,说道,“关大夫你先忙着,我等着便是了。” 一切以病人优先,她只是来看看药房的收支情况,又不赶时间。 关云飞一眼看到云曦身后跟着的青衣,身子僵了一僵。青衣脸色攸地一沉,她是老虎吗?怎么每次见了她就躲? 心中恼火,想着又瞪了一眼关云飞,关云飞脸色更惨白了。 云曦正在前头走着,走了一会儿发现青衣没有跟上她的脚步。她回头一看,那两人正用眼神打着仗呢,不免心中好笑。 她走过去拉着青衣,“好了,快走吧,你站在这里他还怎么给人瞧病啊?” 青衣哼了一声,抱着胳膊一边走还一边往关云飞那里瞧,嘴里不满的说道,“小姐,那关小子怎么对我这么大的仇视?我一来他就甩我脸色,我欠了他钱不还吗?” 云曦不禁笑起来,“他头次见到你,你便将他一拳揍翻在地,第二次,又是打得人一脸的鼻血。再后来看到你,你仍是冷着一张脸,他不怕你怕谁啊?换作你,你次次被人打倒了,再见到那人,是不是害怕?” 青衣托着下巴想了想,“小姐你说的好像有几分理呢,我七岁时第一次见到主子,那时我正在与人赌钱,赢了不少,正想借机跑掉时,被主子抓住,他说是我出老千,我哪会承认?赶紧跑,却没想到他跑得比我快,打得我三天下不了床,后来,我就怕他了。哎呀,关云飞也是这样怕我的?见到就想躲?” “你说呢?”云曦嘴角撇了撇,挺聪明的一个人连这点也想不出来? 主仆二人说着闲话往药房后门走去,因为帐房在后面的小院里。 才拐过一处耳房,便见迎面走来一个女子,遮着面纱,脚步匆匆而过。 云曦的眼神眯了一眯,然后勾唇笑轻笑一声。 青衣也盯着那人的背影看了好久。等那女人走出药房后,这才对云曦小声说道,“小姐,那人像是谢府的四小姐谢云香。” 云曦微微扯了扯唇角,说道,“不是像,而是就是她。” 青衣忙问道,“小姐,谢府里不是有大夫吗?她为什么要到外面来看病?还蒙着脸?” 第103节 “这种情况是什么?”云曦反问青衣。 “这种情况嘛,一定是得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病。”青衣说道,“不过,她一个闺中女子能得上什么怪病?” “也许有呢?咱们去问问那个给她看病的大夫不就知道了?”云曦了然一笑,她有预感,这谢云香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云曦与青衣来到谢云香看过病的耳房内,那是位头发全白的老妇人,年纪看上去都有七八十岁了,一看便是位医术精湛的女大夫。 “看病请坐。”老大夫伸手一指他面前的椅子,然后看了一眼云曦,见她同样是面纱遮面,不禁摇摇头,叹息一声。 青衣一脸的狐疑,“大夫为什么见了我们就摇头,还叹息着?” “你们这些小娘子啊……”嬷嬷大夫叹息着,“有了身子就生下来呗,打胎可是件危险的事啊,倘若出现意外,是会出人命的。” 打胎?青衣一脸愕然。然后瞪大眼看向云曦,用口型问道,“小姐,你有了?” 青衣,你想死吗?云曦的牙齿咬得嘎嘣嘎嘣的响,这是哪跟哪啊,她有什么啊! 两人正用眼神交流着,突然,她们同时意识到了一件事,前一个看病的女子——她有了! “大夫,问您一件事儿。”云曦向老夫走近了几步,“刚才出门的那位女子是不是有了身孕?”如果按日子算,谢云香怀孕也是有可能的。 那日在安府里,谢云香与安强可是疯狂了一回。 “哼,身为一个医者,是不可以随意将病人的病情告之他人的。”老嬷嬷大夫倔强的抿着嘴巴,大有打死她也不会说的架势。 青衣怒得扬了扬手里的拳头,做势就要打过去。云曦赶紧将她拉回,这可真是个火暴的丫头,“走吧,出去再说。” 关云飞是吉庆药房的管事大夫,问他也一样可以套出事情结果来。 云曦看着青衣笑着说道,“你想不想同关大夫冰释前嫌?给你一个好机会。” “才不要。奴婢又没有与他结怨!”青衣将头扭过,眼睛却往关云飞那里瞅。 云曦笑了笑也不点破,她走到关云飞看病的耳房里,刚才坐着看病的病人已经离开了。 “小姐。”关云飞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行了礼,然后拿出店里的帐本给云曦过目,“这是药店里这一个月的收支明细。以及今年的帐目,小姐请过目。” 吉庆药房本是前世父亲办起来做善事的,那么收支的情况,就完全可以不去计较。 云曦只随意的翻了几页,然后又问道,“关大夫,后院门边那间耳房的老嬷嬷大夫主要会看些什么病?”店中大部份的大夫她以前都见过,有两位面生,许是新来的。 关云飞说道,“黄嬷嬷家中有事休假去了,那位老嬷嬷是三天前请来顶替她的,是梁国有名的妇科圣手呢,尤其会给有孕的妇人查看胎儿。” 云曦与青衣对视一眼,果然没有猜错,原来谢云香真的怀孕了。 “小姐,有什么不对吗?”关云飞问。 “没有,店里的一切我很满意呢。” 云曦又取出几张银票说道,“这里有五千两银子,用作购买明年的药材吧。” 关云飞仔细的收好了,面有愧色的说道,“在下管了药房好几年了,这一年可是进帐最差的一年。” 安曦微微一笑,“药房亏钱了,说明世间生病的人少了啊,这应当是为医者应该高兴的事,你愁闷什么?” 关云飞点了点头,“小姐说的是,当年东家也是这么说的。” 云曦与青衣又坐回到马车上,围观的人已被青二赶散了。但仍站在较远的地方指指点点。 “看看你们主子,怎么送这么一辆马车?出门都不安心。”云曦微叹一声说道。 青衣笑道,“小姐,主子怕你委屈啊,小姐应当享用最好的马车。” “他不怕有人偷了去?”云曦无语了。 “谁敢啊,一偷就抓到了,这辆车的用料,全京城也只有一辆。”青衣得意的说道,“这马车的用料还是从皇上的一堆贡品中拿出来的,没进内务府,直接被主子拿到奕亲王府了。” 公然抢贡品?还做了马车堂而皇之的招摇而市?恐怕只有段奕一人吧?…… 回到谢府,云曦与青衣径直往谢云香住的地方走去。 青衣小声的云曦,“小姐,想不到这位四小姐居然未婚先孕,当初谢大小姐未婚先孕可将谢尚书与安氏气得七窍生烟,但她是嫡长女,骂骂几句就过去了,谢四小姐可是庶女,她岂不是会被打死?” “我不会让她死的!”云曦说道,她的生辰庚贴还被安家扣着呢,不如让谢云香替她嫁过去。 两人才到院门边上,云曦便闻到了一股药香味,一个小丫头正拎着药罐子往院中一处角落里倒药渣。 小丫头见到云曦走进来吓了一大跳,惊惊慌慌的喊道,“三……三小姐。”然后飞快的跑进了屋子。 屋子里,谢云香神色疲倦的靠在软榻上,大声朝那丫头怒喝着,“你是见着鬼了?还是有人踩了你尾巴了?慌慌张张的你跑什么啊!你将我吓着了知不知道?” 谢去香烦躁的捂着心口,自从知她怀孕了,她觉得天都踏了,未婚先孕还不能说出肚中孩子是谁的,否则安家会顺藤摸瓜,那天与安强苟合的就是她,那赵嫤只是个替死的,那么关进牢里的可就是她了。 小丫头被她吼得身子哆嗦着,“是……是……” “是什么是?结结巴巴的,出去出去,都别烦我!”谢云香的吼声院子里也能听见,接着,又是一叠声的哗啦响,什么东西被摔破了。 一个小丫头端着装有碎碗片的托盘走了出来倒在院子中的一处角落里。 “青衣,你站在外面等我,我去同四小姐说说话。”云曦对青衣说道,带上丫头进去,谢云香不会说真话的。 “可是小姐……”青衣不同意,“那谢四小姐也不是个善主,小姐一个人进她屋里怎么行?” “放心吧,她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她只会求我。”云曦微微一笑。 云曦走进香宜院的里屋。谢云香正靠在榻上朝里睡着,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她头也没有扭过来看一下,就怒吼了一声,“耳朵都聋了吗?说了不让进来服侍的,都给我滚出去!” “妹妹这是怎么啦?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了?”云曦轻轻的走过去,在谢云香的榻边坐下了,又将谢云香身上滑落的被子往上拉了一拉。 谢云香一惊,赶紧回头一看,见来的人是云曦。 她诧异了一瞬,但旋即嘴角撇了撇,口里哼了一声说道,“你来干什么?如今大夫人被老夫人冷着呢,你娘是不是会翻身做主?所以你来我这里炫耀来了?” 云曦浅浅一笑,“四妹妹的嘴巴还是这般伶俐,大娘虽然被老夫人冷着,但她的身份仍是府里的主母,是尚书夫人,是二品诰命,我娘什么都不懂,连月姨娘也比她懂得多,妹妹这么说是在说笑话吧?” 谢云香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云曦。 “四妹,我真的是特意来看你的,你怎么生气了?咱姐妹可是有好一阵时间没有说话了呢。自从我从假山上掉下来后,你就不再去曦园找我玩了。”云曦说着叹息一声,似有不少委屈。 谢云香的身子一僵,她坐起身来盯着云曦的眼睛说道,“谢云曦,你倒底想说什么?说完了赶紧走,我还要睡觉呢。” “这可是大白天啊,睡多了你也不怕腰疼肚子疼?”云曦笑道,说着将手朝谢云香的肚子上摸去。 谢云香的脸色突然一白,猛的挥开了云曦的手,怒道,“我好着呢,不要你瞎操心。你没事还是想想你自己吧,生辰庚贴被安家扣着,你不嫁也得嫁了。” “是啊,妹妹你好着呢,可是我却不好了。”云曦幽幽一叹。垂下头来,一副神色忧伤的样子。 谢云香鄙夷的一笑,你有什么忧伤的?该忧伤的是我才对,“三姐姐这是在为赋新诗强说愁吗?三姐姐被父亲选定即将嫁入安家,享有不尽的荣华了,还愁什么呢?” 云曦眸光转了转,仍是幽幽一叹说道,我八字与安家的几位公子都不和,但父亲却不管这些,安家的几位公子可都是五行缺金的,我也是五行缺金的,嫁过去不更是守不住金了吗?人家只想要一位阴时阴日阴月阴年出生的儿媳呢,还有五行中不能缺金的。 谢云香的神色暗闪,眸光也亮了几分。“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谢云香问道,却是低下头去,眼神乱闪着在心中作着盘算。 “是啊,我跟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我也不想嫁过去,二姐也不想,你的身份又是个问题。” “庶女怎么啦,咱们夫人不是庶出吗?才学见识比人少吗?”谢云香怒道,她平生最讨厌说她是庶女了。 “那,四妹妹你想不想嫁到安家?”云曦连忙问道,她不信她说了这么多,谢云香一点反应也没有。 “可是……那安强……”她的脸上开始挣扎,她那天可是被安强害了,虽然安强看着有些神志不清,天晓得他有没有记住的她的模样?万一嫁给安强,做了夫妻,她身上的标记被他认出来,她可就死定了。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是,安强究竟能不能从牢里出来。 “妹妹觉得那安杰怎么样?”云曦问道,安杰不是一心想娶一个谢家女吗?如果谢云香想嫁给他,最好不过了。 “就算我没有意见有什么用?儿女婚姻可都是父母做主。”谢云香将头低下来,心中却是暗暗一喜,谢云曦这个木头妮子不想嫁最好了,那就让她嫁过去,安杰可比安强强上百倍。 “要不,我让我娘同老爷说一说?”云曦试探着问谢云香。 谢云香抬头看着云曦,微微一笑,“姐姐有心了。妹妹要是嫁了好人家,一定也不会忘记你的。” “姐姐也是希望妹妹好。” 待谢云曦走后,谢云香飞快的整理好了衣衫,叫上丫头小叶儿,急匆匆的往月姨娘的住处走来。 小叶儿跟在她的身后跑,“小姐,你身子还不大好呢,别跑了,当心摔倒了。那大夫可是再三叮嘱过了啊!” 谢云香猛的停了脚步,死死的盯着小叶儿的眼睛,她将脸凑近小叶儿,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敢将本小姐的事说出去半个字,敢再瞎嚷嚷,我便拿剪刀将你的舌头剪下来。” 小叶儿吓得张了张嘴,将后面要说的话生生的给咽下去了,她用力的点了点头,“奴婢不说,奴婢也什么都不知道。” “很好,这才是我的好丫头。” 谢云香放慢了脚步,手在肚子上捂了捂后走进了月姨娘的院子。 谢府宅院重重,除了东院的安氏独住外,夏玉言与几个姨娘都是后院的西园,月姨娘的院落虽然小巧,但贵在精致,因为谢锦昆对月姨娘是极为宠爱的,小院落竟也布置得比夏玉言的夏园还要别致,屋中摆着谢锦昆出任外职时带回来的稀罕物品。 此时的月姨娘正坐在院中的枫树下,膝盖上摊着一件男子的外袍,月姨娘正仔细的缝制着。 “姨娘。”谢云香走进院内,对月姨娘喊道。 “香儿?”月姨娘忙放下手里的活儿,起身迎了上去,又唤着身边的嬷嬷,“快进屋给四小姐倒热茶去。” 谢云香拉着月姨娘飞快的往里屋走,“姨娘,我不喝茶,叫她们都别忙了,都到院中去守着,我有重要的事儿同姨娘商议。” 月姨娘看了一眼女儿,女儿今天的神色很是凝重,便想着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跟她说,将丫头婆子全打发到院子里去了。 她与谢云香进了里屋,关了门,这才小声的问道,“香儿,神神秘秘的,你想同我说什么啊。” 谢云香拉着月姨娘的手,“姨娘,我想嫁到安家去。” 月姨娘惊愕的睁大了双眼,“香儿,你疯了?那安家可不是什么好人家,安夫人强势着呢,谁做她儿媳谁倒霉,更何况,传说那安强根本不是个正常人了,再说还关在牢里面,几时出来还不知道。 你要是嫁过去不是……,总之,香儿啊,可要三思,安家不能嫁啊,姨娘起初怕老爷将你嫁过去,还在老爷跟前哭闹过呢,老爷便同意不将你嫁过去最后定的是三小姐,你怎么还想嫁过去?” 月姨娘焦急的一脸不理解。 谢云香咬了咬牙,不敢对月姨娘说她已怀孕的事,那天的事,从前到后虽然是她的主意,但谁想到最后吃亏的是她,她不能说出去,她丢不起那个脸。 “姨娘,我要嫁的不是东平侯世子,而是东平侯府的庶出一房。大娘的侄子安杰,安杰比女儿年长三岁,还没有娶妻。并且还有着官职。” “你要嫁她?安氏的大侄子安杰?”月姨娘大吃了一惊,“香儿啊,那安杰可是个庶子啊,你也只是个庶女,你想一辈子都低人一等吗?” 谢云香说道,“娘,以咱们的出身,娘虽然得了老爷的宠爱,但还不是个妾室?哪里又能嫁到什么好人家?爹爹昨天不是问了娘,郑参将的儿子想娶一房妾室,在问娘的意见吗? 可见女儿身为庶女只能同娘一样是妾,而安杰虽是庶子,但他娶的是正妻啊,他又有官职在身,若干年后,不也能自立一门门户了吗?” 她无论如何也要嫁到安家,她的肚子不能等了,今日去找那个女大夫,对方说她不仅不能打胎还可能因为流产而一尸两命,还要吃上半个月的安胎药,否则过早的滑胎,一样的会要了她的命。 月姨娘听了谢云香说的话,抿着唇没有说话,半晌后,她点了点头,“香儿你说的也有几分理,但是,安家与老爷那里同不同意呢?他们可是一心想将三小姐嫁过去的。” “姨娘,三小姐已想好了办法了,您同她商议着办就好了,而女儿出面反而不好,两个女儿家的讨论这事,让人知道了会有闲话。” 月姨娘点了点头,“好,这事儿,我去安排。” ------题外话------ 前半章出来一个新人物,先来点神秘感。<( ̄▽ ̄)> 第104节 ☆、014章 将计就计 月姨娘送走谢云香后,气得将手里缝制的一件衣衫往针线篓里狠狠的一摔。衣衫勾带着筐内的剪刀等物哗啦啦全掉在了地上。 里屋的动静惊动了外头守着的婆子丫头。大丫头铃铛挥手叫两个婆子自己去忙,她则提裙走进了里屋。 因为之前月姨娘与谢云香说话时已将侍女遣散到了院子里,所以月姨娘的丫头铃铛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铃铛将月姨娘扔掉的衣衫捡起来,拍干净了灰尘,说道,“姨娘,怎么好好的您就发起火来了?是和四小姐有关吗?” 铃铛是月姨娘一手调教起来的大丫头,是她的心腹之人。 月姨娘看了她一眼,气哼哼的说道,“可不就是因为她!我真要被她的想法给气死了!我活了半辈子算是白操了这份心白生了一个女儿,之前看她挺聪明的一个人儿,怎么突然间就糊涂了?” 铃铛倒了碗茶水放在月姨娘的面前,轻声说道,“姨娘先不要生气,喝口水消消气吧,也许是四小姐另有想法呢?必竟四小姐可是府里的主子,她的想法与姨娘总归不一样的。” “她是小姐是主子没错,但她却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难不成我还会害她?她到底是年轻,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这女人啊,要是走错了一步,这辈子就彻底毁了,不像男人,一个不行再娶一个,女人能这样吗?” 月姨娘一拳一拳的擂着自己的大腿,不停的长嘘短叹。 铃铛轻轻的给月姨娘拍着后背顺着气,“姨娘,奴婢听你叹气了半天,究竟是什么事儿?奴婢跟了您这么多年了,可是头一次见你这样焦急上火,这可不像您的性格啊。” “还能是什么事?当然是四小姐的婚事了。”月姨娘气的不住的捶着自己的腿,咬着一口银牙怒道,“这个蠢女儿!她还是不是我月盈盈生的?嫁一个庶子?就算是正妻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的要受到那安夫人的欺压?她究竟知不知道安家的情况? 安杰的母亲钟氏,当年与东平侯的事情可是闹得沸沸扬扬,眼看都要成婚了,谁知突然却散了,只因为那钟氏家中穷,势力的安老夫人死活不同意东平侯娶钟氏,最后才娶了富家女安夫人。 你道安夫人为何善妒,还不是因为那钟氏?但钟氏也聪明,与安夫人同住一个府里,那安夫人愣是抓不住她的把柄。香儿要是嫁到安家,安夫人收拾不了钟氏,还不得死劲的将小鞋给得香儿穿?香儿可是晚辈,那可就只有挨打的份了!” 铃铛有些不解,“姨娘,与安家结亲,老家不是认定的是三小姐吗?还将三小姐的八字庚贴都送过去了呢!怎么您又说是四小姐了?老爷挺喜欢四小姐的,又宠着姨娘,不会是四小姐吧?” “本来不是她,可这个蠢丫头不知道听了三小姐的什么甜言蜜语,竟愿意顶替她嫁到安家去。”月姨娘恨铁不成钢的怒道,“我这一生算是白操心了,白养了一个女儿。” “原来是这样啊。”铃铛搬了张小凳子坐在月姨娘的脚边上,她冷笑一声,“姨娘,那三小姐还真看不出来是个有心计的,她自己不愿意嫁到安家,竟鼓动着四小姐嫁过去。 姨娘,依奴婢看,姨娘劝不通四小姐,不如从三小姐这里想办法。只要府里订下了一定要将三小姐嫁过去,四小姐再怎么想嫁,也轮不上她说话啊,上头可是有老夫人与老爷大夫人啊!” 月姨娘捶腿的手一顿,同时眼睛也跟着一亮,笑道,“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呢?铃铛,那句话当真说得好,旁观着清!对,就是这么说的,我这当局者可不就迷在其中了? 我只顾着生气去了,怎么就不想着冤有头,债有主呢?三小姐自己不想嫁,竟然蛊惑香儿嫁过去,这口气我咽不下!她有前招,我有后招!哼,咱们走着瞧!” 铃铛说道,“那,依姨娘看,咱们该怎么办?如今府里的风头可是明显的吹向了二夫人与三小姐那边,明面上咱们不一定能争得过她们。” “明的不行,咱们不会来暗的吗?”月姨娘得意的勾唇一笑,一计已在心头酝酿好了。 她忍辱这么多年,可不能败在自己的女儿身上。女儿与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 从谢云香的院子里出来后,云曦与青衣正要走进曦园,就看见一旁的小道上,桂婶急急慌慌的小跑着向这边而来。 “桂婶,出什么事了?”云曦转过身来向桂婶走去。 “小姐,你有没有看到二夫人?”桂婶在云曦几步开外站定了,双手扶着膝盖略弯着腰不住的喘着气,显然跑了不少路。 云曦心头一跳,“我娘?我刚从外面回来,没看到我娘,桂婶,我娘怎么不见了?我不是让你看着她的吗?”她几步走上前扶着桂婶的胳膊焦急的问道。 “小姐,都是老奴的错,老奴的家乡来了人,老奴想着都是好些年没见着的老邻居,便出府去同他们说了两个时辰的话,回来一看,二夫人就……” 桂婶说着说着都哭起来了,她抬着袖子拭着泪水。 “老奴将府里找了两遍了也没有看见她,二夫人这几天都一直不说话,闷闷的坐着。老奴心里也很担心,三小姐,二夫人会不会有事啊,她可从来没有这样突然消失过。” 青衣听见二人说话也走了过来,挑眉问桂婶,“嬷嬷,你没有问门房那里吗?二夫人有没有出府呢? 云曦摆摆手,”问门房没有用的,他们可不会关心咱们西园几人的死活,别看我与我娘近段时间被老夫人重新关注了,但树大根深,这府里的仆人关系,盘根错节,随便找上一个人都能跟安氏扯上关系。倘若有人在找咱们的麻烦,那些人一准会说出来,但你关心二夫人去寻找,他们看见了也不会说。只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看热闹。 “那……那到哪里找二夫人啊?”桂婶说着又哭了。 一旁的青衣又道,“小姐,要不要奴婢让青一他们找找?” 云曦摇摇头,“不用,我娘只是个妇人,不会去很远的地方,还有,她常年深居府邸,更不会有仇人。”关键是,她不想一丁儿小事就让段奕出手。 桂婶点了点头说道。“是啊,二夫人平时很少出门的。” 云曦蹙着眉,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又问,“桂婶,先别慌,你最后见到我娘的时候,她在做什么?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桂婶停了哭,她擦掉了泪水想了一会儿说道,“二夫人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啊,每天就是坐着缝制衣衫。累了就睡,醒了接着缝。” 缝衣服?云曦有些想不明白了,夏玉言前几天不是刚给她做了一身衣衫吗?段奕还以大掌柜的身份退了她三百两银子, 三百两银子,按着她的穿衣标准,足够她买上几年的衣衫了,怎么还紧赶慢赶的缝衣衫? “缝的是我的还是娘自己的?”云曦随口一问,心中则是想着夏玉言究竟会去哪里,这世上,与她最亲的人便是这府里的人,因着她一连五年都断断续续的生着病,夏玉言也就五年都没有出府,一个宅在府里的人会认识谁? “不是小姐的也不是二夫人的,而是一件男子的衣衫。靛兰色的绸缎,看着是上好的布料。”桂婶说道。 “男子的?上好的布料?”云曦眼神一眯,夏玉言自从自己的儿子失踪后,便与谢锦昆成了陌路人,两人见了面一个看东一个看西,有时夏玉言的眼中还带着仇恨。那么这铁定不是做给谢锦昆的,而是…… “桂婶不用担心了,我知道我娘去了哪里。我现在就去接她回来。”云曦松了口气说道。 桂婶擦干了泪水,“啊,小姐知道二夫人去了哪里?真的吗?” “桂婶,你在夏园里候着便是了,我与青衣去接二夫人回来。”云曦说着转身就往府门处走,青衣紧紧的跟在她的后面。 “三小姐,老奴也想去接二夫人。”桂婶松了口气说道。 “不,桂婶,你做些好吃的饭菜,等着我和二夫人回来。” 出了谢府,青衣问云曦,“小姐知道二夫人去了哪里?” “除了东门兵马司,她不会去别的地方。” 夏玉言自从见到了谢枫之后,整个人都变了,可是,在事情没有查清楚,并且谢枫的态度没有表明之前,夏玉言去见他无疑会给她自己与谢枫引祸上身。 东门兵马司的衙门门口,夏玉言怀里抱着一个包裹一直在门前徘徊着。 她忐忑不安,这套衣衫是她估摸着他的身高连着几晚赶制出来的,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而平时,他的衣衫又是谁人帮他做的? 大约是她的行为太奇怪,又或是她在那里站了太久,衙门前一个守护走过来,问道,“这位大婶,这里不允许寻常人等前来,你还是快点走吧。” 说的话还算客气,夏玉言却更加慌乱了。 她从兜里摸出一角银子塞到那个护卫的手里,“小兄弟,问你一件事儿,这里有位叫谢枫的大人吗?” 护卫看了她一眼,“有啊,正是我们头儿,你找她什么事?” “他……”夏玉言在心中运量着说辞,“他……他是我的一个亲戚,我有急事找他劳烦你让我进去见见他吧。” 护卫有些犹豫,“谢大人吩咐过,这几日不让任何人打搅他。” 夏玉言扑通一声在护卫的面前跪下了,“护卫兄弟,求你了,我只远远的看一眼就好,不打搅的,你就让我进去吧。” 她的眼泪哗哗的流着,护卫被她哭得也于心不忍,便说道,“行了,别哭了,我让你进去就是了,但是你别跟他说话啊,有什么转交的话,你跟我说也行。” “明白,我明白。”夏玉言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抹掉了泪水,跟着那护卫向兵马司的后院走去。 后院里有左右两间房,分别住的是东门兵马司的正副两位指挥使。 护卫将她带到西边的一间院子前,说道,“大婶子,今天是谢副使休假的日子,他就在屋里呢,但是我不敢放你进去。你就在这里看一看吧,看完马上随我出去。” “好好好,多谢了。”夏玉言连连点头,她走到那西间屋的附近,踮起脚来朝窗子里看着,遥遥可见谢枫正在屋里拿着针线缝着什么。 一起一落,蹩脚,但很认真。 夏玉言心头一酸,脚步不由得向前走去,但胳膊却被那护卫拉住了,他连连摆手,小声说道,“你看也看了,现在快走吧,大婶子,谢副使要是看见我将你带进后院来了,一准将我也罚了。” “那……”夏玉言也犹豫着,她将怀里抱着的一个布包裹递给那护卫,“劳烦小兄弟将这个交给你们谢大人,就说……是谢二夫人送来的,谢二夫人给他做了十五套衣衫,从六岁到二十岁的。这是最大的一套。” 说完,她将布包裹往护卫怀里一塞,转身就跑了。 谢枫的屋里,李治往窗外看了一眼说道,“有个妇人在你屋前看了你一刻钟了,你不去看看?” 谢枫不说话,仍是忙着手里的活儿,守门的护卫走到他门前说道,“谢大人,有个妇人让小人将这个包裹交给你。” “退回去!”谢枫头也不抬。 “啊?”护卫傻眼,“可妇人已经走了。” 李治拍拍谢枫的肩膀,“你看都不看是什么东西,就让他退回去?一个妇人找你,是不是顾家的人找你了?” “我养父母十年前就死了。所以,这东西一定不是我的。”谢枫语气淡淡,眼睛都没有往那布包裹上看一眼。 “也许是别的亲戚呢?”李冶见护卫一脸为难,自己将包裹收了,又问道,“那妇人说了什么没有?” 护卫松了口气,“说了,她说她做了十五套衣衫,从六岁到二十岁的都有,这是最大的一套。” 谢枫的手一顿。 李治挥手叫护卫退下了,抓起那包裹就要打开,却被手快的谢枫一把夺了过去。 李治皱眉,“你还真是个怪人,一会儿嫌弃成什么样的,一会儿又宝贝似的,懒得理你,妇人送的东西我才没兴趣看,要是个小姑娘送的,我一定就抢了。” 谢枫抬脚将李治踢了出去,“今天你当职,还不快去前面衙门里看着?”说完,他毫不客气的将门关了。 包裹被他抓在手里,也许是夏玉言抱在怀里抱了许久的缘故,有一侧还停着她身上的温暖。谢枫的手停在包裹上那温暖的一处。 过了一会儿,他才将包裹打开,里面是一件男子的绸衫,靛兰色的上好丝绸,针脚可比他这个半碗水的强上不知多少倍,细细密密,整整齐齐。 他将衣衫拿往自己身上比了一比,大小长短正合适。 护卫转述的话又在他的耳边响起,做了十五件?从六岁到二十岁的都有?他难道弄错了什么?事情难道另有真相? 想着他前后见到夏玉言的种种神色,谢枫的眉尖不由得深深拧起,思索了片刻后,将衣衫往包裹里一卷,抓在手里飞快的朝衙门外追去。 只是衙门前早已看不见夏玉言的身影。谢枫揪住刚才带夏玉言进后院的护卫说道,“刚才那妇人呢?往哪边方向走了?” “谢大人,往左边走了?” “有谁陪着?有没有坐马车?” “是走路来的。一个人呢。” 一个人出来?走路?谢枫神色一凝,松开手放开那护卫,朝着护卫指的方向大步追去。 在一条僻静的小巷口,他看见夏玉言拐了进去,正要大声喊住她,突然,从另一侧的拐角里跳出一个人来,手里还拎着一个。 那人一脚踏在地上之人的肚子上,喝道,“胆子可真肥啊,知道你跟踪的是什么人吗?快说,是谁指使你的,说假话有你好看!” 谢枫吃了一惊,脚尖点地,施展轻功飞快的跃到那人面前。 却见这女子是谢云曦身边的一个丫头。 走在前面的夏玉言听到声音也回过头来,讶然的看着青衣问道,“青衣,你怎么在这儿?曦儿呢?” 第105节 青衣说道,“二夫人,您出府也不说一声,三小姐担心得到处找你,她也来了呢。”又转身对谢枫说道,“谢公子,这人一直鬼鬼祟祟的跟着二夫人,你说怎么处理?” 夏玉言马上抬头看向谢枫,起初是惊讶,随后是一脸的惊喜。 谢枫脸色陡然一沉,伸手一抓将那人从地上抓起来。 “先别打死他!”云曦的身影从小巷子里闪身出来,她走到夏玉言的身边站定了,说道,“娘,恐怕他的背后一定有主使,娘您一身简朴装扮,被贼人惦记的概率很低。这其中应该另有原因。” 夏玉言的装扮是扔到大街上就找不出的那种,年纪又大,却被人跟踪着,不会为财更不会为色。除非是仇家。 谢枫的手指稍稍一用力,马上就听到那人身上的骨头一声脆响,随后,脸色也变得惨白。 他咬着牙,冷冷的问道,“是谁派你跟着二夫人的?不说实话,定让你生不如死!” 那人已疼得身子开始发抖,颤抖着牙关说道,“我说……说,是……大……夫人……。” “谢府的大夫人安氏吗?”云曦问道。 “是……是她……”那人已疼得面孔扭曲着。 “安氏?她为什么要派人跟踪我?”夏玉言也是变了脸色,“我现在这样了,还有什么让她惦记的?她可是什么都有了,名声地位,儿女,财富,哪一样都不缺!” 夏玉言的脸色变得愤怒,声音更是凌厉。显然,这是她压抑了多年的心声。 谢枫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而是对手中那人更加施了力度。那人疼得惨叫起来。 “谢大哥,你等会儿,我还有事问他。”云曦走到那人的面前,将他细细的打量了两眼,冷声问道,“安氏派了几个人跟踪二夫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踪的?快说,否则,你的脖子就保不住了。” “两个人……我们轮流着,从五天前就跟踪了。” 云曦与青衣对视一眼,然后问道,“还有一人在哪里?” “是……是府里看门的小六儿。” “小六儿?”云曦忽然一笑,这是安氏一个陪嫁的儿子,将这人安在府门前,可想而知,夏玉言去了哪里,他一眼就可看见。 “小姐,依奴婢看,胆敢跟踪主子的狗奴才,干脆杀了算了。”青衣抱着胳膊往谢枫手中瞥了一眼。 那仆人吓得脸色白了一白。“别杀我,我都跟你们说实话,你们就饶了我吧。” 云曦一笑,“青衣,咱们女孩儿家不要动不动就杀的,可以将他的胳膊拧断一只,腿敲断一只,这样,既没有杀他留了他一命,也免得他下次再跟踪二夫人,吓着二夫人了。” 青衣拍手笑道,“小姐的办法不错。” 谢枫唇角弯了弯,手下力道加强,那仆人的胳膊就听到咔嚓一声响,随后一声惨叫,整个人软倒在地。 “三……三小姐,饶命啊,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别杀了我,我上头还有九十岁的老母和刚出生的儿子……”他抚着那只受伤的胳膊哭着给云曦磕头。 云曦冷笑说道,“不杀你可以,但你要帮我做一件事,我就放了你,如果不听话,你这只胳膊可就永远废了。” 仆人在地上不住的磕头,“三小姐,我宋老七一定听三小姐的,三小姐尽管吩咐着就是了。” 他疼得大汗淋淋,传说中呆木的三小姐,手段竟是如此狠毒,他现在哪里还敢不听话? 云曦弯下腰下去,小声的对那仆人吩咐了几句,问道,“你听明白了没有,照着去做,这事儿过去了,我就放过你,还会帮你治好胳膊。” 仆人又磕了个头,“小人听明白了,小人这就回谢府去。” 宋老七抱着受伤的胳膊很快就消失在小巷另一头。 云曦的眼中闪光冷芒,安氏敢派人跟踪夏玉言?她绝对不能让这事儿就这么过去。 “曦儿,你就这样放过他?万一他跑了,还给安氏通风报信呢?安氏可不会放过你啊。”夏玉言不免担起心来,女儿的胆子什么时候这样大了?谢枫拧断宋老七的胳膊,她眼皮儿也不眨一下。 “夫人别担心,咱们习武之人运力的手法都不一样,刚才宋老七的胳膊不是断了,是拧伤了,但要还原,只能求谢公子,宋老七哪敢跑掉不完成三小姐的任务?他不要他的胳膊了?” “原来是这样的。”夏玉言松了口气。 青衣又找了个借口退到小巷外面去了,当巷子里便只有云曦与夏玉言,还有谢枫一共三个人。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谢枫走到夏玉言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多谢夫人送衣,只是在下无功不能受禄。” 夏玉言起初见他走到自己面前来,她心中欣喜万分,哪知谢枫却是客气的拒绝着,还要还给她衣衫,她心头一酸,又要哭出来了。 云曦将包裹挡了回去,依旧塞到谢枫的手里,说道,“谢大哥,我娘的意思是,上回你舍身救了谢府众人,她为了感谢你才做了一身衣衫送你,这怎么叫无功呢?这可是大大的功劳一件啊。你若不收,不是会让她伤心?她为了做这身衣衫,可是有好几个晚上都熬夜到天亮呢。” 谢枫仔细看了夏玉言两眼,果然见她眼圈周围有一片青黑色,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有拒绝,“那么谢枫在这里多谢夫人的好意了。” “这就是了嘛。”云曦笑了笑,然后挽了夏玉言的手,“娘,人家谢公子还有公务忙,我们先回吧。”说着冲谢枫眨眨眼,拉着夏玉言的手向前走去。脚步飞快,不容夏玉言停留。 “可是曦儿——”夏玉言还在回头朝后看,但云曦的脚下却不停,一直将她拖到青二停马车的地方。 “曦儿,娘还没有同他说话呢!你怎么走得这么快?” 云曦沉声说道,“娘,谢枫没有拒绝你送衣衫给他,说明他心中已经不反感你了,但是娘要认清一件事,就是安氏不喜欢娘与他见面。” 夏玉言赫然看向云曦,“曦儿你是说——” “娘还不明白吗?今天安氏派人跟踪娘,也一定派了人跟踪着谢枫。说明什么?说明她也在怀疑谢枫的身份,如果娘一定要认回谢枫,安氏也一定会从中阻拦,谢枫也不会这么容易回谢家。” 夏玉言咬牙冷笑,“十五年前,你哥莫名失踪,我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难道她还要让他永远进不了谢府吗?” 云曦又道,“娘说他是我哥,可大哥是五岁离开谢府的,这么多年一个人的相貌完全可以改变,何况他那时还是一个幼儿?就算咱们相信他是,可府里的其他人谁又相信?就这么贸然将他带回去,老夫人会怀疑,府里上上下下也会怀疑啊。 谢枫如果真是我大哥,咱们为什么不能等时机成熟一点再接他回去?谢枫一直不敢说出他的身世,想必也是这种想法吧。怕给娘添乱子,就比如今日,安氏派了人跟踪娘,以前可是没有这种事发生的。谢枫就算要回去,不是咱们求着谢府收下他,而是要谢府的人跪着求大哥回去!” 夏玉言点了点头,脸上神色肃然,“曦儿,娘明白了,只要他不反感娘了,娘就有机会带他回去,娘也不再去找谢枫。咱们再等等,机会成熟再接他回谢府。” “娘,咱们不能光等,咱们要行动,娘的软弱才导致了安氏的猖狂,才会有今天的跟踪,娘想要大哥一直担心,让女儿一直担心?”云曦趁热打铁的说道。 夏玉言不笨,也并不是骨子里软弱的人,她是早先年丢了儿子,谢锦昆又淡漠,女儿又胆小多病,才造成她今日的颓废度日。 “你说得对,曦儿,娘不能总让安氏欺负着,你大哥要是回了谢府,娘这么没用,他也会伤心的。” 云曦与夏玉言的一番谈话后,不光她心中的石头落下了,夏玉言也开朗了许多。 她想将安氏拉下水,如果夏玉言仍如以前混沌,她岂不是给她人做了嫁衣裳?府里的几个姨娘可都不是善茬。 …… 谢询被赶出府后,安氏也被放出了祠堂,谢锦昆向老夫人提出建议,将她手里的掌家权分出了一些,外边采买的事务交与月姨娘打理。 安氏倒也没有反对,只冷笑一声,“月姨娘?一个屠夫的女儿?她能管什么家?呵呵,别到时候搬石头砸到了自己的脚。” 安氏的贴身嬷嬷笑道,“可不是吗?据说,她最近盯着三小姐盯得紧。那三小姐也鬼精得很呢。” “三小姐?”安氏的眼睛一眯,然后森冷地说道,“那母女现在竟然这么会蹦哒了,居然在大街上找了个人想认作谢家大公子?” “夫人,咱们可万不能让那谢枫进了谢府,夫夫那日没有见着那人的样子,竟比咱二少爷还……” 安氏打断了江婶的话,冷眼一瞥,嗤笑说道,“还怎么?再怎么也是个路人,有我在,他绝对不可能进得了谢府。” 主仆正说着话呢,便听外头的婆子说道,:“夫人,宋老七回来了。” “叫他进来!” 宋老七扶着自己受伤的胳膊在安氏的面前跪下了,“大夫人。奴才查清了夏玉言每日去的地方。是西街一个胡同里的一间院子。” 安氏眼睛一亮,“说,她是不是去见一个年轻男子?长得还不错的?” 宋老七低下头回道,“是。” “好,很好。”安氏弯唇一笑,又命江婶看赏。 宋老七拿着赏银出了聚福园。 江婶这时笑道,“夫人,夏氏想找个人替代她儿子进谢府,夫人正好借此毁了她,这女人只要名声一声毁,可就立不了足了,到时候,就算是老夫人也保不了她。” “可不是吗?跟我斗,夏氏,二十年前你输给我了,现在一样的输给我!”安氏招手叫江婶附耳过去,耳语了几句后,挥要她快去准备着。 …… 而云曦刚回了谢府,便听到府里有仆人们在议论纷纷。 “呀,怎么突然的,我们姨娘屋里的鹦鹉就死了?” “是啊,二小姐屋里的小兔儿一早还活蹦乱跳的,这时就躺地上不动了。” “还有我屋里养着的一只猫儿,也不动了呢。” “喂,你们说,这是不是闹鬼啊?” “别胡说,当心老夫人打你板子!” 云曦不禁挑眉,昨天还没有这些事发生呢,怎么今天就出现这些怪异的事了? 青衣见云曦神色凝重,忙问道,“小姐,要不要奴婢去查一查?” 云曦点了点头,“去查一查也好。” 青衣离开后,云曦陪夏玉言回到夏园,母女俩又商议了一番,然后接下来的两三日,夏玉言依旧是一个人外出,当然,夏玉言外出的时候,云曦让青裳悄悄的跟着。 宋老七因为伤着胳膊了,每次都让小六儿跟踪出去。 有一次,夏玉言甚至在府门前绊了一脚,手里的包裹散了,一双男儿的鞋子掉了一只出来。 小六儿殷勤的跑上前,笑着帮夏玉言收在包裹里。只是两只眼珠儿转悠个不停。等夏玉言走出一段路后,他悄悄的跟了上去。 只见夏玉言走了大半个时辰后,在一间小院的门口停下来了。她伸手敲了敲门,门开了,夏玉言闪身走了进去,但小六儿在门关上的那一刻看到有个着男子衣衫的人关了门。 他便一刻也不停留,飞快的朝谢府跑去。 小六儿一口气跑进了聚福园,“大夫人,奴才又看见二夫人进了那院子里了,这次去时,同样的又带了一双男子的鞋子。” 安氏喜得站起身来,带着江婶一边走一边问小六儿,“老爷还在前院吗?” “回大夫人,老爷还在前院呢,奴才同知客刘先生说好了,他正在前院里同老爷讲学问呢。” “夫人,奴婢觉得,要想事情闹得大一点,不如将几个能嚷嚷的姨娘也一并带去,对了,老夫人自然不会少。”江婶紧跟在安氏后面说道。 “那还不快去?还要我一一吩咐着?”安氏扫了一眼江婶。 江婶点了点头,叫过两个小丫头,吩咐了几句后,然后她亲自去请老夫人。江婶到了百福居里,却没有找到老夫人,但想着只要老爷与姨娘们去了,夏氏的脸面一样会丢尽,一样的会宣扬出去。 月姨娘被安氏的丫头请去了前院,两个两个姨娘沈姨娘与翠姨娘也到了。 铃铛小声的对月姨娘说,“姨娘,您想着让夏氏母女丢脸面,居然有人帮你出头了,姨娘倒了省了心。” 月姨娘冷笑一声,“夏氏倒了有什么用?我要的是三小姐谢云曦。” 铃铛小声说道,“姨娘你怎么又糊涂了?夏氏倒了后,三小姐就没有依靠了啊,还不是在咱们的手里捏扁差圆的?人们一定要说,一个做娘的都这样了,女儿还好到哪里去?” “嗯,不管怎么说,那两个女人我一个也不喜,敢她谁先倒,只要不影响到咱们得香儿就行。” 安氏到了谢锦昆的书房里,一言不发的就跪下了,清客刘知章倒是识趣的退到门外去了。 谢锦昆不禁挑眉,“你跪着做什么?” 第106节 “老爷!”安氏一脸纠结的说道,“这话儿,妾身都不知怎么跟你说才好,夏氏她……她……”安氏故意吞吞吐吐,引得谢锦昆更加好奇了,“引得夏氏做什么?快说!” 怀疑,火爆,固执,便是谢锦昆最大的人生败笔,安氏抓着他的缺点,不停地说着夏氏这两日的行踪,更是夸大了言语。 然后,低下头,偷偷一笑,以谢锦昆的性子,夏玉言准完,哼,跟她抢?下辈子子吧!这辈子,谢府主母的位置谁也动不了,谢家长公子也一定会是她的大儿子谢诚。 果然,谢锦昆听了安氏的一番话后,暴跳如雷,“什么?那个贱人敢这么做?一而再的拒绝他进夏园去,原来是在外头有了野男人了?看老夫人不打断她的腿!老夫人待她不好吗?她一个乡下妇人如今可是二品官的平妻,走出去多风光?居然还勾引野男人?” 安氏则是叹息一声,说道,“老夫人也不要生气了,老爷这几年大多在为妻与几个姨娘院里走动,那夏园里冷冷清清的,看着渗人,老爷才不去的,可那夏氏不知道休饰自己的屋子反说老爷待她凉薄,真是辜负了老爷的一片真心。” 煽风点火,外加多疑,谢锦昆再也坐不住了,“你说,那个贱人去了哪里?” “西街柳树胡同里最边上的一个院子。”安氏掩藏着得意说道。 “叫管家也跟着,带上四个嬷嬷,老夫今天要当众将对对狗男女杖毙!” “是,老爷,为妻这就安排去,只求老爷不要为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生气了,不值得呢!” “你甭管,快去!”谢锦昆几乎是在咆哮。 哪里用得着特意的去传人,安氏一早就吩咐了众人等在前院,谢锦昆一吩咐,安氏很快就让人找到谢来贵管家与前院的几个婆子。 一众人呼啦啦的跟在谢锦昆的后面,向安氏说的那个胡同的院子走去,几个姨娘的心里都藏不住新发兴奋,想不到一向木纳的夏玉言也会红杏出墙? 半个时辰后,一众人到了一座院子前。院子门紧闭着。 “呀,这还关着门呢,青天白日的关什么院门啊!” “就是,也不知关着门干什么勾当?” “男人女人还能干什么?” 三个女人一台戏,三个姨娘叽叽喳喳的议论着,如同一把大扇子,将谢锦昆这堆刚刚冒出了火星的柴堆嘭的扇得火焰冲天。 一旁的安氏掩唇一笑,这几个女人还真没有带错,果然是个会点火的。 “给老夫将门砸开!”谢锦昆看到紧闭的院门气得暴喝一声。夏玉言竟敢给她戴绿帽子,他定要亲手打死她! 谢来贵叫出两个仆人,三人一齐用力踢上那院门,院门本来就不是很结实的那种,三个人踢了两脚后,院门被踢开了。 谢锦昆当先就冲了进去,“给我将那对奸夫淫妇拿住,拿住就打死那个奸夫!老夫要亲手打死那个夏氏淫妇!” 正屋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云曦与青衣青裳两个丫头站在门前,嘲讽的看着跑来的一群道貌岸然的人。 谢锦昆一怔,夏玉言竟然带着女儿来会情夫? “曦儿,你娘在里面吗?” “在。”云曦冷然说道,“父亲一进院子就嚷着要捉夏氏淫妇,父亲就算是厌恶我娘,怎能用这种恶毒的言语来诬陷她?父亲难道不知这样会毁了她的名节吗?” 一旁的安氏则说道,“曦丫头,老爷之所以来,当然是看见了你娘与一个男子来了这里,老爷担心事情闹得外人皆知,才亲自带了人来找你娘,三小姐不如让老爷进屋里看看?有没有一看便知。” 云曦却拦着不让众人进,“娘在里面与人说话呢,没有你们说的什么奸夫,那是个重要的人,你们不能进去打搅!” 安氏一笑,这丫头一脸慌张,只怕就是有鬼。便说道,“老爷,三小姐生为老爷的女儿,竟然藐视长辈不让您进去,真是大逆不道!” 谢锦昆正在气头上,见云曦还拦着他,只怕里面更是有鬼。他走到云曦的面前,扬手就要打去,云曦身子一闪,躲开了谢锦昆的巴掌。 “你这个逆女!” 第二个巴掌又要打来,云曦冷笑,“父亲带着一大群人来就只为打女儿吗?女儿究竟做错了什么,让父亲这么兴师动众的带上一二十号人带打女儿?” 谢锦昆扬起的巴掌顿时停下,他心思一转,不对,女儿为什么拉着他一再废话,难不成那里面的二人正准备逃走? 他重重的哼了一声,从云曦身边走过,大步迈进了屋内。 云曦这回没有挡着,大大方方的让在一边。安氏与三个姨娘们个个都脸带欣喜蜂拥着跟在谢锦昆的后面走进屋内。 “将屋子门给老夫撞开!” 谢锦昆指着里间关着的门说道。 谢来贵与那两个仆人又一齐撞门,但这次门却是从里打开了。 一个人站在门口,谢锦昆攒了一肚子怒火正要发作,见了那人竟生生的吞了下去,脸上更是吓得惨白。 ☆、015章 安氏被夺权 “你这是要打死谁呢!”屋里一群人走出来,当先一人冷声的喝道,“锦昆,你敢污蔑你养母是淫妇?” 谢家老夫人站在一众人的最前面,脸色黑沉沉的盯着谢锦昆,眼中更有滔天的怒火在翻腾着,唇边挂着冷笑。 谢锦昆如被雷击了一般,整个人僵在那里了。老夫人怎么会在这里? “问你话呢,为什么不说!”谢老夫人冷冷的盯着谢锦昆,“老身是‘淫妇’,你们想捉哪个‘奸夫’?” 安氏也是大吃了一惊,老夫人?坏了!难道是弄错了?她脑袋转得快,悄悄的就往门外退去。 但谁知后来的人却将她的胳膊拉住了。她恼恨着用力的抽着胳膊却怎么也动不了,扭身一看来人,更是气得咬牙切齿,但此时人多,她又不好开骂。 青衣与青裳一左一右的双双钳着安氏。云曦巧笑嫣然的看着她,“大娘,你为什么要走啊?你见了老夫人连声好也不问就这么悄悄的溜走么?” 云曦拉着她的袖子将她拽到老夫人的面前。 安氏挑起事端就想全身而退?她怎么可以让她跑?敢跟踪夏玉言,敢害得她前世莫名枉死,她怎么可能放过她?她发过誓,要一点点跟她慢慢的清算! 老夫人听到这边说话,马上就喝道,“锈娘!你怎么也来了?”又往更外面看去,几个姨娘花枝招展的也跟在后面,还带着各自的丫头婆子们仿佛来看大戏一般,她的脸色更难了,心中更是明镜似的,冷笑一声,“来得倒是齐全!” 安氏哪里敢见老夫人?但身子被人钳住动不了,她只得讪讪的上前问了好,“老夫人。” 谢锦昆这时醒悟过来,揪起安氏的衣衫,抬手便是一记响亮的巴掌打在她的脸上,转身对谢老夫人说道,“母亲,儿子怎么敢诬陷母亲呢?都是这安氏,她在儿子耳边一个劲的说着夏氏与人在这里幽会,儿子本着要整治身边人的想法才带了人来的,哪知母亲在这里,让母亲受惊吓了,儿子有罪。儿子并不是要诬陷母亲啊。” 后面的一众姨娘见安氏被打了,个个眉眼儿都闪兴奋之光。 谢老夫人木着脸,“你们口里说着误会了,实则心里头是不是还不服?”说着叫过金珠,“去,请老爷与大夫人到里屋去看看!” 谢锦昆与安氏的确心中疑惑,明明看到人来了这里,不可能不在的,这里又没有后门,他们人多也将周围看牢了,跑出去也会被捉住。 既然老夫人让他们进去,谢锦昆与安氏一前一后飞快的走了进去,三个姨娘看了一眼老夫人,见老夫人没有反对,也一齐跑了进去。 她们来是本着看热闹的,无论捉不捉得到人,总有一方会被老夫人责罚,但看老夫人的表情,安氏是输定了。 众人走进里屋,只见里屋里是一间佛堂。上首摆着一尊观音像,下首靠墙的地方摆着一张小方桌,屋里只有三把椅子,外加地上三个蒲台,再没有其他的东西,更不要说有床榻。 夏玉言与一个五十多岁的胖女尼正坐在那张小桌边翻着经书,她看了一眼屋外乌压压的一群人,没动身,只冷笑着不说话。 那胖女尼倒是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 云曦从人后挤到里间来,冷然看着谢锦昆与安氏,“父亲,大娘,你们不喜欢我娘大可以休了她,为什么要这样编排她的是非?还带着这么多的人来说什么捉奸?” 谢锦昆在见到老夫人从屋中走出来时心中就知事情弄错了,眼下见了这个女尼更是觉得自己做了一件蠢事,他气恼的又打了安氏一记耳光! “都是这个恶妇!你说的人呢?” 安氏心中恼火,此时因是自己理亏了,也只得忍着疼痛说道,“为妻也是听仆人们这么说的,明明是有男子进了这里,言娘还做了一双男子的鞋子带进了这屋里。眼下人不在,老爷应该问言娘啊,你问我,我哪里知道?” “言娘,你跟他们说说你做的男子鞋子给了谁?免得他们无是生非的遐想!”老夫人在金珠的搀扶下走到屋中的椅上坐下。 夏玉言冷笑,“老夫人,老爷不相信言娘,那么言娘说什么都没有用。” “阿弥陀佛,还是贫尼来说吧。贫尼是云州清凉山清凉庵的住持慧安,近日云游到京城,贫尼因为走路太多,鞋子全坏了,自身又不擅长做鞋子,夏施主便主动做了鞋子送给贫尼。贫尼本来穿的是茫鞋,便夏施主却说是天冷穿茫鞋会冻脚,建议贫尼穿布鞋子。又因为脚大,鞋子常常穿不了多少时日就坏,夏施主这几日便一次送了贫尼三双。” 慧安说着将脚抬起让众人看。 可不是吗。那慧安的个子不高大,一双脚却如一个成年男子一般大。 “看清了吗?这便是你们说的送了男子鞋子的‘奸夫’?”谢老夫人指着慧安的脚冷哼一声。 谢锦昆觉得今天的脸可是丢尽了,还是在他最怕的老夫人面前。他转身朝安氏怒吼一声,“给我跪了!” 安氏吓得脸色惨白,眼下不跪也得跪了,“老夫人,老爷,是锈娘不对,锈娘有错,锈娘不该听信下人的胡言乱语。”然后又转身对夏玉言陪着笑,“言娘,这原是一个误会呢,言娘怎么会是那种人呢?” 一句不对,一句有错,道个歉就想将这事揭开吗?她倒是打的好算盘。 云曦这时也走到安氏的一旁跪下了,说道,“老夫人,父亲,虽然是一出闹剧,但是这事只怕已传了出去,有句话说三人成虎,只怕一传十,十传百,我娘的名声就毁了。大娘难道就这么一句道歉解决这事吗?” 夏玉言见云曦跪下了,走过去也在她的一旁跪下,对老夫人说道,“老夫人,言娘不甘名声就此被辱,求老夫人做主!” 众人都吃惊的看着两人,心中腹诽着,这二夫人与三小姐怎么转变这么多,言语犀利,竟胆大得狠抓大夫人不放。 安氏恼恨得咬牙切齿,真小看这母女俩了。 谢老夫人没接云曦的话,她看了屋里屋外一群人,然后平息了一下心情对慧安说道,“师太,今日府里有事,老身就不能听师太讲佛了,等过些时日将府里的佛堂修缮好,再请师太到府上。告辞了。” “阿弥陀佛,老夫人一心向佛,必是宏福齐天。” …… 谢老夫人一言不发的回了谢府,谢锦昆与安氏以及几个姨娘都不敢落后,老夫人一转身,也是一个个的跟随了回来。 有人开始小声的议论着,老夫人这是将事揭过了?江婶与在安慰着安氏,“大夫人,一点小事,老夫人不会在意了。” 只有云曦知道,谢老夫人是不想在外头闹出太大的动静。那间小院子,一间院门只有一个二进门的屋子,里头一嚷,外面邻居都听见了。她什么也不说的回了府,必是要有大动作。 果然,谢老夫人没有回她的百福居,一进府便在前院的正厅坐下了,只是脸色阴沉得让人可怕。 安氏与谢锦昆吓得双双跪在她的面前。 “那个说言娘与男子幽会,还指出地点的仆人在哪里?”老夫人忽然大喝一声。 “老夫人,便是这位!看门的小六儿。”云曦指着被青衣捉住的小六儿说道,“我娘说,这个人每到娘出门后,他就开始跟踪。这等敢踪主子的恶奴,这次跟踪的是夫人,还如此的言语陷害,要是下次跟踪小姐,诬陷了小姐的话……,老夫人,让孙女们还怎么见人?今天我娘莫名的背负了这样的恶名声,让她又怎么在夫人之间抬头?” 小六儿吓得不住的发抖,“老夫人饶命啊,奴才可是受了大夫人的之命跟踪二夫的的,说二夫人与男人约会,也是大夫人授命的。” 安氏突然跳起脚来,抬起一脚就朝地上跪着的小六儿的身上踢过去,小六儿的身子立刻滚出去好远。 云曦向青衣使了个眼色,青衣心下明白,伸手一捞将小六儿捞在手里,才避免了小六儿的头撞地。 “怎么,大娘想杀人灭口吗?老夫人还没有裁决呢,大夫人怎么当着老夫人的面又杀起人来了?”云曦清冷的声音说道,同时口里加重了又一个词。 众人听了云曦的话,心中个个倒吸了一口冷气,对啊,安氏上回就已在老夫人的屋里一脚踢死了赶车的老余呢!真是心如蛇蝎! 小六儿捂着身上的疼,看着安氏恨不得她早日死掉,咬着牙眼中更是不停的放着冷箭。 “够了!”谢老夫人终于开口,看着安氏说道,“锈娘,我平日里对你也是十足的信任,才将府里的大小事交于你打理,哪知你仅仅听一个仆人的言语就见风是雨,上回是针对三丫头的侍女,这回又是言娘。下回又是谁?如此下去,谢府的名声怕是会被你折腾完!不如就此放下府里管事之权,一心一意的调教你的一儿一女!” 安氏心头大惊,收了她的掌家权,这可比要了她的命还要让她难受,她娘家的人可全是靠她从府里拿银子回去接济呢! “老夫人,媳妇管着的事多,难免有一两件小事疏忽了,但媳妇管家近二十年了,可都没出什么大事啊,老夫人——” “大事?”老夫人冷哼一声,“你所说的大事究竟要大多才是大事?先不说那借住在这里的婉姑娘莫名的死在府里了,还有云岚未婚先孕的事,后有询儿纵火行窃与贼匪勾结之事,更有今日你带着府里一众人等在外面大声嚷着要抓住言娘‘奸夫’之事,这些事还不够大吗?难道要我谢氏一族被你害得声名狼藉你才认为是大事?” “老夫人息怒,儿子会管教好锈娘的。”谢锦昆马上说道。“锈娘近日错误不断,老夫人请择她人管理后院。” 第107节 安氏气得狠狠的瞪向谢锦昆,这个男人风向转得倒是快。 老夫人发话了,老爷表态了,现在就看是谁能接这个管家之权了,月姨娘两眼放光,向老夫人走近了两步。 云曦看了她一眼,微不可察的轻笑一声。另外两个姨娘也是一脸的期待。 谢老夫人看向人群中默默站着的夏玉言,说道,“从今天开始,这府里的事情就交给言娘了,锈娘马上将府里的帐本移交给言娘!” 什么?掌家对给了那个死女人?姨娘们个个大吃一惊,特别是月姨娘,在安氏被关祠堂的几天日里,她可是求了老爷将外头采买的权利交到她的手里,她已从中谋了不少银子了,现在就没了?她不甘心。 月姨娘悄悄的拉了一下谢锦昆的袖子,对他哀怨的使着眼色。想着月姨娘的温柔可人,谢锦昆不忍她伤心,便对老夫人说道,“老夫人,外头采买的事呢?这些日子都是月姨娘在打理着,样样不差呢!” 谢老夫人看了月姨娘一眼,“那就接着管吧,府里的事交给言娘就是了。”又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小六儿说道,“府里这等只知讨好主子不分是非的恶奴,不准再用,打他二十板子,找个牙子发卖出去!” 事情的转折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最开心的还是月姨娘,她扶着铃铛的手回了暖月阁。 从前院回到暖月阁里,月姨娘几乎一路走一路都在笑,进了自己的屋子,更是笑得连连拍手,还拿着帕子拭着笑出的泪水。“有人替我收拾了那个安氏贱人,这可真是我平生最开心的一天。” 铃铛也很高兴,讨好的跑前跑后给月姨娘倒茶水奉点心。笑道,“姨娘,那安氏满心的想算计夏玉言,哪知最后翻船的是自己。可真够笨的。” 月姨娘却是停了笑,斜了铃铛一眼,正色说道,“不是她是笨,是她太轻敌了,她以为夏玉言与那谢云曦是两个泥人,想怎么捏就怎么捏的?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夏玉言呆木,是她审时度势。以前她的女儿小才一味的让着安氏。 但现在三小姐长大了,她还会让着?别看平时安安静静的不出声儿的三小姐,却是个暗里藏刺的。我与三小姐说过几回话,就知道她的心可不一般。安氏一味的欺压着这母女俩,她们难道不会反击?再说那太后与奕亲王对三小姐可是另眼相看,三小姐还不赶紧抓着这个机会打击安氏?” 铃铛点了点头,“姨娘,三小姐与二夫人如今上了位,那咱们的计划……” “计划照旧!谢云曦敢打起香儿的主意,我月姨娘绝不答应!” 安氏回到自己的院子,一口气砸完了桌上的全套上好瓷碗,丫头婆子都大气不敢出,悄悄的退了出去。只有江婶侍立在一旁。 “夫人,咱们不可以就此泄气啊,您得振作点,那夏玉言能管什么家?您嫁到府里的二十年,府里的大小事都一直是您在打理,那夏玉言只是个乡下妇人,哪里懂?夫人您在其中稍稍做些手脚,定会要她手忙脚乱出差错,最好是闹得动静大一点。到时候,老夫人还不得收了她的权?必竟府里的人有大半可是夫人您的人。” 安氏平复了一下心情,愤恨说道,“夏玉言想抢走我的东西?那是痴心枉想!我现在生气只是气老爷,夫妻二十年,他竟然不帮我?他不是讨厌那个夏玉言吗?最后也倒向她那边了?哼,我不会就此罢休的!” 江婶又劝慰了安氏一番,这时,院子里有丫头的请安声响起,“二小姐好。” 谢云容大步走进聚福园内,一见安氏整个人颓废不堪的样子,眉尖顿时一拧,几步便走到安氏的身边站定了。 只见面前的安氏,头发半散着,像霜打的茄子一般,她心中顿时来气,这还是她意气风发的娘吗?还是那个谢府高高在上的主母安锈吗? “娘,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听说爹爹还打了您,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你没看到你娘的脸上还红肿着吗?”安氏重重的一哼,“我为你父亲辛苦操劳大半辈子,到头来他还是向着那个乡下女人!今天只不过是一个仆人弄错了,错的又不是娘,娘也是被仆人蒙骗了。他为了不让老夫人责骂,便打了为娘。这便是你的好父亲啊。” 谢云容轻嗤一声,在安氏对面坐下了,挥手叫江婶下去打水来给安氏擦脸,又接着对安氏说道,“娘就愿意让那母女两个欺负着?女儿还指望娘给女儿收拾了那母女俩好出气呢,这倒好,娘先退缩了。” 安氏转眸一笑,“女儿,娘这么容易被打倒吗?你忘记了娘的出身了?东平侯府宅院深深,娘可是练就了一身的手段,还不能收拾一个乡下妇人?只是现在的局面对娘不利,娘先隐退着。来个以退制进,只要你娘还是府里的嫡夫人,那两人就不会蹦哒多高。” 安氏在心中谋算了一会儿,脸上的神色也比刚进屋那会儿明亮多了。 但谢云容却是两眼微眯,心中做着筹划。又坐了一会儿,谢云容带着侍女出了聚福园。 她的丫头玉枝跟在她的身后,一句也不敢多言,小心谨慎。她跟了小姐这么多年了,每当小姐这副表情时,就会想害人。 走了一会儿路,谢云容忽然停了下来,对玉枝吩咐说道,“你马上去找四小姐,就说,我邀请她一同去买首饰。明天一早吃过早点后,咱们一同去翠云坊。” “小姐,四小姐近几日都不出院子,小姐请她,她会去吗?” “她会的,否则,我不会告诉她杰表哥的事。”谢云容弯唇一笑,谢云香今天一早突然找到她,问起安杰的各种事情。别以为她掩饰得好别人就看不出来?这可是她的一个把柄。 一个女子打听男子的私事儿,要是让老夫人知道了,可就有她好受的了。 玉枝答应着往谢云香的院子走去。 而谢云容则快步往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本以为安氏会舍不得交出手中的权利会耍赖拖延一阵子,哪知云曦陪夏玉言前脚刚到夏园,安氏的嬷嬷江婶便带着四个丫头抬着两大筐帐本进了夏园。 “二夫人,三小姐,这便是府里的帐本与各处库房的钥匙,你们收好了,别到时候掉了又去找大夫人,东西可都只有一份,掉了可会出大事的。二夫人收了东西后,至此,这府里的管事一位就是二夫人的了,再不与大夫人相干。”江婶微笑说着,眼睛里却藏着嘲讽。 说完,也不等夏园的人安排着,将那帐本等物往那地上一丢,江婶与四个丫头转身就走。 夏玉言的脸色一沉。 云曦也是冷笑一声,喝道,“慢着!谁让你们走的!” 江婶慢慢的转过身来,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三小姐,帐本钥匙都在这里呢?三小姐还有什么不懂的吗?大夫人忙,恐怕今日不能教你们,至少也得等上个三五日吧。” 云曦根本不接她的话,朝身后的青衣与青裳说道,“来人,将这个藐视主子的恶婆子掌嘴五十!” “是小姐!”青裳很快的就反扣住了江婶的胳膊。江婶马上大声叫起来,“老奴可是大夫人的人,大夫人虽然不管家了但还是府里的嫡夫人!三小姐打了老奴就是藐视嫡夫人!三小姐可得当心自己的名声!” “青衣,狠狠的打!本小姐的名声本小姐自然会操心,倒是嬷嬷这么做可是坏了大夫人的名声,本小姐担心大夫人名声受损,代为教训着!”青衣走到江婶的面前,勾唇一笑,然后左右手开弓的打。五十个巴掌打完后,江婶的脸已肿得跟包子一样了。 青衣可是练武之人,手劲比一般的男子都要有力。 江婶双手捂着脸不服的叫嚷起来,“三小姐……老奴会到老夫人面前讨公道去!老奴不服!” 看着安氏的贴身仆人被打一直不吭声的夏玉言这时冷笑说道,“江婶,你若敢说我女儿一个不字,我夏玉言同样不会饶了你!知道你为什么被打吗?见了本夫人不行礼,见了三小姐也不行礼!帐本不核对,还说什么少了要我们自己负责,这里有多少本帐本?明细呢!不整理好了也敢抬来本夫人面前?就该掌嘴!如果江婶不服,咱们大可以一起到老夫人面前评评理!” 夏玉言发怒,前所未有,江婶吓得脸都白了。 她来这夏园,本来就是想来刁难夏玉言的,哪知夏玉言竟不是传说中的那般好欺负,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惶惶不安的说道,“二夫人,老奴……老奴不是故意的,老奴一时脑子犯混,才……” 云曦往那两筐帐本里看去,心中冷笑,安氏这是心中有怒不敢来夏园发火,便让几个仆人来羞辱夏玉言?她可只有这么点心胸了? 那两筐帐本少说也有上千本,上面布满了灰尘,天晓得是哪个年月从哪个旮旯角里扒拉出来的,有些字迹都看不清了。还说什么送到这里便不再与安氏有关?当夏园的人都是死人吗? 夏玉言平时虽然不说话,可她是个秀才的女儿,从小就跟着父亲进私塾识字,家是小家,却也是她一手在打理。心中自有一本帐册。 夏玉言看向那帐本,说道,“本夫人不接数目不清的东西,特别是帐册,劳烦嬷嬷抬回去写明清单再送来。” 江婶被打了,再看到夏玉言一脸冷色,哪敢再顶嘴?来时跋扈去时夹着尾巴灰溜溜的跑走了。 …… 次日,因为安氏的帐册还没有送来,夏玉言便仍是清闲的,与云曦闲闲聊些家常。云曦则坐在桌边锈着一方帕子。 这时,云曦听到外间有赵玉娥的声音传来。 “曦妹妹原来在二舅母这里啊,叫我好找呢。” 云曦放下手里的锈品走了出去,赵玉娥今天穿了件葱绿色的上襟,月白色的八片罗裙。“玉娥姐今天真好看。”云曦笑着上前拉着她的手。 “我整天在家闲着好无聊,咱们一起出去走走吧,去看看首饰怎么样?”赵玉娥微笑着说道。 云曦想着反正也无事,便点了点头,“好,一起出去吧。” 两人携了手,各自带了丫头往前院走去,在停马车的地方,云曦看到了谢云容与谢云香。 “三妹,玉娥姐,我同四妹去翠云坊看首饰,你们要去吗?”谢云容微笑着朝云曦走过来,亲昵的拉着她的手。 云曦不着痕迹的抽回了手,看着谢云香笑得甜美的脸,微微眯了眯眼,还真是巧啊,她们也去。 谢云香则是对云曦只点了点头,不说话。 赵玉娥最是高兴,一手拉着云曦一手拉着谢云容,“那正好啊,咱们一起去。”  云曦这次没有坐段奕的那辆扎眼的马车,而是坐了府里那辆大马车。 几个女孩子坐在车内说说笑笑,只是云曦多看了谢云容两眼。她比以往都要话多,以前她出门,一直都是安安静静坐着不说话的人,时刻将自己扮成不识人间的仙子模样,今天的仙子成戏子了?表情言语无一不在演戏。 昨天安氏可是当众被谢锦昆打了嘴巴子,还被老夫人撤了掌家权,谢云容居然还笑得这么开心? 谢家三女与表小姐赵玉娥便一起坐了马车到了翠云坊。马车一停下,丫头们扶着各自己的小姐一一下了马车。 彼时,因为正是上午街上最为热闹的时候,不少人看到谢府的马车在翠云坊前停下来,都驻足观看。 谢云香是一身桃色的衣衫,衬得她的脸颊越发娇艳,她本来性格活泼,这身装扮更是衬得她灵动可爱。 她与身边的大侍女最先冲向翠云坊。 她是庶女,平时出门还要看安氏的心情,但大多时候是没有机会的,这次,谢云容居然破天慌的叫上了她,还说要送她一套首饰,她的心中如何不雀跃? 谢云容是一身百合色长裙,她的年龄最长,身材高挑又早已长开,果真宛如一株亭亭玉立的百合花,她的脸上始终又总是得体的微笑,更让人觉得她是不食人间的仙子一般。 她轻轻的将手搭在丫头的手里,款款的迈步向翠云坊走去。云曦如往常般着一件紫色烟罗裙,没有像前面的两个谢家小姐一样,身上挂着层层饰物,而是淡雅却又不失精致,与一身玉白衣衫的赵玉娥走在一起正如一紫一白两朵玉兰花。 “快看,那不是谢家的三个小姐吗?后面那个是表小姐吧,啧啧,个个赛仙子啊。” “可不是吗?咦,走在后面的那个紫衣小姐是谢家三小姐吧,听说她一出生,她的大哥哥就被鬼给捉走了,与她大哥的命理相冲呢!” 云曦走路的脚步一顿,眼神微缩,扭头赫然朝那几人看去,她这还是头次听人说起她与她大哥命理相冲的事。 她与大哥命理相冲?真是无稽之谈。 赵玉娥的脸色也是一冷,当面对一个女子说上这等恶毒的话,任谁听了心中也不舒服,更何况,她知道二舅母与曦表妹一直为找不到大表哥而伤心着, 但那几个路人居然说是曦表妹将表大哥克走了,真是可恶的人! 青衣的脸色也是一沉,眼风如刀子般朝那几个嚼舌根的路人身上扫去,牙齿更是咬得嘎崩响。 “曦儿,这些人怎么这样说,太过份了!”赵玉娥秀眉一竖怒道。 云曦将赵玉娥按住了,“玉娥姐,别理他们,就当是一群乱叫的狗罢了,难道狗在叫,咱们也同他们一样叫不成?倒显得咱们没有教养了。” 然后,她又将火爆脾气的青衣拉住,低声说道,“别动怒,今天那几人只怕是有人指使的,现在街上这么多的人,如果你动怒,于我的名声更不利,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他们这是正等着我们的反应呢。别理他们,他们找不到回应的人自然会退去。” 三人已走到翠云坊的店铺前,谁知那谢云香回过头来朝那几个嚼舌根的人盈盈一拜。 “几位街坊们,你们可千万不要这样说我家三妹妹,她生出时,二娘就是难产已经很过了,又丢了大哥,更加伤心欲绝。但是,这也不是她的错啊,虽然自她出生后,谢府的运道不如前些年。 但是,这一定不是她的本心,她也是个善良的人,也希望谢府家旺亨通。但老天安排了她那样的命格,却是无法更改的。” 这是在夸她呢,损她呢?还是在损她? 云曦悄悄的扯了扯唇,她没想到谢家二小姐竟然也是个表面温和,背后磨刀子的人。 赵玉娥一脸讶然地看着谢云容,青衣的拳头早就捏起来了,只等云曦一句,她就立刻将这小白花揍成肉泥! 云曦横了青衣一眼,打她一顿她也可以,但这样不坐实了自己心虚而且还是个好武力的野蛮小姐吗?这一拳下去的话,她谢云曦可就从此扬名了。 她悄悄的扯了青衣的袖了,对她耳语了几句,青衣眼睛一亮,点了点头,乐呵呵的跑开了。再回来时,身边跟了七八个婆子汉子痞子之类,一看就是嘴皮子厉害的人。 俗话说,治人就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谢云容不是想诋毁她么?她何不来一招同样的? 云曦看着青衣对她打着胜利的手势,便对谢云容微微一笑,“二姐姐?怎么妹妹记得的跟你不一样啊,我都出生了三个月了,正在摆百日宴时,是那仆人带着大哥哥到府外看耍猴一去不回的呀,那时候,咱府里还报了官呢。” 谢云容忙说道,“没有的事,哪里报官了?那个时候,就有一个世外的得道高僧说咱府里戾气太重,大哥受不了这样的戾气才会突然不见的。” 谁知人群里有个人高喊起来,“哪有什么得道高僧啊,那就是个骗子,我那年啊,还往谢府里送过菜,那天的事我可记得一清二楚呢,那妖僧分明是个江湖骗子,现在还在顺天府里的关着呢。” “是啊,谢家大少爷也是那仆人拐跑的,谢家老夫人当年就报了官,顺天府里还有备案呢,只是人海茫芒的,寻个人比较困难罢了,哪里有什么戾气之说?真是无稽之谈啊!” “哦,我想起来了,那个仆人可是大夫人娘家的一个陪嫁,莫不是大夫人看不顺眼二夫人生的少爷是嫡长子,偷偷的背着人下了黑手,将那嫡子故意的弄丢了?再嫁祸给二夫人刚生的女儿?” “啊,有可能啊。这种事,在一些高门大户里可多的是呢!” 第108节 “谁说不是呢,我说跟你说啊,就在昨天,那大夫人还指使自己娘家的一个家生子诬陷二夫人红杏红墙,说是做了男子的鞋子给奸夫穿,还带着一大帮的人去捉奸,哪里知道啊,她搬着石头反将自己的脚给砸了!” “哦,这是怎么说的,什么叫搬石头砸到自己的脚了?” “你们知道那‘奸夫’是谁吗?是云州有名的大脚女尼,那女尼的一双脚比男人还大,二夫人好心送了人家几双鞋子,这大夫人便见风就是雨的进行诬陷,哪知那时候谢家老夫人也在哪里呢,当场就打了大夫人还要让人休了她呢!” “哈哈哈,原来世间竟真有这等心胸狭隘的人?自己都当了嫡夫人了还容不下一个平妻?” “依我说话,大夫人的心胸这般狭隘,生的儿女也一定不怎样!” “对,下次看到大夫人生的儿女就吐上一口口水!” “扔她个臭鸡蛋!” “拔光衣衫丢到大街上让看看是不是长了副心肝!” 几个婆子与汉子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得口水横飞,手舞足蹈,将原本说起谢云曦命理将哥哥克走的事,说成了谢家大夫人容不下二夫人的高门机密事,且是越说越精彩越离谱,说到最后竟是咬牙切齿的,恨不得对大夫人的儿女进行人身攻击了。 连那几个讥笑谢云曦的人也凑过去听,然后,一个个是原来如此,恍然大悟的表情。 谢云容此时大气不敢出,更别说接着讽刺云曦了。 一张仙子脸一下变成了罗刹脸,再呆下去,指不定那些人会说出些什么恶毒语言,她可不想被这群嫉恶如仇的人给当街拔了衣衫。 谢云容银牙一咬,对丫头玉枝愤恨说道,“走!” 青衣乐呵呵的走到云曦的身边,然后朝谢云容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小样,跟她斗?挖个坑摔不死你! 赵玉娥则是摇摇头,她一早就听母亲谢婉说过谢家两位夫人的事,大夫人精明,生的儿女也精明,二夫人混沌,生的三小姐也是个木头人, 但她发现与曦表妹接触这么多天,觉得她并不混沌,而且心思缜密,也不张扬,但大舅母那里还是对她不热情。 想着自己的身世,她微微一叹,哪知心思一分,没留意脚下,竟一脚踏空整个人朝一旁倒去,而那一旁又是一个高高的台阶,足足有一丈多高。 赵玉娥吓得尖叫一声,“曦表妹——” 一个人听到她的尖叫,飞身朝她扑来,赵玉娥没有跌落在地上,而是稳稳地落在那人的臂弯里。 云曦转头,讶然的看着那人,然后…… ☆、016 谢云容自取其辱 青衣看到赵玉娥朝一旁倒去,正要伸手去拉,却见一个人纵身一跃比她更快一步的接住了赵玉娥。 她耸耸肩膀闪开了。男人救女人叫英雄救美,可谱一段佳话。女人救女人那叫多管闲事,会遭雷劈。 云曦看见赵玉娥的身子倒向高台下,起初也是吃了一惊,见有人救她了,她的脚步也是一停,没上前反而退后了两步。 “多……多谢……谢谢公子。”赵玉娥一张玉瓷般白皙的脸颊,此时如涂了胭脂般绯红,眼睫乱闪不知该看哪儿才好,说话的舌头在口里怎么也转不快。 刚才没有完走开的路人正指着二人说笑,“瞧这二人,倒也般配呢。” “是啊,比画上的年画还好看。” “一个少年英俊,一个美貌佳人,天作一双啊。” 赵玉娥耳根发烫,羞愧得真想找个洞钻进去,更后悔今天不该出门。 谢枫看到她窘迫的模样,也是微怔,这才发现一直抱着一个女孩儿,还是大众广庭之下,遂赶紧将赵玉娥放下,还退开了一步。 说道,“赵姑娘,你没吓着吧?” 男子的声音低沉温和,赵玉娥低着头,神色微窘的绞着裙子上的丝带,声音轻得连她自己都快听不见了,“没……没有。” 她虽然早先年与江南白家定过亲,但因为一南一北两地相隔较远,谢媛对她管教又严格,是以她从未见过白家那位已退了婚的白公子,也就从未与亲人外的男子近距离说过话。 谢枫从十来岁的少年时起就一直待在北疆的军营,那里可是纯男子出没的地方,到京中的这段时间,也只是与衙门里的兄弟们一同出行。 打过交道的年轻女子,也只有谢云曦。他见过谢云曦的鬼灵精模样,眼下看到赵玉娥羞羞答答的乖乖女样儿,也不知说什么话才好,便轻咳一声,说道,“刚才曦儿不是与你在一起吗?她怎么将你丢下一个人跑了?” 说着,谢枫的眼睛往四处寻找着。 赵玉娥也回头往身后看,哪有云曦与青衣丫头的身影?连她的丫头丽儿也没有看见。 “也许是进了翠云坊了,我们是来看首饰的,谢……公子,刚才多谢你了,我自己去找她们好了。”赵玉娥低着头对谢枫行了一礼,转身就朝翠云坊走去。 谢枫随后也跟了上来,“我陪你进去吧,那个丫头也不像话,姐妹们出门不是应该同出同进的吗?她怎么只管自己去玩?” 赵玉娥见谢枫跟上来,脸上又是一红,说道,“谢公子不要怪曦表妹,曦儿表妹刚才正被人冤枉呢,想必心中不好受,想一个人静一静。” 谢枫神色暗了一暗,他是路过这里。 他到这里的时候,虽然听到的是有人为二夫人鸣不平,但事出有因,总不会有人莫名的说起二夫人的好,又听到什么大夫人诬陷二夫人的话,他的神色更是森冷。 赵玉娥走了两步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停下了,回头看向谢枫,见谢枫的神情肃冷,有些不解,忙问,“谢公子,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谢枫抬头,微笑说道,“没有,快进去找到曦儿吧。” 翠云坊的一楼大门后面,云曦拉着赵玉娥的丫头丽儿不放手。 丽儿急得都要哭了,“表小姐你快放手吧,我家小姐不知会不会有事啊。” 云曦笑道,“能有什么事啊,有人跟着她呢,看,他们不是来了吗?” 赵玉娥与谢枫一前一后走进翠云坊。 云曦这时调皮的眨眨眼,“玉娥姐,你怎么那么慢呢,刚才在外面做什么呢?呀,脸上怎么这么红?你发烧了吗?”  赵玉娥与谢枫刚才在外面时,已经被路人指着取笑了半天,现在的心情刚刚平复了一点,谁知云曦又拿着她说笑。 她的脸更红了,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将脚一跺,咬了牙娇嗔说道,“才没有呢!”说着提起裙子飞快的朝店子里面跑去。 丽儿忙追上去,“小姐你怎么啦?小姐你慢点儿跑!” 谢枫不明所以,问云曦,“曦儿,赵姑娘发烧了,你不带她回去吗?” 云曦眨眨眼,好笑的说道,“谢大哥,你见过发烧了却跑得比兔子还快的人吗?” 谢枫:“……” 早已经进入店内的四小姐谢云香与二小姐谢云容正同时看着谢云曦与谢枫,两人眼底都隐着嫉妒。 谢云香嫉妒谢云曦总有人对她好,她处处做得比谢云曦强,却过得总是不如意。虽然嫉妒着,但她还是没有像以往那样发作出来,她还得利用谢云曦嫁到安家。 谢云容则是两眼如剑的盯着那二人,那天在街上时,她想羞辱谢云曦没有成功,便是这个男子搞的鬼。 哼,救得了一时,还能救得了她一世? 谢云容转身朝里走,唇角微微一弯,拦着谢云香的胳膊说道,“四妹,走吧,听说轻暖郡主也在店子里定制了一套首饰,咱们去看看,如果好看的话,咱们也做一副。” 丫头玉枝看到自家小姐微笑的模样,心中又是一阵轻颤,二小姐又想害谁了? 谢云香没有反对,点了点头跟在谢云容的身后朝店子最里头走去。 最里边有两间很大的雅室,都是客人们定做好了首饰放在里面的琉璃柜里等着取货的。且全都标着标签,特别是一些大贵人们定制的,还放在显眼的位置,以示店里手艺好,有这么多的贵人来定制。 做个招揽客人的效果。 赵玉娥与她的丫头也走了过来,掌柜的是认识谢家的二小姐与四小姐的,又见赵玉娥气度不凡衣饰华美,不用说这也一定是位高门小姐,于是喜滋滋的亲自迎上去。 “几位小姐,看看这些都是今季的新式样,还有这一套,是本店的镇店之宝,一整套,从头上的发钗到耳环再到手上的戒指,全是店里手艺最好的师傅做的。被京中一位贵小姐一眼看中,她定做了两套,要在新年时拿出来戴。 仿着西洋皇冠的样式做的花钿,用的是西洋才有的带色的宝石。整个大梁只此一件啊。当然,小姐喜欢这种的话,小掌柜可以稍稍改换些颜色,不用红宝石,改用其他宝石镶嵌,一样的美轮美奂。” 掌柜指着琉璃柜台中的一套首饰细心的做着介绍。 “是吗?可不可以取出来给我看看?我今天来可不是一个人,而是将我的两个妹妹与一个表姐一齐带来的,我们一做便是四套。”谢云容微笑说道。 有大单生意还是好几套,那掌柜喜得只见牙不见嘴了。 谢家有钱啊,生意遍布大半个梁国,又是府里的嫡小姐,还一来就是四个。掌柜的已经在心里打着算盘了,觉得今天一定大发。 “好的好的,您小心着看就是了,要是弄坏了,那位贵小姐的脾气可不是好惹的。小掌柜也担当不起。”掌柜的一面从怀里掏着钥匙取首饰,一面小心的叮嘱着谢云容。 谢云容已经走到一旁的小几边喝起茶来,“本小姐有的是钱,就算坏了,赔你五倍的价值怎么样?” 掌柜双眼圆瞪,五倍赔偿,划算。于是不再说什么,高兴的去取首饰了。 谢云香不知谢云容到底要做什么,但是,只要她小心的不惹着这位脾气古怪的二小姐,她便不会被骂,于是也坐在一旁,只看着不说话。 赵玉娥却挑眉,“二表妹,当心,可别弄坏了。” 谢云容一笑,“我只是看看,不碰。怎么会坏呢?” 掌柜的将首饰盒子摆在她的面前,谢云容趁着赵玉娥在看其他的首饰,谢云香拿帕子捂着嘴巴咳嗽的机会,将一张银票飞快的塞入到掌柜的袖子里。 掌柜心照不宣,笑道,“谢二小姐请观摩。” 说完,那掌柜退到一旁。 而此时,谢云容忽然捂着肚子哎哟了一声,谢云香与赵玉娥同时走到她身边来,齐齐问道。“你怎么啦,哪儿不舒服啊?” 谢云容摇摇手,“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老毛病犯了,四妹,麻烦你到马车上,到我的包裹里拿一个朱红色的瓶子来给我,那里面装着我吃的药。” 谢云香拧眉,这谢云容又不是没有带丫头,赁什么像使唤下人一般使唤她?但又想到谢云容说过会送一套首饰给她的,硬是忍住了,便说道,“好,二姐,你且忍一会儿,我这就去取来。” 看着谢云香与她的丫头走出了雅室,谢云容又对赵玉娥说道,“玉娥表姐,我想喝口水,你倒一杯水给我好吗?” 她的声音柔柔,表情娇弱,两眼水汪汪让人不忍拒绝,何况又是不会揣摩人心不懂拒绝的赵玉娥? “好,你坐着吧,我这就去倒水来。”赵玉娥没有多想,也起身去倒水了,她一向心地善良,丝毫不觉得谢云容的丫头玉枝明明在这里,却还使唤着她去跑腿。 两位小姐与各自己的丫头一离开,谢云容飞快的将手伸进了首饰盒内,袖中一只小刀滑入手中,然后她飞快的切上了盒子里面的一只镯子。 玉枝自然看见了,但她不敢说,说了后出了这屋就是死,而且死法难看。 想着原本与她同时当差,却因多话被谢云容活活折磨而死的同伴们,玉枝的后背一阵发凉。 她赶紧闭了眼,当作什么也没有看见。 掌柜却讶然,但想着袖中的那张银票足可以买一只这样的镯子了,他马上闭了口,小姐们摔银子玩,他接着银子陪玩就是了。再说了,让定制的主儿发现了,这位谢二小姐事是说要赔五倍的钱的。 再说了,就算那镯子断成两截,他也可以修复如初。 做好这些后,谢云容无事人的一般将首饰盒子关好,然后继续的捂着肚子哎哟哎哟的哼着,玉枝也只得跟着假装抚慰她。 没一会儿,谢云香取来了药瓶,赵玉娥也端了水。两人一齐服侍着谢云容吃好了药。 在外面说了一会儿话的谢云曦这时与谢枫也一齐走了进来。 谢枫掏出一沓银票递给掌柜,“将你们店里最好最新式的首饰拿几套出来,给这位小姐挑选。” 银票有十张,一张二千两。 加起来是——二万两! 第109节 掌柜的吞了一口水,他今日可是大发了,这两万两可买下好几套顶级首饰了。 巨款甩出,谢枫的表情虽然平淡,却惊吓了一屋子的人。 首先是青衣,她眼珠子转了转,心中腹诽着,她要不要打小报告呢,要不要呢?否则主子会被比下去的啊,谢枫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吓死人! 二万两银子买首饰?这在京中都可以买下豪华地段的十座大宅子了。 四小姐谢云香的眼睛里是隐着滔天的嫉妒,两万两买首饰?她现在只盼着谢云容送她一套两百两的首饰她就知足了,居然有人拿两万两买了首饰给那个死妮子?心中的不平衡,使得她越发的厌恶谢云曦。 不过,走着瞧,等她平平安安的嫁到安家,她的银子也会有的,将来说不定是侯夫人,两万两?哼,二十万两她也会有! 赵玉娥讶然一会儿,想着曦表妹有人关心着也好,于是唤过掌柜快去取首饰来,只有她的心情是无波无澜。 谢云容这时候也不装肚子疼了,她坐直了身子,对云曦说道,“三妹妹,这里有一套首饰,掌柜的说是店中的镇店之宝,三妹妹容貌娇美,当配最好的首饰。” 说着,谢云容将桌上的首饰盒子一并递给了谢云曦。 云曦扭头看向她,只见谢云容的眼睫微微闪着,脸上笑意浅浅。 她的眼睛微微一眯,没说什么,将首饰盒子接到手里。 谢云香则马上看向谢云容,心中马上明了,但她不说,事不关已高高挂起。 谢云容向那掌柜使了个眼色,掌柜心领神会马上向谢云曦走过来,一脸堆笑的说道,“这便是店中今季的最新款,请小姐打开盒子看看。” 云曦抬头看了那掌柜一眼,也没说话。 已坐在另一处桌边喝着茶的谢枫也说道,“看看喜不喜欢,喜欢的话只管拿去。” 云曦心头不禁一暖,谢枫如此大方的拿出银子给她买首饰,心中还是记着她的与夏玉言吧。 轻轻打开盒子,果然是一套做工精美的首饰,样式乍一看去,依旧是常见的步摇,扭丝金镯等,但看细节,上面镶嵌的宝石却只有他国才有,大梁只有各种颜色单一的东珠与珍珠。 这一套首饰上以朱红宝石为主,所有的赤金首饰上都镶嵌有大少不一的朱红宝石,在头顶绚烂的琉璃灯盏的烛光映射下,耀眼夺目。这么一套,少说也价值几千两。 前辈子看多了各色华美首饰的她,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特别是那只镯子,宝石居然镶嵌在镂空的雕花里,层层光辉,晶莹可爱。 见云曦看得出神,赵玉娥也走了过来,她看着那套首饰惊讶的说道,“曦表妹,这可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首饰了,颜色好看,做工也好看,不过,我不太喜欢艳红色的首饰,要是有蓝色的就好了。” 掌柜的忙说道,“有的有的,这位小姐,本店有黄色,红色,蓝色和绿色四种色的宝石。蓝色端庄恬静,最适合这位小姐了。” 赵玉娥点点头没说话,而是将手伸进了盒子。 谢云容一挑眉,怎么是她动了那首饰?真是便宜了那个死妮子了。 云曦忙伸手制止赵玉娥,哪知门口有人大喝一声,“这是谁呀,竟敢动我们郡主定制的首饰?” 赵玉娥吓了一大跳,忙将手伸出来。 谢云容突然眼睛一亮,佯装喊着头疼,身子向赵玉娥身上猛的靠过去。 她的力度很大,将赵玉娥撞了一个踉跄,赵玉娥在慌乱中不小心撞翻了云曦手中的盒子。 结果是青衣与谢枫还有云曦三个人同时出手去接首饰盒,都因谢云容的身体挡着而只接住了一部分,仍有一只镯子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叮当一声脆响后摔成了两截。 众人一起呆住了。 云曦赫然看向谢云容,眼中戾色骤然一闪,她刚才撞向赵玉娥绝对是故意的。怎么会这么巧的就头疼了?她离赵玉娥还有三步远呢,不靠向紧挨着她站着的丫头玉枝反而扑向赵玉娥? 赵玉娥也惊住了, 谢枫挑眉,沉声说道,“坏了有什么要紧,这首饰我买了,你们要,等下回!” 哪知那两个侍女说道,“不行,我们郡主今日就要戴呢!” 另一个傲慢的声音说道,“本郡主的东西,丢在地上,也不准别人碰!坏了的也是本郡主的,只是你们谁弄坏了,要赔我!否则的话……” 她的眼睛往赵玉娥身上一扫,“是你弄坏的?”也不等赵玉娥辩驳,扬手一巴掌就朝赵玉娥脸上打去。 谢枫眼快,伸手一拉赵玉娥。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众人都大吃了一惊。 段轻暖捂着脸指着云曦尖叫起来,“呀,你这贱人敢打本郡主!你找死!来人,给我将这个女人的衣衫剥掉扔到马路上去!” 段奕暖是睿王的独女,从小就宠得无法无天,连皇上与贵妃也让着她几分,比皇后生的端敏公主更加嚣张跋扈,只因她是皇室宗亲中最漂亮的女子。 平时稍有不如意的,便打人骂人,出门都是随时带着一二十护卫,身边的八个侍女也是个个会武,所以个个惧怕。她也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此时却被谢府一个小小的弱女子打了,当下就跳起脚来。“你敢!” 云曦扬起手中的一块玉佩说道,“这是奕王府的信物,本小姐是太后娘娘亲点的女工师傅。轻暖郡主想将本小姐扔到马路上去,是不是应该请示奕亲王和太后?敢对太后的女工师傅无理的,便是藐视太后娘娘。” 段轻暖顿时一怔,正要还击打出的巴掌已经在犹豫了,太后,她可不敢惹,还有那奕亲王的脾气也怪得很,得罪了他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并且她也听说了太后娘娘送了一辆马车给谢云曦,难不成还真是太后的女工师傅? 不过,她的首饰被面前的这两个妮子弄坏了,她可不甘心,“好,本郡主且放过你,但是你弄坏了本郡主的东西却是事实,你若不十倍赔我,我就到顺天府里告你去!” 真是气死她了,她原本拿了首饰去见顾非墨,哪知却被人弄得一团糟。不收拾这两妮子难解心头之恨! 谢云香看了一眼赵玉娥与谢云曦,低头专心的喝着她的茶,不说话。 谢云容悄悄的勾了勾唇,段轻暖定制这套首饰时,可是她作陪的,价值多少,段轻暖宝贝成什么样,她心中清楚得很。 赵玉娥知道自己惹了祸,马上对云曦说道,“曦儿,别怕,我手里有些钱,十倍的价钱我出得起的。” “呵,口气不小,出得起,五万两银子你出得起吗?” 五万两?赵玉娥的脸都白。 谢枫朝那地上掉着的镯子看去,淡淡说道,“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呢,说要赔偿还为时过早。” 云曦眼睛一眯,谢枫看出了门道?她朝青衣看了一眼,青衣点点头。 云曦一笑,“轻暖郡主,刚才人多手杂,也不知倒底是谁弄坏的,咱们不如查一查,查到了是谁弄坏了,由轻暖郡主随意发落怎么样?剥衣衫也好,丢到大马路上也好,赔上十倍的价钱也好,全赁你发落。” “好!你可说了啊,倒时候可不要反悔。这屋里有不少人呢,还有掌柜的也在,都可以做证。”段轻暖一听云曦发誓言,眼睛马上一亮,这死贱人敢夸大海口,待会儿一定好好的罚她!谢云容则是吓得一脸煞白,扯着笑脸说道,“郡主,我妹妹说着玩的呢,你可别当真的,她与赵小姐也只是不小心弄坏了,郡主让她们赔你钱就算了,何必这样呢待她们呢,丢到马路上多不好?” 何必这样? 云曦瞥了谢云容一眼,想起刚才她可是突然间撞向了赵玉娥,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 “镯子不是摔断的,是人为拿刀切了一个口子,恰好又掉在了地上摔坏了。”正蹲在地上看的谢枫这时说道。 段轻暖马上看向那掌柜,怒喝道,“你敢切坏本郡主的东西?” “不……不……,冤枉啊,东西可是好好的放在盒子里呢!”掌柜苦着脸连连摆手。 谢枫又道,“掌柜的别慌,谁弄坏了镯子,一会儿就可看出,现在借掌柜店中刷首饰灰尘的小刷子一用。” “刷子啊,有的,有的。”掌柜转身从一个大抽屉里取出一个小刷子递给谢枫。 他心中则恨死谢云容了,得了她几百两银子的好处却要被轻暖郡主误会。说出真相会得罪谢府得罪谢云容,不说,轻暖郡主不会放过他。 眼下有个会查证据的看出了门道,正好给他解围指出真相,掌柜的几乎要对谢枫要磕头谢恩了。 众人都好奇的看着谢枫怎么找出证据来。 有人惊喜有人慌乱,还有人敬佩。 青衣是一脸的崇拜,大舅哥的东西可都没有见过啊!真玄乎! 只见谢枫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子倒了些灰白色的粉末在那镯子上,然后过了一会儿又拿那刷子轻轻的刷去了上面的粉末。这时候,奇迹发生了,赤金色的镯子上面,赫然印着三四个灰白色的手指纹。 谢云容的脸吓得惨白一片,大气都不敢出。 段轻暖挑眉,“这是什么东西?” “郡主。”谢枫指着镯子说道,“这上面便是那个弄坏了镯子的嫌疑人的手指印。” “哦?但是这只镯子放在店里,不知有多少人碰过了,你怎么看得出来是嫌疑人的?”段轻暖不相信的说道。 可是那掌柜的却喜得眼泪都掉下来了,说道,“郡主有所不知,在首饰做好后,小掌柜可是一直戴着手套拿取的,就怕弄出划痕来,并且隔上两个时辰就擦试一下灰尘,不可能有指印留下啊。” “本郡主明白了。”段轻暖点了点头,指着屋中的所有人说道,“你们,将自己的十个指印全部按出来,不按的,便是心中有鬼弄坏镯子的,本郡主就请顺天府尹来裁决了!” 掌柜的找来数张白纸与一大块红色的印泥,每个人都坦荡荡的按了指印。 除了谢云容,她在心中咒骂着谢云曦居然对段轻暖说出那么重的处罚,更恨谢枫的诡异手段。她想发作不敢发作,气得咬了咬牙,忽然心生一计。 她两眼半闭着一手抚着胸口,一手抚着头喘息着说道,“我的头突然好疼,心口更是喘不过气来了,郡主,不行了,我得快去看大夫。” 云曦冷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看她眼神乱晃吓得一脸惨白的样子,镯子的问题一定出在她的身上。 挑起事端就想跑?做梦! 云曦飞快地抓起谢云容的手,说道,“二姐身子不舒服,让三妹妹来帮忙吧。为了洗清嫌疑,不如按了手印再离去。免得郡主怀疑你是做了坏事想逃走。” 说着,她同时抓起谢云容的两只手,在红色印泥上一按,然后在白色纸上“啪”的按下去。 这“啪”的响声,吓得谢云容往桌子边倒去,玉枝赶紧扶起她,“二小姐,二小姐你怎么啦?” 谢云容气得一把推开玉枝,她现在后悔死了,早知道让这个丫头来做,一个丫头死就死了。 云曦扯唇冷笑,谢云容刚才还是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现在推起丫头却是力大如牛! 段轻暖命侍女收齐了所有印着指印的纸张,与那镯子上的一一比对,最后在谢云容的指印上看出了情况。 她冷哼一声将那纸张用力摔到谢云容的面前。 大声喝道,“是你弄坏的对不对?你明知道我今天戴了首饰要到顾府去,你居然还弄坏了?亏我平时还待你是朋友,对不起了,来人!将谢二小姐扔到马路上去!” 几个侍女一齐拥向谢云容,谢云容吓得连连后退,“郡主,不是我,我没有弄坏,我可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弄断一只金镯子。” 云曦将谢云容的袖子用力一拽,一只小巧的匕首掉到了地上。 她忙捡了起来,扭头问谢枫,眨了眨眼说道,“谢大哥,据说,有些锋利的匕首可削铁如泥,不知道削金子会不会断呢?” 谢枫轻笑,“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这个时候变笨了?铁可比金子更硬啊,坚硬的铁块都可轻易削断,牙齿都可轻轻咬出一个痕迹来的金子,遇到这等锋利的匕首的不是如切豆腐一般吗?”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段轻暖哪里会听不出来这二人在说什么?她气得扬手一记耳光打在谢云容的脸上,咬牙切齿喝道,“把她给我扔到店子前面的大马路上去跪着!谢家送来赔偿的钱,再让她回去!” “是,郡主!” 谢云容吓得晕了过去,她的丫头玉枝要回谢府,云曦这时走到玉枝面前说道,“玉枝,你就这么将二姐丢下一个人跑掉了?她现在正在晕迷,万一出了什么事,她醒来后可不会放过你。回府里通知大夫人与老爷拿银子赔偿给轻暖郡主,自有我与四小姐,还有表小姐呢。” 玉枝一惊,想到轻暖郡主刚才说的话她不敢走了,要是郡主真的一气之下将二小姐的衣衫给剥掉了,而她又不在跟前护着的话,她可就活不了,遂忙说道,“三小姐提醒的是,奴婢会留下来陪着二小姐的。” 打发走了段轻暖这个女阎罗,掌柜的这才抹了一把冷汗,心说这都是什么事儿?有钱人不待这么玩儿啊,差点吓死他了。 谢枫吩咐着掌柜的将刚才段轻暖定制的那套首饰做一份蓝色与一份绿色的。另外又选了一套妇人们喜欢的钗环样式。指明除夕前做好。 第110节 出了首饰店,谢枫往谢府的马车那里看了一眼,“时辰不早了,你们快回吧,免得家中人又担心。” 这么早回去?就算她们不说,那车夫也会向府里人说出谢云容正被段轻暖惩罚着,在大街上罚跪呢。 以安氏与谢锦昆喜欢谢云容的程度,只怕不管多少银子都会将谢云容赎出去。然后再花上更多的银子买通首饰店里的人,用来洗清谢云容的污点。 她怎么可以让谢云容害了人之后不受到惩罚?今日之事可是她先挑起来的!当街给她扣上黑帽子说她身带戾气克走哥哥,又陷害她差点与段轻暖结怨。 如此心思歹毒的人她怎能放过她? 云曦借口说还想看看其他的首饰样式,谢枫只好由着她,坐在店子中作陪。 谢云香见她不回去,也坐在一旁不走了,反正执意不走的是谢云曦那个死妮子,谢云容知道后发起火来,与她可不相干。 而赵玉娥无可无不可。 到了中午吃饭时间,云曦又缠着谢枫请她吃饭。一行人又坐了马车到了醉仙楼吃饭,吃饭闲聊,一直到了太阳略偏西,云曦才被谢枫赶回府里去了。 而翠云坊前的谢云容则是气得狠狠的打了一顿玉枝,她当时又惊又吓又气晕过去了,等她醒来时,已是晌午过后。 这么说她已被段轻暖扔在翠云坊前的大街上三个多时辰了?三个多时辰了家中还没有人来? 玉枝捂着被打的脸小心的说道,“小姐,你刚才可是正昏睡着呢,要是奴婢也走开的话,小姐一个女儿家的在这大街上可怎么办啊?” 谢云容往周围看了一眼,心中不禁吸了一口凉气,原来段轻暖怕她们跑了,派了十个王府的护卫看守着她,而且这些人都是男子……“ 并且,路边上还有不少人在指指点点。 ”快看快看,前面那位不是谢家的那个二小姐吗?她怎么在这里罚跪啊?“ ”上面有通告说明,快来看啊!“ ”原来是这么回事……这样的女人,心真歹毒!“ ”是啊,一早还在诽谤谢家三小姐命里带煞克走了大哥呢,可是个面如桃花,心如蛇蝎的女人。“ ”你们啊,还真说对了,就在刚才,这位二小姐自己弄坏了轻暖郡主的镯子反而设计害那三小姐,结果啊,贵人自有贵人助,有人看出了她的奸计,被轻暖郡主一气之下按在这里罚跪呢。“ ”她是找死,那轻暖郡主可不是个好惹的,没将她的衣衫脱光了扔街上,算是对她客气的了。“ ”要是我就一准将她脱光了扔街上算了,这等毒蛇心肠的女人,还可怜什么?“ ”谁说不是呢!“ 人们七嘴八舌指指点点,谢云容将头埋在胸口,又羞又气,又跑不了,因为段轻暖居然将她反手捆在一棵树上。而那树上还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她的”罪状“。 段轻暖本来是将谢云香往树上一捆了事,云曦让青衣写了块牌子悄悄的挂在了树上。 谢云容被捆着不知情,玉枝不敢说。 于是,仅仅半日,谢云香今日在翠云坊前的壮举很快就在街上的市民间传开了。 她气得咬牙,谢云曦,她不会放过她的!居然敢联合段轻暖如此的羞辱她! 云曦回了府,慢悠悠的过了好半天才向安氏汇报了这事。 安氏又惊又吓,只翻箱倒柜的找银子去赎谢云香,五万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字,几乎将安氏的私房钱全用上了。 但等她接回谢云容时,谢云容的身上已扔了满满一身的臭鸡蛋。 …… 回到谢府,谢云容足足洗了五遍澡,还是疑神疑鬼的怀疑身上有臭鸡蛋味。 她不停的让玉枝去闻,玉枝要是说没有,她就说玉枝骗她,抓了一把锈花针就往玉枝身上扎。 玉枝说有,她又说玉枝敢嫌弃她,又是拳打脚踢。玉枝忍着痛忍着泪不敢吱声。 如此折腾到了晚上,谢云容找到了谢诚。 谢家二少爷谢诚,被谢枫算计了一把关进了大理寺,谢锦昆四处求人,又求了顾贵妃,顾贵妃想着还要用谢城抑制南宫辰不让他回羽林卫,便向大理寺打招呼,大理寺才将谢诚放了。 谢云容一进谢诚的院子,马上冷笑的说道,”二哥倒是清闲,两眼不看身边事,连妹妹初被人欺负了你也不吭声?“ 今天谢云容被段轻暖捆起来在大街上示众的事他也听说了,听谢云容嘲讽她,谢诚挑眉回道,”你明知那段轻暖不是个好惹的主你还去招惹她,不是自找苦吃?你要我替你出头,我怎么出头?将段轻暖抓住打一顿?还是冲进睿王府大闹一番,咱们惹得起睿王府的人吗?“ ”妹妹说的不是她!“谢云容冷笑,”是谢云曦那个贱人!她倒是聪明,与她和伙的人前几天到府上打跑了抢劫的贼匪,深得老夫人喜欢,她便马上恬不知耻的靠上去了,认做了大哥。那人也很是聪明一眼就看出了我的手段,是谢云曦与那人合伙算计的我,难道二哥你还怕这样的两个人么?“ ”谢云曦?和谁?“ ”名字叫谢枫,他自称是城东门兵马司当差的。那天晚上来过府上打跑了黑山的人,就是三哥出事的晚上,只是二哥你当时还在大理寺的牢里所以才没看见他。“ ”谢枫?“谢诚咬牙冷笑,”还真是冤家路窄!上回他仗着有顾非墨帮着就敢暗算我,这回我不会放过他!“ 谢云容脸上一喜,”二哥你真的认识他?“ ”认识,老仇人了!“谢诚冷笑,”二妹你放心,就算你不说,二哥也不会放过那人,他不是也姓谢吗?按着谢氏的族规,他可以参加谢氏一年一度的除夕宴,我要他在那日不得好死!“” 现在暂时定在下午18:00更新, 刚上传的头一个小时会有错别字,会在一个时后修好,么达。(因为后台的字只有小六那么大)~>_<~+ ☆、017章 他是你舅舅 城东门兵马司的前院里,谢枫的步子刚踏进一步,便见他的搭档李治乐呵呵的将他拉进屋内,笑道,“快来,快来,这里有位你们同族的人等了你许久了。” 谢府的第一大管家谢来贵,一脸堆笑的走到他的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然后从袖中取出一个红底烫了金字的印花请贴双手奉上。 “谢枫公子,在下奉我家老夫人之命特请公子在除夕之日到谢尚书府赴宴。”对于这个邀请,谢枫并没有感到意外。 他知道谢氏有这么一件不成文的规定,凡族中子弟,有官职者人人会被邀请参加。无官职者,但却是远近闻名的能人与贤者,通过当地谢氏为官者的举荐,也有机会得到谢氏族长的邀请到长房赴宴。 谢氏长房,老夫人的手里握着谢氏的所有财脉与人脉,随随便便一个指点,将来不是飞黄腾达,也会是富甲一方。 是以,谢氏的子弟们每到了年底都会往谢家几个为官者的家里跑,说好话的说好话,送礼的送礼,只为得到老夫人的提携,得不到一个金山,一个铜山也行。 “是老夫人的贴子?”谢枫接过贴子翻开来,问道。脸上不见兴奋,表情淡淡。 “是,正是老夫人,老夫人为感谢几日前谢公子对谢氏长房的舍身相救,特意请公子到府上赴宴。还请公子不是拒绝老夫人的一番心意。” 原来只是老夫人的,而不是谢锦昆的,谢枫心中暗自冷笑,不过,那个地方他也应该去好好的看看了。 “谢枫在这里先多谢老夫人的厚意邀请了,除夕当日一定会到。” 送走了谢府管家,谢枫只将那请贴随意的往办差的桌子抽屉里一塞,再不多看一眼。 李治看到他一脸的兴致缺缺,不禁挑眉,“那谢氏可是梁国的一个大姓氏,并且,在京中也有不少人为官,很多姓谢的人想去赴宴都没有机会呢,你还不感兴趣?” 谢枫看了李治一眼,不说话,转身往后院走去。 兵马司后院,随从阿海正站在院门口翘首张望,远远的看到谢枫走过来,马上笑着小跑着迎上去。 阿海跟在谢枫的身后一边走一边向他倒苦水,“头,您可总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小人可就顶不住了。” “谁来了?看把你吓的。”谢枫斜了阿海一眼,抬脚进了后院。 只见院中正坐着一人,绛红色长衫,头戴玉冠,足登墨色厚底朝靴,靴子上嵌着一只龙眼大的东珠。 正抱着胳膊,闲闲的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一双脚搁在石桌上,口里咬着一根草,痞气十足。 谢枫扯了扯唇,大步走过去在那人跟前站定,“你倒是闲的,又来我这里做什么?” 顾非墨见谢枫走来,喜得马上坐正了身子,伸手一指旁边的石凳子,“师兄,坐坐坐,坐下说话。”又招手叫阿海,“快去泡一壶好茶来。” 阿海口里嘟囔了着,“头儿所有的茶叶都被你尝了遍,却统统的被你嫌弃了一遍,哪里有什么好茶?” 但他不敢当面辩驳,还是进屋找茶叶去了。 对于顾非墨的自来熟,对随从阿海随意的呼来唤去,谢枫直接忽视。 他小时候是在顾府里长在的,这个只比他小几个月的顾家大家公子却没有公子的架子,与他一直都是兄弟相称,除了不住在一块,一直都是同吃同玩耍。 谢枫想了想说道,“非墨,再给我两万两银子。” 顾非墨扬眉,“昨天不是刚给了你两万两吗?你的银子呢?” “刚才被我花了。” 顾非墨眨眨眼,遥遥指着谢枫,“你你你,你可真会败家,自从你来京这么点时间,我已经给了你五万两银子了。嫂子没见你娶一个回来,银子倒是花了不少。” 谢枫的眼风轻轻扫向他,“我曾经给你的帮助远远不值五万两,当年在雪山上,要不是我私下里对你进行指点,每晚少睡两个时辰的辛苦付出,你到现在还留在那里挖野菜过日子呢。” 顾非墨的老底被谢枫揭起,他的脸便挂不住了,“好了,算我怕了你不成吗?再给你两万就是了,只不过你得再帮我个一忙。” 他走到谢枫旁边,哥俩好的将手搭在谢枫的肩膀上。 谢枫淡淡看了他一眼,“什么忙?像上回你说的那件事?帮你出头打一个人出出气的忙,最好少出,本公子没那闲心也没有那时间。” 顾非墨拍拍他的肩头,“不会,不会,事情简单着呢,你收到谢府的除夕宴席请贴了吧?” 谢枫挑眉,“你怎么知道?” 顾非墨得意一笑,“这种京中大事,哪里有我不知道的,何况是谢府?” 谢枫没回答他的问话,而是反问道,“你问这事儿做什么?” 顾非墨马上收了嬉笑的脸,正色说道,“带我去谢府。” 谢枫白了他一眼,“那天是谢氏的族宴,会开祠堂给祖先上香,你这个外姓,是不会让你进去的。顶多将你留在小偏厅里给你一碗饭吃,想到正厅里坐上宴席桌绝对不可能。” “反正你让我进府就行,化妆成书童,随从,保镖都成。我只要进谢府。” 谢枫好奇了,嗤笑问道,“为什么?你堂堂顾氏大公子装成我的随从进谢府?还愿意在偏厅里同下人们一同吃饭?” 顾非墨丝毫不介意谢枫的讽笑,“知道谢家三小姐吧?” 谢枫神色一凝,两眼似钩的看着他,“谢家三小姐?怎么啦?” “我喜欢她,不过,我不小心得罪她了,想当面赔礼道歉,但她身边总有几个难缠的侍女,一直没有机会对她说。”顾非墨叹了口气,两眼望天。 谢枫这回没接话,继续听他说,只是眉梢微微一扬,眼神微眯。 “我头回见她,也不知道是她。她装成一个男子到我的顺发赌坊里赌钱,并且赢了很多。我觉得这人很奇怪,便带了人去拦,同她的随从打起来了,还……” 他脸色忽然一红,“不过,那是我不小心的,再说当时……我又不知道她是一个女子……但她的帮手挺多,我反而被打了,前段时间我走不了路,就是她的人打的。但她又送了药给我治腿伤,所以我觉得……她不讨厌我吧?” 谢枫的眉毛已拧成了一团,脸色黑得能滴下墨水来。 顾非墨没察觉,依旧自顾自的说道,“第二回她被人追杀,我将她救了,不过她的脾气太坏,为了罚她,我将她扔树上挂着,罚她在树上看一晚上月亮……” 话没有说完,只听“嘭”的一声,顾非墨被谢枫一脚踢飞出去。 好在顾非墨身手敏捷,两脚飞快的点地,然后一个漂亮地空转轻巧地落在地上,才避免了被踢到院墙外去。 第111节 他拂了拂袍子上被谢枫踢到的脚印子灰尘,然后伸手怒指谢枫,瞪眼说道,“你发哪门子疯了?好好的你踢我做什么?我这是新衣衫,刚穿上呢!” 谢枫的脸上黑黑沉沉,拉长着脸,双手叉腰,“没什么,就想踢你一脚。”说完,他转身往自己屋里走,走了两步,回头看到顾非墨还在侍弄他漂亮的袍子,他又道,“昨天你借给我的两万两,我不会还了。” 然后又吩咐随从阿海将他赶出去。 顾非墨当即跳脚,“师兄,你还没有答应我呢,你到底带不带我去谢府?” 谢枫的话从屋里飘出来,“阿海,以后没我的允许不得随意让顾公子进来,还有,你看见他一次,就拿扫把打一次。” “我是你师弟!” “天王老子也得打!” 敢欺负曦儿?他皮痒痒了? 顾非墨一头雾水的被谢枫撵出了兵马司。 …… 谢府的的曦园,云曦换了身衣衫,拆散了头发坐在桌边看着醉仙楼里福生今天送来的帐本。青衣忽然走了进来。 “小姐,你让奴婢查的事情查清楚了,谢府里这几日莫名的死了家禽,正是那月姨娘搞的鬼。” “月姨娘?她这是想干什么?”云曦眉尖微拧,将手里的帐册合上推到一边,然后又轻笑一声,“这个月姨娘还真是奇怪,眼快就要过年了,她弄死这些鸡鸭猫狗的,要是被老夫人知道了,可有她一顿好罚。” “小姐,咱们要不要将这月姨娘揭发出来?”青衣凝色问道。 云曦揉了揉额头,轻笑一声,“她也没弄出其他的动静来,若是咱们闹到老夫人那里,她会说,那家禽本来就要死了,怕将病体传给其他家禽,不如早毒死了事。老夫人反会说咱们女儿家的多管闲事。” “那就这样放过她?”青衣挑眉,“奴婢总觉得那月姨娘这几日看小姐的眼神很奇怪。” 云曦站起身来,甩了甩发酸的胳膊,淡淡一笑,“我娘接管了府里的中馈,这府里有多少人的眼珠子滚落了?当然,看到我也会有想法。娘被重视了,我的地位也就高了,她们这是眼红了。” 她想了想又说道,“月姨娘从来就不是个省事的人,她的奇怪主动,的确还要继续的留意着,你跟青裳说吧,让她留意着,她在府里待着的时间比你更多一些。” 青衣点了点头,走出去了。 快到吃晚饭时,云曦换了身衣衫带着青衣到了夏园。  夏园的院子里。 七八个管事婆子正在向夏玉言汇报着什么。 夏玉言坐在院子中的长木椅上认真听着,一旁的小丫头四月正在纸上飞快的做着记录。 只听一个管事婆子说道,“二夫人,这些规矩,奴婢们都执行了多年了,下面的仆人们也都习惯了,一时之间哪里改得过来? 这十两银子以下的采买可是不需要走帐的,直接从库上拿了银子,东西买到府里了就完事。要是这等小额支出都要入帐,那得多少帐本?” 又有一个婆子说道,“自打三少爷出了府,二少爷现在可是咱府里唯一的男子嗣了,银钱上多用些,老爷老夫人也不会说什么。二夫人何必这样苛刻着?哥儿们出了府穿用寒暄,未免让人嗤笑,再说咱谢府又不又缺这点银子。” 夏玉言的脸色一沉,说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府里有不好的规矩,就得改。” 第三个婆子冷笑,“二夫人竟说这些规矩不好?这些规矩可都是老夫人定下的,府里从一二十年前起就开始执行了。怎么不好? 二夫人难道是在怀疑老夫人制定这些规矩的的用心?还是老夫人的能力?咱们府里一年比一年富贵,让多少达官显贵们羡慕着呢!怎么到了二夫人这里就一无是处了?” 好个牙尖嘴利的婆子! 云曦冷笑一声。 夏玉言气得满脸通红,“大胆,本夫人哪里有怀疑老夫人的用心了你敢恶言诽谤?” “有没有,二夫人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婆子两手一摊,撇了撇唇。 云曦眸色一冷,“青衣,去!给我将这婆子掌嘴二十!居然敢这么说我娘!一个下人竟然在主子面前这等放肆,她的胆子倒是肥!” 青衣也是早就看不惯那个婆子,下巴都要抬到天上去了,这是谁借给她的胆子?她两步就冲到婆子面前,一言不发的左右开打。 其他的管事婆子们见是三小姐来了,都不管吱声,退开到一旁,她们也早就听说了三小姐是个护娘的,以前夏园的仆人们刁难二夫人,被三小姐借老夫人之手全赶除掉了。 云曦走到夏玉言的身边坐下,夏玉言温柔的拉着她的手,“今天出去玩高兴吗?” 云曦这时想起谢枫在翠云坊定制的首饰,其中有一套妇人的钗环,笑着点了点头,“高兴。” 然后,她又看了一眼面前一众管事婆子,说道,“娘,她们这些人,说事就说事,但是主仆的规矩不能坏,娘是主子,有那不听话的,您只管让人打!打完再说。 规矩?规矩也是人定的。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一朝天子还一朝臣呢,何况是个家里?谁有不想干的,竟管说出来,二夫人不会少她的一文月银钱,拿钱走人!” 青衣的二十个巴掌也甩完了。被打的婆子顿时老实了许多,立在一旁不敢再吱声。 众人一听说三小姐要赶人,有人不服的叫嚷起来,“三小姐,老奴在府里当差了快二十年了,三小姐怎么能随意赶我走?好歹说出个大的罪名来啊?这不是让府里的其他人寒心吗?将来还有谁人愿意到这府里当差?” 云曦眼睛微眯,看着那个声音最响亮的妇人说道:“我有说一定要赶你们走吗?我是说如果你们不愿意,可以走,还有,你是大夫人的陪嫁吧,卖身契什么的不在这谢府而是在安府或是在大夫人手里吧?既然不是这府里的人,你是可以随时走人的。” 她们虽然这样吵嚷,无非是想给夏玉言一个下马威,但谁知云曦一眼看出了她们的心事,打一人杀鸡儆猴! 出府?傻子才出府,当个管事婆子,多多少少也可以从中拿出一些好处来,特别是管着一个院子的主事婆子,手中更是如捏着小金库。 她拿起四月做好的记录,冷笑一声看着众婆子,“咱们府里的规矩很好,好的,当然要留下,像这等不好的,留下有什么用?” 她弹弹纸张,说道,“十两银子以下的小额采买不用入帐,那今天这笔十两银子买了什么?扫把十把,洗衣的刷子二十个。什么扫把什么洗衣刷要十两银子买? 十两银子买的大米可以供一个四口之家吃上半年,可是到了你们这里却只能买十把扫把,二十个洗衣刷子!还不要入帐?余下的银子哪里去了?” 有两个婆子吓住了一脸惨白。 她冷笑着又说道,“二少爷是爷们出门要顾及府里的体面,银子的确用得多,这是府里的规定,他出门时带的零用银子前院帐房里会另外做帐。 但我说的不是这事儿,而是他园子里的用度。上个月,二少爷的园里共用了八十个鸡毛掸子,一千斤银丝炭,二百八十卷手纸。还有……” 云曦的手“啪”的一声拍在桌上,对夏玉言说,“娘,你说吧。” 夏玉言淡淡的看向那几个婆子,“二少爷的屋里一共只有十八个人,比老夫人屋里的人还要少十个人。怎么用的东西是老夫人屋里的十几倍多,有的还是几十倍多? 老夫人常说出门在外要注意府里的名声难免会多用些银子,但在府里要做到尽量节省。或者嬷嬷不懂节省,不如咱们到老夫人那里去学习学习?” 让老夫人知道了她们还能活命?婆子吓得再不敢再吭声了。 夏玉言只看着那个谢诚院里的婆子说道,“你将二少爷院里上个月的用度明细写出来,超出老夫人用度的,给我全部上缴!缴不出的,家法侍候!” 婆子们嚣张而来,惶惶而去。云曦担心夏玉言手里的人震不住这些嚣张的仆人们,让青裳到夏玉言身边先帮着。 青衣不同意,“小姐,你的身边本来就只有我跟青裳两个人,你还让青裳到二夫人院里去,谁来服侍你啊?” “还会有人来的,别担心,青裳只是暂时的,这府里的仆人有九层以上都是安氏的人,我娘刚接手,最怕的就是小鬼难缠,刚才你没看见那些人一起围攻我娘吗? 不先立起威来,便管不好这府里的其他小鬼。先将几个打头的收拾了,再来治那些小鬼们就容易多了。” 青衣见云曦决心已定,也不好再说什么。 “不过,小姐,青裳只能白天过去,晚上还是在曦园里。” “行,听你的。” 晚上的曦园的确不安宁,每晚的箫声吵得云曦睡不好。 今天晚上没有月亮,到了二更天,云曦睁着眼睛看向窗外,凝神听着有否有箫声如期响起。 她被那个斗笠人每晚抓去爬山跑步,正如他所说的,她的感知的确是更敏感了,起初的几天腿会酸痛,现在这几天已没有了酸痛感。 并且,她已渐渐的能跟上那人的速度,不再是被他拖着跑了。爬上那十几丈高的垂直悬崖,也不再是手脚并用,而是仅用那斗笠人的一根绳子就能轻轻松松的上上下下。 因此,这件事情她也就没有同青衣与青裳说起。 二更天的更声已敲过,但那箫声破例的没有响起来。 云曦正在诧异时,忽然听到院中响起一阵衣袂的声音,她披了一件披风开门来到院子里,只见院子中的小石桌边上正坐着那个斗笠人,正在自斟自饮。 那人面前的石桌上摆着一只鸡蛋大小的夜明珠,照得周身二三丈都明亮如昼。依旧是斗笠上罩着天青色的面纱,隐隐绰绰看不清容颜。 一身如雪的衣衫样式普通,但前世里见识过好东西的云曦一眼看出,那人身上穿的是万金一匹的雪蚕丝锦。面前的那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也是世间少有。 这人的身家一定富可敌国。 石桌上还放着一壶酒,两个杯子。修长如玉竹般的手指捏着一只墨玉杯,玉白手指,墨玉酒杯,一黑一白,倒也相映成趣。 那人姿态闲适的坐在那里,周身却也透着一股无双的尊华,执杯倒酒,风雅极致。 云曦的鼻尖嗅了嗅,他喝的居然是落梅酒!而且是二十酿的。这味道同端木雅酿的极像。 云曦挑眉,“你倒是堂而皇之的来,就不怕我的两个侍女跑出来杀了你?” 听到云曦问他,他头也不抬地轻笑一声,“她们打不过我,并且,我已经点了她们的穴道,她们不到明天太阳出来是不会醒来的。” 云曦被他气得要吐血了,怒道,“说说你的目的,你倒底要干什么?你让我爬山,我也学会爬了,你却耍赖不给我尹山梅岭图,现在居然还跑到我的院子里了,你不怕这谢府的暗卫跑出来围攻你?” “区区几个暗卫能耐我何?”那人站起身来,将每晚捆着她跑的细绳子扔在桌子上,缓缓说道,“跟我学剑,学会了,这根绳子就是你的。” 云曦微微扯唇,这人又将她当成驴了吗?前面掉一个胡萝卜,然后在她耳边不停的蛊惑着,“快走,走快点,你很快就可以吃到那个胡萝卜了。”、 她将头扭过,“不要学!”尹山梅岭图都没有给她,扔出一根破绳子来?又想骗她了? 那人也不恼,缓缓说道,“这可不是普通的绳子,能承载千斤之重,而且伸缩自如,我也可以教你怎么用这根绳子,当然,这个是赠送的,没有附加条件。” 云曦眼睛一亮,“当真?”说实话,尹山梅岭图她想要,而这根绳子她更想要,绳子只有筷子般粗细,虽然没见他说的能承受千斤之重,但却见识过他用这绳子带着她爬过悬崖。 “当真!”斗笠人将绳子扔到她的手里。说道,“这可不是普通的绳子,是用南诏国一种神蚕吐的丝织成的,火烧不断,刀剑削不断。平时不用时,可缠在手腕上。隐在袖子中。” 说着,他做了几个示范,动作又快又准。 云曦将绳子收在手里,轻轻的挽在胳膊上,然后回想着斗笠人平时用绳的方法,轻轻的抖开,接着手腕一转,瞄准了院中的一棵树卷了上去,再两手收紧,她便轻飘飘的跃到了树上。 心中更是大喜,果然是好东西,以后爬墙就不用找青衣带着了,她想去哪就去哪。 她微笑着对斗笠人说道,“这个我喜欢,不知道有没有名字?总叫它绳子绳子的倒显不出它的价值了。” 斗笠人又坐回桌边倒了一杯酒,抬头看向树上灵巧翩飞如一只灵雀的云曦,隐约可见天青色的面纱里,两眼中一丝笑意闪过。 “没有,你喜欢什么名就取一个罢。” 云曦看着这绳子,银白色,细软如发,便说道,“就叫它银链吧。” 说着,她手中银链一抖,缠紧了树丫,轻轻飘飘的从树下落下来。 云曦心情大好,轻轻拂了拂了衣衫上的灰,走到斗笠人的面前,说道,“你送了我这个宝贝,礼尚往来,我就勉为其难的跟你学剑吧。” 斗笠人又是轻轻一笑,道,“好,不可反悔了,从今天开始,在跑步二十里的基础上再加练剑一个时辰。” 云曦柳眉一竖,怒道,“你耍赖,怎么还要跑步?” “我又没有说取消跑步?之前不是说好了要跑一百天的吗?现在才跑了多少天?” 谁说她想的?她是被强迫的! 但是,反抗无用,反对无效,斗笠人拔出他的配剑扔给云曦,自己则是折了一根树枝,二话不说的对着云曦刺起来。 云曦无法,只得提剑迎上…… 第112节 …… 次日一早,云曦睁眼醒来,照例是屋中亮堂堂时,照例是在床上。以前是腿酸,现在是胳膊酸,抬都抬不起来了。 想起昨晚的事,她挽起袖子看向手腕,银链还在手腕上。 她回想着昨晚斗笠人说给她听的要诀,手腕轻轻的一抖,银链嗖的从帐内飞了出去,将床对面桌子上的一只杯子卷了过来。 只是手法还有些不准,杯子确实被卷到了手里,但是水全洒地上了。 她眯了眯眼,好吧,再接再厉。下次争取不劳烦青衣,自己也能躺在床上拿水喝。 吃罢早饭后,她唤过青衣。 青衣见她往园外走,问道,“小姐,今天去哪儿?” “去奕亲王府。”云曦说道。赁着记忆,她将斗笠人的外貌画了下来,对于这种奇人,想必段奕认识。 青衣一怔,然后加快了步子,拉着云曦的手说道,“小姐,要去就快点,不然赶不上了。” “赶不上什么?” “去了就知道了。” …… 奕王府里,段奕一身轻装,手里正在擦拭长剑,明晃晃的剑身映出他的身影。 面前的桌上有一副未锈完的帕子,帕子是女子的,上面的半截折枝梅栩栩如生。 他眉尖微挑,轻叹一声,“都说了锈好我的帕子再来换,她是不是忘记了?连这半成品也不要了?” 剑身擦了几遍后,他重重的往剑鞘里一插,又将那半成品帕子塞入怀里,然后大步往书房外走去。 门外,青一正侯在外面,苦着脸说道,“主子,这都要过年了,您不同曦小姐告别一下?去南疆可是路途遥远,这一来一回少说也要一个月。” 段奕默了默了,没说话,依旧往院门处走去。 他也有几天没有看到她了,酒楼开张,亲人寻到,母亲重掌中馈,她忙得是不是将他忘记了? 府门外停着马车,青隐骑马正候在一旁。 段奕却没有坐上马车,而是突然将青隐从马车上拉下来,然后翻身上马策马离去。 青隐摸摸头,问青一,“时间紧啊,再不出发,那南诏圣姑就跑了!主子这是要去干什么?” 青一怒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不急这一时!” 两人正说着话,便看到一辆马车从另一处方向而来,赶车的是青二,马车正是他们主子送给谢家三小姐的马车。 青一两眼圆睁,瞬即呆住,曦小姐来了?坏了,可是主子不在! 他朝青隐怒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主子追回来!”心中又抱怨主子怎么忽然跑出去了?也不说去哪里! 马车里,云曦已听到前面奕亲王府前有人在说“将段奕追回来”。 段奕不在? “青二!算了,你们主子不在就回吧。”云曦说道。其实,她也没什么事找他,只是想让他看看斗笠人的画像。 青二却不这么想,他甩了甩马鞭子,狠劲的朝马身上一抽,朝青一指的方向奔去,曦小姐难得主动来一次奕王府,主子居然出府了? 他将马车赶得很快,车内,青衣扶着云曦,“小姐坐稳当了。” “不是让你们转道回府吗?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马车飞快的奔跑起来,绕过一条街道时,却见对面有一人正骑马飞奔而来。 看到他们的马车后,那人弃了马,纵身一跃落到了马车顶上,然后一个燕子倒挂,伸手将那车门上的机关一扣,车门打开后,那人飞快的钻了进去。 同时,青衣从另一扇车门里跳出来。 马车赶得太快,早将云曦颠簸得七晕八素,冷不防一个人跳进来伸手将她一拉,搂在怀里。 熟悉的味道,略微带有凉意的脸颊蹭在她的脸上,但呼吸灼热。 云曦觉得他将自己搂得前所未有的紧,她拍拍段奕的胳膊,说道,“松开些,我快窒息了。” 段奕心中一暖,她没有朝他恶狠狠的吼道叫他放开,而是叫他——松开一些。 “好,松开一些。”松松的搂着她,低沉暗哑的说道,“这样好吧?” 云曦无语,“我来是找你有事的,你松开手吧。” “不急,等会儿。” “急!我还有事儿。”云曦捶着他的背,“快放开,不然生气了。” “我看看哪里生气了?”段奕捧着她的脸左看右看,微微笑道。马车的颠簸,将她的发髻弄得有些凌乱。 他将她头上的一只发钗一抽,如墨的发丝整个儿披散开来,如瀑布倾泻而下。 “你将我头发弄散做什么?这个发式很复杂的,我不会梳,还有,我待会儿下了马车,让人看见换了种发髻,而你又在车上……青衣那嘴碎的丫头还不得编排我?” 云曦愤愤然的瞪眼看着段奕。 “她不敢,否则,我便将她赶到青山酷司里去赶马去买大米去。”段奕说道,然后手指在一格暗格上轻轻扣了扣一下,一个小抽屉弹开了,里面放着梳子,镜子,胭脂之类的东西。 他伸手取出梳子坐到云曦的身后开始给她梳头。 梳子刚落入发间,云曦马上扭头看向段奕,上下看了他两眼,“你给我梳头?你会不会啊?” “当然会,还会梳得比你好。”段奕浅浅一笑。 云曦愕然,一个大男人会梳女子的发型?还比她梳得好?她要不要活了? 段奕将她的头搬正,说道,“放心,我会梳一个同你刚才那个一模一样的发髻,不会让人发现你的头发乱过。” 要不要看看我的手艺?不会让你母亲发现…… 云曦的身子突然间又如雷击了一般,透过手中的小镜子,她看到段奕修长白皙的手指从她的发间时时穿过。 轻且柔。这副场景又在哪里见过呢?为什么在段奕身上总会有一些奇怪的记忆出现?就在她发怔的时间里,段奕已将她的头发梳好,正往头发里插入发钗。然后从她手里夺过小镜子说道,“怎么样,是不是一模一样?” 云曦拿着镜子左右照了照,说道,“还真的一模一样。” 段奕看到她手腕上绕着一根银丝绳,伸手将她的胳膊托起,眼神微眯,说道,“你刚才急急慌慌的,不是说有事找我吗?什么事?”  云曦挥开他的手,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画像,“你认识这个人吗?” 画的正是斗笠人,正是昨日晚上在曦园里喝酒的样子,闲适的坐在桌边,自斟自饮。 段奕将她垂到画像上的头发丝拂开,伸手接过那画像,凝神看了一会儿后,说道,“他便是青云阁主。” 云曦讶然,这青云阁主,她也略略听过一些传闻,据说这人有三个最,财富最多,箫声最佳,容貌最佳,且风姿卓绝,又才华横溢,是天下女子最想嫁的人,更有女子为他大打出手。 只是这人前几年突然消失不见了,怎么现在又出现了? 她一个在闺中的小姐,而且从五年前就不怎么出门的人,他怎么就找上了她?还莫名其妙的逼她学剑学武? “这段时间这个青云阁主每天晚上都来找我,硬逼着我出去跑步爬山,昨天晚上又逼着我学剑。” 段奕微笑着点了点头,轻轻搂着她的肩头,“这些我都知道。”她的许多事情都藏在心里不说,将自己藏成一只乌龟,碰一碰就缩在壳里。 但是,这样一件机密的事,她瞒了许久最后还是对他说了。 信任,如一瓣落花飘到心湖上,将平静的水面荡漾开来。 “你知道?”云曦更惊讶了,“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害得我整晚提心吊胆的担心他晚上闲得慌耍弄我。” “好吧,都告诉你,之所以一直瞒着你,是他不让说的。还有你园中的两个侍女吟雪与吟霜也是他安在你身边保护你的。 并且,你一出门身后就会有四个影子一样的人也是他的人。从你决定踏出曦园的那一步开始,你的身边就有他的人暗中在保护你了。但他后来又认为不能让你当一朵温室的花,才决定要你自己学武。而你身体里也本身存在潜在技能。” “他?青云阁主,可我真的不认他?他到底是谁?” “你的舅舅。” …… 京中一处老旧胡同里,有一间极为破旧的院子,院中一角坐着三个妇人,气度不凡,但衣饰却是简朴,正是换了装的顾贵妃与她的两个嬷嬷。 顾贵妃捂着受伤的肩头坐在地上不停的喘息着。 景姑着在一旁做着警戒,兰姑替顾贵妃包着伤口。 顾贵妃愤恨的冲两人吼道,“你们是死人吗?我辛苦这么多年建起的几个暗桩,怎么全被段奕毁了?这不可能!” 兰姑说道,“娘娘,你忘了那丽娘还在段奕的手里。只要一逼问,丽娘就会说啊。” “段奕——”顾贵妃咬牙,“走着瞧,只要我不死,我便不会放过他!” 景姑这时也蹲下身来说道,“娘娘,咱们还没有同段奕撕破脸,表面上,他还是要对娘娘客气的。只要娘娘还在宫里,这大梁的天下还是娘娘说了算。” 兰姑这时抿了抿唇,想了一会儿还是说道,“娘娘,段奕之所以对您态度大变,是不是想起了要为五年前的端木雅报仇?奴婢记得他与那端木雅的女儿走得近,是不是那端木雅的女儿唆使着段奕与您为敌?” ☆、018章 谁在施咒术 “端木雅的女儿?怎么可能?”顾贵妃说道,“端木雅的女儿早已经被安氏除掉了。并且,据本宫调查,五年前段奕从北疆回到京中后,就没有同任何女子来往,出出进进相伴的都是男子,端木雅的女儿并没有找过他。” 兰姑又说道,“总之,娘娘现在要当心段奕了,要是他同皇上联手,咱们就不是他的对手了。还有小公子那里,对您的态度也一直冷冷淡淡。奴婢怀疑,他是不是怀疑您了?” 顾贵妃眼中眸光森冷,“小公子暂时不用理会他。他同段奕是死对头,就算他对本宫有意见,也不会去帮段奕。这个段奕,本宫真是太大意他了,装了这么多年,还几次假意暗示本宫想联手除掉皇上。 现在居然敢暗杀本宫?这仇,本宫可记着了!只要本宫一直待在宫里,他能奈我如何?” 快过年的京城四处都透着喜庆。 送走云曦,段奕依旧轻装出行。 青一往云曦远去的马车那里看了一眼,口里愤恨说道,“那妖妇偏偏这个时候出了宫,害得咱们过年也要出门。” 想到他们的主子同样的可怜,眼快就要过年了,还要出门,心中顿时有种同病相连的感觉升起。 青隐白了他一眼,“那妖妇这个时候突然出城,主子是担心她又要使什么坏,不提防点,难道到了事情不可收拾的地步后再后悔再挽救?” 青一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因为段奕忽然说道,“走吧,动作快点,她这次受了伤,跑不快的,绝不能让她跑到南诏去。” “放心,主子,青山的人已在城外拦截了。不会让她往那边跑的。” 主仆三人匆匆往城外追去。 …… 第113节 帝寰宫的寝殿里。 帷幕重重的落下,元武帝身边的大太监喜公公挥退了殿中所有随侍的宫女太监,只留自己一人站在殿外的门前把守着。 殿内,床榻上的元武帝一改往日濒死之人的神色,一脸冷俊的盯着殿中的一处墙壁。 因为那墙壁上悬挂的一副画正在无风飘动,紧接着,画后面有一只男子的手伸出来将画掀起,然后,他小心的走了出来。 掩好画后面的暗壁,又将画重新挂好。 男子快步的走到元武帝的床榻前,“扑通”一声跪下了,神色黯然的说道,“皇上,臣……臣让皇上失望了。” 元武帝却是两眼似剑的盯着地上跪着的男子,沉声道,“朕将你藏在晋王府二十年,不是听你这一句废话的。你马上站起来!” “是……皇上。” 南宫辰站起身来,对元武帝郑重说道,“臣,悉听皇上吩咐。” 元武帝盯着南南宫辰的脸看了一会儿,说道,“上次因为你的世子妃之事,让那个妖妇抓着把柄,撤了你的职。朕没有保你,你是不是心中有怨言?” 南宫辰低头一礼,“臣,不敢。” 元武帝又道,“男子大丈夫,能屈能伸,朕之所有没有保你,没有动用朝中那些旧臣的力量为你说话,是怕引起那个妖妇的怀疑。那女人太狡猾了,咱们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还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 南宫辰神色一凝,“臣明白皇上的良苦用心。” “你明白?”元武忽然冷笑一声,“这些日子,你无官一身轻的在做些什么?落梅院书房的梅花早已凋谢得七七八八了,你还盯着那树看什么?天下花朵千千万万,何必盯着那一树残梅?” 南宫辰不敢抬头,只默默的立于一旁听着元武帝的训斥。 “行了,振作起来,不就是一树梅花么?将来你要什么花,还不是招手就来?今天找你来,是因为那妖妇被段奕的人刺伤了,趁着段奕找她麻烦的机会里,你马上行动起来。” 说着,元武帝掀起里侧的被子,在自己的床榻上拍了几下,那被子被掀起的地方弹出一个暗格。 他伸手进去摸索了一会儿,取出一块玄铁做的圆型腰牌,双面刻着龙,中间凸起的地方印着一个“令”字。 他将腰牌扔给南宫辰,“这就是暗龙令。” 南宫辰惶恐的跪下,“皇上——” 元武帝挣扎的坐起来,盯着他的脸厉声说道,“朕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你的身上,你可明白?朕费了无数力气使那两人互相残杀起来,你千万不要失了这个机会!” “皇上——,臣——万死不辞!” 暗龙令如一块滚烫的石头被南宫辰攥在手里,面前老者的哀哀相托,让他无法拒绝。 但梅花已残,斯人已逝,收与不收,走哪条路,已经不重要了。 …… 与段奕分开后,云曦坐在马车里一直没有说话,刚才段奕告诉给她的消息无疑是震惊的。 舅舅?夏玉言的兄弟?可她从未听人说起夏玉言的娘家还有人。 并且,这位舅舅的气度不凡,虽然夏玉言的举止也算端庄,但与舅舅的风度相比,不像是一个家里出来的人。 夏玉言是典型的小户妇人模样,而舅舅的气质可以用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人来形容。 但又想到谢锦昆的几个子女时,她心中又释然了,谢诚的模样除了长得阴桀之外,倒也是一个贵公子的样子。 而三公子谢询就差多了,不像高门子弟,倒像是街上稍微有些钱的人家的二痞子。 还有冷静内敛的谢枫,这两个兄弟哪里能同他比? 青衣见她一直坐着不说话,拧着眉尖不知在想着什么,就没有打搅她。想着主子刚才与她在马车里说了那么久的话,小姐是不是舍不得主子出远门呢? 马车离谢府还有一条街的时候,从飘起的车帘子里,云曦无意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正落寞的走在街上。 那人穿着那种穷苦秀才们常穿的灰麻布衣,肩上背着一个打了布丁的布袋子。 手里拿着一柄棕色油布伞。前几天下过雨的街道上,一地的泥泞,马车走过时溅起的泥射到了他的袍子上,一身狼狈。 这人正是安家的二公子安昌。 看他一身颓败的样子,想必从那日被赶出府后就一直住在外面。 云曦看了他一会儿,放下了车帘子,然后低垂眼帘沉思起来,想不到那安夫人竟然真的将安昌赶出府了,她当时以为安夫人只是一句气话呢。 孩子难产出来,怎能怪孩子呢? 她又想到安昌虽是安夫人所生,却并不像安强那样好色与跋扈,还曾救过赵玉娥,且在城门口时,他为了给赵玉娥与她解围,还不惜得罪安杰,放马踩踏安杰,决定帮他一帮。 云曦想了想,在马车里翻出纸笔来,开始提笔写信。 青衣将头凑过去,只见云曦正在纸上写着,“至安昌公子……” “小姐,你有什么事当面同那安昌说就好了,怎么还提笔写信呢?上回你写了信给关云飞与顾非墨,主子还有意见呢。” “他有意见对本小姐无效。”云曦说道,“我是因为不方便与他当面说话才写信的,你这丫头不知情,别乱打小报告,不然我将你赶出府去,不要你了。” 青衣不敢再说话,见云曦写到最好落款写着“言立”二字,心中松了口气。 还好没写谢云曦三字,否则,主子会不会没命的再跑回来?小姐时时惹桃花,让她可是防不胜防。 云曦吹干了纸上的墨汁,又在马车里找了个信封装好,吩咐着青二绕道醉仙楼。然后将信塞到青衣的手里,说道,“你现在马上送到醉仙楼的福生掌柜手里。 再跟他说,让他一收到信,再马上到顺天府里找安昌,嘱咐福生将这封信转交给安昌。让他再务必将安昌请到醉仙楼里当帐房先生。” 青衣有些不解,“小姐,您直接给他钱不就是了?何必绕上这么大的一个圈子?还有那安昌,为什么一定要给他一个帐房先生当?” 云曦挑眉,“难道让他当掌柜?他一说话脸就红上三分的人,他干得了吗?跑堂?更不会了,他虽然不被安夫人喜欢,但从小还没有洗过盘子吧?” 青衣撇了撇唇,“安家一直攥着小姐的庚贴不放,小姐还帮那安昌?奴婢不明白。” 云曦看着青衣,说道,“安家两房,长房长子安强被你们主子给阉割了,他当了世子也沿不了后。再说现在还在牢里,只要那顾贵妃还在当政,他就出不来。 而二房是大夫人安氏的娘家,世子一位迟早是要换人的,难道让安氏的娘家侄子当上世子?那安氏有了后盾不是更加猖狂了?安家的人虽然不好,但安昌不坏,为何不让他努力一下当上世子?” “小姐让他当一个帐房先生,这和他当世子有什么关系?”青衣眨眨眼,还是不明白。 “先让他度过眼前的生活难关。直接给钱,以他书呆子的性情,他一定不会要。你没看到他穿得破旧吗?想必安家的人完全将他抛弃了。 而以他的学问与人品,通过科考考入仕途也不是没有可能,只要他当了官出了名,再将安杰比下去,安家的人一定会对他重新看待的。” 青衣点了点头了,“小姐,奴婢明白了,小姐是想让他像谢枫公子一样,先给自己立起功名来,不怕家里的人不会找来。” “对,安夫人当年生下安昌时,想将安昌扔到野外去自生自灭,还是安家老夫人找来安家的族亲们协力相劝,才留了他一命。只要安老夫人还没有放弃他,他就有希望。而安氏的娘家,我绝对不让他们执掌安家中馈。” …… 安昌刚从街市上修好了他唯一最值钱的油布伞,小心的用一块布包好挂在墙上。 顺天府崔府尹倒没有因为他被安家赶出来而对他甩脸色,照样的让他当着书吏一职。 一个月只领着五两银子的微薄收入,让安昌的生活很是清苦,但他不后悔,父母对大哥一味的宠溺,终于酿成了大祸,应该让他们醒悟醒悟了。 顺天府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里,有一间最小最破旧的院子,院中只有两间房,是他现在的临时住所,以一月五两银子的租金租用着。 祖母本来给了他五百两银子,他也与这屋主商议好了,谁知被一个他刚刚施舍过的叫花子给全部抢走。 当差的月奉用来还房租,生活费只得靠卖些字画来换。 他打开米缸,里面空空如也,捏了捏袋子里,摸出五六个铜板来,吃上一碗面条再买上两个包子的钱还是够的。 只是他刚打开院门正要到街市上去,就被屋主与他的两儿子恶狠狠的堵在院子前。 “安公子,房租呢?咱们当初不是说好的吗?一手交钱一手交房子,老朽的房子都已经给你了,可是你才给了一两银子的租金。老朽看在你在顺天府里当差,又是个读书人应该不会说慌话的份上,才同意你住下来。 但是你一拖再拖,都已经拖了三天了。老朽可是靠着收租过日子的,你不交房租,想饿死老朽啊!今天你要是交不出剩下的四两银子,你就给老朽滚出这屋子!并且,还要缴纳违约金十两银子!” 这肥胖的屋主双手叉着腰,恶狠狠的朝着安昌怒吼,他的两个同样身材魁梧的儿子一左一右的抱着胳膊,瞪圆了双眼凶神恶煞的看着他。 “屋主,麻烦再宽限一天好不好?在下现在手头上真的拿不出钱来,等到了除夕那天,衙门里会发赏钱,在下再交出剩下的银子,您看行不行?”安昌拱手客客气气的对那胖屋主说道。 “什么?你到现在还没有银子?老朽还等着你给的银子过年呢。阿文,阿武!去,到他屋里搜!拖着不付租金的可是要赔违约金十两银子,咱白纸黑字上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安公子不给,分明是想赖账!要么给银,要么到衙门里去!” “爹爹,先到屋里搜了再说!搜不到银子,再扔到衙门里去!” 屋主的两个胖儿子一把将安昌推开,冲进屋里就开始翻腾。 安昌慌忙跑进去拦着,但他一个文弱书拦两个彪悍的汉子,犹如豆腐撞石头,对方根本不屑,反将他一把抓起扔出了屋外。 安昌的屋子也就两间,进门就是书房,书房后面被他隔开一小间做了个小厨房。另一边有大窗子的是睡房。 两个大汉没片刻就将屋子里的东西翻了个底朝天。一人手里抓了几件东西出来。 安昌见了忙上前拦着,“两位大哥,这些东西你们不能拿走,这可是我的全部身家了。” 原来二人拿的是安昌的一把油纸伞,一块他小时候就用过的砚台,和几件还算新的衣衫。 屋主的儿子嗤笑一声,“呵,这几件破东西,爷们还不稀罕呢,能换几个银子?得了,你还是跟我们到衙门里去吧!安家有钱,安二公子进了牢里,少不得会拿银子来赎。” 但那胖老头一见那砚台,眼睛一眯,马上抢到手里,因为他看出砚台可是用上好的墨玉做的,少说也值好几百两银子。他一把抓在手里喜滋滋的看着。 安家二公子流落街头,想不到手里还有这等宝贝。 安昌拼死去夺。 胖屋主马上朝两儿吼道,“快将他拉开,这砚台值钱呢!” 两个儿子听老爹说有值钱的,马上抬起脚来就踢安昌。直将安昌打得鼻青脸肿。 但安昌仍是护着那砚台,两个儿子火起来,一个摁着,有一个就搬起了地上的一块石头。 眼见石头砸下,安昌一准没命。却见一根银丝绳“嗖”的一声卷来,将那块石头卷起来拖到一边,紧接着又飞快的松开绳子,那抛起的篮子般大小的石头往下急速落下。 啊呀——。 一声惨叫,大石头砸到胖屋主的脚上,他跌倒在地,双手抱脚痛得嚎叫起来。 两个儿子傻眼了,这石头怎么长翅膀了?明明是砸向书呆子的,怎么砸到老爹的脚上了? “爹,爹,你怎么啦?” “给老子滚开!你们竟然想砸死你爹爹?你们两个不孝子!”胖屋主挥起拳头往两个儿子身上打。 两个儿子被打嗷嗷直叫,“爹爹,不是我们啊,是……一定是这个书呆子。” “什么?不交房租还打人,给老子打死他!” 两个儿子的拳头又要落在安昌的头上,便听到院门处有人问道,“他欠你多少房租?” 几人往外看去,见来的是两个少年,一高一矮,一黑一丑,但身上穿的衣衫很是华丽。 胖屋主的眼睛一眯,捏着胡子心思一转,伸出一根手指晃了一晃。 小个子少年点点头,“十两么?青衣,给他!” 第114节 青衣摸出一锭银子。 胖老头下巴一抬,“不对,是一千两!” 安昌跳起来,“胡说,本来是五两的,是你乱喊价说违约金十两,怎么又是千两了?” 装扮成少年的云曦问道,“屋主,你们的租房文书呢?” “当然有。”胖老头将文书取出来在云曦面前抖了抖。 云曦眼睛一眯,那文书上面果然写着违约金赔付千两,但是那千字上面的一撇却是后加上去的。 安昌穿得这样寒酸了,将他卖了也不值一千两啊,难不成这屋主看出他是安家的二少爷了,以此来讹钱? 她向青衣使了个眼色。 青衣将那租房文书一把抢在手里,三两下就撕成了粉碎,说道,“租房文书?没看到,你们说的千两违约金,在下不知,按着市面上的价钱,顶多赔你十两。”她将那十两银子扔给屋主的怀里,拍拍手走开。 “你们……你们……”屋主跳起来,“阿文,阿武,给老子打!” “是,爹爹!”这两个汉子只是仗着自己个大,撸了袖子就朝青衣冲去。 “打?谁打谁还不知道呢!想死!”青衣一脚一个,两三下将那三人踢到院外去了。 院外站了一圈人,对那父子三人一阵鄙夷,平时讹人现在被打了吧,该! 院内,安昌讶然的看着二人,对青衣说道,“多谢二位解围了,不知二位怎么称呼啊?又为什么要救在下?” 他的小院位置偏,平常除了屋主来,就不见有人从院前经过,是小胡同里最里面的一间。 “醉仙楼的东家,言立。”云曦说道。这安昌还真是书呆子骨气硬,她都写了信让福生特意来找他,他居然不去。 安昌的神色变了变,说道,“原来是言东家,对不起,小生不能去醉仙楼,人各有志,小生不食嗟来之食。” 云曦无语,真是书呆子。“我请你去是做帐房先生的,不是供你白吃白喝的,你怎么说是嗟来之食?” 安昌说道,“小生什么也不会,福掌柜与言东家却执意请小生去酒楼里,不是成了一个闲人么?” “谁说你不会了?”云曦捡起地上掉落的一卷字画说道,“你看,你的字写得多好。我的酒楼里,原先的帐房写的字,十个有九个我看不清。所以,我就想找个字写得好的做帐房。 你现在明白了?再说了,你要是再不努力赚钱养活自己,你家的祖宗传下来的砚台,迟早要被人抢走抵作你的房钱饭钱了。” 安昌的脸色立刻一白,将那方墨玉砚台护在胸前,说道,“只是,我还是顺天府衙门里的书吏,白天要当职,恐怕——” “这个不冲突,你只是做做帐而已,酒楼里每天的帐单会集中起来,你只需每晚花上一个时辰的时间记在帐本上就好。” “好,我同意了。” 云曦又对安昌说,凡是在酒楼里做事的,每人会提供一间房间住,外家一日三餐。 安昌想了想,这倒是可以节省不少钱,当天就将行礼一并搬到了醉仙楼。 看着安昌木木纳纳的样子,青衣不禁挑眉,“小姐,安昌比那吉庆药房的关云飞还要呆板,小姐让他与那个狡猾的安杰争安家的世子之位,他争得过吗?” 云曦挑眉看她,“哦,关云飞比安昌强吗?” “当然啦。”青衣道,“论长相,关云习气宇轩昂,做人做事不卑不亢,你看他管着一个若大的药房就知道了。再看安昌,连那父子三人骗他的钱都不知道,租房契约书居然只有屋主手里有,他自己没有,这不是任由对方改金额,要他赔多少就赔多少吗?到时候他是怎么被卖的不知道。” 云曦忍不住笑起来,“嗯,你说的很对,我待儿就将你夸关云飞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他,说你对他没有意见了。” 青衣扬眉,“小姐,这是哪跟哪,我哪有夸他了?哪有?” “自己想!” “想……想什么?”青衣眨眨眼。 云曦懒得再逗弄她,正色说道,“安昌虽然看起来木纳,但他做人光明磊落,很得一些老学究的喜欢。他到顺天府当差,虽然只是个小书吏,却有两位大学者写信举荐他。可见他的人品不错。如果他一直在学问上走下去,将来为官也不会太迟。 那安杰不过是仗着安氏给的钱捐的官,是爬不了多高的,再加上他为人狠桀,官声也不好,过不了多久,这两人谁高谁下就可看出来。哪怕安夫人再不喜欢安昌,她也奈何不了整个安氏家族施下的压力。” 青衣点了点头,“小姐,奴婢这会儿真明白了。” ……云曦换回女儿装回到谢府,还没有走到自己的曦园,便听到身后有人叫她。 “三小姐请留步。”云曦转过身来,看见是月姨娘在招手叫她。 月姨娘的身边还跟着四小姐谢云香与二小姐谢云容。 “是月姨娘啊,有什么事吗?”云曦微笑问道。 然后又对谢云香与谢云容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那两人一个表情平淡,一个眼中含着怒火。 云曦看了一眼谢云容,暗暗的扯了扯唇。谢云容真是贵人多忘事,这才多久的时间,她身上的臭鸡蛋味道就忘记了? “三小姐,你来的正好,我刚才还到你的曦园里找你呢,只是没有看见你。可巧了,姐妹几个都在,那就一起到老夫人那里去吧。今天咱家的铺子里送来了几匹缎子,都是上好的云州锦缎,是最新式的花纹。是谢家在外跑生意的人孝敬老夫人的。 这种缎子听说做工很是复杂,一共也只有四匹,老夫人说送给小姐们一人一匹,大家快去看看吧,正好拿来做过年的衣衫。” 说话间,一行人就到了老夫人的百福居里。 百福居自上回被谢询放了火毁了佛堂后,谢锦昆害怕老夫人牵扯到他的身上也要被罚,那他的脸可就丢大了。 于是没有花多长的时间,谢老夫人的百福居很快就焕然一新。 但是,云曦却发现那布帘子的门帘已被换成了珠子串的珠帘。 云曦见月姨娘时不时往那珠子上瞧,她轻轻的勾了勾唇,说道,“那日着火也是奇怪,老夫人暖阁外间该有多少布艺品,布抱枕,软榻上的薄毯子。怎么那些都没烧着,反倒是这布做的门帘子烧起来了?这还是悬在空中的呢,烧起来可真奇怪。” 谢云香看了一眼谢云容说道,“有什么奇怪的,家里不是出了一个纵火犯吗?要不是顺天府的崔府尹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只怕那纵火犯现在已被关在牢里了,哪里可能还逍遥法外。” 说完将头扭过,轻哼一声,将她骗到翠云坊做掩护,却食言不送她首饰,小气!别指望她会帮谢云容说话。 谢云容看到谢云香一脸的阴阳怪气,哼了一声,“放火的人远在外面,他有那么长的胳膊将火点到暖阁里来吗?本小姐倒是听说,当时还有人来过这里了。”说着,她往云曦的脸上看去。 云曦低着头走路,没接她们的说话。 但月姨娘的神色却是大变,她走到三个小姐的最后面,看不到几人的表情。听到谢云容说的话,心中不停的狂跳着,她盯着谢云容眼中冷芒一闪。二小姐看到她了? 暖阁里,赵玉娥正与老夫人说着闲话。谢家三个小姐进屋后,纷纷向老夫人问了好。 “坐吧,将你们叫来,是让你们看看外头新送来的料子,要过年了,你们一人拿一匹去裁新衣吧。”锦缎全是一个色,浅绯色的绸缎,云纹暗纹的花色,男子女子都适合。 那四匹锦缎堆在桌上,云曦想起初次见到段奕的时候,男子一身浅绯色长衫,尊华无双,总是喜欢慵懒的斜着眼看着她。 云曦有些走神。 “反正只有一个颜色,每人拿一卷走吧,做外衫,做裙子都不错。”老夫人指着桌上的锦缎说道。 回到曦园里。 云曦马上命青衣将桌子上的东西全撤走,然后,又找出剪刀尺子等物。 “小姐,要奴婢帮忙吗?”青衣帮着擦桌子,见她摆弄那卷锦缎,猜定她是要裁衣,又找了块干净的布铺在桌子上。 “不要,你做好这些就好了。” 云曦在屋中的墙上比量了一下,然后在自己头顶上方的一个地方划上记号,开始拿尺子子量。 青衣站在一旁不解,“小姐,你量这墙做什么?做帐子?” 云曦好笑,挥手叫她自己去玩,“走吧走吧,这里没有你的事了。” 量好了尺寸,然后又将布匹打开,找来一只眉笔,在布上画上记号,这才开始裁剪起来。 她的动作很快,重生后,裁衣与刺绣的本事都还记在脑海里。还有三天过年,如果加紧时间缝制的话,应该可以在大年初一穿上新衣。 从拿了布料回曦园之后,云曦就没有出过房间门,连晚饭都是青衣端进来的。 临近睡觉时,月姨娘来了。 “呀,想不到三小姐还会裁衣,啧啧,这刀法,可真娴熟,剪得多齐整。” “让月姨娘见笑了,我只是无事,学着做罢了。” “三小姐聪明,学什么都学得快。”月姨娘笑着说道。 云曦赶时间,并没有抬头看她,月姨娘坐了片刻就走了。 青衣走了进来,“小姐,这月姨娘这么晚了还来做什么?以前可没见她这么关心过小姐。” “让青裳待会儿到她屋里看看。”云曦道,无事不登三保殿,二更天都过了的时间里来看她,不得不让怀疑。 云曦忙着裁衣衫,连斗笠人也十分的配合,晚上破例的一次没有来曦园。 次日,云曦同样的没有出房间门,一直从早上缝制到了晚上。曦园的人少,园子虽少,也有前后近十间房子。院门处有一间耳房供两个婆子晚上轮流值夜时休息。青衣与青裳睡在云曦主间的一侧。 院子中间有座近两丈高的假山,当作园中的照壁。院子一侧还种着十来株梅树与一株高大的橡树。 园子小,又是假山又是树的,使得小小的曦园一到晚上就阴阴沉沉。 守门的两个婆子正在耳房里聊着天,有个人影从半开的门悄悄的走进了园内,一直走到那假山下面,然后,那人将手中的一件东西埋入土里,又悄悄的退了出去。 主屋的外间,云曦将窗帘子挑起来,看着那退出曦园的身影,她微微扯了扯唇,说道,“青衣,明天是除夕了吧。” “是的,明天是除夕。除夕的日子里想害小姐,这人的心思真是歹毒。”青衣也望向窗外,愤恨的说道。 外面,青裳跟耳房的两个婆子打着手势,两人关了院子门。青裳提了个小灯笼走到那假山下面,将刚才那人埋入的东西取来,看着挖出的东西,她大吃了一惊。 然后飞快的拿着东西来到云曦的面前,“小姐,你看,是这个!” “巫蛊术!”青衣吸了口凉气。然后咬牙切齿,“小姐,这可是天下最歹毒的人了,这是想将小姐陷害至死啊,谁不知道当今大梁上上下下最讨厌这等东西。这个害小姐的人简直是毒蛇之心。” 云曦看着那周身扎着锈花针的布偶,眼睛微眯,布料,正是她们几位小姐得到的云州锦缎。 青裳将那个布偶翻了过来,布偶的后背上还写着生辰八字,她睁大了双眼,“小姐,这……这个生辰八字倒像是府里老夫人的。” 云曦冷笑说道,“不是像,就是她的。有人要陷害我,难不成还找一个下等仆妇的?除了老夫人不会有谁,因为老夫人才是府里权势最大的,如果我得罪了她,我和我娘必定会被赶出谢府。 这人倒是会挑时候,明天是除夕,谢氏一族里有头有脸的人都会来。要是在这个时候我与我娘被人发现是陷害老夫人的罪魁祸首,你们说我们还能有什么活路吗?就算我们不被老夫人赶走,谢氏其他的人为了在老夫人面前表现好也会对我们对手。连大哥进谢府的路也会到此为止了。” 青衣脸色一沉,“小姐,那人刚走,一定走不了多远,奴婢这去将她抓回来。” “不用抓了,让她们先高兴着。”云曦勾唇一笑,“她们怎么害我,我要怎么害她们!以牙还牙!” 云曦当下吩咐了青衣与青裳分别到谢云香与谢云容的屋里去查看。 青衣又问道,“小姐,赵家小姐不是也有这种面料吗?要不要到她那里去看看?” “不用了。”云曦说道,“因为丽衣坊关门了,老夫人已将玉娥姐的面料拿到宫里请尚衣宫代做了。面料到了那里,是拿不出来的,你们不用怀疑她,她也更不会害我,你们现在去看看其他人的屋里谁的锦缎完好,谁就有鬼。” 很快的,两人回来了。 “小姐,谢云容的锦缎没有动,还是一整卷的放在桌子上,奴婢听到她正对丫环抱怨,说她最讨厌这种颜色的裙子了。”青裳说道。 “谢云香的锦缎也没有动,还是一整卷的。”青衣道,“不过,奴婢有意外发现。” 第115节 “哦,意外发现?谢云香?”云曦抬眸,“是什么?” “小姐,是月姨娘。奴婢到了谢云香的院子里,正听到月姨娘在训斥她的女儿,骂她为什么偏要去求老爷想嫁到安家,还说嫁安家的该是小姐,她说有办法让小姐被老夫人厌恶,最终将小姐嫁出去。 月姨娘骂了一会儿女儿后出了谢云香的院子。奴婢想着她竟然在背后使坏害小姐,就想暗算她一下,哪知有个陌生的婆子走来拉着她要银子,竟管她们的声音很低,奴婢还是听到了她们说的话,‘咒术已施好,银子得加价’。” 咒术?月姨娘? 云曦冷笑,她还真是个不安分的人,不过,谁输谁赢,没到最后可不好说。 “小姐,奴婢不明白,这种锦缎不是一人一匹吗?二小姐与四小姐的都没有剪开,赵小姐的料子在宫里,哪里又有料子用来做这布偶施咒术?” 云曦轻笑,“安氏曾经管过外面的采买,现在是月姨娘在采买,她们说只有四匹就真的只有四匹吗?我让你们去看她们的布料是想证明是不是她们。 她们为了避嫌一定不会动用那料子,所以,现在府里的三人中,只有我的料子已经裁剪了。我成了最大嫌疑人。东西又是在我的园子里发现的。再说,我在裁衣时,月姨娘来看我。” 青衣与青裳对视一眼,“小姐,咱们现在该怎么做,怎么个以牙还牙?” 云曦对二人招手,“过来,你们……” ☆、019章 防患于未然,收人心 京城往西而去,是大片大片的荒地。山岚没有城外的挺拔,高些的地方,最多也就是一二百丈以内。 夜色里,三个妇人打扮的人正在仓皇逃奔。其中有一人像是受了伤,脚步踉跄。 “娘娘,咱们要不要躲到前面去,前面那里是一片小叶松林。”景姑扶着顾贵妃说道。 皇宫离她们越来越远。 想回去,除非摆脱身后的追兵,若出城便是海阔天空。但身后的人似乎看出她们的心事,这两处都不让她们得逞。赶离皇宫,却将外城门堵死。 这是想将她们来个瓮中之鳖?顾贵妃咬牙冷笑,那是枉想! “进树林!”顾贵妃一指前面。 三人奔进茂密的树林。但很快,又有三个人追上了上来。 “主子,那妖妇与她的两个同伙进了树林了,天又黑,林中看不清凶险,怎么办?”青一勒住马缰绳说道。 青隐愤恨的说道,“那妇人真是狡猾,居然往这里跑,这里离城南门近,城南门出去的方向可是往南诏国去的。她想去南诏国?” 段奕眸色冷俊的看向树林,“不会让她去的,不可能让她逃出这个京城。林中凶险,大家小心就是了,她们钻进林里了,咱们要时刻留意着林中有没有埋伏。现在,大家弃马,林中树多,骑马反而不易寻找。” 然后,他率先跳下马来,脚尖一点,向前方的密林中奔去。衣袂翩飞,转眼已不见他的身影。 青一与青隐随后也弃了马,紧追段奕后面一齐跃进林中。 夜深林密,因为是追敌,又不能拿出夜明珠照明,三人只得赁借耳朵,细听前方的声响,一路追去。 顾贵妃与景姑兰姑一口气跑出了林子,却见前方黑幽幽的一片,更有寒风呼呼吹来。 “娘娘,当心掉下去,那里是一处山谷。”身后,兰姑一把拉住顾贵妃。 顾贵妃捂着受伤的肩头,愤恨的说道,“段奕这个疯子,他这是想赶尽杀绝吗?” 后有追兵,前有悬崖。顾贵妃咬牙,“跳崖!兴许还能逃过。” 兰姑却拉着顾贵妃,“娘娘,不能跳,天黑看不清路况,谁知底下是什么情况啊,咱们不能往回走,不如往左或是往右?” “往左!”顾贵妃喘息了两口气说道。 但这时,从林中传来一阵衣袂带动树叶的沙沙声响,段奕三人到了。 没有月亮的晚上,双方哪怕站在相距一丈的地方,也看不清是谁。 只模模糊糊的看出几团黑影。 但段奕还是从三人中认出了哪个是顾贵妃,手腕一转,长剑毫不客气的刺去。 兰姑扑上去拦,却被青一与青隐拦住。 “噗”!段奕的长剑狠狠的刺入顾贵妃的腹中。 双方没有对话,也许是彼此都太熟悉,谁要谁死,是早晚的事情。 段奕飞快地拔剑,第二剑又要刺下,谁知自悬崖处,忽然跃上一人,身姿欣长,一身斗篷衣,阔袖一抖,犹如一只巨大的蝙蝠腾空飞起。 那人双掌齐发,快如闪电,直击段奕的胸口。 斗篷人的掌风太快太强,段奕又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受了一掌。他踉跄一下连连后退。 顾贵妃咬着,也拔出手中的长剑,伺机朝段奕刺去。 段奕冷笑,找死! 他飞快的抬脚,用力朝顾贵妃身上踢去。几人搏斗的地方便是悬崖,顾贵妃惨叫一声,被段奕一脚踢了下去。 那斗篷人马上扔下段奕,也朝顾贵妃掉下的地方跟着跳了下去。 青隐见段奕挨了一掌,马上跑来扶住他。 兰姑正与青一厮杀,她咬了咬牙,故意往崖边边战边退,突然身子一翻,跳了下去。 青一的一剑刺空。 一直站在一旁作壁上观的景姑随后也跟着跳下。 青一望着下面黝黑的崖口,冷嗤一声,“这都全部跳下去了?死没死也不知道,主子,咱们要不要下去追?” 青隐哼了一声,“追什么追,主子受伤了。” 青一忙回头,隐隐绰绰的看到段奕正坐在地上。 “没想到这崖下面还藏着人。这人身手不凡,要不是本王在专心的想刺死那妖妇,也轮不到他偷袭成功。” “主子可知道那人是谁?”青一问道。 “这么黑哪里看得清他是谁?属下只觉得这人出手的招式陌生从没见过。”青隐这时说道。 段奕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一粒夜明珠。瞬间,三人周围一二丈的地方明亮起来。 他摊开手掌,抖开一块手心大的布料说道,“刚才那人偷袭了本王一掌,但本王也趁机从他袍子上拽了一块布下来。这种面料不像是市面常见的锦缎,他行动间居然没有一丝认袂的声响。拿回去查一查出自哪里。” 青一接过那块布放进自己腰间的荷包里藏好了,说道,“想不到那妖妇还有帮手。武功居然这么高。” 段奕从地上站起来,拂了拂衣衫上的灰,望向黝黑的悬崖下说道,“继续追,不能让她回宫也不能让她出城,她只能死在外城里。” “可是主子你的伤……”青一说道,“那一掌看起来很重。” 段奕没再说话,将长剑往腰间的剑鞘里一插,已朝悬崖下跃去。 青一与青隐咬了咬牙,脚一跺也跟着跳下去。 …… 山洞里有滴答滴答的响声,是上方山泉滴到下方小水潭里的声音,打破了洞里的沉寂。 顾贵妃被两位嬷嬷扶着,半靠在山壁上,她们的前面生着一堆火,将洞里照得亮堂堂的,木柴燃起来的噼啪声响起,让人有种莫名的焦躁感。 斗篷人站着离三人一丈来远的地方,一言不发的看着顾贵妃。 顾贵妃顾不上身上前后连中两剑的伤痛,推开了景姑与兰姑扶着她的手,朝斗篷人跪行着爬了两步,“国……国师请原谅,是……是月太大意了,国师救命之恩,月永不会忘记。” 斗篷人的宽大衣帽遮住了他的容颜,只看得见他半截光洁的下巴。 他徐徐朝顾贵妃走近了两步,说道,“五年前你就犯了同样的一个错误,怎么老毛病还是没改?叫本座怎么再信任你?”声音温润,年轻,不疾不徐,明明天籁一般的嗓音,说出的话却惊得顾贵妃打了一个寒颤。 那人袖子轻抖,一只修长如玉竹般的手轻轻拂了拂垂出衣帽的一缕发丝,大拇指上一只玉扳指在篝火的映射下,反射着刺目的光。 顾贵妃忙将眼睛挪开,“下次……下次绝对不会了。” “下次?”男子轻声一笑,“你已经说了很多个的下次了。本座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的目的是盯着宫里的那个老头子。段奕你可以不用理会他,只要你不犯他,他也不会犯你。 但是反观你,居然可笑得半夜三更的跑到他的府邸里去看一个什么女人。你这是发了哪门子疯?本座提醒了你多次,虽然段奕长得同你认识的那个人有几分相似,但仍是两个人。 你想将段奕捉在手里听你差遣?那可是意想天开了。果然,你将他惹火了,他现在就追着你不放,要不是本座得了消息,只怕你就活不到明天,今晚就弃尸荒谷了。” “国……国师,月……再也不敢了,全听你的吩咐。” 顾贵妃吓得低着头,也不知是的确惊吓了还是受了伤的缘故,她的脸色惨白一片,身子开始发抖。 “行了,本座现在就护送你回皇宫,只要你呆在宫里头,安安分分的做你的贵妃娘娘,专心盯着老头子,你就没事。段奕再有本事,他也不敢在宫里头公然的杀你。” “是,月明白了,全听国师的。” …… 谢府的曦园。 这一晚,注定是不平静的。 很快,青裳回来了。 “小姐。”青裳眉梢一扬说道,“奴婢按着小姐说的,偷了一件老夫人的中衣出来。小姐现在要怎么办?” “东西给我。”云曦接过青裳手中的中衣,拿了剪刀就开始裁剪。 她仔细看了布偶的针脚,按着大小样式重新缝了一个。 然后将前一个布偶上的那张写着生辰八字的纸条取下来,缝在新做的布偶上面。又将那些针拔下来,按着同样的位置一一扎好。 她缝制的很快,只用了半个多时辰,一个巫术布偶就做好了。 青裳撇了撇唇说道,“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要是咀咒后都能将人咒死,这世人还有人吗?谁的背后没有几个人在咀咒? 个个还不是活得好好的?就是有些愚木脑袋的人偏听偏信。也就有人拿了这个专门的坑蒙拐骗诈人钱财。月姨娘弄这个想必也给了不少钱。” 云曦轻嗤,“我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被她打倒?青裳,你将这个布偶埋在刚才那个埋布偶的地方,再将这中衣裁剪剩下的料子塞到月姨娘的床底下。” 青裳将布偶与剩余的料子接在手里,点了点头,笑道,“小姐,明天那月姨娘要是诬陷小姐,到时候发现罪证却在她的屋里,她不得气跳脚?” “她咎由自取,快去吧。” 打发走了青裳,青衣才回来,只是一进门就抱怨着,“小姐,你怎么这个时候差遣奴婢去找关云飞?” “怎么这么晚才回?”云曦眨了眨眼,“事情紧急,这个时候不去哪个时候去啊?白天的时候,事情又没有发生,要是到了明天咱们就来不急了。难不成,你去找关云飞的时候,他为难你了?” 青衣耳根一红,“他敢!” 只是她的眼皮朝天上翻了翻,哼了一声。心里腹诽道,不就是看了一眼那书呆子大夫刚从澡盆里出来没有穿衣服的样子吗?姐还是姐,又没少块肉。 云曦见她神色不对,故意逗她,“那你气哼哼的干什么?这一看你的样子,就是他刁难你。放心,我明天去将他训斥一顿,保准他下次见了你客气点。或者,下回找关云飞的事还是让青裳去吧,你跟他是死对头,一见面就出事。” 第116节 “没……没有呢,青裳的拳头更重,要是打起来,万一将关大夫打死了呢?”青衣连连摆手,“还是我去吧。其实……也没有什么为难的。” 越说青衣的耳根越红,心中更将那关云飞的祖宗十八代都咒上了。 他洗个澡就算了,还用什么油擦身体,一个男人像个女人那般打扮做什么,难不成他还兼职做着小倌倌? 害得她看到他全身上下没穿衣时,慌乱逃跑,结果弄翻了他的什么油,结果那油泼了一地,结果她脚下一滑,结果她好巧不巧的掉到了他的巨大的澡盆子里,结果她那原本英勇神武的青山酷司的隐卫的一世英名……好吧,她承认,她回来晚了是因为衣衫全湿了,她又不想穿关云飞的衣衫,只得脱了衣衫在关云飞的屋里烤干了才回。 青衣脸上的红晕渐渐的变成了锅底黑,牙齿咬得嘎嘣响,袖中的拳头死命的捏紧,下回一定将他打得成猪头。她的一世英名啊…… 云曦好笑,推了推她的胳膊说道,“我让你拿的东西呢?你不会是跟关云飞吵架后忘记拿了吧?” “没有,对于小姐的吩咐,奴婢哪怕是面对十个关云飞也不会忘记的。”青衣从肩上取下一个包裹递给云曦,说道,“关云飞说开一天的药瞒不了人,他开了四天的药,还写了个方子,说做事就要做全套。” 云曦点了点头,接在手里打开来看了看,说道,“他是个细心的人,现在,你将这些药材悄悄的塞到四小姐谢云香的床底下去,再将这张药方压在她的被褥最下一层。” 青衣冷嗤一声,“这母女俩总是跟小姐过不去,明天,看她们再怎么得瑟。” “还有。”云曦从抽屉里取出一粒耳环递给青衣,“再将这耳环放在老夫人里屋的地上。这是月姨娘掉的,被吟雪捡到了,要想人不知,除非自莫为,做坏事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好,奴婢马上去将东西放好。” 两个丫头都出了园子。 云曦披了件披风也跟着出了门。 刚才从抽屉里拿出吟雪捡到的月姨娘的耳环时,她想到了每晚逼着她学武的斗笠人——她的舅舅。 昨天忙着去找安昌,今天又在园子里关起门来缝了一天的衣衫,听青裳说,府里的管事婆子们自从她当着几人的面打了一个人后,个个都老实多了。 青裳又与青衣一样,木着脸,出手狠戾,早将众人吓着了。她跟着夏玉言身边后,没见有人敢顶撞了。 只是吓着归吓着,保不准背后来阴的。安氏的人同安氏一样,八面玲珑,心思阴桀。 天上没有月亮,整个夜幕像是一匹厚实的墨色缎子罩着谢府。她提了个小灯笼往园外走去。曦园子门口的小耳房里,两个婆子还没有入睡,两人正围着一个火炉在闲聊。 云曦推门走了进去。 “小……小姐,您金贵身子怎么到这里来了?”两人惊吓着赶紧站起来给她行礼。 云曦抬了抬手,从荷包里摸出两锭银子放在她们面前的小桌子上,笑道,“天冷,你们还要辛苦值夜,这几两银子拿着买些果子吃吧。” 那是两锭十两重的银子,抵得上一个婆子一年半的月银钱了。婆子们喜得又是深深的行了一礼。 “小姐,您放心,只要有奴婢们在,这园子一定给您守得好好的。”两人认真的说道。 云曦点了点头,“你们忙吧,我出园子走走。” “小姐,您一个人啊?要不要奴婢们陪着。” “不用了,我就在园子附近走走就是。” 这两个婆子与青衣青裳以及吟雪吟霜几人,是同一天进的园,从她们的呼吸及走路的方式上看,是两个普通的妇人,既然是普通的,那么卖身契一定在府里,当初又是安氏买进来的,虽然看着没有背叛她投靠安氏,但她还是不得不防。 什么人用什么法子,安氏拉笼人都是用银子,她也可以。 她不想像对绿珠与红珠那样,等到自己的人成了别人的眼线,再去拉笼,就迟了。 夏园里,夏玉言还没有睡。 桂婶正在帮着夏玉言整理帐本,会写字的四月在一旁写着什么。 云曦走进去时,夏玉言一脸的惊讶。“曦儿,怎么这么晚来了?”又往她身后看了看,责怪说道,“就你一个人?那两个丫头呢?” 桂婶接过云曦手里的小灯笼,吹灭了里面的烛火挂在架子上,走下去泡茶去了。 云曦笑道,“我让她们办事去了。” 夏玉言拉着她的手,“要来也要等她们回来陪你来啊,天这么黑,跌倒了可怎么办?” “哪里有那样娇气了?”云曦笑道,又看到那一堆的帐本,忙问,“娘,管事娘子的帐本都送齐了吗?” 夏玉言点了点头,“府里的送来了,庄子上与铺子上的还没有呢。” 只有府里的?云曦挑着眉。 从府里的帐上做手脚,人多眼杂,弄出的银子有限。 庄子与铺子可是在府外,想做点什么,还真看不出来,买通了下人后,上下统一口径,明明收成良好,报个天灾偷盗的,几千几万的银子就挪出来了。 不过,安氏能将府里的帐本送来,想必也费了一番心思填补空缺,可有得她好受的了。 庄子上与铺子上的,只是迟早的问题,她要一点一点断了她的财路。 云曦捡了一本随意翻看起来,进出结余的帐目倒没有问题。 她关了帐本,对一旁做着记录的小丫头四月说道,“不要光看着几个数字的加减是否平衡,还要看合不合理。就像上次二少爷院里的婆子报出的帐来,就明显的有问题。 这等不合常理的帐才要挑出来仔细比对。咱们刚接手,万不能出了错。老夫人将管家权交到二夫人这里,是对二夫人的信任,咱们不能让老夫人失望。” 四月赶紧恭敬的答应着。 桂婶端了热茶过来,笑道,“二小姐,这是蜜茶,喝了暖暖身子,不会影响晚上睡眠的。” 云曦笑着接在手里,“我跟我娘说点事,你们先下去歇息着吧。” 桂婶与四月退下后,云曦拉着夏玉言的手走到里间屋子。 夏玉言见她神凝重,忙问,“曦儿,怎么啦?” 云曦仔细看了她一会儿,才问,“娘,我记得你跟我说,外公只生了你一人,可是有个人却说是我的舅舅,是怎么回事?并且,那个人看起不气度不凡,不像是平民子弟,可娘却是个乡下来的娘子。” 夏玉言如遭雷击般的僵住了,怔怔的看着云曦。 半晌后,她的嘴唇哆嗦了几下才说道,“你舅舅?是……是这么回事,他是夏家的……一个远亲,是……是娘的一个……远房的堂弟,这样算来……可不就是你的舅舅了么?” “娘,是这样吗?”云曦盯着夏玉言的眼睛,问道。 夏玉言的眼神在躲闪,很显然,她在撒谎。可是,夏玉言又为什么要骗她? “舅舅叫什么名字呢?”云曦又问。 “他……他叫……”夏玉言吱唔了一会儿,“小孩儿知道这么多做什么?一个远房的舅舅,这么多年了才来看你,这样的舅舅不要也罢了。你管他叫什么名?你高兴就叫一声舅舅,不高兴就不要理他!” 夏玉言忽然愤恨说道。 云曦更是好奇了,夏玉言难道在掩饰什么? “好了,时辰不早了,快回去睡吧,明天一早,谢氏旁支的人就会来,还有不少同你年纪差不多的小姐们,老夫人一准要你陪她们玩,不睡好,明天哪里有精神?” 夏玉言不再理会云曦,将她拉起来就往外面推,一面还高声喊着桂婶拿灯笼来。 云曦却站着不动,“娘,等会儿,还有一件很重的事要做。”当下,她将在自己园里发现巫蛊咒的布偶的事告诉给了夏玉言听。 彼时桂婶已来到里间里,听到云曦说的话,主仆二人吓得一脸惨白。 夏玉言怒道,“这是谁要害你?曦儿,要不是你发现得早,咱们娘俩在谢府里可就呆不下去了,还有你大哥,也别想再回谢府了。” 她气得身子发抖,两眼通红。 “娘,你别担心,女儿不会让人算计的,倒是娘这里快找找有没有这样的东西,万一娘不知道,明天人多时闹起来了,咱们就被动挨打有口难辩了。” 夏玉言点了点头,对桂婶说道,“将四月五月叫来,大家一起找,墙缝,花草间,每个地方都不放过。” 云曦让桂婶带着四月五月两个小丫头到外间与园子里找,她与夏玉言则在里间睡房里翻找。 一直找了近一个时辰,什么也没有找到。 夏玉言慌起来,“是不是咱们还没有找到?她们藏得隐蔽?” 云曦摇摇头,“娘,不用找了,这种东西,一般都是埋入土里,园子里的,桂婶与四月五月找了两遍,我们也找了两遍,还是没发现,这就说明,她们针对的只是我。而不是娘。” 在谢府里,她是夏玉言唯一的依靠,她被除掉了,一个孤家寡人的夏玉言就无足轻重了。就像当年大哥失踪对夏玉言的打击一样,那简直是致命一击。 “曦儿,娘还是不放心。”夏玉言抓着云曦的手,“要是娘被她们害了,你怎么办?” 夏玉言又命桂婶将所有的蜡烛点起来,院子里,里间外间,另外几间下人的房子里全都翻了几遍。人人都惶惶不安。 结果仍是没有。 “娘,没有就说明她们针对的是我,而不是娘。”云曦说道。 她没有想到夏玉言居然将整个夏园的人都惊动了,虽然园中加上夏玉园只有十个人,但保不准人多嘴杂说了出去,她本来是想来个敌动我静,敌明我暗的法子,反胜一把。 这样一闹,万一让人知道她们已发现了东西,对方的爪子一缩,就没戏看了。 “桂婶,将夏园的门关死,再将所有的人叫到外间来,我有话说。” 晚上的三小姐神色肃然,众人都不敢说话,一齐安静的聚集在外间屋子里。 云曦与夏玉言端坐在上首,她看了一眼面前的九个人,三个婆子六个丫头。除了桂婶,其他的人都是不久前从外面新买进来的,思想干净,好驯服。 她从荷包里取出一张银票递给桂婶,“要过年了,大家跟着二夫人也辛苦了,这些银子是二夫人的一点心意,拿去分了吧。” 那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丫头婆子都惊得睁大了双眼,有人暗暗地吞了一口口水,平时她们得的赏钱,最多时也就几文十几文,老夫人最大方也只有一百文左右,且次数不多。 九个人分一百两,一人也是十两多一点,这可抵得上家里半年的口粮银子了。 夏玉言看了一眼那张银票,也是一脸惊愕,正要说话,却被云曦拦住了。 云曦看着众丫头婆子继续说道,“你们也看见了,如今府里当家的是二夫人,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二夫人有管着银子的权利,她手头上有银子了,当然不会少了你们的,所以叫一荣俱荣,你们明白吗?” “明白的,三小姐。”人人脸上兴奋,噪门也亮起来。 “这个道理,奴婢们自然知道,以前奴婢出府,守门的人看了咱们理都不理,现在看到我这婆子个个都点头哈腰的。”一个婆子笑着说道。 “是啊,奴婢买了东西从守门的那里过,都抢着帮着拿东西呢。” 丫头婆子个个喜笑颜开的说道。就这一二天的时间里,她们的地位随着夏玉言手中握了中馈后水涨船高。明显的对比,让她们心中兴奋不已。 眼见情绪挑起来了,云曦又道,“但是,你们也知道,这府里有两位夫人,还有三位姨娘,而且有个月姨娘还非常得老爷的喜欢。人人都想着这中馈的位置呢。” “奴婢们不会给二夫人添乱的,会努力的帮二夫人当好差事。”丫头婆子们发着誓。 云曦眉尖微微一动,道,“可是,有人想害二夫人,偷偷使坏呢?” 丫头婆子们对视一眼,一脸凝重说道,“三小姐,奴婢们一定保护好二夫人。” “好。”云曦眉梢一扬,“刚才你们也看见了,我怀疑有人放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在园子里,所以命大家一起找,但是没有找到。而这一定是有人嫉妒二夫人想陷害二夫人的人干的。 所以你们从现在起一定要时刻的留意着,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或是以后有什么人举止奇怪的来到夏园,一个个的眼眼都放亮一点。不要让他人得逞了。” “是,三小姐。” “好了,时辰也不早了,你们分了银子都下去睡吧。另外,今天晚上,我让你们找东西的事,千万不要说出去,哪怕是自己的亲人。明天见了别园的人,就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都明白吗?” “明白!” 第117节 “明白就好,有那不明白舌头太长的,本小姐绝对不心软,当场割了舌头就杖毙!” “奴婢们不敢。” 是舌头长被杖毙还是当个听话的人时不时有赏钱拿跟着二夫人一起发财,她们也会在心中掂量掂量。 收服人心最好的办法是银子,威慑人最直接的法子则是棒子。 从夏园出来,夏玉言执意要送她。其实两园之间也没有多远,云曦只得由得她, 只是这一次,夏玉言拉着她的手比以往都紧,就怕她丢掉了一样。 “娘,舅舅的事……”云曦斟酌着又问道。 “曦儿,你舅舅……他……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夏玉言问道,两眼灼灼,神色紧张。 云曦摇摇头,“什么也没有说,他只说是我舅舅,因为女儿从来都没有听过有这么个人,所以才问娘啊。” 夏玉言松了口气,“只是一个远亲而已,你不用多想。” 云曦回了曦园里,夏玉言与也与桂婶回夏园了。 舅舅?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这时想起隐在她身边的四个影子,便朝虚空里喊了一声,“四个人出来吧。” 话落,四个人果然轻飘飘的落在她的面前,齐齐抱拳一礼。 “小主请吩咐。” 面前的四个人,清一色的墨青衣衫,头上包着头巾,年纪均在二十岁左右,正是身手最敏捷的时候。 “你们叫什么?”云曦绕着他们转了一圈。 头次见他们,是在她赢了谢询与赵典的银子后,被顾非墨拦住,这四人出现救了青衣。 第二次是在被人追杀时,他们一直悄悄的跟着她。 “朱雀。” “白虎。” “玄武。” “青龙。” 云曦点了点,“四人中谁是头?” 个子最小的朱雀上前一步,“是属下。” 云曦将他上下打量着,呼吸轻浅,走路的脚步轻,显然轻功不差,“青云阁主叫什么名字?他住哪里?” 朱雀摇头,“小主,属下四人只负责暗中保护小主,其他的一概不知,您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阁主。” 云曦恼怒,她都不知道到哪里找那个人,叫什么名怎么找? “你们不告诉我,我就不要你们跟着了。你们都走吧!回你们阁主那里去!”她怒声喝道。 哪知朱雀等四人脸色均是大变,全都扑通着跪下了,“小主,属下四人被培养起来就是为保护小主的,要是小主不要属下们,属下们的下场就只有死。阁主是不会让属下们再回去的。” 还有这等死?这四人等于是保护她的死士了。 “算了,迟早有一天会知道的,你们先退下吧。” 青衣与青裳二人早在屋中候着她。 “小姐,事情都办好了,已经三更天了,我们服侍你睡吧。” 云曦摆摆手,“你们先去睡,衣衫还有一点收尾要缝。”说着,她退了披风,走到里间坐下,那件用新布料裁剪的长衫袖口处,锈着一只折枝梅,还剩下一朵梅花的花瓣没有完工。 青衣与青裳看了那衣衫一眼,两人都没有说什么,退出了里间。 夜色更浓,三更的钟鼓声一声一声的敲着,预示着这一年最后的一天到了。 ……  晋王府里,世子南宫辰被贬了官之后,仆人之间都不敢高声的谈笑了。 府里又新添了两个姨娘,同以前跑掉的紫姨娘与兰姨娘一样,一个会唱歌,一个会跳舞。 南宫辰无事便坐在紫兰院里与那两人厮混一天。三更天的晋王府,前院里死气沉沉,后院里莺歌燕舞。晋王妃气得砸了一通茶碗。 南婶忙劝说道,“王妃您消消气,世子爷被贬了官,这是心情不好呢。” 晋王妃冷笑,“他心情不好就要惹得一府里的人心情都不好?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知道的说是世子爷在与姨娘们听小曲呢,不知道还以为是哪家新开的青楼!我真是白养了他二十年了。” 紫兰院里,南宫辰醉眼微眯,面前的紫衣女子正在扬袖轻舞,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年梅花树下的惊鸿一瞥。 “世子爷,喝酒啊。”侍女往他的酒杯里添酒。 南宫辰的心中莫名的生起一阵烦躁来。一把将姨娘与侍女推开,大步朝前院书房里走去。 书房里,柳晴柔悄悄的推开门走了进去。今天南宫辰出了府,这是他自从贬了官职后首次出府。 虽然他没有说明去哪里,但他一回府就直接进了书房,且将自己关了许久,直到天黑才出来。 出来后,书桌上只多了一副字,忍。 又是一个硕大的“忍”字,以前他进宫一次,回来就多一个忍字,难道他这次是秘密的进宫了? 暗格被翻开,柳晴柔将手伸进去,摸到了一块圆型的物件。她忙取了出来,只见那是一块玄铁制的令牌,双面都刻着龙。 柳晴柔的双眼一眯,飞快的从桌上取来一张薄薄的宣纸,将那圆型令牌放在纸下拓印下来,然后又将东西放回原处,将宣纸塞进了怀里。 她刚要走出书房,却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柳晴柔灵机一动,将桌上的一只灯盏打翻在地,然后又飞快的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粒药丸吞了下去,再倒在桌子边上,闭上眼。 南宫辰推门开,手中火折子一点,发现屋里有人来过,他神色一凝,手指已按在腰间的软剑,脚下却不经意的踩到了一只蜡烛。 他眸色一冷,又发现前方桌子后面有什么东西。 火折子的光一路照过去,一个女子正脸色惨白的倒在地,柳晴柔? 南宫辰将桌子上的灯盏点亮,扶起柳晴柔,低沉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柳晴柔的眼帘微微动了动,虚弱的说道,“世……世子爷,柔儿的……心……心绞痛犯了。” 心绞通,他飞快的将手指搭上她的脉搏,果然,脉象虚弱,又见她一脸苍白,南宫辰心中的那丝狐疑退去。“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柔儿……进来打……扫,就……” “好了,别说了,我带你去看大夫。” 南宫辰抱起柳晴柔飞快的出了书房。 柳晴柔窝在他的怀里,唇边闪过一丝狡黠,“暗龙令?他居然得到了暗龙令?能指挥天子两万暗羽卫的暗龙令?” 南宫辰,他想爬得高?她会让他跌得重! …… 谢府的曦园。 衣衫上最后的一瓣梅花已锈好。 云曦揉揉发酸的胳膊,吩咐着青衣与青裳给她备热水洗浴。 净房里,水气迷漫,层层氲霭中,退了衣衫的云曦靠在浴盆里闭目养神。 忽然,净房外有脚步声传来,两个重的,一个轻的。 这其中没有青衣与青裳的,她眉尖一拧,正要伸手拿衣,门却被撞开了。 两个脚步声重的飞快的退了出去,脚步轻的人却整个人朝她扑下来。然后听见青衣与青裳走过来将门嘭的一声关了。 云曦瞬即大怒。 ☆、020章 恶人要恶整 云曦坐在浴桶里不敢出来,怒目看着就要倒在她身上的人,原来放在浴桶前的屏风架子被他扑倒了。她动上一动,必定会在他面前一览无余。 哪知他脚尖一点,紧接着他的身子一转,他从她面前掠过,飘散的发丝从她脸上轻轻的扶过,带着夜色的凉意。 然后,他手中的软鞭子一卷,将屏风卷起又重新立在二人的中间。 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看得云曦目瞪口呆。 搞什么? “你就不能好好的进门出门吗?非得吓死我?”云曦恼恨的说道。 “你在这里面洗澡,我敲门你会开门?” 云曦:“……” 他浅浅笑道,“走错门而已,你继续吧。” 云曦扯了扯唇,这座园子,还有哪一处他不熟悉的?走错门?居然会说这么可笑的借口?亏她花费一天一的时间辛劳缝衣。 她一面留意着屏风外面的动静,一面飞快的将衣衫往身上套。 穿好了衣衫后,她绕过屏风架子走到他的面前。 只见他慵懒地靠在门框上,半阖着眼,头发有些乱,身上的白色轻裘布满尘土,但是仍然难掩他清贵公子的模样。 她眉梢动了动,问道,“你怎么风仆仆的,这是从哪里回来?” 回来?她对他说“回”? 段奕微微睁开眼,眼前的女子让他想起雨后的芙蓉。 两弯柳叶眉毛,忽闪着大眼睛,刚才还是怒气冲冲的说着话,此时却又看不出一丝怒意,眼底浮着一层担忧。 因为刚刚沐浴过,她身上散着着淡淡的芷兰清香,发丝湿嗒嗒的用布巾包着,发尾还在滴着水珠儿。 脸色被屋中的热气熏得微微泛红,唇色艳如新熟的樱桃,鲜艳可人,只着了一身中衣,赤着脚穿着一双锈着折枝梅的便鞋。他微微一笑说道,“下午时,与青一青隐到城外去走了一圈,发现有一处风景不错,想着哪天有时间带你去看看。”声音温和,说得随意,但她还是从他神色里看出了他在忍着什么,疲倦,好像还有——痛楚。云曦挑眉,“出去看风景了?下午同我分开后就去的?”她往他身上看了看,“一身都是灰尘,骑马去的吗?” “嗯,因为是山谷,马车过不了,所以只好骑马了。后天也带你去骑马吧,还有……你还记得怎样骑马吗?”段奕眸色深深的看着她,浅浅而笑。 云曦马上回眸看向他,双眉微拧,“你怎么知道我会骑马?” 段奕微怔,随后又是微微一笑,“那天你去找谢枫,不是与青衣一同骑马去的吗?青衣说的。” “是吗?”云曦看了他一眼,“我要去睡觉了,你不回王府?” 第118节 “嗯,你去睡吧,我站一会儿就会回王府。”段奕说道。 慵懒的靠在门边,同她说了这么多的话,脚步却都没有挪动一下。 云曦眨了眨眼,又看了他一眼,“那……你随意。”她从他身边走过,径直回了里间的卧房。 青衣青裳二人马上跟了上去。 云曦突然转身看向她二人,拧着眉毛,“你们几个是谁将你主子推进我的净房的?” 青衣指青裳,“她。” 青裳往外面一指,“青一。”青一与青隐早已离开了。 “朱雀!”云曦咬牙喊道。 朱雀的身影出现在窗外,“小主!” “不是跟你说了,不要随便让人进曦园的吗?特别是我的房间,你怎么让人进来了?”云曦恼怒的说道。 “小主,王爷不是来了好几回了吗?你都没说什么啊?”朱雀说道。 云曦一时语塞。个个都有理了? 她愤愤然的扯开帐子,挥退了所有人,掀开被子——睡觉。 青衣与青裳对视了一眼,两人往净房那里看了看,用眼神交流着,“怎么办?一个走不了,一个不管。” “先等等再说吧。” 云曦将自己裹在被子里,不知是入睡太迟,过了睡觉的点,因而没有了睡意,还是因为她能一直感知到段奕就在隔壁的净房里,因多了个人而无法入睡。 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半个时辰,她终于忍不住掀被而起,扯开帐子,端了一个烛台到了净房。 看到段奕居然仍在原地站着,连那脚都没有挪动一个地方,她不免挑眉。“你怎么还在这里?不去睡觉吗?既然是出了城一趟,想必很累了,不如,我让青衣通知青二来送你回去?” 段奕看着她,点了点头,“好。” 云曦将手里的烛台放在一边的架子上,上前一步便去拉他,谁知只是轻轻的扯动了他披在身上的轻裘,段奕的身子竟整个人朝她这边倒过来。 她吓了一跳,飞快的将他扶住,但段奕的身子重,两人一齐倒在地上了。 为了不让她的头撞在地上,段奕咬牙翻了个身,结果是他重重的撞在地板上,云曦倒在他的身上。 云曦正要发火,忽然发现手中摸到什么。她掀起段奕身上的轻裘,不禁大吃了一惊,只见段奕的左肩头插着数枚细针,针色发黑。 “别动,有毒!”段奕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然后,他又紧张的看向她的手指尖,发现没有异样后,这才松了口气。 她脸色一变,旋即心中明白了。原来他站在这里一直不动,是中毒受伤了,被她拉扯下,体力不支才倒下。 “中毒了怎么不早说?还死要面子的站在那里?也不回王府?”她恼火的将手抽回。 段奕免强扯了个笑容,说道,“回府是必要惊动太后,她本身身体不好,我担心她惊吓后出意外,所以我自做主张让青一青隐将我送来你这儿来了。 他们已经去寻大夫去了,不会麻烦你很久。不过,那两人居然将我扔在你的净房里,一会儿他们回来,我会重重罚他们。” “算了。”云曦摆摆手,他的人又不是一次干这种恶作剧的事。好在她能分辨每个人的气息。真有陌生人来,是不可能让人闯入净房的。“我扶你起来吧。” 云曦伸手扶他,谁知他一点力气也没有,反倒将她累得不行,又想到他要是有力气,就不会一直站着不动了。 她叹了口气,将青衣与青裳叫出来。 两个侍女同样的还没有睡,却互相看了看,没有上前帮忙,而是一脸的为难。 云曦朝段奕瞪了一眼,“你还真矫情。”便朝外面喊道,“朱雀,过来帮忙。” 朱雀动作很快的来到云曦面前。 她向他招招手,“来搭把手,将王爷扶到里间的床上去。”又吩咐青衣去备热水,让青裳去王府拿段奕的衣衫。 将段奕的外衫退去,扯了被子盖好,云曦招手叫来朱雀,“你过来看看,他说他身上中的是毒针。究竟是什么毒?” 朱雀掀开段奕的中衣和里衣,看到那五六枚如锈花针般长短的针扎在他的肩头上,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为那半个肩头都是呈现着黑紫色,且针扎的地方还有黑色的血水溢出来。里衣上也浸染了大片。 云曦顿时恼怒,推了一把段奕,吼道,“你不是说你去看风景了吗?哪里的风景会吐毒针将你伤了?怕太后吓着了来我这儿治伤,你可知我……我……” 她吱唔了半天说不出,神色又急又慌。 段奕微微睁开眼,不说话,只微笑着看着她。 云曦更无语了,伤成这样居然还笑得出来?“你认识的那个什么朽木道长还在王府里吗?我让朱雀将他找来。” 段奕道,“他早已不在京中,青一与青隐已去想办法找他了。现在,先将关云飞找来吧,他是朽木的弟子,这毒能解多少是多少。” 朱雀忙道,“我去请。” 云曦忽然想起一件事,将他叫住,对外头喊道,“青衣!” 青衣站在帏幔外,她已经听到里面在说请大夫,她的眼皮就跳了一下,糟糕,小姐不会让她去找关云飞吧?还是这个时候?要死了要死了。 云曦听到她在帐外长吁短叹,也不想同奚落她,说道,“你们主子中毒了,朽木道长又不在京中,关云飞是他的弟子,想必医术也不差,你快将他找来。” 青衣欲哭无泪,“是。” 朱雀看了一眼云曦与段奕,然后也退到外面去了。 云曦打了些热水,给段奕擦了脸和手,又将他的头发理顺挽好。她记得白天时,他与两个护卫都是一身轻装打扮,身上还带着兵器,那身装束可不像是去游山玩水的。 他不说,是不是怕她害怕担心?可是他现在这副样子,也让人担心,晕晕沉沉的躺着。也不知那毒是什么毒,竟让他陷入了昏迷,唇色也渐渐的发黑了。 云曦将他身上的被子掖了掖,正要起身走开,却发现手被他攒住。 她抽了抽,抽不动,她只得又在床头边坐下来,这时,她听到段奕正喃喃地说着什么。 “你是不是想喝水?”她问。 段奕没回应,口里只含糊的说道,“我在,你别怕。” 云曦挑眉,俯下身去将耳朵贴在他的唇边。 “……别怕。” 她转过头来,见段奕仍是闭着眼,眉尖却是微微拧着,神色显着焦灼。 别怕?人在昏睡中说的胡话是内心里潜意识的心声 。 “你在安慰谁?”她将嘴唇贴向他的耳边问道。 “……别怕。”他道,手却将她的手抓得更紧。 云曦心中不免心中升起几分疑惑。 园子中有两个人的脚步声自墙头落下。随后青衣的声音在帏幔外响起,“小姐,关大夫到了。” “你们进来吧。” 青衣挑起帏幔进来,身后跟着的是身背大药箱一脸绯红的关云飞。 “快去,延误病情了有你好看的。”青衣愤恨的说道,眼睛看向关云飞时,耳根也是一红。 云曦挑眉,这两人又掐架了? 但她此时没时调侃他们,说道,“关大夫,王爷是中了毒,他的肩头上插着五六枚锈花针,但是整根针都变黑了。” “小姐别慌,容在下看看。”关云飞朝床榻紧走了几步。 云曦将被子掀起来,然后揭开段奕的衣衫。 关云飞看到那发黑的几枚针,不禁神色一变,“小姐,王爷是不是遇到南诏国的人了?王爷中的毒很奇特,不像是在大梁国常见的毒。倒像是南诏国人施的毒。” “南诏国?”云曦神色一凝,“关大夫,南诏国不是在十年前被大梁给吞并了吗?其国土已并入大梁的南疆地域了。” “小姐有所不知,大梁国内一直都有南诏国的遗民存在,这些人对大梁的皇室中人一直存着敌意,想必是主子遇到他们了。”青衣这时说道。 云曦道,“且不管他们,先给王爷看看伤,关大夫动作快点,我这看毒发得很快,半个多时辰前,他还精神很好,现在就昏迷了。” 关云飞点了点头,“南诏人一贯会使毒,在下也没有把握,尽量吧。”他口中说着,手里已在药箱里翻腾,找出了小刀与剪子等物。“在下要将他肉中的毒针挖出来,小姐你还是先避一避吧。” 云曦苦笑,“他将我的手抓得这样紧,怎么避开?算了,我不怕,你只管忙自己的。不要管我。” 然后又命青衣再去烧水,多备些布巾与干净的纱布来包扎伤口。 云曦见关云飞一脸的紧张,说道。“你尽最大能力吧,有人已经去找你的师傅了。” 关云飞却朝外面看了看,说道,“在下不想让青衣姑娘对在下的医术失望。” 云曦一时哑然。 关云飞先喂了一颗药给段奕,然后将剪刀在炭火上烤了烤,看到刀尖发红时飞快的收回剪刀再刺向段奕的肩头扎有毒针的地方。 云曦眼皮一跳,“他会不会疼?” “他正在昏迷,又吃了我的一粒药,不会感到疼,但醒来就会知道疼了。” 六枚针,一一挖了出来,但同时,那黑色的血水流得更快了。 青衣站在一旁忙着递布巾,云曦不停的擦试着流出的血水。关云飞将涂了药膏的纱布递给她,“小姐,这是在下自己研制的解药,不知道能不能抑制这种毒药,先用上吧,等师傅来了再请他看看。” 云曦伸手去接纱布,却不小心碰到了关云飞放在一旁小几上的剪刀,手掌心一痛,原来已割开了一条半寸长的口子。 青衣与关云飞同时惊呼一声,“小姐别动,马上给你包起来。” 但这时,奇怪的事发生了。 她飞快的收回手掌时,掌心滴落的血正滴到段奕肩头处还没有来及包起的伤口上,原本发黑的伤口沾上她的血后,竟开始变红,并且,发肿的地方,开始有更黑的血水溢出,淤肿在慢慢的消退着。 这简直太神奇了。云曦二话不说的将段奕握着她的手狠劲地抽回,然后左手用力的挤着右手掌的血。 青衣与关云飞惊得目瞪口呆,待回过神来,二人急忙说道,“小姐,使不得,要是主子醒了发现用你的血救了他,他会怪罪我们的。” “是我的事,与你们无关。”云曦道,她的这副身体奇怪的地方太多,她也想验证一下。 手腕却突然被人抓住。 段奕已经醒了过来,两眼似剑的盯着云曦,低声喝道,“你在做什么?” “救你啊。”云曦道,“我发现我的血居然能解你的毒。” “胡闹,青一与青隐不是已经去找朽木去了吗?再不济还有我师傅呢,我死不了的。你好好的割什么手掌?” 段奕抓着她,恼恨的扯过小几上原本给他包扎伤口的纱布飞快的缠在她的手掌上。然后又盯着发怔的青衣与关云飞,冷声喝道,“你们也不拦着?” “你怪他们做什么?”云曦说道,“是我自己愿意的,没想到我的血居然这么神奇,我想验证一下。” 第119节 段奕看了她一眼,然后眸色突然变得森冷看向关云飞与青衣,一字一句低低说道,“关于曦小姐血的事,如果你们二人谁舌长了,透出了半个字给外人来,本王绝不轻饶。听到没有!” 青衣马上扑通着跪下了,“主子,曦小姐救过主子两次了,青衣这一辈子都会记着曦小姐的,绝不会背叛。” 关云飞也郑重说道,“王爷,曦小姐是我东家指派的人,云飞怎么可能会背叛她呢?云飞若吐出一个对曦小姐不利的字来,任赁王爷处置。” 段奕又看了二人一眼,说道,“你们退下吧。” 关云飞点点头,“在下先回药店了,王爷有事可随时传在下。” 屋中只剩了云曦与段奕时,段奕双手抓着云曦的手。 他盯着她的眼睛道,“青衣很小的时候就被我捡回来放在青山酷司培养,她的嘴一向不会乱说,关云飞对于你的事,也绝对不会透出半个字去,倒是你……” 他顿了顿,“包括你母亲与谢枫,也不准说出去,以后更不可以受伤,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她从他的眼底看出了前所未有的焦灼,他双手紧紧的钳着她的手腕,非常迫切的等着她的回答。 “我听到了,我会的。”她点头说道。 段奕神色一松,放开她的手,然后将她往怀里一拉。 云曦却将他推开,挑眉说道,“你不包扎伤口吗?我的血能解了你的毒,可你伤口还没有包扎呢,你会弄脏我的衣衫的。” 他往身上看了看,道,“除非你给我包扎。” 云曦无语,知道他又矫情了,好在关云飞已将纱布等物准备好了。她取来就可以用。 将段奕的伤口包好,外面的天色已渐渐放明。青衣将那些染过血的纱布等物丢在外间的一个火盘里一一烧了。 云曦却留下了几枚毒针,藏在一个瓶子里。 看着段奕一身的血污,云曦命青衣将热水抬来,随后将青裳从奕王府取来的干净衣衫放在净房的架子。 段奕身上的毒针去除后,扶着云曦已经能够走路。 她刚刚退出净房,就听见园门口处有人在说话,三五个女人正在叽叽喳喳。云曦往窗外看去,原来天色已亮,已到了早上了。 她眸色一冷,这么一大早,这几个女人怎么来了?还是迫不急待的来找东西了?难道是不等到下午人多的时候将时间提前了? 云曦唤出朱雀,冷声说道,“朱雀,我现在的身份还不宜与她们几人当面冲突,倘若这几个女人非要闯进园子里来,你给我暗中狠狠的教训她们。弄断胳膊,敲掉牙齿,只要不弄死她们随便你怎么揍,让她们没法再来找茬。” 朱雀一怔,随后嘴角抽了抽,心中不禁腹诽着,他一个被阁主训练了十五年的隐卫,头次为小主办事居然是去打几个手无寸铁的女人? 但阁主说过,他们生是小主的人死是小主的鬼,不管小主有什么要求都得服从。 “是小主。”朱雀应道,随后闪身退下。 青裳这时走进来说道,“小姐,外面来的是大夫人,月姨娘与翠姨娘,带着她们的侍女同守园的吴妈妈与宋妈妈在争吵。青衣担心两位妈妈拦不住她们,已经过去了。”云曦冷笑一声,“我听到了,正是她们几个。我只是奇怪她们怎么会这么早到我的园子里来?无事不登三保殿,事出反常必有妖。走,去看看去。” 段奕刚走进净房洗浴这几人就来了,还真是巧了。以段奕目前的身体情况,他走路都费力,自己洗浴肯定得费不少时间,这几个女人要是进来看到什么蛛丝马迹,一准坏事。 况且,今天来谢府的人又多…… 想到这里,云曦眸光冷芒一闪,带着青裳朝园门处走去。曦园门前,吴妈妈与宋妈妈因为前晚得了云曦的银子,发过誓要守好园子的,谁知一大早的就有人闯园。二人说什么也不让她们进去。 “大夫人,月姨娘。翠姨娘,三位早,但是三小姐还没有起呢。您们看……是不是过会儿再来?或是让三小姐待会儿到大夫人那里请安?”吴妈妈陪着笑脸说道。 “她睡她的,我们做长辈的到她屋里看看就好,明天就过年了,看看她屋里缺什么。顺便着,给她送个大红包。怎么,你们两个老货敢拦着我们?这是谁给你们的胆子?” 月姨娘冷喝一声,说着就要往里闯。 安氏身边的江婶还扬起手来要打吴妈妈,“滚开,这是大夫人来了,你算什么东西敢拦着?” 青衣正捏着鸡毛掸子扫灰,口里说道,“哟这儿灰真多。”那鸡毛掸子挥着挥着就朝江婶的脸上扫去。 江婶的手巴掌还没有挥到吴妈妈的脸上,自己的脸上却被青衣的鸡毛掸子给狠狠的抽了两下。 她一向不将曦园的人放在眼里,三小姐谢云曦更是从来都没正眼看过,再加上她身后还有大夫人呢。何况面对的还是一个丫头? 当下,她就气得跳起来要还手。 却听青衣又说道,“不好意思啊,江婶,刚才我是在赶苍蝇呢,也不知从哪里飞来几只苍蝇,在您老脸上停着一直嗡嗡叫着,这鸡毛掸子不小心打到了,嬷嬷别气啊,我只是眼神不好。” 江婶气得捂着脸,“你……你小小妮子……” 青衣伸手将她的胳膊一捞,江婶立刻疼得龇牙咧嘴,吓得不敢还骂了。 几人不知情,还要往里闯。 青衣将两个守门婆子推开一边,抱着胳膊挡在三人面前,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原来是月姨娘啊。三小姐的确还在睡觉呢,这屋里少了东西要添,也是管家夫人二夫人该管的事吧,什么时候又该月姨娘管着了?” 翠姨娘与安氏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扬了扬眉不说话。 “好你个贱丫头,敢顶撞老娘了?”月姨娘扬了手巴掌就朝青衣脸上打。 青衣眼神一眯,悄悄的将脚一伸,月姨娘的身子一歪,手里的巴掌打在了翠姨娘的脸上。 翠姨娘当即跳了起来,“贱人,你怎么打我?”马上,不服输的翠姨娘狠狠的还击了一巴掌给月姨娘。 云曦带着青裳走过来了,看着园门前想来闯园的三人,她暗自冷笑,看来这几人也不是齐心的,只是不巧的是都想算计曦园一把才走到了一块。 她要让这三个人狗咬狗。云曦将青衣拉到一边,也不让三人进园子,她自己往园子门口一站,对三人浅浅行了一礼。 然后,她对安氏说道,“大娘,曦儿有件事情一直想问大娘呢,上回到东平侯府上做客时,四妹去找了大娘,大娘拉着四妹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还让四妹妹去找安世子。 怎么后来发现安世子时,他与赵家二小姐在一起,四妹妹却不在那儿,这是怎么回事?” 月姨娘神一冷赫然看向安氏,安氏脸色陡然变色。 云曦微微扯了扯唇,然后又道,“月姨娘,三哥那天出事的晚上,月姨娘一个人去老夫人屋里做什么?当时,那屋里可没人吧?” 安氏顿时跳起脚来,“月盈盈,老夫人屋里放的烟是不是你干的?你敢栽赃嫁祸我儿子,我跟你没完!” 月姨娘也怒了,“哼,夫人你还好意思说?你为什么找上我女儿?那安家世子是不是你害的?想让我女儿被黑锅,结果是倒霉的赵家女跑进了屋里?” “你胡说!” “你才胡说!” 当下两人就掐起架来。 暗中,朱雀果然按着云曦的吩咐,开始添油加火。 他在安氏的背后将内力借安氏之手隔空推向月姨娘,结果是正巧安氏挥起胳膊,那一股力道借着安氏之手直接将月姨娘打出一丈多远,撞向一块假山石。 “啊——”一声惨叫,月姨娘嘴里磕出了一口血。 “姓安的,你敢打老娘?”月姨娘仗着自己比安氏貌美又得谢锦昆宠爱,从来都不将安氏放在眼里。 她现在只是牙齿磕掉了两颗而已,并不防碍她挥着胳膊对安氏反击,心中大怒着恨不得掐死安氏。 难怪她女儿最近性情大变,原来是这个安氏在算计了她的女儿,她饶不了这个贱人,跳起来就朝安氏扑上去。 朱雀又在暗中运力将月姨娘推了出去,撞在正站在一旁看热闹的翠姨娘身上。 “我的肚子啊……” 糟糕,这个翠姨娘莫不是怀了身子? 云曦故意惊讶地说道,“月姨娘,你已经知道翠姨娘怀了身子,怎么还带她出来四处闲逛?这这…还愣着干什么?你们还不快将你们姨娘抬回去看大夫?难道等到明天过年时还要吃着药吗?那还不晦气死了?” 翠姨娘捂着肚子疼得大汗淋淋,又气又急,指着月姨娘就骂起来,“你是成心的是不是,故意跑到我的屋里问东问西。 你是不是知道我有了,就故意拉着我来这里瞧什么热闹,现使计有意的撞向我的肚子,我不会就这么算了,我要告诉老爷去!” “你胡说,我没有撞你!”月姨娘不服。 翠姨娘哪里会放过她?一指身边的婆子,“去,给我削死这个贱人,打死她由我顶着,老爷说了,我肚里这个能给老爷带来一辈子的好运,月姨娘敢毁了老爷的好运,她便是顶撞了老爷。” 婆子得令马上扑向月姨娘。 很快,曦园门口打闹成一团。 云曦冷笑着转身,“关门。长辈们打架,晚辈们不宜看。”然后,她招手叫过青裳,低声吩咐着,“去,请老夫人的嬷嬷往这儿走走。这三人敢一大早来闹我,我便请老夫人治治她们。” 青裳扬了扬眉毛,“是,小姐。”转身飞快的往百福居而去。 里屋里,段奕早已沐浴完毕,穿了身中衣站在挂衣的木架子前看着云曦新缝制好的衣衫。 阔袖绯色长衫,暗底云纹,袖口处各锈了一只折枝梅。他取来比了比,大小正合适。 他微微弯了弯唇角,取下来便穿上了。 听见园门口处闹得凶,他眸色一暗,唤出曦园里暗中隐着的四个护卫之一,青龙。 青龙从园中的树上跳下来,走到窗子前,他摸摸了头,心中嘀咕着,这们王爷怎么发现他的? “知道谢府里的护院头领李虎吗?”段奕问道,同时抬起袖子欣赏起了袖口处的刺锈,双面锈,同以前一样。 青龙点了点头,“王爷,在下知道,这李虎这几日一直在曦园附近溜达着,在下几人没让他进园子。” 段奕冷哼一声,“他借着在府里巡防为由,一直监视着曦园,便是找死!你现在去,把他的衣衫给本王剥得干干净净的扔到那个月姨娘的床上,那妇人一大早的带人来闹曦园,是不是过得太舒坦了?” 青龙嘴角抽了抽,他好像不是王爷的人吧?还有,他好歹也是英雄好汉一条,要他去干这个整人的事,有点小人的味道啊。 “还不快去,这等小事还要你们小主操心?”段奕冷喝一声。 “是,王爷。” ☆、021章 谁在害人 月姨娘等人正在曦园门口厮打时,谢老夫人的嬷嬷林嬷嬷往这边来了。 林嬷嬷同往常一样木着脸,看着几个正闹得不可开交的人冷哼了一声。 夫人与姨娘们当着下人的面,一大早的在三小姐的园子前大打出手,这成什么样子? 幸亏有三小姐的丫头通知她前来看看,不然让更多的人看见,谢氏长房的脸可要丢尽了。 因此她说道,“老夫人晕倒了,大夫人姨娘们难道都不着急吗?” 月姨娘的眉梢扬了扬,马上收了手,找了块帕子擦掉了嘴里的血,将两颗打得险险要掉的牙齿扶正。 同时理了理被人扯散的头发,朝林嬷嬷走去,挤出了两滴泪说道,“老夫人晕倒了?这可怎么说的,昨天见着她老人家时,不是还好好的吗?” 翠姨娘正扶着她的嬷嬷坐在一块石头上歇息着。 她冷笑一声,“月姨娘,你整天都在操心什么呢?老夫人明明昨天就晕倒了,到现在还没有醒呢,看老夫人平常对你还不错,你却到现在才知道她晕倒了,原来你却是个这般没良心的人。” “你说谁呢?” 第120节 “说你!” “都给我闭嘴!现在都跟着我去看看老夫人怎么样了!”安氏朝两人冷喝一声。 再怎么闹,各人的身份摆在那里,况且有林嬷嬷在场,几人都老实了不少。 曦园的人隔着门缝见安氏,月姨娘与翠姨娘在林嬷嬷面前犹如老鼠见了猫,老老实实的,人人都鄙夷一笑,果真一物降一物。 林嬷嬷可不是普通的人,她跟了老夫人多年,深得老夫人的信任,平时连谢锦昆见了也要客气着,何况她们几个? 月姨娘用帕子拍了拍身上的灰,说道,“老夫人晕了这么久还没有醒来,只怕不是病,是中了邪术吧?” “你胡说什么?这都年底了,明天就要过年了,就不知道忌口?当心老夫人知道了罚你。”安氏呵斥说道。 月姨娘不服气地撇了撇唇。 林嬷嬷的眉梢动了一下,问道,“月姨娘为什么这么说?” 老夫人晕倒后,请了几个大夫也看不出是什么病,也不发烧,也没有伤痛,就是不醒,跟睡着了一个样,但无缘无故的睡了一天一夜也会让人惊慌。 这眼看就要过年了,府里这时候也来了不少族里的人,老夫人偏又这样,也怕其他房的人说三道四的扯些对长房不好的闲话。 难不成真如这月姨娘说的?有邪术在搞鬼? 林嬷嬷眼神微眯。 月姨娘心中暗暗的一喜,终于有人顺着自己的路走了,说道,“林嬷嬷就没有发现,这几天府里一直在莫名其妙的死些鸡鸭猫狗?还随处可见死耗子? 这不是出了邪术是什么?这件事大夫人也知道啊,那些家禽也看不出是中了毒,全是莫名的死掉的。” 林嬷嬷的小三角眼睛微微的眯起,说道,“这事儿,月姨娘可不能乱说,夫人与姨娘们先到了老夫人那里看看吧,老奴也请了老爷,大家一起商量着该怎么办。” 安氏说道,“都去老夫人那里看看吧。翠姨娘身子重,不去也可以。” 安氏看看坐在石头上歇息着翠姨娘,眼中戾色直翻,这个女人要不是被月姨娘打了一掌,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她怀上了。 谢锦昆!哼! 翠姨娘的肚子也不疼了,那月姨娘一早跑到她园子里说七说八,只怕在搞什么诡计,她得提防着,得跟着她,便说道,“肚子不疼了,妾身也去看看老夫人。” 月姨娘当然会去,二话不说的跟着安氏走,走了两步又往曦园看了几眼。 她暗自咬牙冷笑,李虎应该没有看错,这园子里就是有个男子进去了,看那三丫头两只眼睛都是黑眼圈,八成晚上跟那个男子鬼混了。 哼,居然被这两个疯女人缠着进不去,太便宜那死丫头了。 不过,好戏还没有正式开始,待会儿,她会要夏玉言跟这个死丫头一起好看。 一行人终于停了打闹往老夫人的百福居走去。 曦园里,云曦正站在院中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月姨娘果然在将众人往她的计谋上引。 “青衣,一会儿与我出一趟府。”云曦望向天上,太阳已从地平线上升起来了,又是新的一天开始,但却是今年最后的一天。 所有的屈辱,所有的隐忍,她会在这一日彻底的抛弃,该属于她的,她要拿回来。 “可是,小姐,主子还在里面,咱们就这样出府?”青衣看了一眼曦园的正屋说道。 “好吧,跟他说一声。”她点了点头,转身朝正屋走去。 里间屋里,帏幔低垂。 她挑起帐子,浅绯长衫的男子正立于窗前观看外面的一树残梅。听到脚步声,他缓缓的转过身来。 云曦站在当地,扯了扯唇角,他居然不客气的穿上了? 段奕抬了抬袖子,微笑道,“青裳做事太马虎了,只拿了我的中衣里衣来,没有拿外衫。我看着大小正好,就拿了先穿了。很合身,我很喜欢,颜色也不错。” 她轻嗤一声,翻了个白眼,说道,“这是给谢枫做的,你怎么就穿上了?王府离这里又不远,让青裳再回去拿啊。” “谢枫比我矮了一寸,再说,以他的性格穿这种颜色,你不觉得很诡异?” 云曦无语,想穿衣衫就直接说了,借口真多。 顿了顿,她道,“过会儿,我与青衣出府一趟,要吃什么,你可以找青裳。” 段奕看着,“我同你一起去。” 云曦摇摇头,“谢谢,但不需要你的帮忙,再说,你还受着伤。这次的事我想自己来,谁想害我,我今天必须亲自动手。谢府三小姐是个木头人的名号,我要彻底丢掉。” 她说完,转身就走。 “谢府的护卫头领李虎与那月姨娘有勾结,被我发现了,我已命青龙将那李虎剥了衣衫扔到了月姨娘的床上。”段奕又说道。 云曦赫然转身,看到段奕正闲闲笑着,她扯了扯唇,果真腹黑属段奕。 “要闹就要闹大一点,是不是?”他眨了眨眼,笑道。 …… 京中一处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小宅子前,来了两位少年,一高一矮,一黑一丑。 正是穿了男装的青衣与脸上贴了人皮面具的云曦。 青衣上前敲敲门,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开了门。 “找谁?” “找你!”青衣一把将她推开,与云曦大步走了进去,看见院中有个正在玩耍的七八岁的小男孩,青衣将他拍了拍,然后点了他的昏睡穴,抱了就走。 妇人顿时大怒,身子跃起来就追了上去。 只是,她才跑出两步,她的面前忽然跳下四个青衣人,将她团团围了起来。四人同时出手,将妇人打翻在地。 她大声喝问道,“你们究竟是谁?想干什么?我不认识你们,你们为什么要抢我儿子…?” “你的儿子?”云曦背着手冷笑一声,“如果我告诉孩子的父亲,他就不是你儿子了,孩子父亲还会杀了你。 虽然你将这孩子抱离他父亲身边一千里远,但只要飞鸽传书,他也会很快赶来,还会让你不得好死,上回是毁了你的脸,你的肚子,下回他说要毁你哪里来着?” 云曦揉了揉额头,装作认真的回想着。 妇人的脸色大变,一时瘫软在地,“你……你们,你们究竟想干什么?我与你们无冤无仇的。你们……” 云曦一笑,“谁说你与我无冤无仇的?你眼下为了钱财接了一个骗人的活儿,你知不知道你与人勾结是会害了对方一辈子,一家子?” “我……我也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才想到这个法子弄钱,我什么都不会做,儿子又要养活……”妇人低着头,“你们还我儿子,我洗手不干了就是了。” “不,你接着干!黄仙姑!”云曦扔了一张银票在她面前。 黄仙姑心头一跳,五十两!她赫然看向云曦。 云曦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勾唇浅笑。 “黄仙姑,你与谢府的月姨娘合作的事情,改成同我合作吧,刚才的那五十两银子是给你的定金,事成后,我再付你二百两银子,怎么样? 月姨娘没有给你这么多吧,你同她讲好了价钱是五十两,结果她只愿意出四十两,还十两银子说什么也不肯给了是不是?你看,我出手就比她大方,定金就已是五十两了,更别说事成后的赏钱了。” 黄仙姑将那张银票抓在手里,她此时的确需要钱,“公子,你说要奴家怎么做?只要你们放了我儿子,我都听你的。” “你得听我的,但你的儿子却不能马上还你,我且先替你看着一天,明天一大早,你到醉仙楼酒楼里找一个叫福生的掌柜要孩子就是了。” 黄仙姑跳起来,“你们抓了我儿子,万一他出了意外呢?” 云曦又一笑,“黄仙儿,六年前你从北疆的婆家逃出来时,是谁救了你?” 说着,她将前世父亲谢宏留给她的玉佩取出来递到黄仙姑的面前。 黄仙姑看到那玉佩,马上在云曦的面前跪了下来,扑通着磕了个头,“谢老爷与谢夫人的救命之恩。黄仙儿没齿难忘。” 云曦说道,“我是谢老爷的亲人,你说我会害你吗?” 黄仙姑道,“仙儿的命是谢老爷与谢夫人救的,公子请吩咐,仙儿都会听从差遣。 ”好,你就专心做好这件事,你的儿子等你任务完成后我再还给你,且毫发无损。“ 云曦当下对黄仙姑说出了自己的计划,黄仙姑听后点了点头,”仙儿知道了,不会让公子失望。“ …… 从黄仙姑的住处出来,青衣忙问云曦,”小姐,你拿一块玉佩将她威慑住了,但她这种人的眼里可是只有银子,万一月姨娘肯出比咱们多的钱,可怎么办?她两边倒的做事,咱们可会被她拖累的。“ 云曦了然一笑,”她不敢的。因为她儿子在我作手里。做事当然要想得周密。“ ”她的儿子对她那么重要?“青衣问,”万一出事了她丢了儿子只管自己逃命呢?就如谢锦昆与安氏一样,为了保自己,那谢大小姐找上门来,两人居然都不认了。“ ”不。“云曦冷笑一声,”这世上哪里全是谢锦昆与安氏这等自私的人?黄仙姑原名叫黄仙儿,娘家得罪了夫家,被她夫家的人施了宫型,这辈子都不可能有生的了。 再加上,她又被毁了容,她的脸上只是一张人皮面具罢了,真正的脸恐怖异常,靠嫁人养活她是很难的,所以,这个儿子是她后半辈子的依靠,是她的命。“ ”宫型!“青衣惊得张大了嘴巴。 …… 此时已近正午,谢府里已四处都是张灯结彩。府门前马车摆满了整条街,看不到尽头。 云曦与青衣通过地道回到谢府的曦园。 段奕正坐在桌边飞快的写着什么,而且他的面前已写好了厚厚的一沓,密密麻麻的字布满纸张。 《金刚经》?云曦挑眉,他还真闲的,抄起了金刚经。 不过…… 云曦的眼神一眯,段奕居然在模仿她的字迹在写字?简直真假难辨。 见到她回来,他手里仍是没有停下,只挑眉说道,”你昨天一天一夜没有睡,前天晚上也是忙到半夜,铁做的人也会累倒的,去睡会儿吧。“ 云曦扯掉了脸上的人皮面具塞到梳妆镜的小抽屉里。 她看了看窗外的阳光,摇摇头说道,”有人很快就会闹到这里来,我要看着这些人怎么自毁灭亡。“ ”那先也小憩一会儿。“段奕道。 ”不要。“ ”不听话。“段奕随手抓起了一旁小几上的几枚棋子朝她射去。 云曦听到声音,扯了扯唇,还当她是什么也不会的弱女吗?想点穴制服她? 她现在发现舅舅真的不错,教她学武的事是天下第一英明之举。学会儿武至少段奕不能对她随心所欲了。 她身子轻轻一跃,躲开了。 段奕又连射几枚,反被云曦抓在了手里。 第121节 她同一般习武者相比,不止眼快,还多了一点耳朵好,极细微的声音凝神的去屏息细听时,都能听见。 棋子飞来的声响她能准确的判断出方位。 云曦将手里的棋子朝段奕扬了扬,得意一笑说道,”看,你暗算不了我。“ ”是吗?你进步不少。“段奕有些沮丧的抬手揉了揉额头。 云曦勾唇一笑。 哪知段奕突然手腕一抖,一只软鞭子卷向云曦的腰身,将她拉到他的面前,同时飞快的出手点了她的穴道。 她身子一软倒在他的怀里。 段奕拍拍她的脸颊,”不要忘记了,对手还会濒死一争的反击。好了,乖乖的睡一会儿,有事我会叫你。“ 云曦怒目而视。 段奕才不理会她,在她身上拍了拍,她眼皮一翻,昏睡过去。 段奕忍着肩头的痛将她抱到榻上,又退了她的外衣与鞋子,打散了头发。 看着地上那堆男子的衣衫,段奕冷哼一声,”穿这身最丑了,还穿上了瘾。“ 扯过被子给她盖上后,段奕将云曦的那身男儿衫卷成了一团,扔火盆里烧了。 然后,他走到曦园的外间。 青衣与青裳二人看到他忙上前一礼,”主子。“ 段奕点了点头,问青衣,”她刚才去找了黄仙姑?“ ”是的,小姐说,那黄仙姑会听她的安排。“青衣点头说道。 段奕道,”青裳去通知青二,让他干起老本行来,正午时分进府,一个仙姑,一个道士,人多热闹。“ ”是,主子。“青裳嘴角抽了抽转身走了。 段奕又吩咐青衣,”你回王府将本王早先年为太后抄写的金刚经取来,越多越好。“ 青衣不解,眨眨眼问道,”主子要这个做什么?“ ”做戏,马上去拿,要快。“ ”是!“青衣也出了曦园。 …… 老夫人的百福居里,老夫人一直昏睡在床上,谢锦昆捏着胡子站在床前一言不发。 二夫人夏玉言正看着大夫在施针,赵玉娥神色紧张的抓着嬷嬷的手。 ”老爷,五房的老太爷与老夫人一直说要见老夫人呢,你看……“安氏这时说道。 谢氏今日有除夕宴,可老夫人一直昏睡着不醒。 倘若让其他房的人知道老夫人不醒,只怕会闹起来,这族权可在老夫人手里,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人人都会来争抢族权。 安氏心中不停的咒骂着老夫人。 一把年纪了还死捏着族权不放,这下好了,老太婆两眼一闭,扔一堆乱摊子给她与谢锦昆。 倘若老夫人将族权给了她或是谢锦昆,她心中还坦荡一些。 但偏偏没有,谢氏五房的人也在朝中有着官职,而且还担着海外的生意,官没有长房的谢锦昆职位高,但生意做得大,是谢氏里最有钱的,连皇上与贵妃也非常倚重。 月姨娘这时说道,”老爷,夫人,这救人啊,不能只看着一个法子,信许别的法子有用呢?下人们都在传言,府里是有什么不好的东西,老夫人才晕倒不醒的。“ 说着,月姨娘的眼睛往夏玉言那里飘了飘, 安氏看在眼里,暗暗冷笑,原来这月姨娘一直针对的是夏玉言,她何不趁机推波助澜一下? 于是,安氏也道,”老爷,咱们得两手行动,一面着人继续给老夫人看病,然后再找些神姑与道士来驱驱邪。 谢锦昆此时也是焦头烂额。 老夫人要是今日还不醒的话,晚上主持祠堂祭祀的可就会是五房的人了,他辛苦这么多年,绝对不能让五房的人得逞。 于是点了点头,“好,就这么办!” 月姨娘喜道,“听说城西住了一个从北疆来的仙姑,仙术高超,已为好几家高门府邸驱除过邪物了。” “那还不让人快去找来?”谢锦昆说道。他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了,兴许别的办法行得通。 众人散去,老夫人的里间屋里只剩了林嬷嬷与赵玉娥。 赵玉娥拉着林嬷嬷哭得伤心,“外婆她这是怎么啦?大夫们怎么都看不出病来?舅舅为什么不到城外去请大夫?” “表小姐莫哭了,老夫人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林嬷嬷安慰着赵玉娥。 房梁上,一道绯色衣袂飘过。 段奕坐在上面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的主仆二人,他眼睫闪了闪,从房梁上抠下一块小木头朝赵玉娥身上弹去。 赵玉娥身子一软,晕过去了。 林嬷嬷惊呼起来,“金珠金锭快来,表小姐哭晕过去了,你们快来将她扶到外间去。” 丫头婆子们抬着赵玉娥一阵忙乱的出了里间。 段奕这时才施施然的从梁上落下来。 他走到谢老夫人的床榻前,伸手挑起了帐子,里面的谢老夫人果然如外面传言的一样,睡得正香,看不出异样。 他伸手在谢老夫人身上的几处穴位上摸索了几下,然后扯唇一笑,原来是如此拙劣的掩目手法。 他重新掩好帐子,身子轻轻往房梁上一跃,揭起几片瓦片,出了谢老夫人的百福居。 谢府的暗卫张龙追了出来,但很快就被段奕甩掉了。 谢枫也已经到了谢府,与谢氏其他族人坐在小花厅里,等着宴席开始。 当然,他没有带顾非墨来。 谢府的繁华一如当年。 只是除了府前的门匾外,府里一切房舍道路,早已不复当年的模样,在他看来全都那么陌生,想必多年来是修缮了又修缮。 青衣这时朝他走来,“公子,我家主人有请。” “你家主人?”谢枫挑眉看她,这丫头穿着谢府里侍女的衣衫,他认出正是常常跟在云曦身边的大丫头。 便点了点头,“她在哪儿?” “在后院。”青衣是曦园的大丫头,她领着外人在府里穿梭,府里人看见了也并没有过问。 一路走到后院。 曦园是早先就存在的小园子,只是时间太久,他想不起来了。 园门口看门的两个婆子,见到谢枫这个陌生的男子走进来,愣了一下。 青衣道,“这位也是谢氏的公子,算不上外男。你们不要多想,以后,他还会常来。” 婆子们得过了云曦的银子,也见识过青衣的狠戾手段,这时哪里敢多话?笑着行了礼,“谢公子好。” 谢枫知道这高门府邸里,最是小鬼难缠,扔给婆子们两只元宝,“赏你们的。”便大步走了进去。 吴妈妈与宋妈妈一看,又是十两重的元宝两个,喜得眼睛都成一条缝了,哪里还去想谢枫是来干什么的? 青衣将谢枫迎到曦园的主屋。 外间屋里,段奕正坐在桌边翻着桌案上的一沓写好的金刚经。 谢枫见到他穿着一身家常衣衫坐在屋里主人的书桌边,一时惊愕住了,但随后又一想,这是云曦的闺房,这位怎么在这里? 他的脸色攸地一沉,也不行礼,声音冷冷的说道,“王爷怎么会在这里?今日是谢府的家宴,好像没有请外姓人吧?就算王爷是破例请来,怎么不在前院喝茶,来这女子的闺房?王爷的目的是什么?” 青衣站在外间门口,里面的话自然听得清楚。 她心中马上替段奕呜呼哀哉起来,大舅哥见妹夫,头次就剑拔弩张啊,这往后—— 心说,主子你与谢枫会面,选哪里不好,为什么要选小姐的闺房?哪个做哥哥会同意妹妹未嫁就私下与男子相会? 情况不妙啊。 段奕见到谢枫进来,温和一笑,伸手一指旁边的椅子,“坐下说话。” 谢枫不动,又问,“曦儿呢?” “在里间睡觉。” 谢枫的脸更黑了,几大步便走到段奕的面前。 他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森冷说道,“奕亲王身居高位,难道就是这般以强欺弱吗?谢三小姐资质愚钝,何德何能让王爷屈驾到此?” 青衣眼皮一跳,糟糕,要打起来了,万一两人真打起来了,她该帮哪边? 心中又在抱怨主子,将谢枫找来也不说一句有用的话,任谁看到自己未出嫁的妹妹在睡觉,屋里还坐着一个外姓的成年男子都会恼火。 这不是找骂吗?“你们在吵什么?” 云曦从里间走出来,长长的头发披散着,睡眼惺忪,中衣松松的穿在身上,光脚站在地上,没有穿鞋子,很显然,这是刚睡醒。 段奕挑眉,向她走过去,“怎么不穿鞋子?地上很凉。” “问你呢,你将我鞋子放哪儿了?还有你脱我衣衫干什么?”云曦记得她被段奕敲晕了,然后醒来时就睡在床上了。不用说,一准是他干的。 谢枫的脸更黑了,连衣衫也脱上了?袖子一挥掌风就朝段奕扫去。 什么王爷不王爷,欺负曦儿的,天王老子也得打。 云曦大惊,跳起来扑到段奕的身上,带着段奕一个转身跃到一旁。 谢枫的掌风劈空了打碎了一只花瓶。 而他更是惊在当地,曦儿的身手这么快?还有……她刚才在干什么?搂着一个大男人? “曦儿——”谢枫的脸黑沉沉的,咬牙喝道。 只有段奕被云曦搂着,悄悄弯了弯唇,谁轻谁重,可是分清了。 云曦却是头疼得不得了,加上没有睡好,她的头晕呼呼的。 “大哥,谢大哥,他受伤了,经不住你打,有什么事,等他伤好了再说。你别生气了,先坐下吧。青衣,快泡茶。” 青衣念了声阿弥陀佛,幸好小姐醒了,否则这两人真的打起来,为难的可是她。 第122节 段奕扶着云曦坐在椅子上,无视谢枫的眼神,径直从他面前走过去,到里间取了件大氅与一双鞋子。 云曦看到谢枫正杀气腾腾的看着段奕,她心中无奈一笑,接过段奕手里的大氅自己披上了,段奕却弯腰给她穿了鞋子。 她趁机低声问段奕,“我昨天穿的衣衫与鞋子呢?” “烧了。” “为什么?” “男子的衣衫被你穿了统统难看。” 云曦:“……” 冷脸坐着一言不发的谢枫看着二人小声在嘀咕:“!” 屋里气氛不好,识趣的青衣放下几杯茶就赶紧溜走了。 谢枫看着段奕冷冷说道,“王爷让丫头传话与本公子,何事?” “曦曦,你说吧?”段奕微笑着对云曦说道。 还曦曦?谢枫的脸又一黑。 云曦走过去忙将他按住了,正色说道,“大哥,谢府里有人施了巫蛊术要嫁害于我。王爷将你找来,想必他想让你参与其中,将那些恶人惩治一番,让老夫人对你刮目相看。” 谢枫冷嗤,“不需要。本公子自有法子治这府里的人。” 段奕不反驳他,只说道,“刚才我到谢老夫人屋子里去看了看,她只是被人点了昏睡穴,非常普通的手法,只要会武的人,一看便知。 并且,老夫人身边还隐藏着一位身手不错的暗卫头领,而他却没有替老夫人解开穴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云曦赫然看向段奕。 谢枫挑眉,“她是有意的?” “正是,谢老夫人也许早就知道有人在这么做,只是想来个将计就计测人心,你们说,她心中向着谁?” 谢枫抿唇不语,云曦的眼睛微微眯起。 送走谢枫后,云曦刚换好衣衫,就听青衣来传话,“小姐,前院里,‘仙姑’与‘仙道’到了。正在施法除邪魔呢。” “那么,咱们就等着看好戏了。” …… 前院的一处亭子里。 黄仙姑正在施法,身上披着仙袍,口里念念手词。 青二装成一个道士也在一旁做着法事,他的隔空点穴惊得看热闹的丫头婆子们目瞪口呆,纷纷说道,“好仙术!” 一柱香的时间后,黄仙姑一指云曦的方向,“那儿邪气重!” 月姨娘眉梢一扬,捂着两颗松动的大门牙说道,“哟,那个方向一路走过去,不是三小姐的院子,曦园吗?” 一旁的谢家二小姐说道,“是妹妹的院子没错,据说,三妹妹生下来后,大哥哥就常生病,更是在她百日宴那天,大哥哥莫名失踪,还有二夫人后来神情大变,莫不是她那里有什么古怪?克着周围的人?” 说着,谢云容故作惊讶的捂着嘴巴。 “对了,还有这几天莫名死掉的鸡鸭。” “还有我院子里的小兔子。三小姐到过的地方,都有家禽小兽死掉。” 谢家五房的老爷与夫人也站在一旁看着仙姑与道士施法。“竟有这等事发生?那还不快去看看?” 长房里要是出了事,谢氏地位最高的可就轮到他们五房了。 谢枫站在人群里,一言不发,不动声色的看着那些诽谤云曦的人,这些人,他绝对不会轻易的放过他们。 谢锦昆冷着脸,居然是三女儿?安氏微微勾了勾唇。自己讨厌的人,居然有人替她操刀?太好了。 “青二”道长也指着另两处方向说道,“那儿两处也有妖魔!” 月姨娘惊得跳起来,“不可能,那里什么都没有!” 装成道长的青二指的是月姨娘与谢云香的院子。 老夫人身边的林嬷嬷说道,“眼见为实,依老奴看,这三处地方都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两位老爷夫人,你们的意思呢?” “当然要看看了,不能诬陷一个好人,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谢家五房的夫人已率先一步朝曦园走去。 曦园中,云曦看着桌子上厚厚的一沓手抄《金刚经》讶然的看向段奕,“全是你抄的?” 段奕点了点头,“嗯,有二十多份是今天抄写了,其余的是从王府里拿来的,是平时抄给太后的,现在拿来用用。” 云曦看着纸上的笔迹,心中更是吃惊,段奕的字怎么跟她的一模一样?简直是模仿高手。 外面院子里响起了喧哗声。 青衣快步走来,一脸冷色,“小姐,那些人到了。一进来就施法。” 云曦站起身来,唇角弯了弯说道,“走,看戏去。” 走了两步,她又回头看向段奕,叮嘱道,“记得一会儿藏起来,别让人看到你了。” 段奕施施然的坐着喝茶,“他们找不到我的。” 云曦嘴角抽了抽,也对,这府里的暗卫头领,在他受着伤的情况下都追不上他,外面那些人,他怎会放在眼里?再说,她屋里还有一处地道可以隐身。 她便不在理会段奕,与青衣往园门处走去。 曦园的园子里,黄仙姑口里念念有词,微闭着眼,踩着古怪的脚步在园子里转着圈。 没一会儿,她双眼陡然一睁,手里的拂尘一扫,往假山一处地方一指,“邪气就出在那里。” 月姨娘当先叫起来,“来人,快将那里挖开。”难掩心中的兴奋。 林嬷嬷指着一个婆子,“你过去!” 东西被挖了出来,婆子双手捧上,吓得战战兢兢,“老爷,夫人,这……这这……” 安氏看着东西,两眼一眯,然后看向跟在他们身后的夏玉言,“言娘,你可是生了个好女儿,亏老夫人对她那么好,她居然一心想咒咀老夫人死呢!皇上与贵妃娘娘又最厌恶这等巫蛊术,要是传了出去,老爷也要被责罚的。” “不,这不可能是曦儿干的,她不会……”夏玉言冷声回道。 今天是除夕,她原本在前院里忙着吩咐事情,却听说府里在施法,最后,一行人竟是朝女儿的园里子走来了。 她又惊又吓又气,扔下手里忙着的事情就跑了过来。 昨晚女儿跟她说起有人想算计她,居然真有这回事。 谢锦昆气得一脸铁青,当着谢家五房人的面前,被人发现是自己的女儿在害老夫人,他的脸还往哪里搁? “贱人!”谢锦昆勃然大怒,扬起手巴掌就往夏玉言的脸抽去。 但他的手腕被人捉住,巴掌并没有落下。并且对方对他用力的来了一个反摔,谢锦昆被掀翻地在。 谢家五老爷看着被打的谢锦昆,鄙夷的扯了扯唇。当着这么人的面打老婆,真不是男人,何况这个还是结发妻子。 夏玉言惊得睁大双眼看着那人,“枫……枫……” 谢枫一言不发将夏玉言护在身后,冷声问林嬷嬷,“嬷嬷可看出这东西是三小姐做的?” 林嬷嬷木着脸,沉声说道,“看不出来。” 谢枫冷笑地看着正被仆人扶起来的,一身狼狈的谢锦昆,说道,“嬷嬷都说看不出来是三小姐做的,大老爷为什么就先认定是三小姐所为? 这样的东西,要是他人做的偷偷做好埋在这里呢?据说,若大的曦园里只有四个仆人,若晚上偷偷的跑进一个人来还真不好说。” 说着,他的眼睛往众人脸上扫了一遍。 谢锦昆自从谢枫救了老夫人后,因老夫人对谢枫的态度大好,早就看他不顺眼,这时便冷笑说道,“谢枫公子,这事儿可是我谢氏长房的家事,谢枫公子作为一个客人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谢五老爷呵呵冷笑,说道,“锦昆大哥,虽说这件事出在你的府上,但老夫人好像不是你们一家的老夫人吧,她可是族母,是谢氏整个一族的老夫人,任何一个姓谢的都有义务关心她的生死。” 谢锦昆气得一噎,哼了一声。他不是谢老夫人的亲生子,这件事一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云曦与青衣站在离众人不远处的地方。 云曦冷眼看着人群中的谢锦昆,无声冷笑。 这便是她的父亲?世间竟有这种不问原由,随意将女儿定生死的父亲?二话不说扬了手巴掌就要打结发妻子的男人? 青衣却是哼了一声,“谢尚书太可恨了,居然要打二夫人,要不是谢枫公子出手快拦着了,二夫人今日可就惨了。” “他敢打试试!”云曦眸色森冷暗暗咬牙。 林嬷嬷从婆子的手里接过布偶,眉尖一挑,居然是用老夫人的中衣做的! “三小姐呢!”林嬷嬷抬脚往曦园的主屋走去。 云曦也与青衣朝这边走来。 夏玉言朝她紧走了几步,拉着她的手柔声说道,“曦儿,有娘在呢,别怕。” 云曦看了一眼谢枫,点了点头。 林嬷嬷带着婆子们冲进了云曦的里屋,只见屋里的桌上,椅子上都散放着手抄的金刚经。 谢家五夫人年捡起一张看了看,说道,“写得真工整,只是,不对呀,曦丫头一面做着巫蛊布偶咒咀着老夫人,一面抄了几百份的《金刚经》,这又是为何?” “五夫人,因为布偶不是侄女做的。”云曦朝谢五夫人与谢五老爷行了一礼,这两位一直与谢锦昆不对卯,既然是谢锦昆的仇家,她何不讨好? “你想狡辩也没有用,那布偶可是从你园了里找到的!”月姨娘,安氏,谢云容,几人一齐说道。 “我说过不是我就不是我,因为我的手掌昨天受伤了,而那布偶可是新做的,还用的是昨天才送到府里的绞珠线做的。所以,这是有人陷害我。”云曦凛然说道。 同时,她抬起右手给众人看,怕他们不信,又将手上的纱布解开了,那伤口足有半寸多长,而且已经开始结痂,显然是昨天的伤口。 夏玉言紧张的拉着她的手,“曦儿,你的手怎么回事?” 云曦摇摇头,笑道,“不小心被破碗片割到了,上了药,不疼了呢。” 然后,她笑着看着月姨娘,轻声慢语说道,“月姨娘,我记得那绞珠线只有姨娘那里有吧?你拿给我们姐妹几个看,说是外头铺子里新送上来的样品,问我们要不要。 让我们试用一下看看效果,好用的话再去多采买些,是与不是?但我们都没有要,因为只有小指粗的一小卷,缝什么都不够,便都没有要。” 月姨娘的神色大变。 林嬷嬷的眼色早已森冷。 这时,又有仆人跑来说道,“老爷夫人,那边青道长已在月姨娘屋里捉住了妖魔,请众人快去看。” 谢五老爷与谢五夫人也说道,“对,咱们赶紧过去,看看这府里到底是谁在背后害人!” 第123节 ☆、022章 小人的下场 安氏与谢云容两人对视了一眼,二人看了看月姨娘又看了看夏玉言母女,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的眼神里补捉到了兴奋的心情。 又有戏了! 月姨娘一肚子疑惑,几步一挪的走在最后面。 她心中不停的腹诽着。 不对呀,明明她做的是一个绯红色的布偶,正是谢云曦剪开的那种布料。 这些日子她负责府里大件物事的采买,有个铺子里的掌柜为了讨好她,送了她一卷布料。 与府里的四个小姐们得的布料是一样的,但为了保险起见,她只剪了一小块做了个布偶,多余的全放在娘家了。 当她看到谢云曦剪开了布料后,才决定用这种布料做布偶。 但是,怎么变成了乳白色的布偶了?难道是谁发现了她的计谋而反算计她? 这究竟是谁干的? 月姨娘的心里头,如打了鼓般咚咚直响。她扭头朝云曦看去,正看到那妮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难道是那个死妮子? 林嬷嬷木着脸催促她,“月姨娘,走吧,快去你那儿看看。三小姐这儿发现了一个木偶,不知道月姨娘那里发现的又是什么?” 月姨娘努力的平复了一下心情,不让自己慌乱起来。她那里能有什么?该有的证据全毁坏了。 再说了,这个黄仙姑已经收了她的银子,是她的人。 她朝黄仙姑使着眼色,但黄仙姑正在陶醉的跳着她的神仙舞,对周遭的一切全都漠视。 人们早已迫不急待的三三两两的往月姨娘的暖月阁走去。 夏玉言看向云曦,云曦笑道,“走吧,娘,咱们也去看看,看看这府里闹鬼的究竟是哪个,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她又朝谢枫看了一眼,谢枫点点头也跟在众人后面。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夏玉言的暖月阁。 有位黑脸道士,正舞着剑对着月姨娘的屋里跳着神舞。那道士看到云曦走来了,朝她眨了眨眼。 云曦眼神一眯,感觉这人在哪见过,可是一时想不起是谁。 青衣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小姐,他是青二装扮。” 青二?“为什么是他来装扮?”云曦好奇的问道,青一话多,人看着也机灵,青二木纳一些,怎么着也应该是青一来扮吧,嘴巴又会说。 青衣道,“青二跟着主子以前,是一个跳大神跟前跑腿的小童。” 云曦:“……。” 段奕身边的能人还真不少,青衣是赌神,青二是神棍,她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谢锦昆看到青二在哪里跳着,手里的桃木剑舞得赫赫直响,龇牙咧嘴的指着屋里不停地说有妖怪。 他的脸色就不好了,府里的几个女人,还就数月姨娘最是贴心。 安氏早先年还好,现在总是以功臣自居的模样在他面前摆着脸色,让他总是想起以前穷困潦倒时的年月,心中便不喜。 夏玉言更不用说了,自从儿子不见了后,跟他像是仇人了一样,连院子也不让他进去。 翠姨娘与沈姨娘两人整日里除了沾酸吃醋,别的就不会了,做不了他的解语花。 只有月姨娘,论相貌,是几个女人中最漂亮的,也识字,会算帐,将朝中的政事说与她听,她还能给他出些好点子。 现在被一个牛鼻子道士胡言乱语的说什么屋里有妖怪,他的脸色很是难看。 “道长,休要胡言乱语,这个院子里怎么会有妖怪呢?”谢锦昆喝道。 云曦想起段奕对她说过,已将护卫头领李虎扔到月姨娘的屋里来了。 她嘴角抽了抽,说道,“父亲,有没有妖怪,让月姨娘将屋里门打开不就是了?正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以正清白,是不是啊,月姨娘?” 云曦的语气奇怪,月姨娘的心里头不禁毛毛的。 林嬷嬷,还有安氏,以及谢氏五房老爷与夫人也好奇着,众人都催促着月姨娘开门。 与月姨娘比邻相住的沈姨娘与翠姨娘早就听到这边院里的动静了,隔着院子的篱笆也催促着月姨娘。 两人笑道,“月姨娘,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不敢开门,是不是屋子里头藏着掖着什么啊?” 说着,两人用帕子掩着口嘻嘻的笑起来。 “根本没有的事!我月姨娘做事坦坦荡荡。” “那就将门打开啊。” 谢锦昆也道,“将门打开吧,我信你的为人。” 云曦暗自冷笑,大话可不要说得太早,当心到时候自取其辱。 月姨娘只好走过去,推开了院子的门,因为姨娘的位份低,身边配的仆人不多,月姨娘出门后,正屋都是上锁的。 她命丫头铃铛将正屋门上的锁打开了,自己站在一旁,对众人伸手相迎,“你们看吧,看看有什么?” 月姨娘站在谢锦昆的身边,挑眉一笑,起初她的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的,发现院子里和外间屋里一切正常后,她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云曦一笑,“姨娘,还有里间屋子没有看呢!” 月姨娘不甘示弱,“里屋可是妇人的闺房,虽说道士是个出家的人,但妇人闺房也不是这等人可以乱闯的吧?” “林嬷嬷,这里根本什么也没有!”谢锦昆也道,然后转身唤着身边的长随谢来福,怒道,“来福,这个道士分明是个骗子,哪里有什么妖魔?还不将他给老夫哄出去!” “是,老爷!” 谢来福走过来就要哄走青二,青二手中的桃木剑,忽然嗖嗖几声响。 云曦这时看见,青二是借着力道,将几枚暗器击打在了门框上。 那里屋门框上的锁,“当”的一声掉在地上,门被打开了。 然后,青二又开始佯装做法,宽大的袖子挥舞着,里屋的帏幔被他的掌风掀起,众人正好看到里间的床榻前正摆着一双男子的靴子。 最先睁大眼睛的正是谢锦昆,那双靴子可不是他的,那只是个仆人的靴子。 但这时,青二收了掌风,帏幔落下来,将众人的好奇也挡在了外面。 云曦一笑,说道,“原来月姨娘这么心疼父亲,这是新做的吧?” “三妹妹什么眼神?那明明是双旧鞋子。”与安氏站在一起的谢云容嗤笑一声。 “刚才的道长不是说有妖魔吗?那里面的是不是呢?”谢家五夫人呵呵一笑,转身对林嬷嬷说道,“嬷嬷,这是妇人的房间,你派几个婆子去看看究竟。道长可以不用进去。” 翠姨娘与沈姨娘也不甘落后,见到青二施法,两人各带着侍女也走来看热闹。 看到里屋那双男子的靴子时,两人提了裙子就走进去,她们心中早已明镜似的。 什么妖魔鬼怪?八成是月姨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被人发现了,仇家在算计她呢。 如此好的机会,何不趁她落井,丢下个大石头? 林嬷嬷早已沉了脸色,她的手一挥,两个婆子走了进去,开门,掀帐子,然后,众人惊在当地。 两个姨娘却是哈哈哈大笑起来,齐齐说道,“月姨娘,你身体可真棒,晚上是老爷陪睡,白天是这位李护院陪睡,艳福不浅啊,比我们姐俩有本事,哈哈哈哈哈——” 站在外面的谢锦昆,脸色霎时铁青,怒吼一声:“都给老夫闭嘴!” 当着众人的面,这两个没脑子的女人居然说他戴了绿帽子,该死的无知贱人! 谢枫冷嗤一声,将云曦与夏玉言一手拉一个拽了出来。 云曦说道,“我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呢。” 谢枫瞪她一眼,“看什么看?你也不嫌恶心?女孩儿家进什么妇人的院子?” 将二人推到院子里,他也没有走进去,扶着夏玉言在院中的石椅上坐下。 云曦冷冷一笑,月姨娘这回,不被谢锦昆打死,也会打残。 她根本就没有犯着她,月姨娘竟是对她施了这样歹毒的巫蛊术来害她,她又何必心软? 很快,屋里响起了月姨娘的尖叫声,紧接着只在腰间裹了一块床单的李虎被谢锦昆打了出来。 翠姨娘与沈姨娘笑得花枝乱颤。 “来人!给老夫将李虎捆了关到柴房里去!”谢锦昆暴吼一声。 李虎身怀武艺,他也知道此时一定是被人算计了,但任赁谢锦昆将他关起来处置,他可不甘心。 抬起脚来将谢锦昆就丢飞了,然后一边跑一边将那床单拼命的缠紧。 他可是护卫头领,只要暗卫不出来抓他,这府里的护卫十个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 踢倒了几个人后,转眼间,李虎就不知去向。 谢锦昆气得怒道,“来福,多叫上几人,去将他给老夫追回来!直接乱棍打死!” “是,老爷!”谢来福退下了。 这等事又不能报官,再说那李虎身手又好,抓不抓得到还不好说,谢来福只好硬着头皮去追。 安氏与谢云容二人会心的一笑。从今往后,府里可再没有月姨娘了。哪个男人能容许自己的女人与他人苟合? 谢家五老爷与夫人也是表情精彩。 谢锦昆仍是不解气,不知从哪里抽了一根棍子对着月姨娘就是一顿狠抽,“我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淫妇!” “老爷,我是冤枉的,我没有啊,老爷!”月姨娘不停的躲闪着,哭着说道,“老爷,人说捉奸捉双,那李虎虽然在妾身屋里,但妾身却在园子外面啊。” “你还有理了?那房间门上的锁不是好好的?他是怎么进去的?难道自己将自己锁住的?” 谢锦昆已经气红了眼,连谢府五房的人在这里,谢枫一个外男也在院里都顾不及了,哪里理会她的说词?发了疯的对月姨娘又踢又踹。 翠姨娘与沈姨娘这时又说道,“老爷,月姨娘说的不对,妾身们早已发现月姨娘这些日子鬼鬼祟祟的,常常大白天的关起门来,也不知在做些什么。” “你们两个贱人胡说!”月姨娘已被谢锦昆打得鼻青脸肿,跌坐在地上,此时恨不得撕乱翠姨娘与沈姨娘的嘴巴,居然对她落井下石! 她是府里最得宠的女人,眼下却被谢锦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了,她又羞又怒。 “是不是胡说,老爷让人到李虎的屋子里找找证据不就知道了?”翠姨娘呵呵一笑,心中则是痛快的解了口气。 早上,她差点被月姨娘打得小产了,看到月姨娘此时被老爷打,她心中比六月天吃了冰镇西瓜还舒爽。 第124节 月姨娘也有今天?呵呵! “去李虎院子里找!”谢锦昆朝一个下人怒吼一声!他只想心中解气,全然不管有外府的人在场。 安氏乐得看月姨娘被打,夏玉言懒得理会。 谢枫陪着夏玉言与云曦坐在离众人较远的地方。 谢五老爷与五夫人闲闲的看着笑话不说话。 很快,两个小仆从李虎屋里搜出几包东西出来。 月姨娘看到那些东西,一下子瘫倒在地,脸色惨白如纸,这下子可是有口说不清了。 “这是什么东西,你给老夫说清楚!”谢锦昆指着地上的东西说道。 月姨娘哪里敢说? 那是一个荷包,里面装着银票与碎银子,正是她给李虎的,但却不是因为私情,是为了买通李虎,让他多多留意着夏玉言与谢云曦。 李虎狮子大开口,问她要两百两银子,她一时拿不出来,便写了个欠条,最后加了一句,晚上见。晚上见是送银子,不是私会。 “还晚上见!贱人!”谢锦昆直接一脚踢向月姨娘的心窝里,月姨娘惨叫一声,被踢得吐了一口血趴在地上。 青衣这时得意的对云曦小声说道,“小姐,李虎的那包东西里除了月姨娘写的约会字条是真的,那亵衣亵裤是奴婢偷偷地从月姨娘屋里偷出来放到李虎的被子里的。谁叫她一大早不怀好意的到曦园前闹事?看奴婢不整死她!” 说完,她得意的看着云曦,脸上分明写着,快夸我快夸我快夸我。 云曦嘴角抽了抽,摸了摸身上,摸出一块银子塞到青衣的手里,说道,“辛苦了,赏你的。” 青衣摊开手一看,唇角马上一撇,那银子天知道有没有一两重? 谢枫见状,忙从荷包里取出一张银票递给青衣,道,“好好服侍小姐,赏你的。” 青衣双手接过银票,两眼睁得滚圆,大吞了一口口水,大舅哥果然豪气,一百两! 虽然,对于青山酷司的人来说,上千上万的银子在他们眼里都不算什么,何况一百两? 但这一百两意义非凡,跟在小姐身边的人不少,但是,她却是第一个拿到赏钱的,还是来自大舅哥。 这可是莫大的殊荣! “多谢枫公子。”青衣喜得深深的行了一个礼。 夏玉言看到谢枫对云曦的关心,心中时而是满满的暖意,时而又是伤感。 她现在不敢同他多说话,就怕将他吓着,这样也好,能看到他就知足了。 而院子的另一处,黄仙姑又跳起神舞来,口里念道,“里屋中还有邪气。”她一指月姨娘的床底下,“这邪气与那个布偶上的邪气可是出自同一个妖魔的身上。” 林嬷嬷听出了话中之意,“来人,去月姨娘里屋的床底下看看有什么东西。” 一个婆子走过去,掀起里间屋里的床榻,发现有一个布包,打开来看,见是一件剪了一块缺口的中衣。 她拿出来递给林嬷嬷,“嬷嬷你看,像是老夫人的衣衫。” 不是像,而是根本就是的! 那剪下来的部分,正好是那个布偶的大小。林嬷嬷手里攥着衣衫不语。 她走到谢锦昆与安氏跟前说道,“老爷,夫人,刚才从三小姐的园子里找到的巫蛊术布偶,是用这件衣衫的料子做的,但这件衣衫又出现在了月姨娘的床底下,刚才三小姐又指出那布偶的线只有月姨娘才有。” 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月姨娘这时跳起来,“不,那不是我做的,不是,是有人害我……” 但黄仙姑仍然没有停下,手里的拂尘又指向一处方向,“那里还有妖魔。” “是与不是,很快就有答案。”林嬷嬷手里攥着老夫人的中衣,率先跟着黄仙姑往老夫人的百福居走去。 “把这贱人带上!”安氏对两个婆子喝道。 月姨娘也有今天?算计老夫人,跟人苟合,她一辈子永远也翻不了身了。 事情一茬接一茬,变幻太快,让人心里不由得跟着起浮。 谢家五老爷与五夫人只觉得今天没有白来,果然大房的事情就是精彩。 一行人又到了谢老夫人的院子里,月姨娘被两个婆子架着动弹不得。 黄仙姑早就得了云曦的指示,她从院子里跳到了外间,转了几个圈后,手里的拂尘在一个地方指定了,口里念念有词,“妖魔找到了。” 林嬷嬷两眼一眯,叫出一个婆子,“看看那里面是什么东西。” 黄仙姑手中拂尘指的方向正是外间与里间屋子的门框边,那婆子将手伸到一个高脚的花盆架子后面,摸出了一粒耳环。 “拿来给我看看。”安氏对那婆子说道。 耳环被她捏到手里,安氏这时开心的笑起来,“嬷嬷,这是月姨娘的东西,世上独一无二呢,是今年月姨娘生辰日时,老爷在翠云坊定制好送给她的,上面还刻着一个‘盈’字,是月姨娘的名字,嬷嬷请仔细看。” 林嬷嬷将那耳环拿到近前仔细的看了看,果真在耳环坠子上面发现了刻的字。 她将耳环坠子递给谢锦昆,冷冷说道,“老爷,老夫人的屋子里一向都不喜姨娘们进来。月姨娘的耳环坠子如何又在这里?还有老夫人的中衣为何被人剪了一块做了巫蛊布偶? 而那剩余的中衣料子为什么又在月姨娘的床底下出现了?还有那做布偶的绞珠线可是只有月姨娘才有。这一切的一切,老爷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 谢锦昆又惊又气,这个月姨娘真的要害死他了,被老夫人知道是他的女人在害她,还能让他好过? 谢锦昆黑着脸,“请嬷嬷放心,老夫这就狠狠的惩治那个贱人!” 他三两步走到月姨娘的面前,又是一阵拳打脚踢,然后一把抓起她的头发,不管月姨娘是不是在不住的哀嚎着,亲自拖着往柴房里走去。 一直在自己院子里养着身体的谢云香也听到了暖月阁出事了,带着丫头一路追到了百福居,正看到谢锦昆拽着月姨娘的头发在地上拖着。 月姨娘看到谢云香来了,马上向女儿求救,“香儿,救救姨娘啊,姨娘是被冤枉的。香儿——” 谢云香脸色沉沉的站着不说话,渐渐的,唇边扯出一丝冷笑,转身就走。 她不明白,同样是生母,为什么安氏那么强?那么聪明?从一个妾爬到了正妻之位,还得了诰命的封号? 夏玉言一棍子也打不出三句话的闷葫芦,居然也从安氏的手里抢到了当家主妇的权利。 她的生母月姨娘靠着哄老爷,只得了个同管家婆子一般采买的差事,还没有从差事上得到好处,就落得个被老爷拖着打的下场? 她的生母为什么这么蠢?她为什么不是安氏的女儿?最不济是个夏玉言的女儿得个嫡女的名声也好,可为什么没有? 月姨娘看到谢云香转身的那一刻,泪水哗啦流出,心沉到了谷底。 谢枫对林嬷嬷道,“听说老夫人一直昏迷不醒,能否容在下看看?” 安氏扬着眉毛,一脸傲然,“枫公子,老夫人身子金贵,可不是你等普通人能比拟的,看得好还好,看不好的话——” 云曦看向安氏,眼中冷芒一闪,说道,“大娘,给老夫人看病的大夫中,不只是请了京中的名医与宫中的御医,还有江湖郎中吧? 枫公子也懂医术且还是有品阶的差官,怎么说也比那些江湖游医强。大夫人容许毫不知底细的江湖游医进百福居给老夫人看病,为什么不能让有品阶的枫公子给老夫人看看呢?” 安氏气急,冷笑,“曦丫头的嘴巴可真是越来越伶俐了,连我这常与人打交道的妇人也比不了了。” 言外之意是说她不敬长辈,无礼顶撞了? 云曦微笑回道,“大娘,云曦一向话少,但面对自己的祖母生病了一时心急,才多说了两句,难道大娘要对云曦的孝心责备?还是大娘认为老夫人病了,做为孙女的云曦不该操这份心?是多管闲事?”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压不死你!看你怎么回话? 云曦挑眉看向安氏,毫不退让,忍你一时,难道忍你一世? “你……你……”安氏气得一脸铁青。 谢五老爷这时说道,“大嫂,云曦侄女说得有几分理,老夫人病了一直不好,族里都要商议着是不是贴个告示来个悬赏寻医了。 既然枫公子会些医术为什么要阻止呢?多一些希望是一些希望啊,大嫂拦着不让人给老夫人看病,难道是有什么想法不成?” 话说到最后,谢五老爷的脸色已开始变了。 安氏脸色顿时大变,若被人说是她有意延误老夫人的病情,万一老夫人真出了意外,谢氏一族的人可就容下不她了。 她咬着牙看了云曦一眼,死丫头,走着瞧! 安氏勉强扯了个笑容说道,“我也是为老夫人身体担心呢,既然枫公子会看病,那就请进吧,有什么责任你可要负责!” 谢枫斜睨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大步进了老夫人的里间。 里间的屋里,赵玉娥与金珠正守着床榻边上。 赵玉娥见谢枫走来,讶然了一瞬,然后点头一礼,“谢枫公子。” 林嬷嬷走上前道,“表小姐,枫公子是来给老夫人看病的。” 赵玉娥点了点让在了一边。 谢枫走到床榻边上,伸手在谢老夫人的几个穴位上摸索了一遍,果真同段奕说的,只是被人点了穴。 他正要伸手解开穴道,就听云曦说道,“枫公子如果要施针,府里就大夫,他的用具都很齐备。”说着还对他眨了眨眼。 谢枫心中了然。 都在传闻老夫人的病是很重的病,随手一点就好了,不是显不出本事了? 他嘴用抽了抽,转身对林嬷嬷道,“劳烦嬷嬷,枫想借用府里大夫的银针。” “这个不难,公子请稍等。” 银针取来,谢枫在几处不重要的穴位上扎了几针,然后伸手解穴。 老夫人醒来,屋中的人个个都长舒了一口气。 赵玉娥欣喜得忙对谢枫道谢,“多谢公子救了我外祖母。” 谢枫还礼,“老夫人是谢氏族母,每个谢氏子弟都有义务关心她的身体。” 谢老夫人被林嬷嬷扶着靠坐在床榻上,招手叫赵玉娥坐在她身边。 “外婆,你可终于醒了,吓死玉娥了。”赵玉娥拉着谢老夫人的手,喜极而泣。 “这不是好了吗?别哭了,都要过年了,哭什么?”谢老夫人拍了拍赵玉娥的手,然后朝床前站立的几人环视了一圈。 最后,目光落在谢枫的身上,朝他点了点头,道,“枫公子,多谢你救了老身,今晚谢氏宴席,你当坐前排。” 谢枫对上谢老夫人的目光,拱手还礼,“多谢老夫人。” 安氏赫然看向谢枫,两眼微眯,眼中闪过一丝戾色。 她朝谢老夫人的床榻走上前一步说道,“老夫人,您昏迷了这么久,原来是府里邪气太重造成的,虽然被仙道与仙姑除掉了,但媳妇担心还有漏掉之处,请老夫人同意,让媳妇在旧年这一天将府里的污浊之气全部去除,干干净净的过个新年。” 谢老夫人看了安氏一会儿,道,“准了!” 然后看了看一屋子的人,她朝众人挥了挥手,“没事都下去吧,准备一会儿赴宴。” 里间屋里,只剩了林嬷嬷时,她走到床榻前对谢老夫人说了今日后园里发生的事情。 第125节 包括最先在曦园里挖出来巫蛊术的布偶,以及云曦抄写的几百份《金刚经》,还有月姨娘的屋里的男人,以及被剪刀剪破的中衣。 一一都详细的说与谢老夫人听。 “你们在外面吵闹时,我已经听了个七七八八。”谢老夫人冷笑,“虽然我看似昏睡着,但耳朵还是能听得到声音。这府里呀,是有那么几个牛鬼蛇神要除,不除不安宁。” 林嬷嬷看着老夫人,抿唇不语,心中更是暗暗吃惊,原来老夫人什么都知道。她一直在看着众人的笑话呢。 …… 一众人从百福居退出各自回园。 安氏与谢云容往东园走,看看前后无人,谢云容问安氏,“娘要查园子?老夫人都醒来了,还查什么?” “查!当然要查!月姨娘不会一大早无缘无故的约上娘与翠姨娘要闯进曦园去,而那谢云曦又死活不开门,只怕那里面有鬼!月姨娘蠢就蠢在没有尚方宝剑,偏要去捉贼,反被贼算计了。活该被老爷打!”安氏勾唇一笑,“今日一出,我算看出来了,夏玉言母女原来是个藏拙的。” 谢云容冷笑,“最好查出什么将那谢云曦也赶走。还有谢云香,娘,女儿最近发现谢云香鬼鬼祟祟的,躲在屋里不出来!” “查,全部查!”安氏得意一笑。 …… 谢枫送夏玉言与云曦到了西园园门处,从怀里取出两个盒子分别递给夏玉方与云曦,说道,“明天是新年,这算是新年礼吧。” 然后,他转身就走。 夏玉言一时惊住,忙喊道,“等会儿,你别走!” 云曦也说道,“既然来了,就参加完晚上的祭祀礼再回吧。谢大哥!有些人站在那个位置上太久了,你不觉得是雀占鸠巢吗?” 谢枫没有回头,但他的脚步却停下了,说道,“我参加完祭祀后再回。” 夏玉言的心头终于松了口气。她没有进西园的门,一直看着谢枫的身影走进了前院的房舍。 玉曦看向手里的盒子,精美的雕花,朱红的盒身,正面印着三个篆文字——翠云坊。 她眼睛一眯,快速的打开来看,里面放着两套首饰,正是上次他定做的绿色与蓝色的宝石系列。 夏玉言也打了她的盒子,一时惊住了,只见盒子里面放着一套妇人的头面,飞凤步摇,朱红的宝石灼灼生辉,宽大的扭丝金镯,碧色的玉佩,无一不是精致与奢华。 云曦一声低呼,“娘,你这个好贵的,女儿那天陪玉娥姐去翠云坊看了价钱,值一万五呢。女儿手里这个才值五千,谢大哥好偏心,给娘的东西贵,给女儿的东西便宜。” “这……这么贵?一万五千两?”夏玉言更是惊吓住了。 “是啊,我看见价钱了。”云曦说道,“谢大哥对娘真好。” “哪有啊,你的也很贵重,还是两套。” “可是两套加起来也不抵娘一套的价钱。”云曦佯装抱怨着,撇了撇唇。 夏玉言怀抱着首饰盒,激动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这是他买的,居然买这么贵重的,连安氏也没有戴过这么贵重的首饰。 他还记着她,他没有不认她。 …… 云曦回到曦园时,段奕已离开了,她松了口气,终于走了。 但很快,安氏带着一众人进来了。 “全部查,仔细查,一个角落也不要放过。”安氏坐在曦园的正屋里,指挥着几个婆子。 月姨娘一直盯着曦园,不会空穴来风,这园里八成有问题。 婆子们在屋里很快就行动起来,乒乒乓乓翻得乱响。、 青衣挑眉,“嬷嬷可要当心手的轻重,曦园的东西虽少,看着也不值钱,但有几件是前几天太后娘娘为了感谢小姐送了她锈品样子,赏了些小玩意,要是嬷嬷们弄不了,小姐可是赔不起的,不知道嬷嬷们赔不赔得起呢?” 婆子们听了,手里的动作顿时一慢。 一个婆子正在摇着一个大花瓶,青衣马上叫嚷起来,“别动,御赐之物!” 说着,她将花瓶抢在手里,然后将瓶底对着嬷嬷,“看,有没有一个‘御’字?太后今天刚赐下来的。” 云曦嘴角抽了抽,这个花瓶看着眼生,莫不是真的刚刚从奕王府搬来的? 又有婆子抬起柜子底看,哪知上面放着的一个小琉璃镜子掉下来,哗啦,摔碎了。 “御赐的!你打碎了?太后问下来,可是要灭九族的!”青衣尖叫起来。 婆子吓得面如土色,“青……青衣姑娘,我……我也不是故意的。” 青衣道,“知道您老不是故意的,但要是打碎了第二个,可就是有意的了,您看着办吧。” 婆子们不敢再乱翻,只拿眼睛四处看看。 外间,安氏端坐上首,她的心腹嬷嬷江婶指挥着带来的人,“仔细点,别留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到明天,老夫人可是发话了,要干干净净的过个年。” 里间的婆子早被青衣恐吓住了,江婶命令也没有,不多久,搜寻的人全站在安氏的面前,“夫人,什么也没有发现。” 什么也没有?这不可能? 安氏不相信,她自己在云曦的屋里看了看。还真的没发现什么异样的东西。 是这丫头弄错了还是月姨娘眼瞎了? 但她的时间也不多,眼看要天黑了,晚上还有祭祀礼,安氏带着人匆匆出了曦园,去了谢云香的园子。 谢云香靠在床上生着闷气,她如今是惶惶不可终日,发现自己怀孕后,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大夫说她的身体不好不能打胎,否则会一尸两命。 姨娘又出事了,她该怎么办?谢云曦那个死丫头说会给她想办法,但过了这么多天了,她也没有来找她?是耍了她还是那妮子忘记了? 她一定要嫁到安家,还要风风光光的,这个谢府不将她母女当回事,她要学安氏一样,为自己奔一个前程出来。 想到这里,她快速的穿了鞋子扯了披风,正要往曦园找云曦,就听到园子里的小丫头说大夫人来了。 谢云香眼皮一跳,安氏?她来干什么? 她吸了两口气让自己静下心来,迎了出去,“大娘。” 安氏往她脸上看了两眼,微微勾着唇。谢家四小姐其实是最有心机的一个人。上回在东平侯府里,听她一席话就可看出来了。用上一用,倒也是枚好棋子。 她微笑着向谢云香招招手,“起来,坐着说话。我来这儿是奉了老夫人的命令,到园子各处查查有没有不干净的东西,你别慌,你们女儿家能有什么不好的东西?” 说话间,江婶与安氏带来的两个婆子已在园中各处寻找起来。 谢云香的心里头咚咚咚的跳个不停。 她这几日为了不让肚子里的孩子不慎滑胎,天天在吃补胎药,虽然药都藏好了,药渣也深埋了,但她还是心慌得不得了,眼神闪烁个不停,脸色惨白,额间也冒起冷汗来。 安氏看了她一眼,道,“今天不热啊,香丫头怎么留汗了?” “啊?汗……啊,……大娘,香儿刚才在园子里走了好多路,所以有些热。” “是吗?”安氏的眼神在谢云香的脸上扫了一圈又移开了,这丫头的心里头有鬼呢,莫不是真如女儿说的,有什么古怪? 很快,江婶拎了几包药材走过来,看着谢云香一脸的神色古怪。 安氏对上江婶的眼神,弯唇一笑,将那药材与一张药方接在手里,看了一眼后笑道,“哟,这可要恭喜四小姐了。不知四小姐的身子几个月了?大娘也好为你准备些补汤。” 谢云香脸色一白一下子瘫倒在地。 安氏不再看她,冷哼一声,对那两个跟来的婆子说道,“四小姐身体不好不宜出门,你们给我看好她不要让她乱走动,没我的允许,不得出这座园子。” “是,夫人!” …… 天色都渐渐的黑了,谢云香没有命丫头掌灯,她就一直坐在地上,不停的想着药材与药方怎么就被发现了,她明明命丫头烧掉了。 “小叶儿!” 小叶儿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四小姐!” “是你,是你是不是?看我不打死你个死丫头!你敢背叛我!我不是让你将药方烧掉了吗?为什么还在?” “四小姐,奴婢也不知道啊,四小姐……”小叶儿被谢云香扯着发头不停地打着耳光。 但谢云香已是气疯了,她怀孕的事被安氏知道了,她还能嫁得到好人家?老夫人还会放过她? 她的人生不是会同谢云容一样吗?将来也会向安氏一样以庶女之身做到二品诰命吗? 外面,两个婆子把守着谢云香园子的门。 云曦走了过来,“我去看看四妹妹。” 婆子们不理她,“大夫人有令,谁也不准进去。” “是吗?” 云曦伸手钳住那个说话的婆子的一只手。 没一会儿,婆子疼得龇牙咧嘴,“三……三小……姐。” “我能进去吗?”云曦微微一笑。 婆子早疼得一脸惨白,“可……可以。” 青衣骂了一句,“贱骨头!” 主仆二人进了里屋里。 谢云香看到云曦走进来,立刻跳起来,“是不是你害的我?是不是!是你将我的事情说出去的!大娘才来了我的园子!你这个贱人!” 她说着就往云曦身上扑,云曦反手一钳将她摁住了。 “我害你什么了?四妹妹?你又跟我说了什么?”云曦微微一笑,“你总是这般自以为是!小时候是,长大了也是!好强,争胜!可有些东西是你的便是你的,不是你的,你是抢也抢不来的! 你如今最好的活路就是去求大夫人,低声下气的跟她合伙,她会同意的,因为东平侯世子的位置,她也很想要。与其找一个不听话的人做侄媳妇,还不如找一个听话的。再说了,老爷还是喜欢你的,有老爷做后盾,你助那安强争世子之位,就不会那么难。” 谢云香冷笑着看向她,“你有这么好心?为我出这主意?” 云曦又一笑,“四妹怎么记性这么差?我上回不是说了吗?我的生辰庚贴还在安家,可我不想嫁过去,四妹嫁过去了,我应当感谢你才是啊!” 临走时,她回头看向谢云香,忽然笑道,“很早就想问四妹妹,那天在曦园里,四妹妹为什么将我骗到假山上,然后再推下去?” 谢云香脸色顿时惨白,“你……” 云曦一笑,“我记得……”我记得你将我早已害死,所以别怪我将你踩入尘埃。谢云香,你一旦嫁给安杰,你就永无出头之日了。到时候就你会明白。 …… 从谢云香的园子里出来,青衣问云曦,“小姐为什么点拨那个谢云香让她助安杰去争世子之位?可小姐又在暗中帮着安昌,小姐倒底想帮谁?” 云曦道,“当然是安昌了,安昌老实,没那么快上位,安杰就不同了,娶了谢氏女为妻后,他会马上行动。 以安夫人的性格,只怕马上会要他好看。安氏想娘家人掌东平侯府?我不会让她得逞!当然,可以让她空欢喜一场。” 第126节 …… 谢诚的园子里。 他正焦急的背着手在屋里踱着步子,一个小仆急匆匆跑来,“二公子,全部准备好了。” 谢诚一喜,“全好了?哼,那个谢枫敢抢本公子的位置,今晚就要他好看!本公子要他永远进不了谢府!” 最晚不会过19点更,一般是18点。左右,谢谢。 ☆、023章 祭祀生变 谢府偏院的柴房,破旧,散发着令人窒息的霉味。冷风从四处的缝隙里吹进来。 月姨娘抱着胳膊蹲在角落里,冻得瑟瑟发抖。 她现在浑身都疼。 早上是与安氏翠姨娘厮打险些打落了牙齿,口里疼得厉害,因此中午饭也没有吃,刚才又是被谢锦昆暴打了一顿,她疼得吐了一口血。 一只眼睛上挨了一拳,疼得脑袋也晕呼呼的。 她不明白,明明前一晚还在一起温存的男子,次日就是拳脚相向。 她嫁给谢锦昆二十年,她是什么人他还不清楚吗? 他竟然什么也不问,一句辩解的机会都不给她,就直接将她判了死刑。 月姨娘呆呆的坐着,泪水早已流干。 太阳光渐渐的消散了,一天又要过完,不时的听到有烟花炮竹声在远处响起。 过年了。 她满心希望明年风风光光的当上掌家夫人。 因为安氏的儿女不时的惹祸,已让老夫人对她心生厌恶。倘若用巫蛊术将谢云曦除掉,夏玉言就落单了,母女连带罪,一起会被罚。 两个夫人倒台,另外两个姨娘又是两个草包,这府里便是她一人独大了,将来说不定还能将安氏挤走。 未来一片光明。 谁知…… 这真是一念天堂,一念地域。 柴房附近,有脚步声由远而近,月姨婕摇了摇发胀的头,将披散在额前的头发撩开了一些,朝那脚步声看去。 云曦在离她一丈远的地方站定。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她。 她抬起下巴咬着牙冷笑一声,“那个巫蛊布偶是不是你换的?” “是!”云曦道。 “呵呵,算你厉害,死丫头。我月姨娘这辈子居然栽倒在一个小丫头的手里了。”她冷笑着将头扭过去。 云曦向她走近一步,淡淡问道,“月姨娘,我问你,谢婉的死,你是不是也参合了一脚?” “谢婉?”月姨娘转过头来,看了一眼云曦后,呵呵冷笑,“那个死丫头,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安氏将她弄死,真让人大快人心。” 云曦看着她的眼神却是渐渐的森冷,厉声问道,“你过你的日子,她过她的日子,她哪里惹着你了,你那么盼着她死?” “惹着我?”月姨娘忽然仰头一笑,“她就是惹着我了!我家香儿想穿二十两一件的衣衫还得看安氏的脸色,讨好她得来,花言巧语的哄着老爷得些更多的赏钱。 而那个死丫头,居然穿着二千两的鞋子,一不喜欢就直接扔了,几百几千两的首饰说不喜欢就送人。香儿在她面前就像是个叫花子。她怎么不应该死? 她活着就是在讽刺着老娘! 老娘辛苦一辈子过得却寒酸,她什么也不干却过着公主的生活!幸好安氏同样不喜欢她。所以,在安氏除掉她的那天,老娘买通了厨子往她饭菜里加了迷失散,让她无力反抗,还往那石灰池里加了不少生石灰,安氏想将她溺死,老娘想她活活烫死!” “有钱也是错吗?”云曦盯着她的脸问,谢婉原来是这么死的,前世的她在这府里竟然有这么多的仇人! “有错!老娘我就是嫉恨有钱人!”月姨娘歇斯底里的叫起来。 云曦脸色森然,缓缓说道,“月姨娘,我原本是想放你出去的,可你这么恨我,你让我死得那么惨,我又怎么会让你快活的往下活?” “你……你说什么?什么意思?”月姨娘一怔,脑中一时听不明白云曦的话。 “每一个直接杀我,间接杀我的人,我都不会放过!”云曦又向她走近几步,巧笑的看着她。 月姨娘一下子瘫软在地,眼里透着无比的惊骇,她喃喃说道,“你……你……是人是鬼?” 这怎么可能?谢云曦这死妮子怎么越看越像谢婉? “你说……我让你女儿来杀了你,来替我报仇怎么样?”云曦忽然诡异的一笑,然后转身很快地离开了柴房。 月姨娘的瘫软的坐在地上,心中惊疑不定。 不知过了多久,又有脚步声朝这里走来, 一抹粉色的裙角渐渐的移到她的面前来,站定了。 裙袂下,露着两只鞋尖,同样的是粉色,上面锈着两只翩飞的蝴蝶与几只牡丹花。花蕊是用姜黄色的绞珠线锈的,线少,便只能用来锈花朵上的点缀。 这双鞋子,她是连着三个晚上赶制出来的。 她虽然是姨娘,但她不想让女儿在府里的几个小姐中穿得差。她省吃俭用努力地打扮着她,让她最漂亮,让她不被忽视。 “香儿,你来看姨娘来了?”月姨娘两手撑地,费力的从地上爬起来。脸上的沮丧,惶恐,绝望,全都消失不见,而是满脸的喜悦。 她的女儿没有不管她,还是来看她来了。 谢云香裹着一件披风,脸色苍白。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月姨娘,说道,“我为什么是你的女儿,为什么不是安氏与夏氏的女儿?为什么你这么蠢?为什么我是庶女?” 她的声音缓缓,听不出太多责备的语气,但月姨娘仍是惊在当地,口里喃喃说道,“香儿,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说?姨娘掏空心思的对你,你却在怪姨娘?” 谢云香忽然呵呵一声冷笑。 谢云曦说得对,月姨娘的名声一毁,会连带着害了她,若想以后过得好,她一定要同月姨娘撇清关系。 “我不怪你怪谁?姨娘一倒霉,那安氏马上将我关起来了,要不是我花了二十两银子,我哪里出来得? 看你干的好事,父亲要是认定了你与他人苟合之事了,女儿的名声也会受损,所以……” 她的脸色变得狰狞,从袖子里取出一根绳子来,扔在月姨娘的面前,说道,“你要是真对我好,就一根绳子将自己解决了,做个烈妇。 女儿的脸上也有光,也好风光的出嫁。你要是窝囊的活着,还会被人戳脊梁骨,说你淫贱,说我有个无耻的母亲。你让我以后怎么见人?我嫁到夫家去怎么抬头?” 月姨娘彻底惊在当地。 女儿刚才说什么?要她自己一根绳子了结了? “……香儿,我是你亲娘啊,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怀胎十月将你生下来,吃最好的,穿得不输于大小姐与二小姐,你为什么要让我死?” 死亡的恐惧与被女儿抛弃的绝望,让月姨娘浑身一软倒在地上。 谢云香忽然大步上前,捡起地上的绳子就往月姨娘的脖子上套。 她一边套口里一边森冷说道,“你不要怪我,你若真对我好,那就早些死吧,下辈子我会报答你,只求你别做他人的妾室,做个正室,手里握着大权,我再做你的女儿。” 月姨娘双手抓着绳子,又惊又吓,口里只说道,“香儿,你停下来,香儿,你听姨娘说……” 但谢云香没有停,月姨娘不想死,她来帮忙。 她加快了手里的动作,飞快的扯着绳子。 柴房外,又传来沙沙的脚步声,云曦站在不远处没什么表情的看着这母女俩。 月姨娘忽然凄然一笑,看向云曦的方向,口里含糊不清的说了几句,然后双手抓住那绳子往柴房门旁边一个木桩上一挂,接着身子往下一蹲,这才转头呆呆的看着面前面目狰狞的女儿。 很快,她的脚踢了几下,渐渐的,乱抓乱晃的手也不动了。 她两眼圆眼的呆看着谢云香,眼角流下两行泪来。 谢云香吓了一大跳,刚才那股要勒死月姨娘的狠劲早被吓得无影无踪了。 “你亲手杀死了你生母,四妹妹。” 云曦的声音如索魂的黑白无常,冰冷,无情,令人浑身发颤。 “我没有,不是我,不是我!是她自己吊死的!”谢云香跳起连连摆着手。“谢云曦你血口喷人,你胡说八道!” “是吗?我胡说八道了?”云曦缓步走到她的面前,冷笑说道,“你可知蹲着死是怎样的一种自虐死法?这是将自己活活勒死!这就好比拿着钝刀割着自己的肉,生生看着自己慢慢的血尽而亡。 这世上能这样将自己活活虐死的,堪称英雄。谢云香,你有一位好母亲,她不想让你背上弑母的罪名,将自己挂在了一根比自己矮上许多的桩子上蹲着将自己勒死。 你却只想逃避,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可她却一直温柔的看着你,还流了泪。并且,她刚才还向我求了情,说,她来世会给我做牛做马,只求我不要说出,是你拿着绳子想勒死她的事情,告诉别人是她自己自杀的。这样到死都替你想着的母亲,你怎么不看一看她?” 谢云香哪里敢回头看,浑身发抖口里只说道,“姨娘,你……你死了就早些上路,我……我会给你烧纸钱的。” 说完,她转身仓皇的逃走了。 青衣看着谢云香逃跑的背影,冷嗤一声,“真为月姨娘感到悲哀。居然生了一个只想自己风光,一心想撇开生母的女人!月姨娘做事虽然处处针对小姐,但她却是为了谢云香这么做的,谢云香却忘恩负义的只想逃走。” 云曦看着月姨娘的尸体,心中默道,“看在你这样悲壮的死法份上,我可以答应你,不告诉他人谢云香曾试图弑母,但她若再敢惹我害我,我仍然不会放过她!” 她抬手将月姨娘睁着的双眼合上,对青衣说道:“咱们走吧,去通知老夫人和我娘。明天就是大年初一了,月姨娘的尸体不能留到凌晨后,得马上葬了。” …… 因为府里的客人不少,前院里热热闹闹的,这个小小的偏院是被人们忽视的地方,所以月姨娘的死,众人毫不知情。 云曦只对夏玉言说了。夏玉言如今是当家主母,她马上请示老夫人。 谢老夫人默了一会儿,道,“马上找几个人,趁着城门没有关,送出城外葬了,毕竟,月姨娘的父亲是为了救阿媛而死。我也曾答应月姨娘的家人养活她一辈子。 谁想到她竟自缢了,厚葬吧。另外,带上一千两银子现在就着人送去她娘家进行安抚。这事儿不宜张扬,一定要在午夜前全部处理好。大过年的,谁听了都晦气。” 夏玉言点了点头,“是,老夫人,媳妇会安排好的。” 月姨娘的死,因为处理的隐秘,的确没有影响到前院里,夏玉言安排了五六个仆人悄悄的将尸体收敛了并运出了府,一路往城外而去。 谢云香躲回了院子里,没再出门。 …… 谢府前院里,人们都在欢声笑语,高谈阔论。 有头有脸的谢氏族人,携家带口的来了近一二千,都齐聚在谢府前院里的正厅。 连两旁的花厅、前院的院子空地、抄手游廊里,全是酒桌,热热闹闹,彰显着谢氏一族的繁华与昌盛。 第127节 谢枫夹杂在人群里,与性情相投的人相谈甚欢。 因为他彬彬有礼,气度不凡,相貌又生得俊朗,真是风姿翩翩。 而且他又是常年在外行走,因此他的同围聚集了一群同他一样闯南游北的人。 再加上他前不久带人解救了被贼匪围困的谢氏长房,许多人都慕名前来与他说话。 而谢诚却只是个常年呆在京中的贵公子,对于什么塞外飞雪,戈壁孤狼,胡伽异音,蓝瞳美人,什么空手夺野马,孤身闯狼阵的壮举,对他来说,都是如世外天书上的描述,只是耳中传说,不曾见识。 那些谢氏年轻公子们在谈笑风声时,他一句也插不上嘴。 而这些,却是谢枫的日常见闻。 他虽然不是那种话痨的人,但他说话很有条理,对旁人的提问也很有耐心的回答,口中的故事娓娓道来,吸引了不少人围在一起倾听。 谢诚即便会说,但他的见闻都是关于京城,人们常已司空见惯了,再加上他性情傲慢,围在他身边的除了几个拍马屁的,就没有其他的人,并且也只有寥寥的十多个人。 而谢枫身边却是围了一百多人。并且,人们是排着队的问他。 什么武术,奇闻,美食,医术,他全都能与人侃侃道来,而且这些人看向谢枫的神情均是带着一种崇拜与敬仰,而不是谢诚身边的溜须拍马。 人与人就怕对比,虽然个个都知道谢诚的身份,但就是没人想理他。 谢枫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同他攀谈,身边总是聚集着一圈人。 夏玉言在百忙中远远的看他一眼,心中是满满的自豪。 青衣跟在云曦的身后一直在人群里追着谢枫。 她兴奋的两眼放光,“小姐,奴婢就觉得,谢枫公子才是当之无愧的谢氏长公子,你看,气度,学识,长相,周身透着的大将风范,哪里是谢家其他公子能比的?给提鞋子还不如呢!” 云曦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所以,咱们要抓紧时间让他回谢府。” 这边欢喜,那边嫉妒。 受到冷落的谢诚一把将一个捧着酒杯来讨好的人推开,两眼森冷的盯着远处人群中心的谢枫。 他口里哼了一声,“什么阿猫阿狗?也敢来府里抢本公子的风光?他是不是活腻了?” 谢诚的小仆马上安慰他,“二公子,一切都准备好了呀,他风光也就这么一小会儿,先让他得瑟着,待会儿再让他从高处跌下来,看看摔不摔得死他!” 安氏的嬷嬷江婶这时朝谢诚走来了,说道,“二公子,大夫人找你有事相商。” “我娘?” 谢诚跟着江婶到了聚福园。 安氏马上挥退了所有的侍女,而且命江婶在门前把守着,这才郑重说道,“诚儿,你也看到了,那个叫谢枫的也不知是什么来路,娘看出老夫人对他的态度不错。 再加上今日在府里就这么一小会儿的时间,竟有半数的人都围着他说过话了,他无论走到哪里,都有近百人跟着。 这么大的影响力,咱们可要防着啊。何况族权还一直在老夫人的手里捏着,连你爹也插手不了族里的事,这谢枫大有抢你们父子风头的架式了。” “娘,儿子已做好了准备。”谢诚将袍子一撩,施施然的坐在椅内,得意笑道,“娘放心好了,他风光,先让他风光一会儿,待会儿可有他好看的!” 安氏忙问道,“诚儿,你做的是什么谋划?” 谢诚勾唇一笑,“娘,是这样的……” 当下,谢诚将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的全部说给了安氏听。 安氏眉梢一扬,喜得说道,“果然不错,真不愧是我安锈的儿子。只是——”她顿了顿,“如此,又太便宜他了,一定要将他往死里整,让他下回不敢再来咱谢府!让谢氏的人个个都唾弃他!避如蛇蝎!” 谢诚抬头看安氏,“娘还有什么好点子没有?” “当然有,祭祀那会儿,祠堂里面除了族母与在族里担着族务的女子,其他谢氏女子只能站在外面都不得上前。所以,有什么事娘就助不了你了。 你可得小心些,别到时候被那边的人算计进去了。那母女,娘今天发现她们也很狡猾。所以,娘想了个好点子,咱们只需就……” 母子二人商议好后,谢诚才离开聚福园往前院的正厅走去,谢诚的脚步一直轻飘飘的,一脸得意。 …… 酒宴散后的一更天时,便是谢氏每年一次的开祠堂祭祖的时间了。 仪式肃穆,男子们按着辈分与年纪的大小排列,站在离祠堂里牌位较近的地方。 女子们则站在男子的后面,最外面则是谢氏的仆人,均是按着辈分与年纪排队。 在族里担着族务的几名男女长老,则跟在老夫人的身后念着冗长的祭祀文,向先祖们告知谢氏一族中,这一年的丰功伟绩以及来年的规划。 祭文长得都念了半个时辰了,云曦与夏玉言站在祠堂外,她不时的踮起脚来往祠堂里看,但因为个子小,只看得到黑压压的一群脑袋。 与她隔着三五个人站着的谢云容对她冷嗤一声。 云曦从十岁起生病,就没再参加过谢氏的除夕祭祀。这是事隔五年后的头次参加,以前年纪小,脑中没有特别的记忆。 而谢婉的记忆里,也只是以寄居客的身份站在队伍的最末端,祠堂是不可能让她进去的,因此,祠堂里面的仪式,她并不了解。 只从府里人的口中,听说是下一步会是由族长或族母选派一人点燃爆竹,接着是将祠堂里象征着谢氏建族史的三百多根蜡烛点燃。 最后是依着辈分与年纪轮流着给祖先们磕头上香,祈福来年官运财运家运亨通,仪式完毕。 而整个祭祀礼中,最引人注目的当是被选出的那位点燃爆竹与祭祀蜡烛的人,一般是由男子担当。 而选出的人又常常会被认定是下任的长公子,即未来的族长。 今天晚上,谢枫被老夫人叫进了祠堂,云曦远远的看见,他一直走到了最里面。 夏玉言的双手捂着心口,身子在颤抖着。 云曦伸手抱着她的腰,小声安慰她,“娘,谢大哥从小就在外面闯荡,小小的祭祀礼不会难着他。” “可是,曦儿,为什么娘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呢,总担心……”夏玉言低声颤抖着说道,云曦听见她的牙关也在打着颤。 她拍了拍夏玉言的手背,温声道,“娘,那是你太关心他的缘故,放心吧,娘,谢大哥定能完成任务的,不就是点着爆竹与几百根蜡烛么?又不是上战场杀敌,小事情而已。” 虽然她在安慰着夏玉言,心中也莫名的升起了一丝异样。 她转身朝安氏母女看去,正看到安氏将头别过,刚才的安氏是不是在看她与夏玉言?那唇角还有一抹冷笑没有散去。 难道…… 她回头朝仆人群里的青衣青裳与青二看去,他们三人均是摇摇头,这种大场合,谢老夫人一定派出了府里所有的暗卫,想要闯进祠堂里偷看,是做不到的。 云曦低下头,微微阖上双眼,屏住呼吸开始凝神细听祠堂的声音。 她被斗笠人舅舅逼着学了武后,身体的潜能果真渐渐的释放了,耳中的听力更强,是以前的两倍多。 她凝神补捉着祠堂的声音,只听到谢老夫人说,“点爆竹吧。” 然后是谢枫的回答声。 她抬头向前方看去,果真有一行人陪着谢枫走出祠堂,来到祠堂一旁的空地上,手中捏着一只燃着的香往那架起的爆竹上点去。 排着队伍的谢氏男女全都抬起头来一观谢枫的风采。 男子靛蓝色长衫,风姿翩翩,颇有当年老太爷的风范。不少人投去赞许的目光。 夏玉言更是大气不敢出的看向谢枫。 但是—— 谢枫手中的香明明已点上了爆竹的引线,可就是听不到声响,人群中已开始窃窃私语。 夏玉言的脸色开始变得惨白,“曦儿,曦儿,他——” 云曦马上抓紧夏玉言的手,眉尖蹙起,“别担心,娘,再看。” 她又阖上双眼,神思飞向谢枫那里,只听一旁的长老说道,“老夫人,点不着爆竹,这可是不祥之兆啊。” 谢老夫人声音清冷,“不得胡说,换香!” 香换来,连着两三根后,依旧是没有声响。 另一个长老道,“老夫人,谢枫公子恐怕是不得祖先们的欢喜,才会引不燃爆竹,换人吧。” “一派胡言!也许是爆竹有问题,马上换爆竹!”谢老夫人的声音不容辩驳。“来人,到我的房里取爆竹,府里的不要。” 爆竹换来,很快就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响声,人们长舒了一口气。 夏玉言更是身子一软靠在云曦的身上。 云曦收回神识,又转头看向安氏那里,这回却是谢云容向她抛了一个得意的神情。 她两眼一眯,难不成刚才的爆竹不响,是这安氏的手笔? 近来的日子,没有下过雨,天干物燥,被选作在祠堂前点燃的爆竹一般都由专门人看管着,供奉在祠堂里,倘若淋了水的话…… 她赫然看向安氏,这时候,安氏则是冲她微微一笑,但她看得出来,安氏的眼里带有挑衅。 好个安氏,这是给谢枫来个下马威么? 她收回目光又凝神听着祠堂的动静,要是安氏在搞鬼的话,谢枫可就遇麻烦了。 身带不祥,这可不是一顶小帽子。 祠堂里,人声嘈杂。男男女女吵成一团,云曦眉尖一拧,又出事了吗?肃穆的祠堂怎么会这么吵闹? 她费劲的听着,努力从一堆声音中寻着真相。 有人道,“老夫人,这个谢枫不能再让他进祠堂了,先是爆竹不响。接着又是所有的蜡烛成片的熄灭,现在又是先祖的灵牌全部倒下。老夫人,这必定是先祖们不认可这个人,在发怒了!” “是啊,老夫人,今天来的人都是身在族谱的人,可谢枫连族谱都没有,说不出是哪个地方的谢氏,这人来路不明,定是他姓之人混淆进来的!他说姓谢就姓谢了?谁人担保?值得怀疑!” “将他赶出去!否则我谢氏来年定是不吉!” “哄他出去!” “滚——” 糟糕!出大事了! 云曦赫然睁眼,祠堂的蜡烛全灭了?灵牌全倒了?还有刚才的爆竹不响? 这分明是一场蓄谋!有人从中搞了鬼! 如果是在其他时候可以申辩查原因,但这是在谢氏一年一次最大的祭祀礼上,那帮子白胡子白头发的顽固长老们,哪里会听得进去什么事出有因,有人加害? 全扯些虚无的神灵与先祖出来迷惑人心。 很快,祠堂门大开,谢老夫人当先走了出来,她的旁边站着谢枫。 谢枫神色冷然,谢老夫人面带惋惜,再后面的谢锦昆与谢诚却是一脸得意。 人群里响起纷纷议论声,“这个谢枫公子,看着很好啊,怎么会带有煞气呢?” 第128节 “什么煞气,八成是有图谋的。”、 “是不是外族人来窥视卧底的?” 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夏玉言急得不行,回头朝身边人道,“他不是,他没有。” 安氏冷笑,“是不是,又不是你一人说了算。” 一二千人,虽然没有大声的议论,但那嗡嗡的声音足以让夏玉言崩溃。事情的发展太让人难以相信了。 安氏这时看了一眼夏玉言,走出人群对谢老夫人说道,“老夫人,这个谢枫,一定是他族中人来府里捣乱的,这人不能让他这么走!敢藐视我谢氏族人的,一定要除!” “大夫人说的没错,来人,将他拿下!” “不能让他走!” 谢诚一声高呼,很快,从祠堂四周跳出四五十个壮年男子,人人手中握着雪亮的大刀,一齐挥着劈向谢枫。 夏玉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云曦眼神微眯,果然是阎王好斗,小鬼难缠。 她扶着夏玉言不让她惊吓着倒下,“娘,别担心,大哥他是带兵的人,身手不错,这些人奈何不了他。” “可那些人全拿着刀啊。”夏玉言紧张的拉着云曦。 云曦凝神看向博杀中的谢枫,虽然谢诚当着一二千人的面安排了人围攻谢枫,但这又何尝不是谢枫一次大显身手的机会? 让这些人看看谢家公子该有的风范! 谢枫傲然一笑,跃上枝丫折断了一只树枝在手里,转身,低飞,手腕几个飞转,两人倒地一阵哀嚎。 没一会儿,围攻的人倒下了一半。 谢诚气得怒吼,“抓住他每人赏银一千两!” 所有的人都专心的看着这场博杀,老夫人没有,她悄悄的叫出暗卫头领张龙,小声吩咐了几句,张龙的身影悄悄的潜入了祠堂。 仅仅只有一刻钟的时间,谢诚找来的四十五十人全被打倒在地,哀嚎不断。 谢诚气得一脸铁青,抬起脚朝一人身踢去,“废物,饭桶!” 人群中又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不少人对谢枫的身手大为赞赏。 云曦朝谢枫悄悄竖起大拇指,然后走出人群看着他道,“久闻谢公子武艺超凡,打这么几个在大街上行骗的杂耍人可显不出真本事,不知公子敢不敢单挑谢府的所有暗卫?” 谢氏如果海选长公子,善文者要出口成章,舌战群儒;能武者要力挑千军! 从她几次见谢枫出手,已看出他的身手与段奕不相上下,段奕能只身一人从南诏国一路杀出重围回到大梁,他也应该会。 更重要的一点是,他刚刚被族里的人否定了,要想重新找回自己的声望,只有拿出能让人刮目的本事来! 谢枫最擅长的便是他的武,便以武开道! 他轻甩袖子,朝她弯了弯唇,朗声道,“有何不敢?” 他果然懂她的意思,云曦回以一笑。 力挑谢府所有暗卫?所有的人都吸了一口凉气。 谢府里究竟有多少暗卫,谁也不知道,只传说,当年随老太爷走南闯北,还曾杀进过北疆,砍过一位北疆将军的头。 暗卫是不受朝庭管辖的,也管不了。任各府能力增减。 谢府暗卫,加上头领一共是五百一十八人。 老夫人看向谢枫,眉梢一扬,大声说道,“准了,谢枫公子若能胜过我府里的暗卫,这谢府大门便从此朝你敞开,任你随意出入,所谓的不祥不吉,全由老身担着!老身自会到地下去向老太爷解释!” 顿时,周围的吸气声不断,这份殊荣可是前所未有,但也难道极大。 赢,便是赢整个谢氏的人心,输,便是一败涂地,将来在京中也难立足。 谢诚嗤笑一声,口里说道,“夜郎自大!待会儿自个儿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谢锦昆也是一脸嘲讽,小子不知天高地厚! 安氏与谢云容一脸的鄙夷,乡巴佬! 老夫人这时一声令下,“暗卫何在!” “在!”几百人齐齐一声吼,所有的人内心都跟着颤了一颤,吓得自觉的往后退开来,以免刀剑无眼伤了自己。 “现在比试!不得伤人,全部赤手博击!” “是!” 云曦看向谢老夫人,放下武器?看来,她还是爱惜谢枫这个人的。不像谢诚为人,找来的人,人人手里拿着明晃晃的砍刀,砍向手无寸铁的谢枫。那分明是要谢枫死! 祠堂前被人们退出一块空地来。 几百人轮番上阵围攻着谢枫,但他面不改色,采用各战术,时而假意诱敌,时而专攻一人。 围观的众人看不眼花撩乱,一个时辰后,谢枫虽然累得精疲力竭,但胜负却分了,暗卫们有一半打晕过去,有一半倒地不起。 男子傲然立于人群中,如力杀千敌的勇将!光这份傲世之姿,已让不少人心生崇拜。 谢氏族人开始沸腾了,有早先本来就对谢枫映象好的人带头喝起彩来。 不少人还围上来祝贺,一人喝彩,几十几百人跟着喝彩起来。 面对众人态度的忽然转变,谢枫依旧神色淡然,想到刚才在祠堂里的变故,他扯唇冷笑。 夏玉言与云曦拔开人群走到他的面前。 “辛苦了,孩子!”夏玉言拉着他的手,满眼含泪一时语噎。 “你最棒了!谢大哥!”云曦笑着抱着他的胳膊大声说道,心中却道,什么时候能光明正大的喊一声“哥!”而不带上一个谢字? 始料未及的胜负,将安氏气得七窍生烟,连谢诚也连带着骂了一遍!“看看你找的都是些什么饭桶?几十个人都打不过他?还出了那么多银子!” 谢诚一脸戾色的怒道,“谁想到他身手这么好?下次一定要多找些人!” 安氏冷笑的瞪了他一眼,“人多有什么用?要武艺强的,看看府里的暗卫都被他打倒了,恐怕族里的老头子们也会对他另眼相看了,那咱们今天不是白忙了?哼,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谢枫走到谢老夫人的面前,拱手一礼,“多谢老夫人盛情相邀,枫告辞!” 他又看了一眼夏玉言与云曦,然后转身大步朝府门处走去。 一身洒然,来时是,去时也是。这里不是他来不了,是他不想来。 夏玉言一脸担忧要追上去,云曦按住了她,说道,“娘,他需要静一静,我去看看。”然后经过府里的一众仆人那里时,向青裳使了个眼色,用口型说道,“保护好二夫人。” 她追到了府外,谢枫正站在夜色里,抬头看向谢府的牌匾,神色冷然。 因为是除夕,两只大红灯笼与数个小红灯笼依次在两边排开,上面均写着一个“谢”字。黑底鎏金的牌匾上,写着“尚书府”三个大字。 两只大石狮子蹲在府门前,龇牙咧跟地怒视着来往的路人。 府门前停满了车辆,映射了谢府一族的人众与财富。云曦走到他的身边站定了。 他没有转头,伸手遥遥指向尚书牌匾,缓缓说道,“曦儿,你想不想要这座谢府?我取来送你。” 云曦抬头看他,眼神微眯。谢府前的灯笼光投射过来,照在他的脸上,隐约可见他眼中对谢府的冷然与蔑视。 “我不要。”她道,“不就是一座府邸么?找块地,出些钱,花上半年时间就能盖起来的宅院,我要了做什么?我又不缺地方住。”她想到了她的醉仙楼。 谢枫低下头来,眼中有些诧异,这小丫头不像一般女孩儿家说的撒娇话,眼中带着戾色,狠绝,他有些讶然,“那你要什么?” “整个谢氏!”她仰着头,看着谢枫的眼睛道,“我要的是整个谢氏!哥,你要取来给我!” 谢枫看了她一会儿,微微勾唇,“好,不愧是我妹妹,有胆识!我不会食言,谢氏,我取来送你做嫁妆!” 云曦张开臂膀扑向谢枫,她前世没有兄长,如今有个对她浓浓宠意的谢枫,让她感到没有白重活一回。 谢枫揉了揉她的头发,将一件东西塞到她的手里,说道,“时辰不早了,你快回府吧,将这个交给……娘,就说,我不怪她了。” 然后松开云曦的手,转身大步走开。 云曦叫住他,“大哥,能跟我说说当年的事吗?我百日宴那天以后的事……” 谢枫的脚步一顿,默了一会儿道,“陈年往事,不提了。” “可是我想知道。”云曦追上两步,“我有权知道,是不是那些人的蓄谋?娘说你右肩膀上有块手心大的老虎头形胎记,这个是连老夫人也知道的,你为什么不给他们看看?说明你的身份?让他们再也不敢小看你!诋毁你是没有族谱的人!” 谢枫转过身来,无声一笑,“胎记被一碗热油烫掉了。你百日宴那天,我被府里的一个仆人哄着出府玩耍,结果他将我带到集市上,然后从一个炸肉串的锅里舀了一碗热油往我的肩头处淋……” 云曦心中吸了口凉气,心头揪紧,惊得睁大双眼看向谢枫,五岁的孩子,热油! 谢枫却淡淡然一笑,“不过,我不等他将全部的油倒在我身上,猛然将他推到了那口足有一张饭桌那般大小的热油锅里去了。” “五岁……”云曦的口里仍在喃喃自语。 “有个和尚教过我几天武艺,所以我的力气比一般孩子的要大,那个仆人大意了。他淋我一碗热油,我浇他一锅油。他将我诱骗出府毁我一生,但我当场就让他成了哑子半身残废,也算是给他一场报应。” 谢枫说得淡然,云曦听得心惊。 “后来我一个人凭着记忆往府里走。但是,守门的说什么也不让我进。明明刚才还从这里出来的人,他们认识我我也认识他们,为什么这些人不让我进府?我当时年幼不明白,一直在府门前哭闹,哭着求人找二夫人。 但很快,从府里冲出一个人将我抓住拖到一辆马车上,我记得,他是安氏的一个陪嫁。那人捂着我的嘴巴将我塞进了一个袋子。也不知走了多久,我被扔下了河里……” 他停了停,眼神望向夜空,“不过后来我没有死,被顾府的一个管事救了,我从此不敢再对人说自己是谢府的公子,也曾偷偷的跑到谢府来看,府里却传出说我已死了。我就想,谁都可以说我死,但娘却为什么相信了?” “你不能怪她,她从来就没有相信过你死了,她求府里人去寻,人人都说在寻呢,只是没有结果。”云曦哽咽着说道,“这是骗局,他们是蓄谋的!因为你是长子,他们才容不下你!” “我已经看清了他们的嘴脸,所以不会怪娘了,曦儿,好好陪着她,我还会回来的!” 他大步走到停着马匹的地方,解下一匹马,然后扬鞭策马,飞快的消失在夜色里。 青衣从府里追出来,望向马蹄声音消失的地方,问道,“小姐,枫公子走了?二夫人还要追出来,奴婢见她情绪有些不好,便做主让青裳送她回夏园了。” 云曦点了点头,“嗯,你做的对,满心欢喜的让儿子进府,谁知困难重重,这府里,除了老夫人没有说什么,哪个人不是在阻扰他?” 她摊开手,发现手里是一件小孩儿穿的肚兜,上面锈着两只虎头虎闹的小老虎。 安氏!云曦咬了咬牙,眼中冷芒一闪,你毁我除夕,我毁你初一。 我要让你大年初一着急上火! 你让我哥失踪,我要你儿子失踪! 她将手里的东西塞到青衣的手里,说道,“快拿去给二夫人,就说这是枫公子给他娘亲的!他还会回来,让她放心。” 说完,她手中的银链一抖,将一匹马套了过来,然后飞快的翻身上马,跑进了夜色里。 青衣一时怔住,小姐的身手这么快? 第129节 谢府前停了许多前来赴宴人的车马,密密麻麻的停了半边街道,青衣也跑过去牵出一匹跑朝云曦的方向追上去,只是跑了一段路,到了一处叉道口,四处看看,哪里还有云曦的影子。 她懊恼的拍拍马背,只得转头找青裳青二帮忙寻人。 云曦去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安氏的二儿子谢询的新宅院。 谢诚在醉仙楼,被段奕狠狠的敲了一笔银子,云曦以为他不敢向安氏说明会拿不出银子最终被顺天府抓走的。 哪知安氏还是知道了,替这个宝贝儿子还了钱,还买了宅子养着他。 这座宅院选的地方倒是不错,左边紧挨着的是青楼右边是茶馆,街对面还是一座大酒楼。 真是个酒肉温柔乡。 云曦看了看那位宅院的院墙,有近两丈高。她甩出手腕上的银链缠上院内的一株树正要跳上去,却听不远处有人说道,“兰姑,那人手中用的银绳不正是圣姑要找的吗?” “还愣着干什么!追上去!” 云曦飞快地收回绳子,她听出那个兰姑的声音正是顾贵妃身边的一个嬷嬷。 顾贵妃可不是个好惹的人,她正寻思着往哪里躲时,有人跳上她的马背,将她整个人抱起跳进了隔壁青楼的院子里。 “你想死吗?”她咬牙朝那人低吼。 “你救过我,所以我想以身相许。”男子微微一笑说道,露一口漂亮的牙齿。 【推好基友的文,正在网页的左上角推荐中】喜欢的收一个,么么达! 醉猫加菲最新力作《玲珑嫡女之谋嫁太子妃》,简介: 一个人到底是钱多才能命好,还是命好才能钱多? 秦天阁主秦蔻儿有钱,很多很多银子 那个死变态的男人却有命,天生帝王命 于是有一天,最有钱的女人碰到了最有命的男人: “秦蔻儿,本太子第一次睡女人就睡了你,你是不是特有面?”男人酥胸半露,抖脚穷嘚瑟。 “太子爷,本阁主第一次花银子睡男人,就嫖了你,你是不是觉得无比自豪?”女人兰花手青花瓷的媚笑。 最有钱的嫖了最有权的,许你一个不一样的恶男祸女! ☆、024章 恶整谢询 兰姑与两个侍女一路追过来,三人走到谢询的宅院与青楼之间的小巷子里站定了。 “嬷嬷,奴婢看见那女子是被人救走跳到青楼的院子里去了。”一个婢女说道。 兰姑看向两座宅子,举棋不定,“你确定看清了?” “看清了,嬷嬷。一男一女,年纪都不大。青楼的灯笼光这么亮,看得十分分明。女子是一身紫衣,男子是一身墨袍。只是……没看清长相。”那个婢女说道。 兰姑在两处房舍间左右看了看,最后在青楼的院墙边上捡到了一只小花钿。 她唇角一扬,伸手指向青楼里面,眼中冷芒一闪,“进去!那女人到里面去了!” 青楼的院子里,云曦觉得顾非墨就是她的灾星,每当遇到他,她就一准倒霉。 头两次,是他追着她拦着她。这后两次是别人要杀她,她这只死耗子撞在他这只瞎猫的手里,算她倒霉。 “我遇到你总是倒霉运,总是遇到别人来追杀我!”云曦没好脸色的看着他,“快放我下来。” 顾非墨打横抱着她不放手。 但听到她的话,顾非墨的眉梢一扬,俊美的眸子灿若星辰,樱色薄唇微微勾起,“你为什么不换个角度想问题,为什么不认为我是你的福星?每当你遇到困难的时候,有人追杀你的时候,我就出现了呢?” 福星? 云曦嘴角抽了抽,“快放我下来!否则!”她两眼森冷的咬着牙。 “好吧,放你下来。”顾非墨将她放下,表情无奈,但盯着她看的双眼闪着惊喜。 云曦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凝神听着墙外的动静。 追她的人中有一个叫兰姑,这人又让她想到了那枚双头蛇飞镖。 那天在顾府的梅园里,她发现了前世父亲谢宏死时身上插着的双头蛇飞镖。 兰姑与另一个婆子,还有顾贵妃,这其中必有一人是五年前追杀她一家三口的凶手之一。 云曦只觉得心中有颗沉沉的石头压着她,让她呼吸困难,恨,痛无法释放! 杀她的人,以她现在的能力她可以一杀了之,但她心中堵着一口气,她不甘心让那些人死得痛快! 杀她父母的人,她却不知是谁,看到怀疑的人又没有能力追查,甚至连线索也值得推敲。 仅仅是一枚飞镖还很难认定是凶手,因为可以复制,可以流通。但有个人的声音却是唯一的,她却不知是谁…… 便是那个笑得森然,让她过了五年都无法忘怀的恶魔之音! 那个女人,说她的母亲端木雅该死,她究竟是谁? 顾非墨抱着胳膊跟在她的身后,扬着两道好看的剑眉,绝美无双的眼眸中笑意浅浅,“我问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什么问题?”云曦随口问道,然后也不抬头,依旧将耳朵贴在院墙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段奕那厮伤了我的腿,多谢你送药给我,我的腿伤才好得这么快。所以……”他微微弯下身,站在她的身旁俯身看着她的娇艳脸颊,嗓音低哑,刚才还随意淡然的心情竟一时语噎,心中咚咚咚地直跳。 云曦正忙着听声音,便摆了摆手说道,“不足为谢,我送出的药太多,都要谢的话,我会忙不过来说不用谢。” 顾非墨挑眉,微微含笑着将唇凑近她的耳边,低低哑哑说道,“你救我一命,我想……以身相许。” 云曦噗哧一声笑出声来,这可是本年度最不好笑的笑话了,她救一次人就得让人以身相许的话,她得嫁多少人? 突然,她的神色一变,抬起头转身就要跑,却没注意到顾非墨就在身后,她的双唇从他脸颊上轻轻的擦过。 顾非墨顷刻间呆若木鸡,耳根一红,女子身上的玉兰花清香直沁心脾,唇瓣柔软温暖。 紧接着,他的大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身处何处。 云曦并未注意到顾非墨的变化,只想快点跑掉。 因为她已经听到院墙外有人道,“一黑一紫一男一女在里面……追”,这说的不正是她与顾非墨? 她虽然也会些简单的招式了,却也主要是轻功,只会爬高跳跃,与人近距离的博杀,她没有试过,舅舅没有教。 她也不知道这俱身体里有没有这方面的潜能,她不敢冒险,先甩掉跟踪的人再说,顾贵妃为人阴险,她的下属也是个个心狠手辣。 没必要犯傻当面顶撞招惹祸事,寻仇,十年不晚! 她跑了两步见顾非墨居然僵在那里发傻,只得回过身来去拉他的手腕,低声说道,“有人在追我们呢,快跑!” 女子的手纤细柔软,包不下他粗实的手腕,但当她的手抓着他的手腕时,他只觉得原本空空的心中被什么东西装满了。 顾非墨的神思不知去向,呆呆木木任由她拉着跑。 云曦不熟悉这座青楼里的格局,只得见路就跑,能找个地方躲一会儿再说。 刚才所处的地方是一座花园,无处藏身,她便往前院的房舍间跑。慌不择路,见院子就藏。 但身后那三人越追越近。 云曦想也没想拉着顾非墨就跑进了一间院子。 院子里有不少房舍,夜晚正是青楼迎客的时间。欢声笑语歌声琴声不时从那一间间的屋子里面传出来。 她挑了一间没声音的踢门闯了进去。 哪知里面没有唱曲声,是因为人家在忙着正事呢。 干正事居然不吹灯,干正事居然还不掩帐子。 床上正颠鸳倒凤的男女哼哼哈哈的忘我酣战,压根没发现屋中多了两位不速之客。云曦眨眨眼,僵在那里。 反倒是顾非墨脑中清楚过来,抬起脚来朝床上的二人踢去两张凳子将人砸晕了,又飞快的跑到床边,将床上两人一手抓一个塞到了床底下。 然后,他吐了口气走到云曦的面前问道,“你会不会演戏?” 云曦挑眉看他,“演什么?” 顾非墨没说话,伸手飞快地去脱她的外衫。 云曦马上抬起一脚将他踢开,眸中厉色翻腾,她咬牙低声喝道,“你想死了吗?” “都说了是演戏,这是青楼,咱们两个穿得一本正经的站在屋里,旁人一来就会看出有问题,快点脱了!” “叫我脱?你还真想死了!” 云曦看了一眼床上,想到刚才那两个身无寸布的男女做的动作,怒从心来,从桌上捞了一个鸡毛掸子就朝着顾非墨的头上狠抽过去。 顾非墨见她看了一眼床上,知道她是会错意了,一边抱着头躲一边说道,“你想哪儿去了?不是上床,是……”他一指一旁架子上搭着的几件红红绿绿的女子衣衫说道,“换成这些衣衫,坐着说话就好。” 他心中就算有着非分之想,也不会无耻到与她在这里干那事,这死女人把他想成什么了? 云曦唇角一撇,斜睨着他道,“去把门关上,对着门站着!” 顾非墨老老实实的转过身,关上门,两眼盯着门框,做木头状。 云曦环顾了一下屋内,屋内四处空空,连处遮挡的地方也没有,帐子是透明的,有与没有一个样,还有那屏风架子竟然也是透明的。 她补充了一句,“不准回头转身,我说可以了你就转过来,听到没有?否则——” “不会,我不敢的。”他哪敢? 她刚才挥着的鸡毛掸子抽到身上可真疼,顾非墨摸了摸被抽疼的额头,无语望天。 云曦咬着牙,从架子上扯下几件衣衫,用最快的速度将自己身上的脱下来,将那红红绿绿的衣衫往身上套,又将自己脱下的衣衫卷了卷塞到了柜子下面。 “行了,你转过来吧。”云曦抖了抖袖子说道。 她对身上的衣衫没有太大的想法,就是太薄,有点冷,还有就是裙子太长,拖拖缀缀走路不方便,而且那袖子还短得可怜,胳膊肘都露出来了。 顾非墨转过身来,一见到云曦的新模样,一时间怔住了。 这衣衫,穿在青楼女子的身上是艳俗,可穿在她的身上却又是一种别样的风情,俏丽,灵动,较之以前的清丽沉静中多了份活泼。 虽说人靠衣衫衬,但又怎知衣衫也是要靠人穿的。同样的衣衫有人穿了是低俗,有人穿了是雅致。 屋外,有三个脚步声急匆匆的朝这边走来,顾非墨忽然眸色一冷,伸手将云曦往怀里一拉,同时飞快的打散了她的头发。 两人一齐倒在一旁的贵妃椅上。 第130节 云曦这回没有同他闹,因为屋子的门已被人一脚踢开了。 闯进来的几人见那贵妃椅上斜倚着一男一女,男子着一身黑衣,有点像刚才那个跳进院墙的男子。女子着一身青楼女子常穿的衣衫,红红绿绿花团锦簇。 两人搂作一团。 三人站在门口,兰姑朝二人的背影喝道,“你们转过身来!” 顾非墨将云曦的脸推过去,他自己则是闲适的将手伸向一旁的小几上,捏起棋盒里的棋子自己与自己下起棋来。 门口的三人中已有一人不耐烦的抽出刀来,喝道,“问你话呢,转过身来!” 顾非墨没有回头,只淡淡说道,“兰嬷嬷,本公子可不记得什么时候得罪过你,你这样贸然闯入本公子的雅间来,是何意思?还是我姐姐让你管着我的?” 兰姑听到男子的声音,顿时心头一惊,脸上的神色也是跟着瞬即一变,口里吱唔着说道,“小……小公子?”然后,兰姑扑通一声跪下了,“老奴老眼昏花,不知小公子在此,打搅了小公子的雅性,是老奴该死,请公子恕罪!” 两个婢女也吓得不轻,跟着一起跪下了。 “你的确该死!这都要过年了,你居然惹本公子心烦!本公子烦着烦着可能会去贵妃娘娘那里诉诉苦。”顾非墨斜睨着眼,看着门口跪下的三人,冷笑说道。 兰姑吓得一头是汗,小公子要是到贵妃那里告她们的状,她们还有得活么? “小公子,奴婢们这就离去,求小公子开恩,饶了奴婢们吧。” “饶?”差点吓着曦曦了,可不能轻易的饶!顾非墨冷哼一声,伸手抓了一把棋子朝兰姑三人飞射出去。 三人都没有躲开,也不敢躲。棋子由着内力发出,飞射到她们的脸上,打得皮开肉绽。 云曦偏头看向顾非墨,两眼微眯。他打的可是他亲姐姐的心腹仆人。出手狠绝,毫不留情。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算他一再说他想娶她,可也不至于与亲姐翻脸毒打亲姐的人,更何况,他的姐姐可是当朝位高权重的贵妃娘娘。 兰姑与两个侍女被打,头也不敢抬,显然,没有顾贵妃的命令,这几人是不会如此对顾非墨恭敬的。 “限你们半柱香的时间,马上给本公子滚离三条街远!” “是!小公子,奴婢们这就退下,请公子息怒。”兰姑三人后退着出了屋子,趾高气扬而来,狼狈退出。 三人一走,云曦马上一把将顾非墨推开。 她拍了拍裙子,微挑眉尖声音淡淡的问他,“我记得那三人是贵妃娘娘跟前的人,而贵妃娘娘又是你亲姐姐,你帮我却也犯不着打她们啊?为什么出手狠绝?不怕你姐姐找你麻烦?” 见云曦的眼中带着调侃与狐疑,顾非墨没有像往常那样不羁的嘻笑,而是眼眸中隐着难以描述的复杂神色。 他深深地看着她,反问道,“你的那些兄弟姐妹们与你虽不是同一个母亲所生,但也是同一个父亲,可你不是同样的不喜欢他们?在顾府里时,我罚那谢云容与谢云香到府门前跪着,你可是连眉毛也没有动一下。 还有,就在刚才,我可是看到你打算爬进隔壁的院子里去,那里面住的是你的异母哥哥谢询吧?听说他欠了段奕的不少银子,前些天才还清,但段奕同他无冤无仇,却几次三番的找他麻烦。你敢说,段奕对他的仇视不是你的指使?他那人可是什么都听你的。”云曦迎上他的目光,没说话,也许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呢? 一番话后,他的神色变得倦怠起来,眼神深遂略有所思。竟与他平时的懒散不羁模样截然相反。 云曦凝神听着那三人的脚步声远去后,说道,“刚才多谢你出手解围,我还有事要办,告辞了。” 她从腰间取出银链往手腕上绕好,推开门走出了屋子。 顾非墨看着她的背影,马上跟了上去。 云曦回头见他跟在身后,挑眉说道,“你是贵公子,可以走大门,不用跟着我爬墙。” “反正晚上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跟着你做一回你的小跟班,打发打发漫长的无聊时间。”他抱着胳膊微微扬眉,浅浅一笑。 “除夕晚上,你不去陪父母?”云曦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问道,他可是顾太师的老来子,平时心肝宝贝得不得了。 “两位进宫了。” 云曦没说话,从他刚才的神情里,对他的那位贵妃姐姐不是十分喜欢的神情可看出,父母进宫,他就躲开。 他与他的姐姐就这么仇视? 云曦将手腕上的银链一抖甩向一棵树,然后双手抓牢,轻轻一跃跳到树上,再脚尖一点,身子轻轻飘飘的借着树枝的高度,落到了院墙上又跳到了地上。 顾非墨眼神一眯,很快也跟着跳到外面,跟上她的脚步问道,“几日不见你,你居然学会爬墙了?你什么时候学的武?难怪刚才拿鸡毛掸子打得我招架不住,你手劲可真大。” 云曦斜睨了他一眼,“所以,你下回想将我拎到树上吓我,可是吓不着了,更别惹我!” 顾非墨伸手抚了抚额头,讪笑道,“我当时逗你玩呢,你还记着?要不——”他往巷子中的一棵大树上一指,“你将我也挂在上面,咱们扯平好不好?” 云曦冷嗤一声,他有那闲心,她没有那闲时间。两人一直走到谢询宅院边停下。 院子里面正响着悦耳的琴瑟声与男子女子的调笑声。 她心中嗤笑一声,知道的呢,说这是谢家三公子的别院,不知道的还以为同隔壁的青楼是一家的。 真是丢谢氏一族的脸! 她手腕一抖,银链绕上院内的一棵树,正要借着银链的力度跳进院子,身后的顾非墨唇角一扬,“看来你还得多学多练,就这么两丈来高的地方也要靠外力爬上去?还是我带你进去吧。” 然后他又道,“刚才的三人,是看见了你的链子才追上来的,平时尽量不要用,免得惹麻烦。” 云曦这时回头看向顾非墨。 他认真的看着她,点着头。 “我知道了,多谢提醒。”她记得,斗笠人舅舅也曾这样提醒过她。两人悄然无声的落入谢询的宅院内。 “喂,你半夜三更的爬进你哥哥的院子里,想干什么?”顾非墨跟在她的身后小声的问道。 云曦淡淡回道,“同你一样,漫漫长夜睡不着,心情不好想找个人揍一顿。”安氏今天敢算计她大哥,这笔债她要讨回来。 顾非墨想起第一次见她时,谢询说她是刺杀皇上与贵妃的刺客,将他引到酒楼里缉拿。 他口里便哼了一声,“是该揍!” 宅院颇大,院中花木林立,假山重重,十数间房舍隐在花木间。 左边一侧的几间大房子里灯火通明,不时的有笑语声从那里面传出来。 有两个穿得同隔壁青楼女子一样袒露的女子旖旎走出来,边走边笑。 “姐姐,你刚才在床上的那一招新动作,三公子很喜欢呢,妹妹见他与你使了好一会儿,可见他很喜欢你。” 另一个女子嘻嘻一笑,“哪有哦,三公子夸你皮肤最滑呢,没见他天天都要你陪?我是年纪大了,只得用新花样留他的心,不像你们嫩芽儿一样的人。” 说说笑笑,两人闹作一堆。 云曦挑眉,安氏居然将自己的儿子教成这等酒色纨绔? 她冷笑着提裙走向那排亮着灯光的房子。 两个女子见她走来,以为是新来的,便笑道,“那位妹妹,三公子正等着呢,快些进去吧。今天他高兴,服侍好了可有赏钱呢,姐姐我好心提醒你,你待会儿出来时可要给我红包哦。” 女子说完媚眼生笑,腰身扭如蛇。 云曦身后的顾非墨忽然闪身出来,抬起大脚板朝那说话的女人的脑门上用力踢去。 “噗”! 女人被他踢倒在地。 顾非墨用懒散的声音说道,“提前祝你新年快乐,这是爷赏你的红包。” 穿着厚底朝靴的大脚板踩到女人光洁的脑门上,果真肿了一个大红包,不过,却也被踢得晕过去了。 另一个女人反应过来吓得正要尖叫,顾非墨忽然扬手一掀,一块拳头大的土泥块被他的袖风掀起来,塞入进了那个女人的嘴巴里。 同时,他又抬起一脚,用力一踢,将那女人踢到隔壁的青楼院里去了,再弹弹袍子上的灰,施施然说道,“白送一个接客的过去,他们应该很是欢喜,哦,不用感谢本公子的大方。” 云曦嘴角抽了抽,“直接拍晕了扔到一个角落里就完事,何必费这么大的劲?” 顾非墨哼了一声,“嘴巴不干净,该打!” 云曦懒得理他,他果真闲得慌。 提着长长的拖拽的裙摆,云曦往女子们说的那间屋子走去。 她正要伸手推门,却整个人被顾非墨拉到身后,他横了她一眼,低喝道,“站后面去,我看看情况你再进去。” “不就是几个女人与一个谢询么,他们还能把我怎么样?”云曦不以为然。 谢询压根儿就不会武,所似,屋里的女人也不会找会武的,只是一群娇弱的青楼女子而已, 再说以她现在的身手,虽然打不过段奕与顾非墨还有谢枫这一类的,但打几个花拳锈腿的人还是信手拈来。 但顾非墨摁着她的肩膀,说什么也不让她进去,同时沉着脸道,“站我后面去!不然连你也一起拍晕了!” 然后不理会云曦的瞪眼,他推门大步进了屋子,随后又将门“嘭”的一声关了,将云曦关在屋外。 云曦推了推门,推不动,便知道他是从里面锁上了,索性站在外面等着。 顾非墨大摇大摆的朝屋子里间走去,屋中同他想的一样,果然靡靡之音正响着,两块白肉正在床上翻滚。 虽然谢询是云曦的哥哥,但男女七岁就已不同席,何况屋中还是这般污人眼睛的场面?将那女人先关在门外,是明智之举。 谢询正玩得高兴,没发现有人进来,有几个弹琴唱曲子的女子见他穿着不俗,一身贵气,又见谢询也没有发话,便都不敢吱声,依旧侍弄着手里的乐器。 顾非墨挑眉,一把将谢询从女人的身上拽下来。 谢询这时才反应过来,勃然大怒间正要开口骂人,待看清来人是顾非墨,他马上扯出笑脸,“原来是顾公子光临?欢迎欢迎,春花,秋月,快来服侍顾公子!” 两个弹着曲子的女子娇娇软软的应了一声,齐齐放下手里的琴朝这边扭身走来。 顾非墨忽然冷声喝道,“想活命的,就在本公子一丈远的地方站定了!” 女子们吓得不敢再上前。 谢询的脸色变了变。 这位顾非墨可是贵妃的弟弟,脾气比段奕的古怪层面上又多了一个火暴,一个不高兴,抬脚便踹人,他可不想被他踢,但又想不起哪里得罪他了。 谢询小心翼翼的说道,“顾公子……” 顾非墨没时间跟他磨叽,“把你的衣服穿上,让这几个女人马上滚出去,爷找你有事!” “好好好好——”谢询一面飞快的穿着衣,一面朝几个女人喝道,“还不快出去!”又一脚将床上光着身子的女人踢到床下,“贱人,动作快点。” 几个女人吓得哆哆嗦嗦的穿好了衣衫,很快就跑了个干净。等谢询的衣衫也穿好了后,顾非墨朝外面喊道,“进来吧。” 谢询朝门口处看去,见是一个美貌的年轻女子,穿着青楼女子的裙装,墨发长垂,面容娇美,但神色清冷。 他从来没见过这等美貌的青楼女子,心头一喜正要调笑几句,但仔细一看,发现是谢云曦。 谢询脸色便攸地一沉,指着她就大声地叫骂起来,“死丫头,深更半夜的敢跑出来?还穿成这副死样子!看我不打死你!”说着,他抄起一个茶碗杯就朝云曦的身上砸去。 云曦伸手一捞接进手里,然后反手一摔,砸到他的脑门上。 她扯了扯唇,冷笑道,“三哥,托你福,我从小就被你打,打了十几年,我居然没被你打死,还越活越健康,妹妹在这里说一声,多谢了。” 第131节 顾非墨听到云曦的冷笑话,抱着胳膊闲闲坐着椅子上,呵呵的干笑一声。 谢询抹了一把额头上被云曦的茶碗砸出来的血,怒得跳起来,“你个死丫头,胆子还越来越大了,居然打你哥哥?看我不打死你!” 他撸了撸袖子挥着拳头就朝云曦打过来。 顾非墨忽然将长腿一伸,“扑通”,谢询摔了个狗啃泥。 云曦挑着眉毛,看了一眼顾非墨,“我找他有事,你别挡我道。” 顾非墨一笑,“你找他能有什么事?” “当然有事。”云曦站在谢询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森然一笑,“大娘让我哥失踪了十五年,让我娘哭了十五年,我为什么不能让大娘的儿子也失踪十五年?让她也着急上火哭上个十五年呢?做人,最讲究的是,礼倘往来!” 噗! 顾非墨忽然哈哈哈大笑起来,“曦曦,这句礼尚往来,我喜欢,我非常的喜欢,哈哈哈!你竟然同本公子的脾气是一样的1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同我不是一样脾气本公子还不喜欢呢!哎,过年了,正好礼尚往来送送礼,大家热热闹闹的过个年!” 两人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早将谢询吓得半死,他如何不知与他同父异母的哥哥,无故失踪是出自他母亲的手笔? 谢大公子不见了,府里的嫡公子可就只剩他与二哥谢诚了,将来谢府的若大家业就少了一人来分。 但是,这个死丫头是怎么知道的? 云曦横了顾非墨一眼,她哪里同他一样?她走到谢询的面前,抖出手里的银链。 顾非墨这时将她拉住,问她,“你打算怎么个礼尚往来?” 云曦想了想,道,“捆起来扔河里去,让他顺着河一直飘到大海里,自生自灭。” 安氏敢将她大哥扔河里自生自灭,她要以牙还牙! 谢询一听当即跳起来,指着云曦骂道,“谢云曦!我是你亲哥,你这个死贱人敢虐杀兄长?” 云曦眯起眼冷笑着,“你是我哥吗?你做过当哥的样子了吗?哦,对了,我小时候,你当着旁人的面说我是你妹妹,然后抓着我的头发将我拎起来甩到烂泥坑里,让我吃泥。 还对同伴说,这一游戏叫做‘拔野草’。 你不光自己这样捉弄我,还让与你一起玩的同伴同样这样抓着我的头发甩着我玩。然后,你的同伴们的口里就多了一句口头禅‘野草妹妹’。 再或者是将我捆起来系在马尾巴上拖着跑,再或者一脚将我踢下湖里去,再或者……哦,怕再说下去,天就亮了,妹妹的时间可不多。 不过,仍要感谢三哥,托三哥福,妹妹我命大居然没死掉,只是常常生病而已。” “我那是带着你玩呢,也是你自己要跟着我玩的,你这死妮子,分不清好坏!”谢询怒喝一声。 噗! 顾非墨突然抬起一脚将谢询踢飞开去,咧嘴一笑,“谢三公子,我也陪你玩玩吧。” 谢询的身子撞到了对面的墙上,嗷呜一声惨叫。 云曦嘴角抽了抽,顾非墨几时与谢询这么大的仇恨了?这一脚踢得可不轻。 “顾公子,我……我可是谢尚书的儿子,你不能这么对我,我……”谢询捂着被撞痛的肩膀不住的哼唧着。 “哦,曦曦,那个拔野草是怎么玩样的?我也想试试好不好玩?”顾非墨甩开长腿,三两步走到谢询的面前,一把将他的发髻抓起来,然后用力一甩,扑通!谢询又是嗷呜一声惨叫的撞在墙上,顾非墨拍拍手掌,“是不是这样的?” 云曦嘴角一颤。 “也不怎么好玩啊!亏你们兄妹俩还记着这么多年,本公子倒想了个好玩的乐子。”顾非墨一把将哀嚎不止的谢询拍晕了,拖着他就往外走。 “你将他带哪儿去?这种人,捆起来扔河里再让他自生自灭好了,我大哥五岁时,安氏将他扔到河里,我也要将她儿子扔河里,一报还一报!” “什么?安氏曾经将你大哥扔河里?还是对一个五岁的小孩?”顾非墨哼了一声,又重重地踢了一脚谢询,咬着牙道,“那可更不能便宜这小子了。哼,看我怎么收拾他!” “怎么收拾?” “到地儿你就知道了,跟我来!”顾非墨对云曦眨眨眼诡异一笑。 云曦跟在他的后面一路出了谢询的宅子。 见他吹了一声口哨,很快,便有一个兵差牵着两匹马过来,一黑一赤,赤色的马很普通,他将打晕的谢询扔在马背上捆结实了。 又拍了拍黑色的马匹,对云曦道,“上来吧,带你去个地方。” 云曦身为谢婉时跟着端木雅行走各国,也见过不少宝马良驹 她知道这是一种出自北疆的稀有良驹,叫“一点墨”,只有两只耳朵那里有一小搓毛是白色的,跑起来快如闪电,看不出马的身影,只有一团黑点,所以叫“一点墨”。 据说这种马万金难求。顾非墨居然有一匹。她不免多看了两眼。 “喜欢?喜欢就快点上来。”顾非墨已经坐到了马背上,将手伸向她,小女人喜欢这匹马? 云曦将身后长长的裙袂绞了绞,踩着他的脚背跳到了马背上,坐在他的前面。 “坐好了,害怕的话抓着我的腰。”顾非墨低头说道。 云曦的发髻间散着玉兰香,时不时的蹭着他的鼻尖,微微有些痒。顾非墨的心思又开始飘移。 她轻嗤一声,“要不要咱俩换个位置?” “不怕?不怕就坐好了!”顾非墨手中鞭子一扬,马儿便撒蹄跑起来,这女人竟然不怕骑马,顾非墨心中很有些扫兴。 前面的黑马坐着顾非墨与云曦,后面的马上捆着浑然不觉的谢询。 两匹马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 这个除夕夜,除了想为哥哥打着抱不平的云曦睡不着外,谢府的谢老夫人同样没有了睡意。 张龙将那挂没有响起的爆竹端到谢老夫人的面前,指着盘中拆开了的一只小爆竹说道,“老夫人您看,这一挂爆竹里面,全都没有药粉,就算是放在火里烧也不会响。” 谢老夫人的眸色攸地一冷,声音沉沉的问道,“全拆开看了?” “是的,老夫人,一共是八千八百八十八只小爆竹,属下们几人一个个全拆过了,没有一个有药粉,装的都是泥土。”张龙回道。 谢老夫人冷笑一声,“这八千八百八十八只小爆竹做起来可是要费不少时日的,他们这是一早就做好了准备了。从我通知谢枫来赴宴起,算算也有不少日子,足够他们准备的了。” 张龙又道,“老夫人,还有那灵牌的倒塌,每张神桌的桌子脚都有一只脚的下面被垫高了一块小石头,便成了四只脚有一只高三只低,倘若有人悄悄的拉动一只桌子,桌子一晃动,桌上的牌位便会倒。 而桌子连着桌子,就会全部倒下。还有那蜡烛,是窗子全部没有关牢,风吹进来的缘故。前面两个是蓄意,蜡烛是巧合,但有了前两者,后面的蜡烛熄不熄就没有多大的关系了。” 谢老夫人的神色是越来越冷,半晌,她朝张龙挥了挥手,“知道了,你下去吧。” 林嬷嬷这时走了进来,“谢老夫人,您看这事……” 谢老夫人抿了抿唇,“我心中有数,只要我不死,都别想翻过天去!” …… 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云曦与顾非墨到了一座府邸的后院门处。 因为是除夕夜,这座宅院的后院门的门楣上挑着两只红灯笼,上面写着“顺天府”三个字。 云曦挑眉,转头问顾非墨,“顺天府?送谢询来报案,告他……什么罪?不过,不是应该走大门的吗?走后门干什么?” 顾非墨漂亮的剑眉一扬,灿若星子的眸子里闪着狡黠的光。 他嗤笑一声,“告他?就算告他偷了本公子的马,弄坏了贵妃种的花,将他送入顺天府的大牢里,以他老子娘的能力,过不了半天几个时辰他又出来了。这不是白费本公子的一番力气将他捆来吗?” 云曦眨了眨眼,“那么,你要怎么做?” 顾非墨跳下马背,同时伸手将云曦抱下来,咧着嘴得意的一笑,“跟我来,保准他这回吃一吃大亏。谢锦昆出再多的钱,安氏再怎么求贵妃,谢询都被会顺天府的崔府尹往死里整,就算出来也是半条命。” “哦?什么办法?”云曦好奇,顾非墨笑得阴森森,想的办法定会是让谢锦昆与安氏抓狂的,但她想先知道。 顾非墨但笑不语,将两匹马往一棵树上一系,解开捆在赤色马背上晕死过去的谢询。 然后他一手拎着谢询一手揽着云曦的腰,跳入了崔府尹的后院。 ☆、025章 两男相争,无耻者胜 青衣眼看着云曦骑马消失在夜色里,却追不上她,心中焦急,只得又转身回到谢府里。 府里的谢氏旁支们,在祭祀礼完毕后,已三三两两的散去了。 住在京中的当晚就各回各府,住在京城以外的便安歇在尚书府一早就准备好的客房里。 夏玉言神色疲倦,却也只得忍耐着安顿着客人,青赏与桂婶跟在她的身后帮忙。 青衣原本想找青裳相商的,见她与夏玉言忙得连说话的时间也没有,只得作罢,连夜到了奕亲王府。 奕亲王府里,青二已先一步到了,正对段奕说着谢府晚上祭祀礼上发生的事情。 段奕眉尖微蹙,“爆竹没有响?灵牌全倒了?蜡烛也灭了?” “是的,主子,谢府里四处都是暗卫,属下们不敢贸然行动上去打探,但见曦小姐看向谢大夫人的眼神不善,她似乎也知道些什么。 因为祭祀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谢家的长老们认为谢枫是带煞之人,刁难他,谢二公子还派了人为难他,暗中下着杀手。是曦小姐给谢枫公子出主意给他解了围,让谢枫单挑谢府隐卫,谢氏族人才对谢枫刮目相看。” 段奕听着青二的汇报,低头略有所思。 没一会儿,青衣也来了,进门就道,“主子,曦小姐怒气冲冲的骑马出了谢府,属下追不上,跟丢了,请主子责罚。” 段奕点了点头,“她的身手不如你们,但论骑马,只怕是整个青山酷司的人都比不过她。青衣追不上,就不用自责了。” “但是,属下担心,她就这样一个人跑掉,要是遇到危险的话……”青衣一脸的焦急,与云曦相处了这么多时日,几个侍女中,她是跟着出门最多的一个。 两人彼此之间都熟悉了对方的脾气,也相处得融洽,很有些感情了。因此,青衣心中担心是很自然的事。 段奕又道,“她身边有四个隐卫跟着她,不会有性命危险,过多的保护,她的舅舅又会干预。” 青二与青衣不明白,“为什么?曦小姐的舅舅为什么不让过多的保护?” 段奕道,“这是她们家族的规矩,不历练,倒时候难挑大任。”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很快站起身来,将一旁架子上挂着的大氅伸手取来披上,快步往书房外走去,“备马车,我去找找。” “是!”青二闪身出去了。 …… 云曦与顾非墨跳进了顺天府崔府尹的后宅。 因为是除夕,若大的后院到了后半夜还是热闹非凡,杯碗交错。 顾非墨拖着谢询,云曦跟在他一旁,两人专挑暗处的地方行走,小心地避开了顺天府后院的仆人。 云曦问道,“你打算将谢询扔到哪里?怎么处置?” 一路上,顾非墨都笑得贼嘻嘻的,就是不说,这便越发的挑起了她的好奇心。 第132节 “快到了,就在前面。”顾非墨伸手一指。 前面有一排大房子,虽然也点着灯,但里面却是静悄悄的。 顾非墨将晕死过去的谢询往暗处一塞,拉着云曦往那屋子的窗子边轻手轻脚的走过去。 然后,他伸手轻轻的戳破窗户纸往里看了看,接着阴阴的笑起来,这才转身低声对云曦道,“就是这里了,咱们将那谢询扔到这屋里。保管叫他过个好年。” 云曦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踮起脚来朝那个窗户纸上的小洞里眯着眼看进去。 只见屋里坐了一个美艳妇人,也就二十多岁年纪,高挽着发髻,眼波飞转间勾人心魄,身前汹涌,腰细腿长。 妇人正柔弱无骨的斜倚在美人靠上,一脸哀怨的问身边的小丫头,“老爷怎么还不回来?这都快四更天了,大过年的要我空守着空闺?秀儿,再去催催老爷。” 一旁的小丫头说道,“夫人,您再等等吧,奴婢刚才去看的时候,有几个朝中的大人们在陪着老爷喝酒呢,还有几个京中有头有脸的高门家的老爷作陪。” 妇人冷哼了一声,“哼,一个个不在自家陪自己的夫人,全跑到这里喝什么酒?真是可恨!” 丫头又道,“夫人,初一那天,老爷们都要进宫给皇上拜年,初二以后又是各家走亲戚,只有这除夕才有空嘛。” 美艳妇人口里又嘟囔了几句,无不是在抱怨自家老爷不理她。 云曦将身子缩回来,问顾非墨,“就这儿?” “你就在这里站着等着。”顾非墨阴阴一笑,转身朝藏着谢询的地方走去。 只见他将谢询往身上一扛,走到屋子的门前,抬手敲了敲门,屋中说话的小丫头喜道,“夫人,肯定是老爷回来了。” “那还不快点去开门。”美艳妇人一脸欣喜,然后飞快的从榻上跳下来,扭着腰身走到屏风后面去了。 开门的小丫头刚将头探出来,顾非墨飞快的出手朝她脖子上一劈,那丫头晕了过去。 然后,他又抬起脚来,将丫头踢到了院中的花木里去了。 顾非墨朝云曦眨眨眼睛,扛着谢询走进了屋里。 云曦唇角撇了撇,也跟着走了进去。 屋里香气四溢,顾非墨大摇大摆的扛着谢询一直走到屏风后。 屏风后是一张床榻,里面的妇人正背着身子在解衣,顾非墨趁她不注意,走过去一手将妇人劈晕了。 他将谢询往那床上一扔,三两下剥光了两人的衣衫扯了被子盖住,吹熄了灯,关了帐子,然后拍拍手走到屏风外。 见云曦也走进来了,他邀功似的裂嘴一笑,“待会儿看好戏。” 一男一女剥光了衣衫扔在一堆,云曦如何不知是怎么回事?但两个都晕过去的人,能干什么事?“什么好戏?” 顾非墨一手环胸一手托着下巴,阴阴笑道,“那谢询,刚才吃了不少助房事的药,你没见他屋里的女人出出进进不少?而这个崔府尹年纪大了,身子不给力,只得让娇娇夫人年纪轻轻守着空房。 谢询与娇夫人,正如干柴遇上烈火,一点就着。两人虽然晕过去了,但很快就会醒来。咱们快出去,他们很快就醒了。” 云曦嘴角抽了抽,挑眉斜眼看他,揶揄的说道,“你知道的还真全,连人家妇人常年守着空房,相公不给力都知道,西山统兵总军大人管得范围可真不小,难不成,你爬过人家妇人的窗子看了?” 顾非墨:“……” 待反应过来,云曦已走到外面去了。 他马上紧跑了两步跟上,焦急的辩解着,“喂,你听我说,我也没有打听这种事的嗜好,而是手下的兄弟们在一起喝酒时,从他们的口里听到的,你别瞎想想,我不是那种人。” 云曦也只是调侃他几句,根本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她一边往外走,一边淡淡说道,“你是哪种人和我有什么关系,你紧张什么?” 顾非墨越发焦急,“我……我是正常人,我屋里连陪房的丫头都没有,我整天就是待在军营里,我……” 云曦忽然神色一凝,伸手一拉顾非墨,低声道,“有人往这里来了。” 脚步声轻轻重重,极不规律,这人显然是喝了不少酒,正醉酒行走。 还有一人在说,“老爷,您当心脚下。” “走吧,走吧,都到这儿了,老爷我去看看夫人,你们回吧。” “是,老爷。”仆人退下了。 不多时,崔府尹摇摇晃晃的走过来。 “这么早就睡了?”他睁着醉眼往夫人的屋里看了一眼,没有灯光一片漆黑。 顾非墨对云曦小声的说道,“这么快就来了?屋里不知道有没有动静。看来得先让这崔府尹睡一会儿。” 他捡了块石头就要朝崔府尹砸去,云曦伸手拉住他,说道,“砸晕了还看什么戏?” 顾非墨听不到屋里的声音,她听到了,男人女人哼哈的声音时不时响起,果然大戏已开唱。 她原本只是想狠揍一顿谢询,也让他消失一段时间,让安氏着急上火,让她也尝尝丢了儿子的滋味。 但顾非墨想到用这种办法整他,却来得更解气,她便默然认可,乐得看戏。 崔府尹要是看到谢询爬了他宝贝夫人的床,可就有他好受的了。 云曦往暗处一闪,对顾非墨道,“后面的事,崔府尹会管,我就回家了。” 从谢府匆忙跑出来,青衣与夏玉言是必又会四处找她。她要早点回去,不想平白的忍她们担心。、 晚上好好睡一觉,明早看安氏怎么急得跳脚。这叫风水轮流转。 顾非墨却一直看着那间屋子,口里说道,“也不道那两人有没有事成,这就让崔府尹走进去?事情闹得不大,可就没意思了。” 云曦横了他一眼,冷嗤道,“你果然有这方面的嗜好,我到谢询宅院的时候,你怎么那么巧也在?你是不是一早就候在那里了?盯着人家屋里看呢?” 顾非墨的脸胀得通红,紧追上云曦说道,“我……我真是路过。” “好吧,路过,你现在将我安全送到家里,我便承认你是路过。” 她的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一连几天几晚没有睡,她快撑不住了,摇摇晃晃的往院墙边走。 可这顾非墨居然还要看什么戏? 顾非墨上前扶着她的胳膊,皱着眉问道,“你怎么困成这样了?多久没睡了?” 云曦数了数,现在是大年初一的凌晨了。她晃着发昏的头,说道,“有三个晚上了吧。” “三个晚上没睡?”顾非墨眉尖一拧,“那你都在干什么?” “干什么?”她抬头看了看鸦青的夜空,涩然一笑,“顾公子,如果有人花着心思想置你于死地,你还睡得着吗?” “谁想害你?”顾非墨的眼神攸地变冷,低头看着她的脸问道。 顺天府后院的树上,间隔着挂着一些红灯笼,朦朦胧胧的灯笼光映射在面前女子的脸上,带着梦幻的美,只是眼神里隐着仇恨与嘲讽。 这般小小的年纪,她为什么是这种神情?她与堂妹顾鸢的年纪不相上下,不是应该快快乐乐的生活着吗? “你是家中独子,你的贵妃姐姐又长你十五岁,宠你护你,太师与太师夫人更是宠你若宝,深宅大院里的事,你是不会懂的。” 顾非墨陷入深思,的确,他偶尔从旁人口中听到的所谓深宅中妾与正房的争斗,嫡庶互相残杀的故事,都是嗤笑着忽略。 因为这些事在顾府里并不存在,太师没有妾,顾府二房老爷也没有妾。 他对谢府的事情,也知之甚少,见云曦欲言又止,心中很是惊异。 云曦不想再说下去,她看了一眼高高的院墙,转头看着顾非墨,“是你带我过去,还是我自己爬过去?反正这是在顺天府里,也不会有人看到我的银链。就如你说的,我要多加练习。” “女人学什么不好,学爬墙?”顾非墨嘴角一撇,伸手揽过云曦的腰身,眨眼间两人便到了院外。 后院门附近,那两匹马还在,云曦想着,他必然舍不得那匹“一点墨”,便走向那匹赤色的马。 随知顾非墨伸手将她一捞放在“一点墨”的马背上面,随后,他也翻身坐在她的后面,说道,“走路都睁不开眼的人,你还敢骑马?” 云曦轻嗤,“是马走路,又不是我走路,你这不是瞎操心?” “我操心那匹马将你弄丢了。”说完,他手中的马鞭子一扬,带着云曦离弄了顺天府。 云曦本来很困,但因为穿得太少,坐在疾驰的马背上,冷风一吹又将她的瞌睡冻得无影无踪,还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心中恼恨这青楼的衣衫怎么这么薄,袖子还这么短? 顾非墨低头看她正在不住的抚摸自己的胳膊,便放慢了马的速度,将自己身上的外衫解下来披在她身上。 “拿走,不要!”让她一个女子穿一个男子的衣衫?她不习惯,何况这人还是顾非墨。她伸手推开。 “你难道想大年初一就吃药?也不忌讳?”顾非墨不理会她。 说着,拉着她的胳膊就往衣衫的袖子里塞,见她闹腾,干脆将她环在怀里给她穿衣。 “不要!哪里就那么娇气会生病了?我是女子怎么能穿你这个男子的衣衫?” “大晚上的又没人看见,快穿上!” “本王看见了!” 两人一时呆住。 刚才还是一片漆黑的夜晚里,五六丈远的地方停着一辆通体黝黑的马车,车前挂着一个灯笼,灯笼光将马车前站着的男子的身影拉得瘦长。 男子神色淡淡,披一件银白色的大氅,容颜绝美尊华无双。 “曦曦,你去哪儿了啦?我找了一你快一个晚上了。”段奕朝他们的马匹处走过来。 “她去哪里和你有什么关系?王爷管得是不是太多了?”顾非墨眉梢一扬,冷哼了一声。 段奕往顾非墨的双手上看去,神色攸地一冷,“顾非墨,快放她下来,本王不为难你。” 该死的顾非墨居然搂着曦曦的腰?还有,曦曦那身上穿的是什么东西? “谁为难谁还不一定。”顾非墨挑眉冷笑。 据他的人打探的消息,上回段奕将他的腿打伤了,但他也伤了他的胳膊,说明他的剑术果然有提高,再说当着云曦的面,他被这段奕指挥着走,岂不是太没有面子? 生命诚可贵,男人的面子价更高! 因此,顾非墨便同段奕杠上了,他冷哼了一声,直接将那人当成空气,拍拍马背就要绕过去。 “顾非墨,你敢带走她试试!”段奕的眼底已显出了杀气。 “有何不敢?”暴龙的脾气说发就发。“她是谢家小姐,不是你奕王府的人!” 段奕眸色森冷,抬手一挥,从他的身后忽然跃出一二十个黑衣人,人人手中一柄长剑举起围上了顾非墨。 云曦的瞌睡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她对顾非墨说道:“算了,放我下来吧。” “不放。”顾非墨摁着她的肩头,同时,飞快地从腰间抽出配剑,“除非他从我的头上踩过去,否则,他休想带走你。” “你干什么?”云曦趁底怒了,“顾非墨,我当你是朋友,奕王爷也朋友,你们吵起来,我夹在中间是不是很难做人?” 第133节 她猛然将身上的衣衫扔到顾非墨的怀里,声音软和下来说道,“今天晚上多谢你相助,这份人情我记下了,告辞了。” 说完,她跳下马背,自己朝段奕的马车走去。 段奕昨天受了伤,顾非墨又是个暴龙脾气,再加上段奕带来了这么多的人,再闹下去,只怕是两败俱伤。大过年的没有必要这样闹。 顾非墨坐在马上,手里抓着云曦摔给他的衣衫,唇边浮一丝涩笑,他大声说道,“谢云曦,谢谢你陪我过这个除夕之夜!” 云曦走到段奕的面前,说道,“让他走吧,别拦着他。”说完,她钻进了马车。 顾非墨看到她的身影子消失在马车里,低垂眼帘掩去一丝落寞,懒懒的甩了甩马鞭子打马掉头打算离去。 “本王有同意你走吗?”段奕这时开口说道,语气森冷。 顷刻,那一二十个黑衣人将顾非墨围住了。 顾非墨转过身来怒道,“段奕,曦曦都说让我走了,你想干什么?你以为本公子真怕你不成?” “你可以走,但是马要留下!” “段奕你无耻!”顾非墨跳起来。 没有马他怎么回? 但想到那个小女人看到“一点墨”后眼里透着的喜悦时,他的眉梢一扬,翻身从马上跳了起来,指着马车道对段奕说道,“段奕,不是本公子对你妥协了,而是本公子想将这匹马送给曦曦。哼!告辞!” 段奕声音清冷,“奕王府里有五匹‘一点墨’,奕王府只是想初一那天做一桌全马宴,顾公子的马膘肥体壮正合适。” 已经走出几步的顾非墨闻言当即跳起来,转过身来指着段奕怒吼,“段奕,你杀我的马,我跟你没完!” 这匹马,他可是花了近万两银子亲自到北疆买回来的,段奕这厮居然拿他的宝贝做菜? “嗯,我也跟你没完!青一,准备厚礼,初一一早,本王要亲自去太师府上求亲,意欲纳顾公子为奕王侧妃!” 骑马跟在马车后的青一嘴角抽了抽,王爷又开始整顾公子了。 “段奕!你……你你——”顾非墨气得一脸通红,抽出配剑冲向段奕,却又被黑人们围住了。云曦见外面的人要是剑拔弩张,便扯帘子跳出马车。 “王爷如果不想云曦回府,云曦正好骑着‘一点墨’回去。”这两人,这是要吵到天亮吗? 段奕见云曦穿着单薄的衣衫站在风口里,便朝她走过来,挥手朝青一青二道,“走吧!” 黑衣人也同时收了剑。 云曦冷着脸钻进了马车里,随后,段奕也跟着坐了进来,很快,马车奔跑起来。 “他晚上一直在帮我,你这么对他真的好吗?”云曦见段奕坐进来后,瞪了他一眼。“你这脾气发得有点莫名其妙。” “所以,我只为难他的马,没有为难他。”段奕往她身上看了看,玉色俊颜倾刻就蒙上了一层寒霜。 车内夜明珠的光晕照射下,只见云曦穿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衣,除了胸前的粉色肚兜厚实点看不到肉,整件上衣穿与没有穿一个样。 裙子的后面拖拖拽拽老长,前面却又露着小腿,半透明的袖子还只有半截,她微微一弯腰,胸前便显一片沟壑。 已过及笄之年的她,比初初见时眉眼与身段又长开了一些。 段奕越看越脸黑,一言不发的伸手过去就将她身上的外衫一把扯掉。 云曦进了温暖的马车,眼皮又开始发酸,她打了个哈欠靠在车壁上正要睡觉,哪知段奕二话不说的上来扯她的衣衫,上身被脱得只剩了肚兜,一阵凉意袭来瞬即惊醒了她。 “你干什么?”她飞快的护着胸口,挑眉怒道。 就这种破衣衫她还舍不得脱?段奕沉着脸低喝道,“全脱了!” 外面赶车的青二马上从衣衫上扯了两块布塞进耳朵里,非礼勿听。 云曦怒得将他一把推开,冷笑道,“王爷这是想干什么?我知道你受着伤,怕那顾非墨的暴脾气与你打起来,你会吃亏。这才将他哄走跟着你上了马车,哪知你上来就同我发火,你真是莫名其妙!” 段奕一怔,嗓间低哑的喊道,“曦曦。” 云曦不看她,整理好衣衫,又见马车内有块薄毯,便扯过来裹在身上,对外面的青二大声说道,“青二,转道去悦客酒楼。”她想从悦客酒楼的地道里回去。 段奕见云曦沉着脸色,便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脱下来披在她的身上,声音缓和了许多,“穿上吧,当心着凉了。” 云曦挥开了他的大氅。 段奕只得朝她挪过去,将大氅抖开披在她的身上。同时,双手摁着她的肩膀,软声道,“别闹了,穿上。” 云曦冷着脸不看他。 段奕又看到她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便从马车的暗格里取来了梳子给她挽了个发髻,“你晚上去哪里了?怎么跟顾非墨在一起?” “王爷怀疑我什么?”云曦没好气的说道,“前一次你打了顾非墨是因为顾非墨拦着我为难我。可这一次,你问也不问指派这么多人围攻他,王爷这么做是不是很可笑?” “你帮他说话?”段奕的脸色变得惨白。 “没有,是就事论事。”云曦道,她只是不想让他们二人结仇。 过了一会儿,段奕涩然一笑,“这里离谢府还很远,你先睡会儿吧。” 云曦靠在车壁上,微阖了眼,却没有睡意。 段奕看了她一会儿,伸手从一处暗格里取了一张字条塞到她的手里。 云曦打开来一看,只见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名,她讶然看向他,“这是什么?” “谢氏为官人员及富商的所有名录,你将它交给谢枫,可能对他有帮助。用朱色笔做了记号的是与安氏谢锦昆来往密切的,其他的,青山酷司还没有查出来,因为时间短,只查到这么多。” 字条上的人名有近百人之多,连身担何职住在什么地方,都一一做了详细的标明。 她与夏玉言认回谢枫的时间不足一个月,段奕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整理出了一手资料,还是这么详细的。 人名地址官职好查,但关系网却难。因为谁与谁关系密切,从表面上看,可是看不出来的,只得暗中查访。 不用说,青山酷司的人一定付出了不少心血。 云曦心中的震撼不小,她惊愕地看着他。 段奕的眉梢微扬,温声道,“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但是——”他脸色一沉,往她身上看去,“我不喜欢你穿这种衣衫给其他的男子看,特别是顾非墨!” “一件衣衫而已。”云曦头痛的皱眉,“有人追着我不放,我与顾非墨逃到了青楼,为了躲开追的人,我便穿了这件衣衫避人耳目,你跟这衣衫较劲什么?” “你们还去了青楼?”段奕的脸色又黑了一层。 “我去找谢询,他的宅子旁边不就是一座青楼么?” 段奕冷着脸,“既然是青楼的衣衫还不赶紧的脱了?多少男人摸过的东西?你还穿着?” 说完,他不再理会云曦的黑脸,扯开裹上她身上的毛毯与大氅,将她身上那件几乎透明的衣衫全扯了下来,撕扯了几下扔到马车外去了。 此时她的身上只剩了亵裤与肚兜。 段奕将手伸向她胸前。 云曦赶紧伸手去护,双眉一竖,“这是我的!不能脱!” “哪儿证明是你的?” “这儿,我锈的花!”云曦恨得咬牙,那衣衫是透明的穿了里衣不论不类,她只得只穿一件肚兜。 “眼见为实。”段奕将她扑倒在马车上,抬起她的胳膊伸手去掀她的肚兜。“哪里有锈花?没看见。” “明明这里有的。”云曦伸手指了指一侧。“这里。一只折枝梅。” “穿着看不到,脱下来才看得到。” “你敢!唔——” 唇瓣的温热堵住了她的怒语,她被段奕整个人搂在怀里,身上的寒冷正在渐渐的消散。带着薄茧的手指磨搓着她的腰际。 他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说道,“以后,不准跟别的男人整晚上不归,不准去青楼那种地方,不准穿这种暴露的衣衫给别的男人看。” “王爷你太自私!” “叫我名字,奕。” “不要!” “叫一声。” “不要!唔——” …… 云曦醒来时,天已大亮,头顶上是紫粉色的帐子,原来这是在自己的床上。 她揉揉额头,掀起被子坐起来。 这时,她却惊悚的发现——她身上的里衣里面没有肚兜,下面没有亵裤,里面空空如也,扯开衣领里面一览无余。 “青衣!” 青衣小跑着走了进来,“小姐,你醒了?睡得好吧。” 严重不好,她怒目看向青衣,“我是怎么回来的?” “主子抱您进来的,你三天两晚没睡,当时睡得可沉了。”青衣说道。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然后呢?” “然后,奴婢就去睡了。” “你不看着点?”云曦咬牙。 “有主子在,能出什么事?”青衣眨眨眼?“小姐,出什么事了?” 云曦咬着牙,气得说不出话来,事情大到天上了,段奕脱了她的衣衫,再给她换上里衣,全身都被他看光了! 他想死!…… 谢府的东院里。 安氏一早醒来,就接到别院的仆人传来的话,“三公子不见了。” “什么?你们怎么看着的!” 她正要找人去寻找,就见谢锦走进来,扬手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你是怎么管儿子的!” 安氏被打得一头的雾水,“老爷,这大年初一的早上,你这是发什么脾气,为什么要打为妻?” “为什么?”谢锦昆看了一眼屋里的几个丫头,咆哮一声,“都给老夫滚出去!” 刚刚拿了二夫人赏的红包一脸喜滋滋的丫头婆子吓得脸色一白飞快的跑出了屋子。 这初一一大早,老爷就发这么大的火,只怕会有大事发生,几个人片刻就躲得老远。 “你不是找在阿询吗?”谢锦昆冷着脸问安氏。“你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第134节 安氏不明所以,“刚才仆人说他不见了,为妻正要找他。” “找他们做什么?让他死在外面算了,真是气死老夫了,今天一早老夫进宫参加皇上的祭天仪式,有人透露给老夫听,说阿询昨晚上爬进了顺天府崔府尹夫人的屋子里,被崔府尹当场拿住了。” “怎么不可能,现在都关到牢里去了。难怪一早崔府尹看到老夫恨不得吃了老夫的模样,原来是阿询这个畜生干的!谁不知道崔府尹宝贝他的老婆宝贝得跟星星月亮似的,阿谒居然敢去招惹崔府尹,他是不是不想活了!” 安氏吓得一倒在椅内,“老爷,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你自己看着办!”…… 初一的谢府里,仆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今年二夫人当家,红包比以往都多。 赵玉娥穿着一身绯色的裙子,胳膊上挽着秋香色的披帛,带着小丫头丽儿往东院来给安氏与谢锦昆拜年。 走到园中一处湖边小亭子边上时,迎面遇上了谢二少爷谢诚。 “二表哥,新年好。”赵玉娥低身福了一福,浅浅笑道。 谢诚的眸光一亮,都说赵家女温柔端庄漂亮,他几次都是远远的瞧见,今天这一近看,果然是同传说中的一样。 女子肌肤如凝脂,墨发挽着一个坠马髻,上面轻轻摇着一个金步摇。 低垂眼睫,樱色唇瓣鲜艳诱人,身段苗条,胸前已经长开,更显得腰身纤细,刚才见她缓步走来,摇曳多姿。 谢诚唇角溢一抹得意,他走近赵玉娥,“原来是赵家表妹,你这是要去哪儿?” “去给大舅母拜年。”赵玉娥低着头说道。 “哦?正好,我也要去看看我母亲,咱们一起去吧。”说着,谢诚伸手去拉赵玉娥的手。 赵玉娥一惊,正要后退一步,但哪知谢诚却忽然钳着她的胳膊,将她往水边逼近一步—— ☆、026章 谢枫发怒 “二表哥,你……你要干什么?”赵玉娥的身后已经没有退路,再后退一步的话就要踩到小湖里去了。 但谢诚却钳着她的胳膊朝她一步步地欺近。 谢诚的笑意让她只觉得心中烦燥和恶心。 “你放开我!”赵玉娥怒道。 “玉娥表妹,我只是想找你说说话,你为什么要躲开我?” 谢诚阴桀的脸上,笑得狡黠。 赵玉娥冷着脸瞪眼看他。 就在这时,一只银链突然飞来,将赵玉娥的腰身卷起,拉开一边。 谢诚正在诧异间,腿上不知被谁踢了一脚,他疼得弯了弯腿,哪知脚下一滑,掉进一旁的小湖里去了。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谢诚大吃了一惊,吓得在水里拼命的扑腾,钻出水面看去,只见谢云曦正扶着赵玉娥走开了。 他气得大叫起来。 “谢云曦,你竟敢将你哥哥推到水里,哼,你胆子不小!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你这个死妮子!” 已经走出几步的云曦转过身来,冷笑着看向水里乱扑腾的谢诚,说道,“二哥,你哪知眼睛看到是我推你下水的?我倒是看到你正想推玉娥姐落水呢!” “你胡说!我根本没有,我是在同玉娥表妹说话。” 谢诚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说道,这个死妮子怎么这么大的胆子了?竟敢同他顶嘴了? “说话就说话,为什么将玉娥推到湖边说话?还让她背对着湖水站着?而二哥哥却是面对着湖水站着?你还一直往前走,她的身后已无退路,是何居心?” “你血口喷人!”谢诚站在水里叫喊着。 赵玉娥的胳膊被云曦挽着。 她气得脸色发白,小声对云曦说道,“曦儿,他刚才拉着我的胳膊,一步步地逼我后退,要不是你将我带到一旁,想必我现在就掉到水里了,谢诚二表哥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坏人的心里做坏事的手段千千万万,云曦冷笑,“他下次再敢对你无礼,你直接往他脸上甩去一巴掌,有老夫人在,他不敢对你怎么样!” 要不是她正好要到前院去看看安氏跳脚的嘴脸,她也不会到东园来,也不会看到赵玉娥被欺负着。 要是晚了一步,以赵玉娥胆小的性子就吃亏了。 只是,谢诚为什么要欺负赵玉娥? 云曦蹙眉想了一会儿,问道,“玉娥姐,你以前同谢诚说过话没有?有没有得罪过他?” 谢诚为人阴险,心胸狭隘,一丁点儿小事也会记在心里对人打击报复。 但是,赵玉娥是谢老夫人的心头肉,就算是赵玉娥得罪过他,他也不敢如此胆大的敢推赵玉娥落水啊? 赵玉娥见云曦追问,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啊,我不记得什么时候得罪过他。虽然同住在一个府里,我平时也不怎么到这里来,一直都陪着外婆,今天是第一次与他说话。哪知——,这个人真是太坏了。” 两人说着话,手挽着手一路朝前走去。 谢诚已从水里爬起来,浑身湿淋淋的追上二人,绕到她们的面前站住了。 瘦削的脸颊,阴桀的眼神,嘴角斜斜的勾着,直勾勾的盯着赵玉娥看。 赵玉娥吓得脸色一白,谢诚盯着她看的眼神让她心中渗得慌。 丫头丽儿一脸谨慎的拉着赵玉娥往后退去。 云曦眸色一寒,伸手将赵玉娥与丽儿往身后护着,轻笑一声道,“二哥,你拦着我们做什么?还是想发红包给我们?” 呵,初一的早上,开门看去,满地的银霜,湖面上还结着薄冰。只要谢诚不怕冻死,她不介意一直在这里同他耗着,说上半天的废话。 他敢再欺负赵玉娥,她就再不会是偷偷的地踢上一脚了,她会当面一脚直接将他再揣下湖去,冻不死他! 谢诚的目光从赵玉娥的脸上挪到云曦的脸上,眼底戾色翻滚,他向云曦走近几步,“刚才是不是你踢了我一脚?” 说着,扬起手巴掌就朝云曦的脸上扇去。 云曦冷笑,当她还是以前病弱的谢云曦吗?随意被你们兄妹们欺负着吗? 她跳开一步,谢诚的手扑了个空,由于惯性,脚下又险险摔倒,但他也是习武之人,飞快的收回脚,才没有狼狈的扑到地上去。 但同时他心头一惊,这丫头动作好快!还是——他眼花了? 果然同娘说的一样,西园的母女俩近些日子大变了样,说话的底气十足,居然敢顶撞他们东园的人了。 云曦一笑,“二哥哥真会夸妹妹。刚才二哥与玉娥姐站在湖边说话,妹妹离你们可有二三丈远,妹妹的脚有那么长吗?” 谢诚的目光闪了闪,心中狐疑不定,这死妮子好像说得是这么回事,刚才他掉到湖里也只是一瞬间的事,要说这丫头踢了他一脚的话,要么是速度极快,要么是脚长。 但,这都不可能。 他又冷脸看向赵玉娥的丫头,丽儿吓得脸色都白了,“二少爷,不是奴婢,不是奴婢。” 云曦暗中冷笑,谢诚也不怕冻死,自己心怀不轨想害人,反而自己吃了亏,还有脸问别人。 她又轻笑一声,“二哥,妹妹可以做证,玉娥姐的丫头也没有推二哥落水,是二哥脚滑倒的吧?下次就千万不要再站在水边了哦。” 说完,她拉着赵玉娥快步离开。 “走吧,玉娥姐,老夫人刚才还在问你怎么给大舅母拜年去了这么久还没有回?难不成在园子里迷路了?还是遇到什么人欺负你了?大年初一早上,要是老夫人生气了,欺负你的人不死也得掉层皮!” 谢诚气得咬着牙,居然拿老夫人当挡箭牌! 看着二人的背影,他恨恨的踢飞了一块石头。 云曦与赵玉娥走了一段路,问她,“玉娥姐,你这一大早的要往哪里去?” 赵玉娥道,“我原本是想去向大舅母与大舅舅拜年的,因为走这条路比较近,哪里知道遇上了谢诚。” “去看大娘啊?好啊,我也要去,一起去吧。”正好,她去看看急得抓狂的安氏。 聚福园里。 安氏正被谢锦昆按在地上狠狠的揍着。 谢锦昆平时对安氏也还算相敬如宾,对于安氏的冷傲,他也忍了很多年,此时是一并爆发了出来,出手毫不留情! 几乎是手脚并用的在打。 “都是你惹的事!老夫一早说过那个畜生迟早会毁了我,毁坏谢府,你还一味的宠着!你是不是认为老夫还不够倒霉?” 谢锦昆指着安氏暴跳如雷。 安氏的脸上被打了好几个耳光了,却是一句也还不了口。 云曦走到聚福园的外院墙边上时,已听到了里面的吵架声。她的耳朵听力好,听得清清楚楚。 谢锦昆大年初一打安氏,这等壮举不公告众人,不是锦衣夜行吗? 云曦拉着赵玉娥离开聚福园,“说道,拜年讲究的是热闹,不如多找些人来?” “找谁?” “还有两位姨娘啊,翠姨娘与沈姨娘。等我们去约上两位姨娘,大娘许是已经忙好了手头的事了。” 云曦拉着赵玉娥又转道到了西园里。 翠姨娘与沈姨娘刚刚打扮了一新,无所事事的坐在一起磕瓜子。 云曦走进翠姨娘屋里时,两人惊诧了一瞬间。“哟,这不是三小姐与表小姐吗?你们怎么来了?” 热情的招呼着,心里却是恼恨着,三小姐来还算了自家人也用出钱。 赵玉娥来了,她们就得包红包,两人的月例银子本来就少,包了红包就没钱买开春的衣衫了。 云曦却从袖里取出二封红包出来递给二位姨娘,笑道,“云曦作为晚辈,特奉上心意给姨娘们,祝姨娘们新年大发越来越漂亮,早日生下小弟弟小妹妹。” 翠姨娘与沈姨娘齐齐双眼一亮,她们没听错吧,三小姐孝敬她们的红包? 有钱不拿是蠢货。 当下,二人就欢喜着接到了手里。 云曦无声一笑,果然,银子是万事开道之功臣。 她佯装随口的说道,“我想到大夫人那里去拜年,姨娘们要不要一起去?我与玉娥表姐都不会讲话,坐在那里有些拘谨,不知道姨娘们有没有空陪我们走一趟?” 拿人钱财替人当差。 再说,翠姨娘将红包递给身边的嬷嬷,嬷嬷向她伸出了五根手指。 第135节 她吸了一凉气,三小姐好大方,送了五十两! 此时云曦邀她们去安氏屋里,当下就同意了,“走吧,沈姨娘,一起去吧。” 云曦与两个姨娘,还有赵玉娥很快就到了聚福园门前。 守园的婆子见了众人,脸色顿时不好看,但见赵玉娥在一旁不好发火,只客气的拒绝众人不让进去,却不说原因。 云曦心中冷笑,婆子们不让她们进去,是因为里面的安氏正在被挨打,不想让她们看见,安氏怕丢脸。 她偏要让她的脸丢尽。 云曦上前一步,轻笑一声,说道,“嬷嬷,表小姐奉老夫人之命前来给大夫人磕头拜年,你怎么敢拦着?让表小姐回去怎么回话?” 婆子看了一眼玉曦,眉毛扬了扬,依旧冷着脸。 云曦才没有时间同她耗着,向身后的青衣使了个眼神,青衣木着脸,将婆子衣领揪起来推到一边,众人一齐挤进了园子。 婆子一慌神,冲过来要拦她们,被青衣直接一脚踢飞了,然后反手一关,将婆子关在了外面。 翠姨娘走在最前头,当她听屋里的哀嚎声时,眼睛一亮,这不是安氏的声音吗? 谁在打她? 翠姨娘紧跑了两步,待听到是老爷在喝骂安氏时,她的脸上马上乐开了花,不住的招手叫着沈姨娘,“快来,有好戏,千年难遇啊!” 云曦扯唇一笑,这两个姨娘果然是个能生事的。 赵玉娥不明所以,问道,“曦儿,屋里怎么有人在吵架?” 云曦道,“所以,更要前去看看了。” 安氏正被谢锦昆揪起头发打着耳光,冷不防见门口站着两个花团锦簇的女人,定睛一看原来是那两个姨娘。 她又羞又恨,恨不得找个洞将自己埋进去。 翠姨娘嘻嘻一笑,“哟,大夫人,都说打是亲骂是爱,老爷这样打你,这是有多爱你啊,哎呀,妾身可从来没有被老爷这样爱过呢。” 沈姨娘在一旁扇风,“翠姨娘,咱们同夫人不一样,咱们是妾,地位低,享受不了这种爱,咱们只能享有厌恶了。看看你肚子鼓起来了,可不就是厌恶来的?” “你……你们……”安氏捂着脸气得说不出话来,大年初一被老爷打了,还被人都看了,她的脸可要丢尽了! 谢锦昆打累了,正坐在一旁喘着气,看见翠姨娘来了,他上前挽着她的胳膊说道,“你怎么来了,走吧,回园子歇息去。” 然后,他看也不看安氏拉着两个姨娘的手走出了屋子。 安氏披头散发的坐在地上,云曦挽着赵玉娥的手站在门口看着她。 “大舅母。”赵玉娥礼貌的问了声好,想到刚才谢诚对她的恶意之举,她没有上前去扶安氏。 而云曦更不会上前,两人就这么站在门口处看着她。 云曦的脸上似笑非笑,她要将安氏的日子搅得鸡飞狗跳,让她永无宁日! 安氏看着二人冷笑一声,当她看到云曦的目光时,心头不由得一惊,这个死妮子的眼神—— 得意,嘲讽,仇恨,挑衅! 她是不是小看了这个丫头? 云曦不等她说话拉着赵玉娥转身离去。 安氏,这是我将你踩入尘埃的第一步。大年初一被自己的相公打了,传出府去看你的面子往哪里搁。 安氏气得咬牙切齿,贱妮子!那两个嘴碎的姨娘八成是她叫来看她笑话的。 …… 谢诚回到自己的园子换了衣衫后到了安氏的聚福园,彼时云曦与赵玉娥刚刚离开。 安氏正命江婶带着侍女们清扫屋子,自己则在里间屋子里翻找着私房钱。 几次替谢询还钱,她已没有多少剩余了,这次还是得罪了崔府尹,也不知花上银子能不能够将小儿子救出来。 谢诚看到安氏脸上红肿的一片和散乱的发髻时,惊异的问道,“娘,你这是怎么回事,谁打你了?” 安氏冷哼了一声,气得咬牙说道,“还有谁,还不是你那无情的父亲!你弟弟关进了顺天府,你爹爹怪娘没有管教好你弟弟,大发脾气的打了娘。” “阿询怎么会爬进顺天府的后院里去了?他虽然好色,但没有那种胆子吧?”谢诚拧眉沉思。 “这事儿只有见到他再说。眼下的问题是,娘手里头没有银子了,怎么救你弟弟?”安氏烦躁的将箱子盖关了,眼中戾色一闪,“要不是夏玉言那个贱人,你娘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我不会放过她的!” 谢诚这时却忽然一笑。 他将屋里几个整理屋子的侍女赶了出去,拉着安氏坐下说道,“娘,儿子有个想法同你商议。只要这事儿一成,什么金山银山,什么荣誉地位,统统都来了。” 见谢诚一脸喜色,安氏的好奇心一时挑起,忙问道,“什么事?” “娘,儿子已经二十岁了,但是还没有娶妻,也只有两个通房。赵家小姐到了新年后,已是十七岁了,她再不嫁就是老姑娘了。 老夫人不是一直再给她找婆家吗?娘不如去求老夫人,将她嫁给儿子,这又是亲上加亲,她的宝贝外孙女又嫁得不远,不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 安氏听完谢诚的分析,喜得整张脸的神色都亮了。 她点了点头,笑着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说道,“诚儿,你这主意不错,娘怎么就没有想到?还总是到外府里给你物色妻子。 赵玉娥有三年孝期,三年过完也只是十九岁,年纪也不是很大,况且,她的性格也让娘放心。她是老夫人的亲外孙女,只要你娶了她,陪嫁自然不会少。 更重要的一点是,娶了她之后,你会得到老夫人的支持,谢家长公子的头衔,到时候就一定是你的了!什么谢枫什么阿猫阿狗,都会被老夫人忽视过去!” 谢诚也跟着身心飘呼起来,“娘,这事儿,儿子出面不好,还是娘同老夫人找个时机说道说道。” …… 顺天府的地牢里,崔府尹撸起袖子狠狠地用脚在踹着谢询,“不想活了是不是?胆子肥了是不是?哼!老子打不死你!” 一旁的衙役忙着搬来凳子讨好他,“大人,这等事儿,何必您亲自动手呢?自有属下们动手。” “给本府狠狠的揍他!只要不弄死了,随便你们怎么揍!” 崔府尹气得一脸铁青,这个该死的混账东西居然敢爬到他夫人的床上,玩他的女人?不好好收拾他,不出这口恶气,他今后就得被人耻笑! 敢给他戴绿帽子?不将谢询抽筋剥皮,难解心头之恨! 衙役们自然都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得了顶头上司的发话,哪有不出力的?使拳的,动手的,轮流着上场。 打得谢询嗷嗷叫。 谢询从进了牢里后,就一直被打得鼻青脸肿,没有从地上爬起来过,他心中更是恨得咬牙。 他在别院时,是被顾非墨打了一顿,当时有谢云曦在场。 醒来后,发现在一个溢着香气的床上,床上有个柔若无骨的女人,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女人就坐在他的身上了。 因为日子太无聊,他在别院里时就吃了药正在与人春风一度,体内的药性还没有完全散,被床上那女人一勾,火又上来了。 浑然不管是哪里,与那女人拭弄起来。 正玩得性起,却不料被人当头一棍敲晕,再醒来,竟然到了牢里。 也不升堂,衙役们隔上半个时辰就来对他毒打一番。 前思后想一遍,他这是被人算计了,除了那个死妮子谢云曦不会有谁! 他真后悔没在她小的时候将她摁在泥水坑里淹死。 居然伙同顾非墨欺负亲哥哥!哼,只要他出了这个牢里,他一定会对她以牙还牙! 等着瞧吧!死丫头! 地牢里正打得鬼哭狼嚎,有小衙役走到崔府尹面前来传话,“西山军营的总兵大人顾非墨与东城门兵马指挥司的副使谢枫,要求见大人。” 崔府尹捏着胡须,小眼珠子转了转,吸着口气道,“这大年初一的日子,这两位来干什么?本府平时可没有同他们打过交道。这事儿可有点儿奇怪。” 站在一旁的捕头刘松说道,“大人,这二人来不奇怪,据属下得来的消息,东城门副指挥使谢枫,昨天被谢老夫人请到府里赴宴,但是谢询的哥哥谢诚居然带了几十人当着谢氏一二千人的面,当场给人难堪。 而谢枫又是顾家管事的养子,顾总兵与谢枫前来,八成是来报昨日羞辱一仇的。大人,顾总兵又是贵妃娘娘的亲弟弟,您可不能怠慢,一定要狠狠的收拾了谢询,正好可以讨好顾总兵。” 刘松上回到东平侯府里抓拿安强,被安强的母亲狠打了一顿,这才刚刚养好,虽然安强被抓,但他心头仍是堵着口气,谢询是安强的表弟,他便将心中的怒气往谢询身上撒。 崔府尹的眼睛一亮,双手往大腿上一拍,喜道,“刘松,你分析得太对了,只要本府将谢询收拾了,谢枫就会高兴,顾总兵也会觉得本府卖了他一个面子。 顾总兵高兴了,贵妃也高兴了,本府的官路也就亨通了。走,先到外面去会会他们,问问他们的意思,怎么收拾这个谢询才会让他们更高兴。” 顺天府衙的后堂里,谢枫一脸冷俊的坐在椅内,薄唇紧抿一言不发。 顾非墨背着手缓步走到他的面前,伸出一只手搭在他的肩头,微微笑道,“师兄,我帮你收拾了这个谢询,替你出了昨日在谢府受的气,下次你见了谢三小姐也替我说说好话怎么样?你们都是姓谢的,碰了面好说话。” 谢枫举起手里的剑鞘将顾非贵的手推开,斜睨着他道,“关于谢三小姐的那个问题你还没有说完。” 顾非墨来了精神,喜道,“哪个问题?” 谢枫的脸色黑如浓墨,扯着唇冷笑说道,“就是你说的将谢三小姐扔到树上挂着的事情,然后呢……,那树有多高,她又是怎么下来的?她有没有吓着?” 顾非墨傻眼了。那小女人是怎么下来的?第二天段奕那厮在墨园里,难不成是他救下来的? 这事儿可有点…… 顾非墨现在的肠子都毁青了,他做恶,人家英雄救了美,现要他哪怕做得再多,都于事无补了。 “快说,她有没有吓着?”谢枫的脸色越来越黑,大有顾非墨说得不好听会扭断他脖子的架势。 顾非墨轻咳一声,脸上堆着笑讪讪说道,“呃,其实……呃,师兄,咱们换个话题好不好?这个不重要可以忽略的,她现在不是很好吗? 我其实想问你,谢三小姐的母亲,也就是谢二夫人这个人怎么样?喜欢什么东西?我一会儿去给她拜年好不好?我一个人去,担心她不见我,不知你有没有空陪我一起去怎么样?” “本人没空!还有,谢二夫人什么也不喜欢!” 谢枫冷着脸,还想讨好曦儿的家人?晚了!但他的眼珠又转了转,心生一计,说道,“不过,如果你帮我做好了这件事,我可以告诉你,谢二夫人不喜欢什么。到时候,你也可以避开这个。” “当真?师兄,你果真是我的亲师兄,胳膊肘子没有朝外拐!”顾非墨听后心中大喜。 这真是朝中有人好办事,先讨好了曦曦的家人,曦曦的问题就不难了。 “当真。”谢枫点了点头。 顾非墨高兴的说道,“你说吧,除了摘天上的星星月亮,哪件事不是本公子手到擒来?” 谢枫看着顾非墨的得意神色,唇角悄悄的弯了弯,招手叫过他,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然后,顾非墨的眉毛一扬,嘿嘿的冷笑几声,“师兄,你的主意果真好,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个呢?呵,呵呵呵——,你知道吗?我昨天听到谢三小姐说这个谢询以前总是欺负她,就狠狠的收拾了他一顿。你知道他是怎么欺负谢三小姐的吗?” “怎么欺负的?”谢枫的眼里厉色毕露,咬牙问道。 “怎么欺负?哼!这个谢询还真不是个东西,虽说不是一个娘生的,但也是一个爹生的吧?再说谢三小姐还是个妹妹,惹着他什么事了? 将来也分不了他的家产,那小子居然天天将谢三小姐的头发抓起来拖拽着当猴耍!哼,小爷我当时就给了他两脚!真是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欺负一个弱女孩,算什么东西?” 第136节 “嘭!”谢枫怒得将面前的一张桌子给拍碎了。 他黑着脸一言不发的大步朝顺天府的地牢里走去。人还没出正厅,正好迎面遇上了崔府尹等人。 崔府尹一见谢枫脸上恨不得杀人的表情,想到刚才刘松说的话,还果真如此,便笑着拉着谢枫的胳膊说道,“谢老弟,知道你昨天在谢府受了气,本府与顾公子交好,这口气会帮你出的。” 谢枫眉梢一扬,对顾非墨使了一个眼色。 顾非墨心理神会,施施然弹弹袍子上的灰,走过来拍着崔府尹的肩头道,“崔大人,本公子理解你的心情,任何人遇到这种给自己戴绿帽子的小子都恨不得吃了他的肉,喝了他的血。” 崔府尹被人又揭了伤口,一口恶气又堵在心口,气得一脸铁青。 顾非墨拍拍他的肩头,说道,“本公子有个主意,既可以让你出口气,又不会让你被谢尚书嫉恨。也不会让谢询嫉恨。” 说着,他在崔府尹耳小声的说了几句。 崔府尹狐疑的看了一眼顾非墨,他也很想狠狠的收拾一顿谢询,但爬他老婆的床也不是什么大罪不能狠狠的收拾谢询。 他现在将谢询关起来,也只是用了一个进府偷盗的罪名,最严重的也顶多就关上三五个月,因此心中有气只得时不时去揍一顿,偏偏又不敢打死了。 万一收拾狠了,谢锦昆比他品阶高,身后还有谢府,他得斟酌着行事,所以心里一直有口气堵着他,让他上火。 顾非墨收拾谢询,可就不怕得罪了,所以对顾非墨说出点子他不敢太接受,他可没法与顾非墨比。 顾非墨知道他的顾及,按着刚才谢枫说的指示,他笑嘻嘻的说道,“大人可真老实,你在地牢里放一把火,让他谢询逃出去,再半路上将他抓了,再将他弄到哪里去,还不是您信手拈来的小事? 就算谢尚书找你要人,你便来个死不认帐,说是半路上他被仇家抓了,至于是哪个仇家,让他们谢家找去!” 崔府尹眼睛一亮喜得拉着顾非墨道,“顾公子,妙计,妙计啊!如此,果真出了我心头的一口恶气了。”他招手叫来刘松,“过来,听本府的吩咐,你们现在就——” …… 谢询被打得晕呼呼的趴在地上,这时,牢房里却突然冒起烟来,紧接着有人喊道,“不好了,失火了,大家快逃啊。” 谢询吓得跳起来,几步就跳到牢门边上,拉了拉,欣喜的地发现牢房门没有关牢。 趁着牢里烟雾四起和人们四散逃奔的机会,谢询一口气跑到了牢房外面。 牢房外面也是混乱成一片,谁也不管谁,救火的,逃命的,各自忙着各自的。 谢询趁着乱又跑到了衙门外,他不敢走大道,专门钻了小巷子走。 总算是到了谢府的后门处,他喘着气喊着,“我是三少爷,快叫大夫人出来。” 因为他被老夫人赶出了府,不敢进正门,只得让人去找他娘出来,再想办法到哪里躲几天。 守门的两个小仆认得他。 “呀,真的是三少爷呢,您等会儿,小的这就去找大夫人来。” 一个小仆飞快的跑进了府里去了。 另一个小仆上前两步正要同他说话,谁知这时,突然从另一条巷子里窜出几个黑衣人来,将他仆倒在地上,然后塞了块布到他的嘴里。 又将一个布袋子套在谢询的头上,几个人扛了就跑。 事情发生得太快,等小仆反应过来,人已不见了,他追了两步没追上,只得飞快的回府里去通知安氏。 安氏翻箱倒柜的寻了些银子,又不顾二女儿谢云容的哭闹,从她屋里搜了些的首饰出来。 她卷包了正要到顺天府里看谢询,却听一个小仆说谢询已经跑出来了,正在府门的后门处等着她。 安氏欣喜着往后门处而来,谁知人还没到门那儿呢,又听另一个小仆惊惊慌慌跑来说谢询在门口被人绑架了。 她的头嗡的一声炸了,这真是一出跟着一出。 被绑架,报了案顺天府的崔府尹也不会受理的,恨不得打死他哪里会去帮着寻谢询? 让老夫人出面?更不可能! 谢询上回偷了她的财物,没将他打死只是赶出族去已是对他客气了,再说,这大过年的找老夫人帮忙,老夫人心烦了也不会管。 安氏急火攻心,一口血喷出来,只觉得天旋地转,人往地上栽去。 江婶吓了一大跳,“大夫人,大夫人你别慌啊,咱们去找二公子。” …… 谢询被人带到了万春楼,万春楼有专门服侍特殊人爱好的小倌倌。 顾非墨与谢枫坐在小厅里,老鸨一见二人气度不凡,马上笑脸相迎。 又见谢枫的脸上一片杀气腾腾,老鸨吓得小心的说道,“二位公子不知找奴家什么事?” 顾非墨一指地上的一个袋子,“送一个接客的给你们,免费的,但是如果你们让他跑了,小爷我就拆了你们的万春楼!” “不敢,不敢,奴家会安排他接客的。” …… 谢锦昆这两日心情不好,大年初一听到三儿子惹着了崔府尹,差点没将他气得吐血,直骂谢询是个败家子。 正在气闷时,顾非墨送来贴子,说要邀请他去万春楼吃酒,陪同的还有崔府尹,说是想做个和事佬,让两人误会解除。 顾非墨相约,谢锦昆怎敢不去,坐了轿子就到了万春楼。 “两位大人请坐,本公子今天请二位吃酒,一为做个和事佬,另外就是因为万春楼里来了一个漂亮的小倌倌,请您二位赏玩赏玩。” 崔府尹看向谢锦昆得意的一笑,嘿嘿嘿—— ☆、027章 自取羞辱 三人坐的是一间小雅间,因为为了方便看外面的歌舞,雅间的拉门没有关上,那个小倌倌被带了上来。 脸上蒙着面纱,穿着青楼里小倌倌们常穿的那种薄如蝉翼的上衫。 他似乎极不情愿前来,被两个眉眼清秀的伙计一左一右的拧着胳膊往雅间这儿推。 这时,有几人从雅间门口经过。 其中一个大肚子男子指着小倌倌对身边的人说道,“哈哈,这个新来的有点意思,竟然是个雏的,没试过这个滋味,老爷我让他开了荤。哈哈哈——” “哎,蒙着脸,也不知道长得怎么样啊?”另一个长相猥琐的男子一把扯开小倌倌的头巾。“ ”你们干什么?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只要小爷离了这里,定要你们生不如死!“小倌倌怒得叫嚷起来。 因为他是背对雅间门站着的,屋里的几人都看不到他的脸,此时谢锦昆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惊得手里捏着的筷子也掉了。 难怪崔府尹刚才笑得得意,原来他早就知道了他的儿子就在这里。 而这时,又有几位朝中的官员走过来,见到谢锦昆顾非墨与崔府尹几人纷纷站在雅间门前寒暄着见礼。 谢锦昆心中恼怒,以前来这里可没有见到这么多的官员,今天怎么来得这么多? 雅间前面的几个猥琐男还在拉扯着谢询,谢询同他们厮打着。 他不经意的转过头来,正看到里面恨不得找个洞将自己埋进去的谢锦昆,当即就大声地叫起来,”爹爹,救我出去啊,我不要做这里的小倌倌。爹——“ 那几个朝中官员一时怔住,惊异着纷纷指着谢询问道,”谢大人,这位是令公子?他是这里的小倌倌?他这爱好可有点——“ 谢锦昆的脸色顿时黑如锅底,一言不发的站起来就往外面走。 走到谢询的身边时,有个人在他面前站定了。 他抬起头来,发现竟然是谢枫,对方的眼神冷如利剑,藏有嘲讽与蔑视。 谢枫见他走来,也不见礼,一言不发冷眼看着这父子俩。 谢锦昆心中恼恨,看着他这个谢氏族长竟然不见礼?论年龄与官阶,他都要高出谢枫许多,谢枫竟敢藐视他? 但他没法发火,这里熟人太多了,万一谢枫乱说,他的脸可就丢得更大了。 谢询见谢锦昆走出来,扑上前就将他一把抱住,”爹,爹,我错了,我以后会听话的,你带我回谢府吧。爹——“ 谢锦昆的脸越来越黑,恨不得掐死谢询。 谢询叫的嗓门大,此时不止是那几位朝中的官员在一旁观看着,还从其他地方陆续的来了不少人,围着谢询指指点点。 ”原来这位是谢三公子啊?呵呵,他啊,以前经常泡青楼,还跟人抢红姑娘大打出手,现在轮到他在服侍别人了,哈哈哈,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谢锦昆气得一脚将谢询踢开! 他恨恨地骂道,”你是从哪里跑来的疯子?还不快滚开!再抓着老夫的衣衫不放手,定要你好看!“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飞快地逃走了! 今天的这张老脸,可算是彻底丢尽。 雅间的顾非墨,灿若星子的双眸闪着狡黠的笑意,他拍拍崔府尹的肩膀说道,”崔大人,怎么样,这个主意好吧?这叫一报还一报!“ 谢询这时也发现了谢枫。 他不认识谢枫,但面前的人看着他的眼神不善,便扯了扯唇,上前就朝谢枫挥去一巴掌,喝道,”看什么看?想死吗?“ 谢枫反手一捞将他的胳膊钳住,然后狠狠的摔在地上,疼得谢询嚎叫起来,”小子,你等着,待小爷出了这里,定要你生不如死!“ 谢枫的声音森冷,”你欺曦儿无兄长护着是不是?恨不得她死是不是?本公子会先让你生不如死!你自毁前路,你以为谢家人还会要你?“ 说完,他将谢询踢到一边,不再看他,大步离去。 谢询不过是他打击谢府的第一个小试牛刀的人,一个废物而已,扔到这万春楼羞辱着谢锦昆,还不值得他费心费力的一直看着。 顾非墨飞快地跟上他,哥俩好的将手搭在谢枫的肩头,”师兄,我按着你的吩咐将这谢询弄到这里来,让他狠狠的受一顿罚,你不会食言吧?快告诉我,谢二夫人讨厌什么?“ 谢枫看着他笑得得意的欠揍的脸,淡淡扫了他一眼,说道,”她讨厌你这种人。“ 顾非墨眨眨眼:”……“ 谢询在万春楼做小倌倌的消息,在傍晚时传到安氏的耳朵里。 她又惊又气,差点又晕了过去,咬牙怒道,”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将他绑架到那里的,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江婶扶着她说道,”夫人,当下的事,是快点将三公子赎出来啊!万一这事传得更多人知道,老夫人那里可不好交待了。“ 万春楼的老鸨早就得到过顾非墨的警告,赎人可以,白银十万两,少一纹钱也不行! 万春楼敢放下这样的狠话,不光是有顾非墨的撑腰,还有一点便是,做青楼生意的背后,都有自己的势力,打手杀手,布满整个青楼。 安氏没有人支持她救谢询,她又不敢同万春楼硬抗衡,只得又去找放高利贷的大黑借钱。 当安氏见到面色憔悴已被人折磨得变了人样的谢询时,又惊又气,”询儿,你快说,究竟是谁将你掳走的?“ 谢询扑到安氏的怀里先是委屈的哭了一顿,听到母亲问他,他当即就跳起来,”娘,一定是谢云曦那个死丫头干的。“ 第137节 ”怎么会是她?“安氏一脸的惊异,”她有那个本事与胆子吗?“ ”就是她!“谢询咬牙怒道,”除夕晚上,她与那个顾非墨闯进我的宅子,合伙打了我一顿。醒来后,我发现自己竟然在崔府尹夫人的床上。 后来就被崔府尹关到了牢里,牢里失火,我趁乱逃出来,刚到家门前,却又被一伙人给绑到了万春楼。娘,那绑架的人,八成也是那死丫头的手笔,娘要替我出气!娘——,儿子委屈啊!“ 他在牢里被人打,在万春楼被人羞辱,这口气,他咽不下! 他一定要以牙还牙!他要那个死妮子不得好死! ”什么?还真是那个死丫头干的?难怪她最近底气十足,原来是同顾家公子走在一起!那顾非墨上回还向你父亲求娶她呢,不过,当时因为奕亲王一闹,事情是不了了之的过去了。 原来她竟是以这份心机勾搭上了顾家的人?哼,还真是小看她了。“安氏听后眼中戾色一闪,”她休想攀上高枝!儿子,你放心,娘会有办法收拾她的!“ …… 顾非墨拿出一万两银子酬谢万春楼的老鸨,老鸨什么也没干,平白得银一万两,喜得都快将顾非墨拜为祖宗了。 谢枫冷着脸将手伸到顾非墨的面前,”拿来!“ 顾非墨爽快的将钱双手奉上,”师兄,我的就是你的,你何必冷着脸?今天得了这么多银钱,不如请谢三小姐出来吃饭?庆贺一下怎么样?“ 谢枫冷嗤,”她不会同你吃饭!不要枉想!“ 顾非墨拍了拍额头,眨眨眼说道,”师兄,我发现了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一提到谢三小姐,你就对我像仇人似的?为什么?“ 谢枫将几张大额银票收在衣内,看也不看他,大步走开,甩下一句话道,”不为什么,我高兴!“ 顾非墨:”……“ …… 谢府,老夫人的百福园。 云曦送赵玉娥回到园里,径直往老夫人的东暖阁走去。 两人还没有到门前,就被大丫头金珠与金锭拦住了,”表小姐,三小姐,老夫人正与四小姐说话呢,二位小姐先到别的屋里歇息着吧。“ 云曦眼睫闪了闪,两个大丫头都站在门外守着,这架势可有些肃然。 谢云香在里头?老夫人一定在训话。看来,嫁入安家的人就注定是谢云香了。 赵玉娥这时点了点头,”好,我一会儿再来。“说着,又挽起云曦的手,”曦儿,到我屋里坐一会儿吧。“ ”好,玉娥姐。“云曦点了点头。 东暖阁屋里,老夫人正黑沉着脸坐在上首一言不发。 下面跪着谢云香。 ”你说说看,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回事?“谢老夫人的声音不高,但足以让谢云香胆战心惊。 对于未嫁先孕的事,她没法同谢云岚比。 谢云岚是嫡女,有母亲安氏护着,况且晋王府也承认谢云岚怀的是他们的子嗣。 人们只闲谈了几句后,她的笑话就过去了。她照样做着世子妃。 但她谢云香不同,她是庶女,母亲还有着与人苟合的不好名声。 更要命的是,她的事儿还不能说。 说是安强的?安夫人顺着查下来,一定会说是她阉割了安强,她就得没命! 就算不弄死她,安夫人也会要她给安强守着活寡。 不!她谢云香不应该是这种命运! 所以她不能说是安强的,只要不死,她还能找机会狠狠的报复安氏与谢云曦! ”老夫人……是……安杰公子的……“谢云香低着头说道。 ”安杰的?“谢老夫人眉梢动了动,依旧看不出太大的情绪来,”他们家知道这事儿吗?“ ”不……不知。“谢云香低着头,心里忐忑不安。 她在等着老夫人决定她的命运。 是将她送到家庙里让她自生自灭,还是一碗药让她一尸两命? 站在一旁的林嬷嬷看了一眼老夫人。 老夫人又道,”安谢两家有婚约,你三姐姐的庚贴还在那里,既然出了这事儿,就将你的庚贴与她调换了,你就替她嫁过去吧。嫁人后,规规矩矩的过日子,否则,有什么后果,你自己可以想到。“ 谢云香松了一口气,给老夫人磕了一个头,”谢老夫人成全。“ 谢云香走后,林嬷嬷说道,”老夫人,上回在安家,那安杰拿了一个女子的肚兜,便是四小姐的,上回他们便……“ 谢老夫人抿了抿唇,”四丫头也是个不省心的,她的心思多着呢。她既然愿意,就让她顶替三丫头嫁过去吧!她肚子里有了,婚事就得要快,不能再拖了,你去将尚书老爷找来,我找他说说这事儿。“ ”是,老夫人。“林嬷嬷应声退下了。 …… 次日,谢锦昆就到了安家。 安老夫人一听说谢家要嫁给他们家一个庶女,脸色当时就不好看了。 但又想到谢锦昆是不会让二女儿嫁过来的。 况且二女儿是安氏所生,娶过来又会让安氏的手往安家长房里伸,她可绝对不能容忍安氏回来插手管着安家的事。 三女儿做了太后的女红师傅,谢家不敢擅自做决定。 数来数去只有一个庶女合适了,安老夫人只得同意下来。 再说,她也只是替庶房里娶妻,庶子娶庶女,无可厚非,娶一个嫡女反倒是便宜他们。 谢云香与安杰的婚事就这样定了下来,时间定在正月十九。只有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准备婚事,但两家都没有意义。 谢云香是着急肚子快包不住了,安杰是心急借着谢家之力尽快的抢到世子之位,以防夜长梦多。 两家都急,婚事便定得也快。 林嬷嬷将谢老夫人的决定说与谢云香听后,她心中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但随后听到她的嫁妆单子要减少时,又气得狠砸了一顿东西。 丫头小叶儿不敢顶撞,吓得躲到一边去了。 谢云香咬牙骂道,”都是那个谢云曦,哼,要不要她将我的事儿传出去,老夫人也不会减了我的嫁妆,我不会放过她,走着瞧!“ …… 安杰这一日来谢府给安氏拜年。 安氏屏退了侍女们,留着安杰在屋里说话。 ”那谢云香肚子里可是怀了别人的孩子,这事儿你也愿意?虽说我没有将这事儿捅出去,只说与谢府的老夫人听了,原本是想让老夫人狠狠的罚一下她,但身为你的姑母,我还是替你委屈。“ 安杰坐在下首喝着茶,同谢诚一样有着阴桀的眼神。 他看了一安氏说道,”安家老夫人不会让二妹妹嫁过去,谢老夫人抓着谢三小姐不放,眼下,可不就是只有一个谢四小姐了么?“ ”可她的嫁妆并不多。“安氏又补充了一句。 ”姑母,无所谓嫁妆不嫁妆,只要有一个谢氏女就好了。“安杰说道。 他娶了谢云香,谢锦昆就会帮他,安家世子之位,便不会遥遥无期。 他的目的可不是谢云香,那只是一个铺路石罢了。 ”还有一件事,杰儿,你要帮姑母。“安氏咬着牙,眼中透着杀气,”你帮我好好的收拾那个谢云曦!“ ”谢云曦?“安杰挑眉,”姑母,她如何惹着姑母了?“ ”哼,那丫头的胆子不小!“当下,安氏将谢询身上前后发生的事一一对安杰说了。 ”原来是这样,姑母放心,杰儿会替姑母出这口气的。“ 从安氏的聚福园出来,安杰走到谢府的东西两园交界处时,不经意的遇上了一个人。 女子一身紫衣似烟霞,眉眼如画,身姿轻盈,行动间如早春枝头轻摇的紫玉兰。 他紧走了两步迎上去,笑道,”这不是曦表妹吗?这么巧?“ 云曦闻言,挑了挑眉,两园交界处,只有一条窄窄的小路,她早就看见安杰走过来了,便停步不前想让他先走过去。 哪知安杰竟穿过东园门朝西园的路上走来。 青衣脸色一冷走到云曦的身边。 ”听说杰表哥要娶香妹妹了,恭喜啊。“云曦淡淡一笑。 安氏知道谢云香已是个有了身孕的人,一定会将事情告诉给安杰听,但安杰从安氏的园子里走出来,却仍然是满面春风,想必他只是拿谢云香当棋子。 他这是想好了怎样往上爬了吧。 安杰朝云曦又走近一步,拱了拱手,挑着眼角,唇角溢一抹狡黠的笑意,说道,”几日不见曦表妹,曦表妹可是越来越漂亮了,让杰表哥看得都挪不开眼了。“ 这话说得轻浮,青衣的脸当时就一沉。 云曦挑眉冷笑,”多谢杰表哥谬赞,祝杰表哥与香妹妹白头偕头,子嗣绕膝,多子多孙。“ 说完,她看也不看安杰,转身从另一条道上离去。 安杰气得咬牙,这个死贱妮子是不是知道他的事了?才故意这么说的? 安老夫人大寿那天,他发现身上如一团火般只想发泄出去,偏偏又被人暗中点了穴道,身子僵硬不能动弹。 母亲安排的通房丫头在眼前晃着,却吃不到,只能干着急。 二十多个时辰后才自动解了穴道。 但他也因为那团火没有及时泄出去,而将身子骨给憋出了问题,在房事上面无论怎么努力也使不出力来。 吃了许多药,找了不少偏方,仍然不见效。 安杰才知自己已成了一个废人,所以,当谢家人将已经怀孕的谢云香嫁给他,他也没有反对,因为正好可以拿此做个晃子。 何况,这事儿还没有传开,只要谢云香生下了子嗣,便是安家的长孙了,世子之位离他可就更近了一步。 反之,如果安家知道他是个废人,世子之位,他就永远不可能得到。 只是,谢云曦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话里分明是在映射他房事无能! 难道是她搞的鬼? 他这时忽然想到,那天在安家见到她时,他身上的火烧得难耐向谢云曦扑过去,就在那时他就动不了了,如此一想,分明就是她暗中暗算了她! 第138节 想到自己姑母的托付,安杰心中对谢云曦更是恨之入骨,等着瞧!他会让她看看他的手段的! …… 婚事定下后,谢云香的心里头踏实了不少,这两日,她一直将自己关在屋里缝衣衫,却不是做自己的嫁衣,而是父亲谢锦昆的。 嫁入安家,以她现在的情况,虽然不敢奢望安家会对她怎么好,但她也知道,不博上一博,不是更没有出头之日? 而目前只有父亲,才能做她坚实的后盾。 她只有让父亲不放弃她,安家人才不会小觑了她。 谢锦昆自从大年初一那天被谢询气了一顿后,一连几天的脸色都不好看。 在府里,大多的时间都在书房里看书写字。 谢云香捧着新做的一身藏青色锦袍走了进去,微笑着轻声说道,”父亲,女儿过几天就要出阁了,趁着这几天空闲时间,给父亲做了件春衫。过了年便是春天了,父亲正好可以穿。“ 谢锦昆从手里的书上抬起头来,只见谢云香微笑着捧了一件衣衫进来。 他的四个女儿,长女刁蛮,二女儿清高,三女儿木纳,都与他不亲近,只有小女儿,活泼可爱。 常常来他身边与他说些笑话,为他解闷。 谢锦昆在月姨娘死后,头两天是将月姨娘狠狠的恨上了一阵。 但过后想想,他似乎将事情办得太草率了。 月姨娘自杀,李虎跑了,这中间之事的确有些疑问没有查清楚。 但人都死了,有疑问也于事无补了。 现在看到小女儿嫣然巧笑着走来,谢锦昆不由得想起初初见到月姨娘时的模样,为他缝衣,深夜读书时给他添茶水,陪着说话解闷儿。 ”是香儿啊,过来坐吧。“谢锦昆招手叫她过去。 谢云香心头一喜,父亲果真还是喜欢她的。 ”父亲,您来试试这件衣衫,看合不合身。“说着,谢云香将衣衫在谢锦昆的面前抖开来,披在他的身上试穿着。 口里又说道,”女儿出嫁后,做了安家媳妇,只怕是没有机会再给您做衣衫了,父亲将来可得自己照顾自己了。这早晚的天气凉,您得当心身子。“ 说得好像远嫁的女儿不会回来一般。 谢锦昆本来心中想着月姨娘的事有些愧疚,听得四女儿这么说,便安慰她道,”香儿,你又不是嫁到外番,不就是本城的安家么?能有多远?常常回来看看父亲不就是了?“ 本来嫁到安家应该是夏玉言的女儿,哪知到了最后,两家老夫人都同意谢云香嫁过去,他也只得作罢。 谢云香这时神色一黯,”做人媳妇哪里有时间常常回娘家呢?再说,香儿只是个庶子的妻子,上头不光有婆婆还有主母。“ 说完,她低下头去,揉着眼睛。 ”有为父在,安家人不敢对你怎么样的!香儿大可以放心的嫁过去。还有安杰,你好好的待他,将来不会吃亏。 安家的世子还没有定下来,今年春天安家就得要上报皇上那里,这件事不会拖太久,为父一定扶持安杰当上世子。到时候,你就不是庶子之妻了。也是堂堂的诰命夫人。“ ”多谢父亲相助!“ 谢云香赶紧在谢锦昆的面前跪下了,有了父亲在她身后相助,不管安杰当不当得上世子,她能不能成为世子妃,光这份助力,她在安家,就不会过得委屈。 …… 过年的这几天,醉仙楼的生意依旧很好。 云曦将夏玉言带到酒楼,撒谎说是谢枫的产业。 ”是枫儿的?这么大的酒楼?“夏玉言惊愕的问道,不禁大吸了一口凉气。 她上次来酒楼,看见食客吃完饭后付钱,普通的一桌酒菜都要一二百两银子。 这座酒楼可有三层高,楼下好几十张酒桌,楼上又有不少雅间,这一天的收入都抵得上谢府的一个铺子半年的收入了。 ”所以啊,娘,您平时还过得那么省做什么?咱有钱啊,大哥有钱啊。“云曦拉着夏玉言在酒楼里四处查看。 夏玉言的眼里除了惊骇还是惊骇,拉着云曦小声说道,”曦儿,还是要省啊,你看,娘数了数,这酒楼里有掌柜的,有伙计,有厨师,都要付工钱的是不是?除掉工钱,剩得就不多了呀。“ 她正叮嘱着云曦,却见一个伙计将一个装过菜的藤框往店外一扔拍拍手就要走开了。 夏玉言便马上喝道,”站住!你过来,这个藤框也可以卖钱的,为什么要扔?在乡下,农夫编织一个藤框可以换十纹钱,你就这样扔了?“ 伙计眨眨眼看向云曦,云曦挥挥手让伙计拿回去。 她心中不由得叹道,夏玉言的苦日子过得太久,这几文钱的东西都会计较起来。 随后又想到,她明明是尚书府的夫人,却过得连下人都不如,又恼恨起了谢锦昆的无情无义。 这时,夏玉言突然小声的说道,”她怎么也来这里了?“ 云曦顺着夏玉言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妇人穿着一件连帽的披风旖旎着从酒楼里走出来,宽大的风帽遮着她的头发,面上蒙着面纱。 秋香色的披风,洗得有些发白,但穿在妇人的身上却不显得寒酸,反而是一种清爽的别样美。 她身姿旖旎,走路似风吹垂柳,婀娜多姿,露在面纱外的一双眼睛,含笑多情。 云曦眼睛一眯,心中叹道,这双眼睛可真漂亮。 她身为一个女子,被那妇人的眼波扫过,也不由得心头慢跳了一拍,若是一个男子不得勾了魂儿去了?只是不知长得怎么样。 ”娘,这妇人是谁?“云曦也好奇的多看了几眼,问着夏玉言。 ”哼,还会有谁?不就是安氏的亲嫂子钟氏么。“夏玉言冷哼了一声。”她身上熏着的一种香味,世间只有她一人有,那香味,我闻过就不会忘记。“ 云曦发现夏玉言看着钟氏的眼神里闪着戾色,心中疑惑,便问道,”娘,钟氏这人是不是害过娘?您说,女儿替您出口气!“ ”害?“夏玉言冷笑,”安氏的进门,便是她的安排。安氏的相貌生得一般,你父亲起初对安氏并没有好感,是钟氏出了一个主意,后来……“ 夏玉言看了一眼云曦,摆了摆手,说道,”算了,都二十年了,说有什么用?“ 她的话只说了一半,但云曦还是能从话中听到弦外之音。 安氏当初是以非常手段嫁给谢锦昆的,后来,谢锦昆又想到安氏的好处,便欣然接受了。 想不到钟氏还是个有心机的人。 ”放心吧,娘,女儿会替你出这口气。“云曦眼神一眯说道。 夏玉言却叹了一口气,”算了,这个女人心计深,你别去惹她,咱们过咱们的日子,再说,你枫哥哥不是也回来了吗?“ 云曦随口应了一声,”我听娘的。“ 但当夏玉言忙其他的事去了后,她马上招手叫来一个伙计。 ”刚才那个妇人,是从哪里出来的?“ ”三楼的一间客房里。“ ”三楼的客房里?哪间房?“ ”福字房。“ 醉仙楼的一楼是大厅,摆着餐桌,二楼是雅间,也是用来吃饭的地方。 但三楼是却是几间包房,雅间设得要比二楼的要大,分前后两间,仿着家中的屋子设计的,主要是给人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外间摆着餐桌,里面是休息室,有床榻。 而那妇人去的是三楼…… 云曦的眼睛眯了一眯。 安氏的嫂子据说嫁给安氏的哥哥后就没有出过门,她这是头一次看见钟氏。 而且居然来的是酒楼这种地方,还将脸上遮得严严实实,见不得人的模样。 云曦的脑中蹦出了两个字来——私会。 她提裙朝三楼的福字房走去,才走到楼道口,便见到顾非墨从楼道里走出来。 这间客房的位置特别,是楼道尽头最里面的一间,而顾非墨显然是从客房那里来的。 她唇角一扯,便喊道,”呵,你的嗜好还真特别,我那天根本没有说错。“ 顾非墨听到她的声音,脸色一变,飞身朝她扑来,同时飞快的捂着她的唇,抱着她滚到楼下的暗道底下藏了起来。 云曦恼恨的瞪着他,抬着膝盖顶他的腿,这家伙发什么神经? ”嘘—!别吵——“顾非墨一手捂着她的唇,一手搂着她的腰,两人蜷缩在一处狭小的角落里。 他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怀疑那间屋子里是东平侯,咱们在这里等着。“ 东平侯? 云曦眨眨眼,很快,他们头顶上果有然有个脚步声急匆匆的走下楼去,一边走还一边系着衣服带子。 见东平侯走远后,顾非墨才说道,”我来这里吃酒,看见东平侯居然进了客房里,这本来也没什么。喝喝酒,再睡一觉,日子如神仙。 但他进去后没多久,一个妇人也进去了。 别的妇人进去,也没什么,这个妇人进去可就有文章了。她是东平侯的老情人,当初是东平侯的母亲棒打鸳鸯拆散了他们,他们现在见面,八成是藕断丝连啊。 你没见那东平侯出来时还一边走一边穿着衣衫?“ 云曦推开他捂在嘴唇上的手,眯着眼轻嗤一声,”你刚才是不是趴在人家门边上听里面的动静了?你就这么喜欢听人墙角?“ 顾非墨脸色一僵,”没有!绝对没有。我就是路过,纯路过。“ ”没有就没有,你紧张什么?行了,快放开我。“ 顾非墨的双手正搂着云曦,怀里的女子娇软无骨,身上淡淡的玉兰香直沁心脾。 他有点舍不得松手。 ”快放开!“云曦又低吼了一声,”人都走了,还藏着做什么? 他心中叹了口气,有点不情愿的将手松开一点,哪知这时听到夏玉言在楼道里喊道,“曦儿!你在哪儿?” 顾非墨心中大喜,马上又飞快的将云曦的身子往怀里一搂,而且搂得更紧。 “你快放手啊,我要被你勒死了。”云曦低声说道,同时狠狠的踩了他一脚。 楼道下面的暗道狭小,顾非墨搂着她的腰搂得太紧,她紧贴着他的胸口有点呼吸不畅。 顾非墨不动,低下头在她的耳边吹着热气,低低哑哑的说道,“你一露面,二夫人就会看到我,你想让她看到我们在这里——” “又没干什么,我娘才不会多想。”云曦撇了撇唇,朝他翻了个白眼,低喝一声。 女子的粉唇晶莹可爱,翻着白眼的动作让他的心神颤了颤,喉咙处更是干得厉害,他吞了一口口水。 第139节 心中仿佛有根线在牵引着他,让他鬼使神差的朝她俯下身去,伸手挑起她的下巴。 脸孔在她面前放大,热气喷到她的脸上,两眼直直的盯着她的唇。 云曦的脸色顿时一黑,咬牙怒道,“你敢!” 说着,她的膝盖突然抬起,用力的直击他的大腿中间。 顾非墨低低的“嗷唔”了一声,双手捂着大腿间,半弯着身子,脸色惨白着从牙缝间挤出几个字来,“谢云曦——你你你——” 云曦同样咬牙,双手叉腰,恶狠狠的说道,“你敢打本小姐的主意试试!哼——” 说完,她提着裙子飞快的跑出了楼梯下的暗道去寻夏玉言。 走了两步,看到地上掉了一块帕子,这块帕子—— 她眼睫眨了眨,捡在手里又继续朝酒楼前走去。 福生看到她,忙说道,“小姐,你可算来了,夫人与人争吵起来了。” “我娘同人吵起来?她怎么会同人吵架?”这事儿有点奇怪,以夏玉言的个性,是个除非是别人欺负到了头上逼得身无退路了,才发会火的人。 像别人骂她几句的一般的情况下,她可是直接忽视的。 而这时她在同人吵架? 云曦来不及多想,飞快的来到酒楼的前面。 果然见到夏玉言与一个妇人对持的站立着,那个妇人正哭得伤心,而夏玉言指着她一直说,“你胡说,你血口喷人!” 云曦两眼一眯,与夏玉言吵架的不是别人,正是安杰的母亲——东平侯的老情人——钟氏。 钟氏正弯着腰身蹲在地上,捧着一只断成两截的玉钗哭得伤心,她指着夏玉言哭道,“你这个恶妇,为什么无缘无故摔断我的发钗?我不过是问了你一句原因,你却打了我一巴掌,你好狠的心啊!” “你胡说,我根本就没有打你,你是自己打的自己,还有你的发钗也是自己丢在地上的,它原来就是两截。”夏玉言气得脸色通红,当着酒楼前这么多的人诬陷她,让她怎么做人? “我没有胡说,我说的是真的,她是这家酒楼东家的娘,她在仗势欺人!”钟氏哭着说道。 此时的钟氏没有蒙面纱,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泪水,看着就让人心生吝惜。云曦挑眉,这个妇人,已经四十左右了,一双眼仍是这般迷人,年轻时不知是一副怎样的娇魅样儿。 哭成这样,已让她博取了不少同情心。 而夏玉言本身就不会言语,越说越心焦,说急了只会面带怒气。 她心中冷笑,钟氏的耳朵倒是好灵,她刚刚对酒楼的伙计们说夏玉言是东家的母亲,钟氏便听到了,还马上利用起来诬陷。 这是想毁了她酒楼的名声呢,还是想害夏玉言? 云曦想起夏玉言刚才对她说过,正是这钟氏唆使安氏用了非常手段,从夏玉言的手里抢了正妻的位置。她心中的怒火霎时就腾起来。 几步就走到钟氏的面前,她捡起地上的发钗说道,“这位夫人,你说是刚才的那位夫人将你的发钗扔到地上摔断了,可你们站的这块地是泥土地,什么发钗会被摔断?” 钟氏的脸色白了一白,盈盈含泪的眼说道,“千真万确呢,就是她拿着往地上摔的。” “这样摔的?”云曦从自己的头上拔下一只玉钗用力的往地下一摔,玉钗没断,反而插进泥土里去了,“还是这样摔的?” 反复几个动作,都没有成功。 云曦冷笑,将那两截断的玉钗拿到手里走到人群里,“大家伙看,这玉钗上的断痕可是旧的,上面还残留着胶水,这分明是一早就断的,被她粘好了来诬陷那位夫人。” 钟氏的脸色更白了,她抹了一把泪水,说道,“奴家也不知道这玉钗是事先就断的,就算因为玉钗的事奴家误会了夫人,但夫人也不该打奴家啊,还说什么,这是她的地盘,要将奴家发卖的本事都有,说凡是到酒楼里吃酒的人都得听她的规矩。” “你……你……钟氏,我夏玉言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的?你这个恶妇人!”夏玉言气得几乎要跳脚了。 玉曦一笑,走到钟氏的面前,同时飞快的将楼道上捡到的一块帕子塞到钟氏的袖子里,然后抬手托起她的下巴看了看,说道,“你这脸上的一巴掌,位置可有些奇怪,大拇指在耳朵的位置,这个位置,对方是怎么打的?对方打你的话,大拇指可是在脸上,小拇指才在耳朵处,……这……倒像是你自己打的自己吧?” 人群里有人拿着手比划了起来,然后哄的笑了,“哈哈哈,还真如小姐说的呢,这位穿披风的夫人还真是自己打的自己。” “原来她才是恶人啊,自己弄个断发钗来诓人,又自己打了自己,还诬陷人打她,真是可恨。” “酒楼的夫人又没有得罪她,她为什么要诬陷人家?” 云曦对一旁跟着的青衣耳语了几句。 青衣马上清了清嗓子,大声的说道,“为什么?因为这位钟氏夫人唆使小姑子在二十年前,抢走这位酒楼夫人的男人,还用的是卑鄙的爬床的手段。男人不得已,才娶了她的小姑子。她今天这么做,是在帮小姑子在赶走原配呢,才要诬陷人家。” “嘿,真是个多管闲事的,竟然教唆小姑子偷男人,呸,看她哭得那副可怜样,原来是个恶心的!” 钟氏一见诬陷不成功,便悄悄的往外溜走。 云曦冷笑,得罪了她与夏玉言就这么走掉?没这么便宜的事! 她飞快的上前扯住钟氏的胳膊,“夫人,话还没有说完呢,你就这么走了吗?难道不应该给我娘道个歉?” 钟氏想逃,哪里肯道歉。 两人拉扯之下,袖中的一块帕子掉了出来,云曦飞快的捡起来,睁大了双眼讶然的说道,“呀,对不起,小女子不知道您是东平侯夫人,小女子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 钟氏吓的一脸惨白,急忙说道,“我不是东平侯夫人,你不要乱说。” 云曦不放过她,“小女子怎么会乱说呢?这不是东平侯的帕子吗?上面写着东平侯的名讳呢。刚才可是从你的袖子里掉出来的。” “原来是东平侯夫人。”围观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见过侯夫人。” 不知是谁当先喊了一声,一大群人跟着喊起来。 “你们……你们……”钟氏吓得拔腿就跑。 钟氏回到府里忐忑不安的过了一个时辰。 安夫人还是怒气气冲冲的跑来了,见到她就给了她狠狠一记耳光,手里抖着一块帕子说道,“贱人,你竟然还在肖想侯爷,找死!” 钟氏被打后,忍着怒火找到儿子安杰,她咬牙切齿,“杰儿,这口恶气,你一定要替娘出,要狠狠的收拾夏玉言母女!” 安杰眼睛一眯,夏玉言母女?那个谢云曦?他勾唇冷笑,“娘,我不会放过那个谢云曦的!” 先传,错字一个小时后修 ☆、028章 阴谋阳谋 谢云香没想到安杰会来找她。 当丫头小叶儿将一封信递给她的时候,她讶然了好长一会儿时间。 “安杰公子送给我的?”谢云香捏着一个薄薄的信封问小叶儿。 小叶儿点了点头,“是门房那里递进来的,送信的人是安府的,写的却是奴婢收。但奴婢打开来看,发现里面还有一个信封,上面只写着一个香字,奴婢就想,一定是安杰少爷送来的。” 谢云香拆开信封,信上寥寥几个字,约她到府外一间茶馆见面。 她与安杰的婚事,不过是家族连姻。 安杰娶她想得到父亲的支持,夺得世子之位,她呢,只是想快点将自己嫁出去,当初那份高傲的心,早已不存在了。 换了衣衫,谢云香带着丫头小叶儿坐了马车到了信中约定的地方。 安杰点了几盘点心坐在一间雅室里。 谢云香以为安杰至少会对她冷脸,但想不到竟然还客气的点了吃的东西。 她心中忐忑,自己有孕的事安氏已经知道了,安杰定然也会知道,但他为什么还对自己客气? 安杰看了一眼她身后跟着的丫头,说道,“你,站到外面守着。 ” 小叶儿看了一眼谢云香,谢云香点了点头。 小叶儿守着门口,但她也时不时听听里面的动静。 她在心中想着,四小姐的姑爷让人看着心里头不由得发紧,虽然四小姐经常发脾气,但还不至于像二小姐那样对下人下死手,小叶儿不免为她家小姐担心。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谢云香在安杰的对面坐下来,看了他一眼,谨慎地问道。 安杰倒了杯茶水给她,细长的眼里闪过阴桀,“过几天是正月十五,观月楼会办花灯会,你帮我做一件事。” 谢云香马上抬眉,“什么事?” 果然,她与这个男子的婚姻只是各取所需,他找到她,除了有事,不会有别的。 安杰勾唇冷笑,“我会想办法让谢家的老夫人带上你们府上的几位小姐们去赏花灯,到时候谢云曦也一定会跟着去,你一定要想办法让她走到那几只兔子花灯那里。” 谢云香心中吸了一口气,虽然他不喜欢安杰,但乍一听到安杰心中记着别的女人时,心中还是哽了一下。 她的脸上便带了几分不情愿。 安杰的唇角微微一扯,脸上冷了几分,“怎么,你不愿意?” “不,不是……我愿意,非常愿意,我只是有点惊讶,你为什么要算计她?”谢云香看着安杰的脸,问道。 “至于为什么你就不要问了,总之,我会要她生不如死!”安杰斜勾着唇角,细长眼微微眯起,冷笑一声。 虽然安杰的表情让她看了渗得慌,但这个男人算计的是谢云曦,那便正好合了她的心意。 谢云香眼神一冷,呵呵,看那个谢云曦还会不会故作清高。 这回,那死妮子要是落在安杰的手里,成了安杰的女人,大家就是彼此彼此了。 “你说吧,要我怎么做?”谢云香道,眼底闪过一丝狠桀。 …… 日子虽然离上元花灯节还远,但谢府里早已经忙开了,各院都在备着花灯与灯迷。 夏玉言管着府里事务已经有了一段时间,大小事都是井井有条。 虽然仆人们大半部分都是安氏以前用过的人,却也没出什么大乱子,府里平平静静。 一是因为年节,二是因为夏玉言刚接手,一时之间换人,是必会乱。再说才过年,老夫人不同意大量换人,那些旧仆便都留了下来。 安氏自从失了掌家权后,一直安分的过着日子,就连知道了谢询被人算计的事也没有闹起来。 无事人一般的过着日子。 云曦心中生疑,让青裳去打探过几回,都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青裳道,“小姐,那安氏当然要老实了,她的儿女生了这么多的事,老夫人早就烦了。何况,她初一那天还被谢尚书打了一顿,她要是再生出事来,还能在府里再待下去?” “也不要大意了,就怕她对我娘暗中下手。青裳,你白天还是在二夫人那里帮忙吧。”云曦想了想说道,有青裳威慑着,那些刁奴便不敢太生事。 很快到了正月十四。 这一天早上,云曦刚睡醒,青衣就迫不急待的扯开了帐子。 云曦抱着枕头,看着她笑得一脸是花的捧着一抱衣衫放在床边,不禁暗暗发笑。 第140节 “青衣。这一大早的,你怎么这么高兴?可是有人给你提亲了?”云曦挑眉故意逗她。 青衣昨天时不时的拿出一对耳环在看,但是看到她时,却又飞快地藏在衣兜里。 但后来又偷偷的拿出来过几次。 这是—— 有情况啊。 “小姐,你怎么打趣奴婢了?奴婢哪有喜事,倒是小姐啊,今天有人请小姐到府上做客。” “谁?”云曦漫不经心的问道,刚刚来了葵水,她身子有点懒。斜斜靠在床上微睁着双眼,不想起床的意思。 青衣将她床上的被子猛地掀开到一边,将那一抱衣衫放在她的面前,口里说道,“小姐,快换衣,到了前院正厅里,你就知道了。” 云曦往那一抱衣衫上看去,是一件浅紫色的云箩纱,不是她平日里穿的衣衫。 这身衣衫面料千金一匹,夏玉言一向节俭,从她告诉夏玉言有一座酒楼是她们母子三人的产业时,夏玉言也只是换了一身普通的锦缎衣衫。 她不可能一下子舍得做这么贵重的,并且—— 云曦的眼睛眨了眨,这是出自宫中的尚衣宫的缝制手法。 “新衣?哪来的?”云曦坐起身来将衣衫接在手里。 “当然是主子送来的,谁还会这么细心的送小姐衣衫穿?”青衣喜滋滋的将她从床上拉起来,“小姐,快点梳洗,主子就在前院里等着呢。” 浅紫色的烟箩裙,轻如云雾,层层叠叠,裙摆处还有不少细小的紫色宝石。 这身衣衫的做工加上衣料,不下千金。 云曦唇角抽了抽,让她穿得这么华丽,谢府里的仇视的眼睛可就又多了几双了。 前世的她就是太招摇,招来杀身之祸,所以重生后,她从不显露财富,同夏玉言一样过着清苦的日子。 镜中的她与谢婉有着相似的容颜,除了清瘦些,相像的地方十之有九。 手腕上缠着银链,她微微眯起眸子,轻轻的抖出银链,向桌上卷去,一只水杯到了她的手里。 青衣说道,“小姐,又进步了,水杯的水没有洒出来。” 她淡然一笑,将水杯放在了桌上。 对,她为什么要一直隐忍着?为什么要一味的藏着她的富贵?藏着她的锋芒?她就是她,她不做木纳的谢云曦,她只是借着谢云曦脸孔的谢婉。 前一世太大意让那些小人们算计,这一世,她要主动出击。 “青及,更衣。”云曦走下了床,青衣将衣衫抖开来披在她的身上。 窗外,恰有一缕阳光射进来,照在云曦的裙袂上,浅浅闪着银光。 “小姐,真漂亮!”青衣忍不住赞叹一声。 云曦从镜子里看向站在她身后帮着整理衣衫的青衣笑道,“等你出嫁,我送你十套这样的嫁衣。” 青衣的脸上马上一窘,涨红着脸摆摆手说道,“不要,小姐,这种裙子穿在身上,奴婢会走不了路的,奴婢喜欢简洁的衣衫。” 她口里虽然说着不要,但眼睛还是时不时的往云曦的裙子上看。手上又不自觉的摸了一下腰间的小荷包。 云曦看着她的样子不由得好笑,真是个嘴硬的。 衣衫的式样较为繁琐,青衣帮云曦穿了小半个时辰才穿好。 云曦叹了口气,“要是我一个人穿,可怎么办,做这身衣衫的人就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吗?” “不是有奴婢在吗?小姐您担心这个是不是多余了?宫里的尚衣宫,做的衣衫都是给贵人们穿的,贵人们难道还要自己穿衣?衣衫的样式当然会繁琐了。” 青衣将云曦扶到镜前坐好,给她梳了个飞凤发髻。 看着镜中青衣熟练的梳头手法,云曦眨了眨眼问道,“你说不喜穿欢裙装,不喜欢戴首饰,为什么头发梳得这么好?” 青衣可以梳三十多种发式,让她的发髻一个月不重样。 “原因简单,奴婢来小姐这里之前,被主子安排到一个宫中老嬷嬷的跟前学了半个月的梳头。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练习梳头。所以,这手法就会了啊!” 云曦无语,段奕还真是处心积虑。 梳好了头,云曦让青衣端早点。 青衣却拉着她往前院走,“主子等了很久了,因为小姐一直在睡,奴婢就没有叫醒你,您跟着主子出门,他还会让你饿肚子?” 连拖带拽,青衣将云曦拖到了前院的正厅里。 云曦的到来,让正厅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几乎所有的目光都在看她。 原本脸上带着笑的谢云容与谢云香,看到她马上变了脸。 谢云容的眼里几乎要射出刀子来了。谢云香也是一副深仇大恨的模样。 正厅里还有谢家旁支的两位女儿坐陪,被老夫人留下过年的谢五老爷的女儿——谢蓁与谢菇。 谢蓁看到云曦淡淡一笑,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年纪小些的谢茹看见云曦则是不住的招手,口里小声的说道,“快来,曦姐姐坐我们这儿来。” 云曦与这姐妹俩也只是在除夕宴上见过一面,也并没有说过什么话,她没有记着她们,她们倒是记着她了。 云曦朝二人微笑着点头一礼,没有走过去。 她走到上首的段奕面前,盈盈拜下,“王爷金安。”然后,她的嘴角又忍不住抽了抽。因为段奕今天穿得比以往都正经。 男子的一头头发规规矩矩的束在头顶,戴一顶玉色发冠,两条朱色的锦带将发冠固定在颈下,末端还垂着一只龙眼大的东珠。 浅绯色锦袍,依稀可见袖口与袍子下摆锈着暗纹蟒图,墨色厚底朝靴,端端正正地坐着,平日里的慵懒神情一丝儿也看不到。 俊美无双的容颜上,神色冷然,剑眉微蹙,樱色薄唇紧抿,比往常多了几分威严。 下首左右两边坐着谢老夫人与谢锦昆,安氏与夏玉言站在谢锦昆的身后,谢诚坐在谢锦昆的下首, 一屋子的人都神情肃然。显然,段奕的正经模样吓着谢府的人了。 “起来吧。” 上首之人的声音温润平和。 她直起身来,看到段奕正经的脸,忍不住扯唇一笑。 段奕的眉梢微微一扬,转身对一旁的老夫人说道,“老夫人,太后那里已经等候多时了,本王这就带谢三小姐去奕王府,告辞。” “既然太后在等着三丫头,那么老身就不留王爷了。王爷好走。”谢老夫人马上站起来相送,随后,一屋子的人都站起来相送。 然后,段奕站起身来,微笑着朝夏玉言点了点头,并不理会谢锦昆与安氏等人,缓步走到云曦面前。 他看了她一眼,眨了一下眼,便转身朝外走去。 云曦随后跟上。 谢锦昆与谢诚跟在二人后面一直送到府门前,两人一直恭恭敬敬,对云曦也是客气的很。 欺软怕硬! 云曦暗暗扯唇,平时这父子俩可不是这么对她。 谢府的正门前停着段奕的那辆超宽超大的黑色马车,赶车的是青一。 他看到云曦走来,马上从马车上跳起来对她屈膝行礼,然后挑起车帘子,“曦小姐请上马车。” 云曦朝青一点点头,旁若无人的先于段奕一步坐了进去。 谢锦昆与谢诚当即就沉了脸色。 谢锦昆对段奕拱了拱手,干干笑道,“王爷,小女纨逆,不知礼数,望太后与王爷勿怪。” 青一横了谢锦昆一眼,心中愤愤然,老匹夫多管闲事,王爷都没生气,你这老匹夫说什么?这不是提醒他人说曦小姐不知礼数吗? 段奕的眸色也是一暗,淡淡说道,“谢大人,本王与太后并不觉得谢三小姐不知礼数。谢大人再三提醒,是在讽刺本王眼拙?” 谢锦昆的脸上马上一白,讪笑说道,“王爷,不……不是的,是……” “关于礼数的问题,谢大人是不是要多多关注一下府上的其他几位小姐呢?”段奕朝谢府的府门处看了一眼,扯唇冷笑,然后不再理会谢锦昆与谢诚,坐进了马车。 随后,青一也跳上赶车位,他手中马鞭子一扬,马车很快就驶离了谢府。 谢锦昆这时回过头来,正看到谢云香与谢云容两人与各自的丫头躲在府门边上探着头朝这里张望。 他气得怒道,“一点礼数都不懂,谁叫你们跟着出来的?还鬼鬼祟祟的样子,都给老夫滚回去!” 谢云容与谢云香吓得脸色一白,战战兢兢的说道,“是。” 两人飞快的跑进了府里。 透过飘起的车窗帘子,云曦看到府门前谢诚仍在原地盯着段奕的马车,眼神阴桀,谢云容与谢云香则是满眼嫉恨。 她冷嗤一声,这些人,总是见不得他人好。 段奕坐进了马车,见她脸上并不是十分开心的样子,便问:“为什么生气了?” 云曦冷然一笑,“这个府里的人,嫉恨他人过得比他们好,你刚才带我出府,没见到二小姐与四小姐正鬼鬼祟祟的站在府门前看着我吗?” 段奕看了她一会儿,将手伸向她,“过来。” 云曦挑眉,“什么?” 段奕忽然伸手将她拉入怀里,眸光沉沉的看着她,声音微微暗哑,“不喜欢谢府,要不要换个地方住?” 云曦看着她的眼,微怔。 他俯下身,一手拖着她的头,一手搂着她的腰身,轻轻的吻上她的唇。 舌尖轻挑,他很快就深入进了她的芬芳桃花源。 她的腰身被他的双手揉捏着,男子身上清冽的气息牢牢锁着她。 “你去过京城没有?” “没有。” “想不想跟我去京城?” “不想,我要看梅花……” 她被他吻得不知身在何地,脑中又莫名的出现了一些记忆,梅花,少年。 这是谁的记忆,谢婉的还是谢云曦的? 云曦的头脑稍微清醒些时,发现衣衫都被段奕扯开了,头发更是乱得不成样,青衣给她梳的一个飞凤发髻已经看不出原样。 她的脸上顿时一片黑线,咬着牙低声吼着,“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现在可是大白天,你让我见太后,我这个样子怎么见太后?” 第141节 “太后今天没空见你,是我想见你。”段奕将她头上的发钗一抽,干脆将头发打散,如墨缎一般的发丝飘洒半身。 “你……你想见我?”云曦愕然的看着他。 男子容颜俊美浅浅而笑,双手捧着她的脸说道,“所以,你是什么样子,我一点也不介意,不过是一个你罢了。” 说着,段奕往马车软垫上一躺,然后伸手揽过她的腰身,将她搂在怀里,两人并排躺在软垫上。 “咱们聊聊天。” 云曦咬牙,“那我也不可能一直待在马车里啊,你不是会梳头吗?快起来,梳一个同刚才一样的发型。” “不梳,今天的手没有力气。”段奕伸长胳膊,将云曦搂在怀里更紧。 云曦忽然想起一件事,低声问道,“青一是不是在外面?我们说话他是不是听得到?” “不会!他不在外面,每当你进了马车,他们就走开了。”段奕道。 什么叫她一进来,他们走开了? 云曦推开马车正前方的小窗看去,果然赶车位上空无一人。 “所以,没人听到我们说了什么。”段奕将她又拉回软垫,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 无人驾驶的马车沿着京城的主道已走了三圈,外面有人开始议论起来。 “瞧,那不是奕亲王的马车吗?” “是奕亲王的马车,奕亲王真是爱民如子,这过年时节不在府里过节,却上街巡视,真是辛苦啊。” “是啊,真是辛苦。” 云曦身上的衣衫已被段奕揉搓得彻底走样,一张脸更是红如柿子,听到这话,她狠狠的翻了个白眼。 “你都是这么诓人的?”她扯着他的衣衫问道,看看面前的男子,她觉得很不公平。 为什么她一身狼狈,一副被人采撷了的模样,他一身完好?衣衫上居然连一个褶子都没有。她就这么不堪被他欺负? “不,今天是第一次,以后嘛——”他微微勾着唇角,看着她绯红的脸颊说道。 云曦忽然挥手打断她的话,神色也跟着一变,低下头侧耳听着马车外面的声响。 段奕知道她的听力极佳,外面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脸上也收了调笑,伸手将她的衣衫整了一番,正要给她挽发,便见云曦忽然拉开马车上的暗栓,纵身跳了下去。 段奕神色一变,紧跟着也跳了出去。 原来马车已驶进了一条僻静的道路。 “出什么事了?”段奕追上了云曦低声问道。 “我的一个朋友正被人追杀。”云曦低下头,又开始辨认着方向,然后她飞快的闪身拐进了另边一条小巷。 柳晴柔被发现了吗?如果被发现,以南宫辰的性子,可就保不住命了。 “是谁?”段奕紧跟她的身后。 两人转过一间房舍,只见一个女子正倒在血泊中,南宫辰手中的长剑上鲜血在滳落。 女子咬牙看着南宫辰,笑得森然。 “南宫……辰!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春燕!是谢婉身边的婢女!我复活归来是为了要你……不得好死!你……忘恩负义背信弃义!你这个……卑鄙小人!姑娘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要那么……对她…… 我……我发过誓,就算是……下了地域也不会放过……你的!哈哈哈——” 云曦的身子开始颤抖,她以为她重生是一个奇迹,原来世上还有奇迹之人。 春燕!柳晴柔竟然是春燕! 她扑身上前,手中银链飞快一卷,将南宫辰手里的长剑卷起抛开。 接着又将柳晴柔卷了过来。 南宫辰怔怔的看着云曦,“曦妹妹?你怎么——”然后,他又看到了段奕,眼底陡然间升起了杀意。 云曦现在的模样,他又如何不知是发生了什么? 女子脸色绯红,头发与衣衫凌乱。 “段奕,你竟敢对曦妹妹无礼!” 南宫辰脚尖一点扑向段奕,双掌发力直击段奕胸口。 段奕闪身躲过,同时冷笑道,“南宫辰,你总是这般自私,明明不喜欢,为什么抓在手里不放?你害了一个婉婉不够,还想害谁?” 今天更得有点少,周末事多,哎,没写到重点,明天会多更一点,群么么。! ☆、029章 算计 南宫辰神色一寒,眼神冷如利剑看着段奕问道,“段奕,你说什么?” “没什么,本王是说,南宫世子为什么总是说一些心口不一的话?比如婉婉——”段奕眼神森寒地看着南宫辰,唇角浮着一丝讽笑。 南宫辰闻言大怒,扬起手里的长剑猛然刺向段奕,眼神凌厉,“你最好离曦妹妹远一点,否则——” “南宫世子,你刺人一刀,再心生悲悯,难道不觉得很可笑吗?”段奕从身上抽出软鞭迅速的迎上南宫辰的长剑,看向南宫辰冷笑说道,“你前脚杀一人,随后再念上一声佛,天下最无耻之人便是你了!” 他绝美的容颜上满是嘲讽,轻绯色长衫翩飞,身影晃得如同一团烟霞。 南宫辰的长剑无法刺入,反而身上与脸上被抽了好几鞭子,狼狈地后退着。 “段奕,本世子不会放过你!”南宫辰怒喝一声,“来人,拦住他!” 倾刻间,十数个黑衣人齐齐上前围住了段奕。 而另一边,云曦蹲在地上半扶着春燕。 春燕的身上四处都是血,南宫辰刚才刺入的一剑想必已经刺中了要害。 她的神思已经模糊。 她看着面前抱着她的紫衣女子,心头陡然一颤,这不是她们的婉姑娘么?她这是在地域还是在极乐世界? “朱雀!朱雀!”云曦焦急着朝虚空里大喊了一声,春燕的样子仿佛快不行了。 朱雀现身出现,“小主。” “快,将她带到吉庆药房去!”云曦正用一块帕子捂着春燕的胸口,但那胸口的血还是流个不停。 前段日子,春燕还被南宫辰亲昵的宠爱着,连谢云岚也不及她在晋王府的地位,而此时她却又被南宫辰追杀,她一定是偷了他的机密。 “姑娘……”春燕怔怔地看着云曦,一脸的惊喜,“婉姑娘,你是婉姑娘?你还活着啊……不……不用了……”春燕拉着云曦的手,“我……我快不行了,我……我……说几句话给姑娘听……怕来不及……” 然后,她将一张纸塞到云曦的手里,“……这个,拿着,暗龙令图标……”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云曦抚着她的脸,泪水滴答下来,“你这个傻丫头,为什么不保护好自己?只身一人在晋王府里行事,你不必这样啊,明明可以逃出来的,你为什么一直在里面?” 春燕以柳晴柔的身份进入晋王府,当南宫辰已被贬去官职时,她就问她要不要离开晋王府,但春燕却说想继续留下。 她便想着,柳晴柔已是南宫辰的妾,也许恩怨纠葛下,心生爱慕了呢?她便没有再去找她,也没有过问她的事。 谁想到—— 春燕断断续续的说道,“……南宫辰有一只暗龙卫,藏在城外芒山……正在密谋……,奴婢很早就想给你,但是……被怀疑了……春燕的命是姑娘与夫人救的,奴婢只恨自己没有能力……杀他……奴婢不后悔……下辈子……” 云曦的心中是无比的震惊,一丝一丝抽得疼,重生在柳晴柔身上的春燕曾说,她有一位亲人被南宫辰害死,她会要南宫辰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她何德何能让春燕为她舍命复仇? 春燕忽然抓着云曦的胳膊,微微一笑,身子向后倒去。 云曦大惊,惊呼一声,“春燕——” “小主,她已经死了,这一剑直刺心口,她能说这么多的话已是奇迹了。”朱雀说道。 他将春燕放平,合上了她的眼睛。 春燕与谢婉从小一起长大,不是姐妹却胜似姐妹。 云曦没有想到柳晴柔竟然是春燕。 她竟然还指使她去晋王府打探情况,这不是让她以卵击石么? 如果她真是柳晴柔还罢了,只是一般的嫉恨不会丢命。 但她却是春燕,怀着一颗仇恨的心住在晋王府,她一定会将晋王府搅得天翻地覆,而这样,南宫辰一定会抽丝剥茧的找出她的意图,又怎么会放过她? 云曦抚向春燕的脸,颤声道,“我会完成你的心愿,会让南宫辰不得好死!我不会让你白死的!” 然后,她站起身来对朱雀说道,“朱雀,晋王府里,柳晴柔的身边有一位嬷嬷,大家都叫她阿姆,你现在马上去将她找到,再悄悄的带到醉仙楼交给福生好生照看着。” “是,小主。”朱雀身影一晃,消失不见。 她转过身来看向南宫辰那里,不知什么时候,段奕的周围已围满了蒙面黑衣人。 呵,暗龙令吗? 天子暗龙令,能指挥皇家的暗龙卫两万名,一名暗龙卫的武力可以以一抵十。 两万暗龙,便是一只不小的军队。 他终于如愿心偿的得到东西了。 但是,只要她谢云曦活着,他就休想得惩!踩着谢婉的尸体上位,他怎么可以这样的无情? 云曦跑到段奕的附近,袖子一抖,手中的银链飞快的射出,围攻在段奕身边的一个黑衣人倒在了地上。 她纵身一跃,站到段奕的身旁。 “曦妹妹你——” 南宫辰看向她的眼神全是惊诧。他的手一挥,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厮杀。 他缓缓走向云曦,伸过手去,温和说道,“你过来,不要跟段奕在一起。他这人心思不纯,我担心你会……” 云曦的双手紧握着银链,眼中满是讽刺,他居然在提醒她说她身边之人心思不纯?他担心她? 他的花言巧语虚情假意还在枉想骗她? “这不是你南宫世子该管的事吧?王爷心思不纯,那么世子你对谢婉的心思可是纯的?”云曦冷笑,“你知道吗?柳晴柔死了!但是,她又不是柳晴柔,她是谢婉的婢女春燕!她说,她只恨她自己没有能力一刀杀了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南宫辰,她的血债我会替她讨回来!” 她手中的银链子飞快的弹出,直击南宫辰的面门,但同时,五六个黑衣人持刀冲向云曦。 第142节 她身子一个翻转,银链飞快地卷向南宫辰的脖子。 前世恨今世仇,她只想将面前这人抽成碎片。 南宫辰却站着没有动,只是木然的看着女子手里的银链朝他抽来,又被人挡了回去。 这时,那几名黑衣人手里的寒刀齐唰唰地砍向云曦。 段奕神色一变,飞身扑向云曦,将她搂着跳到一边。 而青龙白虎玄武与青衣,青一也齐齐出现,挡在她与段奕的面前,抵抗黑衣人的攻击。 只是,南宫辰身边的黑衣人却是越来越多,近百名黑衣人众,将段奕与云曦几人团团的围住。 段奕一手护着云曦,一手与黑衣人们博杀。 整个街角,迷漫着肃杀之气。 黑煞煞的黑衣人,银亮的刀光在太阳光下闪着森寒的光,远处有几个想打此路过人的,一见这阵势,吓得拔腿就跑。 以少敌多,虽然段奕几人的身手出众,但南宫辰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两方僵持了许久,都分不出上下。 青一等人刺死了几个黑衣人,但他们自己的身上却也是狼狈不堪,满身都是刀伤。 段奕依旧面目不改色,但他一身上好的云锦蟒袍上也滴溅了不少血渍,为了护云曦,一只袖子已被削破半截。 云曦被段奕护着,没有受伤,但一头头发更是凌乱。 南宫辰忽然大喝一声,“都住手!” 黑衣人们全都停了下来。 青一等人也是不住的喘息着,护着段奕与云曦周围。 南宫辰看向云曦,她的裙袂上血迹斑斑,头发散乱,一头汗水,而眼神仍是凌厉,脸上带着深深的恨意。 他微微叹了口气,“曦妹妹,你走吧,再耗下去,你们必输。” “曦曦,咱们走,日子长远,不急于这一时。”段奕搂着云曦的肩头向马车方向退去。 以不到十人对持一二百人,车轮战下,不死也伤。 青一等人护着他们后退。 云曦扭头看向前方地上春燕的尸体,神色倦怠,对青衣道,“带上她,好好葬了。” 她被段奕搂着坐进了马车,很快,马车消失在街道尽头。南宫辰一直站在原地,望向马车离开的方向,没有挪动过一步。 女子紫衣似霞,容颜似花,那眼神同她是那么相似,但,她的心却已向着他人。 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悄悄的不见了。 一名黑衣人走近南宫辰,“世子为什么放过奕亲王?为什么不趁机除去?那个柳氏的背后之人一定是段奕,世子已经用这个柳氏做饵找出了主使,为什么将他们放了?” 南宫辰冷笑,“他手里有金龙令,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他莫名身死,只会惹得皇室宗亲们给皇上施加压力,于我们不利。 我们现在的谋划还只是刚刚开始,万一同他发生了冲突,不是便宜了宫里的那个女人?除他,机会一定还有!” 将春燕安葬在了城外的一株老梅树下,云曦望向城外起浮的山岚心中微微生凉。 五年多前,身为孤女的她受谢锦昆与安氏的邀请,带着一二十个仆人来到京城。 如今却只剩了她——这一缕魂。 当年她年幼,不识人心。 才害得跟随她的人一个个不是死的死,便是被安氏发卖的发卖。 倘若不替那些人不替今日惨死的春燕报仇,她枉生一回。 “春燕。”她望向面前的坟茔低低说道,“你放心,我会按着你的意愿,不会放过那个人,不会让他的计谋得逞的。当年晋王府落没,我拿出钱物支助他,他却转身勾上谢家长女,此等无情无义忘恩负义的小人,他不配为人!” 山坡下,段奕与青一青衣等人远远的看着她。 见她转过身看着山坡下,段奕朝她缓步走来。 “走吧,该回城了。”他走到她的面前,伸出手来牵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温声说道,“还有我,我不会离开你。” …… 谢府里,云曦被段奕接走后,谢云香开始焦急起来。 “小姐,出什么事了吗?你身子不好,坐着歇息会儿吧,大夫不是说了吗?这头几个月不可以……” “你给我闭嘴!你整天嚷嚷着是不是想将我的事吵得整个府里的人都知道?”谢云香烦躁的冲丫头小叶儿吼道。 “不……不是的,奴婢只是关心小姐。”小叶儿站在一旁怯怯的说道。 “你关心我就应该想想办法,怎么样让谢云曦回府,她居然被奕亲王接到王府里去了!要是太后留下她赏月观花灯,那明天的赏灯会……”谢云香眸色一冷,手里死劲地绞着帕子。 “小姐,您要是有什么为难的事不知道,不如去找找姑爷?他看起对姑娘还不错的样子……” “安杰?”谢云香的眼睫闪了闪,她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你说得对,我的确是应该去问问他。” 谢云香与安杰依旧在上次碰面的茶馆见面。 “谢云曦被奕亲王接走了?”安杰的眼神一眯,嘴角斜斜一勾,“哼,随便找个理由让她回来就是了。” “让她回来,我也是这么想的,但不知用什么办法,杰公子,你说,我下一步该怎么办?”谢云香问道。 当她看到奕亲王与谢云曦一同走出府门时,她的心中除了嫉妒还有恨意。 明明那谢云曦什么都不会,她什么都比那个死妮子强,为什么被带走的不是她? 谢云曦无礼的先一步上了马车,对奕亲王的态度也不恭敬。奕亲王居然还没有发火,反而对父亲与二哥说,是她与谢云容不知礼数。 她不能咽下这口气! 安杰细长的眼睛扫了一眼谢云香,这个女人果然什么都会听他的,如此一个妙人儿,上天竟然白送与他,老天一定待他不薄。 他勾唇一笑,说道,“这有什么难的,府里的哪位同她关系最亲密的人,生个病,受个伤什么的,她还不得马上赶回去?还能安心的留在外头?大梁以孝为先,就算太后要留她,也得顾虑这一点。” 谢云香眸色一亮,对,她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杰公子提醒的是,我这就回去准备着。” …… 被段奕推进了马车里后,云曦的目光一直怔怔地望着车窗外,神色清冷一言不发。 “生气?生气可以开口骂出来。”段奕望向她一身是血的外衫,皱了皱眉说道。 云曦涩然一笑,回头看向段奕,“我生气什么呢?我生我自己的气,我识人不清反害他人跟着受累丢了性命。” “有些事情不是你能左右的,比如刚才那个死去的女子,你能左右她的行为,但你无法左右她的心。再说,人的心,你哪能一一看透?更何况那时的你才多大?”段奕将她拉入怀里,伸手就要解开她的衣带。 云曦一惊,双手按着他的手腕,挑眉怒道,“别闹,我心情不好。” 段奕的眉梢微微一扬,笑道,“这么说,等你的心情好的时候,我可以闹了?” 云曦脸色一僵,抬头对上段奕笑得阴阴的脸,顿时眉毛一竖,抬手将他猛然一推,吼了一声,“枉想!” 段奕跌到马车的车壁上,闷哼了一声,眉毛一拧捂着肩头。 “我没有那么大的手劲吧?你别演戏了。”云曦轻嗤一声,整理起自己的衣衫带子。 段奕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动不动就对她动手动脚。 但随后,她又看到他的肩头溢出血渍来,浅绯色的外衫上印出斑斑血渍。 云曦朝他的位置挪过去,挑眉看他,“这是……除夕那天你受伤的地方,都半个月了还没有好吗?” 段奕伸手遮住,浅笑说道,“早就好了,这是那些黑衣人杀手的血。” “是吗?”云曦狐疑的看着他的脸,然后飞快的将他的手挥开,将他扑倒在马车软垫上,伸手就扯他的衣衫。 只见他的中衣与里衣都染了大块的血渍,她眉尖一拧,“是上次伤得太重没有完全好,还是刚才的黑衣人出手太重?” “是我的身子太娇弱,曦曦会不会嫌弃?”段奕看到她一脸的焦急,心情大好,歪着头躺在软垫上浅笑着看她。 云曦对上他的目光,嘴角微微一扯,“问你正经事,别闹了,快说,刚才被南宫辰杀死的女子,她告诉我南宫辰有一只暗龙卫,想必就是刚才那些人,这些人居然能将你伤着了,难道他们的身手非常强?还有,我看到青一与青衣应对他们时,神情看着也很是吃力。” 段奕的神色一冷,微微眯起眸子,说道,“暗龙卫,只听说过,没有见过。那些人出手狠绝,与传说中的相似,想必是吧。不过——”他转眸看向云曦,“有我在,我不会让他伤你。” 云曦对上他的眸子,男子目光沉沉,神态认真。 她垂下眼睫,“先看看你的伤。” 幸好伤口并不深,她抬手用力咬上自己的手掌,以便挤出血来。 段奕神色一变,飞快的伸手抓着她的手腕,怒道,“你干什么?上次不是跟你说过了,不许伤自己!” “几滴血而已。”云曦微微扯唇,“伤不了身。” “那也不行,再说你现在……不是来葵水了吗?”段奕在马车里翻出些纱布,将她手上的伤口包上。 云曦脸色一黑,“你是怎么知道的?” “刚才脱你的衣衫时,不小心看到了。”段奕老实交待,同时,他给自己的伤口简单的包扎了一下。 “段奕!”云曦咬牙,她是不是要疯了?刚才在马车上全身都被他摸遍了,他他他—— “嗯,终于喊我的名字了,叫奕就好,前面的姓可以去掉。”段奕无视云曦的怒火,趁热打铁,又伸手又去拉她的衣衫带子。 “你干什么!不许得寸进尺!”云曦双手护着腰间的衣带。 “看你全身都是血,你不怕,待会儿下了马车也会他其他的人吓着。” 云曦往身上看去,裙袂上都是血渍,那是春燕身上的血,也有大片大片,触目惊心。 她一时怔住了。 段奕伸手去拉她的衣带,没有再逗弄她,正色说道,“南宫辰最近与东平侯来往密切。” 云曦瞬即抬头,南宫辰又开始他的谋划了? 段奕又道,“据青一查到的消息,他明面上不敢同朝中官员来往,但暗中可是从来都没有断过。明天十五观月楼有灯会,南宫辰定下了位置,要带府里的几位姨娘到那里赏灯,而东平侯也定下位置要带夫人去赏灯。而且,这两人订下的雅间是门对门。” 云曦眼神眯了眯,明天的赏灯节?观月楼? 南宫辰明面上不敢同官员来往,必然是怕事情曝光了,他必定是在惧怕着谁,如果曝光了呢? 云曦的眼中闪过一丝冷芒。 正想着,她发现身上一凉,身上的衣衫竟被段奕全脱了去。 “你怎么将我的衣衫全脱了?”云曦咬牙,身上只剩了一件桃红色肚兜。 第143节 “你刚才又没说不能全脱。”段奕扯过一件厚实的大氅将她整个人一裹。然后将那堆血污的衣裙扯碎了卷起来,扔到马车的前座上,“青衣,待会儿拿到王府里烧了。” “是,主子。”青衣伸手接过去。 云曦气得咬牙:“这难道还需要提醒吗?你扯碎了我穿什么?” “王府里很多。” 云曦:“……” 马车在奕王府前停下来。 段奕给她紧了紧身上的大氅,“走吧,到了。青衣说你还没有吃东西,一定是饿了吧?” “不饿!”云曦冷着脸坐着不动。身上空空,外间只罩着一件大氅,段奕可真会干好事。 她这副样子还怎么走路? 云曦冷眼瞪着段奕,“青衣不是在吗?让她拿一套衣衫进来!” 段奕摇摇头说道,“青衣只怕没空,我看见她捏着一副耳环看了一会儿,傻傻的笑着,然后不知去向了。” “什么?”云曦心中恨得磨刀,“叫她明天不要跟着我了!临阵逃跑!” “还有个办法。”段奕眨了眨眼说道。 “什么办法?”云曦抬眸看向他。 段奕将手伸到她的膝下,打横抱起来。 “有人看见的,这像什么话!”云曦恨恨的咬牙,伸手推他,“这大氅松松,一动的话就——” 段奕的脑袋被门夹了吗?居然给她穿一件大氅,只有脖子下面有一根带子系着。 “谁敢看,本王戳瞎他的眼。”段奕将她身上的大氅紧了紧朝胸口处抱着,“没人看见,也没人看得见。” 果然,奕王府门口一个人也没有,段奕抱着她一直走到他的房间,也不见一个人。 她以为他会进了房间就放她下来,谁知他将她一直抱进了净房。 “快去洗洗你身上的血污,我让周嬷嬷来服侍你。” 净房里的宽大浴桶里,已放好热水,整个净房里热气迷漫。一旁的架子上,放着一套衣衫。 云曦点了点头,没一会儿,周嬷嬷捧着一包东西走来了。 周嬷嬷肉肉的脸上,笑得小眼睛只剩了一条缝。 她想了想问道,“嬷嬷,太后在府上吗?” “在,不过,王爷一般不让打搅她,小姐就不用去见礼了,太后娘娘也不会怪小姐的。” 云曦没再说什么,她上回见太后,就发现太后的神色很不正常,段奕说她身子不好,宜静养。 周嬷嬷将手里的一捧东西放在一边的春凳上,笑着对云曦说道,“曦小姐,这是月事布,王爷说您来葵水了,让老奴拿了些来,只是不知小姐是第几天,不知道量多量少,他吩咐老奴多拿一些,都是按着宫里头贵人们的要求做的,小姐放心用好了。” 云曦:“……”。 她心中愤恨道,段奕都在操心什么?居然知道葵水分几天? 周嬷嬷没看云曦的脸色,笑嘻嘻又道,“还有厨房里,王爷已吩咐朱家娘子炖了一只鸡,说是给小姐补补身子,还放了红参与大枣。” 云曦:“……”她身强体壮的,能打死一头牛,要补个啥? “哦,还有呢——”周嬷嬷帮云曦将头发挽起来,退了她身上的大氅说道,“王爷最近很勤奋,问了不少女子平时应该注意的问题,他都一一写在本子上,老奴瞧见他时不时的拿出来看。” 云曦:“……” “老奴告诉她,女子来葵水不能碰凉水,女子来葵水不能干重活,要穿暖和。……还有女子洞房后要——” 云曦挑眉:“……” 过年不用上朝的段奕,一直都是这般闲着干着这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吗?她是不是应该叫他一句段嬷嬷? 周嬷嬷看了一眼云曦的黑脸色,眨了眨眼马上打住,说道,“哦,扯得有点远了。小姐,您洗浴好后,正好鸡汤也不烫了,出去就可以喝呢。” 云曦:“……” 洗浴好后,挽了衣衫,云曦冷着脸走到外间。 段奕也换了一身月白色家常锦袍,半散着头发坐在桌边看书信。“过来让我看看你的伤口。”段奕拉过她的手,从一旁的小几上取来了一个小瓶,倒了些药粉在上面,涂抹均匀后又用一块细纱布仔细的包扎了,瞪眼看着她,“下次不准这样!否则——” “否则怎样?多大的事?一点小伤口而已。”云曦扯了扯唇。 新浴后的她眉目如画,额前几缕头发还闪着水珠,脸色更虽红润可人。 段奕忽然一笑,伸手将她拉入怀里,捧起她的头,“这样——” “段奕你是小人,唔——” 他轻轻的探入,齿尖轻叩着齿尖,直到吻得她呼吸不畅,轻声哼起来,他才停下。 看着她两眼迷茫,他轻笑一声,说道,“不要在自责了,那女子的死并不是你的错。那只是一场意外。你不要在心中一直想着。今天街角出现的暗龙卫,原本就是南宫辰对别人的一场伏击,只是那女子与我们误打误撞的撞上了,她那时只身一人,当然逃不出南宫辰的刺杀。” “伏击?别人?”云曦眼神一眯,“他在伏击谁?” 段奕从旁边的小几上拿起一只珠花递到她的面前,说道,“我让青一又重新回到现场查看,在地上的一片血渍中捡到这只珠花。虽然不知道他伏击的是谁,但可以猜测,那人一定是宫中的人。因为,品阶不在二品以上,是不可以配戴这种珠花的。” 宫中的人,女子?云曦眼神一眯。 宫中女子权势最大的只有顾贵妃。 “是顾贵妃?”云曦问道。 “可以怀疑是她。南宫辰出动那么多的人,怎么可能只是去抓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呢?那女子又是他府里的人,他想杀的话,随时都可以杀。之所以杀了女子,有一种可能,女子发现了他们,南宫辰为了不暴露而杀了她。所以,你就不要瞎想想了。” 段奕揉了揉她的脸,“早点时间早过了,快来吃,饿久了肚子会疼的。” 他将她拉到椅内坐下。 倒了一碗汤给她,温声说道,“一早饿了那么久,先喝一点汤,吃一点点心,中午再吃饭。” 将汤碗放在她的面前,他又道,“上面已经滤去了一层油,不油腻的。”说着,将汤勺的摆向她的方向。 云曦挑眉看他,眉尖微拧。 段奕迎上她的目光,“怎么啦?” 她微微一笑,“没什么。喝汤吧。” 早点刚吃完,段奕正给云曦递去试嘴的湿布巾,门外青衣急匆匆的走来了。 “出什么事了?”云曦站起身来。 青衣的脸色冷俊。“主子,小姐,青裳刚才派人来传话,说是谢府老夫人病了,吃了厨房里送的东西后,一连吐了三次。” 云曦眸色一冷,“老夫人病了?很严重吗?” 青衣摇头,“不严重,但是……府里的人却非说是二夫人害的。奴婢已找了关大夫去查看,府里那个宋大夫,奴婢信不过。他可是一直揪着二夫人不放,非说是二夫人害的。” 她前脚走,后脚府里就出事了,这还真是嫉妒她呢,见不得有人对她好。 “回府!”云曦推开身后的椅子朝外走去。 “我陪你一起去。”段走上前拉着她的手。 云曦回头看他。 “给你助威。” 云曦想起出门时,谢府阖府上下对他的畏惧与恭敬态度,她不禁扯了扯唇。 …… 谢府。 百福居里一片沉寂。谢锦昆立于谢老夫人的床榻前,一脸忧色的看着床上的老夫人。 轻声问道,“老夫人,您感觉好点了吗?” 老夫人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唉,老夫人都吐了三次了,哪有力气再说话。幸亏是金珠发现得早,不然老夫人吃得多了就……”安氏说着话时拿眼不时的看向夏玉言。 谢锦昆暴跳而起,一巴掌打向地上跪下的夏玉言,“今天的厨房可是你在打理。你是怎么安排老夫人的饭食的?” “老爷查都不查一下就说是为妻的原因,是不是欲加之罪?”夏玉言捂着脸瞪眼看着谢锦昆,要不是为了枫儿,为了给枫儿一个族谱,她才不要留在这个家里。 “言娘,厨房里的饭菜是你监管着厨娘们烧好的,端到老夫人屋里也是你一路看着的,就连服侍老夫人吃饭,也是你一手经手,你说,不是你害的会是谁害的?”安氏立于一旁冷笑。 “大娘说话也是这么不讲证据的吗?”云曦从外间走进里间来,冷然看着屋里的众人。 她的身后跟着段奕。 一众人的神色均是一变,个个俯身行礼。 安氏看到段奕进来后,再看向云曦的神眼便冷如寒剑,她嘴角动了动,冷笑着不语。 谢锦昆则是一头汗水,这位怎么又来了? 但他也只得陪着笑脸,“王爷,鄙府的老夫人病了,招待不周,还请王爷——” “本王不是来吃饭闲聊,也不是同谢大人寒暄的,本王来看看老夫人。”然后,他无视谢锦昆的哈着的腰,直接走向谢老夫人的床榻,“老夫人现在感觉怎么样?大夫怎么说?” 谢老夫人看到云曦与段奕进屋,眼神动了动,但因为刚刚吐过,神色有些倦怠,只微微抬了招手。 赵玉娥一脸焦急的坐在床榻边上。 大丫头金珠马上走到段奕的面前俯身一礼,“王爷,老夫人吐过,口舌发麻无法说话,请王爷见谅。她请王爷到外间坐,里间污浊恐污了王爷的贵体。” “嗯,也好,依本王看,不如大家都到外间去,将所有有怀疑的人全都找来,一一查问,不就清楚了?” 安氏眼神一闪。 云曦与夏玉言率先走到外间,随后是谢锦昆与安氏,谢云容。 赵玉娥坐在里间没出来,最后是谢云香与她的丫头。 云曦看了一眼安氏,说道,“大娘,老夫人的病是谁看的。” 安氏看了她一眼,冷冷道,“老夫人发病急,当然是府里的大夫。” “哦?”云曦挑眉,“宋大夫来了吗?” “三小姐,宋大夫在这里。”青裳将一个大夫模样的人推到云曦的面前。 “你给老夫人看病,她是中了什么毒?”云曦眼神凌厉的看着着大夫。 第144节 这府里真是蛇鼠一窝,要不是老夫人拦着不让换仆人,又想着过年前后谢氏来的族人多,担心新人会出错引外族人耻笑,才留了府里的老仆。 否则,她早在过年前就全换了, “回三小姐,是砒霜。”宋大夫人答道。 “砒霜?”云曦冷笑,“买砒霜可是要经过官家登记的,不如咱们去报案,让顺天府的人来查一查,看看二夫人是到哪家药铺里买的砒霜?” 宋大夫的额头开始渗出汗水。“也许……” “也许?”云曦怒喝,“你究竟会不会看病?居然用上了‘也许’二字?” 安氏这时笑道,“三丫头,老夫人中了毒,反正是你娘一手全程安排的饭食,她总归是中毒了,是什么毒分这么清做什么?只需问问你娘为什么要害老夫人?是不是因为老夫人在除夕的晚上没有让你们喜欢的谢枫公子进府继续赴宴,而心生怨恨?” “安锈,你血口喷人!”夏玉言站起身来摇摇指着安氏,“我夏玉言一生行事坦坦荡荡,从不做这等小人之事!” 云曦也厉声道,“大娘!说话讲证据,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大娘如此说我娘,难道不觉得这分明是一个当家主母在容不下平妻的行为?是恶意的诋毁?传出去,可是有损大娘的名声。” “你——”安氏气得一脸铁青,这小妮子的嘴巴可是越来越会说了。 段奕这时说道,“本王也觉得谢三小姐说得有理,定人罪状讲究的可是证据。一个大夫看过病后就下结论,有点值得推敲,不是还有一位大夫来府里吗?关大夫在吗?” 众人都停了说话。 关云飞背着一个药箱走了进来,他也不看病,先问屋里的仆人,“老夫人的呕吐物有没有倒掉?” 林嬷嬷说道,“还没有来及倒掉,因为都忙着给老夫人看病呢。” “容小生先看先看。”关云飞跟着林嬷嬷走到园外,过了一会儿他才走进里间看了老夫人的病情,这才来到外间,对众人又说道,“老夫人是中了毒,但不是砒霜,而是吃了有毒的甘蔗。她的呕吐物里有不少甘蔗细渣。春天的甘蔗如果是红心的,有的人吃了会一时毙命,轻则呕吐昏迷,老夫人万幸,只是呕吐。” 夏玉言说道,“老夫人今天一早吃的东西没有甘蔗。并且,府里近一个月都没有采买甘蔗。” 关云飞又道,“二夫人,甘蔗汁也是有毒的。” “汁?”金珠道,“老夫人一早吃的是包子与糕点,想喝豆汁,偏偏厨房里没有了,二夫人见四小姐在厨房里磨着什么汁,便问了她,四小姐说是梨汁,二夫人还小尝了一口,说是甜的。四小姐便倒了一碗给二夫人,奴婢就端给老夫人喝了,其他的再没喝什么。难道是那个汁?四小姐,你那个是什么果汁?” 云曦马上看向谢云香,浅笑说道,“四妹妹,月姨娘还在的时候,从你外祖家带回来不少甘蔗给你吃,你还没有吃完吧?” 谢云香的脸立刻一片惨白。 ☆、030章 花灯节 忽然,谢云香朝身边的丫头小叶儿的脸上狠狠的甩去一个耳光。 她厉声喝骂道,“你这个死蹄子,我让你拿甘蔗,你怎么拿到烂甘蔗了?你这是想害死我还是想害死老夫人?你这么想死你难道不管你老子娘了吗?” “小姐……”小叶儿怔怔的看着谢云香,愕然睁大双眼,泪水无声的流下来,“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拿到了有毒的甘蔗,奴婢该死。求小姐不要为难我爹爹与娘亲。” 她说完,飞快地向园子里冲去撞向园中的一棵树上,霎时,鲜血四溅,活鲜鲜的一条生命戛然而止。 谢云香吓得的身子一抖,闭了眼不敢去看。 屋中的人全都惊住了。 段奕看向云曦,云曦冲他摇摇头。然后,她朝谢云香走去,神色淡淡的站在谢云香的面前。 “四妹,你的丫头勇于承认错误自尽谢罪了。但是,你们好歹是主仆一场,你为什么不去看她一眼?她却一直看着你呢。” “你……你想说什么?”谢云香的身子又开始颤抖起来,飞快的远离门边,走进屋子的里间坐下来。 只是那双手绞着一块帕子却在不停的抖着,云曦看着她然声一笑,今天这一出闹剧,一定是她搞的鬼。 安氏不阴不阳的说了一句:“哟,倒是个贞烈的丫头。四丫头调教得一手好人儿啊。比你二姐姐强多了。” 谢云香不敢还嘴,低着头默默的坐着。 云曦走到谢锦昆的面前,冷声说道,“父亲,你就这么不信任母亲吗?你不问原因抬手便打,在朝为官执权也是这般草率行事?” “放肆,你竟敢这样说你的父亲?你这个逆女!”谢锦昆暴跳起来,抬手又要打云曦。 “本王觉得谢三小姐说的没有错。”段奕忽然开口,“谢大人,家事国事看似一小一大,却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大人管不好家,何谈管好一个衙门打理好一份差?助皇上管好一个国?每个小家都安安宁宁的,咱们大梁也就安安宁宁的。大人为官多年不懂这个理吗?” 谢锦昆的手马上收了回来,讪笑着走到段奕的面前。“王爷,是小女出口太——” 段奕闲闲的叩着茶碗盖子,也不抬头,说道,“谢三小姐已经指明了事情另有原因,大人不查一查吗?难道让老夫人白白的委屈着?” “是,是是是——”谢锦昆一面对段奕点着头,一面又转身对老夫人的嬷嬷说道,“林嬷嬷,这件事情现在已经是水落石出了,是香儿的丫头误拿了有毒的甘蔗,香儿对老夫人也是一片孝心,这并不是她的错。” “老爷,老奴先问问老夫人的意思,再来回答老爷的话。”林嬷嬷对谢锦昆略略一点头,然后走了里间屋里。 一柱香的时间后,林嬷嬷又走了出来。对谢云曦与夏玉言说道,“老夫人请二夫人与三小姐进去。” 安氏朝夏玉言抛去一个蔑视的眼神。谢云容冷着脸轻哼了一声。谢云香抬了一下头,眼中满是怨毒。 夏玉言冷眼看了一眼谢锦昆牵着云曦的手朝里屋走去。 里屋里,赵玉娥看到她二人走过去,起身朝夏玉言福了一福,“二舅母。”又对云曦点了点头,“曦表妹。” 云曦上前拉着她的手,夏玉言朝老夫人的床榻走去,“老夫人好一点了吗?” “回二夫人,老夫人可以说话了,二夫人想说什么就说吧。”金珠对夏玉言屈膝福了一福说道,然后将一个将锈着“福”字的靠枕放在谢老夫人的背后。 “这府里的事,你打算还继续混沌下去?”谢老夫人看见夏玉言走到近前,凌厉的看向她,“有我老婆子在你背后替你撑着,你怕什么?” 云曦赫然抬头看向老夫人,心道,她的心中居然是向着夏玉言的,只是,恨铁不成钢。 “老夫人,媳妇……”夏玉言脸色为难,欲言又止。 “出去,这么点事情都做不好吗?不要来见我!”谢老夫人看了一眼夏玉言说道,然后低垂眼睫不再理她。 夏玉言又想说什么,被云曦抢先一步说道,“老夫人你歇着吧,二夫人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然后,她拉着夏玉言的胳膊出了里屋。 两人还没有走到外间时,见林嬷嬷等人离她们远,云曦小声的对夏玉言说道,“娘,有老夫人在背后支持,眼下正是大好机会,将这府里的不怀好意的人,与安氏走得近的仆从全部除了去。” “曦儿——”夏玉言神色犹豫,“娘接手了府里的中馈便想着这件事了,但是,这正室夫人必竟是安氏,倘若娘做得太过,将她逼急了的话,她会不会对你枫大哥……” 夏玉言朝外间那里看了一眼,又将声音压低了一些,对云曦说道,“倘若她在背后搞鬼,阻挡你枫大哥进家族的族谱,那可怎么办? 娘当初的想法太简单了,以为带着你们离了这府里就平安无事。但是,事情远不是这么简单。你是女儿家还好说,若是你枫大哥就会阻拦他的仕途了,男子没有族谱,任官任职都难啊!” “可是娘,要是你不反击,不是任由那些人继续逍遥下去?说不定咱们强势起来,形势又是一番景象呢?”云曦说道。 如果她帮夏玉言除了安氏,而又扶不起夏玉言,不是白白地便宜了其他人?不是便宜了府里的另外两个姨娘? “曦儿——”夏玉言仍是犹豫。 云曦正色说道,“娘忘记了上回那件事吗?安氏安排一个不怀好意的车夫跟着女儿出门,结果将女儿扔在吉庆药房里不管了的事吗?” 夏玉言一怔,神色马上一冷。 她眉尖皱起,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女儿,娇美如花的年纪,个子已与她齐平,也该如二小姐那般过着真正的大家小姐的生活。 她的儿子,也应该如二少爷那样出入时仆人成群,车马随行。 “曦儿,娘明白了。”她拉着云曦的手,往外间走去。 安氏看到她母女二人出来,撇了撇唇。谢锦昆的脸上更是看不到热情。 谢云香仍是低着头不敢吱声,谢云容则是翻了个白眼。 这些人,都是见不得她与夏玉言过得好,云曦冷笑不语。 段奕马上看向云曦,她微微点了点头。 “娘,你说吧。”云曦推了推夏玉言的胳膊。 夏玉言看了一眼女儿,朗声说道,“老夫人的意思是……彻查府里所有的仆人,凡是有过不良记录的全部赶出府邸。以免像今日之事再次发生。” 夏玉言的话刚落,安氏当即跳起来。 她怒目指着夏玉言,“什么?夏玉言,你这是想将整个府里的仆人都赶出府去吗?谁人没有一点儿错处?你竟然使起了铁血手腕对待那些贫苦的仆人。” 云曦冷笑着看向安氏,她这时倒是做起了好人来了。 “本王觉得二夫人说得有理。”段奕忽然说道,“比如手脚不干净的,心思不正的,脑袋愚钝的,都不能要,倘若再出现一次用毒甘蔗做汁水害人的话——”他的眼风斜斜飞向谢锦昆。 “父亲,您说呢?这府里的仆人不该来个大整顿吗?”云曦轻笑说道,“这次是四妹妹的丫头不小心,下次不知是哪个仆人不小心了。” 谢云香恶狠狠的看向云曦。 “就这么办吧!锈娘速将府里所有的卖身契全部拿到言娘那里。”谢锦昆抿了抿唇说道。 安氏这时气得咬牙,她捏着府里仆人的卖身契,这府里的所有仆人都得听她的,手头没有卖身契,又没有掌管府里事务,她等于是一个空有其名的当家夫人了。 她恶狠狠的看向夏玉言与云曦,不经意对上谢云曦的眸子,她心头一跳,那眼神—— 不,她不会就此罢休!她辛苦经营的谢府怎能这么轻易的拱手让人? 一行人退出了百福居。 谢锦昆哈着腰送段奕出府,走到府门处时,段奕浅笑说道,“贵府的茶水不错,本王想改天再来,不知谢大人有没有意见?” 谢锦昆吓得脚一软,差点跌倒,还……还来? 奕亲王真的很闲吗?怎么总是掺和他府里的事?但他心中虽抱怨着,口里却只得说道,“王爷不嫌弃鄙府的茶水,请随时来。” 段奕点了点头,“那就多谢尚书大人的盛情相约了。” 谢锦昆烦得都要哭了。 云曦陪夏玉言走了一段路,见身边只有桂婶与青衣,便问道,“娘,你这左边脸上整个儿都红了,是不是父亲又打你了?” 刚才在百福居时,她见到夏玉言半边脸有些红肿,当时就想问,但那时人多她便忍住了。 夏玉言将头偏过不说话。 桂婶叹了口气,说道,“三小姐,就在百福居里时,大夫人指责二夫人害老夫人,老爷一时气下打了二夫人。” 云曦冷笑,“偏听偏信,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这样冷情之人,我不会放过他。” 夏玉言闻言忙按着云曦的胳膊,“曦儿,虽然娘也不喜欢他,但他仍是你父亲,你若做得太过,恐世人说你不孝啊。” 她这个女儿,自从上次在曦园的假山上掉下来晕了一天后,整个人就变了,胆大心毒。 “娘放心,女儿自有想法。” 将夏玉言送回了夏园,云曦眼睫闪了闪,心生一计。 她快步回到了曦园,一进门,便直奔桌边上,抽出一张信纸写信。 但云曦不用右手而用左手。 第145节 青衣忙走过去给她磨墨,见她在信纸上写着,“至谢尚书大人,感谢大人为奴家与东平侯之事奔波……,钟氏叩谢。” 青衣嘴角抽抽,小姐这是十足的陷害,说钟氏与东平侯私会是谢锦昆一手促成?安夫人还不得剥了谢锦昆的皮! 谢锦昆是安家庶房的姑爷,钟氏与安氏是姑嫂关系。钟氏与他书信来往托付事情,这也说得过去,安夫人不信才怪。 写好后,云曦将墨汁吹了吹,递给青衣,扬眉说道,“马上去一趟东平侯府,做个‘不小心’的样子,掉在了安夫人路过的地方。” 青衣眼睛一亮,“是,奴婢这就送去,谢锦昆敢打二夫人,也让他尝尝被打的滋味。” …… 安氏回到自己的园子里气得砸了一通东西。 她咬牙怒骂:“那夏玉言居然是个命好的,我就瞧着四丫头在她园子前一直晃着,就知道有事发生,谁想到让她躲过去了,还权加一级,要这府里仆人的卖身契。这往后,我不是在府里寸步难行了吗?” 江婶忙上前安慰她,“夫人,不是还有表少爷那里,明天,表少爷的计划一成功,那夏玉言不不得向夫人低头?” 安氏勾唇冷笑,“对,我且忍一时,看那夏玉言还得瑟多久!” …… 到傍晚时,谢锦昆接到东平侯递来的贴子,邀请他到醉仙楼吃酒。 还说有重要的事相商,要他务必前去,不得失约。 谢锦昆捏着胡子想了想,东平侯也许是同他商议四女儿与安家庶房婚事的事宜,便没有多想,坐着轿子到了醉仙楼。 伙计将他引到三楼的福字号客房前。 谢锦昆正要伸手敲门,哪知那门从里打开了,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两个婆子拉进了客房里。 “给老娘打!狠狠地打!”一个妇人恶狠狠的喝道。 谢锦昆听这声音有点耳熟,抬头正要看看是谁时,脸上便被人抽了几巴掌,紧接着肚子上又挨了两脚。 疼得他一阵发晕,身子在原地转了好几圈。 很快,一个妇人尖叫着抬起一脚踢上他的脑门,口里还在大骂着,“老匹夫,敢算计到老娘的头上来了,你是不是不想活了?看老娘今天抽不死你!” 他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一只大脚板朝他的脸上又踩了下来。 扑通! 谢锦昆摔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快吃晚饭的时候,谢锦昆的轿子才回府。 轿子一落地,抬轿子的人马上朝府门前守门的小厮说道,“快去搬一张春登来将老爷抬进去,老爷被人打了,走不了路了呢!” 轿子里的谢锦昆哼哼着骂起来,“你想死了吗?竟敢如此高声宣扬老夫被打!” 云曦与青衣远远的看着一众人将谢锦昆抬进了府里。 青衣忍着笑小声的对云曦说道,“小姐,当时你没在现场看真是可惜了,这谢尚书被安夫人打得可惨了。安夫人的气力可真大,一巴掌就将谢尚书给拍倒在地。” 云曦面色清冷默然不语,谢锦昆冷血无情,不喜欢夏玉言却又娶回去,对她们母女俩更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儿子丢了也不管,这样的人不配为人父为人夫! 这样的人被打,她不会有一丝的同情心。 …… 大约是惧怕谢锦昆与老夫人的双重施压,安氏老老实实的将府里仆人的卖身契送到了夏玉言手里,云曦仍然让青裳跟在夏玉言身边服侍着。 到一更天时,朱雀才回来。 他敲了敲云曦的窗子,“小姐,晋王府柳姨娘的阿姆找到了。” 云曦推开窗子,见朱雀风尘仆仆的模样,不禁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小姐,属下去晋王府打听的时候,那阿姆已经不在王府,只好四处打听耽搁了时间。属下找到她的时候,见她正被晋王府的仆人们追着打,被属下救出来,现在安排在醉仙楼里住着。” 云曦点了点头,“我去看看她。” 换上“言立”常穿的男儿衫,戴上人皮面具,云曦从地道出了谢府,到街上买了一匹马,骑上马很快就到了醉仙楼。 福生见她来了,马上迎了进去。 “东家,有位阿姆被我安置在后院里,她一直不肯住下,直嚷着要出去找人。可她一出门,就有人跟着她。” 云曦道,“我去见见她。” 阿姆穿着一身灰蓝色袿子坐在后院的一间屋子里发呆,见到云曦走来,马上起身迎上去。 她拉着云曦的手问道,“言公子,看到我家姑娘了没有?今天天刚亮的时候她说去找你,老奴说想跟着去,她不同意,这都一天了也没看见她的人,公子可知道她在哪儿?” 云曦心头一哽。 “她……她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不会回来了,她嘱托我送你回乡下去。” 阿姆松了一口气,说道,“老奴早就劝过她,南宫世子不是良人,让她早些离开,可她说要报了仇再走,她呀,不听老奴的话,老奴担心她的身子今后——”她看了一眼云曦没往下说。 “她的身子怎样?”云曦眼神动了动,“阿姆,她要为谁报仇?” “她为她父母。可老奴觉得奇怪,她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了,她根本就不记得父母的样子。十多年没提这事,可去年冬天时却忽然说要上京来,一定要到晋王府去。为了让晋王世子接近她,她往身上的衣衫上洒了不少药粉。” “药粉?”云曦挑眉,“为什么?” 阿姆叹了一口气说道,“能迷住晋王世子,但是——却能让她与晋王世子绝育。” 云曦顿时一惊。 重生的春燕,她走的可是一条不归路,她活着只是为了让南宫辰死! 还有什么比这更震撼的,她当她是亲人,她又怎能无视她为她赴死?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对阿姆说道,“阿姆,柳姑娘让我送你回乡下去,我这就送你回去吧,待在城里,晋王府的人不会放过你的。” 当晚,云曦拿了些银两给阿姆,让朱雀连夜将她送出了城。 云曦来醉仙楼的一楼,前面的正厅里,依旧是杯碗光错,欢声笑语,宾客满座。 福生见她走来忙迎了上去,“东家,可是要看帐本?最近都是安昌公子整理的。他的字迹工整,帐目一目了然。” 她点了点头,“嗯,全都搬到尊字房里。” “是,东家。”福生转身去吩咐着小图搬帐本。 云曦正要往楼上走去,身后有一人叫住她。 “言东家?可算是又见到你了。”那人欣喜的说道。 云曦转过身来,是一个灰青色长衫的少年,正是被她安排到醉仙楼里当帐房先生的安昌。 “安二少爷,有事吗?”云曦上下打量他一番,他比刚进酒楼那会儿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 衣衫虽然还是简朴,但却是干净整洁没有破洞,看来,他手头攒了些银钱。 “嗯,有事。”他点了点头,“我明天想请一天假。” 云曦道,“明天是上元节,你这是要回家去团圆吧?准了,以后,请假的事跟福生说一声就好,不必跟我说,因为,我来酒楼的时间不多。” 安昌的神色暗了暗,“不是,家里……,算了,不说也罢,明天我是想去观月楼看一个人。” 云曦这时想起段奕说过的话,说东平侯也会在明天去观月楼,安昌这是想去见见他的父亲吧?母亲厌恶他,也许父亲好呢? “好,你想去就去吧。” “多谢言东家。”安昌一脸的欣喜。 云曦坐在尊字号客房里翻着帐本,酒楼的盈利比想象的要好,让她大为意外。 趁着夜色,她又重新来到悦客酒楼的后院,后院寂寂,围墙高耸。 云曦心中不禁生疑,这个地方居然连着她的卧房,还是在床下。这会是什么人挖的地道? 这一次,她破例的没有立刻进入地道,而是绕到了酒楼的正前面。 悦客酒楼与醉仙楼不在同一个街区,规模比醉仙楼要大上一倍。 此时虽然已是二更天,但酒楼里依旧是灯火辉煌,门前车来车往。 云曦拂了拂袍子,施施然的走了进去。一个瘦老头掌柜见到她进来,眼神闪了闪,然后从柜台后走出来迎上去。 “这位公子可是有事?” 云曦眯着眼看向他,微微扯着唇角,“掌柜为什么这么问?为什么问我有事?而不问我是来吃酒的?” 瘦掌柜笑道,“凡来酒楼吃饭吃酒的都是直接找桌子,不找桌子也会上楼找雅间,而公子却盯着小老儿的柜台看,眼睛还往后院瞧。” “呵呵——”云曦一笑,这掌柜的居然一眼能看穿她。 她袖子一甩大步往酒楼的后面走去,对身后跟着的掌柜说道,“你们东家呢?在下这次来的确不是来吃酒的,是来看你们东家的。” 两人已走到了酒楼的后院,听不到前厅里的喧哗。 瘦掌柜这时对云曦恭敬的俯身一礼,说道,“我们东家知道公子会来找他,早已留下了话。他说,除非公子有能力买下悦客酒楼,并且不用借着外力能轻松的跃过两丈高的院墙,他便出来见您。” 这是什么条件? 云曦眼神一眯,买下悦客酒楼? 以她现在的能力买下来也没有问题,但关键是她想用手里攒下的钱为大哥进谢氏一族做铺路,还有,便是想阻止南宫辰的爬升之路,用光了,这两个计划就实施不了了。 另外,要轻松的爬上两丈高的院墙? 知道她不会爬高墙的人有顾非墨与段奕。会是这两人中的一个? 云曦微眯着眼盯着瘦掌柜,瘦掌柜向她行了一礼不再理会她,走开了。 她无语的扯了扯唇。 悦客酒楼的东家分明是不想见她! 再买一座酒楼最快要到年底,爬墙的问题就更难了,她已是十来岁的大人,习武早已过了年纪,再说前后学的时间也只有一个月左右,这不是刁难她吗? 云曦转身出了酒楼。 这时,三楼一间屋子的窗户无声的开了,一只男子的手抚在窗棂上,手指修长白皙如玉竹,轻轻的敲击着窗棂望着酒楼下走过的云曦。 瘦掌柜推开门,站在门口对屋里的人恭敬地说道,“主人,刚才那位小公子说要见您,属下按着您的话说给她听了。” “嗯。”男子回道,声音温润动听。 云曦走出酒楼的正厅,她忽然停了脚步猛地扭头朝楼上的一扇窗口看去,却只看到窗户口有一角翠色的窗帘晃闪了一下。 她神色一凝,有人在偷看她? 第146节 悦客酒楼的柴房里与柴房周围依旧寂静无声,连那地道口的灰尘依旧是同她出来时一样。 这处地道直达她的床下面,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酒楼的东家一定与谢府有关,只是,究竟会是谁? …… 顾非墨正百无聊赖的在墨园里练剑。 谢枫翻过院墙跳了进来,走到院中的小石桌边坐下。 顾非墨眼睛一亮,马上收了剑走到他的面前,头上的汗水也不擦,开口就问,“师兄,这么晚了找我有事?是不是谢三小姐的事?” 谢枫斜了他一眼,破例的一次没有发火,说道,“不是,你给我调班一天,明天我去城东门巡视,让李治回去休假。” 顾非墨眨了眨眼,“不是吧,师兄,我特意让你休假一天,你还要当差?为什么?” “不为什么。”谢枫站起身来转身便走,“就这么定了,我走了。” 顾非墨哼了一声,“军营里倒底谁是头?最近时间里你怎么总让我给你调班?” 谢枫已翻过院墙,声音从外面淡淡传来,“你是头也没用,我是你师兄,除非你哪天打赢我,我就不找你!” 顾非墨:“……” ……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合府上下不见往常的喜庆,仆人们都不敢大声的喧哗。 因为老夫人放出话去,府里的仆从买出与买进也交与了二夫人打理,谁留谁走,要看这人这几天的表现。 吃罢了晚饭,谢府里就已开始准备车马。 老夫人因为前一天吐过了,虽然身子已无碍,但精神不好,便没有出门。 谢锦昆被安夫人打了一顿,脸上都快破相了,更是没法出门。 因为老夫人在家里,夏玉言自然就留在了府里。 谢诚倒是有空,骑马走在府里的马车前面。 云曦与赵玉娥各自带着自己的侍女坐进了那辆段奕送来的沉香木打造的马车里。 马车一路驶过,香风阵阵。 谢云香谢云容与安氏则是坐着府里最宽敞的那辆马车。 府里的马车也算华丽,但与云曦那辆相比,就是土豆遇上了南洋水果,模样与身价,一眼就比下来了。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辆马车吗?”谢云容冷哼一声,望着车窗外那辆云曦坐着的马车冷笑说道,“又不是她自己的,只不过是太后赏下的,说不定哪天就收回去了,她得意什么劲?” 真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谢云香看着她冷嗤一声。 她想起上回谢云容利用自己对付谢云曦,却又食言不给她买首饰,心中便堵了一口气,言语间就不客气了。 她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的对谢云容说道,“二姐,听说睿世子也会去观月楼,不如,你也向睿世子要一辆,他一准会给你做一辆马车,比云曦的马车更华丽。” 谢云容马上斜眼看向谢云香,口里更是咬碎了一口银牙,死妮子,竟敢揭她的短。 上回睿世子来府里,对她的态度就非常冷淡。 在翠云坊时,她还被睿世子的妹妹段轻暖当街羞辱了一顿,睿世子会送她马车才怪。 谢云容的眼珠转了一转,轻笑道,“香妹妹,听说,杰哥哥也去观月楼,他为何没有来接你一起去呢?哦,我听说,他还约了别的女子一起去呢。” 谢云香的脸上顿时一僵,她与安杰的婚姻本来就是两人各取所需,根本谈不上谁喜欢谁。 但被人当场指出,她的脸上仍是挂不住。 又想到今天晚上的观月楼一会,原本就是安杰在想着别的女人。 她心中更是怒火,还没有进门,就当面打她的脸,就这么两天的时间他都等不及了吗? 安氏心中正烦闷,便朝两人冷喝一声。“行了,都闭嘴!” 她怎能不生气?眼看着夏玉言在府里的地位要超过她了,仆人们见了她也不如以前那般讨好。 她心中越想越气,只等侄子收拾了那个谢云曦,好让她心中吐一口堵了多日的恶气。 女儿还有心与一个被侄子当棋子耍的谢云香斗气,她更是气闷。 谢云容与谢云香两人互相瞪了一眼,双双闭了口。 谢云容嘲笑谢云香嫁了个庶子还得意,谢云香暗讽谢云容自认聪明却斗不过谢云曦。 观月楼建在城东门附近护城河的边上,楼高五层,附近都没有高楼,地势开阔,适宜赏月。 加上楼前有河,河中有灯船,因此,每年的赏灯会都是在观月楼举行。 马车走了大半个时辰后到了观月楼。 此时,天刚刚擦黑,一轮满月已在河上升起,河里有不少挂着各式灯笼的花船。船上还在载歌载舞,引得不少人在河边观看。 在河边看的都是平常百姓,有钱人家都会在楼里订了位置,登高远望。 楼高五屋,每屋环型而列有十二间屋子,五层也只有六十间。 因此,每年抢到观月楼雅间的人家都被人羡慕着。 谢府不仅是勋贵之家,还是百年贵戚,因此得到一间雅室不足为奇。 但府里的车马到了楼前时,仍是引得不少人前来观看,而且,云曦的马车更是引得不少人纷纷惊羡。 楼前的空地上,早已停满了不少其他高门府邸的马车。 青二将马车赶到观月楼时,早已有人帮着留好了位置。 安氏是长辈,云曦与赵玉娥下了马车便站在楼前等着她与谢家二位小姐。 “进去吧。”安氏看了一眼众人,眼神往云曦的脸上扫过去,唇角浮起一丝冷笑。 她望着这人头攒动的观月楼,心情大好。在这个地方让那个死妮子出丑这一辈子准完,敢算计她儿子,她会要她不得好死! 安氏引着众人到了三楼,她指着前面的一间雅室门说道,“这间是咱们府上的,你们累了可以到里面休息。现在我乏了,先进去歇息着,你们年轻人就自行去玩吧。” 谢诚没有上楼,还在楼下时已被同僚请去了。谢云容带着自己的两个丫头到楼里去找相熟的手帕交。 安氏看了一眼赵玉娥,便笑道,“出门时老夫人一再叮嘱我让我看好你,你就跟着舅母吧。” 赵玉娥回头看向云曦,“曦表妹,你要不要来坐会儿?” 云曦摇摇头,“我到那边走走,待儿再来看你。” 她要去找南宫辰与东平侯的雅间,赵玉娥跟着她不方便。再说,赵玉娥出门时,老夫人将林嬷嬷派来跟着她,定然不会委屈了她。 云曦带着青衣刚走到二楼,就听身后有人说道,“三姐,那儿有只兔子花灯做得真漂亮,你帮忙取给我好不好,我够不着。” 她回过头来,谢云香正指着二楼一处栏杆边挂着的一排花灯说道,其中有一只粉色的兔子花灯做得圆润可爱。 青衣看了一眼谢云香,对云曦说道,“小姐,我来拿吧。” 她正要上前去摘那只兔子花灯,但有一人抢先了一步。 那人微笑说道,“曦妹妹,你要这只花灯?我取下来给你。” 云曦退后一步,眼神一眯,南宫辰? 这时,谢云香忽然朝她们跑过来,身子撞向了花灯,花灯碎了,里面有些粉状的烟尘洒了出来,泼洒到了云曦与南宫辰的身上。 南宫辰眉头一皱,云曦只觉得天旋地转,一阵头晕。 她心知不妙,“青衣,快扶我!” 南宫辰却挥手将青衣劈开,伸手将云曦抱起,眉尖一拧问道,“你怎么啦?” ☆、031章 段奕你真的是断袖? 青衣的武功不差,但她居然还没有来得及出手,便被南宫辰一掌劈到了一楼,难道这也是他伪装的一部分吗? 她张了张口想喊出隐在附近的隐卫,但令她浑身一凉的是她的嘴巴竟发不出声来!而青衣又被南宫辰打到一楼生死不知。 云曦只觉得体力有一股火在烧着,身子被南宫辰抱着更是让她不由自主的想靠过去。 这感觉很不妙。 她虽然头脑发沉,但内心却仍是十分清醒,她分明是遭人暗算了! 倘若知道是谁在害她,她一定不会放过那人! 南宫辰不理会她目中的怒意,依旧温和的问道,“你身子哪儿不舒服?我带你去看大夫。” 谢云香从地上爬起来说道,“南宫世子,府上的大夫人就在三楼呢,还是由我陪我三姐到楼上去吧。” 南宫辰眼神微冷的看了她一眼,并不理会,抱着云曦继续朝前走去。 又有一人走了过来,看到南宫辰抱着云曦,伸手便去抢。 他拦在楼道中间,伸手指着南宫辰怒目而视,“南宫世子,男女授受不亲,你这么做难道不顾及曦小姐的名声吗?” 云曦微睁着眼看去,安昌?他不是看他父亲去了吗? “安昌公子,难道你来抱着曦妹妹就不是男女授受不亲了?哼!让开!”南宫辰抬脚朝安昌踢去,只一脚便将他踢飞了。 “南宫辰你为人不君子!”安昌倒在地上动弹不得,但口里仍是不罢休。 云曦心中叹道这安昌真是个书呆子。他哪里打得过南宫辰?同对方争论这不是在找死? 刚才南宫辰一掌将青衣打得不知去向,而现在一脚没有将安昌踢死,大约顾忌了几分东平侯的面子。 一直隐在暗处的安杰这时闪身出来。 他看了一眼南宫辰怀里的云曦说道,“南宫世子,在下大伯东平侯请世子过去喝一杯。不如将曦小姐交给在下的未婚妻也就是谢四小姐照看吧?” 谢云香也从地上爬起来,听到安杰这么说,她走到南宫辰的身边,将手伸过去,“是啊,南宫世子,三姐就交给我吧,我家大夫人也在这楼里呢。” 云曦挑眉看向安杰。 她心中冷笑着,这几人怎么凑在一块儿了?这其中的故事可就有点儿耐人寻味了。 南宫辰看了一眼怀里的云曦,说道,“本世子现在有事,东平侯的邀请么,待会儿有空一定会前去。” 第147节 说着,他抱着云曦离去。 待两人走远,安杰抬手打了谢云香一记耳光,“这么点事也做不好?” 他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安昌,哼了一声,拖着谢云香走开。 谢云香一时蒙了,她还没有嫁给她,他就打她?她为他谋着他看上的女人,他还打她? 而安杰居然还毫不怜惜的拖着她跑,她冷然一笑。 “杰公子,事情出了变故,这能怪我吗?我已经打碎了那个兔子花灯了,药粉也全洒在了谢云曦的身上,她的药性也发作了,但是谁又想到南宫辰会来?如果要怪,就应怪杰公子晚来了一步。” “你……”安杰气得暴跳起来,算计一场,却是将到手的肥肉被人顺手拿走了。 云曦中毒,但耳朵的听力依旧没有减弱,南宫辰走得虽然快,她还是听到了远处谢云香与安杰的争吵声。 原来是安杰搞的鬼,难怪刚才那安氏看着她的眼色有些奇怪,这些人已经挖好了一个坑等着她跳呢! 不!她不能落在南宫辰的手里! 南宫辰走的是观月楼外面的观月台,靠右边就是栏杆。 云曦灵机一动,咬着牙身子忽然一翻,整个人从南宫辰的手里翻滚出去,身子飞快的往楼下坠去。 她就算是掉下去摔死,也不想再跟南宫辰扯上半丝儿关系! 南宫辰没料到她柔软成一团的身子居然还能使出力气,心中顿时大惊,伸手就去捞。 但云曦的坠落却惊动了隐在暗处的青龙白虎与玄武。 三人同时伸手去接。南宫辰跳下楼飞身上去正要抢夺,却被一人劈掌挥开,将云曦抢了过去。 “南宫世子,你的两位姨娘还在等着你呢,你怎么能撇下美娇娘,而去找别的女人?岂不是让她们伤心?”段奕揶揄一笑。 宽大的绯色披风罩着云曦的大半个身子,他讽笑的看着南宫辰,狭长眼眸里冷芒翻腾。 “段奕,又是你?”南宫辰愤恨的咬牙,他挥手就朝段奕的面门上击去。 青龙等三人却将南宫辰一齐围住。 几人就在观月楼一楼的空地上厮打起来,因为今天晚上来的人本来就多,很快,惊得附近的人都尖叫起来。 “打架了啊,杀人了啊!” 在观月楼附近巡视的谢枫,听到这边的骚乱马上打马飞奔过来,逢人便问,“是哪家的人打起来了?有没有谢府的?” 他一直跑到厮打的那一群人附近,当他看到段奕抱着云曦,怒火腾的就起来,“快放她下来!” 段奕抱着云曦马上跳跃开来,躲过南宫辰的掌风,对谢枫说道,“谢枫,南宫辰意图对谢三小姐不轨!速速将他缉拿!” 南宫辰怒道,“段奕,你胡说,本世子是想救她!” “谢枫,这里交给你了。”段奕抱着云曦朝停着马车的地方飞快的跑去。 青衣在青二人搀扶下走来,“谢大人,南宫世子想害小姐,还将我打伤了!那楼中的花灯里藏着毒纷,定是南宫世子所为!” 谢枫认识青衣,听青衣这么说,更是深信不疑,“来人,将南宫辰带走!将观月楼围住,彻查杀人犯同伙!” 南宫辰当即怒道,“放肆,你一个小小的七品兵马指挥使,也敢抓本世子!” 他今天是有任务而来,倘若被抓,计划可就又泡汤了。 “世子又怎样?”谢枫扬眉冷笑,“今天的护城河上,可是有皇上与贵妃娘娘的画坊经过,每一个斗殴之人都得带走!来人,将南宫辰世子带走!” 很快,五六人将南宫辰团团围住。 南宫辰袖中的手掌运了几下力,但还是放下了,小不忍则乱大谋,他只得任由谢枫将他带走。 青衣被青二扶着,看着南宫辰被谢枫老实的带走,不禁心生狐疑,南宫辰能将她一掌拍到楼下,打断了她的胳膊,武功就定然不弱,怎么还乖乖的就犯? 马车里,云曦如八爪章鱼般缠在段奕的身上。 段奕眸中怒火翻腾,“是谁下的毒?” 云曦神色不对,一直缠在的他身上,面色绯红,眼神迷蒙。 她一把将他扑倒,抱着他就吻起来,毫无章法,火急火燎,然后又伸手去抓他的衣带。力气之大,只一下便扯开了。 段奕一时僵住。 他伸手反将云曦摁倒,身子压着她胳膊,同时塞入一粒药丸到她的口里,拍了拍她的脸,厉声喝问道,“告诉我,是谁?本王要宰了他!” 云曦张了张口,啊啊了两声,发现能够说话了,她咬牙朝外面喊道,“青龙,马上到安府去,将那个钟氏给我捉来扔到东平侯的床上去!” 段奕眼神一冷,钟氏?安家的人? 他冷哼着又补充了一句,“东平侯就在观月楼三楼的丁未号房里。” 马车外,青龙眨眨眼,“王爷,小主,要不要脱了他们的衣衫?” 上回在谢府里,王爷就指派他将那护卫的衣衫脱了扔到那月姨娘的床上,他怎么总是干些小人的事? “怎么解气怎么来!”段奕吼了一句。“快去!” “是!”青龙撸了撸袖子转身就消失不见,敢算计小主的,定让他知道他们青云阁整人的手段! 云曦咬牙,“还有安杰!今日之事就是他!” 段奕暴跳如雷,“玄武,白虎,你们出来!给本王好好的收拾那个安杰一顿,再放出话去,说他是钟氏与东平侯所生!” 玄武看向白虎,眨眨眼,“为什么我们都要听王爷的?” 白虎白了他一眼,满脸写着你是白痴的表情,嗤了一声,朝马车里应道,“是!”然后飞快的离去。 玄武看了一眼马车也随后跟上。 马车里,段奕将云曦从身上拉下来,温声说道,“我带你回王府,朽木道长今天来王府了。正好让他给你调制些解药。” 说着,他摸出一粒棋子击打在马儿的背上,马儿吃痛拉着车飞快的跑起来。 云曦扯完段奕的衣衫,又开始扯自己的。 药力驱动下,力气比平日里大了一倍,段奕又怕伤着她,不敢使出武力。 “别闹,马上到王府了。” 云曦眼神迷蒙的坐在段奕的身上,双手掐着他的脖子,咬牙恶狠狠的道,“你是不是真的断袖?” 段奕:“……” 段奕的衣衫已被她扯得不成型,看着面前男子身上光洁的肌肤,更是让她体内之火腾得更高,平时抱着她就上下动手,今天装起了禁欲的和尚? 马车顶上一粒幽幽发亮的夜明珠照着面前的女子。 她的上衣几乎全被她扯破,胸前更是一览无余,发头乱糟糟的披着,半遮着胸前的坟起,因为身段早已长开,腰身纤细诱人。 她近乎癫狂的缠着他,两人半赤着身子,肌肤相触之下让他感觉整个人在火上烤着。 还有那双手更是不安分的在他身上四处摸索,牙齿更是咬遍他全身。 “再闹我就将你拍晕了!”段奕又反将她摁倒,伸手将她的衣衫拉平。 “你你你——”云曦无语,喘息着怒道,“你到底是不是断袖?” “这个问题——”段奕颇为无奈的道,“以后会告诉你!” “我现在要知道!”云曦咬牙怒道。 段奕将她摁住:“你葵水没了?” 云曦愤愤然:“没了!” “没了也不行!” 说道,他狠了狠心,将云曦一掌劈晕过去。 …… 安杰见云曦被人救走,恼火的打了谢云香一巴掌,吼了一句“没用的东西”。 然后,他急匆匆去寻谢诚帮忙。 但谢诚也是一位纨绔子弟,人才到观月楼,便被平时关系较好的公子们请到别处去游玩去了,根本不在观月楼。 安杰没找到谢诚,又想到刚才那个该死的安昌居然也来插手他的事,怒从心来,便又回来寻安昌出气。 他一路寻着安昌来到三楼,见他正站在栏杆边上,便要冲上去厮打。 冷不防被前面一个妇人挡着道,他心中正火着再加上灯笼光必竟没有白天的太阳光亮,便没有看清来的是谁,他不耐烦地伸手朝那妇人一推。 妇人身子没站稳,向栏杆外的楼下倒去。 而这里又正是三楼,楼高四丈,这么高的地方,不死也得摔残。 妇人惊呼一声,安昌眼快,马上飞奔过来伸手将妇的的手抓住,“娘,别松手,我拉你上来。” 安杰一时吓傻,他怎么好巧不巧的推倒了安夫人?他吓得拔腿就跑。 安夫人恶狠狠的看着他的背影骂着,“安杰,你给我站住!你竟敢谋杀嫡夫人!” 她的身子悬在半空,一只手抓着栏杆的一根木栏,一只手被安昌拉着。 起初她只顾着骂安杰,没注意拉她的人是谁,此时回过神来,发现是自己最讨厌的儿子,她一时怔住。 “娘,千万别松手啊!”安昌趴在栏杆边上朝安夫人喊道。 同时,他咬紧牙奋力的拉着安夫人。 只是,他本是个柔弱的书生,加上刚才被南宫辰打了一掌,身上有伤,因此拉起安夫人来很是费劲,努力了许久也拉不动安夫人。 他只得咬着牙坚持着,脸上憋得通红,又紧张又累,早已一头汗水。 而心中也是不住的企盼着希望有人看到他们来帮忙。 这必竟是观月楼,楼上人少,但楼下人多,再加上楼道间挂满了灯笼,很快,楼下有人惊呼起来,“快救人,那儿那人要掉下来了。” 不少人跑到了三楼,与安昌一起合力将安夫人接了上来。 “娘,你没事吧?”安昌扶着惊魂未定的安夫人问道。 安夫人看了他一眼,神色讪讪的站起身来。 周围有人说道,“这位夫人,您可有位好儿子啊,老身帮您数着时间呢,他整整拉着您的手有两刻钟时间了,这要是坚持不住,您可就掉下去了。” 安昌虽然比安夫人高了一头,但身子瘦弱,而安夫人身子壮实,安昌拉着她的手坚持了两刻钟,这中间受了多大的忍耐,可想而知。 但,这个儿子一向是她厌恶的,她心里过不去这个槛,只讪讪说道,“侯爷还等着呢,先走了。” 第148节 说着,她转身离去。 安昌看着她的背影走远了,想到刚才发生的事,他神色一冷,脚步匆匆的去寻安杰。 安杰竟然想对曦妹妹图谋不轨?还差点害死他娘亲?他绕不了他! 安昌找了许久也没找找到安杰,因为安杰刚刚转身便被人捉住了,将他拖到了河边上。 他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两人便一左一右的钳着他胳膊,然后,脚板底手巴掌就招呼上了。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打我?”安杰嘟囔了一句。 “是谁?老子们是阎王,专打你这小鬼!”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竟敢肖想他们小主?打不死你丫的! 打他的两人轮翻上阵。 安杰的武功只是皮毛,白虎与玄武可是暗卫。安杰在二人手里,犹如老鼠被猫抓住,只有被玩的份。 没一会儿,安杰便被二人打得一阵鬼哭狼嚎,爷爷奶奶太爷爷太祖爷喊了一大堆,两人丝毫不理会。 这时,有一队兵差骑马而来。 安杰睁着被打得只剩一条缝隙的眼睛看向来人,心中顿时惊喜,“谢副使,救命啊!这儿有人行凶!恶意毒打朝中差官!” 安杰此刻是有一根稻草抓一根稻草,完全忘记了他曾经得罪过谢枫,被谢枫算计了关进大理寺的事。 谢枫的人马到了他们近前。 他翻身下马,甩着大步子两三步就走到安杰的面前,二话不说抬起大脚板就朝安杰的脑门踢去。 安杰“啊”的一声惨叫,身子飞出一丈多远。 谢枫背着手冷嗤一声,“这不叫恶意,这叫善意,他们打你一顿是想告诉你,什么人惹得起,什么人惹不起!下次见到谢三小姐,给本官饶道走!” 安杰被踢到地上,捂着身上的痛对谢枫冷笑道,“谢枫,你我是同级,你身为朝中差官,竟敢对同僚动手,我要到大理寺去告你!” 谢枫冷笑一声,“你告吧,反正这里的人不会给你做证,并且,你很快就不是朝中差官了。” 安杰吓得脸色一白,身子倒在地上后退了两步,“你……你想干什么?你想杀人?谢枫你敢!” “呵!”谢枫耸耸肩膀冷笑起来,“蠢人才会自己动手杀人。”然后,他扭身看向白虎与玄武问道,“你们打了他多久?” “有半个时辰了。”两人道。 谢枫扯了扯唇讽笑,“你们不嫌累?” 白虎:“……” 玄武眨眨眼:“……” 王爷与小主说要好好的收拾他,累也得动手啊。 谢枫向二人勾勾手指,“过来,本公子有个好办法,包你们不累。” 二人走到谢枫的面前,谢枫对二人吩咐了一番,拍拍他们肩头,说道,“去吧,借刀杀人,才是好计。” 说完,谢枫翻身上马,带着一众人马快步离去。 玄武看向白虎,“咱们为什么要听他的?” 白虎翻了个白眼,整张脸上都写着“你果然很蠢,那是小主她哥!” …… 护城河里,花灯船鱼贯而行,一艘比一艘精美,岸边上站了不少看灯船的人。 这时,有几人听到一株树下有女子的娇哼声,人们好奇着纷纷走去观看。一看之下又惊又乐。 想不到寒风阵阵的初春晚上,竟有一个男子全身光着与一个衣衫半敞的青楼女子在河边野会。 几人看着哄笑起来,很快就引来一大群人围观。 安杰气得不行,他被人打得动弹不得,哪里是什么野合?全是这个青楼女子故意叫出的声响。这是想害死他吗? “哟,姿势不错。” “看这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生猛威武啊!” “哈哈哈——” 河岸上的喧哗引起了河中一艘画坊的注意。 元武帝的身子已经能够坐着轮椅出行,彼时,他正坐在画坊里与一人博奕。 “阁主的医术果然精湛,才半月有余,朕已经能够坐起来了。”他微笑着对面前的男子说道。 男子的上半截脸上遮着一块银色面具,只露着下半截脸与光洁的下巴,看不清具体容貌,一身白衣胜雪,举手抬足间尽显尊华。 玉色修长的手指,轻轻捏起一枚棋子,他不假思索的放在了棋盘上,姿态洒然仿佛乾坤在握。 元武旁看着他,眼神微微眯起。 他坐在这人的面前,心中竟然升起一种胆怯之意。 正想多问上几句,谁知岸上的喧哗惊扰了他。 男子的眉尖微微一皱,浅笑说道,“陛下,看来今晚也不适合下棋,在上就此告辞。” 说着,他也不等元武帝答应便站起身来,轻轻拂了拂衣袖,转身出了画坊,坐了小舟翩然而去。 那人立于舟上,白衣翩翩,墨发微扬,在水汽氲霭的护城河上,似落到人间赏玩夜景的嫡仙。 只是那小舟驶得飞快,片刻间,便已消失不见。 另一艘画坊里,顾贵妃望着河上身子僵住,难道她又眼花了?已死之人怎么会重生? 元武帝的画坊里。 元武帝的脸上阴云密布。 “好不容易找到这人,又被惊走了,来人来人!”元武帝怒喝,“喜公公,出去看看,那岸上究竟是怎么回事!” 喜公公应了一声,带着两个小太监走出了画坊。他命人将画坊朝岸边划得近前些,搭着跳板来到了岸上,一看之下吓了一大跳,这这这……怎么会有如此污浊不堪的画面,难怪圣洁高雅的阁主面带愠色的走了。 他急匆匆又回到画坊里,“皇上,是东平侯的侄子安杰,正与一个女子在……在……” 元武帝的脸色铁青,此时画坊已离岸边不足两丈远,上面的声音他哪里听不到? 他怒喝一声,“东平侯的侄子是不是那个任七品城门吏的?” 喜公公忙道,“正是。” “去,通知他的上司江城门领,革去安杰的所有职务,再打他五十大板!永不得任用!”元武帝愤恨说道,要不是看在东平侯的面子上,他真想揭了他的皮! “是!”喜公公转身出了画坊朝外面吩咐下去。 没一会儿,又有一人来报,这次来的是一个黑衣暗卫,“皇上,计划失败。” 啪! 若说刚才的安杰只是扰了他的雅性,眼前黑衣人的汇报,则是令他气得要吐血。 他今日诱了那顾贵妃出游,便是想趁机捉拿,谁知计划又失败了。 “怎么回事,快讲!” 暗衣人道,“世子被抓了,东平侯也是家事缠身。” “讲具体的!”元武帝气得脸色黑沉沉。 “东平侯与他夫人在吵架,是关于儿子的什么事情。而世子则是要带走谢府的一位小姐,谁知遇上了小姐的家人,人家告他非礼小姐,被巡防的东门兵马司的人带走了,世子为了不暴露自己,没有动武!” “真是两个蠢货,小不忍乱大谋他们不知道?滚!” …… 东平侯的确是被夫人缠住了在厮打着,无暇顾及其他。 原因不为别的,是因为他一睁眼就发现钟氏身无寸布的与他缩在一个被窝里,而他的身上同样是一览无余,空空如也。 两人正躺在观月楼雅间的榻上。 他们二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安夫人一脚踢开了门,二话不说揪起钟氏便打。 口里骂道,“呵,上回你这贱人说捉奸拿双,不承认与侯爷有染,今日老天垂怜老娘,让老娘拿了你们的双!你男人在床上不行的话去找小倌倌,勾引老娘的男人算什么东西?老娘今天不整死你!誓不为人!” 钟氏正一头雾水,头发就被安夫人揪起,光条条的身上就挨了安夫人的两个脚板。 她又羞又气说不出话来。 她原本在府里一直等着儿子的好消息,等儿子安杰收拾了夏玉言母女,好替她出一口气,也好讨好小姑,与小姑子一起扶着自己的儿子得到世子之位。 心情大好之下,她便坐在花园里喝酒,哪知喊了两声丫头却不见有人前来。 她大怒着回头找人,却只见一只手如刀一样劈上她的脖子,她还没得及惊呼,眼前一黑就已晕了过去。 醒来就在东平侯的床榻上了。 东平侯一边找衣服穿一边拦着安夫人。 “夫人,快住手,出了人命咱们可就要吃官司了,这这……这真的是误会呢,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 “去你娘的误会!”安夫人一把将东平侯推开,抬手又开始打钟氏,口里愤恨的骂道,“死贱人!你竟然指使你儿子杀老娘?老娘今天要是放过你,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东平侯一惊,忙问道,“夫人,杰儿怎么会杀你,夫人这一定又是弄错了。” “错什么错!”安夫人双手叉腰恶狠狠的说道,“就在刚才,老娘被安杰从栏杆上推下去了,三楼啊,那么高,摔下去必死无疑,楼下好多人都看见了!他是不是想杀死老娘好让他那贱人娘当侯夫人?做他娘的春秋大梦去,这东平侯府,从今以后,只要有老娘活着,他们就别想踏进去一步!” 钟氏吓得不轻,脸色都变了。 杰儿杀安夫人?虽然她也想安夫人死,但还不是时候,这又是怎么回事? 东平侯走到安夫人身边安慰起来,“夫人,你才是侯夫人呢,为夫说过,这一生都只喜欢你一个人。你看,别人府里都有庶子庶女,小妾一大群,咱府里哪有啊,那两个姨娘还是你抬了来做做样子的。” 钟氏神色一变,怨恨的看向东平侯。 这眼神逃不过安夫人的眼睛。 她挥开东平侯的手,呵呵呵冷笑起来,“侯爷,外面可是传开了,安杰可是您与钟氏的儿子,就在刚才,安杰又差点将我从楼上推下去,要不是有人救了,老娘现在已是一堆肉泥!” 钟氏的脸色一片惨白。 “哼,贱人,你休想踩到老娘的头上!”安夫人不在跟他们废话,叫过两个婆子将一身赤条条的钟氏拖了出去。 此时的时间也才二更天,护城河边上人头攒动,安夫人指挥着婆子将钟氏丢在人群里。 哗—— 第149节 人群轰动了。 天降美人,虽然美人老了一点,但身材不亚于青楼的红姑,一双眼睛尤为勾人。 安夫人叫那两个婆子站在钟氏的身边一一数着钟氏的光荣事迹:叫小姑子勾引有妻之夫,叫儿子毒杀婶母,爬大伯的床。有人开始愤愤不平,厌恶不守妇道的狠踢去两脚,有那好色男子趁机摸上两把,反正人多,谁也不知是谁干的。 钟氏又羞又怒。 她的脸趴在地上不敢抬头,心中愤恨着,不!她怎么会这样?被人这样围观的不应该是夏玉言的女儿,那个小贱蹄子谢云曦吗?…… 段奕的马车到了奕王府。 因为是突然回来,王府前依旧是护卫守着,没人迎接。 段奕先一步下了马车,朝门前守卫的朱一朱二说道,“全部回避,马上!” 朱一与朱二对视一眼,他们王爷怎么成了这副模样?那衣衫被撕成一条条的,头发凌乱,满脸满身都是牙印和胭脂印。 呃,这情况是—— 被女妖精劫持了? “府里人,限一柱香的时间,马上避让!跑慢者,杖责二十板子!”段奕冷喝着又补充了一句。 “是!”朱一朱二飞快的跑进了王府传话去了,心中腹诽着,避让?谁来了?上回是曦小姐,这回是谁? 段奕又回到马车里,看着昏迷的云曦,他不禁皱了皱眉。 约摸着过了一柱香的时间,他才抱了云曦下了马车,两人的衣衫早已不成型,为了给她遮挡,段奕将车内的一块毛毯裹在她的身上。 周嬷嬷看到二人时,惊得差点掉了下巴。 这两人这是——好事成双了? 瞧他们王爷身上指甲印牙齿印遍处都是,曦小姐可真威武。她在心里开始琢磨着要去炖一只鸡好还是两只鸡好。 “朽木道长呢?”段奕已抱着云曦走进了卧房。 “在府里呢。”周嬷嬷看了一眼云曦,哟,这还睡着了,这是辛苦了吧? “叫朽木马上来这里,另外,嬷嬷再吩咐仆人抬一桶凉水到净房里。 周嬷嬷没听清,追着段奕问道,”王爷,为什么要凉水?这女子第一次之后可不能用凉水,得用温水,还要——“ 段奕蹙着眉,”什么第一次?她是中毒了,快去,晚了有危险!“ 周嬷嬷吓了一大跳,真是空欢喜了一场,还以为这王府要添丁了,原来是中毒了。 她不敢再耽搁,飞快出了段奕的屋子去找朽木道长,又吩咐着朱婶抬凉水。 朱婶指挥着仆人将凉水放下后就出去了。 段奕正要喊她们,哪知一个个哪得贼快。 他只得亲自将她抱进净房里。 看着云曦昏睡的样子,他想了想,反正她他不知道。遂退去了她全身的衣衫后将她放在水里。云曦后背上的刺青清晰刺目。他伸手轻轻抚过,渐渐地眉尖微微拧起,眼底隐着忧色。  忽然,两只光溜溜的胳膊将他一把拽了过去,随后,温热的唇覆上他的唇,一双手又开始不安分起来。 云曦含含糊糊的说道,”你敢断袖试试。“ 段奕伸过手又一劈,云曦身子一歪倒在浴桶里,他不禁挑眉,一桶凉水居然都没有将她冻得清醒过来? 他将云曦从浴桶里抱出来,找了块大布巾裹着她的身子抱到里间的床上,盖好被子,将湿头发撩开垂到床边上。 朽木道长在外间扯着嗓子喊道,”小子,又是什么事?“ 段奕走出来将他拉进里间,指了指床上,说道,”她中了毒,似乎是一种很厉害的媚毒,凉水都冻不醒,你快点来看看。“ 朽木道长朝那床上看了一眼,翻了翻眼皮,袖子一甩就往外走。 他口里说道,”还是上次那个小姑娘啊,治什么治,你自己不就是个大解药吗?别浪费我老道的时间,老道我这次下山来,是受你师傅所托,要为她调制一种能使脸色更红晕的肌肤膏,没空给你研制解药,你别烦我!“ 他哼哼着往外走,段奕一抬脚踩着他的袍子,凶煞煞的说道,”进了王府就得听本王的,快点治!“ 朽木挥手抽了袍子,拔腿就跑,边跑边嘿嘿的说道,”老道我打不过你,但跑得过你啦,你师傅教了我一招‘云中燕’。嘿嘿嘿。“ 一眨眼,人不见了。 段奕皱了皱眉头,只得转身回了里屋。 床上云曦的模样吓了他一大跳,旋即,他拧着眉尖飞快的走到床榻边上,说道,”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不许伤了自己。“ 云曦半靠在枕头上,左手上鲜血淋淋,地上也滴下了不少血渍。 她的唇角还残留着几滴血,脸色苍白,唇色却又艳得惊心,眼神沉沉的看着段奕。 段奕忙着翻找纱布与伤药,拉过她的手仔细的包扎起来。云曦的神情分明是自己为自己解了毒,神志已清醒了。 但她手上的伤,却又让他心惊。 ”段奕——“云曦低头看着他忙着给自己包扎,幽幽喊道。 段奕已给她包扎好了,正收着剪刀与纱布,抬头看向她微微一笑说道,”嗯,我在。“ ”你究竟是不是断袖?“云曦的眼神开始带着怒意,紧抿着唇问道。 段奕将她摁倒在床上,俯身看着她道,笑道,”不是,不过——想证明本王是不是断袖,还不是时候。“ 云曦的唇角扯了扯,朝他翻了一个白眼,一副明明是断袖还怕别人揭穿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嘲讽表情。 段奕轻笑,隔着被子从她的脖子一路摸到腰际,道,”你去年才及笄吧,太瘦,还没有长开,所以不能……“ 云曦迅即恼怒,全身被他看光了还嫌弃她? 她猛地掀起被子去推段奕,哪知被子掉下来,发现竟然是一件衣衫也未穿,她脸一红又飞快的躺下来将整个人都钻入了被子里。 段奕也是一怔,刚才她在昏迷,一时也没有觉得怎样,现在看到她娇俏的模样,不禁心神一晃。 他看着将自己整个人都埋到被子里的云曦说道,”你先睡一会儿,我让周嬷嬷拿衣衫来服侍你更衣。“ 云曦躲在被子里一声不吭。 他微微一笑,走出了屋子。 不多时,周嬷嬷捧着一叠衣衫走了进来。从里衣到外衣件件俱全。 云曦彻底无语。 周嬷嬷一边帮着云曦穿衣一边说道,”小姐,王爷说,您更好衣后,先坐在屋里等他,不要乱跑,他一会儿就回来。“ ”他去哪儿啦?“云曦看了看镜中的自己随口问道。 ”王爷是男子嘛,当然事多,小姐,您要是饿了,老奴给您端吃的来,都是王爷让朱婶事先做好的宵夜。“ 云曦点了点头,”知道,我不饿,嬷嬷你去忙吧。“ 等周嬷嬷一走,云曦从枕头下拿出段奕帮她收好的银链,仔细的缠到手腕上。 望着屋外沉沉的夜色,她眼中冷芒一闪,人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有时候,一个时辰也觉得晚!” 安杰与安氏,居然又惹着她了?她为何不一把火烧了他们的前程? 想着王府前那两个守卫一准不让她出去,云曦抖开银链子绕上一株树,借着树的高度爬上院墙,跳到了府外。 安杰的父亲捐了个兵部司库长的官,今晚,她要放火! ☆、032章 要闹就要闹大 兵部的库房设在城西。 安杰的父亲任兵部司库长,是七品官职,管着兵部的器械衣物与粮食。 谢锦昆的书房里有一本京中地图,很早前就被她盗了出来,没事的时候,她就研究城中地图。 除了皇宫,梁国京城的每一条街道都被她熟记在心。 今晚的月色明亮,云曦沿着街道一路向城西走去。 路过一个小客栈时,她发现门口停有一辆马车,看看左右无人,便解了马绳子扔下一锭银子在马车里,骑马飞快的朝兵库司而去。 此时,天上月儿正圆,三更天的兵库司附近静悄悄的。 云曦将马匹藏在一丛灌木丛里,然后走到围墙边上,扔出银链翻入墙内。 因为是上月佳节,院内的一些兵差们三三两两聚集着喝着酒。她避开那些人轻手轻脚的走进了里面的库房。 一排排库房上面全挂着锁。她趴着门缝朝里看去,果然,里面有些是堆满了兵器,有些是衣物,后院有四间高约三丈多的库房里是满满的粮食。 云曦的手指一滑,一枚石镰落在手里,她正要点着火镰,却听有人喝道,“什么人在哪里?” “不好了,有贼人进了兵库司了!别让人他跑了!” “快抓贼!” 很快,有几人叫喊起来。 云曦手中的银链一抖,缠上房梁,然后,身子攀爬上去,藏在房梁上面。 门开了,七八个兵差提着刀走了进来。 “人呢?哪去了?” “仔细找找。别让那人跑了!” 兵差们开始在屋子里四处翻找起来。 “怎么?今天的兵库司放假了吗?人都到哪里去了?居然没有人值守?”门外,一个声音忽然说道。 兵差们马上收了刀转过身去,一齐迎到门口哈着腰陪着笑脸说道,“睿世子?这么晚了您怎么来这小小的衙门里了?” 段轻尘? 云曦眼睛眯了一眯,这位世子不爱抛投露面,她见到他的次数不多。 一次是在他深夜到访谢府与谢云容私会时,被她偷偷的看过一次,但那时也只是远观,没有瞧见真容。 另一次则是,她被谢锦昆关在祠堂里的那一天,段轻尘忽然到访谢府。 并且,后来她听下人们说,段轻尘也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做特别的事,喝了两杯茶就走了。 来的突然去的莫名,令人费解。 睿王世子段轻尘与段奕的年纪相仿,是皇室中的旁支子弟。 第150节 睿王一家除了郡主段轻暖张扬跋扈爱抛头露面外,其他的人只有一个名字传在外面,极少看到他们与其他高门府邸有来往。 段轻尘在督察院任左督御史,要巡查衙门,也是白天来查,这大晚上的查什么呢? 云曦趴在房梁上朝下看去,只见门口人影一闪,一位俊美的少年公子翩然走进来。 那人着一身天青色锦袍,腰束墨玉带,外罩一件墨色大氅。墨发高束,头戴紫玉冠,玉色容颜俊美倾城,微微浅笑,温文尔雅。 “你们说,刚才有贼人进来了?”段轻尘一撩大氅,施施然往主座上坐下。 “回睿世子,卑职们看见有个人正站在这库房的门边上往里看。”一个似乎是头领的人恭敬的回道。 “人?哪有?”段轻尘环顾了四周,挑眉问道。这时,一只猫儿从他的大氅下面钻出来,喵唔了一声跑开了,他轻笑一声,“原来只是一个猫儿,看把你们一个个吓的。” “猫儿?”那库房头领摸着头眨眨眼。 段轻尘轻轻抚了抚左手上的玉扳指,站起身来说道,“好了,本世子也只是路过,你们继续当职吧。这库房里,千万不能让它走了水,天干物燥的要看紧一点。虽然里面的东西一直放着是死物,但若拿到其他地方可是会大有用处。烧掉了就可惜了。” 他抬脚往外走,走到门口时,眼风淡淡扫了一下屋内,很快又迈步出了库房。 段轻尘走后,看守的兵差没有再进来,似乎真的听信了他的那一句“只是一只猫儿”的说辞。 火镰在她的手里转着圈,云曦微蹙眉尖细细想着段轻尘的话,他说,烧了就可惜了,可以拿到其他地方会大有用处。 他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来? 还有,他临走出库房门时回头朝房梁上扫了一眼,有没有看见她? 段轻尘呼吸均匀,步伐缓缓,她感觉不出这人是否会武。周身的气场同普通人差不多,这个人,她完全不了解。 但是,他的话她却赞同。 为什么要烧呢,烧了之后,安氏的娘家大哥最多被罚除去官职,以一个玩忽职守的罪定下来,身为兵部尚书的谢锦昆最多挨几句训斥,罚一点钱财。 官职丢了,安氏还可以替她哥哥再买回去一个,如果是命丢了—— 云曦的眼睫闪了闪,将手上的那枚火镰石收回了衣兜内。 一把火烧了这司库房,的确能泄一时之恨,但是,闹就要闹大的,让这些人永远不得蹦达! 她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那些兵差的吆喝声劝酒声又响起来。 云曦悄悄的从房梁上溜下来,轻手轻脚的走到外面,来那到处紧靠着外面道路的院墙边,银链一绕,衣裙翩飞着,很快翻墙跳到了外面。 她的脚步刚站稳,正要去找那匹藏着的马儿,便见一人一骑从前面不远处的路上跑过。 圆月的明亮月光下,那人一身墨色大氅,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云曦眼睛微眯,段轻尘?他现在才走?而且是——一个人? …… 上元节晚上的这一天,因着云曦的事一闹,安家庶房可是彻底不平静了。 云曦知道钟氏与东平侯的这层关系,恼恨着命青龙剥了钟氏的衣衫将她扔到了东平侯的床上,被安夫人知道后,将钟氏扔到了人众最多的护城河边上。 东平侯想着,钟氏必竟与他欢好过一场,于心不忍,便暗中派人将钟氏救出送回了安家庶房。 但事情哪里会完? 钟氏的相公——也就是东平侯的庶堂弟可不干了。 老婆给自己扣了一顶绿帽子这么多年,他居然今天才知道,这口气他咽不下! 钟氏被送到家里后,安二老爷揪起她来就打。钟氏在外面被安夫人打,现在回家又被相公打,整张脸都没了人形。 “你这个贱人,当初你全家被抄斩,整个京城都没人敢娶你,是我安世翰看你可怜娶了你,没想到你竟然还忘恩负义的勾上了我堂兄!你给老子说,安杰是不是我堂兄的?” 安二老爷气得不行,一边骂一边打。 丫头婆子仆人们都吓得不敢上前,纷纷躲远了,没人敢救钟氏。 钟氏被打得浑身都疼,一直呜呜地哭着,哪里还敢还口? 安杰到底是不是东平侯的,因为她也不知道,她与东平侯正双宿双飞着,安老夫人忽然给东平侯娶妻了。 将她从东平侯的别院里赶了出去。 她无依无靠,正好遇上了安杰的父亲,便很快的过了门。安杰又是早了两个月生下的,所以,她也不知道算是谁的。 说是东平侯的?安世翰与安夫人会打死她,说不是,万一查起来,安世翰又会说她骗他,她干脆什么也不说。 “哼,不说是不是?不说老子要休了你!”安二老爷气哼哼的去写休书。 钟氏绝望的瘫软在地上。 安杰此时也回了家里,但也好不到哪里去,潇潇洒洒得意洋洋的出门,却是一身狼狈的被仆人们抬回来。 他身上到处都是被白虎与玄武打出的伤,屁股上又有皇上下令打的五十大板的伤,他趴在里屋的床上,疼得不住的哼哼着。这时,他的床前忽然多了两个人,安杰的脸吓得唰的一下就白了。 “奕……亲王?”安杰哆哆嗦嗦着的说道,“您……您来下官的房里是为何?” 他被皇上下令打了一顿,事后才知道,原来当时的护城河里有皇上的画舫经过,他在岸上的事惊扰了皇上才被打。 而奕亲王当时也在画舫上,也被惊扰了?皇上是明面上罚他,难不成这奕亲王是私下的? 据说奕亲王的脾气不大好,他顿时吓得不轻。 此时,段奕的脸上杀气腾腾,他黑煞煞的盯着床上的安杰,一副恨不得拆碎安杰骨头的模样。 青一跟在段奕的身上,看着床上被打得半死不活的安杰,满脸写的都是鄙夷。 前院里,钟氏正被安二老爷狠揍着,后院里,安杰一身是伤的躺在床上。安杰母子是想找死吗?居然惹着曦小姐了。 别说曦小姐不会放过他们,主子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这不,吩咐人打了安杰还不解恨,主子还亲自来了。 “皇上有旨,安杰公子在野外与人苟合,有伤风化,当处极刑。”段奕眉梢微扬淡淡说道。 安杰一听,马上叫嚷起来,“王爷!你假传圣旨,皇上已经罚过我了!” “假传圣旨?”段奕轻笑一声,“多谢安公子提醒,这圣旨,本王先传,待会儿进了宫里,本王会求皇上再补写一份圣旨下来,如此,便不是假传了。” 安杰吓得一脸惨白,他怎么忘记了段奕压根不将圣旨当回事的? “走吧,安公子,不会要你的命的,王爷也是奉命行事。” 青一嘿嘿一笑,从床上拖下安杰扛了就走,又怕他口里乱嚷嚷,一掌将他拍晕了。 心中讽笑着安杰,王爷想做什么事,要什么圣旨? 安杰再次醒来时,发现他躺在一间屋子里,周围站着几个太监,一个老太监站在他的床前正在擦试着手里的一柄小刀。 昏黄的烛火照射下,那柄薄如纸的小刀闪着森寒的光,安杰吓得身子不由得一颤。而更命的是,他的手脚被捆,而且——裤子被人脱了。安杰脑中马上明白了这是哪里。 他心头一惊吓得尖叫起来,“你们想干什么?你们不能乱来。” “不是乱来,是认真的来。安公子,这位胡公公干净身这行已有四十多年了,手起刀落间,不会让你多流一滴血。” 段奕正坐在屋中的一角闲适的喝着茶,听到安杰的叫声,他微微偏头过来说道,声音说不出的温和,像是在说,哦,本王是请你来吃茶的。 “奕亲王,你这是乱杀无辜!”安杰嚎叫起来,身子拼命的扭动着,但四肢被牢牢的捆着,哪里又能挣脱得了? 段奕闻言轻笑,“安公子,皇上有旨,说要罚你永不得在野外与人苟合。本王就想着,唯有让你断了身下这个势,就永远不会啦,哎,揣测皇上的旨意可真难,本王可是想了好久呢。” 说完,他还哀怨的摇摇头。 青一听着段奕的话忍不住扑哧着笑了一声。 安杰却吓得毛骨悚然,虽然他在府里的老夫人寿宴上着了人的暗算,房事上不给力了,但一些偏方上说,吃些药也是有用的,如果割了的话,可就—— 他正想着,忽然身下一痛,只听那老太监笑着说道,“恭喜安公子,这是杂家割得最快的一次,几乎没滴什么血。”说着,他将一个肉疙瘩扔在安杰床榻旁边,一张桌上的盘子里。 安杰一看,眼皮翻了翻,晕了过去。 …… 云曦从地道回到谢府里,已是近四更天了。 青衣正在屋里等着她,见她掀起床板爬上来,忙迎了上去。“小姐,你怎么才回?二夫人问了你好几次,奴婢说你被太后请去观花灯还没有回,这才挡了回去。” 云曦看到青衣的胳膊吊着一根绷带,她马上走过去抚上青衣胳膊,眉尖一拧,“看过大夫了吗?严不严重?还疼不疼?” 南宫辰杀了她的一个婢女,又伤了一个,这笔帐一定要同他好好的清算! 青衣见她一脸怒色,马上微微一笑,“不严重,小姐,咱们常期习武之人,哪有不断个胳膊腿的?这点小伤不碍事。” 她笑得淡然,云曦却是心中揪紧,南宫辰的武功究竟有多高?只是一掌就将青衣打飞了? “你认为南宫辰的武功怎样?同你们王爷相比,谁强谁弱?”云曦问道。 青衣想了想,说道,“小姐,奴婢也说不好,当时奴婢只想着去扶小姐,没想到南宫辰发然发力,若将他拿来同主子比,奴婢真看不出来。” 云曦默了片刻,说道,“我知道了,你受着伤呢,早点去睡吧。” 青衣道,“小姐,奴婢的胳膊伤了,还是叫青裳回来吧?” 云曦摇摇头,“府里的事也多,让她还是帮着二夫人,曦园的事,我会有安排,你不用担心。” 青衣没再说什么回了自己的屋子。 四更天虽过,但云曦却没了睡意,她坐在桌边闭着眼想着段轻尘的话。 “若拿到其他地方可是会大有用处。烧掉了就可惜了。” 其他地方?其他—— 这是他发现了她有意说的,还是没发现她无意说的?若是有意,会不会是一个陷阱? 但是——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要赌一把。 云曦醒来时,发现又是躺在床上,窗户处有温暖的阳光照进来,又是一天。 她的手被人拉着,扭头看去,原来是段奕正坐在床边给她的手上上药。 “又是偷偷跑掉。”他道,语气带着责备。 “我现在跑得快,不会有事。”云曦道,抬头看到他的脖子上,脸上,下巴上有好几个牙齿印,她的脸噌的就红了。 她昨天晚上到底有多癫狂? 手上的伤口包好后,段奕又从床边上的小桌上取来一碗药递给她,“喝药,虽说你用自己的血将自己的毒抑制住了,但必竟耗了体力。” 云曦接过药碗喝了,又看到他脸上的牙齿印,整个人拘谨得不行。 第151节 段奕却当这事儿并未发生过。 他接过她手里的空药碗,依旧闲闲说着话,“青州大旱已近四个月了,去了几个官员都没办好差。皇上派我去安抚灾民,因为事情紧急,我午时后就出京,快则一个月,慢则三个月。你如果有事要找人相助,可以让青衣通知王府的青一,他会留在王府里。” 云曦迅即挑眉,凝神看他。 他轻轻一笑,“我可不可以认为——你舍不得我?” 她将头偏过,微微扯了扯唇。 段奕望向她微微发红的耳根,眉眼含笑,低低哑哑的说道,“等那青州的事情一了,我就向皇上请旨赐婚,你总是这般招蜂引蝶,我得将你娶回去才放心。” 云曦马上扭过头来愕然的看着他。 段奕微微挑眉,“怎么?不愿意?那可由不得你了,我如果现在这样从你的闺房走出去,你说,谢老夫人要是看到我这满身的牙齿印,指甲印,她会不会震惊之下将你今天就嫁给我?” “段奕。你敢!”云曦拉着他的胳膊不放手,两眼森森然咬牙看着他,“不许去外面!” 太丢人了!她还要不要活? 段奕笑得灿然,忽然翻身跳到她的床上,搂着她的肩头道,“那你得答应我好好的待在谢府里,不要乱跑。” 云曦见他神色肃然,便点了点头。 段奕搂着她在床上默默的坐了一会儿,这才顺着地道离去。 看着那床板关上,段奕的身影消失后,云曦心中怅然了一会儿。 她起身来到桌边,赁着记忆,将昨天晚上看到的司库房的每间库房的位置画了出来,并对库房里分别藏有哪些货物在图纸上都一一做了标记。 然后她披了件披风来到窗边,推开窗子喊出隐在暗处的四个护卫。 隔着窗子,朱雀对云曦说道,“小主,依着您的吩咐,属下已将那阿姆送到乡下去了,还帮她买了一所宅院,她现在同她的一个远亲住在一起。” 云曦点了点头,“很好,今天找你们出来,是有重要的事要做。” “小主,您吩咐。”四人纷纷恭敬应道。 云曦的眼光从四人脸上掠过。 她见青龙个子中等相貌普通,但眼睛转得最快,这人一定狡猾异常,便对青龙说道,“青龙,从现在起,你隐在晋王府,如果你觉得可以,换身份也行,暗中隐藏好盯着南宫辰,看看他在做什么,每天早晚传话给我。另外——定要注意安全。” 青龙点了点头,“是,属下这就过去。”说完,他转身离去。 然后,她又对朱雀玄武与白虎三人道,“你们三人则是颇为重要的任务。晚上,大家跟我一起去偷司库房。”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他们没听错吧,小主要去偷司库房,那可是皇家的东西! 朱雀为人沉稳,小主不会无缘无故的去动司库房,便问道,“小主吩咐,怎会个偷法?” 云曦将刚才画好的司库房的图纸与一张三千两的银票递给朱雀,说道:“现在离天黑还早,你们三人拿了钱马上去找些马车,然后将车隐在司库房的附近。我事先查看过了,司库房对面是一片密林,停上百十辆马车没有问题。然后,等到晚上天黑时,咱们几人再一齐动手,将司库房里的东西搬出来。” 玄武眨了眨眼,然后问云曦,“小主,有多少东西?怎么需要这么多马车?三千两银子一二百辆马车都好租了。” 白虎敲了一下他的头,说道,“兵库司兵库司,东西当然多了。” 云曦默了一会儿,道,“四个大粮仓,七间兵器房,三间衣物房,一间药材房。” 三人齐唰唰的看向云曦,个个惊得睁大双眼。 朱雀道,“小姐,虽说咱们三人的力气大,一人可以抵普通人的三个,但东西太多,一个晚上只怕是搬不完。并且,今天才十六,天气又晴好,百十丈远都看得清清楚楚,行动又大,而搬不完万一被发现……” 云曦从袖中摸出一只腰牌,说道,“我自有安排,咱们不会白忙的。因为有人会帮忙一起搬,你们到时候只需负责调度,防着被人发现就可。” “小主,还有谁?” “谢枫!” 对三人吩咐了一番后,云曦走到衣柜前正要挑今天穿的衣衫,一个人走了进来。“小姐,青衣受伤了,由奴婢来服侍你吧。” 她回过头来,见吟霜正站在门口,不禁微微蹙眉,说道,“你们阁主呢?他叫什么名?你怎么说走就走说来就来?” “小姐,奴婢也是受阁主的指令,小姐问的问题,奴婢不能回答。”吟霜低着头说道。 云曦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摆了摆手,“算了,青衣胳膊受伤不方便,你来了也好。” 吟霜见云曦不赶她走了,松了口气,走进屋来服侍云曦更衣。 吃了早点,云曦带着吟霜到了后园看夏玉言。 夏玉言正忙着整理安氏送来的仆人们的卖身契,青裳跟在她身后帮着忙。 “小姐来了。”青裳见云曦进来忙迎了上去,看到吟霜,则是撇了撇唇,两人都没说话。 “曦儿,刚回来吗?娘昨天四更天时找你,你都没回呢,娘担心得不得了。”夏玉言拉着她的手两人一齐在桌边坐下。 云曦微微一笑,撒了个谎说道,“嗯,清早回来的。”她又看到那些卖身契,便对夏玉言与青裳说道,“娘,凡是安氏的老仆人,一个也不要,咱们宁可慢慢的买进新人调教也不要用她的人!” 青裳点了点头,“小姐,奴婢刚才也和二夫人商议着这么做呢。只是有些人实在挑不出错来,怎么办?老夫人说撵人也要有借口,否则人家到府外四处宣扬谢府的主子们如何冷情,不是坏了府里的名声?还有,二夫人刚刚掌家,手段太毒辣,也恐有人非议。” 云曦冷笑,“这些人听到要赶他们走,当然抱团抗议了,跟着安氏干了这么多年,谁人手头没有一点不干净的事?找不到证据的,制造一个证据出来,也要让这府里干干净净!” 夏玉言与青裳互看了一眼, “这样也行?” “不狠戾,他们哪里会服?娘,青裳,就得这么办!”从夏园出来,云曦与吟霜便马上出了谢府,二人换了身衣衫后,到了谢枫的东城门兵马司。二人都是穿着一身男儿装。谢枫这回没有将云曦赶走,而是带进了城门指挥使衙门的后堂。 谢讽捧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蹙着眉尖说道,“你昨天那样子差点吓着我了,后来怎样了?段奕将你带到哪里去了?他有没有欺负你?快跟哥哥说,哥哥帮你收拾他!” 云曦汗颜,欺负?她欺负他吧? 她讪讪一笑,“没有欺负啦,他带我去看病,原来只是中了一点迷幻散,服了解药就好了,后来我就回府里。” 谢枫将信将疑,又问道, “小丫头,你又跑出来了,娘知道吗?”谢枫倒了杯茶给云曦,他看了一眼吟霜,觉得眼生,便没有多说话。 云曦喝着茶说道,“大哥,她同青衣一样,都是我的婢女,不用避讳。” 谢枫这回仔细的打量一下吟霜,发现这丫头与青衣青裳两个丫头一样,眼神锐利,一看便是习武之人,心中对云曦更是疑惑了,她身边的婢女怎么都是这样深藏不露的高手? 想了想,他决定还是问一问,便找了个借口将吟霜赶到外面去守着。 “曦儿,你的几个丫头武功都不弱,比大哥兵营里的兵差都要强上十数倍,你知道吗?” “知道啊,大哥怎么问这个问题?”云曦点了点头,她捧着一碗茶水轻轻的吹着上面的茶叶。 “你一个深闺小姐,怎么会有这样的婢女?”谢枫一脸忧色,“大哥担心你的安全,怕你遇上了坏人。” 云曦抬头看向谢枫,这便是亲人啊,不管何时何地都会关心她,她微微一笑,“不会有事的,大哥,她们是——奕亲王的人。”“奕亲王的人?”谢枫的音量都拔高了,“那可更不行了!那人心思不纯!” 云曦汗颜,为什么谢枫就这么不喜欢段奕?段奕居然说准备向皇上请旨赐婚,她揉了揉额头,觉得头好痛。 头痛时,又庆幸没有提到那个连她自己也弄不是谁的青云阁主。 “大哥——”云曦放下茶碗拉着谢枫的胳膊说道,“因为我园子里以前的几个丫头,不是太呆木就是在背后使坏心,人家王爷是好心嘛,不就是放了几个婢女在园子里?” 谢枫默了片刻,说道,“你这几个婢女还算忠心,昨天那个叫青衣的丫头因为护着你还被南宫辰打伤了,那就先用着,过些日子,大哥给你找几个更好的。奕亲王的丫头么——退回去。” “谢谢大哥。”云曦上前抱着谢枫的胳膊,“有大哥真好。” 谢枫揉揉她的头发,“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这鬼丫头又想做什么事?” 昨天的事,虽然惊吓,但事后他知道都是这妹妹在背后操纵着,他不禁吃了一惊。 云曦从衣兜里取了一块腰牌放在谢枫前面的桌子上,神色冷然的说道,“大哥,借你的人一用,要信得过的可靠之人。” 以谢枫的能力,他不可能没有几个心腹之人。 就比如,上次谢诚与安杰来他这里闹事,他与他的属下竟是上下窜通一气将谢诚与安杰打了,还来了个栽赃陷害,将谢诚安杰关进了大理寺吃了一顿苦头。 谢枫看着那块腰牌更是吃惊,忙问道,“曦儿,这是羽林卫头领的腰牌,你怎么会有这个?你偷了谢诚的?” 云曦勾唇一笑,“大哥,不是我偷的,是谢询偷的,我还留有他的错据。到时候有事了,他两兄弟会狗咬狗。” 当下,她将当初谢媛死后,她为了替赵玉娥打抱不平而设下赌局让谢询输了银子,诱他偷出谢诚的腰牌,然后又调包的事一一说与谢枫听。 谢枫惊愕的看着她,半晌,他抚了抚她的脸说道,“我不在府里,你定是吃了不少苦,让你一个女孩儿家同安氏的两个儿子斗,难为你了。” 云曦回以谢枫一个狡黠的笑意,“所以,大哥,今天晚上我要将他们蛇鼠一锅端了。安氏欺负在咱们头上的日子,让她一去不复返!当初他们是怎样虐待我们母子三人的,我要一一还给她们,而且还要加倍!” 谢枫眼神一眯,“曦儿,你要怎么做?” “今天晚上,咱们来个火烧兵库司!然后,栽赃给谢诚!”云曦晃着手里的羽林卫的腰牌冷然一笑。 ☆、033章 自作孽不可活 “兵库司?”谢枫挑眉,“曦儿,现在任兵库司司库长的是安氏的亲兄长安世翰,你是说烧了兵库司,然后嫁祸给谢诚?用这块腰牌?” 云曦勾唇一笑,“大哥,我手里没人,所以想借你的人一用,伪装成羽林卫的人。” 谢枫看了云曦一会儿,了然一笑,身为军中之人,这种计谋可是被他们用得烂熟。 但很快,他眉尖深深一拧,云曦的谋思与决断不像一个深闺小姐,倒像是一个处于朝堂的政客。 他不免疑惑,这是他的妹妹吗?还是他的妹妹本就较常人不同? 云曦收到谢枫疑惑的目光,微微垂下眼睫。 谢枫对她起疑惑在所难免,身体本尊之前是个呆木头,不说话不哭不闹,安安静静的一个人。 可从去年冬开始,谢云曦性情大变。他又怎知她这身体里住着另一个灵魂?那就是谢婉的。 谢婉从小随着丞相父亲与郡主母亲周游各国,见多识广,当然与谢云曦不同。 谢枫默了默,神色肃然说道,“指挥使一共有两百人全部都是我的人,有大部分还是从北僵的战场上下来的老部下。连正指挥使李治也是我的人。曦儿,你说怎么做,哥哥帮你完成这事。安氏一家子早就应该给他们一点教训了。” 云曦看着谢枫,只有亲人才会无私相助,她心中暖暖的,遂取出事先画好的图纸给谢枫看。 谢枫看着上面画的指引路线图,以及说明,赫然看向云曦,一脸的惊讶。这个妹妹,真让他刮目相看,居然连退路都想好了。 云曦眉眼弯弯的看着谢枫,像一个做了好事等着表扬的小孩,“怎么样,大哥?” 谢枫勾了勾唇,笑道,“妹妹可当军师,哥哥这做统帅怎能落后?”他伸手揉了揉云曦的头,“等着哥哥的好消息。” 当下,两人又做了具体的研究,几更天起事,使用什么暗语等一一做好了商议,只等天黑。 …… 从谢枫那里回到府里,已近中午时分。 云曦坐了青二赶的马车到了府门前,她正要下马车,便见府里的另一辆马车在她的对面停下了。 第152节 她眼睛一眯,安氏? 安氏也不要江婶扶着,黑着脸色自己扯开车帘子就跳了下来。看见对面云曦的马车,她嘴里冷哼了一声,咬了咬牙迈开步子朝府里走去。 云曦随后也下了马车,她走到给安氏赶车的伙计跟前问道,“刚才,大夫人是打哪里回啊?” 因为上回云曦被车夫丢到药房里无人理会,老夫人勃然大怒,亲自将府里赶车的与抬轿及守着马厩的人,全部换过了。因此,赶车的见云曦问他,并不摆架子,恭敬的回道,“回三小姐的话,大夫人刚才是去了安府。” 安府?说安府那么自然是安家庶房了,安夫人的府里,一般人会说是东平侯府。 她点了点头,让那车夫退下了。 安氏回了一趟娘家,脸色还不好看,想必是娘家的人给她扯了后腿。 云曦弯了弯唇角朝安氏走过去,眉眼含笑的打了声招呼,“大娘。” 安氏正没好气呢,见云曦竟然主动上前同她说话,还是一副笑得得意的脸,她气得狠狠地咬着牙。 昨天究竟是怎么回事?侄儿不是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吗? 这个死妮子居然这么命好,又是南宫辰救又是奕亲王救! 她在观月楼的雅间里一直等着侄儿的好消息,谁知等到最后竟是侄儿被打,嫂子被安夫人羞辱。 难不成都是这个贱妮子搞的鬼?她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 “三丫头从哪里回?一个女孩家成日里四处乱跑,当心惹人闲语。”安氏冷笑着看了她一眼说道。 云曦微微一笑,“大娘提醒的是,曦儿出门都是白天,跟在身边的也都是丫头,怎会有事?再说了,高门府邸家的小姐们,白天出门访友的可不少。曦儿出门又怎会有人闲语?只要不是像二姐那样晚上出去会一个年轻男子就不会有事的。” “你——”安氏气得脸色涨红。谢云容在去年冬天时半夜里跑出去几次。被谢锦昆逮到好一阵打。 这是她最喜欢的一个女儿,居然有这一个污点,现在却又被云曦提起来,安氏当下就气恼了。 “你敢污辱你二姐?”安氏心中本来就憋着一口气,云曦带着讽刺的言语无疑又是激怒了她,她扬起一个手巴掌就朝云曦打去。 云曦侧身一让,同时伸脚一勾。 跟在安氏身边的江婶还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只听“扑通”一声,安氏掉进了一旁的荷花池里了。 此时才初春,荷花池里没有荷花,只有满满一池的水与淤泥。 云曦马上扯起嗓子喊起来,“快来人啊,大夫人跳河自尽了!” 吟霜的嘴角抽了抽,几日不见小姐,这颠倒黑白的本事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她走到水边也跟着说道,“大夫人,虽说您娘家侄子被皇上打了还革了职,嫂嫂给哥哥戴了绿帽子,也不用气得跳水自杀啊,那只是您娘家的事,又不是你自己的事。” 江婶恶狠狠的瞪着吟霜,“大胆的贱婢,居然对夫人说这样的话?你找死啊!”说着,她伸手就来钳吟霜。吟霜才不会像云曦那样含蓄的动手,她抬起一脚直接就将江婶踢到了荷花池,将刚刚在水里站稳的安氏又撞倒了,两人一起跌进水里。吟霜站在岸上眨眨眼,笑道,“江婶,我有说错吗?好像一句话也没有说错吧?” 安氏在水里扑腾了几下,刚将头露出水面就听到云曦主仆在岸上一唱一和,她气得更是咬牙怒骂,“死贱人,你推主母落水,还诬陷主母是自杀!” 云曦伸手指了指几个刚刚从远处跑来的仆人说道,“你们谁看见我推了大夫人了?你有吗?还是你看见了?你呢——” 仆人们这两日都一致的在二夫人与三小姐面前做着良好的表现,有极致的已经做到了阿谀奉承拍马屁的程度了,因为二夫人一早就放出话来,表现好的留下,表现不好的一概不要,会被撵出府去。 生杀大权掌在二夫人的手里,这府里的仆人哪里还敢不讨好云曦? 见云曦问他们,一个个的将头摇成波浪鼓,“回大夫人,没看见呢,奴才(奴婢)们都在忙着呢。” “你……你们……”安氏此时已与江婶从水里爬到岸边,又气又冷又羞愧,脸色时而白时而黑,“放肆!都给我跪下!” 荷花池并不深,但是淤泥比较多。 安氏被江婶扶到岸上后,从腰下到脚边全是淤泥,要多难有多难看,上好的锦缎衣裙上滴着泥水糊着黑呼呼的泥浆。一只珠钗险险要掉,脸上都是泥水渍。 往日的尊贵与霸气丝毫不存在。 但这几个仆人听了安氏的话却道,“大夫人,二夫人说还要看奴婢(奴才的帐本),大夫人如此留着小人们,要是耽搁了事情,老夫人怪罪下来……” 仆人们口里说着话神情也不似对安氏早先的那番尊敬了。 安氏更是气得一脸铁青。 云曦朝众人挥挥手,“那还不赶紧的去忙去?一个一个的还在这里磨叽什么?大夫人反正都无事了,大家伙都散了吧。” 仆人们马上一窝蜂的全散了。 云曦转过身来看着安氏,微微扯唇冷笑。安氏当初是怎么待夏玉言与她的,她要一报还一报,栽赃陷害,颠倒黑白是层出不穷。 与府里的仆人们合起伙来整她与夏玉言,今日让她吃吃她曾经让人吃的苦头。 她微微一笑说道,“大娘,曦儿还有事,就不陪大娘了,江婶,你还不赶紧送大夫人回园子里去,你这是想冻着大夫人吗?” 江婶看着云曦一脸的戾色,愤恨的咬着牙,但大夫人都拿三小姐没办法,她只得忍着。 云曦带着吟霜翩然离去。 安氏恨恨的咬牙,“江婶,谢云曦这小妮子,我不会放过她!先回园子去,将咱们的几个人找来,夏玉言想风平浪静的掌家?她是做梦!” 夏园里,夏玉言推开帐本正揉着额头。 “娘,怎么啦?头痛吗?”云曦走进屋里,担忧的问道。夏玉言神色倦怠,脸色不大好。 桂婶倒了一碗参茶端给夏玉言,对云曦说道,“三小姐,夫人不是头痛,是晚上没睡好。这几日又是庄子上的事,又是铺子上的事,又是家里的事,再加上十九日就是四小姐出阁的日子,夫人忙得脚不踮地呢,偏偏晚上又睡不好,所以啊,这日子长久了,精神就不好了。” “晚上睡不好?”云曦看了看夏玉言的脸色,果然,她的两个眼圈青黑,唇色发白,她不禁挑眉,“娘,你晚上睡不着,白天又辛苦,长久下去,身体怎么吃得消?我带你去看大夫吧。正好青衣的胳膊也要去看看伤,大家一起去,现在时间还早,回来正好吃午饭。” “不碍事的,曦儿,娘累了自然会休息。乱花银子做什么?”夏玉言推开她的手,却不经意看到了她的左手上编着的纱布,她马上一脸惊色。“曦儿,你的手是怎么回事?怎么弄伤了?” 云曦眨了眨眼,讪讪一笑道,“是今天一早不小心打破了茶杯,被破茶杯割伤了,所以,娘,咱们正好一起看大夫。” 夏玉言刚接手府里中馈,是必会尽心尽力,但身子拖跨了怎么行?看她这样子,得让关云飞好好的看看。 只有晚上睡好了,白天才有精神做事。 云曦又吩咐着吟霜去曦园里找来青衣,母女二人与青衣,江婶,吟霜一起坐了青二赶的马车到了吉庆药房。 府里的宋大夫被撵出去后,一直没有找到好的大夫,这几日谢府的人看病都是去府外自己寻医。 关云飞见她们来了,马上亲自迎了上去。 “关大夫,我娘近日精神不好,你快给看看。”云曦扶着夏玉言走到关云飞看诊的桌边坐下。 夏玉言却拉着云曦的手递到关云飞面前,“大夫,先给我女儿看看。” 云曦无语,夏玉言对她真是关爱备至了。 “娘,我只是换药,还是让关大夫给你先看看。”云曦将夏玉言按在椅子上,对关云飞道,“先给我娘看。” 夏玉言见云曦一直按着她,她笑了笑,只得坐着将手腕伸过去。 关云飞给夏玉言把了一会把脉,说道,“二夫人是操劳过度,应当要多注意身子了,请容在下给夫人开一些安神入睡的药。” 云曦看了看关云飞写的药方,问道,“我娘的身体只是睡不好吗?有没有其他方面的原因?你可看仔细了。” 关云飞摇摇头,道,“看不出什么大毛病,听你们这么说,二夫人应该是单纯的没有睡好。吃几天药,平时吃些营养的饭食,晚上睡觉不要过二更,五天后,这症状就会消失。” 云曦这才放下心来。 等关云飞写好药方,又安排伙计去抓药,夏玉言忙道,“关大夫,快给我女儿看看,她这手上缠了这么厚的纱布,一定伤得不轻。” 关云飞点了点头,取了药与纱布放在桌上,他正要解开云曦左手上的纱布时,被云曦另一只手摁住了。 她回头对夏玉言撒娇一笑,说道,“娘,药房隔壁有一家酱鸭店,女儿想吃酱鸭,娘去买一只好吗?” 她手上的伤是被她自己咬的,那伤口一看就是一排排整齐的人的牙齿印,被夏玉言看见,她难免又是胡思乱想的忧心。 云曦便找了借口支开夏玉言。 夏玉言看着云曦一副馋嘴的模样,不禁笑道,“你这孩子到哪儿都想着吃,也好,正好买一只去,咱们中午加菜。” 说完又吩咐着青衣与吟霜看好她,一定要好好上药。 看到桂婶与夏玉言走出药房后,云曦这才让关云飞给她解开手上的纱布。 两三排人的牙齿印,森然触目。吟霜吸了一口凉气,“小姐,你这手上怎么会这样?” 她昨天也是发了狠了,一口咬下,本着试试的心态,谁知吸一口有用,一气之下咬了三口,又是在药力的驱使下,咬得便深了些。有一处还见着了骨头。 青衣眨眨眼,道,“小姐,是昨天晚上主子咬的吗?他他他——,不惜香怜玉?” “闭嘴!”云曦恼恨的怒道,这丫头胡说什么呢? 吟霜鄙夷的看了青衣一眼,青衣马上翻着白眼。 关云飞看着云曦的伤,眉尖微拧,也没有抬头看她,口里说道,“当初,夫人的手上也常常出现这样的牙齿印。她也不说是哪儿来的,常常被老爷责怪呢。” 云曦心头一颤,忙问,“关云飞,你说的夫人——她是谁?”还有谁同她一样吗? “东家的夫人端木氏啊?小姐,你拿着东家的信物,怎么会不知道东家的夫人?”关云飞抬头看了云曦一眼,不解的问道,然后,又专心的给她手上的伤口上药。 云曦没说话,抿唇不语,前世的母亲端木雅也是这样的? 正在走神时,关云飞已包好了她手上的伤口。他却没有起身走开,而是看了一眼吟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云曦便说道,“她同青衣一样,都是我的婢女,你不要避讳,说吧,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关云飞点了点头,说道,“小姐,从昨天开始又出现了一些女子在大量的收购药材,以前是单纯的外伤药,现在是逢药就收,外面铺子里的药全都涨价了。” 云曦拧眉,又是女子?会是谁? 她想了想,对关云飞道,“咱们铺子里的药不能给她们收走,找个借口敷衍过去。” 关云飞道,“在下会安排好的。” 事情说好,云曦带着吟霜去找夏玉言,将青衣一人留在关云飞那里换伤药。 青衣马上嚷起来,“小姐,你怎么将奴婢一人丢在这儿?” 云曦回头看着她笑道,“关大夫又不会吃了你,你怕什么呢?” 说着,云曦不顾青衣的黑脸,拉着吟霜出了药房,二人径直往药房隔壁的“多宝鸭”酱鸭店走去。 没走出多远,便见桂婶哭着一路跑来,“三小姐,不好了,夫人被掳走了。” 云曦眼皮一跳,这光天化日之下,谁的胆子这么大? 她扶着跑得气喘吁吁的桂婶问道,“怎么回事?桂婶,慢慢说,是什么人掳走了二夫人?” 桂婶哭着说道,“小姐,老奴也不知道,那是四个汉子,他们跑到老奴与夫人面前,用一个袋子装了二夫人就跑了,咱们赶车的车夫青二已经追上去了。” “桂婶,青衣还在里面换伤药,你现在进去找她,然后同她一起在咱们的马车那里等着,我与吟霜现在去找找二夫人。” “小姐,你要当心啊。”桂婶拉着云曦说道,“要不,咱们报官?” 云曦摇摇头,“桂婶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官差们哪里有这么快?等官府的人到了,夏玉言只怕早被人带得不知去向。 第153节 说着,她带着吟霜朝桂婶指的方向追去。 四个人,手里还劫持着一个人,一定跑不快,夏玉言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劫持她的人也不会是什么高手。 药房对面有几条胡同口,她站在原地闭了眼辨听了一下声音,然后指着其中一条路对吟霜说道,“在前面,咱们走。” 二人跑进了巷子里,没一会儿,便看见青二正在狠揍四个男子。夏玉言站在他的身后,一脸惊惶。 “娘,你没事吧。”云曦飞快的跑上前去。 夏玉言伸手拉着云曦,惊魂未定的说道,“多亏了青二呢,娘没事。这四个人也不知是什么人,竟然敢劫持人。” “小姐,不过是四个市井无赖。”青二踢着一个人说道,“属下只一拳便将他们揍倒了。” 云曦走到四人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眼神凌厉,“说,是谁指使你们的?” “不……不知道。”四个人躺在地上哼哼着说道。 “不知道?”云曦冷哼一声,“青二,打到他们说知道为止!” 夏玉言只是个深闺妇人,年近四十,说劫色是不可能,说劫财,她一向穿得简朴,哪有财给人劫?除了有人指使劫杀不会有其他原因。 青二抡着袖子拳打脚踢,打得四个人鬼哭狼嚎,跪在地上爷爷奶奶的求起饶来。 “快说,是谁指使你们干的?”云曦厉声喝道,让她知道是谁一定饶不了那人。 四个人跪在地上磕着头,“是……是一个妇人,给了小人们一人十两银子,让小人们将……将这位夫人与一位小姐劫到窑子里去。说……说事成后再……再给小人们一人二十两银子。” 云曦的脸色攸地一沉,夏玉言气得脸都白了。 青二大怒着一脚将那人踢飞,“找死!胆子肥了是吧?爷先将你劫到屠宰场去!” “这……这是哪个妇人如此歹毒!”夏玉言气得浑身发抖。 “青二,别踢死了,仔细问!”云曦拦着青二说道,谁的心如此歹毒?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人口里说的应是她与夏玉言,八成是只看到了夏玉言,便等及了劫一个是一个。 “小姐,属下自有分寸,四个人打死三个,留一个就好,不说的打死,说的留着。”青二撸起袖子朝几人阴阴一笑。“你们谁想活?先说话可忧先活命。” “饶命啊,小的们真的不知道是谁,她头上戴着斗笠呢,听声音是个妇人。”四个人吓得不住的磕头。 “小姐。”吟霜忽然拉了拉云曦的袖子,下巴朝前方停着的马车处抬了抬,小声说道,“那马车里有人,并且还一直看着咱们这里。刚才,奴婢见那车帘子飘起来了一点,有闪闪发亮的珠钗隐在车帘子后面。” 珠钗?妇人? 云曦眼睛一眯,“吟霜,你想个法子,让那马车的马儿跳跃起来,这样,车里的妇人一定惊吓,我们就知道是谁了。” “小姐,这个容易。”吟霜故作不经意的走开,又装作路过那辆马车的样子,走了一段路后,她的手中忽然弹出几枚石子,直击那匹马儿。 马儿受惊,前腿一抬,后面的车箱跟着一晃,里面一个妇人吓得尖叫起来。 声音有点熟悉。云曦眼神一眯。 紧接着马车晃动下,那车门开了,一个头戴斗笠的妇人从马车上掉了下来。 云曦神色一暗,钟氏? 她抬脚踢了踢地上一个男子,问道,“前面马车上掉下的妇人是不是给你们银子的人?” 一个男子揉了揉被青二踢痛的肚子说道,“看衣衫是的。” “好了,你们可以滚了!”云曦朝地上的四人说道,“倘若再发现你们干这等劫人的勾当,一定将你们的胳膊给卸下来!快滚!” 四个人一听要他们滚,喜得连被青二打掉的鞋子也不顾不上穿了,拔腿就跑。 青二问道,“小姐,就这么放了他们?打死他们算了。” 云曦摇摇头,“几个拿了银子替人跑腿的人罢了,怨有头债有主,找就要找那个当头的!” 她看着前面从地上站起来又重新爬回马车的钟氏,眼神一冷,唇角溢一抹冷笑,如此作死,便绝不轻饶! 吟霜这时也回来了,她走到云曦的身边,小声的说道,“小姐,那妇人有些奇怪,会不会是她?” “不是会不会,而是,就是她!”云曦冷笑,这钟氏的心居然如此歹毒,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这是想害夏玉言与她永不得翻身吗? 夏玉言也看到了钟氏,愤恨说道,“曦儿,怎么又是她?我哪里得罪她了?她就这么跟我过不去?” “总有一些人心胸狭隘见不得别人比她们好!”云曦冷嗤一声,“走吧,咱们回药房,青衣的胳膊应该换好药了,对负这钟氏,得让青衣出面。” 几人又回到了药房,云曦找到青衣对她吩咐了一番,青衣愤恨的咬牙,“又是那个女人在生事?哼,小姐说的对,就该这么收拾她!” 拿了关云飞开好的药,云曦与夏玉言回到了府里。 青衣则与青二则去找安二老爷。 钟氏的相公安家二老爷好赌,不当差的时候,就泡在青楼赌场里。 这天,安二老爷心情不好,老婆给他戴了绿子,那个男人他还动不了,更得罪不了。儿子是不是自己的也不知道。 他心情烦闷到了万春楼散心。万春楼生意做得大,一楼专门辟出一间屋子供客人们玩钱,有赢了钱的就上楼找红姑。安家庶房里近些日子因为没有安氏的接济,日子开始拮据起来。 没钱的法子只有一个,便是从赌桌上赢来,安二老爷今天赢了不少,趁着手气好,他来了赌坊就没挪过地方。 这时,来了两个少年,一瘦一壮实,正是化了妆的青二与青衣。 两人一开始也是输,谁知不到半个时辰,安二老爷面前的银子便是一两不剩,反而输了一二千两。 而他输的一二千两正是向万春楼里借的。 他傻眼了,陪着笑脸对万春楼的老鸨说道,“妈妈,不如打个欠条?改日再还?” “欠条?还改日?呵,你几时见过赌桌上有欠条的?这不是坏了万春楼的规矩了吗?不欠,要是没钱,拿你家的房子来抵压,没房子的,拿老婆也行!”老鸨冷眉怒目,一脸凶煞,身后站了四五个壮实的汉子,一个个恶狠狠的看着他。青二这时扬眉一笑,对那老鸨说道,“这安二老爷就有个如花似玉的老婆。” 老婆?安二老爷眼睛一亮,对,家里不是还有一个贱人吗?他庆幸自己昨天没有休掉她,正好今天将她拿来还了赌债! 钟氏见没有拿住那夏玉言,马车又无故的翻了,还白白的出了几十两银子。 她又惊又吓心中愤恨不甘的回了家里。只要相公不休了她,只要有儿子在,她一定还会有机会,让那夏玉言匍匐在她的面前,对她磕头。 家里冷冷清清的,丫头婆子一天比一天少,安世翰总是赌,今天他为了还债又打发走了两个丫头一个婆子。 桌上的茶碗空空,她气急着砸了茶碗。为什么夏玉言越过越好,她越过越差? 她那个死秀才老爹当初只是她家的一个仆人,夏玉言只是她钟家的一个家生子。 夏玉言现在居然也敢在她面前称大,自称为夫人?她咽不下这口气。 钟氏扔了头上的斗笠,还没歇上两口气,安世翰带着几个人闯进了她的屋子,二话不说冲上前来就将她捆了起来。 她又惊又吓,“老爷,你这是想干什么?啊?他们是什么人啊?” “什么人?嘿嘿,你家老爷将你抵做赌债了,现在,到了收债的时候。”一个打扮得妖艳的老妇人冷笑说道。 同时,她伸手一挑钟氏的下巴,细细打量了一番后,口里啧啧了两声,两眼放光,“虽说老了点,但依旧是细皮嫩肉的,咱楼里啊,就有那么些人好你这一口,不错,这笔债收得不错。带走吧。” 几个汉子拖着她就走,到了万春楼的门口时,从一辆华丽的马车上走下来主仆两个女子拦住了他们。 年轻的小姐一身紫色云烟箩衣裙,容颜绝色倾城,但一双眸子却森冷得渗人。远远的看着钟氏被拖出来,唇边浮着冷笑。 紫衣女子扔了一锭银子给那老鸨,“我想同这妇人说几话。” 老鸨喜滋滋的道,“小姐请随意,奴家有时间等。”“你……你是那个夏玉言的女儿谢云曦?”钟氏看到她尖叫起来,“算你走运!今天居然让你们跑掉了!我钟郁儿不会放过你跟你那贱人娘的!” 云曦眼神一冷,厉声问道,“我娘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你了,这么多年来,你几次三番的陷害她?” “得罪我?呵!得罪的大了!”钟氏尖叫起来,“你那死鬼外公不过是我钟家的一个下人,夏玉言也是我钟家的家生子。我全家被杀了头,你外公一家子却活得逍遥,我就是看不惯!当初,要不是你外公到衙门里告我父亲,我父母哪里会被砍头,我怎么不会要夏玉言死?要你外公死?” 云曦眼神一冷,厉声道,“那也是你父亲咎由自取,你们钟家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只为你哥哥的一时取乐,我外公揭发哪里又有错?” “他是下人,告主子就是有错!”钟氏歇斯底里的叫起来。 云曦冷然看着钟氏,“死了一百多个无辜的人,难道就不应该告?” “那些人太蠢,死了活该!打不过我哥哥,死了就是活该!还有你外公,也是死了活该!夏玉言逃过一劫,算她走运!”钟氏的神情几乎癫狂。 云曦淡淡的看着她,对眼前的钟氏丝毫生不起同情心。 对于钟氏为什么跟夏玉言总是过不去,她今天特意问了桂婶。 原来当年,夏秀才是钟家的一个仆人,钟家少爷得了一种怪病,发起疯来就要吸人血吃人肉取乐,府里的仆人接连死了一百多个。 钟家为了包庇儿子,只是偷偷的将死尸埋掉。 夏秀才看不过去,才冒死去衙门里揭发出来,因为死的人太多,加上身为朝中官员不爱惜子民,当时先皇震怒之下责令暂了钟家的所有人。 因为钟氏与东平侯的关系才逃过一死。 但从此,她便恨上了夏玉言。 “你要我娘死,要我死?”云曦森然一笑,“不过,只怕不会随你所愿。你想将我娘跟我绑架到青楼?那便让你自己尝尝这滋味!” 她扔出几张银票给那老鸨,“劳烦妈妈照看安钟氏,该怎么做,你们自己知道,据说钟氏当年可是京中一枝花。不用怪可惜的。” “小姐说的是,奴家花了不少钱呢,当然要赚回来。”说完,老鸨朝几个汉子喝道,“把她带下去!今晚就接客!” …… 一更天的羽林卫兵营里,谢诚将腰牌在守卫处晃了晃踢踢踏踏的走了进去,今晚他当差,年节刚过就要值班,谢诚有些不耐烦。 他刚走进衙门的后堂,忽然,屋里的烛火灭了。他正要摸出火镰点燃蜡烛,冷不防头上被人敲了一下。 一个人影从房梁上跳下来,对身后一人说道,“头,这小子被我打晕了,他的衣衫谁穿?” “当然是本公子穿了!”谢枫一手将昏死的谢诚拎起,冷然一笑,“今晚叫你知道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034章 舅甥落狱(加字与修错字) 谢枫马上脱下了谢诚身上的衣衫,一一穿戴在自己的身上,又将谢诚扔到了一个角落里。 羽林营的后院里,有一间库房。谢枫一早就打听好了,这里藏有羽林营预留的衣物。 他一手捂着嘴装作咳嗽着,一手将那块腰牌在守卫眼前扬了扬,“要一百套衣物。速速搬去本官的后堂。” 因为正值天黑,虽然天上的月儿明亮,羽林营里灯火通明,但必竟比不了白天的太阳,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丝模糊。 谢枫与谢诚的身量都差不多,再加上羽林卫的帽子宽大,遮住了他的大半个额头,谢枫又伸手捂着唇,面容便遮去了七七八八。 而且他的那块腰牌又是货真价实的真物,因此,看守库房的兵差便没有起疑,忙恭敬的回道,“是,大人!” 兵差开了库房门,谢枫朝身后招了招手,七八个人陆续着走进了库房,很快的,每人扛了几捆衣物出来,朝羽林营的后堂飞快地走去。 谢枫又假意的环顾了四周,扔出一锭银子给那个守卫,“晚上辛苦,找同僚们喝喝酒去。” “多谢大人打赏。”守卫喜得忙跪下磕了个头,手里捧着银子乐呵呵的,哪里还会去看谢枫的面容? 第154节 八人抬着衣衫到了羽林卫的后堂。 谢枫在屋中找了四个大箱子,命部下们将衣物装了,然后,他骑着谢诚的马,马上放着扮成醉酒的向诚,命那八个部下两人一抬的抬着四个大箱子往羽林营的营门处走去。 他手中的腰牌扬起,没人怀疑他们。谢枫依旧用手遮着脸,营门口处的灯火更昏暗,更加看不清他的面孔。 九个人带着昏死的谢诚,便这样堂而皇之的从羽林营的正门处走了出去。 …… 兵部兵库司的屋顶上坐着朱雀,密林里的一百五十辆马车已经备好,由白虎与玄武两人看守着。 云曦与吟霜穿了一身男儿衫也隐在兵库司的屋顶上。 她凝神听着远处的动静。 当月儿更加明亮了一些的时候,远处传来达达达的马蹄声。 云曦走出来向屋顶上的朱雀打着手势。朱雀会意,马上跃下屋顶,来到库房门边上等侯着。 谢枫带着一百零八个人,很快就到了兵库司。 他扬了扬手中的腰牌,对看守的三四个护卫说道,“羽林卫!奉皇上旨意,取兵库司的所有粮食与衣物及器械!” 羽林卫的人要来取所有的东西?守卫的不敢怠慢,忙上前行了礼说道,“请大人稍候,小的这就去通知司库长大人!” 一个守卫飞奔着跑到里面去汇报去了。 兵库司今天晚上当差的是司库长——安氏的大哥安世翰。 安世翰今天白天时出门散心,输了不少银子没钱还债,只得将老婆卖了。 卖了之后他又开始后悔,倒不是与那钟氏有什么感情,而是不管怎么说也是个女人,晚上会暖被子,白天能操持家务,这忽然少了一人,家里更乱。 唯一的一个婆子又愚昧不堪。大儿子也病着,小儿子还要读书,真是事事不顺心。 他心情不好之下,便喝了不少酒。现在当职时,也还在自己的屋子里端着酒杯。 听到守卫的说羽林卫的人来了,他马上跟着守卫摇摇晃晃的到了库房院门前。 羽林卫?那可是皇上的人。 此时,他酒眼迷蒙着往那腰牌上看去,然后伸手拍拍谢枫的肩膀,“呵呵,原来是外甥啊,怎么,到舅舅这里搬东西来了?走走走,一起再喝两杯,东西么,等一会儿再搬。” 舅舅?谢枫恼怒着正要发作,安世翰敢自称他舅舅?又一想,他冒充的可是谢诚,而这谢诚可不正是安世翰的亲外甥么? 他便忍着怒火道,“舅舅,现在恐怕不行,事情紧急,皇上要是怪罪下来的话,咱们可都会有麻烦。” 安世翰拍拍脑门,“哦,乖外甥说得对,对对对,先忙正事。”然后,他又对守门的兵差喝道,“羽林卫要执行任务,速速放行!” 司库长都说放行了,小兵差们哪里会去多想?很快的,院门大开。 谢枫朝身后的人一招手,一百零八人踏着整齐的步子走进了兵库司。 他看了一眼喝得醉熏熏的安世翰,鄙夷的一笑。 安氏为人精明,一母同胞的兄长竟是个草包。当差的时候喝酒,倒时候他的脑袋是怎么掉的都不知道。 安世翰虽然混沌,但有一点还是明白的,虽然外甥是羽林卫头领,但搬东西可要圣旨。 他晃了晃发胀的头问谢枫,“外甥啊,你有没有圣旨啊?这兵库司的东西可不是能随便搬的。舅舅我也不能随便让你搬啊。” “圣旨吗?没有,但东西我却要。”谢枫嘿嘿一笑,这时,他带来的人已冲到了库房门前,手起刀落间,几间库房上的锁已被削掉。 安世翰眨眨眼,“诚……诚儿,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舅舅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啊。你没有圣旨可不能拿东西啊。” 谢枫又一笑,“担不起最好了,就是要你担不起。” “你……你什么意思?”安世翰身子一凉,外甥疯了,居然敢抢兵库司的东西?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让你吃吃官司而已。”谢枫忽然冷笑一声,同时,他抬手一劈,将安世翰打晕了踢到一边。 谢枫动手打了安世翰,他带来的部下也纷纷动起手来,逮着兵库司的人就揍。 虽然是一百人对二百人,但谢枫的人可都是战场上下来的兵,打这几个看仓库的简直是猫儿在玩老鼠,不出半个时辰,兵库司的人全都被打趴下了。 然后,他们便动手开始搬东西。 谢枫往那仓库看去,眼睛迅即一眯,这么多东西,难怪曦儿说要借人,还说越多越好。 货物一一的搬出后,白虎与玄武已经陆续赶着马车到了兵库司的院门前,几人心照不宣的对看了一眼,手脚麻利的搬起东西来。 兵库司的人被打倒在地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看着他们将东西搬走。 谢枫与玄武白虎带着他的部下赶着马车匆匆离了库房,一路往西而去。 晚上出城不方便,这么多东西,百多辆马车,盘查起来一定严格。 如果全部进了城中,也会引起人的注意。 云曦事先与谢枫商议好,先将马车隐藏在兵库司以西的一处山凹的密林里,天亮后再找机会送出城去藏起来。  等到那些马车轮子已经听不到声响了,云曦便朝朱雀打了一个手势,朱雀点了点头从屋顶上溜下来,与谢枫事先留给他们帮忙的十个化妆成羽林卫的部下,开始在兵库司的库房里四处倒火油。 然后,朱雀手里的火镰一擦,火星蹦起,他飞快的将火镰扔进了库房里。片刻间,火光冲天。 兵库司的人吓得不轻,有人马上就扯着嗓子高呼起来。“不得了啦,着火了!快救火啊!” 但这里的人全被打倒了,一个个都动不了,谁有力气去救火? 安世翰这时被人弄醒,一个受着伤的兵差爬到他的跟前哭着说道,“大人,您的外甥搬走了东西还烧了兵库司,您可得报官啊,不然咱们都得死!” 此时,安世翰看到冲天的火光,那酒也吓醒了,什么?谢诚烧了他的兵库司?这……这是想害死他吗? 不行,他不能死!谢诚这小子要他死?他会要那小子死! “来人!速去大理寺报知胡大人,再去报知西山军营的顾将军!” 兵库司里四处都在起火,火光冲天。 云曦与吟霜,还有朱雀三人与谢枫的十个部下一起放了火后很快就出了兵库司。 云曦又拎出谢枫藏到暗处的谢诚,让朱雀带着谢诚,众人找出藏着的马匹,飞快的朝谢枫的方向追去。 只是他们没有走出多远,云曦便听到身后就有追兵来了,而且人数不少。 她眼神一眯,猛然勒住了缰绳停下来。吟霜与朱雀忙回头看她,“小姐怎么不走了?” 云曦竖耳听着身后,神色肃然说道,“有追兵朝这边追来了,听声音大约有二十人左右,马蹄的声音一致,这是……军营的人。” 京中军营众多,有羽林卫,顾非墨的西山军营,还有各城门处的指挥使,还有皇上的暗卫。这里紧靠西城门,不知来的谁。 朱雀与吟霜知道她听得远,互相对视了一眼,神色也是一凝。 吟霜焦急的说道,“那怎么还停下来呢?小姐,咱们快走吧。” “小姐是不是怕连累了枫公子?”朱雀想了想问道。 “连累枫公子?”吟霜恍然大悟。 这里向前只有一条大道,谢枫带着一百五十辆马车肯定走不快,要是他们一直向前走,身后的人也一直追的话,肯定会顺着他们追上谢枫。 如果谢枫被人追上,今晚的行动就白干了。 “小姐,咱们弃马躲起来吧。”吟霜望了望附近,兵库司出来的这条路上,稀稀拉拉有着几处山丘,还有一些小树林。 云曦却道,“不!在这儿等着,杀了那些人。让那些人知道火是我们放的,这样的话,谢枫就不会有事。再说了,咱们现在穿的可是羽林卫的衣衫。马上还有一个谢诚,怕什么?反而更能嫁祸羽林卫。” “小姐!”朱雀说道,“我与吟霜还有枫公子的人等在这里就好,你还是藏起来吧!” 云曦看了他一眼,朱雀这是担心她,她的武功是半道学的,时间也短,怕她出事。 她摇了摇头,“不会有事,追来的人步伐齐整,不过是些兵士。是兵士的话我就可以应付。咱们的人本来就少,多一人御敌多一分胜的机会。”她看了看四周,“咱们倒是可以躲在两旁的树上与路两旁的草丛,待会儿进行伏击。” 朱雀点了点头,“就这么办。” 当下,众人将马匹藏在路边上的草丛里,十个谢枫的部下藏在马旁边,云曦朱雀吟霜三人则是爬到树上,他们刚隐好便有一队兵士骑马过来。 明亮的月色下,远远而来的那群人中,当先一人银色铠甲,艳红披风,风姿俊逸。云曦眼睛一眯,心中暗道,糟糕,那人像是顾非墨。 她向朱雀打着手势,让他对付顾非墨,她与吟霜以及谢枫的部下拦住那些兵士。二十个兵士,奋力一博,应该可以拦住。 云曦扯了块帕子遮在脸上,隐住了手上的银链,她抽出朱雀给她的配剑准备刺杀。 朱雀当先跃下树来,手中的软剑直击马上的顾非墨。 顾非墨神色一冷,跃下马来抽剑飞快的迎上,冷笑道,“找死。”两人很快的就厮杀在一起。 吟霜与云曦带着谢枫的人则是闯入那二十个兵士之中。 斗笠人舅舅也逼着她学过几天剑术,时间虽然短,但因为是上层的剑术,她也能与一般人博杀。 很快,寂静的夜里,几十人混战成一团,兵器撞在一起,蹦出点点火花。 顾非墨手中的剑虽然没有停下,但眼神频频往云曦那儿瞥去,他总觉得那个小个子男子的身形有些眼熟。 朱雀的武功比顾非墨差了一截。 顾非墨与他厮杀了几十个回合后,便虚晃一招跳出一边,身形飞快的朝云曦那儿掠去。 擒贼先擒王,但杀敌先杀弱,那个小个子男子明显是个半碗水剑客。 顾非墨的剑尖直刺云曦的后背,云曦早已听到身后有人在偷袭,她想躲开,但前面有三人缠着不放。 吟霜忽然惊呼一声,“小姐当心背后!” 小姐?顾非墨的眼神一眯,手中的长剑晃了一晃,剑尖贴着云曦的肩头刺过,飞快地挑破了她的衣衫,果然可见里面是女子的粉色亵衣。 衣衫忽然地被挑破,云曦顿时大惊,她忙伸手去护。 顾非墨这时已跃到她的近前,手指翩飞间,她脸上的帕子已被他扯了下来。 眼前之人让他心头一惊。 云曦却是微怔,但很快她趁机逃过那两个与她厮杀的兵士,同时逃离了顾非墨身边。 “全部停下!”顾非墨忽然大喝一声。 吟霜马上将云曦护在身后,朱雀缓和了一口气也收了长剑,走到云曦身旁站定,谢枫的部下们也三三两两的围在他们四周。 顾非墨看了一眼周围,他带来的二十个兵士轻伤二人重伤一人。对方的兵士中也有三人受伤。 然后,他朝云曦看去。 云曦已经又拿了块帕子将脸蒙上,伸手按着被刺破的衣衫正微微眯着眼看着顾非墨。 “谢云曦,你这是做什么?深闺里不好玩了?半夜里出来杀人放火?”顾非墨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眸色沉沉。“你要知道,如果我用全力的话,你们十三人合起来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对手。更何况,我身后还有二十个护卫。” 朱雀与吟霜双双神色一凝,握紧了手里的长剑看着顾非墨。 第155节 还是被他看出来了,云曦的眼睫微微一闪。 她从吟霜的身后走出来,对顾非墨浅浅一笑,说道,“是我,你要抓要杀,看着办吧。你也知道我与安氏不和,她娘家哥哥当着这兵库司的差,我当然要毁上一毁了。来个栽赃陷害,让他们都不得好过。现在我人手太少本事太差,打不过你被你抓了,算我倒霉。” 反正火已燃起,计也施成,安世翰与谢诚一定会狗咬狗,走了这一步已不可能回头。 明日,以谢枫的能力,安氏娘家哥哥的头可就保不住了,谢诚不是削官就是坐牢,说不定也会掉头。 少了这两大支柱,安氏可就反不了天了。 而谢府里,夏玉言在青裳的协助下,管家已渐有起色。 谢枫按着她的计划办好这件事,谢老夫人也会对他刮目相看,反观谢诚明日会遭殃,谢枫进府的日子便不会太长久。 而眼下,她要拖住顾非墨,让谢枫的马车队有更多的时间隐藏起来。 顾非墨依旧是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看不出什么表情。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扯唇一笑,“谢云曦,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云曦眼睫闪了闪,微微一怔。 他看到她正用手捂着肩头处的衣服破处,破的地方太大,捂得很是勉强,隐约可见肩头处雪白的肌肤,遂解下身上的披风兜头朝云曦罩下,“穿上。” 然后,他转过身去,眸色一寒,手中长剑飞舞,跟随他的二十个兵士不出片刻全被他一一刺死。 满地死尸,鲜血洒了一地,斑斑驳驳触目惊心。 顾非墨的银色铠甲上,也飞溅了不少血渍,长剑上的血水顺着剑尖往下流,月色下,看起来非外的森然。 云曦惊愕地看着他。“你为什么杀了他们?” “因为他们看见你了。人活着嘴巴就会乱嚼舌根生事,而死人是不会说话的!”顾非墨淡淡说道。 他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他微微勾起唇角,“你走吧,我只是路过这里,见到异常就追来看看。我能放过你,其他人不一定会。但兵库司着火可不是小事,一定还会有其他人来追查,趁着没人来,你们赶紧走。” 云曦看了他一眼,道,“多谢。来日还你人情。” 她将他扔给她的披风往身上裹了裹,转身朝朱雀与吟霜打着手势,十三人很快就消失在月色里。 顾非墨的手指翻转下,一方帕子现于手上,一杆翠竹,一枝折枝梅,三两朵梅花开得灿烂,正是他刚才从云曦的脸上扯下来的。 他将那方帕子塞入贴身的里衣里。 等着云曦的身影彻底看不见了,顾非墨忽然抽剑朝自己的肩头一刺。 长剑穿透盔甲,“噗”的一声,鲜血溅出。 钻心的疼痛令他身子晃了晃,没一会儿,一阵马蹄声音传来,最后在他的面前停下。 女子的声音同时响起,带着惊诧与愠恼,“顾非墨!你这是做什么?” 他抬起头来,正看见云曦坐在马上惊愕的看着他。 她的身上正裹着他的绛红披风。 “你怎么又回来了?”他微微挑眉看着她,云曦的神色不仅有惊愕还有隐忧。他微微一笑缓缓朝她走近了两步。 “我听见声音了,所以回来看看,你为什么要刺伤自己?”云曦翻身下马走到他的面前,看了看他的伤口,从身上撕了一块布塞到他的手里,“这伤口看着很深,你赶紧包扎一下。” 顾非墨微微一笑,“你耳力甚好,走了这么远居然能听到声音。但,无故死了人,我总得做个遇到伏击的样子。”他接过云曦手里的布条往伤口处按着,又道,“快走吧,我没事,你反倒是要完好无缺的活着还我的人情。” 云曦怔怔的看着他。 顾非墨推了推她的胳膊,眸色一沉,“快走吧,再不走,万一有人追过来,你就走不掉了。” 云曦没说话,而是从马背上扯下一个昏死过去的人来,然后又扔下一包衣物,她抖开衣物往那地上的死尸走去,开始剥他们身上的衣物。 顾非墨马上拧眉喝道,“你在干什么?” 云曦回头看他,说道,“做戏啊,你被人刺伤了,但刺客呢?谁都知道你的武功不弱,怎么会没有杀死一个刺客?这难道不会引起他人的怀疑?” 顾非墨微微眯起眸子看向她,笑道,“多谢关心。”然后,他走到云曦的面前将她手上的衣物夺过来,又将她推到一旁,“男人的尸体你碰什么?走远点!” 云曦一时怔住。 顾非墨飞快将地上的死尸换了衣物。 然后,他看着云曦说道,“快走吧,再不走,万一你被人抓住了,还怎么还我的人情?我可是帮了你两次了。” 云曦望向远方,果然,从兵库司那里已有不少人的脚步声马蹄声朝这边而来。 她从兜里摸出一个腰牌塞到顾非墨的手里,道,“这件东西,也许你用得着。”说完,她飞快的翻身上马,又道了声:“今晚多谢你了,保重!” 策马扬鞭,云曦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顾非墨看着云曦塞到他手里的东西,眼睛一眯,羽林卫头领的腰牌? 羽林卫头领之前有两位,一个是南宫辰,但被贵妃给免了职,一个是现在的谢诚。 谢家?顾非墨眼睫闪了闪。 他踢翻地上那个晕倒的人一看,不禁扯唇一笑,那小女人倒是会将他利用到底。 有腰牌有谢诚,有换了衣衫的羽林卫死尸,这出戏倒是唱得足,他将那腰牌塞入地上一个死尸的身体之下,坐等有人前来。 过了一会儿,一队人马来到顾非墨的面前。其中一人跳下马来,看着一地的羽林卫与西山军营兵士的尸体问顾非墨,“顾将军,这是出了何事?” “出了什么事你没看见吗?左指挥使你的眼瞎了?本将军巡逻时遇到羽林卫的埋伏刺杀!本将军身边的几个随从奋力杀敌而全部英勇就义了。” 左指挥使愤愤然说道,“顾将军,羽林卫的人竟敢刺杀将军?咱们一定要到大理寺告他们!就在刚才,卑职接到兵库司的举报,说羽林卫的头领谢诚带着人抢了兵库司,这人胆子可真不小!居然还敢伤了将军,他是不是活腻了?卑职一定捉住那人替将军报仇!” 顾非墨一边包着伤口,一边说道,“先打扫现场,将这些英勇就义的兵士收敛了,好好安抚他们的家人。再将羽林卫的人全部送到大理寺,请大理寺的胡大人好好查查这个案子!” “是!顾将军!”西城门左指挥使应道,马上,他的手朝随从们一挥,“速速将现场打扫干净。” 一行人开始忙起来。 没一会儿,一个兵士捏着一个东西说道,“将军,大人,看,这儿有东西!” 又有一人喊道,“这儿有个活的!” 左指挥使走到那个活的人跟前,眼神一眯,“这不是羽林卫的头领谢诚吗?顾将军,刺杀你的头领在这儿呢!” “哦?”顾非墨佯装惊讶的走过去,同时一脚将昏睡的谢诚踢醒,冷笑道,“谢诚,你胆子不小啊,敢抢兵司库的东西?还敢放火烧了?最后本将军捉拿你时,你还暗算本将军?” 谢诚坐在地上一脸迷惑,“顾将军,本官什么时候抢了兵库司的东西了?还烧了?不可能!更不要说打伤顾将军了。因为本官刚刚还在羽林营呢,这一醒来就在这里,怎么会抢东西还放火还杀了人?你们这分明是诬陷!” “是不是诬陷,到了大理寺再说!”西城门的左指挥使挥手叫过两个兵差抓了谢诚就走。  …… 云曦又追上了谢枫他们,此时,谢枫已带着人马将车队赶到山凹里,众人正忙着搬东西。 谢枫看了看她身上,蹙着眉头道,“你刚才匆匆忙忙地跑掉,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呢,你从兵库司出来时遇到什么人了?怎么将你们打得这么狼狈,快说,哥哥帮你收拾那人!” 云曦讪讪一笑,“不就是兵库司的几个人么,我跑得慢了,被一个小兵的刀挑破了衣衫。” 谢枫的脸色一沉,“都说了叫你不要来,这么危险的事情,你一个女孩家参加干什么?不是有大哥在吗?”他紧了紧云曦身上的衣衫,忽然,他的眼睛又一眯,“曦儿,你这衣衫是谁的?看着有些眼熟。” 云曦抚额,她要是说是顾非墨将她的衣衫挑破了,还差点一剑刺中她,谢枫会不会找顾非墨的麻烦?至于顾非墨没有抓她反而放了她帮她做着掩护的事,以谢枫护着妹妹的性格估计不会买帐。 她便讪讪笑道,“路上捡的,大哥你多想什么呢?” “是吗?”谢枫又看她了一眼,将这事撇开了,他看了一眼周围道,“天快亮了,你带上你的人先回谢府,这里的事哥哥会看着的。” 云曦点了点头,“好,我回府里了。”但很快,她的眼珠一眯,又说道,“大哥,我回去时顺便带走两马车的货物,最好是有一些兵器与粮食。” 谢枫不解的问道,“做什么?” 云曦勾唇一笑,“大哥,咱们今晚上算计了两个人,但还有一个漏网了。” “谁?”谢枫问道。 “安氏的小儿子,谢询,我要是将这些东西塞到他住的院子里,然后再引大理寺的人去查,你说,会不会更热闹一点?”云曦的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谢枫的两眼一亮,他弹了一下云曦的额头笑道,“真不愧是我妹妹,想得就是周全!对,没错,就该这么办!” 很快,谢枫又命人装了两车货物,让云曦带着往城中而去,一路上有朱雀与吟霜随行。 谢枫命人将东西藏好后,遣走了马车,又将周围的马蹄印马粪等痕迹一一清理,留了一半人与玄武白虎一起守在原地,他则带着剩下的人回了东门兵马司继续当职。 …… 当夜,元武帝得知兵库司起火,大发雷霆! “马上让大理寺寺卿彻查此事!将那司库长给朕抓起来!兵库司的粮食可够整个西山军营吃上大半个月,居然一把火烧了?朕恨不得亲手掐死他!青州作为梁国的粮食大后方早已在闹干旱,京城中的粮价已开始上涨,居然一把火烧了?朕想一把火烧了他!” 雷霆之怒在御书房咆哮,已经能够坐着轮椅上朝的元武帝大发脾气,无人敢吱声。 已经睡着了又被叫醒进了宫的兵部尚书谢锦昆,更是吓得一脸惨白不敢多话。 司库长不仅是他的大舅哥,还是他的部下,无论如何他也躲不过这次的处罚。 “谢尚书,你是怎么当职的?”元武帝终于看到了他,怒喝一声,“部下玩忽职守,身为总理尚书的难逃其职,降去一级!罚奉一年!” 谢锦昆顾不上抹额头上的汗水,忙跪下谢恩,“谢皇上开恩。” 大理寺里。 大理寺卿胡大人命人将安世翰提到堂上审问,“皇上有令,安世翰玩忽职守,使得兵库司的四个大粮仓起火,责任重大,打入死牢!” 安世翰吓得跳起来,“大人,仓库虽然起了火,但是并不是卑职的错,是羽林卫的人放火烧的!” “羽林卫?放火烧了兵库司?”胡大人眼睛一眯,“提审羽林卫头领谢诚。” 胡大人的话一落,就有人将谢诚拎了上来。 谢诚到了大理寺马上叫嚷起来,“胡大人,本官犯了什么事?胡大人要拿本官?本官是被人冤枉的!” 抢兵库司的货物,还纵火,还刺伤顾非墨?这几样,随便一件都会要了他的小命。谢诚不傻,罪名一旦认下来就是死。 “冤枉?呵呵,带证人!”胡大人大喝一声。 十几个兵差被带了上来,其中一人走到胡大人的面前就跪下上了,“回大人,一更天时,谢统领让人抬走了一百套衣物。” 另外的十多个人说道,“小的们是兵库司的,正是谢诚命人搬走了货物还火烧了兵库司!” “你……你们胡说!”谢诚吓得跳起来,怎么还有证人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承认?这是什么东西?正是在现场发现的,难道这个也是假的?”大理寺卿胡大人将一块腰牌扔在他的面前。 谢诚的脸吓得一白,他的腰牌?这要是说他不小心丢了,是有罪,要是说没丢,今晚上的事都会跟他扯上关系。 “来人,给本官打!打到他认罪为止!”胡大人不等他犹豫,一声令下,上来两人拖着谢诚就开打起来。谢诚本是个富贵公子,平时被安氏宠着一点儿苦也没有吃过,哪里经得住打?才二十来棍子便扛不住了,只得胡乱认了罪。 安氏得知这一消息,又惊又吓,连夜找了顾贵妃求情。 “你又来求我?”顾贵妃美眸一转,“我让你办的差事一件也没有办好,你怎么又来求我?你儿子也够蠢的,本宫好不容易挤走一个南宫辰让他顶了正职,他居然守不住!” “娘娘,只要娘娘救臣妇的儿子,臣妇愿献上整个谢氏的族产。”安氏在下首磕头说道。 第156节 顾贵妃眼睛一眯,笑道,“你可要说到做到,否则——” 安氏忙说道,“不会的,娘娘,臣妇已经开始行动了,这次一定不会让娘娘失望。” 顾贵妃低垂眼帘心思一转,“好吧,念你为本宫多年奔波的份上,就再帮你一次。现在就随本宫一起大理寺吧。” “多谢娘娘。”安氏又磕了一个头,同时,她心中长出了一口气。 …… 帝寰宫里,元武帝正听着南宫辰的汇报。 “皇上,按着您的吩咐,段奕的货物车已全部被调换了。” 元武帝看了他一眼,说道,“朕不顾言论,将你从大理寺救出来,你这次一定不能再出差错,能不能再次出仕,全靠这次了,段奕败,你方可胜!他拉着那几车货物到了灾区,不被灾民打死也会被口水淹死!这正是你表现的好机会!你可要记住了。” “皇上,臣明白,一定不会让段奕平安回来!”南宫辰郑重回道。 ☆、035章 难兄难弟 兵部的兵库司夜间失火,元武帝震怒之下,责令大理寺连夜审案。 谢诚在证据确凿之下还死不承认,大理寺卿胡安恼怒着命人上刑,几十棍子打下去,谢诚吃不消,胡乱应了罪。 但他又说不出货物去了哪里,这让胡安很是头疼。 “先将谢诚收监!” …… 月色亮如白昼,深夜的皇宫一片死寂。 元武帝的寝宫帝寰宫里,南宫辰与元武帝商议好了青州赈灾的事宜后,便起身退出了帝寰宫。 他现在没有官职,依旧走的是元武帝寝殿内的地道。 墙上的那幅画刚刚掩好,顾贵妃的声音便在寝殿的门口响起,“皇上,三更天都过了,您怎么还不歇息着?这么晚了还看什么画儿?” 元武帝吓了一大跳,忙将视线从墙上的画上收回。 他此时半躺在床上,看到顾贵妃还穿着正装,眼神微微一冷,说道,“贵妃怎么还未安寝?” “来看看皇上啊?臣妾关心皇上的身体呢。”顾贵妃媚眼含笑的说道。 她不理会元武帝铁青的脸色,缓缓地走到床榻边坐下。 顾贵妃正要开口说话,眼睛却又不经意的扫到地上的一件东西。 她弯腰捡了起来,口里说道,“这个……好像是剑鞘上的穗子吧?朱红色的,会是谁的?皇上,您的寝殿里怎么会有人带剑进来?” 元武帝淡淡看了她一眼,掩着心中的慌乱说道,“贵妃何出此言?朕的寝殿里怎么会有带剑之人进来?” 顾贵妃讶然说道,“哦,可不是吗?是臣妾想错了?唉,也许是哪个宫女身上的荷包穗子掉了一根。” 说着,她将那一尺长的穗子在手指上轻轻的绕着玩,元帝看着她的手,心中莫名的生起一阵烦躁与惶恐感。 “贵妃,朕想歇息了,贵妃也早点去睡吧。”元武帝说着,身子往被子里钻去。 顾贵妃忙走上前来贤惠的给他掖了掖被角。 烛光下,已到中年的女子容颜依旧娇好。大梁第一美人的称号至今无人超越。 她媚眼浅浅含笑,乍一看去,也就是个二十来岁的美妇。 元武帝竟生出一丝恍惚,仿佛她依旧是当年那个与他深夜谋着大事的爱妾。 但很快,他想起顾贵妃现今的种种,心中马上又生起了厌恶之感。 “自有喜公公照顾朕呢,贵妃不用忙了。”元武帝频频下着逐客令。 顾贵妃又是温柔一笑,她轻轻抚着手上的长长朱红穗子说道,“皇上,听说您让大理寺的胡大人将羽林卫头领谢诚给拿了?” “他竟敢火烧兵库司,还抢了货物,如何不该拿?”元武帝愤恨的说道。 “皇上错矣,兵库司失事,犯错的是那司库长,他竟然放人进了库房才遭此变故。据说,出事时他醉得站都站不起来了,这人就不该留着。而羽林卫头领么,根据他的供词,他分明是掉了腰牌,被人捡了去才造成了今日的变故,罪不至死,顶多革职吧。” 顾贵妃淡淡的说着,手里一直绕着那根长长的朱红色的穗子。 元武帝的脸色微微一白,眸色却是一冷,“贵妃说得有几分理,那就让胡爱卿再仔细的审审吧。” “皇上圣明。”顾贵妃将那根朱红色的穗子扔到元武帝的床榻前,又朝元武帝福了一福,转身出了帝寰宫的寝殿。 “该死的!”元武帝气恼的将那根穗子捡起来捏在手里,南宫辰怎么会掉一根穗子在这里? …… 大理寺里。 大理寺卿胡安仍然在连夜的审理着兵库司的案子,这时却有人传顾贵妃派人送了懿旨来。 胡安不敢怠慢,待看清内容,心中已是明了,谢诚是谢家嫡公子,不管怎么样,也不会被杀头,而那安世翰不过是个七品小官,东平侯府上的庶房老爷,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想到这些,胡安心中已有了如何定案的想法。 …… 过多的车马进城是必会引起人的怀疑,而一二辆马车运着货物在城中的街道上行走,便是一件普通的事。 路上也偶尔遇到了巡逻的兵差上前盘查,云曦马上拿出段奕曾经送给她的一块玉佩出来,凸起的龙纹,中间刻着一个“奕”字。 “奕亲王府上的。”她晃着手里的玉佩说道。段奕虽然没什么实权,但却是皇族中真正的嫡系,比当今皇上的血统还要正。再加上他平时手段毒辣,杀人没有章法,京城中的人都不敢得罪。名号响亮在外,兵士便马上放了行。 两辆货物马车,云曦与吟霜还有朱雀则是骑马跟在后面,赶车的两人是谢枫的部下,另外还有两个跟车的人,是准备到了地方一起卸货的。 几人一路往城中谢询的宅院而去。 谢枫将谢询弄进了万春楼,没几天便被安氏花重金给赎了出来。 云曦扯唇冷笑,这次,只怕安氏花上再多的银钱也救不出谢询来了。 宅院还是原来的那一所。 此时已是四更天了,谢询被谢枫弄进万春楼里当了几天小倌倌,倒是老实了不少,宅院中不再有喧嚣的歌舞声。 寂静反而好行事。 朱雀当先跳下马车,他轻轻一跃进了院内。院中寂静,但他还是走进了屋内查看,一间间屋子的细细的看去,果然见人人都睡得熟。 朱雀马上又来到院门边开了门,同外面的云曦打着手势。 云曦会意,招手叫谢枫的四个部下一起搬东西。 两车货物,大部份是粮食,外加四捆兵器。几人脚步轻轻的将货物堆放在了后院的柴房里。 一切都放后好,众人这才离开了谢询的宅院,但走了一段路,云曦却又折回了谢询院子附近。 吟霜跟在她的身后有些不解,“小姐,这天都快亮了,您还不早点回去歇息着?” 云曦狡黠的眨眨眼,“东西放好了,总得有人报案啊,难不成咱们几人去?还是让谢询自己去?” “小姐让谁报案?”吟霜忙问。 “跟我来。” 谢询的隔壁是一家青楼,就在他们搬东西时,那门口有个妇人一直朝这边看着,看她那身穿着以及身边人对她的态度,她八成是那青楼的老鸨。 人人都有好奇心,心胸窄小的人都希望他人掉到井里爬不起来,而自己光鲜明亮的活着。 这老鸨便是两种兼顾的人,好奇,嫉妒着她的邻居谢询。 可想而知,谢询什么也不干,每日歌舞升平。屋里女人的数量,都赶上老鸨青楼中红姑娘的数量了。 刚才他们搬东西时,那老鸨靠在门边,一边吐着瓜子皮,嘴里一边愤愤不平的对身边的仆人说道,“也不知隔壁是什么人,居然搬那么多的粮食。依老娘看,那里面八成有鬼。哪有半夜三更偷偷摸摸搬东西的?连脚步声都没有。” 她身后的仆人讨好的说道,“妈妈,不如,咱们去报官?得些赏钱?” 那老鸨伸手打了那仆人一巴掌,眼皮翻了翻,“怎么报?得讲究证据啊,再说了,咱们也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东西。万一弄错了,被人反咬了一口,不是得不偿失了?先看看再说。” 云曦与吟霜一身少年公子的打扮,两人施施然走到那青楼的院门口。 那老鸨见云曦身上的一件绛红披风价值不菲,忙笑咪咪的迎了上去。 云曦递上一锭银子,老鸨的脸上笑得更灿烂了。 “小公子,头次来啊?咱们这里什么姑娘都有,快请进啊。”老鸨抖着一身肥肉笑得花枝乱颤抖,拉着云曦就往里走,一面走还一面高声喊着姑娘们的名字,“一一,二二,三三,四四,快出来,来新客人了。” 云曦眨眨眼,这都什么名啊? 老鸨见云曦一副懵懂小子的清纯傻样,乐呵呵一笑,“公子,你有所不知,这是本楼的特色,按着姑娘的绝活,持续的时间长短取的名,一柱香时间是一一,两柱香时间是二二,三柱香么……” 吟霜跟在身后恶心得一抖。 云曦挑眉,打断那老鸨的话道,“行了,让她们都走,本公子来只是单纯的想来吃吃酒。一群呱噪的鸦雀而已,让她们全走开。” 老鸨看了云曦一眼,有心想说两句又想到手里的那锭银子便打住了,只吩咐人上酒。 云曦与吟霜在一楼处的角落里坐下来,两人闲闲的说着话喝着酒吃着东西。 老鸨却没有走开,而是坐在离她们几丈远的地方磕着瓜子,但时不时的拿眼偷偷往她们那儿瞧。 在门口与老鸨说话的伙计这时走到老鸨的面前说道,“妈妈,要不要小的过去偷听偷听那两人说些什么?” 老鸨点了点头,“装作端着盘子经过的样子听听他们的对话,看他们有没有说些刚才搬货的事。” “好的,妈妈。” 二人的对话,一字不差的落入云曦的耳朵里。她微微一勾唇角,故作压低了声音对吟霜说道,“咱们少爷明日就会大发了。” “大发?这话怎么讲啊。”吟霜看到云曦朝她挤着眼睛附和着问道。 云曦故作惊讶的说道,“谢少爷借着他哥哥谢大人的名义,从一处衙门里搬了许多货物回家,现在京中粮食涨价得厉害,这要是卖出去,可就是大赚一笔了。少爷让人替他找买家,这还用找吗?随便找家米店都有人抢着要。” 吟霜又问道,“粮食好卖,但那几捆武器怎么卖啊,卖上一两把刀枪还好办,卖上几百支刀枪,谁买啊。” 云曦伸手拍了吟霜一巴掌,低喝道,“你不想活了?这武器的事少爷可是千叮万嘱的不能说出去,你怎么管不住你的嘴巴?这要是出了事,看少爷饶得了你!” 吟霜揉揉头说道,“我……我不说还不行吗?你可千万别告诉少爷啊。” “看在你我多年好友的份上,我就不说了,下回可要注意了。” 两人又假意闲话了一番,云曦看看窗户,口里说道,“回了,明早还要替少爷找买家呢。” 云曦与吟霜说着话时,那青楼的伙计一直蹲在她们前面的一架大花盆后面偷听,见云曦往青楼外走去了,赶忙跑到老鸨的身边,一五一十的将云曦与吟霜的对话说给老鸨听。 老鸨吐了一口瓜子皮,唇角一扯,笑道,“老娘就说吧,隔壁那院子里就是有点古怪,偷了衙门的东西拿出去卖?还有武器?呵,老娘要是告他一状,定能得到不少的赏钱。” 第157节 她拍了拍身上的瓜子壳,朝身边那伙计说道,“走,跟着老娘去顺天府告状去。” …… 夜色沉沉,街上寂静,却有一群马狂乱着跑过,惊醒了顺天府里的崔府尹。 他吃惊之下便起床问了守夜的衙役,“街上是怎么回事?” 衙役回道,“回大人,据说是兵库司着火了,走过去的是赶去扑火的城门指挥使。” 兵库司起火? 崔府尹捏着胡子两眼一眯,兵库司的司库长是谢锦昆的大舅哥,谢锦昆的儿子爬了他夫人的床,他心中的恶气还没有咽下。 此时听到兵库司起火,崔府尹忙穿了衣命衙役备马,他要去看看热闹,看看谢锦昆一家子怎么跳脚。 现在京中因为青州数月的大旱灾,而粮食涨价。兵库司存着不少西山军营的储备粮食,这要是一把火烧了,那可就嘿嘿嘿了,谢锦昆可就有得好受了。 崔府尹连夜往兵库司走了一趟,得到的消息更让人震惊,不光是兵库司起火,而且是粮食还被人运走了,大理寺正全城搜查呢。 回到衙门里的崔府尹一面惊叹偷了粮食之人的大胆,一面心中无比的畅快着。 谢锦昆的小儿子被安氏拿重金赎走了,但有个大儿子又进了牢里,总算是让他心中解了一口气。 他心情大好正要上床入睡时,府门前有人击起鼓来。 没一会儿,衙役跑进后院说道,“大人,有重大消息,有人发现一处宅子里刚刚运进了大量的粮食,还有几捆兵器。” 崔府尹马上从卧房里推门走出来,拉着那个衙役惊喜的问道,“当真?” “当真呢,大人,那人正在府前击鼓呢。” 崔府尹喜得连鞋子也没有穿好,一边走一边系着衣衫带子,对那衙役说道,“快,传话下去,本府要升堂。” 他刚才到了一趟兵库司,各方人都没有找到运出的粮食,令皇上大发雷霆,大理寺的胡大人更是如热锅上的蚂蚁。 虽然捉住了一个谢诚,但东西没找到,也不能说是断了案,倘若外面报案的人所说的话属实,那一定是贼子偷了东西藏到那所宅子里了。 他要是破了这个案子,皇上一定会嘉奖他。 崔府尹想到这里,脚下的步子都跑得快了。 很快,衙役们左右站开,“威武”的吆喝声中,一个打扮得分外妖艳的胖妇人与一个伙计模样的人走了上来。 妇人来到堂下就跪下了,也不等崔府尹发问,开口就说道,“大人,奴家是夜夜红青楼的老板娘,奴家的隔壁住着一个少年公子。就在刚才,有好多辆马车运着不少东西搬了进去。 其中啊,还有一捆东西掉在地上,那袋子破了一个口子,掉了好几把刀出来。奴家也不知道那公子是什么人,看看那么多的兵器运进去,奴家害怕,特地冒死前来报案。” 其实,这老鸨根本没看到东西,但为了说服人,她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 崔府尹的眼睛更加的亮了,“说清楚点,你可知那公子叫什么名字?” 妇人小珠子转了转,朝崔府尹妖魅一笑,“大人,奴家报了案,有没有赏钱?” 崔府尹看到她抹得如吃了死耗子一般艳红的唇,恶心着往后退了退,说道,“待本府到现场查看查看,是不是属实,再与你说赏钱,如果是假的,还要受罚。” 老鸨忙道,“奴家以人头担保,不会有假,这些可都是奴家亲眼看见的,那公子姓谢,还有一位哥哥当什么官。他在那里住了有一些日子了,什么也不干,屋里女人倒是不少,据说很有钱。” 崔府尹的眼睛一眯,胡子捏了又捏,“你敢说假话,定要打你板子!” 老鸨说道,“大人现在就可以去看,奴家听到那宅院的两个仆人说天一亮就要将货物出手,已经连夜去找买家去了,大人你可得快点,要是去迟了,他们就将货物卖了。” 连夜就卖? 这八成是司库房丢失的那批货物,崔府尹从堂下走下来,连声的高呼,“刘松,快,多叫上一些人,速与本府去拿脏物捉贼子!” “是,大人!”刘松应道,很快,二十多个衙役跟在崔府尹的后面一路往谢诚的宅子方向快步跑去。 云曦看着谢询隔壁那家青楼的老鸨,与一个伙计边走边说着拿赏钱的事,就知道计已成功,那个爱财又嫉妒的老鸨一准会去顺天府。 然后,她与吟霜又敲响了一家杂货铺子的门,买了几桶火油,趁着夜色淋在谢询宅院里堆粮食的附近,还在四周铺了不少柴。 做好一切后,她与吟霜则坐在墙头上听着远处街角的动静。 不多时,果然听见有不少马匹的声音朝这边而来。明亮的月色下,只见一队兵差往谢询的宅院这里而来。 “吟霜,马上点火!”云曦微起眸子说道。 “是,小姐!”火镰擦起火星,吟霜扔在了一把淋过火油的枯草上面,很快,枯草火起,接着引燃了围在粮食四周的木材。 宅院里外都响起了震耳的喊声,“不好了,着火了!” 崔府尹刚到谢询的宅院门前,还没有下马呢,便见宅院的后院里冒起滚滚的浓烟。 院子里更是尖叫声不断。 他眼神一冷,心中哼了一声,对刘松道,“快将门撞开!这分明是宅院的人想烧掉证据!” 那么大的烟火,一定是对方在烧粮食,一定是那老鸨去报案时被宅子的人发现了,一时运不走,便来个毁尸灭迹! 好狡猾的人! 不过,幸好他来得及时,应该还没有烧完,只要留有半个袋子的证据,都会要这宅子的人小命玩完! 刘松朝身后的几个衙役大喊一声,“来几个人,一齐将门撞开!” 嗨哟嗨哟着,四个衙役合力将门踢开了。 宅院里,不少穿得艳俗的女子吓得尖着四处逃奔。 谢询半光着身子从屋子里跑出来,一边跑一边问仆人们,“出什么事了?这是怎么回事?” 崔府尹进了宅院,一看果然有谢询在呢,他心中得意一笑。 好小子,今天看你还怎么翻身,上回没弄死你,是没证据,这回本府要是拿到证据,定要你人头落地! “将这贼子抓起来,刘松,你带两个人到屋子里找找有没有什么可疑的货物!其余的人,速将火扑灭!” “是,大人!” 衙役们分头行动起来。 谢询看到崔府尹的那一刻,脸都白了,心道这位怎么来了?他吓得拔腿就要跑,但很快便被两个衙役给摁住了。 云曦烧的也只是一些木柴,那两车粮食堆在柴房里半丝儿也没有受到影响,只有一捆兵器扔在火里做了个样子。 刘松到了后院,马上命人全力扑火,他则从地上捡起一件兵器到前院来找崔府尹。 “大人,您看,这件兵器上面刻着兵部的字号,这一定是司库房丢失的那批东西。” 崔府尹接到手里一看,那柄刀的刀背上果真刻着“兵部”二字。 他看了一眼被摁倒的谢询,得意的一笑,嘿嘿,这回果真要这小子不得好死了! “货物在哪儿?带本官去看看。” “大人,堆在后院呢,满满的都是粮食与兵器。” 谢询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说起火了,他吓得鞋子也顾不上穿了拿了一件衣衫就跑到院中,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呢,就看到崔府尹带着一伙人进来了。 眼下又听到说什么货物,他哆哆嗦嗦地说道,“崔大人,冤枉,小人这里没有什么货物啊!” 但崔府尹根本不理他,迈着大步子走进了后院,果然,里面堆着高高的米袋子。 一众人已将火势控制住了,有些烧得变型的正是一些宽口刀,全是军营里统一配制的武器,还有一个袋子破掉了,散了一地的白米。 而那袋子上面也刻着一个“兵”字。 崔府尹捏了捏胡子,心情大好的哈哈笑起来,“来人,将这后院围起来,刘松,将谢询捆起来,本府要去一趟大理寺!” 他今晚上可是三重收获啊,拿了谢询解了心头之恨,然后又破了这个案子,皇上一定会嘉奖,大理寺的正卿胡安也会对他感激几分。 “不!小人不知这是什么,这些东西不是小人的!一定是有人陷害!”谢询尖叫起来。 他此时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再怎么纨绔,也是仅限于吃喝玩乐,但像这等动衙门里东西的大事,他还没有那个胆子呢。 “陷害你?不是你的?到了衙门里再说!”崔府尹懒得理会谢询,命刘松推了谢询就走。 而大理寺里。 大理寺正卿胡安正愁得一个头两个大,虽然谢诚被拿,但东西却还没有找到,皇上命小太监传话对他催了又催。 这时,有衙役来报,说顺天府的崔府尹求见。 “这半夜三更的他来干什么?”胡安烦得挥手说不见,又一想,难不成顺天府发现了什么异常?“请崔大人!” 崔府尹乐呵呵的走到正堂来,递上一柄烧得变型的宽口刀,刀柄上刻着“兵部”字样。 胡安眼皮一跳,“崔大人,哪来的?” 崔府尹得意的一笑,“本府夜间巡逻时,发现一间宅子有异,遂进去搜寻,谁想到宅子的人竟狗急跳墙,想一把火烧了毁尸灭迹,本府奋力抢救下,救出了三捆兵器,几百袋粮食。上面全部印有‘兵部’字样。大人猜是谁家的宅子?” 胡安忙问:“谁家的?” “谢尚书府三公子的,羽林卫头领谢诚的亲弟弟。”崔府尹嘿嘿一笑。 啪! “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个案子总算是有头绪了!” 天已蒙蒙亮,忙了一晚上的大理寺正卿胡安也去查看了谢询的宅子,一看之后,当下心中了然。 这正是那批货物,所幸没有全烧完,还留了一部分,但也足够做为证物了。 胡安将情况马上上报元武帝,元武帝传下旨意,让顺天府与大理寺立刻合堂审理这个案子。 谢询被带到了大理寺,当然是死也不会承认是他偷了货物。 大理寺寺卿胡安一气之下又要用刑,得知消息后赶来护儿的安氏马上嚷起来,“大人,威逼之下认罪的,不是屈打成招吗?” “证据确凿还敢狡辩?”大理寺寺卿胡安冷喝一声。 “大人!”安氏朗声说道,“我儿睡得熟,也许是半夜里有人偷偷的搬进去陷害他呢?” “小人这里有证据可以证明这件事是怎么回事!”云曦换了一身言立的衣衫来到堂上,她递上一张字据给大理寺寺卿胡安,“大人请看,这上面有谢询写的字,落款也是他。 内容写的正是小人一时好奇心起,想看看羽林卫的腰牌,结果谢询便果真拿了腰牌,小人当时看了一会儿就还给他了,至于他有没有还给他哥哥还是做了个假的自己留着用,就不好说了。” 这张字据正是在谢家姑太太死后,她为了骗赵玉娥的庶弟拿出家中的圣旨,设下赌局,没想到谢询也上了钩,来了个一石二鸟。 谢询事后奉上腰牌,要她撕毁字排,但她弄了一份假的。同时将腰牌也调了包。 她转身看向地上跪下的谢询,“是不是有这么回事呢,谢三公子?” “你……你你,那字据不是被你撕了吗?怎么还会有?这分明是假的!”谢询惊慌的叫喊起来。 “啪!”堂上惊堂木一响,胡安一声冷笑,“这么说,你果真偷了你哥哥谢诚的腰牌了?谢诚不承认自己到过兵库司盗取货物,他说捉贼拿脏,本官如今捉到脏了,你们一家子还有什么话好说!” 第158节 “不……不是!”安氏吓得脸都白了,扑通着跪下了,“阿询没有偷啊!她没有!” 崔府尹这是一声冷笑,“一宅院的货物还说没偷?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要不是本府去得快了一步,只怕早被谢询一把火给烧没了。他分明是看到本府来了做贼心虚,是想毁尸灭迹!” “证据确凿,收谢询收监狱,打入死牢!等候皇上旨意!” 谢询吓得尖叫起来,“我没有,我没有啊——” 安氏吓得身子晃了晃,瘫倒在地。 云曦朝安氏走过去,在她面前缓缓的蹲下身来,浅浅一笑的看着她,“夫人,你知道吗?你儿子之所以到了今天被收监要砍头的地步,全是你一手造成的。” 安氏惨白着脸,眼神森然的看着一身男装的云曦,“你是谁?” “我么?”云曦一笑,“一人小人物而已,夫人不必知道我是谁,但夫人要知道的一点便是,倘若你不溺爱小儿子谢询,谢询便不会去赌博,不会赌博,便不会输银子,不会输银子便不会偷他哥哥的腰牌。腰牌不掉,便不会落到如今两兄弟双双落狱的地步。” 还有,你不杀谢婉,也不会有人报复,一切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云曦眼神凌厉的看着她。 “你……你……”安氏惊愕的看着男装的云曦,心头狠狠的一跳,为什么她看到这个小个子男子的眼神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案子本来毫无头绪时,被顺天府巡查时查到一所宅子给破解了,虽然货物烧得只剩了几百袋,但总算是找到了真凶。 天亮时,谢锦昆顶着两只黑眼圈上朝,他一晚上又急又烦又惊又吓,根本没睡觉,而且进了宫后,一路上都被同僚们用看好戏与嘲讽的眼神看着。 他硬着头皮进了大殿。 不多时,元武帝坐着轮椅被喜公公推着到了大殿。 百官跪地磕头,三声万岁的声音过后,元武帝朝谢锦昆咆哮喝道,“谢锦昆!看你生了两个好儿子!赌博输钱,偷羽林卫腰牌,偷兵库司的货物去卖,顺天府府尹巡查时,竟然怕出事,居然想一把火烧了想来个毁尸灭迹!朕杀了他们也不解心头之恨!” “皇上请息怒!”谢锦昆吓得脸色一白扑通一声跪下了,他已被降职,由兵部尚书降职为兵部侍郎,还被罚掉俸禄一年。 苦心经营多年,巴结着贵妃,巴结着东平侯府,只是想再升上一层,得到那个太师之位。 谁知,太师的位置还遥遥无期时,反而降为了侍郎。 “念!”元武帝扔出一道圣旨给一旁侍立的喜公公,然后抿着唇黑沉着脸一言不发。 皇上暴怒,站立两班的各位臣子们吓得都不敢吱声,一上朝来就遇到皇上发火谁还敢废话? 谢锦昆更是头也不敢抬,匍匐着跪在正殿的中间。 喜公公拿起圣旨看了一眼谢锦昆,朗声念起来。 “羽林卫统领谢诚没有保管好自身腰牌,致使其弟盗取了腰牌冒充羽林卫到兵库司进行公然抢夺货物,使得兵库司损失重大,念其往日的忠心份上,革去所有职务,罚银五万两。 其弟谢询,偷盗兄长腰牌,冒充羽林卫,公然盗取兵库司货物,且在被发现后,意欲焚烧货物掩盖犯罪证据,罪大恶极,即日午时斩首!兵库司司库长安世翰,当差期间醉酒,致使库内货物丢失,严重失职,重打五十大板后,收监罚判二十年!” 圣旨念完,谢锦昆还得磕头谢恩。 散朝后,谢锦昆刚在府门处下轿,管家谢来贵便一路小跑着来到他的面前,同时小声的说道,“老爷,老夫人在前院正厅里等着您呢,脸色不好,您可要小心些。” 谢锦昆走路的脚步有些虚,其实不用打听早朝上的事,也可猜出结果。 判谢询死罪的证据确凿,不死也是流放或是几十年牢狱之灾,但又看皇上连夜让大理寺查案,就可知道抓住的人判得不轻,果然,谢询被砍头。 正厅上首坐着脸色清冷的谢家老夫人。 谢锦昆哈着腰走进去,他只敢看到谢老夫人的脚,而不敢抬头,两个儿子都惹了事,他难逃罪责。 “给谢氏各房发个公告,今年年底海选长公子,让他们都做好准备。”还不等谢锦昆开口,谢老夫人便开口说道。 “老夫人?”谢锦昆这回抬起头来看向上首,一脸惊讶。 “我的年纪也大了,你又要管着朝中政事难以抽身,族中事务也要有人来担着。怎么,你难道还想让阿诚来任长公子?他连自己的腰牌都管不好的人,你说,我怎么能放心让他管着谢氏的族产?是不是也在他不小心的时候被身边人偷了去?” 谢老夫人淡淡看了一眼谢锦昆,语气清冷的说道。这一家子真是让她失望透了,得知谢锦昆的两个儿子惹了事后,她气得连早饭也没有吃 “不是,是——儿子明白了,这就安排下去。”谢锦昆对谢老夫人行了个礼,退出了前院正厅。 海选长公子的事情传到安氏那里,她气得又砸了一通茶杯。 “这个老妖婆!真会落井下石!”她气哼哼的骂道。 “夫人,您消消气啊,只要二少爷没事,得到长公子之位还是有机会的不是吗?咱们可是近水楼台啊。”江婶站在安氏的身边安慰着。 安氏的脸色苍白,一半是听到老夫人的决定后气的,一半是得知谢询今天午时就要斩首给吓的。 各府都在宫中找了眼线,谢府也不例外。谢锦昆下朝还没有回到府里,早朝上的消息已先一步传到谢府里。 安氏当时听了当场就吓晕了,被江婶喊醒后,两条腿就一直打着哆嗦。 这刚刚醒来没一会儿又听说老夫人不认可大儿子了,她如何受得了? 她辛苦奔波半辈子,不就是为了儿子能掌这谢氏一族之权吗,一个即将要被砍头,一个被免职,这让她无法接受。 “夫人,您要撑住啊,老奴已备了酒水与饭食,您看要不要送送三公子一程?” “送。”安氏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他从小就胆小,我得看看他。” 她口里说着,泪水止不住流了一脸。 离午时还有一个多时辰,安氏便命人到前院备好了马车。她如踩在云朵里一样,两脚无力着地的被江婶扶着往前院走去。 主仆二人走到东园的园门口时,遇到了从西园走出来的夏玉言与云曦。 两人笑意浅浅,边走边说笑。 安氏的眼里顿时戾色翻腾,她微微眯起眸子咬牙看着前面二人。 夏玉言现在已不似去年年底那般打扮得像一个老妈子了,也知道往头上插着各色珠花,衣着的颜色也浅了许多,由粗布棉麻改为了一般的锦缎。加上她自身的书卷气,行动间自有一番当家夫人的气韵。 而谢云曦也是越长越清丽,容颜都赶得上她的女儿谢云容了。 安氏想到刚才在镜中瞥见的自己的那一张惨无血色的脸,和此刻无力踩地的双腿,咬着牙看着二人冷哼了一声,将头扭过打算擦身走过去。但云曦却叫住了安氏。 “大娘这是去送三哥一程的吧?有句话,曦儿想同大娘说一说,这句话很重要,大娘一定要听哦。”云曦走到安氏的面前浅浅含笑。 西园与东园间只有一条小道,要么安氏退回去,要么改道绕行一圈走到府门前。 夏玉言眸色淡淡的看着安氏,一言不发。 云曦则走到小道的中间拦着安氏,以安氏的性子自然不会后退也更不可能绕道,那么,她只能听着云曦将话说完。 安氏气得咬牙,这小妮子居然敢这么放肆起来,迟早有一日,定不会放过她! 为了面子,她扯了扯唇,问道,“什么话?” 云曦抚了抚袖子,大而清澈的眼睛浅浅含笑,慢条斯理的说道,“不知大娘有没有听说这么一件事,有位夫人嫉恨别人生的儿子比自己生的儿子聪明可爱,便让人将那小孩儿骗出府去,然后兜头浇下一碗刚刚烧开的热油。谁想到小孩儿没被烫死,那夫人又不死心,又命人将小孩儿装进袋子里捆上石头扔进了河里。” 安氏的脸瞬即吓得惨白,见鬼一样的看着云曦,口里喃喃说道,“你……你……” “大娘,曦儿的话还没有说完呢。大娘别急啊。”云曦笑得眉眼弯弯,“有些人呢,认为自己的儿子是儿子,心肝宝贝一样,别人的儿子便是草木,看不顺眼就肆意的践踏或者铲除。 殊不知,别人的想法也是这样的呢,那位夫人铲除了别人的儿子,别人也会铲除她的儿子。这叫一报还一报,大娘,你说曦儿说的话对不对呢?” 安氏又惊又吓脚步连连后退。 云曦又道,“大娘还是不明白啊,哦,曦儿也是听别人说的,也不是很明白,正要与娘去问问府里的其他人。” 她说着走到夏玉言的身边,“娘,咱们走吧,去问问旁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夏玉言淡淡看了一眼安氏,没什么表情的牵着云曦的手扬长而去。 等这母女二人的身影消失不见了,安氏气得指着夏玉言离开的方向说道,“别得意太早,我安锈绝对不会就此罢休!” …… 段奕与青隐带着赈灾的车马在京外七十里地的地方停了下来。 二十个青山酷司的隐卫化妆成车夫同其他的普通车夫一起押着一百辆马车。 随行的还有五十名元武帝拨下来护送的羽林卫,以及一位工部侍郎与一位青州的同知。 一百五余人,一百辆马车走了整整一天,也才走了七十里路。 “王爷,皇上吩咐了要务必加快速度到达青州,咱们是不是走得慢了点?”从青州来的吴同知看了看天色,心下焦急着骑着马来到段奕的马车前说道。 段奕扯开马车帘子,对外头追上来的吴同知说道,“吴大人,你没看见山路崎岖吗?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再说了,前面那三辆马车的轮子又坏了,偏偏又是最前面的三辆车。山路狭小,前面一停,这后面便走不动嘛。吴同知,本王比你更急呢,青州素有大梁的‘粮库’一说,青州大旱不除,京中的粮价就不会降,粮价上扬,是必会引起民愤,本王身为皇室宗亲,又怎么会不思虑百姓的心声呢?” “可是王爷,您得吩咐车夫人加快速度修车啊,这都修了一个时辰了怎么还没休好?” “怎么还没修好,吴同知可以问车夫啊,本又又不会修车。”段奕扔开手里的一本书说道,“反正已快正午了,不如停下来埋锅造饭。” 说着,他唤过青隐,“青隐,做午饭了!” “王爷!”吴同知焦急的在原本转圈。 段奕从马车上走下来,拍拍吴同知的肩膀说道,“吃饭再走,吃了饭再走,吴同知,本王今天请你与李侍郎吃饭。” 吴同知叹了口气只得转身去叫同行的李侍郎去了。 段奕看了看长长的马车队,朝一处山坡走去,放眼望向四周,微微眯起眼眸。 青隐这时来到段奕的面前,低声说道,“主子,属下将那辆马车的轴承弄断了,没有一二个时辰是修不好的。” “嗯。”段奕微微额首。 “主子。”青隐咬了咬牙,愤恨说道,“皇上这一招无疑是想要让主子陷入民愤,他让户部安排的马车里,居然一粒粮食也没有,全是一包包的沙子。这要是运到了青州,又让那些灾民知道的话,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咱们不被人骂死也会被他们打死!” “所以本王让你弄坏车辆拖慢行车的速度。”段奕望向山坡下蜿蜒的马车队,眉尾微微一扬说道。 “主子,可有破解良计?”青隐忙问。 段奕一笑,“有,借粮!” …… 顾府的墨园,浅银的月光从园中一株松树的枝丫间穿透而下,洒在地上斑斑驳驳。 顾非墨百无聊赖的坐在园中的一把太师椅上,穿着家常的墨色锦袍,没有束腰带,双手枕在脑后,将两只脚闲闲的搁在面前的石桌上。 忽然,他开口说道,“技术那么差,就不要学人家爬墙了,要不是我事先同府里的隐卫打了招呼,只怕你的小命早没了。” 一名女子轻嗤了一声,然后,一条银链往院中的松树上一勾,接着,一道浅紫色的身影从墙头翩然跃下。 顾非墨看到来人,尽管早已知道是谁,他的眸色还是亮了几分。 云曦手里抱着一个包裹朝他走来。 顾非墨马上收了腿认真的坐好,放知动的太猛,他扯到了肩头的伤口,疼得马上伸手去抚。 原本俊美的脸上,眼睛眉毛疼得拧成一团。 云曦朝他肩头看去,说道,“你倒是实在,随便做个样子就算了,你还真往身上刺啊,看你疼得脸都变形了,这是刺了多深?” 顾非墨抬头看她,月色下,隐隐可见女子一脸的忧色,他忽然舒展眉头,“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逗你玩呢。” 第159节 见他又恢复一脸的懒散,云曦微微扯了扯唇。 她打开手里的包裹,取出两个小瓶子放在他的面前,说道,“这两个瓶子,红的里面是药丸,一天服一粒,绿色的大瓶子里是药粉,外用的,早晚各一次。这是一个神医的药,就算很严重的外伤,三五天也会全好。” 顾非墨看了那两个瓶子一眼,扬着眉梢说道,“段奕的东西?” 云曦一怔。 他勾着唇角说道,“我与他打架多年,他有什么东西不是我知道,这是朽木老道的东西吧,你居然拿来给我,倘若是你在外面买的,我还勉强收,倘若是段奕的东西,我二话不说的收了。” 云曦眨眨眼,他这是什么意思?又发现怀里还抱着那个包裹,她递到他的面前,“这是你让次借我穿的披风,我已经洗干净了,还给你。” “洗干净了?”顾非墨朝那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披风上看去,问道,“是你洗的,还是你的丫头洗的。” “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了,本公子长这么大,就没让一个丫头碰过我的东西,所以,你的丫头洗的我不要,除非你自己亲自洗的。” “矫情!”云曦嘴角抽了抽,然后将左手伸给他,“你看,我的手还包着纱布呢,怎么洗我?” 云曦的手在上元节那晚被她自己咬破了,吸血解了自己身上的毒,因为咬得太深,一两日定然不会好。 “怎么回事?你的手谁伤的?”顾非墨神色一凝伸手去抓她的手。 云曦讪笑着将手收回,“不小心被破茶碗割伤了。” 左往收回往腰间一放,却不经意碰到了荷包里的一件东西。 她朝顾家梅园的方向看了一眼,神色顿时一暗。 顾非墨看到她的脸色迅即就变了,忙问,“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云曦转过头来迎上他的目光,“你还记得你们的梅园出事的那一天吗?顾夫人险些被假山石埋进去。” 顾非墨的神色也是一暗,“记得,怎么啦。” 云曦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那只双头蛇飞镖放在石桌上,说道,“前一晚,也就是你被段奕的人使了调虎离山计支开墨园的那一晚,我与段奕发现有人在梅园里埋入了这种暗器,但被段奕全部移除了,否则,第二天晋王世子妃弄了那机关,就不是假山石倒下了,而是满园的暗器乱飞。” “什么?梅园?”顾非墨的脸瞬即大变,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上一章加了1300字,在21日订阅的,重看不会多收钱,么么达, ☆、036章 云曦之谋 一向懒散不羁的顾非墨,此时,他的胳膊撑在石桌上,神色冷俊,剑眉微微蹙起,一线樱色薄唇紧抿。 石桌上放着一枚长约两寸的短箭,黑色玄铁打造,箭尖上闪着幽蓝的光。 顾非墨看到那箭尖上幽蓝色的光时,眸色更是冷了一分。 “这只短箭给我吧。”他道,“我去查一查。”说着,他找了块帕子将短箭包起来放入袖内。 云曦点了点头,说道,“这是从你家梅园里发现的东西,自然还给你。”她又看了看天上,月儿已渐渐往西,“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府了。” 她拿起石桌上被他嫌弃没洗的披风抱在怀里,然后抖出袖中的银链,往那院中的松树上一绕,正要借力跳上院墙上时,却听身后的顾非墨嗤笑了一声。 她扯了扯唇说道,“你从小习武,我是半道才学,自然比不过你,你不能就此取笑我。” 顾非墨反而笑出声来,“就你这身手还敢半夜三更爬人家院墙?遇到比你身手好的,你的小命立刻玩完。” 云曦扭头看向他,“我只是爬你家的院墙,其他的自然看着行事,不会鲁莽的送掉小命。” 顾非墨听到她这么说眉梢一扬,走到她的身边俯身看着她的脸,眼角含笑说道,“欢迎你随时爬我家的院墙。” 云曦眨眨眼:“……” 话怎么越说越离谱了?她撇了撇唇,拉紧银链就要往树上跃去。 顾非墨忽然抓住她的一只手,另一只手揽着她的腰身,轻轻一跃就跳上了墙头,然后几个起落间到了顾府的院墙外。 “多谢了!”云曦道,人比人就是气死人啊,她爬墙要费上半天力,他却是眨眼间便到了顾府外面。 一个角落里系着一匹马,云曦朝那匹马走去,却发现手仍被顾非墨抓着。 她抽了抽没抽动,马上抬头看他,“放手啊,我要回家了。” 月色下,少年公子俊美无双,双眼盯着她眸色沉沉,他张了张口,却忽然笑起来,松开她的手指着她怀里的包裹说道,“记得自己洗,别偷懒,不洗干净不要还我。” 云曦撇了撇唇,心内腹诽着,这顾非墨真是矫情得可以。 她走到马匹边上,解开马缰绳,身子轻轻一跃坐上马背。 顾非墨这时又走近她两步,指着她坐的马匹沉着脸说道,“你怎么骑一匹这样的三等脚力马?我的那匹‘一点墨’呢?” 云曦想起除夕那晚她与他坐的那匹马,说道,“不是在段奕那儿吗?” “他没给你?”顾非墨的脸色冷得难看。“还是他真的杀了马做了初一的菜品?” 原来是一匹马的事,云曦抚额,顾非墨的东西,段奕给她才怪,遂说道,“应该没有吧?没听他说过。不过我认为我还是骑普通的马好了,况且,‘一点墨’还是那么贵重的马,你也知道,谢府里人多嘴杂,大部分是安氏的人,我不想惹事非。” 顾非墨点了点头,谢府里的事他听云曦说过一些,便没再强求,又说道,“反正我也出了府,不如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再说你还受着伤呢。再会!”云曦手中的马鞭子一扬,一人一马很快便消失在月色里。 顾非墨望着云曦远去的背影,许久没挪动一步,袖中手指一翻,那枚双头蛇短箭现于手上,他低头看去,眸色又是一冷。 …… 谢府东园的聚福园里。 安氏如丢了魂儿一样坐在床上,两眼发直目光涣散的呆坐着。 江婶看了看窗外,叹了一口气,走到安氏的床前说道,“夫人,这都三更天了呢,睡吧。” 安氏呆呆木木的转过头来,脸色惨如白纸,唇色也泛着灰白。 她勉强扯了个笑容说道,“江婶,你知道吗?今天在刑场上,询儿他怪我为什么没有救他,一会儿哭着,一会儿骂着我,骂我害了他。 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出了这样的事,他与诚儿总有一人要顶罪。我……我只好舍了他。他什么也不会,诚儿至少当过四品的羽林卫头领。” 江婶立于一旁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安氏的眼里又是戾色翻滚,咬牙切齿。 “不,我不可能让询儿白白的死掉,江婶,你明天让人去查一查那个‘言立’,看看他到底是什么人。他竟然敢诱骗询儿偷了阿诚的腰牌,竟然害了我的两个儿子!我会要那人不得好死!” 江婶忙低头应了一声是,看着床上的安氏,她不禁微微蹙眉。 大夫人此时的神情近乎一种癫狂,瘦了一圈的脸上两眼凸起,眼中满是杀气。二少爷与三少爷双双出事,老爷又降了官,对大夫人的打击可谓不小。 …… 墨园里,顾非墨独坐在园子里看了一晚上的月亮,天刚亮他便吩咐着随从阮七备马车进宫。 顾太师才起床,见他急急火火的样子,忙问太师夫人,“又不见圣旨下来,他这一大早的进宫做什么?” 太师夫人刚才喊了一声顾非墨,顾非墨口里只随意的应了一声,便脚步不停地匆匆走过了。 她抿了抿唇,说道,“老爷,你待会儿不是要进宫上早朝吗?跟着去看看。他这几年跟他姐姐不和,会不会有什么事?” 顾太师点了点头,“是该去看看,他的脾气怪得很,一听我们提到凤儿,他的脸色就不好看。这小子,连自己亲姐也甩脸色。” 贵妃宫里。 顾贵妃一身华丽的锈袍上彩凤翩飞,头上七只金凤灼灼生辉,正坐在偏殿的软榻上与一个宫女下棋。 这时,有小宫女来报,“娘娘,小公子来了。” 顾贵妃听闻马上坐正了身子,笑道,“几年不见他来,他今日怎么记得看本宫了?快请他进来。”然后,她又忙着叫人上茶备点心。 “是,娘娘。”小宫女飞快的跑了出去迎顾非墨。 顾贵妃宠冠六宫,在皇上生病期间,还一直垂帘听政,现在的手里不仅握着后宫的凤印,还掌着前朝的决策之权。 顾贵妃的身份高贵了,她的弟弟谁也不敢怠慢,个个都在巴结。 没一会儿,一个身着墨色锦袍,腰束墨玉带,墨发半束半散的少年公子目不斜视的大步走了进来。 容颜俊美,但神色清冷。 顾贵妃笑着朝他走过去,“非墨来了?你可是有些年头没来这宫里头了,快来坐,陪姐姐好好的说会儿话。” 顾贵妃满脸都是温和的笑意,但顾非墨的神色却是淡淡。 顾贵妃却也不介意,她走到他的面前伸手拉着他的手,两人一直走到一张长椅边上。 顾非墨没有坐在她的身边,而是坐在对面的一张小凳子上。 “你这孩子,这是怎么啦?怎么一大早的冷着脸?快跟姐姐说说,是谁欺负你了?姐姐帮你收拾他。”顾贵妃见他不愿意与自己并排坐着,便不再强求,自己一人在长椅上坐了下来。 顾非墨看了一眼偏殿中侍立的十数名宫女嬷嬷太监,冷声说道,“娘娘,请让这些人先回避一下。” 顾贵妃的笑容顿时一僵,面前少年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冷然。 她眼神微微一眯,朝周围的众人挥了挥手,“会都退出殿去!” “是,娘娘。”很快,偏殿中的宫女太监嬷嬷走得一个不剩。 殿中寂寂,能很清晰的听到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顾贵妃看着他的脸,收了笑容说道,“全都走了,说吧,什么事?” 顾非墨抬头看向面前的妇人,她比他大上整整十五岁,容貌与他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他记事时,她早已经出嫁。但她常常抽空回家带着他玩,从外面带回各种奇怪的玩具。 也因此,让段奕与一些同年纪的孩童们对他产生了嫉妒,他却颇为得意。 因为他的家里是温馨的家,没有小妾庶兄弟庶姐妹的争斗,只有他与一个长姐。家里有相敬如宾的父母,有无私疼着他宠着他的长姐。 但,不知什么时候,家中的气氛在悄悄的变着。 父母常常皱着眉头,长姐不回娘家,家中给她的一只护卫被她养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杀手。 她不再对家中之人嘘寒问暖,不再与他说些小时候的事。 有一种无形的沟壑在她与顾家人之间越变越宽,他也越来越看不懂这位长姐。 顾非墨看了一眼顾贵妃,从袖中取出一物来,他缓缓的打开了外面包着的帕子,一只两寸长的短箭摊在帕子上。玄铁做的,双头蛇,箭尖泛着幽蓝色。 顾贵妃的神色一凝,“非墨,这是什么东西?哪儿来的?” “姐姐不知道?这不正是你放在咱们家梅园的吗?”顾非墨坐直了身子,淡淡一笑,又恢复了他一贯懒散不羁的模样。 第160节 “我放的?非墨,这几年姐姐一直忙着朝堂与后宫的事情,怎么可能是姐姐放的?”顾贵妃脸色凝重,“非墨,这箭尖上一看就有毒药,姐姐怎么会放在梅园里呢?你这样想,姐姐真的很伤心。” “姐姐一直忙着朝中事务与后宫诸事,的确甚少回家,但一回家却将家中闹了个天翻地覆。那一日,梅园的假山倒塌,险些将咱们的母亲活活埋了。”顾非墨说着说着音量已是拔高了一分,声音更是冷如寒冰。 “非墨!”顾贵妃喝道,“那是晋王世子妃搞的鬼,大家都看到了。” “晋王世子妃只是个替死鬼!她一个深闺妇人,哪里有那么大的力气推倒假山?”顾非墨忽然冷笑一声,“因为前一晚有人进了梅园,在园里设了机关,放了毒箭!我担心暗器会乱伤无辜,便改了机关取了毒箭。姐姐,你为什么要在梅园里放暗器?要不是我早一步看见,那暗器会不会射入母亲的胸口?” 曦曦说暗器是段奕取出的,他此时不想扯进去更多的人,便说是自己找出的暗器。 “非墨,原来是你动了机关?”顾贵妃讶然的看着他,旋即她又焦急的说道:“姐姐在梅园设机关是想抓住一个刺客,但是,绝对没有放毒箭!这种毒箭姐姐也是头一次看到。” “不是你放的?”顾非墨眼神一眯。 “非墨,姐姐勇于承认梅园的机关是姐姐所为,伤到母亲也是姐姐不想看到的事情,但怎么会用毒箭?朝中那么多的家眷在梅园里赏花,要是出了事情,姐姐的贵妃之位还能保住?顾家的人还能安稳度日?这是必会激起民愤,姐姐再怎么心狠手辣,也不会蠢到这种地步,做这引火上身的蠢事!” 顾贵妃的神情不像是在撒谎,曦曦应该也不会骗他,这究竟又是怎么回事? 段奕自己放的又自己去取?似乎也不可能。 因为次日曦曦假冒侍女进了梅园,以段奕护着曦曦的性子,定然不会这么做。 他眉尖微拧,陷入沉思,难道还有人进了梅园,但曦曦没有看到? “不是姐姐放的最好不过,非墨还有事,先走了。”顾非墨说着伸手去收短箭。 但他的手却被顾贵妃按住了,她眸色森寒说道,“非墨,这件事情交与姐姐来查,谁想害顾家的人,姐姐定然不会放过那人!” 顾非墨却淡淡地说道,“姐姐还是忙着政事吧,这等锁事,非墨还有是能力查清真相的。” 他没什么表情地挥开顾贵妃的手,包了短箭放入袖中,不再说话,起身便出了顾贵妃的寝殿。 顾非墨一走,顾贵妃马上朝殿外厉声喝道,“兰姑,景姑!”偏殿门口,两个嬷嬷神色惶恐的走了进来,“娘娘。” 啪!一只茶碗摔在二人的脚边上,顾贵妃眼中闪着戾色,咬着牙喝问道,“刚才小公子说的话你们可是听清了?” 二人吓得扑通一声跪下了,脸色惨白的说道,“娘娘,听清了。但是娘娘,奴婢们真的没有放暗器啊,次日园中还有顾老夫人在呢,要是放了暗器伤了老夫人,小公子是必不会放过奴婢们,也会对娘娘产生误会,奴婢哪里敢啊!再说了,奴婢们常年跟在娘娘的身边,有什么暗器兵器娘娘可是最清楚不过了。” “真不是你们干的?” “奴婢们敢以项上人头发誓,不是奴婢们。奴婢们只是按着娘娘的吩咐动了假山与梅树的机关,机关一动,梅树会倒,假山会塌。” 顾贵妃两眼微眯的盯着地上的二人,这两人跟着她可是有些年头了,一次也没有做过擅自做主的事,而且也不敢。 那么,又会是谁放了暗器在梅园里? “行了,起来吧,本宫也相信你们,但是,这件事情也要马上去查一查!在梅园里放置暗器,这分明是想刺杀本宫!” “是,娘娘!” …… 虽然安氏的娘家遭遇了变故,但安谢两家订的婚事仍是不可更改的。只是形式上就差了许多。 安杰被段奕发狠给阉割了,也只是几日前的事,此时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安杰的父亲被捕入狱,判了二十年,母亲钟氏被父亲卖了。赎回来是不可能,一是家中没钱,二是进了青楼的女人再回到家里,安杰丢不起那个人,安氏更是不愿意。 因此,安家庶房的喜事也看不出来有多喜庆,冷冷清清的,只有几个旁支的族人来应景。 安氏心中虽然烦着娘家,但安家无主母,不将婚事操持着办了,只怕闹的笑话更大。 安氏将谢询的宅子与几间铺子卖了给安杰办喜事。 前院稀稀拉拉的坐着几个客人,后院更是冷清,随意的贴着几个红喜字。 安氏扶着江婶的手进了安杰的房间。 房间内窗户紧闭,安杰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他现在是屁股上的伤刚好,前面又有伤,而这个伤,没有一个月哪里好得了。 见安氏走进来,安杰只欠了欠身子,叫了声“姑母。” 他并没有对安氏说他已被阉割,只说是被皇上打的那一顿板子后,伤口还没有愈合。 “你也不要气馁,只要还活着,丢掉的东西还会有。”安氏在他的床头边上坐下,由于一个儿子被砍头,一个儿子被削官,才两日时间,安氏整个人便瘦了一圈,原本深凹的眼眶更显得森然骇人。 再加上她颧骨高耸下巴又尖,整张脸一眼望去便显得狠戾。 丢掉的东西还会有? 安杰眼中戾色一闪,他身上丢了东西怎么还会有?但是,将他害成这样的人,他绝对不会放过! 见他阴沉着脸不说话,安氏又道,“你也不要嫌弃那谢云香,她嫁过来多多少少会带一些嫁妆来,看看安家现在的境况,也只能娶到她这样的人了。等你他日翻身时,在娶好的也行。” 安杰默了默,对安氏说道,“侄儿明白,这两日就辛苦姑母了。” …… 安氏去了安家帮忙料理婚事,谢府里,便是夏玉言一手操持着,老夫人心情不好,甩手不管。 明日才是吉日,但按着习俗,出嫁前一日的酒席已在开摆。 谢云香的母亲月姨娘已死,夏玉言代为为她梳头。 “四小姐,嫁人后,四小姐也是主母了,当以相夫教子为重。”夏玉言看着镜中的谢云香说道。 主母?相夫教子?谢云香在心中冷笑起来,她微微阖着眼帘,从镜中看着为她梳头的夏玉言的脸,唇边浮起一抹不意察觉的冷笑。 …… 醉仙楼里,谢枫望着一楼正厅里来来往往的食客,和端着盘子穿梭不停的伙计们,两眼微眯。 他双手按在桌上,一瞬不瞬的盯着穿着男装,脸上却戴着一张丑得不成样的人皮面具的谢云曦。 “鬼丫头!”他冷哼了一声,唇角一扯,同时飞快地伸手揭开了云曦脸上的面具。 “不愧是我大哥,好眼力,一眼就看出是我。”云曦抢回了他手里的人皮面具又飞快的贴在脸上,“不许揭走,我出门都是男子装,你让我的身份露馅了。” 云曦说着,还朝谢枫翻了个白眼。 “呵呵,我当然知道是你,敢在我面前说话放肆,眼珠子还贼溜溜转着的不就是你?”谢枫哼了一声,“你还真有本事,居然有一间酒楼。快说,你究竟有多少事情,瞒着哥哥?全部告诉我,别一会儿整一件出来。” “没有了,全告诉你了。”云曦嘻嘻一笑。 “没有?”谢枫双手捏着她的耳朵,两眼似剑的盯着她的眼睛问道,“不说实话捏掉你的耳朵。” 云曦眨眨眼,谢枫有暴戾倾向?她讪讪的说道,“大哥指的是什么?” 谢枫哼了一声,“那天晚上,有几个身手不错的男子是什么人?说朋友哥哥可不信,他们都非常听你的话。还有,娘说你有五年多的时间没有出过曦园的园门,那就更不可能去碰马了。 但你的马术却连哥哥也望尘不及,能不能解释一下?还有,你一个捏锈花针的小姑娘什么时候学了剑术?居然能与一般的护卫厮杀?还有,你哪来的钱一出手就是几千几万两?居然带上十万两银子同谢询拼赌钱?” 纸是包不住的火的,谢枫能在北疆统领一军上战场杀敌,且战无不胜,必然心思缜密,通过一些蛛丝马迹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我说了哥哥不要生气。”云曦调皮的眨着眼说道。 “你不说实话我才更生气。”谢枫黑着脸盯着她。 云曦身上的秘密是一件比一件让人震惊,超出了他对深闺小姐的认知。 云曦说道,“先说那些人吧,呃……丫头全是奕亲王的。一共是四个丫头,有一个被他调走了,目前是三个丫头,你都见过了。赶车的青二与那辆马车是太后赏下的。 至于那四个的隐卫,却真正是我的人,是……我花银子买的。有个叫青龙的被我派出去办差去了,目前有三人跟着我,你都见过了,朱雀,玄武与白虎。” 至于那个连她也搞不清楚的斗笠人舅舅,她认为还是不要说为好,以谢枫刨根问底的性格问下去,她可受不了。 谢枫的脸上满是狐疑,“是吗?再说说你的钱,马术跟剑术。” 云曦轻轻眨了一下眼睫,说道,“钱……钱嘛,是我从安氏与谢询的手里骗出来的,马术与剑术是六年前……一个云游的道姑教的,因为她说不许跟任何人讲,我便一直没有说。 至于这酒楼嘛,也是我从安氏的手里骗出来的。有一次安氏急于出手铺子与庄子,价钱压得极低,我只花了三千两银子便买了四个铺子五个庄子。因为怕安氏知道是我买的,所以没有同任何人讲,又怕娘胡思乱想,也瞒住了。” 谢枫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揉了揉她的头发,眼神柔下来,没再说什么。 他的空缺,竟让她一个闺中女子肩挑起他的责任来,他心中很是有些自责。 “说吧,你将我找来,不是只对我说你的事吧?还有那批粮食,你打算怎么处理?”谢枫问道。 “谢府的老夫人想选长公子了,谢诚被革职,谢询被杀头,咱们两人谋算一场,大哥想将这位置拱手让人?”云曦看着他的脸说道。 谢枫看向云曦,洒然一笑道,“哥哥自有主张。这长公子之位,哥哥可随时取来。” 云曦微微弯着唇角,“大哥,取来与送来可是两种待遇。大哥,咱们的手里不是有东西么?正好可以利用上。” 谢枫的眼神闪了闪,马上又问,“曦儿的意思是,让大哥从那批粮粮食上做文章?” “没错,妹妹搬出粮食时便已想好了这个问题。哥哥不如打着赈灾的旗号去青州,灾粮一发,天下谁人不识谢枫公子。”云曦看着谢枫,微微一笑。 ☆、037章 谢诚的小心思 谢枫眼神一眯,然后勾起唇角笑起来,他伸手抚着云曦的头,“有此妹妹,做哥哥的要是不做出点建树来,可就太丢脸了。” 云曦也会心的一笑,“曦儿的大哥一直都是最棒的。” “不过——”谢枫的眉尖微微一拧,“大哥的身份只是兵马司的一个七品城门指挥使,忽然间摇身一变,成了一个腰缠万贯的富翁,可是有点说不过去,因为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只是一个孤儿。” “这个好办。”云曦笑着挽着谢枫的胳膊往一楼走去。 福生看到她走来,忙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恭敬的迎上来,“东家。” 云曦摆了摆手,指着谢枫说道,“真正的东家是他,我的大哥谢枫公子,他目前在东城门任指挥使,以后店里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 谢枫没想到云曦竟将这么大的一间店子给他,一时惊住。 他拉着她的胳膊走到了一边,低声说道,“这是你辛苦得来的,哥哥怎能白手得你的东西?” “大哥!”云曦反拉着他的胳膊说道,“咱们兄妹还分什么彼此?难道哥哥一直忍心让妹妹这么辛苦的扮成男子来管着酒楼?” 谢枫正要开口说话,冷不防被一人打断了。 那人走到云曦的面前,吐着酒气晃着脑袋说道,“言东家,今日酒水不错,能不能……外带回家啊?” 说着,喝得醉熏熏的那人,摇了摇手就要拍上云曦的肩头。 谢枫的神色一冷忙将云曦伸手一拉,躲过了那汉子的手。 但那醉汉子的手却拍到了谢枫的身上。 那人微微睁着眼,将脸凑到谢枫的面前,只隔着几寸的距离,满口的酒气让谢枫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醉汉呵呵笑起来,“嘢,言东家,你怎么长得……这么快,我只眨了一下眼……你就……这么高了?让我……摸摸你的腿,是不是……踩在凳子……上……上了,你休想骗我……我……” 那醉汉说着就去摸谢枫的腿。 第161节 被谢枫恼恨的侧身一让,同时朝那人伸腿一勾。 扑通! 醉汉四肢趴地,摔了个狗啃泥,他摔倒之后不服气,口里一直嘟囔着,“言……东家,你……咋……不让我……摸一摸?” 谢枫黑着脸抬腿又要踩下去,云曦忙伸手将他往边上一拉,说道,“大哥,那不过是个醉汉,你同他计较什么?这里是酒楼,咱们无故打了人,不是会将其他客人吓住?再说这人又不是故意的。” “你平时都是对酒客们这般应付的?”谢枫双眉紧拧,脸色黑黑沉沉。 因为多年带兵,他的眉宇间自有一种不露自威的神色,通身将者气度让人心生敬畏。 云曦眨眨眼,说道,“我是东家,当然要这么对酒客的啦,他们出了银子,当然对他们要客气一点。真有那闹事的,我早让福生提着棍子将人打出去了。” “你跟我过来。”谢枫往福生与那醉汉那儿看了一眼,冷着脸拉着云曦走到一处角落里,说道,“从今天开始,不许你再到酒店的前堂来,有什么事让大哥帮你处理。” “大哥可要说话算话,当了东家可不许偷懒跑掉。”云曦眨着眼狡黠的一笑。 谢枫一噎,然后笑着在她额头上弹了一指,“你在算计哥哥呢?让哥哥往你的圈套里钻?” 云曦伸手揉了揉被他弹疼的额头,正色说道,“大哥,说正事了,那批粮食咱们就以醉仙楼谢枫东家的名义送到青州去。” 谢枫认真的看着她,点了点头说道,“妹妹花费这么多的心思,当哥哥的怎么能袖手一旁?无视妹妹的一番苦心?就听你的,哥哥做了这东家之位。” 云曦笑着上前抱着谢枫的胳膊,“不愧是我的好大哥,最是理解妹妹的心事。” 当下,云曦带着谢枫回到了尊字号客房,先将酒楼的事务对他说了一遍,然后,两人对送粮一事仔细的商议了一番。 但两人却为由谁护送这批粮食而起了分歧。 云曦微微一笑,“大哥,反正我在家也是闲着,不如由我去。” “你?”谢枫将她从上往下打量了一番,然后从嘴里狠狠的吐出两个字来,“不行!” 云曦道,“大哥,眼下只有我最合适了,你有官职在身走不开。” “你一个小丫头跑到几百里外的青州去?我怎么放心?再说那里四处都是灾民,饿起来连人肉都吃,不许去就是不许去!”谢枫说什么也不同意她去。 云曦忽然心思一转说道,“大哥,你说那里的灾民凶悍,那么你去就合适是不是?” 谢枫道,“当然我去了,我向上面告假,批上一个月假期都没有问题。再说了,我的身手比你强,又是男子,我去最合适。” 他的上司是顾非墨,要是那小子不批假,他会毫不客气将他打翻在地。 云曦狡黠一笑,“大哥,如果我能轻松地逃出你的手掌,你会让我去?” “逃出来再说。”谢枫冷着脸说道。 “好,一言为定。那么,你现在就来抓我。”云曦说完,嘻嘻一笑,脚步一晃,眨眼间人便消失在原地。 谢枫一怔,这小丫头动作好快。 他飞快的转身伸手去抓,却怎么也抓不到她,只看到一团青色的身影在自己身边晃着。 抓了一柱香时间也没有抓到。 他眼神一眯停了下来,“鬼丫头,你这是什么招式?晃得如一团影子一样。” 云曦抖抖袖子从他身后绕到他的面前,眨着眼说道,“说话算话,大哥,你的武功这么强,却都抓不住我,何况几个饿得走不动路的灾民?” 谢枫看了她一会儿,重重叹了口气,“服了你这鬼丫头了,就依你的,不过,出发时我得多派人跟着你,还有,你那几个丫头护卫全都得带上。” “知道了,大哥。”云曦勾唇一笑。 昨天晚上,她睡到半夜时忽然醒来,脑中莫名的出现一些片断,她便起身来到园子里,赁借那些记忆练习起来。 也不知是这身体原本就存在的潜能,还是那些记忆本身就是非凡的招式,她发现自己的动作到了诡异般的快。 她从园门口守夜的嬷嬷面前跑过去,那嬷嬷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这让她又惊又喜,此时便拿来与谢枫做赌注。 …… 谢诚自从被革职后,一直闷闷不乐的以酒浇愁,这一日,在外面喝了一晚上酒的他被小厮扶着,摇摇晃晃的走进了府里。 在府门前,他遇到了要出门办事的谢锦昆。 谢锦昆被降了官职心情也不好,此时,闻到他满身的酒气,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谢诚就怒喝:“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你就不能给老夫争口气?” 要不是家中两个不争气的儿子惹的祸,他何至于被皇上处罚?又是降职又是罚俸禄,他的脸都丢完了。 他将积攒了多日的怨气,一股脑儿的发泄在了谢诚身上,咬着牙狠狠地踢了谢诚一脚。 被踢倒在地的谢诚,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儿往日清贵公子哥的模样。 他头发凌乱,一身上好的锦袍上满是酒水渍与灰尘,皱褶得不成样子,两眼周围黑青一片,下巴上的胡渣也未清理。 “你……你敢踢我?”谢诚抬头看向谢锦昆吼了一声。 他是羽林卫出身,从小习武,虽然被谢锦昆一脚踢倒,但他马上就反应过来,气哼哼的朝谢锦昆反踢去一脚,口里还叫嚷着,“又不是我的错,你为什么怪我?” 运着力道的脚直接将谢锦昆踢飞出了两丈多远。 “噗”! 谢锦昆的身子撞上了府门口的一块下马石上面,疼得一口鲜血立刻就喷了出来。 吓得长随谢来福飞快的去扶,“老爷,怎么啦?”又扭头对谢诚喊道,“二少爷,快去叫大夫啊,老爷伤得不轻呢。” 谢诚的酒也吓醒了一半,但事情做也做了,低头认错他可不干,否则父亲更是怒火冲天的要打死他。 再说了,从小到大,父亲都没打过他,这回出事也不是他的错,赁什么他要被打? 他借着酒劲走开了,才走了两步,便见前面的谢老夫人带着几个丫头婆子往这里走来,他干脆转身便跑出了府门。 谢老夫人远远的看到府门前那父子俩在互相殴打,早已黑沉了脸,又见谢诚竟然不管自己父亲的死活,转身竟跑出了府,更是气得脸色黑如锅底。 “林嬷嬷,去叫个大夫来给老爷看看。”她忍着怒火说道。 “是,老夫人。” 谢老夫人没走上前,只远远的看了谢锦昆一眼,抿着唇一言不发的又转身往回走。 谢锦昆在长随谢来福的搀扶下从地上爬起来,嗓子眼里的腥甜让他不由得咳嗽起来。 他气得脸色黑沉沉,咬牙怒道,“那个不孝子回来后,你们立刻报知老夫,老夫要打断他的腿!” 谢诚跑出谢府,只是没跑出几步,便与一人撞在了一起。 他两眼一眯,气得挥着拳头就要开打。 那人忙抱着他的胳膊说道,“表哥,二表哥,是我啊,对不住,我走得急不小心撞了二表哥,二表哥您大人大量,勿要怪罪。” 喊他表哥?谢诚微微睁开眼看向面前之人。 十五六岁的年纪,长得小鼻子小眼,眼珠子贼溜溜转着,咧着嘴满脸堆着笑。 穿着一身早已看不出是什么颜色的袍子,头发胡乱用一根铜簪子挽着一个发髻。 袖口处也已磨破了,露出了里面的棉花,棉花也是黑呼呼的一团,想必那袖子也破了许久。 他那脸上还算干净,只是那脖子往里却是黑一块白一块,也不知多久没有洗澡了。 谢诚抽回了举起的胳膊,扯唇一笑,“原来是你啊,你怎么在这儿?当心我祖母看到你让人拿棍子撵你。你还是走远些为好。”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赵玉娥父亲的小妾,林姨娘生的儿子赵典。 若论关系,谢诚的姑母——谢老夫人的女儿谢媛是赵典的嫡母,赵典与谢诚在名义上的确是表亲关系。 赵典与谢询上回勾结了黑山抢劫谢府老夫人的财物,谁知事情败了,谢询被当场拿住,黑山一伙也被谢枫全部拿住。 而他当时忽然拉肚子跑到茅房去了,才躲过了一劫,连夜逃回到了家里。 谢询事发前给了他一百两子,他便靠着那一百两银子混在赌场里,过到了现在,勉强没有饿死。 他在去年年底时路过城中的翠云坊,看到他的同父异母的姐姐还是那么光鲜明亮,便想来碰碰运气,讨要些银子来花。 谁知赵玉娥自那次出了一次府,就一次也没有出来过。 但他不死心,便天天在谢府附近转悠着。 此时见了贵公子谢诚便笑嘻嘻的说道,“赵典仰慕二表哥久已,特意到此等候二表哥,只为了一睹二表哥的风彩。二表哥年纪轻轻就统帅整个羽林卫,是大梁国迄今为止最年轻的羽林卫统领,这一点,实为典的楷模啊。” 赵典因为久不与高门弟子来往,朝中刚刚发生的事,他是半丝儿也不清楚,见了谢诚当然是一通溜须拍马。 谢诚正为自己莫名丢了官职而窝火着,听了赵典的一番话,那火气就腾地窜到了头顶。 这几日他在街上偶尔遇到以前的部下或是同僚,脸上都带着讽笑,但因为他是谢家公子,父亲也还在朝中任职,便只是远远的指指点点并没有人当面嘲讽。 而这小子居然敢嘲笑他?还是跑到府门前来? 风彩?还楷模? 去死! “你敢嘲笑本公子?”他咬着牙抬起一脚就朝赵典的肚子上踢去,赵典不会武,而谢诚又是攒着一肚子的火气,这一脚直接将他踢到马路对面去了。 赵典嗷唔了一声,半天爬不起来。 谢诚仍不解气,撸了撸袖子,又大步朝赵典走来,伸手一拎就将赵典如抓小鸡一样的抓在手里,举起拳头又要开打。 他那阴桀的眼里怒火直冒,恶狠狠的喝道,“说,你小子是不是来故意笑话本公子的?” 谢诚挥起的拳头大得吓人,赵典捂着肚子疼得眼泪直冒。 他咳嗽了两声陪着笑脸说道,“二表哥,我哪有嘲笑?说故意更是不可能的,我本来是来找我姐的,见到二表哥,当然要问候一声。二表哥,我真的没有啊。二表哥在衙门里当差,表弟我只是个无业小民,打死我也不敢嘲笑您啊!” 谢诚的拳头放下来,两眼狠狠的盯着他,“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二表哥,我是来找我姐的,我说特意来看二表哥,是……是想跟二表哥亲近亲近。”赵典一脸讨好的说道。 “你来找你的姐姐?赵玉娥?”谢诚的两眼一眯,心中则是飞快的盘算起来。 “是……是的,我现在手头上没银子了,就想……想找她要一点,她好歹与我是同一个父亲所生的,总不能……看着弟弟饿死,所以就……”赵典一五一十的将自己所来的目的说了出来。 谢诚的唇角微微一勾,眼里一丝狡黠的光闪过。 他将赵典放下来,伸手扯平了他的衣襟,笑道,“原来是误会了,赵表弟,既然咱表兄弟碰面了,不如一起去喝一杯?” “喝一杯?”赵典吞了一口口水,他都有大半个月没沾一滴酒水了,此时一听喝酒,他不禁两眼放光,喜得笑道,“二表哥,你请客?” “当然我请客了,你到我这府上来,哪能让你请客?”谢诚说着伸手搭向赵典的肩膀。 刚才还是一副要对方小命的狠模样,此时两人好得如亲兄弟。 “好好好,二表哥请客,表弟我却之不恭。”赵典忙笑着说道,心中一阵欢喜,正好借机会好好的吃一顿肉。 当下,两人勾肩搭背的朝谢府前的一家小酒馆里走去。几杯酒下肚,谢诚便说道,“赵表弟,我祖母一直不喜欢赵家的人,你总是在府门前晃着,要是让我祖母看见了,你可就要被挨打了。” 第162节 “那怎么办?我不见她哪有银子啊?我……二表哥可有什么良策?”赵典忙问,赵玉娥与他的嫡母一样,对他一直疼爱,见了他一定会给些钱物,但要是见不到,他不是得饿死? “过来,我有个办法。”谢诚招手叫过赵典,对他耳语了几句。 赵典点了点头,说道,“这个主意不错,我姐姐一向心软,对我嫡母又很孝顺,她一定会赴约。” 又见谢诚提到赵玉娥时两眼闪亮,赵典是个精明的人,他当下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一个府里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又都是年轻男女,生出爱慕之心,再普通不过。 谢家家大财多,要是姐姐嫁给谢诚,做了少夫人,他的苦日子可就到头了,谢诚还能让他再苦下去,不是丢谢府的脸? 但见谢诚说话的隐晦,相必自己那貌美的姐姐还没有被谢诚打动,当下便讨好的对谢诚说道,“二表哥,多谢你的款待,我要是见到我姐姐,一定会说是二表哥对我盛情的款待了一番。” 谢诚也不傻,赵典的讨好正合他的心意。 他笑着拍拍赵典的肩膀说道,“那就多谢赵表弟在赵表妹的面前为我美言了。” 两人又闲话了一番,当下,赵典按着谢询的吩咐,给赵玉娥写了一封信,又担心赵玉娥不相信,便从身上解下一个庙里求来的护身符一并交给谢诚。 赵家有三个子女,谢媛在世时,都为他们在庙里求过符,上面写着各自的名字。 赵典再三的叮嘱着谢诚,“二表哥,你可一定要将信送到我姐姐的手里。千万不要忘记了。” “放心,赵表弟,你二表哥什么都会忘记,这件事情绝对不会忘记。再说了,我还等着你在赵表妹的面前夸夸我呢。你先到城外的凤栖山静水庵里等着,你姐姐一会儿就到。”谢诚掩饰着内心的欣喜,拍了拍赵典的肩膀说道。 “凤栖山啊……”赵典有些犯愁,“二表哥,凤栖山离城里可有三十多里地,我……我这得走到什么时候才能到?”谢诚从衣袋里扔出了一锭银子给他,“二十两,足够你租一辆马车了。” 赵典伸手接了银子,喜滋滋的说道,“多谢二表哥,只要表弟见了我姐姐,以后,表哥有什么吩咐,尽管让表弟来做。” 二十两,好多银子啊!租一辆马车只有五辆银子就够了,剩下的十五两又可以到赌场里快活一些日子。 谢诚看到赵典手捧银子的欢喜模样,扯唇冷笑,甩了甩手里的信,转身出了酒馆,朝府里走去。 赵玉娥么? 他的眼神微眯,又想起初一那天早上,在小湖边见到的那个娇娇柔柔如一朵初初开放的牡丹花的小表妹。 女子肌肤如凝脂,唇艳若红樱,削肩细腰,身上该圆的圆,该细的细。 只单单看着,就让人产生一种想捉到手里揉捏的欲望。比他屋里的两个侍妾有韵味多了。他的那位早殇的姑母,看着只是模样儿一般般的人,居然生了一个如此天仙的女儿,真让人意外。 不过,近水楼台先得月,若是让外人得了去,不是显得他谢诚无能么? 他又想起母亲与他商议过的事,只要将赵家大小姐弄到手里,别说什么长公子,就连族长之位,也可能被老夫人从父亲手里抢过来送到他的手里。 想到这里,谢诚整个人都是飘飘然。 进府门时,他让身边的小仆先进去查看一番,看看谢锦昆还在不在府门前,他可不想触霉头。 一会儿,小仆小跑着来到他的面前,“二少爷,老爷不在呢,守门的说老爷被长随扶回书房里歇息去了。” 谢诚这才松了口气进了府里。 他一面走心中一面愤愤不平,明明这回闹出事来的不是他,是谢询那个混蛋。 但是府里上下的人全将他当成罪人,他心中无比的恼火。 手指不经意的碰到信封,他心中又一喜,等他将赵玉娥弄到手里,只怕连他父亲也要忌惮他几分了。 前思后想一番,谢诚的心情大好。 他伸手弹弹袍子,施施然的往老夫人的百福居走去。 递上一两银子,让百福居门前守门的嬷嬷将信送了进去。 目前,他被罢官在家,谢老夫人看见他就冷着脸,进去后少不了一通责骂,让人代替送信就好,何必亲自进去找骂惹烦恼? 过了一会儿,那守门的嬷嬷走出来了,对他恭敬的行了一礼,小声说道,“二少爷,奴婢将信交给表小姐后,表小姐马上就拆开了信。奴婢在门口听到表小姐对老夫人说要立刻出城到凤栖山去。老夫人也同意了。” “很好,有劳嬷嬷了。”谢诚笑着又递了五两银子给那嬷嬷,嬷嬷接了银子欢天喜地的走开了。 谢诚则马上隐在一株树后,果然,没一会儿,老夫人身边的林嬷嬷与赵玉娥走了出来。 而她的丫头婆子手里还抱着包裹,不用说,那赵典写的信让赵玉娥相信了。 林嬷嬷一边走一边说道,“表小姐,一定要马上去吗?明天一早也行啊。这都要快吃午饭了呢。” 赵玉娥由她的一个丫头扶着,一边走一边说道,“嬷嬷,我也有很长时间没有看到弟弟了,要去看看他。他在信里说想起了娘,我昨天晚上也梦见了娘,看来是咱们姐弟俩心意相通呢。 再说了,娘去了这么久,我也想为她上柱香,让神灵保佑她在天上平平安安。静水庵是谢家的庵堂,天晚了,我住一晚明早回来也一样啊,祖母已经答应了呢。” 一行人很快就走过去了。 谢诚的唇边挂着一抹得意。 他从树后闪身出来,快步回到自己的园子里,将自己重头到脚收拾了一番,再出来时,又是一位清贵公子。 他往衣内揣了几张银票,大步往府门处走去。 赵玉娥出府一定是坐马车,以她一个娇娇弱弱小姐的身子,三十里路恐怕是要走上两个来时辰。 而他则是骑马,快马加鞭,半个多时辰就可到。 谢诚骑着马先一步往静水庵而去。 赵玉娥与她的丫头丽儿以及奶娘李妈妈,跟在林嬷嬷的身后到了府门一侧的马厩那儿等着车夫套马备车。 这时,早已换回女装的云曦也从醉仙楼回来,刚刚走下马车。 她见赵玉娥穿着披风,随侍的丫头与嬷嬷的手里都抱着包裹,便走上前问道,“玉娥姐,你要出府吗?去哪里?” 赵玉娥伸手拉着云曦笑道,“嗯,我要去给我娘上香。曦儿,自从上元节那天晚上见过你,之后的一连几天都没见你人影儿了,你都在忙什么?” “我……我啊——”云曦眼神闪了闪,指着那辆沉香木打造的马车笑着说道,“刚刚太后叫我去教她锈花了。所以……有点儿忙。” “哦。”赵玉娥点了点头,有点失望的说道,“我还想着让你陪我一起去静水庵呢。” 云曦挑眉,“静水庵?那不是咱们府里的庵堂吗?又不是很远,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不如就陪你一起去吧。” 她与谢枫商议好了送粮食的事宜后,谢枫便回自己的衙门里去着手安排着人手去了。 上回从兵司库里运出货物出来,用了一百五十辆马车,除去一些兵器,这次运粮也要用上一百二三十辆马车。 这么多的马车,人手一定不能少。 人手少了路上恐有意外,人多了,又恐上面发现异常,因为衙门里的人无端大量出走,可是要判重罪。 这是个难题,谢枫是必要费上一番周折来安排人手。 因此,这一两天,她都是没什么事可做的,陪陪赵玉娥也好。 赵玉娥听她同意后欣喜的说道,“太好了,曦儿,这样的话,我在路上也有个伴了,咱俩一路上说说话,三十里路一下了就到了。” 云曦见林嬷嬷正给赵玉娥安排府里的那辆大马车,她便指着自己平时坐的马车说道,“出城的话,不如坐我的这辆马车吧。我这辆宽敞,累了还可以睡觉呢。”府里的马车看着华丽却不结实,只是一般的木头打造,而段奕的马车车板却是夹层的,中间藏有玄铁,刀剑也刺不穿。 “好,就听曦儿的。”赵玉娥点了点头说道,她想了想又问,“曦儿,你要不要也吩咐着丫头回园子里拿些衣物出来,万一路上天冷要加衣呢?” “不用,马车上都有呢。”云曦道。 段奕早在马车里放了不少她的衣物,从里到外不下三套,还有鞋子袜子一应俱全。 很快,一番整理后,马车出了府门。 赵玉娥与云曦坐在大马车里,赶车的依旧是青二,青衣还在养伤,随行的是吟霜。 赵玉娥的丫头与嬷嬷以及老夫人派出来的林嬷嬷,则与一堆行李坐在府里的小马车上,跟在她们的马车后面。 另外,还有府里的四个护卫骑马护行。 一行人往城外的凤栖山而去。 …… 谢诚快马加鞭到了凤栖山脚下,但他却没有上山,而是转道骑马上了相邻的一座孤山。 山上有一座寨子,守寨的小厮见到他,马上有一人飞快的跑了进去。 不多时,寨门大开,一胖一瘦两人一先一后的走了出来。 看到谢诚,二人齐齐拱手见礼,“原来是谢二公子,真是好久不见了,谢二公子这次来,又要咱兄弟俩配合你做什么?” 谢诚翻身下马,将马绳子扔给寨子门前的一个小喽啰,看了那二人一眼,眉尾微微一扫,轻哼了一声,抬脚便朝寨子里面走去,“本公子前来给二位送银子,怎么?你们让本公子站着说话?” 送银子? 一胖一瘦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马上跟着他走进了寨子里。 进了正堂,谢诚从兜里掏出一叠银票扔到桌子上。 他唇角斜斜一勾,微眯着细长阴桀的双眼对那二人说道,“这里是一万两银票,待会儿有两辆谢府的马车要上凤栖山,你们将那车里的一个年轻小姐给本公子劫来,事后,自然还有更丰厚大礼奉上。” ☆、038章 挑拨,做寨主 一万两银票可不是小数字。 那一胖一瘦二人顿时惊得两眼放亮,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 山寨的两个头领,脚下生风般跑到桌子边,当场便捏着几张银票数起来。越数越欣喜。 果然,一两不差,整整一万两。 “怎么样,赵胜,李安?不过是一个娇娇小姐,你们将她捆了拖到山脚下的林子里做做样子吓唬吓唬她。然后,我再出来相救。陪我做一出戏,事后,再给你们一万两银子。这买卖划算吧?”谢诚勾着唇角笑道。 赵胜肥胖,笑起来一张脸就如发好的包子一样,眉眼挤成一团。 他笑呵呵的说道,“谢二公子,您的吩咐,我赵胜哪有不配合的?你办事,咱们俩收钱,皆大欢喜的买卖嘛。” 瘦个子李安也笑着说道,“没问题,二公子,就这么说好了。” 谢诚之所以年纪轻轻就混上了羽林卫头领,有一半原因是安氏找了顾贵妃求了情,靠着后台给他升的职。 另一半原因便是同这卧龙山的双龙寨勾结演戏。 他出些银子,双龙寨出人出力。 于是,便常常见谢诚救了被绑架的小孩儿。或是有几个贼匪正在爬某位大人家的院墙时,被他巡逻遇见了,一网打尽。或是有人抢良家妇人,谢诚也正好出现,相救出来。 一方假意去抢,一方跳出来英雄救难。 哪怕是山寨的人被抓住关进了牢里,只要没杀人,以谢家能力,这双龙寨的人顶多是在牢里一日游,便会被放出来。 寨子的人也尝到了甜头,与他合作了一两年。 第163节 “好,那么,你们就去行动着。”谢诚微微一笑,眼底藏着得意。 出一万两的本钱,得个嫁资数以万计的美娇娘,这生意,不亏! 再说赵玉娥的性格又是那种柔顺的,更是好被他控制。 谢诚从双龙寨子里出来,脚步轻快,对今日的计谋,他是越想越欢喜。 …… 一个多时辰后,谢府的马车已离凤栖山不远了。 云曦挑起帘子往外看去,已经能够看到长满了竹子的凤栖山。 山势不高也不险峻,一座红瓦庙宇建在山顶上。 山下两旁都是大片大片的枫树林,红的黄的落叶,堆满了林间的空地。 虽然才是早春天气,大半的树上没有叶子,但因为两旁树木粗壮,仍是将头顶的日光遮去了不少,显得道路阴阴森森,寒气渗人。 身体的记忆中,有过一次到家庙的记忆,因为年纪小,只是一些模模糊糊的片断。 静水庵只是一座普通的庵堂,没听说有什么特别。 车内,赵玉娥靠在车壁上翻着一本话本子在看,时不时同云曦说上两句家常话。 云曦微笑的回应着,她放下车帘子,微屏了呼吸凝神听着车外的动静。 远处,有一队人马正在密林中奔跑。 她微微拧眉,忙伸手敲了敲车壁,朝外面问道,“青二,外面两旁的林子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青二与吟霜坐在前面赶车的位置上,二人看了看两旁,均是摇摇头说道,“小姐,很普通的树林,看不出什么来,地上是一地的落叶,林中也不是很茂密,有什么情况一眼也可以看出来。” 近距离的看,的确是没什么特别,也藏不了人,但是远处呢? “我似乎听到了许多马匹奔跑的声音。”云曦微阖着眼说道。 青二回道:“小姐,上凤栖山有两条道,咱们走的是大道,还有一条小道离这里有一里路左右,小姐听到的马匹声想必是那条路上的声音。” 吟霜神色一凝,问道,“小姐,有什么不对吗?” 二人都知道她听得远,便也不敢太大意。 云曦眉尖微拧,又低头细听了一会儿,说道,“不知道有没有问题,但那么多的马匹在奔跑,还是要留意着。” 青二与吟霜互看了一眼,然后都点了点头,“知道了,小姐。” “朱雀!”云曦挑了车帘,朝马车外喊了一声。 青龙被她派去到晋王府探听消息去了。白虎与玄武则留在城中一处山凹里守着那批粮食。目前只有一个朱雀跟着她。 “小主,属下在!”车顶上一个声音说道。 “留神看着外面。”云曦说道。 “是,小主!”朱雀答应了一声,然后,身影一闪,又消息不见。 看着云曦神色肃然地吩咐着身边人,赵玉娥放下了手里的书本,忙问道,“曦儿,咱们是不是遇到危险了?那么,我弟弟在静水庵里会不会有危险?” 云曦微微一笑,伸手抚向赵玉娥的手,“我只是让他们留神着,多加小心总是不会有错。” 赵玉娥点了点头,但神情仍是藏着担忧。 那一阵马蹄声响过后,林中又恢复了寂静。 难道,那真的只是一群普通的过路人?云曦心中生起一丝疑惑。 她想了想还是问赵玉娥,“玉娥姐,你说赵公子写了信约你来这里见面,为什么你们不在城里见面呢?” 赵玉娥扭头看着她,说道,“弟弟在信中说,他昨天梦见母亲了,便想给母亲上柱香,请佛祖保佑母亲在天上平平安安。城中没有庙宇,便约我到离城中最近的静水庵见面。再说了,我也有好长时间没有见到他了,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梦见了嫡母?上香? 云曦心中冷嗤了一声,这种话也只有心善的赵玉娥会相信。 谢媛死了这么久了,赵典这时才梦见了嫡母?他可真够孝顺的! 那赵典与谢询是一丘之貉,为人心术不正。能从谢家小姑谢媛手里骗去无心计数的银钱,那一定是颗七窃玲珑心。 此时约了姐姐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八成又是想干什么。 “玉娥姐。”云曦顿了顿说道,“姑母的死可是因为赵公子的姨娘害的,玉娥姐见了他之后,见个面就好,他问你什么,你不要说。也不要听。” 赵玉娥惊讶的看着云曦,“曦儿妹妹,可那必竟是我弟弟。我们是一个父亲所生。林姨娘是林姨娘,他是他。咱们家里现在只剩了我与他两人,要是我也对他冷淡,他不是孤苦一人了?” 云曦心中非常无语,“可是……” “曦儿!”赵玉娥说道,“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阿典他好赌钱,待会儿见到他,假如他找我要钱,我不给就是了。” 云曦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尽管她对赵典没什么好感,却也不好多说什么。 赵玉娥心疼弟弟,血浓于水,亲情凌驾一切之上,只怕她无论说什么赵玉娥也听不进去。 反正已经出了城,陪她走走也好。 不多时,两辆马车走到了凤栖山的半山腰。 这里是一片略平坦的空地,被开辟出来作停车用,因为再往上走二三里路全是台阶,马车根本上不去。 林嬷嬷当先从谢府的小马车里走出来。 她吩咐着赵玉娥的丫头婆子,“山上天凉,表小姐带来的东西要全部拿到庵里去。”然后又往云曦的马车这边走来,站在车门口说道,“三小姐,咱们已经到半山腰了,得下马车了。” 云曦掀起车帘子牵着赵玉娥的手下了马车。 吟霜从赶车的位置上跳下来,到马车里捡了几件云曦穿的衣衫包了一个包裹,跟在二人的身后。 半山腰往下看去,凤栖山上满山都是翠竹。 山下是一片叶子落得所剩无几的枫林,果然可见一条大道与一条小道穿过树林从山脚下延伸出去。 刚才,那条小道上有不少马匹往凤栖山这儿跑来,此时又什么也看不到。 赵玉娥见云曦眯着眼,神色肃然的看着山下,忙问道,“曦儿,怎么啦?” 云曦回过头来,微微一笑说道,“没什么,走吧。” 青二留下来看着马车,林嬷嬷吩咐一个护卫先一步到庵里通知住持佛姑,带着众人往山上的静水庵里走去。 小半个时辰后,一众人到了庵堂前。 因为事先通知过了,庵堂前站着几位出来相迎的老佛姑,正双手合十立于山门前。 一个瘦削的年长佛姑走上前一步,对云曦与赵玉娥合十一礼,“两位小姐一路辛苦了,请随贫尼先到禅房歇息着,斋饭马上就好。” 赵玉娥快步走上前问道,“佛姑,有没有一位赵姓的少年公子在庵堂里等我?” “有,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了。正在后山的山门那儿。”老佛姑点了点头。 赵玉娥欣喜的转头对云曦说道,“曦儿,我弟弟来了,我得先去看他,你先去禅房里休息吧,我一会儿再去找你说话。” 说完,也不等云曦开口,提着裙子便跑进了庵里。 她的嬷嬷李妈妈在后面喊了声,“小姐慢点跑,当心绊着脚了。”说着,将怀里的包裹塞到丫头丽儿的手里,“你先去收拾着小姐的禅房,我去跟着小姐。” 云曦则走到无人处唤出朱雀,低声地吩咐着,“我总觉得山林间透着古怪,你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是,小主。”朱雀闪身离去。 她又来到马车边的时候,赵玉娥早已跑进了庵堂,云曦便对林嬷嬷说道,“劳烦嬷嬷派人收拾一下我的禅房,我去看看玉娥姐。” 林嬷嬷知道她二人关系亲密,便笑道,“三小姐,老夫人派老奴跟着二位小姐,当然会安排好小姐们的起居的,三小姐放心好了。” 云曦点了点头,带着吟霜往庵堂里走去。 赵典因为是男子,再因为这只是谢家的家庙,并不是公开供游客们上香的地方,赵典又没有人引见,因此,佛姑们没有让他这个外姓男子进来,只让他在后山的山门处等着。 赵玉娥走出后山的山门,见到瘦了一大圈的赵典,微微叹了一口气。 她走上前伸手拉着他的手说道,“阿典啊,你最近过得好不好?” 面前的弟弟,只是瘦了些,但还是同以前一样,穿戴齐整。 她原以他会找她要钱,但看看他的装束也不像生活潦倒的模样。 赵典说道,“嗯,还不错。大姐,弟弟最近在这凤栖山下的一座庄子里当管事,虽然很忙,但东家给的钱多,你看我身上的这身绸衫,不比以前穿得差吧?” “哦,难怪你瘦了不少,原来是当着差啊。有份事做也好。你可比以前有出息了。”赵玉娥微笑着点了点头。 她想起以前,家中所有的人都宠着这个弟弟,他除了吃饭是自己动手,其他的事情全是他人代办,连穿衣穿鞋子也是丫环服侍,但此时竟然自己找了差事,也是一大进步,她心中宽慰了不少。 但她哪里又知道赵典为了能说服赵玉娥随他走,很是花了一番心事做了准备。 他拿着谢诚给他的二十两银子,花去了五两租了一辆小马车,然后又花了十两银子,买了一身绸布衣衫穿了,洗了澡,仔细的梳了头。 此时的他又如以前一样,是个富户家中的公子哥。 赵典往赵玉娥的脸上看去,心中暗道,他的姐姐果然是貌如仙女,要是不嫁给谢诚,那可是太可惜了。 当初父亲退了江南白家那个小气人家的婚事,真是明智之举。 他眼珠子转了转,笑道,“大姐,反正已经到了吃饭的时间了,不如跟着弟弟到山下的庄子上去坐坐吧?那庄子的东家又不在,平时都是弟弟管着一些仆人忙着田地的事情。再说,咱们姐弟也有好些日子没有在一起说说话了,弟弟有些想法想同姐姐商量一下。” “什么想法?”赵玉娥忙问,弟弟都知道为生活操心了,真是进步不少,她欣慰的笑道。 “这里怎么好说话?那庵堂里的姑子可真讨厌,居然不让我进去。”赵典抱怨着说道。 赵玉娥笑道,“这是谢家的家庙,你只是一个外姓人,再说又是男子,没有人引见,她们怎么会让你进去?” “嗯,你说的也是。”赵典点了点头,然后又催促着赵玉娥,“大姐,快随我下山吧,正好赶上庄子上开饭。庄子上的猎人打了不少野味,正好让姐姐尝尝鲜。” 他拉着赵玉娥的胳膊就往山下拽。 赵玉娥没动,挑着眉问道,“阿典,你不是要给母亲上香吗?怎么又不去了?刚才是佛姑不让你进去,你现在就随我进去吧。” 赵典一窒,忙讪讪一笑说道,“哦,是的是的,先给母亲上柱香,再到山下吃饭不迟。” 心中想着赵玉娥的事真多,但为了更长久的富贵,他还是忍住了。 姐弟二人进了庵堂,住持佛姑知道赵玉娥的身份,见她带着赵典进来,便没有阻拦。 云曦与吟霜找到后山门外,发现赵家姐弟又不在。只得又回了庵里寻找。 谢家的家庙修得不小,有近百间的屋子,她们二人问了十来个佛姑,都说没看见。 第164节 并且,赵玉娥的奶娘李妈妈也在找着她。 院大人少,寻起来很是费了一番时间。 最后,云曦与吟霜终于在一个砍柴的佛姑那里打听到,赵玉娥已跟随了她的弟弟往山下走去了。 下山?赵玉娥一个人? 云曦的眼神一眯,那赵典果然心思不纯,居然将自己未出嫁的姐姐独自带到山下去了?而且将嬷嬷也支开了? 云曦对跟在她身后的吟霜说道,“吟霜,咱们走快点,那赵家少爷心眼儿最多,可别让玉娥姐着了他的道。” 然后,她提起裙子先一步朝山下跑去。 自从那天晚上夜半醒来时,练习了一番诡异的步子,她跑起来比以前快多了。 吟霜一阵惊愕中,只见一团的紫色的身影从她的眼前飞快的闪过,再眨眼已在三丈多远的地方了。 她带着满脑的狐疑也飞快地追了上去。 山脚下,停着一辆马车,赵玉娥正要爬上马车,便听见身后有人喊道,“玉娥姐,等等我。” 她回过头来,正看到云曦提着裙子飞快的跑过来,身后还跟着她的丫头。 “曦儿,你怎么来了?”正要上车的赵玉娥转过身来朝云曦走去。 赵典狠狠的朝云曦瞪了一眼,心中则骂了一句多管闲事。 但他又一想,谢云曦也只不过是个娇娇小姐,又能闹出什么事来? 去一个和去两个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反正有谢云曦的二哥在那里,被她二哥打一顿可是她自己找死。 云曦上前挽着赵玉娥的手,笑道,“佛姑说你在后山山门那儿,可是我到了山门处却没看见你,我不放心,便一路找了过来。” 她说着话时拿眼看向赵典,见那赵典的眼神在躲闪,心中暗暗冷笑,赵玉娥当他是弟弟,他却未必将赵玉娥当成了姐姐。 赵玉娥笑道,“哦,这样啊,曦儿不用担心啦,我弟弟在山下的一处庄子上当管事,请我到庄子上去坐坐。看到他现在有出息了,我这心里也很高兴。曦儿,你既然已经来了,不如咱俩一起去吧?” 吟霜马上看向云曦,眨了眨眼,说道,“小姐——” 云曦微微一笑,“没关系,去一下也好。” 她倒要看看这赵典在搞什么花样。 赵典这时又道,“曦小姐,大姐,事不宜迟,那就快走吧。” “好。上车。”云曦盯着赵典的眼睛似笑非笑的说道。 赵典的脸上马上一白,讪笑着走开一步去整理马车缰绳去了。 凤栖山下,有三处庄子,其中两座是她从安氏的手里低价买进来的,因为没有时间打理,只安排了几个老仆守着空庄子。 还有一座庄子虽然住着人,但那来往的人都神神密密遮遮掩掩,不知身份。 难道赵典是那个神秘庄子中的管事?云曦眼神眯了眯。 马车沿着山道往林中走去。 前面有一条叉道口,往右是通往那三个庄子的道路,往左则是往凤栖山相邻的卧龙山去的道路。 赵典手里的马鞭子一扬,将那马缰绳往左一拉,马儿拉着马车上了左边的道路。 一直挑着车帘子看向车外的云曦觉得不对劲,她眉尖一拧敲了敲车壁说道,“赵公子,你说的山庄在哪儿?” 往左边路上去的一座山叫卧龙山,那座山上可没听说有什么人家住在那里。 据说是一座荒山,只有凤栖山这边一个小村子的人,偶尔到那边砍柴和打猎。 “就在前面不远了,曦小姐。”赵典说道,同时,他手中还加快了策马的速度。 突然加速?这家伙只怕是在搞鬼! 云曦向吟霜使了个眼色,吟霜会意,飞快地推开车门,身子一闪钻到了外面,然后听到赵典“啊”的一声尖叫,接着是一声马儿的嘶叫声。 没一会儿,马车停下来了。 赵玉娥一脸惊愕,她看向云曦问道,“哎呀,阿典是不是摔去了?”然后,她又飞快的跳了下去。 云曦伸手抓了个空。 车外,因为那赵典是在疾驰的马车上被吟霜一脚给踢下去的,摔得可不轻。 他在地上的落叶里滚了一圈,身上头发上满是枯枝败叶,鼻子也摔破了,一脸的血,正在地上一直打着滚,疼得哭爹爹喊娘。 “阿典!”赵玉娥看到赵典的狼狈样,焦急着就要跑过去。 云曦伸手将她一拉,低声说道,“玉娥姐,别过去!赵家公子将咱们出卖了!” 赵玉娥急忙辩解说道,“怎么会?不可能啊,他是我弟弟呢!” 云曦道,“有不少人骑马在附近奔跑着,这山林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马匹?玉娥姐不觉得奇怪吗?” “马匹?”赵玉娥一脸疑惑,“曦儿,到底怎么回事?哪儿有马啊?” 云曦没回答,而是向四周望了望,前面有马匹声,身后有不少人跑步而来,怎么会有两拨人? 而且这里只是一些低矮的小树,长得稀稀拉拉,连处藏身的地方都没有。 “吟霜!准备迎敌!前方是马队,后方是徒步奔跑的人众,两方的人数都不少。” “是,小姐!”吟霜唰的一声抽出了身上的软剑,捏在手里,沉着脸看着前方。 云曦则往赵典的面前走去,她一脸厉色的问道,“快说,你是不是与人勾结将你姐姐骗到这里来的?” 赵典捂着摔疼的胳膊哭着说道,“不……不是的,我只是想见见我姐姐。” “你在撒谎!” “曦儿!”赵玉娥拉着云曦的胳膊说道,“阿典应该不会这样做的,我是他亲姐姐呢!” “玉娥姐,待我问清楚了再说。”云曦拍了拍赵玉娥的胳膊。 她又转身看着赵典,冷喝道:“快说,不然的话,你今天就别想活着下山!” 同时,她手中的银链一卷,将地上疼得哭爹喊娘的赵典的脚给卷了起来,然后伸手用力一拖,往旁的树叉上挂了起来。 赵玉娥急忙对赵典说道,“阿典,你快说啊,这是怎么回事啊?” 赵典疼得只是哼哼着,一直不说话。 云曦恼怒着厉声说道,“我从一数到十,如果你不说实话,待会儿链子绑的可就不是脚而是你的脖子了!你想骗我也不可能,你所说的什么山庄,从这条道往前走上二十里也不会有一处庄子。 反而是刚才的那个叉道口往右去的方向有三处庄子,而那儿有两处庄子还是谢府二夫人的,你还有什么说的吗?” “阿典,曦儿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当真骗了我?”赵玉娥的脸色一白,颤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赵典捂着摔疼的胳膊说道,“我……大姐,我也是为你好啊,我们都是孤儿,你要是嫁给谢二少爷做了少夫人,弟弟也不会吃苦了,你也有个归宿了不是吗?二少爷同我商议好了,要我将你约到这里来,他一会儿就会来这里同你见面。” “阿典!我是你亲姐啊!你怎么能这样骗我?”赵玉娥气得一脸惨白,身子都哆嗦起来,“枉我一直担心你,你居然想将我送给那个品行不端的谢诚?” 赵典的身子在树上晃着,他急忙向赵玉娥摆摆手,“大姐,谢家二少爷不是品行不端,他是爱慕你呢!” “你……”赵玉娥气得说不出话来。那谢诚看向她的眼睛,让她感觉像是吞了一只苍蝇般的恶心,赵典居然想她嫁给谢诚?她的嘴唇颤抖了几下,眼中大滴滴的泪水掉下来,然后冷笑一声,“我没你这个弟弟了!曦儿,咱们走!” 她原想着,林姨娘算计她是林姨娘个人的事,赵典是赵典,她们是姐弟,又是赵家大房仅有的两个人了,弟弟不会不和她亲近,谁想到…… 云曦忽然一抽链子,赵典便从树上掉了下来,鼻子正好碰到地上的一块石头。 他疼得嗷唔一声惨叫,顷刻间,满脸都是血。 赵玉娥的眉梢动了动,扔给赵典一个荷包说道,“这里有五张百两的银票还有几两碎银子,你拿去治伤,以后,别再来找我!” 说完抓着云曦的手从林间走到路上来。 赵典忙将荷包抓起来塞到了怀里,姐姐没被谢诚带走,得几百两银子也好。 他抹了把鼻血刚才地上爬起来,冷着脸的吟霜忽然朝他踢去了一块石头,赵典的眼皮翻了翻晕死过去了。 赵玉娥听到声响马上回过头来,当她看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赵典时,嘴唇动了动,扭头怔怔地看向云曦。 云曦见她眼底隐藏着忧色,想必还是担心着赵典,遂叹了口气说道,“他没死,只是晕过去了。否则,被他看到咱们往哪个方向走了,他一准会对追上来的谢诚说出来。这荒郊野外的,咱们三个女子怎么能应付得了未知的凶险?” 赵玉娥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云曦又向吟霜打了个手势,说道,“咱们快走!那些人的声音已经很近了。” 这片林子的对面有一片二丈见方的茂密荒草丛,既然两头都有人来,还不如先躲起来,从直觉上判断,这两个方向跑来的人应该不是一伙的。 就算如赵典所说,谢诚在这里等着赵玉娥。 但也不一定会浪费人马安排两拨人,因为赵玉娥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小姐。 云曦牵着赵玉娥的手往那丛荒草地快步的跑去。 吟霜则将那赵典拖到了马车上,然后狠狠的踢了一脚那匹马儿的肚子,马儿疼得扭着脖子嘶叫了一声,甩开马蹄朝前狂奔而去。 然后,她飞快的朝云曦二人藏身的地方追了上去。 三人刚刚藏好,徒步跑的那方人出现在了视野里。三四十人,手里人人扬着大刀。 她们藏身的地方离路上只有几丈远,路上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中间有一人引起了云曦的注意,谢诚? 她两眼微微一眯,勾起唇角无声冷笑,呵!赵典说的还真没错,这两人果然是在做着图谋。 却是恶心的图谋! 透过荒草杆的缝隙,赵玉娥也看见了谢诚。 此时,她的牙齿死死地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脸色却是惨白,瞪大着双眼看着前方的路上,眼底闪着怒火。 云曦看了她一眼,无声一叹,没有什么比最信任的人背叛更让人伤心的,何况,事情的真相还是亲眼所见。 但接下来的事情,更是让人令人震惊。 马路上,谢诚拦着那批人道,“赵胜,李安,你们想反毁吗?我出了银子给你们,你们竟然不办事?难道想坏了规矩?” 一个胖子朝谢诚拱了拱手说道,“谢二公子,抱歉了,不是我赵胜与兄弟们不帮你,而是事有突然。咱们从北疆弄来的一批良种马被那仇老三给全部偷了。那批马可是兄弟们的命根子,丢了寨子也不能丢马。 所以,这次就抱歉了,抢那赵家小姐的事,你还是找别人去吧,你给的一万两银子,我们兄弟一会儿还给你就是了。再说了,咱们合作了两三年,同官府对着干,助你爬到了羽林卫头领的位置,几时失约过?” 云曦心中呵呵冷笑起来。 原来谢诚的官是这么爬上去的,与匪徒勾结,做假案!升个官也要靠做假的无用之人,居然还想要那谢氏长公子之位?谢诚还想说什么,被那胖子伸手推开到一旁,一伙人急急匆匆的朝前跑去。 只是这伙人没有跑出多远,那群马匹也到了。 第165节 胖子等人扬着大刀就冲了上去,口里喊着,“仇老三,你敢抢老子们的马?老子们跟你拼了?” 马? 云曦的眼睫闪了闪,忽然间弯了弯唇角,她扭头对吟霜说道,“吟霜,咱俩对换一下外衫,快点!” 吟霜一脸疑惑的眨了眨眼,“小姐,要做什么?” “一会儿再告诉你,动作快点!”云曦低声说道。 她的这身衫太扎眼,又长又累赘。谢诚看见她一准会认出来。 而吟霜的衣衫是短打式样,方便骑马。 很快,两人互换了外衣。 云曦又头发弄散了,去了钗环,重新挽了个简单的发髻。 她对吟霜说道,“你在这里看好玉娥姐,我马上回来。” 说完,她也不等吟霜回答,身子一闪,人已到了三丈开外。 “小姐——”吟霜暗暗地捶了一下地,小姐那三脚猫功夫跑去不是送死吗?但又看到一旁的赵玉娥,她只得叹了口气,然后又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几十丈远的地方,两方人正在厮杀,有几人已开始护着马群掉头往反方向跑。 其中一人骑着一匹通身全黑的马跑在最前面,那匹马体形膘肥,跑起来如闪电一般。 “来人!快追上那匹头马!”个子胖的赵胜举刀指着前方跑掉的黑马对身后的人喊道,“谁追上那匹马,那一万两就是他的!” “一万两买那一匹马?可太便宜了,赵当家的就这么小气么?”云曦已跑到这群人的后面,她哑着嗓子装成言立的声音笑着说道。 赵胜回过头,见来人是个一身青色衣衫,丫环模样打扮的小姑娘,脸上蒙着一块帕子,施施然站在他们的附近,背剪着手眼里浅浅含笑的看着他们,姿态傲然。 他眯着小眼睛看着她问道,“你是谁?” “我么……”云曦看了一眼十来步远的谢诚,朝赵胜走近了两步说道,“我要是帮你追回了马,你如何同谢二公子合作,就如何同我合作怎么样?” 谢诚两眼一眯,这个丫头居然认识他?她是谁? 他找到一个合作愉快的双龙寨很是不容易,他还想东山再起,失了这些人他还怎么重头再来? 当下他便对赵胜说道,“赵胜,一个黄毛丫头,你也听她的?也不怕世人笑话你?” 但赵胜只看了谢诚一眼,对云曦说首,“先看看你的本事再说,我们双龙寨同谢二公子合作了多年,从来都是守信之人,如果你帮我治服了那匹马,我就与你合作。” “好!赵当家豪爽!”云曦微微一笑说道。 然后,她从一旁的常绿树上摘下一片青叶,放在面纱下的唇边轻轻的吹起来。 那声音尖细古怪,毫无章法,在他们说话的那一会儿,已跑出了一二百丈远的大黑马忽然前蹄一抬尖利的嘶叫了一声,停了下来。 然后,大黑马又将后马蹄一抬,将那坐在它马背上的人给狠狠地掀了下来。 紧接着,云曦脚尖一点,朝那大黑马飞快的跑过去,青色身影一晃,片刻后,她的身影已出现在了马背上。 众人都惊得睁大了双眼,这是什么诡异的轻功? 她伸手一捞将缰绳拽在手里,一个漂亮旋转,马儿掉转了马头,站在原地晃着头吐着气,不服气的用前蹄刨着地上的泥土。 这匹大黑马一停,所有的马都停了。 急得那仇老三一伙拼命的拿鞭子抽身下的马,却都是无济于事,马儿就是不走。 因为头马一停,所有的马都会停,打死也没用。 云曦又将树叶放在唇边吹起来,尖细诡异的声音再次响起后,其余的马都是猛然间抬起了前蹄,又甩后腿,一阵狂跳。 有些没抓牢缰绳的人便从马上掉了下来,也有些正好掉在马蹄下面,被烦燥的马儿用力的踢开或是踩下。 顿时,不时的听到“咔嚓”一声,骨头断了。 两方人都大吃了一惊。 赵胜反应最快,扬了扬手里的大刀朝身后之人一挥,“兄弟们,咱们人多,仇老三人少,趁此机会,砍死这群偷马贼!” 仇老三那边的人只有十来个,手里没有武器,再加上被马儿踩伤了好几个,剩下的人一见那些明晃晃的大刀挥过来,吓得拔腿就跑。 赵胜对身边一人说道,“老五,你带上二十人去追,追上了给我狠狠的揍,我带着马匹回寨子。” “是,赵大哥!”一人领着一二十人去追仇老三的人去了。 赵胜喜滋滋的走到云曦的面前,向马上端坐的云曦拱着手说道,“真是多谢姑娘了,姑娘的驯马术让在下佩服,说吧,你要多少银子!” 云曦弯了弯唇角,闲闲弹弹指甲说道,“我不要你的银子,我要你的寨子!” 赵胜脸色一变,怒道,“丫头口气不小,只怕给你一个寨子你扛不起来!” 云曦一笑,“我扛不扛得起来,你且试目以待,只说面前这几十匹每匹价值数千金的马,你是别想拿回去!我骑着头马一跑,所有的马都会跟我跑,你连马毛也抓不到一根! 另外,有一件重要的事只有跟我合作了,你们双龙寨的人才有命活!所以,你们现在全都要听我的!” 赵胜的眼神一眯,这小丫对一脸的镇定,难不成真有什么事被她拿捏住了? 他收了大刀,下巴朝云曦抬了抬,问道,“什么事会叫寨子的人丢命?” 云曦伸手朝站在一旁等赵胜退还他银子的谢诚一指,笑道,“便是他!” 谢诚想害人,她何不借刀杀人? ☆、039章 寨主不打劫还叫寨主? 赵胜那小豆子一样的两眼微微一眯,将手里扬起的大刀放下来,插在地上,下巴朝云曦抬了抬,问道,“什么事会叫寨子的人丢命?” 云曦伸手朝站在一旁等着赵胜退还他银子的谢诚一指,笑道,“便是他!” 谢诚冷笑一声,“你是哪里来的小丫头?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害双龙寨的人?” “不会害吗?谢二公子?”云曦轻声一笑,然后她扭头又看向赵胜,“赵当家,你还不知道吧,这位谢二公子已经不是羽林卫头领了。他今天之所以将你们约出来,是想将你们送给朝庭,好重新得到皇上的赏识做大官!难道你们没有发现?虽然你们一路追来找什么谢府的马车赵家小姐,却是连那个女子的影子也没有看到,你们不觉得可疑不觉得这是一个圈套吗?他撒下一个大网,只等着你们这群鱼儿。” 谢诚的脸色变了变,他的确找了许久也没有发现那个赵玉娥,连赵典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赵胜的脸色更是一黑,他冷冷的看向谢诚,“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不!她在胡说!我虽然被免了职,但却不是要害你们,你们不要听她胡说八道!”谢诚吓得急忙辩解,同时,身子也在悄悄的往后退。 双龙寨的另一个当家李安,却跳过去手持大刀挡在了他的身后,呵呵冷笑道,“谢二公子,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跑什么啊?难不成你的确挖了个坑,等着我们寨子的人往里跳?” 说完,他恶狠狠地扬起大刀朝谢诚砍去。 谢诚身手虽不是顶级一流,却也不是草包。 他身子一侧让开了砍刀,然后反手一捞将李安的刀夺了过来,同时飞快的抬起脚来朝李安的胸口踢去一脚。 “扑!” 李安被他踢飞到了两丈开外,撞到一株树上,胸口一疼,立刻便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脸色惨白如死人。 赵胜看见后大怒,“谢诚!你敢伤我表弟?我赵胜跟你势不两立,弟兄们上啊!” 赵胜扬起手里的大刀朝谢诚砍去。 谢诚冷笑,“你们真当本公子是个纨绔公子?” 他挥起手里的刀就迎上赵胜。很快,双龙寨这剩下的一二十人同谢诚厮杀在了一起。 云曦坐在马上看着谢诚与这么多的人博杀,居然不显吃力,她心中暗暗一惊,谢诚的武功竟然也不差! 但她又想着,他有本事找上一个靠着吃黑讨生活的寨子,与他们周旋讨价钱,也定然是有几分本事的。 但这寨子是她看中的,可不能被他全杀光了。 两方人厮杀了近半个时辰,仍是不分胜负。 云曦忽然灵机一动,她朝赵胜等人嚷道,“全都给我闪开!” 然后,她吹起了树叶笛子,除了她坐的头马,其他的马群都发了疯的奔跑起来。 双龙寨的人听到群马的奔腾声飞快的朝两旁的林子里跳进去躲开。 谢诚同样的想跳开,但云曦手中的银链忽然出手,飞快的卷上了谢诚的一只胳膊,她用力一拉,将谢诚拽入马群。 谢诚没想到云曦会突然出手,跑得慢了一步,结果被一匹马给狠狠的踢了一脚。 他顿时勃然大怒,转身一翻,手掌拍上马背,借着力道身子向云曦袭来。 动作太快,云曦想放开卷着他胳膊的银链,但却是来不及了。 “找死!”谢诚冷笑一声伸手就朝云曦的胸口拍去。 突然,从林中射来一只小刀,速度更快,直插谢诚的胳膊。 他疼得身子掉了下来,结果又被一匹马给踩了胸口。 云曦用力一拉,将谢诚给拉出马群,她可不要他这么快就死了!她要让他活着看到谢枫走进谢府! 她要安氏与他好好活着,活着看看她与夏玉言,还有谢枫如何拿回失去的一切!、 她抬手又拿出叶子吹着笛音让所有的马都停了下来。 谢诚的胳膊受了伤,后背被马踢了一脚,胸口又被马踩了一脚浑身都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赵胜几人看到谢诚败了,马上一窝蜂的冲上去,从林中荒地上抽了几根荆条将谢诚捆了起来。 被谢诚差点一脚踢死的李安这时走了过来,他咬着牙抬脚就朝谢诚的裤裆处踢去,咬牙切齿的怒道,“谢诚!你这过河拆桥,背后使诈的小人!小爷要踢死你!” 李安被人扶着,脸色很惨白,看他发着狠劲踢谢诚的动作来看,他定是伤得不清,心中攒着怒火。 谢诚被捆着,又受着伤,此时只有被挨打的份。 李安虽然也受着伤,但他踢的可是特殊的地方,谢诚的脸一下就死灰一片,不住的惨叫。 不过,可也别被李安一下子给踢死了。 云曦忙说道,“李当家,最让人痛苦的是钝刀子杀人,你这么用力的踢他,一下子踢死了,不是不好玩了?” 李安回头朝马上的云曦看了一眼,说道,“姑娘的主意不错。”他的眼中闪着赞许的光,然后,他又扭头看向谢诚,斜斜勾着唇角,嘿嘿一笑,“小爷现在正受着伤,等小爷的伤好了,自然会好好的收拾你!” 谢诚恶狠狠的看着云曦,咬牙喝道,“臭丫头,你究竟是谁?你为什么要害我!” “为什么?呵呵。”云曦一脸厉色,冷冷一笑,“只许你害别人不许别人还击吗?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谢诚两眯一眼,总觉得面前这丫头有些熟悉,但是想不起来是谁,声音哑哑的听不出来是谁。 赵安这时走到云曦的马前,问道,“姑娘,你刚才说谢诚与朝廷勾结设了圈套害咱们寨子,朝廷的人呢?” 第166节 谢诚的眼珠子转了转说道,“赵胜,这丫头是将咱们两家都耍了,谢某被朝廷免了职不错,但不是想害你们,而是的确是要找一位谢府的表小姐。再说了,我谢诚还想借你们之力东山再起呢!刚才你们也听到了,这丫头是与我有仇,在挑拨我们两家互相残杀,她一直坐在头马上不肯下来,其实是想要你们的马!她口里所说的我叫来的官兵,又在哪里?她根本是个骗子!” 赵胜的眼神一变,脸上的一堆肉颤抖了两下,狠戾的看着云曦。 刚才他们这一二十人与谢诚博杀,虽然自己这边以多胜了少,但是表弟李安被打得受了重伤,还有五六个人也是伤得不轻。 要是她真是个骗子的话,他会活剥了她的皮! 他阴沉着脸朝云曦走去,“小丫头,你所说的官兵呢?倘若你敢骗老子们,定要你不得好死!” 云曦正微微阖着眼,听着远方的动静。 片刻后,她睁开眼来,说道,“已经来了。” 赵胜见她神情古怪,半信半疑。 云曦一笑,“不信,你们自己爬到树顶上去看,再不走到话,可就正好被活捉了。” 赵胜朝一个小喽啰一指,“你,赶快去看看。” 那小喽啰哧溜几下爬到了一棵十几丈高的树上向远处看去,顿时脸色一变,哧溜着又爬了下来。 人还没有落到地上,他便叫喊起来,“大当家,不好了,远处有不少骑马的官兵朝这边来了!” 赵胜一把揪起那个喽啰,眼神一眯,“可有看清?” 小喽啰道,“大当家,错不了,前方山脚下往京城的地势可是非常开阔,那些人穿着整齐的衣服,为首一人扛着红黄相间的龙旗,大当家,那不正是羽林卫的旗帜吗?” 所有人的脸色均是一变,羽林卫?要是这位谢诚已不是羽林卫的头领了,那些人可是他们的死对头了。 赵胜捡些地上的刀,朝周围的人大喝起来,“快,所有的人都行动起来,退回寨子里!” 此时的谢诚神色也是满是狐疑,怎么会有羽林卫的来了?羽林卫是皇上的亲卫,可是不会轻意出城的。 赵胜则是走到云曦的面前,拱了拱手,歉意的说道,“姑娘,刚才赵胜被那谢诚小人挑拨着对姑娘说了恶语,还请勿怪!” 云曦摆了摆手,笑道“赵当家为人直爽,本姑娘又哪里会计较?那原本就是谢诚在使坏。眼下,不是咱们说这些话的时间,赵当家,事不宜迟,大家快上马赶紧回寨子。” 李安与几人带着谢诚走在最前面,赵胜与云曦骑马走在最后。中间押着一大群无人骑的马。 因为前面的大道上有官兵,双龙寨的人则是往相反的方向走了小道,往卧龙山而去。 云曦往赵玉娥与吟霜两人躲藏的荒草看了一眼,假意的丢下一块布头,然后又快马跑过。 大家都忙着逃奔,这样细小的动作,谁又会去注意? 等那群马走过后,吟霜飞快的跑过去,捡起那块从裙摆上撕下的布头。 草丛离刚才云曦与双龙寨的人说话的地方有一二百丈远,吟霜只能远远看到云曦没有吃亏,却听不到声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退去后的林中一片寂寂。 赵玉娥也从草丛中跑了出来,走到吟霜的身边,“吟霜姑娘,曦儿给了你什么东西。” 吟霜摊开手里的布块,只见上面有画眉的炭笔写了几个字:“我去卧龙山,你们先回庵里。” “让我们先回庵里?”赵玉娥焦急的说道,“吟霜!她一个女孩子跟着一众匪徒走了,这可多危险啊!咱们得快去找人救她!” 她心中又懊悔自己不该听赵典的话来到山下,反而让曦儿陷入了困境。 吟霜却是眼神眯了眯,想着云曦刚刚离去时的神情,心中不禁生起几分疑惑。 她不像是被劫持了,倒像是对方在恭敬着对她护行一样。 “小姐说让咱们回庵里就先回吧,她一定有自己的安排。” 她们的这位小主,有时看似木纳,却是极有主见,绝对不会让自己吃亏。 赵玉娥点了点头,“也好,先回庵里去,咱们快将这事告诉林嬷嬷,让她派护卫去救出曦儿来。” 吟霜却摇摇头,神色肃然的对赵玉娥说道,“赵小姐,我家小姐跟着匪徒离开的事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讲,救她出来,自有奴婢与青二。” 赵玉娥看着吟霜一脸的严肃,眨了眨眼,“你是怕这事儿传到了京中?对曦儿名声不好?” 吟霜点了点头,“嗯,大夫人一直想抓着二夫人与小姐的把柄呢,所以,咱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待会儿回了庵里,也请赵小姐替小姐保密。” “我明白,刚才,我也是担心曦儿才一时没有想到这些。等回了庵里,咱俩统一口径,就说曦儿在我禅房里睡觉,我那几个仆人则打发到别处去。” 吟霜听赵玉娥这样一说,心中松了口气,“多谢赵小姐为我家小姐着想。” 她可以将事情遮过去,但却怕赵玉娥不设防的说漏了嘴,到时候,曦小姐的名声可就毁了。 赵玉娥笑道,“你不用担心,我当曦儿如自己亲妹妹一样,你这番提醒,我一定会注意的。” 当下,两一边往庵里走,一边商议着怎样更好的圆谎,以便骗过林嬷嬷与从其他人。 …… 云曦与双龙寨的人很快就到了卧龙山的山脚下。 她抬头往山上看去,比凤栖山高出许多的卧龙山上,长满了茂密的松树,因为山高,半山腰上浮着云雾。 赵胜当先打马往山上奔去。 跑了一段路后,他回头朝山下望去,果然可见一队人马走在凤栖山的山脚下。 赵胜的心中已是一片了然,这谢诚果然设了个圈套在骗他,要不是这从位姑娘提醒他们,他们此刻已经被抓了。 云曦也往山下看去,果然可见一队人马在山下走着。 又见那赵胜的脸色阴沉煞煞,便勾着唇角说道,“赵当家,本姑娘没有骗你吧?谢诚的为人本来就不正。你试想,为人正直的人怎么会干起做假案谋官职的事?正直的人可都是赁借真本事爬升的,对这种小伎俩,人家根本不屑。” 赵胜黑着脸朝那马上捆着的谢诚冷哼了一声,又策马继续往山上奔去。 半个时辰后,他们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山洞,从山洞里穿过去,便是一片开阔地,有不少的房舍,地势平坦,像一个小村子。 所谓的卧龙山无人住,原来是他们隐在山林之间。 有一群人在田间劳作着,见到众人回来,都高兴的围了上来。 他们看了一眼被捆在马上的谢诚只讶然一会儿,然后又将目光都转移到了云曦的脸上,将她上下打量着。 赵胜俨然是这里的头,“这些马便是她帮咱们抢回来的,你们叫她……”他偏头看向云曦,“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姓言。”云曦说道。她不想说姓谢,树大招风。 “多谢言姑娘出手相救。”十七八个汉子围在云曦的马前说道。然后,又疑惑的看向谢诚,“赵当家,这谢二公子是怎么回事?” “哼!”赵胜从马上跳下来,对身边吩咐道,“把他先捆在正堂的柱子上,召集所有人,商议着怎么处理他。” 众人下了马,各自忙开了,受伤的人被寨子里的人扶了下去,一众人围在赵胜的身边。 赵胜指着前方一间高门大房子说道,“姑娘,里面请!” 云曦点了点头,泰然跟着赵胜的身后走了进去。 正首有两张大椅子,想必是山寨中两位头领的位置。 云曦抢在赵胜的面前走到上首,然后飞快的搬了一把椅子往正中间一放,再稳稳的坐下来。 她浅浅笑道,“赵当家,咱们在山下说好的事,你不会反悔吧?” 赵胜的胖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姑娘,你想要这寨子可以,在下可以拱手相让,但是,你得让这里所有的人都服你!寨子又不是在下一人的,而是大家伙的。” “什么?大当家,你要将寨子给这个小丫头?这……这这这,她是哪儿来?” “一个小丫头当家,咱们双龙寨的脸还往哪里搁啊?还不得叫那仇老三笑话死?” 一伙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再看向云曦的眼神便是各种古怪了,有不服的,有蔑视的,有仇视的。 云曦直接忽视,浅笑说道,“我还是那一句话,你们能同谢诚合作怎么不能同我合作呢?难道我出不起钱吗?我帮你们追回了马匹,你们想反悔?传出去,你们一定被世人耻笑。” 赵胜的脸色僵了僵,干干说道,“想要让寨子的人全部服你,你得拿出真本事来,光驯服几匹马是服不了众的!。” “是吗?”云曦忽然从座位上跳起来,手腕飞快的一抖,银链从她袖口飞了出去,赵胜只觉得眼前白亮亮一道光一闪,脖子已被什么东西缠上,紧接着,脚已离了地面。 众人一阵惊呼声,赵胜已被云曦用银链吊在了大堂中的一根横梁上。 赵胜的脸被憋得青紫,此时的他,两手死劲的抓着脖子,以免让链子勒死自己,两只脚则是不停的乱踢着。 “快放了我们赵东家!” 大堂的人都站在下面指着她怒吼。 云曦坐在横梁上不理会他们,手里依旧紧紧的拽着链子。 她已经看出来这寨子里的人武功并不高,平时还在种地,想必是些躲在这里过世外生活的人。 谢诚的武功不算顶尖,卧龙山的十来个人围攻一个谢诚也只能打个平手,便可猜出他们的身手平平。 而她自己虽然只是会些花拳锈腿,但却跑得快,因此才敢算计赵胜。 “赵当家,你说的我都按着你的做了,这寨主之位让还是不让?” “让……”再不让,他可就没命了。 居然让一个小丫头拿链子吊起来威胁?赵胜气得直咬牙,可是寨子里,除了他的身手强一些,其他的都是武功平平的人。 “这还差不多。本姑娘喜欢听话的属下。”云曦手里的链子一松,赵胜便掉了下去。 梁下的一众人飞快的去接,赵胜肉肉的肥身子将下面的人压倒了一片,哀嚎声哭声不断。 赵胜的一张肉脸气得铁青。 “赵当家,你没事吧?” “赵当家——” 云曦拍了拍手,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笑道,“赵当家,你可是答应了我两次了,再食言的话,你就不怕世人笑你出尔反尔?” 赵胜抿着唇,“呼呼”的出了两口气,朝梁上的云曦拱了拱手,“言东家!” 其余的人见赵胜居然真的低头了,齐齐吸了一口凉气,但大当家都认了人家,他们能说什么? 只得瓮声瓮气的齐齐喊了声“言东家。” 云曦浅浅一笑,向众人抬了抬手,“好了,以后都是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赵胜的脸抽了抽。 然后,她翩然从梁上落下来。 这时,有人跑进来回话,“不好了!赵当家,仇老三设了圈套将老五他们全抓了。” “什么?”赵胜当即跳了起来,肥巴掌狠狠的在桌子上一拍,“真是岂有此理,老子当初就是养了一只白眼狼,见他落魄了才救了他进了寨子,谁知道竟是一个苦肉计,只想偷老子的马!” “赵当家,咱们上去跟他们拼了!” 第167节 “对,不然的话,他们更嚣张了!” 一众人叫叫嚷嚷。云曦拨开人群走到赵胜的面前,微微一笑说道,“错了,现在只有言当家,没有赵当家,是赵大哥。” 众人怔了怔,赵胜只得上前向云曦拱着手问道,“言当家,咱们现在是杀过去,还是怎么做?” “杀人为什么要自己动手呢?”云曦浅浅一笑,“大堂那儿不是绑了一个吗?让他替咱们出头,咱们在后面看着好戏就是了。” 赵胜眨了眨眼,“言当家,你是说利用谢诚?可是他正和咱们有仇呢?他会听咱们的?” 云曦淡淡看向他,“你不是有拳头吗?”然后朝他勾手,“你过来,你只需这么做……” 赵胜听着云曦的吩咐,嘴角狠狠地抽了抽。 他们这位新东家,内心真不是一般的黑,这种点子哪是一个姑娘家想出来的?这分明是男子的想法! 她居然还脸不红心不跳。 得到云曦的点拨,赵胜大步走到谢诚的面前。 此时的谢诚在林中被狠揍了一顿,浑身疼得龇牙咧嘴,被捆在大堂前的一根柱子上动弹不得。 他看见赵胜笑得阴阴的走到他的面前,心更是猛的往下一沉,脸色也变了,身子往一旁挪了挪,但柱子是圆的,怎么挪都在赵胜的面前。 “赵胜,你不能胡来,我可是谢氏公子,要是我出了事,你们一寨子的人都会不得好死!”谢诚看到那云曦与赵胜低低的商议着,吓得脸色惨白。 “哪能让你那么快就死?”赵胜呵呵一笑,手一招,一个喽啰端着纸笔上来,赵胜道,“你得将咱俩这么多年合作的事写出来,我才能放你走,不然的话……呵呵……” 赵胜阴阴笑起来,手里捏着一柄匕首在谢诚的裤裆处晃着。 谢诚两腿一夹,他怒吼一声,“赵胜,你是小人!卑鄙无耻!” 他的事要是让他人知道,他这辈子就别再想做官了,他咬着牙闭口不说。 赵胜冷笑道,“这么说你是不想要你的东西罗?据说,你弟弟被砍了头,你是家中唯一的男子了,要是你没了这个……谢老夫人就得从外面找人继承香火了。” 谢诚吓得脸都白了,额头上大汗淋淋,身子在柱子上不停的扭动着。 云曦则是坐在大堂内的椅子上闲闲的喝茶,看到谢诚的惶恐模样,她微微扯唇一笑,不作死便不会死! 这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休要怪上别人心狠! 赵胜比划了半天,谢诚吓得发抖却不说话。 他有些不耐烦,将手里的匕首往谢诚的裤子内慢慢的扎进去。 不知是扎到肉了还是太过折磨太恐惧了,谢诚忽然“啊——”的尖叫起来,脸上更是大滴大滴的汗水往下滴,“我……我写,……你将刀拿出来……” 说到最后,谢诚的牙齿几乎是在打着颤。 “早干什么去了?浪费时间!”赵胜抽回匕首重新插回靴子里,然后解开谢诚的右手,将笔往他的手里一塞,说道,“我说,你写。” 谢诚呼了一口气,捏着笔听候他吩咐。 “元武17年九月初一,与小孤山的仇老三相约,由仇老三扮强盗劫持刘御使大人家的大小姐,然后,由我谢诚去救,事后付仇老三辛苦费5000两。元武帝17年十月9日……” 谢诚忙抬起头来,“赵胜,怎么是仇老三,不是你吗?” “你废话那么多干什么?叫你写就写!”赵胜不耐烦的踢了谢诚一脚。 她心中暗道那小姑娘就是聪明,只要谢诚都认了罪,这些事情就算被捅出来,也不关双龙寨子的事,还将仇老三拉下了水。真是一举两得。 赵胜接着又说道,“……仇老三商议,……” 满满一大张纸,近三年时间,做案近五十件,件件告破。 谢诚写完后,赵胜拿着纸张递给云曦看,“言当家,你看,这样行不?” “非常好,让他将大名签上,再叫他写个欠银十万两的借条!”云曦闲闲弹弹指甲说道。 “言……言东家!”赵胜吓了一跳,十万两,这么多! 大堂里的人一听,齐齐吸了口凉气,十万两!发了! 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拿回来。 云曦微微一笑,说道,“你只管让他写,拿不拿得回来,你不用操心。当了你们大当家的我自然会帮你们追债,不出三天,他自然会乖乖的送到寨子里。到时候,这钱全是寨子里的,我也不会要一文。” 咝—— 吸气声不断,不分钱? 他们平时干了买卖之后都是要按功劳大小分钱的,这位新东家居然不分这笔巨款?是傻还是装豪爽? 赵胜因为云曦是协迫他让位的,心中起初有些不甘心,对云曦也不怎么恭敬。 此时听到她这么说,哑然了一瞬,心中顿时生起一分敬意来。又一想,她不要最好,寨子的人就可多分些。 赵胜又拿着谢诚写好的罪证让谢诚签名,然后又叫他写一张欠银十万两的欠条。 谢诚当场就不干了,他大声吼起来,“你们这是打劫!打劫!” 打劫? 云曦微微扯了一下唇角,拂了拂袖子上的灰,走到外边被绑到柱子上的谢诚面前。 她微笑说道,“谢二公子,本寨主不打劫还当什么寨主?咱们也是图个钱,你呢,图个命。你若不给我钱,我便不给你命!” 杀他与安氏,未免太便宜他们,这二人的身上多少还是可以榨出些钱物的。 “听见我们言东家说的没有?快写快签!”赵胜又从靴子里拔出了匕首,拿在谢诚的裤裆处晃起来。 “我写——”谢诚惨白着脸咬牙说道。 双龙寨的人按着云曦的吩咐,将捆着的谢诚带上。众人一起去了附近的另一处山——小孤山。 “言当家,这一计真的会成功?”赵胜也些怀疑的问道,谢诚敢害他,他会要他不得好死,仇老三偷他的马,一样不能放过!这是这个计划—— “当然了,你们等着看戏好了。”云曦微微一笑。 谢谢: qq80cb956d15d0bd的五分评价票,qaz9177和chshp205 的月票, 云墨微凉 的钻石,鲜花 189**5910鲜花 ☆、040章 养势力,夜半会美人 小孤山,凤栖山,卧龙山,三座山相邻,打马而过,也就是一碗茶水的时间。 云曦与赵胜,带着两个人拎着那谢诚往小孤山而来。 赵胜与云曦并排骑马走在最前面。 他扭头问云曦,“言当家,咱们就去这么四个人,打得过仇老三吗?那还是他的地盘,万一打起来……” 他那肉包子的脸上两道斜八字眉拧成一团。 万一打起来他们可就会被仇老三砍成肉泥了! 赵胜心中很不赞成这位新老大的话,但想到她那根诡异的链子,和盯着他看的笑得阴阴贼贼的笑容,他的脖子上马上一凉,心中的怨言很自觉的滑落进了肚子里。 赵胜的心中抱怨道,这是谁家的丫头啊?父母咋管教的啊,出手这么狠,还嫁得出去不? 云曦无视赵胜的话,要不是她新官上任要显摆身份,她会只带一个帮她扛谢诚的人就够了。 寨子的人跑得比她还慢,人多了反而是累赘。 谢诚的嘴巴被堵着,捆了个严严实实的挂在赵胜的马上。 他口里说不出话来,只用眼睛恶狠狠的盯着云曦,心中腹诽着,要是让他知道了这个小丫头片子是谁的话,他一定不会放过她。 他要将这贱人卖到最下等的窑子里去!让她不得好死! 云曦往谢诚身上看去,正好对上谢诚阴桀的目光,她的唇角微微一勾,一抹诡异的笑从眼角飘过,然后将头扭过一边。 谢诚这是想杀她了吧?还当她是以前木纳的谢三小姐吗?她要让这些人仇视她害过她的人,一个一个的下地域! 这明明是个丫头的眼风,为什么他的心里头一由得一凉,谢诚吓得赶紧将头扭过。 云曦几人很快就到了小孤山。 她对赵胜说道,“现在,计划开始,第一步,骂人!你们三人给我死劲的骂那仇老三。怎么难听怎么来。如果仇老三带了大量人马下山更好。人少了就打,就接着骂!” 赵胜没听明白,他眨着小眼说道,“言当家,你疯了?咱们的人这么少,万一仇老三带着手下人拿着大砍恨杀咱们,咱们还有得活吗?” 若说刚下山时是略略的不情愿,现在直接是惊悚了。 他们这位新当家的脑子没毛病吧? 云曦的眼角一挑,厉声说道,“怎么?赵胜,你是大当家,还是我是大当家?怎么又坏了规矩?” 女子的眉眼看着他时依旧笑意浅浅,但那笑中却似有万支利箭射来。 赵胜的心中咯噔了一下。 “怎么会呢?当然是听您的。”赵胜在心中呜呼哀哉了一句,然后朝另外两个跟着小喽啰说道,“清清嗓子,骂起来!” —— 跟来的两个小喽啰也是事先挑好的嘴巴毒辣的人,当下,两人站在小孤山的山脚下就开骂起来。 因为仇老三为了盗取双龙寨的马匹,不久前化妆成叫花子混进了寨子里,因此寨子里的人多多少少知道他的一些生活习性与身体特征。 这两人便利用起来开骂。 言语污秽不堪,难以入耳。 祖宗二十代,旁支二十代,往下二十代,统统翻出来骂了个遍! 还不忘问候了仇老三九族中的,所有的女子。 很快,小孤山的寨子门前,有几个看守的人也回骂起来,但却总也骂不过双龙寨的人。 这还了得?跑到家门口来骂人?活腻了是不是?找死! 小孤山的看守飞快的跑上山去搬兵。 没一会儿,又来了几个人,但他们依旧是骂不过双龙寨的人。 最后,看守的只得报知了仇老三。 第168节 仇人相见,当下除了对骂,还有大刀侍候着。 仇老三手持大刀站在寨子门前,朝赵胜怒喝:“骂没用,一个人换一匹马!想要人,马上将马匹送到老子的小孤山!” 云曦命赵胜将谢诚的绳子解开来。 虽然他武功比云曦与赵胜强,但他不久前被挨了打,受着伤,因此二人一左一右的夹着他,他根本反抗不了。 任由云曦与赵胜将他拖拽到了仇老三的寨子门前。 “你们商议好了?”隔着山寨门,仇老三往那赵胜身上打量了几眼。 “问我老大。”赵胜一指云曦说道。 万一惹着了仇老三,箭射当头马,可不关他的事,他得揪准好了机会逃命。 嗯? 仇老三的眉毛扬了扬,将云曦从上看到下的看了三遍,然后双手叉腰抬起下巴,仰天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笑得那一脸的拉杂胡子在风里乱晃。 云曦站在仇老三的寨色门前,与他相隔两丈远,面色不惊。 谢诚不知道云曦要将他怎么样,也不敢多话。 他现在遍体是伤,万一惹着了这蒙面丫头又得挨打。因此他便闭着嘴,在心中想着跑的对策。 仇老三笑好后,伸手摇摇指着赵胜道,“你小子好窝囊,竟认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做老大,可要笑死人了。看你还在这一带怎么混!哈哈哈——” 赵胜虽然不服气云曦抢了他的地盘,但他打不过她。 强者胜,是他们的规矩,他不能反悔。 此时被仇老三说了一顿还是不由得气红了脸。 但他又想到,大当家的说可以将仇老三的人一锅给端了替他出气,他心中的火气便消了不少,反而是持着一种看好戏的态度。 因此,赵胜看着仇老三只是嘴角抽了抽不说话。 云曦轻笑一声,对仇老三说道,“仇寨主想要马可以,但是本寨里的事务都是谢二公子在出谋划策。不如,你同他商议商议?” 仇老三一怔,谢二公子?他的眼睛眯起来。 双龙寨这两三年靠着谢二公子可是发了不少财,让他分外眼红。 只是他没机会与谢诚结交。 当下听云曦这么说,马上对看守的说道,“开寨子门,请谢二公子进寨子。” 谢诚一头的雾水,还没等他问,云曦便将他往寨门里推进去,说道,“谢二公子同仇寨主商议好了,替双龙寨解决了麻烦的话,那张欠条的事么,可就好说了。” 谢诚的眼睛一亮,十万两银子可太多了!他哪里有那么多银子?要是双龙寨的人真的不找他要的话,他以谢二公子的身份同仇老三商议商议也没什么问题,不就是弄几个人出来么? 当下他点了点头,对云曦说道,“你们可要说话算话。” 云曦眉梢扬了扬,说道,“当然,说话算话——”才怪。 谢诚跟着仇老三进了寨子里。 赵胜神色一变马上问云曦,“言老大,你就这么答应谢诚了?十万两没了?”好多钱啊,没有了他会哭死的,他会被寨子里的人给活活打死的! 云曦冷笑一声,“可能吗?本姑娘做人的准责是——犯我者要狠狠的榨干他身上的钱物再狠狠的踩到尘埃里撵碎成肉泥后才让他去死!” 女子的眼中闪着戾色,赵胜不禁打了个寒颤。 “那接下来咱们怎么做?”赵胜问道。 云曦微微阖眼听前不远处的动静,说道,“等着。” “等?”赵胜一脸疑惑。 没一会儿,寨子前的道上跑来不少的兵差。 赵胜一见那红黄相间的大旗帜,心头狠狠地一跳,一脸惊慌的说道,“大当家,咱们快逃,那是羽林卫的旗帜!” “等的就是他们,你跑什么啊?”云曦上前拽着他的马缰绳,“我说没事就没事!” 赵胜惊疑不定。 一行官兵很快就到了山寨前。 打首的一人当先跳下马来,大步走到了云曦的面前,一脸黑沉沉的,几乎要吃人。 赵胜吓得都要哭了,早说了,早说了要跑,当家的还杵在这里看什么热闹?羽林卫的人一早就看不顺眼双龙寨的人啊。 “几个时辰不见,你倒是本事了。居然端了一个寨子!”那人冷着脸说道。 云曦嘻嘻一笑,“反正也是闲着嘛。” “你总是有道理!”谢枫沉着脸哼了一声。 赵胜反应不过来,这是什么情况?他们当家的不怕官差?不应该是官匪是敌对吗? 就在云曦与谢枫说话的间隙里,有一人领着那一队兵差已冲到了寨子门前,大声吼道,“速将寨门打开,反抗者死!” 守寨子的一个头领马上点头哈腰,“军爷,咱们寨子是贩马的,在城中都有备案呢。” “有人告你们谋逆罪,速速将寨门打开,否则,刀剑无眼!” 十几柄宽口刀抵在守门人的脖子上,有几人吓得飞快的往山上跑去了。 寨门被踢开,近一百个羽林卫冲进了寨子。 谢诚与仇老三寒暄了几句正要聊正事,却见一个小厮惊慌的跑了进来,“不好了,有官差了!。” 仇老三不以为然,挥挥手说道,“咱们寨子在官府里有登记,咱们做的是马贩子的生意。” “寨主,可他们说……” 小厮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见一队人马冲了进来。当先的一人看到谢诚坐在正堂内呵呵冷笑起来,“谢二公子,好久不见哦。” 谢诚看着来人脸色顿时一白,咬牙冷笑道,“纪副统领?” “对,没错,正是本官。现在的羽林卫里虽然没有头领,但大事小物却是本官一手管理。当然,纪某能统帅整个羽林卫,还得多谢二公子与谢三公子给的机会,不然,纪某老死在羽林卫里也会一直是个小队长。” 这句话是赤果果的嘲讽着谢诚,在话里藏刺骂着他与弟弟的无能,才让他爬上了一级。 谢诚正要回顶几句,就听纪恒朝身边的喝道,“将这两个贼匪头子绑了,将山上所有人全部抓起来!” “我们什么也没有干,我们是贩马的,你们不能随便抓人!”仇老三脸色大变叫嚷起来。 纪恒冷笑,朝两个小兵挥了挥手。“搜身!” 两人马上将谢诚摁倒,最后在他的腰间小荷包里翻出一张纸来递给纪恒,“大人请看!” 纪恒伸手抖抖纸张,斜斜看向谢诚,“看见没有,这就是证据,你与这个寨子的寨主仇老三近三年来合作的假案近五十起,上面明明细细说得明白,还是你自己的字迹!你想辩驳的话,到京中的大理寺里找胡大人说去!” “谢诚!原来你到老子的寨子里来是想拉老子下水,你这个卑鄙小人!我仇老三今天才同你说话,几时与你做案子了?你去死!”仇老三暴怒之下抬脚朝谢诚狠狠的踢去。谢诚的身上本来就有伤,根本无还击之力,仇老三一脚便将他踢飞老远,爬都爬不起来。 纪恒抱着胳膊站在一旁表情冷冷不说话。 他与谢诚不合,谢诚被打,他乐得看笑话,为什么要去拉架?只要不死人,随便动手! 等到谢诚被仇老三已打得吐了两口血了,纪恒才将仇老三拉开,“住手,打死了你可就吃官司了。” 谢诚的一只眼睛被打肿,半睁着一只眼看向纪恒,气得叫嚷起来:“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他都被仇老三揍了十几个拳头了,纪恒才喊停,这分明是想他被人打死。 “故意?谁看见了?”纪恒冷冷一笑,“谢二公子有什么话到衙门里说!” 寨门外,谢枫冷着脸不停的催着云曦,“你看看太阳都快下山了,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大哥,不急!我这里还有事呢!”云曦道,她既然做了双龙寨的当家,就得救出被仇老三抓走的人,否则,难以服众。 谢枫见说不动她,只好站在一旁相陪。 赵胜见二人的表情,心中不住的嘀咕着,他们这位当家的难道是个不简单的人?瞧这位军爷对她虽然黑着脸,但眼神却是在讨好。 又过了一会儿,谢诚与仇老三被人押了出来。 谢诚看到谢枫站在寨子门前,那眼神攸地一冷,原来是谢枫带来的羽林卫,哼,这口气他不会咽下! 最后,纪恒大步走了出来,向谢枫拱手一礼,“今天的事可要多谢副指使了,这分人情,纪某铭记在心,因为还要将人犯押回京城,纪某就不多停留了,告辞!” 赵胜不敢去问那些官差,只得自己跑进了寨子去寻被仇老三抓来人老五等人。 他刚才走进几步,便看见老五乐呵呵的走了出来,一见赵胜便乐呵呵说道,“赵当家,太解气了,官差们竟将仇老三的人全抓了,哈哈哈,看他们还嚣张。” 赵胜又惊又喜,这位新东家还真不简单啊。 云曦见赵胜走进了寨子里,这才将谢枫拉到一边,低声问道,“大哥,我叫朱雀去找你,假扮羽林卫将这谢诚抓起来,狠狠的收拾他一顿,你怎么将真的羽林卫带来了?” 她与谢枫偷粮食那晚上,谢枫事先已盗取了一百套羽林卫的衣衫还藏在京中西城门附近的山凹里。 谢枫弯了弯唇角,说道,“假的羽林卫,只是让他伤层皮,真的却是叫他万劫不复!他与贼子勾结的事情曝光后,再想进官场,可是绝对不可能了!” …… 不费一兵一卒,将仇老三的寨子拔了个干净,还将人全部救了出来,且将那谢诚狠狠的报复了一番,双龙寨里上上下下喜庆得如同过年一样。 云曦抢了赵胜的当家之位,起初时,寨子里的人口里客气,肚子里不服气,况且她还是个小丫头。 可眼下不服气都不行了,论打架,她动作比赵胜快,片刻间就将他吊在房梁上,差点让他没命。 论计谋,她诡计多端,将那谢诚算计得团团转,替寨子报了仇,雪了恨,个个对云曦都刮目相看。 眼神看向她时不再是不屑与敷衍,而是敬意,有不少还是崇拜的。 再说了,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黑着脸,却对她言听计从走到哪里都紧紧跟着的冷面爷。 这位爷虽然穿着便装,可瞧人无数的赵胜一眼便看出,这位气度不凡的人一定是位军爷,而且武力还不弱,并且,他那眼风扫来时,让人不寒而栗,太可怕了。 万幸的是他没有对言当家做过什么不敬事,否则,现在只怕是小命命早玩玩了。 云曦与山寨的众人都忙着应付仇老三与谢诚,大家都没有吃午饭。 太阳偏西时,趁着大家伙高兴,寨子的大厨子煮了一大锅野味,所有的人聚集在院子里围坐着吃酒。 谢枫与云曦当然是坐在上首。 云曦向寨子的人介绍谢枫,“这位是我大哥,在京中东城门任兵马指挥使,寨子里以后有事,都可以跟他说,他会出手帮忙。” 城门指挥使?官爷啊! 寨子里的人更是不敢怠慢了,众人挨个儿端着酒上来敬二人。 敬到云曦面前的酒被谢枫冷着脸瞪了回去。人们吓得再不敢上前来,赵胜与李安讨好的端着酒碗来敬谢枫,谢枫也只是淡淡的回敬了一碗。 热热闹闹的开头,紧张拘束的收尾。 第169节 云曦看着谢枫瞪着眼看向寨子的人,心中无语又好笑。 她将他拉到无人的角落,说道,“大哥,他们都不是坏人,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他们?” 谢枫沉着脸说道,“他们是不是坏人还有待考究,但是——你是个小姑娘,怎么能同这些粗蛮的男子混在一起?对你将来嫁人也不利。” 他黑沉着脸,觉得一定要跟娘好好的商议一下,看看怎么样的管教她才好。 再这么发展下去,这鬼丫头将来还怎么找婆家?谁敢娶她一个女土匪? 云曦眨眨眼,“有那么严重吗?” “严重得很!”谢枫冷哼了一声,好像,还没有人向她提亲吧,这么好的妹妹没人提亲可怎么行?要是再传出她是个女土匪的话—— 谢枫的脸色又是一沉,“这里交给我了,你先回庵里去,要是没什么事,早点回城。现在回去的话,还来得及。” 云曦却正色说道,“大哥,这双龙寨被我夺到手里,也是一个巧合,咱们要往青州送粮不是一时找不到人吗?他们这些人正好,会一点拳脚功夫,又不是难管教。” 谢枫看向云曦,正好碰到她的目光,自信,狡黠。 他弯了弯唇角,“这个主意不错,不过,这些人我还是得调教一下。” 两人商议了一番后,云曦由朱雀暗中送回了庵里,谢枫则是将寨子的所有人都叫到院子里。 一身藏蓝色锦袍,身姿挺拔,墨发高束,两道浓黑的剑眉斜斜向鬓角飞去,两眼锐利视鹰眼。 明明生着一张俊美的书生脸,但浑身上下却透着一种无形的的震慑力。 寨子的人都不敢笑语,规规矩矩的站在他的面前。 赵胜亲自搬了一张椅子放在他的身后,他看了一眼毫不客气的坐下了。 谢枫的双手放在膝盖下,脊背挺直,两眼似剑的扫视着面前的一群人,足足有一碗茶水的时间,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赵胜在心中又呜呼哀哉起来,心里说道,“这是谁家的俩孩子啊,没事抢他们的地盘干什么?这兄妹俩一个比一个可怕。小丫头是笑面心黑,这位是面黑心狠。光那眼神就吓死人了!” 众人大气不敢出,不知这位冷面爷要干什么。为什么不说话只是一直坐着?好让人煎熬啊! 忽然,谢枫的手往一旁搁着茶碗的桌上用力一拍。 啪! 哗啦! 桌子被拍成了碎片,木头片四散着飞溅出去。桌子上的一套茶壶被拍得弹起来,落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寨子的人吓得一个个睁大了双眼,大气都不敢出。 一掌就拍碎了桌子?要是这一掌拍到人的身上的话—— 个个脸色一白,身子抖了一抖。 看着面前的人都变了脸色,谢枫暗暗扯唇,这一招惊吓果然见效。 他淡淡说道,“本公子只是为了拍死一只虫子,所以你们不必理会。” 谁敢理会您这位爷啊! 他又道,“我妹妹找上你们,并不是只为占你们的寨子而当寨主,她是想让你们干一番大事扬一世英明。” 赵胜眨眨眼,恭敬的恨不得抱着谢枫的腿了亲了,咧着嘴笑道,“公子爷,您说,叫咱们干什么?” “目前青州正在闹旱灾,我们府上有一批货物要送到那里去,赶车护行的人手不够,临时的车夫人我们又不想要,所以,她看上了你们,这个机会千载难逢,差事办好了,青州的百姓一定对你向恩人一样供着。 当然,没有差事的时候,你们自己还是干着自己的事情,只要不是杀人放火做恶事,出了什么事,我兄妹都会给你们罩着。” 众人都听明白了,原来这兄妹二人是想找人帮着做事。 又想着要不是他二人,他们寨子的人也不会这么轻松的从仇老三的寨子里出来,且将那过河拆桥的谢诚给拿了,还将他们的死对头仇老三一锅给端了。 看这位公子爷气度不凡,又是官差,还往青州送东西,想必家中有钱,跟着有钱有官职的人干正经事,总是错不了。比跟着那个谢诚干些损人利己的事可是有前途多了。 当下所有的人对着谢枫发誓,“原追随言东家,谢公子!” 再说了,能将谢诚不放在眼里的人,这位必定不同凡响。 靠着大树好乘凉,众人也不傻。 谢枫微微弯了弯唇,他口里虽然骂着云曦不知天高地厚的在胡闹,但在心中却是赞许她的。 人,势力,绝对是最好的东西! 他的人在城中可以行事,人数过多的出城却不方便。而如果城外也有人的话,则是如虎添翼。 “将你们寨子里所有人的名单以及户籍证拿来!” 知已知彼,方好管控。 “公子爷请稍等,在下这就去拿。”赵胜忙应道,他对这兄妹两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谢枫看着名单,眼神微闪。 双龙寨,一共二百五十三人,其中五十岁以上的老人与十二岁的小孩以及妇女有六十人。 除去这不能出寨子干活的六十人,也有近两百的青壮汉子,训练好了,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他心中对云曦的远见不禁升起一份佩服。 难怪她让朱雀拼着命跑到城里向他搬救兵,救了寨子的人,人家当然会对她感激。 谢枫从小便在军营中长大,对训练兵士十分在行。 趁着天还没有黑,他将寨子里的壮年人全部集合起来,先观摩了他们的操练,又自己演练了几个招式让他们勤加练习。 双龙寨的人,武功什么的都是自己赁感觉瞎学的,众人见识了谢枫的几招眼花缭乱的招式,那是从头发丝到脚指丫都他对崇拜起来。 …… 云曦出了寨子,骑上谢枫的马往凤栖山而去。她走到那条三叉口的路边上时,想了想一会儿,还是打马往那几处庄子奔去。 自己的两处庄子反正只是种了些树,没什么好看的。 反而是那家神秘的邻居,让她十分好奇。 庄子常年大门紧闭,也不知道那里面住的是什么人,问了附近的人都说不知道。 而且那庄子的门还特别高,站在凤栖山往下看,整个庄子里都种着竹子,其间夹杂着几株紫玉兰。 竹子长得蓊蓊郁郁,看不清房舍在哪儿。 但却偶尔有马车出入。马车样式普通不太张扬,但仔细看去,却是用价值万金的材料做的。 天已擦黑,她打马走到了庄子的前面,翻身下马,伸手敲了敲院门。 为了显示礼貌,她又扯掉了脸上的帕子。 门敲了三下,不一会儿,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将大门的小孔打开来往外看,见是一个十五六岁的丫头模样的人站在门前。 便问道,“你找谁?有什么事?” 云曦客客的行了一礼,说道,“我是隔壁庄子的丫头,想向庄上的管事借些花种子,以便开春时节好播种。” 上门来,总要找个借口,如果是男子身份,便可堂而皇之的求见主人。 她现在是一身丫头衣衫,便说成是借种子,她是个种花的丫头。、 那老头将她上下打量了两眼,说道,“你等会儿。” 然后关了小门洞,没多久,门洞又开了,老头没什么表情的说道,“我家主人说了,想进庄子,自己爬进来。”然后,砰的一声将门洞又关了。 “你……”云曦看着门洞半天说不出话来,爬进去?她要能爬进去,早爬进去了,还用得着费这么多的言语? 这座庄子的院墙高约四丈多,建得跟皇宫的院墙差不多高了。 而她顶多只能爬上两丈多高的地方,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不见就不见!” 云曦郁闷了一会儿,又重新翻身上马上了凤栖山。 静水庵的院墙只有一丈高,她轻轻一跳就进去了,庵中树多,房舍多,她躲开众人,溜到了赵玉娥的住的禅房。 赵玉娥见到她回来,高兴的一把抱住她,“我担心死了,你平安回来我真是太高兴了。我看到你同那些人一起走了后,真是坐立不安呢。” 云曦点了点头,笑道,“嗯,玉娥姐不用担心,因为我事先已让人去通知了大哥。” 赵玉娥眼神闪了闪,问道,“是……枫……枫大哥吗?” 云曦正从吟霜的手里接过湿布巾擦手,眨着眼笑道,“玉娥猜得好准,正是他呢!” 赵玉娥的脸一红,默了默只说了一个“哦”字,便转身走开了,手里却是不停的绞着帕子,眼睫一直闪个不停,而眉眼里却是隐着笑意。两人回了原本安排给云曦睡的禅房。吟霜吩咐着小女尼们抬来了热水,服侍着云曦沐浴更衣。 一番收拾好后,云曦走到窗边看了看外面黛青色的天,说道,“天已黑了,看来今晚只能在庵里过夜了。” 吟霜正用一块大的干布巾擦着云曦的湿头发,手里一忙着,一边说道,“小姐,你今天中午跟着双龙寨的人走后,连午饭都错过了,这晚饭想必也没吃吧?奴婢一会儿给你端斋饭来。庵里的佛姑们做的饭菜口味还不错。” 云曦摆摆手道,“不要了,我吃过了。” 然后,她又想起一件事来,从吟霜的手里抽出湿头发往头上缠了几圈,走到净房里的那堆换下的衣衫那儿翻出了一只小刀。 递给吟霜说道,“今天我同那谢诚厮杀时,还多亏你飞及时射出暗器将他射下马来,否则,我便会被打上一掌,这个时候也不会安然无恙的回来了。那谢诚的武功虽然比不了我大哥,但看着也不差。” “暗器?小刀?”吟霜将那柄长约两寸的雪亮小刀接到手里,左右看了看,摇摇头说道,“小姐,奴婢从不用这等小兵器,奴婢与吟雪从小就用的是软剑。” “不是你的?”云曦眼神眯又从吟霜的手里拿过来,“那会是谁?” 谢枫安排好了双龙寨的事情后,便出了寨子去找云曦。 赵胜将他一直送到山脚下的路上,拱手了又拱手,再会的话说了无数声,只恨不得抱着谢枫的大腿不让他走,这人长得太俊了,又什么都会,简直是他的楷模啊,啊啊啊—— 谢枫打发走了粘人的赵胜,踏着夜色往凤栖山而来。 今晚的月亮起了晕色,没有前几日的明亮,时不时会隐在云层里。 山路看上去模糊一片。 但是,好在他常年在野外行军,习惯了这种夜间行路。 因此,来到山上倒也没费什么周折。 他来到前山的山门前,正要伸手敲门,就听到院门里有个佛姑说道,“将山门关好,别让外人进来了!那个姓赵的小公子再来的话,直接哄走!这可是林嬷嬷吩咐过了。哄不走就拿棍子打!” “是,师傅。” 谢枫便收回了手,他这才想到这是谢氏的家庙,必定是不会让外男进去的。 以他现在的身份,走正门,肯定不会让他去。 第170节 但他不放心那个丫头,便绕道往后山走去,那儿树多房舍多,偷偷进去也没有人发现。 打算找个地方跳进院内去。 口里说着是会让暗卫送到庵堂里,天知道她会不会老老实实的待着?还是心血来潮的跑去又抢了一个寨子? 一想到她当着女土匪,谢枫的脸上又郁黑起来,口里哼了一声,他是不是要替她找个婆家将她嫁了?省得她没人管着四处跑! 想着想着,不知不知觉的到了后山。 他在小的时候来过一次这座庵堂,但因为那时年纪实在太小,并没有太多的映象,只记得树特别多,房子特别多。  他脚尖轻轻的一点,身子轻快的落在了庵堂的屋顶上。看到后院里有一间的屋子还亮着灯,便朝那儿跃过去,跳入院内。  才走了两步,便听见一个丫环说道,“小姐,你回来穿件衣衫吧!虽说近几天天气暖和了,但是这晚上还是挺冷的,再说这还是在山上呢,天晚夜寒,你事得担心身子啊,小姐,你慢些走!” 谢枫眉尖一拧,嗯,这丫头又想干什么?还半夜三更的跑出去?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他朝前方一个人影那儿快走了两步,到了她的身后之后,将她的胳膊用力一拉,正要开口说话,哪知这女子竟先开了口,“啊,救——”命——谢枫一怔,弄错人了?但他又快速的将赵玉娥的口捂住了,同时将她往树枝后一拉。 “小姐——”丫环一手提着一个灯笼,一手抱着一件披风从他二人刚才站的地方走过。 赵玉娥吓得不清,这庵堂里怎么会有歹徒进来?借着闪过的灯笼光,她抬起头看像那人。 因为紧张而狂跳的心突然停住,她惊得一时忘记了呼吸。 丫头打着灯笼走过去了,这里又恢复了昏暗。月色隐隐绰绰看不清对方的脸上的表情,赵玉娥的脸一下子红如胭脂。 但好在夜色正浓,她正好可以藏起情绪。 谢枫看着丫头走远,飞快的松开了捂着赵玉娥的手。 他走到赵玉娥的面前认真的行了个礼,说道,“对不起,姑娘,我以为你是我妹妹,所以——,你勿要胡乱猜想,在下并不是有登徒子,只是因为如果刚才在下就走开的会,你的叫喊会惊起丫头的注意,这样,于你的闺誉不利。” 谢枫弯腰深深的行着礼。 赵玉娥打量着他,她微微叹了一声,唉,这个人啊—— 她正要说话,她的丫头丽儿提着灯笼又回来了,一边走,口里依旧一边喊着,“小姐,你在哪儿啊?穿了披风再去看曦小姐啊!” 谢枫一怔,这婢女怎么又回来了? 但面前的小姐又不说话,让他很是纠结,这是原谅他呢?还是正发着火呢?他走还是不呢? 这回是赵玉娥反应快,将他往树后一拉,两人又藏了起来。 赵玉娥靠在谢枫的胸口,一颗心狂跳个不停。 谢枫的下巴就搁着女子的发髻上,女子身上淡淡的幽兰香直沁他的肺腑,他脸上一红。身子更是僵硬得如一块石头。 丽儿提着灯笼走到他们附近,背对着二人,不走了。 她将手里的灯笼挂在一旁的树叉上,开始整理手里那件有些散开的披风,重新折起来,认认真真的卷了个包,夹在胳膊下面。 这才又取了灯笼一面喊着“小姐”,一面朝前走去。 谢枫眼神冷冷的看着那个提灯笼的丫头的背影,心中愤恨道,这是谁家的蠢丫头?动作如此之慢,折件衣衫的时间都可以喝碗茶了! 等那个丫头走远后,谢枫终于松了口气。 只是他才挪开一步,又听到前方一个女子的声音喊起来,“玉娥姐,你在哪里啊——” 谢枫心头一惊,挪开的一只脚又缩了回来。 谢枫抱怨:曦曦身边怎么总有不怀好意的人?可恨! 一秒钟后: 谢枫抱怨,曦曦是女土匪头子,没人喜欢可怎么办?这么大了还没有人来提亲,唉—— 某作者: 你丫的还是操心你自己吧,一把年纪了,还没老婆,鄙视! ☆、041章 夏玉言中毒 谢枫这回可更慌了,怎么会是赵小姐? 他整个人的身子比刚才变得更加僵硬,脚步不自觉的往外退去。 只是才动了一步,又被赵玉娥给拽了回来。 她抬头看向他,指着不远处的云曦摇了摇头。 谢枫只好不动。 云曦那丫头可是鬼精得很,要是被她发现,赵家小姐岂不是很尴尬? 两人隐藏的地方也算不上特别隐蔽,一个磨盘粗细的树勉强能遮住二人的身影。 谢枫穿着藏蓝色锦袍,赵玉娥是一身朱红八片裙,两人都是深色的衣衫。因此,在蒙蒙的夜色里,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有人在。 但是,两人却是因为紧张依旧是紧紧的挨着。 刚才,赵玉娥将谢枫拽过来后,拉着他的胳膊就一直没有放手过。 云曦坐在离二人三丈来远的一块大石头上,正训斥着赵玉娥的丫头。 丫头的手里拎着小灯笼,低着头不敢说话。 “你说你这小丫头是怎么当侍女的?怎么会将你们家小姐弄丢了?玉娥姐可是老夫人心尖上的人儿,她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看老夫人不打断你的腿!” 丽儿怯怯的说道,“曦小姐,你不要跟老夫人说好不好?小姐胆子小,断然不会跑到外面去的,想必还是在这庵堂里,庵堂里的房舍又多,她一定是走到哪里看佛像去了,奴婢这就去找。” 云曦哼了一声,“你上哪儿找?几十间屋子呢!还有,她走的时候说了什么话没有?有没什么奇怪的举动?心情好不好?你快快说给我听听,先让我分析分析——” 于是,丽儿将赵玉娥离开时说的话,以及表情举动等,一五一十的说了。 云曦听后又开始训斥,七七八八零零总总数落着丽儿。 丽儿吓得头也不敢头,规规矩矩的低着头站着。 说了一会儿,她又清了清嗓子,“我口渴了,你先去倒茶水给我。” 丽儿不敢违抗,只得回禅房里去倒茶水。 喝了茶水,谢枫以为云曦这下要走了吧,哪知她又开始啰啰嗦嗦的说起了丫头。 谢枫在心里更是厌恶那个叫丽儿的丫头了。 太老实了,云曦在胡说八道呢,她怎么就全听着? 同时,他更恼火着云曦,小小年纪的女孩子,嘴碎得像个老太太。 差不多说了一个多时辰,云曦终于叹息一声,“我说的话,你可是全记住了?下回可不能将小姐弄丢了。” “曦小姐,奴婢下次一定看好我家小姐。”丽儿恭敬的回道。 云曦从石头上站起来,拍拍裙子上的灰,伸手朝前方的小路指去,“走吧,我同你一起去找玉娥姐。” 谢枫的心头终于松了一口气。 那两人终于走了,待前方的灯笼光完全淹没在了夜色里,谢枫才敢走出树后。 他朝赵玉娥行了一礼,“赵小姐,多有得罪,枫并不是有意的……,请……” 赵玉娥浅浅一笑,“你不用放在心上,我……” 她朝他走去,哪知因为站得太久了,腿脚发麻,这一挪动步子,脚上竟忽然一阵钻心的痛。 身子也朝一边倒去,“啊——”,她低呼一声,吓得伸手去抓一旁的大树。 谁知大树太粗,手指从树上滑过,身子快速地朝地上倒去。 “赵小姐——” 谢枫一惊,纵身飞扑过去,同时伸手飞快地一捞,将她抱在怀里,焦急问道,“你怎样了?” “脚——”赵玉娥疼得“咝”了一声,一指右脚,“腿站久了麻了,这一走动,好像扭着脚了。” 口里说着话,声音都在打颤,可见伤得不轻。 “你的禅房是哪间?我送你回去。”谢枫抱着赵玉娥朝前走去,又抱怨说道,“曦曦太啰嗦了,唠唠叨叨的居然说了一个多时辰,你站了这么久,腿不麻才怪呢。” 赵玉娥忙说道,“曦妹妹也是担心我才责怪丫头,你别这么说她。还有,你要是说她了,否则——” 云曦一准猜到谢枫来过,她还不得羞愧死? 谢枫一怔。 他怎么只顾着自己训斥妹妹了,全然不管是不是会扯进别人?遂赶紧又道歉说道,“我只是随口说说,不会去找她的。你别担心。” 好在夜色沉沉,庵堂的后院里一个人也没有。 谢枫抱着赵玉娥一路往禅房里走去。 臂弯里的女子身娇骨软,谢枫感到手都在发烫,抱怨着这段路怎么这么长? 赵玉娥看向前方影影绰绰的庵堂房舍,不禁微微挑眉,这么快就到了? 小院寂寂无声。 赵玉娥指着中间一间宽敞的屋子道,“我住中间屋子,你将我放在屋门口就好了。我再叫醒住在隔壁的奶娘。” 她也看出谢枫面对她时浑身不自在,要是让他将她一直送进禅房里,只怕他不愿意。 再说,强拉人家进女子屋子,倒显得自己没有教养。 但谢枫却说道,“先帮你看看脚吧,天已经这么晚了,你让人去叫醒住持佛姑,也会惊动老夫人身边的林嬷嬷,又是一番劳师动众。她们也是必会对你一番询问,你怎么圆谎?” 赵玉娥点了点头,说道,“也好。那……多谢你了。” 谢枫歉意的一笑,“谢我什么啊?要不是我的莽撞最先认错了人,也不会让你陷入尴尬,也就不会让你一直躲在树后站了那么久,更不会伤着脚了。” 谢枫抱着她走进了小院, 赵玉娥没再说话,左边一侧的屋子里一片漆黑,奶娘已经睡下了。她担心在院中说话吵醒她。 一路进了屋子。 谢枫摸索着找到了椅子,将赵玉娥放下,这才点了烛火。 赵玉娥有点不好意思的抚了抚脚,“好像不严重呢。” 谢枫看了她一眼,“脚崴了后,起初是不严重,但第二天却肿得更厉害,不及早抹药,会持续几天都没法走路,还会越来越疼。” 他弯下腰来,轻轻的退了她的鞋袜。 第171节 女子的脚白皙如瓷玉,脚指甲泛着浅浅的紫粉色,似一扇扇珠贝。 他耳根一红,赶紧将目光挪开,轻手轻轻的点了一下她的脚裸。 赵玉娥低呼一声,“啊,疼——” 女子的秀眉拧成一团,两只大大的眼睛里正滚着泪珠。 谢枫心头很是愧疚。 “你忍着点,我给你上点药。”他将她的脚搁在自己的膝盖上,从腰间小荷包里取出一个小瓶来。 他拔开瓶塞,抬头又对赵玉娥说道,“会有一点火辣辣的疼,但一会儿就好。” 赵玉娥微微笑道,“我不怕,你抹药吧。”又见他腰间的荷包里还有其他的小瓶子,便问道,“枫大哥,你平时都随身带着这些小药瓶吗?” 谢枫将瓶里的药水滴在赵玉娥的脚裸处,用食指轻轻的涂抹着。 见赵玉娥问,他忙点了点头,“这是我在军中养成的习惯。军营里的随军大夫少,备上一点急用药不会吃亏。再说,打起仗来,会在野外一跑就是十天半个月,有时被敌人围追的时候,会有几个月回不到营地,更谈不上让大夫给自己瞧伤了。所以,我便吩咐属下们人人都备一些这样的小瓶,装一些平时常用的外伤药。” “哦。”她低低回应了一声。 眼前的男子,眉宇间隐着坚毅,想必是常期泡在军营里养成的性格。 他低着头,很认真地在揉捏着她的脚裸。 因为低着头,后领处略略敞开了一些,露一条粉色的疤痕,从后脑处一直往下延伸进衣领里。 赵玉娥的眼睫颤了颤,光看那露在外面的疤痕,就足有三寸长了,这一直延伸到里——,又有多长? 疤痕上有密密麻麻的缝线痕迹,如一条巨大的粉色蜈蚣趴在他的后颈处,令人触目惊心。 当时的伤该有多重? 谢枫已经给她的脚上上好了药,正在给她穿袜子,见她一直没说话,便抬头看她。 却正看到女子两眼惊愕的怔怔回望他,眼底有晶晶莹莹的东西一直在晃着。 他有些诧异。 见自己失态了,赵玉娥讪笑道,“枫大哥,我看见你脖子上有一条好长的刀疤痕,这是在战场上留下来吧?” 说到战场,谢枫的神色一亮。 他点点头道,“这条疤痕,是前年同一个北疆的将军博杀时,被人从背后偷袭,砍了一刀的结果。这种情况啊,在战场上很常见,谁的身上会没有一条疤痕?有的人被捅了一刀,肠子都带出来了,但他依旧奋勇杀敌人。还有的人,只要脑袋不掉,什么胳膊掉了脚断了,那手里的兵器就不放扔,会一直到战死为止!留尽最后一滴血,拼尽最后一口气——,上了沙场,当以马革裹尸为荣!” 给她穿好了袜子,又担心脚肿起来,穿了鞋子会更疼,便将那只鞋子扔开到一边。 他在屋里找了一双便鞋放在她的面前,说道,“穿这双吧,这样脚会舒服一点。多休息,五天内不要用这只脚走路,便可大好。” 见赵玉娥没有回答,他忙抬头看她。 此时,女子的眼圈儿整个儿都红了,长长的眼睫毛微微的颤抖着。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站起身来蹙着眉尖问道,“赵小姐,是不是我刚才的手劲用得过大,将你的脚裸弄疼了?” 赵玉娥微怔,旋即微笑着摇摇头,“没有,不是。” 一个男子的手比丫头丽儿的手还要柔,哪里会痛? 外面这时有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传来。 云曦一路走一路训斥赵玉娥的丫头,“再找不到你们小姐,我可饶不了你。她到底去了哪里?看看你,一个一等大丫头,竟然看不好自己的小姐,我看啊,你不如改为做三等丫头,到院子里扫地好了。” 丫头带着哭腔说道,“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曦小姐,奴婢不要扫院子……” 云曦忽然“咦?”了一声,“丽儿,前面屋子里有烛光,是不是玉娥姐自己回来了?快进去看看!” 屋子里,赵玉娥急得不行,这这这,这可怎么办? 这禅房只是一间一进门的房间,推门进来就可看见床,而且只有三丈见方,屋里空空,站在门口,所有的事物就尽收眼底了。 谢枫此时一脸郁色,云曦这鬼丫头怎么又跑来了?她就不能来晚一会儿? 他看了看房梁,房梁低矮,藏上去也会被看见。 或者,一掌将外面两个人劈晕算了? 这时,赵玉娥拉着谢枫的胳膊低声说道,“藏床上吧。” 庵堂里的床本来没有帐子,赵玉娥庆幸自己从谢府里带了帐子来。帐子的布密密实实,从外看,里面的被子都看不见。 谢枫微怔,虽说是在庵堂里,但,这仍是一个女子的睡房吧,如此躲进去,只怕—— “快点!来不及了!”赵玉娥低吼了一声推了他一把。 外面两人的脚步声已经走到了门口。 谢枫没法,只得飞快的跳到了床上,同时,伸手一招,放下了帐子。 门开了,云曦与丫头丽儿走了进来。 二人看到赵玉娥坐在屋中的椅内,一脸的惊讶。 丽儿则是哭了起来,“小姐,你要是再不回来,曦小姐就要让奴婢去扫院子了,呜呜呜呜——” 云曦的眼睛在屋里四处扫视了一番。 她看了一眼那掩实的帐子,只眨了眨眼,没说话。 赵玉娥这时笑道,“我刚才是想找曦儿说说话的,哪知走得急了些,脚崴了,一个佛姑看见我受了伤,将我带到她的禅房里,给我的脚上了药,又送我回来,所以,你们才没有看见我。” 丽儿这才松了口气,“吓死奴婢了,还以为小姐真的不见了。” 云曦往她的脚上看去,果然,雪耻脚裸处微微有些肿,散着着淡淡的药香。 她对丽儿吩咐道,“天不早了呢,咱们明天就得回城,快服侍你家小姐早点歇息着吧。” 赵玉娥的脸色一变,摆了摆手道,“曦儿,我还不想睡,想再坐一会儿。” 云曦不理会她,从一旁的架上拿了布巾,沾湿了递到她的手里,“玉娥姐,先擦擦手吧,我们服侍你先睡,你的脚伤着了,不多休息,怎么好得快?” 赵玉娥还想拒绝,但又一想,再拒绝下去不是欲盖弥彰了吗? 此时已是快三更的天了,这么晚了不睡可不是她平时的习惯。 会越发引人怀疑。 她只得硬着头皮由云曦与丽儿扶到床边坐下,去钗环,退了鞋袜与外衫。 帐子内,谢枫听到外面几人的对话,知道这一关躲不过去了,只得往被子里缩下去,屈着腿,整个人都埋在里面。 好在山上天冷,床上是一床极大极厚实的被子,藏一个人也看不出来。 丽儿挑起帐子又要伸手掀被子,被赵玉娥伸手一按,“很晚了,你们都去睡吧。” 说着,她自己轻轻的掀起被子一角,慢慢的将腿伸了进去,睡在床的最边上。 云曦看了她一眼,然后拉开丽儿,“走吧,让玉娥姐早些歇息着,她的脚伤着了,明天辰时咱们就下山吧,得回城里让大夫好好的瞧瞧。” 出去时,云曦掩了门,却又没有走开,而是站在赵玉娥的禅房门前继续的数落着丽儿。 丽儿不敢顶嘴,老老实实的听着。 赵玉娥微微挑眉,枫大哥说得对,曦妹妹怎么这么啰嗦啊,怎么又说起丽儿来了?她还不困吗? 说到她困,她还真累了,打了个哈欠正要睡去,又想到被子里还有一个人,那瞌睡又吓跑了一半。 她扭头朝床里侧看去,谢枫已从被子里钻出头。 外面桌上的烛火还没有吹熄,烛光射进帐子里亮亮堂堂的。 虽然被子够宽大,但床小,佛家讲究的是清修,不会做宽大舒适的床榻。 因此,两人虽然各自都尽量的往床边挪去,但中间依旧没有多少空隙。 彼时间口里呼出的热气能让对方清晰的感受到。 她看见男子墨色的眸子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的眼睛,目光沉沉,略有所思。 谢枫的确在心中不停的思考着。 虽说他与她什么也没有发生,但必竟两人已同床而卧了。 对于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来说,将来在心中是必会留有阴影,她会觉得她的人生中有个污点。 若她嫁人,怎能全心全意的服侍未来夫君? 倘若被她未来的夫君发现一丝端倪,她又怎么安稳幸福的过一生? 他后悔刚才没有狠下心来一掌将云曦与丫头打晕,是他的优柔寡断才害得人家姑娘闺誉受损。 不管她心中在作何感想,谢枫觉得,他作为一个男子,就应该勇于承担一切责任。 他看了她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比曦儿大五岁,五岁那年被顾府的管事收养,十二岁开始拜师学艺,十五岁去了军中,一直随军阵守梁国北方一带。去年冬回京。 目前在兵马司任东城门的副指挥使,与一个同僚合住一个院子,身边只有一个小男仆,从来不用丫头。没有通房侍妾。也没有未婚妻。身体健康,没有什么不良嗜好,不赌钱。目前手里有些银物,有能力买房子。” 赵玉娥被他的话惊住了,一颗心咚咚咚地跳起来,耳根跟着一红。 他这是—— 谢枫看到她满脸都是疑惑似乎听不明白,干脆就明说好了,“我……我是说……我与你这样了……,你必然心中……,如果你不讨厌我,可以考虑一下我。虽然我这么大了,但从来没有与女人……那个……我是干干净净的……” 谢枫有些懊恼,他是不是说得有点太直白了? 那李冶对他未婚妻求亲时,说了些什么来着?真后悔那天没去听墙角。 赵家姑娘的眼睛惊得滚圆大,他一定说得不够好。 赵玉娥怔怔的看着谢枫,一脸的惊愕,连呼吸都忘记了。 他是在向她表白? 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被谢媛调教成标准大家闺秀的她,从来没有想到会有一天与一个毫无关系的男子躺在一个被子里,近距离的说着这样的话。 此时,她的心中如钻进了一只小鹿,横冲直撞,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整个人如在火上烤着一样。 谢枫见她好半天发着呆,不说一句话,微微一叹说道,“当然,如果你觉得我这个人不好,可以当作我没有说过刚才的话。对于今晚的事,我谢枫发誓,绝对不会对第三人吐出一个字去,否则,天雷惩罚,死无全尸。” 赵玉娥大惊,飞快的伸手捂住他的唇,而另一只则在被子里寻着他的手。 摸索着寻到后,轻轻地握住,然后指尖插进他的指缝,十指交叉,轻轻缠绕。 男子的手宽大,温暖,指腹处略显粗糙,让人心中不由得生起一种安定的感觉。 第172节 谢枫猛然一怔,愕然看着她。 赵玉娥却垂下了眼睫,微微弯起唇角。 在门口又训斥了丽儿大半个时辰的云曦,发现嗓子痒得难受。 她往身后的门看去一眼,对丽儿说道,“一定要记住我说的话。” “是,曦小姐。”丽儿一肚子委屈,欲哭无泪。 她被曦小姐训斥了一晚上了,敢不记住吗? 云曦朝丽儿挥了挥手,“好了,不早了,你也去睡吧。你们小姐脚伤了要多休息别去吵她。” “奴婢明白。” 云曦这才揉着发痒的嗓子往自己的禅房走去。 …… 吟霜正在禅房里等她。 见云曦回来时不住的揉着嗓子,一口气灌了好几碗茶水,她忙问道,“小姐,你的嗓子怎么了?怎么都哑了?” 一晚上不停的说话能不哑吗? 云曦微微一笑,“没什么,办了一件今生认为最好的差事。” 然后,她脱了外衣没形像的往床上一倒,“好累,我要睡了。” 吟霜眨眨眼,差事? 见她一脸倦意,知道她今天是真累了。 坐了一个多时辰的马车来到山上,还没歇息呢,又去了卧龙山,这三更天都过了才睡,哪里会不累? 吟霜帮她退了鞋子,将她身子搬正放在床上,掩盖好被子才退了出去。 云曦浑身疲乏的躺在床上,手指不经意的摸到了腰间的一块玉佩。 圆形,刻着两条龙,中间是一个“奕”字。 她的指尖在“奕”字上轻轻的抚着,画着一个一个的圈。 想着心事,云曦的头脑渐渐地变得混沌。 正要沉沉睡去时,忽然,她听到屋顶上有人在轻轻的奔跑着。 不多时,那人跳到了院子里。 云曦的瞌睡顿时全无。 她飞快地掀开帐子,披了件披风走到窗边。 “小主。”窗户上想起了青龙的敲击声。 “青龙,可是晋王府里出了什么大事?”青龙连夜出城,只怕这事不小。 “小主,属下今早发现南宫辰秘密出了城,还带有不少隐卫。属下从他的一堆行李中偷出了一个包裹,发现里面有一张地图,其中青州二字被摸得模模糊糊,属下猜想,他是去了青州了。” “青州?”云曦猛的推开窗子,青龙一身夜行衣站在窗前。 朱雀站在他的旁边,埋怨的说道,“你盯的人一早出城,你现在才来报消息?怎么这么晚?” 青龙横了他一眼,“因为晋王府里这几日对府里的仆人进出看管严格,我一直出不来,到了晚上才躲开暗卫偷偷跑出来。” “朱雀,你别怪他,自从南宫辰发现自己身边出了一个奸细后,他现在做事都是小心翼翼。青龙在他身边这么多天才发现一个消息,就可看出他行事谨慎了。” 朱雀点了点头,没再说青龙,口里随口说道,“青州在闹旱灾,他去青州是不是也是去赈灾?没见他得到圣旨,是不是也同小主一样?为家族的荣光奔波?” 青龙这时又道,“小主,他是不是赈灾,属下不知,但却听到了一些支言片语,南宫辰出发时说了一些话,什么车队的东西调换了,要谁万劫不复,从此回不了京城的言语。” 朱雀挑眉,“车队?从京中出去的车队不是只有奕亲王的那一支吗?难道南宫辰在奕亲王的车队里搞了鬼?将东西调包了?” 青龙这时惊呼一声,“小主,要是那南宫辰真的将东西调换了的话,奕亲王可就有大麻烦了。那青州的百姓已经饿了几个月了,见到奕亲王拉着一车不是粮食的车队到了那里,还不得将他给活活打死?打不死也会用口水淹死他。如此,他还果真回不了京城中。除非隐姓埋名远走他乡,可这样,一世名声也全毁坏了。” 朱雀冷哼一声,“相不到这晋王世子居然是个如此歹毒的人!不过,以王爷的缜密心思,他不会不知吧?” 屋内,云曦的眼神锐利森冷,嘴唇紧抿,一言不发,袖内的手指微微颤抖。 南宫辰! 他花着谢婉的银子踩着谢婉的尸体往上爬,如今又要将他人踩在脚下,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倒是够好! 只可惜,她拼了命去也不会让他得逞! 粮食她有,但现在缺人护送。 双龙寨的人还需谢枫调教好,否则,迢迢路远恐会出事,一百多辆马车的车队,不管控好,她与谢枫可就白忙了。 手指在腰间的玉佩上轻轻抚着,她看向青龙,“青龙,你回城的时候,顺便去一下奕王府,那里有个护卫叫青一,你将这件事情告诉他,他会有办法联系上奕亲王。现在咱们能做的只能祈祷,只盼着奕亲王的车队不要走得太快。过上一二天,我这里就会安排好,正好去给他换回来。” 青龙回道,“属下明白,这就回城去。” 云曦又叮嘱了他几句叫他注意安全,很快,他的身影就没入夜色里。 虽然夜凉如水,但锦被温暖,只是云曦的睡意已无,独自一人站在窗前出神。 一个人常常围在身边转时,不会特意去想,哪怕他并没有天天出现,只是在附近在那儿在很近的一个地方,因为可以随时见着,所以心中总是一片安宁。 做着自己的事,过着每一日。他出现不出现,都没有太大的不一样。 但如果与那人隔着万重山千条河,行路的时间不再是以时辰以时刻来计算,而是以天或以更长久的时间来计算时,这才发现,原来随时可见的人,已不在原地。 …… 东边的天,刚刚现出一抹鱼肚白时,静水庵里的晨钟一声一声地响起来,将熟睡的人惊醒。 赵玉娥又惊又喜一夜未睡。 云曦心事重重一夜未睡。 林嬷嬷得知赵玉娥在前一晚扭伤了脚,更是急得不行,恨不得背着赵玉娥马上回到谢府。 凤栖山的半山腰,谢府的两辆马车已准备好。 林嬷嬷指挥着一个婆子背着赵玉娥坐进了马车。 谢枫骑马而来,正看到赵玉娥坐进了马车。 但他只来得及看到她的一只没有穿鞋子,微微肿起的脚缩进了马车里。 他记得他离开时,附近人家的鸡都叫到第二遍了,她还睁着两只大眼睛给他送行。 两眼晶晶亮的,大而有神,天晓得她后来有没有睡? 他想走上去问一下,但林嬷嬷却看见了他,笑着朝他走来。谢枫只得跳下马来,说了声,“嬷嬷好,枫在前面的卧龙办事,听说谢府的家眷了,所以上来看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 林嬷嬷知道这位谢枫公子颇得老夫人的赏识,平时不太爱笑的她此时笑着说道,“小姐们上好了香,正要回城呢,枫公子要回城的话,可以同行。” 谢枫说道,“枫还在办差,此刻还不能回城。不过,可以护送小姐们的马车一直到山下前方的大道上。” 林嬷嬷见他彬彬有礼,心中大为好感,说道,“那就多谢枫公子了。” 依旧是前方两个护卫开道,随后是云曦的大马车,再后面是嬷嬷丫坏的马车,再后面又是两个护卫护行。 赵玉娥听到外面的说话声,将车帘子挑了起来。 这时,谢枫的眼睛也正好朝马车看去。 两人四目相对。 赵玉娥马上将帘子放下,心中突突的狂跳起来,昨夜夜色昏暗,烛光映入帐中也是昏昏暗暗,没有看得分明。 今晨,明亮的太阳光之下,只隔着两三尺远的男子,眉眼是那样的俊朗,坐在马上的身姿挺拔,抬手间,更有一种难以言述的迷人神采。 谢枫见她飞快的放下帘子,微微一怔。 想到昨晚上云曦唠叨劲,他的脸色一黑,打马绕到了另一侧。朝那车窗口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马车内。赵玉娥又惊又慌又羞的神色并没有引起云曦的注意,如果是以前,她必定会取笑赵玉娥一番,但她此时没有。 她一直低着头想着心事。 马车外,谢枫的咳嗽声将她的思绪拉回。 她挑起车帘子,朝谢枫扔去了一个纸团。 谢枫原本想呵斥她几句的,见她一脸肃然,两个眼圈青黑,不禁微微挑眉。 他又看了云曦一眼,将那个纸团打开。 只见上面写着,“奕亲王的粮食车队被调换遭人陷害,我们的粮食车队要及出城。” 谢枫赫然看她,眉尖微拧。 …… 两个多时辰后,马车回到谢府。 谢老夫人看到赵玉娥受伤的脚,免不了一阵心疼肝疼的搂着赵玉娥叹息,一面忙着叫请大夫。 云曦给谢老夫人行了礼后,往曦园走去。 遇到了正被喜娘扶着往谢氏祠堂去行告别礼的谢云香。 因为还没有出门,头上便没有顶红盖头,但一身的凤袍显得她富贵娇美。 “四妹妹。”云曦朝她走过去,“虽然我昨天不在,但已让我娘往你的箱子里放了添妆红包和添妆首饰。” “如此,多谢三姐姐了。”谢云香朝云曦行了一个屈膝礼。 她便不再与云曦多话,微抬下巴朝前走去。走了一段路后,她又停了脚步,回过身来望向云曦的背影,唇角溢一抹阴森笑意。 虽然亲事只是两府联姻,但该有的礼节还是没有少。 前院里,照例是摆着酒席。 吉时后,鞭炮声起。 谢云香在夏玉言的搀扶下,一路走到府门处,再由谢氏本族的一个少年背到了府门前的轿子里。 当然,没有新郎,安杰还在床上养伤,来接亲的,只是安杰十二岁的弟弟。 轿帘落下,夏玉言看着谢云香的花轿远去,长出了一口气,对身边的云曦笑道,“她也算是有个好归宿了。” 云曦正要回话,却见夏玉言的唇角溢出一丝血来,两眼一闭,身子朝地上载去。 第173节 ☆、042章 触动底线(修错字与加字) 夏玉言忽然晕倒,云曦不禁大吃了一惊,她急忙招呼着身边的人。 “桂婶!快,快去叫大夫来!” 府里新请了常住大夫,桂婶便飞奔着往府里跑去。 吟霜将手抚向夏玉言的手腕脉搏,眉尖微拧,略有所思。 彼时,谢云香的轿子才走出十几丈远。 她用一只长柄的铜镜微微的挑起轿帘,因为坐了喜轿不能回头,她将那面铜镜的镜面伸到轿外。 从反射的镜面里,去看谢府的府门前发生的事。 一群人在慌乱的奔跑着,也有人无动于衷,有人在嘲笑,有人在得意。 人生众相,从这个府邸前的众人的脸上,便已找到了七七八八。 收了铜镜,她阖着眼,唇角浅浅的弯着。 乍一看去,以为是新嫁娘幸福的笑意,但细看去,她重新睁开的双眼中藏着冷色,唇角也是隐着森然笑意。 这个府里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一个个自私,冷情,连兄弟姐妹之间也是强者胜,败者亡。 安家虽然落败,但是,她相信以她的能力,她的将来一定不会比安氏过得差。 安氏以一个庶女的身份,助白衣的父亲当上二品大员,她也可以做到! 她抚着小腹,肚子已经微微鼓起,初怀孕时的不适已经不见。 安杰的为人令她不敢奢望他会对她好。 但只要进了安家,肚子有子嗣,她相信她能够在那里活出一番天地来。 …… 夏玉言忽然昏倒,安氏暗中的扯唇一笑。 她口里说道,“言娘这是做什么?看到老爷与亲戚们都在,这便装起了娇娇弱女子?要装也是那二八年华的少女装,博少年公子的一番爱慕,她一个满脸褶子的半老妇人装了给谁看?” 云曦装作没听见,她现在没时间理会安氏,那不过是嘴皮子上得的一些小便宜罢了。 且等夏玉言病好,她再来让安氏狗急跳墙,谢诚的那张十万两欠条吓不死她! 青裳走过来背起夏玉言飞快的往后园跑去。 进了后园,到了无人的地方,云曦对跟在她身边的吟霜说道,“吟霜,我娘忽然晕倒,这事儿一定有问题,你去查一下有没有异样的地方。” 吟霜说道,“小姐,奴婢刚才把了一下二夫人的脉搏,居然看不出异样来。” “看不出异样?”云曦一脸惊疑,“吟霜,你看仔细了吗?” 想不到吟霜还懂医术。 青衣扯唇冷笑,“你还会把脉?知道哪儿是脉博吗?” 吟霜不示弱,扬着眉,说道,“天下不是只有你家的关大夫会看病,其他的人也会!” 青衣的脸涨得通红,“关大夫是关大夫,我是我,你……你不要乱扯在一起。” 吟霜的眼珠子一转,“哦,不是你家的啊,那我将关大夫介绍给我师妹吟雪好了。” “你……哼!”青衣怒目咬牙。 “行了,别吵了,再吵的话,你们各自回你们主子身边去!”云曦揉了揉额头,这两个丫头总是为了在她面前争宠,而互相争吵,让她头疼得很。 两人马上闭了嘴,又开始议论起夏玉言的病情来。 云曦的脸上神色森冷,夏玉言的病倒,绝对不是偶然。 她对青衣说道,“青衣,你再去将关大夫找来,速度要快,我先去看二夫人。” “是,小姐。” 青衣与吟霜双双离开了。 两个丫头虽然嘴里不饶人,但做起事时还是认真谨慎。 她们偶尔见面吵吵,云曦便也不去阻止。 …… 谢府府门处。 安氏看着夏玉言晕倒,便挑了挑眼皮幸灾乐祸,与一旁的两个姨娘说笑。 谢锦昆看了一眼安氏,口里重重地哼了一声,“我让你找诚儿,你找到了没有?” 谢诚昨天上午对谢锦昆狠狠的踢了一脚后,马上跑到凤栖山去了。 因此,攒了一肚子火气的谢锦昆想找他发火动怒却找不到人,只得对安氏甩脸色。 安氏马上闭了口,眼中闪着怨恨,扭身进了府里。 …… 夏园里,云曦与青裳守在夏玉言的床榻前。 夏玉言的脸色青黑,牙关紧闭。 云曦拭掉了她唇角的血渍朝外面看了看。 “大夫怎么还没有来,青裳,你腿脚快,再去看看。”云曦焦急的催促着。 吟霜会医术看不出异样,关大夫还没有来,只得先让府里的大夫看看再说。 青裳才起身,桂婶便拽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大夫进来了。 “曦小姐。”大夫拱手朝云曦行了一礼。 “许大夫,你快给二夫人看看,她这是怎么啦?她刚才忽然就晕倒了,唇角还溢出了一口血。”云曦让在一旁,以便许大夫上前好查看夏玉言的病情。 府里以前的宋大夫因为在上回老夫人中毒的事情上,没有瞧出病因,反而收了银子,陷害他人,夏玉言趁着这次府里的仆人整顿,将他撵了出去。大夫不能少,云曦便向关云飞的药房要了一个大夫,关云飞推荐了这位许大夫过来。 夏玉言病得突然,许大夫不敢马虎,放下药箱后,取出了银针,开始给夏玉言诊治。 他看了好半天,左右手交替的研究着脉象,又是翻眼皮又是看口舌,连手上的指甲壳也看了。 “曦小姐,从二夫人的气色上来看,她只是操劳过度才会晕倒。”许大大说道。“暂时看不出异样。小姐要是不放心,不如,您再去请关大夫来看看,他虽然年轻,但医术精湛却在老朽之上。” “已经着人去请关大夫去了。”云曦道。 她心中很是自责,这几日只顾着忙自己的事情,都没有好好的看夏玉言。 夏玉言的脸颊明显的比过年那几日瘦了不少。 云曦看着夏玉言的脸,眉尖微蹙。 “小姐,您罚奴婢吧,奴婢没有照顾好二夫人,是奴婢的责任。”青裳走到云曦的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小姐一直忙着去青州的准备,可是这个时候偏偏二夫人病倒了,小姐的行程是必要推后,青裳心中愧疚不已。 小姐与主子很快就可以在青州会面,却因为她没有看好二夫人而破坏了他们的相会,她真是个罪人。 云曦扭头看向她,摆了摆手说道,“你起来吧,你跟了我娘这么多天还不知道她的性格?她认准的事,就是一头牛也拉不回来。再说了,二夫人的病因还没有找出来,你别自责。” “曦儿!二舅母怎样了?”赵玉娥的人还未到,声音已传了进来。 云曦朝门口看去,赵玉娥正被她的奶娘扶着,一步一跳的走了进来。 她一脸忧色的朝床榻上的夏玉言看了几眼,在云曦的身边坐了下来,“二舅母一早还好好的呢,这怎么就晕过去了?大夫怎么说。” 许大夫这时说道,“赵小姐,老朽看着二夫人只是一般的身子虚弱,劳累过度,但也请了吉庆药房的关大夫来一起会诊,小姐不要担心。” 云曦拍拍赵玉娥的手背,“玉娥姐,一会儿等大夫们看了再说,你若遇到我大哥,先不要同他讲,以免他焦急。” 赵玉娥点了点头,“我明白。” 谢枫还不能随时进府,倘若得知二夫人病了,是必会心急如焚。 青衣的动作很快,不多时,她便带着关云飞进了夏园。 云曦急忙说道,“快来看看二夫人,刚才还吐了一小口血。” 关云飞见许大夫也在,两人交流了一下。 他神色凝重的走到床榻前,先往夏玉言的脸上细看了一会儿,接着也是口鼻眼,牙齿,一一查看,连指甲也看了,最后才开始把脉。 “关云飞,我娘怎样了?”云曦见关云飞眉尖微拧,神色肃然。 他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小姐,二夫人还是同上回一样,看不出什么毛病。” 云曦明白他说的是正月十六日那天,她带夏玉言到外面买酱鸭,顺便让关云飞给夏玉言检查身体的事。 那一天,关云飞说夏玉言只是身体疲乏,夏玉言也说没什么不适的地方。 夏园的人都说,想必是她睡得少的缘故。 “可她还吐了一口血,还一直不醒。”云曦心内焦急。 如果只是一般的劳累晕倒,倒也罢了,她会让夏玉言强制休息,但要是其他原因的话…… 她的眼神微微一冷,还是有人在做了什么小动作? “小姐不要太担心了,我先开张方子,让二夫人吃上一剂药再说,我再想办法找到我师傅,他的医术更精湛。” 云曦点了点头,“先这样吧。”而她眸中的神色渐渐的森寒。 两个大夫走后,青衣拿着药方跟随关云飞去抓药。 吟霜这时进来说道,“小姐,奴婢在夏园里看不出什么异常啊。” 青裳也说道,“小姐,奴婢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奴婢天天在夏园里,也没有外人进来啊!” 云曦低头沉思,“先吃了药再说,你们都出去吧,我看着二夫人。” 侍女们都出了里间门。 赵玉娥站着云曦的身边没有走。 云曦微笑的拉着她的手,“玉娥姐,你的脚还没有好呢?一会儿老夫人担心你,又得来寻你了。” 第174节 赵玉娥一定要陪她,云曦说什么也不同意,让她的奶娘背着她回去了。 这个时候,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了,云曦飞快的挽起了袖子。 她的左手上在上元节那天被自己咬了几个口子,现在还没有完全痊愈。 咬得深的地方还没有结痂。 她从夏玉言的针线筐里拿起一把剪刀,用力的一划,然后将血挤到一个小茶杯里,接了半杯的血汁。 她又若无事一般的重新将自己的手掌包好。 然后坐在床榻上,将夏玉言抱在怀里,一手将她的嘴巴撬开,一手端了杯子将血汁倒入她的口中。 做好这些,她悄悄的洗净了杯中的血渍。 过了一会儿,夏玉言果真微微睁开眼醒了过来。 她真的是中毒! 段奕曾跟她说过,她的身体是千万人群中之一的特殊,体内的血有解毒的功效。 但对于其他的诸如受伤,普通生病没有什么作用。 而夏玉言这么快就醒了过来,则其中的问题不言而喻。 “我这是怎么啦?”夏玉言揉了揉额头往四周看了看,“我怎么在床上啊?” 云曦将左手往袖子里藏去,伸着右手扶着她,微微笑道,“娘,女儿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事情是做不完的,晚上到了时间该休息还是要休息,还有明天呢。你要是病倒了,大哥哪天娶媳妇,谁给他帮忙?” 夏玉言赫然睁大双眼,一脸惊喜的说道,“他要娶媳妇了?谁家的姑娘啊?你见过没有?人长得怎么样?性格好不好啊?曦儿,快说说看!” 二十出头的人了,人家的小孩都可以打酱油了,他还是一个人住着。 夏玉言心中微微一叹。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她没用,媳妇都不能给他张罗一个。 “呃——”好像还早吧,云曦一笑,“娘,我是猜出来的,我瞧见他走路都在傻笑,还有一块女子的帕子从袖中掉出来过。我就想着,也许,大概,应该,可能,他有喜欢的女子了吧。所以啊,娘不能病了,娘病了,大哥的婚事谁给操办着?女儿可不懂这些。” 夏玉言的眉头舒展开来,一脸的喜色。 “娘知道了,娘不会再去逞强了,谢府操持得再好,也还是谢府,又不是你大哥的府邸。娘要养好身子替他管家,哦,还要抱孙子。” 云曦拉着夏玉言的手笑道,“娘这么想就对了。女儿去看看娘的药煎好了没有,您先睡着。” 她起身站起来,转过身后,脸上的笑容马上消失不见,一脸冷然。 外间,青衣已取回了药给了桂婶,桂婶正亲自在小耳房里的炉子上煎药。 青裳与吟霜看见她走出来都迎了上去。 众人都问道,“小姐,听到你与二夫人在说话了,她怎样了?” 云曦抿唇一直走到外间的院子里。 她微微拧着眉望向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又望向几间下人的房子。 然后,她抬脚朝那排下人的房子里走去。 众人见她冷着脸,眼神凌厉,一言不发,都不敢再说话。 夏园的仆人更是吓得不轻。 三小姐护二夫人那可是连大夫人也不怕敢得罪的人。此时二夫人忽然病倒,想必这是她在查原因来了。 仆人们都紧张不安,想说不是自己不关自己的事,但又怕欲盖弥彰反而引起怀疑。 于是,个个吓得脸色发白,却一句也不敢说话。 云曦将所有的人都赶到了院子里。 她亲自动手翻着众仆人的屋子。 刚才,青裳说这些日子没有外人来过。 而夏玉言给府里的管事婆子吩咐事情,也是每日到西园的一间水榭里见面。 从初一开始就没有将她们带进来过。 这么说来,就是身边之人干的!而初一之后的几天,夏玉言的精神都尚好。精神疲倦,只是从十五的前两天才开始的。 云曦的神色肃杀,眼神锐利森冷。 居然敢对她的身边人动手了?这可是触及了她的底线! 倘若说府里的人一直加害她是看她不顺眼,因嫉妒而生恨,因为她的手里握着大额的嫁妆单子。 但害夏玉言却分明是不敢惹她拿她身边人出气,这简直是最卑鄙的手段! 倘若知道是谁,她会亲自动手,让那人不得好死! 一间一间的翻,一个个角落都不放过,柜子,床底,被子里,花瓶里,凡是眼睛能见到的都一一查看。 查了仆人的屋子,又查夏玉言的。 一番查找下来,却是毫无所获。 她站着正屋的廊檐下看着一院子的仆人,眼神微眯,究竟是谁干的? 还是如此诡异的毒,竟然一连两次骗过关云飞? 谢锦昆这时往夏园走来。 他看到一院子吓得战战兢兢的仆人和一脸杀气的三女儿,眉头一皱。 仆人们马上恭敬的朝他行礼,“老爷。” 云曦连眼皮也不动一下。 她可没时间理会他,她得赶紧找出这下毒之人。 谢锦昆朝仆人们只点了一下头,然后朝云曦走近了两步,重重的哼了一声。 他口里冷喝道,“看看你这样儿!一个女孩儿家凶神恶煞的做什么?你娘是怎么教你规矩的?见了父亲也不行礼?” 云曦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帘。 夏园的附近,有人正朝这边走来。 谢锦昆又来欺负她与夏玉言,她不介意让他吃吃苦头。 她曼声说道,“女儿还以为父亲是来看望母亲的,这结发之妻必竟不同于别人。原来是女儿想错了。父亲不管母亲的死活,不进母亲的房间去看望劳累过度,而吐了血的母亲,却一直揪着女儿的礼数不放,这真真让人寒心。 父亲教训女儿可以随时随地,但请不要在这个时候行吗?因为女儿心中正焦急着母亲的身体,脸色才会难看。难道这样也有错吗?还是要如父亲说的,女儿可以扔开重病的母亲不管,一副笑脸的同仆人说话,同父亲说话?咱们大梁不是崇尚孝道吗?难道老夫人生着重病时,父亲也是这般同仆人们同外人们开心说笑?” “你……你……这个贱丫头简直是在胡说八道!”真是气死老夫了! 谢锦昆气得扬手就要打! “住手!你敢打她试试!”老夫人站在夏园的门口大喝了一声。然后,她咬着牙将手里的拐杖用力朝谢锦昆的身上扔去,“你敢打她?我老婆子就先打死你!” 谢锦昆不敢躲开,硬生生接了那一拐杖。 虽然老夫人的力道不大,但当着夏园几个仆人的面被打,让他简直无地自容。 谢锦昆的一张老脸忽青忽白忽红忽黑,气得不行,却不敢发作。 他从地上捡起拐杖,递到谢老夫人的手里。 “母亲,你要罚儿子,让下人来就好,您这亲自动手,可别累着了身子啊!” “我老婆子亲自动手会更解气!”谢老夫人抓过他手里递上的拐杖,朝谢锦昆的背上又是一记重重的垂打。 云曦淡淡看着,眼皮也没有动一下。 夏园的仆人们则是一脸的惊愕。 果然是风水转到了夏园啊,她们心中庆幸着,还好当初站对了队。 老夫人为护三小姐竟打了老爷? 还是来到夏园亲自打的! 这可是莫大的殊荣啊!众人们都兴奋不已。 谢老夫人却是气得直拿拐杖敲地。 “我说锦昆,三丫头都说了是因为母亲病了,心里焦急才会顾不了别人的,这放在其他人的身上,都会情有可原,怎么到了你这里就要循规蹈矩了?当初,你父亲病得起不了床,而你们又没有银子抓药时,夏玉言是不是抓了条扁担去找那个大夫拼命了?将大夫的头都打破了? 县令不仅没有问她的罪,还给夏玉言发了嘉奖,送了‘孝媳’的牌匾给她?这才多少年,你就都忘记了?三丫头心疼自己娘有错吗?还是,你希望三丫头也像二小子那样,在府门前将你踢上几脚,将你气得吐上一口老血?” 谢锦昆的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 谢诚当着仆人的面在府门前踢了他一脚,可真是将他的脸都丢完了。 他竟然生了这么个不孝子! 谢老夫人冷哼了一声,说道,“言娘病了,你既然来了,就跟我进去一起去看看她,她可是你的结发妻子,别娶了娇娘忘记了发妻!” 然后,她带着林嬷嬷朝夏园的正屋里走去。 谢锦昆这次来,也是来找夏玉言的,但不是来看她,而是有一件事情令他生气,他想当面问问夏玉言。 里间屋里,已经醒过来的夏玉言正靠在床架上望着屋顶发笑。 谢老夫人走进来笑道,“你可总算是醒了,真是吓死人了,玉娥回去说,三丫头急得都哭起来,两个大夫都瞧不出来毛病。差点也吓着了我这老婆子。” 夏玉言忙欠了欠身,说道,“老夫人,怪只怪媳妇的身子太娇气,让您跟着担心,实在是不应该。” 她又看到跟在后面走进来的谢锦昆,只淡淡看了一眼,不说话,直接无视。 谢锦昆的一张脸更是气得铁青。 这贱人居然无视他?摆脸色?待会儿看老夫怎么收拾她! 谢老夫人走到夏玉言的床榻边上,往她脸上看了看,微微叹道,“这脸色看着果然不好,忽然晕倒,这必定是操劳过度,事情忙不完的呢,不要急,慢慢的来,要是人手不够,跟我讲。” “多谢老夫人,是媳妇的身子不争气罢了。” 谢老夫人又叮嘱了几句夏玉言,转身对谢锦昆说道,“这是你媳妇,她病了,你既然来了,多多说几句贴心的话,别成天摆着一张仇人的脸。” “儿子不敢。”谢锦昆忙低头说道。 谢老夫人扶着林嬷嬷的手走出了夏玉言的里屋。 谢锦昆听着脚步声远去后,指着夏玉言就骂起来。 第175节 “你说,香儿的嫁妆单子是不是你动了手脚?我记得是两万两银子的陪嫁,外加八十抬的嫁妆,怎么出门时,少了一半还多?你说,你是不是自己私吞了?你看她没了生母就欺负她是不是?枉我当初将你娶进门! 你对月姨娘有怨言,竟然将怒火发在香儿的身上?你配做长辈吗?月姨娘才死了几天?你就这么快地报复她的女儿了?你可真是天下第一恶毒妇人!” 夏玉言的脸色霎时一变,也跟着嚷道,“谢锦昆,减嫁妆可是老夫人的意思,不信,你可以去问她,她说,香儿的嫁妆改为一万两的陪嫁,六十抬就好,因为嫁的是庶子,不是嫡子。” “你这个贱人还敢狡辩!” 谢锦昆勃然大怒,大步走到床榻前。 他左手一把揪着夏玉言的头发,挥着右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夏玉言的脸上。 然后,他咬牙切齿的说道,“一万两?有一万两的话,老夫也不会气成这样了,贱人,只有三千两!三十抬嫁妆!刚刚安府的人传来了话,你说的六十抬中有三十抬是空的,一万两的银票中,也有几张是白纸不是银票!香儿还在那里哭呢,她嫁入安家的头一天,就受到安家人的白眼与冷落,你让她以后还怎么过日子?你可真是个蛇蝎毒妇!” 听到谢锦昆这么说她,夏玉言气得不行。 她看在四小姐没有了生母而心生伤感,便从出嫁的前一天就一直陪着谢云香,又怎会害她? 自己白天忙着府里的杂事,晚上还要陪着谢云香说话到很晚,就怕她认为娘家人不好而心中生寒委屈。 她累得病倒谢锦昆原因也不查就说是她的责任,这份冤枉她受不住。 夏玉言从床榻上跳下来,一把将谢锦昆推开。 她伸手指着谢锦昆冷笑说道,“谢锦昆,你就那么不相信我夏玉言的人品吗?你就那么相信他人的话而不相信我?当初,大宝不见了,我说他没死,我在街上看见过他,你却说我胡说八道,说是早就死了,不肯派人去找! 我告诉你,他就是没死,没死,没死!我从来没有撒过谎!你的心里一直向着别人,就是不相信我!你说,我儿子是不是你故意弄丢的?你这个枉为人父的卑鄙小人!你该下地域!” 竟敢如此骂他?死贱人! 过了十几年了,这贱人老是揪着这件事情不放,动不动就说大儿子是他故意弄丢的,真是气死他了! 谢锦昆气得抬起一脚朝夏玉言的身上狠踢过去,嘴里还骂了一句,“死贱人,再敢胡说,老夫休了你!” 夏玉言“啊”的尖叫了一声,身子朝地上猛的栽下去。 云曦正在院子里想着夏玉言的病情,这时,她听到屋里的夏玉言忽然大叫了一声。 她眉尖猛然一拧,飞快的朝里间跑去。 谢老夫人从里屋出来后,她就听到夏玉言与谢锦昆的吵架声,但也只是单纯的在吵,怎么?这后来是他打了夏玉言吗? 她走到里屋的门口时,谢锦昆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的气哼哼的往外走,看了云曦也只是哼了一声。 云曦当然不会理他,而是从他身边挤进了里间屋里。 里间的地上,夏玉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云曦心头一惊,快步跑上前去,伸手将夏玉言扶起来。 “娘,你怎么啦?醒醒啊?”她轻轻的拍了拍夏玉言的脸颊。 夏玉言两眼紧闭,牙关紧咬,脸上红肿一片,几个手指印清晰可见,头发散乱,一只耳环也被打掉了。 “谢锦昆!”云曦两眼冒火,居然找上门来打,当她是死人吗? 她放下夏玉言,追了出去。 刚走到外间,她便被桂婶一把抱住了,桂婶压低了声音说道,“小姐,要三思啊!不能动手打老爷啊!” 桂婶见她怒气冲冲的朝谢锦昆追去,又听见她在里屋里哭着喊娘,就知道她动怒了。 她上回在园子里将安氏踢到水里,只怕也想踢老爷。 安氏不是生母,打了之后最多被人说她是纨绔不知礼数。 可谢锦昆是老爷,又是生父,同安氏可不是一个层次的人啊! 哪怕是再生气也不能动手打,不孝的名声让她一个小姐可怎么背得起?将来怎么嫁人? “桂婶,他将二夫人打晕过去了!二夫人好不容易醒来了,他不心疼结发妻子,还出手打人,我忍不了!” 云曦气得两眼冒火,她挣开桂婶的胳膊,朝前追去。 不能动手?动脚可以吧? 谢锦昆气哼哼地大步朝前走着。 云曦追到外间的廊檐处,她发现廊檐下有个装满了豆子的大筐。 她咬牙抬脚踢飞,筐被踢倒。 那一大筐的豆子顷刻就朝院子里四处滚去,谢锦昆正昂着头走路,没留意脚下。 “扑通”!他身子倒后倒去,摔了个四脚朝天。 因为是后脑勺着地,谢锦昆疼得眼泪都掉出来了。 他伸手想撑在地上爬起来,哪知豆子太多,手上一滑,脚一滑扑通,又摔倒了。 “来人,快扶老夫起来!” 云曦冷着脸站在廊檐下,眼神凌厉。 夏园的仆人往她脸上看了一眼,都不敢上前去扶谢锦昆。 那筐踢翻的豆子,可有两百多斤重,三小姐只一脚就踢飞了?这力气该有多大啊? 她们的小身板都只有百十来斤,这要是被她踢上一脚的话—— 夏园的仆人们,一个个的脸色渐渐的变了,然后悄悄的溜走。 吟霜青衣还有青裳没走,但她们当作没看见。 桂婶则是进了里屋看夏玉言去了。 云曦冷哼了一声,一言不发的进了里屋。 “来福,来福!快来扶老夫!” 因为是夫人的园子,男仆们是不可以随意进入的。 谢锦昆的长随仆人谢来福在谢锦昆进园子后,就守在园门口。 此时听到谢锦昆高声叫他,只好硬着头皮跑进来。 哪知他跑得太快,没有留意脚下,“扑通”!他也摔倒了,啃了一嘴的豆子。 “没用的东西,跑个路也会摔倒,快来扶老夫!”谢锦昆朝谢来福怒吼了一声。 奈何那豆子太多,滚了一园子,谢来福无论怎样努力就是爬不起来,而且又摔了几跤。 主仆两人在园子里做乌龟爬,夏园的人没一人理会,因为夏玉言又晕倒了。 云曦跑进里屋里,桂婶正将夏玉言往床上抱。 “桂婶,我娘醒了没有?”云曦此时是又急又气,那谢锦昆又不能打死,真正让人窝火! 桂婶忙着安慰云曦,“小姐啊,莫哭了,二夫人不会有事的。你先看着二夫人,老奴去将药碗端来。” 桂婶说着往小耳房里走去,心中叹息了一声,老爷怎么又打二夫人了? 这时,吟霜忽然“咦”了一声,“小姐,快看这是什么?” 云曦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地上掉的是夏玉言耳朵上少掉的一只耳环。 她心中的火气更大了,谢锦昆这是打得有多重?连耳环也打飞了? “那是二夫人掉的耳环。”云曦说道。 “小姐,我知道是二夫人的,但关键是里面有东西藏在里面,是一种草药。”吟霜将耳环递到云曦手里。 云曦仔细看去,那是一只碧色的耳环,垂着的并不是一粒珠子,而是一粒小小的圆型物,里而是空心的,正卡着一颗褐色的种子。 “这是什么草药?”云曦看向吟霜。 “小姐,这种草药不常见,是出自南诏国一些背阳的山凹里,用这种草药种子泡水喝,可以使人口齿留香,去除口中病毒。但因为少,又价格昂贵,一般都是一些皇亲国戚和一些豪门贵客们在饮用。” 云曦更是好奇。 夏玉言的这副耳环也是近些日子才开始发现她在戴,可是里面怎么会藏有这种稀的种子? “不过。”吟霜的眉尖一拧,“这种种子千万不要与鬼火花放在一起,否则,时间久了,同时闻了这两种草药的人会心神不宁无法安睡,更会心血枯竭而亡。” 说着,她往夏玉言的脸上看去。 云曦心头猛然一惊,“吟霜,你是怀疑,二夫人的屋子里被人同时放了这两种草药?来个杀人于无形?” 吟霜点了点头,“难怪咱们找不到异常的东西呢。原来是藏在二夫人的耳环里。” “那鬼火花又是什么花?”云曦的眼底已闪着戾色,那人居然用如此歹毒的手法算计夏玉言?她定要亲手手刃那人! 吟霜又道,“一种只在夜间开的小白花,微微泛些幽兰色像鬼火一般,所以叫鬼火花,但二夫人这屋里与院里没有看见那种花啊。” 云曦的眼中戾色一闪说道,“再找!将这夏园掘地三尺也要找到!” “是,小姐!”吟霜,青衣还有青裳都不敢再大意,重新在屋子里翻找起来。 桂婶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叹息说道,“二夫人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小姐跟少爷都平平安安的长大了,二夫人却得了这怪命。” 云曦不说话,一只手死命的抓着夏玉言脖子下的枕头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却不想,力气太大,她将那枕头抓破了,捏了一手的干花草。 桂婶“啊呀”了一声,一脸的惋惜。 她叹息着说道“这是四小姐送给二夫人的枕头呢,小姐怎么抓破了?二夫人挺喜欢这个枕头的呢!算了,老奴缝一下,然后在上面锈上一朵花,也会跟新的一样。” 桂婶重新拿了一个枕头放在夏玉言的脖子下面,将那个被云曦抓破的枕头换了下来。 云曦却盯着手里的一把干花草,眼底神色一冷。 那是一种白色的小花,豆子般大小,叶子已晒干了,呈现灰绿色。 吟霜这时惊呼一声,将云曦手里的干花抢到了手里,惊声说道,“小姐,那是鬼火花!” ☆、043章 谢云香被沉塘 青衣与青裳听到里间屋里的声音都跑了过来。 两人都往吟霜的手里看去。 那是一把晒干的花草,小小的白花,星星点点夹杂在灰绿色的枯叶之间。 第176节 桂婶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见云曦盯着她怀里的枕头在看,那脸上的神色冷得吓人,几个侍女的眼神同样也是又惊又怒。 她忙问道,“小姐,可是这枕头有问题?这是四小姐亲自做好了送给二夫人的,她说,月姨娘死了,二夫人对她好,原意给她梳新娘头,便做了个枕头送给二夫人。据说,她做了整整一天的时间。” 是谢云香? 云曦的眼底戾芒一闪,这可是她自己找上门来的,可别怪她不客气! 几个丫头也是一脸的怒色。 青裳首先冷声说道,“那四小姐也是狡猾的很,她居然对二夫人暗中下毒手,这枕头也是二夫人带进园子里的。二夫人常常带些东西回来,有些是老夫人送的,有些是她自己买的,中间夹着一个枕头,还真让人看不出来。 二夫人这段时间白天都去她屋里,昨天晚上小姐没有回来,二夫人在四小姐的园子里陪了四小姐一个晚上,奴婢劝她不要去,可二夫人说四小姐可怜……” 云曦的的手里捏着那只耳环,“桂婶,这耳环呢?” “这个,老奴就不清楚了。”桂婶摇摇头说道。 夏玉言的首饰都是她自己在添置,云曦送她的,她都不要。 她便想着,这也许是两代人的年纪隔得远,喜好不同的原因吧,便没有多问。 云曦看向青衣,“青衣,你再去将关大夫找来吧,原因查出来了,他应该好开药方子了。” 没多久,关云飞又被青衣带来了。 云曦将那个枕头与两只耳环递给他看,“关大夫,我的侍女说这两种东西里的草药是相克的,你来看看。” 关云飞放下药箱,接过两种草药,仔细的看了看,说道,“这两种在大梁国都不是常见的草药,小姐这里怎么会有?” “这件事,我也在查。我娘的晕倒,好像是与这两种草药有关。” 关云飞又给夏玉言重新查看了一番,说道,“小姐不要担心,这两种草药,单独服用一样,都是良药。只有混和起来,才会生出毒素。只要这两样东西拿走一样,夫人的身体都会无碍,我再开些药,过不了多久她就会醒来。再吃些药调养一些日子,身体会康复得同以前一样。” 果然如关云飞所说的,枕头与耳环去掉后,夏玉言经过扎针与汤药的调理,一个时辰后,她便醒来了。 云曦看见夏玉言脸上的伤,心中的怒火又腾起来。 谢锦昆与谢云香合伙来欺负夏玉言,她饶不了这二人。 枕头是谢云香的,但耳环又是谁送她的? “娘,你可算是醒来了。娘平时用的那个四角锈着蝴蝶的枕头是不是四小姐给您的?” 夏玉言点了点头,“她的婚事是我一手操办的,她说作为谢礼,便亲手做了一个枕头给我。我瞧着花样不错,又是花草芯的,便用上了。怎么啦?曦儿,有什么不对吗?” 云曦微微一笑,“没什么,我只是见那枕头是新的,便随口问问。”她顿了顿,手心里摊一只耳环现于掌上,“娘,这耳环也是她送的吗?” 银子做的耳环挂钩,下面垂着一粒碧绿色的珠子,晶莹可爱。 说不上贵重,但贵在做工精美。 夏玉言忽然神色大变,飞快地伸手将云曦手里的耳环抢在手里,惊慌的看着她,“怎么只有一只。曦儿,还有一只呢?” “在这儿。”云曦从小桌上取来放在夏玉言的手里,“娘,您喜欢这副耳环?这也是四小姐送的?” “不是。”夏玉言将两只耳环抓在手里,松了口气说道,“这耳环有些年代了,平时都放在箱子里,过年那几天才翻出不断戴的,算算日子……有十五年多了呢!” 夏玉言看了云曦一眼,眼神有些飘渺。 十五年以前?那就不是谢云香。 “娘还记得耳环从哪儿来的吗?”云曦问道,夏玉言的神情有些奇怪,十五年前有什么事发生了吗? “耳环,耳环……”夏玉言回过神来看向她,忽然紧张的抓着云曦的手,惊恐的睁大了双眼,“曦儿啊,你可是娘一手奶大的,你不能忘了娘。有一次你发烧烧了三天,娘就三天三晚没睡觉的在床前守着你。 你断奶比你大哥淘气,你大哥只有三天就断掉了奶水,你可是足足哭闹了两个月,每晚不睡觉,一挨着床榻就哭。娘怕你嗓子哭坏了,那两个月里,就抱着你在屋子里在院子里转着圈哄着你睡,晚上不睡觉的哄着睡,白天又陪你玩。曦儿,你知道你在娘心中的位置吗?” 云曦怔怔的看着夏玉言,说道,“娘是世上最好的娘。” 但,她心中却生起一番疑惑,夏玉言怎么突然间说起这些来?说她小时候的事情做什么? “真的吗?曦儿喜欢娘?”夏玉言惊喜的抓着她的手。“娘怕你不喜欢娘呢!” “怎么会呢,你是我娘,世上独一无二的娘。”云曦拉着她的手微笑说道,旋即,又正色说道,“不过,娘,这耳环里藏有的种子与谢云香送你的枕头中的草药,放在一起之后中,产生了毒素,娘才会晕倒。娘真的不记得那耳环是怎么来的?” “毒?”夏玉言睁大双眼看向云曦,“怎么可能呢?不会害她呀?” 她喃喃自语,云曦听不明白。 说到后来,夏玉言干脆闭口不说了,低下头略有所思。 云曦还是不知道那耳环的出处,以夏玉言固执的性子,她不想说时无论怎么问,她也不会再说。 云曦只好放弃了。 吃了药,夏玉言便睡着了。 云曦来到外间。 “小姐,这个枕头怎么处理。”青裳指着手里那个装着鬼火花的枕头问她。 “先留着!”云曦的手里捏着两粒种子,这是她刚刚与夏玉言说话时偷偷的取下来的。 夏玉言宝贝着那个耳环,她只好取出了种子。 十五年前的耳环,现在的枕头,这中间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夏玉言只是个深闺妇人,谁会处心积虑的等着十五年之后再害她? “青衣今后也留在夏园吧。”云曦道。 “可是小姐,你身边只有一个吟霜怎么行?”青衣不同意。 云曦挑眉,“吟霜懂医术,你会吗?还是要我将关云飞时刻带在身边?” “那不行!主子会打死他的!”青衣当场就不同意了。 关云飞长得年轻俊朗,风姿卓绝,主子见到他还不得胡思乱想?那书呆子又不会武,跟着小姐只怕片刻后就会丢命。 “你舍不得关云飞,正好我不想要,这不是最好的决定吗?”云曦眨眨眼说道。 青衣:“……”。 出了夏园,云曦走到一处亭子边上停下了,冷着脸一言不发。 吟霜忙问她,“小姐,可是为二夫人的身体担心?小姐放心好了,那关大夫说的没有错,只要拿走两种草药中的任何一种,二夫人的身体就会慢慢的恢复。” “担心她的身体是一方面,还有一点便是——”云曦环视了一圈谢府的府邸,没往下说了。 她心中早就想让夏玉言与谢锦昆和离,但夏玉言不同意,她知道夏玉言这是在顾忌着谢枫回府后会上不了族谱。 男子脱离家族,在官场上可是寸步难行。 但要是不和离,他二人还是夫妻。 谢锦昆来看妻子,要说甜蜜话语,其他人自然得回避。 就比如今天这样,老夫人让所有人都远离屋子,让他们二人单独相处。 但谁知谢锦昆却是借着这个借口打夏玉言。有今日一次,只怕还会有下次。 她不能容忍有下次发生,唯一的办法便是与谢锦昆撇清关系。 可是,谢枫那里又怎么办? 云曦抿了抿唇,说道,“吟霜,咱们去看看老夫人。” …… 百福居里,谢老夫人正与赵玉娥在说着家常话。 见到云曦走进来,谢老夫人忙问,“你娘好些了吧?” “是啊,二舅母好点了吗?外婆刚才说二舅母已经醒了。”赵玉娥见她进来笑着问道,同时招手叫云曦坐在她的旁边。 云曦给谢老夫人行了一礼,说道,“醒了,让大夫睡了瞧,说是身体虚弱要多休息着。” 至于那两种草药相生产生的毒,说了也无用,谢云香已是嫁出的女子,谢老夫人已无权管她。 不过,她进了安家自然有人会管。 “那就好。”谢老夫人松了一口气说道,然后,又叫着林嬷嬷,“将我里屋那个八扇门柜子上面的小箱子打开,取两只老山参给二夫人送去。” 老夫人的东西可不会轻易的送这府里的人,今日一送就是两只,可见她对夏玉言的态度还是不错的。 云曦忙替夏玉言道了谢。 林嬷嬷手里抱着两个长盒子,走到云曦身边时笑道,“三小姐先坐着,老奴这就给二夫人送过去。” 林嬷嬷在府里的地位可不一般,连谢锦昆见了她也要客气几分。 让她替自己跑腿,还是能少就少。 云曦笑道,“嬷嬷年纪大了,怎能劳您亲自跑腿?反正过一会儿我也是要去看二夫人的,不如由我带回去吧。” 林嬷嬷也笑着说道,“难得老夫人今日精神好,三小姐不如多陪陪老夫人,反正老奴现在也无事,走一趟也没什么。” 然后,她朝云曦摆摆手,抱着两个人参盒就走了。 谢老夫人这时说道,“你让她去吧,正好,让她替我看看你娘好得怎样了。” 云曦道了声谢。 过了一会儿,她故作纠结的问道,“老夫人,其实孙女来,是有一个问题想问老夫人。” 见她一脸认真,老夫人忙问,“什么事?你说吧。” 连赵玉娥也放下了手里正锈着的帕子看向云曦,好奇的眨着眼睛。 云曦看了一眼赵玉娥,说道,“老夫人,孙女年纪小,不懂族谱的事,特来请教老夫人。假如说,有一个姓谢少年,功绩卓绝名扬四方,却是个孤儿,没有族谱,想加入咱们谢氏一族,可不可行?” 赵玉娥抓着裙子的手马上一紧,一脸紧张的看向老夫人。 谢老夫人抿了抿唇说道,“如果这位谢姓少年确实如你所说的一样,有着卓越的功绩,有着远近闻名的贤名,我谢氏应当上门去求,而不是人家上门来找我们。说到上族谱,只需族中三位德高望重的老者一齐联名写封举荐信就可以了。” 只要三人的联名信吗? 这个问题实在不是问题。 云曦原以为一定要得到谢锦昆的同意才可上族谱,哪知老夫人提都不提他。 既然没有谢锦昆的什么事,那她还担忧什么? 她心中大喜,忙说道,“孙女明白了,多谢老夫人解惑。” 赵玉娥这时也跟着松了一口气,眉眼里都是浅浅的笑意。 第177节 谢老夫人见她二人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不免好奇,忙问云曦,“曦丫头是不是发现了一个颇有作为的谢姓少年?” 云曦说道,“有没有作为还不清楚,只是目前看着他,确实是个有本事的人,他正在努力着。” “有本事就带来我瞧瞧,谢氏这一代年轻人,有能力的太少了。”谢老夫人说道。 没有谢枫入族谱的顾虑了,云曦这才说起了夏玉言。 “老夫人。”她走到谢老夫人的面前“扑通”一声跪下了,“求老夫人给我娘做主。” 谢锦昆打了夏玉言,这件事她绝对不会罢休! “你娘?你娘怎么啦?”谢老夫人忙问,“你娘忙府里的事忙不过来,我会多找几个管事婆子来给她帮忙,你不用担心。” “老夫人!”云曦的声音清冷,“我娘究竟做错了什么?老爷竟将她打晕在地?老爷几次三番的对我与我娘打骂,这是不是想赶我们母女俩走?如果他不想要我们了,嫌弃我们了,我们离了这府里也就是了,曦儿哪怕是坐在街上去要饭去,也强似在这府里让老爷打我娘!” “你说什么?你父亲又打你娘了?这个逆子,打老婆算什么东西?”谢老夫人怒得猛拍桌子,“我离开夏园的时候,见你父亲的态度不是好好吗?他什么时候打的?”、 “老夫人前脚一走,他马上进了屋里打了我娘,老爷说我娘私吞了香妹妹的嫁妆,所以要惩罚她!” 赵玉娥忙问云曦,“曦儿,二舅母被打得严重吗?” “打了一巴掌,身上还挨了一脚。”云曦说道。 “这个分不清是非的愚人!减嫁妆是我的主意!”谢老夫人哼了一声,“走,看看你娘去!” 谢老夫人到夏园里看望了夏玉言,果然如云曦说的那样,脸上一记耳光印记,身上踢了一脚却是看不见,但那脸色不好看,想必踢得不轻。 “金珠!马上将老爷与夫人找来!”谢老夫人的脸色铁青,手里的拐杖重重的敲击着地板。打发妻?亏他下得了手! 不多时,安氏与谢锦昆到了夏园。 谢老夫人一见到谢锦昆,抬手一捞将手里的一只茶碗用力的砸去! 谢锦昆不敢躲开,硬生生的接了一下,头上很快就流出血来。 站在一旁的安氏吓得不轻,赶紧将头低下。 “母亲,您这是怎么啦?怎么生气了?您可要当心身子啊!”谢锦昆也顾不上抹掉头上的茶水渍与血渍,走到谢老夫人的跟前跪下了。 “找你们不为别的,便是言娘的事情!今天我给她做主,你们两个和离吧!” 谢老夫人的声音不高,却是惊住了一屋子的人。 夏园的仆人们吓得不轻,二夫人和离后,她们是不是要被赶出去了? 安氏则是得意的笑着,那笑容藏都藏不住。 云曦看了她一眼,又垂下眼帘,她微微勾唇,让给你,不是怕你,而是让你跌倒得更快! 以前她想动手,却有个夏玉言在府里,又顾忌着谢枫,如果他们离了这谢府,这府里的一切,又与她何干? 谢锦昆一脸惊讶,“母亲,言娘和离了,可就会耽搁云曦的婚事了。一个和离了的妇人带着一个未嫁的女儿到府外去住着,孤苦无依,难免引人闲语。” 云曦抬头看向谢锦昆,眼神攸地一冷。 他有这番好心吗?这个时候心疼妻女了? 只怕是别有用心吧,一个女儿养得这么大了,可以拿来做家族联姻的筹码,谁知忽然就跑了,他怎会甘心! “只是公布一下你们和离了,她们二人以客居的身份依旧住在府里,只是,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再说了,老太爷当年留了十万两银子给曦丫头做陪嫁,她们二人的将来也不会困难,你就不要操这份心!不和离,我怕她母女二人哪天被你给打死了!” 谢老夫人的话一落,堵得谢锦昆哑口无言。 安氏则是恶狠狠的看向云曦,那眼底的嫉恨,恨不得淹死她。 一直在传说这死妮子手里的嫁妆多,没想到竟然有十万两银子! 老太爷真是太偏心了! “老夫人,这都和离了,怎么还住在府里?这在大梁国可是绝无仅有的事!这可会遭人非议的!”安氏不甘心,都和离了,中馈还想抓着手里不放? “就这样了!限你在天黑前将和离书写出来!”谢老夫人再不看谢锦昆,丢下一句话,扶着林嬷嬷的手离开了夏园。 朝中官员的娶和离,以及休,都会在官中备有文书,并不是如小户人家那般一句话的事。 谢锦昆虽然心中恼怒,但老夫人发话,他不敢违抗。 夏玉言醒来时,桂婶将老夫人的决定说与她听。 “是三小姐找了老夫人。”桂婶说道。 夏玉言一惊,“三小姐?她人呢?” …… 安家,云曦脸上戴了人皮面具,换了身丫环衫混进了安杰的家里。 安氏自己出钱找了些仆人勉强的操办好了这场婚事。 因此,府里多了一个人,众人竟也没有怀疑。 都认为是谢府的陪嫁。 新房里,安杰正与谢云香在说话,旁人听不到,云曦却听得到。 屋里,安杰笑着说道,“想不到,你竟然有这等本事,将那三十抬的嫁妆给调换了,抬了三十个空的来,又换掉了七千两的银票。这下子,那个夏玉言贱人可有得受了吧?给她安一个私吞庶女嫁妆的罪名,岳父大人一定不要放过她。哈哈哈——” 谢云香笑道,“你如今是我相公了,那夏贱人母女害得你母亲也就是我婆婆有家不能回,如此还上一报,也是作为我一个新进门的媳妇,对婆婆敬了一份孝礼了。嫁妆少了,我父亲担心别人会闲语,自然会想法补齐,咱们可是白得了一份嫁妆,谢府的老太婆减我的嫁妆,我自有办法补回来。” 算计了夏玉言,讨好安杰,她将来的日子才会过得风平浪静。 “你可真是我的贤妻,我安杰他日飞黄腾达,定不会忘了你今日的相助。” 原来那嫁妆是谢云香自己搞的鬼?这还真是贼喊抓贼! 不过,谢云香,此时你乐得开怀,待会儿可不要哭得伤心! 虽然安夫人对安家这一庶房的人全都恼恨着,但安老夫人为了面子,还是开了祠堂让安杰带着谢云香到祠堂里上香拜祖先。 云曦趁着无人注意,将谢云香的一个丫头敲晕了,顶替了她的位置进了东平侯府。 谢云香是新嫁娘,身边多了许多新脸孔,她一时也没有记全。 见到云曦还以为是夏玉言送她的陪嫁,因此并没有多问。 何况云曦早与一众仆人都说过话,套过了关系,她说是谢二夫人安排来的,众人也没有起疑心。 谢云香的嘴角含着浅浅的笑意。 她往东平侯府的一众人脸上一一看过去,眼里带着蔑视。 蠢不可及的安夫人,一切都以老婆为主的东平侯,有这两人在,这府里就不会太平,她是必要搅浑这里。 云曦扶着她慢慢的往祠堂里走去。 走到祠堂门口时,云曦忽然绊了谢云香一脚,同时塞了两张纸到谢云香的袖内。 谢云香腿一软,身子倒在了祠堂门口。 东平侯府的人大惊。 在祠堂门口摔跤,可不是好兆头。难道先祖不认可她这个新媳妇? 谢云香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还得意的笑着时,这时候吓得脸都白了。 云曦没说话,不动声色的将她扶起来。 安夫人与安老夫人看着谢云香的脸色就不好看了,都不巴得她快点上好香快点滚到庶房的府里去。 谢云香爬起来后,继续往前走。 安夫人这时发现有一红一白的两张单子从谢云香的衣衫里掉了下来。 “那是什么?来人,拿来给我看看。”安夫人对身边的婆子说道。 云曦假装去抢,“那是我家小姐的东西,你们不能拿!” 婆子不理她,飞快地捡了起来递给安夫人。 云曦假意委屈了一番,退开了。 谢云香,你的好戏已开唱,可不要怕啊。 安夫人眼睛飞快的扫了一遍上面的字,眼睛马上一眯,难怪这个女人在祠堂门口摔倒,果然是个灾星! “停下!”安夫人朝正往祠堂里走的安杰与谢云香喝道。 祠堂门口,东平侯忙问,“夫人,出了什么事了!” “老夫人!”安夫人不理他,而是朝祠堂里正给两位新人安排上香的安老夫人说道,“这个女人有问题,请老夫人暂停祭祀!” 安老夫人原本也对安家庶房的人不喜,听了这话,也不问原由,便放下手里的香,从里面往外走。 谢云香一时傻眼,这都到了最后一步了,怎么出事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惊慌的看向安杰,安杰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脸的疑惑。 穿成仆人衣衫的云曦站在祠堂门口,微微勾唇冷笑,谢云香,你今日可是必死无疑了! 放着阳关大道不走,偏要往死路上奔,敢对她身边之人下手,可别怪她不客气! 重生以来,她还没有杀过人,她不介意先拿她开刀! 安夫人看了一眼安杰,这小子究竟是不是东平侯与钟氏生的? 那两人死都不承认,让她很恼火,一时逮不到他们庶房的把柄,让她心中正郁闷着,这下好了,就有个送上门来让她踩的。 她阴阴笑着走到谢云香的面前,忽然一把扯开云香胸口的衣襟,当她看到谢云香胸前的沟壑间,有一块蝴蝶状的粉色胎记时,两眼一眯,眼中厉芒一闪,骂了一句,“原来是你这个贱人干的!” 她抖着那张白色的纸条说道,“你都怀了身子还想进祠堂上香?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谢云香的脸一下白如死灰,怎么会?这是怎么回事? “怀孕?”安老夫人也是怒火冲天,庶房果然就是庶房,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安老夫人一脸鄙夷,“安家祠堂可不要你这样的妇人上香,都散了吧,今天的祭祀取消。” “不!老夫人!正好趁今天安家的人都在,将这事儿弄清楚!”安夫人一脸杀气的看向谢云香。 “媳妇,什么事?”安老夫人问道,因为此时的安夫人看着谢云香恨不得活剥了一样的表情。 谢云香吓得身子已经开始颤抖。安夫人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安夫人朝谢云香走近两步,一脸冷笑,“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还是你跟他人苟合?说!” 谢云香惨白着脸身子哆嗦,她此时才觉得自己太天真了,安夫人的凶狠比想像中的厉害。“是……是杰公子的!” “你这是骗谁呢?谢锦昆是不是以为我安氏一族好欺负是不是?送个怀了野种的女儿塞给安家,来羞辱安家?他做梦!你说是杰公子的?可是你不知道杰公子早在三个月前,我府里老夫人过寿那日就忽然得了怪病,在房事上不举,正四处处求医问药呢,几时跟你苟合了?” 第178节 什……什么?谢云香一下软倒在地,安杰不能?那她肚子的孩子可怎么混过去! “居然是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还要着做什么?还给她谢府去!”安老夫人气得重重哼着,那谢府一直是个庶女当家,哪里懂子女礼仪?一个女儿未嫁先孕,两个女儿也是同样如此!真正让人贻笑大方! “阿杰,这样的媳妇不要也罢了!还给他们谢府去!”东平侯也开口说道,他做事一向都是夫人说什么他跟着附和。 安杰娶什么样的女人原本是无所谓,只要帮他往上爬升,他都不会介意。 因为他早已被人去了势,跟本不能同女人同房了。女人娶回来,只是做个摆设。 他娶谢云香也是看到她还被谢锦昆宠着的份上才娶的,但此时,安家的几个权威之人都不同意了,他哪里还敢保谢云香? 安杰便说道,“听赁大伯与大伯母安排。” 谢云香慌了,她爬到安杰的面前,“杰公子,你不能不要我啊,我父亲已写好举荐信,等这几日咱俩的婚事办好,他就带你到兵部任职。杰公子,你不可以过河拆桥啊,我帮你做了那么多——” “滚开!你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安杰在性命与官职之间选择了活命。 她看到安夫人恨不得吃了谢云香的表情,哪里还敢保她? 他要是与安夫人做对了,安夫人此时就会要了他的命。 安老夫人说道,“既然说好了,那就将她送回谢府,还给他们!” “不,母亲!”安夫人咬牙切齿的看着谢云香,“嫁进安家了,就是安家妇,就得尊守安家的家规。” 谢云香听到安夫人森冷的话语,吓得呼吸也忘记了,家规,她想干什么? 她哆哆嗦嗦说道,“安夫人,你……你……你想干什么?我可是谢府的小姐,你们不能乱来!” “怎么,你在娘家时没学过女戒?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与安杰拜了堂,就得一切听安家的!”她森然冷笑一声,“不守妇道,与他人苟合者,沉塘!” ☆、044章 要钱还是要命?(错字已修) 安老夫人与东平侯忙问安夫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东平侯府里,是安夫人全权当家,连安老夫人也不敢插手,平东侯更是不敢过问。 “这个贱人害了我安家,我今日绝对不能放过她!来人,将谢氏赶紧捆了!”安夫人咬牙切齿厉喝一声。 谢云香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她不要死,她才刚刚过及笄日。她还有大把年华要过! “不要啊,安夫人,你要我做什么都行,千万不要杀我,我不想死!”谢云香在地上转过身来爬到安夫人的面前,抱着她的脚就哭起来,“求你了,安夫人,我不要死,你们拿走我的嫁妆都可以,我就是不要死,我还年轻啊……” 安夫人的脸上杀气腾腾,“你不死谁死?你那几个钱能换我儿子完整之身吗?你们整个谢府都换不了!何况是你?你害得我儿子成了一个废人,老娘就要你下地狱!来人!将谢氏捆起来,准备沉塘!” 害了她儿子? 谢云香明白过来了,她死劲的抱着安夫人的腿,“夫人,我没有,不是我,我肚子里的是安世子的孩子,那天的人是我啊——” 安老夫人与东平侯一惊,双双看向安夫人,“让她将话说完再处置!” 安夫人咬牙切齿,“谁知道真假呢?像这等不要脸的女人在外面搞大了肚子,就来诓安家说是强儿的孩子!你为什么不早承认?到了这临死的时候,才说出来,你居心何在?敢冒充安家子嗣的更是不可活!” 她一脸杀气,安老夫人与东平侯都吓得不敢说话了。 云曦挑眉看向谢云香,证据都有了还不承认?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安夫人连自己亲生的儿子都不要了,还会认一个来路不明说不清真伪的孙子? 谢云香也太天真的。 她走到安夫人的面前行了一礼,“夫人,我家四小姐的确是被冤枉的,事情的真相请容奴婢道来!” 谢云香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心中大喜。这个丫头知道? “你快说,我没有害安世子,我只是同安世子同好一场,不是我啊,我也是受害的啊。” “你快说!”安夫人朝云曦喝道。 那天的事情,她也瞧着有点儿蹊跷,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儿子跟他说,同他欢好的女子胸口上有个胎记。 那便是这谢云香没错了,但是,为什么最后是赵家二小姐手里抓着刀子?那赵二小姐也是一问三不知。 云曦的眼神朝安杰那里瞟去一眼,今天她要一箭双雕!贱男渣女,正好凑双! 她朝安夫人一福后走到谢云香的面前,微微一笑,说道,“四小姐,你那天主动找了谢大夫人吧?” 安夫人两眼一眯,安氏?她果然掺和了一脚! “她是主母,我去找她,再正常不过了!”谢云香道,“但是,却半丝儿没有提到过安世子。” “四小姐不急,容我慢慢道来。”云曦微笑说道,然后,她转身看向众人,“四小姐同谢大夫人说,她忠情于安杰公子。谢大夫人便安排她与杰公子在沁芳水榭见面。不过,谁想到事情却弄巧成拙了。 没一会儿,喝多了的强世子先一步进了水榭。 所以才有了四小姐与强世子的欢好之事,四小姐认为自己是被强世子给强迫的,恼怒之下将他打晕。 杰公子这时来找四小姐了,便为四小姐报不平而给强世子去了势,将他阉割了。 这时候,赵家二小姐又误闯了进来。四小姐与杰公子担心赵二小姐说出他们的事来,便来了个栽赃嫁害打晕了赵二小姐,将刀塞到她的手里,二人悄悄的跑掉了!” “你胡说,我没有害他,我当时吓得跑掉了!我也没有与杰公子勾结,你是在诬陷!”谢云香吓得不住的发抖,这个丫头是谁?怎么什么也知道? 这哪里是在替她喊冤?这分明是在落井下石啊! 云曦昨天在静水庵里说了一晚上的话,今天醒来后,嗓子就变了音。 谢云香当然听不出来。再加上她的脸上贴着人皮面具,完完全全是个陌生人。 云曦轻笑一声,“诬陷?四小姐,难道你忘记那天的事了?那天在沁芳水榭前面,杰公子可是拿着你的肚兜向谢家老夫人求过亲呢!女子的这样私密的东西都在杰公子的手里,你还说你们没有私会过?没有密谋过?” 云曦的话一落,一只脚便朝她踢来。 “你这个贱丫头胡说!”安杰气哼哼的吼道。 但被她反脚一踢,将冲上来的安杰给踢翻在地。 安杰摔在地上疼得冷汗直冒。 因为他下体的伤还没有痊愈,要不是要到祠堂里上香,他此时还在床上躺着。 “原来害我儿的是你们两个奸夫淫妇!老娘今天不打死你们誓不为人!”安夫人听完云曦的话,又见安杰怒气冲冲的样子,更是深信不疑。 她此时恨不得将安杰与谢云香给活活的剐了! 她最宝贝的儿子安强,居然是被钟氏那个贱人生的儿子给阉的? 她一定要这二人死!为她儿子报仇! 安夫人从一旁捞了一个根棍子就往安杰的身上狠狠地抽去。 安老夫人冷眼看着不说话,庶房人的死活,她一向都是直接漠视。 安杰身上有伤,这时来祠堂还是勉强从床上爬下来的。 再加上他刚才又被云曦狠狠的踢了一脚,身子更是疼得如散了架一般,此时被安夫人追着打,那是半丝儿还手的力气也没有。 东平侯有些不忍,万一真打死了,钟氏问起来,他可怎么说?“夫人,您消消气,不能光赁一个丫头胡说吧?” 东平侯这是想护着他与情人生的儿子了吧?云曦冷声笑了笑。 她望向安杰说道,“这件事情,除了奴婢知道,府上的昌公子也知道。杰公子,奴婢说的对吧?你同四小姐会面的时候,被他撞见了。 而奴婢的妹妹是四小姐身边的大丫头小叶儿,但小叶儿因为知道得太多,被四小姐设计害死了。小叶儿生前担心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四小姐打死,便将她所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奴婢。说,假如她死,让奴婢替她报仇! 所以,奴婢说的没有假话。还有,安夫人,您那天在观月楼时,是不是被杰公子推下了楼?差点儿摔死了?” 这句话提醒了安夫人,新仇旧恨,气得她狠狠地踢了一脚安杰。 她双手叉腰地看着东平侯与安杰冷笑。 “原来都是早有预谋啊!先是害得我儿成了废人,再来谋杀老娘,然后母子两个再来窥视我侯府!当老娘是死人吗?来人,庶房安杰预谋残害世子,给我用家法处置,乱棍打死!谢氏拉出去马上沉塘!” 她再不看任何人的脸色,手一挥,男女仆人上来好几个。 此时的东平侯见她真的动怒了,哪里还敢上前为安杰求情? 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仆将安杰按倒在祠堂面前,捆在一张凳子上,抡起棍子就打起来。 惨烈的喊叫声,惊得众人毛骨悚然。 安夫人朝众人一一看去,唇角扬着得意的笑。 那模样分明带着警告,谁敢欺负她的儿子敢窥视侯府世子位的人,便是如此下场! 两个壮汉打一个病鬼安杰,力气之大,只三十几棍子下去后,长凳子上便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安杰已经一命呜呼。 在场的仆人中还有几个谢府的仆人,有几人吓得当场就晕过去了。 传闻安夫人彪悍,还真不是假的。 谢云香吓得早已哆嗦成一团,被两个婆子拖着往府外走。 安府的后面就有一个大池塘。 婆子们将谢云香的嘴巴堵住了,捆了四肢装入一个装过猪的竹笼里。 两个人抬着她从府里的后门向池塘边走去。 那池塘颇大,放眼望去,足有近十亩的样子,水波清清,看来水不浅。 谢云香的脸早已死灰一片,两眼满是惊恐,连动也不敢动了。 来围观的人不少,东平侯府的人自然不会少,他们得到的消息最快,都来瞧热闹。 隔壁安府的人得到的消息迟一些。 但是,这么好的一个打击那庶房里的机会,打击安氏与谢锦昆的机会安夫人怎么会放过? 她命人将整个安家庶房的人全部叫到了池塘边上,一起观看安氏一族对谢云香不守妇道的惩罚。 当然,云曦也混在人群里。 婆子们将那竹笼放在水塘边上,正准备往船上抬。 而那船上还放着两个装有大石头的袋子,这是要将谢云香彻底沉到水底。 第179节 谢云香这时吓得拼命的在笼子里扭动着,口里被堵住了,说不出话来,只能呜呜的发生哼哼声。 她的两腿间一热,一股臊臭味传来。 两个婆子厌恶的踢了竹笼一脚,“死贱人,有本事害人,没本事凛然去赴死啊?” 云曦走到安夫人的面前,恭敬的行了一礼,“夫人,奴婢的妹妹是被谢四小姐给害死的,奴婢有句话想问她,请夫人同意。” 安夫人往她脸上看去,刚才,这个丑面小丫头不顾被谢府记恨而揭发了谢云香与安杰,这份勇气着实可佳。 她便点了点头,“准了,也不急于这一时。” 她朝远处的两个婆子招了招手,婆子们停了手里的动作,退开到一旁。 云曦走到谢云香的面前,她闻到那股臊臭味,拧了拧眉,然后微微扯唇一笑,原来谢云香只有这份胆量。 谢云香这时没有再扭动身子挣扎,而是狂吸着气。 她睁大两眼看着缓缓朝她走来的谢云曦,眼里除了怒意还有祈求。 “我不会救你,你不要枉想。”云曦在她的面前蹲下来,清冷的说道。 她伸手扯掉了谢云香嘴巴上的布团。 “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害我?小叶儿从小跟着我,她根本没有你这个姐姐!安夫人拿到的那两张纸是不是你搞的鬼?”布团一拿掉,谢云香马上对云曦问道。 面前这个丑女人的眼神,看着让人不寒而栗,她是谁? “没错,是我放在你袖子里的,但是,却是你先害了人,我不过是拿出了证据而已。”云曦森然地看着她。 那张红的,是谢云香与安强的生辰八字,那白纸则是谢云香的怀孕药方。 安夫人不傻,谢云香的生辰八字不可能无缘无故的与她儿子的写在一起。 所以,她马上扯开了谢云香的衣衫看证据。那么看了之后,就不会让谢云香活! “你竟然害我,我不会放过你的!”谢云香恶狠狠的看着云曦,嗓音尖细的怒道。 “是吗?只不过,只怕你没有机会了。”云曦伸手推了推竹笼,竹笼边的一块小石头被挤到了水里,咚的一声,溅起了水花。 谢云香吓得尖叫起来,“不要——” 云曦伸手将竹笼拉住,嘲讽一笑,“谢云香,你想多活一会儿的话,就老实回答我。” “你想问就问吧。”谢云香拼命的呼吸着,活着的感觉真好。 云曦神色清冷,“你给谢府二夫人的枕头中,那种干草芯是谁给你的?那种草药在大梁国并不多见。你也只是一个深闺妇人,得到那种东西,可谓难上加难。” 谢云香这时不惶恐了,她得意的一笑,“那的确不是我的东西,那是我姨娘留下的,我只是换了个枕面而已,姨娘生前说,那枕头给了夏玉言会要了她的命,还果真同我姨娘说的一样,夏玉言吐血了,哈哈——” 云曦伸手掐着她的咽喉,眼底厉芒一闪,“月姨娘怎么会有那样的枕头?快说!” “我不知道,月姨娘只说,用得时间久了,人就会没命,我看不惯谢云曦,看不惯夏玉言,她们两个何不死去一个?”谢云香近乎癫狂的吼道,“夏玉言这是快死了吧!哈哈哈——” “不,她健康的活着!”云曦冷笑,“你替我嫁到安家来,我原本想放你一马,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了,没想到你再次惹我,居然还想要杀了我娘,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 谢云香赫然收了笑,看向云曦,一脸惊恐,“你……你是……” 云曦将那团布塞入她的口里,唇角微微一扯,“没错,是我!你自己几次三番害人,就休怪他人手狠还击!” 她抬起一脚将谢云香踢下了水塘。 脚上用了十成之力,竹筐被她踢到小船边上,船上的仆人早就等着竹筐送来。 仆人马上拖了个装有石头的袋子系在筐上,水已没到谢云香的脖子处,她惊吓得睁大双眼,唔唔唔着,但很快,竹笼沉了下去。 安夫人见竹笼沉下去了,还不忘叮嘱那船上的仆人,“给我用竹杆往水里捅,将她彻底弄得沉到塘底去!” 谢云香被安夫人沉塘淹死,这事仍没让她泄恨。 等到竹筐已在水里沉了几个时辰了,安夫人又命人将她从水里捞出来,又命人将谢云香抬了扔到了谢府的门前。 还扬扬洒洒的将谢云香的罪状写在了一块木板上,又将木板挂在谢云香的身上。 谢府的门前就是大街,路人与邻居们指指点点,将谢锦昆气得暴跳如雷。 但这时,人都死了,还说什么? 要是再逼急了安夫人,自己又会被那蛮妇抓去打一顿,只得硬生生忍了这一肚子的恶气!叫了几个府里的仆人将谢云香拉到城外埋了。 …… 京城往西一百五十里左右的地方,东关镇。 驿站里,青州吴同知与工部的李侍郎正焦急的在院中走来走来。 两人见了面就互看一眼,然后双双叹息一声。 见到一个护卫从奕亲王的屋子里走出来,两人一齐飞快的迎上去。 李侍郎与吴同知一左一右的拉着青隐的胳膊,焦急的问道,“青隐兄弟,王爷的病怎样了?” 青隐一脸忧伤的摇摇头,“王爷正在晕迷中,大夫们说是水土不服造成的,又吐又泻,加上一路上辛苦的赶路,王爷金贵的身子哪里受得了?你们快点放开我的胳膊,我得再去寻大夫。” “可是,咱们已经在这里耽搁了一天一夜了,不能再拖下去了啊!三天才走了一百五十里,可怎么行啊?青隐兄弟一定要找一个医术精湛的大夫回来给王爷看好病。” 青隐叹息说道,“那是自然,其实在下的心里更比两位大人着急呢!王爷一直病着,青州的百姓还等着咱们的粮食呢!” “谁说不是呢,青隐兄弟,王爷的身子可就全拜托你了。” 青隐甩开二人大步朝院外走去,走了一会儿,他打开手里的单子看起来。 单子是段奕写给他,命他勿必买回去的。 只见那单子上写着:稀有话本子二十本,各种糕点蜜饯五份,上好的胭脂水粉两套,梳妆镜子以及上等钗环三套。 他忍不住皱眉,他们这位王爷是要干什么?怎么让他买的全是女子喜欢的东西? 难道王爷关在屋子里关了一天闷出毛病来了? 驿馆里的一间最宽敞的屋子里。 段奕着一身浅绯色家常锦袍,闲闲的躺在一张贵妃椅内,捧着一本书在看。 青一从窗子里跳了进来,看到段奕手里那本书的名字,狠狠的眨了一下眼——《美食大全》? 外面都在传说他们主子病得不轻,可这模样分明是闲得不轻,没事做居然研究吃的! 只见他左右两旁的桌子上,堆满了各种话本子,还有一盒盒的点心蜜饯等。 话本子被他一一归类堆在桌上,还在上面分别写了说明。 而那些点心蜜饯等,则是每一样打开吃上一两口,好吃的就放在左边。不好吃的则是堆在右边。 青一忍不住狠狠的抽了抽嘴角。 主子的模样要是让外面那两个急得团团转的同知与侍郎看见了,还不得气得吐血? 上吐下泻?昏迷?红光满面活蹦乱跳还差不多。 “说吧,城里怎样了?”段奕问道,但眼睛却是一直盯在书上看,还不时的拿笔写上两个字。 青一说道,“曦小姐烧了兵司库,她设了个连环计,谢诚被革职,谢诚被砍头了,将兵司库的粮食全搬了出来。” 段奕这时从书本上抬头看向青一,唇边浮着笑意,“她的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连皇上的兵司库也敢烧,她就不怕查到她那里?” “顾非墨追上她,不过,将她放了。”青一说道。 “顾非墨?”段奕的眼神微眯,抿唇不语,过了一会儿,又问道,“那批车队到哪儿了?” 青一说道,“他们走得很快,是连夜在赶路,大约今晚的后半夜会到东关镇,同主子您走的不是一条道,那条路离这里有十里远。” 段奕扔了手里的书本,微微勾唇,说道,“皇上一直不放心本王啊,他又怎知本王也不放心他?准备着,后半夜行动。” “还有一件事。”青一又道,“曦小姐正在做计划,要亲自将那批粮食运往青州。” 段奕马上挑眉,“都说了不准乱跑,她居然还要去青州?你还是回去吧,通知青衣与青裳好好的看着她。” “是!”青一应道,随后从窗子跳了出去,偷偷的离开了驿站。 他的心中暗暗叫苦,谁看得住曦小姐啊?段奕微拧着眉,从怀里取出一副未锈好的帕子,上面只有半朵梅花。 他冷着脸咬着牙自语说道,“不见她锈好一块帕子送过来,还总是四处乱跑!真要好好罚罚她了!” …… 云曦离开安府后,回谢府看了夏玉言。 桂婶说她醒了一会儿又睡着了,但精神已经好了许多。 云曦对青衣与青赏吩咐了一番,便带着吟霜出了城,骑马直接去找谢枫。 谢枫这两日一直在卧龙山里训练着寨子里的人。 夏玉言生病了,她原本是不想让他知道的,怕他担心。 但她自做主张的替夏玉言与谢锦昆办了和离的事,觉得还是要亲口告诉谢枫为好。 他作为兄长,有权知道。 双龙寨的人见到她骑马闯过了阵一路闯到了寨子门前,都大吃了一惊。 一是惊讶她的骑术,而是惊叹她的容貌。 云曦这回没有戴面纱,而是以真面目视人上了山。 她既然做了这寨子的寨主,自然要以真面目视人,才能得到他们的尊重。 “你是什么人!”几个汉子围住了她与吟霜的马,将她二人拦在寨门前。 吟霜没有来过这里,抽出了身上的配剑,一脸的戒备。 “才过了一晚上,你们就不认识你们的寨主了?”云曦浅浅一笑,袖子一抖,一根银链子从她的袖子中飞了出来,卷上寨子门。 然后她轻轻的一跳,进了寨内。 吟霜的武功自然比这些人高出许多,她看也不看那几个守门的汉子,跟着云曦跳进了寨门。 “不好了,有人闯寨了!”守寨门的人大叫起来。 很快,赵胜与李安带着几十个人跑了过来。 赵胜看到来的只是两个小姑娘,怒道,“你们哪儿来的?不怕死吗?居然敢闯寨子!” 云曦手中的银链子忽然从手中射出,将赵胜的帽子给卷起来,扔到了一旁。 然后,她又飞快的收回了链子。 第180节 赵胜吓得飞快的捂着了头。 心道,糟糕!这好像是他们那位笑面心黑的大当家。 可,怎么是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 “大……大大大……”赵胜吓得吱吱唔唔起来。 反倒是李安神态淡然,只是脸上微微泛红,“大当家。” “是我,我哥在吗?” “枫公子在大堂里呢!”赵胜马上说道,一脸的恭敬,吓死他了,差点失手打起来,枫公子还不得剥了他的皮? 云曦看着这些人,心中不免好笑。 要是没有谢枫,估计他们不会对她一下子这么客气起来。 寨子里原来的二当家李安,被谢诚踢了一脚,伤得不轻,云曦出城时,路过吉庆药房时,叫关云飞包了一大包药带了过来。 她将药塞到李安的怀里,“拿去,里面有外伤药内伤药,还有药方跟说明,看仔细了再用,都是最上好的药。” 李安同谢枫的年纪差不多,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 此时见云曦生得似画中仙子,李安一脸的拘谨,“多谢大当家。” 一身紫衣云霞的衣裙,女子步伐轻盈的走过,寨子的人齐齐的掉了一地的眼珠子,这真是他们的大当家? 赵胜愤愤然的对围在他周围的人说道,“下回跟人拼老大,咱不拼胡子多少,咱拼漂不漂亮!有哪个寨子的当家有咱寨子的两位头漂亮?” 李安鄙视的看了他一眼,抱着一大捧药喜滋滋地走开了。 云曦走进大堂的时候,谢枫正与一个工匠模样的人说着什么。 “大哥。”云曦笑着朝他走去。 工匠马上朝她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云曦屏退了大堂的人,在谢枫的面前坐下来。 “你这丫头,今天怎么来了?还穿成这样的衣衫?”谢枫揉揉她的头发笑道。 “嗯,走得急,没来得及换。”云曦说道,“因为有件事,我想马上同大哥说。” 谢枫见她脸上肃然,马上问道,“怎么啦?曦儿?出什么事了?” “我求老夫人出面,让娘同谢锦昆和离了。”云曦的脸色一沉,“那人居然打了娘!只要他一天是咱们的父亲,咱们就不好动他,倘若没有这一层身份,他的死活,谢府的死活,同咱们有什么关系?大哥,我擅自做了决定,你会不会怪我?” 谢枫看了她一会儿,说道,“大哥不怪你,大哥也早有此想法,只是不知她的意思,不敢做决定。那谢锦昆打了她,还留在那府里做什么?离了正好。咱们养着她。” 云曦微微一笑,“谢谢大哥的支持。我还一直担心着你会怪我呢。不过,老夫人说,先让我与娘在府里暂时的住着,但我想,还是搬出来吧,用咱们手里的钱,盖一座府邸。” 谢枫想了想,说道,“我到东城门附近寻找一下,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宅子,买一座下来。倒时候,将她接出来。” “不,不要那么远的地方。”云曦勾唇一笑,“咱们的府邸要选就选在谢府的附近,还要越近越好。前面,左右两边最好,我要让那些人看着,谢府,不过是个空有其表的空壳罢了。咱们的府邸要比他们的大,要华丽!” 谢枫赫然抬头看她,慢慢地,弯唇笑起来,“这个主意不错!他们以为是宝,咱们却根本不在乎。” …… 羽林卫的暗牢里,来了两位少年公子,当先一位丑面少年丢了一大块银子给那牢头,同时扬了扬手里的一封手扎,“奉羽林卫纪头领来问谢二公子的话。” 牢头已经得了银子,哪里敢怠慢?很快就打开了门让二人进去了。 “您二位请,既然有纪大人关照的手扎,您待多久都行!” 云曦与吟霜走到关着谢诚的地方。 牢里的谢诚,已没有往日的阴桀与傲慢,只有颓废与烦燥。 他听到脚步声马上抬起来头,见是两个陌生的少年,一个丑面,一个脸上漆黑——正是化了妆的吟霜。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云曦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来,笑吟吟说道,“收欠款啊,谢二公子,十万两,你不会忘记了吧,今天已是第二天了。” 谢诚的神色一变,“你们是双龙寨的人?” “二公子猜对了。双龙寨的人还等着你的银子呢。你可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否则,可是要加利息的。”云曦将那张欠条伸在他的面前。 “我……我哪有么多的钱?况且,我还在牢里。”谢诚的眼珠子转了转,“除非,你们将我弄出去,这银子嘛,可就好办了。” 只要他出了这牢里,他一定要将双龙寨踏平!敢算计他谢诚?找死! 谢诚眼中闪着阴桀的光,但怎能逃过云曦的眼睛? 想出去?做梦!她离开京中的日子,他就得老老实实的呆在牢里面! “你不出去我也可以拿到银子,只要人配合一下就好。”云曦眼中冷芒一闪,手中的小刀飞快的朝他握在牢中栏杆上的手指上削去,谢诚“啊”的一声惨叫,一左一右各一截小指被云曦削了下来。 吟霜飞快的捡了起来,装在一个袋子里。 云曦将手里的小刀在靴子上拭尽了血渍又插入了靴子的一侧。 这柄小刀,还是在凤栖山山下的山道上时,从林中射出来刺伤了谢诚的那把小刀。 吟霜说这把小刀削铁如泥,断指如切豆腐,她便收起来用了。 被削了手指的谢诚疼得不停的发抖,“你们,来人啊,杀人啊——” 云曦对他的喊叫充耳不闻。 纪恒与谢诚是死对头,而纪恒与谢枫的关系又要好。 在谢诚被关进牢里后,谢枫就请纪恒暂时不要将谢诚被关的消息放出去。 所以,牢头们对谢诚的喊叫,直接装聋,上头都吩咐了,他们多管闲事做什么? 云曦接过吟霜手里的袋子,在谢诚的面前晃了晃。 她笑吟吟地说道,“谢二公子,你说,我拿了这两根手指送给谢大夫人看,她会不会马上奉上十万两银子给我?她已经没了一个儿子,我想,她一定不想再失去另一个儿子吧?” 谢诚疼得身子打着颤,但眼中闪着戾色,“只要我出去,我谢诚定然不会放过你!” “那么,等你出来再说!”云曦微微一笑,转身出了牢房。 …… 谢府。 安氏正为找不到谢诚而焦急得坐立不安。 谢诚踢了谢锦昆一脚后,从昨天到今天快天黑了还没有回来。 谢询已死,安杰又被安夫人给打死了,安氏一下子失了两个依靠,让她心中惶惶不安。 这个大儿子可千万不要出事了。 两个仆人匆匆忙忙从外面跑进了聚福园。 “找到二公子的人没有?” “二公子没有找到,但是奴才在府门那里时,有人送来一封信,说是二公子叫转交给夫人您的。”那仆人将一个信封递给安氏。 安氏忙打开来看,发现里面还有一个小纸包,她拆开纸包一看,吓得差点晕倒。 “夫人,怎么啦?”江婶忙上前扶着她。 安氏盯着那小纸包里的东西吓得脸色死白,那里面赫然包着一小截手指,上面用血写着,“谢二公子的,夫人要钱还是要命……” ☆、045章 挖坑让你跳 纸上赫然写着几个血淋淋的字,“谢二公子的,夫人要钱还是要命?要命的话,拿十万两银子来换,银子在今夜午夜前送到万春楼千娇百媚房!否则……” 纸上的话并未写完,却也使安氏吓得不轻。 她的手一抖,信封与那个小纸包都一齐掉在了地上。 滚出一小截鲜血淋淋的小手指,吓得江婶惊呼一声,“夫……夫夫……夫人……” 安氏回过神来,上前一把揪住其中一个仆人,厉声吼道,“快说,送这东西来的是什么样的人?” 那仆人也知道事情的严重了,赶紧说道,“是个七八岁的小叫花子,他说有人给了他一两银子,叫他跑腿送这封信到咱们府里,交到大夫人您的手上。” 安氏此时是从头到脚的凉,小叫花子?那便是查也没法查了。 江婶挥退了两个仆人,对安氏小声说道,“夫人,不如,咱们去求一下老爷吧?老爷现在只有二少爷这一个儿子了,他总不能不管吧?” 安氏愤愤然说道,“他会管?他恨不得打死阿诚!阿诚踢了他一脚,他正在火头上,要是让老爷知道了阿诚又惹事了的话,还饶得了他?这事儿还是咱们自己来处理吧。不是还有个夏玉言么?从她那里动手!还能让她背个黑锅!” 江婶听安氏这么说,便没有再说话。 …… 谢锦昆从宫里出来后,一路上都冷着脸,气哼哼的来到夏园。 青裳见他表情不善的走来,抱着胳膊往他面前一站。 她冷眉一挑,问道,“谢大人所来何事?如果没有什么事,请回吧,夫人正在休息。” 谢锦昆今日因为和离一事,已被朝中几个官员取笑了,心情正不好。 此时见一个丫头竟然拦着她还言语不敬,他顿时怒了,扬起手巴掌就朝青裳的脸上打去。 青裳正为自己没有看好夏玉言,而心中自责,此时这谢锦昆又想冯进夏园正屋里,她哪能就此放过谢锦昆? 青裳伸腿一勾,谢锦昆的手巴掌还没有落到她的脸上,便摔了个狗啃泥。 “贱丫头,竟敢打本老爷?”谢锦昆从地上爬起来,扬手就要去打。 这时,从他的袖子里掉了一份文书出来。 青裳眼快,飞快地捡了起来。 她眼睛一眯,——和离文书? 和离书上有着谢锦昆的签名与手印,以及族里谢老夫人的,还有夏玉言的。 当然,夏玉言的手印,是云曦在她睡着时,拉着她的手按的指印,模仿的笔迹。 最上面是衙门里的官印。 有了和离文书,谢锦昆就与这夏园无关。 第181节 青裳见他又要打自己,呵呵冷笑,伸手抓过他的胳膊,用力一扔,直接将他扔出了夏园。 谢锦昆吓得惊呼一声,守在园门口的长随谢来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正要闯进园子里去看看究竟,哪知天上飞来一人正好落在他的身上。 “啊——扑通——”两人同时惨叫一声,撞在一起。 谢锦昆骂了一句谢来福,“蠢祸,就不知道接一下本老爷?哎哟,老爷我的腰啊——” 云曦与吟霜这时往夏园走来,看见谢锦昆与他的长随双双躺在夏园门口鬼哭狼嚎,两人的眼皮也没有瞟去一眼,直接无视的走过。 “死丫头,你给老夫回来!见了你爹爹跌到,居然扶都不扶一下!看老夫怎么收拾你!哎哟——,还有夏园的丫头,一定要拉去乱棍打死!来福,来福,你听到本老爷的话了没有?” 谢来福揉揉被谢锦昆撞得要炸开的后脑勺,从地上爬起来扶着谢锦昆,说道,“老爷,您和二夫人都和离了,她园子里的事,您可是管不了啊,三小姐的背后有太后呢,老爷您不怕太后怪你?” “!——”谢锦昆咬着牙,哼哼了两声,气得胡子乱颤。 谢来福又道,“老爷,依老奴看,你还是去看看伤吧,这怕是摔得不轻呢!” 丫头的手劲可大得吓人,竟将老爷从一丈高的院墙里扔了出来。 这么高摔下来,还不得伤着? 谢锦昆将手伸向谢来福,疼得不住的龇牙吸气,“快,拉老爷一把。” 谢来福伸手拉谢锦昆,这才发现谢锦昆的一只胳膊摔折了。 而他正好拉的是伤着的胳膊,顿时,谢锦昆疼得“嗷唔”的惨叫起来。 “蠢货,你就不能轻一点儿吗?疼死本老爷了!” “是,老爷。”谢来福叹了口气,他被撞到在地,也伤得不轻啊。 夏园里屋。 夏玉言睡了一下午,此时醒来后正坐在床头喝药。 夏园门口谢锦昆与他长随的惨叫声传进屋子里,她仿佛未听见一般,只管自己喝药。 桂婶朝外看了一眼,没说话。 老爷对二夫人一直薄情,她也早已看不怪。 二夫人怕前怕后不愿和离,还是三小姐做得好,快刀斩乱麻。 早离早清静。 而夏园的仆人都见识了青裳的手劲,谁敢到园外出去扶?一个一个躲在屋里拔着窗户缝看着谢锦昆的笑话。 云曦走进了正屋。 青裳将和离文书递给她,“小姐,这是从谢锦昆的袖子里掉出来的。他想要进夫人的里屋,被奴婢扔到园子外面去了。” 云曦点了点头,轻声一笑,“他的动作倒是快,这是怕老夫人怪罪下来吧?印章也全,如此,咱们同他没有关系了,他敢来,你就扔,带人闯,你就直接拿了棍子打!” “是,小姐,奴婢知道了。” 云曦从吟霜的手里接着托盘,托盘上放了一碗粥。 她挑帘走到里间屋里,微笑说道,“娘,你好点了吗?” 夏玉言将空药碗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微笑道,“好多了,娘本来就没什么事,看你大惊小怪的。” 桂婶笑着朝云曦走过去,“三小姐辛苦了,还亲自熬了粥。” 云曦将搁着粥碗的托盘递到桂婶的手里,走到夏玉言的床榻边上坐下。 “这是我按着关大夫的方子熬的,粥里加了些草药,娘喝喝看,看看味道好不好?” “三小姐的手巧心细,熬粥的手艺还会差?”桂婶笑道。 服侍着夏玉言吃了粥,桂婶将粥碗与药碗端了出去。 见屋里只有她们母女二人在,云曦将和离书交到夏玉言的手里。 然后,她正色说道,“娘,我擅自替您做了决定,娘会不会怪女儿?女儿也是气不过,谢锦昆既然不将咱们看作亲人,不将娘当发妻,咱们不如同他撇开关系。” 夏玉言捏着那和离书看了许久。 然后,她将文书放入床架上的一个小柜子里,仔细的锁好了。 她这才拉着云曦的手,蹙着眉尖说道,“曦儿啊,娘也是怕娘离了谢府,你们会遭人闲语,会影响你大哥的仕途。” 云曦说道,“女儿并不认为和离后事情会糟糕,女儿去问了老夫人,她说,入族谱并不需要这府里的什么人同意,只需谢氏中的三位得高位重的长者联名写的举荐信即可。” “曦儿,是真的?老夫人真的这么说?”夏玉言一脸惊喜,倘若真的是这样?谢锦昆这根鸡肋,不如扔了干净。 云曦点了点头,“是真的,她亲口说的。另外,我也将这事告诉了枫大哥,他也认为这么做是对的。” 夏玉言松了口气,“如此,娘就没有什么好担忧的了。” 她看了看窗外还没有完全黑的天色,又说道,“曦儿,反正和离书已经有了,趁着现在天还没有黑,咱们不如离开这里,先找间客栈住了,再慢慢的找间宅子,娘手里还攒了些银子,租一个小院足够了。” “娘,宅子的事,自有女儿与大哥操心,娘只管休息着就是了,今天咱们先不走,明早再走。”云曦说道。 夏玉言不解的问道,“为什么?娘一想到不是这府里的人了,可是一天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这天还没有黑嘛,街上的客栈又多,咱娘俩还愁找不到地方住?或者,咱们坐了马车去找你大哥?” “不,娘,女儿也不喜欢这里,之所以要多住一晚,只是想给安氏与谢锦昆一个惊喜。咱们离开,难道不能送一个大礼给他们?” 夏玉言看着云曦狡黠的眨着眼,忙问,“曦儿,你有什么想法?” “娘,我想这样——” 当下,云曦将心中的计划说给夏玉言听。 她扬着眉梢笑道,“怎么样?娘,他们欺负咱们一场,咱们难道就样悄无声息的走了?这有点被扫地出门的感觉,咱们要走,也要走得声势浩大!让人不敢小瞧。” “曦儿。”夏玉言叹息一声,女儿也是被东园的人压迫久了,这心中有怨气吧,“娘没意见听,听你的。” “娘,你太好了。”云曦搂着夏玉言撒娇一笑。她担心夏玉言要是又怕前怕后,这事情就不好办。既然有她的同意,这次,一定狠狠的闹上一闹。 从夏园出来,云曦又出了府,既然明天就不打算住在这个府里了,是必得连夜安排好。 云曦换了身男儿装去了醉仙楼,这时正是刚刚掌灯时分,酒楼里宾客满坐。 云曦走过去的时候,二人都没有注意。 福生正整理帐本,安昌正在帐册上飞快的写着什么。 福生最先抬头,他一脸讶然,“东家来了?” 安昌也抬起头来,他放下手里的笔,从柜台后绕出来,对云曦恭敬的行了一礼,“言东家。” 云曦嗯了一声,说道,“安昌公子你忙你的吧,我找福生说件事。” 福生走到云曦的面前,“东家,可有什么吩咐?” 云曦往后院走去,福生马上跟了上来。 醉仙楼有一处后院,她当时想不起做什么用,只让福生收拾干净空在那里。 有五间房子,可以临时让夏玉言住着,她可以住楼上的尊字号客房。反正吃喝什么的,在这酒楼里又不会短缺。 福生见她一直往后院走,忙问道,“东家可是要看后院?” “没放东西吧?”云曦问道。 说话间,她已来到后院,院中有一口井,一株皂夹树,几盆小盆花,干净齐整。 “没放东西,您没说,便一直空着呢。”福生说道。 云曦满意的点了点头,一间大屋子,四间小屋子,丫头婆子都可以住进来。 来到酒楼的前堂,云曦就着柜台上的纸笔罗列了一份清单交给福生。 福生接到手里一看,只见单子上面写着床四张,各类日用百杂等。 “东家,买这些做什么用?” “福生,你再着人连夜将后院的几间房子擦洗一下,明天一早。我带我娘住过来。” “东家的母亲?”福生有些讶然,但还是点了点头,“我这就去安排去,东家尽可以放心。” 云曦安排好后,便往酒楼的外面走。 安昌见到她依旧客客气气地行礼,“东家好走。” 云曦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了安昌两眼。 这个书生少年,心地善良,却流落在外,命运对他实在不公平。 东平侯府的安强在牢里,还是个去了势的。 他杀了顾贵妃的婢女,除非贵妃倒台,他在顾贵妃的手里抓着权势的时候,是不可能出来的。 而安家庶房里安杰已死,现在只有一个十二岁的幼子,这根本对东平侯府的世子之位起不了什么大的危害。 但安夫人却迟迟没同意安昌回府。 难道安夫人自己还想再生一个?还是想从旁支中找个人过继?来继承世子之位? 让他人来继承,这无疑是她替安昌除了障碍,旁人得个便宜,她白忙一场。 对嫡出身份的安昌不公平,云曦也不甘心。 若他得了世子之位,将来对谢枫的仕途也是一大助力。 想到这里,云曦朝他走近几步,“安昌公子。” 安昌忙停了手里的书写,拱手行礼,“东家可是有事情吩咐?” 云曦看了看左右,将他拉到一处角落里,说道,“我有个事请你帮忙,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大约需要十天左右时间。你在衙门里走不走得开?” 去一趟青州,去时慢车,回来时快马,十天足够了。 安昌有些惊讶,“请假的话,在下同府尹大人说一声,找人顶职就好,只是不知做什么事,需要这么多天的时间?” “去外地,我需要你帮忙,大约后天一早出发吧,你如果走得开就安排一下。”云曦说道,她没有告诉他要去做什么,免得这书呆子说漏了嘴。 安昌说道,“好,在下就去向府尹请假。” 若安昌与谢枫的名号在青州响起,这二人回城后,可就身份倍增了。 就算安夫人再固执着不同意安昌回府,以安家目前的情况,族人的舆论压力下,她也会同意。 从醉仙楼出来,云曦在车内换好了女装,吩咐青二回谢府,此时一更天已过,想必安氏那里已行动了。 马车掉头往谢府而去。 第182节 经过一处街角,车帘子飘起来时,云曦从缝隙里看到前面走来了一辆马车。 普普通通的样式,檀木的车身,没有华丽的装饰,赶车的是个瘦个子老头,也是普通得丢入人群里找不出的那种。 车赶得不快,规规矩矩的靠边上行走着。 车门上挂着名牌——睿王府。 睿王府? 她挑起了车帘,睿王府里经常出门的是傲慢的段轻暖郡主,车里是她? 那辆马车已走到了她的马车一旁。 云曦正要放下车帘子,却听那辆车内有人喊她,“曦小姐。” 云曦一怔,是他? 她敲了敲车壁,让青二将车停下了。 两辆马车相错,但却是并排的停在一处街角。 她伸手将车帘子挑得高了些,对面那辆马车中的人也正挑帘看向她这里。 马车头的灯笼光映照下,只见车内的青年男子着一身天青色绸衫,修长手指执扇挑着车帘子,发冠高束,清贵俊美,看着她温和而笑,“是曦小姐吗?这么巧,竟在这里遇到你了。” 云曦微微一笑,“是有点儿巧,睿世子好。” 段轻尘轻笑一声,又道,“曦小姐最近似乎很忙?那么,轻尘就不耽误曦小姐的时间了,再会。” 他收了折扇,放下车帘,那老仆手里的马鞭子一扬,飞快地与她的马车错车离去。 云曦的眉尖微微蹙起,这是巧合吗? 这条街道比较僻静,她走了几个月都没有与其他府邸的马车碰过面,今天怎么遇见他了? “小姐。”吟霜说道,“听说,睿世子的性情古怪,从不在天黑后出门,此时一更天都过了,他怎么还来街上了?还是头次见到他啊。” 从不在天黑后出门,她也有所耳闻。 但那天她潜入兵司库时,那时都是三更天了,他不也是独自一人到了兵司库吗? “算了,走吧。”云曦说道。 他那日的出现确实有些诡异,她事后查看了所有的粮食,并没有什么问题。 这个睿世子…… …… 夜色里,谢府的后院里落下一个人来。 身姿欣长,身手敏捷。 暗卫头领张龙马上察觉到了,抽出身上的配剑,脚尖一点,飞快的朝那人跃去。 张龙手中长剑直刺那人胸口,但那人却反手一钳,手指如铁钳一样将张龙的手腕钳住了。 然后,他飞快地夺走了张龙的长剑。 张龙一时大惊。 “上次不是输在我手下了吗?你还打什么?” 那人轻笑一声,将张龙的长剑甩手一抛,射入一棵高约十多丈的老樟树上面,长剑晃了晃,发生清脆的响声。 “你……你是枫公子?”张龙惊愕的问道。马上,他单膝跪地,抱拳一礼,“夜色茫茫,在下不知是枫公子到访,持剑袭击,多有得罪,请枫公子勿怪。” 除夕那天,张龙与谢府的几百暗卫一齐围攻谢枫,都没有伤着他。 此时他一人迎上谢枫,谢枫只是夺了他手中的长剑,没有伤他,可见是手下留情了。 “我只是来看看二夫人与曦小姐,放行吗?”谢枫站在屋顶,依稀可见他的眉眼中透着凛然。 男子墨兰色长衫的衣角在夜风的吹拂下轻轻飘扬,身姿绰绝,一身傲然。 “请公子随意。”张龙俯身抱拳一礼。 张龙也看得出老夫人对他颇有好感,再加上,武者,都崇拜高手,再加上刚才谢枫手下留情,不放行,却是说不过去。 “那就多谢了。”谢枫抱拳还以一礼,身影轻轻的落入院中,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夏园里。 一个人影轻轻地落入院内。 青裳与青衣马上飞奔迎上去,正要抽剑迎敌,发现是谢枫。 “枫公子?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二人收了软剑让开道来。 谢枫抬脚往园里走,“我来看看二夫人,她好些了吗?” “夫人好多了,正在屋里同嬷嬷说着话。”青裳说道。 谢枫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来,他转身直直盯着青衣,“我记得你一直跟着曦小姐的,你怎么又在夏园里,那曦小姐身边谁跟着?” 青衣一脸的委屈,“曦小姐身边是个叫吟霜的婢女,她说二夫人身边也需要人守着,便让奴婢过来了。” 谢枫默了默,没说话,继续朝里屋走去。 高大的身材遮住了烛火的光,显得屋子阴阴暗暗。 夏玉言看着来人一时怔住。 还是桂婶最先反应过来,惊喜地说道,“是枫公子啊,快坐啊,老奴这就去泡茶去。” 桂婶叹息着擦着眼角的泪水小跑着走了出去。 谢枫“扑通”一声在夏玉言的床榻前跪下了,“对不起,娘。” 他以为她是不要他的,他选择见而不认,但事情的真相却不是那样。 夏玉言的眼中,泪水无声而落,伸手将他拉到床榻边,手指颤抖着解开他的衣领。 肩头处不见那个老虎头的胎记,只有一块盘子大小的烫疤。粉色白色的花纹,肌肉皱褶成一团,触目惊心。 “这……这……”夏玉言一脸惊骇,“这是怎么回事?” “刚出府的那天,被那个小仆倒了一碗热油。”谢枫说道。“然后对我说,你厌恶我,所以……” “安氏,谢锦昆!这两个恶男毒妇!你生下来都五岁了,他二人却不给你取名,也不给你上族谱,说什么没有找到合适的名字,他们一早就容不下你!”夏玉言愤恨的咬牙,她将谢枫的衣衫穿好,说道,“我同曦儿商议好了,今晚上要那二人不得好过!” “娘想做什么?要不要儿子帮忙?”谢枫忙问,谢锦昆与安氏对他与夏玉言用了离间计,使他们误会十五年,这笔帐,怎能就此而过? “不用,枫儿啊。曦儿说,待会儿,咱们等着就是了。”夏玉言说道。 当下,她将云曦与她的商议说与谢枫听,谢枫点了点头,轻笑一声,“这叫自做孽不可活。” 母子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谢枫便悄悄的离开了夏园。 不多时,夏园里所有的灯都熄了。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人影悄悄的溜进了夏园。 那人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夏玉言的里屋,手里捂着一只半明半暗的夜明珠。 夜明珠的光晕照在那人的脸上,依稀可见那人是个婆子。 婆子往床上看去,见夏玉言睡得正沉,便悄悄的伸手解开了她脖子上系着的一枚钥匙。 拿到手里后,婆子得意的笑了笑,然后又悄悄的退了出去。 听着婆子的脚步声音渐渐的走远,床上的夏玉言忽然睁开了眼,唇角扯出一丝冷笑来。 又过了一会儿,青衣与青裳走了进来,二人没有掌灯,就着昏暗的月光走到床榻前,小声说道,“夫人,东西被拿走了吗?” “嗯。”夏玉言说道,“她这是在自己找死。曦儿说,东西被人拿走就没咱们什么事了,天晚了,你们也去睡吧。” 青裳给夏玉言掖了掖被子,青衣放下帐子,二人出了里屋,到了侧屋睡下了。 …… 谢府的暗卫头领张龙都对谢枫放了行,谢枫此时走到谢府里,如走到自己的院子里一样,没人敢拦。 除夕那天,他来过一次这府里,多少有些印象。 他正要走到前院去,忽然想到一件事来,便又转道往百福居而去。 西暖阁的屋子里还亮着灯,赵玉娥的奶娘李妈妈正在数落她。 “小姐,这都快二更天了,你还锈什么花啊?锈多了,对眼睛可不好,明天再锈吧。再说你的脚上还有伤呢!这一坐就这么一天……” “还有一点儿,一会儿就好,只是一块帕子而已,很快就好了。”赵玉娥不理嬷嬷,依旧飞快的穿针走线。 “那好吧,奴婢给小姐端点宵夜来。小厨房里做了些桂花粥,奴婢看看熬好了没有。” 谢枫从屋顶跳到她的窗前,见那嬷嬷往外走出去了,这才轻轻的撬开了窗子,纵身一跃跳进了赵玉娥的屋子。 赵玉娥猛然看见屋中多了个高大的黑影子,吓得身子一抖,张口就要尖叫。 谢枫怕她惊动了嬷嬷,飞快的扑到她的身边,一手搂腰,一手捂着她的唇。 “啊——” 声音被堵在来人的手心里。 她惊得身子僵硬,惊恐地抬头看向来人,发现是谢枫时,身子一软倒在了他的身上。 谢枫大惊,慌忙将她扶住,“你怎么啦?哪儿不舒服了?” 赵玉娥欲哭无泪,半夜三更的,被一个陌生的男子搂着身子捂着嘴巴,她没吓死也算是胆子。 “你……你你……你吓着我了。”她涨红着脸,狂喘着气说道。 谢枫见她红如胭脂的脸,一脸娇嗔,心神不禁一晃,然后歉意的说道,“对……对不起,我不知道女孩儿家胆儿小。” 他见的女子,也就只有指挥使的一个烧饭嬷嬷,和夏玉言,还有他妹妹谢云曦。 云曦胆大似男子,另外两人是中年妇人,而赵玉娥却是位深闺小姐,他却是头一次与一位闺中小姐接触。 所以,不知如何面对。 赵玉娥见他一脸拘谨,心中不免又气又笑,伸手一指他对面的凳子,“来了就坐会儿吧。” “好。”谢枫规规矩矩的坐下了,也不说话,端端正正的坐着,就这样看着她。 赵玉娥心中更好笑了,却也更是难为情,半夜三更被一个男子这样一眨不眨的看着,饶是脸皮再厚的人也受不住。 第183节 “你……你别看我好不好?”赵玉娥实在受不了了,这让她还怎么锈花?她还想马上锈好送给他呢。 “哦。”谢枫忙将眼睛挪开,然后往她脚上看去,二话不说就脱她的鞋子。 赵玉娥吓得忙将脚抽回。 谢枫抓着她的腿不放,“我看看你的伤好些了没有。”说着,他轻轻的退了她的鞋袜,看了看伤势说道,“没有想像中的厉害,我再给你抹点药。” 然后,他从荷包里取了药瓶给她上药。 赵玉娥见说不过他,只得由他。 刚上了药,给赵玉娥穿好鞋袜后,李妈妈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了。谢枫的神色一变,低声说道,“我得走了。” 半夜三更被人撞见,他在人家小姐的屋子里,于她闺誉不利。 赵玉娥飞快地抓住了他的手,一指屋中的帏幔,用口型说道,“藏后面,别走!” 谢枫一怔,然后点了点头,飞快的朝帏幔后走去。 这时,李妈妈端着一碗桂花粥进来了,笑眯眯的说道,“小姐,快趁热吃罢,老奴放了好多的桂花。” 她将粥放在赵玉娥一旁的小桌上。赵玉娥伸手拿起调羹搅了几下,又说道,“李妈妈,我想就着小菜吃,厨房里还有小菜吗?” “有的,老奴去热一些来。”李妈妈转身又走出了屋子。 赵玉娥马上抓了一枚棋子向帏幔那儿扔去,谢枫将头伸出头,眨眨眼看着她。 赵玉娥向他招招手,然后指了指碗。“过来吃。” 谢枫点了点头,“好。” 烛光下,青年男子认真的喝着粥,赵玉娥的神情有些恍惚,仿佛多年后,她与他也这么…… 她的耳根微微一红。 吃完粥,谢枫抬头正看她微微泛红的脸颊与浅浅含笑的眼,也跟着笑了笑,“以后都会有更多的时间来看你,如果你想我来的话,我每天都可以来。” 赵玉娥怔怔的看着他。 谢枫微笑说道,“二夫人和离了,总不能一直住在这里,我们会建宅子,我想,不如就建在谢府的附近,这样,每天出门都能见到你,不是吗?曦儿说,走亲戚方便。” 赵玉娥的一脸窘迫得不行,将头微微撇过,口里说道,“那也太近了。” 曦儿也知道了?她心中直恼恨谢枫的嘴快。 她抓起刚刚完工的一块帕子塞到他的手里,“给你的。” 谢枫打开来看,见帕子上面锈着一片枫叶,与一只小蝴蝶,栩栩如生,相印成趣。 谢枫说道,“我的名字叫枫,锈一片枫叶就好,为什么还加一只蝴蝶?” 赵玉娥的秀眉顿时一竖,嗔道,“自己去想。”然后抓起他的手,站起身来,将他往窗边推,“想好了告诉了。” 说完转身不看他。 谢枫一脸怔然,这时,他又听到外面李妈妈的脚步声渐渐地近了,只得推开了窗子跳了出去,然后离开了百福居。 赵玉娥望向那窗子口嘟囔一句,“这人怎么这么呆?” …… 谢枫出了百福居后,却并没有离开谢府。 而是转身去了谢锦昆的书房。 他看了看左右,悄身的走了进去。 桌上有几本图册,他勾唇冷笑,悄悄的顺手拿了去塞入怀里,正要出书房时,发现谢锦昆这时走了进来。谢枫二话不说的弹去一枚棋子,谢锦昆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 …… 江婶将从夏玉言那里偷来的钥匙递给安氏,“夫人,东西拿到了!” “快给我。”安氏欣喜的将钥匙抓在手里,她左右看了看,喜道,“没错,正是这一把,走,咱们去开库房。” ☆、046章 夜半三更好做贼 云曦二更天时回了谢府。 时间如此晚,却无人敢说她,二夫人已与老爷和离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府里,她如今只是客居的身份。 再加上是老夫人发的话,放敢针对她? 青二将马车直接赶进了府里,停在马厩里。 云曦与吟霜回到曦园的时候,发现院中多了一个人。 她的脚步马上一顿,同时伸手将吟霜一拉。 云曦嘴角扯了扯,忍不住好笑的轻咳一声,然后,她袖中的银链子飞快地一抖,朝树上那人卷去。 树上的人却先一步跳了下来。 那人黑着脸朝云曦紧走了几步后,冷哼了一声,说道,“也不看看已经是几更天了,居然还跑到外面去?一个姑娘家,成什么样子?” “大哥,你几时来的?怎么坐在树上?”云曦笑嘻嘻地上前拉着他的胳膊,“进屋来坐吧。” 想着谢枫一直蹲在树上等着吓她,却被她先知道了,心中不免好笑。 谢枫由着她拉进屋里。 曦园的丫头不多,三个丫头就有两个在夏园,一个跟着云曦,因此,屋里连个值夜的人也没有。 谢枫的眉头一皱,眼睛朝四处看了看,说道,“仆人太少了,等咱们的新府邸建好,一定给你多配些仆人。” “我觉得她们几个就很好,倒是娘那里多安排些人给她。” 谢枫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屋里一片漆黑,吟霜连忙点了烛火。 她发现茶杯茶壶都是空的,便走到一侧的耳房里升炉子煮茶去了。 谢枫自己拖了把椅子坐下来,看了一眼云曦后说道,“我去看了娘,她虽然没有说,但那脸上有明显的手指印,显然是被打了。你应该这么做,娘没有必要再在这里住下去。” 云曦说道,“不和离,他二人便一直是夫妻,相公要进妻子的房,其他人等自然得回避,他却借着相公的名义打娘,这种事,发生第一次,就绝对不能发生第二次了。” 谢枫点了点头,“所以,对于这件事我不反对。” 兄妹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谢枫便出曦园。 —— 谢枫在谢府里绕了几圈后,又到了百福居。 但他没有进去,而是轻飘飘的落在屋顶上。 他的眼睛看向一个方向,手指一弹,几颗石子飞快的射了出去,一株树上跳出一个人来。 但他并没有就此停下,而是接二连三的连发。 树上跳出的人,忙得手忙手乱,狼狈不堪。 紧接着,谢枫又飞身朝那人跃去,手中折了一只树枝直刺那人的胸口。 那人大吃一惊,慌忙拔剑来迎。 树枝舞动间,那人的剑使终没法摆脱谢枫的进攻。 谢枫忽然轻笑一声,“张龙,你的剑术如此不惊,还想护着老夫人护着谢府?倘若有个同我一般强势的高手进了府里行刺老夫人,你可怎么办?” 随后,谢枫手中树枝一收,洒然立于墙头。 张龙与谢枫博杀,全程都是在防守没有一招是进攻,惊慌之下已是一身的汗水。 他沮丧的朝谢枫拜下,双手抱拳高举头顶,恭恭敬敬的说道,“请枫公子赐教!” “赐教么——”谢枫的唇角微微一弯,“好,正好本公子今晚也无事,不如教你几招剑术。跟我来。” 谢枫的脚尖轻点,几个起落间,人已到了府外。 张龙随后跟上。他的剑术只是一位普通的剑客教的,他擅长的只是拳脚。 但武者,光会拳脚并不算强,万一遇到对方持有兵器就会吃大亏,对方可攻可守,而自己只有死防没有招架能力,这可是大忌! 他见谢枫的武功不弱,看那招式似乎出自传说中的雪山门,而对方又肯指点他,心中大喜,马上跟了上去。 这时,云曦与吟霜悄悄的从暗处走出来。 吟霜小声说道,“小姐,枫公子的调虎离山计成功了,这府里,也就只有张龙的武功最高,咱们动的又是库房,他肯定得暗中盯着,眼下他走了,咱们就不用担心了。” 云曦点了点头,“嗯,走吧。你去夏园看看,我去库房。” “好。” 两人在朦朦的夜色里分开行动。 吟霜换了身婆子穿的衣衫后,最先到了夏园。 夏园里寂寂无声。 她没有向往常那样纵身一跃就跳下院内,而是扔了一根绳子到院墙边的树上,用着最拙劣的爬墙办法,一步一步的爬上去,再笨拙的跳了进去。 她强有力的落地声,将夏园门口两个守夜的婆子惊醒了。 耳房里,很快就传来二人的说话声,“刚才是什么声音啊?是不是有贼啊?” “不知道,哎呀,这半夜三更的,那人会不会有刀?” “怎么办?要不要喊人啊?” “先准备一根棍子,万一喊不醒主屋的人,那贼人要打咱们的话,咱们也有个武器防身。” “说得对,快快快,找棍子。” 两个婆子忙着点灯,穿衣,找棍子。 而吟霜已经跑进了夏玉言的里屋。 “夫人,是我。”吟霜朝床上的人小声地说道。“没吓着您吧?” “没吓着,你快忙你吧。”夏玉言睡了一下午,再加上有心事,晚上根本睡不着。 第184节 她一直睁着眼睛听着外面的动静。 今天晚上闹一闹,她明天就会离开,此时的心情又兴奋又紧张。 兴奋的是,她再也不用看府里人的眼色了,紧张的是女儿与儿子的计划会不会失败?他们会不会被发现而有危险? 吟霜见她睁大双眼紧张的看着自己,便安慰她说道,“夫人不用担心,枫公子的武功高强,已经引开了府里的暗卫,小姐那里不会有事,夫人不用担心。” “……好,你们可得小心,安氏的手里也有人。” “奴婢们会小心的。”吟霜说道。 同时,她的手飞快的在屋中翻动着,什么柜子,抽屉里,花瓶里,全翻乱了。 待听到园子里那两个守门的婆子的脚步声传来后,她向夏玉言摆了摆手,快步朝外跑去。 却不是跳墙,而是迎面朝婆子们跑去。 婆子们看到她,轮起棍子就打,吟霜假意的尖叫一声,手中一个什么东西掉了,然后抱着头落荒而逃。 一个婆子去追吟霜,一个婆子往主屋跑,边跑边喊,“不好了!夏园进贼了!” 不多时,整个夏园的人都被叫醒了。 很快,主屋和一侧仆人们住的屋子里都亮起了灯。 青衣与青裳两人一边走一边系着衣衫带子。 青裳佯装惊愕地问守院子的婆子,“嬷嬷,出什么事了?” “姑娘,有人进了夫人的屋里偷东西,老刘家的追那贼子去了,姑娘快看看夫人屋里少了什么东西没有?” 有人从地上捡起一个镯子说道,“这儿掉了个东西,有点眼熟啊。” “啊,是那贼子掉的!”守园的王妈妈说道。 青衣说道,“嗯,这是证据,王妈妈晚上表现得非常好,没有让贼子更进一步的得逞,反而是落荒而逃,交给你保管好了,待会儿,抓到了贼子,咱们一并请老夫人定夺。” 王妈妈被青衣一夸奖,兴奋的说道,“老奴自当保管好贼子的证据。” 青衣又对青裳说道,“你快到夫人的屋里看看,我带几个人一起追贼子去。” “好,我去看夫人了。”青裳进了里屋。 青衣招手叫过几个粗使丫头,朝着王妈妈手指的方向一路追了上去。 老刘家的追得气喘吁吁,吟霜见青衣带着人追上来了,朝她打了个手势朝东园安氏的聚福园而去。 “青衣姑娘,前面那人往大夫人的园子里跑去了。”老刘家媳妇喘息说道。 青衣点了点,道,“追上去看看是谁,可别让她们再害了二夫人。” “好,追——” 几人一直追到聚福园,吟霜又扔去一根绳子从院墙里爬了进去,爬的时候,还不忘“掉”一只鞋子在墙根下。 老刘媳妇捡起鞋子说道,“青衣姑娘,那人的鞋子掉了,咱们可有证据了,走,上门讨要说法去!” 以前二夫人怕大夫人,西园的人也跟着害怕。 大夫人安氏掌着家,得罪她便是自绝生路。 如今二夫人已和离,所用钱物不再受谢府的管控,况且她身后还有个老夫人挣着腰,因此,夏园的人如今底气也足,便不将安氏的人放在眼里了。 几人与青衣怒气气冲冲的跑到聚福园的门口大声的喝骂起来。 聚福园的人见她们来了,也不顶嘴,任她们叫嚣着,就是不开门。 因为此时安氏与江婶并不在园子里。 而夏园的人又说是园子里的哪个嬷嬷到夏园里偷了东西,一定要进园搜,这不是让夏园的人看出有情况吗? 因此,聚福园的人说什么也不开门。 “不开门是不是?不开门,咱们就到老夫人那里评理去!”老刘媳妇恶狠狠的说道。 聚福园的人不理她们,等夏园的人到了老夫人那里,大夫人与江婶已经回来了,看她们还告什么? 老刘媳妇与青衣以及四五个大丫头又一起往百福居而来。 几个人还没走进百福居,青衣首先扯着嗓子喊道,“求老夫人做主!大夫人的人进了夏园偷窃,奴婢们要抓贼人,大夫人却不让人开门,包庇贼子!” 声音叫得响亮,将已经睡着了的老夫人叫醒了。 “出什么事了,林嬷嬷?”谢老夫人伸手扯开帐子对外喊道。 林嬷嬷掌着灯小跑着走了进来,“老夫人,是夏园的人,说是大夫人的人进了她们园子偷东西,但大夫人包庇贼子,关了园门不让夏园的人进去抓贼!” “什么?居然有这种事?”老夫人掀起被子坐起来,没有睡好的脸上,明显的显着怒意,“快服侍我穿衣!我看看这是谁吃了豹子胆了,敢在府里公然行窃!” 老夫人的冷喝声,加上夏园的仆人的惊呼声,很快,将整个百福居的人吵醒了。 个个都在议论纷纷这件事情,大夫人的仆人怎么会到夏园里行窃呢? “看看夏园里少了什么?”老夫人已穿戴齐整走到正屋里坐下。“二夫人正病着,这是趁火打劫吗?她与老爷已经和离了,倘若还丢了东西的话,这事儿传到府外,人们会怎样议论咱们?会说是咱们容不下她,她才提出和离的!倘若抓到那个偷盗窃的直接给我打死!” 大丫头金珠走出来说,“奴婢这就去二夫人那里看看。” 青衣等人将“贼子”掉的鞋子交林嬷嬷,林嬷嬷拿给老夫人看。 老夫人黑着脸,“有证据,就不怕这人跑掉!” 那鞋子是安氏身边的贴身嬷嬷江婶的,青衣暗暗扯唇一笑。 金珠刚刚走到院子里,又见夏园的一个婆子慌慌张张的跑来了,“老夫人,贼子趁着二夫人睡着后,在屋里翻腾了一番,还将重病的二夫人又打晕了。” 谢老夫人厉声喝道,“你们都是睡死了吗?怎么让人跑进了夏园?” 婆子由她骂着,低着头不敢吭声。 骂了几句后,愤恨说道,“去夏园看看二夫人。” 又想到夏园的仆人一向都配置得少,贼子进了园子里偷盗,却也不能完全怪夏玉言,她自己的园子里有护卫守着,不是还让人烧了灵堂吗? 如此想着,又恼恨谢锦昆的不作为,便心生闷气不再说话,一路往夏园走去。 青衣等人跟在她的身后,也往夏园走去。 夏园里,果然如仆人说的一样,一片狼藉,夏玉言的头发凌乱。 “言娘,你看看丢了什么东西。”谢老夫人一进门,就开口问道。 “老夫人,言娘有错,没有看好钥匙,锁着库房的钥匙被人拿走了。”夏玉言坐在床上擦着泪水。 “什么,库房的钥匙丢了?”谢老夫人的声音都拔高了几声,又看到夏玉言那被锦昆打得肿起半边的脸,愤恨说道,“要不是那个不孝子打了你,你也不会昏睡,也不会弄丢钥匙,这事不怪你,眼下,大家赶紧去库房看看东西少了没有。” “是,老夫人。”夏玉言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桂婶忙着过来给她穿衣。 一行人快步朝库房走去。 …… 安氏与江婶将自己放在府里的仅有的几个眼线全部召集了出来。 安氏压低了声音说道,“待会儿我去祠堂那儿,你们千万不要放任何人过去。谁去都给我打晕了去,老爷都不例外。” “知道了,夫人。” 成败就此一举,安氏也不敢大意。 这府里,虽然被夏玉言弄走了不少她的心腹仆人,但她也留了一手。 平时做着最差的活,做最不起眼的差事,其实大部分是她的人。 她明面上不敢对那些人好,但暗中却一直用钱养着。 此时,便是她用兵一时,婆子十个,男护卫十个,个个都身强体健。 安氏吩咐好了后,这才与江婶悄悄的往库房走去。 但她却不知道,她刚离开,被她派来守着库房门的二十个人,正被朱雀一个一个的打晕,然后拖入到暗处藏起了起来。 安氏浑然不觉,与江婶放心的往前走着。 谢家老夫人为了对执掌中馈之人加以警醒,而将库房设在祠堂的一旁,拿了库房的东西,必须得经过祠堂才能走出去。 如果是贪图府里银钱的,在经过祖先的牌位时,是必会心生愧疚。 但这点对安氏一点也起不到作用。 她只知道,没了银子,她的儿子就会没命。 月色惨惨淡淡,地上的小道模模糊糊看不分明,但她们都不敢点灯笼。 两人脚步匆匆地来到库房门前。 安氏掏出钥匙,轻轻的扭动了几下,锁开。 她喜得心头狠狠地一跳。 她对这个地方不陌生,府里需要大笔钱物时,会与几个管事以及帐房一齐进来,一边取钱一边做着记录。 哪怕是掌家夫人也不可以单独来这里。 因为老夫人担心他们会做假。 安氏抬脚走了进去,江婶则是将门掩好了守在门边上。 库房不大,只有两丈见方,一间普通屋的大小。 安氏的手里捏着一只,用一层布包裹,藏了一半光亮的夜明珠。 她轻车熟路的走到一个大柜子的边上。 柜子上有暗扣,她赁借记忆打开了柜子,里面装了满满一柜子的金银元宝和银票。 元宝这些东西不方便携带。 她便只捡了银票,数了数,有十万两的金额后,她又将柜子的东西重新整理了一下,看看和原来的差不多了,便向守在门边的江婶挥挥手。 两人一齐走出了库房。 江婶将锁往门环上挂去,正要锁起来时,哪知头上被什么东西击打了一下,她的头脑一片空白,眼皮一翻后身子朝一边倒去。 安氏一惊,伸手忙去拉她。 然而,有人也走到她的身后,抡起了一根棍子。 第185节 安氏闷哼了一声,倒在地上了。 那人将棍子扔得远远的,将手伸进安氏的怀里,取出了一包银票。 她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十万两。 “你可知拿了的就要还?”云曦的唇边浮着冷笑,“我说过,我会让你慢慢的陷入绝境,慢慢的被人折磨而死。” 收好银票,她又将袖内的一个小布包放进了安氏的袖子。 然后,她将那库房的门打得大开,又进到屋里翻腾一番,随手抓了一把银票在手里,将几个箱子的盖子都打开来。 这才走出来将一些珠宝银票塞入安氏的怀里,做好这些,她才走出来朝江婶狠狠的踢了一脚。 等江婶正悠悠的醒转过来时,她飞快的往暗处一闪,躲了起来。 江婶迷糊着揉了揉后脑勺,看到倒在一旁的安氏,她赶忙飞奔的跑过去。 “夫人,你怎么啦?” 安氏被她摇醒,摸了摸疼痛欲裂的后脑勾,怔怔的看着江婶。 这时,她发现库房的门还没有关,马上低声地喝道,“你做死啊,还不快点关起来!难道等着有人来逮住咱们吗?快点,只要咱们走了,那夏玉言就会落一个看管不当的罪名。她想平安离了府里,没那么容易!” “锈娘,半夜三更的,你在这库房里做什么?言娘都与锦昆和离了,你居然还容不下她?还想来个栽赃陷害?想不到你的心思居然是如此的歹毒!”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暗处传来。 安氏与江婶双双吓了一大跳。 安氏的腿一软,几乎要倒下去。 明亮的灯笼光照了过来,一行人已走到安氏的近前。 林嬷嬷飞快地走上前,一把将安氏的胳膊钳住了。 安氏脑中灵光一闪,忙说道,“老夫人,媳妇只是嫉恨言娘,想陷害她一下,才……,媳妇并没有做什么。” 值得庆幸的是,她是在出了库房门后被发现的,发果在里面被发现,可就大事不好了。 而那库房里又被她收拾得干净,如果不仔细的去查,是看不出来的。 谢府的库房里,成捆的银票在那儿,少一小捆谁又能知道? 林嬷嬷不理会她,只拉着她的胳膊往老夫人的面前拽。 这时,有一个小纸包从她的袖中掉了出来。 纸包包得不严,有一截人的小手指从里面滚了出来。 老夫人眼尖看到了,惊呼一声,“林嬷嬷,看看那是什么?” 安氏吓得白了脸,那东西不是已经被她藏好了吗?怎么还在这儿? 她又哪里知道云曦为了做戏做全,一共割了谢诚的两根手指。 林嬷嬷那将纸包捡在手里递给老夫人。 断手指则用自己的帕子包着托给老夫人看。 纸上还写有几句话,大意是说,谢诚欠人银子十万两,不给钱就要命云云,先割一根小指以示提醒。 安氏吓得身子不住的发抖,林嬷嬷不耐烦,用力的推了几下,结果,以从安氏的身上掉出不少银票与珠宝首饰。 安氏的脸一下子面如死灰,也不抖了。 “呵呵——”谢老夫人冷笑一声,“你们如今可都出息了,不见你们为府里增一份光来,反而时时给府里抹黑!前有两个女儿未嫁先孕,后有两个儿子烧了兵司库,你再背地里偷府里的银子。果真上梁不正下梁歪啊,安氏——,你可真是我老婆子的好儿媳!” 昏昏暗暗的灯笼光映射下,谢老夫人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寒霜,她咬牙冷笑,朝身边的大丫头喊道,“马上将老爷给我叫到祠堂来!我谢府要休妻!” 休妻二字一出,安氏瘫软在地。 一身心血,满腹算计,倒头来反而是被休。 那夏玉言是自己请和离,她是被夫家休。 一个是自己不要夫家,一个是夫家不要她。 这境况,真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不,老夫人,你听媳妇说,媳妇也为这府里操劳了一辈子,媳妇也给谢家生了二儿二女。媳妇也是手头紧了,才会出此下策,老夫人,你不能这样啊,老夫人——”安氏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谢老夫人已带着人往隔壁的祠堂里走去。 半夜里开祠堂,还是谢氏一族的头一回。 老夫人这回可是真怒了。 谢锦昆被谢枫打晕后,被翠姨娘发现了,叫人抬回了自己的园子里。 此时,他在翠姨娘的屋里睡得正熟,却被园子门口的喊叫声惊醒,“老爷,出大事了!” 谢锦昆白天时到夏园找夏玉言,却被她的丫头给扔了出去,摔断了胳膊,疼了几个时辰才刚刚睡着,被人叫醒正不耐烦呢,开口就骂,“吵什么?” 仆人急得不行,“老爷,您快到祠堂里看看吧,老夫人要罚大夫人呢,还说要休妻!” 谢锦昆一惊,瞌睡全无。 他三两下就穿戴好出了园子。 他虽然谈不上有多喜欢安氏,但他心中明白,他之所以走到今天的地位,有安氏很大的一半功劳,他还想要得到她的帮助,再往上爬。 况且,安氏在京中的贵妇圈子里,有她自己的人脉,还帮他处理过几件棘手的事情。 想到这里,谢锦昆快步朝祠堂里走去。 翠姨娘听到外面的说话声,她的眼珠子一转,休安氏?天下大奇闻啊! 她也忙着叫过丫头快帮她更衣,然后提着个小灯笼,又叫醒了隔壁的赵姨娘,一路走一路叫人,等到走到祠堂时,两人身后已经跟了好几十人了。 祠堂里,谢老夫人高坐在上首。 看到谢锦昆来了,她冷冷一笑,丢了一个小纸包到谢锦昆的脚边上,说道,“你自己看吧。这可是你的好妻子,好儿子!你们是不是都认为谢府太过于平静了?没安静两日就弄出点动静来?” 谢锦昆看到那根断指与纸上用血写的话时,心中是又惊又怒。 想保安氏的那份心思,一下子消失不见,只冷着脸说道,“但赁母亲处置。” 谢家二小姐谢云容得到消息也来到了祠堂,见到安氏跪在地上,哭着爬到谢老夫人的面前,“祖母,母亲可能是被人陷害的,祖母要明查啊!” 谢老夫人冷喝一声,“来人,将二小姐拉开!我从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恶人!你们哭哭喊喊都没有用!”然后,她朝祠堂门口看去,“言娘来了没有?” 夏玉言与云曦站在祠堂门口,由青衣与青裳陪着。 夏玉言淡淡说道,“老夫人,言娘已不是谢家妇,按着祖制,不能进这祠堂。” 哪知谢老夫人却说道,“规矩是死,人是活的,我老婆子叫你进来,你就进来!我看谁敢非议?” 云曦朝夏玉言点了点头,夏玉言这才松开几人的手,提裙进了祠堂。 因为是公开处罚,祠堂的门并没有关,姨娘婆子丫头仆人们全挤在门口看。 安氏又羞又怒,看到夏玉言从她身边走过一直走到谢老夫人的身边站定时,那眼里几乎要射出刀子来。 谢老夫人看了二人一眼,冷哼一声,“该走的赖着不走,不该走的却走了。” 言下之下,这安氏就是个该走的。 安氏看向夏玉言,更是恨不得冲上去掐死她。 夏玉言淡淡看了她一眼,不说话。 这谢府,也就只有安氏死皮赖脸的拔在自己怀里当个宝,谁又稀罕? 当初她处心积虑的得到的男子,现在却立于一旁不说话,不护她,可见也不将她放在心上,何必? 夏玉言微微扯唇冷笑一声。 谢老夫人看了一眼夏玉言,“言娘,你说吧。” 夏玉言朝门口两个侍女招了招手,两人抬了一堆帐册进来。 “老夫人,这是言娘从安氏的手里接管的帐册,发现有许多地方的帐目有问题。” 谢老夫人眼神一眯,“言娘,怎么个有问题?快说!” 要是帐目有问题,这安氏当家这么多年,可就从中拿了不少银子了。 想到这里,她的眼底闪过一丝冷芒。 安氏的脸色煞白,不敢说话,只拿眼恶狠狠的看向夏玉言。 夏玉言不理会她,直接无视。 然后,她随手捡起一本册子,对老夫人说道,“老夫人您看,这是前年一处铺子上的帐目,铺子是由三公子管着。八月份到十二月份进货布匹一万二千两银子,却亏了三万两,亏损注明是布料泡了雨水全部不能用了。 但是老夫人,据言娘查看前年京中八月到十二月的天气,可是一天也没有下过雨,天天在闹旱灾呢,哪儿来的雨水?就算是货物有问题,也是亏成本一万二千两银子,怎么还多出一万八千两,安氏,那多报的银子哪儿去了?” 安氏脸色一变,说道,“那货物进来时,是在外地泡了雨水,所以全部不能用了。” 夏玉言一笑,“安氏,咱们家铺子所有的采买规矩都是当场验货,合格给钱,不合格退还!怎么到了你这儿就给钱了?还是你与那卖家合伙坑谢府?” 谢老夫人将那本册子拿了过去,翻了几页,然后用力的摔到安氏的面前。 她冷笑说道,“你便是这么管家的?难怪我谢府这几年,年年进帐少,原来都被你坑了银子!” 夏玉言又翻了几本册子,说道,“老夫人,言娘接手帐册这大半个月来,都在仔细的对帐,发现这样的问题很多,请老夫人核查。” 安氏吓得低了头,眼神拼命的躲闪,不会呀,这夏玉言怎么懂帐本呢? 以前就是因为她什么都不会,老夫人才让自己管家的,这都过了二十年了,她怎么又会了? 夏玉言这时又从袖中扔出一件东西到地上,说道,“这是今晚上到夏园偷窃之人掉下的东西。” 那是一只镯子,平时都是安氏戴的,前两日赏了江婶。 安氏方知是江婶掉了东西才将事情败露,气得冲到祠堂门口就抓起江婶开打,“死婆子,蠢货!你怎么会将东西掉到夏园里了?” 江婶不服,反正已被抓了,揭发兴许能活命,于是,她便扯起嗓子喊起来,“老夫人,老爷,是大夫人指使奴婢去夏园偷钥匙的,奴婢是下人,不得不听啊!” 安氏气急,抬脚将江婶踢倒,两人撕打成一团。 谢云容急得不行,老夫人的脸上气得都要杀人了,娘这是在做什么? 她伸手去拉,却被老夫人喝住了,“二小姐,快住手!” 谢云容只得忍住了,眼里却是含着泪水。 第186节 夏玉言这时说道,“老夫人,言娘认为安氏虽然有罪,但却还不至于该被休。再说,安氏膝下还有未成亲的二少爷与二小姐,休了她,二少爷是男子还可独立,二小姐一个女孩儿家可怎么办?” 安氏马上挑眉看她,眼神一眯,夏玉言这么好心了? 谢云容喜得忙说道,“多谢二娘替母亲说话。” 谢老夫人看向夏玉言,“那依言娘的意思是——” 夏玉言却微微弯唇一笑,“不如降为侍妾吧。” “什么?”安氏气得跳起来,指着夏玉言就骂起来,“你果然没安好心!” 谢老夫人怒道,“安氏纵容仆人偷窃,对子女管教不严,屡屡出错,这回还亲自到府里的库房偷盗,这夫人称号实为不符合,从现在起,安氏降为侍妾,诰命的封号,老身明日会递折子给皇上,请求撤销。江婶,则拉下去重打一百板子,然后送到乡下庄子上去,永远不许回京!” 侍妾? 哈哈哈,重榜消息啊,比她翠姨娘的地位还低上一等,她翠姨娘好歹还是个贵妾,安氏居然从诰命夫人一朝沦为侍妾? 太令人振奋了,太大快人心了。 两个姨娘互相看了一眼,均是掩饰不住脸上的得意。 安氏瘫软在地,要她做侍妾?这比休了她还让人难受,休了她,她还是个夫人,侍妾,可得永远在这府里受曾经被她管制过的姨娘管事婆子们笑话了。 她一脸惨白的瘫倒在地。 “不,老夫人,你不能这么做,不能这么对我娘,我娘这么辛苦的为府里,你们不能为么对她!”谢云容尖叫着朝老夫人跑去。 谢老夫人心中正烦,朝身边的人大喝一声,“都杵着做什么?还不快将二小姐带下去?” 处决完毕,谢老夫人挥手叫众人散去,她谁也不想看,一脸倦意的扶着林嬷嬷朝百福居走去。 谢锦昆低着头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后相送。 安氏被两个婆子拖出了祠堂。 云曦扶着夏玉言走到安氏的面前站住了。 安氏已是姨娘,夏玉言虽然已和离,但老夫人已放出话去,仍由夏玉言当家,婆子们这下子更加恭敬了,“二夫人您是不是有话要对安姨娘说,奴婢们等着就是了。” 婆子们心中都暗道,这可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啊。 几个月前,夏玉言还是个任赁人欺负的姨娘,只是过了个年,这便换了个个儿,成当家夫人了。 而安氏呢,去年年底时还在府里呼风唤雨,眼下却只是个最下等的侍妾,地位和月银钱还不如一个管事婆子高。 安氏此时是又羞又怒,面前的夏玉言正抬着下巴看着她,唇边带着讽笑。 她气得咬牙抬手就朝夏玉言打去。 两个看着安氏的婆子大惊,为了讨好夏玉言,一人给了安氏一脚。 “放肆,安姨娘,站在你面前的可是夫人,你一个侍妾打夫人,这是不想活了吗?” “你……你们……都给老娘等着!”安氏被踢倒在地,口里仍是不服气的喝道。 云曦轻笑一声,给那两个婆子一人一块银子,说道。“有劳嬷嬷们照看安姨娘了。只怕今晚得辛苦了,因为安氏已降为姨娘,那么那夫人的屋子聚福园就不能让她住了,你们辛苦一下,将她的贴身衣物收拾几件搬到月姨娘曾经住过的暖月阁里吧。” 安氏一听气得跳起来,指着云曦骂道,“小贱人,你居然让我住一个死人住过的屋子?你安的是什么心?” 啪! 一记清亮的耳光打在安氏的脸上。 夏玉言挑眉冷笑,“你敢再骂我女儿试试!” “跪下,快给夫人磕头陪罪!”两个婆子得了云曦的银子,当然得替人当差,马上,一人一脚朝安氏的腿弯处踢去,“你的胆子不小啊,敢骂小姐!你想死吗?” 一连挨了两次踢,加上一记耳光,打得她头脑发晕,身上疼得慌。 安氏这才始知,她此时是墙倒众人推,谁都想踩上一脚了。 她便不敢再还嘴,只拿眼狠戾的看向云曦与夏玉言。 云曦又一笑,“安姨娘,那暖月阁在府里可是仅次于你的聚福园的,装饰华丽,小巧精美,曾经让其他的两个姨娘嫉妒得发疯,你居然还不想要?” 两个婆子说道,“曦小姐,天晚了,您早点休息吧,奴婢们这就带安姨娘去暖月阁。” 三人刚转身,云曦又道,“哦,有件事要提醒嬷嬷们,这府里啊,嫡与庶的待遇不相同,正妻与妾的待遇也不相同,什么衣衫首饰,平时的日用品支领可都有严格的规制,嬷嬷们千万不要弄错了。” 婆子们忙说道,“奴婢们懂这个理。” 说完,二夫便去往安氏的头上瞧。 发现她头上仍然戴着夫人们戴的飞凤金钗,宝石耳环,两人马上伸手去扯,那耳朵也被扯出血来,疼得安氏啊啊的惨叫。 婆子们夺了首饰后,讨好的递到云曦的面前,“曦小姐,您看,不会让她逾越规矩的。” 云曦看也不看那几件首饰,笑道,“嬷嬷们大晚上的还要服侍安姨娘,可着实辛苦,赏你们吧。” “多谢曦小姐!”两个婆子喜得眉开眼笑,随后双双奔到安氏的身边,开始满身的找起值钱的东西起来。 什么手指上的小戒指,脚裸上的金链子,甚至连那肚兜上系着的一块小玉环也被二人给拽了过去。 值钱的金银抢完了,婆子们又开始拔她的外衫。 安氏的一身衣衫都是价值不菲,随便一件便是价值千金。 没一会儿,安氏便被拔得只剩了一身里衣,正冻得瑟瑟发抖的坐在地上,头发凌乱,一身的狼狈。 云曦与夏玉言一直没有离开,就站在一丈多远的地方看着她。 安氏此时不敢再说话,只是拿眼死死的盯着云曦与夏玉言。 云曦浅浅的笑着,说道,“安锈,你还记得有个人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么,她说,她会变成厉鬼一个个寻你们报仇!先是你大女儿谢云岚,再是你小儿子谢询,再是你那娘家侄子安杰,娘家哥哥安世翰,还有……,你的长子谢诚,现在也不好过吧!” 安氏闻言惊恐地看着她,路边惨淡淡的灯笼光照射下,女子一身紫衣似霞,眉眼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云曦嫣然一笑,又说道,“那个人……是不是在某个地方正在默默地看着你?” 安氏惊得从头到脚一身凉,口里喃喃的说道,“你……你你……” 云曦已扶着夏玉言转身朝夏园走去。 …… 这个夜晚无疑是不平静的。、 前半夜,是谢府的天变了,不被人重视的二夫人掌家将曾经在谢府里权势一手抓的安氏给扳倒了。 安氏轮为低等侍妾。 而离京一百五十里的地方,东关镇。 一个人穿着夜行衣正在半山腰上急步行走。 很快,那人走到一株大树下,朝那里一位背手站立远眺的男子单膝行礼,“一切准备就绪了,只等对方的车马到。” “四百人全到了吗?”那人没有回头,而是微微眯起眸子看向远处的山道。 月色淡淡,隔得又远,实在很难看清道路上的情况。 男子只得拿出一只远目镜费力的朝山下看去。 “加上主子,一共是四百零一人。” “很好……”忽然,男子的将手中的远目镜收了放在腰间,神色一凛,说道,“他们已经进入了山道了。马上按计划行动,那个南宫辰,你们谁也不要与他纠缠,如果遇到他的追杀,只管逃走。将他交给本王,他武功怪异,看不出深浅,你们莽撞送死反而给行动添乱,务必吩咐下去!” “是,主子!”那人应道,然后飞快的朝山下跃去。 段奕站在树下,从远处看去,朦朦的夜色下,修长身影仿若与树合为一体。 他摇摇一指山谷里行来的一队车马,勾唇冷笑,“你们想本王死,可知本王也想你们死。南宫辰,本王等你的粮食许久了!” 毛毛xixi,xjx1985,qquser8768847,feiyulian ,ff81g,532cjq ,腰果 ,cjm2010, liuguibin,你要把人整疯,qaz9177,lym602654,徐多金子,帕卡,mayueyu2002,波波白泡泡, 感谢上面投过票的美人们,么么达,。 ☆、047章 离谢府,双头蛇箭的秘密 青隐得了段奕的吩咐后,马上到山沟里与青一等人会合。 他望了望黑沉沉的夜色,挑着眉对身边的青一说道,“天色太黑沉,看不清,行动不方便啊!” 青一却喜滋滋的说道,“天黑好,天黑好做贼!” 两人相似一笑,然后一起走到早已聚集在山沟里的众人面前,一一吩咐下去,“待会儿行动时千万别将东西弄混了。” “!——” 因为是悄悄行动,没有像以往那样有响彻山谷的回答声,而是脚踏地的咄咄声,以示保证。 …… 南宫辰带着几十人护着一百辆马车走在山道里。 马车头上都悬挂着马头灯。 寂静的小道上不时传来马儿鼻中的呼哧哼哧声,以及车轱辘转动的声音。 山道处于一坐小山凹里,是绕东关镇的一条小道。 但是,走这条小道去下一座城池,却比大道近上三十里路。 三更天,夜色沉沉,车夫们从昨天中午出发走到现在就没有休息过。 此时再也熬不住了,一个一个的打起瞌睡来。 当马车队全部走进了山谷后,忽然,从山上冲下来无数的黑衣人。 奔跑快速,落地无声,一个一个仿佛从天而降。 骑马走在车队中间的南宫辰眉尖一拧,心道不好,遇上贼匪了。 “迎敌!”他跳下马背,高喊了一声。 很快,化妆成车夫的五十个暗龙卫齐齐跳了出来,抽出配刀配剑迎上黑衣人。 车夫们吓得半死,一个个躲到了马车下面,以免刀剑不长眼伤了自己。 南宫辰抽出配剑,跳离马背,长剑正要刺入一个离他最近的黑衣人。 第187节 哪知,从他身后又闪出一人来,抬脚将他的剑踢飞了,然后又抽剑迎上他。 那人似乎也看出了他是头,谁也不杀,只一味的缠着他。 然后对他步步紧逼,一直往山道逼去。 南宫辰有心不去厮杀,但那人死缠不放。 但若自己用了全力去厮杀,那人也同样的手里不客气。 不知不觉两人已离了车队。 而车队那里,黑衣人越来越多,数以百计。 黑衣人对暗龙卫,均是七八人围杀一人,而且那些人出手狠绝,不杀死不罢休。 很快,南宫辰的暗龙卫便越来越少。 直至打到快天亮时,与南宫辰厮杀之人突然放弃他,转身朝山林中跃去。 南宫辰因为担心车队上的粮食,便没有去追,而是飞快地返回到了车队。 车队附近的惨烈让他大吃了一惊。 他带出来的五十个暗龙卫,现在只剩了三四个,而且都受伤严重。 “世子,咱们遭到伏击了,都死了。”一个暗龙卫捂着不住流血的肩头坐在地上沮丧的说道。 南宫辰阴沉着脸,骂了一句,“一群废物!车队都守不住!” 一名暗龙卫说道,“世子,偷袭的人太多了,咱们人少。” “可你们是暗龙卫!是训练了数年的隐卫,居然杀不了几个贼匪?”南宫辰怒得将地上一柄断剑踢飞。 仅活的几个人都不敢回话,低头不语。 南宫辰又问道,“货有没有问题?” “好像没有问题。一袋一袋还在呢。”这名暗龙卫说道。 太阳已从山间升起,晨雾萦绕山间,只见车队附近一地狼藉,死尸鲜血遍地。 南宫辰抿唇仔细的看了看前后的一百辆马车,车不少,车上的货物也还在。 他冷着脸,“速速整理,马上接着赶路!” “是,世子!” 车夫们因为夜里那震天的喊杀声,被吓跑了大半。 有几个没有走的,却是一早就被吓晕过去的逃过一劫的,有的是想逃却因左右前后都有刀剑在飞舞而吓得不敢逃装死躲过的。 南宫辰将剩余的人清点了一下,加上他自己只有十二个人了。 十二个人要赶这一百辆马车可是个难题。 “世子,怎么办,人太少了。”一个暗龙卫沮丧的说道地。十二个人,还有一半是负着伤的。 南宫辰对人又苛刻,一路走来,都没有睡过觉,连吃饭也是在马车上简单的对付的,这些人心中有怨言,可口里不敢说。 南宫辰抿着唇,冷眼扫视了一番车队,说道,“将所有的马车用绳子连起来,咱们几人一人押几辆车,走到前方镇子上再找人。” 暗龙卫硬着头皮说道,“是,世子!” …… 南宫辰的马车队离去后,山谷里又来了一队车马。 青一青隐指挥着众人将夜间调换好而藏在山洞里的粮食又一一运出来,一路往驿站方向运去。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心中均是乐呵呵。 青一说道,“皇上将一百车的泥沙送与主子,硬说是粮食,让主子赶着一百车的泥沙去赈灾,这心思可真够歹毒的。” 青隐点了点头,“可不是吗?不过咱主子是谁?能骗得了他?要怪就怪皇上从不对主子好,这突然示好,主子肯定起疑心。皇上真要主子去赈灾,也会让主子自己掏钱,送上门的白食,八成有问题。” “可不是吗?”青一一脸的鄙夷,“这回啊,定要那南宫辰吃吃苦头去。” 段奕偷偷潜回驿站中自己住的屋子,退了夜行衣换了身家常衣,往脸上抹了点东西后,装成半死不活的样子躺在榻上睡觉。 吴同知与李侍郎又来到了段奕的屋子前。 两人瞧了瞧刚刚升起的太阳,眉毛均是拧成一团,又是一天了呢,再不走可怎么行? “王爷的病好些了没有啊?吴大人?” “不清楚呢,李大人,不如咱俩一起进去看看?” “好,去看看。” 吴同知推门进去,发现小榻上的段奕,那面上果然是毫无血色,仿若将死之人。 屋子里散着一股药味。 “王爷,您好点了没有?”吴同知小声的问道。 “王爷……”李侍郎走到段奕的跟前,在他耳边小声的喊了一声。 段奕缓缓的睁开眼来,苍白的唇微微开启,“有劳两位大人来看本王,只是本王的身体实在太差了,今天不知能不能下得了床啊。” “那么,王爷您再歇息一天?”吴同知虽然心中焦急,可看到段奕这副动一动就会断气的模样,不敢再开口催他快走。 段奕摇摇头说道,“再歇下去可怎么行?不如请二位大人多派些人去找些大夫来给本王瞧瞧病怎样?本王的护卫可只有一人,光靠他一人寻找,得寻到什么时候?” 吴同知问了李侍郎,“李大人,不如同那几十个羽林卫去寻?反正也不赶路,他们也是闲得天天在晒太阳睡午觉。” 李侍郎想了想,“好吧,我吩咐下去,让他们全部出去寻大夫。” 两人商议好,又对段奕说道,“王爷放心,羽林卫有五十人呢,这些人全部去寻,定然然找到大夫的。” “那就有劳两位大人了。”段奕朝二人微微额首说道。 昨夜将那些假冒粮食的沙土袋子运出去,是靠的天黑掩护,将五十名羽林卫放倒后悄悄的进行。 但此时是白天,吴同知与李侍郎会时不时的到库房那儿看看,再加上五十名羽林卫看得严,再将从南宫辰那里换下的粮食送到库房,这事儿就有点难。 除非五十名羽林卫全部不在。 而此时两人让羽林卫们全部去寻大夫,正合他的意思。 青一青隐众人趁着众羽林卫不在,迅速的将粮食装到库房里的马车上。 人多,动作也快,很快就装车完毕。 青一留下了一百人装成车夫混入车队里。其余的人恐引起南宫辰的怀疑,又让他们陆续回了青山酷司。 至中午时,段奕的一觉已睡好,青隐从外面随意拎了一个大夫进了段奕的屋子。 不多时,段奕的屋中传出话来,王爷的病全好了。 多亏了一位神医的一根银针,奕亲王的身体恢复如初。 大夫莫名其妙,青隐甩出五百两银票堵住他的嘴,恶狠狠说道,“乱说话杀头,跟着这位爷的话说,得银子。” 大夫还敢说什么?出了屋子就说是他看好的病。 吴同知与李侍郎也懒得追究了,王爷病好了就什么都好。 两人一路紧跑的到了段奕的屋子前,隔着门向里问道,“王爷的身子可是大安了?” 两人心中都想着,可别让他们空欢喜一场,还是来看个究竟让心中踏实一点吧。 段奕伸手推开门屋门。 早春阳光下,一身锈着暗龙纹的浅绯长衫衬得他身姿欣长,头上的玉冠在慢光的映射下,闪着灼灼耀眼之光。 他凤眸浅笑,薄唇微勾,玉竹般的手指虚虚朝吴同知与李侍郎一抬。 “请起,吴同知,李侍郎,本王病了这么长时间,让二位大人担心了,实在是心生愧疚啊,不早点好起来,也会让青州的百姓等得寒心。所以,本王哪怕是拖着病体,也要将粮食尽快的运到青州去。” “王爷不顾病体,仍然坚持赶路送粮,青州百姓一定不会忘记王爷的恩德。”吴同知与李侍郎二人,齐齐落了一把老泪,哭拜在地。 老天开眼,终于让王爷的病了。 段奕浅笑说道,“好了,二位大人也请尽快的收拾一番,半个时辰后,车队继续往青州出发。” “是,王爷。”二人心中均是长出了一口气,飞快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收拾行李去了。 段奕转身进屋。 青隐青一听到段奕与吴同知的对话,早已挤眉弄眼乐不可知。 两人心中暗道,吴同知那是什么眼神啊,没瞧见王爷红光满面神采奕奕吗?那像一个又吐又泻了两天的人吗? 段奕见他二人正忙着收拾衣物,指着桌上一个已装满了吃食与话本子的箱子,对青一说道,“青一,将这些打包速速送到曦小姐的手里。” 青一嘴角抽了抽,外面的吴同知与李侍郎要是知道他们王爷这两日根本没生病,而是关在屋子里品尝美食与研究话本子,一准气得吐血。 段奕说道,“这东关镇别看地方小,有几家铺子做的点心可不比宫里的御厨差。曦小姐没到过这里,让她尝尝。” 青一一面装着东西,一面随口说道,“主子怎知曦小姐从没来过这里?” 段奕闻言微怔,狭长眼眸低垂,掩去一丝情绪。 青隐拍了一下青一的头,鄙夷一笑,“曦小姐的事,主子当然知道,你这蠢货!快干活,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了。” 段奕的手指在一本本的话本子上轻轻拂过。 这时,他的耳傍有个声音在说道。 “我爹我娘说要看尽天下美景,我要看尽天下所有的话本子,吃遍天下所有的美食。” 手指在书册上停下,他蓦然转身,说道,“出发吧。” …… 又是一天。 对于云曦与夏玉言来说,是新征程,是新的开始。 百福居里,夏玉言与云曦来向谢老夫人辞行。 谢老夫人婉言要二人先住下,但夏玉言说什么也不想住了。 “那好吧,你们既然已经找到了住处,我也不强留你们了。”谢老夫人朝夏玉言与云曦摆了摆手,“走吧,走吧。” 神色淡淡,声音带些无奈。 第188节 赵玉娥坐在老夫人一侧,笑道,“外婆,她们又不是去了外邦,只不过是换了个地儿住,还是在京中啊,还会来看外婆的。”说着,她朝云曦眨了眨眼,“是不是,曦儿。” 云曦微微一笑,朝谢老夫人磕了一个头,“曦儿多谢老夫人对曦儿这么多年来的爱护,若不是因为其他的事情,曦儿与娘一定会一直住下去的。虽然离开,但有时间一定会来看老夫人。” 谢枫入族谱的事,还要依仗谢老夫人,临行多说好话,总不会有错。 夏玉言也是磕头行了一礼。 因为她明白,谢老夫人虽然口里总是指责她无能,但这么多年来,要不是老夫人一直在背后暗中相帮,她与女儿早被安氏整死了。 谢老夫人想到昨晚上安氏到夏玉言的园子偷盗,最后还想栽赃,便知这母女二人彻底寒了心。 知道再拘留也无用,她便说道,“好,既如此,你们且去吧。” “多谢老夫人成全。” 夏玉言与云曦恭敬的行了礼,退出了百福居。 因为,谢老夫人对她们的慷慨态度,让云曦与夏玉言没法不恭敬。 云曦的十万两嫁妆照旧是她的,分文不少的提前的交到了她的手里。 外加送了夏玉言十万两赡养费。 以谢锦昆厌恶夏玉言的脾气,想必也是老夫人所出,不光如此,还让二人带走曦园与夏园的所有仆人。 恐怕没有哪家的婆婆对和离的媳妇这么大方了吧? 云曦心中很是讶然。 赵玉娥将二人一路送到府门处。 看到府门外的架势,她吃了一惊。 只见府门处,谢枫正骑马端坐在当先的一匹马上,他的身后跟着六辆大马车。 谢枫看到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赵玉娥也回以一笑,因为府门前的人太多了,两人只得远远的对望。 谢枫指了指自己的脚,又指了指了她。 赵玉娥会意,笑着摇摇头,用口型说了句,“好多了。”便娇羞一笑扶着丫头往府里走去。 谢枫看着她的背影有点怅然。 云曦看到他二人隔着人群打着哑语,心中不免好笑,扶着夏玉言坐进了一辆马车。 谢府的人与路人都围在府门前在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看见没有啊,那位就是谢二夫人啊,据说,是她自己要和离的。” “可真是位有骨气的人,看,她什么也没带,空手出府呢!” “谁说不是啊,连丫环婆子们都没有拿东西。” 云曦今日一早就吩咐下去,既然要走,就走得洒然。 除了各自己身上值钱的财物,几件贴身换洗的衣物外,其他那些玩的用的,全部都不要拿。 离开,不要那么小家气,仿佛她们离了谢府就活不了一样,七七八八一大堆的都带着。 所以,丫头婆子们出府时,都只是各挽了一个小包。 行李没有,两个园子的主仆加起来也只有十四人,却有六辆大马车,真真羡慕了所有人。 安氏羞愧得当然不敢出门来看。 谢云容混在一群仆人里则是咬牙冷笑,谢云曦,等着瞧,你居然敢暗害我娘,这仇我一定记着! 还有夏玉言,她居然让她娘做侍妾,她一定不会放过夏玉言的! 翠姨娘与沈姨娘站在门口瞧了好长时间的热闹,等那六辆大马车离开,两人这才往府里走。 两人都是又羡慕又嫉妒,口里不住的啧啧着。 翠姨娘说道,“想不到三小姐与夏氏竟有这等本事,敢公然叫板老爷,这母女二人不简单啊。” “谁说不是呢?”沈姨娘悠悠一叹,当她看到前面走来的一人时,眼珠子转了转,笑着说道,“我看啊,咱俩也生个女儿得了,免得生了儿子总要咱这做姨娘的去偷钱接济他。都说生女儿是赔钱货,可依妹妹看啊,生儿子才是赔钱货啊!” 翠姨娘也瞧见了走来的那人。 她乐呵呵的一笑,“说的非常对啊,沈姨娘。生个女儿好好的培养起来,学个锈花,弹个琴什么的,好博贵人赏识,将来可是富贵一身。生个儿子要是扯了后腿,只怕会将咱从这可怜的姨娘位上拉下去,变成个烧火婆子,我可就丢死人了,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迎面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安氏。 她听了两个姨娘的含沙射影的辱骂,早已气得一脸的铁青。 但她现在的身份比她们还低。 她只得忍,等儿子找到,再来收拾这两个贱人。 两个姨娘将迎面走来的安氏堵在小花径上。 安氏低着头,想往左走,那二人也跟着挪一挪,她往右动一步,那二人也往右动一步。 “你们想干什么。”安氏忍不住咬牙怒喝。 面前这两个女人,她当初就不该心软放过她们,应该往死里整才对。 如今居然敢公然对她蔑视了。 沈姨娘扭着细柳腰绕着安氏走了一圈,扬着画得极细的两道眉,哼哼着冷笑说道,“干什么?我与翠姨娘可是老爷身边的贵妾,你安氏只是个侍妾,见了咱俩为什么不行礼? 哎呀,说白了,侍妾也是通房丫头。这通房大丫头可是要服侍夫人的,不过现在没夫人给你服侍。我呢,晚上服侍完老爷后总觉得身子累,丫头又还没有开脸,不方便进房,不如,今天晚上你就到我屋子里负责我与老爷吧。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安氏马上挑眉冷眼看向沈姨娘,暗中咬牙恨不得吸对方的血。 沈姨娘这个贱人,居然敢如此嘲笑她? 她与谢锦昆在屋里颠媛倒凤,要她去给他们两人服侍? 做梦! 她咬了咬牙,抬手就朝沈姨娘的脸上打去。 沈姨娘动作也快,飞快的跳到一旁去了。 结果,那一巴掌打在了身子笨重行动不快的翠姨娘的脸上。 翠姨娘尖叫一声,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她吓得一手捂着脸一手捂着肚子哭起来。 “来人啊,安姨娘想害死我肚子里的孩子啊!” “你这个贱人胡说,我只是失手打了你,我根本没动你的肚子!”安氏气得咬牙,更是恨不得掐死她。 “你……你分明就是故意的!”翠姨娘撒泼的坐在地上捶地痛哭。 沈姨娘扯唇冷笑,“你就是故意的,你明知我与翠姨娘走来了,不仅不让道,还恶语挑衅,现在又打了翠姨娘,你是不是以为你还是夫人?” “你……你这个贱人胡说!”安氏咬牙怒喝。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谢老夫人与谢锦昆朝这边走了过来。 谢老夫人看到安氏一副嚣张的样子时,眼底冷色一闪,紧抿着唇走到翠姨娘的面前。 对她身边那个吓得发抖的小丫头说道,“还不快找人来将翠姨娘抬回去!”然后又对翠姨娘说道,“肚子里有了,就不要乱跑!给我好好的待在园子里养着。” 声音严厉,翠姨娘吓得不哭了,就着沈姨娘的手从地上爬了起来。 两个姨娘妖妖娆娆地看着安氏挑衅的笑着。 安氏不再敢吭声。 谢锦昆看了一眼安氏,同样的脸色不好看,“你又跑出来干什么?还不回你自己的园子里去?” 安氏抬头看向谢锦昆,心中有怨气不敢发作,只说道,“我想办法看诚儿去。” 谢老夫人这时冷笑一声,“你以为你还是当初的安锈吗?你的娘家侄子得罪了安夫人,你没有安夫人给你撑腰,那官场上,谁给你面子?别自不量力反而招人笑话!” 一语将安氏惊醒。 她僵在当地,心中攒着滔天怒意,为什么她现在越过越困难?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你自己的园子里给我好好的反省!没什么事,不要到前院来!” 谢老夫人丢下一句后与谢锦昆朝府外走去。 因为云曦从安氏的手里顺走了那十万两银子,谢诚也就无足轻重了,不如丢给谢锦昆让他焦头烂额去,她便对谢枫说明了想法。谢枫又去找了羽林卫的临时头领纪恒。 纪恒正要对谢诚狠狠的报复,当然会将消息放出去。 谢锦昆得到消息后,马上去找老夫人商议。 谢老夫人气得恨不得不想管这一家子了。 但当初是她主动找上谢锦昆的,不管的话,又恐惹来世人的闲话。 一日认子,终身为母子。 总不能因儿孙不好而不要儿孙,她还丢不起那个脸面,只得忍着恼恨与谢锦昆去看谢诚。 谢老夫人当众训斥安氏,两个姨娘当众羞辱安氏。 前些日子还指挥着他们的夫人一下子沦为低等侍妾,谢府前院的仆人都在对她指指点点说笑着。 安氏的耳边忽然响起昨晚云曦在她面前说的话。 她脑中忽然一亮,难不成这一切都是那个谢云曦搞得鬼? 那死妮子最近总是打着太后要她教锈花的晃子,频频出府,可又不见她锈什么。 她后知后觉身子一阵发凉,她居然小看了一个对手! 让对方狠狠地玩弄了一把! 不,她不甘心,她怎么能输给一个黄毛丫头? 安氏忍着恨往自己的园子走去,先忍!迟早有一日她会找回她失去的东西! …… 谢枫带着六辆马车一路驶往醉仙楼。 从谢府里出来的几个丫头婆子没进谢府前也是在大户人家里待过的,但见到云曦这样大方的主顾,还是头一个。 第189节 这些人都只带了贴身的衣物,但在酒楼里,外衫鞋袜以及其他的生活用品,全部已经给她们准备好。 众人对她母女更是死心踏地的表着忠心。 将众人安置在后院后,云曦便带了吟霜随谢枫出了城。 “我一人去就好,你还去做什么?”谢枫不满的说道。 云曦嘻嘻一笑,“明天是我带寨子的人去青州,当然要去了。这叫拢人心,大哥是带过兵的人不知道这一招?” “说不过这你小丫头。”谢枫冷脸回了一句。 而他心中则在愤愤然,等她从青州回来,一定给她找个婆家将她嫁了,省得她四处跑。 三人很快就到了双龙寨。 云曦一进寨子便敲响了寨子门口的大钟。 大钟铿锵的声音传遍整个大寨,事情有紧急时寨中才会敲钟。 钟声响过后,几乎全寨的人都往大堂跑去。 “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是新当家的敲的钟。” 人们议论纷纷。 小半个时辰后,乌压压的一群人挤在大堂前的空地上。 云曦浅浅笑着看着众人。 “言当家,什么事啊?将全寨子的人都叫来了?”赵胜眨巴着小豆子眼睛说道。 李安见她笑得嫣然,便说道,“言当家,可是有喜事?” “嗯。”云曦微微浅笑,点了点头,说道,“本当家不食言,将你们的债款收回来了。谢诚欠的十万两,一文不差。” 说着,她将十万两的银票扔在一旁的桌上,赵大哥与李大哥不防来清点一下。 李安憨憨一笑说道,“在下信得过大当家。” 赵胜却将李安挤到一旁,在手指上舔了舔口水,已经开始数起来,一会儿,他眉眼一亮。 一脸喜色的向身后寨子的人说道,“咱大当家果真不食言,十万两!她一两不差的收回来了!” “言大当家威武!” 众人喜得如同过年一样,十万两可不是小数,全寨的人均分下去,一人也是好几百两。 对于他们这些不富足的人来说,这无疑是一笔巨款。 好几年都不用干苦活了。 银子给了他们,事情就好吩咐了,全寨的人对云曦更是刮目相看。 当下,谢枫与云曦将明日出行去青州的事仔细的对赵胜吩咐了。 赵胜如今对谢枫与云曦崇拜得几乎要供起来,两人说什么,他均是乐呵呵点头称是。 除去了兵器,剩下的粮食装车一百二十辆,车夫便要一百二十人,因为是民间私人馈赠,带有过多的护卫又恐引人怀疑。 云曦提议,一辆车安排两个寨子的人化妆成车夫,这样守车的人就多了,路上有问题,车夫们便全部可当护卫,而不必特意的带上护卫。 谢枫点了点头,说道,“这个办法不错。” 两人商议好后,决定明早辰时初刻就出发。 谢枫留在寨子里挑人手以及买马车。 云曦则与吟霜准备回城去看夏玉言。 她走到寨子的门口时,见李安闷闷地坐在一块石头,似乎心情不好。 云曦便朝他走过去,笑道,“李大哥,难不成谁欺负你了?看你气得脸都黑了。” 李安回头看了她一眼,从大石头上溜了下来,说道,“你偏心可不好,你让我表哥跟你去青州为什么不让我去?” 原来是这么回事,云曦微笑说道,“你不是受了伤吗?所以我才让赵大哥跟着我去。” 李安嘴角一撇不满地说道,“虽然我受了伤,但比其他人强啊,你太小看人了。” 云曦更笑了,她从腰间荷包里取出一张字据给他,“你要是闲得慌,你便去办这份差事。” 李安将那字据接在手里,低头一看,忙问道,“大当家,谢诚的十万两银子欠款,你不是收回来了吗?怎么这字据还在?” “谁说一张欠条只能收一次债的?”云曦微微一笑,说道,“我收银子有我的方式,这张字据还没有用过,李大哥要是实在闲得慌,不如去收欠款去,十万收不回,收一万也好。 那谢诚目前还在牢里,等他出来了你再找他要钱。还有,他武功比你高,你去收钱时,得用计。这个任务比较难,你敢不敢接?” 李安的眼底杀气一闪,说道,“那谢诚敢伤我,我便不放过他,这债,我去收了!” 云曦眉梢一扬,笑道,“好!咱双龙寨的人就应该是不能让人随意欺负的主。他欺你一分,咱要加倍讨回!” …… 云曦与吟霜出了寨子骑马回了城。 刚进城门,便见一人打马飞快地朝她跑来。 一身墨色披风被风吹起如扬起的风帆,容颜俊美无双,绝美眼眸神色清冷。 云曦赶紧勒住马缰绳子让在一旁。 顾非墨一身短打行装坐在马上,头戴斗笠,身背包裹,腰挂配剑。 走到她的面前,他忽然勒住了马缰绳,然后,眉梢扬了扬,打马围着她绕行了一圈。 云曦挑眉,“看什么?” 顾非墨的表情太奇怪了。她身上有脏东西吗? 顾非墨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然后唇角微微扬起,溢一抹浅笑,说道,“几日不见你,似乎——你又变了样儿。” 云曦往自己身上看了看,抬头看他,“哪有啊?天天都这样。” “不是衣衫,是人!” 他看了一眼她身边跟着的丫头,忽然将她从马上拽下来拎到自己的马背上,打马飞快的朝城外跑去。 云曦一惊,怒道,“顾非墨,我还有事呢,你这是干什么?” 她明天就要出远门,夏玉言又刚刚和离,她得好好的陪陪夏玉言。 这家伙二话不说掳了她就走,发什么神经了? “你放开我,我要生气了!” 顾非墨朝她身后紧紧追来的丫头吟霜看了一眼,从靴子上拔下两只断箭朝身后用力撒去。 然后,他大声说道,“本公子找你家小姐说几句话,不要跟来,否则的话,休怪我不客气了。” 吟霜见那两只短箭朝她飞来,马上将身子往旁一倒。 但只是让过了一只,却仍有一只紧贴着肩头射来,插进她肩头的衣衫里。 顾非墨冷声说道,“再不识趣的跟着,便射你胳膊。” 吟霜心头顿时一惊,朝云曦大声喊道,“小姐!” 云曦看向顾非墨,叹息一声说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带你去一个地方,叫你的丫头不要跟着,碍眼!”顾非墨冷着脸说道。 云曦无奈,只得朝吟霜喊道,“吟霜,你先回酒楼里等着我,我没事的,一会儿就回去。” 吟霜只好停了追击,目送云曦与顾非墨骑马远去,她则转身往醉仙楼而去。 “好了,她回去了,你不要跑得这么急了吧?”云曦拍了拍他的胳膊说道。 这姿势坐着令她很不舒服,侧着身子而坐,仿佛躺在他的怀里。 “一会儿就到了,忍着点,你没有那么娇气吧?”顾非墨不理会她,他觉得她这样子坐着正好随时看到她的脸,很不错。 顿时,他的心情也好了几分。 云曦唇角扯了扯,知道这家伙固执起来牛也拉不动,便只好做罢,说道,“有多远?你要带我去干什么?” “就在前方一个村子里。”顾非墨说道,声音也清冷起来,“我找到做那双头蛇飞镖的工匠了。有人说,他六年前接了一笔大生意后,然后洗手不干了,回了乡下。” 云曦扭头看向他,说道,“原来你一直都在查这件事情?” 顾非墨俯身看向她的眉眼,目光沉沉说道,“是,敢在我家园子里设机关的人,无论要伤谁,我都绝不会放过!” 云曦缓缓的垂下眼睫,没再说话。 小半个时辰后,两人到了顾非墨所说的小村子。 山路狭窄,顾非墨便将云曦的身子放正,伸手环着她的腰,两人一前一后的坐在马上,顺着羊肠小道往村里走去。 一柱香的时间,进了村子。 村子建在山凹里,只有十几户人家。 顾非墨跳下马来,然后将云曦从马上抱下来。 迎面走来一个五六十岁牵着牛的老汉。 顾非墨递去一角银子,“你知道铁手李家住哪儿吗?” 那老汉一脸讶然,说道,“他都失踪了快五年多了,你们还找他?” “失踪了?”顾非墨眼神一缩,又问道,“那么他家在哪儿?” 老汉往自己身后一指,“一棵老槐树边上,房子快塌完的那间便是。” 老汉说完,牵着牛走了。 云曦这时说道,“那便是线索断掉了,他都失踪了咱们还找什么?” 顾非墨说道,“先看看再说。他在城里打铁打了二十多年,却为接了一笔大桩生意后就洗手不干,这事儿有点儿蹊跷,生意人,哪里会因为一桩生意就洗手不干?” 云曦点了点头,“是有点儿奇怪。”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那间倒塌了大半屋顶的房舍面前。 顾非墨将云曦护在身后,他抽出了身上的配剑说道,“跟在我身后,别乱跑,当心屋子里藏有野狗。” 第190节 说完,他拽紧她的手。 云曦死劲往怀里抽,扯了扯唇,嗤笑一声,“我连人都敢杀,还怕野狗?” 顾非墨这时想起她半夜三更跑到兵司库放火的事来,转过身来微微笑道,“那你怕不怕我?” 身子向前俯身看向她的脸。 云曦脸色一冷,咬牙说道,“你敢欺负我试试。” 樱桃色唇瓣微微一撇,眼底杀气腾腾。 顾非墨唇角一扯,嗤了一声,直起身来说道,“无趣!”然后,依旧拉着她的手不放走在前面。 云曦无奈,只得由着他拉着手。 屋子塌得不成形。 “小心,别乱碰东西,当心倒下来砸到你了。”顾非墨说道。 “知道了,你也当心。” 顾非墨回头看向她,眉眼里均是笑意,然后又拉着她继续向前走。 顾非墨用长剑不时地挑着云曦头顶上的蜘蛛网,或者踢开挡在脚边上的断木头残瓦片。 忽然,他眼睛微微一眯,停了脚步。 “怎么啦?你发现什么了?”云曦顺着他的目光往前方屋梁上看去。 她吸了一口凉气,那是一只—— 已成白骨的手。 几根手指露在房梁上的一个小阁间的洞口,洞口处有一块破旧不堪的布帘子挡着。 “难道是那个打铁匠?他死了五年多,可村民们不知道,以为他是失踪了?” 顾非墨说道,“站着别动,我上去看看。” 他脚尖点地,身子轻轻的跃上了房梁,然后挥剑将那块挡着阁间的布给扯了下来。 果然,小阁楼里是一具人体白骨。‘ 云曦抖出袖中的银链子往房梁上一绕,身子也落在房梁上。 顾非墨伸手抓着她的胳膊,“小心,上来了就别乱动,这房梁不牢。” “嗯。我知道了。”云曦小心的缩在他的一旁。忽然,她眼睛一眯,说道,“那人身下有东西,快拿来看看。” “像是一块玉佩。”顾非墨说道,然后,他用长剑挑开那堆白骨,轻轻的将那玉佩捞了出来。 云曦的神色忽然大变。 她抢在他的前面,将那玉佩用银链子卷了过来,接在手里。 玉佩上的刻着一个字。 这个字,刺痛了她的双眼——琸,那是那个人的字。 他极少对人说起他名字的表字,琸。 “这玉佩上有晋王府的标记,这人是晋王府的,还是晋王府的人杀了他?”顾非墨伸手去拿她手中的玉佩,被云曦握紧了往身后一藏。他挑了挑眉,“怎么啦?” 云曦的身子在颤抖,脸色微微发白。 她怔怔地看向顾非墨,“这玉佩,先放我这儿!” 顾非墨见她神色大变,便搂着她的腰身跃下房梁。 他眉尖微拧,说道,“曦曦,出什么事了?快说!” “这是南宫辰的玉佩。” 她道,身子轻颤,目光发直。 不言而喻,南宫辰杀了这个做双头蛇箭的人。 她前世父亲谢宏死时,脖子上插着双头短箭。 那天,在顾府的梅园里,又出现了这种短箭。 这中间—— 没写到重点,明天继续,王爷就来了哈, ☆、048章 算计南宫辰 顾非墨说道,“阁楼上的那个人,身边有几件做兵器的小工具,那么他就是那个铁匠了。他的一条腿的小腿骨已被利器削断,胸口处的两根肋骨也有裂痕。很显然,他生前被人追杀,断了腿,胸前受了掌力的内伤,所以才躲在那里。这个阁楼隐蔽,能让他逃过追杀,但也因为隐蔽没人来看他,结果是缺药少粮丢了性命。” 云曦眼神微眯看着手中的玉佩,没说话。 顾非墨从披风上撕了一块布下来递到她的面前,扯了扯唇角,轻嗤一声说道,“死人身边拿出来的东西,脏,快包上。” 云曦看了他一眼,低头接了布块,说道,“谢谢。” 她的声音中带有隐隐的哽咽,出城时,眉眼间闪着的灵动神采换成了颓靡。 低垂的眼睫轻轻的闪着,嘴唇轻颤,脸色一片苍白。 她将玉佩包起来放入袖内。 云曦的这种神色,顾非墨从未见过。 他有些讶然,蹙眉问道,“你有心事?为什么见到晋王府的东西这么激动?” 他没有像以往那样拿她取笑捉弄她,而是面色带有隐忧。 “我没事儿,有个朋友死在南宫辰的手里。所以——” 云曦抬头看他,对上他关切的目光。 她回以微微一笑,“原来你一直都在查这件事儿,我当初只是想告诉你,短箭出在你的府上,你有权知道,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我查,有我的想法。”他道,“现在再回想当初那天的事情,是不是可以这么推断,晋王世子妃触动了机关,假山倒塌,她以为有短箭射出,谁知只是倒了一些泥土。 梅园里的机关全是她搞得鬼?还是她想害晋王府,故意栽赃?据说,晋王府对她这个世子妃并不喜欢,她在报复?” 云曦摇摇头,“不会是她。谢云岚虽然骄横不讲理,但她还没有那个胆子。她也更没那个本事。我认为一定还有一人,那天就隐在你家的梅园里,只是,不知道是针对的是谁。 但是,你们府上不是有暗卫吗?这人如果是从外府进来的,居然能躲开你家的暗卫,必定武功不弱。或者是,熟悉你家暗卫布防的人?” 顾非墨神色微暗,眼底眸色森冷,“南宫辰的玉佩出现在做短箭人的身边,那么,双头蛇箭的事,一定也与他有关。或者,那天出现在梅园的人,是他?” “这件事……”云曦顿了顿,“南宫辰这个人……你要小心,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顾非墨的眉梢扬了扬,冷笑道,“本公子还会怕他?” 他拉着她的胳膊走出了破屋,两人一前一后走到系马的树边上。 顾非墨解开了马的缰绳,先将她放在马上,然后自己跃上马背坐在她的后面。 “我想回城了。”她道。 “好,坐好了,这就送你回去。” 顾非墨口里“策”了一声,手中的鞭子一扬,马儿撒腿奔跑起来。 速度却不快,仿佛踏青一般的在游览。 早春的阳光温暖和煦,山林间已经随处可看见绽放着花朵的紫玉兰树,远远瞧去,一片紫色烟霞。 像某人的裙袂。 顾非墨低头朝身前的女子看去。 肌肤如雪,长长的眼睫微微轻颤,唇色如樱。 墨发如瀑,散着微微的玉兰芬芳,几缕发丝被风吹起拂在他的脸颊上,微痒。 而他的心也微痒。 他缓缓低下头去,就着那没有被发丝覆盖的雪白的脖颈就要吻下。 云曦却忽然喊了一声,“顾非墨!” 音量不高,但是,却是毫无情绪的淡。 他的唇离她的脖子只有半寸之距,他心中有些不快,“怎么?” 温热的气息呼在她的颈间,云曦心中微微一叹。 她道,“你人很好,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喜欢你。” 顾非墨的身子陡然一僵,连表情也僵住了。 连呼吸也僵住了。 半晌,他缓缓直身起来,神色落寞的无声一笑。 他闲闲的晃着手里的马鞭子,望向远方起伏的山岚,说道,“那又怎样?和我有关系吗?” 云曦一窒,然后,她重重的叹息了一声,咬牙怒目,“顾非墨,你一根筋啊!” “和你没关系!” 云曦:“……” 两人进了城门,云曦看到前方有几辆租用的马车,她飞快地从顾非墨的马上跳下来,扔下一句话,“我自己回去了,这件事情,多谢了!” “谢云曦——”顾非墨坐上马上朝她喊了一声,但没有追上去。 小女人生气了,追上去更生气可不好。 云曦没有回头,朝其中的一辆马车跑去。 她同那车夫说了两句后,车夫点了点头,然后,她钻进了马车,马车朝城中飞快地跑去。 “小脾气!”顾非墨嘟囔了一句,然后打马朝自己的府邸回去了。 云曦怕他追上来,让马车在城中绕了几个圈后才往醉仙楼走去。 两人在城门口边上的小吵闹,惊吓住了一人。 第191节 那人的马背上驼着两个大箱子,盯着坐了马车离去的云曦,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在地上了。 貌似,主子有个强有力的对手啊。 顾非墨正要打马离去,这时,他发现了那人。 原本有些落寞的神色,见到那人后,他的眉眼间马上是得意的笑容。 “青一!”顾非墨一脸傲气的打马走到青一的面前,晃了晃手里的马鞭子,扯唇笑道,“你家王爷呢?” “我家王爷正往青州送灾粮,顾公子难道不知道?皇上下的旨,整个朝中都知道呢。”青一冷脸看向顾非墨说道。 果然如主子说的,顾非墨就是一个一肚子坏水的小白脸。 成天不干正事,不去衙门里办差,一门心思只想着勾搭上曦小姐!哼,不是什么好东西! 面对青一一脸不善的表情,顾非墨也不恼恨。 他依旧闲闲的晃着手里的马鞭子,笑道,“王爷辛苦啊,去一趟青州要不少时间吧?” 青一轻哼了一声,“咱们王爷是宗亲,心系大梁国子民,当然要安抚好灾民才能回来,一两个月的时间少不了,不像顾公子您只是皇亲国戚,这江山社稷和您没关系。你当然不操心了。” 他看着顾非墨笑得欠揍的脸,心里眼里满是鄙夷。 要不是顾贵妃,顾非墨也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西山总兵的将军位置也会跟他半文钱的关系也没有,连主子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了。 “要去那么久啊——”顾非墨的心情忽然莫名的大好。 他将马儿赶到青一的近前,伸手拍了拍青一的肩膀,一张脸笑得灿若桃花。 然后说道,“王爷心系天下子民,我等高门子弟无术之辈自愧不如,王爷能者多劳,就在青州好好的立一番建树吧。最好呆上个一年两年的,将青州彻底改建成灾前绿水青山的模样。” 青一眨眨眼,总觉得顾非墨笑得贼兮兮的模样里,藏着什么。 “走了!本公子还有正事!”顾非墨扬眉一笑,俊美的眼眸中闪着得意的神色。 段奕不在京中,他正好办正事。 …… 吟霜见云曦回来,马上松了一口气,说道,“小姐,你可是终于回来了,夫人一直在问呢。奴婢只好撒谎隐瞒。你再不回啊,她就要亲自去找你了。” 云曦这时停了脚步,伸手抚额,说道,“我只管着自己忙了,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我要是出远门了,我娘这里可怎么办?” 吟霜也说道,“小姐得想个办法啊?以前在谢府里时,园子大,二夫人又忙着府里的事,所以不能时时刻刻的看着小姐,如今在这酒楼里,她还不得时时的盯着小姐?小姐如何出门?” 云曦一边往酒楼里走,一边想着问题。 忽然,她停住了脚步,眼睛一亮说道,“我有办法了,不是还有我大哥吗?” 酒楼的后院另有一处小门。 云曦避开熙攘的正门从小门进了后院。 从谢府带来的几个丫头婆子离了谢府如鱼入大海,一个个欢声笑语围着夏玉言在说笑。 一众人坐在后院的院子中正围坐在一起缝制着衣衫。 见到云曦走进院里,丫头婆子纷纷站起身来笑道,“小姐回来了,夫人等着您吃晚饭呢。” 吃晚饭? 云曦往头顶上看了看,可不是吗?太阳都开始偏西了。 吟霜打了水来,服侍她擦脸洗手。 夏玉言拍了拍身上的布头屑,上前来拉着云曦的手,微微不快说道,“你去哪儿了?怎么转眼间你就不见了?” 云曦笑着说道,“娘,我跟着大哥呢,大哥带我去看了看咱们新府邸的地方。” “新府邸?什么新府邸?”夏玉言忙问道。 “娘。”云曦拉着夏玉言走进屋里,说道,“这酒楼只是咱们的临时住地,宅子还是要建啊,大哥已找到了新址,刚才就带我去看了。” “找在哪里?”夏玉言问道。 她的手头上有老夫人给的十万两银子,钱不是问题,就看地方了。 “谢府的隔壁。”云曦微微扬唇说道,虽然还没有同人说,但只要出钱多,谢府隔壁那间旧宅的主人应该也会卖的。 夏玉言赫然睁大双眼,脸色沉下来说道,“曦儿,咱们离了那里,住得远不好吗?为什么还要住在谢府的隔壁?娘不想看到那府里的人。” “娘。”云曦拉着夏玉言的手道,“咱们离开,是自己离开,又不是被人扫地出门,咱们走得光明磊落。怕他们做什么?咱们要扬眉吐气的活着,活得比他们好,让他们一个个的羡慕嫉妒去。” 夏玉言看了云曦一会儿,点了点头,说道,“娘明白你的意思,就听你们兄妹的。不过——”夏玉言顿了顿,又说道,“你是个姑娘家,你大哥又没有成亲,这家里家外的采买的事,你们又不懂,还是让娘来看着吧。你们将地找好了,其他的事,全由娘来操持着办。虽说咱们手头上有些钱,但钱再多也不经花,还是得省。” “娘可要辛苦了。” “不辛苦,安个家给你们两人住,娘高兴。” 果然如云曦想的一样,夏玉言吃了晚饭就坐不住了,也顾不上天黑,坐了青二的马车,带着青裳与桂婶就去看云曦说的那个地方。 回来后就开始让桂婶找来图纸,一个人在纸上图图画画,再不去问云曦。 云曦走进她的屋里的时候,秀才女出身的夏玉言已经画好了几副房舍的简易图。 她头也不抬的说道,“曦儿,娘看那地方挺大的,在宅子里建几个亭子小花园的都没有问题。娘想先将图样画出来,到时候让工匠照着做就好。另外,画好了,还可以照着买材料。这可是咱们母子三人真正的家了,一定要造得完美。” 云曦笑着捧着茶杯坐在一旁看着她忙,过了一会儿,她道,“娘,明日一早,女儿要跟着太后到宗庙里礼佛,要好几天时间。” 夏玉言仍在纸上画着,大约女儿经常这样被太后叫出门,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来,却也只“哦”了一声,“路上当心,将青衣还是青裳带着吧。” “那么,女儿就去收拾去了,明早天不亮就得去呢!” “嗯,娘知道了,你出门时一切小心就是。” 夏玉言叮嘱了几句,又开始忙她的。 云曦笑着走出她的屋子。 吟霜正等在外面,两人离开后院后,吟霜说道,“小姐的主意真不错,夫人这一忙起来,就顾不上去过问小姐了,再加上小姐找的这个借口,夫人一定起不了怀疑。” 云曦点了点头,“明天一大早就得出发,今晚上务必得收拾好。” 回到自己的尊字号客房里换好了衣衫后,云曦来到大堂找安昌。 因为明天出门要早,她得同他提前交待一下。 安昌已向崔府尹告了假,今天比往常早了一个时辰回到酒楼。 “言东家。”安昌客气的行了礼。 “嗯,咱们到后面帐房里去说话。”云曦指了指柜台后面福生放帐本的房间说道。 “好。”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后间走去。 酒楼的门口来了一个人,见到云曦与一个男子往后面走,急得跳脚,扯起嗓子就喊,“曦——” 刚张口就发现不对,曦小姐是一身男儿装呢。 云曦耳朵尖,还是转过身来。 看见青一肩膀上扛一个箱子,胳膊底下夹了一个箱子正朝她走来。 她眼神微闪,说道,“安昌,先到帐房等我,我一会儿就来。” “好的,东家。”安昌看了一眼青一,往后面帐房走去了。 青一则恶狠狠的朝安昌的背影瞪了一眼,又是一个小白脸! “你跟他有仇吗?”云曦看了一眼安昌的背影,又看了一眼青一问道。 敢勾搭他未来的女主子的小白脸都是他青一的仇人! “仇深似海!”青一愤愤然说道,一口森森白牙咬得嘎蹦响。 云曦眨眨眼,这二人又是几时结的仇? 又看到他扛着的夹着的两个大箱子,忙问,“这是什么?” “哦,主子让在下送给您的。”青一这时才嘻嘻笑道。“他说全是您喜欢的东西。” “给我的?那就搬到尊字号客房里吧。”段奕还有心思找她喜欢的东西?他可够闲的。 “好勒!” 青一将两个箱子乐呵呵的搬进了云曦的尊字号客房。 云曦想起在静水庵的那天晚上,青龙半夜来通知她,说南宫辰将段奕赈灾的粮食调换了。 她忙问青一,“我让我的护卫青龙去通知你,说王爷运的那车粮食有问题,你可有通知你们王爷?让王爷的行程放慢些,我手里有粮食,能帮他换掉。” 青一听云曦这么说,心中感动都要哭了,曦小姐还是关心王爷的啊。 他裂着嘴笑道,“曦小姐不用担心,粮食的事情,主子已经处理好了,今天上午已从东关镇离开,已经往青州方向去了。” “处理了?他是怎么处理了?”云曦惊讶的问道。 一月末,正是青黄不接的时节,就算段奕以亲王的身份威逼着沿路的富户们献粮,又能拿到多少? 谁都知道青州在闹旱灾,要是被官府知道谁家藏有大量的粮食还不得逼着上缴? 而被官府看上后,哪怕自己将藏粮的数字压得再低再小,也会被官府夸大,死命的剥削,顷刻间便会让人倾家荡产。 所以,段奕向富户们借到粮食的事,几乎不可能。 青一见云曦一脸疑惑,马上得意的笑道,“小姐,主子使了一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计谋。” 云曦眼睛一眯,“怎么讲?” “南宫辰运着送粮食的车队到达东关镇附近时,趁着天黑,被主子来了个调包,粮食袋子上全都印着的是户部的印戳,他还不知道呢,哈哈哈!”青一说着,得意的笑起来。 云曦也微微一笑。 但随后,她的神色一凛,说道,“南宫辰不笨,就算他一时不知道,时间长了也一定会知道,必竟他才走到东关镇,离青州还有三百多里。路长时间久,他有的是时间来解决问题。” 青一冷哼了一声,“他有本事解决就让他解决去,反正他勾结户部将主子的粮食换掉想陷害主子的计谋,是得逞不了了!反而是自己搬了块石头就要砸到脚上了!” 听到段奕那边没有了危险,云曦这几日心中的焦急也顷刻间散去。 青一见她没说话了只盯着两只箱子看,便说道,“曦小姐,在下先回王府了。” 等青一退出了房间,云曦便打开了一只箱子的暗扣。 箱子的东西让她吃了一惊。 第192节 只见里面是满满一箱子的话本子,而且,全是她没有看过的。 段奕怎么会知道她喜欢看话本子? 云曦有些疑惑,她好像没跟他说起过。 另一个箱子打开后,同样让她吃惊,全是吃的,一盒盒点心整整齐齐。 她随意的打开了两个盒子,都是她没有吃过的糕点。 唉,这个人—— 青一走后,云曦从袖中取出南宫辰的玉佩放在桌上。 玉佩的中间刻着一个字——琸! 他写给她的每封信的末尾,全是署名:琸! 连谢云岚也不知道。 那时,她看到那个字时,只觉得那便是她生命的全部阳光,现在看来,却是分外的刺眼。 南宫辰! 五年多前,他也参与了刺杀她父母的事了吗? 如果是那样,他的谋划岂不是早就开始了? 她无声冷笑,南宫辰,你想爬到那个位置,我谢云曦就算是舍了一切也要毁掉! 她低头沉思了许久。 至掌灯时分,云曦唤出隐在暗处的朱雀。 “小姐。”朱雀在门外叩了叩门。 云曦开了门,对他说道,“朱雀,你现在马上往青州方向去,出了城后,便将醉仙楼要往青州送粮食的消息沿路放出去,还要特别强调说有百辆马车的车队。” 朱雀一脸不解,“小姐,为什么要这么做?去青州的路太远,这么多的粮食,要是路上遇到贼匪抢粮食可怎么办?咱们不是白忙了?” “要的便是有人来抢!”云曦微眯起眸子,眼底冷芒一闪,“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朱雀看了一眼云曦,知道她心中定然有了想法,便点头说道,“好,属下现在就出城!” 朱雀走后,云曦到楼下的帐房里又同安昌商议了一番。 这时,谢枫也到了酒楼。 见她一身男儿衫的模样,他的唇角狠狠的一扯,围着她转了两圈后,才说道,“就这身最好看。” 云曦:“……” 就这贴了一张刀疤面具的脸还好看? 谢枫又说道,“从晌午时起,我就带着双龙寨的人陆续进了城,也陆续将粮食运出了城,按着你说的,将那些装粮食的袋子全换了,上面都写了醉仙楼的字样。” 云曦点了点头,“嗯,咱们这样做,青州的人拿了东西后,就都知道醉仙楼了。” 兄妹二人又对明天的出行作了周密的计划,从哪条道上走,谁负责断后,谁先打头,都选好了人。 “真不放心你啊。”谢枫揉揉她的头发说道。 “有什么不放心的,这么多的人跟着我呢。”云曦笑道,“大哥在京中也不要闲着,咱们家的宅院也要快点儿建起来。我看好了谢府左边那家荒废的旧宅子,只是不知是谁家的,你去问问看,最好能买下来。” “对,这也是一件重要的事,明天一早,我就去问问去!” …… 顾非墨与云曦分开后,心情大好的回了府邸。 顾太师下朝回到府里,刚从轿中出来,便在府门口处见儿子满面是笑的进了府。 他紧跑了两步拉着顾非墨问道,“你姐今天问了你呢,问你有没有中意的女子,若没有,她说已经给你相好了一个,看你哪天有空,她安排人同你见个面。” 顾非墨闻言,表情立刻冷了几分。 他扭头看着顾太师说道,“她操心她自己的事情就好,我的事不要她管,这顾府的事也不要她管。” 说完,他大步朝后院走去,没去自己的墨园,而是往太师夫人的园子走去。 “嘿——,你这孩子,你姐姐也是关心你,你看看你的烂脾气!”顾太师吹了吹胡子,袖子一甩进了自己的书房。 顾非墨大步走进了太师夫人的房间,看见几个丫头婆子正围在自己母亲身边说着话,被他全部哄了出去。 太师夫人正与丫头们商议着换季的衣衫式样,说了一半被儿子打断了还将人全赶走了,她顿时脸色一沉。 “看你,急急火火的做什么?”不见他发火的样子,那眉眼里却是藏也藏不住的笑。 太师夫人不免心中好奇。 “娘,问你一件事儿。”顾非墨自己拖了一张椅子坐在太师夫人的面前,帮她挽起了锈花线,“向女方家求亲,有什么礼节?” 太师夫人吃了一惊,然后一脸喜色的问道,“你有相好的女子了?哪家的?” 顾非墨说道,“娘您先别问,只说步骤是怎样的,先怎样,再怎样,比如那个送彩礼什么的,怎么送?” 太师夫人笑道,“那得先拜见女方家的长辈,看看女方家的意思,若女方家没意见,男方家就再带媒人上门求庚贴,这男女双方的八字一合么……”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顾非墨的身子便一晃,已不见了人影。 只听他丢下一句话来,“我先去拜见女方长辈,后面的,娘以后再告诉我……” 太师夫人眨巴了两下眼,怔怔的望向门口,口里嘟囔着:“这……这么急?这是看上谁家的女子了?” 想了想,她猛的一拍大腿,“哎呀,得赶紧告诉老爷去。” 顾非墨风一阵的回了墨园,然后开始翻箱倒柜的找衣衫。 十几个大柜子全被翻乱了,小随从阮七见他忙得脚不沾地,忍不住的问道,“公子,您找什么呢?” 顾非墨翻出几件衫子来,一一指给他看,“哪件最好看,爷去相亲。” 阮七呆住:“……”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公子去相亲? …… 天微微亮时,醉仙楼。 吟霜敲响尊字号客房的门时,发现云曦前一晚根本就没有睡。 屋中的桌上,滴了厚厚的一层蜡油。 此时,她正坐在桌边锈着一块帕子。 她惊讶的问道,“小姐,你这一晚上都没有睡?” 云曦也没有抬头,“睡了一会儿,想着有块帕子没有锈又起来了。不过,已经快好了,只有几针了。” 吟霜见她锈的是块男子们用的那种素色的帕子,帕子一角锈着两杆紫竹,正在锈一个什么字,因为没有锈完,还看不出来。 云曦抬头看到吟霜立于一旁,便指着屋中的一个箱子说道,“这箱吃的带上吧。” 另一箱话本子么,就不必带了。 从她重生以来,几乎就没怎么看话本子,不知是年纪渐长还是静不下心的原因,她总是连三页也看不进去便丢开一边了。 吟霜收着箱子说道,“小姐,王爷竟还是个细心的人,出门在外还不忘给您带吃的。” 手里的帕子已经完工,云曦微微有些出神,过了一会儿,她才站起身来,说道,“出发吧。” 她没有惊醒夏玉言,此时的醉仙楼里,寂寂无声,街上也少有人行走。 酒楼门口,安昌已收拾齐整正等着她。 “东家。”他恭敬的喊了一声。 云曦点了点头,“嗯,走吧。” 云曦与吟霜一身男儿装,外加一个要强行跟着云曦的青裳。 三个扮成男子的女子,与一个安昌。四人一行,朝城门处策马奔去。 快马到双龙寨,没有用太多的时间。 谢枫晚上在寨子里留宿,见她前来,免不了又是一阵絮絮叨叨。 云曦心中忍着笑,她这大哥的啰嗦与夏玉言有得拼了。 “我出门时,娘已经起床了,正等着你与你一起去看宅子呢,你还在这儿絮叨?你不怕她等得及而怪你?” 谢枫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脸色一沉,“路上小心,我回城了。” 一百二十辆马车,二百四十四人,踏着晨曦往青州方向而去。 …… 在东关镇请了车夫重新修整后,南宫辰不顾几个暗龙卫受伤的身体,只让几人找大夫包扎后又匆匆往青州而行。 走了一百里后,车队到了一处隘口。 有一辆马车的车轮子走得偏了,掉下了一旁的山崖里。 差一点也掉下去的车夫吓得一脸惨白,趴在地上不住的磕头,“饶了小人吧,小人不是故意的。” 南宫辰顿时勃然大怒。 他翻身跳下马背前来查看,冲到那个惶惶不安的车夫的面前,抬脚便狠狠地踢了几下,大声地骂起来,“蠢货,你是怎么赶车的?” 那车夫只是个普通山民,被南宫辰硬拽了来赶车,眼下见出了错,吓得跪倒在地不住的发抖。 “大人,小人也不是故意的,是马儿……马儿累了,才……” 南宫辰这是却忽然变了脸色,将他丢开一边疯了一样的,朝其他的马车跑去,持剑朝一个袋子猛扎进去。 并不是“呼呼”扎进大米的声音,拔出剑来,竟是带一剑的泥沙。 他吓得顿时僵住,朝所有的人吼了一声,“全部停下!” 几个暗龙卫不明所似,忙走了过来问道,“世子,出什么事了?” 南宫辰扭头朝那几个暗龙卫看去,气得两眼血红,咬牙怒吼,“废物,咱们的东西被人调包了!” 几名暗龙卫大惊,“世子,怎么会呢,东西可是没有变动过啊。” 南宫辰暴怒,“废物!你们自己去看,咱们从京中出来时全是粮食,现在怎么都是沙土?” 第193节 几个暗龙卫不敢马虎,这件事要是办砸了,皇上就得砍了他们的头。 “属下们这就去查看!”仅剩的四个暗龙卫拖着受伤的身体,飞快的查看起了粮车。 一百辆车,一袋一袋的用剑一一扎开,果然,没有一袋是粮食,全是沙土。 几个人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一齐跑到南宫辰的面前,“世子,这……这可怎么办?全是……沙土啊!” 万幸的是半道上发现了问题,要是运到了青州,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他们不被灾民们打死,也得被他们的口水淹死。 南宫辰的脸色黑沉沉,心中不停的在自问,怎么会这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些沙土袋子不是应该在段奕的马车队里吗?为什么在他这里? 他眼底寒光一闪,难道是……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他的车队的粮食一定是在东关镇外的山道里被那些贼匪给调换了! 他看了看仅存的四个暗龙卫,口中暗暗咬牙,要不是现在人手不够,他恨不得一剑一剑宰了这几个蠢货! 就是因为他们的无能,他的东西才会被调包! 而且是走了一百里才知道!但是—— 他心头猛然一惊,装有这些沙土的袋子仍然是户部的袋子啊,贼匪们怎么会有? 难道是—— 对,一定是段奕! 该死的,他居然发现了,还使了个计将他的东西调走了! 他看了一眼车队,黑沉着脸对暗龙卫们吩咐说道,“命所有人都停下来吧!” “是,世子!” 车队停下,埋锅造饭。 南宫辰阴沉着脸带着两个暗龙卫朝一旁的山上走去。 两个砍柴的山民正一路走一路闲聊。 “老张,听说了吗?谢氏有个旁支在做着大善事啊,叫什么醉仙楼谢枫东家的,自掏腰包花了不少银子,买了一百二十辆马车的粮食正往青州送呢!差不多明后天就会到咱们这里呢,我呀,一定要看看这位大善人去!” “老钱,你说的是真的?那醉仙楼谢枫东家这么有钱?” “人家在京城里开着一家大酒楼呢,再说了,又是谢家的人,还会没钱?你就不知道吧,现在的有钱人啊,钱多了后,就想做点善事给自己积德增寿。” “哦——” 两人一路走一路闲聊的从前方小道上走远了。 南宫辰的眼神一眯,醉仙楼?谢枫? 醉仙楼这家酒楼,他早就听说过了。 只是这谢枫……他不是东城门的一个指挥使么?难道真是谢氏旁支的人? “丁虎,马上沿原路回去,去看看是不是有醉仙楼谢枫送来的粮食车队,如果是,咱们也来个‘借粮!” “是!世子!”一个暗龙卫飞快的朝原路跑去。 南宫辰阴郁的神色迅即亮了不少,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然后勾唇微笑,真是天不绝他! 段奕么?哼,等他成功的将粮食抢到手里,运到青州后,回了京中再慢慢的跟他算帐! 云曦出城后,一路上都是高调行事。不仅每辆车的车头上都高挂着一面书写着醉仙楼谢氏的大旗帜,还 她遇人便说自己是京城醉仙楼来的,东家是谢枫。 困为想积德给祖上添光,才运粮食到青州去送给灾民。 大善事当然传得快也传广,只一天后,路上便有人对她们的车队指指点点。 朱雀打听了消息后来到车队里。 “小姐。打听清楚了。”朱雀说道,“那南宫辰果真发现了自己车队的粮食被调包了,正停在一处隘口修整。” 云曦冷笑,“修整?他这等的是我吧。不过,我这东西可不好拿!” 朱雀问道,“小姐,咱们下一步怎么做?南宫辰手里的人不多,属下看了看,他的手下只有三四个会武的护卫,其他的全是普通的车夫。同他杀一场都没有问题。” “不,他武功高强连段奕都没有把握能胜,你更不是他的对手了。咱们杀不了他,杀他也无用,还不如毁了他!” “毁?怎么毁?” “你便这么做……”云曦对他低低的吩咐了几句,“明白吗?” “明白!” “嗯!好!要快!” …… 段奕的马车队走得很快。 差不多已快到青州时,他听到有路人说京中出了个大善人——醉仙楼的谢枫东家正派了人往青州方向送粮食呢!很快也要到青州了。 “这个女人她疯了吗?南宫辰的手里没有粮食还不得拿她开刀?”段奕的脸气得铁青。 青隐站在他的身后不敢说话,曦小姐的胆子一向都大,主子现在才知道? “你先带着车队继续往前走,那两个跟车的老头问起来,就说本王又病了。”段奕冷着脸说道。“反正到了青州,有青州知州安排。” “是!”青隐应道。 段奕则独自一人骑了一匹快马悄悄地朝原路而去。 …… 很快,云曦的车队到了隘口。 她故意让车队放慢了速度。 这时,从一旁的山上跃下几个蒙面人,手持刀剑朝车队的车夫跃去。 云曦的人全部是双龙寨的人装成的车夫,虽不是高手,但一般的博杀,还是会敏捷地躲开。 见来人跃进车队,云曦哑着嗓子忽然高声喊起来,“晋王府南宫辰勾结匪徒抢劫京城大善人谢枫的粮食车队,卑鄙无耻!这是断青州灾民的口粮!这是间接的谋杀青州民众!” 因为是站在山间的悬崖处,回声一声一声的传出去。 南宫辰闻言脸上杀气立现。 这时,又有数不清的乡民从山上冲下来,“卑鄙无耻的晋王世子南宫辰抢咱们的灾粮食啦!杀了他!” 南宫辰顿时大怒,这个小个子的丑面男子居然敢这么说他? “找死!”他咬牙朝云曦猛的击去一掌—— 王爷好慢,~>_<~+, ☆、049章 段奕,你可认识婉婉 朱雀等人见南宫辰出手,马上朝这边飞快地跑来,“小主,当心!” 南宫辰的武功虽然都在他们之上,但朱雀青裳与吟霜,也不是弱者,且贵在人多。 几人一齐冲到南宫辰这里。 白虎与玄武则是冲向那四个暗龙卫,防着他们破坏粮食。 云曦早料到南宫辰的一掌会朝她劈来。 恼羞之下,他就会杀人。 杀她? 他不死,她怎么可能死? 不等他的掌风扫到,云曦飞快的抖出右手中的银链子往南宫辰的脖子上绕去。 同时,她的左手手指一翻,那柄薄如蝉翼的匕首飞快的朝他胸口刺去。 南宫辰一惊,他没想到这人动作这么快。 他身后是朱雀几人的刀剑,前面是云曦不依不饶的匕首。 他侧身一偏,躲开了云曦卷来的链子与刺来的匕首,也因此,劈向对方的掌风劈空了。 但是同时,他的心中生起狐疑来,这个小个子的丑面男子是谁?那眼神怎么有一丝熟悉感? 这时,除了那几个与南宫辰一起来的黑衣人在围杀车队的人,又有不少人从山林里跑出来。 这些人一身匪徒的打扮,手拿各种各样的武器。 当先一个一脸肥肉的大胡子胖子跑得最快。 他边跑边朝南宫辰喊道,“南宫世子,你还磨叽个啥?咱们一起杀光这些人,将粮食搬走!” “啊!好多强盗来了!”来的那群山民惊吓得叫起来。 有逃跑的报信的,有的路见不平捡了棍子跟匪徒们厮杀的。 安昌见云曦被一个黑衣人追杀,又有许多人冲了过来,他跳上马车就朝众人喊起来,“晋王世子勾结贼匪抢赈灾民的粮食了!大家伙不能让贼匪得逞!誓死保护粮食。” 半山腰的山道上顿时混乱成一片。 南宫辰怒得两眼喷火,他来时只带了几个暗龙卫,这又是哪里来的匪徒? 他根本就不认识这些人!他此时方知是着了这小个子男子的道了。 但是,那死黑胖子为什么会认出他来? 黑胖子是赵胜扮的,脸上抹了锅底黑贴了大胡子就成了山匪。 而其他的山匪们也全是双龙寨的人化妆扮成的。 那些山民不说话瞧热闹的是真正的附近的山民,被朱雀骗了来,扯着嗓子叫的山民也是双龙寨的人。 只有吓得一脸惨白义愤填膺的安昌不知情。 第194节 所以,双龙寨的人一人喊,众人齐喊,真正山民们不知情,以为真的是匪徒来抢粮食了,也一齐喊起来。 “山匪”与车队的人混战在一起,厮杀声响彻山谷。 山民们有的相帮,有的跑到村子里去叫人。 这个地方离集镇又不远,很快,听到消息的山民越来越多。 谴责晋王府世子南宫辰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 南宫辰躲开朱雀几人刺来的刀剑,看着云曦微怔。她怎么会看出蒙着脸的他?这眼神—— 云曦趁他走神的当头,手中的小刀又飞快的朝他的脖子刺去。 她咬牙冷笑,今日不是他死,便是她亡! 手快,劲狠! 这丑面男子眼角微微斜挑,长得如女子的媚眼中带着狠戾。 南宫辰眼神一眯,飞快地伸手去钳云曦的胳膊。 云曦手腕一翻,哧! 小刀划上了南宫辰的脸颊。 他脸上蒙面的布巾掉了。 南宫辰的左脸颊上生生的被她挖了一块肉下来,脸上霎时一片血肉模糊。 而这时,有几个乡绅与一个县令模样的人骑马朝这边走来。 那县令看到掉了蒙面巾的南宫辰惊呼一声,“果真是晋王世子啊!晋王世子你为什么抢粮食?” 县令都来了山民们更加振奋了,“抓住抢粮食的晋王世子南宫辰!打死他!” 南宫辰更加怒了。 “找死!”他大怒之下,挥剑刺向云曦。 朱雀几人大惊,忙持剑去护。 这时,却有一人策马狂奔而来。 他弃马后,身子踩向马背朝南宫辰跃来,飞快地挥掌打向南宫辰,南宫辰的剑刺空了。 云曦忽然狡黠一笑,身子向后一翻,大声地喊道,“南宫辰,你不光是勾结山匪抢赈灾粮食,还要杀送粮食的义民,你果真卑鄙无耻!” 一身黑衣的她朝山崖下飞快地坠下,如一只翩飞的燕子。 “谢云曦——” 急奔而来的段奕脸色大变,他的心头一惊,抽剑猛刺正在发怔的南宫辰的后背。 然后他的身子一翻,朝云曦坠落的地方跳了下去。 长剑从后背刺穿了胸口,南宫辰竟然不觉得有痛,那丑面男子的声音变了,那分明云曦的声音。 怎么会是她? “世子——”几个暗龙卫发现了中剑的他,不再去管那些车队的粮食了,更不管厮杀的是谁,奋力挥开身边围杀的人朝南宫辰这边跑来。 白虎与玄武也跟着追来。 但是,云曦的车队中不仅有双龙寨的一般武夫,还有吟霜,青裳与朱雀,白虎与玄武。 虽然他们单独的一人不是南宫辰的对手,但是这几人合力却也不容小觑。 五人迎上了四个暗龙卫,很快就厮杀开来。 南宫辰看了一眼与醉仙楼的人混战在一起的四个暗龙卫,哑然一笑,身子向后一倒,也坠入了悬崖。 “世子——”四个暗龙卫惊呼一声。 然后开始奋力与朱雀厮杀。 朱雀咬牙冷笑,“还想救你们世子?我们小主的生死都不知呢!你们与你们世子都不能活!” 朱雀的武力在四个护卫中是最高的,虽不及南宫辰与段奕,但与几个受了伤的暗龙卫相比,他便是强者。 哧! 长剑入肉,四个暗龙卫一一毙命死在朱雀几人的手里。 赵胜等假山匪见南宫辰也掉到崖下了,暗龙卫们也死了,戏没得唱了,便吆喝着一窝蜂的全跑了,“搬救命,快搬救兵!” 安昌见贼子已被杀死,马上招呼了几个人跑过来,“来人!将这四个抢粮食的黑衣人尸体捆在马车上,咱们要上报朝廷!不能就此罢休!” “对对对,绝不罢休!”那后来的县令也说道。 朝中有令,凡是从这一带过的送灾粮的车队,所经地区的父母官都有责任护粮。 而现在出现了有人抢粮,如果不报官,闹到上面去,县令就得丢官。 所以,安昌一说,县令马上同意了。 朱雀起初想不通云曦为什么一定要带上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安昌,马车爬坡时他不会推,走两步路就气喘吁吁一头大汗,完全是个累赘。 现在才觉得,原来这书呆子账房先生也有用处。 武力开道后,便要靠文人的笔了。 安昌走到朱雀的面前,“朱兄,东家掉到山崖下面去了,咱们得快点派人下去寻找啊。” 朱雀看了一眼山崖说道,“劳烦昌公子看好车队,寻找言东家的事,自然有咱们。” “好,你们快去寻人,在下来看着车队。”安昌一面吩咐人重新整理车队,一面同那县令商议后续事宜。 青裳说道,“得快点到山崖下看看小姐与王爷。”她大步往云曦坠崖的地方走去。 “我去!”吟霜说着就往悬崖下跳去。 朱雀拦住几人说道,“白虎留下,青裳与吟霜也留下!你们护着小主的车队继续前行。我与玄武带人去寻找。那南宫辰既然会伏击车队,一定不止这么几个人,他跳下去了,只怕还有阴谋,我带人看看。他武功不差,你们打不过他的。” “哎——!”青裳还要争执被吟霜一拉,说道,“让他去吧,他从是在山林中长大的,非常善于爬悬崖。再说,小姐的车队也的确要人看着。咱们先运了粮食继续往青州方向走吧。” “我担心小姐。”青裳蹙眉说道。 朱雀带着与玄武,以及十来个双龙寨的人往山崖下走去。 …… 夜色正在渐渐的笼罩着山谷。 云曦的身子急速往下坠去。 她手中的银链飞快地朝一侧的山崖卷去。 白天的时候,朱雀带她来过这里采过点,粗略地熟悉了一下地型。 这山崖虽高,有层层云雾遮掩,但山壁上长着一些松树。 如果链子卷向树上,她便可以活命。 银链终于卷起了一根树,她心头一喜。 哪知,卷的却是一棵枯树,经不起她身体的重量,而连根断掉。 而她此时的意念已松,再卷却又离崖壁太远。 身子正如断线风筝一般往下坠去。 她心头暗呼了一声糟糕! 她千算万算,错在这一时了?怎么有棵枯树? 落日余晖照不进山崖内,更显昏暗,谷底看不清地势。 她浑身一凉,手中银链子四处乱卷,却卷的全是空。 忽然,她腰身被什么东西卷起,身子也停止了下落。 她往头顶看去,有一人正单手攀附着一块岩石,一手执长鞭拉着她的身子。 夜色昏暗,看不清那人是谁。 “别害怕,我在呢!”那人温声说道。 她心头一阵抽紧,脑中又有记忆的片断涌出。 “阿奕,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会不会死?我怕……” “抱紧我别松开,如果不跳下去,也会被那些人追上杀掉,你不想为你父母报仇了吗?……” …… “喂!小丫头,你嫁给我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 “……我只有九岁半。” “我等你长大。” “……可我有未婚夫了。” “你都记不住你未婚夫叫什么名儿,你怎么嫁给他?” …… 冰凉的河水涌进了她的鼻腔与喉咙,她猛地咳嗽了几下。 那少年一手搂着她的腰身,一手奋力的划水朝前方游去。 夜色朦朦里,看不清何处是岸。 她又冷又累只想睡去。 “我是不是要死了啊?”肩头很疼,她被人砍过一刀。 “不会。”少年说道。 “阿奕,你说人死了后会不会有下辈子?”声音越来越弱,她真的快死了。 “也许吧……如果我下辈子找到你,你嫁给我好吗?” 第195节 “我要是下辈子还记得你,我就嫁给你……” 忽然,水中一个漩涡转来,将她从少年的臂弯里扯了出去。 “婉婉——”少年大声的惊呼起来。 她眼前一黑,身子向水底沉去…… …… 婉婉?奕? 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将她惊醒,云曦幽幽的睁开眼来。 篝火还在燃烧着,火光映着男子的半边脸颊,他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山洞口。 刚才的那些梦境仍在脑海里没有散去。 这是梦还是真的? 不知是时间太久远,还是前世父母的死让她受了惊吓,她对于那年发生在梁国北地的事情,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 只记得仇人的声音,与仇人的武器。其他的,全部没有了印象。 所以,她分不清是梦是现实。 她张了张口,哑着嗓子朝他喊道,“段奕……” 段奕蓦然转过身来,微微一笑说道,“你醒了?” 旋即,他又拧着眉毛,脸色黑沉的说道,“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居然敢诱敌南宫辰?要不是我来得正及时打了他一掌,他的剑早已将你刺个对穿!有胆子同他厮杀,却经不住高处落下的惊吓,看把你吓得,跳个崖居然也会晕?” 面对他的揶揄调笑,云曦不说话,目光直直的看着他。 她不是吓晕,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莫名的晕过去了。 晕过去了后,梦到了前世的小时候。 段奕发现她的异样,马上神色一变,伸手飞快地探向她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口里说道,“没有发烧,你这是怎么啦?” “段奕啊……”她微微一叹,轻声说道,“你认识一个叫婉婉的女子吗?” 记忆在脑中渐渐的清晰起来。 前世十岁前,她与父母总是受到不明身份人的追杀。 为了躲避那些人,她与父母只得背井离乡四处躲藏。 三人全部去姓改名。父亲称言先生,母亲是立氏。取姓氏“谢”与“端”的一边。她名言婉。 那年,她去后山上玩时,在山路上无意间遇到了受了重伤的段奕,将他带回了家里。 他在她们家住了三个多月,从秋住到冬。 他说他叫南凌奕。 父亲悄悄告诉她,他的身份绝对不简单。 对于十岁还不到的她,还不知道身份能给人带来怎样的麻烦。 她只知道,他在她家养伤时,她每天都去找他,或是他来找她。 从一起看枫叶开始,直到一起看梅花。 他会梳一头漂亮的女子发髻。她嫌麻烦不肯学梳头,便天天跑去找他帮忙。 两人一起躲过端木雅的训责。 她不愿意学器乐,端木雅便罚她不准吃饭。 他便帮她藏点心偷偷送给她吃。 父亲问她书本上学问,他便偷偷给她递纸条,打手语过关。 他会的东西很多,她便常常整天待在他的屋子里看他写字或是作画,或是做些小玩意给她玩。 直到有一天,有一批蒙面黑衣人冲进了她的家里。 她一家三口与他又开始逃亡。 先是母亲被杀,后是父亲被杀。 后来,他在泥潭里找到了惊魂未定的她。 两人还没有来得及找东西填补饿了一天一夜的肚子,那些人又寻来了。 又是没命的逃。 夜半三更,慌不择路,两人落到了山崖下的河里。 河水湍急将他们冲散。 她被山民救了,再后来,身为兵部尚书的谢锦昆找到了她,将她带到了谢府。 只是为什么……后来的她脑中再没有梁国北地的记忆? “你记得言婉吗?”她又问。 段奕盯着她的眼睛,半晌,他道,“一直都记得,只是……不小心将她弄丢了。” 深深的呼吸后,她闭了眼,脸朝一边侧过去。 唉,是年少的懵懂还是命运的捉弄? 对于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来说,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情,还有,为什么要去追查一个人的身份。 如果相处的时间再久一点,她也许会问,她也许会铭记在心,只是一切来得都太突然,打得她措手不及。 她到了京中后恢复了姓名——谢婉。做了谢府一个深闺中的小姐,等着长大被未婚夫娶。 而段奕,据世人讲,他要么待在自己的府邸里几个月不出来,要么出门几个月不回京,从不上街,也极少拜访臣子。 她很少出府,他也很少出府,碰面的机会便是零。 唯一一次见到,还是在谢家办宴会时,她看到了他离去时的一个背影。 那年的她,也才十一岁。 虽然同名,她也不会将一个亲王想像成是少年时遇到的那个落难少年。 段奕挪到她的身边将她抱起来圈在怀里。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髻上,温声说道,“我正在烧一只野兔,有没有闻到香味?过一会儿就可以吃了。外面天黑,这里的地势又看不清楚,等天亮再走吧。” 她转过身来,仰起头,正对上男子沉沉的目光,说道,“好。” 云曦醒来时,天已微明。 “可惜了这只野兔,全都烤焦了。”段奕正捏着一柄小刀割那烤焦的部分。 晨曦射进洞里,照在他浅绯色的锦袍上,度一层浅金。 云曦坐起来,掀开身上的一件披风,不用问,那是段奕的。 她微微一笑,“天都亮了,还愁找不到吃的?昨天那县令来得挺快的,想必衙门离这里不远,不如去他家吃饭?” 段奕丢开烤焦的野兔,将小刀拭干净了插进靴子子侧,笑着说道,“主意不错,吃他的饭,再叫他办差!醉仙楼的送粮车队在他管辖的区域里出了事,得要他写折子往上递。” 云曦将手伸向他,“拉我起来。” 段奕却将她拉进怀里,扶正了身子,然后打散了她的发髻,只用一根发钗顺着她的头发。 他冷哼了一声,说道,“这男子装以后都不要穿了,穿一次,你惹一次事。” “有吗?”云曦坐着不动,由着他梳头。 她低着头,微微闭了眼,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 她与他在山林里疯玩了一圈,发髻乱了后,都是由他重新梳好骗过端木雅。 段奕忽然将她的身子扳过来,两眼似剑的盯着她,脸色黑煞煞的说道,“我离了京城后,你是不是穿了男子装烧了兵司库?” 云曦不说话,只眨着眼睛微笑。 “眼睛频繁的眨动,眼神乱晃便是在说谎!烧就烧了吧,让咱们的皇上好好的着急一下也好。不过——”段奕双手捏着她的脸颊冷冷说道。“还有那个双龙寨!又是怎么回事?” 她眨了眨眼说道,“我怕被人欺负,所以多找些人相帮。这次送粮全是寨子的人。” 段奕冷嗤,“武力不精,有待提升,待回京后,带你去青山酷司看看,是我的隐卫,每人的身手都与青一不相上下。” “好。” 段奕给她简单的挽了女子发髻,两人一齐走出了山洞。 前方的石崖下,朱雀领着十来个人正朝这边走了。 “小主!”见到她站在山洞门口,朱雀远远的喊道。 云曦点了点头,“我没事。” 朱雀看了一眼云曦身后的段奕,又说道,“那南宫辰被王爷一剑刺伤了后,属下在这山谷里找了一个晚上都没有找到他。只看到有一处地方有一滩血迹,但怎么也找不到他的人。” 云曦抬头看向段奕,“他被你打下悬崖了?” 段奕额首,眼底寒光一闪,“他敢打你一掌,我便刺他一剑!不死也要他残!” “他那一掌没打到我。” “那也不行!本王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段奕的声音森冷,眼底杀意顿起。 云曦又看向朱雀说道,“南宫辰被王爷刺了一剑,被我割破了脸,这样明显的特征,应该很好认。你们可以将消息散布出去,让村民山民们一起留意着,抢劫粮食的贼匪就藏在这附近,相信他们都会揭发出来的。 这样,他便是如丧家之犬,无处可藏。 找到南宫辰的人便奖励二十两银子。提供线索的奖励五两银子。此时不除南宫辰,如果是让他回到京里,以后更是除不了,皇上对他十分的信任,他必定会反击。” “是,小主!”朱雀带人离去了。 云曦望向山谷里,对段奕低低说道,“南宫辰这个人的身份很可疑,我怀疑了许久了,奕,你要当心他。” 段奕将她圈在怀里,微微一笑,“他害不到我的,我要好好的活着,活着陪着你。” 晨曦下,男子笑容温和,目光灼灼,一如当年。 她回以一笑,道,“好。” …… 第196节 山谷的一家猎户的后院里。 南宫辰正躲在一间荒废的茅草房里。 他身上中了段奕的一剑,脸上被云曦的小刀挖了一块肉,连着两处地方受伤便得他的脸色异常的苍白。 他的眼神清冷,坐在地上,两眼盯着地上一言不发。 一名暗龙卫跪在他的面前说道,“世子,你暂时的委屈一下吧。如果不这样,你是逃不出这里的。那小女人的心真的太狠了,她居然要悬赏捉拿你呢,提供线索五两银子,找到你的人便是二十两银子。 对于这个穷得一年吃不到两次肉的地方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给他们,那些人都疯了一样的,连地也不种柴也不砍的在四处的找你! 你快换上这身妇人的衣衫,属下将你扮成女子带你逃出去,只要离了这四同县回到京城里,您怎么对付那个小女人都行。世子,求您了,快点换衣衫吧。” 南宫辰这时抬起头来,看着那名暗龙卫眼底杀气溢出,再加上半边脸上血肉模糊,更显得森然恐怖。 他咬牙怒道,“那个女子你们敢动她一根汗毛试试?本世子不发话,谁也不许动!” “要是皇上那里问下来——” “自有本世子担着!” “是!” …… 四同县衙里,从盖这座衙门的房子算起,迎来了第一个大贵人。 左县令喜得忙叫衙役们扫屋子,备酒席。 “先找间清爽的屋子,让我们歇息一下。”段奕说道,“然后,有些公事同你商议商议。是关于晋王府世子勾结山匪抢劫粮食一事,这事儿办好了,皇上一定会嘉奖你。” 左县令一听会嘉奖,喜得说道,“好好好,多谢王爷提携。” 云曦看了段奕一眼,“要两间。” 段奕低头看她,“一间。四同县是小地方,左大人的衙门里房舍不够多,你就将就一下。不要让人为难,单独为你临时请工匠盖房子,费时又费银子。” 云曦嘴角扯了扯,翻了个白眼,段奕心中想着坏事借口就是多。 左县令见段奕身边这个穿着斗篷衣,脸上蒙着面纱,看不出是男是女的人,居然敢对当今的奕亲王翻白眼,必然是亲近之人。 忙笑道,“这位……,呃,虽然是一间,但分前后两间,是二进门的,有床,有小榻,不会委屈您。” “这还差不多。”云曦点了点头,“房间在哪儿呢?先去看看。” 段奕伸手拍了拍左县令的肩头,“不错,有前途,好好干!” 左县令眨眨眼,讨好那个蒙面小个子就是有前途? 他马上转过身来朝身边的人吩咐着,“快,来人,打听一下王爷身边的人是谁,喜欢什么东西,赶紧去买!” 没一会儿,打听的人来了,“大人,那位就是昨天从京中醉仙楼送粮食来的大善人,喜欢的东西不知道。但是派了人正在全县寻找晋王世子南宫辰,说找到了还有奖励,想必是恨死了南宫辰了。” “哦?竟有这回事?悬赏?嗯,好!本县令知道怎么做了。”左县令心头一喜。 他心里盘算着,只要找到了晋王世子,那就讨好了这位小个子,小个子高兴了,王爷就高兴了,王爷高兴了,说不定会将他弄到京里当官了。 哎呀,他今天是走了啥好运啊。 左县令喜滋滋的将所有的衙役都叫出来,“传本官命令,全城抓捕南宫辰,抓到者有赏,另外,将师爷找来。” 他走路都轻飘飘的,他得问问师爷,怎么写好这个弹劾南宫辰的折子,才好将他送到牢里去,来讨好王爷身边的人。 …… 京中谢府里。 谢锦昆这两日几乎要愁死了。 管家谢来贵来到他的书房里又来叫他,“老爷,您快到前院正厅去吧,那顾家公子又来了。” “什么?他怎么又来了?不见,不见,就说老爷生病了。”谢锦昆是又急又气。 急的是顾非墨一连四天天天来找他,不为别的,只为想娶他的三女儿谢云曦。 气的是谢云曦那个死丫头跟着夏玉言住到府外去了,地址还不清楚,人更是找不到。 想到这里,他又开始在心中骂夏玉言。 贱人,就不能晚几天和离吗?等他将三女儿嫁给顾府再和离不行吗?害得他丢了这么好的一个结亲的机会。 他原本还想着找顾非墨求情将二儿子从大理寺的牢里弄出来,可眼下没有女儿嫁给顾非墨,他哪敢见他? “不行啊,老爷,他说老爷病了他正好来探病。还带了礼品呢。” “老爷不管你那么多借口,你给我顶着,我先躲起来。”谢锦昆将管家来贵推出了书房。 前院正厅里。 顾非墨穿了一身新做的墨色暗底云纹锦袍,一脸喜色,毕恭毕敬的坐在大厅里等着谢锦昆。 这时,有两个仆人边往府里走边说着话。 “嘿,你说二夫人是什么意思,同老爷和离了之后,居然要在咱谢府边上盖一座宅子?” “她这是气不过吧?被老爷赶出了府,心中有怨气吧?只是可怜了三小姐,都有父亲,就她没有父亲。” 赶出府,和离? 顾非墨漂亮眸子里霎时一寒。 谢锦昆这个老匹夫,居然敢将曦曦赶出府去?他皮痒痒了是吧? 他怒得抬脚踢飞了一张凳子,伸手将袍子一撩大步朝谢府的后院走去。 他逮住人就问,“谢大人在哪儿?” “不……不知道。” “不知道还敢在爷面前晃着?滚开!”那仆人一声尖叫后,被顾非墨扔到树上挂着了。 “你们知道吗?”他一脸杀气的盯着其他的仆人。 仆人吓得往后一指。 “哼!”顾非墨斜睥了一眼那仆人大步进了谢锦昆的书房。 谢锦昆正在想着躲哪里才能躲过顾非墨。这时,书房的门“砰”的一声被人一脚给踹开了。 ☆、050章 暴龙vs黑面虎 脆弱的书房门,哪里经得起顾非墨带着十分怒火与九层武力值的摧残? 门倒地后带动的劲风,将书桌上的一叠信纸吹得四散飘起。 谢锦昆的神经跟着紧紧的一缩,心头更是狂跳了起来。 他顾不上捡那些掉落的信纸,马上堆着一脸的笑走到门边,客客气气的说道。“顾……顾公子,顾将军,您怎么来了?这一大早的?哎呀,老夫刚刚起床,还未洗漱,仪容不整,多有得罪,请在此稍等,老夫先洗把脸再来。” 谢锦昆为心中忽然想到的一个借口窃喜不已。 这才刚刚是辰时,顾非墨再霸道,总不能不让人洗脸漱口吧? 哪知顾非墨伸手在他的面前一拦,面无表情的说道,“谢大人,本公子此次来是找你说正事的,不是来看你的脸的。你的脸脏得跟茅房一样,本公子也不介意。” 谢锦昆一时傻眼。 然后他的身子忽然一轻,整个人已被顾非墨的双手钳住,按在了椅子里。 眼前少年公子绝美倾城的眸子里,杀气腾腾。 谢锦昆的心里头咯噔了一下,扯了扯唇,勉强的扯出了一个笑容说道,“不知顾……顾公子找……找老夫有何事?” 顾非墨压着一肚子的火,口里磨了磨牙,心中愤恨道,老匹夫装傻是不是? 他都连着来了好几天了,今天已经是第五天的早上了,他不信那管家没有对谢锦昆说明他的意思。 “没什么事,只是想问问谢大人,为什么要将谢三小姐赶出去!还有,她在哪儿?”他眉梢扬了扬,拖了张椅子坐在谢锦昆的对面。 他那脸上挂着的笑容,在谢锦昆看来简直是一只猫儿看着面前的老鼠的戏虐之笑。 “她随她母亲搬出去住了。夏氏吵着要同老夫和离,寻死觅活的,老夫不得不同意啊。不是老夫赶啊。” “不是你?你们府里都说三小姐可怜呢!”顾非墨咬着牙,脸色黑沉得吓人。 他心中后悔没有早点儿来提亲。 不,他一早就来过,却被段奕那厮搅和了。 好不容易趁着段奕离京了,结果谢云曦又不见了,他找了好几天都没有找到那个小女人,原来是被赶出府去了。 谢锦昆跟他前世有仇吗?专拆他的后台? 顾非墨双手掐着谢锦昆的脖子,大有说得不好就要他命的架势。 “顾……公子。”谢锦昆都要哭了,“不是老夫的错啊,是她们自己要走的。” 顾非墨眼神一眯,放开了谢锦昆。 然后,他阴煞煞地说道,“谢大人最好说的是实话,若是假话……,哦,谢二公子还在大理寺的牢里吧?” 这无疑是威胁,赤果果的! 谢锦昆心中气恼却也没有办法。谁叫自己二儿子不争气进了牢里的? 虽然恨不得打死谢诚,但总得有个儿子替自己送终,抱灵牌。 “没有假话,是她们自己要走的。”谢锦昆抹了一把头上的汗。 顾非墨虽然走了再没有来谢府找谢锦昆。 他却跑到兵部去找他了。 谢锦昆真想哭。 他因为两个儿子与妹夫烧了兵司库,皇上一气之下已将他由尚书降为侍郎。 办职的衙门不变,只是当初的下属升到他的头上做了他的上司,整天给他小鞋穿。 顾非墨兴高采烈的去,垂头丧气的回。 只是没有回家,而是转道去了谢枫的住处。 第197节 他一进门就往椅内一坐,颓废的望着屋顶。 离办差的时辰还早,谢枫也才刚刚起床,正在洗漱。 他往顾非墨身上看了一眼,揶揄一笑,“你今日穿得倒是漂亮,相亲?” 不说相亲还好,一说顾非墨的火又上来了。 他气得猛的一拍桌子,口里骂道,“谢锦昆这个老匹夫!看小爷不削了他!” 谢枫闻言马上眼神一眯,“他得罪你了?” “得罪大了!”顾非墨看了他一眼,拉着他就往外走,“走,替我办趟差,你以前欠的钱子全都不用还了。” “我也从来没想过要还你。”谢枫扯了扯唇说道。“不过,你说怎么帮?这次可以免费,不要你的钱。” “办好了,你不要我也会塞给你!”顾非墨在谢枫耳边耳语了几句,“干不干?替我出口气!” “出事你担着!”谢枫眉梢一扬说道。 “当然是我担着!你放心好了!”顾非墨见他同意了,心情大好。 “好,我今天告假一天,替你当差去!” 谢枫拿着顾非墨给的腰牌,到了兵部车驾部点马。 “奉西山总兵顾将军之令,点马一百匹,用作操练习!”谢枫朝车驾部的管事扬了扬手里的腰牌说道。 管事查验了腰牌,做了记录,“您请稍等,这就给您点马去。” 京中除了皇上自己的几匹坐骑养在宫里之外,其他的所有的马,如战马,依仗队的马匹都在车驾部里。 谢枫环顾了一下马场。 只见一处栅栏里圈养了几十匹马,个个膘肥体壮的。 他若无其事的朝那些马匹走去。 然后,趁着无人时,朝马的食槽里丢下一包包药粉。 他刚刚回到刚才等人的地方,便见谢锦昆与两个部下也到了车驾部。 谢锦昆看到他,冷哼了一声,阴沉着脸走到他的面前,“见到长辈,又是品阶比你高的人,为什么不下拜?” 谢枫冷着脸,扯唇冷笑,“你有什么值得我跪的?” “小子不得无礼!这是谢氏族长,就凭你是姓谢,你也得跪!”谢锦昆身边的一个部下厉声喝道。 “我谢枫今生说过,不跪之人有三,第一,抛妻弃子者不跪,第二,忘恩负义者不跪!第三,只想自己爬升,连亲儿子也杀者不跪!” “放肆,小子太狂傲!”谢锦昆挥手朝谢枫的脸上扇去。 被谢枫侧身一躲开。 接果,谢锦昆的手打空了,而出于惯性,他自己则朝前面栽前,要不是被两个下属拉着,也会摔个狗啃泥。 谢枫拂了拂袖子,轻哼一声,扬长而去。 “你等着!竟敢藐视老夫!”谢锦昆气得暴跳起来。 “算了,大人,人都走了。咱们还是忙正事吧。皇上那儿还等着呢!”谢锦昆的下属忙着劝他。“等这事忙完了,大人您再收拾他。” “对,你说得对,除非他不进谢府,否则,老夫定要用族规来罚他。” 谢锦昆在那些长得膘肥的马匹中亲自己挑了十匹马。 然后叫过几个衙役,“马上送到围场,皇上正等着用,北疆有使者来了,皇上请他们看看咱大梁国的良种马。” “是,大人!” 十个衙役一人牵了一匹马朝围场走去。 谢枫将他的一百匹马交给顾非墨另外派来跟着他的人,悄悄的跟着衙役往围场而去。 城中的皇家围场里,元武帝正在向北疆使者炫耀着大梁国的良种马。 元武帝对身边的使者说道,“使者说贵邦的马能日行千里,我大梁的马也能日行八百。” 使者惊异的问道,“哦,想不到梁国陛下也有千里马?那一定要见识见识了,或者,让咱们两国的良种马比试比试?” “准,比试比试!”元武帝对自己养的几十匹良种北域马很有信心,对身边人问道,“谢大人来了没有?” “皇上,臣来了!这十匹马都是臣亲自己挑选的呢!”谢锦昆小跑着过来说道。 本来这事儿不归他管,他听说皇上与北疆使者在围场里议论马的事,他便自告奋勇的来了。 如果能讨好了皇上,说不定皇上一高兴,将他的官又升上去了,或者至少不用罚俸。 “嗯,好,准备着比试。”元武帝说道, 今日天气不错,元武帝的心情大好。 看了两场赛马后,他仍是意犹未尽,提议说道,“使者,不如比试驾驶如何?” 元武帝的腿再没有病瘫之前,也曾领过兵上过战场,这几年天天圈在宫里,他早已烦闷不已。 今天来到郊外,令他又有一种想体会策马飞奔的感觉。 喜公公担忧的说道,“皇上,你的腿……” 元武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喜公公,是驾车不是骑马!只用手,不用腿的,快去准备着!” 喜公公无法,只得吩咐下去。 元武帝与北疆使者各驾着一辆战车,裁令官一声令下后,各自的马匹都飞奔起来。 起初是元武帝的车马当先,这令他心情大好,哪知又跑了半圈后,那拉车的两匹马忽然前蹄一弯,向地上倒去。 因为是在疾驰中忽然的倒地,由于惯性,后面拉着的马车架子却仍然朝前奔去。 但又由于绳子系着,马车架子直直的朝前方地上栽倒。 元武帝惊得都忘记了呼救驾,眼看自己就要飞出去跌落在地,不死也残。 这时,从一旁侍立的护卫中跃出一人,朝他飞奔而去。 那人双手一伸,将元武帝牢牢的接住。 然后又轻轻的将他放在地下,接着走到他的面前认真的磕了个头,“皇上勿惊,您已经平安了。” 喜公公惊呼起来,“救驾!速速救驾!” 一群人这才反应过来,慌乱的朝元武帝跑去。 谢锦昆吓得一脸死白,怎么回事?他亲自挑的马怎么会回事? 他吓得发抖夹在人群中也跟着跑到元武旁的面前。 元武帝此时一言不发,他不光差点丢命,还在北疆使者的面前丢了脸,一时气得脸色煞黑。 但又不能发火,只得对北疆使者说,“今日,朕的身子忽然疲乏,改日再同使者比试。” “陛下当以身体为重,这比试以后随时可进行。”使者客气的回道。 元武帝冷沉着脸回了宫里。 御书房里,谢锦昆吓得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 谢枫被元武帝带到了宫里,看着地上磕头如捣碎的谢锦昆,他无声冷笑。如此无情父亲,他又何必在意? “谢锦昆,你想谋杀朕?”元武帝怒喝一声。 在围场时,他就想将谢锦昆当场拿住,但因为有他国使者在,他得顾及皇室与大梁国的体面,只得忍住。 “不……,不是,臣不敢……”谢锦昆匍匐在地,不敢抬头。 “不敢?朕看你敢得很!朕差点死在那儿了!来人!将谢锦昆送交大理寺,请大理寺卿胡安彻查此事!” “皇上,臣不知啊……皇上……”谢锦昆被两个宫门侍卫给拖了出去。 谢枫连眼皮也没有眨一下。 处理完谢锦昆,元武帝这才看向谢枫。 面前的青年男子,目光如炬,身姿挺拔,一看便是军者出身,同他年轻时很像。 元武帝的心情这才愉悦起来,看着谢枫微笑说道,“你救了朕,想要什么奖赏?” 谢枫忙跪拜在地,“皇上,臣不要奖赏,臣出现在围场里,本来就是越了规矩。围场内本来只能允许羽林卫们进入,但臣只是个兵马司的副指挥使,只是为了偷看良种马匹,才巧合之下救了皇上,所以,臣有罪,皇上的嘉奖,臣不能接受。” 救驾不要赏赐,还是头一个,谢枫的谦恭更令元武帝赏识。 他微笑说道,“你不要赏,朕也不勉强你。你刚才说你在兵马司任职?你叫什么名?” “谢枫!” 元武帝眼神一眯,“你是谢氏的子弟?哪个房的?” “哪个房也不是,臣是孤儿。”谢枫俯身行着礼答道。 孤儿?元武帝又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朕记着你了,谢枫是吧,你且起来吧。” “谢皇上。”谢枫依旧不卑不亢,恭敬的立于一侧。 “既然赏赐不要,朕就送你一根马鞭吧,这可是朕年轻时用过的,扬着这鞭子,曾经在梁国各地策马奔腾。” 元武帝朝喜公公招了招手。 很快,喜公公从御书房的多宝阁上取下一个长盒子递到谢枫的手里。 “谢皇上!”谢枫叩头行礼。 谢枫离开后,喜公公这才问元武帝,“皇上,他也是谢氏的人啊,谢锦昆的夫人同贵妃走得近,这个谢枫——” 元武帝瞥了喜公公一眼,说道,“你没听他说他是个孤儿吗?那就跟谢氏的几个大房没有关系。另外,他救了朕什么也不求,倒是个正直的人,如果能利用,将来对世子也是一个帮助。不过——”他顿了顿,“你还是暗中查一查他。” “是。皇上。”喜公公应道。“奴才这就派人去查。” …… 四同县。 左县令认为自己去年到京中花了巨资打听好了达官显贵的一手资料,果然是明智的。 钱没有白花。 虽然贵人们都不一定认识他,但,只要他认识他们就行。 第198节 比如,认识了晋王世子,还有住在自己衙门里的奕亲王。 讨好了奕亲王,将来的仕途那可是一片光明啊。 他连夜指派人四处追查南宫辰。又同师爷商议着写了一份折子准备交与奕亲王递到京中去。 …… 县衙的后院,凝香院。 小巧雅致的小院里,几株扶桑花开得灿烂。 春光中,雀儿在院中欢唱。 云曦被小鸟吵醒,她翻了身。 然后—— 顿时一阵惊悚,她抬脚朝旁边一人踢去。 那人也翻了个身,隔着被子将她按住了。 云曦眸色森冷咬牙切齿,“你昨天晚上不是睡在外面的小榻上了吗?怎么跑到我的床上来了?” 段奕一脸委屈,“这个地方真的太穷了,左县令说被子不够,让我们将就一下。我想着,要是不将就,我就得冻病,我冻病了,就不能照顾你了。所以,我还是将就一下吧。” 这是什么理由与借口? 她简直无语了! 她昨晚上睡得很死,一定是段奕做了手脚。 她的耳朵听力极强,平时睡着时,身边稍微有一点儿声响就会惊醒。 但只要有段奕在,她就睡得死沉死沉的。 “将就的话,你犯得着脱我的衣衫的吗?”她的身上居然一件衣衫也没有!昨天晚上,段奕占了她多少便宜? “左县令差人送来了女子衣衫,外衫还可以将就一下,里衣的话,我认为你还是穿自己的为好。你的马车队走得太快,已经离开四同县了。我已让人去你的车上拿你的里衣来,所以现在,你就这样吧。” 他说得轻松,云曦彻底无语。 她总不能一直不穿衣衫的待在屋子里?她还有事情要办。 “我还有事情要办呢,你不能将我困在屋子里。” 段奕捏了捏她的脸颊,浅浅笑道,“不是有我在吗?” 云曦看着他的眼眸,微微一怔。 ……这篇文好难,再译不出,我爹又得骂我了。 ……小婉,不是有我在吗?不用担心。 她抬头望向面前的男子,眉目似画中人般俊朗,一线樱色薄唇常常紧抿,面对外人是三分冷情七分嘲讽。 只有她知道,他的笑还有温暖。 ……我又看见村里的大虎与妞儿偷偷躲在草垛里亲嘴了,妞儿说大虎的嘴是甜的,大虎说妞儿的嘴是香。奕,你的嘴给我亲一下。我看看甜不甜。 ……不行!还有,你不准再偷偷的去看他们! ……奕,你的唇不甜,为什么他们要天天亲? “你笑什么?”段奕微微眯起眸子,看向云曦。 云曦翻了个身,将段奕压在身上。 晨光从屋外射进屋内,照进青色帐内女子的玉色肌肤上,泛着柔和的光。 长长的墨发遮着她胸前的坟起,依稀可见一条沟壑。 两只手极不老实的摸索着他的脸颊,两眼微眯,嘴角微微扬起,带几分狡黠。 “我想印证小时候的一件事。奕!”她的声音微哑。 “什么事?”他开口问道,嗓音同样带着暗哑,唇边浮着浅浅的笑意。 云曦俯下身来,双手捧着他的脸,唇瓣轻轻的覆上他的唇,舌尖轻轻挑开,探入,极不安分的搅动。 “我想知道你的唇有没有变甜。”她低低说道,彼此齿尖轻扣,彼此气息相融。 段奕的身子微僵,怔怔的看着她。 俯在他身上的女子两扇羽睫轻闪,双眼微阖,极为陶醉。 他心中微微一漾,双手插入她的发丝,捧着她的头慢慢的回应她,舌尖轻绕,如食甘甜。 隔着一层薄薄的里衣,云曦忽然发现段奕的身体起了变化,要命的什么的东西抵着她的腿。 她暗呼一声糟糕,飞快的从他身上跳下来,滚到床里侧扯过被子将身子一卷。 只是太慌乱,盖住了上面没有盖住下面。 被子一角掩着她的胸口,而从腰身往下却又是一览无余,两条玉白长腿弯曲,脚指头微微向里蜷起。 她每次一紧张便是这样。 段奕唇角微弯,眉眼里均是笑意。 “段奕,时辰不早了,你快去看看我的衣衫有没有送到,然后,你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云曦朝他挥挥手,一脸慌乱。 段奕侧身朝里躺在床上,单手支着头,一派闲适。 看着她一副做了坏事又怕别人指责的表情,唇角弯的弧度更大了。 他猛的一扯掉她抱在怀里的被子,俯身上去,将她的双手抓住,额头顶着她的额头。 云曦吓得两腿一夹,一颗心砰砰乱跳。 她冷着脸一脸警戒的看着他,声音颤抖说道,“这里……是别人家里,不可以。” “你都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他轻笑一声,低头覆上她的唇。 同她刚才的动作一样,轻碾,探入,辗转。 云曦觉得她的身子飘了起来,只是,要命的是为什么他主动起来,更让人欲罢不能? …… 云曦坐在四同县衙后院的凝香院里,着一身青色连帽的披风。脸上遮着面纱。 她冷着脸坐在桌边,没有动。 段奕夹了一筷子的菜放在她的碗里,眉眼含笑。 “吃饭,这是从县衙的后山上刚挖来的野菜。是用香油拌的。” 云曦两眼如剑,看着他还是没动。 她在心中腹诽着,男女究竟有多大的不同? 为什么她吻段奕,他的身上一丝痕迹没有,她自己的则是全身青紫? 男人都是皮粗肉厚吗?还是像上回那样,她需要用上指甲与牙齿? 上回—— 想到上回段奕几乎被她剥光了,她的脸一红。 “吃饭!”她瞟了段奕一眼,掀起面纱,狠劲的咬了一口菜。 段奕看到她脖颈处的红痕,唇边不由得浮起一丝笑来。 …… 四同县县衙的大堂。 左县令听着衙役不时传来的汇报,额间的汗水越来越多。 “没找到?”他的心头跳了一下,“这么多的人派出去都没有找到他?又受着伤,那脸上还破了相,你们怎么就没有找到?一群废物!” 他气得胡子乱颤,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认爬升的机会,居然没抓到人。 “再去找,挖地三尺的找!”他暴喝一声。 “是,大人!” 左县令硬着头皮来到后院。 段奕与云曦正坐在外间喝着茶等他的消息。 他哭丧着脸跪倒在地,“王爷,人没找到!下官已经发动了县衙的所有衙役和附近的山民们去寻,都没有找到。” 段奕的声音淡淡,“没找到?” 云曦扭头看向段奕。 段奕朝左县令虚虚抬手,“你且起来吧,人跑了,咱们还有第二步,让那天到过现场的乡绅们,里正们,联合上书,你呢,写折子,由本王递到皇上手里。” “是,王爷。”左县令松了一口气,小跑出了后院凝香院。 云曦这时说道,“阿奕,南宫辰不能放走,否则,他将来会对你不利!他手里有暗龙令!” 段奕轻笑,说道,“只要他名声一毁,他还能爬多高?诚如你说的,他手里有暗龙令,抓住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毁一个人,不一定要他死,生不如死,才是最好的惩罚。” 云曦看着他的眉眼,男子淡笑间,已将大局参透。 对,他说的没错,不必亲自动手,自有人会替她操刀。 “既然来了,同我一起去青州。”段奕站起身拉着她的手道,“我想将青州的事早点处理好,早日回京,然后……” 他俯身看着她的脸,微微浅笑。 云曦错开他的身子向门口看去,冷着脸道,“王爷,现在是白天,还有,门没有关,还有……” “那就关门!” “……” …… 云曦与段奕骑了快马到了青州。 青州果然如人们口传的一样,沟河干涸,田地荒芜。城中已没有多少人,很多人已逃荒去了。 留下的,都是拖家带口走不了,或是对未来的天气抱有希望的。 第199节 段奕没有去青州府衙门,而是同她一起到了城中一处旧宅子里。 这里是云曦的人临时住的地方。 宅子前面就是街道。 安昌正指挥着众人分粮食。 一听说分粮食,原本不知道躲在哪里的灾民们全部跑了出来,秩序很乱。 但因为车夫们全是双龙寨的人,再加上还有白虎玄武以及青裳吟霜几人都在,倒也没有发生哄抢。 米面袋子上印着醉仙楼谢氏字样。 安昌发一袋就指着袋子上的字样说一下。 段奕双眼微微眯起,说道,“这书呆子倒是个尽职尽责的人。他这一一说明,那些不识字的人便全认识了,也记住了。” 两人走到众人的近前。 安昌见到一身女装的云曦大吃了一惊。 他三两步路她的面前,上下打量了好一会儿,“曦……曦小姐,怎么……你怎么在这儿?” 他两眼直直的盯着她,令段奕很是不悦,“安昌公子,她便是你们的言东家,所以,现在,她以东家的身份命令你,你得去干活了!” 段奕一脸黑沉的将安昌推走。 云曦不免好笑。 她叫住了段奕,“你别将他弄走,我正好找他有事。” “她找我有事,王爷您快放手。”安昌像是抓了根救命稻草,心下松了口气。 他并没有得罪过这位奕亲王啊,为什么王爷的脸色好难看?一脸杀气? 段奕将安昌放下来。 安昌吓得马上离他三步远,恭敬的问云曦,“曦小姐,不知要在下做什么?” 云曦微微笑道,“昌公子,眼下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不知你愿不愿意?” 安昌忙问,“什么事?” 云曦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给他,“你照着上面做就好了。” 安昌打开书信看了一眼,眸色一亮,他将信放入衣内,对云曦拱手说道,“曦小姐曾帮过在下,在下焉有不帮曦小姐的理?曦小姐说得太客气了,在下这就回京去。” “好,有劳昌公子了。”云曦还以一礼。 安昌走后,段奕说道,“你让安昌利用同窗的关系,发动联名上书?我居然不知道你还有这份谋略。” 云曦一笑,说道,“有时候,文人的力量远远要大过武力。武力,一柄刀杀一人。但文人一支笔可乱天下。” 段奕微微眯眼看着她,伸手抚向她的下巴,微微一叹说道,“你操的心太多了,不知你心中还有没有地方放下我?” “我在为你操心。”她道。 …… 四同县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京里。 左县令与县里的各乡绅联名写的折子摆在元武帝的面前,令他焦头烂额。 还有几位御史大人的折子。 除此之外,还有一帮甘霖学院的学子们跪下在皇宫前请求将晋王世子南宫辰缉拿入狱。 为首是安昌。 学子们洋洋洒洒的写了南宫辰在四同县的罪状,勾结山匪,杀送粮食义民。 不杀他,对不起饿死的青州民众。 学子们宁愿跪死在宫门前。 “皇上,晋王世子此举可是谋反罪啊,抢粮,杀送粮的善人,这真是罪大恶极!如果不处以重罪,还有哪个富户敢送粮食到青州?” “晋王世子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元武帝气得额上青筋暴起。手指甲更是在手心里掐出血来。怒目圆睁,却是连个发泄的人也找不到! 金銮椅后面垂着长长的珠帘。 顾贵妃妖妖娆娆一笑,“大臣们说的都有理。皇上您说呢?这晋王世子啊,分明是在跟皇上做对呢!粮食本来就不多,他这一抢一杀人,让富户们吓得不敢送粮食了,难道让皇上自己种粮食送去?” “娘娘说的有理,请皇上定夺。”大臣们齐齐说道。 元武帝咬碎了一口牙,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传朕的旨意,晋王世子勾结山匪抢夺赈灾粮食,且杀人灭口,永久削去他的世子爵位,命顺天府联合各州府缉拿南宫辰,然后打入死牢!” “皇上圣明。”顾贵妃红唇轻启微微一笑,“这等祸害江山的臣子就该除!” “皇上圣明。”朝臣们齐齐跪拜下去,然后山呼万岁。 元武帝无力的朝众大臣挥了挥手,喜公公尖着嗓子喊了一声,“退朝!” 三呼万岁后,大殿内一下子静得怕人。 顾贵妃看了一眼立于元武旁一侧的喜公公说道,“喜公公,本宫想同皇上议议政事,你先退了吧。” 她虽然面带微笑,眼底却是森冷。 喜公公脸色一变,忙看向元武帝。 元武帝暗中怒得咬牙,扯唇说道,“爱妃,朕办事时,都是喜公公在一旁,他无需回避。再说了,朕回宫还需喜公公护送,爱妃将他撵走,谁来看护朕?” 顾贵妃从珠帘后走出来柔媚笑道,“皇上,这大梁的天下都是皇上的,皇上还担心没人送您回宫?” 元武帝气得一脸铁青,咬牙不语。 顾贵妃忽然神色一变,朝外面喊道,“来人,喜公公抗旨不尊,将他拖下去杖责五十大板!” “贵妃!”元武帝暴怒。 “皇上,娘娘,老奴领罪!”喜公公匍匐在地。 守在殿门口的几个侍卫马上大步进来将喜公公拖了下去。 不一会儿,殿前传来喜公公的惨叫声。 顾贵妃充耳未闻,轻挪裙袂走出了大殿。 她走到喜公公的面前,妖娆一笑,“喜公公,本宫问了你多次南宫辰到底在哪儿,你总是不说在晋王府呢,现在怎么跑到青州去了?撒谎的人,舌头都不能留的。听清了吗?” 侍卫们忙道,“听清了。” 喜公公哭起来,“皇上,臣再也不能服侍你了,皇上——” 殿内,元武帝脸色死白,唇角发抖。 他怎能输给一个女人?绝对不! …… 谢枫听到四同县的消息时,正在新宅子里看着工匠们在修缮屋子。 街上人们都在议轮纷纷南宫辰杀了醉仙楼送粮食的人。 他脸色一冷,南宫辰杀了曦儿? 他扔下手里的图纸沉着脸就往外走。 青衣飞快的跑了过来,拦住了他,“公子,小姐没有事,那是掩人耳目的。南宫辰中了小姐的计呢!” 谢枫的两眼一眯,“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说!”那个小丫头的心思,还真让人小看了,她居然算计南宫辰? 青衣将云曦的计划说与谢枫听。 谢枫默了半晌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原来她一直在谋划,他又怎能落后? 出了新宅子,他解开系在门前下马石边的马匹,翻身上马。 马匹才转了个身,便险险与一人撞到了。 这不是谢家五房的谢君宇吗? “原来是君宇兄,刚才,在下的马匹没有惊吓到君宇兄吧?”谢枫坐在马上朝谢君宇抱拳一礼。 谢君宇的年纪与谢枫不相上下,略显清瘦的脸上笑容温和,他马上回以一礼,“不曾,谢枫兄这是在忙什么呢?小弟瞧你进出那所宅子好几次了。” “哦,这是在下的新宅子,正在修缮。”谢枫也微笑说道。 两人在谢府与夏玉言母子三子的新宅子前的街上寒暄了几句后,各自分开。 待谢枫一走,谢君宇的笑容马上一收,唇边溢一抹狡黠的笑意。然后,他袍子一撩,大步走进了谢府。 谢府的小花厅里,翠姨娘扶着丫环的手走了进来。 谢君宇忙起身行礼,微笑喊道,“表姑母。” 翠姨娘朝他抬了抬手,“上回你母亲已经来看过我了,难为你又来看我。”她往一旁的小几上看了一眼说道。 那小几上放着几盒点心,竟然都是外地的包装,他居然还用了几分心思。 “您是我母亲唯一的表妹,我不看您,谁看您啊。”谢君宇笑道。 “那是。”翠姨娘敷衍的笑道。 两人一齐低头喝茶,都揣测着对方的态度。 过了一会儿,谢君宇朝翠姨娘身后的丫环看去一眼,然后低头欲言又止。 翠姨娘心领神会,对那丫头说道,“你到我屋里拿件披风给我。” 丫头答应了一声后退下了。 小花厅里只剩了谢君宇与翠姨娘。 “这是君宇孝敬表姑母的。”谢君宇递上一个信封。 翠姨娘看了他一眼后,伸手接了过来。 她打开信封口看了一眼,不禁深吸了一口气,好厚一叠银票!每张的面额都在百两之上。 她掩饰下心中的激动动,扯了个笑容道,“难为你还记得表姑母。” 第200节 谢君宇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虽然她是他兄妹三人唯一的表姑母,但她嫁到谢家长房也有几年了,从不见他们来看她。 过年那几天,他的两个妹妹也没有来看她。 五夫人看到她也只点了点头,也不曾说一句话。 只因为她家穷,她现在只是个姨娘。 而谢君宇这个时候来看她,又是送礼又是送钱,只怕有所求。 谢君宇忙笑道,“怎么会不记得呢,只是君宇一直在忙。”然后,他顿了顿,说道,“那个叫谢枫的是不是常常到谢府看老夫人?” 果然扯到了正题。 翠姨娘将信封藏到了袖子里,说道,“老夫人对他的印象不错。而且,自从夫人的小儿子被砍了头,大儿子被关在衙门里后,老夫人提他的次数更多了。” “表姑母。”谢君宇朝翠姨娘挪进了一点,又往小花厅外面看了一眼,低声的说道,“谢家长房里,夫人的两个儿子如今都不得老夫人喜欢了,表姑母难道还不努力一下?” 翠姨娘眼神一眯,“努力什么?” 谢君宇往翠姨娘的肚子上瞧一眼,“您肚子里有君宇的小堂弟了,您不得为他想想将来?” “我当然会想,这还会要你说?”翠姨娘轻轻的抚了一下肚子,眼神一眯,得意的笑道,“我也有自己的打算,大老爷啊,如今只宠我一人,对二公子似乎都忘记了。所以——” “表姑母错了。”谢君宇忙说道。 “什么错了,这话怎么讲?”翠姨娘忙收了笑容正色问他。 谢君宇压低了声音说道,“表姑母你想啊,哪怕您今天生下君宇的小堂弟,也赶不上别人已经会提刀杀贼匪,提笔写文章啊。” 翠姨娘的神色一凛,两眼中寒光一闪,“君宇,你说清楚一点。” “表姑母,侄儿说的还不清楚吗?”谢君宇说道,“您生的小堂弟太小,目前还担不起谢氏一族的大任来。而谢老夫人年岁已高,也肯定喜欢一个现在就能帮他做事的人,比如那个谢枫。” 翠姨娘两眼眯起,“哼,一个外面来谢氏,怎么能同嫡长房相比?我不让会他得逞的。” 谢君宇心中窃喜,忙问,“表姑母有什么计划没有?” 翠姨娘摇摇头,“还没有,不如,你给我出个主意,到时候,我也不会亏待你!” ☆、051章 谢枫出手 谢枫与谢君宇分开后,一直有一辆马车悄悄的跟着他。 他微微扬唇一笑,装作不知情的继续往醉仙楼走去。 绕过几条街道,他进了醉仙楼,而那辆马车也停在醉仙楼的前面。 谢枫很快的隐入人群里,然后,他隐在暗处打量那个跟踪他的人。 一个白面无须的中年男子,走路哈腰,卑躬,但眼里闪着机警的光。 那人挑了一个角落坐下,随意的点了几桌菜。 却没有认真吃,而是拉着那个送菜的伙计说起话来。 伙计说了一番话后,他给了赏钱,才打发了伙计走开。 谢枫轻轻一笑,然后回了后院去看夏玉言。 第二天,那白面中年男子又来了。依旧是坐在同一个角落里,点了几样简单的小菜。 福生见谢枫一直在偷偷的关注着那个人,便说道,“公子,是不是那人有问题?要不要在下帮您将他处理了?” 谢枫看了一眼福生,说道,“不用,这人来了正好,正好借借他的嘴办事。”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那人是从宫里头出来的,没有恶意,只是在关注他。 福生说道,“公子您请吩咐。” 谢枫于是对福生吩咐了一番。 福生看了谢枫一眼点了点头,照着去做了。 醉仙楼的大门边,福生将一个木箱子放在门边上。 箱子旁边放着一块木板,上面写着:凡到酒楼里吃酒的人,来一人,酒楼的东家都会出一两银子用作购买送与青州的灾粮。 牌子一挂出,马上围了一大圈的人过来。 很快,人群沸腾了,众人都想看看醉仙楼的东家是否真豪爽,因此,进酒楼的人络绎不绝。 福生让小图抱着一个钱罐子站在箱子边上,听到里面吆喝着点菜的有几人后,便往箱子里丢一两银子。 那白面中年人也好奇的去看了,然后抚着下巴又若无其事的坐在桌边吃起酒来。 等那箱子的银子装满了,店里的掌柜便将银子全部取出来,着人送往户部备粮食。 那人一直坐了差不多一个来时辰后才离去,然后徒步走进了一条小巷子,那里停了一辆小马车。 一个赶车的小厮见他走来,马上站起来恭敬的挑起车帘子让他坐了进去。 “回吧。”嗓音细柔。 “是。” 皇宫中的帝寰宫,元武帝的寝殿里。 元武帝正等着派出去的人来给他汇报。 小太监这时来回话,“福公公来了。” 他的眸色一亮,“传!” “皇上。”一个白面中年太监在元武帝的面前跪下了。 “福公公,查得怎样?” “皇上,查清楚了,那谢枫的情况确实如他说的一样。他目前在兵马司东城门任副指挥使,是个孤儿,很小的时候被家人丢弃,被顾太师府上的一个管事捡了去,收做养子。 后来管事死了,他自己跑到外面去学艺,再后来到了北地参军,一直做到副参军之职。但是因为没有家族举荐,性子又直,回了京后,只做了个七品的副指挥使。 又因为他在北地时救过一个富户,那富户又无儿,将所有的钱都给了他。他便在京中开了家酒楼。为人慷慨,前些日子还花巨资买了一百车的粮食送到了青州做赈灾粮。” 元武帝听着福公公的汇报后,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条件都不错,与各大家族间都没有来往。但是,他怎么会是顾府管事的养子?会不会同顾府有来往?” 福公公忙道,“皇上,您大可不必为这个担心,因为谢枫的养父在他十岁的时候就死了,他之所以离开,就是因为顾家人对他不好,他是被赶出去的。” 元武帝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说道,“这样看来,这人倒是个不错的人选。”顿了顿,他微微一叹说道,“你带个太医去看看喜公公,朕不会让他白白吃苦的。” 福公公忙跪倒在地,“奴才替喜公公多谢皇上。” “去吧。”元武帝朝他摆了摆手,神色黯然,“然后……” 福公公正要离去,见元武帝似乎还有话说,又停了下来。 元武帝叹息了一声,“去冷宫看看她。” “是。” 福公公退身出了帝寰殿。 穿过游廊,绕过一排宫墙,他被前面的一行人挡住了去路。 香风阵阵,花团锦簇。 “福公公。”当中坐在车撵中的一人轻柔说道。“你这是从哪儿来啊?” 福公公忙跪拜在地,喜眉笑眼的说道,“奴才见过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今天这身装扮可真合这春日风光,让这园中的花儿都羞愧不已了。” 顾贵妃坐在轿撵中,正抚着怀里的一只猫儿。 她启唇一笑,“福公公,这张嘴巴啊,就是会说话,比那喜公公有趣多了。喜公公犯了事,你倒是捡了个大便宜,被皇上相中做了大总管。” 福公公笑道,“也是多亏了娘娘的提携,不然的话,奴才还一直在尚衣局管着一群婆子呢。” “知道是本宫提携的就好,记得多听话。”顾贵妃转眸一笑,挥了挥手,一行人抬着轿撵走了。 “奴才明白这个理儿!”福公公跪地送行。 等轿撵走远,他的脸上马上收了笑容。 然后,他一路小跑的朝慎行司跑去,看望了被打得下不了地的喜公公后,又转道去了冷宫。 阴冷的宫墙里,破瓦断墙,一个浑身肮脏,疯疯傻傻的妇人正蹲在地上刨土吃。 两个老嬷嬷朝他一福说道,“福公公,您又来看淑妃了?她还是那样,疯疯傻傻。” 福公公叹息说道,“皇上说她与皇上是双生劫运,皇上担心她死了,是必会影响到皇上的寿运,所以,再傻也得让她活着。” “她的命倒是好。”两个婆子一笑。 福公公走进了院内,走到她近前时,疯女人抬头朝他咧嘴一笑,然后吐一口泥。 福公公口里骂了一句,“死疯婆子,敢吐我一身泥!找死啊!”然后打了她一巴掌。 巴掌落后,袖子里掉出一团纸,疯女子趁那两个婆子没注意,飞快地捡在手里,然后匆匆打开,“琸安好!” 她松了一口气,很快的将那团纸塞进了嘴里。 福公公见她吞下了纸团后,又骂骂咧咧了几句,然后丢了两块银子给两个婆子,这才出了废园。 …… 醉仙楼因着谢枫的送粮后,近日可谓名声大振。 事情传到了宫里。元武帝对谢枫的好感又上升了一层。 连大臣们之间也开始议论纷纷。 谢锦昆当然听不见朝中的议论。 因为他挑选马匹不当,险些害得元武帝毙命,被元武帝一气之下又降了职,成了兵部一个七品的司库长,顶了他妹夫的职,管着兵部的粮食。 想当初,他可是朝中二品大员。 以前的下属们如今都成了他的顶头上司。 只要见到他,一个一个的都是冷嘲热讽。 谢锦昆每天回到家里都能攒到一肚子的火气。 这天,他又回府,又见谢枫正在指挥着众人挂牌匾。 第201节 他鬼使神差的停了脚步没有往府里走,而是停了脚步朝隔壁看去,心中将夏玉言骂了千万遍。 死贱人居然将宅子选在他的隔壁!还同那个谢枫以母子相称,这分明是在同他作对! 害得他每次回府都被邻居们嘲笑一番,说他赶走了发妻。发妻无儿,只得求旁人。凄惨可怜。 她可怜?他才可怜! 她出府时老夫人给了她十万两银子,他现在被皇上连罚两次,穷得连五千两银子都拿不出了。 谢诚关在牢里,他都没钱提出来。 那死女人的宅院门还建得比谢府的大,这是要故意的气死他吗?两府之间只隔了一条一丈宽的小巷。因此,对方的牌匾上的字看得一清二楚。 这时,有一辆小油布马车停在了府门前,一个妇人走了下来。 妇人的身影看着有些眼熟,头上只插了一只金灿灿的梅花金钗,上身着湖兰色的对襟小袄,下面着藏青色的八片锈彩蝶长裙,不华丽却也端庄大方。丫头扶着她的手,“夫人,您当心脚下。” “没事儿。”妇人说道。 这声音—— 谢锦昆眼神一眯,夏玉言?几日不见,她倒是变得个样儿。 以前的村妇模样成了富户的太太模样了。 他竟不知夏玉言打扮一下,还有几分姿色,行动间竟比安氏还强。 但是,夏玉言的眼神却是半丝儿都没有往这边瞟一下。 她只对那两个挂牌匾的人说道:“左边有点偏下,往上抬高一点儿。” “夫人,这夏宅两个字写得真漂亮。”丫头说道。 “当然漂亮啦!公子请的是梁国有名的书家大家写的,能不漂亮?”挂牌匾的仆人说道。 夏宅? 谢锦昆的脸色当即一沉,她和离了也是谢夏氏,怎么成夏宅了?难不成还将女儿改了姓氏? 谢锦昆的心中本来心情就不好,这回更是火大了。 他冲到夏玉言的面前,怒声喝骂起来,“夏玉言,你竟然敢将女儿的姓也改了?谁同意的?还夏宅?” 说着,他扬手就要开打。 但他的手巴掌却被夏玉言身边的丫头一手给推开了,那丫头的力气很大,他险些跌倒。 夏玉言看着他一脸的鄙夷,冷笑说道,“谢锦昆,我都同你和离了,你我之间早已是井水河水互不相干,你当你的谢府大老爷,我做我的小门户的村妇。你这样跑来指责我挂什么牌匾,是不是很可笑?还有,我女儿姓什么姓氏,也是我跟她的事,同你有什么关系?你之前不配为父,现在更是没有资格!” “你这个恶妇!竟然敢这样对老夫说话?” 真是气死他了,夏玉言的脾气,几十年都不会改一下! 谢锦暴跳如雷,气得胡子乱颤。 他伸手又要抓夏玉言,被她身边的丫头抬脚一踢给踢飞一边。 “死贱人,敢指使丫头打老夫?”谢锦昆从地上爬起来怒骂起来。 “这不是谢大人吗?谢大人为何当街打一个妇人?这可不是为官者的行为啊。”一位着一身青衫的中年男子走来说道。 夏玉言马上退后两步,再不理谢锦昆,又去指挥着小厮挂牌匾。 “你……”谢锦昆看着来人有些讶然。 那人只浅浅一笑,对围观的几个街坊说道,“大梁国可是有律法规定的,男子女子和离后,便再无关系。就算两方有子女在,也可随母姓,也可随父姓。谢大人当初没有留下女儿,女儿随了母亲改姓氏,这也不触犯法规。谢大人却在今日纠缠前夫人,是不是有些小人行径?如果谢大人再纠缠夏夫人,老夫可要路见不平报官了,说谢大人当街调戏民妇。” 因为谢府前的大街是主街,有达官显贵们住着,也有一些富户们住着,各府的仆从都不少。 因此谢锦昆一吵闹,与他相邻的几户人家都有不少仆人出来瞧热闹。 人们纷纷对谢锦昆指指点点的。 “瞧,这位是那谢府的老爷。你知道吗?和离这位是他的发妻,只因发妻穷,他便取了东平侯府的庶女为正妻,将这夏氏改为平妻。” “都说糟糠之妻不下堂,将人改为平妻再虐待人家,逼得人家不得不和离,还不是下堂了?” “能不和离吗,夏氏生了个儿子,谢老爷还将人弄丢了,夏氏也是万念俱灰啊。” “这样无情的人就该罚他无人给他送终。” “说得有理!” 叽叽喳喳一窝蜂的说着。 谢锦昆的脸上气得一阵黑一阵白。 他现在只是个七品小官了,以前出门时附近的街坊还同他打招呼行礼,现在几乎没有了,没朝他翻白眼就算是礼貌相待了。 “哼!”他气哼哼的甩了甩袖子走进了府里。 夏玉言这时对那位青衫男子遥遥的俯身一礼,“多谢先生解围,只是,先生何苦为民妇得罪谢府的人?” “本官最是看不惯那些自己没有本事反而将火气撒在妇人身上的人。夫人不必担心本官,他如今不过是个七品司库长,还能奈我何?”说完,那人洒然一笑,朝夏宅对面的那所宅子走了进去。 “娘,刚才是不是谢府的人又让你难堪了?”谢枫大步从宅子里走了出来,看了一眼隔壁的谢府,眼神一冷。 “还不是那死老头子?他这是看不得我好吗?”夏玉言看了一眼对门的青衫男转身进了自己的新宅。 “咦?”谢枫看着对面的房子咦了一身。“这位原来住咱家对面!” 夏玉言这时回过头来,讶然问道,“对面那人你认识?谢锦昆刚才骂我,那人帮我解了围呢。” “娘,我去年从北地回京,在路上遇到过他一次,与他坐了同一条船,他是宁江两州的盐运使,现在在京中,想必是回来述职的吧,他曾说他打算留在京中。” 夏玉言只哦了一声,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里面的旧房子都修缮了吧?”她朝宅子里面走去。 谢枫也跟在她的后面朝里走,“主屋的墙壁已修缮完闭,正在整屋顶,湖心亭已建好了。” 夏玉言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曦儿这丫头跟在太后身边怎样了,都这么多天了。” 青衣忙向谢枫使了眼色,谢枫便说道,“她很好,娘不用担心。” 母子俩已走进了宅院,门口那个挂牌匾的小厮跑进来说道,“公子,隔壁谢府的送来贴子,说是请公子明天中午到府上赴宴。” 夏玉言马上一脸警觉的说道,“刚才谢锦昆来骂过我,怎么转眼又送来贴子?他想干什么?” 谢枫接过小厮手里的贴子看了一会儿,说道,“娘,这不是谢锦昆的贴子,是老夫人的。” 夏玉言颇为意外,伸手将贴子拿了过来,“老夫人的寿宴?为什么突然间请你去?” 夏玉言自从离了谢府,对那个府里的所有人都持有一种敌视的态度。 “娘,谢老夫人特意的下贴子请我,我想,还是去一下吧。”谢枫看着贴子说道。 他这时想到了赵玉娥。 谢老夫人是她的嫡亲外祖母,他不去于礼节上说不过去。 再说了,他迟早要面对老夫人的,不如早点给个好印象。 “今年不是老夫人的整寿,想必她只请了几位熟悉的人,你去一下也好。算是给老夫人的一个面子。”夏玉言说道,她离府时,谢老夫人还给了她十万两银子,冲这一点,谢枫也当去,“备一份厚礼吧。” “知道了,娘。我这就到街上买礼物去。” 谢枫与夏玉言商议了一番买什么礼物后,出了府门往街市上去了。 这时,府门前又有一人骑马而来。 那人着一身墨色锦袍,眉眼俊美无双,走路时仿佛脚底生风,三两步跑进了院子里,看见工匠便问,“夫人在哪?” 见来人一身贵气,气度不凡,眼神傲气,工匠们不敢得罪,连忙一指里面,“夫人去了正厅方向了。” 顾非墨往四周看了看,漂亮的眸子里浅浅含笑。 他顺着工匠们指的方向走去。 夏玉言正与青衣看着工匠修整正厅的屋顶。 “夫人好。”顾非墨恭恭敬敬朝夏玉言行了一礼。 夏玉言忙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了一会儿顾非墨。 她极少出门,因此对顾非墨没什么印象。 青衣马上挑眉,看着顾非墨时一脸的寒霜。这小白脸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顾非墨看着青衣的神色也不善,唇角向下一扯,眼神斜瞥。段奕那厮的人怎么无处不在?苍蝇一样,可恨! 夏玉言忙问,“这位公子,不知你有什么事情……” “哦,是这样的,在下姓顾,曦小姐曾经救过在下一命,特意上门来感谢。”说着,他还奉上礼物。 青衣的唇角一撇,扯吧,小白脸!曦小姐什么时候救过你? 夏玉言见他长相俊美,客气礼貌,心中已有几分好感。 但她也不好仅凭他一人之言听信他,便不好随意收礼物,便说道,“既然是小女救过你,那也是她的一时善举,不足挂齿,公子不必客气。在说,她人也不在京中。另外,寒舍还在修整当中,不好留公子喝茶,请公子先回吧。” “原来曦小姐不在京中,那么,在下改天再来登门道谢。”顾非墨又是谦恭的一礼。 夏玉言笑道,“她的归期是哪日还不好说,若公子不嫌弃,倒是可以同她大哥叙叙话。” 这顾家公子言行举止都谦恭有礼,不如,让枫儿同他结交结交,夏玉言如是想着。 青衣两眼一眯,顾小白脸这是走迂回路线,撬翘主子的后台了?着实可恶! 顾非墨对上青衣的视线,恶狠狠的扫去一个眼刀风,你这丫头敢多嘴试试看! “如此,在下再改日造访。”顾非墨见夏玉言对他非常客气,喜滋滋的出了夏宅。 青衣这时忙对夏玉言说道,“夫人,这顾公子不是旁人,正是顾太师之子啊!” 夏玉言却笑道,“那不是正好吗?枫少爷小时候在顾府长大的,他两人认识不正好吗?” 青衣眨眨眼,顾非墨露几个笑容就将夏玉言收买了?顾小白脸可耻! …… 很快到了次日。 谢枫提着礼品到了谢府。 不必再看任何人的脸色,他大步入内。 谢府的仆人都是当初夏玉言离去时选的,都看见了谢枫这些日子一直在帮夏玉言修整宅院。 第202节 而仆人们对夏玉言还念有旧情,因此,对谢枫都客气礼貌。 “枫公子来了?宴席设在前院小花厅里,请随小的来。” 谢枫刚走进府里,便有仆人们客气的引路。 他微微额首,随仆人往里走。 小花厅里,已有谢家本族的几位客人正在里面饮茶,等着开宴席。 谢枫将礼品交与管事,递了礼单。 有两位族中子弟见他进来,一个紫衫公子,一个绿衫公子,两人一齐起身朝他走来。 “枫兄,你上回除夕的亮相,真是惊艳全场啊。” “是啊,让我等心生仰慕。” 紫衫公子是谢家五房的大公子谢君宇,绿衫公子是他的堂弟谢君武。 谢枫与这两人不熟,因此,他只敷衍了一笑,表情淡淡的朝二人拱手一礼后,走到一边坐下。 谢君宇与谢君武二人对视了一眼,眼底寒光一闪露出不快。 谢君宇朝堂弟使了个眼色后,谢君武悄悄地对身边的一个小仆耳语了几句,小仆飞快的朝外跑出去了。 不多时,一个管事领着几个丫头进来了。 丫头们手里的托盘上各放着一个酒壶。 管事指着那些酒壶笑着说道,“在宴席之前,老夫人为了助兴,特安排了一个小小的游戏,博公子老爷们一乐。” 众人一听说是老夫人安排的,纷纷起身过来问道,“是什么样的小游戏?” 管事笑道,“老夫人说,她今晚只想同一人饮酒过寿。但公子老爷们来了十几人,让她不好选择。她便想了一个游戏。便是这些酒水。 每壶的酒水都不一样,老夫人请公子老爷们将酒水的的名字写在酒壶底,还不能写直接的名,还要写得雅,得胜者,可同老夫人单独会面,其他的人只能留在小花厅里由谢大老爷作陪了。” 这位是个巨大的诱惑。 谁都知道此时谢家大房里,谢二公子谢诚还在大理寺里受审。三公子早被砍头。大老爷又被降职。 这大房眼看着已成昨日黄花,况且还不是老夫人亲生的,那么大家就都有机会争上一争了。 因此,管事的话一落,人人都奔着一个丫头取来一壶酒。 谢枫的手里也拿了一壶,他倒是对那族长长公子之位并不十分感兴趣,他只想在谢老夫人的面前好好的表现一番,而不让赵玉娥失望。 因此,众人都开始执壶饮酒时,他也倒了杯,先闻了闻,心中已想好了一种酒的味道,正要开口饮下,忽然眼角的余光见那个端过他的酒壶的丫头神色紧张。 他的神色一凝,心中马上跳出一个想法,——这酒水有问题? 然后,他假意端起酒杯放在唇边,边闻边饮着,眼睛却是偷偷的朝其他的人看去。 大部分的人都陶醉中酒香中,只有刚才与他客套的谢家五房的两个公子不时的拿眼睛看向他这里。 这酒水一定有问题! 他微微扯唇一笑,装作不知情的继续闻了一下,然后一饮而下。而他眼睛的余光仍是时刻的注意着那两人。 他的左手悄悄的从衣衫上扯下一粒扣子,然后突然朝谢谢君武的头上弹去。 “啊!什么东西打到我的头了?好疼!” 他惊呼一声的跳起来,然后谢枫又连发一粒扣子,射在谢君宇的头上,两人一齐捂着头惊呼一声。 “出什么事了?公子们怎么啦?”管事正在看着众人饮酒,他等着众人的答案,见谢家五房的两个公子都惊呼起来,忙走来问原因。 那边,谢君武与谢君宇正为头上莫名被东西弹中而怒。 这边,趁着乱,谢枫将喝到嘴里的酒吐到了袖子里。 然后,佯装酒力弱,开始身子摇晃。 那个端酒壶的丫头向谢君宇打了个眼色。 谢君宇赶紧朝谢枫看去,发现谢枫已开始犯迷糊。 “还愣着干什么?枫公子是客人,喝醉了还不快扶到客房去歇息着?”谢君宇指着管事与丫头说道。 管事一指那端酒的丫头,“你,快将枫公扶到客房去。” “是!”丫头看了一眼谢君宇走到谢枫面前将他搀扶起来,一路往客房走去。 …… 赵玉娥正与老夫人在百福居的东暖阁里说着闲话。 “不过是个散寿,我去不去无所谓,让他们年轻人聚聚吧,我就不去了。”谢老夫人对侍立在面前的谢锦昆说道。 “老夫人,您就露个脸吧,他们都来了呢,咱们去,还不得被他们哄出来?”同谢锦昆一同来的翠姨娘笑着说道。 “是啊,他们可是专程来看老夫人的。”谢锦昆也附和说道。 谢府里,如今只剩上了三个姨娘。 翠姨娘与沈姨娘是早先就被谢锦昆收进房里的,外加一个被夏玉言建议降为侍妾的安氏。 老夫人现在是看也不想看到安氏,所以,就更不可能让她管家了。沈姨娘是个没头脑的人。就数翠姨娘还识些字会拨算盘,便让由她与林嬷嬷代为管家。 所以,翠姨娘一直撺掇着老夫人到前院小花厅去。 但老夫人说什么也不想去,翠姨娘与谢锦昆只得怏怏的出了东暖阁。 两人走得远了一些的时候,谢锦昆说道,“她不想去就算了,你何必一个劲的劝?当心惹着她了,弄得她不高兴对你发火,何必惹麻烦?” “妾身知道了,老爷。”翠姨娘嫣然笑着应道,但眼底却透着不甘。 谢锦昆又道,“老夫人不去前院算了,我去吧,总得有人作陪。” 等谢锦昆一走开,翠姨娘看了看四周,发现无人后,忙拉过身边的贴身丫头红萼,“你去看看前面小花厅里,那谢枫是不是已经喝了那壶酒。然后快来报我。” “是,姨娘。”经萼飞快的朝前院的小花厅边跑去。 翠姨娘又看了一会儿周围,脚步飞快的朝沈姨娘的屋子里走去。她唇边溢一抹得意的笑来,这真是一箭双雕之计。 除了碍事的谢枫,还除了一个处处与她作对与她争老爷的沈姨娘。 ☆、052章 赵玉娥护谢枫 赵玉娥的丫头丽儿,正蹲在一丛扶桑花枝里逮赵玉娥屋里跑丢的小兔子。 她望着翠姨娘走远的背影,歪着头想了想,翠姨娘为什么关心谢枫公子有没有喝一壶酒? 她一个姨娘关心人家一个少年公子干什么? 丽儿看着翠姨娘的背影一阵鄙夷,然后决定将这件事情说与自家小姐听。 她抱起了蹲在花枝间吃着扶桑花叶子的小兔子,飞快地朝百福居跑去。 赵玉娥出了老夫人的东暖阁正往自己的西暖阁走。 “小姐!”丽儿抱着小兔子跑得气喘吁吁。 赵玉娥从她的怀里接过兔子,微微蹙眉,“跑得这么急做什么?” “小姐,奴婢跟你说件事儿。”丽儿往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后,便踮起脚尖对赵玉娥耳语了一番。 赵玉娥的眉尖一拧,眸中神色冷了几分,说道,“千真万确?” “错不了,小姐,她一脸得意呢!”丽儿喘着气说道。 谢枫公子认了原先的二夫人也就是现在住在谢府隔壁的夏玉言为母,而夏玉言又是曦小姐的母亲。 当初夫人死时,曦小姐可是天天来陪小姐。 冲着曦小姐的这份情,她觉得有必要告诉自家小姐,也有必要让小姐帮帮枫公子。 于是,丽儿说道,“小姐,咱们是不是要帮一下枫公子?至少去看看他,可别让他吃亏了,不然,咱们对不住曦小姐。” 赵玉娥点了点头,沉声说道,“走,看看去!” 她虽然是客居在这里,也并没有与这府里的其他人过多地来往,但这府里人的脾气,她默默地瞧着,心中都一清二楚着。 各人有什么谋算,她也略知一二。 只是,翠姨娘为什么要算计谢枫?让她想不明白。 但是,她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就不能让谢枫吃亏。 …… 谢君宇与谢君武二人将“醉得不醒人事”的谢枫搀扶进了冷翠轩里。 丫头已将小榻上的沈姨娘的衣衫脱得干净了。 “记得点着合欢散,助点兴!”谢君宇对谢君武说道。 “哥哥,小弟早带来了东西。”谢君武得意一笑,从袖内取出香点着了。 翠姨娘的丫头红萼问二人,“两位公子,这谢枫的衣衫要脱吗?” “脱!全脱了,这样,戏才做得真。”谢君宇的眼中冷光一闪。“要是让大老爷知道了谢枫敢染指他的爱妾,谢枫不丢命也会断条腿,并且,他的好名声也会毁坏。什么大善人谢枫,不过是个道貌岸然偷人家小老婆的猥琐小人罢了!” 谢君宇的堂弟谢君武也附和说道,“哥哥之计,真是高明,只需一壶加了迷神散的酒就让那谢枫身败名裂了。” 谢君宇冷笑,“一个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来的谢姓之人,也敢肖想谢氏长公子之位?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红萼听了谢家五房两位公子的吩咐,马上伸手去解谢枫的衣衫。 只是,她的手还没有伸到谢枫的身上,忽然,她的脚上不知被什么扎了一下,她低头看了看,什么也没有。 于是,她又开始解谢枫的衣衫。 但是,还是同刚才一样,手还没有伸出一只,另一条腿上又被扎了一下。 好诡异,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一旁的谢家五房的两兄弟也同样是这样,一个一会儿手疼一会儿脚疼。 三人见鬼似的互相看了一眼,然后脸色一白,吓得拼命往外逃。 谢君武跟在谢君宇的后面,吓得嘴唇哆嗦。 第203节 红萼战战兢兢地说道,“两位公子,这间院子里,早些年的时候,老太爷的一位姨娘吊死在这里,莫不是——” 谢君宇横了一眼红萼,恶狠狠的说道,“敢胡说八道,小心爷要了你的命!” 谢君武这时说道,“君宇哥,那谢枫中了迷神散,屋中又点着全欢散,脱不脱衣有什么关系?待会儿他的火上来了自己就会脱的。” 谢君宇点了点头,“说的也是,走吧,按计划行动。” 三人再不敢理会谢枫,悄悄的出了屋子。 …… 赵玉娥与丽儿脚步飞快地往前院小花厅走去,那里早已没有谢枫的身影。 赵玉娥心中越来越焦急,逮住仆人便问,“可有看见枫公子?” 一连问了十几个仆人都说没有看见。 丽儿心中也很焦急,“小姐怎么办啊,要是枫公子被人害了,让曦小姐知道的话,她肯定得伤心难受了。” 赵玉娥冷眼看了一眼丽儿,她口里不说,但心头更是焦急。 她绝对不能让谢枫吃亏! “翠姨娘是吗?”赵玉娥眯了眯眼,“如果是她在暗中搞鬼,咱们就找她去!” 丽儿点了点头,“嗯,找她去!” 翠姨娘吩咐了贴身丫头离开后,一路往东园的一处小院走去。 安氏被降为姨娘后,东园大部分的地方都空着,只有一个二小姐住着。 那谢云容又不怎么出园子,更显得东园荒凉。 冷翠轩是东园的一处小院子,安氏管着府里的中馈时,拿来做接见管事婆子们用,也作小憩用,有床榻有桌椅。 翠姨娘一路走,一路在心中做着盘算。 冷不防脖子上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棍子。 她眼前一黑,身子朝地上倒下,人事不醒。 两个女子跳到她的面前。 一人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眉梢一扬说道,“小姐,她没死,晕过去了。” 赵玉娥扔掉了手里的棍子,凝眉说道,“真是个恶毒的女人,咱们把她关起来,看她还怎么害人!” 两人费力的拖着翠姨娘,这时,她们又听到前方路上有脚步声朝这边走来。 “小姐,怎么办?有人来了。”丽儿急得要哭了。 翠姨娘身子又重,这一时半会儿又拖不走,要是两人跑掉不管翠姨娘,翠姨姨不是被人放走了? 她会继续的害人,到时候将她抓住就难了。 赵玉娥没有慌乱,她飞快地捡起了地上的棍子,沉声道,“管他来的是谁,将那人也打晕了!快点!” “是,小姐!”丽儿也飞快地捡起了棍子,两人悄情将棍子藏在身后,迎着那人走去。 一个人影从一座假山后闪出来,一边走一边朝身后看去,鬼鬼祟祟的模样。 赵玉娥眉尖一拧,原来是谢老爷身边的一个幕僚,府上的清客刘知章。 这人怎么来后院来了? 但赵玉娥没时间去想那么多,她朝丽儿使了个眼色。 两人往左右一藏,等那刘知章走过去后,两人飞快的抡起了棍子,用力地朝刘知章的头上劈下去! 刘知章哼也没哼一声的倒在地上。 “小姐,这人贼眉鼠眼的,居然跑到后院来了,一定不是什么好人。”丽儿嘴角一撇,一脸的嫌弃。 赵玉娥说道,“先别管那么多了,咱们快点将这二人藏起来。” “好的,小姐。” 两人一起动手,将刘知章与翠姨娘拖到假山背后藏了起来。 然后,二人又一齐去寻谢枫。 因为今天前院有宴席,后院的人不多,再加上安氏出了东园,园中更是冷清。 赵玉娥与丽儿焦急的四处寻找。 这时,两人又见一个丫头慌慌张张的朝这边跑来,她们赶紧藏了起来。 丽儿的眼神一眯,说道,“小姐,那是翠姨娘的丫头红萼,奴婢刚才听到翠姨娘对红萼吩咐着,让她看看枫公子有没有喝下那壶酒。她这一路走一路往回看,难不成她干了什么事情而来?” 赵玉娥微微蹙眉,“去看看她从哪里来。” 等红萼离去后,两人顺着那条路一直往前走。 赵玉娥发现前方有一间小院子。 她记得那是谢家的一个弃园,平时,也只是安氏来这里见见婆子吩咐事情,没有人住。 难道,他们将谢枫骗到这里来了? …… 冷翠轩的院门没有关,虚掩着。赵玉娥伸手推门进入。 她想了想对丽儿说道,“你在外面守着,我一个人进去看看。” 丽儿惊得睁大双眼,压低了声音说道,“小姐,万一里面有人害人怎么办?” 赵玉娥却道,“这是舅舅舅母家,谁还敢害我?守着,别进来!” 她的声音严厉,不容辩驳,丽儿见只得点头同意了。 赵玉娥提着裙子轻手轻脚朝里走。 她眉尖微拧,神色冷然。 之所以将丽儿留在了院外,是因为她已猜测出了这些人将谢枫骗到这里,一定是干些不可见人的勾当了。 否则,不会将人关在一处隐蔽的院子里,而那屋里还熏着令人心神恍惚的熏香。 倘若让丫头看见了谢枫不雅的一面,谢枫以后还如何面对外人? 而她,此生心中只装着这一人,无论他好他坏,她都不介意。 她可以容许他有优点也可以有缺点。 但却不希望他的污点让他人看见。 她伸手推门而入,却忽然被人捂着了口鼻。 她心头一惊,屋中还有其他情况? 惊骇之下,她抬脚朝身后那人用力踢去。 “玉娥,是我呢!” 声音熟悉,怀抱熟悉。 她的一颗心咚咚咚的跳起来。 谢枫放开她的手,伸手抚向被他捏红的脸,歉意的说道,“是不是吓着你了?我还以为那些人又来了。” 赵玉娥正要开口说话,这时,却一眼看见他身后的床上帐子半挑,有一个赤身女子正躺在上面,正是谢府的沈姨娘。 沈姨娘正在昏睡。 她的身上只简单的盖着一条薄毯遮着重要部位,雪白的两条长腿与两弯玉臂却是裸在毯子外面。 谢枫见赵玉娥正紧紧的盯着榻上的女人在看。 他的脸一红,赶紧解释道,“玉娥,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同她什么也没有发生。刚才在酒席上,我见有人看着我喝酒神色诡异,便心中起了疑心,假装醉酒,想看看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 谁想到谢家五房的两个公子与一个丫头将我弄到了这里。他们前脚一走,你后脚就到了。真的,我什么也没有做,我谢枫在北疆的敌军营里都当过了卧底了,每天都处于被人算计被陷害中,这点小伎俩还能骗我?” 赵玉娥听着他焦急的辩解,不禁莞尔一笑。 谢枫的衣着完好,头发一丝儿不乱,再说那翠姨娘的丫头又是刚离开,谢枫的神色又正常,能干什么事? “我不信你谁信你?”她抿唇一笑。 “真的?”谢枫惊异的看着她,每个女子不都是心思如针眼吗?她不计较? 赵玉娥的不计较又让谢枫的心有点儿微微的失落。 “你这是什么表情?”赵玉娥歪头看着他,心头不禁好笑,“你要是那么蠢被人算计了,我就不要你了。” 说着,她拉着他的手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停住了。 她神色一凛说道,“枫,我见那翠姨娘与她的丫头鬼鬼祟祟的,一直说着你的名字,翠姨娘还让她的丫头去看你有没有喝一壶酒,我一气之下便将她打晕了。 另外,还有谢府的一个清客刘知章,他一个外男居然跑到这后院里来了,而且神色诡异,我怕他看见我打晕了翠姨娘,也将他打晕了,这几人,只怕心思不正。” “打晕了?在哪儿?”谢枫微微眯眼,一个姨娘居然敢算计他? “在前面的一处假山那儿,我同丽儿将他二人藏了起来。”赵玉娥说道。 谢枫望着赵玉娥的脸,微微一笑。 一向娇娇弱弱胆小如兔子的赵玉娥居然为了救他打晕了两个人,说起自己的壮举来时,她连眼皮也没有眨一下。 这可真是破天荒的事情。 赵玉娥见他低头看着她笑,她眨眨眼,“你傻笑什么?” “嗯,我在想着,你的孝期什么时候满。” 赵玉娥的脸一红,马上将头扭过,“还早呢!” 心里头却是如跳进了一只兔子,扑腾扑腾跳个不停。 谢枫这时眉梢一扬,说道,“这几人想算计我,不回报一下怎么行?你辛苦一场怎么能让他们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赵玉娥回头看他,“怎么回报?” 谢枫微微一笑说道,“咱们只需这么办……” …… 第204节 谢家五房的两兄弟谢君宇与谢君武离开了冷翠轩后,马上分开行动起来。 谢君武去了谢老夫人的园子里,谢君宇则来找谢锦昆。 “大伯父!”他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谢锦昆近些日子没有一件事情是顺利的,所以,他看到过得比他顺利的人都是仇视无比,没什么好脸色。 谢家五房近些日子频频活动,不光是京中,还有外地。据说,也拉着几车粮食去了青州。 而这谢君宇跑老夫人的百福居也跑得更是勤快了,这些人都没安好心。 “原来是君宇啊。”看到谢君宇端着酒杯走到他的面前,他心中虽然不喜,还是敷衍着点了点头。 “大伯父,您不光是君宇的大伯父还是君宇的表姑父呢,翠姨娘是您的妾室,也是君宇的表姑。这可是双重亲戚啊。”谢君宇笑着说道。 “说的是,以后多多来往。”谢锦昆笑道。 心中却想着,双重亲戚身份的人多的去了,他扯这些做什么? 谢锦昆心中对谢君宇无事献殷勤又厌恶了几分。 “大伯父。”谢君宇看了看左右,忽然压低了声音说道,“小侄看到谢枫走到府里的后院去了。虽然他也是姓谢,但他的姓跟咱们可是八杆子打不着边啊,他一个外男跑到内宅的后院去做什么?成何体统啊!” 说完,他拿眼偷偷地看着谢锦昆的脸色。 谢锦昆的脸上气得一阵发黑,斜着唇角,哼了一声,“他在哪?” “小侄见他往东园方向走了。”谢君宇说道。 “东园?他胆子倒是不小!”谢锦昆冷着脸,站起身来袖子一甩,大步往后园走去。 谢君宇得意一笑,马上跟在他的后面一路往后院走去。 二人走进了东园,又见前方一条小花轻上来了一群人,正是谢君武请来的另一个见证人——谢家老夫人。 谢君宇与谢君武二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均是会意的一笑。 谢锦昆则是忙上前对谢老夫人行礼,“母亲。” 谢老夫人淡淡看了他一眼,脚步不停地往前走,口里只说道,“嗯,来福家的说冷翠轩闹鬼,这大白天的闹什么鬼?锦昆,这府里的事你也要多操心着,那些妖言惑众的人就得除!” “儿子明白,儿子会尽心的。”谢锦昆跟在谢老夫人的身后往东园走去。 谢锦昆拿眼神问谢君宇,“那谢枫在哪儿呢?” 谢君宇一指前面,“好像是往冷翠轩方向去了。” 谢锦昆心中窃喜,现在老夫人也往那边去,逮着了在园子里四处乱走的谢枫,还会对他好?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冷翠轩。 冷翠轩的院门半敞。 老夫人扶着林嬷嬷的手往里走去。 林嬷嬷的鼻子吸了吸,不由得眉头一拧,然后扭头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的神色也是微微一变,沉声说道,“来福家的呢,她说这屋子里闹鬼了,哪有鬼?” 谢锦昆的长随谢来福,他的媳妇是府里东园的管事。 谢锦昆也悄悄地问谢君宇,“你说的谢枫呢。” “在屋里,大伯父。”谢君宇狡黠一笑。 在屋里? 谢锦昆微微地眯眼,伸手捏了捏胡子,从谢君宇一张得意的笑脸上,他已猜出,谢枫八成是着了这堂兄弟二人的道了。 那也正好,不用他出手。 那小子居然认夏玉言为娘?这不是跟他故意的做对吗? 冷翠轩的里屋,屋门半敞着,只见门口丢着一只女人的肚兜。 联想到刚才闻到的香气,老夫人的脸上马上一沉,对身边的林嬷嬷说道,“进去看看!” 林嬷嬷将那女子的肚兜捡在手里,一脚踢开了里屋的门,屋内的情景吓得她惊在当地。 她飞快的退了出来,看了一眼谢锦昆后对老夫人说道,“老夫人,这里外男太多请老夫人屏退众人。” 谢君宇与谢君武还想着看谢枫的笑话,哪知被人赶了出去,二人的心中都不甘心,口里说道,“老夫人,屋里既然闹鬼,让侄孙来替您赶鬼吧!” “大老爷留下,其他的人全部都出去!”谢老夫人怒喝一声,不看二人的脸色。 谢锦昆吓了一大跳,这是出什么事了? 谢老夫人横了一眼谢锦昆,对林嬷嬷说道,“将床上几个不要脸的东西给老身拉出来!” 林嬷嬷大步走向床上,挑开帐子,然后一手一个的给拽了出来。 三个人,三具白花花的肉体。 谢锦昆吓得心惊肉跳。然后,他咬牙切齿地抬脚朝三人一人踢去一脚。 “贱人们,你们想死了是不是?” 他又揪起其中一个男的死劲的用脚踹,口里骂道,“亏老夫还一直将你奉为座上宾,原来是来挖老夫的墙角的,老夫今日定要打死你们这三个狗男女!” 翠姨娘与沈姨娘吓得瑟瑟发抖,拼命的找东西护着身子。 谢锦昆的清客刘知章也是忙扯了一个椅子的坐垫遮着身子的重要地部位。 谢老夫人与林嬷嬷冷眼看着这几人,一言不发。 翠姨娘哭了起来,“老爷,妾身什么也不知道啊。妾身一定是被人害了!”她心中又气又慌。 明明是沈姨娘与那谢枫在屋子里的,她又怎么被人弄进来了? 她走到路上时被人打晕了,难道是那个时候被人害了?那人是谁? 沈姨娘没有哭,她看着翠姨娘咬牙冷笑,恨不得咬死这个贱人。 翠姨娘说找她有事,约她来到这冷翠轩,谁知醒来后就是一身赤果果的了。 这是故意的陷害! 但是,她就算死,也要拉上这个贱人一起死。 “老夫人。您听妾身说。”沈姨娘扑通一身跪在谢老夫人的面前,“妾身是被翠姨娘害了。她与这刘知章在此约会,被妾身无意看见了,二人便一起将妾身打晕,想害妾身。请老夫人明查。” 翠姨娘一听慌起来,“我没有,老爷,老夫人,妾身也是被人冤枉的!” “谁冤枉你了?”沈姨娘冷笑,“你同刘知章约会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嫁给老爷的年头又不短,老爷一个月也有半个月宿在你的屋子里。你以前怎么没怀上?怎么现在怀上了?值得怀疑啊!你这贱人想害人,有没有想过你肚子里的孩子?我沈姨娘以性命来咀咒你的孩子永远生不出来!” “你这个贱人敢冤枉我!”翠姨娘跳起来扑向了沈姨娘。如果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来路不正,她可是要被沉塘的。 “死贱人,老夫要打死你!”谢锦昆扬手就是一记耳光打在翠姨娘的脸上。“你这不要脸的女人!” 谢锦昆的脸色也是阴沉得吓人,这贱人居然给他戴绿帽子了? “都给老身住手!”谢老夫人忽然怒喝一声,“你们三个,马上将衣衫穿起来!” 刘知章吓得一直缩在一旁不敢吱声,此时听到叫他快穿衣衫,马上捡起地上的衣衫就穿起来。 哪知手中慌乱,将衣衫抖了几抖,掉出了几件东西来。 有一副妇人的耳环,一本春宫册子,册子掉在地上,摊开的那一面有一张妇人的小画像,画像上的妇人衣衫袒露,神态魅人。 谢锦昆见到那个画像,脸色马上阴云滚滚,抬起一脚朝翠姨娘的肚子上踢去。 他口里骂道,“死贱人,枉我平时对你好,你居然背着老夫偷人,你看看这是什么?你的小画像怎么会在刘知章春宫册子里夹着?你说,你给老夫说!” 翠姨娘一时傻眼,她哪里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老爷,你听妾身说——” “说什么?”谢锦昆从屋中寻来一根绳子扔给她,阴煞煞的说道,“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自己动手?” 翠姨娘一时瘫倒在地,忽然,她脑中一个惊醒,爬到谢锦昆的面前说道,“老爷,妾身也是被害的,这一切都是五房的谢君宇教我这么做的,他说想害谢枫,设了个陷阱,谁知道……” 被赶出了屋子的谢君宇心中忽然不安起来,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他便走到门口去听。正听到翠姨娘在揭发他。 他心中又惊又怒,将门一脚踢开了。 “你这不要脸的妇人胡说,我谢君宇行得端走得正,几时与你有约了?”谢君宇怒喝一声朝翠姨娘踢去了一张凳子。 翠姨娘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谢老夫人淡淡的看了一眼谢君宇,对谢锦昆说道,“这事儿,你看着处理。” 然后同林嬷嬷走出了冷翠轩。 事情无论是怎样的真相,翠姨娘都不能活,谢锦昆的心头上过不去那个槛。 谢锦昆用一根绳子将翠姨娘吊死在冷翠轩里。 将沈姨娘赶出了谢府,将刘知章以偷盗罪扭送到了顺天府。刘知章心中有苦说不出。 他不过是收了一个向他示好的丫头的耳环,哪知被人打晕了还被人陷害了。 他这是倒的什么霉运? 而对于谢家五房的两兄弟,谢锦昆没有证据证明他们参与了谋害,只能寻了个借口将二人打发了。 赵玉娥与丽儿则躲在冷翠轩前的假山后,看着那小院的动静。 “小姐,谢枫公子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将那些害人之人全部给反害了一把?”丽儿小声音的问着赵玉娥。 赵玉娥的脸一红,眼睛眨个不停。 这个谢枫—— 赵玉娥冷着脸一言不发。 不就是一本春宫图么,有什么啊?他置于吓得跑掉吗? 还有,她将那翠姨娘画得不穿衣衫,他居然有意见! 这个呆子! 画得不穿衣衫才好更说明翠姨娘的私情啊,谢枫呆子想不到? 她不过是随口问他哪儿来的册子,说了句春宫图的画功还不错,他居然就跑了! 跑了!哼! 第205节 “小姐,你怎么啦?” “没什么!鼻子不舒服。”赵玉娥黑着脸说道。 …… 谢锦昆气哼哼的走到前院,小花厅里,谢枫依旧坐在那里施施然地喝着酒。 他暗中咬牙怒骂,谢家五房的两个小子真是太蠢了。 居然不是谢枫的对手,反而还将他的两个姨娘害了。 这笔帐,他早晚都会算计到谢枫的头上去。 谢枫半丝儿也不看他一眼。 宴席毕,他向管事们道了谢,又转托了夏玉言对谢老夫人的问候,洒然离开了谢府。 …… 谢枫出了谢府后,马上骑马飞快地到了自己办差的衙门里。 小仆阿海见他黑沉着脸一言不发地大步进来,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寻着什么。 他摸摸头,忍不住问道,“头,你找什么呢?” “李治呢?”谢枫咬着牙。 “他请了假了,头,您忘记了?”阿海眨眨眼说道。 “他居然敢请假?”谢枫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来。 他记得明明拿的是一本梁国兵器图册,是从谢锦昆的桌上顺来的,怎么变成了春宫图了? 他想着,这书是谢锦昆的,如果放在那个贼眉鼠眼的刘知章的身上,正好来个栽赃。谢锦昆认为是刘知章偷了东西会罚他一顿。 哪知拿出的是春宫图。 而赵玉娥的脸色当场就变了。 坏了,她一定认为他是个酒肉声色之徒,大白天的还带着这玩意儿。 李治这时匆匆忙忙地走进了后院。 人还没有到屋里,他老远就喊着,“阿海,你们头还没有来吧?哈哈哈,我瞧见他袖子里有块帕子,上面锈着一只蝴蝶,还有一片枫叶,这是人家姑娘暗恋他呢!便将他的那本兵器图换成了春宫图,我是不是很了不起?让二人早日好事成双!” 阿海频频朝他眨着眼睛,李治走进屋里看着他,“你眼角抽疯了?” “李治!”谢枫从屋子一角跳了出来,怒喝一声,“我向你要那本兵器图,你怎么给我一本春宫图了?” 李治吓了一跳,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说道,“呆子谢枫,活该你讨不到老婆!我这是在帮你!” …… 夏玉言又来到新宅子里看工匠们修整房子。 这一次来时,她还带了不少的花木来,赶在春天时节里移栽进新宅子里。 她的马车才停下,一辆马车也在她的车旁停了下来。 “夏夫人,这么巧啊,在下刚刚回府便遇见你了。” 夏玉言回头朝身后看去,只见一人从一辆紫檀木的马车中走了下来。 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生得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墨发间挽着一只碧玉簪,着一身浅灰色布袍,干净清爽,细长眼眸,浅浅含笑。夏玉言想着,这人年轻时,定然也是一位翩翩佳公子。 但她一时想不起这人是谁,上下打量着他,“先生是——” 那中年男子微微一笑说道,“夫人好忘事,昨天咱们不是在这里见过面了吗?在下是住在夫人宅子对面的原宁江两州的盐运使刘策啊。” 夏玉言这是想起来了,这人昨天还帮她骂跑了谢锦昆。 她便笑道,“原来是刘先生,昨天还多亏了先生帮小妇人解围。” 刘策微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小事一桩而已,不足挂齿,但凡是有些血性的人,见了夫人被前夫如此羞辱漫骂,都会出来相助的。” “不管怎么说,还是得多谢先生。”夏玉言朝刘策浅浅的一福。 刘策微笑额首,“好了,不说昨天的事了,再说下去,你就得一直道谢了。” 他又见仆人们正往夏宅里搬着花木,便说道,“夏夫人,在下这京中的宅院因为多年没有住人,一直空空如也,也想种些花木,不知种些什么才好,也不知该怎么种,种哪种花木好,想到府上参观借鉴一下,不知是否叨扰?” 夏玉言想着,自己的宅子还不能住人,只是个空宅,虽说这位是个男子,看个空宅子又有什么关系? 因此,她便微笑说道,“小妇人早年是在乡下住着的,对草木的移栽有些了解,如先生不嫌弃,可以听小妇人讲解一二。” 刘策马上拱手一礼,“那可太好了,在下先多谢夫人赐教了。” 夏玉言福了一福,“小事情,不足挂齿呢。” 二人客气了一会儿后,一前一后进了夏宅。 谢锦昆站在自己的府门前,看着隔壁的夏宅前,一对男女谈笑风声后一起走进了宅子里,顿时脸色难看。 他气得胡子乱颤,指着夏宅对身边跟着的长随谢来福说道,“来福,你看看她,啊,水性扬花的贱人!前脚和离,后脚就勾搭男子。” 谢来福哈着腰说道,“老爷,夏氏是和离,不是守寡,大梁律法,当日和离,当日就可出嫁。还有呢,老爷,刚才那位先生的官品比您高,长得也比您好看,夏氏可不傻啊。” “你——!”谢锦昆气得一时语塞,大袖子一甩走进了自己的府里,“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真给老爷我丢脸!” …… 谢君宇与谢君武没有算计成谢枫,反而被谢锦昆赶出了府里,还间接的害死了翠姨娘,两人被谢五夫人狠狠的骂了一顿。 “那翠姨娘家中虽穷,但她家那一家子的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你们就等着被她一家子收拾吧!” 谢君宇说道,“娘,要不是谢枫狡猾,事情哪里会到这一步?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咱们五房?难道让那谢枫一个不知道哪个旮旯里来的谢氏,来继承这长公子之位?儿子不服!” 谢君武也说道,“是啊,婶母,哥哥的本事也不差呢!老夫人对谢枫偏颇,这可对咱五房的人不利啊!眼下那谢锦昆的儿子一个死,一个关在牢里了,这便是咱五房的天下了呢。不趁机夺到长公子之位,还拱手让人?不过是牺牲了一个翠姨娘,能出什么事来?” 谢五夫人沉着脸默了一会儿,对一旁的谢五老爷说道,“孩子们虽然将事情办砸了,但方向总是不错的。此计不成,咱们得再生一计,千万不能让谢枫得了老夫人的欢心。要是输给谢枫了,到时候,咱们五房的人可就成整个谢氏的笑话了。” 谢五老爷捏了捏胡子,说道,“上回在除夕时,你们也见识了谢枫的本事,这人武功不差,千万不要同他正面冲突,只能用计,武夫么,文上面大多会弱的。” “老爷的意思了——”谢五夫人与谢君宇谢君武齐齐看向谢五老爷。 谢五老爷冷笑说道,“他不是在青州发粮食,做着大善人么,咱们就毁了他,让他的名声一落千丈,搞不好还会丢脑袋。” 几人的眼睛都一亮,互相看了一眼,说道,“老爷的办法不错。” …… 青州,驿馆里。 天刚刚黑时,云曦从柜子里翻出两个大枕头正往床上放。 段奕正站在桌边拿着小剪子剪着桌上的蜡烛里的灯花。 “灯花双结呢。”他说道。 “谁家的灯花不双结?你多点几只蜡烛,那还四结,八结呢。”云曦好笑的说道。 她将两个大枕头竖着摆在中间,然后拍拍手从床上跳下来,指着床上对段奕说道,“界线,不可超过。一人一半。” 段奕斜斜看了一眼,不过是两个枕头,又不是砌了一道墙,轻轻一拿就行了,多事。 但他口里依旧说着,“好,你也不要到我这边来。” 云曦正要说她肯定不会过去,这时,听到屋子外面有急匆匆的脚步声跑来。 青隐一边跑一边喊着,“曦小姐,主子,出大事了!醉仙楼的粮食吃死了人,百姓们已经闹起来了。” 祝各位高考的孩纸,必过,吼吼!╰( ̄▽ ̄)╮ ☆、053章 背后使坏者 青隐的声音里明显透着慌张。 段奕的神色一凛,马上丢开手上剪灯芯的剪子。 云曦则往门边走去。 青隐的人影一闪进了屋子,“主子,曦小姐,外面有不少人都在传醉仙楼的粮食吃死了人,双龙寨的人气不过,已经有几人同灾民们打起来了。” “胡闹,不能打,越打越糟糕!”云曦眉尖一拧,抬脚就往外面走,“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段奕从架子上取来一件披风跟在她身后出了门,“我同你一起去看看,只怕这事儿不简单。” 云曦点了点,说道,“一定有什么问题,那些粮食在运出来之前,我都一一检查过了,而且,咱们吃的粮食也是从那里面取出来的,要说有毒,咱们几人早就毒死了!” “别急,去看看再说。”段奕拉着她的胳膊说道,“再慌也要先穿一件衣衫,天晚夜凉当心冻着了。” 说着,他将手中的披风披在了她的身上,又将她的头发拢了拢,掀起披风的帽子给她戴上,又取了块帕子遮着她的脸。 云曦由着他折腾,穿戴好后,两人这才脚步匆匆往醉仙楼的人积聚的旧宅子处走去。 果然,宅子前面,有七八个人被人抬了来,放在旧宅前面的空地上,有十几个人在捶地痛哭着。 周围站了不少瞧热闹的人。 几十个人手里拿着棍子扁担铁锹等物大声的朝旧宅的人吵着什么。 两方的人都剑拔弩张。 “你们这群假善人,送的毒粮食吃死人了,却还打人,这还有没有天理了?你们还我儿的命来。” “还我爷爷的命来,你们是骗子!” “我儿死得冤枉啊!” “打死这些骗子!别让这些人出青州!” “醉仙楼的谢枫是个大骗子!” “对,大骗子!谢枫是个大骗子!” “打,大家伙冲上去打死他们!” 不一会儿,这几十人闹起来,看热闹的也跟着起哄起来。 近百人围着赵胜等人吵闹,场面很是激烈。 赵胜以前可是山寨的寨主,输给了云曦才做了属下,但脾气依旧没有改,他哪里受得了这份冤枉气? 第206节 当下,他就瞪着小圆眼睛怒气冲冲的吼了起来,“你们这群傻子胡说!老子们的粮食没有问题,你们随便拉个死人来就来诓老子们害人?你们这群刁民活该被饿死!活该这里受干旱,让你们渴死!” 赵胜身边的其他人也跟着叫嚷着,“敢诬陷醉仙楼,老子有你们好看!” “害死人了还敢嚣张?打死他们!” “对,打死他们,让他们偿命来!” 棍子扁担等物轮起来就朝赵胜等人的头上砸去。 赵胜几人气急,唰的一声将身上的配刀齐唰唰地都抽了出来。 灾民们见旧宅的人抽了刀,不少人又哭叫起来了,“他们还要杀人灭口啊!” “天理何在啊!” “来人啊,大家一起上,将他们的毒粮食烧掉!” “对,烧掉,不准他们在害人!” 赵胜这回可是大怒了,抬脚就要朝一人踢去。 眼看又要出手,云曦忽然大喝一声。 “都住手!你们找错人了,我才是醉仙楼的东家!粮食的事你们都来找我!” 她的声音清丽,却透着森严。 赵胜与旧宅的人马上放下了武器。 那些闹事的人听见说是醉仙楼的东家来了,也停了下来,转身过来上下打量着云曦。 “赵胜!别吵了!人家家中有人亡故,而伤心难过情绪激动再所难免,你怎么能不体谅他人的心情?”云曦对赵胜冷喝了一声。 “言当家,他们……” “好了,你们都进去!”云曦喝道。此时不是吵架的时候,得以退治进! 她走到赵胜的跟前,低声喝道,“你们只知一味的激进,只会将矛盾更激化,倒时候可真收不了场了。这可不是一人两人来闹事,而是一部分代表了青州民众的闹事者。他们给咱们下套子,你就往你钻?你这一回闹,更合他们的意了。他们就是要你闹,将事情夸大化。” “那,言当家,咱们怎么办?”赵胜摸摸头,烦躁的哼了一声。这些得了便宜还来害人的小人,他真想一巴掌打死他们! “用计,身子正不怕影子斜,找破绽!”云曦说道。 段奕看着地上那几个死掉的人,一手环胸,一手拖着下巴略有所思。 赵胜见云曦这么说,只好放开手,命众人都回到宅子里。 但他心中不甘,与两三个下属站在门边看着究竟。 云曦则往摆着死人的地方走去。段奕见她走来,伸手将她拉在身侧。 那几个哭着的人见云曦等人气度不凡,而赵胜等人又都听她的,纷纷围了上来。一大群看热闹的也围了上来。 一伙人朝着云曦与段奕叫叫嚷嚷的,“你们是管事当家的?人死了,你们说怎么办?” 云曦说道,“死者的丧葬费用,全部由我们出。但尸体得留下。” “凭什么?你们还想毁尸灭迹不成?” “就是,死者为大,我们要安葬,尸首不能给你们,你们这么做是对死者不敬!” 云曦冷眼看着面前叫嚣的人,无声冷笑,这群人口口声声说死者为大,却不见脸上有半丝儿悲伤的神情。 她正要开口说话。 段奕却抢先说道,“对死者不敬?只怕不是我们,是你们吧!你们为何将死者随意的丢在地上,面上不遮?身上不盖?没有好的锦被,破旧草席一片树叶也是可行吧?而眼下却是为什么待死者如此?” 他说完,眸色冷俊的朝周围的人扫视一番。 明明是位清贵闲公子模样,那眼神却是如寒冬的冰刀,樱色薄唇紧抿,森冷无情。 那闹事的几人均是一怔。 有人大着胆子说道,“现在青州闹灾,家里什么都没有,不少人饿死了还被弃尸了,谁又给他们遮面?” 这话不假,荒野里随处可见饿死的人。 云曦俯身朝地上的几人看去,果真全都死了,但却看不出是不是真的中了毒。 她眉尖微拧,人已死,不明真相的人才不管是不是真中毒死的。 有些人是义愤填膺的路见不平,也有很大一部人是来瞧热闹的。 如果事情处理得不好,这一传十,十传百,醉仙楼就毁了,谢枫的名声也毁了。 这是谁想害她与醉仙楼? 这所旧宅子的对面,有座二层楼高的小木楼,二楼的窗子边,正立着两个人。 一名紫衫公子,一名绿衫公子。 “哥,你看,他们果然被灾民们恨上了。只怕不出几日,他们就会被这青州城的百姓们给乱石砸死。哈哈哈——”身着绿衫的少年公子呵呵笑道。 紫衫公子却是眉头紧锁,单手死劲的抠着窗棂上的一根残木头,眼神森寒。 他微微眯起眸子,口里说道,“跟在那个斗篷女后面的不是奕亲王吗?他怎么会和醉仙楼的人在一起?奕亲王狡黠异常,如果他同醉仙楼的人是一伙的,那么,咱们的计谋只怕是瞒不住他。” 最先说话的绿衫公子说道,“那又怎样?连皇上也怕百姓的舆论呢,这舆论如洪水,咱们再多派些人,多造些乱子,看他们还怎么收场。” 紫衫公子回头看了一眼他的堂弟,渐渐的,唇边浮起笑容来。 他冷笑说道,“你说的没错,咱们多弄几处乱子,让他们手忙脚乱,一处不行,总有一处要了他们的命!” 紫衫公子正是谢家五房的大公子谢君宇,绿衫公子是他的堂弟谢君武。 两人见那谢枫在谢府里没有上勾,便心中生恨,与家中人商议后,马上到了青州。 俗话说刀子杀人痛身,言语杀人痛心。 而心又是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疼起来可是生不如死。 两人商议一番后,又快速的离去。 赵胜等人住的旧宅子前面,一群人仍在吵吵嚷嚷的闹着。 向儿子讨命的,向老子讨命的,言语激烈之下,又动起了手脚。 有人见云曦虽然穿着连帽披风,但那双眼却是如墨玉般晶亮,嗓音又清亮,便有不怀好意的人朝这边挤来。 段奕将云曦往身后一护,忽然朝那些人厉声喝道,“倘若地上的人真是吃了醉仙楼的粮食后中毒而亡,我醉仙楼自当会给你们一个说法,给上巨额的赔偿。 若发现有人借此故意闹事而想捞些好处的,我醉仙楼也绝对不会姑息,送交官府,还要以妖言惑众的罪名处以极刑!” 人们立刻停住了喧哗,想必是真的被他的一句妖言惑众处以极刑的话给吓住了。 众人纷纷朝他看去。 见他虽然穿着华贵,但对身边之人笑容温和,只是猜不出他的身份,不敢太造次了。 段奕走到一个哭着喊儿子死得冤枉的男子身边,神色冷然的说道,“你说你死了儿子,你今年贵庚?你儿子又有多大?” 那人抹了一把泪水说道,“小人今年二十三岁,我儿子有七岁了。他可是小人唯一的儿子啊,你们这群恶人,不得好死,假惺惺的说给救济粮食,却是害死了的我儿子啊——你们还我的儿子,可怜他只有七岁啊——” 他扑在一个身村短小的人身边嚎啕大哭着。 看热闹的人又开始纷纷指责起云曦与赵胜等人来。 赵胜气得跳脚,又要开始回骂,被云曦一个眼神给制止住了。 云曦冷声说道,“这位壮士,你说他是你儿子,你就是你儿子吗?我瞧着不像。” 那男子哭时,眼中没有泪水,而且,他哭的那个人也有些不对劲。 “他就是我儿子,是你们害死了他!你们杀人要偿命!”那男子气得跳起来直接扑向云曦。 段奕将云曦往自己身后一藏,然后对她沉声说道,“转过身去,不许看。” 说着,他捂着她的双眼。 段奕又说道,“究竟这二人是不是父子,本人可以让你们知道真相,青隐,将地上那人的裤子脱下来。” 云曦嘴角一抽,区分小儿与大人,看牙齿不就可以了? 七岁小儿的牙齿比大人的牙齿可要少上八颗。 他居然脱人的裤子,难怪让她闭眼了。 “是!”青隐唰的一声抽下了身上的配剑,然后挑开了地上那个被人喊成儿子之人的裤子。 哗—— 裤子挑开后,人群里爆发出了一阵哄笑! 赵胜笑的最大声,笑得一身肥肉都跟着颤抖起来。 “哈哈哈,小子,你说你二十有三,你儿子七岁,可老子瞧着你儿子裤裆里的玩意儿似乎比你的还老!有三四十的年纪了呢!难不成,你儿子在你老婆的肚子里就已经开始长那玩意儿了?毛发都长了?还是你儿子的那玩意儿未老先衰?哈哈哈哈——” 赵胜言语虽然粗俗,但说的是实情。 一个七岁小儿身体的许多特征可都没有长全。 而地上那人虽然身材短小,但细看之下,五官四肢却都同成人一般。 再加上他的裤子一脱,更是能充分说明了这不是个七岁的小儿,这分明是个侏儒症的成年男子。 段奕冷笑说道,“你连儿子都敢拿假的来诓骗世人,这中毒一说也分明有假!来人,将这个骗子抓起来!速速扭送青州府尹处!让府尹大人彻查此事!敢诬陷赈灾的送粮善人,分明是在扰乱民心,当处极刑!” “是!”双龙寨的人老早就看这叫嚣的男子不顺眼了,眼下见对方被段奕给识破,个个都觉得大快人心,很快就冲上来几人将那男子给捆了起来,拖了下去。 其他的几个前来哭丧的人也再不敢哭骂了,有几人正悄悄的往人群里退。 段奕又忽然说道,“事情还没有弄清楚,怎么,你们就想走了吗?你们不是哭着喊着为自己老子儿子报仇吗?老子儿子的尸身不管了?” 他的话一落,几个化妆成车夫的隐卫马上将那些人围住。 云曦这时睁开眼来,走到段奕身侧,眸光冷然地对那个喊老爹死得可怜的中年男子说道,“看你的胡子都有一把了,你爹想必年纪也不小了,你爹高寿?” 那中年男子见同伴已被识穿了,早已没了最初来的那份嚣张,又见云曦的眼神凌厉,只得含糊说道,“有七……七十岁了。” “七十岁吗?你确定,而不是十来岁的少年?”云曦两眼盯着那中年汉子说道。 这些人,居然敢坏她醉仙楼的名声,她绝对不会饶了他们! “是……是的!”中年男子此时只得硬着头皮回答。 同伴已被抓,周围又出现了许多面色不善的人,而且,围观的群众,明显对他们几人起了怀疑,他也不敢帮着说话了。 第207节 云曦道,“赵胜,你将地上那位白头发男子的手指给众人看,看看是不是个七十岁老者的手,还有口里的牙齿也让众人看看!” “是,言当家!” 赵胜将地上那个白发男子的手抓起来给围观的人群看,又撬开嘴巴给众人看了,一口白牙完好无缺。 人们开始议论起来,“这不像是个七十岁的老老啊,但像是个十七岁的少年的牙齿与手。七十岁的老者口里的牙齿早掉得差不多了,哪有这么漂亮这么齐整的?还有那手,细白细白,一看就是少年人的手,可七十岁的老者就算是有钱人家的大老爷,那手也没有这么嫩呢!” 云曦忽然一笑,说道,“是啊,大家伙说得没错。头发白不一定是老人呢,有些人天生少年白头。” 中年汉子此时吓得脸都白了,他弯了腰就要跑。 跑?没那么便宜的事,惹了事就想溜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 云曦手中的银链子一卷,将他的脖子给卷起,拖了过来。 “啊,是骗子呢,他还想跑!打死骗子!” “这分明是在路上捡了个死人来骗钱的!” “害得我们差点冤枉好人!” 隐在围观人群中的白虎与玄武当先叫起来,很快,人们也跟着叫嚷起来。 围观的群众本来就是墙头草,风吹哪边往哪边倒,眼下见醉仙楼的人反胜了,马上向着醉仙楼的人了。 云曦对那中年汉子厉声喝道,“是谁指使你来害醉仙楼的,说,不然的话,你今天别想活着走开!” 她手中的小刀飞快的抵住了汉子的腰间,眼神森寒。 “我……我说,姑……奶奶别杀我,是两个少年公子。” “少年公子?”云曦眼神一眯,“说具体一点儿的,叫什么名,长什么样儿?” 中年男子吓得脸色死白,“不知……不知道,但是听得出来,是京中人的口音。” 这男子说了实话,围观的人更是沸腾了,纷纷朝这些人扔起了石头,“冤枉好人,不得好死!” “打死他们!” 云曦朝赵胜招了招手,“将他们全都关起来,仔细的问!” 段奕也道,“将死者都全部送交青州府尹处,那里有一个诓骗人的已经送去了,让他仔细的查!” 是不是吃了毒粮食而死的,现在已经不重要了,这些人连亲人都找假来的骗人,只怕中毒一事也值得怀疑。 旧宅前围观的人见事情真相已出,这才渐渐的散去。 谢君宇与谢君武,听到属下人的汇报,得知计划果真失败,两人的脸色还是一沉。 “哥,真的要实施第二个计划了。” 谢君宇眸色一寒,“准备着,第二个计划!” …… 赵胜命人将那几个骗子拎进了宅子里,又嘱咐人好生的审问。 云曦与段奕随后也跟着进了宅子。 赵胜的眼睛往段奕身上瞥了瞥,心中犯着嘀咕,这位爷是谁? 这人通身上下显着王者之气,让人心中敬畏,不敢造次。 容颜俊美无双,一双眸子看似带笑,却是藏着冷然,衣饰看着普通,实则每一件都是价值连城。 他的头上那根挽发的簪子居然是用世上稀有的血玉打造,身上的浅绯色的锦袍上,还印着暗龙纹。 暗龙纹! 赵胜心中惊呼一声。 天下还没有哪个吃饱了闲着敢在衣饰上锈龙纹的人! 锈明线龙纹的只是皇上与太子,而锈暗纹的便是亲王。 当今大梁国有一位王与一位亲王。睿王是个老头,而亲王则是只有二十岁出头的奕亲王了。 难道这位是—— 他吸了口凉气。 “小民见过奕亲王。”赵胜“扑通”一声的在段奕的面前跪下了。 段奕与云曦分别坐了正屋中上首的左右两则位置。 她看了一眼赵胜,声音沉沉说道,“你倒是不笨,居然能认出王爷来。” 赵胜心头咕咚咕咚直跳,心中想着他们这位新当家到底有多少人跟着她? 他不要这样一会儿吓一会儿吓的,前一次是个黑面军爷,这回直接来了个王爷,后面还有没有更可怕的人啊,他胆子好小,怕吓。 段奕盯着跪在地上的赵胜,厉声说道,“赵胜,你认人的本事倒是不错,仅仅看了本王的一身衣衫就猜出本王是谁来了,为什么没有看清那几个闹事人的真面目出来?居然还同他们动起手来了。 你这是想让醉仙楼所有的人都陷入舆论之中吗?倘若你们得罪了青州的灾民,你们可就不能活着出青州了。并且,还会连累在京中的谢枫公子。” 赵胜吓得额头上的汗水都出头来了,“王爷,大当家,是赵胜疏忽了,下回绝对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了。” 云曦这时说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赵胜忙点头,“赵胜明白。” 这时,外面又有人传话来,青州府尹来了。 “让他进来吧。”段奕坐在正首只淡淡的抬了一下头。 青州府尹哈着腰走了进来,一进门便对段奕陪着不是,“下官管理灾民不当,惊扰了王爷。”然后是一番自责闲语。 云曦冷眼看着那青州府尹,微微挑眉。 他的确是不作为,灾民的尸体竟然任由人四处搬动,且不说天热后会有瘟疫,就如刚才那种搬了来骗人的事,就不该发生。 她看了一眼段奕。 段奕点了点头,说道,“府尹大人,本王可不想再看到类似今日的事情发生!还有,要尽快将所有灾民的尸体挖深坑掩埋,再洒上石灰灭毒。” “是,是,王爷吩咐的是。”青州府尹吓得抹了一把汗水,醉仙楼怎么同奕亲王有关系? 段奕又道, “另外,那个诓骗醉仙楼粮食有问题的人,还要劳烦府尹大人尽快的查出背后主使之人是谁。” “王爷。”青州府尹这时抬起头来,一脸讶然的说道,“您让人送去的那个刁民,还没有进牢里就死了啊。下官此次来就是想问问王爷,怎么送个死人来,让下官还怎么查案子?” 云曦与段奕两人的神色俱是一变,死了? 段奕朝青州府尹挥挥手,“本王知道了,你且去忙吧。” “是,下官告退。” 打发走了青州府尹,云曦与段奕飞快往后堂走去。 段奕见她眉头紧锁,忙安慰说道,“曦曦,你不用担心,我只往府尹衙门里送去了一人,也只是给他找点事做。这青州府尹如今被旱灾闹得焦头烂额,他可没有心事查什么案子。所以,这事儿还得咱们自己来,那后堂里不是关着好几个吗?咱们自己去审问去。” 云曦点了点头,“我明白。” 两人走到后堂还没有进门,就见赵胜朝二人跑来。 他一脸惊慌地说道,“言当家,王爷,这可不是属下的错啊,那几人全死了,像是中毒身亡的,但属下没给他们吃东西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云曦抢先一步进了后堂。 后堂的一间废弃的小花厅里,关着刚才那几个闹事的人。 果真全都死了,口里吐着白沫,鼻中污垢涌出。 云曦要走上前去查看,被段奕一把拉住了,“别动,当心有病疫!” 她的手忙一缩,扭头看向段奕,惊异的问道,“疫?” 段奕点了点头,神色肃然,对身后跟来的赵胜说道,“都出去吧,这间屋子连着这几人一把火烧了,要快!不能留有任何残留物。另外,这个地方也不要住了,现在马上换地方!” “是,王爷。”赵胜听到那个“疫”字吓了一大跳,连忙地招呼了几人将那几具死尸淋了火油,一把火点着了。 段奕与云曦两人出了后堂,来到前院。 赵胜正忙着对身边的人作着安排,一行人紧张但有条不紊的收着行礼。 “这些人身上怎么会有‘疫’?”云曦低着头自语说道,“我看,这事儿一定不简单。” “的确有问题。城中根本没有疫情发生,而这些人身上居然带有‘疫’……”段奕的眉尖微微一拧陷入沉思中。 “朱雀!”云曦朝虚空中喊道。 朱雀从暗处闪身出来,“小主。” 云曦眼神微缩说道,“带上白虎与玄武,到城中走上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异样的情况。” “是,小主。” 段奕拉过云曦的手,“咱们也去看看。” 云曦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好!” 青州城中一处宅子里,谢君宇正在狠狠的骂着他的堂弟谢君武,“你是怎么做事的?人怎么提前死了?抓到青州大牢里的人还没提审呢,就死了,咱们不是白忙了?至少要让那人多活一天!” “哥,我也不知道,也许是药用多了。”谢君武一脸的懊恼,“我哪儿知道那些人一点也经不起药啊。” 谢君宇看着自己的堂弟,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有没有脑子?他们也是人,同你一样!再说了,他们饿了这么久,身体都是虚弱的,用药也要用少量的药!” 谢君武耷拉着脑袋,“哥,如果送到青州衙门里的人死了,那么,被醉仙楼的人捉住的那些人想必也死了。哥,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怎么办?”谢君宇眼中冷芒一闪,“我早想好了一个连环计,看他们有多大的本事同我争!哼!” “怎么个连环计?”谢君武眨着眼问道,这位比他大不了多少岁的堂哥,从小就比他的脑子好使。 堂哥用走,他用跑都跟不上他的想法。 谢君宇看了一眼堂弟,眼底戾色一闪,“明天一定要醉仙楼的人全部死!” 段奕说旧宅子不能住人了,赵胜只好连夜搬家。 人多车多,他忙得脚不沾地。 但好在,他在双龙寨里待了许多年,一直都是管着几百号人,有经验,倒也不显慌乱。 再说了,这车夫中有近二百人都是双龙寨的人。 虽然有几十人是谢枫指挥使里的人,但也是军者出身,加上谢枫对他们作过了一番训话,因此,赵胜指挥起人来倒也不显吃力,人人都听着他的指挥。 第208节 二百四十人,一百二十辆马车,忙了大半夜。 赵胜新找的地方是一座山脚下的一座旧庄子,在城区的最边上。 人们忙了大半夜,一个一个的都就地而睡了。 赵胜因为今天被云曦与段奕训斥了一顿后,心生愧疚,一直怕出错,众人都睡后,他还一人骑了马走到庄子周围四处查看。 月末的夜晚没有月亮,天空黑沉沉的,他手里的灯笼不小心掉在了地上,熄灭了。 赵胜恼火地低声骂了一声天老子娘,然后跳下马背从地上捡起了灯笼。 他掏了火折子正要点着灯笼,却见前方的山坡下有两个黑乎乎的影子从庄子前走过。 其中一人的手里拎着一个小马灯,二人边走边在说话。 “哎呀,真倒霉,这庄子上怎么就住了人?咱们还怎么抓老鼠啊?” “谁说不是呢?李哥,这天都快亮了,谢大公子和谢大二公子非要咱们抓一百只老鼠,可咱们的手里头只有二十只,还差好多呢,这可怎么交差?” “怎么交差?继续找呗?如今城里缺粮,不然的话,我就杀几只鸡顶替算了,反正被大公子剁碎了给人吃,也吃不出是老鼠肉是鸡肉。只是现在这老鼠可真难寻啊。钻进洞里根本找不到。” “那就寻吧,多一只总比少一只好。但愿谢大公子不要骂咱们。不是咱们不努力,实在是老鼠找不到了。” 两人说着话,又往别处走去了。 黑暗中,赵胜的两只小眼睛一眯。 谢大公子,谢二公子?这又是什么人? 他站在原地想了想,总觉得事情有些诡异。 现在城中缺粮食,灾民们挖开老鼠洞找出老鼠藏着的粮食来吃,或者直接吃老鼠也是有的。 但这二人口中说的是两位公子,既然是公子,家中想必是富庶的,怎么会要老鼠?还要一百只老鼠,还剁碎了给他人吃? 这事儿可就有文章了。 赵胜天生有着一颗好奇的心,有着不猜到迷底不死心的恒心与毅力。 他丢开了马匹,一路尾随那抓老鼠的二人而去。 赵胜虽然生得胖,但他也会些武艺,在双龙寨时,又勤奋好学,得过谢枫亲手传授的两招轻功,因此,他一路跟随那两人,都没有被对方发现。 那二人在路上又寻了一些老鼠,看看天快亮时,这才往城中走去,在一处院子前,两人停下了。 他们敲门走了进去。 赵胜则是爬进了隔壁一间屋子里,躲到人家的窗户边上看着那座院子的动静。 天刚刚亮时,从那院子里走出一个公子来。 赵胜两眼一眯,这不是谢家五房的小公子吗? 难道那两个捉老鼠的人口中说的是谢家五房的两个公子? 他已从长期跟着云曦的朱雀口中得知,他们双龙寨的新当家之一——醉仙楼的谢枫——也就是谢氏的一位公子,正在争选长公子之位。 如果是谢家五房的两位公子想害谢枫的话,这其中的故事就不言而喻了。 这是谢氏这个大家族中的公子们,在为地位而争。 谢枫是他的头也是他的半个师傅,他绝对不能让谢枫吃亏。 赵胜将这个地方记了下来,想进去探个虚实,但想想自己半碗水的轻功,只怕是进去了就会被捉,便悄悄的离去,去寻云曦与段奕。 云曦与段奕在城中找了一夜,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朱雀带着白虎与玄武又没有回。 两人疲倦的正要洗漱,就听院子中有赵胜的声音传来,“言当家,王爷,有发现!重大发现!” 两人对视了一眼,马上走到了外间。 赵胜顶着两个布满血丝的红眼睛喜滋滋的说道,“言当家,王爷,属下昨晚上刚刚安排好寨子的人,就见两个人鬼鬼祟祟的来那旧宅子里找老鼠。那两人说要一百只老鼠,还说要剁碎了给人吃,属下好奇,便一路尾随到了城中,你们可知是谁要那一百只老鼠?” 段奕淡淡挑眉毛没说话,云曦忙问,“是谁?” “京中谢氏五房的两位公子!” 段奕的眉尖一挑。 云曦的眼神一眯,“是他们——”然后,她微微一笑,“既然这二人在京中,所有的迷题便都解开了,凡是针对醉仙楼的所有不好的事情,不用说,便是他们两人搞的鬼,只是,这一百只老鼠,却又是用来做什么?”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段奕轻笑一声说道,然后,他走到赵胜的跟前,拍了拍赵胜的肩膀,“很好,凡是遇到不寻常的事情,就该多留个心眼,别等他人找上门来了才发现着了道,可就会吃大亏。” 赵胜被段奕拍得整个人都飘忽起来,咧嘴一笑,“是,王爷!” 段奕与云曦离开后,赵胜咧着合不拢的嘴一路跑回了旧庄子里。 见庄中的人一切安好,他心情更是大好。 走到人多的地方,他模仿着段奕的口吻对一众人说道,“从现在开始起,不管什么事,都该多留个心眼,别等他人找上门来了才发现着了道,可就会吃大亏。” 众人想着昨天的事,都点了点,“明白,赵大哥。” 太阳升到树梢的时候,庄子前有人叫卖东西,“肉饼子!二文一个肉饼子,新鲜出炉啊,香喷喷啊,不香不要钱啊——” 庄子的人这几日都是吃着稀粥,因为缺粮食,整个青州看不到一只带肉跑的动物。 听到外面有人喊卖肉饼,有几人就开始流口水了。 守门的正要开门,被赵胜一声重重的咳嗽声惊住了。 大家想想他刚刚说的话,便收了那份馋嘴的心思,而是带几分狐疑的看着庄子前卖肉饼子的人。 赵胜踢踏着走到庄子的门前,斜睨着两只小豆子的眼睛看着那个卖饼的人,“几文钱一个?” “回这位爷的话,两文钱一个,便宜呢。庄稼人自己做的。”那汉子说道。 “先尝尝,好吃便给钱。”赵胜走上前说道。 “行,没问题。”汉子将手里的提篮递到他的面前,掀开盖在上面的一层布说道,“热乎乎的呢,你随意拿吧。” 赵胜伸手捏起一个饼子,两手一掰开。 看到饼中的肉时,他的神色马上一变,将手中的饼子狠狠的甩到那个汉子的脸上,怒喝一声,“什么肉饼子?敢坑爷是不是?找死!” 他肉巴掌一挥,将那汉子打翻在地。 “冤枉啊,爷,真的是肉饼子呢!”那汉子被赵胜的大肥手摁着动弹不得,口时一直叫饶。 赵胜不理他,左右巴掌开打。 有几个砍柴的人从这里路过,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肉饼子说道,“这位爷,他卖的真是肉饼啊,你看,那还是放了葱花的肉饼呢!” 赵胜不理,“爷我瞧着就不像,要不,你吃吃看?” 卖饼的汉子吓得一脸惨白,但赵胜看也不看他的表情,还是将那扳开肉饼子往汉子的嘴里塞。 ☆、054章 神秘贵人(一更) 赵胜的手劲很大,他一手捏着卖饼汉子的下巴,一手将饼子往他嘴里塞。 卖饼汉子口里不住的嘟囔着求饶。 赵胜放开了他,恶狠狠的说道,“说,你卖的饼子为什么你不吃?你是不是在里面下了毒?” 双龙寨的几个守门的人也走来喝道,“老实交待,你为什么不吃自己的饼子?” 赵胜双手钳着汉子的脖子,冷笑一声,“要么说实话,要么没命,你看着选!” 卖饼的汉子吓得一脸死白,哆嗦着哭着说道,“大爷,小人也是被逼的,想讨个生活钱,小人也是受了他人的指使,才到这里卖饼子的。” 赵胜的两只小豆子眼睛一眯,咬着一口牙说道,“谁指使的,快说!” 汉子吓得哭起来了,“小人不认识啊。小人只管收了钱,他们给小人东西,让小人来这里卖的,大爷饶命啊——” 双龙寨的人叫起来,“嘿,这人好狡猾,哪有被人指使还不知道是谁的道理?赵大哥,狠狠的教训他,他就会说了。” “不说是不是?”赵胜抡起手巴掌就朝卖饼汉子的脸上打去。 然后,他又不解气,坐在那人身上左右手轮番开打。 直打得对方哭喊着求饶才停了下来。“我说,我说,是两个年轻公子,但小人真的不认识他们。” 赵胜的眼珠子一转,咬着牙将他一脚踢开,呵呵冷笑一声,“王爷说得不错,凡事留个心眼就不会吃亏!你想害人,可惜我赵胜不让你害成!” 他心中已有数是谁想使坏了。 赵胜将那卖饼的汉子又拎进了宅子里,仔细的审问。 发现果然同他怀疑的一样,这饼子里面放了药,吃了就会口吐白沫,如同发生瘟疫一样的症状。 “赵大哥,这是谁啊,这人可真是歹毒,要是咱们宅子里的人吃了这些饼子,中了毒,这要是传出去的话,谁敢同咱们接触?咱们分的粮食也没有人敢要了!” 赵胜摸着下巴想了想,对宅子的人说道,“你们还是到老地方发粮食,我去找言当家商议商议。” …… 云曦与段奕到了赵胜说的那所宅子附近。 两人坐在马车里,一直观察了那所宅子很久。 果然,他们见到了谢家五房的两个公子谢君宇与谢君武。 “为了一个区区长公子之位,他们居然使出了这样恶毒的招式!”云曦看着那二人走进了宅子里,无声的冷笑。 “你要怎么做?”段奕问道。 “栽赃!”她的眉梢一扬说道。“他们害我,我便害他们,以牙还牙,不,十倍来还!” 段奕伸手揉了揉她的脸,微笑道,“不急一时,他们的动作也没有那么快的,你昨天晚上在城中跑了一夜,现在,乖乖地回去睡觉,让赵胜盯着他们。赵胜这人不笨,稍加提醒一下,他会做得很好,你呢,不要事事自己做。” 云曦还想说什么,却忽然被段奕摁倒在马车软垫上。 他将脸凑近她的面前说道,“听话,马上睡觉,否则,我会采用非常手段。” 云曦瞪眼看向段奕,知道自己再坚持下去,他又得将她劈晕了,索性老实的闭了眼。 段奕见她没再闹,轻笑一声,扯了车内暗格中的毯子给她盖上。 马车一路往驿馆而去。 第209节 段奕靠窗而坐,他回头看了一眼闭着眼的云曦后,再转身时,已收了脸上的笑容。 他的眉尖微微蹙起,藏着隐忧。 袖子轻轻一抖,一粒蜡丸从袖内滑落到手上。 他的手指轻轻的一捏,蜡丸碎了,一张小纸条露了出来。 字条上的字很小,只有枣核般大小,也只写了五个字,“她到了青州”。 段奕盯着字条看了许久,然后,才捏入掌心揉碎成一堆粉末抛洒到了窗外。 他的神色渐渐地变得森冷,仔细看去,眼底隐着浓浓的杀意。 云曦并没有睡着,而是睁开眼来看向段奕。 段奕的背影微僵,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窗外。 她发现,他常常这般静坐不语,似有无尽的心事。 她问,他却总是微笑不答,再或者,就拿话题叉开。 马车终于停下了。 “主子,到驿站了。”外面,青隐叩了叩车壁说道。 段奕“嗯”了一声。 他回头看向云曦,见她闭着眼,凑上前看了她一会儿,才将手伸向她的腿弯,打算抱她进去。 云曦这时却忽然睁开眼来,两眼晶晶亮的眨着眼睫。 “你没睡?”段奕蹙眉。 云曦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道,“段奕,出什么事了吗?为什么你坐着一直不说话?” 段奕怔了怔,然后又浅浅笑道,“我以为你睡着了,又怎么同你说话?你的话问得奇怪。” “是吗?”云曦的眼神一直在他的脸上扫视着,心中升起狐疑来。 段奕忽然弯起唇角,盯着她的眼笑道,“躺着不动,是想我抱你下去,还是……” “不要,我自己走。” 云曦瞪了他一眼,然后飞快的掀起毯子从软垫上跳下来,自己拉开车门朝驿站里走去。 段奕紧随其后也下了马车,但是,他却没有走进驿馆。 “青隐,派十个人留在驿站里保护曦小姐,其他的人跟着本王去办事。”段奕沉声吩咐着。 青隐有些讶然,说道,“主子,咱们的身边,加上属下一共也只有十四个人了,再说曦小身边不是还有青裳与吟霜么?车队里还有她的三个暗卫,需要这么多的人吗?” “让你吩咐下去就吩咐下去!”段奕的眸色一冷,沉声说道,“因为,青一派人发来秘信,说顾贵妃来青州了。虽然还不知道她跑出来是为了什么事,但是,最好别让她盯上了曦小姐,那个女人可是心狠手辣。” 青隐惊异的说道,“顾贵妃又跑到宫外来了?上回主子将她刺成了重伤,要不是那个神秘人将她救走,她早就没命了。现在她怎么又出了宫?她这是不想活了吗?” “不管她是什么目的,总之,只要她一出宫,本王就要活捉她!现在,你马上吩咐下去,其他几人随我去捉那个恶妇!” “是,主子!” …… 云曦进了驿馆,径直走进了自己的屋子里。 她回头往身后看去,发现段奕没有跟着她进来。 “小姐,王爷说有要紧的事情要办,让你自己梳洗后,吃早点再补觉。”吟霜与青裳抬了一桶热水走了进来说道。 青州虽然一直在缺水,但段奕却没有让她在用水方面受着委屈,而是命青隐在驿站的院子里挖了一口深井,虽然水不多,但也足够云曦洗浴了。 云曦望了望外面,这几日出入都是段奕陪着她,他也的确要忙着自己的事情了,因而,她只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驿馆里有十间屋子,她与段奕以及各自的随从就占了八间屋子。 屋子不少,段奕却是每晚都要挤到她的屋中来。 他不睡小榻,偏要挤到她的床上,跟她抢被子。 好在他一直都是雷声大雨点儿小,只是做做样子,倒也没有再得寸进尺一步。 她想起前世的小时候,他午休时被他往外赶,她却偏要赖在他的屋子里不走。 有时干脆滚到床上抢他的被子。 云曦梳洗毕,站在镜前望向镜中这个与谢婉相似八九分的模样,想起往事微微出神。 这时,外面小院中响起了赵胜的声音。 “言当家。”赵胜进了院子就喊起来,“果然,那谢家五房的两个小子怀着坏心呢。” 云曦眼中冷芒微闪,忙站起身来走到外间。 “你又发现了什么?” 赵胜说道,“言当家,今日一早,就有人到咱们新搬的庄子前卖饼,我见那人鬼鬼祟祟的模样,便逮着了逼问,果然,他老实的交待了说是有人指使他到庄子前卖饼的,但饼中掺杂了药,吃了就会口吐白沫,同昨天咱们抓的几个骗子死时的表情是一样的。” 饼中掺假?放了药? “赵胜,我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了。”云曦微微勾唇冷笑,“那几个掺和了药的饼子呢?” “带来了。”赵胜走到门边招手叫过一个随从。 那随从将手里的一个篮子拎到云曦面前的地上,“言当家,你看,他们做得还有模有样的。” 吟霜走过来捡起一个饼掰开来,然后闻了闻。 “小姐,这里面放了一种叫仙人醉的草药,如果服食了少量的药后,会口吐白沫,恶心呕吐,如果跟老鼠肉馋和在一起,就会毙命。因为这种药服下后会烧心烧肺的难受让人忍不住想跳脚,所以叫仙人跳。” 云曦的神色一冷,她拎起赵胜带来的装有饼子的篮子,说道,“我不惹他们,他们竟然死抓着我不放,我哪能放过他们?他想下药毁掉醉仙楼的名声,我不如还给他们。” “小姐打算怎么做?”吟霜问道。 “以牙还牙!” 云曦拎着篮子出了小院。 她从马厩里牵出一匹马来飞身跃上马背,策马扬鞭,飞快地朝谢家五房的两个公子住的宅院奔去。 吟霜与青裳马上飞快的跟上。 青州城不大,不多时,她们三人便到了谢家五房在青州的临时住所。 三人藏在那所宅院对面的小巷子里查看情况。 “小姐,进去有点儿难。”吟霜看着谢君宇两兄弟的院子说道,“奴婢发现那宅院门口守着的两个护卫。不像是普通的人,仿佛身手不错。另外,这大白天的,混进去也难。” 青裳这时也说道,“小姐,要不,咱们装成这院子的仆人混进去。” 云曦拧着眉,说道,“先等等,等机会。” 她们三人躲藏的地方离谢家五房临时住所并不远,只有一条三丈来宽的道路。 云曦低下头微微阖眼,凝神听着那宅院的动静,那里面的人不少,闯是不可能的,只能偷偷的混进去。 就在刚才,她与段奕已经坐了马车来过一次,但是,刚才的人明明不多,为什么只过了一个时辰,里面的护卫多了五六倍? 云曦这时忽然听到隔壁院子里传来妇人的说话声。 “宝贝们,动作快点,前面谢家的两位公子请你们快些去呢!说是来了大贵人,服侍好了有重赏。” “知道了,妈妈,这不正在梳妆吗?好奇怪啊,这一大早的叫人去做什么?不是应该是晚上的吗?” “我的傻宝儿,人家出钱多,管他白天还是晚上,兴许有人有那种爱好呢!” 然后,屋中是一阵嘻嘻的笑骂声。 云曦的眸色一亮,“青楼?”真是天助她也。 “你们二人先回吧,我一人进去就好。”她从吟霜的手里接过装饼的篮子,说道。 吟霜与青裳马上低声的惊呼了一声,“小姐,不行的,你的武功太弱,万一遇到危险可怎么办?你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云曦正将饼放在篮子上的那块遮盖的布上面,然后包了一个包裹往身上一背。 她对二人说道,“你们听得有我远吗,行动有我快吗?有危险来时,我早就听到声响跑掉了,所以你们不用担心我,你们二人先回去通知赵胜,让他发粮食的时候当心一点。” 说完,她袖中的银链子一卷,跳入了刚才有女子说话的宅院里。 青裳与吟霜急得跳起来,二人二话不说的也跟着跳了进去。 但是,她们的听力不及云曦。 云曦凝神听着宅院里面的说话声,没有走弯路,很快就找到了那几个说话的女子。 而吟霜与青裳还在院中傻傻的寻着。 三个女子,一个妇人,正在屋中更衣。 屋子不大,却是堆了好几个架子的衣衫。 云曦伸手朝站在离门边最近的一个女子的脖子上劈去。 那女子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她飞快的将女子拖到暗处,然后换上了她的衣衫。 “青青,兰兰,小紫儿,你们好了没有?” “青青好了。” “妈妈,兰兰也好了呢!” “小紫儿?”那妇人高呼了一声,捏着帕子朝云曦喊道,“你躲在那儿干什么?照个镜子照那么久?快点儿,那边又催了。” 云曦轻轻的“嗯”了一声,提着裙子走到两个女子与那妇人的面前。 她往脸上蒙了块面纱,袖中的小刀已滑在手腕处。 如果这几个妇人发现她们的人已被换,而不同意她进对面的宅子的话,她就打算来狠的,拿刀来威胁她们。 谁知那妇人往她身上看去,眼睛一亮拉着她转圈看了一番,笑道,“小紫儿,这异邦的服饰穿在你的身上就是好看。还有这面纱,只露了一双桃花眼,生生勾人的魂呢!” 云曦不知道那小紫儿的嗓音是怎样的,不敢多说话,便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朝那妇人眨了眨眼微微一笑。 “好了,走吧,对面的客人已经等候多时了。”那妇人的手一招,带着三个女子出了宅子往对面的宅院走去。 其他两个女子的手里都抱着琴盒琵琶等物,云曦也抱了一个琴盒。 第210节 只不过,她的琴盒里没有琴,而是一大包用老鼠肉的肉饼子,她要找机会弄到对面的宅子里去。 “对面四美园的。”那妇人一指她身后的宅子对两个护卫柔媚一笑说道。 站在门口的两个护卫朝云曦等人扫视了一番,然后又将目光落在她们手里的乐器上面。 “打开来看看。”护卫冷声说道。 云曦的神色一凛,微微蹙起眉来。 查得这么严? 她的心中马上飞快的盘算起来想着行策。 青青与兰兰一一将手里的乐器给那护卫看了。 到了云曦这里时,她忽然脚下一个踉跄,推了一把站在她前面的兰兰。 两人一齐跌到了宅院里面。 妇人吓得赶忙走过来赔礼道歉,“我这两个徒儿紧张胆小呢,不是有意的,请两位爷不要罚她们。” 护卫还想抢云曦手里的琴盒打开来看,便不顾妇人的道歉冲到云曦的面前。 云曦正想着怎么过这一关时,一个男子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怎么去了这么久?贵人都等急了!还不快点进去!” “是,大公子!”护卫马上放了云曦。 云曦抬头朝那说话的男子看去,发现正是谢五老爷的儿子谢君宇。 她抱起琴盒从地上爬起来,低下头微微勾起唇角,眼中厉芒一闪。 她没有惹着他,他居然敢冒着被天下人耻笑的风险来陷害醉仙楼。 那么,到时候他哭爹喊娘时休要怪她不客气了。 “都随我来,动作快点!” 谢君宇朝云曦几人招了招手,领先一步朝后院走去。 妇人走到云曦的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怎么搞的?怎么会摔倒的?万幸的是谢家公子不计较,否则咱们都得被赶走,到手的钱可就飞了。据说,你们要服侍的是一位大贵人,钱出得很多。” 兰兰则是朝她冷哼了一声,扭着腰身走到她的前面去了。 云曦听着妇人的训话也仍是“嗯”了一声,低着头跟着几人走。 而她的眼睛却是不时的观察着周围。 然后,她的眉尖微微拧起。 这所宅子,今天清早时,他与段奕来过一次,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是一个普通的大户人家公子住的别院而已。 三五个普通的护卫与几个婆子丫头在院子里忙着。 怎么才一二个时候后,就多了这许多高手? 门口那两个护卫也是临时增加的,园中随处可见身姿矫健的护卫。 是谢家五房的人有钱养得起这种一等一的高手,还是全是那个“贵人”的? 她与段奕来时,已粗粗的了解了宅子的路线图。 厨房就在前院的西边角落里,但谢君宇此时却是带着她们往东边走。 这完全是两个相反的方向。 云曦又在心中想着计策,就这样跑到厨房去,只怕东西还没有放进去,便被人发现了。 打草惊蛇可就前功尽弃。 看那谢君宇的神色,也是个狡猾的人,那么再想算计他,也难办了。 不多时,她们随谢君宇到了东边一处厢房里。 厢房颇大,看着有七八间的样子。 云曦几人被安排在最边上的一间屋子里,等着里面贵人的召唤。 不多时,便有小丫头捧着茶盏来了。 趁着妇人与其他两个女子说话的机会,她悄悄的对小丫头说道,“我的琴弦不小心被我弄断了,我怎么也接不上去,想借用厨房大婶剔肉的小尖刀,不知厨房在哪儿?” 说着,她从头上拔上一只发钗塞到小丫头的手里。 那发钗是金子的,小丫头的眼睛一亮,也不敢云曦说的话是不是有问题,口里说道,“你随我来吧。” 云曦抱着琴盒悄悄的随了小丫头到了厨房。 还没进门,她的眼神攸地一冷,伸手将丫头劈晕了,然后飞快的将丫头拖到厨房一侧的柴草堆里藏了起来。 云曦扔掉了琴盒,拿着那包老鼠肉饼子的包裹闪身进了厨房。 厨房里热气腾腾,互相看不清面容。厨娘们都忙着手里的活,没人注意到她进来了。 云曦将事先揉碎了的肉饼子掺和进了一锅煮着的汤里,然后又找了根棍子搅拌均匀,这才悄悄的出了厨房。 她屏住呼吸,一路上躲开着宅子里的护卫,眼看就要走到院墙边上时,宅子里忽然传来尖叫声。 “有刺客!” “抓刺客了!” 云曦眼神一眯,她被发现了? 来不及想太多,她甩出手中的银链子往一株树上绕去,这时却听到一个妇人嚷道,“圣姑,那个女人手里有端木雅的银链子!” “别让她跑了!” 云曦神色一凛,还真的是抓的是她。 这几个蒙面的妇人居然认识她的链子,还知道谢婉的母亲端木雅,她们是谁? 那个说话的蒙面妇人动作很快,手刺刀剑朝她奔来。 她拔出手里的小刀迎上敌人,但短刀哪里敌得过长剑? 她只得飞快的闪身躲着刀剑,想着只要跳出宅子,就会与吟霜青裳会合,她就安全了。 但那几个妇人仿佛发现了她的心事一样,一步一步的紧逼着不让她逃走。 这时,宅院里的大批护卫们也跑了过来,“抓住那几个蒙面的女人!她们全是刺客!” “没时间抓活的,抓死的!杀了这小丫头!”一个蒙面妇人对身边的两人吩咐道。 云曦暗道一声糟糕,这三个妇人原来不是神秘人。 眼看那长剑就要朝云曦刺下,一人朝她奋力扑来,生生替她挡了一剑。 “快走!”他道。 这声音—— 南宫辰? 还有一更会很晚,亲们可以明早看,么么达o(n_n)o ☆、055章 南宫辰的心魔(二更) 云曦望向那刺在南宫辰肩头的长剑,微微一怔。 只是,她不想同他多说什么,她推开他飞快地闪身跳开。 “抓住那个蒙面的小丫头!”一个蒙面的中年妇人冷喝一声。 云曦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只是仓促之间想不起是谁。 她想逃走,却被蒙面妇人给缠住了,刀剑连连刺向她,拦住了她的退路。 南宫辰马上挥剑挡在蒙面妇人与云曦之间,他一言不发持剑就朝对方刺去。 “抓刺客啊!” 这时,从四处涌出无数的黑衣护卫。 三个蒙面妇人马上停止了对云曦的追击,互相看了一眼后,飞快地逃出了宅院。 云曦也抖出链子正要往树上绕去,南宫辰却忽然抓住了她的胳膊。 “先不要走。”他道。 云曦努力的想挣开的他的手,却是半丝儿也甩不掉。 “你放开!”她侧着头,厉声冷喝,不去看他。 “你不能出去,出去有危险!”他抓向她胳膊的手,越来越用力。 “世子,你怎么样了?” “世子……来人!快传大夫,世子受伤了!” 几个黑衣护卫一齐拥向南宫辰。 谢君宇与谢君武俩堂兄弟也跑了过来。 两人见到云曦后,双双神色一冷。 谢君宇顿时怒道,“你这贱妇怎么在这儿?这是你来的地方吗?还有,贵人已经受伤了,你怎么无事人一样的站着,还不过来扶着?” 云曦的神色依旧淡淡,对谢君宇与谢君武两人的怒气,置若罔闻。 她只在心中盘算着,如何逃出去。 南宫辰忽然将她往身边一拉,厉声对谢君宇说道,“本世子觉得她服侍得不错,就要她作陪了,其他的人全部不要!马上赶出本世子的屋子。” 云曦马上扭过头来,冷眼看向南宫辰,眼神微眯,神色冷然。 南宫辰不理她,径直朝前走去。 一个黑衣护卫上前要扶他,也被他推开了。 云曦被他钳着胳膊一直拽到了宅子东面的厢房里。 …… 第211节 谢氏五房别院的宅子外面。 吟霜与青裳两人眼睁睁见云曦从二人的面前消失不见了,心中慌张起来。 只是,二人在那青楼小院里寻了好几圈也没有看到人。 最后寻到一个耳背的婆子,比划了半天才知这屋中的几个妇人去了对面的谢家五房的别院。 两人更是焦急了,那宅子门口的护卫又守得森严,这可怎么进去? 正在发愁的时候,段奕骑马而来。 青裳与吟霜飞快的迎了上去,“主子,曦小姐混进了谢家五房的别院里。” 段奕的神色顿时一变,“你们说什么?她跑到谢氏五房的宅子里去了?” 跟在他身后的青隐急得猛拍大腿,说道,“顾贵妃带着她的两个侍女也进了那所宅子,风尘扑扑而来,这要是遇见了,曦小姐可就有危险了。” “什么?顾贵妃也来青州了?”青裳与吟霜两人齐齐惊呼了一声。 段奕马上翻身下马,正要跳进宅子里时,却发现有三个蒙面妇人从宅子里落荒而逃跑出来,神色慌张,一身狼狈。 几人均是一脸的疑惑。 青隐说道,“那宅子里有什么古怪?为什么那妖妇像是见了鬼一样的逃出来?难不成还有谁在里面不成?” “顾贵妃在大梁国还有怕的人了?”青裳也好奇的问道。 青隐问道,“主子,追不追她?她的身边现在只有两个人。正好趁机活捉了她。” 段奕眸色森冷如寒刀,“你多带上几个人去追,本王要进那所宅子里。” 青隐又说道,“主子,谢氏五房的那个谢君宇也是狡猾得很,只怕曦小姐进去了,将她藏起来后,就更难找了。主子您硬闯进去的话,只怕将来他们会借此生事,比说是他们的东西坏了,正好是主子进去之后。” 段奕回头看了一眼青隐,对青裳与吟霜说道,“青裳与吟霜马上去青州府尹处报案,就说本王丢了个婪宠,让他速速来查!青隐带着人去追顾贵妃!” “是!”青隐飞快的转身离去。 “属下明白!”青裳与吟霜也很快的往青州府衙门里跑去。 段奕则是大步朝谢氏五房的别院走去,门口两个护卫照旧是拦着他不让进。 “是谢氏五房的宅子吗?”段奕森冷的眼风扫向两个护卫,“本王是奕亲王,怎么,谢家两位公子竟敢将本王拒绝在宅子外面。” 他说着,从腰间荷包里取出一块玉佩来,上面赫然印着一个“奕”字,围圈是两条盘绕的龙。 两个护卫马上神色一变,让在了一旁。 谢君宇与谢君武正为南宫辰在他们的宅子里受了伤而心中不安,此时忽然见有人闯了进来,而是火起。 两人走到近前,发现是段奕闯进来了,双双神色一变。 谢君宇忙对谢君武低声说道,“快去通知世子躲避一下,告诉他奕亲王来了。” “是,大哥。”谢君武飞快的往回跑,去了南宫辰住的厢房。 “王爷,您怎么到了寒舍来了?小宅里真是蓬荜生辉啊。”谢君宇笑呵呵的迎了上去。 段奕想起这谢氏五房的两个公子一直在心中盘算着怎么坑醉仙楼,表情便不好了。 “君宇公子,本王来贵宅,主要是想麻烦贵公子一件事,本王的一个婪宠不见了。有人说他喜欢上了府上的一个婢女,死活要跑,让本很伤心,所以务必请谢五公子配合寻找一下。” “这……没有的事……。”谢君宇急忙辩解。 而此时,青州府尹来了。 他一进宅子便是一个头成了两个头大。 谢氏五房的公子他不敢得罪。但奕亲王更可怕啊! “不知王爷找下官来是为了何事?”青州府尹哈着腰问道。 “本王的一个婪宠跑进了谢王老爷的房子,但谢五公子却不让本王去搜,所以就劳烦府尹大人了。”段奕笑得谦恭有礼。、 “王爷,您的事,就是小人的事,小人哪里敢怠慢啊。”青州府尹说道。 寒暄几句后,青州府尹开始在屋中四处翻找。 …… 云曦被南宫辰拖进了屋里。 他靠在墙上,不住的呼着气,血水从肩头处汩汩流下,滴在地上斑斑驳驳。 他的一只手仍钳着她的胳膊。 力气之大,令她挣脱不掉。 他的半边上戴着一块银色面具。显然,她往他脸上划的一刀令他生生破了相。 云曦的目光冷然,一直沉着脸不说话。 此时逃不了,她且等着,机会总会有。 “曦儿——”南宫辰扭头看着她,声音微弱的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恨我?恨不得我死?” 他居然能认出她来。 云曦沉默着,不说话。 一个大夫被人带了进来,护卫说道,“世子,大夫来了,快让他给你包扎一下吧。您旧伤未好,这新伤又——” “滚出去!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进来!”南宫辰朝那护卫暴喝一声。、 云曦这时扭头看向他。 南宫辰的歇斯底里让她有些讶然。 护卫吓得马上将那大夫给推了出去。 但是,没一会儿,护卫又进来了,“世子,奕亲王正与青州府尹带了人在宅子里找什么人呢!” “知道了!” 南宫辰冷笑一声,忽然抓了云曦的胳膊朝屏风后走去。 云曦袖中的小刀滑到手心,她飞快的朝南宫辰的脖子刺去,同时沉声说道,“放开我,否则——” 南宫辰反手一转,将她手中的小刀抢了过来。 “我之所以将你带到这里来,是对你好。”他道。“你若出去,那顾贵妃便不会放过你的,我不知道你是何时得罪过她,但是,只要落在她的手里,都是不可活!而且谢氏两兄弟也会怀疑你,认为你是与顾贵妃里外勾结的奸细,会杀了你。所以,我是在救你。” 然后,他不管云曦的脸色,将她拖到屏风后。 他在一处屏风后的墙上按了几下,那间屋子忽然多了一道墙,隔成了前后两间。 云曦的眼神一眯,这所宅子居然有暗房? 但宅子不是谢家五房的吗?南宫辰怎么会知道的? 还是他一早就与谢氏五房的站在了一处?站在一处与醉仙楼与谢枫作对? “你将我关在这里便是为我好?”云曦冷笑。“南宫世子的行为是不是很好笑?我与你可是什么关系也不是,你救我?我可不会感激。” “你可以怀疑我,但是,我是真的不想你死。哪怕你刺上我一剑,将我毁容,我也不计较。”他盯着她的脸说道。“我曾经因为孤傲因为自负,弄丢了一个人,我不想犯第二次错误。”语气透着些许凄然。 但云曦依旧无动于衷,唇边带着讽笑,听着南宫辰的忏悔与心思,仿佛听着唱戏人念的台词。 生硬,做作。前一世,她也许会感动,但这一切,认清他的嘴脸,她要是再信他的鬼话,她便是枉生一世。 她的身后垂着帏幔,心中顿时生起一计。 而此时,南宫辰微微低着头,半阖着眼,不知是受伤重了出现了虚弱还是果真在沉思。 无论是哪种,都是她逃走的一个好机会。 她悄悄的点起了火折子。 片刻后,屋中迷漫起浓烟来。 南宫辰赫然睁眼,一脸惊异看着她。 “曦儿,你疯了,你不想活了?” “我想活,但是,我却不想你活!”她飞快的抢过南宫辰手里的小刀,用力的朝他的脸上刺去。 他两手都钳着云曦的胳膊,然后,他凑近她的脸颊,直直的望尽她的眼里,脸上戴着半边面具,显得他的脸异常冷情。“你是打不过我的。” “我打不过你,但是,我可以烧死你。”云曦微微勾唇冷笑。 屋中没有窗子,烟雾起来直浓,浓得彼此都看不清对方的面孔了。 “你就这么恨我吗?曦儿?”南宫辰涩然一笑。“可是,哪怕我死了,我也不想你死。” 然后,他启动了机关,收起了这堵墙。 霎时,屋中的烟气飘出窗去,很快就淡了下来。 他扔给她那柄小刀,说道,“你走吧。但是要记住,你可以让别人来杀我,千万不要自己动手,否则,你会丢命,因为我不出手,也会有别人来杀你。” 云曦捡起小刀,飞快的朝屋外跑去。 她的眉尖微微蹙起,南宫辰居然没有死,他的命倒是够大。 她一直以为他回了京中,谁想到还是来说青州了? 南宫辰望着她跑掉的背影一直没有眨一下眼睛。 “你恨吧,代她恨我。”他自语说道。 段奕依旧指使着青州府尹在宅子各处寻着云曦。 云曦却忽然从一排屋子里跑出来。 段奕马上朝她走去,低声说道,“你怎么不听话,自己跑进来了?” “青裳与吟霜太慢了,所以,我一个人就进来了。”云曦眨了眼说道。 段奕黑沉着脸,低着头看着她,“一会儿回驿馆后,自己写份检查来。好好的交待自己的错处。” “我昨晚上还没有睡觉呢,要先补觉,你不能虐待我。”云曦朝他瞟去一眼,转身朝外面走。 青州府尹见段奕正与一个青楼模样的女子在说话,忙问,“王爷,这便是你要找的人?” “有劳大人了。”段奕拍拍青州府尹的肩头说道。然后拉着云曦扬长而去。 谢君宇与谢君武两人怒得脸色发黑,奕亲王居然为了一个宠儿,敢到他宅子里乱翻动! 第212节 终于打发走了段奕,谢君武与谢君宇二人马上又来到南宫辰的厢房里,见南宫辰一身都是血却没有找大夫人包扎,很是惊讶。 “世子,你这是……” “我无事,你们现在……要狠狠的打击段奕。让他无法回京。”他望向段奕与云曦离开的方向森然说道。 ☆、056章 此生只此一人 尽管南宫辰阴沉着脸发着怒火,护卫还是带了大夫走了进来。 “世子,求您了,快包扎起来吧,这失血太多可不好。”两个护卫跪在南宫辰的面前,失声哭了起来。 “左右不过是个死。”南宫辰斜倚在椅内,身上的银色外袍上大半都被血渍浸染,玉色地板上更是刺目的一滩血,见着惊心。 护卫顿时吓得在地上不住的磕头,“世子,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皇上一定会要属下们全部陪葬的,世子,求您了!” 南宫辰淡淡的抬起眼帘,望向地上跪着的两个护卫,无声的淡笑。 半截面具后的眼神黑沉森然,薄唇淡无血色,脸色也苍白的吓人。 “他果真狠心,竟要你们全部陪葬。”南宫辰忽然大笑起来。 但那眼底又仍是藏着几分涩然。 护卫们被他笑得更加不敢抬头。 谢家两个兄弟心中焦急,南宫辰为什么是这副样子?不该是个冷血薄情之人吗? 他们可不想押错了宝。 谢君宇忙上前一步说道,“世子,您的身体要是不养好,那奕亲王不是该高兴了?就没有人找他的麻烦了,他可是一直窥伺着皇上的天下呢。” 南宫辰忽然抬眸看向谢君宇,两眼似剑,目光森寒。就这么看了一会儿,他淡淡说道,“包扎吧。” 两个护卫感激的看了一眼谢君宇。 谢君宇又说道,“世子不用担心,我们兄弟俩既然发誓效忠世子,定然会为世子分忧。” “你们计划怎么做?”南宫辰任由那大夫给他退衣包扎伤口,冷声问道。 谢君宇上前一步,得意的笑道,“咱们还是从粮食上动手,奕亲王最近跟醉仙楼的谢枫走得近。如果咱们在他们的粮食上动手,醉仙楼摊上麻烦,毁了名声的话,奕亲王不是也挨着黄鼠狼,惹了一身骚吗?” 南宫辰忽然挑眉看向谢君宇,“本世子允许你毁了奕亲王,毁了醉仙楼,但是——醉仙楼有个女子,你们谁也不能动。” “女子?世子,是谁?” 南宫辰看了一眼谢君宇,想到云曦出门要么是一身丑面男儿装,要么是一身蒙面的女儿衫,一直是隐着身份的,便说道,“醉仙楼的人听哪个女子的,哪个女子,就不能动。” 谢君宇与谢君武对视了一眼,然后一齐说道,“在下明白。” 这时,一个护卫进来说道,“世子,属下们已派了人去追那三个蒙面的女人了,但是,发现奕亲王也在追她们。” 南宫辰的眼神微微一缩,说道,“暗中查一下,为什么那妖妇会追查一个有银链子的女子!” “是,世子!”护卫退了出去。 大夫给南宫辰包扎好后,他挥退了谢家两兄弟与护卫们,一人独自倚在榻上静静的坐着。 屋中的那块烧掉的帏幔已被换下,但屋内仍散着一丝布料烧着后的焦糊味。 他微微阖着眼,袖中捏着一方帕子,帕子上锈着的红梅已有些磨损,想必是用得太久的缘故。 “你恨我?可是,我也在恨我自己。婉婉,你说,我该怎么办?杀了皇上,还是……杀了我自己?”他望着虚空低低说道。 …… 云曦跟着段奕出了谢氏五房的别院后,坐上了段奕的马车。 段奕没有马上坐进去,而是招手叫过青隐。 他对青隐打着手语吩咐说道,“看来顾贵妃来青州是冲着那宅子的人去的,速去查一下宅子里有什么古怪。能将她从大老远的京城引到青州来,必然是个不简单的人。” 青隐点了点头,身影很快就消失了。 段奕的马车到了驿馆时,青隐也回来了,递给他一张小字条,上面只写着几个字,“晋王世子。” 原来是他? 段奕看了一眼坐在马车一角低着头一言不发的云曦,微微的拧着眉。 云曦被段奕拽回了驿馆里,然后又被他推进了里屋。 门“砰”的一声被段奕关上了。 青裳与吟霜对视了一眼,二人耸耸肩后转身离开,心中都在说道,王爷发火了,小姐您就自求多福吧。 云曦往那门上看了一眼,微微挑眉说道,“门不结实,当心摔坏了。” 段奕冷着脸走到她的近前,从上往下打量着。 她眨着眼看着他的脸,说道,“我进那宅子,是有分寸的,一,别看我武功不怎么样,但我动作快,吟霜与青裳根本就追不上我,二,我耳朵听得远,有危险我会比别人提前知道。” “那也仅限于危险来临时,倘若那危险已经存在了,你不是自动的往里跳吗?”段奕的脸色黑得能滴下墨汁来。 云曦眨眨眼,“我不是没事了吗?” “真的没事了吗?”段奕伸手指了指她的身上,脸色黑沉。 云曦往自己身上看去,抚着额头说道,“这是别人的衣服,我借了来穿的。” 段奕冷哼了一声,伸手扯起她的袖子,“可你穿了这身衣衫去见了南宫辰。” 云曦这才注意到身上还是那身青楼来的女子的衣衫,因为是异邦的服饰,又短又薄,上身衣衫只包着胸口,中间袒露了一大块。 “我哪里知道他在那宅子里,我只是想混进宅子里,将谢氏五房两兄弟害人的毒药饼子还给他们而已。” 段奕沉着脸不说话,用力一扯将她身上的衣衫给扯掉了。“本王说过,这样袒露的衣衫不准穿给别的男子看。” 云曦无语的扯唇,“不过是一件衣衫,又不是有意的,你太自私了。” 段奕俯身看着她,目光一直看进她的眼里,低声的说道,“本王就是这么的自私。凡是欺你,骗你,窥视你的人,都是本王的敌人。” 云曦看着她微怔。 他将她拦腰抱起抱进了净房里,扯着唇说道,“将自己洗刷得干干净净,别将外面男子的气息带进屋里。” “洁癖狂!”云曦朝他翻了个白眼,将净房的门关了。 段奕则走到了驿馆的另一间屋子里。 青隐早就候在那里。 “主子,顾贵妃亲自出宫闯进那所宅子,定然不是冲着谢氏两兄弟去的,那就一定是南宫辰了。” 段奕点了点头,“南宫辰的手里有暗龙卫,顾贵妃当然会对他起了敌意。不过,正好让这二人互相杀起来。咱们就不需动手了,所有人都撤掉吧。” “是,主子。” 段奕又对青隐吩咐了几句后,来到云曦的房里。 云曦新浴后,正静静的站在窗边。 窗外阳光照在她的脸上,一片柔和。 他缓缓的走到她的身后,环腰抱着她。 然后俯下身来,在她耳边低低哑哑的说道,“你只能是我一人的,以前是,以后也是,永远都是。” 云曦嗅着他的气息,问道,“那么王爷呢?是不是只是云曦一人的?以前是不是?以后呢?再以后呢?你是王,这江万山里,说不定有一天也有你的一分天下。这天下女子何其多,比我谢云曦美上千倍,心巧千倍者无以计数,倘若那些人出现呢?王爷将云曦又放在哪里?” 他将她的身子扳正过来,唇触着她的唇瓣,低声说道,“在本王眼里,除了我母后,便只有一人是女人,其他的跟男人跟阿猫阿狗有什么区别?既然是些阿猫阿狗,哪里又值得本王将他们放在心上?” 他的舌尖轻轻的挑起她的唇瓣,熟悉且轻柔。 外间院子里,春日阳光下,一树紫玉兰正开得灿烂。 里间帐内,春意盎然。 不知是谁先动了情,谁先解了谁的衣。层层如紫色烟霞的箩衫与绯色外衫,凌乱地丢在床下。 云曦的胳膊绕着段奕的脖子,如墨色锦缎的发丝披在段奕如玉的胸口,她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他吻着她的唇,她的耳,她的眉眼,她的每一处。 云曦被挑拨得整个人如在火上烤着。 段奕却忽然推开她,起身掀起帐子走到帐外,然后飞快的将衣衫一件一件的穿起来。 云曦呼吸急促地从床上坐起来,眼中带着怒火,“段奕你究竟是不是断袖?” 段奕背着身子,脸色绯红,哑着嗓子道,“不是。” “不是?不是你为什么避开我?”云曦怒火中烧,每次都这样,一把火被他撩起,他却临阵逃脱,穿戴齐整了。 她从床上跳起,脚尖踩在他的鞋子上,双手缠上他的脖子将自己的整个身子挂在他的脖子上。 段奕的身子陡然一僵。 面前的她,长长的发丝如瀑布散在身后,胸前的坟起傲然挺立,身上没有一丝多余之物。 她将自己整个人贴在他的身上,虽然隔着他的几层衣物,但目光所视之处,仍让人心跳加速。 低下头,便可见她贴在他胸口的两团柔软,挤出了一条沟壑。 段奕的手一时不知放在哪儿才好,微微一叹,双手钳住她盈盈一握的纤腰,“不要胡闹了,现在是白天。” “你可真是个伪君子,不知是谁先动的手。”她愤恨的咬牙。 “这次不是我。”他一脸无辜。 “虽然不是你先动的手,但却是你先动的嘴。” 她抬着头看着他,眼里微带怒意。 忽然,她的唇角微微一扬,狡黠一笑。 她学着他的样儿,舌尖挑起他的唇,探入,搅动,霸道不容他退缩。 没一会儿,段奕的两只耳垂红如红珊瑚。 云曦却忽然从他身上跳下来,走到一边捡起衣衫一件一件地穿戴齐整,然后钻进了被子里将自己裹成了一个大棕子,补觉。 段奕一脸怔然的僵在那里,半晌,才咬牙低声吼道,“谢云曦!” 第213节 “这叫以牙还牙,王爷!”云曦打了个哈欠说道。 临阵逃掉,她也会。 段奕:“……” …… 院子里,青裳看了一眼云曦那间门窗紧闭的屋子问吟霜,“咱们是不是要准备红包了?” “什么红包?” “曦小姐与主子好事成双的红包啊?” 吟霜朝她翻了个白眼,“阁主没同意,你们王爷就得等着,天荒地老的等。” “他俩天天腻在一起,要是生米煮成了熟饭了呢?你们阁主还不得让步?” 吟霜继续翻白眼,“你们王爷胆子小,不敢。” 青裳眨眨眼,讨好的问吟霜,“吟霜姐姐,说具体的,你们阁主为什么不同意?” 吟霜上下打量了一眼青裳,恶寒的后退两步,“别喊我姐,叫奶奶也没用,不知道。” 吟霜说完,扭身走开。 青裳愤恨的咬牙,“哼!知道的多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一定要让王爷先将生米煮了,看你们阁主还急不急!” …… 段奕前脚一走,云曦马上掀被子起了床,依旧是穿了一身连帽的斗篷,用面纱遮着脸,坐着马车到了双龙寨发救济粮食的地方。 灾民们排了一条长长的队伍,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器皿来装粮食。 遮阳棚底下,堆着一袋袋写着京城醉仙楼谢氏模样的米袋子。 赵胜见她走来后,恭敬的点了点头,然后一指道路对面,低声地说道,“小姐,你看,对面今天也设了一个救济点,那挂着的幌子上面,写着谢氏五房碧水山庄的字样。” 云曦早就看见了,她淡淡一笑说道,“赵胜,他们这么做,并不是为了广施灾粮。” 赵胜惊异的问道,“那是为了什么?” 云曦笑道,“你不是将那个卖饼子的人关起来了吗?他们以为你们全吃了呢,所以,一会儿后,他们就会来闹事了。咱们做了害人的事,方显得他们才是真善人。” 赵胜的两只豆子眼一瞪,脖子一哽,咬牙说道,“闹事?我还怕他们不成?” “当然,他们闹不起来的,咱们看戏就是了。”云曦微微一笑说道。 太阳渐渐偏西的时候,有几人又抬着几个人事不醒的人来了。 这些人指着云曦等人的施粮棚子就喝骂起来,“你们的粮食有问题,你看,咱们的人吃了你们的粮食后都死了,口吐白沫而死的。” 赵胜这回没有冲动的上前同人漫骂,而是老实的站在云曦身边不说话,脸上也没有激动,只淡淡看着前来闹事的人。 云曦淡淡说道,“这位小哥,现在城中出现了两家施粮食的,咱们这个摊位的对面还有一家呢,你能确定这些人是吃了我们醉仙楼的粮食而死的?” “不是你们的还是谁的?”一个中年汉子叫喊起来,将一包未拆封的粮食袋扛到了她的面前,说道,“这是昨天从你们这里扛回到村子里的整包粮食,咱们村一共扛了两包,昨天全村人分吃了一包,结果死了不少人,这是另一包,你还敢狡辩?” 中年汉子义愤填膺的叫嚷着。 很快,等着领粮食的人都不领了,一个一个的围了上来,指着云曦等人骂起来。 赵胜想回骂,见云曦站着不动依旧是淡笑不语,便将骂人的话生生给吞了回去,心中却是怒得不行。 这时,有几个大夫模样的人背着药厢从这里经过,发现有人吵架,便全都围了过来。 听了一会儿吵架的原委后,其中一个郎中走到众人中间说道,“众位乡民,你们的人死了,也不能怪他们,他们的宅子里出现了瘟疫,昨天是几个人瘟疫发作死了,今天他们换的新地方也发现了死人。但他们送粮食也是好心啊,你们不能怪他们。” 瘟疫?得了瘟疫还送粮食? 领灾粮的人吓得飞快的逃离开来。 有一些不怕死的也只是远远的观看,不敢上前来。 然后,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将这些人赶出去,醉仙楼的人只想要名声不顾他人的死活,快打死他们!” “对,打死他们!” “不能让他们活着出青州!” 很快,有石头砖头等物朝云曦等人的身上砸下来。 赵胜怒得鼓着眼,将云曦护在身后。 青裳与吟霜两人也是气得想将刀剑抽出来。 这是时,有一队兵差朝这边走来了。 中年汉子马上朝打头的人说道,“大人,这醉仙楼的粮食有毒呢,请大人明查!” 一个捕头样的人低头查看了那包粮食,然后,他用刀挖了一个口子,挑了一把米洒在地上,几只鸟雀跳过来欢快地吃起来,没一会儿,竟然全部倒地不动了。 “呀,果真有毒!” “醉仙楼的人是想害死全青州的人吗?” “打死他们!” 那捕头这时说道,“抱歉了各位,在下是青州府的捕头戚贵。有人说你们的粮食吃死了人,人证物证俱在,速速跟我等去衙门里!” 云曦依旧淡淡的笑道,“戚捕头,你拿错人了,得了瘟疫的并不是我们醉仙楼的伙计,因为醉仙楼的粮食根本没有问题。你们说这包粮食有问题,但是,那袋子是醉仙楼的不假,但却被人换了里面的粮食。” 戚捕头神色一凛,拧眉问道,“姑娘,怎么讲?你们的米袋子还是完好如初啊。” “谁说完好如初了?”云曦眼中的冷光一闪,伸手指着那个被中年汉子扛来的米袋子说道,“本酒楼的粮食袋子都是一次性的,二次用的袋子,上面的缝制针孔便是双重。戚捕头看看这袋毒粮是不是双重针眼?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去看我们身后的粮食袋子,是不是都是一行针眼?” 有几个围观的群众走到那堆粮食的面前看了看,说道,“姑娘说的没错,是单层针眼。” 中年汉子的神色一变。 云曦看着中年汉子厉声喝问,“你难道不要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吗?” 中年汉子抵死狡辩,高声叫嚷起来,“不是,这米袋子就是你们发的!双重针眼的事,小人也不知道。” 云曦冷笑说道,“不知你们公子给了你多少钱,让你来骗人?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戚捕头拧着眉,说道,“姑娘,他不承认,你还有没有证据?” “当然有了!” 云曦的手一指对面谢家五房的施粮棚,冷笑说道,“戚捕头,你现在可以去那里搜上一搜,那里藏着本酒楼用过的米袋子,而且数量不少。” 戚捕头的眼神一眯,“姑娘说的可是实话?” “是不是实话,捕头大人一查不就知道了?”云曦说道。 谢君宇派人到赵胜的宅子里偷醉仙楼用过的米袋子,她便来个栽赃,将米袋子塞了几十个在他们的施粮棚子里。 她倒要看看谢家五房的人怎样来洗刷这个毒害灾民的罪证,她要他们焦头烂额! 戚捕头朝几个衙役一挥手,“走,到对面看看去!” 谢君宇与谢君武看着云曦这一边被人围观漫骂,又被衙役来查,均是一脸的得意与愉悦。 只是没一会儿,衙役竟朝自己一方走来了。 但是,他这一方怎么会有事? 云曦跟在戚捕头的身后走到谢君宇与谢君武的面前,她看着二人,无声的冷笑,这两人,她今日可不会放过他们。 戚捕头一指摊位,怒声道,“搜!” 谢君宇的眸色一沉,伸手将众人拦着,冷笑道,“捕头大哥说搜就搜,可有什么证据没有?” 云曦一笑,说道,“谢公子,证据没有,但同样可以让公子败。” 谢君宇眼神一冷,这个女子便是南宫辰口中说的不能动的女儿? 她究竟是什么人? 戚捕头很快便从一堆粮食袋子中搜出了不少空米袋子。 他冷声问道,“两位公子,解释一下吧?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藏着醉仙楼的米袋子?还是想干什么勾当?” 谢君宇与谢君武两人一齐大变了脸色,心中都纳闷起来,这袋子是怎么回事? 这时,他们身后的人全都朝地上倒去,口里纷纷吐起白沫起来。 围观的人吓得惊呼起来,“原来是他们自己的粮食有问题啊!” “呀,原来是错怪好人了。” 原先喊着打死醉仙楼的人这时又纷纷倒戈了。 谢君宇与谢君武吓得赶紧逃。 却被云曦伸手一拦,她冷笑说道,“怎么,害了人就想跑吗?” ☆、057章 暴打恶人 谢君宇一看情况不对,马上趁着混乱,在护卫的掩护下仓皇逃走。 想跑?云曦眼神一眯,“朱雀,速去追谢君宇!” “是,小主!”朱雀带着玄武与白虎飞快的朝谢君宇逃去的方向追去。 谢君武也跟着跑,但是他不及谢君宇反应快,动作慢了一步,脚上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 他回头一看,顿时吓得一脸惨白,“奕……奕亲王。” 段奕将软鞭子一收,谢君武立刻就摔倒在地,啃了一嘴的泥。 同时,他朝跟来的青隐吩咐着,“速去追那个谢君宇!追上了给本王狠狠的教训!” 云曦挑眉看向段奕,“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去了青州府尹的衙门吗?” 段奕沉着脸低头看她,“什么事都要你出手,显得本王好没用。” 云曦微微扯唇,“这跟有用没用没有关系,我只是想让这些害我之人败在我的手里。” 段奕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而是伸手钳住谢君武的肩头,只听咔嚓一声响,谢君武杀猪般的惨叫起来,“我的肩膀啊——” “你老老实实的说,本王就饶过你的肩膀,否则——”他的手上又一使力,谢君武已疼得满头大汗了,脸上更是毫无血色,哭爹喊娘的惨叫着。 第214节 “我说,我说……不关我的事,你们为什么抓我?”谢君武叫嚷起来。 这时,他看到周围一个个恶狠狠的眼神,顿时吓得一脸死白,身子更是疼得发抖,他忙唤着身边的仆人来救他。 但这兄弟二人的仆人大部分喝了被云曦放过毒饼子的汤,一个个疲软地倒在地上,谁有力气救他? “不关你的事吗?”云曦冷笑道,“你当我醉仙楼的人都是瞎子吗?我醉仙楼的人没有惹着你,你为什么要加害?还是用这种恶毒的手段?” “不是我的主意,是我哥的主意,是他!”谢君武急忙辩解着,吓得声音都颤抖起来。 云曦厉声喝道,“对付醉仙楼的确是谢君宇的主意,但往饼子里下药却是你的主意!而且,那药也是你寻来的,是不是?与我醉仙楼作对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谢君武原本想着将责任推到谢君宇的身上,哪知面前的这个斗篷女子竟然知道了真相,他一时慌了神。 “你放了我吧,我家有钱,我给你钱。”他跪下来放声大哭起来。 “谢家五房的钱的确是多,但钱多就为所欲为了?”段奕冷笑一声。 云曦看向谢君武,心中一阵鄙夷,如此没有节气的人还争什么长公子?真是可笑。 然后,她将谢君武扔给双龙寨的人,厉声道,“看着他!” “是,老大!”赵胜叫过几个人来看着谢君武,但看活人与看死人都是看人,老大没有说是死的是活的,那便由着他们选好了。 几个人已经开始暴打起谢君武。 赵胜这时朝人群里大声的嚷起来。 他的嗓门很大,又一直被谢氏五房的两兄弟冤枉着,早已憋着一肚子的火了,手心痒痒的恨不得拍死谢家五房的人。 “那是谢氏五房的人,他们嫉妒咱们谢枫东家呢,才偷了咱们的米袋子,装了毒粮食来陷害。咱们醉仙楼的人一早就来青州了,发了这么多天的粮食,一直都没有问题,为什么他们一来就有问题了?” 因为是在大街上,又是发救济粮食的地方,因此围观的人不少。 人们看着这一出变故又听着赵胜喊的话已纷纷议论起来。 双龙寨的人都不是吃亏的主,而且,云曦又早就对他们作了吩咐,这边一闹,那边马上就有人喊起来。 “谢家五房的人想要抢谢氏长公子之位所以看不得所有谢姓的人比他们强,这才使了暗招来害人呢!” 又有一些化妆成灾民的双龙寨人的则是跟着起哄。 “啊,原来是这样啊!” “心这么歹毒,要是当了长公子管着一个大家族,还不得祸害更多的人了?” 不多时,赵胜又拎着几个人走到人群中来。 他恼恨的踢了这些人一脚,“老实交代!” 这几人正是卖饼的汉子与那两个抓老鼠的人。 “戚捕头。”云曦微笑说道,“为什么有人会口吐白沫,忽然倒地,症状像瘟疫,问这几人便知道了。” 戚捕头眼珠子转了转,“姑娘的意思是,瘟疫是假的?” “没错。”云曦笑道。 人们这下子又好奇了,“姑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些人不是瘟疫?” “青州城根本没有瘟疫发生。”云曦道,“奕亲王来青州后,便马上命青州府尹妥善的处理着尸体,要么焚烧,要么消毒深埋。你们看到的所谓的瘟疫全是谢氏五房两个公子搞的鬼。” 然后,她朝地上那跪下的三人厉声喝道,“将你们知道的说出来!” 那三人哭着将谢君宇谢君武两兄弟如何吩咐他们抓老鼠,如何混入药,吃了会如瘟疫的症状一般,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 哄,人群炸开了。 然后,云曦又一指谢氏五房的那几个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的人说道,“便是他们这样的症状,而且,他们自己的粮食里也混了药,偷了醉仙楼的米袋好装了毒粮食混着发出去栽赃呢!但是,却不想自己着了自己的道了,吃了自己的毒粮食。” “呵,原来真相是这样的,打死这些人!” 人们愤怒了,一齐拥向谢君武,和那些仆人。 谢君武吓得大哭起来。 但场面混乱,连戚捕头也控制不了。 段奕将云曦护在一旁,淡淡的看着不说话。 云曦却是微微眯着眼看着被打的谢君武面无表情。 她不惹他们,他们却惹上了她,那就休怪她心狠。 灾民们饿了几个月,情绪本来就是急躁的,此时真相大白,又是牵扯上了粮食的事,还不得死劲的泄恨? 这些人冲到谢君武的面前对他就是一阵暴打。 谢君武一直在惨叫,不多时,已被打得人事不醒,灾民们却仍不解恨,将他倒挂在了树上示众。 段奕这时忽然说道,“还跑了一个,如果那个谢君宇还在青州的话,他一定还要搞破坏!你们可就没有粮食吃了。” 人们心中都在想着,好好的粮食被这兄弟二人破坏了,越想越恼火,一齐叫喊起来。 “对,不能放过那人!大家赶紧去找!” 一众人吵吵嚷嚷的在赵胜的带领下,朝谢家五房的别院里跑去。 戚捕头走到段奕的面前恭身的行礼,“王爷。” 段奕微微挑眉,“戚捕头,今天的事只可一次,再不可第二次了。” 戚捕头吓得一头冷汗,“卑职明白。” 段奕淡淡看向戚捕头,“明白就好,造谣生事的人,就该一个不留的抓起来!交与府尹大人严惩!还青州百姓一个安宁之城!” “是,王爷!”戚捕头应道,然后,他招手叫过众衙役们朝谢氏五房的别院里跑去。 一边跑,戚捕头的心中一边嘲讽着谢氏五房两兄弟。 这两人真是蠢得不要命了,惹这奕亲王做什么?这不,一个被众人群揍而丢了性命,一个逃掉还被追杀了。 围观的人也渐渐的散了去,闹哄哄的街上很快就静了下来。 段奕将云曦塞进了马车里,沉着声音说道,“回驿馆里去好好的睡一觉,昨天一整夜都没有睡,今天白天又跑出来,你可是越来越不听话了。那谢家五房的两个小子,值得你如此费心?” 云曦微微眯起眸子,冷声说道,“他们惹着醉仙楼了,敢坏谢枫的名声,我便不会放过他们!” “事情都被你做完了,本王干什么呢?”段奕关上马车门,对青裳说道,“送曦小姐回驿馆!” 云曦还想说话,马车已经启动奔跑了起来,她只得放下了车窗帘子。 段奕望着云曦的马车走远后,马上翻身跃上马背,朝谢家五房的宅子奔去。 谢君宇与谢君武本来是来看醉仙楼的笑话的,趁着对方出乱子,自己这一方好扬名,哪知事情的结果却是截然相反,反而让人们记住了他的相貌。 谢君宇在护卫的掩护下,一路逃回到了别院的宅子里。 “公子,出什么事了?”仆人们见他一脸惊慌,赶忙问道。 “收拾东西,回京!青州不能待了!”谢君宇吩咐好了仆人,又来到南宫辰住的厢房。 “世子,咱们的计划败了,被那醉仙楼的人发现了。”谢君宇一脸的焦躁,“咱们快走吧。” “你连这么点儿的事都办不好?还想跟着本世子干大事?”南宫辰冷笑。 谢君宇一怔,“世子放心,在下一定倾其所有拥护世子的。” 两人还没有说上几句话,宅子里便响起一片喧哗声。 有人在高呼,“打死那个害人的谢君宇,不准他活着出青州!” “打死他!” 这时,一阵浓烟飘来,紧接着,宅子里的仆人都吓得尖叫起来,“公子,咱们的宅子被人围住了,他们在外面放起火来了!” 南宫辰看着谢君宇冷喝一声,“废物!” 几个黑衣人这时跑了进来了,“世子,快走吧,这里不能待了!” 谢君宇也赶紧的跟上,一脸的惊慌,“世子,你不能丢下我啊!” 南宫辰有心想不理他,但想着自己的计划,想着谢氏五房比长房里还要多上数倍的钱物,只得吩咐着暗龙卫们将他也带上,几个人着一身轻装悄悄的逃出了宅子。 只是,他们刚刚逃过一条街道,便被几人拦住了。 段奕骑马挡在小巷口,声音清冷,“南宫世子,谢君宇在灾粮中下毒,还诬陷他人施毒,引起灾民们恐慌,民心动荡,罪大恶极,南宫世子为什么还要护着他?就不怕连带罪?” “主子,属下发现南宫辰的身边跟着不少人,你要当心了。”一直跟踪着谢君宇的青隐说道。 段奕没说话,只微微眯起眸子看向南宫辰,耳中则是捕捉着周围的声响。 谢君宇见到段奕追来,早已惊慌起来。 他一面往南宫辰的身后躲,一面小声的说道,“世子,只要在下活着,谢氏五房一定会倾其所有的财物助世子,在下可是家中的独子,我父亲可是将我当成心头肉宠着的。世子——” 南宫辰也说道,“奕亲王,施毒的是谢君武,不是谢君宇,你弄错了。” 段奕冷笑,“有没有错,请他到青州府衙里说上一说,谢公子这样逃掉是不是有点畏罪潜逃的意思了?” 他说完,手中的长鞭子飞快的朝谢君宇卷去。 “世子救我!” 谢君宇吓得大叫起来。 “护卫何在!”南宫辰忽然大喝一声。 霎时,无数的黑衣护卫从小巷两边的屋顶跳下来,个个手持长剑朝段奕等人刺来。 “比属下估计的还要多,主子当心!”青隐低呼一声。 他们这一方只有五个人,对方目测过去,最少都有三十人了。 段奕没说话,长鞭子唰唰向黑衣人们抽去,但必竟人太多,青隐几人已经招架不住了。 “主子,走吧,那小子以后再收拾他不迟。”青隐焦急的说道。 段奕默然不语,眸色森然看着面前众人。 忽然,他脚尖踮在马背上,轻绯色长衫飞扬,如一只展开翅膀的鹤。 他避开黑衣人们的长剑,长鞭子直抽谢君宇。 谢君宇吓得身子一抖,动作慢了一步,一只胳膊被段奕的长鞭子卷起。 然后,身子一轻,他被段奕拽了过去。 第215节 “世子救我!”谢君宇吓得惊叫起来。 奕亲王的脾气说一不二,他说杀人,那人就不可以活,他说打人,可就不是一个巴掌一拳一脚这么简单了,不打得那人半年下不了地,他绝不会罢休。 南宫辰坐在轿撵上,由四个护卫抬着,他一指谢君宇,“将他救回来!” 那四个护卫放下轿撵,飞身直扑段奕。 这四人居然不用刀剑,而是赤手空拳,四人的掌风同时朝段奕扫去,段奕竟被打得跌落下来。 他心口一痛,狂退了好几步,手中的鞭子只得一松,放开了谢君宇。 青隐挥开围着他的几个黑衣人跳到他的身边扶着他,然后,几人飞快的退出了小巷。 “主子,你没事吧?那四个人的武功看着十分的厉害,是什么人?”青隐扶着段奕问道。 段奕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但眼神却是更冷。 他冷冷一笑说道,“咱们的皇上居然真的将这位世子当个宝了,将他的八个暗卫给了四个给南宫辰。” “传说中的八大暗龙?”青隐吸了一口冷气。 段奕道,“走吧,这四人身手不差,硬碰会吃亏。” 驿馆里。 赵胜愤恨的骂着自己的属下,“真是没用,居然让那谢君宇跑掉了!” “赵大哥,谁知道他们那么狡猾,烧了宅子还跑了?”双龙寨的两个人沮丧的低着头。 云曦这时却说道,“他在青州的名声已臭,想必是再也不敢来这里了,灾民们又大多认识他,只要他一出现,他便会如过街老鼠一般被人追着打!咱们倒是可以放心的发灾粮了。而且,就算他回了京中,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害人,诬陷,又是在灾粮上动手脚,这样名声败坏的人,可是再无前途了。” 赵胜想了想,笑道,“没错,杀一人一时之痛,毁一人前途,可是终身之痛,哈哈哈,这叫报应,真是活该!” 赵胜走后,云曦叫出朱雀。 朱雀有些愧疚,“小主,那谢君宇跟着南宫辰的人跑了,属下没有追上。他们像是往京中的方向去了。” 回京了? 云曦低下头来,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说道,“那南宫辰身边有不少暗卫,个个身手不凡,要是南宫辰护着谢君宇与你为难,你可就回都回不来了。 所以,你不要自责。他跑得了一时,还能跑得了一世?再说了,王爷都没有追上呢!你何必自责?” 青州城初春的夜晚,依然寒气渗人。 云曦拢着手炉坐在桌边,面前是一张画着暗龙卫图标的图纸,那是柳晴柔冒死从南宫辰身边偷来的。 南宫辰—— 她低着头垂下眼帘,手指紧紧地攥着那张团纸,指尖生生的刺进肉里,微微生痛。 段奕踏着夜色走进屋里,见云曦已经趴在桌边睡着了。 他低头看向她。 只见云曦的眼圈周围有一圈青黑,唇瓣上微微裂开了几条小口子,脸颊与发丝都微微有些发干。 他微微挑眉,伸手将她抱到了床上,脱了鞋子,扯过被子盖着,看了她一会儿后又来到外面的院子里。 “青裳!” 青裳从暗处跳出来,“主子您吩咐。” 段奕望向屋内,说道,“去将曦小姐的行李收拾好,明早天一亮,你们同她一起回京。” 青裳眨眨眼,“主子,这就回京了?” 这生米还没有煮熟呢!青裳心中很失望。 段奕说道,“青州一直不下雨,天气太干燥,待久了曦小姐会吃不消,再说了,她的粮食已经送到,后面的事情自有青州府尹来安排,就不需要醉仙楼的人插手了,全部一起回吧。” 青裳失望地说道,“是。”然后,她进了云曦的屋子收拾行礼。 次日,云曦睁眼醒来时,破开荒的发现段奕不在屋中,更没有跟她挤在被子里。 她摸摸床的一则,凉的,又看向前面的小榻,上面没有被子。 云曦的眼睫眨了眨,推开被子起了床。 窗外,太阳已经明晃晃了。 她揉了揉额头,找了衣衫穿戴齐整,简单的梳洗后走到院中来。 青裳看见她,忙走了过来,说道,“小姐醒了?早点准备好了呢。”然后眨着眼看着她,“奴婢看见王爷与青隐出去了,小姐要不要让奴婢去找他?” 云曦却道,“不用了,他来青州又不是来玩的,这青州的灾情不处理好,他就回不了京,让他去忙吧。你快去将早点端来,一会儿随我去郊外的宅子里找赵胜,咱们该回京了。我离开了这么久了,我……我娘一定担心了。王爷应该能体谅我的心情吧?” 青裳听后顿时傻眼,怎么两人都一个想法?一个赶对方走,一个自己要走。 她沮丧的点了点头,心中叹了一口气,“是,小姐!” 云曦又叫来吟霜,“马上去通知赵胜,咱们该回京了,让他现在就开始收拾起来。” 吟霜狐疑的看了一眼云曦,没有问,还是答应着离开了。 吃过了东西,段奕依旧没有回驿馆来。 青裳很焦急,这主子跑哪儿去了?再不来,曦小姐就得走了。 平时见他时时在曦小姐的身边晃着,这关键的时候,他却连影子也看不见。 云曦却是无事人一般,吃东西,更衣,然后,到房间里找自己的几件贴身物品。 “小姐,衣物都整理好了。”青裳说道,眼睛却是不时看向院子中,希望有个人走进来。 云曦已经换了一身男儿衫。 青裳又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会儿她可真要走了。 马车已经停在驿馆前,云曦回头看了一眼驿馆后,很快地钻进了马车里。 车是段奕的一辆普通马车,赶车的是朱雀。 她正要吩咐起程,手却不经意的碰到了一个木盒子,有点陌生。 她随手打开来了,里面依旧是满满的话本子。 手指在那些话本子轻轻的划过,心中微微一叹,她十六了,不是九岁啊,段奕。 “出发!回京!”她叩了叩车壁说道。 “小姐,真的不等王爷了?”青裳将头伸向车窗外说道。 “不等,我娘在等我呢!”云曦没有看向车窗外,反而还将青裳那一边的车帘子给扯了下来。 她不能等,南宫辰带着谢君宇向京中逃走了,她怎么能放任这二人逍遥下去? 青裳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小姐,出发了。” 云曦的马车刚刚离开,段奕从驿馆一旁的小巷里走了出来。 青隐说道,“曦小姐离开,主子为什么要躲起来?” 段奕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看着那辆马车消失不见后,他才缓步走进了驿馆,然后推开云曦住过的屋子的门。 屋里空空荡荡的。 他站在门边朝里看去,床上,摆着一套新做的春衫,浅绯色,明艳若桃,衣角锈着暗底云纹。 衣衫的上面,还搁有一方玉白色的男式帕子,则是锈着两杆紫竹。 他抬脚朝床榻走去,只是才挪开一步,忽然心口一痛,一口血从口里喷出。 青隐飞奔上前扶着他,急忙问道,“主子你怎样了?” 段奕的眉尖微挑,冷笑道,“咱们的皇上身边,居然藏着如此高手,那四个暗龙卫竟然能伤了本王。” 青隐说道,“所以主子一直藏着不现身?而是怕曦小姐担心吧。” “青州太苦,让她早回吧。”段奕在青隐的搀扶下靠在榻上。 青隐一脸的焦急,“主子,要不要属下去寻朽木来?您看起来伤得不轻。” 段奕微微挑眉,“青州的天气这样恶劣,他哪里会来?再说了,他一向神龙见尾不见首,连本王都常常找不到他,你到哪里寻?不要费力了,我房间内有药箱,去拿来吧。” 青隐暗叹一声,“是!”忙着找药去了。 …… 云曦的马车队浩浩荡荡的往京中而去。 因为是轻装,走得很快。 到了晚间时,已走到了青州的地界边。 前无村后无店,所有的人都就地搭着棚子夜宿。 吟霜与青裳到山涧里接了一桶水给云曦洗脸。 “小姐!洗一下脸吧,然后吃点东西。”青裳敲了敲车壁。 敲了半天却是没有人回答。 青裳大惊,一把扯开车帘子。 车里,哪里还有云曦的影子,只有一张字条放在软垫上:你们照旧先行,我有事离开,自己会回京,曦。 “小姐不见了!”青裳找来朱雀,焦急的说道,“怎么办,她又一个人跑了。” 朱雀蹙着眉,半晌说道,“她做事一向有分寸,一个人走可能有自己的想法,咱们先回京吧。” …… 夜色下,云曦悄悄的往一处营地走去。然后,她潜入了一间帐蓬里。 “派几人注意警戒!”一间大帐蓬里,南宫辰吩咐着身边的一个暗卫说道。 “是,世子!” ☆、058章 潜入,借刀杀人 这是一处山凹里,一共有一个大帐蓬,四个小帐蓬。 第216节 云曦凝神细听着藏在暗处的暗卫们的呼吸声,她一一避开那些暗卫,偷偷地潜入了一间小帐蓬里。 里面睡着七八个男子,她手中银链子一卷,将睡在帐蓬门边上的一个护卫给拖出了帐蓬。 链子卷得紧,那人只睁眼看了一下,还来不及呼喊,很快就晕死了过去。 然后,她又将那人拖到暗处,趁着夜色,将他的的外衫脱下来,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再将那护卫的口堵住,捆起来,扔在一个山旮旯里藏起来。 又从腰间摸出一个小药瓶出来,倒了一粒吃了,这是她向关云飞要的药,能刺激嗓子,使说话的嗓音可以完全变样。 接着,她又往脸上和手上抹了点药水,使皮肤看得蜡黄一些,掩盖了原来的七八分容貌。 做好这些,这才又潜进了帐蓬里,顶替了那个护卫,蜷缩在一侧假装睡觉。 帐外,不时有脚步声来回的走动着。 声音很轻,很显然,这是南宫辰的暗卫。 与这座帐蓬相隔三丈来远的地方,是谢君宇的。 云曦蜷在帐蓬的一角,屏住呼吸,神思集中起来仔细聆听那里的对话。 帐蓬中,谢君宇正对身边的人吩咐着,“你们几人先行回京通知老爷。让他留意着那个醉仙楼和谢枫。谢枫居然敢派人同咱们五房的人作对,他是不是不想在京中混下去了?让老爷动用官场商场的力量,狠狠的收拾他!能弄死就弄死,弄不死的弄残赶出京城去!” “是,公子,小的这就连夜赶回京中去。”仆人答应着走出了帐蓬。 云曦睁开眼来,眼底戾芒一闪。 谢枫与他做对?真正可笑,明明是谢君宇先动的手。 谢家长房的谢锦昆还当着尚书的时候,这谢五老爷只有仰首巴结的份,哪年不是来讨好送礼? 如今谢锦昆的两个儿子一个死一个成不了气候了,谢五老爷就开始行动了。 但是,这谢氏长公子本来就应该是谢枫的,谁来抢都绝对不行! 一整晚,云曦都是半睡半醒,一直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天色朦朦亮时,帐子外有人喊道,“都起来了,起程!” 云曦随着众人从地上爬起来,混在人群里,同他们一起吃东西,然后搬东西收帐蓬。 她一直不说话,众人也不怎么在意。 这些人有的是谢氏五房设在青州别院的仆人,有些是谢君宇自己从京中带来的护卫,还有的是南宫辰自己的随从。 人员杂乱,要说彼此很熟悉,有点儿牵强,只怕是连相貌也认不全。 南宫辰的帐蓬还没有收起,里面有声音传来,护卫们正在给他疗伤。 而其他的车驾已经整装完毕,所有的人都静静等着,只等南宫辰吩咐起程。 云曦虽然低着头,但耳朵一直凝神听着南宫辰那里。 想必是他伤得不清,护卫说正在运功疗伤。 这时,有一阵奇怪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云曦赫然抬头,眼神微眯。 逃跑,还是留下? 可是,这么好的一个混入的机会,丢了,就太可惜了。 默了片刻,她还是走到南宫辰的帐蓬面前,对里面的人抱拳说道,“世子,小人听说这附近有狼群出没,因为这里还是青州地带,青州干旱已久,这饿了一冬的狼见了人只怕会更加凶残,请世子做准备迎敌。” 她的话一落,马上从帐子里走出一个黑衣暗卫出来。 那人手中的刀一晃抵到了她的脖子上,冷笑道,“你是谢公子的人?你安的什么心?此时世子正在疗伤的关键时刻,不能走动!” 谢君宇看见云曦冒冒失失的跑上前说话,生怕得罪了南宫辰,上前一步便将她一把推开,口里骂道,“蠢才,没见世子受了伤?说什么起程?这儿哪来的狼?仅仅一个听说,就让世子听你的安排,你胆子不小!” 云曦懒得理会谢君宇。 她依旧低着头微阖着眼说道,“小人听到了狼群奔跑的声音,此时,狼群离这里有三里地左右。从东北方向跑来。速度很快。” 那黑衣护卫看了一眼云曦,抵在她脖子上的刀飞快的晃了几晃,削断了她的几根发丝,唇角浮着冷笑,“敢骗世子者,死!” 云曦依旧固执的站在南宫辰的帐蓬前。 过了一会儿,她又道,“只有两里半的距离了,如果大家不做好准备,这么多的狼群围上来,大家是必要吃亏,咱们手脚健全的人尚可先逃命,这里带着的物品以及行动不便的世子可就有麻烦了。” 黑衣护卫看着云曦眼神微眯,冷笑道,“狼群大多是晚间出没,现在才是清晨,谁信你的鬼话?说,你到底是什么人?安的是什么心敢害世子?” 云曦抬眸看向那人,淡然一笑,“小人只是谢五老爷府上的一个小仆,因为从小生活在山林里,熟悉狼的习性罢了。狼是兽,它饿了就得吃,哪里会像人一样懂礼节忍着受着?大人不信,小人也不强求,到时候吃亏的只是受伤不便行走的世子。” 黑衣护卫的脸色一沉,又要开口说话,这时,从他身后的帐内传来南宫辰的声音。 “听他的建议,所有的人全都戒备起来,在四处速速生起火堆,然后,准备抵御狼群。” 黑衣护卫走到帐子前俯身说道,“世子!咱们都走开了,谁帮你疗伤?这紧要关头停下来对世子的身体可是不利,这人一定不怀好意!” “听他的!”南宫辰的声音不容辩驳。 “是!世子!” 黑衣护卫咬了咬牙扭头看向云曦,眼神森寒如刀。 云曦仿若未见。 她则走到车驾边上,挑了一只轻重合手的大刀捏在手里。 果然,平坦的谷口处,传来一阵阵兽的低吼声。 很快,一大群狼从左右两方朝这些人夹道冲过来。 云曦目测了一下,两边各有一二十只,显然,这是一大狼群。 狼群跑到他们的近前停住了,被一排篝火挡住了去路,却也停步不走了。白森森的牙,看着让人心底生寒。 因为事先有准备,谢君宇的护卫与南宫辰的护卫合力借助着火堆的掩护开始射杀狼群。 二十多人对付三十多只狼,再加上南宫辰的护卫身手不凡,且有火堆掩护,半个多时辰后,狼群便被杀得所剩无几。 狼通灵性,头狼见吃不到肉便要溜走,云曦这时扬起手里的刀朝那狼掷去,正好刺在脖子上,一刀毙命。 这时,南宫的几个暗卫看向云曦的眼神便变了,从原本的敌视怀疑变得带有几个欣赏,这小子投掷的手法真准。 所有的狼全被杀了,人们开始清扫。 那个骂过云曦的黑衣暗卫这才对云曦拱了拱手以示歉意。 云曦依旧神色淡然,她对旁人的感激根本不放在心上,她要的是南宫辰的信任。 已经运功疗好伤的南宫辰,听完护卫汇报了帐外的情况,眸色一沉,对那护卫说道,“将那个小仆带进来。” “是,世子!” 谢君宇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吧,别乱说话,别给本公子添乱!” 云曦淡淡的看看了一眼谢君宇,然后垂下眼帘,唇边浮着冷笑。她来,便是来添乱的。 这二人勾结起来在青州想害醉仙楼的人,她岂能让他们好过? 云曦被带到了南宫辰的面前。 她低着头,走路小心翼翼,努力装成一个卑微的小仆人模样。 然后,她恭敬的对南宫辰行了一礼,“小人见过世子。” “你耳朵甚好,居然能够听到三里外狼的奔跑声。”南宫辰盯着她说道,“抬起头来,让本世子看看你的脸。” 云曦抬起头来,目光只在南宫辰的脸上淡扫了一眼,很快又将头低下了。 她谦恭的说道,“小人是在山林中长大的,对狼的习性了解,当时因为站得高,看到了一丝蹊跷,才作此推断,并不全是仪仗听力的原因。” 面前这个小个子的仆人,声音低哑,脸色黑黄,却有一双灵动的大眼睛。 大眼睛—— 南宫辰看到她的眼睛时,微微有些走神,说道,“你在本世子身边当差如何?” 云曦暗暗的弯了下唇角,说道,“小人能得世子赏识,自当竭力效力。” “很好,你叫什么名?” 云曦没有听到别人叫过她伪装的这位小仆的名字,想着大约是仓皇逃跑时,几方仆人混杂着彼此不熟悉的结果,便随口说了一个名字,“李平。” 南宫辰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说道,“你先在外面候着,我会随时叫你。” 云曦道了声“是”,低头退了出去。 一个黑衣护卫从帐外走了进来,“世子,这人的眼睛太灵动,一看就心怀不轨,说是仆人,属下有些不敢相信。” “暗风,不要总是怀疑他人!” “世子——” “就这么定了,你去跟谢君宇说一下。本子要了这个仆人!” 暗风无奈,只得应声道,“是。”,然后,他走到帐子外面找谢君宇去了。 休整了半个时辰后,队伍起程。 因为云曦可以随时出入南宫辰的帐蓬时里,她便悄悄的顺手拿了一些东西出来。 此时,她趁人不注意时,丢下一件衣物在干草丛里。 这队人马走后两个多时辰,一行骑马的妇人路过这里,看到一地的死狼,纷纷停步观看。 “娘娘,这个地方怎么会有狼群出没?”一个老妇对其中一个年轻的妇人说道。 另一个妇人捡起地上的一件衣物,眸光一亮,也对那年轻的妇人说道,“娘娘,这是暗龙卫们的衣物,您看,上面还有标志。” 年轻妇人正是顾贵妃,她从京中出来追杀南宫辰,却没有得逞,心中正在郁闷不快。 此时,她见了暗龙卫丢弃的衣物,眼睛一眯,说道,“看来南宫辰一行人从这里经过了,走,沿着这条路一直向前,赶在老皇帝没有翻身时,杀了他!” “是!娘娘。” …… 几辆马车,几匹马,一路向京城行进,南宫辰让暗风分了一匹马给云曦骑。 她骑马走在队伍中,倒也省了与人挤马车的辛苦。 南宫辰受伤严重,一直坐的都是轿撵。 第217节 谢君宇骑马走到云曦的旁边,将她上下打量了几眼,说道,“世子看中你,好好干,别给谢氏五房丢脸。” 云曦抬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一行人马一直走在山道上,这其间,南宫辰只指使过她两回,也只是命她端水给他喝,并没有说多余的话。 云曦依旧悄悄的丢下一些东西。 …… 顾贵妃等人追了一路,到了一条叉道口,正在发愁不知选哪条路时,有人又发现地上丢了东西。 “娘娘,你看,又有东西。” 这回捡起的是一封信与一只暗龙卫们常用的剑鞘。 这封书信是谢君宇写给南宫辰的书稿。 “谢家五房的人正与南宫辰一起?”顾贵妃勾唇冷笑,“南宫辰倒是不笨,丢了一个谢氏长房,又勾搭上了五房的人,那长房的谢锦昆没什么气候了,五房的人却是有钱。” “娘娘,奴婢感到奇怪,若说前一次在路上捡到暗龙卫的东西能说是巧合,怎么又有书信掉在路上了?”兰姑狐疑的问道,“会不会是个陷阱,前面没有南宫辰,而是有人守着抓咱们?” 顾贵妃抿唇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段奕在青州,正忙着赈灾,哪有时间管咱们?除了他,谁还敢惹本宫?” “娘娘说的没错,但奴婢认为还是要小心一点。”兰姑说道。 顾贵妃对另一个嬷嬷吩咐道,“景姑,你负责断后,看看周围有没有埋伏,咱们还是沿着信物指引的方向走,若真的是南宫辰在前面,正好杀了他,若不是,小心些也不会有事。” “是,娘娘,”景姑回道,然后对身边的其他人吩咐下去了。 顾贵妃一行人一直朝前追去,还是同刚才一样,每到一个叉道口,都会在路上发现一件物品,多半是谢君宇写给南宫辰的书信。 …… 很快又到了天黑。 因为没有月亮,漆黑的夜间走山路危险,加上南宫辰又是重伤,一众人只得又扎起了帐蓬夜宿。 南宫辰被暗龙卫们抬到支起的帐内歇下。 云曦则站在帐外屏住了呼吸凝神听着远方的动静。 山间寂寂,除了眼前的这些人时不时的说话声和马匹的呼气声,再没有其他的声响。 “李平!”南宫辰在帐内喊道。 一连喊了两声,云曦才反应过来是在喊她,她赶紧挑起帐帘走进了帐内。 “世子有吩咐?”她问,没什么表情,声音清冷。 南宫辰看了她一眼,说道,“骑了一天的马了,坐着歇息一会儿吧。” 他叫她进帐子居然没有事情吩咐? 云曦有些讶然,说道,“小人是奴才,不能在主子的帐子里歇息,” 她说着就要往外走。 南宫辰忽然上前伸手抓住她的胳膊,说道,“你是本世子的贴身随从,当然得候在帐子里随时听候差遣,哪有跑得远远的道理?” 云曦往他的手上看了一眼,抽回了胳膊,低头说道,“是。” 跑掉会引起怀疑,她只得依言坐在帐内。 暗风端了药进来放在帐内的小几上,“世子,该喝药了。” 南宫辰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了,你出去吧。” 暗风看了一眼坐在一旁面无表情的云曦,眼神微冷退出了帐外。 南宫辰这才抬头看向云曦,说道,“将药端来给我。” 云曦挑眉,压下心中发着的怒火,明明他有暗卫在,却将暗卫打发走掉,支使她干什么?她这个半道来的随从他就放心? 但想了想,她还是端起药碗送到他的面前。 小不忍则乱大谋,顾贵妃还没有追来,她走掉的话就是白来一趟了。 她不能让这二人平安的回京,怎么样也得让顾贵妃杀杀他二人的锐气。 还在青州驿馆时,她偷偷听到段奕与青隐的说话声,其中提到了顾贵妃正在追杀南宫辰。 她也想起了那个想杀她的蒙面妇人正是顾贵妃。 顾贵妃竟然从几百里地的京城跑来杀南宫辰,这其中的恼恨可见有多深! 顾贵妃把持着朝政,当然不会允许元武帝暗中拥有自己的势力了。 那么,身为元武帝无比宠信的南宫辰就会是顾贵妃的眼中刺,不杀他才怪。 南宫辰看了她一眼,就着她的手将药喝完了,也没有漱口,更没有矫情的要什蜜饯果子压口里的苦味。 云曦当然不会去管他的死活,将空碗往桌上一放,又坐在一旁不吱声了。 南宫辰喝了药后,斜倚在小床上也没说话,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帐子的门帘处,不知在想什么事情。 云曦则是低着头,坐在离他一丈远的地方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两人各怀心事,因此,帐内的气氛,静谧得诡异。 不多时,暗风又端了吃的进来,托盘上,一碗素菜一碗肉,一碗米饭加一双筷子。 “吃饭了,世子。”暗风将饭菜放在小几上,又对云曦喝道,“既然是世子的随从,还不快来服侍着?难道要受伤的世子自己动手?” 他心中越来越厌恶南宫辰的这个新随从,真是懒得可以,除了坐着就是发呆,什么也不干,像个主子一样!世子没有吃东西,也不去问问。 不就是杀了几只狼么,竟然摆起大功臣的架子了。 南宫辰看了看那个托盘,说道,“再拿一份一模一样的来。” 暗风眨眨眼,一肚子的狐疑,但还是下去端饭菜去了。 很快,同刚才那份一样的饭菜摆在小几上。 南宫辰看向云曦说道,“过来吃饭。” 暗风这下子眼珠子都要掉在地上了,世子叫他端饭菜,他心中就疑惑呢,世子怎么会吃这么多,原来是给这小子的! 但他只是护卫,除了嫉妒还有恼恨,这小子又懒又笨,世子居然不骂他还给他饭吃? 他愤愤然的走到帐外去了。 云曦看也没有看托盘,说道,“我不饿。” “走了一天的路,这一路上就没见你吃东西,你不饿?”南宫辰抬眸看她,“不饿也吃,这是在外面,不是在家里!” 云曦看了他一眼,又将头低下,忍了忍,还是挪了过去,端起碗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只是,才吃了两口,她的眉尖忽然一动,放下碗快就站起身来。 南宫辰飞快的抓着她的胳膊,问道,“你去哪儿?坐着吃饭!山间的夜晚当心有猛兽出入!” “我……想去方便一下。”吃饭的时候说出这话恶心不死你,云曦低下头,试着抽回胳膊。 南宫辰往她脸上看了一眼,渐渐的松开了她的胳膊,“别跑太远。” 云曦没再理他,飞快的跑出了帐子,如果她刚才没有听错的话,二里地的地方已有不少马匹正朝这边跑来,但愿是顾贵妃追来了。 所以,她得赶紧离开。 帐子周围点着不少的篝火。 她挑了个人少地黑的地方走去,遇到有人问,她同样说了句,去方便,便混过去了。 有人开起玩笑来,“你小子怎么像个女人一样,方便还走那么远?难不成比别人多长一个,还是少长一个?哈哈哈——” 云曦当作没听见一般,直接忽视,她此时只想快点走开。 这时,却听见了那个取笑她的人一声惨叫。 她脚步一顿,回头看时,正看见南宫辰手持长剑刺入那人的腹中。 她眼神一眯,飞快的隐入黑暗里。 没一会儿,四处都传来马蹄声,一个妇人厉声大喝,“交出南宫辰来便可活命,否则一个不留!” 然后,又是顾贵妃的冷笑声传来,“君宇公子呢?多谢你将我们带到这里来了,要不是你,我们哪里会这么快地找到逆臣南宫辰?哈哈哈!” 说着,顾贵妃举起了沿路捡来的各种信件,还有一些则她被丢在地上。 景姑兰姑等人提剑已与众人厮杀开来。 顾贵妃则是在每个帐子里搜寻着。 谢君宇正往南宫辰的帐子方向跑,希望得到南宫辰的庇护,这时他听到顾贵妃这么说,吓得一脸惨白。 暗风也正往南宫辰的帐蓬这里而来,一听顾贵妃这样喊道,直接提剑朝谢君宇刺去。 他厉声喝道,“咱们世子藏得这么隐蔽却还是被人追杀,老子就怀疑是出了内鬼,原来那内鬼是你!” 谢君宇虽不是顶极高手,但也会些拳脚,他此时一时傻眼,也抽出配剑来迎。“不是我!我怎么会害世子?我要是害世子的话,怎么搭进我堂弟?我还要回京中呢,我婶婶还会饶得了我?” “狡辩!”暗风大怒,挥剑死命的刺向谢君宇。 暗风几人可是元武帝派来专程秘密保护着南宫辰的,四人合力,连段奕也不是对手,一个谢君宇哪里敌得过? 才几个回合,他便被暗风一剑刺中,还削断了一条胳膊,最后又被踢飞出去。 另外的几个暗龙卫则是到了南宫辰的帐子里救他,可是掀起帐子却发现人不见了。 “你们拦着妖妃,我去找世子!今天这事情有点古怪。”暗风的两眼一眯。 “暗风,世子不见了!那个小随从也不见了。”另外三个暗龙说道。,“刚才那个小随从说要去方便,然后,顾贵妃就来了,难道是他搞的鬼?” 暗风的神色一变,“先找到那人再说!他一直在世子的帐蓬里,偷出书信来沿路抛洒也不是没有可可能。” 云曦趁着混乱,隐入了黑夜里,顺着一条藤蔓,向山崖下滑去。只是没有走上两步,便被人发现了。 一只长剑一晃,拦住了她。 “你不是我谢五房的人,你是谁?”谢君宇单手提剑拦着她,他的左臂已被暗风砍断,远处帐蓬被点燃忽明忽暗的火光映在他的脸,有些渗人。 云曦则是二话不说的抬脚向他踢去,冷笑道,“的确不是,我是醉仙楼的人!你敢害谢枫害醉仙楼,我便要你死!” “你找死!”谢君宇怒喝,整个人朝云曦扑去。“要我死,你先得死!” 这时,一个人忽然飞身掠来,直接将他一脚踢飞了。 第218节 然后拉着她的手就往暗处跑,低声说道,“快走,这里不能待了。” 云曦愕然,南宫辰?他认出了她? 哪知那谢君宇竟然一直没死,他见云曦被人救走,掉到沟底不能动的他扯起嗓子就喊起来,“这里还有人!他们想要逃走!” “真是不想活了吗?”云曦的眼睛眯了一眯,用力地甩开了南宫辰。、 她拔下藏在靴子里的小匕首,顺着谢君宇喊叫的声音扑去。 虽然远处的火光照不亮这里,但她还是将谢君宇刺得不动了。 “我说过,谁惹上我,我便不会罢休,也休怪我心狠!” 谢君宇的喊叫还是惊动了顾贵妃那边。 云曦刚刚收了匕首,顾贵妃便到了。 “南宫辰,今日便是你的死期!”顾贵妃哈哈哈的大声冷笑起来,然后,她的嗓子里发出了一声尖啸。 昏昏暗暗的夜色里,顾贵妃飞身朝云曦的方向掠来。 “快走!”南宫辰跑到她的面前,拽着她的胳膊就往暗处逃,同时低声说道,“那个女人心狠手辣,不走你就走得死!” 云曦却是僵在了当地,身子不住的发抖,这声音—— 她恶梦了六年的声音,原来是顾贵妃,她为什么要杀端木雅? “快走!”南宫辰将她打横一抱跳下山沟里。 “有人跳下去了,追!”几个妇人尖声叫道。 山沟并不深,满是荒草,南宫辰捂着她的唇不让她发出声音来。 她用力的将南宫辰往外推,她就算被顾贵妃杀也不想跟这人扯上关系! 当年的刺杀,有顾贵妃,但南宫辰也值得怀疑。 南宫辰却是用尽了全力的摁着她的肩膀,令她动弹不了。 因为,附近便是顾贵妃一行人的脚步声。 大约是天太黑,顾贵妃的嬷嬷们寻了许久,也没有寻到他们这里。 又过了一会儿,她们的脚步声便渐渐的远去了。 夜色太浓,虽然两人站得很近,已能彼时的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却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快走,她们一定还会回来!”南宫辰拖着她就跑。 “你放手!”云曦死劲的推他,却怎么也推不动。 “我不想你死。”他低声说道。 云曦无声的冷笑,“我已经死过一回了。” 南宫辰一怔,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你说什么?曦儿?” “你不要叫我的名字,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你厌恶我也好,恨不得我死也好,现在先离开这里,你再杀我不迟!” 南宫辰不理会她,一直钳着她的胳膊往前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东边的天际已微微有些发亮,渐渐的,晨曦照进了山林。 这时,南宫辰的脚步慢了下来,他扶着一棵喘息起来。云曦趁着他停顿的机会,马上挣开了他钳住她胳膊的手,同时,身子往后慢慢退去。 “南宫辰。”她道,声音清冷,一脸涩然,这么一个道貌岸然的人,亏她前世从五岁时就记着他是她的未婚夫,“六年前,你去过北地的黑水岭吗?追杀谢宏一家三口的黑衣人中,有没有你?还有,五年前,那个做双头蛇短箭的工匠,是不是你杀的!” 她的声音里透着森林寒意,音量一声比一声高。 身中两刀还没有复原又跑了一夜的南宫辰,此时的脸色本来已经苍白,听到身后云曦的问话,身子从头到脚的一惊,蓦然转过身来。 他脸色惨白,惊愕的看着云曦,口里喃喃说道,“你在说什么?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 云曦从靴子一侧取出那块写着“琸”的玉佩来。 她冷笑道,“这是你的玉佩吧?南宫辰,这是我从那个做双头蛇箭的工匠的身边找出来的。你说,五六年前发生的事,是不是都是你干的?你为什么要杀他们?为什么要杀谢婉的父母?还要同安氏母女合伙害死谢婉?” 南宫辰看了一眼那个玉佩,忽然凄然一笑,看着云曦说道,“你是婉婉?” ☆、059章 当年旧事 隔着两丈远的距离,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她一直避他如蛇蝎,他也一直猜测着这其中的原因,却原来是…… 晨曦照进山林,落在她的身上,她如此近,而心,却又感觉如此远。 虽然经过一晚上的逃奔,她的脸上与衣衫上尽显狼狈,一身邋遢。 但那双眼依旧那样灵动,含着恨,怨,与讽,与最后见到谢婉那天的眼一模一样。 “我是谢云曦,不是谢婉。”她道,声音清冷,唇角挂着嘲讽,“谢婉已经死了,她被谢云岚与安氏推入石灰池里烫死了,死的时候,安氏还活生生地从她生上揭下了后背的人皮。” 南宫辰怔然的看着她,如画的眉眼,深深锁着眉头。 胸口处的两处剑伤,因为奔跑又溢出了血渍,将他的银色锦袍浸染,整片胸口都是殷红的血。 脸色更是前所未有的苍白一片。 他看着她忽然一笑,说道,“不,你是婉婉。因为这世上,知道这个‘琸’字是我的表字的人,只有婉婉一人。我给她的书信里,落款便是这个字。因为,我当她是我的妻,我这辈子唯一的妻。只有妻,才配知道这个字,其他的人都不配。” 他的声音缓缓,云曦却觉得分外的讽刺。 她呵呵讽笑一声,“妻?南宫辰,谢云岚却早已怀上了你的孩子,你明媒正娶的将她娶进了晋王府,她才是你的世子妃。还说什么谢婉才是妻?你不觉得你说的话自相矛盾吗? 你又将谢婉置于哪个位置? 你一面说她是你的妻,一面与谢云岚在床上颠鸢倒凤,你可真是个两面人!你还说什么她仍是妻,谢云岚只是妾!呵!见鬼的妻,见鬼的妾,她不稀罕你个人! 谢婉在九岁的时候就写过信给你,她说希望她将来的夫君同她父亲一样,一辈子只宠她娘一个女人。她说,一生一世只愿与一人白头偕老,不愿与他人共夫,你全忘了?你既然又要妻又要妾,你还找她做什么?” 南宫辰怔怔的看着她,脸色越来越苍白,他的嘴唇动了动,说道,“我没有忘记,那些信全都在,婉婉。” “婉婉死了!我是谢云曦!”她怒吼一声。 她偏过头去不去看他,袖中的手指尖在轻轻颤抖。 大多时候,她将过去的愚蠢努力的在忘记,但,一旦勾起,心中仍是丝丝抽痛。 必竟,从五岁起就记着这一个人,记了十年,最后却是一场骗局。 南宫辰微微叹息一声,向她走近了两步,目光锁在她的脸上。 她那脸上涂得一团黑,故意低哑着说话,能骗过别人,骗不过他。 他摇摇头,说道,“那晋王世子妃之位不过是用来掩人耳目的,因为,将来我大事成功的那一日,我收进晋王府的女人全部都得被处死。而一味的信任着我,我又不希望你死。当时,我只想着将你气走,谁想到谢云岚那个贱人使计害死了你。” 云曦仍然偏着头不看他,冷笑道,“人都死了你说这些忏悔的话是不是很好笑?倘若你不是一味的宠着那个谢云岚,她会有胆子害死谢婉?还有,我是谢云曦,我不是谢婉! 我娘已经同谢锦昆和离了,所以,我同谢府同你就没有任何的关系了,你也不要曦儿曦儿这样的喊我的名字,你不配!” “不,你就是谢婉!”南宫辰固执的说道,又朝她走近了两步,眼底闪着几分涩然与惊喜,“我问过相士,他说谢婉的命格奇异,身虽死,魂尚在,却又算不出在哪儿,让我自己去寻。 起初我以为是柳晴柔,但后来发现不是,她学得了你的外在三分皮毛却学不来你内在的神韵。所以,我便怀疑是谢府的三小姐,也就是你了。而你又说了我的表字——琸——这个世间只有谢婉知道的名字,谢婉不是你,又是谁?” 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云曦的手悄悄的摸进袖内,匕首一闪飞快地刺向南宫辰。 谁想到南宫辰看似身受重伤虚弱不堪,但手劲之大动作之快超乎了云曦的估算。 她的手腕被他钳住,匕首也被打落在地。 他喘息着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不要枉费心思了。” 他被她钳着胳膊半圈在怀里,云曦的身子僵着低头冷笑不语。 顿了顿,他又道,“打铁的铁手李是我杀的,但是我从来都没有去过北地的黑水岭,你的父母不是我杀的。” 她冷笑一声,“南宫辰,我不信你的话。” “我说的是实话,我又为什么要杀你的父母?我没有必要!我骗谁也不会骗你。”他道。 他将她骗到了死,还说没有骗她? “你不承认也没有关系,总有一天我会查到真相,顾贵妃当年也去了黑水岭,她也一定会知道。” “婉婉!”南宫辰的双手紧紧的钳着她的双臂,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声音虚弱透着焦急,“那件事情你不要去查了,否则你会丢命。你说是我杀了你前世的父母,我承认就是了,那顾贵妃你也不要去招惹她,那妖妇心狠手辣,你惹不起!” “与你何干?”她低着头,无声冷笑,“南宫辰,我今日落在你的手上,要么你杀了我,要么我杀了你,否则他日相见,我还是不会放过你。” 南宫辰没说话,也没动,微微阖着眼。 云曦被他钳住动不了,言语上刺激他,他无动于衷,她只得另想办法。 这时,从远处传来马匹的嘶叫声,云曦微微挑眉,冷笑道,“怎么?不想让我死得痛快,要五马分尸么?” 南宫辰忽然睁眼,很快地放开了她。 同时伸手将她一推,他看着她道,“你走吧,这一定是暗龙卫来了。暗风早就在怀疑你,要是被他发现了你,你就得死。” 那群骑马的人动作很快。 云曦已能隐隐约约看见一群黑影子在山林里策马奔来。 她飞快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匕首跑开了。 南宫辰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山林间的荒草丛里,这才缓缓朝那地上扔下的玉佩走去,捡在手里。 琸。 他的手指在玉佩上摸搓着,眼神渐渐的变冷。 然后,他的身子忽然朝地上栽去。 那群骑马的人惊呼一声,“世子!” 暗风当先跳下马背,几步便跑到他的近前,将南宫辰扶起来。 “世子,原来你在这儿?属下们找了你一夜了。你伤势很重,属下们这就带你回京去。” 南宫辰却挥开暗风的手,冷声道,“本世子伤势太重,不宜舟车劳累,你们竟然还要本世子现在就回京?这是想我死得快吗?” 第219节 “可是世子,皇上命属下们务必将您尽快送回京中啊。您身子伤势重,可以坐轿撵,不坐马车。” “这里离京城只有二百多里地了,随时可以回京,就这么定了。”说完,他闭了眼,不再理暗风众人。 暗风只得叹了口气,吩咐其他人说道,“在这里扎下营帐!休整一天再出发。” …… 云曦隐在荒草里,看到远处南宫辰一行人就地扎起了帐蓬,想起刚才南宫辰说的话,她微微蹙眉沉思。 当年黑水岭的黑衣人刺客中没有他?这话究竟有几分可信度?他叫她不要再往下查,难道这中间还有什么人插手? 这个人,他太会伪装了,伪装成弱者,伪装身份,连情绪也伪装。 她不相信这个人。 徒步在荒无人烟的山林里,一直走到太阳升到头顶,她才停了脚步。 放眼望向四周,林中寂寂,偶尔有几声鸟雀的叫声。 此时,她想起那年父母双亡又与段奕走散的心情,幼年的她坐在陌生人的屋门前,恐惧,迷茫,无助,整日里惶惶不安。 不能往下查?她父母的死就此算了?她的那些恐惧与迷茫白白忍受着?不! 她绝不这么活着! …… 谢君宇的两个仆人得了谢君宇的吩咐后,连夜往京中赶,回到了京中的碧水山庄。 “老爷,夫人,出事了!公子有重要的事情让小人们回来通知府里。”两个仆人进了门就跪拜下来焦急的说道。 谢五老爷与谢五夫人见二人一身风尘仆仆,一脸愤然,忙问,“可是少爷在青州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老爷,咱们被人欺负了呢!”仆人急得哭着说道。 “欺负?是谁欺负你们了?谁的胆子这么大?”谢五老爷的音量都拔高了几分,怒道,“快说,我碧水山庄的人决不饶了他!” “老爷,夫人,就是那醉仙楼的谢枫,咱们家在青州施灾粮。他们也在青州施灾粮,但是他们太霸道了,居然不让咱们山庄的人施灾粮,还蛊惑灾民打死了君武少爷,连尸首也不知道被弄到哪里去了啊,老爷,你一定要为君武少爷报仇啊——” “什么?”谢五老爷又惊又怒,“醉仙楼欺人太甚!敢打死人?实在猖狂!老夫绝不会放过他!” “是的,大公子也气不过,但是他现在手里的人太少,不敢正面对醉仙楼的人冲突,才让小的们回来通知老爷。大公子说,以老爷能力,一定能将那醉仙楼的谢枫扳倒!” “老爷,咱们不能饶了醉仙楼的人!”谢五夫人也在一旁添油加醋的说道,“据说那谢枫颇得谢老夫人的赏识,要是他将来得了势,又是这么一个狂傲的人,咱们五房的人还有得活路么?” 谢五老爷抿着唇,抚着胡子沉声道,“说的没错,不能就此罢休,老夫一定不会放过他!咱们五房的人不能白白死掉,要他以命抵命!” 谢五夫人这时又问两个小仆,“那么大公子呢?他现在在哪儿?” “大公子跟随着晋王世子呢,说是一同回京。” 只是令谢家五房没有想到的是,一连过了好几日,都不见谢君宇回京。 谢五夫人心中担心,忙派了仆人去打听,得知晋王世子已回到了京中,而谢君宇却是下落不明。 “快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谢五老爷与谢五夫人急得跳脚。 又安排了几十个仆人沿路往青州去寻,找了几日,才在一处山沟里发现了已快奄奄一息的谢君宇。 谢君宇也算命大,断了一条胳膊同时被南宫辰踢了两脚,又被云曦扎了两刀,还没有死。 他掉落的地方正好是一片酸枣林,又是在一处小山涧边上,靠着一点水与一点儿枣子,愣是活了这么多天。 谢五老爷与谢五夫人看到一身血淋淋不成人样的谢君宇时,一个嚎啕大哭,一个气得两眼血红。 谢五老爷咬牙切齿,“我碧水山庄与醉仙楼谢枫势不两立!” “爹,娘!”谢君宇眼底森寒,咬牙说道,“儿子要将那谢枫的人一个一个做成人人——” “对,绝对不能放过他们!” …… 云曦离开南宫辰后,靠着太阳辨认着方向,渐渐地走出了谷底的山林。 到傍晚时,她走到一处集镇,买了身男儿身的衣衫,找了间客栈住下。 又命店家送了些热水到房内,梳洗了一番后,换好衣衫走到楼下大堂里准备点菜吃饭。 她刚刚走下楼梯,便听到身后有人喊道,“曦……曦公子?” 仿佛喊的是她,但在这么个陌生的小地方哪里会遇上熟人? 她并没有回头依旧往前走。 身后那人却又继续喊道,“曦小姐好像很忙啊,走路的脚步都是匆匆忙忙的。没时间同在下说一句话吗?” 声音温润,听着有些耳熟。 云曦这才回头朝身后看去,只见楼梯上走下一个青年公子来。 这人穿一身天青色长衫,墨发半散半束,发丝用一只墨玉簪挽起,手执一柄白纸折扇,通身显贵,却又不张扬奢华。如画的眉目浅含微笑,温文尔雅,正缓缓从楼梯上走下来。 她的眼睛微微一眯,他怎么在这儿?还是在这么个偏僻的小镇上? 段轻尘走到她的面前,在三步外的地方站定了,额首浅笑道,“曦小姐?真是巧,在这里遇到你了。” 她浅浅行了一礼,说道,“原来是睿世子啊。我是赶路经过这里,天黑了便来投宿,睿世子这是……公差?” 段轻尘一向都是深居简出,极少出门,也从不到外地巡查。 这次怎么出公差了?还这么巧的遇上了他? 而且,按理说左督御史是朝中二品大臣,各地的驿馆可以免费供他住宿,另外还有专门的仆人服侍。 他委屈自己住这客栈做什么? 况且这客栈看起来也只是个三等客栈,住一晚只要几十文的小客栈,而他还是个出生在皇家宗室的王府世子,受得了这份清苦委屈? 云曦不禁微微眯眼,心中生疑。 段轻尘对她脸上生起的疑惑丝毫不在意,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在下出公差呢,如今正要回京,路过这里便到此住宿了。曦小姐如果不嫌弃,由在下请曦小姐吃晚饭如何?” 云曦抬头看了他一眼,想到那天晚上她偷偷潜入兵司库时,他不动声色的帮她解了围,对这人更是好奇了几分,便点了点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反正她穿的是一身男儿衫,又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与一个男子同桌吃饭也不会惹来闲语。 “那就请吧。”段轻尘指向窗边的桌子说道,“这儿不错,就坐这儿了。” 很快,饭菜上来了。 他出手倒也阔绰,点的全是店中最上等的菜肴。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一个闺中小姐穿了男儿衫只身一人在外行走,只是闲闲的说些各地的风土人情与她闲聊。 对于他这个不怎么出远门的人,还能说出各地的奇异趣事,云曦心中更是惊讶了。 吃罢饭,云曦同他告辞到楼上客房休息。 段轻尘也说要休息了,也上了楼。 云曦一直朝前走,发现他一路跟着。 她微微挑眉。 他轻笑一声说道,“我也住这一排呢,是这间屋子。”他指着一间屋子说道,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云曦不禁讶然,他住她的隔壁? 换了床铺,换了睡觉的屋子,再加上南宫辰的话与那诡异的双头蛇短箭的事,一直在她脑中挥之不去,因此,她一夜烦躁,彻夜未眠。 天朦朦亮时,她便起床梳洗,来到楼下。 段轻尘已坐在桌边,桌上摆了整整一桌子的小菜外回两碗清粥。 他朝她点了点头,笑道,“早,曦小姐,一人吃饭太寂寞,不如一起?不知道曦小姐喜欢什么口味的菜,轻尘便将店中所有的小菜全点了。” 云曦看了他一眼,道了声“谢”,走到桌边在他的对面坐下了。 桌子上摆了二十多个小盘子,时令蔬菜,各色腌菜,干肉类,应有尽有。 她十分怀疑,这一桌子的小菜,这个只有十张吃饭桌子的小店,做得出来这些吗?还是他为了装阔气让人从外面搜罗而来的? 吃过早点,云曦悄悄的问了店里的伙计,伙计说段轻尘是一人来的,她前脚来,他后脚就到了。 这么巧?一个人? 他不是出公差吗?一个人出什么公差?哪怕是微服巡查。至少也会带上随行挑行李的仆人,怎么是一个人? 她悄悄的退了客房走出了客栈,没有惊动段轻尘,到街市上买了一匹马,然后策马扬鞭飞快地朝京中的方向奔去。 走到一条叉道口的时候,她看见前方有一人骑马站在路边等候着。 天青色阔袖长衫,风姿卓卓,明亮的阳光照射下,那人的一双眸子极黑极亮,面含微笑,“曦小姐,巧啊?” 云曦微微拧眉,如果说一次二次偶然遇见是巧,那么三次四次便是蓄意了。 她缓缓的打马上前,微微一笑,说道,“睿世子,的确是巧。” 她将‘巧’字的的音咬得极重,似笑非笑的看着段轻尘。 段轻尘也不恼恨,依旧温和说道,“大约是在下久不出门的原因,走到这里居然迷路了,如果曦小姐不嫌弃,带着在下回京如何?如果不方便的话,曦小姐画一张指示图也行。” 迷路?段轻尘? 云曦的眼神眯了一眯,说道,“没有不方便,你跟着我走吧。” 她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两人各乘一骑,朝京城方向策马而去。 一路上,也没有什么事发生。 累了,两人就停下歇息,饿了渴了,段轻尘就自告奋勇的打来溪水烤了野味送到她手里。 云曦冷眼看着他忙前忙后,心中的狐疑则是又升了一层。 两人骑马的速度都很快,赶在城门关前回了城。 “多谢睿世子一路护送。”云曦朝段轻尘点头一礼。 段轻尘却笑道,“不,是多谢曦小姐这一路的指引,不然的话,轻尘还在山林间转悠着呢,天晓得哪一天才能回京?” 说完,他朝云曦额首一笑打马离去。 云曦看了他一眼,也很快离开了,朝醉仙楼的方向而去。 第220节 段轻尘见云曦离去后,马上跳下马来,坐进了一旁停着的马车里。 “世子,您这急匆匆的跑出京去,一夜未回,也不向皇上告假,王爷都问起您了呢。”赶车的车夫忙说道。 “这不是回了吗?回王府。”他道。 云曦在街市上买了身女衫穿了,又雇了一辆马车,快二更天时,回了醉仙楼。 夏玉言看到她的时候,以为两眼花了,忙命青衣与桂婶多点了蜡烛。 待看清真的是云曦时,夏玉言抱着她就哭了。 “你不是跟着太后去礼佛吗?这……这是做什么去了?一去就是大半个月,怎么瘦成这样了?还变得这么黑?” 云曦在心中说道,在青州天天晒太阳能不黑吗?从车队里独自跑出来,隐在南宫辰的车队里,又一直没有吃东西,后来回京又是匆匆赶路。几天折腾下来,瘦是必然的。 云曦任由她抱着,心中暖暖的,这是她的母亲,这是在她的家里,她不孤单,她不是一个人。 “娘,女儿是在陪太后斋戒呢,所以才瘦了,这黑了嘛……,天天坐在太阳下诵经,所以黑啊,身体健康就行,黑又有什么关系?关在屋子里,过几天又会变白。” 云曦胡诌了几句对夏玉言说道。 “是这样的?”夏玉言将信将疑。 “还能哪样啊?”云曦笑道。 …… 青裳与吟霜随同双龙寨的人早三天前就回来了,二人见云曦回来,双双松了一口气。 青裳说道:“小姐,你要是再不回来,奴婢可就顶不住了。你快回你房间看看吧。”同时,她的脸上异常的兴奋。 吟霜看着青裳的小得意样,则是撇着唇,翻着白眼。 “看什么?”云曦看了二人一眼,一肚子的狐疑。 “你自己去看。”青裳将云曦推进了她的尊字号客房。 云曦走进房内,只见一屋子的大小盒子,堆了好几十个,还有一卷一卷的画轴堆在桌子上。 她一一打开盒子,里面照旧是各式小玩意,稀奇话本子。 云曦扯了扯唇角。 她十六了,不是九岁,他怎么总当她没有长大? 她打开一卷画轴。 画面让她心中一跳。 开着桂花的树下,女孩坐在少年的肩头伸手去摘高高枝头的桂花,臂弯里挽着一个篮子,里面已装了小半篮丹桂。 又一幅,小女孩被父亲罚着背书,父亲的背后,窗外,少年高举着一个木板,上面用墨炭写着密密麻麻的句子,小女孩一脸的得意。 还有,她坐在林间的草地上,他在给她梳头。 段奕啊段奕—— 她微微一叹,抱着画卷倒在榻上睡着了。 …… 夏玉言说,新府邸在她与谢枫二人的轮流监工下,已接近尾声了,三月初就可以搬进去。 那只是一间旧宅,稍加改造,多请几个工匠,一个月左右的时间的确可以完工。 两人坐了马车往谢宅而去。 马车里,夏玉言拉着云曦的手说首,“曦儿,你回来了正好,娘带你看看你的园子,你大哥的屋子因为是旧屋改的,早已经建好了。现在就等你的院子完工了。 你的院子一砖一瓦全部是新做的,所以慢了一些,还有一些花木正在移植。待会儿你到园子里看看,喜欢什么样的花木,娘给你买来种在园子里,现在是春天,适合移栽。” “娘,你看着哪样好就种哪样。”云曦笑道,夏玉言对她真是事事关心,谢枫住翻新的旧屋,她住新屋。 谢枫知道了会不会嫉妒她? 夏玉言笑着摆着手,“那怎么能随意?你也大了,要出阁了,还能在家里住几天?娘想着,在你出阁前怎么着也得让你高兴着。你大哥么,他反正就是这家里的人,以后多的是时间来疼他。他要是跟你抢敢嫉妒你,娘会骂他!” “出阁?”云曦一怔。 “是啊,你去年及笄了,今年在家的日子就要用天算了。娘已经让你大哥给你留意着你的亲事了。” 云曦一时头疼。 段奕还在青州呢,什么时候回还不知道,这事儿总得他先提吧?可眼下夏玉言竟提出给她寻亲了。 段奕知道了还不得急?心神不宁还办什么差? 青州的事不处理好,皇上可是不会让他回京的。 “娘,女儿的亲事么……”她的眼珠子转了转,心中生出一计来,说道,“太后说想帮女儿寻门亲,所以啊,娘就不要操心了。” “太后?”夏玉言眨眨眼,过了一会儿,她叹了口气说道,“要是太后给你选亲的话,娘还真的不能跟她争,那就先放着吧。等太后的意思。” 云曦这才松了口气。 母女俩说着话,不多时便到了夏宅。 云曦在青裳的搀扶下跳下马车。 “曦儿,你看,怎么样?喜不喜欢?”夏玉言站在宅子前指着门楣说道。 云曦记得她离开京城的时候,这里还只是一处废弃的宅院,据说是一个做了生意亏掉的人的旧宅子,一直想卖,但因为宅子太大便没有卖出去,又因为那人已没有钱请不起仆人打理,园子便荒废了。 她离京二十多天后,宅子竟然变了个样。 府门果然宽阔气派,比隔壁的谢府还要华丽贵气。 两个守门的石狮子也比谢府的大上一圈儿,台阶是用上好的白玉石铺的。府门也比谢府的宽上三尺。 她临行前就对谢枫说过,府门就是要气派,只要将谢府比下去,不管出多少钱都行。 “娘,我喜欢。”她要的就是这种气派,她要让谢府的人个个仰视她们不敢小觑他们母子三人。她就是这么任性! 与夏宅相隔三丈的谢府前,站着安氏与几个仆人。 安氏的脸上明显是嫉妒,那两眼都要喷出火来了,咬着唇怒目看向夏宅这里。 “哇,想不到谢枫公子给了二夫人那么多钱,听说啊,修那个门楣就花了好几千两呢!” “谢枫公子这么有钱?” “当然了,他还送了一百多车的粮食到青州给灾民们吃呢,你说有钱没钱?” “都叽叽喳喳的说什么呢?还不快滚到府里干活去!” 安氏咬着牙骂道,翠姨娘被谢锦昆勒死了,沈姨娘赶跑了,谢府里的女人就只剩了安氏一个,管家的权利兜兜转转间又回到了她的手里。 虽然管着家,但没有以前可以动用钱的权利,同一个管事婆子差不多,大权则在谢老夫人的手里。 因此,安氏的心情一直不好,又眼看着隔壁夏玉言的日子过舒心滋润,她心中极不平衡。 并且,同样是儿子,他的儿子谢诚还在牢里,夏玉言半路收的儿子却是一送就是好几千两银子的给她花。夏玉言越来越年轻,她则操心着儿子会不会被杀头一天比一天苍老。 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不是应该夏玉言过着苦子吗?怎么会是她安锈? 她不服! 你不服也得服!人世的心酸也得让你尝尝!云曦朝安氏淡淡瞥去一眼,无声冷笑。 这时,夏宅前走来一人,对夏玉言拱手一礼,温声说道,“夏夫人。”云曦与夏玉言同时回过头来。 夏玉言对那人笑道,“原来是刘先生啊,刘先生今天回府比往常早了些呢。” 那人点了点头,微笑说道,“是早了些,本来约好了一位朋友吃酒,谁想到他家小妾要生孩子了,便取消了酒局。” 云曦看着这人两眼一眯。 只见来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略微清瘦,却又不是那种弱不经风的瘦,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墨发间挽着一只碧玉簪,着一身浅青色布袍,干净清爽,细长眼眸,浅浅含笑。 她几日不在京中,夏玉言竟然认识了一个男子,听他们说话的语气,像是已经挺熟悉了。 她心中暗暗好笑,难怪她发现夏玉言比她离开时变得年轻漂亮了,脸上微微抹了蜜粉与胭脂,还戴了艳色的首饰,连裙子的颜色也浅了许多。 原来近四十岁的妇人,如今初初看上一眼,也只有三十出头的样子,再加上她本身带着的书卷气,自有一种迷人的神韵。 她原本还想着,夏玉言之所以变样,想必是离了谢锦昆后身心愉悦才会显得年轻,却原来是女为悦己者容啊。 不过,她又一想,四十不到的夏玉言还只是刚刚步入中年,花开第二春也不是不可以。 面前这位中年男子一身书卷气,倒也与夏玉言十分般配。 那中年男子看到一旁站着的云曦,微笑说道,“夏夫人,想必这位便是令爱吧?” 夏玉言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小女,前几天陪太后去礼佛,昨天才回。”然后,她对云曦说道,“曦儿,这位是住在咱们家对面的原宁江两州的盐运使刘先生,现在来京述职。” 盐运使? 云曦的眼睫眨了眨,这可是个权重油水多的衙门。 都说一年盐运使,一个亲王府。当上一年的盐运使,捞的油水都赶上一个亲王府的府邸有钱了。 但看这人衣饰普通,穿的不是锦袍居然是布袍,而且宅子的门楣破旧,想必是个清廉耿直的人。 她朝刘策微微一福,“刘先生好。” “请起请起。”刘策朝云曦虚虚抬手,“既然夏夫人令爱刚刚回府,刘某就不打搅你们母女团聚了,告辞。” 他拱手一礼,就要离开,这时,一个妇人冲了过来,口里还高声的叫骂着。 “夏玉言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竟然勾引我的相公,唆使我相公同我和离,不要脸!你缺男人去楚馆找小倌倌啊!你拆散别人恩爱的夫妻做什么?你会遭遇报应的!” 夏玉言的脸顿时一脸惨白,吓得嘴唇发抖,怔怔的看着刘策,“刘先生,这……” 跟在夏玉言身边的青衣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前去,被云曦伸手一拉,她小声道,“先等等。” “可是小姐——”青衣这几日一直跟着夏玉言,两人也有了几分情份,见夏玉言被人无辜漫骂,她当下心中就怒了。 “咱们还击得早,倒显得咱们做了亏心事狗急跳墙一样,等着,看看再说!”云曦道,同时,她的眼睛眯起,眼底神色一冷,这又是谁来惹她来了?刘策伸手拦着那个妇人,怒道,“珍娘,你这是做什么?这跟夏夫人有什么关系?” 那妇人歇斯底里的叫嚷着,“什么没关系?你不理我,不看儿子,不让我们母子进门,却是天天来看夏玉言这个贱人,你说,你之所以对我狠心,是不是夏玉言唆使你的?” 因为是早上,夏宅前面的一条街又是主街,很快,就围了不少的人来看热闹。 有人就开始指指点点起来,“原来这夏夫人和离是看上了人家的相公啊?还真是不要脸!” “就是,拆散人家夫妻可是要遭报应的。” 第221节 “呸,不要脸!再不跟夏氏说话了,这女人好贱好不要脸!” 夏宅对面,站着不少人,说什么的都有。 刘策与那个叫珍娘的妇人不停地争辨,妇人却仍是口里不停的骂着。 云曦的两眼一眯,将夏玉言拉过一边低声说道,“娘,这刘策与那珍娘是怎么回事?” 夏玉言的为人,她是一清二楚。 她不相信她离京后仅仅二十多天的日子里,夏玉言就变了性子,成了一个勾引他人相公的淫妇了。 “曦儿,你别那贱妇人胡说,娘什么也没有干!你不在家的日子,娘天天来宅子里督促工匠们修缮宅子,哪有时间出去?更不可能去破坏人家的姻缘,娘之所以认识刘先生,也只是每天见了面打声招呼而已。而且,也是他主动的。” 云曦抿了抿了唇,对一脸焦急不知如何辩解的夏玉言安慰说道,“娘不要着急,女儿相信娘不是那种人,多半是这刘先生与他夫人闹什么矛盾,牵扯到娘身上来了。” 闹矛盾你关自己家闹去,扯上夏玉言,坏她的名声,她绝对不饶恕! 云曦的眼底冷茫一闪,招手叫过每天服侍着夏玉言的青衣,对她耳语了几句。 青衣正怒着呢,听了云曦的话后眼睛一亮,点了点头朝那哭哭骂骂的妇人走去。 她装作不小心的样子,撞了珍娘一下。 然后她狡黠一笑,在珍娘的耳边小声的说道,“珍夫人,不好意思,刚刚我的一只小小的蛊虫钻进了你的体内。麻烦你走过来,让我抓住它好不好?要是它在人的身上待久了,这人的身体就会一天天变老变丑,最后,身上烂光而死。” 啊——的一声尖叫,珍娘吓得赶紧推开刘策,她不停的跳着脚,口里惊慌的叫嚷道,“快,你快拿走啊。” 青衣这时却笑嘻嘻的说道,“拿走可以,你得说说你为什么这么说夏夫人。夏夫人与刘先生见了面也只是客气的打声招呼,怎么到了你这儿成了勾引了?快说实话,不然的话,我就让蛊虫一直留在你的身上。” 珍夫人马上一指隔壁谢府里,哭着叫嚷起来,“我不是有意要说夏氏的,是谢底的安姨娘,是安氏让我这么说的,我手头没有钱,她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让我来骂夏氏。你们看,这盖着谢氏印戳的银票还在我兜里呢。” 哗—— 看热闹的人沸腾了,有人就叫了起来,“哈,原来是安氏跟夏氏过不去啊,就说嘛,这安氏都欺负人家二十年了,和离了还不放过,可真是个歹毒的妇人!” 居然是安氏? 云曦冷笑,她活得太舒心了吗? 懒筋犯了,所以晚了,自我唾弃,~>_<~+ ☆、60 章 安氏,送一个对手给你 原本站在谢府的府邸前看热闹的安氏,一见那珍娘指着她,将她与珍娘的交易说了出来,吓得马上跑进了府里。 青裳站在云曦的身边,冷哼了一声,“小姐,那安氏这是又猖狂了吗?几天不收拾她,她又跳腾了!” 云曦微微弯着唇角,“哪能这么放任她逍遥?我这回定要让她再痛上一痛。” 珍娘被刘策喝斥着,又被青衣的蛊虫吓着了,坐在地上不停的哭诉着,“是安氏教我这么做的,我也不想说夏夫人的。” 围观的群众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有帮夏玉言说话的,有同情珍娘的,必竟珍娘哭得可怜。 云曦看着那哭泣伤心的珍娘,眉尖微拧。 这个女人,年近四十的样子,皮肤较白,腰身被她束得细细的,显得她的胸前更加的凶涌惊人。 哭泣时,那一双巨胸跟着一起一浮。 偏偏又开着极低的领口,让人忍不住想往里看个究竟。 她的脸上抹着厚厚的白粉,一双画得极细的眉毛蹙成一团,用帕子掩着面低低的哭泣,但却又时不时的从帕子里飞出眼波看向围观的人。 看到年轻些长得英俊些的男子,她哭的声音也变得很有节奏,仿若台上唱戏的戏子的哭腔。 那腰身还跟着一起一浮,简直是一幅美人醉卧娇喘图,要是放在床榻上,是个男人都会喷鼻血。 再看那刘策,却是一脸的肃然,厉声喝斥着珍娘,脸上是满满的厌恶。 珍娘依旧哭得凄凄哀哀,一副梨花带雨的动人模样,说着自己的为难与委屈,然后将责任都往安氏身上推。 果然,一些男子就为珍娘求情了,“算了,她也是走投无路了,刘老爷跟她和离了,她不得以才这么做的。” “一个妇人家怪可怜的,快给夏夫人道声歉,这就算了吧。” 算了? 云曦微不可察的冷笑着,无端被骂着,就此算了? 一大早的被人冤枉了,这一天的好心情都被破坏了。 要不是她让青衣吓一吓她,想必她也不会说出实话来,只会一个劲的骂夏玉言。 夏玉言也冷笑道,“珍夫人,你道歉可以,但我不原谅你!” 刘策走到夏玉言面前说道,“实在抱歉的很,这本是我与她的事,让你无端受了牵连,是我的罪过,” 说着,他深深的行了一礼。 夏玉言冷着脸转过身去,对云曦说道,“曦儿,咱们走吧。” 云曦站着没有动,事情还没有完呢。 刘策与珍娘看着真不像是一对夫妻。 一个一副清心寡欲道士的模样,一个如青楼的老鸨般妖娆,时时向男子飞媚眼,连哭声都带着勾引。 这里面八成有文章,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得让刘策自己说出来。 她朝刘策走近两步,说道,“刘先生,虽然这是你们夫妻二人之间的事,但却是牵扯到了我娘,你若不将和离的事说明一下,他日你与我娘如果巧遇了,仍会被人说闲语,说是我娘破坏了你们的姻缘。我娘以前也不认识你们,无端被冤枉,这是不是该你们负责?还她一个清白名声?” 珍娘忽然不哭了,一脸紧张的看着刘策。 刘策则是一脸的窘迫。 夏玉言神色淡淡看着二人,冷着脸不说话。 围观的人朝这几人看了一眼,都是一脸的八卦表情,“是啊,刘先生你说说看啊,免得又误会了夏夫人。” 这条街,她们还要一直住着,只有将真相公之于众,夏玉言以后才不会再被人冤枉闲语。 刘策看了一眼夏玉言,脸色纠结了半天,才沉着脸指着珍娘说道,“我与你在三年前就和离了,因为我家中清贫,你受不了苦,就与人……与人私奔了…… 你还让儿子做了你情夫的上门女婿,却又与儿子好吃懒坐将情夫的家给败光了,被那府里的老夫人赶了出来,你让我如何再让你们母子二人进门?你有那个脸回来,我没脸让人知道你是我前夫人。” 珍娘吓得一脸死白,坐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哄—— 人群发出一阵鄙夷的哄笑。 “原来是这样啊,不要脸的是她吧?” 刘策说完,拱手对夏玉言又行了一礼,歉意地说道,“没想到在下家中的丑事让夫人无端受了牵连,策给夫人赔礼了。” 他深深的朝夏玉言行了一礼,然后愤然的甩袖往自家宅子里走去。 云曦这时对他的背影说道,“刘先生,既然珍夫人同你已经和离了三年了,那么她就与你完全没有关系了是不是?” “当然是的,她连儿子的姓也改了,我同她还有什么关系?她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刘策说完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去。 “老爷,你不能这样无情啊,老爷,救命啊——” 珍娘原以为一向要面子的刘策不敢说出实情,哪知他竟然全说了。 她与他和离了三年,他都一直没有说出来,今天怎么说了实话了? 她又见云曦与夏玉言以及两个丫头都是一脸戾色,吓得顿时就叫起来。 但刘策却走得很快,根本不回头看她,进了府里后,还将大门关死了。 珍娘吓得拼命的哭喊,“老爷救我——” “救你?”云曦冷笑,“你利用刘先生的要面子不会说出实情的好性子,然后辱骂他人,陷害他人,就没想到会得到惩罚?” 她叫过青衣,“让她跪在夏宅前,老实的交待自己的罪行!跪上三天再让她走!这等恶妇就得毫不客气地恶惩!” “是,小姐!”青衣早就想收拾这妇人了,忍了这么久早就不耐烦了,她抬脚将珍娘踢飞一边,然后拎到夏宅的院门边上跪着,怒喝道,“大点嗓门说,声音小听不见就得从头再来说,还要多跪一天。” 珍娘吓得只得老老实实的说着事情的原委。 不多时,夏宅门前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纷纷对珍娘指指点点。 这世上,人们最是厌恶不守妇道红杏出墙的人,况且,这珍娘都与人私奔了,败光了情夫的钱又回头找前夫,那就是不要脸中的极品。 很快,烂菜叶子,与臭鸡蛋破鞋子全都一股脑儿的往她身上扔。 扔着扔着又听她口里说,是被隔壁谢府的安姨娘蛊惑着来陷害夏夫人的,人们又将那烂菜叶子全都扔到了谢府的府门前。 谢锦昆下了早朝回府,见夏宅门前闹哄哄的,他心头一喜,夏玉言有麻烦了? 夏玉言有麻烦就会来求他!他给她帮了忙,她一定会感激,然后就会回心转意。 哪知他走到近前打听了原委,才知道并不是夏玉言有麻烦,而是安氏又惹事了。 再看到自己府门前的一堆烂菜叶子时,谢锦昆心中更是火起。 他阴沉着脸撩起袍子大步就朝安氏的园子走去。 安氏依旧住在已死的月姨娘的园子里。 虽然谢锦昆的后院里只有她一个女人了,但老夫人不发话,她依旧不能住到自己以前的聚福园里。 “安锈!”谢锦昆才走到园子门口就暴喝起来,却不见安氏出来迎接。 安氏正躲在里屋里呢,哪里听得到园门口的声音? 她见自己蛊惑那珍娘陷害夏玉言没有成功,反而被珍娘揭发出来,吓得她赶紧逃回了府里。 芍药见她慌慌张张的跑着,忙问,“姨娘这是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她的两个得力的助手嬷嬷,一个顶替她坐了牢,一个被老夫人处罚打死了,身边只有两个丫头,芍药与牡丹。 芍药成日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想勾上谢锦昆,她见了就厌恶。 此时,她愤恨地挑着眉毛说道,“你问那么多做什么?茶水都没有了,还不快烧水去!” 芍药撇了撇唇走开了。 她刚刚走出外间屋时,在门口处迎面撞上了谢锦昆。 她低低娇呼了一声,“哎哟”! 第222节 然后,她的整个身子往谢锦昆的身上靠过去。 谢锦昆背剪着手正走得急,也没看见撞的是谁,正要发火时,发现闻到了一阵腻人的香气,然后软软的一团撞进了怀里。 他一怔,撞到的人却马上跳开,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奴婢该死,不小心撞到了老爷,老爷您要罚就罚吧。呜呜呜呜——” 谢锦昆仔细一看,见是个腰细腿长的大丫头,声音马上就软了,“起来起来,谁要罚你了?你忙你的吧,老爷我来找安姨娘说话。” 芍药一听说谢锦昆来找安氏,马上掏出帕子来掩面低低的哭起来,“老爷,奴婢不是有意撞到您的,你千万不要跟姨娘说,不然的话,姨娘会打死奴婢的!” 芍药低着头哭着,露一弯雪白的玉颈,看得谢锦昆的吼间发干一紧,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他低咳了一声,走上前伸手将芍药拉起来,“别哭了,老爷我找安姨娘是说别的事情,不是说你,你别怕,快起来吧。” 谢锦昆捏着她的两弯臂膀,只觉得肉软无骨头,忍不住多摸了一把。 芍药扭了扭腰身站起来,娇娇弱弱的道了谢这才扭着腰身走开了。 里间屋里,安氏也听到了芍药与谢锦昆的对话。 她一听到芍药那勾人心魂的声音就冒火。 看见锦昆冲进屋子里了,她忙站起身来,说道,“老爷,妾身什么时候说要打死芍药了?这个小蹄子尽然搬弄是非!” 谢锦昆想到芍药那哭得让人心生怜爱的脸,又看到安氏一脸凶悍的黄脸,又想起安氏在府门前做的蠢事,又想到她将夏玉言气跑了,顿时怒从心来。 他扬起手巴掌就打向安氏,“你这个蠢妇,恶妇,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真是丢老夫的脸!” 安氏被他一巴掌打得眼冒金星,当场就跳了起来,“老爷为什么打妾身?当初妾身为老爷做了那么多,老爷这是忘恩负义吗?” 她不提当年还好,一提后,谢锦昆更怒了,“都是你这恶妇,夏玉言才不理老夫的,你这个妒妇!” 安氏天天气夏玉言,夏玉言受不了了才要和离的,这恶妇真是该死! 谢锦昆对她又是几巴掌打去。 直打到累了,谢锦昆才愤愤然的离去。 “忘恩负义的老匹夫!不得好死!”安氏扶了扶被谢锦昆打歪的发髻,朝门口怒喝一声。 牡丹见谢锦昆走后忙从门后走了过来,她扶起安氏说道,“姨娘,你还好吧?” “你滚开,你安的什么心老娘还不知道吗?你跟芍药一样,只想着如何讨好老爷!不过,哼!只要有我安锈在,你们都别想往上爬。”安氏将牡丹一把推开,冷喝了一声。 她现在看到府里的年轻丫头个个都不顺眼,特别是她屋里的两个大丫头,那简直是来跟她抢谢锦昆的,打扮得一个比一个妖。 牡丹却在安氏的面前跪下了,“夫人,奴婢跟芍药的心思不一样,奴婢忠情的是二少爷。奴婢早就是二少爷的人了,怎么会去肖想老爷?二少爷还一直在牢里,姨娘得想办法将他救出来啊,这样,老爷还敢对姨娘甩脸色吗?” 安氏一怔,“你是诚儿的女人?” 然后,她将牡丹从地上拉起来,说道,“是我错怪你了,你说的没错,我得想法将诚儿救出来,不然的话,这府里的女人们都要上天了!都想着为老爷生儿子呢!她们都枉想!” …… 云曦吩咐青衣站在宅子前看着那恶妇珍娘,与夏玉言进了夏宅里看了一圈。 果然如夏玉言说的,宅子各处,基本上就完工了,只有她的园子里在做最后的修缮。 出了夏宅,云曦正扶着夏玉言上马车准备回酒楼,便见谢府里走出一个大丫头来。 穿一身粉红色的裙子,脸上施着胭脂,俏丽可人,走起路来,腰身如水蛇游水。 云曦的眼睛一眯,这不是安氏的两个大丫之一芍药吗? 谢府里,谢诚关在牢里,男主子就只剩了一个谢锦昆了,这丫头穿得这样,这是在勾引谢锦昆吧? 她忽然笑了一笑。 青裳眨眨眼,“小姐,可有高兴的事?” 云曦微笑道,“正愁找不到一个让安氏跳脚的主意,这回倒发现了一个。” “哦,是什么?”青裳忙问。“那安氏太可恨了,欺负了夫人这么久,就不应该让她快活。” “会让她活在地狱里,只是早晚的问题。”她望着芍药远去的背影,勾唇冷笑。 云曦与夏玉言回了醉仙楼。 她安顿好夏玉言回了后院后,便来前院找福生。 福生如今对她换来换去的身份已经见怪不怪不了,她穿女儿衫便了曦小姐,男儿衫便是言东家。 “小姐有事吩咐吗?”福生恭敬的问道。 云曦说道,“你去吩咐着厨子,做四道适合老人吃的上等的菜,要两份,要快,我要赶到正午时带走。” 福生答应着下去安排去了。 一个时辰后,四个菜做好了,分别装在食盒里。 云曦命青裳与吟霜一人提着两个食盒。 “小姐,咱们要去哪儿?”青裳问道。 “谢府。”她道。 “谢府都跟咱们没关系了,还去做什么?”青裳忙问道。 “不是还有老夫人吗?去看她。” 两个丫头见她的眼底闪着狡黠的笑,却又不说,只好跟着她上了马车一路往谢府而去。 夏宅门口,青衣搬了张椅子正坐在一旁晒着太阳嗑着瓜子,那珍娘仍然在数落着自己的罪行。 身上沾满了烂菜叶子,臭鸡蛋的汁液。 云曦从马车上走下来,往珍娘的面前走去。 珍娘只看到一双锈着红梅的锈鞋在她的面前站定了。 她抬起头来,顺着紫色的裙袂往上看去,发现是夏玉言的女儿。 她冷笑一声,“好个小丫头,心太狠会得报应,会下地狱的。我不过是骂了夏玉言几句,你居然要我在这里磕三天的头?你的心真毒!” “毒?”云曦冷笑,“珍娘,假如有人将你扔到热石灰池里活活的烫死,假如身边最信任的人都是一群骗子!你还会一直心善吗? 善良是因人而异的,对我娘,我哥,我会善意,对一直关心我,一直无私相助的人,我会善意,但对你这种与你没有恩怨却上门来挑衅的人,本小姐可绝对不心软!” 她眼中闪着冷芒,又对一旁的青衣说道,“不要让她停下来,让她一直磕头说着自己的罪行,三天,三十六个时辰一个时辰也不要少!待会儿我让青裳来助你,你们两人轮流看着她!我倒要看看,谁还敢再拿我娘来说事!” “是,小姐!”青衣回答,然后又朝那珍娘喝道,“快点磕头!自己犯了错就要接受惩罚,若不想罚,就到衙门里蹲牢房去!” 一听说蹲牢房,珍娘吓得脸色更白了,“姑娘,我不要去牢里,我磕头就是了。” 青衣看着她一脸鄙夷。 青裳与吟霜各提了两个食盒进了谢府。 谢府的仆人大多还是原来的仆人,见她来了,谁也没有怠慢,赶忙让进了府里。 “有劳你们了。”云曦依旧给赏钱,看门的更是欢喜,“曦小姐快请进。” 跟着仆人,云曦到了百福居里。 谢老夫人近段日子心情不好,自从夏玉言出了谢府,府里的几个姨娘又闹出丑事来,她气得干脆不出园子,整日里待在自己的百福居里。 因此,仆人们都没有大声的喧哗着,看到她走来,都客气的见礼。 “曦小姐。” 云曦点了点头,问道,“老夫人在吗?” “在呢!曦小姐快请进。” 百福居的院子里,赵玉娥领着丫头走来了。 见云曦来了,她忙迎了上来笑着说道,“曦妹妹,有些日子没看到你了,你去哪儿了?怎么变得又黑又瘦了?” “我跟太后礼佛去了,天天晒太阳,所以黑了。”云曦笑道,然后接过青裳手里的食盒说道,“这是送给老夫人的,老夫人吃过饭了吗?” “还没有呢,林嬷嬷刚刚才让厨娘端来饭菜。”赵玉娥笑道,然后引着她走到屋里。 外间里,老夫人的桌上已摆上了饭菜,林嬷嬷正指挥着丫头摆椅子。 “老夫人好。”云曦走过去盈盈拜下。 谢老夫人正坐在高背椅上等着吃饭,见她进来笑着问道,“你今日怎么来了?你娘可好?她认了谢枫做儿子,这后半辈子倒是有了依靠了。听说,谢枫的酒楼生意还不错,想不到谢枫还有这等生意头脑。真是个不错的孩子。” 说着,她又招手叫云曦走到她的近前,吩咐林嬷嬷添筷子。 “我娘好呢,她说今日酒楼里新研发了一些菜品,适合老人的牙口,特意让我带了来给老夫人尝尝。”云曦说着,将手里的食盒摆在桌上。 食盒一共是四层,每一层都放着一盘菜。 虽是常见的食材,但那做功,那花样,却是从未见过的,还没有尝,已闻到了一阵清香。 春笋丝蒸桂鱼,杏花什锦蛋羹,芙蓉豆腐,鱼丝玉带汤。 “她倒是有心。”谢老夫人看着四个菜品,眼睛一亮笑着说道。 但又想到这府里的几个姨娘闹出的事来,她那脸上的笑容就僵下去了。 真是好的走了,不好的死赖着不走。 云曦的眼角瞥见谢老夫人的表情,微微弯了弯唇,说道,“我娘说,她虽与老爷和离了,但云曦还是这府里的女儿家,虽姓着谢,应当时时的来看望老夫人与老爷。” 谢老夫人听她这样说,又想到安氏的几个子女,脸色又沉下了几分,也更对她与夏玉言愧疚起来。 说道,“既然来了,吃了饭再走吧。玉娥也在,你们女孩儿家正好聊聊天。” 云曦这时却说道,“云曦还要去看老爷,还是下回陪老夫人用饭吧。” 谢老夫人点了点头,“去吧,他总归是你父亲,看看也好。” 赵玉娥送她一路走到百福居的门口,说道,“你来了怎么马上走了?也不跟我说一会儿话。” 云曦看着她眨眨眼,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晚上记得来醉仙楼,我哥晚上会去那儿。” 说完,她带着两个丫头出了百福居。 赵玉娥听云曦提起谢枫,心中一暖,但很快又是一惊,为什么曦儿会跟她说起谢枫? 难道她知她与谢枫的事? 这真是要死了啊!曦儿这是在笑话她呢! 赵玉娥的脸一下子红到耳根,跺了一脚转身飞快地朝自己的西暖阁跑去。 第223节 她的丫头丽儿马上跟着追上去,在身后喊道,“小姐,出什么事了?曦小姐是不是说了吓着你的话了,咱们可以找老夫人评理啊。” 赵玉娥马上转过身,涨红着脸对丽儿冷声喝道,“不准跟老夫人说,不准提曦小姐那个坏妮子,否则我罚你的跪!” 然后一眨眼间,她就跑回了自己的屋子。 丽儿眨眨眼,这是什么情况? 小姐怎么会怕起曦小姐了?曦小姐很好啊,笑眯眯的样子,见人就给赏钱,哪儿坏了? …… 云曦带着青裳与吟霜一路往谢锦昆的书房走去。 谢锦昆近来的日子也过得不顺,两个儿子一个被砍头,一个在牢里,两个娇美的姨娘与人苟且,后院里只剩了一个已成黄脸婆的安氏。 想当初安氏也是个可人儿,怎么越变越跟当初的夏玉言一个样儿了? 整天跟他有仇一样,动不动就吵架,甩脸色。 反观那夏玉言一天比一天年轻漂亮。 他此时又有点后悔同谢夏玉言和离了。 长随谢来福指挥着两个小仆端了饭菜往书房走。 云曦这时朝他喊道,“来福叔。” 谢来福扭头一看,发现是云曦来了。 惊得他忙小跑了两步迎上来,“原来是三小姐啊,你怎么来了?您直接叫老奴名字就可以了,怎么叫叔呢?这不合礼数。” 云曦一笑,说道,“我又不是这府里的小姐,喊谁叔叔,谁管敢?” 这谢来福与谢锦昆同岁,本是谢家的一个远亲。 因为他家中穷,被谢锦昆收在身边做了个长随,虽然他的老婆在府里彪悍霸道,但他的为人却不持强仗恃,偶尔也接济一下她与夏玉言。 谢来福往谢锦昆的书房里看了一眼,低声说道,“三小姐,老爷心情不好呢,你少说几句罢,老奴怕骂呢!” 云曦笑道,“我去看老爷,他不会骂你的。” 她招手叫过吟霜,抬步进了谢锦昆的书房。 书房外间的桌上,谢锦昆独自一人坐在桌边喝着酒。 她勾唇一笑缓缓走上前去,对谢锦昆福了一福,说道,“老爷,这是酒楼的新菜品,女儿特送来给老爷加菜的。” 谢锦昆闻言,忙放下手中的酒杯,将她上下打量了几眼。 只见眼前的云曦眉眼秀丽,亭亭玉立,有几分夏玉言年轻时的气韵,他微微眯眼,“嗯”了一声,“放桌上吧。” 不见瞪眼吹胡子,这便是喜欢了,云曦微微弯唇。 因为谢锦昆总认为自己是谢氏的族长,又是朝中重臣,就该摆着威严的架子。 除了谢云香能够在他面前撒娇着说几句调皮话,他对其他的子女都是冷着脸色,但是只要不跳起来发火,便是心情愉悦着。 谢锦昆看到几盘花样新式的菜品,眸色都亮了几分,不禁抬头看了一眼云曦。 想到其他的子女可是从没有一人送过他吃的,他心上又更加后悔了,又对安氏厌恶了几分。 “父亲慢用。”云曦退出了书房。 这四盘菜都是醉仙楼的四个大师傅花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才做好的,平时卖出去,都要好几两银子一盘,哪能白送与他吃? 她一定要讨回点什么来! 出了书房门,云曦没有马上回酒楼,而是去了安氏的园子。 她拉住一个小丫头给了一串钱,吩咐她将芍药叫了出来。 芍药走出暖月阁,看到云曦一脸的惊讶,“三小姐?是你找我?” 云曦往暖月阁的院子里看去一眼,笑着招手叫她,“你跟我来。” 芍药跟着她走了几步,一肚子狐疑的问道,“三小姐找奴婢何事?” 这位三小姐平时可不会与安氏的身边人来往,怎么会找上了她? 走了一段路,离着暖月阁有些远了,云曦说道,“刚才,我给老爷送菜,听见老爷一边喝着酒一边喊着芍药二字。我就想着,许是老爷一人喝酒太孤单?要个丫头给他倒酒?而这府里叫芍药的不是只有你一人么?” 芍药心头乐开了花,果然,她这段时日天天精心打扮着,入了老爷的眼了。 “多谢三小姐提醒,奴婢这就到书房去给老爷倒酒去。” 芍药喜滋滋的扭着腰身跑走了。 吟霜与青裳均是一脸的鄙夷。 青裳说道,“府里没有姨娘了,这丫头们一个一个的心就大了。瞧那走路的样儿,还以为是那家青楼的红姑娘呢!” 云曦勾唇一笑,“那不是正好吗?这府里太冷清了,热闹起来不是更好?给安氏添个对手,免得她的日子过得太舒坦。” 算着时辰,约摸着过了一柱香的时间,云曦又带着两个丫头往谢锦昆的书房走去。 还没有走到近前,云曦便听到那书房里有了奇怪的声音。 谢锦昆的酒菜里加了助情事的药物,再加上芍药的勾引,这戏不唱起来才怪,只是,没有观众怎么行? 谢来福正指挥着小仆们清扫院子。 她的耳朵比旁人听得远,其他人都不知情所以不动声色。 她走了过去,说道,“来福叔,老爷说想找安姨娘商议二哥的事情,让我看见她便将她叫来,但是我没有看见,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谢来福被她的一声叔叔叫得心里甜甜的,马上说道,“老奴知道,三小姐,老奴这就去找安姨娘。” 见来福走后,云曦又到了百福居。 彼时,谢老夫人已吃罢了饭,见她进来,忙笑道,“你可同你父亲一起用过饭了?” 云曦点了点头,说道,“用过饭了,老爷说有重要的事同老夫人相商,请您去一趟书房。” 谢老夫人见云曦又送菜品模样又乖巧,一时心情大好,“他能有什么事?”口里虽这样说着,还是扶着林嬷嬷的手站起身来,“走吧,去老爷的书房。” 安氏被谢锦昆打了一顿,心中烦闷,连饭菜也不吃的睡在床上。 牡丹端了碗茶放在床头,“姨娘,喝口水吧,老爷的长随来福来了,说老爷找你有事呢……” “他找我能有什么事?是不是又想打我?这个谢锦昆,枉我当年帮了他那么多的忙,他却打我!我为了他,在我娘家嫡兄长的面前磕了多少的头?对安夫人陪了多少的笑脸?他居然忘恩负义的打我?狼心狗肺!” 安氏骂骂咧咧的睡着不动。 但牡丹不敢附和,只说道,“姨娘,您还是去一下吧,来福说是关于二少爷的事呢!” 诚儿的? 这个唯一的儿子是她此生的依靠了,她不能让他有事。 安氏马上从床上坐起来,“去老爷的书房。” 谢锦昆的书房颇大,有好几间屋子。 安氏与牡丹走进去的时候,发现外间的桌上摆着未吃完的饭菜,而里间的屋子则是传来某些靡靡之音。 女人欢叫,男的低吼,声声刺激着她的神经! 谢锦昆! 他哪里是找她说儿子的事情! 他分明是叫她来故意气她的,这是哪个小妖精来挑战她的底线?她一定要弄死她! “牡丹!将门砸开!”安氏一指里间的门怒吼一声。 牡丹吓得不敢上前,“姨娘,奴婢听那女人的声音像是芍药的,这……这不好吧?万一老爷骂起来……” 她与谢诚有过几次欢好,深知这男子正在兴头上玩得正开心时,要是被人打断了,那简直比杀了他老娘还要令他恼火,会找人拼命。 牡丹不敢惹谢锦昆。 “叫你砸,你就砸!”安氏怒吼一声。 她此时气得都要吐血了。 谢锦昆与女人欢好,还叫她来看,她要跟他拼命! 门被砸开了。 果然,里间的床上,一男一女身无寸布正欢畅酣战。 谢锦昆微眯着眼坐在上面一脸的陶醉,躺在下面的芍药脸正对着门。 她看见安氏怒气冲冲的闯进屋来,站着当地又惊又怒,马上抛了个媚眼给安氏。 芍药笑道,“安姨娘,你知道吗?刚才老爷夸我腰细腿长肌肤滑,满身都散着香,说你腰身像水桶,一身臭气。跟你睡一个床上像是挨着母猪睡。” “你……你这个贱人!牡丹,给我打死她!”安氏气得不住的发抖。 牡丹哪里敢上前打芍药? 她将门撞开后,一看屋里的情形果真跟想像的一样,吓得早就跑掉了。 “哎,都是老爷的女人,要说我贱,姨娘可是带着头啊!我只是步你的后尘而已。”芍药嘻嘻一笑。 安氏大怒,“不要脸的骚货,老娘今天要弄死你!” 她操起角落的一把扫把就朝床上的二人挥去。 扫把打在谢锦昆的身上,将他打翻在地。 他一时清醒过来,但头脑清醒了,身子未清醒,体内的一团火还未泄完呢! 看见是安氏打断了他的好事,他抬起一脚就朝安氏的心窝踢去。 安氏“啊”的惨叫一声,被踢得吐了一口血出来,退后好几步的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芍药斜躺在床上,朝她飞去一个挑衅的眼神。 她拉过谢锦昆,自己坐了上去,疯狂的扭着腰身。 然后,她又得意的对安氏说道,“安姨娘,要是我呢,我就不管老爷的事,这叫聪明的女人。你没看那夏氏如今的风光模样吗?她便是如此过来啊。老爷有多少女人她都不管。 当初啊,你以一个黄花大姑娘之身爬上老爷的床的时候,是不是也叫夏氏前来观看了?哦,就像今天你看到我与老爷在欢好一样。 可人家夏氏多大度,二话不说的关了门,让你们继续欢好,第二天又用轿子抬你回来,将你收入了房里做了老爷的妾。可反观你呢,老爷现在身边的女人除了你再没别人。他又不想与你一个黄脸婆睡了,不找我如花年纪的大姑娘,找谁? 第224节 你却心胸窄小,拿扫把打人,活该你的儿子一个砍头一个蹲牢房。你啊,去学学夏氏吧,据说,她一身衣衫都价值一二千两了,真是风水轮流转啊!哈哈哈——” “臭不要脸的贱女人,老娘打死你!”安氏终于被芍药的话激怒了,她忍着身上的痛,捞起一旁桌上的一方大砚台朝芍药的头上砸去。 啊—— 一声尖叫,芍药眼皮一翻从谢锦昆的身上栽到地上,人事不醒,头上一个大洞正汩汩的冒着血。 “出什么事了?”门外,谢老夫人怒喝一声。 安氏吓得不轻,老夫人怎么来了?还有,这芍药是不是被她打死了? 她哆哆嗦嗦的从地上爬起来立在门边,“老夫人,您怎么来了?” 门口人影一闪,谢老夫人走了进来。 她看到屋内的情景后,脸色攸地一沉,马上回头对门外喊道,“林嬷嬷,让两位小姐先回百福居,这里没有她们的事!” 然后,她又高声的叫着谢来福,“马上给老爷身上泼一桶冷水,让他清醒清醒!” 谢锦昆被冷水冻清醒了。 芍药没有死,只是打得晕了过去。 谢锦昆见芍药的头上满是鲜血,更是怒不可遏,对安氏一阵暴打。 但事情还没完,安氏身为谢府唯一的姨娘不为府里的子嗣着想,还虐打他人,嫉妒成性,被谢老夫人关在了祠堂里,用家法罚了二十鞭子。 头上包着伤口的芍药摇身一变成了卫姨娘,芍药本姓卫。 她看到安氏在牡丹的搀扶下走出祠堂的时候,呵呵笑道,“妹妹给姐姐见礼,但是今日妹妹头次尝人事,身子乏,不能给姐姐行屈膝礼,姐姐勿怪啊。” 然后,她扶着小丫头的手,扭着腰身扬长而去。 安氏咬牙,“死贱人,不要脸的爬老爷的床。” 这时,她面前的花枝一晃,一个女子缓缓的走到了的面前,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天道轮回啊,安姨娘——”声音低哑,仿若从地狱传来。 她心头狠狠的一跳,脸色一片煞白,这……是鬼是人? ☆、061章 所谓下贱之人 面前这人,一身浅紫色裙袂,长长的墨发披散,一双杏核眼似笑非笑,唇角斜斜的勾起,正定定的看着她。 她心神一晃,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原来是自己眼花了,不是谢婉那个死妮子的鬼魂。 原来是谢云曦! 安氏看着她冷笑,“原来是你?你来这里做什么?你娘都同老爷和离了,这府里,你可没有资格来。来人,将她给我哄出去!” 祠堂前站着两个看门的婆子,看了一眼安氏却是站着不动。 安氏恼怒,“怎么,你们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是吗?你们这是想反吗?皮痒痒了是不是?” 两个婆子的眉毛扬了扬。 有一人不屑的撇了一下唇,有一人抬着下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安姨娘,这曦小姐可是得了老夫人的同意,可以随时来府里的,是客人,不能打。要打,你得请示老夫人。” “什么?”安氏咬牙看着云曦,一副恨不得吃了对方的模样。 但她被谢锦昆踢了一脚,再加上被老夫人用家法处罚了,身上到处都疼,一时走路都困难,没法动手打人。 她只得吩咐身边的丫头,“牡丹,给我掌嘴,既然来了这府里,就得懂这府里的规矩,按着辈分排,我依然是她的长辈。” 牡丹却为难地说道,“姨娘,不能打,她现在是小姐,你……你只是姨娘啊。” “还是牡丹说得对,安姨娘,见了本小姐你居然不行礼,你才是不知礼数,来人,让安姨娘懂懂什么是规矩!” “是,曦小姐。”两个看祠堂的婆子上前就将安氏摁倒在云曦的面前,口里凶狠狠的说道,“快行礼,安姨娘,她是小姐,你是个侍妾,侍妾见了主子都得下跪的!” “你们——你们这些刁奴——”安氏被婆子摁倒在云曦的面前动弹不行,婆子按着她的头,一连磕了三个响头才将她放开。 “起来吧,安氏记得下回见了本小姐就得这么做。”云曦微微一笑,然后从荷包里摸出了两锭银子塞到两个婆子的手里,笑道,“赏你们的。” 婆子得了银子千恩万谢,喜得眉开眼笑。 云曦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走到安氏的面前,也扔了一锭银子在她的面前,“姨娘表现的不错,这是赏你的。” 说完,她带着青赏与吟霜扬长而去。 安氏见她走远了,气得将那锭五两的银子扔出老远,“死贱妮子,真是命大的很,居然溺死了几次都没有死掉!只怪老娘下手太轻,如今长大了竟然猖狂起来了。走着瞧,老娘不会放过你的!等我儿子回来,一定要将今日耻辱千倍万倍的还你!” 云曦虽然已经走出了几十丈远,但她的听力过人,她微微一凝神,将安氏的话一字不差的听到了耳朵里。 她眸中戾色一闪,冷笑一声,原来她小时候的无数次落水都是安氏安排的。 既然这么想她死,休怪她心狠地还击。 走到府里的东园门附近的时候,云曦看到谢云容带着她的小丫头朝她迎面走来。 隔着老远,谢云容就叫嚷起来,“谢云曦你给我站住!” 脚步匆匆,一脸的凶相。 云曦果真站住了,她微微一笑,“二姐姐找我什么事?” 谢云容却是一怔,停步不前了。 她心中吸了一凉气,为什么她看着谢云曦会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面前的女子,衣饰上没有过多的装饰,但那眉眼间却有一种无形的威慑力让她不敢直视。 她定了定心神,心中暗道,这八成是这个妮子在搞什么名堂,她会怕他? 谢云容微微抬起下巴走到云曦的面前,阴沉着脸说道,“你到这府里做什么?你那贱人娘都同我爹爹和离了,这府里没有你来份!你不再是这府里的三小姐,你不过是个卖酒娘子的女儿!” 云曦将酒楼交与夏玉言与谢枫打理,谢府中,有些对夏玉言不喜的人私下里就对夏玉言喊起了酒娘子。 她眼睛一眯,厉声喝道,“你居然敢嘲笑我娘?” 然后,她抬起手便朝谢云容的左右脸上狠狠的抽了两个耳光, “吖——,你个贱丫头敢打我?玉枝,给我打死她!”谢云容捂着脸尖叫起来。 玉枝怯怯的走到云曦近前,还没有抬手,便被云曦的眼神吓着了。 她心里直犯嘀咕,为什么三小姐出府一个月,这眼神看着比老爷的还怕人?让人看了直打哆嗦? 谢云容顿时火了,骂道,“没用的丫头,滚开!” 她推开玉枝,撩起袖子就朝云曦冲去。 云曦看着她完全不顾平时冰清仙子的形象,咬牙切齿一副恶妇人般冲了过来,她微微一笑,侧身一让,然后抬脚一勾将谢云容勾倒在地。 扑通! 谢云容扑到地上啃了一嘴的泥。 “你个贱丫头,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满嘴都是泥土,口里仍然含糊不清地骂骂咧咧着。 玉枝吓得赶忙跑上前将她扶起来。 云曦却是走开了两步,看着地上一身狼狈的谢云容冷笑道,“谢云容,骂人之前呢,最好先看看自己是不是行得端,走得正,否则,反会被人嘲讽。 你骂我娘贱?骂我贱?骂我娘是身份低贱的酒娘子?你知不知道你娘才是天下最不要脸最下贱的! 当初,她看上了有夫之妇的谢老爷——也就是你的父亲,便对老爷暗中下了药,自己不顾廉耻以黄花大姑娘之身宽衣解带爬上他的床。 为了掩人耳目,还将我娘骗来观看,说是老爷主动缠上她,我娘气得险些将肚子里怀的孩子流产了。好在我娘坚强,我大哥身子结实,这才没有出意外! 你说,谁贱? 我娘可没有像你姨娘那样,在未嫁人之前爬过别人的床吧? 我娘嫁给谢老爷之前,可是十里八乡的贤女孝女,才貌俱全,每天都有人上门来求娶,可她却是瞎了眼才嫁给谢老爷! 我娘现今开着酒楼,但钱赚得干净,是靠自己劳动得来的,不像你姨娘,除了偷这府里的钱,骗老爷的钱,骗那谢婉的钱外,她还有什么钱进帐? 你说,谁贱?” 云曦的眼神冷戾,谢云香看了心惊肉跳。 但她嘴上却不肯服输,冷笑道,“你胡说,你敢诬陷我娘?你今天就别想出这个府!来人!将谢云曦给本小姐抓起来,本小姐要送她到顺天府,告她一个诬陷诽谤罪!” 吟霜与青裳两人眉尖瞬即一拧,暗中就要动手,被云曦伸手一拦。 她微微一笑,说道,“谢二小姐,欢迎你报官,这样的话,你娘,哦不,应该是你姨娘,她嫁给谢老爷的真相可就要大白于天下了。当初你姨娘不顾廉耻的爬上谢老爷的床后,她哭着求我娘让她进府里。 我娘一时心软便同意了,后来她便对人说是老爷心宜她。这件事,这府里的人不知道,但你那嫡舅母安夫人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她可不会为你姨娘遮掩这件事哦!” “你……”谢云容一时气得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云曦又一笑,说道,“你说,自己的生母是靠着爬床抢人夫君得来的姨娘之位,你这做女儿的脸上可有光彩?要是我,我就死捂着不说,羞愧得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门。” “曦小姐说的没有错,当初,安姨娘可不就是这么被老爷收到房里的?”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忽然说道。 芍药扶着一个小丫头的手扭着腰身走了过来,看到谢云容气得发白的脸,她笑得眉眼弯弯。 云曦看见芍药走来,笑道,“原来是卫姨娘啊,今天姨娘双重喜呢,只是事情突然,云曦没有备下礼品,还请勿怪,不过下回来,云曦一定补上礼物。” “哟,曦小姐客气了。”芍药朝云曦微微一福。 “你们——”谢云容此时已是气得浑身发抖,真正体会到了自取其辱。 “谢二小姐还要拦着我,要去衙门里报官吗?本小姐有的是时间陪你打官司!”云曦轻笑一声,朝芍药微微额首,带着吟霜与青裳朝谢府的府门处走去。 芍药看了一眼谢云容,扯了扯唇也扶着小丫头走开了。 玉枝扶起谢玉容说道,“小姐,算了吧,咱们现在惹不起她们呢。等二少爷回来给小姐撑腰,看她们还敢不敢小看小姐了。” “等二哥?那得等到猴年马月?”谢云容愤恨的说道,“他自持聪明,却总是吃亏。” …… 云曦没在谢府做停留,带着吟霜与青裳很快就出了谢府。 夏宅前,那珍娘口里虽然说着忏悔的话,但眼中却是仍不服气。 第225节 云曦叫过青裳,“你同青衣轮流着,给我好好的看着这个恶妇!” “是,小姐!”青赏走到珍娘的面前,抱着胳膊冷喝一声,“声音小了一点啊,再说一遍!” 两个死丫头,等老娘离了这里,定要你们不得好死!珍娘恶狠狠的看着青衣与青赏。 青裳与青衣才不理会她,两人坐在宅子门前吃着瓜子闲聊。 …… 云曦从谢府出来,也没有回醉仙楼,而是命青二将马车调头转道往大理寺而去。 “小姐去大理寺做什么?”吟霜有些不解。 云曦看了她一眼,微微弯了弯唇角,说道,“安氏不是还有一个儿子吗?那谢诚关在大理寺的牢里,咱们去看看他。” “看他?”吟霜眨着眼睛一脸的疑惑。 马车在大理寺衙门前停下了,衙门的左边是牢房,门前有四个护卫守着。 云曦的脸上戴着面纱,她使了个眼色给吟霜,吟霜笑着走上前。 “几位军爷,我们是谢府的,来看看谢二公子,这位是他的妹妹。”她指着手里的食盒说道,“给二公子送些吃的。” 说着,她塞给每人一个荷包。 荷包沉甸甸的,显然,里面的钱物装得不少。 有人悄悄的打了开来,然后是两眼放光。 三人齐齐看向一个大个子护卫,几人用眼神交流了一番。 大个子让在一边,对云曦与吟霜说道,“进去吧,不要待太久。” “知道了军爷,多谢了。”吟霜挽着云曦的手朝里走去。 这只是大理寺牢房的入门口,往里走,那一道道关口一定不少。 云曦来大理寺之前,就让吟霜装好了不少的荷包,一路走一路塞银子。 果然是银子好开路。 不多时,两人已经走到了地牢里。 这勾结匪徒做假案用以谋取官职的案件,虽不是大案,但名声却臭了,再加上当初抓他的可是与他有过结的纪恒。 没将他弄死在牢里,纪恒算是客气的了。 谢诚关了近一个月,早已不复当初的贵气公子模样。 一身邋遢,头发蓬乱的坐在牢里。 云曦并没有走上前,只是朝他略看了几眼,然后,她便开始打量起这座牢房起来。 牢房虽小,但很高,离地有两丈的地方有个一尺多见方的天窗,天窗上装有铁栏杆。 她的眼睛在那天窗那儿看了许久,心中已有了盘算。 从正门里进来,还要经过三道门,每一道门都有人看守着。 云曦将牢房里的情形看清了后,与吟霜出了牢房门。 “多谢军爷。”吟霜见了那四个护卫依旧是客气的一礼。 两人很快就坐上了马车,然后离了大理寺。 吟霜忍不住了,开口问云曦,“小姐,奴婢看你进了牢里又没有做什么,走了一圈就出来了,小姐是想做什么?” 云曦看向吟霜,笑道,“你进了一趟牢里,还记不记得从正门进去后,一共遇到了多少人?一共有多少个关口,一共有多少级台阶?一共有多少步?有几个叉道口?” 吟霜一时怔住了,她眨眨眼,“小姐记这些做什么?” “劫狱!”云曦微微一勾唇,说道,“这谢诚一直关在牢里不出来,不是白白浪费了一个人?他不死,安氏便不急!他几次三番对赵玉娥调戏动手动脚,就得付出代价,他去年除夕夜敢暗中设下陷阱杀谢枫,我便不能让他活!” “小姐想杀他,咱们刚才在牢里就可以下手了,为什么还要劫狱?”吟霜仍是不解的问道。 “每个人都有价值,我要充分利用起来。”云曦微微笑道。 …… 安氏被牡丹扶回了自己的园子里。 她一身是伤,再加上心上的郁闷,进屋后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牡丹忙将她扶到床上躺下来。 同时,安慰她说道,“姨娘,你别生气了,那芍药不过是个丫头出身,趁着年轻仗恃罢了,她又不识字,能爬得了多高?姨娘虽然被老爷骂了,但姨娘有二少爷啊,这府里将来还不是要靠他? 老爷又不是糊涂人,老爷年纪大了,将来总得有儿子送终啊。要说等芍药生的,那得等到多久?这中间,姨娘可以做很多事呢。” 牡丹心中对芍药也是更加厌恶了几分,两人一起进的府,她居然脸皮厚的爬老爷的床。 她是老爷的姨娘,自己是二少爷的姨娘,这算什么?还得向她低头行礼? 这个死贱人,想得美! “你说的没错,我得再想办法。” 安氏忍着身上的痛,命牡丹给她重梳洗了一番,又换了身干干净净的衣衫,坐了马车往宫中走去。 安氏虽然已不是诰命夫人,但她持有顾贵妃的信物,因此,宫人们很快地放了行。 牡丹是侍女,没有进宫,安氏让她候在宫门外的马车里。 她则单独一人进了宫。 牡丹看到安氏拿出贵妃的信物时,心中很是讶然了一阵,想不到安氏竟与贵妃走得近,看来,她傍的这棵树错不了。 心中原本因芍药爬得比她高而产生的不愤的心情,也随之消散了。 将来谁高谁低还不一定呢,她微微扯唇得意一笑。 顾贵妃从青州转了一趟回来,没有杀到南宫辰,心中正郁闷烦恼着,见到安氏又来了,她的脸色攸地一沉。 “你又来做什么?一件事情也没有办好,你还有脸来?”顾贵妃正靠在美人榻上,两个大宫女给她捶着腿。 她斜斜看了一眼安氏冷哼了一声。 安氏走上前恭敬的磕了一个头,说道,“娘娘,安锈此次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说与娘娘听。” 顾贵妃没有动身子,只将眼皮撩了撩,轻笑一声,“你都被降为姨娘了,不能出府应酬了,还能有什么重要的消息打听到说给本宫听?那些宅子后院里姨娘丫头间鸡毛蒜皮的锁碎事,本宫可不感兴趣。” “娘娘,是关于谢氏长公子的事。”安氏说道,“民妇的儿子不是关在了大理寺了吗?谢老夫人便开始不喜欢民妇的儿子了。已发出了告示,安排在年底海选长公子。 但民妇知道,谢老夫人虽是这么说,但实则她心中已有了一个人选。便是那醉仙楼的谢枫。” “是他!”顾贵妃一惊,忙推开了两个宫女从榻上坐了起来,“居然是他?你们老夫人真喜欢他?” “错不了,娘娘,去年除夕的时候,他破坏祠堂的祭祀已是不祥之人,但老夫人居然还是要他继续留下来,还破例的让他比武赢了府里的护卫,让他扬名。这不是偏心是什么?” 顾贵妃眯着眼神,涂着艳红蔻丹的手指使劲的掐着榻上软垫上的流苏,眼中的神色渐渐的变得森冷。 她微微弯唇冷笑一声,“咱们皇上找了他两次,原来看中的是他的身份啊,难怪——” 安氏看到顾贵妃的神色变了,就知道顾贵妃对谢枫已起了杀意。 但她还是佯装不解的问道,“娘娘说,皇上也看中他了?” “皇上上回在围场里与北疆使者赛马,马惊落马,险些出了以外,是那谢枫救了他,又因谢枫不要赏赐,皇上对他的印象更好,一连叫到宫中两次,而且每次说话的时间都超过了两个时辰,比一些宠臣待的时间还长。” 安氏故作惊骇的说道,“娘娘,如果他得了皇上的青睐,又有着谢老夫人在背后的相助,将来可是娘娘的一大对手啊!” “他休想得逞!”顾贵妃冷哼一声,“你们谢氏五房的公子已被南宫辰的人砍成了一个废人,其他几房的人都是没什么本事的,只知赚着小钱的生意人,成不了什么气候。所以,本宫打算将你的儿子救出来,你务必让他夺到长公子之位,不择手段,怎么样都行!” “多谢娘娘!”安氏心头大喜,忙跪下磕起头来。 顾贵妃看向她,“你也不要谢我,能不能再入仕,这以后还要看他的本事,他这回可是给自己惹了一个大篓子,居然勾结贼匪做假案! 这种形为已让朝中的诸多老头子们厌恶至极了。除非他做出一番大事出来,否则,六品以上的官,他是休想做了。” “是,是是,民妇明白。”安氏心头的一颗心终于落到了肚子里。 从顾贵妃的寝宫里走出来,安氏走路的步子都轻了许多。 一个小宫女在前面引着路,她一面走一面心中作着盘算,儿子出来后,她一定要狠狠的报复夏玉言。 夏玉言居然让她女儿来羞辱她,这口恶气她咽不下。 低着头,她正要迈步走下一个台阶,便听前方引路的小宫女说道,“奴婢见过顾将军。” 安氏忙抬起头来,见是顾太师的儿子顾非墨正站在台阶下,一身墨袍,俊美无双,正冷眼看着她。 那眼神似剑,惊得安氏紧走了两步,匍匐在地磕着头,“民妇见过顾将军。” 要是以前,按着她三品命妇的身份,是不用这么低身行大礼的。 但现在她只是个无品阶的姨娘,不是臣子之妇,这顾非墨又是顾贵妃最宝贝的弟弟,得罪他可是得不偿失。 顾非贵盯着她了一会儿,也不叫她起来,一言不发地从她身走了过去,然后进了顾贵妃的寝殿。 安氏吓得额头上都溢出了汗水。 她心中不住的犯起嘀咕来,她并没有得罪过顾非墨,他为什么看自己像看仇人一样? 顾非墨回过头来,远远地看着安氏战战兢兢的从地上来爬起来,然后飞快的朝宫门处走去。 他心中一阵鄙夷与厌恶,要不是这个恶妇,曦曦同她母亲也不会被谢锦昆赶出府去!害得他现在找她的人都找不到! 这个恶妇,真是欠揍! 顾贵妃正想着心事,忽然听到宫中的侍女一齐喊道,“小公子好。” 她赫然一惊忙从榻上坐直了身子。 只见顾非墨正大步朝她走了过来。 青年公子,一身墨色锦袍穿在身上不显老气,反而更衬得他的容颜多了几分英气。 只是,脸上的神色依旧淡淡,顾贵妃也不恼,笑着从榻上走下来,伸开手臂向他迎上去。 “非墨,你今日有空来看姐姐了?快来坐。”说着,她伸手便来拉他的胳膊。 顾非墨却错开了她的身子自己找了椅子坐下了。 顾贵妃扑了个空,但脸上依旧是堆着笑,一丝儿也不见恼恨的样子。 她转身招手叫侍女,“将今年新到的茶叶拿出来泡茶,还有御厨们新做的那几样点心全都端上来。那焚着的香全给灭了,小公子不喜欢这个味儿。” 第226节 她的几声吩咐,让宫女全都忙了起来。 只这一片刻间,殿中随处可见宫女们急急奔走的身影。 顾非墨的眉头微微一皱,说道,“娘娘不必这么客气,非墨说几话就走。” 顾贵妃的神色微微一僵,依旧笑道,“怎么又是只说几句话就走?姐姐今天无事呢,你不能多坐一会儿?” 顾非墨没接她的话,只说道,“下个月是父亲的整寿生辰日,父亲问娘娘有什么安排?” “父亲的生辰?哪一日?”顾贵妃问道,但旋即发现问的不对,马上改口说道,“我将时间空出来就是了,你们提前一天通知我,我一定回家里。” 顾非墨这时却忽然站起身来,说道,“娘娘日理万机,非墨告辞了。” 说着,他站起身来就朝殿外走,脚步很快,几乎是带着逃的样子。 “非墨!”顾贵妃心下一慌,马上追了上去。 她动作很快的抓着他的胳膊,焦急的说道,“你在生气我忘记了父亲的生辰日了是不是?姐姐每日里处理一些杂事,头脑中装的东西太多了,才……” 顾非墨从她的手里缓缓地抽出胳膊,淡淡说道,“娘娘不必为这件事情自责,因为非墨也时常想不起父亲与母亲的生辰日具体是哪一天,但有一件事情,娘娘怎么可以忘记? 非墨之所以提前一个月来同娘娘说,是因为父亲母亲的整寿寿辰都是娘娘自己备的宴席,从不让家中人插手,可这回娘娘为什么要让家里人自己办起宴席来?娘娘果真忙得连这么大的事都不记得了?” “非……非墨……,对不起,姐姐……真的忙忘记了。”顾贵妃叹息着说道,“这回,父亲的生辰日,姐姐一定办得比以往还要隆重。” “那就有劳姐姐了。”顾非墨说完,头也不回的朝殿外走去。 等顾非墨一走,顾贵妃马上对殿中的宫女太监们怒喝起来,“你们全都给本宫跪下!顾太师大寿这么大的事,你们居然没有一个人来提醒本宫!你们这是不想活了吗?” “娘娘,奴婢也不知道是哪一天啊,娘娘……” 小宫女与小太监们吓得一个个的大哭起来。 “全都给本宫跪着!不到明天太阳升起来,都不准起来!”顾贵妃怒喝起来。 这群废物们居然又惹顾非墨生气了,真是该死! …… 出了大理寺后,云曦换了身短打的衣衫与吟霜骑马一起出了城。 “小姐,咱们去哪儿?”吟霜问道。 她紧紧地跟着云曦的后面,不停的扬着马鞭,却仍是落后她一个马身,怎么也追不上。 而且她看得出来,云曦还在有意的让着她,否则的话她早被甩得远远的了。 “去芒山!吟霜你动作快点!芒山太远,从那里回来后还要去一趟双龙寨,否则咱们赶不到关城门前回去,就得留在城外过夜里了。我今天出门走得匆忙,没有跟我娘说,到时候,她就得着急了。” “是!奴婢这就加快速度!”吟霜咬着牙又甩了几鞭子,“小姐,咱们去芒山做什么?据说那儿地势险要,那山根本爬不上去啊。而且,都在传说那里还在闹鬼,山间有毒瘴迷茫,进去的人就没有出来过。” “你跟着去就是了。”云曦说道。 毒瘴?闹鬼? 云曦无声冷笑,这都是骗世人的把戏而已。 柳晴柔冒死从南宫辰的书房里偷出来的暗龙令图标上,画着的就是芒山的地图。 她敢打赌博,那两万多的暗龙卫,一定藏在芒山的某个地方。 所谓的毒瘴与闹鬼,一定是那些暗龙卫搞得鬼! 她要利用谢诚将南宫辰的狡兔之窝给引出来! ☆、062章 拒绝顾非墨 芒山的确是像吟霜说的那样,怪石林立,云雾迷漫。 但好在有柳晴柔给她的暗龙令地图,她照着地图的指引轻松的穿过了迷雾与那堆形同迷宫的山石。 这时,云曦隐隐约约地听到前方有人的说话声,而且像是人数众多的操练声音。 吟霜听不到声音,见她站着不走了,忙谨慎地问道,“小姐,怎么啦,可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里看起来很奇怪,小姐要当心。” 她看到的地方,周围全是竖立起的二三丈高的怪石如密林一样,放眼望去,层层密密,看不到头。 而怪石周围又迷漫着云雾,让人看了心中恐慌。 且石林中静谧无声,连鸟雀的声音也听不到。一路上行来,偶尔看到几根人体的白骨。 阴森恐怖,难怪外间传言这里闹鬼了。 但云曦却是面色不改的一路向前,吟霜不免心中担忧。 云曦没有说话,对吟霜说道,“你在这儿等我,我到前方看一下,你千万不要乱走动,否则,我可能找到头发白也找不到你。 我手中地地图上画着,这里的石林阵方圆十多里,又满是云雾,找一个人确实如大海捞针。 而且,既然是有路线图,那么其他的地方说不定还有陷阱。听明白了吗?” “小姐,你不能一个人去,危险!”吟霜跺着脚,焦急的低呼一声。 但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云曦的脚尖一点,身影一晃,人已经不见了。 她之所以一个人前往,便是因为她的行动比吟霜快,她要赶在天黑前将与事情处理完,不能再拖,否则今晚就回不了城了。 虽然她的力气没有她的几个侍女力气大,刀法剑术连一个普通的护卫都不如,但她发现自己的身体里藏着诡异的潜能。 只要凝集神思,她便感觉自己身轻如燕子。 身子更是能随着意念移动,再加上她听力过人,所以,她才不惧危险一人前行。 她的动作很快,没多久已走出了石林。 只见前方一片开阔地上,有着黑压压的人众正在操练。 动作齐整,个个身姿矫健,喊声震天,明晃晃的宽背阔口刀在手里挥动着,闪着森寒的光。 令人生惧。 她看过谢枫的部下,那也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兵士,但同前面南宫辰的暗龙卫们比起来,简直是三岁小儿遇到成年武师,不是一个级别。 她不禁暗暗吸了一口凉气。 传说一个暗龙卫抵得上十个普通兵士,南宫辰的两万暗龙卫便是二十万的军力了。 但暗龙卫的数量连段奕也不知道具体的数字,那两万也只是一个传说,也许更多呢,那可就—— 她的眉尖微微拧起。 在一处石房子前,有一人着一身浅银色的锦袍,散着墨发,戴着半截银色面具,正斜斜靠在软榻上,神色倦怠地看着一众人演练。 云曦眼睛一眯,南宫辰?他果真藏在这里。 上回在往青州去的路上,她使计诱他抢粮,被四同县的民乡见到了,他抢劫灾粮的臭名声只一日便已传遍青州与京城一带。 后来,她又让安昌发动他的同窗们到元武帝面前联名上书揭发他。 他已经被官府四处通缉,永久地削去了世子之位。 逮着他便是要入死牢的,可他却依旧在这儿逍遥着,手里还握着重兵。 老皇帝待他果真不薄,但如果让顾贵妃知道他在这儿呢? 她悄悄的退出了藏身的地方,沿着原路去寻吟霜。 吟霜果真站在那儿一步也没有动。 见到云曦走来,她松了一口气,忙伸手拉着云曦,“小姐,吓死奴婢了,你去了足足有半个时辰了呢。” “没事,走吧,咱们再去双龙寨。” 两人又沿着原路走出了石林。 然后找出隐在山林间的马匹,快马加鞭往卧龙山而去。 赵胜见她上了山,喜滋滋的打着招呼,“老大,咱们从青州一路回来,沿路都有人表扬咱们,咱们都扬名了呢。” 云曦看了一眼赵胜那圆鼓鼓的肚子和肉包子一样的脸,还有两颗小豆子一样的眼睛,心中不禁好笑。 他长得这样,说话嗓门又大,见过一次的人都不会忘记。 何况他们去青州的一来一回,云曦早已是嘱咐他们一路高调行事,飘扬的旗帜全是高约一丈,老远就看见上面“醉仙楼谢氏”几个字。 哪有不被人记着的? “扬名不好吗?人生一世,谁不想有个好名声留于青史。”云曦笑道。 “那是那是,老大说得对。”赵胜憨憨一笑。 跟着云曦去了一趟青州的人个个都欢喜,但也有人坐在一旁闷闷不乐。 云曦摇摇头朝那人走了过去。 “李大哥。” 李安站起身对她恭敬地行了一礼,“言当家。”然后,又是一脸郁色地低下头。 云曦不免好笑,说道,“上回没带你去,你不是受着伤吗?又不是说你没用,你郁闷什么呢?” 李安垂着头,说道,“你上回让属下想办法再利用谢诚的借条向他要来十万两,可他一直关在牢里,怎么要?那大理寺,属下也去看了看,光外面就有不少的兵士把守着,根本进不去。” 云曦一笑,说道,“我今天来找你,便是想让你同我一起去劫狱,将他从牢里提出来,然后,你是拿钱也好,是要他偿命也好,随你的便。” 李安的眼睛一亮,对云曦抱拳一礼说道,“言当家,只要让我李安好好的收拾了那个谢诚,以报当日险些杀我之仇,今后,言当家让李安干什么,李安就干什么!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言重了,你们跟着我好好干,我一样欢喜。”云曦说道,当下,将自己的谋划与李安商议了一番。 李安眉梢一扬,当即拍了一下大腿,欣喜的说道,“言当家,果然妙计!”然后,他眨了眨眼,一脸狐疑的看着云曦说道,“言当家,你怎么知道我会口技的?” “猜的,我会看相识心。”云曦勾唇一笑。 李安吸了一口凉气,更是对云曦佩服至极了。“那么!一切听言当家的安排。”李安郑重的回道。 云曦又找到赵胜,对他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 赵胜欣然点头答应了。 他现在对云曦几乎是言听计从。 因为,不仅云曦的点子奇特,关键是不吃亏,还能赚大把的银子,身后还有一个身手了得的大哥,还有一个尊贵的王爷。 第227节 赶在关城门前,云曦带着李安往城里而去,赵胜则是留在寨子里做着准备。 …… 顾非墨从皇宫出来,没有回顾府,而是骑马去了谢枫办事的衙门里。 谢枫的小仆阿海见到他来了,一脸的惊讶。 “顾公子,你怎么来这儿了?我们头不在呢!” 顾非墨嘴角一撇,一把将他推开到一边,自己抬脚就往里走去,一直走进了谢枫的屋子。 他左右看了看,“咦”了一声,说道,“怎么,我一连来了两回他都在不在,他在忙什么呢!” 阿海眨眨眼说道,“顾公子,他现在是城中醉仙楼的东家啊,所以忙着呢。他白天当差,晚上就会去那里住着,次日清早再来衙门里,这些日子都没有在这里住呢。” 顾非墨拍了拍额头,哑然一笑说道,“本公子怎么将这件事儿忘记了,城中都在传醉仙楼的东家谢枫是个大善人,这么大的事情,我竟然忘记了。本来想找个人说会儿话,他居然还不在。” 阿海笑道,“您是总兵将军,事多,哪里会记着这等小事?” 顾非墨没理他,很快又出了院子,骑马又往醉仙楼方向而去。 天色微微暗时,他看见前方有三个骑马的人从一处叉道口绕出来,也往醉仙楼的方向而去,速度很快,其中一人的身影很熟悉。 他眼神微微一眯,那人怎么看着像是谢云曦? 当下,他加快了速度追上去。 云曦与吟霜李安骑马进了城后,发现身后总有人在远远的跟着他们。 他们绕叉道,他也绕叉道。他走小路,那人也走小路。 一直追到天色全黑,那人仍是阴魂不散。 她神色一凛,扭头朝身后看去,夜色朦朦,隔得又远,她看不清来人。 “吟霜,你带李安先到酒楼,我有事待会儿回去。” 吟霜勒住马缰绳,“小姐,你怎么又一个人走啊?” “这人总是跟着我们,如果我们三人一起走,迟早会被他追上,你们先走,我拦着他。再说了,我马术快,没人追得上,待会儿我走另一条路甩开这人。” 不知追她的是什么人,但被人跟着总是一件令人不快的事情。 吟霜叹了息了一声,说道,“小姐要当心啊!” “言当家,你要小心了!”李安也说道。 “快走,那人就要到了!”云曦催促着。 二人离开后,云曦打马走到路旁的阴影里,然后抽出手中的银链子静候那人。 一丈,二丈…… 嗖—— 她飞快的甩出链子卷向那人身下的坐骑,马儿灰律律地嘶叫起来。 “谢云曦,你的本事倒是越来越大了,几日不见你,都学会了偷袭人了。你到底藏着掖着多少东西是本公子不知道的?” 马上的人冷哼了一声,身子一个倒翻,轻飘飘地从马上跳了下来。 云曦松开了手中的链子立于一旁,她微微拧着眉,神色淡淡的看着他。 “顾非墨,你跟着我干我什么?” 顾非墨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了一粒夜明珠,举过头顶,然后朝云曦大步走过去。 他将脸凑到她的近前,仔细的看了一会儿,眼神微微一缩,轻嗤一声,说道,“你到什么地方去了?怎么变得又黑又瘦像个婆子一样了?” 面前的女子,一张脸又小又尖。 乍一看去,除了一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还是大眼睛,那眉毛鼻子都不知在哪儿。 “瘦得只剩一双眼了。”他扯着唇说道。 云曦翻了个白眼,“这和你有关?” “当然有关了,我到你家找你父亲——”他一时住口,提亲二字被他吞了回去,昏昏暗暗的夜明珠光晕下,他的眼睫微闪盖住了眼底的犹豫。 他看着云曦说道,“你现在住哪儿?刚才可是出了城?” 云曦收了链子牵过自己的马匹说道,“顾非墨,我母亲跟谢府和离了,我已经不是谢家小姐了。所以——你应该找一位高门小姐。” 顾非墨也翻身上马。 他打马走到她的面前,盯着她的脸说道,“本公子最是讨厌那些娇滴滴的小姐,走路仿佛身子无骨,说话仿佛掐着嗓子眼,整天说的不是哪儿的胭脂好,便是谁家的花园好看,厌恶。还有,我找不找什么高门小姐与跟着你是两回事。” 云曦一时哑口,她不想伤害顾非墨,微微一叹说道,“我还有事,先回了。” 说着,绕过他的马匹,鞭子轻轻一扬,策马离开了。 “谢云曦,你住哪儿?我送你!”顾非墨飞快地追上去。 但云曦的马术可是前世端木雅亲手所教,端木雅年轻时的骑术在尹国可是无人能及。 不出片刻,云曦便将顾非墨甩掉了。 顾贵妃杀了她前世的父母,迟早有一天,她会与他站在对立的一面,所以,她不想与他有太多的交集。 沉沉夜色里,顾非墨望着前方黑寂的道路恼恨的扔掉了手里的夜明珠。 “真是个倔女人!” 然后,他转道往醉仙楼而去,打算央谢枫找到谢二夫人,找到谢二夫人便可以找到谢云曦那个倔女人。 云曦甩开顾非墨后,并没有马上回醉仙楼,而是转道又去了晋王府。 她站在府门前看了一会儿,晋王府并没有因为南宫辰被贬去世子一位,而被除爵。 府外看着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她悄悄地走到院墙边上,从袖中掏出两片树叶叠起来,卷成一个卷儿吹了起来。 吹了一柱香的时间才停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晋王府的侧门开了,一辆倒夜香的小驴车从府里走了出来。 驴车的车头上挂着一辆马灯,闪着昏黄的灯光。 赶车的人将车往云曦这边赶了过来,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停下,而是继续朝前走去。 等那驴车走远了,她才慢慢的跟上去。 驴车进了一条小路停下了,然后灭了马灯。 “小主!”驴车上赶车的人跳了下来,朝云曦低声的喊道。 “青龙,最近晋王府的暗卫多吗?”云曦小声的问道。 “不多,全是一些身手普通的护院。”青龙说道。 云曦微微眯起眼来,冷笑道,“南宫辰这是已经舍了他的晋王府,彻底要干大事了吗?” 青龙也点了点头说道,“小主,南宫辰被除掉世子之位后,府里的晋王与晋王妃居然不伤心。这可有点儿奇怪。” 云曦冷笑,“伤心?他们伤心什么?他们可是大功臣。” “原来是这样啊。”青龙又问,“小姐这回叫属下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安排?” “南宫辰将暗卫们全调走了,你便正好行事,趁着今晚没有月亮,你去偷一身南宫辰平时穿的衣衫出来。” 青龙有些不解,“小姐,要他的衣衫做什么?” “做贼!诱敌!”云曦道。 青龙点了点头,“好,这个不难,待属下拿到后,便送往醉仙楼。” “明早我一点要拿到。”云曦说道。 …… 顾非墨心中烦闷的骑马到了醉仙楼。 他将马儿扔给店中的伙计,也不叫吃酒,直接奔柜台。 福生一见是他,便客气的问道,“公子想吃什么?本店……” “不吃不吃,叫你们东家出来,我找他有事!”顾非墨推开福生说道。 福生眨眨眼,很有耐心的问道,“本店有两位东家,你找哪位?” 顾非墨不耐烦,“谢枫!” 谢枫刚刚送走了几位到店中吃酒的官员,见到顾非墨正站在柜台处朝福生拍着桌子,他黑着脸拧着眉头走了过去。 “你可真闲的,没事到我这儿闹什么?我的掌柜都被你吓着了。”谢枫哼了一声说道。 福生眨眨眼,吸了一口凉气,心说这世上的奇事可真是多。 曦小姐看着不起眼的样子,居然开起了一家酒楼,然后又多一个哥哥。 多了一个哥哥也没有什么,但这哥哥怎么不怕这个脾气火暴的顾非墨? 这顾非墨可是令王爷也要烦上几分的。 “你得来正好,找你有事。”顾非墨说着便拉着谢枫往后院人少的地方走去。 “什么事?我很忙!”谢枫说道,曦儿那丫头回来后又不知跑哪儿去了,他还要急着去找。 “大哥!”云曦的声音从酒楼的柜台处传来,“福生,我刚才好像看到我哥了,他去哪儿了?” 顾非墨一怔,这女人也来这儿了? 外面,福生眨了眨眼说道,“没看见枫公子,也许是出去了,曦小姐要不到外面找找?” 那顾非墨在呢,那可是王爷最讨厌的人,他不想让曦小姐见到顾公子。 “不对呀,我刚刚看到楼上的窗户后面有他的身影呢,哪里这么快就走了?他去哪儿了?我找他还有急事。” 云曦不理会福生,径直朝后院走去。 走到夹壁里时,她迎面遇上了顾非墨。 “谢云曦!”顾非墨走到她的面前站住了,他的唇角微微扬起,眼底闪着惊喜。 云曦一时怔住,“你怎么在这儿?” 第228节 顾非墨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却是冷着脸转身走回了后院,将急急匆匆走来的谢枫一把拽起推往后院的院子里。 然后,他又将谢枫推到一间空屋子里,随手关了门。 “好你个师兄,谢云曦是你妹妹,你居然一直都不告诉我,你可真是我的好师兄。”他黑沉着脸,咬牙切齿着用胳膊抵在谢枫的脖子上,一副恨不得咬死谢枫的表情。 他还傻乎乎的满世界找那倔女人,这时才发现她居然是自己师兄的妹妹。 谢枫马上将他来了一个过肩摔,口里冷哼了一声说道,“我妹妹从小被谢府里的人欺负着,受了那么多的委屈,你还来凑热闹欺负她?我没将你的牙齿打落下来算是客气了,又凭什么还告诉你她是我妹妹?你好更加欺负是不是?” 然后,他挥着拳头死劲的揍顾非墨,“看你小子还敢不敢将她扔到树上吓她!” 顾非墨拼命的拿手去护着脸,“我逗她玩呢,师兄你不会这么小气吧?你懂不懂男人喜欢女人的调情?难怪你娶不到老婆,你真是笨得可以!” “不懂,我只懂拳头!欺负我妹妹的都得挨揍!”说着,谢枫又揍了他两下。 顾非墨心中气闷却不敢还手,担心惹着他更不好收场,便说道,“那要是你妹妹说喜欢我呢?” “不可能!”谢枫揪着他不放,以前想打他找不到好理由,现在可以明正言顺的揍他了,太痛快了。 “是真的,你看,这是她送给我的定情信物。”顾非墨躲开他的拳头,从里衣里掏出一块帕子递到谢枫的面前,“看见没?这是她亲自锈的,还有,她房里一定有一件绛红色的披风,是我送她的,不信,你去找找看。” 谢枫盯着那块帕子看了一会儿,挥着的拳头停下了。 他眼睛一眯,果然是云曦的帕子。 还有绛红色的披风,他也似乎见她哪儿穿过…… 对,那天偷袭兵库司的时候,她就穿着了,却撒谎说什么是路上捡的,当时他就怀疑了,捡能捡那么好的披风?还是新的? 谢枫狐疑的看着他。 “哥,快开门,你们两人是不是在里面?”云曦在外面焦急的拍着门。 谢枫一早就看不顺眼顾非墨,这两人可别打起来了。 顾非墨趁着谢枫发怔的机会,飞快地将他手里捏着的那块云曦的帕子抢了回来塞进了衣内。 “看见没,你妹妹关心我。”顾非墨听到云曦焦急的声音心情大好。 “那也得我亲自问问看,你一人说了不算话!”谢枫冷着脸走过去将门拉开。 “顾非墨呢?”云曦一进屋便拿眼睛四处看。 谢枫眨眨眼,这——妹妹真喜欢这个顾非墨? 顾非墨被谢枫扔在一个角落里,他顾不上去抹脸上的灰尘,心情大好的从地上爬起来,“曦儿,我在这儿。” 然后从谢枫的身后绕过来,走到云曦的面前,微微浅笑地看着她。 云曦抬头看向他,只见他脸上多了两块青紫。 显然,这是谢枫的拳头印记。 她心中微微一叹,对谢枫说道,“哥,娘在找你呢,你去看看她,我有事情跟顾公子说。” 谢枫看了一眼这间小屋,三丈见方,窗窄小,只是一间放杂物的库存,屋中点着一盏昏黄的小油灯。 他的眉头一皱,脸色跟着攸地一沉,哼哼着说道,“夜半三更,孤男寡女……” “哥,我带他到外面说点事,一会儿回来。” 顾非墨眼睛一亮。 谢枫的脸色更黑沉了一分。 云曦不等谢枫说话,已经大步走出了屋子。 顾非墨欣喜的跟了上去。 两人从后院的侧门出了醉仙楼。 门前停着两匹马,云曦翻身跃上马背,指着另一匹马说道,“跟我来吧!” 然后,她拍拍马背,朝夜色中奔去。 “去哪?”顾非墨依言跃上马背,随后跟着她离开了酒楼。 云曦带着顾非墨一直骑马走到皇宫后面的后山上。 夜色沉沉,依稀可见山脚下闪着灯火的皇宫。巨大的宫殿在夜色的笼罩下显得庄严肃穆。 云曦指着其中一个黑乎乎的宫殿黑影说道,“你知道这是哪一处宫殿吗?” 顾非墨顺着她的手指向的方向看去,眼神微微一眯,说道,“那是贵妃的凤鸾殿。”然后,他神色忽然一凛看向云曦,“你为什么问这个?” 他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好的感觉。 因为,他想到了去年除夕那夜,她被顾贵妃的嬷嬷追杀的事情。 她在因顾贵妃而厌恶他? “顾非墨。”她道,声音低沉,微微在颤抖,“你知道吗?你的姐姐顾贵妃,在元康十五年十二月三日,在梁国北地的黑水岭,杀了我最亲的两个亲人,其中一人的脖子上,插着一只双头蛇的短箭,另外一人被顾贵妃用剑扎了十数剑,血水染红了一条水沟。” 顾非墨的心中一窒,赫然扭头看她。 他口里喃喃说道,“元康十五年十二月三日,她去了北地黑山岭……杀人?不对,曦儿,你有没有记错?那一年十一月末,我母亲在下雪天出门时不慎跌到了,在床上躺到次年的二月才下床。 而这期间,顾贵妃可是天天回到顾府看我母亲,她又哪里有时间去千里之外的北地杀你的两个亲人?” “我不会记错!顾非墨,就算是我过上十年,百年也不会忘记!她杀了人后得逞的笑声如地狱的魔鬼!” 夜色太浓,他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但那声音明显在哽咽着。 顾非墨深深锁着眉头,声音沉沉的问道,“曦儿,五年前你不是一直生病住在谢府里吗?怎么又知道千里之外北地的说话声音?” 云曦微微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总之,我就是知道的。还有,你知道为什么去年除夕夜里,顾贵妃的人死追着我不放吗?是因为我手中的这根银链,便是她杀的两人中的一个妇人用过的。 这链子如今在我的手里,她也追着不放。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仅仅因为一根银链就死追我不放,但是,这足可以证明,那北地的二人便是她杀的!她认识这链子!” “曦儿——”顾非墨怔怔的看着她,心中也是一沉,“所以,你才拒绝我?” “顾非墨。”她道,“我欠你的人情会还,但是,仇人我也会杀,我不想将来我们站在了敌我两方却不知为了什么事而起而伤了情份,才将这件事情提前告诉你。我要杀你的一个亲人,所以,我很难面对你。” “谢云曦——”他向她伸过手去,声音低低哑哑,隐着情绪,“对不起。” 她拍拍马背后退了一步,错开了他的手,微微一叹说道,“我不怪你,杀我亲人的是你的姐姐,又不是你。” “如果……我同她撇清关系,她的死活我不去管,你会不会接受我?”他望向离他只有三尺之距,却因夜色浓而看不清脸孔的她,低哑的问道。 “不会。”她道,毫不犹豫,语气坚决,“有人等我……许久许久,我欠他的情,我要还。所以……”她掉转马头,深吸一口气说道,“对不起了。” 说完,她伸掌猛的一拍马肚子,马儿吃痛,飞快地朝夜里奔去,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顾非墨坐在马上没有动,也没有看向云曦离去的方向,夜太黑什么也看不清。 他深深蹙眉,元康十五年十二月三日?大姐杀了云曦的两个亲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一年的冬天,大姐明明天天来府里。 可云曦说话的语气不像是在撒谎…… 他扭头看向山下闪着灯火的皇宫,眼神一缩,然后,策马朝宫中而去。 已过二更天的皇宫,早已关了宫门。 顾非墨看了一眼宫城墙,眼神一冷,踏脚纵身而上。 很快,一二十个暗卫跳出来拦住了他。 他神色冷冷看向几人,这几人全是顾贵妃的。 父亲说,她由王府搬进皇宫的时候,只有十几个亲随而已,不知从哪一年开始,这皇宫中的暗卫,变得全是她的人了。 “原来是顾将军,末将不知是顾将军,多有得罪。”十几个暗卫齐齐跪拜在地。 顾非墨只看了一眼,冷着脸一言不发的朝顾贵妃的寝殿走去。 彼时,顾贵妃还没有入睡,正翻看着几位亲信大臣送上的密信。 这时,忽然有小宫女来报,“娘娘,小公子来了。” 顾贵妃一怔,“这么晚了,他怎么来了?快请他进来。” 然后,她又想到早上因为没有想起顾太师的生辰日而惹怒了顾非墨,又说道,“算了,你们下去吧,本宫去接他进来。” 但是,顾贵妃才站起身来,顾非墨便已大步走了进来。 只见他阴沉着脸,脸上还有淤青,脚步匆匆,抿唇不语。 顾贵妃的脸色也沉了下来,“非墨,你这脸上是怎么回事?谁打的你?”、 顾非墨的森冷眼神扫了一遍殿中侍立的几位宫女,冷声说道,“非墨有重要的事情问娘娘,请娘娘屏退左右。” “重要的事?”顾贵妃眨眨眼,忙说道,“好好好,叫她们都下去。” 她挥了挥手,所有的宫女太监全都走了一干二净。 “说吧,非墨,什么事?他们已经全走了。”顾贵妃微笑着朝他走去,伸手就要挽着他的胳膊,被他侧身让开了。 “娘娘。”他道,没有向平时那样懒散的坐下,而是站在顾贵妃的面前,袖中的手捏着拳头冷眼看着顾贵妃,“元康十五年十二月三日,娘娘那一年的那一天在哪儿?” “你……你说什么?”顾贵妃的脸色忽然变了,但旋即她扯了个笑容说道,“当然在皇宫里啊,天天都在呢?还能去哪儿?” “不,当年的那个十二月,皇上开恩,母亲陪娘娘到城外的家庙里上香去了,一住就是半个月。娘娘不记得了?非墨这时来,就是因为母亲忽然想起这件事来,问娘娘当时在庙里请住持师傅算了一卦,是什么卦?” “卦象?”顾贵妃眨眨眼,“哦,时间久了点,有五年多的时间了呢,让姐姐好好想想啊……” “姐姐不用想了。”顾非墨忽然涩然一笑,那一年,“姐姐从没有去过家庙,那一年的冬天,母亲摔伤了脚,一直在府里,姐姐也天天回府看母亲。但是却有人说,在梁国的北地见到了姐姐了。所以非墨就想知道,那一年的十二月三日,姐姐究竟在哪里?” 顾贵妃赫然看向顾非墨,神色一冷的说道,“非墨,你在怀疑姐姐什么呢?” “什么也没有怀疑,只是非墨最近的记忆不好,记的许多事情与姐姐记的事情全都不一样,所以心中好奇而问一下。” 他说完,朝顾贵妃微微一额首,便转身大步走出了屋子。 等顾非墨的脚步走远,顾贵妃马上大声喝斥起来,“兰姑景姑!你们出来!” 两个嬷嬷小跑着从里间殿里快步地跑了出来,“娘娘。” “小公子说,有人跟他说本宫在元康十五年十二月三日去了梁国的北地,你们去查一下,是谁对他说了这句话!” “是,娘娘。”两人一齐回道。 景姑已转身要离去,兰姑却说道,“娘娘,是不是小公子在怀疑什么了?” “不知道。”顾贵妃的双手按在桌上,手指紧紧的抠着桌案上的雕花,她的眼中翻滚着戾色,“但是,查到是谁放的话后,绝不轻饶!给本宫狠狠的罚!” “是,娘娘!” 第229节 …… 当夜,一直隐藏在晋王府的青龙从府里偷出了南宫辰的一身衣物。 云曦拿着衣物又来找在酒楼中住下的李安,“快换上这身衣物。” 李安拎着华丽的锦袍,抖了抖,狡黠一笑说道,“言当家,明天,保管将那谢诚吓得屁股尿流。” 将衣物给了李安后,云曦又来找谢枫。 谢枫将云曦拎到自己的屋中,然后关了门,自己拖了把椅子坐在她的面前,沉着脸问她,“你同那顾非墨果真两情相悦?私下里送了信物。” 云曦微微的拧眉,收了笑上的笑容正色说道,“不,没有两情相悦,也没有私相授受。” “那么那块帕子是怎么回事?”谢枫的脸色阴沉沉,“我不在你身边管着你,你越来越不像话了。” “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不过是块帕子,他也不会拿帕子说事。哥不用担心,明天我找他要回来就是了。” “你最好要回来,女孩家的东西不能乱丢。” 云曦点了点头,想到谢枫也是担心着自己才对顾非墨产生敌意,她心中一暖,又想到此时她来找谢枫的真正的目的,神色一凛。 她对谢枫说道,“大哥,还有一事要找大哥帮忙。” “我是你哥,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只要不是半夜三更会男子,哥哥都会帮你。”谢枫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发说道。 云曦脸上一黑,“哥,你怎么将妹妹想得只知思春不知干正事的草包了?” 她真是哭笑不得。 “你还说,刚才不是跟着顾非墨跑出去了?”谢枫沉着脸说道。 “以后不会了。”她道。 然后,她将自己想好的谋划说与谢枫听,“只要大哥想办法引开大理寺的那群护卫,妹妹便引人进去将谢诚劫出来。再将他引到城外,来个借刀杀人。” 谢枫看着云曦的眼神一眯,说道,“你怎么知道城外有叛军?” 云曦勾唇一笑,说道,“没有叛军,咱们不能做一支叛军来个栽赃陷害?咱们上回从兵司库里搬出了那么多的兵器不是正好派上用场吗?” ☆、063章 诱杀,一石三鸟 次日,天还没有亮时,云曦便醒了。 她睁眼呆呆的望向帐顶,心头莫名的慌着。 默躺了一会儿,她还是推开被子坐起身来,走到窗边撩开帘子看向窗外,夜色正浓,天还未亮。 她走到桌边伸手端了一杯水一口气喝下,抚着心口,依旧跳个不停。 “青裳!”她朝外间喊道。 这间客房分前后两间,前间加了两张小床,睡着吟霜与青裳。 青裳听到她的声音,忙推门走了进来,“小姐,可是要起床吗?这天还早呢,再睡一会儿吧。” 云曦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们王爷……有没有写信来?” 青裳眨眨眼,“小姐,王爷写信也是会送到小姐的手上啊,哪会写给奴婢们?” “我是说,可能送到王府了呢?”云曦问道。 青裳摇摇头,“不会,王爷不在府上的时候,有什么信到都会送到福生的手里。” “福生?”云曦赫然看向青裳,一脸惊讶,“他跟福生熟悉?” 青裳比她还要惊讶,睁大双眼看向她,“小姐不知道?福生是王爷身边的人啊,他跟了王爷十年了呢,小姐这里要掌柜,王爷便将福生叫来了,他家里以前就是开酒楼的。” 云曦一时怔住,然后哑然笑了,“他可真是会操心。” 想了想,她又道,“不知为什么,心中就是有着莫名的不安,你待会儿同青衣说一下,让她去一下吉庆药房,包一些上好的药材让青二送到青州去给你们王爷,另外,再以谢枫的名义送一些常见药材到青州,让王爷发到灾民的手里。” 青裳听到云曦提到段奕的药,心中一下子欢喜起来。 原来曦小姐是担心这个睡不着。 唉,不知是不是两心相悦才两心相通呢?王爷正受着伤呢,曦小姐心中就知道了。 “是,小姐,奴婢这就去找青衣,让她早点去药房。” …… 一大早,谢枫就穿戴齐整到了大理寺牢房前。 彼时,大理寺的衙门刚刚开门。 守门的衙役见他一身正装,看着样儿没有七品也有八品,而他们这些人只是九品护卫,品阶低,便神色一正看着他。 为头的大个子上前问道,“不知是哪位衙门的同僚,到此有何公访?” 谢枫谦恭的行礼,“在下是东城门副指挥使谢枫,因为上回皇上问起在下关于大理寺牢房门前的守护的问题,问在下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在下想着,枫也只是个城门副指挥使哪能随便指点其他衙门的事务?但皇上在问,在下不敢怠慢,所以今日特意来看看,以便好回皇上的话。” 说着,他还递上刻有他名字的腰牌给那大个子护卫头目看。 护卫一看,果真是谢枫,于是,一个个都变得客气起来。 自从云曦以谢枫的名义将救灾粮送到了青州后,谢枫的名号一日比一日响亮。 虽然他此时的官阶仍不高,仍是个七品的城门兵马副指挥使,但因为被皇上亲自接见过两次,人又年轻,因此,早已被人关注了。 要知道,七八品以下的官当一辈子的差也不可能见上皇上的面,但人家不仅见了,还是亲自接见。 再加上他的手中还有皇上赏赐下的曾经用过的马鞭,这份殊荣,在整个大梁可是独一无二。 因此,大理寺的护卫们听他这么说,马上恭敬的对他行礼。 这位俨然是皇上的眼睛,要是得罪了他,他到皇上面前一说,还不得遭殃? 于是,个个前来拍马屁。 就在谢枫同大理寺的护卫们说话的时候,云曦提着一个食盒已与朱雀吟霜二人来到了大理寺门口。 云曦一身贵小姐衣着,吟霜与朱雀则是小侍女与小仆的打扮。 “是谢府的人,进去看谢二公子。这位是谢府小姐。”吟霜照旧递上几个装着银子的荷包。 那些护卫们都围着谢枫讨好呢,谁有心情去理会云曦他们几个? 再说了,云曦他们昨天也来过了,护卫们知道了底细,看也不看的朝他们几人挥着手。 “去吧,去吧,要快点啊!” “只是送吃的,会很快的。”吟霜说道。 然后,三个人快步的走进了地牢里。 地牢里,同样有两个衙役看守着。 二人朝云曦几人随口问了句,“怎么又是你们啊?” 吟霜同样的递上银子。 这时,又有其他的衙役走来说道,“外面有大人来巡防,你们还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上前表现一下去?不想升官发财了?” “哦?真的?”两个衙役丢下云曦等人赶紧跑出去了。 地牢里,只剩了他们三人。 “快点。”云曦说道,“不知道谢枫能拖住他们多久。” 谢诚听到脚步的声音,吃了一惊,以为是安氏来了,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光线昏暗,他还没有看清来人,便被什么东西打晕了。 朱雀弹弹手指,说道,“小主,这小子晕过去了。咱们快些行动。” 云曦点了点头,她将手中的银链子飞快的甩上屋顶那个天窗。 朱雀与吟霜合力的一扯,钉在上面的铁架子被二人的大力给扯了下来。 “正好可以容一个人过去。”他道。 然后,他脚尖点地,身子向上跃去,伸手一攀,一只手已攀附上了那个天窗。 接着,他两肩一缩钻了出去。 但一只手仍是攀附在上面。 云曦从袖中取出那柄削铁如泥的匕首,咔嚓一声切断了锁在牢房栅栏上的钥匙。 吟霜从食盒里取出一根绳子来,推门进去将倒在地上的谢诚捆起来,然后用力的将绳子抛向攀在天窗上的朱雀, 朱雀将谢诚拉上了天窗,接着将他拽了出去。 云曦昨天来时已查看了这牢房附近,这天窗后面出去便是一片荒地。 从这里逃出去,根本没人发现,再加上现在只是大早上,出门的人又不多。 朱雀拎起谢诚飞快的离开了荒地,一直到了大路上。 那里早已停着一辆马车,他将昏死的谢诚塞了进去。 同时,马车上也扔下一个人来。 朱雀将谢诚的外衫脱了穿在那人的身上,又返回牢房从天窗口扔了回去。 他又将天窗上的铁栏重新地装好,将脸上打得鼻青脸肿的假谢诚塞进了牢里,伪装好后,三人出了牢房。 “多谢军爷。”吟霜又是一包包的银子递上。 云曦看了一眼谢枫后点了点头,坐上了停在路边的马车。 谢枫这时朝守牢房的几个护卫说道,“时辰不早了,在下还要到衙门里当差,到时进宫后一定在皇上面前为各位美言,告辞。” 说着,他朝几人客气的拱了拱手。 “好走啊,谢大人。” “谢大人再会。” 护卫们喜滋滋的送了谢枫离去。 第230节 谢诚被塞了进马车后,不一会儿就醒了。 他睁眼看了看周围,发现是在一辆马车上。 车内坐着一人,正闲适的斜倚在软垫上看书。 银色锦袍,一身华丽。 头发半散着,上半截脸上戴着一副银色的面具。 见他醒来,他微微一笑,“谢二少爷。” 这声音竟是他! 谢诚一怔,然后眼神一眯,说道,“你是……南宫……世子?是你救了我?” “没错,正是本世子,是我救了你。”这人浅笑答道,“曾经还是你的妹夫,要是你妹妹听话的话……” 他微微垂下眼帘,放下手中的书,修手白皙的手指伸手拿起一旁小几上的一杯茶水来,浅浅的饮着。 茶杯盖子遮住他的双眼,看不清他的情绪来。 谢诚从马车地板上坐直了身子。 他将面前的人上下打量了几眼,神色微凛地说道,“你已经不是世子了,也不是我的妹夫了,你为什么要救我?虽然我带着罪,却是小罪,而你却是谋逆的大罪,你就不怕我告发你?” “你告发我?”这人忽然一笑,“慢说你也是个有罪之身,如何告我?再说了,我虽然被官府通缉,但却是另有原因的。” “原因,什么原因?”谢诚看着面前的人问道。 他对南宫辰也是知之甚少,只知道这人以前可是母亲极力想攀附的人。 以母亲的聪慧,她不会去看上一个没用的草包,想必还有什么过人之处。 面前的人从怀里取出一个玄色的物事出来,放在谢诚的面前。 谢诚两眼一眯,“这是——” “暗龙令!”这人答道,“我的世子身份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我实则是皇上的人。” “暗龙令?”谢诚深吸了一口凉气,传说,暗龙令只有皇上最信任的人才有。那么这个南宫辰—— “我有暗龙卫两万,就在城外的芒山驻守着。我之所以救了谢二少爷,是希望你想办法重振起来,得到谢老夫人的信任,接过家族之权,跟着我干大事。” 谢诚微垂眼帘沉思起来。 这人又道,“你如今屡次犯错,早已不能再按着正常的步骤从官场上一步一步往上爬升了。而你们谢氏的五房据说也在蠢蠢欲动,窥视起了谢氏的掌族之权。 还有那个醉仙楼的什么谢枫,如今也得到了皇上的赏识,已经被皇上接见过了两次,他将来的官途也是必会一路亨通。虽然那人也不错,但却是个孤儿,难成大气候,所以我不想用他。 而只有你,被打入了尘埃无官无职,你想翻身,除了跟着我暗中行事,图谋大业,再没有其他的路可走,当然,除非你想到乡下去种地,管着谢氏的一片农田做个田舍翁,一辈子混吃混喝等死。” “谢某怎么可能甘心做个田舍翁?”谢诚微微眯着眼,他抬起头对这人说道,“好,世子,我跟着你干。” “如此,咱们一起出城去芒山。”这人放下茶杯微微一笑,说道。 …… 谢云容今日起了一个大早,认真地梳洗了一番,又命玉枝找了一身新衣穿了,又精细的描画了妆容。 她站在镜子前认真的戴着斗笠,做着一颦一笑的演练。 斗笠上垂着长长的白纱,朦朦胧胧,加上她一身的玉白长裙,高挑的个子,如仙子一身轻盈。 “小姐今日要出门吗?这身打扮真好看。”玉枝正蹲在地上给她整理着裙摆说道。 谢云容站在大圆型的铜镜前,前后照了照,对玉枝说道,“快去备马车,我要去一趟睿王府。” “去睿王府?……是,小姐。”玉枝飞快地跑出了屋子。 小姐一直喜欢睿世子段轻尘,这是去见他吧?难怪今天打扮得这么漂亮。 谢云容出了自己的屋子,在园子里遇到了自己的母亲安氏。 她紧走了两步,低声朝安氏叫道,“娘。” 安氏又朝左右看了看,拍了一下她的胳膊,低喝一声说道,“女儿,你要死啊,你在外面这样称呼姨娘,给那些小人听见了,又得闹起来了。” 谢云容哼了一声,“等我哥出来,看这府里的妖精们还怎么猖狂!一个一个定要她们不得好死!” “那也得等他出来再说啊,女儿啊,你安分点吧。”安氏低声的说道。 “娘,我出府一趟,二哥的事,我要去想办法。”谢云容的眼神一眯说道。 安氏拉着她低声问道,“你能有什么办法好想?姨娘都为着难呢。” “我去找睿世子。”谢云容说道,“他应该看在我的面子上,会帮上一帮。” “什么?”安氏吓得不轻,眼神又飞快的朝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道,“女儿啊,你上回偷偷地去会他,已经被你爹爹打了一顿了,你怎么就忘记了? 这些皇室宗亲们,没有得到顾贵妃的同意,咱们是不可以随便来往的,她一直防着呢!防着大臣们同宗亲攀上关系影响她的地位。你还是个高门小姐,怎么就看不懂这朝中局势?你爹爹平时教你的事情你全忘记了?” “娘!”谢云容不以为然的说道,“那顾贵妃生的儿子虽然被封为了太子,但却是从来没有被皇上抱过一次,可见并不得宠,将来的天下是谁的还说不定呢,只要是姓段,都可以得。” “女儿——你怎么这么说?咱们就算是知道也不能说啊,你不想活了?”安氏急得跺脚。 “女儿有分寸。”谢云容说着,快步朝府门处走去。 安氏挨过打腿脚慢,紧追了两步没有追上谢云容,急得她直拍大腿,“这个不懂事的妮子啊——” 牡丹上前扶着安氏,说道,“姨娘,二小姐关心二少爷,是他们兄妹情深,是好事啊,二小姐只是去见见睿世子,又不是老爷去见他谈国事,姨娘担心什么呢?” 安氏想了想,微微一叹说道,“你不懂,顾贵妃是个多疑的人,被盯上了就麻烦了。算了,她走都走了,又是掩着面,也许她有办法。我昨天去找了顾贵妃,还没有见她行动起来,二小姐要是有办法也是好事一桩。” 谢云容坐着马车出了府。 不多时就到了睿王府,但不巧的是段轻尘进宫去了。 “小姐,这个时辰,都是臣子们上朝的时间呢。”玉枝跟在她身边小声的说道。 “走,咱们往皇宫方向去,说不定在路上就可以遇见他。” 谢云容命车夫改道,到了往皇宫方向的路上时,果真看见了段轻尘的马车。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段轻尘正站在马车前同一个女子在说话。 那个女子居然是谢云曦那个死妮子!而且居然骑着马? “曦小姐,咱们又见面了,你这一大早的行路匆匆去哪儿呢?”段轻尘微微浅笑,抬头看向马上的云曦。 云曦今天破例的改了衣着的颜色,着一身黑色束腰短装,与往日相比,少了几份女儿家的柔弱更多了几分飒爽的英气。 她看向段轻尘,轻轻眨了一下眼睫,然后微微眯眼浅笑道,“睿世子,早啊,因为家中有急事所以才行路匆忙,睿世子这是……下朝回来?” 晨曦下,男子一身墨色官袍,头发整齐的束着,头上的玉冠在阳光的映射下,灼灼生辉,眉眼更似画中人般俊朗。 虽是肃穆的官袍,但穿在他的身上却不显得压抑沉闷,依旧是个俊美的清贵公子。 那两人站在街边谈笑风声,谢云容再也忍不住了,她扯开帘子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她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这两个都着一身墨衫的男女看上去竟是那么的……般配? 段轻尘是她谢云容的,谢云曦怎么可以去抢?这个不要脸的贱女人! 她大步走到谢云曦的面前大声喝斥起来。 “谢云曦!你怎么如此无理的坐在马上同睿世子讲话?爹爹平时是怎么教你规矩的?还有,你见到姐姐来了,居然也是这般无礼不下马?可真是没有教养!” 云曦坐在马上,扭过头去居高临下的看着谢云容,这一早上的,这是来找她的茬吗? 她轻笑一声,说道,“谢二小姐,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现在已经不是嫡小姐了,你的母亲安氏已经被降为了姨娘,而我的母亲已经与谢老爷和离了。 如果硬要将我扯进谢府同你们谢府的小姐排在一处的话,我是嫡,你是庶! 你得给我行礼!还有,睿世子都没有说我,你说我干什么?在这大街上,你高声指责我,是说我没有教养,还是显得你没有教养? 不好意思,云曦本来很忙,正在匆匆赶路时是睿世子叫住了我,同我说话,如果你要怪,就怪睿世子好了。告辞了!” 她看也不看谢云容,朝段轻尘略一额首后,打马飞快的离去。 “吖——!”谢云容的脸气得涨红,咬牙跺着脚。 这个死丫头真是越来越不将她放在眼里了。 她一定要将她二哥从牢里弄出来,好好的收拾这个死丫头! 谢云容绞着手中的帕子,转过身来看段轻尘,可哪里还有段轻尘的影子? 段轻尘在她与云曦说话的时候,早已坐进了马车里,那车夫也扬起了马鞭子将马车赶离了这里。 “啊——睿世子!”她提着裙子朝马车快步的追去,“睿世子等等我!” 跑了一百多步后,段轻尘的马车停下了。 她扶着车壁喘了好几口气,“睿……睿世子,你怎么就走了呢?云容找世子有事相求呢!” 段轻尘伸手挑起车帘,看了她一眼浅浅笑道,“谢二小姐找轻尘何事?” 谢云容撩起遮面的半透明面纱,眨着泪盈盈的双眼柔声说道,“睿世子,云容是想求你帮忙到大理寺里说说我二哥的事,他那罪名也不大,却一直关在牢里……” “谢二小姐认为轻尘可以帮忙么?”段轻尘依旧是浅笑着,但笑容却有点儿浮。 谢云容一怔,眨眨眼说道,“世子您是督察院左督御史,那大理寺卿正在你的管辖之下,你去说一说,他们一定会听你的,看在你我往日的……” “往日有什么?”段轻尘又打断了她的话,依旧浅笑,“二小姐是不是误会了?上回轻尘找二小姐,只是向你打听一个人,轻尘是白天找你,你却改为了晚上。 可后来,二小姐也没有打听出轻尘要找的那个人。我与你,也仅仅是两次普通的见面而已,二小姐请不要多心,这可于二小姐的闺誉不利。” 他的声音温和,语气缓缓。 却将谢云容的脸色惊得一片煞白,将脸上精心化好的桃花妆的颜色也盖下了几分。 她目光直直的盯着段轻尘,口里喃喃的说道,“可是睿世子,你还……还抱了我……你……” “二小姐同样是误会了。”段轻尘浅笑道,“天黑路滑,二小姐在轻尘的面前忽然摔倒,轻尘只得伸手去扶。因为轻尘本就是个悲悯世间一切事物的人,就连那些流浪的猫狗受了伤,轻尘也会关心一二,带到家中治伤疗养。 何况面对的是身份高贵的谢二小姐你呢?怎能无视二小姐在轻尘的面前摔伤?不想二小姐跌得重了些,整个人倒进了轻尘的怀里。二小姐以为是轻尘对二小姐心生爱慕,这实在是轻尘的罪过。” 猫?狗? 谢云容的两腿打着颤,几乎要站不稳了。 她怔怔的看着段轻尘,他……他不喜欢她? “谢二小姐,轻尘一早在朝堂上站了两个多时辰,身乏体困,想早点回府歇息着,谢二小姐不会为难轻尘吧?” “不……不会,睿世子好走。”谢云容放下了斗笠上的长长的面纱,遮住了两眼中要滚落的泪水,转身飞快地朝自己的马车跑去。 第231节 她今天真是太丢脸了,竟然被段轻尘拒绝了! “回府!”她飞快的钻进了马车里。恼恨的将头上的斗笠扯下来扔到一边,眼中戾色翻腾。 段轻尘同那谢云曦站着说话都不说累,坐在马车里同她说话就累了? 他怎么能待她这样?他以前对她不是这样冷淡的! 还是—— 谢云容两眼一眯,心中一个想法快速地闪过,难道是谢云曦在段轻尘的面前挑拨离间说了她的坏话了? 这个该死的贱丫头,她不会放过她,走着瞧! …… 谢诚被人救出后,悄悄回了趟谢府。 他仔细想了想南宫辰说的话,觉得要干就干大事,乱世出豪杰,便是如此。 眼下朝中是妖妃当道,朝纲不振,只要跟着南宫辰干除了顾贵妃,将来也是大功臣一个。 如此想着,他便来与他的母亲安氏商议。 安氏见到他忽然回来,又惊又吓。 “诚儿,你怎么回来了?你是怎么回来的?是大理寺的人放了你吗?” “不是,但是没人发会现。娘,儿子如今跟着南宫辰干,你知道吗?他的身份竟然不简单。儿子要借他之势除掉谢枫!谢枫居然敢设计将我关进牢里,不杀他,不解我心头之恨!” 谢诚两眼闪亮愤恨的说道。 他进牢房前已被赵胜李安打过一顿,又在牢中关了整一个月,脸色苍白,两只细长阴桀的眼睛更显得冷情森寒。 安氏心头一跳,说道,“南宫辰的身份特殊,娘早已知道,但是,那也只能暗中来往,你万不可让贵妃知道了,不然的话,你的小命就不保了。” “儿子明白。”谢诚点了点头说道,“不过,娘,你现在手头有没有钱?越多越好。” “做什么?” “谋大事,当然要用钱了。”谢诚道,两眼闪着喜悦的光。 想到将来滔天的富贵,他将那牢中受的委屈一股脑全抛得九霄云外了。 “可是娘现在没有钱啊。”安氏有些为难。 “那不行,一定要拿到钱。”谢诚在屋中转着圈说道,“没有钱,儿子现在怎么生活?” 安氏抚着额头想了想,“你等着,娘一会儿回来。” 安氏很快出了谢府,又去找京中放高利贷的大黑。 大黑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斜着唇角呵了一声,“你又来借钱?你如今只是谢府的一个姨娘,而且那府里的中馈也不归你管了,你借了钱还得了吗?” 安氏挑眉轻笑,“当年你认识我的时候,我不也是一个姨娘吗?还不是将大把的钱捞到了手里,要不是我,你的手里也不会有几十人替你收钱收息且住着大房子吧?” 大黑斜斜看着她,轻笑一声,“说的也是,我怎能忘记了你的好处呢?好吧,借多少?” “十万。”安氏道。 大黑的眼睛一眯,“这么多?你还得了吗?” “我安锈狠下心来干的事,就没有不成功的,你放心好了。再说,我还在谢府里,你怕什么?” 大黑又看了她一眼,道,“好,十万两,给你!” …… 城中一处僻静角落里,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 一个黑衣女子骑马停在车旁,然后,她伸手叩了叩车壁。 这时,马车的车帘子从里面挑起,一个脸上戴着半截银色的面具的青年男子挑起了车帘。 他看到黑衣女子,微微笑道,“言当家,那谢诚果真去拿钱去了,只是不知他拿不拿得到。” 云曦看着他这个足以与真南宫辰媲美的李安笑道,“安氏的娘家除了一个十二岁的小侄子,已经没人了,小儿子又砍了头,谢锦昆又对她厌恶了,她不靠这个儿子靠谁?十万两银子,对于旁人来说是天大的数字,但对她来说,是有办法弄到的,所以,你等着好了。” 李安神色一凛说道,“我不光要他的钱,还要他的命!今天,多谢言当家给我的这个机会报仇!” 云曦说道,“他更是我与枫公子的仇人,所以,今天这件事情,务必不能出错!” “请言当家放心,一定会完成任务!” “好,那我先行一步了!”云曦朝李安微微额首后打马离开了。 当初,她并不看好李安,大男子长得一副柔弱的身子还当山匪,这不是给众人拖后腿吗? 谢诚仅一脚就踢得他一个月下不了床。 谁知有一次,她意外的发现他会模仿人说话,一听就会,更会学人的神态。 于是她明白了,为什么谢诚与李安赵胜一连做了三年的假案也没有被识破,原来是有个骗中的高手在! 而李安与南宫辰的身材差不多,妆扮起来也容易。 她便让青龙从晋王府里偷了一身南宫辰的衣衫出来,又弄了一副面具给他带了,再加上变换的声音,李安活生生就是个南宫辰。 她看到化妆成南宫辰的李安又听着他的声音时,惊得都不敢走上前。 连她这个对南宫辰的声音与外形记入骨子里的人都感到吃惊的时,何况是与南宫辰并不是十分熟悉的谢诚呢? 谢诚拿着安氏给她的十万两银票随着“南宫辰”秘密往城门处走去。 一路上,他一直都在盘算着他的富贵梦。 “世子,什么时候除了那谢枫?只要他死了,这谢氏就是我的了。我可是长房之子,他只是谢氏的一个野种,姓氏真伪令人怀疑。” 车里那人捏着谢诚的几张大额银票,抬眸看了他一眼,浅笑说道,“不急,一会儿出了城,很快就会除。”你! 他的眼底闪着微不可察的得意之色,心中万分佩服起了云曦。 …… 大理寺里,看守的衙役按着惯例到牢中检查。 他们到了最里间关着谢诚的牢里时,发现地上有一人躺着不动。 “喂!起来,吃饭了,不吃饭就没有吃的了!” 衙役端着一盘看不出什么颜色的饭抬脚踢了一下地上的人,谁知踢着不动。 他用力将地上之人的头踢开,看清之后顿时吃了一惊,丢下手中的饭盘子飞快地朝外面跑去。 边跑边喊道,“不好了,谢诚跑掉了!” 很快的,牢头来查看,果然不见了。 这位虽不是要犯,但却不时有人来关照不能让他轻意的死掉更不可让他跑掉,也就是要他蹲在牢里好好吃苦的意思。 可眼下跑了…… 有一人忽然拍了一下大腿,“今天一大早的时候,不是有谢府的人来看他吗?难不成是他们救走的。” “先查一下是怎么回事!”牢头说道。 整个牢里的衙役此时吓得不行,忙一起查看起来,最后有人在天窗上发现了情况,“看,一定是从那儿逃走的。那天窗上铁架子都松开了。” “这还了得,快上报给大理寺卿胡大人,再派人去追!” 很快,全城捉拿谢诚的消息便传开了。 谢诚与“南宫辰”走得不快,二人到了城门处时,城门口已经贴起了捉拿谢诚的告示。 城门吏对过往的马车一一排查。 查到谢诚的马车时,忽然从城中跑出一群马来。 群马中的头马马身上坐着一个黑衣女子,女子的口中吹着短笛。马群随着她的笛音一起一落的奔跑着。 然后,谢诚坐的这辆本来已经停下的马车也随着那群马奔跑起来。 他神色一凛,问坐在他对面的“南宫辰”,“世子,这是怎么回事?” “南宫辰”伸手挑起车帘往车外看去,说道,“反正已经出了城了,管他怎么回事?” 这时,有人忽然高喊了一声,“那辆马车是晋王府的!小人看见谢府二少爷与南宫辰坐在上面!” “什么?那还不快追!” 很快,马车后面追出一队兵士。 谢诚这时紧张起来,“世子,咱们被人发现了!” “本世子的人马就在芒山,他们追来无疑是送死!”“南宫辰”不以为然,只吩咐外面的车夫,“加快速度,往芒山走!” 城门吏不敢大意,将谢诚与南宫辰一起出逃的消息上报了上去。 层层上报,因为涉及的都是大人物,不到半个时辰,便被顾贵妃知道了。 “什么?谢府与南宫辰合谋从牢里劫走了谢诚?南宫辰居然还敢回京城?”顾贵妃顿时大怒,“兰姑景姑,马上将人叫齐,本宫今天一定要活捉南宫辰!还有那个安氏,她居然还跟南宫辰勾起在一起,本宫这回饶不了她!” “是,娘娘!” 往芒山去的路上,霎时,尘土飞扬。 一身黑衣蒙着面的云曦坐在群马上簇拥着谢诚的马车一路向前。 行了一段路后,她对马车中的二人说道,“世子,谢二公子,马车太慢了,还是骑马吧,前方已有人接应了。” 车中,“南宫辰”对谢诚说道,“谢二少爷,这是我芒山的人,咱们快弃车骑马!” “对,骑马才快。”谢诚点头说道。 当下,二人钻出了马车,从云曦赶的那群马中各挑了一匹,翻身上马,扬鞭朝芒山而去。 后面的追兵越来越多。 谢诚有点焦急,“世子,接应咱们的人呢?怎么还不出来?” “你看,那不是来了?”“南宫辰”伸手指着前方说道。 果然,前方黑压压的来了一群人马,为首的是一个黑脸大胖子,满脸的红胡子。 “世子,你可来了啊,谢二公子接出来了没有?”黑胖子粗着嗓门喊道。 谢诚觉得这黑胖子的声音有点儿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第232节 “接出来了,现在就有劳兄弟们拦住后面的追兵。本世子好带谢二公子去芒山。”南宫辰说道。 黑胖子往谢诚的脸上看了一眼,嘿嘿笑道,“世子放心,属下一定会拦着追兵的,那些个草包们哪里是咱们暗龙卫的对手?” 说着,他得意的扬了扬手里的宽口大刀,拦追兵?他才不干,老大说要引追兵,一直引到芒山。 谢诚往黑胖子的手里看去,眼睛不竟一眯,他们居然用的是朝廷专门发给军中的阔口刀,看来皇上果真器重他们。 “好,本世子与谢二公子先行一步了。” “南宫辰”说着死劲的抽着马背,马儿向前飞奔而去,谢诚随后跟上。 等二人走远后,将脸上抹得一团黑的赵胜摸着肉脸对云曦嘿嘿一笑说道,“看李安这小子笑得一脸得瑟的模样,一定是从谢诚的手里搞到了钱。只是那谢诚不知道这个南宫辰是个假的,是个将他引到鬼门关的勾魂使者,哈哈哈!” 云曦冷笑道,“他将李大哥打成重伤,让李大哥在床上躺了近一个月,这人就应该栽在李大哥的手里。他使计想杀我大哥谢枫,我便不会让他活!他此去便是进了鬼门关,要么被南宫辰杀,要被顾贵妃杀,要么被老皇帝杀!从现在开始,谁也救不了他!” 赵胜冷哼了一声,“这等阴险小人,活着便是害人!”他看了看远方黑压压跑来的追兵说道,“老大,官兵们追来了。” 云曦点点头,“按计划行动!” “好,属下先行一步了!”赵胜领着人骑马继续朝芒山跑。 云曦也随后跟上,但很快,她便超过了赵胜追上了化妆成南宫辰的李安与谢诚。 三人一路向前,到了芒山后,云曦领着二人进了石林。 谢诚看着这里不免有些着慌。 “世子,这里为什么看着如此诡异?” 李安没说话,而是看向云曦。 “这便是皇上暗龙卫的隐身之地,否则,不是被顾贵妃很快就发现么?” 谢诚点了点头,“对,这样才不会被人发现。” 约摸着走了半个时辰,到了一片开阔地一旁。 “到了。”云曦说道。 谢诚放眼看去,发现这里果然是个屯兵的好地方,外有诡异的石林阵与云雾作掩护,里面却是一片青山绿水的好去处,还有宽大的练武场。 远处有田地,有房舍。 此时,操练的兵士已不在,场地里空旷一片。 四周摆着演练的兵器架子,还有征战用的战鼓与战旗等。 而那旗帜上,居然印着金龙。 金龙! 这可是除了皇上自己,谁也不敢用的标志。 但这里却有,显然,这便是皇上真正的亲卫了。 “请吧,谢二公子!”他们身后一人忽然说道。 谢诚赫然回头,顿时惊得两眼圆睁,“谢枫?你怎么在这儿?” “他当然在这儿了!”云曦扯下脸上的黑面纱,变回了声音冷笑说道,“谢诚,我们兄妹二人等你的死期,已经等得太久了。” 谢诚赫然大惊,扭头看向“南宫辰”,“南宫辰世子,他们怎么会在儿?” 李安也解开了脸上的面具,嘿嘿笑道,“他们当然在了,他们是我双龙寨的两位当家,为了将你送上鬼门关,咱们双龙寨今天可是出动了不少人马,着实辛苦,所以,你要是不死,可太对不起寨子的兄弟们了,嘿嘿——” 谢诚吓得连连后退。 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复原,再加上又不是谢枫的对手,此时一脸惊慌的说道,“你……你们敢杀我?我是谢氏的子弟!谢枫!谢氏有族规,本族子弟不得互相残杀!你想进谢氏就不能违反族规!” 云曦走上前呵呵冷笑一声,说道,“谢诚,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说什么本族子弟不得互相残杀?那么我问你,去年除夕的晚上,在谢氏祠堂里出现的意外,是不是你搞的鬼? 最后老夫人破例换了爆竹,勉强将祭祀处理完毕,你却死追着谢枫不放,还叫出几十人拦着他,表面上说是切磋比武,实则是暗中下杀手,是不是?” 谢诚的脸顿时一片惨白。 他盯着云曦说道,“不……不是我,是爹爹,是他的主意。” “这是你与安氏商议好的,被我全听到了,你休想抵赖!”云曦冷笑,“还有,唆使赵典将他姐姐赵玉娥骗到凤栖山的后山来,想毁她清白将她娶到手里以便得老夫人相助,夺长公子之位,这又是谁的主意?” 噗—— 谢枫忽然抬起一脚将谢诚踢飞。 谢诚疼得“嗷唔”一声惨叫着倒在地上,抱着下体疼得在地上不停的打滚。 “谢枫,我不会放过你的,你竟敢踢我这里——”谢诚咬牙切齿的怒骂起来,“你给我等着!” “敢叫爷等?你找死!”谢枫又踢了他一脚,阴煞煞冷着脸将谢诚踩在脚下,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居然打过赵玉娥的主意?你是活腻了不是?找死!” 他抬脚又要往下踩,谢枫带着滔天怒火的这一脚踩下去,谢诚必死无疑。 云曦却是忽然拦住谢枫,“哥,这样让他死掉了,那可是太便宜他便宜谢锦昆了。不如放了他,到时候自然有人来收拾了,这次,我要一石三鸟!” 她已经听到石林中有不少人的脚步声朝这边而来。 显然,赵胜已将顾贵妃引到这里来了。 “快走,人已经到了。” 石林中如迷宫一般,云曦拉着谢枫与李安,三人飞快地藏进了石林中。 而赵胜带着双龙寨的人将顾贵妃引到这附近后,也纷纷藏进了石林深处。 云曦早就将石林的地图画出来让寨子的人记了个烂熟,因此,他们藏身的速度很快。 不一会儿,顾贵妃一行人就追到谢诚这里。 兰姑一指地上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谢诚说道,“娘娘,你看,那不是谢府的二公子吗?他果真在这里。” 谢诚一看到顾贵妃马上从地上爬了起来,“臣谢诚见过娘娘。娘娘,臣有重要的事禀报,这里往前走,便是南宫辰的屯兵处!娘娘进去后就可以抓住他了!” “是吗?”顾贵妃两眼一眯,“他将你从牢房里救出来,你居然还揭发他?你安的是什么心?” 谢诚一怔说道,“娘娘,那个南宫辰是个假的,真的南宫辰在里面呢,你们快去抓他!” 顾贵妃冷喝一声,“本宫要先将你抓起来!你与南宫辰是不是设了个陷阱等着本宫往里钻呢?本宫可不傻,来人!谢诚私下里见南宫辰这个谋逆之臣一定在图谋不轨!速速将他抓起来!” 兰姑的手一挥,几个兵差上前来将谢诚摁住了。 谢诚一时吓住了,“娘娘,臣没有同南宫辰会面,那个南宫辰是个假的!” “假的?那么那个假扮的人呢?”顾贵妃冷笑道,“这个地方的确是南宫辰的狡兔之窝,只是本宫找不到入口才没有端掉,没想到你与南宫辰私下会面时,被本宫意外发现了,哈哈哈——,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真的是假的,臣没有见过南宫辰呢!真的南宫辰在前面。”谢诚焦急的辩解说道。 可是,拖拽之间,从谢诚的怀里掉出一封出来。 有人飞快地捡起来递给顾贵妃。 信是云曦模仿着南宫辰的笔迹,用南宫辰的语气写给谢诚的。 顾贵妃匆匆扫了一遍信上的内容,很快,那脸色便变得阴沉骇人。 她厉声喝道,“好个谢锦昆,居然联合了南宫辰想除本宫!本宫就先除了这几人!将谢诚带回去,让大理寺派重兵看着,跟胡安说若他再丢了人便让他们全部提脑袋见本宫!另外嘱咐胡安,将谢锦昆马上缉拿归案!” “是,娘娘!”两人得令飞快的退出了石林。 顾贵妃又看到前方山谷中的那片开阔地时,眼神变得更冷。 她从袖中取出一方小印对身后的兰姑说道,“马上回宫,拿本宫金凤印,到西山点兵五万围剿这里!” “是,娘娘!” 事情传到京城,元武帝惊得身子晃了晃。 他气得暴跳如雷,“这是怎么回事?那个地方隐了二十年,怎么会被那个妖妇发现?” 福公公不敢作声,只说道,“皇上,快想办法啊,否则,世子必然有凶险啊!” 而谢府里,安氏一听谢诚被顾贵妃抓了还派重兵守着,吓得大吐了一口血,栽倒在地。 ☆、064章 安氏,天道轮回报应到 在西山军营里当职的顾非墨,见到顾贵妃的金凤印时,只将眼皮略略挑了一下,没什么表情。 围剿南宫辰?叛军? 他忽然想到了那个诡异的双头蛇短箭,以及那天与云曦从铁匠李尸骨下找到的那块写着“琸”字的玉佩。 他的眼神微微一冷,然后抽出令箭扔给副将,“准了!” 五万兵士浩浩荡荡地从西山军营出发,直奔城外的芒山。 已被除去晋王世子封号的南宫辰,在芒山屯兵意欲造反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京城周围二三百里。 奕亲王府里也很快得到了消息,青一诧异之后没有多细想,马上飞鸽传书给了青州的段奕。 …… 元武帝的寝殿帝寰宫里。 砸东西的声音一声一声的传来。 宫女太监们个个都是战战兢兢,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气也不敢出。 福公公走路又快又轻,将几名小宫女小太监全赶了出去。 整个大殿中静谧无声。 元武帝目光呆滞的看着地上。 福公公蹙着眉尖小跑着来到他的面前,“皇上,这件事情老奴觉得还是应当去查一查,那地方忽然被顾贵妃知道,八成是世子身边出现了内奸。” 元武帝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福公公,神色冷峻,“朕如何不知事情有蹊跷?世子识人一向精准,什么人该接近不该接近,他心中有数。从未听说他与谢锦昆之子有来往。 那谢锦昆的二儿子又并不是个出色之人,有什么值得他冒险去救的?而且他们还是在大白天行动又频频漏出破绽,这不是他与暗龙卫们做事的风格。 他身边的四大暗龙身手非凡,若要到牢中救个人,那还不是如探囊取物?却引得大理寺几个普通的护卫发现,引人一路追杀,暗龙卫居然还没有杀掉追兵,一直被人追到芒山。 这里面绝对有问题。但是,现在他的人在哪儿?怎么救?一个被贬的世子拥有私军,只有死罪!朕这里弹劾他的折子已经有一大把了!” 元武帝忽然伸手将桌案上的一堆折子全摔到了地上。 第233节 说到最后,他的脸上除了震怒还有绝望。 “皇上,那咱们该怎么办?”福公公没有主意,只有干着急的份。 元武帝看着宫门处,眼底神色黯然,“西山军营四十万兵士。五万以下,只需持有金凤印便可点兵。五万以上,需由三令合一才能点兵。 贵妃的金凤印,段奕的金龙令,朕的赤龙令。这是当初先皇定下的规矩,谁也不能改。 怪只怪太后太大意,居然让贵妃设计骗走了金凤令。这妖妇拿着金凤令随时可以点兵。朕有什么办法?何况,她现在有证据在手,又将世子抓了个现形。” 福公公说道,“皇上,不如派出另外的四大暗龙去寻寻世子?留得青山在,咱们不怕没柴烧!世子不能有事。” 元武帝点了点头,“只好这样了,让他们四人速速去寻!哪怕暗龙们全死,他也不能死!” “是,皇上!” …… 芒山。 南宫辰被暗龙卫们簇拥着躲在山顶上的一处房子里。 四大暗龙之首的暗风神色冷峻,说道,“世子,山脚下全是人,看那旗帜,确是西山军营的,西山军营的人怎么会与咱们为敌?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咱们要同他们厮杀开来?” 四大暗龙中的另一个暗龙暗雨说道,“世子,这个地方是皇上养兵的地方,二十年了都没有被人发现过,今天怎么会让人杀上山来?是不是咱们的人马里面出了叛徒或是奸细?” “奸细?”暗风的眼神一缩,马上说道,“世子,是不是从青州回来的路上,您身边那个小个子随从搞的鬼?那天的顾贵妃来得也蹊跷,属下也怀疑过那人有问题,后来又莫名不见了,是不是那个人偷了世子的东西泄密了?” 几个暗龙马上神色肃然的看向南宫辰,眼中已起了杀意。 南宫辰看了几人一眼,对暗风说道,“不是,那人为了救我,已死在顾贵妃的刀下了,不是她!” 然后,他垂下眼帘掩下情绪。 暗风又道,“不是那人?会是谁?世子,要不?属下暗中去查一查?” “不用查了!”南宫辰抬眸看向暗风说道,“顾贵妃狡猾异常,也许是咱们的人下山时被她的暗卫发现了端倪。这事先放下,眼下,咱们冲出去再说。” 他的身上,新伤加旧伤一直没有复原,每天只能躺在椅内。 但面对山下几万人马的围剿,他却并没有慌乱,神色依旧淡然,仿佛他是个局外人。 暗卫们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焦急,却又不敢说。 “是!”暗风道,然后,他指挥着一队人护着南宫辰出逃,自己带着一队人马做掩护。 另外的三个暗龙则带着其他的暗卫们与冲上山来的西山兵士们厮杀起来。 原本是云雾迷漫如迷宫般的芒山,被云曦用黑墨在没有陷阱的石柱上一一做了记号。 再加上顾贵妃已追着赵胜等人来过一趟已知道了路线,因此,这迷宫一样的芒山便不再那么神秘了。 霎时,山上山下响起震天响的喊杀声,漫山的烟火腾起。 一直到了黄昏时,山间才静下来。 顾贵妃派人打扫现场搜查南宫辰的下落。 “娘娘,发现一人,很像是南宫辰!”兰姑欣喜的走来说道。 顾贵妃的眸色一亮,“哦?在哪儿?带本宫去看看。” 芒山被烧得一片狼藉,随地丢的都是衣物与旗帜,偶尔看见几具尸体。 山顶的一座石房子里,有一人被刀剑刺杀而亡,脸上戴着半截银色面具,着一身银色锦袍,墨发金玉冠,下巴光洁无须,一看,便知是个青年男子。 “娘娘,你看,还有晋王府的腰牌!”一个护卫从死尸的身上翻出一块腰牌递到顾贵妃的面前。 兰姑将腰牌接在手里,说道,“娘娘,这腰牌可指挥起晋王府的私人护卫两百名,还可在梁国各地支取晋王府各产业里的银子。” “嗯,这的确是晋王府的,这么宝贵的腰牌都丢了,这人八成是南宫辰。”顾贵妃看着那尸体,微微弯了弯唇角,说道,“将那面具取下来!让本宫看看是不是南宫辰。” “是,娘娘!” 一个小兵上前用剑挑开了死尸脸上的面具。 顾贵妃走到近前,仔细地看了几眼尸体的脸后,然后哈哈哈大笑起来,“果然是他!不枉本宫亲自出宫亲自上阵缉拿他!今天这一趟没有白来!” 兰姑与景姑同时笑道,“恭喜娘娘捕杀了逆臣反贼!这朝中,以后便是太太平平的了。” “说得没错,太太平平呢!”顾贵妃的脸上难掩喜悦之色。“将这人带回去,哪怕是死了,也是个反贼,也得受鞭尸之刑! 哦,还是让咱们的皇上来定夺这件事吧,本宫就不要事事插手了,免得有损皇上的威严。” “娘娘圣明。” 落日余晖从山间渐渐的散去。 山间的道路开始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云曦站在芒山对面的一座小山遥遥朝前方看去,隐隐约约可见那五万的人马如一条墨色的龙朝京中蜿蜒而去。 顾贵妃的人马走后,云曦带着朱雀赵胜几人又到了芒山。 几个被焚烧起来的火堆还没有熄灭。 借着光亮,云曦发现山上的战况不如在山下看到的那番激烈,东西倒是烧掉的不少,但是,却没看到什么尸体。 按理说,五万人对两万人,厮杀了大半天,应该是现场惨烈才对,怎么只有零星的几处血渍? “小主,有什么不对吗?”朱雀走来问道。 她正神色冷峻的盯着山上的一些丢弃物,抿唇不语。 “朱雀,你觉得这像是大规模厮杀的战场吗?”云曦微微拧眉问道。 朱雀摇摇头,“不像,倒像是逃荒的样子。大规模厮杀,哪有不流血的?可这里的血,像是杀了几只鸡鸭一般的少。” 云曦说道,“没有大量的死伤,也算是一件庆幸的事,兵者,本来就是被人胁迫的。我要杀的只是南宫辰。其他的人又与我没有仇,逃就逃了罢。” 她又看了一眼渐渐被夜色笼罩的芒山,垂下眼帘掩去了眼底的一丝悲凉,转身朝山下走去。 今天流血少,可是他日呢?有那顾贵妃在,流血的事便不会少。 因为错过了回城的时间,晚上,云曦与谢枫在双龙寨留宿。 李安从谢诚的手里拿到了十万两银子,喜得他上山之后就没有合拢嘴巴,一直围着云曦说笑。 谢枫怒得频频射眼风刀子,但李安欢喜得过了头,对谢枫的眼风刀子视而不见。 十万不是小数字,上回分十万的时候已让双龙寨的人惊喜了好多天。 仅仅过了一个月,又分十万两,满山寨的人一下子沸腾了。 各家各户都亮着灯,说着这件喜事。 云曦躲开了喧嚣,一个人走到寨子的后山,爬上一棵大橡树,靠在树杆上默默地看着天上的几颗星子。 月亮细细如钩,山风徐徐吹来,将后山一片杏花林的花香吹来,醉人心神。 南宫辰死了。 她站在半山腰,看着顾贵妃的人抬着他的尸体一派得意地往城中走去的时候,她竟有没有笑,却也没有悲。 因为她早将这个人从心中抹去,心如止水。 人生的这一页已翻过,她与他再无瓜葛。 “你在这里做什么?”谢枫站在树下,手里提着一个小灯笼抬头看着树上的她。 “在看星星啊。哥,这儿四周开阔,最适合看星星了,快上来,咱俩一起看看星星。”云曦坐直了身子笑着招手叫他。 她小时候同段奕常常坐在树上看星星,一晃眼都过了好几年了,当时的心情都快忘记了,现在只想找找感觉。 谢枫却是黑沉着脸,“这二月底的晚上,又是在山上,天气依旧寒冷,你还有心情还看星星?你不怕冷?快回屋睡觉,要是睡不着,写几个字,锈个花也行,就是不能跑出来!” 这山上男子太多,这么漂亮的妹妹可不能让他们随便看,更不能肖想! 还有那个小白脸李安,看向云曦的眼神贼兮兮的,都是危险的人!都得防着。 云曦还四处跑,这怎么能让人放心? “哥,你懂不懂这种情趣?这叫人约黄昏,月上柳枝。”说完她心中直汗颜,这位是她大哥,粗线条的谢枫,他哪里懂啊。 “约?你约谁啦?大晚上不睡觉,还约了人?你这丫头人大了心也大了,这可不行!”谢枫提着小灯笼弯着腰四处寻人。 只是,除了他周围的一点灯笼光,到处都黑咚咚的,却是什么也看不清,更听不到声响。 他哼哼着说道,“你将人藏哪儿啦?” 云曦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只得从树下跳下来,然后一溜烟地跑回自己屋里去了。 谢枫看着她的背影咬牙愤恨的说道,“一定要将这丫头早点嫁了!明天回城就开始寻亲!未嫁女思春,绝对危险!” 他提着灯笼回自己的房间,走了一会儿,袖中的一块帕子不小心抖落下来。 帕子一角,有一只蝶,一片枫。 他忙小心的捡起来,认真的抖掉上面的灰尘后塞入里衣内。 抬头望着天上几颗稀疏的星子,他心中微微叹了口气,不知道赵玉娥有没有想他。 又想到她有三年的孝期,谢枫脸上一片郁色。 …… 次日一早,云曦与谢枫带着朱雀吟霜回京。 京中的街上,人们已在议论纷纷。 “想不到哇,晋王府世子竟是个反贼,听说了吗?皇上抄了晋王府的家,还要对晋王世子鞭尸呢!” “鞭尸?这得多大的恨啊!死都死了还要鞭打他的尸体?” “哼,不恨才怪,这晋王世子居然想谋反,一国之君的皇上,哪有不恨肖想他江山的?” 云曦的马车从集市走过,人们闲聊的声音一字不差的落在她的耳内。 鞭尸? 不可能是元武帝的主意,这一定是顾贵妃的主意。 想不到顾贵妃居然这么恨南宫辰。 她放下车帘,微微垂下眼帘,鞭不鞭尸的又与她何干? …… 第234节 安氏一晚上都没有睡着。 昨天,在得知谢诚被顾贵妃抓了后,她又急又吓,当场就吐了血。 谢诚与反贼南宫辰一起策划谋反,这可是死罪! 偏偏连谢锦昆也被抓了,大理寺里传来话说,谢诚的谋反是谢锦昆支持的。 安氏整整一个下午都在为谢诚的事奔波,但墙倒众人推,再说她现在已是一个姨娘,没有一人肯帮忙说话。 有客气些的便说家中的老爷不在家,不客气的直接翻着白眼嘲笑着几句。 回到娘家,安夫人是连门也没有让她进。 谢府的女儿阉割了她的儿子,安氏的侄子曾经谋害她母子,安夫人哪里会理会安氏? 一直奔波到大半夜,也没有找到一个可以帮她的人。 这一天醒来,安氏又是急得心神不宁的想出门寻人帮忙。 牡丹这时说道,“姨娘,求外人不如去求老夫人帮忙,老夫人有诰命的身份,辈分又高,又是谢氏的族母,总会有人卖她的面子吧?再说老爷已认了她为母亲,二少爷便是她的孙子,她不会坐视不管吧?” 安氏叹了口气,“可是上回因为给他筹赎金,我到库房里拿钱子被她发现了,她已发下话来,从此不见我,我去找她,哪里有用?” 牡丹在一旁焦急的说道,“姨娘,都这个时候了,您还顾忌什么呢?先去试试不就知道了?再犹豫,二少爷就得没命了。” 安氏犹豫一下,咬了咬牙,“去,她总不打死我!” 安氏带着牡丹到了百福居,她没有进门,而是在院子里跪下了。 噗通噗通磕着着,哭着说道,“求老夫人救救诚儿啊,媳妇只有他一个儿子了。” 百福居里,仆人们也听说了谢二少爷与老爷出事了,个个不敢高声谈笑。 林嬷嬷看了她二人一眼,没说话,而是挑着门帘走到里屋去了。 里间屋里,谢老夫人坐在窗边正捏着佛珠默默的念着经文。 “老夫人,是安姨娘与她的丫头牡丹。” 谢老夫人只抬头看了一眼林嬷嬷,没说话,脸上也没有表情。 林嬷嬷不敢擅自做决定,只得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站定了。 安氏跪在百福居的门前哭得声泪俱下。 “求您救救诚儿吧。老夫人,媳妇只有一个儿子了,要是出了事的话……” “啪!” 屋里,谢老夫人终于睁开了双眼,将手里的佛珠重重的拍在桌上。 林嬷嬷正拢着袖子站立一旁。 她忙看向老夫人,只见老夫人两眼闪着森寒的光,脸色黑沉得骇人。 “林嬷嬷,叫安氏进来!她倒是本事得很,这分明是在将老身的军,如果不救,外人只会说我不救没有血亲关系的儿孙,冷血无情。 救,如何救?她养的儿女频频出事,一个要救,两个要救!她这做母亲的就没有操一点心吗?” 林嬷嬷将安氏带进了屋里。 牡丹紧张的看着安氏的背影不敢上前,等在院子的廊下。 安氏一进屋就跪下了。 “老夫人,求你救救诚儿啊,他现在可是性命不保了……”安氏嚎啕大哭起来。 “安锈!你也知道性命不保了?叫我如何救?”谢老夫人忽然厉喝一声。 安氏吓得停了哭,将那正要说的话也吞进了嗓子里。 她看着谢老夫人大气不敢出。 今天的谢老夫人,那脸色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骇人。 谢老夫人看着安氏冷笑一声,说道,“安锈,你的几个儿女接连出事,你没有想过是自己的问题?你一味的想攀附那晋王世子,纵容云岚与他私会,结果未嫁先孕遭人耻笑,生生害了她一生。 对阿询也是一样,他从小聪明,长大了顽逆不思进取,也是你的责任!我让锦昆对他管教严格,你却一味的护短,小小年纪就往他屋里塞女人。他不想读书只想着玩,你就由着他玩,那银子似流水一样往他屋里送。 阿诚虽然比那两个强一点,但是,他却是心术不正!对身边之人也下手,手段着实歹毒!这一切,也是你纵容默许的!” 安氏吓得焦急的辩解起来,“老夫人,云岚跟阿询确实是媳妇宠坏了,但阿诚可是个好孩子啊,他都做到了四品的羽林卫头领呢,像他这样年纪轻轻就做到四品官的青年,在整个京中可是屈指可数。 他这次是识人不清,被晋王世子骗了,这不是他的错啊!老夫人,求你救救他吧,老夫人,媳妇以后什么也听您的,媳妇只有他一个儿子了!” 谢老夫人忽然冷笑一声,怒道,“你只有一个儿子了,可你还有一个女儿!你伤什么心?我这个快入土的婆子白发人送走了黑发人,身边只有一个外孙女了,还险些遭人算计。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出了意外,我跟谁哭去!?我怎么对得起她死去的娘?” 安氏不明白谢老夫人说的是什么意思,停了哭声怔怔的看着老夫人,心中却早已是七上八下。 “林嬷嬷!”谢老夫人抿了抿唇沉声说道,“去西暖阁将表小姐与曦小姐请来,还有那个赵典也给我带来!” 谢云曦? 安氏的眉尖微拧,然后心思转了转,那个死妮子怎么又来了府里了?难道又是她搞的什么鬼? 不多时,云曦与赵玉娥手挽着手走了进来。 安氏看向云曦时,两眼似剑。 云曦瞥了她一眼,唇角浮着浅笑,一脸的淡然。 赵玉娥看了安氏一眼,微微露出愠色。 两人给谢老夫人见了礼,“老夫人。” “你们且坐在一旁。”谢老夫人指着她自己身旁的一张春凳说道。 二人并排着坐下了。 这时,又有两个婆子拎着一个人走进来。 那人蓬头垢面,身上的衣衫已不知穿了多少时日,皱巴巴的不成形,身上更是散着一股怪味。 安氏看着那人厌恶的将身子让了让,耸了耸鼻子。 那人看到赵玉娥却欣喜叫道,“姐姐,是不是你要接我回来?” 赵玉娥冷笑说道,“赵典,在凤栖山时,我就同你说过了,从那日起,我与你再不是姐弟,你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你为了自己过上安逸的日子,竟然与人勾结使用最龌龊的手段算计我,我还认你做什么?” 安氏这才看清,这个一身邋遢的少年原来是赵玉娥的异母弟弟——也就是那个林姨娘生的儿子赵典。 她心中犯着嘀咕,老夫人将他找来做什么? 当然,她不知道的是,找来赵典的是云曦。 云曦依旧浅浅笑着看向安氏。 谢诚一出事,被降为姨娘的安氏是找不到人给她帮忙的。那么她一定会来求谢老夫人。 而她偏要断了谢诚的求生路!谢诚这次唯有一死! 林嬷嬷又将小丫头们全赶了出去,让金珠金锭守在门口不让人进来。 安氏更是吓得不轻,心中乱跳个不停。 “安锈!知道我为什么对阿诚彻底失望吗?”谢老夫人忽然冷笑一声,转头又对赵典说道,“你将那日你与谢诚谋划的事说一遍,我便不送你到顺天府,否则,你还得挨板子!” 赵典在街上行走时,被人忽然抓住已惊吓不小,谢老夫人一声冷喝,他吓得噗通着就跪下了。 “我说,我说,老夫人别送我去顺天府,老夫人——” 赵典哆哆嗦嗦着跪在地上,将那日与谢诚见了面后,如何商议将赵玉娥骗到山外,如何与山匪相勾结的事一五一十的全说了。 虽然事情已过了一个月,但赵玉娥想起那天的事仍是气得脸色发白。 “听清了没有安锈?我老婆子待你,待你生的几个儿女难道差吗?但是,你生的好儿子只一味的算计着我的钱物我的人,让我再如何信任他? 救他出来再来害玉娥吗?大年初一时便不怀好意,被教训一场仍是死心不改,居然想到了诱骗!这等品行不端的人,不配是我谢氏的子弟!” 安氏吓得不敢说话了。谢诚想算计赵玉娥的事,老夫人怎么全知道了? 她看向赵玉娥时,不经意对上云曦似笑非笑的眼神。 她的心中又狠狠的一跳,又是这种诡异的眼神。 她每回看见心中就是莫名的恐慌。 老夫人又道,“我之所以将下人全支出去了,是给你给玉娥留几分面子,必竟是家丑!但阿诚现在又闯出的祸事,让他自己去解决,男子汉大丈夫,自己做的事自己担着!” 安氏吓得瘫软在地。 老夫人没有往下追究她,已是给了她一条活路,她还哪里敢再求老夫人? “安姨娘,走吧,老夫人还忙着呢。”林嬷嬷将安氏从地上拉起来推出了门外。 赵典趴在地上不停的磕头,“老夫人,不是在下的错,是谢诚的主意啊。” 谢老夫人看见他厌恶至极,“将他扔到京城外去,让谢氏的所有人都盯着他,他若一进城门就直接乱棍打死!” 就是这个好吃的懒做的不孝子的姨娘害死了她的女儿,让赵玉娥成了孤儿,她此时恨不得掐死这人。 安氏被林嬷嬷赶出了百福居,牡丹扶着她问道,“姨娘,老夫人有没有答应救二少爷啊。” 安氏看向牡丹,没有说话,而是一脸戾色的飞快地跑出了百福屋。 牡丹只得跟在她的身后跑,“姨娘,老夫人到底答应了没有啊?” 安氏的嘴唇哆嗦着,过了一会儿,她扯唇冷笑起来。 眼中闪着杀气看向百福居说道,“她不救,她居然不救?哼,我儿子要是死了,我不会就此罢休!这个府里的人,都别想过好日子,都给老娘等着!” 说完,她脚步匆匆离去。 云曦从一丛花枝后闪身出来,微微一笑,安氏,这回,只怕不能如你所愿了。 …… 晋王府世子在芒山里藏有私军的案子,审得很快,第二日,判决便下来了。 晋王府世子即便是死了,也要受处罚,当众被鞭尸体三百下。 当顾贵妃问元武帝,这个判决是否合理时,元武帝的脸色一片惨白,坐在轮椅内一言不发。 “皇上,臣妾觉得这等罪大恶极之人应判挫骨扬灰,但臣妾又一想,扬了灰了还怎么警醒世人呢,还是留着尸体吧。 鞭责之后,再将他悬挂在最热闹的南城门处,让世人都来看看,也记住叛逆的下场。皇上你说如何?” 第235节 元武帝铁青着脸,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顾贵妃又是一笑,“皇上这是同意了哈,那么臣妾就颁旨罗!” 福公公看了一眼元武帝,垂着眼帘看着脚尖,吓得不敢说话。 谢诚是同谋,被斩立决!元武帝听说就是谢诚将人引到芒山时,就恨不得亲手掐死他。 而对谢锦昆,只是一个窝藏包庇罪,元武帝顾贵妃倒是给了他几分情面,只将他的职务革除了,永不得录用,赶回了家里。 对于一个一辈子想往上爬升的人来说,这也是个不小的打击。 谢锦昆被削官回家,他郁闷着将自己关在屋里不出来。 安氏却没有闲着,听到判决下来后,她当场就晕了,还是牡丹将她叫醒了。 “姨娘,你忍着点,咱们要送送二少爷啊,过了点可就来不及了。”牡丹也伤心不得了,却是没有办法。 安氏醒来后没有哭,只是脸色惨白,身子在不停地发抖。 主仆二人急匆匆地往府门处走去。 二人刚到府门处,便听到隔壁夏宅的门口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音。 这声音让安氏更是气得脸色发白,她遭殃,夏玉言这是高兴是不是?还放爆竹! “牡丹,你先去准备马车,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安氏独自一人走出府外。 穿得如贵妇人的夏玉言与谢云曦还有谢枫正指挥着仆人挂红灯笼。 见安氏站在谢府的门口朝这边看来,云曦便缓缓朝她走来。 安氏冷笑一声,“你们是故意的是不是,我儿子今天问斩,你们就放爆竹?你这小妮子的心当真歹毒!” 云曦忽然一笑,说道,“安姨娘,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家的宅子修缮了这么久,正好今日完工,加上今日天气不错,又是个黄道吉日,便挑了今日乔迁新居,这和歹毒能扯上什么关系? 还有,若说歹毒,到底是谁歹毒?是谁剥了那谢婉后背上的人皮?是谁将她推入石灰池里活活的烫死?是谁指使下人将一碗热油往一个五岁小儿的身上兜头倒下? 是谁千方百计的怂恿着儿子算计着赵玉娥毁她的清白想夺她的财产?是谁总跟一个普通谢姓的青年过不去时时加害?安氏,这些,都是你干的吧?我与你相比之下,谁狠毒? 你先对人下毒手,休怪他人还击!要知道,天道轮回,凡事都会有报应!你弄丢人家一个儿子,老天便要罚你丢掉两个儿子!让你中年失子活得生不如死!” 安氏的脸色吓得更加惨白,她连连后退。 这个谢云曦为什么会知道谢婉的事?她怎么会知道的这么多? “你……怎么知道谢婉的事?”安氏口里喃喃的问道,盯着谢云曦的脸目光发直。 云曦忽然诡异的一笑,身子朝安氏微微倾过去,低低哑哑的说道,“因为谢婉身虽死,魂尚在,安氏,她就在你的周围呢,无时无刻的看着你!看着你遭报应!” 安氏深吸了一口气,这个妮子敢吓她? “你敢吓我!世上哪有鬼魂?你找死!”安氏大怒之下扬起手中的巴掌就朝云曦的脸上打去! 却有一人比她的动作要快。 噗—— 她的身子被人踢飞开去,正撞到谢府门前的石狮子身上。 霎时,安氏疼得狼嚎起来。 牡丹吓得忙从府里跑出来扶着她,一看前面有谢枫与云曦,她便不敢吱声了,只扶着安氏退在一旁。 谢枫与夏玉言一起走了过来。 夏玉言看着安氏没什么表情。 谢枫却是恶狠狠地说道,“安氏,这位是夏宅的小姐,跟你没有什么关系,想打她的话,先想想你的骨头硬不硬!” 安氏坐在地上一言不发,但那眼中却是隐着戾色。 从刑场回来,安氏的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似的,看着夏宅门前的两个红灯笼,她只觉得分外刺眼。 不,她不甘心,不甘心比夏玉言过得差。 牡丹扶着她正要进府里,一个市井模样的痞子男子踢踢踏踏地拦住了她。 “去哪呢?安姨娘?” 安氏见到来人忙陪着笑脸小声的说道,“原来是金二哥。”然后,她将牡丹打发走了,招手叫这男子跟在她身后走到一个僻静的小巷里。 “是大黑叫你来的?”安氏冷眼看着那人问道。 “还用说吗?还钱的时间到了呢,你要是没本钱还,先还上息钱也行。”男子一脸痞相的说道。 安氏一笑,“跟你们大黑说一声,要我还钱可以,但要跟我合作干一件事。而且这事成功之后,会让他大发一笔。” 她望着前方的夏宅冷然一笑,夏玉言,你不可以过得比我好! ☆、065章 一起害人 那痞子男上下看了一眼安氏,说道:“安姨娘,这事儿你得亲自跟大黑说,咱们小喽啰做不了主。咱们只管收钱,要是钱收不到的话……” 痞子男的一双三角眼在安氏的身上滴溜溜转了几转。 这妇人不愧是在大户人家长大的,年近四十,身材依然这么好。 安氏的脸上顿时便起了愠色。 她垂下眼帘,微微扯了下唇角,说道,“我儿子今天没了,我得回去给他烧钱送行。明日,我会上门找大黑,商议事情。” 痞子男眼皮撩了撩,嗤笑一声,“你别不是想跑吧,你跑了,大黑还不得打死我?你跑了,兄弟们喝西北风去?” 安氏顿时恼怒,却一时拿面前之人没有办法。 她强忍着肚里的怒火说道,“你们从我的手里赚走了多少钱?我安锈跟你们合作这么多年几时失信过?做人讲点良心好吧,你要是不相信去打听打听,今天谢府的二少爷也就是我儿子被处斩了。你说,我怎么还有心情跟你们说事?” 然后,安氏又从兜里摸出一张安杰家的地契出来,扔给痞子男,“这个总是值些钱的吧?这是我娘家的地契,我要是将它弄丢了,连娘家也没有了。你先拿去,三日后我会去找你们的,这张地契我也会收回。” 痞子男抖着那张地契单子,斜着嘴角笑了笑,“好,小弟我就回去跟大黑说一声。恭候你的大驾。” 他捏着地契单子踢踢踏踏着走了。 安氏看了他的背影一眼,眼中满是厌恶与鄙夷。 但又起到目前的处境,她咬着牙将头扭过。 吃得一时苦,方为人上人。 相当初,她安锈能从一个低等的庶女侍妾爬到尚书府夫人的位置,她靠的不是美色,是手段,一时失意不带表永久失意,她一定会东山再起。 抿了抿唇,收起眼底的戾色,安氏走出小巷向谢府走去。 她离开后,一个青衫女子从小巷的阴影里闪了出来。 看着她的背影那女子冷嗤一声,然后飞快的朝夏宅走去。 夏宅里,所有的房舍都整修完毕,处处一新。 “曦儿,怎么样,你成日忙,都没有时间好好的陪娘看园子,看看是不是大变样了?”夏玉言指着一处处的庭院笑道。 谢枫跟在二人的身后瓮声瓮气的冷哼了一声。 二人一齐回过头来。 夏玉言好笑的看向谢枫,“枫儿,你哼什么呢?” “娘,他一定在嫉妒我。”云曦眨眨眼说道。 谢枫沉着脸,“娘可有点偏心,儿子跟在你身后走了这么久,你都没有同我说一句话。” 夏玉言笑着上前挽着他的胳膊,“你这孩子,这整个宅子将来都是你的,曦儿能住多久,你还跟她嫉妒?” 她的口里虽然这样说道,但心中又生起愧疚起来,儿子离了她身边整十五年,她应该补尝补尝。 一边是舍不得放手的女儿,一边是要补尝的儿子,她一前一手挽了一个,“都是娘的心头宝,走,一起去看看你们的园子。” 谢枫的脸上这才露出笑容来。 云曦将头伸在夏玉言的背后朝他吐了一下舌头,谢枫的眼一瞪。 青裳走到宅子的时候,正看到这兄妹二人在夏玉言背后挤眉弄眼。 她的眼睛直眨,原来时常冷着脸的曦小姐在家人面前也会这样调皮? 云曦看到青裳回来,对夏玉言说道,“娘,我的侍女找我有事,我出去一下。” 谢枫回过头来也看到了青裳,忙问,“你这丫头又想闹点什么事?” 貌似,他从见到云曦起,他的这位妹妹就没有消停过。 胆大,什么事也敢干,哪儿也敢去。 虽说她还没有吃什么亏,但事事难料,他怕她哪天惹着大麻烦了。 云曦却微微一笑,“哥,女孩儿家说些闺房悄悄话,你也要管?你刚才不是说娘陪我的时间多过陪你的时间吗?现在,我正好走开,不就轮到娘陪你了?” “曦儿要去哪儿?”夏玉言也问。 “我就跟青裳说会儿话,一会儿回来。”云曦放开了夏玉言的手朝青裳走去。 谢枫看着云曦走远,拧着眉半天没说话。 夏玉言走了一段路,发现谢枫还站着回头朝云曦离开的方向看着。 她上前拉着他的胳膊说道,“你对曦儿也管得太严了,她小时候在那府里被安氏的子女欺负着,胆小得五年都不出府,这过了及笄后,好不容易胆子大了些,敢大胆出门了,你还约束她?她会伤心的。” 谢枫一时语塞,云曦这丫头胆小?杀人放火的事都干了好几回了。 但他不敢跟夏玉言说,怕吓着她。 谢枫在心中斟酌了半天才说道,“娘,儿子也不是管着她,只是想着,她都这么大了,是不是要找个人家将她嫁了?虽说只是跟丫头们在一起玩——”他心中一叹,好吧,她玩得比一般闺中小姐们玩得要大一点,她是指使着丫头们杀人放火呢,“但是,未嫁女心大要不得啊。” 谢枫一脸的忧心,云曦还是双龙寨那群人的女头领,带着手下跟另一个寨子拼过架,这事要让夏玉言知道,会不会吓晕过去? 他非常怀疑自己的这位妹妹不是她娘生的,这性格哪有一点像?完全是粗野丫头一个。 夏玉言抿着唇默了一会儿,说道,“上回顾太师的儿子顾公子来过一次,说是曦儿救过他,想对她表示感谢,不过那时曦儿不是跟着太后去礼佛了吗?没见着,娘觉得吧,这位顾公子看着还……” “这个人不好。”谢枫打断了夏玉言的话说道。 夏玉言诧异的说道, “娘看着还不错啊,彬彬有礼,长得也不错,家世也好,还有官职,他们家也没有乱糟糟的庶子庶女姨娘小妾,怎么不好?” 第236节 谢枫神色冷峻的说道,“娘,以咱们家目前的情况,这是高攀,曦儿会吃亏。曦儿要嫁就要嫁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家。” 他之所以不喜欢云曦嫁入高门,是看到夏玉言这一生过的并不幸福,谢锦昆一辈子都瞧不起夏玉言,人前人后都说她是村姑。 因为她只是一个秀才之女。 倘若他是一品大员还好,与顾府门当户对,但他只是七品小官,云曦嫁入高门一定吃亏。 爬上顶层的路还非常遥远。 “这样啊……”夏玉言想了想,“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曦儿说太后在给她留意亲事呢,但是她一直没说,这事儿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娘,妹妹的亲事,儿子来安排吧。”谢枫道,他得好好的把关。 “你在外头当着差,认识的人比娘多,你留意着也好。”夏玉言点头说道,顿了顿,“咱们家的宅子落成了,挑个日子办几桌酒席,也请你的同僚来吃吃酒吧,家里热热闹闹的请一次客。” “娘的主意不错。”谢枫点头说道。 母子两个看着若大的夏宅,心中都是感慨万千。 一个是常期寄人篱下,一个虽住在有着名份的家里,却是个有名无实的家。 不过,总算是苦尽甘来,有了完全属于自己的宅院。 青裳看着夏玉言与谢枫走远后,拉着云曦走到一处角落里。 她小声的说道,“小姐,刚才你让奴婢跟着那安氏,原来,那安氏借了人家的钱,那人找上门来收她的账来了。看样子借得不少,安氏已拿娘家的整个宅子做着抵押。” 云曦的眼睫眨了眨,“借钱?”然后,她冷嗤一声,“这安氏被谢老夫人夺了掌家的权利,拿不到钱了,便只好借了。 昨天李安从谢诚的手里拿到的十万两银票,想必是安氏借的。 只可惜,儿子心中只想着走捷径爬升,却是落了个身首异处。那也是他咎由自取!她如今落得被债主逼债的地步,那也是她活该!” …… 安氏回到了谢府,只是,走路的脚步有点儿乱。 但仆人们都不理她,看见了当没有看见一般。 府里的仆人大多跟她不熟,再说她只是个姨娘,仆人们也聪明,没有必要去巴结她,要巴结还不如去巴结老爷新宠的芍药姨娘。 该死的夏玉言,走前还摆她一道将府里的仆人全换了,害得她现在连个给她跑腿的人都没有!她在愤恨的自语。 她大事小事的算计着,收拾着小妾收拾着夏玉言只为了儿子,可如今儿子们都在哪儿? 从前院往后院走时,要经过小径一侧谢锦昆的书房。 想到两个儿子就这样的没了,她的心中一阵阵的如刀割的痛。 而谢锦昆居然没有到刑场去送送儿子最后一程,一个不送两个不送,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冷情的父亲? 她越想心中越是恼火,提着裙子大步走进了书房。 书房的小院门前坐着谢锦昆的长随谢来福。 见到安氏走过来,他起身忙说道,“安姨娘,老爷不在书房里。” 安氏眼睛一眯,“不在?” “是的,老爷心情不好,说去散散心。”谢来福说道。 安氏见他低着头一副紧张的样子,心中不禁起疑。 她正要离开,又忽然发现书房的外间屋子里,有一角翠绿色的衣衫被风吹得飘起来。 她冷着脸一把推开谢来福,自己大步走了进去。 那个穿绿衫的是个丫头,见到安氏凶着脸走进来,吓得拔腿就跑。 “翠丫,站住!”安氏怒喝一声。 谢来福说谢锦昆不在,可为什么书房里有芍药的小丫头在?还见了她就跑? 翠丫哪里会停下,眨眼就跑没了影儿。 安氏一脸的狐疑,向里间的屋子走去。 这时,她隐约听到里间屋里有男女的调笑声。 安氏顿时火起,她的儿子刚刚没了,府里还有人笑?这是成心的是不是? 她咬着牙用力的将门踢开。 屋中,床上两块白肉正在翻滚。而且那两人都没有看向门边,依旧嘻笑着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安氏再也忍不住了,她暴跳而起拿了东西就要打这二人。 谢锦昆听到声响发现了他,马上吼一声,“安锈,你这个妒妇,再闹事的话,老夫休了你!” “我儿子今天没了,老爷还有心情同女人白日调情?老爷的心是石头做的吗?”安氏气得两眼通红,恨不得杀了床上的二人。 谢锦昆被她说得心中烦躁,也无心欢好之事了,将芍药一把推开。 两个儿子,小儿子从小纨逆,他是恨铁不成钢。 二儿子总算不负他的重望,爬升到了四品的官职,哪知接连出事,最后还掉了脑袋。 虽然他也恼恨过二儿子跟他当面顶撞,但必竟是寄予过厚望看着长大的儿子,一朝没了心中不免伤心起来。 他将芍药推开一边,闷闷的坐在床上。 “妾身将阿诚送到家庙里去了,老爷什么时候去看他?”安氏站着不走,挑眉问道。 “后天吧。”谢锦昆道,低着头不敢看安氏,心中愧疚。 “好,后日妾身等着老爷一起去家庙,然后再葬了他。”安氏看了一眼床上的芍药又看向谢锦昆说道,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戾色。 安氏走后,芍药将谢锦昆摁倒在床上,娇滴滴的说道,“老爷,这安氏好讨厌,哪有在人欢好时闯进来闹事的?一点也不顾及老爷的身子。二少爷没了,妾身可以生啊,妾身才十八岁呢,生个十个八个都没有问是题……” 谢锦昆本来已熄灭的火又被她挑起来,伸手就将她拉到身下,一双手不安分的四处摸索着。 他口里却说道,“你也真是的,明知今天日子特殊,还来闹腾老爷我!” “妾身看老爷回到府里心情不好,想休贴一下嘛,老爷怎么还怪妾身了?”芍药哼哼着说道。 “不怪你,不怪你,你最好了……” 安氏出了里间的门并没有走远,那屋里的声音又是高一阵低一阵地响起来。 她气得脸色煞白,咬着牙冷笑道,“凡是欺我嘲笑我的人,我安锈一个一个都不会放过!走着瞧!” 安氏脚步匆匆出了谢锦昆的书房。 牡丹见她回了院中,马上迎了上去,“姨娘,你要当心身子啊,姨娘还有二小姐呢,并不是一无所有啊。二小姐此时正在二少爷的院子里摆着香案,姨娘要不要去看看?” 安氏扭头看向牡丹,拍了拍她的手,叹息道,“倒是你,白等了阿诚一场。” 牡丹的眼圈儿一红,说道,“二少爷疼了牡丹一场,牡丹已知足了。” 安氏望向冷清的后院说道,“你放心,你忠心的跟着我,我会好好待你的,将来的富贵一定不输于芍药。” 牡丹忙道,“奴婢跟着姨娘不饿肚子就知足了,不求大富大贵。” “你倒是实在。”安氏道,然后她眼中眸色一暗,扯唇冷笑道,“但是,那芍药贱人明明长得都不如你,也不如我,如今竟敢在我们面前跳腾,这口气,我咽不下。” “姨娘要怎么做?”牡丹问道。 安氏的神色很是骇人,她看着有点儿害怕。 “我心中已有办法,还有隔壁那个稍稍发了点小财就以为上了天的夏玉言,老娘要一起收拾了!” 她的眼中戾芒一闪,近日因为诸事不顺而变得瘦削的脸颊上更是一片杀气。 惊得牡丹的心头不由得狠狠地跳了一下。 谢诚的园子里。 谢云容与丫头摆好了香案,放着灵牌,正默默的念着祭文。 安氏走进园子的时候,身子晃得都站不稳了。 小儿子死的时候,她是伤心,大儿子死了,她才知道天塌了,她这辈子没有指望了。 谢锦昆谢老夫人除了她的诰命身份她可以不要,只要有儿子在,她什么也不怕,还可以翻身。 可如今…… 当初,她费尽心思将夏玉言的儿子弄走弄死,为的就是让大儿子接管这个家,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她的儿子死了…… “娘,哭什么呢?哥死了,不是还有女儿吗?”谢云容忽然大声说道。 一身素白衣衫的谢云容,脸上未施脂粉,眼中闪着狠绝。 安氏被她的声音吓得回过神来。 对,儿子没了,还有女儿,将来女儿大富大贵了,她同样可以风光无限。 “女儿,你可要好好的,姨娘这辈子就靠你了。”安氏上前抱着谢云容,就怕丢了一样。 谢云容冷笑说道,“娘放心,女儿迟早有一日会将你这姨娘的身份除掉,你依然会是这府里的夫人,那些个小妖精们,女儿早就看不怪了! 我哥刚走,这府里的丫头们就全打扮起来了,一个个安的什么心,当本小姐不知道?还有那个芍药,本小姐早晚要收了她。” 安氏吓得慌忙捂着她的嘴,“女儿,小点声,你想被你爹爹打吗?她现在正得宠呢!” 谢云容却不以为然,眼睛一眯冷笑道,“娘,你跟她身份一样,你才会怕,但女儿是这府里的主子,怕她什么?只要她露出一点点小错处来,本小姐就弄死她!” “女儿!”虽然在谢诚的园子里,但安氏还是压低了声音,“她那肚子里要是生个儿子出来,那身份就水涨船高了,说不定你爹爹会扶正她,她成了主子成了你的长辈,就是她收拾你的份了,你惹她做什么?” 谢云容一时怔住,收了脸上的狠戾之色,讪讪说道,“难道咱们母女就被人欺负了不成,女儿咽不了这口气!” “怎么会!你是高贵的小姐身份不宜出面,不是有姨娘吗?”安氏扯唇冷笑。 当下,她将心中的想法对谢云容说了一遍。 谢云容的眼睛一亮,笑道,“娘,果然好计!这可是一收就收俩!让那夏玉言与芍药两个贱妇人一同消失!不过——”她的眸色又一沉,“娘,为什么不将那谢云曦死妮子一同除了?她处处同女儿作对,贱得不得了!” 安氏摇摇头说道,“娘怎么会放过她?但那妮子太狡猾了,娘看上她的眼睛的时候,就会莫名有些心慌,这回先放过她,除了夏玉言,她也蹦达不了多高!” 次日一早起床后,安氏就命牡丹给她打了热水服侍她沐浴。 一大早就洗浴,可有点儿奇怪。 但牡丹不敢问,还是照着做了。 梳洗一新后,安氏又找了件颜色艳丽的衣裙穿了。 第237节 牡丹这回忍不住问道,“姨娘,虽说穿这身桃粉色的裙子好看,但是,昨日刚刚没了二少爷,这让人看见了可就……” “只有你看见,又没有他人看见,怕什么?”安氏微微挑眉,不以为然,“快点,给我梳个俏丽些的发髻。” 牡丹看到安氏眼中的戾色,不敢再多问,拿起梳子飞快的梳起头来。 安氏又挑了几只颜色艳丽的首饰戴了。 牡丹看到她的模样,惊得张大了嘴巴,说道,“姨娘,这你一身打扮,看着像只有二十来岁的样子呢,果然是人靠衣装啊。” “是吗?”安氏站在镜前左右照了照,然后满意一笑,又取了一件玄色的连帽披风穿了,遮住了发髻与裙子,说道,“我一个人出府一趟,你就不用跟着了。” “可是姨娘,你一个人出府怎么行?”牡丹有些担心的问道。 安氏一笑,“大白天的有什么关系?有人问我,就说我去给二少爷占卜去了。” “是。”牡丹点了点。 安氏从自己的园子一直走到府门,她一身诡异的装扮没有引起人的注意。 她也没有坐府里的马车,而是步行着朝府前对面的巷子里走去。 云曦坐了马车来到夏宅,看到从谢府里走出的一个玄色披风的妇人时,她的眼睛微微一眯,这不是安氏吗? 安氏穿得一身玄色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也刚死儿子穿得素点无可厚非。 但是,一阵风吹过的时候,她分明看见安氏玄色的披风下露出了一截桃粉色的裙子下摆。 刚死了儿子就穿得这样艳,这可是大梁国第一人啊! 或者,这中间有什么古怪? 她低垂眼帘想了一会儿,对车中的青裳与吟霜说道,“这两日我娘在忙着往夏宅里添家具,你们去给她帮忙吧,就不用跟着我了。” 说完,她跳下马车,随尾安氏而去。 安氏走得脚步匆匆,也很谨慎,走一会儿往后面看看。 但云曦的脚步更轻,动作比她的要快。 因此,跟了很长的一段路,安氏也没有发现她。 安氏走出这条巷子后,租了一辆马车坐上去继续往前走。 云曦也想租马车,可是左右看看都没有马车来。 她只好跑步追上去。 追了一会儿,眼看着追不上了,她心中正恼火时,忽然发现身子一轻,被什么东西卷住了腰身。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跌进了一辆马车里,落在一人的怀里。 身后这人比她个儿高,身子结实,凭感觉,这是个男子! 她飞快的推开那人,然后身子旋转过来,同时拔了绑在小腿上的匕首就朝车中那人刺去。 而手却僵住了,因为云曦看到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男子新月般的眸子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斜斜勾唇角,带一抹戏虐的浅笑。 顾非墨半躺在车内,着一身墨色家常长衫,头发未发,一身慵懒的挽着手里的绳子。 他的胸前衣襟散开着,一直沿伸到腰际,露出胸前一线玉色肌肤。 原来男色也如此妖娆。 她微微一怔将视线收回,收了匕首,然后撇了撇唇说道,“你抓我什么?” 说着,她挑起帘子往前方看了看,发现安氏坐的马车就在她坐的马车前方奔跑着,她才放心来。 “闲的。”顾非墨道,然后又问她,“你刚才跑什么?” “闲的。”她也道。 没一会儿她又挑起帘子看向前方,还好,安氏的马车还在前面。 “呵!”顾非墨嗤笑一声,将卷好的绳子扔在马车一角,双手枕在脑后,斜挑着眼角看着她,“每次见到你,你不是在杀人放火,就是在杀人放火的路上。你现在又想杀谁?” 云曦赫然扭头看向他,问道,“如果有人杀了你,而后你又大难不死,而杀你之人依然逍遥着,继续害着你身边的人想继续害了你,你怎么做?” “除掉!”他道,口气坚决,“除得干干净净。” 云曦没再说话,而是又挑起了车帘子看向前方。 “阮七,跟着前面的那辆马车。”顾非墨朝车外喊道。 “是,公子!”赶车的小厮应道。 “多谢了。”云曦看了他一眼说道。 她正愁找不到马车呢,顾非墨居然来了,只是,又欠了他一次人情。 “不用谢,反正是闲着。”他的神色依旧懒懒的,斜倚在软垫上,倒与他往日的冷傲贵公子模样完全不一样,十足一个纨绔酒色公子。 云曦没再说话,一路上只听得到马车轮子滚动的骨碌声。 顾非墨躺下的身子占了大半的位置,云曦只好缩在一角。 奔跑的马车晃得厉害,云曦为了防着自己摔倒,只得用双手紧紧的抓着马车的车窗。 顾非墨见她一副躲他于千里之外的表情,气得闭了眼将头扭过,重重的哼了一声。 然后他将腿一撩,再伸直,将自己摆成个大字。 于是,整个马车内的软垫上,几乎都被他占了。 他的腿又长,已经伸到了她的腿边,将她挤到最角落里。 她抱着膝盖看着面前的男子一时无语。 这人发什么神经呢?将她弄到车上来,居然不给地方坐!? 她咬牙抬脚朝他的腿上踢去,怒道,“要么让我下去,要么给我地方坐,你这算什么?” 顾非墨被她踢得跳起来,赶紧收了长腿让开一块位置。 他很想骂她一句笨女人,笨到死的女人! 又想到那晚上她在皇宫后面的山上说的那些话,他只好将所有的话都咽下了,口里只重重的哼了一声。 他闭了眼,半蜷着腿靠在车壁上,不再说话。 云曦看了他一眼,也没再理他。 这时,他们坐的马车停下了,外面的阮七忽然说道,“公子,曦小姐,前面那马车停下了。” 云曦马上挑起帘子朝外面看去。 只见安氏的马车停在一处宅子前,她伸手敲了敲那院门,没一会儿,门开了,安氏走了进去。 身后的顾非墨坐起身来,也将头挤在车窗户朝外看去。 他“咦”了一声,口里说道,“这所宅子里的人是放高利贷的,你在跟踪的又谁?” 云曦伸手将他靠在她头顶的头推到一旁,然后理了一下裙子,伸手打开车门就要下车。 顾非墨忽然拉着她的胳膊,说道,“一起。” 云曦看向他忽然一笑,说道,“我去害人,你也要一起吗?” “反正闲着无事,不如再做一次你的跟班,一起害人!”他抓着她的胳膊从车内跳出来。 ☆、066章 让安氏掉自己挖的坑里 云曦与顾非墨同时从马车上跳落到地上。 她将胳膊从他手中抽出来,然后扭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飞快地走到那所宅子的院墙边。 顾非墨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嘴角一撇,口里嘟囔了一句,“小气,捏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 云曦对他的愤恨不平直接忽视。 她将耳朵贴在墙壁上听了一会儿里面的动静,发觉没什么声音后抖出了袖中的银链子准备爬墙。 顾非墨忽然大步上前抓住了她的胳膊,神色肃然的说道,“你这根链子总是引来麻烦,你还拿出来用?” 云曦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别的武器我不会,只会这个,用着也顺手。要说惹来麻烦,他人如果想害我,可不会仅凭一根链子就找上我。” “要不要我教你学剑?你不是说很闲吗?多一份本事就是好事。”顾非墨斜靠在墙壁上,一手环胸一手托着下巴,微微浅笑看着她。 她垂下眼帘,道,“不学。”不跟他学。 顾非墨有些失望,但依旧循循善诱,“本公子的剑术在梁国第一,你大哥也不是我的对手,还有段奕,更不是对手了。想不想学?” 他轻轻眨着眼睫,一双漂亮如新月般的眸子里闪着灼灼的光。 云曦正忙着正事,见他总是扯些无关紧要的,让她无法凝集神思辨听院中的声音,便有些愠怒。 她一指身后说道,“我有正事呢,你要真是闲着,站后边待着玩去。” 说着,她继续抖着链子准备爬墙。 “三脚猫功夫!”顾非墨不屑的撇唇,“跟我来。” 他伸手一搂云曦的腰身,脚尖在围墙上蹬了一下,轻轻松松的跃到了围墙上面,然后带着云曦纵身一跳。 二人落入宅院内。 然后,他扬了扬眉梢说道,“看见没有,爬墙是这样的,脚尖借着外力先攀爬到围墙上再落在地面,不能总是借着链子绳子。” 云曦看了他一眼道,“以后再学,目前真没有时间。” 她看了看四周,发现他们正站在一座小花园里。 而目前又是清晨,难怪没有声音。 顾非墨跟在她的身后,有些隐忧的说道,“就你这三脚猫功夫,却还四处挑事,总有一天,你会吃大亏。” 云曦回头看向他,见男子面带忧色,是真正的关心。 她垂下眼帘,说道,“我会学会保护着自己的,你不用担心。” 然后,她四处看着寻找着出园子的路。 第238节 “不担心?本公子担心你哪天将小命丢了。到时候你后悔也来不及。” 是他后悔也来不及。 “你这乌鸦嘴,一大早咒我吗?”云曦冷着脸斜睥着他。 顾非墨马上住了口,眨眨眼讪讪说道,“没说名字呢,我说别人,让别人小命丢掉!” 云曦挑眉低低冷喝一声,“行了,真是呱噪,你要么站在这儿一个人继续说,要么闭了嘴跟着我!” 顾非墨马上一脸喜色,“我选择闭嘴跟着你。” 然后,他果真不再废话了,只默默的跟着云曦。 二人刚走到小花园的园门口,便见前方走来几人。 两个粗使婆子担着一大桶热水。 后面跟着两个丫头,一个手里的托盘上放着酒壶酒杯,另一个手里端着水果糕点。 一大早喝酒?云曦不免多看了两眼。 谁知其中一个丫头说道,“爷屋里新来的那个女人是谁?年纪看着不小了,怎么打扮得那么妖?还搔首弄姿故卖风骚。” “另一人说道,你不懂,年纪大呢就得往脸上多拍粉遮住黄脸,不然,以她那半老徐娘的样儿,还能迷上爷?” “你说那二人将其他的人都赶走,关在屋里好半天了,会不会干点什么?” “嘻嘻,你小妮子吃醋了吧?” “哼,一大把年纪还勾引爷,真不要脸!” “算了,爷喜欢咱们也没有办法,快点走吧。” 云曦的眼睛微微眯起,半老徐娘? 等那四人走远了后,她马上轻手轻脚的跟上去。 因为隔得远,顾非墨听不到那两个丫头说话的内容,便低声问云曦,“有什么不对吗?” 云曦将他伸到她耳边的嘴脸一把推开,冷着脸斜了他一眼,不说话。 顾非墨将头一抬,神色马上一正,“好,闭嘴。” 二人随着丫头们的方向一路跟去。 不一会儿,那几人进了一处小院。 顾非墨抓着她的胳膊避开守园的婆子跳进了院子。 二人借着一丛月季花茂密的枝丫藏在墙角。 云曦将耳朵贴在墙上听里面的声音。 屋里,安氏正说道,“大黑,你帮我除了那个醉仙楼的酒娘子夏玉言与谢府的那个小狐狸精,我的人是你的,然后再分你半个谢府,怎么样? 总比你这收债赚刀尖上的钱来得快,而且你赚得再多,身份还是个庶民,只要攀上谢府这等高门大户,身份倍增,子孙也有光。” 除了夏玉言?云曦的眸色顿时一寒。 安氏仍然不老实呢!她这是想死吗? 屋里,一个男子冷哼了一声,说道,“你的人?呵?你比我还大上两岁呢——,你这里这里,全是赘肉。还有这里——,啧啧啧……” “谁说女人老就不行了?”安氏嘿嘿一笑。 接着,屋子里的男子忽然“啊”了一声,声音带着极致的享受,口里说道,“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啊——,比爷身边的女人都要强。你动作快点——” 安氏轻哼一声,“有人靠脸蛋,有人靠本事,脸蛋再好,吃不爽也是没用。而这本事呢,你闭了眼,老娘会让你快活似神仙。” 云曦微微皱眉,心中一阵鄙夷。 这安氏想害人,没有了人相助,竟豁出去了,连廉耻也不要了。 男子哼哼着又道,“好吧,你说,要爷怎么做?” 安氏道,“你手里不是有个有名的算卦先生林半仙吗?只要你……” 顾非墨也将耳朵贴在墙壁上,只是,他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什么来。 他哪里知道,这堵墙壁后是屋子的外间,再往里是耳房,而安氏与男子则在最里间里。 云曦听声音靠的是神思捕声,顾非墨靠的是耳朵,当然听不见了。 他见云曦垂着眼睫,而脸色却是一片黑沉,不免疑惑,低声说道,“你听到什么了吗?” 云曦抬起眼帘看向他,眼神森冷,微微眯眼说道,“有人想害我娘。” “是谁?他不想活了吗?敢害夏夫人?”顾非墨的脸色也跟着一冷。 云曦沉着脸不说话。 顾非墨将她的胳膊一抓,跃上屋顶,口里冷哼了一声,“敢害我师兄的娘,敢害你娘,本公子要亲手弄死他!” 约摸着找到里屋的屋顶,顾非墨轻手轻脚的揭起两块瓦片,然后将头伸到屋顶洞口向里看去。 霎时,他的神色便僵住了,这—— 简直是惊天秘闻啊! 下面的屋子里,一个男子全身光着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谢锦昆的老婆——现在安姨娘同样身无寸布坐在那男子身上正扭身腰姿卖力奋战着。 画面污浊不堪,靡靡声音一声一声传来。 “怎么啦?”云曦挑眉问道。 顾非墨飞快地伸手捂着她的眼睛,低声说道,“恶心,污!别看!” 云曦轻嗤一声挥开他的手,说道,“我又没说要看,是你将我带到屋顶上的。你自己看了好吧,你好这口?” 顾非墨僵住:“……” 两人从屋顶上悄悄的跳下来,又悄悄的藏在暗处。 顾非墨看了一眼那屋子,满脸都是鄙夷的神色。 然后,他问云曦,“你说这安氏想害你娘?那么,我现在就将谢锦昆弄来,让他看到他老婆正跟人在床上翻滚,这安氏的小命就得玩完。” “不!”云曦微微勾着唇角,冷笑道,“如此毁一人,动静太小。” 顾非墨忙问,“你要怎么做?”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戾芒一闪,狡黠着笑道,“她不是想施计划么?由着她,只不过,到时候是谁遭殃就很难说了。” 顾非墨一瞬不瞬的低头看着她。 他每次见她,她的眉眼间总是带着深深的仇恨。 问她,却总是含糊应付,不肯说明。 可见,他从未进过她的心里。 云曦并未注意到他渐渐落寞的神色,沿着原路往前走,说道,“回吧,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行了。只等她自己挖坑掉进去。” 顾非墨跟上她的脚步,道,“好。” 二人出了宅院。 往左走几十丈远的地方停着顾非墨的马车。 云曦想起这家伙在车里的霸道样儿,便没往马车的方向走,对他说了声“多谢”后,往另一边方向的路上走去。 顾非墨见她决然走开,脸色马上一黑。 他朝她紧走了两步,紧紧的抓住她的胳膊往自己的马车方向拖。 云曦马上就怒了,“我要回家了,你干什么?” 顾非墨走得很快,死死的钳着她的胳膊头也不回的说道,“谢云曦小姐!这个地方不是密集居民区,你是找不到马车租的。刚才我的马车以最快的速度奔跑都跑了近一个时辰, 你要是徒步走回去的话,就得走到天黑!以你三脚猫的功夫,本公子担心路上有人打劫你!所以,乖乖的坐了本公子的马车回去!” 他的手劲很大,云曦挣脱不开,只得跟着他跑,“你会不会给我地儿坐?可别像刚才那样自私着一个人霸着整个马车软垫子,我蜷缩着腿坐着很不舒服。” 顾非墨闻言停了脚步,然后扭过头来,瞪眼看着她咬牙切齿地说道,“本公子没有那么小气,会给你地方坐!” “那最好了。” 阮七见二人走来,马上打开了车门。 他眼珠子往自家公子的脸上转了几转,一肚子的疑惑。 公子见到曦小姐在路上奔跑的时候可是欢喜不得了,现在怎么黑沉着脸,这是什么情况? 云曦被顾非墨推进了马车。 随后,他也跟着坐了进去。 不多时,马车奔跑进来。 顾非墨依旧是懒洋洋的往软垫上一靠,双手枕着头,双脚叠在一起,将身子紧靠着一侧车壁,这次没有霸道,而是匀出大半的地方给云曦。 他伸手拍拍一侧的空位,说道,“从这里到夏宅,还很远,躺下,休息。” “不累,坐着就好。”云曦道。 她规规矩矩的坐在车窗边,双手抓着车窗上的木架子,离着他足有两尺远。 顾非墨气得哼了一声,翻了个身,将背对着她,微阖着眼不再说话。 云曦回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将目光挪开,默默地坐着看向车外。 车内寂寂,时间便显得格外的漫长。 云曦仿若坐定一般,没有挪过一丝地方。 单调的马车轮子滚动的骨碌声让人感到无比的烦躁。 顾非墨躺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的转过身来。 这时,他又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看着她的背影说道,“城门口吊着的南宫辰的尸体在昨天晚上不见了。” 云曦坐着没有动,只是那眼睫微微颤了一下,说道,“也许是晋王府的人将他的尸身劫走了安葬了。” 顾非墨索性坐起来,往她身边挪了两步。 “他有没有被安葬,本公子对这个不感兴趣,但有一点我却觉得很是奇怪。小时候,我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心中不爽,便约了他比剑。 第239节 本公子天生是个剑客,虽然当时还没有学剑术,也完胜于他,将他左耳的耳垂削了下来。但是,那具尸体的左耳垂却是完好的,你不觉得奇怪?难道耳垂割掉后还会再长出来?那个时候,他都有八九岁了。” 云曦闻言赫然看向顾非墨,微眯着眼睛,沉声说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不会有假,我又骗你做什么?再说了,那南宫辰不是杀了你的一个亲人吗?他是你的敌人,同样是本公子的敌人。”他目光直直的盯着云曦的脸说道。 云曦垂下眼睫,陷入沉思。 的确,南宫辰的左脸一侧永远都垂着一缕发丝,一直垂到耳垂以下。 她以为他喜欢那样的发型,却没想到是为了遮住耳朵上的缺陷。 而顾非墨削掉他耳垂的事又过了这么多年,能记着的人能有多少? 小孩之间的打架,大人们多半会忘得干净。 再说,又仅仅是削去了耳垂,并不是什么大伤,所以,这便掩盖了过去。 顾非墨这时又道,“本来比武都是愿者服输,但皇上却因此罚我跪在御书房前一天。因此,让小爷我更瞧不起他了,想比武,又怕输,没骨气的小人一个!” 云曦说道,“南宫辰是皇上看中的人,你伤他,无疑是跟皇上做对,皇上不罚你才怪!” “那么小爷更看不起他了!” 她低垂眼睫没再说话。 南宫辰居然没有死!没有死!偷梁换柱了! 马车到了夏宅前停下来。 云曦对顾非墨道了谢后,下了马车快步往夏宅里走。 但走了几步后她又停下了,转过身来朝顾非墨走来。 顾非墨并没有走,一直站在马车边看着她。 见她去而复返,他顿时眸色一亮,也朝她紧走了两步。 云曦走到他的面前,伸手在腰间的小荷包里摸索着。 她的手指碰到了段奕的玉佩,心头不由得微微一颤,然后随手丢开一旁,又翻了翻,摸出一块两指长的长型腰牌递给顾贵墨,“拿着。” 顾非墨的心中,幸福花儿悄悄的开了。 他眸间闪着喜悦,看着云曦的脸问道,“这是什么?” 云曦说道,“这是我在醉仙楼用的腰牌,你帮了我许多次,我也一时找不到什么还你人情,就送这个给你吧,你可以到醉仙楼免费吃喝。” 腰牌是玄铁做的,上面刻着“言立”二字。 “言立?”顾非墨不解,“你怎么叫这个名字?” “这是我穿男装用的名字,如果你听到有人喊言东家便是我。”云曦说道。 顾非墨喜滋滋的收了腰牌,然后得意的笑道,“你给了我东家的腰牌,就不怕我将酒楼骗到手里?” 云曦轻嗤,“你有本事尽管骗,开酒楼的钱虽然是我出的,但那酒楼的大东家是我哥,也就是你师兄,酒楼里当差的人全是段奕的人,至于人有多少,我至今还不知道。所以,你不怕被打死,尽管去闹。” 顾非墨:“……” …… 安氏一件一件地穿着衣衫,扭身看向床上的大黑,说道,“我借你的钱,能缓缓吗?” 大黑想到这妇人的本事真让他刮目相看了,便道,“要得了那谢府,借的钱一笔勾销。” “说话算话,然后,你得马上行动起来。”安氏又道,“先除了那两个贱女人,再除掉谢锦昆!你再扮成谢锦昆的模样住进谢府里。” “放心,下午我就让人行动起来。”大墨得意的说道。 两人商议好后,安氏从原路回到了谢府。 她站在府门前看了一眼隔壁的夏宅,冷笑一声,“夏玉言,我安氏不会放过你!敢取笑我的人都得死!” …… 夏宅修缮好后,夏玉言便忙着往里添家具。 谢枫白天要忙衙门的事,云曦要忙酒楼的事,这宅子装饰上的事,便只得她一人来做了,好在有云曦的几个大丫头帮忙。 房屋虽多,也只是一天的时间,便将屋中的家具添齐了,剩下的便是一些小摆设物。 桂婶笑道,“夫人,咱们的宅子落成了,得挑个好日子摆摆酒席。” 夏玉言点了点头,“等明天再添几个仆人进来就可以选日子摆酒宴了,不过啊,这选日子有讲究,得挑好日子,将来就会给家中带来平安。” “夫人说的是呢!” 傍晚时,夏玉言忙好了宅子的事后,带着桂婶与青衣准备回酒楼。 这时,她看到夏宅前一所宅子的门前,有几个婆子聚在一起聊得正欢。 起初她也没有在意,这条街的两旁都是几户高门,有宅中的仆人们聚在一起闲聊,是很普通的事。 她便像往常一样走到马车边打算坐了马车离去。 这时,有一个婆子忽然高声的说道,“嘿,老黄家的,听说了吗?城南城隍庙那儿有个叫林半仙的道士可会算命了,占的卜一占一个准。” “真的吗?怎么个准?” 这婆子说道,“他说谁家的风水不好,就真的风水不好,一次,张御史家里的人总是生病,便找他占卜,你猜怎么着,他说张御史家太爷爷的坟墓里有古怪,家中人才会生病。 张御史起初不信,奈何家中生病的人一天比一天多。最后不得已刨开太爷爷的坟,一看,原来真有问题呢。 张御史太爷爷的棺木裂了一口子,里面进了水。太爷爷在地下睡着不舒服在惩罚儿孙呢。林半仙建议张御史家修好太爷爷的棺木后,张家人的病竟一夜之间全好了。” “啊,真神啊!” 婆子又道,“还有呢,他也会看吉日,他说哪天宜嫁娶就宜嫁娶,有人不按着他挑选的日子行事,结果在嫁娶那日不是遇到大风雨的恶天气就是轿子半途坏了。 或是两个新人莫名生病了,或是家中进了贼了,各种意外,而按着他挑的日子,便是平平安安。” “哦——”人们一阵惊叹,“待会儿我一定去看看,我外孙家搬了新宅子,得挑个黄道吉日办酒宴。” “那得去找林半仙占一卜啊,一定得挑个吉日。” “说得没错。” 婆子又道,“不过啊,那林半仙只在初一的这天到城隍庙哦,平时都是在庙里修行的。” “明天就是初一了呢,可别错过了时间。” 夏玉言将几人的话细细的想了想,然后问桂婶,“咱们家的宅子是不是也要找人卜一卦挑个好日子?” 桂婶点了点头,“挑日子啊,还真得求卦呢。” 夏玉言道,“那么,咱们明天也去城隍庙吧。” …… 安氏回了府里后,又让牡丹找到了那个珍娘。 珍娘在谢府的暖月阁里见到安氏后,顿时火起。 她上前一把揪住安氏的衣衫开口就骂起来,“都是你出的馊主意,害得我被夏宅的人罚跪了三天,老娘的膝盖现在仍是青肿一片。” 牡丹忙上前为安氏解围,两个人合力将珍娘拉开。 安氏拢了拢头发,挑眉说道,“那是你自己斗不夏玉言家的小妖精,和我有什么相干?你不会出点钱让别人去吗?我给你的银子你拿出一小部份找上几个人,不是就没有那么多的问题了?” 珍娘被她说得一时语塞,脸上讪讪地说道,“那你又找我来做什么?” 安氏看了她一眼,将眼皮撩了撩,甩给她一张银票说道,“再给你一百两,你将你那前夫约出来。” 珍娘看着那银票两眼一亮,却又听到安氏让她约刘策,她便不敢上前,一脸的纠结。 “刘策与我三年前就和离了,我约他,他根本就不会理我,甚至连宅院门也不会让我进的。” 安氏扯唇一笑,“你不会想个法子?你跟他不是生了个儿子吗?男人们都这样,口里说着厌恶儿子,但儿子真有事了,他还是会关心的。 除非他死后不想有人给他送终捧灵牌。那刘策又没有再娶再生,只跟你生了个儿子还不得焦急着?” 珍娘想了想,觉得安氏说的对,便说道,“好,我约他出来,不过,然后呢,约他出来干什么?” 安氏转眸一笑,“那夏玉言不是羞辱了你吗?你就咽得下这口气?” 珍娘咬着牙眼中冷芒一闪,“怎么可能,老娘我不会放过她!” “如此,不是有一个机会了吗?”安氏勾唇一笑,“她明天会去城隍庙,我会将他打入地狱!” …… 初一这天,在城隍庙前会有庙会。 夏玉言在前一天就对众人吩咐了,要去那里看热闹。 云曦便对三个丫头仔细的作了吩咐,让她们全跟着夏玉言。 青裳担忧的问道,“奴婢们都跟着夫人,那小姐身边呢?” “不是有朱雀暗中跟着吗?”云曦道,“谢府的安氏又不老实了,别让夫人着了她的道。” 青衣马上挑眉,咬牙怒目说道,“她敢动夫人试试看!” “那也得留意着!”云曦再三的叮嘱。 因为是庙会,出行的人必是不会少,久不出门看热闹的夏玉言兴冲冲的换了身新衣。 一行人出了醉仙楼的侧门,青二赶着马车停在侧门旁。 因为马车够宽敞,三个丫头,再加夏玉言与云曦,五个人全坐进去也不显拥挤。 马车很快就到了城隍庙。 庙宇很大,主殿是座二城小楼,里面香火迷漫,信男信女在上香叩拜。四周还有东西南北四大殿。 庙前,做小生意的,玩杂耍的,应有尽有,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庙门的一侧有个中年道士正摆着卦摊。 云曦看着那道士微微眯眼,这便是安氏口中说的林半仙了。 夏玉言带着云曦正要走上前,便被两个丫头抢了先,将她们挤到一旁。 力气很大,要不是云曦拉着夏玉言,夏玉言就得跌倒。 “原来是夏夫人啊,巧呢,我听说这儿有个林半仙算卦很准的,便想为谢府先卜上一卦,为府里祈福,夏夫人这是为酒楼的生意祈福?果然生意人同咱们宅子的人想的不同呢。”女子笑吟吟的说道。 第240节 女子正是安氏的二女儿谢云容。 她正挽着谢老夫人的手亲昵的走来,下巴微抬,看向夏玉言与云曦带着挑衅。 生意人? 这便是带着蔑视了。在梁国,商者并不受人尊崇,三教九流,商与娼排同一等。 三个丫头气得脸色都变了。 云曦只微微一笑,且一时让你口舌快活,待会儿可不要哭! 夏玉言拉着云曦来到谢老夫人的面前,俯身福了一福,“老夫人。” 谢老夫人微微一笑:“你们二人也来了?” “新宅子要搬家了,来这里请占卜先生挑个吉日。”夏玉言微笑说道。 谢老夫人点了点头,“那可要先恭喜你们新屋落成了。” 看着夏玉言的气色比先前好了许多,为人依旧大方有礼,又想到府里的几个女人一个一个的惹事不安分,她脸的神色变得怏怏的。 夏玉言又笑道,“等挑到好日子一定请老夫人去家里吃酒。” 她和离时,谢老夫人可是给了十万两银子,这份恩她不能忘。 “好,你可别忘记了。”谢老夫人勉强扯了个笑容说道,又对一旁跟着的谢云容斥责说道,“夏夫人比你年长,得让她先卜卦,你不可同她抢!” 谢云容只得低头应了一声,再看向云曦与夏玉言时脸上满是怨恨。 云曦迎上她的目光露了一个狡黠的笑。 谢云容心中不免犯起嘀咕,这小妮子想干什么? 夏玉言对谢老夫人道了声谢,走到了林半仙的卦摊前。 那道士捏着胡子掐算了一番后,拿出一个令箭状的东西给夏玉言,“夫人,城隍庙中的东大殿里,有三百三十二幅神仙图, 夫人您按着您一家子的年纪加起来的数字从左往右数,比如您家三个人加起来的年纪数是七十,便数到第七十那个神仙再来小道这儿卜卦。” 夏玉言觉得这种算卦新奇,捏着令箭便往东大殿中走去。 云曦带着三个丫头跟在她的后面。 进了东大殿,里面也是热闹非凡,夏玉言正要开始数壁画上的神仙图时,便有一个妇人走到她的前面跪下了。 然后,她开始大哭起来,“夫人,奴家错了,求您原谅奴家吧。” 云曦挑眉,珍娘?夏宅对面刘策的前妻珍娘?她这是想干什么? 夏玉言想起那日珍娘无端辱骂她的话,便不想理她,打算绕道走开。 哪知珍娘忽然上前一步,抱着夏玉言的腿哭得更凶了,“夫人,奴家错了,你要是不原谅奴家奴就在这时磕头磕死。奴家也是受了安氏的蛊惑,并不是针对夫人,夫人怎么不敢原谅奴家呢?” 由于珍娘哭的声音很大,一下子引得不少人前来围观。 加上今天珍娘穿得朴素,哭得又伤心,人们便开始为她求情,“这位夫人,原来是个误会啊,看她哭得那么伤心那么诚恳的忏悔着,你就原谅她吧。” “是啊,冤家宜解不宜结啊!” 云曦冷眼看了一圈周围的人,目光又落在珍娘的身上。 她这是将了夏玉言一军,不原谅,人言可畏说夏玉言心狠,夏玉言又是个要面子的,必定会答应。 果然,珍娘哭着,周围的人劝说着,夏玉言就动摇了。 她松了口说道,“好了,你别哭了,我原谅你就是了。” 这珍娘喜得从地上爬起来,说道,“那么,今日就由珍娘款待夏夫人吧?咱们误会解开,倒可以做姐妹呢。” 夏玉言有些犹豫。 云曦这时说道,“娘,恭敬不如从命了,珍娘也是一番好心。” 夏玉言见云曦点了头,便也同意了。 点好了神仙图,卜了卦,几人便随珍娘往大殿一侧的酒楼走去。 珍娘指着一楼大堂的桌子说道,“丫头们坐楼下吃饭吧,咱们主子几人坐楼上的雅间好好的说说话。” 她一早就领教过了夏玉言身边的两个丫头的厉害,可不能让她们坏事。 青衣与青裳还有吟霜的脸色顿时一沉,这妇人居然支开她们。 云曦却笑道,“也好。”便对青衣说道,“你们留下吧。” 青衣有些急,“小姐——” 云曦伸手按着了她,同时对她小心的吩咐着,“去找找安氏在哪儿。” 今日是安氏安排的一切,她不可不来。 青衣点了点头悄悄的走开了。 珍娘见云曦将丫头果真留在一楼,心中暗喜,待上了楼,定要你们母女不得好死! 云曦扶着夏玉言跟着珍娘上了二楼,她倒要看看这珍娘搞的什么鬼! 二楼是一间一间的雅间,珍娘推开一间屋子的门,“请吧,夏夫人,谢小姐。” 云曦看向珍娘,珍娘马上又将眼挪开,掩盖着眼底的慌乱。 技艺不精,还出来害人! 云曦微微扯唇没有继续走,而是细细的听着屋里的声响,里面有人,而且不少。 夏玉言正要走进去,云曦忽然将她一拉,然后抬手一劈将珍娘打晕了。 珍娘的身子晃了晃倒在了地上。 夏玉言一时惊住,“女儿,你打她做什么?可别打死了。” 云曦的眼中冷芒一闪,低声说道,“娘,这屋里有人!” “有人?”夏玉言吸了口凉气。“这珍娘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云曦冷笑,“这妇人本来就没有安心!她将咱们骗来这里,就是想害咱们。” 夏玉言的脸色一沉,“曦儿,她敢害人,咱们就报官!” “不,她怎么害咱们,咱们就怎么还回去!” 云曦叫来青裳与吟霜,带着夏玉言在酒楼里定下另一间雅间落了座,然后对夏玉言说了个借口又来到珍娘指给她的雅间前。 她将珍娘提起来护在面前,推开了雅间的门,一人伸手一劈将珍娘劈倒在地。 然后,他又伸手朝云曦劈来,却忽然停了手,漂亮的新月眸子里闪着得意的光。 云曦站在门口看向那人,双眼微微一眯,顾非墨? 顾非墨嘿嘿一笑,“你说要闹得大一点,这外面人可是人山人海,这里面嘛,有八个,够热闹吧。” 她往雅间里看去,软榻上,倒着八个男子,其中有一个就是那个放高利贷的大黑。 “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的人?”云曦走过去抬脚踢了踢那几人,睡得跟猪一样,一动不动。 “本公子是干什么的?抓几个蟊贼还不是信手拈来?”他跟在云曦的身后得意的笑道,“这屋里原本只有四个人,有四个在酒楼下放哨呢,全被我拎进来了。” 云曦厉声说道,“把这女人的衣衫给脱了,跟这几个男人凑在一起!她原来是想将我娘骗进来,如此歹毒,我便让她自己掉进自己的陷井里!” “主意不错!”顾非墨笑道。 云曦三下两下便扯光了珍娘的衣衫。 顾非墨这时将云曦往外推,“站外边等着!” 云曦挑眉,“为什么?这几人想害我娘,我要狠狠的收拾他们!” 顾非墨俯下身来,将脸凑到她的眼前扯着唇说道,“你连看本公子如此绝美之身都不想看,还去看那几个猥琐的男子,你不怕吐?” 云曦眨眨眼,“我将你当女人,女人嘛,就不屑一看了,将他们当猪,看几头猪,有什么关系?” 顾非墨脸一黑:“本公子是纯爷们!怎么在你眼里成女人了?” 云曦还是被他赶了出去。 青衣这时扛了一个人走来了。 见到云曦后,她愤愤不平的说道,“小姐,奴婢将安氏找来了,这妇人着实可恨呢!她正在老夫人的身边一个劲的说着夫人的坏话,还撺掇着老夫人来这酒楼里。” 云曦的眼神一冷,说道,“她如此想害人便不能让她活了!将她扔那屋里去!” 顾非墨这时从雅间里走出来。 青衣眨眨眼,脸色顿时一黑,顾小白脸?居然跟着曦小姐? 顾非墨直接忽视青衣的眼神,在他看来,段奕的人就没一个好人。 他看到地上昏睡过去的安氏,嘿嘿一笑,“来齐了啊!”然后,伸手一抓安氏进了雅间。 青衣眼珠子转了转,问云曦,“小姐,这顾非墨在这里干什么呢?” “你没看见吗?害人!”云曦微微一笑,“她们怎么害我娘,我就让她们自己跳进自己的坑里。” 不多时,顾非墨走出了雅间。 他笑得一脸的得意,讨好的看着云曦说道,“为了让事情水到渠成,我从青楼里拿了点催情散放在屋里点着了。” 青衣此时更是一阵鄙夷,这顾非墨居然进过了青楼?还懂催情散?这是想干什么?将小姐带坏? 不行,得给主子写信了! 顾小白脸太坏了! 云曦微微冷笑,“走吧,现在咱们坐在一旁看戏就好。” 三人刚离开,谢云容便扶着谢老夫人走进了这家酒楼。 谢谢投票的妹子们,么么达!o(n_n)o shayan981325 186**1183 ljh777 張萌芽 第241节 潇湘飘飘 ]woai0615120 ☆、067章 安氏,你割我一刀我还你十倍! 因为酒楼的位置特殊,是建在城隍庙的一侧,因此,店中生意红火坐无虚席。 许多到城隍庙里拜神仙算卦或是游玩的人,都会选附近的酒楼茶肆小憩。 而这座酒楼离城隍庙最近,因此,生意最好,人最多。 云曦被顾非墨拽进楼梯对面的一间雅间里。 青衣则紧跟着云曦不走,一双眼睛时时盯着顾非墨。 “这间雅间正对着即将要唱戏的那一间,怎么样?本公子挑的位置好吧?”顾非墨扬了扬眉一脸的得意。 他倒了一杯茶水递到云曦面前的茶几上。 云曦正要伸手去接,却被青衣抢过去了。 她将茶杯放在鼻前闻了闻,又倒了几滴于掌心,伸舌舔了舔,品了一下后,这才送到云曦的面前,“小姐,喝吧,茶水没问题!” 顾非墨的脸一黑:“……” 云曦挑挑眉,“青衣,这是顾公子倒的茶水,你怀疑他做什么?” 青衣不做声,心中腹诽着,天下谁都可以放心,顾小白脸最不放心! 第一次见到曦小姐就扯人家衣衫,那心思绝对污! 他刚才都拿出了青楼的催情散来了,天晓得他会不会偷偷的放入小姐的茶水里? 偏偏小姐又不愿走,她又打不过顾小白脸,要是小姐着了他的算计的话—— 青衣的心头一惊,脸色更加黑沉,暗暗咬着牙重重的哼了一声。 顾非墨觉得这丫头跟着主子,跟得也太近了,赶又赶不走!着实可恨! 他冷哼了一声,说道:“有其主,必有其仆!一个样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青衣怒目:“!” 云曦见这二人眼中的眼风刀子飞来飞去,只差没有打起来,心中无奈又好笑。 她马上转移话题,“青衣,我让你发出的贴子你发了没有?” 青衣点点头说道,“发了,小姐,只是,你从不与那些高门的小姐们来往,不知她们会不会来。” 云曦往顾非墨的脸上瞥了一眼,微微一笑,“以我的名义发贴子,她们不会来,但是以另一个人的名义发的话,没有一个不会来。” 青衣眨眨眼,“谁?” 云曦浅笑着不说话。 顾非墨正低头拭弄茶杯,听闻云曦说请了不少高门的小姐,忙抬起来头,“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你请她们做什么?” “看戏啊。”云曦眨眨眼,然后勾唇冷笑,“谢云容请了刘策与谢老夫人还有谢锦昆看戏,我怎么不回敬一下呢?” 顾非墨见她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微微拧眉,说道,“我怎么觉得你还有什么隐瞒的?” “哪有啊?”云曦转眸过去,又对青衣说道,“吩咐朱雀,谢老夫人进了屋子之后,就将那间屋子给拆了!” 顾非墨眸色一亮,“这主意不错!” 谢锦昆敢将曦曦母女赶出去,便让他吃吃苦头丢丢脸!看他宝贝的女人是什么德行! 外间的楼道上,谢云容已扶着谢老夫人的胳膊缓缓往二楼走。 “老夫人,安姨娘早已安排好了位置,那间雅间靠着街市,又可以看到街景,还可以看到一侧城隍前的杂耍热闹。”谢云容声音柔和的说道。 云曦听到她的声音暗暗冷嗤。 谢云容可真会伪装,除了在谢老夫人与谢锦昆的面前装一副温柔乖乖女儿的模样,其他时候其他人的面前,她的跋扈,心毒,不比她的母亲安氏差。 云曦将雅间的门微微拉开了一些,只见谢云容着一身玉色长裙,梳着简单的发髻,脸上是浅浅温和的笑容,清丽如仙子。 只是,若仙子的母亲是个淫妇荡妇的话,这仙子的名声只怕是不保了。 谢云容扶着谢老夫人的手,身后跟着金珠金锭两个大丫头。 “母亲!”谢锦昆这时也上楼来了,他寻芍药没寻着,因此来晚了。 谢老夫人回头看了他一眼,表情淡淡的,“来了就一起吃个饭吧。” 这时,住在夏宅对面的刘策朝这边走来,见到谢老夫人,马上恭敬的行礼。 “谢老夫人好。” 谢老夫人对京中的各官员大多熟悉,却对刘策陌生。 “晚生是住谢府斜对面的刘策,原任宁江两州的盐运使,现在来京述职。”刘策恭敬的行了一礼,“在下接到贴子,说老夫人请了在下来吃茶。” 请他喝茶?谢老夫人有些诧异,她并不曾请州,今天只是家中的家眷出行。 但出于礼貌,她仍客气的还礼,朝他抬抬手。“原来是刘先生啊。” 谢锦昆看到刘策重重的哼了一声,长得漂亮就了不起了?一把年纪还学少年勾搭妇人! 他想起刘策跟夏玉言在众目睽睽之下有说有笑,对刘策就没好眼色,“刘策,今日是本府的家眷出行,怎么会请你一个外人!” 谢云容马上拿眼神示意她的丫头玉枝开门。 玉枝将门推开了。 谢云容说道,“老夫人,父亲,先进去说话啊,刘先生是邻居,也一起进吧。” 她周到有礼的一一邀请。 谁知雅间的里间里传来说话声。 一个妇人的娇魅声音说道,“小哥的身材不错啊,比我以前那两个男人都强多了,劲力也大!” 另一个妇人也说道, “大黑,在这儿不能的!等事成后,晚上我再去你那儿!包你快活!那谢锦昆还没弄死呢,你不能这么急!被他发现可不好!” “大爷我等不急了,就现在吧,” “这里人多……” “你又不是黄花大姑娘头一回,人多人少有什么关系?今日早上你还主动坐到爷身上,现在怎么扭捏起来了?快点,像早上那样来一次。” 谢锦昆顿时僵住,怎么是安氏的声音? 刘策也是一惊,珍娘这个水性扬花的女人也在? 谢老夫人的脸顿时一黑。 谢云容却是一脸惨白,怎么不是芍药与夏玉言那两个贱女人? 谢老夫人庆幸今天没有将赵玉娥带来,她朝金珠喝道,“将二小姐请出去!” 谢云容心中早已惊骇不已,谢老夫人不赶她,她也会跑! 她急忙往后退,今日酒楼里上上下下都是人,酒楼一侧的城隍庙里里外外,更是人山人海。 要是给人看见她的母亲与人在这里苟合,而她也在现场的话,那她可没法活了,她的脸就丢尽了。 只是,谢云容才跑了两步,便有人走这边走来堵了她的去路。 顾非墨的堂妹顾鸢与段轻尘的妹妹段轻暖,以及其他的几个高门小姐与她们的侍女也上了楼。 小姐加丫环呼啦啦一大群足有一二十人之多。 一行人拦着谢云容,“哟,这不是谢二小姐吗?你怎么在这儿?正好,咱们一起吃饭罢,然后再到庙里数神仙,怎么样?” 顾鸢笑着上前拉着谢云容说道,“谢二小姐,原来你也来了啊,你有没有看见我堂哥顾非墨?他写了贴子请我们来这儿吃饭,怎么找了一圈也没有看到?” “没……没注意。”谢云容慌得不得了,偏偏这些该死的女人们拦着了她,气死她了! 段轻暖因为谢云容上回弄坏了她的首饰,害得她没有见着顾非墨,心中一直气闷着,此时见到谢云容,便挑着冷眉,立于一旁不说话。 而她心中却想着,一定要再找个机会好好地收拾一下这个自以为是的谢云容。 她又看到谢云容一脸的焦急,便故意地拦着她。 她的身份在一众小姐们中最高,且性子最跋扈,她不走,所有人都不走了,全将谢云容围住了。 谢云容差得哭起来。 顾非墨从门缝里看到那一群叽叽喳喳的莺莺燕燕,脸色马上一沉。 他扭过头来恶恶狠狠的看着谢云曦,咬着牙说道,“这些女人是不是你弄来的?你刚才说打着他人的名义,是不是我?我听见我堂妹在提我的名字了。” 云曦轻眨睫,说道,“想不到,你在京中的女人圈子里人缘这么好,我只写了五封贴子,没想到来了十个小姐。” 顾非墨咬牙,“谢云曦——” “你又没吃亏,你生气什么?” 顾非墨黑着脸,“……” 楼道上,一群女子围着谢云容七嘴八舌的说着话,忽然,她们前面的一间雅间的屋子却忽然坍塌了。 雕着花纹的整堵木墙惊得众女子尖叫起来。 另一间雅间的顾非墨更是一脸的鄙夷。 倒塌的雅间里,两个光着身子的女子与几个赤身的男子正滚作一处。 谢云容的父亲谢锦昆正挥着拳头用力地捶打其中一个妇人。 朱雀与白虎玄武几人推倒房间后,齐齐隐藏了起来,几人看到雅间屋里的男男女女,均是一脸鄙夷。 这便是算计曦小姐母亲的下场!不怕死的再来! 白虎嘿嘿一笑,扯着嚷子叫喊起来,“嘿,快看,那不穿衣服的女人,有一个长得胖些的是谢尚书的老婆安氏!” 玄武回道,“什么尚书,早都不是了,谢锦昆如今早被皇上贬了官!” 白虎哈哈一笑,“想不到他老婆这么彪悍啊,一女御八男啊。” 第242节 顾鸢看到那画面,马上脸一红,将头扭过了,说道,“呀,这……这,大白天的,这是……” 她也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儿家,顿时吓得拉着丫头就跑掉了。 有几个胆小的跟着跑。 几个胆大的没有走。 段轻暖笑嘻嘻的拉着谢云容,“有人说那是你母亲,走,一起看看去,我记得你母亲没这么丑的,怎么全身肥肉啊,可别让人认借了,误会了。谁管诬陷你母亲,我帮你教训他!” 这真是个天大的奇闻,她一定要说与所有人听,看谢云容还是不是自负清高的样子! 谢云容吓得身子哆嗦,然后她心一计,两眼一闭往地上倒去,装晕! 丫头玉枝忙上前扶起她,“小姐,你怎么啦?”又哭着对段轻暖说道,“郡主,我家小姐晕了,她不能陪你了,请见谅。” …… 谢云容是装晕逃过了。 但谢锦昆却躲不了,他得留下来收拾乱摊子。 谢老夫人一言不发的事着丫头们走开。 床上的珍娘与安氏都回过神来。 珍娘哭着叫刘策,刘策冷着脸转身便走了。 她想上前追,却被两个男子摁着走不了。 安氏也看到了谢锦昆,她此时恨不得找个洞将自己埋了。 同样的,她也走不了。 几个男子都中了顾非墨的催情散,控制不住地正在兴头上,哪里敢放过这两个女人? 哪怕这屋子的墙壁倒了,被大群人围观着,也是全然不顾。 几个男子还将上前拉人的谢锦昆给暴打了一顿,打得他躺在地上爬不起来。 一场活春宫在酒楼里上演着,酒楼的人更是越来越多。 安氏逃不掉,谢锦昆又救不了她。她只得生生的忍着,这其中一定有问题,让她知道是谁害的她,她也会让她尝尝今日之苦! 夏玉言在雅间里等云曦等不到,心中着急,听到外面哄笑声不断,她心中更是惊慌。 她埋怨着问青裳,“你说小姐一会儿回来,现在人呢?” 青裳一脸的委屈,小姐做事哪会让她们干涉? 她低着头,“夫人,您别担心,让奴婢去找找吧!” “你们几个总是包庇她,纵容她,这怎么行?迟早一日她会惹事的。”夏玉言起身出了雅间。 只见外面围着黑压压的人,无数男人的脑袋正挤挤着看着什么。 而且,还隐约听见有女人的哭声。 夏玉言心中焦急,便用力往人群里面挤。 青裳与吟霜只得跟在她的身后一边护着她一起往前挤。 挤出人群后,三人同时睁大了双眼。 青裳与吟霜倒不觉得奇怪,小姐今日神神秘秘的,这么多的人八成是小姐的手笔。 只有夏玉言惊在当地。 她看了一眼被几个男子揉搓着的安氏与珍娘,忽然冷笑起来。 又见地上躺着被人打得半死不活的谢锦昆,她伸手一指那珍娘对围观的众人说道,“诸位!你们知道吗?这两位妇人原本请了我与我女儿来,但我们没有进去屋子,谁知里面竟是藏着阴谋! 想害我母女毁掉清白!只因我是谢府原来的二夫人,安氏看不得我过得比她好才想害我!这珍娘却是嫉妒她前夫与我说过话,便下毒手来害。 不过,老天爷的眼睛是雪亮的,她们掉进了自己挖的坑里!” “啊,原来是这样啊!早就听过谢大夫人安氏一直在欺负着谢二夫人呢,心这么毒,不如打死她!” “对,打死她!” “还有那个珍娘,前夫的事与她有什么相干?歹毒嫉妒的妇人就得死!” 霎时,一堆臭鞋子往安氏与珍娘的身上扔去! 有人又道,“这等春宫图难得一见,不如画下来,卖到青楼里去,一定是个好价钱!” “主意不错,小生这就去画!” 安氏更是气得脸发白,两眼似剑地看着夏玉言恨不得亲手掐死她。 半躺在地上的谢锦昆对上夏玉言的森冷眼神,羞愧不已。 夏玉言却再不看几人,转身便走。 青裳与吟霜二人一齐鄙夷的一笑,也跟着夏玉言走开了。 夏玉言正要向人打听云曦,却见云曦从一间雅间的屋子里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的俊美的少年公子。 “娘!”云曦走上前挽着她的胳膊,“今日这酒楼里太乱,咱们回吧。” 顾非墨乍一见到谢二夫人,又是云曦在场的情况下,一下子拘谨不已。 他紧张微带脸红的行着大礼,“夏夫人好,晚辈是顾非墨,顾太师之子,也是谢枫大哥的师弟,是曦小姐的好朋友,给您见礼了。” 夏玉言微笑着对他抬抬手,“请起吧。” 然后,她便开始上下打量起顾非墨来。 像每个家中有着待嫁女的母亲一样,对身边出现的任何一个年轻公子都不放过的打量,与思量。 只见面前的少年,年纪大约二十岁左右,虽然生的是玉色俊颜,却又不显得女相。 他的眉眼间隐着同谢枫一样的英气,两道剑眉斜斜向鬓角飞去,双目灿如星子,看人时,目不斜视,举止大方,身上也不似时下的一些少年公子那般酒着刺鼻的花粉。 一身墨色长衫华丽而不奢靡,简单大方,也没有同纨绔子弟们一样戴各种奇形怪状的香囊与玉坠子。 夏玉言顿时对他的好感又多了几分,笑道,“你上回到过一次夏宅吧,我有些印象。” “去过一次,是想向曦小姐道谢,感谢她送的药,只是那次她不在府上。”顾非墨浅笑回答。 云曦见这顾非墨在讨好夏玉言,担心爱管闲事的谢枫让他难堪,便说道,“我跟我娘也要回去了,你不走吗?” 顾非墨却对夏玉言说道,“伯母,非墨今日无事,不如由非墨送你们回家吧?” 夏玉言对他的印象不错,长得漂亮,家势也不错,最关键的是礼貌。 这年头,有礼貌的青年已经很难找到了。 她便笑着说道,“那就有劳顾公子了。” 顾非墨心中大喜,正要吩咐着随从阮七备马车,谁知这时冲过来一大群女子,尖叫着朝他扑来。 “非墨哥哥,你为什么一直不理我啊?我写的信你怎么都不回啊?” “非墨公子,伦家两个月没有看到你了,侬都在忙什么呢?伦家想找你说话辣——” “非墨哥,我送你的香囊你收到没有,喜不喜欢啊——” “非墨哥哥,我今年及笄了,你可以来我家提亲了——” “非墨哥——” 顾非墨的脸色顿时一变,朝阮七丢下一句,“拦住她们!”然后,他的身影一闪眨眼便不见了。 来的这群女子,正是段轻暖一众莺莺燕燕近二十个人。 叽叽喳喳娇娇弱弱,一阵香风从夏玉言的面前呼啦飘过,朝顾非墨逃走的方向飞快地追去。 夏玉言一时怔住了,问一旁的云曦,“曦儿,这……这是个什么情况?” “夫人,奴婢知道是什么情况!”青衣这时走过来,得意地扬着眉梢说道,“这顾太师的儿子顾非墨,在京中有着一大——群的爱慕者。从五岁的女娃子到八十岁的婆子,他都写过情书。 他对每个女子都说只爱慕一人,其实,他表白的姑娘,可以排一条长长的街了。今天啊,估计是一众情人们知道了真相为争宠打起来了,顾非墨害怕谎话拆穿被打就逃走了。” 夏玉言眨眨眼,“真有这回事?” 青衣道,“真与假,夫人刚才不是看到了吗?这顾公子给曦小姐的编号是一千零一,意思是小姐是他追求的第一千零一个女子,前面还排着一千个美人呢。” 夏玉言的脸色顿时一沉,“小小年纪就与这么多的女人来往,将来长大了还了得?真是人不可貌相!”说完,她拉着云曦的胳膊往酒楼处走,“咱们自己回家。以后不准同顾家公子来往!” 云曦转身看向身后的青衣,用口型问她,“是你搞的鬼吗?” 青衣下巴一抬,一脸得意,“当然,谁叫他撬主子的墙角!” 云曦:“……” …… 云曦回到酒楼后,刚进尊字号房间想休息,那窗户便被人撬开了。 她拔出匕首就要刺向那人,却发现是顾非墨从窗子口爬了进来。 清贵公子的发髻散开了,衣衫领口也松散着,显得有点狼狈。 云曦顿时恼火朝他吼道,“顾非墨!你居然敢爬我的窗户?你这是想死了吗?” 段奕还没有爬过窗呢,不对,他爬过她的床。 顾非墨飞快的朝她跃来,伸手捂着她的嘴巴。 同时,他的两眼紧张的朝房间的外间门看去,然后低声对云曦说道,“你小声点,别惊动了你的丫头,那几个臭丫头,一个比一个难缠。” 叫青衣的臭丫头居然引来几十个女人来追他。 而且其中还有两个武功不差,害得他跑了五条街才甩掉那群恶心的脂粉女人。 云曦挥开他的手,又将他推开一边,正色说道,“为什么爬我房间的窗户?” 顾非墨哼了一声,踢踢踏踏走到她的床边,毫不客气的倒下睡着。 云曦更来气了,上前便来拉他,低声吼道,“你居然还睡在上面?你想死了吗?” 她招他惹他了? 狗皮膏药一样的人! 顾非墨翻了个白眼,同时打开她的手,说道,“小爷我刚才为了甩开一堆女人,足足跑了五条街,中午又没吃饭,又饿又累,你见死不救?” 第243节 云曦:“……” “置于为什么爬你的窗户,是因为我找你想说正事。但一楼的正厅坐着谢枫,与那个像我挖了他祖坟一直对我仇视着的福大掌柜, 后院侧门边坐着你那一直数落我说我坏话的娘,你这屋子的外间又蹲着三个像本公子抢了她们男人的臭丫头,不爬窗,怎么进你屋里见你?” 云曦:“……” 顾非墨自己从床上坐起来,从袖中取出一本账本扔到她面前的小桌上。 “这个东西,你一定感兴趣。” “是什么?”云曦顺手拿过来,问道。 “自己看。”顾非墨得意的挑眉,“这是我从那个大黑的家里顺手拿出来的。” 云曦看了他一眼,随手翻了翻,这时,从账本里掉出一块白绢布出来。 上面好像是一块有些年头的血渍,已经曾黑褐色了,绢布的一角锈着一个“锈”字。 “这是什么东西?”云曦挑眉看他。 顾非墨摇摇头说道。“不知道,一直夹在里面的。” 她打开帐本的一页,上面写着安氏的名字,还写着一万两的数字。 而这个日期,是安氏嫁给谢锦昆的前一天。 云曦眯了眯眼,心中一个大胆的想法闪过。 她微微勾起唇角冷笑。 安氏当众演了一场活春宫,如果她狡辩的话,说是旁人威胁她,她还可以赖活着。 但是,有了这账本与这块带血的绢布,安氏必死无疑! 云曦将账本与绢布收在袖内,然后推开窗户。 顾非墨随口问了一句,“你干什么?” “跳窗离开啊。”云曦道,“一会儿我大哥会来找我,要是他进来没看到我,而你又不怕他拿拳头揍你的话,你尽管自己待在屋里。” 顾非墨闻言脸色一变飞快的冲到窗户边,“让我先!”然后,他将云曦挤开自己先跳了下去。 云曦却飞快的关了窗子,又上了两道插轩,这才拍拍手从房间走出去。 顾非墨站在酒楼下望向云曦的窗户,等了半天也不见云曦跳下来。 他咬牙哼了一声,“谢云曦你居然敢骗我?” …… 谢锦昆打不过大黑几人,安氏与人依旧上演着活春宫。 谢老夫人虽然不喜欢安氏,但毕竟还是谢府的人,她不能坐视让丑事继续扩大下去。 出了酒楼后,谢老夫人便命金珠先一步回府,让暗卫头领张龙带着人将安氏带回了府里。 安氏回府后,谢老夫人连暖月阁也没有让她进,而是命人将她扔在一间破旧的柴房里。 又命两个婆子看着她,而且不准给吃的。 安氏此时除了骂骂天,骂骂拖了后腿的珍娘,也无计可施。 她身上又无钱贿赂不了看守的婆子,只好盼望着女儿谢云容来救她。 谢云容被一众手帕交当面嘲笑了,又羞又怒的回了府里。 她将自己关在屋里一直装病,心中则在不停的骂着安氏。 又哪里还会来看安氏? 云曦打着看赵玉娥的幌子进了谢府,一路给赏钱找到了谢锦昆。 彼时的谢锦昆气得两眼通红,一副恨不得吃人的模样。 他看到云曦走来只抬了一下头,说道,“你娘好吗?” 想到安氏给他丢了脸,而夏玉言依旧如二十多年前初初见时那样温婉端庄,心中是后悔不已。 云曦心中冷笑一声。 她们离了谢府,他倒是时时问起夏玉言。 而在谢府时,她母女两个从他面前走过他却是一直嫌弃厌恶。 安氏当着他的面打骂她与夏玉言,他也是直接漠视,有时还跟着安氏一起打骂她与夏玉言。 失去才知道好吗?可惜,你回头别人不会回头。 她淡淡的回了一声,“娘身子比上月胖了三斤,也没有失眠了,胃口也好了许多,人人都说她年轻了十岁。” “哦,那是在外面住得习惯了。”谢锦昆低着头说道。 云曦觉得谢锦昆这副杀人一刀再忏悔的模样分外的讽刺。 她此时前来可不是听他的良心发现之类的话的。 她从袖中取出一本账本说道,“这是从那大黑的身上掉下来的,上面记着与安姨娘二十年的账目往来。第一笔交易的日期,是安姨娘嫁给老爷的前一天吧。” 谢锦昆不明所以,顺手将账本接到手里,“曦儿,这账本有什么问题吗?” “老爷您仔细看啊。安姨娘嫁给老爷后,大黑从一个市井小混混一下子变得有钱了,还放着高利贷。要知道,这放贷款,手头上没有个几万两银子,生意是做不起来的。” “你……你说的是什么意思?”谢锦昆问道,同时想起在酒楼时,安氏说话的口气似乎与大黑挺熟。 “很显然,安氏一直在帮大黑,之于为什么……”她又丢给谢锦昆一块绢布,“原因便是这个。” 谢锦昆将那绢布抓在手里,眼神一寒,“这上面是安氏那个贱人的名字,只是这块黑乎乎的是什么?” 云曦冷笑道,“那是处子血,年月久了变了色。我问过上了年纪的嬷嬷,新娘子与男子洞房时,会在一块锈着新娘名字的白色的绢布上留下处子血,而这帕子上是又是安姨娘的名字……” 谢锦昆的神色忽然大变,他并未觉得与女儿说这洞房处子血的尴尬,而是想起一件事情。 他与安氏的第一次——没有印象! 他的眼神马上一缩,陷入沉思。 没一会儿,他捞起桌上的茶杯猛的往地上砸去,眼中杀气顿现,咬牙骂起来,“这个贱人!老夫要弄死她!” “老爷。”云曦又道,“不贞的女子如果她心存怨恨的死掉的话,其灵魂会久久不散,一直会追着那个索了她命的人。” 谢锦昆赫然看向云曦,“有这种说法?” 云曦点了点头,“有!”她的眼底闪着厉色,“那城隍庙前的林半仙说的,他说唯一的办法是将这女子凌迟处死,一刀一刀的割其肉,让她的血流得一干二净自己绝气而亡,便会无事,那女人的灵魂也会永不得超生!” “对,凌迟处死!大梁就有律法,对不贞的女人就要凌迟处死,老夫要对安氏千万万剐!” 柴房里,安氏忍着浑身的酸痛对守着她的一个婆子说道,“我口渴了,快拿水来给我喝。” 那婆子嘿嘿一笑,说道,“安氏,你现在既不是夫人,又不是姨娘了,我婆子为什么要给你水喝?除非,你给点这个——” 安氏往那婆子的手里看去,顿时大怒着骂道,“不要脸的老贱人!老娘喝口水你也要收贿赂?你等着,等老娘的女儿来后,看她怎么收拾你!她可是这府里唯一的小姐了!” “死不要脸的老贱人!老夫要将你千刀万剐!”谢锦昆提着一把大菜刀怒气冲冲的朝这边跑来。 两个婆子吓了一大跳,以为要收拾她们吓得拔腿就跑了。 谢锦昆一刀劈开柴房门上的锁,先对安氏一顿狠踢,然后扬起刀来朝她身上划起来。 一刀一刀,安氏痛得尖声叫喊着,“老爷,妾身是被人害的,是冤枉的啊,老爷——” “冤枉?被人害!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看看这是什么东西?”谢锦昆气得身子一抖一抖的,将一本账本一块带血的白绢布丢在她的面前。 安氏顿时吓得面无血色,嘴唇开始哆嗦起来。 谢锦昆冷笑道,“你的处子血绢布为什么在别的男人手里?说!老夫此时想起当年事,便发现了诸多可疑。跟你上床的第一次根本不记得。 但跟别的女人的第一次却记得一清二楚。老夫只记得第二天你没穿衣服的在老夫的床上,偏偏又遇到一个拎不清的夏玉言,她二话不说的收你进了门。你说,你是不是早跟人上过床了?死贱人!” 安氏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她冷笑地看着谢锦昆,一双眼狠毒又带着嘲讽。 “是,没错!老娘不喜欢你,你这个只知自己升官不知疼女人的老东西,活该你没有儿子送终,你这是报应!老娘看中的只是你的地位,所以,第一次给你干嘛?做梦!” “你——,死贱人!” 没有哪个男人在自己的老婆说出不贞的话来还理直气壮着不生气的。 谢锦昆更是暴跳而起来。 他气得胡子乱颤,抡起刀又在安氏的身上划起来。 安氏在酒楼时,已被几个男人轮着演过活春宫,早已身乏体困。 而谢锦昆又将她踩在地上,更是动弹不得。 一刀一刀不知划了多少刀,安氏疼得不停的骂着谢锦昆。 谢锦昆气得划几刀再踢几脚,一直将安氏划成一个血人才愤愤然的走开,“老夫要你永不得超生!” 安氏还没有死,只是浑身血淋淋的躺在地上。 她想起白天那毫发无损的夏玉言指着她骂过,顿时火从心来,“不得好死的老匹夫,不得好死夏玉言,老娘不会放过你们!” 天色渐晚时。 有一抹紫色的裙角停下她的面前。 “尚书夫人。”那女人浅笑说道,“多谢你收留我一场。” 疼得已神志不清的安氏听到这声音顿时吓得清醒过来。 她努力的睁开被血水模糊的双血看着来人,渐渐地,她的两眼中满是恐惧,颤声问道,“你是谁?” 她在心中努力的安慰着自己,不可能不可能,世上没有这样的事,但是,面前这人的脸—— “你说我是谁呢?”她浅浅一笑,一双灿若星子的眸中闪着冷芒,“我死的时候说过,你割我二十一刀,我会十倍还你!刚才,谢老爷有没有在你身上割上二百一十刀?” 女子缓缓的朝她走来, 安氏看着她只觉得周身寒冷,身子如筛糠一般的抖起来。 她想逃掉却逃不掉,脚筋手筋早被谢锦昆挑断。 女子这时却停了脚步,轻轻的解开了身上的披风,将后背露给她看,声音缓缓的说道,“你不是想要我的皮吗?快来拿啊。” 第244节 “啊——”安氏吓得尖叫起来。 女子穿好披风转过身来,冷笑着看着她,“告诉你安氏,你的那娘家侄子是被我害死的,还有你那两个儿子也是被我设计除掉的!我说过,我会要你生不如死的活到死!” “你是谢婉?”安氏忽然一笑,“丫头,那又怎样?你逃不过顾贵妃的手心,她知道你没死还会要你的人皮!” 女子轻笑,“我不会让她得逞!但是你,却要为你的女儿谢云容祈祷是不是活得长久!” 安氏惊慌着大声嚷道,“我女儿又没有害你,你不能害她!” “没有害吗?”她冷笑,“她早已几次三番的挑衅我,如果再敢惹我的话,我会让她同谢云香一样的下场,失身,再被人沉塘!” 说完,云曦转身离去。 安氏的口里喃喃的说道,“不,云容不会有事,不会——” 天色暗下来时,安氏迷迷糊糊的醒来,发现面前站着一个提灯笼的人。 她赫然抬头,发现是谢云容。 她欣喜的说道,“女儿,你来了?你快放我出去,哦,还有,你要当心,有人想害你呢!” “想害我的人是你!”谢云容朝她低吼一声,“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行那龌龊之事,你让我还怎么见人?” 安氏怔住,“女儿啊,娘是被人害的,原本进那屋的是夏玉言与芍药,谁知是怎么回事,娘被人带到里面去了。” “我不管,你要是不死,我就没脸见人了!” 谢云容歇斯底里的叫起来,然后,她将手里的灯笼扔进了柴房。 “你——”安氏绝望的倒在地上,一声一声的惨叫从着火的柴房里传出,却没人理她。 …… 安氏必死无疑。 云曦没有觉得痛快,反而心中沉重烦闷。 她神色郁郁地回到醉仙楼自己的房间,手刚推开门,便被人一把拉了进去。 猜猜拉云曦同学的是谁?o(n_n)o ☆、068章 段奕回京(错字已修) 天已黑。 没有得到云曦的吩咐,侍女们都不能随意进她的屋子。 因此屋中没有点烛火昏暗一片。 但,面前之人却不用眼看,便知是谁。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怀抱。 她被他拉进怀里,只是紧紧地抱着,有些急促的喘着气。 因为紧贴着胸口,她能清晰地听到他扑通跳着的心跳声。 “什么时候回来的?是皇上下的旨吗?”云曦问道。 因为脸被捂在胸口,她的唇贴在他的衣衫上,声音便显得有点暗哑含糊。 他将她放开了一些,双手托起她的头,然后,低头吻上她的唇。 不霸道,轻轻的,仿若带着品尝。 云曦的身子有些轻颤。 她将胳膊挽上他的脖子,踮起脚尖仰头回应。 “想回便回。”他道,声音低低哑哑。 他的舌尖在她唇内辗转,探入,无休无止的想更深入。 直到她的身子软得要站不稳了,他才放开了她。 他的双手掐了掐她的腰身,又在她的脸颊上捏了几下,带着愠恼的说道,“回来几日不见长些肉,却又开始不安分的惹事。” “哪有……”云曦嘟囔了一句,“是有人想害我,我哪能老实的被人欺负?” “欺负你的,本王支持你十倍的欺负回去。只是……有没有同人去看活春宫?有没有与人半夜私会?很晚才归?还私相授受了,嗯?” 昏暗的屋子里,她看不清段奕的脸,但从语气中就可猜出,这人发火了。 她微微扯唇,段奕的自私心又在作祟! “一次只是听到声音,一次嘛……人太多,只看到一点影子,没看全。”她老实交待,“半夜私会,私相授受……跟你私会算不算?” 而她心中则是暗暗磨着牙同时飞快地想着,她的身边谁是内鬼? 居然向段奕打了小报告?这几个讨厌的丫头! “听你的语气,没有看全活春宫有点失望?” 段奕冷哼了一声,双手捏着她的脸颊说道,“今天晚上抄十遍《女戒》才准睡觉。” “王爷!我觉得你罚得很不公平,听人墙角,只是个意外,我是路过那里,谁知道里面在上演活春宫? 至于看到的活春宫图……那可是在大众广庭之下,人家要演,我哪拦得住?当时又走不开,人太多……” “可是,你是同顾非墨一起去的。”段奕的声音冷沉。 云曦翻翻眼皮,“那是巧遇,不是我主动找他。王爷真小气!” 然后,她伸手推了他一下。 哪知段奕的身子却忽然向后退去,闷哼了一声。 她心头一惊,飞奔过去扶着,忙问道,“你怎么啦?”然后,她开始找火镰点烛火。 “别点灯。”他道,声音有些弱,“你不怕将你母亲与哥哥引来?” 云曦心中有些狐疑。 段奕想干什么,从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他上回还正大光明的坐在曦园里呢,被谢枫看见后,不是也是无事人一般? 现在他又是在三层高的房里,谁会看见? 云曦没理会他依旧点了烛火。 回头再看向段奕时,她不禁大吃了一惊。 只见段奕的脸色极为苍白,着一身玄黑的斗蓬,发丝有点乱,越发显得他的脸色苍白,连往日的樱色嘴唇也失了血色。 他双手低垂,微微阖着眼靠在墙壁上。 听见她走来的脚步声,便抬起头朝她浅浅一笑,“只是累了,连夜赶路从青州回来,才这样。” 云曦的神色却是冷沉。 她走上前一把扯开他的衣衫,果然,他的胸口是一大片的淤青。 “这是……”她不禁吸了一口凉气,“谁打的?以你的功力,这大梁国没几人能胜你吧?” “瞎想什么呢?跑快了马不小心从马上掉下来了,摔的。”他轻描淡写的说道,然后挥开她的手,将衣衫拢好。 “摔的?”云曦更是狐疑,“段奕,你又不是三岁孩童初次骑马,怎么会摔?别骗我了,说实话!” 他有些无奈的笑笑,“夜间行路看不清,不是本王要摔倒,是马踩空了,本王跟马一起掉沟里了。” 无论云曦怎么置疑,段奕都是敷衍应付。 她无法,只得叫出青衣让她去吉庆药房找关云飞。 青衣听见云曦叫她,马上喜滋滋的说道,“是,奴婢马上将他找来。” 又见他一身风尘仆仆,想必这是没有回府,云曦又吩咐吟霜去打热水,让青裳去备饭菜。 段奕被她拖到小榻上躺着,见她指挥着丫头忙前忙后,心情莫名的愉悦。 他微微勾唇笑着看她。 打发了几个丫头后,云曦这才向他走来。 见他笑得莫名,不禁挑了挑眉,“受了伤还笑?” “嗯,想着多年以后……”他的唇角更弯。 “多年以后什么?”云曦走过去俯身看他。 段奕的眉眼依旧如画中人般俊朗,只是带着深深地疲倦。 “多年以后……”段奕伸手抚向她的眉眼。 他的玉竹般的手指轻轻的划着她的眉毛,眼睫,鼻子,一直到唇,轻轻的抚着,然后,渐渐地,浅笑中的眼中,生起一丝忧色。 “说话总是半截。”云曦扯了扯唇角,将他的手拿开握在手里。 这时,她的心中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便又问道,“你是怎么进我的房间的?我娘在后院,前面是我哥守着大厅。” 若说段奕爬了窗又不像。 因为窗户被顾非墨撬开后,她便留了个心眼,在窗上酒了些细沙做了记号,窗子只要被推开,沙子便会掉落在地上。 但那沙子却是一点儿也没有被动过。 屋顶不可能进来,酒楼的屋顶不像曦园是瓦片,可以揭开跳进来,而是被一层雕花的木板挡着了瓦片屋顶。 除非拿刀劈开,但那层木板又是丝毫未损。 “福生是我的人。”他眉梢微微一扬说道,“我让他去找谢枫,说有人想在酒楼里办几十桌宴席,问价格有什么便宜,谢枫便出了门与人商谈去了。 然后,福生又找到夏夫人,说酒楼隔壁那家茶叶店的老板娘像是要生孩子了,那家老板派人来请夏夫人相助,于是,我就从正门进来了。 青裳与青衣不会拦着,吟霜不敢拦,你屋顶上坐着的朱雀几人被青一引开了。” 云曦眨眨眼,这样也行? 青衣的动作很快,没多久,关云飞被她带进了尊字号客房。 老实书生模样的关云飞对云曦行了一礼这才走向段奕。 第245节 他正要开口,段奕却抢先说道,“本王从马上摔下来了,只是胸口撞伤了,关大夫看着开方子吧。” 关云飞看了一眼云曦后,对段奕恭敬的说道,“在下自当谨慎诊治。” 把好了脉,开了方子,青衣带关云飞出了尊字号客房。 走到无人的地方时,关云飞对青衣小声的说道,“青衣,王爷的伤根本不是摔伤的,是被人打伤的,而且是很重的内伤。好像,已经快要痊愈时又复发了。” 青衣点了点头,“前些日子王爷遇到了高手,受了伤,而这次回京,估计是一路都没有休息,王爷这么紧赶做什么?啊,对了,一定是知道顾小白脸在勾引曦小姐,王爷才不放心回京,哼哼哼,果然顾小白脸不是好东西!引得王爷旧伤复发。” 青衣恨恨的骂了一顿顾非墨后,又后知后觉的想起一件事来。 她伸手捏着关云飞的下巴,脚尖踮起努力想俯身看他,却只做到了一个持平。 然后,她咬牙恶狠狠的说道,“王爷是秘密回京,你要是将王爷的消息吐出半个字去,我就……”她的眼珠子转了转,说道,“我就嫁给隔壁茶叶店的老板的儿子的大舅哥的表弟!” 关云飞一下子慌了,“我发誓,绝对不说!你也……不要嫁给别人。” “那我嫁给谁好呢?”青衣继续捏着关云飞的下巴,心中想着,这呆子大夫的皮肤居然这么滑,手感着实的好。 关云飞结结巴巴的说道,“容……容小生……回去想想。”说着,他背着药箱拔腿就跑了。 青衣怒得跺脚,又想起还有一件事还没说呢,她飞快的上前抓住他。 “你回来,还有呢,王爷受什么伤不准跟曦小姐说,听到没有?不然的话,我晚上就去找那个隔壁茶叶店的老板的儿子的大舅哥的表弟!” 关云飞却神色不惊的说道,“你去找他?他却不见得能同你讲话,因为,我记得他上个月才出生。” 青衣:“……”但旋即她又咬牙说道,“今天晚上三更天你一定要来找我,要是再不来的话,我就去找隔壁茶叶店的老板的儿子的大舅哥的表弟的爹!” 关云飞:“……” 酒楼一侧的小巷里,青衣与关云飞的亲昵拉扯,一直被马车上的一男一女注视着。 “怎么样?哥,妹妹说的没错吧?这醉仙楼与那吉庆药房都是谢枫两兄妹的。你看看,咱们先动手哪一家?”一个年轻的女子说道。 女子的年纪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容颜秀丽,却是生着一双阴狠的双眸。 看着前方的酒楼,她的双手紧紧的抠着车窗棂,手上因为使力太大,那手背上的青筋已暴起。 “小蓁,对付这两处并不简单。咱们不如换其他的地方。”一个断了左臂的青年男子说道。 同样的,他的眼中也闪着狠绝。 女子的脸上带着傲慢与不屑,“哥,咱们还怕那谢枫不成?选武状元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要是被谢枫夺魁的话,那谢老夫人就铁定会选谢枫做长公子了。所以,打敌一定要打狠的!削削他的锐气!” 这一男一女正是谢家五房的大小姐谢蓁与大难不死的谢君宇。 谢君宇苍白脸上带着阴桀。 在车内夜明珠的照射下,他的脸更显森然,“他做梦!哥哥的意思是,这几日,我看见顾太师的儿子顾非墨时常来酒楼里,这人又爱管闲事,被他发现端倪可不妙。 而那药店虽然往青州送药是打着谢枫的旗号,但名气没有酒楼大,打击的话影响不大!” 谢蓁的脸上顿时不悦,“哥哥自从受伤后,做起事来怎么畏手畏脚的?” 谢君宇冷笑一声,“妹妹不懂,打击人,就要狠狠的一次打死,不要给他喘息的机会,以防对方卷土重来反咬一口,咱们岂不是吃亏了?” 谢蓁凝思想了想,“那依哥哥的意思……” “他们家不是要办新宅子落成酒宴吗?从那上面想办法。”谢君宇的冷眸一闪,一抹得意之色溢于唇角。 …… 醉仙楼的尊字号客房里。 吟霜吩咐着小仆送来了热水,也没问什么,往浴桶里倒热水后带着小仆掩了门就出去了。 云曦见段奕虚弱的样子有些犯难,要不要帮忙?要不要帮忙? 等她纠结了半天走到屏风后看段奕时,段奕已经全脱光了,正抬脚往浴桶边走来。 云曦一时惊住。 虽然他的胸口有一块刺目的淤青,但并不影响他的整体之美。 屋内昏黄的烛火下,男子玉色肌肤闪着莹莹的光,墨发打散垂于身后,倾泻下来。 身材匀称,四肢欣长。 虽然平时同他打闹,早已见过他半敞衣衫的模样——也包括小时候误闯过他的房间目睹过他未穿衣的模样,但都没有产生什么遐想。 前者是他太正经,后者是她年幼。 而眼前,这分明是一张妖娆男色图。 云曦的目光不自觉的从他的脸上一路往下移,然后停在他的腰间往下大腿中间。 她带着新奇与审视,目不转睛。 段奕发现她站在屏风旁一直盯着他看,而目光则停在他下面某处,居然带着一种——贪婪,而且,脸不红心不跳? 那个该死的顾非墨都将她带坏了! 他顿时脸色一沉,紧走了两步坐进了浴桶里。 “谢云曦,你在看什么?” 云曦被他吼声惊醒,吓得身子一闪躲在屏风的另一侧。 她隔着屏风说道,“王爷,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可不对,王爷看了云曦无数次,云曦这才是头一回,却还被你赶跑!” 段奕:“……” 屋中的榻上放着一叠衣衫,玉白色,崭新的。 段奕擦干身上的水渍走到榻边,一件一件拿起来看,从亵裤到外衣到袜子,花纹秀美,针脚细密,可见缝制之人的用心。 想到她从青州匆匆离去时留在床上的那身浅绯的春衫时,他心中一暖,微微弯唇浅笑。 云曦也在外间屋里洗浴好,又换了一身家常衣衫。 青裳将厨房里备好了饭菜一一送进屋内,又将一壶酒放在桌上,然后狡黠的一笑,悄身退出。 云曦执壶倒酒。 她往段奕的身上看去,那身玉白色云纹春衫的确很配他,衫如玉容颜如玉,翩翩一位佳公子。 段奕看着一盘盘菜肴端上桌来,微微一怔。 这些—— 全是他在梁国北地时,他吃过的菜品。 她居然还记得! “虽是酒楼大师傅们做的,但是,没有外传,今天是第一次奉上,看看味道怎么样?”她道。 女子的眸间闪着热切企盼的目光,一如当年她做了某件事看着他,讨好的求他表扬。 他伸手抚向她的脸颊,目光沉沉说道,“不会等太久,不会——” 几杯酒饮下后,云曦就开始头沉脚轻起来。 她绕过桌子,伸手将段奕的衣衫拽起,又抱住了他的头。 这时,她的脑中又想起段奕脱光了站在浴桶前的模样,腰间往下两腿之间的物事,心中更是烧起了一团火。 她张口就朝他的唇咬下去。 段奕只觉得唇上一疼,心知一定被她咬破了。 他伸手推推她的头推不动。 这才觉得她不对劲,他含糊的喊着她,“谢云曦!” 云曦没理他,猛的将他推倒在地板上,一只手搂着他的头,一只手已伸进他的衣内。 屋子外面,三个丫头的头一个挨着一个紧贴着门,竖耳听着里面的动静。 待听到“扑通”一声响时,三人同时惊了一跳,然后一齐离开屋子,连外间的门也关了。 虽然这间房的位置在最里面,但三人还是站在外间的门口守着。 青裳的得意的说道,“怎么样?我说帮主子将曦小姐这颗生米煮了就一定会煮了。 ” “不见得会。”吟霜木着脸道。 “你怎么总是唱反调?”青裳有些不满。 “你们俩别吵了,不如,赌一赌怎么样?”青衣好久没有进赌坊了,手痒,她从荷包内摸出两粒骰子放在地上,开始执起点数来。 吟霜往地板上一坐,“啪”,拍出一锭银子来,眼神往二人的脸上扫了一下,“赌十两!他们俩什么也不会发生。” “不可能!我赌二十两,他们两个你压我来我压你,双压!”青衣的眉梢一扬。 “三十两吧,曦小姐威武,主子的药里被我放了点软筋散,他打不过曦小姐!任由她吃!” 青裳得意的说道。 “你们三个在干什么?怎么赌起钱来了?”夏玉言的声音从楼道口传来。 三人吓得跳起来,各自抓起银两一脸谨慎的站在门口看着夏玉言。 “夫……夫人,小姐已经睡着了。”青衣吸了一口凉气说道,然后眼神恶狠狠的朝吟霜扫去,用口型说道,“是不是你将夫人叫来的?” 吟霜一脸无辜,“不是!” “你们几个眉来眼去做什么呢?快开门,我找小姐说件事。” “小姐真的睡了。”青裳讪讪的笑道。 “不可能。”夏玉言的眼睛在几个丫头的脸上转了几圈,“刚才厨房里还说做了一桌的酒菜送到她的房里了,这才半个时辰呢,她就睡了?” 夏玉言不理会几个丫头,伸手推开门了。 三人顿时吓得咬着唇,心中默默念着,王爷您好自多福吧。 进了屋后,三人却又没有发现段奕,这是……走了?青裳与青衣的心中一凉,白期待了。 里间屋里,桌案上摆着七八个盘子,菜并没有动多少,酒杯翻倒在地。 云曦正睡在床上,头发散乱,两只裸露的胳膊正伸在被子外面,脸颊微微泛红,两眼迷蒙。 见夏玉言走到床榻前,她低低喊了一声,“娘,我困着呢。” 第246节 夏玉言觉得她有些不对劲,伸手摸摸她的额头,一脸惊色,“你发烧了?” 云曦拿开夏玉言的手努力的撩起眼皮说道,“哪有?女儿睡不着觉便喝了点儿酒。这是醉洒呢,不是发烧。” 夏玉言往桌上看了一眼,可不,一只酒壶正倒在桌上。 她眉尖一拧,沉下脸来说道,“看看你,喝这么点儿酒就醉了,这在家里还好,要是在外面……在外面绝对不可以喝酒!” 云曦的心中正火烧得难奈,便伸手推开夏玉言说道,“不会,娘娘,女儿真的困了。” “我去倒点醒酒汤来吧。”夏玉言道。 “已经……喝过了,娘别吵我了,想睡。”云曦不停地朝夏玉言挥手。 “那……那你睡吧。”夏玉言给她掖了掖被子,对门口站着的三个一脸紧张的丫头说道,“快将桌子收拾一下,让小姐早点歇着。” “是,夫人。” 夏玉言前脚一走,三个丫头飞快的跑出了屋子。 哪里时间收拾桌子?明天再说,春宵一刻值万金。 三人又守在楼道口,心中是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吓死了! 王爷的英明形象差点毁于一旦。 里间的屋子里。 段奕从被中钻出来,他走到架子边,取了布巾蘸湿了给云曦擦脸。 云曦正迷糊时,陡然一惊,睁开眼看向他,身子一颤说道,“好冷!” “将你冷醒!” 他的脸色越来越黑沉,居然大胆的往他的药里加药了,当他闻不出来? 将云曦的衣衫穿好后,段奕这才走到门边朝外喊道,“青衣,青裳,两人蹲马步到天亮,吟霜看着她们两个!不许偷懒!” 青衣与青裳一脸的悲哀。 吟霜的眉梢一扬,伸手向二人一摊,用口型说道,“愿赌服输,快给钱!本姑娘今天小发一笔!” 青裳怒目:“!” 青衣咬牙:“!” 二人心中不停的腹诽着,王爷一定不是她们家的!这不是拆她们的台吗? 段奕从云曦的衣柜中翻找了一下,发现还有几套男子的衣衫,随手挑了一套穿上了。 他又走到镜前看看自己的脸,果然,嘴唇被她咬破了。 而且破口还挺大。 他看着床上睡得迷糊的云曦无奈地摇摇头。 然后又从衣柜的一侧取出他来时穿的斗篷穿上,用黑布遮了面,快步出了酒楼。 酒楼下早已停着一辆普通的马车。 化妆与老头的青一见他走来,有些讶然。 “主子,这就……回府?”没来多久呢。 段奕想起云曦的模样,无奈一叹,说道,“回府吧,去看看太后。” “是!”青一很失望,只得马上挑帘让他坐进去。 然后,他又小声音的说道,“主子,酒楼左侧的巷子里停着一辆马车,那里面的人注视着酒楼很久了。” 段奕眸色一寒,沉声说道,“是发现了本王,来监视的?” “不像是。”青一说道,“属下在那马车的车窗帘子挑起时,从酒楼里射来的灯笼光里看到是个女子坐在里面,她一直看着的是酒楼。 没看属下的马车这里。而且,从她与车内另一人说话的口型看,一直再说谢枫的名字,没提过主子的名字。” “谢枫?”段奕微微蹙起眉尖,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你去跟曦小姐身边的朱雀说一声,让他留意那辆马车。现在就去!” “是,主子!” 次日,云曦醒来发现屋中没有段奕,而且,衣柜中又少了两套他的衣衫。 她无奈一叹,匆匆来,匆匆走? …… 朱雀得了青一的提醒,见云曦出了房间,便马上朝她走来,“小主,昨晚上有一辆马车一直停在酒楼旁的小巷子里,而且,二人口里一直在说着枫公子的名字。” “知道是什么人吗?”云曦的眸色一冷,赫然看向他。 “不清楚,车上的一男一女两个人都会武,属下去追时,跟丢了。逮住那车夫问情况,谁知二人只是租用车夫的马车。而且,奕王爷的随从青一也看见了。” 会武的人,监视谢枫? 云曦的眼神一眯,“知道了,谢枫的武功在你之上,同段奕不相上下,一般人可是伤不了他,怕就怕有人暗中下毒手。” “小主,咱们得提醒枫公子留意身边人。”朱雀道。 “光留意身边人还不行,他出门办差接触的人多,得时时注意找他的人。”云曦想了想说道,“这样吧,从今天开始,你暗中跟着谢枫,他身边只有一个在衙门里打杂的小仆,而那小仆的身手平平。帮不了什么忙。” “可是小主你身边呢?”朱雀不放心的说道。 “青龙不是从晋王府里回来了?还有白虎玄武二人啊,不会有事的。以前在谢府时要你们时时跟着我,是因为谢府的人一个个不安好心。 而那些人现在都不存在了,我又不住那儿,你还担心什么?我现在反而是担心谢枫。他现在树大招风呢,想对他不利的人一定不少。” 朱雀点了点头,“属下明白了!” …… 夏玉言起了个大早,来找云曦商议着买多少仆人。 “昨天想找你说这件事,你却喝了酒一直喊困,娘便没打搅你。”夏玉言埋怨的说道。 云曦的脸上讪讪的,心中直道好险,给夏玉言看见可就麻烦了。 她笑了笑说道,“下次不会喝那么多了。”然后又问她,“娘想买多少仆人?” “怎么着看,二十人不能少吧。” “娘,您看着办吧。女儿没意见。” 虽然放手让夏玉言去选仆,但当仆人买回来时,她还是一一过了目。 五个小厮,五个婆子,十个丫头。 她与夏玉言还有谢枫原本都各自有仆人,这几人买来,也只是放在宅子里各处打杂。 云曦与夏玉言坐在夏宅装饰一新的正厅里。 她看着牙婆带来的二十人说道,“我们是新宅子,规矩也是新的,你们以前在哪儿当过差,做过什么,都是过去式,不能带到这里来,有偷懒有不忠心,本小姐绝对不手软!只要你们好好干,月钱银子不会少。” 二十人齐齐应声答应了。 管家人选,云曦让白虎与玄武二人来担,一正一副,一个管事,一个管财。 二人当即跳起来,“小主,怎么让我们哥俩当管家?那可是没用的老头子们干的差事!” 二人一向散漫惯了,听说要管家死活不干! 云曦好笑,“难道要我亲自来当家?”她的眼珠转了转说道,“如果你们干得好,我会跟阁主说,你们比朱雀强。” “那还差不多。只要将朱雀比下去,干什么都行!”两人眸色一亮欣喜说道。 管家管账当然要挑最信任的人。后院管事她让桂婶管着,让青衣协助。 二十个仆人分在宅子各处,虽然如此,她却让夏玉言的几个旧仆暗中看着。 人心隔着肚皮,新人不得不防。 …… 顾非墨昨晚回府时,被顾太师与顾夫人数落了一遍。 责骂他同时与几十个女人来往,品行不端。 顾非墨恨得咬牙。 段奕放在曦曦身边的几个丫头着实可恨,竟然唆使着那群叽叽喳喳的女人来到他家的门口吵嚷。 他正在使计哄赶时,正好被他父亲逮个正着。 “今天乖乖呆在家里好好的反醒,写十遍先帝的《警示语录》!”太师朝他狠狠的瞪眼吹胡子。 先帝的《警示语录》一篇文是五千字,十遍便是五万! 顾非墨心中直翻白眼,傻子才会写。 但他不敢当面顶嘴,口里连连答应着。 但是,等老太师离开后,他马上又买通了府里的仆人围着太师夫人,然后悄悄的来到后院马厩处牵马。 马厩中,他又新买进了一匹“一点墨”良种马,打算找云曦带她出城去踏青郊游。 他牵了马刚刚出院门,便听到有人在打听十五年前洪管事收养一个孩子的事情。 打听谢枫? 他微微拧眉,谢枫最是忌讳别人问起他的身世,这又是谁在打听? ☆、069章 宠着她 069章现在由本王宠着你 一个其貌不扬的三十岁左右的男子,问着顾府的仆人关于当年洪管事养子的事。 虽然这男子打扮得像个仆人,但一双眼睛却是极为有神。 他依稀记得谢枫跟他说过。 谢枫是被家中人抛弃的,而且一直有人要杀他。 第247节 顾非墨并不害怕这人能打听出什么来。 因为,当年洪管事病逝之后,有大部分的人已被他与谢枫除去了。 没除去的也是不久后老死了。 但是,十五年后再有人出来打听这件事,就值得人怀疑。 那人发现问顾府的仆人问不出什么后,转身便要走。 顾非墨等自己府里的仆人走后,悄悄的尾随了那男子,然后伸手飞快地勾住他的脖子,拖进了一个小巷中。 他双手钳着男子的脖子,两眼似剑盯着对方冷声低喝地问道,“谁叫你来打听洪管事的养子的?” “公子爷,小人是洪管事的兄弟,因为快到清明了,家族里要给先祖上坟,想着我大哥早年收养过一个儿子,虽不是同姓,但收养他一场,是不是理应给先祖上坟进香?” 这人说着话,一双眼睛却是滴溜溜转着。 顾非墨薄唇一勾冷笑说道,“洪管事是你哥哥?可他是川州人说的是川州口音,你却是锦州口音,这一南一北隔着近千里路呢,如何是你哥哥?” “公子爷你有所不知,小人自小离了川州,一直在锦州生活,才会口音不一样。” 噗! 顾非墨忽然抬脚将那人踢倒,呵呵冷笑一声。 “你小子敢在小爷的面前撒谎?小爷我第一次说的就是骗你的,洪管事是京城人,一辈子也没有出京城。 你说的什么锦州川州都是骗你的!果然一骗就露马脚,说,为什么打听洪管事?不说实话,小爷我今天要卸你一根胳膊!” 地上的人见谎话已被识穿,忽然眸色一冷伸脚朝顾非墨一勾,企图将他勾倒。 “算计爷?你小子活多了是吗?找死!”顾非墨的身子轻轻一跃,躲开那人的腿,然后抽出腰间软剑,软剑哧溜溜一声脆响,直刺那人的肩头。 噗嗤! 长剑入肉刺了个对穿,那人疼得“嗷唔”了一声倒在地上,肩头喷出血来。 男子不停的哼哼着求饶,“饶命,饶……命啊……” 顾非墨抽了软剑将他踩在脚下,眉梢一扬恶狠狠的说道,“快说,是谁派你来的?不然的话——” 他提着软剑朝那人裤裆处笔划过去。 “我……我说,你别别别……别动手。”男子吓得脸发白浑身发起抖来。 顾非墨的唇角勾了勾,冷嗤一声,“早知如此何必跟爷斗?说吧,是谁?” 那人说道,“是……谢五老爷家的公子,谢君宇。” 谢家五房的人?谢五老爷的公子? 顾非墨的眼睛眯了眯。 谢家五房的人为什么要打听谢枫? 但是,遮着掩着就八成是有问题。 “你可以滚了!”顾非墨道,“不过——” 他忽然提剑一挥,只见雪亮的剑光一闪,那男子的一只耳朵被他的剑给削了下来。 “啊——我的耳朵啊——”男子疼得鬼哭狼嚎。 顾非墨提剑在他的衣衫上拭干净了血渍,双目一寒,低喝着说道,“记得回去后不要跟人说你见到了小爷我,听见没有?否则的话,小爷我会抖抖长剑刺你的下面,明白吗?” “明……明白。不敢乱说的。”这人心中腹诽着,不过是打听一个人,还被人削掉了耳朵,真是倒霉啊。 “明白就滚!”顾非墨将这人一脚踢飞了。 很快,他骑马到了醉仙楼,想将这件事情说与云曦听。 醉仙楼的前面依旧坐着生得如弥勒一样一身福相,但两眼凶狠如阎罗的福大掌柜,后院依旧坐着夏夫人与一众丫头婆子。 顾非墨望天叹了口气,什么时候,曦曦才能住到夏宅去? 那儿院墙不高,而且又长,可以随处随时爬墙,好好都美好。 他打马绕道来到云曦的房间下面,从马背上的包裹里取出一根长绳子,又将绳子一端系了个勾子。 然后,他瞅准了位置后将带勾的绳子甩上云曦房间的窗户。 他拽了拽绳子,感觉到牢固后,这才抓了绳子借着墙壁的外力往上爬。 酒楼的下面,坐在马车里的段奕一指爬墙的顾非墨对赶车位上的青一说道,“等顾非墨爬到二楼的时候,你就开始射屋顶上的那个黑物事。” 青一拉好了弓箭瞄向顾非墨的头顶上方,随口说道,“主子,那是什么东西?射下来有用吗?” “有用,那是一个巨大的马蜂窝!” 青一惊得睁大双眼:“主子怎么知道那里有个马蜂窝的?” “没什么奇怪的,因为那是本王一早放上去的!” 青一:“……” “本王怎么能坐视不管任由别的男子爬曦小姐的窗子?”段奕阴沉着脸说道。 青一:“……” 顾非墨爬了一半,发现有一只什么东西忽然间从头顶上落下来。 黑硕硕好大一个,他大吃一惊,忙腾出一只手抽箭去劈。 哪知劈开更坏事,只听“嗡”的一声,一大群蜜蜂朝他飞来。 他只得扔了手里的绳子哧溜着跳下来拔腿就逃。 正在屋里的云曦听到声响忙推开窗来看,正看到护着头没命逃跑的顾非墨,身后跟着一团嗡嗡的蜜蜂。 云曦眨了眨眼,这是什么情况? 谢枫在衙门里当着差不在前堂,福生看见一身黑斗篷的段奕走进来,忙恭敬的迎进了酒楼。 云曦正在关窗子。 这时,她听见身后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青衣,说过不要来吵我。” 来人未说话,她正要转身,一双手却从身后环住了她的腰。 有温热的气息呼在她的颈项间。 男子修长如玉竹的手指正紧扣她的腰上。 她低下头,抓住那双手。 “来了正好,给你煎好了药,快放开我,我好将药端来。”这个人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云曦无语的撇了撇唇。 “好。”头顶上一个温和的声音说道。 腰间的手松开来,云曦转身看向他。 见他依旧是穿着昨天那件黑斗篷,但脸上却用布蒙着。 “在我屋里你还蒙着脸做什么?”云曦挑眉,然后伸手揭开他脸上的黑布,顿时怔住了,她眨眨眼,“你嘴唇上……这是怎么回事?” 段奕俯身看着她,揶揄的说道,“你不记得了?” 云曦摇摇头,“昨天见你还好好的呢,这是……” 昨天晚上她好像又冲动来着,只是记忆太模糊了。 “被你咬的。”段奕轻哼了一声,退下外面罩着的黑斗篷扔在一旁的木架子上,回头斜斜看了她一眼说道。 云曦迅即呆住,“我……有吗?” “难道?本王还能容许别的女人来咬?或者是,你愿意本王被别人咬?嗯?”段奕走到她面前揶揄轻笑着,伸手轻轻抚向她的唇。 “段奕你敢!”云曦一把揪起他胸前的衣衫恶狠狠的说道,“哪个女人敢染指你或是你敢染指哪个女人,我便将她踩在脚下狠狠的折腾!” 段奕越发笑得乐不可支。 她踮起脚尖仔细看向他的唇,心中有些后悔,她昨天用了多大的力? “不就是被咬了一口吗?”段奕浅笑道,“上回被你全身都咬过了,我都没介意呢!你介怀什么呢?” 云曦:“……” 拜托,能不提那天的事吗?她的一世英名啊—— 她讪讪的端来药碗,“喝药吧。” 段奕端着药碗,张了张口,看着黑褐色的药汁皱起眉来。 云曦抬头看向他,见他张口都困难,更是愧疚不已,“我来喂你。” “好。”他眉眼含笑,并未觉得这一勺一勺的喝起来比大碗一气将药喝下更是涩苦。 喂着他喝药,云曦想起了刚才顾非墨没命逃走的事。 她随口说道,“顾非墨怎么会被马蜂窝砸到了?我记得酒楼装饰的时候那屋顶上根本没有马蜂窝啊。这才多久日子?就长了一个筛子般大小的马蜂窝?” “是本王一大早放上去的,只等顾非墨来。” 云曦瞬即呆住:“……” “若他再敢爬你的窗,本王便在上面放一排刀子,一箭射下来,可以将他刺成一个筛子。” 云曦:“……” 喝了药,段奕又问她,“夏夫人定于哪天办迁新居酒宴?” “初六。” “那么……我初七回青州。”他道,又往她身上上下打量着,微微皱眉,“穿得这么素,难看!” 云曦也往自己的身上看去,衣衫面料只是普通的锦缎,没有装饰物,但不置于难看吧? “哪里难看了?” “就是难看了!”段奕瞥去一眼,不像未来王妃的样子。 段奕起身披好斗篷,然后又遮住了脸,拉着她的手便出了房间往楼下走,“带你出去买东西。” 云曦挑眉,“我现在有钱,自己会买。” 第248节 “那是你自己的,现在是本王买给你!”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伸手抚向她的脸颊,低沉着声音说道,“婉婉曾经说过,长大了希望有个男子一生一世宠着她一人。” 云曦一时怔住,抬头看向他。 小时候她说了许多话,有很多都早已不记得了,他居然记着? 担心身份暴露而穿着斗篷蒙着面的他,只露出一双狭长含笑的眸子,正沉沉看着她。 “现在,本王宠着你。”他道。 …… 段奕不容她拒绝拉着她的手出了酒楼。 两人坐进马车后,段奕对赶车的青一道,“青一,先去翠云坊。” “去首饰店?”云曦问他。 段奕伸手抚向她的头发说道,“给你买几套首饰!” “可我不爱戴那些。” 她已经很久没有戴各式珠钗了。 谢枫给她买的一套一万两的都没有戴,也是一直搁在箱子里。 平时,也只在发髻上简单的插上一只玉簪。 段奕微笑道,“从现在开始要学会戴,以后就得天天同珠钗打交道了,得习惯起来。” 云曦:“……” 马车到了翠云坊,段奕带着她直奔贵重饰品的雅间。 伙计见二人虽然气质不俗,但衣饰普通,微微皱了皱眉,有些不情愿地将他们迎了进去。 二人进去的时候,里面已有两个女子正在挑首饰,站立一旁的伙计与掌柜脸上有些不耐烦。 显然,两个女子的生意还没有做成。 其中一人着一身素白色的衣裙,脸上罩着面纱,墨发半束半垂,清丽雅致。 另一个绿衣女子,云曦没见过,看穿着也是个高门小姐。 云曦起初没怎么留意这二人。 但见其中一人总是一直朝自己的身上看,便迎上她的目光仔细打量起她来。 那女子在云曦看过去时,却又马上将目光挪开了。 云曦挑眉,谢云容? 然后,她心中冷嗤一声。 安氏被她一把火烧成了灰,两个哥哥被砍了头,如今没人管束她了,亲人一死就出来逛街。 而且,还是在哥哥与母亲没死几日的情况下。 可见,安氏生的几个子女同安氏一样,都是冷血无情。 谢云容看了一眼云曦,又看了一眼与云曦一同进来的男子,遮着的面纱后面,满是鄙夷的笑。 她心中暗暗嗤笑着。 果然,乡下村妇生的女儿就是没眼光,居然看上一个穿麻布衣衫的贫穷男子,而且还蒙着面,这是穷得丑得见不得人了吗? 见云曦在男子的陪同下看首饰,便有心想打击打击。 她眉梢一扬缓步走到云曦的一旁,指着云曦看中的一只镯子说道,“这位小姐,这种镯子虽是三年前的样式,样式旧了些,不过,做工还是极好的,关键是价钱很便宜。 你要是在店中买了五千两银子以上的东西,本小姐可以同这掌柜的说说,给你一个打折优惠,本小姐可是这家店子的常客。” 段奕见谢云容的话中带着嘲讽,心中马上生起了几分厌恶来。 他袖子一拂正要说话,却被云曦拉到一边,挥手制止了。 同时,她向他使了一个眼色。 段奕见她眼底闪着狡黠的光,便站在一旁不说话了。 云曦微微笑着看向蒙着面的谢云容,说道,“小姐,如果我买到五千两以上的首饰,怎么个打折?” 店家老板正要开口说话,也被谢云容挥手一拦。 她傲然一笑对云曦说道,“假如你让你身边的这个黑衣男子,在这个柜台中选上五千两银子的首饰的话,我便让店家给你一个七折价钱。” 她已经看出来了,谢云曦身后跟着的这个黑衣蒙面男的衣衫是那种最便宜的麻布,脚上穿的也是最便宜的薄底布靴子。 而有钱人一般会穿厚底,像这种薄底鞋子,在谢府里只有仆人才会穿。 要他们买五千两的东西,只怕会吓得哭。 而且,她会骗他们买下店中的陈年积压品。 到时候,老板一高兴了,说不定会给她一个优惠价,她好买下一款新到货的珠钗。 再说了,就算是他们买了五千两的首饰,七折下来,她也只是亏上一千五两。 但她新看上的那件首饰,要是老板肯打折的话,可以便宜二千两,这样,她还赚了五百两。 谢云容想着想着,一脸都是得意与挑衅,她旁边的女子一个劲的拉她的袖子向她使眼色,被她一手挥开。 “怎么样,买不买?价钱很划算哦,买下这个柜台里的首饰五千两就可以享七折价了。”她挑衅的笑着。 而云曦的心中更是一阵冷笑。 这座铺子,别说是买上五千两,五万两的东西,整个儿买下来,她和段奕都不在话下。 不过,谢云容敢如此嘲笑段奕买不起东西,一会儿被段奕整,她可不要哭。 段奕淡淡瞥了一眼谢云容,扬了扬眉,眸色中带着讽笑。 然后,他低头温柔地看着云曦,等她发话。 是买整整一个柜台的首饰呢,还是将这家铺子买回去?省得买东西还要讨价还价好麻烦,不如让她做老板娘,看上哪个拿哪个。 或者,他现在就让青一先去打听一下是谁家的铺子,准备好银子买回去? “我得先问问我的同伴。”云曦装作为难的样子拉了拉段奕的袖子。“好便宜呢,买不买呢?” “得让她立个字据。”段奕眸中一冷说道,“咱们要是借了钱买了首饰不打折的话,岂不是亏了?” “说的没错,立字据!”云曦看向段奕微微弯唇。 “没问题!”谢云容想到她的那套首饰马上答应了。然后,她叫掌柜找来纸笔果真写了字据。 然后双方画押。 掌柜的是中间人也画了押。 字据上,买多少打多少折,掌柜再给谢云容多少优惠,写得清清楚楚。 云曦这才问段奕,“五千两,你有这么多银子吗?买五千两才有打折呢。” 段奕摇摇头,“没有带五千两的银票,五万的行不行?” 谢云容吸了一口凉气,五……五万两? 但她心中安慰着自己,吹吧,一定是怕自己太穷不好意思吹的。 “那好,快给我!”云曦将手伸向段奕,“有打折价呢,很划算!” 段奕朝候在外间装成一个老头的青一喊道,“拿银子来!” 青一将一个打着补丁的布袋递给云曦,“小姐,这里面有四张五万两的银票,一共二十万两,您看够不够?不够再回家拿。” 谢云容惊得张着嘴巴半天合不上。 这……这是真的有钱,还是几个骗子逗她玩呢? 谢云曦会认识这么有钱的主? 打着补丁的袋里装有二十万两的银票?一群疯子吧? 云曦从袋子摸了摸,摸出四张银票“啪”的一声放在柜台上。 然后,她眉梢一扬对掌柜的说道,“就刚才那套首饰,来一打!我们家过几天要搬新家,给丫头们买些新首饰戴戴,喜庆!” 段奕这时也说道,“将店中今年的最新款新贵重的首饰拿八套出来给这位小姐!” 掌柜喜得两眼滚圆,“来人,给两位贵客看座,倒茶水!打包首饰!” 然后,掌柜的拔着算盘算起来,口里说道,“一打首饰,一共是八千一百六十两,八套最新款,一共是十七万六千两,丫环的与小姐的加起来是十八万四千一百六十两。 再打上七折的话是十二万八千九百一十二两,最后的一十二两零头抹掉,付十二万八千九百两就好。 不过,另外的三折钱,可就由谢小姐出了,是五万五千二百六十两,同样,零头不要,你出五万五千二百两就好。” 谢云容吓得站不稳,“掌……掌柜,哪里有这么多?五万多两?” “怎么会没有?你自己算,谢小姐。本店的首饰可是从不打折的,你却自作主张替本掌柜做了主拉他们买,这中间的差价得由你出!这白纸黑字你想抵赖?” 谢云容吓得脸色惨白,又想装晕。 云曦哪会放过她?她朝谢云容紧走了两步。 然后,她悄悄的拿匕首抵在谢云容的后背上。 说道,“小姐,你骗我们进来买了东西,可不能反悔哦!这可是要吃官司的哦!要坐上三十年牢的呢?你这么年轻,三十年后出来就是老太婆了,还是还了掌柜的银子吧。别将大好的青春浪费在牢里。” 她微微勾唇冷笑看着谢云容,想让她谢云曦出丑?她会让你谢云容出血! 谢云容又惊又怒不敢晕倒。 段奕将云曦拉到自己身边,柔声说道,“曦曦,这等事情,掌柜的自然会去处理的,咱们还是去别家看看吧,袋子里还有七万多两银子,还可以买几身衣衫给你。” 说着,他让青一将云曦的首饰拿好带着云曦出了店子。 青一背着一捆首饰朝谢云容翻了个白眼,该! 敢说他们王爷没钱?这贱女人是眼瞎了还是太自大了? 买你十个谢府的钱都有! 谢云容气得两眼冒火,主仆二人是什么人怎么会这么有钱?七万两银子只买几身衣衫? “走吧。谢小姐,该还钱了。”掌柜的叫过两个伙计押着她往外走。 第249节 这时,谢云容回头朝随她一同买首饰的女子冷声喝道,“他们那么有钱,你怎么也没有看出来不提醒我一下?竟然让我丢了脸?以后都不要跟着我!” 那位女子只是个小商户的女儿,因为父亲想傍上谢府捐一个官职,便一直与谢云容来往着,一直做着她的小跟班。 “云容小姐,我看出来了啊。我也提醒过你拉过你的袖子了,但是你不听啊,那男子黑披风脖子下扣着的扣子是一颗黑宝石,是无价之宝呢。 我爹爹去年去海外时,看到有人买了一颗黄豆大小的黑宝石,都花了几万两,那男子的那颗黑宝石有龙眼那么大,据说像这么大可是世间少有,这价钱就——” “吖——”谢云容气得暴跳起来,该死的谢云曦,居然敢算计她! “走吧,谢小姐,去拿钱吧!”伙计们才不理会她的暴跳,一人抓了她的一个胳膊向谢府走去。 谢云容哪里会有这么钱?她只好向谢锦昆求救。 谢锦昆被安氏的事搅得心中烦闷,对以前还有些疼爱的女儿也开始厌恶起来。 他气得将谢云容狠狠的打了一顿。 但翠云坊的掌柜才不管谢锦昆打不打女儿,依旧坐在谢府要钱,扬言不给钱就到顺天府里去告谢云容。 谢锦昆已无官职,身为女儿家的谢云容进了顺天府,出来可就是个麻烦事,这可是会毁了她一生。 谢老夫人知道这事后是又气又恨又无奈,狠狠地骂了一阵谢云容后,命谢锦昆交了欠款。 但谢老夫人也并没有放过谢云容。 命人将她赶到府里一处最简陋的院子里,丫头也只给配两个,华丽的衣衫不准穿,首饰更不能戴。 除了有两个丫头跟着显示着身份,一身穿戴同府里的丫头一样了。 谢老夫人的理由是,五万多两银子,府里的公帐上不能白白的替她出。 她一个女儿家没有收入进账,就得扣除月钱拿屋中的所有值钱物来抵还。 谢云容穿着一身粗布衣衫,头上没有任何饰物。 她站在一处只有三间屋子的小院里,气得咬牙切齿,“谢云曦,你敢羞辱本小姐,本小姐不会放过你!” 又看到穿得比她还要好,头上还插着一只银钗的玉枝,她更是来气。 她抬手朝玉枝打了一巴掌,口里恶狠狠的骂道,“还不进去先收拾一下,死丫头你在磨磨蹭蹭什么呢?这里像个猪圈一样,满是臭味,叫本小姐怎么休息?” 玉枝捂着脸两眼含泪地说道,“小姐,这处院子早上还是管事赵嬷嬷住着呢,不会有臭味啊。” 什么?一个管事婆子住过的? 谢云容抱着头尖叫起来,“吖——” …… ☆、070章 宅中出现可疑人(修标题) 云曦与段奕出了翠云坊,马车又一路向前。 “青一,去霓裳阁!”段奕说道。 “霓裳阁是什么地方?”云曦问他。 她常在京中行走,貌似并没有有这么个地方。 “到那就知道了。”段奕将她拉入怀里。 不多久,马车在一处较为华丽的成衣店前停下来。 云曦抬头看去,只见店铺门楣上大书着几个字“霓裳阁”。 店铺较大,四开的门朝向街口。 里外都装饰一新,像是新开的一家铺子,里面挤了不少人,生意看着还不错。 铺子前的街道,她每天都会走上一遍,但她却不知道这儿有家新开的铺子。 而久不在京的段奕怎么知道?她不免奇怪。 “你怎么知道这儿有家铺子?” 段奕看了她一眼,浅笑不语。 她总觉得段奕的笑中藏着什么。 二人进了店铺。 伙计看见了段奕,微怔一下后马上恭敬地迎了上来,“二位楼上请。” 云曦知道,一楼一般做些大众些的普通衣衫,价格便宜,好吸引客人前来购买,二楼才是价格贵的精品。 伙计将二人引到一间屋子前,然后敲了敲门。 一个中年妇人走了出来将二人迎了进去,随后关了门,款款朝段奕跪下了,“王爷金安。” 云曦赫然看向段奕,说道,“这是你的人?” 段奕蒙着面,穿得又朴素,若不是自己人,绝不会认出他来。 段奕朝他点了点头,“嗯,你可以喊她霓夫人,以前是宫中尚衣宫的管事嬷嬷,替宫里的贵人们做了三十年的衣衫了。” 霓夫人又朝云曦行了一礼,“曦小姐好。” 云曦不禁挑眉,她极少与京中的人打交道,想不到这人认识她。 “你认识我?” 霓夫人微笑道,“王爷早对下面的人作了吩咐,要将曦小姐的样貌记全。是以,属下认得曦小姐。” 云曦抬头看向段奕。 还未等她开口,段奕便道,“连你都不认识,还怎么替本王当差?还有——” 他看着她道,“以后,这间铺子就是你的了,管铺子很简单,你只要将每天的盈利收起来就好了,不许偷懒,更不许不想干而将它折腾得倒闭了。我上回给你的玉佩,你给他们看看,他们便知你是——主子。” “为什么给我一间铺子?”云曦挑眉,也很无语,还要她天天来看?她很忙的,“我没时间。我的酒楼都交给谢枫了呢,城外的两座庄子里还长着杂草,我都没时间去看,你却让我管着一间成衣店?” 段奕不理会她的委屈,伸手抚向她拧着的眉毛上,沉声道,“就这么定了,省得本王不在京中的时候,你闲着无事又跟着人爬墙去看——不该看的事!” 云曦:“……”她哪有闲着?她时时刻刻都在忙。 段奕沉着脸色心中腹诽着,顾非墨那小子,除夕晚上带着曦曦逛青楼,还穿了一身薄如蝉翼的裙子回来,现在又带着她看活春宫。 曦曦都被他带坏了! 真是欠揍的小子!三日不教训便犯抽! 段奕又命霓夫人给云曦量身裁衣。 他坐了片刻后又走了,走前只对云曦说道,“两个时辰后我来接你,不许跑掉!” 还命霓夫人看着她。 云曦彻底无语。 “王爷待曦小姐真好。”霓夫人笑道,“老奴跟着王爷好几年了,就没见他对哪个女子好过呢。他给小姐一家铺子,就是直接给钱了啊。” 他哪是给钱,他是将她管住呢!她又不缺钱。 云曦抚额。 …… 段奕出了霓裳阁,依旧是一身黑斗蓬的打扮,大步朝青一的马车走去。 披风只是廉价的粗麻布做成,但被身姿欣长,行动间自有难以描述的尊华风采的段奕穿上,却依旧是洒然俊逸。 而脸上唯一露出的双眸,眼波掠过,便是飞花失色,骄阳无光。 一个年轻女子与他错身而过,在段奕刚刚走过后,女子忽然“哎哟”了一声半蹲在地上捂着肚子。 她侧过头,眼波朝段奕的背影飞去,娇呼声一声接着一声。 女子眉目清秀的脸上,一双眸子莹莹含泪。 这是霓裳阁一侧的小巷中,并没有其他人来。 因此,女子见娇呼起来对方仍是听不见,干脆直接喊起了段奕。 “前面的黑衣公子,奴家的肚子忽然……好痛,请问能否相助一扶?” 段奕没有回头,而是朝坐在马车上,贴着一坨花白胡子装老头的青一说道,“你去扶。” 青一马上炸毛,双眉一挑,为什么王爷总是拿他做挡箭的盾牌? 但主子下了令,他只好服从。 他极不情愿地从马车上跳下来,踢踢踏踏的朝女子走去。 女子见青一朝她走来,还笑得一脸恶心相,马上讪笑着说道,“不用了,已经好了不痛了。” 然后,她拔腿就跑。 青一看着女子的背影一阵冷嗤。 装! 等段奕的马车走远后,那女子从一间房舍后走了出来。 望向段奕远去的方向一脸怨气。 她的侍女走到她的身边扶着她的胳膊说道,“小姐,这一计没有用呢!” “本小姐在他面前无论怎样出现。他从不正眼看一下,可恨!”女子的眸光闪着狠绝。 “小姐,有没有认错呢?也许不是王爷?”侍女说道。 “就是他!那双眼睛,本小姐绝对不会看错的!”女子的两眼一眯,愤恨地咬着一口银牙。 “奴婢认为,这可能是他是断袖的缘故,所以对小姐不感兴趣?小姐是谢五老爷的掌上明珠啊,已经不知有多少豪门公子来求了,小姐何必理他?”侍女看着自家小姐叹息一声。 “不,我谢蓁看上的东西,从来没有任其跑掉的道理。”谢氏五房的长女谢蓁,双手抠着墙上的一块泥说道。 “小姐。”侍女看了看周围,小声的说道,“是不是他秘密回来,不敢透露身份?” “不管是哪样?本小姐都不会放弃!”谢蓁一脸的愤恨。 她望着段奕的马车彻底消失不见后,转身走进了霓裳阁。 第250节 “走,紫苏,据说这家新开铺子的师傅曾到宫中当过差,想必手艺不错,进去看看吧。” “好的,小姐。” 谢蓁进了铺子闲逛起来。 小半个时辰后,她发现门口黑影一闪,那人也进了霓裳阁。 “小姐,他……也来了!”丫头紫苏一脸的兴奋,低呼一声。 谢蓁也同样的兴奋起来,她丢下手里看的衣衫提着裙子朝段奕追去。 满心欢喜的想上前说几话,哪知段奕走进了一间屋子,而且,她看见门开的刹那,一个紫衣女子跳到他的面前亲昵的抱着他。 她想看仔细,门却关了。 她心中顿时腾起一股火来,咬牙冷笑。 传说中不近女色的段奕居然在这里私会女子?又想到自己刚才在他面前装摔跤的模样又是有多么的可笑。 她藏在一个脚落里。一直等着那扇门开。 等了一个时辰后,蒙着面一身黑衣的段奕与紫衣女子才走了出来。 段奕的手轻扶着女子的腰间,举止亲昵。 谢蓁往那女子的脸上看去,顿时火从心起,这不是谢锦昆的女儿谢云曦吗? 该死的! 她居然抢走了段奕? 敢同谢枫合伙算计她哥哥谢君宇又抢走段奕,她不会放过这个贱女人! 新仇旧恨,她绝对不会放过谢云曦! 云曦被段奕扶着往楼下走,在楼梯上走了一半的路时,她停了脚步,猛然回头看向身后。 段奕蹙眉问她,“怎么啦?” 云曦微微拧眉,没说话,而是忽然抓起一根晾衣衫的竹杆朝一个地方飞射而去。 她用尽了全力,竹杆颤巍巍的插进楼板的木头缝里。 段奕心中起疑,大步朝那竹杆的方向走过去,四周看了看,说道,“曦曦,什么也没有。你发现什么了?” 云曦也走到段奕一旁,只见这里是一处楼梯的暗道口,绕过去便是一楼挂着衣衫的一排排架子,有几个伙计在同人讲价钱。 难道是店中的伙计偷懒在这儿睡觉?她微微眯眼。 “算了,走吧。” 等着段奕与云曦的身影走出了店铺,谢蓁从另一处地方闪身出来,眼睛一眯,眼里带着一抹狠戾。 马车上,云曦问段奕,“你刚才去哪儿了?” “去寻了一件东西。” “寻什么?” 段奕笑笑不做声。 两人躺在车内软垫上闲闲说着话。 云曦忽然想起顾非墨说的那件事来。 她翻了一个身俯身看向段奕,神色凝重的说道,“我设计诱杀南宫辰,顾贵妃带了人去围剿,但是,五万人对抗两万人,现场却只有几人伤亡,而且,被抓住的那个已死的南宫辰是假的。” 段奕伸手抚向她的脸颊,眸色沉沉说道,“我此时回来,就是来查这件事情。他手里有暗龙卫,不会轻意死掉。只是,不知道咱们的皇上为什么要如此器重他。这件事,我要查清楚。不过——” 他的神色又暗了几分,“诱杀是件危险的事,以后不可以这么做!” “不是没事吗?”云曦撇了撇唇。 “这回没事,下回呢?上回你往青州送粮,要不是我赶得及时,你就得掉下山崖摔得——” 他深吸了一口气,抱着她的肩头翻了个身,俯身看着她,轻轻附上她的唇,“找你这么不容易,弄丢了可怎么——” 云曦的身子一颤,怔怔的看着他。 马车到了醉仙楼,段奕帮她拢了拢头发,望着三层高的酒楼,他眉尖紧拧,说道,“曦曦,你得去催催你母亲夏夫人,你们家新宅子已经修缮完工了,该买的仆人也买了,家中各种设施也配齐全了,怎么还不让你搬过去住?酒楼的人太杂乱!” “母亲说要挑日子,她讲究这些,再说了,跑堂的人不是全是你的人吗?”云曦看了一眼酒楼,“哪里乱了?很好啊。” “都有人爬窗了,还好?” 云曦:“……” …… 看着云曦走进酒楼后,段奕才离开。 青一驾着马车没有往王府走,而是沿着路一直往晋王府走去。 马车围着紧闭着府门的晋王府转了一圈后,才缓缓离开。 一连两天,段奕都命青一驾着车来围着王府转着。 到第三天时,他没有向往常那样回王府,而是命青一驾着马车往房舍稀少的西城门走去。 行了大半个时辰的路后,到了一处旧宅子前便停下了。 段奕下了马车,向青一使了个眼色后推开了宅子的门。 不多时,四人四骑也到了宅子附近。 这四人全是一身黑衣,勒住了马匹后踩着了马背齐齐纵身跳进了宅子里。 宅子破旧,几人正要分开搜寻段奕时,忽然从宅子里面跃出一二十个青衫男子。 这些人二话不说围着四人就奋力的刺杀。 霎时,小小的旧宅子里,剑花迸射,雪亮的长剑上下飞舞。 段奕立于院中一间旧房内,冷眼看着院中的厮杀。 近二十人在围杀四人,。 虽然四人的武功高强,但青山酷司的青隐卫也不是弱者,而且人多,一个时辰的时间后,胜负便分了。 四人开始狼狈的往外逃。 段奕一脚踢开屋门,傲然站在门口,声音冷沉说道,“来者便是客,既然来了,哪有一声不吭就离去的?难道本王这主人做得不好?” 青一朝一众青衫人大声说道,“拿下最后那个!” 四个人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伤,其中一人显然伤得重些逃跑时落在最后。 很快,他就被抓住了。 段奕抽出青一的配剑,拿剑尖抵在蒙面人的胸口,厉声喝道,“说,南宫辰在哪儿?你们从青州一路跟着本王,沿路暗杀,是不是他的指使?” 那黑衣蒙面人低着头不说话。 忽然,他抬脚朝围着他的一众青隐卫们勾去,接着一跃而已,挥着匕首就朝段奕刺去。 “找死!你活够了是不是?”青一喝骂一声。 众青隐卫的动作也很快,一二十柄长剑直刺他的四肢。 四肢被刺得血肉模糊,这人便动弹不了了。 段奕冷笑,“想杀本王,凭你一人还不够,说,南宫辰在哪儿?” 黑衣蒙面人死死的盯着段奕看着,他的脸孔忽然抽搐了几下,接着头一歪不动了。 青一诧异,一脚踢开他蒙在脸上的黑布,见他口鼻中都已溢出了血来。 “呵,这家伙倒是忠心,到死都不泄密他主子的事,居然自尽了。” 段奕却并不意外,绝美的冷眸闪过一丝讽笑,“咱们的皇上培养起来的人,都是死士,是不会说出真相的。” “主子,虽然南宫辰被曦小姐设计得屡屡落败成了丧家之犬,但是他却敢暗中刺杀主子,这口气,咱们不能就此咽下。”青一愤恨的踢了几脚那地上的黑衣暗龙卫。 段奕狭长的眼眸淡淡瞥向青一,一抹冷芒闪过,“当然不能咽下了。将这名暗龙卫丢到顺天府前,让顺天府将事情宣扬出去。顾贵妃知道后,一定会顺着这名暗龙卫继续查下去。” 青一眉梢一扬,“让他们二人狗咬狗去!” 段奕轻哧一声,“这也是本王不杀他二人的原因。杀了顾贵妃,皇上就得利用南宫辰除本王了,杀了南宫辰,皇上没有臂膀,顾贵妃是必会猖狂。” 青一嘿嘿一笑,“主子的办法果然好。让他们河蚌相争去!” “但是,皇上也让本王杀顾贵妃呢,只要顾贵妃不动曦小姐,本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苟且活着。三方局面,看谁拼到最后。” …… 顾非墨的头上戴了个斗笠,斗笠上垂着面纱。 下了马车后,他便施施然往醉仙楼里走去。 随从阮七看着自家公子都般模样了还去找曦小姐,无语望天摇摇头。 顾非墨却心情大好的迈着步子。 因为今天谢枫不在,他给城门司的领兵大人一份差事,命他叫出谢枫一起去巡查五门。 是以,官小一级被人管的谢枫,三天都没空回酒楼。 而酒楼里的包子脸福大掌柜么—— 他扬了扬眉,从腰间摸出那块玄铁腰牌,“啪”的一声往福生的面前一拍。 “我要三楼一间雅间。放行不——” 福生看了一眼那腰牌有些纠结,没敢拦他,这可是曦小姐的腰牌,见牌如见人。 他伸手想掀起顾非墨斗笠上的面纱往里瞅。 这家伙又在搞什么花样呢? 像个女人家一样遮着面? 顾非墨手脚快,没让他得逞,抓了腰牌就往楼上走。 他刚到三楼楼梯口,正好遇到云曦从她房间内走出来。 云曦一怔,这是谁? 第251节 顾非墨心下大喜,心中直呼自己运气真好,一上楼就看见她了,而且还没有遇到其他麻烦。 但他也没敢进云曦的屋子,而是拉着她进了隔壁的一间客房,然后飞快的关了门。 “顾非墨?你怎么这副打扮?”云曦从身形与气息上认出了他。 “哼,遇到小人了!”他恼恨的往椅内一坐。 云曦想起三天前,一大群蜜蜂追着他的事。 她心中直怪段奕太过小心眼,面带愧疚的说道,“你的脸看过大夫了没有?” “当然!”顾非墨哼哼着说道,“难道让大梁第一美男子的本公子因为几只破蜜蜂蜇过就甘愿成大梁第一丑男?” “哦,那就好,看过大夫应该没事了吧?” “不会破相,让一些人失望了。”他重重的哼了一声,又说道,“段奕那厮是不是回京了?” 云曦一怔,扯了个笑容,说道,“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做这种阴损之事的,天下只有他一人!” 顾非墨恨得咬牙。 云曦不想让他二人打起来。 况且,段奕一直有伤,再说段奕又是秘密回京,这件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否则,元武帝会以一个擅自离开灾区之罪杀他的头。 云曦叉开话题说道,“你脸上有伤还跑出来?” 顾非墨闻言一笑,“你在关心我?” 云曦恼恨,“你有事快说,没事的话,我可忙着呢。” 她是真忙,段奕硬塞给她一个铺子,她还得天天去看着。 “你坐下,跟你说正事。”顾非墨按下她的肩膀,将她按在他对面的椅内,“三天前,谢家五房派人到我家打听谢枫的事。” 云曦马上两一眯,“谢家五房的人?问谢枫?” 顾非墨点了点头,“本来三天前就想来找你想说这件事,谁知爷倒霉,被一群马蜂追着跑。不过,他也问不出什么来,因为知道当年事情的人全死了。” 云曦低垂眼帘,抿着唇蹙眉沉思。 顾非墨见她神色变了马上问她,“谢家五房的人为什么跟我师兄过不去?” 云曦默了默,忽然冷笑起来,“因为他不是我娘收养的,是我亲哥,因为他姓谢!五房的人可能怀疑起他的身世了,觉得谢枫对他们起了威胁。” “他是你亲哥?”顾非墨吸了口凉气,然后愤恨地骂了句,“谢锦昆那个老匹夫!当年就不时的出现有人来刺杀谢枫,谢枫说是他家人在杀他,被我们合伙杀了几个。 谢枫认为这不是长久之事,便放出话去说洪管事病逝后顾府容不下他,我们一起去了雪山学武躲开了那些人的追杀,否则,他早被谢锦昆派的人杀了。虎毒不食子呢,他居然下得了手?” “所以,我们兄妹不认他了。”云曦冷笑一声。 顾非墨往云曦的脸上看去,女子清丽的容颜比同年纪的女子要深沉,而双眸中也隐着戾色。 他这才知道她为什么总是跟谢府的人过不去了,那一家子的人的确该死! “谢锦昆如今没有官职,我们兄妹二人已经不将他当回事了,就如你说的,五房的人不老实了呢!” 云曦微微眯眼,她与谢枫辛苦一场,怎能让五房的人得了便宜去? 那长公子的位置只能是谢枫的。 …… 晌午后,夏玉言与云曦坐了马车到了夏宅,从车窗里看见前方站着五六个伙计抬着什么东西等在那儿。 起初她也没有在意,以为是别府里的人在那儿歇脚。 哪知那几人看到夏玉言从马车上走下来,一齐说道,“夏夫人,这是送到您府上的!” 夏玉言诧异的看着几个伙计,“送给我府上的?” 她围着一个六扇门开的屏风绕了一圈,越看越心惊。 屏风的做工与上面镶嵌宝石,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没错呢,是奕王爷昨天吩咐着让小的们抬到这儿来的。”伙计们答道。 夏玉言看向云曦,小声的问道,“奕亲王为什么送这么好的屏风来,我瞧着这个是个很贵重的屏风。咱们家跟他又不熟。” 云曦却已指挥起了伙计们,“抬进去吧,小心点,别碰坏了。” 夏玉言拉着她的袖子,“女儿,不能收,特别是贵重的东西不能随便收。” “收,娘,奕亲王脾气古怪,送东西不会让人退回的,否则会生气。” 夏玉言惊住:“……” 屏风做得精美大气,云曦让伙计们摆在了正厅里。 看着屏风,她微微弯起唇角,原来昨日段奕说去搬东西却是搬来这架屏风。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架屏风是当年他杀了南诏国的国师后,元武帝问他要什么奖赏,他开口要了这架屏风。 据世人讲,元武帝将屏风送到奕王府后,气闷了许久。 因为这架屏风是一百多年前几位做屏风的高手花了两年的时间联合才做的。 当称无价之宝。 “都仔细点,别碰坏了。” 给了赏钱,打发走了伙计后,云曦又叫过夏宅的所有仆人。 新老仆人二十多人,乌压压站了半个正厅。 夏玉言不知她要做什么,忙问道,“女儿,这是做什么?” “收人心,娘,你看着就是了。” 云曦又拿出昨天在翠云坊花打折价买来的一打首饰,放在一旁的桌上。 一盒盒的首饰打开来,闪耀夺目,人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这是赏给从谢府就跟着夏夫人的仆人们。他们一直忠心耿耿,所以今日发下奖赏。新宅子新气象!本小姐说过,只要你们忠心,好好的服侍二夫人,银子财物不会好。当然,新来的也不要气馁,时间久了,本事显出来了,赏钱只会多不会少!” 然后,她将人一个一个叫到跟前,将首饰发了下去。 四月,五月还有桂婶等人欢喜地接在手里。 首饰是成套的,有发钗,镯子,耳环等,整齐地装在一个紫檀木的雕花木盒里,少说也值几百两。 对她们一个月只拿几百文月银钱的人来说,这无疑是赏了一笔巨款。 当下,旧仆们个个磕头谢起恩表起忠心来。 云曦冷眼往新来的仆人们脸上看去。 她不信这些新人不会羡慕。 但,出乎她的意料,有两人无动于衷,甚至还是不屑的表情。 这让她大为意外,一个仆人对几百两一套首饰居然是不屑? 这是看不懂价钱还是以前得过比这些更丰厚的赏钱? 但好汉不提当年勇,他们已经换了主子,现在的月银都只有几百文。 她微微眯眼打量起这两个人来,一个是二十岁左右的男仆,一个是个四十岁的婆子。 简单的对仆人们又吩咐了几句后,云曦便将众人全部遣散。 夏玉言与她闲聊了几句后也去忙其他的事情去了。 云曦忙叫过青衣,暗中吩咐她看着那个男仆与那个婆子。 “小姐觉得那两人不安好心想害人?要不要奴婢将他们打一顿赶走?”青衣的眼睛眯了眯说道。 “不!”云曦微微弯了弯唇角,眼底一抹冷芒掠过,“这两人的确有些古怪,当初买来的头一天,我就发现有些端倪。 那两人不像其他新来的一样安分的做着事情,而是时不时的在宅子里四处溜达。 所以,我便叫四月五月两个心细的丫头一直留意着,但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是闲逛而已。 他们本职内的事情也做完了,若说就此赶走人,也不是不可,但是,倘若是他人不怀好心将这二人通过牙婆子混进来,就此赶走就查不出背后指使之人了。” “小姐,这个还不容易吗?打重一点,他们就会说实话了。”青衣眼中闪过一阵杀气说道。 云曦摆摆手,“不,有些人骨头硬的,打死了也不一定会说,反而还惊动了那背后之人,咱们就永远不知道是谁要害咱们,那么,那人就一直在暗处,他会时不时的射咱们一冷箭,可就大为不妙了。” 青衣想了想,“奴婢明白了。奴婢也跟白虎与玄武说一声,让他们也留意着。” 很快便到了初六这天。 谢枫已于前几天将贴子发了出去,请了谢老夫人以及他衙门的同僚。 为了避嫌,谢枫并没有请顾府的人。 夏宅从一早便陆续有人前来赴宴,府门前的热闹更衬得隔壁谢府的冷清。 夏宅对面的刘策一直对夏玉言心生愧疚,这一日,虽然夏宅没有请他,他也遣了四个仆人抬了一尊约半人高的紫玉观音送来。 玉石雕的观音本来就稀少,何况是半人高的整块玉石雕刻的,就更是稀少的。 “我们老爷说观音像是宁州清安寺的得道高僧开过光要送与有缘人,夫人这不是拒绝刘老爷,是拒绝清安寺的高僧与菩萨啊。” 小仆嘴巴伶俐。让夏玉言左右为难。 还是云曦做主收了,命人抬了进去。 前几天闹事是刘策的前妻,与刘策无关,两家又住得近,没必要闹僵。 再说刘策又是主动降尊示好,博了好意反而不好。 …… 谢锦昆每天都无所事事,总是喝得烂醉才回府,让谢老夫人更是厌恶,几乎不再与他说话。 他今日喝了酒回来看到夏玉言与刘宅的人又在说话,而且刘策还送了一尊稀有的观音像给她,更是气得一脸铁青,大袖子一甩进了府里又喝酒去了。 将半个头伸出府门来看热闹的谢云容也是一脸的狠厉。 但她现在面对强势的云曦无计可施,咬了咬牙愤恨的回了自己的破院子。 谢家五房的大小姐谢蓁坐了马车到了谢府。 第252节 被老夫人勒令哪里也不准去的谢云容看到谢蓁来看她有些讶然。 她的眉毛扬了扬,带着审视的表情问谢蓁,“你来做什么?” 因为她被云曦设计骗走了五万多两银子,还不能说原因,只能整天坐在自己的破院子里生闷气。 同样是高门小姐,谢蓁穿着上好的锦缎衣衫,她却穿得如侍女一样,让她无法不生气嫉恨。 谢蓁往她身上看了两眼,心中暗暗鄙夷,与人斗也是要脑子的,硬碰只会吃亏。 谢云容真是空有一副皮囊,活该被关在这里吃苦。 谢蓁从侍女的手里拿过一个精美的盒子递给谢云容,笑道,“我记得上回见你还是在上元节那天,这都过了一个多月了,怪想你的。 前些天我父亲从外地带了些胭脂回来,让我们姐妹们送给相好的手帕交,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快看看喜不喜欢?” 谢云容如今过得连丫环都不如,连钗环也没有,哪里有胭脂供她用? 看到谢蓁送她胭脂,她的眼睛马上就亮了,一脸喜色的接到手里。 她迫不及待的打开盒子闻起来,香味纯正,颜色艳丽,盒子的做工也精美,胭脂的价格一定在百两银子以上。 收了东西,谢云容对谢蓁就客气起来了,两人开始闲聊起来。 “云容,隔壁夏宅里在办酒席,你不去吗?”然后她狡黠的眨了眨眼,“那谢云曦的新院子你不想去看看?我很好奇呢! 都说她如木头一样的人儿,不知会不会布置房间呢?还是全由丫头们代劳?可丫头们又懂些什么?还有她母亲可是个乡下妇人,更是不懂咱们高门府邸的规矩,那品味一定低。” 她就不信谢云容不好奇嫉妒。 果然,谢云容听到谢蓁提起谢云曦,那脸色就变了,眼底闪过一抹狠绝。 “但是,老夫人不会让我出门。” “我有办法,只要你想去。”谢蓁狡黠一笑。 “什么办法?” 谢蓁微微一笑,“咱们只需……” …… 百福居里,谢老夫人正由林嬷嬷服侍着换衣衫。 赵玉娥立于一旁帮忙。 见她穿戴一新眨着大眼睛一脸企盼,谢老夫人笑道,“你不用担心,会带你去呢!你与曦丫头关系好,她家里办乔迁酒宴哪有不带你去的理?我不带你去,她一定也会怪我这老婆子的,说两府隔得这么近也不让你窜门走走。” “谢祖母。”赵玉娥欣喜的抱住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笑道,“谢我做什么?你这孩子,你平时也没有机会出门,以后啊,与曦丫头倒是可以天天来往了。” 赵玉娥想到谢枫也会天天在,耳根忽然一红,她忙背过身去。 “老夫人好!五房的蓁儿来看老夫人了。”百福居的门口,谢蓁与谢云容二人一齐走了进来。 谢蓁一脸笑容,谢云容拘谨的跟在她的后面。 赵玉娥与她们平时没怎么来往,只冲二人点了一下头算是打了招呼,便坐在一旁不说话了。 谢老夫人往谢云容的脸上看去一眼,脸上马上一沉,口里冷声说道,“今日的《女戒》抄完了吗?” “回老夫人,云容已经抄完了。”谢云容低头答道,她尽量做得乖巧温顺。 老夫人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老夫人,孙女们也想去夏宅呢,孙女们与云曦妹妹同是谢氏的姐妹,理应常常来往,但因为我哥哥的事与谢枫有些不愉快,担心云曦妹妹不让我们进府里。 蓁儿想着,大家都是谢府的女儿家,这男儿们争公子的位置,和咱女儿家有什么关系?大家为什么不能和和气气的一起玩呢? 云曦妹妹的娘只生了她一个,如今云容也只有姐妹一人了,蓁儿虽然还有个妹妹,但年纪尚小说话说不到一处。 谢氏其他房的姐妹离京中又远,家势又差上咱们一大截,咱们这几个姐妹不团结着,不免会让京中的其他高门子弟笑话。” 谢蓁说得诚诚恳恳,再加上这话直戳谢老夫人的心里头。 家族里的人不团结,早已是她的一个心病。 特别是年纪大的人,都希望子孙们和和美美。 虽然家族大了,人多了,矛盾总会有,但冤家宜解不宜结,能解开一个误会还是尽早解开一个误会的好。 谢老夫人长长叹息了一声,“你说得对,这件事啊,我也明白这个理,这样吧,你们不用怕,我带你们去,有什么误会趁早解开。” “多谢老夫人理解。”谢蓁欣喜的答道。 谢云容由于谢老夫人发话,允许她今日穿回原来衣衫。她打扮一新的跟着老夫人的身后,向夏宅走去。 因为只隔着一丈宽的巷子,只有几步路便到了。 夏玉言早已候在府门处。 见谢老夫人来了,她忙走出府门迎了上去。 今日她破例的戴了谢枫送给他的那套价值万两的昂贵首饰,脸上略略施了点薄粉,唇上点了胭脂。 上身穿了一件绛红色的对襟夹衣,胳膊着挽着一条同色的披帛,下身是一条墨色的锈着彩蝶飞舞牡丹富贵的八片长裙。 显得年轻又喜庆,乍一看去,也就三十岁左右的样子。 谢老夫人心中不禁叹息一声,怪谢锦昆没眼光,活该越过越差。 又想到夏玉言还年轻,如果改嫁的话,也不知是哪个有福之人得了便宜讨过去。 夏玉言这时又看到赵玉娥,见她越长越漂亮了,便笑着夸了几句。 赵玉娥脸上马上一红说了声“我找曦妹妹去了”便自己带着丫头先一步跑进宅子里去了。 谢云容与谢蓁又一起给夏玉言见礼。 夏玉言对谢氏五房的人不熟,对谢云容是直接不喜,但因为是谢老夫人带来的又不好说什么,勉强笑着一齐迎进了府里。 大户宅子里办酒宴,按着惯例是男女宾客分开。 男客们全在东院,女客们全在西院。 云曦将赵玉娥引到自己的房间里后,便找了个借口出来了,她今日可没有时间陪赵玉娥。 因为,青衣来向她汇报,让云曦起疑的两个仆人,一前一后出了府。一个去过了药店,一个去过了酒坊。 而且,两人都分别与一个断了左臂的青年男子见过面,见面时还偷偷摸摸的。 断左臂? 云曦微微眯眼,这是谁? ☆、071章 不安分的谢云容 夏宅前院的一个角落里,云曦对青衣小声的问道,“你看清那人的相貌了吗?” 青衣摇摇头,“奴婢悄悄地追上去想看个究竟,却发现那断臂人的身边有不少的暗卫,奴婢没法近前,又想到府里还有事,便回来通知小姐。” 云曦拧眉微微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既然知道那二人有问题,就仔细地盯着,明面上让四月五月悄悄的看着,你暗中盯着。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想在夏宅搞什么鬼。” “是,小姐。” 她刚刚打发走了青衣,就见谢枫脚步匆匆地走来,逢人便问地在找她。 云曦从一个月洞门后面闪身出来。 “哥,你在找我?”她微笑着迎上去。 谢枫看看左右无人,将她拉到一处墙角下。 他冷沉着脸看着她,低声说道,“前院来了几个人,都不是我请来的,更不可能是母亲请来的。 是不是你请的?你怎么将这几人请来了?这几人聚在一起就会闹事。你想将咱家的喜宴改成战场吗?” 云曦一头雾水,“哥,你在说什么?我哪有请人,一个都没有请。我能认识谁?连双龙寨的赵胜与李安也是请来的。” 谢枫冷哼了一声,说道,“你不承认也不行,谁知道你这个惹事精什么时候认识他们的?睿世子,顾非墨,还有一个穿得华丽却是个陌生脸孔的年轻公子。 凭直接,这陌生人的身份一定不简单,坐在那儿一身王者之气。 这三人,也不要仆人来打搅,都是自顾自喝茶,而且坐在一起互相不看,互相冷脸。哥哥我瞧着不对劲才来问你的。” “睿世子,段轻尘?”云曦抬头看向谢枫,微微蹙眉,“他来做什么?我跟他也不熟,也就只见过几次面而已。” “我哪儿知道?问你自己呢!而且,那睿世子送的礼也不轻,是一对天然紫玉雕刻的挂壁。” 谢枫黑着脸,心说这妹妹真是心大思春了,这些人能惹吗? 他一定得早些将她嫁了。 云曦微微拧眉,若说顾非墨不请自来还说得过去,他是谢枫的师弟,又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谢枫与夏玉言要避嫌,顾非墨才不会理会这些。 但这睿世子段轻尘来夏宅做什么?还送上一对贵重的挂壁来? 他可是从不与臣子来往的,为什么来她家? 还有那个什么陌生人可是更让人奇怪。 “陌生人叫什么名?是个怎样的人?”云曦问谢枫。 谢枫沉着脸,“那人古怪得很,谁也不理,就那么坐在那儿。但是,看见仆人前来就命身边一个小个子老头发赏钱,一赏便是十两银子。害得咱们本来不多的仆人有事没事都往他那儿跑。” 谢枫越说越脸黑,心中暗道,这就是个添乱的主! “去看看吧。”云曦提裙走上花径,心中犯起狐疑。 这是谁这么有钱?居然发十两银子的赏钱? 要知道,一个普通的仆人一年的月钱银子都没有十两。 “你是女孩儿家去见他们几个男子?”谢枫讶然。 “那你找我来做什么?”云曦挑眉,谢枫操的心还真多。 谢枫的脸一沉,只好跟着她往小花厅走去。 两人走到前院的照壁处时,遇到了谢云容与谢蓁。 谢枫看到二人,脸上的表情淡淡,云曦是直接挑眉。 第253节 谢蓁拉着谢云容的手走到二人的面前拦住了,“枫大哥,曦妹妹,蓁儿今天来是代表父亲哥哥向你们家表示祝贺的,另外也来替他们道歉。 大家都是姓谢的人,以前的小误会不愉快,还是都抛弃掉吧。蓁儿在这里替我哥哥谢君宇给你们赔不是。” 说完,她就跪下了。 谢云容也跟着说道,“三妹妹,枫大哥,我那两个哥哥,一生都是个糊涂人,以前对你们有得罪的地方,也请原谅。 再说,他们人都已经不在了,曦妹妹,请你原谅他们吧,也不要太将过去放在心上。让姐姐心中很难过。” 说得诚肯,两人的眼眶中渐渐地都闪起泪花来。 谢枫的脸上已现出现不奈烦的表情。 云曦却浅浅笑着看着二人。 道歉?赔礼?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 整个夏宅现在都是客人,她们兄妹要是不理她们,这二人一定厚着脸皮大吵大闹。 让夏玉言母子三人丢尽脸面。 “曦丫头啊,阿枫,她二人的哥哥胡闹做了蠢事,她们女儿家的有什么错呢?再说,云容的两年哥哥都不在了,你们又都是一个家族的人,一笑抿恩愁吧。”谢老夫人扶着林嬷嬷的手走了过来。 同随的还有几位到夏宅吃酒的女眷们,都是谢枫同僚的家人。 见到谢云容与谢蓁二人跪在云曦与谢枫的面前,都好奇的停了脚步来看。 有人还小声议论了起来。 云曦悄悄的拉了拉谢枫的袖子,轻轻点了点头。 谢老夫人是个爱面子的人,她早看重的便是族中子弟们相亲相爱。 在这种人多的场合,没必要同她唱反调,给自己惹来斥责。 谢枫也想到今天人多,他做为夏宅的主人,同两个上门道歉的小姐起纷争,那么各种流言蜚语就会不断。 他忍着心中的不快,点了点头对谢老夫人说道,“老夫人说的是。”又朝谢蓁与谢云容微微抬手,“二位妹妹就请起吧。” “枫大哥肯原谅我们的哥哥,做妹妹的感激不尽。您大人大量,以后,就不要再嫉恨他们了,他们知道错了。”两人从地上爬起来后,又朝谢枫深深的行了一礼。 几个做客女眷不知这中间的内情,便看着二人笑道,“这是哪个哥哥的妹妹啊,有这样的妹子真是福气了,谢大人也就不再为难她们了,以一个小姐之身跪下行这等大礼,可见心中的诚意啊。” 云曦的眸色一冷,这二人这是将了谢枫一军。 不仅现在不能再为难这二人,要是以后对她们有什么冲突,也是谢枫小肚鸡肠在记恨了。 谢枫紧抿着唇目光森冷直直地盯着二女。 他虽然一副书生相,但从小被人追杀,又长期待在军营,早已生就一副不露自威脸孔,何况他此时心中有怒意。 从眼中射出的两道寒光如利剑直扎二女的脸上。 二人吓得忙低了头,再不敢废话。 他唇角微微勾起,掩起眼底的怒意说道,“既然来做客了,就请到西院入坐吧,马上就要开席了。” 谢枫招手叫过正朝这边走来的青裳与吟霜,吩咐二人领着女眷们去西院。 等那些人走得看不见后,云曦对谢枫道,“哥,不用理会她们,没得弄坏咱们的心情。” 谢枫轻嗤一声,“这二人哪里是来道歉的,这分明是来这里给我们家添堵的。 谢云容兄妹几人从小欺负你,谢蓁的亲哥与堂哥上回在谢府时想联合算计我,而且还都是想置我们兄妹于死地的陷害。” “心胸狭隘歹毒的人都活不长久。”云曦勾唇冷笑,“那谢云容的两个哥哥不是都死了吗?那安氏不是成了一把灰了吗?” 谢枫侧头看向她,渐渐的笑起来,“你说的对,害人之人老天迟早会收了他们。” 绕过一处回廊与一座假山,便是夏宅前院小花厅。 果然,小花厅中坐着三人。 云曦没往里走,而是隐在门口一侧细细打量着屋中几人。 她微微眯眼沉思,这场景似乎在哪儿见过? 谢枫见她不走了,一脸沉思着,他便也不走了,站在她身后也向里看。 他进去也没用,那几人都不理他。 云曦先朝当中一人看去。 那人霸着主位,俨然一副主人的姿态,正施施然在喝茶。 男子的年纪看着也就二十岁左右,面孔陌生,她从未见过,相貌普普通通,不是绝色倾城的那种,但也是属于俊秀公子之类。 一身玉白长衫,尊贵无双。 但吸引人的不是他的外貌而是他的神韵,那人眼波划过之处,让人心神一颤,自带一种威严。 看他一眼,就有一种想跪倒臣服的冲动。王者之气毕露。 云曦的目光停在他身上许久之后才挪开,又看往下首二人。 下首一左一右坐着段轻尘与顾非墨。 顾非墨没有戴斗笠,脸上如以前一样,显然,蜜蜂蜇的伤已经全好了。 他今天穿着一身新衣,墨色暗纹锦袍,头发梳得前所未有的齐整,发髻上面戴着墨玉冠,更衬得容颜如玉。 但,穿得正规,坐得却懒散没样儿,顾非墨整个人如无骨儿一般斜倚在椅内。 他的眼神懒懒的瞥一眼上首的人又瞥一眼对面的段轻尘,眉眼里皆是不屑。 然后,他又百无聊赖的用左手支着脸颊,右手捏着一只空茶杯当成玩具在桌上转着圈儿玩。 段轻尘依旧是天青色长衫,通身贵气却不奢靡。 他面带温和浅笑,正低声问着一个前来添茶水的仆人,关于茶叶的事情。 上首那人忽然将手中的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清冷眼波朝顾非墨淡淡瞥去,轻嗤一声。 “非墨公子,你手里把玩的那只茶杯是夏夫人最爱的一套茶具中的一只,你想将它打碎惹得夏夫人伤心?” 顾非墨闻言顿时吓了一大跳。 他慌忙伸出双手扑去护杯子,哪知茶几桌太小,他又一时慌张,杯子咕咚着从他手中滚出去,滚向了地面。 顾非墨的脸一下子惨白,整个人都扑向了杯子。 扑通,哗啦! 小几桌被他的衣带带翻,他的额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摔得一身狼狈。 但好在抢得及时,杯子被他的双手握住,高举过头顶没有摔碎。 上首那人一声冷笑,段轻尘微微挑眉。 顾非墨气得一脸铁青着从地上跳跃而起。 站在门外偷偷看着屋里的情形的云曦与谢枫双双吓了一大跳。 云曦吓的是坐在上首的人,她微微扯唇,抿着唇掩着笑意。 而谢枫则是惊吓顾非墨的举动。 他低声地问云曦,“母亲从不对碗杯等物特别忠爱。买得也是普通的杯子,为什么上首那人要这么对顾非墨说。” 为什么?她抬头看谢枫,暗叹一声,“一言难尽,先进去吧。” 云曦轻轻提着裙摆走进小花厅。 顾非墨立刻放好茶杯,又拂了拂身上的灰尘,笑着朝她走去,“等你好半天了,你去哪儿了?” 云曦还没有回答,谢枫黑着脸走到云曦的一侧站定了。 顾非墨的笑容顿时一僵,神色怏怏的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不说话了。 云曦无奈一叹。 她先走向段轻尘,盈盈拜下一礼,“睿世子送这等大礼,让云曦兄妹实在不敢收……” 顾非墨朝段轻尘冷哼了一声,扭着身子背坐着,那满脸满身写着都是对段轻尘的嫌弃。 段轻尘对顾非墨的嫌弃与上首陌生人的冷眼皆是不理会。 他看着云曦微微一笑,说道,“曦小姐既然能收下刘宅刘先生的玉观音,为什么不能收下轻尘的一对挂壁呢?” 云曦一怔,谢枫的眼神一眯。 他马上看向云曦,小声问着,“你自作主张收了刘宅的东西?” 云曦默然,然后对段轻尘道,“收他的东西,因为他是邻居。” “那么,轻尘也以邻居的身份送与曦小姐,曦小姐不会拒绝吧?” 顾非墨当即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他拍了拍桌子指着段轻尘说道,“段轻尘,你是她哪门子的邻居?别笑死小爷了!你那睿王府离这里好几条街呢!要说邻居,半个京城的人都是她邻居了!” 套近乎太明显了吧?顾非墨看向段轻尘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轻尘并没有撒谎,轻尘有一座别院就在夏宅的另一侧,六年前就买下了。” 顾非墨神色一噎,将笑声给吞了回去。 谢枫眉尖一拧。 云曦马上看向上首。 上首那人没什么表情,正专心的喝着茶。 “那么,就多谢睿世子的大礼了。”云曦道了声谢。 “希望睿世子与夏宅一直是邻居。”顾非墨似笑非笑的说道,别的关系就肖想! “当然,只要两所宅子不拆掉,就一直会是邻居。”段轻尘浅笑,然后,他起身拂拂衣袖又道,“轻尘事务繁忙,就先告辞了。” 顾非墨大喜,伸手意欲挽起段轻尘的胳膊,“你那衙门里的事最重要了,你要是偷一下懒底下的人就该无法无天的违纪了,一定要无时无刻的监督所有朝中官员。替皇上分忧啊!” 段轻尘轻巧的躲开顾非墨的手,朝云曦微微额首,缓步朝花厅外走去。 “云曦送睿世子。” “睿世子好走不送!”顾非墨心情颇好的抖抖袖子,正要招手叫云曦,哪知云曦已跟着段轻尘走到外面了。 第254节 他气得哼了一声,然后又看向上首那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他三两步走到那人的面前,“你是哪来的?坐错地方了,快下来!” 说着,顾非墨伸手便去拉那人。 “非墨!”谢枫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你要是真闲的慌,就到宅子里四处看看,还有什么地方不完善的,你给点建议。” 顾非墨眸色一亮,“这主意不错。”正好看清夏宅的布局,免得以后迷路。 他看着上首那人眉梢一扬,抖着袖子脚步轻快的出了小花厅。 谢枫这才走向上首,看着厅中无人,地朝那人行了一礼,“奕亲王。” 段奕离坐朝他走来,微微知道,“曦曦的眼光最毒,怎么伪装都骗不了他。是她说的吧?” 谢枫默然,同时心中纳闷,她怎么知道这位是段奕? “你不用理会我,该忙什么去忙什么。”段奕温和说道。 谢枫看着他有些讶然。 传说段奕极难相处,再加上上回他无礼的出现在云曦的卧房里,他对段奕便没有了好印象。 “可您是王爷。”就算不喜欢,但对方身份在那儿,谢枫依旧客气着。 “本王改了容貌,哪里是奕亲王?是奕公子。”段奕微笑说道,然后,他脸色微微一变,“本王身边的人发现你们家的两个仆人很可疑,偷偷与谢五房的谢君宇见了面。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仆,一个婆子,这事儿想必曦曦也知道,你也要留意一下。” 谢枫惊讶的看向段奕。 然后,他的眼神微缩,带几分怀疑的说道,“王爷为什么要舍弃权势与财富都高于在下许多的谢氏五房,来帮在下?” 段奕轻笑,“因为曦小姐,因为你是她哥哥。” “我妹妹?”谢枫更是惊异,“王爷是大梁国最尊贵的王,为什么对我妹妹态度特殊?” 段奕眉梢微微一扬,浅浅笑道,“本王觉得现在你应该先关心谢氏五房的人混进你家宅子里的目的,而不是一直问本王与曦小姐的问题。因为这件事说来实在话长。” 谢枫沉思了片刻后,点了点头,“王爷请在此休息,谢枫去去就来。” 青一从小耳房里走出来,撇着唇说道,“主子,这谢枫怎么这么倔?总对主子摆冷脸色?” “本王可不这么觉得。”段奕轻笑,“你没有看见他对段轻尘一直是以下官自居,对顾非墨直接是驱赶吗?而让本王在此休息?” 青一眨眨眼?“是这么回事?” …… 云曦送段轻尘一直走到前院照壁处,绕过照壁往前走不了多少路便是府门口。 他停了脚步,朝云曦微微一额首,浅笑说道,“曦小姐不用送了,到这儿就好。” 云曦低垂眼睫微微还礼,“睿世子好走。” 段轻尘低头看了她一眼,站离他三尺之外的紫衣女子亭亭玉立,似一朵傲然开在枝头的紫玉兰。 她的长发如墨缎披散半身,一只白玉梅花簪插在发间,不施粉黛,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一言一行不矫揉造作。 穿一身男儿装时,她又是别样风情,更是那些脂粉女子无法比拟。 有些人,哪怕死去,在他人身上仍可以找到相同,找到影子,相同的习惯与言语,相同的爱好,相同的脂粉气。 可有些人,上天只造就一人,失去,便是永远的失去,无以复制。 他的眉尖微动,眸光闪了闪,浅笑说道,“那么,轻尘告辞了。曦小姐请留步。” 说完,他转身翩然离去。 照壁一旁是新种上的密密的一丛扶桑花,碧绿的叶儿,殷红的花,开得灿烂。 花枝后藏着一人,一身玉白色的裙裾,清丽似仙,而眼神却狠戾。 她咬着牙正在心中诅咒着一人,“谢云曦,你敢抢睿世子,我谢云容今日定要你死!” 段轻尘的一对挂壁被仆人们抬到了前院的正厅里。 云曦走进去的时候,一众人正在围观,啧啧声不断,“真漂亮,真是无价之宝。” “当然,这对挂壁,可是睿王府珍藏了多年的宝物呢,当初先皇想观上一观,睿王都没有舍得拿出来,今日却以邻居身份送来贺礼给夏宅,谢枫大人的面子可见不一般啊!” “那还用说?有这样的邻居真是幸运,在下也想做睿世子的邻居,可惜啊,他家的隔壁,是一片湖,盖不了房子。” “那你变条鱼住到水里。” “哈哈哈,我们只有羡慕的份了。” “谁说不是呢。” 阵阵羡慕声传来。 谢云容紧咬着下唇,一言不发,两眼似剑的盯着那对挂壁。 “我记得你同睿世子走得近,他有没有往你家送东西?”谢蓁走到她的身旁小声的问道。 送东西?怎么会送? 谢云容的下嘴唇都要咬烂了。 那天在街上,段轻尘站着同谢云曦说话都不说累,后来他坐在马车里却说累了,这分明是嫌弃她! 她最初与段轻尘说话时,段轻尘的态度并不冷淡,一定是谢云曦搞的鬼。 谢蓁在一旁又说道:“云容,你就咽得下这口气?睿世子送谢云曦东西却还不同你说一句话?直接离开?要是有人敢抢我喜欢的男人,我就弄死她!人不为已,天诛地灭!” 谢蓁不停的煽风点火,渐渐地,谢云容的脸色就变了。 而谢蓁的唇角却微微的弯起,眼中闪着狡黠。 “怎么可能,我谢云容与谢云曦势不两立!”谢云容怒得咬牙。 因为是睿世子送来的稀有珍宝紫玉挂屏,再加上段奕送的一扇六开门雕花宝石屏风,一下子将东西两院的客人们都吸引过来了。 有家眷还带着孩子来看热闹,看夏宅挂挂屏。 不知谁家的一个三四岁的白胖小团子调皮的在人群里穿来穿去。 他身后则跟着两个急得满头是汗的嬷嬷。 谢云容眸光一闪,走上前一步抓住了那小团子。 两个嬷嬷跑过来对她千恩万谢。 谢云容笑道,“我是谢府的小姐,嬷嬷们不嫌弃,让我带他玩一会儿好吗?” 两个嬷嬷互相看了看,见她穿得一身贵气,只好点了点头,“我们是羽林卫纪副统领家的家眷。小姐不嫌麻烦,就带他玩吧。” 纪副统领? 谢云容的眸光闪了闪,那可太好了。 当初就是纪恒带人抓了她二哥谢诚,正好让他背上黑锅。 “就一小会儿,嬷嬷们放心好了。”谢云容弯了弯唇。 小胖团子见一个漂亮的白衣姐姐牵着自己的手,别提多高兴了。 谢云容则弯下身对他耳语了几句,小团子点了点头,放开谢云容的手就朝云曦那儿冲过去。 胖团子虽然人小,但长得一身都是肉,简直像个肉球。 他又是加快的脚步,冲出的力度可想而知。 正站在挂屏前与仆人商议怎么悬挂的云曦忽然被人撞了一下。 她心中大吃了一惊,她的周围全是她的人,怎么会有人偷袭? 身子娇小的云曦脚步踉跄了一下,眼看就要撞上紫玉挂屏时,这时,一道玉白色身影朝她飞奔而来,搂着她的腰身在地上打了几个转后,停下了。 她回头朝身后之人看去,正是段奕。 段奕用柔声问她,“你没事吧?” 云曦摇摇头,然后又扭头看挂屏。 但云曦的躲开,挂屏依旧没有得到幸免,倒在地上哗啦一声,成了一地碎片。 一个孩子正倒在一地碎玉片间,大声地哭着。 云曦赫然看向那个小团子,小团子的两个奶娘飞快地跑过来。 一人搂起吓得大哭的小团子安慰着走开了,一人对云曦不住的道歉。 “道歉有什么用?这可是睿世子送来的,他前脚送来,咱家后脚就弄碎了,他会怎么想?你们要负责!这孩子不能走!拦住他!”夏宅的一个仆人见两个嬷嬷一身下人打扮,马上就不放在眼里喝斥起来。 孩子吓得更是大哭起来。 云曦的眼睛眯了眯,这是一个新来的仆人,居然如此不懂规矩! 她朝那仆人大喝一声,“下去!这是你能做主的吗?自有枫公子与夏夫人在,还轮不到你说话!来人,将他拉到柴房去罚跪!” 很快,就人拖了这仆人走开了。 “一个三四岁孩子弄坏的,你们怎么这么不讲理要留下孩子?既然有孩子出门,那就一定有大人跟着,你们可以找大人说理,同一个孩子发什么脾气?好没有教养!” 一个打扮富贵的年轻妇人走了过来。 她伸手拍拍孩子安慰了几句后,对云曦冷笑一声,“曦小姐,这便是夏宅的待客之道?” “算了,曦小姐,小孩儿不懂事呢。” “三四岁的年纪正是贪玩的时候呢,不懂事,曦小姐就不要怪孩子了吧?”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纷纷指责起云曦起来。 谢云容与谢蓁则躲到人群后冷眼看着笑话。 纪恒的夫人可是个泼妇,又是个极为护儿子的主,与东平侯的老婆安夫人有得一拼,人称安夫人第二。 眼下见三岁多的儿子被云曦与仆人喝斥,那火就腾地窜上来了。  “这是出什么事了?”谢枫与纪恒这时一齐走了过来。 纪夫人看到自己相公来了,马上扑过去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添油加醋的说夏宅里欺负人。 纪恒一向宠夫人,当下那脸色就变了。 他冷笑说道,“谢枫,我看在平时你我二人关系不错的份上才来府上赴宴,你怎能任由令妹与仆人欺负我三岁半的小儿与夫人?” 云曦轻笑一声,“纪大人是不是查清楚了事情再说?” 第255节 “也许是误会呢。纪恒,你怎么为这么点儿事生气?”谢枫上前拍拍纪恒的胳膊,被纪恒一把挥开了。 “刚才咱们朝这边走来的时候,不是听到不少人在说了吗?怎么误会了?”纪恒依旧冷着脸。 “你们谁听见曦小姐要责怪这小孩儿了?”站在云曦身边的白衣男子忽然说道。 谢蓁的眼神一眯,这人是——段奕? 该死的,段奕又在帮谢云曦!谢蓁的眼里闪过一丝怨毒。面上贴着人皮面具的段奕,开口说道。“那不过是一个新来的仆人不知规矩胡说了两句,你们没瞧见那仆人正在柴房里罚跪吗? 谁家的仆人替主子当家的?你们这么认真的听一个仆人的话,难不成家中都是主不主,仆不仆,仆人说了算?主人都没用?” 众人想想也是,这主人还没开口呢,仆人说的哪算?一个多嘴的仆人惹的事罢了。 “那,依你们的意思——”纪夫人看了一眼云曦与段奕说道,她也知道这挂屏贵重,真要让纪家赔,全家卖了也赔不起,是以,她才撒起泼来。 “谢枫,如果你将这事一直揪着不放,你我就绝交!” 纪怛看着谢枫直接像看仇人,谢云容则是在心中一直得意的笑着。 当初就是这二人联合抓的二哥,今天狗咬狗了吧,哈哈哈—— “依某的意思。这事就做罢吧。”段变说道,“不过是一个走路还走不稳的孩子误撞了挂屏,一个一个都计较什么呢?” “不是咱们计较啊,是因为这是睿世子送来的,假如睿世子问起挂屏呢?”一个赴宴的客人说道。 段奕又笑道,“这好像不是睿世子要计较呢,是你们看热闹的要计较吧?睿世子既然将东西送与了夏宅,那么就由着夏宅的人支配好了。 是挂着欣赏还是砸碎了玩都是夏宅人的事,睿世子也不能管吧?他若真要管的话,要么不会送来,要么已经坐在挂屏这儿守着了。 为什么送了东西后又匆匆离去呢?可见他并不介意夏宅的人弄坏东西。睿世子一向大方,尔等不要坏了睿世子的名声。” 说得那看热闹的人哑口无言,他哪里敢坏睿世子的名声? 段奕又叫过青一,“去将家中的一对挂屏取来,送给夏宅,某家的挂屏可是当年先皇赏下来的,也是世上独一。 夏宅的人是要砸碎了玩,还是以此还给睿世子以示歉意,或者再送与纪小公子撞碎,由夏宅的人决定,某送出的东西如泼出的水,从不在意。” 先皇赏赐啊,那么也一定不输这一对碎掉的挂屏了。 围观的人纷纷惊讶着议论起来。 青一的动作很快,就在人们依旧围在正厅里闲聊里,青一叫出青二,两人施展着轻功一路跑到了奕王府,一个扛了一块挂屏来了。 东西搬进夏宅正厅的时候,众人齐齐吸了一口凉气,颜色一样是紫色,但雕刻的花更繁琐更精美,不用说,现在的这对挂屏更值钱。 谢蓁与谢云容则是嫉妒得要吐血。 谢蓁只恨不得谢云曦快点死掉,一个瘦小没肉的女人,凭什么得了段奕的另眼相看?送一对价值连城的挂屏给她摔着玩? 为什么这个人不是她! 她不服! 谢云容也是愤恨的红着双眼,谢云曦怎么这么好命?那天有人花了十几万两买了八套名贵的首饰给她,今天这人又送一对价值连城的挂屏给她。 不行,她谢云容不过好,谢云曦也不可以过得好! 两人见事情闹不大了,双双愤愤不平的离开了。 谢枫朝纪恒一拱手,“纪恒,枫已经不介意了,再说,有这位奕……公子送的挂屏,这事儿你也不要介意了吧,都是误会呢,是本府的仆人在坏事,枫一定狠狠的罚那个仆人。” 纪恒见谢枫大方道歉,便也顺着台阶下,“是纪某冲动了,请谢大人勿怪。” 纪夫人听说没她儿子的事,不用赔了,当下也高兴地对云曦现谢枫道歉。 挂屏的风波过后,云曦却并没有就此揭过。 段奕回了小花厅里继续喝着他的茶去了,云曦马上叫出青裳与吟霜。 “那个乱嚼舌根的仆人还在柴房里吗?”云曦的眸中冷芒一闪问道。 青裳点了点头,“小姐,当然在了。枫公子说忙好了这场宴会再来审他。” “我可没有耐性等下去。”云曦冷笑一声,“有人在坏事呢,哪能不敲打敲打?吟霜,你去将谢氏五房的谢蓁与谢锦昆的女儿谢云容找来,将她们二人带到柴房里。青裳跟我一起去审那个仆人!” “是,小姐!”吟霜转身往西院快步走去。 “小姐怀疑是那两个女人搞的鬼?”青裳忙问。 云曦勾唇轻笑一声,说道,“上回在青州,醉仙楼的人已与谢氏五房的人成了死对头,那害人的谢家五房侄子谢君武被我设计让灾民将他打死了,后来我只身一人回京城时, 又设计让南宫辰的人杀谢蓁的哥哥谢君宇。而奕王爷又说谢君宇没死成,只是受了伤断了一根胳膊,他是必会找醉仙楼的人报仇。 这么大的深仇大恨,那谢蓁怎么会主动认错说是她哥哥们的错?主动向我示好? 还有谢云容,那天王爷同我去翠云坊买首饰,她蒙着脸以为我看不出来,同样的设计想羞辱我。 而谢诚第二次被大理寺抓是谢枫与纪恒一起去的,谢云容不可能不知道。你说,这二人都与我有如此大的仇恨,她们来了这夏宅里,一定没安好心。 要不是谢老夫人带她们进来又在她们二人背后撑腰,她们又拦着谢老夫人当着一众客人的面,向我磕头道歉让我不好明面上动她们,本小姐早就将那二人撵出去了!” 青裳点了点头,说道,“小姐说的没错,这二人看小姐的时候,眼睫一直眨个不停,一定想着什么坏心思。” 二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这时,青衣急匆匆地朝云曦走来。 “青衣,出什么事了?”云曦朝她走近一步问道。 “小姐,你刚刚让人送到柴房的那个仆人已经死了!” “被人杀了?”云曦的眼神一眯,“知道是谁干的吗?” 青衣摇摇头,“不,那人送到柴房时,奴婢就发现他已经死了。但没有看到外伤。” 青裳想了想说道,“小姐,难道有人比咱们的武功都高,在青衣朱雀几人的鼻子底下杀了人?杀人于无形?或者是下毒?” “那小姐岂不是有危险了?”青衣的脸色顿时一变,“这府里今天有主子与顾小白脸还有枫公子都在,难道那人比他们三人都厉害?躲开了他们潜入府里来害人的?” 云曦眉尖微蹙,“先去看看去。” 主仆三人到了柴房,朱雀正蹲在一旁查看。 “你看出什么情况来了吗?”云曦也蹲下身来,“这人刚才在正厅里胡说八道引得纪恒与谢枫差点翻脸,我才让人将他关在这里。哪知一个时辰不到就死了!” 朱雀没说话,而是用一根棍子翻动着死掉的仆人。 忽然,他口里“咦”了一声。 ☆、072章 谢老夫人中毒 朱雀看着这中年仆人脸上渐渐地生起疑惑。 云曦马上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发现那人的衣衫内掉出几张银票来,而且数额还不小。 “足足有三百两银子。”朱雀手里的棍子拨动着银票说道,“买通他的人出手倒是阔绰。” 云曦正在沉思,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她扭头朝身后看去。 段奕与青一走来了,一个是脸上遮着人皮面具的清贵公子,一个是头发胡子弄得一团花白的小老头。 云曦站起身来,微笑着朝段奕走去。 段奕温和的牵过她的手。 朱雀望向段奕一脸的狐疑。 青衣与青裳互看了一眼没说话。 段奕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中年仆人,说道,“不用查了,利用这人来生事的人,很可能怕他说出指使之人,事先给他吃了什么?到了时间自动毒发而亡了。青一一直在暗中查着,都没有发现夏宅有异常,那么这人一定是在外面与人碰的面。” 云曦看了段奕一眼,凝思了一会儿,又叫出青衣说道,“青衣,你去问问白虎,这人今天有没有出过府。” “是,小姐。” 青衣的动作很快,半碗茶水的时间后她便回来了。 “小姐,白虎说,这人早上与谢宅的一个守门人,站在夏宅门前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谢府?”云曦冷笑,“谢府现在没有几个人在府里住着。那芍药是个没脑子只知享福玩乐的主,谢锦昆高傲不可能去见外府的下人。 他也不屑与谢府的下人们议事,谢老夫人与赵玉娥更不可能同夏宅做对,剩下一人也就只有一个谢云容了。” “小姐,是她?”青衣与青裳马上神色一变,“小姐,要不要咱们将她抓来收拾她?” 段奕这时忽然说道,“抓她得有证据,否则,在夏宅满是宾客的今天,是必会被人说闲话,说夏宅的人野蛮霸道。” 青衣看了一眼段奕,对云曦道,“那么,咱们就吃了这个闷亏了吗?” “怎么会呢?”云曦冷笑,“呤霜不是去请那两位谢氏小姐了吗?咱们也不能坐视别人欺负到了头上。打不得,也吓不得吗?” 云曦的话刚才说完,吟霜便领着谢云容与谢蓁到了。 谢蓁看到地上那个死掉的中年男仆时,眼皮跳了一跳。 这时,她又看到化妆成普通贵公子的段奕,再看向云曦时,眼底闪过一丝怨毒。 而谢云容的脸色直接是吓得一片惨白。 “两位姐姐,妹妹请二位前来,是想请教姐姐们一件事,我家的仆人与外府的人勾结,故意在府里生事,你们说,我该怎么罚?” 谢云容不敢说话。 谢蓁轻笑,“曦妹妹,姐姐们不懂这管家中馈之事,妹妹问错了人呢!” 云曦笑道,“是吗?妹妹以为姐姐们知晓呢,既然姐姐们不知晓,妹妹就自己做决定好了。朱雀,将他的银票拿到城中去查一下,看看是哪家的钱庄里取出来的。” 云曦提到银票时,谢云容的身子晃了一晃。 她看在眼里微微勾了一下唇,又对青衣道,“找人看着这个仆人,等着府里的宴席结束后,再将所有的仆人叫出来,当面训话,看看谁还吃里爬外!” 云曦身边的几人自从到了夏宅后,全都是一身普通的小仆与小侍女的打扮。 “是,小姐。”青衣答应一声叫人去了。 一身灰衣小厮模样的朱雀,走上前来从地上那中年仆人的怀里取出三张百两银票后,随手往一个袋子里一塞,捏着袋子朝府门外走去。 谢蓁与谢云容的目光马上看向朱雀手中的袋子那儿,一直到看不见才收回目光来。 不多时,青衣领着一个瘦小个子的小仆来了。 第256节 云曦命那小仆,“地上这人手脚不干净,已被我处死了。因为前院在宴客,不方便处理,你现在守在这里,别让他的同伙来将他偷走了。” “明白的,小姐。” 小仆年纪不大,个子瘦小,顶多十三四岁的年纪,长着一副怯怯弱弱的脸。 云曦很满意青衣寻的这个人。 而谢云容与谢蓁则是齐齐盯着那小仆与地上死掉的中年仆人那儿,两人眼睫飞闪不知在想些什么。 云曦将二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微微冷笑。 她上前一步挽上二人的胳膊,微笑说道,“瞧妹妹多不会待客,这柴房如此破旧不堪的地方也将姐姐们请来真是过意不去,姐姐们还是请到前院吃些酒水吧。” 然后,她又叫着侍女们,“青赏,吟霜,送二位小姐去前院。” 谢云容与谢蓁的脸上也讪讪一笑,“好,咱们且先到前院去,妹妹也要来啊!” “妹妹还要打理府里,一会儿也会前西院。”云曦笑道。 等二人走远后,她这才看向段奕,带几分埋怨的说道,“你受着伤呢,为什么不在小花厅里歇息着?” 段奕微微蹙眉,“不知是不是某的这张脸太俊美,让人000000000竟然无人到小花厅里,冷冷清清,好无趣。” 云曦:“……” 随侍一旁的青衣:“……” 他的这张脸虽然也生得俊美,做得再怎么仿真也只是面具,所以表情显得特别僵。 他不笑还好,笑起来特别渗人,有皮笑肉不笑的阴狠感觉。 难怪他要大发赏钱,否则,谁敢理他? “算了,到我的园子里去歇息一会吧。”云曦微微一叹说道。 想着段奕偷偷回京,只能以这身装扮示人,遭人白眼还不能发火,他心中一定委屈。 她说话的声音也柔了下来。 面前的女子,着一身浅紫色衣衫,墨发半散在身后,一张秀丽小脸上眉尖微微蹙起,眼里闪着关切的目光。 许久没见她乖巧的的模样了,他的唇角微微一弯。 “嗯,这个主意不错。”段奕微笑说道。 云曦抬头看到他那微弯的唇角,但上半截脸却是僵硬显得两眼森寒的脸,她的身子抖了一抖。 要不是怕他身份暴露,她真想一把扯下来。 与段奕走了两步,她又后知后觉的发现——赵玉娥还在她园子里呢。 她转身叫青衣,“青衣,快将赵小姐请到前院西园去。” 青衣眼皮翻了翻,说道,“小姐,你以为赵家小姐会老老实实的坐在后园里?小姐前脚一走,她后脚就跑到夫人身边帮忙去了。” 云曦微怔,然后笑了笑说道,“是啊,她来我家,哪里肯呆坐着,由她去吧。” 夏宅虽然比谢府小,但因为是夏玉言花着心思亲手布置的,细看每一处倒也一样的雅致不比谢府差。 园子依旧叫曦园,但比谢府的曦园要大上一倍,布局却又与谢府的曦园一模一样。 青衣跟在二人身后进了园子后,忙着去备茶水去了。 段奕站在园中没有进屋子,而是看着几间房子微微拧眉。 “本来就生着一副僵尸脸,还拧眉?奕,很难看呢!”云曦扯了扯唇,上前将他脸上的面具揭掉了。 反正是在自己的园子里,又不会担心他人看见。 “这还差不多,这张脸才不错。”云曦抬头看向段奕,段奕却依旧在沉思。 “有什么不对吗?”她也收了笑容问道。 段奕低头看她,眉尖依旧微蹙,“你在谢府的房间下有一条地道,是我师父修的。” 云曦讶然。 他找到她第一次真正的见面便是在悦客酒楼,而后又逃避顾非墨的追查两人一起进了地道,但,地道居然是段奕的师父修的? “师父修了地道却通往悦客酒楼那里,这中间有什么联系?”她心中早已存了不少的疑问。 段奕摇摇头,“那条地道,我也是前几天从青州回京的路上,朽木道长说给我听的。至于原因,他也知道的不多。” 云曦默了一会儿,“看来,还得找到那个悦客酒楼的东家。看不出那人有恶意,但咱们至少不能蒙在鼓里。”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云曦低头想着地道的事,段奕的眼风则扫到了墙头处,眸色一冷。 园中沿着墙角种着不少扶桑花,风扶过,散一园花香。 “又是一年春了。春日易思春。”段奕忽然说道。 “啊?”正在低头想着事情的云曦还没有回过神来,下巴便被段奕的手指挑起。 然后,她的腰身也被他的臂膀环住。 她怔然看着他。 他浅浅一笑,低头吻上她的唇,辗转,碾压,舌尖轻绕。 青衣端着茶水正从小厨房里走出来,吓得又躲回去了,心道这两人也不避讳一下。 云曦将头往后仰了仰,微微离开他的唇,口里嘟囔道,“这是在园子里,当心有人看见!” 段奕看着她的双眼,轻笑道,“看见了最好,免得不怀好意的人肖想你。” 云曦:“……” 她抬起头,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段奕正看到她的两瓣桃粉色的唇被他吻成了绯色,微微肿起更如鲜艳成熟的红樱。 极致诱人。 他又低下头去,覆上她的唇,不留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 因为是园子中,又是大白天,又是在夏宅办酒宴的人多的时候,云曦无法专心,她的神思飞到别处。 她隐约听到她身后的扶桑花枝那里有人在偷看。 云曦在段奕的背后用手写着字:有人偷看。 哪知段奕更加抱紧了她,更加深入的吻着,甚至还弄散了她的发髻,让头发全部披散开来。 扶桑花枝那里忽然有衣袂的声音响起,接着,只听剑尖划过砖石的声音过后,她看见满天的碎绿叶红扶桑花兜头朝她与段奕的身上罩下来。 随后,一阵衣袂声渐渐的远去。隐约还听到一人重重地冷哼一声。 云曦望着头顶一大串的蓊绿乱花藤蔓:“……” 段奕放开她,伸手扯着二人头顶上罩着的藤蔓,微微一笑,“总算没人打搅了 ,清静好多。” 云曦:“……” 青衣走出厨房看见二人正在与身上挂着的一大串藤蔓较劲,眨了眨眼,“……” 这二人也会被人算计? 是算计的人太高明还是二人非常之时变得傻了? …… 朱雀拿着那个仆人的三百两银子的钱袋子出了府。 他没有骑马也没有坐马车,而是徒步往街市走去。 从夏宅出来拐一个弯就是一条繁华的街市,但朱雀却故意往人少的地方走。 走了一段路后,他绕进了一条小巷。然后将身子往暗处一躲,藏了起来。 没一会儿,一个大个子的男子也走进了小巷里。 一边走,一边拿眼睛四处的瞧着。 朱雀这时闪身出来,抬起脚来朝那人踢去。 大个子也会些武,两人在小巷子里拳来脚去打了起来。 但没有过太长的时间,大个子便被朱雀踩在脚下。 他呵呵冷笑一声,抬手将大个子拍晕了,然后从腰间抽出一个大袋子出来,将大个子装在袋子里扛在肩上往夏宅走去。 …… 而夏宅里,云曦与段奕走开后,谢云容与谢蓁二人马上打发走了送她们的吟霜与青裳。 二人走到一处无人的角落里小声的议论起来。 谢云容的胆子小一些,她看了一眼四周,小声地说道,“小蓁,你说,那谢云曦是不是怀疑起我来了?” 谢蓁斜斜的瞥了一眼谢云容,嗤笑一声说道, “又有没证据,她能怎样?她敢乱说话,我可不会放过她!今天,这宅子里来了这么多的人,她也不敢太放肆。” “那,咱们接着怎么做?”谢云容问谢蓁道。 她忽然有些后悔起来,那谢云曦比她想象的要警觉。 一段时日不见那妮子,总觉得她哪里不一样了。不像以前那个胆小的不敢说话的三小姐。 她有时不敢直视谢云曦的眼睛。 “照计划行动!”谢蓁的眸中冷芒一闪,“咱们进一次夏宅不容易,要想下回这么容易的扳倒他们,可就不知是哪一日了,难道,让咱们二人的哥哥们白白的吃着闷亏不成吗?” 谢云容在心中纠结一下,还是答应了一声,“好。” …… 夏宅柴房门前,瘦小个子的小厮靠在柴房的墙壁上一脸惧色。 柴房里有个死人躺在地上,虽说是大白天,但还是让人渗得慌,他不敢靠上前。 忽然,有什么珠子滴溜溜滚到他面前石板上,他抬头一看,又什么也没有。 接着,又是门吱呀的声音,他仔细看还是什么也没有。 第257节 又一会儿,他头顶上的包头发的布巾被人忽然扯掉了。 “有鬼——”小仆吓得拔腿就跑。 这时,从墙上跳下一个蒙面人下来。 他猫腰走到柴房的门口,然后伸手将门推开,抖着一个大布袋去装那个死掉的仆人。 只是他的袋子才抖开,一直隐在暗处的青龙也跳下墙来,三两步跑进了柴房里,冲向蒙面人。 蒙面人马上转身来还击。青龙与他在柴房门口厮打起来。 而刚刚跑开的小仆这时拎起一根棍子来用力地砸向那个蒙面人,蒙面人的身子晃了一晃倒在了地上。 青龙又补了两脚。 蒙面人彻底晕死了过去。 青龙看着面前这个十三四岁的瘦小仆人,揶揄地说道,“你不是胆小的怕鬼吗?” “我才不怕呢!”小仆的眼皮翻了翻,“青衣姑娘说,要我装胆小,我便装了,原来你们是要抓贼啊。” “表现不错,我会跟曦小姐说。”青龙拍拍他的肩膀说道。 “表现好是不是不会被赶走?一直待在这里有饭吃?”小仆追上青龙问道。 青龙点了点头,“那还用说?好好当差,主人当然会喜欢啊,主人一喜欢就不想换仆人不就可以一直留在府里了么?” “太好了!”小仆高兴地说道,“我跟你说件事儿,我瞧见这个死掉的老宋到过谢府,是谢府里的一个丫头给他的银票,两人在巷子里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这老宋居然还趁机占人家丫头的便宜,调戏起来,还扯掉了那丫头腰间的一个香囊。” “哦?”青龙眸色一亮,曦小姐正愁找不到多的证据呢,这里还又发现了一个。 他马上去翻地上老宋的尸体,果然,在里衣的袋子里找到了一个香囊。 青龙将香囊捏在手里狡黠一笑,然后又拍拍小仆的肩膀,“不错不错,曦小姐一定会赏你的。” 云曦进了屋子里,她望着铜镜中一头乱发双唇殷红微肿的自己很无语。 顾非墨不就是爬到她园子的墙头上坐了一会儿吗?段奕至于要将她弄得一副被他采撷过的模样? 她将梳子往桌上一拍,斜睇着段奕道,“快来梳个同刚才一模一样的发髻,酒席快开始了,我得同我娘一起招待客人去。” 段奕往镜中看了看,见她一脸微红,娇嫩似花,不禁莞尔一笑。 云曦忍不住撇了撇唇,挑眉怒道,“快点啊!” 青衣端着一盆水听到里屋的声音吓得又跑掉了。 她觉得她跟着这二人会吓出毛病来。 二人重新整理好了衣衫一齐往前院走去。 段奕的脸上依旧贴着人皮面具,看着云曦脚步匆匆往西院走,他上前一步伸手拉着她的胳膊,温声说道,“有事让青衣来找我。” 云曦抬头对上他关切的目光,微微一笑道,“知道。” 对于旁人的相助,她总是想着什么时候还回人情才好。 对于段奕,她觉得,他的便是她的,而她的也是他的。 没有客气,不分彼此。 段奕看了她一会儿,直到有人朝这边走来,才放开她的胳膊,朝东院走去。 云曦带着青衣进了西院。 正厅里,说笑声不断。 谢云容与谢蓁正围在谢老夫人身边说着笑话。 夏玉言正指挥着仆人们给夫人小姐们一一上酒。 因为都是女眷,正厅中没有向男客们那样喧闹,席间有不少人不会饮酒,酒水倒上来,只是应个景。 云曦给谢老夫人行了礼。 谢蓁巧笑着说道,“老夫人虽然年纪大了,平时也能饮上几杯。咱们三个姐妹不如一起敬老夫人如何?曦妹妹你说呢?” 云曦对上谢蓁的眸子,笑道,“妹妹也正有这个想法呢。” 她招手叫来仆人,“开酒坛!” 一个嬷嬷走了过来。 她看了一眼谢蓁后,从屋中角落里堆着的一堆酒坛中,挑出一个半尺高的酒坛来放在桌上。 谢老夫人年岁最大,又是云曦的祖母,因此,当先从这里开始敬酒。 嬷嬷开了酒坛,云曦抱着酒坛往老夫人的酒盅中倒酒。 “老夫人请!”云曦端起自己的酒杯敬上。 “曦丫头乖!”谢老夫人温和一笑,端着酒盅一饮而尽。 然后,众人都笑着称赞起云曦,说她与母亲离了谢府也一样孝顺着谢老夫人。 云曦客气的一一回了礼。 以此开始,嬷嬷丫头们开始沿桌倒起酒来。 酒水倒好,云曦这时收到了两道森冷的目光。 她不动声色的跟在夏玉言的身后与屋中的客人们打着招呼。 “夫人小姐们请——”夏玉言微笑着朝一众客人举杯。 人们正要喝时,谢老夫人忽然口角溢血,两眼一闭,紧接着身子向后一倒,已不醒人事。 “这是怎么回事?谢老夫人怎么啦?” “快叫大夫!” “老夫人——” “酒里有毒!老夫人中毒了!”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 一众夫人小姐们吓得尖叫起来。 夏玉言吓得脸色一白,她拉着云曦神色慌张的说道,“曦儿,这这这——” “娘,别急,咱们看着就好。”云曦安慰着夏玉言说道。 夏玉言却没法做到云曦的镇定,忙着叫人去叫谢枫,又着人去找大夫。 屋中哭声,尖叫起,议论声乱哄哄一团。 夏玉言虽然惊吓得不得了,却也没有乱手脚,她指着仆人道,“快抬春凳来扶老人躺下!桂婶快去打水来——” 谢云容却与谢蓁双双扑到谢老夫人的身上哭起来。 赵玉娥也吓得身子晃了一晃,看着云曦问道,“曦儿——我外婆她——” 云曦抓着她的胳膊,“玉娥姐别慌,老夫人不会有事的。” 谢云容蹲在地上哭得声声哀绝。 她一脸怒火指着云曦与夏玉言说道,“怎么会没有事?我祖母其实不想来夏宅,是夏氏与她女儿不停的撺掇着谢老夫人来的。 而夏氏在谢府里做了二十年的平妻,一直对谢府有恨意,今天,她一定是想借机毒死谢老夫人呢!” 夏玉言又急又吓嘴唇哆嗦着,“不可能,谢二小姐,你小小年纪知道什么?我夏氏离开谢府的时候,谢老夫人还送了大笔的赡养费,我怎么可能会毒死她?” 谢云容冷笑道,“怎么不可能?刚才的酒是你女儿倒的,不是你下的毒,便是你女儿下的毒!总之,夏宅一定要给我谢府一个交代!” 谢蓁这时却做起了和事佬。 她叫来自己的侍女,“紫苏,快去顺天府报案。” “是,小姐!”一个丫头脆声声的答应一声跑出去了。 云曦低垂眼睫,报官?好得很,闹就闹大些。 谢蓁打发走了丫头,又道,“依小女子看啊,虽然老夫人是在夏宅中的毒,但还是让官府来查好了,若是真的在府里中的毒,便查出那下毒之人,若没有,洗清夏夫人的罪名,皆大欢喜,不是吗?。” “还是谢小姐说的对,这样做公平。” “对,没错,公平。不让坏人逃掉,也不让好人委屈背黑锅。” 因为东院与西院隔得不远,中间只隔着一条回廊,很快,西院这边谢老夫人中毒的消息,一下子就传到了东院。 与谢府关系交好的几人走得最快。紧跟在后面是谢枫与段奕,最后面是一群看热闹的人。 乌压压一二十个男客人到了西院的女眷酒宴这里。 有人就马上问发怔的夏玉言,“夏夫人,这是怎么回事?” 夏玉言正要开口,就听厅外有人喊道,“夏氏与谢云曦小姐涉嫌杀了人,拦住这里,不要让人跑了!” 云曦的两眼一眯,“顺天府的人动作这么快?”报案的才走,他们便到了? ☆、073章 谢云容入狱,段奕求娶云曦 谢云容依旧一直高声的哭着,“夏宅的人就是没有安好心,将我们祖孙三人骗到了夏宅里,明为请客,实为报复。我们姐妹都向曦妹妹陪罪磕头了,她与谢枫居然还不放过老夫人。 只为去年除夕的那一天,谢枫因为身带不祥让族里祭祀无法进行,他便因此恨上了老夫人。 可,他自己的命格不祥,与老夫人又有何干? 要说夏氏对谢府心存感恩,对老夫人心存感恩,怎么不见她到府里看老夫人?况且,两府又隔得这么近?” “你……你胡说!你……小小年纪哪里懂得这其中的关系?”夏玉言被谢云容的话气得嘴唇哆嗦起来。 赵玉娥也跪坐在地上守着谢老夫人。 出了这种事,她心中也是焦急不安,一边是自己祖母,一边又是谢枫家里。“云容,夏夫人不是那样的人,你不得胡说!” 谢云容冷笑一声,“我哪有胡说,你是不是看上人家谢枫了,与人合伙杀了老夫人?我谢府算是养了一条白眼狼!” “你……你你——”赵玉娥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身子哆嗦起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赵家姑娘的心思也太坏了,怎么为了情郎与人一起害自己的亲祖母呢?” 第258节 “想不到一向老实的夏夫人竟然心思这么歹毒。” “谁说不说?以后不要同这家人来往了。” 人们又开始议论起来。屋子外,很快就冲进了一伙人来。 “夏氏母子在哪儿?跟我们去一趟顺天府!” 十几个兵差一起闯了大厅,提着刀往夏玉言的方向冲过来。 若大的正厅里,一屋子的女眷们吓得尖叫起来。 走进大厅中的段奕忽然说道,“案子还没有查呢,怎么就抓起人来了?刘捕头是如此办案的?” 来人一身白衣,面孔陌生,却但带着威严。 刘捕头怔了怔,走路的脚步慢了下来。 谢枫也走进了大厅,看着谢云容欺负二人,那火顿时就窜起来了。 居然还报了官? 他将刘捕头一把推开,紧走了两步来到赵玉娥与夏玉言的面前。 先将二人拉开到一旁,然后他伸手用力地钳着谢云容的胳膊。 高大的个子,阴沉的脸,将谢云容吓得尖叫起来,“夏宅的人打人了!” 谢枫更是火起,袖中的拳头都捏起来了。 “枫公子!”段奕的眸色一沉,也快步走了过来,他看了一眼云曦后,对谢枫道,“官差不是来了吗?让官差们去查。” 谢枫紧抿着唇,将谢云容的手甩开。 谢云容咬着牙瞪了一眼谢枫,唇角闪着得意。 谢蓁的眸光怨恨地瞥了一眼走来的段奕,看向云曦的时候,眼底渐渐生起一抹毒意。 顺天府的几个衙役将夏氏母子三人围住,抖抖链子就要拿夏宅的人。 “我们犯何罪了?为什么拿链子锁人?”一直不说话的云曦忽然挑眉怒喝一声。 为首的正是捕头刘松。 他也认识谢枫,说道,“谢大人,夏夫人,谢小姐,有证人,有证据,有现场,如何不抓你们?” 云曦忽然一笑,说道,“刘捕头,你所说的证人,证据,又在哪儿?” 刘捕头碍于她是谢枫的妹妹,没有发作,说道,“证人,一屋子的人,谢家两位小姐,证据嘛,便是刚才你们母女开封的这坛酒了。” “可是云曦却不认为酒有毒。”她勾唇一笑,抓起那坛酒就着老夫人喝过的酒盅又倒出一杯来,仰脖一饮而尽。 然后又倒了一碗给身旁的段奕,“要不要也来一盅?” 谢蓁吓得一脸的惨白,冲到段奕的面前就喊起来,“这酒水有毒。” 段奕压根不看她。 “好。”他浅笑着接到手里,同样一饮而尽。 夏玉言一脸的惊愕,双双看向云曦与段奕,“曦儿——” 而谢枫则是眉头紧锁。 “你们都说有毒,为什么我没有被毒死?”云曦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段奕后,朝众人挑眉笑道。 “某,也无事,酒是十五年的杏花酿,酒味醇正。”段奕也笑着说道。 屋中的众人这时均是一头的雾水。 “酒水没毒,一定是她们在老夫人的菜里下了毒!捕头大人,您一定要彻查啊!”谢云容依旧哭着不依不饶。 她惊讶于云曦喝了酒竟然没中毒,这是怎么回事? 谢蓁也不依不饶的说道,“谢二小姐说的没错,老夫人一早还好好的,坐到酒桌上就出事了!这不是夏宅的人搞的鬼,是什么?” 正在闹哄哄之时,有大夫已经到了,关云飞看了一眼云曦后,开始蹲在一旁给谢老夫人把脉。 但,他的神情渐渐的疑惑起来,而云曦又没有对他指示什么,他便也不说话,只在一旁继续的诊治。 段奕这时又说道,“依某看,刘捕头不如到这宅子里搜上一搜,可能有其他的古怪呢?” 谢枫眉尖一拧看向段奕。 云曦悄悄的拉着他的衣袖,向他打着眼色。 谢枫狐疑的看了二人,没再说话。 “搜!”刘捕头命四个衙役看着夏玉言母三子,他则带着其他人去了夏宅的其他地方搜查。 谢枫与云曦走不开,青龙与朱雀马上悄悄的尾随着刘捕头。 而西院正厅里,赴宴的客人们都在窃窃私语。 谢云容与谢蓁则是表面扶着谢老夫人声声哀绝,实则两人悄悄地用眼神交流着,均是藏着一抹得意的笑容。 夏玉言与赵玉娥两人惊慌得不了,却又不知该怎么做。 很快,刘捕头带着两个人来到了大厅里。 夏玉言看到二人很是惊讶,“刘大宝,卫婶?你们……怎么是你们?” “夏夫人,这二人是你们夏宅的仆人,他一直说是你们指使他们对老夫人下毒的。还有证据搜到了。” 夏玉言的脸色惊得一片惨白,身子发着抖,“这不可能,我们怎么可能害老夫人?你们两人胡说!” 云曦上前扶着她,“娘,别急,且看看那证据是什么。” “你们看仔细了。”刘松手里拿着一个盒子往酒桌上一拍,“银票六百两,这二人一人三百两。” 云曦看了一眼那银票忽然笑道,“刘捕头,这银票上盖的是谢氏的印戳,我们如何拿得到谢氏的银票?” 谢云容站起身来冷笑,“谢云曦,你们怎么可能会没有?当初老夫人给了你与你母亲每人一笔钱,难道不是从谢氏里拿出去的?” 云曦眉梢微微一扬,勾唇笑道,“当然不是的,是老夫人已将银子存到了万鑫钱庄,我们要拿银票也是拿的是印着万鑫钱庄的银票,所以,谢氏的银票,我们家一张也没有。” 谢云容一怔,心中骂道,该死的老太婆居然将银子存在外头的钱庄里? 段奕浅笑道,“据某所知,谢氏的钱庄有好几家,有老夫人这一房开的大同钱庄,还有谢氏五房五老爷办的汇通钱庄。有清河县一位谢老爷开的富贵钱庄。 只是不知这几张银票是哪一家的?银票从钱庄出来后,又会印上时间,或许刘捕头可以拿着银票去查上一查?” 刘捕头捏着钱票对着光线一看,口里说道,“上面写着一行小字——汇通钱庄,盖着的小印戳也是汇通——谢五老爷钱庄的银票?” 谢枫的脸色骤然一黑,冷喝一声,“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个马上解释!谁给你们的银票?我们指使你们害人却拿着别家的银票?这分明是想陷害却用了拙劣的手段!” 两个仆人吓得身子不停的发抖,“不……不知道……” 谢蓁脸上原本得意的笑容也吓得骤然不见了。 怎么回事?她并没有给过家中钱庄的银票啊? 藏着人群中的青龙对朱雀得意的笑道,“银票是我换的,嘿嘿嘿——” 朱雀瞥了一眼青龙,“事情还没有完呢,那两个女人特狡猾!” 青龙马上收了笑容,愤恨说道,“那两个敢害人,小爷我弄死她们!” 云曦微微扬眉,说道,“我来解释,你们是不是收了谢五老爷的女儿谢蓁小姐的银子,才混到夏宅里害谢老夫人的?” 两人看了一眼人群后的谢蓁后,慌忙着跪下了,“不……不是的……” “是他们偷了我的银子,他们……跟我们谢五房的没关系!”谢蓁一脸的慌乱。 段奕忽然说道,“奇怪,刚才,某与曦小姐还有谢老夫人喝的是杏花酿,而这些酒怎么是梨花酿?难不成,枫公子只为谢老夫人买了杏花酿?其他人都喝梨花酿?”他正站在墙边捏起一个酒坛在闻。 然后又闻闻刚才给老夫人倒过酒的那个酒坛。 酒坛的底部正斜对着一众人,露出“千里香”三个字来。 有客人马上说道,“我认识,‘千里香’那是谢五房的一个酒坊。” “是啊,店子开了好多年了呢。” 谢枫的眼神一冷,上前抓着那个男仆道,“刘大宝,府里明明买的都是飘香楼的酒,怎么会有‘千里香’的酒混进来了?酒水都是你从酒坊里买回来的,你给解释一下?” 谢枫的手劲很大,一拉一拽之间,将刘大宝身上的一包什么东西抖掉出来。 刘捕头捡在手里,闻了闻,然后递给一旁的关飞云,“这位大夫,你给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关云飞接在手里闻了一下,说道,“这是‘三步倒’,绿豆大这么一点儿的药粉,就能毒倒一个人,而且毒发得很快。走不出三步就会气绝而亡,所以叫‘三步倒。’” 众人吸了一口凉气。 云曦则走到刘捕头的面前,勾唇浅笑,“刘捕头,对于这个案子,你怎么看?两个仆人收了谢五房的银子,又在我们家的一堆酒坛里混入谢五房自己的一坛酒,而且那酒还如此巧合的给了老夫人喝,其用心,不言而喻啊!” “还怎么看?一定是这两个仆人受了谢五房的指使呗!” “就是,说不定啊,谢五房的人一早就想杀谢老夫人,而找不到好机会,才借了夏宅办酒宴的机会杀了老夫人,来个栽赃啊!” “说得有可能!” “人心可真是歹毒!” 青龙与朱雀隐在人群里一唱一和。 “这件事情么——”刘捕头开始犯难了,有人让他到夏宅里拿人,怎么事情出了转变? 谢蓁气得浑身发抖,心中骂着两个蠢货怎么就将事情办砸了?身上的银票为什么换成汇通钱庄的了? 还有,这里怎么会有一坛‘千里香’的酒?明明买的是同样的梨花酿啊。 该死的,这不是有口也说不清了吗? 她心头忽然一亮,说道,“可是,为什么你们喝了酒没有事?” “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老夫人的这只酒盅里早已放了解药,你没看见,我们三人都是用的同一只酒盅?”云曦微微弯起唇角,两眼闪着冷芒。 她抓起那半坛酒,往地上一砸。 酒坛崩开,酒水酒了出来,流入地上的砖缝里,冒起了白泡。 她又从关云飞的药箱里取了一根银针扎进地上的砖缝里,银针马上变黑了。 围观的人都惊呼起来,“果然有毒!” 谢云容冷笑一声,“谢云曦,你说这些有什么用?老夫人还没醒呢,她可是真的中了毒!或者,你喝酒的时候放了解药,而老夫人喝时没有放?你的心可真歹毒!你想就此毒死她!” 第259节 “谁说老身中毒了?”老夫人的声音忽然在人群后面响起。 春凳上,老夫人已经睁开眼来,正冷眼看着周围的人。 关云飞将她扶着坐起来。 赵玉娥搂着她正哭着,“外婆,吓死玉娥了。玉娥还以为您真的中毒了。”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老夫人没有死? 谢蓁与谢云容均是一脸的惊愕。 两人还想着,就算是证据在又能怎样,人死在夏宅,谢氏其他的人就不会放过谢枫。 谢老夫人自己从袖中取了一块帕子来试掉了嘴角的血,安慰赵玉娥说道,“别怕,这是胭脂水,不是真的血。” 谢老夫人没有中毒! 这又引得屋中的人议论起来,也有人纷纷关心示好的。 但她谁也不看。 刚才正厅里的说话声她已全听到耳里,这里有不少人不分青红皂白的起哄与落井下石,已让她心生厌恶。 她站起身来走到谢蓁与谢云容的面前,苍老的眸子里射出两道寒光。 谢老夫人看着她们冷笑说道,“曦丫头说,有人想借今日夏宅宴客之时,想杀我这个婆子,问我想不想知道是谁,我便答应了她的建议,佯装中毒,果然啊——还真有人心存不轨!” 谢蓁反应最快,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老夫人,蓁儿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是云容的主意,老夫人不信可以问这夏宅的两个仆人。” 然后,她悄悄的向两个仆人打着眼色。 刘大宝与卫婶一齐说道,“是谢二小姐指使我们的。还说事成后再给我们三百两。” 谢云容闻言大怒,当即就跳了起来。 她指着谢蓁就嚷道,“你胡说!分明是你一手策划的,我在谢府里老老实实的写着《女戒》呢,是你跑到我的院子里说设个陷阱来诬陷夏宅的人,你不要不承认!我的丫头还知道呢!” 两个女子的声音尖细,互相指责的声音惊得一众赴宴的客人目瞪口呆。 谢老夫人更是气得一脸铁青,真是一群不屑子孙,处处都在给她丢脸。 “都给我闭嘴!” 一声冷喝,两个吵架的女子齐齐闭了嘴巴。 谢老夫人爱面子,只怕这事就得掩盖下去,云曦的眸色动了动。 她正要说话,却听一旁的段奕说道,“纪小公子,如果你回答我一个问题,这个东西送你玩怎么样?” 段奕的手里正捏着一个婴儿拳头般大小的玉桃,逗玩着纪恒的三岁半的儿子。 玉桃是粉红色,做得晶莹可爱,栩栩如生。 白团子纪小公子正由他奶娘抱着,看着面前做得栩栩如生的玉桃,他两眼放光舔了一下流到唇角的口水,肥胖的小手一伸抓在手里。 然后,他抱在嘴边舔起来,说道,“可是有个姐姐给了我一个漂亮的荷包,跟我说不管别人问什么都不要说。” 段奕忽然抢过他手里正舔着的玉桃,“你不说,我就不给你了。”然后将玉桃放在身后,让小团子看不见,但他的人却又不走开,眼角一挑,做着诱惑的表情。 小团子傻眼,到嘴的东西怎么就飞了? 他眨了眨眼,貌似,那个玉桃比他衣兜里的荷包要好看。 小团子纠结了一会儿,从腰间衣兜里取出一个荷包朝谢云容丢去,“姐姐,我要玉桃,不要荷包。所以,我要告诉这位哥哥你说的话啦。” 谢云容顿时慌了。 她被老夫人没收了所有的钱物,哪里还有钱买玉做的桃子玩具? 但,不能让纪恒的儿子说出实情。 她面带笑容却气得暗中咬牙,说道,“你要是胡言乱语了,身后会长尾巴的!” “太好了,我就是要长尾巴,长了尾巴就可以很快的爬到树上了!奶娘告诉我的!嘢——”小团子一脸兴奋。 谢云容怒目:“……” “她跟你说了什么?”段奕微笑着看着纪小公子。 纪小公子撩了撩眼皮,眼睛追寻着段奕手中的玉桃,“她说,我只要推一下这个紫衣姐姐就给我一个荷包。我就去撞了,我说了实话,哥哥的桃子快给我吧。” “好。”段奕笑着将玉桃递到小团子的手里。 谢云容的脸更是惨白一片,身子发起抖来。 纪恒的夫人马上上前一把揪住谢云容,扬手就是一记耳光甩上去! 她口里恨恨的骂道,“还是大家小姐呢,竟然唆使三岁小儿去干坏事,挑拨我相公与夏宅的人为仇,自己却躲在一旁瞧热闹。真是歹毒无耻不要脸啊!” “她哪里有脸啊,她的母亲便是那个一女御八男的那个安氏,你们不知道?这样的母亲教的女儿哪有好教养?” “原来是这样啊!” 一群人又开始小声的窃窃私语起来。 刘捕头看看几人,不知该抓哪一方了。 纪恒与他夫人朝刘捕头走近几步,说道,“不会让你空跑一趟的,且等着。” 那谢云容差点害了他们的儿子,哪能就此放过她? 谢老夫人的脸一直是铁青的,她真后悔带了这个孙女来夏宅,这张老脸可是丢尽了! 愚蠢至极! 她有心想将事情关起处理,左右不过是夏宅与谢府的事,但看到谢枫的脸色不好看,她索性闭了眼,别过脸去。 这件事没有一个了断,谢枫也不会罢休,两府会一直闹下去。 “不……不不是我,小孩子胡说呢!”谢云容哪里肯承认。 谢枫看着谢云容,那眼神似要吃了她。 夏玉言则是冷笑,“二小姐,三岁小儿可是不会撒谎的,你不要狡辩了!心思歹毒的人可是要遭报应的,你想像你娘那样?” 谢云容吓得身子僵住了,因为她看到云曦似笑非笑的眼睛,和无声吐出一的一字,“火!” 她吓得险些摔倒,因为,她的母亲安氏是她放火烧死的,这个死妮子怎么会知道? 难道她看见了? 谢云容的整个身子都开始哆嗦起来,只觉得浑身发凉。 云曦却再不看她,朝人群中喊到,“来人,将那些关在柴房的人带上来!” 不多时,朱雀与青龙一人提了一个过来。 谢云容看到那二人更是吓得面无血色,身子往后一倒。 云曦上前一把揪住她的后背,微微一笑,“谢二小姐。这二人你且看清楚了再晕倒吧!” 有人问起来,“咦,这不是谢府的两个仆人吗?曦小姐,你抓这两个仆人做什么?” 还不等云曦问,谢府的两个仆人便跪在谢云容的面前哭起来,“二小姐,你说过会保小人的啊,小人可都是听了你的吩咐行事的。” “你们……你们胡说!我几时指挥过你们?” 谢云容恼羞成怒,连说话时,嘴唇也哆嗦着。然后,她回头看向谢蓁,“是你?” 谢蓁眼神闪了闪,“明明是你干的,云容,你们府里的仆人,我哪里指挥得动?” 云曦看了她二人一眼,暗自讽笑一声,这做合伙生意的二人,才多长时间就开始闹意见了?“二小姐别急,还有证据呢。” 她的手一招,朱雀将几张银票与一个香囊递到她的手里。 “二小姐,你若不说,就由云曦来说吧。你先是拿出小礼物诱惑纪小公子撞我,希望我站不稳撞坏睿世子送来的挂屏,而使睿世子认为夏宅不懂礼数而生恨,谁知我没有撞上,而你又不甘心,干脆推了一把纪小公子。 纪小公子人小不会躲闪正好撞上挂屏,然后,你又买通了我府里的一个仆人开始用言语来挑唆夏宅与纪大人的关系,坐山观虎斗。 哪知有人送了同样华丽的挂屏来,而睿世子也没有派人来责问挂屏碎掉的事,你心中嫉妒又怕事情败露,便暗中对那个买通的仆人下了毒手,毒死了他。 而二小姐又担心已死仆人会坏事,便派了你府里的仆人来偷尸身,只是,没得逞。 因为,人虽死,证据却在。这三张银票是谢氏长房的银票,而这个香囊是二小姐你身边的丫头玉枝的。 她送银票给我府里那个仆人的时候,被仆人给拽了下来。玉枝,本小姐说的没错吧?你敢隐瞒的话,可是要吃牢狱之灾的!一家子都得受罚。” 事情揭穿加上恐吓,玉枝便吓着了。 她从人后走出来,哭着跪在谢云容的面前不住的磕头,“小姐,不是奴婢给他的,是他抢的啊。” “蠢丫头,你去死!”居然露出这么大的把柄给谢云曦,这不是让她死得更快了吗? 她气急败坏,再也不顾什么清丽仙子的形象了,抬起一脚狠狠地朝玉枝踢去。 因为带着极大的怒意,玉枝被谢云容踢出去后头正好撞到桌子的一个角上,被撞了一个大洞, 顷刻,汩汩的血水往外直喷。 玉枝的嘴唇动了动,看着谢云容涩涩一笑。 然后,她扭头对老夫人说道,“老夫人,奴婢是被二小姐打死的第十九个丫头。二小姐原来的园子里,每一株花树下都埋着一个丫头的骨头呢,咳咳……老夫人……你得看看……老夫人……” 玉枝的话没说完,身子一歪不动了,而目光死死的盯着谢云容,带着无尽的仇恨。 谢云容吓得两眼发直。 谢蓁见所有的证据都对谢云容不利,马上开始落井下石。 “老夫人,二小姐说,她到翠云坊买首饰的时候,被曦妹妹奚落嘲笑过,便想到夏宅陷害夏宅的人,以出心中的恶气。老夫人不信可以问这些仆人。” 混到夏宅的两个仆人刘大宝与卫婶与谢府的两个仆人,四个人一起跪在地上大声说道,“对,是谢二小姐指使我们做的。二小姐的母亲被夏夫人辱骂过,她心中怨恨着呢,所以才对老夫人下毒,来个栽赃陷害。 而那些银票,虽然是谢五房的银票,却是二小姐向蓁小姐借的,因为她说她手里的银票不多,先借再还。” 段奕又说道,“这谢二小姐,先是挑拨纪副统领与谢枫大人两的关系,意欲让二人结仇,接着又买通仆人对谢老夫人的酒水里下毒,最后当众毒打至死自己的侍女。刘捕头,这罪可不少呢!还不抓人?” “还不抓人?”谢枫与纪恒同时开口,两人看着谢云容均是一脸的杀气。 谢云容居然敢挑拨他二人成仇人,这女人一定要她死! “来人,将谢二小姐带走!” “老夫人,救我,救我啊,云容没有要害老夫人啊,是谢蓁,是她——”谢云容嚎啕大哭起来。 忽然,谢云容“啊——”惊呼一声,嘴巴说不出话来了,她一脸惊恐的看着谢蓁。 第260节 谢老夫人却不看谢云容,冷着脸一言不发。 几个衙役上前将谢云容用链子锁着拖着了,那四人仆人也一并带了去。 “老夫人,云容真是死心不改,证据都在她还敢抵赖?”谢蓁上前扶着谢老夫人说道。 谢老夫人淡淡瞥了她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只对身后的林嬷嬷道,“找人来将玉枝抬回去,好生安抚她家里人。” 林嬷嬷的动作很快,两个婆子将玉枝抬走来了。 夏玉言又指挥着仆人清扫血渍。 一场宴会被搅乱,谢老夫人心中愧疚。 她看向夏玉言母子三人说道,“本来是带着她来给你们道歉的,哪知还惹出事来,都是我这婆子管教不严啊。” 云曦没做声,她早就听夏玉言说过谢老夫人心中的烦恼。 谢老夫人与谢锦昆,这对母子没有血亲关系。管重了,外人说她容不下养子一家,不管,又说果然是收养的,不放在心上。 管谢锦昆的一家子可是个难题。 所以,夏玉言也不好说什么,讪讪说道,“都说子女不教,父母之过,您只是祖母,和您没关系的。” “但是,那上头那个,婆子我却没有教好。”谢老夫人的神色有些黯然。 夏玉言这回是彻底不作声了,她都和离了,与她有何干? “乏了,下回再请你过去坐。”谢老夫人朝夏玉言摆摆手,带着赵玉娥往外走去。 “蓁儿扶着老夫人。”谢蓁随后跟上。 明明查出是谢五房的人,最后这几人居然拼死咬着谢云容,看来,她低估了这个谢蓁了。 而那两个混进府里的人,显然,很怕她。 两个做乱的女人,谢云容被查出种种罪证,她居然全身退了。 云曦的眼睛眯了一眯。 一场喧闹过去,谢枫又招呼起众宾客继续吃酒。 只是,当初的高声欢笑变成了低低的议论声,都在八卦着谢府的丑事。 云曦的耳朵将声音一一捕捉过来。 她只是微微一笑,谢府的死活,和她和夏玉言母子又有什么关系? …… 夏宅东院全是男宾客。 谢枫看着段奕一派主人的模样在酒宴上与人攀谈,他除了镇惊还是镇惊。 客人们居然也不排斥他,虽然他的那张脸还是表情僵硬的面具。 而夏玉言却按耐不住了,将云曦拉到无人处小声问她,“那个一直跟着你的白衣男子是谁?娘从没见过这个人,是哪家的公子?” 哪家的? 云曦有些犯难,这个时候,还不能说,家中人多嘴杂,谁知会不会将他的行踪泄漏出去? “娘,等客人走后,我问问他。” 夏玉言一惊,“你还不知他是哪家的公子?就让人家跟着你?难怪你哥说你女大思春,最是要不得!” 云曦:“……” 她只是不知他会以什么身份说而已。 …… 一直到二更天,喧闹的夏宅才静下来。 顾非墨一直坐在一个小花厅里一个人喝酒。 谢枫只在门口瞥了他一眼,命人给他加了些酒菜,没进去理他。 小仆阿海眨眨眼,问道,“公子爷,您不进去看看顾公子?” “他就那样,看什么都不顺眼的样儿,多少年来都一样,有什么好看的?” 阿海:“……” 再说,他现在真的很忙,忙着跟着段奕。 貌似这位看着不像要走的样子,天都黑了,他还不走,要干什么? “枫公子现在不忙吗?”段奕坐在宅中一处小亭里看月亮。 忙,但也要看着这位主,“不忙。”他口是心非地说道。 “夏夫人还在忙着吩咐仆人收拾屋子吧。”段奕又道。 知道家里这么忙您老还不走?谢枫的脸色更加郁黑,“是,家母做事一向事事关心,所以还在忙呢。” “好吧,等夏夫人忙好手头的活,本王再同她说事情。” 谢枫:“……” 娘天天在忙的好吧,忙到半夜休息,第二天又是新的家务事。这位爷就一直等着? 谢枫叫过身边云曦派来跟着他的朱雀说道,“你去请夫人过来。” 朱雀才转身,便见青衣走来了。 青衣走得很快,脚步几乎在飞。 她走到段奕的面前匆匆行了一礼后,眉梢一扬兴奋的说道,“主子,夫人小姐请您去前院的正厅。” 谢枫却是挑眉,这丫头笑什么?大嘴巴都裂到耳根那里了。 青衣又对朱雀傻笑,朱雀直接撇嘴,冷嗤一声。 青衣怒目:“……” 夏宅的前院正厅里。 云曦只命桂婶留在屋里,则让青裳与吟霜守在门口,宅子的其他人全被赶得远远的。 这架势有点严肃,夏玉言忙问,“曦儿,你这是做什么?” “娘等着就是了。”云曦弯着唇说道。 “小姐,夫人都坐了半个多时辰了,天也不早了,等什么呢?”桂婶见云曦的眼睛晶晶亮闪着光不免好奇的问道。 云曦垂下眼睫,神思捕捉了一会儿外面的声音,说道,“已经来了。” “你这孩子,搞什么呢?”夏玉言看着云曦一头雾水。 没一会儿,外面青裳与吟霜的声音响起来,“枫公子,奕王爷。” 夏玉言惊得睁大双眼,对云曦说道,“奕王爷?奕亲王?娘没听错吧,他……他……怎么来咱们家?” 云曦笑道,“他来拜见您的。因为前些天他受着伤,又不宜多露面,而您也忙,所以,他只好今天晚上来。娘,您不介意吧?” 夏玉言眨眨眼,她哪里会介意?她都要吓着了。 一阵脚步声后,段奕与谢枫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青年公子一身浅绯长衫,尊华无双。 夏玉言赶紧站了起来。 她正要走上前,被云曦伸手摁住了,“娘,这是晚辈见长辈礼,您坐着别动。” 夏玉言正要斥云曦不懂事。 恢复本来容貌的段奕已朝夏玉言深深拜下一礼,“奕见过夏夫人。” 夏玉言张了张嘴巴,“王爷,请……请起。不知王爷深夜找民妇,是有何事。” 段奕却朝身后喊道,“青一青二,东西抬进来吧。” 正厅门开了,青一与青二抬着一个大箱子走了进来,然后,二人很麻利的打开盖子。 夏玉言一时惊住,“王爷,这是——” 箱里的物件,在四周烛火照明下闪闪发光。 “青一,礼单!” 青一乐呵呵的将礼单双手呈上。 夏玉言狐疑的看了一眼青一,打来礼单来看,更是惊吓。 只见上面写着:一等东珠十颗。金元宝十对。银元宝二十对,各色玉镯子十对。各色金胜金钿二十双,各色发钗十双,一等云州锦缎十匹,一等宫绸十匹。 “这……这是……”礼单送到她的手上,只会是给她的,但东西太多太贵重。 “夫人,这是奕拜见夫人的见面礼。”段奕俯身温和说道。 夏玉言此时惊得如在云端行走,“王爷为什么要给民妇这么厚重的见面礼?” “奕觉得夫人应当受这份礼。因为您是曦小姐的母亲,而奕想娶曦小姐。” 站在段奕身后的谢枫也惊住了。 桂婶忙看向夏玉言。 夏玉言的神色却缓和下来,盯着段奕说道,“为什么是她?说说王爷的理由。” 云曦看向夏玉言,发现她的脸上已不见刚才那种小心谨慎的表情,而是带着审视与排斥。 谢谢亲们的支持:么么达!o(n_n)o(一直在码字没看后台,还有更多投了票送了花的,谢谢!) 顾慎之秀才评价了本作品 云墨微凉举人送了10朵鲜花 flower222书童投了1张月票 135**7501秀才投了1张月票 rydxf童生投了1张月票 樱舞浅草1月票 第261节 再见时光机 送了1朵鲜花 摎jiu 送了1朵鲜花 ☆、074章 纳彩礼,云曦被劫持 “在奕的眼里,曦小姐是天下最聪慧美丽之人,愿与她结琴瑟之好。”段奕谦恭着俯身说道。 面前的青年公子,眉目如画,笑容温和,一身尊华,却谦恭着对她行着大礼。 夏玉言的眉梢微微动了动。 她对一旁的桂婶说道,“天不早了,送曦小姐回她园子里歇息去吧。” “是,夫人。” 桂婶走到云曦面前,挽上她的胳膊,“回吧,曦小姐。” 这种场合,她的确不适合在场,便点了点头,“娘,女儿回园子了。” 她又走到段奕的面前微微额首,经过谢枫一旁看了他眼,才随着桂婶离开。 云曦离开后,夏玉言又对谢枫道,“枫啊,你也下去吧。” “娘——”谢枫看着段奕的眼神不善,要是对方以权势压下,母亲一胆小就得同意。 以他们家的情况,同奕亲王结亲,只怕妹妹会吃亏。 “娘自有分寸,出去!” 夏玉言的眼神凌厉,让谢枫感到诧异,“是,娘。” 谢枫不情愿的退出了正厅,出去的时候还随手关了门。 屋中只剩夏玉言与段奕。 她看了一会儿段奕,说道,“云曦的亲事,民妇做不了主,所以不能答应王爷。民妇之所以屏退她兄妹二人,是不想让云曦胡思乱思。 她年纪也不大,这亲事,还可以等一二年。所以,就算王爷对民妇的女儿有爱慕之心,也请收回吧。” 段奕对夏玉言的拒绝并没有感到诧异,他微微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夫人是担心她舅舅青云阁主会阻拦?” 夏玉言赫然抬头看向段奕,脸上更是前所未有的警觉。 她又上下打量了一下段奕,“王爷怎么会知道青云阁主?” 段奕道,“难道奕会娶一个一无所知的女子?夫人,奕对曦小姐的了解,比夫人还要多。曦小姐舅舅那边,奕会说通,现在请夫人同意奕的请求。” 夏玉言直直盯着段奕,叹息一声,“她身体不好,王爷也知道?王爷不会嫌弃她?王爷不嫌弃,太后娘娘那里呢?将来王爷屋里一定也会三妻四妾,美人成群。 曦曦脾气倔强,她是不会容忍的,王爷您也愿意? 民妇其实是想将她嫁给一个平凡的人,可以无钱无权,只要对她好,平平安安过一生也就够了,或者,民妇与她哥哥养她一辈子也行。” “曦小姐的一切,奕全知道,奕不嫌弃,今生,只娶她一人。”段奕忽然在她面前是跪下。 吓得夏玉言赶紧错开身子,“王爷身份尊贵,民妇当不得这等大礼。” “请夫人同意。” 夏玉言又叹息一声,说道,“王爷请先起来再说吧。这事,容民妇想想。” …… 谢枫走出正厅,想到那顾非墨还在那儿喝酒便绕小花厅去看。 却只见一个仆人在打扫,哪里还有顾非墨的影子? 谢枫微微一叹。 “公子爷,您叹息什么?”阿海跟着他的身后不解的问道。 “你家公子我,不能跟他走得太近。只能暗中来往。” “为什么?”阿海不明白。 谢枫看了他一眼,抿着唇没说话。 小时候不懂世间利益,玩得形影不离,但长大后才发现身份是他们的代沟。 …… 云曦与桂婶出了前院正厅,但没有马上回曦园,她撒了谎说肚子疼要去茅房。 让桂婶在原地等她。 然后,她飞快朝正厅走去,隐在暗处屏息听着里面夏玉言与段奕的对话。 身体不好?她? 她往自己的身上看了看,虽然瘦了点,但她自认为没什么病痛,很健康,为什么说她身体不好? 她还想要继续听下去,又听到谢枫的脚步声音朝这边走来,只得悄悄地走开了。 但她没有回曦园,心中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 她打发走了桂婶后,带着青衣到了宅子西院一角,这里住着宅子的女仆,男仆则住在前院的一角。 新宅新房倒也宽敞。 云曦站在院子中间,青衣上前将所有人都叫了出来。 又命一个婢女去前院找来府里的男仆。 云曦冷着脸站在院子里看着一众仆人。 从谢府里带来的旧仆,都是经过一些事的,在她与夏玉言那么落魄的时候都没有走掉,现在富贵稍显,自然更舍不得走,这些人都不会生事。 只有新来的几个人,不敲打敲打就会坏事。 “今天白天的时候,你们也看见了,新来的二十人中有三人心思不正,两人被抓,一个打死了。本小姐怀疑,你们之中一定还有图谋不轨的小人,现在,互相揭发,揭发有奖!不揭发的,就视心思不正进行处罚,本小姐可不要这们的人!” 她站在园子中,朦胧的灯笼光照在她的脸上,一双杏眼眼神凌厉,让人不寒而栗。 很快,仆人们开始互相揭发起来。 “她昨天偷懒在花园里睡了一下午。” “我没睡,桂婶让我到花园里给花翻土了。” “她拿了几个鸡蛋藏在自己屋子里。” “胡说,那是扔的臭鸡蛋!厨娘让我扔得远一点!” “他昨天出了府,也不说去哪里,到晚上才回。” “……” 叽叽喳喳的吵成一片。 云曦留神看着一个三十多岁的黑脸男仆,她伸手一指,冷喝一声,“你,站出来!” 黑脸仆人战战兢兢的跪下了,“小姐饶命,小人只是去看了一下老家的亲戚,没干……干什么。” “没干什么?”她忽然听到那人身上有金器的轻微撞击声,然后一声冷笑,手中的银链子向那人的身上卷去,两只金酒盅,从黑脸仆人的身上滚了出来。 云曦厉声喝道,“这是什么东西?你是不是想拿到家里去?还有,你昨天又拿了什么?” 仆人吓得面无土色,扑通一声跪下了,“小姐,饶命啊,昨天还没有拿呢,奴才的亲戚告诉奴才这个法子,才刚刚拿到手里呢,小姐,奴才不敢了——” “不敢?刚来府里没几天就胆大偷盗,时间久了不知会偷什么了!来人,给我狠狠地打这个手脚不干净的东西,三十板子一板也不许少!” 众人仆人吓得不轻,他们看着云曦心中直犯嘀咕,小姐怎么知道这人身上藏着金酒盅? 但谁也不敢吱声。 三十板子打完,黑脸仆人疼的趴在地上不停的哭嚎。 云曦没有让人堵住他的嘴,这一声一声的哀嚎更是惊得一众仆人大气不敢出。 屁股大腿被打得鲜血淋淋触目惊心。 “知道本小姐为什么揪出他来吗?”云曦森冷的目光一一往一众仆人的脸上扫过,“因本小姐有识人真伪的眼睛,谁不怕打不想死的只管坏我的事!” 她的手一招,那个已死的仆人被朱雀拎进园子里,扔在一众仆人的面前。 人们吓得赶忙往后退了几步,然后,扑通扑通的声音传来一个个都跪下了,“小姐,奴才(奴婢)不敢。” “不敢最好!从现在起,再有坏事者,直接杖毙了!” 她朝朱雀与青龙招招手,一死一伤两个仆人被二人一人拎了一个往府外而去。 两人脚尖一点就消失在夜色里。 仆人更是吓得不轻,小姐身边有高手,谁还敢不听话安分着做事? 从仆人的院中出来,青衣撇了撇唇,说道,“小姐,这些人就是骨头太贱欠揍!” 云曦轻笑,“人为财死,各有私心。恩威并用才好管人。前几日我赏了几个从谢府带来的老仆,今日打了一个新仆,一个自己贪心反被同伙害死,两个被抓,剩下的十六人就好管了。” 回了曦园,青衣服侍她洗浴好后,她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 屋中忽然响起衣袂的声响,她马上推被子坐了起来。 很快,帐子被人挑起。 段奕正站在床前低头看她。 “我娘说了些什么?”她只听了几句,没有听全。 段奕伸手抚向她的唇,然后,轻轻一笑,“当然不会反对。” “是吗?”云曦挑眉,揶揄地看着他,“我娘将我养得这么大,就这么同意了?” “你不相信本王的能力?谁也不能阻止本王将你娶回去!”段奕俯下身来,看着她的眼睛,低低哑哑说道,“谁也不能!” …… 云曦一觉睡到天明。 她瞪眼着看帐顶很无语,新地方居然睡得这么死? 第262节 翻了个身后,她无意间摸到床里侧居然是热的。 云曦的脸一黑,段奕这是又挤在她床上了? 起床梳洗好后,青裳端来早餐放在桌上,看着她,满脸都是期待的表情。 段奕的两个丫头真是操碎心了。 她扯了扯唇角,“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青裳:“……” 春日的晨曦照进屋里,洒一地浅金。 “又是晴天”,她微微挑眉。 青裳不解的问道,“小姐,晴天不好吗?晴天宜出游,宜洗晒,宜……” “易干旱!”她抿着唇看着渐渐明亮的阳光蹙着眉尖。 青裳没再说话。 青州的旱情一直在延续着…… “小姐起来了吗?”夏玉言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吟霜答应着,“回夫人,小姐已经起来了。” 云曦起身朝外走出去。 夏玉言已掀起帘子走了进来,看了几个丫头一眼,说道,“你们都出去吧。” 她的声音有些倦怠,眼眶周围布着青色。 “娘,您昨晚上是不是没有睡好?”云曦拉着夏玉言的手,与她并排在软榻上坐下来。 夏玉言没说话,一直怔怔看着她,半晌才问道,“你认识奕王爷很久了吗?你觉得……他是不是良人?” 果然,夏玉言担心的是这个。 云曦心头一暖,假如端木雅还活着,她也会这样操心得一晚上没睡吧。 “女儿觉得——他是!”云曦回答,低垂眼帘,没有娇羞,仿佛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夏玉言伸手抚向她的脸看了许久,“奕王爷是王,你哥只是个七品官,娘不是诰命,娘和你只是平民身份。娘担心你们身份不配。担心你将来会吃亏……” “娘……我舅舅,他的意思呢?娘最近有没有见到他?”云曦忽然问道。 段奕求娶这么大的事,她的那位神秘舅舅不会不闻不问吧? 夏玉言的神色马上一变,讪讪地说道,“你舅舅去了外邦。他管不了你的事。” “娘。”云曦看着夏玉言道,“女儿的舅舅看着不像普通人,没有富可敌国的财富,也有万贯家资,为什么我们母女俩在谢府时一直吃苦,他都不来帮助一下?” 夏玉言赫然看向云曦,嘴唇动了动,讪讪说道,“之前,是你舅舅不知道我嫁到谢府,才……”她忽然说道,“好了,不提你舅舅了,你今日无事的话,就命丫头们整理一下衣柜,换季的衣衫要添要换早做准备。” 她说完就起身走出了园子,脚步匆匆。 为什么夏玉言一提她舅舅就慌乱?云曦拧眉沉思。 夏玉言走了没多久,谢枫也来了。 他进来就黑着脸看着云曦,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 “哥,有事吗?没事我可要出门了。”谢枫的脸黑得要吃人。 “去见段奕?”谢枫挑眉。 云曦看着他一脸黑沉不免好笑,“哥哥想妹妹一辈子嫁不出去?有人来求娶不是一件好事吗?” 谢枫一怔,不说话了。 他起初担心妹妹与奕亲王的身份不匹配,可现在又觉得没人配得上他妹妹。 云曦收了笑容,问谢枫,“哥哥比曦儿大五岁,有没有见过我们的舅舅。” “舅舅?”谢枫的眼神闪了闪,然后摇头,诧异的问道,“咱们俩哪来的舅舅?外公只生了娘一人。” “是堂舅。” 谢枫同样的摇头,“堂舅也没有,曾外祖母也只生了外公一人,夏家在乡下只有一户人家,哪来的堂舅舅?” 没有舅舅?可夏玉言又说有,那这其中…… 云曦低头沉思起来。 谢枫见她一脸的古怪忙问道,“你怎么忽然问起舅舅来了?谁跟你说的咱们有舅舅?” “是娘说的。” “娘?”谢枫拧着眉,“娘这么说?” …… 永福街扬柳胡同的一间小院前,站着两个人,一个轻绯色长衫公子,一个青衣小老头。 正是化了妆的段奕与青一。 这两人一看便是大户人家家里出来的,引得邻居们纷纷议论起来。 “素姐儿又有得赚了,瞧那位公子,家中资产一万银子少不了。” 另一位嗤笑,“老黄你是什么眼神?依我看,那位家中最少有五万两。” 青一嘴唇一撇,王爷收到府里的银钱,一年都不止五十万两呢,还五万两?五万两还不够王爷给曦小姐买首饰的,瞎了你们的狗眼。 “青一,敲门!”段奕看着院门说道。 青一的眼神横了一下左右看稀奇的邻居,伸手拍了拍院门。 “来了!”院门打开了,一个打扮得花团锦簇的中年妇人一脸堆笑地走了过来。 妇人只看了一眼段奕,那两眼就放亮了,喜得拍手说道,“公子,你可找对人了,我素姐儿的手里头,有京中大半年轻姑娘的名字呢。包你娶得美人归。” 青一将妇人推开一点,让开道让段奕先行往里头走。 妇人一怔,嘿,还是个怪脾气的主,不过,有钱赚就行。 进了正屋,段奕也不坐,而是负手立于上首。 他看了一眼青一。 青一将一对银元宝往屋中的桌上一拍。 他的眼皮撩了一下,说道,“这是一百两,事成后,再奉上五百两酬谢费,但是,嘴巴要会说,说得女方家里欢喜。” “百百百……一百两?”妇人的两眼放亮,喜得飞快地将银子收到怀里,一张脸笑得如一朵菊花,“不知公子想找哪样的姑娘?奴家这里有胖的,瘦的,高的……” “你跟我们走一趟就是了。”段奕说道。 …… 夏宅里。 夏玉言正揉着额头,叹着气。 桂婶则在一旁整理着屋子,忙回头问她,“夫人这一早的为什么叹息?可是有为难的事?” “还不是因为曦小姐的舅舅,十多年不见人影,去年才出现,一来就说是曦小姐的舅舅,这怎么让我不吃惊? 我昨天问了奕亲王的意思,他说愿意娶曦儿,他说知道她的事情比我还多,还认识她的舅舅。这……这……,桂婶,你说,这事我该答应还是不答应?” 桂婶想了想说道,“夫人,您是小姐的母亲,小姐的婚事,您怎么不能拿主意?你养育她这么多年,她舅舅还能说什么? 一个女儿养大了,总不能不嫁人吧? 再说了,老奴瞧着那奕王爷的人还不错,没有王爷架子。关健是,他府里一个侧妃小妾也没有,小姐嫁过去,不吃亏。” 夏玉言没说完,低头想着事情。 这时,小丫头四月急急匆匆来传话,“夫人快去前院看看,咱家来了个说媒的人。” “媒人?”夏玉言与桂婶互看了一眼,一脸的诧异。“给谁说媒?” “当然是小姐啊!” 夏宅的前院正厅里,白虎管家看着那穿得如一只花孔雀正说得唾沫横飞的媒婆,脸上抽了抽,又抽了抽。 心说王爷真多事,这是从哪里找来的活宝? 媒婆一见夏玉言走出来,马上笑若菊花的走上前。 凭经验,这位是主母,她一定要将这位公子往最好处说。 “夫人,奴家受这位奕公子所托,特上门来求娶您家姑娘。夫人,奴家替人搓合了一百对以上的夫妻了,看人无数,这位奕公子绝对是您家姑娘的良人。 他家里有良田数亩,宅院中房子十数间,能写能算,长相又不俗,将来一定是个秀才,您家姑娘嫁给他就是秀才夫人,这出门多风光……” 夏玉言眉头一皱。 青一听着不耐烦了,秀才娘子?死婆子居然说曦小姐嫁个秀才还光荣?他家王爷长得哪里像个秀才了?还识人无数? 真想一巴掌将她拍走。 青一伸手在她面前一挥,“行行行……行了……,打住,打住,不要你说这些!你来了就行了,谁要你多话的?” 媒婆眨眨眼,“不说媒,怎么娶得到人家姑娘?” 青一懒得理她,“东西抬上来!” 很快,进来一对对的挑夫,清一色青色衣衫,踩着轻快的步子抬着一个个大箱子走进了正厅里。 这些挑夫,全是青山酷司的隐卫。 其中一人抱着一对雁递到段奕的手里。 “奕,愿娶曦小姐,请夫人成全。”他直接跪下,将雁与礼单奉上。 夏玉言惊得说不出话来。 桂婶也是狠狠的眨着小三角眼睛,这可是大梁的王爷啊。居然向夫人下跪了? 那媒婆还在一边笑眯眯地说道,“夫人,这位公子家中有钱啊,您家姑娘嫁过去,平时侍候的丫头一定有两个以上。” 青一直挑眉,王府里早就备好二十个人侍候她,会只有两个丫头?什么眼神? 夏玉言纠结了好半天,还是向段奕伸过手去,“请起。曦儿遇到您,是她的福气。” 第263节 “多谢夫人成全!” 段奕到访夏宅,消息片刻便飞到了云曦的园里。 青衣跑得前所未有的快。 “小姐,大好消息,夫人同意了!” 吟霜嘴角一撇,“小姐早知道了,你的消息来得晚了。” “知……知道了?”青衣有些失望,还以为她是第一个通知小姐的呢,她看着吟霜愤愤然,“是不是你告诉小姐的?抢我的头功?” 吟霜嫌弃地推开她,“小姐听得远,用得着我来通知?” 青衣怏怏地走进屋内,见云曦正在窗前的桌上熨烫一块锈品。 “小姐,你知道了?夫人同意了你跟王爷的婚事?” 云曦只“嗯”了一声,依旧忙着手里的活。 她微微蹙眉,段奕说今天就回青州,这么急着一大早的送来纳彩礼?这是真的要去很久吗? 青衣眨眨眼,曦小姐不该是欢呼雀跃吗?为什么这么安静? 园中响起一叠声的脚步声,“小姐,夫人与王爷来了。” 云曦飞快的放下手中的熨斗,起身迎了出去。 珠帘子一阵响后,夏玉言与段奕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娘。”她又看向段奕,微微点头一笑。 夏玉言看着她眼圈儿一红,“王爷带你去见太后呢。快换身衣衫吧。” 云曦心中微微叹息着,这只是出门拜访。夏玉言便红了眼,要是真出阁了,她该怎样伤心? 或者,端木雅该怎样伤心? 换好了衣衫,云曦将那块刚刚熨好的锈品用一个盒子装了,命青裳拿着跟着一同出门。 夏宅里都是自己人,段奕没有遮掩面容,临出府门时,云曦给他罩了件披风。 段奕又贴上了那块人皮面具,俨然又是一个普通的公子。 同样为了不引起人的注意,马车也是普通的,青一也是换了容貌贴了胡子。 二人的马车从谢府前经过。 云曦从飘起的车帘子缝隙里,看到了谢府唯一的姨娘芍药正鬼鬼祟祟的躲在府门后偷看。 她唇角微微一撇,合上眼帘。 段奕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就要俯身下来。 云曦忽然身子一僵,嫌弃的推开他,然后咬牙怒目。 段奕眼神一眯,轻哼一声,“居然敢嫌弃未来夫君?” “是嫌弃你的脸!”云曦眯眼,“僵尸一般,吓人!” 段奕扯掉脸上的面具,勾唇一笑俯身覆上她的唇,“这个样子呢?夫人——” 夫人——这个称呼…… 她怔怔地看着如此之近的他。 段奕伸手将她的双眼合上,低哑着轻哼一声,“不专心!” 马车很快到了王府。 云曦推开段奕飞快地在车中找镜子,抱怨的说道,“你又将我的头发弄乱了。” “不用找了,我便是你的镜子。”他挑起她的下巴,看着她微肿似红樱的唇微微一笑。 二人都是罩了一身披风下的马车。 守在门口的朱一朱二马上喊道,“南凌公子与南凌夫人到——” 云曦侧身看他,微微眯着眼。 段奕牵着她的手往王府里走,笑道,“记性又变差了?你以前不是都喊着我南凌奕吗?” 云曦猛的将他的手抓紧,眼神闪了闪,沙哑着嗓子说道,“没有忘记,一直记着呢!” 德慈太后依旧如前次见到的一样,神色倦怠,但见云曦走来仍是笑意温婉,正站在王府的正厅前等着她。 云曦走上前,见德兹太后着一身墨绿色的锈着五彩飞凤的衣裙,头上戴着九尾飞凤金钗,通身彰显着富贵。 这是正装打扮。 德慈太后居然是正装见她? 她紧走了两步, “云曦拜见太后娘娘,娘娘金安。” 段奕也跟着行着了礼,“母后。” “都起来吧,哀家身子不好,所以一直没让奕儿带你见哀家,不生气吧?”德慈太后上前将她扶起来。 云曦有些拘谨,“没有,云曦知道太后身子不好不敢太打扰。” 她心中有些愧疚,每次来,段奕都不让她见太后,说是太后要调养,其实,来看一看尽一份心也好。 她扶着德慈走进正厅里。 青裳将她带来的一个盒子奉上,云曦接过来打开来,又招手叫段奕帮忙。 这是一幅锈品,长约三尺宽约两尺,锈着福禄寿三仙图。 “你锈的?”德慈很是惊讶,“你居然会锈这种双面锈法?” 云曦点了点头,“这是云曦特意锈与太后娘娘的,祝太后娘娘永远福寿安康。” 德慈笑着接着手里,“好,托你的吉言,哀家一直福寿安康。” 然后,她又叫过侍女,从侍女的手里接过一个盒子,“这是奕儿外婆家留传下来的,现在送给你。” 她转身看向段奕,段奕点了点头。 云曦伸手接过来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是一双印着古怪文字的金镯。 “谢太后赏赐。”凭直接,这镯子有些来历。 因为,她虽然不认识这些文字是什么意思,但却记着符号的出处。 这镯子的古怪文字与谢府曦园地道里的文字十分相像! 云曦同德慈太后又说了一会儿话,她的神色又开始倦怠起来。 段奕只得派人送了她回去。 “太后一直这样?”云曦微微拧眉。 “是,一直。”段奕的神色忽然一冷。 这时,云曦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在府里的屋顶上响起。 “奕,有人在屋顶上跑着!是不是刺客?”云曦拧眉毛说道。 谁的胆子这么大?敢在王府的屋顶上奔跑? 段奕拉着她的手飞快地来到院中。 云曦抬头看去,只见屋顶上坐了一个一身红衣似火的女子。 女子的年纪看上去有二三十岁的样子,一副容颜是惊为天人的美。 火红的衣,如雪的肌肤,生着一双极为妖媚的双眼,长发未束,全部披在身后。 她正斜斜躺在屋顶上,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捏着一小坛酒仰脖喝着。 酒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她伸出舌尖舔了舔,这一幕,极致诱惑。 红衣女子又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酒水,这才转头看向院中站着的段奕,咯咯咯笑起来。 “小奕儿,有媳妇了也不给老娘看一下,当心老娘打你的板子!” 说着,她从屋顶上翻身而下,手中的红色衣带飞快地向云曦卷去。 动作之快,只是眨眼之间。 云曦还没有反应过来,已被她提到半空中。 她咯咯咯笑道,“小奕儿,不好意了,你的媳妇现在是老娘的了,有本事来抢!” 停了一天的电,所以晚了,哭死,(+﹏+)~ ☆、075章 云曦身世真相(一更) 如火红衣随风飘拂,墨发如瀑,一身洒然。 红衣女子将云曦抓到手里后,伸手在她的脖子上一拍,云曦的身子一软,便动不了了。 她踩在屋顶上朝段奕咯咯咯笑着,如银铃的声音说道,“我说小奕儿,你还是别过来抢了,你刚才走动了几步,那脸色就白上一分,这是受伤了吧? 你没受伤时都抢不过老娘,这受伤了更是抢不到了,还是乖乖的在家歇着吧,你媳妇儿先借我玩玩。” 她话一落已提着云曦纵身一跃,脚尖点了几下,身影已出了王府。 云曦望向下面的奕王府里,忍不住地拧眉,段奕果真老实的站在院子中目送红衣女子带她离去。 这妇人抓她玩玩?她是谁? “小丫头,会告诉你老娘是谁的,别急!” 她轻功惊人的快,云曦只觉得一阵目眩间,奕王府已经看不到了。 王府正厅前的院中,段奕看到二人的身影完全不见了之后,这才转身朝德慈太后的院子走去。 青一随后跟上,“主子,师祖会不会为难曦小姐?” “不会,她是本王请来帮忙的。” 第264节 青一松了口气,王爷的师傅也就是他的师祖喜欢捉弄人,他还担心曦小姐被她捉去玩。 她高兴起来捉了人去玩一玩,少则一个月,多则半年几个月。 青一想想自己被捉弄的历史,吓得身子一阵发抖。 不过,师祖不会轻易下山,主子将她请来,想必是花了重重的一番心事。 段奕走了几步后,又停了下来。 他眉尖微拧,转过身来对青一说道,“另外再备一份纳彩的厚礼,如果顾非墨敢来本王的府里闹事,你就安排人将彩礼送到太师府上,而且要大张旗鼓!一路宣扬!说,本王意欲纳他为侧妃!” 青一:“……” 见青一发愣,段奕低喝一声,“还不快去?” “是!”青一转身拔腿就跑。 他心中暗道,顾大公子唉,你好自多福啊,被咱家断袖的王爷纳为了侧妃,京中一半以上的姑娘得哭死吧? …… 顾非墨昨晚上在夏宅喝了个大醉,滚到桌子底下分不清东西南北,还是他的小随从阮七背他回家的。 此时,他刚刚睡醒,揉了揉发胀的脑袋,两眼迷蒙的躺在床上看着帐顶发呆。 忽然,他狠狠的打了个喷嚏。 顾非墨恼恨的骂了一句,“天王老子,这是哪个该死的一大早咒小爷?” 然后,他又长长的叹息一声。 此时,他的脑中闪过一个片断,他爬到曦曦园子的院墙上,正要跳入园中,忽然看见段奕在吻曦曦。段奕竟敢吻谢云曦? 该死的,他要不要现在提剑去将段奕劈成两半? …… 段奕走进了太后住的院落。 只见满园子的绿叶蓊绿,花儿灿烂。 但院中却寂寂,只闻几只蜜蜂嗡嗡的飞舞的声音。 “王爷。”嬷嬷侍女们走路的脚步轻轻,对他俯身一礼。 “太后睡了吗?” “还没有,正在看曦小姐送的锈品。” “嗯,都下去吧。” “是!” 屋中的人全部退下了。 德慈太后靠在贵妃椅上,看着手中的锈品出神,听到脚步声响,她回过头来。 “母后。”段奕走到近前蹲下身来。 “哀家进宫一趟吧。”德慈太后说道。 “不行,您的身体不好,再说……”段奕的神色一凛,坚决不同意。“好不容易将您接出宫来,您还进宫,不是又会让那两人欺负着?” 太后的眼神却是凌厉起来,厉声道,“但是你的婚事,一定得经过皇上那里的批准,曦小姐的名字才能入宗祠。而你又被他派到了青州,怎么请旨? 那个地方天晓得什么时候才会下雨?如果他有心为难你让你一直留在那里,你几时娶妻?” 段奕未说话,而是眉尖紧锁。 德慈又道,“哀家看那孩子也喜欢你,总归是要全了你们的意,再说,哀家欠那孩子母亲一份情,总归是要还。所以,就这么定了! 这次回宫,要大张旗鼓的回,哀家再以为先皇祈福出宫,看他们两人还怎么拦!” “儿子随母后一起进宫。”段奕说道。 德慈看向他,沉着脸,“不行,你从青州回来后躺到昨天才好点,跟着进宫要是被人发现了,可就危险了。” “母后!”段奕上前握着德慈的双手,“儿子怎能看着母亲冒险进宫?而袖手一旁?母后放心,这回儿子陪您一起。” “你要怎么做?”德慈紧张的看着他。 “不用担心,儿子自有办法。” 段奕正为德慈太后入宫做着准备。 王府前,顾非墨墨袍黑马杀气腾腾策马而来。 他手提长剑怒气冲冲的指着的奕王府。 “段奕,给爷滚出来!小爷知道你躲在里面呢!世间阴损第一人就是你!曦曦母亲都没同意呢,你下什么纳彩礼?以权欺人,最是卑鄙!” 他叫得嗓门很大,守门的朱一朱二却无事人一般坐在门前磕瓜子。 对于顾非墨站在门前骂他们家王爷的事,他们两位资深看门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顾非墨从只有一剑高的小身板开始骂到现在,那次数数都数不过来了。 周嬷嬷走出来陪着笑脸,“顾公子,您话可不能乱说,咱家王爷还在青州赈灾呢,哪里回来了?这赈灾时私自回京可是要杀头的,或者是您思慕王爷,看花了眼吧?” 顾非墨:“……” 旋即他大骂一声,“小爷我被雷劈了才会思慕他!” 顾非墨骂得正酣,随从阮七急急慌慌的骑马跑了过来。 “公子,您还有心这在里骂什么呢?您快回去看看吧,家里出事了!太师与夫人晕倒了。一大群女人在府门前哭着呢!” 顾非墨一怔,俊美眸子微眯,“这是怎么回事?快说清楚。” 阮七喘着气说道,“七八个嘴巴伶俐的媒婆到了太师府,说是要替奕王爷向公子求亲做他的侧妃。 不知怎么的,京中的一众小姐知道了这个消息,一齐跑到府门前跪着哭起来要你不要断袖。太师跟夫人又急又吓就晕倒了。” “去死吧!段奕,爷跟你没完!”顾非墨气得咬牙切齿。 他抖抖手中的长剑,咬牙用力朝奕王府的门楣掷去。 噌呛呛呛—— 长剑随着劲道飞出,没入奕王府门楣上的“奕”字上。 顾非墨冷哼一声,打马离去。 阮七也紧跟着离开了。 两人走后没多久,奕王府的府门大开。 德慈太后在两个侍女的搀扶下走出府门,随后跟着走出来几个太监。 其中一个个子高瘦的太监抬起头来,清冷眼神瞥向门楣上插着的长剑,对随后跟出的化妆成老头的青一说道,“这柄剑可是一把好剑,收起来,当作顾公子送给王爷的定情信物。” 青一:“……” 他一阵恶寒,无语说道,“是,主子!” …… 云曦被红衣女子扛在肩膀上,一路到了悦客酒楼。 她被她放下的地方不是正门也不是侧门,而是酒楼最高的一处围墙边上。 然后,她伸手拍了拍云曦的脖子与后背。 云曦的嗓了一痒,咳嗽了几声,发现能出声后,她扶着墙壁喘息了一会儿说道,“你是谁,为什么抓我来这里?” “丫头,老娘帮忙你呢,知道不?就你那倔脾气的舅舅,天下只有老娘搞得定,小奕儿也拿他无辙,不过……,他这几年的脾气变得有点儿古怪,老娘这心里也没有底了,算了,既然答应了小奕儿,就一定会帮忙。” 云曦见她一口一个小奕儿,貌似与段奕很熟悉。 而且,她被她劫持出来,段奕仿似无事人一般的站在原地。 她眯了眯眼又问道,“你究竟是谁?” 红衣女子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咯咯咯一笑,“小奕儿叫我师傅,但我嫌老气,不许他这么叫。我收了那么大一个徒弟,旁人会以为我很老,所以,大家都叫我甜甜小姐。” 云曦:“……” “当然,我还有一个真名,叫谢甜!按着辈分算,你得喊我一声姑姑。” 云曦惊讶,“你是谢府的人?” “可以这么说,只是谢府太枯燥,老娘厌恶,跑了出来。”她眉梢一扬笑道。 谢府的人? 隐约听说,多年前从谢府跑出过一个小姐,家中找了许久没有找到,难道是她? 谢甜拍拍云曦身后的墙壁,说道,“会爬吗?” 云曦摇头,“太高,没有绳子爬不上去。” “那你还怎么嫁段奕?你那倔舅舅会同意才怪!” 谢甜收了笑容,说道,“听我说的做。吸气,身子腾翻,脚尖踩地……” 云曦腿上被她抽了一下,同时按着她说的做了,身子腾空翻起,再定神,发现已在酒店的院中。 一个仆人看着云曦一脸惊讶。紧接着谢甜也跳进院中来。 她看了那小仆一眼,手中披帛一抖缠住小仆的脖子,恶狠狠的说道,“阁主在吗?” 小仆眨眨眼,吓得一脸惨白,“在……在在……” 谢甜眉梢一扬说道,“还有,曦小姐是自己跳进院墙来的,没有旁人帮忙,记得跟阁主说。” “是是是……是……” 阁主? 云曦微微眯眼,问谢甜,“姑姑,是青云阁主吗?他是我舅舅?” “可不就是他么?”谢甜抽回了披帛朝悦客酒楼的三楼走去。 这么看来,谢府的地道连着悦客酒楼的原因就不难解释了。 三楼里间的一间客房,门前守门的小仆见谢甜走来,吓得拔腿就跑。 第265节 云曦挑眉,为什么酒楼的人都怕她这位姑姑? 客房的门上上了锁。 谢甜口里嘟囔了一句,“呵,居然反锁着门?” 她从腰间荷包里取出一枚细针在锁孔上搅动了几下,锁开了。 谢甜一脚踢开屋门,大步走了进去。 云曦紧跟其后。 “这么大的力气踢门,脚不疼?”屋中一个男子温声说道。 谢甜轻笑,“我还以为你怪我踢坏了你的门。” “不就是一扇门么,坏了就坏了。”男子说道,口气带些无奈。 没错,这声音正是那个半夜抓她去跑步爬山练剑的舅舅。 云曦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窗边站着一位负手而立的白衣男子。 那人正背对她们,墨发半束半垂。从窗外吹来的风拂过他的墨发与衣袍,翩然似仙。 “云曦见过舅舅。”云曦走上前在他身后行了一礼。 以前也听母亲与父亲说起过,她有一位舅舅,但失散多年,也不知生死,只知名叫端木斐。 “起来吧。”他道,声音温和。 云曦直起身来,那人也转过身来浅笑着看着她。 她迅即呆住,世上竟有如此相像的两张脸! 这分明是段奕的脸!只是比段奕年长一些。 他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相较段奕,多了几分沉稳与内敛,眉宇间却是一派淡然。 而段奕则是孤傲,常常是三分笑意七分嘲讽的斜睨着看人。 “听说,段奕向你家送了纳彩礼?”端木斐微笑着问云曦。 “是。”云曦点头。“求舅舅同意。” 谢甜走到端木斐的面前,将胳膊搭上他的肩头,拽了拽他的头发头说道,“端木,你不会反对吧?我徒弟头回向人提亲,你要是反对的话,他很没面子的。” 端木斐抽回他的头发,矮身坐在椅内,说道,“甜甜为什么过问他们的事?” “徒弟娶妻,做师傅的当然得关心关心,哪有不闻不问的?你要是不同意,老娘就……”谢甜一脸凶相。 “你说要嫁给那个朽木,说了很多年了,也没见你嫁过去,这回是真的?要不要我备上一份嫁妆?”端木斐轻瞥她一眼。 谢甜怒目:“……” “舅舅。”云曦忽然道,“您是我母亲夏氏的兄弟?” 她盯着端木斐的脸,总觉得他们都瞒着她什么。 他有端木雅的的画卷与银链,又姓端木,怎么会跟夏玉言扯上关系? “不是。”他摇摇头,说道。“我是你生母端木雅的义弟。你父亲是谢宏。当年你母亲生的是双生女,姐姐是谢婉,你是妹妹谢曦。只是……” 他顿了顿,神色出现极大的忧伤,深吸了一口气后又缓缓说道,“你们姐妹俩的命格奇异,在一起就互相吞噬对方的元气,身体强健的一方总会吞噬弱者一方的。 这样的命格只能存活一人。而分开就好。而且,南诏灵族的人一直在追杀你父母。 所以,你父母不得不送出一人。 谢婉当时正生着病,你父母便留下了她带在身边抚养,他们将你送到栖身的庵堂里交与庵里的住持,谁知当晚追杀的人就来了,混乱中与那收养你的人分散了,我寻了你很久,直到去年才找到你……” 云曦惊愕的看着他。 原来与谢婉的脸如此相似,是因为,谢婉与谢曦本来就是双生姐妹。 找不到她也能理解。 夏玉言一个无依无靠的谢府平妻,儿子没了,守着孤女艰难度日,府里的人又欺负她,她便几乎没有机会出门。 谁又会想到她带着端木雅的女儿藏在谢府里?说巧不巧的躲过了追杀?虽然坎坷但还是活了下来? “可是……”云曦顿了顿,“谢婉被谢府的安氏母女害死了。” “她的死,其实是你的生。”端木斐道,“你们俩是灵魂共体,十五岁后,只能活一人!另一人活着,也是没有记忆的木头人。” 原来是这样,难怪在她的脑中,以前是谢云曦的,现在又全是谢婉的。 也难怪,谢婉一到谢府,被安氏几个子女欺负得身子病弱的谢云曦身子更弱了,一病就是五年。 而谢婉一死,她却康健了。 这是幸还是命?二者灵魂占一个身体?都说姐妹好,可她们只能活一个。 也难怪安氏要在谢婉十五岁及笄那日剥下谢婉后背的人皮地图,因为,她算不准哪个活到最后。 “送她回吧。”端木斐看了一眼谢甜说道,他盯着云曦的脸,神色有些忧伤。 “你同意了是不是?不许反悔哦!”谢甜拧眉怒目地看着端木斐。 端木斐涩然一笑,“都求到我的面前,再不同意,便是棒到鸳鸯招人恨了!” “知道就好!”谢甜咯咯一笑,也不容端木斐再说话,她拉着云曦的手出了酒楼。 云曦被她送到了夏宅。 “姑姑,为什么送我回到家里?”云曦看着夏宅的府门有些无语。 谢甜拍拍她的小脑袋,嘻嘻一笑,“未嫁女得矜持一点,少往男方家跑,否则不值钱,知道不? 其实你姑姑我很想将你掳走到天师门去关个十年八年再放你出来,但又一想,小奕儿过几天又得去青州,你两个很快见不着面了,也一样,哈哈哈哈——” 云曦:“……” 有这么损的姑姑吗? …… 谢甜走后,云曦飞快的跑进了府里。 “看见夫人了没有?”她逢人就问。 “没看见。” 云曦回到夏宅的曦园。 留在园中的吟霜忙起身迎了上去,见她神色不好,便问道,“小姐,怎么啦?” 云曦看她一眼,说道,“我见到你们阁主了。”然后又愤愤然的道,“那悦客酒楼,我去过不下百次了,也找过他几次,每回都不见我,这回倒是见我了。真是故弄玄虚!”吟霜抿了抿唇,说道,“不是阁主不见小姐,而是他没法见小姐,阁主受了很重的伤,一个月只能出现一二天。 上回出来教小姐习武,他又去了一回皇宫,耗费了许多心神,小姐今日去见他,估计也是勉强撑着的。” “受伤?”云曦拧眉,“谁伤的他?” 吟霜摇摇头,“六年前便是这样,不清楚谁伤的,听阁主身边的人说,他躺了一年才醒来,大家都……都要准备后事了。” 受伤了?端木斐?云曦微微蹙眉。 外面院中忽然响起脚步声。 青衣大步走了进来,边走嘴里边哼哼着。 吟霜一脸嫌弃,“这才上午呢,你抽疯啊?”青衣更是冷嗤,“不是我抽疯,是隔壁谢老爷抽疯。” 云曦的眼神往青衣脸上瞥去一眼。 她淡淡说道,“夫人跟他和离了,他抽疯他的,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青衣来到云曦面前,唇角撇了撇,说道,“奴婢从谢府门前走过时,谢老爷居然拦着奴婢陪笑脸,要奴婢请小姐过去同他见面。” 吟霜柳眉一挑,呵呵冷笑,“他想得美!将小姐赶出来还要小姐回去见他?那要看咱们小姐的心情。” 云曦捧着茶杯微微一笑,“估计是求我娘,而我娘不理他,这又求到我这儿来了。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他一定是为了谢云容而来。” “那么,小姐要不要去见他?”两个丫头一齐看向她。 “见,不过,不去谢府。他要见我,让他自己走来夏宅,只怕他没那个脸!” 云曦正捧着茶碗喝水,在前院听差的小丫头四月飞快地跑来了。 “小姐,您快去看看,隔壁谢宅的人在咱府门前闹事呢,好几十人呢,夫人又不在府里,白管家问,是直接拿棍子打人还是报官?” “谢府的人?”云曦的眼睛一眯,继而冷笑道,“谢府的人来闹事?这是活得舒坦了吗?报什么官?他来打,咱们就打回去!总之,是他们先闹的,‘理’字可占咱们这边!” 她眸中厉芒一闪,“青衣吟霜,都跟我到府门前去看看!”果然,云曦还没有走到府门前,就已听到一片吵嚷声。 白虎与玄武两个客家两命人堵着门。 云曦走上前厉声一喝,“堵什么?将府门打开!夏宅又没有做亏心事,关什么门?” 府门打了开来。 她的眼睛一眯,居然全是一帮缺牙的白发老头老太?这还真没法打。 难怪白虎犯难。 谢锦昆与一众站都快站不稳的婆子姑子老汉们站在府门前,七嘴八舌说着云曦的不是。 “三小姐啊,你姐姐二小姐正关在牢里呢,好歹是姐妹一场,你还不去看看她?你要救她出来啊!” “血浓于水啊,做人不能太无情啊!” “如今谢府只剩了你们二位小姐了,你还不好好的关心一下二小姐?她要是真有事,别人有姐妹,你可就没姐妹了!” “你不能自己得过好,不管姐妹啊!” “说的是啊,不能太无情!” 云曦冷笑,谢锦昆这是当面将她一军?让她不得不答应了吗?他求不到人,便求到她这里? ☆、076章 羞辱渣爹 请旨赐婚(二更) 云曦大步走出府门,站在高高的台阶上。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谢锦昆与一群闹事的人冷笑说道,“谢老爷,我娘只生了我一个,哪里来的姐姐? 第266节 既然不是姐姐,我关心她人干什么?我又不是菩萨,天下苍生何其多,我哪里关心得过来?再说了,小女子身份卑微,谢老爷好像求错人了!” “你个死妮子,真是白养了你一场,你竟然站在高处说话!你给老夫下来!”谢锦昆站在台阶下怒得直吹胡子。 “养?”云曦的脑中又闪过一些谢云曦身体的记忆,冷笑道,“谢老爷,您养过我吗?我跟我娘穿的吃的用的,每月的杂用开销,哪一样不是我们母女俩做锈品活换来的? 若说养,那也是谢老夫人养了我跟我娘一场。再说了,我娘不是跟你和离了吗?同老爷也没有半点关系了!” “三小姐说得不对啊,和离也是父女啊!” “劝她有什么用?这就是谢老爷养的一头白眼狼!” 谢锦昆暴跳起来,“不孝女,你是老夫生的,父母和离,也改变不了父女的关系!你竟敢跟你父亲顶嘴?老夫要打死你!” 谢锦昆暴跳而起挥拳头朝她冲来。 云曦身子一闪同时躲开了他的拳头。 她忽然发现府门前站着的一群人九层以上是陌生面孔,并不是这条街上的。 很显然,这些人是他找来助威的。 她心中一阵冷笑,谢锦昆为了造声势,居然请了人来做托演戏! “谢老爷,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女儿,不过,很遗憾,我不是你的女儿,既然不是女儿,你又没养过我,你同别人生的女儿,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个死妮子敢胡说!连你老子也不认了?”谢锦昆抬手又要打人! 云曦恼恨的伸手一抓他的手腕,再将他的身子一转,面对那些老头老太大声地说道,“各位爷爷奶奶们,你们辛苦一场来夏宅前听小女子与谢老爷辨事非,辛苦了,现在请你们再安静的听听小女子说个故事,走时可一人得五两银子。” 五两? 老头老太们沸腾了,谢家老爷才给一两呢,真小气,别理他了,听小姑娘的。 “行,小姑娘你说吧!” “说吧说吧,小姑娘,记得给五两啊!” 云曦一笑,招手叫来白虎,“拿银子来!” 谢锦昆气得跳脚,口里一直骂着不孝女。 但他的胳膊被云曦揪着动弹不得。 云曦冷笑,“谢老爷,你可记得夏夫人儿子失踪后的几天,你的二夫人也就是现在的夏夫人是怎样过来的吗? 儿子不见了,你自己不去找,也不准仆人去找。夏夫人心急如焚只好自己去寻儿子,但身边又没有奶娘带女儿,只好带着女儿出门。 结果。才百日大的女儿跟着她连续几天几夜奔波后生病了。可老爷又不管她的女儿,不给请大夫。 因为,老爷当时正抱着月姨娘刚生的女儿欢天喜地呢,哪管二夫人女儿的死活?发烧好几天却不给找大夫,也不给钱,更不见二夫人! 结果,夏夫人的女儿发烧五天后夭折了,失了儿子的夏夫人又痛失了女儿,她如疯了一样坐在庵堂里天天哭,有个好心人送了她一个女儿,也就是我!才没让她伤心死掉! 你难道没过问她为什么那些日子天天哭?当然,你也不会过问!你只喜欢貌美如花的月姨娘与出身高门的安氏,而夏夫人什么也不是,你一直嫌弃她是个村妇! 所以,你这样狼心狗肺的人,凭什么要我一个与你毫无血亲关系又没有养育我的人叫你父亲?你哪里配?” 谢锦昆扭过头来,惊愕的看着云曦,“你……你在胡说!哪里有这回事?” 云曦眸色一冷,冷笑道,“胡说吗?谢老爷!北城门往前二十里的地方有个倒塌了半边院墙的月亮庵。你女儿的尸骨就埋在里面大佛前的泥地下! 你自己去挖挖看,那里面同时还埋着她的生辰八字!与她出府时穿的衣衫,还有锈着谢氏字样的小鞋子,虽然过了快十六年,但是要是埋得好,应该还没有烂掉!” “曦儿——”夏玉言凄厉的声音忽然从人群外传来。 她嘴唇哆嗦,脸色惨白的瘫软在地。 刘宅的刘策正站在她一旁,伸手扶着她,“夏夫人?” 云曦看向青衣与吟霜,“快扶夫人进府!” 但夏玉言推开了两个跑来的丫头,尽管身子一直在发抖,她还是一步一挪地走到谢锦昆的面前。 她忽然展颜一笑,咬着牙扬起一巴掌打在谢锦昆的脸上,冷笑说道,“这一巴掌是我替我儿子打的!你活该这辈子没有儿子在身边,你死了也不会有人给你摔灵!因为你不配为人父!” 谢锦昆骂了一句,“你个疯婆子发什么疯?”但他的双臂被云曦钳住了,根本动不了。 夏玉言不理会他的骂声,左右手同时开打,甩在他的脸上,“这是替我死去的女儿还上的! 你不给我钱,不给她请大夫,又不准我出门去,你活活害死了她! 她要是活着,比曦儿还要大上两上月,谢锦昆,我夏玉言这辈子下辈子都不想跟你再扯上关系,你给我滚回你谢府去!” 原本还义愤填膺指着云曦是个不孝女的人群都哑了口,得了银子的不会说,刚刚走来围观的街坊邻居更是惊愕的不说话。 一张张鄙夷的脸看着谢锦昆,一声声嘲讽议论起来。 谢锦昆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云曦厌恶的抬脚将他踢进人群,扶着夏玉言转身进了府里。 众人手中的烂菜叶子,臭鞋子全都一股脑儿扔往谢锦昆。 “快打死这个冷血的父亲!” 谢锦昆一身狼狈逃回了谢府。 “快关府门,别让人进来了!”他惊魂未定的扶着墙喘着气。 芍药上前一把扶着她,“老爷,那边那谢云曦说的可是真的?夏玉言真的有个女儿死了?” “这不是你该问的事!”谢锦昆朝芍药冷喝一声,“都是你出的馊主意,说夏玉言给云曦选了个有钱夫婿,让老夫去威胁那小妮子,谁知那小妮子竟说出十几年前的事来,生生丢了老夫的脸。但是,这件事,她怎么会知道?” “怎么会知道?还不是夏氏说的?然后挑拨你们父女的关系。现在,老夫人管得又严,咱俩手头没什么钱了,不从那丫头的手里拿点,喝西北风啊?” 谢锦昆捏着胡子唉声叹气,“容老夫想想。” …… 神色恍惚的夏玉言被青衣与吟霜扶到了她的园子里。 见云曦跟来了,她上前抱着云曦就哭起来。 “娘!女儿不会离开你的,不会不认你的。”她道,同时心头也哽咽着。 虽不是亲生,但夏玉言毕竟养育了她近十六年。 夏玉言抬头看向她,脸色惨白,满脸都是泪。“曦儿,那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见到了舅舅,他全说了,他说,我有权知道真正的身世,也有义务更爱娘,要回报娘。要不是娘辛苦了这十几年,云曦恐怕早死了吧,因为当时的庵里那么乱。” 夏玉言抚向她的脸,含泪微笑道,“你只要一直喊我娘,就知足了,娘不要回报。” 云曦上前抱着她,“女儿永远是娘的女儿。” …… 谢枫回到府里,有嘴快的仆人向他说了府门前发生的事情。 “什么?!”他咬牙切齿骂了一句,“老匹夫,敢害死我妹妹!这事绝对不能就此揭过!我谢枫跟你没完!” 他飞快的来到夏玉言的院子。 见云曦带着两个丫头从屋里走出来,他上前一把抓着她的肩膀,焦急的问道,“娘怎样了?这件事重被提起,她一定很伤心!” 云曦一叹,“她哭累了,睡着了,桂婶与五月正守在床边呢。”顿了顿,她又道,“大哥,虽然事情重提,会伤她的心,但是,难道就该让那谢锦昆披着一匹羊皮装可怜骗人?” “不可能!” 谢枫沉着脸大步进了夏玉言的里屋,很快就又走了出来,往院外走去。 “大哥!”云曦紧跑了几步跟上他,“曦儿不是你的亲妹子,你会不嫌弃我?” 谢枫的脚步一停,然后转过身来,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说道,“你永远都是我谢枫的好妹妹,不会因为多了些人多了些事而改变。” “好,曦儿也是这么想的,大哥也永远是大哥!”她上前抱着他,扬着眉说道,“但是,大哥出门收拾恶人,要带上妹妹!否则,便是将曦儿当外人看了!” 她调皮的扯着唇角说道。“最好是收拾谢府的谢老爷谢锦昆!” 谢枫一笑,“居然被你看穿了心事,好,一起去!” 帝寰宫里。 元武帝正在看折子。 福公公走上前来,说道,“皇上,太后求见。” “太后?她怎么忽然来宫里了?她不是不喜欢来这宫里吗?如避蛇蝎一样的跑到外头去住着了?”元武帝抬眸看向福公公,冷笑一声,顿了顿,又道,“罢了,让她进来吧,别让世人说她儿子不在京中,朕欺负她一个孤身妇人。” “是,皇上。”福公退下,德慈太后由一个太监扶着走上前来。 “皇婶别来无恙?”元武帝起身朝德慈虚虚抬手,脸上没什么表情。 德慈对这个与她同岁,却要喊她婶婶的皇帝一阵鄙夷,心中暗暗冷笑。 要不是当年她机警了一点,拉了一个宫女顶替她,从宫中逃出来,只怕早被宫变的人砍死。 她在身边太监的搀扶下坐了下来,递上一封折子说道,“托皇上的福,哀家的身子还算康健。哀家此次来是来替皇儿奕亲王请旨赐婚的。” 元武帝的神色马上凛。 德慈身旁的太监接过折子向元武帝走去,福公公先一步接了过来递上龙案。 “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元武帝随口道。 德慈叹息,“他爱好男方,哪里会有高门的女子同意嫁给他,哀家倒是看中了一户人家的姑娘,年纪一十六,母亲是平民,无父,兄长只是个七品小官。” 元武帝狐疑的看向德慈,段奕会娶一个身份如此差的女儿? 折子打开来,他眼神一眯,谢枫的妹妹? 如果是谢枫妹妹的话…… 他合上折子,“皇婶,奕弟弟娶妻,朕心中欢喜着呢。但是,女方八字还要拿到钦天监合上一合,朕才能批下。” 老奸巨猾的东西! 德慈心中暗咒一声,但脸上依旧笑容满满,“多谢皇上赐婚。” 德慈走后,福公公对元武帝说道,“这奕亲王怎么会看上谢枫的妹妹?” 元武帝嗤笑一声,“哪里是他看上?他可是个断袖!是太后看上了。太后倒是会寻人,居然选了一个估计没人会娶的女子,父母和离,哥哥官职卑微,母亲是民妇。身份如此差,段奕狡猾如狐的人怎么会看得上?” “那依皇上的意思是——” “准!但是朕就是要这么掉着德慈的胃口,一下子批了,倒像是朕满意一样,让他们好拿捏着朕!段奕嫌弃,那么朕一定要批,再说了,也正好拉拢一下谢枫。 第267节 他的妹妹一飞冲天成了王妃,他是必得感激朕!也可让他叮嘱着他的妹妹监视着段奕!所以,这折子,批好了也要压上三日后发下去!” 福公公眼睛一亮,笑道,“皇上英明!” 脸上贴着人皮面具装成太监的段奕扶着德慈太后出了帝寰宫。 德慈走到宫中一处空旷无人处,看了段奕一眼,说道,“你说皇上什么意思?脸上不阴不阳的?” 段奕却了然一笑,“他会同意的!因为,曦小姐哥哥的身份。” “哦?说说看?”德慈好奇的问道。 段奕道,“曦曦的哥哥只是个七品城门副指挥使,对儿子起不了帮助,便不会有妻族来助继而威胁到他的江山。” 德慈眸色一亮,“对,你说的有几分道理。” 母子二人说了一会儿话,段奕叫来宫中轿撵陪着德慈正往朝宫门处走去,便见前方走来一行人拦住了去路。 “原来是皇婶啊,真是好久不见了。”顾贵妃坐在轿撵上朝德慈妖媚一笑。 德慈神色一凛。 段奕低着头站在德慈的一旁,手指已经悄悄地开始摸着袖中的匕首。 ☆、077章 她是你们的女主人 077章她是你们的女主人 德慈太后淡淡地看着顾贵妃,不说话。 但是,却又不能退,这条宫巷虽然有两丈宽,但却只能走一个轿撵。 除非一方停下让在一旁。 她是太后身份,没有让着顾贵妃这个晚了一辈的侄媳的道理。 但顾贵妃却也没有让宫人停下让行的意思,依旧坦然坐在轿撵上。 两方僵持,输的一方是输尊严。 “怎么,太后娘娘似乎不喜欢侄媳啊?为什么一句话也不愿意说?”顾贵妃嫣然一笑。 段奕低着头,袖中的匕首刚刚滑到手中,德慈忽然伸手一按他的胳膊。 她淡淡一笑,“哀家进宫是向皇上请旨去先帝陵,问能否带御医随行,贵妃一直等着哀家,是想同哀家一同去先帝陵守陵吗?” 顾贵妃笑着的脸攸地一沉,心中暗骂了一句,老婆子居然给她下套子!让她去先帝陵? 她免强扯了个笑脸说道,“本宫要助皇上协理朝政,这国孝两难全啊。” 站在顾贵妃轿撵一旁的谢五老爷的女儿谢蓁,一直盯着化妆成太监的段奕在看。 为了五房的前程,她近日频频进出顾贵妃的宫殿。 因为谢蓁嘴巴伶俐,很得顾贵妃的青睐。 顾贵妃出入时,便常常带着她,也有心提拔做女官。 谢蓁看着段奕的眸光闪了闪,对顾贵妃说道,“太后久不来宫中,娘娘何不请太后娘娘到凤鸾殿中叙叙话呢?” 顾贵妃的眼神一亮,笑道,“本宫也是这么想的。皇婶婶,既然来了宫中,不如让侄媳孝敬你老如何?到凤鸾宫中小住几日?” 段奕赫然抬头,盯着谢蓁看的眸色森寒如刀。 谢蓁顿时吓了一大跳,忙将头低下了。 德慈冷笑不语。 这时,从宫巷一头来了一群官员。 有人见到德慈,马上飞奔着迎上去,“太后娘娘进宫了,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岁!” “太后娘娘一直在先帝陵守陵,为大梁将来的江山祈福。贵妃娘娘理当以太后为楷模。贵妃娘娘为何拦着太后的轿撵?如此大不敬?” “贵妃娘娘是太后娘娘的侄媳,侄媳见了婶婶,应当下轿撵上前行礼。” “请贵妃下轿撵!” 一大群御史大夫站在宫巷口朝着顾贵妃跪着谏言。 一人说话目标太大,一群人说话,嗡嗡声一片,目标就散了。 是以,原本惧怕顾贵妃的人个个都壮了胆,扯着嗓着喊着。 顾贵妃气得脸色铁青,她生平怕的就是这群捏着笔杆子的文人,杀头不怕,打也不怕,稍一得罪,折子一堆弹劾她。 一个人还好,找个借口杀了,一群人,怎么杀? 德慈坦然抬头看向顾贵妃,一言不发,太后的架子端得十足十。 顾贵妃暗中咬着牙,脸上免强扯出一笑来,“太后娘娘,是侄媳忙于朝事,忘记了礼数,太后娘请勿怪。” 然后,她招手叫抬轿撵的太监让在一旁,让德慈先行。 被一群御史大夫们拥着走出了宫门,德慈这才松了口气。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又回了奕王府。 段奕送了德慈太后进了后院后,马上进了书房。 青一见他脸色阴沉,忙问,“主子,可是在宫中遇到了刁难?” 段奕的眸色一冷,“没想到谢氏五房的女儿居然与顾贵妃走在一处,还差点坏了事!太后险些被她们拦住,要不是本王事先通知了御史们,出宫又是一番周折。” “便是那个总是喜欢暗中跟着主子的女人谢蓁?” 段奕眸中冷芒一闪,“夏宅办酒宴的那天,她居然敢陷害曦小姐,曦小姐一时找不到她的把柄让她溜了。 她今天竟然敢撺掇顾贵妃拦着太后,而且……本王装成太监了,换了容貌换了声音她也认得出来,留着便会坏事,所以这人必须得除!” 青一也愤恨的说道,“主子说得对,那个女人敢叫来顺天府的衙役抓曦小姐兄妹,就得狠狠的教训她!” 段奕进了暗室,一刻时间后又出来了,手里已经多了一份明黄的卷绸。 他将卷绸藏在袖中。 青一正在门外侯着。 “看好王府,本王再进一趟宫。” 青一见他依旧是一身太监服,惊讶的问道,“主子一个人?” 段奕道,“本王现在只是个太监,太监的目标小,他们不会在意的。” “可是主子你身上有伤,万一遇到顾贵妃那个妖妇怎么办?”青一急得不行。 “人多反而坏事!不要跟来!”段奕毅然出了王府,青一只得无奈一叹。 一身太监服,段奕骑马快速往皇宫方向奔去。 云曦与谢枫正跟踪着谢锦昆。 二人走到一处街角时,她见前方有一人快马扬鞭而过。 穿着太监服,但那身影有些熟悉。 “哥,我有事先走开一下。”云曦盯着远去的那个人影头也不回的对谢枫说道。 然后,她丢出二十两银子,抢过一个贩马人的一匹马,连马鞍也没有装,便飞身上马追了上去。 “曦儿你去哪儿?”谢枫回头一看,哪里还有云曦的身影? 她一手抓着马背上的棕毛,腾出一只手从腰间荷包里摸出一只短笛吹了起来。 很快,她骑的这匹马撒蹄飞奔起来。 不出片刻,她便追上了那个太监,然后,又是几声笛音,前方的马速度慢了下来。 段奕拼命地抽鞭子,但马儿就是不跑。 他正在疑惑时,云曦骑马追到了。 她绕到他的面前,眉梢扬了扬。 她果然没有看错,真的是段奕。 段奕看到她无奈的眯起眼,又见她的马连马鞍也没有,将手伸向她,“过来!” 云曦的眼睛飞快的朝四周看去,低声说道,“段奕,这是在街上,人太多了,而且,你还穿着太监服。” 一个太监与一个年轻女子同坐一匹马,这得多少人回头看? “谁敢说,本王割了他的舌头!”段奕伸手将她拉了过来,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抓着马缰绳,缓缓的打马绕进了一条小巷。 “同顾非贵都敢坐一匹马,居然跟未来相公不愿同坐一匹?本王觉得夫纲不振!”段奕哼了一声。 云曦:“……” 然后她无奈一笑,“王爷,你可真小气!不就是坐了一匹马吗?” “以后绝对不可以!”他将她的身子扳过来,阴沉着脸看着她。 云曦好笑,“王爷,您到我家求亲,我可没反对呢!而顾非墨我却是一口回绝了。” 段奕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目光沉沉,然后俯下身去。 云曦一怔,然后伸出一指抵着他的额头,微微扯唇道,“不要这张僵尸脸!” “换一张脸就可以吗?”段奕勾唇一笑。 云曦:“……” 他抬头看向前方,说道,“既然走到这儿了,带你去一个地方。” “哪儿?”云曦问。 “很快就到了。” 因为是反着坐在马匹上,为了不让自己掉下去,她只好将自己的双手绕在段奕的脖子上。 段奕看着怀里云曦,浅浅笑着,也不急于赶路,沿着青石小巷缓缓前行。 “到了吗?” 第268节 “快了!” …… “还有多远、” “就在前面!” …… “是这儿吗?” “还有一小段路!” 走了半个多时辰,也不见段奕口里说的那地方。 云曦怒目,“段奕,到了没有?” 段奕看着她发怒的脸,更是一笑,“这回真到了!” 他跳下马背,又伸手将云曦抱下来。 “这是哪儿?”云曦看了看四周,发现到的是一座僻静小胡同中的一座普通的小院。 段奕牵着她的手来到院门前,他拍了拍院门,没一会儿,里面有人问道,“谁!” “青山乡下的!”段奕道。 很快,门开了,开门的青年男子见到段奕与云曦有些讶然。 段奕揭去脸上的人皮面具带着云曦大步走进了院中。 青年飞快的关了院门,“主子!”那人跪下行着礼。 段奕抬了抬手,“起来吧,今天众人都在吧?” “回主子,除青隐替主子在青州当差外,其余的人全在呢!” 段奕点了点头,说道,“让他们到正屋集合,本王有话吩咐。” 云曦见他神色肃然,没说话,一直安静的跟着。 不多时,一二十个青年男子从几间屋子走出来,一齐聚集在正屋里,然后齐唰唰的跪下行礼,“属下见主子!” “都起来吧!”段奕朝众人虚虚的抬手。然后,他一指身边的云曦说道,“本王已向曦小姐求婚,以后,她便是你们的女主子,奕王府未来的王妃!” 众人诧异了一瞬,又齐声喊道,“属下见过曦小姐!” 段奕点头,对那个开门的青年说道,“青峰,曦小姐原来是谢氏长房的三小姐,现在住在谢府隔壁的夏宅,以后,本王不在京中时,凡是青山酷司的事,都可以请她定夺。” 青峰看了云曦一眼,张了张嘴,抱拳对云曦一礼,“愿听曦小姐吩咐!” 云曦对面前的一众人打量了一番,见这些人的表情有的是惊异,有的是不屑。 显然,他们认为她配不上他们的主子。 她看着青峰勾唇一笑,“青峰,本小姐虽然是个三寸丁小丫头,但是,你不一定追得上本小姐!” 青峰赫然一惊,他不过是无声的嘟囔了一句,女主子竟也听得见? 太累了,写不动,自我唾弃,明天补上……:>_<:(+﹏+)~ ☆、078章 捍卫女主人权利 青峰一怔,马上将头低下。 云曦身量不高,但一双眼看人时,凌厉的目光几乎是直射人的心里, “你在说本小姐是三寸小丫头?”云曦微微弯着唇似笑非笑。 这些人竟然也和双龙寨的人一样,敢小瞧她? “不……不敢!”他心中却道,女主子看人的眼神咋和男主子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段奕对云曦道,“他叫青峰,是青隐的副手,与青隐一同管着青山酷司。青山的人虽然只有四百,但个个同青一一样,武力值不低于皇宫中的隐卫。 这里加上青峰一共是二十人,是青山酷司的几个主要成员。平时有事联络就会来这里,一般的时候在城外青山,送信用信鸽,有专门的联络暗语。” 云曦默然点头,这些人与段奕一起长大一起护着王府,同段奕一起出生入死。 他们当然希望有个同段奕一样优秀的女子做他们的女主子。 但她天生小身板,的确没有威慑力。 “我跟他们说几句话。”云曦对段奕道。 段奕低头看着她,带着宠溺的说道,“你是他们的女主子,你说什么,他们都会听,谁敢不听,本王绝对不轻饶。” 嘴里服心里不服有什么用? 云曦看了段奕一眼,微微一笑,然后走向青山的一众人。 她先打量着青峰,见他腰间别着一管笛子,狡黠一笑。 段奕见她笑得诡异,知道她又要捉弄人,便不说话,只浅笑着看她。 青山的人太高傲,是得让他们知道山外有山,人不可貌相。 云曦走到青峰的面前,只微微一笑,不说话。 青峰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便站着不动。 云曦的脚尖在地上轻轻一划,人便不见了。 青峰眨眨眼,这是什么诡异的功夫? 他只看见一抹紫色的身影在他的眼前晃了一下便不见了,再看时,云曦已站在段奕的身边。 他又眨了眨眼,刚才那是——眼花? 她手指一翻,一管竹笛现于掌间,笑道,“这管笛子做得不错,应该是凤栖山的竹子做的吧。” 青峰神色大变,慌忙去摸腰间,哪里还有他的笛子? 心中更是惊吓不已,女主子的动作这么快?她是怎么将他的笛子拿去的? 他惊愕的看着云曦。 云曦的手中又多了一只匕首,正看着他狡黠笑着。 青峰正在纳闷时,忽然发现他腰间的一个荷包“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而且那荷包上还被划了一个叉。 他更是惊愕不已,要是女主子对他下了杀手,他早就没命了。 青峰马上跪下行礼道,恭敬说道,“请曦小姐恕罪,青峰不该对曦小姐不敬。” 其他的人也是个个惊愕。 谁也没有看清云曦是怎么出手的。 云曦微微一笑,将笛子还给了青峰,“起来吧,人各有长处,我的长处是耳力听得远,脚步快,而你们却是更擅长博杀,王府还要靠你们护卫呢!” “是,悉听曦小姐吩咐!”一众青山酷司的人再不敢小瞧她。 青峰的武力在他们之中最高,连青峰都甘拜下风,他们哪里敢小觑? 段奕挥退了众人,带着云曦往小院的后院走去。 前院简陋,后院却是另一副景象,虽没有奕王府的华丽,却也小巧别致,干净整洁,小亭子,花木古井一样不少。 段奕拉着她的手进了一间厢房。 云曦看看四同,问道,“谁住这里?” 段奕掩门,说道,“当然是你未来的夫君,本王我!” 她忽然扬了扬眉,伸手绕上他的脖子,因为个子比段奕矮上许多,整个人挂在他的身上。 “你居然还有这么一处不为人知的地方,有没有金屋藏娇呢?”她眯着眼说道。 “本王倒想藏一个,曦曦愿不愿让本王藏着?”他低下头俯身下来吻上她的唇。 云曦踮起脚尖抱着他的脖子,心中忽然有些酸涩。 “又不专心!”段奕抱怨道,暗哑着嗓音冷哼一声。 她垂着眼睫,抿着唇。 段奕没有说,但是,他是知道的吧? “你师傅——也就是我的姑姑,她带我找到了我舅舅。舅舅将我的事都跟我说了。”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我其实不是谢锦昆的女儿谢云曦,我是谢曦,我是谢婉的妹妹。” “身份的变幻,总归是个你罢了。”段奕伸手抚向她的眉眼,低低哑哑的说道,“世上独一的你。无论你是胖了瘦了,是美了是丑了,在我的心里——你依旧还是梁国北地黑水岭的……婉婉。” 她心头一震。 “奕——” 她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你也是我的独一。” …… 段奕牵着她的手将她按在椅内坐下,又伸手抚向她的脸,眸色一沉说道,“你在这里歇息着,我出去办件事,马上回来。有什么事,你可以吩咐青峰他们去做。” 云曦马上抓着他的手腕,“一起。” 段奕的脸色一沉,“听话,我很快就回来。” 云曦站起身来,扬眉说道,“王爷既然向我家送了纳彩礼求娶云曦,哪有撇开未来娘子单独行事的理?” 段奕穿着一身太监服急匆匆而行,如果她猜得没错,他这是进皇宫。 受了重伤而且还是一个护卫也不带的进皇宫,这无疑是自进虎穴。 “不得胡闹!”段奕沉着脸,“又不是去玩!” “王爷!如果你是办公事,云曦不懂,可以不跟着,但你穿得这样儿明显是办私事,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去!要玩一起玩,要害人一起害人!” 她一手拽着他的袖子,一手拉着他的衣带,冷沉着脸,整个儿一副耍赖的模样。 段奕微怔,眼前站着的仿佛又是梁国北地那个粘人的小丫头。 第269节 ——奕,你去哪儿? ——不要跟来!男人办正事呢!(去揍一个嘲笑婉婉是瘦豆芽的小屁孩!) ——如果是背书我不要去,如果干其他的,比如打架偷果子,你一定得带上我!否则,我跟你绝交! 段奕无奈一叹,“好,带你去!不过,你只准拿眼看,不得说话。” “是!”云曦唇角一弯。 段奕推开厢房门,叫出青峰,“马上去寻一套宫女的衣衫来,要快!” 青峰上下打量了一下云曦后,应了声“是”,飞快地向外走去。 他的动作很快,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回来了。 “主子!曦小姐,拿的是尚衣宫宫女的衣衫,还有腰牌。”青峰将一叠衣衫捧上。 段奕将腰牌拿到手里看了看,点了点头,“很好。下去吧。” “是!” 云曦接过衣衫转身进了厢房,她抖开衣衫比了比,身量与她的身材差不多,还有鞋子,头饰等。 大约怕她嫌弃,鞋子拿的是新的。 云曦正在里间的屏风后换衣衫,正解衣带时,段奕忽然推门走了进来。 她当即脸上一沉,将头探出屏风外,“王爷,进来要敲门!我正在更衣。” 段奕一脸坦然,大步朝屏风走来,眉梢一扬说道,“相公进娘子的里屋,要敲什么门?”又道,“在更衣吗?正好来看看。” 云曦:“……” 段奕伸手就解她的外衫,口里说道,“别看宫女的衣衫样式简单,穿得出了破绽,会引起人的怀疑,招来麻烦。这事可马虎不得。宫中规矩森严,你这么随意,我真不放心你。” 见他神色肃然,云曦没再说话,由着他给她解衣,再将宫女的外衫一层一层的穿上,又梳了个宫女的发髻,插上珠钗。 这才退后几步四周打量了一番,点头说道,“可以了。” 云曦伸手拉过他的手,“那就快走吧。早去早回!” 段奕将那块腰牌塞到她的手里,说道,“青峰是个细心的人,拿的衣衫正好合你的身,这腰牌上写着”点香“二字。 尚衣宫的宫女凡是带着”点“字的,一个月有四天可以出宫一趟采买。所以,你出宫再进宫,就不会引起他人的怀疑。” 两人出了厢房,青峰走来说道,“主子身子有伤,还是坐马车吧。” 马车普通,赶车的也是青山酷司的人装扮的。 云曦点了点头,笑道,“青峰想得到是周到。” 段奕有伤,不宜快马奔跑,她现在是宫女,宫女是不能骑马的,唯一的办法是一起坐马车。 太后宫的太监在街上遇到尚衣宫的宫女一起回宫,这是一件很普通的事。 青峰刚才对云曦藐视心中愧疚,现在是想表现一下,挽回面子,便不好意思的摸头笑笑,“曦小姐夸奖了。” 段奕额首,没说什么,拉着云曦的手上了马车。 在车上,他简单的对她说了皇宫的要注意的事项,以及大致格局。 然后,他又从腰间荷包里掏出一个瓶子来。 云曦见他将瓶中的水倒在自己的掌心,然后抹在她的脸上。 忙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一种草药汁,能将你的脸色改变,遮去原来的五分容颜。”段奕道,“虽然你没有进过宫,但是顾贵妃的人却见过你。所以,不可以大意。” 云曦听到他提起顾贵妃,又想起自己被她杀的父母,神色旋即一变。 段奕忽然抓紧她的胳膊,沉声说道,“进宫之后只可以跟着我,不可以乱跑。尤其是顾贵妃,你不要去惹!” “她杀了我父母!”云曦两眼通红,眼神凌厉。 段奕搂着她的肩头,“难道本王就能容忍她逍遥着?只是时机不对,先忍着。”他伸手将她拉进怀里,紧紧的抱着,“有我在,你不用操心这些。” 云曦将头靠在他的胸口,没再说话,两眼直直的盯着马车一角。 以段奕目前的的实力,都没有能力直接同顾贵妃抗衡,何况她? “顾贵妃把持朝政多年,前朝后宫都是她的人,连咱们的皇上也是拿她没有办法,也只在暗中培养着势力。 你不要以卵击石。朝中的官员大部分是她的人,皇宫中四处布着她的隐卫,顾非墨又是她弟弟,掌着几十万大军。而且,她的背后还有一个神秘人在帮她。 除夕前一晚,她偷偷出宫被我发现,我带着人一路追杀,眼看快要得手了,却被一个神秘男子给救走了。所以,你不要轻举妄动,一切等时机。” 他捧起她的头,双目沉沉的看着她,“我更不想你再出事。” 云曦抬头对上他的目光,“我听你的。” …… 普通的青漆马车载着段奕与云曦飞快地朝皇宫而去。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进宫做什么?”云曦问道。 段奕朝她脸上看去,“刚才说的话又忘记了?只许看不许问。” 然后,他往脸上贴好人皮面具,戴好帽子,默坐一旁,低垂眼眉,俨然一个大太监。 云曦:“……” 到了宫门口,一身太监服的段奕与一身宫女装的云曦双双亮出了出宫的腰牌,守门并未起疑,马上放了行。 宫中暗卫颇多,段奕与云曦尽量装得卑微。 两人低头一路前行到了顾贵妃的凤鸾宫前。 守宫院的太监见二人站在凤鸾宫前踌躇不前的样子,而且又生得面生,马上走了过来,“你们是哪个宫的?来这儿干什么?” 云曦看向段奕。 段奕马上递上几两银子,并一封信,“劳烦找谢蓁小姐。” 小太监见那银子足有二十两,两眼一亮,声音也亮了几分,“等着。” 云曦扭头看他,微微眯眼,用口型问道,“谢蓁在这儿?” 段奕点了点头。 云曦的眸色攸地一寒,心中冷笑着,谢五房动作够快的,这便攀上顾贵妃了? 但这两方人合作后,双方都如虎添翼,一个有权,一个有钱,谢枫的将来可就岌岌可危。 不行,她不能让他们计谋得逞! 云曦垂下眼帘,开始在心中盘算起来。 谢蓁正在凤鸾宫中与顾贵妃说着闲话。 有小太监来回话,“谢蓁小姐,外面有个太监找您。” “找我?什么样的人?” 小太监递上一封书信,“没说,给了您这个。” 谢蓁好奇,拆开来一看,只见里面只有一张纸,且只写了一个字,‘奕’。 她的心头狂跳起来,飞快地将信往怀里一塞,佯装镇定淡淡说了声,“知道了,不过是个来讨好本小姐,求家父帮他老家亲人度过难关的小太监罢了。一个可怜人,见见也行。” 小太监离开后,谢蓁向顾贵妃告了一会儿假,马上来到凤鸾宫的宫门处。 果然,她见到一个高高瘦瘦的太监站在那儿,身后跟着一个黑瘦的小宫女。 虽然面前之人是一身太监服,但也难掩一身风姿绰绰。 她快步走了上去,眉眼含笑,“王……,你找我?” 段奕淡淡瞥了她一眼,垂下眼帘,“请蓁小姐借一步说话。” 谢蓁的唇角弯了弯,心中雀跃起来,“好,公公请。” 她的眼神在段奕的身上转了几下,脸上现着几分娇羞,掩下内心的喜色跟在他的后头出了凤鸾宫。 云曦则离着二人一丈远的距离跟在后头。 她看着谢蓁的背影双目冷沉,心中冷笑。 谢蓁居然敢对段奕抛媚眼?这是想死得更快吗?当她这正牌的是死人? 谢蓁走了一会儿,往身后看去,发现一直有个黑瘦的宫女跟着,忍不住停了脚步,朝云曦走来。 她上上打量了云曦几眼,发现云曦的腰牌上写的是“尚衣宫·点香”,便鄙夷一笑,微微抬着下巴傲然看着云曦,“你有事吗?为什么总是跟着我们?” 云曦暗中冷笑,谢蓁胆大的可以,居然敢对宫中的宫女这副姿态,殊不知,有些宫女太监虽然身份低下,但保不准是哪宫哪个官员的眼线。 “我是前面公公的人。”她弯唇说道,也抬起下巴来,眼角轻轻一扬,带几分挑衅。 谢蓁一窒,心中愤恨的骂了一句,一个宫女也敢得瑟?等她嫁了段奕再来收拾这个傲慢的宫女! 又听说她是段奕的人,便生生咽下了怒火,愤愤然地转身继续跟着段奕向前走。 三人都未再说话,一路蜿蜿蜒蜒绕过好几处宫苑。 走了半个时辰后,谢蓁忍不住地问段奕,“不知公公找谢蓁究竟是何事?” 段奕这时停了脚步,看向前方一座水榭说道,“到了。” 然后,他率先推门走了进去。 谢蓁欣喜异常的也跟着走进了水榭。 云曦也提裙走了进去。 然后,她关了门,木着脸立于一旁。 谢蓁朝段奕的背影跪下了,“奕王爷。” 声音娇娇滴滴,身段扭若无骨,一双眼,秋波含情。 云曦咬牙怒目,敢公然勾引段奕,找死! 段奕转过身来看着她,眸色森寒,“你是怎么认出本王来的?” 云曦双手环臂淡挑娥眉,闲闲地靠在屋中的柱子上,好整以暇的看着谢蓁一步一步作着死。 第270节 因为段奕的眼底已起了杀意,不用她动手,段奕也不会放过她。 谢蓁低着头,面色微红,“臣女……爱慕王爷多年了,王爷的右手手指有个捏袖口的习惯,是以……认得出。” “是吗?本王还不知……你在爱慕着本王,连这么细小的习惯也……发现了。”段奕唇边噙着一抹冷笑朝她走近两步。 他时不时捏着袖口,还是那年在梁国北地与婉婉失散后养成的习惯,手上空空,总想握着点什么。 没想到,他的这个习惯,居然被人留了心。 他抬头看了前方木着脸的云曦一眼,再看俯身跪拜在地的谢蓁时,眸色更加冷了几分。 见他的脚只隔着自己一尺之距,谢蓁的头低得更下了,脸颊飞红一片。 段奕的脚已走到她的裙袂边,两眼似剑地盯着她的头,“可是本王却认为你认出本王来……会碍事!而且,本王未来的王妃也厌恶你,所以——” 他的声音寒如地狱之音。 “啊?”谢蓁惊得忙抬起头来。“王妃?” 见一片藏兰袖子朝她拂来,她的身子飞快地一跃,跳到一边。 她一脸委屈的说道,“王爷,谢蓁只是爱慕王爷,有何错?您未来的王妃不喜,这便是妒妇,是不受世人尊敬的,这人就得休掉!哪有一个王爷不纳侧妃不纳妾的?王爷……” 而云曦的眼神一眯,刚才谢蓁的动作那么快?居然会武? 她悄悄的摸向袖中的银链,段奕正受着重伤,谢蓁要是敢对段奕起异心,她便勒死她! 但谢蓁见段奕无动于衷,干脆身子一软朝他扑身上前,“王爷将谢蓁叫来此处,难道不是想说些私话儿?” “自己找死!”段奕冷嗤一声。 同时挥掌朝谢蓁劈去,谢蓁大惊,始知段奕真的要杀她。 她飞快的抽出身上的软剑朝段奕刺去。 云曦两眼一眯,袖中银练飞快的卷向谢蓁。 谢蓁的身手居然也不差,轻快地躲开了。 云曦武功弱,段奕身受重伤,两人在屋里合力围功谢蓁。 谢蓁与二人厮杀着,心中忽然想到,如果将段奕生擒送与顾贵妃,谢氏五房可就一飞冲天了。 于是,她加快了手中的招式,眼角又瞥见云曦的招式弱些,手腕一转长剑飞快地刺向云曦。 云曦忽然狡黠一笑,站着不动。 谢蓁心中虽然诧异还是朝她刺去。 谁知段奕的手中忽然多了一根鞭子,飞快的卷向谢蓁。 同时,云曦的脚尖在地上一转,身子一晃不见了。 谢蓁眨眨眼,脖子上已被段奕的鞭子卷起,而且被狠狠的摔倒在地。 云曦从段奕的手中接过鞭子将她捆了起来。 谢蓁惊愕的看着段奕与云曦,该死的,这个黑瘦小宫女居然敢耍她! “你们想干什么?我是谢五房的小姐!王爷,我只是爱慕你,难道有错吗?你不能杀我,这是还是皇宫,你不能……” 段奕根本不理会她,只低头看向云曦,温声说道,“夫人,她说她爱慕本王,这可怎么办?本王曾说过要为你终身守洁的。” 云曦伸手抚向段奕的脸,咬牙说道,“相公,记不记得为妻在四同县同你讲过的话?” “相公”二字叫得甜甜,段奕的唇角渐渐弯起,眉眼含笑。 “当然记得了,你说凡是窥视本王的女子,能弄死就弄死,弄不死的就弄残,弄不残的就踩到尘埃里让她永远也翻不了身。为夫说得好,有奖吧?” “当然,记性不差,奖赏一个。”云曦踮脚吻了一下段奕的脸颊。 谢蓁的脸顿时一片煞白。 夫人? 段奕有王妃了?谁家的女子,还是个这么黑这么瘦弱这么丑陋的? 关键是——两人还公然调情!? 她当即叫嚷起来,“王爷,她这么丑,你怎么还娶她为妻?会贻笑大方的!” 云曦咬牙怒目,“相公,有人说为妻丑!” “那就让她去死,死了就不会说了!”段奕的声音轻飘飘的传来。 谢蓁更是吓得一抖,传说段奕杀人没章法,难道这是要杀她了?就为了她说了他夫人丑吗? “不,王爷,谢蓁错了,谢蓁不敢了!”她惊慌的哭起来。 “不敢?”段奕冷笑,“夏宅办酒宴的那天,是不是你搞的鬼?你想置本王夫人一家于死地?还一路跟踪本王却又与顾贵妃来往,是不是想向她汇报?你敢说刚才你拔剑的时候没对本王起杀意?没想杀本王的夫人?” 谢蓁的身子吓得颤抖起来,段奕的夫人是谢枫的妹妹?——谢云曦? 怎么是她?那么眼前这个黑瘦女子也是谢云曦了?该死的! “你是谢云曦?”谢蓁看着云曦问道,两眼闪过一抹戾色,“你敢杀我,我不会放过你!” 云曦眼神凌厉说道,“只可惜,你现在是落在我的手里!我醉仙楼与你谢氏五房的人无冤无仇,你们一家却是连番加害! 不仅在谢府陷害我大哥想毁他清白,你还联合谢云容到我家捣乱,企图让我全家死,今日我便不会让你好过!” 云曦冷笑一声,接过鞭子猛的一收紧,谢蓁便晕了过去。 然后,她看了看周围,问段奕,“这是哪里?” 这里有书架,里间有床榻,装饰华丽。 段奕道,“皇上在后花园小憩的地方,只要国事不忙,没有刮风下雨,他都会来。” 云曦眯了眯眼,说道,“今天风和日丽,园中春花烂漫,国事嘛——皇上想忙时就会忙,不忙时便不忙吧?” “曦曦说的有理。”段奕温和一笑。 云曦将昏迷的谢蓁拖到里间的榻上,脱光了全身的衣衫塞到被子里。 她微微挑眉叹息,“只是不知腿脚不便的皇上方不方便临幸她。” “临不临幸她都是死,只要她出现在这水榭里,而且被顾贵妃看见的话——”段奕的眉梢微微一扬。然后从袖中取出一卷明黄的卷轴给云曦,“放在她的身边。” “这是什么?”云曦打开来看,马上眉梢一扬,“王爷好计谋。不过——” 她晃着手中的卷轴问段奕,“顾贵妃不会怀疑?” 这可是一封假圣旨。 段奕微微扬唇,“当一个人盛怒时,是不会注意细枝末节的。” “有道理。”云曦朝段奕微微一笑,将假诏塞入谢蓁的被中。 然后两人大步走出水榭,又一路往顾贵妃的凤鸾宫走去。 因为段奕刚才已给过守门小太监的赏银 ,见他又来了,小太监便没有为难他,只问道,“你怎么又来了?谢蓁小姐呢?” 段奕随口说道,“谢蓁小姐刚才进了菱花水榭,便将我打发出来了。这次,还多亏你传话,让我也得了不少赏钱。” 然后,他又悄悄塞了银子给那小太监。 “不谢不谢,好说好说。”得了赏银的小太监欢喜地笑道。 两人的说话声被宫苑内的一人听了进去。 偷听他们说话的正是顾贵妃的贴身嬷嬷兰姑。 兰姑神色一凛飞快地走进了凤鸾宫正殿。 “娘娘!”兰姑脚步匆匆。 顾贵妃正在与一个宫女下棋,见她神色异常走进殿来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娘娘,谢蓁小姐进了菱花水榭。” 顾贵妃挥手叫那宫女退下了,眸色一寒的说道,“她去了菱花水谢?她去那里做什么?” 兰姑沉声说道,“不清楚,娘娘,奴婢听门口两个小太监在议论这事呢。说她进去了就一直没有出来,八成现在还在那儿。” 顾贵妃的冷眼眯起,“你随本宫一起去看看!她最近几日有些古怪,已经告假了好几次。可别是背着本宫做什么事!” “是,娘娘!” 顾贵妃与兰姑很快就到了菱花水榭前,远远就看见水榭的门前守着两个侍卫。 那是元武帝的人。 她的眼神更是一冷,眼角挑了一下,也不要兰姑传话,而是径直走上前去。 两个护卫见她来了,马上警惕起来。 兰姑上前将二人左右一推,厉喝道,“大胆,敢拦贵妃的道?” 然后,她重重的将门推开了,随后,顾贵妃一脸森寒大步走了进去。 水榭的里间里,元武帝正坐在轮椅上,凝眉看向床榻上。 而那榻上则躺着一个年轻的女子,散着发,裸露着胳膊,似乎——下面也有没有穿,因为,有一只玉白的腿也伸到了被子外面。 彼时谢蓁正好醒来,正对上面前的元武帝的止光。 她吓得脸色一白。 “皇……皇上?” 同时,她发现身上不着寸布,想着这一定是那谢云曦与段奕搞的鬼,心中气得恨不得手撕了那两人! 但皇上还没有下令将她赶走,且掩过去再说。 她便一脸委屈眼含娇羞地说道,“臣女思慕皇上……” 话未说出口,她的神色忽然大变,一脸惨白。 元武帝也正诧异的看着谢蓁。 他正要开口,就见顾贵妃似笑非笑地大步走了进来,珠环脆响,他便冷着脸抿唇一言不发。 反正,这女人也不是他的,多说多惹事。 顾贵妃轻笑一声,“皇上喜欢臣妾的女官,可以明说啊,这样暗地里私会,是在否定臣妾的肚量?考量臣妾的为人么?难道臣妾还会小气得不送美人给皇上侍寝?” 第271节 谢蓁见顾贵妃走来吓得不轻,也不顾是否未穿衣了,飞快地从榻上跳下来。 她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脸色更是吓得死白一片,颤声说道,“娘娘,不是……不……不是您想的那样!不是……” 她跑出被子的同时,将那卷明黄的卷轴给带了出来,正好滚到顾贵妃的脚边上。 兰姑马上抢在手里,打开来呈在顾贵妃的手里,“……封谢氏女谢蓁为贵嫔……” 顾贵妃暗中咬牙,脸上却是挂着温和的笑容,只是那眼底已杀气腾腾。 她巧笑嫣然地对元武帝说道,“这位谢蓁小姐从本宫的宫里偷了东西出来,本宫正着人拿她呢,不想在皇上这里。请容臣妾审好她再送来皇上这里好么?” 她声温软但眼底起着杀意。 元武帝对这个来和莫名的女子本来就在怀疑,敢闯入他休息的水榭本身就是死罪,见顾贵妃这么说,便道,“但凭爱妃处置。” “多谢皇上体谅。”顾贵妃朝元武帝盈盈一拜,然后冷脸将手一挥,两个宫女将谢蓁用被子一裹拖出了水榭。 一直抬到一处小宫苑。 “娘娘,你听臣女说,娘娘……”谢蓁吓得浑身发抖,她是顾贵妃的人,却被发现在皇上的床上,这无疑是触犯了顾贵妃的逆鳞。 “将她的嘴巴堵住!就这在这里给本宫杖毙命了!” “是,娘娘!”宫女嬷嬷齐声应道。 很快,谢蓁的嘴里被塞进了一块抹布,四肢也被捆起来,宫女嬷嬷就着她未穿衣的身子抡起棍子就打,打得谢蓁一阵阵哀嚎。 顾贵妃更是气得咬牙。 她看上的女官,居然爬了元武帝的床! 要不是她恰好发现了,这谢蓁就会是元武帝派到她身边的一个奸细!这个人必须得死! “给本宫重重的打!不打死不停!敢背叛本宫,这便是下场!” 顾贵妃的侍女都会些拳脚功夫,虽然谢蓁也会武,但她四肢被捆动弹不了,生生受着皮肉之苦,不多时,那身上便是鲜血一片。 顾贵妃只淡淡的瞥了一眼谢蓁,又气得将那卷圣旨抖开来,正要撕掉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元武帝写字时,中间带竖的字都喜欢写得长如悬剑,但这封圣旨上的字却没有。 她又闻了闻上面的墨香,发现墨香味不对。 元武帝的墨中,被她加了一种能让人昏睡的药物,但这个墨香里没有。 她眼神一眯,难道—— “住手!”她大喝一声。 但却是晚了一步,谢蓁早已被几个身手堪比一等侍卫的宫女打成了一堆肉酱。 顾贵妃更是气得一脸铁青两眼喷火,将假圣旨狠狠地往地上一摔! “娘娘,出了什么事了?”兰姑扭头看向顾贵妃问道。 “本宫居然着了人的套了,这是假圣旨!” 众宫女一惊,“娘娘,谁有这么大的胆敢写一封假诏?” 兰姑将假诏捡起来看了看,脸色也是一变,“娘娘,卷轴的布中也没有金线,真的是假的!” “有人在跟本宫做对这是一个问题,还有一个问题是,谢蓁死了!谢五房的人可就不会再帮本宫了。真是岂有此理,让本宫发现是谁搞的鬼,本宫绝对不轻饶!” “娘娘,奴婢有个主意,可将这件事情瞒过去。”她看向几个小宫女眼神一冷说道。 几个不是贵妃暗卫的宫女身子一抖,“娘娘,饶命啊!娘娘——” 顾贵妃眼底杀气一闪,手一挥,兰姑马上抽出腰间的软剑将几个宫女全杀了。 …… 谢蓁的尸体被送回了谢氏五房。 谢五老爷与谢五夫人抱着尸体就大哭。 “老爷,女儿死得冤枉啊——” “被仇家打死?怎么可能?她的武功也不差,怎么会被打成这样的?这可是深仇大恨才会打成这样面目全非啊!还是剥了衣服的打……我可怜的女儿……八成是惹着宫里的头的谁了!”谢五老爷又气又伤心,一阵捶胸顿足。 谢君宇的眼底也闪过一丝狠绝,“爹!这事儿得查,蓁儿不能这么白白的死掉!说是仇家杀的有点牵强!” “怎么查?老夫花了不少钱上下打点宫中的人,有说不清楚的,清楚的都说是谢蓁遇到了刺客,她替顾贵妃拦了刀剑棍子,死了!” 但没一二个时辰,街上便传遍了谣言——皇上意欲纳谢蓁为贵嫔,被嫉妒成性的顾贵妃打死了。 谢五夫人听到消息当场就晕了。 谢五老爷气得跳脚,口里骂道,“果然是顾贵妃那妖妇搞的鬼,从今日起,老夫再帮她就不姓谢!” 顾贵妃正等着谢五老爷送五十万两银子来急用,眼看送银子的日子到了,却忽然打了水漂,她更是气得踢飞了一个小宫女! 假诏的事情只有她与兰姑以及两个贴身暗卫知道,其余知道的也被杀了,怎么街上都传遍了? 她愤恨地拍着桌子骂道,“究竟是谁传的谣言?给本宫查——” …… ☆、079章 陷害(一更) 凤鸾宫里,顾贵妃气急败坏地拍着桌子。 她的面前跪着一溜的宫女太监,个个都吓得冷汗直冒身子发抖不敢抬头。 她咬牙厉声问道,“那个找谢蓁的太监长什么样?” 兰姑也惊吓不已,“娘娘,那人背着身子站在宫门口,奴婢当时没看清,不过,守门的全福看见了。” “叫全福!” 一会儿,寻人的太监来报,“娘娘,全福不见了!” “什么!”顾贵妃抬脚直接将那人踢飞了,她眸色森寒气得咬牙,“去找!” 只是,宫女太监们寻到天黑也没有寻到全福。 顾贵妃眼中冷芒一闪,怒吼一声,“全是一群废物!” 心中更是又气又惊,什么人胆大得敢从她的身边弄人,还来了个借刀杀人? 她的贴身嬷嬷兰姑这时说道,“娘娘,会不会是皇上看出您与谢家五房走得近,故意弄的假圣旨?” 顾贵妃摇头,森冷的目光在手中一张写着朝中所有官员的名单上掠过。 “不会是他,他要真的挑拨本宫与谢五房的关系,直接下圣旨就好了,没必要弄个假的,再说了,他下真圣旨给谢五房的人,怎么会只给谢蓁?而不经过谢五房那里?” “那会是谁?”兰姑拧着眉。 顾贵妃凌厉的凤眸在段奕的名字上飘过,唇边噙着冷笑,“兰姑,派人去青州查一下,看看段奕是不是还在青州,敢如此公然与本宫做对的,只有他一人!” “是,娘娘!。”兰姑应声退下。 …… 段奕与云曦又回到胡同中的小别院。 两人换回了衣衫,段奕扶着她坐在铜镜前给她挽发。 看着镜中他修长如玉竹的手指在她的发丝间穿梭,她心中微微一叹。 段奕将手中最后一缕发丝绕进她的发髻,用一枚珠钗固定了,然后俯下身来,捧着她的脸轻轻一吻。 “又在叹息什么?”他温声问道,狭长如新月的眸中浅浅含笑。 她伸手抚向他的手,垂目低哑说道,“你刚回京的那晚说今天就回青州……” 段奕扬唇轻笑一声,“曦曦是舍不得为夫出远门?” 云曦低着头没说话,樱色唇瓣紧抿。 她的一只手握着段奕的手指,一只手一直在拂着袖角,而眼睛微微眯起,似在沉思。 他便收了笑容正色说道,“今天不回,明天也不一定,回青州的日子待定,本王怎可能任由他人将本王困死在青州?” 云曦抬头看他,“王爷要怎么做?” “京中太平静了,皇上似乎也很闲。”他微微一笑说道。 “平静?”她微微眯起眸子,对上段奕的目光。 然后,两人相似一笑。 …… 两人回到夏宅时,已近傍晚。 马车到了夏宅前。 云曦挑帘看向外面,就见谢枫黑着脸站在府门口。 她微微一叹,挑帘先跳下马车,然后伸手去扶段奕。 谢枫看见二人一同下了马车,依旧站着不动,看向段奕的脸色却是更黑沉。 她提裙走上台阶,微笑道,“哥,你怎么站在这儿?娘醒了吗?” 谢枫看向她身后,段奕的脸上依旧贴着人皮面具,素白衣衫没有饰纹。 既然又是一副容貌,他就不用行臣子礼,便一言不发的甩袖朝府中走去。 云曦眨眨眼,心中不免好笑。谢枫怎么越来越矫情了? 他以前可是天天念叨将她嫁出去,如今有人提亲了,他却又更生气了。 段奕却是微笑不语,紧跟在他后面走进府里。 府里的人都见过了他的这副容貌,人人都知道这便是小姐未来的夫君——奕公子。 尽管他的脸上笑容有些僵,但,他身后跟着的青一一路都在发赏钱,仆人们便乐呵呵的行礼。 有的人甚至还叫着他——奕姑爷。 云曦对段奕笼络人心的手段又佩服了几分。 第272节 后院里,夏玉言已经醒来了,桂婶正服侍她喝药。 见云曦与段奕一起走进来,她惊讶着睁大了双眼,忙起身站起来,正要行礼,却被段奕伸手拦住了。 “您不必行礼。” 然后,他拉着云曦双双跪下。 “奕,拜见岳母。” “娘。” 夏玉言怔怔看着二人半天回不过神来。 还是桂婶抹着眼角的泪拉了拉她的袖子,“夫人,快扶小姐姑爷起来啊。” “啊,啊?”夏玉言这才回过神来将二人一手一个拉起来。 她心中微微一叹,一晃都快十六年了,当初那个常日生病瘦得跟只猫的小婴儿终于长大到可以嫁人了。 如果她的女儿还活着—— 她看向云曦,眼光闪了闪,还是将这个女儿搂在怀里。 “曦儿——。” “娘,女儿在呢。” 上天带走一个女儿,却又还了她一个女儿,她并不是不幸。 谢枫见她们个个神色忧伤,他却全程黑着脸,“娘,既然奕公子来了,就一起吃晚饭吧。” 夏玉言这才转忧而喜的说道,“对,一起吃晚饭。桂婶,吩咐厨房将晚饭摆着东院正厅里。” “好的,夫人。”桂婶乐呵呵的跑出去了。 一行人往前院走去吃晚饭。 段奕走在最前面温和的同夏玉言说着家常。 起初,夏玉言见了段奕拘谨不安,尽管他带着面具态度温和,但仍是大梁的亲王啊。 可她只是一个民妇。 但与段奕说上几句话后,夏玉言发现他并没有王爷的架子,并不像其他朝中官员那样,开口国事闭口朝政,高大上让人心生胆怯。 他甚至问起了夏玉言像她这般年纪的妇人喜欢什么色的面料,喜欢看什么戏本子,喜欢热闹还是喜欢静,反不反感子女长期不在身边。 夏玉言都一一说着自己的想法,说着说着,这才想到,太后的年纪同她差不多。 敢情这位王爷是因为太后而在向她请教问题。 顿时,她心中的拘谨顷刻消散了,而对孝顺的段奕又多了几分好感。 云曦与谢枫走到二人的后面。 她见段奕与夏玉言聊天聊得正投机,便放慢了脚步,同时将谢枫也拉住了。 谢枫见状干脆不走了,却看着段奕的背影一直冷着脸,等看不到前面二人的身影后,他重重地哼了一声。 云曦眨眨眼,“你怎么啦?” 他看了云曦一眼,沉着声音说道,“多好的妹子。” 云曦扬唇一笑,“多谢哥夸我。” 他的脸色更加郁黑,“可惜好白菜被猪拱了!” 云曦:“……” “为什么不是一只好猪?” 云曦:“……”旋即她怒道,“我不是白菜,段奕也不是猪!” 谢枫呵呵一声,“这还没嫁呢,你就帮着他说话,将来准吃亏。” 她好笑的眨眨眼,“大哥,为什么你对段奕的意见这么大?他又没有做什么为难你的事。” 谢枫冷着脸,说道,“他这是以权压人,容不得咱家考虑,要是其他的普通青年子弟,咱们还可以挑挑捡捡,这位,没得选。” 云曦:“……” 原来谢枫是郁闷这个,敢情段奕提亲没经过他的同意,他这是记恨上段奕了? 她推了推谢枫,“娘都没意见呢。” “他贿赂过娘了!”送了那么多见面礼,都可以再买三座夏宅了,谢枫脸色更不好看。 云曦看着谢枫眉梢一扬,笑道,“原来哥哥是在抱怨段奕没有贿赂你?要不要我跟他说说,让他也贿赂贿赂你?送的礼比娘的更多更好?” “胡说!”谢枫淡淡瞥了她一眼继续朝东院走去。 因为段奕在夏宅吃晚饭,菜肴丰盛自然不必说,关键是段奕始终将自己当成一个普通公子对夏玉言很是敬重。 他自己屈尊坐在下首,将夏玉言推到上首长者之位落座,让她惊异不已。 云曦拉着她小声说道,“他现在是奕公子,娘就当他是奕公子好了,他是王爷时,您再当他是王爷。 他现在是秘密回京,不能暴露身份,娘如果对他特殊对待,反而引起外人的怀疑,所以娘不必拘理这些。” 夏玉言点了点头,说道,“娘明白了。” 但很快,她又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女儿与这位奕亲王非常熟识,还真如奕亲王说的,对女儿的一切都知道。 女儿有个人疼着,便是她的福,夏玉言的心中顿时欣慰不少。 晚饭后,段奕便向夏玉言告辞。 云曦要送他,被谢枫一把抓住了,他没表情的说道,“奕公子请慢走。” 段奕温和说道,“好,大舅哥请留步。” 谢枫扯扯唇,他才不会送。 云曦正要开口说话,谢枫却飞快地拽着她朝后院走去。 青一走了两步后朝谢枫远去的方向直翻白眼,好没眼力界的大舅哥。 云曦被谢枫拖着跑,她不禁笑道,“哥,你这是做什么?段奕要回府,你为什么不让我送一送?” 谢枫脸一沉。“做什么?从现在开始,你离他远一点儿,女孩儿家得矜持点!” 云曦正要讽笑他几句,忽然听到夏宅的院墙外有声响。 因为隔得远,谢枫听不见外面的声音,犹自还在自言自语说着云曦。 而云曦的脸色已沉下来,她拉了拉谢枫的袖子低声道,“哥,墙外有人!” 然后,她轻手轻脚地朝那处有声响的围墙边走去。 谢枫的脸色也一变,“曦儿,你听到什么了吗?” 他知道她的这个妹妹听得远,对声音有极强的分辨能力。 因此,他也跟着走了过去。 云曦的唇角微微一扯,想着谢甜教她的招式,脚尖在围墙上点了几下,伸手一攀跃上围墙。 谢枫也随后跳到院墙上。 “说,你们想干什么?”夏宅与谢府的小巷内,两个谢府的仆人正蹲在地上,做了管家的白虎与玄武各拿了一把扫把正在狠抽二人。 谢枫带着云曦跃下围墙。 白虎见他们兄妹来了,忙说道,“公子,小主,这两人一直趴在夏宅的院墙边,鬼鬼祟祟的,不知在干什么!” “小人们没干什么,只是路过。”谢府的两个仆人抱着头蹲在地上不停的求绕,“饶命啊,真的什么也没有干啊,冤枉啊!” 玄武呵呵冷笑,挥起扫把又狠抽了两人几下。 他怒声喝道,“还敢嘴硬?皮痒痒是吧?爷早就注意你们两个多时了,你们俩在这里窃窃私语,站了半个多时辰,眼神还时不时的瞥向夏宅,你们还撒谎?” “夏宅的人欺负人了!快来人啊,夏宅的人打人啊,夏宅的曦小姐打人了——”小巷口一个妇人忽然尖声叫起来,很快,有不少人围观起来。 喊叫的正是谢锦昆现在唯一的姨娘芍药。 云曦的眼神攸地一冷,好个过河拆桥的芍药,她助她当上姨娘,她居然来与夏宅作对了。 谢枫朝芍药紧走了两步,黑沉着脸怒吼一声,“你在说什么?” 芍药又尖叫一声,“打人啦!救命啊!夏夫人儿女们打人了!” 然后,她提着裙子飞快地躲进了人群里。 围观着的人纷纷地议论起来,“夏夫人的儿女居然打人了?真不像话啊!” “就是,这是要报私仇了吗?听说,谢老爷当初对夏夫人不好,可都和离了,还惹人家谢府的人,就有点小肚量了。” “谁说不是呢。” “夏夫人常常叫她的儿女打谢府的人!”芍药站在人群中添油加醋的说道,“特别是她的女儿,仗着自己找了个好夫婿后,嚣张又跋扈!” 她的周围站着不少人,便不怕谢枫了,扯着嗓子说道。 谢枫气得咬牙,手中的拳头紧紧握起,恨不得一拳头将那嚼事非的妇人给揍成肉酱。 云曦叫出暗中跟着她的青龙,低声吩咐说道,“快去顺天府报案。” 青龙一脸惊讶,“小主,叫来顺天府的衙役,不是于咱们不利了?会说小姐真的打人啊。” 围观的证人,地上蹲着两个讨饶的谢府的仆人,玄武与白虎各拿着棍子,这阵势,任谁看见了都说夏宅的人打人了。 云曦的眸中厉芒一闪,“不,有利,快去,用最快的办法将刘捕头叫来。” 然后,她拉着谢枫的袖子耳语了几语。 谢枫的眼睛一亮,唇角微微一弯,伸手揉揉她的头发笑道,“真不愧是我谢枫的妹子,这个主意不错!” 云曦又朝白虎与玄武打着眼神,用口型说了几句。 两人会意的点了点头,一起走向那群围观的人,七嘴八舌头的与人争执起来。 但二人却也不恶语相向,只是单纯的争执。 两人本来就善于说话,一唱一和,当下,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了过去。 而云曦则走向地上跪着的两个仆人。 第273节 她巧笑说道,“你们是不是芍药姨娘的人?” “不……不是……” “不是她为什么帮着说话?你们不怕与这个年轻的姨娘扯上不好的关系么?不怕谢老爷剥了你们的皮?” 两人的神色一变没有往下接话,因为他们不知云曦为什么忽然说这一句话。 于是,两个谢府的仆人看向云曦这里,白虎玄武与一众围观的人在巧舌争辨,因此,谁也没有注意到谢枫已在夏宅的围墙上做了一番手脚。 他收了匕首后转身走向谢府的两个仆人,态度温和地双手握向一个仆人的手说道,“请起吧,起来说话,夏宅与谢府隔得近,难免有误会。” 仆人一脸狐疑的被他扶起来。 他又走向另一个仆人,同样的是双手紧握着仆人的手,说着好话。 两人被他说得一头雾水。 “出何事了?”谢锦昆在两个护卫的陪同下走到小巷里来。 芍药马上朝谢锦昆说道,“老爷,曦小姐与枫公子命夏宅的仆人打了咱们府里的人,咱们府里的人冤枉啊,他们只是路过这里,又没干什么,夏宅的人却拿着棍子打人了,太欺人太甚了!” 云曦心中冷笑,谢锦昆与芍药这是巴不得夏宅出事吗? 谢枫也没有说话,而是冷眼看着谢锦昆与芍药。 谢锦昆想起云曦的手劲大得出奇,扭着他就动不了,顿时黑了脸。 他指着云曦说道,“看看你,就算不是老夫亲生的,但名义上老夫也是你父亲,你怎能不讲理地打谢府的人? 听说你娘给你找了门亲事,你就不怕亲事黄了? 你如此刁蛮跋扈,夫家敢要你?你娘平时是怎么教你的?教养嬷嬷是不是也没有配给你?” 一众人也起哄起来,“是啊,曦小姐,太跋扈刁蛮,夫家的人可不喜欢的,你得改改啊,快向谢老爷道歉!” “谢老爷会原谅你的!” “女孩儿家可不能这样啊,当心夫家退婚啊。” 云曦只冷笑不说话,谢锦昆这么大的嗓门叫嚷着,她的名声不坏也被他毁坏了。 这是想毁了她吗? 如此,她也不必太心善了。 谢枫冷笑,“谢老爷,我妹妹好不好自有我这做哥哥的来管,自有她母亲来管,与谢老爷没有半丝儿关系吧?” “你……哼!小子好无礼!你年轻人懂什么礼数?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谢锦昆气得吹胡子瞪眼起来。 谢枫挥着拳头就想揍上去,想起云曦刚才的计谋,他生生忍住了。 而这时,小巷外的主街上,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哪儿有人打架斗殴了?还不住手!” 顺天府的刘捕头,带着一队衙役朝这边跑来。 厚底靴子踩在石板地上铿锵作响,腰间的挂刀撞击着马刺的声音让人心生畏惧。 围观的人纷纷让出一条道来。 芍药看到捕头来了,心中更是乐开了花。 谢府的两个仆人跪在地上不停地哭诉着,“官爷们啊,老爷啊,夏宅的曦小姐与枫公子让人打了小的们啊,小的们只是从这巷子里走过,他们却二话不说让人往死里打小的们,求官爷给小的做主啊——” 那两个仆人还掀起身上的伤口给一众围观的人群看。 人们纷纷吸了口凉气。 有人就说道,“怎么打得这么重?” “是啊,曦小姐,你一个女孩儿家的让仆人下死手打着谢府的仆人,将来夫家的人怎么看你啊?” “真是心狠毒辣!” “真是看不出来!” “就是,这样的女孩儿家,白送我家也不要!” 围观之人说的话越说越歹毒,白虎与玄武两人气得怒目咬牙。 他们只是拿扫把扫了那两小子几下,软软的扫把,哪里打得出来那么重的伤? 但云曦频频向二人使着眼色。 他们也只好忍着不发火,再看向谢锦昆时恨不得撕了他,老匹夫,等着! 刘捕头朝谢枫与云曦走来,抖抖手中的链子便要拿人。 谢锦昆这时却拦着刘捕头,笑道,“夏宅的曦小姐只是失手打了人,并不是恶意打人,刘捕头一向宽宏大量,这等事就不要追究了吧?让他们赔点钱就算了。” 然后,谢锦昆又看向云曦,沉着脸,以一副长辈训斥晚辈的口吻说道,“云曦,还不过来给刘捕头认个错?知错就改也是好孩子! 然后,再出些钱子给这两个仆人看看伤口,这事就这样过了吧。”云曦微微眯起眸子,谢锦昆终于说到重点了。 赔钱给谢府吗?休想! 谢谢: 張萌芽的五朵花,o(n_n)o ☆、80章 狠敲谢锦昆一笔(二更) 刘捕头接到有人报案,一听说又是夏谢两家闹事了,他的头一个变得两个大。 因为这两家都不好惹。 谢府有个谢老夫人在家呢,树大根深。 夏宅虽是小官吏,却有奕亲王的手函送到了顺天府。 他出府衙时,崔府尹对他是叮嘱了又叮嘱,一定不能怠慢了夏宅的人,那可是奕亲王亲自罩着的地方。 天下第一难缠奕亲王,是不能得罪的。 刘捕头拧着眉,朝谢枫与云曦二人走来。 他拱了拱手说道,“谢老爷告你们兄妹二人恶意毒打谢府的两个仆人,本捕头本着双方冤家宜解不宜结的做法,你们赔些伤药费给他们府里吧。两家又是邻居,没必要为仆人而伤了和气。” “这二人可不是普通的仆人!”谢锦昆的老眼珠子转了转,忽然说道,“本老爷可是当成亲信与得力助手培养的,花费了不少心血,不是随随便便一点赔偿就能解决事情的。” 这便是狮子大开口了?赔还要赔得多了? 白虎与玄武二人看向谢锦昆一阵鄙夷,小主喊了他十几年父亲简直是污辱了“父亲”一个词! 谢枫早已咬了牙,冷笑着走到谢府的两个仆人近旁。 他冷笑道,“谢老爷,你说是我们夏宅的人打了这两个仆人,证据呢?” “人证:大家伙都是,物证:这二人身上的伤!”谢锦昆微微抬着下巴,胡子翘起一脸傲气。 “是吗?”谢枫一把扯开谢府两个仆人的后背衣衫,向一个看热闹的小孩说道,“小兄弟,将你喝的水借我一些好吗?” 一个七八岁的小孩正抱着一个小陶罐在喝水,“没问题,给你!” 小孩将罐子递给谢枫。 谢枫将罐中的水倒在谢府两个仆人的身上,然后就着他们的衣衫开始用力擦拭。 很快,那些所谓的淤青全不见了。 围观的人纷纷惊得张大嘴巴,嘿,原来是假的。 云曦对刘捕头扬唇一笑,“这便是证据,刘捕头,你要不要说两句?我夏宅的人只是拿着扫把吓唬了二人。 如何能打出这么重的淤青来?一看便有假,果然,这两个仆人是在骗人呢!” 刘捕头惊讶的伸手一摸,的确,他的手中出现一抹青靛色的痕迹。 他又闻了闻,像是一种染布颜料的味道。 当下有人就喊起来,“啊,原来是假的啊!” “伤是假的!那便是没有打人了!” “谢老爷,你不是说夏宅的人下了死手打谢府的人吗?怎么这伤都是假的?难不成这两人是个骗子?” “是啊,谢老爷为什么包庇骗子?” 芍药的脸色一变,飞快地往人群里挤。 谢锦昆一看不好,也甩甩袖子想跑。 想跑? 惹了事就想溜吗? 世间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云曦朝白虎与玄武二人使了个眼色。 两人脚步一闪飞快地朝芍药与谢锦昆跃去。 很快,他们一人拎了一个给拽了回来,扔在云曦与谢枫的面前。 芍药吓得不轻,那脸色都白了。 谢锦昆则是气得一脸铁青。 “芍药姨娘,谢老爷,事情还没有完呢,你们跑什么?”谢枫阴煞煞的看着二人,冷笑说道。 “你们想怎样?还想打人么?”谢锦昆干脆耍赖。 “你们不能仗恃欺人!”芍药也尖叫起来。“仆人们坏事,你们竟敢抓我们!” 云曦看着二人一阵冷笑。 她走到夏宅的院墙处,伸手朝几块砖头上推了推,几块砖块便掉了下来。 院墙上赫然出现一个大洞,能够容一个人出入。 云曦指着洞对众人朗声道,“各位街坊们,你们知道为什么我夏宅的两个管事要拿着扫把打这两个谢府的仆人吗?因为他们挖了我夏宅的院墙进了府里偷了东西!” 第274节 众人都哦了一声,怪道呢,是贼啊! 谢府的两个仆人闻言一惊,马上跳了起来。 两人扯着嗓子叫嚷着说道,“没有,冤枉啊,刘捕头,小的们没有进夏宅偷东西,那院墙也不是小的们抠的!” “是不是他们抠的,看看他们的手指头不就知道了?”云曦弯唇一笑,“我兄妹二人出来时,正看到他们将松动的砖石码好。” 就在芍药叫来一群人围观时,她便命白虎与玄武同那些人言语争执引开人们的视线。 而她又与这谢府的两个仆人东扯西拉说些闲话。 这期间,谢枫便在院墙上推松了砖块。 然后,谢枫又假意与谢府的两个仆人说话,一一握手,将墙灰抹到他们的手上了。 “胡说,没有!小的们什么也没有干,小的们真的只是路过!”谢府的两个仆人叫起来。 刘捕头走上前抓起二人的手一看。 果然,那手上有着厚厚的深红泥灰,正和夏宅墙上的泥灰一模一样。 他马上朝衙役们一招手,“来人,将这两个挖开夏宅院墙进府偷窃的小偷抓起来,押回顺天府!” “慢着,刘捕头!”云曦凌厉的眸光朝谢锦昆与芍药二人扫去,又看向地上的两个谢府仆人,森然一笑说道,“进了我家偷的东西,也要还!” 谢枫也微微一弯唇,“白虎,府里少了多少东西?” 白虎的眼角挑了挑,做死的谢锦昆,这回让你放放血,居然敢敲诈小主。 他大声说道,“回枫公子,一共少了纹银五万三千两,外加夏夫人的十根金钗,十双玉镯子。曦小姐的三副头面。” 谢锦昆忽然冷笑起来,“唬谁呢?夏玉言一个村妇,哪有什么金钗?还纹银五万三千两,她下辈子有还差不多!” “就是,老爷,夏宅的人分明是胡说八道!”芍药妖娆一笑也跟着附和。 云曦也不恼,微微弯唇说道,“夏夫人没有金钗是因为谢老爷从来不送给她。但是,云曦的未婚夫送了! 他给我娘的见面礼是:一等东珠十颗。金元宝十对。银元宝二十对,各色玉镯子十对。各色金胜金钿二十双,各色发钗十双,还有各色绸缎二十匹。 可是,就在刚才我娘点东西时,却发现少了! 我家正在查呢,这便查到了这两个小偷! 而两人却是受了谢老爷与芍药姨娘的指使,所以才恶人先告状的说夏宅打人。谢老爷,东西必须交出来,一两银子也不许少!金钗一根也能缺!” 谢锦昆几乎要气得吐血了。“胡说八道!就算是这两人偷了,又和本老爷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老夫还?” 死妮子居然陷害他,要他还脏物?他一定要她好看! 刘捕头却是嘿嘿笑道,“谢老爷,你刚才不是说这两个仆人是你最信任的人吗?既然是最信任的,他们偷了东西一定交给你了, 谢老爷,你要么将钱物速速还与夏宅,要么跟着本捕头到顺天府的崔府尹那里交代交代,本捕头也不是要为难你,也只是公事公办!” 谢锦昆的胸口气得一起一浮,一浮一起,死命的吹着胡子。 半天才咬着牙说出一句话来,“好,老夫还!” “啊——,老爷,咱们哪里有钱啊!老爷,你不能答应他们啊,他们就是个骗子呢,老爷不能上当啊!” “你个贱人给老夫滚开,都是你出的主意!”谢锦昆抬脚将芍药踢倒在地。 贱女人说什么可以狠狠地敲云曦那个死妮子一笔钱,这下可好,一两银子没得,反倒是自己倒贴进了不少! 那崔府尹与他有过结,上回小儿子爬了崔府尹老婆的床,崔府尹就一直恨着谢府。 要是他进了顺天府,他谢锦昆就得被崔府尹生生折磨死! “如此甚好。”谢枫微微一笑。 他朝白虎与玄武二人一招手,二人马上上前钳着谢锦昆的胳膊,嘻嘻一笑,“走吧,谢老爷,事情办好了,小的们也好向夏夫人交差。” 至二更天时,白虎与玄武二人抬了一个大箱子,乐呵呵的回了府。 云曦一直与夏玉言坐在正厅里闲聊,为的就是等着这笔天降财富。 她同谢枫出府与谢府的人争执时,夏玉言正在后院里与桂婶查着黄历,查看哪日是纳吉的黄道吉日。 因此,对外面发生的事,夏玉言并不知情。 看到白虎打开了箱盖子,一沓一沓的银票与珠玉首饰时,她有些讶然。 “曦儿,枫儿,这是什么?哪来这么多的钱?” 云曦微笑道,“娘,这是给你的。”然后对白虎与玄武说道,“抬到夫人的屋子里吧。” 夏玉言按着她的手,沉声说道,“你还没有说是哪儿来的?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的钱物。” “谢锦昆又想害夏宅,女儿与哥哥便让他赔了钱。”云曦扬了扬眉笑道。 “哼,看他下回还敢不敢惹咱们。”谢枫的脸色阴沉着,哼了一声。 夏玉言抿了抿唇,看着二人说道,“当初,娘本来不想住到谢府的隔壁,就是不想与他们见面,担心他们会害你们。 果然啊,看看这几日,谢府的人接二连三的来找咱们的麻烦。” 云曦握着夏玉言的手,正色说道,“娘,除非,咱们不在这个京中住着,不管住哪条街,谢府的人都会找上咱们。 与其隔得远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还不如就在隔壁,他们想害咱们,咱们打回去就是了!他们闹了几回,哪回得了便宜?” 谢枫也说道,“娘,曦儿说的对,那谢府,儿子想取来送给娘住!” 夏玉言赫然抬头看向谢枫,一脸惊色,“枫啊,你说什么?你可不能乱来啊!” 谢枫眸色暗沉,“儿子有分寸,取,当然是取得令世人佩服! 那谢锦昆以卑鄙无耻手段进了那个府,儿子则以正大光明的本事进! 老夫人之后,娘就是百福居的主人!” 夏玉言站起身来抱着谢枫,怔怔看着这个比她还高出一头,却吃着别人家粮食长大的儿子,一时泪水夺眶。 “娘有今天已经很满足,其他的,能有就有,没有也不强求,只求你们平安。” 谢枫将夏玉言搂在怀里,夏玉言辛劳大半辈子,担心他失败,担心失去他。 但,一味的忍让却会被他人踩在脚下。 “娘,你要相信大哥的能力。”云曦也抱着夏玉言说道。 她微微垂下眼睫,谢府长房,谢锦昆是该让路了! …… 段奕回京后,云曦发现她有好几日没有到醉仙楼了。 而谢枫近些日子也一直在衙门里忙,没有去醉仙楼。 这日晌午后,她便坐了马车来看帐本。 安昌从青州回京后,因为醉仙楼的名声鹊起,他也跟着沾了光,被他的夫子举荐到翰林院做编修去了。 因此,他来醉仙楼的次数便少了。 而福生写的字她真不敢恭维,只好多费些力气来看。 柜台处,福生正拨着算盘。 见她走进来,忙低头行了礼,“曦小姐。” 云曦只“嗯”了一声,走进了柜台。 她如今的身份已经公开。 醉仙楼是谢枫的,她是谢枫的妹妹,便不再换着衣衫掩着身份,一身女儿装的进了柜台里面看帐本。 “小姐,有一个人坐在大厅里坐了很久了。”福生小声的说道。“而且,一连五天都是这样,只喝酒,不吃东西,一坐便是两三个时辰。” “谁?”云曦问道,然后顺着福生抬下巴的方向看过去。 那是一个一身月牙白长衫的年轻男子,面孔陌生,而眼神为何那样熟悉? 有几分愁,几分忧,几分怆然,还有几分思—— 他是谁? ☆、081章 是南宫辰? 那人临窗而坐,从窗外射进来的春日阳光,在他的衣衫上镀上一层薄薄的光晕。 男子约莫有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衣饰简单,却又透着无形的尊华。 墨发半散,遮着左右各半侧脸颊,玉色容颜虽不如段奕的绝美,却也是俊美非凡。 他的两道浓眉斜斜飞起,一双乌木眸子微微隐着忧,樱色薄唇紧抿,除了眼内藏着的复杂情绪,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见云曦朝他看来,他也只是与她对视了一眼而已,时间只是一刹那,很快又移开目光。 他依旧一手执壶,一手执杯的闲闲饮着酒。 云曦转过身来,小声地问福生,“以前,这人来过酒楼吗?” 福生看了前面那个离柜台有三张桌子远的男子一眼,摇摇头,“没有,属下只是觉得这人奇怪而已。他每天来酒楼里,都会付上一百两银子。 却只点一壶落梅酒,不要其他的酒菜,也不要旁人打搅。一人独坐饮酒一言不发,行为怪异。而且,走时又不要找的酒钱。” 云曦站在柜台内翻着帐本,淡淡说道,“世间怪人很多,不用理会他,只要他不害着酒楼,管他爱坐多久。何况,他不是出了银子吗?” 福生点了点头,“是,小姐,属下明白了。” 云曦伸手正要执笔在帐本上填写数字,却不经意的看到那白衣男子的袖间掉落了一物。 一方帕子飘在地上,上面锈着一只折枝红梅。 她与那人隔着三张桌子的距离,不算太远,因此,那红梅看得分明。 那是—— 她曾经的帕子! 男子发现掉了东西,又飞快地捡了起来塞入衣内,继续饮着酒。 她心尖狠狠地一跳,慌忙转身背着那人,而内心再无法平静,连手指也在颤抖着。 第275节 果然,果然—— 福生忽然重重“叹息”一声,脸色跟着一变,紧接着眉毛紧紧拧着,显着无比烦恼的神情。 而喧闹的店中也忽然变得安静了。 云曦听到一个脚步声缓缓地走进店来。 她正背对着酒楼正门站着,此时心生诧异,忙回过头来。 然后,她的眼皮狠狠地跳了跳。 原来,店中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顾非墨。 一身华丽墨袍,一脸煞气的顾非墨,晃晃悠悠踢踢踏踏走进店来。 他背着手,嘴里叼着一根草茎,头上歪歪斜斜插着一只墨玉簪,俊美的新月眸子只淡淡往云曦那儿瞥了一眼,又很快地收回了目光。 两眼斜睨了左右吃饭的食客一眼,口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众人都认识他,此时见他脸上的表情分明写的是——小爷我心情不好正烦着,尔等碍眼刁民有多远给爷滚多远,否则小命休矣! 在酒楼中吃着酒的人见来人不善,分分付钱离席,提袍子拔腿跑人。 不出片刻,原本热闹的酒楼一楼正厅里,只剩了一脸煞气的顾非墨与那个神色淡然闲适饮酒的月牙白长衫公子。 云曦怒目:“……” 顾非墨这是来砸场子的吗? 顾非墨却是丝毫不觉得他干了坏事,姿态坦然。 他袍子一撩坐在白衣人的对面。 然后,他伸手敲敲桌子,朝柜台处喊道,“福大掌柜!同这位老兄一样的酒,要一壶!” 福生瞥了顾非墨一眼,继续拨着算盘,不理他,除非王爷与曦小姐合唤,谁也甭想请得动他福大掌柜。 店中的伙计们个个都皱起眉来。 几人互相推诿了一番后,将欲哭无泪的最小年纪的小图推出来。 福生的儿子小图,硬着头皮端了酒送到顾非墨的面前,然后连桌上放着的小费银子也不要了拔腿就跑。 “爷又不吃你,你跑什么?”顾非墨冷嗤一声。 小图跑到角落里正躲着,他拍拍胸口,眼皮翻了翻。 能不跑快吗?顾大少爷天天来问曦小姐什么时候来店里,他们哪里知道? 云曦正要上前训斥顾非墨,却听那月白色长衫的男子对顾非墨冷声说道,“抱歉,公子!这张桌子是本公子最先坐下的!你要喝酒,去其他地方坐!” “那又怎样?”顾非墨不讲理的拍着桌子,下巴一抬,“这桌子上写着十二号,本公子今天的幸运数字是十二,所以,不是本公子走,而是你让位!” 他口里说着,伸手将白衣男子的酒壶往旁边桌上一放。 白衣男子伸手一拦,去抢酒壶。 顾非墨手快躲开对方的手,两人坐在桌边手来手去的打了起来。 白衣男子似乎怒了,他猛地站起身来去夺酒壶。 顾非墨忽然狡黠一笑,将那壶酒用力往远处一砸。 砰! 哗啦,酒壶碎了,碎瓷片四散飞溅。 “哟?怎么掉地上了?不好意思,刚才手无力,要不,本公子请客,兄台海涵一下?” 顾非墨眉梢一扬,樱色唇角噙着不羁的笑意。 白衣男子没理会顾非墨,而是朝柜台处的云曦那里看了一眼,然后拂袖朝酒楼外走去。 “好走啊,不送!”顾非墨敲敲桌子,笑呵呵说道。 云曦将手里看着的帐本往福生的怀里一摔,推开柜台门大步走出来。 她柳眉一竖,阴沉着脸说道,“顾非墨,你来砸我店子?客人全被你吓跑了!” 顾非墨往四周看了看,表情顿时僵住,人真的全走了? 他讪讪一笑,上前拉着云曦的袖子说道,“一时没留意,我只是关注那个白衣家伙了。我赔你还不行吗?” 云曦不动声色的抽回了袖子。 只见他果真从袖中取出银票来。 啪!几张大额的银票甩在一旁桌上。 福生也不客气,算盘归零扒拉了几下,将顾非墨的银票全收了,“顾公子,数额正好,不用找。” 顾非墨呵呵一声,“小爷我要是拿出十万两,你也说不用找了?段奕的人都跟他一个样,精明得不是人!” 福生没理他,将银票整理好放回柜台。 云曦抬头看了顾非墨一眼,眉尖微微蹙起,“你说,你在关注那个白衣男子?” 顾非墨伸手托起下巴,漂亮的眸子微微眯起,脸上不再是散漫的笑,而是变得肃然。 “我也只是在怀疑,所以,刚才跟他故意打起来,就是想试试他的身手。” “你试出来了吗?会是谁?”云曦的心中也起了一丝疑惑,那眼神有些熟悉,在哪儿见过? 还有那块她的旧帕子,那人怎么会有? “跟我来!”顾非墨忽然抓起她的胳膊往外走。 福生在后面嚷道,“曦小姐,这儿的账目有些问题,安昌公子写的不明白,属下看不懂。” “看不懂要你有什么用?当心你们东家让你滚回家抱孩子!” 顾非墨拽起云曦就走。 福生黑着脸:“……” “去哪儿?” “到了就知道了。” 云曦被他拖到酒楼外。 顾非墨的马车停在酒楼一侧,他的随从阮七正守在马车上。 云曦甩开他的手,向跟着出来看情况的小图说道,“快去牵一匹马来!” “是,曦小姐!”小图飞快地跑向后院。 顾非墨的脸色一沉,瞥了她一眼,唇角微扯,“越变越矫情了!坐坐马车又怎么啦?” 云曦没理他,等着小图牵马来。 顾非墨无法,只得命阮七解了自己马车上的马,套好马鞍。 没多久,小图牵着马到了酒楼前。 云曦飞身上马,宽大的紫色裙袂翩飞,仿佛一只翩飞的蝴蝶。 身姿轻盈优美。 顾非墨看得目瞪口呆,啧啧了两声说道,“人不怎么样,这身马技,真叫人佩服。” 云曦轻轻瞥了他一眼,打马走到他的面前,“去哪儿?快点!我很忙。” 他却不慌不忙,唇角含笑闲闲说道,“咱俩交换怎么样?你教我骑马,我教你剑术。互不吃亏,各取所需。” “不学,还有,我的马术不外传!” “小气!”顾非墨撇了撇唇。 两人骑马很快就离开了酒楼。 酒楼门口,小图抱着扫地的扫把问他老爹,“顾家公子真讨厌,又将曦小姐带跑了。” 福生哼了一声,转身进了酒楼。 云曦跟着顾非墨骑马穿过长街,一直走到房舍少的西城区。 这里住的都是些贫民,因此,房舍低矮。 两人在小巷里穿梭,约莫着走了半个时辰后,顾非墨勒住了马缰绳。 他指着小巷对面的一处大宅院说道,“我昨天看到那个白衣人进了前面那个庄子。而且,后来又陆续的进去了不少青壮年男子。” “那又怎样?”云曦问道。 “你有没有觉得他的背影很像一个人?”顾非墨侧过头来问她。 云曦盯着前方的宅院,眼神闪了闪,没说话。 “我觉得他像一个人!”顾非墨轻嗤一声,“虽然换了身皮囊,但骨子里还是那个人。” 云曦握着马疆绳的手颤了几下。 “下来吧,前方骑马就会给人发现了。” 顾非墨跃下马来,伸手要扶她时,她却轻巧地跳下马背。 他看着空空的又手,撇了撇唇。 云曦懒得理他,将马往暗处一藏,朝那宅子走去。 顾非墨也藏好了马,快速地跟上,同时低声说道,“别乱闯,看清楚了再说。” 她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两人轻手轻脚地走到大宅子的院墙边小巷里。 云曦将耳朵贴在墙壁上听着里面的动静。 大约宅子很大,只隐约听着人在喊着“琸公子”,其他的听不分明。 琸公子? 琸? 云曦微微眯眼,难道是—— “顾非墨。”她低声说道,“我怀疑里面的人是南宫辰。但是,我也要确定一下。” 第276节 顾非墨赫然看向她,说道,“我也是怀疑他,但是,怀疑就是了,何必确认?我将你带到这里来,不是要你送死的,只是告诉你一声。” 云曦低垂着眼帘,神思依旧飞到宅院内。 院中这时忽然响起一片整齐而急促的脚步声,而且,有人在说道,“大老爷来了!快迎驾!” 迎驾?大老爷? 难道是元武帝来了? 她伸手一拽顾非墨,然后朝前方路上一指。 顾非墨见她神色肃然,也跟着朝路上看去。 没一会儿,一辆宽大的黑色马车快速驶来,前后都跟着不少的黑衣护卫。 两人将身子都往小巷的深处藏去。 很快,马车进了宅子。 云曦又继续将耳朵贴在院墙上。 “皇上圣安!” “琸公子金安!” 元武帝居然亲自出宫来见南宫辰? 简直令人费解。 云曦想继续听下去,却又什么也听不见了,既然这二人见面,也许进入了密室。 顾非墨拉拉她的袖子,小声地说道,“那辆马车随行的两个人是太监装扮的,你听到里面说什么了吗?进去的是什么人?” 云曦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皇上。” 顾非墨微微眯起眸子,“皇上,见南宫辰?” 两人都在疑惑时,忽然从宅子前方的林子里面跃出不少红衣人来。 四个蒙着红面巾的红衣男子抬着一顶红色轿子停在宅子前。 有叮叮咚咚的琵琶声从轿中传来。 紧跟着轿子一起来的二三十个身着红衣,脸上蒙着红面巾的汉子,手提绑着红色绸布的大砍刀朝宅子冲去! “红衣门主到!鲜血铺路相迎!” 顾非墨忽然神色大变,伸手搂着云曦的腰身朝小巷的更深处隐去。 “快走!”他低声说道,“这红衣门是南诏国的人,杀人成魔,惹着他们就是死!” 云曦被他拖着跑,她惊异地问道,“从没听过这么个门派,是些什么人?” 顾非墨沉声说道,“抢男霸女,吸人血,抢财物,无恶不作!消失了五六年了,居然又出现了,真是奇怪!” “这些人怎么胆大得敢闯皇上去的地方?”云曦好奇地问道。 “管他呢,咱们正好逃走。” 但二人没逃多远,从宅子四周又涌出不少黑衣人,与红衣人厮杀起来。 有黑衣人发现了顾非墨与云曦,大声喊道,“这里还有刺客!” 很快,两人被人围住了。 “居然敢拦着爷?找死!”顾非墨将云曦护在身后,抬脚踢飞了一个黑衣人,同时抢了那人手中的剑反手一刺。 一个黑衣人倒在了地上。 “呵呵,跟小爷我拼剑,尔等再过二十年!小爷我天生是剑客!让尔等见识见识什么是剑术!” 他手中的长剑舞得只有一团影子,唰唰便又刺倒了两人。 然后,他眉梢一扬,对云曦说道,“这叫‘千山飞雪’。” 又唰唰几剑,“这叫‘翩若惊鸿’。” 一个黑衣人又倒地。 云曦恼火地低吼一声,“专心杀敌人,没人愿意听你废话!” 她正抖着银链与两个黑衣人博杀,哪里有时间看他? 顾非墨简直是个灾星,跟他一出门竟遇到两拨不好惹的人! “我这是在教你剑术,现教现学,好看了!”他扔给她一把剑,“跟我学!” 云曦也发现银链与长剑对持很不顺手,便接过他扔来的长剑。 眼下情形危险,不想学也得学了。 好在她记性好,只瞥了几眼顾非墨那里,便现学现卖。 顾非墨心情大好,时时指点。 一场凶险的博杀,竟成了云曦的现场学习点。 七八个黑衣人,被二人合力刺倒。 顾非墨扔掉手中的剑,斜倚在墙壁上拍拍手,唇角一勾笑道,“怎么样?本公子的剑术如何?有没有比你大哥与段奕的强?” 云曦低着头,扶着墙壁喘息着。 忽然,她又抬起头说道,“不怎么样,又有人追来了,快走!” 但这回来的人更快,四名大汉抬着血红色的轿子飞来,诡异的琵琶声从轿中传出。 顾非墨神色大变,伸手便去拉云曦。 轿中这时甩出一根长长的红色绸布,如闪电一般快地卷上云曦的腰身,将她扯进了轿内。 顾非墨连她的一片衣角也没有碰到,大声喝道,“放下人来!” 他捡起地上的长剑追去。 却哪里追得上?不光轿子去得快,而且还有不少红衣人拦着他。 血红轿子飞快地朝宅子前的林中退去。 大汉们这时同时收了剑也一齐退去。 顾非墨紧追那些人跑入林中,却是连半片红色的衣角的也没有追上。 “该死的!爷不会放过你们!” 他咬牙切齿的骂着,又找出隐藏的马匹继续往林中追去。 …… 宅子里,元武帝在一群暗龙卫的掩护下躲在密室里。 他的脸上阴煞一片,“这红衣门几年前不是消失了吗?怎么又出现了?” “是啊,当年那红衣门的国师还是被段奕杀的,怎么又有会弹琵琶的?”福公公面带忧色的跟着说道。 白衣男子垂手立于一旁,说道,“皇上,会不会是他们重新收了门徒复仇而来? 如果是这样,咱们可要命暗龙卫们严密查防了。 据说,红衣门的人曾经也收了不少大梁国的人。只是不知现在有没有,琸建议,在城中暗暗查访,如果发现有人同红衣门来往,一律杀无赦!” 元武帝看向白衣男子,点了点头,“这件事,琸儿速去查!” “是,皇上!” …… 云曦躲闪不及,被轿中飞来的红绸卷起腰身拖进了轿子里。 她心头一惊拔下绑在小腿上的匕首就要刺上那人。 却见那人唇边噙着笑意,“娘子要谋杀亲夫?” ☆、082章 段奕之计(万更) 云曦看着轿中懒散斜倚的绯衣男子,无语的扯了扯唇角。 “王爷怎么成了红衣门的人了?” 段奕没接她的话,而是直起身来,伸手将她散开的发髻拢了拢。 他的眸色一沉轻哼着说道,“怎么又跟顾非墨一起出门了?居然还来这么偏僻的地方? 要不是我出现,万一被那宅子里的人发现了你们,曦曦,这可是万分危险的!” 云曦整理着衣衫,瞥了段奕一眼说道,“王爷,我不是出来玩,你别那么小心眼!我本来是到酒楼查账本,却看见了一个奇怪的人天天坐在酒楼里。 而顾非墨说他跟踪过那人,发现正住在那所宅子里,便带了我来看究竟。” 段奕的神色一凛,说道,“以后,这所宅子不要再来,危险!顾非墨简直是想找抽,居然将你带来这里!本王可不会放过他!” 云曦扭头看向他,问道,“是不是南宫辰没有死?我听见里面有人在喊琸公子,而南宫辰的表字正是叫琸! 而且,顾非墨也怀疑是他!顾非墨说曾经跟他交手多次,熟悉他的武功招式。” 段奕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没说话。 忽然伸手将她拉进怀里,抚向她腰间的手缓缓地加紧着力道。 有些过往的事,两人都不想提,但却真真切切的发生过。 他声音冷沉地说道,“本王若是抓到他,定要他生不如死!” 云曦的下巴搁在段奕的肩头。 她微微阖着眼,如蝴蝶翅膀般的眼睫轻轻地颤着,掩去眼底一抹怆然。 轿子进了密林后,段奕扶着云曦走出来。 她看到一身红衣的青一正扯下头上的红布巾,又问段奕,“刚才问你,你还没有说呢,你们这是做什么呢?为什么扮成红衣门的人?” “为什么?”段奕的眼神微微眯起,冷笑道,“皇上最近很闲,总是派人到青州去问本王的灾情。扮成本王的青隐快顶不住了,不弄点大的动静,皇上不会急! 第277节 这红衣门可是皇上最头疼的一个教派,行踪诡异谁也拿他们没有办法,只有本王熟悉红衣门,因为当年那红衣门的国师是本王杀的。青州三日前已经开始下雨了,有消息来报,青州的河沟里已涨了不少水。 可皇上却没有让本王回京的意思,仍继续传旨让本王督促青州知州做好春播的事宜。难道让本王在那当一个知州?凡事都要本王盯着,要他知州干什么? 青州缺钱,本王调了银钱去;缺药,上回你也送了药;粮食,咱们两人都送过;种子也从其他州调送了过去。做好灾后重建事宜,并不难。 那还要本王监督什么?他又没有给本王安什么实差,他朝中没有监察御史吗?所以,给他制点乱子,让他头疼心焦一下!” 云曦扯了扯唇,又想着这果然是好计。 虽然是段奕耍着的手段,但却只有这样才能让元武帝心焦恐惧召回段奕去对付所谓的“红衣门”。 青山酷司的人在密林中换了衣衫,拆了轿子,又纷纷地隐去了。 青一赶来了马车。 段奕扶着她坐进车里。 他捏着她的下巴沉着脸说道,“送你回家吧,好好的待在夏宅,有空就去铺子里看看,其余时间再不要跑出来!” 云曦看着他无语,想着他也是担心自己,只得点了点头。 “你的伤怎样了?好些了吗?快将衣衫脱了给我看看。” 每次问段奕,他总是言语躲闪。 她伸手去解他的衣带,却被段奕捉住了双手。 他眉梢一扬,戏虐的看着她,“曦曦脱为夫的衣衫,想在这里洞房?” 云曦马上收了手,横了他一眼。 段奕整理着衣衫,笑道,“曦曦担心为夫身体不好不能洞房?才屡次问伤有没有好?” 云曦:“……” 越说越不正经了,她抿唇瞥了他一眼,低下头来,脸色微微一红。 见云曦发怒,他眼底的笑意更深,握着她的手笑道,“真的好了,曦曦不要担心。洞房夜也不会让你失望的。” 云曦扭身一把揪起段奕的衣襟,怒道,“再胡说,我就——” 动作太大,段奕没坐稳被她推倒在车内的软垫上。 “咚”的一声,两人摔在一起。 “娘子好生威武!”段奕看着趴在他身上的云曦,依旧弯着唇角戏虐一笑。 云曦却怔怔的看着他。 他的脸上早已退去当年的青涩,而是变得冷俊与沉稳。 假如当年答应他—— 假如那时她的手抓得牢一些—— 假如—— 可,人生没有假如,发生的事不会再重来,只有把握现在。 她俯身下来,吻上他的唇,“段奕——” “嗯——” “段奕——” “嗯——” “……谢谢你找到我。” …… 马车穿过密林,进入街市到了夏宅前。 段奕扶着云曦走下马车。 她惊讶的发现她与段奕坐的马车竟无人赶车。 “青一呢?他不是在赶车的吗?” 段奕浅浅一笑,低声道,“你上车后,他就离开了。” 云曦一怔,想起她拽着段奕在马车里说的话,脸上好一阵窘迫。 夏宅前守门的人见段奕来了,个个都欢喜的相迎,“奕公子!” 有几个仆人欢喜的喊着,“奕姑爷来了!” 云曦无语看着众人,段奕频繁发赏钱,府里的人都对她直接无视了,一个个的都跑去奉承段奕。 这是,胳膊肘子朝外拐了? 因为夏玉言出门了,谢枫还在衙门里,段奕没有在夏宅多停留,将云曦送回她的园子里后又离开了。 云曦知道他回京后必定有许多的事情要安排,便也没有缠着他。 青一又回到马车上,见段奕从夏宅走出来,小声说道,“主子,隔壁谢府的人每回见你来,都是鬼鬼祟祟的躲在府门后偷看。” 段奕的眼风斜斜朝谢府里扫去一眼,高声说道,“青管事,回庄子吧!家中又收了一批新茶叶上来,赶紧脱手卖了,今年又要大赚一笔了。” 青一眨眨眼睛,说道,“公子爷,您小点声,卖茶叶可是要交高税啊,咱庄子里收了茶叶也不能说收了茶叶!得说收了麦子,当心被罚!” 段奕用折扇敲了敲自己的头,口里说道,“哦哦,提醒的是!小声点小声点。这家中收了茶叶也不要说出来。咱庄子上逃掉的税,可不是一笔小钱。” 口里说小声,那音量依旧高。 谢府里,芍药与她的丫头翠丫及嬷嬷秋婶正偷偷拔着门缝朝段奕那儿看。 因为两府相隔本来就不远,再加上段奕说话的音量高,是以,芍药将夏宅前段奕与青一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翠丫与秋婶双双说道,“姨娘,原来夏宅的姑爷家是种茶叶的,居然敢私下里买卖?咱们不如去揭发他!” 芍药想起夏玉言的一双儿女狠狠地敲诈了她与谢锦昆一笔银钱,让她现在手头拮据得很,早对夏宅的人恨之入骨。 她眼珠转了转,对翠丫说道,“咱们偷偷的跟上去,看看那夏家姑爷的庄子在哪里。然后,咱们去报官。 夏宅的人让咱们不好过,咱们就让他们吃官司,最好将夏氏的女婿抓起来,叫那死妮子谢云曦守活寡去!” “姨娘说的有道理,他们家太欺负人了!就得让他们不得好过!最好让那夏氏母女拿走的二十万两银子吐出来还给老爷!” “对,翠丫说得没错!都和离了还拿那么多钱出去,真是不要脸!” 丫头婆子在芍药身旁煽风点火,芍药咬牙切齿,眼底厉色翻滚。 “秋婶去备马车!” “是,姨娘!” 三人坐了车一路跟着段奕的马车。 青一手里捏着一柄铜镜,朝后照去。 他看着后面跟着的那辆马车,呵呵一笑,对马车内的段奕说道,“主子,谢府的人跟出来了。” “嗯,不要太快,免得他们跟不上咱们,现在,去芙蓉山庄!”马车内,男子的声音缓缓说道。 青一重重的哼了一声,“谢府的人真是欠揍,就得让他们吃吃苦头!”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走出了街区。 又绕过一些平民区与一些树林,青一将马车停下了,然后与段奕身子一闪,隐藏了起来。 芍药与翠丫及秋婶的马车随后也到了。 见前面有一处大庄子,芍药也命马车停下来。 芙蓉山庄?她两眼一眯。 “姨娘,那庄子可真大,夏氏真的好命,给她女儿选了这么有钱的一个女婿。”秋婶啧啧了两声。 “哼,命好,我要她命不好!”芍药两眼森寒,“她那女儿敢算计我跟老爷,就得好好的教训一下!秋婶,去,打听一下那宅子里是不是种着茶叶!” “是,姨娘。”秋婶跳下马车来,快步朝芙蓉山庄走去。 那庄子的门一直关着,秋婶向过路的两个山民打听了一番,然后又回到马车上。 她喜滋滋的说道,“庄子里果真种着茶叶,山民说,这家庄子可大可有钱了。” 芍药眉梢一扬,笑道,“咱们先回,好处么,当然得让我娘家人得。” “对对,让舅老爷去报官,这赏赐就会归舅老爷了!”翠丫与秋婶喜滋滋的说道。 一棵树上,青一对段奕道,“真是几个无知的妇人!居然还想着算计曦小姐!找死啊!” 段奕淡淡瞥了一眼青一,“一个无知的姨娘,你居然拿来跟曦小姐相比?也配?” 青一眨眨眼,伸手一拍脑门,“瞧属下这脑子,这几个蠢妇怎么能同曦小姐比?连给曦小姐扫院子的资格都没有呢!” 等谢府的马车远去后,青一与段奕跳下树来,也坐了马车离开了芙蓉山庄。 芍药一时一刻也没有闲着,她心中只想着出一口恶气。 她没有回谢府,而是转道直接回了自己的娘家。 娘家人原来只是个乡下的农户,听说城里好赚钱,一家子全来了。 哪知钱没赚上,她还被迫进了谢府里给人当丫环,小小年纪就得学着侍候人。 父母兄长打着短工也才勉强糊口。 但自从她当上了姨娘后,她时不时地接济着家里,由租房子住,改成了住着自己买的小院子。 一家子的日子才改善起来,父母不用替人做事了,哥哥也做起了小买卖。 但芍药不满足。 想着安氏由一个庶女爬上了尚书夫人的位置,让她的娘家个个都沾了光,她也可以这么做。 今天家里的人都在。 “芍药,你哥哥想捐个官做做要十万两银子,可咱家没这么多的钱,你快向姑爷要点回来。”芍药的父母看见她回来,开门见山的说道。 芍药皱了皱眉,“前天不是拿了五百两银子了吗?” 芍药母亲正坐在桌边磕瓜子,说道,“你爹爹昨天买了个古董回来,有行家说是前朝皇宫中的贵人们用的玉盆,可值钱了,给你们兄妹做传家宝。” 芍药拿起那玉盆看了看,又气又急,“这是琉璃做的,哪里是玉?” 第278节 “怎么可能,卖的人说是玉啊!”芍药爹一惊。 芍药气得不行,“女儿在谢府看了多少玉?还不认识吗?这是假的!” “那……那怎么办?为了买这个玉盆,还向人借了一千多两呢!”芍药哥抱怨说道。 “怎么办?豁出去了!”芍药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阴狠,“哥哥马上去报官!老爷前妻的女婿居然在私自出售茶叶,这可是犯法的事!咱们只要揭发出来,就可以得赏钱了!一千两二千两绝对不会少!” 关键是狠狠的收拾了夏宅的人。 芍药冷笑着勾着唇。 “嘿!真的吗?女儿?”芍药父母的眼睛一亮,“咱家姑爷前妻出府时,居然拿了姑爷的十万两银子,真是个不要脸的贱妇人,竟狠得下心拿那么多钱! 看看你和姑爷现在的境况,大马车改成了小马车,四人抬的轿子改成两人抬的了,府里的仆人们也少了许多。 这还哪是一个谢氏族长过的日子?你将来还是族长夫人呢,这么寒酸怎么行?一定要让那夏氏吐出一点银子来。” “所以,女儿才来找你们!” 当下,一家子商议了一番,由芍药父母到顺天府里去报官,芍药哥与芍药一起到芙蓉山庄蹲点着。 两兄妹坐了马车到了芙蓉山庄。 芍药哥哥又向山民们打听了一番。 果然,听到的都是种着茶叶自己卖的话,他心中更是暗喜,幻想着得了赏银的美好日子。 顺天府的行动很快,这回出动的是顺天府的崔府尹。 朝中明文规定,茶叶不可以私下买卖,得统一到朝廷指定的地方交易,而且买卖双方都得交税。 私下里交易,这便是逃税!便是重罪! 元武帝的国库中,银子并不充足,因此,便大力打击非法交易。 崔府尹便不敢怠慢,带着一二十个衙役到了山庄前,气势汹汹的命人砸庄子门。 门没有大开,从小门里冲出两个婆子来。 婆子虽然有四五十岁左右的年纪,但一双眼却冷戾如寒刀,两人二话不说的同衙役们厮打了起来。 崔府尹一看,气得吹起胡子来。 嘿,还是两个刁民,如此反抗,这庄子里八成有鬼! 今日一定大有收获! 他居高临下的坐在马上,“给本老爷狠狠的打,两个婆子敢抗命不尊,便是与本府尹做对!” 两个婆子更是怒火冲天,主人有令,这庄子的秘密不能曝光,有闯入者只管打。 于是,两个身手不凡的婆子与一二十个顺天府的衙役在庄子的前面厮杀起来。 芍药的父母也赶来了,一家子藏在暗处瞧热闹。 四人悄悄的议论起来,“看到没有?反抗呢,一定有鬼!” 几人越想越喜,越想越觉得没有报错官。 而两个婆子却是越打越愤怒,为什么会有官差来这里?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敢闯主人的庄子? 虽然两人身手不错,但衙役不少,因此,打了一个多时辰,死了几个衙役,两个婆子也是身受重伤。 崔府尹满意地朝几个剩下的衙役喊道,“给本府进庄子搜!” “本宫看谁的胆子这么大,敢搜本宫的庄子!” 一个妇人的声音从不远处的轿子中传来。 顿时,所有的人都吓住了,正得意洋洋的崔府尹更是吓得从马上滚了下来。 他脸色惨白,额头冒汗的向轿子爬去,哆哆嗦嗦的说道,“娘娘,……恕罪,不知是……娘娘的庄子,……下官有罪……下官该死!” 几个衙役也是惊吓不已的跪着,头也不敢抬。 躲在暗处看热闹的芍药一家子,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怎么回事?娘娘? 如今朝中被喊娘娘且能随意出宫的只有顾贵妃,难道是她的庄子? 可是,这里不是夏氏那个女婿的家吗? 他们哪里还敢看热闹,悄悄的跑掉了。 轿子到了崔府尹的面前,从里面走出一个普通贵妇装扮的妇人,容颜貌美,但一双眸子冷如寒刀。让人不寒而栗。 “崔府尹,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的声音虽然软绵绵,但听着仍让人浑身一抖。 “回娘娘,下官接到有人举报,说这庄子里有人在私自交易茶叶,所以——” 崔府尹额间冷汗淋淋,心中更是将两个报案的人骂了个半死,发誓抓着他们要狠狠的抽打! 顾贵妃气得咬牙,忽然用力甩了崔府尹一记耳光。 她厉喝一声,“大胆!本宫的庄子里几时有茶叶了?本宫身为太师之女,皇上的皇贵妃,用得着卖茶叶吗?崔府尹的办案能力如此差,是不是该退隐了?” 这便是想削他的官了? 崔府尹吓得趴在地上不停地磕着头,“娘娘,实在是下官想为娘娘分忧,狠抓私下买卖茶叶之人,为国库税收着想,不想……,下官一定抓着那个报假案的,请娘娘恕罪!” 顾贵妃起初看到有人意欲闯她的庄子,恨不得撕碎了那人,但见崔府尹一副惧怕与臣服的模样。 她忽然改变了想法,正好打击打击崔府尹,收为己用。 “崔府尹,念你也是想为朝廷为皇上忠心效力的份上,本宫免了你的罪,但以后,若再犯下这等错误,可就要两罪并罚了。” “多谢娘娘开恩!多谢娘娘开恩!”崔府尹感动得眼泪哗啦直流,扑通扑通不停的磕着头。 “行了,你现在就马上将那几个报假案的给本宫抓起来。” “是,娘娘!” 崔府尹带着衙役们飞快地离开了芙蓉山庄。 他觉得自己家的祖先一定在庇护着他,一定得回家烧柱香,才让手下的几个衙役这么蠢,没有杀掉那两个婆子而闯进庄子里去。 否则,他现在不是直着走,而是卧尸荒野被野狗咬了。 庆幸之后,又想到要不是那两个报案的人引他到这里,他怎么可能惹上贵妃,还差点丢命? 一定要那两人不得好死! …… 芙蓉山庄前,兰姑问顾贵妃,“娘娘怎么将崔府尹放了?” 顾贵妃冷沉着脸说道,“这崔府尹是个哪边也不站队的人,本宫放他一马,他必定心存感激。再说,他还没有进庄子,咱们也没有什么损失,何不卖个人情?” 兰姑点了点头,“娘娘说得有理。” 顾贵妃走进了庄子,又道,“今日城西那儿居然出现了红衣门的人,这事儿有点奇怪,本宫出面查,容易引起皇上的注意,还不如让那顺天府的人去查。” “红衣门?”兰姑惊愕地说道,“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假冒?” 顾贵妃摇摇头,眸中闪着厉色,“这事儿,本宫一定要弄清楚了!得让人替本宫查!” …… 芍药吓得惊魂未定地跑回了谢府。 而她的家人也才刚刚回到家中,打算收拾东西逃命时,顺天府的人便到了。 “全部抓起来!一个也不要放走!居然敢报假案,让府尹大老爷白跑一趟,如此刁民得重重治罪!” 崔府尹亲自上门来抓,一二十个衙役将小院围了个水泄不通。 芍药的父母兄长们拼命求饶。 但崔府尹才不理会他们。 他的小命差一点儿被这几人给送了,哪里会同情?“带走!” 芍药爹娘这时想起谢锦昆来,“大老爷,我女儿是谢氏长房谢大老爷的姨娘,你不能随便抓我们,我们是谢府的亲戚!” 谢锦昆姨娘的家人? 崔府尹在心中更是冷呵呵了几声,谢锦昆的小儿子勾引了他的老婆,这笔帐还没有算呢,眼下正好出出气。 他咬牙冷笑,“带回衙门里去!” 三人被带回了顺天府里。 崔府尹连堂也不升,将三人每人打了几十棍子后关进了牢里。 然后,他则命人到谢府传话给谢锦昆。 想到谢锦昆一定会气得跳脚的模样,崔府尹只觉得比大夏天吃了凉西瓜还要浑身舒爽。 …… 谢府里,谢锦昆果然是暴跳如雷,狠抽了一顿芍药。 “没脑子的女人!看也不看清就去报案,这下得罪了崔府尹不是?你让本老爷救你娘家人?怎么救?你们自己惹的事,自己处理!” 谢锦昆气哼哼的甩着袖子要走开。 芍药却忽然冷笑起来,“老爷这是干什么?妾身还不是为了老爷。妾身自从跟了老爷后,就没有享受过一天的好日子。 想着将那夏宅的人扳倒,老爷可以拿回那对母女拿出的二十万两银子,才出此下策。 妾身不惜牺牲娘家人为老爷牟利,老爷反而骂妾身自己惹的事,自己去处理,老爷怎么这样无情?” 她说着说着嚎啕大哭起来。 谢锦昆看到她哭得哀绝,又想到热闹的府里只剩了她一个女人,原本盛怒的脸也缓和了几分。 他将她从地上拉起来,说道,“行了,别哭了,老爷我也是气急了。那夏玉言的儿女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想从他们的手里弄到钱,还得用计。” 芍药被谢锦昆打了心中本来伤心不已,此时谢锦昆态度缓和下来,她也顺着台阶下了。 “老爷说吧,妾身听着就是了,怎么个用计?”她抹着泪问道。 谢锦昆将屋子外间的几个侍女都赶走了,这才对芍药小声地说道,“夏玉言对咱们都恨着呢,当面不会见面的,不如从他人身上借力。” 芍药不明白,“老爷就直说吧,怎么个借力?” 第279节 谢锦昆哼哼了一声,说道,“云曦那个丫头不是跟玉娥走得近吗?从玉娥这里下手,由玉娥出面约她出来,她就不会起疑心了。” 芍药的眼睛一亮,喜道,“还是老爷的办法好。妾身这就去准备去!” …… 转眼便是天黑,云曦与夏玉言说了一会儿话后回了自己的园子。 白天奔波了半天,此时看着沉沉夜色,云曦顿觉疲倦袭来。 匆匆洗浴好后,她便上床上睡了。 也不知睡到夜里什么时辰,她忽然被宅子外一阵打斗声惊醒。 没一会儿,有人跳入院中来。 只听青裳喊道,“吟霜,拦着他!别让他进小姐的屋子!” 云曦猛然睁开眼来,她掀起帐子披了件外衫来到院子里。 月色下,顾非墨衣衫半敞风尘仆仆,头发凌乱披散在身后,那只歪歪斜斜的墨玉簪早已不知掉到哪里去了。 墨色长衫上满是被刀剑刺开的破洞,身上更是散着刺鼻的血腥气。 清贵公子只余一双眼睛灼灼闪亮,整个人如逃乱一般而来。 云曦眨眨眼,讶然说道,“你被人打劫了?怎么这副样子?你受了伤了?怎么这么重的血腥味?” 顾非墨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没说话,他的嘴唇动了动,拖着步子朝云曦走来。 青裳与吟霜要拦,被他左右各打一掌劈飞了。 他怒吼一声,“给爷滚开!” 两个丫头被他打晕在地。 见他出手打人还气力十足,说话也是如此大声,云曦便知道他没有受伤。 她嗤声一笑,“你大半夜不睡觉,就为跑来吓我打我的丫头?” 她走上前去看青裳与吟霜的伤势。 顾非墨沉着脸大步上前拦着她。 云曦挑眉,“你干什么?” 他伸手一拉将她搂进怀里,急促急促的喘着气,声音带着颤抖地说道,“我杀了南宫辰的一个暗龙,杀了那宅子的护卫十一人!” 云曦怔住,推推他推不动,叹口气说道,“南宫辰身边的高手也不少,你何必冒险惹他?你又跟他没有仇,没必要得罪他得罪皇上。” 顾非墨将她身子松开,双手死死钳着她的胳膊,紧紧盯着她的双眼,哑声说道,“你被那诡异的轿子带走了,我寻你到天黑也没有寻到。 便又折回那宅子里去寻。如果你出事,我便杀光那宅子的人!剥了南宫辰的皮!要不是他,那诡异的轿子也不会来,也不会带你走。” 云曦深吸一口气,微微扯了一下唇,说道,“可我没事,你就不要招惹南宫辰了,那个人不好惹。” “可是,是我将你带到那里的,如果你有事的话——”他的声音带着哽咽。 “知道带她出去会有危险,是不是以后都离她远一点儿?”段奕的声音忽然传来。 云曦只觉得身子一轻,已被段奕拉了过去。 顾非墨的嘴唇动了动没说话,赫然睁大的一双眼盯着段奕整个人僵住了。 云曦扭头看段奕,一阵无语。 只见未戴面具的段奕穿着一身里衣,散着发,俨然是从被中刚爬出的模样。 而且,双手紧紧搂着她的腰身。 她想推开他却推不动。 这个样子,让人怎么想她与他? 段奕又道,“顾公子,夜色早已深沉,你睡不着,不代表他人睡不着啊。本王想休息,曦曦累了也想休息了。顾公子请回吧。” 云曦恼怒,“段奕,半夜三更你来我院中干什么?” “这是本王未来王妃的院子,本王为什么不能来?”他低头看着她,唇边噙着笑。 云曦一时噎住。 顾非墨的目光又挪到云曦的身上,女子同样是一身里衣,头发凌乱地散着,脸上依稀可见睡痕。 他垂下眼帘,一言不发地转身大步朝院墙边走去,然后,身影一闪,跃过了院墙,消失在月色里。 云曦马上推开了段奕,怒道,“你何必这样说他?伤人心?你向我家送纳彩礼的事,早晚会公之于众,他也会从旁人口中听说,你何必当面说呢?” 段奕的脸上马上收了笑容。 他低哑地说道,“曦曦,我只求——我的心中只有你,而你的心中也只有我,我不想有旁人来插入我们之间,一丝一丝的情都不行!” “段奕啊——”云曦张开臂膀抱着他,微叹一声,“我的心中只有你呢!” 院墙外,顾非墨一直怔怔的望着天上的月亮,一直到月亮西沉,晨曦微露才离去。 …… 云曦以为她这一晚上又会失眠,哪知次日醒来时,早已是一屋子的阳光了。 同往常一样,段奕挤在她的被窝里,她便睡得跟泥一样了。 一早还是青裳叫醒的她。 云曦这才想起前一晚,她与段奕说着话,后面的就不记得了,两个丫头被顾非墨打晕在地她也没管。 忙问道,“昨晚上顾非墨有没有打伤你和吟霜?” 青裳摸摸脖子,冷哼一声,“小姐,顾非墨的那一掌,差点要了奴婢们的小命了,奴婢还好,吟霜的脖子上都抹了药了。” 云曦抚额,叹道,“你们主子昨天说了他,他不敢再来了。” 青裳这才笑道,“那才好,顾非墨总跟着小姐,这算什么事?” 云曦看了她一眼,推被子起床,“梳洗吧。” 梳洗好,吃了早点,住在谢府的赵玉娥派人过来找她。“曦小姐好。”李妈妈笑着走上前给她行了礼。 “是李妈妈啊,玉娥姐好吗?”云曦微笑着抬手扶起她。 “小姐好呢,小姐说这几日天气晴好,想同曦小姐一同出游。不知曦小姐哪日有空?老奴好回小姐的话,让她在家侯着。”云曦笑道,“我也正无事呢,李妈妈现在就给玉娥姐回话吧,我换身衣衫就去找她。” “哎,好的,好!老奴这就回去回话。”李妈妈笑呵呵的回了谢府。 在谢府的府门口,她看到了府里的芍药姨娘。 “哟,李妈妈,你这是打哪里回啊?这么乐呵呵的?”芍药扶着丫头翠丫的手朝她妖媚一笑。 李妈妈脸上的笑容马上一收,唇角撇了撇,甩手朝府里走去。 当初陪小姐进这谢府时,看看还是个不错的府邸,两位夫人几个姨娘都相安无事的过日子。 小姐少爷们都俊美贵气,一年不到的时间,府里便落败得不成样了。 原来明面上看着好的,不过是空有其表。 特别是现在的这个芍药姨娘,府里后院的唯一女人,一门心思想谋老夫人的钱,当别人是傻子看不出来? 老夫人就不理她,连百福居的门都不让她进。 李妈妈打心眼里瞧不起靠手段谋得姨娘位的芍药姨娘。 芍药见妈妈傲然走开,对她理也不理,她气得扭着帕子愤恨说道,“嘿,这老婆子,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寄居在咱们府里的,还是个下人,看老娘不收拾她!” “就是,姨娘,仗着老夫人喜欢赵家小姐,连婆子丫环也得瑟着,居然对咱们正经的主人藐视,她是不是以为这是她家里啊!” 翠丫也跟着附和说道。 芍药的心头一跳,想起昨天与谢锦昆商议的事情,她的眼珠子转了几转。 她伸手一拉翠丫,低声说道,“翠丫,你说,老夫人会不会找个上门女婿来管着谢府?毕竟现在老爷一个子女也没有了,我这肚子又没动静。” 她揉着肚子,内心不安,脸上焦急。 娘家的人仍是关在顺天府的牢里,要出来得出银子,她又没钱,愁得一晚上没睡好。 翠丫眨眨眼睛,压低了声音说道,“姨娘,可不能让那赵小姐给带个女婿进府里,到了将来,就算是姨娘生了小公子, 以老爷现在的处境,老夫人绝对是要赶走咱们,让老爷自立家门啊!姨娘这辈子的心思不是白想了?” “啊——” 芍药的心中咯噔了一下。 “翠丫,你说的没错!老夫人绝对是这个意思,从这赵小姐进了府里后,她就没停止过给那赵玉娥找亲事,不行! 我不能让老夫人赶走我跟老爷!绝对不能让未来的儿子是个平民!他一定得是这谢府里的少爷!” “姨娘得行动起来了。”翠丫说道。 她只是府里的一个扫地的小丫头,当初芍药被安氏欺负打骂时,她给芍药包过伤口。 谁想到芍药麻雀变了金凤凰了,这将来,成为这府里的女主人的可能也极大,因此,她百般的讨好。 芍药的眼睛微微眯起,贝齿紧咬艳红唇瓣,眼角一挑,嘿嘿冷笑一声。 “走,去看看赵家小姐去。” 芍药与翠丫到了百福居,但两人都进不去。 她拔下头上的一只金钗让翠丫递给那个看门的婆子。 翠丫拿了金钗,趁无人看着时忙塞入婆子的袖子里,笑道,“嬷嬷,我们姨娘想跟着表小姐出门买胭脂,不知道表小姐要不要出门。” 婆子眼角的余光早已瞥见那是一只金灿灿的发钗,眼睛早已亮了,咧嘴笑道,“姑娘等着。” 没一会儿,婆子出来了,她看了看左右,小声的说道,“表小姐已约了夏宅的曦小姐一同出门去玩,只是,不知道去哪里。” 翠丫道了声谢马上又来找芍药,“姨娘,表小姐约了曦小姐要一同出门。” “她们两个一起?”芍药呵呵的笑起来。 这不是一箭双雕了吗? 她唇角一勾,溢一抹冷笑。 谢云曦你个死妮子,你那未来夫婿敢暗算我娘家人,我便要你好看! 第280节 ☆、083章 如此渣父 芍药从百福居的婆子那里打听到消息后,马上来找谢锦昆。 走路轻快,一脸得意。 她小跑着进了书房后,挥退了来福等人,小声说道,“老爷,那赵家小姐同夏氏的女儿今天要出门。咱们是不是可以开始动手了?” 眼珠子转得飞快,精明的盘算着。 谢锦昆丢开手里的书,背着手冷着脸看了一眼芍药,“叫了人没有?” “早就叫好人了。都等着呢!只等那两妮子钻网了。”芍药眉梢一扬得意的说道。 “好,就这么办了。夏氏这倔婆子,不教训一下,不知天高地厚!和离?和离也是老夫的人!哼!想走人?就得将银子留下!” …… 云曦换好了衣衫,带着青裳往谢府走来。 二人进了府里,青裳一路给着赏钱。 因此,府里的人都对她客客气气的,连声问好。 青裳有些不解,“小姐,咱们又不住在这里,来的次数又不多,何必次次给钱?” 云曦浅笑道,“你不知,最难缠的便是小鬼!平时养人,可用在一时。” 走进了府里后,二人没多久迎面遇上谢锦昆的长随谢来福。 云曦依旧甜甜的叫了一声,“来福叔。” 青裳同时递给他一个沉沉的荷包。 谢来福受宠若惊地接在手里。 他将云曦带到一旁小声的说道,“曦小姐,你可要当心这府里的芍药姨娘,那个人啊,一肚子坏水,整天怂恿着老爷做些昧心的事。” 如何昧心,谢来福身为这府里的老仆,不敢多话,但既然跟她说,就一定跟她有关。 云曦笑道,“多谢了,来福叔,云曦会注意她的。” 谢来福又道了声,不敢同她多说话,匆匆离去了。 “小姐,他跟你说了什么?”青裳走来问道。 “这便是,平时养着,用在一时。”云曦微微一笑。 二人穿过前院。 放眼望去,才两个多月的时间,谢府里,早已不复当初的热闹与繁华。 青裳皱了皱眉说道,“这府里,果然是空有其表了。” 云曦没说话,眼神只淡淡往东院那里瞥去。 远处,一丛花木之间的小径上,谢锦昆与芍药两人各带着一个仆人急匆匆往前院走去。 她唇角轻轻一扯,这些人,要该让位了! 百福居倒是没什么变化,从佛堂那里,依旧有淡淡的香雾飘来。 谢老夫人在林嬷嬷与赵玉娥的搀扶下从佛堂里走出来。 云曦提裙走上前去,“老夫人好。”又对赵玉娥微微一笑。 “曦妹妹。”赵玉娥笑着放开谢老夫人的手,走来挽着她的胳膊。 两人亲昵着说笑着。 谢老夫人微笑着说道,“曦丫头,玉娥天天跟着我这个婆子待在佛堂里念经文,她都厌烦了,所以啊,我建议她约你出来玩。你们姐妹二人趁着春日好天气,多出去走走。” “是,老夫人。”云曦应道。 赵玉娥见到她,脸上的笑容明显多起来。 二人向老夫人行了一礼,各带着侍女往前院走去。 走了几步路,云曦忽然狡黠一笑,对赵玉娥耳语说道,“我大哥说忙过这阵子就来这府里找你。” “鬼妮子!”赵玉娥又羞又恼地伸手拧了云曦一下。 两人笑着打闹着一起朝府外走去。 “这俩孩子多好。”林嬷嬷笑道。 谢老夫人抿了抿唇,微微一叹,“曦丫头小时候吃了不少苦头,如今也算苦尽甘来,听说前几天已经有人上门提亲了。” 林嬷嬷扶着谢老夫人的手往东暖阁走。 她边走边道,“听说了,据说是个富家公子,长得虽一般,但为人谦恭,很得夏氏的喜欢。” 谢老夫人又叹息了一声,“这俩孩子差不多大,曦丫头可以嫁人了,但玉娥可要等了。我给她找了好几户人家,她连对方的面也不见,也不知这孩子在想些什么。” 林嬷嬷笑道,“表小姐不是有孝期在身吗?还有两年多的时间呢,老夫人您也别急。” “还不急?三年一过,她都是十九岁的老姑娘了,还怎么找人家?这孩子,给她找的她不要,难道等三年后她自己去寻?” 谢老夫人郁闷着叹息一声,也不要林嬷嬷扶了,自己一个人走进了暖阁里。 …… 皇宫的帝寰宫里。 元武帝看着面前的白衣男子,声音冷沉的问道,“那红衣门的人查出来了吗?” 男子微垂着头,神色黯然,“回皇上,琸无用,查不出来!” 元武帝紧抿着唇,握拳在床上狠狠的垂打了两下,“今日一早,又有折子来报,发现城中又死了人,且死的人满身是血,家中财物洗劫一空,房梁上挂着一件红衣。” 白衣男子说道,“皇上,琸发现这红衣门不像五六年那样出现的方式,而是在城中出现,在城中消失,以前,那些人可都是藏在城郊的。” “红衣门的行踪诡异,不一定只在城郊。”元武帝瞥了一眼白衣男子,暗沉着脸说道,“只要除了妖妇,朕就给你恢复身份,你也不要总是这般神色怏怏,你这副样子,让朕看了恼火!让觉得朕这辈子活得很失败!” “皇上息怒,臣,会改!不会让皇上失望的!”白衣男子扑通跪倒,俯身磕头说道。 元武帝叹息一声,“当年,要不是朕宠着那个妖妇,也不会造成今天这番不可收拾的地步,真是错一步成千骨恨!” “不是皇上的错,是妖妇太会伪装了。”男子劝慰说道。 元武帝疲倦的朝他挥挥手,“去吧,速去查!” “是!皇上!” …… 云曦与赵玉娥一起坐了青二赶的马车往城区而行。 马车到了城中最繁华的地带。 赵玉娥挑起帘子看向外面,发现这条街市上有不少的胭脂铺子。 她指着铺子对云曦说道,“曦儿,咱们下去看看吧,好买些回去。” “好。”云曦点了点头。 赵玉娥与她的丫头丽儿率先下了马车。 云曦刚起身,赶车的青二推开前方车壁上的小窗,将头伸了半个进来说道,“小姐,后面有一辆马车一直跟着咱们的车,小姐要当心。” 云曦笑了笑,“青二,不妨事,你将马车停好守在门口就是了。” 青裳也警觉地挑起帘子朝车后看去。 果然,有一辆小马车停在他们马车后十丈远的地方。 车中也有人时不时地挑帘子朝她们这里看。 外面,站在胭脂铺前的赵玉娥喊道,“曦妹妹,你快点啊!去晚了就没有新货了。” “来了!”云曦推开车门也跳下了马车。 这间胭脂铺很大,虽然是一大早的时间,但也挤了不少的人。 大半都是年轻的女子,正围着一个胖妇人。 “玉娘,今天到的是什么颜色的胭脂?” “玉娘,你上回那个烟雨桃花醉的胭脂还有没有?” “买多有没有打折?玉娘?” 赵玉娥也拉着云曦的手往人群里挤,“曦儿,快看,今天果真有新到的货。” 不知是两人力气太小,挤不过那些看似柔弱实则力大暴戾如恐龙的小姐们。 还是本身货物太少,两人挤了一身的汗水,终于挤到玉娘的面前,却什么也没有拿到,全卖空了。 赵玉娥有些沮丧,垂头叹气。 “曦儿,多可惜,咱们什么也没有得到,白来了。” 云曦笑着安慰她,“下回再来不是一样的?” 赵玉娥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可这家店里的胭脂,半年都只有一次新品呢,下回就要等半年了。” 云曦正要开口说话,店中一个穿着华丽的中年妇人说道:“两位小姐,这些只是一般质量的,看两位衣着华丽,这等普通胭脂怎么能用在小姐们的脸上,奴心疼两位小姐的皮肤呢。” 赵玉娥忙问,“玉娘,真有特等胭脂?” “当然有啊,你们跟我来吧。”妇人笑呵呵的说道,转身朝楼上走。 赵玉娥拉着云曦也跟着玉娘往楼上走。 青裳走在云曦的身后拉了拉她的袖子,向她打着眼神,然后摇摇头。 云曦却微微一笑,用唇型对她说道,“让青二守在外头,不用跟着。” “小姐——”青裳有点焦急。 “快去!”云曦推了一下青裳,依旧同赵玉娥跟着那玉娘向楼上走去。 青裳只得转身朝店门外的青二打着手势,招手叫他守在外头。 第281节 青二却是一脸焦急。 云曦则是无事人一般地继续向前走。 青裳小声地问她,“小姐,奴婢发现这玉娘的神色有点儿古怪,眼神躲闪鬼鬼祟祟,小姐为什么不让青二来查一下?” “不用查,我知道是怎么回事,青二如果走掉了,对方就起疑心退缩不出现了。他们下网等我钻,殊不知,我也正等他们呢。” 青裳不明白,还想问时,玉娘回头看向几人,“快到了呢!” 她只得打住没往下问。 胭脂铺的玉娘,带着赵玉娥与云曦一直走到二楼的最里头一间屋子,赵玉娥雀跃着跟在她的后面。 加上两人的侍女,五人一起进了房间。 屋中,果然摆了不少的胭脂盒。 赵玉娥欣喜地走上前去看。 玉娘也陪着二人看,同进也介绍着胭脂的价格以及特点。 但没说上几句话,她忽然捂着肚子,道,“两位小姐,抱歉啊,奴家肚子忽然疼,得离开一会儿。” 赵玉娥没放在心上,朝她摆了摆手,“我们自己会看,你叫一个仆人跟着就是了。” “哎,好勒,奴家去去就来。” 玉娘转身往屋外走,还随手关了门。 青裳跟着去看究竟,被云曦拉住。 “小姐!这妇人想溜,只怕有鬼。”青裳一脸焦急小声地说道。 云曦微微一勾唇,“当然有鬼,而且,鬼已经来了!” 因为她已听到楼下传来一伙人纷乱的脚步声,正朝楼上而来。 “小姐,是谁要算计小姐?”青裳睁大眼睛问道。 “等着,一会儿他们就来了。”她轻轻一笑,若无其事的走到赵玉娥的身边同她一起看胭脂。 不多时,门被推开了,一伙人闯了进来。 “曦小姐,赵小姐!” 一身水红色衣裙的芍药妖娆浅笑着走了进来。 跟在她身后的还有谢锦昆,与一二十个陌生的汉子。 汉子们的眼神赤果果的在云曦与赵玉娥的脸上打着转,一个一个笑得诡异。 赵玉娥一脸惊异地看了一眼众人,然后看着谢锦昆说道,“舅舅,这……你们这是……” 她的丫头丽儿吓得脸色一变,赶紧抓着赵玉娥的胳膊。 青裳的脸色一沉也站到了云曦的一旁。 只有云曦面色不惊的看着众人。 谢锦昆瞥了她一眼,对身后的几个男子说道,“来人,将赵小姐带走!” 很快,上来三四个汉子。 赵玉娥不傻,这副阵势,绝对是对她不利的。 她怒喝一声,“舅舅,你怎么叫几个男子带我走?你们想干什么?” 谢锦昆沉着脸说道,“玉娥,他们不会伤害你,只是带你到另一间屋子去!我有事跟你云曦妹妹说说话。” 几个男子大步朝赵玉娥走来,伸手便要抓她。 赵玉娥尖叫起来。 云曦朝青裳使了个眼色。 青裳忽然抬腿一扫,将几个男子扫倒在地。 然后,又一人给了重重的两拳头。 几个人被打得鬼哭狼嚎,鼻血乱飞。 青裳冷笑着拍拍手,这才几下就被打得哭爹喊娘了,真打起来,真接让你们这群小人见阎王! 芍药跟着惊叫起来,“老爷,她们打人了!” 谢锦昆怒道,“云曦,为什么叫你的丫头打谢府的仆人?一个女孩儿家,竟然也如此野蛮,你夫家的人还怎么敢要你?” 云曦将气得脸色发白的赵玉娥往身后一藏。 她唇角轻扯冷笑道,“谢老爷,您说话口口声声都是以长者自居,一副教训小辈的口吻。 但做起事来却哪有一点长辈爱护晚辈的样子? 云曦的夫家都没有嫌弃云曦,为什么谢老爷总说云曦的夫家会不要云曦?这是巴不得云曦的夫家退婚吗? 玉娥是未嫁女,老爷怎么能让几个男子带她走?哪怕是在谢府里,家生子的男仆也没有资格带小姐走,何况是几个陌生的男子在陌生的地方? 谢老爷这般做法也是爱护小辈?” 赵玉娥也冷笑道,“舅舅,曦妹妹说的有理,舅舅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谢锦昆气得吹了吹胡子,生生将怒火咽下了。 两个妮子居然这么鬼机灵? 芍药扶了扶发髻,抱着胳膊,红唇一勾妖娆笑道,“哎,我说两位小姐,你们还敢挑剔来挑剔去?进了这间屋子,可都别想出去!” 赵玉娥睁大双眼看着他们,“你……你们想干什么?” 谢锦昆朝芍药挥了挥袖子,“磨蹭什么呢,直接说吧!” “其实,也不想把你们怎么样,赵小姐,只是想请你到别间屋子坐一坐,曦小姐呢,你将你娘拿走的那十万两的赡养费银子,还有你的十万两银子的嫁妆还给老爷,咱们了放了你们。 你又不是老爷的女儿,你娘也与谢府一点关系也没有了,你们母女还拿着那些银子就不怕世人非议你们?说你们故意潜入谢府好转走银子?” 谢锦昆也道,“本老爷也不想为难你,只是,谢府里有人不服,倘若你不是老夫女儿的事情传开,又拿了本府的银子, 只怕,有些不怀好意的人会到衙门里告你母女俩诈骗。以外姓女混淆谢氏子嗣!到时候,你们可就要吃官司了。” 云曦冷笑着不说话。 不怀好意的人?是谢锦昆你吧。 青裳不知云曦在想些什么?又急又怒。 芍药朝她身后几人又使着眼色,这回向赵玉娥冲来的男子有五六个。 个个看着赵玉娥一脸猥琐的笑着。 “滚开!”赵玉娥抱着丽儿吓得尖叫起来,两人又气又吓浑身发抖。 青裳这回怒得想拔剑。 云曦摁着她,同时将吓得发抖的赵玉娥搂进怀里。 她冷笑道:“谢老爷,不就是退银子么?只是,我与我娘的银子可有二十万两,谁会将这么多的银子带在身上?一般都是存在一个隐蔽的地方。” “那你放在哪儿了?老夫派人去取!”谢锦昆听她话中有妥协的意思,目光与脸上的神色都亮了几分,一脸得意。 云曦扯唇一笑,“当然放在别庄了。但赵小姐胆小,她不能离开我,否则,我这心中记挂她,就会想不起我娘的别庄的路了。” 谢锦昆看了一眼芍药。 芍药的唇角撇了撇,说道,“也行,你们两个一起走!丫头侍女们也跟着,曦小姐在前面带路!” “如此,多谢芍药姨娘。”云曦冲芍药一笑。 芍药的眼皮跳了跳。 不知为什么,她与这谢云曦的目光对持上后,莫名的心惊肉跳。 “那就快点!”谢锦昆当先朝楼下走去。 云曦看着谢锦昆脚步匆匆往楼下走的背影,如看到一只恶心的苍蝇。 当她知道谢锦昆不是她的生父时,就想杀了这人。 但是,他却又是谢枫的父亲,让她无法下杀手。 放他一条生路,他居然好了伤痛又开始蹦哒了。 她的眼底闪过一丝戾色,自己作死,到时候休怪他人无情! 云曦挽上赵玉娥的胳膊,青裳拽着战战兢兢的小丫头丽儿,四个人朝楼下走去。 谢锦昆拦着她们不让她们走前院门,而是一指后院,“这里,动作快点!” 云曦朝前院那里看了一眼,青二与暗中一直跟着她的青龙正探头朝这里看着。 她朝青龙点了点头,青龙的身影一闪,便不见了。 然后又对青二用口型说了几句,青二也飞快地离开了胭脂铺。 她则继续跟着谢锦昆从胭脂铺的后门走了出去。 后门处,停着两辆马车。 谢锦昆将云曦与赵玉娥还有两人的丫环赶到前面的一辆车上,他与芍药则坐在后面的马车上。 那一二十个汉子则是跟在马车一旁走着。 进了马车后,丫头丽儿就哭了,“舅老爷为什么要这样对咱们啊。” “闭嘴,别哭了!”青裳见云曦微微阖着眼,知道她正在凝神听音,便骂住了丽儿。 丽儿紧张得一抽一抽不敢再吱声。 赵玉娥脸色惨白,看着云曦与青裳不敢说话。 过了一会儿,云曦睁开眼来。 她神色一凛说道,“丽儿,玉娥姐,你们别怕,我听了脚步声,跟着我们的只有二十个护卫,而且,都是些普通护卫,武功不高。 以青裳还有我的车夫的身手,谢家老爷带来的二十个人,根本打不过我们。我将他们引着跟我走,是想要利用他们替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啊,曦儿。” 第282节 云曦只笑笑不语。 ☆、084章 谢枫亲事定,渣爹上断头台 赵玉娥问云曦,云曦却是淡笑不语。 又知道她一向鬼主意多,便也没再问,而心中则对谢锦昆无比厌恶起来。 表面看着和气的人,原来是一匹披着人皮的狼。 难怪云曦的母亲铁了心要和离了,这等人,不配为人父! 青二得云曦的吩咐,飞快地离开了胭脂铺,直奔城东门的谢枫的办事衙门。 谢枫得知谢锦昆竟敢用卑鄙的手段算计他妹妹与赵玉娥,怒得踢飞了一张凳子,阴沉着脸提了剑就出了衙门。 他心中怒火冲天,谢锦昆!世上居然有这等卑鄙小人! 而青龙得了云曦的指示,也飞快地朝段奕的那所小胡同别院跑去。 别院里,青一听到青龙的汇报,当场就暴跳起来,撸了袖子就要揍人。 他对闲闲坐着看书的段奕说道,“主子,谢锦昆那老匹夫这是活够了吗?” 段奕冷笑,“既然曦小姐说不想放过他了,本王就不会放过他。出发!跟上他们。” 一行人又扮成了红衣门的人,堂而皇之的穿街走巷,惊得街上的人纷纷躲避,哭爹喊娘。 段奕的轿子从一条小巷子里穿梭而过。 小巷的另一头,坐着马车经过这里的顾贵妃眼神一眯。 “兰姑,那个假扮红衣门的人出现了!快!你们都给本宫追!” 兰姑也看见了,带着随行的十来个侍女飞快地朝段奕等人追去。 顾贵妃在马车里脱下厚重的贵妃服,换了身家常衣衫,又用面巾往脸上一包,提了一把剑,这才匆匆跳下马车也跟着追了上去。 一行人追出街市,终于追上了段奕的轿子。 “主子,咱们被那妖妇的人盯上了!” “现在还不是给她们引路的时候,得想办法甩开她们!”段奕吩咐道。 “是!”青一应道。 段奕受着重伤,青一与青峰两人死死的护着轿子。 青山的十来个人,与顾贵妃的十来个人厮杀起来。 随后赶来的顾贵妃发现那轿中的人始终不出来,她眼神一眯,难道有什么古怪? 她冷笑着提剑去刺。 青一与青峰不是她的对手,没几个回合,两人就受了伤。 二人又怕被她捉住暴露了身份,只得抬了轿子就逃。 青山的人则是死命阻拦。 但受了伤还抬着轿子跑,这速度明显就慢了许多。 “想逃?”她冷笑一声,将手中的剑用力朝那轿子掷去。 但这时,那轿子顶却忽然打开,里面一个蒙面的绯衣男子手持双剑冲了出来。 同时身子一转俯身而下反朝她刺去。 “呵——,居然不怕死!” 顾贵妃冷笑,抢过侍女手中的剑,手一转,身子一闪,反朝段奕刺去,同时一掌劈出。 但她的剑与掌力都打空了。 从轿中冲出的绯衣蒙面人,被一个忽然出现的绝色红衣女子,伸手一捞给带到一旁。 “死丑婆子,不要脸的丑八怪!这么丑了还出来害人?你妈就不担心你吓着小朋友?要是我谢甜有你这么丑,早就待在家里不出门了。哈哈哈——!” 一身妖娆红衣,一头垂膝长发的谢甜,眼波飞转看着顾贵妃笑得花枝乱颤。 她的身段本来就美,这副样子,更觉勾人心魂。 顾贵妃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谢甜,你还没死?” “老娘当然不会死!老娘死了,这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不是落在你的头上了?这怎么可以?老娘死了也会从棺材里爬出来将将你这丑婆子踩到脚下!” 一身红衣飒爽的谢甜,腰间挂着一个酒葫芦,一手捏着一缕飘到额前的一缕墨发,一手握着一根长长的红绸。 她扭头看着顾贵妃,眼波生媚,笑得妖娆。 众人都只觉得,这春日里所有的花儿都不及她的容貌之美。 她的美不是闺中女子涂脂抹粉精描细化的妆容,也不是顾贵妃身上靠华丽贵气的美服与珠钗衬出的尊华美。 而是天地间自然生成的美,苗条的身段,如雪的肌肤,黑如墨的长发,灿若寒星的眸子,艳如樱桃的唇瓣,没有一处不是极致。 一颦一笑不矫揉造作,行动间又有男儿的洒然。 连兰姑等人看得也目不转睛。 “看什么看?还不快追!”顾贵妃怒得大骂。 原来,段奕趁着二人吵架时,早已命所有青山的人全都收了手,抬着轿子一一退去。 兰姑等人要追,却被谢甜拦住了。 她拦在巷子口,一边同兰姑等人厮杀,口里一边絮絮叨叨。 “丑婆子,我说你究竟要不要脸?端木斐不要你,你便要天下长得所有同他相像的男子都臣服于你!你弄死了多少个长得像端木斐的男子? 你大我徒儿小奕儿十五岁,却一直肖想他!你也好意思?还对我徒儿身边的女人下手。好在我徒儿洁身自好,不要你这老丑婆子!连看也不屑看一眼。 呀呀呸!你恬不知耻的还往上贴,可别人下不了那个嘴!你还是爱你那个公共男人皇帝老儿去吧!嘻嘻嘻!” “段奕居然是你的徒弟?吖——,谢甜!本宫饶不了你!”顾贵妃被人揭出短处,气得身子发抖,脸色发白,提着剑就朝谢甜杀来。 谢甜的身子却一闪,躲开了兰姑与顾贵妃几人的合力刺杀。 红绸乱舞,顾贵妃的剑怎么也近了她的身,而她的脸上反被谢甜的红绸抽了一下,头发被抽散,珠钗也被打落在地。 “谢甜,本宫不杀你,誓不为人!”一身狼狈的顾贵妃气得跳脚,却奈何不了谢甜。 因为顾贵妃的人多,谢甜也只是趁对方听她说话分了心的空隙里,打了顾贵妃一记耳光,再近不了顾贵妃的身。 再纠缠下去,神秘人又会出现,谢甜旋即抽身跳了开来。 “哎哟,不好意思,丑婆子,端木斐与老娘有约,今天不陪你玩了!告辞,嘻嘻嘻——”谢甜的身子一闪,已跃上了屋顶。 “端木斐?端木斐还活着?谢甜,你给本宫说清楚,他是不是还活着?他在哪儿!”顾贵妃惊叫着追上去。 但谢甜却如一只云中雀儿一样,眨眼便不见了人影。 “谢甜!你个妖女!”顾贵妃被谢甜骂了一场,打了一耳光,想还击时,对方又不见了。 她只觉得一口恶气赌在心头,上不去下不来,身子在发抖,脸色死白,整个五观都因愤怒而扭曲着。 原本妖娆的脸,却因狞狰而丑陋了。 兰姑见她情况不对,忙问道,“娘娘,你还好吧?” “好什么?假冒红衣门的人与谢甜同时出现,这是巧合,还是他们是一伙的?快给本宫去查!” 红衣门是她的,居然有人敢冒充她?她抓住那人一定要他不得好死! “是,娘娘!” …… 谢锦昆在云曦的指引下,一路朝南宫辰的那所设在城郊的宅子走去。 已经离宅子不远时,这时,忽然从他们的后面传来诡异的叮叮咚咚的琵琶声音。 众人朝身后看去,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红红……红红……红衣门?” 一众人吓得两腿发软。 有的人则是尖叫起来,“跑啊,逃命啊!” 谢锦昆与芍药躲在马车里吓得不敢吱声,心中不停地念着佛。 前一辆马车内,赵玉娥也吓得不轻,她紧紧地拉着云曦胳膊。 “曦儿……别怕……,咱俩在一起每回都能逢凶化吉呢。” 云曦微微弯唇,抱着她,“是,玉娥姐在,曦儿不怕。” 忽然,她们坐着的马车门开了。 一个蒙面的红衣男子双手一伸,将云曦拦腰抱了出去。 “曦儿!”赵玉娥扑身上去抢,马车内的青裳一把抱着她,对她说道,“赵小姐,那是自己人,别怕。小姐不会有事。” “怎……怎么……怎么回事?”赵玉娥一时反应不过来,脸上因为惊吓依旧是苍白一片。 青裳道,“待会儿回了府里,奴婢会同小姐一起给赵小姐解释,但现在没时间了。” 她又对赵玉娥的丫头叮嘱一番,不得乱说曦小姐的事。 赵玉娥想了想,貌似曦妹妹被人抱出去的时候,一点也不反抗,似乎还在笑。 这可有点反常,不像曦妹妹的性格。 又见青裳一脸平静,她这才松了口气。 另一辆马车里,谢锦昆将头伸了半个到马车外看情况。 他看见一个红衣人抓了谢云曦进了轿子,轿子又被几个人抬着一路向前方一所大宅子而去,脚步匆匆。 紧接着,所有红衣人都离开了。 谢锦昆的心中开始盘算起来。 第283节 虽然红衣门的门徒们抢走了谢云曦,让他无法拿回被夏玉言母女带走的二十万两银子,但似乎是有失有得。 如果去举报红衣门的藏身之地的话…… 他得意的笑起来。 芍药不解,“老爷,这人都被抢走了,你还笑?咱们就拿不回那二十万两银子了,怎么办?” “哼,你们妇人懂什么?”谢锦昆白了芍药一眼。 他正要命马车折返,忽然,又是一阵马蹄声响,一队官兵骑马而来。 谢锦昆从飘起的车帘子里往外看去,顿时吓得脸都白了。 他马上将头伸回来,二话不说地揪起芍药一顿打,“你个死贱人,敢害赵小姐,老夫打死你!” 芍药伸手去拦,又哭又骂,“老爷,你为什么打我啊。” “就要打死你个贱人!” 他出手狠重,芍药被他打晕了过去。 “砰!”马车门被人一脚踢开了。 谢枫脸色阴沉沉的出现在车门口,看着他一言不发。 谢锦昆吓得心头咯噔了一下。 但他飞快地平复好了心情,口里却道,“谢枫,这个贱人居然将玉娥骗来这里想害人,被老夫发现了,你快将她抓起来送交老夫人。老夫先去报官好抓她的同伙。” 他不等谢枫说话,推开马车的另一边的车门猛地跳了下去,提袍子拔腿就跑了。 被谢锦昆找来相助的一二十个汉子,因为还在等着谢锦昆发赏钱,都没有走。 此时见谢锦昆跑了就要去追,被青二与谢枫带来的人全都打得趴倒在地。 前面的马车里,青裳与丽儿扶着赵玉娥走下马车朝这边走来。 赵玉娥见那谢锦昆跑了,而谢枫没去追,有些诧异。 “枫,他竟然叫了一伙人将我与曦妹妹围在胭脂铺里,逼着曦妹妹交银子呢!还叫几个男人想……,可你怎么将他放跑了?” 赵玉娥愤恨的咬着牙,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气得泪珠儿在眼里打着转。 谢枫走来将她揽在怀里,安慰她道,“不会让他逍遥下去,曦儿跟我商量好了,要他去办一事儿,所以,才先放走他。” “什么事?”赵玉娥抬头看向谢枫。 眼眶中还闪着泪花,越发显得晶莹闪亮。 谢枫心中是又愧疚又恼恨。 道貌岸然的生父竟对赵玉娥与曦儿下毒手,他心中对二人感到愧疚,又不能亲手杀了谢锦昆而心中愤恨。 “总之,他是自己寻死!”谢枫怒道。“眼下,我先送你回宅子,谢锦昆溜走了,还有一个同伙,得交与老夫人处置!” 谢府里,欢喜等着赵玉娥回府的谢老夫人,见赵玉娥嚎啕大哭的回来,又惊又吓又怒。 “这……这是怎么回事?”谢老夫人搂着赵玉娥一阵心疼。 丫头丽儿马上跪下来,挑了挑眉,挤出两滴眼泪说道,“是老爷与芍药姨娘干的,他们还想毁小姐的清白呢!叫了十个男子要对小姐非礼。 要不是谢枫公子巧遇相救,小姐就回不了。 呜呜呜呜——,老夫人,一定得为小姐做主啊! 芍药姨娘说,将小姐毁了,老夫人就会倒下。这府里的主子就只剩她与老爷了。府里的钱也全是他们的了。她今后生了儿子,就是这府里的大少爷了。这谢氏,也全是他们夫妻二人的了。” 谢枫,青裳还有青二见赵玉娥的丫头看着人小胆子小,居然生着一张利嘴,不竟刮目相看。 这样添油加醋一说,老夫人不打死芍药才怪。 但几人又都一想,那女人,不打死,不解心头之恨! 果然,谢老夫人气得脸都白了,身子发着抖。 “什……什么……,啊?敢算计玉娥?还想害死我这老婆子?夺谢府钱财?痴心妄想! 来人!把芍药拖到府里的前院,叫全府的人都出来!我老婆子要当众处罚那个贱人!” 很快,被谢锦昆踢晕过去的芍药由两个粗使婆子用冷水泼醒,拖到前院正厅前的大院子里。 谢府的所有仆人左右各站了一排。 芍药清醒后,看到面前的阵势,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事情没得逞还被老夫人抓住了,她可活不了了。 她哭着喊道,“老夫人,不关妾身的事啊,是老爷,是老爷的主意。” “你和他,老身一个也不会放过!这府里,你可是被老身下令杖毙的第一人,我总是想,谁人无错?改过就好,哪知你们一犯再犯!那便不能再活!” 谢老夫人端坐在院子中间的大椅子上,脸色黑沉沉。 她的手一招,马上上来两个婆子,摁着芍药就开打。 却不堵着口,那芍药的惨叫声一声高过一声,吓得一众仆人大气也不敢出。 谢老夫人冷眼看向众人,又道,“谁再敢对表小姐心存恶心,便是这个下场!谁再敢做对谢府不利之事,毁坏谢府名声的,便是这样的下场!姨娘,老爷,一样得重罚!” 芍药满脸不甘心,为什么?明明都安排好了,怎么就出错了? 青赏在她面前蹲下来,微微一笑,“知道哪儿输了吗?因为你惹了不该惹的人。敢惹曦小姐的人都得死。安氏,月姨娘,现在是你。” 芍药满脸惊恐,这才想起为什么那谢云曦看向她时一脸的诡异笑容。 忽然,两个婆子加重了棍子上的力道,芍药惨叫的声音渐渐地小了,身子歪倒不动了。 一百棍子不到,一片血肉模糊。 仆人吓得都不敢议论,院中鸦雀无声,再看向赵玉娥与谢老夫人时,人人惧怕。 “马上拖到城外乱葬岗去扔了!”林嬷嬷叫来两个仆人吩咐着。 “是。” 芍药被杖毙,谢府里更是死气沉沉一片。 谢老夫人由金珠扶着走到府里的最高一处假山上。 放眼望向府里各院,她长长叹了一口气。 “老夫人为何叹气呢?”金珠问道。 “我做了一件糊涂事,几十年白活了。”她神色黯然的说道。 这府里的所有事,如今细细想来,皆是由收了谢锦昆做养子开始。 收安氏进门,安氏的几个子女个个惹事,府里不见进账,还得频频出银子替他们平事。 气走夏玉言,府里如今成了一副空架子。 到头来,谢锦昆居然还想害她? 她真是养了一条白眼狼。 “老夫人为什么这样说?”金珠问道。 “老话说得好,这人啊,三岁看到老,还真不假。谢锦昆年轻时就是个不孝的人,他连自己卧床不起的祖父也不管, 拿走看病的银子去买一身新衣,就可知,他骨子里是一个自私的人,当初,我就怎么被他蒙蔽过去了?” 金珠安慰道,“不是他蒙蔽老夫人,是老夫人一直关注的是他的妻子夏氏啊。夏氏是个孝女。 所以,老夫人您别为这事伤感了。咱谢氏下半年不是要选长公子吗?老夫人到时候再选一个啊。” “再选一个?可选谁好?”谢老夫人长叹一声。 林嬷嬷往假山这儿走来,说道,“老夫人,表小姐说有重要的事同您说。还有,枫公子也要向您告辞。” 谢老夫人又望了一眼假山下的各处院落,说道,“枫公子啊?正好,我还有话同他说说。” 回了百福居,她见一众丫头婆子全站在院子里,不禁挑了挑眉,“怎么回事?” 丫头婆子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林嬷嬷笑道,“老夫人,表小姐说有话同您私下说。所以叫人都出来了。” “私下说?”谢老夫人一脸的狐疑,便也没有带侍女,独自走进了屋里。 里间屋里,并排跪着二人。 “老夫人。” “外婆。” 谢老夫人看着二人吃了一惊,站着没往前走。 赵玉娥一脸绯红,伸手推了一下身旁的谢枫,“你说。” 谢枫也是窘着脸,纠结了一会儿,这才抬头朗声道,“枫,愿娶赵玉娥小姐,护她一世平安,求老夫人成全。” 说着,他磕了一个头。 谢老夫人的脸上没有惊喜,而是带着审视的表情看着他,又看了一眼赵玉娥。 “你想娶玉娥?” “是,因为今日来的匆忙,没有备下厚礼,明日定会补上,求老夫人成全。”谢枫又磕下头来。 “你救了玉娥,想她嫁你?”她又看向玉娥,“他救你,你便要以身相许了?” 两人见谢老夫人的语气有些冷,忙一起抬起头来。 谢枫知道,赵玉娥是谢老夫人的心头宝,这一关还不容易过。 他又磕下头来,郑重说道,“老夫人,并不是今日枫救了玉娥小姐,玉娥要以身相许,而是枫认识她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只因她热孝在身,枫才没有明说。 但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枫想着,一定要站出来公开身份好好的护着她。 如果老夫人觉得枫还配不上玉娥,枫可以努力证明自己的能力,只求在玉娥孝期满之前不要将她许给别人。” 赵玉娥也磕下头来,“求外婆成全,玉娥认识枫公子是在去年的时候,他救玉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玉娥觉得他是今生的良人,他也是诚心相求的。” 谢老夫人又看了他二人一会儿,微微一叹说道,“都起来吧,谢枫,我答应你就是了,不将她许给别人,但娶玉娥,得看你的表现。 倘若你有一番成绩,我便将她嫁给你,否则,她孝期一满只能嫁别人。而且,这期间,谢府也不会帮你,你可明白?” 第284节 谢枫心中松了一口气,“枫明白,枫会证明给老夫人看的。” 谢枫离开谢府后,林嬷嬷打发走了其他侍女,问老夫人,“老夫人可有答应枫公子?” 谢老夫人看了她一眼,说道,“玉娥选他,我也满意,但是,我忽然想起玉娥的娘与她那忘恩负义的爹。 当初,赵淮也只是一个布衣,得了谢媛与我的资助,一飞冲天了,最后却又对谢媛爱理不理,宠妾灭妻。 我担心玉娥会步她娘的后尘,这才对谢枫说想考验考验他。” 林嬷嬷道,“老奴瞧着,枫公子是个本分的人,不像当初赵姑爷那般滑头。” “我也这么认为,但是,如果现在公开他二人的婚事,谢枫哪怕是凭借真本事爬上去的,也会招人非议。 被人看不起。还不如压着他们的婚事不公开,给他一点激励,让他立一番建树。” 林嬷嬷眼睛一亮,笑道,“还是老夫人想得周到。” …… 谢锦昆见谢枫果真放他走了,心里暗喜,一口气跑到皇宫前。 他如今是布衣之身进不了宫里,只得老老实实的候在宫门前。 出了几两银子,他打听到顾贵妃的轿撵出了宫。 出了宫就得回,他守在宫门口就是了。 果然,一个时辰后,顾贵妃的轿撵到了。 他喜得飞奔过去,跪在轿前,“娘娘,臣打听到了红衣门的消息,特意在此候着娘娘来汇报。” 红衣门,整个京中的人都在找,但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如果他揭发有功,贵妃一定会重新启用他。 想到这里,谢锦昆心中美滋滋的。 顾贵妃跟着那红色轿子在城中转了好久,连个影子都没有看到,又被谢甜打了一巴掌还被嘲笑了一场,心中本来就烦闷着。 见谢锦昆来报说看见红衣门的人,她的两眼一眯。 果然在城中,敢装成她的样子,出来装神弄鬼,她饶不了那人! “快说,在哪儿?” “在城郊,一个庄子里。”谢锦昆说道,同时,心中也窃喜起来,顾贵妃果然在关注这件事儿。 “马上带路!兰姑,给他一匹马!” 一行人跟着谢锦昆又转道往城郊的宅子而去。 …… 云曦被段奕抱进轿子里。 青山的众人见谢锦昆匆忙跑走了,段奕这才命人隐藏了起来。 他沉着脸问云曦,“又在冒险!谢锦昆敢害你,直接打了再说,打死了有本王在,何必费这番周折?” 云曦冷笑道,“就这么一棍子将他打死了,不是可惜了?也太便宜他了!眼下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怎么能错过?” 段奕柔柔的抚着她的脸,半晌才道,“曦曦想做什么,本王当然支持了。但是,下回记得提前跟我讲,这里,南宫辰与元武帝随时会来,有危险!” “他们来了正好。” “为什么?” 云曦狡黠一下,“来了正好狗咬狗!” …… 谢锦昆领着顾贵妃一行人到了南宫辰设在城郊的宅子前。 “你说的地方就是那儿?”顾贵妃指着前方隐在树林中的宅子问道。 “娘娘,没错,就是那儿!”谢锦昆说道。“下臣两个时辰前就看见有红衣门的人进了宅子,那轿子还一直停在宅院前面呢。” 两人说话时,一顶红色的轿子由四人抬着推门进了前方宅子里。 顾贵妃的眼睛一眯,果然在前面。 敢装成她的样子,就得死! “谢锦昆,前面带路,兰姑带了人冲进去!” “是,娘娘!” 谢锦昆以为报了案就等着领赏便好了,哪知还要打头阵,心中是叫苦不迭。 两个侍女拖拽着谢锦昆,兰姑提了剑当先,顾贵妃紧跟在后面。 一行人蒙着面朝宅院冲去。 撞开了门,果然见院中停着一顶红色的轿子。 宅中的护卫看见她们这批蒙面人闯进来,也叫出不少人来,两方厮杀在一处。 谢锦昆吓得躲在一处角落里,不敢动。 忽然,宅子门前有人喊了一声,“皇上驾到——” “抓刺客了!” “围住她们!” 霎时,整个宅子四周都喊起了震耳的喊杀声。 顾贵妃吓了一跳,老皇帝怎么会来这里?还是—— 这是一个陷阱?用谢锦昆做诱饵骗她来的? 老匹夫,该死! 顾贵妃用力朝谢锦昆掷去一剑。 嗷唔—— 那一剑刺在谢锦昆的大腿上,他疼得满地打滚,不住的哀嚎。 兰姑边杀边退站到顾贵妃的身旁,也不顾不上去管谢锦昆了,带着几人仓皇而逃。 有一部分人去追顾贵妃,一部分人抓着没有逃掉的受伤的人。 “皇上,这儿有一顶红色的轿子,刚才难道是红衣门的人?” 元武帝沉着脸,“公子回来了没有?” 护卫道,“还没有,刚才那些人身手不凡,公子重伤未愈,倒是躲过了一劫。” 两个护卫抓住谢锦昆说道,“皇上,这儿有个没有蒙面的人!” “皇上饶命啊,下臣是被人劫持而来,下臣什么也不知道啊!” 宅子的护卫说道,“胡说,皇上,这人与刚才那伙人是一起来的,还说着话呢。” 元武帝看向那几个被抓的顾贵妃的侍女,喝问道,“说,逃走的是什么人?” 两个受了伤的侍女自知说出了也是死,不说更会受苦,如果嫁祸他人,便会无事了。 因此,两人都指着谢锦昆说道,“是他请的杀手,他不仅勾结了红衣门的人,还逼着奴婢们来行刺,否则,就要杀奴婢的家人。” “你们胡说!”谢锦昆吓得身子发抖。 他拼命的磕头,“下臣没有,下臣没有啊!皇上,臣冤枉啊,是顾……” 两个侍女见他想搬出顾贵妃来,知道会坏事,皇上一定会将她们当场就杀了。 一人扑上前去暴打谢锦昆,“你敢威胁我们?想杀我家人,我饶不了你!” 两拳下去,将谢锦昆打晕了,侍女又悄悄的捏了他的穴位,令他醒了也不会讲话。 “大胆,皇上面前也敢行凶?” 护卫们将两个侍女拉开。 元武帝沉着脸,谢锦昆居然知道这里?这么僻静的地方也被他发现了?还勾结红衣门,这人就不可以活! 他咬牙怒道,“来人,将谢锦昆送交顺天府,打入死牢!” …… 谢锦昆被关进顺天府的消息传到谢府,谢老夫人只微微抬了一下眼帘,又继续的念着经文。 衙役们要进府搜寻,被关在了门外。 守门的人指着门口的告示说道,“谢老夫人已宣布同谢锦昆脱离母子关系了,这便不是他的府邸,这是谢氏的府邸,想查,得皇上下旨。” 夏玉言从夏宅走出来,看了那告示一眼,二话不说揭了下来。 云曦不解地问她,“娘,你揭这个干什么?” 夏玉言冷笑,“贴在这里,谢锦昆看不见,我要拿到牢里给那人看看。” …… 顺天府的地牢里。 谢锦昆一身狼狈的蹲在牢房一角,牢房里阴暗嘲湿,臭气熏天,令人作呕。他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是真实的事。 不,他这一定是在做梦,梦醒后,他还是谢府的大老爷。 牢房的楼梯口有脚步声传来。 透着天窗上射来的光亮,他看到那是两个女人。 一个墨绿色衣衫的中年妇人与一个紫衣的小姑娘。 两人渐渐的走近了。 他扯唇冷笑,张了张口想骂上两句,却发现说不话来,只得愤怒的看着二人。 夏玉言走到牢房前,看了他一眼,扯唇冷笑,然后从袖中将一张告示扔在他的面前。 她讽笑道,“谢锦昆,你积极钻营,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吧?谢老夫人已将你除族了。 不仅如此,还和你脱离母子关系。你这辈子,自私,狠毒,活该你的人生在这阴暗的牢房里度过!” 第285节 谢锦昆捡起那张纸,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拼命的摇头,用口型喊着“不不不——” “不?哈哈哈——”夏玉言忽然哈哈一笑,眼角溢出泪来,她愤然说道,“谢锦昆!你知道吗?从你娶我的那一天开始,我便想杀你! 你将林生推下了河是不是?你杀了他只为娶到我,但你知不知道我还是知道了真相,因为林生的尸体打捞上来的时候,他的手里捏着你袖子上的一缕线脚。” 谢锦昆冷沉着脸看着夏玉言,咬牙不吱声。 夏玉言又呵呵一笑道,“但我又放弃杀你了,因为找到林生的那一天,我想跟着他去时,发现自己怀孕了,大夫说我已有两个月身孕。 所以我想着,你谢锦昆不是想娶我吗?那我便嫁!反正我无依无靠身无分文,正走投无路时,有人愿意养我跟林生的儿子,我有什么意见? 你谢锦昆挣下的家业给了枫儿,林生在九泉之下也会欣慰! 你这等恶人,不用我来动手,自有老天来收你了!哈哈,哈哈哈——” 夏玉言忽然大笑起来,笑中有泪,带着凄然。 云曦惊愕的看着她,原来谢枫不是谢锦昆的儿子! 不是更好,这等恶人,他不配有后! 谢锦昆怒得拼命的摇着牢房的栏杆,伸手想打夏玉言,被云曦抬脚给踢飞出去。 噗! 谢锦昆撞到身后的墙上,吐了一口恶血。 夏玉言嫌弃的看着他,又呵呵笑道,“还有一件事告诉你,那个死去的女儿也不是我生的。你怎么配让我替你生儿育女? 那是你的一个婢女生的,你酒后乱性毁了她,事后却又不承认,只为她长得丑。那丫头生下孩子后一气之下跳井了。我见那孩子可怜便抱进自己屋里说是自己生的。反正你从不管我,也不会注意。谁知啊,你害死了她!可怜她才活了三个多月。你这辈子,无儿无女,白活一场!你来人世一场有何意思?” 谢锦昆的脸上半是怆然,半是惊愕,死死地盯着夏玉言。 然后,他的眼神往一角看去,眼底生起一丝恐惧与担忧。 云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里有什么?那里—— 女牢的方向! 她扶着夏玉言的胳膊微微一笑,“不,娘,你记错了,谢老爷还有一个女儿呢,正关在女牢里。 但是呢,他忘记了同谢二小姐关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女子,那便是玉娥姐的庶妹——赵嫤。 赵嫤糊里糊涂被关进了牢里,要是咱们告诉她,她是被谢二小姐的母亲也就是安氏害了才关进来的,娘,你说,赵二小姐会不会一气之下杀了谢二小姐?” 夏玉言随口道,“牢里没刀子。” 云曦微笑道,“可以想别的办法啊。” 一只长长尖尖的金钗被她从头发上拔下来,捏在手里。 金钗上泛着浅浅幽幽的光,平时看着是诱人的金饰,此时看着渗人,那分明是一只凶器! 谢锦昆跳起来扑向牢房的栅栏边,使劲地摇着门,口里“啊啊”的叫着。 但没人理他。 …… 云曦与夏玉言已向女牢的方向走去。女牢里的一间牢房里。 赵嫤与谢云容各自蹲在一角。 两人听到脚步声同时抬起头来。 赵嫤的脸上被安夫人划了好几刀,再加上在牢里关了几个月,又没人来看她送吃的,一张脸只余一双眼还像个人样子,整个人如同地狱里的小鬼一般恐怖。 头发乱蓬衣衫脏乱,浑身都是怪味。 她看向云曦一脸的嫉妒,翻了个白眼,将头扭过。 谢云容也早已失了贵小姐模样。 见云曦与夏玉言一起走来,她呵呵冷笑起来,“算你们命好,没死成!” “我的确命好,我活了两人的命,而你,只有一条命!”云曦的眼底闪过一丝戾色,“你到我家与那谢蓁想害我全家死,谢蓁已下了地狱,你却还活着,谢蓁说她不服,让我来催你!” “你……你想干什么?”谢云容见她眼神凌厉的看着自己,又拔下一根金钗,捏在手里把玩,心中不免渗得慌。 那尖尖的金钗看着让人不寒而栗。 “你害我,我岂能坐视你害?顺天府的案子审得太慢了,你居然还活着?”云曦浅浅一笑,将金钗扔给赵嫤。 “你……想杀我?你这个恶女!”谢云容尖叫起来。 云曦冷笑,“你想杀我的时候,想杀我全家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你才是恶女?”她转身对赵嫤说道,“赵二小姐,你知道你是怎么进牢里来的吗?因为那天你进安府穿的一身红衣是谢二小姐的母亲安氏准备的。 她在那身衣衫里放了毒。后来安世子出了事,安氏怕担责,便将所有责任推到了你的身上,可以说,你替谢二小姐的母亲坐了一场牢。” 赵嫤将金钗抓在手里,此时前后一想,的确是这么回事。 “我饶不了你!”赵嫤抓着金钗扑向谢云容。 谢云容才关进来没多久,早已又惊又吓,身子娇弱。 而那赵嫤,云曦发现她虽然一身邋遢,但行动敏捷,眼睛灵动,可见在牢里这少吃的地方是靠抢食活下来的。 长期养尊处优的谢云容一定不是她的对手。 果然,只听“啊”的一声惨叫,长而尖的金钗已扎进了谢云容的一只眼睛里。 云曦与夏玉言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转身朝牢房外走去。 赵嫤像是疯了一样,将谢云容摁在地上一阵猛扎。 谢云容疼得惨叫着,口里叫嚷起来,“谢云曦,你不要太快活太得意了,有个人一直在打听你!打听地图刺青的事,我已经告诉他你的身上有刺青,那个人不放过你的,他会要你的命!啊——” 云曦赫然转身,喝问道,“是谁?” 但谢云容已没了声响,一张脸已经被赵嫤扎成了蜂窝,早已气绝身亡。 云曦的脸微微有些发白。 夏玉言以为她是被谢云容的死像吓着了,将她搂在怀里,柔声说道,“走吧,曦儿,再没人欺负咱们了。” 打听刺青地图? 她的眼神微微一眯,是谁? …… 谢老夫人与谢锦昆断绝关系后,再加上元武帝发下话来,顺天府的案子审得很快,次日,谢锦昆便被推到菜市口开斩。 人头落地,人生定格。 夏宅。 夏玉言听说谢枫已向谢老夫人求娶赵玉娥,惊讶了一瞬,旋即高兴着去备礼物去了。 谢枫站在小花园中望向碧蓝神色有些怏怏。 云曦拉着他坐下,递了杯茶水给他,“哥,你怎么啦?向玉娥姐求亲怎么又不开心了。” “谢锦昆必竟——” “他不是你父亲。”云曦道,原来谢枫纠结的是这个,谢锦昆今日上了断头台,而谢枫却还穿戴一新的去见未来娘子家的家人,他这是心生愧疚了。 谢枫赫然看向她。 “娘亲口说的,谢锦昆杀了你的生父,娘嫁给他的时候,已经怀孕两个月了。” “这个老匹夫!”谢枫暴跳起来。 云曦拦住了他,“哥,这件事情隔了这么多年,娘重新说起心中自是伤心的,你就不要再去问她了。 那谢锦昆过了午时就开斩,有皇上的人监督着呢,必死无疑,所以,你现在最大的事便是去送礼,抓紧时间给曦儿娶个嫂子回来。” 谢枫低头看着云曦,“对,你说得对,他必死!” …… 夏玉言与谢枫带了礼物去了谢府。 云曦站在夏宅的府门口相送。 她正要转身进府时,见门前有一辆马车走过,从车上掉下了一卷画轴。 云曦走过去捡在手里。 “曦小姐。” 前面的马车停下了,从车上走下一人。 天青色长衫,笑容温和,正是段轻尘。 “你的东西掉了。”云曦将画卷递过去。 “嗯,是我未婚妻的画像。”他微笑着走过来伸手去接。 哪知云曦递去,他接得慢了一些,画卷掉在地上散开了。 画卷上女子的容貌,让她惊在当地。 那分明是—— 她的模样! ☆、085章 段轻尘的未婚妻 画卷的边角有些微微泛黄,显然有些时日了。 画上的女子一身素白衣衫,墨发垂落,通身上下未戴任何饰物,容貌与她一模一样。 但那神色又超乎寻常的平静,悲,喜,忧,怒,半丝儿情绪也看不见。 仿佛是个没有灵魂的人。 但世间哪有这样的人? 还是作画的人技法太差,画不出人的表情?画成一张僵尸脸木头人? 正在她讶然的时候,段轻尘弯腰将画卷捡了起来,还从袖中取了一块帕子,轻轻的拭掉上面的灰尘。 第286节 又小心的重新卷起,用一块绯色红绸布包裹起来。 “多谢曦小姐帮轻尘捡到画卷,轻尘正忙,告辞了。”他含笑朝云曦微微额首,转身便朝马车走去。 就这样……走了?不解释一下那画中人? “睿世子!”云曦朝他紧追了两步。 他的未婚妻怎么会同她长得一模一样?这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舅舅说母亲端木雅只生了她与谢婉两人,而且生下她二人后就一直生病,不可能还有其他的姐妹。 母亲与父亲相爱一生,更不可能有异母姐妹。 而且,父母又都是独子独女,所以,也不可能有表姐妹。 毫无血亲关系的两人长得这般相似,这简直不可能。 “曦小姐有事吗?”段轻尘停了脚步回过头来,浅浅笑着看着她。 云曦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画卷,伸手指了指,问道,“睿世子,冒昧问一句,世子的未婚妻……是谁?” 京城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地方大,人多,但是,城中几家最为显赫的府邸里几乎是没有秘密的。 谁家娶谁家的,与谁是仇人是与谁是亲戚,都可问得出来。 唯独睿王府,像是被人遗忘了一样,神秘,除了张扬的段轻暖郡主,里面的其他人包括仆人都是一个迷。 段轻尘与段奕的年纪相仿,段奕因为她才久久没有娶妻,但皇室宗亲的段轻尘年过二十还是独身,就有些奇怪。 忽然有个未婚妻也是闻所未闻的大稀罕事。 段轻尘望向她的笑容忽然一窒。 但只是一瞬,他依旧温和笑道,“轻尘的未婚妻……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轻尘在等她回来。” 说完,他朝云曦浅浅点头后便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停在夏宅左侧隔壁一处宅子前,随后,段轻尘下了马车,走进了那所宅子。 马车也很快的离开了。 云曦这才记起那处一直空着的宅子是段轻尘的别院。 “小姐,你在看什么呢?”青衣走来也顺着她的目光朝左侧宅子看去,口里说道,“咦?睿世子?他还真的住在咱们隔壁啊?” 云曦没说话,转身朝府里走去。 青衣见她脸上怏怏的,忙问道,“小姐在想什么呢?” 她停了脚步,微眯起眸子看向青衣,“青衣,你说,世上会不会有完全没有血亲关系的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 青衣眨眨眼,“怎么可能?”顿了顿,她又问,“小姐看到什么人长得像了吗?” 云曦低着头,微微蹙眉没再说话,走了两步又折回来,“青衣,让青二备马车,我要去一趟奕王府。” 青衣的眼睛马上一亮,欢喜说道,“是,小姐!” 在府里养伤的主子知道小姐找他,该有多高兴! …… 谢府里。 夏玉言与谢枫带着礼品来见谢老夫人。 这是夏玉言自和离以来,头次进谢府。 上回出府时,这府里还是繁华一片,莺莺燕燕成群,喧哗吵闹,不失高门府邸的气派。 可没几个月,便是沉寂一片,行走的仆人们个个都是小心谨慎。 “夏夫人好,枫公子好。”但前院正厅里,依旧欢笑一片。 丫头侍女见了二人纷纷行礼问好。 夏玉言对跟着来的桂婶点了点头,桂婶马上从拎着的礼盒里取来荷包一一发过去。 她笑呵呵的说道,“大家一起喜庆喜庆。” “谢桂婶。”丫头婆子们一脸的喜庆。 众人都会看脸色,府里平时总是出事,老夫人一早到晚都沉着脸,今天公布说是请夏夫人与枫公子来吃饭,又请了相面的先生与族中的一位长者,机灵些的早已猜出是什么意思了。 谢老夫人今日穿了一身新,头上戴着墨青色的抹额,卐字不连的同色对襟上衫,墨色裙子,一团喜气的坐在正厅上首。 几个丫头围着赵玉娥在说笑。 赵玉娥见谢枫走进来,早拿蒲扇挡着脸,且将头扭过了,掩唇而笑。 谢枫一进正厅便看到了她,与她视线一对,脸色也微微一红。 夏玉言满面含笑的拉着谢枫走到谢老夫人的跟前跪下了。 “给老夫人见礼。” “老夫人好。” “林嬷嬷,金珠,快扶他们起来。”谢老夫人也笑着指挥着身边人。 看坐,上茶。 谢枫命跟来的仆人送上礼品。 各式赤金首饰,玉玩器皿,云州上等锦缎,海外来的珐琅,满满抬了一箱上来。 见面礼虽没有段奕的奢华,但比一般大户人家只强不差。 媒人是谢氏的一个长者,谢老夫人命人取来赵玉娥的生辰庚贴送到夏玉言的手上。 夏玉言转手递到谢枫的手上。 谢枫微微怔住,殷红庚贴来得快得不像真实。 赵玉娥的丫头丽儿对旁人指着谢枫嘻嘻的笑起来。 赵玉娥怒得拧了她一把。 谢枫的脸更红了。 谢老夫人笑道,“倒是两个不错的孩子,言娘,我将玉娥托福阿枫,你也得看好了。” 夏玉言忙说道,“老夫人,言娘自会将玉娥当成女儿一般养的。” 谢老夫人长吁一声说道,“我自是信你的。” 满屋喜气洋洋正说着话,外间又有仆人来传话,“老夫人,谢五老爷与宇公子到了。” 谢老夫人探头朝外看了一眼,神色一暗,淡淡说道,“请他们到偏厅先坐着,一会儿一起吃饭吧。” 谢枫的却是神色一凛,眉尖微拧。 谢五房的人来做什么? 云曦说,谢家五房的人在青州时就一直同醉仙楼的人做对,甚至公然陷害。 而且,两家争闹时,谢五老爷的侄子也死在灾民的手里。 只有那个谢蓁到夏宅里闹了一次,再不见五房的人再有什么动作。 这是认输了,还是又想干什么? 管家谢来贵又道,谢五老爷还带了礼单来。 坐在下首的夏玉言忙拿眼偷偷看向老夫人那里, 只见老夫人只轻笑一声,看也不看礼单,随手交与林嬷嬷,又依旧同夏玉言说起话来。 夏玉言的心中不免七上八下。 谢锦昆已出局,这谢五房的人就行动了?那么枫儿呢? 她偏头看向谢枫,却见他神色淡淡,一派自然。 夏玉言端起茶碗喝着茶,掩着心头的担忧。 酒宴在偏厅里摆开。 谢老夫人带着谢枫与夏玉言走进厅中的时候,谢五老爷与谢君宇讶然一瞬。 但两人很快又收了情绪,双双上前见礼。 谢老夫人客气的还了礼,笑道,“都是自家人,不用多礼了,入席吧。” 但她脸上的笑容却是浮着的,经过谢锦昆的事情后,她对主动上门来示好的谢氏子弟,都多个了心眼。 因为都是自家人,所以没有分厅摆酒宴 只是设了男女两桌。 谢五老爷,谢君宇,谢枫一桌。 谢老夫人,夏玉言,赵玉娥,以及谢五老爷的小女儿谢茹一桌。 席上看似和气一团。 但谢枫看得出,坐在他一侧的谢君宇看他的神色很不善。 但,他却佯装不知。 且看看这谢君宇想干什么。 “听说枫大哥在北疆时上过战场杀过敌人?”谢君宇捧上一杯酒,唇角微勾看着谢枫说道。 谢枫也举杯回礼,“一个小小的领兵队长,不算什么。” “枫大哥谦虚了,上过战场无论官大官小都能称为英雄。三日后,我谢氏在京中的少年子弟要到北城门附近的精武场赛马。 不如枫大哥也一起去?枫大哥上过战场的人一定精通马术。或许能对马术不精的小弟们指点一二?” 话语虽是邀请,但暗中带着挑衅,不去,人家拍马屁拍了一通还害怕了未免会惹人嘲笑。 他看向女眷的那一桌,赵玉娥正眨着大睛看着他,一脸的崇拜。 去的话…… 谢枫抬眉看向谢君宇,目光冷沉,面色不改,微微勾唇笑道,“好,枫也正好同族中的子弟们多多切磋一下技艺。” 第287节 “君宇等着枫大哥的光临。”谢君宇扬唇一笑。 只是笑意不真,藏着一抹冷芒。 …… 云曦坐着马车到了奕王府。 青二按着往常一样准备将车停在王府的正门前。 这时,云曦却忽然说道,“停侧门那儿。” 青衣有些不解,“小姐,为什么不走正门?” 云曦看了她一眼没说话,青二将马车赶在侧门旁停下了。 王府的侧门正关着,她也没有叫人开门,而是脚尖点地,飞身跃上院墙跳进了王府。 青二摸摸头,一脸懵懂地问青衣,“曦小姐今天可真奇怪,正门不走走侧门,而且还是爬墙进去?” 青衣伸手托着下巴,笑嘻嘻说道,“她是不是想给主子一个惊喜?” 青二的眼珠子转了转,也笑道,“那么,咱们也不说。让他们各自惊喜?” 两人相视嘿嘿一笑,也不将马车赶到正门也不通报,就地坐着休憩起来。 云曦跳进王府内,马上有一个暗卫闪身出来,“谁?” 暗卫一见是她,惊诧的眨着眼,这……未来的女主子干什么爬墙? 云曦摆摆手,沉声说道,“不准说!” “是!不说。”哪敢说啊,得罪女主子,王爷还不得抽了他的皮? 暗卫赶紧放行了。 奕王府府中的路,她早已记得熟悉。 绕过一片人工湖,穿过几处庭院,再往前走便是段奕的书房兼卧房。 她正要走过去,忽然听到前方有脚声传来。 一个侍女说道,“太后中的毒就没有解的吗?吃什么东西都吃不出味来,吃多了还吐,这可怎么行?” “没有解药,医术那么高的朽木道长都拿这毒没有办法呢。” “哎,太后就这样了吗?” “不知道啊,王爷前几年年年出府去寻药,一点有用的药都没有找到。” 前方一条小径上,两个侍女的手里捧着拖盘一前一后的朝一处院落走去。 云曦的眉尖微微一拧,她第一次来时,段奕就说过太后的毒无药可解。 她低下头,看了看袖中的手。 白皙,纤长。 她的掌心血…… 云曦的眼睫闪了闪,抿着唇快步朝太后的院落走去。 院中的侍女们乍一见她进来,惊得纷纷跪下了,“曦小姐。” 云曦朝众人抬了抬手,又抬头朝前方正屋里看去,低声说道,“起来吧,你们,小点声,不要惊着太后娘娘。” “是。” 正屋里,侍女都脚步轻轻,见她进来惊讶着要行礼,都被她挥手制止了。 “我来看太太后,你们各自去忙吧。”她看向里屋,里屋里,帏幔低垂。 侍女小声道,“太后还未起床呢。曦小姐请先在外间候着。” 她点了点头,自己找了地方坐下了。 侍女各自去忙。 一个侍女朝桌上放着的药碗来。 她忽然指着自己桌边的茶碗说道,“我不喝这种绿茶,有茉莉花吗?” “有的,曦小姐请稍等。” 等侍女走开后,她趁人不注意时,飞快将绑在小腿上的匕首拔下来,然后往手心处一划,将掌心的血挤入到了药碗里。 待听到脚步声又走来后,她又飞快的收了匕首。 侍女端了茶水进来,“曦小姐,请用茶。” 一个嬷嬷从太后的里间屋子里走出来,同样看到云曦讶然了一会儿,行了礼后,又对那侍女道,“太后醒了,快将药端进去。” 然后是一叠声的脚步声音朝里间屋子走去。 小半个时辰后,德慈太后由嬷嬷扶着走出来。 “太后娘娘金安万福。”云曦走上前行了礼。 德慈太后看见云曦便笑道,“难怪哀家今日精神好,原来是你来了,快到哀家这边来。瑞嬷嬷,这孩子倒成了哀家的福星了。” 瑞嬷嬷也笑道,“是啊,奴婢也瞧着太后的精神也比往常好了许多呢。” 云曦往太后的脸上瞧去,果真见她眉眼间的倦怠色不见了,便知是她的掌心血起了作用。 但是,太后中毒多年,这一次只怕不够用。 她的眼睫闪了闪,笑道,“云曦是太后娘娘的福星,太后不如多留云曦在王府里住上几天?” 如果在太后身边多待上几天,也许能解了那毒。 德慈一怔,旋即笑道,“好好好,哀家也早有这个意思了,又担心你女孩儿家难为情。” 然后,她朝瑞嬷嬷使了个眼色,瑞嬷嬷欢喜着飞快地跑出去了。 云曦正低头想着事情,丝毫未觉得说了什么反常的话。 瑞嬷嬷小跑着找到了府里的管事嬷嬷周嬷嬷。 “胖婆子,太后娘娘吩咐,曦小姐今晚住王爷屋里,你赶紧收拾起来!” 周嬷嬷惊得一跳,连身上的肉也跟着抖了抖,眨了眨小豆子眼睛,“真……真的?” “太后吩咐还有假?曦小姐在太后那里呢!快点!”瑞嬷嬷喜得合手念着佛。 “好,我这就吩咐着人收拾屋子去。王爷那屋子这几天一阵药味,曦小姐怕是闻着不习惯。” 两个嬷嬷商议了一番好,欢喜的去准备去了。 书房里。 段奕喝了药后,正靠在榻上看着文书。 青州虽然已开始下雨,也有个青隐在那里坐阵,但他仍然怕出事,只希望尽早的撇开那里的差事。 周嬷嬷带着朱婶与两个小仆走了进来,对段奕行了礼说道,“王爷,太后吩咐奴婢们来给您收拾屋子。” 说完,她喜滋滋对众人一挥手,“动作快点,一个时辰后这里必须换个样儿!” “是!” 这几人,有人拖地,有人抬了不少开得绚丽的盆载进来。 周嬷嬷又给段奕的大床上换上了喜庆的朱红色,屋里又熏起香来。 段奕看着这群人忙得脚不踮地,不禁挑眉问道,“嬷嬷,太后让你们收拾本王的屋子本王没意见,但是那床上为什么一团艳红? 花瓶还换个粉红色?这屋里被你们整得像个女子的闺房了,你们这是做什么?” 周嬷嬷笑眯眯的说道,“王爷,曦小姐来了,这屋子就得收拾啊。” 段奕微怔,旋即飞快地丢开手里的文书朝书房外走,走了两步发现还没有问她在哪儿。 “曦小姐人呢?”周嬷嬷一脸的讶然,眨了眨眼,说道,“王爷,曦小姐在太后那里啊,您不知道?” 段奕又低头看了一眼身上散开的衣衫,凌乱。而一旁的琉璃屏风中的他,也是一副病体的模样。 他马上回了屋子重新换了一身出来,这才脚步匆匆朝太后的院中走去。 云曦正陪太后说着话,同时留心关注着她的脸色。 这时,她的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也没有在意,以为是哪个宫女。 谁知胳膊被人忽然抓起。 她回头一看,见段奕正黑沉着脸站在她的身后。 “母后,儿臣正找她呢,先带她离开一会儿。” 德慈太后见二人手拉手,亲密无间哪里会反对? 便笑道,“正好,你来了就带她到府里四处走走。哀家腿脚无力,走不动呢。” 云曦被段奕抓着胳膊拖出太后的院子,一直拖回了书房。 他又将周嬷嬷等人赶出了书房,将门“砰”的一声关死了。 “怎么啦?”段奕的脸色不大好,阴沉一片,云曦小心的问道。 段奕不说话,而是抓起她的左手,双目直直的盯着她,“你又割手掌了?” 原来是这个。 云曦伸过右手抱着段奕的脖了,抬头看他,“奕,太后是你母亲,她身子不好,你担心,我也会担心啊。 她中了毒没有解药,而我的掌心血能解毒,所以……不就是割了一点掌心血吗?又不碍事。” “不碍事?……”段奕的脸色微微一白,猛地将她拉入怀里,双手紧紧地搂着她,“父精母血,你怎么能随意丢弃血?你母亲要是知道了,该怎样伤心?” 云曦被他的紧张神惊住了,“段奕,是不是我的血有问题?” “没有,只是……怕引起不怀好意的人伤害你。”段奕将她的身子松开一些,黑着脸看向她,“下次再看到你割手掌,本王要行使夫纲了!” 云曦翻了个白眼,夫纲?她的妻纲还没使出呢。 “嗯?本王说的无用?哼!”段奕伸手捧起她的脸,然后俯身重重的吻下来,霸道,不客气。 云曦几乎不能呼吸,只能伸手推他。 第288节 段奕哼了一声,“夫纲,得从未婚妻时一一熟悉起来,不得抗拒!” 他又低下头来。 云曦忽然伸手挡着他的唇,眉尖微微拧起。 “段奕。”她道,“段轻尘的手里有一张画像,同我的相貌一模一样,他说……那是他的未婚妻。我是不是还有一个姐妹?” 段奕赫然看向她,眼睛微微眯起,“段轻尘?” ☆、086章 赐婚圣旨下 “是他。”云曦点了点头,说道,“今天一早,我娘跟我哥去谢府送礼,我站在府门前送他们。这时,段轻尘的马车从我家门前经过。 有一卷画轴正好掉在我家门前。我好奇便捡了起来。 段轻尘这时走来说,画上的人是他的未婚妻,还说未婚妻去了很远的地方,段奕,你听说过他的未婚妻吗?” 段奕的眉尖微微动了动。 但很快,他微笑着伸手抚着她的脸颊,说道,“别人有没有未婚妻,和咱们有什么关系?不要多想,你只需要在家里好好的待着,等皇上那儿的圣旨下来,本王就将你娶进府里来。” 云曦低着头,神色有些隐忧,“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怪怪的。我是不是有其她的姐妹,而我不知道?” “你没有其他的姐妹,但,这事儿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没有血亲关系长得像的人大有人在,比如你的舅舅同我,不是很像吗?”段奕安慰她轻声说道。 “是吗?”云曦抬头看他,他的目光中是满满是温柔与包容。 的确,段奕同她的舅舅端木斐长得太像了,舅舅简直是若干年后的段奕。 “当然。”他温声说道。 她凝眉想了想,也许有这种可能。 段奕伸手抚向她的眉尖,笑道,“再愁下去,额头上就会长出皱纹了,本王可不想娶一个嬷嬷回来。” 云曦马上挑眉,唇角一撇,“段奕你敢嘲笑我变老变丑了?” “没有。”段奕伸手将她环在怀里,唇角眼角都噙着笑意。 几句调笑的话后,她脸上的隐忧已不见了,依旧是见一事忘一事。 又想起她小时候也是这般模样,越发觉得有趣。 “还没有?笑得贼兮兮的!”她跳起来去揪他的衣衫,忽然又想起这次来的目的。 段奕一直藏着掖着不给她看伤,她才偷偷爬墙进王府。 云曦伸手过去双手猛的一扯。 段奕没想到她如此大力,外衫与里衫一并都被她扯开了。 他慌忙伸手去护,揶揄笑道,“曦曦,洞房的日子还没有到,你就迫不及待了?” 胡说什么呢? 云曦斜睨了他一眼,“快脱了给我看看!” “不脱。” “脱了!” “好,脱了——,身子骨长圆润了?这儿肉太少,一只手掌还不够捏捏呢,腰还是这么细,没见长肉,这儿骨头都出来了,捏着手疼。” “段奕,你脱我衣衫做什么?你……你……你摸哪呢!快放手!啊——,疼——” 屋子里,乒乒砰砰声音不断。女子一声尖叫后,没声儿了。 周嬷嬷与朱婶将仆人们赶走后,两人在门外拢着袖子闲聊。 “周姐姐,你说屋子里,王爷跟曦小姐这是好事成了没有?后面没声儿呢?”朱婶将耳朵贴在门上费力地听着。 王爷的屋子又大,从里间传到外面,声音太小。 周嬷嬷一张胖脸紧贴在门上都挤得没了形。 她眨巴了两下眼睛说道,“我听见曦小姐在喊,脱她衣衫了,又喊疼了,这八成是事儿成了。 太后吩咐我在王爷的屋里点了合欢散。而且……还是大剂量的。两人待上一柱香的时间,不成也得成。” 朱婶望天叹息一声,“皇上的圣旨一直不下来,王爷就不能正大光明的娶曦小姐,太后也是急了。” 周嬷嬷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说道,“谁说不是呢,但咱王爷又是个冷水壶,曦小姐都来了好几回了,就没见他将事情办了。” 朱婶上前拉着她往外走,笑道,“这回太后就放心了,我回厨房里炖鸡去。” 周嬷嬷也喜道,“两只,两只,一只不够!” “那是当然了。”两个嬷嬷欢喜的走了。 段奕书房的里间里。 云曦半光着身子坐在地上,伸手捂着脚指头,拧着眉毛疼得泪花都出来了。 “看看你,踢东西也不看着踢,你踢那炉子做什么?这可是铜炉。三十多斤重呢!” 段奕埋怨的说着她,也坐在地上,给她包着脚指头上的伤。 “段奕,这夏天都快到了,你屋里还生什么炉子?我热得汗都快出来。” 云曦将头发挽了起来,反正衣衫被他扯破,干脆脱了,只穿了一身亵衣坐在地上,拿着一本书扇着风。 段奕也是面色泛红,额间溢出汗来。 他朝云曦看去,只见她胳膊腿都裸露着,胸前只裹着一件桃色肚兜。 因为隔得近,他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的女儿香。 一张小脸更是热得如早春的桃花瓣,白里泛着粉红,两眼水莹莹,唇色樱红,整个人如一盘诱人的可口菜肴。 他喉间一阵发干,飞快地包好了她脚指头的伤,合上药箱就走开了。 云曦也一直盯着段奕在看,只觉得他今日看着比以往都要俊朗。 眉宇间藏着英气,墨色剑眉微微斜飞,狭长凤眸灼灼生辉,一线樱色唇瓣,不知是不是被她吻过的原因,比前几日更红润。 她不由得伸舌添了添自己的唇,从地上爬起来就朝他走过去。 段奕放好药箱子,才一转身,便见她的两只胳膊如蛇一样的攀上他的脖子,仰头看着他,两眼迷蒙,唇瓣艳红。 他正要低头吻下,不经意看到被云曦踢翻的香炉里滚出的香料块。 然后,他的眉尖微微一皱,推开云曦去看香炉。 云曦被他大力地推开只觉得头重脚轻,身子往地上一倒。 段奕只得转身回来扶她。 “段奕,你跑什么?”她恶狠狠的抓着他。 他抬脚将香料块踩熄灭了,然后伸手捏着她的下巴,揶揄笑着说道,“曦曦想洞房吗?” 云曦微怔,“那个……其实……”心中有无数头小鹿在奔跑,一张小脸更是红得如煮红的虾。 “曦曦知道怎样洞房吗?”他的声音微哑,但脸上却是笑意浓浓。 云曦身子一僵,怎样的?貌似……,她要不要先去问问娘? 要是闹了笑话,会不会被段奕笑一辈子? 她现在是骑虎难下,窘在当地。 趁着她发怔的当头,段奕将她拦腰抱起,走进一侧的净房里。 净房的大浴桶里装着满满的凉水,段奕掬了一捧凉水抹在她的脸上。 云曦冻得一个机灵清醒过来。 她发现身上有些凉,低头看去,身上就只有巴掌大的布遮着,当下就冷了脸,“段奕,这是怎么回事?” 段奕拿来干布巾给她擦脸,唇角噙着笑,“我只脱了你的外衣,后面的可是你自己脱的。嗯,还有我的衣衫也是你脱的。” “有……有吗?”云曦的头有些晕,貌似,好像,她这么干过。 她有这么猴急吗? 段奕的衣衫都被她扯破了。 “曦曦。”他收了脸上的笑容,正色说道,“虽然我们身边的人是一番好意,但皇上一直压着圣旨不发,你便上不了段氏的宗祠族谱。 我便不能光明正大的娶你,而我不想你没有名份。 还有,我更不想草率的与你洞房。我们的洞房夜应是大婚的晚上,有艳红的喜字,有所有人的祝福。你凤冠霞帔出阁,我十里红妆相迎。” “段奕……”她抬眸看向他。 段奕捧着她的脸深深的吻下。“等我……” …… 书房的门两个多时辰后才开。 “王爷。”周嬷嬷与太后的大嬷嬷瑞嬷嬷领着两个太监候在门外,两人都是一脸的喜色。 段奕往她们身后看去,一大桶水放在地上,正冒着热气。 两个人,只有一桶水? 他微微挑眉,但还是点了点头,“嗯,抬进去吧。” 放好水,两个嬷嬷带着两个太监飞快的跑掉了。 着在屏风后的云曦叫了三声周嬷嬷都没人理她。 “不是有我在吗?要嬷嬷做什么?”段奕走进来将她抱进净房。 “你放我下来,我能走路。你受着伤呢。”云曦伸手推他。 “哪里有什么伤?瞎操心。”段奕低头看了她一眼,将她放进浴桶里。“还有,这几天,都只能这么抱着你出门。” 云曦挑眉,“为什么?” 段奕帮她挽着头发,以免被水浸湿,“哄太后开心,还有,你脚上有伤。” 第289节 “仅仅破了点皮,又不妨碍走路,哪里就娇气了?但,这和哄太后开心有什么关系?”云曦不解地问道。 段奕俯身下来在她耳畔说道,“她在我卧房里放了合欢散,以为我们圆房了。” 云曦:“……” 药剂量有些大,云曦沐浴后依旧昏昏入睡。 段奕将她从浴桶里拎出来时,她也只撩了一下眼皮,仿若猫儿一般又耷拉下了脑袋,窝在他怀里。 他咕咕笑起来,“你这般睡着,趁机和你圆房了你也不知道。” “你敢说话不算话?你说过要十里红妆相迎,要我霞妆凤帔出嫁。”云曦伸手拧着他的腰间肉。 只是她手上无力,段奕只觉得如挠痒一般。 云曦睁开眼来。 刚才她是脑中迷糊才揪起段奕不放,后知后觉发现,她过火了,要是她把段奕吃了,估计以后,他会一直笑她。 “记性倒是不差,记得晚上不要滚到我的怀里。”段奕将她放在床上,扬眉笑道。 布巾散开,露出她玉色肌肤。 她比去年时长得丰盈了不少,腰姿更纤细,一双玉兔儿更挺然。 艳色的床,衬得如玉瓷儿一样的她,妖娆极致。 段奕一时怔住了。 映象中,她一直是九岁半时调皮的小丫头。 他没想到,长大的她竟是这般极致的美,世间独一无二的美。 云曦正在困乏着,没去留意他的神色。 她翻了个身,扯过被子往身上一裹,滚到床里侧去睡了,口里还含含糊糊地说道,“记得晚上睡小榻,别来错了地方。” 段奕将她的头发拢在被子外面。 他隔着被子搂着她,低低哑哑地说道,“终于等到你长大了。” 云曦已经睡着了。 …… 瑞嬷嬷一路小跑,在厨房里找到了德慈太后。 她欢喜地说道,“太后,成了,成了,药起作用了。” 德慈正忙着吩咐朱婶等人备晚饭,又命人取来了老参命朱婶放在鸡汤里一起炖着。 “文火熬着,到了晚饭时正好可以喝汤了。” 然后,她拉过瑞嬷嬷走到厨房的外面,小声地问道,“可真的瞧见他们圆房了?” 瑞嬷嬷一脸喜色,笑道,“错不了,太后,屋里乱成一团,床上都乱了,老奴带着人抬洗浴水进去时,王爷还将人全赶了出来,他自己给曦小姐洗浴呢。” “哦?他还是个贴心的人,那丫头,不会嫌弃他了吧?” “太后多心了,看起来,曦小姐同王爷关系很好呢。” 两人边说边笑。 “只是……”德慈太后的神色忽然变得忧虑起来,“皇上的圣旨一下不下来,可怎么办?这孩子不是没名份吗?” 瑞嬷嬷安慰她道,“自有王爷操心呢,太后您就不要多想了。咱们又帮不上忙。” 德慈马上说道,“谁说帮不上忙?你现在去一趟宫里,命尚衣局的人多裁几套衣衫给她!用王爷的名义。” 瑞嬷嬷眉眼一亮,喜道,“是,老奴这就进宫去。” 段奕换了身衣衫走出书房,关了门,快步朝前院走去。 前院的正厅里,青一正候着。 “主子。” 段奕看了他一眼,冷笑道,“皇上似乎不太着急啊。” 青一眨了眨眼,“主子的意思是……” “吩咐下去,闹得他心惊一场!” “是!皇上想将主子一直困在那儿,实在太卑鄙了!” …… 云曦睡了一会儿,发现屋中就只有她一人,而段奕不在。 她揉揉发晕的头推被起床,又在段奕的衣柜中找出了一套女衫穿了。 依旧没有走正门,而是来到侧门附近的围墙处,暗卫马上跳了出来,“曦小姐,王爷吩咐了,你不能随便出府。” 云曦眨了眨眼,笑道,“我不出府,我只是……随便走走,随便走走。”然后,她一指暗卫的后面,“王爷来了。” 暗卫马上回头,云曦拿出藏在身后的棍子用力朝他一劈,暗卫便倒在了地上。 她拍了拍手,叹口气说道,“本小姐不做金丝雀,不能事事由你们王爷操心着做完。所以对不起啦,待我事情办好,一定给你多发赏钱。” 她脚尖在墙院上一点,轻快的跳出了院墙。 外面的青二与青衣早已离开了。 她悄悄走到街上买了一匹马,快马加鞭赶到了城外的卧龙山。 赵胜见她忽然来了,有些讶然,“大当家,您咋来了?” 不做山匪的赵胜又胖了不少,肚子看上去跟一个怀了六个月的孕妇差不多大了。 “让你减减肥。”云曦往他的大肚子瞥了一眼。 李安哈哈大笑起来,“表哥,我就说你整日除了吃啥事也不干,一定肥得惹得厌恶,果然,哈哈哈,曦小姐嫌弃你了!” 赵胜怒目:“……” 他的胖不是吃的,是睡的好不?寨子里得了二十万两银子,不愁吃穿,可不就胖了? 云曦笑了笑,说道,“赵大哥,这次我来,便是有差事找你们办。” 两人马上来了精神,摸拳搓掌笑道,“大当家,什么事?” “继续做山匪。最好是闹得城外鸡犬不宁。”云曦狡黠一笑。 赵胜与李安互相看了一眼,一脸的诧异,“大当家,你说,怎么做?” 云曦从袖中取了一张纸铺在二人面前,“照上面的样式,马上裁衣三十套,然后,跟我下山抢劫!只抢人,不抢钱!” 两人看了一眼那张纸,顿时吸了一口凉气,“大当家,这……” “放心,不会有事的。” 赵胜与李安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是。” …… 段奕来到书房,屋中已不见云曦的身影,只留了一张纸条,“去去就回。” 去去就回? 他微微拧眉,揉碎了纸条。 只去去就回就好了,又不听话的跑掉。 他在府里走了一圈,发现院墙边倒着一个晕过去地暗卫,脸色更加郁黑。 …… 卧龙山。 隐在树丛间一身红衣的赵胜战战兢兢地对云曦说道,“老大,咱们可是冒牌的,万一真的主出现了怎么办?前两次抢人是运气好,遇到两个商人,这回要是真的红衣门的人来了呢?” “没有真的!出现的都是假的。”云曦面色不惊。 临近黄昏时,山道上又来了一群人。 五六个挑着行礼的仆人,中间有一顶轿子晃晃悠悠的走着,最前面是个骑马的斗笠人。 云曦手一挥,“抢了那轿子,别的人不管。” “是!”赵胜应道。 他欲哭无泪。 他真的不想当山匪,以前干的也是假的,这回冒充红衣门,那可是一直被通缉的对象啊。 但,老大下了命令,又不敢不从。 一众人冲下山坡来。 云曦往脸上蒙了块红绸布也跟着下了山。 几个仆人吓得尖叫起来,“红衣门的人来了,快跑啊!”几个仆人丢了行礼一路往城中逃去。 赵胜等人去抢轿子。 只听一个声音说道,“不用抢,那轿子是空的。爷等的就是你们!” 云曦一惊,马上扭头朝马上那人看去。 心道糟糕,他怎么来了?这世道可太小了。做个贼也能遇到熟人。 她闪身往后退,但还是慢了一步,马上的人脚尖在马背上一点,伸手一捞便将她捉住了。 反手钳着她的双手,将她的脸凑近他。 “蒙了面就以为爷不认识你了?段奕家里穷得没银子了吗?要靠你打劫来贴补家用? 那你还嫁给他做什么?还是日子过得太无聊?再玩刺激的?”那人微微勾起唇角,揶揄一笑。 因为双手钳着她的双手,他便俯下身用牙齿咬掉了她脸上的蒙面巾。 温热的气息扑到她的脸上,她赶紧将身子往后退。 “顾非墨,怎么会是你?”她惊讶的看着他。 “怎么就不是我了?我不止一次说过,技艺不精乱惹事会丧命的,你为什么不听?才出手几招便被我捉住了,居然还想着打劫?”他依旧讽笑道。 第290节 “老大!”赵胜几人见她被捉,纷纷提刀来相救。 “都退后,你们打不过他的。”云曦叹了口气。 “可是大当家……” “大当家?”顾非墨挑眉一笑,“谢云曦,你究竟有几个身份?居然还是土匪头子?我想入伙,还收不收人?做小喽啰也行。” 赵胜与李安同时怔住了,互相看了一眼,这是什么情况? 顾非墨的神色忽然一凛,对众人喝道,“不想死的话,全部都藏起来!最好滚回你们的寨子里去!” 赵胜看向云曦。 云曦点了点头,“藏起来吧。有不少人骑马朝这里来了。” 赵胜的神色也是一变,朝众人一挥手,双龙寨的人全都快速的往卧龙山而去。 顾非墨松开了云曦的手,飞快地去脱她的一身红衣。 云曦伸手去护,怒道,“顾非墨,你想干什么?” “不想死就快点脱掉!”他低喝一声。 然后飞快地扯掉了她的一身红衣,脱了他的一身墨色披风裹在她的身上。 又撕了一块布条蒙在她的脸上。将红衣卷包了两下塞进自己背后的行囊里。 不多时,几十个骑马的黑衣男子到了他们的近前。 当先一人着一身月牙白长衫,披着墨色披风,神色冷俊。 云曦袖中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隔得如此近,她却不能一刀宰了他。 南宫辰,南宫辰,他改了一副容貌,她知道是他,这气息,错不了! 她低下头,不再看他。 顾非墨马上将她的胳膊搂紧,再看向南宫辰便是一脸的讽笑。 南宫辰看了一眼云曦后对顾非墨道,“原来是顾公子,顾公子这是要出城吗?” “本公子去哪儿,连家父家母都不操心,唯一操心本公子的是一条大黑狗,它一直追着本公子跑了许久。 大约担心本公子将他甩了,没狗粮吃会饿死。琸公子,你又操心本公子什么呢?”顾非墨扬眉,声音淡淡。 话里含针在辱骂,南宫辰的脸色迅即一变。 “你们有没有看到红衣门的人?山民们在传言,说这一带有红衣门的人出没。” 顾非墨的眼皮撩了撩,嗤笑一声,“琸公子简直是在睁眼说瞎话,像本公子这等玉树临风京中第一美男遇到红衣门的人,早被对方抓了去,但如今琸公子见到完好的本公子在此,可见这里没有红衣门的人出没。” 南宫辰忍着一肚子的火,打马正要离去,猛然又发现坐在顾非墨马前的蒙面女子。 女子刚才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他一指云曦,“顾公子,这位是谁?” “和你有关吗?这是本公子的未婚妻。” 南宫辰有些讶然,“不曾听说顾公子有未婚妻,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顾非墨忽然呵呵一声冷笑,“琸公子,本公子好像跟你不熟悉吧,什么时候取媳妇,与你何干?” 南宫辰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了两个字,“告辞!” 顾非墨下巴一抬,淡淡说道,“不送!” 南宫辰手一挥,带着几十人浩浩荡荡的朝城里而去。 一群人走后,云曦马上从顾非墨的马上跳下来。 她扯掉身上的披风扔给他,将手一伸,“我的衣服还我!” 顾非墨唇角一撇,从背囊里取出她的外衫扔给她。 “当然还你,不然啊,段奕那厮还不得将我顾府的墨园再次掀个底朝天?” 云曦穿好外衫,挑眉问道,“他掀过你的墨园?” 顾非墨哼了一声不说话。 云曦望向渐渐西沉的太阳说道,“刚才多谢你,我得走了。” “你想见死不救?”顾非墨打马过来跟上她的脚步。 云曦回头,眨了眨眼问道,“难道南宫辰想杀你?” “他有那个本事吗?”顾非墨轻嗤一声,他指了指西边天际所剩不多的夕阳余晖说道,“现在回城,只怕已经赶不上关城门的时间了,我帮你解了围,你不收留我一晚?想我被野兽吃掉?真是个狠心的女人!” 云曦低头默了片刻,“跟我走吧!” 赵胜一行人已先一步回了卧龙山,见云曦将那个他们打劫过的人带回山上,惊得个个睁大双眼,“老大,他是外人,怎么也带到山上了?”而且这人还好凶。 “外人吗?”顾非墨龇着牙,伸手一拎将赵胜拎离地面。 赵胜如今胖得没有二百五也有二百三十斤,顾非墨只单手便拎起,一众人吓得脸色都白了,纷纷跑开,再不敢招惹他。 赵胜吓得都要哭了,就说了,就说了,大当家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厉害,还是赶紧躲起来吧。 云曦淡淡看了他们一眼,没什么表情的走开了。 顾非墨伸手一捞将赵胜又抓了回来。 “公子,您吩咐。”赵胜很想哭,他今年一定没有烧好香,打个劫还能打个祖宗回来。 顾非墨望向云曦离开的地方,拍了拍赵胜的肩头说道,“你们老大住哪处院落?我要住她隔壁,否则——” 他脸色一沉,又将赵胜提离了地面。 “没……没问题,她住后山一个独立的小院,有两间屋子,有一间空着的原先是她大哥枫公子住着。” “枫公子?”顾非墨忽然笑了,伸手拍拍赵胜的肉脸说道,“所以说是一家人嘛,枫公子是本公子的师兄,住你们大当家隔壁,理所应当,对不?” “对对对。”赵胜连连说道。 说不对会不会被打死?你又不是她亲哥啊,枫公子知道也不会饶了他们。 算了,过了这一关再说,大当家对不住了,你就牺牲一点色相吧。 月色太亮,从窗外照进屋里一地雪银,刺目得让云曦怎么也睡不着。 她正合衣躺在床上,数着一条鱼两条鱼……三百六十一条鱼,忽然听到隔壁屋子里有声响。 她眉尖一拧,谁这么大胆敢住在她的隔壁? 她冷着脸抬脚将隔壁屋子的门踢开了。 屋里的男子正在脱衣,赤着上身,月光照在身上闪着莹莹的光,眉目如画,一脸的惊讶,但也微微带着惊喜。 云曦怔在当地。 顾非墨也一时怔住了。 她转身便走,顾非墨大步追来。 “顾非墨!”她忽然说道,没有转身,“你若再跟上来,我便不认识你。你我君子之交应淡如水知道不?” 顾非墨默了默,扯唇冷笑道,“谁要跟着你了?我是去关门,难不成你会替我关门?这门的插轩可在里面,你想好心也帮不了忙。” 云曦眼睫闪了闪,没再说话,很快回了自己的屋子里上床睡下了,睁着眼数到五千多条鱼才睡去。 顾非墨披了件外衣,坐在院子里抬头看着月亮,一直到月儿西沉。 …… 东平侯的二公子安昌随以以龙寨的人回了京中后,跟着醉仙楼的名号一起名声大涨。 他也由曾经的夫子举荐到了翰林院做编修。 虽然安夫人还是没有同意他回东平侯府,但比刚出府时,过的日子宽裕多了。 他买了一座小院,自力更生的过着日子。 邻近二更天的时辰了,院中忽然来了几人。 他惊讶着丢弃书本推门来到院中。 来人一身玄色斗篷,遮着面孔,不知是谁。 但跟着斗篷人身边的一个人他再熟悉不过了。 青一嘿嘿一笑,“昌公子,好久不见。” “你……你们……你们想干什么?”安昌神色有些紧张,他记得清清楚楚,奕亲王身边的这个婪宠拳头着实厉害,打得他鼻子痛了许多天。 斗篷人忽然说道,“进屋说话吧,昌公子!” 安昌一下子睁大了双眼,“奕……奕……” 青一捂着他的嘴巴,沉声说道,“都说了进屋再说。” 真是个书呆子,大半夜的他一声尖叫,好么,左邻右舍都听见了,王爷的身份不就暴露了? 安昌被青一与青峰拖进了屋子。 段奕随后跟着走了进去。 安昌喘了口气对段奕行了一礼,问道,“王爷半夜三更来小臣这里,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 段奕上下看了他一眼,说道,“曦小姐曾经救过你,还给了你不少帮助,你是不是到了该报恩的时候了?” 安昌直起身子来,冷声说道,“王爷,昌要报恩,也只能报曦小姐的恩,也不是王爷来过问。” 这书呆子,青一朝安昌直翻白眼。 段奕也不恼恨,继续说道,“因为本王已请旨,求娶曦小姐。所以,本王与她,你可以当一家人看待了。” 安昌一脸的惊讶,“你……你要娶她?” “没错。”段奕点头。 安昌低下头,叹了口气,“她当得你娶她,我配不上。” 当然配不上了,书呆子,青一继续翻白眼。 段奕又道,“可是本王却无法回京。昌公子难道不帮上一帮曦小姐,让本王回京好迎娶她?” 第291节 安昌摇摇头,“王爷说笑了,昌只是个翰林编修,手里没什么权,怎么帮王爷?” 段奕抬脚缓缓地踱着步子,说道,“你也知道,如今红衣门的人在京城附近闹得人心惶惶,而这红衣门,也只有本王才熟悉他们的诡计。 但是,皇上却一直将本王困在青州,不让本王回京,所以,才导致红衣门的人越发的猖獗。” 安昌低头想了想,“王爷的意思是,借除红衣门的机会回京?” “没错。”段奕点头,“只是皇上做事太慢,本王想请昌公子帮个忙,发动你的同窗们来行事。” 安昌眨眨眼,“王爷,怎么行事?昌一直想报小姐的恩,既然曦小姐要嫁王爷,昌帮王爷也是一样的。” 段奕微笑道,“昌公子还记得曦小姐说的话吧,她说文人的笔可胜过武士的剑,你只需……” …… 次日,宫中的早朝炒成了一片。 “皇上,红衣门的人抢了微臣的一个庄子的财物啊。” “皇上,红衣门的人绑架了我侄子,家中洗劫一空啊。” “皇上,我儿顾非墨从昨日出城到现在还未归,仆人们说是被红衣门的人捉去了。求皇上派的援救啊。”顾老太师颤颤巍巍的跪下求旨。 援救,援救,到哪儿援救? 元武帝气得直拍桌子,找人找了这么多天,一点消息也没有,一群废物! 顾将军都被捉了,这红衣门是猖獗到了什么地步! “皇上,甘霖学院的学子们都跪在宫门前,请求皇上召回奕亲王来除红衣门!” “皇上,下旨吧,青州的旱情也解决了,奕亲王在那儿可是大材小用了呢!” 元武帝气得咬牙,“传旨,召奕亲王回京。” 八百里加急,早上传晚上便到了。 接旨的是装成段奕的青隐。他弹了弹圣旨,对传旨的人道,“本王觉得青州的事宜还未处理好,不急!” 八百里加急又回复元武帝段奕的话。 元武帝气得将御书房的桌子都掀翻了,“他倒是赖上那里了?呵,敢抗旨?” 福公公在一旁说道,“皇上,依老奴看,奕亲王这是堵着一口气吧,他在那里待了这几个月,想必心中有怨言, 才会这么说吧,太后不是给他请了旨求娶谢副指挥使的妹妹吗?皇上不如就答应了,这娶媳妇的大事,他还能不回?” 元武帝哼哼了两声,“你说的有理,就这么办了。两道圣旨,一道赐婚,一道催他快回京,另外加上一句,让他早日完婚,看他还耍不耍赖!” “是,奴才这就传旨下去!” …… 赐婚的圣旨传到夏宅,夏玉言半是欣喜半是忧的接了圣旨。 喜的是婚事总算是定了,忧的是,女儿跑哪儿去了? 拿赏钱打发走了太监,夏玉言忙叫府里的人继续寻云曦,两天不见女儿的人影,她愁得不得了。 “白虎!快,再带几个人出门去找小姐!听说有什么红衣门的人在抢人呢,这都两天了怎么还不回家?都是你们这些人护的她,才让她的性子越变越像男子了。” 白虎眨了眨眼,曦小姐出门还用得着找?多少人盯着她呢。 还有红衣门,要不要说实放话? 玄武拍拍他的肩膀,“英明神武的大管家,夫人让找就找啊。” 白虎叹了口气,好歹他也是堂堂暗卫一名,咋当起了管家了呢? 两人硬着头皮只得吩咐人去寻。 青衣回了夏宅直奔云曦的园子。 夏玉言听说青衣回来了,马上从夏园来到曦园。 却见青衣与吟霜还有青裳三人正在屋中忙着收拾物品。 她一脸惊异,“你们这是做什么?” “小姐搬家啊。” “搬家?搬哪儿?”夏玉言心中一慌,“她舅舅接她走?” 青衣回头一笑,“夫人,小姐是去奕王府。” “王……王府?”夏玉言松了口气,但旋即,她脸色一沉,“这……这还未出阁,住在那儿只怕不好。” “夫人。”青衣扶着夏玉言坐下,笑嘻嘻说道,“太后娘娘吩咐下来的,奴婢们也没有办法啊? 反正早一日住在一起晚一日住在一起,有什么关系?婚都赐下了,您还担心什么?” “关系大着呢,女孩子会吃亏,你们丫头不懂!”夏玉言依旧沉着脸,“不行,我去同太后说说。” “夫人!”青衣扶额,“王爷天天担心曦小姐,才留曦小姐住下的。” “家里不好吗?王爷还担心?”夏玉言不解的问。 青衣望天,担心隔壁有个睿世子好吧,还担心神出鬼没阴魂不散的顾非墨吧。 但说多了又担心夏玉言胡思乱想,青衣遂说道,“圣旨下来后,王爷说,百日内会迎娶曦小姐。” “这么快?”夏玉言惊得站起身来,“我们还没有准备呢,这,嫁妆,嫁衣,还有……” 青衣笑道,“王爷和太后都说了,您什么都不用操心,最多日子选好后通知您,曦小姐会回家从夏宅出阁。” 夏玉言呐呐说道,“哪有这样嫁女的?娘家什么都不管?” 但三个丫头又将她丢开了,各自忙着收拾物品去了。 …… 双龙寨。 云曦来到寨中的正厅,见满满的站了一屋子的人,却是鸦雀无声,她一脸惊讶。 拉着一人问道,“出什么事了?” 哪知所有人都跪下了,“奕王妃金安!” 云曦一时怔住。 “王妃,一定要本王亲自来接,才回家么?” ☆、087章 送一个侧妃给段奕 卧龙山双龙寨的正厅,乌压压跪了一地的人。 奕王妃? 云曦微微眯眼朝正厅的上首看去。 段奕正襟危坐,坐在上首。 他今日穿得与以往都不同,着一身朱红色滚金蟒袍,脚上穿着墨色厚底朝靴,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戴着紫金冠,冠上一颗硕大的东珠耀眼生辉,通身彰显贵气,尊华无双,斜挑俊眉,一线薄唇紧抿,浅浅含笑定定地看着她。 众人见她进来,自觉的闪道两旁,厅中依旧鸦雀无声。 赵胜悄悄瞥了她一眼,心中犯着嘀咕,就说了就说了,这位大当家不好惹。 好嘛,最后直接成了王妃。 同时,他的心中又庆幸没得罪过这位大当家,阿弥陀佛念了好几句。 顾非墨没走进正厅里,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斜睨着眼朝里面看了一眼,口里哼了一声,踢踢踏踏地晃着马鞭子走了。 段奕朝厅外淡淡扫视了一眼,见云曦已走近了主坐,他微笑着站起身来,将手伸向云曦。 “本王接王妃回家。” 她抬头看他,正迎上他温和的目光。 回家? 她微怔。 是的,有个人在那里等着,那便是家。 “好。”她微笑,将手伸向他。 “恭送奕王奕王妃。” 正厅里响声彻彻,段奕牵着她的手朝外走去。 他的掌心温暖,让人心中安定。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云曦偏头问他。 她不想让他担心着,所以走时没有写明地址。 “本王要是连王妃都找不到,这王爷不当也罢了。”段奕偏头看了她一眼,轻哼一声,“看来王府要立规矩了!” 段奕的脸色郁郁,脚下也加快了步子。 云曦几乎被他拖着跑,好奇地问道,“立什么规矩?我瞧着王府的秩序挺好的。” 段奕没吱声,冷着脸。 她撇了撇唇,矫情,不说就不说。 快到山下时,段奕停了脚步往一处望去。 云曦也跟着他的目光看去。 他指着一处地方道,“那里一片竹林长势不错。” 那一片竹林像极了梁国北地黑水岭的一处竹林。 她叹息说道,“可惜王府里和我夏宅里都不能种大片的竹子。” 他低头看向她,目光沉沉,“以后,咱们倒是可以住在这里。” 云曦道,“你是王爷,哪里有时间住在城外?” 第292节 段奕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山脚下停着一辆宽大的马车,车前车后有四个骑马的护卫。 云曦见青一青二,青峰都在,有些讶然。 “他们怎么会都在?光明正大的出行,这是……” 段奕哼哼了一声,“山上一日,人间百年。京中发生了多少的事?你难道不知道?” 她眨了眨眼,“我派了人到城中去打听,都说没什么事发生,皇上依旧没下旨让你回京。今天派的人出去还没有回来,我还准备自己去打听来着,你便来了。”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的人都没有打听出来?你的人不要也罢了,这么点本事也没有,还混山寨?”段奕的脸色更加郁黑。 “大事,什么大事?”云曦忙问。 段奕正要说话,只见一个墨衫男子骑马飞快地从他们面前跑过。 他哼了一声,“顾老太师哭天喊地的求皇上救他呢,他居然在这山上!也不怕将老太师气得一口气过去了。” 云曦望着顾非墨远去的背影没说话。 不用说,她派出打听消息的人,八成被顾非墨劫住了,才让她在寨子里多待了几天。 她刚坐进马车,段奕伸手一捞将她搂进怀里,长吁一口气说道,“现在可以光明正大的了。” 云曦听不明白,翻了个身问他,“什么光明正大?” “哼!赐婚圣旨传到你家的时候,你居然不在家!看来,奕王府得立下夫纲了!” 云曦怔怔看他,“圣旨下了?” “还有假吗?所以本王才公开身份上山来接你,真是不像话跑到山上来,一来还好几天。” “我这不是担心皇上不急嘛,给他施了一点压力。” “难道本王没用?瞎操心!”段奕哼哼一声,伸手一捞将她摁在软垫上。 一双手开始在她身上探索。 云曦往车外看了看,大白天,前后跟着护卫,段奕的脸皮厚,她的脸皮可没这么厚。 她捉住他的手,眉梢一挑,低吼一声,“段奕你干嘛?” “行使夫权!” 云曦:“……” …… 帝寰宫的内殿里。 元武帝怒目看着面前的白衣男子,“不过是一个女人,你居然敢对朕甩脸色?你太令朕失望了!谢枫妹妹朕已下旨赐婚给段奕。 你居然要朕收回圣旨?你想让朕被国人耻笑?一个小门小户的女人值得你动心?你当配天下最好的女子!那等女人配不上你!” 男子跪在元武旁的面前,神色坚毅,“琸只要她!” “你给朕滚!”元武暴怒,“没出息!你去冷宫看看!她为你牺牲那么多,你居然只要一个女人?” 男子低下头来。 元武帝怒得急促的喘着气。 “你的脸上被人划伤,朕不惜遍请天下名医为你修补容颜,也正好借机恢复你的身份,可是你…… 天下女人那么多,比她美的多的是! 你,忘记那个女人,收回心来干正事。那个妖妇,朕怀疑她正往外面转银子,你赶紧找到她的证据和运银子的秘道!那个女人不死,朕的江山便不稳!你便永远无出头之日!” 男子跪在地上,半晌才回了一声,“是。” …… 云曦与段奕的马车进了城后,到了夏宅停下。 云曦摸着自己的一头乱发无语,马车停下了好半天,却不见段奕给她梳头。 她稍稍挑起帘子朝外看去,夏宅的门前已站了不少的人。 “快梳头啊,我娘还等着呢。” “反正已经等了,多等一会儿也不防事。”段奕闲闲说道。 然后,他果真不理会她,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云曦只得自己梳头,倘若是在山寨里,她简单的挽一个发髻就好。 可现在是回家,顶着一头乱发,夏玉言不免会多问。 对着镜子,她折腾了半天,也没有梳好一个大家闺秀的坠马髻,连双螺髻也挽不好。 她无法理解,身为男子的段奕,一双手握着发丝随意的轻挑,几个翻转,便是一个发髻,为什么到了她这里,就难上加难了呢? 她有些懊恼,将梳子塞到段奕的手里,推了推段奕,“段奕,给我梳头。” 段奕闭着眼没反应。 她撇了撇唇,“奕,我梳不好,我娘会说我的,帮个忙吧?” 段奕没反应。 “段奕!”她怒得低喝一声。 段奕略略挑起眼帘,“吵!” 云曦彻底泄气了,伸手搂向他的脖子,“相公,娘子这厢有请。” 段奕微微睁眼,见她一脸的讨好,弯唇一笑,“知道错了?” 她点了点头。 “哪错了?” 她叹了口气,低下头一脸小媳妇样,“下回出门一定汇报。” 段奕哼了一声,接过她的梳子替她梳起头来。 夏玉言与谢枫以及夏宅的一众仆人都候在府门前。 众人见那马车停下来,却又不见里面的人走下来,心中不免奇怪。 夏玉言又不敢上前拉车门看,随行的护卫都站得远远的,也没有一人上前敲车门的意思。 等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马车门终于从里打开了。 先是段奕走下来,然后他将手伸向马车里,云曦借着他的手力跳下车来。 夏玉言往云曦的脚看去,微微皱眉,这跳下马车的动作,可一点也不秀雅,居然不用踩脚凳子? 但段奕并未在意这些,牵着云曦的手往夏宅走来。 “奕王爷金安。” “小姐回来了?” 虽然已有圣旨下来,但两人没有大婚,称王妃还早,府里人依旧是喊着小姐。 但恭敬的程度明显比以前更甚了,连夏玉言也跪下行着大礼。 段奕朝众人抬了抬手,“都起来吧,一家人不用多礼了。”说着,他与云曦上前扶起夏玉言。 此时的段奕不像上回那般着一身便服,而是一身朱红蟒袍朝服,头上戴着紫金冠。 虽然他的面容依旧温和,但夏玉言却有些惊慌,几日不见他们,这身份骤然变了,她自然不敢像以前那样随意。 云曦伸手挽着她,“娘,进去吧,哪有站在外面说话的?” “对,王爷请进。” 谢枫朝段奕一礼,“王爷请。” 心中总担心妹妹会吃亏,但,圣旨一下,他也只好对这位高权重的妹夫客气见礼。 欺负了妹夫,回头妹夫再欺负妹妹,这可就不妙了。 谢枫陪段奕在前厅说话。 夏玉言马上拉了云曦到了后院。 见夏玉言一副要行家法的模样,云曦忙说道,“娘,我有点儿累,我先回自己园子里去。” 她说完就逃。 夏玉言拽着她的胳膊不放手。 “你那园子里还有什么?你的东西全被青衣她们搬到奕王府里了。” “王爷让搬的?”云曦一脸诧异。 “八成是。” “这还没行大婚礼呢!”云曦有些无语。 “所以——”夏玉言已将她拖到自己的园子里,沉着脸说道,“为娘今日得好好的给你说教说教。” 云曦见夏玉言松了她的手,便拢了拢袖子自己找了椅子坐下。 “不许坐,站起来!”夏玉言厉声喝道,“你很快便是王妃了,这礼仪得赶紧学起来,否则,进了宫后会遭人耻笑的。” “学礼仪?”云曦傻眼。 记忆中,无论她是谢婉还是谢云曦,都没有学过礼仪,前者是在山林间长大的,后者是常年生病,起床都困难,哪里会学? “桂婶!过来教小姐。”夏玉言招手叫过桂婶,又对云曦说道,“桂婶的母亲曾做过宫中的宫女,熟悉礼仪,你现在跟她学,从如何走路,如何行走,如何端茶喝水说话学起。” “小姐,开始吧,看着老奴的样儿走一遍。”桂婶端着手,微抬下巴在屋中行走起来。 云曦只觉得头疼,“娘,我既然要住到奕王府里了,自有那里的嬷嬷管教,娘你的心操得太多了。” “王府的嬷嬷们看见你的样儿还不得取笑?所以啊,得利用你还没有去王府的这几个时辰里,临时抱佛脚,学着一点。”夏玉言不理会她,又对桂婶道,“看紧点,别让小姐偷懒。” 青衣与青裳还有吟霜均站在屋中的一侧看着她学礼仪。 三人都是挑眉,心中腹诽着,夏夫人太多此一举了,王爷都没说什么呢。 几人见云曦一脸的痛苦模样,纷纷用眼神交流着,最后,推出青衣去报信。 第293节 这里夏玉言才看着云曦走了一遍正装的步子,段奕便到了。 一进门,他便说道,“岳母,曦曦的脚伤着呢,不能多走路。” “不能多走路?”夏玉言看向云曦,云曦垂着眼帘。 她叹了口气,“那算了,青衣,扶小姐坐着。” “既然曦曦累着了,还是回王府歇着吧,岳母,过几日,本王再带她回来。”段奕朝夏玉言微微一额首,将手伸向云曦,牵着她走出夏玉言的园子。 夏玉言一脸的愕然。 桂婶则欢喜说道,“夫人,老奴瞧着王爷很宠小姐呢,这上下马车都是王爷扶着她,走路多了还担心她累着了。” 夏玉言看着众人都走了,依旧叹息着说道,“可她将来是王妃,得进宫,得见京中的贵夫人们。这一出错,会惹人嗤笑。” 桂婶说道,“老奴觉得夫人还是多担心了,曦小姐机灵着呢,还有王爷在背后帮衬着,哪里会出错?” “但愿吧。希望她平平安安。”夏玉言忧心的说道。 云曦被段奕拖着手朝前院走。 她看了看天,说道,“时辰还早,为什么不让我在家多待一会儿?” 段奕轻笑,“曦曦想继续在家里学礼仪?” “那还是算吧。”云曦一阵汗颜。 夏玉言为什么好好的让她学什么大家闺秀的礼仪? 走到前院,迎面快步走来两人。 赵玉娥与她的丫头朝云曦急匆匆地走来。 “见过奕王爷。”赵玉娥对段奕行了一礼,然后,她拿眼看向云曦。 段奕放开云曦的手,温和说道,“我先去前院同枫大哥说会儿话。” 云曦点了点头,“好。” 段奕一走开,赵玉娥马上说道,“曦儿,我还以为奕王爷不好说话呢。” “怎么会呢?”云曦笑着拉着她一边走一边闲聊,“我还没向你道喜呢,一会儿,一定补上礼物。” 赵玉娥红着脸捏了她一把,旋即又正色说道,“那天,枫大哥来谢府送礼,谢五老爷同他儿子谢君宇也来了谢府。” “他们去干什么?”云曦的两眼马上眯起。“有没有说什么?” “就只是闲聊,但最后,他们约了枫大哥去北城门附近的精武场赛马。虽然我想枫大哥胜了他们,但那五房的人上回与谢老爷的一个姨娘勾结,差点害了枫大哥。 这都有过害人的心思了,还约了枫大哥出去,我心中担心,对枫大哥说还是别去了,他不听。” “赛马?”云曦的眼睫微微闪了闪,“不管他们有什么阴谋阳谋,且去看看再说。大哥可是从军中出来的人,那些人的小伎俩,难不倒他。” “我也这么想,可还是担心。”赵玉娥低着头,蹙着眉尖轻轻叹息着。 云曦一笑,拉着她的手道,“你这么担心他,他一定很高兴,但,大哥的做法没有错,五房的人当面向他提邀请,如果不去,便是胆怯,会遭同族的子弟耻笑。 这便如战场下了战书,不接便是懦夫。他们如此嚣张,只有打得心服口服,下回才不会闹腾。” 赵玉娥道,“我还是担心,不如,曦儿明天陪我一起到赛马场去看看?” “好。”云曦点了点头,“大哥赛马,我们当然要去看了。” …… 云曦与段奕坐着马车离开,夏玉言与桂婶谢枫站在府门前相送。 夏玉言叹了口气,“天天在面前转悠的女儿,就这么跟人走了,心中像少了东西一样。前几天青衣收走她的物品,我连她的园子也不敢进了,里面空无一人,心中渗得慌。” 桂婶却笑着说道,“曦小姐只是住在那儿,大婚还得回啊,两府隔得又近,想看她,咱们随时去接就可以了。” 谢枫沉声说道,“但愿王爷待她好。” 母子两个神色怏怏,桂婶一眼看见站在后面的赵玉娥,便笑道,“夫人,咱家走了一个小姐,这不又多了一个吗?” 夏玉言也看到了赵玉娥,笑道,“谁说不是呢。” “伯母好。”赵玉娥羞羞怯怯的行了礼。 “进去吧,进去吧,哪有站在门前说话的?”夏玉言心中这才稍稍宽慰一些,笑着一手挽着赵玉娥一手挽着谢枫进了府里。 停在夏宅前的一辆马车在夏宅的府门关上后,也徐徐离开了。 马车内,坐着两个人。 一个断臂的青年公子与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 正是谢五老爷的儿子谢君宇与小女儿谢茹。 谢菇看了一眼谢君宇,说道,“哥,那谢枫的妹妹可是未来的奕王妃,咱们怎么惹得起啊?” 谢君宇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低喝着说道,“你知道你姐姐是怎么死的吗?你堂哥是怎么死的吗?都是那谢枫兄妹二人害的!难道咱们就忍着了?” “可是哥……”谢菇咬了咬唇说道,“姐姐是在宫中出的事啊。” 谢君宇阴桀的脸上,浮着冷笑,“虽是在宫中出的事,但与夏宅的人一定脱不了干系!还有,谢枫要是得了奕王爷的支持,咱五房的人将来可就得低他一等了!老夫人一定会要他掌族权。难道你愿意咱家辛苦一场,白白得一个空?” 谢菇依旧咬着唇不说话。 谢君宇重重的哼了一声,“明天,就靠你的了,你得想办法将赵玉娥引到赛马场一旁的金柳阁里。” 谢茹纠结了一会,低头应了一声:“是。” …… 云曦跟着段奕到了奕王府。 府门前早已候着不少人。 “曦小姐。”乌压压的一群人。 云曦有点惊讶,回头看段奕,“王府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我前几回来,没见有这么多的人啊?” 目测过去,二三百人都有了。 段奕道,“面生的,是前几日刚选来的,让他们先适应着如何服侍女主子,不行的,还来得及换。” 云曦没说话,心中想着,王府自有王府的规矩吧。 两人一起去拜见德慈太后。 德慈连茶水也不给他们喝,笑着道,“我乏着呢,想休息了,你们爱干什么干什么去。”说完,让瑞嬷嬷送了二人出去。 两人才走出院落,身后的院门“砰”的一声就关了。 云曦眨眨眼问段奕,“太后今天的气色不错,看着也不像是困乏的样子啊。” 段奕微微挑眉看着她,轻笑一声说道,“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变笨了?” “笨?”她扯了扯唇,“那你说说看,太后想说什么?” 段奕咕咕咕的笑起来,俯身在她耳边说道,“儿子跟儿媳在一起还能干什么?” “干什么?”云曦的眼睫上下眨着,如蝴蝶翅膀般轻轻的扇着。 段奕望向她发怔的脸,脸色一沉,“笨死了!” 云曦:“……” …… 段奕没有带她到书房,而是到了一处新的院落。 院门上写着“曦园”二字。 站在院门前,她一脸的惊讶,这院落…… “地方小,只能将就着。”他伸手揽着她的肩头,温声说道。 云曦深深吸了一口气,院子同梁国北地黑水岭的山间小院一模一样。 院中有一间草亭,几杆竹子,一株老梅,两棵枫树,一架秋千。 段奕牵着她的手走进院内,说道,“书房已搬空了,正在修缮会改成新房,未来几个月,咱们暂时住在这里。喜欢这里吗?” 多少年在梦里梦见的地方,如何会不喜? 云曦放开他的手走进屋内,四间木板房,连屋中的摆设都一模一样,她的心中一阵震撼。 “我想一直住在这里。”云曦走进卧房说道,伸手摸摸四处,仿若又回到多年前。 虽然父母已不在,但段奕还在。 “在大婚之前,你可以天天住着,以后嘛,不行,本王的王妃怎么能住草房?” 段奕将她拉进怀里,微微一笑。 她踮起脚,伸手勾起他的脖子,“谢谢你,段奕。” …… 住在草房里,她破例的一次没有因换地方而失眠。 想着与赵玉娥还有约,一睁眼她便起了床。 段奕早已不在屋内。 云曦披了件披风走出屋子,脚一踏出屋门,她一时惊在当地。 “曦小姐早!”左右两排各站了十个丫头。 每人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手巾,清水,发钗,衣衫,鞋子,洗牙盐,吃的早点…… 每人一样。 打头的是青衣,她笑呵呵的说道,“小姐,梳洗吧,王爷在前院的小花厅里等着您呢。” 她点了点头,“进来吧。” 这便是王府的规矩?昨天服侍她洗浴是四个丫头,今天就是二十个了? 貌似……有点……奢侈过度! 前院的小花厅。 段奕着一身家常绯色长衫,与一个五十开外的管事模样的人在说话。 第294节 两人面前的桌上堆着一堆帐本。 “曦小姐早!”管事见到她进来,忙恭敬的行了一礼。 段奕指着管事说道,“这位是朱管家,负责府里的帐本,今后,这帐本便归你管了,你跟他先熟悉一下帐册。” 帐本? 云曦眨眨眼,“可是……” 段奕打断她的话,“没有可是,你即将是这府里的女主子,府里进出的钱物,你得知道。” “可不可以不管?”云曦拧眉。 “不可以!这是女主子应尽的义务,从现在开始。”段奕敲敲桌子,“朱管家,先从外面的铺子开始,有多少铺子分布在哪里,将清单拿出来给曦小姐,让她记熟悉。” “是,王爷。” 云曦一时无语。 她想起小时候被他逼着背书的情景,没想到长大了还要被逼着管家。 朱管家在一堆帐本里翻了翻,抽出一本递到云曦的面前,“曦小姐,这是王爷在京中的铺子明细,您先看着。不明白的可以随时问。” 云曦随手翻了翻,帐本她看得懂,只需记着名字与地址就行了。 但,那一桌子上的帐本有三四十本,这得看到什么时候去? 她望了望外面,太阳已渐渐的升高了。 段奕看向她,“一天看熟悉一本,要完全记熟悉才行。” 云曦瞥了他一眼,没说话,硬着头皮往下看。 一个丫头走来朝屋里探头看了看,小心的说道,“王爷,曦小姐。” “说吧,什么事?”云曦松了口气,终于有人来救场了。 “有位赵小姐来找曦小姐。”丫头怯怯的说道。 段奕不说话,低着头喝着茶。 “是我未来的嫂子赵玉娥来找我。”云曦偏头看他,“她可能找我有事。” 段奕喝完了一碗茶水后才说道,“一起去看赛马?” 她点了点头,“我哥同谢氏的几个子弟一同赛马,我们去助威。” 段奕放下茶碗,叫过侍立一旁的青一,“将帐本全部搬到曦小姐的院子里。” 云曦:“……” 赵玉娥正候在正厅里,见云曦走出来,忙欣喜的拉着她,“我等你好半天了,快走吧。”又问,“你怎么一脸的苦色?有什么为难的事?” 云曦看了她一眼,叹息了一声。 想着赵玉娥多幸运,谢枫不懂帐本,也便不会逼着赵玉娥管帐,家中还有一个秀才女儿出生的婆婆。 赵玉娥真的很幸运。 而她此时的脑中全是帐本的数字。 她想着房间的几十本帐本,一阵无语,“走吧,早去早回。” …… 云曦带着青衣青裳,赵玉娥带着她的丫头,五个人坐了青二赶的马车到了北城门附近的精武赛马场。 春日天气晴好。 说的是赛马场,其实也就是一处平坦的草场,富家子弟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处,各家牵了马来随意比试的地方。 因为四周风景秀丽,草场一侧的精武山上还建有一座酒楼。因此,来游玩的女眷也不少。 云曦朝远处看去,来的人并不止只有谢氏的子弟,她隐约听到有人喊着“郑公子,刘公子,王小姐”等。 青二将马车停好。 青衣与青裳选了一处干净的地方,两人又从车上搬下小桌小椅摆在赛场的终点。 云曦与赵玉娥在人群中寻找着谢枫。 但谢枫却先找到了她们。 “你们怎么来了?”声音在二人的身后响起,两人均吓了一大跳。 “哥。加油!”云曦微笑道。 赵玉娥则是千叮万嘱一番絮絮叨叨。 云曦望望天,赶紧走到一旁,躲开他们的二人世界。 前方已有人吹着号子喊起来,“各位公子准备,赛马马上要开始了!” 赵玉娥这才放开谢枫。 谢枫经过云曦的身边时,拍拍她的胳膊,“看你哥哥的表现。” “大哥最棒了!”云曦朝他挥手。 今天的这场赛马虽是元武帝授意羽林营组织起来的,却不正是正式的比赛,没有封赏。 但也是为下月的状元做预选。 各公子们都想在比赛中博一个好名气,为下月的状元比赛拉点人气。 能带着马匹来赛马的都是家中富庶中的子弟,小仆亲眷来的都不少,因此场内场外姹紫嫣红一片。 云曦与赵玉娥坐在一处人少的地方,两人一边闲聊一边看着马场内。 马场对面的一间帐蓬里。 一个白衣男子正挑起帐蓬的门帘看向云曦那里。 他的目光一直深深的锁着那道紫色的身影。 “琸公子,酒楼里都准备好了。”谢君宇走进帐蓬来对白衣男子行了一礼说道。 他虽然在跟在南宫辰的身边时,在混乱中被人削断了一只胳膊,但事后有人告诉他,削他胳膊的正是顾贵妃。 胳膊断掉的旧恨,妹妹死的新仇,让他只想让顾贵妃死无葬身之地。 但以谢氏五房官位不高的门邸对抗一个当朝受宠的贵妃,无疑是以卵击石。 他得找依靠。 而这个时候,常常在元武帝身边出没的琸公子找到了他。 两人的目的一致,都是针对顾贵妃,当下一拍即合便成了盟友。 白衣男子没有回头,口里“嗯”了一声说道,“你想办法让谢枫的妹妹离开,再让人将赵家小姐带到精武酒楼三楼的”雅“字房。” “公子,君宇这就去安排!”谢君宇转身马上离开了。 没一会儿,一个黑衣人走进了帐蓬里。 “公子。” “段奕来了吗?”白衣人问道。 “回公子,起初没有来,但属下们放出话去说顾非墨到了马场,他便动身来了。” “很好。”白衣男子微微勾唇冷笑,“他想一生一世一双人,本公子哪能遂他意?怎么样也得送上一份贺礼。 但贺礼最大的是什么?侧妃!段奕与妻子嫂嫂苟且,哪怕他是王爷,事情传开后,也会遭世人的嗤笑!他必须娶回那个女人做侧妃!” 他双眼微眯,唇角的笑意森寒渗人。 暗卫不敢直视,忙低下头来,“公子若没有吩咐,属下便告退了。” 白衣男子没说话,又转身看向云曦处。 …… 云曦正与赵玉娥在闲聊,身后有人轻声的喊道,“曦小姐?真的是你啊?” 她马上回过头来,一身青色布衣的安昌正站在她的身后恭敬的拱手行礼。 “原来是昌公子,你也来看赛马?”云曦站起身来,微笑说道。 “曦小姐,能不能请你帮一个忙,我妹妹忽然摔了一跤,像是扭伤了脚,因为是偷偷跑出来看赛马,身边没有带侍女,我这做哥哥又不方便给她看伤。所以请曦小姐帮着照看一下,我好去大夫。” 云曦说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反正赛马还没有开始呢,我去看看你妹妹。” “那就多谢曦小姐了。”安昌恭敬的行了一礼。 “小姐,我们也去。”青衣与青裳同时站起身来。 云曦往赵玉娥那儿看去,见她身边只有一个小丫头跟着,便对青裳说道,“青裳留下,青衣跟我去吧。” “那快走吧,灵儿一直坐在那儿哭呢。”安昌一脸的焦急。 青衣与云曦跟在安昌的身后离开了。 在马场外围处,安昌的妹妹安灵儿一个人坐在一块石头上,抬着袖子遮着一脸的窘迫。 安昌带着云曦青衣走到她的面前,免不了又是一阵数落,“看看你,没本事走路就不要一人出来。” 安灵儿红着眼睛,“家里整天关着我,我出来看看热闹也不行?我也不是一个人出来,同行还有好几个女伴呢,只是不知怎么回事,她们全被家人叫走了,我的摔倒也不是不小心,而是有人踢了我一脚。” “踢你?谁会踢你?这么多的人怎么单单踢了你一个?”安昌依旧埋怨着安灵儿。 青衣已卷起了安灵儿裙子,查看她腿上的伤。 然后,她的眼睛一眯,神色也跟着变了。 “小姐。”她低声说道,“安小姐的伤可不是普通人踢的,而是一个高手踢的,这一脚,只差没断骨头。” “啊,我的腿?……断骨头?”安灵儿吓得脸都白了。 青衣摇摇头说道,“安小姐,你的腿没断,我只是说差一点儿,但你的腿今后半个月都不能走路了,得一直歇息着。” 安昌也不敢说妹妹了,对云曦说道,“劳烦曦小姐看着我妹妹一会儿,我去找一顶轿子来。” 云曦微笑点头,“不防事,你去吧。” 只是安昌寻轿子寻了许久才回,青衣等得都不耐烦了。 第295节 “抱歉,曦小姐,让你久等了。”安昌回来时,满身满脸都是泥巴灰,领着一顶二人抬的小轿走来了。 云曦哑然,“昌公子这是被人打了吗?” 安昌一脸的惭愧,“不是,是昌走得急,与一个人撞了,被撞到沟里去了,还险些滚到水里,恰好有一棵树拦住了捡了一条命。” 青衣扯了扯唇,心说这两兄妹也够倒霉的了,两人都被人撞倒摔了跤。 等安昌送他妹妹离开后,云曦这才回到她们的蓬盖下面。 却不见赵玉娥在那儿,只有一个急得团团转的丽儿。 云曦心头一惊,上前一把抓着丽儿,“你家小姐呢?不是让你看好的吗?她现在人呢?” 丽儿哭着说道,“曦小姐,奴婢也不知道啊。你们刚离开不久,忽然有人抢了小姐的东西跑了,青裳姐姐就去追。过了一会儿,谢茹小姐忽然走在我们的前面晕倒了。 奴婢便去找赶车的青二哥来帮忙,可人找来了,小姐却不见了。青二哥也忙着找人去了。曦小姐,小姐会不会有事啊?” 青衣的两眼一眯,“小姐,奴婢有一种直觉,今天的事有些奇怪。好像是有人专门针对咱们一样。” 抱歉,家中有好几个放了暑假的亲戚家的熊孩子在闹(小舞现在兼职幼儿托管员——╮(╯3╰)╭(+﹏+)~),白天根本静不下心来,所以更得越来越晚,如果亲们到晚上九点还没看见小舞更新,请明早再看,谢谢,么么达,o(n_n)o ☆、088章 丢了谁的面子 云曦抿唇没说话,而是放眼向四周望去。 因为天气晴好,加上又是暮春时节山花烂漫,所以出游的人比较多。 整个精武马场四周全是人。 青衣训斥着丽儿,“那谢茹是谁?晕了就晕了,你管她做什么?这下可好了,你家小姐不见了。” 丽儿哭着道,“是谢五老爷的小女儿,她晕倒在咱们面前,很多人都看见了,都求小姐帮忙。所以小姐命奴婢去寻青二哥过来。哪知……” “谢五房的人?”青衣怒得呵呵冷笑了两声,“你们又不是不知谢五房的人心思多,他们约了枫公子来赛马,就是存着心思呢,你们理她做什么?” 丽儿怯怯说道,“谢茹小姐以前救过小姐一次,她同她家的人不一样……” “算了,别问了。”云曦喝住青衣,转而问着丽儿,“那抢东西的是什么人?抢了你们什么?” 丽儿说道,“没看清是什么人,抢了小姐的一个笛子,是枫公子送给她的。那人的动作很快,眨眼便不见了。小姐便让青裳姐姐去追……” 云曦气得伸手戳了一下丽儿的头,“一个笛子也值得你们计较?还让青裳去追?你们……” 她摆了摆手,“丽儿在这里等着你家小姐!青衣跟我去寻人!” 青衣跟在她身后往人群中走去,“小姐,咱们到哪里去找?要不要通知枫公子?今天的人这么多……” 云曦摇头道,“不用跟他说,他过一会儿就要骞马。五房的人正等着靠赛马将他比下去呢!可不能让五房的人遂了意。 这次的赛马虽然没有赏赐,但如果拿到好名次,在下个月武状元比试上可以博个好印象,选个好队列。再说了,他什么也不知道,叫他来也是抓瞎一样的寻。 青衣你去咱们马车那里叫上跟车的几个护卫,让他们以奕王府的名义去寻人,就说是有人偷了咱们的东西,而且是很重要的,要一一搜寻各家马车与各个帐篷的寻回来。 你们同时留意谢五房的人,发现可疑的直接给我揍一顿后绑了!” “是!小姐!”青衣转身就走开了。 云曦站在马场外望向远处散在树下的三三两两的游人,微微凝眉沉思。 掳走赵玉娥?谢菇来过了? 今天人这么多,一个未嫁女要是出了意外…… 她的眸色一冷,朝身后喊道,“青龙!” 青龙闪身出来,“小姐!” “你给我去放火,哪儿人多,在哪儿放火!烟越大越好。” 青龙眨眨问道,“小姐,为什么要放火?” “转移人的注意力!特别是前面金柳阁那里,你进去搜一下,赵家小姐有没有在那儿。如果有人想害人,肯定找人多的地方。否则,半道上就对咱们劫持了。” “是!” 青龙离开后,云曦往马场走去。 谢枫要面子来赛马,赵玉娥要面子去救谢五房的小姐谢菇。 一开始,五房的人打的便是这个主意吧。 马场两侧散着一些帐蓬,都是富家子弟们支起来休息遮阳的。 云曦从一顶帐蓬前经过,有人马上挑起门帘走出来跟上她。 “曦小姐。”说话的人声音暗哑。 她袖中的手指颤了颤,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走。 世道当真小,走哪儿都能遇到熟人。 但有些人见了是欣喜,有些人见了是厌恶。 那人一路跟着她,又继续说道,“听说曦小姐与奕亲王定亲了?曦小姐就这么认定奕亲王是你的良人么?他所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过是个哄女子的甜言蜜语罢了。 世间哪有这样的人?曦小姐就这么当真?最后出了笑话,打了嘴脸,被人拿来耻笑的不是奕亲王,而是曦小姐你吧?平民出身的曦小姐如何能与一个亲王抗衡?” 云曦停了脚步蓦然回头,目光清冷的看着来人,这人一身月牙白长衫,风姿绰绰。 只是,表面如玉内里是黑渣。 她扯唇冷笑,“南宫辰世子,本小姐与奕亲王如何,这都不是你该关心的事吧?” 那人神色动了动,说道,“小姐认错人了,在下不叫南宫辰。” 换皮未换肉! 每个人的气息都不同,他就是南宫辰! 云曦忽然一甩银链直击他的头部。 白衣男人显然没想到她忽然出手,慢了一步,头发被她的银链子卷起。 他慌忙伸手去抓她的银链。 云曦却忽然松开链子,冷笑一声,“无论你承不承认,你就是南宫辰!” 就在银链子卷起他的头发时,她已看见了他少了耳垂的左耳。 他就是修补好了容貌的南宫辰。 “曦曦——”他回过神后伸手去抓她。 云曦的脚尖在地上飞快的一转跳开了,然后抢过他帐蓬边的一匹马跳上去,策马飞奔离开。 而同时,她的脑中快速回味着南宫辰的话,段奕不会一生一世一双人,段奕说的是假话。 她与段奕要大婚的消息早已传开,南宫辰为什么这个时候说起?还枉想抓她? 忽然,她眸色一亮,就在刚才南宫辰与她说话时,从帐蓬门帘飘起的缝隙里,她看到一个没有左臂的男子的背影。 没有左臂,难道是—— 谢君宇? 她不禁冷笑一声 南宫辰换了一副容貌重新出山,又来骗谢君宇来了? 谢君宇的妹妹被顾贵妃打死了,五房的人心中一定存着一口恶气呢! 南宫辰与谢君宇这两个都与顾贵妃有仇的人便又成了盟友。 而南宫辰一直在说着段奕的不是,难道是这二人有什么企图或是想害段奕? 她出门时,段奕说元武帝叫了他进宫,所以没有时间陪她来赛马场,来了又哪会不找她的道理?还是被他们拦住了? 她心中满是狐疑,弃了马,又悄悄的来到南宫辰的帐篷附近偷听。 帐篷里,谢君宇正说道,“琸公子,已经按着计划,将那赵玉娥抓起来了,现在正关在金柳阁里,只等着公子将段奕请到。” 云曦眼神一冷,谢君宇抓了赵玉娥,请段奕? 她心中冷笑,谢君宇的胳膊看来是断少了! 她悄悄的离开了帐蓬,飞快地往金柳阁走去。 …… 与赛马场只隔着一座山坡的金柳阁,此时忽然浓烟大起。 三层楼的酒楼里,哭天喊地的声音不时地传来。 云曦抬头看去,发现有一间窗子还关着。 楼里楼外这么大的烟还关着窗子可有点儿不正常,也不怕被熏死? 人们四散逃奔,她冷眼看着每一个人的表情,又从怀里取了一块帕子蒙在脸上,挤开人群朝酒楼里走去。 云曦一直走到三楼,迎面撞上了正放着烟的青龙与寻着人的青二。 “小姐,前面有间屋子很奇怪,一直关着门,属下们正要去撞开呢。” “去看看去。其他地方找了没有?有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云曦边走边问。 青龙与青二说道,“一楼二楼都找了,烟雾一起,人都逃得差不多了,只有这三楼,属下们正要开始找呢。” 离那间关着门的屋子越来越近了,云曦已经清晰地听见了里面的声音。 一个女子说道,“玉娥小姐,对不起,其实,你也不会吃亏呀。我不会害你怎样的,你放心好了。” 赵玉娥尖声叫嚷道,“谢菇,你还说不会害我,那你捆着我做什么?快放了我!” “玉娥小姐,我不能放你,这是我哥哥吩咐的,我得听他的,还有,你喝了这杯茶水吧。” “砰!”云曦一脚将门踢开了。 屋子里的人吓了一大跳。 有三四个男子提着棍子就朝云曦几人冲来。 青二与青龙迎上去,两人在屋子里同谢菇的护卫们扭打起来。 第296节 但谢菇的护卫明显不是对手,打得嗷嗷直叫。 谢菇脸色一变趁乱想逃,被云曦抬起一脚踢倒在地。 她怒喝一声,“做了坏事就想跑?哪有这么便宜的事?等着!” 没一会儿,屋中跟随谢菇来的几个随从都被青二与青龙打翻在地,一个个晕死过去。 “曦儿?”赵玉娥双手双脚被捆着,正蹲在地上,惊喜的看着云曦。 云曦快步走到赵玉娥的身边,飞快地给她解开身上的绳索,“玉娥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赵玉娥抖掉身上的绳子。 她借着云曦的手从地上爬起来,眸色森冷的看向趴在地上的谢菇。 谢菇被云曦一脚踢在胸口,正疼得一脸惨白冷汗淋淋。 赵玉娥走到她的面前扬手便是两记耳光。 她咬牙冷笑道,“谢菇,我念在你我以前也有些交情的份上,才没有因为你姐姐的事而厌恶你。 但你竟然装病将我骗到这里来,还命人将我捆起来,让几个男仆守着,你说,你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谢茹的两侧脸颊被打得通红。 她嘴唇抖了抖说道,“玉娥,是我哥哥跟父亲的主意,我……我不想害你,所以你看,我都没有让男仆害你,跟你说话也一直是和气的。他们只是想让你跟奕亲王……让你做他的侧妃。” “啪!” 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谢菇的脸上。 赵玉娥指着她怒道,“你们当真卑鄙无耻!奕亲王是曦儿的相公,人家纳不纳侧妃是他们二人的事,你们竟然无耻的用下三烂的手段害人!而且害的还是我!我可饶不了你!” 她怒得又打了谢菇一记耳光。 谢菇一脸惊惶,不敢吱声。 赵玉娥气得大口喘着气,拉着云曦说道,“曦儿,怎么处置她?要不要报官?还是打一顿报官?你就不生气吗?” 云曦的脸上没有怒意,而是看着谢菇浅浅的笑着。 “我不管你说的什么是父亲的安排还是哥哥的安排,总之,玉娥姐是你掳来的,你便是凶犯之一。 对于害人的凶犯么,本小姐一向爱惜手,不喜亲自动手,但也不会放过害人之人!所以,会找一个操刀之人。” 她的声音缓缓,唇边浮着笑意,但眸色中寒意渗人。 谢菇对上她的目光吓得身子抖了抖,“曦小姐,我真的没有恶意,只是送一个侧妃而已,又没害你什么……” 云曦呵呵冷笑一声,眼中戾芒一闪。 “看来你听不进去!刚才玉娥姐不是说了吗?侧不侧妃的,是我跟奕亲王的事,别人来管是不是操心太多了? 而且,你居然欺骗的是我身边的人,那我可就对不起了!青龙青二,将她的衣衫给本小姐脱了!谢五老爷想害人,先让他尝尝自己人被害的滋味!” 谢菇吓得尖叫起来,“谢云曦,你不能这样,我并没有让男仆脱赵玉娥的衣衫你为什么要让两个男仆脱我的衣衫?还是姐姐说的对,你这个女人变得卑鄙了!” “卑鄙?”赵玉娥走到桌边抓起一只茶壶,厉喝道,“这壶里装的是什么?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喝?” 谢菇的脸色顿时一白。 云曦淡淡说道,“青龙,让谢菇小姐将这壶里的水都喝了,不就知道了?” “是,小姐!” 青龙接过赵玉娥手里的壶,青二扳开谢菇的下巴,两人将茶壶的水倒进了谢菇的嘴里。 谢菇咳嗽了两声,尖叫起来,“谢云曦,我真后悔没有听哥哥的话,将你也一并捉来!丢给我的护卫!” 云曦轻笑,“是吗?你不用担心,我的两个护卫看不上谢五房的人,他们虽是护卫,要娶也只娶人品端正的大前闺秀,像你这种跟着家里人一门心思害人的人,他们压根儿不会多看一眼。青二青龙快点动手!” 果然,两个护卫你推我我推你,看向谢茹都是一脸的嫌弃。 云曦喝道,“当她是一只猪不就好了?别推了,动作快点!” 谢菇还在尖叫着,青二不耐烦,一掌将她拍晕了。 “小姐,要脱多少?”青龙指着拔了一身外衣的谢菇说道,“这样可以吗?” 青二拍了青龙一巴掌,嗤笑一声,“蠢,说了当她是一只猪,你见过猪穿着衣衫的吗?” 云曦又命青二找来一个袋子将谢菇装在里面。 青龙将谢菇带来的几个护全都捆了,趁着酒楼里正混乱着,扔到了后面的林子里。 一行人急急匆匆的从酒楼的小门里走出去。 …… 小半个时辰后,段奕在五六个朝中大臣的陪同下来到酒楼的正门前。 “怎么回事?掌柜的!”几人看到酒楼里外一片狼藉,空气中的还散着烟雾,立刻脸色一变。 金柳阁掌柜慌慌张张的在几个伙计的陪同下,来到酒楼正门前,“几位大人请里边请。” 一个官员怒喝一声,“请什么?看看你这酒楼,乌烟瘴气的,还怎么吃酒?本大人的心情都被你搅坏了!今天可是王爷来了,你想让王爷的心情也不好吗?” “抱歉抱歉,本酒楼里的伙计一时没有留意,不小心打翻了炉子,才弄得一酒楼的烟气,但里面干净着呢,已经清扫过了,不影响大人们吃酒。” “三楼干净么?” “大人,干净着呢。” “要‘雅’字号包间!” 掌柜的眉梢动了动,依旧笑容满面说道,“好勒,大人们楼上请。” “王爷,您当下脚下。” “王爷,您当心头顶。” “王爷,是这边……” 五六个官员献媚的簇拥着段奕朝三楼走去,然后,又一起进了“雅”字包间。 “掌柜的,快上酒!” “酒水马上来!大人们请稍等片刻。”掌柜将段奕几人迎进了包厢后,匆忙走出去传酒水去了。 众官员们陪着段奕闲聊。 “王爷您觉得今天出场的哪家会赢?下臣私下以为谢五老爷家的马好,可能会拿第一。” “王爷,这家酒楼的酒水不错,您多饮一点。” “听说王爷要大婚了,下臣们提前恭喜啊。” “提前恭喜提前恭喜。” 段奕眸色不动的听着众人的溜须拍马,唇角微微勾起,浅笑道,“多谢各位臣工了。本王大婚当日一定请诸位到王府喝酒。” “多谢王爷。” “王爷,下臣们敬您。” “王爷,您治理好了青州的旱灾受到皇上的嘉奖,又即将大婚,可是双喜临门啊,您得多喝两杯。” “没错,多饮两杯!让下臣们也沾点儿喜庆。” 一碗一碗的酒水一一送到段奕的面前。 段奕来者不拒的一一饮尽。 “王爷请。” “大人们请。” 一壶酒空了后,几个大臣瞪眼直直的看着段奕,“王爷,您醉了,您醉了啊,要不,您在此休息一会儿?” “本王没醉,是你们醉了!一二三四五六,还不倒吗?” 扑通扑通! 六个人纷纷滚到了桌子下面。 段奕嫌弃的抬脚将他们几人踢开,哼了一声,“想算计本王?火候还不到!” 然后,他又朝门外喊道,“青一!” 门被人一脚踢开了,青一没进来,进来的是云曦。 她提着一根棍子,站在门口,地下倒着一人。 段奕看到她一脸的煞气,唇角微微一弯,“曦曦这是来救为夫于危难之中的?” 云曦抬脚将地上晕死过去的人踢到一边,扔掉了棍子。 一脸讶然的朝段奕走去,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你有没有喝酒?” 段奕斜斜靠在椅背上坐着,一手支着头,一手晃着酒壶,眉眼噙笑,一线薄唇大约因为喝过酒的缘故,更加红润诱人。 “喝了一壶,二十年的杏花酿,是金柳阁的特色酒,不喝可惜。” 云曦抓起他手里的酒壶一把丢开,拉着他的胳膊说道,“快点回家去,这酒喝了可要不得。” “为什么快点回家?”段奕弯下身来笑问道。 “你被人下了药了,知道不?下三烂的药!”云曦一脸的恼火,居然对段奕也下药了?她饶不了谢五房的人! “下了药又怎样呢?曦曦想做为夫的解药?”段奕依旧慢声慢语浅浅笑道。 他被云曦搀扶着,半趴在她的肩头上,嘴唇凑近她耳边低低说着。 云曦走路的脚步一顿。 她扭过头来看向段奕。 他的眸光有神,唇角的笑意中闪着狡黠,正盯着她的脸看。 她将他一把推开,怒道,“你没事?你还装着……差点吓着我了!” “本王怎会有事?不过,曦曦担心为夫,为夫很高兴。”段奕轻笑,他伸手指着地上躺倒的几个官员,眸色一冷说道,“有事的是他们!” 云曦眨了眨眼,“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看见谢君宇偷偷调换了送酒伙计的酒。而且之前,我又偷听到南宫辰与谢君宇的谈话,说是要暗算你。” “他们有那个本事吗?本王会蠢得为一个顾非墨就被他们牵着鼻子走?”段奕轻嗤一声,他朝门外喊道,“青一!” 第297节 青一撸着袖子走进来,抬脚将门口的谢君宇踢开了。 他笑嘻嘻对云曦说道,“其实属下一早就发现这谢君宇在酒楼附近鬼鬼祟祟的了。不过,曦小姐动手得比属下快了一步。” 段奕指着地上的几个醉倒的官员对青一说道,“这几人,速到大理寺报案去!贿赂,贪赃,做假帐假案,随便安什么罪名,本王不想在明天的早朝上看到他们!” 青一的眼角挑了挑,“是!” 同时,他的心中腹诽着,得罪了奕亲王,各位好自为之吧! 云曦正要说话,这时,外间又有人走来了。 “王爷,曦小姐。”进来的是金柳阁的掌柜。 云曦有些讶然,抬头看向段奕,“他怎么认识我?” 段奕轻哼一声,“他当然认识你了,因为金柳阁是奕王府的酒楼。而站在本王身边的难道不是只有你? 酒楼的东家只是没有公开而已,让你背铺子的名字,你是不是一个也没记住?居然还让青龙放烟点火?差点儿烧了这里!” 云曦:“……” 金柳阁的掌柜笑着说道,“王爷,只是起了一点儿烟,没有烧呢。” 云曦放开段奕的手,走到谢君宇的面前,对青一道,“赛马场左侧有几株大橡树,那里停着一辆小油布马车,青一将谢君宇扔进那车里去,扔进去之前,最好是拔光他的衣衫,一件不留!” “曦曦想做什么?”段奕俯身看向她。 她微微挑眉,唇角一弯冷笑道,“有人想让我出丑,想让你出丑,我怎能任由他人算计坐视不理?” …… 骞马场左侧,几株高大的橡树下,支着绛红色蓬盖的下面,坐着戴了人皮面具的段奕与蒙着面纱的云曦。 两人闲闲吃着茶,看向赛马场内。 赵玉娥已由青裳与青衣护着坐在马车上观看。 两人的身后,则停着一辆小油布的马车。 他们的对面,是一顶帐蓬,帐篷里面,白衣男子朝几人喝问道,“段奕人呢?进了金柳阁里了没有?” “回琸公子,进去了就没有出来过!还有那之前的那个女子,都在酒楼里呢!” 白衣男子眯着眼,看向赛马场对面的云曦,因为隔得太远,只看到一团紫色的身影。 他厉声对身边随从们道,“一个个都看紧了酒楼!事成了也别让人跑了!” “是,公子!” “谢君宇呢?” “还在酒楼里!”随从答道。 “很好,这事儿成了之后,本公子不会亏待他!” …… 赛马已开始。 谢枫坐在马上朝云曦这里看来,发现没有看到赵玉娥,他心中纳闷。 骑马坐在他一侧的谢氏五房的一个旁支子弟笑道,“枫公子看什么呢?待会儿小弟跑得慢,枫公子可要照顾一二,别让小弟输得太惨哦。” 谢枫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指令官吹响了号子,“准备——” “开始”的号令声发出后,一二十匹马撒开蹄子朝前方奔去。 谢枫夹在一众马匹中间。 起初,他的马冲在最前面,但跑出十几丈之后,马儿忽然前蹄一闪,他被闪出了马背。 但好在谢枫身手灵活,脚尖点地又跳上了马背,但那马儿说什么也不起来,一直卧在地上。 云曦与段奕一起站起身来。 “那匹马一定被人做了手脚!”段奕说道。 云曦的眸子微微眯起,“现在可没有时间查是谁动的手脚,现在不能让谢枫输!看,前方来人了!” 段奕朝前方看去,明黄色的华盖正迎风招摇。 云曦冷笑,“看来,有人希望今天更热闹一点。” 她从树上揪下两片叶子卷了卷,卷成了一管小笛吹起来。 尖细而诡异的啸音由着力道传到马场里,谢枫那匹倒在地上不起来的马儿身子忽然一跳,晃了晃头又精神抖擞了。 谢枫顺着声音朝身后看去,发现是云曦在吹啸音。 他回以一笑,飞快的翻身上马朝前方的人追去。 谢五老爷正在马场外看着比赛,谢枫的马倒下后,他捏着胡子一脸的冷笑。 随知没一会儿,谢枫的马又跳起来,而且还比旁人的马更快的速度向前冲去。 “这是怎么回事?他的马怎么没事?一群废物!” “老爷,小的们也不知道啊,那马匹吃的饲料里都放了东西呢!” “本老爷只要结果,结果!不管你们过程有没有放,他现在又继续在策马!便是失败!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 段奕叫来随侍的青峰,“去查一下枫公子的马是怎么回事!” 但最后,谢枫的马仍是第一个回到终点。 赵玉娥想下车去问候,被青衣拦住了。 “玉娥小姐,你忘记了你被人骗去,差点害你失了名节的谢五房的人吗?曦小姐的计划还没有开始呢,你且等等,回了夏宅,一样可以庆贺啊。” 赵玉娥抿唇点了点头,“对,你们说的对,我先藏着不出现,让他们先高兴着,待会儿再气得他们跳脚!” 青峰在马厩处转了一圈回来,手里还捏着一把干草,同时还拎着一个灰衣男子。 “主子,曦小姐,你们闻闻,这草料里加了东西。而这个人正鬼鬼祟祟的在枫公子的几匹马周围转悠着。” 云曦的手指一翻,一柄匕首现于掌上,“你是哪家府邸的人?为什么要害枫公子的马匹?” 灰衣男子紧抿着唇不说话。 青峰马上一顶那人的肚子,那人啊了一声,青峰飞快的扔了一颗药丸到他的嘴里,又伸手狠拍了一下灰衣人的脖子。 灰衣人死命的掐着脖子想咳嗽出来。 云曦看着他森然一笑,“吐不出来的,这种药丸,入口中就融化了,如果没有解药,你24个时候辰后就会全身烂掉而死。” 灰衣人吓得扑通着就跪下了,“小姐饶命啊饶命啊!” “绕你可以,只要你说实话,我便放你给你解药。” 云曦的手里依旧抖着一只匕首,浅浅而笑。 “好,小的说,是谢五老爷让我做的。” “谢五老爷么?很好。”云曦的眼睫眨了眨,“他这回可是下了一番功夫想害死我兄妹,我岂能放过他? 他想借机害我,我何不借机反害他一把?青峰,带着这人跟我来!皇上不是来了吗?找皇上说理去!” 云曦没有让段奕跟着,因为他一出现就会露馅了。 赛马场的终点处。 元武帝正在嘉奖谢枫,虽然只是口头上的表扬,但当着这么多家族这么多人的面,这荣耀无疑也是至高的。 谢氏五房的人均是一脸的丧气。 谢五老爷气得一脸铁青,到手的荣耀莫名的飞了,叫他如何不恼恨? “皇上,臣女是谢枫的妹妹,关于这场比赛,臣女有话要说。”云曦拔开人群跪在元武旁的面前。 元武帝正与比赛的众世家子弟在说话,见云曦跪下,便将目光移到她的身上,“你想说什么?” “起来说话吧。”一人走到她面前伸过手去,白色袍角,白色袖子。 云曦仿若未见,不去理会。 南宫辰!他居然阴魂不散的跟着她! “皇上!臣女发现有人在我大哥用的几匹马的饲料里放了东西!所以才导致开始比赛时马匹险些栽倒出了意外。” “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元武帝怒道,“此次比赛虽是你们各家联合着组织的,但是既然牵扯上了比赛,不是应该公平公正对待吗?” “皇上说的有理,现在证人带到,求皇上做主。”云曦说道。 “求皇上做主。”谢枫也跟着跪下了。 青峰将那个灰衣男子拎到元武帝的面前。 谢五老爷看到那人,深深地吸了一口凉气,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了。 灰衣男子拼命的磕头,“皇上饶命,是谢五老爷吩咐小人这么干的。他让小人将这些药粉放入谢枫公子马匹的饲料里,小人依靠他家过活,不敢不从啊!” 谢五老爷当即跳了起来,“你这个小子敢胡说八道!老夫打死你!” 云曦冷笑一声,“谢五老爷居然敢这等大不敬,胆大得在皇上的面前施暴,藐视君威,这是想造反吗?” 谢枫也冷声说道,“谢五老爷,这不是你家的府邸,这是在皇上的面前!” 谢五老爷慌忙跪下了,心中更是将谢枫兄妹骂了个半死。“皇上,臣也是气极了,臣并非无礼藐视皇上!” 元武帝瘦削冷俊的脸上,一双细长冷眸来回看着几人。 众人都不邮吭声。 半晌,他才道,“谢大人,这等刁民,理应由你亲自杖毙,以儆效尤!” 谢五老爷的身子一阵哆嗦,灰衣男子更是吓得脸色惨白,“叔叔,我是横儿,叔叔你救我!” 云曦冷眸眯起说道,“谢五老爷想抗旨吗?” 白衣男子看着云曦未说话,女子的眼底,一直都是满满的恨。 谢五老爷看向云曦,眼底溢着杀意,他咬了咬牙拖着哭得惨叫的侄儿去施刑。 云曦也没有让他做假,使着眼色让青峰去跟着。  她早就看出这灰衣人是谢五老爷的侄子。 第298节 想算计她与段奕,她要让他尝尝亲自打死自己侄儿的滋味,而且还不能违抗!这可是圣旨!看他以后还怎么在谢氏立足! 元武帝又回头看向云曦,女子面纱蒙面,显得一双眼分外灵动,“果然是兄妹,你很聪明,居然看得出马有问题。” 云曦低着头,“皇上过奖了。” 福公公见场上的气氛变了,忙笑道,“皇上,还有一场车驾比试呢,不如一并比试了吧。” 元武帝点了点头,“就让人快开始吧!” 车驾比试,便是马匹后面拖着马车的驾子比赛。 云曦走到停在蓬盖下的小油布马车旁,看了一眼马车后问青一与青峰,“人都在里面吗?” 青一嘻嘻一笑,“小姐,按着您的吩咐,都在呢,那两人身上脱得跟猪一样,寸布不留。” 云曦伸手掀开车帘子,发现里面是空的,“咦,人呢?你们将人弄到哪儿去了?” 段奕的眉梢挑了挑,“车驾已被我换了,这车里是空的。” 云曦眨了眨眼,“换了,换哪里了?” “本王要害人,却也不想让大舅哥背黑锅啊!害人么,让让那些人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云曦眸光一亮,“对,主意不错。” 段奕弯唇一笑,“没有曦曦的主意,也没有本王的这个办法。曦曦功劳大!” 谢枫牵来马匹,青一与青峰协助他一起将马车套在马上。 他见几人笑意莫名,忍不住问道,“曦儿,你们是不是在做什么事?” 青一嘿嘿一笑,伸手拍拍谢枫的肩头,“枫公子,您不用担心了,您只管赶着马匹往前跑就行了。” 云曦这时说道,“哥,这匹马我瞧过了,没问题,是奕王府里带来的。” 谢枫的脸色一沉,“曦儿,我从家中带了马匹过来,怎么能用王府的?” “大哥!”段奕朝谢枫走来,“曦曦去看过了你的那些马,全部被人下了药,你刚才的赛马,她已是出了全力用啸音控制着马匹,如果再拉上来一匹病马,可不保险再会赢。” 青一望天,枫公子真是个矫情的人,王爷都喊上大哥了,他还这么客气分着你我。 “那就,多谢王爷了!”谢枫拱手一礼。 “行了,大哥,你快点去吧!”云曦将他推到车驾旁。十几辆马车一字排开。 谢五老爷的目光往谢枫身上看去,恨不得吃其肉,但,想到自己儿子女儿的计划,他又生生咽下了那口恨意。 “谢枫,你等着吧!等你未来的妻子赵玉娥给你戴绿帽子你便知道痛了!” 他又叫来小仆,“宇少爷与菇小姐呢?怎么还没有回来?” “老爷,他们都在金柳阁酒楼里。”小仆回道。 谢五老爷听了越发的得意,儿子的主意果然不错,谢枫,你等着臭名远扬吧! 又是一声号令吹响。 一辆辆马车一齐飞奔起来, 只是,谢五房的马车没跑出多久,马车架子的后门掉下来了,马车里的情景一目了然。 观众们沸腾了,纷纷叫嚷起来,“看,那马车里演活春宫!” “喂,快停下来,让我们看个清楚!” 谢五老爷的脸气得铁青,“怎么回事?这是哪个不要脸不想活了!” 迫不得已将马车停下来,一看里面,头翁的一声炸了,怎么会是他的儿子与女儿。 ☆、089章 娶妃不容他人插手 马车虽然停了下来,但车架子却忽然散了,车壁又掉了两块下来。 马车内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喂!快看,那是谢五老爷的儿子和女儿!” 青一捏着嗓子站在人群里高喊一声。 青二跟着答道,“五老爷的儿子少了一根胳膊,这是怕儿子娶不到媳妇,干脆节省着一点将女儿送给儿子吧!” “啧啧,还名门大家族,怎么会有这等龌龊之事发生?” 从马场周围涌来不少围观的人,大部分是一些不怀好意的男子。 东一句西一句,气得谢五老爷只得高声喊了仆人来驱赶。 但挤得水泄不通的人,谢五房的十来个仆人哪里赶得完? 赶了这边那边又涌进来,哄笑声不断。 “畜生!你们两个畜生!老夫打死你们!” 一丝不挂的谢菇抱着双腿战战兢兢的蹲在马车一角,被谢五老爷拉出马车一阵暴打。 谢菇抱着头被打得一阵哀嚎,心中更是冷得如死灰。 这么多的人,她一件衣服也未穿,父亲竟然当众打她! “不是我,不是我,爹爹为什么要打我?你为什么不怪哥哥,都是他让我这么做的!我才被人关了起来。” “你们两个畜生,都得打!” 谢五老爷又揪着谢君宇一阵暴打。 元武帝正在马场附近看着比赛,远远的瞧见场内出现了骚乱。 他的眉头一皱,脸上也露出不悦来。 “琸儿,前方是怎么回事?速去看看!” “是皇上!”白衣男子带着护卫到了赛马场内。 待他挤进人群里,脸上更是一脸的郁黑,气得咬牙问身边人,“怎么回事?谢君宇怎么在他家的马车里?” 护卫忙回道,“公子,属下们不知!” “本王也好奇,这是怎么回事?”段奕已退去了人皮面具恢复了本来的样子,换了一身衣衫,带着青一青峰走进人群中间。 同往常一样,一身尊华,俊美无双,笑意浅浅,洒然闲适。 白衣男子的两眼一眯,看向段奕的眼神如两道锋利的毒箭。 他脸上的肌肉动了动,一线凉薄的嘴唇紧抿,口里的牙齿几乎要咬碎。 段奕居然在这里?! 该死的,谢君宇这个废物居然没有关住段奕!? 那么,他们的计划泡汤了? 众人见段奕走来,纷纷让开道来。 “王爷,是谢五老爷的儿女,伤风败俗呢!”人群中有人高呼起来。 段奕浅笑着看向白衣男子,“琸公子,皇上平时最是厌恶这等有伤风化之事,琸公子为什么还不请示皇上?还是,想包庇过去?” 这话无疑是将了对方一军,报呢,得罪谢五房的人,不报,皇上迟早会知道,责骂责罚少不了。 所以,热闹不是那么好瞧的,段奕看着白衣男子,云淡风轻的轻笑,姿态淡然,一派闲适。 白衣男子望向段奕的目光,狰恨,毒厉,赤果果的毫不掩饰。 谢君宇当即叫嚷起来,“琸公子!宇是被人算计了,琸公子!” “琸公子,这件事透着奇怪呢,琸公子,是不是要查一下?”谢五老爷虽然骂着自己的儿女,但外人来抓走还是心疼着。 段奕轻拂阔袖,浅笑道,“五老爷,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还查什么?这不明摆着吗?这又不是在别家的马车上别人抓的你的儿女,这可是在您自家的马车上啊!” 谢五老爷气得再不敢说一句话。 “来人,将谢五老爷的儿女抓起来!容本公子上报皇上再定夺!”白衣男子收回目光,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他铁青着脸,掩去眼底的杀意。 “是,公子!”几个羽林卫上前来抓谢君宇与谢菇。 谢菇忽然不哭了。 她挣脱了两个来抓他的护卫,看向谢五老爷冷笑说道,“菇儿早就说过,父亲害人可是要遭报应的,结果,父亲未遭报应,却是报应到了女儿的身上。” “女儿有错吗?女儿不想害人,可你们逼着女儿去害人,枉想害奕王爷与谢枫大人的未婚妻,可老天还是公平的。人家没事,女儿反而出了丑,女儿只愿下辈子不做你谢氏女!” 她心灰意冷,受了委屈,父亲不查原因只一味的骂她。 谢五老爷跳起来,一巴掌朝谢菇的脸上扇去,“你胡说,为父几时要你去害人了?你这个不孝女!” 段奕还站在这里呢,女儿就什么都说,不是拉仇恨吗? 谢茹捂着脸,怨恨的看着他的父亲,然后推开挡着面前的人,奋力向前跑去。 砰! 她的头撞上赛马场边上的一株大树上。 鲜血飞贱,顿时便没了气息。 看热闹的人都吓了一大跳,不禁吸了一口凉气。 想着她死前说的话,都对谢五老爷一阵鄙夷。 人们嘲讽的话一句一句的传来,“世上居然有这等父亲!逼着女儿去害人,结果害了女儿。” 元武帝的圣旨下来:谢五老爷管家不严,纵容儿女光天化日之下行污秽之事,罚俸禄一年。 女儿已死,又是自尽,不予追究。 儿子谢君宇杖打八十棍子。 刑罚毕。 谢五老爷看着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儿子,脸色黑沉沉。 第299节 他一边骂着儿子没用,一边咬牙怒骂谢枫,“这事儿没完!” “没完?”当然没完! 因为隔得不太远,云曦能清晰的听到谢五老爷的叫骂声。 她眯着眼冷笑,敢下战书就得敢认输! “青衣!” 青衣走到她的近前,“小姐,什么事?” 她的眼睫闪了闪,说道,“所有的马车回城中都要经过景宁街,你去请老夫人来等在景宁街街口的茶馆里,就说是赵小姐约她。” 青衣不解,眨着眼问道,“好好的为什么要请老夫人出门?” “做了坏事,总得要罚!”云曦勾唇冷笑,“皇上顾及着谢五房,不敢重罚,必竟他有钱,所以对他们罚得也轻,罚轻了就会不长记性会忘记又会跳腾,所以得加大力度!让他们不敢!” 青衣的眉梢一扬,呵呵一笑,“小姐说的没错,他们一家子就得狠狠的教训着!奴婢这就去请老夫人出来。” …… 赛马结束后,各家各户的马车纷纷回城中的府邸。 赛马场上谢五房的八卦远比赛马有趣,沿路上都听得到有人在闲聊。 谢五房的伙计们也不敢太喧哗,只默默地赶着马车,而且连头也不敢抬,将斗笠拉得低低的。 云曦的马车离谢五房的马车隔得不远,一直跟在后面行走。 她微微挑起车帘子看向外面,唇角浮起冷笑。 低调回府?枉想事情揭过? 害了人想掩饰过去? 算盘打得倒是不错!只可惜,她不会忍! 虽然赛马场上的丑事已让谢五房的人丢了脸面,但他们害人的事,旁人仍然不知晓。 她怎能让他们过得快活! 一片叶子轻轻地放在唇角,她吹起了啸音, 前面谢五房拉车的马儿忽然嘶叫一声,车翻了。 “小姐,你看,他们得报应了吧,走路也会掉坑里,可见老天也会罚他们。”青裳将头伸到车外面呵呵冷笑着。 赵玉娥也冷声说道,“曦儿,青裳说的对,害人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废物,怎么赶车的?”前面,谢五老爷怒喝着打骂着赶车的小厮。 小厮哭诉说道,“老爷,是马踩到坑里了,不是小人的错啊!” 走在云曦马车前面的几辆马车停下后,云曦也命青二停下车来。 她扶着青裳的手走出马车,来到谢五房的马车一旁。 “五老爷,要帮忙吗?”云曦浅浅笑着走上前。 人在做天在看,不用她出手,自有人操刀,连走路,都是恶人先掉进坑里。 谢五房的几个伙计正扶着谢五老爷从翻倒的马车里爬出来。 刚刚在赛马场上被谢枫比下去了,儿女又丢了他的脸,他心头正气恼着,对云曦的询问,他连头也不抬一下。 旁边也站有几个过路的高门府邸的人来问情况,他也是羞愧不敢接话。 “五老爷,谢菇小姐也是一番好意,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事情的结果才变了。”她也不管谢五老爷听不听,只管自己说着。 因为这里是街市,已有不少的人前来围观。 云曦又缓缓说道,“谢菇小姐先是到我家的蓬盖下面装生病了,求玉娥姐帮她,玉娥姐善良,便没有问她为什么不回有家中仆人的帐蓬那里,而是听着她的指挥进了金柳阁的包房。 谁想到包厢里另有乾坤,不仅酒水里放了下三烂的药,而且屋中的熏香也有药,谢菇小姐让几个仆人将玉娥姐捆了起来! 但玉娥姐吉人有天相,自己跑掉了。 五老爷,云曦想问你为什么要绑架玉娥姐?她与你有仇吗?” 云曦的话一落,围观的人纷纷指责起谢五老爷。 “想不到啊,堂堂谢五老爷的心思竟然如此歹毒,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害人不害自家人,他却连自己本族的人也害!” “这等人不要跟他来往!” 谢五老爷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气得吹着胡子。 他一身狼狈的被仆人扶起来,看着云曦口里冷哼了一声,“云曦,你小小年纪哪里懂这朝中政事?你以为你即将要嫁奕亲王府,那富贵便牢牢的在你的手里了? 本老爷也是为了谢氏着想,玉娥丫头进了奕王府,这可是我谢氏的荣耀!嫁一人总比嫁二人好。” “砰!”一记重重的拳头打在谢五老爷的脸上。 “我道今日的事有些奇怪,原来是你们搞的鬼!”谢枫一拳揍在他的鼻梁上,怒目看着他,“赵玉娥是我未婚妻,任何人想打主意,得看看他骨头结不结实!” 云曦扭头看向谢枫,说道,“哥,你不是被皇上叫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不放心,所以跟来了。”谢枫道,他回头朝马车里看去,赵玉娥白着一张脸咬着唇正看着他,两眼莹莹含泪。 谢枫怒得谢五老爷又是两拳头狠狠揍去。 “放誓!我是你长辈!还是比你品阶高的官员,你敢打老夫!来人!当众行凶了!”谢五老爷叫嚷起来。 “哪儿行凶了?本公子怎么没有瞧见?”顾非墨缓缓打马而来,懒洋洋的指着周围的人说道,“是你吗?你?还是你?” “顾公子,没看见呢!” “老夫眼花,没瞧见打人。” “刚才揉眼睛去了,小人啥也没看见呢。” 被指着的人一一回答。 没指着的人一一缩回了脖子。 顾非墨的暴脾气京中第一,发起火来,抬手便揍人,谁敢多话? 有瞧热闹的已悄悄的离去。 “哼,今天有这么热闹的事居然也不叫本公子!”他打马往云曦一旁走去。 云曦没看他,因为她远远的瞧见有一人走来了,便又对谢五老爷说道,“五老爷,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家族的荣耀,私下决定了玉娥姐的命运。 为什么用绑架下药这等卑鄙手段?奕亲王又是否欢喜?是否会更瞧不起谢氏?进而瞧不起我,影响婚事?谢五老爷是否听了谢老夫人的意见?赵小姐的命运不是你能决定的吧?” “她老糊涂了!愚蠢至极!”谢五老爷哼哼了两声。 “老身再糊涂,也不会让儿女在外面苟且丢人现眼!”一个声音忽然在人后传来。 谢老夫人由林嬷嬷陪同走了过来,她的身后还跟着青衣。 青衣看向云曦眨了眨眼,勾唇一笑。 谢五老爷见到老夫人来,脸色更是一阵死白。 “老夫人,你听侄儿说,事情不是那样的,不是……”他拼命的解释着。 谢老夫人不理他。 而是环视了一下四周,她忍着一肚子的怒火,沉声说道,“老五,先到长房一趟!阿枫,曦丫头,你们也一起来吧!”又看向顾非墨,“顾公子,得罪,今日失陪了。” 说完,她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 “是,老夫人!”云曦与谢枫一起俯身一礼回道。 云曦低下头,唇角微不可察的弯起,浮着冷笑。 她已吩咐过青衣,想必青衣请谢老夫人候在这里时,已将赛马上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但谢老夫人最是爱面子,旁人跟她说如何如何,她通常很难听进去。 眼下看到现场,听到谢五老爷说的话,再联合青衣说的话,她八成早已在心里气得要吐血了。 何况又涉及了她最宝贝的外孙女? 谢五老爷心中不停的腹诽着,老夫人怎么会在这里?再看向云曦与谢枫,他的眼底除了怨恨还是怨恨。 顾非墨挨近云曦,新月眼眸眨了眨,笑道,“今天你去看赛马了?听说有有趣的事发生,是什么事?说来听听。” 谢枫一把推开顾非墨,站在两人中间黑着脸说道,“你还不回家?这是我谢氏的事了。” 唉,曦曦都要嫁人了,这小子老是跟着像什么话?真不是个识趣的。 顾非墨让开谢枫的大手掌,眉梢一扬,“师兄!你好像弄错了,欠钱的是你,不是我!为什么总是赶我走!我还没找你收欠款呢!” 谢枫横了他一眼,扯了扯唇说道,“你没听人说,欠钱的是大爷吗?” 顾非墨:“……” 老夫人动作很快。 云曦与谢枫以及赵玉娥跟着她刚刚回到谢府,便见谢府的府门前站了不少人。 其中,有几个头发胡子一团白的老太老头们正站在最前面,这是谢氏管着族务的长老们。 云曦的目光在那些人的脸上一一扫过,发现除了长老们,还有不少谢氏的高门子弟,全在去年的除夕时来过谢府。 “老夫人。”众人朝谢老夫人行了礼。 “长老们好。”谢枫与云曦一一见了礼。 “进祠堂!”没有多余的话,但以一族之母说出的话,虽只寥寥几字已让人心惊。 谢五老爷硬着头皮跟着进了谢府。 谢君宇虽被打得半死不活的,也一样抬着进了谢氏祠堂。 顾非墨虽然赖着脸跟到谢府,但出于客气只让他在前厅里喝着茶,没让他进后院。 …… 谢氏祠堂。 云曦望着谢氏二字心中微微沉了沉。 她扭头看向谢枫,发现谢枫的神色同样是冷峻的。 第300节 这个地方,是她们兄妹二人正努力争取进来的地方,现在已迈开一步,光明正大的入谢氏,一定不会太久! 困为较去年除夕时,谢枫的名气已大涨,从谢氏的这群有头有脸的人对他的态度明显改变就知道了。 “枫公子,请。” “枫公子,最近皇上又召见你了,可谓前途无量啊!” “枫公子年轻有为,将来一定是我谢氏的骄傲。” 客客气气,没有以前的冷傲。 而众人看向谢五老爷时,眼里满是嫌弃,不用说,今天的事已传遍了京城。 谢五老爷气得咬牙甩袖不语,命仆人抬了昏死的谢君宇进了祠堂后,他甩甩袖子也进去了。 谢枫面对众人的溜须拍马,只淡淡笑过。 他可不会忘记,去年除夕时他在这里受过的耻辱与讽笑。 虽然害他的人已死,但,一点一点的捡起名节,却又哪里容易?他得让这些人完全臣服! 云曦将这一切瞧在眼里,也是心生感慨。 因是无职女子,她只能站在祠堂门外看,但里面的一切,能全看进眼里。 祠堂门开,长老们落坐,没有写冗长的祭文,谢老夫人跪在祠堂前一一念着谢五房的罪状。 除族! 简单的两个字,惊得谢五老爷跳了起来。 “老夫人,老夫不服!” “不服?谢五老爷是不是要上顺天府去讲个清楚明白?陷害!绑架,足可以让你儿子坐牢二十年! 我谢氏一族早有规定,同族子弟不得自相残害,你忘记了规矩了吗?不过是一场赛马,你居然花着心思让谢枫输!让马儿吃药,你不可能不知疾驰的马儿稍微出意外也会要人命吧! 赵玉娥虽是外姓,但是,却是谢府大小姐谢媛的女儿!身上流有谢氏的血!你居然也算计她?你们一家子不配为谢氏子弟!” 害谢枫是事小,害赵玉娥可是事大,谢五老爷必败!何况,还有他一家的丑事在外! 云曦微微扬唇一笑,谁都不敢动赵玉娥,他居然敢动!真是被利益蒙了心! “同意老夫人的决定!” “没有意见!” 一致通过,谢五房全部被除族! 被赶出族,这就意味着官路难行了。没人愿意与一个被赶出家族的人来往。 谢五老爷望向谢枫,眼神寒厉,一言不发。 谢枫淡淡回望一眼,直接无视。 …… 从祠堂出来,赵玉娥拉着谢枫一直在说话。 云曦看着二人似有说不尽的话,无语望了望天,只好自己先走。 走了一段路,她发现身后一直有人跟着。 顾非墨低着头踢踢踏踏的跟着她。 她只得停了脚步。 “终于知道停了?我以为你做了准奕王妃,再不理会我这个跟班了。”顾非墨望着她扬唇一笑,走到她两尺之距的地方站定了。 他低头看着云曦。 女子如雪的脸颊上,一双灵动的眼睛轻轻的眨着,眼睫毛如蝴蝶的翅膀轻闪。 闪动了人的心。 他的眉梢动了动,不知是不是段奕家的水好,她居然比前几天还要秀美了几分! 哼,他顾家的水也不错,只是这女人看不上。 站得有点儿近,她忙退后一步。 顾非墨却又走近一步。 她退后,他走近。 云曦挑眉,“你不会闲得逗我玩吧?说吧,有什么事?” 她甩袖转身朝府门走去。 顾非墨马上跟上她的脚步,“的确是有事跟你说,过几日,宫中会有宫宴,你会做为段奕的准王妃进宫赴宴。” “那又怎样,我是他的未婚妻,进宫赴宴再正常不过了,不用你提醒我。我还不会胆小得进了宫就吓晕?再说了,不是还有段奕跟着吗?他会眼看着我被人欺负?”云曦没有回头,脚步不停地朝府门外走去。 “呵,要是那么简答我就不多话了,你知道吗?你进了宫后,会与段奕分开就席。而且,宫中的人物关系你都知道吗?后宫中除了我姐姐顾贵妃,还有一位皇后,冷宫中还有一位淑妃。” 云曦依旧没有回头,“宫中有什么人我也知道。段奕早跟我说过了。” “那你知不知道那个冷宫中的疯子淑妃一直在地上写着一个字是什么?”顾非墨紧跟着她的脚步。 “她写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云曦觉得顾非墨真是太闲了,段奕成日里忙,他成日里无事。 他就不怕他那军营里的人反了?皇上怪罪下来砍了他的头? “是‘琸’!”顾非墨说道。 云曦赫然回头,微微眯起眸子看向顾非墨,她的眼睫闪了闪,神色一冷,声音轻颤,“你说什么?” 顾非墨俊美的眸子看着她的脸,正色说道,“她在地上写过一个字,‘琸’,一个月写了三回了,一个疯子还能写出端端正正的字来,你不觉得奇怪?还是写的一个不常见的‘琸’字。而且,她一听到脚步声就飞快的擦掉了。” 云曦没说话,而是垂下头来盯着地上发怔。 冷宫?琸? “你不相信?我可以带你进宫看看那个疯子。”顾非墨抓起云曦的胳膊脚尖一点,跳出谢府的院墙。 两人还没挪动一步,便被面前一人挡着了去路。 “曦曦,为什么还不回家?” 一身浅绯长衫,笑容温和的段奕站在二人的面前。 只是,他盯着顾非墨的一只手看时,眼底闪着厉色。 这小子敢抓曦曦的胳膊?这是又欠揍了吗? 嗤! 三天不打,皮痒肉痒! 顾非墨见段奕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只得放开云曦的手。 他袖子一甩大步走开,但口里仍说道,“段奕,本公子是看在曦曦的份上,才不跟你打架,你也别得意!曦曦,想知道那个疯子的事,可以随时来找我!” 段奕的脸色一沉,冷笑一声道,“她不会对任何一个疯子感兴趣,她只对嫁衣感兴趣!曦曦,为夫挑好了咱们大婚礼服的面料,你看看做什么样式的好,是让宫里做,还是让霓裳阁做?” 顾非墨闻言,口里重重的“哼”了一声,抬脚踢飞了一块挡路的石头。 他牵过栓在谢府门前的马匹,翻身上马,策马而去。 段奕扶着她坐进马车,见她一直不说话,忙问道,“怎么啦,有心事?”、 “段奕。”她抬头,微微蹙着眉尖,“你以后会纳侧妃吗?” 今日是第一出,以后,这种事情只多不少,她一定会应接不暇,疲于处理这等事情。 身份,权势,金钱,翩翩佳公子。 这几样,随便一样都是诱人的条件。 虽然他一再以断袖的身份示人,但,仍是京中众权贵们拉笼的对象。 “尽问一些无聊的问题。”段奕伸手一捞将她搂进怀里。 “如果皇上赐下来呢?”她盯着马车一角说道,“圣命不可违。” “找个借口,让人死掉!” “再送呢?” “再死!” 云曦没再问,微微阖上眼。 段奕捧着她的脸,轻轻吻着她,“本王娶什么女人,要别人插手干什么?谁也管不了!曦曦不要担心!回去后,看看大婚的衣衫做什么式样,这才是大事。” 她抬头对上他的目光,目光沉沉,锁人身心。 马车快到奕王府时,她想起顾非墨的话,遂坐直了身子看向段奕问道,“宫中冷宫中有位淑妃是不是?还是个疯子?” 段奕眯起眼眸看向她,“你为这个做什么?一个疯了二十年的妃子罢了。” 云曦道,“顾非墨说的,她是不是真疯有些可疑,因为她常常在写一字,‘琸’,而听到脚步声来了后,又很快的擦掉了。这可不是一个疯子该有的机警。” 段奕低头看她,问道,“顾非墨怎么知道这些?他不是不怎么进宫的吗?还关心着一个冷宫的疯妃子?” 云曦摇头,“不清楚,他刚才在谢府就跟我说的是这些。还提醒我,几日后宫中的宴席上,小心不要着人的算计。” 段奕将她搂在怀里,“有本王在呢,没人会算计到你的头上。除非不想活的人!” …… 谢五老爷抬着昏死的谢君宇回到了五房的大宅院——碧水山庄。 还未进门,他便听见庄子里震天的哭喊声了。 “女儿啊,你怎么就这样的去了呢?娘不会让你白死的,娘为你报仇!”谢五夫人搂着撞死的谢菇哭得一声高过一声,然后再骂上一句谢五老爷与谢君宇。 谢五老爷沉着脸,命人将谢君宇送回房里,又着人请了大夫后,找出了庄子上的清客谋士。 几人聚集在他的书房里议事。 他眼底闪着厉色,眼神在几个清客的面上一一扫过。 “今天庄子上发生的事你们也知道了,本老爷在,庄子在,你们有地儿住,有钱花,本老爷不在,庄子毁,你们也是无家可归 !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本老爷养了你们多年,你们是不是得拿出点本事来为庄子出力了?” 第301节 “五老爷!这个简单,直接杀了那谢枫,事情不就结了?”一人说道。 “杀了他,他那妹子可是奕亲王的准王妃,不会报仇?要打得他们心服口服,不敢再惹老爷才是最好的办法!”有人说道。 “在下有提议,不如从他们的身边人动手,让他们也来个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一个谋士说道。 谢五老爷捏着胡子,昏浊的老眼中翻滚着杀意,咬牙说道,“老夫绝不放过他们!” …… 云曦与段奕回了奕王府。 府中的曦园草堂正堂里,堆着数匹朱红的锦缎,衬得一屋子都是喜庆。 段奕接着她的肩头,温声说道,“这里有五种面料,曦曦喜欢哪一种?我好拿去让人裁剪。” 云曦没说话,拂开段奕的手缓步朝那一堆锦缎走过去。 她伸手在面料上拂过,如火的布匹,映红了她的手。 她忽然想起去年初冬时,她烧掉的那一身嫁衣,手指微微颤着。 段奕走到她的身后搂着她,俯身轻轻吻着她的脖子。 温和暗哑的声音说道,“过去的,不要想,想着以后。” “段奕——”她反手抱着他的腰,将头靠在他的胸口。 “为夫在。” 她记不住前世未婚夫的名,她先一步记住他的名,他的模样,先一步认识他,原来都是天意。 …… 云曦将草堂中所有的桌子都拼起来——裁嫁衣。 段奕对云曦的小媳妇模样很满意。 安安静静,不吵闹,她坐在桌边,一边比对着布料,一边画着图稿, 她将五种朱色锦缎全都留了下来。 她要裁剪最华丽的嫁衣。 她的,他的。 段奕没打搅她,让丫头们都留在草堂里随侍,他则去了书房看正在修缮着的新房。 云曦刚刚画好图稿,吟霜急急匆匆的走进来。 “小姐,吉庆药房出事了。” “怎么回事?”云曦忙放下了手中的画笔,抬眸看向她,“说清楚一点。” “奴婢得到店中伙计报来的消息马上去了药房,但那时候已经闹开了,说是关大夫卖的都是假药,吃死了人! 现在整个吉庆药房都被人围起来了,关大夫还被打了。青衣气不过跟人理论,打死了人,被顺天府的人抓了去。” “青衣打死人?她虽然脾气火爆,但心思缜密,不能可干这等傻事,这里面一定有问题。还有关大夫,他更是个心细的人,这吉庆药房被他打理了多年,从未出事过,怎么会出现假药?” “奴婢也觉得奇怪,但事情已经发展到骂枫公子了,说是枫公子是大东家,是他授意卖假药的!” “胡说八道,这药房可跟我大哥一点关系也没有,只是上回借着送药到青州的名义才说是他的,他连药房的门都没有进去过呢。” “奴婢认为,这里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搞鬼?”吟霜又问道。 云曦抿着唇,出了曦园草堂。 段奕这时从朝她走来,沉着脸问道,“又想跑掉?” “药房出事了,我去看看。”云曦凝眉说道,“那是我父亲的心血,我不想那儿有事。” 段奕牵起她的手,“一起去。还有,要记住你是奕王的准王妃,不要忘记了为夫!” 云曦抬头看向他,他点了点头。 两人坐了马车到了吉庆药房,果然,药房前围着不少人,那地上还放着几个担架,上面躺着人,围圈跪坐着几个人正嚎啕大哭着。 “还我父亲的命来!你们这些刽子手!” “吉庆药房就是假善人!打着免费给老人看病的旗号,实则是与棺材铺子相勾结,害人性命呢!” 云曦与段奕走到那些人的近前。 忽然有一人指着云曦喊道,“这个女人是药房的东家,大家快打死她!” ☆、090章 使坏者 一人高喊,马上引来不少人朝云曦这里涌来。 忽然,一只棍子从混乱的人群中射出,飞快地朝云曦射来。 她正要伸手去挡,被段奕抬手一挥挡落在地上。 棍子掉在地上骨碌骨碌的滚开了。 他的眸色顿时一沉,抬眸朝人群中看去,那是一个黑衣的中年男子。 眼神如鹰,出手快,这可不是一般的平民!果然有问题。 他将云曦挡在身后,“站在我身后,别冲动!” “放肆!这是奕亲王与曦小姐!谁敢冒犯!格杀勿论!” 青裳怒喝一声,与吟霜护在云曦的一侧,青一与青峰跳出来站在段奕的一侧。 云曦正要说话,谁知人群中又有人高喊,“不好了,吉庆药房仗着有奕亲王撑腰,要打人了!刀剑都抽出来了,救命啊!” 攒动的人群中又是一阵骚乱。 男人嚎叫,女人尖叫着哭喊着。 青裳气得一脸的通红,她根本就没有抽剑,这些人真会胡说八道。 段奕轻笑一声,朝人群朗声说道,“你们这般高喊的目的是什么?死人了要赔偿?要偿命?但本王和本王的护卫们没有杀你们,你们这么多的人涌上来,是想趁机杀本王吗? 曦小姐身为东家,她有没有指使药房的大夫害人,还得看证据。谁敢胡说八道诬陷的,判个十年八年牢狱罪是少不了的!” 那几个围着担架哭喊着的男女,喊叫得更大声了,“人都死了,这不是证据吗?这里有四个被假药毒死的,有一个被店中一个青衣的侍女打死的,这便是证据!” 云曦想走上前去看看担架上的“死人”,段奕拉着她对她摇摇头,小声说道,“这几人身手不错,制服他们得用计,否则闹起来,在这人来人往的繁华大街旁,吃亏是药房和你我。” 云曦对上的他眸子,点了点头没说话。 段奕这是在担心她,她也早已看出这几人透着怪异。 但,找上门来闹事的,她没法做到不亲自动手! 她的目光一一朝那几人脸上扫过,眼眸眯起,到底是谁在算计着她与药房? 段奕的声音缓缓,看着这群人说道,“你们一起吵嚷,本王到现在也没有听清你们说的是什么,现在,你们一个一个的来说! 家里死了人的,先来。吃坏了人想得赔钱的,排次等,打抱不平的,想骂上曦小姐与本王的,排三等。现在列队,一个个的来。” 段奕的话一落,那几个叫嚷得厉害的人,一个个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果然有猫腻呢!云曦轻嗤。 人多起哄好闹事,一个一个来,谁敢? 那个朝云曦扔过棍子的黑衣中年男子高声说道,“王爷,一个一个的过去,您身边可有不少的护卫,小人怕被你打死!您是想将我们一个一个的除掉,逐个击败,小人可不傻!” 段奕的眸光朝那人射去,森冷如霜,但顷刻又是一派闲淡。 云曦了然一笑,一个人倘若真的有冤枉,胆大得都敢告御状了,哪会惧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到段奕的面前诉冤?这分明有问题。 她唇角一弯,冷然看着那人说道,“这位先生,是你们人多,还是我们人多?若论打架,你们的人可是我们这方的十几二十倍,” 那人高声说道,“你们有护卫!” 云曦的唇角弯了弯,“青裳吟霜,青一青峰,全都退到一边!” “可是小姐……”青裳与吟霜有些焦急,来挑事的人分明来者不善,看他们的眼神就知道了。 段奕挥手制止了他们,“你们先退到一旁,准备做好登记。” 青裳几人只得点头,“是,王爷!” 段奕又看向人群,一脸温和的说道,“怎样?本王的护卫们都退开了,现在只有手无寸铁的本王与曦小姐,你们还不放心吗?现在开始一个个的来登记。” 那群人你看我,我看你。 “你先来!”段奕指着那个最先不服气的黑衣中年男子。 男子看了看身后,硬着头皮走到段奕的面前,“小人家的父亲吃了吉庆药房的药死了。” “青一登记!”段奕朝退到一旁的青一说道。 青峰早已从吉庆药房里搬出了桌子椅子摆在一旁。 吟霜与青裳拿来了纸笔。 段奕又问那黑衣中年男子,“你叫什么名住哪儿?做什么差事,家中人吃了什么样的药物死亡的,是什么时候来看的病死亡的,当初是生的什么病,一一告诉本王的护卫。” 黑衣中年人的神色开始纠结。 站在他身后的一群人则叫嚷着,“王爷,人已经死了,那就赔钱呗,哪有那么多的规矩?问人家干什么差事做什么?” 很快,也有几人跟着叫嚷起来。 云曦看了段奕一眼,对叫嚷的人群说道,“王爷的意思是,银子不怕赔,但要赔到真正受害者的手里。死亡一人,赔一万两,轻微伤者二千,重伤六千。 但是,银子发出去得记得明明白白,否则,一个家中只死了一人,做叔叔的来领了赔偿款,做婶婶的又来领,这不是复重了吗?所以才让你们最个登记。” 她说完抬头看向段奕,段奕赞许的点了点头,她回以一笑。 这里面若有假的,在做了明细的查访后,总有一条会让闹事的人露出狐狸尾巴。 人们一听赔偿的价格,当场就哄动了。 一万两,这可是天价! 这一家子一辈子都不用愁吃穿了。 第302节 家中喊死了人的个个都露着惊喜,只后悔没多死两个。人人两眼放光。 段奕催促着黑衣中年人,“你不登记了吗?” 后面的人推了他一把,“快点,你不是说你老子死了吗?快报名登记下来啊!” 黑衣男子正犹豫着被后面的人推到青一的面前。 “叫什么名,家住哪儿,干什么工作的,家中死亡的人有多大岁数,什么时候死的,一一报来。” “罗田,住庆福街扬柳胡同,卖菜的……” 黑衣男子报了名后,后面的人胆子也大了,纷纷到了青一的桌边报了情况。 死的是六个人。 另有两个说是吃了药,正在昏迷。 青一将写好的名单递到段奕的手里。 云曦朝吟霜与青裳说道,“拿银子来!” 元宝与银票放在一个大拖盘里,被二人抬了上来。 阳光下,一个一个的银元宝闪着耀眼的光,银票一沓一沓的,上面惊人的数字闪瞎了围观人的眼睛。 云曦说道,“经核查无误后,当场发银子!” 人们个个都盯着那些银子银票,对她说的话没听进去。 云曦的目光朝几人的脸上一一扫过去,微微扯了一下唇角。 贪婪,是通往死亡之路的通行证。 段奕捏着名单,看向那个黑衣人,“你叫罗田?卖菜的?” “小人正是罗田。王爷,家父死得冤枉啊,无论多少银子都买不回他的性命,这些银子也只是拿回去还债而已,求王爷怜悯。” 罗田抬起袖子哭得伤心欲绝。 忽然,段奕袖子一甩,那罗田的身子一个倒翻,跳到一丈多远。 段奕冷然看向罗田,唇角浮着讽笑。 要不是他出手快,刚才那一棍子,就被这黑衣人趁着混乱打着曦曦了。 云曦一指罗田,冷声道,“你一个卖菜的居然有这等堪比羽林卫的身手,你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 他的这一跳,引得围观的人纷纷议论了起来。 罗田的眼珠子转了转,跪倒在地说道,“小人说是卖菜的,没说假话。身手快是平时学了用来强身健体的。” 云曦轻笑一声,“你敢将手拿出来给大家看看吗?” 罗田犹豫着。 青峰这时走上前来,猛地一把抓起他的手腕。 罗田想挣脱,但青峰的手劲很大,他动不了。 云曦冷笑道,“我想知道,你卖的是什么菜?为什么手上这么干净?据我所知,卖菜的人因为手指头常期摆弄菜,指甲缝里早已浸染了菜叶的颜色。 他们整日辛苦操劳,根本没时间清洗。手指甲大多有着青黑色,而你的却是白白净净,你不给解释一下吗?” 罗田的神色大变,扯着嗓子叫嚷起来,“我……你们药房卖了假药吃死了人,你是不是不想赔钱而故意刁难人?你们仗势欺人!” “对,你们究竟想怎样?仗势欺人!”一群围观的人也跟着叫嚷起来。 段奕忽然轻笑一声,“本王与曦小姐为这次吉庆药房出了死亡之事而心痛,非常想将银子赔给你们,但,凡事都要讲个理,事情若是不明不白,换作你们,你们会不会拿出几万两银子来随意给人?” 围观的人一时哑了口。 罗田这时忽然又说道,“卖菜,我说的是卖豆芽,白白水水的豆芽菜哪里有什么菜色?你们不想给钱,还骗去了我家的地址,是不是想到我家杀人灭口?” “说的没错,他们是想杀人灭口呢!”人们又哄闹起来。 云曦神色一冷。 段奕搂着她的肩头将她护在一旁,依旧云淡风轻的对众人笑着,“你说你是卖豆芽的,你也知道豆芽是水里长的,可为什么你的手上没有茧子?那分明是常期拿着刀剑的结果。你根本不是个种菜卖菜的,你是个剑客!” 罗田的神色忽然一变,一把推开青峰想跑。 云曦手中的银链子一甩,将他的脚给卷起用力拖了回来。 出于习惯与条件反射,罗田抬手便朝云曦劈去。 “找死!”青一青峰同时飞扑过去将他按住了。 那几个一起来哭的人一见情况不妙,马上扯起嗓子嚎叫起来,“奕王府打人了!” “住口!”段奕怒喝一声,他一改平常的淡然,“打谁了?分明是有人在假冒死者的亲属而想趁机刺杀本王!” 而云曦也向青峰打着手势。 青峰与青一走到那几个哭喊着的人面前,一人一个捉起他们的手来看,“主子,都是一些拿过刀剑的人,根本不是他们口里说的农夫。” “青一,速去顺天府报案!到吉庆药房门前闹事的人根本不是吃了假药而亡,而是一伙伺机谋杀本王的刺客! 刺杀? 围观的人不敢再多话。 刺杀亲王的罪可不小,会被直接关进牢里的,轻则打几十棍子充军,重则直接关进牢里去,十年八年出不来!” 有围观的人见情况不对想偷偷的跑掉! 云曦眼中的戾色一闪,讽笑一声,真是一群见风使舵的家伙。 但要是人都走了,谁帮吉庆药房洗刷谣言? 她冷声说道,“就在刚才,有人趁乱在吉庆药房里偷了东西,而混进了你们中间,所以,我店中现在要搜查那个贼人。” 人群中有人叫嚷起来,“我们不是贼人刺客!” “是不是贼人,只需留下你们的脚印就好。他的脚印有九寸。你们若不想被诬赖,是不是留下来配合印一个脚印?” 人们不敢再跑了,谁跑谁有罪。再说了,那九寸的脚得有多大?哪会是自己? 不多时,顺天府尹崔府尹到了。 他见到段奕无比的头疼,毕恭毕敬的行了礼,“王爷!” 段奕朝地上一指,“崔府尹,有人说吉庆药房里的药吃死了人,你让仵作快来给查验一下!” 仵作当场验尸。 不多时,仵作说道,“王爷,人的确是死了,是吃了夹竹桃的叶子水死亡的,不过,吃的也不多,死得就有点奇怪了。” “没什么奇怪的。”段奕走到一个尸体的一旁,指着那人的头顶说道,“这里扎进去了一根针,这个地上方扎进去,必死。因为是在头发中间,所以,你没有看到。” 崔府尹也好奇的走过去看,果然,头顶扎着一根针。 他当即怒喝道,“将这几个闹事的人全抓起来!” 衙役们将闹事的人一个一个都摁在地上。 云曦走到他们的面前,厉喝道,“说,是谁指使你们的?” “没人指使,是小的们鬼迷心窍了,只是想弄点银子花花,小姐没看到刚才小的们也只是想银子吗?”那罗田辩解说道。 而围观的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有人在陷害。 当下,害怕被云曦说成是到店中偷盗的贼匪,围观的人个个都朝几个闹事的人丢起了石头。 “原来是一群骗子,打死骗子!” 崔府尹朝段奕拱手说道,“王爷,既然人已抓到了,请容本官将几个贼匪抓到顺天府。” 说完他的手一挥,衙役们就要押着人走。 云曦的眼睫闪了闪,没人指使?事情觉得没这么简单。 云曦这时说道,“崔大人,我有个请求,不知崔大人有没有意见?” 崔大人虽然不认识云曦,但奕亲王要娶谢锦昆和离妻子的女儿一事,早已在京中传开。 此时站在段奕身边的人,想必就是那位谢三小姐。 他马上一脸的讨好样,“没问题,谢小姐请说!” 她眼中冷芒一闪,“我要他们在我吉庆药房前跪上三天!自说自的罪状!他们敢散布谣言,就得让他们自己来给我们澄清!我吉庆药房不容旁人来诋毁。” 崔府尹一怔,说道,“谢小姐,但这些人都是想刺杀王爷的人,这可是罪大恶极的人,可得马上关进牢里去! 段奕轻笑一声,说道,”崔大人虽然说的有几分理,但是,他们对药房的诋毁才是最恶劣的!本王都没同意呢,你为什么这么急急忙忙的带人走?“ ”下臣不敢,下臣听王爷的吩咐!“崔府尹吓得脸色一白,慌忙答应了。 在药房前闹事的人被青一与青峰守着,全都跪着说着自己的罪状。 因为药房的前面就是大街,一早还听说药房的假药吃死了人,此时又见这几个告状的人跪着说着自己的罪状,大家才知道原来是一群骗子在闹事。 ”打死骗子!“ ”尽敢诬陷关大夫,骗子不得好死!“ 乱石头,乱菜叶子,臭鞋子全都朝那些人人扔去。 青一则还时不时的拿脚踢踢几人。 ”跪得端正点!不许偷懒!嗓门大一点儿!蚊子嗡嗡一样,听不见!“ 他的脚踢得不轻,要不是曦小姐让这几人罚跪澄清谣言,他早就一脚将几人给踢死了。 …… 云曦与段奕则跟着崔府尹到了顺天府。 一进府衙,段奕施施然往椅内一坐,说道,”崔大人,这牢里还关着药房的一个掌柜与一个侍女吧。既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大人是不是该将他们放出来了?“ 崔府尹讶然,”王爷,就在案子查清楚之后,已经将人放出去了啊?哪里还有吉庆药房的掌柜与侍女?“ 云曦马上扭头看向青裳,青裳摇摇头,用口型说道,”没看见!“ 没看见? 她的眼神一眯,趁着段奕与崔府尹说话的机会,她与青裳悄悄的往顺天府的牢房处走去。 第303节 这个地方,她并不陌生。 用银子开道,她找了个看赵玉娥庶妹的借口进了地牢。 凝神听音了一会儿,她眉尖一拧,冷笑了一声。 对手本事倒是大,居然与崔府尹相勾结,藏着她的婢女。 她一路寻着声音到了地牢里面。 待走到那里,面前的情景让她怒火冲天。 青衣与关云飞同几个猥琐男子关在一间牢房里。 满身是血的青衣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衣衫已被扯破,头发更是一团乱。 同样被打得鼻青脸肿,早已看不出白面书生样的关云飞,正扑在她的身上死命地护着。 ”滚开,你们这些畜生!她都受了伤了,你们还不放过她,你们不是人!“ ”喂,小白脸,你别伤心啊,待爷们玩好了她再来玩你,不急哈!哈哈哈——“ 云曦怒喝一声,”青裳,给我打!“ 还不等她的话落,青裳早已冲上前。 她摸出一把石子朝牢房的栅栏里掷进去。 噼里啪啦,一阵乱掷,里面的几个男子纷纷叫”啊啊啊“的叫喊起来。 待看到是牢房外面两个年轻女子丢的石子,又笑嘻嘻的说道,”哟,来了两个更漂亮的,小爷们今天艳福不浅啦。哈哈哈——“ 云曦拔下绑在小腿上的匕首飞快的切断了牢房的锁。 还不等那几人反应过来,她抬脚便将几人踢飞了。 她咬牙怒目,”青裳,将这几人给本小姐狠狠的打!“ ”是,小姐!“青裳揪起几人就暴打。 她哼哼了几声,敢对青山酷司的人无礼,这是活够了吗? 关云飞看到云曦来了一脸的讶然,”曦小姐,你怎么来了?青衣被人刺了一剑,伤得很重。“ 云曦蹲下身来看向青衣,”青衣,青衣!“ 关云飞将她抱起来,蹙着眉担忧的说道,”曦小姐,她流了很多血晕过去了,咱们得赶紧回药房给她上药包扎伤口。“ 云曦的眸色冷沉,咬牙怒道,”敢伤我的人,我誓不罢休!“ 守牢房的人见到他们出来便要拦着。 云曦摸出段奕给她的那块玉佩,”奕王府的人,王爷正衙门正堂里等着呢,谁敢阻拦?“ 她两眼中的目光森然,声音凌厉,手中又捏着那块双面都刻着龙中间写着一个”奕“字的玉佩,守望牢房的人马上毕恭毕敬的放了行。 大梁国叫奕的可只有那个位高权重的亲王。 前堂坐着奕亲王,后府牢房里来了准奕王府,这不是明摆着的事? 谁也不敢拦着,云曦带着关云飞快步出了崔府尹的衙门。 她一边走一边问着关云飞,”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吗?青衣的武功不弱,怎么被人伤得这样重?“ 关云飞摇摇头,”曦小姐,不知道是什么人,一伙人忽然来到店中,吵着说是他们的家人吃了我店中的药后死了,正好青衣当时在店中。 他们二话不说的就同青衣打了起来,我上前去相劝,哪知有人一剑朝我刺来,是青衣替我挡了一剑。曦小姐,店中可有报官?这分明是一伙劫匪!“ 清贵白面书生的关云飞,一向少发脾气,这回直接是气黑了脸。 云曦抿着唇,敢公然进店中伤人? 最后又来个诬陷? 会是谁? 她看向床上昏迷的青衣,眼神一眯,”关云飞,青衣的血不会白流,你且看好她,我到药房前看看。“ 云曦来到药房的正门前,那几个诬陷的人还跪在那儿。 段奕这时也从顺天府回来了。 她朝段奕走去,”青衣正受着伤,所以我提前回来了。“ 段奕伸手抚着她的脸,微微蹙眉,”你脸色不好,青衣伤得很重?“ ”关云飞说她胸口被刺了一剑,流了不少的血。我得替她出这口恶气!“ 云曦低头看向那几个闹事的人,眸色森冷。 青一又踢了一脚刘田,”曦小姐,这几人倒是嘴硬,什么也不说!“ 云曦冷然一笑,”不说吗?奕王有没有私牢?如果没有,找个僻静的地方临时搭一个起来,审问一下不就会说了?“ 青一的眼睛一亮,”是,曦小姐!“ …… 罗田醒来时发现被捆在一棍桩子上,屋中没有窗子,只靠着四同墙壁上微弱的油灯光,与天窗上射下的微微的亮光照亮着屋子。 屋里没有家具,空荡荡的,阴森森的,看着渗人。 这时,一侧的石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紫衣女子与一个绯衣男子一齐走了进来。 罗田的脸顿时一片煞白。 ”王爷,谢小姐,你们不能杀我,你们不能乱杀无辜。“ 段奕阔袖轻拂,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只是笑得有点浮,”本王不杀你,你只说说,是谁指使你这么干的?一个会武的人,居然学那骂街妇人一般到药房里吵闹寻死觅活,可真丢一个学武者的脸。“ 云曦走到他的近前,冷声说道,”杀我婢女是不是你们干的?不说实话,你可走不出这间石屋子。“ 罗田平复了一下心情,眼珠子在段奕与云曦的身上提溜提溜转着。 ”没人指使罗某,罗某只是与关大夫有仇。“ 他面色不惊的说道。 ”是吗?青一!“段奕朝外面喊了一声,”这位罗壮士不说实话,本小姐等得不耐烦呢。“ 青一嘿嘿的走进来,同时,他的身后还跟着四五个威猛的男子! 罗田吓得脸色一白,”你们想干什么?“ 青一的眉梢扬了扬,”不干什么?只要你说实话,但,你似乎不配合,所以……“ 段奕看着云曦脸色一沉,将她提了出去。”污浊不堪,先出去!“ ”好。“云曦对青一道,”如果他不说实话,让他一辈子在这里!“ ”是,曦小姐。“ 罗田叫起来,”你这个恶毒女人!我姐夫不会放过你的!“ ”小爷先不放过你!“青一将他踹倒在地。 云曦看了罗田一眼,冷笑着走出了屋子。 ”青一,敢说曦小姐坏话的人,最后都不要留舌头。“段奕施施然坐在椅内说道。 ”主子放心,不会放过他的。“青一嘿嘿说道。 四五个男子拖着罗田走到屋子的一侧,就开始扯他的衣衫。 没一会儿,屋中响起了惨叫。 ”啊——,我姐夫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等着!“ ”姐夫?“段奕轻轻的撩起一根头发看了看,”姐夫是谁?不说的话,青一,再叫五个人进来!顺天府的牢房里都是一些饿了几年的鬼了!本王心好,让他们打点牙祭。“ ”你们——饶了我吧,我说——“ 罗田的的声音开始虚弱。 ”早干什么去了?“青一不耐烦的踢了他一脚,却也没有叫人走开的意思。一直等着五个人都提了裤子,他才踢了踢了半死的罗田,”说吧,你姐夫是谁?“ ”是……是谢五老爷。“” ☆、091章 段奕说,谢五房不能留了 青衣睁开眼来,看见一脸青肿的关云飞正坐在床前调着药膏。 她动了动胳膊,发现身上很疼。然后,又发现身上竟是光着的。 虽然身上盖了被子,但她的脸还是腾的就红了。 关云飞放下手里装着药膏的钵子,伸手就来掀她的被子。 青衣两手抓着被子,挑眉怒目,“你干嘛?” “换药啊,你身上中了一剑,得一天换两次药。”关云飞面色不惊的掀她的被子。 青衣摁着被子,一脸窘迫,“我……我自己来。” 关云飞眨眨眼,“你后背上也有伤,你自己怎么上药?你身上的药昨天也是我给你上的,我有分寸,不会弄疼你。” 青衣的眼睛马上一眯,“关云飞,我的衣衫也是你脱的?” “曦小姐让我脱,我就脱了。”关云飞老实说道。 青衣觉得她要疯了,这个书呆子,“小姐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就没有自己的想法?” “有,她让我脱你的外衣,我觉得光脱外衣不好看伤,便全脱了,这是我自己决定的。” 青衣:“……” 关云飞掀开她的被子,看到她身上的伤,脸色渐渐的变得苍白。 他的嘴唇哆嗦了几下,“你说你替我挡一剑做什么?看这伤……” 青衣望向他的眉眼,一向老成稳重的少年书生,竟也生出伤感来。 第304节 “我身手快,不挡一剑,你早死了,你这呆子!”她的唇角撇了撇。 “可你挡了这一剑,也差点……”关云飞哽咽起来。“你要是出了意外,我……我娶谁?” 青衣怔住:“你说什么?” 云曦与青裳朝青衣养伤的屋子走来。 她听到里面青衣与关云飞的对话,袖中的手指不由得紧紧的捏起拳头,眼神也变得森冷。 这二人,要是有一方出事…… 她没有推门进去,而是转身离开。 青裳跟在她的后面愤恨的说道,“小姐,谢五房的人太欺人太甚了!居然敢闯进药房来闹事!还伤了青衣!咱们不能放过他们!” 云曦抿着唇没说话。 药房前,来闹事的人一直在罚跪,青一搬着一张凳子坐在一旁守着,时不时的踢上几脚。 她的眼神一眯,忽然笑了笑,对青裳说道,“人家不是告诉了咱们该怎样做了么?” 青裳不解,眨着眼睛问,“小姐要怎样做?要不要奴婢跟王爷说?” 她摇摇头,“不用,王爷最近一直在早出晚归,也许正忙着朝中的事。这不过是一件小事。” 她微微弯着唇,毁她铺子的名声?她同样可以还回去! …… 走出药房时,她的那辆沉香木马车不在,而是段奕的宽大的墨色马车停在药房的前面。 “主子。”青裳行了一礼后退开了。 段奕拂袖朝云曦走来。 他上前拉过她的手,微微蹙着眉尖,“不接你,就不知道回家?” “青衣受了伤呢,我来看看。”她道。 段奕扶着她坐进马车里,“青衣是青山的人,青山的人哪能随便被人欺负的?本王不会放过他们。你呀,就不用操心了,回府吧。” 云曦坐在马车内一直不说话。 段奕不禁微微挑眉,伸手抚着她的眉毛说道,“人生在世,哪里会没有烦恼的事?你就天天这般愁着脸?” “可贪婪的人太多太可恨!”她抬头看向他。 “人为财死,贪多必死!不是自己的得也得不到!那谢五老爷,不会有好下场。” 两人回了王府的曦园草堂。 段奕捡起桌上已裁剪成一片一片的布料说道,“曦曦,为夫等着你的大婚礼服,怎么还是一片布料?” 青衣受伤后,她就没有拿过针,这一晃又是两天过了。 段奕看着她,脸色不由得一沉,“你这么慢,婚礼得等到什么时候?” 云曦也有些愧疚,“嗯,这两天是慢了一些,我抓紧点时间。” “你是心思不在这个上面,哼!得罚罚你了!”段奕伸手一捞将她抱进屋里。 她紧张的看向院子外面,小声说道,“有侍女在呢,又是白天。” “谁敢进来?”段奕沉着脸抱着她进了屋里。 一阵头晕目旋,她已倒在榻上。 段奕俯下身来,轻轻吻上她的唇。 他轻轻挑起她的唇瓣,轻轻碾压,熟悉的芬芳。 指尖轻轻的抚着她腰间与颈间,见她两眼迷茫,段奕的手指微微一用力,云曦便睡过去了。 他伸手抚过她的眼睫,轻哼一声抱怨说道,“都有了黑眼圈,还不知道休息。” 段奕退了她的外衫,抱了一床锦被给她盖好,又俯身看了她一会儿,才走出了屋子。 外面,青裳与吟霜在院中侍立着。 “守着小姐。” “是,王爷。” 段奕又走到书房那里看了看。 管家朱贵正比对着图纸,“王爷,要不了一个月就可以完工呢。” 段奕点了点头,转身出了书房。 一个人影飞快的追上了他。 “小子!你等会儿,有件事情很奇怪。” 段奕只管自己走路,对追上他的人直接忽视。 朽木喜欢他师傅谢甜,谢甜不理朽木,朽木便隔三差五的来烦他。 让段奕烦不甚烦,现在竟有赖着王府不走的意思了。 朽木道长契而不舍的追着他的脚步,段奕这种藐视人的表情,他太司空见怪了,心中也不恼。 “太后体内的蛊毒竟然降下去了不少,这可太奇怪了,难不成你找到那个灵族圣姑了?她给了你她的血,压下去了太后的毒?” 段奕忽然停了脚步,两眼似剑的盯着他,“不是,是青云阁主救治的。” 朽木的眼皮撩了撩,嗤笑一声, “呵,怎么可能?就那个端木斐啊,他自己都是个半死不活的人,他自己的伤都治不好,怎么可能救得了太后?你别骗我了。” 段奕的眼神一冷,居高临下的看着朽木,恶狠狠的说道,“本王没有骗你,但是!你要是敢对旁人再说起什么灵族圣姑的事,我便对师傅说,你有狐臭,已经三年没洗澡了,我师傅那么爱美,她一准将你踢到护城河里泡上三个月。” 朽木道长的脸马上一白,身子抖了一抖,讪讪笑道,“小子,何必那么认真,我只是猜测,猜测而已。” 段奕伸手揪起他的胡子,森森然说道, “猜测也不要乱说!记住,一个字也不要乱说!” “行,行行,不说,也不猜了,行吧?。嘿,你这小子真怪,那圣姑又不是你媳妇,你紧张什么。”朽木小心的从他的手里抽回了胡子,又认真的理着衣衫。 段奕抬脚朝他屁股上一踢,冷喝一声,“从哪儿来,给本王滚哪儿去!本王马上要娶妃,你少在王府胡言乱语!” 朽木跳开三步远,甩着袖子说道,“滚走可不成,甜甜在京中,我可不能走了,最多,你那西柳院给我住住?” “不成!你就是祸害!” “小子不能小气!”朽木转眼便跑了。 段奕朝云曦住的草堂望去,眉尖隐着忧色,过了一会儿,他叫来朱贵,“去将朽木的行礼扔出去,让他住别处去!” 朱贵眨眨眼,“可是,王爷,太后有时候瞧病,都是找的他呢!他的医术可比太医院的御医们强。” 段奕依旧沉声说道,“就这么定了,他徒弟的医术也是不差的。” 朱贵只得答应着,心道这朽木道长的嘴巴总是乱说,这可好,终于惹着王爷了。 该! …… 奕王府的门前停着段奕的马车。 青一坐在赶车位上,“主子,今天要去哪?” 这个时候,早朝已过,曦小姐又在府里,主子还出门可有点奇怪。 段奕弯腰坐进了马车里,眸色一冷,说道,“去小胡同别院!” “是!”青一应道。 马车穿街走巷到了小胡同别院。 青山酷司的不少人都在。 “主子,青衣被人打伤了,这口气绝对不能咽下!” “谢氏五房的人是不是活腻了?咱们不如杀上门去!” “属下们早就看不惯那老小子了!” “还敢算计枫公子与主子,就该狠狠的揍一顿!” 青山的人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彼此之间感情好得亲如兄弟。 青衣的受伤,无疑让他们恼火。 段奕的目光在几人的脸上一一扫过,他神色清冷的说道,“当然不会放过他!不过,杀人,何必要自己动手?他有罪,人人会杀,他无罪,咱们杀了他,天下人不服。” “可是主子,青衣明明是谢五房的人伤的!” 段奕道,“证据不足,只是抓了一个谢五的小舅子罗田,谢五也可以说是罗田的事,与他无关!他还是能全身而退。” 青峰几人互相看了一眼,愤愤然说道,“真是个老奸巨猾的东西!难道咱们就这样吃闷亏了?” “不!”段奕道,同时,他的眸中一道冷茫闪过,“本王今日就要他急得跳脚!比死还难受。” “主子,您说,要属下们怎么做?” 段奕的眸子微微的眯起,手指在桌上轻轻的敲击着,玉白修长的手指,映着乌木桌子,仿若画中玉竹。 “谢五在北城门那儿有一座大园子叫锦园,今晚上,你们多叫些人来,到那里集合!” 青峰不解的问道,“锦园?主子,咱们到那儿做什么?” “搬东西!让谢五再无翻身的机会!” …… 云曦醒来睁眼看着屋顶微微扯了扯唇,段奕总是让她睡觉,有瞌睡还好,没瞌睡就使手段。 她无语的撇了撇唇,推了被子起床。 青裳与吟霜都在外间守着。 青裳看了一眼桌上的小西洋钟,说道,“小姐才睡了一个时辰,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云曦摇摇头,“再睡的话,晚上又睡不着了。我要出门一会儿,青裳快帮我梳头。” 青裳眨眨眼,“出门?小姐,主子说您得多休息。” “青衣受了伤,你觉得我会睡得着吗?” 第305节 青裳说道,“但是小姐,不是有主子吗?” “他有他的事呢,再说了,也不必我亲自动手!” 云曦坐在铜镜前,青裳正给她挽着发,她的眼眼微微眯起,谢五房,她怎能饶过他们! 段奕出了府,云曦陪德慈一起用了午饭后坐着马车到了谢枫办差的地方。 谢枫看到她,很是惊讶,将她带到了自己原先住的院子。 “你怎么来这儿来了?” 他又低头仔细看了她两眼,说道,“我还是不赞成你住到奕王府,一个女儿家,这还未大婚呢。” 云曦一笑,“哥,自己活着,管旁人怎么说?” 顿了顿,她眉尖一拧,“妹妹这次来,是想找哥哥帮一个忙。” 谢枫在她的对面坐下,抚着她的头说道,“我是你哥,有什么事情尽管说!” “哥。”她道,眼中厉芒一闪,“我要让谢五房的人亡!咱们又没有惹着他们,可五房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惹咱们,我不想放过他们!” 谢枫凝眉想了想,“曦儿,谢五老爷虽然只有一子二女,但他的堂兄弟旁支不少,咱们硬碰硬,只怕会吃亏。况且,就算他们惹了事,皇上那里也不会太追究他们,谢五老爷的手里可是握着不少的财富。扳倒他,无疑是毁了一个造银子的机器,一向爱银子的皇上可不傻。咱们得想个好点子。” “点子嘛,当然有了。”她狡黠一笑。 “是什么?”谢枫问道。 “我要他们在京中的所有铺子的明细点,哥哥能不能弄得到?” “这个不难,我用职务之便就可以查得到。曦儿你要这个做什么?” 云曦的眉梢扬了扬,“以牙还牙!” …… 等月儿爬上来的时候,青山的二百人已在谢氏五房的锦园附近聚集起来了。 加上段奕,二百零一人全是一身黑衣。 “主子,可以动手了吧?”青一摩拳擦掌。 锦园里,黑沉沉一片。 段奕望着前面的大庄园,轻轻扯唇冷笑,他的手摇摇一指前面,“行动!” “是!”青一朝身后一招,二百个人跟着他先一步跳进了庄子里。 “什么人?”有护卫跳了出来。 “你大爷!”青一嘿嘿一笑伸手一拧,那人便晕了过去。 很快,庄子的护卫们一一被青一几人捆了起来。 青一拍了拍手,冷笑道,“小子们嚣张够了,该你们尝尝苦头了!” 不多时,青一从里面将庄子的门打开。 其他的青山众人,一个一个鱼贯进入庄子,脚步轻轻,动作迅速。 过了一会儿,人人扛着几个包裹出来,又纷纷送到不远处的事先备好的马车上。 昏暗的夜色中只看到一个个闪过的身影子,听不到一丝儿的声响。 而返回庄子的时候,肩头上同样的扛着一个个的大包裹。 二百人动作迅速,脚步不停,却也忙到了天色微微亮的时候才停下。 “主子,全好了!”青一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一脸的兴奋。 这搬出的可都是钱啊,累一场也值。 段奕额首,“搬到小胡同别院,还另有用处。” 青一有些失望,“主子不卖掉?” “咱们缺钱吗?” 青一眨眨眼,“不缺,但,主子用这些做什么?” “自有用处!” …… 段奕回到奕王府的曦园草堂,云曦已经睡着了,他没有吵醒她,轻手轻脚换了朝服,梳洗好后坐了马车进了宫。 “奕亲王早!” “奕亲王爷今日来上早朝?” 奉承声不断,段奕一一轻笑着应付过去。 谢五老爷与顺天府的崔府尹见到他,脸上讪讪的,打了个招呼后急匆匆而过。 两人用眼色交流着,奕亲王刚才的咱们搞的鬼? 两人后背一阵发凉。 因为马上上早朝了两人没时间交流,只得不停地在心中祈祷,千万别让奕亲王知道了。 元武帝见段奕今日主动来上早朝,有些讶然,但对于这位正忠嫡系的皇子,他只能在心中持不喜面上仍得客气着,“奕弟,一向还好。” “托皇上福,臣弟都好。” 元武帝讪讪的笑过。 段奕简直是一只刺猬,想一口吃了,却又无从下口。 杀不得,惹不起。 他表面还得客气着,“奕弟来得正好,前几日北疆使者已提出向我大梁购些云州锦缎,这件事便由你监督着办了吧。” “臣谨尊圣旨!”段奕只略略一礼,唇边闪过一丝讽笑。 散朝后。 礼部尚书以及礼部的主客清吏司郎中便跟着段奕,“王爷,皇上说依照往年的那样,这丝绸呢,还是用谢氏五房的云州锦,茶叶也用他们的雨雾茶,北疆国喜欢他们家的这两样东西。” 段奕施施然说道,“嗯,本王只是做监督,两位大人督促着谢大人将东西运来就是。” “是,王爷!” 圣旨下,谢五老爷下朝后马上叫了人到了自家的大庄子锦园搬货物。 管事的接过他的单据一一清点货物,五千匹一等品,五千匹特等品,五千斤茶叶。 “动作快点,北疆使者还等着呢!”谢五老爷不停的催促着府里的管事。 一直搬到晌午后,一百辆大车的东西才装车完毕。 货物运到礼部的衙门前。 “王爷请过目,东西全齐备了。”礼部尚书与主客清吏司郎中将货物单据递到段奕的手里。 段奕马上转交给一旁的北疆使者,“可嚓大人请过目。” 北疆使者接过单据,笑道,“王爷客气。” 清点货物,一样不少。 两国大臣客气寒暄了几句,北疆使者便起程告辞。 元武帝又将送行的差事交与段奕。 青一听后,嘴角撇了撇,对青峰说道,“老皇帝又派一些吃力不讨好的差事给王爷。那北僵使者一双贼溜溜的眼睛一直盯着主子在看,八成起着坏心思。” 青峰同样的冷嗤一声,“老皇帝从来就没给过好差事给王爷!” 段奕对两个护卫的抱怨丝毫不理会,依旧一派闲适的去送北疆使者。 车马队在京城的主街中行走,沿路都有人在观看。青隐带着人隐在街市的市民中,看着那车马队渐渐的走进了后,他忽然踢飞了几匹马。 受惊的马儿撒开马蹄冲向了车队。 “不好了,马儿受惊了,快散开!” 人是躲避开了,但那些货物车却散不开,有几辆车被撞翻了,上面的货物散了一地。 吓得几个跟着护送的礼部的官员马上指挥着人,“快来人,收拾起来!” 北疆使者也忙从马车上走下来查看。 忽然,他的神色一变大步走上前,拦着一个大梁官员的手,“慢着!” “可嚓大人?可是有什么吩咐?”礼部的这个官员见状停了手,没有再命人整理货物。 北疆使者捏着那些绸缎看,脸色越来越铁青,他将手里的东西一扔,对走来的段奕冷笑道,“奕亲王这是欺我北疆国不产丝绸也一定不认识丝绸而以次充好?” 段奕一脸的讶然,“怎么会?可嚓大人,这一定是误会,本国与贵国联商以来,可一直都是诚信往来啊!” “诚信?你们自己看,这根本不是云州锦缎,这是最差等的杂丝锦!” 礼部的几个官员一听这话,心头咯噔了一下,“奕亲王,这是怎么回事?” 段奕沉着脸,“本王也想问你们呢,这是怎么回事?” 北疆使者冷笑道,“哼,怎么回事也是你们大梁国的事情,我北疆来贵国,可不是花着银子买一堆假货回去的!这批货物,我北疆不要了!按着双方的合约,出现欺瞒现象,得赔双倍的银子!” 礼部的官员一下子傻眼了,要是真出了问题,他们可得掉脑袋了,“王爷这可怎么办?” “怎么办,先请北疆使者再到驿馆休息着,再将假货的事上报皇上知晓。” 一车货物还未运出城,又全部拉回了礼部的衙门前。 而段奕已早一步命人进宫向元武帝汇报,“谢五房提供的货物全是次等品,北僵使者要退货,而且要求按着合约双倍赔偿。” “真是岂有此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元武帝暴跳如雷,“来人,将货物一车一车的全部查验!再宣谢五进宫!” “是,皇上!” 人分两拨,一拨人去了礼部衙门前验货去了,另一拨是两个太监与四个羽林卫,则是到了谢五老爷的家里。 谢五老爷送走了货物,心中是长出了一口气,一身轻松。 他一回到家里,便命管家拿出算盘来算算今年又赚了多少。 谢五夫人不给他脸色,冷着脸说道,“儿子都一直躺在床上,挨打的伤都没有好,我弟弟也是伤病在床,你居然还有心事数钱? 第306节 你还是操心怎么除了那谢枫,都是他,害得咱们不是谢氏的人了,我今天出府还遭了几个谢氏小户夫人的耻笑了,你怎么都不着急一下?” 谢五老爷却是无谓的嘿嘿一笑,“放心,夫人,只要咱们手里银子多,皇上不会将咱们怎样的。 谢老夫人看好那个谢枫?那不过是个毛头小子,懂什么?这谢氏给了他,他也根本掌握不了!谢老夫人这是看在她外孙女的份上才对他抬爱!小子不可惧!” 夫妻二人正在合计说着话。 有宫里的人到了,“奉皇上旨意,传谢五大人进宫!” 宣旨的人脸色不好看,谢五老爷的心头咯噔了一下,“公公,可知皇上传谢某何事?” “不知,进了宫就知道了!”太监一脸的傲气。 谢五老爷一肚子狐疑的进了御书房。 他才跪下,还未磕头,便从元武帝的龙案上砸下一卷绸缎下来。 他吓得不轻,“皇上息怒!” “息怒?你去看看你拿的是什么货物给的北疆使者?全是次等品!还有茶叶,全是生霉的!” 跳丝瑕疵的一卷布匹扔到谢五老爷的面前。 他的心头是狠狠的一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皇上,请容臣回去查一查!” “查?朕得赔人银子了,查?还有,你看看,这是弹劾你的折子,多年来,都是以次充好的送宫中次品,而自己府里却是优等品,你敢对朕也欺瞒?” “皇上,臣……臣不敢!”谢五老爷吓得不轻,现在证据都在,说什么都没有了,只要回府查一查。 “皇兄!谢大人这回出的错可是直接将我大梁送上了刀尖口,那北疆多年一直对大梁虎视眈眈,这三年好不容易停下了战火,两国开始贸易了,谢大人却来了一出以次充好的闹剧,他们又如何想?会不会一气之下抢了我北地六州去?” 虽然元武帝不喜欢段奕,但他说的的确没错。 元武帝今天是丢了面子又丢了银子,看着谢五老爷恨不得一掌拍死他。 啪! 他的手掌在龙案上重重的一拍,“来人,除去谢五的官职,贬为庶民,罚银三十万两!收回丝绸及茶叶的制造的权利!” 谢五老爷瘫软在地,革职?没收茶叶的制适,丝绸的制造?这可等于断了谢五房的财路。 “皇上,臣冤枉啊——” “赶出宫去!” 冤枉? 元武帝气哼哼的拍了一下桌子,他的面子丢了,向谁诉冤仇? …… 段奕回府的时候,云曦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他这时忽然想起朽木的话,眸色中又开始透着隐隐的忧。 她歪着头趴在桌上,面前堆着未缝制好的大婚礼服。 烛光映在脸上,一片柔和。 长长的眼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扇型的阴影。 他弯腰将她抱到床上,她像只猫儿一样,歪了歪头,又睡着了。 给她盖好被子,段奕又来到了院中,独自一人坐在竹子下面饮着酒。 月凉如水,一个火红的身影从墙头跳下来。 “小奕儿!还有酒没?”谢甜朝他走来,手里捏着一个酒葫芦在他的面前晃了晃。 段奕站起来,讶然说道,“师傅,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媳妇啊,她人呢?”谢甜将酒葫芦往段奕的面前一放,“装满酒,就你喝的那个。” “她已经睡着了,师傅,你不要吵着她。” “放心,我只看看。” 谢甜抬步走进了屋里。 没一会儿,她又走出来了。 老远就朝段奕讽笑,“你可真是我好徒儿,师傅没用,是因为端木那厮是个病秧子,老娘担心他嗨咻嗨咻几下就眼皮一翻死过去了,不敢碰他,那你又就是怎么回事?香甜可口的肉一直在面前,就不动一下?” “阁主说她……”段奕的眉尖藏着一丝忧色。 谢甜斜倚在椅内,看着段奕眼皮撩了撩,嗤的一笑,“你别听端木那厮胡说,他是见一点便看成一面,小丫头哪里会同她母亲一样?” 段奕看了她一眼,说道,“师傅,我觉得这样也很好,她好好的在我身边比什么都好。” 谢甜抓过桌上的酒壶,往酒葫芦里倒酒,口里说道,“小丫头知道不?” “她不知道。” 谢甜放下酒葫芦,斜睨了他一眼,“小奕儿,你这么做不对,她的身体状况,她有权知道。” “你不可以对她说!”段奕的脸色忽然沉下来。 谢甜叹了口气,摆摆手,“好好好,不说不说,你的宝贝,为师可不敢动,再说了,按着辈分算,她也是我侄女。我也是担心她。” 段奕垂下眼睫,紧抿着薄唇未说话。 谢甜抓起酒葫芦往腰间一挂,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仰头看向黛青色的天际说道,“人活一场,不要有忧,忧来忧去,对爱你的人反而是一种折磨,她说不定正为自己的事而心生愧疚着,你若这样,她更是愧疚了。 看看端木,他便活得洒然。他一年没醒来,老娘为他哭死一场,他那石头心愣是半点儿不为所动。一直对老娘爱理不理,哼!所以,老娘不哭了,他爱死不死的!反而大家都好。” 顿了顿,她说道:“走了,你自己悲秋思春吧。” 段奕抬起头来,谢甜的身子忽然一翻,已跃出了草堂。 红影在奕王府的屋顶翩然闪过,消失在夜色里。 “奕,我姑姑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身后的声音让段奕吃了一惊,他忙转过身来。 云曦只穿着一身里衣站在正屋的廊檐下,长发垂落,越发看着身子单薄瘦弱。 他飞快的朝她走去,伸手握着她的手,挑眉说道,“手都是凉的,虽说是暮春天了,但这晚上还冷呢,快上床睡觉。” 他将她打横一抱往里间屋子走去。 云曦伸手抵着他的胸口,声音冷沉的说道,“你们说的话我全听进去了,她说我身体有什么状况,而你在瞒着我。我到底怎么回事?” 她是一个身体,两个人的记忆。 谢婉儿时的记忆又只余一些片断,小时候的事也只能问段奕。 而谢云曦身体小时的记忆更是一片模糊。 “说你……不能随便受伤,否则……会流血不止,所以,再不可乱割手掌了。”段奕将她放在床上,扯过被子掖好。 云曦捉着他的手腕,依旧沉声说道,“段奕你在骗我,她说的是……什么香甜可口的肉在你面前,你却不吃,这香甜可口的肉说的不正是我?” “你是香甜的吗?你确定?”段奕俯下身来,看着她忽然揶揄一笑。 屋中没有点灯,月光从窗棂里射进屋里来,映在她的脸上朦朦胧胧,如隔着一层轻纱。 她伸手抓过段奕的衣领将他拉到自己的面前,咬牙道,“怎么就不是了?那你每回抱着我……算怎么回事?” 哪儿都咬过了,还说不是香甜的? 段奕将下巴搁在她的胸口,隔着被子,伸手在她的胸口一握,说道,“一只手都捏不满,哪有肉?肉都没有,哪有香甜?” 云曦:“……” 他又伸手在她的腰上掐了掐,“两只手掐不满。肉太少。捏着不舒服。” 云曦:“……” “这儿骨头太高,为夫担心撞得骨头疼。” 云曦咬牙:“……” “或者,你在上面?” 云曦的脸色已阴云密布,“……” “可是,胳膊腿都这么细,你确定吃得消?” 没法活了! 云曦推开他从床上坐起来,“这么嫌弃我,我换地儿睡!” 段奕伸手一捞将她捞回到床上,胳膊圈着她,吻了吻她的唇,“这个不讨厌。” “可我讨厌了!”她咬牙怒目。 “嗯,办法有一个。”段奕将她塞回被子里,“明早你去称一下,等你长胖十斤后再圆房。为夫才不会觉得搁得骨头疼。” 云曦黑着脸:“……!” …… ☆、092章 谢君宇,你可活不了了(修错字) 次日一早,段奕穿戴齐整后,伸手挑帐子看向床上。 云曦朝里歪着头仍在睡,呼吸均匀,墨发铺散了一枕。 他弯下腰来捏起她的一缕头发,有心想像少年时那样,拿着发丝将她扫醒,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给她掖好了被子,放下帐子,段奕大步走出了草堂。 青一马上闪身出来跟上他。 “主子,你要属下们查的事,已查出了眉目。” “讲!”段奕的脚步不停,从草堂出来时温柔的眼神已变得凌厉,声音也森寒。 “近段日子顾贵妃这么安静果然在搞大动作,她一直在往外运送货物跟银子。地点在卧龙山附近,但属下们没找到那条路。 第307节 而且,据枫公子说,几个城门处近段时间也没有发现大量的车马往外运送东西。这事儿又有点奇怪,或者,她打通了城里通往城外的地道?” 段奕的脚步停了下来,转头看了青一一眼,“地道?难不成在她的那处山庄?” “但是,主子,那座山庄根本没法进去,青山的人进了几次,都是受伤而回,里面貌似有机关。” “城外?卧龙山附近?继续查!这次本王一定要她死!” “是!” …… 云曦到前院找朱管家。 走到一处庭院的时候,隐约听到青一与青峰的说话声。 “王爷这回可发了,一万匹上等云州锦缎啊,他说不卖,是不是拿去给曦小姐做嫁妆?” “让整个谢五房的财产拿来给曦小姐做嫁还差不多,搬他区区一点布料,太便宜他了。” 青一嘻嘻笑的声音传来道,“跟你说,青峰,你没看见那谢五老爷得知卖给北疆的布匹,全变成了咱家王爷四处搜罗的次等品的时候,那副活见鬼的样子,哈哈哈,真是痛快!” 云曦没有往前走,而是凝眉沉思,原来谢五房是这么出的事,段奕来了个偷天换日。 元武帝丢了大面子和银子,不拿谢五房的人开刀才怪。 但,那也是他自找的,伤了一个青山的人,就应该让他,革官除职,倾家荡产。 段奕已将谢五踢下了水,她不介意来个棒打落水狗,让他们更加痛上一痛。 云曦很快又出了奕王府,坐了马车到了谢枫办差的衙门里。 指挥使的人都见过她,也知道她是未来的奕王妃,人人毕恭毕敬的行礼问好,“曦小姐好。” 众人反将谢枫晾到一边了。 谢枫的脸色讪讪的,将她拉到一边,“曦儿,你怎么又来了?”同时脸色一沉,“这里都是一群粗人,以后少来,有事让仆人来传话也行。” “知道了。”她心中不免好笑,然后将手伸向他, “哥,我让你查的谢五房的铺子名单明细查好了吗?” 谢枫点了点头,“查到了,谢五房的人,居然有五百多家铺子。传说他们有钱,果然是不错的,一个京中便有这么多的铺子,还有其他的地方呢?一定不会少。” 她看着明细暗叹,不得不说,谢五房的确比长房有钱。 铺子庄子遍布整个京城。 长房在谢老夫人的支持下,原本也不差,只是被安氏全拿到她的娘家去折腾光了。 安氏又生了两个花钱如流水的儿子,因此,五房在所有谢氏的人中,成了最有钱的一支。 她垂下眼帘,眼底一丝冷芒闪过,“有钱又怎样?铺子多又怎样?他敢害你害我的人,我必不会放他们!” 云曦回了奕王府,命吟霜到城外双龙寨找来了赵胜与李安。 两人进了王府,一路上如乡下大妈进了城里,眼睛不知往哪儿瞅才好。 穿亭绕阁,最后在一处比双龙寨的正厅还要大的房子里见到了云曦。 云曦依旧一身紫衣,梳着时下贵小姐的发髻。 但发上发饰简单,衣饰上也不见大家小姐们喜欢配戴的繁琐的装饰物。 但,那份自身的贵气却又不是一般高门小姐们能比拟的。 她正端坐在上首的主坐上看着账册,一旁站着一个大丫头与一个管家模样的人。 这份架势,十足十的高门女主。 “小姐,赵胜与李安来了。”吟霜走上前回话。 “大当家!”二人向往常一样给她见了礼,眼睛往左右瞅了瞅,不免有些拘谨。 云曦放下账本笑了笑,抬手示意二人坐下。“坐吧。” 两人在下首找了椅子坐下,“大当家,找我们兄弟俩是不是有事情吩咐?” 大当家马上是奕王妃了。 奕王妃啊,大梁国最尊贵的王妃。 大树底下好乘凉,可不能得罪了,两人都是毕恭毕敬。 云曦各看了二人一眼,唇角一扬,将一张纸拍在二人面前,“这些京中的铺子,我不想让他们好生的开着,你们带上人去给我闹上一闹!” 赵胜与李安捏着纸张看了看,问道,“大当家,这是谁人的铺子?” 云曦的眼中冷芒一闪,“谢五房的,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害我与枫公子,还打伤了我的人,到我的铺子里闹事,我不想让他们好过!” “嘿!敢害枫公子?谢五房的人活腻歪了?” 云曦又道,“谢五老爷已不是朝中的官员,又被谢氏除了族,你们带着人,给我在每个铺子里都闹上一闹,最好闹得铺子关门! 你们也不用惧怕!身后自有枫公子为你们顶着。若有本事将铺子弄到自己的手里,便是你们的产业!” 李安的眼睛一亮,果然跟着大当家就是好发财,“是,大当家!” 赵胜不明白,眨了眨眼问道,“大当家,咱们怎么个弄到手里?难不成像打劫一样去抢?” 李安拍了一下他的头,“表哥,这可是在京中,怎么抢?咱得用计。” “李安说的对。”云曦微微弯唇,冷笑一声,“若铺子出的问题多了,生意不好,而他另外的地方又要花钱的话,他必然会廉价出手,到时候,你们便给我狠狠的压低了价钱收购进来。让他欲哭无泪的倾家荡产!” “明白,大当家!” 两人相视一笑,摩拳擦掌。 …… 谢五老爷被贬官,皇商的生意也被撤了,海外的生意更是被没收,只能靠着遍布各处的铺子进财。 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 做生意都有互相欠款现象。 别人欠五房的钱,他们收不回,但他欠了别人,个个都来收。 前来碧水山庄收债的人是络绎不绝。 他如今没有官职对收债的人不敢惹,只得老老实实的一一还掉。 皇上又罚了他三十万两,家中昔日的财富顷刻就见了底。 府里的人出门时,又总会遇到熟人对他们冷嘲热讽,讥笑声不断。 而在外面受了气的谢五夫人也对他甩起了脸色。 谢五老爷郁闷着坐在家中喝闷酒,有管事的慌忙来报,“老爷,不好了,咱家的不少铺子都出事了。” “什么?出什么事了?”谢五老爷喝酒的心情也被惊没了,心中更是又急又恼。 “不少人都说咱家的酒楼里是隔夜菜吃坏了肚子,在闹事,有几个泼皮将酒楼给砸了,小人到顺天府报案,顺天府却一直不派人去。 结果,酒楼被人一把火烧了,还有药店里,也来了不少人,说是咱店子里都是假药,吃死了人,都在那儿闹呢,还打了咱铺子的人,还有……” “你给老夫滚!处理不好就不要来汇报!”谢五老爷暴跳起来。 就没有一件让他顺心的事吗? 他心中气闷,更是气得将谢枫与谢老夫人骂了好一通。 要不是他被除族,他也不会这么倒霉。 仆人当然处理不好谢五房铺子中的闹事者,因为赵胜与李安拖来的可是真正的死人。 双龙寨的人多,光青壮年就有二百多,到若大一个京中寻个刚刚病死的人还不容易? 花上钱,出点封口费,拉了死人便到谢五房的铺子前喊爹爹喊大娘演戏去了。 对于这等坑蒙拐骗的活计,双龙寨的人以前跟着谢诚干的时候,可没少演戏,可谓是轻车熟路。 报案也查不出来。 再说了,以谢五老爷如今这种落魄样,大家躲避他还来不及呢,谁会理他? 因此,他的表弟崔府尹对他的报案,只当是一场风吹过,不理会。 没人管,赵胜与李安闹得更凶了。 不出几日,谢五房的铺子便关了一半。 一面是家中不时的有人来收债,一面是做着的生意继续在亏,一面是死了人,不停的赔钱。 他心知这是有人在整他,但此时墙倒众人推,查也查不出来。 他只得低价贱卖铺子。 而这正和赵胜李安的意,两人又死命的压价,直将谢五老爷气得吐血。 谢君宇被元武帝杖罚了八十棍子后,歇了几日已能下地。 他没有像谢五老爷那样怨天尤人的骂东骂西,而是坐了马车带着几个庄子上身手最好的护卫出了府。 谢君宇一双冷眸朝街市的行人望去。 他心中冷笑,他过得不如意,也不会让他人过得如意! 谢枫从衙门里往家中走时,一路上都发现有人跟着他。 有时是一辆马车,有时是两个骑马的人。 暗中跟着他的朱雀悄悄地跳出来,说道,“公子,有人跟踪。” 谢枫轻轻的扯唇一笑,“我早就看出来了!走到前面小巷里去。让他们有来无回!” “是,公子!” 朱雀又隐藏了起来。 谢枫慢悠悠的骑马转进了一条小巷子。 跟踪他的两个骑马人也跟着他绕进去。 这时,谢枫忽然弃马飞跃上房梁,袖中的长剑噌呛呛的朝跟踪的人刺来。 朱雀则从另一头飞跃而来,同样手持长剑。 第308节 噗! 两人同时出手,将那两个跟踪的人刺倒在地。 一人当场被刺死,一人留着半条命。 谢枫抬脚踩在一人的身上,冷笑道,“说,是谁派你跟踪爷的?不说实话,看看你同伴的模样,你今天就留在这里了!” “是……谢五老爷的公子,大爷不要杀小人,小人也是替人当差啊,饶命啊……” “谢君宇?呵,皇上打了他八十棍子,他还没死?”谢枫咬牙冷笑着,抬脚将那人踢飞了。 …… 段奕回曦园草堂的时候,云曦正坐在桌边心不在焉的缝制着衣衫。 他走到她的身后轻手轻脚地抽走她手里的布片,左右看了看,挑眉问道,“新花样?曦曦绣的是云纹图还是海水纹?” 云曦一怔,忙抢在手里,抖开一看顿时脸色一窘。 她刚才想着心事,将线全部缝歪了,而且,两片布片一个是正,一个是反。 她干干的咳嗽了一声,“当然是新花样了,你哪里看得懂?” 但,当着他的面拆了,慌话便揭穿了。 云曦装着换线的样子,然后又是查图样,飞快地将布块塞到藤筐里。 段奕瞧见了微微一笑也不说。 他看了看屋外,随口说道,“天气不错,适合走亲戚。不过,咱们好像没有亲戚走。” “我娘那儿不是亲戚?”云曦扭头看了他一眼。 “说的不错,不如,我们一起去看夏夫人?” 云曦微怔。 段奕已夺过她手里的布块扔到筐里,牵起她的手道,“那就走吧。” “段奕。”云曦抬头看他,“我娘这几日病着,谢枫白天又要忙着自己衙门里的事,我想回夏宅去住几日,等她病好。” 段奕温和的看着她,“你刚才坐着发呆便是为这事?” 云曦没说话。 他拉着她的手往外走,“她虽不是你生母,但也养育了你十多年,本王仍会当她是岳母,曦曦想多了。” 她抬头看向他,面前的男子眉眼间溢着温柔,“谢谢你,段奕。” “曦曦,不要跟自己的相公客气!”段奕沉着脸抚着她的脸说道。 二人回了夏宅,出来相迎的都是府里的仆人。 桂婶慌慌张张的出来相迎,“王爷请恕罪,夫人正病着呢,所以不能出来相迎。” “我们正是来看她的。” 云曦对桂婶说道,将段奕留在前院,她则到后堂里看夏玉言。 夏玉言见她回来,很是惊讶,“曦儿回来了?” “听说娘病了就回来看看,您身子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就病了。”云曦在她的床边上坐下。 桂婶抱怨说道,“还不是对面刘宅的刘先生,前天非得拉着夫人去游湖,结果被一场大雨给淋了,昨天只说嗓子不舒服,今日倒好,竟发起烧来了。” “刘先生?刘策?”云曦一脸的惊讶。 夏玉言瞥了一眼桂婶,窘着脸,“尽胡说,只是出门时遇见了,一起走了一段路。刘先生送我回府,什么叫一起游湖?你这婆子一把年纪了还胡说!” 云曦眨眨眼,刘策约夏玉言游湖? 段奕命人请了大夫给夏夫人看了看,发现只是发烧,但病来得急,也需养几日。 云曦一直指挥着仆人忙前忙后,一脸的忧色。 他只得吩咐了青裳从王府里又取来她的衣物, “夏夫人的病好了就回王府!”段奕抚着她的脸道。 “王爷,嫁出的女都有回娘家的时候,王爷不要自私!”她在奕王府时心中一直犹豫着,就是因为段奕的自私,果然,不容她多住一天。 “本王就这么自私可怎么办?”段奕低下头,看着她的眼,目光沉沉,“记住,不要让为夫一直等着。” 云曦唇角扯了扯,将他往府门处推去,“是,王爷!” 夏玉言也就只是单纯的风寒,到了次日一早,烧便退了一些,坐在床头与云曦说话。 小丫头四月来回话,“小姐,前院那儿有位叫赵胜的人找您。” “女儿,这是什么人?”夏玉言讶然问道。 女儿出去住了一些日子,都变得有些陌生了。 那眉眼里总是藏着心事。 云曦微微一笑,“王府的仆人,娘,您歇着,我到前面看看。” 她跟着四月快步走出了夏玉言的屋子。 夏玉言叹着气对一旁的桂婶说道,“当初遇到曦儿父母的时候,我偷听到他们说,两个女儿,有个活不到十八岁,我抱了他们的一个,也不知曦儿是不是其中一个。” 桂婶忙按着夏玉言,抬头朝屋外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道,“不要说,夫人,让小姐知道了。一准胡思乱想。小孩儿生下来才一个月,谁会看得准十八年以后?也许是小姐父母们胡乱想的,必竟那时候有人要杀他们。” 夏玉言看了桂婶一眼,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云曦到了夏宅的前院。 赵胜单独一个人来找她来了。 “大当家,属下到王府里找你,才发现你来了这里。” “嗯,这是我跟枫公子的家里。”云曦额首,“那谢五房的事怎样了?” 赵胜喜滋滋的说道,“嘿,那老小子经过咱们一闹,果然急得跳起来了,这两日不停的卖着铺子。” 云曦端着茶碗轻轻的吹着上面的茶叶,轻笑一声,“我要让他们渐渐的陷入泥潭再无法自拔,最后慢慢的困死。” “不过,属下来找大当家却是因为另一件事,也不知这件事值不值得说。” 云曦笑道,“看见什么就说,我与我大哥既然是你们的头,也当你们是自己人,你来了这里就当来这儿串门闲聊一样,不要拘谨,说吧,是什么事?” 自从双龙寨的人知道她是奕王府的准王妃后,对她说话更是客气了。 她心中不免好笑,这些人也会怕权势。 “大当家,属下也是无意间发现的,在双龙寨的卧龙山与小孤山之间的密林那里,隔上几日会有一些女子赶着车队拉着什么货物从那儿经过。 那条道可是一条极为隐蔽的小道,穿过密林,再翻一座大山便是另一个州,梅州。那条小道隐蔽连双龙寨的人都不知道。属下与李安还是在多年前追一只豹子才无意发现的。那条道上全是杂草,但那些人怎么会知道的?还全是一些女人?”“女人,货物?”云曦赫然看向赵胜,同时眼睛一眯。 这时,她忽然又想起关云飞曾跟她说过的话,有不少女人到药店中买过药,而且一买便买空的事。 “大当家,那些女人,属下瞧着还都会武,有一个婆子长得特别的显眼,脑门一则有个大的蝴蝶胎记。每一趟都有她,瘦瘦高高的个儿,听人喊她兰姑。” “兰姑?”顾贵妃的人?! 她心头猛地一跳。 顾贵妃,这一定是在秘密的干什么事了! 那个女人浑身都透着诡异。 顾贵妃杀了她的父母。 她杀不了那个女人,她却没法做到无动于衷! “她们一般都是什么时候行事?” “属下数着日期,她们以前是隔上五日就送一批货物出去,但从大前日开始,却天天都在送货,少则三马车,多则十数辆马车的货物。” 云曦的眼睫闪了闪,“赵胜,你现在跟我马上出城,带我去看看那条道。” “好,大当家。” 夏宅里,谢枫养着不少的马匹,当下,两人一人一骑出了夏宅,一路往城外而去。 快马加鞭,没多久,两人到了卧龙山与小孤山的山脚下,一大片密林,挡在二人的面前。 约摸着走了半个时辰果然见一条小道直通前方,而林中的草地上,还有一些车轮碾压过的痕迹。 赵胜看了看天,说道,“她们一般是在晌午后经过这里,现在差不多快来了。” “那就等着。”云曦朝四周望了望,此时正值春末时节,山间的枝叶早已长得茂密,足可以藏人。赵胜跟在她的后头藏了起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果然见一队车队朝这条小道而来。 而打头的果真是兰姑,每个拉车的马匹上都坐着一个女子。 顾贵妃这是想干什么? 她的眼神不禁眯起。等车队都走后,她才与赵胜出了密林。 “赵胜,你可是立了一个大功,王爷也会夸奖你的。不过,你发现的这个地方不要再跟人说起,我要借着这条道做一件大事!” 赵胜马上喜滋滋的说道,“大当家,属下不会乱说,大当家有主意,属下愿意跟着你和王爷干!” …… 傍晚时,谢枫从衙门里回府。 见到云曦回了府里,他讶然一瞬,旋即,口里重重的哼了一声。 也不看云曦,边走边说道,“段奕今天舍得放你回府了?” 云曦跟在他的后面往后院走,扯了扯唇说道,“他怎么就不放我回了?你总是对他有意见。” “没意见才怪,女儿家的……” 云曦推了他一把,心中好笑,这谢枫心中究竟想着什么呢?段奕跟他有仇? “行了,你快看看娘吧,王爷找了个会看病的大夫,娘的风寒好多了。我去厨房看看煎的药好了没有。” 云曦往厨房走,桂婶手里提着一个食盒在抱怨着,见到云曦走来,唇角一撇说道,“那刘先生带夫人出去淋了雨,也不上门问个安的,只送了这些清粥小菜算什么?小气!” 她走过去打开来,粥菜做得别样的精致,遂笑道,“他家又没有女仆,能做出这样的吃的,想必是用了心,桂婶你一直摆着个这样的脸色,他也不敢进来啊。” “老奴才不要他进来。”桂婶愤愤然的去了后院。 第309节 等桂婶走远后,云曦脸上的笑容这才一收,朝暗处喊道,“朱雀,出来吧。” 朱雀从暗处走出来,朝她行了一礼,“小姐。” 她沉声问道,“我哥身上有飞溅的血渍,袍子角上还有一条划破的口子,你们在路上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是,枫公子从昨日开始,就一直有人暗中跟着他,今日被属下与他各杀了一人。” “什么人干的?”云曦冷声问道。 “谢五老爷的儿子,谢君宇。” “是他?”云曦的唇角微微一扬,“如此不怕死的来惹事,那就不要怪他人不客气了!” “小姐打算怎么做?”朱雀问道。 云曦低头在地上踱着步子,微微蹙着眉尖。 一会儿,她抬起头,“朱雀,你去将青裳,玄武,白虎青龙,青二,还有与吟霜都叫到曦园去,我有重要的事叫人你们办!” “是,小姐!” 云曦先一步到了曦园,没一会儿,几个侍女暗卫都到了。 “小姐,有什么事吩咐?”众人站在云曦的面前问道。 她抿着唇往几人脸上看去,声音沉沉的说道,“我明天要出城办一件事,但是,我不想你们多话坏事。你们不可以对我身边的人告状。” 青裳与吟霜互相看了一眼,不解的看着她,“小姐,你想做什么?” 云曦的眸中戾色一闪,“我要除了谢五房!要将他们连根拔起!那个谢君宇不是喜欢跟着人吗?这次便将他引到阎罗殿去!” 青裳等人知她决定的事不容更改,只好答应着,“小姐!” “白虎与玄武,明天过了晌午后,你们则分别向王爷与枫公子汇报我的去向。” “小姐要去哪儿?” “城外的卧龙山与小孤山的山脚!” …… 云曦没有惊动夏玉言,而是悄悄的出了夏宅。 马车依旧由青二赶着,一路到了段奕设在小胡同的别院。 青二上前敲门。 门吱呀一声音的了,青峰看到挑着帘子走下马车的云曦,惊讶着眨眨眼,“曦小姐?可是王爷不在这儿。” “我不找他,我找你!”云曦道。 青峰有些讶然,忙闪道一旁。“曦小姐是女主子,属下当听曦小姐的!” 他可忘不了这位看着瘦弱的女主子,实则出手极快,转眼便割落了他的荷包,还盗走了他的笛子。 云曦走进小院中,她望了望四周,小院也不大,也只有奕王府的曦园草堂那般大。 但,青一与青峰口中说的那一万匹绸缎是怎么藏的? 她走进了正屋,有两个青山的暗卫正在议事,见她进来,忙站起身来相迎。 “青峰。”她道,“王爷是不是有一万匹锦缎交到了你的手里?” 青峰摸着头憨憨一笑,“有,曦小姐想要,随时可以拿走,王爷的东西可不就是曦小姐的?咱们青山的人建议王爷送了曦小姐做嫁妆呢。百辆车的嫁妆那得多壮观!” 云曦只淡淡一笑,“我不要那么多,你们给我五马车的布匹就好了,还有那个茶叶也装一些过来,另外,我需要五辆普通的马车装这些东西。明天辰时时分,我会带了人到你这儿取货。” “是,曦小姐!”青峰额首应道。 “不过……”云曦又道,“这事儿你只能到巳时后才可对王爷说。” “为什么,曦小姐?” “你记住就行了!” 说早了,被段奕发现,她的计划又得泡汤。 …… 天擦黑时,云曦刚刚沐浴好,就发现床上躺了个人。 段奕正合衣躺在上面,眸色温柔的看着她。 他朝她伸过手去,声音暗哑说道,“过来。” 微微烛火下,段奕的眸色温柔平静。 云曦没往前走,她的眼睫闪了闪,歉意的笑了笑,“我娘说,我过不了多久就会出阁,想我到她屋子里陪她睡。” “夏夫人要你陪着睡?”段奕的音量都拔高了一声,然后,长长叹了一声,幽怨的看着她。 她本来想转身就走的,见他满脸写着的都是被人抛弃的可怜模样,只得走上前去。 段奕忽然坐起身来伸手朝她一拉,将她拉进了怀里。 云曦只觉得一阵目眩,她便躺到了床上。 段奕伸手掐着她的腰说道,“不许在家里长瘦了。” “嗯,记住了。”她点了点头。 “哼,你哪里记得住?”段奕将手插进她的发丝间,柔柔的看着她,“晚上陪我。” 云曦一怔,她明早就得出发,万一段奕又让她睡到日上三杆可就得误事了,“我娘在等我。” 她撒了个谎说道。 段奕幽怨的看了她一眼,将头低下,不说话。 当月儿已升到树梢上时,段奕已靠在她的身上睡着了。 云曦悄悄地离开了曦园,却也没有到夏玉言的屋里,而是找了一件客房住下了。 次日辰时不到,她便起了床,没有穿那冗长的贵小姐的裙袂,面是着一身短打的黑色劲装,为了不引起府里人的注意,她在外面罩了一件紫色的披风。 也没有吵醒夏玉言与谢枫,她带着青裳与青龙朱雀几人一路到了小胡同的别院。 别院的门口,已经停好了五辆马车,云曦掀起车帘子往里看去,里面都是满满的布匹。 她掀起包锦缎的棉布看去,耀眼夺目,色泽艳丽,果然是上等锦缎。 她的唇角微微弯起,被自家的东西送上断头台,谢五老爷,谢君宇,不要太感谢她! 青峰走来说道,“小姐,按着你的吩咐,全装好了。” “好!青龙,朱雀,吟霜,青裳!青二,现在,你们每人赶一辆马车,随我出城!” “是,小姐!” 云曦骑着一匹马,身后跟着五辆马车,她没有急着出城,而是先到谢五房的碧水山庄附近走了两圈。 然后才往城外走去。 不多时,云曦便听到了身后的马蹄声。 她微微一笑,谢君宇,你这么喜欢跟踪人,我便送你到顾贵妃的面前,老皇帝正找着顾贵妃的阴谋,要是发现你跟她在一块儿,你可活不了!而且,你们全家也活不了了! 她头上戴着一顶斗笠,着一身黑衣,斗笠的帽子拉得极低。 当她发现身后有人跟着后,这才吩咐着车马加快速度。 身后,马车里的谢君宇一直盯着前面的骑马的黑衣女子在看,渐渐的唇边浮着一丝冷笑来,传说谢枫兄妹在城外也有着庄子田产,他不介意将谢枫的产业一一收到手里,再往死里整他们。 云曦骑马领着五辆马车一路往城外走。 但在城门口时,被一人拦住了。 墨色墨袍,头发半束,他骑着马挡在她的面前,新月眸子中的目光清冷。 “要出城,得让我跟着你。” 云曦看到他微微一叹,“顾非墨,也许今日之后,我们会成仇人,所以……” 顾非墨不理会她,神情前所未有的冷:“要么你转道回城,要么让我跟着你。二选一,你看着办。” ☆、093章 围杀顾贵妃 云曦的车马被顾非墨堵在城门口。 顾非墨的马横着拦在她的前面,将城门的大半地方给堵住了。 只能过步行的人,再走车马便过不了。 又因为是早上,出入城门口的人很多,没多久的时间,云曦的车马后面,便排起长长的一队。 再说那守城门的城门吏又认识顾非墨,没敢上前劝说。 他那一尊大佛,在京中,谁敢惹? 而排在一众车队中的一辆马车里,谢君宇正微微挑起了车帘子望向云曦那里。 车中,一个护卫说道,“公子,前方是顾家公子,正拦着那谢云曦呢。他这样一拦,咱们还怎么下手?” “是啊,公子!出了城,下手多方便,让她怎么死就怎么死。可要是那顾公子不分清红皂白的拦下了谢云曦,咱们今天可就白跟了一趟。” 谢君宇望向云曦与顾非墨那里,一双细长如鹰眼的眸子里闪着狠戾的神色。 他扯了扯唇,冷笑道,“去,给本公子骂也要骂走顾非墨!绝不能让他碍事。” “是,公子!” 一个护卫悄悄的跳下了马车,朝人群中走去,很快,他带来了几个泼皮混混。 混混们走到云曦的马车后面叫嚷起来。 “怎么回事?这城门是你家的?堵着不动是怎么回事?” “再不走误了爷的事,爷拔了你的衣衫吊在城门上示众!哈哈哈——” “前面小妞,你到底走不走?等在这里相亲是不是?是不是看上了大爷我?嘿嘿嘿——” 朱雀与青龙见后面堵的人越来越多,骂人的话也越来越难听,心头的火噌的就起来了。 第310节 两人的手已经按在剑上便想动手。 云曦却是坐着不动,表情淡淡, 众人急得不行, “小姐?” 她看向顾非墨,沉声问道,“顾非墨,你让不让?” “不让!”顾非墨的表情同样清冷,看了她一眼,口里只吐了两字。 语气坚决。 但很快,他眼神一冷弃了马朝那几个叫嚷着骂了云曦的汉子飞跃过去。 长腿一扫,扑通扑通——! 那几个骂人的泼皮无赖被顾非墨的长腿给扫倒在地。 他一脸杀气的抬脚给了每人一脚,恶狠狠地说道,“是不是都想早点见阎王了?要不是小爷我今天正忙着,一准将你们揍成肉酱!都给爷滚!” 云曦见顾非墨走开了,趁机扬鞭朝顾非墨的那匹“一点墨”甩去。 哪知,鞭子抽过去,那马儿居然动也不动一下。 “没用,就算你抽死它,它也不会动一丝地儿!”顾非墨得意的笑了笑,懒洋洋的走到她的跟前,将手伸向她,“下马!” 她恼恨的喝道,“顾非墨,我有非常重要且紧急的事情要出城,你马上给我让开!再不让,我便一箭射死它!” 她从朱雀的马鞍上取来弓箭,将箭搭在弦上,瞄准了那匹“一点墨。” “不让,除非你从我的身上踏过去!除非你一箭射死我!”顾非墨拂了拂袖子,干脆翻身上马。 他两眼微阖,双手枕着头,懒洋洋睡在他的那匹“一点墨”马背上,整个儿一副耍无赖的表情。 云曦微微眯起眸子咬牙腹诽,一大早的居然遇上了这个瘟神! 朱雀看向云曦,小声的说道,“小姐,他的那匹‘一点墨’,非常通灵性,如果认准了主人,而主人又没有下令的话,哪怕是刀剑与烈火攻击,它也不会让道。” 云曦没说话,抿了抿唇,将弓箭扔还给朱雀。 然后,她从腰间的荷包里摸出一个小笛子放在唇边吹起来。 尖锐的啸音响起,那匹“一点墨”忽然嘶叫一声,扬起了前蹄。 顾非墨惊得翻身坐正,用力地去勒马缰绳。 他怒喝道,“死女人你想干什么?快停下来!你想摔死我啊!” 云曦没有理会他,啸音的旋律一转,那匹马驮着口里骂骂咧咧的顾非墨朝城中飞奔而去。 她没有回头去看,而是扬鞭抽了抽马背,口里“策”了一声,身下的坐骑撒蹄飞快地朝城外冲去。 被顾非墨这样一闹,她得更加地抓紧时间了。 她得赶在顾贵妃的人正在运货物时将谢君宇引到那里,来个借刀杀人! 要是让皇上的人发现谢五房的人带着一车货物与顾贵妃的人在一起,谢五房的人,便一个也活不了! 一行人马出了城门,很快的,拥堵的城门疏通了。 隔着二三十辆马车后的谢君宇马上对身边的人吩咐道,“传话下去,让人分别盯着谢云曦,等她走到僻静的地方就马上下手!” 一个护卫阴阴笑道,“公子!那谢云曦长得跟嫩花儿一样的,就这样杀了她太可惜了,不如送给属下们玩玩再杀她?” 谢君宇眼珠转了转,斜斜瞥了那个护卫一眼。 他的唇角浮一抹森森笑意,咬牙说道,“随你们,本公子要的是不要一时弄死就好。要让她活得生不如死!” “多谢公子!”护卫笑得一脸的得意。 …… 顾非墨被马儿驮着跑进了城里,走街窜巷跑了半个时辰后才停下来。 他气得恼恨的想扬拳狠揍一顿这匹“一品墨”,居然不听他的话了? 但他又想到这匹马原是要送给那个女人的,便放下了拳头,马上调转了马头飞快地朝城门处追去。 如果他猜的没错,以她双龙寨当家的身份,带着几车货物出城,这一定是往寨子里去了。 可这个时候去的话…… 他的眸色攸地一沉,薄唇紧抿起来。 经过多日的暗查,姐姐一直在那儿忙着什么。 父亲的大寿已近在眼前,她也只是回家过两次,而且待的时间也不久。 丢下一家子喜庆的事,却去忙着自己的私事,他没法做到心平气和。 哪知出城却遇到了谢云曦这个糊涂女人。 他的眸色一沉,手里的鞭子同时狠狠地抽了一下马背,马儿飞快地朝前冲去。 扬起一路灰尘。 …… 谢枫起床后刚刚梳洗好准备去看夏玉言,就听到小仆阿海在园子里说道,“王爷早。” 王爷?奕亲王?段奕? 他快速地走了出去。 段奕怎么会来了夏宅? 走了几步,他这才想起云曦已经回了夏宅,段奕这是跟着来了。 “王爷早。”谢枫迎了上去,朝段奕抱拳拱手行了一礼。 段奕上前扶起他来,“不用行礼了,外人做的这些虚的东西,你学了做什么?你是曦曦的大哥,便是本王的大哥。枫大哥请进屋说话。” 他阔袖轻扬快速地走进了谢枫的屋里。 谢枫只得马上跟上前。 段奕随意地找了一张椅子坐了。 谢枫让阿海上茶,被段奕伸手制止了。 “事情紧急,本王就不喝茶了,跟你说几句就走。你且坐下。” 段奕一改往日温和的神情,眉眼里皆是冷俊。 这让谢枫很是惊讶。 “王爷请讲。”谢枫在他的下首坐下。 段奕看向他说道,“因为皇上一直宠着顾贵妃,结果导致朝中的朝政大权,渐渐地旁落到了顾贵妃的手里,她不喜欢的人都会一一的除掉。处理朝政都是凭借喜好,毫无章法行事。朝纲早已乱成一团。 从她垂帘听政开始,国库里的银子是一年一比一年少。要是有外敌入侵,军费无着落,梁国的江山可有岌岌可危了。 她还加大税收,纵容忠于她的臣子圈地,闹得民不聊生。而且,顾贵妃在五年多前又杀了曦儿的亲生父母。本王和皇上都早有意废除她,可朝中又有人支持她,且一直抓不到她的把柄,她又狡猾异常。 但,坏事做多了总会留下狐狸尾巴,就在前几日,本王手里的暗卫们发现了她的阴谋。所以,本王想借机除了她,为曦儿的父母报仇,也还朝政一片清朗朗的天。” “贵妃杀了曦儿的父母?”谢枫一脸的惊讶,但很快,他神色一凛说道,“王爷,枫一直当曦儿是亲妹妹,只要是她的事,枫都鼎立相助。 但是,正如王爷说的一样,那贵妃把持朝政多年,朝中有不少大臣都是她的党羽,一时除掉,只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王爷是不是有什么良策?” 段奕眸色一冷,“良策当然有,这次,一定会打得她翻不了身!不过——”他顿了顿,又道,“不要你动手,是本王亲自来动手,而你只需带着人走走过场就好。做给皇上看,你是除妖妃的领头人。” 谢枫抬眸看向段奕,一脸的疑惑,“为什么只做个样子?” 青一站在一旁好着急。 这大舅哥真是个实在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啊,他就听不出来? 王爷是想让他得一个立功表现的机会啊! “因为你是曦曦的哥哥。”段奕微笑说道,又招手叫过青一,“图纸!” 青一很快将一张图纸摆在谢枫面前的桌上铺开来。 段奕指着图纸说道,“本王的暗卫们已查出了顾贵妃的人常常在这一处活动,你只需带着人在这个山脚下拦截就好。 这里只有一条狭小的隘口,捉住她,枫大哥可是立了一件大功。你也不用担心人手的问题,本王已出动二百隐卫来抓她!这次一定要她死!” “但——”谢枫的脸上依旧没有太多的惊喜,反而带着审视的问道,“王爷,这件大功,王爷为什么不自己拿去呢?” 嘿!青一急得直拍大腿。 他心中腹诽着,这大舅哥单纯得可爱,你能不能再实在一点儿? 这大梁国,论身份的尊贵,除了皇上便是奕亲王啊! 王爷可是正忠嫡系,皇上那一支血脉同睿王一样,都不知旁了多少代了。 要不是当年先皇驾崩时,王爷还在太后的肚子里,还只是一个几个月大的胎儿,要是他早出生几个月的话,能有现在元武帝的什么事? 这江山妥妥的便是王爷的! 再说了,王爷家中也不缺钱,皇上奖励他银子他也不稀罕! 而皇太弟的身份皇上也不会给。 送个有实权的官职?王爷会喜欢,可小气的老皇帝也不会给啊! 还不如将功劳送给大舅哥你! 肥水不流外田! 青一很着急,但王爷说正事,他不敢插话。 段奕看向谢枫说道,“因为你是曦曦的大哥,本王将你当成家人!你虽然已得到了谢老夫人的认可,但谢氏一族的人多,人心也不齐。除非你在朝中当着显赫的官职, 他们才认可你。但,你本分的一步一步的爬到上位,那得到什么时候?而除了皇上的眼中钉顾贵妃,你的功劳可就大了,官升三级也不会少。” 谢枫认真的看了一会儿段奕。 虽然这位王爷的名声不好,据说在家里还养着不少的男宠,但,看他对妹妹真的是用心的关心着,又用这种法子助他上位。 他心中多少起了几分感激。 又想着以前对段奕一直排斥着,他不免又生些歉意起来。 “王爷对枫的相助,枫会牢记在心里,王爷说怎么做,枫一定竭力相助。” 第311节 “好!”段奕微笑额首,然后拿出一只珠花递给他,“你现在马上进宫,将这只珠花交给皇上,他会安排人手给你,到时,你只需——” …… 段奕走后,谢枫到后院去看望夏玉言。 经过云曦的园子里,他特意进去看了看,竟发现里面空无一人,难道是去了母亲那里? 他也没有作多想,到了夏园。 夏玉言的精神比昨天又好了几分,正在桂婶的服侍下,吃着早点。 她看到谢枫进来,往身后看了一眼,埋怨的说道,“你怎么不叫曦儿一起来?怎么只管着自己,你怎么做大哥的?” 谢枫诧异,“娘,儿子还以为她在夏园呢,她那曦园里一个人也没有。” “她……她又回王府了?这孩子,哎,女大不中留,有了夫婿,忘了娘。”夏玉言放下筷子,看着桂婶挑眉叹息。 桂婶却笑着说道,“夫人,女儿家都得要嫁人啊,她要是长到老姑娘还没人要,夫人又得急了。” 夏玉言一怔,微叹一声,“说的也是啊——” 主仆二人说着话时,谢枫一言不发的又出了夏园。 他的眉头紧锁着。 段奕说云曦会在府里住几天,而母亲说她可能回了王府。 但是,她的园子里却是一个人也没有,连侍女也不在,莫非—— 段奕能查到顾贵妃是杀云曦父母的凶手,以那丫头鬼灵精的性子,一定也会知道,难不成她出城了? 谢枫抿着唇大步往府门处走来。 白虎这时急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枫公子!” 谢枫脚步未停,口里问道,“什么事?” 白虎小跑着跟着他,“曦小姐让属下给您留了话,她说,顾贵妃近段时间一直差人从卧龙山与小孤山之间的小道那儿运送货物出去。 而沿着那条道往前走,穿过密林,再翻一座大山便是另一个州,梅州。梅州往前三百里都是大山,那片山区叫九姑山,多年前可是南诏国的领地。” 谢枫的脚步一顿,回头看向白虎,“小姐为什么要你跟我说这些话?” “小姐说,她怀疑顾贵妃在与南诏国的遗民们相勾结,才将大梁国的财物运往九姑山。她说,如果抓了顾贵妃,这正是枫公子立功的好机会。” 谢枫沉着脸看向白虎眼神眯起,声音冷沉的说道,“小姐是不是去了卧龙山那儿?” “枫公子,小姐说……” “不管她说什么,她都是我妹妹!哥哥的官位哪能靠她冒险换来?”谢枫阴着脸大步往府门处走去! 他心中想着,这二人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想法都是一样的,他们在前方追杀顾贵妃,他在后面守株待兔,白捡便宜的立功勋。 他心中对段奕与云曦恼恨着,却又无法发火,人都不在眼前,发给谁看? “枫公子!”白虎又追上来,“小姐还说,你出城前,最好向皇上请奏,说明顾贵妃的阴谋,这样,皇上一定会派兵让你出城围剿,到时,这功劳可是你的了。” 谢枫口里哼哼了两声。 他心中腹诽着,这二人,要说不是夫妻,恐怕没人会相信,想的居然一模一样。 谢枫骑马飞快地到了皇宫。 他虽然只是七品的官职,但是因为手里持有元武帝的信物,守宫门的人并没有阻拦他。 谢枫在宫口处弃了马,嫌弃那轿子太慢,一路向元武帝的帝寰宫跑去。 半是运用轻功,半是奔跑,没多长时间,谢枫便到了帝寰宫。 彼时,元武帝正在内殿中训诉着一个人。 白衣翩翩,容貌俊美的青年公子,正低着头一言不发。 “怎么回事,暗龙卫们找了这么久,怎么还找不到那个妖妇的踪迹?她背着朕在偷偷往宫外跑,一定是在干着什么。” 元武帝的手在轮椅上重重的拍着,脸色黑沉沉,“你不除了她,便是她除了朕跟你们!那个妖妇的心思,朕可是太清楚了。” 白衣男子正要说话,这时,福公公小跑着进来了,“皇上,有重大的消息。” 福公公的脸上一脸的喜悦,手里还捏着一个珠花。 元武帝的两眼一眯,“福公公,这是什么?” “皇上,这是顾贵妃头顶上的珠花啊,按着规制,只有贵妃与皇后娘娘才有资格配戴这样的珠花,但皇后娘娘天天在佛堂里礼佛,不会出外城。枫公子说,这是他家农庄上的农工在卧龙山附近捡到的。可想而知,贵妃去过了卧龙山。” “呈上来!”元武帝冷眸眯起朝福公公招手。 “是,皇上!” 珠花递到他的手里,果然,他在珠花的内则上看到了刻着的‘御’字。 “宣谢枫!” “是,皇上,宣——谢枫觐见——” 元武帝虽然脸上满是阴沉的神色,但那眼底闪着猛兽发现猎物的喜悦之光。 谢枫走到他的面前跪下行了礼,“臣谢枫参见皇上。” 白衣男子站立一侧,静静的看着谢枫没说话,脸上却是一副略有所思的表情。 “这枝珠花是怎么回事,你详细的说明白!”元武帝问谢枫。 “是!” 当下,谢枫按着段奕与云曦的叮嘱,将顾贵妃在卧龙山与小孤山之间的密林小道里如何偷偷的运走货物的事,一一说了出来。 元武帝的脸色是越来赵黑沉,最后,他用力地一拍桌子。 “原来是这样!她果然背着朕干这等勾当,朕绝对不轻饶恕!” 也正如云曦与段奕说的一样,谢枫将事情对元武帝说明之后,元武帝马上让人点了三百羽林卫,让谢枫带着向卧龙山与小孤山的山脚下进发。 同时,跟着他去的还有福公公和白衣男子——众口中的琸公子。 …… 段奕与谢枫又作了一番详细的相商,这才带着人离开了夏宅。 他望了一眼夏宅后,神色冷俊地坐进了马车,迎着晨曦往小胡同的别院而去。 别院。 “主子!”青峰与青隐都在。 “这里只留下两个人,其他的人全部跟本王去芙蓉山庄。” “是!”众人一齐回道。 段奕的神色比以往都要冷俊,众人都不敢大意。 芙蓉山庄里,顾贵妃正指挥着兰姑,“动作快点,运完了这一批,今年半年的任务咱们就完成了。” 庄子中,行走监督的都是女子。 兰姑与几个年纪大些嬷嬷正一一对小侍女作着吩咐。 货物运了一半时,忽然,外面,庄子外面响起了喊杀声,“怎么回事?” “不好了,娘娘,咱们庄子外面来了不少的高手。守在庄子外面的人,已经死了十几个了。” “什么?给本宫顶住!不许放人进来!”顾贵妃朝人大喝一声,她则飞快地跑进了后院。 几十个汉子正在后院里往地道里搬着东西。 有动作慢一些的,便会遭来拳打脚踢。 顾贵妃抽出剑来,亲自喝令着搬运夫们,“倘若慢了,本宫会当场杀了你们!快点干活!”长剑抵在面前,谁敢动作慢?很快,货物被大汉子们一一搬进了地道口。 一个侍女走来说道,“圣姑,全都搬完了,咱们快撤离吧,外面追杀来的右是奕亲王。” “什么?段奕?”顾贵妃怒目咬牙,“他居然又来杀本宫?该死的!快进地道,这个地方不要留了,全毁了!” “是,圣姑!” 顾贵妃率先进了地道。 地道里早已备好了装着滑轮的推车,侍女们推着车一路向前滑去。 留在上面的侍女则抽出剑来,将那些搬运夫们全杀了。 长剑扎进肉里,飞溅一地的朱红斑驳。 庄子外面,段奕发现那庄子里面渐渐地没有了喊杀声,不免疑惑。 众人都进了庄子后,竟吃惊地发现后院里堆着几十具普通农夫山民模样的男子尸体。 青山众人个个都是愤愤然。 青一怒道,“主子,那妖妃竟然杀了这么多的人!” 段奕的目光更是森冷如寒,然后,他冷笑道,“为了断后,为了不暴露她的行踪,她只好下杀手了。” “真是个心狠毒辣的妖妇!这等人,抓住她后,最好将她凌迟处死!”青峰哼哼着说道。 段奕在四周看了看,说道,“顾贵妃既然已经弃了这里,便全烧了吧,将那些死去的山民农夫也一并烧了,再将骨灰安葬起来。留下五个人来处理这里,其他人跟本王去卧龙山!” “是,主子!” 青峰望着天上的太阳,心中一阵纠结。 曦小姐要他晌午后再告诉王爷,但,顾贵妃已逃走了,他不能等了。 “主子。”他道。 段奕已跃上了马背,“什么事?” 青峰耷拉着头,“曦小姐从小别院里带走了五马车的绸缎,说是要运出城。他让属下等晌午过后再告诉您,但这顾贵妃都跑了,要是曦小姐遇上她就危险了,属下觉得应该提前说与您听。” “什么?”段奕赫然转身看他,一鞭子将他抽倒在地,他大怒道,“青峰!本王想将你一脚踢到北疆去,你不早说!现在,全部快速去卧龙山!” “是,主子!” 没有写到重点,明天一早,加一更,抱歉,明天一章很重要哦,记得不要走开,么么达。 第312节 ☆、094章 顾非墨说,谢云曦你敢死试试看 段奕带着青山的人一路朝卧龙山与小孤山的山脚处追来。 因为人多,段奕恐自己的这支秘密暗卫被元武帝发现,便命众人分散的行动起来。 到了晌午时,二百来人才聚集在山林。 “主子,全到齐了。”青隐回话。 所有的人都是一身青衣,连段奕也换了衣衫,一身短打的青衫打扮。 段奕看向众人,神色冷俊沉声吩咐着,“每一处地方都不要放过,仔细搜,顾贵妃运着货物跑不快的。另外,若发现曦小姐的行踪,马上来报!” “是,主子!” 青衫隐没在青色的山林间,转眼就不见一人。 段奕望向四周翠色的山岚,沉着脸一言不发。 他的身后跟着青一与青峰。 青一狠狠的瞪眼看着青峰。 青峰一脸无辜,小声音地嘀咕着,“那是女主子啊,女主子发话,我哪敢不从?” “你还有理了?”青一咬牙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 谢枫带着元武帝拨下的人马也朝卧龙山与小孤山一带走来。 他走得很急,心中更是焦急,那丫头片子究竟在哪儿? 以前觉得她不像娘的性格,还果然不是娘生的。 如此胆大,连他这个男儿都自叹不如。 虽然赞赏她的大胆,但心中还是忍不住的担心。 一侧的白衣男子却是时不时的与谢枫温和说话。 “枫公子不必担忧,那妖妃这回不会逃掉的。” 谢枫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对这位身份莫测的白衣男子没有半丝儿的好感,对方竟也不嫌弃,一直客气说话,让人心中不由得生起狐疑。 …… 顾贵妃带着兰姑等人进了芙蓉山庄的地道。 得知段奕一把火烧了她的庄子,她更是气得跳脚!“本宫真是太心慈了,就因为他的那张脸,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让着他,以至于到了今天不可收拾的地步。只要本宫今日不死,一定会要他死!” 她口里骂着,脚步匆匆丝毫不敢停下来。 兰姑提醒着说道,“娘娘,咱们还是快点走吧,时间不多了!九姑山的人正等着呢!” “走!”顾贵妃咬牙说道。 …… 云曦骑马带着朱雀几人赶着五辆大马车一路往卧龙山的方向而行。 她坐在马上朝身后看去,远远的看见有几团黑影子一路跟着她。 她唇角微弯,眼中一丝戾芒闪过。 谢君宇,你想杀我,殊不知,本小姐正将你引入地狱! 一行人出城才走了小半个时辰,又有一人一骑飞快地打马而来。 云曦以为是过路的,便拉了马缰绳,让马儿让在一旁。 哪知那人打马走到她的一侧,与她并驾而行。 “曦小姐,你这是……出远门?” 男子的声音温和,且熟悉。 她扭头来看,发现是段轻尘。 他依旧是天青色阔袖长衫,贵气带着几分洒然的身姿,打马与她并肩而行。 如画般明朗的眉眼看着她温和而笑。 云曦想起那日他掉落的那张画卷,心中莫名的对他排斥起来。 “原来是睿世子。”她淡淡的回应了一句,“云曦的确要出远门,而且要赶时间,就不多陪睿世子闲聊了,失陪。” 她朝段轻尘额首一礼,打马快速朝前奔去。 段轻尘浅笑回道,“好。” 而后,他策马让开道来,让云曦身后的几辆大马车先行。 玉树般的男子端坐于马上,远眺云曦离去的身影,眼神微微眯起,略有所思。 但也只是停留了小片刻,他扬了扬马鞭,策马朝另一条道上离开了。 已经离开了一段路的云曦扭头朝段轻尘远去的方向看去。 只见远处那人,因着策马疾驰,天青色阔袖长衫被风吹得翩然飞扬,身姿洒然。 这样的男子,着朝服一身无双尊华,透着隐隐的威严,让人只想叩拜,着便装,又似落凡隐修的嫡仙。 他待人温和,举止彬彬有礼,不像段奕与顾非墨两人那般,通身都是毛病,走哪儿都惹人嫌,让人想远远的避开。 可,他居然没有坏传闻,男色女色都没有,真让人匪夷所思。 而且,此时应是上早朝的时间,他身为朝中二品大员却跑到城郊来,又是孤身一人,这是去做什么? 云曦转过身来,对身后赶着车的朱雀问道,“你对那睿王世子了解吗?是个怎样的人?” 朱雀摇摇头,“小主,属下不清楚,睿王府的大门可是不轻意开。但属下凭直觉,这个人一定不简单。” 云曦抿了抿唇,“我早看出来了,这人浑身透着诡异,他几次莫名的出现在我身边又莫名的走掉,虽然没看出他的恶意,但,让人心中生不出好感来。待回了京后,你悄悄的查一下。” “是,小主!” 因为刚出京城门的道路是一马平川,因此,哪怕三五里路前的情况也看得分明。 在后面一二里路的地方一直紧紧跟着云曦的谢君宇,也遥遥看到了一人与云曦说着话。 他眼神一冷,只余一只手的手指用力的扣着窗棂,唇边浮着森然的笑意。 车中的一个随行的护卫说道,“公子,那人是不是谢云曦的帮凶?他从咱们的马车边经过时,属下已看清他的面容,那分明是睿王世子,睿王世子怎么会和谢枫兄妹认识?” “那又如何?不过是以女色魅惑罢了,谢枫的这个妹妹,可比谢锦昆的其他几个女儿生得美艳。谢枫以此做筹码,他不傻。不过——”他忽然笑了,“你们看,那睿王世子不是已经走了吗?” “公子,果然走了!咱们在这里动手?” “这里怎么动手?这里动手,那城门楼上还看得见呢!再走远点,往前十里就是一片山地了,你们可以想她怎么死就怎么死!” 护卫喜滋滋的搓着手,“是!公子!” …… 车马队已进入了山林。 因为道路崎岖,行走得更慢了。 卧龙山就在前方不远的地方。 云曦看看头顶,太阳已快升到正中。 朱雀在后面低声的说道,“小主,属下看见有几个人正朝咱们的马车围过来,想必那谢君宇已经开始行动了。” 她微微弯了弯唇角,“让他们靠近,靠近了就动手!” “是,小主!” 云曦朝天上看了看,对身后的人高声说道,“已是正午了。都停下来歇息着。” “是!小姐!” 马车全部停下了。 青裳与吟霜马上走到云曦的面前,“小姐,现在动手吗?” “不!”云曦道,“咱们主动,会将谢君宇吓跑,可就白忙了。我一会儿故意往林中走,他一准会跟上来,你们将他给我活捉了!我一会儿使计骗他,骗得着就好,骗不着,你们再来硬的。而他的属下,能捉就捉,捉不了就悄悄地杀了,不能放跑露出风声去!” “明白了,小姐!”青裳与吟霜同时回道。 一行人停下来,吃东西,喝水。 云曦又高声道,“我到前面走走,一会儿回来。你们不要跟来。” 她走进了林子里的一处草丛里,看了看四周后,故意将裙子一提,蹲下身来。 一直暗中跟着他的谢君宇与几个护卫心中窃喜。 谢君宇嘿嘿一笑,说道,“谢云曦这是在那儿方便呢,正好捉了!快!” 护卫一脸贼笑,“方便,那不是脱裤子了?嘿嘿嘿——” 几个人悄悄的朝云曦围过去。 “小妞儿,爷们来了哈——,嘻嘻嘻——!” “你太爷爷我来了!都给爷去死!” 青裳与吟霜还有朱雀几人已抽出长剑,正要刺向谢君宇的几个护卫,却忽然从小道上掠过来一人,抢在了他们的前头,直接一脚将几个护卫踢飞了。 动用之快,让人眼花缭乱。 那人一脚扫倒五个人,还有一个谢君宇被他抓在手里,正挥着大拳头,死劲的揍着。 他口里还一边骂骂咧咧着,“你他娘眼瞎了,敢动你太爷爷的人,老子今日将活剐了!” 他一拳要揍向谢君宇的脑门,被云曦的银链子卷起了手腕,“顾非墨,别打伤了,他是我谢氏的人!一场误会呢。” 谢君宇被他打死了,还演什么戏? 顾非墨的手腕停在半空中,那脸色黑沉沉一片。 第313节 而他的两眼中更是杀气腾腾,“谢云曦,像这等人,直接揍成肉酱扔了喂狗,还留着干什么?” 好汉不吃眼前亏的谢君宇眼珠子一转,说道,“顾公子,的确是误会呢,我们以为是抢了东西的贼人,哪知大水冲了龙王庙。原来是云曦妹妹。” 云曦将顾非墨推开,“你胡说什么?他是我本家的兄长。”然后又微笑着对谢君宇道,“君宇哥,这么巧啊,你是来凤栖山上香的吧?” 卧龙山的另一则是凤栖山,谢家家庙便建在那上面。 谢君宇一怔,然后讪笑说道,“正是。”,而一双眼则滴溜溜的转着想着心事。 云曦又微微蹙起眉来,“我大哥有事出不了城,只好由我带着仆人拉着几车货物送往卧龙山那儿的庄子里。我们家仆人又少,我连丫头都用上了,可她们哪里懂赶马车?这山道又很难走。不知君宇大哥介不介意帮一个忙,让你的属下帮忙赶一下马车?” 她在青州时,也一直是蒙面示人,因此,没有同谢君宇正面冲突然过。 虽然谢五房一直同她与谢枫持仇视的态度,但也只是私下里算计,也没有当面撕破脸,云曦便一脸客气的相求。 谢君宇往顾非墨的脸上看了一眼,那位暴龙正杀气腾腾的看着他,传说顾非墨的武功深不可测,惹着他可没好果子吃,不如与谢云曦暂且合作着,骗过去再说。 当下,他便答应了,“没问题,小事而已。” “那就多谢君宇哥了。”云曦微微一笑,她又回头对朱雀说道,“朱雀,咱们接着走吧。” “是,小主!” 整理好车马,云曦翻身上马继续往卧龙山山脚下的密林而行。 顾非墨骑着他的一“一点墨”跟在云曦的一侧。 走了一段路,他的神色一凝,低声对云曦喝道,“你来这儿干什么?赶紧回去!” 云曦没理他,继续向前走。 顾非墨探身过来拉着她的马缰绳子,眸色一冷,“你回不回?前面——你能不去!” 她依旧没说话,谢君宇就骑马跟在她的身后不远的地方。 一只脚都踏入她的圈套了,她怎能放弃? 她从腰间的荷包里又摸出那只小笛,唇角的笑意诡异,扭头看向顾非墨。 顾非墨响起刚才她那古怪的啸音将他的马惊走,又见她阴阴的笑着,脸色顿时一白,摆手说道,“行行行,不管你了。” 但,却也没走,一直跟着。 谢君宇不停的朝身后看去,他的人有二十个,谢云曦这边加上顾非墨一共是七个,如果用一下计的话…… 他的眸色一沉,唇角微弯,得意的一笑。 车队进了卧龙山的山脚下的密林里,云曦骑马走在最前面。那处秘密林间小道就在眼前。 顾非墨这时神色紧张的四处张望。 云曦面色不惊微微阖着眼,耳中已捕捉到了身后远处的马匹奔跑的声音。 果然,全都入局了。 谢君宇朝左右看了看,发现林子更茂密,心中一阵窃喜,暗中朝自己的属下打着招呼,动手! 二十个人忽然跃下马来,正要动手时,忽然又听到后面传来车马的声音。 他恼恨的骂了一句,倒霉!这么偏僻的地方也有人来! 想逃走,又担心遇到更强大的敌人,且留下看看再说,说不定可以拿谢云曦的人当挡箭牌。 “圣姑,前方有人!” 来的正是顾贵妃与她的侍女们。 “咦,小公子怎么也在前面?” 装成普通妇人的顾贵妃神色也是一凛,顾非墨怎么会在这里? “兰姑,快将小公子带走!” “是!” 云曦听到身后的声音,故意地放慢了速度,同时从怀里抽出一块黑色布来遮起脸孔。 顾非墨也发现了身后有人跟来。 他回头朝身后看去,兰姑等人正骑马而来,后面跟着十几辆大马车。 他调转了马头迎上去,眸色森冷看着兰姑等人。 兰姑恭敬的说道,“小公子!这儿你不能来,请回吧。” “要是我不回呢?”顾非墨抬起下巴,冷然看着兰姑。 “公子,这儿不安全。” 云曦的车马依旧缓缓前行,顾非墨拦在两队车马的中间。这时,密林外渐渐的传来震耳的马蹄声。 兰姑神色一变,坐在马车里的顾贵妃飞快的跳出车来。 羽林卫的人马已来到近前,人们已经看到了顾贵妃,高喊一声,“有人私自运违禁货物,拿下!” “公公,那是贵妃娘娘!”不知有谁又高喊一声。 “贵妃娘娘私自运违禁货物,一样也得拿下!”福公公伸手拔剑高喊一声。 他被元武帝派来监军,便是要亲眼看着顾贵妃狼狈的被人捉住! “该死的,羽林卫们怎么来了?”顾贵妃只得弃车逃跑。 而这时,青山酷司的人也到了,整个林中都响起了脚步踏着树叶的踩断树枝的声音。 顾贵妃顿时神色大变,她今日被围困了? 很快,狭小的林中响起了喊杀声。 羽林卫与西宁月的侍女厮杀起来。 顾非墨将云曦从马上拎下来,“快走!” 朱雀几人簇拥着云曦离开。 谢君宇发现情况不对,也跟着逃。 逃?哪能随意你的意!云曦忽然高喊了一声,“谢五房的人跟顾贵妃是一伙的,他们想逃走!他们运了五马车的云州锦缎想送到九姑山去!被我们发现了,想劫持我们杀我们灭口!” 什么?云州锦缎送到九姑山?福公公两眼一眯,怪道呢,那谢五房那天拿了最次等的锦缎卖与北疆人,原来拿了最好的送给顾贵妃!那便是同伙! “来人,速速抓住前方谢五房的人!”福公公尖着嗓子叫嚷起来! 谢君宇的脸色顿时一变,该死的谢云曦敢诬陷他? “找死!”他跳起来挥起手掌朝谢云曦打去。 虽然少了一根胳膊,但他也是从小习武,打来的力道不小。 顾非墨冷笑着挥掌还击。 白衣男子看到了顾非墨,眼底杀意一闪,顾非墨? 他也在?而他身边的黑衣的蒙面女子…… 他眼神一冷,冷笑一声,“顾非墨与顾贵妃姐弟二人私自运送违禁货物,来人,捉住顾非墨!” 霎时,林中的人纷纷朝顾非墨围过去。 已经逃走的顾贵妃听到声音又折回了。 兰姑焦急的相劝,“圣姑,快走吧!别管小公子了,他又不是你亲弟弟!” 顾贵妃甩开兰姑的手,飞快地跑了回来。 她持剑指着顾非墨,冷笑道,“小子,我不是你姐姐,你知道吗?你姐姐在五年多前就被本宫我杀了!我是南诏国祭祀坛的圣姑西宁月!我顶着顾贵妃的名号在宫里住了五年半,你今日敢引来人杀我,我饶不了你!”  顾非墨怔住,脸色渐渐的变得惨白,身子跟着颤了颤,心中纵然是千遍万遍的猜测过,但总是不敢相信是真的。 “所以,你敢带人来抓我,我饶不了!去死!”长剑飞快地朝顾非墨刺去。 顾非墨依旧僵在当地,目光涣散的看着“顾贵妃”。 “顾贵妃”西宁月手里的剑犹豫了一下还是用力的朝顾非墨刺去。 已经走开的云曦见顾非墨仍在那儿发怔,慌忙回来拉他。 “快闪开!” 她抱起顾非墨一躲,但仍慢了一步,长剑直刺云曦的肩头。 云曦低哼了一声,身子朝一旁倒去。 顾非墨这才清醒过来,“谢云曦——” 他扭头看向西宁月,眼底嘣出杀意来,一手搂着云曦一手持剑朝西宁月刺去。 “你为什么杀她!” 西宁月没有躲开,生生受了那一剑。 她的唇角抖了抖,冷笑道,“好,小子,好得很——” “圣姑!”兰姑又带着人跑回来。 “抓住顾贵妃——”喊杀声越来越大。 而这时,从林中深处忽然跃来一人,一身黑衣的斗篷,行动快如闪电的将西宁月的胳膊抓起,又很快的消失了。 “别让顾贵妃逃走了,追!”喊杀声更是一声高过一声。 “顾贵妃”西宁月的侍女都是顶尖高手,一人能抵十来个羽林卫,林中厮杀声四起。 虽然段奕的青山隐卫也寻到了这里,但必竟来的人不多,有几人去追西宁月,有几人朝云曦奔来。 白衣男子弃马朝顾非墨跑来,二话不说提剑便刺,“放开她!” 顾非墨怒喝一声,“你不配!都给爷滚!” 他踢飞了白衣男子的剑,抱着云曦就走。 青裳与吟霜见云曦折回也跟着返回来,她们被面前的景象惊住了。 虽然云曦受了一剑,但那一剑刺的并不是重要的位置,却为何血流了那么多?那地上的大片草叶都染了血。 她整个人已晕死过去。 “小姐——” 第314节 “都滚开!”顾非墨怒吼一声将青裳与吟霜挥倒,又踢飞了朱雀,他抱着云曦跳上一匹马,飞快的朝林中跃去。 白衣男子也随后跟上,大怒着喊道,“顾非墨你放下她!” “快追上去!顾非墨疯了吗?小主已经受伤了!他这是想干什么?”朱雀将受伤了青裳与吟霜扶起来,与青二青龙一起也朝顾非墨的方向追去。 “抓住谢五房的人,抓住顾贵妃的人,一个都不要放过!” 手持圣旨的福公公尖着嗓子不时的喊着。 虽然“顾贵妃”的侍女们武功高,谢君宇带的人也不少,但怎能敌得过一心想将顾贵妃处死的元武帝准备的人多。 没有多长时间,寡不敌众的“顾贵妃”侍女与谢五房的人全部落败,死伤大半,没死的全被抓了。 福公公满意的笑了,“带走!” …… 谢枫带着一部分的人守在山脚下的一处出口处。 他的随从阿海愤愤不平的说道,“公子,皇帝老儿好偏心,这打头阵的头功却不让公子得,而让那个僵尸脸的白衣人得去,哼!这线索还是公子你找到的呢!” 阿海骑马跟在一旁,口里愤愤不平唠唠叨叨的说着。 谢枫只淡淡然笑过,“皇家的事,咱们哪里懂?你没看出来吗,皇上一直在用心培养那个白衣公子,大家都叫他琸公子,也不知是哪个家族的人,如此栽培,将来必是人上人。咱们比不了。” 想起段奕与云曦都希望他能通过此次抓捕顾贵妃,而能立上大功的计谋,他只能无奈一笑。 计划赶不上变化。 几个最先进入林中的青山隐卫没有追上顾非墨,马上出了林子来寻段奕。 段奕也正在另一处路口等着“顾贵妃”逃出来。 “主子,小姐受伤了,被顾非墨带走了。” “而且,顾非墨刺了一剑顾贵妃,但有一个黑衣斗篷人出现了,救走了顾贵妃,那人武功高深莫测,眨眼便不见了,从没见过那样高的轻功。” “斗蓬人?”青一眨了眨眼,“主子,八成是上回那人,同样的救走了顾贵妃。” 曦曦受伤了?段奕的心中一阵抽痛,该死的顾非墨,他跟着她,她就会出事! 段奕脸色阴沉,“青一传话下去,吩咐所有的青隐卫出动,全城搜寻顾贵妃,她此时阴谋败露,皇上那儿一定也会下旨搜捕。 但是,她必须死在曦小姐的手里! 另外,发现顾非墨的行踪马上发信号来报!” “是!” 段奕翻身上巴马,朝山下追去。 顾非墨,顾非墨,你想了吗? …… 顾非墨甩开了众人,抱着晕迷的云曦上了卧龙山的双龙寨,只是寨门大关。 赵胜与李安都进了城,去闹腾谢五老爷的铺子去了。 因此寨子门关着,守门的只是一个老头。 “开门!” 老头耳朵不好,听不见,没理会。 顾非墨恼恨的施展轻功跃进了寨子里!丢下一句话,“快传大夫到后山小院!不然烧了你的寨子!” 然后,一阵风的走了。 老头眨眨眼,这人这么凶?但,他在说什么? …… 顾非墨抱着云曦来到上回他们二人住过的后院小院。 他一脚踢开了门,飞奔进了里屋。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床上,床上片刻间浸染了大片的血渍。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血?刚才一路跑来并未发觉,现在看到这副情景,顾非墨惊得一脸惨白。 但云曦早已昏死过去,忽然不觉。 只是,她的脸色白如纸,樱色红唇也失了往日的颜色。 他颤抖着解开她的衣衫,肩头上只是一个一寸长的伤口,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血? 大夫没来,他从自己里衣上撕了一块干净的布给她包扎起来。 他颤声说道。“谢云曦!你别睡了,快醒来!” 她没醒。 过了近一个时辰仍是未醒。 他伸手搭向她的脉博,微弱如丝。 顾非墨的脸色一片惨白,整个身子开始颤抖。 他从未如此的紧张过。 “谢云曦,你若再不醒来。”他的嘴唇哆嗦着,“我就——” 她昏醒,她仍不醒。 他伸手温柔的捧着她的头,俯下身轻轻的一吻。 “谢云曦你敢死的话,我便将你烧成灰,撒在我顾家陵园里,给你冠上我的顾姓!让你跟段奕那厮两两相望,生生世世痛苦,你若敢死——” 他闭上眼,吻上她的唇。 一直想吻她,可吻了为什么没有喜悦? ☆、095章 顾贵妃落网(改标题) 顾非墨的这一剑直刺西宁月的胸口。 斗篷人带着她躲避满山的追兵,飞快地离开了卧龙山。 昏昏沉沉的西宁月被他带到一处小山洞里。 然后,他毫不怜惜的放开了手。 西宁月的身体支持不住倒在了地上。 地上满是坚硬石头,西宁月被撞得眼冒金星,胸口的血更是汩汩往外流。 但她很快地从地上爬起,不顾身上的剑伤之痛,翻身跪倒在地,朝斗篷人磕头说道,“谢国师救命之恩,请国师恕罪。” “你居然被顾非墨一剑刺中,你的本事白学了?”男子的声音缓缓,乍一听是温和的,实在带着森森的寒意。 玄色斗篷的帽檐拉得极低,只露着小半截的脸孔,一线桃粉色的薄唇,与光洁的下巴露在外面。 看得出,是个年轻的男子,但,他通身都透着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西宁月不敢抬头去看,将头一直磕在地上。 “顾非墨的那一剑,看似普通……却是用了十分的劲力,他的剑术又得了雪山老头的真传,属下躲不过,才……” 斗篷人打断她的话,“你技不如人被人刺了,是你活该,只是……,今天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人到山上来?这个密道可是孤花费了近五年的时间才打通的暗道。” “居然被你一夕给毁了。要不是孤今日恰巧出城,只怕那段奕与元武帝的人已过了九姑山! 咱们所有的计划都会泡汤!这几年也忙了!你这一时的失败,孤只好封了进九姑山的暗道!这件事,你得负全责!” 斗篷人的声音透着杀意,他朝她走近了几步。 山洞远离村庄,洞中静谧,那靴子踩在石子上嚓嚓作响的声音,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趴在地上的西宁月微微抬头,看到一双墨色的厚底朝靴就在她手指前五寸远的地方站定了。 她吓得心口咚咚直跳。 一道森寒的亮光在她眼前一闪,西宁月吓得尖声叫嚷起来。 “国师!你若杀了我,那宝藏的地方你可永远就找不到了。” 斗篷人轻笑一声,“孤有地图,不劳你操心,你坏了大事,就算孤不杀你,那几个老头子也不会放过你。” 不知是因为惊吓还是因为受着伤而失血过多的原因,西宁月的声音在颤抖着,脸色苍白。 “国师……,您有地图也没有用,那九姑山一带,常年云雾缭绕,月看过谢婉身上的地图,有些地方可是要靠山间云雾的变幻而辨别方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国师若杀了月,国师可就永远找不到路线图了!” 果然,西宁月的话一落,斗篷人的没有再上前走近一步,那道寒光也消失了。 西宁月暗自长长松了一口气,而后背上早已吓出了汗水。 “你果然算计的长久。你杀端木雅的女儿谢婉,便是料到了有今日吧?两份地图若失了一份,便无法找到藏宝的地点。而那一份地图,现今又只有你看见了,让孤不得不留着你的命。” 斗篷人的帽檐遮着他的眸子,看不到神色,但只听着声音也能猜到他起了杀意。 “不……国师,那谢婉不是月杀的,是那谢锦昆的妻女杀的。和月没有关系。”西宁月的声音在颤动着,牙齿吓得也在轻颤。 “没有你的授意,她们敢?”斗蓬人声音的音量拔高了几分。 西宁月吓得身子又一颤抖,“千真万确,谢锦昆的女儿因为和谢婉抢夫婿,两女相争,总有一死,才……” “孤不想听你说这些,如今你的事情败露,皇宫是去不了了,山下也不能去了,你误伤了那谢云曦,段奕更不会放过你。” “是,月明白,月只留在这里。多谢国师不杀之恩。”西宁月重重的磕下一头,然后,整个人倒在地上,再爬不起来。 “这是外敷的伤药,暂且让你先活着。”斗蓬人丢下一个药瓶在地上,身形飞快地一闪出了小山洞里。 小瓶子骨碌骨碌的滚到西宁月的手边上。 她一把抓了起来。 再抬起头时,两眼闪过一道戾芒。 她不能这么死掉,她不甘心一辈子做棋子! …… 第315节 卧龙山的山脚下,谢枫听着林间响起了喊杀声。 他的唇角扬起一抹讽笑,对身边的小仆阿海说道,“你且带着人守在这里,我现在进林子里去。那谢君宇几次三番的害我兄妹,我得亲自收拾他。” “公子,你得当心了。”阿海说道。 “谢君宇在爷的眼里也就只是一叠菜而已。”谢枫冷笑一声。 他翻身下马,脚尖点地,身子如一只大燕子一般轻盈的向林中飞跃进去。 林中的厮杀已近尾声,只剩几个顾贵妃的侍女们在做顽强的抵抗。 谢君宇的人早已被捉了。 而谢君宇则是被几个羽林卫押倒在地,口里一直叫嚷着,“冤枉,我是冤枉的!他们在胡说八道!他们不是我的仆人!我没有同顾贵妃相勾结。” 青龙与朱雀没有走掉,而是趁着林中树多草多,偷偷地杀了谢君宇的人,穿了他们的衣衫混作谢君宇的仆人。 两人一个劲地说着谢君宇与顾贵妃在勾结,有些的确是事实,但他们夸大了,但大多是不存的胡编乱造。 再加上一车的货物做证,又来到这个鲜有人知道的地方,让人不得不信了。 “冤枉?”福公公指着云曦的五辆大马车货物冷笑问道,“这里面的云州锦缎是怎么回事?上回让你们家将云州锦缎卖与北疆使者,你们却拿次等货给人家,害得皇上被使者耻笑了还赔了银子。 而你的仆人们又都交街清楚了,你同顾贵妃相约,早将你家的一万上等锦缎送与她,她再送往九姑山,而那九姑山里一直住着一批南诏国的遗民,你这分明是同顾贵妃一起想造反!哼,来人!将谢君宇押往京中顺天府,请皇上定夺!” “是,福公公!” 影在暗处的谢枫,眸色闪了闪。 原来云曦是这么样将谢君宇引到死路上的,这等害人之人,就该这么收拾,但,死得痛快未免太便宜了他! 谢枫躲在暗处将身上的衣衫脱下来,反着穿了,又弄散了头发,从里衣上撕了一块布下来遮着脸孔。 他纵身一跃朝谢君宇跃去,再故意捏着嗓子喊道,“宇公子不用怕,贵妃娘娘让小人来救你!” 同时,他大掌一挥,劈倒了两个看守的羽林卫,一把将谢君宇提起来,飞快的朝林子的更深处跑去。 谢君宇气得脸都白了,这是谁又在诬陷他? “我没有同贵妃相约,你在胡说八道!” 但谢枫的动作很快,他叫嚷的声音福公公根本就听不见。 “快,多叫一些人捉拿谢君宇,捉住有赏!”福公公抖着圣旨指挥着羽林卫。 虽然大获全胜,但,皇上一心栽培的琸公子又不知到哪儿去了,这么好的领头功的机会,他怎么就不要? 福公公叹息一声。 谢枫提着谢君宇到了一处无人的地方。 再将他狠狠地往地上一扔。 谢君宇腾地就跳起来,抬脚朝谢枫扫去。 谢枫闪身一让,回脚一踹将他踹倒在地,口里骂道,“找死!” 谢君宇虽然疼得眼冒金花,但听出这声音是个熟悉的人,“你是谁,你竟敢害我?我饶不了你!” “让你看看爷是谁!记得下辈子饶着爷走!”谢枫一把扯掉了脸上的面布,又慢条斯理的将反穿的衣衫给正穿回来。 谢君宇的脸色顿时一变,身子朝后退了两步,“谢枫?是你?你……你想怎么样?” 在谢氏去年的除夕宴会上,他见识过谢枫独挑谢老夫人五百暗卫的情景,心头顿时一颤。 再加上谢枫此时看向他的眼神,那分明是想将他活活打死。 “你说我想怎样?我兄妹二人几时招惹你了?你几次三番的算计着?先是在青州公然与醉仙楼作对陷害,要不是我妹妹机灵,醉仙楼的人就得被那儿的灾民给打死了。 而后你又与谢锦昆的姨娘相勾结,用着最下等的龌龊手段再算计爷!还有你那两个妹妹,不是对我妹妹下毒手就是对我未婚妻下毒手,当真卑鄙无耻!” “哼,成王败寇,本公子是输了,但不是自己的本事差,而是着了小人的道了!谢枫,皇上还没有审问我呢,你不能动私刑!” 谢枫森然一笑,“动了又怎样?你还不知道吧?你以为皇上只是恼恨贵妃的专权吗?皇上是想杀了她与她一切有关的人!而你,是她的同伙——” 谢君宇的脸色渐渐的变得惨白,“谢枫,你放了我,我谢五房的钱都是你的,我家的产业都是你的……” “我未婚的命,我妹妹的命,我娘的命就只值那么点儿钱?我要你十倍百倍来赔偿!你们谢五房的人都得死!” 谢枫的话落,抽刀朝谢君宇的另一只胳膊砍去。 “啊——”杀猪一般的惨叫声响起来。 谢君宇的左臂早已断掉,此时又断一根右臂,他连捂伤口的手都没有,疼得在地上不停的打着滚。 谢枫抬脚踩在他的胸口上,鄙夷的看着他,“如今知道痛了?当初害人时怎么就想不到他人也会反击?啧啧啧,你这叫声太难听了,爷我不喜欢! 而且,留着你的舌头你会乱说话,我妹妹将你请来这里,就是要给皇上一种假象,谢五房与贵妃勾结,谢五房全都得完!” 他捏起谢君宇的下巴,持剑朝谢君宇的嘴里刺去,又将他一脚踢开一旁,拭掉了剑上的血渍。 “嗷——”谢君宇的嘴巴啃着泥惨叫起来,身子疼得不停地发抖,别人余一双怨毒不甘心的眼睛看着谢枫。 谢枫只鄙夷一笑,拎起谢君宇朝自己的人马那儿走去。 “抓到一个逃犯,看着!” “是,谢大人!” 福公公带着全部抓获的人走出了山林,见谢枫的人押着那个一身是血的谢君宇,笑道,“还是谢大人的人本事强,抓住了这条漏网之鱼。皇上一定会对大人大家赞赏。” “多谢公公谬赞。”谢枫微笑着回以一礼。 谢君宇两眼死死的盯着谢枫,愤怒与不甘的呜呜叫着,但没人理他! …… 双龙寨后山的小院里。 顾非墨半蹲在床榻前。 他双手发抖握着云曦冰凉的小手,看着她阖着眼的脸,颤声说道,“我愿舍我所有,我愿舍我之命只求你醒来,谢云曦,快醒来——” 云曦没醒。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那双灵动的眼紧紧的闭着,看人时喜欢带几分嘲讽笑意的唇角紧紧的抿着。 曾经坚韧的小女子变得脆弱不堪。 她的肩头依旧在往外溢着血水。 顾非墨将她扶起身来,手掌贴着她的背心,开始运力输入真气。 一丝一丝,虽然他也渐渐地虚弱不堪,脸色变得苍白,但仍未停手。 他愿耗掉全身真气,只想换她醒来。 “奕……” 低低弱弱的声音传来。 顾非墨微怔,同时心中一阵大喜。 她有救,她不会死。 “你挺住了,谢云曦——” 云曦低垂着头,仍闭着眼,只是那长长纤细的眼睫在微微的颤抖着,失了血色的唇瓣轻轻的一张一合。 “奕……肩膀疼,……水里好冷……她杀了我父母……顾贵妃杀了我父母……,她命安氏杀了我……她们杀了我……” 顾非墨神色一怔,在她耳旁轻声问道,“谢云曦你在说什么?” 云曦的眼睛依旧闭着,口里喃喃自语,“小婉前世就喜欢你,……奕……”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只听到她不停的喊着段奕的名字。 顾非墨心中阵阵抽疼。 安氏杀了她,是什么意思? 忽然,云曦的手在空中乱抓,身子开始颤抖,牙关咬紧,声音尖细的说道,“南宫辰,为什么要跟我订婚,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让人杀了我……,为什么……我谢婉……,我……” 一阵痉挛后,她又晕了过去。 “谢云曦?你在说什么?什么谢婉?” 她又开始昏睡,但好在肩头没有再溢出血来。 顾非墨又重新给她换了包扎的布,看到她后背上有着大片的刺青时,他一脸惊异。 但他没有去多想,而是飞快地包扎好她的伤口。 他想带着她离开回城,但看到她脆弱的模样,担心一二个时辰马车的颠簸,更会让她失血,只得放弃了想法。 他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心头是沉沉的痛。 轻轻地扶着她躺好后,顾非墨转身出了小院,往寨子门口走来。 那个守寨子门的老头依旧在那儿靠在椅内晒着太阳。 顾非墨怒火冲天的上前一把揪住他,“大夫怎么还没有来?” “啊?你说什么?你……你……想干什么?”老头眨眨眼。 顾非墨来过一次寨子里,是被云曦带来的,且赖着脸皮住过了两天,寨子的人都认识他,老头也不例外。 只是他脾气火爆,人人不敢惹。 “你……”顾非墨扬拳想打,发现他个耳背的人,气得将他丢到地上。 “该死的!山上的人都上哪儿去了?” 此时是春忙时节,而男子们又大多被赵胜带进了城里闹着谢五老爷的铺子去了。 只剩少量的老人小孩在寨子里守着家,妇人们进了田间劳作,顾非墨当然找不到人。 他疾步往寨子一侧的住户那儿走去。 搜了许久,顾非墨才找到了四个头发半白的妇人,将她们带到了后山小院,然后甩了几张银票给她们,“看好你们当家的,一步也不要离开,本公子现在去寻大夫!” 妇人看到屋里云曦的模样,早已惊吓住了,“会的,公子不用叮嘱,奴家们会看好她的。” 她们受了云曦的不少恩惠,再加上她的身份,四人都是认真的点着头,同时又都是一脸的忧心。 几人对视了一眼,没见伤成怎样,怎么就不醒来?怎么就满屋子的血迹了? 第316节 四人轮流着给云曦擦拭着榻上的血渍,给她擦拭着脸和手。 顾非墨又看了一眼床上的云曦,抿着唇大步走出了寨子。 他记得前方山下有几处庄子,有庄子就有人,有人就有大夫。 只是他前脚刚走,从这座小院的墙头上就翩然跃进来一人。 天青色长衫,洒然如仙。 他站在院墙边朝院中望去。 院中寂寂无声,整齐洁净,景色怡人,一面院墙那儿,艳红的扶桑花开得灿烂。 但,祥和温馨的小院,却被地上斑斑洒洒的血渍给破坏了美好。 一眼望去刺目惊心。 他的的眉尖微微动了动。 屋里有妇人在说话。 他轻轻地推开外间的屋子门,朝里间走去。 一眼可见里间屋子没有挂幔帐,那床上躺了一个女子,面如死灰,昏昏而睡。 屋子里的地上仍可见大片大片斑驳的血渍,空气中更是迷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他的进来并未引起四个妇人的注意。 但他仍是挥起天青色的袖子,一阵劲风扫过,四人吭也未吭一声,一齐倒在了地上。 他迈过地上的妇人,朝榻上的云曦走来。 那人先是伸手探了探她的脉博,两道墨色俊眉微微蹙起,桃粉色的薄唇越抿越紧。 片刻后,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来。 倒了一粒碧色的药丸在掌心,另一只手则轻轻的捏起云曦的下巴。 修长手指稍稍地用力捏开她的牙关,将药丸塞入她的嘴里。 接着,他从袖中取出一排银针,轻轻解开了她的上衣,扶起她靠着自己的身上,在她的后背上扎起针来。 云曦后背上那块诡异的刺青,他只淡扫了一眼,很快将目光移开了。 他又伸手按向她的掌心,微阖起双眼,缓缓的输着真气。 直至额角溢出汗来才停下手来。 收针,给她穿好衣,他轻轻跨过地上的四个妇人走出了屋子。 他的脸上始终一片淡然,仿若一切未曾发生过一样,翩然跃过院墙离开了。 云曦这时睁开了双眼,只看到一角天青色的袍角从窗前掠过。 但没一会儿,她又昏睡了过去。 …… 又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又有一人从院墙上跃下来,脚步轻轻,可见轻功之高。 年轻男子一身月白色的长衫,裁剪得体,衬得身姿挺拔修长,只是面容带着重重的忧郁,将俊美的面孔破坏了几分美感。 屋中倒在地上的四个妇人还未醒来,他没费什么力气地走进了里屋。 里屋的床榻上躺着一个女子,面色苍白,正在昏昏入睡。 他飞快地跃到床的近前,伸手柔柔的握着她的手,低声唤道,“曦儿?曦儿——” 云曦悠悠醒来,待看清来人时,她顿时怒道,“南宫辰?你……滚!你……” 她大怒着往回抽着被他握着的手。 但他握得很紧,再加上她受着伤,一身虚弱,竟是抽不出来。 “曦儿,你听我说,那顾贵妃再也不能把持朝政了,我的身份会恢复,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哪怕你要这天下,我也会取来给你,你不要嫁给段奕,他给不了你幸福,皇上不会放过他,你跟着他只会受到牵连——” “你放手,南宫辰,不……琸公子,我……我谢云曦不想跟你扯上任何关系,你……你放手,你——” 她一眼又瞥见地上倒着的四个人妇人,顿时大怒道,“你敢伤了我的人?南宫辰,你敢——” 尽管她虚弱不堪,她仍是半撑着身子用力朝南宫辰推去,“你滚开,别碰我——” 她用力过大,又扯动了伤口,肩头顿时传来一阵刺痛,血水又开始往外流。 斑斑驳驳滴到地上,让人惊心。 白衣男子伸手去搂她的肩头,“曦儿,你受着伤,我带你进宫请最好的大夫给你看伤,你先忍着点。” 她猛地一把推开他,歇斯底里的吼道,“你滚开!你身上沾了多少个女人的味道了?琸公子?我谢云曦血流而尽而亡也不想要你管,拿开你的脏手!” “不,我到死也不会放手,曦儿,你五岁就与我定亲了,你忘记了么?” “和你定亲的人是谢婉,她死了!” “曦儿,别闹了,血越来越多了。”他伸手捂着她的伤口不顾她的挣扎将手伸向她的腿弯,打算抱离这里。 这时,门口人影一晃,一人大步走进了里屋。 他二话不说拔剑朝白衣男子刺去,“放开她!你敢对奕王妃无礼,便是同整个奕王府为敌!” 剑尖直剑白衣男子的背心。 男子抱起云曦飞快地闪身跳开。 “奕王爷。”他目光清冷的看着进来的段奕,“皇上只是赐婚,你们还没有大婚,她并不是你的王妃!” “不!”云曦伸手从头上拔下一只发钗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唇角溢一抹冷笑。 “琸公子,我早就住进了奕王府,我与奕亲王已经同床而眠多日了,我已经是他的女人了,你还要拆散人家夫妻吗?你不怕天打五雷轰?或者,你是想要拿走我的尸体?” “若她成了一具尸体,本王要你周围的人全成尸体!”段奕手里的长剑抵在他的面前半尺之距,两眼中嘣出杀意。 但他不为所动,双手依旧打横抱着云曦。 他眉眼间隐着凄然,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子。 女子因着受过伤而脸色苍白,唇瓣也失了往日的樱色红,两眼中目光似剑的盯着她。 “我给你江山与财富。”他看着她道。 “我不要!你放开我!”她嘲讽的一笑,身体虽然很虚弱,但她仍咬牙撑着,“江山算什么?财富再多又怎样?一日三餐饭,几文钱就可吃饱,太多,我怕撑死!” 段奕也嘲讽一笑,“江山再好,死后仍不过是住五尺之地,要了何用?琸公子,你喜欢的东西,别人不一定会喜欢的!” “曦儿。”他低头看着云曦,嘴角抖了抖,“我会证明给你看,我只喜欢你一人。” 段奕怒道,“琸公子!她正受着重伤,你若再坚持着不放手而让她延误了医治,本王会一把火烧了你所谓的天下!” 云曦也是嘲讽一笑,发钗已渐渐的入肉,“南宫辰,琸公子,你害死了一个谢婉,还要害死我吗?我姐妹俩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你?你这么看不得我们快活?” 白衣男子怔怔的看着云曦,“我不想害死你,我……” 忽然,他的神色一变,脸孔扭曲着。 原来他的腹部上已多了一柄匕首。 噗!段奕在他发怔的当头飞快地在他的身上补了一剑,直扎肉内。 “要么我死,要么你死,这世上只能存我们中间一人!”云曦用力的抽回了匕首。 她抬起头,满眼戾色的看着他。 “琸公子!” “琸公了怎么受伤了?” “快拿药来!琸公子受伤了!” “大胆,敢伤琸公子,格杀勿论!” “来人,封了这里!” 院中响起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但又有一批人的脚步声到了,那些人什么也不说,抽剑就朝暗龙卫们刺去。 段奕趁着白衣男子前后受伤发怔的当头,一脚将他踢开,飞快地抢过了云曦,抱着她从另一扇窗跳走离开了。 后一批来的人是青山酷司的人,也进了院子里,两方人一起厮杀起来。 白衣男子身上受了两处伤,血水顷刻染红了袍子,斑斑驳驳,似开了一树的红梅。 他脚步蹒跚地往屋外走去,“住手,别打了!” 刚才云曦说这里有她的人,是她的庄子? “可是公子,这里的人竟敢伤了你。” “本公子的话都敢不听了吗?回宫!” 几个暗龙卫低着头应声说道,“是。” 白衣男子的暗龙卫们收了刀剑。 但段奕带着的青隐卫们多达几十人,暗龙卫们只有几人,青山的人围着他们不放。 暗龙卫们只得拼死护着受着的白衣男子冲出了包围,待逃到山下时,只剩了二人。 两个暗龙卫都要愁哭了,“公子,你这样不抵抗,皇上知道了可是要怪罪你的啊!” “让他怪好了。”他自嘲一笑,“拼死得来,别人却不喜有什么用?” …… 因为后山小院里两方人的厮杀已乱成了一片,段奕便抱着受伤的云曦,在山寨里其他地方寻了一间房舍住下了。 而二人的身份,寨子里的人都已知道,房舍虽然简朴,但异常干净整洁。 段奕将她轻轻的放在里屋的床上。 “王爷,奴家里有新的妇人的衣衫。” “王爷,外伤药也有,先给王妃包扎起来吧。” “民妇去杀鸡去,失血多得吃好的。” 第317节 “那就快去啊!”跟随段奕来寻云曦的青裳与吟霜朝几个妇人说道。 “好勒!” 青裳赶走一众讨好的妇人,关了里间的门,到厨下去备热水去了。 吟霜守在外间。 里间屋里,段奕正给云曦脱衣查看伤口。 “已经止血了,也不疼了,你不用担心。”云曦看着段奕,免强的扯了一个笑容说道。 段奕却是沉着脸一言不发,脱了她一身带血的衣衫,将她裹在被子里。 他伸手握着她的手,一时是紧紧的,又担心捏疼了她,一时又变得轻柔。 只是,他依旧不发一言,面色清冷。 “我真没事了,别担心了。”云曦冲他微微一笑。 段奕不理会她。 “主子!”门外,青峰来回话。 “讲!”段奕的脸色变得阴沉,语气森然。 “已经发现那顾贵妃的行踪了,青一与青隐正带着人追去。” “找到她,先给本王废了她的双腿!再将她捉来见本王!本王说过,这个女人一定要让她尝尽大梁所有的刑具才让她死!” “是!”青隐应声离开了。 不多时,门外传来敲门声,青裳道,“主子,热水来了。” “抬进来。” 两个妇人抬了水走进来放在地上,两个妇人抬了一个新的浴盆进来。 青裳将手里一叠干净的女子衣服放下后,又带着她们离开了。 段奕掀起床上的被子,伸手去抱云曦。 云曦微怔,忙按着段奕的手,娇嗔说道,“我这身上一身血污,还是我自己来。” “你的后肩处你看得到?将水弄到伤口上了怎么办?你都跟外人说做了本王的女人了,还忌讳这些?”段奕不理她,将她身上的亵衣亵裤全脱了抱进了浴桶里。 她望着一丝一挂的身上一阵汗颜,又一想,反正自己这身体早被他看过了,那就随他好了。只是身上的伤口,真心不想让他看见了。 段奕拧着湿的布巾给她洗浴,尽量的避开着她的伤口,只是脸色更阴沉。 将她一番收拾好,重新上了药,给她穿好了衣又轻轻的抱着她放回了被子里。 然后,他也不说话,一直看着她,表情冷淡。 她眨了眨眼,扯了个笑容,“段奕……” 他忽然俯下身吻上她的唇,呼吸带着颤抖,声音低低哑哑的说道,“不许再这样吓我,不许——” “你马上是我的妻,你的一切是我的,我的一切也是你的,所以,我不准你随意的糟蹋自己的身体,因为这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有一半是本王的!记住,谢云曦——” “好——”她哑着嗓子回道。 “不许再跟别的男子外出,绝对不可以——” 他吻着她。 “好……。” “若不听话——”他沉下脸来,“本王会将你关进王府,一辈子不准你出门!” 云曦一怔,唇角撇了撇,“王爷这样可就自私了。” “本王就自私了!” …… 西宁月从自己的怀里取了内服的药吃了,又自己解了衣衫给自己上药。 她刚刚给自己包扎好,就听到洞外有脚踩树枝树叶的声音。 她惊惶的从地上爬起来,躲到山壁的一角。 没一会儿,几个人影闪了进来。 一人嘿嘿嘿地笑起来,接着,几个人二话不说的拔剑朝她刺来。 西宁月奋起反击,但此时她受过重伤,加上对方有七八个人,而且身手都不弱,半个时辰不到,她被人踢飞在地。 噗,她的心口一疼,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疼得两眼昏花。 很快,两只剑一左一右的挑起她的脚筋。 啊—— 山洞里响起一声妇人的惨叫。 “你……你们……你们别得意了!会有人替我报仇的!” 西宁月痛得哆嗦起来。 胸口那一剑只差一寸便是心口,再加上脚筋挑断的伤口,西宁月如同一个血人一般。 但她仍是不服输,两眼死死的盯着面前的七八人,眼底闪着狠绝的冷芒。 青一嘿嘿嘿笑着踢了她两脚。 “且让你死前嘴皮子上得些便宜,咱也吃不了亏,你别急,会让你死得更惨的,你敢伤了曦小姐,便会是天下死得最惨的人!” 青隐则是愤恨的踢了她一脚,“要不是主子说让曦小姐亲手宰了她,咱哥几个就给她来个开堂破肚,凌迟处死!” 青一又朝另几个青隐卫招了招手,“动作快点,快将她拖走!” 同时,他愤愤然的抬脚一踢将西宁月给踢晕了。 青山酷司的人扛着西宁月朝山下走去。 走到凤栖山的山脚下时,遇上了出来寻大夫的顾非墨。 青一心道糟糕。 怎么这尊菩萨来了? 顾非墨将曦小姐带走了,也不知主子找到了没有。 青一纠结着,他现在没把握,不知顾非墨究竟是站哪边的人,便干脆招手叫人绕道走过。 但顾非墨还是眼尖的看到了他们。 有一人的肩头上扛着一个妇人,那衣衫的颜色熟悉,正是…… 他眉尖马上一拧,飞身朝青隐卫们跃去,同时大声地喊道,“青一,放下人来!” 顾非墨的轻功高过青一众人,片刻间他就追上了青一他们。 此时,西宁月醒了过来。 她看向顾非墨,欣喜的笑道,“非墨,救我……我是你姐姐啊,非墨……” “顾公子,你快让开,她不是你姐姐,她自己都说了她是南诏的祭祀坛的圣姑西宁月。”青一赶忙对顾非墨说道。 心中更是骂道,果然,顾非墨就是个坏事的主。 青隐也说道,“顾公子,她刺伤了曦小姐,主子说她不可活!你若不想得罪我们主子的话,赶紧让开!” 青一又道,“顾公子,如今她可是被皇上下令通缉的叛贼,你跟她在一块,就不怕受牵连?” 八人心知,打是打不过顾非墨,只得同他讲道理。 这顾非墨要是听信了西宁月的话,他们八个人联合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 青一伸手就想打向西宁月,这妇人怎么还没晕死? 顾非墨没什么表情的看了一眼西宁月,他的唇角动了动,忽然朝青一几人挥袖出手。 袖风带着劲风闪去,同时双脚踢向几人,八个人倒了五个人。 他抢走了西宁月转身就跑。 “顾非墨——” 青一与青隐带着人就追,“她不是你姐姐!她还杀了曦小姐父母,又刺伤了曦小姐,顾非墨——” 顾非墨的身手很快,转身便不见了人影。 他跑了一段路将西宁月扔在地上。 西宁月翻了个身从地上爬起靠在一株树上,“非墨,你是关心我的对不对,我是你姐姐啊,我是骗他们的,我是……” “你胡说,你根本不是我姐姐!”他冷然一笑,“你把我姐怎么样了?是不是真的杀了她?” ☆、096章 南宫辰的真实身份 西宁月望向顾非墨,唇角抖了几下,惨白脸上溢一抹涩笑。 她的头发乱蓬蓬,脸色如死人一般的灰白,穿着一身普通妇人的衣衫。 因为胸口被刺了一剑,脚筋又被挑断,一身血污。 往日尊贵威严的皇贵妃,此时如一个女叫花子一般狼狈了。 顾非墨在离她十来步远的地方站着,表情清冷。 这张脸,同他的姐姐顾凤是一模一样。 连看他的神情也是一样的,却为何……她是南诏国的祭祀坛圣姑? “非墨……”西宁月温和笑道,“你记得以前吗?你要什么东西,姐姐都会不遗余力的寻来给你,你要那北疆万两一匹的‘一点墨’,姐姐也是成群的买来给你…… 你在京中无人敢惹你,都是因为姐姐在后面袒护着你,非墨……我是你姐姐,我是……在林子里时我说我是西宁月,我是骗他们的……” 顾非墨却冷着脸朝她大步走来,“你什么也不用说了,你的脸迷惑不了我,你的剑刺向那个黑衣女子时,我就发现你不是我姐姐!我姐姐手指握剑的方式很特别,天下只有她一人会。 第318节 她一生爱美,哪怕是杀个人,动作也是美的,笑容也是美的。而不是你这般呆木着握剑如在杀一个牲口一般。” 西宁月的脸色瞬即一白。 顾非墨的唇角动了动,眼睛一红。 他上前飞快地伸手抓起她的手腕,厉声喝问道,“你把我姐怎么样了?快说!” “你听我说,非墨……还是被你看出来了,我不是故意的要杀你的姐姐,我是被人逼的。他们照着你姐姐的模样给我换了容貌……” 西宁月双手撑地坐了起来,脸色虽然是惨白的渗人,却依旧是温和的笑意。 “你刺我一剑我不怪你,你刺的好……这样……你和我就能撇开关系了,老皇帝那儿不会罚你一个连带罪。…… 虽然我不是你亲姐姐,但是非墨……我一直将你当成是我的亲弟弟,我有一个弟弟和你一般大,你的性格同他是一样的,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她顿了顿咳嗽了几声,眼中马上闪出一丝狠毒,“要不是端木雅那个贱女人见死不救,他不会那么早死!他死时才只有十二岁!” 她说了许多,顾非墨却并未对她生起半分的好感来。 他的表情依旧清冷,厉声道,“果然同我猜的一样,我姐姐早已被你杀死了,还有,我问你,你为什么一直要杀一个手持银链子女子?说——” 想着她的人一直追杀着曦曦,而她又不是自己的姐姐了,他袖中的手指此时捏得青筋暴起,恨不得一拳头打死她。 “非墨……”西宁月望向他道,“不是我要杀她,是另有人要杀她,因为那链子是端木雅的,那她一定也是端木雅的亲人,我不想她死在别人的手里,我得抢在别人的前头将她抓到。我要那根链子。” “谁要杀她?”顾非墨脸色一沉厉声喝问。 “不知道,一个穿着玄色斗篷的人,武功深不可测,人人都喊他国师。不服从就会死,连南诏国的一些旧臣长老也怕他。” “我不管谁指挥你,你敢杀她,你就得死!” “非墨!”西宁月见她说了这么多,顾非墨都无动于衷,而且眼底的杀意更甚,她心中不免惊惶起来,“不管怎么说,我不会害你,你手里有四十万大军,而我手里有银子,我有一支隐卫,不如,咱们反了这天下如何?我助你得这江山!” 顾非墨闻言忽然高声地讽笑起来。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果然,这便是你的真心了,只为我手里的大军!才在林中做戏给旁人看!生生受了我一剑!但,你刺了那个女子,你以为我会饶你?” 西宁月忙道,“不过是个女子罢了,非墨,姐姐一直隐忍着,就是想助你上位。你要多少女子都可以。” “我不需要!”他眸色沉了沉,拎着西宁月往双龙寨而去。 山寨门口守着几个青衫男子。 他一言不发的跃进了寨子。 “顾公子站住!”守门的人叫嚷起来。 “送个人给曦小姐,不要跟来!” 他动作很快,转眼便消失在寨子的一片林阴里。 “快告诉主子,顾非墨又来了!” 这几个青衫男子正是青山酷司的人。 顾非墨拎着西宁月到了后山小院,发现里面空无一人,那四个妇人正在清洗着屋子。 他心头一沉。 虽然知道这山上的数百人都是她的人,但心中仍在担心着。 “你们当家的呢?” 四个妇人互相看了看,摇摇头。 他的眸色马上一冷,喝问道,“你们将她藏起来了?” 青裳来后山小院拿东西,正看到顾非墨来了,同时也看到了他手里的西宁月。 她木着脸说道,“顾公子,将你手里的女人给我们,我们主子说不与你为难了!” 顾非墨回头,云曦的侍女? “你们小姐呢?” 青裳沉着脸,“她为你挡了一剑,差点要了她的命,你还来找她?快将这个西宁月给我们主子!” “我要亲手交到你们小姐的手上。”他道。 西宁月惊惶起来,送给旁人她就会死。 “非墨,不要,快带我走吧,你将我送给别人,我会死的……” 顾非墨看也不看西宁月,仍在沉着脸问青裳,“你们小姐在哪儿?” 青裳知道这位顾家公子就是个倔脾气,说多也无用。 “你跟我来!” “非墨,不要……非墨……”西宁月惶恐的抓着她的袖子。 顾非墨抬手将她的手挥开,单手抓着她的一只手腕,将西宁月拖在地上前行。 西宁月的脸,头,不时的撞上地上的石头,疼得一直哼哼着。 青裳看了一眼顾非墨,有些讶然。 这样的拖着一个人,走上一里路后,那西宁月的脸上还能有个全样?还不得拖得血肉模糊? 看来,顾非墨对这个假贵妃真恨上了。 这个女人就该狠狠的罚! 欺负了太后这么多年,还枉想杀了小姐,活该受苦,活该死于极刑! …… 云曦住的屋子在寨子后山的另一处院落中。 较她前次住的小院更宽阔,原来是赵胜住的一处房舍,段奕让人收拾干净了让她住着养伤。 院子门口守着吟霜,她看见顾非墨拖着西宁月走来,眉尖拧了拧,转身进了院子。 里屋里,云曦靠在榻上休息着,段奕正喂她吃药。 吟霜站在门口说道,“小姐,王爷,顾非墨带着那西宁月来了。” 段奕的眉梢一挑,口里轻哼了一声,“那西宁月已被青一几人找到了,他抢了去又送回来,多此一举,无事找事!” 云曦推开药碗,说道,“西宁月杀了他姐姐又装成他的姐姐,这件事一定令他难以接受,而据他说,他是被他姐姐从小宠着长大的,他心中必然有猜测有疑问,要是青一将那西宁月一时杀了,他问不出他要的东西,他如何能受得住?他如何面对他父母的寻问?现在送来了不是也一样?” 然后,她眸色一冷,“我去看看那个西宁月。” 段奕看向她,点头道,“好,她必须得死在你的手里!” 云曦抬头望向段奕,将手放在他的手心里,指尖微微在发颤,“奕……” “本王等着这一天等了几年了。”段奕握着她的手,“我带你出去。” 院子前的空地上。 一身血污的西宁月正趴在地上,她的两条小腿上全是血。 显然,她的腿已断,青一下手不轻。 西宁月头发凌乱,血水与尘土已混在了一起,一身邋遢毫无往日的尊贵可言。 段奕扶着云曦走到院门处站定了。 顾非墨望向云曦,见她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变得清澈,知道她无事了,心下一松。 他眸色沉沉地望着她,嘴唇动了动,将头扭开。 西宁月被顾非墨一路拖着走来,半边脸颊都已被磨破,血肉与泥土混在一起,惨不忍睹。 她察觉有人在前方站定了,忙抬起来头。 面前站着二人,男子是段奕她不陌生,而那女子—— 一身紫衣似霞,脸色微微苍白,容颜娇美,两眼似笑非笑闪着狡黠,简直是端木雅再世。 她惊愕的睁大了双眼,口里喃喃的说道,“丫头,你是不是端木雅的女儿?” “是!”云曦冷声说道。 她的两眼直直地盯着西宁月,眼中闪着戾色,这个女人,就是害得她成了孤儿的凶手! “哈哈哈——” 西宁月忽然大笑起来。 又是这声音—— 云曦心中一阵抽紧,身子颤了颤。 段奕将她的胳膊搂紧,扶着她半靠在自己的怀里。 西宁月冷笑,“你那娘真是狡猾多端,明明生了两个女儿,却藏了一个,居然让你跑掉了!不过,你的行踪已被人发现,你活不久的!” 云曦的眉梢扬了扬,冷笑一声,“但至少我活得比你久。而且,你知道吗?你的落网全是我一手布局,我发现了你的密道,再让皇上派人来抓你。” “原来是你这个小丫头搞的鬼,你倒是有几分本事。”西宁月看向云曦,眼底戾色翻腾。 云曦对上她的眸光,毫不胆怯,反而是厉声的喝问道,“你为什么要杀我一家?我娘我爹哪里惹着你了?” 西宁月哈哈哈一笑,“惹着我?她就惹着我了!你娘端木雅自持貌美便水性扬花,她嫁了人却还同她的义弟纠缠不清。端木斐明明是喜欢我的,为什么她一出现,端木斐就变了性格?” “我母亲的义弟喜欢的是我姑姑谢甜,他从没有喜过你,西宁月,你想杀人,不要枉自往她人的身上泼脏水!” “她自己下贱,还用得着泼?她明明不喜欢端木斐,却霸着他的心,她无耻!她下贱!”西宁月歇斯底里的叫起来。 “看来你身上的剑刺得太少了!”云曦忽然伸手拔了青裳的长剑朝西宁月的大腿上刺去。 “啊——”西宁月惨叫起来。 忽然,她的手朝云曦甩去,什么东西被她扔向了云曦。 “小姐,当心啊!” “找死!妖妇!” 青裳与吟霜同时朝西宁月出手,挡在云曦的面前。 顾非墨则是飞快地抬脚踩在了她的后背上。 哪知云曦身影一晃,也只在片刻间,她已到了顾贵妃的身后。 第319节 紫衣划过,如一抹烟霞飘过。 她手持那柄削铁如泥的匕首,飞快地刺向了西宁月的左右两侧的胳膊上。 西宁月疼的惨叫一声,整个人倒在地上疼得发抖。 云曦冷笑着走到西宁月的面前,抬脚踩着她的手指。 “我娘容颜貌美,周围的人都喜欢她,也有错?我父亲又没有惹着你,你却也杀了他,你当真心如蛇蝎!” 西宁月浑身是血,疼得颤抖,“丫头,你胡说,我承认杀了端木雅,但没有杀谢宏!” “他死时,那脖子上插有一只双头蛇的短箭!就是你们那帮人中的一人射出的,不是你也是你的同伙,这笔帐,我要一起算!你如何杀了他们,我便如何还回去!” 薄而雪亮的匕首在空中划过一道刺目的光,直朝西宁月闪来。 西宁月吓得尖声叫嚷道,“明人不做暗事,我杀了谁就杀了谁,没杀就没杀!” 云曦的两眼闪着狠戾的目光,怒喝道,“狡辩!” 匕首刺进西宁月的胸口,却不深,然后她又飞快的拔出,再刺!再拔,再刺! “你让我娘血尽而亡,我也让你血尽而亡!” 西宁月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她的意思已开始迷糊。 顾非墨这时却忽然捉住了云曦手腕,说道,“我知道你想杀她,但,还不能让她死!” 段奕猛地挥袖朝顾非墨扫去,喝道,“顾非墨,你想干什么?这个女人,必须得死!她伤了曦曦,你忘记了吗?” 顾非墨被段奕的袖风扫到一旁,他的身子晃了晃,没有向以往那样同段奕厮打起来。 他沉声说道,“反正,你不能杀她!这个人我有用!” 云曦看向段奕。 段奕没说话,但那眸色渐渐的变冷。 …… 因着段奕担心云曦坐马车回京一路颠簸着吃不消,便让人从京中取来两人的衣物,在双龙寨里住了下来。 回过京的青裳向云曦回话,“小姐,那谢五房的人果真全都下了死牢。勾结贵妃,私自吞掉皇家货物,元武帝暴怒之下要罚他们满门斩首。” 青裳说起谢五房的狼狈样,如说书一般眉飞色舞。 云曦淡淡地一笑,“意料之中的事。我不会放任任何人去抢谢枫的长公子位置。” “还有,元武帝命全城人搜捕顾贵妃与顾非墨。那顾太师由于受到女儿的牵连,不等皇上那儿降旨下来,自己请辞了,顾府现在是府门紧闭。” 云曦捧着一本书,听着青裳说的话,半天没有看见去一页。显然,顾非墨受到了假贵妃的牵连。 “还有呢。”青裳又道,“顾非墨西山的几十万大军由琸公子接管了。” 云曦赫然看向青裳,两眼微微眯起。 大军给了他? 她心头一惊,如果是这样,她和段奕的日子只怕不好过,那可是个心胸比针尖还小的人! 这西宁月还一时不能让她死!她得为顾非墨做证! 她眉尖微微蹙起,“顾非墨将西宁月带到哪儿去了?” “就在小姐中午住过的那个后山小院。”青裳道。 她扔掉书本,坐起身来,“我去看看。” “小姐。”青裳伸手拦着她一脸的为难,“主子不让你出院子门。小姐要是出门了,主子得打断奴婢的腿,还让奴婢写下了军令状。” “军令状?”云曦无奈抿了抿唇,“那么,你去给顾非墨传话,千万别让那西宁月死了,让她苟且的多活几日。” “是,小姐,奴婢这就去。” 后山小院里,西宁月被顾非墨绑在一棵树上,她此时已是气如游丝。 顾非墨坐在一个石桌旁自斟自饮喝着酒。 两条长腿搁在石桌上,身子则懒散的靠在树上,眉眼间再不似以往的不羁与嘲讽,而是一片冷沉。 “非墨,你快放了我。你这么做无疑是送死,你是打不过他的。”西宁月朝她低低的喊道,身上有伤,加上一天未吃东西,说话已开始带着喘息。 顾非墨不理她,依旧闲闲的喝着酒。 西宁月叹息了一声,又道,“姐姐看的出来,你喜欢段奕身边的那个小丫头,可,你喜欢谁也不能喜欢她!听我的,那个丫头你不能碰!她会给你带来麻烦。” 顾非墨没理她,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 西宁月又道,“非墨,南诏灵族有祖训,每十八年选一个祭祀坛圣姑,前一个本来是那丫头的母亲端木雅,但不知是谁动了手脚,在她小时候将她与灵族的一个高门的小姐互换了。将她藏到了邻国尹国,做了个小郡主。 结果,那些人经过占卜找到了我,让我顶着她的名号做了圣姑。 所以,我才恨着端木雅!要不是她,我不会这么惨! 但老天报应快!端木雅的事后来还是曝光了,灵族的护法长老们开始派人追杀她。因为,选为圣姑是不可以成婚的,而她不仅成婚还生了孩子,就得死!她的夫婿也得死! 我算着日子,选下任圣姑的日子也快到了。而历来圣姑的人选都是端木雅那一族的。按着年纪算,那丫头十之有九会被选上,所以,你最好离她远一点。” 顾非墨赫然看向西宁月,声音低沉的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西宁月将身子挪了挪,见他感兴趣了,两眼一亮,依旧温和的看着顾非墨,“我没有骗你,非墨,我一直当你是我亲弟弟,你放了我吧,非墨。” 他的眼角却微微一挑,“你还在枉想我放了你?收了你的心思吧!我不会放你走的!” 顾非墨喝完一壶酒转身出了小院。 门口守着青一。 青一抱着胳膊靠着门上,嘴角撇了撇,看着他眼皮直翻。 “我不会放跑她的,你们放心。”顾非墨冷嗤一声,又问,“我让你传的话你传出去了没有?” “传出去了,不过——”青一摸着下巴,看着顾非墨眨了眨眼,问道,“顾公子,你这么做,万一她的同伙来了呢?” 顾非墨没理他,转身又回到院中的石桌边坐下。 青裳这时端着一个托盘走来。 她朝院中看了看,没往里走,只站在院门口说道,“顾公子,我们小姐有话同你说。” 顾非墨马上起身朝青裳走来,他朝她身后看了看,“曦小姐人呢?” 青裳看了那西宁月一眼,说道,“你跟我来。” 她带着顾非墨走离院子远了一些后,将手里的托盘往顾非墨的面前一送,说道, “小姐在休息不能出来,她让我传话给你,那西宁月最好让她活着。这是给西宁月的外伤药。” 顾非墨的俊眉一挑,沉声问道,“为什么让她活着?”他只想让她死得最惨! “小姐的吩咐,青裳只是传话人。” …… 远离村子的双龙寨,夜晚异常静谧。 顾非墨的院子里没有一丝灯光,他双手抱剑坐在屋里,而屋子门微敞着门。 西宁月仍是被捆在树上,耷拉着头,昏昏入睡。 快二更天的时候,从墙头上跳下一个人来。 一身玄色斗篷的男子缓步走到西宁月的面前。 西宁月发觉有人来了,马上抬起头来。 她欣喜的说道,“国师救我……” 斗篷人正要说话,忽然,从屋子里跃出一人来,二话不说就往他的身上刺去。 旋即,院门大开,青一带着人也冲了进来。 “都闪开,这人是我的!”顾非墨提剑便刺。 他的剑术在梁国几乎无人能及。 斗篷人是连闪带躲开。 墙头上也忽然跃来一人,段奕正手搭弓箭朝他射去。 斗篷人眼快,脚尖一点,手中也多了一把剑直刺段奕。 顾非墨飞快的追上去,冷笑道,“你来了今日就别想活着走!” 他的剑更快,手腕一翻剑尖直刺斗篷人后心。 噗! 剑尖直没那人后背。 斗蓬人大怒,回掌一拍打向顾非墨,顾非墨没想到他还有力气反击,生生后退了好几步。 同时,段奕的箭也射到了,斗篷人为了躲箭,又倒退了几步,顾非墨飞快地又补了一剑。 噗! 那人身子晃了晃,只能转身便逃。 “抓住他,别让他逃走了!”青一扯着嗓着喊了一声。 顾非墨提剑去追。 “让青一他们去追,你就别追了。”段奕道,“原来你留着这西宁月是想拿她当诱饵?但,那斗篷人的身手不弱,你这么做,可有点儿冒险了。” 顾非墨没说话,手中的剑扎在地上,脸色苍白。 “你受了伤,别追了。当心他有同伙。还有,你确定你能追上二里路?”段奕看了他一眼,又说道,“多谢你刚才的及时出手,不然,可能是本王受伤。” 顾非墨表情清冷,抿着唇没说话。 段奕又道,“曦曦希望你不要再管这件事,你最好明早就回京,那个琸公子抢了你的西山军营总兵之职,你就甘心?” “什么?他当总兵?”顾非墨的眼里闪过一丝冷芒。 “贵妃出事,你受牵连,他捡了个便宜。咱们的皇上一心栽培他,不是他是谁?” “他休想!”顾非墨愤愤然说道。 第320节 …… 次日一早,顾非墨来找段奕。 “段奕。”他的眸色森然,“你们让本公子不要插手,本公子做不到,他们害死我姐,害死曦曦父母,我不放过他们!西宁月放在我手里,我一定要抓到那人幕后之人!” “放在本王这里也能引出那幕后之人出来。你不能带走,本王说过,等朝中的事一过,西宁月必须得死在曦曦的手里。” “不!段奕!”他道,“本公子信你的能力,但是,你的身边站着曦曦,你确定不会误伤她?而本公子孤家寡人,伤不伤的,日子照过,所以,西宁月得放在本公子这儿!就这么定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押着半死不活的西宁月下山回京。 他前脚一走,云曦也吩咐着青裳与吟霜收拾物品。 段奕摁着她,抚着她的脸说道,“伤口还未全好,多住几天吧。” 这个时候哪有心情住着? 云曦摇头,声音低沉说道,“段奕,贵妃出事,朝中就得大变天,不回去看看怎么行?再说了,我这伤口就这么一小块,不碍事了。你换药时又不是没有看见到。” 段奕见她执意要走,只好依了她。好在这儿离京中也不远,只有几十里路,缓缓行走,一二个时辰左右就到了。 …… 因为伤着的是肩头,云曦睡觉一直是侧着身子睡。 在山寨时,睡的是大床,枕的是段奕的胳膊,现在坐着狭窄的马车回府,路上打瞌睡时,她只得扭着身子睡,结果下车时,腰上的肉抽筋了。 疼得她的吸了一口凉气,进府时,只得扶着腰走路。 虽然只是在外面住了一晚,但周嬷嬷却认为他们是出了趟远门一样,喜笑颜开的守在府门处。一见云曦下车,眼珠子往她的腰上瞟了好下。 “终于回来了,这府里啊,少了曦小姐,怪冷清的。枫公子都候着多时了呢,小姐快到前厅去看看吧。” “我哥来了?”云曦讶然,然后甩开段奕的手飞快地朝前厅走。 谢家五房的情况她得问问他。 “动作慢点儿!”段奕跟在她的身后抱怨着。 周嬷嬷站在原地眨眨眼,拉过一旁的青裳,笑嘻嘻地问道,“青裳,王爷嘱咐曦小姐慢一点儿走路,小姐是不是有了?” 青裳眨着大眼睛,一脸疑惑,反问道,“小姐有了是什么意思?” “嘿,你这蠢丫头,有了就是怀上了啊,看王爷多细心的样子,还有曦小姐一直扶着腰,是不是有了?快说说,我好回太后。”周嬷嬷眨着好奇宝宝的小眼睛问道,喜得直搓手。 青裳眨眨眼,“有不有,奴婢实在不知,但她扶着腰,却是腰上的肉抽筋了。” 周嬷嬷僵住:“……” 然后,她长长的叹息着往厨房里走去了,口里嘟囔着,白欢喜了。 谢枫在王府的前厅里正等着云曦,得知她回府,他早早的就等着这里了。 “曦儿。”谢枫拉着她坐下。 见他神色冷峻,云曦忙问道,“哥哥可是有重要的事情来找妹妹相商。” 谢枫点了点头,“是的,顾府出事了,你知道吧?” 云曦点了点头,“我的侍女昨天跟我说了。太师自请辞官,顾非墨的官职被免了。” “何止是免了,他被通缉了!”谢枫沉声说道。 “通缉,他又没有干什么?仅仅是他是顾贵妃的弟弟。”云曦冷笑道,“这是容不下他呢!” 谢枫看着云曦,“曦儿,要不是顾府,哥哥早在五岁时就死了,虽然我平时总是对顾非墨甩着脸色,恶语相向,但那只是掩人耳目,更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但,我一直当顾府的人是亲人,咱们是不是帮上一帮?” “对哥哥有恩的人,当然要帮了。妹妹也隐隐猜到会这样,所以,才没有杀那假贵妃,让她好做证人。通缉顾非墨这种案子,一定是在大理寺审理,咱们找到顾非墨让他将证人送去就好了。” 谢枫拧眉道,“但是,那个琸公子却手持圣旨宣布顾非墨归他亲自审。还下令见着顾非墨就直接抓,反抗就打死。” “什么?”呵,云曦冷笑,琸公子!果真心胸狭隘! 谢枫走后,云曦叫出青龙,“去找找顾非墨!别让人杀了他。” “是,小主。” 顾非墨要是倒下了,那个琸公子就得上天了,西山军营四十万总兵大人,权力果然够大! 但,她不会让他得逞! …… 傍晚时,宫中传来了圣旨,“宣奕亲王与谢云曦小姐次日进宫赴宴。” “进宫?”云曦挑眉,她看向段奕。 段奕的唇边溢一抹讽笑,他拉着云曦的手说道,“贵妃一倒,咱们的皇上就更忙了。” 次日一早,两人换了进宫的正装,坐着大马车往皇宫而来。 守门的宫卫马上一拦,“王爷,皇上有令,进宫必须得下马车!” 马车内,段奕正给云曦捏着睡酸的脖子,理也不理外面宫卫的问话。 只淡淡的说了一句,“先皇早已颁发下圣旨,金龙令同赤龙令一样,驾车进出宫门自由。本王可同皇上享有相同的待遇,谁敢阻拦!拦着必杀!” 一只金龙令的腰牌从马车帘子里递出来,宫卫吓得慌忙跪下,“王爷,卑职们不敢了。” “下回记得不要拦着,敢误本王大事的,杀!” 马车从宫门处扬长走进。 一众刚到的小官吏们惊得目瞪口呆。想着,这天下也只有奕亲王敢同王爷抗衡。 从一侧宫墙角落时闪出一人,正怨毒的望着走远的段奕的马车,唇边浮一抹冷笑。 宴席开在鸿宇宫的正殿里。 数百桌子整齐摆开。 因着段奕的身份,他故意来得迟。 上着的元武帝,明显的脸色不好,段奕不以为然,道了声皇兄后,拉着云曦的手在紧挨着元武帝的一侧坐下了。 元武帝铁青着脸,扫了一眼段奕后朝一旁的福公公的道,“宣旨吧。” “是,皇上!”福公公缓缓的打开了圣旨,念着,“撤昭瑞太子,改封瑞候。封平王世子琸为皇太子——” 全场惊得往上着看去。 一身玉白锦袍的青年男子正缓步走到殿中,跪下,磕头,“谢圣上恩!” 琸太子? 段琸? 云曦心中一阵讽笑,原来—— 这个人瞒得如此好,只为了今天的翻身! 段奕也是微怔,但旋即,他看向辰前世琸眼中厉芒一闪! 因为,段琸正死死的盯着云曦在看。 眼中透着挑衅! ☆、097章 淑妃 元武帝的这道圣旨无疑就是一道惊雷。 惊得文武百官们睁大双眼面面相觑。 众人虽然一肚子疑问,对这个来路不明的琸公子不停地揣测着。 人们虽然在宫中早已见过他几次,只是,谁会将他往皇室子弟上想? 但,贵妃一倒,元武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了朝中所有的政权,皇宫中的防卫大血洗,谁人敢非议? 云曦心中久久没法平静。 原来,欺骗,玩弄,他是有他的资本的。 女人对他来讲,不过是宫中后花园里的一枝花,这朵败了,那朵开,四季花开不断。 她微微垂下眼睫,唇边浮起一抹讽笑。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刚才段琸给了一个挑衅的眼神给段奕。 想杀段奕?再抢她这个得不到便是好,在面前晃着便是草的女子?然后再践踏她的尊严? 她想起那日在双龙寨,他闯入小院的屋中想强行带走她时说的话,浑身一阵恶寒。 什么江山,财富,原来他心中早已有了盘算。 她扭头看向段奕,恰巧段奕也偏过头看向她。 段奕看人一向三分冷然七分嘲讽,但看她,一直是温和的包容。 两人坐得极近,段奕在桌下将手伸向她的宽大的袖子里,摸索着她的手指,一根根的轻轻地捏起,轻轻地抚着,然后,一把抓紧。 他的掌心温暖,她原本浮燥的心,迅即安定了。 大殿内,段琸接圣旨,然后,跪谢圣恩。 他的目光往云曦与段奕那儿扫了一眼,又很快的挪开了。 随后,由福公公领着他坐在元武帝的左侧。 段氏的子嗣在元武帝即位前,旁支其实也不少。 但数年的皇位之争,使得皇族子弟们争权互相厮杀,最后,只剩了一个老实的睿王与醇王元武帝。 而嫡系这一支,只剩一个段奕。 宫中,元武帝的子嗣也不多,只有皇后生了一位公主与顾贵妃生的一个三岁小皇子——昭瑞太子。 可,元武帝又不喜欢那个小皇子,是必要从其他宗亲里寻找,段琸成太子,便理所当然了。 元武帝的右侧坐着两位嫔妃与一个少女。 一个妇人着绛红色宫装,头上戴着九彩凤钗,满月脸庞,一双杏眼目不斜视。 第321节 她的模样虽然没有顾贵妃生得美艳,但也是端庄娴淑,正端端正正的坐着。 她身后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秀丽女子,与她的相貌有七八分的相像,一双清澈的大眼不时地往一众朝臣中扫来扫来去,然后,抿唇对一旁的宫女一笑。 另一位嫔妃的年纪看上去要年轻一些,比刚才那位绛红色裙装的嫔妃生得要妖娆,眼波往朝臣一扫,唇角微勾,傲然望向众人,但目光看向段琸时,却是一脸的温柔。 见云曦朝上首的几个妇人在看,段奕朝云曦低声说道,“那个绛红色衣裙的妇人便是刘皇后,坐在她下首的是淑妃。” 淑妃? 云曦一怔,她记得顾非墨有一次跟她说,宫中要办宴席了,让她小心一点,还说那淑妃本是个关在冷宫的妃子,却是能写一个整齐的“琸”字,在有人来时又悄悄地擦拭掉了。 写一个“琸”字? 她微微眯眼看向那个妇人, 因为段奕是皇亲,且身份最尊贵,因此,他的桌子离主座比较近,只有一一丈来远。 她能清楚的看见那个嫔妃的神色,那哪里是个疯女人? 那妇人的眼底闪着狡黠,有着胜利者看失败者的傲然,得意,不屑。 她若是疯子,就没人正常了。 难道真如顾非墨所说的,淑妃的疯是假的? 礼毕后,接着是文武百官的朝贺。 宴席开始,丝乐声也响起来。 这时候,殿中的气氛才活跃了一些。 臣子们一一向新太子敬酒,拍马屁的话语是翻着花样说。 段奕却是坐着不动,专心地给云曦剥着葡萄,仿佛来这儿就是为了吃的。 他的手指修长,轻轻的撕了一块皮,然后两指飞快的一捏,将剥好的浅碧色葡萄肉挤到一个白色的小碟子里,再在上面插上小木叉,捏着叉了葡萄的叉子送到云曦的唇边。 “据说是最时鲜的贡品,你尝尝看?” “好。”云曦张嘴就吃了。 两人的这一幕与朝中的气氛格格不入。 亲昵闲适的模样,仿若在自家后花园里。 大臣们见过了段奕的各种诡异习惯,已司空见惯,但段琸的脸色明显的就变了。 他看向段奕这里说道,“奕亲王,据说,谢枫大人的妹妹也就是曦小姐抚得一手好琴,为什么不请曦小姐献艺一曲呢?” 云曦的嘴里刚刚被段奕喂了一颗葡萄,听到他的话,本来甘甜的葡萄一时失了味。 抚琴,他居然要她抚琴? 他配听?她的脸色马上一沉,冷嗤一声。 段奕反而是没有生气。 他看向段琸微微浅笑,同时将手伸向身后,一个随侍的小太监马上将手中托盘的湿布巾放在段奕的手里。 他慢条斯理地一边擦着手一边说道,“琸儿,你可知曦小姐的名字已上了段氏的宗谱?她的名字已写在你皇叔——也就本王名字的一侧,她只是欠一个大婚的婚礼,但身份——是你的皇婶! 你若喜欢看长辈们给你表演,不如都一一表演如何? 按着年纪来排的话,应是由皇后娘娘当先,再是淑妃娘娘,再是曦小姐,如何?你若单请曦小姐,冷落了另外两位长辈们,可谓大不敬!” 他温和浅笑,话里藏着刀子,拉同伙,给段琸找了两个仇人。 虽说皇后一直无权且不得宠,但,身份摆在那儿,是嫡妃,是太子的嫡母,让一个嫡母献艺?他无疑是找死了。 淑妃是妃,却是元武帝的妃!一样高着辈分! 段奕几句话便还击了! 臣子们一听他们几人的对话,有大胆的敢谏言的便走了出来,“太子殿下,皇后是一国之母,淑妃是皇上的妃子,曦小姐是准奕王妃,这三人按着辈分来算,都是太子殿下的长辈,太子让她们表演献艺,这可是大不敬啊,太子三思!” 他几时要皇后与淑妃献艺了?段琸的脸色马上一黑,气得牙齿差点儿咬碎。 他免强扯了一个笑容辩驳说道,“张御史误会了,本太子并没有让皇后娘娘与淑妃娘娘献艺的意思,只是求教了曦小姐的琴技。” 段奕轻笑一声,“琸侄儿,你说求教,怎么又没有上前恭敬的求教呢?” 淑妃的目光也飞快地瞥向段奕,眼里闪着戾色。 表情本来恬淡的刘皇后则是微微眯起了眸子,表面脸色平静,实则那袖子里的手则是死死的抓着裙子。 按着奕亲王一贯的反常形为,他是一定会做到的,但,这却是那个该死的段琸惹起来的事! 他居然要让段奕的未婚妻表演?没脑子的人,想死吗? 刘皇后恨起段琸来。 元武帝只是同一旁的福公公说了两句话,发现殿中的气氛就变了,等仔细看了几人的神色后,他的脸色也马上变得阴沉。 他看向段奕沉声说道,“奕弟,今天本是大喜的日子,琸儿言语上的失误,你又何必紧追不放?” “皇兄说的对,叔叔当然得爱护侄儿。”段奕遥遥向段琸举了举杯。“恭贺侄儿当选太子!” 一口一个侄儿,段琸的脸色更加阴沉,看向段奕眸中戾色翻腾。 云曦也听明白了段奕话里的意思。 她也举起酒杯遥遥对段琸道,“婶婶恭贺太子,太子还要接受百官的祝贺,就不要到婶婶这儿来了。” 说着,她低头抿了一口酒,唇边浮起冷笑。 段琸果然心胸狭隘,这便是看不得她好过了? 淑妃的眸光闪了闪,扭身对元武帝低声说了句什么。 元武帝马上点了点头。 淑妃的脸上马上堆起笑容来,看着一众臣子的女眷,对元武帝说道,“本宫的琉璃宫里,昨夜一夜之间,所有的兰花全开了,想请众位夫人小姐一起去赏玩赏玩。” “朕准了!” “谢皇上!”淑妃盈盈拜下行了一礼。 旋即,她提裙盈盈走下宴席桌,朝段奕这一桌而来。 她将手伸向云曦,“曦小姐,作为奕亲王的准王妃,对于这样的皇家宫宴,以后只多不少,你年纪小,不如跟着本宫多多熟悉一下宫里的环境如何?” 云曦见她走来,微微眯眼。 此淑妃不知是不是顾非墨口里说的那个淑妃,若是同一个人,那这人的城府可不是一般的深,装疯二十年,这几年还没有被假顾贵妃发现,她的本事可不小。 段奕赫然看向淑妃,淑妃弯下腰来已拉起了云曦的手。 亲昵如姐妹一般。 段奕的眸色一冷,“娘娘,曦小姐对兰花粉过敏,娘娘是想害本王的准王妃吗?” 淑妃的脸色马上一变,段奕说话一向都是带着刺儿,从不管他人的感受。 她嘴里咬碎了一口银牙,忍着怒火,强笑说道,“那么就不看兰花,王爷您看,这许多大臣的家眷都来了,王爷还怕本宫弄丢了曦小姐不成,这么多的人一起看着呢。” 有两个大臣的夫人也笑着朝云曦走来,“是啊,王爷,就让臣妇们陪着曦小姐,定然不会委屈了她。” 刘皇后并未起身。 她面色不惊的看着淑妃带着两个诰命夫人对段奕的准王妃一脸的讨好,暗暗讽笑着。 云曦抬头看向淑妃与两位夫人,她们都已经低声下气了,何况当着这一大殿的臣子臣妇对她讨好,如果拒绝着,未免引来所有人的鄙夷。 可就逾越了规矩了,得不偿失。 段奕有先皇的金龙令护着他,可她没有,同他一味的任性着,只有害没有益。 云曦扭头对段奕,“我陪娘娘去走走。” 段奕看了她一眼,默了默才点了一下头,目光深深看向她。 没说话,但他的眼神在提醒她,当心。 她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朝淑妃行了一礼,“谢娘娘相邀。” 很快,莺莺燕燕香风一扶过,众女眷陆续出了正殿。 太子段琸看了一眼段奕,微微弯唇,然后扭过头去,与大臣们说话去了。 有太监上来送手巾把子给段奕擦手。 段奕伸手接来湿的手巾,擦了手,然后从袖中取了一锭银子放在那太监的托盘上,“赏你的!” “谢王爷赏赐!”小太监喜笑颜开收了银子退下了。 他脚步匆匆出了大殿,走到光亮的地方,拿出那锭银子来看。 只见那银子的背面贴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一个“淑”字。 淑妃? 他将那字条飞快的揉碎了,扔进了一旁的地沟里,脚步匆匆地朝淑妃的琉璃宫走去。 …… 云曦被两个命妇一左一右的挽着胳膊走。 说的是挽着,她发现有点儿被挟持的感觉。 而且,这两人走得很快,将其他一众大臣的女眷甩得远远的。 她微微弯起唇角,不动声色的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两枚锈花针来,由于穿的是大袖子的正装,手上哪怕拿把菜刀都能藏住,何况是一根针? 两只手,各持一枚针,飞快的朝二人的大腿上扎去。 “啊——”两个妇人尖叫一声,同时松开她的手,倒在地上去抚着腿,“腿好疼。” 云消唇角一撇,也跟着倒在地上。 “来人!快来人!夫人们摔倒了。”远远走在后面的宫女太监们惊呼起来。 “怎么回事,吴夫人,单夫人,你们怎么摔倒了?” 淑妃带着一众大臣的夫人小姐们快步走了过来。 “不……不知道,娘娘……” 第322节 “忽然……腿上疼了一下,就支持不住的倒下了。” 两个夫人抚着腿疼得脸孔扭曲着。 淑妃看了一眼云曦,招手叫来一个太监,“快去传太医!” “是,娘娘!” 然后,又吩咐着宫女们扶着夫人到了最近的宫苑歇息着。 云曦自己从地上爬起来,若无其事的拍了拍裙子上的灰走开了。 淑妃看着她气定神闲的模样眸色马上一沉,唇边闪过一丝冷笑。 “好了,那两位夫人啊,想必是走路没看脚下,你们诸位可要当心了。” “谢娘娘提醒。” 淑妃于无人看见时,狠狠的瞪了一眼那两个夫人。甩袖走开了。 再没有人敢夹着云曦跑。 她慢悠悠的走在一众夫人小姐中间。 有一个女子追上云曦的脚步,“曦小姐,你还记得我不?我是赵玉娥的好朋友宋雯啊!” 一个娇小个子的女子说道,她的眉毛极黑且长,笑得起来眼睛如月儿一般。 云曦认出了她,微笑道,“你是刑部尚书大人家的二小姐宋雯?” “正是我呢!” 宋雯虽然个子娇小,但性格男孩子一般豪爽,是以,云曦记得她。 “你也来赴宴了?”云曦挽起她的手,两人边走边聊着。 在这里,她没什么认识的人,有个同年纪的女子跟她说话,正好解闷。 “我是跟着我娘来的。”宋雯说道。 走在前面的淑妃回头看了二人一眼,马上又扭过头去,唇边,微不可察的溢一抹冷笑。 一众人跟着淑妃来到一座宫苑。 因着云曦未来的身份,这里除了淑妃,便是她的身份最高贵了。 因此,一众夫人小姐们都围着她转,云曦一直浅笑不语。 她的这张脸被段奕涂抹得渗人,她们不嫌弃,可见内心不是一般的强大。 闲聊,赏花,各处听来的八卦,无非就是这些。 宋雯的年纪虽然与云曦相似,但性格却比她更活泼。 听着夫人们的家长里短没一会儿,她就打起了哈欠。 宋夫人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她不以为然,闲闲依在椅内,眼睛望向小宫女们那里。 三个小宫女们在眉飞色舞的说着什么。 好奇心驱使下,她悄悄的走了过去。 “真是奇怪,咱们宫那荷花池里居然有一条双头蛇,可打我吓坏了。”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啊。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三人说了一会儿,有两人马上走开了,留下的一人明然的是站立不安的样子,眼睛一直往外瞟。 宋雯来了精神。 她走到云曦的面前,“曦小姐,听说这里一座荷花池里有一条双头蛇,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双头蛇?云曦的眼睛一眯。 世上真有双头蛇? 她向几位夫人告了声失陪,拉着宋雯到了荷花池。 荷花池不大,正建在宫苑的一角。 宋雯走了一会儿,忽然身子一歪,她低呼了一声。 “你怎么啦?是不是崴着脚了?”云曦见她弯腰伸手抚着脚拧着眉毛,一张脸都疼得变型了,想必真伤了脚。 “不知道。脚上忽然一疼,啊——真疼。”宋雯的话音都带着颤音。 “你先坐着,我给你找人去!”云曦扶着她在一块石头坐下。 这时,正巧有几个大宫女与太监打这儿经过。 “来人,将宋二小姐送去看太医。” “是,曦小姐!” 宋雯虽被人抬走了,但那蛇那么奇异,还真的要去看看。 云曦打定了主意,一路打听来,到了荷花池, 荷花池的周围静静悄悄的。 这时,只听那池子边上,咚的一声响,有什么东西掉进了水里,接着,一个宫女的身影跑开了。 宫女边跑边喊,“曦小姐推瑞小侯掉水里了!快来人啊——” ☆、098章 翻盘(修标点) 说她杀人了?这花园里果然有着猫腻! 云曦的脚尖在地上飞快地一转,整个人已跃到了小宫女的身后。 她射出银链快速地往小宫女的脖子上一绕,一脚踩在对方的后背上,再勒紧。 小宫女的眼皮翻了一翻,晕死过去了。 她抽回银链,又快步来到荷花池边上往水里看去。 只见那水里飘着衣物,隐约可见是个小孩。 云曦的眼睛一眯,冷笑起来。 杀一人只为了陷害她? 淑妃的心思果然是歹毒! 她从一旁的院墙角落里找了根棍子来,将水里的小孩捞起。 再用力一提,但随后她发现不对劲。 小孩未免也太轻了。 待仔细一看时,竟是一个穿了衣服的大布偶。 她正在诧异着,隐约又听到了一阵衣袂的飘动声,有人正朝这儿走来。 云曦丢开布偶扔了棍子,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冷声说道,“出来吧,你已经跟了我一路了。” 从大殿中出来后,她就发现身后一直有个脚步声跟着她。 那人脚步轻快声音很轻,是个习武的人。 十来丈远的一丛海棠花的花枝后面,马上闪出一个人来。 藏兰色太监服,十八九岁的年纪。 瘦小精悍,皮肤较黑,一双眼却是生得极亮。 小太监哈着腰小跑着朝云曦走来,恭敬的行了一礼,“曦小姐,奴才是青山的人,原名叫青三,进宫后改作三青。” 原来是这个人跟着她。 这个太监正是在大殿中一直站在段奕的身后给他递着东西的那个小太监。 谨慎胆小,恭敬有礼,与宫中的太监没什么两样。 “嗯,原来你是王爷的人,是他让你跟着我的?”云曦看着他微微眯着眼。 这人的呼吸均匀极轻浅,显然身手不弱。 再说了,以段奕挑剔的性格,能在他身边出现的人,不管男女,不是他信得过的人,没几分本事的,是近不了他三尺之内入不了他的眼的。 更何况还派来跟着她? 三青点了点头,“是的,曦小姐,有人要对瑞小侯爷与曦小姐出手,王爷让奴才暗中跟着。” 云曦点了点头,“嗯,我明白了,只是,我刚才明明看见一个小孩掉到水里了,而且这个宫女也大声的喊叫了,可为什么水里只是个布偶?” 三青看向云曦得意一笑说道,“曦小姐,那是奴才丢进去的,瑞小侯已被悄悄换走了,小姐可放心在这儿玩赏。” 他说完朝云曦行了一礼转身就要走。 云曦的眼睫闪了闪,忽然叫住了他,“你等会儿,你说你将瑞小侯爷藏起来了,藏哪儿了?” “带到琉璃宫外头去了。” “不!”她微微弯起唇角,狡黠一笑,说道,“你把他带回来,悄悄的藏到一个地方去,然后,再将这事儿通知给皇后娘娘。” 三青点头,“是,曦小姐,但,藏到哪儿?” 她微微眯起眼,眼底闪过一丝戾芒,“这背后谁在使坏,就藏到哪儿!” “奴才明白了。” 三青走后,云曦又走到了荷花池的边上。 反正只是场虚惊,她轻笑一声后又将那布偶往水里踢去。 还用棍子往水里捅了捅,捅得远离岸边。 这时,她忽然看见荷花池的水里,影影绰绰的有一条双头蛇隐没在水草里,墨黑色。 果真如小宫女太监说的一样? 第323节 她心中好奇,抖出银链子捞了上来。 谁知捞的并不是蛇,而是一只短箭。 云曦心头猛地一跳。 与她上次见过的那只双头蛇短箭的图案一模一样!与插在父亲脖子上的短箭一模一样。 宫里怎么会有? 她微微蹙起眉尖来,将那短箭用帕子包了藏在了袖中。 然后,她抬脚踢醒那宫女,身子往花枝后一藏,躲了起来。 她且看看这些人要干什么! 那小宫女悠悠的醒转过来,摸摸发晕的头,睁着迷茫的眼睛往四周看了看,又想起还没有办完的差事,马上麻溜的从地上爬起来,朝花园的入门口处飞快地跑去。 她一边跑,口里还一边叫嚷着,“不好了,曦小姐杀人了啊,她将瑞小侯爷推到水里去了!” 声音叫得很大。 云曦也高着嗓子喊道,“你胡说什么呢?本小姐哪里推人落水了?你站住,你还跑?你回来!” 话语焦急,但没往前追。 很快,花园门口有一群人的脚步声渐渐地走近了。 “出什么事了?瑞小侯爷怎么会在这里?” 淑妃领着一群诰命小姐呼啦啦的走了进来。 “瑞小侯爷要来荷花池看金鱼,奴婢就带他来了,哪知……,哪知曦小姐也说要带他玩,但瑞小侯爷淘气,顶撞了曦小姐,曦小姐大怒之下就将他推了下去!” 小宫女边哭边说,“娘娘,瑞小侯爷好可怜啊,他还只有三岁……” 可怜?这宫里的人是巴不得他死吧! 他又是假顾贵妃生的,又是元武帝少得可怜的子嗣中的一个儿子,这得招来多少人的仇恨? 一个三岁小儿,却只让一个十来岁的小宫女跟着,没有奶娘没有大太监护着,不出事才怪。 掉到水里了,不去施救,也不喊人施救,却先喊她杀了人,先忙着陷害她。 若真是掉到水里了,都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了,只怕早就淹死了。 云曦轻笑一声,轻轻拂掉了裙子上沾着的花枝树叶走了出来。 一个夫人眼尖,伸手指着她喊道,“曦小姐,你怎么能推瑞小侯爷落水呢?他还只有三岁呢!” “是啊,您身份高贵,按着辈分算,他以后可是要喊你一声皇婶婶的。你可是长辈啊!” “淑妃娘娘,曦小姐竟然在宫中行凶,这……这完全是在藐视皇上,藐视宫中的规矩。” 一众夫人与小姐们七嘴八舌的说着。 云曦冷眼瞧着众人的神色,这淑妃的本事倒是大,恢复模样才两日居然拉笼了这么多的人。 不过,也有中立派的,脸上带着怀疑的神色,没有跟着附和。 羽林卫副头领纪恒的夫人走了出来,她因着上回在夏宅赴宴时差点误会了云曦而心生内疚,所以才帮云曦说话。 “淑妃娘娘,曦小姐推了瑞小侯爷落水,但那小侯爷人在哪儿?为什么不去找找?落水后可是相当危险啊。” 是啊,光听着宫女叫喊了,人呢? 淑妃的脸上讪讪的,说道,“瞧本宫又急又吓都糊涂了,来人,快去找!多叫几个人到水里找找!” 几个宫女太监答应了一声飞快地朝荷花池边上跑去。 云曦微微垂下眼睫,暗暗讽笑。 这个时候去捞,要真掉下去了,早死透了。 国子监祭酒董大人的女儿董菁菁,看了一眼那宫女一脸疑惑的说道,“曦小姐是成人了,为什么要推才三岁的瑞小侯爷?这中间有什么误会吧?两人吵架生恨也没法结仇啊。” 云曦马上看向她,她回以一个浅浅的笑容。 人在危难时有人肯帮着说话的,必是真心,她感激的冲董菁菁点了点头。 最先叫嚷着喊杀了人的小宫女又说道。“曦小姐说,是瑞小侯爷撞了她一下,撞得她肚子都疼了,她便恼怒着反推了一把瑞小侯爷。” 这是说她气量小了?与一个三岁的小孩儿也会结仇! 云曦轻笑一声,缓缓走到那个宫女的面前,直盯着她问道,“你是不是瑞小侯爷身边的侍女?抬起头来看着本小姐!” 小宫女不敢抬头,低声说道,“奴婢是的。” “我说你不是!你敢不敢看我的眼睛?”云曦站在离她两尺远的地方,唇角微勾似笑非笑。 淑妃这时又说道,“曦小姐,她是不是瑞小侯爷的侍女,与你推瑞小侯爷落水有什么关系?曦小姐身为长辈,却推了一个孩子落水,就不怕被世人耻笑?” “是啊,曦小姐,做人不能小肚量啊。” “小侯爷才三岁呢!” 云曦扭头看向身后的淑妃,淑妃也看着她,眼角微挑,带着得意。 她的目光从淑妃的脸上移开,盯着小宫女厉声说道,“如果你是瑞小侯爷的侍女,那么现在就得拉下去杖毙了! 小侯爷落在水里这么久了,你却一直紧咬着本小姐不放,而不去关心自己主子的生死。要么小侯爷没有落水,要么是你看见他落水故意不救而让他活活的溺死了!怕担待责任而诬陷在本小姐的头上!” “没有!奴婢没有,曦小姐,奴婢是冤枉的!曦小姐是你推的小侯爷啊,不是奴婢啊——”小宫女一个劲地在地上磕头,身子吓得哆嗦了起来。 淑妃的下巴微微的一抬,扬了扬眉梢说道,“曦小姐,她是瑞小侯爷的侍女,将来的一生都要靠着瑞小侯爷来养着,怎么会害小侯爷?倒是曦小姐推了小侯爷落水的事,得到皇上跟前讲个明白了!” 她直直的盯着云曦看,眼神傲然。 云曦没走,也没说话,她在听荷花池边上的声音。 很快,两个太监抬着一个湿嗒嗒的大布偶来到淑妃的面前,“娘娘,奴才们在水里捞了许久,也只是捞到了这个,您看……” 众夫人小姐见了那东西均是一脸的惊愕,怎么是个布偶? 淑妃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回事?不应该是那个贱人生的儿子吗?这这—— “哈哈哈,这回不用担心了,原来是个大布偶啊,哎呀,臣妇还真担心是瑞小侯爷掉进水里了呢,可吓死臣妇了。” 纪夫人长吁了一口气笑着说道。 她自己家中有个三岁的儿子,因此,对所有与之年纪相仿的幼儿都莫名的关心着。 “没事就好了。这真是虚惊一场啊,原来还真是误会曦小姐了呢!”董菁菁走到云曦的面前,拉着她的手安慰道,“这回你真没事了,是个误会。” 误会? 绝对不是! 利用宋雯的好奇心将她与宋雯骗来这里,然后半道又使计让宋雯离开,她则只身一人来了这里,再来陷害。 拙劣的害人手段。 但,无端被人诽谤一回,她没那么好的脾气。 “恐怕这不是个误会吧,淑妃娘娘?”她看向淑妃的脸,唇角微微一扬。 她要看看这个女人为什么一见她的面就针对她! 如果第一次就服软,只怕将来还会更嚣张的算计她。 “小宫女眼花了而已,既然是误会了,这事儿就算了,大家都继续赏玩吧,前面的景色不错呢,有几株墨色的牡丹花开了,这种品种可是很少见的哦。” “是真的吗?淑妃娘娘?那臣妇们可就一饱眼福了,真要到前面看看去了。” “臣妇家也有墨色牡丹只是开得好难看,还没有见过开得绚丽的墨牡丹呢。” 风向一直倒向淑妃的夫人们这时顺着淑妃的话转移话题,嚷嚷着要去看牡丹,有两人还来催着云曦。 云曦不为所动。 “淑妃娘娘,刚才娘娘说云曦推了瑞小侯爷落水要到皇上那儿让云曦自己请罪解释,但此时一个宫女因为眼花了竟大胆得指责起一个亲王的准王妃, 而淑妃娘娘却不罚小宫女,还说这事儿就这样算了。难道,云曦在娘娘的眼里连一个宫女的地位也不如?都说夫贵妻荣,还是娘娘认为奕亲王的地位也不如一个宫女了?” 淑妃的脸色一僵,眼神一眯。 她抿着唇正要开口,花园门口又有人喊道,“皇后娘娘驾到!” “恭迎皇后娘娘。” 所有的人,都站到道旁俯身而迎,淑妃的眼里透着不甘,也只得立于一旁。 刘皇后扶着一个嬷嬷的手缓缓走来。 她往低着头的淑妃的脸上看了一眼,微微扯了扯唇角,转而又看向云曦。 “老远就看见你们在这儿争辨着呢,说些什么呢?这么热闹?”她走到一张石凳上坐下,看着众人问道。 “皇后娘娘。”云曦走上前一步,指着那个小宫女说道,“这个宫女扔了一只大布偶到荷花池里,却诬陷说云曦将瑞小侯爷推到了水里,后来事情查清了,淑妃娘娘说事情就此算了。 云曦可以算了,但是,只怕奕亲王不会算了,朝臣们不会算了,宫女可以随意的诬陷准亲王妃,而后事情又随意的算了? 大梁国建国近两百年了,可从未见过一个宫女能大得过一个准亲王妃去!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宫中也有宫中的规矩。既然皇后娘娘来了,请皇后娘娘定夺吧。” 云曦的咄咄言语,惊得那宫女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淑妃的脸色也是一变,紧抿着唇。 该死的,刘皇后这个多管闲事的女人怎么来了? 淑妃脸上的怒意与无奈让刘皇后很是受用。同时,她心中则对云曦刮目相看了,这个小女子年纪不大,一张嘴倒是会说。 刘皇后看向淑妃冷笑一声,喝道,“淑妃,你在冷宫待了二十年,是不是还不知道奕亲王的地位?他可是元文帝的遗腹子,连咱们皇上都敬重三分。 那么,奕亲王的准王妃同样也是身份尊贵了,淑妃却是包庇宫女藐视准奕亲王妃,这是想藐视奕亲王了?还是觉得皇上的旨意也是错的?” 淑妃忍着怒火忙道,“不是……” 刘皇后冷笑,“不是的话,这等恶仆,还不拉下去杖毙了?难道等着奕亲王与皇上亲自来处理这等小事吗?” 淑妃气得脸色阴沉,却只得低着头应道,“是,皇后娘娘。” 她看了一眼地上那个跪着的宫女,又看向云曦,暗自咬牙。 这个宫女可是跟了她不少年了,这才刚刚派去监视那个眼中钉瑞小侯呢,才出手就被人除了,她心中又心疼又不甘心。 谢云曦么!好!她可记下了。 第324节 在刘皇后的威逼下,淑妃尽管心中不愿,还是叫了人来施刑。 “皇后娘娘,淑妃娘娘!”云曦微微弯着唇角说道,“云曦有个小建议,一个宫女敢藐视诬陷一个小姐,这宫苑中说不定也有不少人也是这等心思,仗着自己的主子身份高贵,一味的胡作非为。 要知道,以前的宫里掌凤印的可是顾贵妃,朝政被她搅得一团乱,这后宫的规矩么,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不如,借此机会,让琉璃宫的所有的宫女太监们都出来,见识一下当众责罚是怎样的情形, 以免下回又有人犯同样的错误,惹着了别的高门小姐,朝中重臣的夫人,可是要给皇上添乱了。” 淑妃的眼神如刀子一般嗖的朝云曦射去,罚了一个宫女不够,还要杀鸡吓猴给琉璃宫的仆人们看? 这个小女人还真小看了她,心思果然狠绝! 云曦的话正合刘皇后的意,仆人为主子卖命,但主子却保不住仆人,将来谁给她卖命? 她越想越觉得这个曦小姐有意思,眼底的精芒一闪,喝道,“曦小姐说的对。淑妃,还不快将你宫中的人全部叫出来?” 淑妃忍了忍,“是,皇后娘娘。” 近百个宫人全被赶到了琉璃宫的一处空地上,看着两个大太监对那个小宫女挥棍子施行。 宫女的嘴巴没有被堵上,惨叫声一声声的哀嚎起来。 一众夫人小姐吓得闭了眼不看。 原先站在淑妃一边对云曦进行落井下石跟着诬陷的夫人小姐则是悄悄的站离她十几步之远,再不敢小看她了。 纪夫人与董菁菁则是欣喜的走到云曦的身边,两人都小声的说道,“这以后啊,再没人敢诬陷曦小姐了。” 不敢吗? 云曦的耳朵已捕捉到了离她一丈来远的淑妃的怨毒低语,“本宫不会放过那个女人!” 听后,她只微微一笑。 行罚完毕。 两个太监将已被打得成一堆血肉的宫女用块麻袋一裹,拖出了宫苑。 地上被拖了长长一条血印,触目惊心。 淑妃咬了咬牙,对一众惊魂未定的命妇小姐们说道,“今日这场意外搅了众夫人的雅兴了,请各位海涵,改日再请夫人小姐们来赏花。” “娘娘有心了。” 命妇们就要散去,云曦忽然又说道,“淑妃娘娘,虽然掉到水里的只是个布偶,但无风不起浪,云曦到现在都没有看到宫女口里说的瑞小侯爷,他没有掉在水里,一定也在其他的地方吧,因为刚才的宫女说瑞小侯爷想来看这里的金鱼。” “曦小姐这么说,臣妇还差点忘记了,小侯爷人呢?”纪夫人看了看左右的几个夫人问道。 众人都是摇摇头。 刘皇后也道,“既然来了这里,那么就一定在这里了,瑞小侯爷才三岁,没有人带他出宫苑,他可是连路也不认识的。淑妃,还不赶紧让人去找?出了事,皇上那里可是要问责的!” 皇上才不会问责,皇上都恨不得将他赶走,只是碍于众大臣的口罢了。 淑妃好不容易平复下了心情又气得脸黑了。 她咬了咬牙,“来人,速去找瑞小侯爷!” “是,娘娘!” 一众太监宫女们答应着纷纷散开寻找去了。 云曦的眼睫闪了闪,唇角一勾,对刘皇后说道,“皇后娘娘,淑妃娘娘的琉璃宫这么大,而瑞小侯爷的个儿那么小,他要是藏在了哪个地方,可真不好找,淑妃娘娘的人又少,皇后娘娘是不是应该多派些人来一起帮着找?” 刘皇后的眼波往云曦的脸上一转,心中对这个年纪不大的未来的妯娌简直是佩服到了五体投地。 她的话中意思再明显不了,她不信任淑妃,哪怕是瑞小侯爷找到了,为了不让人说她是藏匿了人,会悄悄的扔走,反正是淑妃的地盘又是她的人。 “曦小姐说的没错,来人,去支援一下琉璃宫中人的,帮着一起找。” “是,皇后娘娘。” 淑妃的脸气得更黑了一屋。 两位娘娘的人很快就在宫苑中搜寻起来。 小半个时辰后,刘皇后的嬷嬷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团子走来。 “皇后娘娘,瑞小侯爷找到了,他正躲在淑妃娘娘的床底下呢,奴婢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趴在地上呜呜咽咽的哭着,说淑妃娘娘不要杀他,他也不道母妃去了哪里,他什么也不知道。” 一身墨绿的锦袍上已看不出是什么颜色了,黄的土,红的血,灰白的泥灰,乱糟糟一团。 小团子的头发乱蓬蓬的,扎着的两个总角掉了一个,另一边的些许短发散散搭在脸颊上。 头脸上满是血渍,两只乌黑的圆眼睛正滴溜溜转着,脸上还挂着泪珠儿,将那脸上的血水冲出了两条道道来。 众夫人小姐吃了一惊,瑞小侯爷还真的在淑妃宫里,只是——怎么是这样的一副样子?被谁打了? 众夫人小姐马上看向淑妃,眼神耐人寻味。 对于这场闹剧,她们心中已明了七七八八。 瑞小侯爷是顾贵妃生的儿子,顾贵妃私通南诏叛贼一直往外运国库的银子与货物,被皇上发现了,她吓得跑掉了。 而淑妃多年来一直受着顾贵妃的欺压,心中一定有怨恨。 这是找不到顾贵妃便拿她三岁的儿子泄恨呢。 想一杀了之,又怕被人发现,便骗来了曦小姐来个栽赃。 谁知,瑞小侯爷吉人天相,碰过了一劫。 这些夫人小姐们与顾贵妃也没有什么冲突,反正宫中谁权大便向着谁,虽然凤印现在是在淑妃手里,但身份最高贵的还是皇后。 淑妃再闹也翻不过天去。 因而,众人看向淑妃的神色都变了。 刘皇后的眼睛往瑞小侯爷的身上瞥了一眼,唇角的笑意越发的深了。 她吩咐着人去叫太医后,又似笑非笑的看着淑妃说道,“淑妃,你不给解释一下吗?为什么瑞小侯爷在你的宫里?还是一身血污?” “这个……”淑妃狠狠的朝身边一个大太监看去,“让你找瑞小侯爷,你居然打他?来人。将这个恶奴,拉下去杖毙了!” 那个太监也是跟着淑妃多年的老人了,顾贵妃一倒,这福还没有享受到呢,就要被杖毙? 心中的落差感太强了,他惊慌叫喊起来,“娘娘,老奴跟着你快二十年了,为你挡了多少阴谋陷害,你这是过河拆桥,老奴没有打瑞小侯爷,没有——娘娘,你不能过河拆桥!” 淑妃的脸色更是吓得惨白,“堵住他的嘴!免得他的叫声惊吓着了夫人小姐们!” 夫人小姐们早被吓着了! 而吓得更加不敢多话是琉璃宫中的宫女太监,一天之内打死两个,让他们彻底寒了心。 太医很快就来了,清洗了瑞小侯爷的血污,果然,在他的额头上发现了一条一寸长的口子。 众人更是吸了一口凉气,心内对淑妃的印象是大打折扣。 上药,嬷嬷哄着,瑞小侯才没有哼哧了。 只有一双墨玉石闪亮的眼睛滴溜溜转着看着众人。 刘皇后施施然地喝着茶,等太监杖毙后,她招手叫过两个嬷嬷,“将瑞小侯爷送回他自己的宫苑里去,好生看着。” “是,娘娘。” 段瑞——原先的昭瑞太子,因为母妃顾贵妃的被贬,也跟着受罚,身为皇子却只得了个侯的身份。 因为年纪又太小,被一众老臣们劝着给留在了宫里。 淑妃的琉璃宫里,赏花是自然赏不下去了。 刘皇后却故意的说道,“本宫的宫中也有大片的牡丹园,众夫人小姐不如随本宫去赏花吧。” 淑妃正火着,巴不得众人快滚。 而众人则是对刘皇后无比的感激,终于可以脱身了,“谢皇后娘娘。” 刘皇后因为云曦帮她狠狠的收拾了一顿傲娇的淑妃,心情大好,上前挽起她的手,微笑说道,“曦小姐也一起去吧。” “好,谢谢皇后娘娘相邀。” 她无可无不可的跟着一众命妇小姐,一群人又浩浩荡荡的往刘皇后的宫中而去。 琉璃宫里又恢复了沉寂。 淑妃盯着那地上还未清洗干净的血渍怒得砸碎了茶杯。 她从冷宫出来的头一次与人交锋,竟然败在了一个十来岁的丫头手里。 这口气她咽不下! 段琸在琉璃宫的花园里找到了淑妃,看到地上的一片狼藉,他有些讶然。 “母妃,你这是怎么啦?谁惹你生气了?” 他本是淑妃所生,因为当年顾贵妃妒忌心强,宫中的美人谁怀孕必死。 淑妃无法,才说刚生的儿子死了,暗中悄悄的将他送到了是他姨母的晋王妃手里。 谁知后来的顾贵妃手段更毒辣,兜兜转转了二十年才又回宫,却又不能再以淑妃儿子的身份出现,只能认个养母。 “琸儿!”淑妃拉着段琸的手,脸色阴沉说道,“那个谢枫的妹妹长得那么丑,你还想她做什么?” 段琸低着头,默了默说道,“她的脸上抹了什么东西才会那样,她长得并不丑,这京中的其他女子,都不及她的容貌三分。” “就算长得漂亮又怎样?你是不知道,母妃刚才差点儿被她气死了,那小丫头片子的心当真狠毒,竟然唆使着皇后,杖毙了琉璃宫里的两个老仆人。 宋公公与木香可都是跟着母妃多年的人了,要不是他们,母妃在那个妖妃的淫威下,也不会活下来,可他们因母妃庇护不了而死了。 这不仅让宫中的其他人寒了心,还让母妃一时丢了两个心腹之人,让母妃如何受得了?这一切都是谢枫的妹妹搞的鬼!琸儿,这等恶毒女子,你就算是喜欢,以她的品行,将来被你收入宫中也不能入四妃之列,最多给她一个采女名份罢了!” 淑妃眼中闪着杀意,愤恨的说道。 段琸看着淑妃,没接她的话,而是反问着,“母妃,那个段瑞呢?” “哼,那个小崽子倒是躲过了,居然没有落到水里,这可真是奇怪了,按说,木香做事一向谨慎,为什么会失败了?那个大布偶又是怎么回事?或者——” 淑妃抬头看向段琸说道,“难道是宫中有人在暗中帮着他?如果是那样,那小子就必须得死了,这样,你就是皇上名义上唯一的子嗣了,再也不怕那帮子老顽固们说什么不得废除瑞太子的废话! 这江山便妥妥的是你的了!顾家,段奕,正好一网打尽!琸儿,你看看母妃吃了这么多年的苦,你不能让母妃失望!你绝对不能!母妃要顾家全死光!” 她紧紧地抓着段琸的胳膊,两眼仿若凸起的鱼眼珠,死死的盯着他,“你要发誓!” “琸儿会的,母妃放心。”段琸温柔的拍了拍她的后背,温声的说道。 只是低垂的眼睫下,闪过一丝无奈的神色。 第325节 …… 云曦走在一众命妇与小姐之间跟着刘皇后往锦华宫而来。 走至半路,她忽然想起顾贵妃的凤鸾殿离这里很近。 那座宫苑透着诡异,不如去看看。 西宁月顶着顾贵妃的名号住在宫里五年多的时间,一定会留下些什么痕迹来。 传说,顾贵妃顾凤可是位铁血人物,她助还是醇王的元武帝一路爬升。 几乎杀光了有着实力的段氏宗亲,助醇王登基上位。 这样一个堪称巾帼的女子被西宁月杀了还假冒了五年多,让人费解。 因为,据说那顾凤的手里还有一支武功非常之高的隐卫。 杀过不服的叛臣,杀过入侵大梁的他国军队。 杀过窥伺元武帝的皇室子弟。 杀过窥伺后宫的无数美人。 因为她的功劳颇大,加上又是梁国第一美人,文武双全,才貌俱佳,也因此,元武帝对她一直宠着,连原配刘皇后也得对顾贵妃低头。 宠得宫中只有一个发妻刘皇后,与一个生了儿子就夭折的疯子淑妃,再无其他妃嫔。 而且,那两个也只是摆设,十多年只宠着她。 大臣们送一个美人到宫中,她便打死一个,元武帝宠得她连眉毛也不抬一下,任由她打着玩。 这样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却死得没人知晓。 太让人不敢相信了。 还是南诏国的遗民们一起帮着西宁月,设计的诡计太多端,瞒得好? 云曦悄悄的退至人后,趁着无人注意时,她的身子飞快地一闪藏在了花树里。 等着众人走得远了一些时,她才快步往凤鸾殿而去。 离凤鸾殿不远的地方时,她看见有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前面走着。 一身太监服,但,那身影还是让她认出了他是谁。 顾非墨? 他怎么来宫里了? ☆、099章 凤鸾殿中的蹊跷 (一更) 前面孤身一人行走的顾非墨微低着头,走得很快。 云曦几乎是在小跑着追着他。 因为是在宫中,她不敢太暴露自己会武的事实,用着笨力气小跑着追赶。 更不敢高声地叫他,这样的非常时期,顾非墨身份暴露后,无疑是让他送死。 就在离着凤鸾殿只有一块花圃远的距离时,前面的顾非墨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站在原地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转过身来,偏着头一瞬不瞬地盯着远方疾步而来的云曦。 等她走得近了些时,他的唇角轻扯了一下。 这个小女子,脸上涂抹得腊黄,穿一身老气旧式衣裙,除了那双灵动的眼,看不出哪儿好看。 虽然她性子生得豪爽不拘小节,但女儿家该有的爱美心还是有的。 他平时见她总是一身紫色羽纱裙,不挂过多的饰物,简单大方却也不失温婉,通身看去,清丽似兰。 此时却穿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八成是段奕那厮自私心的手笔。 他口里轻哼了一声,脸色顿时变得郁黑。 又见到云曦因为急走而额间微微冒起的汗水,他微微挑了挑眉。 待她走到面前了,他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太监礼,“奴才见过曦小姐。” 这个标装的太监礼让云曦忍俊不禁。 她拢了拢宽大的袖子,施施然看向他,口里更是轻嗤了一声。 云曦低声说道,“别装了,顾非墨,我知道是你。” 顾非墨的脸上抹得黄黑,遮去了原来俊美容颜的七八分,但那双眼却是装扮不了的。 只是,昔日的贵公子因着家中长姐的事而受牵连,家势一落千丈,父母备受打击病倒,生生将懒散不羁的纨绔公子打磨得神色冷俊坚毅。 顾非墨看了她一眼没有反驳,同样是压低了声音问道,“你的伤好些了吗?那日在山上……” 她的脸上涂抹着东西,看不出真实的脸色。 她微微一笑,“只是流了一点儿血而已,没有大碍,你看我都能正常出门了,就是全好了。” “那就好,我还担心着你……”他往她身后看去,然后声音一沉,“你怎么一个人来了这里?今日宫中不是有宴席吗?” 云曦点了点头,“有人悄悄的跟着我呢,不妨事。”顿了顿,她的唇角一扬讽笑道,“没错,我就是来赴宴席的,还听到了一个天大的惊人消息。 南宫辰——也就是那个神秘的琸公子,摇身一变,成了平王的儿子,被皇上收到了膝下,封为太子了,认了淑妃为母妃。这父子俩,骗了所有的世人。我怀疑,他根本就是皇上的儿子!” 顾非墨的脸上没有惊讶,“我刚才混进宫来时,也听到了两个太监说的话,一直在说琸太子,那么,名叫琸的还有第二人吗?” “非墨。”云曦眼神眯起,沉声说道,“假如段琸果真是皇上的亲生儿子,那么,他隐忍这么多年翻身后,第一个要开刀的就是你们顾家。” 顾非墨的唇角扬了扬,讽笑道,“南宫辰?段琸?爷小时候就没将他当回事,他如今当了太子又怎样?他父子俩是不是忘记了这江山是我姐替他们打下来的?想过河拆桥了?” 云曦忙说道,“但是,那个西宁月坏了顾贵妃的名声,不明真相的皇上可是抓着你家不放呢!要不是朝上几个老臣力保,你父母只怕会担罪。” “所以——”他望向前方宫门紧闭的凤鸾殿,眸色沉沉说道,“我今天来就是来找证据的。我要找出我姐被冤枉的证据!我不能任由我姐拼着命助那人上位而好处让其他女人得去!自家却落得凄惨的下场!” “你知道吗?”他又道,神色带着凄然,“我姐姐之所以一直没有生孩子,是因为有一次她怀着七个多月的生孕闯入敌营救了被俘虏的那个人而流产了,再没怀上。 别人当太子即位我们顾家不反对,但,过河拆桥绝对不能接受!那日西宁月当着福公公与段琸以及一众羽林卫已经说了她是假冒的,我姐姐早被她杀死,但皇上仍是降罪我们全家,还要缉拿我,这笔帐不能就此算了!” “只怕,凤鸾殿不好进吧。” 凤鸾宫的建造的地方特殊,四周都是水,宫殿建立在一片湖水的中间。 要想过去,只能走唯一的一条堤坝。而那路口却守着不少的护卫、太监。 “不好进也要进。”顾非墨道,又回头看向她,“你回吧,这是我自己的事。” “谁说只是你一个人的事?”云曦跟在他的后面,“你可不要忘记了,要不是你们顾家,我大哥早在十五年前就死了。昨天他就找到我,说,做人不能忘本。” 顾非墨没有回头,“收留你枫大哥,主要还是洪管事的功劳。”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如果没有太师太师夫人在背后支持与帮衬着,以我大哥五岁的年纪,以洪管事一个仆人的能力,如何能躲过安氏频频派来的追杀?” 他扭头看向她,目光中略有所思,“宫中是个是非之地,我不想你惹事,你回吧。” “是非之地没错。但我觉得我来对了。”她眼睛一眯,袖中一抖,那只包起来的短箭滑落于掌上,“这是我在那个淑妃的琉璃宫里找到的,短箭正在荷花池的淤泥里。” 顾非墨拿在手里,两眼紧紧的盯着,因着意外,说话的声音都低了几分,“宫里发现的?” 她点了点头,“对!之前我问了那西宁月,无论怎样折磨她,她都说不是她射的短箭,但这短箭此时又出现在了宫里,让人没法不心生疑惑,这宫里哪怕再凶险,只怕也要时常来走走了。” 顾非墨盯着那短箭看了好一会儿,才点头说道,“好吧,但是,你也要当心。” 如果不让她跟着,以她的性子,只怕是自己转个身,她又追来了。 还不如让她跟着看看凤鸾殿中的究竟。 两人装作主仆的样子往凤鸾殿而来。 顾非墨装成一副太监的样子,哈着腰对护卫说道,“这位是奕亲王的准王妃,曦小姐。” 云曦淡淡看了众人一眼,“本小姐只是信步走走,不知前方是什么地方,看着景色不错的样子,你们放行吧。” 太监与护卫对视了一眼,护卫手里握着的刀矮了几分,一起低头行着礼说道,“见过曦小姐。但是,没有皇上与太子殿下的准许,谁也不准入内!” 云曦昂首走上前,微微抬着下巴,目不斜视冷然的看着几人。 忽然,她冷喝了一声,“放肆!奕亲王来了,你们也是这样吗?见了主子不行大礼?手里居然还握着武器?还是要请太子殿下与皇上亲自来调教你们规矩?” 琸公子刚刚被封太子,宫中不知有多少人正要去讨好呢,而曦小姐要是到太子的面前告状了,这头一次的好印象都没了,还想往上升? 几人慌忙跪下来。 “曦小姐!实在是在奴才们必须得……” 噗通—— 顾非墨手起掌落,朝两个护卫的脖子劈去。 云曦紧跟其后,抬脚踹倒一个太监,银链子勒住了一个。 两人出手,顷刻就打倒了四人。 顾非墨瞪了她一眼,“你那日出血那么多,身子骨这么快就好利索了?别太用力,当心会头晕。不就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太监与两个花拳绣腿的护卫吗?用得着你出手?” 云曦收回链子一点一点往手腕上绕着,唇角撇了撇,“不就是一个一寸长的口子吗?能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还没那么娇气吧?现在,咱们的动作快点,将这几人藏起来。” 一地都是血,血水如泉眼里冒出的水,让人惊心,还说没事? 但顾非墨没说出口,当时她正在昏睡着,知道自己的身体会这样,会不会惊吓?他微叹了一声。 顾非墨的动作很快,分别撕碎了四人外衫将他们反捆了起来。 两个一提,两个一提的将四人扔进了凤鸾殿前一个假山洞里。 云曦紧跟在他的后面。 宫院的门上落了锁,顾非墨伸手揽过她的腰身,二人轻飘飘地进了凤鸾殿的宫苑内。 主殿的门上也落了锁,云曦从腿上拔下那柄小匕首,唰的一声劈断了。 “进吧。” 顾非墨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匕首,随口说道,“你那匕首上的图纹很奇怪,不像是梁国本土人做的。你在哪儿买的?” 云曦低头看向手上的匕首,乌黑色的柄身,刻着非云非鸟的花纹。 第326节 她摇摇头,“捡的!” 顾非墨不相信的轻笑一声,“捡的?呵……怎么可能,云曦,这种削铁如泥的匕首用的都是最上等的材料,哪儿捡的?你给我也捡一个去?” “不相信就算了,反正说来话长。” 因为门窗紧闭,虽然还只是上午的时间,但殿中依旧是昏昏暗暗的。 只三日的时间,这座皇宫中昔日最富丽堂皇的宫殿却是一片冷清。 外殿中没什么好看的,空空的摆着些日常家具。 想必是太监宫女趁着假顾贵妃逃走,也跟着洗劫了一把。 顾非墨看了四周一眼,眸色清冷,抿着唇未说一句。 云曦紧跟在他的后面,这个时候多话无疑是徒增他的伤感。 在他的心里,宁可相信姐姐变坏,也不相信姐姐已经死了吧。 何况,还是那样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 顾非墨往内殿走去。 内殿里,也看不出异样。床,小榻,美人靠,桌椅,四周的墙壁上挂着挂屏。 云曦走了一会儿,忽然听到地底下有什么声响。 她干脆停了脚步蹲下来细听。 顾非墨见她没有跟上来,而是蹲着身子听着地板下的声音响。 “有什么不对吗?”他忙问。 他知道她的耳朵特别,如果屏息去听,是普通人听力的几十倍。 云曦微微眯起眸子,半阖着眼说道,“里面有东西。悦耳的乐器声音。只是,地底下怎么会有声音?” 她抬头看向顾非墨,“会不会是那个西宁月藏着什么东西在里面?” 顾非墨蹙着眉尖,薄唇紧抿,伸手在翡翠色地砖上来回的摸索了几下,“你的匕首呢,借我一用。” “好。”她撩起裙子,露出穿着衬裤的小腿,小腿上绑了一个牛皮的小刀鞘,那柄精巧的匕首就插在刀鞘里。 他不禁莞尔,这个小女人的心思倒是缜密。 他伸手接过她递来的匕首说道,“你这个法子倒是不错。” “那是当然了!”云曦微微弯起唇角,“防身的绝佳武器。” 顾非墨握着匕首顺着地砖缝划去,轻轻地撬开了一块砖,发现砖下是块大石板,而那器乐的声音连他都听得见了。 “非墨,一块砖的位置不够,再撬开两块。” 她伸手敲了敲石块,那器乐声音就在那石板下面。 很快,又有三块地砖被他敲开了。 顾非墨将那匕首递还给云曦,沉声说道“你站远一点儿,这底下透着诡异,当心有什么恶毒脏乱的东西溅到你的身上了。” 常年不见日光,能有什么干净的东西? 云曦知他关心她,便点了点头,退后几步说道,“你也当心点。西宁月是南诏国的人,那里的人常年生活在雨林里,爱好毒物,你可仔细了。” 顾非墨的手摁在石板上,抬头看向她。 她的神色透着隐忧。 她总是站在他的三步之外。 她虽然在担心,但是他知道,那也是一种出于对朋友的担心。 她对她的侍女侍从们也一样。 她为了她的一个侍女不惜去冒险害谢君宇落网,端了谢五房的大半部份的铺子。 她对他一直客客气气。 顾非墨轻嗤一声,又恢复了以往的不羁笑容,“谢云曦,你不愿嫁给爷就是怀疑爷的本事,你这女人偏心眼,小看小爷了,爷什么没见过?会怕?呵!” 云曦瞪了他一眼,“那就快点,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女人家一样!” “爷是男人,你要不要检验一下?”他将头凑近到她的面前。 话题说来说去又变了味,云曦怒目,“本小姐只关心段奕是不是男人,其他人是男是女不关心!” “嗤!”顾非墨的眉梢扬了扬,干脆坐在地上,拍了拍手,目光望向屋顶,声音低沉的说道,“你为什么会喜欢上段奕?我记得,有一次你说……是在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上他了。可是谢云曦,你在撒谎呢!段奕那厮,除了十五岁那年不知鬼混到哪里去了,大半的时间都是跟本公子在一起。本公子可不记得有个你的存在!” “你相信前世今生的缘分吗?”云曦反问他。 “什么前世今生?”顾非墨扭头看向她。 云曦的眼神正望向殿中天窗处,那里有几缕阳光从上面照射下来,如金灿灿的帘幕一般。 顾非墨看向她的脸,女子望向屋顶的神色柔和沉静,一双眸子微眯,似沉入某些回忆里。 他偏过头来,呵呵一笑,“你脑袋撞墙上了?产生幻觉了?居然有什么前世今生的想法!可笑!我现在要搬开石板了,别想你的前世今生了,快来看这里,看看是什么情况……谁要你站这么近的?站远点!” 云曦扬眉,“不是你让我站近的吗?” 顾非墨脸色一沉,“我让你站近也不用站得都快踩到石板了,站后面六尺远的地方去!” “矫情!” 她抖了抖大袖子,依言站在六尺之外。 石板已事先用匕首撬开,顾非墨伸手顺着缝隙轻轻的搬起来。 底下的器乐声音更响了。 但旋即也传来一阵恶臭味,什么东西腐烂的味道。 云曦刚捏着鼻子,就见顾非墨的脸色一白,整个人坐在了地上,然后,忽然疯了一样地往洞里扑去。 她不禁吃了一惊。 “顾非墨,怎么回事!” 袖中的链子飞快地卷起将顾非墨给拉了回来。 “谢云曦,谢云曦!”顾非墨的声音颤动着,眼底杀气一闪,“我不杀那西宁月,不杀那斗篷人,这辈子誓不为人!” “到底怎么回事?”她将头伸向地洞口。 顾非墨猛然一推她,喝道,“别看!” “我得知道你看了什么会发疯!”云曦用力的收紧着银链子将他拖开一点,然后探头朝洞进而看去。 洞里的情景让她猛吸一口冷气。 “顾非墨这是……” 洞里的地上,横躺着一副人体白骨。 白骨的一侧有一条小水沟,水流缓缓向前流动着。 一只铃铛串被白骨的胳膊压着一半。 另有一半在水里。小铃铛被流动的水推动着,才发出叮当的声响。 她心中不禁对这副白骨赞叹起来,这副铃铛,这个人绝对是有意放在小水沟边上的。 因为,白骨主人的双腿已被斩断。 若是被人关在地底下,又处于极度虚弱的情况下,这个有着九只核桃般大小的铃铛,正好带替了这个人的口,来向地面上的人求救。 这个人的心思可不是一般的聪慧。 “顾非墨,这人是谁?” 顾非墨的一张脸惨白如纸,唇角在颤抖,而两眼血红。 半晌,他才咬牙颤声说道,“她是我姐姐顾凤!” ☆、100章 顾非墨说,吃了爷的吐出来 云曦闻言不禁吸了一口凉气。 传说中的大梁国最风华绝代的女子怎么会死在地底下? 还成了一堆白骨,且那两条腿上的小腿骨头还是整齐的被削断的。 不用说,这是有人砍了她的腿将她扔在这里自生自灭! 她与西宁月有仇,但与真正的顾贵妃并没有冲突。 乍一见到她是这么样的惨死法,云曦的心头也是一沉。 “顾非墨。”她安慰他道,“那西宁月不是说只是杀了人,就扔了吗?这个……不一定是你姐姐顾贵妃吧。” “她就是我姐!”他趴在洞口,伸手去抚那堆白骨,一向清贵懒散不羁的贵公子,眼眶居然红了。 他颤声说道,“黑凤凰顾凤,当年皇上被西戎国俘虏过去时,她骑马奔了一天一夜去迎救,半路上遇到了敌人的埋伏,她一人杀退了伏击的近百个敌人。 也就在那场围杀中,……她右手的三根手指被敌人削断了,后来为了遮蔽缺陷,一直套着金护甲。还有她头发上的九凤紫玉金钗,也是世间独一无二。她虽然不是皇后,但皇上破例地赏了她。这些,足可以证明……,这就是我姐姐顾凤!” 他整个人如虚脱了般坐在地上,低垂着头,两眼血红,眸中闪着杀意,唇角轻颤。 “谢云曦,你先回吧,我要在这儿陪她一会儿,再送她回家,这座毫无人情味的宫里,她会孤独!身为夫君的皇上,身边有个假贵妃,还一待就是五年多的时间,他居然没有认出来?!可见,他对我姐姐的宠爱,完全是一句屁话!爱人都换了居然认不出,能有多爱?” 他的眼底闪着杀意,唇角含着讽笑。 忽然,他仰头大声的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凄然。 “不,顾非墨!”云曦走到他的面前蹲下身来,“找到了真正的顾贵妃,虽然让人伤心,但,对你们顾家却是一件翻盘的好事。皇上撤了太师的职,不准你家二房做买卖,太子更是扬言要杀了你们全家。 因为,他们的理由是贵妃私通南诏遗民想造反,可事实上贵妃已死多年,这事儿得让他们知道!你们不能再蒙冤下去!不能让某些人在你们家倒台后得了渔翁之利去!” 顾非墨看着地洞里的白骨,唇角颤了颤。 他扭头对云曦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你放开我吧,我不会冲动的。” 云曦收了缠在他腰身上的银链子,重新绕回了手腕上。 第327节 顾非墨目光直直的看向地洞里已成白骨的顾凤,默了片刻,这才将地砖与石板一一的放了回去。 又从荷包里取了一片金叶子塞入缝隙里。 “曦曦,你快离开这里,我要在这里闹一场!” “怎么闹?”她扭头看他。 他眼底戾色一闪,咬牙说道,“烧了!” “为什么要烧了?”云曦有些讶然。 “只有这样,才能引来更多的人来!” 她抬头看向他,“那好,我先出去了,你要保重!” 得知最亲近的人死于非命,他心中一定是异常难过。 得要给一些时间与空间让他来平复心情。 …… 云曦快步走出凤鸾殿。 “三青!”她朝虚空里喊了一声。 一身太监服的三青从暗处闪了出来,“小姐。” “王爷在哪儿?” “在鸿宇殿呢,王爷被皇上留住了,走不开身。”三青说道,“不过,他已经再三叮嘱奴才,要好生保护好小姐的,小姐在宫里不用担心。” “我不担心。”云曦道,若大的一个宫里,她相信段奕不止安了一个眼线在这里,“除了你,这宫里还有些什么人?” “还有二十人。”三青说道,然后从袖中拿出一张名单出来,“这是分散在宫中各处的。” 云曦的目光往上面瞟了瞟,心中暗暗赞叹段奕的细心,这上面,太监宫女各种职位的都有。 她指了指最面的一排人名说道,“这上面的十个人,你现在马上找来,让他们快速到凤鸾殿里去,见到烟火起来就冲进殿中去施救呼喊。” 三青眨眨眼, “小姐,为什么?” “真的顾贵妃已在多年前死在凤鸾殿里了,咱们得引来人去看,顾家公子也在殿里,但他现在的身份还不宜现身,所以,你们去最合适了!” 三青吃了一惊,低呼了一声说道,“曦小姐,真顾贵妃死在凤鸾殿里?” “没错!你快去找人来!” “是!”三青动作很快,脚尖一点,眨眼间人就不见了踪影! 段奕在与云曦进宫前,就已画好宫中的布局图给她。 因此,她凭借着记忆,没费什么力气的来到刘皇后的锦华宫附近。 又找了个小亭子坐下了,拿着手帕扇着风。 有两个宫女急急匆匆的从前面不远处的小花径上面小跑着走过去了。 云曦起身叫住她们,“两位大姑姑。” 两个宫女忙回过头来,见到站在花丛中的云曦,喜得哭了起来,“曦小姐啊,可算是将你找到了,再找不到你,奕亲王可就要杀了奴婢们了,皇后娘娘也要打死奴婢们啊,呜呜。” 果真是吓着了,哭得眼泪水都出来了。 云曦记得这两个大宫女是刘皇后身边的人。 她悄悄的走掉了,又是中心人物,刘皇后引着众人到了锦华宫发现少了她,还不得吓得满个皇宫找? 刘皇后身为皇后,在顾贵妃时掌不了凤印,现在没了顾贵妃,又掌不了凤印,她是必得投靠一个人。 淑妃最厌恶的奕亲王,便是最好的人选。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因此,刘皇后便亲近着云曦。 当然,云曦心中也跟明镜似的。 既然刘皇后向她抛出橄榄枝,而她也需要一个同盟,那就没必要对刘皇后的人冷脸。 遂笑着对两个大宫女说道,“是我的不是,我发现这里景色不错便走来看看,等回过神来,发现你们都已走了,而我又找不到一个问路的人,只好坐在这儿等了。你们放心,一会儿我到了皇后娘娘那里,也会如实说的,定不会让你们二人为难。” 两个大宫女“扑通”一声的跪下了,不停的给云曦磕头。 “多谢曦小姐的解围,只要曦小姐有用得着奴婢们的地方,您说一声奴婢们一定竭力相助。” “哎,不过是小事一桩,你们何必行这么大的礼?你们可是皇后娘娘的人,为什么向我效忠啊?” “不,奴婢们怠慢了曦小姐,曦小姐却站在奴婢们这一边,奴婢们不是忘恩负义的人,理应报恩!” 云曦微微弯唇,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白收了两个眼线。 “好,你们叫什么名字,我记下来。” “奴婢绿玉。” “奴婢红玉。” 她跟着两个大宫女进了锦华宫。 刘皇后见她回来了,心下松了一口气,拉着她亲热的聊起来。 一个太监来回话,“皇后娘娘,外头有个姑姑说是瑞小侯爷的奶娘来接瑞小侯爷。” 刘皇后带了瑞小侯爷来本来是气淑妃,见有人来领,巴不得快些带走。 那小孩儿是顾贵妃生的。 将来,皇上想起曾经在顾贵妃身上受的气,还不是会杀了?谁走得近谁倒霉。 “那就让她领去!” 一个看上去二三十岁的白净妇人走了进来,先是给刘皇后磕了个头,又给众位夫人小姐行了礼,从刘皇后的嬷嬷手里接过瑞小侯爷后脚步急急匆匆的走了。 云曦又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去找段奕。 因为她被淑妃强行带来后宫时,并没有带侍女,刘皇后忙吩咐自己身边人,“来人,护送曦小姐。” 护送不必,监视差不多。 云曦看见走来的两个婆子眼神明亮,显然是八面来风心思通透的人。 她笑了笑,“皇后娘娘,云曦瞧着那绿玉与红玉是两个机灵人儿,由她俩送送我吧。” 刘皇后看向侍立一旁的两个宫女,也是自己身边待得久的老人,遂点了点头这,“也好,红玉绿玉,好生服侍着曦小姐。” “是,娘娘。” 云曦向众人告退。 出了锦华宫转了个弯后,她马上转身戾色看着两个宫女,“本小姐一向不喜人跟着,你们回吧,但,皇后娘娘问起时,记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奴婢们已发誓效忠曦小姐,不敢乱说的。”两个大宫女恭敬说道。 “好,记得最好了,不过,本小姐也不会亏待你们。”她从袖中取了两个荷包扔给两个宫女,“赏你们的。” “多谢曦小姐。” 待云曦走远后,两人忙打开荷包,里面的东西让二人双双吸了一口凉气。 曦小姐居然这么大方?!每个荷包里都是一五十两的银票。 况且,她们也没干什么,还是头次与她合作,而且只是帮她撒一个谎而已。 看着银票,两人心中更加坚定了信心,决定跟着云曦这个大财主。 …… 云曦虽然是一个人在宫中行走着,但身后一直有人暗中跟着她。 有时是一个太监,有时是一个宫女。 她回头时,那些人都对她行着礼。 不用说,都是段奕的人。 但,快走出御花园时,跟着她的一个人让她觉得奇怪,同前面两个跟着的人不一样,步法杂乱,是普通人。 她身子一闪藏了起来。 等那人走到了她的前面,她马上从暗处闪身出来,冷笑道,“你要跟踪本小姐到什么时候?” 妇人吃了一惊,回过头来就朝云曦跪下了,“曦小姐,救命。曦小姐,救救瑞小侯爷吧。” “救命?你不是瑞小侯爷的奶娘吗,要我救他什么?” “曦小姐。”她往四周看了看,低声说道,“这个,您拿着看看。” 云曦接在手里,是一个布包。 她打开来,一张红纸片上面,写着段瑞的名字,以及生辰八字,布包中还有一块印有变了颜色的血渍白绢布,白绢布上还写着一个日期,另外,便是半块玉佩。 她指着手里的东西问那奶娘,“你为什么要给我这个?这些都是什么东西?你又要我帮你什么?” “曦小姐,奴婢知道,您马上就是奕王妃了,你一定有办法救瑞小侯爷,假贵妃的事一传出,他就得没命了,他是无辜的啊。 而这些东西,是他与他生母的。您可以拿去做证。” 云曦眯起眸子,“他与他的生母?假贵妃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曦小姐。”那妇人磕起头来,颤声说道,“瑞小侯爷的生母是奴婢,是奴婢被皇上临幸一次怀上的。是假贵妃抢了去,她杀奴婢,但奴婢没死成,活下来后改名做了奶娘。 曦小姐,奴婢只想让他一生平安不受假贵妃的牵连,不求富贵,什么侯爷王子王孙,都不要。求您了,曦小姐——” 她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不是西宁月生的? 这件事令她大为意外。 看这妇人哭得伤心欲绝,一副恐惧到了极点的样子,在皇后宫中抱起瑞小侯爷时满眼都是浓浓的爱的样子,似乎不像是在说慌话。 “你且起来吧,若不想做个富贵人,办法很多。”她招手叫过暗中跟着她的太监,“带她去找三青,让三青想办法将瑞小侯爷送出宫去。” “是,曦小姐。”太监应声着离开了。 奶娘喜得哭了起来,“多谢曦小姐。奴婢愿给曦小姐做牛做马。” “做牛做马倒不必了,你且起来,跟着小公公一起去找三青公公吧。” 第328节 “是,多谢曦小姐了。” 妇人说得对,假贵妃死后,瑞小侯爷一定会是个替死鬼。 今日没死成,也是明日。 同样是老皇帝的儿子,一个做了太子,一个要成替死鬼被杀。 不,这不公平。…… 云曦走后,顾非墨坐在藏有顾凤白骨的地板一侧发怔。 他红着眼望了望屋顶,咬牙说道,“你放心,不放让你辛苦奔劳一生所得的荣耀与富贵,白白被他人抢去!是我们顾家该有的,谁也抢不走!谁抢,我顾非墨便杀谁!以血为誓!” 擦! 他摸出一片金叶子划开了手掌,将血滴入地砖里。 直到再滴不出血来。 他又从腰间的荷包里摸出一枚火镰,“呛”的一声,火起,点着了殿中的帏幔。 耀眼的火光照得他的一双墨玉眸子更加灼灼,而脸色也更加苍白,“姐姐,这处凤鸾殿当初是你自己设计建造的,除了你,旁人谁也没有资格住!你已走,它随你!” 将点起的火镰刀扔进了床上,火光更加耀眼,他的身影一闪,飞快地走出了凤鸾殿。 …… 一个身影闪进了张太傅办差的屋子。 一身墨衣,眼底闪着不羁的神色。 张太傅正在整理着文书,忽然,身子一轻,被什么人给提了起来,拖出了办差的屋子。 他吓得正要尖叫,谁知一只大手飞快的捂着了他的嘴巴。 接着眼前一花,人已经到了另一处门窗紧闭的小屋子里。 他缓了缓神深吸了两口气后回过头来,这一看,差点没将他吓死。 只见屋子正中坐着一人,虽然是一身藏兰色的太监服,仍然难掩通身的贵气。 他的两条长腿晃着二郎腿,懒散的斜倚着,斜挑着眼角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张太傅看到那人很想哭。 他不记得他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位小暴龙啊,他将他抓来倒底是想干什么? “顾……顾公子……,你……你找……老夫什么事?老好歹夫也是你父亲的好友,你可不能胡来!”他结结巴巴的说道。 而心里则是七上八下,打着鼓。 顾非墨看着他的神色诡异得很,这小子成日里就没干一件好事,总是喜欢恐吓人。 京中有二刀,奕亲王段奕是笑里藏刀,这位顾公子是背后一狠刀,指不定什么时候阴你一把。 张太傅的心中忐忑不安。 “也没什么事,只是不小心知道了你有一个外室,据说那外室还怀上了,今日一早你还送了外室一千两银子,可,本公子记得你昨天跟家里的夫人说手头没银子了,这一千两哪儿来的?” 哪儿来的也不关你的事啊,小子! 张太傅都要哭了。 他的心中更是咯噔了一下。 家中的夫人简直是头母狮子,自己生不出孩子来,还不让纳妾,他只好偷偷在外面养外室,可,顾非墨怎么知道? “公子,求您了,你可千万不要跟我夫人讲那外室的事啊,求公子了。” 张太傅扑通着跪下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不说不说,但是,张太傅却得替本公子到皇上面前说一件事!本公子就会马上将你有外室的事忘记干净!” “是,公子请说!”张太傅停了哭泣,看向顾非墨说道。 “那个逃走的顾贵妃是假的,而真的顾贵妃已死,尸骨就埋在凤鸾殿内殿中间的地砖下面。”顾非墨收了脸上不羁的笑容,沉声说道,“我顾家没有人造反,你得向皇上说这句话。” 张太傅惊得睁大了双眼,“顾公子,你说的是真的?” “当年,你家老爷子病得要死的时候,是不是我姐姐亲自骑马带了御医到你家给老爷子看病?” “没错,这份大恩,我张家记着呢!” “记着就好,也不要你赴汤蹈火,只这么说上一二句就行!” 同样的,顾非墨又找到了三公之一的刘太保,用着同样的先是威吓再提醒他当年顾贵妃给过恩惠的事要他们办差。 巧的是大臣们今日都来赴宴了,都在宫中。 因此,他找人也没有费太多的力气,十几个大臣被他说服了一通,个个发誓会帮着说话。 凤鸾殿里起了火后,早有宫中的护卫与太监们跑来扑火。 好在宫苑的四周就是湖水,火势很快就被扑灭了。 但当初富丽的宫苑已不复存在,两侧偏殿的廊檐也倒了半边,屋檐也榻了一块。只有主殿还算完好。 火熄后,人们开始清扫。 一个太监扫到内殿的中间时,发现有一块砖是活动的。 而且,有一片金叶子露了半截在外面。 他心下大喜,看看左右都没有人注意他,马上开始搬石砖,而心中也想着,下面一定还有更多的。 哪知搬开后,根本没有金银。 而是—— 妈呀—— 鬼呀!救命啊—— 叫得声嘶力竭。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叫声惊得屋中打扫着的其他的十来个太监围了过来看。 一看不打紧,全部都尖叫起来。 也有几人没有尖叫,而是冷静的说道,“宫中出现白骨,这可是犯了杀头罪。还不快去报信!” “是,青公公!” 三青又指着另外的两个太监,“守着,不等皇上来,不准搬动!” 谁敢动?一堆白森森的白骨,除非脑子有病的人才会没事找事的上前弄动呢! 宫女太监们分开行动,分成几路人去报信。 有叫皇上的,叫刑部大人的,叫宫中掌印淑妃,叫刘皇后的,等等。 总之,三青受了云曦的叮嘱后,能找来的人全找了。 今日有宴会,大臣们多,估计叫一个会有三个人跟着到场瞧热闹~! 元武帝也得到了消息,心头暗暗骂道,这必是那个顾贵妃干的好事! “都随朕去看看!”他一脸铁青,任由福公公推着轮椅往凤鸾殿而去。 “是,皇上!” 巴不得他去呢,宫中好久没有八卦聊了。 大臣们都抱着一颗看稀奇事的心情一路浩荡尾随而来。 “皇上,是这儿!” “快扶着大人们,小心了滑倒了,因为刚才走了水,地上的有水渍。” 三青麻溜地指挥着众太监们,引着元武帝到了那处被撬开的地洞口。 他探头往里看去,果然,石板砖下的地洞里,躺着一具人体白骨。 那人身上的衣衫还未完全破烂,依稀可见是玫红色的裙装。 头上戴着紫金玉九凤金钗,右手上套着三个嵌着五彩宝石的金护甲。 元武帝的眸色动了动,眼睛随后挪开,抿着唇一言不发。 一众大臣们见了白骨后,纷纷议论起来。 张太傅说道,“咦?这个人的头顶上怎么会有紫金玉九凤钗,这只钗不是顾贵妃常年戴着的吗?只不过,这几年不见娘娘戴了,却原来在这地底下。 这只金钗说来话长,还是当年顾贵妃单枪匹马闯入西戎,杀了对方一个将军与一干兵士后,不小心流产了,皇上为了安慰贵妃娘娘命宫中数十个工匠耗时半年才打造的呢!这,莫不是贵妃娘娘?” 刘太保却说道,“可,不对啊,顾贵妃不是与南诏国的遗民们相勾结搬运着国库的银子货物,被发现后潜逃了吗?怎么有两个贵妃娘娘?” 陈翰林也说道,“哦,你这么说,老夫倒是想起来了,就在那次,顾贵妃单身一人独闯敌人与皇上并肩着作战时,被敌人残忍的削去了右手上的三根手指,一根小指,一根无名指,一只中指,不知地下这位是不是也没有三根手指?” “对对,快,来个人下去看看!” 元武帝的眼神微微眯起,抿着唇略有所思。 一身太监服的顾非墨站在人群里,他冷眼瞧着元武帝脸上的表情。 当几个臣子都在提出异议,地上的白骨有着可疑时,元武帝的脸上没有半丝儿的忧伤。 而是带着烦燥。 人群里的顾非墨神色更加一冷,唇角浮着冷笑。 这便是皇家的爱情! 姐姐十三岁嫁他,为他出生入死,为她不惜怀着七个月的肚子奔跑一天一夜去救他。 可,救回来的他,现在却看着姐姐的白骨无动于衷! 袖中,他的手紧紧的握着拳头。 他绝对不会让姐姐的死换他人的高枕安卧! 没一会儿,地底下的那个小护卫传来声音。 “皇上!果然呢,取下护甲后,发现这人右手的小指,中指,与无名指,都是从中间的指节处被削断了。还在这人的手里发现了这个!” 护卫将一个小金盒子递了上来。 第329节 福公公用帕子接在了手里。 “打开吧。”元武帝淡淡说道,脸上没什么表情。 “是,皇上!”福公公应道,盒子打开了,里面赫然是块绢布。“上面还写着字呢!皇上!” “让本王看看!”段奕从人后走来。 “奕亲王!” 元武帝的眼神往段奕的身上瞥了一眼,眼底透着厌恶。 段奕的声音一到,众人很自觉地让开一条道来。 他从袖中取出一只金镊子,捏着绢布一角轻轻地抖开来,念起了上面的字,“吾夫,醇,见字如面。凤被南诏人追杀砍去双腿,命不久矣,只恨再不能与夫相见……,望夫善待妾的家人……” 围观的众人吸了一口凉气,这果真是贵妃? 元武帝未说话,眯着眼在沉思。 段奕又说道,“皇兄,臣弟记得,凤嫂曾经喊皇兄都是念着你的讳字:醇。臣弟还记得,当年出征那南诏国的前一晚,本来要御驾亲征的皇上忽然病倒了, 且一病就是二三个月,但那南诏国人仍在肆意扰乱九姑山一边,民不聊生,后来,是凤嫂替皇上领军上的战场吧。” 有臣子说道,“没错,是顾贵妃!顾贵妃将那南诏国的几个将军全砍了头杀了他们几万人,就那一仗,他们再没敢惹事过,后来就投降了!” 又有人高声说道,“皇上,按着昔日顾贵妃的特征来看,这位可是真的贵妃了,可,那日逃掉的又是什么人?” “那个女人是南诏国的卧底,将一张脸整成了贵妃的模样,你们忘记了她还要杀顾公子吗?试问,自己的亲姐姐怎么会杀自己的亲弟弟?” “对对对,顾贵妃一向爱民如子,可,这几年的贵妃却是心狠手辣,老臣以为是贵妃忙于政事改了性子,谁知是换了个人啊!” “而且,太师马上要办寿宴了,假贵妃却不上门相助。反而不见人影,而且,据顾府的仆人们说,贵妃只在去年冬天时,半夜里回过了一次娘家,近五年都未曾回过顾府,这就说明有问题了。” “假贵妃去年在顾府时,还差点害死了顾夫人。” 人们七嘴八舌头的议论起了真假贵妃的区别来。 末了,张太傅说道,“皇上,如今真相大白了,请皇上收回撤销顾太师职位的旨意,收回撤销顾公子总兵大人之职的旨意。” “是啊,皇上,想当年,顾贵妃为了大梁江山,多次亲自上阵杀敌,她最后惨死于南诏遗民的手里,皇上若是撤了她父亲与幼弟的官职,她在地下也难安啊。” “皇上,娘娘的白骨就在这里,她死得如此凄惨,皇上不能无情!” 围追堵截,七嘴八舌。 每个当皇帝都头疼嘴巴如刀子的言官,与手里捏着笔杆子啥都敢写的史官。 顾非墨连哄带吓,将三公中的太傅与太保以及朝中所有的御史言官典吏全都叫了来,元武帝的头被吵得一个变成两个大。 他冷沉着脸,不得不发言,“朕,确实是被假贵妃蒙蔽了,让老太师寒了心,现在,传朕旨意,请太师重回朝政,重任太师一职。” 一个过几天就过七十大寿的老头子,被“女儿”造反的事一惊,被“女婿”皇帝想砍他头的事一吓,没惊吓死掉也是命大了,还有力气再回朝来任职? 有不少人心中唏嘘起顾家的命数起来。 也有人在暗中冷笑皇家无情。 臣子们心中虽然在腹诽,但面上依旧是恭敬着山呼起万岁来,“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太傅这时又想起顾非墨的那张冷块脸来,马上又问,“皇上,还有顾公子的呢?” 元武帝听闻眸色一冷,“非墨最近心情不好,让他多多休息着,这总兵的位置么……再议!” 再议?议来议去,再找个借口便是没了下文了。 人群里的顾非墨扯唇冷笑一声。 在段奕声音缓缓的念着顾凤的遗笔书信时,他的眼底已是怒气腾腾,为姐姐的死而心痛,为元武帝的冷漠而愤恨。 他冷沉着脸甩袖转身大步往殿外走去。 夫? 她当他是夫,他有没有当她是妻? 上战场是她,坐皇位是他! 太子是他与别人生的儿子! 她请他善待她的家人,他善待了吗? 不分青红皂白的撤了弟弟与父亲的职! 让人四处缉拿弟弟,让弟弟有家不能回! 太子还要扬言杀了她全家! 他却无动于衷! 不!不是无动于衷,是默认了! 若不是自己叫了一群言官来对元武帝围追堵截的逼问,给顾家平反,只怕旨意不会来得这么快! 将顾府拖上个几个月,会将老父亲活活耗死! 世上居然有如此薄情的男人! 顾非墨只觉得一口气憋在心头堵得慌,恨不得拉个人宰了! 走了几步,他遥遥看见太子段琸也朝这儿走来了。 顾非墨咬牙怒目朝他踢去一块石头。 但,隔得太远,石头的攻击力太小。 段琸听到声响后纵身一跃躲开了袭击。 在宫中被人暗算,这是在藐视他的无用! 段琸冷眸眯起朝石头射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众太监低头站着,来看热闹的大臣们正低声聊得正酣。 实在看不出是谁射出的石子。 该死的! “速去给本太子去查!这宫中混进了刺客!” “是,太子殿下!” …… 就在宫中发现了顾贵妃顾凤的尸骨而闹哄哄着时,夏玉言与谢枫坐了马车到了顾府。 顾府没有得到宫中的消息,因而大门仍是紧闭着。 门前有不少从柳枝头吹下来的柳絮儿在府前的地上打着卷,厚的已堆成了一个枕头般大小,可见已是多日无人清扫。 夏玉言望了望府门前的四周,微微挑眉。 “枫啊。”她叹了口气说道,“敲门吧。” 顾府,她以前路过这里时,府门前常日都是坐着不少迎客跑腿的仆人。 府门大开,进府出府的人络绎不绝。 但这几天,天天紧闭着门,透着凄凉。 以前不来,是因为怕人说是谢枫想高攀,也怕谢锦昆顺藤摸瓜找顾府的麻烦。 但现在谢锦昆与安氏已死,再没人关心十五年前顾府收养谢枫的事。 顾府有难,若不来看看,却是说不过去,做人不能忘恩忘本。 “是,娘。”谢枫伸手拍了拍门,“罗管事,是我,谢枫!快开门吧。” 门内传来脚步声,门上一个碗口大的小洞里,一张老头的脸伸出来朝夏玉言与谢枫看了看。 目光最后落在谢枫的身上,他讶然了一瞬,旋即又笑道,“是枫公子啊,你等会儿,老奴这就来开门。” ☆、001章 太子照打不误! 顾府的后院里。 头发愁得两夜便变得花白的顾夫人,正躺在床上长吁短叹。 顾太师坐在一旁默然不语。 “老爷,夫人的药端来了。”丫头端了药进来,轻轻的放在床旁。 顾太师微微一叹挥了挥手,“下去吧,下去吧,我自己来。” 屋中多一人会令他烦燥。 “夫人,坐起来吃药吧。”顾太师走到床边去扶老妻。 顾夫人正望着床帐顶发呆。 听到顾太师叫他,这才转过头来,愤恨说道,“我哪有病?我是心病,心中咽不下这口气。咱们女儿会反?亏他说得出口?还要通缉非墨?他有没有良心了? 老头子,你白给他干了几十年了,咱们一直做着生意多好,又怎么会惹出这些事来?这倒好,女儿名声坏了,儿子有家不能回!” 顾太师冷沉着脸不说话,手里的汤勺轻轻地搅动着碗里的药汁。 家中忽然生变,直打得人措手不及。 儿子几天不归家,不知去了哪儿。 外面四处都传言女儿是反贼。 女儿会谋反?怎么可能? 天下都会反就他们女儿不会反! 这江山还是她打下来的,她反什么? 同南诏国遗民勾结? 更是可笑! 那南诏国还是她率军去灭的,她勾结?那不是自己找死? 但,究竟又是怎么回事?这中间的事细细想来有着矛盾。 第330节 服侍着老妻吃了药。 顾太师正要去前院看看,有丫头来传话,“老爷,夫人。夏夫人与谢枫公子来访。” “谢枫?”顾太师讶然。 顾夫人说道,“这个时候人人都避着咱们家,谢枫还来看咱们,难得他们的一片真心。谢枫与非墨一向交好,请他们在小花厅侯着,我们去会会他们。” “是,夫人。”丫头转身出了里间屋子,又听她惊讶的声音传来,“夏夫人已经来了。” “夫人,您身子不好,怎能让您出来相迎?还是让言娘与枫儿来拜见您。”夏玉言与谢枫已走到顾夫人屋子的外间门帘子处跪下身来,两人一起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夏氏玉言跪谢顾太师顾夫人,若不是二老收留我儿谢枫,他只怕活不到今天。如今顾府有难,夏氏与枫儿愿鼎立相助。” 谢枫也说道,“老爷夫人,枫蒙二老收留一场,又与非墨从小一起长大,枫不会不帮他的,请二老放心。” 顾太师与顾夫人相携从里屋走出来,看见二人一时感慨万分,“请起吧。当年的事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呢。” “您是小恩,对夏氏来说,却是大恩。”夏玉言道。 谢枫也说道,“老太师与夫人也不用担心,非墨不会有事的……” 当下,他将这几日发生的事都一一说了。 “那贵妃是假的,这件事的真相迟早会揭开。再说,贵妃娘娘对皇家付出那么多,就算皇上无情,大臣们也不尽是冷情之人。” “假的?”顾太师惊讶。 “那我女儿在哪儿?”太师夫人颤声问道。“小枫,你凤姐姐在哪儿?” 夏玉言与谢枫对视一眼,不知该怎么对他们讲。 到晌午时,宫中传来圣旨。 圣旨一,恢复顾太师的职位,又因发现了真贵妃的遗骸,又送了不少安抚品到顾府。 同时,追封顾凤为永贞皇后。 太监奉上二份圣旨,“恭喜太师,恭喜夫人,您家可是双喜临门啊!”顾夫人得知女儿已死多年,又是以一种凄惨的方式死的,又气又伤心一脸惨白,整个人发起抖来,一口气没上来晕倒了。 “来人,快扶夫人到后堂,枫儿,着人请大夫!” “是,娘。” 大堂里乱成一团。 夏玉言没有走,与谢枫留在府里帮着忙前忙后。 顾太师没什么表情地接了圣旨,与圣旨一同送来的“安抚品”——一堆金银珠玉,令他无比的恼火。 这算什么?打一巴掌给颗糖? 官复原职?可笑!人都死了封什么皇后?有用吗? 还封的是永贞的懿号,永远对他忠贞?得看他值不值! 传旨的太监仍然没走,赏钱还没拿到呢! 他连连赔着笑脸,“恭喜太师啊!皇上查清真相让您恢复原职了!还追封了贵妃为永贞皇后,您这转眼就是国丈了。大喜事啊!” “去你娘的大喜事!” 头发胡子白得没几根黑的老太师,头次不顾及斯文形象,撩起袍子咬着牙,朝那个太监狠狠地踹去了一脚。 口里更是骂道,“老夫死了女儿,您这狗奴才还说恭喜?来人,给老夫拉下去打!五十棍子一棍子也不许少,谁要是偷懒打得轻了,老夫再罚他五十棍子!” 嘿,这话一开,谁敢怠慢? 顾府的仆人呼啦一群跑了过来。 太监吓傻了眼,身子一哆嗦,真打? 他尖着嗓子就叫喊起来,“杂……杂家……是皇上……身边的人……你们……” “俺们是国丈身边的人,咋地?”一大群仆人上前就将他扑倒在地。 仆人们一个个恶狠狠的拧胳膊的拧胳膊,摁大腿的摁大腿。 有两人跑得快抄棍子去了。 老爷是国丈了!国丈打个女婿家的仆人,能咋地? “打!”罗管事黑着脸一声令下,两个身强体壮的仆人抡起棍子就开打。 打得那个趾高气扬的太监一阵鬼哭狼嚎,不住的喊爹娘。 这些人,因着自己府里的大小姐被冤枉成了反贼,连带着他们上个街采买一些东西,也会被人嘲讽着。 顾府平时连大门也不敢开了。 老太师出门回来,马车上会挂一车的臭鸡蛋汁液与烂菜叶子,烂鞋子。 现在宫里的圣旨下了,说大小姐是被一个假冒的女人给毁坏了名声,还不得趁此机会出口恶气? 憋了几日的委屈与怒火这下终于可以发泄出来了,个个都下着死手。 而顾太师黑沉着脸甩着袖子进了书房,随手将圣旨扔进一处旮旯里后,开始写辞呈。 写完之后,一张满是褶子的脸上阴云密布,一言不发的将辞呈放入袖中。 谢枫一直在顾府,见太师狠戾的打了宣旨太监,不免担心他。 “太师,这番进宫,还是让枫陪着您一起去吧。” “不用了。”顾太师沉声说道,“老夫自有拿捏皇上的本事,小枫啊,非墨不在家,辛苦一下了,照看好夫人。” 谢枫点头说道,“是,太师不用担心,夫人只是急火攻心,服了药已醒来了,我娘正陪着她,还有二房的夫人与小姐也来了,都在夫人的房里。” “嗯,那老夫就放心了。”顾太师沉声说道。 罗管事命人将那个打得半死的太监往宫里的小黄门轿子上一扔。 “送他回宫!” 抬轿子的太监哪里敢慢着?几乎是脚步如飞。那宣旨太监是福公公的徒弟,是元武帝信得过几个心腹太监之一。 见他被打了,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下来。 “皇上,太师府明知奴才是皇上的人还打,这可是欺君啊!皇上——” 太监心中不甘哭得伤心。 元武帝见到被打的宣旨太监气得一脸铁青,却又不敢发火。 因为一旁的段奕在说道,“皇兄,您不可为这事对太师动怒。太师刚刚得知女儿死于非命,加封一个皇后的封号哪里比得了人活着好?他必是心中悲伤,皇上若是为这点小事动怒,朝中众臣又会非议皇上,说皇上对永贞皇后的情意凉薄了。” 元武帝沉着脸,半晌才说道,“奕弟说的有理。” “那么,皇上,不如借此收一个人心,像这等胡言的恶仆,干脆处理掉好了,这样,太师一定会认为皇上的心还是向着顾家的,还会死心塌地的辅佐皇上。” 太监傻眼,他不就是说了一句,怎么又要罚他? 元武帝默了默望向太监,“来人,将他拉下去,杖毙了!” 然后,他看着段奕是满眼的厌恶,一向不喜进宫的段奕,为什么到哪儿都能看见? …… 宣旨太监的轿子前脚一走,顾太师也命人备了马车到了皇宫。 马车内,顾太师气定神闲的捏着胡子,老眼往皇宫方向瞥了一眼,重重哼一声。 很快,马车到了宫门处。 顾太师一下马车,连换乘的轿子也不坐了。 那张沉着的脸马上堆起一脸的悲色来。 他用大袖子遮着脸一路小跑一路哭着往鸿宇殿冲去。 鸿宇殿前的一众守卫见是他跑来了,谁也不敢拦着。 国丈!那是国丈! “太师您慢点儿,小心台阶。” “太师,皇上与太子都在呢!” 顾太师的大袖子将几人挥开,一口气冲进殿里。 他远远瞧见元武帝就跪下了,“皇上,臣的女儿死得冤枉啊!”然后又放声大哭着,“皇上,臣进了宫里,没有看见发丧,却是为何? 皇上啊,小凤死得憋屈,也不能风光的办一场丧事吗?皇上啊,她为您出生入死,最后惨遭仇家杀害,皇上啊,她不能这样默默无闻的死啊!” 侍立在元武帝身旁的段琸,见到哭闹的顾太师脸色顿时一黑,暗中咬牙怒骂,该死的老东西! 他今日才当上太子,祭天礼还没有拜呢,宫中就发丧? 这可是大忌讳! 段琸马上对元武帝说道,“皇上,这事儿得好好议议,得选一个吉日发丧!” 顾太师一听这话不干了。 他咬牙怒目抬手便朝太子狠狠地甩了一记耳光。 “老太师这是以下犯上。想蹲监狱吗?” 太子段琸也抬手要打,却被几个大臣给拦住了。 “太子息怒,那是国丈啊,不能打!” 顾太师扯唇嘿嘿冷笑一声,“太子殿下,按着辈分来排,站在你面前的是你的嫡外祖!故去的是你的嫡母永贞皇后!究竟是谁以下犯上了?你做为儿子,母亲早死,不发丧,却要挑什么吉日? 你是什么意思?见过娶妻嫁女挑吉日的,没见过死个人还挑着日子死的!太子殿下,这便是你的孝道吗?你敢不敢将这话说与天下人听?” 他言语犀利,态度更是毫不客气的瞪眼看着段琸。 段琸挨了一顿打,还被骂一场,气得都快要吐血了。 因为,一殿的老臣们,正颇有深意的看着他。 他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气,忍了! 张太傅这时也说道,“皇上,永贞皇后的功绩功不可没,她的丧礼,皇上还是让宗人府里办起来吧,就即日,拖延下去,恐怕会引起民愤的。” 张太傅一开口,殿中的刘太保也跟着附和,“太傅说得没有错!皇上,要发丧啊!立刻——” 第331节 几个被顾非墨威胁过的朝中臣子纷纷谏言。 元武帝的脸色更加郁黑,却是不说话,心中恼恨着,为什么凤鸾殿早不着火晚不着火,偏偏在册封太子时起火,起火也罢了,还找到顾凤的尸体。 这太子的入祠祭祀礼还怎么举行? “皇上,老臣的女儿啊,她十三岁就入的醇王府,皇上……”顾太师忽然大哭起来。 哭着哭着,眼皮一翻,晕过去了。 “太师!” “老国丈?” “皇上,要是太师出了意外,永贞皇后在地下也不安啊!” “永贞皇后死得冤枉啊——” 元武帝忍无可忍了,“准了,发丧——” 倒在地上的顾太师马上睁开眼来,悄悄地拉了一下扶着他的好友张太傅的袖子。 张太傅用袖子挡着他的脸,大哭着,“太师不要死啊——” 同时暗地里狠狠地捏了他一把,心中骂道,老不死的姓顾的,你儿子恐吓老夫一天了,知道不? 老夫逮不着你儿子,逮着你出气! 又狠捏了一把然后大哭着,“你可不要死了!” 刘太保趁机说道,“皇上,下旨吧,老臣舍了这把骨头,向顾府传旨去。” 元武帝看了一眼段琸,冷着脸对身旁的大太监说道,“福公公,拟旨——”…… 凤鸾殿莫名的起了火,因着火又意外的发现了真贵妃的遗骸。 这可远比前几日的“贵妃”带着人私运货物而被发现来得更让人震惊。 宫中一时乱了,前脚还在忙着宴席,这会儿又要忙着装敛永贞皇后了。 云曦在御花园找了处亭子坐着吹凉风。 这时,假山石侧一个人影子一闪,一人缓缓地朝她走来。 来的正是段奕,春日暖阳照在他浅绯色蟒袍上,似镀了一层浅金。 他温和浅笑说道,“嗯,看来午饭得回府吃了。” 可不要回去吃了,元武帝那里只怕是忙得焦头烂额,哪里还有心情再接着宴席? 当然,他有心办,臣子不一定有心情吃。 云曦站起身来朝他走去。 段奕上前拉着她的手,温声问道,“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 两人并肩往御花园外走。 她低着头看着地上两人的日光倒影,半晌才道,“真让人意外,那顾凤居然已死了多年了。”段奕轻嗤一声,“也不知咱们的皇上是真糊涂呢,还是装糊涂呢?贵妃换了个人他也不知道?连本王都起了疑心。他只是不听本王的劝说,活该被西宁月害得再不能行走,下辈子一直坐着轮椅。” 云曦扭头看他,“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段奕说道,“每个人的神韵都是不同的,哪怕是披了别人的皮,骨子里还是原先的那个人。顾凤虽然强悍,但没有西宁月狠毒,而且,顾凤与太后的关系很好一直悄悄的在来往。 顾凤嫁皇上时,只是妾,因为年纪小,性格又随意,常常被人算计欺负着。太后暗中帮过她不少次。 而且在先皇驾崩时,宫中大乱,多亏了顾凤暗中救了太后。那个时候,她已经成长得能领着一支暗卫了。顾凤假意说抓反贼,带人围了太后的寝宫,保了那宫里的一干人。如果不是她,可就没有本王出生了。 她做得极为隐蔽,让两个太医装成太监守在太后身边。这件事,外人并不知道,但几年前,贵妃却忽然对太后的态度大变样,而且对太后出手,我就怀疑有问题了,以为是她练武着了魔,哪知是换了个人。” 云曦眼神眯起,这样算来,顾家对段奕还是有恩的。 难怪段奕对顾非墨恨得提刀想杀他的时候,却又不见杀他。 顶多戏弄打一顿或骂上几句,若将顾非墨换作其他的人,早被他暗算着下了地狱。 两人走到停马车的地方,段奕扶着云曦正要上车,一人走到他们的身后说道,“奕亲王!皇上正找王爷呢,王爷就这么出宫了?” 云曦听到这个的声音,唇角一扯。 那日在山上,居然没有将他一匕首刺死! 她也不回头,就着段奕挑起的车帘子坐了进去。 段琸望着她的背影眼神又冷了几分。 “侄儿有事吗?” 段奕微侧着头看着段琸,唇角挂着讽笑。 太子段琸咬着牙憋着怒火,“王爷,宫中今天事多,王爷是不是应该留在宫中助皇上协理一下朝事呢?” 段奕似笑非笑看着面前趾高气扬的段琸,心中一阵鄙夷,“琸侄儿,本王无官无职,如何协理?或者,你给本王弄个摄政王当当?” 段琸的神色旋即一变,看向段奕的眸中戾芒一闪,但很快又隐去了情绪,“王爷,封摄政王的事,只能由皇上决定。” “你决定不了,还来找本王做什么?再说了,不是有睿王睿世子吗?”段奕根本不理会他,转身走向马车。 “睿王多年不理朝政,睿世子这几日生了重病。” “段轻尘生重病?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他八成是骗你的,你去找他吧,本王的王妃说身子不舒服,得回家歇息了,侄儿不会不体谅未来的婶婶吧?她可是被宫中的事惊吓住了。” 从车帘里伸出一只女子纤细的手来,“奕。得回府了。” “好。”段奕浅笑着抓着那只手弯腰坐了进去。 马车缓缓的启动起来。 马车里。 云曦的眼神往车门那儿瞥了一眼,对段奕说道。“王爷可不对啊,太子殿下有求,您作为叔叔怎么不帮上一帮?” 段奕也往那儿看了一眼,轻笑道,“一句叔叔也不叫,也不叫你一句婶婶,这样的侄儿,咱们也可以不认!” 云曦抿着笑意,“王爷,咱是长辈,不能跟晚辈计较。” 马车外,段琸的脸色越来越郁黑,他一咬牙,转身大步朝宫里走去。 而段奕的马车这时才缓缓启动朝宫门处而行。 “自取其辱!”他轻嗤一声。 段琸走后,赶马车的青一说道,“主子,三青传来话说,老太师怒气冲冲地进了宫,而且之前,还让人送了一个打得半死的太监给皇上看,此时,他正在鸿宇殿里那儿闹呢。” 段奕笑了笑,“难怪了,原来咱们大梁的新太子殿下,刚才低声下气的来,是想本王去原他。” “帮他?他的脸皮倒是厚!”云曦冷笑。 马车行了一段路,云曦却一直低垂着眼睫不说话,微微拧眉,似在沉思。 段奕扔开手里的书,抬头看她,“一直闷闷着,在想什么?” “段奕。”她道,同时抬起头来,眸色冷沉,“我设计让西宁月的事情曝光,谁想到了最后,我们与顾府都没有得到好处。反而是让旁人捡了个大便宜去!不光捡去便宜,反而开始打压咱们了!” 段奕低头看她,想着她曾经受的委屈,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他若敢对你不利,本王会让他做不了这个太子之位!” “段奕。”云曦看着他,“他现在手头上有四十万大军,翅膀硬着呢。” “那就一根一根羽毛的拔了!” …… 至晌午后,宫中发出了布告张贴到了几个城门的各处。 从即日起为永贞皇后发丧,且从即日起,全国哀悼三个月,三个月内禁止婚嫁寿一切喜事。 顾非墨经过集市口的时候,看见那发丧的布告,呵呵呵冷笑了三声。 …… 他没有回家,而是到了一处旧宅。 宅子与周围的没有什么区别,旧,破,静。 屋中有一口井,他顺着绳子滑到井底,伸手在一处石砖上按了几下,井壁上的一块大石头自动的开了。 里面赫然是一间石室。 油灯里的一点火苗似豆,照得一面墙上吊挂着的一个人面目阴森。 顾非墨缓缓的走到她的面前。 他拔剑指着她的胸口,“西宁月,你的本事真大,居然将我姐姐藏到地底下,还砍了她的双腿,让她活活饿死,疼死,血尽而死!你狠!” 西宁月缓缓抬起混沌的头。 她被云曦刺得满身是伤,血水早已染得满身衣袍。 此时在这幽暗的地室里看着,如地狱里的小鬼。 她弱弱地说道,“是非墨啊?你快走吧,这里要是被发现了,你就活不了。” “与你何干?你少来假惺惺的一套。我姐姐的尸骨在凤鸾殿内殿的地底下发现了,她还写了遗信,说是你们杀的,你就留不得了。” “顾凤的死,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是国师的授意。是他的意思啊,非墨。” “你们都是一伙的,本公子一个也不会放过!” 顾非墨一剑斩断了捆着西宁月双手的绳子,又抬脚将她踢晕了,拖着她的头发往外走。 刚出井口,便见前站了一个女子。 一身紫衣似霞,神色清冷,正是云曦。 他朝她看了一眼,揶揄笑道,“你居然跟踪我到了这里?想做我的跟班?” 云曦沉声说道,“顾非墨,这西宁月不是你一个人的仇人,你不能一人占有!” 顾非墨不理她,“我今日要她尝尝我姐姐的痛苦,我要将她带到凤鸾殿的内殿,我姐姐的灵魂还没有走呢,让我姐姐狠狠地收拾她!” 他的眼中闪着杀意,两眼血红,拖着晕死的西宁月就走。 云曦马上跟了上去。 “顾非墨,你听我说,你来这里时,我发现已经有人在暗中跟着你了,你要当心。” 顾非墨一怔,眼神微眯,“是谁?” 第332节 ☆、002章 顾非墨之谋 顾非墨心中忽然想起了一人。 他低头看着她,脸色攸地一沉,“别跟着我,危险!” 他的手中拖着西宁月,身子一闪出了小院。 云曦紧跟在他的后面。 在他将昏死的西宁月往马背上一扔的时候,云曦脚尖点地飞快地闪身到了他的马前。 “你干什么?”顾非默眸色一沉,低声喝问道,心中则是惊讶着她的动作居然这么快,只眨眼间便到了他的前面。 “你打算怎么样引出西宁月的同伙?”云曦拦在他的马前,挑眉看他。 顾非墨的脸色冷沉,说道,“怎么样引出?当然是放在最引人注目的地方,那日在山上,不是已经成功的引出了她的一个同伙了?只可惜,让他溜了。” 云曦默了默,说道,“山上地广人少,又是在夜晚,她的同伙藏起来,确实不好找。我有个建议,让西宁月与她的同伙,都马上现形!” 顾非墨坐在马上俯身看着她,唇角一撇,嗤笑一声,“献主意就行了,你不要参与。” “我当然不参与了,我远远的站在后面看就是了。我只要这西宁月不得好死!”云曦眯着眸子,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冷芒。 她解开院子前小树上的一匹马,“跟我来!” 顾非墨看了她一会儿,马上跟上。 策马跑于前方的女子,紫衣翩然,似盛开的早春紫玉兰。 他很是讶然,她的马术竟然又上升了一层。 两人策马行了一路。 顾非墨看了看四周忽然说道,“再往前走就是城中贩卖马匹的地方了,谢云曦,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前面的云曦忽然勒住了马缰绳。 顾非墨也在她的身侧停了下来。 “这里是集市。”她微微弯着唇角,“而且,今天来的人很多。” 恰逢赶集的日子,来集市看马匹的人很多。 忽然,一人闪身到了她的马前,扬起手中的马鞭子就朝她甩去。 她伸手飞快地抓在手里,用力一拽。 那人脚步不稳,摔到了地上。 偷袭她的是一个女子,衣饰华丽,显然是个富家的小姐。 那女子也不看云曦,而是朝顾非墨的方向看去,“哇”的一声就哭了。 “非墨公子,这个女人欺负我,无缘无故地用马鞭子打我。你看看呀,衣衫都扯破了。呜呜呜——” 云曦微微眯眼看去,居然是段轻尘的妹妹段轻暖郡主? 她略一回忆了宫中鸿宇殿内赴宴的众大臣以及家眷,貌似没有看到睿王一家子出现。 这可就有点儿奇怪了。 册封太子这么大的事,身为宗亲的睿王一家子怎么不出现? 老睿王不喜抛头露面,睿世子不爱接洽人,但段轻暖没理由不去。 一向清高孤傲的段轻暖不去参加可以傲世群芳的宫宴,却跑到这个脏乱的集市来了? 就在她诧异的一瞬间,她的马前已围上来了不少人。 “这位骑马的小姐,你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人啊?” “就是,看看她都摔得成什么样了?衣服袖子都破了。” “可怜的姑娘。” 几个过路的妇人伸手来扶段轻暖,一众人围着云曦七嘴八舌的指责着。 骑马跟在云曦一侧的顾非墨一见段轻暖来了,那眸色顿时一冷,“段轻暖,你胡说什么呢,谁打你了?本公子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是你自己冲过来的。” “非墨,是我自己走来的没错,但却是谢云曦先拿鞭子抽的我。” 段轻暖坐在地上呜呜的哭着。 而她暗中却是咬着牙,该死的谢云曦不是被册封为奕王妃了吗?居然跟她的非墨走在一处。 今日定要她好看。 云曦也不同她吵,而是翻身下马朝段轻暖走去。 她将手伸向段轻暖,笑道,“轻暖郡主,说来,我还是你婶婶呢,非墨是你的堂舅舅。” “舅……舅……舅舅?”段轻暖眨眨眼,“怎么回事?这不可能!” 顾非墨成了她的堂舅舅,她还怎么嫁给他? “当然是真的,你可以进宫去问问,贵妃已被追封为永贞皇后了。”云曦微笑说道,趁着她发怔的当头,悄悄的拿匕首割开了她的袖子,又很快的将匕首藏了起来。 坐在马上的顾非墨眉梢扬了扬,这小女人又在搞什么鬼呢? 不过,段轻暖这个刁蛮跋扈的郡主,是该被收拾一下。 于是,他唇角微勾,看着二女,不说话。 云曦扶起段轻暖,伸手拍着她裙子上的灰尘,温和的说道,“你没事吧?” “哪里会没事?我袖子都破了,你看,是你的鞭子抽破的!” 段轻暖一把抓起她的一袖子,一时傻眼,怎么是两条刀割的口子? “轻暖,你这么一摔,怎么摔的?这衣衫的口子怎么会摔得这么整齐?不会是自己割开的吧?” “胡说,我就是——”段轻暖一扯袖子,一时呆住了,怎么会……,她明明是事先磨破了的,怎么是挖掉了一块布的口子? “各位大婶们,她的袖子是被我的鞭子抽烂的,还是被她自己拿剪刀剪的,你们看看?” 围观的几个妇人都伸长脖子仔细的来看,果然,袖口处破的整整齐齐。 这下子,风向便倒了,“小姑娘,这位紫衣小姐说的没错啊,鞭子打烂的话,不光你的胳膊也烂了,袖子上的布也会烂得不成形呢,可你这分明是剪刀割的。你这是冤枉她啊。” 段轻暖的脸色攸地一变,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戾丝色。 她的眼珠子转了转,忽然捂着腿痛呼起来,“非墨公子,我的腿被曦小姐撞伤了,像是伤着了,你带我回家吧。” “呀,是不是真伤着了?”这几个围观的妇人又围了过来,“那你们二人可得负责将她送回去了,一个姑娘家,在外头伤了,可有得委屈受了。” “是啊,这还是位小姐呢!” 云曦并未理段轻暖,而是将目光望向顾非墨,两眼微眯。 这段轻暖的样子像是要赖上顾非墨了,怎么好巧不巧的在他转移西宁月时? 不过,想到段轻暖刚才诬陷的话,她不介意让她吃吃苦头。 “顾非墨,带上她吧,轻暖郡主受了伤,咱们要对她负责。”她走到段轻暖的面前,伸手扶起她,“走吧。” “云曦!让她坐你的马!”顾非墨的脸色黑沉下来。然后又没什么表情的看着段轻暖问道,“你的侍女呢?你总不会是一个人出来的吧。本公子可没有时间带你。也没法带你,我的马上还驮着东西。” 这段轻暖,他都躲都躲不及呢,还带上她? 段轻暖往顾非墨的身后看去,果然,他的马后绑着一个大布袋。 “没有关系的,我坐在你的前面就好了。我家的马车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你带我到那儿就好。”段轻暖一瘸一拐的站起来,朝着顾非墨走来。 “顾非墨,你得惜香怜玉!” 云曦不理顾非墨,双手一扶段轻暖的腰身,助她坐上了顾非墨的马匹。 顾非墨大怒,“谢云曦!” 云曦朝他眨了眨眼,然后翻身上马,“走吧。” 段轻暖心中一阵窃喜。 今天终于坐到非墨公子的马上来了,太好了,只是前面那个谢云曦可真该死,她怎么与顾非墨在一起?真是不要脸了! 顾非墨一脸郁黑,谢云曦这个女人在搞什么? 面前这个段轻暖一直往他身上靠,他很想一把将她扔了。 “轻暖郡主!你是不是半月没洗头了?头发丝的味道快熏得本公子要晕倒了。” 段轻暖一怔,脸色也跟着白了白,“非墨,怎么会难闻呢?我一早还洗过头了,用的是桂花油抹的头发。” “那也还是很臭,本公子受不了了,哇——”他装作要吐的样子,咳嗽起来。 云曦一阵无语,顾非墨真是矫情得可以。 “过来吧。”她抖出银链子将顾非墨卷起带到了自己的马上。 段轻暖一时惊住,“非墨,她是奕亲王的准王妃,你怎么同她坐一匹马?她这个女人水性扬花!” “轻暖郡主,可是你的头发上好臭,本公子闻了想吐。” 段轻暖咬牙,该死的谢云曦,敢抢她的非墨。 云曦对她的怒目直接无视,而是伸手掩袖,开始用嘴唇轻轻的吹起了口哨。 顾非墨漂亮的眸子轻瞥了她一眼,然后抽出腰间的软剑,往段轻暖坐的马上捆着的布袋子上一划。 同时,云曦口中的啸音越来越诡异了。 段轻暖正在发怔时,她坐着这匹诡异的马自己跑了起来。 而腰上也多了一双手。 正是被顾非墨的剑气击醒的西宁月。 那双手满是血污,段轻暖吓得尖叫起来,“救命——” 马儿驮着段轻暖与西宁月一起往前狂奔。 而那些正在贩卖的马儿也一起跟着跑起来。 第333节 云曦的啸音没有停。 她现在已会用元力控制着声音,哪怕是听着声音不大,却依旧在很远的地方也能驱赶着马匹。 顾非墨的眸色眯起,她说的不亲自出手,原来是这个。 群马中的西宁月,救出是个难事。 而且,那西宁月因为脚筋已断不能夹马肚子,只能用手死死的抓着段轻暖,这样,救出西宁月,会伤着段轻暖,就会得罪睿王府。 好一个借刀杀人! 顾非墨心中对云曦暗暗赞叹着,这小女人心中藏着多少的诡计? “救命啊——”段轻暖被马儿驮着奔跑,这群马像疯了一样,快如闪电。 不一会儿整齐的跑出了闹市区。 云曦与顾非墨悄悄的跟在后面。 忽然,从屋顶上飞跃来七八个黑衣人,手中甩起绳子就朝马上的西宁月的身上卷去。 另有一个人手中的绳子向段轻暖卷去。 “救命啊!救命——”段轻暖吓得一直在尖声的叫着。 黑衣人将段轻暖卷出马群后,又一齐去救西宁月。 “终于救人了!谢云曦坐好了,本公子去会会这些人!” “顾非墨,当心!”云曦低声喊道。 顾非墨已提剑冲向了那几个黑衣人,砍断了卷向西宁月的绳子。 只见一片耀眼的剑花中,一个黑衣人倒下了。 云曦口中的啸音一变,群马发怒,狂踩那个黑衣人,一声惨叫后,地上已是一堆血泥。 紧接着,又有两个黑衣人同时围攻,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又倒了一人。 剩下的几人似乎发现救西宁月一时救不了,全都一齐围上顾非墨。 现在是六人围着顾非墨。 “以多攻少。卑鄙啊!”顾非墨冷笑。 他的长剑舞得如一团烟雾,身影看上去眼花缭乱。 那六人狡猾得很,用着车轮术,轮流着上阵。 杀不死对方,自己也会累死,当真如顾非墨说的卑鄙无耻! 既然这样,不如毁坏掉! 云曦又吹响了啸音。 马儿在啸音的控制下,发了疯的乱奔乱跑。 混混沉沉的西宁月尖叫了一声,被马抖落于马下。 “非墨——,汝阳——,姐姐走了——啊——” 黑衣人们一惊同时收了手里的剑,一齐跃过去,去抢西宁月。 顾非墨同时闪身回来了。 就在六个人同时跳到地上时,手刚刚碰到西宁月,群马又开始发起疯来,前蹄高抬再猛的踏下,数个碗口大的蹄子落在肉身上,还能活命? 惨叫声声传来,片刻后,已分不清地上死了几个人。 又是一阵啸音后,群马停了下来,自己调头朝集市贩马的地方跑去。 “全死了?还查什么?”顾非墨走到那堆血肉的面前。 八个黑衣人,一个西宁月。 黑衣人蒙着脸,看不出什么表情。 只有西宁月,肚子虽然已踩碎,但脑袋还算完好,一双眼正看向远方,含着欣喜。 顾非墨盯着那张脸看了许久,然后,从袖中取出一个火镰,擦着了火扔在西宁月的身上。 他道,“我姐姐厌恶你有着同她一样的脸。所以,你不如灰飞烟灭,永远不要超生了。” 这是一处僻静的街角,没有人来,焚烧起的火苗蹿起,散着恶臭。 自私,贪婪,仇恨,害得他人家破人亡,也害了西宁月自己。 段轻暖看到一地的死尸,蹲在一处角落里吓得身子发抖,脸色死白。 刚才的趾高气扬,早丢到在九霄云外了。 云曦看向顾非墨,“她好像喜欢你,你不带她回去?” “本公子只带喜欢的人!”顾非墨看也不看段轻暖,带着云曦离开了这里。 马儿的得得得马蹄声将段轻暖惊醒。 她望着云曦远去的方向,怒目咬牙,该死的抢她的心上人,她不会放过谢云曦! 一个人影走到她的前面,将手伸向她,“起来吧,同样是女子,人家策马奔腾,算计得一手好谋划,你在这儿哭鼻子,你好意思?男人不是你哭就来的,得靠女人争取。” 段轻暖也不抬头,抽抽嗒嗒的哭得更凶了,“哥,谢云曦就是个水性扬花的女人,她都是准奕王妃了,还去勾引顾非墨,她不要脸!” “啪!” 一记清亮的耳光响起。 段轻暖捂着脸惊愕的看着她的哥哥段轻尘,“你为什么打我,我哪儿做错了?” “你没错,只是人家为什么聪明,你为会么这么笨?将你打醒而已。” 说着,段轻尘转身离去。 争?段轻暖在心中反复想着这个字。 …… 顾非墨回到顾府,罗管事见到他喜得忙朝府里喊着,“公子回府了,快,快告诉老爷夫人。” 顾非墨望了望顾府的门楣,眉尖拧了拧,大步进了府里。 彼时谢枫还未走。 他看望了晕倒的母亲,与父亲闲谈了一会儿后,叫过谢枫,“我有话找你说!” 谢枫跟着他到了墨园。 “皇上没给你官复原职,那就从其他部门开始,以你的本事,还能混不出一片天来?只是你平时没上心罢了。”谢枫说道。 他比顾非墨大不了多少,因为做事沉稳,看着倒像是大了三四岁的样子, “不!谢枫!”顾非墨站在院中唯一的一棵松树下,仰头看着天,“我不是计较那个官位,而是咽不下这口气。 我十三岁随我姐上战场,那总兵之位是我凭真本事得来的,小爷我在浴血奋战的时候,那段琸在干什么?凭什么让他捡了便宜去?爷我不服!” 谢枫看向他沉声说道,“非墨,他是太子,有皇上在后面撑着腰,咱们斗不过他的!你不服也不行了!” 顾非墨矮身往石凳上一坐,将长长的两条腿搁在桌上,下巴微抬看着谢枫,新月眼眸微眯杀气一闪,“那我就反了!” 谢枫挑眉,然后眯着眼看向他,“怎么反?你反得过皇上吗?国内一乱,死的是无辜!你小子别为一个总兵的位置乱来!” “谁说我要反老皇帝了?”顾非墨的两道俊眉一扬,“小爷我要反的是他的那个来路不明的儿子!段琸!敢抢小爷的位置,爷要让他吐出来!” “怎么吐?”谢枫在他的对面坐下了,凝眉看向他。 那日在卧龙山山脚下,假贵妃自己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但太子琸却依旧派人缉拿顾非墨,这真不是个正人君子所为。 谢枫心中也是一阵鄙夷。 顾非墨的眼神瞥了他一眼,“我已想好了主意。到时候,师兄出几个人力就是了。” 谢枫顿了顿,说道,“我当然会帮你,但,咱们行事,行计划同密了,可千万不能出一点儿漏子,否则——” “都是有家的人,我懂。”顾非墨道,两眼锐芒一闪,“杀人于无形,曦曦就做得好。” …… 顺发赌场。 一楼的大厅里,吆喝声开盘声叫喊个不停。 靠一个角落里摆着的一张桌子那儿,七八个汉子的面前已堆着不少的银钱。 顾非墨走进店中的时候,小仆惊愕着正要行礼,被他挥手制止了。 他的眼神往那一桌淡淡瞥去了一眼,才径直往店后走去。 一个中年男子马上跟在他的身后上了楼。 两人进了一间雅室。 雅室装饰华丽,镶金嵌玉的大屏风与多宝格架子上的各色的稀有珍宝,无一不是在说明着主人的富有。 但,这些原本是顾非墨的爱物,此时他却瞥也不瞥一眼。 他大步走到上首坐了,冷眸睨向那个跟着进来的中年男子说道,“叫他们都进来!” “是,公子!” 原本在楼下正赌着钱玩得正酣的一众人,被赌坊的张管事给叫了上来。 “公子?” “将军?” 人们都围了上来,“公子,您找在下们,有何事?” 这些人都是顾非墨在西山军营的老手下。 都是跟着他上过战场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少的是两三年,长的是六七年,早已被顾非墨收做心腹。 “何事?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顾非墨的眼神往几人的脸上扫了扫,“本公子被外甥欺负了,你们说怎么做?” 被外甥欺负?几人诧异着。 公子啥时候有了外甥了? 第334节 难道是—— 哎呀,贵妃被追封为永贞皇后,太子成了嫡子,公子可不就是国舅了么? “所以……”顾非墨的眼神微眯,冷笑道,“外甥敢对舅舅无理,是不是要休理一下?” “当然了,舅舅修理外甥天经地意。” “公子,太子真是太过分了,居然敢下令通缉你。” “就是!这莫名其妙来的一个平世子,眨眼成了太子,一上来就跟公子过不去,他是不是不将国舅放在眼里了?” “那么,你们现在就去给爷查,派出你们所有的手下,查到太子的一丝儿情报都速来报与本公子知道!” “是,公子!” …… 过了半月后,顺发赌坊里传来消息给顾非墨,太子要到青州调查灾后的重建情况,带着不少的布匹与粮食同去。 “带东西出去?好机会!”顾非墨轻笑,“本公子要劫了他的东西,顾府最近青黄不接。正要拿来贴补家用。” ☆、003章 让太子有苦难言 顾非墨的两眼微眯,冷笑道,“除非他不出门,他一出门,本公子定不会让他好过!或者,他将总兵的位置让与爷,爷才不与他计较,否则,哼——” 他的两眼闪过一丝戾芒。 张掌柜说道,“只是……公子,日期还不知道是哪一天,要等户部里安排好货物。” “那就等着,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老皇帝这是要他到外面历练历练呢!他历练?本公子给他挖个坑,让他往里跳,让他爬也爬不起来!” 张掌柜又道,“还有一件事,就是那四个黑衣人身上的衣物,查不到出处,看着又是普通的棉布,却又比一般的棉布要结实。” 顾非墨抿了抿唇,默了片刻,说道,“西宁月死前喊了一声,前面的老国师传位给齐王,南诏国有齐王吗?你再派人去查查看。” “是,公子!” …… 永贞皇后的灵柩在宫里没停多久就出殡了。 喧闹了一阵子的皇宫又趋于平静。 段奕被元武帝频频的召进宫里,却又不见给什么官职。 他不急,但青一他们却为自家主子打着抱不平,“老皇帝这是在欺负王爷好说话。” “有钱拿,不当差,多好。”段奕不以为然,每日下朝回来同云曦赏赏花,看看书,说说闲话,日子就过去了。 看他虽然是闲着,但云曦却发现他的临时书房里常常彻夜点着灯。 她问他,他总是一笑而过,“在练习作画。” 可能吗? 假贵妃一除,老皇帝八成是死盯着他了,他一定在暗中做什么谋划。 他不说,她便不再问,而是吩咐着吟霜与散在京中的双龙寨的人盯着太子的出行。 很快,赵胜最先打听到了消息,段琸要去青州查看灾后的重建情况。 去青州? 云曦的眼睛微眯,老皇帝这是在给段琸铺路吗? 上回让他在那儿栽了一个跟头,她不介意再让他栽一个跟头。 “吟霜,吩咐赵胜再查,看看具体的他想干些什么!” “是!小姐。” 不得不说赵胜有几分本事,他以一个铺子老板的身份,居然查到了太子府中的情况。 吟霜说道,“小姐,赵胜的鬼主意真多,他结识了太子府的厨娘,偏那厨娘做得一手好菜,太子便天天叫厨娘做饭,有时晚间还送点心,便这样听来了。 太子要送东西到青州去。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太子府里的仆人还没有准备行李。厨娘只是见着那户部的官员来了府里好几次。” 送东西?这便是拢络人心了。 云曦的手中正拿着一把剪刀剪着早开的茉莉。 剪刀咔嚓一声,花枝落地。 旋即,她的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冷笑,她要剪断他的皇帝梦。 “吟霜,接着查!” “是,小姐!” …… 夏玉言这日差人来请云曦回夏宅吃饭。 奕王府离夏宅只隔着三条街,没多久便到了。 马车到了夏宅前停下,赵玉娥,谢枫,夏玉言正站在宅子门口相迎。 青裳扶着她走下马车。 “娘。大哥。”云曦又看向一旁的赵玉娥,笑着向她伸过手去,“大嫂。” 赵玉娥的脸一红,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曦丫头的嘴巴,真是越发的伶俐了,胡乱叫人,明天,我得到王爷那儿告状去。” “赵小姐,你可错了,王爷才不会说曦小姐呢,王爷宠着她呢。”青裳笑道。 赵玉娥嗔道,“那……那我到太后那儿告状去,总有人管吧?” 青裳又笑道,“太后更不管她了,天天只问她过得好不好。” 赵玉娥嘴角一撇,“便宜你了!” 夏玉言也笑起来,“都进去吧,哪有站在门口说话的。” 赵玉娥扶着夏玉言先一步进了宅子里。 谢枫与云曦并排走在后面。 这时,她蓦然看到隔壁段轻尘的别院门开了。 段奕轻尘打着一把油纸伞走了出来,脚步缓缓。 他依旧是一身天青色的长衫,飘然洒脱,只是脸色较半个月前要苍白一些,像个大病一场的书生。 他看到云曦兄妹,便走了过来,温和笑道,“枫公子,曦小姐。” 两人都停了脚步,回身看向他。 段轻尘正站在夏宅的台阶前向二人额首行礼。 “原来是睿世子。”因为谢枫是品阶低的臣子,忙恭敬还礼。 云曦朝他微微点头。 她是段奕的准王妃,若她大婚了,按着辈分算,段轻尘还得喊她一声婶婶了。 是以,她只点了一下头,算是见了礼。 段轻尘并没有说什么,又微微一额首,撑着油纸伞走过去了,脚步不急不徐,最后消失在一处巷角。 待他走远,云曦问谢枫,“这段轻尘一直住这儿吗?” 谢枫摇摇头,“没有,好像……以前,就在咱家办乔迁宴席时,他来过一次,再没看见他,这是第二次吧。 这是他的别院,他怎么会常来?走吧,进去吧,娘和玉娥正等着呢,今日啊,庄子上送来了新季节的菜蔬,让你尝尝鲜。” 谢枫拉着她的胳膊往宅子里走。 云曦回头看向段轻尘身影消失的方向,微微眯眼。 她还有一回见过他了,他走到夏宅前掉了一副画轴,画上画的是她,但她没说。 两人进了宅子里。 谢枫将这事撇开,与云曦边走边说着话。 “皇上最近召我进宫的次数也多了,像是有意拉拢,段琸也频频向我示好。” 云曦轻笑,微微扯着唇角,“那是当然了,太子新登记,当然得找一帮臣子护着他。哥,你打算帮他?” 谢枫哼了一声,“看人品,这人就不招我喜欢,上回大家一起抓那个假贵妃,他却让我与段奕站在山道的最外头,他却带着人进了林子里。 谁都知道假贵妃只是搬运着东西,哪里会带许多人去?而太子带着几百人那便是铁定不会输的。 明明是我报的案,打头阵的功劳却是他得了去,连我的属下都看得出来,事后,又没有说一句谢,皇上只是口头上表扬了一下我的人,这样的人,谁敢效忠他?” “那你效忠谁?”云曦问,她真担心这位耿直的大哥连段奕也看不起。 谢枫轻嗤一声,“自己人当然帮着自己人了,这还用问?妹妹被王爷养傻了?” 云曦:“……” 她这不是担心谢枫的古怪想法?一根筋起来,谁也不认了。 兄妹两人刚进后院,前院当差的小丫头四月大步跑来了,“公子,衙门来人让您快回去,说是一处作坊起火了,太子正大发脾气呢!” “作坊起火了?和太子有什么关系?”两人对视了一眼。 “知道了,我这就前去。”谢枫又转身往外走。 “哥,我也去看看。” 谢枫瞪眼,“你去干什么?我这是当差!紧急情况!你好不容易回家一趟,陪娘吃饭去。” “不,我要去看看,哥哥不觉得这事儿奇怪吗?一个作坊起火,居然惊动了太子!这会是什么作坊?”云曦两眼眯起。 难道是段琸在搞什么密谋? “的确有些奇怪!可是娘那里……” “回来再陪她吃饭,大不了……我这次回来多住两天。”云曦说道,转身又对四月说道,“快去跟夫人说一声,就说我们去去就回!” 四月摸摸头,为难说道,“小姐,只怕夫人那里……” 第335节 云曦不等她说话,早已跟随着谢枫往府门前走去。 四月只得硬着头皮自己去传话去了。 青裳则在停在府门前的马车里取了一件披风给她。 云曦将披风往身上一裹,遮去了原来的模样。 谢枫看着她的新模样,点了点头,这才没说什么。 “记得到了那里只许看,不可以乱跑!”谢枫开始啰嗦了。 丢了她,王爷还饶得了他? 明明是他家的人,现在怎么事事得向奕王府请示了呢? 谢枫一脸郁黑。 两人骑马很快就到了东城门的衙门。 一个衙役迎上他,松了口气,说道,“大人!你可算是来了,太子在里面发着火呢!” “谢枫,你终于来了,我快顶不住了!太子正大发雷霆呢!”谢枫的搭档李治也苦着脸说道。 云曦往李治与衙役的脸上看去,这二人都是一脸的焦急,难不成真烧了段琸的什么东西? 她跟着谢枫走进衙门的正堂。 “谢大人,你可总算来了,西河街钱记作坊起火了知道吗?你是怎么当差的?”段琸劈头就问他。 他的脸上一脸黑沉,看向谢枫的眸色森寒。 谢枫眉尖一挑,他当差好与坏,同作坊失火有什么关系?作坊里起火,他拦得住? “微臣自当查清原因!”官大一级压死人,他只好恭敬的回道。 “原因不用查了,不就是一场火吗?本太子的意思是,若再失火,定拿你试问!” 段琸说完,忍着怒火甩袖出了城东门指挥使的衙门。 谢枫是云曦的哥哥,否则,他一定要将谢枫碎尸万段。 一切挡他路的人都得死! 段琸正要坐了马车进宫,一人骑马挡在了他的面前。 “原来是太子啊。”顾非墨懒懒散散的晃着手里的马鞭子,笑得颇有深意的看着段琸,“天干物燥,要小心火烛!” 段琸的眸色一动,正要说话,顾非墨已扬长而去。 “该死的顾非墨!”段琸气得咬牙,“回宫!” “是,太子!”四个太监恭敬回道。 ……衙门的大堂里,立于一旁蒙着面的云曦冷笑一声,“大哥,作坊要失火,同你有什么关系?太子这火发得莫名其妙!” “去看看再说。” “不用看了。”一人走进衙门里说道,“那火是本公子放的!” 云曦和谢枫马上抬头。 顾非墨正施施然的从正堂门口走来,斜倚着身子靠在柱子上得意的笑道。 谢枫往正门那里看看,确定段琸走后,忙走向顾非墨,一把将他拽起往后堂拖去。 云曦随后也跟上,三人走到谢枫原来住的小院里。 谢枫冷声问着顾非墨,“你在搞什么?那作坊所在地西河街,住的人可不少。” “我知道。”顾非墨扬眉一笑,“我是专挑着无用的烧,而且烧之前,已使计将那作坊的人和作坊外的人全赶走了。” “你烧的是什么?”云曦忙问,看这顾非墨心情大好的样子,八成是烧了太子段琸关心的什么东西。 “你们猜猜看?”顾非墨俊眉扬了扬得意的看着二人。 “别卖关子,快说吧,当心我揍你小子!”谢枫怒得扬起拳头,在顾非墨的面前晃着。 “师兄。”顾非墨按着他的手,嘿嘿一笑,“我的人发现,那太子琸正命那作坊里赶制一批夏衫,计划送往青州作慰问的用品。小爷我就想着,不如一把火烧了,让他没东西送,去不了青州,有苦说不出!” 谢枫哼了一声,“为不什么不将那衣衫送与青州的灾民?烧了?你口袋里钱多了!浪费!” 云曦看着顾非墨,嗤笑一声,“顾非墨,你这一计是下下策,要是我,我就烧些烂布头,破衣服,将好些的衣物偷偷地转到自己的名下,再以自己的名义送往青州,气死那个段琸!” “还是曦曦理解我,本公子便是这么干的!到嘴的肉哪能丢了?那不是傻子吗?一千二百套衣衫,那作坊里六十多个人,日夜加工做了十天, 却被本公子一个闹鬼将人吓得全跑了,然后,我便来个偷梁换柱,将衣物搬到自己家去了。再然后,一不做二不休,烧了作坊,让他们查无可查!呵呵,玩阴的,段琸不是本公子的对手,从小他就没赢过本公子!” 他说的得意,云曦与谢枫互看了一眼,惊异问道,“当真?” “千真万确,说了假话,男人变女人!” …… 帝寰殿里。 元武帝威严的目光望向下首站立的太子段琸,大声怒骂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一把火烧没了?一千二百套!做了十天,再重新做的话,又得十天! 户部已安排好了,就等着这批衣物了,你却是没看护好?烧了?朕一心想让你坐这皇位,但是,你得争点气!” “是,皇上!”段琸垂手立于元武帝的一侧。 他表面上恭敬着,实则心中却是气得不行。 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巧不巧的在衣衫全部完工的这天起了火? “皇上。”他道,“会不会是顾非墨搞的鬼?儿臣责令衙门里查案时,那顾非墨就在衙门口,看着儿臣一脸的挑衅!” 元武帝却喝斥他说道,“顾非墨并不是你最大的敌人,他只是死了姐姐心中不痛快罢了,过些日子就好。他可是个火暴脾气,惹着他对你没好处。 还有顾太师,打了一你巴掌你忍住了是对的,小不忍乱大谋! 他们家发现女儿死了,情绪激动是在所难免。顾太师年已七十了,那日他还递了辞呈上来,朕呢,不想被人非议说忘恩负义,压着没同意,等再过些日子,朕就准了他的辞呈,也不会威胁到你这儿。 顾非墨没有官职,你也不用担心他,他同段奕一样,只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当初是看在永贞皇后的面子上才封了他总兵的官职。 你现在最要留心的是你来之不易的太子之位!段氏的子嗣稀少,成年皇子只有你与睿世子,加一个皇叔段奕。睿王一家不用理会,朕信得过。 关键是段奕那里。别看他整日一副懒懒散散百事不管的样子,他的心思最是狡猾了。你刚刚册封,身份恢复的时间也短,眼下最重的是与朝中的百官们处理好关系,别让段奕抢在你的前头。” “是,皇上!儿臣明白。”段琸低着头恭敬的回道。 只是在元武帝提到段奕时,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戾色。 “所以,朕这次安排你去青州,便是让你错此机会好好的表现一番。青州重建后,安抚百姓,送些种子粮食衣物。 锦上添花固然好看,但雪中送炭者,才最让人心存感激。现在正是春末夏初青黄不接的时候,青州又经过一冬一春的旱灾,人人家中都无粮食。你送去,他们必定会对你心存感激。 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来,在百姓中建立了威望,你的太子之位,便是坐牢了。将来,哪怕是朕一日归天,有你的威望在,朝中的老臣们也会保你的。” “皇上,儿臣明白皇上的苦心,一定不会令皇上失望的。”段琸跪下磕头。 起身时,他忽然又想了一件事来,“皇上,段奕竟然将段瑞接到他的府邸里去了,难道就任由那假贵妃生的儿子一直活着?” 元武帝的脸攸地一沉,伸手在桌上重重的一拍,“那个贱人!都是因为她生了儿子,朕才对她言听计从,谁想到,她竟然是个假的,还变本加利的害你母妃,更害的朕再不能走路了! 那个小畜生,眼下还不能除,母有错,不会波及到子女,这是段氏先祖的遗训。杀了他,朝中臣子,还不得死劲的弹劾你我父子?那只不过是个三岁的小儿,她的母亲又是个异族,想成什么气候也是不可能。若要除掉,也要做得人不知鬼不觉!” “儿臣明白了。” “另外,等你青州回来后,就是三年一次的武状元大选了,倒时候,你挑些有能力的青壮年做自己的助手,将朝中的老臣们该换的换,该撤的撤。” 段琸低头应道,“是,皇上!” 他的眸光轻闪,心中在飞快的盘算着,朝中换血?这是个不错的机会。 …… 段琸离开帝寰宫,径直去了淑妃的琉璃宫。 “太子殿下金安。” 宫门前走过的四个宫女娇娇弱弱的跪下行礼,低着头,俯下身,赫然便前胸前一条沟壑。 梁国京城地处偏北,虽已进入四月天,遇到阴雨天还是一样要穿夹衣,但皇宫中的宫女们早已换上了清凉的夏装,人人胸前前一片雪白。 心思巧些的,便在胸前贴上一片花画上一幅小巧的图。 段奕的目光从那一排雪白的胸口扫过,没什么表情的进入了殿中。 四个宫女心中一阵雀跃。 “太子在看我们嘢。” “什么啊,太子在看我呢,你那胸前没几两肉,看骨头吗?他还不如自己看自己!” “嘻嘻,你们说,太子身边还没有良娣美人,咱们有没有机会选上?” “就你?呵!眼睛那么小,皮肤这么黑,选也是选我!” 四个宫女小声音的嘀咕说笑了一会儿,等进了殿中后,马上收了脸上的嬉笑,一个一个的严肃起来。 另一个穿着朴素的宫女也跟在她们的身后进了琉璃殿里。 段琸往五个宫女的身上淡淡扫去了一眼,一指四个穿得清凉的宫女,“全都出去!” 四人傻眼,这可是特意为太子准备才穿的。 但主子发话,谁敢违命? 留下的素服宫女小心的端茶递水,侍立一旁。 不多时,淑妃由一个嬷嬷扶着从内殿走出来。 “母妃。”段琸迎了上去。 淑妃朝殿中的几人看去,“余姑姑留下,其余的都下去吧。” “是,娘娘。”一群太监宫女很快就出了殿中。 素服宫女也被赶出了殿外,但她并没有走远,而是身子一闪藏到了外殿的一块幕布后面,偷偷听着里面的动静。 “琸儿。”淑妃拉着段琸的手说道,“你现在是太子了,但是,根基太弱,母妃娘家没人又帮不了,你得靠自己了。” “儿子明白,母妃不用担心。” “话是这么说,叫母妃哪儿不担心?威胁你皇位有个奕亲王不说,还有一个总是喊着自己女儿死得冤的顾家。 第336节 那顾凤,仗着自己长得貌美,连刘皇后也不放在眼里,她自己怀不了,就一味的嫉妒宫里的人。不过呢,还不是死在……,人人都怕她,可本妃不怕她!” 淑妃的眼珠子转了转,打住了话题,又说道,“顾家的人,不能放过,琸儿要切记了!” “母妃的提醒,琸儿记住了。” “户部那儿正在准备着送往青州的物品,母妃建议你提前出京,当心段奕那儿使坏。” 段琸微笑说道,“儿子这次出京,是以太子的身份,有沿路的官员护送相迎,不会有事的。” 淑妃点了点头,“就怕有人抢在你的前头闹事,所以,宜早不宜迟。这事儿最好提前了,三日后你就出京吧。还有,听说那段奕在那儿赈灾了数月,必是树了民心,这可于咱们不利,找个机会毁了!” “段奕……”段琸的眸色一冷,“儿臣不会放过他!” 殿下的素服宫女听到这里,悄悄的走出了琉璃宫。来到鸿宇殿找到三青。 “这是给主子的信,马上送出去。” “好,继续留在琉璃宫里。” …… 奕王府里。 云曦正在看赵胜等人送来的铺子上的账单,青裳走来递给她一封信。 “小姐,宫里头送来的。” 云曦飞快的打开信,没一会儿,她的眼眸眯起,微微一笑。 提前去青州? 段琸真是狡猾!他是不是猜出了有人要算计他? 云曦眼神微眯,沉思了片刻后,她将信投入到火里烧了,又问着青裳, “咱们的棉服准备了多少?” “因为时间紧,赵胜的几家成衣铺子里,只赶出了一百来套。”说完,她又眨眨眼,“小姐,眼看夏天就要到了,咱们还准备棉服干什么?” “不,有用!太子殿下要送青州的百姓夏衫,我如果将他的夏衫换成冬装的话,你猜青州的百姓会怎么想?” 青裳哈哈一笑,“小姐,你这招够绝啊,大夏天的看着棉服,又气又恨,青州百姓还不得将他打死?” “当然!得让他吃吃苦了!” 云曦的眼角微微扬了扬。 ☆、004章 太子吃了个闷亏 皇宫中淑妃的琉璃宫里。 淑妃挥退了所有的宫女太监,沉着脸看着面前的儿子——太子段琸。 二十刚过的年纪,玉树临风,虽然被毁过脸,但修补得不错,改了容颜依旧是冠盖京华。 甚至比其他的几位京中名公子都要俊逸几分,她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隐忍没有白白付出。 这天下不久就是儿子的了。 “皇上怎么会骂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淑妃问道。 段琸默了默,冷沉着脸说道,“加工衣衫的作坊起了火,一千二百套衣衫全被烧了,延误了去青州的行程,皇上才发怒。” 淑妃的眼睛一眯,“是有人搞鬼吗?” 段琸低着头,手里轻轻扣着茶碗盖子,思索了片刻后,说道,“查不出来,那制衣的作坊全是布料,全是易燃品,儿臣杖毙了几人,还是问不出什么来。所以,皇上才发怒了。” “制衣坊着火,皇上当然要发怒了。”淑妃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说道,“你打乱了他的计划,他的计划是等你在青州立一番建树回来,再举行武状元选拔,你有威望了,那些武举才子们才愿意辅佐你。 你可不要忘了,皇族嫡系这一只还有一个奕亲王在呢,他可是个心机深的人,旁系五六代以后的,也有不少人。 假如你的威望一时树立不起来,那些朝中老臣们可就会将眼光放在奕亲王与旁支身去了。皇上生气也是焦急的生气,并不是厌恶你的意思。” “这个,儿臣懂父皇的意思。”段琸道,然后又轻笑一声,“旁支的才有几人?而且,那些人又是旁了多少年的了?是太祖皇帝的多少代孙了,谁还记得他们?” “话是这么说,但族谱上记着呢,总之,你不可大意了。特别是那个段奕。” “儿子明白,所以,这次安排了暗龙们盯着制衣的作坊。” “不!”,淑妃的眼眸戾芒一闪,她扔掉手里下着的棋子,“为什么要自己的人盯着?出了差错还是得怪到你的头上去。” 段琸的眉尖微拧,看向淑妃问道,“母妃可有良策?” 淑妃起身走到金鱼缸边,捏了几粒鱼食投了进去,冷笑道,“段奕不是很闲吗?皇上又没有派给他官职,不如,这份管着慰问品采购的事让他去监督着。你只管到了日子收货就是了。少了衣物,拿他试问!” 说完,她的目光闪过一丝狡黠,手指伸到水里搅动着,金鱼吓得四散逃奔。 段琸的眸色一亮,“母妃果然好计策,如若再出了事,便全是段奕的责任了。还有一事,昨天,儿臣到衙门里报案时,在东城门的指挥使衙门前遇到了顾非墨。 那顾非墨竟然看着儿臣一脸的讽笑,儿臣怀疑那火八成是他搞的鬼,但却没有证据。 如果让段奕担任起了监督的事宜,若没事,儿臣正好顺利去青州,若出了事,便是段奕的责任,让他自己头疼被皇上骂去!而由他监管着,顾家的人也不敢来作坊了。” “琸儿分析的不错,母妃也正是这个意思。这叫……借他人之手给自己办差。” 母子两个又聊了些事,越说越欣喜。 …… 云曦陪着太后吃罢了早点,回到曦园里。 她刚捏起针线缝制嫁衣,便看见前院跑腿的朱一来传话,“小姐,太子来了,说要王爷,若王爷不在,见您也行。” 她捏着针的手一顿,眉尖微挑。 太子?段琸? 换容颜前是南宫辰,换了容颜后是太子段琸,这母子两个做得一手好戏。 “他来干什么?找我?不见!”云曦依旧缝着衣衫。 她手里缝制的是段奕大婚那日穿的外衫。 她绣得极为仔细,光袖口上的一朵祥云,就绣了三天。 朱一站在外间说道,“起初说是求见王爷,奉旨来的。小姐,怎样安置他?小的说王爷不在府上,他仍赖着不走,还问起了小姐是不是在府上,不过,小姐的事,奴才跟他说干什么?没理他。” “他打听我?”云曦停住了手里的针,冷笑道,“朱一,他爱等着就让他等着,想见我,不可能!” “是,小姐!”朱一应声出了曦园的草堂。 坐在云曦身边挽着绣花线的青裳唇角一撇,“这太子可真有意思,都说了王爷不在府上了,他还不识趣的走?还赖着?还想着见小姐您?癞蛤蟆想吃天鹅网!痴心妄想!” 云曦轻嗤一声,“所以,且看看他想干什么,让他候着磨磨他的耐性。我和王爷是他的长辈,哪有小辈一叫长辈就出去相见的理?等着!让他知道知道孝道的规矩!” “小姐说的没错。”青裳乐得嘻嘻一笑。 云曦绣花累了,又去练字。 段琸不停地催着前院跑腿的朱一和朱二。 朱一与朱二口里答应着段琸,但只在段琸看不见的地方逛上一圈后又回到正厅,内容不变的回着话,“曦小姐正在休息。” 段琸忍着怒火,取出两张银票递到朱一朱二的面前,“劳烦二位再去请请曦小姐。” 朱一横了朱二一眼,你个没骨气的,别拿! 朱二横了朱一一眼,拿了你是孙子! 段琸冷笑一声又加了两张,六张银票,全是一百两一张的。 朱一朱二双眼瞪得滚圆,“是,太子!” 两人双双接了银票,往后院跑去了。 不过,二人没找云曦,而是躲到府里的一处角落里赌钱去了。 朱一朱二两人相对嘿嘿一笑,王府的规矩,银子随便拿,差不一定办。 厚脸皮,天下无敌! 大堂里只剩了一个站着都会打瞌睡的老管家朱贵,与被晾晒了半天连茶水也没人奉上的太子段琸。 管家老头的眼皮朝太子段琸那儿撩了撩,继续睡,不理人。 他老神在在的立于一旁,难不成,太子你还敢杀人?这可是皇叔的府邸! 跑腿的朱一朱二去了大半个时辰也不见回来。 段琸知道自己的银子如肉包子喂了狗了,气得咬牙切齿,心中将奕王府的人狠狠地骂了一通。 无耻,腹黑,吃人不吐骨头,段奕是这样,家里的仆人也是这样!可恶! 朱贵的眼皮又撩起,看着段琸冷笑,您知道王府的家风?知道就别来啊,来了饭可没吃的啊,茶水可没得喝啊,只有气受的。 段琸气得咬了咬牙,终于忍不住了,袍子一撩抬步就要往后院走。 他不信云曦见了他不理他,只要云曦出面,拿住她哥哥的前程把柄,她一定会就范。 正厅前忽然有人说道,“侄儿,这是要擅闯叔叔家的府邸吗?叔叔的未婚妻就在王府里,已成年的侄儿就这样闯入后宅,就不怕世人非议?” 段奕的声音透着几分讽笑。 段琸只得将抬起的脚又退了回来,对段奕道,“本太子是奉了皇上旨意来的。一时找不到王爷,才想到后宅看看。因为有急事,有失礼处请王爷海涵。” “本王的涵养比泉眼还小,没有海大,太子请记着,擅闯本王后宅者,格杀勿论!”段奕施施然往主座上一坐,轻瞥了一眼段琸说道。 又是侄儿!该死的,他才大自己多少天? 段琸忍着一肚子的火气,从袖中取出一道圣旨说道,“皇上说……” “王爷,不好了,曦小姐在后宅里晕倒了,王爷快去看看!”朱一忽然跑来大声喊道。 “曦小姐要是出了事,本王砍了你们的头!都是怎么侍候的?”段奕丢下说了一半话的段琸一阵风一样的往后宅而去。 朱一喊过话又继续躲起来与朱二玩骰子去了,朱管家接着打瞌睡。 段琸怒目看向朱管家。 朱管家半阖着眼打呼噜,没办法,老人家瞌睡多,太子您海涵。 段琸气得在正厅里转圈,奕王府欺人太甚! 第337节 “啪”的一声,他将圣旨往桌上一拍,抬脚打算走人。 朱管家这时撩起眼皮,说道,“太子殿下,这圣旨,您最好亲自交到王爷的手上,因为王府最近贼多,会丢。” 段琸咬牙切齿:“……” …… 曦园里。 青裳端着茶水点心往屋里走,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王爷回来了?” “嗯,小姐呢?” “在看书呢。” 段奕挑帘子进了里屋。 青裳歪着头,一脸疑惑的跟着段奕进了里屋,将茶水点心放在桌上后退了出来。 看到曦园草堂门前坐在阴凉处吹凉风的青一,她忙问道,“青一,太子不是在前厅吗?王爷怎么来后院了?没迎客?” 青一瞥了她一眼冷嗤一声,“太子又咋地?王爷说让他等着,那小子没安好心呢!得给他点教训!别以为当了太子就是上天了!他上头还有叔叔呢!” 青裳呵呵笑道,“说得对,老是宵想曦小姐,也不看看自己是谁!就该晾着他。” 段奕走进里屋。 看见云曦正坐在桌案旁一笔一划的写着什么,写得很专心,写一会儿望向前方窗外沉思一会儿。 他从身后走来环上她的腰,将下巴搁在她的发髻上,看向她写的字。 只见她的面前摆着一份单据。 写着人多少名,银钱多少,粮食多少袋。 “过来陪我说话,别写了。”他抽掉了她手中的笔将她从凳子上拉起来。 云曦看了他一眼,问道,“前厅里,那段琸不是来了吗?走了?” 段奕冷哼一声,“没走,不过,本王暂时不见他,侄儿见叔叔,叔叔就一定会见他?让他等着!” 云曦低下头,微微拧眉,段琸,他跑到奕王府来究竟想干什么? “又在琢磨着什么?” 他拉着她坐到摇椅上。 两人面前是一面大窗户,可以看到院中盛开的一大排艳红的扶桑花。 “段琸要往青州去巡访。”云曦道,“顾非墨已经盯上了他,我决定帮他一帮。” 段奕伸手将她揽到怀里,抚了抚她的脸,嗯了一声。 “你不反对?”云曦扭身看他。 段奕这人心思比针眼儿还小,所以她才将想法事先说与他听,免得他不明真相胡乱猜想,吃飞醋。 “不反对。”段奕道,“顾非墨知道他姐姐死于非命,心中一定憋着一股火呢,让他收拾一顿仇家也好。为什么要反对?” “那就好。”云曦心中一松。 段奕搂着她的腰一个翻身,俯身看着她。“有什么奖励?为夫这么大度?” 她笑着伸手戳着他的额头,“奖励天天在给,没了!” 段奕忽然沉下脸来,没再说话。 云曦马上伸手绕上他的脖子,笑道,“不会为这么点儿事生气吧?” 他低头看向她的眼,俯下身吻着她,抱怨说道,“大婚又得推迟了。” 她笑着道,“反正我的人都在奕王府了,早一天晚一天有什么关系?” 她明白他的意思,永贞皇后入葬,全国服孝三月,三月内不得有婚嫁寿等喜事。 “嗯,不放心。”段奕环着她的腰,将鼻尖搁在她的鼻尖上,低低哑哑的说道。“担心有人抢走了你。” 云曦看着他的眼,轻轻吻着他的唇,哑声说道,“人和心都是你的,抢不走的。” 春日好睡,不出片刻云曦就睡着了,窝在摇椅内如一只猫儿。 发髻已散,如墨的发丝从椅靠上倾泻下来,如一匹墨色锦缎。 段奕将她的头发简单的挽了挽,退了鞋子,将她抱到床上睡了,盖好被子。 又俯身望了她一会儿,他才走出曦园草堂。 青裳与吟霜都在院中守着。 “王爷。” “嗯,小姐醒来,让她整理账本,就说本王回来,会问她上个月王府的收入与支出,答不出来,会受罚。” “是,王爷。” 两个丫头心头猛地一颤抖,为自家小姐呜呼哀哉起来,小姐可最不爱看账本了。 …… 段奕又到了前厅里,慢声慢语对段琸说道,“侄儿久等了,你婶婶忽然晕倒,请大夫忙了好久。” 段琸见他走来,忍着怒火,袖中的拳头狠狠的捏起。 他等得的确久了,心头早已是怒火冲天,奕王府的仆人将他晾在这里晾了快两个时辰了,连茶水也不送一碗。 那些该死的奴才一定是有意的,几个仆人轮流着看着他,却又没人搭理他! 可恶!有其主必有其仆!跟段奕一样的卑鄙无耻小人心胸! “她怎样了?”段琸问道。 “侄儿不是有正事吗?你婶婶自有叔叔关心,侄儿还是关心你的前途正事吧。”段奕轻瞥他一眼说道。 段琸忍了忍,从袖中取出圣旨,“王爷,皇上有圣旨到。” 他黑沉着脸,段奕,看你嚣张到几时! 段奕将长袍一撩矮身坐上主坐,两道俊眉微扬,左手朝段琸一伸。 段琸眯眼,手拿圣旨站于他的面前,冷沉着脸说道,“王爷,请接旨!” “本王在接!侄儿没看到叔叔的手吗?”段奕轻笑。 段琸怒目说道,“王爷,接圣旨得跪拜!” “跪拜?”段奕笑得更是肆意,“侄儿,你连本王持有的特赦令都不知道吗?你这太子是怎么当的? 皇上登基时,与段氏宗亲一齐发了特赦令,无论太后生下的是公主还是皇子,其子女一生只跪天地先祖,不跪当今君王。试问,本王连皇上都不用跪,还跪区区一块布绸?” 段琸更是气得一脸郁黑,段奕居然有特赦令? “拿来吧,侄儿!”段奕的手指晃了晃,唇角微勾,浮一搬讽笑。 “王爷,请接旨。”段琸将圣旨塞入段奕的手里。“王爷,皇上命你监督送往青州的成衣制作,地点是西河街钱记作坊,请王爷即日起就前往监工地点。” “本王识字,不需侄儿提醒。”段奕抖开圣旨说道,同时望向圣旨的眸色一冷。 “告辞!”段琸转身便走。 “不送!” 段琸怒气冲冲出了奕王府。 他回头看向王府的门楣时,眼底闪过一丝杀意,段奕,别太嚣张! 奕王府里,段奕将圣旨甩向身后的青一,“去吃饭,吃罢午饭后,随本王去当监工。” 青一愤愤然说道,“主子,皇上与太子这是欺人太甚,居然让王爷当一个小小的监工,这简直是大材小用!” “你懂什么?”青峰拍了一下他的头,“皇上这是因材而用,太子与皇上八成是起了疑心怀疑那场火是人为的,所以派了王爷去,若再失火,便是王爷的责任。若人为起火,王爷还会与人有连带罪,懂不?” “那也是借刀杀人!”青一怒道。 …… 顺发赌坊二楼的雅间里。 一身墨衫的顾非墨斜斜倚在椅内把玩着手里的毛笔。 张掌柜来回话,“公子,作坊那儿传来新消息,奕亲王当了监工,咱们怕是不好下手了。” “什么?”顾非墨一下子坐正了身子,新月眸中戾色一闪,“老皇帝这招绝,他是不是猜到那是人为的?所以故意让段奕去的? 若咱们再起事,必会将段奕拉下水,而他又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咱们两方只会互相厮杀起来,老皇帝坐山观虎斗!卑鄙无耻!” 张管家叹息说道,“怎么办,公子?这就让那太子顺顺当当的拿了衣衫去青州?” “不!本公子怎么可能让他顺利的当着太子?决不!”他微眯起眸子,“走,带上人,继续去西河街钱记作坊。” “公子,这回怎么行动?” “继续放火!” 顾非墨的人又收集了一些旧衣物,装了五马车,悄悄的驶往西河街,散开停在钱记作坊的附近。 这一块属于谢枫管辖的范围。 顾非墨让人停好马车后,他到了东城门兵马指挥使衙门里找谢枫。 “再干一场?”谢枫挑眉问道。 顾非墨点头,“当然,只有一千二百套不够,这又是夏装,一千二百套能占多大的地方?到时候显不出我顾家的富有与豪爽来。” 谢枫一脸黑线,“办个慰问灾民的事,你要显摆?” 顾非墨扬眉,“当然!允许你醉仙楼扬名,不允许我顾家扬名?说好了的啊,你要全程帮我!” 谢枫打了他一掌,“帮,帮,当然帮你了!你放心好了,咱俩是谁?” …… 段奕走后没多久,云曦就醒了。 青裳走来服侍她梳洗,“小姐,王爷去办差事去了,王爷说,您醒来后,饿了就叫朱婶做吃的,无聊就与太后一起听女先生讲话本子故事。” 第338节 她揉了揉睡得发沉的头,心中一阵无语。 段奕除了叫她睡觉就是睡觉,再就是让她陪着太后听曲子,她这是来奕王府养老来了吗? “棉服的数量有多少了?”云曦抚着梳好的发髻问道。 青裳回道,“赵胜又多派了些人加工,现在有二百八十套了。” “才这么点儿?”她微微拧眉,“棉服样式复杂,夏衫简单,所以,赵胜怎么样也赶不上太子段琸的速度。 不行,我得让太子他们的速度放慢一点。太子的夏衫收齐了就得去青州了,咱们要是慢了还怎么让他栽跟头?” 云曦站起身往外间走,吟霜已吩咐着小侍女们端来了饭菜。 “嗯,继续让赵胜的人加紧时间赶制,越多越好。顾非墨也只抢走了一千二百套,夏衫一二千二百套看上去只是小小的一堆,他说不定也还会出手,正好给咱们腾出了时间,赶在太子出发前准备好。” 青裳眨眨眼,“可是,小姐,顾非墨又要去抢衣衫,那不是会让王爷陷于不利吗?王爷刚才被皇上下旨指派到了钱记作坊做监工啊。” “什么?”云曦吃惊的问道,“老皇帝让一个堂堂的王爷做监工?” “没错,青一都骂了好半天呢!”青裳也愤恨的说道,“老皇帝可当真是卑鄙!” 云曦两眼微眯,冷笑道,“不,也许不尽是他的主意。一定是那太子的!宫里来的消息说,因为那场火,太子被皇上骂了,他便想了个主意让王爷监工,这样,再出事便是王爷的责任,不出事,他便顺顺当当去青州。” 青裳冷笑道,“小姐,这样看来,太子更是卑鄙的!” “我怎能让他顺利的去青州?”云曦微眯起眸子,“先吃饭,然后,咱们出去办事!今天,我照样要烧了那个制衣坊,会让太子哭都哭不出来!” 云曦吃罢饭,便来找青峰。 她围着青峰转了一圈。抚着下巴说道,“不错,像个小白脸的样子。” 青峰:“……” “这身衣衫不行,像个跑江湖的,最好收拾一翻,打扮成个青年书生,最好是风流书生的那种。然后,跟我出门。” 青峰睁大眼:“小姐,为什么要我扮成青年书生的模样?” “你给我去勾引个人出来!” 青峰:“……” 青裳从段奕养着的一众“男宠”中找了一套衣衫给他,又变戏法一样从袖中摸出一把扇子来塞入到他的手里。云曦手里捏着根鸡毛掸子,敲了敲他的腿,“走两步瞧瞧,眼神注意看,注意前面是一个美人,能勾引你魂儿的美人。” 青峰:“……” 他实在忍不住的问道,“小姐,您让我勾引谁啊?” “顺天府崔府尹的老婆,崔府尹最近跟太子走得近,居然给我哥小鞋子穿了,还到老皇帝那儿告他的状,万幸的是老皇帝被我哥救过一次,心中的天平向着我哥,才没听进他的诽谤,否则,一顿训斥罚俸禄降职是少不了。” 青裳与青峰眨眨眼,“崔府尹如此可恨,是该教训一下了,只是……小姐,那勾引他老婆又是怎么教训?” “王爷不是在钱记作坊里吗?顾家公子要搬东西去放火,总得有人背黑锅啊!难不成让王爷来背?” 青裳与青峰双双眼睛一亮,“小姐,这办法好!” 云曦两眼微眯,冷笑道,“还有,那崔府尹上回与谢五老爷相勾结算计吉庆药房,谢五房的人都下了地狱,他却逍遥着,这可不公平!” …… 崔府尹的府邸。 后宅里,崔夫人摇着折扇哀怨地看着前院,“老爷又忙着呢?” “是,老爷在忙着办差呢。”侍女回话。 而这时,有个丫头来传话,“夫人,有封给您的信。” 崔夫人打开来看,两眼一亮,媚笑喊道,“来人,快服侍本夫人沐浴更衣。” “夫人,是不是老爷回来了?”丫头问道。 “记得少说话,本夫人不会亏待你的。”她沉着脸说道。 而心中则是暗暗的窃喜着,她上回在路上遇见的那个英俊公子,居然给她写回信了,还约她出去喝茶。 这可是花开二季啊,想不到她都是个妇人了,还有人约她。 一番精心的梳洗后,崔夫人只挽了个小包,也没带丫头,恐丫头多话,身上裹了件披风就出了门。 果然,出了府门,绕过一条小巷,便见一辆马车停在前面。 见她走来,马车的车窗里马上伸出一只手来,那手里摇着一朵开得绚丽的红花。 对,没错,正是那辆车。那是他说的暗号。 崔夫人心中大喜,飞快地朝马车走去,车帘子打开,里面一人将她拽了上去。 “小相公,奴家来应约了。”崔夫人一把抱着青峰。 青峰身子一抖,伸手将她拍晕了。 赶车的是化了妆的青裳,青裳呵呵取笑道,“有美人投怀你还不要?” “啊啊……啊欠……”青峰揉了揉鼻子,“一身都是刺鼻的怪味,还美人呢,跟那青楼门口迎客的女人差不多。” “别矫情!”青裳白了他一眼。 马车赶到一处巷角停下了。 一身斗篷遮面的云曦走了过来。 “小姐,人带到了。”青峰说道。 云曦点了点头,“嗯,青峰,你现在将她带到钱记作坊隔壁的茶楼里,那儿楼上是雅间,你就选最前面的一间就好,那儿好找。我这边再将崔府尹引去。” 青峰应道,“是,小姐。”青裳跳下马车将赶车位让与青峰,青峰赶着马车飞快的朝钱记隔壁的茶楼而去。 云曦又吩咐吟霜,“让顾非墨开始行动起来!” “是,小姐!”吟霜很快就离开了。 青裳这时问道,“小姐,咱们现在要去通知崔府尹吗?” “不!”云曦微微一笑说道,“再等等,等得时间久得让人怀疑为止。” 青裳看着天上的太阳,看看影子偏斜了一点后,往顺天府的衙门前走去。 她大步上前就往里冲,“崔老爷,民女要告状,告崔夫人竟敢勾引民女的相公!不要脸!” 正在办差的崔府尹一听,大怒,“哪来的贱妇人,胡说八道。仔细打你的板子!” 青裳扯着嗓子喊道,“民女没胡说,大夫不信问你后院的丫头,她也见着我相公了,您夫人现在在西河街钱记作坊隔壁的茶楼里,她拐走我的相公,约在那儿鬼混呢!都一个时辰了!” 什么? 崔府尹到了后堂一问,丫头起初吱唔着不说,打了一顿后才说了实话,跟一个小白脸约会去了,还沐浴了换了衣衫,走了好半天了。 好半天了?岂有此理! 崔府尹怒气冲冲骑马直奔西河街。 西河街,谢枫正带着人在街上巡逻,“抓反贼了,一个一个不要走,搜身!” 这不废话?还不走得干净为先?街上的人眨眼全跑了。只剩了光秃秃的街区,和孤零零立于街角的钱记作坊。 再放一把火烧起来,也不会影响到他人,谢枫微眯起眸子想。 街上的情况并未引起崔府尹的注意,他到了西河街茶楼,三两步跑上了二楼。 果然,一男一女正坐在里面,相似而笑。 “贱人,看我不打死你!”崔府尹拉着崔夫人就打。 崔夫人吓得尖叫起来,“牛郎救我!” 青峰当然会救她,主战场又不在这儿,是隔壁的钱记作坊。 “小生当然救夫人了!夫人莫怕!”青峰拉着崔夫人就跑。 崔府尹气匆匆地在后面追。 三人一前一后很快就冲进了钱记作坊。 这间作坊很大,跑进去两三人根本没人察觉。 再说了,这都是事先计划好的,门口守门的人也早已被人引开了。 将崔夫人成功的拉进了作坊里后,青峰不着痕迹地放开了她,悄悄地退开了。 他又看到作坊的二楼里全堆着破衣物,不用说,顾非墨早已得手。 而伙计们全被谢枫的一句抓反贼吓得跑了个干净。 只剩了作坊的管事与几个大伙计在门口与谢枫争辩。 谢枫公式性的问了伙计们几句,又向段奕看了一眼,他便带着人马离开了。 段奕正施施然地躺在一处阴凉的地方吹凉风,脸上盖着本书,睡觉, 这时,太子段琸来了,他看着段奕一副闲适的模样,眉尖一挑隐着怒火。 他正要上前与段奕说话,忽然又看见晋王府的一个管事朝这儿跑来。 管事老远就朝段奕喊道,“奕亲王,您得救救咱们老王爷啊。” 晋王在假贵妃时被免,太子琸上位后又恢复了爵位。 “出什么事了?”段琸拦着晋王府的仆人问道。 仆人焦急的说道,“太子殿下,是老王爷的心疾犯了,上回吃的是奕亲王的救心丹好的,这回,还是求奕亲王再拿些救心丹吧。”仆人转身看向段奕跪下了,“多谢奕亲王了。” 段琸微眯起眸子,段奕的药? 段奕拿开脸上的书,起身坐起来,“老王爷的旧疾又犯了?” “是啊,求王爷了,您救救老晋王吧。” 段琸以为段奕不会给药,哪知对方很爽快的答应了,“药呢,本王的王府里还有几粒,只是放的位置较为隐蔽,得本王亲自去拿。不知太子准不准许本王离开一会儿?” “太子,您快答应吧,老晋王还等着药呢!”仆人急得哭着说道。 晋王当初养育了太子段琸二十年,不关心,是为不孝。 段琸眸色闪了闪。 “有劳王爷了。”他头回客气的对段奕行了一礼。 第339节 段奕站起身来,微微额首,“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本王当然会回府拿解药。”作坊里,坐在房梁上的顾非墨看到段奕离开后,又看了一眼底下打得正酣的崔府尹与崔夫人,嘿嘿一声冷笑。 对不起了各位,本公子要放火了。 嚓! 火镰擦出火来,他眉梢一扬扔入了事先浸泡过桐油的破衣服里。 腾—— 火起—— 可怜的因为前次起火重新修缮没两日的钱记作坊又起火了。 “起火了!灭火啊——” 太子段琸彼时正站于作坊前,看见火起他的眼皮狠狠地一跳,口里骂了一声,“该死的,怎么又起火了?” 他急吼吼的骂道,“蠢货!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着人灭火!” “是,太子!”钱记作坊的管事吓得脸都白了,心说这倒的是什么霉运啊?一个月内起两次火? “来人,去查,为什么又起火了?”太子段琸气得脸色发白,再失火,皇上铁定饶不了他! “救命啊——救命——”崔府尹与崔夫人也不厮打了,双双从火里跑了出来。 “你们是谁?为什么在我们的作坊里?”作坊管事一把揪住二人。 “我们——” “我——”崔府尹与崔夫人面面相觑。 有一人扯着嗓子喊道,“大人,太子殿下,小人知道,就在火起时,这二人就在作坊里打闹呢,是他们打翻了油灯!” 喊的是捏着嗓子叫的青峰,他正躲在人后,反正乱得很,谁是谁,哪里记得住? “来人!将这二人速速抓起来!送交顺天府!”段琸怒喝一声。 崔府尹吓傻了,“太子殿下,下臣并没有点火,下臣就是顺天府的府尹啊!太子殿下——” 段琸恨不得掐死他,不是他也得是他了,这事儿必须有人顶罪。 “你现在已不是顺天府的府尹了,来人,还不快将这二人抓起来!”…… 钱记作坊又起火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宫中的元武帝的耳朵里。 “琸儿,你究竟是怎么办事的?那钱记制衣作坊怎么又起火了?”元武帝几乎是在咆哮! 段奕这时一脸讶然的说道,“是啊,琸侄儿,本王在的时候,那制衣作坊不是好好的吗?怎么本王一走开就起火了呢? 哎呀,老晋王真不该生病,这要是不生病,说不定以本王的好运气,那作坊也不会起火。 那崔府尹不是琸侄儿的幕僚吗?他为什么要烧了作坊?哦,侄儿,你可是识人不清啊,那人八成是假贵妃的遗党!上回让他到假贵妃的私人庄子里抓一个逃犯,他连本王都不行礼,却对贵妃客气有佳。” 元武帝的眼神一眯,太子段琸的脸色一白,看向段奕的眸色中有几分怨毒。 “父皇,儿臣——” “够了!崔府尹这个人,给朕仔细的审!这个人绝对不能再用了!” 太子段琸低头应道,“是。” “还有,制衣坊的事再不可生事,否则——”元武帝挥了挥袖子——“琸儿退下吧。” “是,父皇。” “皇兄,臣弟也退了!”站久了,好累,段奕微微拧眉。 元武帝的眼皮朝段奕身上撩了一下,满满的嫌弃。 …… 淑妃知道制衣坊起火而段奕什么事也没有,太子还被元武帝骂了一顿,刚刚拉拢的一个崔府尹又被抓被撤职,去青州的行程又得往后推,她气得暴跳如雷。 而且,朝中的老臣们又开始递折子弹劾太子,制衣坊二次起火虽然没死人,但损了财物,建造的不是地方,得挪走。 她气得砸了一通茶碗。 “琸儿,这事儿,一定有鬼!” “可是母妃,查无证据!”太子段琸沉声说道。 “气死本宫了!难道咱们就吃了这闷亏不成?不!这口气咱们不能咽下,一定就是段奕搞的鬼!”淑妃尖叫起来。 ☆、005章 算计太子的连环计 钱记制衣坊再次失火,崔府尹当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问他为什么到了制衣坊里,他又是吱唔着说不出来, 老婆跟一个小白脸在制衣坊的隔壁茶楼里约会,这话说出来好丢人。 “太子,下臣……冤枉啊……” “你冤枉?本太子更冤枉了!”段琸气得两眼冒火。 明知是有人搞鬼,却又查不到人,更查不到证据。 段琸一脸郁黑的出了顺天府。 顺天府的门口,一人一马挡在府门前,正是顾非墨。 一身墨服,懒散不羁,眼角微挑,带着几分蔑视与嘲讽。 他的俊眉微微一扬,薄唇勾起,笑道,“太子,本国舅爷记得几日前提醒过你,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你看看,不听长辈言,吃亏在眼前。” “放誓!顾非墨,你不过是仗着已故永贞皇后的庇荫,才得了个国舅爷,你有什么本事?你不过就是个纨绔!” “纨绔?”顾非墨冷笑。 的确,他十来岁便上了战场,但成名是在外,京中都以为他是得了他姐姐的庇护才得到官职,因为顾凤的名号实在太响亮,权势实在太大。 顾非墨跟在她的身后,一直被罩在影子里,人们很容易忽视他。 再加上他成天一副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模样,人们不将他往纨绔身上想都不行。 顾非墨又冷笑道,“再纨绔也是国舅!太子殿下,你这晚辈做的可太失礼了,言语傲慢,不恭不敬,想闹哪样?” 他翻身下马,“唰”的一声抽出腰间的配剑迎上段琸。 “顾非墨你想造反?”段琸怒喝一声,身子飞快的闪开让开了刺来的长剑。“来人!” 随着段琸的一声怒喝,他的身边同时跳出了六七名黑衣护卫。 一齐持剑拥向顾非墨。 “比剑而已,太子殿下,梁国有尚武之风,太子殿下不敢比试吗?” 段琸没有接话,而是站于人后,冷眼观察着顾非墨的一招一式。 传言顾非墨的剑术出神入化,不知是真还是假。 顾非墨一边迎着六七个敌人,同时,眼角余光往段琸那儿看。 他心中更是冷笑一声,段琸这是在看他的招式呢,自己不动手,让属下人试探他。 顾非墨剑尖唰唰了几下,故意的后退了几步,接着他的手一慢,一个黑衣人的剑削去了他袖子上的半截布料。 “公子,当心啊!”顾非墨的随从阮七站在人群后喊道。 很明显,顾非墨现在的样子像是处于了下风。 而段琸的唇角浮起一抹冷笑。 顾非墨不过如此么! 顾非墨的确开始处于被动了。他狡黠一笑后,忽然狼狈的往后一退,身子一翻坐上了马背,剑指段琸冷笑道,“太子殿下,这便是你对舅舅的敬重么?居然让七个人围攻舅舅,以多欺少,算不得英雄。” “顾公子,本太子以为你是想炫耀你的剑术,所以才让七人一齐上,事先,你可没说要多少人!”段琸轻笑。 眼眸中闪着杀意,原来顾非墨的剑术不过如此,那么,收拾他就不在话下了。 “太子殿下,你作为未来的储君,说话如何像放屁一样?只闻丑臭气不见形?呵呵,让你的属下赢了本公子,当不得好汉!” 顾非墨扬了扬马鞭子打马飞驰而去。 段琸望向顾非墨的背影两眼微眯,闪着杀意。 七名黑衣人马上围了过来,“太子殿下,属下们刚才同那顾非墨比试,可是占了上风,要不要追上去将他除了?” “蠢货!”段琸一巴掌甩向那个说话的黑衣人,又望了望顺天府衙门前,远远的围观着的数十个民众低喝一声说道,“本太子刚刚同他在这儿发生过争执,后一脚他被人杀了,世人用脚指头想也想得到是本太子下了杀手,你这是陷本太子于不利之地吗?” “太子,属下不敢!”被打的黑衣人马上跪下了。 “记着,对付顾非墨,不要轻举妄动!” …… 顾非墨与阮七离开了顺天府衙门。 阮七忍不住问他,“公子,属下怎么觉得你的剑术退步了?你不是每天都有练习的吗?怎么还打不过太子的几个护卫?” “本公子的剑术当然没有退步了,只是藏了拙。”他的眼神瞥了一眼阮七,嗤笑道,“阮七,那太子在试探本公子的真实本事,本公子哪能随他的意?被他试出来了,还不得随时找个机会杀了本公子?” 阮七松了口气道,“原来是这样,属下还担心你的武功退步了。不过,太子为什么要杀公子?” 顾非墨冷笑一声,“太子就是个心胸狭隘的人,服他的留,不服的杀!” 阮七重重的呸了一声,“抢了公子的总兵位置也罢了,咱们斗不过皇家,他却还容不下公子,可就真卑鄙了。” “曦小姐说的没错,他就一直是个卑鄙小人!” 主仆二人没回顾府,而是往奕亲王府而来。 阮七看到奕王府的门楣,想着上回奕王亲到顾府送纳彩礼的恶作剧,心头一紧,不禁为自家公子同情了一把。 “公子,奕亲王都欺负你那样了,你还来做什么?” 顾非墨没理他,而是到了王府的府门前翻身下马,“守着马儿,本公子进府一趟。” “公子,你要保重啊,公子——”阮七一脸担忧,两眼含泪。 传说奕亲王是断袖,自家公子送上门,这不是羊入虎穴了吗? 守门的朱一与朱二见到他一脸的警觉。 第340节 顾非墨冷嗤一声,“本公子找王爷有事相商,别拦着!” 朱一与朱二不放行,如两个门神一般立于门口,凶神恶煞。 “就你们两个挡着,挡得住?本公子想杀你们,一根手根头的事。”顾非墨冷嗤一声。 他忽然抽出手中的剑来,听见白光一闪,朱一与朱二的额头的头发双双掉了一缕下来。 二人一惊。 顾非墨出剑这么快? 朱管家小跑着走了过来,连连招手喊道,“放行,放行,王爷请顾公子进府说话。” 顾非墨拂开面前的两个门神,俊美眸子冷光朝二人一扫,冷呵呵进了府里。 朱一与朱二视一眼一齐看向朱管家,“叔叔,王爷怎么让他进了府里了,曦小姐还在里面里。” “唉,此一时,彼一时吧。”朱管家捏了捏胡子叹声说道。 顾非墨看了一眼朱一朱二呵呵两声大步进了府里。 奕王府的曦园草堂。 四周都围着篱笆的院子里,有一大片翁绿的葡萄架。 阳光从葡萄叶子的缝隙里洒下来,斑斑驳驳。几只蝴蝶在院中的扶桑花间飞舞着。 院墙边上种着几杆紫竹,风吹过,竹叶一片沙沙作响。 两棵枫树下系着一个秋千架。被风吹得轻轻的晃着。 屋子是木屋,没有刷彩漆的原木色, 颇有几分田园风。 云曦与段奕正坐在葡萄架下的阴凉处下着棋。 女子着一身紫色轻纱罗裙,墨发简单的挽着一个坠马髻,头上没有过多的饰物,只插着一只白玉簪,通身看去清丽雅致。 她一手托腮一手闲闲的捏着棋子沉思,偶尔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男子温婉一笑。 对面的男子侧是一身轻绯夏衫,墨发半敞,一会儿执棋,一会儿同女子说着什么。 然后,两人相视而笑。 画面和谐美好,这二人,仿若隐居山林的神仙眷侣。 顾非墨就那么静静地站在篱笆外,从篱笆上爬满的藤蔓叶子的缝隙里,看向院中二人。 始知,自己是个打搅者。 虽然心中有不甘,虽然心中想着,也许她与他在一起更好。 因为,他是欢喜的,他也会让她快乐。 他也会对她好。 但,他还没开始行动,便被拒绝。 事实告诉他,他真的是打搅者。 她说,她一生早认定了一个人。 那么,爱一人,不是应该希望对方好么? 如果只是自私的爱,只是一味图自己身心的享受,而对方不快乐,那又哪是什么爱?那是在虐她。 他的脚步往后一退,前方院中的云曦听到了声响,马上抬起头来,微笑道,“非墨来了?进来吧。” 说着,她站起身来,招呼丫头们端茶水。 顾非墨唇角一扯,谢云曦这个女人的耳朵就是属狗的,就这么点儿的声音也能让她听见。 如今被发现了,他只好硬着头皮进了园子。 段奕抬头看向他,眼神往他的破袖子上多瞥了一眼,冷嗤一声,“你的剑术不是自称梁国第一吗?怎么?也有人比你更强?看看这模样,你的胳膊似乎差点就没了。” 顾非墨挑眉冷嗤一声,“你少乌鸦嘴,本公子的胳膊哪会轻意被砍的?”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么,有什么奇怪的。自己当心就是了。”云曦带着丫头端着茶水送来。 顾非墨抬头看了她一眼,“还是曦曦说的对。” “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不会是跑来听我二人讽笑你的吧?”段奕接过云曦手里的茶杯说道。 顾非墨发现云曦端给他的茶杯与段奕的一模一样,点心样式也是一样,顿时,他收紧的心顷刻一松。 他看了一眼段奕说道,“太子段琸身边有七个黑衣护卫,身手当真了得,本公子若全力一拼,也不一定是那几人的对手。 刚才,我便到顺天府的府衙前故意拦着他比武,他不出阵,却让七个黑衣人来围攻。我只出了五六层的功力迎敌人,所以才被割破了袖子。” 云曦轻笑说道,“你今天挑的地方好,是在府衙前,他想报复更怕民众说他睚龇必报心胸小,若你找他比武是个偏僻的地方,他一准对你下了杀手,那个人,心胸狭隘心机深。” 段奕点头说道,“曦曦说的没错,他几次没死成,身边就是那几个护卫拼死护着,当初是八个,被本王使计杀了一个。那几个是皇上的暗龙,都是经过最少十年的非人训练,从几百人中挑出来的死士。武功深不可测。” “传说中的八大暗龙?”顾非墨冷眸微眯,讶然问道,“老皇帝居然这么爱惜他。当年,我姐姐建议他培养暗卫,谁想到最成了太子的死忠护卫了。” “那八个人身手非凡,上回本王从青州回京,他就派了八个人对本王一路追杀。” “他派人追杀你了?”云曦惊声问道,“难道,……你上回受了伤死也不肯说原因,就是段琸的八大暗龙卫伤的你?” “他与老皇帝想杀本王又不是第一次了,再说,这伤不是好了吗?”段变轻飘飘说道。 云曦的脸顿时一沉,“段奕!” 段奕微笑拍了拍她的手,“过去了。” 她将手抽开,扭过身去,忍着怒火进了里屋。 顾非墨看了她的背影一眼,垂下眼睫,敛去眸中的神色。 “她走了,你说吧,找本王何事?”段奕正色说道。 “在这儿说,以她耳朵的听力,她还是听得见。”顾非墨望了一眼草堂的屋子说道。 段奕站起身来,阔袖轻拂,“跟我来。” 他纵身一跃,掠出草堂的院子,径直往府里的一座小山而来。 小石山有二十来丈高,站在最上面,可以看到整个奕王府。 顾非墨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眉梢一扬冷笑起来,“呵呵,段奕你倒是能忍,本公子可不会忍,太子这回到青州,爷要让他吃吃苦头!” “本王的隐忍,只为最后的博杀。”段奕立在山头,低头看了他一眼,“当时,一时杀了太子,会让假贵妃将朝政完全抓在手里。所以才暂时放了他,只为三方牵制。” “可他现在羽翼更丰了!”顾非墨哼了一声。 “只是一个空有的太子头衔,否定他,机会不是没有。”段奕又道,“他羽翼更丰,那就不要正面冲突。假如一根一根的拔了他的羽毛……” “拔了他的羽毛?”顾非墨冷眸微眯,扭头看向段奕。 …… 顾非墨走后,段奕叫出青一。 “主子。” “太子暗中来往的官员名称统计好了吗?” “回主子,统计好了,朝中十之有五以上的官员都是向着他的。有二层数量是向着王爷的,还有两层是一些耿直的老臣子,比如三公他们。太师一直想辞官,但皇上没同意,占了一个名额。还有少量的人,哪边也不是的墙头草。” 段奕说道,“皇上不是不同意,而是,欲擒故纵。顾太师若再坚持一下,皇上便会顺着台阶下,一准答应了。不过,本王还是亲自拜见一下太师为好。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 青一拍手道,“主子,对,哪怕太师什么也不干,占着那个职位一直到终老,太师的位置也不能让太子的人得了去。” 说完,青一狠狠的眨了下眼,顾家公子与自家主子啥时候成了一家人了? 啊啊啊,画风不对啊—— …… 自从制衣作坊接连两次失火,段琸再不敢大意了,亲自在作坊里做起了监工。 青裳将这消息告诉云曦时,云曦正在整理赵胜的账目。 吟霜听后呵呵冷笑,“那是他咎由自取!居然敢让王爷当监工?亏太子说得出口!” 青裳咬牙怒目,“太子就是个小人!” 赵胜报来的棉服数字已有一千套。 “不错,够了!蓬松的厚大棉服,一件看上去可抵十件单衣了。”云曦对二人道,“一月时,我从兵库司搬粮食的时候,是顾非墨帮我断的追兵,这份大礼,我不想欠着,而顾非墨一心想让太子在青州栽上一个跟头, 现在,我正好借机还给他。吟霜,马上吩咐赵胜,将棉服用马车装好,送到太子的新作坊附近,今晚,咱们要来个偷梁换柱。” “是,小姐!”吟霜应道。 云曦看了看桌上的小西洋钟,问青裳,“王爷今日回得可有点儿迟。” 青裳嘴唇一撇说道,“哦,小姐,奴婢忘记了跟你说,王爷派人递了话回来。皇上带他去西山兵营了,说今天都不知道能不能回。小姐,你说老皇帝是什么意思?又不见给王爷一官半职,还总是找他。” 云曦冷笑道,“为什么?担心放开王爷,王爷会暗中架空太子,这便是将王爷捆在身边看牢的意思。” 青裳扯着唇角,呵呵一声,“老皇帝真是疑心病重,不过,他以为就可以拿捏到王爷了吗?王爷才不怕他。” “王爷不在,那么,咱们自己行动。”云曦走进里屋找夜间行动的衣衫,“青裳,你现在去叫人,青二,青峰,青龙,将他们全叫来,另外,跟青峰说一声,再从青山叫来二十人,一起行动。” 青裳面带忧色的说道,“小姐,那太子琸身边有七个身手不凡的高人,小姐去会不会危险?那几人联手时可是连王爷都打伤了。” 云曦的眉梢一扬,说道,“王爷不是说过了吗?那就不要正面的交锋,改从他身边的人动手。” 青裳眨眨眼,“小姐,你要怎么做?” 她的眸中闪过一丝戾芒,从桌上取了一张纸,画了几个人名,然后一一的叉掉。 “现在段琸正带着他的手下坚守在制衣坊里,如果宫中那位他最敬爱的淑妃娘娘忽然病倒的话……,太子会不会马上进宫去看望? 而他怕死,难道不会带走一部分隐卫?那么剩下的一半就好办了。我要用一个连环计将他套在里头。他想运什么东西到青州,得我说了算!我怎能让他顺利去青州?” ☆、006章 除太子的暗卫。 (修错字) 吟霜依照云曦的吩咐带来了青二与青龙青峰三人,同时还有另外的二十个青隐卫。 第341节 “小姐,你找属下们有什么吩咐?”青峰问道。 他一直对这个女主子心生敬畏,看着是个娇妖弱弱的小姐,实在胆大心细不输男儿。 “西河街。”云曦眉梢微微一扬说道,“原来起火的钱记作坊的斜对面,有一个白色的大房子,没挂门牌。晚上,大家都去那附近守着,我要搬东西……” 青峰的眼睛一亮,“是!” 小姐又要收拾那个太子了,真是个振奋人心消息。 “不过——”青峰眨眨眼,“太子与他的几个护卫都守在那儿,混进去怕是有些困难。” “太子的护卫的确是个难缠的人,我现在就去除了那些困难。”云曦轻笑一声,“是人都会有软肋骨,他的软肋是淑妃。” …… 琉璃宫里。 宫女太监们各司其职尽心地服侍着最近新得宠的主子——淑妃。 近百个宫女太监大多是元武帝替淑妃精心挑选的忠实可靠之人。 有几人更是跟了淑妃多年的心腹,因此,宫中和谐一片,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而仔细看,会发现有两人的神色不对,愤怒,无可奈何,仇恨。 正是前几天为淑妃办差去陷害奕亲王的准王妃谢云曦没有成功,却因事情败露后反被杖毙了的宋公公与宫女木香的亲人。 胳膊拧不过大腿,权势大的压着下等人。 二人眼见亲人被打死,却也只能将仇恨埋在心里,无法反抗还击。 宋公公的侄儿小宋与木香的姐姐水香,正在宫苑中干着扫洒的粗活,这时,忽然听见有人喊着他们的名字,“青公公找你们!”。 二人按着说的路线找到了找他们的人。 这人身着宫中大太监们常穿的墨兰衣衫,正是段奕安在宫中的眼线——三青。 小宋与水香见到来人有些讶然,这三青公公可是鸿宇殿的总管事太监,怎么会找他们? “公公,您找我们……” 三青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低沉着声音道,“不是杂家找,而是另一位贵人找。”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三青已招起手来,“快点,她正等着呢。” 小宋与水香只好跟着三青走。 三人一前一后到了宫门处。 三青手中的大太监腰牌在守卫处晃了一晃,守卫们马上放了行。 绕过宫墙,走过一条长长的大街,进了一条巷子。 巷子里正停着一辆宽大的马车,马车是沉香木打照的,还未走近,便闻到一阵香风。 小宋与水香忙收紧心神,能坐这种价值万金的马车里的人,一定不是简单的主。 三青走到马车前俯身行礼,“小姐,人到了。” 二人心中疑惑忙小步走上前,还未开口就听车内的女子说道,“我得知你们在心中怨恨着淑妃娘娘。” 从车帘子里伸手一只女子的手来,手指纤细,指甲如珠贝,只看其手,便知是个美人。 手腕上挂着一只价值连城的血玉镯,二人猜测着,这是哪位贵人? 小宋与水香对视了一眼,不知对方是谁,更不知对方的意思,不敢多话。 二人顺着那手往前看去,心头顿时一惊,原来是奕亲王的准王妃——谢云曦小姐。 这二人又想到,自己的亲人就是因为这位曦小姐,才被淑妃打死了,神色均是冷然,不说话。 “难道,你们在怨恨我?”云曦轻笑,“你们可知是怨恨错了人?要不是淑妃娘娘指使着宫女木香陷害我,木香也不会被罚得杖毙。 要不是淑妃将瑞小侯爷藏在自己的宫里莫名打他,事发后,淑妃怕担责任胡乱找了个宋公公做替死鬼,宋公公也不会死。 这源头,根本就是淑妃,若我不去琉璃宫,还有其他的人去,而我们这些人都是她想害的对象。 而你们的亲人替她做了挡箭牌,她又有没有拿什么东西安抚你们?没有吧,可见,你们在她眼里不过是一只髅蚁。” 云曦话一落,小宋与水香互相看了一眼,小宋大着胆子说道,“曦小姐找奴才们,究竟是什么事?” 云曦从车内递出几张银票,“这是给你们的,咱们合作吧。你们恨淑妃,而我,不喜欢她,到她的宫里无端被陷害——虽然她没得逞,但仍让我心中不快!另外——” 她顿了顿,“你们是不是在琉璃宫的小香园里烧过纸钱了?要知道,这可是犯了宫里的规矩!宫中是不允许私自做祭祀的!违者必死!” 小宋与水香的亲人被打死,他们又不能出宫祭祀,只好找了处僻静点在晚上偷偷的烧些纸钱,哪知被发现了。 两人这下子吓得脸色瞬即一白,扑通一声跪下了,不停地磕着头,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抖,“曦小姐,求你别说出去,奴才(奴婢)愿意听曦小姐的。” “好,你们认真干,将来,在这宫里的地位绝对比你们现在的扫地地位高,这位是三青公公,他会吩咐你们怎么做。” 小宋与水香抬起头来,心中还在扑通扑通的跳着,“是,曦小姐。” 三青带着小宋与水香又回了宫里。 当晚,二更天不到,淑妃的琉璃宫里就闹起了鬼。 两团白影子在琉璃宫四处飘来飘去。 淑妃坐在窗边卸钗环,抬头便见一个白衣的女鬼。 “娘娘,奴婢是木香。” 她吓得尖叫,整个儿如疯了一样,口里含糊不清的喊着“娘娘饶命,奴婢不敢了——” 可命宫女去看,什么也没有,沐浴时,关了门,大浴桶里又钻出一个水鬼来。 “娘娘,奴才是宋公公,娘娘还我命来——” “鬼啊——,娘娘饶命啊——” 再看,又什么也没有。 整个琉璃宫里是人心惶惶,“娘娘,您才是娘娘啊——” 淑妃发疯,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宫外督促置办慰问品的太子段琸的耳里。 “一群蠢货!你们是怎么服侍娘娘的?宫中怎么可能有鬼?”段琸又急又怒,抬脚就朝送信的人踢去了两脚。 传信的仆人忍着痛,颤声说道,“太子殿下,千真万确呢,真的有鬼啊,一个水鬼,一个吊死鬼,娘娘已经开始说胡话了。太子,您去看看吧——,娘娘她——” “回宫!”段琸忍着怒火道。 这个节骨眼上,宫中怎么会生事? 他留下四个暗龙,对暗龙之首的暗风再三叮嘱吩咐好事宜,这才叫过另外的三人连夜直奔皇宫。 段琸前脚一走,马上又有一个太监手持圣旨朝作坊跑来,“皇上有旨,传暗风暗电两位暗龙卫到西山兵营护驾——” 四个暗龙接了圣旨面面相觑,暗龙之首的暗风心思较细,问那传旨的太监,“皇上为什么会调暗龙过去?” 太监回道,“回大人,皇上身边不时有刺客出现,奕亲王已受了伤,那几个刺客身手非常了得,皇上命暗龙大人们去追查刺客的情况。” 暗风又仔细的看了一下圣旨,确定是真的后,带上另一个暗龙朝城外的西山兵宫赶去。 云曦带着青二,青龙,与青峰隐在暗处。 大家都是一身黑衣,暗夜中只看见几团黑影子在晃着。 她屏息听着暗处作坊里的声音,然后睁开眼来,凝眉问青峰,“皇上遇刺,王爷受伤了?” 青峰压低着声音嘿嘿一笑,说道,“曦小姐,王爷怎么可能受伤?那是假的,一出调虎离山之计而已。 七个暗龙中的暗风是他们几人的头,身手最是了得,如果将他调出了城,而太子又带走了三人,剩下的两人,咱们合力杀掉,不在话下。” 云曦听到段奕是假受伤后,心头松了一口气。 她又对青二青龙青峰说道,“那二人的身手也不差,杀他们,万一引起作坊里的其他人注意,可就不妙了。不如,我去引开他们,你们马上带着赵胜的人将货物调包。” “可是,小姐,你这样很危险啊。”几人不放心的说道,说什么也不同意云曦去。 云曦看了几人一眼,唇角微微一扬,道,“话虽然这么说,但我的动作最快,你们都追得上我吗?” 三人互相看一眼,发现云曦的诡异轻功的确比他们几人的都要快。 青峰第一次见到云曦时,是满心的鄙视,结果被云曦偷偷的用刀划开了荷包绳子,竟也不知晓,丢了个大脸。 “你们连我都追不上,还想追那个暗龙?放心吧,我看过他们的双脚行走方式,他们追不上我。” “那么,小姐可要当心了。” 云曦朝几人挥了挥手,飞快的作坊跃去。 她故意爬上院墙,还弄出了很大的声音。 果然,两个暗龙听到声音飞快地朝她追来。 她又假装惊慌的逃走。 暗龙马上追上去。 身份,身手,在京中的护中,他们是最拔尖的。 这便让他们太过于骄傲,浑然不觉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今天的夜很黑,云曦并没有逃走,而是将匕首握在手里隐在暗处。 而双耳凝神听着声响。 在那两人跃下墙头时,她飞快地持匕首一刺。 身影快得只是一个眨眼间。 扑通,一个人倒下了。 匕首刺的是喉咙,那人哼也没哼一声。 另一个反应过来,挥剑来刺云曦。 云曦同样的靠着辨声,在黑漆漆的夜里寻找那人。 暗夜中博杀,耳朵远比眼睛更占优势。 她的力气不如人,但贵在动作快。 噗嗤—— 第342节 又是一刀刺入! 这人没有被匕首刺进喉咙,但也是致命一伤被匕首刺入了胸口。 她担心这人反击,又飞快地抬脚踢向这人的裤裆。 本事再厉害的男人也怕自己的软绵体被人踢。 嗷唔—— 上下一齐疼,这个暗龙倒在了地上,疼得哼哼起来。 云曦脚踩着他的胸口,又用力往这有胸口补了一刀,低喝道,“为什么要杀段奕,说!是不是太子的指使?” 暗卫不吱声,再踢了两脚,没有动静,伸手一探鼻息,原来已自尽。 她这时想起顾非墨说暗龙们都是死士的话,心中一阵失望。 她踢开了暗龙,正要离开,却听前方一大群人的脚步声传来,手里的灯笼光已照过来。“有刺客!” 动作很快。 若跑掉,追来的人发现两个暗龙被杀,一定报给太子知道,会引得太子回来,那么今晚的计划就得泡汤了。 她伸手左一个右一个的拎起暗龙。 心中暗呼这下可坏了。 两个死尸好重,她这才后悔没听段奕的话,让自己养得更胖一点。 忽然,暗夜里闪出一个人来。 “跟我来!”,那人将她拉进了马车。 同时,他的马鞭子一卷,将那两个暗龙卫卷起塞入了马车的底部。 …… 作坊里,青二与青龙,还有青峰们趁着夜黑偷偷潜入了库房,正紧张的调换着货物。 谢枫带着一帮人来了,“谁是管事的?” “大人,正是小人呢!” 谢枫的眼皮往管事的身上瞥了一眼,“你们家的作坊,本官差发现了火灾隐患,现在,马上整改。” “啊——大人,是不是得等太子来?” 谢枫呵呵冷笑,“等太子?要是出了半丝儿火星,你们可就得罚款受处分了。” 外面引走了两个暗龙,作坊门前一个管事应付着谢枫的问话。 作坊的人丝毫没发现,有人又潜入了作坊里,正趁着夜色,将一包一包的东西正悄悄地在调换着。 …… 云曦被人拉进了马车,抬起头看时,心中是狠狠吃了一惊。 她讶然问道,“是你……” 没写到重要的,因为家中这两日有事,被吵得头痛。 小舞也不敢看留言,亲们一定在鄙视着小舞的字少了,╮(╯3╰)╭ 明后天一定补上,谢谢。~o(n_n)o ☆、007章 段琸丢了个大脸 坐在马车里的青年男子发冠高束,清贵俊美,看着她温和而笑,“曦小姐不用担心,外头的人不敢查本世子的马车。” 云曦眼神微眯看向他。 她的感知一向很强,就算是听不到声响,但武功高深的人近到她周身三丈内时,她也能从气息上感知出有人来了。 就连段奕也会在近她一丈之内时可感知他的到来。 但她刚才直到被段轻尘伸手抓向她的胳膊,她才知道有人近身。 这太可怕了。 还有,他出手甩出马鞭时,动作惊人的快,不比常常用软鞭子作武器的段奕出手慢。 是自己只顾应对前方追来的人,担心有人发现了两个已死的暗龙一时大意了,还是这个睿世子段轻尘的身手的确是深不可测?她感知不出来? “睿世子。”她道,微微挑着眉,“睿世子为什么要帮云曦?” 就算他不帮,她大不了费些力气而已。 或者弄花两个暗龙的脸,拔了他们的衣衫,扮成一般的死尸,也能暂时躲过作坊追来的人。 然后再回头悄悄的处理掉,她也不会有麻烦。 “咱们不是邻居吗?你忘记了?世人都说,远亲不如近邻。邻里之间不是应该互相关照吗?轻尘昨日抓了一只野鸡,想喝野鸡汤却怎么也处理不好那只野鸡的羽毛,便到夏宅向夏夫人求助。 热心的夏夫人派了一个厨娘帮轻尘处理好了野鸡,做了一顿美味的野鸡汤,所以,夏夫人帮了轻尘一个大忙,轻尘路过这里,见到夏夫人的女儿有困难,哪有不帮的理?” 帮忙杀一只野鸡顿了一锅汤,能与救她于困境中相提并论? 这个睿世子…… 她微微眯起眼又打量起他。 前几日她回夏宅时,见他一脸的苍白,像是大病一场的人,今天又见,已恢复了原来的脸色。 与段奕年纪相仿的他眉眼俊朗,温文尔雅,怎么看都是一个出身高门的有着涵养与学识的贵公子。 很快,从作坊追来的人到了段轻尘马车的近前。 那些人正要围着段轻尘的马车查看,赶车的瘦老头忽然说道,“放肆!这是睿王府的马车,你们的眼睛瞎了?没看见车门上的名牌?” “睿……睿王府的车?得……得罪了!”一伙人吓得后退了两步,飞快地离开。 老睿王不管事,不可怕,但睿世子可是朝中的左督御史,二品大员,连太子都不敢得罪的人物。 等脚步声远去后,云曦朝段轻尘额首一礼,“多谢睿世子相助,云曦现在正忙,这份恩,改日一定会还。” “曦小姐客气了。”段轻尘浅笑说道。 马车停下,车夫将那两个已被云曦刺死的暗龙从车底暗板处拖了出来,扔在地上。 云曦走出马车。 段轻尘也紧跟着走下车来,他看了一眼两具死尸体,问道,“曦小姐打算怎么处理?” “我的人马上就到了,睿世子不必再费心了,云曦已经耽误了睿世子行路,怎敢再劳烦?” “都说了不用这样客气,夏夫人不是派了厨娘帮轻尘炖了一锅野鸡汤么?”段轻尘温和笑道,“既然曦小姐有人相助,轻尘先行一步了。” 马车头微黄的灯笼光映射下,一身天青色长衫的青年男子身姿欣长,清贵俊美,笑容温和。 不熟悉的人一定会被他的外表迷惑,但,经过几次的接触,云曦揣测不出这人的心思,让她心中生不出一丝好感来。 说喜欢她,看不出,他没有如顾非墨脑子一根筋的纠缠,与坦荡胸怀,喜欢不喜欢写在脸上。 也没有段奕直白霸道的说喜欢,外加细心呵护。 但,凭女人的直觉,这人在关注她,莫名的接近她。 揣测不出对方的心思,让人不喜,再加上他手中有着一副与她相貌一模一样的画像,让她心中不由得对他生起了排斥。 心中好感一无,她的言语与表情便变显得疏离起来。 云曦微微额首,“云曦的确很忙,告辞。” 说完,她再不看段轻尘,一手抓了一个暗龙的死尸,拖到暗处里。 段轻尘看了她一眼,脸上看不出太多的表情来,转身上了马车,很快,车离开了。 她则飞快地回到作坊附近找到了赵胜。 青二几人轻功较强的进入了作坊换货物,赵胜的人在外面做接应。 “当家的,何事?” 赵胜压低声音问道,心中则想着,他们这位当家的胆子真够大的,连太子也敢算计了。 同时,他的小睛眼眯着,心中的小算盘算着,这回又能赚多少银子? 几件棉服加几件旧衣换二三千件十成新的夏衫,这买卖值! 跟着老大就是有钱赚,嘿嘿—— “带上四个人,跟我来!”云曦领着赵胜到了藏有两个暗龙死尸的地方,“知道户部左侍郎的家吗?” 赵胜点了点头,“知道,当家的,你要属下们做什么?” 云曦的眉梢扬了扬,冷笑道,“一月份时,王爷去青州赈灾,那个左侍郎丁聪竟与当时还是晋王世子的太子相勾结,将赈灾粮食全部换成了沙子,用来陷害王爷。 若不是王爷机警在半道上发现了问题,否则,拉着一百车沙子当粮食送给青州灾民,王爷还不得被饿得吃泥土的灾民群殴打死? 那人的心太毒辣,为了升官这么卑鄙的事都做,怎么能不让他吃点儿教训?你们将这地上的两个死尸偷偷的藏到他的家里去,然后再去顺天府报案。 太子要是得知他的两个暗龙被人杀了,尸体还是在他的心腹左侍郎家发现的。一准不会放过左侍郎。若左侍郎丁聪被太子杀,便是为王爷出了口恶气,若没被杀,便让他们狗咬狗去! 我就是要太子与朝中的官员一一生仇,看他如何安稳的做个太子!” 赵胜的眉毛一竖,“嗯?敢算计王爷?那可不能放过他!” 奕亲王可是他的大靠山,谁敢算计他跟谁有仇! 他的大手一挥,四个双龙寨的人两个一抬的将两个暗龙抬走了。 云曦则又回到了作坊前。 作坊的正门前,谢枫对作坊的管事事无巨细的盘查着。 从大到运货的马车到小到扫地的扫把,一一询问盘查,问得那管事头脑晕乎乎。 估摸着有大个时辰的时间后,他才带了人离去。 而这期间,云曦的人已得手了。 青峰低声说道,“小姐,全部换好了,已装进了马车里。” 第343节 云曦打开车门,伸手抚着一堆崭新的衣物说道,“全部送给顾家公子。” 嘎? 青峰眨眨眼,他没听错吧,到手的肥肉送与他人? “小姐,这是为什么?咱们自己运到青州去,不是能给枫公子或是王爷树点民间威信么?” “不!”她摇摇头,“王爷与我都欠了他的情,而他因为永贞皇后的死,皇上表现的淡漠心中一直生着一口怨气。 再加上太子抢了他的总兵位置,如果不让他亲自收拾一番太子,会让他憋屈的癫狂。这事儿也是王爷的意思,你们就这么做吧。” 青峰点头道,“是,小姐!” …… 再说奉了元武帝的圣旨,往西山兵营而来的暗风与另一个暗龙快走到城门口时,忽然被几人拦住了去路。 路边的两辆马车头的灯笼光照着路面,两个暗龙能清晰的看清来人的面孔。 当先的正是顾非墨,墨色长衫俊美无双,冷眉俊目,一脸肃杀,傲然坐在马上。 暗风两眼微眯,顾家公子?难道这是一个圈套? 顾非墨的唇角扯了扯,冷笑道,“别用那种眼神看人了。没错,这便是个圈套,你们七个人一齐上,本公子的确没有胜算。但若是分散的话,谁输谁赢就不好说了!” 他的手朝身后的七八个人一挥,“都给本公子上,今晚必须留下这二人的脑袋,踩着我姐姐尸体上位的人,本公子一个都不会放过!” 顾非墨带来的人,有部分是顾府的暗卫,有部分是跟着他上过战场的老部下。 来的人个个身手不错,再加上人多,而顾非墨本身的剑术又出神入化,直杀得两个暗龙一阵手忙脚乱,身上更是被划了好几剑。 暗风眼珠一转,冷笑道,“顾公子,以多欺少,算不得英雄,是小人!” 顾非墨俊美冷眉微挑,嗤笑一声说道,“你少跟本公子提英雄,这也是跟你们那卑鄙无耻的主子学的,那天在顺天府,段琸不是让你们七个一齐围杀本公子吗?怎么,用在你们的身上便是小人了?” “公子,少跟他们废话,大家今晚将他们跺了喂狗!” “对,跺了他们,看他们主子还嚣不器张!敢算计公子,找死!” 暗风冷笑,“你们敢杀我们?可知我们是皇上的人,你们想反了吗?” “反?呵呵呵——”顾非墨冷笑,“这江山是谁打下来的?谁抢了谁的皇上心知肚明!不是你们这些狗腿子们该知道的!你们只要知道,我顾非墨想杀谁,一定会杀!” 八对二,不出半个时辰后,二个暗龙便倒下了。 暗风身上被扎成了血窟窿,另一个暗龙的脑袋直接被砍了。 “公子,杀了这个最厉害的暗风,其他的几个就好办多了,逐个除掉。最后将太子孤立起来,叫他最后狼狈而死!” 顾非墨收了配剑,看着地上的两个死尸说道,“处理得干干净净,让太子哭也无处哭去!” “是!公子!” 顾非墨从暗风的怀里取出那封圣旨抖了抖,呵呵一笑,“虽然本公子不喜欢段奕那厮,但看在他用假圣旨将太子的两个暗龙骗了出来的份上,且记着他的人情。” 他取出火镰,将圣旨点着火,烧了个干净。 顾非墨回到顾府,便见府门前一溜儿停着几辆大马车。 坐在最前面的正是段奕身边的一个护卫,后来拨给云曦做车夫的青二。 他眉梢扬了扬,拍了拍马肚子,晃着马鞭子打马走了过去,“段奕叫你来的?何事?” 青二回道,“顾公子,这里是五马车的衣物,曦小姐让在下送来的。” “谢云曦?”顾非墨眼神微一眯,“她为什么送我东西?是什么?” “小姐说,这几车东西,公子一定感兴趣。” 顾非墨没说话,拍拍马儿走到车门边上,伸手一拉门,赫然便见一车青色的衣物。 他唇角微扯笑了笑,“对,的确有用。” 她心中对段琸的恨更深,这次却将好机会让与他,这便是她说的……要还他的情? 至于要撇得这么一清二楚吗? 顾非墨关了车门,垂下眼帘敛去了眼中的情绪,懒洋洋地对身后的随从喊道,“阮七,收了!” 他再不看任何人,打马向府门走去。 …… 段琸连夜到了琉璃宫里。 “太子殿下!” 宫里的太监与宫女见到段琸来了吓得跪倒一大片。 段琸放眼望去,整个宫里四处都点着烛火,儿臂儿粗的蜡烛满殿中都是,琉璃宫里亮如白昼。 他阴沉着脸大步走进内殿,床上不见人,小榻上也不见人。 段琸怒喝一声,“娘娘在哪儿?” “太子,娘娘在这儿。”淑妃身边的大宫女余姑姑喊道。 段琸往声音的方向看去,淑妃正蜷缩在一个花瓶架子后面。 “余姑姑,母妃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太子,娘娘一直喊着有鬼,可是,奴婢们都没有看见啊。” 淑妃一把揪住段琸,惊惶喊道,“儿子,那个女人来了,她发现了母妃的秘密,她想到皇上那儿告母妃,儿子,快杀了她,杀了她!” “母妃,根本没有人来!”段琸拧眉安慰着淑妃。 “娘娘,宫里没有人来啊,娘娘——”宫女太监们焦急的说道。 只有小宋与水香互相对视一眼,眼里闪着一丝仇恨得报的畅快。 果然,靠着自己微小的力量,想动淑妃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只有靠着更强大的人。 两人在宫中装神弄鬼,若不是三青公公在暗中相助,他们也会被发现。 段琸看到琉璃宫里一片凌乱,心中无比烦闷。 虽然他被元武帝宠着,但成年太子深夜入后宫,若被臣子们知道了,少不了又是一堆弹劾的折子扔到他的面前。 为了不必要的麻烦,段琸只好命人将淑妃送往皇宫外一侧的太子府。 淑妃换了地方后,果真清醒了过来,想到与自己儿子住在一起,又说什么也不放他走,一定要段琸陪着。 这一闹腾便是到了天亮。 次日一早,段奕一直不见安排在作坊的四个暗龙来回报情况,心中有些惊异。 将淑妃安顿好后,他来到前厅里,“暗风那儿是怎么回事?暗雨,速速去查看!” “是,太子殿下。” 暗雨还没有走出太子府,便听顺天府的新府尹差人来回话,“快快速报太子,太子府的两个护卫均被户部左侍郎杀了。” 没过一会儿,又有作坊的人来回话,“太子,暗风与暗电莫名的不见了!” 暗雨心中一惊,一晚上少了四个暗龙卫? 这可是大事。 他不敢怠慢,马上飞奔回到太子府的后院来回话。 “太子,不好了,昨晚上留在作坊的四个暗龙都出了事!” 段琸心中正在莫名的心烦时,听到护卫说四个暗龙都出了事,当下又惊又怒,暴跳如雷起来。 “说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暗雨马上将得到的消息一一说明。 段琸的眼神微眯,眼底闪着杀意。 八个暗龙,被段奕杀了一个,昨晚上又少了四个!居然有人敢暗算他了?找死! “有两个被兵部左侍郎丁聪杀了?马上陪本太子去兵部左侍郎府!”段琸怒道。 居然敢杀他的人?他不会放过那人! 兵部左侍郎丁聪晚上回府后,来找小妾。 哪知掀起帐子便看到两个光着身子的男子躺在床上。 他大怒之下,挥剑便刺,刺完再看那两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杀了人,他只好叫来府里的心腹之人连夜埋了。 原以为平安无事,哪知一早醒来,顺天府的官差就闯了进来,二话不说的绑了他。 段琸怒气冲冲的进了兵部左侍郎丁聪家里。 果然,在后花园里,有一处松动的土边上,摆着两具尸体。 正是他的两个暗龙。 “太子,下臣……一时失手,一时……” 左侍郎丁聪吓得脸色发白。 段琸咬牙怒目,恨不得一剑劈了左侍郎。 但想到这人还有利用价值,他生生忍住了心头的怒火。 可,不罚罚这人,又对不起两个死掉的暗龙。 段琸的眼底闪出一丝阴毒来,抬手持剑一削,左侍郎的两只耳朵掉了下来。 嗷唔—— 户部左侍郎丁聪又惊又痛扑通就跪下了,“太子饶命啊!太子饶命——” “本太子已经饶你了,你知不知道你杀的是皇上亲自调教起来的暗龙?你居然敢杀了他们? 若这事被皇上知道了,皇上说不定马上砍了你的脑袋!但是,本太子念你一直忠心耿耿的份上,且帮你在皇上面前说说好话。” “多谢太子相助,多谢太子,丁聪一定誓死追随太子。”一身是血的丁聪不停地磕着头。 “好了,起来吧,本太子明日就要往青州而去,你今日务必将所有的物资整理装车完毕!” 第344节 “是,太子殿下!”丁聪跪着磕着头。 太子一走。 丁府的家人马上上前给丁聪包扎伤口。 而丁聪又惊又吓又痛早晕倒了。 丁夫人心下焦急得不得了,捡起地上的两片耳朵喊着仆人,“快,来人!快去请大夫!” 仆人脚步匆匆的出了府门。 赵胜与双龙寨的几人还没有离开。 府中的发生的事,他早已打听到了。 见那仆人神色慌张,他故意扯着嗓子喊道,“陈兄弟,听说了吧,那吉庆药房的关大夫可是有一手绝活,手指断了可以接上,手耳被割了也可以接上,都跟原来的一模一样。” “哦,赵哥,真有这回事?那人的医术就那么高明?” “不会有假,他的师傅可是天下第一神医朽木道长。” “哦,是这样啊。我这头疼一直不好,现在得找他看看了。” “那赶紧去啊。去晚了大夫可要外出就诊了。” 丁府的仆人一听,飞快地跑去请关云飞去了。 不多时,关云飞骑马而来。 仆人领着他进了内院。 丁夫人看到关云飞哭着就跪下了,“大夫啊,求您快救救我们家老爷——” “夫人请起,小生自当竭力相救。” 关云飞接过丁夫人保管好的耳朵就开始给丁侍郎缝起来。 他的手法很细致,手中的细线在指尖穿梭,一针一针整齐细密。 “夫人,七日后,在下再来拆线,两只耳朵就会同原先一样了。” 丁家人对关云飞千恩万谢。 丁聪此时已醒来,看着镜中的两只耳朵,他心中大喜,忍着头上的痛拉着关云飞就要拜下来。 关云飞伸手拦着他,“大人,实不相瞒,小生前来救您,是得了小生主子的吩咐,您不用谢。” 丁聪忙问道,“关大夫的主子是谁?” 关云飞道,“奕亲王的准王妃——谢枫大人的妹妹——谢云曦小姐。曦小姐托小生问大人一句,太子的两个护卫,与朝中三品官员的命,谁轻谁重?她很为大人而不值。” 丁聪听着关云飞的话,眼神微眯。 关云飞走后,丁夫人也马上说道,“老爷,这位关大夫说的没错啊。太子殿下居然为了两个护卫而想杀老爷,难道,老爷身为朝中的命官还不如两个护卫了? 妾认为,要不是他马上要去青州还有求于老爷,也许早一剑将老爷刺死了,刚才他怒气冲冲的提剑而来,妾都以为再见不到老爷了啊——” 丁夫人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丁聪抿唇不语,略休息了一会儿后,又吩咐仆人备车马往夏宅而来。 马车没走多远,便被另一辆马车拦住了去路。 丁府赶车的仆人正要喝问,便见这辆马车的车帘子被人挑起,车里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前面车内坐的是丁侍郎吧?” 仆人哼了一声,“小姐怎么知道的?你问我们家大人做什么?还有,你拦着我们家马车做什么?好没礼貌!” 车内的女子也不恼,“我是奕王爷的准王妃,能否请丁大人借一步说话?” 奕亲王的准王妃?曦小姐? 丁聪忙对仆人喊道,“快,扶老爷我下车。” 仆人一听云曦自报名号,吓得不轻,“曦小姐……小人不知是曦小姐……” 云曦浅笑,“无事,不知者不怪,我只找丁大人说几话。” 丁聪的脑袋上裹着白纱布,纱布上还溢出了血渍来。 他的头依旧疼着,还有些晕乎乎,只好扶着仆人的手走到云曦的马车车窗下,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多谢曦小姐安排的大夫,若不是他,丁某的两只耳朵可就不保了。” “小事情而已。再说了,那人本就是个大夫,医者父母心,你们请,他自当医好。”云曦说道。 接着,她的声音一变,冷沉道,“丁大人,本小姐只是路过你们家门前,听到贵府的仆人说,太子为了两个仆人要杀你? 最后,他忍着怒火只割了你的两只耳朵?大人,您就咽得下这口气?你不觉得你这朝中命官的价值还不如两个太子府的护卫了?这在哪朝哪代都是没有的事!” 丁聪本来心中就不快,在府里时,夫人就抱怨起来,现在曦小姐一说,他心中更是不平衡。 马车里,云曦正仔细的打量着他的神色,趁热打铁的说道,“他是梁国未来的储君,若有一日,他身边的宫女太监护卫又闯入你的宅子里做了坏事,杀了你家的人, 奸污了你的家人,你义愤填膺的打死他的人了,那时的他是九五至尊,你能将他怎样?是不是唯有讨好他的仆人,忍着家人被欺负的怨气?” 丁聪听着越发的脸色铁青,口里牙齿紧咬,袖中的拳头也狠狠的捏起,“曦小姐,这个道理,丁某懂。” “那么,聪明人是会站队的,太子如此残暴,大人还要站在他的一队吗?” 丁聪赫然看向车内的女子,女子巧笑嫣然,一双眸子却生得极亮,眼神锐利的看着他。 丁聪心中忽然想起了奕亲王,难怪奕亲王会看上她,那份镇定与谋算,不是一般的闺中女子能相比的。 “曦小姐,丁某,心中自然向着奕亲王。” “好,丁大人果然明智。”云曦微微一笑。“不过,既然丁大人被生生割了耳朵,这份气就此咽下?” 丁聪伸手捏着胡子,沉着脸沉思。 云曦又缓缓的说道,“太子要往青州送慰问品,可是会由丁大人负责置办。 假如他送的种子是一批不能发芽的,送的粮食——谷子与豆子却发芽了,不知青州的百姓会作何想法?” 丁聪赫然抬头看向云曦,微微眯起眸子沉思。 云曦又道,“关大夫会在七天后,拆掉大人耳朵上的缝线,这种极细又跟肉的颜色差不多的线,一般的人都不会拆。 若手法不对,会扯出痕迹来,而关大夫会做得跟天生的一样。大人今天受伤失血,我就不打搅你了。” 车帘子放下,云曦的马车很快就驶离了这里。 “老爷,上车吧,人早走了呢。” 丁聪回过神来,咬着牙沉声说道,“去户部的库房!” 仆人回头看他,“大人,你头上还有伤呢!” “不,现在就去,老夫怕好了伤口忘了痛,就今天!” 丁聪脸色黑沉坐在车马内,一手抚着胡须,一面想着心事。 哼,夫人与曦小姐说的都没错,太子就是个自私残暴的人! 当天,在云曦的言语鼓动下,丁聪亲自到了库房。 他偷偷的找了人将种子放在火中烘了烘。烘熟了的种子,可是铁定发不了芽的。 又将装有谷子与豆子的马车底板上铺上一层湿布,现在正是夏初,天气温暖,谷子与豆子见了水几天后,一定会发芽。 丁聪出了库房,伸手抚过刚刚缝好的耳朵,脸上闪过一丝怨毒。 太子不仁,休怪他不义! 回到京中的元武帝得知一晚上死了两个暗龙,失踪了两个,当即就暴怒了,“这是怎么回事?谁杀的?” “皇上,儿臣已处罚了丁聪,有两个是他杀的!” 元武帝冷哼了一声,“暗龙的武功可是在梁国拔尖的,几人合力,天下都少有对手,一个文人书生出生的丁聪一口气杀了两个?这事情绝对有问题。” “儿臣也这么想着,但仵作验尸时,发现二人吃了大量的合欢散,估计是吃过量了,中毒了,而让丁聪占了上风,杀了二人。” 元武帝默了一会儿,“丁聪杀了两人,却又不能杀他。暗龙一少,你明日出京,只得多带些人了。” “是,多谢父皇关心。” 次日,段琸整装出发,为了不出差错,他命人将五十辆车都打开了车门,亲自上去查看了一遍后,才吩咐起启。 几日后到了青州。 青州知州见到慰问品,心中那是说不出的高兴,为了让百姓们更感激太子,他当场开了马车发慰问品,哪知慰问品发了之后,而老百姓却愤怒了! 人们指着太子喝问,“太子殿下是何意思?大夏天快到了,为什么发我们冬装?” ☆、008章 段琸狼狈回京 青州知州听到外面的叫嚷声,马上站起身来问段琸,“太子殿下,为什么是冬装?” 五月初的天气送人冬装穿,任谁看见了都要恼火。 何况是受了一个冬加一个春的旱灾的青州民众? 坐在主坐上的段琸冷沉着脸抬起头来盯着青州知州,冷眸中寒光一闪。 他怒喝一声道,“放肆!知州大人,你敢质疑本太子?这次来青州,本太子带来了一万套夏衫,全部都是亲自检查过。 大人现在的口气,是在怀疑本太子对青州民众不上心?怀疑皇上敷衍着青州民众?不爱惜子民?” 青州知州看见段琸的脸色忽然一变,心知说话重了,只得忍着怒火立于一旁。 拱手一礼,“下臣不敢。” 地方官,最是反感朝中的人假惺惺的来一趟不干实事。 惹一堆烂事后拍拍屁股走人,结果乱摊子还让下面的人来收,人心依旧让他们来安抚。 让他怎么不恼火? 府衙外,民众叫喊的声音越来越大。 青州知州只得吩咐着戚捕头先到外面维持秩序。 正厅里,侍立的衙役个个都神色紧张,手按着刀柄上,只等着知州大人与太子发话好冲出去。 第345节 戚捕头出去了一会儿马上又跑了进来,声音带着焦急,“太子殿下,大人,外头的民众都扬着手里的棉衣在府门叫喊着,人也越来越多了,大人,怎么办?” 段琸的眸色一冷,唤过一旁的随从卫松,“速速去查看一下。” 卫松是晋王府的旧仆,对他忠心耿耿,段琸的计划是扶持他夺得今年的武举状元,卫松也一直在晋王府里练习着。 但是,段琸身边接连死了五个了暗龙,让他不得不再将卫松带来。 “是,太子!”卫松很快就来到府衙外面。 同时出来的还有青州府衙的戚捕头。 两人一出现,百姓们手里的烂菜叶子,臭鞋子就扔了过来。 “让太子出来说话!不相干的人滚开!” “就是,草民们只想问问太子为什么送我们棉衣,这是想将我们热死呢?还是送我们当被子盖?” “当被子盖又太小,这分明是没将青州的民众当回事!随意拿一堆东西来敷衍了事!” 卫松的神色一凝,真是都发的是棉衣? “戚捕头!”他道,“你在这儿看着,在下到库房里看看。” 戚捕头心中不情愿,但也没有办法,只好答应着,“卫兄速去速来!” 他招谁惹谁来了,要挨一顿烂菜叶子与臭鞋子的攻击? “大家冷静下来,太子正着人查原因呢,太子心中也是关心着大家。否则,怎会来到五百多里远的青州?还是亲自来?” “心系大家?发的东西哪一样是有用的?戚捕头你自己看看。” “说的没错!假惺惺的!” 一伙人又闹了起来。 …… 远处的一个街角,停着一辆样式普通的大马车。 车内,顾非墨正闲闲的看着府衙前闹事的民众。 随从阮七坐在赶车的位置上,头上戴着个大草帽,装成一个农夫样。 他手搭凉蓬,眯着眼正看得乐呵呵,对车内的顾非墨说道,“公子,你快看,青州府衙前闹得真热闹,咱们出的那二百两银子果真没有亏。挑的那几个嗓子亮的汉子一喊叫,其他的人都叫喊起来了。” 顾非墨斜斜靠在车壁上,冷嗤一笑,“太子想借此青州一行,给自己树个好名声,本公子就毁了他的美梦。” 几个得了顾非墨银子的混混,混杂在一群民众里。 你一言我一语的一唱一喝着,挑唆着民众。 没一会儿,人越来越多,将府衙前的一条街都堵死了。 头一拨骂的是因为发了冬装。 这一拨的民众则是个个端着装着生了芽的谷子豆子的盆碗过来。 “太子殿下,吃的粮食为什么都生了芽了?还发着黑霉?” “这是想毒死草民们吗?” “我们要吃的!” “太子是个假惺惺的人!” “请太子出来解释!” 一个得了顾非墨赏钱的混混嘿嘿笑着将一个装了发着黑霉的谷子的碗砸向了府衙。 哗啦—— 嘭! 一人行动,紧接着,十来个人都纷纷砸起了自己的碗。 很快,越来越多的愤怒的人们,纷纷端着领来的发了芽长了霉的豆子与谷子,往青州的府衙门前泼。 法不责众。 这么多的人在闹,戚捕头的头都大了,难道全部抓?好几百人啊! 盯着前方闹事人群看的顾非墨唇角微微一扬,冷嗤一声。 他朝马车一旁骑马的一名青年男子说道,“罗远,开始第二个行动!” 罗远是顾府罗管事的儿子,是顾府的护卫头领,这次顾非墨来了青州,将府里的护卫也带来了不少。 “是,公子!”罗远骑马飞快的离开了。 府衙里。 青州知州沉着脸,心中将这个太子骂了千万遍,心说这干的都是什么事? 夏天都到了,太子却带着一车棉服发给灾民,民众怒起来,可是会将他也骂进去的。 但,人家是太子,又不能太得罪了。 “太子殿下,眼下,下臣建议先派人稳住秩序再说。” 段琸冷沉着脸,朝青州知州挥了挥手,“知州大人还不快去?” 嘎? 他去安抚发怒的民众? 青州知州又在心中骂起了太子,让他当挡箭牌? 太子是小人! 而衙门前,几个身着羽林卫的男子冲进了人群,揪着人群就打。 这些人口里还喊着,“太子有令,全部都散开!敢聚众闹事者,格杀勿论!” 五六个羽林卫,挥着棍子就朝一群民众的身上狠揍。 被顾非墨花了银子请的混混则趁着混乱,从袖中摸出事先装在瓶子里的鸡血往脸上一抹,然后扯起嗓子喊道,“太子的护卫打死人了!救命啊,死人了啊——” 一人喊,紧接着,十来个人也喊起来,“官兵打死人了!还有没天理了?发的慰问品不能穿不能吃,却又不容老百姓说一句,苍天啊,难怪我青州会大旱半年啊,这便是有暴君现世征兆啊!” 十几人也是同样的趁着混乱,从怀里摸出装有鸡血的瓶子,一一往身上洒着。 这几人哭天喊地的喊着打人了杀人了,引得更多的人喊起来,加上言语煽动,几百人直接是冲进了青州府衙。 而最先的那五六个“羽林卫”则是趁着乱,悄悄的跑掉了,一边跑一边脱着身上的衣衫。 几人心中均是乐呵呵,这样闹大了,够那太子喝一壶的吧,看他还敢不敢惹咱顾公子! 好几百人闹起来,戚捕头与十几个衙役哪里拦得住? 青州知州心中正含有怨气,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假意的敷衍着命戚捕头拦着。 这么一假意,一众民众便冲进了府衙。 府衙里。 段琸正在对身边人大发雷霆,“是谁动的手?不是只让维持一下秩序吗?怎么会打起来了?” 随从正要回答,便见数不清的民众冲进了府衙正堂,人人手中扬着烂菜叶一股脑儿往太子这儿扔。 “太子殿下,为什么发生了霉长了烂芽的粮食给草民们?” “太子殿下想毒死一个青州的百姓吗?” 段琸一见黑压压的人向他冲来,脸色顿时一变,“来人,护卫!护卫!” 几个护卫带着段琸匆匆向后堂跑。 但因为青州知州也不管闹事的人,再加上这些人中又有不少是顾非墨请的要钱不要命的混混与顾府的护卫,因此,一伙人都没命的追着太子跑,浑然忘记了对方是权高位重的未来储君。 法不责众,他们牢牢记着顾非墨说的一个词,再加上太子本身理亏,要是抓了人,便成了暴君了。 段琸被人护着跑出了府衙,回到一处庄园里。 这时,卫松大步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件棉衣,与一只碗。 “太子您看,这便是民众们口里说的棉衣,和生了芽发了黑霉的豆子与谷子。” 段琸一把揪在手里看了几眼。 顿时,他的两眼喷火,当场气得就踢飞了一张凳子,“卫松,再带人速去马车上查原因!若发现是谁搞的鬼,本太子要了他的命!” “是,太子!” …… 那几个脱了羽林卫衣衫的顾府的护卫陆续地来到顾非墨的马车前。 一个个兴奋的说道,“公子,这回啊,叫那太子吃不了兜着走,发了霉粮食,发了不能穿的衣衫,还差人打了民众,嘿嘿嘿,他想平安的回京,只怕是不能了。” 顾非墨正站在马车外,斜倚着车壁,饶有兴趣的看着街对面的闹事者,冷眸微眯。 他朝几人点了点头,“干得不错。” 顾府的护卫头领罗远说道,“公子,第二步计划已实施,是不是开始第三步了?” 顾非墨轻笑,“对,第三步计划开始。将太子在青州的壮举一路传言开去,打人,发霉粮,全部给我添油加醋的说!” 罗远的嘴角抽了抽,心说太子你得罪公子干什么? 公子现在不当差,手头上有大把的时间,闲得无聊不得整天想着办法玩死你? 他马上应道,“是,属下这就去办好!” 顾非墨又叫过小随从阮七,“去,通知罗志他们,将咱们的慰问品拉来摆在青州府衙前,本公子要广发灾粮做个大善人!扬一扬永贞皇后与顾府的名声。” 阮七的嘴角一裂,露一口白牙,喜滋滋的说道,“是,公子!” 顾非墨一手托腮,一手环胸,看着街对面的青州府衙冷眸微眯,唇角浮着冷笑,段琸,本公子不将你整死,誓不罢休。 “呵呵呵,顾大善人,那琸太子好歹是你外甥,你为什么要整死他?还有啊,你整人的法子好好玩,你是怎么想到的?教教我吧?” 一个女子脆生生的声音忽然在他的头顶响起来,同时,还伴着几声鼓掌的声音。 声音陌生,是谁?居然看得出他的计谋? 顾非墨赫然抬头,只见自己身后的一株柳树上坐着一个白衣女子,长发如瀑散于身后。 第346节 女子的脸上遮着面纱,看不清真容,但一双眼睛看着很年轻,如墨宝石一般晶莹闪亮。 她正坐在一根枝丫上,双手抓着树枝,两只脚调皮的晃着,歪着头,眨着大眼睛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顾非墨的心头一惊,女子坐的柳树离他只有三尺来远。 这么近他竟然没有发现?是她身怀绝世轻功,还是自己一时大意? 大意可是不可能,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他,早已有了一种洞察身边一切动静的习惯。 那么便是她的武功在他之上? 他冷眸微眯,抱着胳膊靠在马车上挑眉看她,“你是谁?为什么偷偷坐在我的身后?你想干什么?” 这女子,若不怀好意,他便杀了她。 女子见他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也不恼,娇哼一声说道,“顾大善人,你讲不讲理啊?明明是我先来的啊,我早在这树上睡觉来着,你后来才将马车停在了这儿。 又是叫人来闹事,又是吩咐仆人去害人,你将我的美梦吵跑了你知不知道? 你得赔我一个美梦!我正梦着一个美男向我提亲呢!被你一吵,美男不见了,这下可好了,我又没人娶了,你得负责!” 顾非墨:“……” “怎么,你那表情是不愿意?想耍赖?我要到你们皇帝那儿告你去!哼哼——”树上的白衣女子哼哼一声,秀丽的眉毛一扬,一双大眼直直的瞪着他。 顾非墨懒得理她,抛给她一个你是大白痴的眼神,转身便要离开。 忽然,树上的女子尖叫一声,“救命啊——” 顾非墨一回头,树上的女子便掉了下来。 扑通! 正好砸到他的身上。 顾非墨的后脑勺落地,疼得眼冒金星。 女子趴在他的身上轻咳一声,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多谢相救,不愧是顾大善人啊,舍命相救小女子。哎,欠了你一份人情了,下回一定还你。” 她的长长的眼睫毛忽闪忽闪着,一双杏核眼睁得大大,看着顾非墨眼珠乱转,藏着调皮。 顾非墨恼恨的揪起她的胳膊将她一把掀开,“你神经病啊!” 她的动作怎么这么快?他居然没躲过? 可怜他的一世英名,被一个神经病女人砸倒了。 女子被他扔开后,娇小的身子在空中一个倒翻,白色的裙摆划了一个漂亮的弧度,如一只白蝴蝶飞过。 她轻轻巧巧地落在他的对面。 “我要报恩。”她眉梢一扬说道。 顾非墨冷着脸,“不要!我可没救你!” “你救了我呢!你看!”女子指着地上一只被顾非墨的脚踩扁了的毛毛虫说道,“它躲在树上想咬我,我同它一起掉下来,它被你踩死了,可不是救了我一命么?” 顾非墨:“……” 他的脸一沉,厉声喝道,“你究竟是谁?跟在我身后想干什么?” 刚才将她一把掀开,从她落地无声与轻盈的动作上,足可以看出她的轻功一流。 却装神弄鬼的怕一条毛毛虫?可笑!可疑! 女子眨眨眼,认真说道,“我叫林素衣, 我没想干什么,我就是出来玩的,正好看到你捉弄那个太子,我没有坏心的。” “坏心是写在脸上的吗?你马上离本公子远点儿!”顾非墨抽出身上的配剑抵着她的胸口冷喝说道。 林素衣向后跳了一步,收了脸上的调皮,眨眨眼道,“好,远一点儿。” 顾非墨看了一眼地上,嗯?才一步远? “还要远!” 她又往后跳离一步,“这样?” “太近了!”他的眸色一沉,这个女人脑子有病吗?不知道别人口里说的远近? 林素衣又跳后一步,“这样?” “你故意的是不是?”顾非墨恼火的挥剑朝她刺去。 林素衣的身子一个倒翻,轻轻盈盈的跃到了树上。 她斜了他一眼,哼哼着说道,“顾大善人,你要我重新坐回树上,直说嘛,拿剑吓人干什么?” 顾非墨斜睥着她,“老实呆在那里,别多话,还有,你离本公子最少三丈远!” 他收了配剑,坐进了马车里。 林素衣坐在树上悠闲的晃着腿,口里轻哼了一声,嘟囔着说道,“三丈就三丈,不就是一眨眼的时间吗?” …… 顾府的另一个护卫罗志,与阮七押着几辆马车到了青州的府衙前。 “公子!货到了!”阮七兴奋地说道。 要是将东西发出去,这样前后的对比,太子可就更遭人厌恶了。 顾非墨点了点头说道,“嗯,好,就在这儿给本公子用大嗓门喊着!就说是永贞皇后托梦给老太师,命老太师善待青州民众。所以,本公子代替年迈的老太师来青州送慰问品。” “是,公子!” 所谓,有其主必有其仆。 段奕腹黑脸皮厚,属下全部同他一样是一个性格。 顾非墨张扬跋扈,护卫们也一样,个个扯着嗓着喊起来。 再加上请了不少的托儿,没多长时间,永贞皇后托梦要父亲与弟弟大发善心的善举,很快传遍了大半个青州城区。 原本追着太子跑的青州民众又重新返回了府衙门前,来领慰问品来了。 “快看,顾府发的是夏衫,还有白花花的大米啊!还有一粒粒滚圆的豆子啊!” “是啊,这才是真心的对待咱们受过灾的青州民众。” “顾府是大善人之家啊!” “是啊,说的没错。” 阮七一边发着东西,一边将永贞皇后顾凤,死在皇宫成了一堆白骨才被发现的事说了出去,同时说了太子一即位,当年跟着永贞皇后上过战场的亲弟弟却失了官职,职位被太子取代了。 老话说,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再加上这些人刚刚受了太子的气,现在又拿着顾府发的实用的东西,这前后一对比,更将太子恨着了。 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找太子去问问去,为什么顾府发了完好的衣物与粮食,而太子却是一堆无用的东西?” “对,问问太子!” 人多胆大,数百近千的人又呼啦一群的往城中四处寻找着太子去了。 “太子在紫英山庄里呢,你们不用胡乱找了!”坐在树上的林素衣忽然高声地说道。 “姑娘说的可是真的?”有民众问她。 林素衣点了点头,说道,“当然是真的,我看见他进了那庄子,就在西海街最前面。” 从在马车里的顾非墨扯起帘子抬头看向她,“你最好说的是实话,若是说了假话给本公子添乱的话——” 林素衣认真的点了点头,“千真万确,没有骗你。”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地址?”顾非墨眯起眸子问道。 “你可真笨!”林素衣轻嗤一声,“你跟太子打起来,我好看热闹啊,我在这树上坐了一上午了,还没见你们大打出手呢!国舅爷收拾太子外甥,这可太劲爆了!哈哈哈——” 顾非墨怒目:“……” 这是谁家调皮的野丫头? 林素衣扬了扬眉毛,笑道,“顾大善人,你要不要一起跟去看看?太子还有一件事没有被人发现呢,你想不想看他被人当场暴打辱骂?” 顾非墨走下马车,哼了一声,“本公子做事,不喜欢有人跟着!” 他拂了拂袖子朝紫英山庄走去。 “喂喂,一人乐乐,不如两人乐乐,有乐一起分享,大家一齐快乐,这才好玩啊。啊啊——,顾大善人,你等我一会儿——” 林素衣从树上跃下来,飞快地朝顾非墨追来。 顾非墨转身怒目,拔剑一刺,林素衣轻巧地躲开了。 她眨眨眼,笑嘻嘻说道,“三……三尺远,我记着,你不要再提醒了,特别是不要用剑提醒,刀剑无眼啊。” “记得就好。”顾非墨阴沉着脸收了剑,而心中却飞快地转着,这丫头片子的动作真快,究竟是什么人? 林素衣跟着他身后三尺远,雀跃的行走,脚步跳跳腾腾嘴里叽叽喳喳地一刻也不闲着。 他忽然转过身来,林素衣的脚没刹住,“咚”的一声撞在他的胸口。 “嗷唔,好疼!”她捂着鼻子两眼冒泪花,“顾大善人,你要停下来,好歹说一声啊,我的鼻子会不会撞塌?可怜我这天下第一美鼻……” 顾非墨“唰”的一声抽出长剑,抵在她的胸口,阴沉着脸俯身看着她,低喝问道,“说,你父母是谁?为什么知道皇宫与朝廷的事?” 林素衣抬起头来,两只大眼睛里还闪着晶莹的泪珠儿。 她吸了一口气说道,“我父母——死绝了,我有个师傅,别人叫她独孤老妪,我从雪山南边来的。” “你是独孤老妪的徒弟?”顾非墨有些讶然。 “当然啊,你看!”她从衣内摸出一根长约半尺的玉笛来,“这是我师傅的标志短笛,不要有假吧。其实说来,我师傅是你师傅的邻居啊。呃,虽然一个住在雪山南一个住在雪山北,虽然中间隔了二三百里路。但,那一大片长年下雪的山上就他们两家人,勉强是邻居吧。” 顾非墨往那玉笛上看了两眼,没说什么,收了长剑转身继续向前走。 林素衣紧跟在他的后面,笑着道,“看在我们两人的师傅是邻居的份上,你让我看一下热闹吧,我很想看看那个太子是怎么被你收拾的,哈哈哈——” 顾非墨唇角扯了扯,心中腹诽着,独孤老妪一天都说不上一句话的闷声老太,收的徒弟却是一只鹦鹉嘴。 他揉揉耳朵,好像长茧子了吧?太吵了!两人走得很快,不多时便到了紫英山庄。 因为林素衣已事先将太子藏身的地方告诉了青州民众,所以,他们去时,庄子的四周已围了不少的人。 林素衣朝顾非墨招了招手,“跟我来,我知道他的库房在哪儿。他的库房里还藏着几马车的种子没有来得及发出去,我瞧过了,那种子是熟的,不能发芽了。” 顾非墨眼睛一眯,低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第347节 林素衣嘻嘻一笑,“从太子一来青州我就盯上他了,他带了什么东西来,我当然要看清楚啊。走吧,快点,趁着他的护卫都在保护他,咱们拆了他的库房门。让人找到那些种子。” 两人躲开了山庄的护卫,潜入了库房里。 果然,顾非墨看见墙角堆着一堆种子,他随手抠破了一个袋子,摸出了几粒种子放在了嘴里咬了咬,眼神瞬即一缩,熟的? 顾非墨拔出长剑,“唰”的削断了铁锁,然后打开了库房门。 站在庄子门外的民众,听到声音全都朝这儿看来。 林素衣已闪身混进了人群里,她扯着嗓子喊道,“快看,那间库房里堆的是太子从京中带的种子,不知道有没有发芽。” 有人笑道,“姑娘,种子能发芽就是好种子,不发芽要着有什么用?喂鸡啊?” “种子不少呢,好几十袋啊,快看看有没有问题。” 一伙人冲进了库房,最上面的一袋已被顾非墨的剑划开了,人们拥挤下,全散了开来。 有人抓了一把放在手里看,口里咦了一声,“怎么颜色不对?” 林素衣也跟着那些人围着种子看。 她放了两粒到嘴里,嚼了嚼,拍手笑道,“好吃,这些种子是熟的,哎,大家快来吃啊!好香!” 但人们的脸色却是变了,熟的种子要是种到了地里,浪费了肥料不用说,还会延误播种时间,错过春夏的播种,就没有秋冬的收成了。 太子这是想害死整个青州城的吗? “找出太子!请他解释一下种子的事!” “对,问问太子!” 段琸气急败坏的刚回到山庄。 谁知,他还没有歇口气,青州城的民众马上就追来了,而且将山庄围了个水泄不通。 站在山庄外吵吵嚷嚷的喊着为什么发了现在不能穿的冬装,为什么是烂粮食,现在又惊闻种子是熟的。 “卫松!卫松!”段琸怒得大声喊着随从。 卫松急急慌慌的跑来,“太子,查不出来啊,冬装的事,也许是作坊的人在京中时搬错了包裹?那烂粮食的话……是不是咱们在路上没有保管好?还有那种子……这个,只有回京问户部的左侍郎了。” 段琸气得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回京!” 这种如过街老鼠一般的被人喊着打,若再在这儿待下去,越发的引来民众的怨恨,对自己的名声只有坏没有好! “是,太子!”卫松应道,同时吩咐着庄子里的人迅速的收拾着行礼。 行礼收拾好了,谁知马车的马却不见了。 卫松气得拔了剑,不用说,一定是那些刁民们干的! 他一脚踢开了庄子门,冷着脸手持长剑看着一众聚众闹事的民众。 民众一见他手里的剑,马上有人朝地上倒下,口里喊到,“太子杀人了啊!暴君啊——” 然后一倒好几个,在地上耍赖打滚。 卫松怒得挥起剑来想刺。 “嗯?这不是太子府的护卫吗?怎么,竟然公开杀人?”顾非墨冷笑着走来说道,“这些人有何错,你要杀他们?” 卫松气得收了剑,忍着怒火将门一关。 “快开门,太子的人杀人了啊——”几个混混又扯着嗓子喊起来。 紧跟着,一大群的人也跟着喊起来。 段琸只得徒步跑出了庄子,悄悄的溜走了。 顾非墨看着庄子门,微微眯起眸子,段琸,身败名裂了吧!呵呵!自找的! …… 事情很快传到京城的宫里。 元武帝看到弹劾的折子气得一口老血喷出来。 段奕却还在一旁闲闲说道,“皇上,一次小意外而已,不妨事,多去几次,同青州的百姓们建立好关系,太子就不会被人驱逐了啊,比如,同本王一样,一住便是几个月?皇上,不如让太子也去住住?” 住几个月?朕先掐死你这个幸灾乐祸的!元武帝的眼里闪着杀意! 段奕却笑道,“皇兄,这是同意了臣弟的意思了?皇兄英明。” 元武帝黑着脸:“……” ☆、009章 太子的毒计 从青州往京城的官道上,二十几个护卫骑着高头大马簇拥着一辆华丽的马车急速往京城而去。 马车里坐着的正是从青州仓皇跑出来的段琸。 一身明黄色的太子服,彰显着他与众不同的尊贵的身份。 他的脸色黑沉,一双细长眼眸微眯,薄唇紧抿,宽大的袖中拳头紧紧的握起,表面看着镇定,实则肚里早已怒火滔天。 心腹护卫卫松半跪在他的面前回着话。 “太子殿下,咱们前脚一离开,那顾非墨就在青州的府衙前拉来几十辆马车,在那儿发着慰问品,全是夏衫和白花花的大米。青州城的民众都在……都在夸着顾府与永贞皇后。” 哗啦—— 段琸咬牙抬手一挥,面前小几上摆着的一套茶碗杯子全被他扫落在马车底板上,稀里哗啦摔了一地的碎片。 嘭! 他的拳头继而重重的拍在桌上,眼底杀意一闪,咬牙怒道,“是顾非墨搞的鬼?” “回太子,还看不出来是不是他搞的鬼,要说衣物,他们家有钱,找个作坊做个几千件,上万件,也出得起银子。还有粮食,几十马车的粮食,他们家也是拿得出的。而且,他们打的旗号是永贞皇后托梦给老太师与弟弟,说是心疼受了苦的青州灾民,让太师与顾非墨广积善心。” 段琸冷沉着脸默了默,“本太子还是觉得这件事可疑,回京后,给我仔细地查!” “是,太子!” …… 段琸的马车进京后,没有直接回太子府,而是径直进了宫里。 帝寰宫的前殿,福公公见他来了,忙小声的说道,“太子,皇上正发着脾气呢,你可小心一些啊。” 段琸点了点头,“有劳福公公提醒了。” 皇上发火,他已料到,所以连衣衫都没有换直接的进了宫里。 殿中除了一个福公公再无他人。 段琸朝元武帝紧走了两步,上前扑通一声跪下了,“父皇,儿臣让你失望了。” 元武帝坐在椅内,目光冷峻的看着他,半晌才道,“起来说话。” 他看向风尘仆仆仆的儿子,带着恨铁不钢的口气愤恨说道,“你去青州的差事,本是一件极简单的事,为什么会办成这样?只不过是带着一批物资发放出去,再说些好听的话对灾民们安抚彰显我段氏皇族的仁慈,就可大功告成的事, 却被你弄得一团遭!这几日弹劾的折子如雪花片一样的飞来,全是针对你的!你刚刚被封太子,功绩没有,反而办砸了事,让朝中的大臣们还怎么辅佐你?还有那段奕可是一直虎视眈眈的盯着咱们父子!咱们不能出错!” “儿臣知罪,这等事,下回一定不会再发生。”段琸低头说道,眼底闪过一丝戾色,段奕? “知道就好了,父皇也是担心你根基不稳,想让你树立点威望起来才让你去的青州。”元武帝道,接着又叹息一声,“你出宫了几日,进宫去看看你母妃吧,前些日子她受了惊吓,朕哄了她许多天,心神总算是安定了。” 段琸俯身回道,“儿臣这就去琉璃宫。” 福公公领着他往殿外走,“殿下,皇上也是担心您啊,听说青州的刁民们闹得凶,皇上可是连饭也没有吃好,如今殿下平安归来,皇上总算是能睡好安稳觉了。” 段琸冷沉着脸走路,没说话。 行路快到御花园时,忽然,他的脚步一顿,微微眯起眸子看向前方。 九曲桥上,一行女子正旖旎走来。 走在最前方的是一个绛红色宫装妇人,正是刘皇后,她的身侧是一个年轻的女子。 女子一身紫衣似霞,风吹起宽大的裙袂,翩然似仙,脸色蒙着一层薄薄的面纱。与刘皇后一边一走一边在说笑着什么。 福公公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随口说道,“那不是奕亲王的准王妃曦小姐吗?” 段琸的眸中闪着一丝异样的情绪,“她常来宫里吗?” “回太子,据老奴所知,太子出宫的这几日,曦小姐这是来的第二回。皇后娘娘爱与臣子的妻女闲聊,曦小姐将来是命妇,当然成了皇后娘娘的座上客了。” 段琸的眼神闪了闪,转道往九曲桥而去。 福公公跟在他的身后忙说道,“太子,走九曲桥到琉璃宫可要远上二里多路啊。” “本太子是去拜见皇后娘娘。你在这儿等着。” “是,太子殿下。”福公公应道。 太子要去拜见皇后娘娘? 福公公有些讶然,太子不是从不与皇后说话的吗? 段琸大步走上了九曲桥。 云曦也看见了他。 她的眼神一眯,段琸?这么快就回京了? 看来,顾非墨在青州一定没让他少吃苦头,这是被赶回来的吧。 刘皇后见他走来,也停了脚步,微微昂着头将皇后的架子端得十足的等着他来见礼。 很快,段琸走到二人的面前,他看了一眼云曦后,朝刘皇后俯身一礼,“儿臣拜见母后。”又朝云曦微微一额首。 云曦并未看他,而是扭过身去看水里吐着泡泡的锦鲤。 段琸的一声“母后”叫得刘皇后很是受用。 这宫里,不管是谁掌着后宫凤印,所有的嫔妃生的儿女都得叫她一声母后。 她可是皇上正儿八经的元配,当年顾贵妃那么受宠,在王府时也只是一个侧妃,皇上登基,也只是封一个皇贵妃。 这便是大梁的律法,皇后不犯错,妃子再得宠,也不得休了皇后立妃为后。 刘皇后看着他微微一笑,道,“你不是去青州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京了?那儿的政事处理完了?” 第348节 淑妃总将她的儿子挂在嘴边,还以为是个人才,哪知被人从青州赶回来了。 哈哈,这可太好笑了,她这次就是要提起来羞辱羞辱他。 果然,段琸的脸色陡然一沉,但很快又平复好了心情,“儿臣回京是父皇的召见,儿臣总不能一直待在青州,而丢下冗繁的政事让父皇一人操劳。” 自己往自己的脸上贴金罢了,刘皇后在心中冷嗤一声。 段琸看了云曦一眼,对刘皇后又道,“母后,儿臣还有事,得先离开了。” “嗯,你去忙你的吧。”刘皇后朝他摆了摆手,也去看水里的锦鲤。 段琸朝云曦走去。 云曦正低垂着头看向水里,对他的走近视而不见。 “曦曦。”他目光沉沉地盯着她低声道,同时飞快出手拉向她的胳膊。 云曦见他不走一旁岸上宽阔的路,而走这条只用来看锦鲤的窄小九曲桥,还一直盯着她看时,就知他心怀不轨。 她暗暗冷笑一声,脚步忽然一转,身子已离了原地,同进推了一个离她最近的宫女到她站的地方。 她且看看他要干什么。 段琸的手上抓了一个女子的胳膊后,也没看,然后用力地一推。 同时口里喊了声,“曦小姐——,我来救你。” 他正要攀爬上九曲桥的栏杆,谁知水里冒出一个陌生的头来,“救命啊——” 段琸两眼一眯,脸色马上沉了下来,难道刚才眼花了,怎么不是曦曦而是个宫女? 挪地方,换人,段琸推人,两人的出手都只在眨眼之间。 云曦的眼神旋即变得森冷,原来他是要推她落水,然后——,他再来个英雄救美? 众目睽睽之下,她浑身湿嗒嗒的被他从水里抱出来,不出半日,她的名声可就毁了个彻底。 太子舍命救她,两人在水里肌肤相亲,她是不是要来个以身相许? 好计! 云曦微微弯唇冷笑。 几个宫女没看见是怎么回事,纷纷惊呼起来。 “呀,怎么有人掉下去了?” “快,找人来将她捞上来,真是个没用的东西,站着也能掉下去?”刘皇后不明真相冷哼了一声。 “找人来不及了!”云曦道,“将你们胳膊上的披帛都给我。” 她有银链,但她不想当着段琸的面用。 “是,曦小姐。” 五六个宫女纷纷献上披帛,云曦拧成了一股打了两个结,飞快地甩向了水里,对水里扑通的宫女道,“自己拉着。” 水中的宫女双手乱抓了几下,终于抓着了。 “大家一起将她拉上来。”云曦将披帛递给桥上的几个宫女。 五六人拉一人,不在话下,水里的宫女没用多长时间被拉了上来。 “真是没用!你自己下去领罚!站着也能掉水里?你还怎么服侍人?”刘皇后怒喝道。 宫女一阵委屈,连脸上的水渍也不敢抹,哭着说道,“回娘娘,奴婢不是自己掉下去的,是有人——” 忽然,宫女的眼皮一翻,哼也没哼一声的身子向后一倒,又掉进了水里。 刘皇后彻底怒了,“废物,站都站不稳了吗?把她捞上来!” 几个宫女又七手八脚的一阵拉拽,但这回拉上来的却是个死人。 宫女的口张着,两眼发直。 其他的宫女吓得尖叫起来,纷纷跳开。 云曦微微眯眼,蹲下身来。 “曦小姐,别看了,仔细沾上了晦气。”段琸伸手去拉她的胳膊。 云曦挥袖将他的手拂开。 “太子殿下,男女授受不亲!”云曦冷声说道,她站起身来,微微抬起下巴看向他,“两月后,我会同奕亲王大婚,从那时起,我便正式成为你的婶母,所以,太子请自重。” “奕亲王”三个字如针一样扎入他的心头。 “婶母”二字更是如一块石头压着他的心。 段琸看着云曦,眼底闪着一丝涩然,免强扯着笑容说道,“我只是担心曦小姐。” “不必!”云曦没什么表情的说道,不再理会他,转过身来对刘皇后道,“娘娘,云曦发现宫女的左耳后有个小伤口,是不是有人暗算她?让她站立不稳,她才落入水里的?” “小伤口?”刘皇后一脸的惊异,“来人,快看看是不是有小伤口。” 另一个宫女蹲下身看了一眼,“娘娘,真的有呢。还在流血呢!” “怎么会有伤口?!”刘皇后吃惊的问道。 云曦没有回头,眼睛盯着死掉的宫女,话却是对段琸说的,“太子殿下,我记得刚才,你便是走到了宫女的身后吧,接着她就掉到水里了。” 刘皇后赫然看向段琸,“太子!” 福公公正站在几步远看着这儿,冷眼瞧着事情的发展不对劲了,忙小跑了过来笑道,“娘娘,这个宫女哪,奴才一早还瞧见她摔倒在一块石头上呢,这是伤口未好头犯晕了吧?头晕掉水里,这可是她自己的事了。娘娘您说是不是?” 谎话圆得好。 刘皇后微微眯起眸子,冷着脸,朝几个宫女招了招手,“将她抬走!”又对云曦道,“瞧我,带你出来看锦鲤,竟将你吓着了,走吧,咱们回吧。” 没有证据,多说无用。刘皇后唯有在心中生着闷气。 “无事,娘娘,云曦没吓着。” 四个宫女抬着落水的宫女,云曦扶着刘皇后扬长而去。 福公公见众人走开后,忙说道,“太子殿下,您有所不知,昨日皇上得到消息,刘皇后有位表兄弟在北疆做相国,现在连皇上也让着她几分了。 您可不要惹着她。她虽是皇后,但膝下只有一位公主,干预不了太子你的大事的。” 段琸的目光压根儿没往刘皇后的背影上看,而是一直看向云曦。 宽大的袖中藏着紧握的拳头,眼神也变得森冷,他的东西,要与不要,都是他说了算! “走,去淑妃的琉璃宫。” 等着段琸走远,云曦马上沉声说道,“娘娘,云曦有句话同您讲,单独的。” 刘皇后朝几个宫抬了抬手,冷喝一声,“还不快将人快些抬走?” “是,娘娘。”四个宫女抬着死掉的宫女大步走开了,只有一个大宫女远远的跟着刘皇后。 “这个是我的心腹,不妨事的。你说吧,什么事?曦小姐。” “娘娘。”云曦的眸色一冷,“刚才,是太子琸站在您的身后,他向您伸出了手,而那位落水的宫女看见了,替您挡了。” 刘皇后赫然看她,眼睛一眯,“你说什么?太子在本宫的身后伸手?” “没错,是宫女替您挡了,太子手快,将宫女推入了水里,后来,您不是问宫女是怎么回事吗?宫女说了这几个字,‘是有人——’有人,她说。” “太子!”刘皇后咬牙怒目,“他居然对本宫下毒手?” “他是不是想对娘娘下毒手,云曦对他不了解,看不出来,但是,这座九曲桥窄小,只能容三人并排通过。 娘娘的裙袂宽大,云曦的裙摆长,咱们俩并排走已占了大半的位置,要说他想往这儿走可是说不通,明知这儿有人还挤过来,可是有违礼数。 再说了,一旁的岸上不是有一条宽阔的石板路么?他走这儿可有点儿奇怪。” 刘皇后的两眼微微眯起,伸手掐断了身侧的一只牡丹花枝。 默了默,她冷笑道,“他想杀本宫?走着瞧!且看他的太子之位坐不坐得牢!” 云曦垂着眼帘,唇角浮着一丝冷笑。 段琸,她怎能让他安稳的做太子? 刘皇后虽然没有生皇子,但有位公生,而且表弟还当了邻国的相国,她会怕他? …… 段琸到了琉璃宫里。 淑妃正坐在桌边剪着花枝,一旁侍立着两个小宫女。 “太子殿下。” 琉璃宫中的宫女,着夏衫比其他宫的都要早。 天气微微暖和一点,她们齐齐换了露着大半个玉白胸脯的夏衫,行动间,娇弱无骨一阵香风阵阵。 段琸却似而不见,冷喝道,“都出去。” 宫女看向淑妃,淑妃挥了挥手,“都下去!” 眼里也是透着厌恶,她原本是想让这些年轻的宫女留住皇上,那知一个个往太子的身上瞅,也不看看都是什么模样? 她的年轻俊朗的儿子当配天下最美的女子! 宫女退下,殿中一片寂寂。 淑妃拉着段琸坐下,“琸儿,青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母妃这里也听到了一些说法,说是你送往的青州的慰问品全部不能用?可,这些不是你一直在亲自监督着的吗?” “儿臣正派人在查,正怀疑是户部左侍郎搞的鬼。难道是那日儿臣削了他的两只耳朵,他在报复?”段琸的两眼微眯,“他这是不想活了吗?” 淑妃丢开手里剪着的花枝,说道,“母妃却是怀疑你身边的人是不是有内鬼?户部只负责出粮食与种子,这两样出了问题,也可能是路上出了问题。 但衣物却是你亲自监督做的,做多少,做的什么样式,除了皇上与你身边的几个护卫,再没人知道啊?作坊的人知道了也不知要干什么啊?” 段琸眸中冷芒一闪,内鬼? “母妃,你说的这件事,儿臣的确应当查一查了。” 知道他的行程,知道他的暗卫的能力,这不是身边人又会是谁? …… 与淑妃又说了一会儿话后,段琸便回了太子府。 第349节 “殿下回来了?妾身得到消息后已让仆人备好了饭菜,全是您爱吃的。”一个娇小身子的女子正迎在太子府的正厅门口。 她看上去十七八岁的样子,眉目温婉,浅浅含笑。 这是淑妃给他安排的侍妾,紫玉。 段琸走到她的面前停下了,伸手将她的下巴挑起,让她的头努力往后仰,让她的双眼极可能的与他对视。 他冷眸看向她,“本太子说过,除了在床上你可以温柔一点,在床下说话,别摆一副青楼卖笑女子的表情让人看了心生厌恶,现在,马上给本太子摆个犀利的眼神出来!快!” 若不是这个女人长得与她有三分相像,他早将她一脚踢飞了。 “是,太子。”紫玉的身子吓得狠狠地哆嗦了一下,两眼中开始泛起泪花,她的眼角一斜,睥睨地看着段琸,冷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 “对,这是这个样子!”段琸捏着她的下巴,面无表情的说道,“现在,服侍本太子沐浴去!” “是,殿下。”紫玉垂下眼帘说道。 她一直不明白太子为什么总要她这样做,可,她不喜欢也不会啊。 她一说不会,他就会如疯子一般将她拖到床上死劲地折磨她。 紫玉的心头一阵发凉。 …… 二更鼓敲过后,段琸仍在书房里翻看着文书。 卫松这时走进来说道,“太子,属下依照你的吩咐,悄悄的安排了府里的护卫暗中盯着府里的仆人,果然,发现了一个问题,厨娘花婶有问题。” “花婶?”段琸的两眼一眯,继而眼底杀气一闪,“如果是她,就不会怀疑什么了,自从本公子要往青州送东西,她就天天来送夜宵。估计是偷偷听到了什么!” 卫松忙道,“太子,要不要属下杀了她?” “不!”段琸冷笑,“暗中跟着她,看她与谁在勾结,找到那个幕后操纵之人!” “属下明白了。” 谢谢, qq4f1e3d92fafa74,1月票 weixincd0fd42742,5颗钻石 爱亲们,么么达。 ☆、010章 不甘心的太子 花婶像往常一样做了夜宵端进了太子段琸的书房。 她手中的托盘上放着一碗粳米粥,里面夹杂着点点桂花,并两碟小菜,菜式精美,看上去就很有食欲。 “殿下,您最喜欢的桂花莲子粥熬好了。”花婶笑呵呵地端着托盘放在书桌一旁的小桌上。 “嗯,放那儿吧,有劳花婶了。” 段琸看了一眼花婶后,起身往小桌走去。 他在经过书桌边上时,故意将袖子抬起往桌上的几张纸上拂了过去。 纸张四散着飘落在地上。 段琸若无其事地坐在小桌边低头喝着粥,一丝儿眼神也没有往书桌那儿看。 花婶走到书桌旁,弯下腰将散在地上的纸一一捡了起来,又叠好放在了桌上。 然后,又若无其事地走到段琸一旁侍立了。 段琸吃得很快。 他放了碗筷后,花婶笑着上前收拾着,笑道,“奴婢不打搅殿下了,奴婢告退。” 卫松走进来端了水来服侍段琸漱口。 “殿下,属下看见这花婶走出去的时候,不住地捂着袖子,是不是拿了什么东西走了?” 段琸的眼睛往桌上的几张纸上扫了一番,微微眯起眸子说道,“东西没有少,但她的眼睛往桌上的文书上看了好几眼。 而这些文书上写的都是朝中官员的名字。不过,不全是本太子的人,是乱写的。” “想不到一个下等妇人还会认字?还是这么大的胆子?居然当着太子的面看桌上的文书?”卫松惊异的说道,“难怪她总是来殿下的书房了。” 段琸轻笑一声,眸中闪过一丝戾色,“她一定得了什么人的好处,她的手腕上居然有一只金镯子。这可不是一个厨娘买得起的,你继续监视她,看看她会去见谁。” “是,殿下。” 次日晌午后,花婶找了个要出去买胭脂的借口,从太子府的小侧门里溜了出去。 没一会儿,同样从侧门那儿闪出两个人影来。 卫松对另一人小声地说道,“太子殿下,你看,那花婶果真跑出去了。” “去,跟着她!”段琸的眸色一沉。 他倒要看看是谁与太子府的厨娘相勾结,他绝对不轻饶! “是!” 卫松一路悄悄地尾随着花婶。 她却半丝儿没有发现身后有人。 花婶的脚步匆匆,伸手扶了扶新梳的发髻,又拂了拂袖子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喜滋滋的朝前走去。 绕过几条小巷后,她来到一间小酒楼里。 酒楼里二楼靠窗的位置上,坐着赵胜。 赵胜正眯起小豆子的眼睛琢磨着事情。 楼道里响起脚踩木楼梯的声音。 花婶提着裙摆走了进来。 “赵大哥。”她老远就朝他招手,“奴家来了。” 赵胜肥脸上的肉抖了抖,他明明二十五,她已三十二了好吧? 他虽然没有奕亲王长得玉树临风,也不像他的小师父谢枫公子那样一表人才,但看着也还是个年轻的俊小伙子吧? 这妇人怎么老是分不清谁大谁小? 三十多岁的妇人叫她大哥,他有那么老吗? 不过,想着与她的合作,他还是忍了忍。 赵胜挑着眉轻咳了一声,坐正了身子一指前方的位置说道,“花大姐,坐吧。” “哎。”花婶笑呵呵的落坐,“赵大哥……” 赵胜的两眼忽然一眯,飞快地伸出手捂着她的嘴巴制止了她的说话。 然后,他大声说道,“花大姐,你给小弟找的那个姑娘今年多大岁数啊?好不好看?丑的话,小弟可不要啊。” 同时,他用最快的速度将手伸进了她的袖子里摸出一张纸来,又将自己袖中的一张纸塞入了她的袖中。 花婶见他摸着她的袖子,便娇羞着捂脸一笑,佯装发怒,“赵大哥你干什么啊?” 赵胜才不理她,趁她捂着脸没看他,赵胜又飞快地将那张从她袖中摸出的纸张塞进了嘴里,嚼巴了两下吞了下去。 很快,从楼道上走上来一个斗笠的男子。 花婶正背对着楼道,没看见。 她不明白赵胜的举动,眨了眨眼,说道,“赵……赵大哥,奴家可是……” 那个歹斗笠的男子忽然大步上前一把抓起花婶,冷喝一声,“胆子不小啊,花婶,你竟敢偷了殿下的文书交与他人!马上跟本护卫回太子府领罚!”然后又要来抓赵胜,“还有你,走,一起见太子去!” 花婶吓得身子发抖,慌慌张张地捂着自己的袖子,脸色惨白着说道,“卫……卫统领?奴……奴家没有偷东西……” 赵胜的的眼珠子转了转,推开卫松说道,“这位小弟,你凭什么说她拿了东西啊?你有证据吗? 哎,大家都来评评理,我倒怀疑你强抢良家妇人!大庭广众之下,你拉一个妇人的胳膊,你想干什么?还要抓在下,你凭什么啊?你是衙门的官差吗?” 因为正值晌午刚过,一楼二楼坐了不少的人正在吃酒。 赵胜的大嗓门一喊,马上就有不少的人来围观了。 “喂,小子,放开你的脏手,你说人家偷了东西,找到才是证据,东西呢?” “就是,看你这人不像是个好人,你是不是想拉了人家出去,想图谋不轨啊?” 卫松怒道,“胡说,在下是太子府的护卫头领,这个女人是太子府的厨娘。” 他心中恼怒,这些人都是什么眼神? 也不看看花婶长得什么样儿?除了头上戴的花,与身上穿的衣衫上的花还有点儿样子,整张脸哪有一朵花的模样?谁爱看? “你是护卫头领就了不起了吗?厨娘受罚也得找到她的错处,也是太子府大管家来罚她,没你护卫的什么事吧?”赵胜扯着嗓子喊道。 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卫松怒道,“厨娘偷了东西,太子命在下来抓她!还有你,是她的同伙!” 他伸手不由分说的来抓花婶与赵胜。 赵胜嘿嘿一笑,跳了开来碰开他的手,说道,“在下却觉得你是个人伢子,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妇呢!却打着太子府的幌子,诋毁太子府的名声。” 什么?抢人的? “别放他走了,将话说清楚!”围观看热闹的人起着哄。 “拦住抢人的!” “还有没有王法啊,大白天抢人?” 卫松看向赵胜,两眼闪着寒光,这个胖子居然这么狡猾? 赵胜却是一脸坦然,这小子跟他斗?骗人的玩意儿,他可是从小就玩的,怕你?笑话! 这酒楼还是他的呢,小子你进了贼屋,懂不? “酒家!劳烦来个嬷嬷,搜一下这个妇人的身上,她偷的太子的东西一定在身上。”卫松眼里寒光一闪,说道。 他一路跟着花婶,花婶在路上就拿出一张名单看了三回,不可能不在她的身上。 第350节 “若没有呢?”赵胜嘿嘿一笑道,“兄弟,虽说她只是一个妇人,还是一个厨娘,但是,被你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一嚷嚷,说她是贼子,她的名声可就毁了,她将来还怎么做人?” 赵胜说道,然后向花婶使了个眼色。 花婶心头一亮,难不成这赵胖子要保她? 她扑通一声坐在地上耍起泼来,大声哭道,“奴家不活了,被人冤枉成小偷了,啊,苍天啊,龙王爷啊,还有没有王法啊——” 卫松怒喝一声,“花婶,你以为你有这么些人给你撑腰你就肆无忌惮了,太子一样不会放过你!” “少废话了,说,若她身上没有你要找的东西,你拿什么来赔?”赵胜嘿嘿一笑说道。 “大不了赔她十两银子!一年的月银钱,够多的吧?”卫松道。 他一定一文银子也不用赔。 “十两?”赵胜扬了扬眉,“太少了!” 从他小时候开始打劫起,小于一百两的案子,他向来都不屑一问。 一百两以下的银子让他的小喽啰来干还差不多。 他都是干大的。 想当年他也是双龙寨的当家,没有个千儿八百的银子怎配他出手? 卫松冷笑,这胖子真是个傻子,待会儿让你一起死!“若东西在厨娘的身上,她可是要掉脑袋的!” “知道,知道,你只说你出多少?” “一百。” “少了,一千!”赵胜道,“一百两买一个妇人的名声?你妈想卖,让你妈来卖,花厨娘不卖!” “说得没错,一百两?太少了!最少一千!”围观的酒客开始起哄,这酒楼本身就是赵胜从谢五老爷的手里坑过来的,店中都是他的人。 卫松咬牙暗暗忍着怒火,胖子,你这是想早死吗? “好!”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店家,劳烦找个妇人来给厨娘搜身。这是辛苦费。” 卫松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来了!”酒楼里洗碗的一个妇人被伙计拉了来充当老板娘,“奴家来搜搜。” 花婶从地上爬起来,神色紧张的看着赵胜,真搜她可就完了。 她用口型说道,“赵大哥——” 赵胜看了她一眼,施施然抖着袖子,花婶这才放下心来。 很快,酒家“老板娘”在花婶的身上搜了一番。 “找到了!”“老板娘”摸出一张纸喊起来。 花婶的脸色忽然一白,身子开始发抖。 卫松冷笑着将纸张抢在手里,抖了抖开始看。 看了几行字后,两眼却是一怔。 围观的酒客从他的手上看去,纷纷惊诧的问道,“这位兄台,这便是你要找的重要文书?茄子的五大烧法?方法一,清蒸茄子,将茄子洗净切成一寸长整齐摆放于盘子上,再洒盐,再放作料,作料的做法是……” 卫松一看不对劲,气得拧巴了两下就撕碎了。 有人就喊道,“哎哎,兄台,别撕啊,那清蒸茄子没吃过,作料要放哪些啊,盐要洒多少啊,真的是重要的菜谱呢——” 卫松看向“老板娘”喝问道,“搜仔细了?就这张纸?” “就这张呢,再没有了!”装成“老板娘”的洗碗大婶说道。 卫松咬牙怒目,“这不可能!一定在她的身上!” 花婶的眼眼一亮,难不成她的东西掉路上了?掉了才好。 她抖了抖袖子,“没有呢,卫统领,我什么都没拿,你不能冤枉我!我身上就那张菜谱。” 卫松的两眼一眯,揪住笑得欠揍的赵胜道,“在你的身上?” “怎么可能?”赵胜的脸色一变将袖子甩向身后,紧张的说道,“若是没有,你得赔我们名誉损失费!” “抬起胳膊来!”卫松眸子微眯,这胖子神色慌张一定有鬼。 东西肯定就在他们二人中谁的身上,再说了,他的身后还跟着太子,可不能打退堂鼓。 赵胜犹豫着张开两只胳膊,卫松里外搜了一遍,最后,从他的后衣领里摸出一张纸来。 他得意的笑道,“这是什么?” 赵胜慌了,“你还我!” 卫松反手一钳将他摁倒,冷笑着抖开纸来看,但,脸色却渐渐地变了。 有围观的人眼尖看到了纸上的内容,口里念道起来,“赵某,年二十五,喜欢的女子有以下要求,腿长,胸大,肤白,腰细,能生养,年轻,漂亮……” “这这这,……什么啊?”围观的人问道。 赵胜的脸一窘,梗着脖子道,“这是赵某托花大姐相女子写的要求,太子连这个也要管?不许草民找媒人相老婆?” “就是,太子府多管闲事!不过是赵兄弟托了花大姐找老婆,这位兄台,你想多了吧?这般污辱人?东西没搜到之前就喊人偷了太子的东西,这可是诋毁!” “对,说的没错!” 围观的人喊叫起来。 赵胜捂着袖子,一脸委屈的说道,“我说了没有嘛,你非得搜,快,赔钱赔钱!” 围观的人也嚷着要卫松赔钱。 卫松气得咬牙,没法,只好将身上值钱的都翻了出来,勉强凑了一千两的钱物,给了赵胜。 花厨娘还怕卫松将来给他穿小鞋,哭着赔礼说道,“卫统领,对不住啊,奴家不是有意的。” 卫松气哼哼的甩袖走了。 赵胜推开窗户瞧见他往街市的远处走去,最后在一辆马车前停下来,对里面的人说着什么。 他嘿嘿冷笑一声,转过身来又喜滋滋地对众人说道,“刚才多谢大家帮忙了,今天赵某人给每桌奉上一壶酒,一道菜。” “赵兄弟客气了。” 卫松一脸郁色地来到段琸的马车前。 “你抓的人呢?”段琸马上问道。 “回太子……,是属下弄错了。”卫松低着头说道。 “弄错了?怎么回事?你不是看见花婶有拿东西吗?”段琸的脸色黑沉一片,冷眸看向卫松。 “花婶……只是去给别人做媒。”说着,他将两张搜到的已被他气得扯破了的两张纸递给段琸看。 段琸瞥了他一眼,看清了破纸片上的内容后,气得伸手从马车内的小几上捞了个茶杯砸向卫松。 他怒喝一声,“没用!你是怎么当差的?那花婶连本太子也瞧着有问题了。你居然找不出问题来?继续跟着!” “是,太子!”卫松吓得扑通着跪下了,额头上被茶碗砸出了一个血口子也不敢抹血渍。 “回太子府!”段琸掩上车帘子。 马车走开后,卫松才从地上爬起来。 他抬起袖子试掉了额头上的血渍,看向刚才赵胜待过的那家小酒楼,眼底杀意一闪。 …… 赵胜得了一千两银子,拿出五百两给了花婶压惊。 花婶喜得睁大了双眼,五百两?这辈子饿不死了,她喜滋滋的说道,“多谢赵大哥。” 赵胜却正色说道,“太子府的人已经在怀疑你了,从现在起,你也就不要再到这里来,能从太子府离开就马上离开。” “是,奴知道了。” 一连两天,赵胜都只是在这家小酒楼里上下活动,连大门也没有出。 暗中在对面一间茶馆监视的卫松,怒得想冲进去揪住赵胜一顿暴打,心中骂道死胖子好狡猾! 赵记酒楼的小二来到二楼对赵胜道,“掌柜,那天那个太子府的护卫天天到对面的茶馆里去呢,还老是往咱们这儿偷看。又没美女进来,他偷看个啥呢!” “没美女,有胖子财主我一个!”赵胜哼哼着说道,小豆子眼里冷光一闪,“他在监视本掌柜!花婶都不来了,还监视个毛?八成想本掌柜的财!哼,想得美!” 一直到第六天,小二才发现卫松没来了。 他喜滋滋的告诉给了赵胜,“那人终于走了。” “不走才怪,那茶馆里只有茶水瓜子,他整天待在那儿,饿不死他!”赵胜嘿嘿冷笑一声。 卫松并没有走,若是不将这胖子背后之人找出来,太子一定不会重视他。 他装成了一个老妪,在茶馆里扫着地。 赵胜憋了好几天了,今天终于可以出门吐口气,他叫了一辆马车一路往夏宅而去。 卫松马上跟上。 马车到了夏宅前停下了,恰好云曦也坐了车从奕王府回来看夏玉言。 两辆马车同时停下,赵胜当先跳下车来站在云曦的马车前问着安,“大当家。” 云曦扶着青裳的手下了马车,看见他笑道,“原来是赵胜啊,有几日没看见你了,进去说话吧。” “哎,好。”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夏宅。 躲在夏宅前方一条小巷里的卫松两眼微眯,“曦小姐?这胖子是曦小姐的人?” 他不敢再做过多的停留,马上又坐了马车赶往太子府。 彼时段琸也回了太子府,正在书房看着文书。 “太子殿下!”卫松急匆匆从外跑来,“属下蹲守了几日,发现同花婶见面的那个胖子是曦小姐的人。” “你说什么?她的人?”段琸赫然扭头看向卫松,眼神一闪,“你可看仔细了?” 卫松点了点头,“殿下,错不了,属下可是跟着您多年的老随从了,怎么会认错曦小姐?她的母亲与谢老爷和离了,不是住在隔壁的一所叫夏宅的院子里吗?属下见她在宅子前下了马车,那胖子恭敬的对她行着礼,然后,两人一起进了夏宅。” 段琸微微眯起眸子,右手的手指在桌案上轻轻的敲击着,薄唇紧抿。 第351节 半晌,他无声笑了笑,朝卫松挥手,“你先下去,不用再跟了,怎么做,本太子自有安排。” 卫松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是,殿下!” 段琸坐在椅内,许久都是保持一个姿持。 她的人? 她一个娇娇女子将自己生生磨练成一个处事果断狠戾不输于男儿的毒女,只为针对他? 他的眼神眯起,看向墙壁上的一副落梅图陷入沉思。 她竟然这样恨着他?不惜拉动一切仇视他的人一起来害他? 柳晴柔,顾非墨,刘皇后?还有——段奕? 他涩然一笑,婉婉,你就这么恨我? 可,你可知,这天下唯有我能给你一切,段奕也不能,他也救不了你! …… 直到天黑掌灯时,太子的书房门才打开。 “来人,叫卫松来书房!”段琸朝门前的守卫说道。 “是,殿下!” 很快,卫松到了书房。 “殿下!” 段琸的眼眸眯起,顿了顿说道,“想办法抓住那个胖掌柜。” 若她的人在他的手上,她定然会向他低头。 “是,太子!” ☆、011章 从他身边人开始下手(修) 段琸垂下眼帘默了片刻,对卫松说道,“要手段狠戾些,最好是将胖掌柜置于死地,打入死牢的那种。具体的做法么……怎么毒辣怎么来!” 他的眸中戾色一闪,手指紧紧的按在桌面,薄唇紧抿着,整张脸的神色带着肃杀。 他不信,她看到他的人陷入危难中而无动于衷。 卫松看了一眼段琸,俯下身来应道,“是,殿下,属下明白了。” “还有。”段琸抬头看向他,神色冷沉,“若你完成了这件事,今年的武状元,本太子一定助你夺魁。” 卫松听后心头大喜,夺了武状元的头魁,意味着他再也不用当一个奴才当一个下人了,最少也是个七品的武官。 他马上跪拜在地。 “谢太子,属下一定完全任务。不辜负太子的期望。” …… 卫松离开书房后,连夜往赵胜的赵记小酒楼而来。 酒楼门口,他看见一个穿得一团花的妇人正在那儿探头探脑,小二正不停地将她往外推。 “花大姐,小二我都说了好几回了,赵掌柜今天没来,你回吧,还有啊,他可再三叮嘱了,让小的见了您就劝您赶快回乡下去,别来城里了。您手头的银子够你在乡下买个房子买个地了。你也不用再当厨娘了。” 小二说着,又塞了一包银子给花婶,“这儿是二百两,你拿着,赵掌柜说,你有了银子就找个男人好好过日子去。” 花婶捏着银子说什么也不走,“哎,不是,奴家就是想再见见他,他给奴又是买金镯子又是送银子,奴想对他说声谢谢。” “不用谢了,你也见不着他,见不着的,他的铺子好多家呢,轮到这个地儿,恐怕明年他才会来!” 花婶见不到赵胜有些失望,只好离开赵记酒楼往回走。 卫松看到花婶暗地里磨着牙,眼中杀意一闪。 那个妇人居然与人勾结起来陷害他,害他亏了一千两银子还害得他被太子砸了一茶杯,险些饭碗不保性命不保。 该死的贱人! 要不是自己运气好见到胖子到了夏宅,他就会被太子杀了,他可饶不了那个妇人。 天黑,花婶摸索着刚走进一条巷子。 走了没几步,冷不防有人捂着她的嘴,接着头上被东西猛敲了一下,她眼前一黑便浑然不觉地倒在了地上。 卫松冷笑一声,将她扛了就走。 …… 赵胜自打从谢五老爷的手里坑了几十家铺子后,摇身一变成了大东家。 他也不去城外的双龙寨种地了,每天就是打理着城中的铺子。 当然,城外那些人也是靠着这些铺子养着,再让他们花曦小姐的银子可就说不过去了。 一群大老爷们要个小女子养着,传出去不是丢脸吗? 赵胜回了酒楼,交待了伙计们几句后,上楼回自己屋里睡觉。 酒楼过三更天就打烊,今天也是这样。 赵胜推开自己屋的门,忽然头上挨了一下,大约肉厚,他一时没晕。 但也心知有人在暗算他。 酒楼的伙计都是双龙寨的人,没有谁胆肥的敢算计他,这一定是外人。 他的武功并不高,只会一些花拳绣腿,剑术还是跟着谢枫学的,而且学的也不多。 现在喊人更不可能,没准人没喊来,这人就恼羞成怒地杀了他。 再说楼下的人都是跟他一样的,都只会些一招半式武功的伙计。 而听身后这人脚步声几乎没有,一看便知是个武功高强的人。 好汉不吃眼前亏。 他灵机一动,借势往地上一倒。 装晕! 他且看看来人想干什么? 身后的人见他晕倒后,将他拖到了床上,又脱光了他的衣衫,而且还伸手狠抽了他两耳光后,才悄悄地离开了屋子。 赵胜心中骂了一句娘,龟孙子敢抽他耳光?等他找准机会揍不死你丫的龟孙子。 他立刻从床上跳起来,捡了两件衣衫套在身上,大步扑到门边,伸手一拉,拉不动。 将他锁屋里了,想干什么? “虎子!快上来!” 没人应。 “润生?” “刘冬?” 还是没人应。 怪事!赵胜恼火,都睡死了吗? 他又跑到窗边,推了推窗子,想趴在窗子上喊人,发现推不动,而且窗子是用铁丝绞紧了。 他从窗户的缝隙里往下看,不经意间看见一个男子从街上一家未打烊的澡堂门口大步走过。 借着那澡堂门口的灯笼光,赵胜看出那是前几日到自己店里来闹事,被他与花婶坑过银子的人——太子府护卫头领——卫松。 是这个小子? 赵胜咬牙怒目,他饶不了他! 他转身摸火镰掌灯,陡然间模模糊糊看见床上睡着一个人。 他上前用脚踢了那人两下,那人没动。 找到火镰点着了烛火再去细看,床上的人叫他吃了一惊。 那是花婶! 正一丝不挂的睡在床上。 但她脖子上有掐过的痕迹,身上也满是淤痕,头发凌乱,目光呆滞,两眼圆睁望着帐顶。 这模样,一看就是遭人非礼了。 赵胜心中更是将卫松的前十八代祖宗都骂了个遍,虐待一个女人算什么东西? 他上前扯过被子盖在花婶的身上,再伸手推推她,没反应。 他吃了一惊,伸手一探鼻息。 心头更是吓了一大跳,死了? 不用说,卫松将这花婶折腾一番后弄死了,丢在了他的床上,再将门窗一锁,再将他打晕扔床上。 然后,去报案,官府的人一来,瞧这屋里人证物证都在,他就得吃官司了。 先奸后杀弄死了花婶,他会被判死罪! 呵呵,好心毒的小子! 忽然,街上传来一阵脚步声与马蹄奔跑的声音。 他借着窗户缝隙看去,眉尖一拧,顺天府的人? 赵胜更是冷笑,官府的人来得这样快?这是事先安排好的吧? 他咬了咬牙,将墙角放着的一桶用来点灯的清油倒在了床上花婶的身上,再将烛火往床上一扔。 火立刻腾的烧起。 很快,火势蔓延开来,整个床都是火,没一会儿,火烧到了窗边上。 第352节 街上不少人喊着“起火了,快灭火!” 而街上的官兵也到了酒楼前。 赵胜捂着口鼻,站在门边上。 一群官兵撞开了门,一拥而进屋里。 赵胜借着浓烟滚出了屋子,滚到了楼梯暗道。 “杀人犯在哪儿?”有人问。 “床上,大人!”卫松道。 “床在哪儿?快灭火,什么也看不清!” 整个酒楼里乱哄哄的,赵胜趁着混乱踩着夜色离开了酒楼。 等着衙役抬来了水将床上的烟火灭了,床上的人已烧得成了一团焦尸,看不出男女了。 “卫头领,你说的杀人犯呢?”顺天府的刘捕头眯起眸子问道。 卫松气得咬牙,该死的,这个尸体究竟是花婶的还是赵胜的? “一定是跑了,刘捕头,还不快追!太子有令,一定要抓到那个杀了太子府厨娘的凶手。” “可是卫统领,杀死的人又在哪儿?”刘捕头问道,“叫在下怎么抓?抓谁?” “这个不是吗?”卫松一指床上。 “这个只是个意外失火被烧死的人,这……这不像是被人杀的啊,还有,这都看不出样子了。卫统领怎么知道她是太子府的厨娘?这叫在下不好抓人啊。” 卫松气黑了脸,狡猾的胖子,他一定会抓到他! 而段琸听说卫松的计谋又落了空,当场就将他踢飞在地,“你是怎么办差的,一个花拳绣腿的人都抓不住?继续抓!” 卫松忍着身上的痛应道,“是!殿下!” …… 赵胜趁着夜色一口气跑到了自己的另一家铺子里,免强睡了一觉后,第二天天蒙蒙亮便来奕亲王府找云曦。 段奕现在每天上早朝,云曦也跟着早起。 彼时她正在曦园草堂里给花浇水。 “小姐!”在前院守门跑腿的朱一跑来传话,“赵胜求见。” 赵胜来过一回奕亲王府,是以,朱一朱二都认识他。 “赵胜?”云曦有些讶然,她看了看天上刚刚升起的太阳,说道,“这才刚到辰时,这么早,他来有什么事?” “赵胜没说,但看他的样子很是焦急。”朱一说道。 云曦丢掉手里的花洒,“走,去看看,他也是管过好几百人的当家寨主。除非是出了大事,一般的情况他不会来王府找我。” 前厅里,赵胜背着手低着头正在原地打着转。 他的额头上还留有被烟火熏伤的痕迹,两眼血红。 显然,赵胜这是一晚上没睡好。 见到云曦走出来,他急忙走上前,“大当家,曦小姐,昨天晚上太子府的护卫卫松杀了人,却想陷害属下,还带了顺天府的官兵到赵记酒楼想抓属下。” 云曦两眼微眯,“赵胜,这是怎么回事?说清楚!太子府的人为什么要抓你?” 赵胜将前几天发生的事,以及昨晚被卫松陷害,他不得已烧了花婶的尸体才得以逃脱的事一一说给云曦听。 “什么?卫松要害你?”云曦眸色一沉。 “大当家,若只是一个卫松,属下找些人将他劫了杀了,但他身后是太子府,属下担心劫了他会不会惊动太子? 而太子府的人继而找到大当家这里?属下担心会连累了你和王爷。所以前来请示大当家的示下,这个卫松该怎么除?他杀了无辜的花婶,还栽赃陷害属下,这个仇,属下非报不可!” 云曦冷笑一声说道,“不,赵胜,不是你们连累我,而是太子想要拿了你来制约我与王爷。若他们发现花婶有问题杀了她就是了,没必要这样的折腾。 就算顺藤摸瓜找到了你,也可以杀了你了事,却是费着这么大的周折来陷害你,可见,他们是想抓了你,来引我或是王爷出来。” 她想起那日在宫里的九曲桥上,段琸使的恶毒手段,她的心中便生起一阵厌恶来。 他这是不死心的纠缠还是想拿下她要挟段奕? 无论是哪一种,她都不会让他得逞! “太子府的人这么卑鄙?”赵胜睁圆了小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云曦说道。 “何止卑鄙?”云曦冷笑,“赵胜,这事儿交给我,花婶死得无辜,我怎么能让凶手逍遥?卫松想陷害你,我不会放过他!” 赵胜说道,“大当家,您吩咐吧,赵胜随时听候差遣。” 云曦摇摇头道,“你先回吧,你暂时到醉仙楼住几日压压惊,那儿全是王爷的人,太子胆子再大,也不敢动醉仙楼。再说了,花婶已被烧成一具焦尸,他们没有证据说你杀了花婶,不敢对你怎么样的。有事我会差人叫你。” 赵胜点头,“是,属下先去醉仙楼。” 赵胜走后,云曦一直坐在正厅里端着茶杯眯着眼不说话。 段琸,段琸,这辈子,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一旁侍立的青裳问道,“小姐,太子这么嚣张,咱们要怎么做?” 云曦弯唇冷笑道,“当然不能坐视被太子府的人欺负了,那个卫松居然敢陷害赵胜,我饶不了他!” …… 又默坐了一会儿,她进了段奕的临时书房。 她记得他整理出了一套朝中官员的名单。 这间临时书房比之前他住的屋子要小上许多,东西挤满了屋子。 书本毫无规律的放着,让她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她要的东西。 云曦心中懊悔没有多问段奕。 她更佩服屋中这近万册的书,他是怎么记住位置的。 “找什么呢?”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一人走到她的身后,将她的腰身揽住,又忽然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这么快就回来了?”她扭头看他。 “嗯。上朝太无聊,不如回家陪曦曦说话。”段奕抱着她一直走到窗前。 有丝丝阳光从碧色的纱窗射进屋里,透几分绿意。 窗前放着一张摇椅。 她笑道,“摇椅太小了,谁坐?” 段奕道,“我们一起坐着。” “坐不下!” “坐得下!” 段奕躺在椅内,让她躺在他的身上,“这样不就好了?” 云曦趴在他的身上,伸手戳了戳了他的额头,笑道,“想占我便宜,尽找借口。” “嗯,是想占点便宜,咱们的皇上最近总是折腾本王,都没时间陪曦曦。”他抱怨说道。 然后捧着她的脸,轻轻的吻上她的唇,食之若甘。 她伸手搂着他的脖子,他却忽然停下来。 “不专心。”她哼哼一声。 段奕一怔,接着嘴角微微一扬,眉眼含笑说道,“要专心的?多专心?” 他将云曦抱起,翻了个身,将她放在椅内,他俯身看着她,“这样?” 他缓缓俯身下来。 云曦却眉尖一拧伸出一根手指抵着他的下巴,“段奕,你有心事?” 虽然两人住在一个园子里,但这几日,她几乎很少看到他, 因为段奕天不亮就去上早朝,晚上不到二更天不回府,而这时,她多半已睡着了。 他带着幽怨的说道,“本王的心事,是什么时候同你大婚,让你冠上本王的姓氏,做段氏的媳妇。婚房本来已修缮得差不多了,可偏偏出了永贞皇后的事,又得往后延了。” 云曦伸手勾着他的脖子,笑道,“三个月已过了一个多月了,时间过得也快呢。” 段奕低头看她,眸色闪了闪将想说的话又咽下。 如果只是时间的问题就没什么说的,都等了这么久了,无所谓一个月两个月,只是有些人在不怀好意的阻拦。 又担心她疑心多问徒添烦恼,段奕叉开话题说道,“我刚才看见你在找东西?找什么?要不要我帮忙?” “当然要了。”云曦点了点头道,“你上回整理的那份朝中官员的名单呢?给我看看。还有,你这屋子的书本摆放有没有什么规律?让我下回找东西也好找啊。” 段奕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有规律,不过,我看你还是不要去记好了,你小时候就不爱整理书,长大了就改了性子?我看难,要找东西,你可以直接问青一,哪怕找一片写着一句的纸片,他也知道地方。” 云曦一脸黑线,“段奕!不要老是提我小时候的事。我难道没长大?” “哦,我忘了。” 云曦:“……” 段奕将她的头搂在胸前靠着。他一辈子愧疚于那次的放手,如果那次抓得牢一些,哪里会有后面的这么多的事发生? 在他心中,她永远都是梁国北地的婉婉。 两人坐着又说了一会儿的话,段奕将名单拿出来给她。 云曦的目光飞快地在上面一排人名上扫过。 见她看得十分的专心,他揶揄笑道,“曦曦关心政事了?” “段奕。”云曦扭头看他,“我至少要知道,哪些人是我可以结识的。过两天我想请一些闺中小姐们小聚,担心漏了名额,有失礼数。” 段奕却眯起眼眸,“可你看的这一排人名,却全是太子的人。” “为什么不能结识这些人呢?说不定,这些官员的家眷们非常喜欢我呢?”云曦狡黠一笑。 “曦曦要怎么做?”段奕宠溺的看着她。 “结识她们,做手帕交。” 第353节 …… 回了曦园,云曦马上叫出青裳与吟霜。 她指着人名录对二人说道,“现在,你们马上去查一下,看看这几个官员的家中有没有未出阁的女子。” 青裳眨了眨眼一脸讶然,在她的映象中,曦小姐不怎么与官员家的女儿们来往,“小姐查这个做什么?” “做手帕交。”云曦坐在桌边慢悠悠的喝着茶,眼角微微飞起,闪过一丝冷芒。 吟霜与青裳互相看了一眼,还是一脸的不解。 云曦眼眸眯起,微微冷笑,“太子殿下不是在向我身边的人动手么,我何不向他身边的人动手?” 青裳眉梢一扬,说道,“对,小姐说的没错,太子的做法实在令人气愤。” 两个婢女的动作很快,到傍晚时,纷纷将打听的消息告诉给了她。 云曦抖着手中的名额,扬唇轻笑。 这些官员的子女,有同她一般年纪的女子有二十多个,她挑选了其中威望高些的写了贴子。 又吩咐了两个婢女发下去。 贴子的内容是两日后,请她们到城外的富春山踏青。 富春山风景秀丽,山势也不高,半山腰上建有一座藏书阁,一座古寺。 每当天气晴好的时候,都有高门家的公子小姐们到那儿游玩。 “小姐。”吟霜说道,“小姐请,若她们不来呢?” 云曦浅笑道,“她们会来。因为,端敏公主会去。这些人都视端敏公主马首是瞻。而我只需请端敏公主一人就好。” …… 次日,云曦过了辰时后就坐了马车进宫去找端敏公主。 到了宫门处,按着规矩,外来的轿子马车都不得随意进宫,要坐换乘的二人抬蓝帘小轿。 段奕有金龙令可以随意进出,而她没有。 云曦便下了马车,坐了轿子。 而且侍女也不能多带,她便只带了身手强些的吟霜。 二人抬小轿摇晃着往宫里走去。 行了一段路后,跟在轿边的吟霜忽然敲了敲轿杆。 云曦扯起帘子往外看去,只见段琸的轿撵正迎面走来。 “小姐,是太子。”吟霜的声音带着警觉。 “走过去。”她沉声说道,再无耻的人总不会在这么多的人面前劫持她。 “是。小姐。”吟霜低声道,她又吩咐两个抬轿子的太监,“继续走,脚步快点!” 很快,太子的轿撵到了云曦轿子的近前。 段奕认出了吟霜正是云曦身边的一个侍女。 她来宫里了? 他的眸色闪了闪,伸手一挥,轿撵停下了。 小轿中的云曦也察觉出了那一行人没有继续向前走。 “曦小姐!”轿外,段琸的声音说道,“淑妃娘娘想请曦小姐到琉璃宫小聚,曦小姐不会拒绝吧。” 轿子还是被拦下了。 他想干什么?云曦微微眯眼。 她可以闯,但抬轿子的太监不敢。 云曦没有下轿,她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冷冷说道,“太子殿下,皇后娘娘与端敏公主已邀请云曦到锦华宫,所以,尊卑有序,现在云曦不能去淑妃娘娘那儿,望太子见谅。” 段琸却不恼,又说道,“皇后娘娘邀请曦小姐无非是说些妇人间的锁事,可淑妃娘娘却是有要事同曦小姐相商。因为这件事说与奕亲王听时,他是不屑一笑。 但本太子以为,这件事却是非同小可,因为,钦天监测算了许久,都没有测算出一个适宜曦小姐与奕亲王大婚的日期,今年全年不利皇室成员婚嫁。本太子觉得这件事理应让曦小姐知道。或是曦小姐同淑妃娘娘商议一下,再让钦天监重新合一合日子?” 什么? 云曦赫然扭头看向段琸声音的方向,眸色一冷。 一年都不利? 呵! 她扯唇冷笑,难怪段奕这几日看着她言词躲闪,原来是她的婚事出了问题。 “有劳太子替叔叔婶婶操心了,这件事,王爷自然会处理好,太子做为侄儿,还是操心政事吧,也多谢淑妃娘娘的好心。”说完,她敲了敲轿帘。 吟霜会意,打着手势让抬轿子的太监抬起轿子。 段琸看了她的轿子一眼,袖中的拳头紧紧的捏起,他的手一挥,轿撵先一步离开了。 很快,云曦的轿子也朝前走去。 段琸微微垂着眼帘,薄唇紧抿。 她连轿子也不出?便是这么的厌恶他? 按着规制,哪怕她已是亲王妃,见了太子也得出轿子,她就不怕担一个藐视储君的罪? 她是宁可担罪也不想见他?他唇边浮起一抹涩笑。 八人抬的轿撵是太子的专配,原以为权利到手,她会看向他,可,她却是更加厌恶着。 …… 云曦的轿子到了锦华宫,吟霜将名贴递给守殿门的太监。 她来过这里几回,宫人都已认识她,也知她与皇后的关系。 很快,里面传出话来,皇后娘娘请她进去。 吟霜作为侍女只能留在外殿,她只身一人进了锦华宫的内殿。 彼时,端敏公主也在刘皇后这里。 端敏与她同岁,大约宫中日子寂寞,难得遇到一个同年纪的女孩常与她说话,她显得异常高兴。 “云曦,快过来,你上回教我的那个画竹子的笔法是怎样的?我又忘记了。” 刘皇后正看一个宫女沏茶,挑眉朝端敏轻斥一声,“再过些日子,你就得叫她一声婶婶了,曦小姐的名字可是不能再喊的了。” 端敏却不以为然,“那就趁这会儿多叫几声,云曦快来,快说与我听听怎样画竹子,我全忘记了。” 云曦朝刘皇后福了一福,笑道,“不妨事,端敏公主与我同岁,等真到了大婚以后,她再改口也不迟。” “就是,母后就是管得严!”端敏吐了吐舌头,调皮一笑,拉着云曦走到桌案旁。“快看我画的,竹子就是没神韵,像扔在地上的几根枯竹子。” 端敏画竹子也只是这几日才学起来的,端敏哪知她画竹子可是从三岁起作画,哪里比得了。 想着今日来的目的,云曦道,“画竹子最好是多看些现实中的竹子,光临摹是学不会的。” 端敏的眼珠子一转,拍手笑道,“宫中就有几处竹子,咱们去那儿看看。” “那是几杆杂竹,哪里好看?”刘皇后看了一眼端敏说道,“当年也有些长相喜人的成片的紫竹,却被皇上全砍了。” 端敏这时“啊”了一声,惊喜地说道,“我知道还有两个地方的竹子漂亮,一个是在城外的凤栖山,一个是在富春山。” 云曦点了点头,说道,“凤栖山离京城有三十多里,那儿只有一座静水庵,还是谢氏的私人家庙,一般不让人进,不如……去富春山?离城中只有十多里路,山也不高,山上还有藏书阁。” 端敏喜滋滋的说道,“好,那就去富春山,云曦,不如一起去吧。” “好,一起去。”她微微一笑,她今天来便是来想法约端敏一起外出,端敏要出城看竹子,正合她的意。 只要端敏出城郊游,她今日拟定的名单上的名门小姐们,都会前去。 因为,端敏可是皇上唯一的公主。待字闺中的小姐们,哪个不想着巴结着?公主侍读,公主跟班,将来可是有更好的机会选上好的夫婿。 …… 从宫中出来回了奕王府后,云曦又马上吩咐青裳到醉仙楼将赵胜找来。 “大当家,可是有事情吩咐?”赵胜问道。 “当然。”云曦的眉稍一扬,“明天,我会约京中的小姐们去富春山郊游,你让李安带些双龙寨的人悄悄的藏在富春山的附近,人也不要太多,二十个人就够了,装成劫匪的样子。” 赵胜眨眨眼,“大当家,装劫匪?劫谁?” 云曦微微一笑,“那卫松不是总是想抓你吗?我已挖了个坑,就等着他跳进去,你再好好的收拾他一顿!” 赵胜听后,眼睛都亮了,他撸了撸袖子,“大当家,太好了,属下早就想收拾那个卫松了!这回一定狠狠的揍那个孙子一顿!” …… 谢谢 hc9911的钻石,表示好多好多颗,小舞遇土豪了吗?抱住!o(n_n)o 云墨微凉的鲜花与钻石,谢谢亲爱的一路支持。╰( ̄▽ ̄)╮ qq2a570b1ba5cacd2月票y(^_^)y ☆、012章 与群臣结了怨 云曦发了请贴请众小姐到富春山郊游。 果然,与她不熟的,都没人应。 但,一众小姐们后来又听说端敏公主也要出城郊游后,众女子们便都同意了,纷纷派了侍女来回贴子。 到了第二天,邀请的人没有一个拒绝的一起到了宫门处集合,甚至还多出了两人。 段轻暖听说云曦请了一众小姐到富春山游玩,也马上坐了马车出来。 京中但凡是有些热闹的地方,从来少不了她。 云曦见她来也不恼怒,人越多,到时候宣扬的嘴巴就多,正合她的意。 第354节 而这个时候,也是众小姐们展示自家财富与拼各自容貌的时候了。 端敏公主自然不用说,她是皇上唯一的公主,排场当然是最大的。 随行有四个骑马的护卫,两个嬷嬷与两个宫女坐一个小马车,她自己一人坐一辆大马车。 虽然只出城玩几个时辰,但吃的用的已装了好几箱捆在马车上面。 她今天穿着一身孔雀兰的裙装,衬得她的肌肤雪白,头上左右两只蝴蝶发钗上的东珠在日光下灼灼生辉。 段轻暖不甘示弱,故意往端敏的身边一站。 她的浅绿衣衫更适宜初夏的天气穿,再加上她的身材比端敏的苗条些,引得几个女子都多看了她两眼。 端敏气哼哼扭头过去。 云曦微微皱眉,段轻暖这是要闹事啊,但闹事还不是时候。 她笑着走上前,“端敏公主的马车真漂亮,车上雕刻的这些花纹,京中唯有你的马车才有呢。这身孔雀蓝的料子是上月西凉进贡来的吧,听说,还只有一匹,皇上却赏了公主。连最得宠的淑妃娘娘也没有。 这份殊荣,整个大梁都没有。按说,孔雀蓝可不是一般人敢穿,可公主的肌肤白,加上这裁剪的样式又是独一无二的十二片折裙,风吹开裙摆,真如一只展开翅膀的蓝孔雀,有着别样的风情。” 几句恭维的话,说得端敏的怒气消了,一脸的得意。 众小姐也拥到端敏的身边夸奖起来。 忽然,人群里响起一阵骚动。 有女子惊呼起来,“太子殿下来了?” “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所有的人都俯下身来行礼。 因为云曦是邀请者,她原本正站在外围指挥着青峰维护车马的秩序,所以,段琸的到来,让她来不及挤入人群,而站在了最边上。 再加上她并没有行礼,显得那样鹤立鸡群。 一身明黄色太子服的段琸正缓步而来,走到她的面前停下了,眸色沉沉的看着她。 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清晨射来的阳光。 冷烈的气息随之罩下。 她眉头一皱,身子下意思的往后一躲。 但见鬼的是身后正站有几人,让她无法再退。 段琸身上青荇的气息直扑她的鼻内,令她皱了皱鼻忍不住将头扭过。 他的脸马上一沉,声音清冷的说道,“曦小姐,这是要与众小姐们一同出游吗?” 明知故问,云曦不看他,没说话。 “太子哥哥,我们去富春山玩。”嘴快的段轻暖马上说道。 “我去看竹子。”端敏也说道。 “是吗?”段琸的目光往周围扫了一眼,冷眸中难得溢出一丝温和的笑意,“轻暖,端敏,你们带的人太少了,多带些人跟着吧,虽然富春山并不远,但是,都是一群女孩儿家,安全最是重要。” 贴心的照顾引得一众年轻的女子纷纷朝段琸看去,一个一个的目光灼灼。 云曦的唇角浮一抹嘲讽。 他的话说完,大手一挥一个护卫走到他的近前跪拜下来,“殿下。” “马上带二十人过来,随行护着。”段琸道。 “是,殿下。”护卫应道,又很快转身找人去了。 “多谢太子哥哥。”段轻暖与端敏一齐欣喜的说道。 云曦冷眸微眯,派二十人跟着?明面上说是护着端敏公主与段轻暖郡主,这是跟踪她吧? 除了云曦的脸上露出不悦,其他的女子都是一脸的欢喜,太子关心她们?真的太好了! 段琸还没有立太子妃,自从他被册封,他已是京中众女子们最思慕的对象。 所以,她们找端敏来是假,看到段琸是真。 云曦始终不看段琸,表情清冷。 他却一直盯着她看。 她的冷情使得他心中渐渐的生出几分恼火。 他沉着脸袖子一甩,大步朝宫中走去。 他一走,众小姐们便议论开了,从段琸的容貌一直说到走路的方式,无一不在她们仰慕之列。 云曦暗暗一笑,这样的人也值得她们仰慕? 端敏与段轻暖互相白了一眼,各自坐进了自家的马车,其他几家的小姐也是三三两两的相携着坐进了马车。 很快,段琸指派的护卫果真带着二十个羽林卫来了。 云曦与青裳及吟霜坐了马车走在最后。 一队车马浩浩荡荡的往富春山而行。 赵胜昨日得了云曦的命令后,就准备了起来。在众家小姐们都出了城后,他也赶着一辆马车若无其事的跟在后面。 为了让卫松尽快地跟上来,他离云曦等人的车队并不远。 因为小姐们出城闹的动静很大,所以,卫松很快就得知了消息。 他蒙了面,远远的跟在赵胜的后面。 十里路并不远,车队很快就到了富春山。 而寺庙里,早已由云曦提前打点好,她包下了整个后院的东园。 加上她自己,一共是十四位主子,有几人相好的,合住一屋。因此,占用的院舍并不多。 端敏无疑是今日的中心,午饭的安排,云曦便来问她。 “不如,今日都在一起吃吧?吃完饭,再一起去后山看竹子。”因为不怎么出门,所以,她满脸都是喜色。 后山阴凉,那儿还有一处小瀑布,这一提议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赞同,除了段轻暖没同意。 午饭后,大家各带了侍女往后山而来。 段轻暖就是个唱反调的,见端敏公主去看竹子,她便跑到另一处去看睡莲了。 她向来高傲,众人便不去理她。 端敏让侍女抬来桌子作画。 看到她的画,马上便有人来讨好,“公主的画又进步了。” “是啊,看这竹子,叶子间仿佛有风在拂过。” 说得端敏心中飘飘然。 见她作画,镇远侯的小女儿宁露也拿出画笔来,为了不与端敏撞画,她画起了竹林下的小花。 一人跟风,惹得众人都效仿。 几张大桌子在阴凉的竹林下摆开。 云曦倒成了个闲人。 吏部尚书的女儿燕诗莹看着她挑了挑眉,带几分嘲讽的说道,“曦小姐为什么不作画?还是不会画活物?” 这便是嘲笑她只会拿一张死画作临摹了。 而这时,却听端敏招手叫她,“云曦快来,我这儿画不好。” 她微笑着上前,“哪儿?” “这儿,你来添几笔。” 见云曦捏起画笔,没见过她作画的人,马上停了自己的画,上前来围观。 她见众人的脸上带着看好戏的表情,只是淡淡的一笑。 有时候,太藏拙,旁人反而认为自己是个无用的人。 她挥毫几笔,一副雨中紫竹图跃然纸上。 嘲笑她的吏部尚书的女儿燕诗莹惊得张大了嘴巴。 她正要说话,忽然听到独自走开的段轻暖一声尖叫,“救命啊,有山匪上山了!” 一众小姐们的脸色霎时一白。 胆小的丫环们哭了起来。 “别吵了!”端敏怒吼一声,到底是公主出身,她开始大声的叫着护卫,“来人,陈护卫?” 没人答应。 反而是山下的喊杀声越来越大,连端敏也惊住了。 “公……公主,怎么办?”燕诗莹已经忍不住哭了起来。 一人哭,好几人跟着哭,都是常年住在深闺的娇娇小姐,哪里见过这等阵势? 云曦这时沉声说道,“大家别哭了,跟我来,咱们先退回园子里去。” 她率先往庙里的后院走,只是没走多远,就遇到了四个蒙面的贼匪,截住了她们的退路。 云曦大声的喊道,“青裳,吟霜,快拦着他们!” “是,小姐!”两个侍女马上抽出身上的软剑迎上贼匪。 云曦带着众人慢慢的挪步往后山东园走。 青裳手中的剑唰唰几下,朝一个蒙面人使了个眼色,意思是随便表演几下就好。 但那人似乎看不懂她的眼神,手中的剑依旧招招刺入她的要害。 她心中泛起狐疑,喊了声“吟霜!”然后打着眼色。 吟霜也看出了不对劲,明明是云曦安排的一场假的刺杀,为什么这四人的招式狠绝?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咱们的主子们?她们可都是朝中大员的家眷!你们都不想活了吗?”两人同时怒喝一声。 第355节 四人不说话,手中的剑一丝儿都没有减慢的意思。 云曦也发觉了不对劲,难不成,真有人要杀她们?她们出游的消息传得开,又是在宫门处一起出行的,知道的人可不在少数。 “青裳吟霜,动作快点!”云曦大声道。 “是,小姐!”这便是要她们下重手了。 两个侍女的身手堪比大内暗卫,虽然有四个人,但也在小半辰后,被她们刺倒在地。 吟霜心细,留有一个活口。 她剑指那人说道,“谁派你们来的?” 可唯一的活口眼皮翻了翻,还是倒地不动了。 “小姐,这人也死了。” 云曦拧眉走过去,用脚踢开了这几人脸上的蒙面巾,发现都是陌生人。 “他们是死士。”青裳说道。 “云曦,这是怎么回事啊?”端敏正搂着一个侍女哆嗦的哭着。 其他的人也围着她的周围,一个一个脸色发白。 她紧着唇没有说话,而是望向山下。 山下还有喊杀声,这四人绝对是混入到山上来的。 只是,不知是什么人。 她朝众人说道,“快,大家先回后山东园。” “对对对,先回去,那儿有随侍的嬷嬷们都在。”一众小姐们慌慌张张的跟着云曦往东园走。 进了院子后,所有的人都挤在端敏公主的屋子里不敢吱声,一个个吓得脸色苍白。 可没一会儿,喊杀声又渐渐的离这儿近了。 端敏惊得跳了起来,“云曦,我会死在这儿吗?” 砰砰砰!院子门外有人撞门。 青裳与吟霜飞快的跑了过去。 很快,院门那儿响起了刀剑的撞击声。 端敏一把抱住了云曦,“怎么办啊?云曦?” “曦小姐,我不想死啊……” “我也不想死啊……” 呜呜呜呜—— 一屋子的女人哭了起来。 云曦眉尖一挑,冷喝道,“都给我闭嘴!咱们不是都带了护卫吗?都在寺前守着,听到声音就会来的!” “可是过了这么久一个人都没有来啊?呜呜呜呜——”燕诗莹也哭了起来,拉着云曦的袖子不放手。 云曦眼神微眯,从腰间的荷包里摸出一个火镰,眸色闪了闪说道,“别哭了,我有办法!咱们死不了!” 她从里屋里搬出端敏从宫里带来的一床被子,来到外间院中。 院门那儿,七八个黑衣蒙面人正与青裳与吟霜厮杀着。 她飞快地将被子扔在院中的一株老樟树下,点着了火。 火苗儿很快由被子烧到了树上,这株樟树有十来丈高,若烧到顶端,整个富春山都看得到了,那么寺前的护卫们都会看到这儿出了事。 她回头望了一眼端敏的屋子,见那门紧关着,便飞身加入青裳与吟霜的一列。 她的加入,让二人轻松了不少。 “小姐,奴婢们顶得住!” “不,要速战速决!” 虽然有另外的人加入,但她同样不想让计划落空。 她手中的银链狠抽向一个蒙面人,再用力一卷,那人被拉到了地上,眼皮翻了翻,死过去了。 大约是火起烟大,引起了寺院前面护卫的注意。 后院外响起了阵阵脚步声。 一人当先从院墙上翩然落下,手中的长鞭子用力一卷,将一个与云曦厮杀的黑衣人卷起甩到一旁。 嘭!脑袋崩开,人已毙命。 紧接着,又有几人一同从院墙上落下。 云曦的腰上顷刻多了一双手,那人揽着她的腰身跃到一旁躲过刀剑。 “几个蟊贼而已,不用怕。”段奕温声说道。 长长的胳膊揽着她的腰身,将她护在他的身旁。 “怎么会有贼匪到山上?”云曦抬头问他,“我刚才同端敏以及几位世家小姐在后山竹林那里,就遇到了四个黑衣人,不过,被青裳与吟霜杀了。” “这些人是有些奇怪。拿下他们再看看。” 与段奕同时来的有青一,还有发现有情况也来到后山的青峰与青龙,以及赶车的青二,几人一齐迎上黑衣人。 再上青衣与吟霜,六人身手堪比大内暗卫,半个时辰后,跳进院中的人便全部被刺倒。 院中很快平静下来。 屋中躲着的一众女子们发现听不到声响了,便大着胆子挑起窗帘子朝外看,发现前来相救的是段奕,马上一齐跑了出来。 端敏哭得最大声,拉着段奕的胳膊就大哭,“小叔叔啊,吓死端敏了,端敏以为要死了。” 其他的女子们都走到段奕的面前嘤嘤哭着,梨花带雨,娇弱可怜。 段奕皱眉,“行了,已经无事了,都各自散了吧。” 原本想博段奕怜惜的女子们,见对方一脸阴沉,都闭了口,带着侍女退下了。 端敏没走,她是段奕的亲侄女,如今有人相救了,底气也足了,她抹了泪水眉毛一扬,“小叔叔,您得找人快查,这还在天子脚下呢,就有人行刺官家小姐,这还得了?这不是反了吗?” 段奕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嗯,端敏不用担心,叔叔一定会查清楚是谁干的!” …… 安抚好端敏后,云曦与段奕马上查看这些黑衣人。 后山死了四个,来院中偷袭死了八个,一共十二个人,其中没死的都自己自杀了,一个活口也没有留下。 云曦蹙眉,“这是谁想杀我们?” “这是宫里的人。”段奕道,声音淡淡,唇角却是挂着一抹冷意。 她的手在他的手掌里,被他紧紧的攥紧着。 “宫里的人?”她有些讶然,她不过是做一场戏,这是有人替她将坑挖深趁机害他人,还是害她?“会是谁指使?” 段奕说道,“看不出来具体是谁指使,我是从他们的鞋子上看出了破绽。因为,只有宫里的护卫才穿这种半寸厚鞋底的鞋子。 不过,都是些身手普通的护卫而已。否则,以青裳与吟霜两人,哪里能轻松杀四人?” 云曦抬头看他,轻笑一声说道,“死了人,正好来个栽赃!” 段奕迎上的目光,微微眯起眼眸。 “我算计一场,怎么能落空?” 段琸指派给端敏的二十个护卫,也被云曦吩咐着青龙青峰几个悄悄的捆了十二个,这样一来,数字就对得上。 …… 赵胜前日与云曦商议好后,回了双龙寨找到他的表弟李安,对李安说明了计划。 今日,李安便带着人借山上有贼匪闹事开始偷袭富春山。 他们闹地动静很大,将山上藏书阁的人都惊动了。 很快,富春山清凉寺后山有贼匪行刺官家小姐的消息传开了。 赵胜趁着混乱也上了山,卫松一直跟在赵胜的身后。 因为卫松也是穿了一身黑衣蒙着面。 而段奕已将那十二个黑衣死尸交与了寺中的住持方丈。 因此,卫松一来,寺院里的人以为是同伙,一齐用乱棍子打来将他拿下了。 青一则是飞快地甩了根绳子将他捆了起来。 端敏公主听说抓了个活的,马上前来观看。 她将卫松上下打量了几眼,睁大双眼说道,“咦,这不是太子哥哥府里的护卫吗?” 卫松则是欣喜的说道,“公主殿下,卫某正是太子府上的,您快叫他们放了卑职,卑职也是奉了太子之命来山上抓一个杀了太子府厨娘的凶手。你们冤枉卑职了!” 54679u9546789559rtu69 “冤枉?”端敏怒得抬手打了卫松几个耳光,“哼,我们都看见了!这些人全是宫中的人,你一定与他们相勾结!说,你们想干什么?居然偷袭我们一群女子!你们安的是什么心?” 卫松傻眼了,他只是追踪那个胖子掌柜,哪里有干什么其他的事啊? 云曦上前拉着她的胳膊,“公主,这件事还是交与顺天府来查吧。人证物证都在,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富春山因为与京城隔得很近,很快,山上派人向京中报案,羽林卫的副统领纪恒带着人来了。 段奕正与清凉寺里的住持迎在山门处。 纪恒马上跪拜下来,“王爷,卑职前来收押贼犯!” 段奕点了点头,“嗯,纪大人的动作很快。” 纪恒忙道,“卑职不敢大意,因为听说山上来了公主与王爷的准王妃还有不少高门小姐,若她们出事,朝中的大人们定是心中不安。” “说的没错!”段奕的手一招,寺里的和尚们纷纷抬着一些死尸出来。 纪恒讶然,“全都死了?王爷,这怎么查案子?” 第356节 段奕的目光看向身侧,“还有一个活的。” 青一将卫松给拎了出来。 纪恒马上认出了这人是太子身边的人,因为,段琸不管走到哪儿,都带着卫松。 他惊讶的看着段奕,“王爷,这……” “这不是应该由太子殿下回答的吗?”段奕轻笑一声,眸光中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纪恒的心中犯起了嘀咕,皇家的事可不好说。 公主在山上,准奕王妃在山上,可杀手却是太子的人,这事儿绝对不简单。 纪恒不敢不意,押着十二个尸体与卫松往京城而去。 “青龙青峰!”云曦从人后走出来,你们盯着纪恒,看着他别让他在路上搞什么花样,这卫松可不能让他出意外。“ ”是,小姐!“ 这边纪恒带着”贼匪“们下了山。 段奕也与两位一同上山到藏书阁议事的官员作别。 打发走了两个言语比胡子还多的老学究,段奕马上来后山找云曦。 他的脚刚踏进院中,便见一群女人围着她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他不禁微微挑眉,她几时也有这么多的手帕交了? ”曦小姐,一会儿坐我的马车吧?咱俩好好说说话,我喜欢同你聊天。“ ”曦小姐,我马车里有好多孤本的话本子,一会儿坐我的马车一起看看?“ ”曦小姐,我家嬷嬷做了可口的点心,整个京中就数她的点心花样最好看呢,你来我的马车上吧?“ ”曦小姐……“ 端敏公主气哼哼着将几个女人大力挤开。 她拉着云曦就走,口里还大声地说道,”都别抢,她是我的!我未来的小婶婶!她跟我最亲,你们都靠后边站着去!“ 众女子一脸的嫉妒与羡慕。 但,谁叫人家是公主呢,她们哪敢再抢? 而云曦的唇角微微弯起,今日来山上一趟没有白来。 除了端敏以外,其他女子的父兄家人都是为段琸跑腿的,但,若是她救了她们,而段琸想害她们呢? 只怕,这十来个女子的亲人,对要不要站到段琸的一边,会开始动摇了吧。 端敏拉着云曦往禅房的院子门外走,见段奕正一脸郁色的看着她。 她眨了眨眼,”小叔叔,我想同云曦小姐一同坐马车回城,你没意思吧?“ 段奕不说话,但脸色相当的难看。 一双眼微微眯起盯着端敏,端敏吓得拉着云曦跑得更快了。 青一正站在段奕的身后,看着端敏的背影直翻眼皮,嘟囔着说道,”端敏公主怎么这么没有眼力?没看到王爷一直看着曦小姐?“ 段奕仿若未听见,口里吐了两个字,”回京。“ 只是脸色依旧不好看。 山门处,段琸指派来的二十个黑衣人莫名的少了十二个,领头的寻了大半个富春山也没有找到。 但端敏公主的嬷嬷已开始吩咐着,”回城了,大家行动起来了。“ 因为回城有段奕随行,因此,众人在后山上受的到惊吓,早忘得干净了。 段奕是谁,从来只有贼人怕他,没有他怕别人的时候。 端敏正与云曦坐在马车里闲聊。 因为天气渐渐的炎热起来,车帘子并没有掩牢,端敏看见段轻暖正从藏书阁的方向往这儿走来。 她的口里哼了一声,”她倒是会跑,正好躲过了危险。“ 云曦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段轻暖穿戴齐整的正立于段奕的马车前说话,而她清清楚楚的记得在后山时,当那四个贼匪徒偷袭她们时,她听到了段轻暖的一声尖号。 可,段轻暖现在的样子哪里像是受到了惊吓,神态淡然,那模样分明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在段轻暖经过她们马车的一旁时,端敏忽然叫住了她。 端敏的眼睛微微眯起,”段轻暖,你给我站住!“ 段轻暖转过身来,下巴抬了抬,”什么事?“ 端敏厉声问道,”刚才在后山时,我明明听到了你的一声尖叫,说有贼匪来了,为什么我们遇到了贼匪。差点被杀掉,你一人怎么躲开的?莫不是那贼匪是你叫来的?所以,你才一个人悄悄的离开!“ ”你……你胡说!“段轻暖尖叫起来,我是隔着一条山道喊的,那些人根本抓不到我,我好心提醒你们你们却是怀疑我,哼,端敏,我要跟你绝交!” 端敏也气哼哼的说道,“绝交就绝交,你带了人来害我们,我才不跟你玩!” 两人隔着车窗互相恶语相向。 云曦坐在一旁冷眼瞧着,真的是段轻暖带来的人要杀她们? …… 在纪恒将十二个黑衣死尸带回京中后,京中哗然了。顺天府接了这个案子不敢大意,府尹大人马上进了宫汇报事情。 贼匪要杀十几个朝中官员的女儿,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刑部的宋尚书马上亲自到了顺天府。 前因后果一查,宋尚书心中更是吓了一大跳,太子?要杀一众官员的女儿? 案子报给了元武帝。 元武帝也是大吃了一惊,他马上着人找来了段琸。 “看看你,是怎么回事?怎么让卫松带人刺杀官员的女儿?” 段琸捡起掉在地上的折子,微微拧眉,“父皇,儿子没有派人杀官员的家眷们。” “你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这些人已发现你少了十二个护卫,而刺杀的人也是一手好剑术!身上有护卫的标记,端敏也看见了,你怎么解释!” 次日,早朝中就吵开了锅! 十几个女子的父亲与兄长,或是叔叔伯伯们,纷纷指责着段琸。 朝散后,段琸忍着怒火回了太子府。 “暗鹰!”他朝门外喊道,“去查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暗风被顾非墨杀了后,暗鹰成了暗卫的头领。 很快,暗鹰查来了消息,坊间都在说,是卫松带着十二个羽林卫要暗杀高门家的一众千金小姐们。 “卫松!这个蠢货!”段琸气得掀了桌子,“他早不去山上晚不去山上,为什么要遇上女眷们上山,他才去?让本宫一下子失了十一个支持者!本宫要砍他的脑袋!” 卫松果真被砍了头,是在三日后,罪名是蓄意暗杀朝中官员的女儿,这可是重罪! 云曦得到消息时,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他的支持者会一天比一天少! …… 这一天,云曦路过端木斐的悦客酒楼。 想着有些日子没有见着舅舅了,便让青二将马车停在酒楼的一侧。 她来到正门,因为是晌午后,来酒楼的酒客比较多。 她想了想便翻墙跳进酒楼的院子里。 伙计们都认识她,看见她行了礼后又只管忙着手头的活儿去了。 一条专用的楼梯是直达三楼的贵人客房。 她轻手轻脚走到三楼,这一排都是端木斐一人住着,异常安静。 但安静,又更是容易偷听到话语。 “那孩子不能成亲圆房?端木斐,你逗我玩呢?你杞人忧天!她母亲有问题,不见得她有问题啊?” “是真的……” “假的!我不信!” 不能成亲圆房? 他们说的孩子是谁? ☆、013章 先大婚还是先圆房 屋子里,谢甜的眸色忽然一沉,接着伸手一挥,打断了端木斐即将要说的话。 端木斐的目光也望向了楼道那里,略有所思。 谢甜的眼珠转了转,说道,“端木嫂嫂当初怀的是双胞胎,生孩子时辛苦了,所以啊,我那本家哥哥是心疼她,才说的那样的话吧,说不圆房就不会怀孕,不怀孕就不会生孩子不会痛苦了,可是,女子都会生孩子啊,唉,哥哥也是太爱端木嫂嫂了。” 她的眼神往楼梯口扫了扫,又对端木斐眨了眨眼。 端木斐回望她一眼,“小雅……她遇到宏大哥是幸福的。” 谢甜一直看向门外。 门外的楼道上,云曦静静的站着,眼神空洞的望向屋顶。 他们为什么说她不能成亲? 过了好一会儿,她再未听见屋里传来说话声,又在原地想了一会儿,这才转身往酒楼外走去。 谢甜听到那脚步声远去后,马上来到门边上。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打开了屋子门,只见一片紫色的衣角消失在楼道的尽头,渐渐地融入到一群酒客中,走出了酒楼。 谢甜怒得拿美人枕敲了一下端木斐。 想狠狠敲打一顿,又担心下手重,将他打死了,结果是重拿轻放,无痛无痒的敲了一下。 第357节 端木斐拂了拂被她弄乱的头发,微微一叹。 她柳眉一竖,语气带着责备,“整天杞人忧天!刚才那个是曦曦来过了,咱们说的话她一定是听到了,能有多大的事?你总是吓她?” 端木斐静静地坐着不说话,眸光安静温柔,白衣似雪,静若处子。 谢甜看了他一眼,将肚中恼恨的话又咽下去了,她甩了甩袖子朝门边走去。 等她追出去的时候,早已看不见云曦的马车。 …… 因为已经入夏,奕王府的曦园草堂里,已是一片蓊绿,枫树的叶子被风吹得呼啦呼啦响着。 树上系着的秋千架随着风儿的吹动轻轻地在摇晃。 院角的葡萄架下洒一片阴凉。 云曦没有进屋里,缓步走到秋千架上坐下,脚尖一蹬地,自己荡了起来。 吟霜见她回来,走来问道,“小姐,这午后的太阳晒过来炎热得很,还是进屋里吧,已沏好了凉茶。” “我坐一会儿再进屋,你先下去吧。” 吟霜看了她一眼,道了声“是”,退下了。 屋子廊檐下正坐着晒槐花干的青裳,她拉着吟霜进了屋里,小声的说道,“小姐今天的神色怏怏的,她怎么啦?” 吟霜耸了耸肩头,白了她一个眼神,“我哪儿知道,自己去问。” 青裳哼了一声,“胆小鬼!不敢问。” “你胆大,你自己问!” 青裳:“……” 云曦的秋千缓缓的荡着。 忽然,她的秋千飞快的向上荡起落下。 她眉尖一挑说道,“青裳,吟霜,别闹了,让我安静一会儿。” 身后没人说话。 她扭过头去。 只见一片朱红的衣角在风里飘着。 上头一个女子的声音轻轻的笑了起来,“小丫头在想什么?” “原来是姑姑啊。”云曦将头扭回来,她这位姑姑总是喜欢这样悄然来悄然去。 “小丫头在想什么?”谢甜靠在枫树的枝丫上,一手抓着绳子摇晃着。 “什么也没想。” “没想吗?一整张脸上都写着‘我有心事,我很烦,都离我远一点’。”谢甜翻了身,轻轻一跃从树下跳下来,站在她的面前。 云曦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谢甜抱着胳膊看着她咯咯咯地笑起来,说道,“是不是段奕不理你,你心情不好?” “哪有啊,我们还住一个屋子里呢,每天都有说话。” “住一个屋子,有没有在一张床上?”谢甜伸手按住了晃动的秋千,扬了扬眉别有深意的看着她。 是不是,有时她也不知道,因为她总是睡得比段奕早,起得比他迟,他在哪儿睡的,她还真的不知道。 云曦眨眨眼,一脸黑线的说道,“姑姑,你问这个干什么?哪有打听侄女儿私事的?” 她这姑姑的闲事管得太宽了吧? 谢甜又是咯咯咯一笑,在她的面前蹲下来,伸出一只手来捏着她的下巴,“你们还没有圆房?” 云曦不说话,耳根微微泛红了,顿了顿才道,“我们还没有大婚。” “那不过是个形式,先圆房再大婚,先大婚再圆房有什么关系?真是迂腐的制度。”谢甜的唇角撇了撇,嗤笑一声,“再说了,就宫中那些规矩,只怕你们今年大婚都困难,老皇帝与太子在有意的为难你们呢。” 段琸一直在从中作梗,她早已经知道。 她微微眯眼看着谢甜,“姑姑为什么好好的跟云曦说这些?”还是因为她在悦客酒楼里听到了那些话,而特意的追来问的? “你是我侄女啊,你这笨丫头,另外,偏偏我那徒弟小奕儿又是个胆小鬼,为师心急。” 这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了。 云曦心中无语,想着王府里的几个管事嬷嬷总是盯着她的肚子看,让她更是无语,若再盯着她看,她还是回夏宅住好了。 这事儿,总不能让她一个人来完成吧? 现在好了,多了一个更爱凑热闹的姑姑。 谢甜从衣内摸出一个瓶子塞到云曦的手里。 “拿着,如果今天晚上段奕还是同往常一样做个清心寡欲的人,你将这个给他吃。只一粒就会让他就范。对付他那种胆小要面子的人,就得用强!” 云曦拔开瓶塞,只见里面装着三颗红色的龙眼大的药丸,闻着有一阵甜香。 她晃了晃瓶子,“这是什么药?” “软骨酥,由你折腾。” 云曦睁大眼:“……” 谢甜道,“吃一粒是六个时辰不能动,两粒是十二个时辰,看你喜欢和他多久啦,全吃也行。” 云曦眨了眨眼:“……” “哦,还有一样。”她又从衣兜里掏了掏,又摸出一个更小的瓶子出来,“这是合欢散。你吃或是他吃,随便。” 云曦,“……” “合欢散吃一粒就行啊,你这是头一次,吃多了受不了,以后可以加量,但也不要超过三个。不然你会下不了床。” 云曦:“……” 她欲哭无泪,她可不可以将这个姑姑赶走?因为屋中的两个丫头正趴在窗户上偷听。 如果丫头们将今天的事告诉给了段奕,她的脸可丢完了,她会被他取笑一辈子。 “还有还有。很重要的一件东西差点儿忘记了。”谢甜伸手拍了拍头,从袖中摸出一个两个手心那么大的小册子塞到她的手里。“宝物,记得拿好,不要弄丢了,这可是姑姑寻遍了京中所有的青楼,找的一本最清晰最全面的册子,姿势相当的丰富。” 云曦接着手里,整个人如掉入了火里,全身发烫,无地自容。 只见小册上面赫然写着《春宫七十二式》几个字,而封面还是彩色的,上面的一男一女画得栩栩如生。 “侄女儿,来来来,姑姑先给你解释一下,免得你到了现场看不懂,手忙脚乱。” 云曦:“……” 她的窘迫模样,谢甜根本不理会,与她并排坐在秋千架上说起了春宫图。 谢甜伸手拿过那本小册子翻起来,并指着其中一页说道,“这个方式不错,咱们来研究研究……” 云曦:“……” “师傅在跟曦曦研究什么?”段奕的声音忽然在草堂门口响起。 他推开半掩的木门,缓步走进院内。 云曦吓得浑身一惊,慌忙抬起宽大的袖子遮住,整张脸更是红如胭脂,眼神乱闪。 谢甜却是镇定得很,将小册子悄悄的塞入了云曦的袖子里。 她若无其事地扬了扬眉梢,轻咳一声说道,“女儿家说的悄悄的话,小奕儿,你也要打听?” “是吗?”段奕已经走到云曦的面前,微微俯身看着她,眉眼含着笑意,却透着几分狐疑。 谢甜从秋千架上走下来,抖了抖臂弯上长长的披帛,看了看二人说道,“时辰也不早了,为师还有事,就不打搅你们二人了,明天中午我再来。哦,记得烧一桌好吃的等着我,好酒也要多备一点儿。” 她说完又冲云曦眨了眨眼,转身离开了曦园草堂。 段奕望着谢甜的背影又回头看云曦,“你们刚才在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有说,就是闲聊而已。”云曦不看他,将头扭过去,但耳根却是红得更厉害。 段奕在她的一侧坐下来,微微眯起眸子看着她泛红的耳根,然后伸手去抚摸。 云曦的身子一僵,顿时不敢动了。 虽然常常与他耳鬓厮磨,如这种小打闹,她早已脸皮厚得当成了家常便饭,但想起谢甜与她说的话,还有那春宫图,她心中还是扑通扑通的跳起来。 “你怎么啦?”段奕将她的头扳正过来。 她一侧头,正好鼻尖对上他的鼻尖,男子身上的青杏气息直扑鼻内。 她整个人的头嗡的一声像似炸了。 “我,我我,我口渴了,去喝水。”她一把推开段奕飞快地朝屋里跑去。 外间屋里的桌上放着一杯早已凉好的茶水,她抓起一杯就猛灌了进去。 又见两个侍女在屋里,虽然现在没有在看她,但,她知道她们一定听了谢甜在院中说的话了。 “青裳,吟霜。”云曦微微眯起眸子看着二人,“我姑姑跟我在院中说的话,你们要是谁透出一个字去,我便要动用王府的家法了。” 两人马上站得笔直,认真的说道,“小姐,谢师祖说的什么,奴婢们都没有听见。” “奴婢刚才正抹桌子呢没留意谢师祖说的话。”青裳说道。 “奴婢刚才洗茶杯去了,也没听见,小姐,她说什么了?”吟霜眨了眼问道。 云曦的眼珠往两人的脸上扫了一番,“什么也没有说,好了,吃晚饭的时间也快到了,你们下去忙吧。” “是,小姐。”二人互相看了一眼,退出去了。 段奕还坐在秋千架上,看着她慌慌张张的样子,微微蹙起眉,也跟着往屋里走去。 青裳与吟霜一齐走了出来,看到段奕只是眨了眨眼,飞快地走开了。 段奕的眸光闪了闪满腹狐疑地进了屋中。 两个侍女走到离曦园草堂远一点的地方时,青裳拍了拍胸口对吟霜说道,“要不要咱俩赌一下?看看曦小姐今晚上会不会去听谢师祖的?” “无聊!”吟霜朝她翻了个白眼走开了。 “吟霜,你等等我,本来我就无聊啊,所以才拉着你赌,青衣如今也不回王府了,没人跟我赌日子无聊啊。” 第358节 吟霜白了她一眼,“知道小姐晚上有安排,你还不准备着,怎么就无聊了?赶紧去准备热水服侍她好好的沐浴!” 青裳眼睛一亮,“对,是该准备着了,不如,再去添把柴?” 两人相视一笑。 段奕走进屋里时,云曦正坐在桌边绣着花。 他搬了张椅子坐在她一旁,见她面前藤筐里的绣花线乱了,便随手拿了一团细细的挽起来。 云曦的手一顿,手里的针也捏不稳了,轻轻颤抖着。 段奕放下手中的线团,伸手将她手中的绣品拿开,眉尖微蹙的看着她,温和说道,“你有心事?” “哪有?”云曦没看他,很自然的将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 “还说没有,连我的眼睛也不敢看。” “谁说的?”云曦抬头迎上他的目光,又想到衣内被姑姑塞的那本春宫图册子,她的耳根又是一红。 其实与他住在一间屋子里这么久了,早已对他熟悉,真正的走到这一步,还是让她有点措手不及,要不要等到大婚?干嘛要自己主动? 真是受罪的煎熬。 段奕看着她泛红的脸颊,眼眸微眯,又伸手去抚她的耳垂,被云曦又伸手拂开了。 “我肚子饿了,我去看看晚饭好了没有。”云曦落荒而逃。 段奕扭身望向门外,唇角微微浮起一丝笑意,也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晚饭是到德慈太后的园子里吃的。 假贵妃已除,但皇上仍没有迎太后回宫的意思。 段奕与德慈也没有将回宫当回事,德慈便照常的住在奕王府里。 云曦常常偷偷的割了掌心血倒入德慈的药汁里,因此,半年过去了,她的气色竟也好得同常人一样的了。 桌上的菜肴很丰盛。 德慈今日似乎心情不错,不停地给云曦与段奕布菜。 让她原本拘谨的心更是拘谨,胡乱吃了两口,便停了筷子。 整顿饭吃下来,都没有同段奕说一句话,更没看他。 段奕却是不时的扭头看云曦,时不时找她说话。 她却一直躲避,渐而又红了脸颊。 德慈看了二人一眼,一直微笑不语。 等二人吃好,并没有向往常一样留他们说话,而是下了逐客令,“都吃好了?吃好了就早些回园子里歇息着。小奕上朝辛苦了,曦曦身子弱也要多休息,都回吧。” 云曦巴不得快点逃掉,德慈今天看她的眼神很古怪,“是,太后娘娘。” 段奕看了她一眼,也朝德慈一礼,“儿臣告退。” 二人出了院子,瑞嬷嬷马上对德慈说道,“太后,您说,曦小姐会不会听谢师傅的?” 德慈站起身来往园外走去,开始饭后的散步。 她扭头看向瑞嬷嬷,“谢师傅是曦小姐本家姑姑,她总会听进去一二句,算了,操心也没有用,那两人,真是的……,瑞姑,你吩咐朱婶先将汤药熬起来再说。” “是,老奴这就吩咐下去。” 云曦低头往曦园草堂走,脚步高一脚浅一脚,显得心不在焉。 段奕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后,眸间闪着异色。 “曦曦。”他低低地喊她一声。 云曦没反应,低头继续走。 他眉尖微拧,伸手一拉她的手腕,将力一拽将她拉向自己。 突然来的举动,打了她个措手不及,脸颊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她的心扑通的跳了一下。 他低下头温声的问道,“从我回府你就心神不宁,在想什么?抬头看着我的眼睛,不要躲闪,更不要藏着心事,我是你未来的夫君,夫君有权知道娘子的心事。” 云曦抬起头来,微微扬唇一笑,“哪有,想着,——我将你的大婚礼服已缝制好了,想着你穿着艳红礼服的模样,是怎样的一番俊美风姿。” “那——回房穿给你看看?”段奕搂着她的腰身笑道。 她伸手戳了戳他的胸口,嗔道,“不要,还是大婚那天穿给我看,给我一个惊喜吧。” 段奕低着头,将鼻尖抵着她的鼻尖上,轻轻笑道,“嗯,也好,为夫听娘子的。” 瑞嬷嬷偷偷藏在花枝后面,瞧见二人搂在一处隐在一处水榭后面说话,咧嘴一笑,又轻手轻脚地往德慈的院中跑去。 “太后,太后娘娘。”她老远就喊道,“老奴敢打包票,今晚他二人准会成事,看看曦小姐今天表现的多好啊,王爷对她动心了。” “王爷哪天没动心?就没动静。”德慈淡淡看了她一眼,沉声说道,手里继续地翻着佛经。 夏天的夜看着黑得迟,但,当云曦捏着两个瓶子纠结着时,天还是很快就黑了。 两个婢女指挥两个嬷嬷抬了沐浴的水进来。 段奕同往常一样,也不看,等着云曦安排好,他再进净房。 他则坐在外间屋子里翻着书。 云曦的手里捏着那本春宫册子正在里间屋里发愁。 放哪儿好呢?放哪儿好呢?晚上要不要吃了段奕? 要说青裳与吟霜没有偷听她与谢甜的话,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 因为,里间的床上已换上了艳红床单被褥连枕头与起夜穿的鞋子也给换了朱红色,一男一女各一双,并排放在床前。 当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她飞快的将春宫图本子塞入了枕头下面,以便随时好拿。 “曦曦,还没有好吗?”段奕丢了书本走进里屋来。 见到里屋里一室艳红他微微扬了扬眉,站在门口没说话,然后又将目光移到坐在床沿上的她的身上。 云曦看到他的眸中有一丝异样的情绪闪过。 “早准备好,水都快凉了。”她微微弯唇起身推了他往净房走。 段奕扭头看向一侧的她,抱着她塞到他怀里的衣物眸色闪了闪,进了净房。 净房里水气氲霭,他才退了衣衫坐下浴盆,便听身后净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又吱呀一声地关了。 有人正朝他缓步的走来。 段奕微微弯了弯唇,平时让她进来,她就是不肯,今天竟主动进来了。 很快,一双玉色的胳膊缠上他的脖子。 同时,他又感到两团柔软贴在他的后背上,他的身子陡然一颤。 他无奈的一叹,“曦曦,别闹了,我要沐浴呢。” “知道。”她从背后捧着他脸,然后俯身下来,反吻上他的唇。 姿势诡异,段奕竟坐着不动了, 她口内的丁香小舌如一只不安分的鹿在他口内横冲直撞。 “段奕。”她低低地喊道。 “嗯?”他微微抬起眼帘看她,正要伸手抚着她的脸,她已转了个身,踏入了他的浴盆里。 ☆、014章 椭圆形的浴盆很大,足够两人横躺在里面。 退掉身上的轻衫,云曦踏进水中。 浴盆的水“哗啦”一声响,溢出不少水在地上。 屋中墙壁一角点着一对红烛,微黄的烛光映射在她裸着的玉色肌肤上,泛着莹莹的光。 她的头上已去了钗环,头发简单的挽着一个发髻,这分慵懒模样,反而显出几分妖娆妩媚。 一双秋水眼眸浅浅含笑,脸颊微微泛红,正莹莹浅笑望着他。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她,她——果真长大了。 段奕身子一震,心跳快了起来。 水波晃动,而心也在晃着。 “曦曦——”他哑声说道,“我要沐浴,不要闹了。” 她朝他缓缓走过去,唇角微微一撇,“我没妨碍你,这浴盆这么大,别说两个人,四个人都可以坐下了。” 她的一双胳膊又缠上他的脖子。 段奕坐着不敢动,任由她贴身过来。见他作木头状,她怒得在他腰上掐了一下。 掐的力度不大,反而如火镰点着了他的腹内的火,呼吸开始急促。 他双手飞快的揽着她背,一把将她拉入怀里,将两人贴得更近。 他心头一惊,反而清醒过来,而这时,口中有什么东西滑落入喉内, 他眉尖一拧,沉着声音问道,“曦曦,你给我吃了什么?” “糠丸。”她微微弯着唇角,“蜜桃味,你有没有吃出来?” 迷迷糊糊被她的舌尖送入口中,又滑入喉内,哪里有吃出来味道?他摇摇头,“没有。” “要不要再来一颗?”她的手从水里伸出来,绕过他的后面,伸手去拿放在浴桶边一堆衣物中的小瓶子。 为了不让他起疑心,她的一双泛着雾气的眸子直直看入他的眼内。 “好了,别闹了,天晚该睡了。嗯?”他将她的手捉回来,揽着她的腰身将她翻转过来,伸手从一旁的架子上取来布巾给她擦身子。 云曦坐在浴盆里,低着头,她吸了口气说道,“段奕,你不喜欢我。” 段奕一怔,手中的布巾也轻了力度,“胡说。” 第359节 她低低哑哑的说道,“可我知道,一个男人不要一个女人便是不喜欢。我们这样亲近了,你还不要我,你总说我还没有长大,我没长大吗?京中许多同我一般大的女子都生孩子了。” 他伸手从背后搂着她,将下巴搁在她的肩头上,低低说道,“曦曦,你在胡思乱想。” “我没有,我说的是实话。”她挥开他的手,站起身来,快速迈步走进浴盆内,自己从架子上抽出一块干的布巾擦干了身子,一件件的穿着衣衫。 她正要走出去,又看见地上那个谢甜给他的瓶子,她恼恨的抓在手里,飞快地走出了净房。 门在身后“嘭”的关了。 段奕微微蹙起眉来,默坐了一会儿,也从浴盆里走出来。 段奕着了一身中衣走出净房,习惯性的朝里间屋子走去,发现关着门,里面没有灯光。 他收回推门的手,在门前站了一会儿又转身走出屋子。 夜凉如水,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院子外,青裳隔着半人多高的篱笆木栅栏,朝段奕说道,“主子,朽木道长说有急事找你。” 段奕挑眉,“他能有什么急事,不见,快二更天了,本王想休息了。” 他转身便往屋中走。 朽木道长却已跑了过来,站在篱笆外说道,“小子,快出来,真的有重大的事情跟你说,是关于你那个小媳妇的。” 段奕赫然转身,眸色更是沉得如夜晚鸦青的天际。 青裳看见段奕变了脸色,马上将朽木推开,“道长,王爷晚上不见客,快走快走,再不走,我可不客气了。” 朽木道长拂开青裳的手,哼哼两声,“小妮子,放肆!敢对本道长无礼?我可是你们师祖的朋友。” 屋中忽然有灯光射出。段奕赫然回头,原来是里间屋子里点起了烛光。 他的脸色更加黑沉,大步朝院门处走来。 嘭! 院子门被他一脚给踢开了。 青裳吓了一大跳,“主子,奴婢——” 王爷今天为什么脸色不好?跟曦小姐吵架了? 段奕低喝一声,“你下去吧。” 青裳哆嗦了一下,“是。”她飞快地转身跑开了,两个主子下午不是好好的吗?又出什么事了? “你可终于出来,我跟你说啊——” 朽木伸手要拉段奕的胳膊,被他一脸嫌弃地抬脚踢开。 “你过来!”他冷着脸往前走。 朽木道长却开始唠叨,“小子,我跟你说啊,我已经查到了你那个小媳妇的身份了,你可千万不要娶她,她被人下过恶毒诅咒了,不能成亲,不能同房,不能生孩子,否则就会死。 她们那个家族的女人都活不久,你说你娶个这样的人干什么?你又不是真的断袖,你搂着个美人不能同房,你何苦呢?” 段奕的眸中杀气一闪,转身抬脚朝朽木狠狠地踢去,低喝一声,“你给本王闭嘴!胡说八道当心本王劈了你!” “我是为你好,咱俩认识这么多年……”朽木道长跳开身子躲过了段奕飞来的一脚,他弹弹袍子说道,“天下美人很多,比如那个爱慕你的——” 这个地方离曦园草堂只有几十丈远,以她的听力,她绝对听得到,段奕恨不得杀了朽木。 “来人,都给本王出来!”他怒喝一声。 青一与十几个王府暗卫从暗处跳出来,“主子。” 段奕怒指朽木,“将他的头发胡子剃光,连夜扔到城外的清凉寺去,让他出家!若他再出现在京城,就给本王打,见一次打一次!” “是,主子!”青一撸起袖子朝朽木冲来。 朽木挥着袖子同青一厮打起来,高声说道,“小子,贫道是道士,不做和尚!” “你不做和尚,那么本王就送你进宫做太监,二选一!” 朽木吓得拔腿就跑,口里还哼哼着,“没见过你这么蠢的人!你不识好人心!你活该倒霉。” 青一带人追着朽木远去,喧闹的王府后院又静了下来。 段奕望了一眼亮着灯光的曦园草堂,缓步朝院中走去。 只是走着走着,头脑开始发沉,他揉了揉额头强撑着走进屋里。 门半敞着,柔柔的灯光照着他脚下的路。 屋中四处都透着温馨,像一个妻子等着晚归的相公。 而他心中被朽木激起的怒火也渐渐的平息了。 他微微弯唇一笑,她这是担心他会摔跤? 里间的屋里,所有的帏幔都放下来了,窗边点着一盏灯。 他关好门,挥袖灭了灯。 他正要走到窗前小榻上休息,忽然闻到一阵淡淡的玉兰清香。 很像她身上的女儿香,香味正是从帏幔后的床那儿散来。 他嗅了两口,脚步不由得朝里走去。 帏幔后,床上的帐子低垂,模模糊糊看到一个人儿睡在床上。 他挑起帐子,正要伸手拍上她的穴位,却被一只手更快的拉着胳膊,他倒在了床上。 她哼哼着说道,“你每天晚上偷袭我,今天晚上我要反击。” 他倒在床上,头脑沉得动不了,心知一定是她喂的那颗药丸有问题。 段奕微叹一声说道,“你的耳朵听力太好,这是让你睡得沉一些,次日精神才好。” “狡辩。”云曦扯了扯唇,坐在床上伸手拉着他的胳膊,“上来吧,今天晚上你休想跑掉。” “跑不掉的,动也不动不了,曦曦你给我吃了什么?”他趴在床沿上不动,但却在暗暗地提着真气找机会出手。 “真的?”云曦掀开锦被,用力的将他拖到床上。 段奕忽然伸出胳膊,一掌劈向她的脖子。 云曦一个翻身,腿一撩,坐在他的腰上,双手按着他的胳膊,他便彻底动不了了。 她弯了弯唇,得意笑道,“段奕,我每天都在勤奋练习,我力气没你大,但,动作不比你慢的。” “好吧,不跑了,晚上陪你,你快放开我,给我解药。”段奕叹息说道,他的确跑不了,因为药力已发作,连手也抬不起来了。 “不放!还有,我没解药。”她弹开床架上的夜明珠,顿时,床上一片明亮。 段奕这才发现床上一片明艳艳的红,连枕头也是艳红色的,下面还藏有一本册子,他看到了“春宫”二字。 春宫? 他微微眯起眸子,马上扭头看向云曦。 此时的云曦正在解衣,墨发散在身后,一身红衣,眉眼柔媚。 片刻间,一身衣衫至肩头全部滑落,墨发遮着她胸前的两团柔雪,有段日子没有这样看她,似乎又长圆润了不少。 腰身纤细,肌肤似雪,媚眼如丝,全身无一处不在透着诱惑。 虽然里屋里帏幔重重,但挡得住身影,挡不住声音。 外间屋的门口,德慈太后的贴身嬷嬷瑞嬷嬷正拔着门缝竖耳偷听。 待听到云曦的一声压低着嗓子的喊叫声后,她的两眼马上一亮。成了? 没一会儿,又响起床榻上金钩的撞击声,还有男子女子的喘息声。 她这才念了声阿弥陀佛,反锁上了外间的门,笑呵呵地一路小跑着出了院子。 她望了望天上,心中盘算着这二人估计不到天亮不会散,因为那床上的被子里藏着不少合欢散。 青年男女,干柴烈火一点就着。 看来还是谢师傅的办法对,咋早不想到呢? 王爷就是个冷性子,但曦小姐一主动,他就得投降。 ☆、015章 密林里的诡计 云曦正要睡着时,耳中便听到一阵脚步声响,由远而近进了里屋,很轻,很快。 不是两个丫头也不是段奕的。 她翻了个身,才睁眼,床帐便被人扯开了。 一身火红衣裙的谢甜将头伸进帐内,长长如蝴蝶般翅膀的眼睫毛下,是一双狡黠的秋水眼眸。 三十出头的年纪却有着二十出头的容貌,还有着十来岁小女孩的调皮笑容。 这样闹腾的姑姑为什么不会让古板的舅舅烦? 云曦心中很是不解,又看到谢甜不怀好意的笑。 她的脸迅即一沉,“姑姑,我在睡觉。” 谢甜往她脸上左右看了看,眉毛一扬,然后挤到床上躺在她一旁。 云曦见她笑得贼兮兮,脸色一黑下意识地往床里躲。 谢甜却拽着她的胳膊,笑呵呵的说道,“过来,侄女儿,跟姑姑说说你昨晚上圆房的事,谈谈感觉。” 云曦的耳根一红,不说话,她就猜到姑姑不会问好的话。 “让我猜猜看,你俩晚上大战了几个时辰?” 云曦:“……” “还是,一直到天亮?听丫头们说,你俩一个时辰前才起床?这么说从前晚的二更天一直到今天中午,你们都在酣战?啊,我侄女儿就是威武霸气!不给姑姑丢脸。” 云曦一脸黑线,她根本不是,她一点也不想,很疼很疼,她是被段奕喂了那颗合欢散,差点累死她了。 “怎么不说话?”谢甜拍拍她的脸,看着一脸怒气的她笑呵呵说道,“不过,好吃的东西不能多吃。我看啊,你还是回家住吧,让小奕儿干着急的等着,谁让他一直冷着你?得好好的罚罚他。” 第360节 说着,也不容云曦说话,她伸手朝云曦一拍。 云曦只觉得脖子一酸,身子便软得没了力气,只拿眼无可奈何的看着这位做事不着调的姑姑。 谢甜开始在屋中的衣柜里翻腾,很快便找了一身衣衫套在云曦的身上,然后扛了她就走。 在院子里,二人遇到了青裳与吟霜。 吟霜看了一眼谢甜,只屈膝福了福,“谢小姐。” 而青裳的神色却慌了,“师……师祖,您这是带着曦小姐去哪?” “回家。” 回……回家? 青裳一怔,还没来得及多问两问,谢甜已带着云曦跃上屋梁,片刻就不见了踪影子。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抱怨说道,“师祖的怪脾气又犯了,主子跟曦小姐好上了,她还故意的分开他们。” “她是为了曦小姐好,你知道什么啊?”吟霜白了她一眼走开了。 青裳眨了眨眼,快速的跟上吟霜的脚步,追着她问道,“什么叫为曦小姐好,说说看。” 吟霜进了里屋铺床,口里说道,“小姐身上背负着许多事情,她不能被王爷养成一只金丝雀,将来会害了她。谢小姐将她带走也好。” 青裳一手环胸,一手托着下巴,“我还是不明白。你就不能说个清楚?” 吟霜铺好了床,一边勾着帐子,口里一边说道,“曦小姐的母亲身份复杂,既是南诏国逃掉的圣姑,又是尹国郡主。当年南诏国灭了尹国前,老国主将倾国的财富都留给了她。 而雅夫人又将财富给了曦小姐,南诏国的旧臣遗民一直在找这笔财富,而且尹国的叛臣们也在找。 你说,会有多少人盯着她?王爷能左右不离的护她一辈子?而且,那些人的势力不低于王爷,当年,咱们阁主就差点死在那些人的手里。 雅夫人将曦小姐送给谢府的二夫人,宁可让她吃苦做个不宠的小姐,也没将她带在身边养着,便是这个道理。” 青裳的神色变得肃然,没说话。 吟霜看了她一眼,轻嗤一声,又道,“要说护着她,我们阁主就有这个能力,可阁主从不管她。她哪怕受伤了,受人欺负了,阁主也从不出面。 他说,有困难就该让曦小姐自己处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懂不?万一真到了她遇到强敌的那一天,咱们都不在她身边,怎么办?她等着被人杀?” …… 奕王府的正厅里,着一身靛兰大太监服的福公公坐在里面喝茶候着。 管家朱贵立在一旁,两眼望着屋顶对他爱理不理。 福公公的脸色不好看,他不管到哪家宣旨,个个都是对他客客气气的,可一到了奕王府,遇到的却是人人冷着脸。 这让他心中不愉,却不敢发作。 他刚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远远瞧见段奕走来了,赶紧放下茶碗起身恭敬的立于一旁。 一张脸笑得褶子都平了,满脸讨好。 朱贵轻嗤一声,肚子里骂了一声“奴才样”。 “奴才见过王爷,王爷千岁千千岁。”福公公认认真真地朝段奕磕了个头。 段奕的眼神只略略地瞥去一眼,抬手一撩袍子坐在上首,“起来吧,福公公。” “谢王爷。” 福公公抬头看了一眼段奕,心里头莫名的颤了一颤,总感觉奕亲王哪儿不一样,可又说不出来。 只见段奕今天着一身绯红暗纹长衫,一身喜气,眉眼里浅浅含笑。 对他笑? 不可能,王爷以前看他都是爱理不理的。 他静了静心,走上前一步。 “王爷,皇上有圣旨到。”福公公双手奉上圣旨。 段奕往他手里的明黄色绢布上看了一眼,收了笑容微微挑眉。 他站起身来,并没有下跪,而是伸出手去接。 福公公微怔,但还是将圣旨奉上了,他这才想起段奕有不跪君王的权利。 “王爷,北疆公主的车撵已在北城外三十里处了,皇上请王爷此刻就起程出城相迎。” “知道了,有劳公公传旨。”段奕将圣旨随手递给一旁的管家朱贵。 这要是在别的臣子家,福公公早到皇上跟着告状了,但对段奕,他不敢。 “奴才告退。” “公公好走。”段奕淡淡说道,只是眸色中,那原来藏着的一抹温和神色顷刻消失不见。 福公公一离开,段奕也起身往后堂走,声音冷沉说道,“朱贵,青一,吩咐备车马。半个时辰后,本王出城。” “是,王爷。”两人同时应道。 见段奕走远,青一马上抱怨起来,“一个公主而已,怎么要主子去接?” “青一,你就不懂了,这位公主的来头不小。”朱管家道。 青一忙睁大眼惊讶问道,“朱管家,你认识那位公主?” 朱管家抚着胡子,“三年前,我随王爷到过一次北疆,听说了一点那儿的消息,北疆王与王妃只生了一个公主,据说相当宠爱。更有传闻,她生得十分貌美,是北疆最美的女子。” “有曦小姐好看?”青一唇角一撇,不以为然的说道,“据说那儿的人个个生得彪悍,男人女人以力大如牛能生养为美人的标准,能好看到哪里去?” 朱贵摇头,“那个就不知道了,没见过,人家说好看,自然也不会太差了。” “哼,人云亦云,我看,一定是个丑到暴的女人,据说,她是到大梁和亲的,也不知哪个王孙公子倒霉被她看上。”青一抱着胳膊呵呵笑着,又后知后觉的发现,王爷也是青年公子啊。 朱贵也反应过来,他一拍大腿,“坏了,老皇帝不是要王爷同那个什么公主和亲吧?” 青一的脸色一沉,咬牙切齿说道,“哼,我看老皇帝八成有这心事,将一个丑女人推给王爷,他就看不得王爷好。” “那,那可怎么办?曦小姐怎么办?”朱贵急得直搓手。 “来了就打一顿,还能怎么办?看她还敢不敢来!”青一眯着眼冷哼一声说道。 …… 段奕进了后宅。 夏日的曦园草堂一片寂寂,想着云曦昨晚的温柔,他不禁莞尔一笑,眉目间都温和起来,脚步也变得轻柔。 他伸手轻轻地推开里屋的门,却发现里间屋里空荡荡的,床上的被子已铺得整齐。 他坐在床边伸手摸向枕头处,被褥已经凉了。 而手指不经意地碰到了一本册子,拿出来看时,正是她昨晚临时的教本《春宫七十二式》。 段奕忍不住笑了笑。他将册子放回原处,走出屋外。 青裳站在栅栏处道,“主子,谢师祖将曦小姐带走了,说是——带她回家。” 段奕微微挑眉,“知道了,你收拾一下曦小姐的衣物送到夏宅吧。” 啊,啊? “主子,您也同意曦小姐回家?”青裳很失望。 “你能从师祖的手里抢回曦小姐?” “抢不到。”青裳沮丧说道。、 谢师祖的轻功,有几人能比? 而且,违背了师祖的命令,她不杀不打,会死劲的折腾人,让人忍无可忍并恨不得想自杀。 段奕道,“那就去收拾衣物去。” …… 福公公从段奕的王府里出来,忍着一肚的子火。 他的轿子进了宫后,没作过多的停留马上进了御书房。 元武帝身子不好,已将大半的政事交与了太子琸打理。 龙案一侧的长型桌案旁,段琸正在批折子。 “太子殿下。” 福公公进来就跪拜下来。 段琸抬了抬手,“福公公起来吧,段奕接了旨吗?” “回太子殿下,奕亲王接了旨,奴才跟他说北疆公主的轿撵会从北城门进,已在三十里处了。他没说什么。” “很好!”段琸握紧了手中的笔,眼神微眯,因为力道大,笔尖的几滴墨水滴落到了桌案上的折子上,片刻就晕染成几朵墨梅,“你下去吧。” “是,殿下。”福公公退下。 “暗雨。”段琸朝身后喊道。 一个黑衣护卫走了出来,朝他俯身拱手,“殿下!” 段琸盯着桌案上写着段奕名字的折子,双眸中戾色翻腾,“暗雨,速带五十个暗龙卫到北城门外的十里处密林里埋伏起来,若看到北疆公主的马车,便射杀。” 暗雨惊愕的问道,“太子殿下,为什么要射杀北疆公主?这可会挑起事端啊。” 段琸狭长的双眸中闪过杀意,“因为迎北疆公主回城的是段奕,若公主出事,他可逃不掉干系,北疆人也会杀他。” 暗雨看了他一眼,应道,“是!属下马上准备着。” …… 一辆黑色的大马车从奕王府出发,往北城门而行。 赶车的是青一,随行的只有四个护卫。 当那辆黑色的大车走远了后,从奕王府前的一那排房子的小巷里闪出一人一马来,远远的跟着马车而行。 这人跟了一路后,又有一人跟到了马车的后面,随后,戴斗笠的人便隐了起来。 如此换人,一直跟着段奕的马车到北城门。 也因此,并没有惊动奕王府随行的几个护卫。 第361节 北城门那里,已等着礼部的几个官员,与一队羽林卫。 几名官员见了段奕,照例的是一番客套寒暄。 礼部的一个侍郎走出来说道,“王爷,北疆公主的车撵大约两个时辰后到送君亭。” “嗯,那就速速出城吧。”段奕没有下马车,只挑起了车帘子往外看了看。 “出城!” 官员们纷纷上了车撵。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往送君亭而行。 出了城,道路两旁的树木越来越多,蓊蓊郁郁。 因为在荒郊,密林里透着阴森。 青一警觉的看着道路两旁,行了一半路后,他伸手敲了敲车壁,小声说道,“主子,属下总感觉有问题。这条路太诡异了,到送君亭其实可以不用走这条路。” “另一条路,因为昨晚上下过暴雨,有不少大石头滚落下来,挡住了路,马车过不了,”马车里,段奕正在假寐,他缓缓说道。 “原来是这样……”青一还是一肚子狐疑。 礼部的一个侍郎则笑道,“王爷,走这条道近五里路呢。” “有劳周大人带路了。”段奕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 “王爷,这是下臣的份内工作。”周侍郎朝马车拱了拱手。 车内,段奕未说话,而是看向车窗处,微微眯起眸子,若有人在他跟前,一定发现他周身的温度也降了几分。 送君亭离城门只有十五里远。 段奕的车马队行了大半个时辰便到了。 周侍郎当先下了马,来到段奕的面前拱手说道,“王爷,据前方探路的兵差来报,公主的车撵还有一个时辰才到。” “嗯,本王知道了。”段奕的声音淡淡,然后,他挑起帘子下了马车。 送君亭只是一座普通的八角小亭子,亭旁种着不少遮阴的垂柳与大叶扬。 “王爷,时辰还早,下臣还带来了一些酒果,您不如坐着慢慢喝酒慢慢地等?”周侍郎一脸的讨好。 段奕看了他一眼,无可无不可的道,“也好。” 青一拂干净了石桌石椅上的灰尘,段奕施施然地坐下了。 周侍郎手一招,一个护卫从一辆马车里取出了一壶酒与四碟果子摆在亭中的石桌上。 段奕往周侍郎手中的酒壶上看了一眼,眸色沉了沉。 “周侍郎。”段奕的声音缓缓,似笑非笑看着周侍郎,“大人的这只酒壶当真漂亮,若本王没有猜错的话,这是出自江南牛山镇吧,这种多彩花纹的瓷器,牛山镇最有名的牛家,十年只烧制一只酒壶。如此珍贵的酒壶,大人怎么舍得拿到这郊外来?” 周侍郎的神色动了动,脸色的表情不自然起来。 他讪笑道,“王爷,因为下臣是同王爷出行,别说是这样的十年才造的一只酒壶,就是那种前朝的古董拿来给王爷盛酒,下臣也是心甘情愿的。” “哦?”段奕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周侍郎恭敬地笑道,“王爷乃是人中龙凤,是下臣敬仰的对象,下臣愿意为王爷奉上最好的东西。” 酒倒上后,段奕飞快地弹出了一只石子到周侍郎的腿上。 周侍郎痛得下意识的弯了弯腿,而段奕则趁机将酒倒入了袖子里,然后将酒杯放在唇边做了个一饮而尽的动作。 周侍郎抬头看时,见段奕喝了酒,马上又恭敬的倒上第二杯,“王爷,这可是十五年的杏花酿,您多喝一杯。” “好。十五年的杏花酿可不多见,当然要饮。”他端起酒杯的同时,又弹出一粒石子到了附近的一匹马上,马儿一惊,嘶叫起来。 而那正是周侍郎坐的马车。 一个护卫正奋力的拉着马,但马还是跑了出去。 周侍郎的脸色一沉,指着两个护卫便怒道,“还不快去追!” “是,大人!” 周侍郎又回头,见段奕正将酒杯从唇边拿开,而杯中的酒已饮尽。 “大人的酒果然好。再来一杯。”段奕将杯子递过去。 周侍郎一怔,“是,王爷,您尽兴的喝,时辰还早。”他索性将酒壶都递给段奕。 “多谢周大人。”段奕浅浅笑着看向周侍郎。 周侍郎脸上的笑僵硬起来,“不敢当不敢当,孝敬王爷是应当的。” 马蹄奔腾的声音由远而近,“王爷,大人!公主的车队离这里还有两里路!” “哦,这就到了?” 段奕放了酒壶,站起身来,“青一,将桌子收拾了。准备迎接公主。” “是,主子!” 周侍郎却走来拦着青一,笑着说道,“怎么能劳烦青一小哥,来人!收拾桌子!” 两个护卫抢过了青一正要拿的酒壶与几个果盘,全部装在一个食盒里端走了。 青一的唇角一抽,干活还有抢着干的? 不多时,一队人马走入人们的视线,段奕当先一步迎在路中间。 来的一队车队中,有一辆五彩的马车,马车的四壁上都挂着五彩的串铃,随着车身的走动,响着悦耳的声音。 马车一旁护行的是一位褐色衣袍的男子,两眼似勾,正盯着段奕看。 段奕缓缓朝马车前走上一步,俯身一礼道,“恭迎素公主。公主一路辛苦了。” “恭迎素公主!”周侍郎与众人立道两旁纷纷拱手行礼。 褐衣男子手一招,从车队后走来两个侍女,上前挑起马车的帘子,帘子后还有一道珠帘,隐约可见里面坐着一个蒙面的白衣女子。 “有劳各位相迎,奕亲王,辛苦了。本公主身子乏顿,就不下马车了。” 段奕看了马车一眼,眸中神色动了动,他额首道,“公主身子娇贵,远途而来,理当多加休息。” “谢奕亲王关爱,那就继续前行吧。”马车里的女子说道。 青一抬头朝北疆公主的马车看去,忍着笑意,这位公主也不怕吵?因为,整辆马车上挂了不下一二百个铃铛。 两队车马合成一队缓缓往城中而行,很快,便走到了那处密林。 青一又开始警觉起来,他伸手敲了敲马车壁,“主子?” 主子昨晚辛苦,可别睡着了,他总觉得这林中透着古怪。 还未等段奕回答,忽然从林中射出几支羽箭来。 “有刺客!” “保护公主!” “保护王爷!” 随行的护卫纷纷抽出配剑来。 “来人,护住公主!”那个褐色衣袍的男子也大声喊道。 周侍郎往段奕的那辆马车看了一眼,嘿嘿冷笑一声,他口里也喊了起来,“来人!保护公主,保护王爷!”却不见行动,而是悄悄的往后退。 这时,又从林中跳出数十个黑衣蒙面人来,纷纷扬起大刀砍向北疆公主的马车。 两柄刀“噗嗤”一声同时刺进了马车。 只听里面一声女子的惨叫后,黑衣人们才收了刀纷纷地离去。 “公主!”褐色衣衫的男子大呼一声,他飞快地冲到段奕的马车前,“奕亲王,为什么不护着公主?” 段奕的马车里没有动静。 “宇将军!王爷刚才喝了点儿洒,想必是睡着了。这……这,有刺客出现,他也不知情啊。”周侍郎走到段奕的车旁伸手敲了敲,“王爷,王爷您睡着了吗?” 青一怒得一把揪住周侍郎,“那酒不是你给的?你却说是王爷喝酒误事!你这个小人!” 褐色衣衫的男子朝周侍郎怒吼一声,“本将不管你们有什么理由,总之,你们没有护住公主,我北疆不会放过你们大梁!” 而这时,又有一队人马来了。 “素公主!本宫来迎素公主进城。”段琸带着一队人马也朝这边而来。 “琸太子!”北僵使臣宇吉朝段琸施一礼,“太子殿下,贵国奕亲王殿下居然在迎接公主的路上喝酒睡着,以至于路上遇到刺客而护救不及时,让公主遇刺,你们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段琸的眼神一沉,手朝身后一挥,“来人,拿下奕亲王!” ☆、016章 段琸,我已是段奕的女人 段琸的人马朝段奕的马车包围起来,几十柄宽口大刀齐齐指向马车门。 奕王府随行的四个护卫同时也抽出了身上的配剑迎上,两方人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林中寂寂,但空气中迷漫着肃杀,阳光已西斜,林中变得阴暗更显诡秘。 青一发现手里还抓着周侍郎,他一怒之下一拳头将周侍郎揍倒在地,又狠狠地踹了一脚,口里骂了一声,“小人,敢害王爷,小爷我不会放过你!” 几柄大刀马上朝青一挥来,很快,林中响起了乒乒乓乓的刀剑博击声。 周侍郎一摸疼得直冒眼泪的鼻子,一手的血,又惊又怒,“太子殿下,王爷的护卫竟然狗胆包天毒打朝中命官,殿下,你得为下臣做主啊!” “全部拿下!奕王爷纵容门客殴打朝中命官这是想谋反了吗?”段琸怒喝一声。 所有的羽林卫刀剑唰地朝青一与四个护卫一起劈去。 而这时,三匹快马朝这里奔来,当中一个着绿衣的女子抬手搭弓,“嗖”的一声,三箭齐发直射三个羽林卫。 扑通! 三人倒地。 段琸双眼一眯,冷眸看向骑马而来的绿衣女子。 她居然会三箭连发,而且三箭都中,好精湛的箭法! 第362节 同时,段奕的马车门也忽然开了,一条长鞭子从里弹出,飞快地卷向围攻青一的几个羽林卫。 扑通! 又倒三人! 段琸大怒,冷笑一声,“奕亲王,你与人勾结谋害北疆公主还毒打羽林卫,这是想谋反了吗!” 北疆的使臣宇吉也大声说道,“太子殿下,贵国奕亲王护送不周,原来是与贼人相勾结,以至于害我公主命丧,请太子务必拿下奕亲王!” “宇将军放心,本太子自会给你一个交待!” “太子殿下的这顶谋反帽子可是大得吓人,王爷为何不说一句话?” 绿衣女子与随行的两个侍女已骑马到了近前,她看向段奕的马车讽笑说道。 段琸看向她微微眯眼,原来是镇远侯的长女,宁雨薇? 镇远侯常年镇守西戎北疆一带的边关,因为家中三代人出了四个大将军而且除了现在的镇远侯,家中的七个兄弟子侄都战死沙场,家中更是没了男儿。 皇上对他一家格外开恩,特封了长女宁雨薇为长宁郡主。 宁家更是无论男女都可世袭大将军一职。 镇远侯居然与段琸有来往?他的眸色更是冷了几分。 马车里,段奕的声音缓缓地道来,“本王的这个侄儿自小离了父母,不知礼数不懂尊老,本王仁厚,不与他计较。” 长宁郡主宁雨薇扬眉一笑,“奕亲王大度!但长宁还是不解。”她坐在马上朝段琸施了一礼,笑道,“太子殿下,能否让人停了刀剑听长宁说一二句?” 段琸微微眯眼,对这个郡主他也不敢太得罪,挥手制止了厮杀,“郡主请说。” 宁雨薇轻笑,“太子殿下。你们都说是北疆公主被人刺死,公主的人呢?尸体在哪儿?奕亲王勾结了匪徒害公主?匪徒在哪儿?口说无凭便是诬陷。” 北疆使臣宇吉冷笑说道,“我国公主刚刚一声惨叫,怎么会没出事?你们看,从马车里还流出了大片的血渍。” 段奕的声音又传来,“宇吉将军的眼神可真不好,那明明是两只兔子的血,哪里是公主的血。公主,本王说的对不对?” 众人的神色都是一变,兔子的血? 奕亲王在问素公主,素公主没事? 所有的人都看向北疆公主的马车。 这时,从那车撵里丢下两只被刀砍得脑袋都险些掉了的死兔子来。 一只女子的纤细的手还伸了出来,手上沾着几滴血渍。 很快,两个侍女走向前,捧上湿布巾给她擦了手,手又伸了回去。 “奕亲王好耳力好眼力。”公主马车里,一个女子的声音轻笑说道。 青一眨眨眼,抬脚踢了踢两只死兔子,哈哈大笑起来,“周侍郎,太子殿下,这便是你们口里说的死公主?明明是两只兔子!” 他现在才明白,为什么那公主的车上挂满铃铛了,原来里面藏着兔子,这是担心杀死兔子时有异样的声音传出用来迷惑人的吧。 这公主的心思可真缜密。 北疆使臣宇吉的神色忽然大变,他走到车撵前恭敬一礼,“公主。” “怎么,宇将军这是诅咒本公主早死吗?”女子的声音森冷。 “末将不敢!末将只是担心公主才……”宇吉吓得扑通跪下来。 素公主的声音一缓,“算了,你也是北疆皇室子弟,担心本公主也是再所难免,起来吧。” “谢公主。”宇吉起身,看了一眼太子段琸后,眼神又移向地上的周侍郎。 而这时,周侍郎的神色也大变,对着马车惊惶说道,“奕……奕亲王,下臣也是担心公主,才误会您了,您大人大量……” “本王的肚量一向都小,你就别指望本王原谅你了。”马车门口,一个绯红色的身影一闪,段奕从车中缓步走出来,神采奕奕,俊美无双,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比下去了。 宁雨薇看向他,眸色亮了几分,翻身下马朝他屈膝施了一礼,浅浅含笑,“奕王爷,好久不见。” 可再看第二眼时,她的神色迅即一暗,笑容也僵在唇边,表情也有些讪讪。 而段琸看向段奕时直接是怒得两眼冒火。 因为段奕那张绝美的脸上,有几个指甲血印,下巴上还有一个牙齿血印,脖子上更是青紫一片,一直往下延伸,似乎衣襟里也有。 牙齿印小巧,不可能是男人的。只可能是—— 段琸的两眼喷火,而袖中的拳头狠狠的握紧,额上已蹦出青筋来。 他和她难道—— 段奕却无事人一般,朝宁雨薇微微额首,“多谢长宁郡主的三支箭。” “路见不平而已,王爷不必放在心上。”长宁笑道,只是笑容不再自然。 段琸看向热络寒暄的二人,眸色深沉。 但旋即,他心中释然了,如果曦曦知道段奕与长宁郡主如此相熟的话…… 他的唇边浮起一抹冷笑,说道,“奕亲王,原来只是一场误会。既然误会解开,大家还是近早赶路,天色也不早了,想必公主也想早些进城休息。” “对,对对,公主想休息。”周侍郎抹了一把鼻血朝段奕陪着笑脸。 段奕没理会二人,他的眸色寒如深冬之雪。 他朝周侍郎走近了几步,“周侍郎为什么要在本王的酒里下药?你分明是想药倒本王,而引来刺客刺杀本王,让本王无力逃跑,周侍郎为何要这么做?” 周侍郎吓得不轻,“王……王爷,没……没有……没有的事……” “没有吗?青一,酒壶拿来!” 周侍郎一听酒壶神色大变,那酒壶不是藏在自己的马车里吗?什么时候被奕亲王的人偷了去? 段奕冷笑道,“周侍郎,这种酒壶有一个特点,便是可以在里面装两种酒,你要不要尝尝其中一种?酒中下的药叫神仙醉吧?神仙中了药也会睡上三天。” 周侍郎已是吓得冷汗淋淋,扑通跪倒,“不,王爷,下臣受人指使。下臣不敢害王爷啊……下臣……” 嗖! 一只剑朝周侍郎的胸口射来。 周侍郎的两眼一直,倒地而亡。 宁雨薇眼神一眯,马上拉弓搭箭朝林中射去。 啊—— 林中荒草一晃,一个人惨叫一声。 “把人拎出来!”段奕朝青一说道。 青一飞身进了路旁的林子里,片刻,手中拎着一个人跳出来,“主子,死了。这人身上中了一刀直扎脖子,郡主的箭只是射中了他的腿。” “这便是杀人灭口啊,一环接着一环。太子殿下,这事儿可得查啊,这可涉及到一个朝中命官的性命,虽然他想害人但却是藏着不少秘密未说,还涉及到奕亲王与北疆公主。”宁雨薇意味深长的看着段琸。 段琸的脸上黑一阵白一阵。 他朝段奕拱手行礼,“奕亲王,事情到了这一步,只能让王爷先带着素公主进城,本太子来追查刺客了。” “太子辛苦。”段奕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拂袖坐进了马车。 “起程!”周侍郎被杀,礼部另一个小官战战兢兢的代替他的位置指挥起了车马。 一行人又缓缓朝城中而行。 宁雨薇看了太子一眼,微微弯了一下唇角,也跟着车队往城中走去。 很快,林中又恢复了寂寂。 段琸的暗卫暗雨从林中跳了出来,“殿下。” 段琸的两眼直喷怒火,手中挥起马鞭子朝暗雨的身上狠狠的抽去,厉声怒骂。 “废物!这么点儿事都办不好?你们的剑刺向了哪里?为什么那公主还活着?” 他身边八个身手最强的暗卫,如今只剩了三个。且是最弱的三个,用着很不顺手,让他心中气闷。 暗雨不敢反抗,忍着身上的痛跪拜在地,“太子,属下们的剑的确是刺中了车,可谁想到那公主那样的狡猾。” 段琸忍着怒火,“以段奕的狡猾性子,一定会猜到今天的事情有着蹊跷,做好准备,防止他的暗算。” “是,太子殿下。” …… 青一看着礼部的几个小官员一脸的不善,居然敢算计王爷?找死! 密林离城门也不远,黄昏前,一行人都进了城。 北疆公主的府邸早在半月前就准备好,是设在皇宫附近的一所大宅院,早先年在元武帝还是醇王时住的一座别院,却也建得富丽堂皇。 门楣上大书着两个大字“静园”。 而静园前,也早已侯着宫中派来的几个宫女太监。 领头的大太监朝素公主的车撵走近几步,恭敬的行着礼,“公主一路辛苦,皇上有话吩咐下来,您今日就不必进宫觐见了,时辰不早,早日休息。” “有劳公公传话。”素公主说道,又让人挑起帘子,微微朝段奕的方向施了一礼,“多谢奕亲王护送,明天,本公主一定亲自到府上拜谢。” “迎接公主是本王份内的事情,公主不必客气了,请早日歇息。”段奕还礼,又吩咐着随行的二十个羽林卫在府邸前站岗守卫。 素公主的马车并没有在府门前停下,而是一路驶进了院子,随后,大门关上。 段奕带着人离开。 行了一段路后,青一敲了敲车壁,说道,“主子,这位素公主真是奇怪,她怎么会在车里藏着两只兔子?难道她知道有人杀她?” “不是两只,而是有十几只。”段奕的声音从车里传出来。 “十几只?”青一睁大双眼,一脸吃惊,“主子怎么知道的?” “听到的,兔子乖顺的待在车里,几乎没有声音,但若被杀时,还是会尖叫的,那铃铛的声音便是遮掩兔子死亡时发出的声音。” 青一吸了一口凉气,“这公主还当真聪明。” “她不是公主,那是个男子。铃铛的声音也遮住了他声音的不同。” “男子?”青一更是吃惊,“难道北疆的公主没来大梁?” 段奕未说话,顿了顿后,朝外说道,“青峰,马上带上几个人,沿着北城门往北沿路去找一个使弯刀但轻功很高的年轻女子。 记住,不要让太子发现素公主未到京城。今天的事情绝对与他有关,他居然为了陷害本王而杀北疆公主,这无疑会挑起两国事端,真是鼠目寸光愚蠢之人。” 第363节 “是,主子。”青峰扬了扬马鞭,策马离去。 …… 段琸回了太子府,坐在书房里一脸阴沉一言不发。 他的侍妾走进来小心地问道,“殿下,晚饭已备好,是端来书房,还是……” 紫玉离着他的桌案三尺远,低着头,一脸乖巧模样的站着。 看到她的一身紫色的衣衫,段琸又想起了云曦,继而又想起段奕脖子上的淤痕与下巴上的牙印。 他的双眼马上一片血红,咬牙抬手挥掉了桌上的一堆书本与笔墨。 噼里啪啦散了一地。 紫玉吓得马上跪下了。 一个暗卫在门口说道,“太子,有曦小姐的情况汇报。” “讲!” “曦小姐回了夏宅,而且,服侍的侍女也回了夏宅,还带了一马车的行李。” 段琸的眼神一眯,她这是回夏宅住了? 他的神色平静下来,“知道了,下去吧,继续盯着。” “是,殿下。”暗卫退下。 他又看向紫玉,柔着声音道,“本宫今日心情不好,吓着你了,你起来吧。” 紫玉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他让人盯着谢云曦的事。 起身时,她的唇边浮着讽笑,但也很快就消失了。 她前几日远远的见过奕亲王的准王妃谢云曦一次,那是个浑身透着灵气的女子,一身紫衣翩然似仙。 她始知,她只是谢云曦的替代品。 “殿下,晚饭已经备好了。”她低着头,柔声说道。 “嗯,你陪本宫一起吃饭吧。” 紫玉惊诧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小心的说道,“是。” …… 夏宅里。 云曦被谢甜送回宅子后,就一直在床上睡着。 夏玉言以为她生病了不免心中担忧,问云曦,云曦却将自己蒙在被子里死活不说话。 谢甜坐在一旁,手里端着一盘云曦不吃的草莓吃着,嘻嘻一笑说道,“夏嫂嫂,她什么毛病也没有,就是……咳咳……就是一晚上没睡觉而已。” 夏玉言眨了眨眼,惊愕的问道,“一晚上没睡?那她做什么去了?” “王爷没让她睡觉!”谢甜笑道,又将空盘子伸向一旁侍立的桂婶,“草莓好甜,桂婶,还有吗?” “有的。姑小姐尽管吃。”桂婶笑呵呵接了空盘子。 “没了,娘,我还没吃呢,怎么全让姑姑吃了?”云曦恼火的翻了个身,恶狠狠看向谢甜。 她怎么会有个这么不靠谱的姑姑,这是拆她的台吗? “姑姑是头回来咱们家,她是客人,曦曦你得让着她。”夏玉言软语安慰她道,又转身问谢甜,“王爷为什么不让她睡觉,她做错事了吗?” 谢甜眨眨眼,又咳嗽了一声说道,“王爷与她……呃……说事情,商议事情呢,嘿嘿嘿……” 夏玉言松了口气,“哦,只是这样啊,我还以为曦曦犯错了呢,她年纪比王爷小,王爷教导教导她,她虚心听着是应该的。” 谢甜一听这话噗嗤一声笑起来,又要开口,却听云曦沉声说道,“端木舅舅有一回跟我说起姑姑的一件事,他耿耿于怀呢……” 谢甜的神色一敛,忙走向床榻,将头伸向里面,“小曦曦,你舅舅说我什么了?” 云曦眯眼狡黠一笑,“让我想想,只是……我昨晚睡得少,一时想不起来。” 谢甜:“……” “姑姑,想知道的话就让我多睡会儿。”她眨眨眼。 谢甜咬着牙黑着脸,“你要是想不起来,有你好看的!” 想不起来你也不敢将我怎么样! 云曦的眼睫眨了眨,心中已有了主意,反正想起一件还有另一件,谎话永远编下去。 端木舅舅就是她的一个劫。 将谢甜骗走,云曦安稳的睡了一下午。 不知睡到了什么时候,有人轻轻的抚着她的脸。 她一惊,忙睁开眼来。 屋中的光线已暗,原来已到了傍晚,而她发现自己正睡在一人的臂弯里。 “嗯,将你吵醒了?”段奕正合衣躺在她的一则,目光温柔的看着她,脸上有些歉意。 她侧过脸来看着他微微一笑,“也没有,睡了一下午了呢。” 她翻了身,微微抬头看向外面,床前的层层帏幔低垂,凝神细听下,屋中,甚至是院中都没有人的声音。 她松了口气。 段奕抚着她的脸轻笑,“本王来了,她们谁敢进院子?当然会离得远远的。” 她这才又闭了眼重新睡下,吸着他身上好闻的青荇气息,还将头往他怀里钻了钻。 刚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忽然,她又想起一件事来,猛然从床上坐起,飞快地下床找衣衫穿。 段奕也从床上坐起来,讶然看向她,“怎么啦,这样慌慌张张?” 云曦一面在衣柜里翻腾,口里一面说道,“我在屋中睡觉,你却在我屋中这么久,我娘会怎么想?啊,孤女寡女独处一室!这误会就大了。 还有呢,这个时候,我哥一定也从衙门里回来了,他又会怎样想?真是的,你也不早一点儿叫醒我!一会儿我准会被他们训斥。” 段奕瞧见她慌乱的穿衣衫,不禁莞尔一笑,走到她的身后帮着她系衣衫的带子,温声说道,“夏夫人已经知道我们昨晚圆房的事了。” 云曦迅即呆住,眯起眸子扭头看他,咬牙切齿说道,“段奕!这事儿你怎么不经过我的同意?你怎么就这样跟我娘说了!” 她的脸还往哪儿放? 段奕挑眉,一脸的无辜,“曦曦,不是我说的,是太后的意思,你前脚一走,她马上着人送了一马车的补品过来,你想想啊,夏夫人看到近百个药材盒子,和两个做药膳的嬷嬷,当然得问是怎么回事了,随车送东西的瑞嬷嬷便全都交待了。” 云曦的脸一红。“……” 她只是不小心睡了段奕,要不要这么高调? 她还怎么见人? 段奕温和地笑了笑,“好了,没人会笑你的,女子长大迟早有这么一天,只是你打乱了计划,提前了而已,早一天晚一天有什么关系?已经到吃晚饭的时间了,咱们去前院吧。” 云曦用冷水浸湿了一下脸,这才平复了一下心情。 豁出去了!不就是挨一顿训吗? 两人一齐往前院走。 曦园外间的廊檐下挂着两个红灯笼。 云曦走下台阶时不经意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迅即呆住了。 段奕忙问道,“怎么啦?” 她伸手抚向他的下巴,那儿有个深深的牙印。 是她昨晚在身子不适的时候咬的,当时也没印记,现在却是变成了裸红色,可见那一口咬得多深。 她抚着那个牙印,耳根一阵发烫,“你……你就这样出门?” “嗯,怎么啦?”段奕点点头,一脸讶然,然后又微微一笑,“为夫容颜绝美,多个牙印也不会丑。” “没什么,走吧,去吃饭。”她低头转身朝前院走。 这下好了,丢脸丢到天上了,那个牙印小巧,一看便是女子的。 而段奕能容忍近他身边的女子只有她,人们看到那个牙印,不联想到她才怪! 段奕见她一副小女儿样的娇羞模样一直忍着笑意。 昨晚的她那么大胆,今天竟然这么胆小。 晚饭在前院东侧的花厅里摆开。 一张大圆桌上摆满了各色菜肴。 谢老夫人与赵玉娥也被请了过来。 众人看到段奕走来,纷纷起身行着礼,“王爷。” 段奕朝谢老夫人与夏玉言走近几步,一手扶起一个道,“都是一家人,老夫人,岳母不必多礼了。”又对谢枫与赵玉娥额首道,“大哥,赵小姐也请起。” “王爷是贵客,礼数还是不能少的。”谢老夫人微笑道。 云曦先朝谢老夫人屈膝行了一礼,又低低朝谢枫与赵玉娥喊了声,“哥,玉娥姐。”便站在夏玉言身后低头不语。 很快,谢老夫人与谢枫便与段奕闲聊起来,夏玉言忙着给众人布菜。 赵玉娥拉着云曦悄声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你脸红干什么?” 云曦:“……” 这顿饭她别想吃好,好几双眼睛不时地往她身上瞧。 宴席散,夏玉言将云曦拉到僻静处,低声问她,“不就是圆房了嘛,你怎么不说?还是王爷跟太后说起,娘才知道,难怪你回家就睡着,你那姑姑也跟个大孩子一样,将人扔下就跑了。你不说,让娘怎么照顾你?” 云曦恨不得挖个坑将自己埋了。 这事儿,非得跟众人都说一遍吗?她低着头,“能有多大的事?” 夏玉言埋怨说道,“当然大了!女子头次得保养着身子。厨房里还炖着补汤,一会儿端来你喝了。” 云曦汗颜:“娘,刚刚吃完晚饭,还喝得下吗?” 夏玉言道,“这可是王爷再三交待的,娘要是将你养瘦了,王爷和太后那儿怎么交待?王爷说务必要在两个月内将你养胖十斤。” 第364节 云曦:“……”这是段奕的养猪计划? 夏玉言想了想,伸手抚着她的小腹处说道,“要是这儿有了,十斤来得也快。” 云曦的脸更红了:“……”才一晚上而已,有那么快吗? 快二更天时,段奕才起身告辞。 谢枫看了一眼她,说道,“曦曦,送送王爷。” 云曦马上挑眉看向谢枫。 谢枫居然让她送段奕?她这位大哥不反对了? 谢枫悄悄的对她道,“做了王府之妇,就要有个贤妻的样儿。” 大哥也知道了? 云曦,“……” 谢奕与云曦一前一后往前院府门处走去,绕过一座假山后,便听不见身后的脚步声了,府里的仆人们都识趣地躲了起来。 段奕停了脚步,站在原地等着,微微偏头看着她,目光温柔。 等她走到他的一则,他伸手捉住她的小手。 他的手正好将她的手包在里面,让她的心一阵温暖。 他低头看向云曦,温声道,“大婚日定在八月八日,好吗?永贞皇后的国丧日过完,是七月,七月这个月不利婚娶。 八月金桂飘香,天气入秋,适合做许多事情,你觉得怎样?我也画了几张请贴,明天让人送来给你看看图样。” 云曦抬头看向他,迎上他的眸子。 他的眸中目光沉沉,让人不由得深深陷入。 八月啊,才两个月而已,她道,“好。” 银色月光拉长了二人的影子。夏夜,凉风习习,偶尔听到几声虫鸣。 两人已走到了照壁处,再往前走,便出了府门了。 段奕将她拉入怀里,揉着她的发,半晌说道,“等着我。”声音有些低哑。 “好。”她将脸埋在他的胸口。 夏宅前停着段奕的马车,青一坐在赶车位上。 “曦小姐。”青一见二人出了府门,马上跳下车位笑呵呵行着礼。 “嗯。”云曦朝青一点了点头。 段奕放开她的手,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温声说道,“不早了,进去吧。” “她看着你回。”她道。 “不行。”段奕沉着脸,“天晚露重,早些睡。”段奕将她往府里推。 青一闭了眼,仰天长叹,唉,为什么不着调的谢师祖非得让曦小姐回家?看他们王爷一脸怨妇相。 云曦笑了笑,“好,我进去。” 段奕看着她进了府里才上马车,一阵车轮响,马车消失在月色里。 而云曦又回过头来,她看着夏宅前空空的街道,讶然失笑,每天看着的人不觉得,一旦分开,心中竟空了一处。 她伸手正要关府门,忽然听到隔壁段轻尘的别院里响起了一阵琴声。 琴声悠扬,却透着无尽的凄凉,每个跳跃的音符都在诉说失去爱人的心痛。 曲声悲得让人心中不由得跟着一阵一阵的抽痛。 云曦微微蹙眉,世上竟有如此震撼心神的琴声? 是段轻尘抚的吗? 但,那样一个人,眸中神色如深井之水的静,笑容如春日阳光般温和的人,怎会有悲? 心中好奇,她借着月色,往段轻尘的府邸走去。 而这时,街角忽然闪出一人一马,由远而近狂奔而来。 云曦眯眼,这人有些眼熟悉?是谁? 她正要躲开那马,但骑马之人却弯腰将她掳到马背上。 “不好,快!曦小姐被人劫持了!”两个管家白虎与玄武当先追了上去。 很快,青裳与吟霜也跑了出来。 “家门前被劫持?谁干的?追!”谢枫也被惊动了,飞快地牵出马来大怒着顺着声音追去。 夏玉言吓得不轻,“这……这是怎么回事?谁这么大的胆啊,这是……” 留在府里的朱雀安慰说道,“夫人不用担心,枫公子已经追上去了,曦小姐不会有事的。” 夏玉言坐立不安,“这……这才刚刚回府呢,这可怎么办?” “小姐不会有事的,夫人。”桂婶也安慰说道,而脸上也焦急起来,天子脚下啊,当街掳人,这还有王法吗? …… 马儿跑得飞快,转眼便离了夏宅,在寂寂的夜里一路狂奔。 “曦曦,是我。”那人的嗓音暗哑。 云曦听到这声音后顿时大怒。 “原来是太子殿下!你竟敢当街抢人?快放我下去!我是你未来的婶婶,你竟然这么无礼?” “不放,我有事问你。”段琸一手拉着马缰绳,一手死死的搂着她的腰身。 “你到底放不放我下去?”云曦已伸手摸向腿上的匕首,拔出后咬牙飞快地朝他刺去。 “曦曦,你伤不了我的。”他眼角的余光看到一片雪亮闪来,抬手一挥将匕首打落在地。 “段琸!”她眸色一冷,口里舌尖卷起开始吹出一声尖利的啸音来。 这时,二人身下的坐骑忽然一声嘶叫,停下狂奔。 云曦借机抬手劈向他。 段琸却以更快地速度将她的双手反钳,伸手胳膊夹着她跃上屋顶。 她忽然看见了有人朝她追来,大声喊道,“我在这儿!” 可毕竟隔得太远,青裳几人没听见。 段琸眸色一沉,伸手拍上她的脖子,她便动不了。 “曦曦,我只是想问你几句话,我不会将你怎么样,你不用担心。” 她根本不怕他,她已死过一回早已无惧死亡。 她只是厌恶闻到他身上的龙涎香。 可她的确打不过他,此时,唯有用冷眸看着这个伪君子。 段琸带着她在巷子穿梭,然后进了一所小宅子。 宅子空无一人,物品却齐全,显然有人住过。 段琸踢开屋门,抱着她进了里屋,然后将她放在床上。 云曦马上冷眸看向他。 屋中的蜡烛被他点燃,一室明亮。 他缓缓转过身来看向云曦。 虽然只隔着床三尺远,可他却觉得像是隔着三生。 她的冰冷的目光让他心中阵阵抽痛。 “我只想问你一句,曦曦。你真的喜欢段奕?”他道,声音哽咽。 “是!”她看着他冷笑道,语气坚决,“我喜欢他,我已是他的女人了,昨晚上我们就圆房了,你还将我掳来干什么?” ☆、017章 对后位不感兴趣 段琸的身子晃了晃,脸色也变得惨白,看向她的脸时两眼微眯。 她的衣领微微敞开了一些,锁骨那儿,分明有个暗褐色的牙印。 牙印? 段奕的下巴处也有个牙印! “不,曦曦,你在骗我!”他的嘴唇在颤抖着,“你在骗我!” 他歇斯底里地大声吼道,如疯子一般冲向床上,拼命撕扯着她的衣衫。 果然,从脖子到胸口,再到腰际,再到大腿内侧,全是斑斑点点的青紫。 而那些青紫,如一根根的毒刺直扎他的双眼。 他的身子在颤抖。 被人这般折腾,云曦的脸迅即怒得通红。 她整个人裸露在床上,如一条待宰的鱼。 她咬牙冷笑,“太子殿下,这些痕迹便是你小皇叔的爱抚,身上的青紫是他昨晚上掐的,我与段奕已有了夫妻之实,我便是你的婶婶了。你却对我这般无礼,就不怕世人耻笑?” “我不信!”他的嘴唇抖了抖,眼底闪着戾色,“你在故意地刺激我,你住到奕王府也不是第一天,为什么到现在才……,不可能!曦曦,将来我登九五,我的后位会为你留,你只能嫁我!” 云曦的唇角扬起,浮着冷笑,“太子殿下!我为什么要骗你?爱便是爱了,为什么要装?要藏?我的身上已没了守宫砂! 我已经是他的女人了!你这般纠缠无礼,只会招来鄙视!对你没有好处!” “不可能!”他扯开她破烂的袖子,果然,右臂那儿光洁一片。 他的神色一暗,颓废的坐在地上。 第365节 但旋即,他的眸色一亮,盯着她的脸说道,“曦曦,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处子,我只要你这个人。你说你喜欢段奕,你就那么信任他?你认识他多久?你了解他的过去吗? 你可知他从十三岁时起就不住在京城,四处游走,而去的最多的地方是北地,而北地那儿住着京中第一姝——镇远侯的长女长宁郡主宁雨薇? 宁雨薇喜欢段奕的事,虽然在京中没人知道,但在北地那一带,在整个镇远侯掌管的兵将中,谁人不知?长宁郡主十八岁未嫁人等的便是段奕。 而且,段奕还认识北疆的依素公主,依素公主今日已来京中,前去迎接她的便是段奕!他的这些事,你都清楚?他的断袖分明是装的,他只是装给你看!” 云曦没看他的脸,而是微微眯着眼看向屋角,不说话,表情一片清冷。 段琸走向床榻,伸手去抚她的腰身。 “假如你死遁了……,世上便没有了谢云曦,你可以做回谢婉,……我的未婚妻。” 不待他的手靠近,云曦忽然一个翻身,将残破的衣衫往身上一裹。 又趁着段琸惊诧分神的当头,朝他的心窝狠踢去一脚。 这一脚,她用了十成的力道。 “段奕好与坏,和你没有关系!” 她冷笑一声,跳到床下飞快地朝屋外跑去。 段琸没防到被点了穴位的她竟然忽然能动了,所以没想到她会踢他一脚。 这一脚踢得段琸的心口一阵钻心的疼,口里更是溢出一丝腥甜。 他飞快地咽了下去,也马上跟着她朝外跑去。 云曦刚到院中,段琸纵身一跃跳到她的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他讶然地看着她,“你居然能自动解开我点的穴位?” 就在他一直说着段奕的旧事的时候,她便偷偷解开了。 她发现她的身体里藏着无尽的潜能,只是她一时没有发现而已。 被段琸捉住,她不能等死,她必须自救,没想到,通过意念她竟然真的能动了。 “太子殿下!”云曦退离他两步,微眯起眸子,唇角微扬,“你也要学那登徒子污辱良家女子吗?这天下多少女子可以供你享用?你问什么追着我不放?还是别的男人的女人?还是你的长辈?” “曦曦,我只是想跟你说说段奕的真实面目!” “不需要!”她冷笑道。“你是你,我是我,我的死活好坏都跟你没有关系了!” “曦曦,你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内喜欢上段奕,我们认识的时间长,我们认识了十一年!这里,还有你当初写给我的信,你看,我拿来给你看。” 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来,张开在她的面前。 但她的眼神却是半丝儿也不看去一眼。 云曦摇头,讽笑道,“段琸,你可知道,元康十五年秋,我便与段奕相识了。而那时,我还没有认识你吧! 他在救我护我疼我的时候,我们躲避仇人追杀一路逃亡一路相互扶持的时候,他说这辈子娶不到我也会等到下辈子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你在同谢大小姐私会!借我的婚书好娶她!与谢尚书合起伙来将我骗到京城,所以,你我之间还说什么?” 她口里说着话,而脚步正悄悄地往院墙边移。 段琸的嘴唇动了动,脸色更加惨白。 云曦见他又开始分神,脚尖飞快地一点朝院墙上跃去。 “曦曦,段奕真的在骗你!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段琸马上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落在墙外。 宅子一旁的小巷穿过去便到了主街。 段琸的动作比他快,眼看已到了她的身后,忽然,从街角飞快地奔来一匹马。 明亮的月色下,只见来的那人一身天青色长衫,阔袖飞扬。 他见到一前一后追赶的二人,口里还“咦”了一声。 “太子殿下,这么晚了你这是……”他勒住了马缰绳,挡在二人的面前,又看到了云曦,更加惊讶地说道,“曦小姐,你怎么在这儿?你怎么这副样子?” 来的人正是段轻尘。 他的目光落在云曦的身上,神色微不可察的一暗。 清丽脱俗的女子,居然跟个花子一样了。 头发凌乱不堪,那一身衣衫已被人扯得一条一条,勉强能遮住身上的肌肤,脚上已没了鞋子,穿着袜子站在石板路上。 万幸的是此时已快三更天,街市上除了他们三人再没有旁的人经过。 而段琸的脸顿时怒得一片铁青,该死的段轻尘怎么会在这儿? 云曦看到段轻尘也是一阵惊讶。 她冷笑道,“睿世子没看出来吗?太子殿下要对本小姐图谋不轨,他堂堂一国太子,居然敢对未来的婶婶起了非份之想!这可是有悖伦理!” “太子殿下!”段轻尘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段琸,一改往日平和的神色,冷冷说道,“太子殿下,曦小姐过不了多久便是你我二人的婶母,你难道不知?” 段琸咬牙忍着怒火,“本宫并没有对曦小姐做什么非礼之事,只是想同她说说奕亲王的事。” 段轻尘的眸光清冷,“奕亲王的事,也应是她与奕亲王之间的事吧,和太子有什么关系?” 段琸看向段轻尘怒目而视。 云曦微微眯眼看向段轻尘,这个时候他怎么会在这儿?他不是在别院里抚琴的吗? “曦小姐要回家吗?轻尘愿送你一程。”段轻尘朝云曦俯下身来,伸出右手。 云曦微微一怔,没有扶他的手,而是身子一跃,跳到他的马背上,坐在他的身后。 “那有多谢睿世子相送了。”她道。 “曦曦——”段琸的脸色一变,“你怎么认识段轻尘?” “这不关你的事!”云曦扭过头去。 段轻尘这时轻笑一声,道,“太子殿下,你愿意轻尘明早向皇上递上折子,说你今晚非礼了一晚良家子吗?哦不,还是不要递折子,直接在朝堂上说吧。” “段轻尘!你在毁她的名声!” “毁她名声的是你!”段轻尘的眉梢微微一扬,再不看段琸,策马扬鞭子离去。 该死的段轻尘! 段琸的眼中怒得冒火。 一路疾驰,二人很快到了段轻尘的别院前。 云曦当先跳下马背。 她朝他微微额首,“多谢睿世子带云曦一程。” 说完,她转身朝夏宅的府门走去。 段轻尘忽然说道,“曦小姐这身模样回家,夏夫人和枫公子看到了作何想法?” 云曦的脚步一顿,往身上看去,眸色顿时一沉。 破破烂烂,一条一条,再加上她头发凌乱,指不定别人会怎么想。 她回头看了一眼段轻尘,道,“我悄悄地翻墙进去。” 段轻尘也翻身下了马,说道,“轻尘刚才出门时,看到一个着一身红衣的二三十岁的妇人进了你家,她走路轻盈,像是个会武的人,她也发现不了你?” 红衣的妇人?姑姑? 云曦的脚步一顿,从头上拔下一只发钗,望向街对面不远处的那一排民舍,她微微挑眉,“看来得找个地方借一身衣衫了。” 段轻尘的目光望向她手上的那只发钗,微微一笑,“曦小姐为何要舍近求远到别人家冒险借衣?轻尘的妹妹也放了不少衣物在别院里,曦小姐不如去挑一件?穿戴齐整了再回家也免得你家人担心你。” 云曦望向他微微拧眉。 见她犹豫着,段轻尘微微一笑,温和说道,“难道曦小姐还怕轻尘像太子那般无礼?” “怎么会?云曦只是想不到轻暖郡主也会来这里住。”她微笑道,“那么,就叨饶睿世子了。” “咱们是邻居,你何必这样客气?”他笑了一笑。 段轻尘牵着马往别院走。云曦跟在他的身后。 二人进了别院,段轻尘将马系在院中照壁后的一棵树上,又随手取下树上挂着的一盏灯笼。 他回头看向云曦,浅笑的脸上,笑容忽然一收。 刚才在外面,因为月色朦胧他并没有看清她的模样。 此时,明亮的灯笼光照射下,面前女子残破的衣衫遮不住她如雪肌肤上的片片青紫。 这番模样分明是—— 他的神色陡然一暗,“曦小姐,你——难道被太子,他占了你的——” 云曦正对段轻尘的别院打量着,听他问忙回过头来,脸上略有些不自然,摇摇头道,“没有,只是衣衫被扯破了。” 段轻尘的神色这才一松,“是轻尘多虑了。走吧,我妹妹的院子在里面。”走了几步他又回头道,“曦小姐,院中虽然宽敞,但路上铺的都是小鹅卵石,仔细脚下,别摔跤了。” 云曦拢着残破的衣衫离着他五六尺远,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多谢。” 段轻尘手里提着一盏荷花琉璃灯,照着他天青色的衣衫,微微染一层浅浅的光晕。 这个人—— 云曦发现她怎么也看不懂他。 宅子看起来比夏宅要大上许多,但房舍少。 院中四处蓊绿,除了花木就是假山亭阁,走了小半个时辰后,才看到前方有一处院落,里面有幽幽的茉莉花清香飘来。 段轻尘推开了院门走进去,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将烛火逐个点亮。 他又指着最里面的一间说道,“那里有一柜子的衣物,全是轻暖的,大半都是新的。你去取一件吧。你也不用担心有人来。这个宅子并没有配仆人。” 云曦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多谢了。” 她提裙朝里屋走去。 不用段轻尘提醒,她的神识已感知到了,从宅子门前一路走来,除了她与段轻尘,的确再没有第三人。 进了里间,她关上屋子门,发现屋子比曦园的卧房还要大上两三倍,桌上燃着的一只蜡烛照得一室明亮。 第366节 她原以为衣柜最大不过是她的十二开门那般大,谁想到一整面墙都是衣柜做的。 她随手拉开一扇柜门,里面的衣物让她不禁大吃了一惊。 只见大衣柜里,全是白色的女子衣裙,有月牙白,银白,珍珠白,素白这几色,而且面料用的都是上层,衣衫上的刺绣更是精美,件件价值千金。 她又拉开了另外的柜门,全一样,白色的衣裙。 一排墙壁过去,二十四扇柜门全打开,放眼看去,一片惊心的白。 她粗粗的数了数,四个季节的衣衫居然有四百多套。 云曦微微眯眼,貌似段轻暖并没有穿过白色的衣裙,可这些又是谁的?而且还是这么多?四百多套,穿一辈子吗? 而且全是崭新的? 她随手取了一套夏季的雪锦丝纱裙穿上了,大小居然正合她的身。 屋中的桌案上有一面铜镜与一只象牙梳,她走过去坐在镜前想重新挽发,竟发现那只发钗遗落了。 她记得在府门前时还想着拿着去换衣物,这是掉在这所宅子里了? 云曦走出屋子,看见段轻尘正站在院中仰首看月亮。 天青色阔袖低垂,若大的院中,孤寂一人。 她的心中跳出一个词来:落寞。 大约感觉到身后有人,段轻尘低下头转过身来,原来微笑着的脸在看到一身白衣的云曦时,竟怔住了。 那女子,仿若坠落尘世间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及膝墨发散在身后,眉目如画,脸上是干净如水的淡然,目光中没有悲,没有喜,没有忧,没有怒。 他心头一惊,朝她紧走了两步。 云曦却开口说道,“睿世子,我记得轻暖郡主从未穿过白衣,怎么这儿会有一屋子的白色衣裙?” 段轻尘一怔,脸上惊异的表情又淡了下来,“嗯,准备给她的,只是她的衣物太多,想必她忘记了。”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又低着头往来的路上一路寻去。 “曦小姐丢了东西吗?”段轻尘跟在她的身后问道。 “一只玉钗,戴了有些年头了,刚刚在你家院门前还在头发上,进了屋里后,发现不见了。” 段轻尘望向她的背影,微微一笑道,“不过是一只发钗,若真的掉在轻尘的家里,明早天亮后,轻尘帮曦小姐仔细找找,但现在都三更天了,曦小姐还要找吗?你忽然不见了,想必你家中已闹翻了。” 云曦赫然转身抬头看了他一眼,“对,我得回家了,今晚,多谢睿世子送衣,云曦先告辞了。” 她朝他偏头一礼,快步朝前院走去。 段轻尘看了她一眼,也跟在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走得很快,都未说话。 经过一处亭子时,云曦看见那亭中的石桌上放着一张琴。 她微微眯起眼眸。 这院中只有段轻尘一人,难道刚才的琴声真的是他抚的? “睿世子。”她偏着头看向段轻尘,问道,“二更天的时候,我听到你这宅子中有琴声传出,是世子抚的琴吗?” 段轻尘迎上她疑惑的目光,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是轻尘抚的琴,看到一张古琴,便信手试了试琴弦,没想到惊动了曦小姐。” 云曦看了他一眼,没再问而是转身继续向前走。 段轻尘,问他事情,他也不会实说,还不如不问。 比如他的未婚妻,比如他几次与她的“偶遇”,他都是含含糊糊的敷衍着。 不多时,她已经走到了宅子门前。 云曦正要伸手拉院门,身后的段轻尘忽然说道,“曦小姐,这身白衣只借你穿一晚,不是轻尘不舍得送你,而是——白色不适合你,你可以穿藕色,浅紫,朱红各种色都可以,不要穿白色。” 她扭头看向他,男子的神色凝重,正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为什么?”她问,眼神微眯。 “白色不祥!”他道,又发现云曦的神色忽然大变,他马上又展颜笑道,“你不是马上要大婚了吗?为什么还穿得这么素?应该穿喜庆的颜色。” 她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多谢提醒。” 云曦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发现街市上没有任何声音后,这才开了门,快步走了出去。 段轻尘的手里拎着一只灯笼,灯笼光将他的影子拉得瘦长,在看到云曦的身影跳入隔壁夏宅后,他才关了门。 夏宅,一家子都未睡。 夏玉言与桂婶坐在正厅里,朱雀与谢甜则守在她的一旁。 “找到小姐了没有?”但凡外间有人进来,夏玉言都要问上一句。 小丫头四月摇摇头,“枫公子与两个管家还没有回来呢。” 忽然,坐在一旁的谢甜眼神一眯,飞快地跑到院子里,她手中长长的红绸朝屋顶上的一个人卷去。 一个白色的身影翩然落下来。 “姑姑,是我。”云曦躲开了她的绸,身子一翻跳在地上。 谢甜眨眨眼,怒道,“你这鬼丫头,有门不走却爬墙,还穿得一身白,姑姑以为是鬼呢!” 院中二人的说话声,惊动了正厅里的夏玉言。 “桂婶,我怎么听着是小姐的声音?”夏玉言快步走到院中,发现果真是云曦在与谢甜说话,她心中这才松了一口气。 云曦也看到了夏玉言,她笑着朝夏玉言伸出手去,“娘。” 夏玉言将她上下左右看了看,凝眉道,“刚才,白虎与玄武都说你在咱家门前被人掳走了,娘一直在担心你。” 云曦微微一笑,“没有被人掳,是……一个熟人,带我同他一起赛马。这不,赛完就回来了。” 夏玉言一脸的狐疑,“是谁?这大半夜的赛什么马?” 云曦的眼睫眨了眨,说道,“女儿前几日认识的一个手帕交,娘你不认识的。” “是吗?”夏玉言还是一脸的不相信。 云曦又道,“当然是的。前些日子,女儿不是与一众高门小姐到了富春山游玩吗?遇到了山贼,是女儿与青衣吟霜救了她们啊,就这样认识的。” 夏玉言将信将疑。 “好了,娘不要多想,桂婶,快扶娘回去休息着吧。”云曦将夏玉言推向桂婶。 “是,小姐。”桂婶扶着夏玉言离开了。 将夏玉言安抚好,她又吩咐着朱雀到府外寻谢枫青裳等人回家。 谢甜一直没说话,而是抱着胳膊眨着眼看着云曦。 等众人都散去后,谢甜这才拉着她到了曦园。 “丫头,你在撒谎,朱雀跟我说,你明明是被一个黑衣的男子劫持走了。你还冲那人发着火气,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你家门口劫持你?跟姑姑说,姑姑去收拾他!” “皇权,姑姑斗得过吗?”云曦看向谢甜,冷然一笑。 “皇权?太子还是老皇帝?”谢甜眯起眸子。 “姑姑。不管是谁,都不是我们能一朝一夕报得了仇的。”她又道,“姑姑来了就不要走了,云曦想学你的本事,下回再有人欺负云曦,便自己来收拾他!” 谢甜点了点头,“好,姑姑教你。只是今天已晚了,从明天开始。” 谢甜在夏宅住下。 云曦自己回了曦园。屋中还亮着烛光。 她抬手推门时,看到自己身上白色的袖子,心头陡然一抽,快步走进了屋内。 她立于镜前,一身白衣的她显得是那样的陌生。 其实,梁国的许多年轻女子都爱穿一身白。 白如玉兰,白如莲花,白如水仙,清丽秀雅,为什么到了她的身上竟是——不祥? 她退了白色外衣又换回自己的一身紫衣。 …… 吟霜跟在白虎与玄武的身后寻着云曦,青裳则是到了段奕的府邸是报信去了。 夜晚人少,寻起人来倒也快。 很快,朱雀就找到了他们。 “都不要找了,小姐已平安回家了。” “小姐没事?”吟霜这才长出一口气。 “哼,我一定要问问小姐,是谁欺负着小姐,这胆子肥了吗?”白虎与玄武愤恨说道。 “你们回去后不要说小姐被掳之事。”朱雀提醒他们三人道。 “哦,小姐是怕有人坏她名声?嗯,那么就不说好了。”白虎点了点头。 “小姐是担心夫人乱猜想,但小姐却让咱们以后多多留意太子。”朱雀说道。 “太子?”三人互看了一眼,“难道晚上劫持小姐的是太子?” …… 段奕回了府里,独自坐在曦园的草堂里看了一会儿月亮后,又到了书房。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份名单,名单上写满了批注。 正是朝中所有官员的人名表。 段奕盯着人名表微微出神。 而这时,青一则飞快地跑了进来,“主子,曦小姐在夏宅门前被人劫走了。” 段奕闻言赫然起身,眸中杀气一闪,“怎么回事?谁这么大胆?” 青裳站在门口,递上那柄云曦掉在路上的匕首,“主子,看不清,是个黑衣男子,那人动作很快,眨眼便不见了。” 黑衣男子?段奕的脸色阴沉,一言不发大步往外走。 朱雀通知了吟霜白虎玄武云曦已回府后,又马上到了奕王府。 第367节 他看见段奕黑沉着脸走出书房,飞快地迎上,“王爷,小姐已平安回府了,有谢小姐陪着,王爷不用担心。” 她回府了?段奕心中松了一口气,但脸色依旧阴沉,“朱雀,她是被什么人掳走了?” 朱雀摇头,“小姐不说。” 段奕微微眯起眸子,默了默说道,“本王知道是谁。今天晚上,他居然惊扰了本王的好梦,本王便也不会让他有好梦。” 青一忙问道,“主子是谁?” ☆、018章 砸了太子府 段奕的眸色森寒,薄唇紧抿一言不发大步往前院走去。 他脚步匆匆,走了一段路后,对身后一路跟随的朱雀说道,“你先回夏宅,守护好曦小姐。剩下的事,由本王来处理。某些人的日子过得可能太舒坦了,得给他点颜色看看,位高权重之人,并不是所有事都可以为所欲为!” 朱雀马上应道,“是!在下自然护好曦小姐。” 朱雀走后,段奕又对青一吩咐着,“你马上去小胡同别院,通知那儿的所有人,一人拿一根棍子都给本王候在那里!” “是,主子。”青一应道,然后飞快地朝府门外跑去。 他心中嘀咕着,王爷这一大晚上的到底是要整谁? 这么大的怒火,几乎要吃人的样子,前所未见啊。 不过,胆敢在曦小姐家的门口将曦小姐掳走,这人的胆子实在是胆大包天! 这是不想活了吗? 段奕经过王府西院的时候,没有继续往外走,而是拐进了府里清客们住的园子。 一间小巧雅致的院子里,有个灰布衣衫的青年正躺在长木椅上喝酒,散着发,衣衫半敞,懒懒散散的模样。 “刘予!” 段奕冷沉的声音将那青年男子吓了一大跳。 他赶紧放在酒壶从长椅上蹦了下来,一脸陪笑小心地说道,“王爷,在下可没在王府中偷东西,在下的酒是厨娘送的……” 他爱喝酒,去年冬天时,段奕给了他五千两,但是几个月就被他花完了。 这便又偷偷来王府偷酒,才跳下院墙,便被暗卫抓了个正着。 被人抓了把柄,只好老老实实的听人差遣。 “睡不着正好,给本王画一幅画。”段奕拂袖走到桌边,伸手指了指大石桌上的宣纸。 大梁第一丹青妙手刘予,一手人物丹青画,画得惟妙惟肖。 所以,段奕找到他。 “王爷要在下画什么?”刘予挽起了袖子一脸讨好。 段奕微眯起了眸子,口里说道,“这人白脸皮,桃花眼,散发,穿一身桃色衣衫,画成……男宠样。” 刘予眨眨眼,“王爷,这人是谁?您有男宠吗?给个样儿啊?” “自己想!” “好吧。”刘予叹口气。 奕亲王府传说中的婪宠,其实就是他刘予一人好吧,还是担的一个虚名,天晓得王爷有多厌恶走近他。 当然,他刘予也厌恶男人,但不厌恶王爷家的酒与银子。 刘予眯了眯眼,很快就将段奕口里说的这人画了出来。 段奕未说话,抖了抖画好的画卷,微微扬唇冷笑,转身急步走出了园子。 刘予摸摸头,自语说道,“这个人像是在哪儿见过呢……”想了一会儿,他一拍大腿,哎呀了一声,“啊,那是太子府上的一个人,怎么会是王爷的婪宠?” 三更天已过,奕王府前的大道上一片寂寂。 此时,奕王府的府门忽然大开,一辆黑色大马车驶出府门,朝小胡同别院而去。 没人赶车,马儿仍是跑得飞快。 小胡同的别院里,青一早一步到了,将院中的二十多人全部从床上叫醒。 “出什么事了?青一?”青隐忙问道,大半夜的叫人,还是头一回,而且,青一的神色肃然。 青一沉着声音说道,“主子说有要紧的事,叫大家都准备着,最好一人拿一个棍子。” “拿棍子?”青隐眨眨眼,“咱们都是习惯拿剑,这棍子拿着做什么?打狗?” “拿着就是了,这是主子的吩咐!” 不多时,段奕的马车便到了。 青一拉开门将他请进了院子里。 段奕的脸色阴沉,背着手立于院中,未说话。 众人见他的神色是从未见过的肃杀,马上神色一敛,站得笔直。 青隐说道,“主子,连属下与青一在内,一共二十八人,全都准备好了,属下想知道……今晚的任务是什么?为什么拿着杀伤力不强的棍子?而不拿剑?” 段奕往众人的脸上一一看去,微微扬眉,“又不是去杀人,拿什么刀剑?棍子只是个摆设,当然,看见不喜欢的东西,可以将它砸了。” 青一与青隐互相看了一眼,两人均是一脸的疑惑,“主子,砸什么?砸哪里?” 段奕转身朝马车走去,手一挥,眸中戾色一闪,“出发,去太子府抢本王走丢的一个婪宠,若太子敢拉着本皇叔找回婪宠,便是不孝顺,不尊长辈,便给本王拿棍子狠狠地打不孝子孙!” 青一与青隐的眼晴一亮,双双咧嘴笑道,“是,主子!” …… 夜色里,一行人簇拥着段奕的马车往皇城东面的太子府急行而去。 街道宽阔,静无一人,众人畅通无阻很快便到了太子府前。 在这半夜三更的时候,太子府的府门大门紧闭。 而月色下,二十多个一身青衣的青山隐卫个个神色肃然。 青隐走到段奕的马车前,拧眉问道,“主子,太子府的大门关着,咱们该怎么做?是砸开门还是翻墙进去?” 段奕将车帘子微微挑开一些,冷嗤一声说道,“咱们又不是去打劫,砸门的话,会被人抓住把柄说是藐视储君,所以要客客气气的敲门。” 青隐摸了摸头,一脸的不解,“主子,客客气气的敲门还拿着棍子做什么?” 段奕递出一副画道,“拿着这个,这个是本王的婪宠,昨天偷偷从王府跑出来了,有人爆料说,他藏在太子的府上。 你们敲门进太子府,让太子将人交出来,若执意不交,你们便去搜查,搜查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花瓶,踢翻了椅子也没有关系,急着找人么,在所难免。” 青隐的眼睛一亮,裂嘴笑道,“是,主子,属下懂了!” 主子的意思再明了不过了,这便是趁机砸了太子府! 太子八成是惹着了睚龇必报的主子了,该! 青隐拿着丹青妙手刘予画的画像,前去太子府的府门处敲门。 青一随后跟上。 借着府门的灯笼光,二人看到画上的人时,惊得两眼滚圆。 这个人分明是太子身边的一个得力的护卫,王爷说他是王府里的婪宠,这是想除了这个护卫了? 青隐已在伸手捶门。 “开门!快开门!奕王亲到了!” 砸了一会儿,府里面有人在喊到,“来了,请稍候!” 门吱呀一声的开了。 两个守门人见到青一与青隐一脸的凶神样,马上怒道,“你们是谁?这可是太子府!” 青一与青隐将二人推开,“刚才不是说了是奕王府的人吗?你们耳朵聋了?王爷有个男婪从王府里跑出来了。有人看见说是太子将他藏了起来。” 同时,二人还亮出了奕王府护卫的腰牌。 腰牌亮出,守门的还是不让他们进。 青一与青隐互相看了一眼,一人一个将两个守门的揍晕在地。 门前有争吵,很快惊动了府里的护卫。 七八个护卫齐齐跑到门口,拔出配刀拦住二人。 “怎么可能?太子不可能会藏王爷的人!”护卫们拦着二人不让他们进去。 “哼,你们居然敢拦着奕王府的人?看看这是什么?”青隐抖开手里的画卷,“这个便是王爷的婪宠,是不是在太子府?” 几个护卫借着灯笼光仔细看去,这个人怎么会同太子身边的护卫很像? “怎么?还不放行吗?还是你们藏着他?” 青一嘿嘿一笑。 “哼,太子怎么会藏着王爷的人?没有。”护卫说什么也不让他们进。 “你们说没有就没有,要是找到了呢?”青一与青隐朝府门外一招手,随他们一同来的二十多人一齐挤进了府里 “让咱们找上一找才能相信。”青隐也说道。 “你们想干什么?造反吗?”太子府的护卫们怒道,横着刀拦着众人。 “本王竟不知几个小小的护卫居然也是天,也有让本王反的资格。”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府门处传来。 一个绯色的身影一闪,段奕大步进了太子府。 所有的人都跪下了,“奕亲王!” 段奕将阔袖一甩,冷哼一声,两眼杀气一闪,“怎么?身为皇叔的本王,难道还不能进侄儿的府邸吗?” “不……不是……只是这么晚了,太子已安寝,不能打扰……”护卫们都吓得不敢抬头。 段奕冷笑道,“侄儿太子将本王气得失眠了,自己却睡得香,可谓大不孝啊!” 护卫们心知拦不住他,但又不能让他这么闯进去,便一齐说道,“王爷,请卑职们通知太子……” 第368节 “通知?”段奕冷笑,“通知太子将本王的婪宠转移吗?” “不……是……” “不是的话,都给本王滚一边去!”段奕看也不看这些人,伸手一挥,“都给本王进去找!一定要找到那个人! 本王为了他可是茶饭不香,已经两天两晚没睡好了,太子居然不心疼本王这个叔叔!还真是大不孝啊!” “是,王爷!”青一与青隐看着太子府的护卫嘿嘿一笑,一伙人大步往里冲。 “王爷,那么卑职们失礼了!”护卫们一齐挥刀而上。 段奕的目光一沉,怒喝道,“放肆!居然敢对本王无礼!来人,拿下他们!” “是,王爷!” 青一又转身回来,带着几个人轮起棍子朝这七八个护卫狠狠地揍去。 他心中一阵狂喜,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打人的借口了,藐视王爷,想放走王爷的婪宠,就该狠狠地揍一顿! 这几个护卫只是普通的护卫,哪里是青一这等能同皇宫中隐卫相比的青山隐卫们的对手? 不出片刻便被打翻在地。 段奕施施然从这些人的身边经过,往府里走去。 而青一与青隐一伙人看见屋子就闯,看见东西就抬手挥到地上。 直将太子府惊得鸡飞狗跳,仆人仆妇们吓得个个躲起来不敢吱声。 而段琸此时又不在府上,他眼睁睁看着云曦与段轻尘骑马绝尘离去,一直站在原地未挪动半步。 因此太子府没人敢拦着段奕。 虽然府里有暗卫,但都是得了段琸的吩咐,没有他的命令,不得随意现身,以免暴露府里的底细。 虽然有普通的护卫大批跳出来,但是,又哪里是段奕这些人的对手? 青一与青峰众人正好借着与护卫厮打的机会,在太子府里见什么砸什么。 太子府的管事大太监夏公公吓得抱着段奕的腿就哭了,“王爷,这里真的没有您的婪宠啊,没见着有陌生的人进来。” “没有吗?这是本王婪宠的样子,夏公公,还是劳烦您将他送给本王。” 段奕的手一招,青峰将画卷塞到了夏公公的怀里。 夏公公抖开画卷,吓了大一跳,这不是太子身边的暗卫暗雨吗? “夏公公见过这个人吗?”段奕冷声问道。 今天傍晚迎接北疆公主经过秘林时,便是这个暗雨带了人在林中埋伏着,不杀段琸的这个暗卫,难解他心中之怒! “没……没看见。”夏公公含糊说道,太子的暗卫,他见过一次,可他不敢说出来。 “公公没见过,太子可是见过。公公若见了太子,还请转话给太子,请太子将这个婪宠交与本王,让本王睡个安稳觉,也是太子的一片孝心。” 段奕看着夏公公浅笑额首,带着人便离了太子府。…… 夏宅里。 云曦躺在床上翻来翻去怎么也睡不着。 脑中怎么也挥不去自己着一身白衣的模样。 还有段轻尘看到她时的近乎惊恐的眼神。 那样一个人,总是一副深井无波的眼神,也会现出惊恐?不过是一身衣衫而已,能说明什么?又不是麻衣。 还有段琸疯狂的举止,让她心中一阵烦躁。 她索性推开被子掀起帐子下了床。 也没有掌灯,借着月色,她来到院子里吹凉风。 园中寂寂,月光落在地上一片雪银,花圃中的虫儿们正在低低浅唱。 这时,从院墙外忽然跳进一个人来。 她才转身,身子便被人搂在怀里,紧紧的,仿似要揉进心里的紧,微微急促的喘息声响在她的耳侧。 她想起昨晚自己的癫狂,这熟悉的气息令她耳根不由得一红。 “搂得太紧了,我快喘不过气来了。”她低低抱怨说道,而双手却又贪婪地环上他的腰。 段奕将手微微松开了一些,嗓音低哑的说道,“怎么这么晚还不睡?让我猜猜,是不是没有为夫陪着?” 她将脸埋在他的胸前未说话。 段奕将下巴搁在她的发髻,说道,“刚才,我带着人砸了太子府。” 云曦赫然抬头看他,惊讶问道,“你砸了段琸的府邸?” 段奕的眸色一寒,“若他再欺负你,本王可就不止是砸东西了,会连他本人一起打!” 云曦未说话,而是将胳膊更紧地搂着段奕。 她不好说反对,段奕知道她受了欺负,这番行为是想出口恶气。 “段奕。”她道,“但,段琸为人太阴狠,明面做是必会激怒他,而且,他的背后还有老皇帝。咱们还是得暗中使计,让他有苦难言。” 段奕伸手捧着脸,温声说道,“曦曦不用担心,若是不狠狠地敲打他一下,他便以为这京城之中无人敢动他了,他那太子的身份,也只是暂时的而已!本王迟早有一日将他废了!” 她抬头看向他,正对上他深深的眼眸。 段奕俯下身来,吻上她的唇,低低说道,“只要本王活着,不会让人欺负你。” …… 快天明时,段琸回了太子府。 可府里的景象让他吃了一惊。 只见四处一片狼藉,残破的桌椅,破乱的窗户,随处可见。 一路上都是摔碎的瓷瓶与折断的花枝,仿佛贼人进府洗劫过一般。 护卫们个个鼻青脸肿立于府门旁,不敢看段琸,仆人们也是惊惶不安地正在打扫。 他眸色一沉,站在府门处怒吼道,“这是怎么回事?什么人来过府里了?” 唯一没被挨打的夏公公哭丧着脸走来说道,“太子殿下,是奕亲王干的,昨晚上,他带着一伙人进了府里四处翻腾,说是要找到他的一个婪宠。护卫们去拦,他的人将护卫都打了。” 段琸的冷眸微微眯起,“婪宠?太子府里哪里有他的什么婪宠?而且,他根本不是断袖,怎么会有婪宠?本太子要到皇上的面前告他!” 夏公公哆哆嗦嗦地将一幅画捧到段琸的面前,“可是太子殿下,奕亲王还有画像呢!他说这便是他的婪宠啊。” “什么?画像?”段琸冷眸微眯,待看到画上的人时,他更是暴怒,“段奕,居然打起了本太子身边暗护的主意?本太子饶不了你!” 但,当段琸刚刚更好衣准备上早朝时,暗卫之一的暗鹰来报,“太子殿下,暗雨被奕亲王府的人抓了,他们说,那是奕亲王的婪宠。” 段琸眼底的杀意一闪,“段奕,他这是公然同本太子做对了吗?” 连侍妾紫玉端来早点,他也未吃,而是坐了轿撵匆匆往皇宫而来。 在宫门处,他遇见了段奕。 段奕的马车在他的前方而行,却没有像其他的官员一样换乘轿子,而是将手中的金龙令朝宫卫们晃了晃,马车便朝皇宫内直驱而进。 跟在段奕身后进宫门的段琸,冷眸中戾色一闪,段奕的权利是不是太大了?连车撵也能直接进了! 段奕的马车行了一段路后,在一条宫巷中停了下来。 他缓步走出马车,目光清冷地看向正朝他走来的段琸的轿撵。 段琸早已忍着一肚子的怒火,他掀起帘子,看向段奕冷笑道,“奕王爷昨晚上砸了本太子的府邸,本太子一定要到宗人府里告你!到朝堂上弹劾你!” 段奕对他的话却是满满的嘲讽,“太子殿下,若本王说出太子殿下在昨晚的前半夜想对本王的婪宠图谋不轨呢?宗人府的族老们会作什么想法?朝中谏官们会作什么想法?” 段琸的眼神一眯,森然看向段奕。 段奕轻笑一声,将手掌抬起伸向段琸。 一枚系衣衫带子的小玉环现于掌心,段奕的两眼中杀气一闪,轻笑道,“这枚玉环是在西水街大同胡同里的一间宅子的床上找到的,太子,你不作一下解释吗?这枚玉环是谁的?” 段琸不说话,直直的盯着段奕在看,脸色阴沉。 段奕迎上他的目光,冷笑道,“她,谁也不能动,若是谁再敢伤她一分,本王哪怕是将这天与地翻一个个儿!也要那人不得好死!” 段琸却是哈哈哈的大笑一笑,他眉梢轻扬,“奕王爷,别说这样的漂亮话,你扪心自问一下,你心中又将长宁郡主放在哪儿?你以为本太子不知道?你年年去北地,便是与她在私会!却对曦曦说,此生只喜欢她一人!你才是个伪君子!” 宫巷的拐角处,一个女子的脚步忽然一顿,赫然看向不远处的二人。 ☆、019章 剪了段奕的桃花枝 (错字已修) 女子的绿色裙袂被夏日的晨风吹得微微轻扬。 她冷眉微拧看着前方剑拔弩张的二人默然不语。 太子居然与段奕有着这么大的仇恨? 看来,京城并不是她想象的那么平静,皇权之争,在看似平静的宫墙里,永远都存在。 昨天在林中发生的事,她以为只是二人的小摩擦,太子才给了段奕一个栽赃陷害的警示。 必竟那是太子,会对任何一个威胁着他储君位的同宗段氏子弟有着仇视排斥的心理。 但谁想到,这二人今日竟只是为了一个人。 而且,这二人的眼底都闪着杀意,都是那种不弄死对方不罢休的决然的杀意。 让人有些费解。 宁雨薇不禁微微眯起了眸子,对他们口中说的那个人起了几分好奇心。 “郡主,咱们要过去吗?”侍女石英在她身后小声的问道。 宁雨薇依旧没说话,而是转过身去,脚步匆匆地离开了这里。 石英跟在她的身后也转过身来,她惊诧地问道,“郡主,你怎么不去救奕亲王?太子一脸的怒意,只怕奕亲王今日会有麻烦。” 宁雨薇的脚步未停,偏头看了一眼石英,春柳眉微挑轻笑一声说道,“段奕有着皇叔的身份,却连这个听都未曾听说的太子也制服不了,他便不是我宁雨薇欣赏的男子,舍了也罢。 而且,你没听见他们二人在争吵么?在说一个什么叫曦曦的人,听这名字,应该是个女子了,我也想看看那个女子是个怎么样的人,居然能让段奕痴迷得对外宣称自己是断袖,还拒绝所有女子靠近他三尺。 第369节 所以,要救,也是那个女人来救!如果她不能给段奕处理麻烦,我宁雨薇再来出面,将段奕抢来不迟,因为,她配不上那霁月如辉的男子!” 石英看了一眼宁雨薇未说话。 她们家这位郡主,只爱世间奇男子,懦夫庸才,郡主都是不屑一看的。 她心中微微一叹,心高的郡主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奕亲王,对方却不搭理。 奕亲王居然为一个女子痴等五六年,真为郡主的痴心空付不值。 二人才走,宫巷的主道上,段琸忽然朝身边的护卫冷喝道,“拿下奕亲王!奕亲王居然敢闯入太子府谋刺本太子,而继而窥视皇位!他是想谋反!” 随行的一二十个护卫马上抽出配刀来,朝段奕的马车扑过去。 段奕坐在车内却不动,青一心下大急,太子能动刀,但他们不能,只有拿了马鞭子迎上。 而这时,从另一条宫巷里走来一队轿撵,上面的人呵呵笑道,“太子殿下,你怎么一大早对自己的叔叔动手?还是下这样的狠招?可是有些大不敬哦! 这要是在我们北疆,太子哪怕是储君,也是要挨罚的,难道世人口中的礼仪之邦的大梁,还不如咱们一个发明文字不足百年的马背民族?” 北疆公主依素一身白衣,脸上蒙着面纱坐在四人抬的轿撵上,美眸轻眨,巧笑看着段琸。 跟在依素轿撵一起走来的几个大臣也说道,“太子殿下,快住手!有话到朝堂上说,争论最好是请皇上定夺,奕亲王可是您的叔叔啊!咱们大梁一直是以孝至上,怎么能输给了只是大梁附属国的北疆?” 这几人正是朝中的几个士大夫,还有一个史官,与太子的帝师太子太傅。 段琸的眼神一冷,该死的,一大早的哪来这么大的谏官? “太子!住手!王爷不过是到太子的府上找他的一个婪宠,太子为什么要与王爷动这么大的干戈?太子,住手吧!”太子太傅忽然朝段琸跑过去。 坐在马车里的段奕,神色微冷,悄悄地弹出一粒小石子直击太子太傅的小腿,老太傅的腿受不住疼,身子往前栽倒。 而恰好段琸的护卫们正与青一在厮杀,没防到老太傅倒在众人中间。 几个大脚就要踩上老太傅的身上时,段奕忽然从马车里跃出将老太傅救出,躲过了众人踩踏。 “太子!”老太傅气得胡子一抖一抖,“太子这是想连老臣也一起杀吗?” “太子将来可是要登九五,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段奕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段琸说道。 “那……那老臣不如现在就死!”太子太傅气得发着抖,“老臣教不了太子。请太子另请帝师。” 段琸咬了咬牙,冷喝一声说道,“都住手!” 他的脸上已不能用阴沉来形容,一群朝中老臣与北疆依素公主都看着他,若再对段奕强行捉拿,他的太子之位就别想安稳地坐着。 这些捏着笔杆子的大臣,一人一篇文章,能将他活活气死,那口水更是可将他淹死! 护卫们都纷纷收了刀又站到段琸的身后,青一则是哼了一声坐回了马车上。 “早朝的时间到了,各位爱卿还是尽早的到鸿宇殿去吧。”段琸强忍着怒火,又恢复了脸上平静的笑容对几个臣子额首说道。 “太子殿下请。”太子太傅抿着唇,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段琸。 “太傅请。”段奕对太子太傅微微额首。 清晨皇宫的一角,原来还是剑拔弩张的场面,因着北疆公主与一众臣子的到来,段琸为了护好面子,只好对段奕放行。 一行人,一齐往鸿宇殿而去。 宫巷里又恢复了平静。 …… 两个大宫女将头从一个月形的门洞里探出来,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后,才一齐走出来,都拍了拍胸口长出了一口气。 其中一人说道,“红玉,吓死我了,我还担心着奕亲王呢,要是王爷有事,曦小姐可得伤心了。” 另一个宫女点了点头,道,“是啊,绿玉,你说太子为什么跟奕亲王吵了起来?他们口里说的曦曦是谁?” “曦曦?”红玉停了脚步,惊得睁大双眼说道,“会不会是……曦小姐?” 绿玉眨了眨眼,“这京中的女子还有谁的名字带着一个曦字?除了曦小姐,再没人啊。”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着天,冷不防在拐弯时撞到一个人的身上。 红玉手里刚剪的花枝更是落了一地。 “蠢材,眼瞎了是不是?往哪里走呢!”一个宫中女官模样的女子厉喝一声,扬起手巴掌朝二人的脸上扇去。 啪! 红玉与绿玉的脸上各着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两人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董……董尚宫……,奴婢们不是有意的……” 董尚宫董菁扬了扬眉,冷笑道,“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一大早不去干活,躲在这里鬼鬼祟祟地非议主子!身上的皮痒痒了是吗?还是想到慎刑司去洗马桶去?” 她弹了弹身上崭新的宫装,一脸戾色。 这两个冒冒失失的蠢婢居然将花粉弄到她的杏色裙子上来了,该死的! 她还准备穿了这身新衣去见奕亲王,这下可好,又得回去换了,又要耽误了她的时间。 “不……不是的……,奴婢们只是路过这里。” 董尚宫冷笑一声,“哼,本尚宫看你们就是故意的,现在,你们两人给我互相扇耳光,打满一百个才准走!对方的脸上不见红印子不见肿起来,则要多罚一百个巴掌!” 红玉与绿玉吃了一惊,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只得对打起来。 而且,还不能将对方打轻,否则自己得加倍罚。 这个董菁,真是好狠毒,红玉与绿玉暗自咬牙却不敢发作。 董菁有品阶,而她们二人只是卑微的宫女。 一百个耳光打完,刘皇后身边的两个大宫女白皙的脸上已是红肿一片。 红玉的嘴角更是被打出了血。 绿玉的鼻子则是打破了皮,鼻血吧哒吧嗒往下滴。 董菁看着二人一脸狼狈,心情大好地点了点头,“行了,你们继续干活去吧。”然后,她一手扶着发髻,一手扶着小宫女的手扬长而去。 红玉看着董菁走远后,与绿玉互相搀扶着站起身来。 她望向董菁的背影咬牙低骂道,“她神气什么啊,假贵妃倒台后,她马上拍起了淑妃娘娘的马屁,靠着拍马屁上位的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一个长到二十岁也没被皇上临幸过的女人,得瑟什么?不过是一个半老宫女罢了!哼,比咱们还老还丑!” 绿玉正在捂着流血的鼻子,她安慰红玉说道,“算了,红玉,走吧,这茉莉花枝被她撞坏了,咱们只得再回御花园重新剪了,皇后娘娘可是等着用呢。” 两个婢女互相帮对方整理好了发髻后又转身往回走,到了御花园。 清晨的茉莉花开得芬芳扑鼻。 二人正拿着小剪子剪花枝,这时,她们忽然听到身旁的花墙外有人在说话。 红玉与绿玉悄悄地走过去,矮着身子偷听起来。 “董菁,你说的可是真的?刚才,奕亲王对太子无礼了?”这是淑妃的声音。 只听董菁说道,“娘娘,千真万确呢,好多人都看见了!太子殿下的脸当时就沉下来了,但是,因为有十几个大臣正与北疆公主走来,太子为了顾及身份才对奕亲王放了行。” 红玉与绿玉互相看了一眼又继续往下听。 淑妃恶狠狠的声音传来,“奕亲王?他居然胆大的同太子公然作对?本宫绝不轻饶!他昨晚还带人砸了太子府,如此猖狂之人,不让他吃吃苦头,本宫难以咽下这口气!” 董菁又说道,“娘娘,可是奕王爷她是臣女的……,娘娘你得手下留情啊。” “放心,不会让他死,只是让他吃点苦头而已。” 淑妃笑了一声,“这事儿成了以后,本宫会向皇上求情,将你许给段奕做侧妃,到时候你再想办法爬到正妃之位,以你的家世,做个正妃也是可以的。只要你掌握了奕王府的一切大权,便是帮着本宫除了一根心头刺。” 董菁马上回道,“多谢淑妃娘娘相助。请娘娘吩咐,董菁该怎么做?” “你只需这么……” 两人说话的声音越说越低,红玉与绿玉将耳朵贴在墙上听也没有听出来。 又过了一会儿,只听墙里面的淑妃说道,“好了,你速速去办好这份差,因为北疆公主进宫递国书,段奕作为皇室宗亲,一定会作陪,会有大半天的时辰都在宫里头,所以,得好好利用这个时机。” “是,娘娘,臣女这就准备去。”董菁答道,声音里透着欣喜。 红玉与绿玉继续听了一会儿,发现里面再没有声音传出来,猜想必定是董菁与淑妃已经离开了。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匆匆收拾好剪好的花枝悄悄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她们走到一处空旷的地方。 看看前后都无人,绿玉说道,“红玉,这董菁居然想着害奕亲王,还想着做奕亲王的侧妃,她有什么资格? 她不过是个墙头草的女人,将假贵妃藏在宫中的财物全部翻出来给了淑妃,淑妃才用上了她,不然,她早就同凤鸾殿的其他宫女们一样,被打入冷宫干着粗活去了。” 红玉点了点头,冷笑说道,“谁说不是呢?绿玉,她居然罚了咱们一百个耳光,这口气怎么能咽下?咱们得让她吃吃苦头。” 绿玉压低了声音问道,“红玉,你有什么好法子?她可是有着品阶的女宫,咱们两人不过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虽然也受皇后娘娘的信任,但,皇后娘娘可不会为了咱们去罚董菁。” 红玉的眉梢扬了扬,“绿玉你忘记了,皇后娘娘不会管咱们,但咱们的身后不是还有曦小姐吗?那董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做奕亲王的侧妃,她有没有问过曦小姐?” 绿玉的眼睛一亮,笑道,“对,红玉,你说的没错,董菁还想着害奕亲王,这件事情一定要说与曦小姐听,另外,还要说与奕亲王听,让董菁的侧妃梦落空。” 当下,两个宫女商议好了,先将剪好的花枝送回了锦华宫,红玉则找了个借口请求出宫。 这二人都是刘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平时也常常出宫采买,手里有着出宫门的腰牌。 刘皇后身边的大嬷嬷想起端敏郡主一直念叨着豆香坊的糕点比宫里头御厨们做得味道要好,便让红玉带些最新的糕点回来。 因此,红玉出宫时倒是没费什么力气。 她事先就已打听好了谢府的地址,雇了一辆小马车匆匆而来。 谢府的原二夫人与谢老爷和离后,仍住在谢府隔壁的事,京中的人认识他们的人都知道。 虽然夏宅没名气,但谢氏长房的老宅子,一问便打听到了。 红玉的马车刚刚到夏宅前,夏宅的门便开了。 云曦从里走了出来。 一身斗篷遮面的红玉飞快地跳下马车,大步朝云曦跑来,老远就喊着,“曦小姐,奴婢有重要的事同你说。” 云曦一脸惊讶,红玉与绿玉是刘皇后身边的人,她第一次进宫时,对两个宫女软硬皆施,收到了自己的名下。 而这时,红玉竟然跑出宫来了,还是这副怕让人看见的模样,必是有大事。 云曦朝她点了点头,“进宅子里说。” 第370节 红玉跟着云曦进了夏宅,青裳马上关了院子门。 云曦转身看向红玉,只见这宫女神色焦急,她微微眯起眸子问道,“红玉,你怎么出宫来了?是不是宫中有什么事?” “曦小姐。”红玉看了一下青裳与守院子的两个小厮,一脸的谨慎。 云曦道,“这是我家里,不会有人供出你的,你放心好了,尽管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红玉这才松了口气,说道,“曦小姐,你快进宫去吧,淑妃与那董尚宫不知道设了个什么计谋想害奕亲王,淑妃答应董菁事成后,让皇上下旨将董菁送与奕亲王做侧妃。” 云曦眼神一眯,董菁?“这董菁是什么人?” “回曦小姐,董菁是东平侯夫人的娘家侄女。以前是假贵妃身边的女官,帮着协理宫中事宜的,假贵妃倒台后,她供出了假贵妃藏在宫中的所有财物与假贵妃安在宫中的眼线,因此,淑妃对她另眼相看,没有罚她,依旧让她做着尚官,现在是协助淑妃管着后官的杂事。” 东平侯安夫人的娘家侄女么? 云曦弯着唇角轻轻一笑,对红玉说道,“好,你今天表现不错,以后都这样,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以王爷的能力,他一定会让你早日出宫与家人团聚。青裳,看赏!” 青裳递上一个沉沉的荷包给了红玉。 红玉伸手接过,心中更是大喜,曦小姐果真大方,她没有跟错人。 她扑通一声跪下了,“多谢曦小姐,只要红玉能早些出宫,曦小姐让奴婢做什么都行。” 云曦将她扶起来,“你且先回宫去,那董菁么,不要惊动她。我一会儿进宫去。” 红玉走后,云曦没有出府门而是转身往曦园里走。 青裳紧跟在她的身后,“小姐,你不进宫吗?都有人在算计王爷了,咱们应该狠狠的收拾她一顿。” 云曦扭头看了一眼青裳道,“你们王爷也真是的,上回进宫时,她将我脸上涂抹得一团黑,别人都以为我是个丑八怪,这是为王爷叫委屈呢,所以,但凡是个女人都打起了王爷的主意。我今日,要将她们比下去。” 青裳一听眼睛顿时一亮,笑道,“对,小姐的容貌本来生得就美,都是王爷想法怪,也不知王爷怎么想的,总将小姐的模样藏起来。” 二人回了曦园,云曦打开衣柜门开始挑选衣衫,选了一件样式最复杂最时新的羽纱裙出来。 青裳帮她穿戴好后,又重新挽发。 云曦在首饰盒里翻了翻,选了一件镶有九十九颗紫玉宝石的飞凤钗戴在头上,又挑了一副东珠耳环,与一对扭金丝的赤金镯。 她还取出脂粉在脸上上了一层薄薄的妆。 一番梳妆完毕,青裳惊得睁大了双眼。 云曦站在镜子前,前后左右地看着自己,“有什么不对吗?”她挑眉问道。 “没有!”青裳说道,然后咧嘴一笑,“小姐一向不爱配戴过多的饰物,也不爱抹胭脂,殊不知,这样认真的打扮一下,京中就无人能比了。看那些敢窥视王爷的女人还好意思同小姐抢王爷?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的丑模样。” 云曦将银链缓缓的挽上手腕,斜睨着眼看着青裳道,“不是有个京中第一姝长宁郡主么,青裳,她也比我丑么?据说,王爷认识她多年了。” 青裳一怔,“小姐……你……你知道她?” 云曦淡淡一笑,未说话。 青裳有些急,“小姐,那个女人哪里比得了小姐?” 云曦笑了笑,“你这丫头急什么?我同王爷什么关系?哪是旁的女人能轻易插入一脚的?我只是好奇罢了。” 她拂了拂袖子转身往屋外走,浅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冷芒。 段奕这棵烂桃花树,到底招了多少蝴蝶? 她很忙好吧,居然还要抽空给他剪桃花枝? ☆、020章 让太子道歉和赔钱 红玉出了皇宫后,绿玉也找了个借口要出锦华宫。 因为她被董菁罚着与红玉互相扇耳光时,她的鼻子被打破了。 除了一直流着血,还破了皮,她请求到太医院找医正上药。 锦华宫的大嬷嬷尹嬷嬷在看到她的样子时,只随口问了一句是怎么回事。 待听到是被董尚宫罚了,没帮她说话,反而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尽给皇后添乱了。 绿玉心中冷笑,她就知道这锦华宫是没人管她们死活的。 倒是那个曦小姐,曾经承诺帮她与红玉早日脱离贱婢的身份,所以,她二人赌了。 尹嬷嬷看见她一脸青肿,鼻子上一片血污,挑了挑眉,同意了她去太医院拿药的请求。 绿玉欣喜着道了谢,找了医正给伤品抹了一些药后,又飞快地朝鸿殿跑去。 早朝还没有散,鸿宇殿前里外几层的羽林卫们神情肃然的看着殿前的大道。 绿玉不敢上前,只好躲在一根柱子后面守着。 而鸿宇殿里却在激烈的争吵。 争吵的内容,便是段奕昨天砸了太子府。 与段琸走得近的礼部尚书说道,“奕亲王居然为了一个婪宠而打砸了太子府,还伤了太子府的人,这便是藐视储君,请皇上将奕亲王送交宗人府严惩!” 新上任的兵部尚书江尚书也厉声说道,“说得没错!奕亲王自持手里有免死金龙令就胡作非为,难道,王爷想造反了吗?” 另一个臣子也说道,“这次是王爷打了下人,若不重罚,下回,是不是要将太子一并打了?” 太子段琸一党的臣子指着段奕言词激烈。 段琸坐在元武帝的左下首,朝段奕看的眼神森冷,唇角微微浮着冷笑。 而段奕就站在离他只有一丈远的地方,下巴上的一个牙印已由深裸色变成了赤黑色。 在段奕玉色的肌肤映衬下,更显现刺目。 如毒刺扎着他的心。 段琸的眼神更加冷沉了几分。 但段奕的表情却是一片淡然,微微眯起眸子看着叫嚣的臣子。 不过,前些日子被云曦救过的一众女子的家人,因为念着云曦的大恩与恨着太子段琸,马上便有几人与太子的人争吵了起来。 这回说话的是吏部尚书燕尚书。 他原本是太子想拉笼的人,但因为女儿燕诗莹去富春山玩时,差点被太子府的人杀掉,他便马上站队到了段奕这一边。 吏部的燕尚书指着太子的人怒道,“江大人在胡说!王爷只是去找个人而已,是太子府的护卫刁蛮不讲理不让王爷找,王爷的人与他们理论时,不小心撞到了东西,怎么到了江大人的口里成了有意的,蓄意的?这分明是诬陷!” 刘翰林也说道,“说的没错,太子分明是纵容府里的仆人对王爷无礼,王爷是自卫反击!” “刘翰林一派胡言!”太子的人怒道。 “江尚书不讲理!”站在段奕身边的吏部尚书燕尚书冷笑一声。 元武帝看看左右两边争吵的人,便问一直站着打瞌睡的顾太师:“太师,您看这件事……” 顾太师本来已递了辞呈,但段奕对他说,若他一走,这个位置马上会被太子的人占了。 顾太师想想自己还能走动,便又厚着脸皮跑到元武帝的面前拿回了辞程。 将原本欢喜着的元武帝气得脸都黑了。 顾太师的眼皮往太子那儿撩了撩,腹中嘿嘿嘿一声冷笑,说道,“皇上,太子殿下说奕亲王打伤了他府里的护卫仆人,打伤的人呢?所谓告状得讲证据。空口无凭就是诬陷!” 段奕看着一头白发而两眼闪闪发亮的顾太师微微一笑,认真地行了一礼,“老太师说的有理。” 顾太师没看段奕,振振有词的说道,“老夫是就事说事,王爷不用客气。” 而三公的关系一向都好,太师一开口,张太傅与刘太保也附和说道,“是啊,太子,打伤的人呢,怎么样个伤势?” 坐在一旁一直未开口的北疆公主依素也说道,“太子殿下,那么就将人带来吧,让众人也看看奕亲王属下的不讲理。才能对奕亲王定罪啊。” “这个自然有证据。”段琸的冷眸往段奕的脸上扫去,他朝身后侍立的随行太监夏公公说道,“将府里被打的几个护卫与仆人带几个过来。” 夏公公应道,“是。” 府里的护卫与仆人除了他,可是个个都被打了,一抓一大把呢! 朝堂上的两拨人眼对眼的冒着火气,都有不将对方踩下去不罢休的气势。 太子府就在皇宫一侧。 不多时,夏公公领着四个人进来了,两个护卫两个仆人。 众人一看四人的模样,马上将目光移往段奕的身上。 站在太子身后的江尚书得意的说道,“奕亲王,您看,这便是被奕王府的人打的,鼻青脸肿,王爷还有什么话好说!” “回江大人,府里头,除了奴才外,所有的仆人都是这样啊。”夏公公站立一旁朝江尚书拱手说道。 “奕王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到府里打人,为什么纵容属下打人?” “王爷给个说法!” 太子的人个个叫嚷起来。 元武帝看到四个被打的人,唇角微微一扬,眸中藏着冷然。 他望向段奕,“奕弟,虽说先帝临死前赐了你免死的金龙令牌,但是,太子是储君,奕弟打砸了他的府邸,让他还有什么脸面面对天下人的众人?再说了,太子现在也是拿着俸禄,这修缮府邸的费用可是要不少的银子。” 两个意思,一,打人了要罚,因为对方是太子。二,弄坏东西要赔。 段奕看着元武帝眸色一沉,他的两个意思,他如何不懂? 他微微一笑,“皇上,太子说这些人是臣弟打的,皇上亲眼见过了吗?” 元武帝一怔,沉着脸道,“不曾见过。” 段奕又看向站在太子周围的一干大臣,冷眸微眯,声音冷沉,“你们呢?都见到了本王的人打了太子府上的护卫与仆人吗?” 江尚书下意识的躲开了段奕的手指,“没有看见过,但,有夏公公见到了。” “夏公公也是太子的人吧,自己人做证,这不是做假证吗?江尚书?”顾太师嘿嘿冷笑一声。 一句话将理直气壮的江尚书给说得噎住了。 北疆公主依素,飞凤美眸看了一眼老太师,轻笑道,“依本公主之见,太子不如再找个证人?” 可,半夜三更的哪里会有什么证人? 段琸的脸怒得铁青,“他们身上的伤便是证据,王爷到了太子府,他也承认了,他们便是被王爷的下属们打的!” 第371节 段奕却是轻笑一声,“可是,本王却要替本王的下属们喊一声冤了,因为,事实上是太子府的人打了本王的随从。” 众人一下全安静了,所有的目光看向段奕。 段琸冷笑道,“奕王爷,太子府的人根本没有还击的能力,奕王爷的人却是个个手里都拿着棍子。见人就打!” “本王还是那句话,看到真相再说话。”他朝殿外喊了一声,“青一进殿来!” 青一的身子在门口一晃,看了一眼殿内,规规矩矩的踩着小步子走来。 当他看到太子府那几个被打得成猪头样的护卫与仆人时,一直忍着笑意。 呵呵呵,看这阵势,一个个的是来告御状来的吧? 太子告得过他们王爷才怪,走着瞧吧。 “皇上万岁万万岁。”青一恭敬地跪下行了一礼。 元武帝只虚虚地抬了一下手。 段奕对青一说道,“咱们府里不是也有好几个被太子打伤的人吗?让众人也看看,到底谁打了谁!” 青一从地上爬起来,眼珠子转了转,道,“是!王爷。” 他转身出了大殿。 咱府里受伤的…… 咱府里哪里有受伤的? 还是…… 他伸手拍了拍脑门,心头中一亮,办法有了。 青一的动作很快,小半个时辰的时间过后,他便回来了。 五个王爷的随从互相搀扶着走进了大殿,另外还有一个是直接抬着进来。 这几人都是一身血污,满身满头包着纱布。 有的断了胳膊,有的破了头,有人跛了脚。 个个都比太子府的人受伤严重。 五个免强能走的,一个躺在担架上半死不死的,一齐向元武帝跪下了。 几个人纷纷哭了起来,“皇上,求皇上做主啊,小人们只是随王爷到太子的府上找一个婪宠,但是太子府的护卫说什么也不让小人们进。 还将小人们打伤了,这里有一个还被打断了腿,大夫说以后能走路都困难。皇上,小人们委屈啊——” 太子府的夏公公怒道,“胡说!明明是你们打了太子府的人,你们看看,这儿还有受伤的人在呢!” 青一不服气的哼道,“你看看你们太子府的人,个个比王府的人要高大,你说,谁打谁?” 青一自小跟着段奕,对他家王爷捉弄人的把戏那是仅凭一个眼神也能理会。 因此,当他听到段奕让他带几个受伤的人来时,他心中马上明白了。 回到王府后,青一便做了一些准备,专挑一些长得瘦弱矮小的护卫。 同太子府身材高大的护卫一比,谁强谁弱一眼就可看出来。 有眼尖的大臣说道,“王爷的随从说的没错,太子殿下,原来是奕王府的人吃了大亏啊,太子府的人只是一些皮外伤,可奕王府的人都被打得断胳膊断腿了呢!” 北疆公主又是淡淡一笑,“太子殿下,奕亲王可是你的叔叔,您怎么对叔叔的仆人下这么重的手,这打狗还得看主人啊。” 江尚书见到段琸的脸色已一沉,马上说道,“他们这是假的!装的,太子的人根本没动手!” 段奕的眼眸斜睨着,看向江尚书,而唇角微微扬起,声音冷然。 “假的吗?江尚书居然敢说出这样的话来?若是真的呢?江尚书敢不敢自罚一年的俸禄?” 江尚书一怔,正要开口说话,但被人抢了先。 北疆公主依素却已对元武帝说道,“皇上,在我们北疆,不管是三岁的小儿还是八十的老翁,说出的话都不能反悔,江尚书没有反对,这便是自愿罚俸禄一年了?” 元武帝最爱惜的便是面子,北疆公主已发话,他不得不随着,“江尚书敢说当然敢承认了。” 江尚书一怔,后知知觉的发现说得太快了,已然掉入了段奕的一个圈套里。 他马上看向段琸求情,一年的俸禄啊,段琸却将头扭过去,一脸的黑沉。 江尚书不死心,“皇上,臣请求传太医,给奕王府的随从们看看伤势。” “那就多谢皇上体恤臣弟的随从了。”段奕的唇角微微一扬。 元武帝咬牙沉着脸,挥了挥手。 侍立一旁的福公公马上向外传话,“宣太医——” 声音一叠叠的传出去,没多长的时间,太医到了。 老太医给几个青山的隐卫一一查看了伤势。 他的眉尖一挑,说道,“回皇上,这几个人都是很明显的外伤,而且伤得不轻,担架上的这一位,骨头都打得错位了。” 青一马上朝元武帝跪下了,哭丧着脸说道,“皇上,小人们被打后,王爷说太子是未来的储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说挨打了就挨打了,又没打死人,不准小人们说出来。可谁想到太子府的人却说小人们的伤是假的。皇上,小人们冤枉啊!” “皇上,太子纵容仆人打人,还颠倒黑白,还诬陷奕亲王,这……这会让世人寒心啊,皇上——” “皇上,奕亲王忍气吞声,其实是为了维护太子的名声,可太子却不珍惜,非要闹出来。太子应该给王爷道歉。” 顾太师与三公都纷纷说道。 特别是顾太师,他本来觉得这朝会无聊得透顶,只想快点回家睡觉。 谁想到是个整太子的机会,让他精神倍增。 因为,他终于逮到一个对太子落井下石的机会了,还不得往死里踩上一脚? 太子抢了他家非墨的总兵之位,还满城缉拿,这太子就是个小人! “胡说!分明是奕亲王的人率先进府闹的事!”段琸已怒不可遏,他从坐位上站起来怒指底下的一众臣子,“连他自己也说过是先带人到的太子府!本宫的府邸到现在还是一片狼藉!全被他砸坏了!” “太子殿下。”段奕的声音缓缓说道,看向段琸的眸子中冷芒一闪,“本王只带了这么几个瘦弱的护卫,如何与太子府的几百个护卫与家仆相争斗?那不是自己找死吗?不过,也的确是自己找麻烦了,本王的随从就差点死在太子府。” “王爷说的没错。何况这几人还伤得不轻啊。” “太子,知错就改,仍然是未来的明君!” 朝中为段奕说话的人越来越多。 连最初嚷嚷得最大声的江尚书也不敢吱声了,将身子渐渐的往人群中缩。 他不过是帮着太子说了几句就被罚了一年的俸禄。有他这个前车之鉴,谁还敢再顶嘴? 北疆公主又笑道,“皇上,太子错了,是不是要向他叔叔赔礼道歉?一家人嘛,说两句好听的话,矛盾不就过去了,是不是呢,太子殿下?” 她的脸上蒙着薄薄的面纱,只留一双美目时不时地看向太子段琸。 元武帝将这些看在眼里,心下了然。 传说北疆公主生得丑,可哪里丑?分明是个美人。 如果北疆公主看上了太子的话…… 元武帝也心知段琸也一定是吃了段奕的亏,但现在没有证据,而且,朝中大半的臣子都在帮着段奕说话,于段琸不利。 还不如顺着北疆公主的台阶下。 他忍了忍,道,“太子,向奕亲王认个错吧,吩咐着府里的护卫,下回看到王爷带着随从上太子府,都必须得恭恭敬敬的。” 段琸赫然看向元武帝,咬了咬牙,走到段奕的面前,行了一礼,“本宫没有管好府邸的下人们,让王爷的随从吃了亏,是本宫疏于管教了。让王爷受了惊扰,是本宫的罪过。” 段奕淡淡看了一眼段琸,轻笑一声,“道歉不过是好听的几句话,但这些护卫就让他们白白的吃苦受伤么?” 段琸的脸马上变得森然,两眼微眯,“王爷想怎么样?” “赔偿!六个人,一人一万两。”段奕微微扬了扬眉梢,浅笑说道。 “段奕!”段琸咬牙怒道,他居然敢敲诈他一个太子? “本王是你的叔叔!”段奕依旧浅浅笑着,只是眸中不见笑意,他又偏头看向上首的元武帝,“皇上,太子居然忘记了辈分,看来,他得好好到宗人府学习一下段氏的姻亲关系谱。” “太子,王爷说的没错啊,一个人一万两也不多呢,这几个人可是都伤得不轻啊。” “是啊,太子,这件事传出去也不好听,您打了皇叔的随从,这……这……,可是有些不敬啊!” 一众酸腐的文臣们又开始言语围攻太子段琸。 段琸的脸上已不能用黑沉来形容了,而是阴云滚滚,眼底闪着杀意! 高高在座的元武帝发现太子又陷入了困境,只好忍着怒火道,“太子,奕亲王的要求不过份,你便拿出六万两来给他的随从吧。” 不等段琸说话,段奕马上说道,“谢皇上!皇上英明。” 元武帝恨不得将段奕一脚踢出大殿,议事,段奕常常是不发一言,损到他的利益了,他却比谁都说得要快。 段琸直直盯着段奕,袖中的手指早已捏得青筋暴起。 段奕直接忽视段琸的模样。 他看向青一说道,“青一,你此刻便随太子府的夏公公去领赔偿的银子,一一发给这几个受伤的护卫。” “是,王爷。”青一低头说道。 而他心中却是按耐不住的狂喜,六万两?王爷又小赚了一笔。 也不枉他们几个的苦肉记了。 …… 早朝争吵了半日,终于散了。 段琸看了一眼段奕后,神色冷沉的甩袖离去。 对于太子看他向杀气腾腾的眼色,段奕仿若未见。 他与顾太师边走边说笑。 顾太师却是不敢太招惹这位王爷,离着他三步多远。 好么,为了一个婪宠,奕亲王居然带着人上了太子府讨要。 他会不会也带上人到他们家要非墨? 第372节 坏了,还是离他再远一点,奕亲王虽然人不坏,但动机不纯啊。 老太师连说了几个告辞,甩甩袖子飞快地跑走了。 段奕看着他的背影只是哑然一笑。 早朝虽散,但因为有北疆公主在,中午还设了宴席,各位臣子只是被太监们领着去休息,并未没有回家。 因为青一已随了太子府的夏公公去拿那六万两的罚银去了,段奕的身边便没有了随从。 青山设在宫中的眼线三青,派了一个心腹小太监小林子跟着段奕随时听遣。 段奕信步朝御花园方向而行。 待走到人少的地方时,他忽然袖子一甩,掌力发出直击身后一人。 “啊——”一个宫女惊呼了一声倒在了地上。 段奕飞快地折了一根树枝直抵宫女的脖子。 他低喝一声道,“说!谁派你来跟踪本王的?不说实话,本王马上让你见阎王!” 跟踪段奕的正是绿玉。 绿玉也不慌乱,她跪下来认直地说道,“奕王爷,奴婢虽是刘皇后身边的宫女,却是为曦小姐做事的,奴婢之所以跟着奕王爷,是因为想找一个僻静人少的地方告诉王爷一件机密事。” 段奕两眼微眯,“你是曦小姐的人?你想跟本王说什么?” 绿玉道,“王爷,奴婢与奴婢的妹妹今天一大早在御花园里剪花枝时,无意间偷听到了董尚宫与淑妃娘娘的对话,她们在密谋着算计王爷,王爷要当心。” “密谋什么?” “两人说话的声音很小,奴婢没有听清全部,但有些却听得分明,淑妃娘娘说事成之后,会请皇上下旨,将董尚宫赐与王爷为侧妃。” 段奕的眸色迅即一冷,赐他一个侧妃? 皇上淑妃最近是不是很闲了?总是管着他的事! 他轻笑一声,收了树枝,但眼中仍是有一丝戾色闪过。 绿玉以为是段奕仍要对她发火,她吓得不敢抬头。 哪知段奕却朝她抬了抬手,说道,“你起来吧,既然你是曦小姐的人,她得知你将这件事告诉了本王,定然不会亏待你的。” 绿玉松了口气,又朝段奕行了一个礼,这才匆匆的离开了。 段奕转身问跟随他的小太监小林子,“她是曦小姐的人吗?” 小林子点了点头回道,“这个叫绿玉,还有一个叫红玉,两个宫女都找过三青公公,说是曦小姐吩咐的。” 段奕点了点头,“她们能找到三青,那便是曦小姐的人不错了。” 小林子歪着头想了想又问道,“王爷,绿玉特意来通知王爷,王爷可得当心淑妃娘娘那里。” “进了这个宫里,哪一处地方不要担心着?”段奕轻笑,然后拂袖往前走去。 …… 淑妃的琉璃宫里。 朝堂上刚才发生的事随着君臣散朝后,也很快传到了淑妃的耳朵里。 她那丹凤眼的眼底闪着杀意,声音尖细的叫嚷起来。 “又是奕亲王!他居然敢敲诈太子的银子?还是六万两?本宫不会让他这么欺负太子的!董菁!董菁!董菁在哪儿?” 董菁被宫女们找来了。 “准备好了没有?”淑妃厉声问道。 段奕真是太猖狂了,她一定要将他踩到脚下! 董菁忙回道,“娘娘,地方已准备好了。待会儿的宫宴设在鸿宇殿的正殿里,侧臣女选的地方就在鸿宇殿一侧的吉香阁。” 淑妃红唇一扬,冷笑,“不错,那儿人多,今天定要他丢丢大脸!而且,永贞皇后的国丧还未满,双重罪,会让他身败名裂。” 谢谢 云墨微凉的10颗大钻石o(n_n)o ☆、021章 想害人?自己先尝尝苦 董菁的心中又有些担心,“娘娘,那么……王爷不会被削爵吧,臣女要嫁他,但不想嫁一个平民啊。” “放心,董尚宫。”淑妃轻笑一声,眼波转了转,一脸的志在必得,“段奕的手里有免死金龙令,只要他不造反,谁也杀不了他,而是俸禄照拿,王爷的身份永久都在,这可是先帝的遗诏。” “那样的话,董菁就放心了。”董菁微微垂目,唇角浮着得意的笑。 …… 云曦打着端敏郡主找她有事的幌子,带着吟霜又往皇宫而来。 马车里,吟霜看了云曦很久,还是忍不住地问道,“小姐,您今天怎么是这样的打扮?” 在她的映象中,云曦对于那些珠玉一向不上心,觉得累赘,也不喜欢用胭脂粉。 枫公子在去年除夕时送了云曦两套价值万两的首饰,还有王爷时不时送的各种钗环与胭脂,全被她扔在柜子里,都不曾动用。 今天却是一反常态,整个人富丽得能闪花眼,脸上的妆容更是明媚得让人挪不开目光。 云曦的眼角斜斜一挑,看着吟霜轻笑一声说道,“斗美去!” 吟霜眨眨眼,“斗美?小姐,跟谁?” 云曦的唇微微一扬,没说话。 因为,她也不知道是谁。 不过,因为上回宫宴时段奕将她扮成一个丑女,惹得一众女人们都蠢蠢欲动的想进奕王府。 她得破了这谣言。 在宫门口,云曦刚走下马车,便见前方一辆马车上拉车的马忽然嘶叫一声脱离了缰绳的束缚,撒蹄狂奔起来。 十几个宫卫马上握紧长枪,看着奔来的马儿,大有再向前冲便一枪刺死的架势。 那匹马—— 云曦的眼神微微眯起,朝官道上走去。 吟霜惊得一拉云曦,“小姐,别去,危险!” “不!”她微微扬唇一笑。 因为,奔跑的这种马的品种叫“风驰”,通身赤红,与顾非墨常骑的“一点墨”及另一种马“雪里风”,都是北疆一带的名马,都是价值万两的稀有马种。 这种马在中原很少见,什么时候京中多了一匹这样的良马? 难道是那个北疆公主的?还是那个从梁国边城来的长宁郡主的? 马儿朝她狂奔而来。 云曦侧着身子往旁边一让,打算吹响啸音将那马儿制服了。 忽然,一个一身绿色裙袂的女子骑马飞奔朝那匹马儿跃去。 她骑马的动作很漂亮,绿色的裙摆在风中扬起,如一只开屏的绿孔雀。 “小姐,那个就是长宁郡主宁雨薇,据说,她喜欢了奕亲王好几年了。” 吟霜走到她的身边说道,她不是奕王府的人,因此,知道什么都说给云曦听。 原来她就是宁雨薇。 云曦眼睛微眯,刚刚匆匆而过没有看清容颜,但看行动的身姿,是个佳人。 京中第一姝,果然不假。 “我去帮帮她。”云曦微微一笑。 宁雨薇的马在宫门前忽然跑脱,可真有点儿蹊跷。 她朝马车走去,“青二,快将套马解下来。” 青二一边解马,一边说道,“小姐也要追那匹马吗?那匹马看起来性子比较烈。而且,你同长宁郡主比,要是输了的话……” “长他人志气!”吟霜瞪了一眼青二,“小姐的马术,这大梁有几人能比?” 二人还在争吵,云曦已翻身上马追上去了。 宁雨薇往身后看了一眼,一个紫色衣裙的女子正骑马飞奔而来。 她的眼神微眯,这个谢云曦会骑马? 她刚将头扭过,那抹紫色的身影已超过了她。 宁雨薇眉尖一拧,居然有比她快的人? 她抽了抽跨下的马,奋力追去。 两女子追得并排的时候,宁雨薇的眸色忽然一闪,从手中弹出一粒石子直击云曦马儿的肚子。 云曦的马忽然前蹄一抬,仰天嘶叫起来。 但上面的人却是面色不惊的拉着马缰绳,身子也坐得稳稳当当。 宁雨薇心中惊诧了一下,这个谢云曦的马技居然也不差? 她眸色一闪,接着又是甩出马鞭子狠抽云曦的坐骑。 她不信,这样的偷袭,这个谢云曦还不摔跤。 能与段奕并肩而立的女子,不应是个无用之人,若连马技都不会,便是她宁雨薇藐视的人。 她定会光明正大的去抢段奕。 云曦扭头看向宁雨薇,眸色一沉,这个女人是故意的?小瞧她? 她唇角一扬,口里的舌尖卷起。 一声尖利的啸音响起,前方奔跑着的那匹“风驰”忽然掉转马头朝二人狂奔而来。 宁雨薇神色一变,马上拉了拉缰绳想让开迎面奔来的马匹。 第373节 但云曦口里的啸音不停,马儿像是着了魔一般朝宁雨薇撞去。 宁雨薇的一张俏脸旋即吓得惨白。 因为她的坐骑也不听她的使唤带着她直往前冲。 嘭! 两匹马撞在了一起。 巨大的撞击将宁雨薇撞落在地,摔得一身狼狈。 而更让她魂飞魄散的是她正落在两匹马的中间,并且,一只马蹄正朝她的脸上踩来。 纵使她有一身武功,也无法抵抗两匹疯了的马儿的狂跳。 她吓得身子发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郡主!当心啊——” 镇远候的仆人发现宁雨薇落马,纷纷骑马朝这儿跑来。 但远水救不了近火,宁雨薇被困在二马中间不敢动也出不来。 她身子一侧让开了踩来的马蹄,但另一匹马也在狂跳,她吓得冷汗淋淋,左躲右闪。 云曦的唇角微微一扬,袖中的链子“唰”的朝宁雨薇卷去。 同时,她口中的啸音一停,两匹狂躁的马儿安静了下来。 宁雨薇的身子被云曦的银链,从二马之间卷到安全的地方放下。 “郡主,你怎么样了?”侍女石英跑了过来,扶着宁雨薇,但看向云曦的神色一脸戾色。 云曦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主仆二人。 宁雨薇的头发已乱,发钗险险的挂在发髻上,衣衫的袖子也破了,脸上身上还粘了不少泥土。 侍女正帮她拍灰尘。 宁雨薇微微眯眼看着谢云曦,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平复着心情。 居然——是谢云曦救了她? 看来是她小瞧了谢云曦了。 这马上的女子,一身紫衣似云霞,容颜几乎惊为天人的美,虽然通身珠玉,却又不显媚俗,不娇柔造作,眉目间闪着同闺中女儿不一样的英气与傲然。 在她的面前,让人陡然生起自惭形秽的感觉。 宁雨薇始知段奕为什么不对其他女子动心了。 “刚才多谢你相救,你是谢云曦小姐吧?我是镇远侯的长女宁雨薇。”宁雨薇推开侍女,朝云曦走过去,俯身行了一礼。 侍女石英一脸的惊讶,小姐向谢云曦低头? 云曦微微挑眉,这女子,倒是跟京中那群莺莺燕燕们不同,京中第一姝,居然是个巾帼女子。 不过,话又说回来,宁家世代出将军,怎么会生一个娇柔的小姐呢? 她朝宁雨薇微微抬手,淡淡说道,“不用谢。举手之劳而已。”然后调转了马头,便要离去。 但身后的宁雨薇却忽然喊住了她,“曦小姐请留步。” 因为马儿已调头,云曦便偏头看她,微微挑起眉梢,“郡主还有何事?” “曦小姐。”宁雨薇低头对云曦说道,“刚才,其实是雨微想刁难曦小姐,想试试曦小姐的本事,没想到,雨薇的拙劣马技差点害了自己,而曦小姐反而还大度的救雨薇。让雨薇羞愧不已,曦小姐,请受雨薇一拜。” 她说完,跪下磕了个头。 “郡主!”石英一脸惊骇,忙伸手去扶,却被宁雨薇挥手打开了。 云曦惊讶,她果真拜了? “长宁郡主请起吧。”云曦跳下马背扶起她。 宁雨薇被云曦扶起,见对方的脸上没有怒意与藐视,心中更是对云曦产生好感与歉意。 “曦小姐,刚才,我……真对不起……。” 云曦打断她的话,微微一笑,“你喜欢奕亲王?所以,对他身边的女人产生了好奇心?所以,才想着试出我的本事?” 宁雨薇一时僵住,这个女子居然如此坦荡的跟她说这些? 心事被人一眼看穿,而对方还大方的同她说话,她愧疚的脸微微一红。 云曦又道,“我不反对有女子爱慕他,他被更多的女子爱慕,说明他优秀,但……越了界限耍手段近他的身,我绝不姑息!” 宁雨薇怔然:“……” “再说了,郡主与奕奕王,是淡如水的君子之交,我要是连这么点儿小事也嫉妒生怨,我不是同那些无知的深闺妒妇一样的了?世上不是男子就是女子,王爷同女子正常的交往,这是不可避免的,所以,郡主不必为这件事自责。” 宁雨薇微微眯眼:“……” “而且,王爷从未在我面前说起过你,不是要刻意的瞒着我,而是他认为,郡主只是他认识的众多的人中的一个,很普通的人,没有特别的故事要说与我听。” 宁雨薇一脸窘迫:“……” 云曦朝她略微一额首,然后又翻身上马扬鞭离去。 石英忙问道,“郡主,您怎么向她下跪了?她一天没有同奕亲王大婚,一天便是个平民女子,郡主你可是皇上亲封的郡主啊!而且,还立了功勋。” “我敬她,是因为她的大度,很多女子知道自己喜欢的男子同其他的女子有来往,或是认识,都是恨不得弄死对方,殊不知,这完全是在践踏自己男人的忠心。正如她说的,其实有些是正常的来往,并不是私情,一味的猜忌与嫉妒,反而是对自己的不自信。” “郡主怎么知道她不会嫉妒,说不定她明天就会对郡主下手。” 宁雨薇的眼底闪过一丝涩然,“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出来的,她没有生起一丝嫉妒,在她说到奕亲王的时候,眼里是满满的信任。但,她也的确可以信任他,因为五年多前,奕亲王到北地一带日日寻的便是她。” 石英更是惊讶,“小姐,你怎么知道王爷寻的是她?” “我是无意间看到的,奕亲王住在军中的帐蓬里时,帐蓬被风吹倒,数百张谢云曦的画像从里飘了出来,虽然那时画的是个十岁左右的女童,但那眉眼……绝对错不了,就是她。 后来我便关注起了奕亲王,发现他常常在画那个女子。一个男子一年画一次女子的画像是一时生情,可年年画,日日画,坚持了五年多的时间,说明的是什么?所以,我已经败了,败给了奕亲王对她的长情,也败给了谢云曦的风姿。” 石英一时惊住没说话。 宁雨薇已翻身上马,打马走开了。 …… 吟霜见云曦骑马走来,忙迎了上去。 她看了一眼远处的宁雨薇主仆,不解地说道,“刚才是那长宁郡主在偷袭小姐的马呢,这个女子居然敢暗算小姐。小姐为什么还对她客气着?” 云曦翻身跳下马来,将缰绳扔给青二。 她微微勾着唇角,“吟霜,她偷袭我的马时,我早已发现了,我之所以原谅她,是因为她也只是针对我的马想试一下我的身手而已,她完全可以借机将我打落马下让我被马踩死,但她没有那种做。 再说了,她不是对我下跪陪礼了吗?有多少人做错了事愿意主动认错的?而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是面对自己爱慕的男子的未婚妻?这该有多大的勇气。 并且,她的父亲掌着大军镇守着边关,若我与她因着小事生仇,她是必会怂恿她父亲与奕亲王为仇而投奔向太子,对王爷可是大不利,所以,我才这么做,是想拉拢她。” 吟霜又道,“可是小姐,她在喜欢奕王爷啊。” “只怕她会知难而退了。因为,她同我比马技已输了,而且我还救了她一命,另外,王爷不喜她,以她这种好强性格的女子,又不屑同那些小心思女人们那样耍恶招爬床,所以,不用将她放在心上。” 吟霜点了点头,“小姐说的也对,论相貌,小姐比她美,论马技,那更不是一个档次了,小姐傲然立于马上,她却狼狈得差点被马踩死。” “所以,你还担心她做什么?这宁雨薇威胁不到我什么,真正想害人的是宫中的那些龌龊小人!” 她眸中冷芒一闪,已朝宫门处走去。 …… 云曦坐了蓝帘小轿子到了端敏公主的凝翠苑。 彼时红玉正奉了刘皇后的命令送了时鲜的糕点过来给端敏,正要离去。 两人在宫苑前相遇。 红玉上前对她福了福:“曦小姐。”然后低头悄声地说道,“奴婢刚才看见董菁往鸿宇殿的吉香阁而去了。” 吉香阁? 云曦微微眯眼。 端敏从里间屋里走来,看到了云曦,她欢喜的说道,“我正想去找你呢,你却来了,正好我母后差人送来了糕点,快来尝尝吧。” “好。”云曦笑道,她看了一眼红玉,红玉俯身一礼,悄然离开了。 端敏上前拉着她的手抱怨说道,“小皇叔也真是的,明知道今天有宫宴,也不带你进宫来,我刚才问他怎么是一个人来的,他说你病了。你哪儿病了?我怎么瞧着你好好的?” 她弯下腰往云曦的脖子上看去,惊得睁大了大眼,“看你这儿一片淤青,还有个牙印,你……被人打了?” 云曦:“……” “不过,你今天打扮得真好看,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端敏拉着她进了凝翠苑。大约是兄弟姐妹少,她每次见到云曦都是说个不停。 可云曦来不是想听她说故事的。 “听说,鸿宇殿里正在办招待北疆公主的国宴?”她端着茶碗轻轻的吹着上面飘着的茶叶,随口说道。 端敏正在吃着刘皇后送来的糕点,她含糊着说道,“对,不过,时辰还没到,一会儿会有人过来给我传话。” “哦……”云曦淡淡的应了一声,然后将头低下,带着落寞的神色说道,“我还以为你也不去呢,哪知王爷赴宴,公主也赴宴,云曦……只好回家了。” 端敏一听急了,“哎,别回家,咱俩还没好好说说话呢,一会儿我带你去赴宴。” 云曦故作惊喜的说道,“真的?那可太好了。” 她要的就是随端敏去赴宴。 既然是国宴,那么守备当然森严了,如果没人带她,一定进不了鸿宇殿。 她倒要看看,那个宵想段奕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便听外面有太监来传话,“公主,奴才奉皇后娘娘的懿旨,请公主前往鸿宇赴宴。” “到时间了?”端敏欢喜得站起来拉着云曦就走。 凝翠苑离鸿宇殿较远,要穿过整个御花园。 在经过一座小石桥时,迎面走来了几人。 端敏是元武帝唯一的公主,从小便是娇养着,除了自己的父皇与母后,这宫里的人,她谁的路也不让。 第374节 因此,她昂着头与云曦并排往前走。 “见过公主。”几个女子对端敏福了一福。 云曦往那为首的女子身上看去,见她着一身宫装,但梳着未嫁女的发髻,想必是宫中的女官。 “起来吧,董尚宫。”端敏点了点头,又指着云曦说道,“这位是曦小姐,是皇叔奕亲王的准王妃,还不快来见礼?” 谢云曦? 董菁赫然抬头,而眼中更是一片惊讶。 宫中传说,段奕的准王妃,生得又瘦又黑黄,像个村妇一样难看。 可为什么面前的女子是这样绝色的容颜?而那眉眼里还藏着傲然。 董菁袖中的手已狠狠的握起拳头,心中更是愤怒得腾起一团火。 不,长得漂亮又怎样?段奕可是她多年前就看上的,她怎能让给一个七品小官的妹妹? 她强忍着怒火与不甘朝云曦微微一礼,“曦小姐。” 云曦也在打量她,原来这位便是董菁,安夫人的娘家侄女。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董菁看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怨毒。 怨毒? 她冷笑,这才是真正不安好心的人。 端敏淡淡看了一眼董菁,拉着云曦的手说道,“走吧,时辰不早了,咱们去鸿宇殿吧。” “嗯。”云曦点了点头,拂了拂袖子往前走去。 董菁的心中忽然生出一计毒计。 在云曦从她身边经过时,忽然扯断了手上的珍珠链子,向她的脚下扔去。 这是座石桥,栏杆又低矮,如果谢云曦踩上了珠子摔倒掉进了水里的话…… 她的眼底闪过一丝戾芒。 珠子从云曦的身后滚过去。 果然,云曦的身子一矮,往桥边倒去。 端敏一惊,忙伸手去拉她,“云曦——” 董菁也跟着喊道,“曦小姐?你怎么啦?” 哪知云曦的身子只是弯了一下腰,宽大袖子遮掩下,她的指手一翻,那粒险些让她掉入水里的珠子弹向了董菁。 扑通! 董菁的脚上一痛,身子没站稳,整个人掉了下去。 “救命——” 只是,她扑腾了几下,发现水才到腰那儿,但这一落水,早已是一身狼狈,满身的泥浆,无比的难看。 云曦浅浅笑着看向水里的董菁,“董尚宫,这石板桥窄小,你下回经过时,可要当心哦。” 她心中暗自冷笑,这个董菁不自量力居然敢暗算她,找死! 端敏对淑妃宫的人一向没有好感,她仿若没看见一样,“走吧,云曦。” 她不说,她的侍女更不会理会,吟霜则是一脸默然,这是宫里,要是在外面,她一定再将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再往水里踹上两脚。 两人带着侍女扬长而去。 董菁身边的两个小宫女正站在桥上一筹莫展,急得团团转,“尚宫……这……怎么办。” “怎么办,你们是死人吗?马上到水里扶本尚宫到岸上去!” “啊,啊?”小宫女们傻眼,但面对权势比她们高的董菁,两人只得咬牙下了水去扶董菁。 董菁的眼里早已怒得满是戾色,谢云曦吗,走着瞧! 居然敢笑话她?她不会就此罢休的! …… 鸿宇殿里,宴席还未开。 端敏拉着云曦的手往正殿走去。 守门的太监看到了端敏马上行了一礼,“公主。”但看到云曦却是拦住了。“公主殿下,这可是国宴,没有皇上与皇后娘娘允许,不得随意带人进去。” “她是奕亲王的准王妃。也不能进吗?”端敏挑眉问道。 太监又道,“不能,因为奕亲王并没有报曦小姐的名字,进殿的名额可是都有备案的。” “哼,我偏要带她进去。”端敏的脸色一沉,拉着云就要往里闯。 云曦却说道,“端敏,你带我进去,万一皇上生气了呢?我还是在殿外等着吧。” 端敏抿了抿唇,“也好。绣箩,你不用跟着了,陪着曦小姐到殿后的阆苑里坐坐。” “公主请放心赴宴。”云曦笑着说道。 端敏朝云曦点了点头进了殿中。 绣箩对云曦福了一福,“曦小姐请随奴婢来,” 绕过了鸿宇殿,云曦忽然说道,“绣箩,淑妃殿中的一个叫水香的宫女,你认识吧?” 绣箩点了点头,“认识,曦小姐要找她?” 云曦看了一眼身后的吟霜,吟霜马上从腰间荷包里摸出一个金珞子塞到绣箩的手里。 她浅笑道,“她有个亲戚在谢府,我想问她一些事,关于她亲戚的。” 绣箩捏着亮闪闪的金络子,马上说道,“奴婢这就去找她来。” “不过……”云曦抬眸看她,“我找她的事,你不要跟任何人讲,因为她必竟是淑妃的宫女,让人知道了,于公主不好。” “奴婢明白。”绣箩飞快地离开了。拿人东西,替人当差,在这宫中,人人都懂。 吟霜扶着云曦在回廊里坐下,她不解的问道,“小姐为什么找淑妃的宫女?” “因为……她对淑妃有怨恨。”云曦微微弯唇一笑。 很快,绣箩找来了水香。 水香因为自己的姐姐被淑妃打死,心中一直怨恨着淑妃,也因此,云曦一找上她,她便马上表了忠心。 “曦小姐,你找奴婢?” 云曦点了点头,将水香带到一个无人的地方。 她微微凝眉,“董尚宫与淑妃是不是在密谋什么事情?董尚宫去吉香阁做什么?” 水香想了想说道,“奴婢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密谋,因为,奴婢只是琉璃宫中的三等宫女,但是有一点奇怪的是,这鸿宇殿后的吉香阁可以算是宫中的一个小藏书阁,董尚宫今天却让人搬了一盆花进去,可那儿又不归她管。” 又是吉香阁。 云曦的眸子微微眯起。 “我知道了,你先回吧,再有事时,我会让人叫你。”她朝水香抬了抬手,又道,“只要你跟着我好好的干,我也不会亏待你,到时候,我会找机会将你提前放出宫去。” 水香听后大喜,进宫的每个女子,如果得不到皇上的宠幸,一直是个宫女的话,早些出宫与家人团聚才是最好的选择。 “多谢曦小姐,奴婢会好好的为曦小姐当差的。” 水香跪下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云曦摆摆手,“你快回去吧,留意着琉璃宫里的动静,不要让人怀疑上了你。” “是。” 水香快步离开,经过阆苑一侧的回廊时,吟霜飞快地塞了一个荷包到她的手里,“小姐说这是赏你的。” “多谢姐姐。”水香心中更是欢喜,果然,跟着曦小姐就不错。 水香走后,云曦随口对绣箩说道,“听说吉香阁那儿的景色不错,不知道是不是传闻。” 绣箩笑了笑,“曦小姐,那儿没有什么景色,就是书多,小姐要是想看书,奴婢也可以带您去看看。” “也好,反正无事。” 两个侍女陪着云曦往吉香阁而来。 离着门还有一段距离时,云曦忽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 她马上停了脚步,转身对绣箩说道,“我有一只镯子像是掉在了凝翠轩,你帮我找找好吗?扭金线镶着翡翠的样式。” 绣箩马上点头,“奴婢这就去找找,曦小姐可不要乱跑啊,待会儿公主可要找曦小姐的。” “我知道的。” 绣箩一走,云曦的脸色马上一沉。 吟霜马上低声问道,“小姐,怎么啦,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云曦微微眯起眸子,说道,“吉香阁里有问题,我的人打听的消息是淑妃与董菁在密谋什么事,她们又反复说着一个吉香阁与王爷的名字,而刚才我听到那里面有女子低低的呻吟声。所以,这二人是想在这吉香阁里害王爷?” 吟霜的神色也一凛,“小姐,那咱们快去通知王爷小心一点。” “通知也要通知,但,我怎么能让人如此嚣张的暗算王爷?这是当我不存在吗?”她眸色一沉,“吟霜,你想办法混入到殿中去,找到三青,提醒王爷,让他小心有人对他下黑手。我到这四周看看情况,我之所以将公主的侍女打发走,便是想行事” “好的,小姐,奴婢这就去,小姐在宫里要当心。”吟霜飞快地离开了。 云曦走到吉香阁的门前,侧耳又听了一会儿,唇边浮着一抹冷笑。 趁着一直无人来,她从腿上取下小匕首撬开了门,又轻轻地关上。 她顺着那声音走去,只见里间的小榻上捆了一个年轻的宫女。 而衣衫已被脱了个干净,宫女正惊惶的看着她。 她心中的怒火顿时腾起。 从水香与红玉给她的消息来分析,这便是要骗了段奕来做些可耻的事了。 关键是,这是在宫里,皇叔与宫女苟合,可是大不敬! 且又是在永贞皇后的国丧期间,段奕不被入监,也会遭遇世人唾弃,前途便毁个干净了,还顺带着往王府里塞了一个女人。 第375节 好计!好计! 宫女看向云曦一脸的求救表情。 云曦对宫女说道,“我可以救你,但是 ,我放跑你,就会让人发现她的计谋落败了,就不能惩罚那个凶手了,所以,你还是先委屈你一下。” 宫女吓得怔住了。 “放心,我不会害你,只是将你先藏起来。” 她的手扬起,一个手巴掌落下,宫女的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云曦往屋子里看了看,将宫女塞入一个大柜子里藏了起来。 她的唇角扬了扬,陷阱布置好了,主角该登场了,只是不会是段奕与这个宫女。 …… 董菁被小宫女扶回了自己的住处,重新沐浴换了衣衫后,快步往吉香阁而来。她既然答应了淑妃的差事,就得办好,否则,进奕王府的希望就得落空。 想起奕亲王段奕,她继而想起谢云曦。 她心中怒得咬牙,待她做了奕王府的侧妃,一定好好的收拾一下那个谢云曦! 居然敢嘲笑她,该死的贱人! 董菁站在吉香阁的门前听着里面的动静,这时,她的脖子忽然一痛,头一晕,倒在了地上。 云曦拍了拍手,看着倒在地上的董菁,弯唇冷笑,想害人?先让你尝尝苦。 她将董菁拖进了吉香阁,脱了衣衫扔在了那个宫女睡过的榻上。 然后又飞快地闪身出来。 女人有了,男人不会是段奕,但今日宫宴,两条腿的男人可大有人在。 ☆、022章 恭喜太子,又得一美人 云曦刚离开吉香阁,正要走过回廊,迎面却遇上了一行人。 退,是往吉香阁的方向,迎面走去,——是她不想看到的人,而左右两边是荷花池。 这座回廊是建在水池上。 她索性站着不动,神色淡淡地看向来人。 但,令人费解的是,前面走来的人并没有继续往前。 段琸隔着长长的回廊遥遥看着另一头的云曦。 他从未见过那样的她,明艳,温婉,端庄,如墨的发丝上几只发钗灼灼闪耀。 一条浅金色的腰带束得她的腰身纤细,轻风吹扬她的裙袂,如盛开的紫玉兰。 只是,那眉眼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原本燥热的夏日烈阳,也迅即冷了几分。 从十丈外的另一头,一直冷到了他的这一头。 他朝身后跟随的太监挥了挥手,“都退下吧。” “是,太子殿下。”两个太监看了他一眼,行了一礼后,恭敬离开了。 云曦站在原地眯起眼眸。 如果他朝她走来,她要不要一脚将他踢到一旁的荷花池里去? 但段琸没有上前,而是一直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 她眸色沉了沉,他到底想干什么? 云曦的身子开始往后退,大不了从吉香阁的窗子跳出去,她也不想与他迎面遇上。 而段琸也发现了她在往后退,神色更是一冷,唇角动了动,深遂的目光怔怔看着她。 忽然,他眼角微微弯起,唇角浮着一丝没有温度的笑,蓦然转身大步往回走去。 …… 段琸走得很快,那两个被他挥退的太监见他走来又马上跟上去。 “殿下,您不是要到吉香阁取一幅画吗?” “不用了,北疆公主若问起,就说画已损坏了。” 两个太监互相看了一眼,太子的神色不好,怎么回事? …… 鸿宇殿里。 两方宾客早已落席。 段奕依旧坐在元武帝的左下首。 一个宫女端着湿的布巾盘子递到他的一侧,“王爷,请擦手。” 段奕的眉梢一扬,偏头看去,发现这个宫女竟是吟霜扮的。 “嗯。”他伸手接过布巾。 “王爷。”吟霜用秘语说道,“曦小姐让奴婢提醒您,当心今日有人对王爷下毒,特别是太子与淑妃。” 段奕的眸色旋即一冷,擦手的动作也停了,他们? 他想起了在宫中遇到那个宫女,那也是云曦的人,难道她发现了什么? “曦小姐在哪儿?” “她很好,王爷不用担心。” 吟霜悄声退下了。 端敏这时从席位上跑下来,蹲下身拉着他的袖子小声说:“小叔叔,曦小姐是不是被你打了?我看见她的脖子上都是淤青,下巴上还有一个牙印。她说不是别人打的,那么就是你了?你怎么能欺负她?” 段奕的脸色一沉,“端敏,竟胡说,你见过她了?” “端敏!坐自己的位置上去,你身为公主,怎么能蹲着说话?”段琸的声音在二人的面前响起。 端敏吓了一大跳,马上站起身来。 因为段琸正黑沉着脸看向她。 “太子哥哥。”她俯身福了福,然后逃也似的跑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她又没惹着他,为什么太子看着她像要杀人一样? 端敏不服气的撇着唇角,坐回椅子上后,还将身子缩了缩。 段奕没有抬头,轻笑一声说道,“太子为什么吓端敏?难道就因为她不是你的亲妹妹吗?” 段琸没说话,森冷的目光看了一会儿段奕后又走开了。 不多时,元武帝坐着轮椅由福公公推着走进来了,身后还跟着刘皇后与淑妃。 殿中所有的人都起身,“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响彻殿中,久久不散。 段琸立于元武帝的一侧,座下的臣子,看向元武帝无一不是敬畏的。 这便是皇权! 他袖中的手紧紧握成拳。 酒宴开始,因为是国宴,丝乐声便不会少。 淑妃坐在席位上看着段奕一直都是两眼如剑。 她的身子向后偏了偏,一个嬷嬷走上前来。 “娘娘。” “余姑,董尚宫呢,这个时候她怎么还不来?她究竟在干什么?”再不行动,段奕就走了。 “娘娘,老奴也不知道她在哪里,或者,容老奴派人去找找她?”余姑小声的说道。 “算了。找她要到什么时候?”淑妃摆了摆手。 她盯着桌面前的两个金酒壶,看向段奕时微微弯唇冷笑。 挡她儿子前程的,统统都得死。 段奕抬头,眼角的余光正看到淑妃时不时看向她桌上的酒壶,然后又看向他这里。 他的眉尖微微一拧,难道是那两壶酒? 端敏心中后悔进殿中赴宴。 因为今天的宴席是出奇的单调,众人都似乎带着心事。 主角北疆公主坐在那儿只同元武帝偶尔寒暄几句,便没了下文。 段琸因为一早被段奕算计坑了银子,心情正不好。 刘皇后则看到端敏如软骨儿一般没形象的坐着,正低声训斥着。 段奕也是眼观鼻,鼻观心,默坐不语。 气氛不热闹,端敏无聊便想跑掉。 因为她的一侧坐着刘皇后,端敏只得从另一侧跑,而这一侧坐的是淑妃。 她猫着腰,趁着没人看她,悄悄的逃掉。 段奕却忽然抬头,眼底的眸光微微一闪。 他抓起桌上果盘里的龙眼,用力朝端敏弹去的腿上弹去。 端敏疼得“哎哟”了一声,扶着腿弯下身来。 可就这般弯腰,衣带勾子不小心勾翻了淑妃桌上的一个盘子。 哗啦一声响,盘子被勾到了淑妃的身上,淋了她一身的汤汁。 第376节 端敏傻眼。 所有的人都看向她。 淑妃气得一张脸都绿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端敏居然让她丢脸? 刘皇后心中虽然责怪端敏的莽撞,但必竟是自己的女儿。 她皱了皱眉说道,“淑妃,端敏只是个孩子,又不是故意的,再说她胆儿小,你不会怪她吧?” 淑妃暗地里磨了磨牙,想发作却又发作不了。 元武帝看向端敏也是一脸的怒意,但当着外邦使臣训斥自己的女儿,那是将笑话给他人看。 他沉声说道,“来人,快扶淑妃下去更衣。” “是,皇上,”余姑扶着一脸戾色的淑妃往殿后走去。 不知所措的端敏在元武帝与刘皇后二人凌厉眼神下,只得又乖乖的坐回自己的位置。 段奕微眯起眸子看向空着的淑妃的桌子。 鸿宇殿的大太监三青正指挥着宫女们收拾淑妃桌子。 段奕看向三青,手指比划了几下,又拿眼盯着淑妃桌上的两个酒壶,然后在自己的桌上将两个酒杯做了个调换的动作。 三青心中马上明白了。 那两个酒壶一模一样,他装作擦桌子时,随手调换过来。 很快,桌子收拾干净了,三青朝段奕点了点头,带着宫女退下。 又过了一会儿,淑妃也换好了衣衫由宫女扶着走了出来。 她往桌上的两个酒壶看去,压着眼底的怒火,浮着一丝浅笑。 元武帝忽然说道,“端敏,你刚才不小心弄脏了淑妃娘娘的衣衫,还不过去赔礼道歉?” 刘皇后的神色一冷,勉强笑道,“皇上,都说了端敏不是故意的。您还让她道歉什么?” “淑妃是长辈,端敏是晚辈,她就该自罚。”元武帝的声音不容反驳。 北疆公主这时微微一笑,美目轻眨,“公主不如向淑妃娘娘敬酒,这事儿就过了。” 端敏抿了抿唇,只得起身走向淑妃,她端着酒杯敬上,“娘娘,请——” 淑妃唇角一弯,也端起了酒杯,“谢公主。” 端敏忍着不情愿,酒也敬了,就没有她什么事了。 但,淑妃却不放过她,想着刚才的这小丫头冒冒失失地撞上自己,让自己难堪了,不罚罚她不解心中恨意。 “公主。”淑妃道,“既然敬了本宫的酒,冷落了其他的长辈,是不是大不敬?比如,皇叔还有没吃你敬的酒呢。” 淑妃将一个酒壶递向端敏,“去吧,不要冷落了皇叔。” “嗯,端敏,敬皇叔一杯。”元武帝也道。 因为他看到刘皇后的脸黑了,那让就段奕被刘皇后记恨吧。元武帝暗自冷笑。 敬就敬,小叔叔的酒,当然要敬了。 端敏也不恼恨,捧了淑妃给她的酒壶朝段奕走去。 “小叔叔。”她甜甜一笑。 满满的酒倒上,段奕看向她温和的笑了笑,“端敏可要一视同仁,可不要忘记了你的太子哥哥。” 端敏的小脸儿马上一垮,想起段琸刚才的黑脸,她有些不情愿。 “端敏,曦小姐不是还等着你吗?敬完酒可以去找她了。”段奕说道。 听段奕提起云曦,端敏的眸色一亮,这宫里,也只有云曦能同她说上几句话了。 “好。”她欢快的答应着。 “不过,这壶酒归小叔叔了,端敏要敬酒,再去取一壶来。”段奕将酒壶拿在手里开始自斟自饮。 这殿中又怎么会缺酒? 端敏转身朝淑妃走去,“借娘娘的酒敬太子哥哥。” “公主尽管拿去。”淑妃心情大好的说道。 段奕只要饮了那酒…… 端敏捧着酒壶到了段琸的面前,“太子哥哥,妹妹敬哥哥一杯。” 段琸没什么表情的正盯着段奕在看。 看到段奕的那副洒然,他心中就莫名的生起一股火来。 “妹妹客气。”酒是从淑妃的桌上取的,又是端敏敬的,他毫不犹豫的喝下了。 段奕微微抬眸看了他一眼,神色淡然的继续饮酒。 淑妃与端敏的小插曲很快就过了。 殿中的丝乐声阵阵,众人的目光又移到了殿中的舞娘身上。 段奕微阖着眼盯着几个舞娘看,淑妃的唇角微微一扬,招手叫余姑,低声说道,“时间到了,找人扶奕亲王去吉香阁。” “是,娘娘。”余姑应道。 她的手一招,一个小宫女与一个太监马上跟了上去。 “王爷,您醉了吧?”小太监俯身对段奕说道。 “醉?”段奕的眼神已散漫,“也许吧。” “王爷,你醉了的话,不如到殿外先醒醒酒?”小太监长得眉目清秀,一脸的讨好笑容。 “也好。”段奕将手伸向他,又朝元武帝与北疆公主说道,“皇兄,依素公主,奕醉酒了,想到殿外醒醒酒。请容奕暂先退席。” “王爷请随意。”北疆公主浅浅一笑。 元武帝表情淡淡,对段奕,他一向是忍着厌恶,“你随意吧。” 淑妃往段奕这儿看了一眼,唇角弯了弯,对那小太监说道,“王爷醉酒,你可得服侍好了。” “服侍”二字被她咬得紧紧的。 “是,娘娘。”小太监看了一眼淑妃,扶着段奕往殿外走。 出了鸿宇殿,另一个宫女也要伸手来扶段奕,被他一把挥开了。 宫女吓得不敢上前,只默默的跟在后面。 又走了一段路。 太监频频朝宫女打着眼色,宫女点了点头,转身就朝另一方向走。 段奕忽然出手,袖风扫过,那个宫女扑通一声摔出老远,晕死过去。 太监吃了一惊,“王爷……她……她她……” “你也跟她一起去!”手掌劈下,太监顷刻倒地,段奕将太监踢到一处角落里,冷嗤一声,“算计本王?找死!” …… 段奕走后,才饮了两杯酒的段琸也开始觉得酒醉上头。 他揉了揉发晕的头起身对元武帝道,“父皇,儿臣今日酒力差,有些醉酒了……” 此时的段琸两眼迷蒙,脸颊微红,站起来时,手掌还需扶着一旁的夏公公才没让自己倒下。 淑妃一脸诧异,“琸儿,你怎么就醉了?” “让母妃担心了,只是多饮了几杯。” “醉了就下去歇息着。”元武帝温和的说道。 段琸又朝北疆公主与使臣们歉意额首,“本宫失礼了,下回,一定专程补上宴席。” “太子客气,既然醉酒了,也不要免强,离席休息着也无事。”北疆公主大度地说道,在段琸由着夏公公扶着走出去后,她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淑妃,“也不知是淑妃娘娘的酒好呢,还是奕亲王与太子的酒量小,怎么只喝了沾淑妃娘娘的一壶酒后,就都醉了?” 淑妃的神色一变,表情讪讪,“二人……这是操劳政务,体力欠佳,才会醉酒。” “哦……原来如此啊。”北疆公主的眸光闪了闪,面纱后,唇角微微弯起一笑。 而淑妃的心中却已开始疑惑起来,怎么琸儿也醉了? 她不放心,又叫了两个太监跟上去看看。 …… “太子殿下,您想到哪儿歇着?”夏公公扶着段琸问道。 哪儿?段琸的头很沉,心口也很沉,不知从哪儿飘来一股玉兰香,他不假思索的说道,“吉香阁。” “吉香阁?殿下,那儿只是个小藏书阁,怎么好休息?”夏公公惊讶的说道。 “有椅子坐着就行。”段琸的手虚虚朝前一指,“吉香阁,快点!” 鸿宇殿的正殿离吉香阁并不远,绕过两座宫墙,走过一条长长的水上回廊就到了。 他的脚有些浮,心中似乎有个牵引,让他不由自主的往那儿走。 …… 云曦在吉香阁附近等了好半天也不见一个配合她演戏的人,她想了想决定往前殿去看看。 不知死活的董菁敢算计段奕,她定要狠狠的收拾她! 才绕过一座宫墙,她便被人拉住了胳膊。 “你还在这儿?”头项上的一个声音说道。 她不是没有听到声音,宫中时不时有宫女太监路过,她以为又是一个太监,哪知—— “我在这儿等王爷,怎么?太子殿下也要管吗?”云曦的唇角微微一扬,冷笑说道。 段琸两眼微眯:“……” 女子身上的玉兰香似乎带着一种魔力,段琸只觉得口干舌头燥,头中更是狂跳个不停。 而他抓着云曦胳膊的手,也不由得加重了力度。 第377节 云曦顿时恼怒,挥起另一只手朝他脑门上击去。 段琸虽然醉了,但手中力气仍是不小。 云曦的两只胳膊都被他捉住了。 “放手!”她咬牙怒目。 “……”段琸双眼迷蒙的看着她,未说话。 醉酒?借着耍酒疯对她动手?那么更不可原谅。 云曦抬起脚朝段琸踢去。 “你打不过我。”段琸道。 “曦小姐,快住手,这可是太子殿下!”跟随在段琸身旁的夏公公忙说道,“太子殿下醉了,曦小姐您不要生气。” “闭嘴!”段琸怒吼一声,忽然出手将夏公公拍晕过去,而两眼更是一片血红。 他的手在微微颤着,都是这些人干涉他,为什么要干涉他的事?让他与她最后成了仇人? 又见两个小太监也朝这儿跑来,他更是怒得抬脚朝两人一人踢去一块石头,大声吼道,“都给本宫滚远点!” 那两个奉了淑妃之命跟着段琸的太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踢来的石头砸到脑门,双双晕死过去。 “怎么,太子殿下要对未来的婶婶动粗吗?”云曦讽笑说道。 段琸看着她,目光阴沉深遂。 他将她的胳膊反钳着往前拽去,“你跟我来!” “我为什么要跟你去?你放手!” “不放!” 前面便是吉香阁。 段琸一脚踢开了门将云曦推了进去,然后,又“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云曦眉梢一扬,讽笑道,“太子殿下,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口事心非的话,我不想听。” “如果我说,我是被人逼迫的……你会不会原谅我,曦儿?”他靠在门上,云曦站在离他一丈远的地方,正偏着头,冷默的看着他。 “你走的路是你选的,对与错,已经成了定局,我原谅你什么?事情做了便是做了,死的人能活吗?落的泪能收起来吗?心碎了裂了,缝起来还是有裂痕。” “……”段琸怔怔看着她。 “所以太子殿下,重复的话,我不想再说了。我跟你也没什么好说的,你做你的太子,将来登临至高之位,我做我的王妃。咱们大可以老死不相往来。” “老死不相往来?”段琸怔然看着她。 她忽然弯腰从腿上拔下匕首,眼神骤然一冷,“你让开,否则,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段琸的脚尖一点向她跃去,云曦身子轻巧地一转,躲开了他的偷袭。 她飞快地朝门边跑去。 手正要拉门,她忽然心中一亮,正愁找不到人,眼下不是有一个吗? 她脚步一转又朝屋子的里面跑去。 “曦曦?”段琸的脚步不听使唤的跟着她追去。 那抹紫色的身影与她身上的玉兰花清香,仿似有着魔性,就这么牵引着他,让他不由得跟着她,一路到了里间。 他的头越来越沉,面前的景物已成了四重影子。 “曦曦?” 云曦已藏到一排书架后面。 段琸头晕眼花得看不清路,只听到屏风后的榻上有女子的嘤嘤声,他抬步走了进去。 “曦曦你在这儿——,你——” 云曦的身子悄然往处退。 还未等到她走到门口,她的耳朵里便听到一声女子压低了声音的尖叫,还有男子的喘息声。 她扬了扬唇,自作孽不可活! 云曦正要伸手拉门,但门却被人一脚踢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 旋即,她的胳膊便被他拽住,接着,整个身子也被他搂着怀里。 “找了你好半天,你怎么在这里?”段奕低哑急促的声音在她头顶说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她仰起头,正对上他的一双极黑极亮而又带着焦灼的眸子。 段奕往吉香阁里面看去,隐约听到里面有着男子女子不耻的声音,他微微蹙眉,“谁在里面?” “有人在不安好心。”她眸色一冷说道。“替死鬼。敢对你不怀好意的人,我便不会轻绕。” “先离开这里。”他道。 两人出了吉香阁。 段奕带着她到了一处僻静的宫苑里。 他的脸色马上沉下来说道,“我之所以没有带你进宫,是想让你在家多多休息着,你怎么不听话进宫了?” 云曦瞥了他一眼,“我哪有那样的娇贵?” “没有吗?”段奕眉眼含笑,俯下身来捏着她的脸颊,“昨天是谁睡到中午,起床后站也站不稳的?还要为夫抱着?是谁沐浴时说腰腿胳膊好酸痛,还要为夫帮着擦洗身子的?穿衣吃饭还要为夫来帮忙的?嗯?” “不知道!”云曦恼恨的咬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她要不要将段奕这丫的揍一顿?她压低着声音说道,“王爷,这是在宫里,注意影响!” “嗯,曦曦说的对。” 他看着她微红的脸颊微微一笑。 “不过……”云曦的眼睫眨了眨,唇角一弯,冷笑道,“有些人的事还是要公开为好。比如吉香阁里。” “吉香阁里的人是谁?”段奕问道。 “到时候就知道了,王爷只需将咱们的皇上,皇后还有一众臣子请到那儿就可以了,当然,淑妃娘娘一定不要忘记了。”她的眸中闪着狡黠。 “好。这剩下的事,我来处理,你先在这儿休息着。” 云曦环顾了四周,发现这里布置简单,却又不失高贵,空气里迷漫着一阵檀香味。 “这是哪儿?”她好奇的问道。 “太后在宫中的住所,瑞福宫。”段奕道,说着,他又拍了拍手掌,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嬷嬷从内殿走出来,“这是王嬷嬷,你有什么事可以叫她,你在这儿休息着,我一会儿再来接你回家。” 王嬷嬷走到云曦的面前福了一福,“曦小姐万福。” “请起来吧。”她微笑着朝王嬷嬷抬了抬手。 段奕扶着她坐下,这才转身出了宫苑。 “曦小姐,您先坐着,老奴去端点心茶水来。”王嬷嬷温和说道。 “你尽管去忙,我会自己休息。” 王嬷嬷离开后,云曦想了想还是出了宫苑。 有人今日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她怎么能不去送一个祝福呢? …… 段奕悄悄地回到了鸿宇殿后面的一处僻静的屋子。 很快,三青便推门进来了。 “主子。你找奴才?” 段奕的眸色一沉,“嗯,你就说……看见本王进了吉香阁了,然后,再喊捉拿刺客,将羽林卫,皇上,皇后,及众臣子们都引过去。” 三青点了点头,“是,主子。” …… 淑妃捏着手指算着时间,估计事情已成了,她唇角一扬,心情大好。 一个大宫女来回话,“娘娘,奴婢看见奕亲王进了吉香阁。” “嗯,本宫知道了。”淑妃的眸色一亮。 她正要叫身边的余姑姑再去看看情况,就听三青来说道,“皇上,皇后娘娘,吉香阁里像是进了刺客。羽林卫的纪副统领已带人围住了屋子,请皇上示下。” “刺客?宫里怎么会有刺客的?”元武帝的神色一沉,“传旨,命纪恒捉活的!” “是!奴才明白。”三青飞快地离开了。 淑妃的眸子一转,刺客?八成是不敢乱闯的羽林卫听到了里面的声音,而故意这么说的。 她得意的笑了笑,“皇上,不如,大家一起看看那刺客?” “爱妃,刺客大多凶险,有什么好看的?”元武帝温和说道。 淑妃的眼角微微一扬,说道“臣妾是想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闯进宫来,这样的人就得捉了游街再吊起来毒打一顿!再拉去五马分尸!” “哦,本宫也想看看呢。”刘皇后也附和说道。 淑妃瞥了一眼刘皇后,腹诽道,这刘皇后什么事都跟自己做对,她要去看看,就让她看好了,看她支持的奕亲王是个什么样的狼狈下场。 “刺客?”北疆公主一脸的惊讶,“皇上,难道是针对本公主的?如果这是样,本公主倒想亲手抓了他将他活活鞭打而亡。” “公主说的没错。”淑妃巧笑嫣然说道。 “皇上,臣等也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躲进宫里行刺。”一众臣子也说道。 元武帝默了一会儿,对福公公说道,“那就摆驾吉香阁。” 一众人很快到了吉香阁。 羽林卫的副统领纪恒果真守在门口。 “皇上,里面的人……”他一脸的纠结。 要不要开门?怎么来了这么多的人?他只是发现了异样守在这里而已,这是谁告诉皇上了? “刺客呢?还在里面吗?”淑妃问道,眉梢微微扬起,闪着一抹得意。 “刺……刺客?”纪恒眨了眨眼,“娘娘……” 第378节 他欲言又止。 淑妃越发觉得有鬼,她手一挥,“纪统领,开门!” 纪恒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门。 门一开,里面的声音就更是清晰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 刘皇后已冷笑起来,招手叫过嬷嬷将非要跟来看热闹的端敏带走了。 这屋里,正上演着男欢女爱呢,她不想让未嫁的女儿端敏看见。 而元武帝的脸直接黑了,怒喝道,“将里面的人给朕拖出来!” “是!皇上。”纪恒应道。 淑妃这时忽然说道,“呀,刚才太监说奕王爷进了吉香阁醒酒,里面的人是不是奕亲王?” “淑妃娘娘问本王,有何事?”众人身后,一个清冷的声音忽然说道。 淑妃扭头看去,只见段奕一身绯色衣衫穿得整整齐齐,正两眼似剑的盯着她,半丝儿醉酒的样子也没有。 她心头一凉,计划落败?那里面的人又是谁? 很快,纪恒带着三个羽林卫将一男一女从里间拖出来。 众人一看二人,顿时惊得掉了眼珠。 董菁的身上免强裹着衣衫,头发凌乱,白皙的肌肤上一片青紫,身上更是散着一股男欢女爱后留下的气味。 而段琸,面色潮红,腰间裹着一件衣衫遮着重要的部位。 他那蜜色肌肤上正流淌着的汗水,正向人们诉说着他刚才经过了一场怎样的酣战。 元武帝的脸色气得铁青,咬牙怒道,“太子!” 段琸一言不发,他抬头看去,正看到一抹紫色的身影缓缓走来。 云曦神色淡淡迎上他的目光,唇瓣一张一合的说着什么。 他的脸色旋即惨白。 因为她的口型在说,“恭喜太子,又得一美人。” ☆、023章 自作自受的董菁(错字已修) 北疆公主往段琸的身上看去,眼波转了转,问元武帝说道,“皇上,这位女子是太子良娣?” “她不是,她是宫里的女官,太子新收的美人。”刘皇后掩唇而笑,“哦,是淑妃娘娘身边的女官吧?淑妃,你想为儿子纳个美人也不是不可,只是……地方选错了吧,这可是在宫里头。太子这是在藐视皇上吗?” 淑妃吓是脸色一白,“皇上,琸儿他,他是醉酒了。请皇上念他一向孝顺,就饶了他这一次吧。皇上——” 北疆公主又道,“听说贵国不久前,不是宣布这几月都是国丧期吗?本公主还想在梁国择一驸马,听闻这件事情后,便没有开口,这……太子也算是永贞皇后的记名嫡子了,怎么……可以在国丧期间纳美人?” “皇上,按着宫中规矩,太子与这女子这是淫乱宫闱,当处以重罚。”段奕也道。 段琸迎上段奕的目光,眼底闪过一丝怨毒。 董菁望向段奕,一颗心凉到了极点。 这个男子,她是彻底的与他远去了,那个害她的人究竟是谁? 她要是找到那个害她的人,一定要她不得好死! 云曦的面上戴着面纱,悄然走到段奕的一旁。 段奕不及回头,便知是她,伸手捉住她的小手,攥在手里,然后偏着头温柔的看向她。 两人相视一笑。 段琸看向二人脸色越来越黑。 而董菁则是一脸的惨白,段奕看谢云曦的眼神,为什么是那样?她从未见一个男子这样温柔的看一个女子。 不,谢云曦,走着瞧!只要她不死,她不会放过她! 元武帝铁青着脸,“太子穿好衣衫到大殿前领罪!将这个女子关到慎刑司去!” “是,皇上!”几个太监宫女马上挤入屋内。 太子总归是太子,犯错也不会砍头。 董菁傻眼了,她扑通一声跪下了,“淑妃娘娘,臣女是被人害的呀,淑妃娘娘。” 淑妃早已气黑了脸,原本是想着让段奕丢丑,可结果……怎么会是自己的儿子? “马上将董尚宫带走!”她怒喝一声。 宴席是办不下去了,元武帝在北疆使臣的面前丢了个大脸,心情郁闷的回了御书房。 段琸则是低头跪在地上。 “皇上,太子的行为当处重罚!不能姑息!”刑部尚书说道。 三公中的张太傅也道,“皇上,太子扰乱宫闱,这可是大逆不道啊!” 顾太师也道,“皇上,若太子以醉酒为借口不处罚他,那么其他的宗室子弟将来也醉酒了,也在宫中淫乱女官或宫女,也可能是妃子。这有了前车之鉴,会纷纷拿出太子犯错未受罚的先例为借口,将来这后宫还能安宁?” 他心中一直恨着太子,此时巴不得太子死。 吏部尚书江尚书是太子的人,反驳说道,“太子是醉酒,是被太监领到那里去的,恰好来了个女官,要罚也要罚女官——” “这关女官什么事?女官说是太子强行要她的,她打不过太子,因为太子的武功又高。”刘太保回驳吏部尚书道。 “怎么?其他的臣子也来个醉酒,这后宫中不是乱了?哪朝哪代允许其他男子在后宫中醉酒行苟合之事的?”顾太师马上鼓着眼回驳一句。 “请皇上责罚太子!”很快,地上跪下了一大群人。 段奕站在一众臣子前面,淡笑一声,“皇上自然会处罚太子,大人们这么做,不是让皇上为难么?” 元武帝斜了段奕一眼,假惺惺! 他盯着太子看了许久,冷着脸喝道,“来人!将太子送往帝庙思过七天,七天中不准任何人探视!” 关上七天?这只是个无痛无痒的小惩罚。 顾太师不干,他终于又逮着一个收拾太子泄恨的好时机,哪里能轻易的放过? 他大声怒道,“皇上,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太子只是思思过,哪里能让他警醒悔改?依老臣看,太子应按宗亲的惩罚制度来罚。鞭责一百下,然后在宗庙里罚跪一个月,以示警告,让他下回不敢。” 元武帝一双阴桀的眼神“唰”的盯上顾太师,恨不得一口咬死这老东西。 明明老头子都递辞呈了,他只是客气的挽留。 哪知挽留着,老头子真留下了,厚着脸皮要回了辞呈,继续当上了太师。 元武帝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当时就批了辞呈,哪里会有今日故意的顶撞,偏偏他又反驳不了。 顾老太师却毫不畏惧的昂着头,迎上元武帝的目光。 他那满上褶子的脸上分明写着,“老夫是太子的记名外公,外公教训外孙子,天经地意,谁敢说个不字?” 段奕扭头看了一眼老太师,微微点头一笑,表示赞许。 老太师更得意了。 元武帝铁青着脸,咬着牙说道,“传朕旨意,将太子送往宗人府,鞭责一百下,再送往宗庙罚跪一个月。” “皇上英明。”一众反对太子的臣子们纷纷说道。 几个殿前护卫推门而入,段琸看了一眼段奕,冷笑一声,自己走了出去。 段奕微垂眼睫,笑了笑,对于元武帝的处罚,他早已知道结果,皇帝的子嗣少,不可能为了这么一件小事杀了段琸。 元武帝心情不好,正要打发走众人,外头又有太监来传话,“皇上,东平侯求见。” “叫他进来!” 段奕的眉梢微扬,东平侯? 东平侯进了御书房后马上扑通着跪下了,“皇上,求皇上开恩啊,臣的那个内侄女,是被人害了啊,她是路过吉香阁,可正巧遇上了酒醉的太子,是被太子强行拉进了屋内,皇上……,求您饶她一命,她是无辜的啊——” 东平侯掌着户部,这几年朝中的钱粮都要靠着他打理。 元武帝冷沉着脸,默了默后,说道,“宣旨,将董尚宫赐给太子,封太子奉仪。” 奉仪?最末等的太子侍妾? 东平侯心中有些不甘,但也强于被拉去受罚,做个贱民。 总算是能给夫人交差了。 他松了口气叩头谢恩,“谢皇上。” …… 董菁被人抓进了慎刑司。 段奕跟着一众臣子进了御书房。 云曦马上找到了三青。 “曦小姐,你要去慎刑司?”三青问道。 云曦的眸色一冷,说道,“这董尚宫原本就是想害王爷,被我提前发现了,你说,这样的人该不该让她吃点苦头?皇上没说杀了她,但,进了慎刑司那个地方,打重点与打轻点,可全在手的劲道上。” 三青马上点头,“曦小姐,奴才明白了,敢算计主子的人,哪能这么算了?得让她生不如死!” 云曦塞了他一包银子,扬唇浅笑,“有钱能使鬼推磨,事情要办得好一点。” “是,请曦小姐放心。” …… 慎刑司里。 董菁惊魂未定的蹲在一间散着霉味的屋子里。 身子更如被石磨碾压了一样,浑身疼痛。 刚才在吉香阁里,段琸如疯了一样的在她身上发泄,口里却不停地叫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婉婉,婉婉是谁? 第379节 她心头一阵悲凉。 来的人不应该是段奕吗?为什么是这个暴戾的太子? 是太子也罢了,可她还被人发现了,当众被人捉住,她这辈子的头都别想抬起来。 她脸色发白的蹲在墙角,不知将来的命运怎样。 又想起那个谢云曦看到她时的傲然表情,她心中的怒火马上又腾起。 若她不死,她一定要将那女人碎尸万段! 不,她要送谢云曦十倍的男人来羞辱! 一个中年太监走了进来,他摸了摸腰间三青给的鼓鼓的荷包,心中主意已定。 “来人,请董尚宫。” 他的眉毛一扬,伸手一招,两个太监跑进了屋里,一左一右的夹着她的胳膊往外拖。 “你们要干什么?我是尚宫,你们这些奴才,放开我!” 董菁吓得尖叫起来。 中年太监呵呵冷笑一声,“尚宫?呵呵,咱家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个尚宫算什么东西?这里,还关过一个妃子呢,品阶比你高吧,一样是乖乖地就范。慎刑司慎刑司,进了这里后,管你之前做了多大的官,都得听咱家的。” 董菁吓得身子一抖。 中年太监鄙夷地看了她一眼,细哑的嗓子高喊一声,“来人,上刑!” 声音森冷,从这阴冷昏暗的屋子里传出,再放眼看着四周的刑具,让人不由得身子发凉。 董菁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已被什么东西夹住了,紧接着她的手上一痛。 她“啊”的尖叫起来。 “给咱家用力的拉!”中年太监阴阴一笑。 “我不会放过你们的!”董菁恶狠狠的看着屋里的几个太监。 两个太监正一左一右的给她的手指上着夹棍,一阵钻心的疼。 “哟,口气不小,咱家是不是要给你跪拜一把?呵呵,不自量力,你知道你得罪了什么人吗?居然敢屑想奕王爷,你呀,太天真了。再用力,让她知道知道疼。” 段……段奕要罚她? 不……不不,不可能。 啊—— 手中的力道收紧,董菁晕死过去了。 “哼,拿凉水泼醒,换下一个样式!十八般刑具让她每个尝一尝!”中年太监面无表情的说道。 …… 董菁是被疼醒的。 身子仿佛在水上飘着,她微微睁开眼来,发现她已不在慎刑司,而是坐在一顶蓝帘小轿里。 轿子一晃一晃的,因为身子被段琸折磨过,又在慎刑司受了刑,这轿子一晃,她身上的骨头仿佛都要散开了一样,更是一阵晕眩的疼。 这是宫里的轿子,这是要送她去哪儿? 她低头一看,衣衫已被换了,干干净净的,手指上受刑的伤口已被包好了。 轿子外面有人在说话,“轻点,你们轻点抬。” 她挑帘看去,一个灰色布衣的少年正指挥着抬轿子的太监。 “是,大人,正小心着呢。” 安昌? 董菁有些讶然。 安昌回过头来,正对上她的目光。 他温和一笑,“表姐你醒了?表姐,恭喜啊,皇上下旨将你赐与太子了,封为九品奉仪。” 什么? 将她赐给太子? 董菁的脸“唰”一下变得惨白。 她岂不是要对着那个谢云曦磕头喊婶婶了?还是个太子府的九品侍妾?最末等的?不! 她不要这样的命运! 轿子到了宫门前换乘车马。 安昌扶着她下了轿子。 她腿一软就要摔倒,一只手忽然伸来扶起了她。 那只手,纤长白皙,手指甲修剪得十分齐整 ,泛着浅紫粉的光晕。 这是一只美人的手。 手都是这样的美,那么人呢? 她顺着手指尖往上看,是一抹紫色的衣袖,衣饰精美,是价值千金一件的天蚕丝锦。 她赫然抬头,旋即眼神一缩,谢云曦? “恭喜董奉仪。” 云曦收回手指,明亮的眸子看向她浅浅含笑。 董菁心中的怒火又迅即腾起。 “表姐,这是曦小姐,你不行礼吗?”安昌上前扶着她另一只胳膊说道。 向她行礼?决不! 董菁恼恨的推开安昌,自己往宫门前走去,坐进了董府的马车。 安昌没防到她站都站不稳力气还这么大,一下子被推得摔倒在地,摔了个一身狼狈。 “昌公子还你好吧?” 云曦俯身看向安昌。 “没……没事。”安昌微微一笑。 他并没有恼火,而是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拂了拂外衫的灰尘,朝云曦恭敬的行了一礼。 “曦小姐,我表姐她受了委屈,心情不好,你不要怪她。” 董菁坐在车里,看着安昌对云曦一脸的和气,她心中更是恼火,这安昌居然对谢云曦低声下气? 他表姐被那女人嘲笑呢?他还对她客气? 董菁气得咬牙。 “她是太子的奉仪,是王爷侄儿的侍妾,我怎么会怪罪呢?”云曦微微一笑。 她朝安昌略一额首,转身朝宫门处走去,那里停着她的马车。 “曦……曦小姐。”安昌在她背后喊道。 云曦回过身来,“昌公子有事吗?” 安昌怔怔看着云曦,脸色微微一红的说道,“王爷……王爷对你好吗?” “她是本王的未婚妻,本王怎能对她不好?昌公子,你操心的范围过界了。” 一个冷沉的声音忽然说道,段奕正从宫中走来,脸色黑煞煞的看着安昌。 安昌吓了一大跳,眉尖拧了拧,朝段奕拱手一礼,“奕亲王。” 然后甩袖大步地走开了。 “哼,多管闲事!”段奕看向安昌的背影,两眼中的眼风如刀子一般。 云曦不免好笑,“人家只是关心的问一句,你怎么就火气这么大?” “烂桃花树,招风引蝶。”段奕沉着脸抱怨了一句,拽着她的胳膊往宫外走。 “嗯?”云曦停了脚步,双眼一眯抬头看向段奕,“烂桃花树?王爷,你贵人多忘事啊,也不知今日这件事是针对的谁。我进宫来又是为的谁?王爷居然说我!烂桃花树明明是你!人家今天已经拍走了两只蝴蝶了。” 一只爱慕的,一只小人之心算计的。 段奕低头看着她,轻笑道,“本王这株桃花树,只想让你这只蝴蝶来采,其实,那不过是一些丑陋的野峰,你大可以弄死她们。” “那我得多累?还要整日弄死这只峰那只蝶。”云曦抱怨说道。 “那就种你屋里去,只给你一人看。”段奕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耳傍,她的脸一红,她咬牙低声怒道,“王爷,光天化日之下,注意影响!” “那就到车上去,谁也影响不了。” 段奕拉着她的手朝马车走去。 董府的马车因为车夫还在整理车架仍停在宫门前。 段奕与云曦亲昵的从她车前走过,更是将她气得一脸煞白。 要不是以前的假贵妃不停地杀着段奕身边的女人,让她害怕被杀,才没有对段奕表白。 如果她早一点对段奕说出她的心思,能有谢云曦什么事? 她两眼怨毒的看着二人坐上了一辆马车,然后,马车飞快的扬尘而尘。 …… 云曦挑起车帘子往路上看去,口里咦了一声,“这不是去夏宅的路啊,段奕,你带我去哪儿?又没人赶车,你这马儿是不是走错路了?” “去王府。” “为什么去王府?”她扭头看他。 段奕眯起眸子,伸手一拽将她拉入怀里。 “想你了。”他低哑的说道,然后翻了个身将她压在身下,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第380节 她微微弯唇一笑,“才分开了一个晚上而已。” “一个时辰都不想分开。”他俯身吻上她的唇。 云曦忽然“啊”的低呼一声,“疼。”她眉尖微微一拧。 段奕马上从她身上坐起,紧张的问道,“怎么啦?哪儿疼?” 她指了指腰,“这儿疼。”要命的小腰,他一俯身上来就疼得她如被卸了骨头一样疼。 “我看看。”段奕伸手扯她的衣衫。 云曦忙伸手按住了腰间,脸一红,扬眉问道,“脱衣衫干什么?” “你不脱,我怎么看你的伤?快脱了。再说了,你这身子,还有什么地方为夫没见过的?哪儿有颗痣也记得清清楚楚。” 云曦眯眼:“……”为什么他的身子她就看不全?这不不公平! 段奕拿开她的手,手指一弹,她的腰带便被弹开,里面又是一层层的衣衫带子,他轻巧的一一解开。 “段奕,这是在白天,又是在车上。”云曦半遮半掩的挡着他的手,“里衣不要脱了,看看伤就好。” 她真怕这家伙将她剥得一件不剩。 “没人看见的,也没人敢看。”他的手不停。 云曦的手挡不住他的手劲,很快,全身的衣衫被他脱了。 看着她全身的青紫,他的眼神闪了闪,“还没好?” 她的脸一红,“哪有这么快?” 段奕伸手在马车的一处暗格里弹了一下,一个瓶子弹了出来。 他将药倒在指尖轻轻的抹上那些淤青。一点点很仔细。 “都是你干的好事!”云曦咬牙,又指了指腰,“这里疼。” 段奕有些愧疚,轻轻的揉着她的腰身。 “是扭伤了,我也不知道会……会这样,一时没忍住……下回……我轻一点。” 下回?下回这么用力,她饶不了他! 云曦正趴在他的腿上,扭头狠狠的瞪眼看他。 却见他看她的眸中温柔似水,那副看外人的冷厉的眼神从不用在她的身上。 她伸手环上他的腰,“段奕。” “嗯。” 嘭! 有人在拉车门。 云曦吓得飞快地拉了一件衣衫往身上裹。 段奕更快,真接将她推进了车内的薄毯里。 “小奕,开门,我是师傅,我家小曦儿是不是被你藏起来了?她居然不习武又跑了。为师找了她半天了。” 谢甜? 云曦的唇角扯了扯,又是这个不靠谱的姑姑。 她欲哭无泪,万幸的是段奕的马车门设着暗扣,从外面开不了。 否则,谢甜看到她现在衣衫不整的样子,还不得取笑了? “师傅,她不在这里。”段奕面色不惊地说道。 “那你关着车门干什么?”谢甜坐在车顶上拍着车门。“让我看看。” 段奕微微挑眉,“师傅,徒儿是成人,师傅不能当奕还是小孩子。奕也有隐私。” “说的也是,你都娶媳妇了。”谢甜叹了口气道,但旋即,她恶狠狠的声音传来,“你是不是在里面藏着别的美人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怕为师看见?若被为师发现了,一定捏死她们!” 段奕拧眉,伸手将云曦拽过来搂着怀里,“放心,师傅,徒儿什么也没干,徒儿身边要是出现什么美人,早被曦曦捏死了。” 什么也没干吗?段奕的手放哪儿了?云曦一阵无语。 “说的也对,我侄女果然威武。”谢甜伸手拍拍车门,“走了。” 云曦侧耳听着声音,果然已听不见了,她这才松了一口气,伸手飞快的穿衣。 段奕伸手抱住了她,“她走了,再继续。” “不要。”万一不着调的姑姑又来了呢?谢甜的想法同常人可不一样啊。 “没人看见。” “不要……啊……腰,疼……” 她一扭动,腰身又是一阵钻心的疼。 “那就再继续。” “……” …… 云曦与段奕到了奕王府,守门的朱一马上飞奔着跑向后宅报信给德慈太后去了。 “曦小姐回来了。”周嬷嬷与瑞嬷嬷一脸欢喜的迎在王府门前。 回? 她扭头看向段奕。 “这是你的家,当然是回家了。”他温和的看着她,又吩咐周嬷嬷。“去通知朱婶备饭菜,曦小姐还没有吃午饭。” “是,王爷,老奴这就安排去。”周嬷嬷笑呵呵的进了府里。 瑞嬷嬷往云曦的脸上看了看,说道,“小姐要是在夏宅住不惯,还是回来住吧,太后昨天念了一天的小姐。” 云曦汗颜,那也是她家啊,怎么会不习惯? 德慈见她回了王府,心情很好,午饭后,将王府田庄里时新的水果全送到了曦园草堂。 树阴底下摆了满满的一大桌子的水果,像是个水果摊。 换了一身薄衫的云曦正与三岁的瑞小侯爷在葡萄架的树阴下玩耍。 段瑞是元武帝的小儿子,本是宫女所生,被假贵妃强行抱了过去记在自己的名下。 但假贵妃已死,这便没人为他的身份正身。 住在宫里,淑妃一定不会容他,就会像太子被册封的那一天一样,来个借刀杀人。 她便做了主张将他带到奕王府住下。 她的唇角浮起一丝冷笑。 明明都是儿子,却是两种待遇,这便是皇家的亲情,就算他是假贵妃生的,那也是母亲的错,与他何干? 何况他不是假贵妃生的。 段奕坐在一旁看书,但那脸色却不好看。 “哼!”翻一页书。 翻书的声音很大,云曦不禁挑眉扭头看他。 “王爷,那书跟你有仇吗?” “书跟本王能有什么仇?书中有黄金屋,书是宝物。” 然后,他的手一扯,呼啦,又翻过一页,口里又“哼”了一声。 云曦眨眨眼,“可是王爷,你的脸色那么难看,还说不是跟书有仇?” “唉,王府的水好吗?怎么将你养笨了?”段奕恼火的扔了书,走到云曦的面前,一把将小段瑞从她的身上拉下来,往一旁的高凳子上一放。 搂着她坐到一张摇椅里,同时,那眼神恶狠狠的看着段瑞。 三岁的段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多了个仇人,眨了眨黑溜溜的大眼睛:“……” 云曦:“……” “无聊,陪我聊天。” “你不是在看书吗?还无聊?” “书无聊。” 云曦好笑,“你刚才都说书中有黄金屋。” 段奕哼了一声,“看完之后,发现全是骗人的。” 云曦:“……” 小段瑞被段奕蛮横的扔开,没有哭闹,因为他没一会儿就打起了瞌睡。 眼皮朝摇椅里的云曦与段奕撩了一下,小嘴巴打了个哈欠后,将脑袋耷拉在胸口开始呼呼睡起来。 云曦扭头看向那小不点,眨眨眼,“这样也能睡着?天才啊!” 段奕将他放在一张高凳子上坐着,小不点的身子歪了歪,发现围身一圈都没有倚靠,又将身子坐正了。 坐正没一会儿又开始呼呼睡起来。 但一会儿又开始晃起来,整个儿一个不倒翁的大玩偶。 她推开段奕去扶小段瑞。 那孩子一惊,马上睁开眼来,睡眼迷蒙的看着云曦,双手直摆说道,“母妃不要打奶娘,小瑞不敢闹了,小瑞就这样睡也好。母妃不要生气了……” 就这样睡也好? 云曦赫然看向段奕。 段奕眸色一沉没说话。 “红萼!”云曦朝曦园草堂外喊道,同时将小段瑞从凳子上抱下来。 一个二十来岁的妇人小跑着走过来,惊惶地说道,“王爷,曦小姐,是不是瑞小侯爷又闹了?奴婢这就抱走他。” 第381节 “不,你等会儿,这孩子刚才迷迷糊糊的说,就这样睡也好,他是不是常常被假贵妃罚得坐高凳子睡觉?”云曦抱着小段瑞问道。 红萼眼眶一湿,含泪点了点头。 云曦扭头看向段奕,“看吧,不是亲生的,便拿来虐待。” 她将小瑞塞到红萼的怀里,沉声说道,“咱们的皇上这是爱屋及乌吗?喜欢淑妃与太子,他们二人无论犯什么错,都是好的。 不喜欢顾贵妃,连她身边人都是厌恶的,在真假贵妃的事情没有曝光的时候,这可是贵妃生的孩子,皇上也是不看一眼,可见,那人就是个凉蒲的人。” 段奕讽笑道,“他当然凉薄了,顾凤出殡时,他都不去送一送。顾太师气得都想进宫打人了。” 云曦摆了摆手,让红萼抱着小段瑞下去了。 她抿着唇半晌不语。 段奕走过来搂着她的肩膀道,“在想什么?” 她微微一笑,“没什么,来,我陪你说话。” 只是低头时,她的眼底闪过一丝冷芒,段琸之所以犯下大错都不被老皇帝罚,那是因为目前元武帝只有他一个儿子,瑞小侯等同一个透明人,如果他的儿子多呢? ☆、024章 我们合作(修错字) 青一这时来后宅回话,“王爷,从太子府里取来的六万两银子已经全部归到公帐上了。” 云曦不解的问段奕,“什么银子?太子为什么给你这么多的银子?” “本王小施了一个妙计,坑了他一把银子而已。” 段奕施施然说道,“本王出手,从不会让自己吃亏,那么,吃亏的就只能是对手了。” 云曦的唇角扯了扯,王府的银子是不是,大半是这么来的? 段奕走到青一的面前,“让他们几个做戏,但做得太过了,居然真的扭伤了胳膊腿,这可得养些时日才会好,青一,将那六万两送去给他们,一人一万两。” 青一吃惊了一瞬,马上欣喜着叩拜下来,“属下替他们谢过王爷。” 段奕微微额首,“这是他们该得的,青一替本王好生的请大夫医治他们。” “是,主子!”青一应道,然后飞快地转身离开了曦园草堂。 云曦看向段奕,他在说出将六万两银子送与属下治伤时,是一脸的洒然。 “你很吃惊?我居然给了他们这么多的银子?”段奕见她怔然看向自己,微笑问道。 “当然。”云曦看了他一眼,提笔在纸上写画着,说道,“要知道,一个家庭一年的花销只要二十两就够了。一万两可是几辈子也花不完的。” “那是普通家庭的花销,可那些人都是我的隐卫,而且他们中大多数的武功还是我亲自教的,我当他们是自己的亲人。 而他们替我干着最危险的事,理应多得些银子去享有人间的奢华。否则,便是对他们不公,反之,便没人对我卖命。青山的人,受了欺负,本王会授意他们欺负回去。他们才活得大胆,办起事来便不会畏惧。” 云曦默然的点了点头。 难怪呢,青衣与青裳对于人家给的几百两的银子,她们从不惊讶心跳,原来是被段奕的味口养大了。 所以话又说回来,也正因为青山的人见过了巨额的财富,才不会对外面的小诱惑起反叛的异心,而是死心塌地的跟着段奕。 她的目光微微眯起,如果,段奕的这一方法用在别的人身上…… 也不失为一个好的计谋。 …… 琉璃宫里,淑妃怒得砸了一地的茶碗。 碎的茶碗片飞溅出去,弹到宫女们的头上身上,却没有一人敢吱声。 人们吓得纷纷跪倒在地。 余姑沉着脸看向众人,挥了挥手。 众人心中这才长出一口气,悄然地退下了。 淑妃的冷眸微眯,“董菁那个贱人把咱们都耍了,本宫居然被那个贱人算计了一把,她说什么想做奕亲王的侧妃?完全是谎话!她的目的根本就是太子!她一个二十岁的老姑娘还想着进太子府?做梦!本宫饶不了她!” “娘娘。”余姑走近了几步说道,“太子纳了这董菁并不是坏事,反而能帮到太子呢!” 淑妃的柳眉一扬,斜睨着眼看向余姑说道,“怎么讲?她能帮到太子什么?” 余姑说道,“娘娘,董菁的家里虽然没有出过朝廷大员,但是她有个姑母不简单,是东平侯的夫人啊! 东平侯夫人又十分护着娘家,而东平侯又是个怕老婆的人,这相当于娶了一个董家女实则是陪嫁了一个东平侯府啊!” 淑妃的眼睛一亮,“对!余姑你说的没有错!董菁不是光明正大的进的太子府,她心虚就会向本宫低头! 本宫将她拿住了,便是拿住了东平侯府。那东平侯滑头,居然哪边也不靠,做了中立!董菁在太子府,这可由不得他再中立下去了!” …… 太子段琸被关进了宗庙。 夏公公做为长随自然留在段琸一旁。 “太子,奴才得到宫中的消息,董尚宫被皇上赐给了太子,封为奉仪。” 段琸被抽了一百鞭子,一身是伤的坐在靠背椅子上。 他不能躺着。 因为顾太师牢牢的盯着宗人府,将太庙里坐着稍微舒适一点儿的椅子全搬走了。 段琸听到夏公公的话,唇边浮起一抹没有温度的笑,没说话。 而是低着头,轻嗤了一声。 恭喜他又多了一个美人,美人? 又塞了他一个女人! 他的面前又浮起云曦那似有似无的笑意,当场被她看见,她一定更加厌恶了他。 他的眸色骤然一冷袖中的拳头狠狠的捏起。 夏公公见段琸竟然没有一丝惊讶,他反而惊讶起来。 他微微挑眉问道,“殿下,玉良媛问,怎样安排董奉仪?” 段琸的唇角微不可察的动了动,没什么表情地说道,“府里不是有玉良媛么?她既然管着府里的事,这人的安排,便问她好了。” 夏公公抬头看向他。 他在说起董奉仪的时候,神色出奇的淡让他惊讶。 “是,太子,奴才这就回复玉良媛。” 夏公公一走,段琸马上唤出暗中跟随他的隐卫,“暗鹰出来!” 八个身手最厉害的暗龙隐卫,被人逐一暗杀,只剩了三个,段奕闹太子府时又强行的带走了暗雨,如今只剩了一个身手还算敏捷的暗鹰了。 “请太子吩咐。”暗鹰跪拜在地。 段琸被抽了一百鞭子后,因为全身疼痛,而脸色微微发白,更显得一双细长的眸子冷戾渗人。 “今天的事情,本宫觉得有些蹊跷,你马上给本宫查,查到马上来报!” “是,太子殿下!” …… 宫里的消息也很快的传到了太子府。 段琸还未纳太子妃,因此,内院的事都是良媛紫玉在处理。 夏公公也来传达太子段琸的意思。 “玉夫人啊,太子殿下说,全凭夫人您做主安排。” “一个九品奉仪么?知道了。”紫玉正看着侍女们在打扫宅院。 府里被段奕带着人砸了一通,她只好带人重新整理。 夏公公见紫玉的神色落寞,便安慰她说道,“玉夫人,咱们的主子是太子,这女人往后只会多不会少,你可不能想不开,再说了,太子一直宠着您,您的地位,将来只有太子妃能超越,其他的女人,您大可不必理会。” “多谢夏公公安慰,我不生气。”紫玉淡然一笑。 “那就好,老奴这就回复太子去。” 夏公公走后,紫玉的侍女忙问道,“夫人,您不生气?您可是四品的良媛,太子往府里添美人,怎么也要跟你说一声吧?却这样莫名的送到府里,太子这是没有尊重夫人啊。” 紫玉望向断了的窗棂,唇角微微轻扯,神色透着凄然,“尊重?他几时又尊重过我了?小娟,我不过是他泄恨的工具而已。” “可,怎么可能?夫人,太子到现在,都只有夫人一个,就算又收了一个美人,还只是个九品的,还不得日日给夫人请安?” “你不懂。”紫玉涩然一笑。 到傍晚时,有仆人来给紫玉传话。 “夫人,府外有人送您贴子。” “我的贴子?”她有些讶然,“是谁?” 她是京外人氏,一次进京时竟被太子看上,淑妃便从他父母手里强行要来给了太子做侍妾。 因为这一身份,她也没有朋友。 未婚的女子,她要提防着勾上太子。 已婚的妇人又嘲笑她是个妾,虽然身份高贵一些,但只能被人喊一声夫人,不能叫太子妃,她连侧妃也不如。 因此,互相厌恶,她并没有认识的人。 可,今日,谁来约她? 仆人递上一个拜贴,上在赫然印着一个“曦”字。 字是用梅花小篆写的,贴子做得十分精美。 “曦”?难道是谢云曦? 她的心中狂跳了一瞬。 那个,她的原身找她? 第382节 她翻开拜贴,上面赫然印着:请紫玉夫人到醉仙楼小聚。 醉仙楼?她的两眼微微一眯。 次日一早,紫玉只带了一个侍女小娟往醉仙楼而来。 两人都穿着普通的衣饰,按着贴子的指示,她到了尊字号客房。 小娟留在外面守着,她只身一人推门走进去。 一个紫衣女子正坐在上首的桌案边沏茶。 晨曦从窗棂里射进来,映在她的身上,泛着浅浅的金色。 “您是曦小姐?”紫玉问道。 云曦抬起头来,朝紫玉微微一笑。 “没错,我正是谢云曦。”她朝紫玉伸手,指着面前的椅子说道,“紫玉夫人请坐。” 面前的女子同她差不多的年纪,却有着同龄人没有的淡然。 她的身姿苗条,肌肤很白,更衬得唇瓣如雪地的红樱,她的唇角微微勾起,带一抹浅笑,两只秋水眼眸看人时,眼神却又锐利。 单看眼,给人一分冷戾的感觉,单看唇,却是藏着调皮,这真是一个矛盾的人。 难怪太子说她不像她。 她只学了谢云曦的外表,而那份时而冷戾时而调皮时而温柔的笑,她学不来。 “不知曦小姐找妾身有什么事?”紫玉开门见山的问道。 “紫玉夫人在太子府里不得宠吧。”云曦看向她,唇角依旧浮着淡淡的笑,而眼眸中的神色别有深意。 “不,我得宠,我是四品良媛。有宫中发的玉碟。”紫玉昂首说道,这个谢云曦找她究竟是什么事?她不敢一下子摊牌,撒谎说道。 “你欺骗得了别人,欺骗不了我。”云曦微微一笑,“太子根本不喜欢你,却处处要你模仿她人。你难道想一辈子做个替身,不想摆脱他?你眼睁睁看着你的未婚夫日日心生怨恨而无动于衷?” “你究竟想说什么?”紫玉的脸忽然一片煞白。 “我们合作,我帮你摆脱太子,你帮我做事。”云曦微微一笑。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你要是骗我,而事情一旦曝光,我不是会被太子给打死?”紫玉眯起眸子看向云曦。 “我又为什么要骗你呢?”云曦浅笑道,“难道我会一直容忍一个人一直对我心怀不轨?” 紫玉吸了一口凉气,“你……你知道太子的想法?” “当然,而紫玉夫人你,只是我的替身。你愿意一直被替身下去?” 紫玉默了默,说道,“你为什么不喜欢太子?他可一直惦记着你。” 云曦轻笑一声,“太子什么都让着你,你为什么不喜欢他?” 紫玉看了一会儿云曦,“我厌恶他虚情假意。” “同你一样。”云曦淡淡一笑。 紫玉垂下眼帘想了想,再抬起头时,眼神变得森冷,“我同意。” “好!”云曦眉梢一扬,将一张银票放在她的面前。 紫玉吸了一口凉气,一万两? 她赫然看向云曦,“你为什么给我这么多?” “你那未婚夫家里不是欠了高利贷一万两吗?正好帮你还了。”她看向紫玉微微一笑。 紫玉顿了顿,将那一万两的银票收了,“好吧,你要我做什么?” 云曦将一碗茶水推到她的面前,唇角微微一扬,“听说董菁被皇上赐给太子做了奉仪,是吧?” 紫玉点了点头,“对,这件事情因为是发生在国丧中,所以没有公布,但,还是很多人都知道了,董家下午就会送她来太子府。” 云曦的眼中戾芒一闪,“我要你好好的看着那个董菁,她品阶比你低许多,你收拾她,应该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紫玉上下看了云曦两眼,“曦小姐为什么要我收拾她?曦小姐与她有仇?” “告诉你也没关系。”云曦神色一冷,“因为她惹着我了,还有,我不想太子与东平侯成朋友。” 紫玉点了点头,“好,妾身知道该怎么做了。” …… 董菁昨天被安昌送回了董府。 府里仆人看她的眼神全是各种诡异,让她恨不得将自己藏进地窖里。 但圣旨已下,她不得不嫁了。 说的是出嫁,但,因为是国丧,不能奏喜乐,更不能摆喜筵。 整个董府里静悄悄的。 只有董夫人唉声叹气的指挥着仆人们快速的备着嫁妆。 董菁的脸色一直阴沉着,这不是她想要的婚事,不是,太冷清了,冷清的让人压抑。 安夫人得到消息后也马上回了娘家。 她抱着侄女儿安慰说道,“菁儿,别怕,有姑母在,你到太子府不会受欺负的。” 董菁没有哭,而是愤恨的说道,“可是姑母,菁儿只是个最末名的奉仪啊,那府里还有个四品的良媛,我难道一直对她低声下气的?” 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从外面走进来,正好看着董菁在抱怨。 他冷哼了一声,“那又怎么样?你不会去抢过来吗?自己做良媛?将她贬得最末等?” 董菁趴在安夫人的怀里,目光直直的盯着一处。 她的唇角渐渐地浮着一丝浅笑,虽然男人换了,但,只是换了一条行走的路而已。 她一定会爬到那个高处,将那谢云曦狠狠地踩到脚下。 晌午后,一顶二人抬的小轿子来到董府的门前。 两个长相丑陋的抬轿仆人,与两个长得一脸褶子的歪嘴媒婆。 董家老爷气得脸都黑了。 他扬唇冷笑,“怎么,太子府身为一国的储君,怎么会用这么寒酸的轿子?就不怕世人耻笑一番?” 随轿子而来的一个婆子忙陪笑说道,“董家老爷,你就有所不知啊,因为太子府的护卫与奕亲王的护卫打起来了,结果是太子的护卫打伤了奕王爷的人, 被皇判罚了六万两银子,赔给奕王府。结果,太子府里便没钱了,只好租了一辆轿子。您要是不急,过一阵子等太子有钱了再来租更华丽的轿子?” 另一个婆子也说道,“是啊,董老爷,轿子租的可贵了,时辰到了就得退轿子了,奉仪要是还不上轿,老奴们只好退了轿子,董奉仪请自己找轿子到太子府。” 什么? 让她自己找轿子去太子府? 如果她那样做了,她便成了天下最大的笑话了。 她咬了咬牙,“上轿!” 头上顶着喜帕,着一身水红的衣衫,被太子府来的两个婆子扶进了轿子里。 轿子很快就到了太子府。 门前不见有人迎轿,只有一个小厮走来说道,“哟这就到了?玉夫人说了,太子如今不在府里,就请将贵人直接抬进去吧。” 董府的陪嫁嬷嬷冷笑道,“太子不在府里,怎么,管事嬷嬷也不在吗?” 两个婆子呵呵一声说道,“请管事嬷嬷因为要付更多的银子,府里开销大,贵人多体谅一下吧。” 轿内的董菁气得一脸的铁青。 轿子到了照壁处,落轿。 抬轿子的人便开始催促着董菁,“贵人,请下轿吧,这轿子可是租的,哦,玉夫人没付钱,贵人您将租轿子的钱付了,不多,十两银子,像您这样的贵人一定拿得出来!” 羞辱,赤果果的羞辱! 董菁气得自己踢帘子走下轿来。 但因为身子在慎刑司受过罚,并没有完全的复原好,下轿的那一刹那,她腿上一软,险险的差点摔倒了。 两个陪嫁的嬷嬷忙扶着她。 “贵人,您可要当心啊。” 抬轿子的伙计以为她要走,忙伸手拦住了,“贵人,租轿子的钱,十两!” “贵人?”两个嬷嬷看着她。 给了,丢人,不给更丢人。 “嬷嬷,给他十两!”董菁咬了咬牙。 嬷嬷无奈只好给了。 一个抬轿子的人伸手接了,哪知另一个也道,“一个人十两,不是两个人十两,贵人,好事成双啊,付一个人的银子,贵人想永远的单相思?” “放肆!你们只是一些奴才,敢说贵人?”嬷嬷怒喝一声。 “奴才也是人,怎么,贵人出不起吗?出不起,按规矩,原路送回!”紫玉的声音清冷的说道。 原路? 董菁更得咬牙,“给!” 她怒目盯着紫玉,哼,走着瞧! …… 董菁一直不甘心,暗中让人查着云曦的事,但却发现查不了,没有一点儿线索。 她正因无从对云曦出手而苦闷着,她的一个陪嫁来回话。 “小姐,谢云曦未来的嫂子还定过婚,是江南白家的少爷,据说,当初的婚事是赵家老爷强行要退的,白家不愿意,而那时赵家势力大,白家势力小,迫不得以而退了,现在白家又后悔了。” 白家?很好,董菁微微一笑。 动不了那个女人,那就从她身边的人动手好了,她一定会分心!再借机除了她。 …… 第383节 只为武状元的选举日马上到了,谢枫这几日也推了不少公事,专心在家练武。 赵玉娥见谢枫每天都在家,便坐不住了。 一会儿说要去夏宅问个绣花的样品,一会儿说上街买个胭脂,又说谢府的厨娘做的新点心样式好看,送与夏宅的厨娘做样品。 反正,借口各式各样,总想着往夏宅跑。 林嬷嬷只笑笑不语,谢老夫人心中肚明。 今天,赵玉娥的丫头丽儿听说云曦每日都在谢府,马上回到百福居的西暖阁来汇报。 赵玉娥心头一喜丢开手里绣着的帕子,起身找衣衫换。 丽儿跟在她的身后笑道,“小姐,你的借口是看曦小姐,这样特意打扮一番,老夫人会猜不出来你是去看枫公子?” 赵玉娥横了她一眼,撇了撇唇说道,“猜得出来就猜得出来,只要你这嘴贱的丫头不要乱说出来就行,不然,我将你赶去厨房烧饭去。” 丽儿吐了吐舌头站在一旁不敢再多话。 主仆两人往东暖阁而来。 谢府虽然没了男女主人,一片萧条,但也少了往日的勾心斗角鸡飞狗跳,老夫人带着赵玉娥与一二十个仆人相安无事的过着日子。 外人看着萧条,谢老夫人却不以为然,似乎心情也大好,此时正与林嬷嬷坐在廊檐下的阴凉处说着话。 林嬷嬷道,“老夫人,前几日,族里的长老们送来了文书,说是这个月二十八就是武状元选举了。依老奴看,枫公子的武艺不错,进前三甲,应该不成问题。” 谢老夫人手里拿着一个蒲扇轻轻的摇着,点了点头说道,“嗯,我也看好他。若他进了头三甲,于他的仕途更有利,官职往上升个一级两级不成问题,并且,据说皇上也挺喜欢他,常常叫他进宫议论事情。” “老奴听说枫公子救过皇上一次,但却没有要赏赐,皇上对他另眼相看的吧。不过,老奴不明白,枫公子为什么不借着皇上对他的信任,借机讨要官位呢?还老实的做一个管着片区治安的指挥使,还是个副的?” “这你就不懂了。”谢老夫人笑了笑,七十岁的老妇,双眼虽已浑浊,但目光锐利,“枫公子聪明着呢,他越是低调谦虚,皇上越是觉得他难能可贵,越是奇货可居。 相反,做事太高调,而本事一般,给了官位做不好反而让人失望,让人怀疑他救皇上的用心了,皇上要是对他起了疑心,他往后再做更多的努力也是无用。 另外,他进谢府也是一样,他已与玉娥定下了亲事,可以说,在众多谢氏子弟中,他是与我关系最亲近的人。 但他却从未向我提出借着谢氏的威望向上爬升的请求,依旧默默无闻的做着他的小官吏,是一样的道理。他是反击给谢氏的那一群顽固的族老们看的。” 林嬷嬷讶然说道,“便是那句老语说的,一鸣惊人?” 谢老夫人靠在摇椅上,笑着点了点头道,“不错。谢府交给他,我也放心,现在只等武状元选举一过,我便提前通知族里,海选长公子的事,也提前。族长,只有他合适。” 赵玉娥与她的丫头小丽走来了,谢老夫人与林嬷嬷才停了说话。 坐在远处树阴下绣着花的金珠见到赵玉娥,忙站起身来行礼,笑道,“表小姐,今天这身杏色的衣衫真好看。” 金锭也笑道,“表小姐看着比以往都好看,水灵灵的。” 赵玉娥横了两人一眼,忍着笑意往前走。 她还未开口,坐在廊檐下的谢老夫人就朝她摆手,“去吧,去吧,曦丫头回来了,正好你们两个说说话,记得中午也不要回来,中午不备你的饭,你就在夏宅吃吧。” “去吧,去吧。”一众丫头笑嘻嘻将她往外推。 赵玉娥又好笑又好气。 这是……巴不得她快嫁人吗?嫁了人……嫁了人她也住这府里! 她忍着笑到了夏宅。 夏玉言见到她更是欢喜,拉着她的手就往后院送,“曦儿也回来了,你们好好说说话。” 夏宅后院的一处宽阔的草地上,谢枫着一身短打衣衫正在练剑。 云曦立于一旁观看着。 她看了一会儿,笑道,“哥哥的剑法更精湛了,不过,还是追不上我。” 她身子一闪往谢枫身边跃去。 谢枫只看到一团紫色影子围着他转,他却怎么也抓不着。 “鬼丫头,你这是什么招式?”谢枫跑得满头大汗,也没抓着她一片衣角。 “所以,你的剑法得勤加练习啊。”云曦笑道,然后,她将手中拿着的一张纸抖了抖,说道,“我这儿有一份名单,是段奕着人收罗来的,身手都不错,这次武状元选举,你得多留意这些人的招式。京城人氏有刘义安,刘松,宁义昌,董文,江南海州来的白士林……” 咣当—— 一声碗盘掉落地上的声音将二人惊醒。 赵玉娥脸色煞白的看着众人。 ☆、025章 赵玉娥失踪了 云曦回头看去,只见赵玉娥一脸苍白,正站在离他们二三丈远的地方,目光微微发直。 她的面前落了一地的茶碗碎片。 “小姐当心脚下,奴婢马上收拾好。”丽儿扶着她往后退。 “玉娥?你怎么了?你的脸色不太好?”谢枫扔了长剑向他走去。 云曦也跟着走过去。 赵玉娥的嘴唇哆嗦了一下,扯了个笑容说道,“枫,我没事,我是看到剑光给吓的。” 云曦看了她一眼,眸色闪了闪。 她早就看见赵玉娥来了,只是在念着名字的时候吓得抖落了手里的茶盘。 名字? 她又重新看向纸上的名单,刚才念到江南来的白士林时,赵玉娥才惊慌失态了。 白士林……,白士林? 她心头一亮,江南白家? 之前被赵玉娥的父亲赵淮强行退婚的那个江南白家? 白士林与赵玉娥很早以前就订了婚,只是赵玉娥的父亲当时一心想将赵玉娥送与东平侯做小妾,便宁可赔些银子也强行退了这门婚事。 白家只是生意人,当然不敢同当时还是朝中三品大员的赵淮对抗。 白家上上下下是忍着怒火退了婚,赵玉娥这是还担心白家仍记着这件事吧。 谢枫搂着她的肩头安慰她说道,“那就不要看了,咱们坐着说一会儿话。” 云曦看了二人一眼,轻轻地咳一声。 赵玉娥与谢枫却一直专注的说着话,对她的咳嗽声音半丝儿没有去注意。 云曦轻笑一声,然后微微拧着眉,抱怨地说道,“哥,我也怕剑光。” 谢枫见她一脸的委屈样,但眉眼里却闪着狡黠,他冷着脸哼了一声,“怕的话,那就闭上眼,没人叫你看。矫情!” 云曦:“……” …… “呵呵,自己的老婆害怕,就一个劲地护着,妹妹害怕,却是矫情!这哥哥好偏心!”一个男子的声音说道。 “偏心,我也同意!”一个脆生生的女子声音附和说道。 院墙上坐着一男一女。 墨色长衫一脸怒意的是顾非墨,清贵公子的两眼中怒火腾起,仿佛要烧了对面的白衣蒙面女子。 云曦眯起眼眸打量起那个女子来。 只见她长发如瀑散于身后,脸上遮着一层面纱,看不清真容,但一双眼睛如墨宝石一般晶莹闪亮,忽闪忽闪,灵动可人。 白衣女子说的话带着梁国北地一带的口音。 这女子来自北地的,难怪她看上去很陌生。 围墙上的二人还在争吵。 顾非墨冷嗤一声,“这是我的意思,你少跟我附和!” 白衣女子的柳眉一竖,呵呵笑了一声,“谁跟你附和了?难道一件东西明明是白的,也要我违心着说成是黑的吗?我说了是白的就是模仿你?顾非墨,路是给大家走的,人长舌头是要说话的,凭什么说我附和你,跟随你?你好不讲理!” 顾非墨的俊眉微扬,“臭丫头,那你从青州一路跟我来京,想干什么?来京里也就罢了,我来这里,你也来,不是跟着我,是干什么?本公子最是讨厌狗皮膏药般跟屁虫!” “顾非墨,明明是你跟着我,你跟着我一直跟到了京城的城墙处!” “臭丫头,那是你抢了我的帕子!” “你的帕子吗?明明是个女子的帕子,怎么可能是你的?” “那就是我的!” “帕子上面绣着一枝梅花,你说你一个大男花拿什么有花的帕子,你不怕人取笑你?快告诉我那女子是谁,我就不跟着你了!” “休想!快还我!”顾非墨怒得伸手按上了配剑。 白衣女子咯咯笑起来,“有本事来追!” 云曦一直打量着那个白衣女子,忽然说道,“顾非墨,她是谁?你们在我家的院墙上想干什么?吵架怎么吵到这儿来了?” “你可真是闲的!”谢枫横了他一眼,扶着赵玉娥坐在石凳上,朝顾非墨走来。 “谁说本公子闲了?”顾非墨从院墙上跳了下来,“本公子是奉旨回京的,派了差事。” “差事?什么差事?”谢枫看了他一眼问道。 顾非墨瞥了一眼坐在院墙上的白衣女子,“林素衣,这是我跟朋友的私事,请你远离!” “不就是你被你们皇帝派去做武状元的监考武师吗?有什么稀奇的?不让听就不听,本小姐还不想听。”她在院墙上坐正了身子,朝顾非墨翻了个白眼说道。 顾非墨的赫然扭头看向她,目光带着肃杀,声音冷沉的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谁做监考武师可是一件十分机密的事情,每个人都不得泄密出去。 可这个林素衣居然知道了。 顾非墨向林素衣走近了两步,林素衣眨了眨眼,讪笑道,“呃,呵呵,那个,你放心,不是偷看了你的圣旨,而是……好吧,到了监考的那一天,你就知道了。” “你不说实话,休想离开!”顾非墨抽出身上的配剑朝她忽然刺去。 “我说了实话啊,我没有骗你。”林素衣的身子一个翩飞,轻巧的躲开了顾非墨刺来的剑。 第384节 云曦的两眼微眯,目光紧紧地盯着林素衣,那女子的身手快得惊人。 她以为她已是很快了,但林素衣的快中带着轻盈,比她更高上一筹。 她的快只是在原地快闪,而林素衣却是轻功高,这像是她与姑姑的两者结合。 说的是话又是北地口音,她是什么人? 林素衣也不跟顾非墨厮杀,只是一味的躲开着。 “喂!顾大善人,你来真的?本小姐不跟你玩了,再会!”她的身子一翻,从院墙上跳了下去。 “你给我站住!”顾非墨怒道,提着剑又追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远去后,院墙上又回复了安静。 赵玉娥怔怔的看着空空的院墙上,眨了眨眼,“这个女子真奇怪,是谁啊?” “你们在说我吗?”一个白色的身影又翩然跳入院内。 林素衣轻轻地拂了拂衣袖,眨了眨大眼睛巧笑俨然的看着云曦。 赵玉娥吓了一大跳,捂着心口喃喃地说道,“你……你是人是鬼?怎么跳进来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谢枫见林素衣吓着了赵玉娥,顿时就大怒起来,“唰”的一声抽剑刺向林素衣,“你究竟是什么人?” 林素衣轻巧地躲开了谢枫的长剑,正色说道,“我没有恶意,我听说枫公子想参加武状元的选拔,所以来看看你们。” 谢枫与云曦互相看了一眼,“你究竟是谁?你怎么知道我们家的事?” “我是北疆公主身边的人。”,她微微一笑,“公主发现这次状元选拔的人中,有大部分是太子的人,虽然有小部分像枫公子这样的中立之人,但能有机会赢的,也只有枫公子一人。其他的人都不强。公主想让太子的人都输得极惨,最好一个都不能入仕为官。” 云曦打量了一下林素衣,问道,“我哥能不能赢,还不知道,让太子的人都不能入仕为官,这好像不是我兄妹二人的能力范围之内的事吧?我们可没有那个本事能左右朝廷任用哪一个人。” “曦小姐为什么这样的谦虚?太子在宗庙里被罚跪一个月,被鞭责一百下,难道不是曦小姐手笔?”林素衣看着云曦微微浅笑。 云曦又上下打量起她来。 这个女子居然能看出太了是被人算了一把。 是宫中安着她的眼线,还是她本身就聪慧过人? 还是自己的计策太拙劣,被人轻易的看穿了? 云曦眯起眸子问道,“你们公主为什么要针对太子?” “因为在北疆的朝廷里,朝中大部分官员想让公主嫁给大梁的太子段琸,而公主不喜欢他,如果太子的表现以及威望并不像北疆朝中大臣们想的那样好,那么,公主就不用来和亲了,可以随意找个驸马带到北疆去。” “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北疆公主身边的人?”谢枫也问道。 林素衣从腰间取下一个腰牌递到谢枫的手里,浅笑说道,“枫公子在北疆一带带兵驻守多年,对北疆皇室的腰牌应该不会陌生吧?” 谢枫接在手里,正反两面都看了看,然后对云曦点了点头。 林素衣的眉梢扬了扬,“怎么样,合作吧?太子的党羽是哪些人,都有哪些破绽,我帮你们找出来,一一告们你们,枫公子只需要全力以赴的赢了他们就好。” 云曦看向谢枫,谢枫点了点头,“好,我们兄妹同意了。” 林素衣向二人拱手一礼,说道,“成交,先告诉你们一个人,他是江南白家的少爷,名叫白士林,举家倾财投靠太子了,三天前已经到了京中。” 她说完,纵身一跃,身子飞过院墙,离开了谢府后院。 而赵玉娥的身子这时忽然晃了晃,心中一阵不安。 白士林?他是太子的人? 谢枫低头看向赵玉娥,发现她的脸色又不好了,忙柔声问道,“你怎么啦?” “没……没事。”赵玉娥含糊说道。 又是白士林?云曦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也许,人人心中都有一个心结吧。 赵玉娥一直心神不宁,谢枫的剑也练不下去了,他回头看向云曦,将剑扔给她,“替我先收着,我送玉娥先回谢府。” “好。”云曦接了剑。 小丫头丽儿见自己家小姐要回去,也跟着起身,被云曦一把捉住了。 丽儿吓得不轻,睁大双眼看着云曦。 等到谢枫与赵玉娥走得看不见身影了,云曦才松手放开丽儿。 丽儿长吐了一口气,拍着心口哭诉着说道,“曦小姐,你拦着奴婢做什么啊,小姐都回家了,可奴婢还在这儿,老夫人一准会骂奴婢的。” “你这傻丫头,真是笨得可以,老夫人才不会怪你,要是你跟着小姐回府了,老夫人还要骂你笨!” “为什么啊?”丽儿眨了眨眼不解的问道。 云曦伸手戳了戳丽儿的脑门儿,“你看你笨吧,枫公子哪里是送你家小姐回家,是安慰她呢!他俩走在一处聊聊天,一看后面跟着你个傻丫头,还不得气死?” “哦,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下回看到枫公子送玉娥姐,你就马上躲开,知道吗?” “知道!”小丫头丽儿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 太子府。 紫玉与董菁双双盛装的迎在府门前。 除了她们二人,还有一众丫头婆子。 婆子同往日没什么两样,但丫头们个个穿戴得像是过年一样,人人穿着一身新衣,头上更是想着花样的盘着新式发髻,细看下,有不少人的脸上还扑了粉。 年轻些的丫头——特别是有些姿色的丫头一个个喜气洋洋。 紫玉对这些年轻丫头的举动无动于衷,目光淡淡的看着府门一侧的道路,因为过不了多久,这府里的主人会从那儿坐马车回来。 唯一与众人神色截然不同的是太子新收进府里的董奉仪董菁。 董菁看见一大群的莺莺燕燕翘首看着府门前的路,暗自扯唇冷笑一声。一 她心中腹诽着,真是一群无知的女人们,太子是什么人?他需要一个辅佐他顺利拿到江山的女人,一个个庸俗的脂粉妹们,太子会看中她们? 就在她暗自冷嗤中,一辆通体华丽的马车停在了府门前。 董菁马上收了脸上的冷笑,露了一个温和甜美的笑容出来看那辆马车。 最先下来的是夏公公,随后,他伸手一只手扶着里面的人。 一只修长玉白色的手指搭上了夏公公的手,然后,一个一身银白色的男子从车内走出来。 “恭迎太子殿下。”一大群女人们俯身行着礼。 董菁也马上屈膝拜下。为了让她的声音同别人不一样吸引住太子,她故意将声音说得慢了众人一拍,因此,当众人一齐喊完太子千岁后,便听到好的一声突兀的声音,“太子殿下金安万福。” 她低着头,等着太子来看她,哪知看她的,除了太子与紫玉,人人都目光锐利的看着她。 董菁气得咬牙。 段琸朝紫玉走去,将手伸向她。 “你……本宫一个月不见你,你竟然变了。”段琸微眯起眼神看向紫玉。 这个长得与她有几分神似的女人,原本娇柔做作的让人烦,一个月不见她,这神色居然又像了几分,眉宇间满是淡然神色,而那眸中却闪着讽然。 紫玉微微低着头,“这是因为殿下有一个月没到见妾身的原因,妾身还同以前一样哩。” “是吗?”段琸盯着紫玉看了好一会儿,没看其他人,拉着紫玉的手进了府里。 一众丫头们失望的也跟着往府里走。 唯有董菁是一脸的怨恨。 紫玉装着看段琸,目光朝后扫去,正看到董菁一脸铁青的看着她,她微微勾了勾唇。 段琸回了太子府,几个时辰过了都没有过问过一句董菁。 董菁气得午饭也不吃了,派了几个侍女去问,都是说太子在陪玉夫人商议事情。 到了快傍晚时,她再也忍不住了,亲自往紫玉的紫园走来。 紫玉的丫头小娟正好走出园子门,见到董菁扬唇笑了笑,“董奉仪,你来得正好,玉夫人正让奴婢去请你呢,你却自己来了,也省得奴婢跑一趟冤枉路了。” “你们夫人找我?”董菁微微眯眼,抬了抬下巴一脸傲然的说道,“找我什么事?我往这儿来也不是来看你们夫人的,我是路过。” 分明是想看太子,还死鸭子嘴硬的逞强,小娟心中鄙夷了一声,但口里却说道,“夫人找董奉仪什么事?奴婢真的不知道,不过,太子也在,应该是有重要的事吧。” 董菁看了一眼小娟,抬头傲然走进了紫园。 小娟扭头看了一眼董菁,暗自冷笑一声,进了紫园,可不要气得跑出来。 董菁想着太子在,走得也快。 紫园里外间没有人守着,而屋中空空没有人在,她心中奇怪,正要到其他地方去找,这时,她听到里间屋里有奇怪的声响。 董菁好奇,便走了过去。 里间的门没有关牢,敞开了半条缝。 她从缝里看进去,顿时一阵面红耳赤,接着又是滔天的愤怒。 只见里面的二人都是身无寸布,正在上演活春宫。 正是太子段琸与紫玉。 段琸背对着门站着,紫玉半趴在他的身上,她看到门缝那里的董菁,挑衅的笑了笑,还肆意的喊叫了一声。 声音的刺激,让段琸更卖力的动起来。 刚刚经过人事才一个月的董菁,见到这样鲜活的画面与刺激的声音,整个人都激动起来,身子一抖不小心撞到了门上。 咣,门在这个时候倒在了地上。 忽然的巨大响,将段琸惊得松开手,紫玉从身上掉下来。 他的身子更是气得发抖,待看到是董菁,抬起一脚便将她踢到门外去了。 董菁的心口一疼,一口腥甜从口里喷出。 看到地上她吐的那口血,董菁朝着紫玉的屋子恨恨的暗骂,“死贱人,居然骗她来看太子的活春宫,让她被太子打!她饶不了紫玉这个贱人!” 董菁被自己的侍女扶到了园子里。 第385节 “小姐,你别对紫玉夫人生气了,你弄错对像了。”她的一个陪嫁嬷嬷说道。 “还夫人?她配?我不会弄错,就是她在针对我,从刚进太子府就是她在给小姐小鞋穿,我饶不了她。”董青恶狠狠的说道。 “可是小姐,你有没有觉得紫玉夫人像一个人?” “像谁?”董菁眯起眸子。 “谢云曦。” “她?又是她!”董菁怒得咬牙,“那个白士林联系上了没有,将她约出来,” …… 赵玉娥正在谢府的西暖阁里绣着花,丽儿拿着一封信进来,“小姐,有你的信,不过奇怪的是,没有写署名。” “我看看。”赵玉娥接在手里,她匆匆看了一眼后,又一个字一个字的细看起来。 丽儿眨眨眼,“小姐,谁的信?你怎么看了这么久,才一页纸啊,也没有多少字吧?” “你懂什么?”赵玉娥白了她一眼,然后掩着内心的喜悦说道,“快去备马车,我要出府一下。” “小姐要去哪儿。”丽儿问道。 “出去再说。”赵玉娥又看了一眼信说道。 “不行啊,小姐,咱们出门都要跟老夫人说的,得报上地址。”丽儿皱着眉头。 “我跟枫公子出门,还要报地址?等着老夫人找到我看笑话?你这呆丫头!”赵玉娥伸手戳了丽儿一下。 丽儿眨了眨眼,“是枫公子啊,小姐,奴婢这就让前备马车。” 赵玉娥带着丽儿出了门,到了信中指定的地点。 她看向那个熟悉的背影,娇嗔说道,“你怎么约我来这里?” 他人没转身也没开口,身后却有一人忽然捂着她的嘴巴,接着她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026章 恶招(修错字) 丽儿跟着赵玉娥到了一处茶楼的二楼。 茶楼的位置比较偏僻,但茶室的屋子造得十分典雅。 她心中想着,原来看着粗俗的枫公子居然也是个外粗里细的人,也爱好风雅。 看这茶室的墙壁上,挂着画,或是题着诗就知道是个风雅的地方。 枫公子背着她们在看画,赵玉娥朝他走过去。 丽儿想起云曦说的话——枫公子与玉娥小姐在一起的时候,她这碍眼的丫头最好躲开。 她便悄声地退出茶室,走时看了枫公子的背影一眼。 她心中忍着笑,他看的那幅画,画的全是云朵,连个人也没有,他看得懂吗? 丽儿走到茶室一楼的廊檐下,坐在阴凉的地方乘凉。 忽然,一块帕子飘到了她的头上。 她摊开来一看,发现是自家小姐赵玉娥的帕子。 她心中好一阵疑惑,小姐对自己的帕子一向都爱惜,从来都不会乱丢,这回怎么从楼上扔下来了? 这可太奇怪了,女子的贴身东西随意乱丢可不好,小姐又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 她将帕子叠好,正要放在自己的衣内藏好,忽然发现帕子上有一滴血。 因为那滴血正滴在一朵红牡丹的一旁,她刚才便没有发现。 现在细看下,越看越心慌。 小姐的帕子掉了,那上面还有血…… 丽儿飞快的将帕子塞入到怀里,转身拔腿便往茶室里跑。 茶室的地址比较偏僻,一楼有三五个侍立的伙计,客人也只是三三两两,零星的坐在一楼。 她一口气的跑到了二楼。 二楼,一个人也没有。 刚才枫公子站的地方,也是空无一人。 她围着那张桌子看了一圈,不经意地踩到了地上一个茶杯。 而且,茶杯的周围还洒了一地的茶叶与水渍。 她心中不安起来,这是打翻了茶杯? 小姐又在哪儿? “小姐?小姐——”丽儿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她在茶室里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寻着,越找越慌。 “你叫什么?出去出去!”茶室的一个伙计跑过来将她往外推。 “我找我们家小姐。” “没有,哪有什么小姐?再不走,当心你的腿!” 两个伙计不理会丽儿的哭闹,将她拖出了茶室。 …… 夏宅。 云曦正坐在园子里看着今年可能参加武状元人选的人名录。 院墙上的一个人忽然说道,“一个多月不见你,你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那眉眼还是那眉眼,但,却说不出道不明的觉得她哪儿变了。 眼神少了些犀利,多了些温婉,但看他时,却多了分疏离。 云曦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顾非墨的两道俊眉微微扬起,亮如星子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谢云曦,我几时得罪你了?你见了我怎么一声不吭?”他伸手将衣衫一撩,在院墙上躺下来,双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扭着头看着她。 云曦扭头看了他一眼,见他居然躺在窄窄的墙头,她的唇角抽了抽。 他居然能躺得稳,居然不会掉下来? “没见我正忙着吗?怎么理你?”云曦斜了他一眼说道,然后又认真的看起手里的名单。 “要不要参加武状元的全部的人名录?”顾非墨眉梢一扬,长腿一撩,翻了个身改成侧卧。一手支头,一手闲闲地搭在膝盖上,唇角微勾看着云曦。 云曦赫然看他,“你手头上有?” “我不是被咱们的皇上选为监考武师吗?这名单么,自然可以弄得到。”他看了一眼云曦,从院墙上翩然落下。 顾非墨拂了拂衣袖走到云曦面前的石桌边坐下。 然后,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放在她的面前。 云曦飞快地接在手里,目光也快速地在人名目录上扫视着。 顾非墨坐在她的对面,微微眯起眸子盯着她的脸看。 石桌不宽,他几乎可以数清她低垂的眼睫,一根根的微微向上卷曲,轻轻的颤着,如两扇蝴蝶的翅膀。 因为低着头,越发显得她的下巴尖细,鼻尖上,因为天气的炎热而微微溢出一些细小的汗珠。 顾非墨想了想,还是抬着袖子在她一侧扇起风来。 风将她的头发丝吹起轻轻地拂到脸上,她微微挑眉,瞪向他,“你干什么?” 顾非墨马上将袖子往自己怀里拿,眉梢一扬,“我热,扇着风,凉快些。” 云曦看了一眼他的大袖子,抿了抿唇没说话。 她的目光又停在手中的人名目录上,的确比她了解的齐全,有近百人参选。 那天,林素衣说参选的人中有近大半的人是太子的人,那么就有六层以上是太子的人,这些人如果都入仕为官,段奕,顾府,谢府,都会有麻烦。 她微微眯起眸子不说话。 “我怎么瞧着你……比一个多月前变了很多?”顾非墨将脸凑到她的面前说道。 距离近得只有一寸了,云曦吓得将头往后一躲,眉尖微蹙。 顾非墨呵呵一声冷笑,“我又不吃你,你怎么吓成这样?” 云曦微微撇唇,说道,“多谢你送的人名录。” 顾非墨的胳膊撑在石桌上,看了她一眼,嗤笑一声,“我帮的是谢枫,不是帮你,你又不考武状元。” “顾非墨!你居然敢偷了我的人名录送人?你给我出来!”一人女子的声音忽然在院墙外响起。 顾非墨的脸色变了变,“谢云曦,我先走了,若那个女人问起我,别说我来过!” 他身影一闪,眨眼间人已不见了踪影。 很快,从墙头上又翩然落下一个人来。 一身白衣如雪的林素衣进了院子后,也不同云曦说话,而是跑进了园中的屋子里寻找起来。 但没一会儿又跑了出来,“谢云曦,看见顾非墨没有?” 云曦摇头,“没有。” “刚才我还听见他的声音,你没将他藏起来?”林素衣的目光在园子的四周环顾了一圈说道。 云曦看向林素衣,想着顾非墨居然落荒而逃了,她不免心中好笑,“林小姐,我有未婚夫,我怎么会藏一个外男?他真的不在。” 林素衣点了点头,“说的也是。”她走到云曦面前的石桌边坐下,柳眉一竖,愤恨的说道,“顾非墨从我手里偷走了一份所有参选武状元的人名名单,本来是想给你的,结果被他偷了,可恨!待我追到他,我饶不了他!” 云曦的袖中正藏着那份名单,她马上仔细的藏好。 万一被她发现了,顾非墨还不得被她追杀? 第386节 她微微一笑,“也没有关系,我的手头上也有一份名单,有二十多人的名字。都是比较出名的世家子弟。” 林素衣的目光往那份残缺的人名名单上瞥了一眼。 忽然,她的眼神微微眯起,指着其中一个人名说道,“我打听到一个消息,这个人在密谋着要去绑架一个人,还说会对他的仕途有帮助。” 云曦往她手指的一个名字看去,眸光微微眯起。 白仕林? 江南白家的少爷,赵玉娥以前的未婚夫,绑架谁? 林素衣刚走,在前院当差跑腿的小丫头五月飞快地跑来传话。 “小姐,有您的信。” “我的信?谁送的?” 五月摇摇头,“不知道,一个十八九的大丫头送来的。穿得很齐整,应该是个大户人家的侍女。” 云曦接在手里,信封的上面没有写署名,只画了一朵紫玉兰。 紫玉?太子府的消息? 她飞快地去掉封蜡,打开信封。 信纸上也只有简单的一句话:董菁在骂着小姐,昨天出府去见过了江南白家的人。 董菁骂她?这是不甘心败了? 云曦轻笑一声,自己酿的苦酒,自己饮下。 但她为什么要见江南白家的人? 江南白家? 云曦的手指在桌案上轻轻的敲着,双眸微微眯起,想着心事。 谢枫回到夏宅来到曦园,正看见云曦正坐在园子的树荫下发呆。 他看了一眼园子四周问道,“你有没有看见玉娥?” 云曦回过神来,收了桌案上的书信与人名名单,对谢枫摇摇头,“没有看见,她没来夏宅。” “没来?”谢枫挑了挑眉,“那就奇怪了,今天一早我路过谢府,谢府的人说她出门了。现在都中午了,谢府的人说还没有回府,还反问我是跟我一起出门的,怎么还问他们?我没有多问话,便想着是不是来了咱们家,可家里也没有,她能去哪?她居然还会贪玩了。” 赵玉娥贪玩? 云曦的记忆中,赵玉娥一直都是文文静静的女子,怎么可能? 她正想笑着谢枫操心得连赵玉娥的性格都会记错时,忽然,她心中一跳。 董菁在怨恨她,又与江南白家接触。 赵玉娥出门了半天又一直没有回谢府。 赵玉娥在听到江南白家的少爷白士林的名字时,吓得脸色发白。 难道…… 云曦的神色一敛。 她站起身来对谢枫说道,“哥,我怀疑玉娥被人劫持了。” 谢枫大惊失色,“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云曦马上将太子府紫玉送来的密信递给谢枫看。 “这是太子府里,我的一个眼线递来的信,这董菁是东平侯的侄女,一心想嫁段奕,被我使计与太子做了夫妻之实,嫁不了段奕,她便恨起了我,而现在又与江南白家相勾结,只怕她会唆使白士林对玉娥姐下手。” “白士林他敢!”谢枫的冷眸里顿时闪出一股杀气,“曦儿,我这便带人上白家的别院,要是那白士林敢欺负玉娥,我一定亲手宰了他!” “哥。”云曦拉着双眼怒得痛红的谢枫,说道,“这个节骨眼上,大哥千万不要冲动行事,去白家也要装成不知道这件事的样子,否则,他们反咬一口说哥哥乱用职权,哥哥在这次的武状元的选拔赛上就会留下一个污点,对比赛不利啊。” 谢枫顿了顿,“我知道了。曦儿不用操心。” 谢枫转身又朝府外走去。 只是眉眼里是满满的担忧,没有让云曦看见。 谢枫一走,云曦马上叫出青裳。 青裳忙问道,“小姐,听到枫公子同你在说赵小姐不见了,小姐,咱们怎么找她?” 云曦也大步朝府外走去,“谢枫以职务的便利会上白家在京中的别院里找人。但,白士林既然想抓人,就不会将玉娥藏在别院里,一定会是另外的地方。” “另外的地方?那么,咱们不是更不好找了吗?”青裳说道,然后,她顿了顿,又道,“小姐,不如咱们通知王爷派了青山的人去找?” “糊涂!”云曦摆了摆手,“太子的人一直盯着王爷的暗卫势力,青山的人大批在京城中出现,只会让太子更怀疑王爷,告一个王爷私养势力的罪,给王爷添乱。” “那赵小姐该怎么找?”青裳问,“或者,咱们去通知谢府?” 云曦摇头说道,“不!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谢府的人知道,否则,对玉娥小姐的闺誉不利,谁又知道谢府长房的那几个仆人会不会嘴长说给其他谢氏的族人听? 其他的几房的人可是个个盯着老夫人手里的权势在看,想从赵玉娥身上走捷径的人也不少。所以,玉娥姐的事,不能透出一个字去。找人,我自然有办法。” …… 出了夏宅,云曦马上坐了马车到了赵胜新开的一家赵记酒楼。 赵胜见她来了,马上将她迎到二楼的密室里。 他欣喜的说道,“东家,是不是有什么任务要属下去做?” 云曦对双龙寨的收入从不过问,所以,根本不要他们做账本送过去。 但每次来找到赵胜,都是有任务。 又因为,他们平空得到的几百个铺子都是云曦支助的,而且收入全部归双龙寨,云曦与谢枫半文钱没有拿。因此双龙寨的人对这兄妹二人是无比的感激,有求必应。 云曦看向赵胜,声音冷沉的说道,“没错,我要你们帮我找一个人,是赵家小姐,枫公子的未婚妻。” “枫公子的未婚妻?”赵胜惊讶得站起身来,然后又是一脸的怒意,他瞪眼着两只小豆子眼,“这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不想活的敢动咱们的大嫂?” “我怀疑是江南白家的少爷。”云曦说道,“所以这才来找你,目前双龙寨的人有多少在京城里?” 赵胜说道,“加上属下,一共有二百八十五人。” 云曦心中惊讶了一瞬,赵胜居然带来了大半个双龙寨的人,不过,人多也好办事。 “赵胜,你马上通知下去,吩咐着在京的所有的双龙寨的人一起去寻赵小姐!我会给你们她的画像。找到后,马上通知在夏宅的吟霜姑娘或是管事白虎与玄武。发现是谁绑架了赵小姐,给我狠狠地收拾了!” 赵胜的神色马上一敛,“是,大当家!” …… 一间胡同的小别院里,院子里站了一位湖兰色长衫的年轻公子。 年轻公子虽然不是绝色的美男,但也算得是一个俊美公子。 但那眼神却是冷得渗人,正对一个小仆呵斥道,“怎么,那谢枫不在家?他今日不是沐休吗?” 小仆回道,“公子,据说,谢枫骑马出了府,不知干什么去了。” 扑通!小仆被踢倒在地。 “不知道?不知道就不要回来了!一定要找到谢枫!他想做谢氏长房的女婿?做梦!” …… 赵玉娥晃了晃发沉的头睁开眼来,发现她被扔在一个榻上。 而屋中的光线也不太明亮,因为窗帘子都垂下来,挡住了外面的阳光。 她往自己的身上看去,衣衫整齐,她这才松了口气。 门在这个时候吱丫一声的被人推开了。 一个身姿欣长着一身湖兰锦缎的年轻公子缓步走了进来。 那人迎上她的目光,唇角微微浮着一抹没有温度的浅笑。 赵玉娥抬头看见面前的人,她吓了一大跳,身子连连往后退。 “你醒了?”男子脚步不停,一直走到床榻前俯身看着她。 男子也就二十岁左右,眉目温和,但细看之下,那眼底里,藏着隐隐怒意。 “白……白士林?你为什么要写假信骗我来这里?你想干什么?我已经不是你的未婚妻了!”赵玉娥的身子发抖,目光恐慌的盯着面前这个男子。 白士林温和一笑,眼底却藏着冷色,“我想干什么?玉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你,但是,你却为什么同意你父亲退婚?几千两银子外加我们白家的生意,便将这门婚事毁坏了,你现在又喜欢上了谢枫,是吧?一个七品的小吏。” 赵玉娥强按着内心的恐慌说道,“白士林,我早就说过,我从来就不喜欢你,也请您早日退婚,是你一直赖着。” “我现在也想赖着,你以为我不知道?谢枫娶你是想娶一个高门的小姐,想老夫人助他平步青云。” “白士林,说一千道一万,你究竟想干什么?”赵玉娥低吼一声。 这个男人的笑更加诡异了,让她不寒而栗。 “做什么?如果谢枫看见你我二人在一间屋子里做着夫妻的事……”白士林看向赵玉娥,声音也变得轻佻起来。 赵玉娥咬牙冷笑道,“那么,你看到的便是一具尸体了!” 谢谢, migai09111月票 gelineliu182月票 么么达。 ☆、027章 给太子一顶绿帽子! 白士林的目光忽然变得凌厉。 他扯唇冷笑,“赵玉娥,你威胁我?” “……” “你也不想让你的外祖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吧?当然,若我抱着你的尸体去见她,她也不会无动于衷,必竟你以前也是我的未婚妻!” 赵玉娥冷笑说道,“我与你的婚约早就已经解除了,还有,你敢说你们白家攀上我赵家时,不是看中我父亲的权势?” 第387节 “……” “你们白家难道不是看中我母亲的身份才提亲的?你当我外祖母不知道内情?你还想带着我的尸体去,你以为她会软弱得被你左右?” 她袖中的手在发抖,她怎么就忘记了白士林是个模仿他人字迹的高手? 他居然模仿了谢枫的字迹骗她来茶室。 现在想想,其实是有破绽的,因为谢枫根本不懂画。 她却一时迷了心窍相信了那封信。 白士林轻笑一声,“我与谢枫,大家彼此彼此,你选他,是不是因为他有一个即将成王奕王妃的妹妹?实话告诉你,太子是不会让他们顺利成婚的。” “……” “所以,你嫁一个七品小吏的谢枫,不是委屈了你自己?而你要是选我,我会好好的待你,这次的武状元,我一定会将谢枫比下去,哦不,他可能都参加不了了。” 门外忽然有人说道,“公子,属下们已将消息放出去了,谢枫正往这边赶来。” “是吗?”白士林的眉梢扬了扬,得意地说道,“做好准备,拿下谢枫!最好给公子拿活的,他对太子殿下很有用。” “是,公子!”门外的护卫应道。 随后,那脚步声渐渐地远去了。 赵玉娥的一颗心狠狠地揪起,她望向白士林冷笑道,“原来你捉住我是想抓谢枫?你以为你杀得了他?”“那么,试试看不就知道了?”白士林俯身下来,双手按在榻上,微微勾唇冷笑。 赵玉娥神色紧张地往后躲。 她飞快的拔下一只发钗抓在手里,“白士林,你……你敢再上前试试看!” “我们订婚那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的看你,唉,想当初,我怎么就一时犯傻同意了退婚?你说你这么大的一个美人,嫁一个不懂风雅的谢枫,委不委屈?” “你滚开!”赵玉娥又气又羞,一脸煞白。 他的手用力地抓住赵玉娥的手腕,双腿压着赵玉娥的腿。 “放开我!”赵玉娥用力地挣脱着。 她两眼凌厉的看着这个衣冠禽兽,心中原本一直厌恶着父亲,但那薄情的父亲却退了这门婚,也算他活了一场为她办了一件好事。但白士林的手劲很大,赵玉娥只是个深闺小姐,哪里挣脱得开? 她忽然咬住了舌头,白士林发现她神色不对,一掌朝她头上劈去。 “你想来个殉节?让我白士林背个奸杀女子的罪名?你做梦!” 赵玉娥怒目看着他,“你关住的不过是我的一副身子,你想借我上位,做梦!” “本公子就先用了这身子再说,我倒要看看你这身子能换多少钱。”白士林勾唇一笑,困为双手正按着赵玉娥的胳膊,他便俯下身用牙开始咬开赵玉娥的衣领。 赵玉娥大声怒道,“白士林,当初退婚,两家都没有异议,我也尊敬你,你却是这样的一个小人,你敢侮辱我,我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砰—— 忽然,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了。 赵玉娥看到来人,心中长出了一口气,又惊又喜。 那人的身影飞快地扑向床榻,飞起一脚就朝白士林踢去。 眼看一脚踢来,白士林只得放开了赵玉娥。 他的身子一跳,落在了地上,然后反手一拳头打向来人。 但那人的动作更快,大手握拳狠劲朝白士林的脸上揍去。 白士林忽然被袭击,脚步踉跄了一下。 他冷笑道,“谢枫,你来了这里,就别想出去。” “那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拦着本公子了!”谢枫的两眼怒得通红,伸手将赵玉娥从榻上抱起来护在怀里,又抬起一脚朝白士林踢去。 白士林也不弱,身子一闪让开了。 谢枫将赵玉娥护在怀里扶着,腾出另一只手抽出身上的配剑朝白士林的身上刺去。 白士林早就有准备,也抽了剑迎上谢枫。 两人在屋中厮杀起来。 “快走!这是他们的地方,他们有埋伏!”赵玉娥心中焦急,她用力的推着谢枫。“白士林抓的就是你啊。” “让我先宰了这个无耻的小人。”谢枫怒道。 白家设在京中的别院正好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他谎称查反贼,去了白家的别院搜寻,结果什么也没有。 路上却遇到了赵玉娥的一个丫头正心急如焚与双龙寨的两个人说着什么,这才查到了这里。 他踢开门,正看到这白无耻在欺负着赵玉娥,叫他怎么不恼火? “快走——,枫!不然你会死!他们要杀你!”赵玉娥焦急地用力的拉着谢枫的胳膊。 白士林忽然冷声一笑,“转身从窗子里跳了出去。” 谢枫正要去追,忽然,外面又有不少人高喊起来,“抓刺客!” 脚步声,兵器的撞击声响彻在房间外。 “枫,咱们被包围了,是我害了你。”赵玉娥愧疚的说道。 她的眼睫闪了闪,滚出两粒大大的泪珠。 谢枫搂了搂她的肩头,温声地说道,“你别自责,咱们前天刚刚商议好今天要一起出来赏画,这个白士林马上仿造我的笔迹写信约你,所以你才会深信不疑,只怕这件事的背后一定大有文章,咱们先冲出去再说。” “可是外面的人那么多——”赵玉娥心中慌乱不已。 “有我在,别怕。”谢枫搂紧她的肩头,神色凛然,“待会儿,我持剑杀出去,你别怕!拉着我的胳膊千万别放手。” “好!”赵玉娥抬头看着他。 虽然谢枫安慰着她,但,要不是她的大意,她哪里会被人劫持? 谢枫搂着她持剑向外冲去。 果然,外间屋子里早已站满了手持弓箭的护卫。 白士林站在最外围,负手而立,一脸的傲然,“谢枫,将赵玉娥放下,白某人便放你一马!这赵玉娥原本是我的未婚妻,是她老爹贪财,以高官的权势强行退的婚,一直心仪赵小姐,从来没有接受过退婚一事。” “休想!”谢枫抱着赵玉娥,脚尖点地,身子朝前快地跃去,同时,他手里的长剑唰唰刺向这些护卫。 “给我射!”白士林伸手一挥。 “我给射!”一个女子的声音忽然说道。 白家护卫的箭只咻咻的射出三五只箭,但他们身后却射来更多的羽箭。 伴随着啊啊啊的惨叫声不时的响起,白家的护卫们倒了一大片,没倒的也吓住了。 白士林忙扭头看去,发现来是一群穿着杂色衣衫的男子,站在最外面的是一个紫衣的蒙面女子。 “来这所宅子的人都不许跑了!”白士林怒道。 他的命令下达后,两方的人都厮打起来。 谢枫借机带着赵玉娥跳到人群之外。 “哥,玉娥姐,你们没事吧?”紫衣女子正是云曦,她看了二人一眼问道。 “我们没事,曦儿,你怎么来了?”赵玉娥从谢枫的怀里走出来扶着云曦的胳膊问道。 “我猜到了,双龙寨的人正满城的找你。是丽儿发现了情况不对,她焦急的准备谢府报信时,遇上了双龙搴的两个人,大家才一路寻到了这里。大哥先一步到,我带着人后一步赶来了,这里既然是白家的另一处别院,护卫当然不会少。” “抓住那个白士林,本公子今日要将他万刀砍碎!”谢枫一指正在与双龙寨的人厮杀的白士林怒道。 “枫公子,敢欺负大嫂的,便是咱们整个寨子的仇人!”赵胜领着几十人与白家的护卫们奋力的厮杀。 双龙寨的人比白家护卫多一半多,没一会儿,白家的护卫已死伤大半了。 白士林一看不对劲,悄悄的往一处角落里退。 “嘿嘿,你今日死定了。”赵胜带着十几个人将白士林逼到了墙角。 几个人正磨拳擦掌的伸手来抓白士林,白士林这时却是忽然鄙夷一笑,接着,他身后那堵墙壁忽然开了一道口子,白士林身子一矮,钻了进去。 赵胜心中吃了一惊,连忙伸手去抓,但那门在白士林进了洞里后,飞快地合上了。 赵胜与双龙寨的人惊异之下,一齐跑到墙壁下伸手去摸,但那面墙上却没有再出现那个门洞。 “小姐,白士林跑了!”赵胜懊恼的说道。 云曦也发现了那面墙壁的诡异。 她走过去,伸手在墙上摸索了几下,却怎么也找不到机关。 她又看了一眼墙前的石头地板上,什么也没有发现。 谢枫这时说道,“赵胜,带一半的人速到城里去搜白士林。其余的人都仔细的搜搜这所宅子!” “是,枫公子!”赵胜应道。 “等等!大哥!”云曦的目光扫了一墙壁后朝谢枫走来。 “怎么啦,曦儿?”谢枫问道,“为什么不去追?白士林今日敢惹本公子,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妹妹也不会放过他!”云曦看着谢枫微微弯了弯唇,“就算抓住了白士林,哥哥想怎么做?杀了他?解一时的恨意? 然后呢,有人会告哥哥乱用责权抓人,还抓的是一个‘无辜’的好人。哥哥不但没有将白士林彻底的毁坏掉,反而让世人给白士林掬了一把伤心泪。再说,你有怨天的一堆事,” 谢枫的两眼微微眯起,“曦儿,难道让那白士林一直逍遥下去?” 云曦摇摇头,说道,“咱们没有证人,再说,他对赵玉娥还没有得逞,哥哥就算抓了他,他来个死不认账,你也治不了他的罪。” 赵玉娥也说道,“曦儿,你想怎么做?那个白士林竟然想抓我引出枫大哥,再杀了枫大哥,实在是太可恨了。” 要是她被白士林害了,谢枫一定会疯了,一定要跟白士林拼了,那就更着白士林的算计了,因此赵玉娥也想白士林不得好活! “我有个办法!”云曦的眉眼弯了弯。 …… 谢枫没有继续派赵胜去追白士林,而是带着惊魂未定的赵玉娥坐了一辆马车往谢府而去。 上车前他又悄悄的叫出了被云曦派来暗中跟着他的朱雀。 “公子,有什么吩咐?”朱雀问道。 谢枫的眼神森冷,“你暗中找找那个白士林,找到之后,给我狠狠地揍,也不要打死打,因为曦小姐还有大的差事叫他办!” “是,公子。”朱雀脚尖一晃,身子已不见了踪影。随后赶来的青裳与云曦坐了另一辆马车。 第388节 放了白府的家丁,也不让赵胜继续追那白士林,青裳对云曦的决定没法理解。 马车里,云曦正坐在软垫上歪靠着车壁看书,神色淡然。 青裳眨眨眼,还是忍不住道,“小姐,奴婢不明白。” “嗯,”云曦没抬头,目光一直盯着书本在看。 青裳心中腹诽着,小姐的这份坦然居然像王爷。 “小姐。”青裳问道,“小姐为什么要放了白士林不去追?那白士林实在太可恨了,他居然起了龌龊的心思想想害赵小姐,就该狠狠的收拾了。” 云曦放下书本抬起头来,微微眯起眸子,轻笑了一声,“青裳,这白士林是太子的人,他举家上京投奔太子,白家的钱且不少,是太子的一个新宠。若杀了白士林一人,白家的其他人一样的会助太子,这于我们有什么有好处?” 青裳眨了眨眼,问道,“小姐有什么良策?” 云曦的眉眼微微浅浅含笑,“如果他背叛了太子的话……,白士林得死,他的一家子也会被太子嫌弃,甚至除掉。” …… 太子府里。 紫玉这一日忽然收到了云曦差人暗中递来的密信。 她马上进了里屋拆开来看。 信上的字不多,只写了一个“醉”字。 醉仙楼? 紫玉将信烧掉后,换了衣衫就出了太子府。 她最近被段琸宠着,夜夜留宿,因此,她出入太子府时,守门的人都不会过问。 一辆小马车载着紫玉与她的小丫头小娟到了醉仙楼。 福生已经认识她了,马上让小图带她到了三楼。 云曦依旧在“尊”字号客房里等着她。 “紫玉夫人请坐。”云曦客气的朝她微微一额首。 “不知小姐这次找妾身来是什么事?”紫玉问道。 两人都是赶着时间,因此说话都是开门见山。 云曦看了一眼紫玉,说道,“董菁与太子行房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吧?” 紫玉攸地抬头看向云曦,不解地问道,“曦小姐问这个做什么?” “她也许……怀上了呢?”云曦的眉梢一扬浅笑说道。 紫玉摇了一下头,“怀孕?这就不知道了,没听她说。也没见过她请过御医。” 云曦轻声笑了笑,将一个白色的小瓶子递到紫玉的手里。 “不,她一定要怀孕,你将这个倒入她的饭食里,她很快就会怀孕了!” “曦小姐。”紫玉看见云曦的眸色中闪着戾色,小心的问道,“这是……什么药?” 云曦看了她一眼,说道,“你不需要多问,照着做就是了。董菁一除,你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她虽然不得宠,但身后有东平侯在帮她,太子也不敢太得罪,她便肆无忌惮的与你作着对,经常派人到你的园子里骚扰,是不是?” 这位曦小姐怎么对太子府的事都知道? 紫玉心中对云曦起了敬畏之心,没敢再问,便点了点头说道,“好的,曦小姐,妾身这就去准备着。” …… 紫玉回了太子府,她挥退了小丫头小娟后,一个人往董菁的屋里走去。 远远的看见董菁的一个嬷嬷走在前面,手里还端着一个拖盘,上面放着一碗粥。 她的眸光闪了闪,将手中的一个镯子脱下来,丢了过去。 镯子是赤金雕花的样式,价值不菲。 果然,那嬷嬷见到镯子从她身边滚过去了,马上放下拖盘追了上去。 紫玉立刻从暗处闪身出来,将云曦给的瓶子中的药倒进了那碗粥里。 她又伸出一根手指搅拌了几下,待药粉全部化掉了,紫玉这才悄悄地走开了。 那嬷嬷捡了镯子后喜滋滋的又回到放碗的地方,端着拖盘往董菁的院落而来。 董菁自从在宫中与太子有了春风一度,太子便再没有理她过。 这让她心中极度的不平衡,看到紫玉一直模仿着谢云曦而受宠,她心中更是恼恨。 而府里的其他的丫头们也发现了这个秘密,全都一身紫衣。 段琸一时心情好,也留宿了一个侍女,同时书房里也多了两个侍女。 这让从没受过太子一天半日爱怜的董菁怒得又砸了一通茶碗。 谢云曦那个女人究竟有什么好,为什么整个太子府的女人都要模仿她? “白士林那个蠢货,居然拿不住一个赵玉娥?”董菁在自己的院子里发着脾气。 陪嫁嬷嬷端了粥点过来,说道,“小姐,这是刚刚熬好的莲子粥,快尝尝。” 董菁因为一上午都在生气,现在才发现饿了,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这时,又有小丫头来传话,“奉仪,有您的信。” 信是白士林写来的,约她到老地方见面。 “他居然还有脸来见我?”董菁怒道。 但随后,她又想了想,不见面,怎么能骂骂他那个蠢货?还想着依附她来靠上东平侯与太子府?没点本事谁要他? “奉仪,现在要出府吗?”她的陪嫁嬷嬷问道。 董菁将信投入烧茶水的炉子里烧掉了,对随侍嬷嬷说道,“出府,穿得素一点。” 白士林与谢枫在白家的另一处宅子里拼了一次剑后,心情一直郁闷。 他没有想到谢枫的剑术那样高强,带着一个赵玉娥都能赢他,如果是到了那天比武的那一天,他还不得三招就被谢枫打得滚到台? 不!他一定不要让谢枫赢! 那么,赵玉娥,他得一定要抓到手里。 只是让人更恼恨的是,赵玉娥现在做了个缩头乌龟,整天缩在谢府不出门了。 而这比武的日子也没剩几天,谢枫却依旧逍遥着,让他心中更是恼火。 他烦燥的在屋子里踱步,他的随侍急匆匆来回话,“公子,发现那赵玉娥出府了,正坐着马车往永福街走去。” “赵玉娥去永福街了?”白士林的眼睛一亮,神色也明亮了几分,“备马,随本公子去永福街。” 前往永福街的路上,写着“谢氏长房”名牌的马车正缓缓前行。 马车里面,一个杏色衣衫的女子正在自己同自己下棋。 “小姐,按着您的要求,奴婢将信送给那董菁了。只是,她会不会出来?”一身青色衣衫的青裳问道。 云曦点了点头,“她当然会了,白士林办砸了一件事,那么计划就得变了,白士林与董菁一定会见面商议后面的事宜。” “可是小姐——”青裳上下打量着云曦,“小姐为什么要穿了赵小姐的衣衫出门啊。” 云曦轻声一笑,“董菁会同白士林商议后策而出门找白士林。但白士林因为没有办好差事心中肯定不痛快,但他也有出门,也有牵引点。 那便是玉娥小姐。玉娥小姐出门不方便,我来装扮是最好不过了。另外——”她顿了顿,“最后,还得请太子到那个‘老地方’。” 青裳眨眨眼,“小姐,抓白士林,找太子做什么?” “给太子一顶绿帽子!” ☆、028章 董菁之死 (改错标点) 028章董菁之死 丽儿坐在马车内,看了一眼云曦,又看了一眼青裳,眨了眨眼说道:“曦小姐,青裳姐姐……,真的可以抓住白士林,给小姐出口气吗?” 那天,那么多的人都没有抓住他,今天只有她与曦小姐来,就能抓住白士林?她有些不相信。青裳的唇角一撇,伸出一根手指头点了点丽儿的头,嗔道,“只要你这小丫头不要说错话,就不会出问题,记住了没有?” 丽儿点了点头,“让住了。” “怕不怕?”青裳斜睨着她揶揄一笑。 丽儿将胸脯一挺,“不怕。” “不错,是个忠心的丫头。”青裳笑了笑。 丽儿神色凛然,那天,要是她细心一点,小姐也不会被捉住。 小姐回了谢府后,一直都不说话,她也不敢多话,看到小姐的样子,心中便将那白士林恨死了。 只想将他抓了让枫公子狠狠地揍一顿。 …… 马车走得并不快,青二的脸上贴着胡子,装成谢府的一个车夫,憨憨厚厚的模样,看不出是个身手不凡的高手。 青二懒洋洋的扬着马鞭子赶着马车,朝永福街的一间酒楼缓缓而行。 半个时辰后,他们这辆车的后面跟上来一辆马车。 青二的车慢,那辆车也慢,青二将车赶快,那辆车也快起来。 谢府的马车穿巷了,那辆马车也穿巷子。 他的眼神眯起,伸手敲了敲车壁,“小姐,有人一直跟着咱们的马车。” “让他们跟着,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往事先安排好的地方继续走。”云曦说道。 那辆马车忽然跟上来,她也发现了。 如果她没有猜错,那一定是不死心的白士林。 赵玉娥一听白士林的名字,神色就变了,想必之前这白士林也跟踪过她,难怪她极少出谢府的府门。 马车到了永福街的一家酒楼前停下。 第389节 “小姐,到了。”青裳挑起车帘子往外看了看,说道。 云曦从青裳挑起的车帘子里看去,酒楼前,一个头戴面纱的年轻妇人也从马车上走下来,正扶着一个老嬷嬷的手往酒楼里走。 年轻妇人身着一身普通的棉布裙子,装成一个贫女的妇人。 但她头上的一只发钗出卖了她,那种款式的金钗,只有宫中有品阶的女子才有。 年轻妇人走的是宫中女官的步子。 面不斜视,端端正正看向前方,上身不动,只有一双脚在轻快的往前移动,裙摆轻飘,那身姿倒也是个美人。 只是,美人的心太贪,可就不要怪他人的心太狠。 她弯起唇角轻声笑了笑,这年轻的妇人,一定是董菁。 “太子那里怎么样?”云曦问青裳。 青裳说道,“小姐,没问题,紫玉说想来这家酒楼吃饭,太子已经同意了,正带着她坐马车往这里而来。” 云曦点了点头,没有马上下车,而是坐在车内等着,估摸着董菁上了楼后,她才对青裳与丽儿说道,“该我露面了。” 丽儿吸了口气,挪到云曦的一旁等着。 青裳从马车的暗格里取了一块赵玉娥常用的面纱,给云曦遮面。 一番打扮后,青裳笑了笑,“小姐只要不说话,没人会相信您是曦小姐,一定会认为是赵小姐。” 丽儿也点了点头,“曦小姐这身模样很想我们家小姐。” “嗯,走吧。”云曦道。 青裳推开马车门,丽儿当先跳下,将手伸向马车里。 云曦学着赵玉娥的模样,伸手搭在丽儿的手心,借着她的力道踩在小凳子上缓缓的下了马车。 “小姐,仔细脚下。”丽儿说道。 “赵小姐,快进去吧。宋小姐也到了呢。”青裳扶着她的胳膊说道。 云曦微微偏头向后看去,一直跟踪她的那辆马车也到了酒店的门口。 那辆车的车帘子飘起了一点,有个湖兰色长衫的青年男子正侧头往她这里看来。 她暗暗地冷嗤一声,自己找死! 青裳的手里提着个小包,丽儿扶着她进了酒楼。 三人进了酒楼后,青二也转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脱了车夫的衣衫,混入了酒楼,暗中跟在云曦的身后。 云曦几人进了酒楼后,那辆一直跟踪着的马车上,走下一个湖兰色长衫的年轻公子,正是江南白家的少爷——白士林。 他望着前面的酒楼,眼底闪过一丝冷芒。 “公子,要不要多带几个人去?”他的随从问道。 “身边只跟了两个丫头而已,还不是手到擒来?”白士林轻笑一声。 酒楼的一二楼人不少,但三楼都是雅座,因此,相对安静不少。 云曦与两个丫头进了一间雅间。 没一会儿,丽儿从里面走出来,往楼下走去。 赵玉娥的丫头? 一直跟在她们身后的白士林,往丽儿走出的那间屋子看去,得意的笑了笑。 雅间的门并没有关牢,而是敞着一条缝。 他伸手推门,轻轻地走进去。 屋子分前后两间,隔着屏风,隐约可见赵玉娥坐在屏风后。 一个侍女在说道,“赵小姐,丽儿到楼下去看宋小姐的马车有没有来,咱们要不要先点菜?” “嗯。”装扮成赵玉娥的云曦说道。 她的耳中听着声音,有人已进了屋子,不是她身边的人,一定是白士林。 外间,白士林轻手轻脚在往里走。 他正要绕过屏风,忽然,从屋中又跳出了好几个人来,有人抬起一脚朝他踢去。 因为是偷袭,白士林一下子没躲开,身上挨了一脚。 他的心头一惊,中计了? 他转身拔腿就要跑,却被几只剑挡住了去路。 谢枫抱着胳膊挡在门口,冷笑道,“给本公子打!” 屋子里有八九个人,加上一个本身就比白士林强的谢枫,没出片刻,白士林便被踢翻在地。 四个人将他的胳膊拧住摁在桌子上。 白士林怒得骂道,“谢枫,没想到你也是一个喜欢暗中算计他人的小人!你不是个男人!有种单挑!” “暗中算计?不是男人?白士林!你暗算他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那也不是一个男人所为?”云曦从屏风后走出来,一直走到白士林的面前,冷然看着他。 白士林眯起眸子,咬牙怒道,“你……你不是赵玉娥?” 云曦的脸上蒙着面纱,冷冷一笑,“你这种卑鄙的小人,也配让玉娥姐出面?” “曦儿,你让开,这等小人,打一顿再说!”谢枫冷喝道。 “你们敢!我是太子的人!你们敢动我一指头试试!”白士林看向四周,深知他今日必死无疑了,不如搬出背后的靠山。 “太子的人?”云曦冷笑,“白士林,很快你就不是了,太子会亲手杀了你。” 白士林忽然觉得周身一冷,“你们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哼,本公子让你看看。”谢枫朝白士林大步走去。 云曦马上伸手一拦,“大哥,不要打死,这人还有用,还有,不要打出伤来。” 谢枫偏头看了她一眼,“这个好办!军中以前打俘虏,都这么干过。” 他笑得森然,白士林更是紧张了。 忽然,谢枫抬起大脚板朝白士林的裤裆一脚狠狠地踢去。 噗! 嗷唔—— 一声惨叫后,白士林的脸马上一片惨白,疼得全身发抖。 这一脚,可见踢得不轻,屋中所有的男子不由得双腿一紧。 跟随谢枫来的赵胜,嘿嘿嘿地笑了一声,说道,“枫公子,你歇息一会儿,让属下来。这人敢窥视大嫂,便是与咱们所有人作对,咱们兄弟今日一定一人送上一脚。” 一人一脚? 白士林吓得脸色更加惨白,这里有八个人,刚才的一脚已让他痛得死去活来了,八个人一人一脚,他还不得废了? “住手!谢枫,我白士林认输了,我不会再去找赵玉娥,你放了我,我白家的财富分你一半怎么样?”白士林说道。 又疼又吓,他的身子都抖了起来。 同时,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怨毒,只要离了这里,他一定不会放过谢枫。 “少废话,枫公子,像这等小人,真接打废再说话。”赵胜恨不得一脚将这白士林踩入土里去。 几个双龙寨的人果真轮翻上阵,全朝一个地方踢去。 白士林很快就晕死过去了。 云曦这时问赵胜,“赵胜,我定的屋子里,都准备好了没有?” “放心吧,大当家,全都准备好了。”赵胜道。 谢枫挑眉看向云曦,“曦儿,准备了什么?”他这妹妹心思一向古怪,旁人总是跟不上她的想法。 “我那天不是说了吗?打死一个白士林,还是会便宜了白家,白家平步青云后,一定会与哥哥为仇,不如一并除得干净。” “曦儿,你想到什么主意?” “他是怎么害人的,便怎么还回去!”云曦的眉梢扬了扬说道。 她朝赵胜打了个手势,几个双龙寨的汉子扛着白士林走到另一间雅间里。 谢枫也跟着走了进去。 赵胜命人直接将白士林扛进了雅间的里间。 出来时,他嘿嘿嘿地笑着对云曦说道,“大当家,属下给那两人各喂了三颗合欢散,包管他们大战到后天也散不开!” 云曦轻笑一声,“赵胜,主意不错。”谢枫见云曦与一个男子在大众广庭之下说起男女之事脸不红心不跳,他的脸一沉,“赵胜!你们大当家的是女子!是我妹妹!注意言行!” 赵胜的笑容马上一收,他怎么忘记了大当家是个女子? 他摸着头讪讪一笑,“枫公子,属下……属下忘记了。” 谢枫又看向云曦,沉声说道,“马上要嫁人了,也不注意一点。” 云曦,“……” 门外,丽儿敲着门压低着声音说道,“小姐,太子往这边来了。” 谢枫眸光一闪,说道,“好了,大家都散了吧。” 云曦还怕谢枫说她,当先与青裳一齐快步走出屋子。 谢枫看了看四周,命两个双龙寨的汉子将雅间收拾成无人来过的样子。 众人刚刚退出屋子藏到了隔壁的雅间里,这时,楼道上便传来了脚步声。 紫玉扶着段琸的胳膊缓缓朝三楼雅间走来。 “你怎么想起要在这里吃饭?”段琸侧头看了一眼紫玉说道。 紫玉温柔的笑了笑,“妾身也不怎么出门,还是听董奉仪说这里有间酒楼做的新式菜品,味道可以同宫中的大御厨相比了,才想来尝尝鲜。” 紫玉今天着一身淡紫色的家常衣裙,头发上只简单的挽了一只白玉钗。 段琸看着她低垂的一弯粉颈,微微眯眼,这个女人,居然那么像一个人。 第390节 如果身边此时是她…… 紫玉这时指着面前的一间雅间说道,“殿下,已经到了。” 她的目光温和,笑容温和。 段琸回过神来,又回复了脸上的清冷,声音没什么温度的说道,“好。” 紫玉低下头去,很快就收了笑容。 两人进了雅间。 雅间里的布置雅致温馨。紫玉走到茶几前,蹲下身煮起茶来。 “殿下,这里的一切都是自己动手,仿照得如家里的感觉,您想吃什么菜,都可以随时做来。董奉仪说她来这里同家人朋友吃饭,来过好多次了。” 此时的紫玉,像极了一个平民家的贤妻。 段琸看着她,神色有一丝恍惚,但很快就回复了平静的神色的。 他声音淡淡的“嗯”了一声,伸手一撩长襟正要坐下,忽然听到里屋里有什么声响。 紫玉见他的脸色都变了,忙朝外面喊到,“夏公公!” 夏公公是太子的长随,几乎走到哪里跟到哪里,听到喊叫,他马上推门进来。 “殿下,夫人,奴才在呢。” 段琸的脸色已不能用生气来形容,只能用暴怒来形容了。 因为,里间的屋子里,正传来一个女人的低哼声。 经历过男女情事的段琸与紫玉,哪里会不明白里面正发生着什么? 太子不会进去拿人,紫玉是四品夫人身份,更不能进一个有男子的地方。 紫玉朝已吓得魂不附体的夏公公怒首,“夏公公,还不快进去将那个贱人给我拖出来!” 那女人的声音分明是董菁。 原来,谢云曦让她带着太子来这里,是来捉董菁与野男人的奸。 她微微一弯唇,这下,董菁必死。 “是,奴才这就进去。”夏公公哆嗦着往里间走去。 里间里,正上演着活春宫,而且是——董奉仪坐在上面,下面的一个男子已晕死过去。 夏公公这是彻底的惊住了,飞快的冲上去将二人分开来。 段琸一脸铁青的坐在外间,紫玉小心的侍立一旁,但她微垂的眸中,闪出一丝戾芒。 董菁被拖到外间,看到段琸的这一刻,她的心都沉了。 太子怎么来了? “殿下,您听妾身说……”董菁吓得一脸的惨白,扑通一声跪下了。“妾身是被人害了啊,殿下。” “殿下,小生是被谢枫那厮打晕的……”白士林被夏公公拖出来时已清醒过来。 当明白发生的事情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谢枫,使了好毒辣的一招,他这不仅是想除他一人,更是想除整个白家。 段琸的眼神森冷,看着二人,忽然浮起一抹讽笑。 董菁依旧在磕头,这时,从她胡乱穿着的衣衫里,掉出一张纸来,紫玉眼尖捡在手里。 她匆匆地看了一眼后,朝段琸福了一福,笑道,“殿下,董奉仪有喜了。” 段琸的眼神忽然一眯。 董菁的眼神却忽然一亮,“殿下,妾身在上午的时候,已让太医查过身子,妾身已有了身孕,一个多月了,正是同殿下在宫中吉香阁行房时。” 但她的话未讲完,段琸忽然沉声道,“夏公公,将这个淫贱的妇人董菁给本宫抓了,赐毒酒。白士林偷盗太子的机密信件,送交顺天府!” 白士林听到这声音命令,吓得脸色一白,太子要治他的罪,他可活不了了。 “殿下,妾身怀的真的是你的骨肉啊,殿下!”董菁的身子不停的抖着,脸色煞白。 段琸根本不理会这二人,脸色阴沉地朝夏公公挥了挥手。 “是,殿下!”夏公公站在门边叩了叩门,很快,十几个羽林卫闯了进来,拖着白士林就走。 “殿下,您还好了吧?”紫玉轻声地问道。 段琸抬头看了她一眼,微微浮起一丝笑意,“这个地方不能吃饭了,走吧,换地方。” 紫玉看了他一眼,“好。” …… 董菁被带到了太子府,她一脸惨白的蹲在一间屋子里。 紫玉端着一个拖盘走了进来,面无表情的说道,“太子算仁厚了,赐你一个全尸!” “不,我要见太子,我怀孕了!”董菁大叫起来。“我没有做对不起他的事,我是被人害的啊!” “没有做对不太子的事?”紫玉冷笑,扔给她几封信,“这便是你与白士林来往的密信,你想烧,而没有完全烧完。还有,你根本就没有怀孕,是我在你的粥里放了药!还有重要的一点,太子中过毒,不会令女子怀孕,你说,你怀孕了,他会不会杀了你,你与人苟且,还弄大了肚子,还能饶你?” 董菁的身子抖了抖,“紫玉,你这个贱人为什么要害我?” 紫玉轻笑,“反正你活不了了,不如告诉你,我想害你,但没想你死,却有一个人不想让你活,便是奕亲王的准王妃。你惹了不该惹的人!” 董菁忽然尖叫起来,“原来是那个贱人,不,我不会放过她!不——” 紫玉将一碗药酒倒入她尖叫着张开的口里,“董菁,好走不送!”…… 淑妃宫里。 淑妃怒得拍起桌子。 “太子呢?他怎么就一下子杀了白家的少爷与东平侯夫人的侄女?他这是犯浑了吗?送上门的势力不要,他究竟在想什么?” 余姑说道,“娘娘,据奴婢暗中查访,这二人都是因为得罪了奕亲王的准王妃谢云曦,被她算计了一把。太子若不杀这二人,太子就得被扣上一顶绿帽子,娘娘,你想,哪个男子能容忍自己的女人与他人苟合?” 谢云曦? 淑妃的眼神眯起,一个不起眼的小女人而已,她竟然这等的本事? “余姑,查一下这个谢云曦,本宫看看,她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是,娘娘。” …… 与谢枫分开后,云曦的马车往夏宅而行。 忽然,从街角冲出一个蒙面的人来。 青二与青裳马上抽剑迎上。 青二这时手中用力,长剑朝那人的头皮削去,一大把的头发被削了下来,同时还掉下一只花钿。 夕阳的余晖里,那个黑衣刺客手中的武器生着诡异的蓝光。 云曦双眼微微眯起,从车里跳了出来,同时手中的银链子朝那人飞快地卷去。 “咣当”一声,黑衣人的武器掉在了地上。云 曦的目光落在那武器上,心中顿时一抽,双头蛇? ☆、029章 这黑衣人刺客的动作也快。 她飞快地捡起那只短剑,纵身一跃朝云曦扑来。 发髻上戴了花钿,这分明是个女人,但那双眼,却苍老,是个老妇? 那双眼,像在哪见过? 云曦双眼微微眯起,侧身让过了那人的剑,大声音地喝道,“青二,青裳,拿下那个妇人!” “是,小姐!” 青裳手中的剑势加快。 青二护在云曦的身前。 两人合力与黑衣刺客厮杀。 云曦眯眼,这人究竟是什么人? 忽然,街角响起了马蹄声,黑衣刺客马上收了剑,朝一处巷子里飞快地退去。 青二提了剑就去追。 云曦却喊住他,“青二,别追了!” “小姐,就这样让那人跑了?”青二愤恨的收了剑退回来。 云曦摇头说道,“当心那人有同伙,咱们人少。” 她现在的身边只有青二与青裳,马车里还坐了一个惊慌着睁大眼往外看的丽儿。 追那个不知底细的刺客,极为冒险。 她从地上捡起那只赤金花钿,捏在手里仔细看着。 花钿的花纹非常特殊,不是大梁国女子们首饰上的常用花饰。 这花饰在哪儿见过呢…… 她低了头正努力的想着,一声高喊将她的思绪打断。 “谢云曦!真的是你?呵呵,小爷今天运气不错,头回上街,就遇见你了。” 她抬起头,正是东平侯的两个儿子,安强与安昌。 两人正骑马朝她走来,刚刚说话的是安强。 安强的一双豆子眼,盯着云曦滴溜滴溜地转着,目光中闪着贪婪。 第391节 云曦挑眉,这个安强还没死? 安昌伸手拉着他的袖子,“哥,你不能对曦小姐无礼,她马上就是奕亲王妃了。” “滚开!要你多话!”安强抽起马鞭子朝安昌的身上抽去。 云曦两眼一眯,“唰”的一声将那马鞭子卷了过来,扔掉了。 安强的手上忽然一空,吃了一惊。 但他却没有停下来,而是伸手朝安昌的脸上扇去。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响起。 安强怒道,“你敢管我的闲事?我告诉你,我才是东平侯的世子!你想进那个家门,永远都得听我的!” 安昌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诧,脸色涨红,抿唇未说话。 安强则是得意的昂着头朝云曦走去。 “曦表妹,虽说你娘跟我那离世的姑父合离了,但在名义上,咱们还是表兄妹不是吗?哎,表哥可一直惦记着你呢。” 青裳与青二怒得马上抽剑护在云曦的面前。 云曦站着不动,也没有生气,而是微微弯着唇角。 忽然,一声尖利的啸音从她的口里发出,安强坐的马匹忽然前蹄一抬。 他的手一时没有抓牢马缰绳,从马上掉了下来。 啊—— 这一重摔,摔得安强鬼哭狼嚎的叫起来。 “安昌,快来帮我!”安强躺在地上,肥胖的脸上疼得五官都扭曲起来了。 安昌正要上前,云曦忽然说道,“安世子,奕亲王正在找安二公子有事,安世子还是找自己的随从帮忙吧。误了奕亲王的事,你可是吃罪不起的。” 安昌看了一眼安强,又看向云曦,神色纠结。 “安二公子,走吧,王爷正等着呢!”云曦朝他点了点头,转身坐进了马车。 “安昌,你敢走,我饶不了你!”安强咬着切齿看向安昌骂道。 安昌想了想,还是翻身下马。 他伸手将安强从地上拉起来,“哥,弟弟还有事,不能护你回家了,你自己先回吧。” “哼,假惺惺,当心娘的鞭子!”安强揉着摔疼的胳膊腿,用肩膀将安昌撞开,狠狠瞪眼看了一眼云曦的马车后,自己骑马走开了。 云曦又走下马车。 她看了一眼安昌,无奈地摇摇头。 安夫人一直不接受安昌,安昌始终是个多余的人。 安昌见云曦走来,忙拱手一礼,“曦小姐。我哥哥他……还请曦小姐原谅,他在牢里关了这么久,心情不好。要不是出了假贵妃的事情,哥哥险些没命了。” 云曦微微挑眉,“安二公子,你哥哥这样待你,你还在帮着安强说话?” “他绐终是我哥哥。”安昌说道。“我父亲在皇上面前求过多次情,母亲也在四处寻关系,皇上才放了他。我娘离不开他。” 云曦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东平侯安家的事,她还真不好多说。 她原以为,安强在牢里,她帮安昌除了一个安杰,帮安昌入仕,这东平侯世子的位置就会落在他的头上, 哪知安强出了牢房,还是个废人,这世子之位还继续的坐着,依旧没安昌什么事。也不知是安昌的命运太差,还是安夫人太狠心,不让他做世子也罢了,进家门至少会吧,哪知还是同以前一样对他视同路人。 “安二公子,其实王爷并没有找你,刚才是我想为你解围找的借口,你不会有意见吧?” 安昌马上摇头说道,“昌没有意见,多谢曦小姐一直帮助昌。昌还想着护曦小姐呢,哪知还要曦小姐帮忙,真是惭愧。” 他低着头,书生气的脸上带着愧疚。 云曦笑道,“安二公子,你也帮过我的忙,上回在青州,要不是你指挥着车队,他们早乱了。醉仙楼的粮食车队哪里能顺利的进青州?” 安昌抬头看了一眼云曦,匆匆地又将头低下,“昌愿意帮曦小姐。” “真的?”云曦敛了笑容朝他走近两步,正色说道,“安昌,若我助你当上东平侯府的世子,让你母亲认你,你会不会帮奕亲王?” 安昌赫然看向云曦,正色说道,“曦小姐若有办法助安昌被母亲认回,那世子不当也行。至于奕亲王那里,既然他娶了曦小姐,昌自然会站到他的那一边。” “好,一言为定!”云曦微微一笑。 东平侯是个老奸巨猾的人。 自从假贵妃的事出了后,朝中被皇上清洗了一大片官员。 他本来是向着假贵妃的,但皇上破例留了他。 因此,东平侯一朝吃亏就狡猾了,现在一直是哪边也不靠,和着稀泥,做着中间人。 若安昌继承东平侯的位置,那么,朝中又有一位大员向着段奕,而太子的势力也会更小一分。 …… 安昌走后,云曦坐进了马车,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她的手里一直捏着一那只花钿,而眉尖微拧,花纹在哪儿见过呢?在哪儿见过—— 丽儿见她神色肃然,坐在马车的角落里便不敢吭声。 青裳的目光往云曦手里的花钿上瞥了一眼,神色一震。 她张了张口,将想说的话又咽下了。 云曦回到夏宅的曦园,见吟霜双手抱膝呆坐在园子的门口。 青裳朝里看了一眼,对一脸木然的吟霜揶揄地问道,“里面有吃人的老虎吗?你怎么坐在园子的门口?” 吟霜抬头看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的说道,“屋子里没有老虎,但有一个奕亲王。” 青裳的表情一僵,看向云曦一脸的求助。 “呵呵,背后说主子的坏话,青裳,你死定了。”吟霜朝青裳翻了个白眼。 “吟霜!”青裳咬牙。 两丫头在园子门口打闹,云曦已朝屋子里走去。 她回夏宅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见到段奕的次数不多。 有时是她睡着了,早起时发现床上多了个枕头,就知他来过。 有时是白天,但都是匆匆来同她说上几句又走了。 里间屋里,碧纱窗边。 段奕今日穿了一身银色夏衫坐在摇椅上闭眼休息。 云曦悄悄的走过去,俯下身看向他。 他的眼帘下有着淡淡的青色,樱色薄唇紧抿,唇角下垂,显着疲倦。 前阵子,他说元武帝他派去监工皇陵,这是累着了? 外间的天色渐渐的暗了一些。 白天的暑气散尽,屋中已渐渐阴阴凉。 云曦转身,准备去柜中搬锦被。 还没挪动一步,腰身便被人伸手揽住了。 “去哪儿?”段奕的声音暗哑。 “我怕你睡着后着凉了,给你去拿被子。”她握着他的手,扭过头看着他道。 段奕依旧闭着眼将头靠在她的腰间,一脸依赖的表情。 没一会儿,他又睁开眼来,从云曦腰间的荷包里的取出一件金饰。 “哦,这件东西搁疼你了?”云曦转过身来坐在他面前的椅内。 而刚才,他的脸就挨着她腰间的荷包上。 段奕的眉尖微微蹙起,将金钿正反看了一眼,又塞回了她的荷包里,只是那眸色渐渐的变冷。 “段奕,这花钿有什么问题吗?”云曦凝眉看向他,“这金饰上的花纹,我仿佛在哪儿见过,只是想不想来。” “一只发饰的花纹而已,金匠们的故意卖弄,不用去理会。过来,让我抱一下。”段奕的脸上又回复了微和的笑意,伸手一拉将云曦拉入怀里,温柔的搂着。 云曦伸手抚上他眼睛周围的淡青色的,“老皇帝是不是派给你的任务很多?看看你都有黑眼圈了。” “不是,是想你想的。”段奕望着她的眼眸哑声说道。 “有吗?”云曦眨眨眼,弯唇一笑。“有多想?” “一会儿告诉你……” 他那带着青荇气息的唇已覆上她的唇,轻轻的探入,然后伸手在云曦的腰间上一点。 “段奕……”她的目光就开始迷离。 “嗯。”段奕将手伸进她腰间的荷包取出了那只金钿,伸手抚着她的脸说道,“好好的睡一下,我一会儿再来。” “段奕——”云曦已阖上眼。 段奕将她抱到小榻上睡好,盖好薄被,这才大步走出屋子。 院子门口,两个正在互相瞪眼的丫头看见段奕走来,马上规矩的站好。 “王爷。” 段奕点了点头,将赤金花钿伸到青裳的面前,“说,这个东西,小姐是从哪里得到的。” 他的神色冷沉,眸光冷厉如剑。 两个丫头从段奕的手心看去,互相看了一眼。 吟霜略有所思。 青裳的心神一凛,忙说道,“刚才回谢府时,有个黑衣刺客偷袭奴婢与小姐。这只花钿便是从那人头上掉下来的,奴婢发现,她的武功并不高深,奴婢与青二合力,她就招架不住了。后来东平侯府的两个公子到了,刺客便跑了,青二要去追,小姐说恐怕有同伙在埋伏,让青二不要去追。” 段奕收了花钿,微眯起眼眸,“一个人?妇人?” 第392节 “是的。”青裳点了点头,见段奕的神色又冷了几分,她小心的问,“主子,奴婢发现这花钿的花纹,极像太后送给曦小姐的那对金镯上的纹饰。” 段奕的目光忽然一冷,厉声道,“这件事,不准对曦小姐提起,首饰上花纹的事,一个字也不准提!” 青裳吓了一大跳,忙应道,“是,主子。” 吟霜这时说道,“王爷,是不是那些人发现了曦小姐?可,这时间还未到啊,她还没有十八岁。” 段奕沉着脸收了花钿,朝院子门一侧喊道,“青一!” 青一从一棵树后跳出来,“主子。” 段奕道,“马上通知青隐,让他留意着城中有没有武功高深的外乡口音的老者。” 青一一怔,王爷的神色冷峻,出事了?“是!” 青一转身离开。 段奕随后转身进了曦园的屋里。 小榻上,被点了穴的云曦依旧在昏睡。段奕伸手抚着脸,眸光闪闪,略有所深。 园子门口,青裳这时才悄声地问吟霜,“喂,吟霜姐,王爷这么紧张,是出什么事了吗?” “窥视小姐的人到了。”吟霜道。 “是谁?”青裳吸了一口凉气。 吟霜看了她一眼,“总之,若小姐有事,你们王爷会杀了你,我们阁主也不会让我活,记住这一点就是了。” …… 安强回了东平侯府。 府门前候着的跑腿小厮见他进来,马上一拥上来,个个讨好的说道,“世子回来了!” “世子,夫人一连问了您好几遍呢,正等在前院的小花厅里。” 安强一言不发地朝府里走去。 在前院的照壁处,他正低着对朝前走着,冷不防撞上了一个人的胸口。 那人的胸口如墙壁一样,对方没倒,安强却倒在了地上。 刚才,他已在外面摔了一跤,这又是一跤,又是后脑勺着地,疼得他嚎叫起来。 “啊——,哪个不长眼的,疼死小爷了。” “强表弟?你还好吧?”一个年轻公子将手伸向安强。 安强揉了揉疼得发裂的后脑勺,眯起眸子看向这人。 他的口里哼了一声,斜眼看着对方,“原来是你?董文表兄,幸会,幸会,呵呵。” “……” 安强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听说,你那妹子不守妇道,被太子一杯毒酒给送了西天?” 董文眯着眼,“……” “哟,这未来的国舅做不了啦?哈哈哈——”安强哈哈哈的笑起来。 董文的两眼眯起,而双手紧紧的握着拳头,口中咬牙,盯着安强一言不发。 “不服气是不是?你说你家怎么有个那么耐不住寂寞的妹妹,害得本世子出门都觉得丢脸。” 董文的拳头正要揍出,前方一个妇人走来对安强笑道,“强儿,你回来了?” 来的人是董文的姑姑——安夫人。 他只好悄悄的退下了。 董文回了董府。 董老爷早已侯在家中的正堂里,“阿文,怎么样?你姑姑怎么说?咱家能不能取回你妹妹的尸骨?” 董文看了一眼董老爷,说道,“父亲,儿子倒觉得,女儿尸骨不急着取,姑姑帮得了便帮,帮不了,咱家的日子照过!” 董老爷怒了,“你说的是什么废话?那是你妹妹!你姑姑一定会帮的,你姑姑不帮,不是还有她姑父帮忙么?” 董文冷笑道,“父亲,你以为姑父还会帮咱们家?儿子今日去的时候,姑姑与姑父亲就已不给我家好脸色了。” “是这样?”董老爷一脸的不相信。 董文看了一眼他父亲,没再说什么,而是转身往自己的书房走去。 东平侯府,安强一个废物还霸着世子之位,姑姑那榆木脑袋怎么想的?竟然要一个不能同女人行房的男子做世子? 而安昌,又是姑母心中的一根刺。是不会让他回府。 安昌回不了府,这真正的世子之位就会旁落。 如果他努力一把呢? 董文的眸光闪了闪,柔弱唇角浮起一抹得意的笑。 跋扈无头脑大哥安昌,老实孩子安昌。 这二人一除,东平侯府还不是他的?“少爷,查清楚了。”一个护卫马上上前说道。 “是谁?一直与小姐为敌的人是谁?”董文的目光阴桀,盯着护卫问道。 护卫说道,“是谢枫的妹妹,奕亲王的准王妃——谢云曦!她与小姐在宫中已公然起过冲突了。” “原来是那个女人?哼!”董文冷笑一声,敢害死她妹妹的,他一定不要放过他! “少爷,对付那个女人可不好办,少爷,她身后的势力可不是一般的小,咱们动她,若不成功,得罪了奕亲王的话,少爷可是完了。” “不!本少爷才不出亲自出面!”董文的目光一冷,唇边浮着冷笑。 “不出面,少爷有好计谋?”护卫疑惑的问道。 董文笑笑没说话,一双眸子却阴狠冷戾。 …… 次日,董文便派小厮向安府发贴子,邀请她们都来一家酒楼赴宴。 ☆、030章 观月楼有奇怪的声音 第二日一早,董文又到了东平侯府,双手都提了礼物。 他对前一晚自己想出的一个一箭双雕借刀杀人的计谋,分外的佩服自己。 他站在东平侯府的府门前仰头看去,门楣上东平侯府几个烫金大字分外的诱惑人。 他的唇角微微弯起,他一定要得到这里。 虽然安夫人对娘家人护短,但下人们还是瞧不起比东平侯府地位低上许多的董府,尤其是董家兄妹。 安强尤其是厌恶着。 他见到董文来,鼻孔依旧朝在天上。 “呵呵,这不是董文表兄么?到咱家打秋风来了?只是不巧,东平侯府今年的收成不好,怕是帮不上你什么忙了!” 董文忍着怒火,就算穷亲戚到有钱人家拜访,也不会被人当面说起,但这安强居然当着他的面说,这分明是不给他脸。 何况他还带着礼品。 董府虽然没有东平侯府有钱,但在大梁国各地也有着生意,也算得上是高门之家。 但安强的态度,这分明是嘲讽,看不起人。 “不是,我是来见姑姑的。”董文勉强笑道。 “你自己到后院去找,府里的仆人今日都忙着呢。”安强朝他挥了挥手,眼风飘了又飘,满是傲慢。 “好。”董文微眯起眸子说道,抬步朝后院走去。 走了几步,他又回过头来,望向安强的背影,眼底生起一丝怨毒,不过是一个草包,居然也敢嘲笑他? 董文很快到了后院。 因为是常来,府里的仆人虽然不喜欢董家人,但还不敢明面上太怠慢,虚伪的客气着。 必竟,安夫人的脾气可不是一般的暴戾。 他向仆人们稍稍一打听,便找到了姑母安夫人。 彼时安夫人正在后院的正厅里与府里仆妇们在说话。 “你倒是有心。”安夫人笑了笑,见了他手里的礼物,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忙着叫仆人看座上茶。 “姑姑只有文一个侄儿,侄儿不来看姑姑,便没有亲戚来看姑姑了。”董文说道,旋即,他的神色又黯然起来,又道,“其实菁儿也是很孝顺姑姑姑父的。” 安夫人的脸上笑容一收,没接他的话。 董菁被太子赐死后,太子命人将她的尸体扔到了城外的一个小庙里了事。 也不准任何的人去祭拜。言明:现在是国丧期间,民间与朝中一切丧事祭祀都得停止。 祭祀不可以,看看总行吧?但太子也不同意。 董家家势低弱,只得求助东平侯府。 东平侯对府中的大小事一向都听安夫人的安排,却唯有这一件事说什么也不同意办。 而且,没有对董家人摆好脸色,让安夫人极为恼火。 东平侯从外间走进屋里来,听到董文的话,讥诮一笑,“孝顺?她要是孝顺,做什么事就会顾及一下这些亲戚,别脑子一热只想着自己的私事!害了自己,又害了他人。” 当初内侄女董菁入太子府是他向皇上求的情,谁知董菁不守妇道,这不是生生打了他的脸? 早知会有今日,还不如那日不开口,让慎刑司的人处死她,也就不会有今日的烦恼了。 现在又听到内侄董文的话,他当下就怒了。 “可是姑父,她必竟是您的亲内侄女。”董文说道。 “老夫不认识那个人,你要是诚心认安府这门亲,就不要再提这件事。”东平侯怒得甩起了袖子。 安夫人跳了起来,一把揪住东平侯,大怒道,“老爷,我侄女是被人害的,不能入葬祖坟,让家里人看看也不行?你也不帮一下忙?你不要忘了,你当初仕途不顺的时候,是我娘家人出钱帮的忙,你不要忘恩负义!” 第393节 “夫人!你放手,这还有客人呢,夫人,你听老夫说……”东平侯扳着安夫人的手指,两人在屋里就吵了起来。 董文看着二人,眸色一冷,转身出了屋子。 …… 后院再往里走便是府里女眷住的园子。 董文拦住一个丫头,看看左右无人悄悄塞给她一个大元宝。 丫头的眼睛马上一亮。 “我找灵小姐。” “表少爷,请稍等,奴婢帮你传话去。”收了银子的丫头喜滋滋的传话去了。 董文今天穿一身竹青色的夏衫,头发整齐束于头顶,一副温文尔雅的公子模样。 安夫人的女儿安灵儿被丫头找了来,见到董文,脸色微微一红。 “表哥。” 董文正负手站在凉亭中赏着荷花。 翩翩佳公子,满塘荷色,也是一副绝美的画,安灵儿的眸色闪了闪。 “灵表妹。” 一只檀木色的长型小盒子,由董文的手塞入安灵儿的袖中。 “文表哥?”安灵儿又惊又喜,表哥竟送她东西了? 董文忽然蹙起眉来,还仰头叹息了一声。 安灵儿马上问道,“表哥是不是遇到了为难的事了?” “嗯,也不算是文的心事,而是你菁表姐的心事。”董文说道。 “菁表姐?她不是已经……”安灵儿眨眨眼,“她有心什么心事未完成的?” 董文蹙眉,一脸为难的说道,“灵儿,你有所不知啊,当初你菁表姐与奕亲王的准王妃,也就是当初的谢三小姐谢云曦有一些小误会,菁妹妹心中一直有些愧疚。 她昨晚托梦给我,想见见那位曦小姐,她说她在观月楼等着,若曦小姐去了,她心中也释然了,不会做个怨恨的鬼魂了,也能安心归天。” “世上还有托梦一说?”安灵儿眨眨眼问道。 “有,她还说灵表妹将来的夫婿一定是个文武双全,玉树临风之人。” 安灵儿抬头看了董文一眼,脸色微微一红,“那么,表哥就请曦小姐去一趟观月楼啊。” “表哥也这么想,但是,曦小姐只怕不好请。”董文偷偷拿眼看向安灵儿。 安灵儿低着头,轻轻的咬着下唇。“表哥,曦小姐跟顾太师的侄儿顾鸢,还有刑部尚书家的二小姐宋雯相熟,不如,表哥去找她们二位?由她们请出曦小姐?” “灵表妹的这个主意不错,但是……表哥怎好去求一个女子?况且……我也跟她们不熟悉。” 安灵儿一听董文没有认识的女子,心下一喜,忙说道,“那……灵儿去请她们吧。” “有劳灵表妹了。”董文恭敬的行了一礼。 安灵儿拿着团扇掩唇一笑,扭身飞快地走开了。 待绕过一处花枝后,才取出董文塞入到她袖中的盒子来看。 盒子里,放着一只精美的白玉发钗,钗尾刻成一朵梅花样。 安灵儿吸了一口气,眉眼一亮连走路的脚步都轻快起来。 董文看着她的背影,唇角露一抹冷笑。 后院的正厅,安夫人已将东平侯摁倒在地,揪着衣领气怒道,“哼,老爷,我董家的事,你究竟管不管?” 东平侯的一张老脸垮下来,安慰着安夫人,“夫人,好好说,先放为夫起来吧。” 安夫人喘了口气,“哼,同意就好好说!” “好,同意同意!”东平侯举起双手求饶。 安夫人这才将东平侯从地上拉起来,伸手拍着他身上的灰尘。 “老爷,你说话要算话!” “算话算话。”东平侯揉着一把老骨头说道。 夫人的力气可真大,可怜他的一把老骨头差点被捏碎了。 董文再次进正厅的时候,夫妻俩已合好。 “你来的正好。”安夫人朝他点了点头。“你姑父已经同意了,不过,能不能成功,还说不好,这可得看太子的意思。” 董文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朝东平侯与安夫人行了礼,“多谢姑父姑姑。家父想请姑父姑姑以及强表弟,明日一起到观月楼吃酒。”东平侯摆了摆手,“不必了。” “怎么,我娘家哥哥与侄子请你,你还不去?这是看不起我娘家的人吗?”安夫人当时就怒了。 “不是……” “不是就去!”安夫人恶狠狠的说道。 东平侯想起刚才安夫人的大拳头,脸孔扭曲了一下,只得答应着说道,“好,老夫去就是了。” 董文这才微不可察的露出了一丝笑意。 …… 云曦翻了个身,头便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脯。 隔着薄薄的里衣,她能清晰的嗅到他身上的气息。 她微微眯起眼,她记得昨天下午回府时被他点了穴,她一直睡到掌灯。 吃了晚饭后,他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在她的床上? 她的身子才动了一下,段奕放在她腰身上的手便收紧一分,“再睡一会儿。” 云曦抬头看向他的脸,眼圈周围的淡青色并没有完全散去,他将下巴搁在她的额头上,呼吸沉重,这是真累了。 她心中不禁疑惑,老皇帝派他去监工皇陵,以他从不会委屈自己的性格,不可能会替老皇帝卖力的做事,怎么会累成这样? 但,醒了后干躺着无疑是受罪,何况还不能动。 两人相拥,身体之间便没了空隙,云曦的身子动了动,身后段奕的呼吸声便更重了。 而搂在她腰间的手也更加的用力。 云曦发现,他的身体已起了反应。 他如一块火石贴在她的身后,她的脸上不由得一红。 呼吸也随着一顿,忽然,她的身子被段奕扳了过去。 而唇上旋即一热,已被他的温热的唇覆盖了。 “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他闭了眼,低哑着嗓音嘟囔了一句。 紧接着她的腰身一轻,已被他的大手搂起,胸前一凉,原来衣扣已被挑开。 她忙伸手护着,却被他的手握住,他将头埋在她的胸前。 “曦儿——”屋外,谢甜的声音响起。 “师祖,小姐出门了,不在屋里。”青裳的声音说道。 “怎么会,那马车还在呢。小妮子,你敢骗老娘,当心老娘罚你!”谢甜呵呵一声喝道。 段奕伸向云曦腰间的手也随之一停,同时眉尖微微挑起,睁开眼看着云曦,脸上显着无奈。 云曦低着头咕咕一笑。 但段奕的脸色却是一沉,伸手飞快的俯身上来。 云曦吓了一大跳,她压低着嗓音说道,“段奕,不可以。我姑姑在门外!” 姑姑要闯进来,谁也拦不住! “师傅!曦曦正忙着,早起的习武,改到下午吧。”段奕忽然大声说道。 云曦的身子一僵,她咬着牙怒道,“段奕!” 他的面皮厚,可她的脸皮薄! “哦?小曦儿没空?呵,呵呵呵——”谢甜在外面大笑起来。“那就不打搅你们,你们继续忙啊,待会儿向老娘汇报战况!” 云曦:“……” 段奕俯身看向一脸窘迫的云曦,眉眼含笑说道,“师傅让我们继续。” “要继续你继续!”云曦咬牙,身子往床边一挪,没一会儿又被段奕捞了回来。 “谢云曦!起床了!谢枫三日后参加武举,你不给你哥哥监督着习武?” 段奕的脸一沉。 云曦却笑了起来,伸手戳了戳他晒成蜜色的胸口,“王爷,今日府里人多,白天,真的不可以!” 她的神识已感知道了,这个院子里,除了她与段奕,还有不下十个人。 有这么多的人在,她哪里敢? 段奕一言不发,一副欲求不满的模样掀帐子下了床榻。 云曦拢了拢衣衫也跟着起了床,段奕的那副阴沉的模样,今天必有一人要遭殃。 她首先为顾非墨念了一声佛,爬曦园的院墙,段奕早已知道,但今日是当场捉住。 他们千万不要打起来。 她朝外间喊了一声青裳。 青裳才从顾非墨的冷刀子眼光下逃脱出来,同时长出一口气。 青裳端了洗漱水进来。 云曦担心顾非墨会挑起事端,胡乱的用凉水抹把脸。 青裳要给云曦梳头,被段奕给赶了出去。 她无语的笑了笑,只得由他。 第394节 然后又是穿衣,都是段奕做着决定。 她一阵无语,段奕这是要将她打扮成什么样? 然后,吟霜又端进来了早点。 云曦的头往外面看去。 “这些人,都呱噪得很,不用理会!” 她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两人出了屋子。 男子一身梨花白的长衫,女子一身浅紫色的羽纱裙。 如此俊美无双的二人,院中的人一时都不想错开眼来。 两个丫头守在园子里。青裳不敢看段奕,低着头说道,“主子,这顾非墨……” “顾非墨是追我来的,怎么啦?”林素衣的身子忽然一晃从一株树上跳下来。 顾非墨看了她一眼,口里哼了一声,然后对段奕说道,“找你有事,你跟我来!” 云曦不禁睁大了双眼,这二人不打了? 段奕的神色忽然沉了沉,握着云曦的手,双眼微微含笑说道,“最近事多,不能陪你,如果觉得无聊乏味了,可以回奕王府看看。” 忙,他在忙什么? 而更诡异是,顾非墨也出奇静了,关键是,他见了段奕不吵架了。 顾非墨的口里只哼了一声,看了一眼她后,大步朝前院走去。 段奕随后跟上,接着是青一跳出来跟上二人。 …… 因为离武举比赛的日子不远了,谢枫留在府里的日子便多了起来。 谢枫在府里,赵玉娥便常常走到夏宅里来。 夏宅的后院,离着谢枫的枫园不远的地方,有一块宽敞的空地,一旁还建有凉亭,种着几株枫树。 是夏玉言特意开辟出来给谢枫练武的场地。 云曦与赵玉娥坐在凉亭里看着谢枫习武。 赵玉娥这几日的脸色又回复了往日的红润,看来,她已走出了白士林的阴影。 白士林与董菁在酒楼私会苟且的事被太子当场撞见了,马上被扭送到了顺天府。 送顺天府只是走一个过场。 太子要他死,哪里会留命给他? 顺天府便以一个私盗太子秘密文书的罪砍了白士林的头。 当然,白家也没有幸免,私通外邦,走私贩卖茶叶。 全家的人都被发配到了北地。 白家全部倒下,哪里还会欺负上赵玉娥。 “曦儿,你说,枫大哥会不会夺下武状元?”赵玉娥盯着正将剑舞得成一团白影子的谢枫在看。 有时是一脸的崇拜,有时又是双眉拧起,一脸的担忧。 夏宅跑腿的小丫头五月来到后宅,“小姐,有三位小姐找你和赵小姐。” 五月说着还递上了贴子。 “找我们的?”赵玉娥看了一眼五月,忙将贴子打开。 云曦往贴子的落款看见,微微眯起眼来。 刑部尚书的二女儿宋雯?顾非墨的堂妹顾鸢?东平侯的女儿安灵儿? 赵玉娥将贴子递向云曦说道,“曦儿,我也有一段时间没有看见她们了,请她们进来说说话吧?” “好。”云曦关了贴子看向五朋月,请她们到前厅的小花厅里等着。 顾鸢与宋雯,安灵儿看到云曦与赵玉娥一起走出来,笑道,“瞧,俩姑嫂出来了。” “你们几个死妮子,看我不撕烂你们的嘴。”不爱发脾气的赵玉娥看着来访的三个女子笑骂道。 安灵儿也笑道,“玉娥,曦小姐,你们一个有了婚约,一个是马上要出嫁了,这以后各自有了家庭,想出来玩的机会都没有呢,不如咱们一起出去走走吧?” 顾鸢说道,“主意不错,观月楼是个好地方,我今年上元佳节没有去,现在好想看看护城河的风景呢。” “哎,不如哪在去看看?”宋雯也道。 安灵儿双手捧心,一脸的期待,“明天,明天大家都有空吧?咱们今天收拾一下,带上些笔墨到哪里作画吟诗,想想都不错呢!” 赵玉娥也心生向往,“我,我同意,曦儿,你也一起去吧。” 云曦往众人的脸上一一看去,点头道,“好。” …… 第二天一早,安灵儿,顾鸢,宋雯,已坐了马车来接云曦与赵玉娥。 五个女子坐了一辆马车到了观月楼。 大家笑笑嘻嘻的下了马车,说说笑笑着。 但云曦却忽然听到一声奇怪的声响,从观月的三楼传来。 那是,一声惨叫,夹杂着喊着救命的声音。 ☆、031章 将计就计 那是一声女子的叫声。 那声惨叫听来分外的刺耳,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她扭头朝身边的几个女子看去,发现她们依旧是有说有笑。 连跟着的侍女们的表情也是没有什么变化。 她又朝跟着她来的青裳与吟霜看去。 两个侍女的表情都淡淡的。 吟霜首先发现她的神色变了,忙小声地问道,“小姐,怎么啦?” 云曦放慢了脚步,与两个侍女走到人群的最后面。 她眯起眼眸说道,“青裳,吟霜,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两人对视了一眼,双双摇头,“小姐,没听到。” “我听到了一声惨叫。从观月楼的三楼传来的。”她指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沉声说道。 吟霜与青裳二人的神色马上一沉,“小姐,观月楼里?那咱们还进去做什么?不是有麻烦?不如不去了。” 安灵儿回过头来,发现云曦与她的两个侍女走在了最后面,与她们已拉开了两三丈远的距离了。 她笑着朝云曦走来,“云曦,你怎么啦?玉娥她们已经进了观月楼了,咱们快走吧。我打听到,今日梁国的第一丹青大师刘予正在楼内现场作画,咱们可是能一饱眼福了。” 云曦这才发现,赵玉娥与宋雯还有顾鸢已经进了观月楼了。 她朝吟霜打了个眼色。 吟霜点了点头,飞快地朝观月楼走去。 云曦将手伸向安灵儿,微微一笑,“好,咱们也快进去吧。” 一楼二楼是些散客,三楼才是雅间。 吟霜根据云曦指的方向,找到那间屋子,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她只得又来找云曦。 五个女子已经汇合,正在一间屋子里观赏大师们的画作。 吟霜走到云曦的身边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小姐,什么也没有发现。” 什么也没有? 云曦眯起眸子,听错了? 可,怎么可能?她的听力随着姑姑与舅舅逼着她习武后,已听得越来越远了,不可能会听错。 青裳说道,“小姐,今天来观月楼的人也不少,也许是哪家的小姐打着手下的笨侍女呢?您操心的太多了,咱们今日来就是来玩的,不用理会其他的。” 云曦朝四周看去,发现除了她们五人,也有不少富家小姐公子各自带着自己的侍女随从们在观赏画作。 难道真的是她多心了? 看完了画作,时间已快到中午。 安灵儿作为邀请者,邀请大家一起吃饭。 都说观月楼的厨子是京中酒楼中最好的厨子,云曦想着自己的醉仙楼,也有心想看看他们的手艺,便同意一起吃饭。 安灵儿订的是一间较大的雅室,菜品一盘盘的端上来,的确比她平时见过的要新颖。 个性活泼的宋雯已端起了酒杯,笑着对众人敬酒,“姐姐妹妹们,来,咱们干了一杯,我希望,大家以后嫁人了,也能同今天一样,做好朋友。” 顾鸢坐在她的一旁,笑着伸手捏了一下她腰身的肉。 “宋雯,你要嫁人啦?你不是说你不嫁的吗?你那个田家公子同意娶你了?” 宋雯白了一顾鸢一眼,“你管我?我说的是玉娥姐与云曦,哎,你别掐我……” 两女子笑着打闹起来。 宋雯的手里还端着盛满了酒水的酒杯。 安灵儿站起身来笑着去拉宋雯的胳膊,“好啦,你敬酒就敬酒,怎么同顾鸢闹起来了?” 宋雯的手没有捏稳酒杯,一大杯的酒水正好倒在了一旁正与赵玉娥说话的云曦的身上。 第395节 酒水顺着她的脖子往下流,胸前的一大片衣衫全被浸湿了。 “曦儿,哎哎,这都湿了,宋雯,你怎么弄的?”赵玉娥捏着块帕子帮云曦擦拭着衣衫上的酒水渍,瞪了一眼宋雯抱怨说道。 宋雯眨了眨眼,看着空酒杯一脸的委屈,“不是我,唉!灵儿,你拉我的胳膊作什么?这下可好了,云曦的衣衫都脏了。” 安灵儿抿了抿唇,“云曦啊,对不起,我只是想拉住她们两个,哪里想到……” 云曦摆了摆手,微微一笑。 “算了,你们也不是有意的,大家出来玩,就为这点儿小事伤了和气,外人还说咱们几个肚量好小,不就是弄湿了一点儿吗?我的侍女们带着换的衣物呢。” 几个女子互相看了一眼,再没说话。 安灵儿扶着云曦的胳膊,“云曦,三楼的听雨轩是我订的休息的屋子,你快到那儿换身衣衫吧。” “也好。”云曦点了点头。 等青裳从马车里取来替换的衣衫,安灵儿便带着云曦往听雨轩而去。 “听雨轩是我们东平侯府在观月楼包下的雅间,今天我家的人都没来空着呢,你放心去好了,那里什么都有,同家里的摆设差不多。” “灵儿,谢谢你。”云曦看向她微微一笑。 安灵儿的目光躲闪了一下,脸上扯了个笑容,“曦……云曦,刚才可是我们的错呢。” “都说了,这事儿已过了,别放在心上。”云曦笑道。 她将吟霜留在赵玉娥的身旁守着,只带了青裳。 虽然赵玉娥的丫头丽儿也是个机灵的,但毕竟人太小,真有什么事,还是有像吟霜那样胆大心细的丫头跟着才好。 三人绕过几间屋子,迎面遇上了一个人。 “灵儿,你怎么也来了观月楼?”安强手中捏着一把扇子,指着安灵儿问道。 “我……我同好朋友来看这里的画。”安灵儿说道。 “好朋友?”安强往安灵儿的身后看去,忽然哈哈哈地笑起来,“曦表妹,咱俩还真是有缘分啊。” 唰—— 安强手中的折扇抖开来。 扇子上画着一群未着衣的玉女,随着扇子的晃动,那群白花花的胳膊腿便似在翩翩起舞。 青裳的眸色一沉,双眉马上一竖。 云曦两眼微眯。 “曦表妹……” 安强“啪”的一声又合上折扇,一脸贼笑地伸过来要挑起她的下巴。 云曦从腰间的荷包里飞快地取出一枚绣花针,两指一捏扎进了安强的手腕。 安强马上疼得如杀猪一般的吼叫起来。 “大哥,你怎么啦?”安灵儿一脸诧异的走过去扶着安强。 安强则是扭着头,一脸见鬼的表情看向云曦。 云曦早收了针,微微弯着唇角,而那眼底藏着杀意。 “是你,谢云曦?你敢拿针刺我?”安强大怒着就要扑上来。 安灵儿马上拦着他,“哥,你干什么?她是奕亲王的未婚妻,你怎么能无礼?” 青裳的手已按在腰间的软剑上。 未婚妻? 安强扬起打向云曦的手一顿,跋扈的表情一下子收了回去。 他“哼”了一声甩开安灵儿的手大步走开了。 安灵儿叹了口气,歉意的对云曦说道,“我哥在牢里待得久了一些,心情不好,云曦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不在意。”云曦道。 安灵儿松了口气,“就那好,咱们走吧,听雨轩不远了。” 青裳看着安强的背影,咬牙怒目。 云曦眸光一冷,这安强,得给个重重的教训他了。不多时,云曦主仆跟着安灵儿到了一间较大的雅间面前。 云曦抬头看去,屋子的门上用篆体写着听雨轩几个字。 安灵儿推开门,对云曦道,“曦小姐,请吧。” 屋中空空,没有人,但收拾得极为雅致。 青裳扶着云曦走了进去。 安灵儿忽然哎哟了一声,身子朝地上倒去。 云曦与青裳忙回过头来。 只见安灵儿一脸惨白的倒在了地上,额头上更是冷汗淋淋。 她捂着心口,眉尖拧着,一张脸因为身体的疼痛而扭曲着。 “灵儿,你怎么啦?”云曦朝她走去。 “云曦,我……我的心痛病犯了,我要药,药……” “你的药放在哪儿了?”云曦在她的面前蹲下来。 安灵儿的嘴唇已疼得发紫。 “在马车里……一个紫红色的木匣子里……有……有两个白瓷瓶,都……都拿来……”安灵儿疼得说话的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 “青裳,你去取来。” “可是小姐,奴婢一走开的话,这里不是只有小姐一个人了?”青裳不同意。 安灵儿又娇哼一声,“你们……扶我坐一会儿也好……” 云曦伸手探上安灵儿的脉搏,脉搏跳的越来越慢。 “去吧,青裳,我等着你就是了。” 青裳只得点了点头,将手里的衣衫放在屋中的椅上,转身飞快的出了屋子。 云曦扶着安灵儿坐在地上。 这时,她又听到里间屋里传来一声低低的呻吟声。 她两眼微微眯起,里面有人? “灵儿,你在这里休息着,我到里面看看。” 安灵儿抬头看了她一眼,弱弱的说道,“好。” 这间屋子很大,刚才她们待的地方只是外间,往里走,还有四间屋子。 声音正是从里传来。 那是个女子的声音。 她顺着声音的方向寻去,在一个大柜子里找到了一个妇人。 妇人的腹部处满是血渍,显然,她被人刺了一刀。 看见她,妇人两眼透着惊喜。 “安夫人?”云曦吃了一惊,“你怎么在这儿,谁害的你?” 安夫人的唇角动了动,然后睁大双眼看向她的胸前。 云曦一脸的疑惑,低头朝自己的身上看去,一时惊住了。 只见她胸前被染了酒水的地方,正慢慢地在变红,俨然如血渍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但,她现在没空理会这些。 她从腰间的小瓶子里倒了一粒药塞入到安夫人的嘴巴里,又划破了掌心,将血挤入到她的嘴里。 “吃了药,少说话便不会有事,你等着,我去找人。”云曦又关上了柜子门。 她取了帕子包好手掌,微微拧着眉。 今天的事透着诡异,刚走到观月楼的楼下时,听到的那声惨叫,难道是安夫人? 她与安氏有仇,与这安夫人没起过冲突,况且,她是安昌的母亲,她答应着帮安昌回东平侯府,那么这安夫人就不能死。 她来到外间,却发现安灵儿不见了! 她在其他的几间屋子里找了找,也没有看见安灵儿。 安灵儿不是犯了心痛病吗?自己能走了? 云曦从椅子上拿起青裳取来的衣衫。 但,诡异的是,这身衣衫上也同样是斑斑点点的血渍印,这究竟是从哪里染上的? 身上这身与青裳拿来的衣衫都不能穿了。 如果有人害她,这屋里也不可能有衣衫供她穿。 她穿了带血的衣衫出了屋子,有口也辩解不清楚了。 云曦勾唇冷笑,好个连环计,这人究竟是谁? 她脱了身上的外衫,将另一套衣衫卷包起来,一并藏到了屋顶的一个隐蔽的房梁处。 然后又扯了一块帏幔下来,当披风披在身上。 她这才朝门处走去。 只是,她伸手一拉,门拉不动。 细看之下,门锁了。 门锁了? 第396节 云曦的眸色一冷。 屋里有个受了伤的安夫人,与一个一身血污的她,不用说,这便是栽赃。 她正要弯腰取下绑在小腿上的匕首削开锁,忽然,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她心中松了口气。 只见寒光一闪,一柄小刀将门上的锁削落了。 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一个月白色长衫的男子走进来。 “段奕?” 段奕扭头看她,拧紧的眉这才舒展开来,朝她走去。 “你没事吧?”他俯身看向她的脸,又看到她身上不伦不类的衣衫,眉尖又挑起,“你这穿的是什么?” 云曦低头往身上看了看,“一时说不清,我的衣衫上染了血渍,找不到衣衫才穿了这个。你怎么来这里了。” 段奕握着她的手,“我同朝中的几个官员在这里聚会,看见了谢府的马车,随意看了一眼,发现青裳被捆在里面。我问了她,她说你在这里,我才来的。怎么回事?谁干的?你被锁在屋里,青裳被捆在外面?” 段奕的眸中已喷出火来。 青裳被捆了? 云曦的眸色也是一沉。 忽然,她的唇角微微的弯起,抬头看向段奕,“东平侯府里,想必有些故事。” “东平侯府?”段奕赫然看她。 “我现在马上要去找一个人来。” 栽赃? 那也是栽给别人。 段奕伸手摁着她的肩头,蹙眉说道,“你要找谁?我去吧,这里——”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暂时没有危险。” “安强!”她道。 “他?”段奕有些诧异,旋即脸色沉了沉,“哼,收拾得太轻了!居然让他又出来逍遥了。” “这次么……”云曦的唇角弯了弯,“他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段奕点了点头正要去找安强,云曦的眸色忽然闪了闪,拉住了他,低声说道,“别出去,有人来了。” 两人随后往门后一藏,没多久,一个人走了进来,穿得花团锦簇,如一只花孔雀。 段奕与云曦对视了一眼,安强? 安强的手里捏着一串钥匙,口里嘀咕着,“明明门没有锁,给我钥匙干什么?” 云曦伸手够向段奕的脖子,附耳过去说道,“我去找安强。” 段奕的脸色马上一沉。 “办正事。” 段奕依旧不说话。 当初在筱园时,便是这个安强想打她的主意,实在是可恨。 云曦心中不免好笑,段奕这是什么表情? “没时间了。这里很快就会有人来,我只是同他说几句话。” 段奕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安强一直走到里间,发现屋里什么人也没有看见。 他一脸的疑惑,想转身走开。“强世子!”云曦从帏幔后闪身出来,眉梢微微扬起,唇角浮着浅笑。 明眸皓齿,巧笑俨然,眼波飞转,勾人心魂。 已飞身坐在房梁上的段奕轻哼了一声。 他就没见她这么对他过,哼! 安强看着云曦,那心头狠狠地一跳,吞了一口口水。 咦,小美人在这儿? 云曦柔媚的笑,让他忘记了他刚刚还被她用针扎了一下的事。 安强的身子都飘了起来。 她那身上明明只是披着一块布,为什么也是风情万种? “呵呵,原来是曦表妹。咱俩有缘,有缘分啦!”安强喜得见牙不见眼。 段奕的手里捏着两颗石子,安强那牙看着恶心,他要不要用石子打碎了去? 云曦将手伸在背后向梁上的段奕打着手势,你敢坏事试试看—— 段奕:“……” 他心中哼了一声,烂桃花树!云曦挑了一张长椅坐下,侧着头看向安强,眼如秋水。 安强抓耳挠腮,心中痒得难耐。 他笑呵呵的挤到云曦一旁的凳子上。 段奕的手指一翻,两粒石子弹向了安强。 云曦的动作比他快,耳朵已先一步听到了声响。 伸手一抓,抓住了石子。 段奕的脸一黑:“……” 云曦咬了咬,对安强强笑说道,“强世子,我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你这么得安夫人的喜欢而安二公子不得安夫人的喜欢,为什么?是安世子比安二公子长得英俊有才华?” 一指头都比不上吧。 安强见坐在云曦的一旁她没有赶他走,于是又大胆的往她身边挤过去一点。 只要不碰着她的身体,否则,一根绣花针扎死他。 “呵呵,那是当然。”安强得意一笑,“不过,还有一件秘密是你不知道的。” 云曦两眼一眯,“是什么?” 安强又朝她挪了挪。 段奕的手上又多了两粒石子。 云曦的手指一翻,三枚绣花针现在指尖,在安强看不到的地方晃了晃。 段奕又“哼”了一声,这才收回了石子。 云曦心中不免好笑,段奕这是在干什么? 安强嗅着她发丝的玉兰香,得意之间便找不着北了。 “因为,安昌每回被我娘骂,都是我搞的鬼,哈哈哈,那个书呆子,每回都心甘情愿的替我背黑锅。” “就这些?这哪是什么秘密?这个,我也知道。”云曦白了他一眼轻嗤一声。 “还有还有,曦表妹,你别生气啊,我跟你说了,你可不要同外人说啊。”安强压低了声音说道。 她不说,却有个外人在听,藏安夫人的大柜子就在她前方五步远的地方,安夫人也听得到。 所以,她才选了长凳。 “我不说,你先说说看,是什么秘密。”云曦的大眼睛眨了眨,一脸好奇宝宝的模样。 曦表妹太可爱了,安强盯着她的脸看,吞了一口口水。 “其实,我不是夫人生的,我是奶娘跟我爹生的。” 云曦睁大眼。“……” 房梁上的段奕听到这话,目光也跟着一沉。 “要是安昌那小子知道了真相,还不得抢我的位置?我怎么不死劲的打压他?那小子也命大,奶娘将他扔到水里好几次,居然都没有淹死他。” “……” “不过,没死也不会让他快活的活着,哈哈哈——,因为奶娘出了个点子,说安昌是倒着生的,怕生孩子疼的夫人就一直厌恶他了。他这辈子就完了,果真啊,他就被夫人赶出了家门。” 云曦吸了一口凉气,安强不是安夫人生的? 而这时,柜子那里忽然传来“咚”的一声响。 “什么声音?”安强扭过头去看。 云曦轻咳一声,“什么也没有,是我的脚踢了一下地板,你再说吧,你怎么就是奶娘生的了?安夫人一直当你是儿子呢,她怎么没有发现?这是怎么回事?”安强嘿嘿笑道,“我跟你说啊,夫人也生了个儿子,但是,才三天就死了,老爷就将奶娘的儿子替换过来。反正两个小孩出生时只差了一天,我大一天,出生才几天的孩子,谁看得出来换了?况且,夫人生产后一直病着没法抱孩子。她呀,当然发现不了。” 咚! 柜子的门开了,一身是血的安夫人从柜子里滚了出来。 她的头发乱蓬蓬,衣衫凌乱,而两眼血红的盯着安强,张着口急促的呼吸着。 云曦站起身来,立于一旁不说话。 她的掌心血与那粒补血丹足够安夫人撑着打一顿安强了。 房梁上的段奕眯起眸子略有所思。 安强吓得跳起来,脸色一白,隔着长椅子看着安夫人哆嗦着说道,“娘……娘,娘,你听我说,我是胡说的,我是逗曦表妹玩的呢。” “你住口!难怪呢,儿子出生时,明明那左脚背上有块钱币大小的青色胎记,三天后却没了。老爷说是污垢洗掉了,什么污垢?分明是你们都骗了老娘!你是那个贱婆子生的!” 对,现在想想,事情就有蹊跷。 她不胖,娘家人没胖子,弟弟侄子都是一表人才,女儿侄女儿也是苗条的美人,可生个儿子却是胖成熊猫,她以为是对儿子太好了养成这样的。 哪知—— 安夫人的身子也在哆嗦着,唇角颤抖着,眼泪哗哗往下流。 养育了二十多年的儿子竟然是别人的儿子。 第397节 这换作谁都会受不了! 况且,还是自己的相公与府里的女人一起骗的她! 这是那个贱婆子的儿子,那么她的儿子呢? 是真的生下三天就死了吗?她不相信! 她的儿子在哪儿? 她咬了咬牙,冲向安强跑来。 安夫人的模样几乎要吃人,安强吓得拔腿就跑。 跑? 一出戏才开始,怎么能让他跑了? 这里有个受伤的安夫人,一个被骗来的一身“血污”的自己,一个草包安强,这里一定有故事。 云曦飞快抖出银链,还没等她出手,从房梁上弹出几粒石子,正击打在安强的腿上。 安强腿疼,摔倒在地。 安夫人趁机扑上来,死死地抓着安强,一边哭一边骂。 “你都知道了,你怎么才说出来?我养了你二十二年了,你就看着我伤心?你这没良心的!” 她揪起安强就是一耳光,打了又哭,平时骂都舍不得骂的人要下手打,心中仿佛被千万只手撕扯着。 “娘……娘……不是,不是……”安强吓得不轻,哆嗦的说道。 云曦则悄悄地退到了外间。 段奕从房梁上跃下来,两人正要离开,外间来了不少人,其中有人哭道,“谢云曦,你为什么要杀我母亲?你为什么要杀她?” 谢谢: bxy2315 99朵鲜花 woai0615120 1月票 zhaoxianjun 1月票 毛毛xixi 1月票 qq4f1e3d92fafa741月票 ( ̄︶ ̄)o(n_n)o ☆、032章 谁不怕死的敢害你? 这是安灵儿的声音。 隔着厚重的帏幔,云曦听到有不少脚步声进来了。 她的眸色一闪,是安灵儿搞的鬼? 安灵儿杀了自己的母亲,贼喊抓贼? 段奕忽然伸手搂着她的腰身,纵身往房梁上一跃。 两人刚躲开,只见帏幔一晃,一大群人从外面闯了进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安灵儿。 这群人中还有安家老夫人,还有两个老头,看那穿着,想必是安家的旁支老爷。 安老夫人正冷着脸,“谢家的人就不是好东西。那丫头是不是还记恨着当初咱们家想她嫁到府里来的事?哼,过都过去这么久了还记着,真是个小心眼的人,没娶进门算咱家的福。” 安灵儿的脸上已不是刚才那种疾病来袭的虚弱模样,而是脸色红润,走路带风。 她的身后紧跟着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公子,身姿修长,相貌出众,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云曦眯起眸子,这男子有些面熟,在哪儿见过? 段奕见她正盯着那个年轻男子在看。 便在她耳边小声地说道,“那是安夫人的侄子,董文。” 安夫人的侄子? 云曦赫然看向段奕。 难怪她看着这人有些面熟,原来是董菁的哥哥。 安灵儿与董文带着人一路往里间屋子里冲去。 很快,里面的哭声打闹声响成一片。 不用去看,事情的结果就可以想到了。 安夫人身上有伤,揪着安强在打。 她那身上的血水必然会流到安强的身上,如果她恨上安强的话,安强可就惹上大麻烦了。 “娘,你……谁伤的你?是不是谢云曦?”安灵儿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云曦的眸色一沉,这安灵儿为什么要揪着她不放? “先出去。”段奕道,“安家的事,让他们自己闹去!” 段奕的脸色已不好看,云曦感到他握着她的手正在用力,而那眼眸中已闪着杀意。 所有的人都在里屋里,外间门外反而极为安静。 云曦拿回了她的两身染“血”的衣衫,段奕带着她悄悄地出了屋子。 躲开路人,段奕带着她进了另一间屋子。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伸手一扯将她身上披着的帏幔扔掉了。 她里面的一身中衣,衣衫上并未沾上“血渍”。 段奕拿起她手里染“血”的衣物看起来,很快,他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这是一种药,根本不是血,但比较像。”段奕沉声问道,“谁倒在你身上的?” “药?”云曦的神色一凛,“这么说,这的确是一场蓄意的陷害?” “陷害?曦曦,究竟是怎么回事?”段奕搂着她的肩头,眸色一寒,“本王的女人,也有人敢陷害?” “我是这么推测的。”云曦道。 当下,她将刚才吃饭时发生的事情,以及安灵儿带她更衣,后来安灵儿犯了心痛病,她意外发现被人刺伤的安夫人,一五一十说与段奕听。 云曦的眸色一沉,“难道是安灵儿要害我?她故意推着宋雯的胳膊,让酒水酒在了我的衣衫上,又故意带我到听雨轩更衣,然后再带人来抓我?” 段奕默了默,“她跟你以前又没有结仇,无端的害你,只怕这中间还有原因,或是还有人。” 还有人? 云曦正眯起眸子想着问题,冷不防身子一轻,紧接着眼前一花,她已被段奕打横抱起来。 她拿眼看向门那里,伸手戳了戳段奕的胸脯,压低了声音说道,“段奕,这是在外面,不可以。” 段奕根本不理会她,口里哼了一声,一直抱着她走到里面的一张榻上。 “这是本王在观月楼定的房间,谁敢闯进来?” 云曦只好闭上嘴,因为段奕的脸色太难看了。 他拉过她的左手,用着几乎严厉的目光看着她,“若你再割手掌的话——” 他顿了顿,眸中闪着紧张。 云曦讪讪的一笑,“段奕,那安夫人快不行了,所以,我才喂了她一点掌心血。只是割了一个小口子,不碍事。” 段奕一脸阴沉,“她死就死了,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本王只想你好好的!” 她望进他深遂的目光里,“安夫人死活,当然和我没关系。但是,若她死了,安昌就会伤心一辈子。安昌活着,最大的心愿是想得到母亲的谅解,而且,论品形行,才学,相貌,他都比安强,这世子之位,就该是他的。” “安昌?”段奕的脸色更不好看了,“你竟然还在操心他?那书呆子竟敢同本王抢媳妇,本王没收拾他,已是对他最大的仁慈了,不许你帮他!更不许见他!” 云曦笑了笑,“小心眼。” “本王心眼只有针尖大!” 他俯身捧着她的脸,就要吻下,云曦笑着伸手推开他,“今天还有事,别闹。” “谁家的事少了?相公亲媳妇,天塌了也挡不住!” “啊——”云曦忽然低呼一声,“疼,你碰着我的手了。” 段奕看了她一眼,脸色郁黑,起身走到外面,“青一。” 一个脚步声轻快地走来,“主子。” “到马车上将外伤药拿来,再吩咐青裳,让她找一套曦小姐的衣物来。” “是,主子。” 青一的动作很快,取来了药。 同时,青裳也到了。 两人站在门口,都不敢看一脸黑沉的段奕。 “主子,奴婢请罚。”青裳捧着一捧衣物在门口跪下,低着头。 青一也不敢说话,默默站在一旁。 段奕没看她,而是从青一的手里接过药径直走到里间去了。 “你怎么回事?怎么被人捆起来了?还算那人手段不残忍,否则你还有小命?”青一狠狠的瞪了一眼青裳。 青裳低着头,“我去拿衣衫,后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王爷不是派了青二赶车吗?小姐怎么不坐那辆沉香木的马车,却坐了谢府的马车?”青一压低着声音问道。 青裳一脸的委屈,“是小姐不坐沉香木的马车。不是我的主意。因为人多,大家都坐的是东平侯府的马车,谢府的马车只是装的两位小姐的随身物品。” “哼,说什么也没有用,你等着被主子罚吧!”青一伸手敲了一下她的额头。 青裳更觉得伤心了。 第398节 段奕进去了一会儿又出来了。 他从青裳的手里拿过云曦的衣物。 青裳吓得将头低得更下了。 “在这里给本王跪着!一直跪到明天早上再回到曦小姐的身边。” “是。”青裳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罚跪,不会赶她走。 段奕又走进里间后,青一白了一眼青裳,“要是小姐真出了事,你自己拿命换,主子也不会原谅你。” 青裳低着头,自责的落着泪。 “你罚青裳了?”里间,云曦问段奕。 段奕抖开她的衣衫给她穿衣。 “那丫头做事太粗心了,而且你身边的人也太少。还是让青衣回来吧。” 云曦抬头看他,笑道,“我想将青衣嫁给关云飞,你将她叫回来做什么?这不是拆散他们?再说了,青一年纪也不小了。” 段奕冷哼一声,“表现好就同意他们的婚事,表现不好,就让他们二人等着。” 云曦:“……” “而且,过几日,端木舅舅派给你的另一个侍女吟雪,那个也要回来,那个丫头的轻功,连青一也追不上。四个侍女跟着你,本王才放心。” “为什么安排这么多的人跟着我?”云曦问道,“我又不像以前那样,什么都要靠别人,我没那么弱呢。” 段奕捧着她的脸,看了她一会儿,又将她拉入怀里,紧紧的搂着。 云曦能感觉到抚在她后背上的手指正在缓缓的用力。 “我将你弄丢过一次,不想再弄丢第二次。”他的下巴搁在她的发髻上,声音低哑。 “……”,云曦的身子一僵。 “那天那个刺杀你的黑衣人,不可能是一种偶然,我这是担心你的安全。”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段奕,我看见那人用的武器上有双头蛇标志。和我父亲死时,所中的短箭上的标志一模一样。” 段奕将她松开一些,双手依旧搂着她的腰身,而眸色中却隐着担忧。 他盯着她的脸,“这件事,我一直在查,你就不用管了。这应该是一群势力,不是单个人。” 她的双眼眯起,凝神看着他,“一群势力?” “这不是你能力范围内的事,你只要每天开开心心的,将身子养得壮实一点,做我段奕的媳妇就好了。” 云曦垂下眼眸略有所思。 段奕扶着她坐下,温声道,“你在这儿先歇息着,我去看看东平侯家里的事,本王倒想看看,是谁不怕死的敢害你。” 云曦却站起身来,微微一笑,“不,他们说我刺伤了安夫人,我想知道他们是怎么个诬陷!” 段奕看了她一会儿,只得点了点头,无奈的说道,“好。本王可真拿你没办法。” 若不同意,哪怕关着她,她依然有办法出去。 走出门时,她见青裳正在罚跪,青一立于一旁守着。 青裳看了她一眼,将头低下。 云曦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青山的规矩,错了就得罚,求情的话,连求情的人也会一并的罚。 段奕可是说一不二。 云曦正要走出门去,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王爷,既然安强说出了奶娘,不管他是说着逗我玩,还是真的,有个人可不能再出现了。我要让这件事,妥妥的变成真的,查无可查。” “什么人?”段奕问道。 云曦微微眯眼,“安强的奶娘。” 段奕点了点头,“对,这个人不能再出现了,青一,马上去找安强的奶娘,让她消失在京城!” “是,主子!” …… 听雨轩里,安灵儿看到安夫人正在揪着安强在打,她一时傻了眼。 “娘,哥,这是怎么回事?” 安老夫人看到屋子的地上斑斑驳驳都洒着血渍,也吓得脸色发白。 “媳妇,这是……这是怎么回事?那个谢家小妮子,真的刺伤你了?” 而董文看着安夫人,眸光一沉,姑姑还活着?那一刀下去,明明刺中了要害。 安夫人坐在地上,蓬着发,两眼血红,满脸是泪,她扯唇笑了笑,“老爷呢?” “娘,你说啊,是不是那个谢云曦杀的你?娘?”安灵儿在安夫人的面前蹲下身来,为什么谢云曦不在这里,为什么是哥哥? 云曦与段奕到了听雨轩的时候,正听到里面在说她是凶手。 她冷笑了一声,“安小姐在找我吗?” 安灵儿回过头来,看到云曦吓了一大跳。 她的脸色白了白,嘴唇颤抖着,“云……云曦?” 云曦已换了一身浅紫的衣裙,一身清爽,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安小姐为什么说我杀了人?空口无凭,可是诬陷。”她可没得罪这个安灵儿,她为什么要害她? 安灵儿的身子抖了抖,走到云曦的面前,“云曦,我……”她看向一旁的董文,用目光求救。 董文的目光一沉,将头扭过。 她马上哭着说道,“是侍女们说,听到我娘的一声惨叫,而你又在屋子里……” “是吗?”云曦的目光冷冷看向安灵儿。“你仅凭一个侍女的话就怀疑我,安灵儿,你有这么险恶的心,谁人还敢同你交往?” 安灵儿的身子往后退了退。 段奕松开云曦的手,缓步朝安强走去。 他伸手扶起安强,“安世子,你为何与安夫人扭打?这可是不孝。安夫人受了重伤,为什么还不请大夫来?” 安强一怔,段奕扶他? 段奕微微含笑,将手飞快地伸向安强的大袖子中,悄悄地放入了一件东西。 在安强一脸糊涂的表情中,他又回到云曦的身边。 安老夫人叹息一声,“老身家的丑事,让王爷笑话了。” “怎么会呢,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段奕额首,又朝外间喊道,“青一,传大夫来!” “是,主子!”青一应道,同时飞快的离开了。 “快将夫人扶起来!”安老夫人指挥着几人仆人。 “娘,你快起来吧,我刚才说的是假话,是哄曦小姐在玩的呢。”安强陪着笑脸伸手去拉安夫人。 “你滚开!”安夫人怒喝一声,将安强一把推开。 安强的脚踉跄了一下,袖子挥动扶向一旁的屏风架子。 咣当,一个匕首从安强的袖子里掉了出来,匕首上还沾着血。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住了。 安强更是吓得脸色惨白,连连的摆手,“娘,不是我,不是,我不知道,不……” 在场的所有人都吸了一口凉气。 而刚刚被嬷嬷扶起的安夫人,身子晃了晃,又险险跌倒。 她咬了咬牙,扶着一旁的桌子,冷冷的看着安强。 段奕盯着安强问道,“强世子,安夫人是你刺伤的?” “不……不是我……,我没有。”安强的身子哆嗦起来。 “老夫人,就是强表哥刺伤了姑姑,你们看,这匕首上还有血,他的衣衫上也有血。”董文指着地上的匕首说道。 “不,不不不,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杀夫人?要杀我娘?我没有,我什么也没有干!祖母,救我,救我啊——”安强吓得不清,飞快地扑向安老夫人。 安老夫人看了一眼安夫人,又看向安强,“这,是怎么回事?” “强世子,你刚才说了,安夫人不是你的生母,你的生母是奶娘啊,是不是因为这个,你才要杀安夫人?”云曦微微一笑说道。 安强吓得惊住了,“不,假的,我说关玩的。” “来人,将安强带下去!”董文朝外面大喝一声。 这些安家的人,不是仆人就是老头老太,一个安灵儿是个女孩儿,董文的命令竟然没人反对,很快,上来两个仆人将身子抖得如筛糠的安强拖了下去。 “娘,老夫人,匕首不是我的,我不知道。” 安夫人不说话,安老夫人便不说话,安家的两个族人更是不敢说话。 因为安夫人的淫威可不是个传说。 云曦偏头看向董文,董文的目光中正有一闪得意神色闪过。 得意? 她微微拧眉。忽然,安夫人大笑一声,“老爷在哪儿?他人在哪儿?” 云曦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安强说的那番话,安夫人无疑是听进去了。 不管是不是真的,她都得问一问。 心上裂了一条缝,缝补起来的话,也会有裂痕。 她问东平侯,东平侯一定不会说实话,问奶娘,奶娘已被青一弄走,那么,这事可就成悬案了。而且,从安强的身上掉了一把带血的匕首,让她不得不怀疑这一切。 而安强,就得完。 门口一个随从忽然跑了进来,“夫人,不好了,老爷中毒了!” 第399节 云曦与段奕对视了一眼。 东平侯出事了? …… 观月楼的另一间雅间里。 安昌正扑到东平侯的身上哭着,“爹,爹——”然后又朝外面的仆人吼道,“大夫来了没有?” “二公子,已经有人去找大夫去了。”仆人战战兢兢的说道。 “怎么还不来?”安昌揪起仆人衣襟,俊颜怒得也成了煞神,“你,再去找!老爷要是有事,本公子一刀劈了你!” 文弱书生发火,一样的吓人。 仆人吓得拔腿就跑,但没一会儿,他又回来了,“二公子,老夫人与夫人来了。” 一众人进了雅间,已经简单包扎过的安夫人在婆子的搀扶下走到东平侯的面前。 东平侯正躺在雅间里的小榻上,面色青紫,双眼紧闭。 安夫人看了一眼两眼通红面色焦急的安昌,张了张嘴,没说话。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侯爷怎么会中毒了?大夫,大夫去请了没有?”安老夫人又急又气的跺着脚。 在门口守着的仆人说道,“老夫人,二公子从外面带了一坛酒与老爷在这里吃酒,谁知老爷口吐白沫倒地不醒了。” 董文忽然上前一把抓住安昌,厉声道,“老夫人,姑姑,是安二表弟,是他毒死了姑父!” “不是我,我没有,你在胡说!”安昌的身子在颤抖,连声音也在颤抖,他红着眼,“侯爷是我的父亲,我为什么要毒倒他?” 云曦扭头看向段奕,伸手在他的手心写了几个字。 段奕的眸色忽然一冷,伸手将她的未割伤的右手牢牢的握住,然后摇摇头。 她抿了抿唇,又写道,“有奖赏给你。” 段奕依旧摇着头,“什么奖赏也没有你的命重要!” “段奕,我要言而有信,我不能失信于人。”她伸出左手在他的手腕上一拍,段奕只觉得手腕一麻,手一松,云曦的手已从他的手心挣脱开来。 他的脸色沉了沉,无奈一叹。 云曦走到董文的面前,微微勾起唇角,“董公子,你为什么说安二公子毒倒了他的父亲?” “原因很简单,安二公子一直得不到家中人的认可,他便怀恨在心想杀了家中的人。”董文看向云曦说道。 他浅笑的眸子中闪着一丝戾芒。 云曦依旧浅浅笑着,“只是看表面就说一个人杀了人,董公子,若你为顺天府尹,这京中得冤枉死多少人?” 董文的表情不自然起来。 他怒得咬牙,“曦小姐,你看看这桌子上的酒,这便是姑父被昌表弟毒倒的证据!” 云曦端起来闻了闻,然后看向安昌。 安昌一张俊美的书生脸,此时一片惨白,“曦小姐,酒是昌买来的,但绝对没有下毒。昌可从来没有恨过家里人,昌更不可能害自己的父亲。” 安夫人被婆子扶着坐在一旁,一言不发,冷眼瞧着屋中的所有人,最后,目光落在安昌的脸上,唇角动了动,但没说话。 “酒有毒吗?本小姐闻着没有毒。”她说着,抓起酒坛便往口边送。 “曦小姐!不可!”安昌惊呼一声,伸手来抢。 段奕的眸色也跟着一沉,抢在安昌的前面飞快地抢过了她手中的酒坛。 “本王试试看,这可是十五年的杏花醉。” 然后,他就着酒坛喝下一口酒。 云曦惊愕的看着他。 谢谢: clemclem 1月票 馨月怡人1月票。 么么达( ̄︶ ̄) ☆、033章 害人的东西物归原主 董文的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安昌心内大惊,白色“唰”的一片死白,“奕…奕亲王……” 云曦的脸上不敢有太多的惊骇,但内心还是震撼的。 他不要她试毒,他来试毒! 云曦飞快地扶起段奕,段奕的手一松,那坛酒掉在了地上。 哗啦—— 摔碎了! 酒水四溅。 “你们说这酒水有毒,为什么本王没死?”段奕的眉梢扬了扬,说道,“侯爷是在别的地方中了毒吧,恰好在这里毒发了?” 然后,他清冷的目光朝屋中的众人脸上扫去,最后落在了昏迷的东平侯的脸上。 “没有毒?”一屋子的人都吃了一惊。 “王爷,您真的没事?”安老夫人与安家的两个族老都齐齐看向段奕。 “你们说呢?”段奕似笑非笑。 云曦握着他的手,抬头看向他,一脸的担忧。 段奕摇摇头,伸手抚向她的已割开过血口的左手。 云曦的心中这才恍然大悟。 刚才,段奕给她包伤口的时候,吸过她手掌上残留的血。 而她的掌心血可以解毒! 段奕又将酒坛摔碎了,那么说,这酒真的是有毒的,是用来嫁祸安昌的! 安昌却是一脸的疑惑。 这时,大夫被请来了。 大夫给东平侯施着针,半晌都拧着眉。 云曦的眸色动了动,大夫这是看不出来? 董文说道,“姑父与二表弟一起吃饭,不是酒的问题,应该也是吃了别的东西中了毒,表弟,你实话实说,你是怎么害姑父的?” 屋中的众人都看安昌。 安昌的脸涨得通红,“不是我!” 云曦笑了一声,说道,“董公子,你一口咬定是安二公子毒倒了侯爷,你的证据呢?你刚才说酒有毒,可王爷喝了却没毒,现在又说是吃了别的东西,那么就应该是酒菜了。但这些酒菜都是有动过筷子,显然安二公子与侯爷都吃了,要说中毒……有些食物吃了也能让人昏迷。” “侯爷不能吃蚕豆。”安夫人忽然说道。 “对对对,有的人吃了蚕豆会昏迷,请容老夫再施针。” 反正酒坛已破,大夫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董文的脸上由白转为黑。 安老夫人看着这一屋子的凌乱,叹了口气,对安夫人道,“既然不是阿昌害的侯爷,媳妇,先安排人送侯爷回府看病,你也受了伤,都回吧。” 安夫人看了一眼安老夫人,没说话。 安昌已走到外间找来几个仆人抬走东平侯。 现在看来,安家的事,已经没有悬念了。 只是,今天布局的人是谁? “安小姐,多谢今日相邀请。”云曦走向安灵儿,额首一笑,只是笑容没有温度,看着让人浑身发冷。 安灵儿的身子哆嗦了一下,不敢与她对视目光。“不……不客气,我家里今天出了点意外,招待不周,还请原谅。” 她说着话时一直低着头,说完又飞快地跑开了。 果然心中有鬼。 云曦心中冷笑。 但,这安灵儿看都不敢看她,哪有胆子害人? 一定不是她,只怕背后还有人。 …… 段奕带着云曦回到马车上。 云曦偷偷的解开手上的帕子。 趁着段奕正在车外与青一吩咐事情,她飞快地划开了手心,自己吸了一口血,然后又重新包上。 段奕进了马车,人还未坐稳,云曦便伸手将他拉过去,俯身吻下,将血渡入到他的口内。 他一怔,旋即抓起她的手腕怒道,“你怎么又割开了手掌?” 语气又怒又无奈。 云曦眨着眼,“段奕,那酒,我真的怀疑有毒。若有毒……我的血,是可以解毒的。” 她的唇瓣上还残留着一滴血,这模样,带着妖娆的美。 段奕暗自叹了口气,将她拉进怀里,轻轻的吻上她的唇,舔去那一滴血。 “再割手掌,本王得行夫纲了!”他黑沉着脸。 …… 第400节 安家出了事,很快,一起出来的几个小姐都知道了消息,游玩的兴致再没有了。 几个人一起到楼下坐马车回府。 云曦从段奕的马车里走出来。 赵玉娥撇开丽儿与吟霜,紧走了两步拉着她的胳膊,“曦儿,你怎么这在儿?我们都在找你。” “嗯,王爷来了。”云曦道。 赵玉娥往她身后的马车看了一眼,“哦”了一声。 安灵儿走在众人的最后面,不敢看云曦。 她对几人说道,“抱歉,我家今天有事,我不能同你们回去,你们自己坐马车回家吧。” 然后,转身便走。 “安灵儿!”云曦忽然叫住她。 安灵儿吓得加快了步子。 云曦的眼神一眯,脚步一转,人便到了她的面前。 她伸手抓着她的胳膊,挑着眉梢,“你难道不解释一下,为什么将我锁在听雨轩里?” 宋雯与顾鸢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又一齐问云曦,“云曦,这是怎么回事?灵儿说你刺伤了她的母亲,可,后来有人说是她哥哥伤的她母亲。” “那么,就请灵儿小姐解释一下。”云曦眯起眸子看着安灵儿。 “我弄错了,我吓着了,我已经说了,云曦,我说了,是我错怪你了。”安灵儿慌乱的解释着。 “不。”云曦勾着唇角,手指依旧紧紧的抓着安灵儿的胳膊。“你没弄错,你是在故意害我!你说吧,是不是有人指使你这么做?” “灵儿,你为什么要害云曦?”顾鸢惊愕的问道。“她哪里得罪你了?” “我没有,没有人指使,是……我弄错了,云曦,你快放了我。”安灵儿用力的挣脱着手腕。 云曦放开她,轻笑一声,“安灵儿,邪压不住正,助纣为虐,最后可都没好下场。” 安灵儿走路的脚步一顿,没回头,还是飞快地跑掉了。 赵玉娥与宋雯,顾鸢一起围上她。 “云曦,真的是安灵儿要害你?她是故意那么说的?她怎么能这样?” “下次,不跟她一起玩了。” “原来今天是个陷阱,曦儿,咱们回家,以后都不和安灵儿说话了。”赵玉娥看着安灵儿的背影轻哼一声。 云曦轻笑,“被人利用,不会有好下场。” 众人各自坐了马车回家。 段奕的马车缓缓而行,离观月楼没走出多远,便被一个骑马而来的人给拦着了。 “王爷,曦小姐。昌有话对二位说。” 段奕自从离开观月楼,就冷着脸没说话。 此时,听到安昌的声音,他的脸色更郁黑。 “本王现在不想听人说话。”段奕微阖着眼,靠在车壁上。 坐在一旁的云曦看了她一眼,无奈的摇摇头。 “王爷!”安昌依旧未走,“今天王爷为昌解围,这份恩,昌会一直记着。” 段奕未说话,而是微微睁开眼。 “昌的命,是王爷与曦小姐救的,昌这一生,只为王爷与曦小姐而活。” 段奕眯起眸子,“为本王可以,至于曦小姐么,有本王就可以了,她不需要其他人。” 马车外,安昌正跪在马车前。 青一瞥了他一眼,将车赶离一些绕过他,马车从他身边走过去了。 “无论王爷同不同意,昌都会舍身追随曦小姐。”安昌朝马车磕了一个头。 忽然,从马车里扔出一本书,砸到安昌的面前,书名是,《缄默》。 安昌:“……” 马车里,云曦看着段奕眨眨眼,“为什么扔那本书?那是个话本子。” “本王用那书名告诉他,他可以闭嘴了!” 云曦:“……” …… 段奕将云曦送回了夏宅,随后回了奕王府。 他马上对青一吩咐说道,“带上人,去查一下今天安家发生的事。东平侯与她夫人同时出事,只怕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还有,东平侯夫人究竟是被谁刺伤的,查清楚!让青裳跟你一起去,查出来了,将功补过,查不出来,二罪并罚!” “是,主子!”青一的眼皮跳了跳,这又是哪个不怕死的惹着曦小姐了? 奕王府的临时书房里,四处堆着书籍。 段奕在一堆书册中翻出一张图纸坐在椅内认真的看着。 青隐这时走来说道,“主子,芙蓉山庄的秘密通道已经重新修整好了。青山的部分人已经转移过去了。” “顾非墨那里呢?” “西山军营大多都是他的部下,太子正在对将领们大换血。” “大换血?”段奕冷笑,“顾非墨一定不会由着他换的。” “主子,咱们怎么做?”青隐问道。 “配合顾非墨,他要人时,借他用用!” “是!”青隐应道。 但心中却惊住了,他没听错吧,主子借人给顾非墨? 这两人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 东平侯府里。 安强被关了起来。 安夫人回府后,第一件事便是让人找安强的奶娘。 十几个仆人找遍了府里府外都没有找到人。 “不见了?”安夫人两眼眯起,神色冷得要吃人。 仆人吓得忙将头低下了。 “接着找,挖地三尺也要找到!”安夫人怒道。 “娘,您正受着伤,这府里的事先放下来吧,父亲又病着,您得当心身子。”安昌侍立在床头,手里端着一碗药。 安夫人抬头看了他一眼。 张了张口又将想说的话嗯下了。 对于这个儿子,因为生他时很是费了一些力气,加上府里府外传着些流言,说他与她命里相克,她便一直不喜欢他。 她甚至想过将他丢弃。 谁知,她喜欢的儿子不是她的儿子,她厌恶的儿子一直不离不弃。 这突然来的变故,让她一时难以接受。 “你先出去吧,我想静一静。”安夫人朝安昌挥了挥手。 “娘,您的药还没吃呢。”安昌正用调羹搅拌着碗里的药。 “放下吧,有平婶在,你不用操心。下去歇息着吧,平婶已让人给你收拾好了屋子,你还是住原园的院子。”安夫人道。 语气虽然不见喜悦,但让安昌搬回府里住,便是认可了他。 安昌心中一时五味繁杂,扑通跪下了,“多谢娘。” “二公子,回吧,夫人累了。”平婶扶起安昌。 安夫人又挥了挥手,安昌这才起身走出了安夫人的屋子。 平婶扶着安夫人吃了药,说道,“夫人,您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大公子……真是奶娘生的?” 安夫人偏头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带着愤怒,委屈,与悲伤。 “是大公子自己说的的,他那口气,不像是在说慌,而且,我前后想了想,我生大郎的时候,大郎的脚背上明明有个青色的胎记,可三天后没了,老爷说是脏的,这就已经让人怀疑了。” 平婶只叹了口气,“……” “况且,大公子的身上还藏有凶器。他竟然杀我,竟然要杀我——,奶娘又不见了,他们想干什么,不言而喻!” 安夫人怒得拍着床沿。 “夫人,您别生气,身子要紧啊!”平婶连忙按着她。 “不行,我得去问老爷,我要问他为什么要骗我?我哪里对不起他了?”安夫人的两眼血红,伸手掀开被子就要起床。 “夫人!您身上有伤啊,等身子好了再去。”平婶焦急的拉着她的胳膊。 “我没事,谢家那位三小姐给我吃了一种奇怪的药,我的伤竟好了大半,身上也不痛了。”安夫人已从床上坐起来。 “哦?夫人,难不成是仙丹?” “是她自己的血,她割开了手掌喂了我一口血,我差不多要死了,却又活了,那个丫头是个奇人,还真看不出来。” 平婶惊讶的张大嘴巴,“还有这样的事?一个人的血能救人?” “这件事你不要跟外人讲,毕竟,她救了我一命,咱们都守着这个秘密。”安夫人对平婶说道。 “奴婢知道了,奴婢跟着夫人多年,夫人的事,奴婢不会说的。” 屋子中主仆二人的对话,惊住了外间走来的一个人。 因为安夫人正在火头上,加上又受了伤,安昌出园子时,已吩咐着众人都离得远一些。 第401节 因此,这人走进来时,没遇到什么人拦着。 董文正要向安夫人汇报一些事情,走到里间的门口时,正听到这样的一句话,“谢家三小姐的血能救人。” 血能救人? 他心中好一阵惊异。 世上竟然有这样奇异的事情? 里间屋里传来脚步声,董文忙朝外退去,退了几步后,又假装刚刚走进来。 “姑姑,您身子大好了没有?”董文露着一张笑脸,将手里好几盒礼物盒子送上。 那是几只成色都是上层的人参。 安夫人除了脸上微微有些苍白以外,精神还算好。 她抿了抿唇,“死不了,我现在要去看你姑父,今天府里事多,你留下帮着你表弟阿昌。” 董文点了点头,“姑姑家有事,侄儿当然会全心全意的帮忙着,只是还有一件事……” 他看了一眼安夫人欲言又止。 “说吧,什么事?” “强表弟自尽了。” 安夫人赫然看他,身体受过伤的脸上,原本就是惨白一片,现在更是白如画纸。 平婶也是吃了一惊。 她担心安夫人会摔倒,忙伸手扶住。 安夫人的嘴唇颤抖了几下,然后咬紧着牙关,对平婶说道,“走吧,看老爷去。” “是,夫人。”平婶小心的扶着安夫人往园子外走去。 董文的唇角溢一抹冷笑,果然,安强的死,没让姑姑生起疑心,她心中一定是厌恶了安强。 连死了都不想问上一问。 但,他心中有些不安,安强的身上怎么会有一只匕首?还是带血的? …… 次日,奕亲王府。 段奕正忙着看各地送来的密报,青一进来回话。 “主子,东平侯府的事情查出了一些眉目。” “讲!”段奕看密报的手一顿。 “是!是东平侯的内侄董文搞的鬼,他指使东平侯的女儿安灵儿将曦小姐与其他的几家小姐骗出来,然后再将受伤的安夫人关在屋子里,由安灵儿将曦小姐与安强先后骗过去,准备诬陷,但没得逞。董文又下毒毒倒东平侯,想诬陷安昌。” 啪! 段奕的目光忽然一寒,冷笑一声,“他就不怕本王将他剁碎了喂狗?敢陷害本王的人?找死!他的目的是什么?” “主子,属下们暗中抓了不少东平侯的仆人与董府的仆人,问出了一些情况,属下猜测着,这董文同时害着安家两兄弟,莫不是想着东平侯府的世子之位?近些日子,他几乎是天天围着东平侯夫人在转呢。 至于针对曦小姐,应该是私怨。董文是昔日太子奉仪董菁的哥哥,董菁与曦小姐有恩怨,董文要害曦小姐,难不成是想替他妹妹报仇?” “报仇?本王觉得他是在寻死!最近京中不太平,失踪个把人这种情况时有发生,顺天府尹的手里还有几个无头尸案没有破,多一出,天也不会塌!你马上去办好这件事情,本王不想在大婚前再遇上这样的糟心事!” 青一的嘴角抽了抽,“是!明天会多一个无头尸案!” …… 夏宅。 根据谢甜平日里的教习方法,云曦练习了两个时辰的剑。 手中的长剑翩飞。 忽然,她的心中一个想法闪过。 昨天发生在观月楼的事情,她隐隐觉得有个人值得怀疑。 安灵儿一直在看一个年轻的男子。 那个男子,她听人喊他董公子。 姓董,长得像董青,那是董菁的哥哥! 那男子看她时,虽然面带浅笑,但眼底闪着恨意。 恨她?她与他无冤无仇,难道是他替他妹妹在恨着她,所以才来害她? 可是,他一口咬着安昌不放,说安昌想毒死东平侯却又是为什么? 还有,和她一样被骗进屋子的安强…… 云曦眯起眸子想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 原来,这幕后的人是那个董文! 他惹着她了,她哪会让他就此逍遥着? 她将手中的剑插入架子上,吟霜递来了手巾给她擦汗。 “我出府一趟,你们不要跟着。” “啊?可是小姐,王爷让奴婢们都要跟着你的。” 园子里,四个侍女说道。 吟雪今天一早也到了夏园,加上一早罚完跪的青裳,与即将嫁人的青衣,还有一直少言寡语的吟霜,四人整齐的站了一排。 “我去一趟东平侯府,一会儿就回。” “小姐,至少跟着一个人吧,否则,主子会罚奴婢们的。”青衣年纪最大,也有一些时日不在云曦的身边,是以,她是一脸的担忧。 “也好,吟雪跟着我。”听段奕说,吟雪的轻功是四人中最好的,她想看看她的真本事。 她记得就是吟雪引着她去见的舅舅,当时,她使出了全身力气都追不上,当然,那个时候,她身体的潜能还没有发掘出来。 吟雪的眸色一亮,喜道,“是,小姐。” 换了身衣衫,主仆二人出了门。 …… 云曦的马车才转了个弯,便见青一带着两个人正快马加鞭的从她们的面前策马跑过。 但没一会儿又停在了她们的面前。 “曦小姐。” 青一与另外两个青山的隐卫翻身下马,朝着马车行了一礼。 “你们急匆匆而行,这是去哪儿?”云曦挑起车帘子问道。 青一抿了抿唇,“有人欺负小姐了,主子说不能放过!” “欺负我的?”她的眸色闪了闪。“东平侯府的人?” “总之,小姐不用担心,主子会替小姐出这口气的。” “不,你们回去吧。”云曦道,“这件事情,我自己来处理。” 青一睁大双眼,“可是小姐,这是主子吩咐的。” “你们怎么做?一刀杀了?”云曦问道。 “主子是这么说的。”青一点了点头。 “不,哪能这么便宜的让他死?”云曦的眼中戾芒一闪,“你们回去,这件事情我亲自来处理!” 她敲了敲车壁,青二赶着马车又继续前进。 马车走后,青山的两个隐卫问青一,“青一,怎么办,曦小姐说让咱们回,可主子那里怎么交待?” 青一顿了顿,“跟着。” …… 云曦的马车到了东平侯府前。 她眯起眸子看着那座府邸。 以她与吟雪的轻功,可以翻墙院进去。 但是,如果惊动了府里藏着的暗卫又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不如,正大光明的走进去。 “吟雪。”她对跟着来的侍女道,“你去府门前传话,将那里的安二公子请出来。” “是,小姐。” 吟雪已经有很长的时间没有出现在京中,她的面孔陌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相貌普通,一身竹青色衣衫也极为普通。 吟雪走到府门前,向守门的递上一角银子。 守门的人飞快地朝府里跑去,不多时,安昌出来了。 他看着路对面的马车,惊讶了一瞬,还是大步朝马车走来。 “是曦小姐吗?”他站在车帘前俯身行了一礼。 云曦伸手挑起车帘,“是我,安二公子。我找有事。” 安昌的眉眼马上一亮,“曦小姐你尽管说,昌尽最大能力帮你。” 云曦一笑,“我想进东平侯府,而且不想曝光身份。” 安昌一脸惊讶,“为什么隐着身份?” “为我自己,也帮你!” 安昌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好,曦小姐请稍等。” 他转身进了府里,不多时,手里捧着一个包裹走出来。 到了马车前,他伸手敲了敲车壁,“曦小姐,这是府里的侍女们穿的外衫,你穿了这个随我进去,没人会问的。” 第402节 云曦挑起帘子接在手里。 是两套深翠色的侍女装。 她与吟雪在马车里换好衣衫,随着安昌进了东平侯府。 吟雪进府门的时候,只拿手挡了挡,而云曦的脸上则是蒙着块帕子。 一路上,都没有人拦着问,不少仆人见了安昌,都在恭敬的行礼。 云曦眸色闪了闪,看来,安昌已经被安夫人认可了。 一直走到一处小院落。 安昌对云曦道,“这是我小时候住的地方,曦小姐先在这里歇息着,有什么吩咐让昌来做。” 云曦点了点头,“安二公子,安夫人有没有留下你在府里住?” 虽然猜测着,但,她想得到具体的答案。 安昌的眸色马上一亮,又朝云曦行了一礼,“我娘已经同意我住在府里了。昨天出了许多事,要不是王爷与曦小姐解围,昌也不会顺利回家,这还多亏了王爷与曦小姐。” 她点了点头,“你回家就好了,你去忙吧,我们在这里休息着,也不用差人来打搅。” “是,昌明白。” 安昌走后,吟雪说道,“小姐,你的脸上蒙着帕子走到府里,难免会引起人的注意,奴婢会简单的易容,能帮小姐改变容貌。这是奴婢离开小姐的这段时间,阁主特意让奴婢学的。” 云曦有些意外,“哦?那还等什么?快点易容吧。” 当下,吟雪从自己的荷包里取出了几支小小的眉笔胭脂之类的物品。 只见她只将眉笔在云曦的眉尖,眼角勾画了几下,那五官就变了。 她的脸没有之前的柔和,带几分男子气,又用胭脂与墨粉调合抹在她的脸上,玉瓷的脸上片刻就黑黄一片。 云曦往桌上的铜镜里看去,那分明就是个陌生人的脸。 她点了点头,“不错,现在,咱们去找那个董文!” …… 董文这两日也住在安府里。 二人稍微打听一下就打听到了。 云曦暗中盯着那个男子,果然同她猜的一样,在安府里,正以主人的姿态指挥着府里的仆人。 安大少爷已自尽,想必是这个董文的手笔,当然,安强死了就死了,云曦不会觉得怜悯。 只不过,有人以为得了渔翁之利。 董文回了东平侯府的院子,沉着脸,坐在屋中一言不发。 他的贴身小仆走上前忙问,“公子是不是有心事?” 董文抬头瞥了小仆一眼,冷哼一声,“安昌居然是个命硬的人。” “命硬的人也怕谣言。”小仆上前一步,小声地说道,“公子,一计不成,再生一计,这府里,姑太太还是十分信任你的。” 董文的脸上布满阴霾,没一会儿,他的唇角浮起一抹冷笑,“你说的没错,一计不成,再施一计。” 云曦与吟霜着一身侍女装正躲在董文园子的外面。 “再施一计,想干什么?”她眸色一冷。她的耳力已捕捉到了屋中董文的话语。 不多时,董文从园子中走出来,脚步匆匆。 云曦与吟雪悄悄地跟着他。 只见他走到一座园子前,左右看了看,悄悄地走了进去。 二人也随后跟上。 园中没有人,空静一片。 董文走进里屋,从袖中取出一包东西悄悄的塞入到屋中床上的被子下面。 又从另一只袖中取出一个长盒子塞到床下。 做好这些,他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云曦与吟雪从房梁上落下来,翻出董文放的两样东西。 两人吃了一惊。 砒霜? 巫蛊布偶? 而布偶上写的是——安夫人的名字! 两人对视一眼,董文想害谁? 这时,外面有人走了进来。两人飞快地跃上房梁。 进来的人是安昌! 云曦眼神一眯,董文想害安昌?这是不死心?为什么?安昌不是他表弟吗? 她朝吟雪招了招手,两人一起落地。 “安二公子。”云曦喊道。 安昌正在一个柜中找着什么东西,听到声音吓了一大跳,待转过身来,发现是个陌生脸孔的女子。 “我是谢云曦啊。”她笑了笑,这张脸,连安昌也认不出了。 “曦……曦小姐?”安昌眨了眨眼,声音的确是云曦的。他又往她一旁的侍女脸上看去,果真是她的侍女。 “嗯,是我,我易了容,我们找你,是发现有人闯进了你的屋子。”云曦说道。 吟雪伸手将发现的两件东西递给安昌看。 安昌惊得睁大双眼,喃喃说道,“谁放的?” “董文,你的表哥,亲表哥!”云曦盯着他的脸说道。 “不,这怎么可能?他从小就爱护我,怎么可能会害我?曦小姐,你弄错了吧?”安昌摇摇头,一脸的不相信。 吟雪怒得哼了一声,“喂,书呆子,刚才,我们可是跟着那个董文进来的,他放下东西后,我们马上拿出来了,怎么会有错?你要是不相信,大可以等着,他既然放了这东西,一定会带人来寻。” 安昌张了张口,没说话。 “我们没有骗你,你若不信,真的可以等,但是真相我得告诉你。”云曦说道,然后带着吟雪出了屋子。 走了一段路后,吟雪道,“小姐,这两样东西怎么处理?” “物归原主!”云曦勾唇浅笑,“我既然答应了安昌,就得帮他除了这府里的牛鬼蛇神!不过,只有这两样东西,太少了,我要多放一点。” “小姐,还要放什么?” “跟我来!” 利用过人的耳力,再加上银子的开路,她很快就找到了安夫人的住所。 彼时安夫人不在,但翻墙跳院对云曦来讲,已是轻车熟路。 再加上又是在内宅,全是女眷,她没费什么力气的从安夫人的屋里偷了一卷房契地契出来。 房契地契,砒霜,巫蛊布偶,这几样,足以让董文被安夫人恨之入骨。 云曦将几样东西偷偷地放在了董文的屋子里。 …… 董文放好东西后,马上到前院的书房里找安夫人。 安夫人因为安强的事心中正堵着一口气,受着伤也来找东平侯质问。 但东平侯却一直昏睡着不醒来,让她心中一口气无处发泄,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没有回力,让人心中更堵得憋屈。 “姑姑,侄儿发现了一件事,不得不说与你听。”董文说道。 “说吧,什么事?”安夫人道。 虽然让二儿子回了府里,但是,这府里的许多事,他都不熟悉,她只好依仗着娘家侄子。 “外头的一家药店发现咱家有人买过砒霜,而姑父中的毒,姑母说是姑父吃了蚕豆造成的,但砒霜中了少量毒,也会昏迷啊。” 董文说道,同时拿眼看向姑姑安夫人。 “砒霜?”她的眸色闪了闪,“平婶,带着人给我搜!就说是……我丢了一只钗子,看是哪个手不干净的藏了起来,搜到什么东西,在哪儿搜到的,先不要公开,让我先知道!” “是,夫人!” 董文跟在平婶的后面去搜查。 他的唇角浮着冷笑。 安昌,这回你死定了,毒杀生父,诅咒生母,活着也会遭世人唾弃! ☆、034章 淑妃的疑心 平婶看见董文一路跟着,眉梢扬了扬,没说话。 她带着几个仆妇在后院中搜寻起来。 东平侯府内宅的主子不多,只有一个大小姐安灵儿与住了主院的安夫人住在东院。 西院前院住的是府里的男主子,安强已死,他的园子里还有七个姨娘,另外就是安昌与董文。 还有几个院落住着东平侯的姨娘——安夫人替东平侯收在房里做面子的,但东平侯不敢碰。 一行人在府中搜寻起来,不多时,搜到了安昌的院子这里。 安昌听了云曦的一番话,心中一直不平静,表哥会害他? 他不相信。 但云曦让他坐在屋中等着,他果真等着。 谁想到,真的来了一群人来搜寻,其中就有董文跟着。 第403节 董文看向安昌,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安昌则是木然的看向众人,“表哥,平婶,你们……这是做什么?” 来的人不少,呼啦啦十来个人,都是安夫人的心腹婆子。 平婶笑了笑,“夫人有个东西丢了,为了避嫌,夫人说,不管是府里的主子还是仆人都要搜上一搜。” 安昌没说什么,侧身让在一旁。 平婶收了笑容,手一挥,三四个婆子大步进了屋里。 柜子,花瓶里,每本书册的夹页里,甚至是鞋子里都没有放过。 安昌的神色渐渐的变冷,果真同曦小姐说的一样,来搜寻罪证来了。 他浑身感到一阵寒冷,这可是他的家人!家人也这样待他? 平婶在屋中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异样的东西。 她带着人就要离去,董文这时忽然说道,“平婶,床上还没有搜啊,比如床上,床下?” 安昌的目光挪到董文的脸上,不带一丝温度。 昨天,在观月楼里时,董文便一口咬着说他毒倒了父亲,现在又被曦小姐找到了砒霜与巫蛊布偶。 表哥,他这是为什么? 董文的话一落,已经走到外间的平婶又带着人走了进来,她的手一挥,“搜那床上床下!” “是,嬷嬷!”四个婆子冲到里间的床上。 床上的被子都被掀在了地上。 但,床上除了被子被单,也只多了一个枕头,没有其他的东西。 董文盯着那堆东西看,眼睛也不眨一下,心中还嘀咕了一声,“怎么会没有?” 他不死心,自己又上前翻了翻,但是,的确是什么也没有。怎么回事?被人拿走了?可是,他进来的时候,这屋里明明没有人。 “床下有没有什么东西?”董文说道。 那包东西太小,容易掉,但床下的那个木偶,不可能丢!除非长脚了。 婆子们又开始翻床下,“平婶,床下是空的。” 空的?怎么可能? 董文将头伸到床下看,他放的盒子不见了。 此时,他也不再相信是自己放错了,而是百分百——有人发现了他的东西。 是安昌? 他看向安昌,安昌也在看他。 只是,安昌的表情看不出是什么意思。 平婶没找到东西,带着人很快出了安昌的院子。 董文这时心头一惊,东西不在安昌这里,那么去了哪里?丢了?还是—— 他心中有个不好的预感,正要悄悄的走开,安昌一把拉着他。 “表哥,昌想知道嬷嬷搜寻的是什么?不如,表哥与昌一起看?” 董文想拍死安昌的心都有了,如果他跑掉,会被人怀疑,不跑—— 他心中实在难安。 忐忑中,一众人已到了他的院子。 平婶依旧是将大手一挥,“搜!” 十二个婆子,一半进了屋里,一半人在外面守着。 董文想进屋里看情况。 安昌却一把拉着他,“表哥,这是你的屋子,你得出来,避嫌啊。” 董文气得咬牙,这个书呆子怎么不呆了?居然拉着他? “不是,表弟,表哥只是想……” “表少爷。夫人要的东西已经找到了,你马上跟着老奴见夫人去!” 几个婆子将几件东西装在一个大盒子里,展示给董文看。 董文倒吸了一口凉气。 东西怎么会在他的屋子里?这些东西被姑姑看到,以姑姑的脾气,他就得死! 他眸光一闪,伸手飞快地去抢平婶手里的东西。 平婶只是个婆子,董文可是从小习武,这次选武状元,他也报了名。 可想而知,平婶被他推倒在地,那一盒东西被抢走。 安昌顿时怒了,站在门口拦着他。 “表哥,你为什么要害我,害我娘害我爹?” 董文冷笑,“你这书呆子,一辈子都不会懂!让开!” 他挥手朝安昌的脑门用力一劈,来个一不做二不休! 忽然,从外间跑进一个人来,动作之快,只看到一片碧色的影子。 那影子里甩出一条银链子卷上他的手腕,然后用力一带将他的手带偏,另一个碧绿的影子则是抬脚踹了他一下! 安昌躲过一劫,但也吓了一大跳,身子往旁一跳。 董文的眸色一冷,反正事情已到了这里,拼了,绝对不能被人捉住。 他一手端着装有砒霜巫蛊布偶房契地契的盒子,腾出另一只手与两个着碧色衣衫的女子打了起来。 婆子们吓得大气不敢出,安昌也是紧张的看着二人。 但没用多长的时间,董文被二女踩在地上。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拿绳子来,将他捆起来!”安昌指挥着婆子们。 “是,二公子!” 婆子们虽然不会武,但这些人都是安夫人的心腹,平时就是专门施罚仆人的粗等婆子。 五六人从屋中找了绳子将董文捆了个结实,又担心他会胡言乱语,安昌还将他的嘴堵住了。 “平婶,你们看着他,我去请夫人!”安昌对平婶说道。 “二公子,夫人身上有伤,她不宜走远路啊。” 安昌抿了抿唇,道,“夫人身上有伤,我便背着夫人过来。”走了几步,他又转身朝屋中那群婆子厉声喝道。 “董文的事,若你们敢透出半个字去,本公子绝对不轻饶!”安昌腼腆的书生脸上,头一次布满戾色,周身散着萧杀之气! 从未发过火的人,忽然发火,更能让人惧怕。 平婶吓了一跳,“奴婢们不敢!” 其他的婆子们看见平婶都屈服于安昌了,个个都恭敬小心起来:“奴婢们谨听二公子的话。” 云曦微微眯眼,这个安昌,看起来呆头木脑,但心思缜密。 从董文的屋里翻出这些东西,对安夫人无疑是不利的,侄子心思不纯,身为姑姑也会受到非议! 安昌是想将事情处理得隐蔽。安昌朝云曦点了点头,道了声“多谢。” 看了一眼众婆子,他便拿上那盒东西大步出了董文的园子。 董文则带着一副毒怨的目光看着一侧站立的云曦与吟雪。 他心中生疑,这两个丫头面生,不是府里的人,而且会武,那安昌又对其中一个黑脸丫头极为客气,她是谁? 云曦坐在椅内,表情淡淡,经过这些事,安昌应该会成长一些了吧? 董文盯着云曦的脸心中盘算着,忽然,他的心头一亮,这个黑脸女子的眼神—— 还有她唇角边的一颗小黑痣—— 她是谢云曦那个贱人! 害死他妹妹的罪魁祸首! 他将身子扭了扭,扑倒在地,将口里的布给蹭掉了。 “谢三小姐!”董文嘿嘿一笑。 云曦一怔,他居然认出了她? 她朝四周望了望,安夫人的贴身婆子们都站得远。 “董文,你心思狠毒,自己砸脚了吧?”她冷笑一声,“焚火终会烧到自己的!” “哼,我是我姑姑唯一的侄儿,她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但曦小姐有个秘密却被我知道了,而且,有人在找你,你想不想知道是谁?”“秘密?”云曦眯眼,“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曦小姐的血……” 云曦的神色一变,“谁找我?” “我不会说,除非你放了我。” “小姐,他是故意诓你的,别信!”吟雪低声说道。 “你若不放了我……”董文阴阴一笑,“曦小姐的血……” 砰! 云曦一脚将他踢倒在地! 这一脚直踢心口,董文晕死过去了。 “小姐,这人留不得,他怎么知道小姐的事情?”吟雪一脸的谨慎。 “我救了安夫人。”云曦说道,“安夫人不会说出去,但保不准这个董文发现了意外,会生起歹意。不过,他活不了的,他低估了安夫人的心,安夫人自私起来比谁都自私,从她一味的宠着安强时就可以发现。所以,安夫人不会放过他!” 第404节 安昌到了前院找安夫人。 彼时安夫人仍在东平侯的书房里。 她看着昏睡的东平侯,心中有气发作不得,一直心中郁闷。 “夫人,二少爷来了。”丫头回道。 她往门外看了一眼,淡淡道,“叫他进来吧。” 母子两个,相怨近二十年,陡然间释怀,她心中一时也放不开。 “是,夫人。”丫头出去传话。 安昌大步走了进来,他挥手屏退了几个丫头,又看了一眼床上昏睡的父亲,小声地对安夫人说道,“娘,这是从表哥的屋子里搜出来的。” 他打开盒子盖子,将盒中的东西呈给安夫人看。 安夫人吃了一惊,“阿昌,你确定?” “有平婶与几个嬷嬷做证,她们都看见了。” 安夫人一把抓起盒子,“砰”的一声将盖子关了。 她的唇角抖了抖,眼中闪着戾色,“带我去他的园子!另外——”她顿了顿,“将舅老爷请来!” “是,娘。” 安昌吩咐人去请舅舅,又找了两个粗使婆子抬来轿撵,抬着安夫人到了董文住的园子。 董文又醒了过来,不过嘴里仍然被塞着布条,看着安夫人“啊啊啊”的发着音。 安夫人当然不会放他,此时见到他,心中恨不亲手掐死他! 她怎么有这么蠢的侄子,害姑父?偷房契地契?做巫蛊布偶?亏他做得出来! 这让府里的人知道了,她还能顺利的当这个主母?当这个侯夫人? 安夫人前脚到,董文的父亲董老爷也到了。 “你的儿子,自己做决定!”安夫人将一堆东西扔到他的面前。 “妹妹——”董老爷咬了咬牙,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妹妹有事,他也活不了了! “妹子,那我就亲自处罚,让你解恨!”董老咬牙道。 “拿棍子来!”安夫人淡淡道。 董文傻眼,这问都不问就施罚了? 婆子取来了棍子,云曦朝吟雪使了个眼神。 吟雪会意,飞快地弹出一粒石子,那婆子的棍子掉落在地。 云曦上前帮着捡起来,手中早已捏起的一只瓶子悄悄的往棍子上酒着药水。 董老爷不等那婆子接过云曦的棍子,自己一把抢了过来,咬着牙打起了董文。 怎么样也要做个样子给妹妹看。 哪知十来棍子下去,董文的身子便开始发抖,这不是打得疼的感觉,而是全身如有万千只虫蚁在咬着他。 这感觉,生不如死! 他看向云曦一脸惊恐,这个女人捡过棍子—— 难道她在棍子上做过手脚? 云曦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用唇型说着几个字,别惹我! 这笑令人毛骨悚然,董文的眼皮翻了翻,倒地不动了。 董老爷这才发觉打重了,一下子瘫倒在地,继而,嚎啕大哭起来。 安夫人看了他一眼,只说道,“送舅老爷,表少爷回董府。”便带着人出了院子。 府里的人算计着她,已让她寒心,没想到自己的家人也是这样,她自嘲的笑了笑,她的人生怎么这么暗淡失败? 安夫人由平婶扶着,正要上轿撵,便听身后有人喊道,“夫人,请留步。” 她回过头来,见是府里的一个婢女站在她的身后,她微微挑眉,好大胆的奴婢! 她正要发怒,这奴婢忽然笑起来,“夫人这么快就忘记了观月楼的大柜子了?当时——您奄奄一息。” 安夫人的两眼一眯,对平婶说道,“你们都退开,我有话对这位姑娘说。” 平婶马上带着一众婆子离开。 董文的园子里只有安夫人与云曦。 “你是……”安夫人看着云曦。 “是我。”云曦淡淡一笑,“夫人是不是觉得最近府里发生的事令您心情很不好?” 安夫人不说话。 “夫人有没有觉得这些事情发生的源头正是夫人您?” “你在指责我?”安夫人怒目,“我感激你救了我一命,但,你这么指责我是不是很不礼貌?我怎么错了?” “您当然有错!且不说您怨恨你的二儿子是个笑话,只说你在对安强的事情上,就是个大错误!安强都是个废人了,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捧在手心里,世子一位让他坐着,这怎么会不让您的侄子心生非分之想? 他害二公子,害侯爷,讨好您,结果便是想这个世子之位!” 安夫人的嘴唇颤抖了几下,脸色渐渐地变白。 云曦朝她微微一额首,转身便出了院子。 安昌命人将董文的尸体扔出了府外,再回来找云曦,哪知早已不见了踪影。 府外的马车上,云曦与吟雪正在换衣。 “小姐,这东平侯府将来会由安二公子接手吧。但愿小姐的心血没有白费。” “安家已没人,当然会由他接手了。” 东平侯中毒后,府中找了宫中的御医,京中的有名大夫,江湖郎中,都没有能让他醒来。 因为云曦暗中吩咐着关云飞,在他上门给东平侯施针时,暗中扎了几针,这样,哪怕他真能醒来,也要睡上个一二个月。 但这一二个月的时间里,安昌早已是新的世子,接管着他父亲的职位。 …… 淑妃的琉璃宫里。 淑妃正听着自己身边的贴身宫女余姑在汇报东平侯府的事情。 “娘娘,你说奇怪不奇怪,好好的一个东平侯府,不出几日,便完全变了一副天地,安夫人的性格大变样,侯爷昏睡不醒,书呆子二公子忽然变聪明了。东平侯府的老夫人正在请旨,请皇上批准安二公子任新的世子。” 淑妃自己与自己下着棋,她瞥了一眼余姑说道,“东平侯的爵位能世袭,这是早先就留下的规矩。皇上一准会批。老的不行了,新的替代,家中生变故,安夫人与安二公子性格大变,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有一点有些奇怪。”余姑说道,“奕亲王与她的准王妃谢云曦一直在帮着安二公子。原本是大家指责安二公子毒倒了侯爷,但那二人不知怎么就为安二公子解围了。后来,安二公子还跪在奕亲王的马车前说要生死追随。” 淑妃赫然看向余姑,“奕亲王?”她的两眼眯起,忽然冷笑起来,“如果本宫没有猜错的话,奕亲王已在暗中拉笼着朝中的势力,前些日子,朝中的一众官员家的小姐们在富春山遇到山匪的袭击,是他带着人去救的,那几个官员如今都对他像恩人一样,现在又多了一个管着户部的东平侯府,他这是公然与太子作对了么?” “娘娘,还有一个太师府,太师的门徒可是遍布朝中。”余姑提醒说道。 淑妃的眼底闪着戾色,“本宫活着,太子的位置,谁也动不了!” 殿门口有宫女在回话,“娘娘,明天就是武举比赛了,这是皇上命人送来的名单,请娘娘过目。” 余姑将名单接在手时捧给淑妃。 淑妃随意的在名单上扫了几眼。 忽然,她的目光一凝,伸手指着一个人名说道,“余姑,这个叫谢枫的人是不是奕亲王未来的大舅子?” “娘娘,没错,就是他。” “谢枫,想要武状元?哼!”淑妃冷笑一声。 …… 次日便是武举的选拔日。 谢枫早早的便在院中习武。这时,却有衙门里的衙役来报,“大人,衙门里有急事,上头来查往年的卷宗。” “往年的卷宗?这个时候?”谢枫眸色一沉,“知道了。” 谢枫换了朝服骑马朝衙门里策马而去,走到一处僻静的道路时,从四周忽然跃出十数个挥刀的刺客来—— ☆、035章 武举风波(上)(修) 谢枫的眼神一眯,大白天的当街劫杀,看来这些人的胆子不小! 十来个人的服装虽然各式各样,但出手狠戾,而且招招下着杀手,不像是一般的匪徒。 看来目的只有一个——要他的命! 谢枫冷笑一声,跳下马来,“唰”的一声抽出长剑迎上这些人。 双方厮杀了片刻,谢枫的心中生起疑惑,刺客的武功竟然不差,与羽林卫们有得一拼。 这究竟是什么人?谁家的护院家丁?不太像。 能养出这样的高手,没有一定的财力实力,办不到。 谢枫不敢大意。 衙门里有急事,而这些人又拦着…… 他眯起眸子沉着杀敌。 但那些人似乎不将他制服不罢休。 两方人一直纠缠了一个多时辰,谢枫杀不了那些人,而对方也杀不了谢枫。 谢枫的武功纵然再高,但这些人一直这样纠缠着,不被他们杀死,也会被车轮战拖累死。 而且,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再加入。 再说,衙门里紧急找他,不知又是出了什么事。如果耽误了,上头怪下来,他免不了又要费些心思应付。 第405节 虽说从他救过皇上一命开始,大家对他一直客气着,但是,他必竟官职低下,上头能差遣他的人太多了。 哪怕只有一个人刁难,也会让他疲于应对,特别是在武举比试前,不能出任何差错。 想到这里,谢枫咬了咬牙,拼命厮杀。 这时。 远处忽然响起马蹄奔跑的声音,很快,从街角奔来一匹马。 马上的人二话不说,长鞭子卷起,用力抽向一个刺客。 刺客被卷了起来抛到了地上,动弹不得,谢枫趁机用力一刺。 噗! 长剑入肉,立刻毙命。 “王爷?” 谢枫很意外,段奕这个时候怎么来了这里? 这一大早的—— 而且他还穿着朝服,这是直接从宫中来的? 段奕看了他一眼,只说了一句,“谢枫,有人想为难你,你马上到衙门里去!记住!明天的武举比试,你不能出任何意外。这里交给本王。” 谢枫马上退了出来。 他看了一眼段奕,拱了拱手,“多谢王爷相助。” 如果他输了,只会让云曦与母亲失望。 母亲为他忍辱多年,等的便是他风光的进谢府,扬名声。 而云曦为他做的更多。 她身为女儿家不畏权势将整个谢氏长房与谢五房的人全部除掉,为的便是他。 所以,他并没有客气,翻身上马很快就离开了这里。 刺客们见谢枫跑了,马上往前追,有人从巷子里牵出马来,朝谢枫的方向追去。 段奕的眸色一沉,长鞭子在地上一卷,扫起一把砂石射向那几个骑马的刺客。 扑通—— 然后是几声的惨叫,往前追的几人被砂石击中,纷纷倒下马来。 人倒地,马却没有停,撒蹄继续往前跑走了。 段奕同时策马过去,依仗高处,鞭子所到之处,几声的惨叫后,倒地的几人脖子已断。 长鞭子飞舞,只听唰唰声中,刺客们接二连三的倒地。 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觑,在追与不追中犹豫着。 段奕手中握着长鞭,俊眉微扬,冷笑了一声,“是谁派你们来的?为什么要杀谢大人?不说实话,你们的结局也同他们一样!” 这几人对视了几眼,然后朝相反的方向跑。 没跑几步,又有一人骑马而来,动作很快,几乎看不清马上人的模样。 刺客们前后受敌,只得举剑纵身一跃,朝后来的人刺去。 段奕忽然神色一变,鞭子“啪”的一声飞快地卷起一人,怒道,“找死!” 只听咔嚓一声,脖子被拧断。 后来的人也不弱,手中持剑,坐在马背上刺向刺客。 只是不等她的剑刺到,段奕的长鞭子已将一个刺客卷起,抽紧,再松开,动作之快,让人眼花缭乱。 十五个人,现在只剩了三人。 “段奕,别打死完了,留着这几个!”后来的人正是云曦,她见谢枫匆匆往衙门而去,随从也不带,不放心便追了出来。 哪知三人忽然举剑朝自己腹部刺去,全都自尽而死。 云曦眼睛微眯,自杀? 段奕正要说话,从远处又策马而来不少人。 那些人一边策马一边高喊,“都不准走!拿住当街斗殴者!” 他冷笑道,“来得倒是快!” 来的一群人官服齐整,是顺天府的一众衙役。 “段奕,我哥呢?我一路追着他来的,他人呢?”云曦扭头看他。 这条道是谢枫去衙门的必经之路,谢枫不在,段奕却在。 “我让谢枫先走了,我拦住了这些人。这前后的时间,不过一个时辰,顺天府的人便来了,你不觉得奇怪?”他微微扬眉,唇角浮着冷笑。 云曦的神色一凛,冷眼看着地上死掉的十五个人。 很快,顺天府的人便到了。 刘捕头往段奕与云曦二人脸上各看了一眼,惊异的问道,“是……王爷?曦小姐?” “刘捕头以为是谁?”段奕弯唇冷笑,盯着刘捕头看。 刘捕头的心头咯噔了一下,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讪讪笑道,“王爷,卑职受府尹大人的差遣,前来抓斗殴的人。” “斗殴?”段奕眸色一冷,似笑非笑的看着刘捕头刘松,“刘捕头,你想将本王抓到顺天府去?顺天府新上任的井府尹,是不是不想当差了?” “王……王爷,卑职不敢,府尹大人只是……”刘松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怎么这么倒霉遇到了这个冷面王段奕? 段奕轻笑一声,“本王与曦小姐路过这里,遇上了不明身份人的袭击,幸好本王命大没死成,怎么到了你们的口里却成了斗殴?你敢诬陷本王!” 段奕的声音说到最后几乎森冷,一字一字透着杀意。 “卑职弄错了,卑职眼花……”刘松吓得额头都要磕出血来了。 云曦冷声说道,“刘大人,这些人刺杀王爷与本小姐,刘大人一定要查出凶手,王爷改日也会到衙门里问情况!” 这刘捕头也只是个受人差遣跑腿的人,况且,他已经说了是受井府尹的差遣。 那么真正使坏者,应该是到顺天府报案的人。 她看向段奕,段奕点了点头,两人调转马头离开了这里。 云曦朝段奕的身上看去,只见他穿着一身绛红蟒袍的朝服。 她眨了眨眼,“段奕,你这是直接从宫里出来的?” 他点了点头,一双冷眸更加深沉。 “我来找谢枫,没想到在路上遇到了他。如果我来晚了一步,结果可就变了。” 云曦抿着唇没说话,段奕说的没错。 谢枫如果与人在街上厮杀而被顺天府的衙役当场遇见,他的官声就会黑上一笔。 段奕是亲王,他可以强说是有人刺杀他,顺天府不敢说二话。 但谢枫官职低,顺天府会诬陷他与人聚众斗殴,说不定强行抓到牢里去,有理说不清。 这可于明天的武举比试不利。 因为负责监考的兵部已经有明文规定,官声名声都有污点的比试者,会被直接取消比试的资格。 若有人真要害他,只怕是一计不成会接着施二计。 谢枫离开这里又匆匆往衙门里去了,莫非衙门里出了事? “我去看看我哥,他可能有麻烦了。”云曦微微蹙起眉尖对段奕说道。 “一起去!”段奕将手伸向云曦,“过来!” “啊?”云曦一愣神,整个人已被段奕提到了他的马上。 他将她抱过来放在马背上坐在他的身前。 “谢枫是你哥哥,你担心,我也会担心,咱们一起去。” 她扭过头看向他,正对上他的深遂眸光,从她回夏宅后,他似乎更忙了,来夏宅,也是匆匆而走。 他这么忙,还要管谢枫的事? 段奕温和一笑,伸手抚向她的脸颊,“虽说他不是你的亲哥哥,但他是夏氏的儿子,也一直护着你,冲这份情,我就不该坐视不管。明天就是武举比试了,他今天不能有事。” 云曦点了点头,“好,一起去。”也只有段奕能镇住一些人。 两人很快到了谢枫办差的城东门兵马挥使的衙门前。 段奕正要下马,却有一匹马奔来拦到他的前面。 他的脸色顿时一沉。 那人重重的哼了一声,也不看段奕与云曦,翻身下马后,背着手大步朝衙门里走去。 云曦眨了眨眼,顾非墨?他怎么也来了? 他前几天不是与段奕和好了吗?两人还一起商议事情了?怎么又闹翻了? 随后骑马而来的小仆阮七,跳下马来,飞快地跑到段奕的面前,恭恭敬敬的行着礼,“奕王爷。” 段奕坐在马上低头问道,“阮七,你家公子的赌坊破产了?” 阮七眨眨眼,“王爷,没有啊?” 段奕指向顾非墨的背影说道,“他这样整天黑着脸,客人也会跑掉,只怕明天就会破产。” 阮七:“……” 已经走到衙门里的顾非墨又转身出来,一脸黑沉。 他正要开口回驳段奕,又看到了云曦,马上垂下眼眸转身走开了。 云曦的眸光闪了闪,正要自己跳下马背来,段奕已伸手扶着她,揽着她的腰身从马上一起跃下。 然后,他抓着她的手不放。 第406节 她心中一阵无语,段奕这是吃的哪门子醋? 两人往谢枫的办事衙门里走,段奕施施然拉着云曦的手,无人敢拦。 段奕进去,是因为身份,但顾非墨呢? 她不知道顾非墨是怎么闯进去的,以前他是这些人的上司,可现在已经不是了。 二人走到衙门的后堂。 云曦一时惊住。 段奕也停了脚步,微微拧眉,冷眼看向前面。 只见七八柄刀架在顾非墨的脖子上,谢枫的面前也是同样亮着几柄亮闪闪的大刀。 “奕王爷来得正好,这二人在密谋造反。”太子段琸从后堂走出来,目光阴沉的看着段奕。 但旋即,他的眼底又闪着更大的怒意。 因为,他看到段奕正拉着云曦的手,两人亲密的站在一起。 而云曦对他直接是忽视的,眉头拧起看向顾非墨与谢枫那里。 “哥,这是怎么回事?” “不用担心,曦儿,身正不怕影子斜。让他们查!”谢枫冲她笑了笑。 “某些人用不正当的手段上位,总担心旁人非议,便想来个赶尽杀绝,太子,本公子说的对不对?哦不,是本国舅说的对不对?”顾非墨眉一扬,冷笑说道,“不知太子殿下找到了本国舅造反的什么证据?” 同时,他伸手将挡在自己面前的刀往外推,但很快,又有人抽刀拦着他。 他顿时怒了,暗自运起力来。 云曦眯起眸子看向他,摇摇头,这个时候动粗,便是更加说不清了。 看来,这些人当场拦住顾非墨便是想激怒他。 顾非墨与云曦对视一眼,抿了抿唇,放弃了。 段琸看了顾非墨一眼,眸色一寒。 “太子殿下这是想干什么?明知本王要大婚了,却拦着本王的一个——侧妃,一个大舅哥,侄儿这是想公然对叔叔的婚事进行干扰吗?”段奕的唇角虽然浮着浅笑,但一双眸子中却是杀意腾腾。 侧妃? 顾非墨怒目看向段奕,云曦向他使眼色。 他狠狠的瞪了一眼段奕,哼了一声,将头扭过。 “将证据抬上来!”段琸忍着怒火,朝身后的人喊道,脸上布满戾色。 ☆、036章 栽赃 段琸看向段奕与顾非墨的眼神,藏着深深的阴狠与毒辣。 一身明黄色暗龙纹的太子袍服彰显着他的与众不同的身份。 紫金冠高高束于头顶,他那阴柔带些书生气的脸颊上,不知从哪个年月起,常常布着阴霾的神色,一双深遂的眸子里,隐着内心的情绪。 云曦的唇角微微动了动,轻轻垂下眼帘。 她心中暗自讽笑。 他果然,为了上位,在不择手段。 一方面派人来催促谢枫到衙门里来,且使了什么计谋骗来了顾非墨,另一方面便来个栽赃! 谢枫与顾非墨对视一眼,二人的目光很快就错开了。 从谢枫原来的小院中,走出几个兵差。 其中有两人抬着一筐书册与信件出来。 云曦的眼神眯起,脚步不由得往前走了几步。 段奕伸手将她拉住,自己朝前走去。 “太子,这便是你说的,他们二位的造反证据?”段奕指着一筐书信问着段琸。 他的神色冷俊,唇角浮着讽笑。 云曦望着那筐书信,眸色闪了闪,心中好一阵惊诧。 因为,有些信封上面的字的确是谢枫的。 顾非墨的字她不熟悉,但从他的神色上看,想必真是他写的字了。 顾非墨的眉梢一扬,呵呵冷笑一声,“太子,你身为未来储君,居然也来一套诬陷人的把戏?本公子几时同谢大人写过信了?” 段琸盯着顾非墨,扬唇冷笑,“你不光同谢枫有书信来往,而且,他还是你顾府一个管事的养子!他从五岁起,就进了顾府!你们的关系,不简单!你看似离开了西山军营,却在暗中与军中的将领们来往,想孤立本太子,是与不是?” 云曦的心头一怔,她也隐约听起谢枫说起过这件事情。 谢枫与顾非墨将这件事瞒得极为隐蔽,段琸是怎么知道的? 她赫然看向谢枫,谢枫的神色也是一凛,朝她摇摇头。 顾非墨轻笑一声,“顾某还认识朝中的更多官员,太子是不是也认为顾某在与人策划谋反?” 段琸看了一眼顾非墨,手一招,一个兵差从筐里捡起一封信来递给段琸。 他环视了一眼众人,唇角微勾,拆开信来抖了抖,“…枫兄,西山军营里的八大将领,会在每月逢八日到顺发赌坊相聚,汇报军营情况…请枫兄也一并参与,共商大事……” 顾非墨的眸色闪了闪,忽然呵呵冷笑起来。 谢枫马上扭头看向顾非墨。 云曦与段奕对视一眼后,也一齐看向顾非墨。 “这是假的!”顾非墨扬了扬唇角,一张脸怒得杀气腾腾。 然后,他掌中忽然用力,劈向前面两个架刀的暗龙卫,旋即,与他周围看着他的几个暗龙卫厮杀起来。 他的武功不弱,掌力之下,打飞的两人顷刻毙命。 随后,他飞快地抢到一柄剑,剑光飞闪中,又有两人倒地而死。 谢枫也同时出手,抬腿扫倒两人。 段琸站在人群外,冷眸微眯,伸手一挥,大喝一声,“弓箭手何在,给本宫射!皇上有旨,谋反贼子当场射杀!” 云曦吸了一口凉气。 果然,他这是借机杀了谢枫与顾非墨。 哪怕这二人杀不死,反抗也是罪! 谢枫的官声更是多了个污点,于他明天的武举比试可是大大的不利! 不等羽箭射出,她脚尖一点飞快的朝谢枫扑去,“哥,住手!” 段奕冷笑一声,“太子,本王深深怀疑你搜出的书信有假!你不让大理寺审案,不分清红皂白的指使下人射杀朝中命官与永贞皇后的亲弟弟,就不怕后人耻笑你?不怕史官给你记上一笔?” 他口里说着,也飞快地跃到顾非墨的面前,拉着他跳出了围杀。 “大哥,顾非墨,别打了!”云曦高声喊道。 顾非墨被段奕摁着动不了,谢枫被云曦拉着双手。 “谢云曦,你干什么?本公子焉能被人冤枉?”顾非墨咬牙冷声道。 谢枫也拧着眉。 两人一齐看向云曦。 云曦转身冷然看向段琸。 他不死,她便不死! 段琸的眸色一沉,将手一抬,“住手!”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 “太子殿下!”云曦轻笑一声,“你说他们造反了?是不是该大理寺审了才定罪?” 顾非墨看向云曦,抬步便要上前,被段奕伸手一拦。 他怒得哼了一声,甩袖背身过去。 段琸的唇角微微一扬,眸中的杀意淡了下去。 他的手一挥,“来人,将顾非墨与谢枫押往大理寺!” “是,太子!” 顾非墨赫然转过身来,一脸怒意。 段奕伸手一拦他的胳膊,盯着他的眼睛,云曦也看向他。 他垂下眼帘,扬了扬唇,一言不发的由着段琸的人押着他朝外走去。 谢枫看了一眼段奕又看向云曦,勉强笑道,“曦儿,不用担心,哥哥不会有事。” “我相信你。”云曦道。 段奕朝谢枫点了点头,谢枫这才随着顾非墨朝衙门外走去。 喧闹的后堂很快就安静了。 段琸朝云曦走来。 她却将头扭过,拉着段奕的手,柔声说道,“王爷,走吧,咱们也去大理寺。” 她看也不看段琸。 段奕望向她的脸,温声回道,“好。” 他拉着她的手,二人很快就离开了后堂。 段琸盯着他们的背影,袖中的手指狠狠地握成拳头。 “太子,这些东西……”兵差指着一筐书信问道。 第407节 “送到本宫的马车里,本宫要亲自护着。”他的眸中闪过一道冷芒。 “是,殿下!” …… 云曦并没有走多远,而是趁人不注意,与段奕又折回来了,两人隐在一堵墙壁后。 段琸要亲自护着那批书信? 那些信究竟是真是假? 她又听了一会儿,等到有脚步声走来了,这才与段奕飞快地离开,走出东城门的指挥使衙门。 她扭头朝身后的看去,神色冷然。 段奕抚向她微皱的眉尖,温声说道,“如果是陷害,总会有破绽,走吧。” 云曦迎上他的目光,点了点头。 刚才,段奕在她的手心写着,一定要忍着,先忍着,再反击! 若反抗,便是中了太子的计! 所以,她才大声制止着顾非墨与谢枫。 谢枫对段奕是信任的,只是顾非墨那里…… 她有些担忧。 因为那条暴龙的脾气时好时坏。 “我自有办法,先离开这里!” 段奕将云曦抱到马背上,两个人共同骑着一匹马,策马朝大理寺而去。 没一会儿,段琸也走出了衙门。 守在衙门前的暗龙卫首领暗鹰朝他走来,“太子殿下!奕亲王带着曦小姐往大理寺的方向去了,是骑马,速度很快。” “他们果真去了大理寺!”段琸冷笑,“本宫略施一计,他们居然就信了!哼,回太子府!” 暗鹰一脸惊讶,“殿下,为什么不去大理寺?这难道不是将顾非墨与奕亲王的大舅哥拿下并除掉的大好机会吗?” 段琸看向暗鹰,那深遂的眸光深深攒着怒意,“回太子府!” 暗鹰吓得忙将头低下,“是,太子殿下!” 段琸坐进了马车,宽大的车里,堆着近百封书信与书册。 他信手拈起一封信来,唇角微微勾起,浮着冷笑。 他不信,她不来找他。 在东城门指挥使的小巷里,正隐着一匹马,马上坐着二人。 云曦正眯起眸子看向段琸离开的方向。 “段奕,你看,太子没有去大理寺,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他一定回他的太子府了。”她轻笑一声。 他究竟想干什么? 段奕也盯着渐渐走远的段琸的马车在看。 “我先送你回夏宅,我再去大理寺,虽然太子不去大理寺,但谢枫他们还是被押往那里了,我去看看。” “我也去!” “听话,回家去!段琸既然调动了暗龙卫来诬陷谢枫与顾非墨,他就一定要达到什么目的!否则一定不会罢休!” 段奕摁着她的肩头,声音柔了下来,“段琸的小心思,本王哪能不知道?他这是不死心!在大婚之前,我最不希望你有事。你要平平安安的,有什么事,自有我在,你不用操心。” “师傅她将你带回夏宅,一方面是想你多跟她习武,另一方面,是王府最近的事情比较多,怕吵着你了。” 云曦抬头看他。 段奕没再说话,而是将她的身子扳正,一手搂着她,一的抖着马缰绳,策马朝夏宅的方向奔去。 到了夏宅前,早有白虎与玄武听到马蹄声,迎在府门前。 “王爷,小姐。” 段奕跳下马背,伸手将云曦从马上抱下来。 “到家了,放我下来吧!”大门前还抱着她,像什么话?云曦一时头疼。 但段奕根本不理她,一直抱着她一路朝夏宅走。 府里仆人撞见了,眨了眨眼,掩着笑意躲开了。 段奕却是客客气气的拦着一个嬷嬷,“曦小姐说身子不舒服,劳烦嬷嬷请夫人照传大夫来。” 传大夫? 嬷嬷眨眨眼,然后看向段奕怀里的云曦。 小姐一脸红光,哪有不舒服?还是…… 她心头一亮,“是,王爷,老奴这就传大夫去!” 嬷嬷笑呵呵的告诉夏玉言去了,王爷不懂,这哪里要传大夫?告诉夫人就好了。 “段奕,我哪有病啊?”云曦一阵无语。 段奕说她身子病了,夏玉言知道后,还不得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当然有了。”说着,他伸手朝云曦的腰间拍了两下,云曦只觉得腰间一麻,身子便软了下来。 云曦:“……” 到了曦园。 四个侍女全都迎了出来,一齐惊诧的看着段奕,“王爷,小姐怎么啦?她没事吧?” 她能有什么事?她被段奕点穴了。 云曦在心中无奈一叹。 段奕这是不想她跟着他去大理寺,可是报仇,她不想假他的手! 太子,她一定要亲手拉下台! “看好小姐!”段奕将她放在里间的床上,对四个侍女吩咐说道。“本王两个时辰后会回来!若她不在……” 他眸色一沉扫视了一遍四人。 四个侍女马上神色一凛,“奴婢们知道了!” 她们口里说着,心中却一齐哀嚎,现在的小姐,她们哪里是她的对手? 段奕离开了夏宅,很快又回到了奕王府。 青一见他脚步匆匆,忙问道,“王爷,出什么事了吗?您这急急忙忙从宫中出来,属下找了你一圈了。” 段奕未说话,也未回房间更衣,而是一直走到王府大书房的一侧墙壁前。 他伸手在墙上一处壁画的几个图案上点了点几下,墙上立刻出现了一个洞。 里面赫然便是一个小房间。 青一跟着走了进去。 但他仍是一脸的疑惑,王爷极少来这里,除非是出了大事。 “主子……”话未说完,却见段奕从一个箱子里翻出一个物件来。 青一吃了一惊。 段奕却轻笑一声,“太子敢诬陷谢枫,本王也送他一份大礼,让他万劫不复!” 而那,是一枚玉玺! 8月忙,真心忙,开学季啊,所以,每天只能更这么多,9月会恢复万更,包涵啊,包涵,谢谢亲们,么么达!o(n_n)o ☆、037章 潜入太子府 青一当然知道这是一枚假的玉玺。 这原本是王爷为假贵妃西宁月准备的。 但没想到西宁月的行踪,竟被曦小姐查出来了,后来众人合力围剿了西宁月,假玉玺便没有派上用场。 但王爷现在却拿出来…… 青一一脸的惊讶,忙问道,“主子,您这是……” 段奕的神色森冷,紧抿薄唇一言不发。 他坐在椅内,两眼微眯,手指在桌上轻轻地敲着。 青一立于一旁不敢说话。 过了一会儿,段奕开口道,“青一,你去找一下刘太保与张太傅,就说……本王想同他们一同拜访太子府,时间是一更天时。” 青一看了一眼段奕,点了点头应道,“是,主子!” 他心中嘀咕,拜访太子为什么要到晚上? 但段奕的神色一直冷沉着,又拿出了假玉玺,他不敢多话,很快就出了密室。 不多时,段奕也出了密室。 …… 云曦被段奕点了穴抱到床上。 四个侍女轮流看着她。 府里一个嬷嬷见段奕抱着她回的园子,又是一脸的担忧,那心思就想歪了,添油加醋的对夏玉言说了。 夏玉言更是三步并作两步的飞奔到了曦园。 园子的里间床上,云曦果真懒懒地躺着。 第408节 她将几个侍女赶到外间,当屋里只剩了她们母女两个时,她一把抓着女儿的手,半惊喜半担忧的问道,“是不是有了?” 云曦眨眨眼,“娘?有什么?” 夏玉言一怔,这才想起女儿年纪小,还不懂。 她笑着将手伸向被子里,抚在云曦的小腹上,低低地说道,“这里面啊,是不是多了什么?身子才不舒服的?” 云曦:“……” “算算时间也有一个多月了,差不多了吧?看看你,懒懒的模样,一定是有了。” 云曦一脸的黑线,“娘,有什么啊?才……才一次而已,没有呢,我只是……”被段奕点了穴而已。 夏玉言打断她的话,笑道,“我跟你大哥的父亲也只有一次,不是照样生下你大哥了?” 云曦:“……” 她要是真的有了,段奕还能忍心将她扔到夏宅就自己跑了? 这不符合他的脾气。 “好了,你哪里也不要去了,就老实的呆在屋子里。娘吩咐厨房里给你炖鸡汤去。” 夏玉言乐呵呵的朝外走去。 云曦以为她要走,心中松了一口气。 哪知夏玉言对外面的青裳吩咐了两句,又折回到她的床边,脸上挂着喜悦的笑容看着她。 云曦:“……” 她心中恼恨地咬牙。 段奕!他可真腹黑,弄得这一出戏让夏宅的人个个怀疑起来,个个紧张的盯着她。 她还怎么出府? 她微微闭了眼,开始暗暗地运力, 也不知段奕使的什么方法,云曦足足费了一个时辰的力气才冲开穴道,却也累得满头大汗。 夏玉言在心中盘算着事情,这时回头看向云曦,发现她已是满头的汗水。 “曦儿,你这是……是不是太热了?” 云曦的眼睫闪了闪,“娘,你是很热,你叫人送些冰块来吧。” 夏玉言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汗水,安慰说道,“忍着一点儿,娘这就找人去。” 只是,夏玉言刚离开,云曦便从床上溜下来,然后推开窗子纵身一跳到了屋外。 这一扇窗子前种着大片大片的扶桑花。 她落地又无声,动作又快,是以,虽然有四个侍女候在门外,但没人发现她。 太子害谢枫,夏玉言还不知道,一天一夜可心瞒住她,但谢枫明天还不回府的话,可就瞒不下去了。 她没法做到安心地在夏宅休息着。 虽然段奕不会坐视不管,但她更想让段琸的计谋毁在她的手里。 她的仇,她不想假他人之手! 云曦没有走正门,而是翻墙跳到院外。 她的园子紧靠着隔壁段轻尘的别院。 云曦的脚刚刚落地,便见一人正立于小巷里。 “曦小姐,你这是……”段轻尘抬头看了看夏宅那边,惊诧地问云曦,“曦小姐为什么要跳墙出来?” “有急事,但我家里的人不让我出门。”她微微笑了一笑。 但没一会儿,她的笑容便僵住了。 因为面前的段轻尘,一脸苍白,唇色也呈现一种灰白色,古井无波的眸子中,竟生着一丝忧。 他虽然依旧是一身天青色的长衫,阔袖低垂,但却是不像往日那般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而是神色倦怠,一脸的病容,失了贵公子的翩翩风姿。 云曦眯起眸子看向他,段轻尘也会生病? “睿世子……这是生病了吗?”她有些讶然。 “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他淡淡笑了笑,忍不住捂着唇轻咳一声。 但那一声咳嗽却怎么也停不下来,直将他的玉色容颜咳嗽成了一脸的绛紫,嗓音咳得嘶哑,才在一旁的老仆捶背之下,停了下来。 云曦真担心他一口气喘不上来,就此憋死过去了。 “让曦小姐笑话了,轻尘不过是偶感风寒,谁知这一病就停不下来,这正要去看病呢。”他朝云曦微微一额首,扶着老仆人的手从云曦的身边走开了。 两人坐上了小巷中停着的马车,很快,马车也快速离开。 云曦看了马车远去的影子一眼,也飞快地离开了这里。 …… 而这时,已经走远的段轻尘忽然命那老仆停了马车。 他伸手挑起车帘子朝夏宅与别院间的那条巷子望去,眸光闪了闪,脸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绪来。 倒是那老仆忍不住地问道,“公子为什么要将生病的事告诉那曦小姐?还特意巴巴地在那巷子里一等便是一个时辰?她可没对公子生起一分关怀的心啊。” 段轻尘没说话,只拿手敲了敲车壁。 老仆叹了口气,又扬起了马鞭子,继续赶着马车。 …… 云曦并没有马上前往太子府,而是转道回了醉仙楼。 有些东西她不想让夏玉言看见了,便全放在醉仙楼里。比如说男子的衣衫,一些武器等。 她换了身普通的女子衣衫,又回忆着吟雪的化妆的手法,将自己的脸孔改了个模样,虽然没有吟雪画的那么逼真,如换了张脸一样,但她将整张脸涂黄,将眼睛画小,也与原来不一样。 段琸没有到大理寺而是到了太子府,那么,那些书信一定有问题,他怕大理寺的人看出真伪。 但如果,他一直拖着这件事,谢枫便没法参加明天的武举比试。 哪怕谢枫的罪名不成立,与顾非墨谋划造反的事是个假的,也会让谢枫的人生多一抹遗憾。 因为错过了这次的比试,就要再等三年,参加下一届的比试了。 但,谢枫等不了,夏玉言会伤心,而,她,也更加地等不起! 错过这次机会,不光输,太子一方还会多拉拢新的优秀者。 这是她最不想见到的事情。 云曦雇了一辆不起眼的小油布马车到了太子府。 她递上银子,陪着笑,“我找府里的玉夫人。我是她亲戚。” 说着,她亮出一封信。 玉夫人便是紫玉。 仆人一听说云曦是玉夫人的夫人,马上不敢怠慢了,客气的将她带到了府里的耳房里歇息着。 而另外的仆人则是接了云曦的信,一路飞奔到里面禀报去了。 太子府里虽然也有不少的女人,但没一个得到太子的欢心,前些日子还毒死了一个董奉仪。 虽然这样,但紫玉还是见太子的机会多一些。 因为她的品阶最高,因此,不仅府里的杂事都归她管了,段琸还将一些田庄铺子的产业交与她打理着。 紫玉正在翻着帐本时,有仆人来传话,“一位乡下的姑娘找夫人。” “乡下来的?”她眨了眨。 难道是,她娘家的什么人住一邓乡下去了吗? “长什么样儿?”紫玉疑惑的问道。 仆人递上一封信,“夫人,那人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黑脸,瘦个子,眼睛又细又长。” 这是谁? 紫玉接了信。 信上什么也没有写,只用紫色的颜料涂满了一张纸。 是她? 紫玉将信揉碎了扔进了一旁煮着茶水的炉子,也没有带丫头,只身一人快步朝府门走去。 她心中咚咚直跳,太子就在府里,她居然敢来? 没一会儿,她到了府门处,果然,谢云曦着一身朴素的衣裙立于耳房里。 紫玉下意识的就要弯下膝盖行礼,被云曦伸手一扶,“夫人,民女是来投靠夫人的。” 说着,她冲紫玉眨了眨眼。 紫玉深吸了一口气,“请随我来。” 云曦眼中的镇定,让紫玉心中很是惊讶,她是怎么做到不惧怕的? 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府中走,没一会儿,到了一座假山。 云曦暗中惊叹紫玉的机警,立于假山上,有人偷听偷看,都会收在眼底,逃不过去。 “到山上说吧。”云曦爬到山顶。 紫玉看看四周无人,小声的说道,“您……怎么亲自来了?太子在府里呢!” 云曦的表情依旧淡淡,“他今天是不是带了许多书信册子回府了?你知道他放在哪里了吗?” 紫玉摇摇头,“我不知道,太子虽然冷情,但一向对我还算客气,但今天回府一句话也不同我讲,也不准我进他的书房。” ☆、038章 黑衣刺客是淑妃的人? 第409节 书房? 难道,那些东西被他放在了书房里? 云曦微微眯起眸子,低了头沉思起来。 “曦小姐,太子为人很是谨慎,你这样来……可要小心啊。”紫玉见她神色肃然忙提醒说道。 她抬起头,微微一笑,“多谢提醒,我会小心的。你说的对,我贸然进府里来,面孔陌生,难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你给我安排个身份吧,能进太子书房的身份。” 虽然危险,但,也只有她合适来。 几个侍女如今已被她甩到后面,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了,青龙朱雀他们是男子更加不好混进来。 “安排个身份?”紫玉抿着唇想了想,说道,“若想进太子的书房,只能让小姐委屈着做个侍女了。” 云曦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身上,“我今天穿了这身衣衫来,便是想做个仆人,只有仆人才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 紫玉往她身上看去。 她全身上下没有一件值钱的饰物,头发上也只是一根普通的木钗,一根红绳将墨发束在脑后,衣衫是下人们常穿的粗麻布,边角洗得有些磨损了。 她的脸上也涂得一团黑黄,与原来白皙的脸颊完全是两种模样。 要不是她的那封无字信,以及她的嗓音,谁也看不出这位是有着倾城容貌的谢家三小姐——奕亲王的准王妃。 “那么,就委屈曦小姐做我的新侍女了。太子除了他身边的人,对这府里其他园子的丫头婆子的调动从不上心,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他不会发现的。” “好,就这么定了。”云曦点了点头。 紫玉带着她走下假山。 她低着头走在紫玉的身后,尽量做得卑微不引起旁人的注意。 走在府中蜿蜒的小路上,她的神识不时的捕捉着四周的气息。 这个府邸,藏着不少高手! 老皇帝果真爱惜着段琸。 不一会儿,一座小巧的院落出现在她们的面前。 紫玉正要伸手请她进去,想了想又缩回了手,昂着头,先一步走进了园子。 园子不大,却布置得极为精致。 云曦站在园子口,没有往前走,而是望着园中的景色拧起了眉,脸色也更加沉下来。 紫玉发现身后没有脚步声跟着她,忙转过身来。 只见云曦正站在园子门口盯着几株紫竹发怔,抿着唇,脸色冷沉。 “曦……”她一开口,又将话吞了回去,索性走到云曦的面前,低声地问道,“您怎么啦?” “夫人。”几个婆子侍女发现了二人,远远的见到紫玉就行了礼。 云曦回过神来,朝紫玉走去,低了头,说道,“小言担心侍候不好夫人。” 小言? 紫玉一怔,这是云曦正在自报假名呢。 她抬了抬手,说道,“事情也不难,认真点做事,就不会出错。走吧,随我来。” 两人三言两语将园中的丫头婆子蒙骗过去了。 云曦的唇角微微的一扯,浮着讽笑,这座园子,竟然同谢府的筱园布局一模一样! 谢府的筱园,在她算计了一把安强后,她可是一次也没有再踏进去过! 还有谢婉的尸身在哪儿,她也从没有去过问。 不是她胆小,而是,她已完完全全的是另一个人! 但段琸,天天看着这座园子,他就不会心生愧疚吗? 紫玉将她领到屋子里,又召来园中的几个管事婆子说道,“这位是新来的,叫小言,是我屋里的大丫头,跟小娟一样,大家来认识一下。” 紫玉发话,云曦又是一等大丫头的身份,几个侍女都上前客气了一番。 因为要在这府里待上一天,她便也客客气气的对众人回礼,与府里的人相处好了,办事才不难。 一众婆子丫头们刚刚散去,这时,外间有侍女来传话,“夫人,太子请您去书房。” 紫玉马上看向云曦,云曦点了点头。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侍女退下后,紫玉忙站起身来。 她走到云曦的面前低声说道,“奇怪,他今天回府时,见到我就命令我不准靠近书房,这个时候为什么还要我过去?” 云曦看了看外面的太阳,说道,“已经到吃午饭的时间了,想必是要你安排他的饭食。” 紫玉“呀”了一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看我,忙得都忘记了,您还没有吃饭吧?我先安排人送吃的来。” 云曦摆了摆手,道,“我不饿,咱们先忙正事。” 紫玉点了点头,“那么,先去书房看看再说,也正好带您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紫园。 云曦低着头,脚步走得小心谨慎,俨然就是个新入府的丫头。 她跟在紫玉的后面,默默的记着府里的路线。 不多时,两人已走到了段琸的书房前。 离着书房还有几十丈时,云曦的脚步忽然一顿,她眉尖一拧一把拉住了紫玉的袖子。 “等等!” 紫玉回头看她,见她神色肃然,忙低声问道,“您……怎么啦?” 云曦松开她的袖子,摆了摆手,示意紫玉不要说话。 而她,则是低下头,微微阖眼,凝神听着书房里的声音。 此时的书房里,有人正在说话,正是淑妃与太子段琸。 淑妃道,“你抓了顾太师的儿子与段奕的大舅子?抓这两人干什么?” “母妃,儿子自有道理,这次的武举比试,顾非墨是监考武师,而那个谢枫,据说武功不错,他既然是段奕的人,可就不能让他赢。”这是段琸的声音。 淑妃又说道,“琸儿,你有自己想法,母妃也不反对,但有一点你要注意的是,你得离那个谢云曦远一点,你几次三番的对她身边的人出手,母妃难道看不出你的想法?先不说她的身份配不上你,就她那黄黑丑脸的长相,也不配入主东宫!而且——” 她顿了顿,“母妃找人试探过她,她居然会武,还是用一根银链作武器,难道,她与那端木雅有关?如果是与端木雅有关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你别自找麻烦!” 云曦的心狂了几下,找人试探过她? 什么时候? 这个淑妃居然能叫出母亲的名字? 她究竟是什么人? 母亲已经死了多年,而且,在她的记忆中,母亲与父亲带着她四处躲避杀手,他们一家三口除了父亲每月进城到各地的铺子里查帐外,她与母亲都是与一些乡野村民来往,哪里会认识宫中的人? 也从没有听母亲说起过她认识大梁皇宫的什么人。 而淑妃又一在冷宫里…… 这不得不让人心中生疑。 淑妃的话落后,半晌,段琸才说道,“母妃提醒的是,儿臣铭记在心。” “你记着就好。”淑妃说道,“另外,母妃也给你安排了几个女人在太子府,这都过了几个月了,怎么没有一个人有动静?还是你疏忽了她们?没有做到雨露均沾?” 段琸道,“没有,个个都服侍过。” 淑妃似乎在抱怨,音量高了几分,“那怎么没有听说有人肚子大起来?哦,不,前些日子董奉仪有了,你却处死了她。” 说到这里,半晌也没有听到淑妃的话,大约是发现儿子怒了,只听她又说道,“那也是个狐狸精,该!但,府里不是还有个紫玉吗?她来了没有?” “儿臣已差人找她去了,她一会儿就到。” 淑妃叹息了一声,“皇上现在身子好了,居然开始收美人了。母妃是担心……” 云曦听到这里,微微的笑了笑。 紫玉正紧张的看着她,“您……怎么啦?” 她听不到远处书房的声音所以一脸的诧异。 “没什么事,走吧。”她点了点头。 看来,元武帝同以往的任何一个皇帝一样,再怎么宠着一个儿子,也不会嫌弃自己的儿子多,那是越多越好。 少了嫉妒的假贵妃,元武帝便开始收美人了。 想必淑妃也开始焦急起来。 假如别的美人又生了个儿子下来,万一元武帝心血来潮移情别恋呢? 紫玉带着云曦到了书房。 淑妃着了一身正装正坐在上首,一侧坐着段琸。 紫玉紧走了两步,“淑妃娘娘金安,太子千岁千千岁。” 云曦跟在她的身后,低头朝二人福了一福。 “起来吧。”淑妃朝她们抬了抬手。 “谢娘娘。”紫玉规规矩矩的走到太子的一侧站好。 “坐吧,叫你来,也没什么事,只是说说话。”淑妃温和的说道。 紫玉又行了一礼,小心地坐在段琸的下首。 云曦则立于她的身后,一副标准的侍女模样。 她不敢太大胆的朝淑妃看,只拿眼装着不经意的瞟去一眼,然后又飞快地挪开。 忽然,她的目光一凝,屏住了呼吸。 她发现,站在淑妃一侧的一个婆子的眼神极为熟悉。 第410节 在哪儿见过呢? 那人有着桔皮一样的脸,稀稀拉拉的几根淡黄眉毛下面,是一双倒三角的锐利的眼。 婆子发现云曦在看她时,冷着脸狠狠的回瞪过去。 宫中大嬷嬷教训一下太子府的小丫头,还是有资格的。 云曦规矩的收了眼神,然后垂下眼帘。 旋即,她的唇角溢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来。 原来—— 那天在街上莫名出现的那个黑衣妇人刺客,便是这个婆子。 婆子掉的那个花钿上,刻有古怪的花纹。 花纹……? 花纹! 她心中一亮, 而那花纹又与谢府曦园地道的一些图案相似,她,究竟是什么人? ☆、039章 太子想篡位(修错字) 云曦低着头沉思。 淑妃的目光一直看向紫玉,脸上的神色渐渐地沉了下来。 站在她身后的那个婆子将茶碗递过去,也被她推到一边了。 紫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敢开口,更不敢与淑妃对视,只默默地坐着。 淑妃淡淡瞥了她一眼,口里说道,“你是太子后院里品阶最高的,太子身边的琐事你要一一打点好,不能给太子添乱。后院的女人,也要做到公平安排,不要只想着自己独霸着太子,东宫里没有添子嗣,你有着最大的责任!” 这话说得可不客气。 再加上淑妃神色带冷,紫玉吓得慌忙离了坐,跪倒在地。 “娘娘,臣妾不敢。” “不敢?那最好不过!”淑妃淡淡说道,“但,本宫也要看你的表现。据说,太子一个月有大半的时日是在你的园子里留宿,这小半年都过去了,你的肚子却不见动静。这可不行!今年年底,我要听到你的喜讯,不然……” 淑妃的话说了半截,扬了扬眉,目光冷冷的盯着紫玉看。 紫玉的脸色渐渐的变白,将头低得更下了。 云曦心中暗暗冷笑。 这媳妇怀不怀得上孩子,哪里是一月两月半年的事情?也有一二年三五年不见动静后来又怀上了的。 给紫玉时间限定,这不是故意为难紫玉吗? 云曦拿眼偷偷朝段琸看去一眼,又垂下眼帘。 段琸,正神色淡淡的坐在桌边喝着茶水。 这个人,明面上是宠着紫玉,但此时紫玉被罚着下跪,他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仿佛面前的婆婆罚媳妇是隔壁人家的事情,与他无关。 可当真是冷情! 既然不喜欢,他又何必强行留着紫玉在府里?还害得紫玉与未婚夫天各一方不能相见? 淑妃说完了紫玉又说段琸,“母妃的意思,琸儿可懂了?子嗣,子嗣,一定要抓紧时间!” 她唠唠叨叨地又说了好一会儿,也不叫紫玉起来。 紫玉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出身,哪里吃得了这份苦? 夏天的衣衫又薄,地板又硬,长久跪着,膝盖可受不了。 半个时辰跪下来,紫玉的身子已开始摇晃。 而段琸却没有半丝儿动容。 云曦实在看不下去了。 她偷偷地扯下袖子上的一颗小珠子,指尖一弹射向紫玉的脖子上。 她的力道很大,紫玉的身子歪了一歪,倒在了地上。 然后,她又故意哑着嗓子惊惶着扑过去,“夫人,你怎么啦?” 淑妃皱了皱眉,“身子怎么这么弱?” 段琸这才站起身来将紫玉抱到屋中的榻上,又叫着夏公公,“快!传御医来!” 夏公公答应着慌慌张张地跑出去叫人去了。 紫玉毕竟是四品良媛,身份在那儿,太子没有纳太子妃,这府里便是她的身份最高贵了。 现在又有太子发话,一时之间屋中忙得人仰马翻。 打扇子的,端水的,擦汗的,几个侍女手忙脚乱。 云曦站在紫玉的榻前,拿眼偷偷的打量着屋中的摆设。 这间书房比较大,往里看去,只见帏幔的一则还有一扇门,显然,书房里还有里间。 他的东西到底藏在哪里? 很快,御医被夏公公找来了。 他背着个挂满了银针的大布袋,朝淑妃与太子行了一礼后,便从布袋中取针。 云曦弯下腰来,将手伸向紫玉的脖子处。 紫玉只是被她打晕了,可别被太医瞧出了破绽。 段琸正坐在小榻边上,忽然,他一把抓着她的手腕,偏头看她,低声喝道,“你干什么?” 她将手往回抽,抽不动。 “你是新来的?不知道规矩?”段琸依旧拽着她的手腕,眼神微冷。 他的手劲很大,云曦感觉他要是再用一分力,她的手腕就得被捏断了。 “我……奴婢……是夫人新收到身边的侍女。”她低着头哑着嗓子说道。 段琸的心思缜密,难道他看出了她弹出的那枚珠子,打晕了紫玉? 她不想让紫玉一直跪着,才想了这个拙劣的办法。 段琸眯起眸子,盯着她的脸,“夫人的侍女?” “是。” “站在这里服侍着,不准走开!”他松开了她的手腕说道,同时,说话的语气也缓和了下来,不似刚才那么严厉。 云曦松了一口气,规矩的站着,不再说话。 而段琸也并没有使唤她,拿眼看向屋中另外的侍女。 侍女眼尖,飞快地走来拿帕子盖着紫玉的手腕,跪在地上用手托着。 紫玉只是晕过去了,御医把了脉后,又扎了两针,她便醒了过来。 淑妃不满地说道,“娇娇气气的,这么虚弱的身子还怎么生养?” 紫玉看了看四周,一脸的疑惑。 云曦迎上她的目光,眨了眨眼。 紫玉便不再说话,从榻上起身下来,朝淑妃拜下,“娘娘,臣妾只是在太阳底下走得久了,才晕过去了,让娘娘担心了。” 淑妃又要说话,段琸忽然说道,“母妃,午饭的时间已到了。儿臣今日让厨房里准备了您爱吃的几样菜,母妃不想尝尝看?” “也好,母妃也正饿了,那就传膳吧。” 段琸又道,“母妃,外头热,不如,就在这书房里吃吧?” “只要是同你吃饭,哪儿都好。”淑妃笑着点了点头。 夏公公笑道,“奴才这就让人传膳去。” 云曦扶着紫玉,悄悄地伸手在她的手心写着字。 紫玉马上扭头看她,抿着唇摇摇头。 原来她是被云曦打晕的,若不然,她得跪到什么时候去?她又哪里会怪云曦? 一顿饭吃得让人压抑。 淑妃因为东宫没有添子嗣心中烦闷吃得漫不经心,紫玉怕得罪了淑妃,小心谨慎,段琸没什么表情,闷头吃饭。 一桌上,三人都不讲话,屋中随侍的侍女们更不敢说话。 紫玉要为淑妃布菜,被淑妃拒绝了。 淑妃的一双眸子却瞥向站在紫玉身后的云曦,“你来给本宫夹菜。” 云曦一怔,让她夹菜? 紫玉惊得手中的筷子一顿。 淑妃的眼角挑了挑,冷冷地说道,“大胆!本宫叫你,你居然敢站着不动?” 云曦的眼睫闪了闪,脚步一动,却被坐在她一侧的段琸伸手一拦,“站着就好。” 紫玉吓得手中的筷子都掉了一只,心中砰砰直跳。 云曦将身子挪开段琸一步,弯下身捡起了紫玉掉的筷子。 段琸侧身看向她,“掉了就不要了,来人,再给玉夫人拿一双筷子来。”然后又微笑着看向淑妃,“母妃,您难得来一次儿臣的府里,就让儿臣为您布菜吧,至于侍女们,有的是机会差遣她们。” 淑妃笑了笑,“说的也是,今天的鱼不错,母妃想吃鱼。” “儿臣替您挑刺。” 第411节 紫玉悄悄的看向云曦,见她面色不惊的立于一侧,没有什么异样,这才压下狂跳不安的心。 万一太子认出云曦来了,她与云曦都会有麻烦。 饭后,淑妃又与段琸说了几句闲话,便说要回宫了。 “儿臣送送母妃。”段琸站起身来扶着淑妃。 紫玉的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朝淑妃屈膝行礼,“恭送淑妃娘娘。” 云曦跟在她的身后,也跟着行礼,同时,她的心中作着盘算。 这间书房里没有隐卫,最近的一个人也离着这里有二三十丈远。 若段琸离开,她就可以进去搜寻了。 哪知段琸走了几步后,又回头看向她二人,声音沉了几分,“母妃回宫,紫玉为什么不送?” “啊,啊?”紫玉抿了抿唇,“是,殿下。” 段琸发话,紫玉不敢反对,只好硬着头皮送淑妃。 云曦则悄悄的往一众丫头婆子里退去。 段琸没有离开,而是盯着云曦问道,“紫玉,这么没有规矩的侍女,本宫还是头次见到!她既然不懂服侍人,那便让她站在这里受罚,都给本宫看着她!等淑妃娘娘回宫后,本宫再来亲自调教!” 云曦的身子一僵,调教她? 段琸想干什么? 站在她身边的三四个侍女看了她一眼,朝段琸行着礼回道,“是,殿下。” 段琸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看了一眼云曦后,转身朝府门走去,紫玉小心的跟在他的后面。 很快,书房前安静了下来。 被段琸吩咐着看着云曦的几个侍女围着她站着,阴阳怪气的说道,“喂,新来的,你叫什么名?” 云曦的目光淡淡的瞥了几人一眼,没理她们,转身朝书房的里面走去。 “你站住!你胆子不小,居然敢不听太子的话擅自走动?那里面是太子的书房,你出来!” 云曦根本不理她们,径直往前走。 几个侍女的眉梢一扬,互相看了一眼,同时伸手朝她的头发抓去。 “贱人!也不看看你长得什么鬼样子,别以为太子多看了你两眼,你就以为他看上了你?呵呵,做梦,就你那黄黑脸还想得太子的青睐,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四双手同时伸出。 云曦的身子一矮,四人扑了个空,又因跑得太快收不住脚,一齐倒地。 “哎哟,你这小贱人敢欺负我们?找死!姐妹们,收拾她!” “对,一起上!” 一起上? 她转过身来,冷笑一声,唇角微微一扯,找死! 大约只是几个侍女在打架,这府里的暗卫们没一个出现,云曦正好借机行事。 她扬起手掌用力一劈,两人被打倒,然后抬脚各踢飞一个。 四个娇滴滴的美貌侍女片刻间全被她打晕在地。 她将四人拖进书房的帏幔后藏好,这才飞快地朝里间走去。 里间是一排排的书架,云曦一时惊住,这么多的东西?该从哪里找起? 她拧了拧眉,走到最边上的架子开始翻找起来。 但没一会儿,有脚步声朝书房这里走来了。 她两眼一眯,段琸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只得放弃寻找来到外间。 那四个侍女还在昏睡着。 云曦抬起脚来,一脚一个的将她们踢醒。 四人醒来后顿时大怒,指着云曦就骂起来,“死贱人,你居然敢打我们?姐妹们一起上,弄死她!长得这么丑还想进太子府勾引太子?也不照照镜子再来。” “对,收拾她!” 四个侍女朝云曦扑来。 她的唇角扬起,冷笑一声,袖中的手正要劈向一人,忽然跃来一人将那个骂得最凶的侍女一脚踢飞。 侍女“啊”的一声惨叫,身子撞到了书房外的一株粗壮的树上,口里吐了一口鲜血后,倒地不醒了。 其他的几个吓得扑通一声全跪倒在地,“太……太子。” 段琸的脸上布满着杀气。 他似笑非笑看着几人,“说的没错,长得这么丑还想着进太子府?来人,将这几个丑八怪给本宫拖下去,每人打上五十大板再扔出太子府!” “是,殿下!”从暗处跳了几个护卫出来。 啊?五十大板?还要被赶出去? 这还有得活吗? 侍女们吓得哭起来,“太子,饶命——太子殿下——” 几个暗龙卫,一人提了一个侍女迅速走开了。 没一会儿,云曦便听到了一声一声板子打肉的声音和一声声的哀嚎声音。 但段琸的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他缓步走到云曦的面前,低头看着她,目光沉沉,“进来!” 云曦的眼睫闪了闪,叫她? 也好,可以光明正大的进书房里间寻找。 段琸走到一张大书桌边坐下来,随手翻着上面的几封信件来看,看完后便提起笔点墨写字。 但,砚台里却是空的。 他皱起眉,偏着头看向她,“过来磨墨。” 云曦正在环顾着书房,想着那些书册与信件到底在哪里,听到他的吩咐,她眉尖一拧。 磨墨? 他居然将她扣在这里使唤她? “奴婢是夫人的侍女,只会梳头,不会磨墨。”她哑着嗓子低头说道。 “奴婢?奴婢顶嘴可是要被处死的,就像刚才那几个蠢婢一样,你不怕本宫杀了你?”段琸盯着她的脸。“只是磨墨,不会叫你做其他的。” 处死?她心中冷笑,对,他是太子,他的确可以随时杀一个人。 她忍了忍,只好照着做。 没一会儿,他又让人送点心茶水进来。 但,点心送来了,他却只看了一眼,指着盘子看向云曦,“吃了!” 让她吃? 云曦的眉梢扬了扬。 她的确没吃午饭,但,她不想吃。 “本宫让你吃,你就得吃!这是太子府的规矩!”他盯着她的脸,那目光深得如深井,看不出情绪。 她错开他的目光。 紫玉说,段琸的脾气越来越古怪,动不动就打人。 为了来的目的,她且忍着,伸手取了筷子随意夹起一块,闻了闻,发现没什么异样,这便吃起来。 段琸看了她一眼,又继续看着书信。 一个下午,段琸都在书房里写着书信,或是看着书,吩咐着她做些小事情,但却不让她离开。 外面的天色渐渐的暗下来。 她眸色一亮,天黑了?不如来个毁尸灭迹好了。 想到这里,她反而不急了。 又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段琸这回没有让人传紫玉,而是吩咐着夏公公将晚饭摆在书房里。 不知是不是处罚了几个侍女的原因,跟在夏公公后面端着盘子进来服侍的侍女们,见了云曦个个小心谨慎。 饭菜摆好,满满一桌子。 云曦的目光闪了闪,十二盘菜,他吃得了吗? 夏公公一眼瞥见云曦呆站在一旁,细着嗓子冷喝一声,“还呆站着干什么?还不过来侍候太子用膳?” “夏公公,你下去吧!”段琸道。 啊,啊? 夏公公一时反应不过来,平时,紫玉夫人不在的时候,都是他服侍太子用膳。 “殿下?” 夏公公眨了眨眼,怀疑自己听错了。 今天的太子很奇怪,他从来不管府里侍女的事,可刚才却打了四个侍女,还赶出了太子府。 “出去!” “是。”,夏公公应道,看了一眼云曦后退出了书房。 段琸没坐下吃饭,而是伸手敲着桌子对云曦说道,“墨磨得不好,本宫现在罚你,将这桌子上的菜全部吃一遍,什么味道,有什么优缺点,一一说出来。” 云曦的眼神一眯,段琸这是想干什么? 但,想到那些书册与信件,她咬牙忍了忍,抓起筷子吃起来。 第412节 段琸看了她一眼,走到另外的地方坐下,捧着一本书看起来。 云曦刚吃完,夏公公便又回来了。 “太子殿下。” 段琸挑了眉,脸上的沉色也跟着沉着下来,“不是说了不要你服侍吗?怎么又来了?” “殿下,是刘太保与张太傅还有奕亲王来了。” 云曦的眸色一闪,段奕来了?他果然不会坐视不管。 只是,他亲自上门,要得到东西吗?段琸的脾气可是不好说话。 段琸脸色更加一沉,手中正捏着的一个杯子,咔嚓一声被他捏碎了。 他看了一眼云曦,沉声说道,“让他们到前院的正厅等着。” “是,殿下。”夏公公回道。 但这时,却有一个声音在书房外说道,“太子政务忙,还是本王亲自来的好。” 话落,一个身影已到了书房前。 段琸马上站起身来,飞快地到了云曦身旁,伸手来抓她的胳膊,“书房的书册乱了,还不快去整理?” 云曦的脚步却忽然一动,躲开了他伸来的手。 既然段奕能公然的闯段琸的书房,那么就不会怕太子。 一次抓不着,段琸又来抓第二次。 段奕飞快出手,伸手将云曦的胳膊钳住了,拉到自己的身后。 他轻笑一声,“太子,何苦为难一个下人?” “奕王爷,这是本宫府上的侍女,王爷是不是管得太多了?”段琸的眼底杀意一闪,朝虚空中喊道,“来人,将这个不懂规矩的侍女关到书房里去!” “是,殿下!”隐在书房外的几个暗龙卫全跳了出来,围在云曦的面前。 “太子,太子殿下,这是皇叔啊,皇叔也是善意的提醒,太子,不能动武啊!”刘太保与张太傅不顾暗龙卫们手里的大刀,一齐扑到段奕的面前拦着。 “两位大人,请让开,本宫不杀人,本宫府里也有规矩,容不得外人插手!”段琸冷笑一声。 云曦悄悄的拉着段奕的袖子,然后伸手在他的掌心写道,“我有一计,你们都走吧。” 段奕一把抓着她的手,紧紧的。 云曦用力拽,却拽不动,但她的手却碰到了他袖中的一件东西。 她的唇角扬了扬。 不放开她,她便偷了他的东西,看他急不急。 云曦用最快的速度从段奕的袖中偷了那个物件出来。 四四方方的,不知道是什么。 段奕的神色却忽然一变,伸手在她的掌心写着,“这个东西很重要,是对付太子的,别玩了!” 重要的东西?对付太子的?是什么? 她在他的手心写着,“我有办法救我哥,你放开我。” 段奕却拉着她不动。 “拿下他们!”段琸怒喝一声。 因为云曦想离开,再加上不少暗龙卫们的围攻,段奕迫不得已的松开了云曦的手。 而段琸却飞快地抓着她跳到一边,又将她推进了书房的里间,然后“砰”的一声关了门。 她这才拿出那件东西来看,一看之后,惊得睁大双眼。 ——玉玺? 难道段奕想…… 她的唇角微微一弯,干脆来个一不做二不休。 她从怀里摸出火镰,噌的一下点着了火,扔到了书架上…… ☆、040章 皇帝怀疑起了太子(修) …… 段琸书房的里间,四处堆的都是书,屋子里没有窗子。 难怪他放心将她关在里面。 她扯唇冷笑,关? 关得住吗? 她来这府里,没有想好法子,她怎敢来? 云曦点着了一个书架的书后,又将屋中角落里放着的一坛酒洒在了书架上。 火势旋即就腾了起来。 她将那枚从段奕手里顺来的玉玺放在了书桌里。 如果这枚玉玺在太子的书房里出现,可就值得人去思考了。 玉玺,只有当朝君王能拥有,谁都没有资格持有,哪怕这个继承人非常得皇帝的欢喜,也会受到臣子们的弹劾,让皇帝产生警觉。 但要让人发现得巧妙,而不是看上去,让人怀疑是栽赃,就得想个好的办法。 所以,她想到了纵火。 火起后,让旁人来发现这枚玉玺,那就谁也不会想到是有人故意地放的。 屋子里的浓烟很快就飘到了外面。 “不好了,起火了!” “太子,你想干什么?你想谋杀朝中重臣与本王吗?”段奕暴怒的声音在书房外面响起。 同时,响起了一声音巨大的声响,两人打起来了? 段琸也同时怒道。“胡说,这是太子府!本宫难道想毁了自己的太子府不成?” 脚步纷乱,有人踢开门闯了进来。 当先进来的是段奕。 而云曦早已先一步甩出银链子跳上了房梁,又揭开屋顶的瓦片趁着外面的夜色藏入了书房后的花丛里。 她扯下身旁树上的一片叶子吹了起来。 屋中,一片浓烟下正焦急寻着人的段奕,听到那阵叶笛的声音,身子顿时一怔,唇角也跟着微微弯起。 但旋即,他收了笑容,冷沉着脸朝段琸怒道,“太子,你还敢说不是想烧死本王?看看这一屋子的浓烟,正是从你的书房里烧起来的,你分明是故意的,纵容下人放火!刚才那个下人呢?” “本宫没有!这火……” 段奕根本不理会他,二话不说的出手朝他胸口揍来。 云曦在外面侧耳听着屋子的声音。 乒乒乓乓的的声音中夹杂着刘太保与张太傅的劝架声。 不用说,一定是段奕发现火起与段琸打了起来。 以前,段琸的八个暗龙卫合伙围攻段奕的话,段奕会吃力。 但八大暗龙已死了六个,另外的两个又是最弱的,段奕又是暴怒之下出手,段琸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打斗声,仆人们的喊叫声响成一片。 整个书房前后混乱成一团。 云曦趁着乱与夜色往紫玉的园子走去。 但是,她人还没有到紫园,便遇到了得了消息而来的紫玉。 紫玉见她安然无恙,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拉着她的手小声的说道,“吓死我了。我一听说书房起火了,立刻就赶来了,我还以为太子想对你怎么样呢!” 云曦微微一笑,“没有,他的脾气的确是古怪的,但,没有对我出手。” 紫玉拍了拍胸口,说道,“万幸啊,你知道吗,太子今天下午处罚了四个侍女,其中有一个挺不过去,死了。” “死了?”她赫然扭头,同时眉尖一拧。 难道是下午那个踢得受了伤,又被打了五十板子的那一个? 紫玉叹了一口气,“是的,有三个人已被赶出了太子府,有一个,我看着她伤得不轻,便打算请大夫看看伤病再让她走的,哪知——曦小姐,现在,你快随我出府吧,可别被太子发现你了。那个人喜怒无常。” “等等!”云曦的心中忽然一亮,忙问道,“紫玉,那个死掉的侍女呢?送到府外去了吗?” 紫玉摇了摇头,“还没有,刚刚死的,我正要找人送走呢,但书房出事了,我担心太子急着找我,便来了。曦小姐,你问这个侍女做什么?” “你不是想离开这里吗?”云曦说道,“我有个办法能助你离开。今天晚上的事情过后,你在这里就不安全了,太子事后一定得查我,而我会消失掉,那么就会连累你。” 紫玉一把抓着云曦的手,颤声说道,“曦小姐,只要我出了这太子府,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她扑通一声跪下了。 小绢也跟着跪下了,哭着说道,“曦小姐,求你帮帮夫人吧,她……她真的过得很苦。” “快起来,咱们的时间有限,你快带我去见那个死掉的侍女。今天晚上,我会帮你顺利出府。” 云曦心中一叹, 那样一个自私的人,怎么会对他人真心? 就拿今天中午的事情来说,就可以看出来,紫玉在他心中的地位。 紫玉一直跪着听着淑妃的训斥,但太子段琸却是无动于衷。 这便是旁人艳羡的宠爱? 今天晚上就可以出府了?紫玉又惊又喜。 “好,你随我来。” 第413节 今晚的太子府,因为段奕带着三公中的刘太保与张太傅到了府里,又赶上书房里着火,整个太子府里乱成一团。 云曦与紫玉到了那个停着侍女尸首的地方。 是一间柴房里。 因为只是死了个下人,柴房这里并没有人看守。 屋中只点着一盏小油灯,昏昏暗暗。 云曦望了望四周,说道,“现在没人来,你快将衣衫及身上的所有首饰脱下来。” “曦……曦小姐,做什么?”紫玉不解的问道。 “要她扮成你,你就可以出府了。”她顿了顿,“不过,你得穿了她的衣衫,你怕不怕?” 紫玉抿了抿唇,声音坚定的说道,“我不怕,只要能出府,让我睡在死人堆里也行。” 云曦看着她的脸,心中一时感慨万千。 微微的油灯光下,紫玉一张酷似她的脸上,表情决然。 对于爱富贵的人来说,嫁入太子府,无疑是个能让家人飞黄腾达的地方。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家中有女子得了太子的宠爱,将来太子登基,这些早期嫁给太子的女人,最少也是个贵人。 可也有人不喜欢的,比方紫玉,比方她—— 若富贵是拿耻辱与眼泪换来的,还不如不要。 当下,紫玉飞快地脱了外衫,云曦也扯掉了那个死掉侍女的衣衫,让紫玉换上。 她又从身上取出炭笔与胭脂等物将紫玉的脸上涂抹了一番,虽然没有十分像,但因为是在晚上,不仔细地看,根本看不出来。 紫玉叫过一直跟着她的贴身侍女小绢,将一串钥匙递给她,“小绢,在我的床下有个箱子,我攒了些私房银子放在那里,现在,全部送给你。” 小绢吓得忙跪下了,“夫人,为什么,为什么要给奴婢银子?奴婢帮夫人是应该的,不要银子。” “你先起来,我有重要的事让你做。”紫玉的脸上,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小绢从地上爬了起来,惶惶的看着紫玉与云曦。 紫玉对她吩咐说道,“待会儿,你让人将侍女的尸体搬走,就说是我的吩咐。而我走了后,你一个人在府里,这银子总会有地方用到的。” 小绢这才点了点头,“夫人……,奴婢懂了。” 云曦又将紫玉的衣衫套在那个女尸的身上,拎着她到了书房的后面,大约是因为段奕的阻拦,虽然听到不少仆人的脚步声朝书房里跑去,但火势依旧越烧越大。 火已烧到了书房的外头。 云曦勾了勾唇,趁着混乱,她将手中的女尸扔向火里,但,却是露了下半身在外,她要毁的只是上半身的脸而已。 这样,这人倒底是谁,只能从衣衫上看身份了。 扔掉“紫玉”她又折回了柴房里。 彼时,小绢正带着几个做粗活的仆人来柴房里抬“死掉的”的侍女。 四个仆人正忙着担架,云曦对小绢耳语了几句,小绢点了点头,将一个仆人叫过一边,“庄田,你过来。” 小绢可是府里的一等丫头,仆人叫她单独叫他,心中欢喜,“小绢,你找我?” 小绢往他身后看了一眼,眨眨眼没说话。 云曦正站在仆人的身后,她冷笑一声忽然抬掌劈下,将那仆人打晕了,然后飞快地脱了他的衣衫,自己穿上了,混入了抬“尸”的队伍。 小绢将紫玉的信物往府门前的护卫那里亮了亮,众人抬着“尸体”轻松的出了太子府。 等到四人用牛车将紫玉带走得离太子府远一些的时候,趁着夜色昏暗,云曦忽然跳下车来,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她抬脚朝牛的肚子上踢去。 牛吃了一惊,狂奔起来。 而那牛车又被她动过手脚,这样一跑动,车架便散了。 紫玉从上面滚了下来。 云曦在原地跑了一圈后,又跑到紫玉的身边,拉着她手隐入了黑暗中的小巷里,她笑了笑,“咱们自由了。” …… 太子的府里,等着书房已烧得成了一堆架子的时候,段奕才停了同段琸的厮杀。 刘太保与张太傅这才松了口气。 段琸慌忙的跑进了书房里,火已灭,屋上一片狼藉。 “快找!有没有烧着人!”他朝仆人们怒喝。 段奕却是轻笑一声,与刘太保张太傅立于一旁,冷眼看着太子府的人灭着余火。 “回太子,这里有一个烧死的女人!”护卫忽然说道。 “在哪儿?”段琸的神色一变,脚步慌乱的走到护卫所指的地方。 但,待看到人时,他揪紧的心马上一松,不是! 不过,还没等他喘上一口气,眼尖的刘太保看到一张歪倒的书房下面有一个什么东西,他拔开烧断的木板一看,不禁吸了一口凉气。 玉玺? “太子,你难道不解释一下吗?为什么你的屋里搜寻到了这个东西?”刘太保的脸色顿时一沉。 “什么?老夫来看看!”张太傅走来从刘太保的手里接过玉玺,大吸了一口凉气,“太子!你想干什么?” 段奕也轻笑一声,“是啊,太子侄儿,你想干什么?为什么,你的太子府里有一枚这样的东西?本王记得,这个……,可是只有皇上有资格私藏着,太子可是没有这个权利的,还是皇上准许的?” 段琸的脸色也忽然一变,怎么回事?怎么会有玉玺在自己的府里?“这是假的!这是有人在栽赃!” “真真假假,到了皇上的面前再说!”刘太保毫不客气。 连夜,刘太保与张太傅进了皇宫,当然,段奕作为见证人,也一起进了宫。 玉玺送到元武帝的面前,元武帝惊得猛吸了一口凉气。 “确定从太子的府里搜寻出来的?”他忍着怒火问道。 “皇上,千真万确!”刘太保说道,“除了老臣,还有太傅与奕亲王。当时,下人们也场,但他们不认识,老臣怕惹事,没敢说出来。” 张太傅这时说道,“其实太子的事,早被谢枫与顾非墨知道了,但太子怕二人说出来,就说二人勾结想造反,将他们关在了大理寺。” 刘太保也道,“是啊,皇上,谢枫救了您的命,他怎么会反?他手里连人也没有啊?一个七品的小官造反,他有那个本事吗?还有那个顾非墨,可是永贞皇后的弟弟,他更是没有官职,说他二人造反,这可是天大的笑话啊!” 元武帝气得脸色铁青,段奕站在一旁不说话,只淡淡冷笑。 “传太子!”元武帝咬牙怒道。 太子还未到,却早有各宫的眼线将打到的消息说给自己主子听。 淑妃一听,当时就吓得从床上坐下来,慌忙着叫侍女穿衣。 刘皇后得到消息时并没有睡,她呵呵大笑一声,“玉玺?私藏?太子不被皇上罚,也会让记恨着了!” 刘皇后赶在淑妃前到了元武帝的寝殿,将太子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 元武帝心中大怒,还掀翻了棹子。 他的确是记恨着太子了,假贵妃在的时候,他被管制,想掌权而没有实权掌,但实权在手里没几天,太子就迫不得已了? 他就这么等不及么? 段琸在刘太保与张太傅以及段奕往皇宫而去的时候,他也随后跟着。 所以,来的也快。 元武帝见到他,将心中的怒火生生的咽下了。 这个儿子,还不能太纵容,得想个办法约束他。 “听说,谢枫与顾非墨被你关进了大理寺?”元武帝忽然说道,目光淡淡的瞥向段琸。 段琸眼神一眯,“父皇,那二人……” “放了他们!”武元帝厉色说道,口气不由辩驳。 段琸忍着怒火,“……是。” …… 今晚的夜很黑,云曦拉着紫玉的手在浓黑的夜里狂奔。 凭借着记忆,她找到了双龙寨的人开的最近的一间铺子,她擦掉了脸上的颜料伸手拍门。 伙计看到云曦一脸的惊讶,连夜给她备了马车。 直到二人平安到了醉仙楼,紫玉一颗狂跳的心才平静下来。 她扑到云曦的面前跪下了,哭得一脸的泪水,“曦小姐,我紫玉今生都记着你的大恩,只要你说一声,再大的事,我都给替你做。” 云曦扶起紫玉,“我的目的,也早跟你说了,我帮你,其实也在帮我。” 她将紫玉安顿在了醉仙楼。 想着夏宅里,夏玉言不见谢枫回府一定焦急,她便连夜往家赶。 这样闹了一场太子府,也不知元武帝那里是怎样的决定, 云曦走出醉仙楼,一面走一面低头想着事情。 酒楼的后门处有福生给她安排的马车,赶车的是福生的儿子小图。 这时,小图的口里“咦”了一声。 但没引起云曦的注意。 她走到马车门前,正要打开车门,但那门却忽然开了,一只胳膊用力一提,将她给拽进了车内。 云曦的脸便撞在了一个结实的胸口上。 “你今日实在大胆!”那人说着话,语气带怒意与无可奈何。 “段奕。”她伸手搂着他的脖子,微微一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话是这么说,但你亲自去……”段奕俯身看着她,车顶的夜明珠照在他的脸上,染一抹柔和的光,却显得眸子更加深沉。 “我不亲自去怎么行?难道让青衣青裳或是吟雪吟霜去?她们的轻功还没有我高。青龙或是朱雀他们?男子汇进府里,更难!况且太子府里有我的人,我如今不是平安的么?”她笑了一笑,说道。 第414节 段奕抚着她的眉眼,温声说道,“嗯,你如今比他们强了,但是,我还是担心你,也心疼你。下回,再不可这样了。” “我知道了。”她抬头望着他,微微一笑。 段奕在担心她,但他又哪里体会得了她的心情?那种被人欺骗,被人抛弃的那种无助? 她没法做到坦然地看着那个人逍遥着,更何况,他仍在不死心的阻止着她的幸福。 “你也不用太担心。”段奕说道,“我刚才进了宫,太子府里出现了玉玺,让咱们的皇上极为震怒,他没法罚太子,但却放了顾非墨与谢枫。你回到家里时,说不定谢枫也回家了。” “真的?” “当然了,本王也不会不敢大舅哥啊?”段奕揉着她的头发笑道。 云曦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段奕,那枚玉玺是怎么回事?” “假的。” “假……”她吸了一口凉气,段奕居然敢弄一个假的?他不怕杀头? 他笑了笑,“看你担心成什么样了?本王敢做,就不会怕人查出来。” …… 云曦回到夏宅时,果然,谢枫也回了府。 众人都瞒着夏玉言,因此,府里倒是平平安安的过了一夜。 段奕在曦园里陪着云曦一直到快天亮时才走。 次日一早,夏宅的人都喜气洋洋的坐着马车往比武场去看谢枫的比试。 马车刚刚起步,忽然,一个妇人在车外惊呼一声,“救命啊,夏宅的马车撞死人啦——” ☆、041章 总有小人在使坏 041章总有小人在使坏 云曦马上挑起帘子朝外看去,只见一个三十四岁的妇人正趴在马车轮下。 妇人一脸的血,哭得很是伤心。 “救命啊,夏宅的马车撞死人了啊,还想跑掉啊!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啊!来人啊——” “你胡说什么啊,谁撞了你了?”今天赶车的依旧是青二。 青二跳下马车正怒气冲冲地指着地上的妇人怒道。 “就是你撞的!你竟然还不承认?奴家的头都流血了啊,你看,你看啊!来人啊,救命啊——” 妇人坐在地上一手捶地,一手捂着头,哭得声嘶力竭,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 “呀,夏宅的马车撞人了还不承认,快来看啊。” “这不是欺负人吗?夏宅的人太不像话了!” “听说他家的公子要去考武状元,这是看不起咱们这些穷邻居了?” 从四周渐渐地走来一些人,围着她们指指点点。 “怎么回事?青二?”云曦将头探出车厢来看。 “这怎么就撞上人了?刚才并没看见有人在咱们家的门口,这位夫人是从哪里来的?”夏玉言也问道。 青二急忙说道,“夫人,小姐,属下根本没撞她,是她自己跑到马车底下的。” “你胡说,哪有自己往车底下钻的,我路过这里,都朝你招手叫你停下,你是故意撞倒我的。呜呜呜呜——,欺负人啊——” 哭着的妇人捂着脸,看不清容貌。 “这是怎么回事?”谢府前,赵玉娥扶着小丫头丽儿也朝这里走来,问着赶车的青二。 青二说道,“赵小姐,这妇人说是咱们的马车撞了她,根本没有!” “哪里没有?咱们都看见了。”有人高喊了一声。 “是真的吗?那夏宅的人可太恨了!” “喂,你们怎么赶马车的?撞了人也无动于衷?” “就是,你家有钱就不起了是不是啊?要么赔钱,要么到衙门里讨说法去。” 围观的人又七嘴八舌的说起来。 云曦微微眯起眸子来。 “娘,你坐着,女儿去看看。”她伸手推开了车门,下了马车。 “曦儿!”夏玉言伸手拉她,但没拉着,只好跟着下了马车。 赵玉娥看见云曦与夏玉言,忙走上前去,一脸的担忧。“伯母,曦妹妹。时辰已经不早了,枫大哥可是头场比试呢。可现在……” 夏玉言伸手挽着她,安慰说道,“别担心,没什么大事。” 已经骑马走了一段路的谢枫,发现府里的马车并没有跟上来。 他心中疑惑忙回头去看,却发现夏宅门口围着一圈人,正吵嚷着什么。 谢枫的眉尖拧成一个疙瘩,立刻策马往回赶。 “他就是夏宅的公子,在衙门里当差的,大家拦着他!别让他走了!他们家想抵赖呢!” 谢枫骑马刚刚靠近人群,这伙人便一起围住了他。 “枫儿,你怎么回来了?”夏玉言走到他的面前问道,“一点小事而已,娘会处理好的。” “大哥,你还赶着时间呢,先走吧。”云曦也说道。 “枫大哥。”赵玉娥朝他点了点头,“你快走吧,这里的事,自有咱们呢。” “出什么事了?”谢枫问道。 地上那个哭着的妇人忽然从地上跳起来,一把拉着谢枫的衣袖不放手。 “你们撞了人,还想着跑?你们仗恃欺人是不是?”妇人大哭起来,“这个世道啊,穷人还活不活了啊——” “谁说要走了?我家还在这里呢?你乱嚷什么?”谢枫抽掉了袖子。 “大哥,你回来做什么?这么一件小事还能难住我?”云曦伸手推着谢枫。 但那妇人却朝谢枫的身上扑去,一群人也围着他们。 “不许走!不给个说法不许走!” 围观的一伙人叫嚷的声音越来越大,“拦着他们,别让他们家的人走了,一定要到衙门里说个清楚!” “对!到衙门里去,这可不是单单赔钱的问题,这是世风的问题,要是都撞了人跑掉,这世道不是乱了么?得让府尹大人狠狠地惩罚撞人想逃的人。” “谁说不管了?”云曦清丽的声音忽然说道,她的眉眼间闪着戾色,唇角微微一扬,“我们只是想问问情况,怎么到了你们的口中成了不管?” 青衣几个侍女与白虎玄武几人怒得想挥拳头揍人了,被云曦一个眼神制止住。 打了人更加说不清,因为,过路的人也在围观起来。 她眯起眸子看向这个大半个脸上都是血污的妇人。 “夫人受了伤,得赶紧医治。白虎,找大夫来!” “看大夫很贵,不如,你们出些银子让奴家自己去看病吧?”妇人忽然开口说道。 “那怎么行?那不是显得咱们太不负责了吗?”云曦走到妇人的面前,伸手去撩她的头发。 “曦小姐,在下略略懂些医术,不如让在下来看看?”人群外有个声音说道。 人们让出一条道来,段轻尘阔袖轻衫的走来。 “睿世子?”谢枫朝他拱手一礼。 云曦朝他微微额首,“世子懂医的话,就劳烦了。” 夏玉言前后也见过段轻尘两次,知道他的身份,也朝他福了一福。 “不必多礼了,轻尘听到声音就过来看看,大家不是邻居么?”他微微一笑。 云曦盯着他的脸眸光闪了闪,他懂医? 可他那脸色依旧苍白,仿佛病入膏肓一样的人,怎么不医好自己? “啊,不用了,奴家只是受了皮外伤,出了点血而已。”妇人神色慌张的说道。 夏玉言冷笑,“你刚才不是说伤得重吗?怎么又只是皮外伤?又不用看病了?你前后说话矛盾,你这妇人想干什么?” “请曦小姐派个女仆将妇人的血污擦掉。”段轻尘说道。 妇人慌忙摆手,“奴自己来,奴家不喜他人靠近奴家,你们赔些钱就是了。” 青衣已经从夏宅里找来一块湿的布巾来,她的唇角一撇,二话不说的上前抓着妇人胳膊,拿着布巾擦起血污。 妇人想逃,但青衣却抓得她紧紧的,“别跑啊,夫人,看看伤,才知道该赔你多少钱啊,是一两银子呢,还是一百两呢,你想赔一两吗?” 青衣的动作很快,三下两下擦掉了妇人脸上的血污。 旋即,她呵呵一笑。 妇人又羞又怒想跑,但跑不了。 “夫人,你的伤在哪儿啊?”云曦走到她的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这妇人有些眼熟悉,但她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围观的人中有人忽然哄堂大笑起来。 也有几人开始骂起来,“根本没伤嘛,原来是个骗子!咱们错怪夏宅的人了。” “这世道,居然有往马车底下钻,装伤骗钱的人,简直是卑鄙无耻!” “卑鄙无耻,打死她!” 臭鞋子与烂菜叶子从天而降全落在妇人的身上。 “老李,将她送到顺天府,请府尹大人好好的问问她,为什么要诬陷夏宅的人!”段轻尘朝身边跟着的老仆说道。 谢枫忙说道,“世子,这等小事就不劳烦你了。卑职家中的仆人眼下就在这里。白虎,将她带走!” 第415节 “是,公子!”白虎伸手一抓就将妇人给提了起来。 “放开我!我没有诬陷,就是你们撞的!”妇人的口里依旧不依不饶的叫嚷着。 白虎跑得很快,拎着人,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围观的人见热闹没得看了,又三三两两的散了。 “曦小姐,枫公子,时辰也不早了,你们也要出发了吧?”段轻尘微笑问道。 “是的,睿世子,时辰的确不多了,都是那个妇人在胡搅蛮缠,差点误事了。”谢枫朝段轻尘拱了拱手,又对夏玉言与云曦和赵玉娥说道,“娘,曦儿,玉娥,我先走了。” “哥!”云曦叫住他,“若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你别管,只管走自己的。” “好。”谢枫点了点头,又朝赵玉娥微微一笑,策马扬鞭飞快地离去。 段轻尘也朝夏玉言和云曦点了点头,微笑道,“夏夫人,曦小姐,轻尘也要去比武场了,先告辞。” 他的老仆扶着他的胳膊转身离开,坐上了他家别院前停着的一辆马车,很快,马车驶离了这里。 病成这样了,还去出门? 云曦的眉尖微微一拧,段轻尘的做法真让人看不懂。 “走吧,曦儿,玉娥,咱们给枫儿助威去,刚才那个妇人八成是个疯子,别想这事了。” 夏玉言一手拉着赵玉娥,一手拉着云曦,朝马车走。 “娘,等一等。”云曦停下步子,眯着眼凝神听着不远处的对话。 “怎么搞的?夏宅的人没有上当?谢枫又走了?哼,算他们运气好!” “夫人,怎么办?姨太太还被抓了呢?” “走,先到比武场,太子说了,只要咱们拖住谢枫就好。快跟上去!” 拖住谢枫?又是谁? “青衣!” “小姐,什么事。” 云曦的脸色一沉,伸手指着不远处的一条巷子,“你去看看那里说话的妇人是谁,给我好好的教训一下!害我大哥,便是那人!” “是,小姐!” 青衣转身走开了。 夏玉言与赵玉娥忙道,“曦儿,怎么回事?谁在害人?” “娘,玉娥姐,咱们先走吧,这件事让青衣去处理。”云曦扶着夏玉言上了马车。 拖住谢枫?她眸色一沉,她怎能让人得逞? …… 巷子里,一个妇人与一个婆子正在说着话,冷不防被人踹倒在地。 “哎哟,是哪个不要命的敢踢老娘?” “你家姑祖奶奶!”青一呵呵冷笑,一手拎着一个,“好久不见,珍夫人啊!?” 珍娘吓得脸都白了,“你……你,你想干什么?” “呵呵,不是我想干什么,而是你想干什么,哼,你的小伎俩,能骗得了别人,骗得了我家小姐?本姑娘今日替我家公子好好的收拾你!” 嘭! 青一左右各挥去一拳头,将主仆两个揍倒在地。 “你……你敢打老娘,老娘不会放过你们的!”珍娘咬着牙大骂起来。 “本姑娘先不放过你!”青一冷笑,又是一拳揍去! …… 很快,夏宅的马车到了比武场。 赛场上,早有各家的仆人替主子们占好了位置。 各色遮阳帐篷在比武场四周散开。 主台上,是两座明黄色的华盖,不用说,那是元武帝与太子的。 时辰还没到,上面空无一人。 青二将马车停在一处阴凉的地方。 云曦与夏玉言,赵玉娥刚走下马车,青一便走来了。 “小姐,主子已经安排好了,夏宅的位置在那儿。”他伸手指向一个地方。 “王爷都安排好了?哎,其实不用麻烦……”夏玉言笑着说道,但旋即,她惊住了。 放眼望去,夏宅占的地方是最大的,也是位置最好的,有好几家的人正用着嫉妒与羡慕的眼光看着他们家。 但,虽然是夏宅的人坐着,一旁守着的护卫却全是奕王府的人,谁敢非议? 那高大飘扬的遮阳伞上写着大大的“奕”字,除非眼瞎的人才会来抢地盘。 “既然王爷安排好了,咱们坐着就是了。”云曦笑道,然后扶着夏玉言与赵玉娥坐下。 她要出来看比试,段奕哪能让她委屈了? 主台的下方还摆着几张桌子,正是这次的监考武师。 云曦微微眯起眸子,勉强看清那几人的面孔。 正是顾非墨,段轻尘,三公中的刘太保,中间坐着的是段奕,还有兵部江尚书,另外的两人则不认识,看那二人身材魁梧,一脸凛然,目光如炬,应是军中的人。 她看着台上的几人,蹙眉沉思起来。 段奕肯定是帮着谢枫的。 顾非墨不用说,他与谢枫,明面上虽然不怎么来往,但实则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又是生死之交。 段轻尘与她,与谢枫以及段奕都没有产生过矛盾,不知会不会帮。 刘太保与顾太师关系不错,如果有可能,会跟着顾非墨的决定走。 剩下的便是江尚书与两位武将了。 江尚书是太子的人,那可是绝对不会帮谢枫的。 那两个武将正与江尚书递眼神,不用说,那就是一伙的人。 这样看来,七个人,有三个是向着谢枫的,有三个是恨不得谢枫败的,只剩了一个不知站哪方的段轻尘。 …… 比武场的另一侧较高的看台上,坐着宫里的主子们。 刘皇后与端敏坐在一侧说着家常。 元武帝新收进宫的几个美人正分成两派,有讨好刘皇后的,有讨好淑妃的。 淑妃现在没心情搭理外人,走下看台。 她的贴身嬷嬷则紧紧的跟着她。 “余姑。”淑妃眯起眸子,脸上布着阴霾,“你是怎么办事的?你不是说已经拖住谢枫迟到了吗?他怎么还提前来了?” 余姑惶惶的回道,“娘娘,奴婢的确是安排了人在谢枫的家门口拦着他一家子,可谁想到……,不过,请娘娘放心,奴婢还有后招呢,谢枫这回夺不了头魁!” 淑妃厉声说道,“本宫不管你使什么法子,本宫只想看到结果!你现在马上去找江尚书,让他好好的办好这件差事!本宫少不了他的好处。那谢枫,绝对不能让他赢,他赢了,段奕可就多了一个臂膀。” 余姑小声的说道,“娘娘放心,奴婢已经安排好了,比武分好几场,只要有一场输了,都拿不了武状元。” “好,你盯着这件事,不能出错!” “是,娘娘。” …… 不多时,元武帝与太子双双入场,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山呼万岁后,比赛开始。 云曦往这父子二人的脸上看去,原先亲密无间的二人,这时是互相不看。 元武帝的脸上明显还带着怒意,眼神半丝儿也不瞥向段琸那里。 而段琸,低了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她微微弯唇冷笑。 果然,元武帝对太子段琸的好感度降低了。 而怀疑,只要种在一个人的心里,便如种子一样,会悄悄的发芽。 何况是对皇位看得比命还重的皇帝! 若要让这芽长得更快一些,像昨天那样的事情就要多出现几次。 那么,太子迟早会被元武帝抛弃! 谢枫是第一个上场的。 他的武功自然不用说。双人博击,射箭,兵器比试,都拿了头筹。 夏宅的人都欢呼起来。 夏玉言更是高兴得站起身来拍手,等了这么多年,只等今日一朝扬名。 赵玉娥也含着泪,捏着帕子朝谢枫挥手。 只有云曦没太大的激动,因为,最后还有一场比试的是马术。 人可以控制状态,但是马,却是由举办这次武举的兵部统一安排的。 江尚书看向谢枫一脸的仇视,只怕谢枫这回会在马术上吃亏。 “小姐,你为什么不高兴?枫公子连比五场都赢了啊!”青衣与吟霜一脸的不解。 云曦朝夏玉言与赵玉娥那儿看去,见她们准婆媳正聊得开心,没注意她这里,便拉着青衣与吟霜低声说道,“你们去看看枫公子的马。我担心马会出问题。” “小姐,这回是官家统一安排,谁敢做手脚?”青衣小声问道。 “江尚书!”她眯起眸子,冷笑说道。 第416节 “江尚书?”青衣眨眨眼,“他为什么要害枫公子?” “这可是拜谢家老爷所赐。”云曦冷嗤一声,“当初,谢锦昆任尚书时,这江尚书只是个侍郎,谢锦昆便百般的欺压着对方。谁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谢锦昆被罢了官,而江尚书却上位了。谢枫的身份虽然没有公开,但他冠着一个谢姓,江尚书便来个公报私仇怀恨在心,这次又是他主持比试还是太子的人,我担心他会暗中搞鬼,毁了谢枫最后的一场比试。” “小姐,咱们要怎么做,才能帮着枫公子。”青衣与吟霜忙问。 “没法帮,你们先去看看马匹。”云曦道。 两个侍女对视了一眼,“是,小姐。” 她的确没法帮。 人还好办,可以交流。 但是马匹,不在他们的手里,不好管控,好与坏,都是兵部分的。 她只求兵部不要分给谢枫一匹病马。 青衣与吟霜离开后不久又回来了。 “小姐,这回比赛管得严,马都是临时发的,守卫的羽林卫很多,奴婢们进不去。” 临时发的? “我知道了。” 她眯起眸子,看来,真的要见机行事了。 很快,赛马比赛开始了。 赛马,有多人赛,有单人障碍赛。 谢枫依旧排在第一个出场。 他坐在马上朝夏宅的方向看了一眼,赵玉娥与夏玉言都站起身来,一脸激动的看着他。 他点了点头,将马赶到了起跑点。 云曦则是一脸紧张地盯着赛马场。 这回比的是集体赛马,看谁最先跑到终点。 十匹马,得到号令后,一起撒开蹄子狂奔起来。 一圈,谢枫领先。 二圈时,谢枫的马儿就开始慢了起来。 云曦的心揪起来。 夏玉言与赵玉娥大气都不敢出,紧张地盯着场上。 三圈还没跑出十丈,忽然,谢枫的马匹嘶叫一声,前蹄一矮,向地上栽去。 同时,谢枫的身子也跟着狠狠地甩了出去。 ☆、042章 小人的把戏 赵玉娥与夏玉言吓得惊呼起来。 “小姐,快看枫公子!”青衣与吟霜也是大吃了一惊。 马儿倒地,但谢枫仍牢牢地抓着马缰绳,才没有被狼狈地摔到地上。 周围不少人喝起了倒彩。 “怎么回事?”主判台那里,顾非墨与段奕同时站了起来。 段奕伸手招来青一,低声吩咐说道,“去看看。” “是,主子。”青一飞快地离开。 顾非墨也派阮七暗中查情况去了。 而淑妃那里,余姑笑着低声说道,“娘娘,江尚书安排的果然不错。谢枫的马出事,他就没法比赛了,这武状元么,当然就拿不到了。” 只是,淑妃刚刚展开笑容,还没高兴的笑上一笑,忽然,她的脸色大变。 “怎么回事?” 她眉尖一拧,大吃一惊地盯着场上。 就在谢枫的马忽然摔倒,惊得众人神色大变时,紧接着又出现了变故。 其他奔跑着的九匹马,也全都倒地不起。 因为马儿是忽然地发疯,一时之间,赛场大乱,惊呼声四起。 很快,青一查清了原因来回段奕。 “主子,是枫公子的马被人做了手脚,曦小姐来个一不做二不休,将所有的马都放倒,大家一起摔倒了。” 原来是这样。 段奕的眸色一冷,离了座位朝元武帝走去。 不给谢枫讨个公道,怎能对得起他的一摔? 元武帝也正询问着身边的太监。 段奕走来似笑非笑地说道,“皇兄,太子殿下,江尚书今天可是失职了,居然带了一群病马来让未来的举子们比试,万幸的是没有出意外,否则,我朝可要少了十个将军了。” 段琸的脸色一沉,死死地盯着段奕。 “奕亲王,这只是一个意外而已,也许是马群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或是天气比较炎热,使得马儿的脾气比较焦躁,才会……” “太子这是想偏袒江尚书?倘若皇上出行,马儿摔倒,皇上受惊,也怪这炎热的天气吗?”段奕的口气咄咄逼人。 “你——”段琸被他的话堵住了,“皇上金贵之体,哪里是那些举子们能比的?皇上用的马当然也是最好的。” “但,道理不是一样的吗?”段奕紧追不放,死死盯着段琸。“难道,那些举子们的命贱等,就该白白受一份罪?” “本世子觉得奕亲王说得对。”段轻尘这时走来,微微一笑说道。 段琸的眼神一眯,段轻尘居然站到了段奕的那一边? “父皇——”段琸又要说话,被元武帝的声音打断。 “够了!吵什么?”元武帝怒喝一声。 又对福公公道,“来人,传江尚书!” 元武帝的脸色异常难看。 因为他今天的出行,马车上的马匹也是江尚书安排的。 江尚书一头冷汗的跟着太监到了元武帝的面前,“皇上,臣有罪!” “你当然有罪!”元武帝怒道,“你是怎么管事的?” “承认一句有罪,如何对得起差点丢命的举子们?”段奕冷笑道。 段琸咬了咬牙,说道,“奕亲王,那也罪不至死,江尚书也不想这样的事发生。” “难道死人了,才算是大事?太子为什么不去问问那些举子们的心情?”段奕厉声回驳。 段轻尘这时又说道,“不如,罚江尚书俸禄一年!如有下次,再革职严惩,怎样?” 元武帝的手一挥,“准了!” “皇上圣明。”罚了银子的江尚书跪下头谢恩,抹了一把汗水惶惶的退下。 段奕又道,“皇上,马匹出了事,那么兵部安排的马便不能用了,但这比试还要进行下去……” “父皇,儿臣来安排这件事。”段琸上前一步说道。 段奕居然跟他抢功?他的眸色一沉。 “太子的马也是从兵部选来,举子们哪里敢再放心的用?”段奕扬唇轻笑一声。 言外之意,太子与兵部江尚书是一伙的,今天的事,太子也有份。 果然,元武帝冷着脸看了一眼段琸,便朝福公公说道,“通知纪恒,叫他将羽林卫的马匹调来!” “是,皇上。” 福公公退下。 …… 重新换马,重新比赛。 夏宅的人松了口气。 青衣笑道,“小姐,还是你的办法好,要倒霉,大家一起倒霉。这样凭借实力再战,枫公子一定会赢!” 而云曦则是抿着唇不说话。 今天的事,是太子还是淑妃? 这些人,是不弄死她与段奕就不罢休么? …… 重新换马上场比赛的谢枫,果然名至实归。 青一时不时的来传递主判台的消息。 七个主判,一个江尚书,两个将军是太子的人,刘太保与顾非墨的记分都向着谢枫。 段奕自然不在话下。 让她意外的是段轻尘,几场比赛下来,只有一个低分,其他的都给了很高的分。 这样比下来,谢枫的得分最高。 元武帝宣布了结果,头魁——谢枫。 淑妃得到消息,怒得砸了一个杯子。 坐在她一侧的刘皇后,却是呵呵呵笑了起来,对她女儿端敏公主说道,“哎呀,这有本事的人呢,无论你怎么加害,他都会赢,这便是实力!” 端敏眨了眨眼,“母后,你说的是谁?” “傻女儿,还会有谁?当然是今年的武状元谢枫啊,淑妃,你说是不是呢?”刘皇后笑眯眯看向淑妃。 第417节 淑妃的脸上一片阴沉,抿唇不语。 她心中怒得恨不得咬死刘皇后。 该死的刘皇后,等太子登基,看这贱女人还敢不敢嘲笑! 没有生儿子的过气皇后,只有一个冷宫的下场! …… 夏宅今天喜气洋洋。 云曦她们的马车还没有到府门前,就已看见白虎与玄武带着仆人们放起了爆竹。 夏玉言一时失声哭起来,拿帕子不停地擦着泪。 “娘,您哭什么?你该高兴啊。”云曦伸手搂着她,笑着说道。 “夫人这是喜极而泣。”青衣与吟霜也笑道。 “是啊,伯母该高兴才是啊,枫大哥看见了,得担心了。”赵玉娥也安慰着。 “曦儿,你招待着打赏,娘得给枫儿的父亲上柱香。”夏玉言停了哭泣,一双眼已哭得痛红。 云曦没再说话。 原来,夏玉言是想起了谢枫的生父,那个被谢锦昆害死,而谢枫从未见过面的父亲。 “娘,你不用担心,抬待客人这样的小事,女儿会安排好。” 一行人进了宅子。 府门前已有不少抬贺礼的人到了,热热闹闹,引得不少人前来观看。 夏宅对面,已被元武帝安排在户部任职的刘策,也指挥着两个小仆从家中抬了贺礼出来,往夏宅走去。 一个妇人忽然跑来拦着他。 “刘策,你还配不配做父亲?那对面的又不是你的儿子,你去干什么?” 刘策厌恶的拂开她的手,冷哼了一声。 “珍娘,你我和离好几年了,你还来做什么?” “我做什么?我找你有事!咱们的儿子虽然没有那夏玉言的儿子厉害,中了个状元,但比其他人却要强多了,一百多个人比赛,他得了个第七名,皇上还召见他说了话呢,你身为父亲不该去看看?” 刘策看着她讽笑一声,“老夫的儿子?你带着他另嫁还改了姓,他都跟别的男人改姓石了,老夫姓刘,怎么还是老夫的儿子?哼,老夫早说过,你们是你们,老夫是老夫,早已毫无瓜葛!” 说完,刘策看也不看珍娘,朝两个仆人挥了挥手大步朝夏宅走去。 珍娘气得咬牙跺脚。 “夏玉言,都是你这个狐狸精老妖婆,将我的刘策抢走,我饶不了你!” 原来,刘策的前妻珍娘想害夏玉言没害成,被云曦羞辱后,老实了不少。 随后遇上了一个武师做了姘夫,便让自己的儿子拜在他的名下习武。 不想,儿子竟也争气,得了个武举比试的第七名。 再加上刘策已被皇上重新安排了职务,留在京中,顶替了一直昏迷不醒的东平侯,做了户部尚书。 安昌因为资历浅,做了侍郎。 京官远比外派官吃香,户部又是个肥缺,她的那颗一心想着做富户夫人的心又开始动摇了。 但,她的想法是好,刘策却不对她动心,让她着实的恼火。 “夫人,消消气,收拾夏玉言的机会多的是。”珍娘的嬷嬷安慰她说道。 珍娘咬着牙,一脸的怨恨。 “我当然也想这么做,但夏玉言的女儿可不是个吃素的,今天居然看穿了我妹妹的计谋,要不是我多花了些银子,抓到顺天府的妹妹怕是要一直坐牢了。 而且,夏玉言女儿身边的丫头也着实可恨,今天居然打了我一顿,这口气我咽不下!” 嬷嬷又道,“夫人,咱们就想计谋,不要跟她们起冲突,只要夏玉言出门,机会总会有。” “我不会放过夏玉言!等着瞧!”珍娘咬着牙,看着夏宅一脸戾色。 …… 骑马夸官的谢枫也回了府。 云曦终于松了口气,拉着他笑道,“哥,迎宾客的事交给你了,我回后院休息去了。” 谢枫捏了捏她的脸颊,笑了笑,“看你,就忙了这么一会儿就不耐烦了?将来到了王爷府上,也偷懒?现在是给你历练呢!” 段奕的声音在二人的身后响起,“大哥错了,曦曦嫁到王府,府里的事自有本王与仆人来操持着办,不用她操心。” 云曦看了段奕一眼,对谢枫笑道,“哥,听见没?他说不要我操心,所以啊,你瞎操心什么呢?还是想想你自己的事吧。” 谢枫:“……” “啊,玉娥姐你来了?”云曦忽然朝谢枫的身后招了招手。 谢枫忙扭身去看。 云曦眨眨眼,拉着段奕飞快地走开了。 这才发现上了当的谢枫沉着脸哼了一声,“鬼丫头,连大哥也敢骗!” …… 夏宅后园与前院相比,又是一番天地。 这里没有喧闹的人声,只有夏日的知了不知疲倦的叫着。 曦园里种的树多,倒也阴凉。 云曦靠在凉亭的廊柱上,低着头,不说话。 “在前院是太吵,后院这么静,为什么一路走来都不说话?”段奕抚着她的脸颊,温声问道。 云曦抬头看向他。 “有心事?”他又抚向她的眉尖。 “段奕。”她道,“总有人看不得我们过得好。” “你是说今天的事?”段奕低头看着她。 云曦垂下眼帘点了点头。 段奕说道,“收拾这些人,只是时间的问题,这世上,有着嫉妒心的小人总是存在,你天天烦心的话,不出几日,恐怕就成了老嬷嬷了。我们过得比他们好,该他们烦心才对。” 云曦抬头迎上他的目光。 他点了点头。 她眯起眼眸。 是啊,活得洒然,气死那些不怀好意,恨不得她与她的家人过得水深火热的人,他们偏要过得开开心心。 气得跳脚的应该是那些心胸狭隘的小人们! …… 珍娘命她的贴身老仆秋嬷嬷跟踪着夏玉言。 两日后,秋嬷嬷带回了消息。 “夫人,奴婢打听到了,夏玉言家里开着一间玉器店。她隔上三天就会去查帐一次。” “玉器店?”珍娘的唇角一撇,冷笑道,“我定要她将这店子关门!还要她坐牢去!” 秋嬷嬷忙问道,“夫人,咱们要怎么做?” “你先去将公子找来,我有话吩咐他!”她得意的笑着,心中做着盘算。 夏玉言敢抢她的相公,她就要那贱人好看! …… 珍娘打听到夏玉言到玉器的时间后,便带着秋嬷嬷与一个小丫头出了门。 离着醉仙楼只有一里多地的玉器店,是赵胜从谢五房里套来的。 双龙寨的人都不懂玉器,转行又不划算,因为这家店的生意一向不错,赵胜便给了云曦。 云曦这才交给夏玉言打理。 珍娘今日打扮得颇为贵气,还特意租了一辆华丽的马车,带着秋嬷嬷与小丫头到了玉器店。 一身枣红色绣金线的衣裙,手上戴着赤金护甲的珍娘往店门口一站,立刻吸引了不少目光,引得大街上的人都来看她。 她本来生得就美艳,又很会撩动男人的心,再加上这身新的衣裙,简直光芒四射。 一时间,店子的门口便站满了人。 伙计发现围观的人只看她不进门买东西,便没那么有耐心了。 开始来驱赶门口站着的疯狂的围观者。 珍娘得意笑了笑。 秋嬷嬷扶着她的手,小丫头拎着小包,主仆三人进了店里。 因为是在午后,此时店里的人不是很多,只有三三两两几个人。 店中伙计见她进来,一瞧她那傲慢的表情与做派还有那身上的衣着,怀疑是大客户,小跑着到后堂去叫掌柜去了。 掌柜欢喜着来到前面店堂,一见白姨娘的打扮,心中已知晓几分底细。 就这妇人这一身装扮,不是高官的家眷,便是富户的妻室。 掌柜笑得十分殷勤,一边忙着叫小伙计端来茶水,一边从柜台里取出几件上好的玉器供她挑选。 云曦与夏玉言来店中看帐本。 刚进门,便见掌柜与几个伙计都围着一个人转。 她不禁眯了眯眼,珍娘? 夏玉言也看见了,顿时脸色一沉,“又是这个女人。” “娘,先别管她,咱们到楼上去坐着。”云曦道。 第418节 若珍娘是来买东西的,就算了,若是来闹事的,她可不会心慈手软的放过这妇人! “也好。”夏玉言点了点头。 她也懒得同那个不讲理的泼妇纠缠。 两人带着青衣与吟霜两个侍女,装着没看见珍娘的样子,说着闲话往二楼走。 珍娘却是看见了她们,微微扯了扯唇,暗中得意一笑。 掌柜的见到云曦母女上了二楼,并没有跟过去。 因为云曦的规矩是,她们来与不来,都要一样的干活。 一楼的珍娘在掌柜的带领下,挑捡了半天,选中了两件玉镯。 一只碧玉镯子一只血玉镯子。 掌柜见珍娘挑了这么两件东西,心中不禁大喜。 果然是豪富啊,那血玉镯价值不菲,成型之后放在店里一直无人来买,没想到遇见个识货且财粗的主。 坐在楼上的云曦两眼微眯,这珍娘几时这么有钱了? “夫人,您稍等,小的这就去替您包起来。”掌柜笑道,果真亲自包装。 珍娘笑吟吟的看着他,喝茶,然后递了个眼神给秋嬷嬷。 秋嬷嬷趁人不注意,一直在袖中不知摸着什么。 这一切,全被楼上的云曦全看在眼里。 她眯了眯眼,那主仆两人在搞什么明堂? 珍娘付了钱,这就要起身出店门。 这回扶着她的是小丫头。 秋嬷嬷则负责拿着装玉器的盒子。 掌柜笑呵呵地一路殷勤相送。 珍娘走到店门口时,有一人叫住了她。 一个妇人笑着同她打着招呼,“哟,这不是石老爷的夫人吗?怎么?也来买东西啊。” 珍娘同刘策和离后,又嫁了一个姓石的富家子弟,因此,有人便喊她石夫人。 同她说话的妇人也是一身贵妇样的打扮,笑着迎面向珍娘走来。 珍娘也笑道,“买了两件镯子,想着要送人,你来了正好,快给我参考参考,看送那一件好。” “好,我就帮你看看。”妇人笑道。 当下,两个妇人又一齐回了铺子里。 掌柜的见珍娘又帮他拉了一个客人进来,心中更加是欢喜得不得了,忙着将二人又热情的迎了进去,吩咐伙计看茶。 珍娘唤过秋嬷嬷,“嬷嬷,将我刚才买的镯子打开来给薛夫人看看吧。薛夫人可是这方面的行家呢!” “是,夫人!”秋嬷嬷将打包好的首饰盒子递给珍娘。 夏玉言也望着楼下,她小声的问云曦,“那珍娘在干什么?” “娘,管她呢,那是在炫富!”云曦微微扯唇一笑。 珍娘穿得那样了,又拉着人看东西,不是炫富,是什么? 掌柜笑呵呵地也过来帮着介绍起了首饰。 “薛夫人,刚才这位夫人挑的都是本店中的最上等货,当然,这样的货本店还有很多,也只有二位这样高贵的夫人才配用这等华丽的饰品。” 掌柜的马屁拍拍得哗哗响。 珍娘却笑得淡然,眼神不停地扫向对座的薛夫人。 薛夫人“哦哦”了两声,拿着那只血玉镯子端详了一会儿。 忽然,她的脸色一变,“呀”的叫了一声,并且一脸的惊异。 她这一惊一吓的,珍娘忙将头探过去,“怎么啦,薛夫人?这镯子有什么不对?” 薛夫人看了一眼掌柜又看了一眼珍娘,“石夫人,你这买的真的是血玉镯吗?” “是啊,怎么啦?”珍娘问道。“我这里出了一千两银子呢。还有店家写的收据。上面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写的是血玉镯,出自北疆国。” 薛夫人一笑,“石夫人啊,你就有所不知啦,如今世面有一种镯子,是用普通墨玉镯加了朱砂做成的,成本低得不得了,仿得也像。但是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的。” “薛夫人,你是说……”珍娘眨了眨眼,一脸惊异的看着那只镯子。 “夫人,这当然是血玉镯了,咱们店里的东西都是货真价实的,是百十年的老店了,是不会有假货的。” 掌柜听这后来的薛夫人对他的货物有质疑,心中已经老大不快。 他的眉尖微拧,不似刚才那番客气了,连茶水也懒得送来。 坐在二楼的夏玉言,脸色顿时一沉,低声说道,“曦儿,那珍娘果真没有安好心,你看,敲诈的戏码就要来了!” “娘,别急,咱们再看看。”云曦道,而一双眼,却仍然盯着楼下的珍娘。 “不,娘倒要下去会会她,看她到底在耍什么把戏!”夏玉言已站起来,冷着脸往楼下走去。 ☆、043章 把戏穿了 夏玉言先一步到了一楼,去问情况。 坐在一楼一脸傲慢的珍娘,与那个被喊作薛夫人的妇人,不停地指责着黄掌柜。 云曦站在楼梯口没有上前。 她的唇角微微一扯,这珍娘,是不想活了吗? 青衣服侍过夏玉言一段时间,两人关系不错。 此时见那珍娘又在蹦达了,那脸色就难看了。 她咬着,一脸的怒意。 “小姐,这珍娘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今天,咱们一定要好好地收拾她一顿,叫她以后再不能嚣张!” “我当然不会放过她,她的那点儿鬼把戏,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的眼睛。除了她,也并不是一件难事,但,就怕那刘策怀疑到我娘的身上,与咱们家结了怨恨,可就不好了。” 青衣不以为然,“奴婢看那刘策对珍娘也并不存有感情啊。小姐还担心什么?” 云曦道,“夫妻散了没有了感情很正常,但,他们不是还有个儿子吗?做父亲的再怎么厌恶儿子,也不会生出恨来。” “……” “如果珍娘的儿子在刘策的面前挑拨几句,刘策一定会听。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将刘策找来,让他自己看清珍娘的面目。将来珍娘有什么事,就不会怪到我娘的头上了。” 青衣点了点头,“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去找刘策。” 夏玉言已在同珍娘争辩着。 云曦走到珍娘的面前,装作这才认出她的样子,惊讶说道,“我们是店子的东家,两位客人……呀,这不是珍夫人吗?哦,不,听说您夫家姓石,应该叫您石夫人。” “是曦小姐啊,你来得正好,你们给解释一下这个镯子吧。”珍娘抬了抬下巴,指着桌子上的血玉镯子一脸的得意。 夏玉言淡淡地看了珍娘一眼,问掌柜,“黄掌柜,究竟是怎么回事?” 黄掌柜忙说道,“夫人,她们说咱们店中的货有问题,是假的。可是,咱们的店经营好几十年了,那是货真价实,口碑一向都好,怎么会有问题?” 珍娘回过头来看向夏玉言,眼神中闪着怨恨。 “是吗?”她冷笑一声,抓起血玉镯子说道,“要是真的是假货呢?夏夫人,店家,你们说怎么办?” “要是真的是假货,我们愿将整个铺子赔偿给你。”云曦看向珍娘,微微一笑说道。 珍娘吸了一口凉气,旋即,心中更是一阵狂喜。 她早就打听好了,这家铺子,原来是谢氏五房的,那一家子破了产,将铺子全部低价卖了出去。 后来转了几个掌柜到了夏玉言的手里。 要是想办法弄过来最好不过,最不济让她们坏名声音也能吐一吐心中的恶气。 想到这里,珍娘忙道,“好。” 薛夫人这时笑道,“真货假货一试便知,真货,是真正的玉石,是不怕任何外物的摩擦也不怕火烧的,而假货,用砂纸一摩擦便会掉粉,放在火上略略一烤变会退色,是不是呢黄掌柜,夏夫人?” 云曦不说话,淡淡的笑着。 夏玉言抿了抿唇,“是有这么个说法。” 黄掌柜的嘴角一扯,“夫人说得正是。本掌柜有信心,不怕验货。拿出镯子来吧。” 珍娘使了个眼色给薛夫人,薛夫人不慌不忙的跟着掌柜,掌柜已吩咐伙计取来了砂纸与烛火。 薛夫人取了一片砂纸在镯子上慢慢的摩擦着。 云曦不动声色的看着她。 因为珍娘打扮得太耀眼,又一直有街上的人探头朝里看她,所以,店中的争论,很快就吸引了不少人前来围观。 再加上原本在店中看着玉器的客人,呼啦啦一大群人,都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薛夫人手中的血玉镯。 夏玉言没说话,同样眯起眼仔看着薛夫人。 黄掌柜朝云曦看了一眼,只见她气定神闲的喝着茶,便也不说话。 众人都睁大双眼期待着结果。 小半个时辰的时间过去了。 只见薛夫人手里的玉镯子,慢慢的有些黑的红的粉末掉在了事先铺好的白纸上。 “怎么样,夏夫人?店家,真正的血玉镯子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掉粉末的,大家伙家中有血玉镯子的可以拿这个方法试一下,还有一种方法,夏夫人要不要也看看一下呢?” 珍娘与薛夫人对视一眼,两人双双得意的一笑。 “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黄掌柜,咱们的店子里,怎么会有这样的货品?”夏玉言从坐位上站起身来。 同时,她的脸色也跟着一沉。 第419节 “这个嘛,夏夫人,你们可要说话算话哦,奴还等着你们拱手交出铺子呢!”珍娘呵呵一笑。 她心中早已兴奋无比,原来,小小的计谋,便将对方打败,真是太好了。 围观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这……这,真的有问题啊!” 黄掌柜的额头上,渐渐地冒出了汗水,而袖中的手指已开始颤抖。 他口中喃喃道,“不可能啊,怎么可能?绝不会这样啊!东……东家……” 他的脸也跟着变白了。 看着珍娘与薛夫人的得意样,他都不敢看云曦的脸。 而云曦却眯起眸子,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仍是浅浅笑着不说话。 夏玉言一把抓起那只镯子,左右看着,百思不解。 珍娘又递了个眼神给薛夫人。 薛夫人不等黄掌柜回答,勾了勾唇,从夏玉言的手里抢回镯了子,又将镯子放在烛火上烤起来。 不多久,那镯子上本来有着烟霞一般绮丽花纹的血色渐渐变淡,眼看就要变成了灰色。 围观的人群中,吸气声不断,叫嚷起来。 “这还是老店呢,也卖假货?” “嗨,我跟你们说啊,不少铺子的生意做大之后不是想着做好,而是开始掺假了。” “店家,你不是说店里的货都是货真价实的吗?怎么,这个镯子会退色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这还用问么,他们的生意做久了,店大欺客!”另一人说道。 “那咱们还买他的东西做什么,退掉!退钱!” “对,退货退银子!” 围观的一伙人叫叫嚷嚷。 夏玉言慌忙地解释着,“不,这一定是有什么问题,我家的铺子不可能有假货。一定是这两个妇人在搞什么小动作,欺骗了你们。” “眼见为实,还说不是假的?”珍娘双手抱着胳膊,唇角得意的弯起。“我要到衙门里告你们!” “你告谁呢?你这个妇人成天生事,谁叫你到这里来的?”忽然,店门口一个声音响起。 珍娘吓得连忙回头。 只见刘策一脸阴沉地站在铺子的门口。 他的一侧还站着一人,着一身绣着金线暗龙纹的绯色长衫,尊华无双,面色清冷的看着屋中的众人,正是段奕。 “奕……奕王爷?” “草民,见过王爷。” 喧闹的屋子里,一时静了不少。 “都起来吧。”段奕淡淡一笑,“本王与刘大人路过这里,听说这里有人嚷着有假的血玉镯子,一时好奇走了进来。你们继续理论,不用理会本王。” 路过?不见得吧。 云曦弯了弯唇角,因为出门寻刘策的青衣也回来了,暗暗向云曦指了指段奕。 她马上挑眉,段奕不是很忙吗?怎么来到了街市上? 段奕浅笑着向云曦招了招手。 她走到他的身边,低声地问道,“你怎么来了?还同刘大人在一起?” 段奕俯下身来,用着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在咱们大婚前,最好除掉一切牛鬼蛇神,为夫担心你忙不过来,便来帮帮忙。” 云曦:“……” 段奕在干嘛呢,夏玉言已在看她了,云曦一脸的窘迫。 珍娘与薛夫人对视了一眼,心中一惊,奕亲王怎么来了? 奕亲王可是夏玉言贱婆子的准女婿,万一帮着夏玉言母女怎么办? 刘策忽然又问道,“问你话呢,你们刚才喊叫什么呢? ”王爷,老爷。“珍娘看着夏玉言一脸的怨恨,”她们卖假货,你们看!“ ”对,这家铺子卖假货,咱们要退货!“ ”退货!“ ”王爷,您来了最好主持公道。“ 黄掌柜急得直掉泪。 夏玉言也是一脸焦急。 云曦看向段奕,段奕朝众人道,”当然会主持公道,本王不会偏颇任何人。“ 而这时,铺子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珍娘的两眼一亮,马上朝门口跑去,”大人,这里有卖假货的。“ ”你胡说什么?夏夫人怎么会卖假货?“刘策喝道。 ”老天不想看这里!“珍娘指着桌的”血玉镯“说道。 刘策眯起眼,吸了一口凉气,真的有假的? 顺天府的刘捕头带着人进了铺子,见段奕与刘策也在,吃了一惊,”王爷,刘大人?“ ”本王与刘大人只是路过,刘捕头不用理会本王,只管查案子。“段奕微微一笑说道。 刘松松了一口气,”谢王爷。“又道,”假货在哪?“ ”在这里。“珍娘将假的血玉镯给刘捕头看。 刘捕头说了一声得罪,手一挥,”不是店中的人全部清场,这家店子涉嫌贩卖假货,现在予以查封!“ 黄掌柜一听,脚下踉跄了几下,他身后一个小伙计手快一把扶住了他才避免了他的摔倒。 这么快? 云曦的眉梢一扬。 她看向段奕,段奕摇摇头。 不是他?那么就是珍娘了。 珍娘的唇角弯了一弯。 云曦眯起双眸。 看那薛夫人与珍娘二人将眼神递来递去的,一准在背后事先商议好了的。 现在,衙役又来得这么快,这珍娘是有备而来的吧? 刘捕头朝段奕与刘策拱了拱手,将铺子围了起来。 夏玉言拉了一下云曦的袖子,”曦儿——“ ”娘,没事,先看着。“云曦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 ”岳母,清者自清,您不用担心。“段奕也道。 ”谁是掌柜的!“刘捕头站在店中环顾着众人。 他生得一脸大络腮胡子,铜铃大眼,大嗓门。 这进门的一吼,惊得那黄掌柜一下子软在地上。 虽然有云曦与段奕在,但万一真的是他没管好铺子的事,让假货混了进来,可就愧对云曦了。 ”小民……小民就是,但是,小民是冤枉的,小民绝没有卖假货啊!“ ”刘捕头,这位黄掌柜只是个管事的,这边的夏夫人才是东家。“珍娘勾起唇角指着夏玉言说道。 刘松看到夏玉言,心中一怔,心说坏了,怎么是谢枫的母亲?王爷的岳母? 他哪里敢抓啊! 不过,不是还有个外人,黄掌柜吗? ”还敢狡辩!东西是从你的手里验出来的,还大喊冤枉,我看你就是个刁民,不到府衙里吃吃棍子,便不会老实。“说着便要拖走黄掌柜。 同时还来了不少兵士,拿着各种封条就要封店子。 珍娘的唇角挂着一抹得意的笑,与薛夫人对视一眼,两人都是一脸的得意。 黄掌柜已被兵士的刀架了起来。 夏玉言怒道,”你们查也不查就宣布我们有罪吗?我要到府尹大夫人那里告你们!“ 段奕这时忽然扬声说道,”那镯子是假的没错,但是已经被人调包了。“ 他的声音引得所有的人都看向她。 云曦看向他的脸,他点了点头。 她又走到黄掌柜的身边,对他耳语了几句。 珍娘一脸狐疑的看着云曦,这个丫头在搞什么名堂? 云曦瞥了一眼珍娘,似笑非笑,干什么?你也高兴够了,得换个地方了。 此时,黄掌柜的身子也不抖了。 他推开扶着他的两个伙计,”捕头大人,请容许小人查验货物。“ 刘捕头看了一眼珍娘,珍娘咬了咬牙勉强点了点头。 她朝云曦狠狠地挖了一眼,小贱人,竟然敢来坏她的好事! 刘捕头手里的宽口刀在黄掌柜的面前晃了几晃,寒光刺得黄掌柜的眼睛一跳,身子也跟着一跳。 刘捕头冷冷一笑说道,”你且自已申辨,不能说出自己是被冤枉的,到了衙门里,必得加倍重罚。“ 这一句话带几分恐吓,且捕头又是一脸的凶像,黄掌柜还真的被吓住了。 云曦推了推他,他才回过神来,说道,”都说出去了,验与不验一定要罚,不如找找原因,他自己的货物他是认识的,也许运气好找出了原因呢? 第420节 段奕拍了拍手,青一从自己的袖子中摸出来一件稀罕东西,他得意地看着众人。 那是一种流行于海外邦国里的一种透明镜子,商人们几乎人人都有。 据说可以将字放大数倍,他们大多用来看银票上的字号真伪,那字号太小,有些年纪大的人看不清。 青一将透明镜子递给掌柜。 珍娘眯着眼,不知他们要干什么。 掌柜马上将那枚退了色的血玉镯放在透明镜子下。 他颠来倒去看了好半天,突然大声说道,“王爷,曦小姐,两位大人,这不是咱们铺子的镯子,咱们家铺子的镯子上都刻有一个篆文的‘夏’字及货物的编号,而这个没有,是假货。” “我们知道是假货,你刚才就是将这枚镯子卖与这位夫人的,你怎么就忘记了?”刘捕头讥诮一笑。 “假货既然有,那么从哪里来的呢?刘捕头不查了吗?还是只想着抓一个夫人与小姐?”段奕冷笑说道。 黄掌柜此时的腰杆直了。 他大声地说道,“但是,这并不是出自我们店中,刚才我卖的那只镯子,上面除了‘夏’字外,还刻有一二零三个字,意思是编号为一千零三号的镯子,而这镯子上什么也没有。” 珍娘忽然呵呵一笑,“掌柜的,当然是没有了,这种普通血玉镯子顶多就值一两银子,你却卖了一千两。价格都超过东珠了。以次装好,以假装真,奴家告的就是这个!” 段奕使了个眼色给那掌柜,用手悄悄指了指珍娘身边的嬷嬷。 而云曦也点了点头。 掌柜心下已然明白了。 想到这里,他大着胆子,伸手一指秋嬷嬷,“捕头大人,真货就在她的身上,她藏了起来,再拿出假的来污蔑我。” 珍娘的眼皮狠狠地跳了一跳。 她也不是不经吓的,怒道,“胡说!你卖假货死不承认还倒打一耙!捕头大人,还不速速将他抓了。” 就在珍娘发怒转移人们的注意力的同时,秋嬷嬷正悄悄的将什么东西往珍娘身边的小丫头身上塞。 云曦笑了笑。 果然如她想的一样,珍娘不过是一招偷梁换柱而已。 她是舍不得将那花了一千两银子买的镯子毁掉的,一定藏在哪个人的身上。 秋嬷嬷的神色一直不安,就生生就暴露了出来,看来做贼也要胆大镇静啊。 而段奕忽然手指一翻,一粒石子弹了出去。 一直蹲在墙角打着瞌睡,丝毫不为红尘琐事而烦扰的一只花猫腾地跳了起来,喵唔地叫了一声直扑秋嬷嬷。 秋嬷嬷拿了东西本来就心虚,这突然而来的惊扰,吓得她大吓一声倒在了地上。 她手中那只真货血玉镯子,骨碌碌地滚了出来,一直滚到了段奕的脚边上。 “这是什么?”他似笑非笑的问道。 “是啊,珍娘,你可解释一下吧?”云曦微微一笑。 而珍娘,早已吓得一脸的惨白。 ☆、044章 珍娘被抓 围观的人被刘捕头驱赶出了铺子。 但他们也想看个究竟,并没有走多远。 一个一个的站在铺子的门口朝里探头探脑。 此时,众人见到珍娘的嬷嬷身上又掉了一个血玉镯子出来,又纷纷议论起来。 “咦,怎么又有一个镯子?” “哪个是真哪个是假的啊?” 黄掌柜眼快,飞快地抓在手里。 他左右看了看,大声嚷起来,“这个才是我们铺子的东西,上面还刻着字呢,被这个妇人藏了起来!又拿了假的来陷害人!” “你这恶妇,为什么要害我的铺子?”夏玉言指着珍娘怒道。 刘策的脸色更是难看。 “看来,我的决定是对的,你就是个无可救药的人!哼。” 说着,他甩着袖子不理珍娘,站到了夏玉言的身后。 夏玉言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珍娘惨白着脸。 她忙朝刘捕头递着眼色,刘捕头拧着眉连连摇头,当众打了自己的脸——无救。 云曦与段奕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 这珍娘的事,她觉得应该让夏玉言自己去处理最好。 才能狠狠地打击那个不死心的妇人。 珍娘又向同伙薛夫人求救,但薛夫人一见情况不妙早退到一边去了,“奴家只是路过,什么也不知道。” 珍娘气得咬碎一口银牙。 她勉强扯了个笑容,对那黄掌柜与夏玉言说道,“真想不到是我的婢女偷偷换了东西,冤枉店家了,我就说嘛,这百年老字号的店里怎么会有假货呢,原来是误会呀,误会。” 她面上笑着,心下却在麿牙。 该死的秋嬷嬷,竟然怕一只猫? 敢将她的镯子露出来,坏了她的好事。她可饶不了这婆子! 珍娘狠狠地瞪向秋嬷嬷。 秋嬷嬷的身子晃了一晃,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她大声的说道,“大人们,夫人,奴婢有罪,奴婢一时财迷心窍了,才想起了偷夫人的东西,用假的换了真的,奴婢该死,捕头大人,不关我家夫人的事,您要抓就抓奴婢吧。” 云曦的唇角浮着冷笑,秋嬷嬷替珍娘顶罪? “秋嬷嬷,你没有说实话,你在撒谎!”夏玉言紧紧地盯着她的脸。 刘策也喝道,“若是撒谎,我可不会饶你!” 这二人,齐唰唰怒目看向秋嬷嬷,珍娘气得咬牙,两个狗男女。 “不,奴婢没有,奴婢说的是真的。是奴婢的错,夏夫人,你快让人抓了奴婢吧。” 云曦眯起眸子,这婆子自己认罪,还求人快抓?难道有鬼? 珍娘得意地抬了抬下巴,朝刘捕头看去一眼。 刘捕头的手一挥,“来人,将这个恶婆子带走!” “慢着!”一直站着,静静看着这出闹剧的段奕忽然开口。 众人都看向他。 “王爷,您还有什么吩咐?”刘捕头小心地问道。 他就知道,他来跑这趟差,准没好果子吃。 这夏夫人可是王爷的未来岳母啊。 “自己认错固然是好,但是,这中间要是有隐情呢?”他弯起唇角,似笑非笑。 “什么隐情?”云曦抬头问他。 段奕偏头看向她微微一笑,“马上就知道了。” 他朝青一点了点头,青一飞快地朝铺子外走去,没一会儿,手里拎了一个人进来。 那是个身材矮小一脸病容的少年,看到秋嬷嬷哇的一声哭了,“娘——” 珍娘的身子猛的一颤动,急忙往后退去。 “这是……什么情况?”云曦眨眨眼看向段奕。 “继续看着。”他含笑说道。 云曦的唇角一撇,段奕这是故意卖关子? 秋嬷嬷忽然放开那瘦小的少年,指着珍娘朝众人大声说道,“是她,是他将奴婢的儿子关了起来,威胁着奴婢,说,如果今天的事情被揭穿了,就让奴婢顶着,否则就要杀了奴婢的儿子。” 众人吸了一口凉气。 铺子外头的人有人说道,“真不看出来那个妇人打扮得一身贵气,还做着这等卑鄙的勾当!” “可不是吗?无耻的小人啊!自己做了坏事却要别人承认!” 刘策更是气得怒道,“刘捕头,还不快拿人?” 珍娘忽然勃然怒道,“她在胡说,明明是这恶婆子将奴家买的镯子调包据为己有,是她在诬陷奴家!” 她一把抢过一个捕快手里的杀威棍,一不做二不休地朝秋嬷嬷的头上抡过去。 “你这个十足的刁奴,再也留你不得了!老娘今天非得打死你不可,你竟然敢害夏夫人!” 云曦眼神一眯,珍娘这是想杀人灭口,毁灭证人了? 她冷笑一声,“吟霜!” 吟霜手快,抬起一脚将珍娘踢飞在地。 珍娘的身子撞到一个凳子的角上,疼得泪花直冒,而一旁站着的就是刘策。 刘策厌恶的看了她一眼,将脚步挪开。 “刘捕头,还不快将人走?”段奕清冷的声音又道。 “带走!”刘捕头的手一招。 “啊——,老爷,救我啊,老爷,咱们还有儿子啊,老爷,你不能这样无情啊——”珍娘吓得大哭起来,猛的朝刘策扑去。 刘策身子一闪,躲过了珍娘。 第421节 他冷着脸怒道,“儿子?我倒是希望他没你这个娘!你自己扪心自问,你都干了些什么事?你不羞愧,他也会羞愧!我见到你更是羞愧!” 珍娘瘫倒在地,两个衙役马上抖出铁索将珍娘捆起来拖出了铺子。 薛夫人也吓得不轻,生怕也要拿她,战战兢兢的向云曦等人赔着不是。 这个妇人只是被珍娘利用了一把,云曦没说什么,朝青一招了招手。 青一将薛夫人与一众看热闹的人全赶走了。 反正珍娘的丑陋嘴脸已展现给世人看了,没必要再留围观的人听他们自己人说话。 刘策这时朝夏玉言深深施了一礼,“夏夫人,在下替珍娘向你赔礼道歉,她被关进了顺天府,在下不保她,她会一直关着,不会再给你惹麻烦,你也不要生气了。” 夏玉言的脸色顿时一沉。 她抿了抿唇,怒道,“她是她,你是你,你们两个都和离了好几年了,你能代替她什么?她又是你什么人?” 刘策顿时一噎,看着夏玉言一时说不话来。 夏玉言不再理他,朝段奕福了一福,一言不发,错开刘策的身子大步朝外走。 走了两步,她又想起云曦,便回头催她,“曦儿,走了,咱们回家。” 云曦眨眨眼,心中不免好笑。 夏玉言也会使小性子啊。 她悄悄地拉了拉段奕的袖子,朝他眨眨眼。 段奕迎上云曦的目光,弯唇一笑。 “岳母啊,太后说,想同曦曦吃饭,让本王接她去王府。” 夏玉言一怔,讪讪说道,“太后想见曦儿?那,好吧,我自己回府好了。” “娘,那女儿先走了啊。”云曦扯了扯段奕的袖子,又朝青衣与吟霜打着眼神,几人一起往外走。 “我送送你们。”夏玉言道。 “不用,不用,我有王爷陪着呢。”云曦笑着摆摆手,同时朝黄掌柜打着手势。 黄掌柜忙从柜台里捧着一本帐本来,飞快地追上夏玉言。 “夫人,这个地方请您看看,是不是这样记帐的。” 夏玉言只得停了脚步,“哪里?” “这里呢。” 夏玉言看了一眼账本,说道,“没错,这么写可以。” 她又继续朝铺子外走,但,外面哪里还有马车? 不光段奕的马车走了,连云曦的马车也不在。 她眨眨眼,心中泛起嘀咕,女儿跟女婿,一人坐一辆马车走的? “黄掌柜,将你的马车赶来,我要回府了。” 黄掌柜忙说道,“夫人,铺子的马车坏了,还没有修好呢。” “坏了?”夏玉言抿着唇,一言不发的朝外走。 没马车,她租一辆回家也行。 夏玉言从荷包里摸出一角银子,来到铺子的外头等马车。 只是,奇怪的是,等了许久也不见一辆马车来。 刘策这时朝她走来,“夏夫人啊,其实,在下的马车还算宽敞,不如……” 夏玉言不看他,继续等着。 刘策也不恼恨,站在一旁相陪。 又见她站在太阳底下,晒得额上都冒汗了,刘策马上找了一把大油纸撑在她的头顶给她遮阳。 夏玉言挑眉,“你在干什么?” 刘策忙陪着笑脸,“这不,怕你中暑么,这七月的太阳,可是一年中最毒辣的太阳。” 夏玉言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刘策见夏玉言不赶他走,心情也舒缓了不少,还搬了椅子放在她的身后。 夏玉言没再生气,却也没有坐。 一直等到快傍晚,仍不见马车前来。 夏玉言心中疑惑,今天是怎么回事? 这条街上,平时出租的马车很多的,今天怎么看不到一辆? 或者,走到前面的一条街看看? 夏玉言提着裙子走下台阶。 “夏夫人,这都天晚了,你是要去哪里?你一个妇人家——”刘策跟在她的后面追上去。 夏玉言不耐烦,转身看他,“我都是妇人了,还怕劫色?还有,你总是跟着我干什么?” “夫人胆大不怕,可您的儿女们呢?您这么晚了还不回家,他们也不担心么?” 夏玉言一时怔住了。 刘策叹了口气,又说道,“夏夫人,在下同夫人顺路,夫人对在下有什么怨恨,先坐了马车回家,以后再说,你这样为难自己,又是何必?” 夏玉言想了想,他说的也有道理,大不了以为不理会这人。 “马车呢?” 刘策心中一喜,伸手一指前面,“就停在铺子一旁的巷子里。” …… 奕王府。 段奕坐在曦园草堂的葡萄架下,翻着一本《七国志》。 云曦窝在他的怀里,眯着眼,看着天上飘着的云发呆。 “你让青二将我的马车也赶来奕王府了,我娘一会儿要回家,她坐什么马车回去?” 段奕翻了一页书,闲闲说道,“不光这样,本王还吩咐青一将那条街封死,禁止任何出租的马车与私人马车通行。” 云曦一怔,从他怀里坐正了身子,睁大了双眼,“为什么?没有马车,我娘还怎么回家?” “挺聪明的人怎么就笨了?”段奕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刘策不是有马车停在那里?” 云曦:“……” 段奕轻笑,“那个珍娘几次三番的惹着岳母大人,都是因为刘策。刘策的太心软,没将珍娘彻底的除掉,才让那珍娘一直嚣张着。所以,本王罚刘策向岳母大人赔礼道歉,并负责送她回家。” 云曦眨眨眼,段奕的心可真腹黑,算计到岳母的头上去了。 他放下书来,微笑看着她,“好了,夏夫人的事不用想了,我们去看看新房。嗯?” “新房?”她的耳根一热。 “老夫老妻还脸红?”段奕捏着她红如珊瑚的耳珠,轻笑一声,“走吧,跟我来。” 老夫老妻就不脸红? 她无语的扯了扯唇角。 段奕牵了云曦的手进了完工的新房。 云曦惊得睁大了双眼。 因为此时,房子早已认不出原来的样子。 这是用段奕以前的书房改建的,屋中,大件的家具全都做好,只剩些小的饰物没有摆上。 “速度挺快的,大变样了,我都认不出来了。”云曦放开段奕的手,在几间屋子里来回看着。 见她一脸的喜悦,段奕又道,“我还担心你不喜欢现在的样子。” “喜欢,你设计的,我都喜欢。”她走到段奕的面前,踮起脚,伸手勾起他的脖子。 “喜欢就好。”他望进她亮如星的眼眸,微微一笑,“曦曦。你跟我来。” “嗯,去哪儿?” 段奕牵着她的手,朝新房的最里间走去。 里间的大床早已漆成了朱红色,帏幔还没有挂上,墙角摆着一个多宝阁架子。 他拉着她的手走到多宝阁前,伸手在一个六角型的格子上轻敲了几下。 旋即,书架挪开,现出一面画着红梅图的墙壁来。 他又在几朵红梅上敲击了几下,墙壁朝里凹陷进去,里面又是一间暗室。 两人进了暗室。 外面,书架与墙壁,自动地关上了。 云曦讶然的看着他。 “刚才,我的手势记住了吗?”他俯身看她。 她的记忆一向都好,点了点头,“记住了。” 段奕又道,“我之所以仍用书房做新房,便是因为这里。” “只是一间暗室?”她看了一眼四周问道。 暗室没有窗子,但在桌上摆着一只鸡蛋大小的夜明珠,照得一室明亮。 “不,你再来看。”段奕牵着她的手又走向暗室中的一面墙壁前,伸手在墙壁上点了几下,墙壁前面立刻出了一个地道。 暗室中藏着暗室,段奕的心思可真缜密。 “这是通向哪里?”她抬头看他。 “青山!”他望她的眼眸。“那里驻着我的人马,晚上关了城门便出不去,我便挖了一条地道直达城门外,想出城,可以随时出去。” 第422节 “人马?”她惊异的看着他。 “先皇留给我的一支秘密军队,有五万人马。但目前还在北地那一带,这个月的月底会有两万人马到青山。目前,青山那里只有青山酷司的几百人守着。到时候,他们到青山了,我再带你去看看。” “……好。” 她怔怔的看着段奕。 她一直知道他的手里有一只人马,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五万,按着段奕的性子,这五万人,想也不用想,一定都是精兵。 这个月的月底秘密到京? 而下月初八他与她大婚,段奕这是想…… 她眯起眼眸看向他。 “我不想我与你的婚礼有任何意外。”他看着她的眉眼。“不想这场婚礼有一丝丝的不圆满,不想让人生留下遗憾,我要办一场前所未有的最盛大的婚礼,曦曦,你可会欢喜?” “只要有你,就会欢喜。” …… 云曦在傍晚时,被段奕送到夏宅。 “我回家了,你也早些回吧。” 马车已到夏宅前,段奕仍抓着她的手腕不放。 她忍不住笑了笑,伸手点了点他的胸口,“你再抓着不放,一会儿我姑姑来了,她又会用强了,你会好几天看不到我。” 段奕的眉头皱了皱,“这都怪你武学太弱,她才这么做的,这也是为你好,若不是强制要你学,将来你会吃亏。” 她点了点头,“我知道,姑姑跟舅舅都是为我好。” 段奕又想一件事来,“我记得师傅在教你一套束手接暗器的手法,‘拈花一笑’,你学到第几层了?” “第五了。” “不行,你得加油,最少得练习到第七层,如果能到第九层,最好不过。” “为什么,一个接暗器的手法而已,为什么要练到那么高的级别?” 段奕的神色肃然,“曦曦,你还记不记得去年除夕时,我中了毒针的事?” “当然记得。”她点了点头,“段奕,怎么啦?” “那天晚上,我带着青一他们去追杀假贵妃西宁月,巧遇上了一个斗篷人。在我同西宁月以及她的同伴厮杀时,被他偷袭,朝我撒了毒针,手法之快,只在眨眼之间。” “斗篷人?那是什么人?他救了西宁月?” “对,他救走了西宁月,我怀疑他是南诏国的国师,传说,那是个心狠手辣的人,而且轻功与我不相上下,那毒针撒来,悄无声息,我但心你遇上他,躲不过他的毒针。还有,那个人一直在找婉夫人的家人,” ☆、046章 谢云曦你杀人了(修) 婉夫人? 母亲端木雅? 云曦赫然看向段奕。 “曦曦。”段奕说道,“有些事,我原本不想说给你听,怕你忧心,我只想看到你快乐的样子。但是,又担心事情发生后你不知情,没有及时应对而会更加危险。” 他的声音低沉,神色凝重,而双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段奕,什么事?”她迎向他的目光。段奕的神色太严肃了,前所未有。 “你在十八岁之前,会有一场劫难。躲过了是生,躲不过是……” 他顿了顿,嗓音低沉,没往下说。 “躲不过会怎样?死吗?” “比死……更难受……。” “究竟是怎么回事?段奕?”云曦心中吸了一口凉气。 “因为你的身份特殊。” “我的身份?”她惊异地看着段奕,“不可能是来自谢氏的身份,那么,难道是尹国的?我生母是尹国郡主。我父亲是丞相。当年,外公留了大笔的财富给我母亲,就曾遭到尹国的皇室宗们的嫉妒与陷害,难道是尹国皇室的人?” “不全是。”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果然,段奕瞒着她一些事情。 只是,她的事情,他为什么都知道?而她自己反而不知道? “为什么,你知道……我的这些事情?”她眯起双眼。 “端木斐,不是你的舅舅,是我的舅舅。”他道。 云曦吃了一惊,“你的舅舅?” “嗯,你没发现我同他长得很像吗?他是太后的亲弟弟。”他缓缓地说道。 段奕的确长得很像端木斐。 她第一次见到舅舅的时候,整个人被狠狠地惊住了。 那分明是二十年后的段奕。 但,世上毫无血亲关系的两人长得相像,也是有的。 所以,她也没有作过多的想法。 但端木斐与太后可能有着某种关系,她却很早就开始怀疑。 因为,谢府曦园地道连着舅舅的悦客酒楼后院。 而且,地道口有着古怪的花纹与文字,与太后送她的一对金镯上的花纹十分的相似。 再加上端木斐只是母亲端木雅的义弟,她起初想着他们可能是来自一个地方,或是一个大家族,没想到竟是真正的姐弟。 那么舅舅知道她的事情,再告诉段奕,就没什么好怀疑的了。 “我的事情,都是舅舅说给你听的?” 他点了点头,“是的。” 云曦忽然扶额,“哎呀,他现在不是我舅舅了,得叫阁主了。” “嗯?”段奕俯下身来,唇角噙着笑意,“不用改称呼,他会一直是你的舅舅,你忘了我们马上要大婚了?” 云曦眨眨眼,“……” 段奕伸手抚着她的脸,温和说道,“天不早了,我送你进去。” 她忽然眯起眼眸,伸手抓着他的手。 “有一次,我出门的时候遇到一个黑衣刺客,那人掉的一个金钿被我捡到了,是不是被你拿了?” 段奕点了点头,“那只金钿的花纹有些奇怪,我便拿走了。” “我想起那个刺客是谁了,我一直记着那妇人的眼神。那天在太子府,她就站在淑妃的后面,是个黄眉毛的婆子,有五十多岁的样子。” “淑妃的人?”段奕眯起眼眸。 “我偷听到,淑妃怎么认识我的母亲的端木雅?” “淑妃认识雅夫人没什么奇怪,你忘记……婉婉了?” 这久违的名字,让云曦的心头忍不住一颤。 “没有。” “婉婉与南宫辰的婚事,淑妃又怎么会不知情?那是她订下的。” 云曦没说话,这么说,淑妃认识端木雅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可她为什么派人刺探我?” “这件事,我去查,你不用管了。”段奕搂了搂她的肩头,温和地望向她的眉眼,“从现在开始起,你什么也不要管,乖乖的等着,做一个最美的新娘。” 她看着他,认真的点了点头,“好。” 马车外,忽然传来一阵衣袂翩飞的声音。 没一会儿,有人咚咚咚地拍起了车壁。 “小奕儿?为师等了一个时辰了,你这马车怎么还不开门?你打算同曦曦在里面过夜?” 云曦一阵无语。 还好,她只是与段奕在车里规规矩矩地坐着说话,不然被这不靠谱的姑姑撞见,又得笑话她半天。 段奕看了云曦一眼,没有开车门,而是挑起车窗上的帘子,眼神淡淡瞥向车外的谢甜。 “师傅,徒儿昨天遇到了端木舅舅,他说起了心中爱慕女子的模样。” 谢甜的眼睛马上一亮。 她一手撑在车壁上,一手叉腰,扬着春柳眉,声音中带着兴奋,“小奕儿,快说说看,端木喜欢什么样的?” “他说,他喜欢淑女型的女子。” 谢甜的笑容马上一收,“淑……淑女型?” 段奕点头,“嗯。” 谢甜将下巴微微一抬,身子站得端端正正,两手平放在腰间,浅浅含笑,“这样?” “徒儿说不好,师傅还是亲自问问他。” “说得对。”谢甜转身,眨眼便没了人影。 “好了,她走了,咱们下车。” 云曦眨眨眼,姑姑就这样……被段奕骗走了? “段奕,你经常这样骗姑姑的?”她好笑的问道。 段奕一本正经地说道,“不练习练习,如何能骗别人?” 第423节 云曦:“……” …… 段奕将云曦送回了夏宅。 他同夏玉言谢枫说了一会儿话后便离开了。 云曦送他到宅子门口。 “快进去吧。天都黑了,别出来了。”他握了握她的手,温和说道。 云曦心中好笑,她有那么娇弱吗?天黑就不出门? 但,又想到上回在家门口被段琸劫走,她还是点了点头,“好,我先进去。” 她点了一下头,含笑着转身朝府里走。 等她走到照壁那里,她才听到夏宅门口的马车轮子滚过地面的声音渐渐远去了。 这时,她又马上折回了府门前, 今天的天一直阴沉沉,晚上没有月亮,才一更天,大街上便已是一团漆黑了。 段奕的马车头挂着一盏灯,将马车的身影拉得瘦长,渐渐地消失在夜色里。 “小主,进去吧,王爷已经走了。”白虎提着一个灯笼站在她的身后。 “嗯,关门吧。”云曦说道。 她转身往府里走。 这时,一辆马车徐徐驶来,停在段轻尘的别院门口。 赶车的老仆打开车门,段轻尘一脸病容的走下马车。 “世子啊,你慢点。” 老仆忙伸手去扶他。 云曦想了想,还是朝段轻尘走去。 白虎忙跟上去,“小主,这天都晚了,你还去哪儿?” “大哥武举比试那天,他帮过忙,我去同他说几句。” 白虎道,“枫公子已经特意的登门谢过了。” “只是说几句话而已。” 段轻尘见云曦走来,没有进府门,而是扶着马车的车壁静静地站。 车头上挂着的琉璃灯笼特别亮,照得他的脸色也异常苍白。 “曦小姐。”他浅笑着朝云曦点了点头。 云曦往他脸上看了一眼,“睿世子,武举那天,多谢你了。” 段轻尘笑了笑,“轻尘也没有帮什么……忙,曦小姐就不用这么……客气……了。” 他的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中间咳嗽得厉害,直将一张苍白的病咳嗽成了绛紫紫色。 “睿世子的病……还没有好吗?”云曦问道。 这个段轻尘,以往看着也不像个病弱美人,怎么近段时间,病得像是个痨鬼了? 她微微挑眉。 老仆拍着他的后背,对云曦说道,“世子是犯了风寒,朝中事情又多,才会时好时坏。” “原来是这样,睿世子,那,我就不打搅你了。你休息吧。”云曦朝他点了点头,转身往夏宅走去。 白虎紧跟在她的身后。 很快,两人进了夏宅的门,门关上,一缕灯笼光消失在门后。 段轻尘停了咳嗽,掏出一块帕子拭着嘴角,而目光则一直盯着夏宅的大门。 “世子,那曦小姐已经回去了。”老仆朝夏宅的门看去一眼,摇了摇头。 “嗯,进府吧。”他收回目光朝自己的别院走去。 云曦进了夏宅后,并没有马上回自己的曦园,而是站在府门口想着事情。 青衣走来接她,“小姐,天晚了,该歇着了。” “嗯。”她随口说道,又回过头问白虎。 “白虎,隔壁的睿世子常来住别院吗?” 白虎想了想,“以前没有,这一个多月倒是天天住在那座别院里。” “他一直那样病着?” 白虎摇摇头,“这个……倒是没有注意。小主问这个做什么?” 青衣则是吸了一口凉气,眨着眼问道,“小姐,你关心一个外男,王爷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云曦黑着脸,“我哪有关心?我只是好奇,随便问问,段轻尘有意无意地帮了家中不少忙。你这丫头想哪去了?你要是跟王爷乱说话,我马上让关云飞回黑水岭去。” 青衣大惊,“不要啊,小姐——” “那就不要乱说话!” 云曦眯起眼,总算有个侍女叫她抓着小辫子,不会跟段奕乱告状了。 …… 次日一早,段奕像平常那样穿戴齐整进宫。 青一跟着他的后面拿着上朝用的笏。 “主子,您不是要到八陵山那儿去看皇陵的施工吗?怎么又进宫了?” 段奕看了他一眼,脸色阴沉地说道,“有些小人,得意过头了!” 青一忙问,“小人?主子,是谁?” 段奕没说话,大步朝府门走去。 青一摸摸头,主子这一大早的脸色不好看,这是谁不怕死的得罪他了? 天才蒙蒙亮,刚刚打开的宫门前,只有两位臣子到了。 “咦,那不是奕亲王吗?” “没错,正是,他怎么这么早?” “奕亲王,早!” 但,段奕手持金龙令,没有像其他的臣子那样坐换乘的轿子,马车疾驰着直驱而入。 两个臣子眨眨眼,今天的奕亲王可有些奇怪。 离上早朝的时间还有半个时辰。 段奕去了太后在宫中的寝宫——瑞福宫。 守宫门的王嬷嬷一脸惊讶,“王爷,您今日可来得有点儿早。” “去将三青叫来,马上!”段奕径直朝里走,沉着脸。 “是。”一大早就找三青?王嬷嬷不敢再多话,小跑着出去了。 很快,三青被找来了。 “主子,您找我。”三青听说段奕一大早就黑着脸,可是片刻也没有耽误地就跑来了。 段奕坐在椅内,眯起眸子说道,“淑妃宫里有个嬷嬷,黄色的眉毛,五十多岁的样子,你想办法马上将她带来!那人会武,你不知她的底细,不要惊动她。” 同时递给他一只金钿,“将这个给她!” 三青接过金钿,回道,“是!”转身飞快地离去。 淑妃的人会武? 他不敢大意,故意将气息放重,装成一个不会武的普通太监朝淑妃宫走去。 一刻时间过后,三青引着一个婆子往瑞福宫而来。 “青公公,太子怎么在太后的宫里召见奴婢?” “咱家哪里知道?到了不就知道了?”三青将一个金钿塞到她的手里,“太子说,赏你的。” 婆子看到金钿吓了一大跳,这东西明明是她的,难道是太子知道她去查谢云曦,而发怒了? 她心中揣测不安。 很快,瑞福宫到了。 “太子就在正殿里。”三青领着婆子朝殿中走去。 婆子进了殿中,但,她身后的门却忽然关了。 “太子——”她惊呼一声,“太子想干什么?” 太后的宫中,因为久没有人住,帏幔低垂,遮着窗子外面的光线。 又加上现在是天刚亮的时辰,因此,殿中昏暗,看不清前面的男子模样。 “给本王打!”段奕转过身来,森冷地看着婆子。 “奕……奕王爷?你敢冒充太子?”婆子吃了一惊,她飞快地朝后退。 但那门早已关上,青一与三青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一齐朝婆子冲去。 两人合力打一人,没一会儿,婆子被青一踩到了脚下,“本事这么差,还想刺杀他人?你这是活够了?” 婆子冷笑起来,“哼,王爷,老奴是淑妃的仆人,你们敢打老奴,淑妃不会罢休的!” “你敢威胁本王?”段奕从主座上走来,唇边噙着冷笑,“淑妃的人又怎样?本王连皇上的人也敢动,一个后宫妃子的人,本王会放在心上?” “嘴硬!太子的人,我家王爷也照打不误!”青一冷笑着狠了她一脚。 段奕冷厉的目光盯着婆子,“说,你为什么要去刺杀谢云曦小姐?说了谎话,本王会将你乱刀砍死!” 婆子吓了一跳,“王爷,婆子与曦小姐无怨无仇,哪里会想到杀她?是淑妃,是她指使的。” 第424节 “她又为什么杀曦小姐?”段奕锐利的目光一直盯着婆子。 婆子早已吓得软在地上,“因为太子喜欢曦小姐,而淑妃说曦小姐是个祸害,不如杀了了事,才派老奴在半路埋伏着,好杀了她。” “祸害?祸害也是因他人的贪婪造成的,她又哪里有错?”段奕的目光又冷了几分。 “她是本王的女人,谁敢诋毁她半个字,本王不会客气!青一,这个人留不得!” 婆子吓得一白惨白,“王爷饶命啊,五爷——” “早干什么去?求情也没有!要不是曦小姐的身手比以前强了,她可就没命了!抢,然后再杀掉?卑鄙无耻就是你们这些人!”青一狠狠地挥拳揍起来。 …… 淑妃正在吃早点。 余姑姑惊慌着小跑来了,“娘娘,不好了!出事了。” “这一大早的,你是想咒我晦气吗?”淑妃的脸色攸地一沉。 “不是,是真的出事了。”余姑姑又惊又急,“奕亲王非说是义姑跑到瑞福宫里偷了东西,将她杖毙了。尸体正扔在咱们琉璃宫的门口呢!” “杖毙?”淑妃气得将筷子狠狠地往桌上一拍,咬牙怒目,“段奕居然敢在宫里打死她的人?他真是放肆!” “娘娘,咱们要怎么做?难道就这么咽下这口气了?”余姑忙问道,“假如娘娘忍气吞声了,只怕奕亲王更加嚣张了。” “怎么可能?本宫才不会就此罢休!等着瞧!” “娘娘要怎么做?” “段奕的未婚妻不是同端敏的关系好吗?让端敏出面,请她出来。本宫要好好的收拾她!” …… 吏部尚书家的后花园。 花园中一个人也没有。 “呀,他们怎么还不来,说好的在这里一起猜诗迷的呢!”端敏不满的说道。 被端敏约出来的云曦微微一笑,“没关系,就在这里看看花也好。” 燕诗莹今天办了个小小的赏诗会,发了不少贴子给一众闺门小姐。 云曦想想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做,便答应端敏一起来玩。 端敏皱着眉,“那怎么行?你还没有参加过我们的诗会呢,这样吧,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找找他们。” “也好,你去吧。”云曦无可无不可说道。 端敏点了点头,“你别走开啊,我马上回来。”然后,她提着裙子朝花园的另一扇院门处出去了。 云曦在园中的石凳上坐了片刻,便站起身来打量这座小花园。 忽然,她听到一声“啊”的惨叫声,声音凄惨,夹带着痛楚。 那喊叫声是个女子,喊的时候应该还被人捂着了嘴巴。 云曦眉尖一拧,好奇心的驱使下让她不由自主的朝那声音走去。 声音是从花园一角的一间花房里传来的。 她轻轻的走了过去,推开半掩着的门。 只“咚”的一声闷响,一个女子倒在了地上,胸口插着一只匕首,地上洒着斑驳的血。 她正要走近几步看个究竟,身后突然有人说道,“曦小姐,你为什么要杀我的婢女?” 云曦转过身来,吏部尚书的女儿燕诗莹与段轻暖还有端敏正站在花房门口。 段轻暖怒气冲冲指着云曦,“谢云曦,你……你竟然在燕大人家里杀人?你胆子不小!” 端敏与燕诗莹双双捂着嘴巴,惊异的看着云曦。 两人一齐对段轻暖说道,“轻暖,曦小姐不会杀人的,你别冤枉她!” 段轻暖眉梢一扬说道,“谢云曦,你以为你一直不说话,别人就拿你没办法吗?我们可是有证据。” 什么鬼话?人是她杀的? 云曦眼睛微微一眯,看着段轻暖冷笑了一声。 “你凭什么说这个侍女是我杀的?你们有什么证据?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一个堂堂的高门小姐准王妃,犯得着去杀一个侍女吗?杀了她,我能有什么好处?” “你当然有好处了!”段轻暖高声说道,而眉梢也得意的扬了扬。 云曦轻笑一声,不慌不忙的看着她。 她这么大的声音是想嚷得人尽皆知吗? “哦,你倒说说看,我杀她的由是什么?”她没惹段轻暖,这位倒是处处招惹她。 她且看看这其中到底是什么阴谋。 谢谢云墨的大钻石与鲜花,o(n_n)o ☆、046章 杀人的证据 曦园里。 云曦望着桌上的账本一阵无语。 “小姐,这是主子让朱贵管家送来的,让您看看府里的收支情况。”青衣与青裳将账本翻着给她看。 “我识字,不劳你们提醒。”她蹙着眉,揉了揉额头。 五六本厚厚的账本堆在桌上,云曦仿佛看到自己的头顶上有许多只乌鸦飞过——暗无天日啊。 青裳将一个算盘放在她的面前。 她陪着笑脸小心地说道,“主子说,他近段时间很忙,没时间过问账本的事,让小姐看着。还让奴婢提醒着小姐,千万不要让王府的产业亏了,王府的一百多人和青山的四百人都靠着这些铺子田庄吃饭呢。当然,主子平时的银钱用度除了宫中发的少量的俸禄外,大部分也是来自这里。” 云曦眯着眼:“我还没有嫁过去呢!这账本就跟着我走了?” 青裳说道,“主子说,您先实习着。嫁过去掌家,那就轻车熟路。” 云曦:“……” “小姐,奴婢能不能拿到年底的大红包,全靠你了。”青衣也是满怀期待的看着她。 云曦:“……” 她伸手拨弄了几下算盘珠子,挑眉说道,“你们放心,我不会让王府揭不开锅的,更不会惨到让你们过年没有银子买新衣。” “谢谢小姐!”两个丫头一脸的雀跃。 云曦随手打开账本核对起了账本上的数字。 她心中怎会不知道? 段奕硬塞给她铺子与府里的账册让她管家,无非是不想她插手外面的事情。 一本账本还没看完,吟霜便拿着一个贴子走进来。 “小姐,这是端敏公主差人送来的。” 印着水印荷花的烫金贴子,翻开来,秀气的篆体字写着:邀谢云曦小姐到燕府赏荷评诗。燕诗莹敬上。 另外还有一封信,大意是感谢云曦上回在富春山的相救之恩。 吟霜问道,“小姐?燕诗莹是谁?她的贴子怎么是端敏公主的仆人送来?” “燕诗莹是吏部尚书的女儿,上回我们去富春山玩时,遇到山匪劫山,我救了她,她这是感谢来了。那天,她说我不会作画,今天特意写了信道歉,还邀请我明天去她府上做客。至于求端敏的人送来,大约是我怕我不会赴约。” 青衣撇了撇唇,冷笑一声,“呵,有人居然还小瞧小姐不会作画?小姐这是深藏不露。不过,小姐要不要去赴约?” 云曦点了点头,“当然要去,枫公子与王爷在朝中任职。官场上的关系,让他们自己维系,这后院的嘛,就由我出面好了。” 关键是——她明天不用看账本了。而且,今天也不用看。 云曦将账本合起来,说道,“走吧,咱们出府。” 青衣与青裳双双问道,“小姐,您这一本还没有看完呢,又要出府?” “出府买衣衫,明天不是要赴宴吗?得穿得漂亮一点。王爷不会不让我出门买衣衫吧?我穿得丑也是丢他的脸呢。”她微微一笑。 青衣:“……” 青裳:“……” 吟霜眨眨眼:“……” …… 云曦坐了马车带着青衣与青裳出门去霓裳阁定制衣衫。 她的衣衫并不缺少,段奕隔上几日便让人送她新衣,再加上夏玉言送的,她一个月下来可以不带重复的穿。 而她去霓裳阁,也只是想出门走走。 不多久,马车便到了霓裳阁前。 那里已经停了一辆马车,一个女子正扶着侍女的手从车上走下来。 “郡主,那边那是谢云曦小姐。”侍女望向云曦那里说道。 从车上走下来的正是段轻暖。 “我看见了,理她干什么?”段轻暖将头一偏,朝霓裳阁走去。 “可是郡主,她将来可是郡主的婶婶,咱们这样走过去不好吧?”侍女又看了一眼云曦那边小声的说道。 “哼,都是因为她,顾非墨一直不理我,我干嘛要同她打招呼?”段轻暖重重的哼了一声。 两人已往霓裳阁走,云曦刚刚走下马车。段轻暖与侍女的对话已被她听进耳内。 她微微挑眉,段轻暖恨她可恨得有些莫名其妙,她可没在顾非墨的面前说过段轻暖的坏话。 因为太阳大,青裳正在撑伞,准备给她遮阳。 忽然,从前方巷子里一前一后跑出两匹马来。 速度很快。 第425节 “小姐,快闪开!”青衣高呼一声飞快的朝她跑来。 云曦眯起眸子,北疆的马——雪里风? 两匹马儿眼看要到她的近前,其中一匹马上的人弃了马飞快地朝她掠来。 那人同时伸手将她的腰身一揽,带着她轻巧地跳到一旁,躲过了狂奔地两匹马。 “谢云曦,你发什么呆呢?马来了也不让?你不要命了?!”顾非墨抓着她的胳膊怒吼一声。 云曦拂开他的手,依旧望着远去的马匹出神,“顾非墨,刚才跑在前面的是北疆的稀有马匹。名字叫‘雪里风’吧。” “你认识那匹马?”顾非墨惊讶的问她。 她点了点头,“那种马匹一身雪白,只在两耳间有一线墨色,跑起来如风一样。我小时候见过一次。不过,你追那匹马,居然不认识那马?” “哼,爷要是认识那马匹,就不会吃亏了。”顾非墨俊眉一拧,一脸煞气。 “怎么讲?你吃了什么亏?” “我与谢枫被段琸诬告的前一天晚上,骑着那匹马的人出现在了顾府的周围,而当晚,墨园里也少了一封谢枫写给我的信,虽然不重要,但却差点了小爷与谢枫,有人看了信模仿了小爷与谢枫的口吻写了‘假信’来陷害。让爷抓到那个人,非撕了他不可!” “原来是这样?”她眼神一眯,“你等着,我帮你追回来!” “不用了!”顾非墨伸手一拦,“追一匹马而已,小事一桩,本公子已在马的身上洒了千里香,就不怕找不到。” “非墨公子!”已经走进了霓裳阁的段轻暖又走了出来,她望向顾非墨满面含笑。 顾非墨却仿佛没有听见一样,只对云曦点了点头,“我要去追那匹马了,先走了。” “哎,非墨,你怎么就走了?非——”顾非墨已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谢云曦! 段轻暖咬牙切齿,“谢云曦,你是不是同顾非墨说我什么了?他为什么见了我就走?而且看都不看我一眼?” 云曦斜睨着眼看向她,淡淡说道,“轻暖郡主,你有让我嫉妒厌恶的资本吗?” 段轻暖一时惊住。 云曦则轻笑一声,从她身边走过,进了霓裳阁。 青衣与青裳也是鄙夷一笑,双双走开了。 段轻暖的侍女快步走来,小心地问她,“郡主,这太阳底下站着怪热的,郡主还是快进店子里去吧。” “去什么去?”段轻暖两眼冒火,“那个谢云曦进了铺子我去干什么?回府!” 段轻暖没有回府,而是进了宫找她哥哥段轻尘。 只是,她没找到段轻尘,却在帝寰宫的前面遇到了淑妃。 “哟,这不是轻暖郡主吗?这么热的天气,你这急匆匆地跑来跑去做什么?当心中暑!走,到本宫的宫苑中坐坐,那儿凉快。” 淑妃从轿撵上走下来,和气地拉着她的手。 “那就多谢娘娘了。”段轻暖朝淑妃盈盈一拜。 淑妃不喜欢段奕,她早已知道。 何不借淑妃的手整整那个谢云曦呢? 段轻暖得意地扬了扬唇。 到了琉璃宫,淑妃忙着命人端来冰镇的瓜果。 两人说了一会儿闲话,淑妃便问道,“本宫刚才瞧见你一脸的委屈,说说看,谁欺负你了?” 睿王府是中立派,因此,淑妃时不时的拉拢着睿王府的人。 睿王爷早已不管朝事,睿世子段轻尘又是个油盐不进的人,她便从睿王府的其他人入手,比如这个没什么心机的段轻暖。 段轻暖抿了抿唇,“娘娘,还不是因为奕王叔叔的准王妃,哼,她居然是个水性的女人!” “哦?怎么样?”淑妃喝着茶水眯起眼看向她。 当下,段轻暖便将街上发生的事说给淑妃听。 当然,她还加工了一番,直将谢云曦说成一个在街上与男子暧昧不清的风—骚女子。 淑妃的眉梢扬了扬,“她抢了你喜欢的人,你就这么算了?” 段轻暖咬着牙,“当然不能算了,我正想着办法呢!只是……没想到而已。” “本宫倒是有个好办法。” “娘娘,什么办法?” 淑妃放下茶碗,招手叫她,“你过来,我说给你听。” 段轻暖听得眸光一亮,唇角一扬,“娘娘,果然好办法,哼,这回,一定整得那个谢云曦翻不了身。” 她又坐了一会儿,便等不及的走了。 淑妃望着她的背影,轻嗤一声。 余姑走过来,谄媚的笑道,“娘娘,您这一招借刀杀人的法子,果然妙。” “当然,段轻暖能将谢云曦扳倒最好不过,若斗不过那个谢云曦,让睿王府与奕王府两府结仇,也是一个令本宫满意的结果。那睿世子身为宗亲居然不帮太子,可不能让他太逍遥着。” 段轻暖又坐了马车急急匆匆的回了睿王府。 “郡主,难道有什么喜事吗?”侍女兰秀跟着她的身后一路的小跑着。 郡主刚才还是伤心难过的模样,这才多长时间,又是一脸欢喜了? “喜事么,也算吧。”段轻暖的眉梢扬了扬,只要那个谢云曦的名声臭了,顾非墨便不会喜欢她了。 说不定,连奕王小叔也不会要她! 段轻暖越想越得意。 次日,接到燕府赏荷贴子的段轻暖,打扮一新地带着侍女到了马厩那里坐马车。 “郡主,马车坏了。”给她赶车的车把式说道。 “你是怎么办事的?到了小姐出门才说车坏了?”段轻暖的丫头兰秀马上怒喝起来。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车夫的脸上。 段轻暖怒道,“跟府里账房说一声,罚掉他这个月的月银!看他还不敢这样马虎!” 到了关键的时候,居然给她拖后腿,可恶! “郡主,咱们现在怎么出府?” 段轻暖往另一辆的马车瞥去一眼,“坐哥哥的。” “啊?世子会不会怪郡主啊,郡主……” 段轻暖已爬上段轻尘的马车。 她的唇弯了弯,哥哥的马车可真宽大,她在车上乱摸索着。 忽然,车壁上的一个暗格被她无意间的弹开了。 一只白玉发簪放在暗格里。 女人的发簪? 她从未听说更没见过哥哥同哪个女子有来往,这发簪……难道是送给她的吗? 样式还不错,居然是梅花型的。 段轻暖眨了眨眼,好奇的取出来。 但,她看到了玉簪上刻着的一个字,一时大吃了一惊。 曦! 谁的? 这京中女子中叫“曦”的—— 难道是谢云曦那个贱女人的? 段轻暖深吸了一口凉气。 哥哥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藏着这样的一只簪子? 难道那贱女人又勾引了哥哥? 果然是个水性扬花的女人!脚踏三只船! 她不会让那女人得逞的! 段轻暖将玉簪狠狠的攥在手里。 “你在我的马车里做什么?”段轻尘的声音忽然在车门边响起。 段轻暖吓了一大跳,慌忙将手一缩,玉簪被她藏在了大袖子里。 “我……我的马车坏了,想坐哥哥的马车出府。”她慌忙说道。 段轻尘看了她一眼,“哥哥有事要出门,你自己去租一辆马车。” “哥——” “自己的事自己解决!”段轻尘不容分说地将她拎出了马车。 “小气鬼!”段轻暖气哼哼地跺着脚。 段轻尘并没有理会她,马车从她身边驶过。 段轻暖气哼哼地跺了跺脚,口里的牙咬得吱吱响。 哥哥不喜欢她,一定也是那个谢云曦搞的鬼。 哼,她今天,一定要好好的收拾她。 她想到淑妃给她出的点子,越想越得意。 “兰秀,去,租一辆大马车!” “是,郡主!” 第426节 …… 到了赴约的时间,云曦带着青衣与吟霜到了燕府。 早有燕夫人与燕诗莹在府门处相迎。 “曦小姐来了?快请进。”燕夫人笑着迎上云曦。 “曦小姐,你能来,真是太好了,上回在富春山,真是多亏了你,不然啊——”燕诗莹说到这里还哽咽了一下。 云曦微笑道,“举手之劳,诗莹小姐不必一直记着。” 燕夫人也笑道,“那怎么成呢,您可是诗莹的救命恩人呢,公主,还有轻暖郡主都到了,曦小姐,请到后堂吧。” “好。” 燕诗莹带着云曦往后堂荷花湖走去,没走多远,便遇上了端敏与她的侍女。 “云曦,你可算是来了。我等你好半天了。”端敏笑着上前挽着她的胳膊。 几人说笑着到了后院的荷花湖边上。 湖边上有一座高大宽敞的水榭。 燕诗莹笑道,“公主,曦小姐,你们先在这里歇息着,我再去迎接其他的人。”又吩咐着小丫头上茶。 “去吧,去吧,今天啊,来晚的我一定要罚她们写一首诗。”端敏哼哼了两声。 “好,我先到前院去了。”燕诗莹笑道,“但侍女们也随我到前院的偏厅里吧,那儿有专门休息的地方。” “嗯,绿箩,去吧,老是跟着我,待会儿她们赛诗,赛画,一定又要说我是抄袭的了?” 云曦推了推吟霜与青衣,“你们也去吧。” “可是小姐……” “没事,自己忙的!”云曦与端敏在荷花湖边闲步。 “奇怪,明明时间到了,怎么就只有咱们俩?”端敏不满的说道。 云曦无可无不可说道,“不急,反正无事,咱们说说话也好。” 端敏忽然吸着鼻子嗅了嗅,“咦,那边好香,开的是什么花?云曦,咱们快去看看。” 云曦跟在她的身后进了湖边的一座小花园。 花园中一个人也没有,两人赏了花,喝了茶,过了快一个时辰也不见有其他客人来。 “他们怎么还不来,说好的在这里一起猜诗迷赏荷花的呢!”端敏不满地说道。 云曦微微一笑,“没关系,就在这里看看花也好。”端敏皱着眉,“那怎么行?你还没有参加过我们的诗会呢,这样吧,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找找他们。” “也好,你去吧。”云曦无可无不可说道。 端敏点了点头,“你别走开啊,我马上回来。”然后,她提着裙子朝花园的另一扇院门处出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听到前方花房里有什么声响。 她以为是哪个仆人在拭弄花草,便也没在意。 谁知,一声“啊”的惨叫从花房里传来。 声音凄惨,夹带着痛楚。 那喊叫声是个女子,喊的时候应该还被人捂着了嘴巴。云曦眯起眸子,轻轻的走了过去,推开半掩着的门。 只听“咚”的一声闷响,一个女子倒在了地上,胸口插着一只匕首,地上洒着斑驳的血。云曦的眼睛一眯,刚才明明有人来过,但片刻就不见了,好快的动作,这是什么人? 她正要走近几步看个究竟,身后突然有人说道,“曦小姐,你为什么要杀我的婢女?” 云曦转过身来,吏部尚书的女儿燕诗莹与段轻暖还有端敏正站在花房门口。 后面,还跟着几位高门小姐,还有燕夫人。 段轻暖怒气冲冲指着云曦,“谢云曦,你……你竟然在燕大人家里杀人?你胆子不小!” 端敏与燕诗莹双双捂着嘴巴,惊异的看着云曦。 两人一齐对段轻暖说道,“轻暖,曦小姐不会杀人的,你别冤枉她!” 段轻暖眉梢一扬说道,“谢云曦,你以为你一直不说话,别人就拿你没办法吗?我们可是有证据。” 什么鬼话?人是她杀的? 云曦眼睛微微一眯,看着段轻暖冷笑了一声。  “你凭什么说这个侍女是我杀的?你们有什么证据?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一个堂堂的高门小姐,又是准王妃,犯得着去杀一个侍女吗?杀了她,我能有什么好处?” “你当然有好处了!”段轻暖高声说道,而眉梢也得意的扬了扬。 云曦轻笑一声,不慌不忙的看着她。 她这么大的声音是想嚷得人尽皆知吗? “哦,你倒说说看,我杀她的由是什么?我要杀一个侍女,用得着亲自动手吗?” 她没惹段轻暖,这位倒是处处招惹她。 她且看看这其中到底是什么阴谋。段轻暖轻笑一声,“理由当然有,昨天在霓裳阁前面,我与我的侍女看见了你与顾非墨公子在大街上拉拉扯扯,我们义愤填膺的说了你几句,你就对我们怀恨地心,所以一直想杀她灭口,今日借着机会杀了她,是不是?” 云曦眯起眼说道,“这只是你的推断,你有证据吗?”  段轻暖缓缓的走到地上那个侍女跟前,随手拿了一根木根从侍女的身下挑出一件东西来,“曦小姐,证据找到了。” 她挑出的是一只玉簪。 玉簪?为什么那么熟悉? 前一章大修过,后半部分全改了,也加了几百字,亲们可回头再看看。 ☆、047章 段轻尘的真实身份 段轻暖将玉簪用一块帕子包起来,托在手里,在众人面前晃了晃。 她的唇角浮着得意的笑,“大家看看,这便是证据。我让我的侍女来请她到湖边去,谁知她竟然趁花园中没人杀了我的侍女,这根簪子上刻着她的名字,大家不相信可以来看看。” 端敏与燕诗莹一齐跑到段轻暖的面前。 两人同时惊得睁大了双眼,“曦……曦小姐?这上面刻着一个‘曦’字。”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说道,“这整个京中,只有曦小姐的名字叫‘曦’吧?” “呀,谢云曦小姐果真杀了人?” “曦小姐的心胸也太小了,一个无知的侍女抱怨几句,她居然就将人杀了。” “这哪是心胸小,这是歹毒!” 云曦的眼睛微微一眯。 那只玉簪,果然是她的! 她曾经掉在了段轻尘的别院里。 但后来,她将这件事情给忘记了,而段轻尘也没有还给她。 现在,段轻暖居然拿了她的簪子来陷害她! 刚才,她一个人在花园里,现场出现了一个刚杀的女尸,接着又出现了她的饰物,这果然是栽赃。 青衣与吟霜从人后挤进小花园,悄悄地来到云曦的身边。 吟霜对她耳语了几句。 她的眉尖一拧,原来如此! 她向两个侍女打着眼神,先看着,先让段轻暖得意着。 打脸么,不会太迟! 燕夫人扶着一个婆子走到云曦的面前,一时惊得张大了嘴巴。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曦是她请来谢恩的,这下可好,恩没谢成,反而让她陷入了杀人风波。 “还能有什么事?燕夫人,曦小姐杀了人。”太子段琸的声音忽然在人后响起。 人们很自然的让开了一条路。 太子? 云曦微微眯起眼,今天这出闹剧,是段轻暖的手笔还是太子的手笔? 段琸从自己的袖中取出一块帕子,摊到手上,将手伸到段轻暖的面前,“簪子。” “太子哥哥……”段轻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簪子放在他的手上,扬了扬唇角,一脸得意,“谢云曦杀了人,你得好好地罚她。” 青衣与吟霜怒得暗自咬牙。 云曦悄悄地拉了拉她们的袖子,用眼神制止了。 段琸看了一眼云曦,将那簪子包了起来塞到自己袖子里。 然后对段轻暖等人说道,“算了,只不过是一个侍女罢了,杀了便杀了罢。等哥哥回宫,挑两个好的侍女送给你。” “可是太子哥哥……”段轻暖咬了咬唇,“要是让御使大人们知道了……”会弹劾的。 段琸的目光朝花园中的所有人扫视了一眼,目光如炬。 他冷冷说道,“这件事,谁也不准说出去!否则,本太子绝不轻饶!” 青衣与吟霜一齐看向云曦。 云曦神色淡淡不说话。 段轻暖眉梢一扬,看向云曦的笑容里藏着得意,“好,且饶你一次,谢云曦,这件事你可记着了,你是欠了我和太子哥哥大大的一个人情。” 云曦眯起眸子,刚才这几人还耀武扬威的指控她杀了人,怎么转眼就说算了? 跟在段轻暖身边的一位高门小姐也说道,“云曦小姐,好歹被杀的侍女是轻暖郡主的人,她又既往不咎了,太子也说这件事情就此算了,你可是承了他们的大恩情,你说,你该拿什么回报他们呢?” 他们在要挟她! 果然有目的! 终于将话挑明了,这是赤果果的要挟! 第427节 拿了她的所谓的证据,在一帮子人的做证下,她谢云曦日后都要听命太子与段轻暖的。 真是好谋划! 不过,她前世今生都不是软弱的人! “燕大人家里可真热闹!”有人忽然说道,随后,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声。 身影一闪,又有人走了进来。 这人天青色长衫,手中执一柄白纸折扇,脸色虽然苍白,但仍难掩他通身的清贵风姿。 段琸微微挑了挑眉,“原来是睿世子,睿世子一向不爱到热闹的地方,这却是什么时候改了习惯?” 段轻尘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今年。” “哥,这个谢云曦杀了我的侍女。”段轻暖大声的说道。 哥哥看到谢云曦杀了人,一定会厌恶谢云曦的。 “我们小姐没有杀人!”青衣与吟霜凛然说道,这个段轻暖,真是欠收拾。 “证据都找到了呢,你们还想抵赖?”段轻暖冷笑一声。 段轻尘看了段轻暖一眼,眸光一冷。“证据是什么?” “一……一枚簪子。在太子哥哥那里。”段轻暖说道。 她有些心虚。 坏了,哥哥认出那枚簪子,一定会认为是她偷了他的东西,可怎么办? 哎呀,不管了,倒时候死不认账就是了。 段轻尘将手伸向段琸,“太子,东西呢?” 段琸挑眉,“本太子已经查验过了,那的确是曦小姐的东西。” “簪子能否让轻尘一看?”段轻尘将手伸出段琸。 “睿世子这是不相信本太子?” 段轻尘的神色微冷,“不是。只是……轻尘感到好奇而已,轻尘记得曦小姐头上戴的饰物从不超过两件,今天,她的发髻上已经有了一只金钗,又是哪里来的玉簪?” 云曦的眼神一眯,这段轻尘居然知道她的不爱首饰的习惯? 而段琸的神色旋即一变,盯着段轻尘的目光如剑。 云曦各看了二人一眼,眸光闪了闪,“太子殿下,我刚才没有看清你们所说的证物,难不成……是个赝品?你藏着掖着,怕被别人揭穿?” “是啊,太子哥哥,拿出来给大家看清楚啊。”端敏也说道。 “簪子。”段轻尘的手依旧伸在他的面前。 段琸看了一眼段轻尘,取出玉簪,“你可看仔细了,这是在被杀的侍女身边找到的。” 段轻尘伸手捏起玉簪,微微一笑,“证据便是这个?可,这仅仅只是一只普通的玉簪而已,满大街都是,怎么证明是曦小姐的东西?” “哥,上面刻着字呢!”段轻暖高声说道。 段轻尘狠厉的眼风瞬即扫向段轻暖。 段轻暖马上闭了嘴,吓得将头低下了。 段轻尘的手指在玉簪上轻轻地拂过,微微一笑说道,“你们说的刻的字在哪儿?” “在发簪的尾端。”段轻暖道。 段轻尘将发簪递向段轻暖,“这里光滑一片,什么字也没有。轻暖,哥哥的眼神可不差。” “什么?明明有字的!”段轻暖眨了眨眼,吸了一口凉气。 段琸飞快地从段轻尘的手里接过发簪。 他的眉尖狠狠的皱起,真的是空白! 那个“曦”字没有了…… 被段轻尘抹掉了? 怎么可能? 除非有高深的武功! 可这个睿世子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围观的人群也是好奇不已纷纷探头去看。 除了云曦,众人的脸上都是吃惊之色。 端敏与燕诗莹马上问道,“果真没有字,轻暖郡主,你这是想陷害曦小姐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我……刚才明明有字的。”段轻暖耍起赖来。 段轻尘轻笑一声,偏头看向段琸。 “太子殿下,轻暖年纪小,不懂事,爱与人开玩笑,怎么?身为一国储君的太子殿下居然也相信轻暖一个小女孩儿的玩笑话?来断定一件杀人的案子?” 段琸的脸色顿时红一阵白一阵,而袖中的手指则是狠狠地握成拳头。 他气得“咔嚓”一声,将玉簪掐断了,恼恨地扔在地上。 吏部尚书燕大人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 万幸啊,曦小姐不是杀人犯,否则,奕王爷还不得掀翻他家的屋顶? 燕夫人这时忙着打圆场,“哎哎,误会,误会呢,太子殿下,端敏公主,睿世子,曦小姐,郡主,诸位夫人小姐,大家都到湖边赏荷吧,今日府上招待不周,让大家笑话了。” “燕夫人,这曦小姐不是杀人凶手,那么,那个侍女是谁杀的?”端敏忽然问道。 所有的人都马上看向段轻暖。 段轻暖眨了眨眼,“你……你们,看着我干什么?人又不是我杀的!” 一直站在一旁没有说话的云曦忽然开口,“轻暖郡主,刚才,你说你看见我杀了你的侍女,而我没有,要么是你看见别人杀的,要么……是你自己杀的,来个贼喊抓贼!” “你胡说!不是我!我怎么会杀自己的侍女?”段轻暖尖声叫嚷起来。 云曦轻笑一声,“你为什么要杀你的侍女,我不清楚,正如你说的那样,凡事讲个证据。” “那你拿出证据来啊!”段轻暖咬着牙,看向云曦的眸中闪着冷芒。 云曦依旧浅浅而笑。 “花房里种的全是金黄色的蔷薇花。轻暖郡主,你能说说你裙袂上的金色花粉和那几片金色的蔷薇花瓣是怎么回事?貌似……整个燕府里,也只有这处花房里,有金色的蔷薇花吧?” 段轻尘的眼神忽然一冷。 段轻暖低头一看,她的裙子上果然有花粉。 她的脸忽然一片惨白,“我……我是从外面带进来的。” 云曦凌厉的目光盯着她,“外面?谁家?这种金色的蔷薇花,也只有燕府里才有,京中其他人家的府邸,都没有吧?” “我……我,我是看见侍女被杀了,进花房时,裙子上不小心沾上了。” 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云曦轻笑一声,“郡主的一番说辞也有些道理,但,郡主鞋尖上的一个血指印,从哪儿来的?你敢将脚伸出来给大家看看吗?” 段轻暖吓得站着不敢动。 云曦冷笑着悄悄向她脸上弹去一粒石子。 段轻暖捂着脸“啊”的一声尖叫,脚步踉跄了一下,左脚尖从长长的裙子下露出来。 早有眼尖的人看见了。 “轻暖郡主的鞋尖上果真有血指印!郡主,你的侍女是你杀的吧?” “我……没有!”段轻暖尖声嚷道。 “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青衣,马上报知顺天府!”云曦厉喝一声。 “是,小姐!”青衣扬了扬唇,转身飞快的离开了,段轻暖敢陷害她家小姐,找死! “哥,救我,救我啊!”段轻暖扑向段轻尘,嚎啕大哭起来。 段轻尘微微挑眉,“哥哥原谅你有什么用?你应该问曦小姐,你刚才一口咬定曦小姐杀了人,差点毁了她的名声。” 段轻暖怨恨的看向云曦,咬着下唇,“我……” “跪下!”段轻尘的声音不大,但目光清冷,他又极少发怒,眼下这分冷然的模样,已将段轻暖惊得身子一颤。 “你不是我亲哥!你为什么帮一个外人?我没有你这个哥哥!”段轻暖大哭起来,转身往外跑。 段轻尘飞快地出手,伸手将她拎回来,“自己犯了错就得自己解决,跪!给曦小姐赔礼!” “不!” “跪下!” 段轻尘的手指用力,段轻暖的的手腕被狠狠的攥紧,疼得尖叫一声。 “我跪下就是了。” 这兄妹二人的举动,让人都惊异不已。 围观的众人碍于段轻尘的身份,都不敢说话。 段琸则是看着云曦的脸。 云曦没什么表情的看着段轻暖。 “谢云曦——”段轻暖跪下在云曦的面前,眼眸眯了眯,咬着下唇,“对不起。” 说完,她便从地上爬起来,转身朝外走。 “哪里杀人了?证人,嫌疑人?尸体?都在哪儿?” 几个顺天府的衙役被青衣带领着,走进了小花园。 端敏一直都不喜欢自负清高的段轻暖,这回见她出丑,那心中得意的不得了。 她朝花房一指,“刘捕头,尸体在里面,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显示是轻暖郡主杀了人。她的裙子上有花粉,鞋子上有血印。” 段轻暖吓得连连往后退。 第428节 她这回是真的吓哭了,抱着段轻尘的胳膊不放手,“哥,救我啊,我不要坐牢,不要啊——” 不要去坐牢? 怎么可能? 云曦似笑非笑的看向段轻尘,“睿世子,你是监督百官的,假如刘捕头放走了犯了罪的轻暖郡主,你是给他治一个徇私枉法罪呢,还是放行?” 段轻尘没说话,“……” “放行后,若其他的官员跟着效仿呢?你的妹妹犯罪,你包庇着放行,那么其他官员的亲人犯了罪,是不是也一样放行吗?” “……” “那么,大梁国还要什么法典?大家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位高权重的家人,想杀人就杀人,反正就家人罩着。那么,这天下还有真理吗?” 众人都吸了一口凉气,之前听说谢家这位小姐只是个木头美人,原来言词这么犀利,这便是将了段轻尘的一军。 “刘捕头,将郡主带走吧,事情的经过,本世子已经知道了。”段轻尘朝刘捕头挥了挥手。 刘捕头心下松了一口气。 不要他操心,他是求之不得。 他带着人过场性的看了现场,又叫过两个衙役抬走了侍女的尸体,便众人拱了拱手,将哭哭啼啼的段轻暖带走了。 段琸看了一眼段轻尘,眼神略有所思。 云曦低垂眼帘,段轻尘居然真的不顾亲情?也正好,让这个段轻暖好好的吃吃苦。 燕夫人与燕尚书这才讪讪笑着陪着笑脸,“既然事情已真相大白,大家就不要站在这里了,到前面的湖边散散心吧,太子殿下,曦小姐,睿世子,请吧?” 既然来了,看看也好。 云曦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燕诗莹与端敏一左一右各扶着她的一只胳膊到了湖边。 三人说了一会儿话后,她找了个借口支开了两人。 青衣与吟霜陪着她走到湖中的小亭子里,看看四周无人,她忙问道,“你们看清了那个凶手吗?” “小姐,那人动作太快,没看清。”吟霜说道。 “那人身影太快,不输于主子。”青衣说道。 会是谁杀了那个侍女? 云曦低头沉思。 她刚刚走进那座小花园的时候,便感觉到了有人进了花房。 当然,动作很快,却感觉不到气息,只听到一声极轻的衣袂飘动声。 随后,是侍女的惨叫声,紧接着那人不见了。 青衣与吟霜正藏到花园里,听到声音马上寻了过去,发现是段轻暖的侍女后,想到段轻暖昨日辱骂过云曦,便来了个陷害。 谁知歪打正着,段轻暖想陷害云曦,反将自己害进了牢里。 …… 睿王府。 老睿王怒气冲冲地指着段轻尘喝骂。 “她是你妹妹,唯一的妹妹,你居然将她亲手送进牢里?可世上哪有你这么做哥哥的?你……你真是气死老夫了!” 段轻尘却是淡淡的说道,“父王,儿子也是为她好,她那么骄横,总有一天会自己送了自己的命。” 老睿王气得胡子乱颤,“她是段氏的郡主,她的身份在那儿,她骄傲有资本,什么叫惹事?是你这做哥哥的对她太苛刻了!” 段轻尘没再顶撞老睿王,而是转身出了府。 “你……你去哪儿?你快将你妹妹救出来!” …… 段轻尘没有救他妹妹。 老睿王只得亲自己出面。 睿王虽然不在朝中任职,但人家可是宗亲王爷,儿子还是左督御史。 顺天府的井府尹顿时吓得不敢怠慢,恭敬有礼。 再说了,一个郡主杀一个犯了错的侍女,也不是什么罪,高门府邸里杖毙一个下人的事多的去了。 主子对自己仆人有着生杀大权。 而且,还是家中哥哥告的妹妹,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井府尹便和和气气的将段轻暖放了。 段轻暖回府,打听到哥哥不在家里,一颗心才放回了肚子里。 但她却更加恨起了云曦,一双眸子闪着戾芒。 谢云曦居然害她蹲牢房,她不会放过那个贱女人! 夜半的睿王府静得怕人。 段轻暖因为白天受了气,在床上翻来滚去睡不着。 她索性披了件外衫,在院子里散步。 府中的路口都挂着能挡风挡雨的琉璃灯笼。 段轻暖借着微弱的灯笼,在院中信步走着。 不知不觉间走到哥哥的书房前,忽然,书房门开了,从里面跃出几个黑影子来。 有贼?哥哥不在府里,这些人趁机偷东西? 她吓得正要惊叫,其中一人飞快地跃到她的面前,伸手钳住了她的喉咙。 “你是谁?” 段轻暖吓得魂飞魄散,想喊叫却叫不出声音来。 一共四个人,全是一身黑衣斗篷,但头发胡子全是白的。 一大把年纪还做贼?这些是什么人? 其中另一人说道,“她是睿王府的郡主。别杀她,当心国师发怒。” “她看见我们了,就不能活。”掐着段轻暖的老头说道。 段轻暖吓得一脸惨白。 这些都是什么人啊,口音不是京城的人。 她哆哆嗦嗦地打着手势,“你们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千万别杀我。” 几个老头对视了一眼。 其中一人马上问道,“那好,你去查一下,京中哪个女子,是在元康五年七月十五鬼节这一日,辰时一刻出生的女子。三日后的这个时候,我们再来找你。” 段轻暖想也没想,马上点了点头。 老头松开了手。 段轻暖吓得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阿公,三日……三日的时间可有些紧啊。这么大的一个京城,女子这么多……” “你不是郡主吗?动用你的身份,查!否则,三日后我们会来收你的人头!” 另一人则说道,“你也别想偷懒,你的一举一动,我们都会监视着。” 又有一人说道,“不要告诉任何人,否则,你一样是死!” “听清楚了吗?” 四个人一齐盯着段轻暖。 段轻暖哆哆嗦嗦的点了点头,“我……我我知道了。” 其中一个老头手一招,四人的身影同时一晃,消失在夜色里。 段轻暖的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她的贴身侍女兰秀提着一个小灯笼朝她小跑而来。 “郡主,你怎么坐在地上?” 段轻暖一把抓着她的胳膊,“我哥呢?他今天不在府里?” “下午的时候,王爷为了郡主的事将世子骂了一顿,世子就出去了,再没回来。连晚饭也没有吃呢!” 段轻暖捂着心口,惊魂未定。 刚才那些是什么人? 听那口气,四个老头跟哥哥很熟悉。 因为,他们能轻松进入哥哥那布着机关的书房。 而命她找人的事,却又为什么不让她说不出去? “回吧,睡觉。”她长出一口气说道,“明天同我一起去找我哥。” 不让告诉她哥哥,但可以动用他的关系。 元康五年,鬼月十五出生的女子?到今年,不是正好十六岁了么?会是谁? …… 鬼月的三更天,四处静静悄。 而这个时辰还没有睡的,除了受了惊吓的段轻暖,还有曦园的云曦。 她打发走了几个侍女,一个人坐在窗边想着事情。 今天,段轻暖拿出的玉簪上明明有着刻的字,但被那段轻法的手指轻轻的拂过后,竟成了一片空白。 连身手不错不段琸也惊住了。 一个人的一只手如刀一般削玉如泥,这得需要发动多大的内力? 第429节 但,她经过段轻尘的身旁时,却又感觉不到一丝丝会武的那种清浅气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有,杀段轻暖侍女的究竟是谁? 燕府的人应该不会下手,那可是睿王府的人。没谁吃饱了撑着去得罪段轻尘。 她想前想后想不明,索性上床睡觉。 但没睡一会儿,便听到隔壁段轻尘别院里响起了琴声。 又是那支悲悲切切的曲子。 这个段轻尘,搞什么呢? 她掀起帐子下了床,扯了件披风穿上,到了院中。 青衣听到她起床的声音马上跟着走了出来,“小姐,三更天都过了,您怎么还不睡?” “我睡不着,随便走走。你别管我了,去睡吧。”云曦朝她摆了摆手。 “不行,这么晚了,我得跟着你。”青衣没理她,紧跟在她的后面。 云曦笑了笑,“这府里不是王爷的暗卫便是舅舅的隐卫,我还能丢了?” “可是,现在是鬼月啊,小姐不怕?”青衣眨了眨眼。 “鬼?”她便是个鬼,她怕谁?“你要怕了,就别跟着我。” “奴婢才不怕呢!”青衣扯了扯唇角。 主仆两人边走边说着闲话,不知不觉走到了紧靠着段轻尘别院的墙壁边。 这时,琴声已停。 院里一个老仆的声音大声的喊着,“世子,你怎么啦,醒醒哪,世子,你可不能有事啊……” 喊着喊着,还哭了起来。 云曦挑眉,段轻尘?出事了? 看他近些日子病得快要入土的模样,难道真的病情加重? 她想跳到那边院子里看个究竟,必竟那段轻尘为了帮她,连亲妹妹也送到牢里去了,虽不知能关多久,但心意在那里。 总不能知道他快不行了,见死不管。 因为他那个别院里,除了与他同出同进的老仆,再没有看到其他的仆人。 “青衣,我想喝茶,你端些茶水来吧,咱们坐在这里喝茶说话。” “小姐,这个时候喝茶,可是更加睡不着了啊?” “口渴了,想喝凉的,去吧。倒半杯也行。” “好的,小姐,奴婢马上就来。” 支走了青衣,云曦马上翻身跳到段轻尘的别院里。 “曦小姐,我等你许久了。”一个黑衣斗篷的男子立于枫树下,微微一笑,温和说道。 灯笼光将他的影子拉得瘦长。 云曦眯了眯眼,“睿世子,你……没事?你怎么这副打扮?” “我不是睿世子,我的身份是南诏国师,你的未婚夫。” “你胡说什么?我的未婚夫是段奕!”云曦眸色一沉。 ☆、048章 段轻尘,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段轻尘一改近些日子的病体模样,恢复了之前的温文尔雅的笑容。 墨色斗篷帽檐下,他的一双眸子深遂如井,粉色薄唇微微扬起。 虽然穿着一身诡异的黑色斗篷,但,他给人的感觉依旧是那个清贵温和的儒雅公子。 只是,他的话让她心中生起几分排斥。 这个人是南诏国师? 她忽然想起段奕那天说的话,有个南诏国师一直在寻找雅夫人的家人。 而且,还救走了假贵妃西宁月。 “原来,你就是那个西宁月的同伙?你果然藏得深!西宁月杀我亲人,我同你,那就是势不两立!” 云曦眸色顿时一沉,袖中的银链“唰”地一抖,飞快地朝他的脸上卷去。 但他的动作更快,身影忽然一晃,让开了她的袭击。 她不敢大意,脚步加快,手中的链子也加快了速度。 一直在寻找仇人,谁知仇人就在附近。 这个人,藏得可真深! 但段轻尘的动作更快,云曦渐渐感到吃力。 她吃了一惊,脚步悄悄往院墙边靠拢。 “你难道不知道?来得容易去得难吗?进了这座院子,可就走不了了。”他依旧浅浅含笑,手中的招式将她困住。 他的表情看不出恶意,但说的话语仍让她周身感到一阵寒意。 他处心积虑地,将她一步一步,骗来这座院子! 云曦手中的链子晃了一晃,同时脚尖一点向院墙上跃去。 但他比她更快,伸手一捞,将她的手腕钳住,拽了回来。 “放开我,你到底想干什么?”云曦试着去挣脱他的钳制。 他拖着她朝前走,没有回头。 声音依旧温和地说道,“你反抗也没有用,你不是我的对手。你若想活命,就得配合我。” 她的确没法挣脱开。 他的手劲这么大,却为什么感觉不到普通武者的那种气息呢? 难道,他不会内力? 或者是,武功到了那种超凡的境界? 云曦挑眉,冷冷地看着他,“你将睿世子杀了,冒充他?” “不是。” 她微微眯眼。 “我出生后就被人送入睿王府。我是段轻尘。” “你怎么又是南诏国师?” “身份的使然。这些,你也是。” 她吸了一口凉气,“那你究竟想干什么?还有,我的未婚夫是段奕,怎么可能是你?” “段奕与你的婚约,是今年才定的。而你,从出生就与我捆在一起。你生,由我,你死,由我!” 她的心顿时一沉。 她的身上,究竟有多少她未知的事情? “什么意思?”云曦眯起眸子看着他,神色清冷。 “说来,话就有些长了,你知道就好。你想活着,想段奕活着,就得乖乖地听着我的话!” 他拽着她的手腕,朝宅子内院走。 一直走到那个种着满园茉莉的小院。 段轻尘将她带到她上次进来换衣的屋子。 屋中没有点烛火。 但却在桌上,梳妆台上,床踏边,各放着几只硕大的夜明珠。 “今晚,你就在这里歇息着。”他松开了她的手腕,“若有什么需要,将床榻旁小几上的墨色玉石左右各转三下,可以叫来我,我在隔壁的屋子。” 他朝她微微一额首,转身朝外走去。 “段轻尘!”云曦喊道。 他转过身来,神色温和说道,“有什么话明天再说,现在已经很晚了。这座宅子四处是机关,你出不去,而且,这间屋子防火隔音,你想燃火呼救,都是行不通的。” 云曦冷冷的看着他,“……” “而夏宅,原本是我的宅子,无论你们怎么修缮,那里面的机关依旧在,如果你不配合我,我可以随时毁坏那所宅子,以及宅子的人。” “段轻尘——”云曦咬着牙,感到生生的无力感。 夏宅的宅子,她在谢府住了近六年,从不见有人进去,原来是他的私产。 段轻尘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随手关了门。 云曦怔在当地,她不仅被困住,段轻尘居然还拿她的家人威胁她! 她盯着那门许久没动一下身子。 段轻尘,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从出生就在睿王府?是南诏国人的阴谋? 段奕跟南诏国人是死对头,连他也瞒住了? 段轻尘将她囚禁在这里,又想干什么? 房间里的摆设,同之前见到的一样。 只是,烛火改为了夜明珠,其他的,连梳子的摆放位置都同以前一样。 他说他等她许久了,那么,这间屋子根本就不是段轻暖的,而是为囚禁她准备的! 第430节 她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 还是朝床榻边走去。 果然,小几上有颗手心大小的墨玉石。 她左右各转了三下,片刻后,门开了。 段轻尘站在门口,没有穿那身诡异的斗篷,而是只着了一身天青色家常长衫。 他温和说道,“曦小姐,怎么还没睡?快四更天了。” “你以为,我会睡得着?”云曦朝他走近几步,“有些话,想问你。” “你只能问一个问题,其他的,我以后会告诉你。” 云曦眸色一沉,冷声问道,“你与我的几次相遇,是不是有意的?” “对,是有意的。”他很坦然地点了点头。 果然! 她猜的没错! 段奕接近她,是为了找她。 顾非墨纯粹是朋友间交往,而且是谢枫的师弟。 只有这人看不出目的。 但真相却是目的明确! “第一次,我被谢锦昆关进了祠堂的那一天,段奕喜欢我去救我,顾非墨是我朋友去救我。安昌是谢府的亲戚去救我。只有你,非亲非故的,却跑到谢府,说什么是想看顾非墨与段奕打架,谎话扯得实在是太牵强。以你的性格,怎么可能喜欢看热闹?” 段轻尘目光温和地看着她,“……” “第二次,我从青州回京,你在一座小镇上忽然出现,是不是故意在那里等我?你身为南诏国国师会迷路可是个天大的笑话!请我吃饭也是为了博我的好感!” “……” “第三次,在大街上与我偶遇,是不是刻意的?” “……” “第四次,假贵妃西宁月被围剿的那一天早上,我带着几辆马车出城,在城门口遇见了你,原本是上朝的时间,你却出现在了城郊,是不是有意的?而且,你救走了西宁月!” “……” “第五次,我与段奕的赐婚圣旨颁下后,你故意在我面前掉下一副画卷,说画上是你的未婚妻,故意引起我的好奇,也是有意的?” “……” “而后,你在我面前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包括送了乔迁礼到我家,‘好心’的救了被太子纠缠的我,带我来这里换衣?” “……” “装病,博我的同情,让我生起关心之心,最后将我引到你这里来,再囚禁起来?” “……” “一步一步,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目的的,是将我引来这里?” 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是的,你说的没错。” “为什么?你究竟想干什么?你跟那西宁月又是什么关系?” “以后会告诉你。今天,你的问题问完了。”他看了她一眼,没再理会她,伸手关了门。 屋中又陷入了寂静。 云曦拧眉,她的生由他,死由他?什么意思? 以他的武功,他可以随时抓她!他犯得着费这么大的周折来抓她吗? 这时,她隐约听到了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 “睿世子,我家小姐是不是来了你家?”青衣的声音。 “没有,这么晚了,她一个女孩子怎么会来我这里?你不要乱说话,这可会坏了她的名声,咳——咳咳——” 他又在装病。 青衣又道,“不可能啊,我只是去端了杯茶水,她就没了踪影,我家的护卫,说她出了宅子。而且,在你家的院墙上发现了一片紫色的缎带,正是她衣衫上的。” 云曦低头看向自己的衣衫,果然,披风上的一角缝成紫牡丹的缎带,掉了一根。 青衣真是细心,不知道她能不能找到这里来。 “仅凭借一根缎带能说明什么?也许是风吹来的呢?” “睿世子,能否容在下在世子的院中找一找我们小姐?”这是朱雀的声音。 “请随意。”段轻尘道。 青衣与朱雀一起说道,“叨扰了。” 脚步声散开来,这是开始寻找了。 云曦走到门边去拉门,拉不动。 又伸手砸门,声音很大,但砸了很久,明明外面有青衣与朱雀的说话声,但却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又过了一会儿,青衣与朱雀道,“我家小姐果真不在这里,打搅睿世子了。” “不妨事。”段轻尘说道。 随后,两人的脚步声也消失了。 这间屋子,真的是隔音? 云曦的心一沉,在床边坐下来。 看来,只好等到明天再说,段轻尘总不会一直将她关在这间屋子里。 …… 青衣与朱雀走出了段轻尘的别院。 院门在他们身后关上。 两人走到夏宅的大门前。 门前站着青龙白虎与玄武,还有云曦的另外几个侍女,青裳几人。 青龙提着个大灯笼,焦急的看着他们。 青衣快步走上前,“青裳,小姐回园子了没有?” 青裳摇摇头,“没有,你们找到她没有?” 青衣抿了抿唇,摇摇头。 青裳急道,“那她会去哪里?” 青衣扭头看向朱雀,“朱雀,你真的看见小姐进了那所宅子?” “你去端茶水后,我看见她身影一晃便不见了,方向正是段轻尘家的别院。而那墙角上又有她衣衫上掉的缎带,一定是进了段轻尘家的宅子。” “可是,为什么没有人啊?那宅子只有一间院子,我里外都翻找了好几遍,也喊了小姐,可还是不见人啊,小姐的听力过人,不可能听不到。” 朱雀拧着眉,“难道,真的像那段轻尘说的那样,那根缎带,是被风吹过去的?” 青衣在原地转着圈,“怎么办?王爷知道小姐不见了,还不得杀了奴婢?” 吟霜与吟雪怒道,“青衣,你是怎么看人的?就这么会儿时间,小姐就不见了?” 白虎手一挥,“行了,别吵了,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朱雀说道,“王爷肯定会发火,那也得告诉他!小姐失踪不是小事!青衣,你去奕王府通知王爷!我去通知阁主,白虎,你去通知枫公子。” 青衣咬了咬牙,“好!” 白虎点头,“知道了。” 几人分工行事。 白虎转身朝内院走去,才过照壁,便见谢枫也朝这里走来。 “公子。”众人忙迎上去。 谢枫蹙着眉,清冷的目光朝几人的脸上扫去,“怎么回事?你们几个半夜三更的在做什么?” 青龙与白虎对视一眼,小心地说道,“小姐……小姐不见了。” “什么?”谢枫眸光一沉,“什么时候的事情?” “半个时辰前。”青龙说道。 “半个时辰?”谢枫的脸色又沉了几分,“所有的地方都找了吗?” 青龙几人点头,“宅子里所有的地方都找了,没有看到。不过,朱雀怀疑小姐进了隔壁睿世子家,但,朱雀与青衣去找,却没看到人。” 谢枫眯着眼,“他们两个人呢?” “去通知小姐的舅舅与王爷去了。” 谢枫没有说话,那丫头去过段轻尘的别院? 他看向面前几人,神色冷然。 “关于小姐失踪的事情,你们几个从现在开始,只能暗中查找,不可以说出去!若明早夫人问起,就说……她被王爷接去王府住去了。她以前也在哪里住过,夫人不会起疑心。听清了没有?若外面传出小姐失踪的事情,本公子可绝对不轻饶!” 一个年轻女子失踪,传出去,可不是什么好的消息,京中的长舌妇们,指不定会怎么乱嚼话题。 大家一齐点头,“公子放心,在下们明白事情的轻重,绝对不会说出去!” “那好,分开去找!” …… 众人散去。 谢枫想了想,还是朝隔壁段轻尘家走去。 七月初三的四更之夜,暗沉一片,街上更是静得骇人。 段轻尘家的别院门前,挂着两只挡风的琉璃灯笼。 第431节 谢枫伸手敲了敲门。 没一会儿,里面传来脚步声。 “谁啊?”一个老者的沙哑的声音问道。 “隔壁夏宅的谢枫,找睿世子有事。” “稍等啊。” 门开了。 老头客气地朝他行了礼,“枫公子,世子还未睡呢,您请吧。” “麻烦请带路。” 后院,段轻尘果真还未睡,着一身家常天青色长衫,正坐在外间的桌旁看书。 谢枫依照下臣见长官的礼节见礼,“睿世子,打搅了,下臣有事想问问睿世子。” 段轻尘放下手中的书册,微微一笑,“枫公子不用客气,说吧,什么事?” 谢枫见那老仆知趣地走开了,这才说道,“在下家中的仆人看见我妹妹进了世子家,世子是正人君子,下在相信,也不会做那种藏人的把戏吧?” “当然,枫公子若不相信,可以自己去找。咳咳——咳——”段轻尘温和说道,同时,他伸手捂着唇剧烈的咳嗽起来。 谢枫微微眯眼。 这段轻尘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怎么藏得住他那个胆大不输于男儿的妹妹? 只怕一个不喜欢就将他踢飞了。 不过,既然来了,找一下,心中总会踏实一点。 “叨扰了世子了。”谢枫朝他拱了拱手,到这宅子中唯一的院中寻找起来。 几间屋子找遍,但,没有找到。 “在下能不能到宅子中的其他地方看看? ” 段轻尘点了点头,“枫公子请随意。” 谢枫在宅子中转了一圈。 宅子虽然大,但园子只有刚才那一座,因此,他没费什么气力的找遍了所有地方,没有看到人。 难道,她真的没来? “打搅世子了。” “咱们是邻居,枫公子不用客气。”段轻尘咳嗽着说道。 谢枫朝段轻尘抱了抱拳,转身出了这座别院。 没一会儿,老仆走进屋子。 “世子,您还不休息着?” “休息不了。”段轻尘扔掉书册,病态的脸上又恢复了冷沉,眸色清冷地盯着前方的小径,“还会有人来。你去将院门打开,将那人迎进来。” 老仆看了他一眼,“是。” 没过多长时间,果然有人大踏步朝这座园子走来。 玉白的长衫,墨发倾泄半身,园子廊檐下的灯笼光照在男子肃杀的脸上,显得眸色更加森然。 段奕手中长剑一指段轻尘,双眸似剑,“她在哪儿?” 段轻尘微微抬头,面色不惊,“奕王爷问谁?” “你明知故问!” “轻尘不知。” 唰—— 段奕也不跟他多废话,长剑飞快地朝他刺去。 段轻尘没有避让。 扑哧—— 剑尖刺入段轻尘肩头的衣衫。 段奕双手钳住他的脖子,厉声说道,“睿世子,若本王发现你藏着她,若她受到半丝半毫的伤害,你与你的睿王府,都会灰飞烟灭!” “奕亲王放心,本世子没有害人之心。而且,这座宅子,除了本世子与一个老仆,再没有其他人在。”段轻尘淡然说道。 段奕看了他一眼,抽了剑,打量起这座别院仅有的几间屋子来。 青衣刚才向他汇报说,已同朱雀进来找过一遍,谢枫也找过一遍,都说没看到人。 她有时也会一个人出门,但都对身边人做过交待。 除非是被人劫持,否则不会半夜里不见人影。 段奕提着剑,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寻起来,包括墙壁上是否有暗门,都寻了。 却,没有发现什么,是她果真不在这儿,还是这屋子另有机关? 他扭头看向段轻尘,见他脸上是坦然的神色。 段奕收了剑,转身朝别院外走去。 “老李!”段轻尘朝外喊道。 “世子,奕亲王走了,要关门吗?” “关门。” “是!” 外面的声音,云曦全听在耳内。 她敲着门,敲着墙壁,可,没人注意到这里。 这间屋子,只能让她听到声音,而外面的人听不到这里的声音? 房间的门忽然开了。 段轻尘站在门口。 “你果然瞒得好,将段奕也骗过了。他要是知道你藏着我,他不会放过你的。” “曦小姐若见了奕亲王,夏宅的人和夏宅的一切,轻尘可就不保了。” “段轻尘!”云曦怒道,“你在威胁我?” “可以这么说。”他温和一笑,又道,“天晚了,你该休息了。” 随后,门又关上了。 云曦忍着怒火闭了闭眼,他究竟想干什么? …… 奕王府的临时书房里,烛火燃了一夜。 段奕一夜未眠。 天刚刚亮时,青一与青隐到了书房。 “吩咐下去了吗?” “回主子,全部吩咐下去了。城门那里已派人暗中把守着。青峰已带着青山的人开始在城中搜寻。枫公子也通知了双龙寨在京城的所有人,在暗中查找,阁主与谢师傅也派了他们的人在找,只是……” 青一看向段奕,不敢往下说。 因为段奕的脸上阴沉沉一片,双眼血红。 青隐则说道,“主子,您不用太担心,曦小姐为人机灵,不会有事的。再说了,这才两个时辰的时间不到,若大的一个京城,全部找一遍也没这么快。” 段奕盯着桌面的地图,眸光森然,“南诏的那几个护法在京中出现过,本王担心曦小姐会遇到他们。若是那样……” 青一与青隐的神色忽然大变。 “派人盯好几个城门!”段奕道。“这些人一定还在城里。在城中就好办,若出了城,曦小姐可就有麻烦了。” “是!” 青一与青隐转身飞快的离去。 段奕的手指在桌案上轻轻的敲着,微微眯起眼眸。 这样大面积的找,也没找到,难道……方向错了? 他站起身大步走出书房。 前院的朱贵正搬着一沓账册,见他走来忙问道,“王爷,这是庄子上的账本,是不是都送到夏宅去给曦小姐?” 段奕的脚步一顿,“不用了,先放着。” 说完,他继续朝府门外走去。 朱贵眨眨眼,奇怪,为什么不送了? 段奕策马扬鞭到了太子府。 他等不及护卫们通报,跃下马背大步朝里走去。 他的脸上满是杀气,众人吓得赶紧跑开,谁也不敢拦着。 太子府的人避他如避瘟神,上回被打的伤还没有全好呢,谁敢再惹? “太子在哪儿?”段奕手中的长剑“唰”的一声指着一个守门的仆人。 “在……在后院啊。太子今日休沐,没上朝。”仆人吓得哆嗦的说道。 “若骗本王,你便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不……不敢……不敢。”仆人吓得发抖。 段奕收了剑,大步朝里走去。 他逢人便问,长剑的威逼,再加上他的皇叔的身份,双重威逼之下,他很快就打听到了太子歇息的院子。 紫玉被云曦放跑,段琸一个人宿在书房里。 第432节 当然,这间书房又是一间,之前的那一间早被云曦的一把火烧没了。 不仅烧掉了皇帝对他的信任,还烧了他俸禄的不少银子。 元武帝虽然没有说他什么,但明显的召见的次数便少了。 淑妃不止一次的数落着他,要他注意言行。 言行?段琸依旧我行我素,直将淑妃气得跳脚。儿子不上进,她也是无可奈何。 书房前的仆人见段奕提着剑怒气冲冲而来,吓得忙陪着笑脸,“王……王爷,太子正在休息呢。” 段奕一言不发,将几个仆人骂退,“不想死的,滚!” 仆人们吓得纷纷逃掉了。 他一脚踢开了书房门,长剑一晃指着段琸,“你把她藏哪儿了?” “变亲王又想反了吗?”段琸抬脚踢向段奕。 段奕的身形一闪,长剑不停的刺向段琸,厉喝道,“我问你,她在哪儿?” 他的剑风又快又狠,片刻,段琸的头发已被削掉了几缕。 “奕亲王,本太子不知你说的是谁。” “你明知故问!”长剑抵在段琸的胸口,“她在哪儿?” 段琸冷笑一声,“王爷这是将谁弄丢了?没本事护着,何必逞能?” 段奕眸色一沉,“不是你?” “本太子还没有那么坏的人品,做了不敢承认,一向敢做便敢当!” 段奕收了剑,“最好,你说的是真话,否则——” “若王爷将那人弄丢了,本太子也绝对不会放过王爷!”段琸冷笑一声。 段奕转身便走。 走到太子府门前时,遇到段轻暖坐了轿子而来。 “小叔叔!”段轻暖朝他跑去,“轻暖想求你一件事。” 段奕脚步没停,“小叔叔很忙。你找别人吧。” “只是一件小事,轻暖在打听一个人,但不知怎么找。小叔叔,你知不知道京中哪个女子是元康五年鬼月十五辰时一刻生的?” 段奕赫然回头看她,眸色森冷,“谁让你问的?快说!” 那一天那个时辰生的女子,正是曦曦,这是谁在打听? 段轻暖吓得一脸惨白,“怎……怎么啦?” “若你骗本王,本王会杀了你!”段奕忽然伸手钳住她的脖子,厉声说道。 要完结了,舞写文的时间不长,从15年开始接触网文,16年真正的开始写,有许多不足,但在努力写好结局,做到不烂尾,但是,发现这个文挖的坑好多,感觉自己爬不出来了。(+﹏+)~狂晕 ☆、049章 让段轻暖替死。 049章替死的段轻暖 “原因,你不必知道,我只问你,是谁让你打听的?” 段轻暖想起了那几个老头恶狠狠威胁的话。 若她将寻人的事情说出去,那几人就会要了她的命。 那些人能随意进入王府,进出哥哥诡异的书房,只怕本事不错,她不想死。 段轻暖马上讪讪笑着,“小叔叔,没……没有人打听,我……我……我同朋友做着游戏,我们猜测着京中有没有鬼月十五辰时一刻出生的女子。我说没有,她说有,我们下了赌注,我怕输了,所以……问问,问一问而已。” 段奕双眸似剑,手指依旧牢牢地拽着她的衣襟。 他的声音森冷,低声喝道,“朋友是谁?” “是……”段轻暖的眼睛眨了眨,“是……我的侍女兰秀。虽然,我们下的赌注不多,但是,我要是输了的话,不是很没有面子吗?我居然输给了一个丫头,还不让人笑死?所以,我才想问问清楚。” 撒完这个谎,她心中马上长出一口气。 段奕再怎么追问,也不会找她的一个侍女对质吧? 他可是皇叔呢! 段奕看了她一眼,放开了她,转身大步朝一旁系着的马匹走去。 他翻身上马,很快离了太子府。 但,走到一处小巷子口时,段奕忽然勒绳停住。 青一正骑马奔来。 “主子,是不是太子?” “看起来不像。”段奕沉声说道。 “不是他?那会是谁?太子可是对曦小姐一直不怀好意。”青一愤恨地哼了一声。 “还有一个人。”段奕望向夏日清晨空旷的道路,神色冷沉,“那人在故意的将本王往错的路上引。让本王以为,所有的事情都是太子做的,而那人已在暗中行动起来。” “主子,怎么回事?”青一惊异的问道,“难道,这件事情,背后有黑手?” “除了那个国师,不会有谁。” 青一忙道,“可是,主子,那个人藏得很深,咱们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 段奕的唇角边浮起冷笑,“是人都会有破绽,他们已经露出了线索。” “主子,是什么破绽?” “睿王府的轻暖郡主在打听鬼月十五辰时一刻生的女子,你去暗中地盯着她,看看是什么人指使她在打听。注意,不要让人发现你了。” 段奕神色肃然,青一不敢大意,“是,主子。” 两人很快分开。 段奕想了想转身朝睿王府策马而去。 睿王府,是段氏的一支旁支。 当年,元武帝登基时,睿王义无反顾的站在了他的一边,因此,在段氏的诸多宗亲子弟遭到暗杀时,他们一家却是安然无恙。 而且,睿王一家为人低调,睿世子更是为人谦和,元武帝才许以重任。 睿王府,大门紧闭。 段奕伸手敲门,没一会儿,一个老仆将头从门洞里探出来。 “奕王爷?您这一大早的……”何事? “怎么,本王不能来看看老皇兄和轻尘侄儿?”段奕神色淡淡看着仆人。 “啊,不是的,是……” 老仆眨眨眼,段奕已将马缰绳扔给他,径直朝里大步走去。 老仆人将马儿扔给一旁跑腿的,忙跟上段奕的步子。 奕亲王与他们家世子虽说是年纪相仿,但两人从不来往。 这会儿,怎么来了府里? 还是这么早的时间? “睿世子在家吗?”段奕随口问道。 “世子在府里。世子的身子近些日子一向不好,需要静养,所以起得迟。”仆人跟在他的身后恭敬的说道。 段奕停了脚步回头看那仆人。 他的眼神微微的眯起。 段轻昨天还在别院里,怎么就回了府里了? “本王在今天的凌晨时,还看见他了,这么早就回府了?” “世子昨晚去看大夫,在别院歇息了一会儿,后来又回了府里。” 段奕看向老仆,“哦,仍然病着啊,正好,本王既然来了,就去看看他。” “世子在书房呢,王爷这边请。” 老仆人前头带着路,段奕眉尖微蹙地跟在后面。 他心中不停地思索着,段轻暖在打听鬼月十五出生的女子,曦曦在夏宅与段轻尘别院之间的巷子里失踪。 这二者身上发生的事情,是一件事,还是一种巧合? 段轻尘与段轻暖兄妹二人,都不会武,能跟曦曦的失踪扯上关系吗? 还是……他们是受了那些人的指使? 段奕的眉尖拧得更紧了。 睿王府,他今天一定要弄个清楚。 不多时,老仆将段奕引到了段轻尘的书房前。 书房的四周,种着成片的紫竹。 清晨的凉风吹来,竹叶飒飒作响。 紫竹? 他只淡淡看了一眼,继续跟着老仆朝前走。 书房没有奕王府的大,但却看着更像一间书房。 里面除了书册纸笔之类的,其他的比如一些玉器玩物,盆栽,一件没有。 桌椅,凳子,也是最普通的样式。 站在书房的门口,已闻到了一阵阵的墨香。 第433节 放眼看去,一整面墙壁上,全是整齐摆列的书册。 这是外间,书架一侧竖着一架普通的琉璃屏风,往里,应该还有一间。 “世子,奕亲王来看你来了。”老仆走到屏风前,朝里说道。 里面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和细细碎碎穿衣的声音。 “奕亲王吗?还请恕罪,轻尘昨晚看病睡得迟,这才刚起,王爷请稍等,请容轻尘整理衣冠。” 又是一阵咳嗽声过后,段轻尘缓步从里走出来。 老仆伸手去扶,被他拒绝了,“给王爷上茶。” “是,世子。” 段轻尘的面色依旧苍白,看向段奕温和一笑,“王爷请坐,王爷这么早来找轻尘,有什么事吗?” 段奕正负手打量着书房。 闻言,他回过头来。 段轻尘正用坦然的目光看着他。 “睿世子,本王刚才在太子府的府门前遇上了轻暖郡主,她说了一句话,让本王很好奇,不知是不是受了世子的委托。” “哦?我妹妹她说了什么?” 段奕盯着他的双眼,缓缓说道,“她问本王,这京中,谁家的女子是在鬼月十五这一日的辰时出生的。” 段轻尘唇角边的笑容忽然一僵,但旋即又继续笑了笑,“她问这个做什么?她真是闲的,尽打听一些古怪的事情。” “本王也不知她打听这件事做什么,但她脸上,却是一副生怕别人知道的神神秘秘的表情。” 段轻尘的笑容淡了下去。 段奕淡淡看了他一眼,又道,“本王一个男子身,只关心本王的准王妃谢云曦小姐的生辰日,其他的女子是哪月哪日出生的,与本王有什么关系?轻暖问得可有些奇怪。” 段轻尘微微一笑,“等她回府,轻尘一定好好的说说她,女孩儿家太嘴碎也是会招人厌恶的。” 两人一阵沉默。 老仆送来茶水,“王爷请喝茶。” 段奕未接,环视了书房后,浅笑道,“本王也有些日子没有看望睿皇兄了,轻尘侄儿,他身子一向还好?” “还算康健,劳王爷挂记了。”段轻尘额首。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闲语,段奕由老仆带着往睿王的园落走去。 而书房里,段轻尘眸色忽然变得森寒,“老李!” 一个瘦个子仆人走了进来。 “世子!属下在。” “郡主去哪里了?” “一早就坐了马车去了太子府!” “段奕说的是真的?”段轻尘的眸间戾色一闪,“去!将她给本世子抓回来!马上!” “是,世子!” 段奕进了睿王的园子。 老睿王与老王妃对他虽然说不上热情,但也没有反感,本着本家人见面的客套礼节,说了会儿话,段奕离开了睿王府。 府门关上的那一刹,他的眸色沉了沉,冷笑一声,策马离开了睿王府。 …… 奕王府。 青隐回来复命。 “主子,城门口已经把守着,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枫公子那里也没有听说有异常之处。” 段奕立于书房的窗前,唇角浮着冷笑,“本王觉得那段轻尘很有些古怪。” 青隐一脸的惊异,“主子,难道直的是他抓了曦小姐?” “还没有证据证明,但是,当本王提到那个鬼月十五辰时出生的日期时,他的神色一变,而且,她的妹妹居然在打听有没有这个时间出生的女子。你难道不觉得他们兄妹二人很奇怪?” 青隐冷哼一声,“主子,那还等什么?咱们带了人直接冲到睿王府要人!” 段奕摆了摆手, “只是猜测而已,也可能是有人指使他们,总之,没有十足的证据,贸然行动反而会打草惊蛇,曦小姐万一被人转移走,就更不好找了。” “主子,那咱们到底要怎么做?” “等!监视!多派些人,给本王盯着那个段轻尘!他身边出现的任何可疑人都给本王悄悄地抓到小胡同别院!” “是!属下明白!” …… 段轻暖在问段奕问不出什么后,又进了太子府问段琸。 当然,同样的,段琸也不知道。 她沮丧的走出太子府,便被睿王府的护卫给提进了马车。 “干什么?反了?我是主子!” “世子找你!郡主还是乖乖的回去见世子。” 段轻暖心中吓了一跳,不敢反抗,老老实实的坐了马车回府。 进了书房,她看到自己哥哥双目似剑的盯着她看。 “哥……,你找我什么事?”段轻暖在门旁站定,再不敢上前。 “嘭!” 一只砚台朝她飞来,砸碎在她的脚边。 “啊——”段轻暖吓得尖叫起来。 等她反应过来,发现自己没有受伤又“哇”的一声哭了。 “哥,你干什么啊?你为什么打我?” “我还想杀了你!”段轻尘冷冷地盯着她,“为什么答应别人去找鬼月十五出生的女子?说!” 段轻暖吓了一大跳,“哥,不,你听我说,我……,”她眨着眼看向段轻尘,“哥,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只要回答我的话!” “是他们逼我的,他们还说,三日之类找不到那个人,会杀了我。哥,我不想死啊,哥你得帮帮我——” 段轻暖扑到段轻尘的面前哭了起来。 仆人老李的头在书房外探了探。 段轻尘拂开她的胳膊,朝书房走去,“自作自受,我帮不了你!” “老李,说吧,她那里怎样?” 老李马上跟上前去,低声说道,“世子,小姐……她不肯吃饭。” “嗯?”他的脚步一顿,朝府门外走去,“去看看。” …… 别院里。 桌上摆着十几个盘子的菜式,荤素都有,样式精美,可见做菜者的用心。 一个脸颊毁了大半的侍女正在用手打着手式,示意她吃饭。 “是段轻尘让你来服侍我的?没那个必要,你走吧。” 段轻尘敢用她的家人来威胁她,他为什么不用自己的身体来威胁他? 囚她人,还他一具尸体!无论他有什么阴谋,都会落败! 女仆一脸的为难。一指桌上,坚持要她吃。 她将头扭头,“没用的,我不会吃!” “小姐,求你了。”女仆忽然哑着嗓子说道。 同时,女仆在她的面前跪下了,重重的磕着头。 “曦小姐为什么不吃饭?”段轻尘的声音在屋子门口响起。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段轻尘指着桌上的菜肴说道,“轻尘记得,这些都是曦小姐爱吃的吧?上回,你从青州回京,轻尘在一家小饭馆里点的便是这些菜肴,而且,也是同样地厨子做的,为什么不吃?” 云曦淡淡瞥向他,“菜一样,厨子一样,可,地方不一样,吃饭的心情更加不一样,段轻尘,你别费力气,我是不会吃的。” 段轻尘没说话,而是微笑着朝她走来。 云曦立刻立刻挑眉,“你干什么?” “轻尘想证明给曦小姐看,我没有说谎。”他飞快的抓起她的手腕,将她往屋子外面拽。 “你干什么?段轻尘?” 他没说话,而是将她拽到宅子中的一座凉亭,亭中桌上刻着一副古怪的图案。 段轻尘的手指飞快的在那些图案上按了几下。 石桌里,便响起机关开合的声音。 云曦正在纳闷时,忽然从夏宅那里传来一阵呼喊声。 “起火了!快灭火!” “怎么回事,怎么会忽然起火啊?” 云曦赫然看向段轻尘。 “这个机关连着夏宅前院的一座偏厅,只要一转动,那屋子便会自动烧起来。曦小姐,那间偏厅,轻尘记得,在夏宅办乔迁礼时,轻尘与顾非墨以及奕王爷都在里面吃过茶。不过,那只是一间小厅而已,烧了,也没什么损失吧?” “段轻尘——”云曦暗暗咬着牙。 第434节 “而这里……”段轻尘指着桌案上另一处图案说道,“点击这里,启动桌上的机关,夏夫人的卧房就会起火。而且会射出羽箭。” 云曦吸了一口凉气。 “所以,若想夏宅的人安然无恙,你还是照常吃饭。” “……” “另外,曦小姐不要枉想出了那座院子,就可以轻易的跳过院墙去。这宅子里四处是机关,只要曦小姐跳上院墙逃跑,马上会弹出飞网将你罩回来。” 云曦眯起眼看向他。 “……” 他浅浅笑着,招手叫过那个丑面女仆,“带小姐回去吃饭。” 女仆伸手去挽她的胳膊,被云曦挥袖拂开了。 她看了一眼段轻尘后,快步朝小园走去。 段轻尘望向她的背影也跟着走进了小院。 云曦一言不吭的坐在饭桌边。 不吃,他会毁了夏宅。 那就吃,先活着,她且看他究竟想干什么! 两人坐一桌吃饭,段轻尘依旧神色温和。 她却全程默然。 匆匆吃了一碗饭,她转身进了里间。 丑女仆在收拾着桌子。 房间门被她“砰”的一声关上了。 …… 又到了天黑。 云曦正坐在房里百无聊赖的梳着头发。 忽然,她听到外面院子里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世子——”那是段轻尘的贴身仆人老李的声音,声音里透着慌乱,“长老们来了。” 长老?是什么人? 她的两眼一眯,飞快地走到门边。 门上响起一阵机关转动的声音,她拉了拉门,拉不动。 显然,这门被段轻尘锁死了。 这是,不想她被人发现? 外面,段轻尘微微挑眉,眸色骤然一冷,“叫他们到这里来。” “啊?”老李看向云曦的房间。“可那曦小姐还在呢。” “快去!” “是,世子!”老李跑出去了。 不一会儿,四个穿着黑斗篷的白发老头一齐走了进来。 齐齐朝他一礼。 “参见国师。” 段轻尘一改刚才的温和神色,眸色森冷的盯着面前的几人。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孤说过,没有孤的允许,你们不得随意出现在京城!” 四人互看了一眼,说道,“国师,自从西宁月死后,族中祭祀的事宜便一直空缺着,新的圣姑必须要到祭祀坛每日拜祭为我族人祈福。” 段轻尘不慌不忙的说道,“可眼下,不是找不到她的人吗?等孤找到她,自然带她去祭祀坛。” “不,国师,臣等已经找到了一些线索,那端木雅不止有一个女儿,她还有一个女儿,只是不知被送到京中哪户人家了。” 段轻尘的眸色一沉,“……” “按着她鬼月十五日辰时一刻的出生日期,一定能找到她!而且,当年尹国国主留下的巨额财富也一定在她的手里!咱们不能让那宝藏流入到外族人的手里。” “宝藏的情况,连孤都不是十分清楚,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国师,您忘记了?那尹国国主生了两个女儿!元武帝身边就有一位,正是她透露的消息。” 段轻尘神色一冷,“……” “尹国国主将财富留给了端木雅却没有给她,她心中生恨,一直在查宝藏的下落,倒也给咱们帮了不少忙。” “孤觉得这件事情不太真实,查一查再说。” “国师……” “就这么决定了。” 屋子里,正站在门边偷听的云曦眯起眼沉思起来。 元武帝身边的女人告的密? 哪个女人? 刘皇后,淑妃? 最近,元武帝又收了不少美人,会是谁? 她是端木雅的女儿,但她不是鬼月出生啊,她是八月出生。 还有,既然段轻尘将她抓来,也一定知道她是端木雅的女儿。 而她明明在屋子里,段轻尘却说没找到她。 这个人…… 说救她一命,可是个笑话,他没那么的好心,那么就是想私吞她和财富? 呵,果然,莫名的接近,都是有着目的。 这可是个十足的阴险之人。 外面,段轻尘忽然冷笑一声。 “你们怎么找?一个人一个人地问么?只怕不出三日,便会惊动元武帝,他可是最痛恨咱们南诏人到京城中来。” “……” “惹恼了他,对咱们来个除族,你们便是千古罪人!而且,若他也知道了这笔巨款,他是必会先下手为强,因为,这必竟是在他的地盘上!” “国师,那么,寻找端木雅的女儿,就更要加快速度了。千万不能让她落入元武帝的手里。” 段轻尘淡淡说道,“孤是南诏最高的统领,难道不知保护那笔财富?现在,你们只管放心离开。” 四人互相看了一眼,一齐拜见,“是,国师。” …… 脚步声远去了,来的那四人已离开。 里间屋子里,云曦站在门边眯着眼思索着那些人的话语。 财富? 她知道她有一批宝藏,但是,她却不知道在哪儿。 安氏剥去了谢婉的人皮,为的便是那批宝藏。 而她的后背上也有一块刺青。 并且,他们刚才说,元武帝也知道这批宝藏? 事情越来越诡秘,她反而不那么急着走了。 逃走,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 丑女仆在收拾着床铺。 她走到云曦的面前,做了个睡觉的动作,哑着声音说道,“小姐,您该休息了。” 云曦偏头看她。 涩然一笑,问道,“你被人关着,是一种什么滋味?见不到亲人是一种什么滋味?” 丑女的神色忽然一变,她紧紧的抿着唇,半晌才吐了一个字,“等!” 然后,她低下头,转身走开。 云曦却忽然惊住了,她睁大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丑女。 “你……你站住!” 丑女回头怔怔看着她。 云曦快步朝丑女走去,伸手撩起她左耳边的一缕头发。 头发遮住的耳垂下方,有一块铜钱大小的粉色蝴蝶疤痕。 云曦吸了口凉气,“你是英儿?你还活着?” 丑女惊骇的扭头看向云曦,张了张口,身子朝后退了两步。 “你还活着啊,英儿。” “你是谁?”丑女惊恐的看着她,那灼伤的哑嗓子中,发出更嘶哑声音。半张毁了容貌的脸颊微微颤了颤。 “你难道不觉得,我很像一个人吗?”云曦盯着她的眼,微微笑着。 谢婉的两个贴身侍女,春燕和英儿,在谢婉被害的那一天,春燕救谢婉而死,英儿失踪了。 没想到,她能在这里遇见了英儿。 英儿朝她走了两步,声音颤抖的说道,“你……的确像一个人。” “因为,我们是双生姐妹,所以会像。”云曦说道,“而且,我的记忆中大半部分都是谢婉的记忆,你可以将我当成是她。” 第435节 英儿还是不敢置信地看着云曦。 “小姐的记忆中可有黑水岭?可记得清河县?” “当然记得,婉小姐在清河县出生,雅夫人在黑水岭将你带回家送给婉小姐做侍女。同时带回的还有春燕,但她在婉小姐死的那天,被安氏打死了。在黑水岭那里,还有一位南凌奕公子在家里住了三个半月,我说的对吗?” “……” “你耳后的这个蝴蝶印记,是你的继母朝你扔去了一块火炭后,而烫伤的疤痕,我说的对吗?” 英儿扑通一声跪下了,哭着说道,“小姐!奴婢是英儿,是婉小姐的侍女,婉小姐死得太冤了。” “那天,婉小姐死后,你去哪儿了?我一直在找你。” 英儿抹掉了泪水,说道,“奴婢逃出谢府后,被安氏的人追着打,当时正在集市上,一家饭馆里煮开的一锅汤被安氏的人踢翻,汤倒在了我的脸上,我就成这样了,是睿世子救了奴婢。” “……” “后来,奴婢就在睿王府当差了,昨天晚上被睿世子叫到了这里服侍小姐。” 原来是这样。 云曦扶着她站起来,拍了拍她的后背,“别哭了,眼下最要紧的是,将我被关的消息通知奕亲王。免得他们担心。你能不能走出这所宅子?” 英儿想了想,“不知道,但奴婢可以试试看。但是,这么晚了,睿世子一定不会同意奴婢离开。” “那就明天吧,你明天可以这么说……” …… 得知英儿没有死,云曦的心情反而不那么急躁了。 而且,她想弄清楚那个向几个老头告密的“宫中女人” 梳洗之后,她便上床睡觉。 英儿刚放下帐子,屋子的门便开了。 “世子,小姐睡下了。”英儿说道。 “嗯。” 隔着帐子,她看见段轻尘站在门口朝床这儿望了望,又走了。 随后,门关上。 次日一早,英儿到隔壁房间找段轻尘。 段轻尘正在看书。 她按着云曦嘱咐她的说辞说道,“世子……小姐,她……她来葵水了。” 段轻尘微怔,脸色有些不自然,“嗯,那就让她多休息,不要累着了。” “可是,世子,她……那个……没有东西用啊。” 段轻尘看向英儿,“东西,要什么东西?这宅子里的东西,她看上哪件,你拿去给她就是了。” 英儿眨眨眼,脸上有些窘迫。 貌似,世子还没有娶妻,说了半天他不懂啊。 她尴尬的咳嗽一声。 “世子,就是女人家来葵水的时候垫的那个东西。这所宅子里没有,只好现做了,但工具材料也没有。需要用上等的棉布,棉花,需要针线,新的剪刀,还有一些暖身的药材,红糖。还要贴身些的亵裤,这里给小姐准备的衣物,都太松了,用不了。” 段轻尘放下手中的书册,耳根微微有些泛红,“你同老李说一声,到他那里支些银两,缺什么东西,到外头买去就是了。” “是,奴婢知道了。”英儿心中松了口气。 小姐的办法果然好。 …… 到了快晌午时,英儿回了宅子。 她的手里抱着一个大布包,老李看向她时,她故意的打开让他看,果真是些针线布头之类的东西。 因此,没对她起疑心。 云曦将她拉进屋子,关了门。 “怎样,有告诉他们吗?” “对王爷说了。他有些生气。” “嗯,生气是肯定的,他希望我按着他的部署,活在他的保护伞下,做一只金丝雀。但是,那些人,防着就有用吗?雅夫人防着,死了,婉小姐藏在谢府里,还是死了。 昨天我偷听了他们的对话,发现段轻尘与那四个老头并不是一条心。说明南诏人的内部是乱的。那么,办法就会有了。” “小姐要怎么做?” “来瓦解这些人。”云曦微微眯起眼眸,“让他们起内讧。” 英儿眨了眨眼,又说道,“小姐,奴婢还从王爷那里听到一件事,轻暖郡主在打听一个鬼月出生的女子。” 段轻暖? 云曦忽然笑了笑,“有人想杀我,我何不找个替死鬼呢?英儿,你再出去一趟,按着元康五年鬼月十五日辰时一刻出生的期,写个女子的生辰庚贴,并写上段轻暖的名字,拿来给我。” 段轻暖,惹人的下场,便是让她替人去死 ☆、050章 宫里的告密者是谁?(修) 云曦又对英儿叮嘱了一番。 英儿抱着那堆买回来的棉布等物去找老李。 老李在院门一旁的耳房里,把守着门。 英儿的嗓子受过热汤的灼伤,说话吃力,她向老李打着手势。 “小姐不满意买回的东西?”老李往她怀里的布包看去。 英儿点了点头,哑着嗓子说道,“布料太粗糙,棉花发黄,是旧年的陈货。” 老李的脸色顿时一沉,“那你是怎么跑腿的?买回来这些次等品?” 英儿低着头,一脸的委屈,“世子只给了奴婢一个时辰的时间,所以……” “所以你就慌慌张张买些不能用的?”老李不耐烦,“那还不快去换?当心小姐生气,世子拿你试问!” “没银子了……” “拿着,不要担心时间,买到好的为止!”老李塞给她一张百两的银票。 “是,奴婢会办好差的。”英儿心中松了一口气,拿了银票抱着布包快步走出了宅子。 不限定她的时间,她才好办事。 找人写庚贴,怎样栽赃,她一个人可办不了,得找人相助。 她朝夏宅的方向看去一眼,没做停留,快步走进了一条小巷。 这时,前面有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没一会儿,那声音拐进了小巷。 马上的人轻绯长衫飞扬,策马的速度很快。 英儿立刻让在一旁。 马上的人认出了她,勒住马缰绳停在她的面前。 “王爷。”英儿低着头。 段奕朝四周看了看,眉尖微挑,“小姐还好吗?” “小姐没有受委屈,睿世子只是限制了她的自由。不过,奴婢可以出门替她办差,传递消息。” “被人关着还叫没受委屈?”段奕的脸色一沉。 “……” “她让你做什么?”段奕盯着英儿问道。 这个毁了容的侍女居然是婉婉当年的婢女,他就放心了。 在北地的时候,有两个十分忠心的侍女常常寸步不离地跟在婉婉的左右。 “王爷,小姐说,已经找到一个法子让人替她消灾。” 段奕诧异,“她要怎么做?” “小姐说,抓她的人在问她的生辰八字,可见,还不知道所找之人的相貌,不如,找个替死的。奴婢现在出门,便是去找人做一份假的生辰庚贴,让小姐躲过搜查。” 假的庚贴? 这个主意还不错。 段奕眸色闪了闪,“你到狮子胡同十八号,找一个叫青峰的人,他会给你安排的。” “是,王爷。” 段奕抖了抖马缰绳继续朝前策马奔去。 英儿看着段奕的背影,心中则是松了一口气。 有王爷的人帮着,这件事就容易的多。 她心中又想着,小姐兜兜转转间,居然又遇上了王爷。 要是当年老爷夫人不出事,也许,就没现在这些事情发生吧? …… 段奕穿过小巷子,到了夏宅前,宅门紧闭着。 他看了一眼,并没进去,而是在隔壁的段轻尘的别院前停下。 大门关着,他冷笑一声。 段轻尘,隐藏得可真深! 第436节 但,狐狸再狡猾,总是会露出尾巴来。 段奕跳下马背,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抽剑朝门上一劈。 剑尖刺进门缝。 哗啦—— 里面的门轩被劈开。 “谁——”守门的老李在里面大声问道。 “砰——”门被踢开,段奕持剑大步朝里走。 老李诧异了一瞬,然后恭敬地说道,“奕亲王,您这是……世子不在别院里,想必是进宫了。您到宫里去寻他吧。” 段奕冷笑一声,一脸杀气,“不在正好!” 他二话不说,提剑朝老李刺去。 老李忽然一个翻身躲开了刺来的长剑,从腰间抽出了软剑迎上。 “王爷想干什么?这可是私人的宅子,王爷想进去,是不是也要容主人同意?” “本王想去哪儿?用得着他人同意?不想死的就马上滚开!” 段奕的唇角微微一扬,手中的长剑翻转得让人眼花缭乱,刺得老李连连后退。 “让开!” “王爷,宅子里什么也没有。王爷进去做什么?” “放肆!你不过是一个下人,居然敢质问本王?” 段奕冷笑一声,长剑转了几个剑花朝老李刺去。 显然,老李的身手差了段奕一大截,没一会儿他就渐渐地招架不住了。 老李心头一慌,人还没反应过来,段奕的脚便到了。 噗—— 这一脚踢得很重,老李的身子飞出了好几丈远,砰的一声撞在一块假山石上,晕死过去。 段奕轻哼一声,收了长剑,朝周围望去。 这宅子门口,居然只有一个老仆把守着,而且武功也不高,他只出手几招便将人打倒。 难道里面还隐着其他的护卫? 段轻尘抓了人,不可能这么大意的只让一人看着曦曦。 他也不敢太大意,低着头缓步朝前走去。 果然,没走出几步,只听一阵“嗖嗖”声响起,一排羽箭朝他射来。 段奕脚尖一点,身子往后一翻,躲过了飞射羽箭。 紧接着,四处的花木都变着阵形,而原本面前的道路,倾刻消失不见了。 他眸色一沉,马上转过身看那老李。 谁知,晕死的老李随着花木的转移方位,已经不知去向。 原来如此,他冷笑一声。 段轻尘蛰伏不出声,不可能没有动作。 比如这处低调不起眼的宅子,原来,里面布着无数的机关。 乱闯入者,不被乱箭射死,也会被困住出不来。 这的确不需要护卫。 “段奕!” 有女子的声音忽然喊他。 段奕立刻抬头,便见前方二三十丈远的树下站着云曦。 一身白衣似雪,眉眼依旧同几日前一样,正惊喜的看着她。 她从不穿白色的衣物,乍一看见,他的心头颤了颤。 这感觉……让人不喜。 “你没事吧,段轻尘有没有虐待你?” “没有,我让英儿找你,她说了我的情况吧?” “说了,但见到你本人,我才放心。这里有不少的暗器,你站着别动,我走过去。段轻尘居然敢将你囚在这里,还撒谎骗本王说没有看见你,本王不会饶过他!” 段奕手持长剑,在铺着青石板的小径上缓步前行。 “我走过去吧。”云曦微微一笑,朝他走来。 “别乱走动,这园中布局诡异,当心触动机关!” 地上的青石板,看似普通,实则藏着诡异。 每一块石板上都刻着花纹。 而那花纹,实际上是南诏人早期的一种文字。 正是机关的指引地图,踩错了,一定会触动机关。 那天是晚上来,没有细看,现在是白天,古怪的文字,在他面前变成了一个个的指引符号。 段轻尘以为这种年代久远的文字不会再有人认识,殊不知,他小时候就是看着这些字长大的。 云曦仍是微微一笑,不慌不忙提裙迈过一块石板。 段轻尘敢放心的只让一个人看着她,靠的便是机关。 哪知,她对这宅子的所有古怪文字,有着天生的熟悉感。 难道,她的记忆中谁又教过她,是谢婉的还是谢云曦的? 面前路,细细看去,她能认出哪是死路,哪是生路。 段奕已走到她的面前,“别乱走动!” 他伸手握着她的手,紧紧的,一种失而复得的心情忽然溢上心头。 “走吧,我带你回去。” “不,我还不能离开这里。”她斟酌了一下说道。 云曦朝四周看了一眼。 她的神识已查了一遍宅子,这里除了前院的那个被段奕打得半死的老李,就只有她与段奕在。 便也不怕说的话被人听了去。 “曦曦?”段奕俯身看她,带着诧异,“那段轻尘城府太深,他居然是南诏国师,本王同他交手多次,都被他狡猾地逃掉了。在双龙寨时,我射了他一箭,他居然没死。可见他为人狡猾,你还待在这里做什么?” “我想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他同他的下属们,似乎意见不合。” 段奕忙问,“曦曦,你发现了什么?” “段奕,昨天晚上,有人来找段轻尘,他们正在找端木雅的女儿,线索是元康五年鬼月十五辰时出生的女子,而且,住在京城。” 段奕点了点头,握着她的手温声说道,“我已经知道了。我不会让那些人找到你的,你不用担心。” “段奕。”云曦抬头看向他,“我想说的是,段轻尘应该知道了我的身份,否则,他不会这样关着我。” “他知道?”段奕眯起眸子看向她。 她点了点头,“应该是,他已经找到了我,却不说给那些人听,很显然,他们并不齐心,而我们,为什么不让他们互相残杀呢?” 段奕看着她,微微眯起眸子。 “我现在想起来了,当年追杀我家人的几批黑衣人中,就有昨天来找段轻尘的人,那些人说话的口音很特别。我不会记错。” “……” “另外,那些人说,皇上身边有一个人是我母亲的姐妹,这些人来追杀我,就是那人告的密。当年尹国国主将财富留给了我母亲却没有给她,她心中生恨,一直在查宝藏的下落。难不成,我一家子的灾难,是那人一手策划的?” 段奕的眸色一沉,“皇上身边的人?” “我昨天晚上想了一夜,理清了这里面的头绪。”云曦的眼神望向远方。 “……” “当年,追杀我父母的人中,明显有几批人,一个是假贵妃西宁月,另外便是那几个南诏口音的人,还有,便是使双头蛇短箭的人。” “……” “而那双头蛇短箭一定与宫中的什么人有关。前后几次出现的顺序是,先是在顾家梅园里。再后来是在淑妃的琉璃宫的荷花池里。” “……” “那只短箭被顾非墨拿走了。而顾非墨找到那个做短箭的人时,已成了白骨,但在现场却发现了太子身为南宫辰时戴的玉佩。” 段奕神色一冷,“宫里的人?曦曦你怀疑是淑妃?” “若是淑妃,以她装疯卖傻蛰伏近二十年的聪明隐忍劲,没这样傻到将杀人凶器丢弃在自己的宫里啊?那不是引人杀她吗?” 段奕点了点头,“不是她,但也会和宫里的人有着某种联系。” 云曦眯着眼低头沉思,“……” “假贵妃请客,本来是想抓住你,她也只是使了个小计谋,但谁想到里面有暗器,在自己请客的地方设暗器害他人,她也不会这么傻。这便是有人想陷害她。而她,也只和宫里的人有仇,所以,真相就出来了。” “是的,若双头蛇箭不是淑妃的,又会是谁呢?”云曦眯起眸子,“持短箭的人,向那南诏人告密的人,我一定要找出来。所以,我还不能走。” “曦曦,可你在这里危险。我不放心。”段奕攥着她的手不放,“听话,趁着没人来,我带你离开这里。” “段奕,我等了快六年,我怎么能父母死得不明不白?这三批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曦曦——” “段轻尘也知道了宝藏的事,而我身上的刺青,离开人体就会消失,所以,他不会杀我!已经失了一个谢婉,他不会再让我消失。” 云曦抽回了段奕的手,伸手环向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前。 “虽然,有些事情你不说,但我还是知道的。” 第437节 “……” “我母亲一辈子在逃亡,还是死了,谢婉四处躲藏,还是死了。而我,被我母亲处心积虑的藏到尚书府,便是想我活着,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还是被人发现了。” “……” “逃不是办法,段奕,我现在明白了,为什么舅舅与姑姑想着法子让我学武学,学奇门遁甲。便是想我好好的活着。” “曦曦……”段奕微微一叹。 “你们护我能护我一世?万一有人对我下毒手了,至少,我不会马上死于非命,就像现在,我认出了这所宅子的机关暗位,我没有被真正的困死。我想出去便出去。” “……” “段轻尘与那几个南诏人一定还会见面,那么,我就能知道谁是那个告密的人,我要让那人不得好死!” “曦曦……”段奕伸手抚向她的脸颊,“我会进宫一趟,再让三青暗中查一下。” “好。”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云曦的眉尖一拧。 她一拉段奕的胳膊,“前院那里有人进来了,听那脚步声,应该是段轻尘!” 段奕将手中的剑一横,“我去会会他!” “不,收拾他有的是机会!我现在是在这里蛰伏,你快藏起来,不要让他看见你了,咱们还有计划呢。” 段奕的脸色沉了沉,伸手拉着云曦,“到你的房间去。” 两人退到了云曦的那间大房间。 云曦飞快地关了门,又将门上的几个齿轮转好,做得同她出门时一模一样。 段奕攥着她的手,朝屋子里四处看了几眼,脸色黑沉一片。 她无奈一笑,段奕这是在吃醋? “我住这间,段轻尘说他住隔壁。不过,我没注意他究竟有没有住隔壁。我的这间屋子的门关上后,很少打开,大约是怕我跑了。所以,他的情况我不知道。” “他若敢欺负你,本王烧了他的宅子!” 云曦无语,段轻尘敢欺负她,她早就烧了这宅子了,哪里还等着段奕去做? 没一会儿,屋子的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云曦的眸色一沉,拉着段奕飞快地进了帏幔里面。 她又放下床帐,与段奕一起躺在床上。 门上的机关转动了几下,门开了,有人缓缓地走进了屋子。 “曦小姐,刚才是不是有人来过宅子里了?”帐子外,段轻尘温和的声音传来。 床上,段奕咬着牙,云曦一把将他抱着,又将锦被往他脸上一蒙。 云曦冷笑一声,“不知道。段轻尘,你将我关在屋子里,我又出不去,外面的情况,我哪里知道?” 段轻尘顿了顿,咳嗽了几声。 “咳——咳咳——,那,曦小姐你休息吧,我也是担心你的安全才问上一问。刚才我进宅子时,发现老李被人打了,断了三根肋骨,只怕他以后都要卧床不起了。担心有贼人进来,伤了曦小姐。” 段奕冷笑,真是便宜他了,只断了三根! 要是那一脚再重一点,呜呼哀哉更好!段轻尘的帮凶,就该打! 云曦轻笑一声,“你放心,我出不去,也没人进得来。段轻尘,你这是得罪什么人了吧?当心走到街上也有人偷袭你板砖!” 帐子外面,段轻尘看了一眼云曦说话的方向,依旧微微一笑,“曦小姐没事就好,轻尘先出去了。” 云曦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果然,段轻尘说完就离了她的房间,依旧关了门,设好机关。 段奕伸手一捞将云曦搂在怀里,口里哼了一声,“假惺惺!” “假惺惺也好,真惺惺也罢,他没有起恶意,正好让我好好的查一下那个宫中的告密者是什么人!你先回去,我再留意他们的对话。” “曦曦——” “时间要紧,还有那个段轻暖,我不会放过她!” 段轻暖居然也做了他人的帮凶! …… 段轻尘不知什么时候又离开了宅子。 云曦催促着段奕离开了。 一切都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 段轻暖坐着马车依旧是来往于几个手帕交之间,打听着元康五年,鬼月十五辰时生的女子。 走访了几家都说不知道。 她正在发愁时,忽然想起了还没有去问过顾鸢。 想到顾鸢,她心中又是一阵欢喜。 因为顾鸢是顾非墨的堂妹,那么,进了顾府,是不是就可以见到顾非墨了呢? 她按耐不住心中的欢喜到了顾府。 彼时,顾非墨正骑马要出门。 段轻暖马上飞奔下马车,飞快地朝他跑过去。 “非墨,你……你这是要去哪儿?” 顾非墨看也没看她,抖了抖马缰绳策马离去。 “非墨,你是不是还在喜欢那个贱人谢云曦?是不是?你不理我,是不是她在你的面前说了我什么坏话?” 已经走远的顾非墨忽然回过头来。 他恶狠狠地盯着她说道,“你若敢再说她一句坏话,当心本公子让你永远也说不了话!” 顾非墨扬了扬手中的长剑指着段轻暖,哼了一声,又飞快地策马离开了。 一个白衣的蒙面女子骑马而来,忽然在她的面前停下。 她骑着马绕着段轻暖走了一圈,呵呵笑了几声。 “我说,轻暖郡主,你也太将自己当回事了!谢云曦在顾非墨的面前说你的坏话?这话也只有你会说出口,真正可笑啊,你又有什么值得她说你的?” 段轻暖气得脸色惨白。 “你可是连谢云曦的十层之一都赶不上,她有那个必要说你吗?顾非墨不理你,不是因为谢云曦,而是因为你比别人差!你自己好好的反醒吧,啊,还有,别再出来丢人现眼了!呵呵——” 白衣女子大笑了几声,策马扬鞭朝顾非墨的方向追去。 段轻暖气得咬了咬牙,一脸厉色,“谢云曦,走着瞧,我一定要让你不得好死!” …… 转眼到了规定的时间。 四个黑衣老头找到了段轻暖。 “你找的人呢?” 段轻暖想起顾非墨的冷落与白衣女子的嘲笑,都是因那个谢云曦而起。 她冷声说道,“找到了!她叫谢云曦!” ☆、051章 段轻暖替死,活人祭(修错字) “谢云曦?她人在哪儿?” 夜色沉沉,四个穿着诡异的老头一齐盯着段轻暖。 四双锐利的浑浊老眼里,闪着寒意。 段轻暖暗自庆幸着,幸好当初谢家二小姐谢云容对她说过一些事情,如今,正好拿来除掉那个谢云曦。 原来,谢云曦根本就不是她现在的母亲夏玉言生的,而是夏玉言捡回去的。 夏氏自己的女儿死了,怕人发现,就捡了个女儿顶替。 几个月前,那夏氏与谢家老爷闹和离时,还嚷了出来,街坊们都知道了。 这样,正好对应了这些人的要求——生母已死,被人收养。 那么,就让谢云曦替她去死。 哼,就是因为那个谢云曦,她才被哥哥几次三番的训斥。 她有什么了不起的? 哥哥总说那谢云曦比京中的任何女子都强,她段轻暖连她一个脚指头都比不了。 真是笑死人了,她这回定要让谢云曦死! 一个老头走到她的面前,“你说的是真的?” “当……当然啦!就是她!你们不是说,要找的女子生母已死,可能是被人收养的吗?” 老头点了点头,“没错,她的生母早在元康十五年的时候已经死了。” “那么就一定是她了。她也是元康五年出生的,而且,她现在的母亲夏氏不是她的生母,据说,夏氏的女儿当时死了。她是夏氏在外面捡回来的。” 老头们一齐说道,“马上带我们去找她!” “是!” 段轻暖心中狂喜,太好了!谢云曦,你今天必死无疑! 一个老头伸手将段轻暖的胳膊一拽,她只觉得身子一轻,人已飞在半空中。 段轻暖吓得脸都白了。 第438节 这些人,武功居然这么高? 不过,是不是意味着谢云曦死得更惨? 她心中颇为得意。 几人顺着段轻暖指的路,很快到了夏宅。 四个老头往一旁段轻尘的别院看了一眼,均是一脸的疑惑。 要找的圣姑,怎么就住在国师宅子的隔壁? 难道是国师没有发现?还是国师……故意在隐瞒? 几人的脸色同时一沉,眉头拧起。 “就是这里了,这个府里,藏着不少的护卫,而且他们个个都会使刀,人人都是高手。你们可要当心啊。”段轻暖故意将夏宅说得坚固无比。 “哼,一个普通的宅子而已,还能奈何得了老夫们?进去!” 四个人带着段轻暖施展着轻功进了夏宅。 “什么人?”两个青年手提着棍子从暗处跳了出来。 正是白虎与玄武。 “呀,是贼子,打死贼子——” 两人大叫着朝四个老头冲去。 一个老头一言不发,袖子用力一甩,白虎与玄武被对方的袖风扫到一旁,双双晕死过去。 “哼,什么高手?不过是两个草包废物而已!” 四人一脸的鄙夷,旁若无人一般的朝夏宅的里面走去。 段轻暖的心中更是欢喜无比。 哈哈哈,护卫们的本事这么差,谢云曦,你跑不了了! 等着几人走远,白虎与玄武很快就睁开了眼睛。 玄武低声骂了一句不得好死的老贼子。 白虎招手叫着躲在暗处看热闹的青龙,“你大爷的,还不过来扶一下我们?哎哟,小爷的一世英名啊,一招便被人打‘晕’,今后还怎么混江湖?哎哟,小爷的屁股——” 青龙忍着笑,上前将二人扶起,“阁主说,不会让你们白白挨打的,你们明天就到他那里领奖赏去!” 玄武揉着摔疼的胳膊,小声地说道,“也不知阁主为什么要咱们装晕装死。” “我知道,这是小主的安排。”青龙说道。 “小主?”玄武一脸讶然。 青龙点了点头,“小主与王爷设了一计,只等这些人入局了!” 白虎忽然踢了两人各一脚,睁大眼,谨慎地朝四周看了看。 “嘘,你们两个小声点。当心让那四个老头起了疑心。走,咱们悄悄跟上去看热闹。那四个老头可是阁主的死对头。武功实在是诡异高深,也不知大家伙今晚能不能将他们制服。” 青龙哼了一声,说道,“小主说了,制服不了也会让他们互相猜忌着!互相残杀起来。” “对,窝里斗起来,咱们倒是省不少力气。” 三个人悄悄地往后宅里走去。 后宅里,早已响起了一阵乒乒乓乓的打斗声。 端木斐,谢甜,还有谢枫,段奕,四人正围着四个老头厮杀。 谢甜的一根红绸舞得眼花缭乱。 她冷笑着骂道,“老不死的糟老头子们,一把年纪了还出来害人,也不怕死后下地狱?你们居然敢伤了我男人,老娘今晚要剥了你们的皮!” 一棵树下站着穿一身灰色披风蒙着面的云曦。 她眨了眨眼,哑着嗓子好奇地问道,“姑姑,你男人是谁?你什么时候多了个男人?” 谢甜白了他一眼,“小屁孩少问,站一边去,别挡我道。” 云曦:“……” 端木斐淡淡看了她一眼,眉梢扬了扬。 段轻暖被扔在一旁,一脸的吃惊,夏宅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 小皇叔也在? 四人打四人,刀剑声音响成一片,昏暗的灯笼光照射下,刀剑闪着渗人的寒光。 肃杀之气笼罩在这处小园里。 段奕朝段轻暖脸上看去一眼。 他轻笑一声,“轻暖,你今天可是立了一件大功,待小叔叔除了他们,一定会送一份大礼给你。当然,小叔叔说话算话,会答应你,让顾非墨到你家去提亲。你哥哥不同意这门亲事,小叔叔给你做主,他不敢不听!” 段轻暖更是惊住,小皇叔在帮她……撮合她与顾非墨? 蒙着面的云曦,服了药丸,早已改了声音。 她也笑道,“是啊,轻暖郡主,你哥哥是他们的国师,但国师却想一人独吞一笔宝藏。只是苦于没有机会除掉他们。正好,他趁着长老们到处寻找圣姑的机会,来了个挖坑陷害,他说,事成之后,会分一半宝藏给我们,这笔买卖好划算,我们家便接了。” 四个老头同时一怔,狠狠地盯着云曦,“小姑娘,你说的是真的?” 云曦点头,“那还有假?咱们家又与你无冤无仇,干嘛要设计抓你们?轻暖郡主也与你们无冤无仇,干嘛要将你们骗来?咱们家只是想得到一笔钱,而轻暖郡主只是想嫁给心上人而已。” 段轻暖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段奕小叔叔和这个蒙面女人在胡说什么? 什么叫是她引了他们来? 这不是故意地害她么? “不,小叔叔,轻暖没有引他们来,轻暖只是——” “轻暖,放心,小叔叔不会食言。”段奕又道。 云曦扭头马上看向段轻暖,微微眯着眼,藏在面巾后的唇角浮着冷笑。 段轻暖居然敢算计她?谁死谁活还不一定! 段轻暖迎上云曦森寒的目光,顿时吓得不敢往下说。 这眼神好熟悉,这蒙面女人究竟是谁? 段奕与云曦的话果然引起了老头们的疑心,四人马上恶狠狠地朝段轻暖看去。 其中一人还用力地踢了她一脚! “你敢骗老夫?老夫会要了你的命!” “啊——” 这一脚直踢段轻暖的心窝。 她被踢飞出去,跌倒在云曦的面前,心口疼得“噗”的一声大吐了一口血。 云曦俯下身盯着她的双眼,用着暗哑低沉的声音说道,“段轻暖,我从来都没有招惹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我?居然引人来杀我?” 段轻暖捂着发疼的心口,惊得张大了嘴巴,“你……你是谁?” 云曦冷笑,“你说我是谁呢?呵呵,我已经死过一次,哪能这么容易让人杀了我?你太小看我了!” “你放心,我们说话算话,会让顾非墨到你家提亲的。”然后,送你上路! 云曦轻笑一声,招惹她的人,她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段轻暖的脑子一时转不过来,这个女人究竟是谁,她为什么这么好的心? 顾非墨会到她家提亲?真的……还是哄她的? “你……你……” 段轻暖咳嗽了两声,口中又涌起一丝腥味。 她顿时大怒,这个蒙面的女人敢胡说八道,害得她被老头们打,着实可恨。 她冷笑着朝云曦扑去。 “找死,老实呆着!”云曦身后的一个男子猛地朝段轻暖踢去一脚。 段轻暖疼得又吐了一口血。 她回头朝那男子看去,一惊住了。 这人……怎么那么像一个人,像晋王府死掉的南宫世子? “李安,你站后面去,别踢死她了!”云曦拉开李安。 李安与双龙寨的其他人大部分在京中管着生意,昨天听说夏宅出了事,他便自告奋勇地留下来帮着看院子。 段轻暖又惊又吓,身子又疼,果真老实多了。 云曦伸手一拍将段轻暖拍晕在地,拉过她的手腕,在那块有着守宫砂的红色印记上轻轻的一抹,那印记便不见了。 李安好奇,“大当家,你这是干什么?” “倒时候就知道了!” 做戏么,当然要全套,云曦冷冷一笑。 …… 两方人的厮杀一直处于胶着状态,谁也制服不了谁。 云曦眯起眼,果然,能将舅舅打成重伤,能让段奕杀了几年都杀不死的南诏四大长老,武功果然诡异莫测。 她正在焦急时,心中忽然一亮。 栽赃么,当然是证据齐全最好。 她弯了弯唇,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一个小瓶来,用力扔给段奕。 “接着,这个是‘冰魄神针’,南诏国师果然好大方啊,居然送了我一大瓶!” 其实并不是一大瓶,只有六枚针而已。 第439节 而且这六枚针,还是在去年除夕时,段轻尘偷袭段奕后,她偷偷留下的。 段奕会心一笑,身子一个翻腾接在手里。 他的手指轻巧地一弹,几枚泛着幽兰之光的细针现于掌上。 老头们一听‘冰魄神针’的名字,齐齐脸色一变。 有一人大约不相信,回头朝段奕的手里看去。 他的分神,让四人的阵法乱了阵脚。 同时,段奕手里的剑便刺到了,另外,他的手指一弹,六极针齐齐射向那个乱了阵法的人。 端木斐与谢甜谢枫也是招式一转,合力朝那个分神的人发力。 蓬! 那人被四人合力踢飞在地。 段奕又飞掷长剑,直插那老头的肚子。 “啊——”一声音惨叫,老头晕死过去。 “不好,先离开这里!”其他的几人顿时神色一变,一起退出厮杀,走时还不忘将那个被打得半死的段轻暖带上。 眨眼间,几个人就都消失不见。 谢枫提剑要去追赶,被段奕拦住了。“枫大哥不用追了。” 谢枫的眉毛拧成一个疙瘩,“为什么?不杀了这几人,万一他们还会来查鬼月出生的女子怎么办?瞒得了一时,瞒得了一世?” 云曦说道,“大哥,王爷的意思是,杀人,为什么要咱们自己动手呢?现成的屠刀在一旁,自有人操刀。咱们,看着就好。再说了,咱们之前的计划本来就不是杀他们,是让他们与他们的国师产生矛盾而已。” 段奕点了点头,“曦曦说的没错,夏宅,王府,人多目标大,没必要明面上惹着南诏的人,打蛇打七寸,这四人并不是南诏最厉害的,他们还有不少人。” 谢甜走来拍拍谢枫的肩膀,“大侄子,那四个老头固然厉害,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他们还有七大堂主,若这四个老头死了,七大堂主会直接顶替了位置,为老头们寻仇,咱们,为什么给自己拉仇恨?” 谢枫想了想,点了点头,“好,咱们且先看着他们窝里斗起来。” 端木斐忽然说道,“一个长老被毒针所伤,他肯定会找国师要解药,那种解药并不好找,曦曦,你要保护自己,千万别让南诏国师发现你的与众不同。” 段奕赫然看向云曦,“别回去了,被他们发现你,会更危险。” “不,那个背后告密的人还没有找出来,我不能走。她将咱们所有人都算计进去了,这么大的仇恨,哪能就这么算了?再说了,段轻尘为了私利,不会交出我的。” “曦曦——” “我不会有事,段奕。” 真相正在一步步的揭开,她不能半途而废。 …… 黑衣斗篷的老头抬着他们受伤的同伴,一人拎着段轻暖很快走出夏宅,朝附近的一处树林走去。 此时,天已蒙蒙亮。 但彼此间还是看不清对方的面孔。 段轻暖吓得不轻,心中不停地打着鼓。 他们会不会杀了她? 她又在心中骂几句谢云曦,该死的贱人,居然在家里藏着那么多的人! 一个老头揪起段轻暖的衣襟,恶狠狠地说道,“你居然敢骗老夫们,找死!” 啪啪啪—— 几声清脆的耳光打在她的脸上。 “饶命啊!我真的不知道里面有埋伏,我什么也不知道,我确实打听好了,那夏氏的养女就是在鬼月出生的。” “狡辩!咱们遭了人的暗算,还重伤了一个同伴,你就得拿命来换!” 一个老头恶狠狠的抽出了刀来。 微微泛起的晨曦光印在寒刀上,像地狱里鬼面手里的索魂刀。 她吓得哇的一声哭出声音来,“别杀我,你们让我做什么都行。我可是王府的郡主……哇……” 另一人拉着这个提刀的人,“教训一下就好,这个丫头可是睿王的女儿,今天那宅子里不少人看见咱们带着她,杀了她,睿王迟早就会知道,咱们何必惹事?” 提刀的人想了想,对段轻暖道,“先放了你——接着找去鬼月出生的女子,你要是再敢再骗老夫们——” “不会,不会。” 老头提刀“唰”的一声削掉了她的一只耳朵,“再敢骗人,便是削另一只,让你成一个丑八怪的活着……” “啊——”她疼得尖叫起来。 老头们理也不理她,丢下她快速地离去。 段轻暖疼得捂着少了耳朵的头,扑在地上咬着草茎死劲地哭着,口里也一直骂着。 “谢云曦,我不会罢休的,走着瞧!” …… 与段奕几人又商议了一番后,云曦又回到了段轻尘的别院。 段轻尘依旧对他的别院自信着,只在前院安排了两个家丁看守。 因此,她轻巧地翻进了院墙。 这园中的机关已被她全部破解,晚间走路,也是不费吹灰之力。 英儿见她回来,松了一口气。 她打着手势说道,“睿世子刚才来过,奴婢将帐子全部放下来,还在被子里塞了一个枕头,说你已经睡了。” “他来过?”云曦神色一凝。 刚才,夏宅里那么大的打斗声,都没有惊动他? 这可有点说不过去,他能一次二次从段奕的手里逃掉,能与西宁月合谋,玩转一个朝庭,不可能没有缜密的心思。 “他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 英儿摇摇头,“奴婢没觉得他有什么异常,听说你睡了就走了。” “就这样?”云曦拧着眉毛,这个段轻尘,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房间外,又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云曦眼睛一眯,“他来了。” 英儿压低了声音,“小姐,快睡到床上去!” 云曦飞快地退了身上的灰色披风,钻进被子。 英儿接过她的衣物,塞到了床下,这时,门上的机关转动起来。 紧接着,门开了。 英儿吓得连袖中的手指都在颤抖着。 段轻尘淡淡扫视了她一眼。 他隔着帏幔朝里面问道,“曦小姐,你……还好吗?” “世子,小姐睡了。”英儿低头说道。 段轻尘却没理会英儿的话,忽然伸手挑起床上的帐子,同时,一阵掌风朝床上击去。 英儿吓了一大跳,却因为身份的原因不敢上前拦。 云曦反应快,身子一翻滚到了床里头。 但掌风袭来,让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她冷笑一声,“段轻尘,你终于要杀我了?” “你的嗓子——”他蹙眉看向云曦,“你的嗓子怎么回事?” 她摸了摸喉咙,冷笑道,“段轻尘,多谢关心,我死不了。” 刚才在夏宅里,是为了不让段轻暖因为她的声音而发现了她,她便事先吃了药丸下去改变了声音。 要想完全恢复,得过十二个时辰才好。 “我去拿药丸。”他放帐子,转身走了出去。 英儿马上朝云曦看去,一脸的担忧。 云曦摇摇头,“我没事。” 她眯起双眸,这个段轻尘,究竟是什么意思? 没一会儿,段轻尘果真拿着一个瓶子走进来,递向她。 “这里是些清热解毒的药丸,治嗓子的效果比较好,拿好。” “不需要。” “今天不需要,以后也许用得着。” 段轻尘没理会她,强行塞入到她的手里。 云曦微微扯着唇角,“我担心你毒死我。” 段轻尘的眉尖动了动,看向她的眉眼忽然微微一笑,“能让一个人永远恨着,也是一件幸事不是吗?” 云曦心中一窒。 她眯起眼眸抬眸看他。 “快天亮了,你休息吧。”段轻尘道,又转身看向英儿,“看好小姐,若小姐有什么闪失,本世子可不会放过你。” “奴婢明白。”英儿低头回道。 段轻尘一走,云曦马上掀被起身。 “小姐,怎么啦?” “外面有人来了。”她眯起双眼。 第440节 如果她猜得没错,八成是那几个老头来找段轻尘来算帐来了。 她飞快地走到门边,将耳朵贴在门上屏息细听。 屋子外面,其中两个老头抬着一人,另有一人走在最前面,他们见了段轻尘就大声喝问。 “国师,请解释一下,为什么要与人合伙算计老夫们?国师就不怕招来整个南诏国国人的憎恨?” 段轻尘轻笑,“孤既是南诏国师,又是亲王,是南诏皇族身份最高之人,怎么会做这种龌龊的事情?” 一个斗篷老头冷哼一声,“国师若不相信,可以去问睿王府的轻暖郡主!” “一个无知的丫头干的蠢事,你们也信?” “那么,玄生所中的毒针——国师的专门暗器冰魄神针,却从夏宅一人的手里发出,他说是国师送的,国师怎么解释?” “冰魄神针?”段轻尘的眼神微缩,“孤住在睿王府里,书房里失了窃被人偷走了,那书房又不是坚固不催,你们,不也是随去随走吗?” 老头们一噎。 “玄生中了毒,请国师拿出解药!” “解药便是紫葵粉,孤这里没有,那紫葵粉一直产于南诏深山中,孤可是许久都没有回南诏了,哪里有解药?” “国师见死不救?” “巧妇难做无米之炊。” 嘭—— 噗—— 房间里,云曦的心头一跳,听那外面的声音,应该是打起来了。 英儿见她一脸的凝重,也跟着紧张起来。 而这时,外面的段轻尘又道,“放肆!你们这是想造反吗?” “哼,国师,老夫们选你,也可以将你拉下神坛!” “杀了孤,那批宝藏,可就永远沉睡于地下了,你们的什么复国,复江山,都是一纸空话!你们只能永远臣服于梁国!你们的子嗣臣民只能永远做梁国皇帝的奴隶!” 也许是这句话太过于震撼,老头们同时停了手,面面相觑。 段轻尘施施然一笑,“你们自己想想这中间的利害关系。” “……” “将玄生整个人泡到冰水里,再快马加鞭回南诏找紫葵粉,若赶在三天前回来,还是能保住命,不知他中毒,已经过了多久?” 三个老头互相看了一眼,连招呼也不打,抬了那个半死的人飞快地朝外走去。 脚步声再听不见后,段轻尘忽然捂着心口吐出一口血来。 仆人从门外跑进来,吃了一惊,“世子……” “嘘——”他挥手制止了仆人的说话,又看了一眼身后紧闭着的门,这才指着地上吐的血,“将这里清扫干净。” “是,世子。” …… 段轻暖想着前一晚受的耻辱,越想越气。 镜中,她少了一只耳朵,由于失血,而脸色苍白。 侍女兰秀乍一见她浑身血淋淋的跑回来,吓得都哭了。 “郡……郡主,你这是怎么回事?” “哼,谢云曦,谢枫,夏氏,我要你们血债血还!”她咬着牙气哼哼的说道。 “是曦小姐伤的你?”兰秀吃了一惊。 “就是她们一家子!敢陷害我,我不会放过他们一家。”她咬牙切齿,“王爷,王妃,还有我哥在不在家?” “郡主,世子这几日都不在府里,王爷跟王妃一早被皇上叫到皇宫里去了。” “都不在家?”段轻暖眯了眯眼,“对,还有太子!我找太子哥哥去。” 她不顾少了耳朵的疼痛,命兰秀到前院备好马车,急匆匆地到了太子东宫。 因为今日沐休,段琸并没有进宫,而只在书房里看文书。 “太子哥哥。”段轻暖见到他马上就哭了。 “轻暖?你这是怎么啦?你怎么受伤了?”段琸站起身扶着她坐下。 “太子哥哥,你知道吗?那个谢云曦的哥哥居然同山贼相勾结,上回在富春山发生的着火事件,便是谢云曦自己的人放的火,她又与奕王爷救了大家,她就是个大骗子!” “山贼?你可是看清了?” “错不了,那个人长得同以前晋王府的南宫世子很像。” 段琸的眼一眯,同他以前的相貌相像? 谢云曦,她心中在想些什么? 段轻暖见段琸果然起了疑心,心中一阵欢喜。 谢云曦,总有一计将你整死! 段琸的辰角微微扬起,朝书房外喊道,“暗鹰,带上人,随本宫前往夏宅!” “是,太子!” …… 段轻暖在忙着,其他的人也没有闲下来。 顾非墨的墨园。 顾非墨与顺发赌坊的人商议事情一夜未归,天刚亮才回到自己的院子。 这时,他看见院中坐着一个不速之客。 那人着一身轻绯色长衫,正施施然地坐在石桌边自斟自饮。 桌上没有菜只有一壶酒一只杯。 他扯了一下唇角,口里哼了一声,“一大早喝空腹酒,也不怕烂肠子。” 最好烂死掉!段奕这厮活着就是来气人的! 要娶亲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隔三差五的到他面前炫耀! 丫丫呸! 这回居然炫到他的家里来了! 其心可恶! 其罪可诛! “本王会长命百岁,非墨公子就不劳你多费心操心本王的性命有多长久吧。” 顾非墨又哼了一声,“本公子闲的会操心你?” “那倒也是。”段奕点了点头,“坐下,请你喝一杯。” “谢了,还想多活两年!”活着看着你丫的早死! 顾非墨朝他翻了个白眼。 “不喝也行,本王找你有事!” 顾非墨呵呵一声,“看出来了,不可能是给我送银子。” “不,本王的确是来给你送银子的。贵府的正厅里,已放着十万两银子的纳吉礼。” “什么?”顾非墨大怒,“唰”的一声抽出身上的配剑刺向段奕。 段奕这厮居然真的下纳吉礼给他?要他做侧妃? 做梦!找死! 段奕眸色一沉,身子一转让开刺来的剑。 “姓段的,小爷我看在曦曦的份上,才没有一剑劈了你,才给你跑了两次腿。你就以为爷怕了你?敢羞辱小爷!今天定要砍掉你的四肢!做爷院子里的凳子!” 两人乒乒乓乓地在院中打起来。 “本王也是看在曦曦的份上,才没有羞辱你,而是亲自上门来拜托你一件事。”段奕侧身一让,同时钳住了他的手腕。 “呵呵——,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听我说,有南诏的遗民出现要抓曦曦,我有个主意,让她躲开这一劫难。” 顾非墨的手一顿,眼神一眯,“南诏的遗民?” “对,算本王求你一次。” 顾非墨扬眉,奕亲王求人,好比母猪上树,呵呵—— 他的心情莫名的好起来,“什么事?” “你拿着那十万两的礼金到睿王府向轻暖郡主提亲。” “什么?那个草包女人?不要!”顾非墨的手一挥,黑沉着脸怒道,“小爷最是厌恶那样的女人!” “做个样子而已,说不定你还没有走到睿王府,便有人通知你不用去了。” 顾非墨的眼神一眯,“段奕,你别卖关子,直说吧,怎么回事?” 段奕也深知顾非墨口里说的喜欢云曦,无非是看在谢枫的份上,有一份亲情在里面。 他是谢枫一同长大的玩伴,不是亲兄弟,却胜过亲兄弟,两人可是患难之交。 夏宅的事,没有必要瞒着他。 因此,他便将这两日发生在云曦身上的事一五一十说给他听。 “段轻尘搞的鬼?”顾非墨的眼底杀气一闪,“难怪呢,小爷从小看他就觉得他浑身透着诡异,一副生人莫扰的样子。原来藏得这么深,原来他是那个国师!原来我姐姐的死有他一份力!” 顾非墨冷笑一声,提了剑转身朝院外走去。 第441节 段奕忙伸手一拦, “虽然知道他是那个国师,但这其中还有一些未解的迷题,永贞皇后的死,不会那么简单。” “怎么讲?” “她虽然杀了南诏的不少大将,但是,那样一个心思缜密的人,你觉得她会憋屈的死到没人知道吗?她的死,难道不会有什么隐情?” “……” “假贵妃西宁月说是她杀了永贞皇后,但是,依本王看来,这宫中一定有人与南诏人相勾结,里外合击,将永贞皇后困住,西宁月再杀了她,最后又顶替了她。” “宫中的人?”顾非墨一顿,眯起眸子,“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是谁?” “不清楚,曦曦正在查。”段奕道,“所以,段轻尘先不要动他,动了他,线索便断了。” “将他拿住,十八般酷刑用个遍,还怕他不说?” “拿住他也没有用,南诏国的人分了几派,宫中蛰伏的人万一不是他的人,那么,你将他整得掉一层皮,他也说不出来,反而会惊动其他的人。” “依你的意思……”顾非墨心中,只觉得有一口怒气堵在心头没法发泄,而让他无法呼吸压抑难受。 “让段轻暖去挑起南诏人内部的纷争!” 段奕说着,将一张写好的生辰字庚拍在石桌上,“这便是女方的庚贴。” 顾非墨吃了一惊,“这个时候出生的女子,可是大不详啊。段轻暖是那天出生的?” “写了,便算是的!”段奕淡淡地说道。 …… 段奕走后,顾非墨到了自己家的前院。 罗管家看着一堆的银子礼品盒愁得都要哭了。 “公子,奕亲王说这是送咱府里的纳吉礼。老奴不敢告诉太师和夫人,怕他们受不了。” 他心里哭道,奕亲王搞什么呢? 自己要娶王妃了,还真个儿的给非墨少爷送侧妃礼啊?欺人太甚! 顾非墨抬脚朝他腿上踢去一脚,“老奴才,你想什么呢?这是本公子委托王爷办的纳吉礼,是送往睿王府的。” 段奕要是真的纳他为侧妃,他定要拆他的王府再一把火烧了,最后将他的王妃拐跑! “不……不是?” “当然不是了,罗管家,快准备起来,趁着早上天气不热,将彩礼送往睿王府,本公子意欲求娶轻暖郡主。” “啊?公子,你怎么会看上那个刁蛮还无理取闹的郡主?” “多管闲事!” “可,现在是鬼月,不宜送彩礼。” “本公子喜欢!,还不快去!” 很快,从顾府里走出一队家丁,个个一脸的喜庆,抬着彩礼往睿王府而去。 两个喜婆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沿路发着喜糖。 有路人好奇地问道,“喜婶啊,这个鬼月不宜嫁娶啊,还有,永贞皇后的丧期还没有过吧?” “我说哟,你懂什么啊。这叫冲喜!因为啊,睿王府的轻暖郡主,是在元康五年鬼月十五那天的辰时一刻出生的。” 路人说道,“呀,是个命里带煞的生辰呢。” 喜婆子一笑,“可不是吗,只是啊,苦了咱们顾公子了哦。” 这边一唱一和,已经引起了围观人群中的一个老头的注意。 正是南诏国的那四个护法中的一个,原本几人已上了路,但遇到城中排查严谨,他们的马车没法出城。 如果不受伤,倒是可以跃到城墙,但还要带着一个受了重伤的人,就没法跃过城墙去。 眼看着同伴的毒渐渐的攻进内脏,三个老头一合计,先派一人混出城去回南诏,一人在住处守着受伤的同伴,一人到城中先寻些解毒的药来。 看热闹的,正是那个寻药的。 他神色一凝,上前一把抓起那个喜婆子,“庚贴给老夫看看。” 喜婆吓得尖叫起来,“来人,非礼啊。谋杀啊——” 老头伸手一拍将喜婆子拍晕了,掳了她就走。 老头在人群里穿来穿去。 最后,在一处僻静的街道停下来。 他拍醒喜婆子,恶狠狠的说道,“你说的是真的,庚贴呢?” 喜婆子吓得发抖,“在……在这儿呢……” 她从怀里取来递上。 老头翻开来看,果然是真的,时间对得一丝不差。 “这份庚贴给老夫了!”老头说完就走。 喜婆却追上去,“喂,老头,别走,你拿了人家大姑娘的庚贴,还让人怎么提亲啊?啊,喂——” 老头已走远了,压根听不见她的话。 喜婆眉眼一亮,啊,戏演完了,回去找顾公子拿赏钱! …… 段轻暖对段琸报了信后,又回到了睿王府。 她在心中乐滋滋地盘算着。 谢云曦一家子几个时辰可被抓。 这时,从窗外跳进一个黑斗篷的老头,二话不说,掳了她就走。 她吓得尖叫起来,“哥,父王,救我——” 老头一怒之下将她拍晕! 等段轻暖再醒来,发现已穿着一身的白衣,正坐在一处密林里。 “圣姑——”四个老头朝她一拜。 “什么圣姑?”段轻暖吓得不轻,他们搞什么名堂? 老头们一脸凝重,“以活人血,祭祀我族人永世平安的最圣洁的圣姑。” ☆、052章 出城 “活……活人血?”段轻暖吓得浑身一软,坐也坐不稳了,一张脸吓得惨白。 “圣姑,请随老夫们回圣地。”两个老头朝她福了一礼,缓步走来。 段轻暖尖叫起来,双手拼命地摆着。 活人血祭? 她还有得活命么? “走开!别过来!我不是你们的圣姑,我是梁国睿王府的郡主,你们弄错了。” “你是元康五年生的对不对?” 段轻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身子开始发起抖来,“……” 一个胖些的老头,手里拿着云曦命英儿做的假庚贴,冷笑道,“哼,老夫们前思后想,圣姑,一定是你,错不了!生辰八字,一丝不差!” “……” “而且,你在未完成祭祀之前居然要嫁人?也得受到最重的惩罚!” “不是我——”段轻暖尖叫一声,“那不是我的!我没有要去嫁人!” “哼,还在狡辩!一个姓顾的公子都已经向你府上提亲去了,这份庚贴便是从他的喜婆那里拿来的!所以,绝对不会出错!” 什么?顾非墨到她府上提亲?段轻暖急得要哭了。啊,顾非墨,你怎么不早点啊—— 个子最高的老头也冷声一笑,“老夫就一直怀疑着,为什么国师一直说没有找到圣姑,原来圣姑就是睿王的女儿。睿王虽然不是他生父,但国师在睿王府里住了这么久,想必有些情份。这便是在袒护睿王的女儿。” 段轻暖眨眨眼,“什么国师?” 高瘦老头冷笑,“便是睿王世子,你名义上的兄长。他是我南诏的国师,他在梁国的使命,便是找到圣姑。他明明知道你的身份却一直不说,一定是想袒护你!” 段轻暖惊住了。 哥哥是南诏的国师?怎么可能? 她摆着手,急忙辩解说道,“不,不,你们一定弄错了,他是睿王世子,怎么可能是你们的国师?他和我一样,都是从小在睿王府里长大的。” 高瘦老头冷笑说道,“咱们当然不会轻易地泄露出他的真实身份,他从小就被送进了睿王府,而你,当时还是个婴儿,哪里会知道?” 原来是这样? 段轻暖心头忽然一亮。 “既然你们说我是你们的圣姑,而睿世子又是国师,那么说,我们都是你们的主子,你们不能对我无礼,快放了我!” 她的话一落,几个老头都笑了起来,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她。 “圣姑的使命,便是为南诏人活!族人有难,应该舍身奔赴祭坛,以活人血为族人祈福!我们身为南诏族人的护法,不可能放了你!” 一个胖些的老头这时说道,“冥生,跟她多说干什么?咱们的时间要紧,玄生还中了毒,既然找圣姑了,咱们就想办法一起出城去。” 被人喊为冥生的高瘦老头说道,“现在多了圣姑,她又有着郡主的身份,出城的话,不就容易多了?” “说的没错。就这么决定了。”几个老头都点了点头。 “我不走,你们认错人了——”段轻暖吓得往后退。 “容不得你!” 一人伸掌一拍,将段轻暖拍晕过去。 第442节 …… 段轻尘的别院里。 为了不让段轻尘起疑心,云曦叮嘱英儿,不必在她的面前表现得太熟络。 两人依旧保持最初见面时的淡默。 云曦是一脸的谨慎与排斥,英儿则是战战兢兢的侍立左右。 到了中午吃饭时,她竟发现她的米饭改为了红枣桂圆小米粥,而且,粥里还散着淡淡的药香。 她看着粥碗没动调羹,微微挑眉。 段轻尘微笑道,“婢女说你身子……,”他脸色有些不自然,接着又道,“总之,吃些宜补的粥点,总没有坏处,这里面还加了一些其他的稀有药材。” “……” “而且,从现在开始,你每天都得吃,吃完一百天为止!” 她的眸色一沉。 药膳? 他又道,“这里面没有毒,你放心,我费劲周折留住你,当然,是要一个完整的你。” 她挑眉看他。 “英儿!”段轻尘忽然道,“你身上的毒,是不是每日发作一次?” 英儿身子一僵,然后慌乱的看向云曦。 云曦的呼吸一窒,段轻尘果然有后招。 他却温和一笑,将一粒药丸放在桌上。 “英儿,这是你今天的解药,若小姐不听话,你明天的解药,便没有了,若不吃解药,那滋味你还记得吧?全身奇痒,恨不得自己拿刀割了肉去。” 云曦冷笑,“段轻尘,她不过是一个婢女,你何必这样做?用她来威胁我?你弄错对象了吧?我又不认识她!” “曦小姐也可以忽视她,轻尘给她药,凭借心情,曦小姐不吃药膳,轻尘觉得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的人浅浅含笑望向她。 “段轻尘——”她咬着牙,袖中的手指紧紧地握成拳头, 原以为,她解决了囚禁恢复了自由,哪知,他又从她的身边人动手,若他对夏宅的人也下毒动手…… 她吸了一口凉气。 “我不会害你,只是要你按着时间服这些药膳而已。”他眉目温和,话语温柔,可说的话让人听到耳内,心中恨意陡生。 云曦咬了咬牙,“好,我吃就是了。” 英儿的脸色一白,咬着唇,不敢哭出来。 云曦的一碗粥点吃完,前院当差的小仆急匆匆的跑来,“世子……” 小仆看了一眼云曦,欲言又止。 段轻尘没理会仆人,又给云曦添了一碗,温和说道,“多吃点。下午,咱们就得离开京城了,路上可吃不到这样精致的粥点。” 云曦赫然看他,出城? 她免强又吃了一碗。 段轻尘命英儿送她回了房间。 门被关上后,英儿扑通一声跪下了。 “小姐,是奴婢连累你了。”英儿哭了起来。 云曦眯着眼,问道,“你先别哭了,起来说话,你是怎么中毒的?什么时候的事?快说!” “小姐,奴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中毒的,当初,奴婢在街上被安氏的人追杀,是睿世子救了奴婢,因为脸上毁了容,需要用些奇异的药材才能防止溃烂,他便给奴婢吃了一些从未见过的草药。” “……” “谁知,脸上的伤疤好了,但身上其他的地方却每天都会发痒,不吃他给的药,便会生不如死,奴婢曾拿小刀割过肉还是受不住痒,常常抓得全身是血。小姐,奴婢连累你了。” 英儿又哭了起来。 云曦深吸一口气。 难道,段轻尘知道一切? 他是不是知道英儿是她身为谢婉时的婢女?而故意救的?再用药物控制英儿,最后做为威胁她的筹码? 而她识破了机关的事情,也一定瞒不住他。 昨天晚上,夏宅里的打斗声那么大,一定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了。 还有,她与段奕他们合谋挑起那四个护法与他的矛盾,他也一定知道。 否则,他不会几次来房间询问她。 而他又要困住她,一计不成,肯定会来二计! 她身边的人,无疑都是她的软肋! 一言不和会对夏宅的人施毒,一言不和就不给英儿解药。 云曦深深吸了一口气,段轻尘,他究竟要干什么? 想拿宝藏,他也可以以将她关在笼子里看着,他有这个必要这样对她吗? 英儿抹掉了脸上的泪水,拉着云曦的袖子说道,“小姐,你就不要管奴婢了,奴婢能活到这么大,已经知足了。要不是当年夫人与小姐的收留,奴婢早死了。如今小姐可以自由出入,何必再在这里受他摆布?” 云曦抿着唇没说话,而是将耳朵贴在房间的门上。 外面,段轻尘正同他的仆人在说着什么。 “世子,他们抓了轻暖郡主,老王爷与王妃让您快回王府一趟。” “那是她自己咎由自取。”段轻尘的语气淡淡。 “可是世子,若您不去找轻暖郡主,老王爷要是说出当年的事情可怎么办?您可就不能在这梁国立足了!您一个南诏皇室子弟混入梁国皇室,会招来杀身之祸的!” 段轻尘轻笑一声,“他敢威胁我?就不怕元武帝治他一个隐瞒的罪而杀了他的头?不用理会他,你收拾一下,准备出城。” “世子要去哪儿?” “去南诏旧地,这个地方再也不会来了。” 段轻尘微微眯起眼眸,看向远处的天际,不知在想着什么,仆人不敢再问,退下了。 屋子里,云曦对英儿对视一眼。 英儿打着手势问她,“小姐,你听到什么了没有?” “他们要离开这里,再不会回来。” “离开?”英儿惊讶的问道,“原来世子说的是真的?那,咱们得马上通知夏宅的人和王爷。” “来不及了。”云曦道。 的确来不及了,门被段轻尘推开。 “咱们该走了。”他道。 言语干脆,没有多余的话。 “去哪儿?”云曦问道,虽然她已听到了内容,但还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地问他。 “有些事情该了了。”段轻尘淡淡说道,又转身看向英儿,“将小姐的所有衣物全部打包装车,一个时辰后出发。” “可是,世子,小姐的衣物有几百件,恐怕……”英儿犯难,装得下么? 要知道,云曦的衣物可有四百多套,再加上出行用的被褥,各种洗洗漱用具,马车装得下吗? “有三辆马车给你装这些东西,你只需一一整理齐整就好。”段轻尘道。 “是,世子。”英儿转身去收拾衣物。 转身时,她看了一眼云曦。 云曦没什么表情,朝外走时,掉了一块帕子在地上。 英儿慌忙伸脚勾在自己的裙子下面。 段轻尘则走上前忽然抓起她的手腕,“行李,英儿自然会收拾,我们先坐上马车在外面等着。” 她眯起眸子看他。 “时间紧,你就将一下。”段轻尘的手劲很大,钳着她的手腕,让她无法挣脱。 这便是不容她去通知他人了? 他拽着她刚走到前院,谁知又有一个仆人跑来传话,“世子,太子带了不少围住了夏宅,说是要抓拿一个纵火的山匪,世子这时出去,不是正好撞见了?” 云曦半阖着眼,正听着夏宅的动静。 太子段琸为什么来夏宅抓贼? 那边府里有姑姑与舅舅在,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太子想闹出点什么来是不可能的。 只是,为什么忽然间会去搜查?谁又在搞鬼? 段轻尘看了她一眼,问那仆人,“太子为什么会来搜夏宅?” “听说是郡主在夏宅里看到了一个人,极像是在富春山纵火想烧死一众千金小姐的贼子,想必太子就是凭借这个去搜的宅子。” 郡主?段轻暖? 云曦的唇边浮起冷笑来,段轻暖这是想死得更惨一些吗?居然动起了夏宅的主意! 那可休要怪她不客气了! “清者自清,浊着自浊,又不是什么大事,夏宅的人应该会处理好。”段轻尘对她说道。、 云曦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但,他却没有继续往前院走,而是带着云曦又折回了后院。 她被他拖到一口古井旁。 云曦心中诧异。 第443节 她记得这口井里的水原本是满的,怎么一下子就成枯井了? “跟我来!”段轻尘带着她一起跳了下去。 下方的湿淤泥上放着一块石板,段轻尘抬脚踢了一处井壁。 很快,井壁上现出一个洞来。 段轻尘摸出一粒夜明珠,将洞里的情形照得跟白天一样。 他看出她脸上的惊异,微笑说道,“这个地方直通城外。” 云曦吸了一口凉气,果然,段轻尘有后招。 谢枫守在几个城门口,哪知段轻尘钻了地洞。 只是不知那几个老头会怎么出城。 “段轻尘,你带我来这里,给我的那些衣物怎么办?” “你喜欢?”他温和一笑,“放心,英儿与老李会随后跟来,你的衣物,一件不会少。” 她被他拖进了地洞里。 地洞里的地上也铺着石板,但好在外面的水没有进来,里面也是别样地一番洞天。 段轻尘走了一段路后,就要停下歇息一会儿。 云曦站在她的面前。 因为她也没法离开。 她的手腕被他拽着。 她偏头看他,段轻尘的脸色一片苍白。 又在装病博他人同情? 她扯了扯唇角。 骗人的把戏玩多了,便不再有人相信了。 “曦小姐是不是在心中诅咒着轻尘早些死掉?”他浅浅一笑。 云曦没说话。 “会如你所愿的,只是,目前,你得听我的!否则,你的下场会是血流而尽而死。” 他的言语淡淡,她已惊得睁大双眼,“什么意思?我为什么是那种死法。” “想看看吗?这就带你去!” …… 云曦被段轻尘带进了地道。 英儿则在老李的监督下,飞快地收拾着行李。 整整三大车衣物,外加一辆宽敞的空车是留给云曦坐的。 老李被段奕踢了一脚,这时才免强能下地行走。 他也顾不上身上的伤痛,亲自驾着马车。 英儿的手里捏着帕子,心中焦急。 马车路过夏宅的门口时,她从车窗里丢下了那块云曦的帕子。 因为赶路急,倒是没人发现她丢过东西。 车队过去后,夏宅的门打开来,很快有人捡起帕子又进了宅子。 白虎捏着云曦的帕子颠来倒去看不明白。 “给我看看。”谢甜将帕子抢过去,她眼睛眨了眨,“小曦儿这是……被人带出城了?” “小主出城了?”白虎吃了一惊,“玄武,青龙,朱雀,快,咱们去追刚才的马车!” “追什么追?”谢甜拍了白虎一巴掌,“有这么傻的人吗?带着人招摇过市?” 白虎摸摸头,“谢小姐,那咱们到哪儿找啊——” 谢甜伸手托着下巴,“出城了么?当然是到城外找。走,全部出城!” 白虎叹息一声,“人啊,果真不能太有钱,看小主招了多少敌人!” 谢甜又拍了他一巴掌,“怎么能怪她钱多,只能怪世人太贪心!” 白虎:“……” …… 南诏的三大护法,护着一个重伤的人,押着段轻暖,装成家中有人病亡的模样往城门而行。 两个扶灵的,一个捧牌位的,一个“孙女”哭丧的。 他们找了一辆马车,装着棺柩缓缓朝城门处而来。 段轻暖的双眼一直在人群中搜寻着,她不甘心被人押着出城。 因为,出城她就得死! 忽然,一匹快马朝这里冲来。 马上的人,身姿绰绰。 她惊喜的睁大双眼,终于—— 她不用死了。 ☆、053章 潜入南诏内部 (修) 骑马而来正是顾非墨。 顾非墨的身后跟着不少的家丁。 他一边挥着马鞭,一边高声喊道,“永贞皇后的娘家顾府,昨夜闯进去一群贼子,偷了不少的财物出来。凡是赶车的,背包裹的,运货物的,全部要停车检查!” 顾非墨坐在一匹通身全黑的骏马上,一身墨衫风姿绰绰,再加上他的高嗓门,立刻吸引不少人去看。 这里已经到了城门前。 他高声一喊,人人都停了下来。 有看他风采模样的,有好奇议论传说中的永贞皇后的。 守门的城门吏,以前是顾非墨的下属,见到老上司,马上配合喊道,“全部停下搜查!” 顾非墨甩着马鞭子,闲闲打马朝几个运货的车马队看去一眼, 他挑着眉,对那城门吏说道,“查仔细点,本公子家中丢的可是皇上赏下的财物,都是当年永贞皇后喜欢的珠玉。” 这还了得? 居然偷的是永贞皇后的东西!胆子肥了这是! 城门吏马上高喊,“搜仔细点!” 南诏的几个护法,只得停下送灵车,配合检查。 段轻暖心中大喜,这下她可有救了。 她正要开口喊顾非墨。 忽然,又从城中跑出黑压压的一队人马,穿得各式各样,人人手里扬着大刀。 为首的是个黑脸大胖子。 他口里喊着,“让开让开!打劫的来了!要钱不要人,不给钱就抓人!” 一伙人朝城门口冲来,人人面目狰狞。 光天化日之下喊着打劫,想必是悍匪。 人们吓得四散逃奔。 这些人冲到段轻暖的跟前,呵呵笑起来, “有美人!今天运气好!” “不,救命——”段轻暖尖叫起来,她看向顾非墨求救。 顾非墨的头都没扭动一下,压根不理会她。 “爷来救你,哈哈哈——” 黑脸胖子大笑着,挥起刀背将她敲晕,然后拽上马背,扔给一个喽啰。 众人起着哄,掳了她就朝城门外跑去。 一见抢人了,城门口的人跑得更快了。 但人跑了,货物车马车一时跑不掉。 一时之间,城门口乱成一团,哭爹爹喊娘亲。 南诏护法们护送的“棺柩”很快就被人围住了。 黑脸胖子的手朝棺柩一指,“里面肯定装着宝物,抢了!” 南诏护法们的神色一变,在这个地方又不能与人打起来,否则就会暴露了身份,更是没法离开。 被掳走的段轻暖就不顾不上去救了,三人护着“棺柩”喊道,“里面真的是家中的逝者,没有宝物。” 但抢劫的人哪里理会他?见他们不还手,几十个人围着三个护法打。 黑胖子咬着森森白牙,口里哼哼着,“叫你们欺负咱老大,看爷不打死你这丫的——” 护法们终于忍不住了,有一人已运起劲力来。 顾非墨眼尖,看到了已举起手掌要发力的护法。 他冷笑一声,高声喝道,“住手!你们居然敢当街抢财,城门吏,还不快抓人?” 第444节 城门吏这才反应过来,“来人,来人,抓匪徒!” 城门吏加上顾非墨的家丁,合力围击匪徒。 霎时,城门口混战成一片,打得人仰马翻。 南诏护法才放下了他的手掌,继续护着棺柩。 黑脸胖子的人,渐渐地落了下风。 他又高声喊道,“抢不到财物,抢了那个小娘子也是划算的,大家退了!” 一伙人又同来时一样,马蹄溅起灰尘,冲向城外,霎时没有了踪影。 城门口又恢复了平静。 “贼子走了,大家赶路的赶路啊,别在这里停留了!”城门吏喊道。 刚才还吓得七魂丢了三魂的的路人这才反应过来,松了一口气开始检查自己的财物。 顾非墨带着人,随意地在几辆货车、几辆马车里查看了一番,最后在南诏使者的棺柩前停下。 他拿马鞭子敲了敲,“打开,让本公子看一下,里面有没有藏着顾府的财物!” “公子,不可能有,这里面是家中的逝者!” “逝者?装着逝者就不能查看吗?说不定是你们偷了本公子府里的财物送给逝者做陪葬品!本公子告诉你,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抢了也没用!” 说完,他忽然用脚狠狠地一踢,将那棺柩踢下马车。 嘭—— 砸起老高的尘土。 有两个护法顿时握紧了拳头,被另一人伸手拦住,“公子,真的没有,死者为大啊,公子!” 那城门吏也跑来劝说道,“顾公子啊,逝者为大啊,您就放行吧,依本城门吏看,他们不像是偷盗之人。” “呵——,算你们运气好,本公子今天不跟你们计较了,滚吧,滚吧,别将死人的晦气传过来。” 顾非墨嫌弃的抬袖子挥着面前的尘土。 “顾公子已经同意了,你们还不快走?”城门吏朝三人喝道。 正求之不得呢,三个护法赶着马车飞快地离开了城门口出了城。 没一会儿,谢枫骑马而来。 顾非墨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朝顾府的家丁手一挥,调转马头朝城里走。 “非墨!”谢枫拍着马匹与他走在一排,“怎样?没什么意外吧?” “果然胳膊肘子朝外拐啊!本公子的心都寒了。”顾非墨长长地一叹。 谢枫眨眨眼,“哪儿朝外拐啊?我在帮我妹妹与未来的妹夫,怎么叫朝外拐?” “哼,明明是我跟你先认识的,你现在却帮起了段奕那厮——”顾非墨忽然住了口,看了一眼周围冷哼一声,自己打马离开了。 谢枫:“……” 这时,又从城门外飞奔来一匹马,马上是一个胖身材的青年男子。 “枫公子!”这人正是赵胜。 刚才的黑脸胖子匪徒,便是他往脸上抹了锅底灰装扮的。 现在,他的脸上洗得干干净净,又是一个带着福相的青年掌柜。 谢枫朝他点了点头,将马儿赶到一处僻静的角落,赵胜也跟着走过来。 “怎样?赵胜,你们出城后,那几个南诏老头没起什么疑心吧?” “没有,枫公子。”赵胜摇摇头,“而且,属下按着曦小姐密信上的指示,将那个段轻暖狠狠地收拾了一顿,扔在南诏护法必经之路上。” 谢枫点了点头,“接下来,就企盼王爷与曦小姐混进南诏的族人里不要被发现。那可是一群疯狂的族人,万一他们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赵胜眨眨眼,“枫公子,王爷假冒的那个护法,据曦小姐说,本身不爱说话。他穿上衣衫做做样子,总不会引人注意吧?” 谢枫的眉毛拧成疙瘩,一脸担忧,“但愿吧。” 为了帮云曦能彻底摆脱南诏族人的纠缠,大家这次都配合云曦与段奕演一出戏。 云曦丢给英儿的帕子上画了一幅图。 英儿又故意遗落在夏宅的门前。 谢枫按着图上的指示,在云曦住在夏宅的园子里找到一本册子,上面详细写明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及她的谋划。 谢枫始知自己的这个没有任何血亲关系的妹妹,身世居然这样的坎坷。 不杀死对方,她可能也同她的生母一样,一辈子会受到南诏人的追杀。 她明知他不是她的哥哥,却一直义无反顾的帮着他博上位。 替他照顾着无依无靠的母亲夏氏。 替他报了当年的驱赶之仇除掉了安氏一家子。 替他杀了一个个的仇人。 她身为一个女子居然为哥哥做了这么多,现在,她有难,他怎么能无动于衷? “赵胜!”谢枫神色凝重,“曦小姐帮你们,难道,你们不该回报她吗?” “当然会!”赵胜挺了挺胸脯,“我赵胜在决定跟着她的那一天起,就说过,一切听她的!” “好,召集全部双龙寨的壮士,明天一早跟随本公子一起前往九姑山!那里一直潜藏着南诏的遗民!” “是,枫公子,赵胜这就去召集人马去!” 赵胜走后,谢甜与端木斐也骑马而来。 “大侄子,你姑父的仇人抓到了吗?” 谢枫眨眨眼,“姑父,是谁?” 端木斐:“……” 谢枫恍然大悟,点了点头,“那是当然,王爷早命人送到一个地方去了。姑姑随我来!” 谢甜微微一笑,“端木,你外甥,我徒儿小奕儿,这招偷天换日的法子着实不错。” 端木斐却摇摇头,“不是他想的,是曦曦想的。你徒弟这回是将,曦曦是帅。” 谢甜白了他一眼,“他们两个,谁将谁帅,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端木斐微微一笑,“曦曦的师傅是我,而小奕儿的师傅是你,所以,两个徒弟比试后,你的徒弟输了,那么,是不是我就不用同你成亲了?” 谢甜:“……” 端木斐:“嗯?” “你耍赖!要比咱俩来比试!” 谢枫眨眨眼,“姑姑,阁主,正事,现在谈正事,你们跑题了!” 谢甜:“……” 端木斐:“……” …… 三个护法急匆匆地赶着马车出了城门。 走了一二里路后,发现路上再没人经过,这才扔掉了棺柩,将受了重伤的同伴扶进马车躺好。 “玄生,你感觉怎样?”高瘦个子的冥生问道。 “玄生”咳嗽了两声,微微睁眼看了三人一眼,摇摇头,又昏昏沉沉睡去。 胖护法说道,“冥生,刚才玄生躺在棺柩里时,那个姓顾的公子将棺柩踢倒,玄生的伤势一定加重了。” “哼,等咱们再回大梁京城时,一定要报这一脚之仇!顾家的人惹咱们,那是找死!当年那顾凤不就是不自量力么?敢杀我南诏大将,不是落了个死在地下几年都没人收尸的下场的么?哼!收拾一个小毛孩顾非墨,可是小事一桩!” 马车里,已经成功替代玄生的段奕微微睁开眼来,但没一会儿,又闭了眼假寐。 顾非墨的姐姐顾凤之死,难道与这几个护法有关? 没一会儿,他又微微睁开眼来,敲着手指想着事情,却忽然发现手指好痛,顿时脸色一黑。 顾非墨居然踢了一脚棺柩,害得困在里面的他吃惊之下伸手乱抓,抓到了一颗铁钉而手指受伤! 顾非墨又想找死吗? …… 为了照顾受伤的同伴“玄生”,三个南诏护法将马车赶得很慢。 走到一片树林时,一个浑身是伤的女子跑了出来,“救命啊——,救命——” 呼喊的正是段轻暖,当她看清行走来的这辆马车时,一时惊住了。 这真是才出狼窝,又进了虎穴。 她惨白着脸转身想跑回林中。 “站住!选为圣姑的女子,生是族人的圣姑,死是族人的圣姑!段轻暖,你一辈子也跑不了的!”瘦高个儿的护法忽然从马车上跃下来,直扑段轻暖。 “不,我不去南诏,你们放了我!” “玄生,冥生,不洁的圣姑,是个怎样的处置法?” 忽然,有女子的声音从另一侧的林中传来。 ☆、054章 千刀割肉祭祀 不洁?什么不洁? 段轻暖朝那声音看去,发现走来的是一个穿着一身白衣的女子。 女子蒙着面,哑着声音说话。 一身白衣似雪,清丽雅致,墨发未梳发髻,散在身后。 第445节 虽然看不到她的面容,但那眸中的神色却是异常森寒,仿佛是两柄利剑直刺她的心口。 段轻暖的心头咯噔了一下。 白衣女子正是云曦。 她被段轻尘拖进了地道后,顺着地道出了城,而地道口正设在城外的这片树林里。 因为地道内的路线较直,加上在城门口时,顾非墨与赵胜两人拦截车马耽误了时间,因此,段轻尘与云曦竟比几个护法先到城外。 两人正在这里等着英儿与老李的马车,没想到遇上了段轻暖。 “原来是你?那天在夏宅的女人就是你?对不对?我饶不了你!”她奋力地朝云曦扑去。 都是这个女人的胡说八道,她才被这几个老头抓到城外来。 只是,还未等她近云曦的身,一人忽然挥袖,袖风将她扫倒在地。 段轻暖的身子撞在一棵树上,疼得她惨叫一声。 一身黑衣斗篷的段轻尘从一株树后走出来,拦在云曦的面前。 “哥,是你?”段轻暖惊喜地喊道,“哥,救我。快救我啊,还有,杀了那个女人,她同夏宅的人串通一气害我!” “我有害你吗?还是你自己想害人被人还击了?段轻暖?”云曦冷笑一声。 段轻暖几次三番想至她于死地,她绝对不能留她! “原来国师也出城了。”三个长老朝段轻尘走来,依旧客气地俯身一礼。 段轻尘淡淡看了他们一眼没说话。 护法们又一齐看向段轻尘身后的云曦,“国师,这位是……” “她是谁,与你们何干?”段轻尘神色淡淡。 他的语气不太客气,几个护法的脸色一沉。 云曦偏头看向段轻尘,微微眯起眸子。 这两方果然是仇深似海了。 而这时,南诏护法的马车里,重伤的“玄生”微微挑起车帘朝这里看来。 云曦迎上他的目光,点了点头。 “玄生,冥生,本小姐很好奇,不洁的圣姑,你们怎么处之?” “不洁的圣姑,弃之!”马车里,“玄生”的声音淡淡说道。 大约是因为受过重伤,又中了毒,“玄生”的声音低哑诡异。 其他的三个护法一齐看向段轻暖。 发现她的身上,衣衫凌乱,头发乱蓬蓬。 几人又想到她刚才被几个强盗掳走,护法们看她的眼神便带着审视与怀疑。 因为,从段轻暖被掳走到现在发现她,足足过了一个时辰的时间。 一个弱女子从土匪的手里逃出来,而且一身狼狈,还有清白身存在,是件让人十分怀疑的事情。 “请圣姑伸出胳膊!” 冥生阴沉着脸走向段轻暖。 “哼,本郡主,清清白白!看就看!” 段轻暖不傻,这几个人的眼神怪异,蒙面女人又一直在说她不洁,她便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起初也以为,被那几个匪徒劫到林子里是想占有她身子。 哪知那些人只是打了她一顿,撕碎了她的衣物后扔下她就跑掉了。 段轻暖掳起了袖子,“看吧,看……” 她顿时惊在当地。 怎么回事?她的守宫砂呢? 她将袖子整个卷起来,翻来转去的看。 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指甲大小的朱色印记。 “你让我看什么?轻暖郡主?看你胳膊上的淤泥么?”云曦的眉梢微微一扬,轻笑一声。 “怎……怎么回事?我的守宫砂哪去了?” “段轻暖,难道你的教养嬷嬷没有教你?女子破处之后,守宫砂便同时消失不见了?” 段轻暖尖叫起来,“没有,我没有……没有破……破处,你胡说!”她又看向段轻尘,“哥,你相信我,我没有!” 段轻尘面无表情,站着没有动。 “没有,谁相信?你刚才被一群劫匪掳进了林里这么久,你的衣衫又不整,没发生点什么,谁信?” “你胡说,你血口喷人!”段轻暖尖声地叫起来。 她吓得哆嗦着,脚步悄悄地往后退。 “段轻暖,你狡辩也没有用,一切以事实为准!”云曦紧紧地盯着她的脸。 南诏护法中的瘦高个子冥生,忽然大步上前抓起段轻暖的手腕。 大怒说道,“被选为圣姑的女子,终身为族人祈福不得与人婚配!你居然敢答应顾家的亲事?就得受千刀割肉的惩罚!以活人血来向天上的圣灵请罪!” “不,你们弄错了,我不是你们的圣姑,哥,救我,我不是啊,哥哥,你跟他们说说!”段轻暖吓得哭了起来。 她整个身子都在发着抖。 她不要死,她不要! 她才十六岁! “你不死,谁死?轻暖!自己犯了错,自己接受惩罚!”段轻尘说完,转身走开。 云曦看向他的背影,眼睫闪了闪。 他果真心狠毒辣,冷血无情。 段轻暖不是她的亲妹妹,但也是在一个府里长大的,他居然没生起一丝怜悯之情。 几个护法将惊得丢了魂魄的段轻暖捆在树上,冥生喝道,“执行!” 声音落,刀起。 护法们的身手本身就不弱,手中的刀如飞轮一般挥动得只看见一团亮影,而那团影子里,段轻暖的哀嚎声一声高过一声。 云曦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几人看。 她的唇角渐渐浮起冷笑来,千刀割肉祭祀? 这些人,当年也是这般对待母亲的是么? 端木雅将她塞入泥坑里,塞了一根芦苇管子给她,用着平生最严厉的口吻说道,“活着,不惜一切代价的活着!” 就在她的错愕中,母亲端木雅倒下了,而且,至死都没有哼出一声。 一千刀割在身上,她是不是怕吓着护在身下的女儿? 血水染红了那条泥水坑,虽然过了近六年的时间,但是,只要一闭眼,那一幕就出现在眼前。 天冷,血水混着泥水结成了凉块。 而母亲,除了一张脸依旧美艳,身体上没有一处完好,全身血肉模糊。 一千刀!这些人如此自私的杀了她的母亲! 段奕找到她的时候,她又冻又吓好几天都说不出话来。 往事又在眼前闪过。 云曦的脸色惨白,袖中的手指在轻轻地颤抖着。 南诏护法的马车那里,有什么东西丢了出来。 她扭头看去,段奕装成受了重伤的玄生,正伸出一根食指晃了晃。 一! 对,只差一步了,很快就会进入他们的地方。忍着! 她将头扭过,忍住了心中的愤怒与悲伤。 不知过了多久,冥生说道,“一千刀,执行完毕。” 树上的段轻暖,早已成了一个血人。 她奄奄一息,望向云曦一脸的恶毒。 她张了张口骂道,“你这个贱女人!我不会放过你!哈哈哈,实话告诉你,夏宅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有人不会放过他们,哈哈哈——” 云曦的眼睛微微一眯,从腰间摸出一个瓶子扔给冥生,“这个是紫葵的药粉,可以解玄生护法的毒,我愿拿解药换你里手里的刀,来送这个女人一程!” 冥生接过云曦手里的药瓶,拔开盖子闻了闻,眸色一亮。 他欣喜地说道,“姑娘请自便,但是,她不能活!” “当然,我既然借了你的刀,怎么还会救她呢?” 冥生拿了解药往马车走去。 另外两个护法也走向了马车。 马车里,“玄生”挑着车帘子朝云曦看了一眼。 “你……你想干什么?”段轻暖的一张脸已惨白,她惊恐地看着渐渐朝她走来的云曦。 “干什么?我想让你死!”云曦轻轻一笑,然后,她伸手挑起面纱一角,双眸似剑的盯着段轻暖,“你看清了吗?这便是我想让你死的原因。” “你……你是……”段轻暖马上咬牙切齿,“你居然……” 云曦的手指忽然一转,两枚锈花针现于她的手指。 紧接着,她飞快地将针扎进段轻暖的脖子,“我不会让你说出去的!” 段轻暖张了张口,发现果然发不出声音来,便以一种怨毒的目光看着云曦。 第446节 云曦厉声问道,“段轻暖,我自认没有得罪你,你为什么要害我?” “……” “你说我抢了你的顾非墨,可笑,第一,顾非墨不是你的,第二,他只是我的朋友,他喜欢谁,将来同谁结亲,都与我无关。所以,你的嫉妒来得莫名其妙!” “……” “你因妒生恨引人来杀我?我哪能随你的意!你敢害我的家人,我便让你先死!你想我不得好死?告诉你,不得好死的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所以,现在,让你尝尝不得好死的滋味!下辈子记得别再惹着我!” 原本已奄奄一息的段轻暖,此时正用恶毒的眼神看着云曦,嘴唇还一张一合。 云曦微微眯起眸子,段轻暖在说,只要有一口气在,定会让夏宅的人生不如死!而且,真正的圣姑,她也猜到了是谁。 威胁?云曦轻笑,“只可惜,我不会让你得逞!” 她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瓶,将瓶中的水倒在段轻暖身上的伤口上。 “这是一种草药水,不是毒药,不过,蜈蚣与蝎子却是十分喜欢闻这个味道。”她微微一笑,“要不要试试?” 段轻暖吓得身子一僵,很快,一只蜈蚣从草地里爬了出来,顺着段轻暖的裙子一直爬到她的腰间裸露的肚皮上,吸着那些药水起来。 没有一儿,又有蝎子子爬来。 现在是炎热的夏末,他们又是站在树林边上,虫蛇可是一年中出没最多的季节。 没一会儿,段轻暖的身上便爬满了这些虫物,她吓得额头布满冷汗。 血水,泪水混作一团。 …… 忽然,又有人朝这片树林骑马而来。 马上的人是个婆子,她的身影渐渐的近了,但,云曦却是冷笑起来。 上天果真是厚待她的,她的仇人,这便是主动送上门来了。 “梁婆,你好久不见!” ☆、055章 反奸计(改标题) 马车里,除了正服侍着“玄生”吃药的,瘦高个子的冥生没有出来外,胖护法与另一个小个子护法听到马蹄声都从马车里走了下来。 双双站在路旁,望向骑马而来的梁婆。 段轻尘也走到云曦的身旁站定,他看了一眼云曦,没说话。 不多时,梁婆骑马到了众人的面前,飞快地跳下马来。 她一指捆在树上的段轻暖说道:“国师,护法!新的圣姑并不是这个女子,而是谢锦昆的养女——目前住在夏宅的谢云曦,也就是梁国的准奕王妃!” 云曦的眸色顿时一沉。 梁婆,居然也是南诏人? 看来,有人从六年前起,就在做着谋划,这花费的心思可谓不小。 她扭头看向段轻尘,唇边渐渐地浮起了冷笑。 段轻尘却是回以浅浅一笑,“你想问什么?” 问什么? 她什么也不用问了。 安氏是假贵妃的人,而梁婆是安氏安排在谢婉身边的人。 梁婆又是南诏人! 这些人,只等着谢婉后背上的刺青地图,在及笄当天出现,而好取下来。 安氏想谢婉死,南诏人想拿到那份地图,因此,合伙害死了谢婉! “怎么回事?”胖护法眯起眼睛,忙问梁婆。 马车里,冥生听到梁婆说的话也从马车上走下来,“将你知道的说清楚!” 梁婆说道,“属下暗查多年,当年,夏玉言收养的一个儿子失踪了,她抱着三个月的大女儿去寻儿子,却没想到在路上时女儿也死了。在她埋葬女儿的时候,有人送了她一个女婴,这件事情,住在夏宅附近的人都知道。而那个女婴正是端木雅生的双生女中的一个!” 冥生赫然看向段轻暖,原来她说的是真的? 但,被他们割了一千刀的段轻暖,又在云曦洒的药水的作用下,引来虫蚁毒蝎噬咬,早已气绝身亡。 “事情查得可准确?”另一个胖护法问道。 “错不了,她的生辰庚贴在钦天监那里,被属下拿出来了,国师,护法请看。” 梁婆说着,又从怀里取出一份朱红色的庚贴来。 她又道,“贴子上一般都要写上女方宗亲三代的名字,可上面却只写着一个女方的名字,这就已经让人觉得奇怪了。” 段轻尘接过庚贴,眼神微缩。 “而且,上面写的女方的名字是谢曦,而不是谢云曦,据当初跟踪那端木雅的人说,端木雅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叫谢婉,一个叫谢曦!而众所周知,奕亲王段奕娶的王妃正是夏氏的女儿,那么,就不言而喻,夏氏的女儿谢云曦,实际上就是端木雅生的另一个女儿——谢曦!那个身藏另一份藏宝图的人!” 冥生问道,“生辰八字也对得上?” 梁婆点了点头,“也对得上,正是梁国元康五年鬼月十五辰时一刻所生。” 云曦看了一眼马车,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她的庚贴她见过,明明不是这样写的,怎么会是鬼月的日期?她不是八月生的吗? 是夏玉言弄错了,还是别人搞的鬼害她? 她的确是端木雅的女儿,可那个什么圣姑,怎会同她扯上关系? 而且,看段轻暖的死法,便可知,这个圣姑不是什么好差事,不能成亲,而且,还要是处子之身。 但,这两样,她都背道而驰。 她与段奕有婚约,已被册封且有皇家玉碟,而且,她不是处子之身。 若她真的是圣姑,那么,她的下场会同段轻暖一样,被人千刀杀死。 梁婆又说道,“国师,护法,眼下,大家还是重新回到城里去吧,找不到圣姑,就没法向族人交待啊。” 胖护法点了点头,“嗯,梁左使说的对,原本,我们几人就在城里,要不是玄生受了重伤而且中毒,也不会出城来。” “老夫发现了一个问题!”冥生伸手捏着胡子,忽然冷笑起来,“难怪那天夏宅的人对老夫们伏击,原来,他们是心虚,以为我们发现了他们,才来个先下手为强。” “你们不是认为,让夏宅的人伏击你们,是孤的授意吗?”段轻尘忽然说道,温和的脸上浮现少见的怒意。 冥生与梁婆以及另外两个护卫,脸上都讪讪的,朝段轻尘拱了拱手,“国师,是我等误会了国师了。” 云曦眯起眸子看起段轻尘。 他会不会将她交出去? 梁婆忽然盯起云曦看起来。 “这位姑娘,能否解开面纱让婆子我瞧上一瞧?” “放肆!梁左使,她是孤的人,你敢对她不敬?”段轻尘忽然冷喝一声。 梁婆马上闭了口,但一双眼却滴溜溜地盯着云曦的脸上转来转去。 咳咳—— 马车里,重伤的“玄生”忽然猛咳嗽了几声,低哑着声音说道,“冥生,刚才那位白衣姑娘的解药不错,想必会些医术,叫她到马车上照看老朽的伤势。” “不行,她身份尊贵!”段轻尘冷声说道。 云曦轻笑一声,瞥了一眼段轻尘。 “国师,你的族人伤重,而本姑娘正好懂些包扎看护,你这么拒绝,是见死不救?视族人的性命为草芥?况且,他的身份还是位护法!” “请国师放人。”冥生几人朝段轻尘拱手一礼,脸色纷纷沉下来。 而这时,云曦已走向马车,那两方人斗起来,正好容她做些事情。她挑起帘子坐了进去。 梁婆看了那马车一眼,脸上略有所思。 她朝段轻尘走近两步,低着声音问道,“敢问国师,刚才那位姑娘姓什么叫什么?是哪里人氏?” “梁左使,孤刚才说过,她是孤的人,你打听这么多,是不是太蔑视孤了?” “属下不敢!”梁婆咬了咬嘴唇,低着头退后两步说道。 但她的心中依旧泛着狐疑。 那个白衣女子沙哑的声音是陌生的,但那双眼,却又似在哪儿见过? 而且,段轻尘为人古怪,从不见身边有女人出现,怎么忽然间多了一个女人?看那眼神,似乎又极为关切白衣女子。 那女人究竟是谁? 冥生与一胖一矮两个护法走到玄生的马车前,朝里面说道,“玄生,既然真正的圣姑又出现了,哪么,咱们是不是,还是派人进城去找上一找?只是,你现在受着重伤,看来要好好的商议一番了。” 里面传来咳嗽的声音,有一人正拍着他的背,玄生的声音虚弱低哑地传来,“老朽身受重伤,还怎么进城?进城后不仅拖累了你们,还会引起梁国人的怀疑。” 冥生点了点头,“你说的对,那么,咱们几人就分开行动。” “冥生的轻功最好,紧要关头可躲开梁国人的追杀,而梁左使又要引路,那么,你们二人回京城,由羽生和寓生送我吧。”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都说道,“行,就这么定了。” 而这时,英儿与老李也赶着马车来了。 “世子!”马车停下,老李从一辆马车上走下来,走到段轻尘的面前,“全部收拾好了。” “嗯,继续赶路。”段轻尘点了点头。 只有英儿则是死死地盯着,与几个护法说着话的梁婆在看。 她的身子颤抖起来,两眼闪着仇恨的光。 梁婆!她居然在这里! 居然还没有死! 要不她,婉姑娘哪里会死得那样惨? 都是这个婆子出的馊主意害了婉姑娘。 第447节 她勾唇冷笑一声,没有理会老李喊她的声音。 而是,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抓在手里。 她一言不发的走到梁婆的身后,忽然轮起手里的石头朝梁婆的头上狠砸过去。 梁婆反应快,她反手一钳将英儿的手抓住,另一只手扬起来就朝英儿的脸上拍去。 “臭丫头,居然敢暗算本副使?找死!” 嗖! 忽然,从马车里飞出一根披帛来,长长的绸布披帛将梁婆的手腕卷起。 劲道之大震得梁婆的手不由得一松。 英儿趁机跳开。 云曦一边挽着披帛,一边冷笑道,“怎么,梁左使居然同一个侍女厮打?也不怕招人耻笑?” “哼,姑娘,你这是是非不分,分明是这个丑八怪的丫头想偷袭击本左使。本左使教训一下她!” “呃——”几个老头也一时不知怎样劝架。 英儿这时忽然大哭起来,指着梁婆就骂道,“你还我地瓜!你昨天说借我一个地瓜今天会还我三个的。三个地瓜呢?你分明是想耍赖,还要打我,救命啊,爹,娘,住在咱家隔壁的婆子打人啦,来人啊——” 段轻尘微微挑眉,负手而立站在几丈远的地方没说话。 老李则是一脸的惊异,这个丑丫在搞什么名堂? 但段轻尘不说话,他也不敢多嘴,貌似,丑丫也没有吃亏,刚才还有人救她。 而梁婆是一时怔住,这是个疯丫头? 英儿又叫道,“你这婆子昨天还骂我是个傻子,你才是傻子呢,你们全家都是傻子!” 梁婆:“……” 英儿的唇角微微一扯又飞快地举起了刚才的那块石块,狠狠地朝梁婆的脑门上砸去。 嘭! 梁婆的头上霎时鲜血飞溅。 梁婆没料到这个疯癫的丫头又动起手来,大意之下,她的额头被石块砸了好大一个口子,鲜血直冒。 她晃了晃发胀的头,大怒去抓英儿。 英儿早一步跑掉了,边路边喊,“娘,疯婆子抢了我的地瓜不还啊,娘,快帮我——” 她飞快地朝云曦的马车跑去。 梁婆哪肯甘心?紧追过去。 两个女人打架,众人都不好上前劝。 而这时,忽然有不少骑马的人朝这边而来,仿佛从天而降一般,出现在树林里。 那些人一边策马,一边高声喊道,“抓住南诏间隙四大护法!大家快冲啊,太子说抓到一人奖励一万两!” 几个护法一齐脸色一变,互相对视一眼。 怎么回事?这条小道极为隐蔽,怎么会有梁国朝中的人追来了?还是太子授意的? “冥生,我受了重伤跑不了,况且来的人不少,你们先走吧!”马车里,“玄生”说道。 “不,玄生,我们四人一直是合体的,从未扔下任何一人。大家准备着,准备迎敌!”冥生将手一招,凛然看着来的马匹。 骑马而来的人,渐渐的近了,一人高声笑道,“梁婆子,多亏你带路,才让咱们找到了这里,哈哈哈——,现在,咱们一起杀光这些奸细!” 什么,这些人是梁左使带来的?冥生赫然看向梁婆。 “不,不是我,不是我,他们在胡说八道!” “不是你,他们怎么会找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冥生,本姑娘也觉得很奇怪呢!”云曦走下马车轻笑一声。 “胡说,我梁音怎么会背叛南诏族人?” “没有吗?看看这是什么?”云曦冷笑一声,扔过去一件东西。 …… ☆、056章 幕后执棋手 被云曦扔在地上的是一块明黄色的卷绸——皇帝颁发的圣旨。 上面的朱红色印戳正是梁国元武帝的玉玺印章! 冥生当然认识这个印戳,神色陡然一沉。 那是一道册封圣旨! 册封梁氏为一品颍国公。 梁国皇帝最是痛恨南诏人,却册封一个南诏的灵族左使为女国公,显然,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 比如这次的路线泄密…… “老身不认识这个!”梁婆叫嚷起来。“这是陷害!” “不认识吗?”云曦轻笑一声,“这道圣旨便是刚才的疯丫头从你的身上偷下来的,她可是个神偷圣手,这圣旨上还沾有你衣物上的药香味。梁左使,各位,你们不相信的话,可以仔细地闻一闻看一看。” 梁婆一肚子的狐疑想要伸手去捡,却被冥生抢先一步抓在了手里。 “冥护法——” “先杀敌人,这件事情稍后再说!大家都行动起来!”冥生大声说道。 他的脸上没有半丝儿责骂与怀疑梁婆的意思。 云曦的眼角挑了挑,冥生不愧是四人中最心细的。 的确,这个紧要的关头,窝里斗起来,无疑,是敌人最想看见的。 然后,他又看向段轻尘那里,“也请国师放下私人恩怨,共同御敌!” “冥护法,孤可是从来没有记着什么私人恩怨,倒是冥护法一直记着吧?”段轻尘轻笑。 冥生忍了忍,“国师,老夫回南诏后会当着族人的面向国师道歉。” “但愿冥护法的记性好。”段轻尘淡淡说道,然后也走到路中间来。 冥生没再同段轻尘辩解,与另外两个护法摆着阵形守着马车附近。 梁婆森冷的眼神朝英儿扫去,简单地擦了一下额头上的血后,也站到了路中间。 云曦则是退到“玄生”的马车旁。 英儿紧跟在她的后面。 很快,一大群骑马的人到了他们的近前。 冥生的手一挥,与另外两个护法及梁婆厮杀起来。 这队追来的人正是化了妆的谢枫与青一,以及一众青山隐卫的人,还有不少双龙寨的人。 当然,穿的都是一身羽林卫的营服。 就在安氏的大儿子谢诚还在羽林卫当着头领的时候,云曦使计偷了谢诚的羽卫头领的腰牌。 谢枫借用腰牌装成谢诚的样子,进了羽林营里搬出了不少的羽林营服,以及几箱梁国兵营里惯用的宽口大刀出来。 一共是一百套。 之后运出了城,一直藏在双龙寨里。 现在,一百个人装成羽林卫来抓人,冥生哪里会知道这些都是假的? 再说,谢枫本身就是朝中差官,一身正气,他装成头领,通身的将者威严之气让人不得不信。 两方人厮杀起来。 青一一边挥着砍刀,口里一边喊道,“梁婆子,你怎么还帮对方?他们人少知道不?要不了一柱香的时间,小爷我就将他们全都砍倒!拿了他们,咱们到皇上的面前得赏钱去!” 梁婆大怒,“你们胡说八道,老身不认识你们!” 青一依旧高声地说道,“哎哎,你怎么翻脸不认人了?昨天,皇上就已经下了圣旨了啊!” 好大的口气! 冥生冷笑,“梁国皇帝么?得杀杀他那嚣张的锐气,将那瘦猴子给老夫活捉了来!” “哈哈哈,死老头子,枉想!”青一大笑起来。 谢枫则是一言不发,他朝云曦那儿看了一眼,依旧闷声杀敌。 虽然青一与双龙寨及青山的人武功不济,但有个沉稳地,身手与段奕不相上下的谢枫带头。 再加上他们人多,冥生几人虽然没有败下阵来,但也胜不了。 不过,他还是心中焦急。 因为这必竟是在梁国的地盘上,万一再来更多的追兵,他可以逃,重伤的玄生必定会落在对方的手里。 族里的机密就会泄密。 “羽生,你去护着玄生的马车!”冥生吩咐着。 “好!” 冥生这时发现一个黑脸的青年不说话,却身手相当好,居然能将寓生踢翻在地。 梁国皇旁座前还有这么厉害的人? 黑脸青年正是化了妆的谢枫。 冥生冷笑着扑上前,掌力用着十层力拍向谢枫。 段轻尘忽然眸色一闪,装作不经易地阔袖一挥,将两人拂开了。 谢枫一怔,有人救他? 段轻尘? 第448节 这个人,不是抓了云曦吗?他究竟是站在哪边的? 但他不敢多话,怕漏出破绽来。 因为段轻尘的敷衍御敌,从中作梗,而冥生这边的人又少,加上还有一个受了重伤的玄生要人护着分了人手,原本僵持着的两方就分了胜败。 很快,南诏这边的人就招架不住了。 梁婆更是被青一狠踢了两脚。 忽然,又从林中跑出了几个人来,有男有女! “大小姐!原来你在这儿啊?” 这些人欣喜的跑向云曦。 “大小姐,阁主说你出了城,吩咐属下们四处找你,没想到咱们运气好,真找到你了。” 这几人,正是易容改装的朱雀四人,以及吟雪与吟霜。 云曦点了点头,“你们来得正好,咱们遇到了官兵的追杀,快来救援!” “是,小姐!” 段轻尘看了这几人一眼,没说话。 云曦也不藏着掖着了,反正段轻尘已知道了她的所有事情。 而且,她暗中与段奕在来往的事,他也一定知道。 她也就没必要再瞒着了,以他毒辣的眼光,与长久窥视她的心计,她身边经常出现的人,再怎么装扮,也骗不过他。 而她,要骗的只是几个不常来京中的护法,段奕的人跟着他与南诏人多次交手,只怕会认出来,她便全部用她的人。 况且,段轻尘受伤了,要是真打起来,他不一定是段奕与谢枫的对手。 而且,说不定还打不过她的这几个侍女与护卫。 段轻尘又与几个护法不合,对方想抓她,他却藏着她,难道他是想利用她达到什么目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她与他,也可以算是临时的盟友了。 冥生倒是欣喜地朝云曦拱了拱手,“多谢姑娘相救!” “不必客气,咱们走的是同一条路,帮你们也是帮我!国师与你们是一族的,我又是国师的朋友,这样算来,其实大家都是朋友。” 云曦微微笑着,但,她的笑意后藏着戾色。 帮你们,帮你们一步一步地走向鬼门关! 凡是手上沾上她父母鲜血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就在段奕那天闯进段轻尘的别院时,她与他就做了周密的谋划。 当段轻暖想害她,引那几个护法到夏宅抓人时,她与段奕就在夏宅设下了圈套。 将计就计引这几个护法上钩,让青龙等人假败,让南诏护法们轻敌,继而与端木斐谢甜谢枫几人合力剿杀几个护法。 她早就听舅舅说过,这几个老头的武功出神入化,当年,舅舅只身进入南诏时,就被这几个老头追杀受了重伤。 而且,段轻尘那天同他们打了一架,也没赢。 这几个护法这样厉害,只得使计进入他们的中间,驳他们的好感。 再一一除掉! 她与段奕在夏宅设下圈套,几人围攻也只重伤了一人。 虽然只有一人,却伤的是四人中的枋心人物。 虽然玄生的武功最差,但占卜术最高明,又懂一切诡异机关还会各种谋略,连心细狡猾的冥生,做事前都会向他请教。 擒贼先擒王! 云曦又让谢枫找到顾非墨与赵胜,在城门口合伙演了一出戏,趁着乱,众人偷走了棺柩里的受了重的玄生,段奕混了进去进行替代。 而这,只是她们潜入南诏人内部的开始,再接着便是这里的半路相救了。 冥生几人的武功再高,怎敌得过青一的人多?再加上一个武功同样出神入化的谢枫? 很快,冥生这一方开始败退,那么,她再来个英雄救难! 由于朱雀几人的加入,再加上谢枫青一几人的“配合”,胜负就已分了。 青一满脸焦急,高声一喊,“统领!打不过他们怎么办?” “回去搬人!不能放这些人离去!皇上出的赏银可是不少。”谢枫瓮声瓮气的说道。 “回去搬人——”青一的手一招,来势汹汹的一众“羽林卫”立刻调转队伍,马蹄溅起尘土,跑没了踪影。 冥生这边的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冥生还暗自嘲笑了一番。 果然,吃着皇粮的人都是只拿俸禄不干事的人,一个个的贪生怕死! 被人救于危难中,冥生自然是感激不敬的。 当下,他就走以朱雀几人的面前,“多谢几位相助。” 另外两位老头护法也是放下了脸上的傲慢,与冥生一起对朱雀几人客气行礼。 冥生又走到云曦的面前,“不知姑娘是哪里人氏?姓什名谁?也好让老朽们记住姑娘的恩德。”说话的语气不像之前那么冷然傲慢,也客气了几分。 “小女子父亲姓言,家中做生意的,父亲是尹国人,母亲是南诏人,不过,都死了。”都被你们害死了。 尹国与南诏本来就是一个民族。 尹国在一百多年前本是南诏的一个亲王所立,后来与南诏都被大梁所灭,所以,云曦才说是尹国人,若说是大梁人,冥生几人一定会要她的命! 况且,她对南诏文字也粗略知道一些。 而说姓言,父亲在外对人一直都说是言先生,“言”字,取自“谢”字的一部分。 段轻尘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玄生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低哑说道,“既然姑娘也是南诏人氏,又救了我们大家,正好,一同回旧地吧。” “多谢老先生不嫌弃。”云曦朝马车里的人微微一礼。 “不嫌弃的老先生”脸色一直不好看。 刚刚将她拉入马车,她又跑到外面去了,那段轻尘的目光就一直跟着她。 哼! 那个段轻尘,一时又杀不了。 扮成玄生的段奕,脸上黑沉一片。 而朱雀几人心中可是齐齐一松。 云曦能光明正大的跟着冥生回南诏旧地,那么,作为随从的他们也能自由进入了。 这样,小主与王爷的身边就多了帮手,不再是孤军深入的冒险。 玄生发话,其他的人自然没意见。 云曦忽然看向梁婆,“不过,本姑娘对刚才的事还有疑问呢,冥护法,这梁左使身上的圣旨,难道不请她解释一下?” 梁婆正坐在一旁,给自己包着伤口。 刚才厮杀时,因为她是最弱的一个,青一几人几乎是追着她在打,现在是一身狼狈,头上有英儿打的伤,身上更是断了骨头。 当然,云曦早有授意,这些人,哪能这样轻易的让他们死? 话题又扯回来,梁婆当下就慌了。 “玄护法,属下没有背叛,这个女人在胡说!她才是奸细,她的身份可疑!” ☆、057章 一个一个的清算! 段轻尘的眸色闪了闪,走到了云曦的一旁站定。 马车里,“玄生”轻笑一声。 云曦感到两道如剑的目光刺向她的后背。 “……”。 段奕这是在闹哪样? 她忙将脚步挪离段轻尘三步远。 装傻的英儿看了一眼车内,又紧张地看着云曦,一双明亮的眼睛飞快地转来转去,大有梁婆敢诬陷云曦她就再装疯扑上去的架势。 朱雀几人的脸色也是齐齐一冷。 话多的白虎马上冷笑起来,“死婆子,分明是你做贼喊贼,被人发现了强拉一人进行诬陷!” “哼,你们怎么不让她揭开脸上的面纱让大家瞧一瞧?老身是不是诬陷她,你们一看便知!她便是端木雅的另一个女儿!送到谢宅里藏起来养的谢曦!现在的名字,叫谢云曦!” 所有的人都赫然看向云曦。 朱雀与吟霜几人更是紧张得不得了,玄武与白虎已经将手悄悄地放在了腰间的配剑上。 梁婆笑得一脸的得意。 云曦眯着眼,双眸似剑的盯着梁婆。 这婆子的一双眼不可谓不毒! 她居然能认出她来? 难怪梁婆一直盯着她的眼,难道是她的这双眼与谢婉的太像了? 她此时又明白了段奕的一番苦心,为什么他带着她进宫时,总是将她往丑里打扮。 原来,这京中就一直有窥视她的人,因为她们姐妹俩与母亲端木雅长得实在太像。 不将那些人不怀好意的人找出来,对她来说,危险便时刻存在。 冥生捏了一下胡子,略一思索,朝云曦抬手示意,“言姑娘,请取下你脸上的面纱。” 第449节 “我不知道你们说的谢云曦是谁,我带面纱自有我的想法,为什么要给你们看?”云曦眯着眼冷笑一声。 她的拒绝越发激起这些人的好奇心。 “你不敢摘掉面纱便是心虚!”梁婆叫嚷起来。 “摘下来!”另外两个护法老头也跟着叫嚷着。 而冥生的态度也不像刚才那般和气了,两眼似鹰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她。 她的脚步往后退去,眸光乱闪显着慌乱。 梁婆冷笑着,忽然跑到云曦的面前一把扯下云曦的面纱。 但,她却惊住了! “你……你敢揭我面纱?”云曦夺过面纱,装着惊惶的样子,抬手便给了梁婆一巴掌。 “怎……怎么回事?”梁婆盯着云曦的脸一时傻眼,连被云曦打了一把掌也浑然不觉。 段轻尘微眯起眸子,未说话。 朱雀几人反应过来,一齐扑向梁婆,六个人围着她便是一顿狠揍! “死婆子,敢揭我们大小姐的面纱?揍不死你丫的!” “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我们小姐难堪?给小爷狠狠地揍!” 羽生与寓生互相对视一眼,弄错了? 冥生也一收脸上的冷傲,朝云曦拱了拱手,“姑娘,刚才多有冒犯,是老朽误会了!” 云曦的脸上满是怒意。 她慌忙将面纱又重新带上,冷笑道,“分明是这婆子的事情被本姑娘揭发了,她怀恨在心,才来个转移视线说本姑娘是什么谢家小姐。本姑娘因容貌的问题才打扮成这样,从小到大被人误会的次数多得去了,不在意这么一次,但是,梁左使的背叛,可是会给大家带来灭顶之灾!” 冥生的目光在二人的脸上扫视了一番,冷沉着脸略有所思未说话。 反而是羽生叫嚷起来,“对,姑娘说的对!梁左使背叛族人,死劫难逃!” 因为对云曦误会了,因此,朱雀几人暴打梁婆,他们也不劝阻。 六人打一人,没一会儿,梁婆的脸上便开了花,嘴角被打歪,血水混着尘土一身狼狈。 “死丫头,你敢诬陷老身?老身不会放过你!”梁婆恶狠狠地叫嚷着。 她死死地盯着云曦的脸,明明那双眼同那个丫头一模一样,为什么一张脸是截然两种样子? 还有着一脸的麻子?一块青色胎记? 完全是个丑女! “诬陷?”云曦轻笑一声,“请冥护法取出那份圣旨来!圣旨上的药香与梁左使身上的一样,怎么解释?明明往城中走的路上有埋伏,你却怂恿着大家往回走,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寓生与羽生的脸色一沉,冷冷看向梁婆。 冥生取出圣旨,在梁婆的面前抖了抖,“你自己解释,为什么那些人知道这里?还做了埋伏?” “老身没有告诉他们路线!” “你没有告诉,他们怎么会认识你?”冥生的一张桔皮老脸煞气沉沉,“圣旨上面的药草香味,可是只有你才会用的‘醉千里’!而且这种草药极为难寻!只在南诏的深山老林里才有。” “……” “而这种草药的气味可是最不易散发出去,除非与其他物件一起存放三天以上的时间。那么说,这道圣旨已经在你身上放了三天了!而我们昨天才准备要出城!你是早就谋划好的?” “不,我不知道……” “每个做了坏事的人都会说,自己没有做!梁左使!”云曦冷笑一声。 梁婆尖声叫嚷起来,“你这个丑丫头,为什么要害我?我婆子不会放过你!” 冥生的眼神一冷,说道,“羽生,寓生,将梁左使捆起来押回梅州!” 押回梅州?南诏人的老巢? 南诏小国被大梁吞并后,将那一片区域定为梅州。又强行勒令南诏族人到其他州分散居住。 但管制得了一时,管制不了一世。 数年间,南诏族人又陆续回到了他们的旧地。 这里距离梅州要翻过绵绵的九姑山,路途漫漫,押着梁婆在路上只怕夜长梦多。 云曦眼睫闪了闪,对冥生说道,“冥护法,刚才来的那批人败走逃回了城里,他们扬言说还会增派人来,若这梁婆再在路上留下什么记号的话,咱们可是会被梁国人围剿杀掉!” “言姑娘放心,老朽自有办法让她老实待着,她身为左使,处死她,还得经过族人的公审。” 公审?云曦的眼睛一眯。 梁婆则看着云曦得意的一笑。 …… 不知冥生使用了什么手法,果然,那梁婆全身就似软骨儿一样没了力气,只有一双眼还能动。 另外两个护法将她扔到一辆小马车里。 云曦自然是又被“玄生”叫进马车做服侍丫头。 段轻尘倒是没说什么,命老李将几辆马车整理好,他独自一人坐进了一辆马车。 英儿则是跟着老李。 朱雀与吟霜几人都是骑马。 几个护法也是骑马跟在马车一旁。 一行人朝梅州进发。 。 受了重伤的“玄生”的马车里。 装成“玄生”的段奕立刻塞了一粒药丸到云曦的嘴里。 因为几个护法为人机警狡猾,两人为了不让人发现破绽,在马车里都没有说话。 段奕拉过她的手,在她的手心里写道,“刚才给你脸上抹的药不能停留太长的时间,否则你会毁容,现在服的是解药。” 而这时,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云曦忙将身子坐正,使了个眼色给段奕。 段奕却是坦然坐着喝茶。 那脚步声在马车边上停了一下又离开了。 “冥生起了疑心!”段奕用口型说道。 她扭头看向他,眯起眸子。 他又用口型说道,“虽然他们几个狡猾,但,只要心中生起了疑心,就会让他们一步一步走入陷井里。” “……” 段奕的眸中闪着杀意,“这些人已经活得够久了!” “……” 他拉着她的手,温柔看着她,“我不想让大婚再推迟!” 她回望着他,始知,他为什么与她同床而卧时,也不碰她,她取笑他的胆小。 婚期被人一再阻扰延后,他也没有做出大的反抗,旁人以为是他的漫不经心,实则他在暗中做着准备,只是没有张扬而已。 只因为,她的身份被人套上了枷锁。 而他,是有着顾忌的。 那天在段轻尘的别院里,段奕对她说,南诏族人崇尚一种古老的祭祀。 每隔上十八年会选上一名未婚女子做圣姑,也不能再嫁人,否则会将女子的家人全部杀掉以做惩罚。 而对那名女子的惩罚便是千万割肉祭祀,让她的血全部流完自亡。 就像她的母亲端木雅。 若族中有着大灾难,作为护着族人平安的圣姑也要献身神灵,同样是以活人血来祭祀。 云曦得知南诏族人的这一古老祭祀时,当时心中除了震惊还有愤怒。 也难怪,当年的顾凤为什么要灭了南诏! 这种祭祀太血腥! 生为那里的女人,命运却被那几个护法与国师左右着。 他们说谁是圣姑谁就是,命运从一出生就定下了,除非逃,否则一生都被控制的活着。 不能有爱人,不能有家,比如假贵妃西宁月,被人操控着去杀人,一辈子做着违心的事。 难怪段轻尘说,她的生,她的死,与他捆在一起。 她不是个自由人! 。 段奕发现她的手指有些发凉,伸手在她的掌心写到,“进了九姑山,那里有青山的人蹲守着,你跟他们回去。段轻尘给英儿下的毒,自有朽木与舅舅找解药,你不用担心。” “不!”云曦摇头,她怎么可以放任这些人逍遥着? 她若不亲手杀了那些害她成了孤儿的人,她会一辈子不甘心! “曦曦……” “段奕,你忘记了谢婉的死?还有那批传说中的宝藏?而地图只有我的身上有——” 段奕一怔,将她的手抓紧,半晌才道,“你便是我的宝藏!” “……” “若你那宝藏,哪怕前方有荆棘,前方刀山火海,前方再多阴谋险难,自有我走你的前面!” “……” “哪怕你要这天下,我也取来给你。” 第450节 “……” 。 车马队才刚刚出发,云曦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不少的马蹄声与人们的交谈声。 云曦挑起帘子,走来的男男女女都很年轻,有一二十人,那些人双目有神,显然,都是身手不错的习武之人。 这些人的衣饰各样,说着什么地方的方言 “那是南诏族人。”段奕用口型说道。 她听着似懂非懂,也许是身体中潜藏的记忆被唤醒,她竟能听得懂大半。 看来,冥生果然心细,这是防着她与段轻尘对他暗中下手。 因为再往前走,便是需要走上半个多月才能穿出的密林。 在密林里杀一人,可是件非常容易的事。 …… 当车马队完全走进一条密林时。 马车外,忽然有马蹄声音向着他们相反的方向离去了。 因为是在林间行走,马蹄踩在草丛上的声音极小。 “有人走了。”云曦在段奕的手心写到。 他点了点头,“冥生一定去查雅夫人的另一个女儿的事了。” 云曦的眼神一眯,冥生!果然是老奸巨猾。 他表面上虽然对她客气着,但是——直不信任! 因为,她是段轻尘带来的人,而他对段轻尘也一直不敬! 刚才,那走到马车前的脚步声分明是他的。 他大约是想跟“玄生”说什么,但她在马车里,冥生便走开了。 云曦无声冷笑,分散行动,这可是下下策! “不知谢枫与赵胜,青一他们能不能将那个走开一人杀了。” 段奕的眸色一冷,“还有舅舅与师傅等在那里。” “他们?” “这四人,一定要让他们死在舅舅的手里。已经除了一下,还有三个!” 若是端木斐与谢甜守着,她便不用担心走开的一人会侥幸的逃掉。 据姑姑说,当年舅舅之所以被他们偷袭成功,是因为母亲的亡故对他的打击太大,因而走火入魔了。 端木斐在最虚弱时被那几个护们偷袭了。 。 天色暗下来时,车马队在一处小湖边驻扎下来。 几方人都开始做起晚饭来。 “段奕,我出去一会儿。” “曦曦——”段奕忽然拉着她的手,“不要单独行动!否则会惊动冥生。有什么事让朱雀他们去做。” “好。”但,有些事,她必须亲自来! 她所受的二十一刀,她发过誓,要加倍的还回去! 云曦跳下马车来,悄悄地往梁婆的小马车走去。 她的神思一路上都在捕捉梁婆的声音。 冥生居然留着那婆子,不知还有什么目的。 但是,看那梁婆被几个老头扔进了马车时,却对着云曦在得意地笑。 笑?笑得莫名奇妙! 难道她还有什么后招? 与安氏合伙剥了谢婉的皮,她怎能留着她? 太阳落下后,林中的光线暗得很快。 只有空地的几处篝火在亮着,但,后面的草丛与林中却是阴沉昏暗一片。 云曦的身子飞快地一闪,隐藏进了一人多高的荒草中。 忽然,一人拉住了她的胳膊…… 谢谢 顾慎之4张月票 陶雪舞051张月票 3138**57282张月票 更得好少,没脸见人,遁走…… ☆、058章,谢婉怎么死,你就怎么死! “你想去哪儿?你可别忘记了我对你说的那些话!”段轻尘低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云曦恼火的想抽出胳膊,但抽不动。 “她想去哪儿与你何干?”又有一人走来,忽然朝段轻尘发功将他推开几步远,然后将云曦拉入自己的怀里。 段轻尘马上挑眉。 “段奕?这个时候,你还有心事吃醋?” 段奕冷笑道,“吃醋?那要看看你够不够格!她的心中都没有你,我拿什么吃醋?” 云曦嘴角抽了抽,没吃醋跟她跟得这么紧做什么? 段奕损人还不忘自夸一番。 段轻尘轻笑一声,“段奕,你就不怕我揭发你?你居然杀了玄生来顶替?要知道,南诏人最是厌恶你们大梁人!” “那么,你就去揭发好了,若你不想你的计谋成功的话!” 远处篝火的微微亮光照在段轻尘的脸上,一向温和的人,脸上也现出寒意来。 他的脸上一半明一半暗,这模样,似变了个人。 而段奕的唇角虽然浮着浅笑,但那双眸子里却早已浮着森森杀意。 云曦见状忙伸手握着他的手。 段奕偏头看向她,正要说话,前面忽然有人喊道,“谁在那儿?” 南诏的一个族人举着火把忽然朝这边走来。 三人的神色同时一敛。 段奕揽上云曦的腰身飞快地跃上了一株大树。 很快,冥生带着两个族人也朝这边走来,边走边问,“出什么事了?” 段轻尘的手里拎着一只野山鸡从暗处走出来。 “这只野山鸡咕咕咕叫得让孤心烦,孤便杀了它!怎么?孤杀一只野山鸡,冥护法也要过问?” “不敢!天晚了,国师请早点休息。” 段轻尘将那只野山鸡扔到冥生的怀里,淡笑一声,拂袖走开了。 冥生将怀里的野山鸡扔给身旁的族人。 “护法,这天都黑了,山鸡还会叫吗?”一个族人问道。 冥生挥手制止那人说话,眯起眼朝四周看了看,然后又将目光看向树上。 云曦透过树叶,正看到树底下的冥生朝上面看。 她轻笑一声,这老头,果然狡猾! 段奕的手已摸出了几枚银针。 云曦伸手按着他的手,摇摇头,然后从一旁的树上摘了一片叶子,卷起来做成了一只叶笛。 一阵极细微的声音从她唇间发出。 没一会儿,从这棵大树的枝丫上窜下一条大花蛇,吐着信子顺着枝杆往下爬去。 “护法,蛇,蛇,……蛇!” 那条蛇有一只小儿的臂膀那么粗,三个族人吓得连连往后退。 “一条蛇而已,怕什么?没用的东西!”冥生朝那向人骂了几句,冷着脸甩着袖子离开了。 原来是一条大蛇在树上,根本不是刺客。他这是杞人忧天了! 。 树上,云曦刚刚丢掉树叶,忽然,她发现前方一辆马车那里有人正悄悄地靠近着。 那是梁婆的马车! 她的眼神微微眯起,悄悄地来找梁婆的人,会是谁? 冥生的人?不可能,要找的话,直接找就可以了,没有必要偷偷摸摸。 段轻尘带来的人只有一个老李与英儿。 而英儿不会武,老李受着伤走路还拄着拐杖,而那走近梁婆马车的却是个女子!而且身手矫健。 难怪梁婆在被冥生下令关起来的时候,她冲云曦笑得诡异,这是她的同伴来救她来了? 第451节 想继续活命? 那是妄想! 云曦看了一眼,低声说道,“现在,树下没人,快带我下去。” 段奕似乎心情很好,“这里人少,而且,树高看得远。你没有发现吗?秋夜的天上,星星更亮?” 云曦的目光淡淡扫了他一眼,她只觉得蚊子很多。 “曦曦,务必将这片天上的星星数清楚,待会儿来考你。” 段奕说完,身子忽然向下飞快地跃去。 她伸手去拉,只来及碰到他的一角袖口。 段奕已如一只大鹏跃进树下的荒草里。 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过后,她便看到一团黑影子朝远处的一辆小马车而去。 那个方向……是梁婆的马车? 段奕这是要去杀梁婆? 这株树有十来几丈高。 云曦扯了扯唇角,若是以前,她的确恐高不敢下去。 但现在,莫说是十几丈高的树,就连百丈高的悬崖,她也敢往下跳。 云曦抖了抖手腕上的银链,借着树叉一步一步地落到树下。 她悄悄往梁婆的小马车那里走去,却发现马车前早已不见了那个女子。 也不见段奕的身影。 她挑起车帘子,里面空无一人。 是女子将梁婆带走了,还是段奕将梁婆弄走了? 篝火在空地上燃烧着,四周散着马车与马匹,人们吃过晚饭后都在各自的马车里睡觉去了。 空地上只有两个南诏族人在看守。 她站在原地屏息听着附近的声音,密林中,有两人的脚步声渐渐地走远。 云曦眯起眸子,轻手轻脚朝那声音寻去。 林中昏暗,根本看不清脚下的路。 她不敢取出夜明珠照明,只是凭借着感觉朝前走,好在她耳力不错,跟着前方的脚步声一直没有跟丢。 大约走了小半个时辰,已经看不到停马车处的篝火光了。 走在前面的两人忽然停了脚步,其中一人手中一亮,一颗夜明珠现于他的掌心。 段奕转过身来,偏着头等着她。 “小主!”朱雀也停下来朝她一礼。 他的肩头上扛着一人,正是梁婆。 云曦挑了挑眉,缓缓朝他们走去。 她看向段奕,脸上带着微微的怒意,“为什么不叫我?你难道不知道这个人对我来说,仇深似海?” 段奕将手伸向她,温和说道,“我说过,越往前走,危险越多,这种杀人的事,还是由我来处理为好。” “可是段奕!”云曦的声音在颤抖,“那种被人一刀一刀割下肉皮的滋味,只要一闭眼就会出现在眼前,我怎能不一刀一刀的还回去?那种热石灰浆烫在身上的滋味,我怎能不让仇人好好的尝尝?否则,我死不瞑目!” “曦曦——”段奕微微蹙眉,“我只是希望你忘了那些伤心的事,快乐的活着。这些人自有我来处理!” “不,我要看着这些人在我的面前一个一个的下地狱!” 段奕默了默朝她走去,握着她的手,“好,我答应你!” 被朱雀扛在肩头上的梁婆,忽然惊骇地盯着云曦。 她的心中不停地回味着云曦的话。 什么叫一刀一刀的割了肉皮?什么叫被热石灰浆烫死? 她的口里被塞了一块破布无法出声,盯着云曦只能呜呜呜呜地低声哼哼着。 云曦冷冷地看着梁婆,缓缓的扯下了脸上的面纱。 她服了解药后,面容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梁婆,还记得我吗?我是谢婉!” 梁婆赫然睁大双眼,整个人吓得发起抖来。 这…… 她究竟是谁?那个妮子不是死了吗? 面前的云曦,虽然着一身白衣,散着长发,但那张与谢婉酷似的面孔,仍让梁婆惊骇不已。 特别是那眼神,果真是谢婉的! “段奕。”云曦盯着梁婆,眼底闪着戾色,“我要让她同谢婉一样的死法!否则,这口气我永远咽不下!” “朱雀,速去办!” “是!”朱雀将梁婆往地上一扔,转身离开。 他们站的地方,杂草不深,梁婆半趴在地上吓得发抖。 云曦的眉梢扬了扬。 “梁婆,你知道吗?安氏割了我二十一刀,我还了她二百一十刀,你说,我要割你多少刀才划算?” 梁婆怔住! “呵呵,你们这些人,自私,贪婪!枉自夺人性命,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没人知道吗?但,鬼神知道!被你们杀掉的我知道!世间事,每件都有因果轮回!我含着一口怨气不死去,就是要你们血债血还!” “呜呜呜呜——” 夜明珠淡淡的光晕下,梁婆的一张脸吓得惨白。 她口里说不话来,只能死死的盯着云曦的眼睛。 “曦曦——”段奕伸手搂着她的肩头,手指微微地用着力,温声说道,“过去了——” “可这些人还活着!段奕,都还活着!” “他们活不了几日!” 。 朱雀的动作很快,再回来时,肩头上扛着一个布袋。 他朝梁婆嘿嘿一笑,“据说,这东西扔到水里后,冷水就成沸水了,能将鸡蛋煮熟,你要不要试试?来个温水煮人肉?” 不…… 梁婆吓得拼命的摇头,坐在地上双脚蹬地,身子拼命的往后退。 但,早在白天的时候,朱雀几人就已经狠揍了她一顿,她身上的骨头都是断的,根本跑不快。 朱雀呵呵冷笑着抬脚踩上她的手指,伸手一抓将她提在手里,“前方就有个小泥坑,正好让你亲身体会一下!” 果真,他们走了片刻便到了一处空旷地,中间有一处凹地,里面有一洼水。 朱雀将梁婆往地上一扔,又将布袋里的东西倒入水里,片刻,水变白,腾起了热气,鼓起了一个个大水泡。 “请吧,梁左使!”朱雀大步朝她走来。 梁婆早已吓得毛骨悚然,身子更是吓得如筛米一样的抖起来。 “早知今日,当初你害人时,怎么没有想到会有今日的下场?你居然出这了这么个毒辣的主意给安氏,让我在石灰池里活活烫死!我怎能饶你?” 云曦松开段奕的手抬起一脚用力朝梁婆踢去。 扑通! 投了石灰的水洼,被梁婆的身子溅起两三尺高的水花。 “啊——”一声音惨叫传来。 梁婆嘴里塞着的布掉了下来。 她扑腾着想往岸上爬,朱雀马上补上一脚将她踢回了石灰池里。 “臭……丫头,你……你别得意!有人不会……放……过你!你……你的身边,早有人想害你……,呵呵……” 梁婆疼得惨叫着,一双恶毒的三角眼死死盯着云曦冷笑。 段奕眸色马上一寒,厉色问道,“说,是谁?不然,让你死得更惨!” “呵呵……”梁婆笑而不语。 云曦眯起眸子。 她忽然想起刚才那个出现在梁婆马车旁的神秘女子。“朱雀,将她捞上来。” 梁婆已经被烫得没有人形。 她森森然的看着云曦,“哼,呵呵……我不会说的,我要让你整天惶惶不安的活着,哈哈哈哈——” 她忽然咬着嘴唇,唇角浮着冷笑,有一丝血渍从她的嘴角往下流。 梁婆这是要咬舌自尽?想痛快的死? 云曦挑了挑眉,干脆一脚又将她踢回了石灰池里。 啊——。 又是一声惨叫响起。“你敢威胁我?恐吓我?”云曦冷笑,“你以为我会害怕?我自有法子引出你们所有人!欠了我一家子的全部要还!七月鬼节!鬼门大开,我会让你们一个一个到地下去团聚!” 段奕皱了皱眉,“朱雀,这婆子的嘴巴既然这么硬,给本王狠狠的灌泥浆进去,烫软烫烂!” “是。” 朱雀又变戏法一样,从身上摸出一只舀酒喝的瓢,舀了一瓢石灰浆朝梁婆的嘴巴上淋去。 呜呜—— 第452节 啊—— 几声的惨叫后,那洼泥浆里,便再没有了动静。 几个泡泡后,一切都安静下来,只有氲霭的水气浮在石灰池上面。 云曦忽然感到一身疲软,盯着石灰池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 每一回看着这些害过她的人死,她的心中为什么没有一丝喜悦反而是无尽的烦闷呢? 段奕忙伸手搂着她的肩头。 朱雀识趣的干干一笑,“王爷,小主,属下先回去看着,以防被人发现咱们的行踪。” 段奕点了点头,很快,朱雀的身影就消失在密林里。 “曦曦。”他道,“自少,有我在,自少,我对你的心从未变过……” “段奕……”她抬头看他,心中一暖,是的,他在,他仍同六年前对她一样…… …… 段奕与云曦悄悄地回到了停马车的地方。 云曦的身份是段轻尘的客人,而段奕化妆的是护法中的玄生。 白天,她可以与“玄生”待在一起,但到了晚上,陌生男女有别,就得分开。 快二更天的密林里,一片静谧。 忽然,云曦听到有脚步声又朝段奕的马车这里走来。 “听那脚步声像是冥生,那老头,心思最是缜密。我得离开了。” 段奕正与她说着梅州城的情况。 听到云曦这么说,他的脸色攸地一沉,口里轻哼了一声,“他几次打搅本王,这账,本王会同他好好的算算!” 然后幽怨的看着她。 云曦挑了挑眉,好笑的说道,“我得走了。我现在不是你娘子!” “哼!记住,更不可能是那个段轻尘的!” “段奕——” 她抽出被他握着的手,挑起帘子,飞快的跳下马车,隐入暗处,然后,悄悄地朝吟霜吟雪的马车走去。 。 朝奕的马车走来的果然是冥生。 云曦一走,段奕化妆成玄生的脸上马上现出一脸的病容,他歪靠在车内的车壁上,微微阖眼。 冥生爬进了马车,朝他小声的喊道,“玄生?师弟?” “玄生”缓缓睁开眼来,“哦,是冥生师哥啊,你还没有睡吗?” “还没有,本来要睡来着,但是有客人来就只好等一等了,那人,你要不要见一见?” “客人,谁?”“玄生”挑了挑花白的眉毛。 “大梁皇宫的人。这回,那人连夜赶来,是不是也得知了咱们族里的事?想来分一杯羹?哼,如意算盘倒是打得不错!师弟不想见的话,我这就将她打发走!” “不!”“玄生”说道,“先探探她的底,看看那位宫中的人到底想干什么,如果有给些回扣的好处,分就是了,若是没有,绝交也行!” 冥生想了想,点头说道,“师弟说的没错,我这就将她带来见你!” 冥生走后,装成玄生的段奕眯起眼眸,大梁皇宫的人,是谁? ☆、059章 宫中的人要出手了吗 云曦回到吟霜与吟雪的马车里,也没有睡下,正坐着想着心事。 这时,她听到有几个脚步声朝段奕的马车走去。 而且,脚步匆匆。 这么晚了还找段奕? 她挑起车帘子,就见前面不远处,冥生领着一个老妇爬进了段奕的马车。 夜色太浓,她看不清那妇人的容貌。 但那身影,竟像是刚才在梁婆的马车前出现的女子身影。 这是谁? 她微微阖着眼,屏息凝听那马车里的声音。 听那妇人的声音有些苍老,是个婆子,有些耳熟,这在哪听过? 她勾了勾唇,果然,随着她的长大,这些藏在暗处的人,都开始出现了。 …… 段奕见到面前的婆子,眸色闪了闪,暗中冷笑一声。 婆子走到段奕的面前恭敬的行了一礼,又朝冥生额首一礼。 “二位护法,我家主人说,只要两位配合演一出戏,将来,事成之后,这梅州的知州执事都会选你们的族人,不会派一个大梁人来为官。” 冥生马上看向“玄生”,眸光中闪着惊喜。 这种条件,对于南诏人来说,当然是诱惑的。 因为,自从南诏国被大梁灭了之后,元武帝强制勒令所有南诏人,分散居住在梁国各地。 并且,他们的旧地梅州城,从最小的守城门的差役,一直到最高的州官都是大梁人,从未启用一个南诏人。 而且,州府还对他们大肆打压。 家中有着百两银子以上家产的人家,都会随意捏一个罪名处死那一家人,再没收家产。 人人不敢露出财富,更不敢明面上敛财。 但没钱怎么过日子?便有了让西宁月假冒贵妃的名号长期往梅州运送钱粮的计策。 谁知西宁月却被人发现了。 钱路一断,他们只好另想办法——找到那笔传说中的巨额宝藏。 但,即便是有了钱,依旧是没有根的游魂。 权势,稳定的居住地,才是他们最想要的。 而对方开的这个条件,等于,整个梅州城是他们说了算! 这无疑是诱人的! 冥生当然惊喜了,浑浊的老眼里闪着喜悦的光。 “玄生师弟,你的意思呢?” 演戏? 扮成“玄生”的段奕,眉梢挑了挑。 他看向那婆子,“嬷嬷且说说看,你家主人要让在下们如何配合?本钱太大的买卖,咱们可不做。还有,咱们为什么信你?万一你们反悔了,咱们一方可就白忙了。” 冥生也说道,“对,说说看,说说你们具体的做法!先拿点诚意出来!” 同时,他心中对这个身体常常病弱却心思最细的师弟无比的佩服着,大梁人最是狡猾,可不能上了他们的当。 “买卖不大,这是我家主人的信,上面写明了她的意思。至于诚意么,到了梅州城,我家主人会送上一份大礼给你们,那可是你们想了十来年的东西!也是这辈子都想要得到的!” 她的眉梢扬了扬,笑得讳莫如深。 段奕眯着眼盯着她。 只见婆子将头上的一只发钗取下来,然后一折两断,从里面取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纸来。 上面写了几行字,还画了图。 冥生接在手里看了一番,然后递给“玄生”段奕,“师弟,你看看。” 冥生的眼里闪着惊喜。 段奕接过密信。 他的目光飞快地扫了一遍上面的内容,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内心早已浮着冷笑。 他抬眸看向那婆子,“容我们几人先商议着,作个具体的计划,再回复你家主人。” “如此,最好不过了,老身就等着护法们商议好了再回京城。” 冥生送着那婆子离去,过了一会儿与另一个护法寓生一起来了。 两人爬进段奕的马车。 寓生刚坐下便问道,“师弟,你的意思怎么样?能不能与他们合作?” 冥生捏着胡子,“他们开的条件不错,我看,值得合作。师弟,你说呢?合力围杀梁国奕亲王,对于他们来说是除了心头一根刺,对于咱们来说,是一血前耻!” “……” “那小子居然敢杀咱们的老国师,以至于让专门同咱们做对的齐王成了新国师,这个仇正好报了!” 段奕眯起眸子,看着面前的二人。 人皮面具掩盖着他的情绪,他咳嗽了一声,低哑的声音说道,“师哥们说的对,正好除了梁国的奕亲王,计划么……照着他们说的去做就好了。” “好,那么,我这就去回复那人。”冥生点了点头,走下马车,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 而坐在另一辆马车里的云曦拧着眉,低头沉思。 那妇人说要同南诏人合作,合作? 杀段奕? 她的唇角扬了扬,不知睚龇必报的段奕,得知这几人竟然要合谋杀他,还商讨着条件,他会是个什么心情? 第453节 只怕是死得更惨! 她正讽笑着宫中那位贵人将来会是怎样的结局时,从车窗缝隙里,正看到冥生领着妇人走出段奕的马车,马车车头的灯笼光这回正巧照在她的脸上。 云曦的眉尖一拧,是那个婆子! 景姑? 她记得假贵妃西宁月身边有两个身手不错的婆子,一个兰姑,一个景姑。 兰姑的尸体在密林中找到,但那个景姑却不见了。 再后来,元武帝借机对宫中的防卫大换血。 宫女太监以及皇城内的护卫,凡是与假贵妃扯上半点儿关系的,不是处死,便是关了起来。 想必是牵扯的人众多,加上混乱,就让这个景姑逃掉了。 她居然又投靠了宫里的一位贵人! 宫中的人? 做什么戏谋杀段奕? 云曦冷笑一声。 那位宫中的人这是要出手了吗? …… 因为云曦是段轻尘的客人,在夜间守夜巡查的几个南诏人倒也没有为难她。 只在她的马车前客气的问候几句又离开了。 朱雀悄悄地走来,敲了敲车壁,“小主,是我!” 吟霜伸手将东西接了过来,朱雀又悄悄离去。 “小主,这是京中送来的。”那是用蜡丸做的密信。 她捏碎其中一粒,抖开信纸看起来。 这是醉仙楼里收集的情报,再通过青衣她们飞鸽传来送到朱雀的手里。 她匆匆地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唇角微微一扬。 吟霜忙问,“小主,可是有什么喜事,看小主笑得这么开心。” 她看了一眼面前的两个侍女,抿了抿唇没说话。 开心?开心吗? 那些害她的人正在一步一步的走入永远拔不出的泥潭,她开心吗? 她的一生,难道活着就是为了与那些人不死不休的纠缠? 。 看完了所有密信后,她伸手揉着眉心,“吟雪,给我笔墨。” “好。” 马车是段奕为她特意准备的,外面看着,是普通的样式,实则里面还有不少玄机。 笔墨等物自然不会少。 云曦略一思索,提笔便写。 吟霜探头来看,惊异问道,“小主!你给顾非墨写信,王爷还不得吃醋了?” “让他吃好了!若是不让顾非墨来,别人杀了他,他也就永远不用吃醋了!” 吟霜眨眨眼:“……” 吟雪:“……” 吹了墨汁,她递给吟霜,“马上送出去。” “是。”吟霜望天一叹,王爷对不住了。 云曦坐在车内眯起眸子沉思。 京中的密信中上说,顾非墨仍在秘密的同西山军营的人来往,搞过几次小破坏,还设计让元武帝的宫中进了刺客,然后丢下几件太子段琸的物品。 再加上元武帝身边新到的几个年轻美人,不停地鼓吹着,说着太子的坏话,让原本对段琸产生误会的元武帝更是心中生起怀疑来。 元武帝对太子渐渐的冷淡,引起了淑妃的恐慌。 她误会是段奕暗中下的手,便要太子自行请旨来梅州城抓南诏反贼,同时已怂恿元武帝派段奕随军,再进行加害。 结合刚刚偷听到的与这密信上的消息,这么说来,难道那个景姑是淑妃的人? 这是要出手了? …… 皇城的城墙下,被冥生派来到京中寻人的羽生,正在想办法跃过城墙去。 这时,从城墙上忽然传来一串咯咯咯的女子笑声。 接着,有亮光一闪,一个美艳的女子手里举起夜明珠正朝羽生那里看。 她的另一只手里撩起一缕长长的青丝,露一口森森白牙。 “我说胖老头,别费劲了,等你减了肥再往上爬,你这度太慢了,等你爬上来,我孙子都要打酱油了!” “你儿子都没有,哪来的孙子?”另一个男子的声音在女子身边说道。 “端木斐,你不要同我抬杠好吧,没看见我要杀人了,真的好忙好吗?儿子今天没生,迟早会生——哼哼哼——” 城下的羽生:“……” 端木斐摇摇头,缓缓说道,“甜甜,也不要这样随意的说出他人身体的缺陷,很不礼貌。” “我说端木斐,咱们都要杀他了,还要什么礼貌不礼貌?这不是闲得蛋疼吗?” “嗯?什么蛋?” “……,那老小子的脑瓜蛋!哼哼哼,下面那颗肉蛋,是你去踩扁,还是我去踩扁?” “你去吧,本公子刚刚沐浴过,不想近距离博杀,以免沾上污浊之气!” 谢甜:“……”。 城墙下的羽生,“……”两疯子? “不过,有个不用近他的身就能杀了他的法子。”端木斐温声说道。 “什么法子?”谢甜双眼一亮。 城墙下,羽生听着上面那一男一女的问答,起初以为是两个半夜睡不着的醉鬼疯子,哪知是真的要杀他,而且,那男的还叫端木斐! 端木?尹国的皇姓? 羽生吓得慌忙往回跑,这城墙可有五丈高,量那对男女也跳不下来! 而且,现在又是天黑,躲到荒地里,他们也找不到。 “端木斐,那胖小子跑了!你动作太慢了!”谢甜挑眉怒道。 “都说了不想近距离的博杀,他跑他的,与我杀他,有什么矛盾?” “……” 端木斐一改往日温和儒雅的神色,他目光清冷的盯着逃跑的羽生,阔袖一晃,一只羽弓在手。 然后,伸手搭箭—— 三箭在弦。 嗖嗖嗖—— 射出的箭尾忽然燃起火苗,紧接着,一声爆炸,一片亮堂堂的光照亮了城门口沿向远方的路,将正在拼命逃跑的羽生罩在光下。 紧接着,端木斐又射出三箭。 啊—— 这三箭,全部射在了羽生的后背上。 端木斐收了箭弓,转身走下城楼。 谢甜眨了眨眼跟在他的后面。 “端木斐啊,要射就射心口,你却射那后背,又不看看情况,万一那人带着箭伤跑掉了,咱们不是又忙了吗?” “不,那箭上喂了毒药,而解药,只有我这里有。” “既然有毒,一箭就好,干嘛浪费东西?这种玄铁箭可只有十只,前面射掉三只,加上这三只,已经有六只了。” 端木斐停了脚步,偏头看向谢甜,眼神带着微微凄然,“一箭是替谢宏大哥射的,一箭是雅娘的,一箭是我父王的。所以,我要射三箭!” “……” ☆、060章 顾非墨出手 “端木。” 谢甜收了脸上的嘻笑,正色看着他。 男子一身雪白长衫,立于城墙上,夜明珠的光晕下,他的眸色闪着怅然。 “她死了那么久,你还不能释怀?那年,你故意透出自己的行踪让那几个老头偷袭你,是诚心想寻死对不对?” “……” 谢甜盯着他的脸,“以你的本事,不管你是走火入魔也好,还是醉酒得半死也好,就算那几个人联手,也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你却被人打成重伤差点进了棺材,这未免令人费解!” “我对不起她!雅娘本来不会死……” “你死了,就是对不起我!” “……” 第454节 “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你父王而起,你自责什么?你为她一辈子内疚着,想尽办法补尝她的女儿,又千方百计的拒绝我,想着我的感受吗?” “……” 谢甜看了他一眼,怒得猛甩袖子大步离去。 …… 梁国京城,顾府。 顾非墨的墨园。 此时刚刚才过辰时,看了一夜密报的顾非墨漱洗整齐后,去前院向他的父母问安。 “公子。”小仆阮七的眉毛拧成疙瘩,一路小跑着跟在他的身后。 “怎么啦?一大早的谁给你气受了?”顾非墨横了他一眼,“跟爷说,爷替你收拾他!欺负你,就是欺负小爷我!” “没,小人无钱无权无相貌,谁会跟小人过不去?是公子您……”阮七叹了口气。 “我?爷怎么啦?谁敢找爷的晦气?” “那位林姑娘……” “嗯?”顾非墨的脚步一顿,脸色黑沉下来,斜着眼看向阮七,“她又干什么了?” 自从他在青州无意惹上了那个女人,她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的粘上他了。 他走哪儿她就跟哪儿,他做什么事她都要来掺和一脚。 这几日倒好,居然跑到他的家里来了,偏偏他母亲还喜欢上了她。 真不知那个女人给了他母亲什么贿赂,哄得他老娘天天念着她的名字。 “公子这几日不在府里,她却天天的来,老爷夫人已同意收她做义女了,这一早派人请您过去说话,想必是说这件事。” “呵——她到底是想干什么?” 阴魂不散的女人!可恨! 顾非墨咬了咬牙,脸上杀气腾腾,踢踢踏踏朝前院走去。 他心中恼火着,还抬脚踢折了路旁的一株秋海棠树。 阮七:“……” 阮七为顾非墨默哀了一瞬。 公子前辈子一定是得罪了不少女人,这辈子让他被一个个女人欺负着。 长姐大他十五岁,看着样儿是处处宠着他,其实看管得严格,以至于公子到了现在还怕女人。 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谢家小姐,被人各种拒绝冷言相对,他还乐于其中。 呃……, 还被老对头奕亲王抢先一步夺了去。 这回,又不知从哪儿跑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也是对他呼来唤去。 今天还干脆要上门认亲。 阮七在心中为他家公子叹了口气。 顾非墨抿着唇一言不发,大步走进了母亲的院子。 才走到正门那儿,他便听到屋中传来母亲的笑语声,偶尔也传来老父亲高声说话声,言语间都带着喜悦。 他很是诧异,父母从五年多前就少了欢笑。 更在几月前得知姐姐已死去多年,而且是被人害死的,还查不到凶手,皇帝女婿的态度又谈薄,便成日都是一脸愁苦与悲痛。 就算是二房的堂妹小鸢来陪母亲说话,她也不见得会笑得开心,这是说什么事让她心情欢喜? 他心中好奇,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快步走进了正屋。 “非墨,你来得正好,我跟你父亲打算收林姑娘为义女。” 顾夫人看到顾非墨走来,忙起身招手叫他。 “下个月十八吧,日子也选好了,到时候请族里的亲戚们都来参加认亲礼。”老太师也笑呵呵的点了点头。 “非墨!”林素衣起身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顾非墨没理她,俊眉一扬,清冷的眸子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大步朝顾夫人走去。 “娘,您昨天不是说头痛吗,好些了没有?”他扶着顾夫人的肩头坐下。 林素衣马上朝顾夫人走近几步。 顾非墨却是毫不客气地扫去一个眼风刀子。 林素衣倒也不恼,挑了挑眉,自己在顾夫人的对面坐下了。 顾夫人笑道,“已经好了,本来就没什么大毛病。昨天晚上,娘在园子里同你父亲多坐了一会儿,伤了点风,经过素衣的手按揉过之后,竟是一点也不疼了。” 林素衣这时说道,“非墨,你不是要进宫吗?带我一起去吧。” “本公子进宫是得了皇上的懿旨,你去干什么?” “嘿,你这孩子这是怎么说话的?按着年纪排,素衣说长你十五天,等行了认亲礼,你就得正式喊她一声姐姐。” “我姐死了五年了!”顾非墨冷笑一声,甩袖走出了屋子。 “非墨——”顾夫人忙站起身来要追上去,怒道,“看看他这是什么烂脾气!” 林素衣微笑道,“大概是一时接受不了,您二老坐着,我去同他说说话。” 她扶着顾夫人重新坐好,马上快步朝顾非墨追去。 。 顾非墨回了自己的院子。 他正要走进正屋,却见林素衣正施施然的坐在屋里喝着茶。 她的动作倒是快,居然走到了他的前头,还喝起茶来了。 一旁站立的阮七一脸愁苦,看到顾非墨黑沉的脸吓得都要哭了。 “你怎么跑到我的院子里来了?”顾非墨盯着林素衣彻底怒了。 “想进来便进来了。”林素衣捧着茶碗闻了闻,扬着眉笑道,“嗯,这是我喜欢的茶叶,碧叶针,是梅州来的货,这茶叶,是不是只有顾府才有?老皇帝有没有送到别家?” 顾非墨眯着眼看着她。 “茶叶用热水冲开后,一层层地散开,颜色也是一层一层的不同,所以,还有个雅一点的名字,叫做‘三层纱’。” 顾非墨神色一敛,“……” 这茶叶的雅名是姐姐顾凤取的! 林素衣又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皇帝陛下在多年前承诺,这茶叶只送与顾府。” 顾非墨眯着眼眸,双目如剑盯着坦然喝茶的林素衣。 “你怎么知道这些?谁告诉你的?” 关于这茶叶的另一个名字,姐姐只对他提到过一次,外人,并不知道。 “……” “你究竟想干什么?做我父母的义女?你?呵呵,你到底是存的什么心思?” “……” “从青州城就一直跟着我,到了京城还阴魂不散!你似乎对京中的一切都了如指掌,而且,对我家里的事也知道的也不少。” “我不会害你!” “想害人的人可不会将她的心思写在脸上!” “……” 顾非墨冷笑一声,对阮七道,“阮七,将她给本公子哄出去!” 阮七愁得要哭了。 这位林姑娘跟曦小姐一样,很难应付啊! 他打不过啊,几个护卫合起来也打不过呢—— 刚才还踢倒了好几个人。 但顾非墨不理会阮七的哭脸,冷哼一声,甩袖走了。 阮七:“……” 顾非墨一走,林素衣眼睛一眯忽然抬手,手中的杯子飞快朝外面的院墙上飞去。 扑通—— 一个人从上面掉了下来。 “当了几年的隐卫,居然还会被人发现?不想被人杀就马上下去罚站!” 隐卫揉着摔疼的屁股,惊愕地睁大双眼看着林素衣。 “不服气?”林素衣冷笑,手指一翻,又一只杯子飞了出去。 呛—— 那隐卫的额头被飞来的杯子弹了一个大包。 隐卫:“……” 他明明藏得很好,她是怎么知道的? 连公子都夸他藏得好呢! …… 顾非墨像往常一样,通身上下穿得华丽富贵张扬,十足一个纨绔公子的模样出了顾府。 对门,是一家住着有三个未嫁女儿的商贾富户。 每回见他在府门前晃晃悠悠地出现,那户人家必定是将大门关得死死的,连蚊子也不放进去的阵势。 第455节 那家所有的女人——包括七十岁的买菜大娘全都被喊进了府里,片刻间消失得没了踪影。 当然,这回也没有例外。 正给顾非墨准备马车的罗管事看着对门:“……” 顾非墨一副风流样的看着对门:“……” 罗管事眨眨眼,“公子,他们为什么嫌弃你?” 顾非墨扬了扬眉,眼波飞转,“因为本公子天下第一帅!他们在本公子的面前会自惭形秽。” 罗管事:“……” 公子的帅,不会有假,但,天天自己夸自己,真的好吗? 以前是半个京城的女人为他着迷,现在倒好,整个京城的女人见到他都走不动了。 公子不是厌恶这些莺莺燕燕吗?现在居然主动对女人飞眼色,这到底是要闹哪样? 罗管事望天,公子的心,海底的针。 顾非墨坐着马车一离开,那家关了门的对门邻居宅院里,马上传来说话的声音。 “老爷,咱们快搬家吧,瞧咱们家对面住了个什么人啊,那顾非墨成天不干正事,就知道对姑娘飞眼神,连咱家的婆子也不放过。咱们女儿们也大了,可不能被他带坏了。” “夫人说的没错,咱们是得马上搬家,你赶紧着安排下去。那顾非墨就是个祸害!女儿们什么也不干,就知道在这儿看他来着!” 朝中有几位大臣们来顾府拜见老太师,每一次来,顾非墨的手里不是拎着一只鹦鹉,就是扛着一根钓鱼杆,再或者是让仆人背着弓箭,说是去打猎。 从他被元武帝撤掉了西山兵营的总兵一职后,每天都是一副混世度日的二世祖模样。 他又爱张扬,才几个月的时间,京中小暴龙成了京中第一纨绔公子。 赌钱,打架,斗鸟,赛马,逛青楼,京中所有被正人君子们唾弃的玩乐,被他样样玩了个头筹。 而来顾府拜访的这些臣子,有些是真心来拜访太师,但大部分却是来打探消息的。 必竟,他的手中曾经握着重兵,太子与元武帝都防着他。 每天跟踪他的人都不小于三拨。 顾非墨看在眼里,只是淡笑而过,依旧维持他的纨绔形象,大有一百年不动摇的意思。 顾非墨的“英名”形象,很快传到了元武帝的耳内,他不仅没有责罚顾非墨,反而赏下一只大猎犬与一副上好的钓竿。 顾太师气得差点吐血,皇帝女婿不教训非墨,还赏他东西? 这不是挑明了支持那混小子继续浪下去吗? 老太师气得在家里将元武帝足足骂了半个月。 但顾非墨却是非常高兴,天天牵着他的大猎犬出城去闲逛,或是扛着他的御赐钓竿带着仆人们去钓鱼野炊。 玩得不亦乐乎。 。 顾府的马车晃晃悠悠的从街上而过,沿路都能听到姑娘们的尖叫声。 今天赶车的是罗管事的大儿子罗远。 罗远全副武装,耳中塞着棉花——受不了那些尖叫。 七月的酷热天里,他冒着被捂出痱子的风险,在头上包着头巾戴着一个大斗笠。 斗笠并不是用来遮阳避雨的——今天没太阳没雨,是阴天。 而是用来保护脑袋的。 因为顾非墨的马车从街上走一圈之后,会收到不少姑娘扔来的花束,还有不少果子。 是葡萄李子那样的小水果他还能接受,他就怕有人用柚子榴莲这样的庞然大物来砸他。 有一回顾非墨心情大好挑起车帘子朝姑娘眨了眨眼。 哗—— 十来个椰子飞向了马车。 嘭—— 顾非墨眼快手快飞快地关了马车车窗。 扑通—— 倒霉的罗远慢了一步,被椰子砸翻在地,头上的大红包半个月才好。 。 满载鲜花与果子的顾府马车,晃晃悠悠地到了一处华丽的房子——“卧红楼”前停下来。 罗远看到那香艳的名字,嘴角狠狠地抽了抽。 顾非墨不以为然,热情地同门口迎客的两位姑娘打着招呼。 他一指马车上的一堆鲜花果子,笑道,“莺莺,美娘,这些东西赏你们了。” “多谢顾公子!”两个美人一脸雀跃扑向马车。 罗远心中则对顾非墨大为感激着。 公子真好,命人收拾了垃圾,他可以偷会了闲了。 顾非墨嘴里同人说笑着,但他的眼风则飞快朝两旁扫去,一路上跟着他的三个人已悄悄地离开了。 他的人已到了青楼,来这种地方的人还有什么好监视的? 他心中冷嗤一声,脸上却堆着笑,轻车熟路的往楼上走。 顾非墨着一身墨底锈金线云纹的夏衫,手里轻摇着折扇,行动间,风流俊美。 他的眼波微微一斜,早有几个姑娘捧心尖叫起来。 三楼的一间雅间里,有人推窗朝他在看,黑着脸,眼里冒着怒火。 正是谢枫。 等顾非墨进了屋子,他直接就骂上了。 “看你找的好地方,我都被你大嫂误会好几回了。” 赵玉娥的鼻子又灵,闻了他身上的味儿后,直接翻着白眼进了谢府不再出来,害得他只好翻墙进去哄她解释着。 “谢枫,我这也是为你好,你看看,大嫂一生气说明在乎你呀,她就会对你更好。” “好什么,半个月没说话了!”谢枫怒道。 顾非墨:“……” 他捂唇轻咳一声,陪着笑脸说道,“就当,为兄弟两肋插一回刀吧,实在是,我身后的尾巴太多,才出此下策。” 谢枫抿着唇,没再说他。 以他目前的情况,他也只能这样做,也无非是掩人耳目。 “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谢枫低声问道。 顾非墨表面上装着成天遛狗逗鸡打猎钓鱼,实则是出城看兵士操练去了。 谢枫负责找人和准备物资,清闲公子的顾非墨则是负责督练。 他们将整个双龙寨的人整装起来,又暗中扩充了不少。 几个月间,也有近一万人马了,悄悄藏在双龙寨那里。 双龙寨的入寨口,本身就隐蔽,再加上二人的联合修整,增加了不少的机关暗道,更是半点也露不出痕迹。 “嗯,论个人实力,同太子的暗龙们不相上下。” 谢枫挑眉,“实力相当了,还不行,太子的手里可是有着二万的暗龙,还有着西山的四十万大军,还有着一万人的羽林卫。咱们这一万人能干什么?” 顾非墨轻嗤一声,“老皇帝对他起疑心了。那四十万他不一定指挥得动。” “他指挥不动也比咱们的实力强!而且,太子与元武帝,都是咱们的目标。” 顾非墨眯起眸子沉思,“我记得我姐姐的手里有一块令牌,可以调动西山军营的十万人马,不用经过老皇帝。” 谢枫神色一敛,“那枚金凤令不是在假贵妃的手里吗?假贵妃西宁月一死,就被皇上收走了吗?” “不。不是金凤,是先皇留下来的,是墨凤令。” “……” “金凤令点兵,还得西山总兵的同意。但墨凤令却不用,那是先皇的一支私人武装,被我姐姐收编在了西山兵营里。” “……” “但是,五年多前,我将西宁月当成我的姐姐问过她这件事,她当时说是收起来了,只在非常时刻才用。有一次我故意问她想看看令牌的样子,她还生气了,这样看来,她也不知道,如今她一死,只怕是永远不知在哪儿了。” 顾非墨说着说着,神色又是一黯。 谢枫伸手拍拍他的胳膊,“在硬拼,这么点儿人当然不够,时机!咱们现在要的是时机!太子被皇上怀疑着,机会一定会有!” “……” 两人正商议着,守在外间的阿海拍了拍门,“公子,青衣姐姐来了。” “青衣?叫她进来。” 这处秘密地点,青衣也知道。因为夏宅也被人监视起来了。 他们同顾非墨见面,只能选外面。 门开了,一身男儿衫的青衣走进来。 她将一粒蜡丸递给顾非墨,“小姐给你的信。” 顾非墨马上扬眉看着青衣,狠狠地眨了眨眼。 他没听错吧,云曦给他写信? 破天荒头一回? “她写的?”顾非墨问道。 青衣扯了扯唇角,“……” 第456节 顾非墨耳朵被驴踢聋了吗?明明说得很清楚了是小姐写的。 谢枫伸手去抢那粒蜡丸,“我看看。” “这明明是给我的,你一边去!”顾非墨将谢枫的手拍开。 谢枫:“……” 顾非墨捏碎了蜡丸,一个人站到一边看起来。 因欣喜而扬起的唇角渐渐的落下,眉尖渐渐的拧起。 谢枫忙问道,“出什么事了,快说!” “曦曦居然跑到梅州去了?她去那里做什么?她不要命了?” “王爷跟着她!” 顾非墨冷着脸哼了一声,又将信看了一遍,塞入了怀里。 谢枫脸一沉,“你不给我看看?” “信是写给我的,你看什么?要看,让她给你写!” 谢枫:“……,行了,她也不会无缘无故给你写信,快说,梅州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不是梅州!而是京中有人要搞鬼了!” “谁?” “太子!” “太子?”谢枫眉尖一拧,“他想干什么?” “干什么?呵呵——”顾非墨俊眉一扬,“经过曦曦与小爷的几次栽赃陷害,太子殿下在皇上心中的英明形象,已经不复存在了。所以,他便想好好的建一番功绩来!” 谢枫眸色一沉,“……,什么功绩?” “杀段奕!” “他敢!”谢枫猛地一拍桌子,大喝一声,居然杀他妹夫?“我反了他!” 青衣的脸色也跟着一沉,“公子,顾公子,太子实在险恶,可不能让他的奸计得逞!” “得逞?梦里去得逞吧!”顾非墨的唇角一扬,“本公子已有一计!让他万劫不复!” 谢枫也说道,“太子要是敢对王爷出手,也会对咱们出手。从来都是先下手为强!非墨,你想怎么做?” 顾非墨捏着茶杯抿了一口茶,俊眉微扬,笑道,“太子会出兵梅州,那么,山高皇帝远,带着那么多兵出门,路上出点什么事,可就不好说了!” 谢枫看着他,“……” 青衣:“……” “比如,他造反了!” 谢枫:“……” 青衣:“……” “小爷我再反他!行正义之师,呵呵——” ☆、061章 我是顾凤! 谢枫蹙眉看向他。 顾家与元武帝,与太子,起初并没有仇恨。 当年为了助元武帝夺得帝位,顾家不仅拿出所有家产,还送了个文武全才而且是大梁第一美人的女儿相助元武帝。 可谁想到,到了最后,落得个女儿惨死在地下五年才被人发现的下场。 而且元武帝不仅不查凶手,还态度冷淡。 甚至在假贵妃的事情曝光后,太子公报私仇全城通缉顾非墨,元武帝借机削了顾非墨的兵权。 顾太师是彻底寒了心。 顾非墨更是想除掉太子。 顾家于他有恩,云曦想必一直是记在心里的,所以才将这手刃仇人的机会让与顾非墨。 “非墨,这具体的细节,咱们还得同王爷商议着。” “他?”顾非墨扬了扬眉,鼻子里哼了一声。 一封信,惜字如金,只有二十几个字! 段奕这是将曦曦管得多严?写封信给他,字还这么少。 小气! 谢枫正色说道,“他手里有兵马!你不要小觑他!你真当他是个清闲王爷?” 顾非墨看向一旁正没什么好脸色的青衣。 他扯了扯唇,威胁说道,“那封信光明磊落,除了说正事,没有半句风月,你不要瞎猜想,更不准乱打小报告!” “……”,青衣的脸色更加一沉,“小姐的为人,王爷自然放心了,否则,这封信也不会送到公子的手里。” “有其主必有其仆!”顾非墨冷嗤,牙尖嘴利!这意思是说他心生龌龊了? 谢枫忙叉开话题,“既然太子要行动了,咱们也准备起来!” 顾非墨点头,“他出兵,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准备好的事。再说,他在明,我们在暗,得赶在他的前面。” 两人又作了些细节上的商议,顾非墨就在雅间里给云曦写了回信。 写好后,他拿着信纸扔到青衣的面前,眉梢一扬。 “没有写风月,别多想,还有,用最快地速度送出去!” 青衣看了他一眼,唇角一撇,“是。” 她借着屋中的蜡烛,将信纸做成蜡丸塞入腰间荷包内,然后朝谢枫行了礼,这才匆匆离去。 顾非墨又喝了一杯茶水,与谢枫闲聊了几句后,也离开了这里。 他走到楼道时,不经意看到有个熟悉的身影朝另一处楼梯口走了进去。 他心头一惊。 那人明显是看见他后又飞快的躲开了,难道是跟踪他的? 他与谢枫定的这间雅间,是在楼道的最边上,除了这青楼的扫地小仆,不会有人来。 再说了,他早已对这青楼的老鸨吩咐过,今天不准仆人来打扰。 这又是什么人来? 他与谢枫谋划的可是惊天大事,一旦泄密,后果不堪设想。 他眉尖一拧,放轻了脚步飞快朝那人追去。 绕过楼道口,便见一团花团锦簇的影子飞快地闪进了一间屋子。 这间青楼的女人? 他扯唇一笑,偷听了他与谢枫的对话,这个女人就不能留。 他脚步一跃,来到那间屋子里,同时抬脚一踢,门被他踢开了。 屋中有两个女人,一个被踩倒在地,一个傲然站着,都是脸上遮着面纱,一身花花绿绿。 站的人,那双眼看着非常熟悉。 顾非墨眯了眯眼,一脸杀意地看着二女,“刚才,是你们两人到翠红轩的门口偷听是不是?” 站立着的女子,一只脚踩着地上的一个女子,说道,“非墨,是这个女人在偷听,被我抓到了!” 林素衣的声音? 他的神色旋即一沉,冷笑道,“林素衣,分明是你在偷听,却说是这个女人,是不是?” 同时,他发动掌力飞快地朝林素衣拍去。 林素衣伸手将地上那个女人一捞,身子一跃闪身跳开。 “非墨,我没有骗你,不信,你问问这个女人!我跟在你的身边几个月了,什么时候坏过你的事?更没有害过你!” 顾非墨收了手,冷眼看她。 “好,你来审问这个女人!” 他倒要看看这两个女人都在搞什么鬼! 林素衣揪着那个女人口的衣襟,厉声喝道,“谁派你跟着顾公子的?说!” 女子哆嗦着说道,“没……没有,我……是这里的姑娘,我是路过……路过……” 林素衣冷笑,“路过?你骗谁呢?那间屋子的前面就没有路了,你路过到哪里去?分明是不想说实话!” “是……是路过,我找……找我的一个相好……” “说慌!看来,你这张脸是不想要了!” 她拔下头发上的一只发钗比划上青楼女子的脸,钗尖缓缓地扎进女子的肉里。 钻心的痛,加上什么东西顺着脸颊往下流。 那女子吓得尖叫起来,“别……我说!是……宫里的一个嬷嬷……” “叫什么名,长什么样儿,说实话!” “大家叫她余姑,长得……普通……个子瘦小……” 余姑? 顾非墨的眸色闪了闪,“那是什么人?” “淑妃身边的人!”林素衣道。 “你怎么知道是淑妃的人?”顾非墨看着她,眼神带着审视,“你居然知道宫里的人?” 第457节 每天跟踪他的人,不是老皇帝的,就是太子的,现在发现是淑妃的,也没什么稀奇。 都是担心他在暗处搞什么动作罢了。 林素衣迎上他的目光,坦然一笑,“想知道就知道了。” 他上下打理着林素衣,这个女子,通身都透着诡异。 她几乎寸步不离的追着他,却又不像其他的那些脂粉女人一样对他犯着花痴病。 她参与他的所有事,却又看不出恶意。 她的脸上一直蒙着面纱,看不到真实的面目。 “现在,这个女人怎么处理?”林素衣看了他一眼问道。 顾非墨偏头看向林素衣,神色莫名的说道,“林素衣,这个人就交给你了!你说她是跟踪我的人,就仔细地问问!” 他倒要看看林素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刚才在楼道口的女子,动作很快,显然会武。 这二人,总有一个是,或者两个都是,那么,若是一起的,正好让她们互相厮杀! 女子吓得脸色发白,因为林素衣的发钗还抵在她的脸上。 “顾公子,饶命啊,奴……奴什么也没有听到。” 顾非墨却是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林素衣这时冷笑一声,“装成小白花,就以为非墨会同情你?你的主意打错了!可知,还有一个最是厌恶你们这些女人的我!偷听了他们的话,你就活不了了!” 林素衣手指一转,发钗扎向女子的脖子。 那女子竟然也是个武功好手,身子一翻,去抢林素衣的发钗。 “本事太差,还想做暗哨?” 林素衣动作比她快,发钗一晃,直刺女子的脖子。 “啊——”女子低哼一声,倒地而亡。 她鄙夷一笑,从怀里摸出一块帕子塞到女尸的衣领处,又伸手拍了拍,一个婆子走了进来。 林素衣一指地上的女尸,对那婆子说道,“将她扔到淑妃的宫里去!” “是!” 婆子动作很快,从屋里翻出一个袋子将那女尸一捆,扛了出去。 林素衣脱掉外面的红绿长裙,从屋里翻出她的白色雪丝锦长裙换上,也很快地离开了这里。 …… 顾非墨坐着马车离开了卧红楼。 马车经过一条巷子时,便停着不走了。 “罗远,怎么不走了?”他正在想着事情,伸手敲了敲车壁。 “公子,有人拦住了,不让走。” “打,打到他让道为止!”顾非墨睁开半阖的双眼淡淡说道。 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挡他的道? 罗远看着面前的人,一脸为难,“公子,打不过啊!” “没用!”顾非墨一把扯开帘子看向外面。 他的脸色马上一沉。 马车前,林素衣正骑马拦在路中间。 这条小巷窄小,不能掉头,也没法从她的马旁挤过去。 高坐在马背上的林素衣,白衣墨发,面纱遮着脸,笑得眉眼弯弯地盯着他。 顾非墨恼恨的跳下马车,弃车大步往反方向走。 这个女人,打不怕,骂不走,着实可恨! “顾非墨,你怎么见了我一句话也不说?”林素衣看着他的背影喊道。 “没看见!” 林素衣:“……” 罗远看着林素衣,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这林姑娘怎么就看不懂少爷的白眼? 少爷都骂上她了,见了她就走,她居然还不生气? 顾非墨没理她,依旧大步往前走。 林素衣又喊道,“等等我!你去哪儿?” 顾非墨没有回头,身影已饶进了另一条巷子。 林素衣微微叹了口气,策马追了上去。 她的脚尖在马背上轻轻一点,身子如一只轻盈的燕子落在他的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林素衣!小爷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这个阴魂不散的女人! 他挥袖朝她拍去,同时,另一只手飞快地去扯她脸上的面纱。 面纱没扯着,却不经意从她腰间扯下一块腰牌来。 墨色玄铁腰牌上,刻着一些古怪的图腾,中间刻着几行北疆的文字。 顾非墨的脸色忽然一沉,双目似剑盯着林素衣,“你是北疆王室的人!” 只有北疆王室的人,才有这种图腾的腰牌。 “没错,我不仅是王室的人,而且,我才是北疆公主,我叫依素!但我师父一直叫我林素衣。” 顾非墨的双眸紧紧盯着她,“你是依素公主?那么,住在静园的那个又是谁?” “我的护卫!” “护卫扮的?”顾非墨又看了一眼手中的腰牌,冷笑道,“一个北疆公主,却装成一个江湖侠客一直追着我,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不说清楚,今天别想活着走!” 难怪那个静园的公主也是一直蒙着面纱,一直住在静园不出来,果然有鬼! 林素衣的眸光闪了闪,面对顾非墨一脸的杀意,并不介意。 并且,看向顾非墨时依旧是眉目温和。 “你带我进宫,我就告诉你!而且,我会给你一件你想要的东西!” 顾非墨冷笑,“你对宫中的事情了如指掌,又有着北疆公主的身份,为什么一定要我带着进宫?” “非墨!”她道,微微叹了一口气,“我林素衣,在这个世上哪里都敢去,也哪里都有办法去,但,只有那个地方,想去,进不了!而且,我一定要再进宫走上了一番!” 顾非墨眯起眼眸看向她,“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进不去?” “皇宫的五处宫门口,都设了阵法,我没法靠近!” “阵法?”顾非墨上下打量着她,“那几处宫门,我从小到大进出了不知多少回了,从没听过也没见过什么阵法,你在撒谎!” “我说的是真的!我试过了,貌似,那阵法是专门针对我一人的。” “你?”顾非墨更好奇了,“为什么会针对你,你一个远在千里的北疆公主,又不会威胁到老皇帝,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呵——”林素衣忽然凄然一笑,“非墨,带我进宫,我告诉你一切!而且,我会给你一直想要的一件东西!” “一直想要的……”顾非墨朝她走近两步,“你知道我要什么吗?” “兵权!”她看向他,眉眼含笑。 顾非墨的眸色却是骤然一沉,“好,我带你进宫!” …… 一直等到了天黑,顾非墨与林素衣才到了宫门前。 两人并没有坐马车,而是施展着轻功悄然而来。 这时,宫门早已关闭了。 林素衣抱着胳膊,眯着眼盯着面前的宫墙。 “白天来多好,为什么要晚上来?”顾非墨不解地问道,“白天,我一样的可以进来!” “不,那诡异的阵法,到了晚上,我才看得更清楚一些。现在,你带着我,听口令,咱们一起翻过宫墙去!” 顾非墨伸手揽着她的腰,脚尖一点,跃上宫墙。 一个皇宫隐卫听到声响朝这边飞奔而来。 林素衣飞快地出手,手中的披帛用力朝隐卫的脖子一卷。 隐卫马上眼皮一翻,晕死过去。 顾非墨正要带她跳下宫墙,忽然见她身子一抖,瘫软在地。 “怎么回事?”他伸手将她拉起来。 林素衣的牙关在打颤,“快!朝左移动三步,然后向前五步,再向左三步!” 顾非墨依照她说的做了。 只林素衣长吁一口气,“好了,走!” …… 淑妃的琉璃宫里,贴身宫女挑起床帐铺床,忽然尖叫起来,“娘娘,不好了,死人!” “嚷什么?”淑妃走到床边。 床上,是那个被她派出去跟踪顾非墨的宫女。 宫女早已气绝,但衣领处却塞了一块帕子,帕子的一角,有一只墨凤凰。 “拿……拿过来,帕子……” 她一脸惨白,哆嗦着指向那个已死宫女的脖子处。 第458节 铺床的宫女也吓得手发抖,扯掉那块帕子递向淑妃,“娘娘……” “打……打开……” 宫女依言打开帕子。 这是一块月牙白的帕子,帕子的一角绣着一只墨凤凰。 “娘娘,这是什么?” 淑妃早已瘫软在椅内,顾凤的帕子? 怎么可能? 那个女人都死了五年多了,这帕子却是崭新的,怎么可能,这是什么人在搞鬼? “叫余姑来!给本宫查!居然有人敢将尸体扔到本宫的床上,找到那人!给本宫当场杖毙!” …… 元武帝正在灯下看奏章,忽然,面前有人影一闪,一个白衣女子立于他的面前。 “皇上,别来无恙啊!” “你……你是谁?”元武帝惊得掉了手中的笔。 “皇上怎么不记得臣妾了?臣妾是顾凤,小凤儿啊!”白衣女子微微一笑。 ☆、062章 旧时恨,今时仇(修错字) 顾凤?怎么可能? 她都死了五年多了! 是谁在装神弄鬼? 元武帝惊愕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声音陌生,不知是谁。 女子一身雪白衣裙,眉眼含笑看着他,脸上蒙着面纱,看不清容貌。 “别来无恙,醇郎!” 她的声音温柔,缓缓朝他走近。 元武帝更是惊在当地,醇郎? 只有那个女人敢直呼他的名讳,顾凤! “怎么?你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我了么?你我夫妻一场,相处十七年,我才死了几年?你就不记得我了?段元醇!” 元武帝的名字几乎是从她的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极大的怨恨! “福公公,福公公,来人——,来人啊——” 他惊得一头的汗水。 但,没人来这里。 早在林素衣与顾非墨进这座殿时,两人就将所有的暗卫及太监们放倒了。 加上是深夜,四处紧闭宫门,更是不可能有人来这里! 林素衣似笑非笑的盯着元武帝。 “你怕我?你为什么怕我?你并没有对不起我啊,还说今生娶到我是你这辈子最大的福气,能将你从一个最不起眼的王推到了九五至尊,我顾凤顾家功不可没!” “……” “你说,要不是刘皇后的弟弟一家是西戎的望族,而为了两国交好,不好动她,你早已立我为后。” “……” “咱们老夫老妻的,才几年不见,你就对我这般陌生了?居然喊人来驱赶我?!” 白衣女子缓缓地揭开脸上的面纱,一副惊为天人的脸,正微笑着看着元武帝。 眸光飞动,天地顿时失色。 但,她的眸中却是一片森寒,红唇轻扬,带着讽笑。 她继续朝前缓缓地走着。 元武帝的脸色霎时一片惨白,整个人都发起抖来。 “顾……顾凤?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是她?那……那凤鸾殿中的白骨又是谁的?” 顾凤? 姐姐? 帏幔后,顾非墨的眼眸眯起,元武帝为什么将林素衣喊成顾凤? 但,那个女人说过,他最好是不要出去,否则会坏事。 她正将元武帝吓得六神无主,他何必出去搅局? 顾非墨抱着胳膊,闲闲靠在墙壁上,听着元武帝惊慌的声音,勾唇冷笑。 帏幔外面,元武帝惊异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她同顾凤的脸一模一样,只是年轻了许多,看上去不到二十岁的样子。 “那副白骨也是我啊,还有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戴我的那副九凤紫玉金钗?” “你,小凤,你……你找朕,有什么事?朕已追封你为永贞皇后了,还赏了不少东西给你家里人,朕自问……并没有亏待你一家……” 这?难道是顾凤的鬼魂?元武帝眯着眼盯着林素衣。 “没有亏待?呵——,”林素衣冷笑,“宫中的那些女人莫名其妙的流产,根本不是我的手笔,你却总是冤枉我!结果,整个后宫的女人都视我为仇人!你说我是天下第一妒妇!十几年都对我冷着一副脸!” “……” “我的性格你难道不知?我不喜欢一个人,从来都是直接杀了,何必费什么力气去折腾一个女人的肚子?你居然将我与那些无知的深闺妇人混作一团!” “……” “淑妃的儿子失踪,也不关我的事,你却是将这一笔帐一直算在我的头上!你都不查一下原因,就直接冤枉我!结果,她的儿子又找回来了,可你呢?你又有没有向我道过歉?” “……” “有人假冒我五年,你居然没有认出来?还说如何如何爱我,连枕边人都换了,都没有发现,能有多爱?真正让人可笑!” “……” “我为人一向机警,身边的人全是自己人。可是忽然有一日整个凤鸾殿的人都不见了,而我也忽然中毒,能做这么大动作动我的人,除了你还有谁?” “……” “结果,动弹不了的我被人斩断双腿扔在地洞里,活活疼死饿死被虫子咬死了!” “……” “段元醇,我自认从未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你为什么纵容一堆女人来害我?为什么?” 元武帝的唇角动了动,“没有……朕没有让她们害你……” “还在狡辩!可我就是死在她们的手里!你得为我吃的苦还债!” 她的眸色中闪着戾色,阔袖一抖,一柄匕首现于掌心。 元武帝大惊。 “有刺客!救驾!” 林素衣飞起一脚,直接将他踢翻在地。 这一脚带着平生的怨恨,将元武帝踢晕过去。 顾非墨从帏幔后飞快地跃出来,一把钳住林素衣的手腕。 “你干什么?你……” 他盯着她的脸怔住了。 刚才元武帝一直在喊着顾凤的名字,他以为是她在搞什么名堂吓唬元武帝。 谁知,她的模样竟然真的是同顾凤一模一样。 他颤声问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非墨!”她道,眼眶同时一红,“我是姐姐!” 林素衣的唇角颤抖着,微微一笑,仰头着着他。 “你……”他盯着她的脸,怔住了,这张脸比顾凤要年轻,却是一模一样!“姐,姐姐?” “说来话就长了,现在,先让我亲手宰了这个负心汉!我已经忍了很久了!” 林素衣用力地抽出她的手腕,举起匕首朝元武帝刺去! “别冲动!”顾非墨一把抱住她的胳膊。 “为什么?这样无情忘恩的人,不配活着!”她的声音在颤抖,往日那洒然的笑容淡然无存,眸中闪着愤怒。 “你要是杀了他,这天下就乱了!父亲还会惹上事!” 林素衣叹道,“你放心,我做了周密的部署,不会给顾府的人惹上一丝的麻烦。” “杀他,何必咱们动手?而且……云曦马上要大婚了……” 林素衣偏头看他,叹息一声,“你担心她因为国丧,而没法大婚?臭小子,那丫头要嫁的又不是你!你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顾非墨抿着唇没说话。 “好!我答应你,那丫头的计谋不错,我助你一臂之力!” 她抽出胳膊,走到元武帝的床榻边上,手指在床脚一处摸索了几下。 床板缓缓地弹起,一个暗格出现了。 顾非墨眯起眸子,这里居然有机关? 林素衣伸手从暗格里取出一块小布包来。 第459节 她转身看着顾非墨勾唇一笑,“知道这是什么吗?” 顾非墨的眸色闪了闪,“你说会给我兵权,难道是——” “墨凤令!” “墨凤令?”顾非墨怔然看向林素衣。 这个令牌一直被姐姐顾凤收着,姐姐死后,就再没有找到,原来藏在这里! 林素衣偏头看向地上晕死的元武帝,冷笑一声。 “他挖地三尺都没有找到这块令牌,却哪知被我藏在他的床板下,要是他知道真相,会不会气得吐血?哈哈哈——” 她仰头笑起来,眼角有一滴泪悄然而落。 顾非墨怔怔看着她,她……真是的顾凤? 林素衣再转身时,又恢复一脸洒然。 “你说不杀他,便不杀好了,但有一人,我得教训一下!” “谁?” “跟我来!” 临走前,为了不让元武帝发现异常,林素衣将一粒药丸塞入到他的嘴里。 顾非墨将他扶回桌案前坐下,做了个趴在桌上睡着了的姿势。 两人又将殿中收拾得同以前一样,很快走出了帝寰殿。 …… 三更天的皇宫,四周一片静谧。 林素衣带着顾非墨在皇宫中穿梭。 凡是她走的地方,都没有隐卫出现,而且是最近的路线。 两人经过凤鸾殿时,同时停了脚步。 林素衣望着那座早已被烧得成了残墙断壁的宫殿,淡淡道,“既然来了,进去看看吧。” 顾非墨没说话,一直跟在她的后面。 月光从坍塌的房顶倾泻下来,照在那处挖出白骨的地方。 “说来,还真的多谢那个丫头,谢云曦的耳力真是不差,要不是她,我可能永远被埋在下面了,一辈子也不能出来。”林素衣凄然说道。 她的声音低沉,透着无尽的伤感。 “能……说说是怎么回事吗?”顾非墨看着她,声音微微有些发颤,“为什么这个时候才来找我?” “非墨!”她道,一脸凄然,“也许是我的怨气太重,虽然身体死了,但,我的魂魄却一直活着。我被困于地下。直到你们挖开了这里……” 顾非墨惊在当地。 姐姐就在地底下,他却一直将那个西宁月当成姐姐。 他心中无比自责,“对不起,我竟然没有发现你……” “这不怪你,段元醇在宫中设了阵法,我被一道光赶出了皇宫,就再也无法进来。等我再有意识的时候,竟莫名成了北疆的公主。我找到了江湖上的一个修容神刀手,将面容改回了原来的样子!” “……” “那依素公主原本就是往大梁来和亲的,我便让护卫扮成我,我则到青州去寻你。非墨,段元醇居然在我死后,欺我顾家人,这口气,我绝不会咽下!” 顾非墨看向林素衣,“他无情无义对你,我也不会放过他!” 他这才明白,她为什么对顾府对京城对皇宫这么熟悉,原来,她是顾凤! 她熟悉父母的一切爱好,想尽办法也要进顾府,原来,她就是顾府的女儿! 她一路追着他,喜欢时便说着玩笑话表扬他几句,他犯了错,她直接劈头开骂,挥拳头便打。 其实,他早该注意到,以前,姐姐也是这么待他的。 换了身皮囊,人未换! 林素衣拉起顾非墨的手,将刚才拿到的那块令牌塞到他的手里。 她扬了扬唇,用着以往的口气说道,“臭小子,知道怎么调动这个令自牌吧?” “知道,姐姐的口令——凤啸九州,加令牌可以直接调动!” “好,记性不差!”林素衣笑了笑,伸手拍着顾非墨的胳膊。 。 淑妃的琉璃宫里。 “娘娘,这都已经三更天了,您快睡吧。” 淑妃气急败坏地在屋里踱着步子。 “睡,怎么睡?”她气得跳脚,这是哪个该死的居然将死尸体丢她的床上了。“余姑呢,查到是谁干的没有?” “回娘娘,余姑正带着人在各处搜查呢!”小宫女小声地回道。 “真是没有用,都过了一个多时辰,还没有找到?”淑妃厉喝一声,“下去再催催看!” “是,娘娘。” …… 琉璃宫的西北角,有一排低矮的房舍,左边住着太监,右边是宫女们。 这时,从墙头上跳下两个人来。 一个白衣的女子,一个墨衫的少年公子。 正是林素衣与顾非墨。 林素衣从袖中取来几块帕子,有完工的,有未完工的,还有一封信,又从发髻上拔下一只金钗,卷成一个包。 她对顾非墨低声道,“守在外面,我进去一下。” “好,你要小心。” “几个宫女太监而已,根本不在话下。”林素衣朝他笑了笑,闪身进了院子。 顾非墨忽然想起小时候,跟着姐姐到北地守边疆时,她带着他偷偷地潜入敌人的阵营偷文书的情景。 姐姐还活着,真好! 没一会儿,林素衣便悄声走出来,手里还捧着一套宫女的衣衫。 她朝顾非墨挥了挥手,“走!” 林素衣的眸色森寒。 淑妃,敢派人跟踪非墨,这是觉得自己过得太舒坦了吗? …… ☆、063章 将淑妃送交宗人府 琉璃宫里莫名出现了死尸,淑妃极为怒火,冲着宫里的侍女侍从们大发脾气。 虽然现在已是半夜三更,但没一个人敢去睡觉,所有人都惶惶不安的站在殿中。 且不敢站在最明显的位置上,纷纷将身子往暗处藏。 棒打出头鸟,众人都不是傻子。 林素衣换了一身宫女的衣衫,又往脸上抹了药水改换了容颜,将自己打扮成一个不起眼的宫女,混进了琉璃宫的正殿。 一众人听着淑妃训话。 她的旁边站着一个老宫女——黄嬷嬷。 她记得以前这嬷嬷不得宠,是在个一小宫苑打杂的。 但看这婆子现在穿的衣衫料子是上好的绸缎,可以看出,已经是个有着品阶的女官了。 林素衣弯了弯唇,这宫里,淘汰下来的都成了人精。 她不信,这几个嬷嬷的心都是齐的。 互相踩压,落井下石,对于这皇宫里的人来说,是生存之道,是家常便饭。 “黄嬷嬷,娘娘为什么只查外面宫里的人,却不搜这座宫里呢?要是这里也有人搞鬼,可是最容易啊。” 她个子娇小,眨着秋水眼眸,好奇的看着黄嬷嬷。 这表情,十足是一个单纯的小宫女模样。 黄嬷嬷盯着她的脸看,浑浊的老眼透着厉色,“你看出什么问题来了?” “没……也没有。”林素衣的眼神躲闪着,“我什么也没有看见。” 黄嬷嬷抓着她的胳膊,低声安慰她说道,“别怕,一切都由我担着,你尽管说出来!” “嬷嬷,你可千万不要说是我说的啊,是余姑,白天的时候,我看见她鬼鬼祟祟的同一个太监在说话,反复的提到了顾公子的名字。还收了对方的一个包裹。” 黄嬷嬷眯着眼,“……” “嬷嬷,你说,咱们娘娘与顾府可是死对头,不可能同意她与顾公子的人来往,但她却收了人家的包裹,真的好奇怪啊。” 黄嬷嬷的老眼中戾芒一闪,撇着唇一笑,“是很奇怪。记住,这件事,你先不要对他人说,否则,顾府的人可饶不了你!会杀了你!” 她可是要拿头功的。 “奴婢……奴婢知道了,奴婢也只对嬷嬷一人说了。” “表现不错!” 林素衣装作惊惶的样儿,忙将头低下来。 但她心中却是暗暗冷笑着,淑妃为人狡猾,身边的人也是个个奸诈。 黄嬷嬷在心中盘算了一会儿,来到淑妃的跟前,小声的耳语了几句。 第460节 “什么?你可是看清了?” 淑妃眯起眸子。 “错不了,老奴瞧得真切着呢,她收了足足五百两银子,还拿了不少的首饰。” “这个老婆子!本宫对她不好吗?一直将她当心腹,她居然吃里扒外!先去看看,若真的是她,本宫饶不了她!” 淑妃咬着牙,噌的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只带了这个婆子和另外两个一直使唤的太监宫女,脚步匆匆地到了宫女们住的院子。 “搜!”她站在屋子前厉喝一声。 林素衣一直暗中跟着淑妃几人。 她望着淑妃趾高气扬的样子扯唇笑了笑。 且先让你窝里斗起来,前辈子能将你关进冷宫去,这辈子一样能将你打得无法翻身! 黄嬷嬷得了淑妃的命令马上大步冲进屋去,她抢在其他几人的面前,一把将余姑床上的被子掀起来。 果然,“哗啦”一声,被子带着一个布包掉在了地上,有几块帕子飘了出来。 同时,还有一只金钗和几张大额的银票从布包里掉出来。 而那帕子是月牙白的,帕子一角均是绣着一只墨凤凰。 黄嬷嬷飞快地捡起来,口里“咦”了一声。 “娘娘,这帕子同那个女尸身上出现的一模一样呢!上面都是绣着一只墨凤凰。” 淑妃气得身子发着颤,伸手一指,厉喝一声,“拿过来!” 黄嬷嬷心中早已乐开了花,终于可以搬倒余姑了。 她将帕子双手捧到淑妃的面前。 淑妃一把抓在手里,一双眸子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她咬着牙大喝一声,“将余姑给本宫抓来!” “是,娘娘。”黄嬷嬷得意地抬着下巴,手一招,三四个太监宫女跟着她去抓余姑去了。 站在暗处的林素衣冷嗤一声,也转身离开了这里。 。 余姑是淑妃身边的老人。 淑妃当年陷害顾凤,被顾凤扔进了冷宫里,余姑就一直在身边陪着。 如今淑妃翻了身,余姑也是跟着沾光,俨然是半个主子。 她对琉璃宫里其他的老宫人,不是打即是骂,从来都不放在眼里。 大家碍于她正得宠,不敢吱声。 眼下找到了余姑的把柄,而且淑妃又发火了,黄嬷嬷觉得扬眉吐气的机会到了,哪有不落井下石的理? 余姑一除,琉璃宫大嬷嬷的位置,可就会是她的了。 淑妃掌着凤印,因此,她身边的大宫女大嬷嬷们,地位都比其他宫的侍女侍从们要高。 余姑正带着几个宫女太监,刚从一个新封的美人住处搜寻完出来。 黄嬷嬷便带着人来了。 还在老远的地方,黄嬷嬷就扬着眉,喊道,“余婆子与他人勾结,杀了琉璃宫的宫女,还敢恐吓娘娘,来人,将余姑抓到慎刑司去!” 几个太监撸了袖子朝余姑扑去。 余姑叫嚷起来,“为什么抓我?不可能,娘娘不可能抓我,黄婆子,你敢!” “证据证人都在,为什么不抓你?一个一个地动作快点!仔细娘娘发怒!” 余姑的神色一变,推开伸来的手拔腿就跑。 黄嬷嬷冷笑着手一挥,“敢跑?追!” 一直在暗中跟着黄嬷嬷的林素衣冷笑一声,手指一翻,一粒石子飞弹出去。 余姑“啊——”的一声惨叫,整个人摔倒在地,啃了一嘴的泥。 “将她捆起来,别让她跑掉了!”黄嬷嬷喝道。 没想到余姑竟是个练家子,摔倒后,她抬脚一勾就朝黄嬷嬷扫去。 “哎哟——”黄嬷嬷几人被打翻在地,嚎叫起来。 会武?那可是留不得了。 跟在林素衣身旁的顾非墨骤然眸色一沉,趁着夜色黑沉,众人又都摔倒在地的机会,他的身子纵身一跃,抬脚一踢便将余姑踢得晕死过去。 黄嬷嬷几人从地上爬起来,发现余姑已晕死,她大怒说道,“将她捆起来!” 这个余婆子居然敢踢她?她弄不死她! 余姑被拖到了慎型司。 黄嬷嬷想起余姑曾想杀她的凶样,更是气得眼都红了,人到了她的手里,还不是她说了算? “给我打!让她交待背后指使之人!”黄嬷嬷朝慎刑司的人喝道。 当然,余姑是不会说的,黄嬷嬷便命人死劲打。 余姑武功也只是一般的水平,被顾非墨踢断了一根骨头,又被人捆起来了,三十板子不到,余姑便气绝身亡。 。 林素衣带着顾非墨离开了淑妃的琉璃宫。 顾非墨忽然停了脚步,蹙眉低头看着林素衣。 “姐,我刚才阻止你杀那老皇帝,你有没有怪我?其实,考虑云曦的婚期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咱们为什么这么便宜他?一刀就结果了那个负心汉?为什么不让他慢慢地死!” “……” 他的眸中闪着森森杀意,扯唇冷笑,“他对你的不关心,对其他人的纵容,致使你吃尽了苦,为什么不让他尝尝你吃的苦?杀他?早在我看到凤鸾殿中的白骨时,我就想一刀劈了那父子俩!” 林素衣伸手拍拍他的肩头,抬头看他,“不!非墨,我不怪你,你说的对,一刀就结果他的性命,那可是太便宜他了!” “……” “我要用钝刀割他的肉!他的位置是我扶上去的,我就要亲手拉他下马!他得到多少东西,我便要他失去多少!将他的身他的心一点一点地慢慢折磨死!” “……” “淑妃这个女人阴险狡猾,当年我被人暗算,其中就有她很大的功劳,我这次进宫,不除她,我枉活一世!” 顾非墨扬了扬眉,眸中闪着狡黠,“姐,我有个更好的主意,咱们只需坐着看热闹就好。” “哦,你要怎么做?”林素衣偏头看向他。 眼前的弟弟,已经不是那个只会跟在她后面的小跟班了。 这几个月,她一直暗中观察着他,纨绔是他的表面,论谋思,他其实比他人都要心细。 “不是还有一个刘皇后么?那个女人,可是一直想将淑妃扳倒!姐姐除淑妃,为什么不借她的手?” 林素衣的眸色闪了闪,笑道,“对!今晚,咱们索性闹大点!” 两人又趁夜潜入了端敏公主的宫苑里。 宫苑中的人早已睡熟,门口的护卫,对于二人来说,只是摆设。 林素衣低声对顾非墨说道,“老规矩,站在外面,我进去。” “姐,还是我去吧,哪有事事让你做的理?” 林素衣揶揄一句,“平时,追着你跑的一堆女人中有端敏吧?你不怕她发现了你,让老皇帝赐下婚约来?” 顾非墨的脸一沉,“不要,端敏跟那段轻暖一样,刁蛮任性!” “好,那么,你就站在这里放哨!” 林素衣动作很快,进出端敏的宫苑只有半柱香的时间。 她朝顾非墨挥了挥手,“好了,现在咱们回家睡觉去,明天一早,宫里一定有好戏发生,早起看戏去!” …… 琉璃宫里。 折腾了大半夜的淑妃也不敢睡那张床了,只得命宫女们在偏殿里收拾了床铺。 办好了差事的黄嬷嬷这时来回话,“娘娘,那余姑嘴硬,怎么也不肯说出幕后的主使,奴婢恐吓了她几下,哪知她自己受不了罪,自己撞死了。” “死就死了!”淑妃怒道,“什么人指使,本宫心中已有数!” 又有几个宫女太监慌慌张张的捧着东西来回话。 “娘娘,不好了,宫中四处都是这种诡异的帕子。” “什么?怎么回事?”淑妃往七八个宫女太监的手里看去,果然,一模一样的帕子,人人都有一副首饰与帕子卷在一起。 “娘娘,这——”黄嬷嬷也傻眼了,怎么这么多墨凤凰帕子? “一群废物!滚!”淑妃暴怒。 所有的人吓得跑没了影,连黄嬷嬷也吓得拔腿就跑了。 既然出现帕子的地方不止一处,那么,余姑就是被冤枉的,但,人却已经被自己下令打死了。 很显然,放那帕子的人,是想让她自己除掉身边的人! 而帕子是那个贱女人顾凤的,她又派余姑跟踪过顾非墨。 难道说,这些帕子是顾非墨故意让人放在琉璃宫里吓她的? 顾非墨,居然是个阴险的小人!走着瞧! …… 次日一早,琉璃宫才开宫门,便见刘皇后怒气冲冲的带着一大群人冲过来。 “淑妃,你好大的胆子,居然借着搜寻刺客的借口,而命人偷了端敏的珠宝玉器!” “哟,皇后姐姐,这是怎么说的?臣妾宫里的珠玉难道会比端敏的少?真是笑话!”淑妃堵在殿门口,不让刘皇后进。 第461节 “放肆!淑妃,你仗着皇上对你宠爱,居然对本宫无理?来人,给本宫进去搜!淑妃有没有派人去偷盗,查一查不就知道了?” 刘皇后的手一招,三四个腰圆臂粗的婆子将淑妃推到一边。 “来人!来人!本宫手里有凤印,刘皇后敢藐视皇上的旨令,后宫中凤印为大!” “凤印为大,你就为所欲为想毒杀皇上吗?”刘皇后忽然冷笑道。 淑妃大怒,“胡说,本宫什么时候毒杀皇上了?刘皇后你敢污蔑本宫,本宫要到皇上那时告你!” 一个婆子捧着药走到挤刘皇后的面前,“娘娘,你看!找到了!” 刘皇后捏着药瓶,扬了扬眉,冷笑一声。 “污蔑?淑妃,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这可是从你的床上搜出来的!这种药,就是令皇上昏迷的药,这种药只有南诏国才有,皇上今早一直昏迷着,淑妃,你来解释一下!” “不可能,臣妾没有毒杀皇上,皇后你在胡说!” 刘皇后才不理会她,朝身后的人一招手,冷笑一声,“将淑妃送交宗人!” ☆、064章 不如让你尝尝我一样的死法! 在鸿宇大殿当职的三青得到消息,皇上昏迷,今日早朝休朝。 他到殿中查看了一番,觉得没什么意外后,往自己的住处而来。 才推开房间的门,便看见在自己身边打杂的小太监,被人打晕在地。 有刺客? 他吃了一惊,没敢再往前走,身子悄悄地往后退。 这时,“嗖”一声,从屋里飞出一条女子的披帛将他卷了进去。 同时,一个男子的袖风一扫,他的腿一软,身不由己的跪倒在地。 “你跑什么?我们又不杀你!” 顾非墨抱着胳膊从里屋走出来,身子靠在桌边,挑着眉闲闲看着他。 “顾……顾公子?您这一大早的,您找奴才什么事?” 顾非墨与林素衣本来要趁着夜色出宫的,但二人不经意地发现,那淑妃的宫里居然藏着几个高手。 就这样走掉,刘皇后不一定能制服得了淑妃,只怕前一晚是白忙。 林素衣便想到了负责鸿宇大殿的三青——段奕安在宫里的一只暗哨。 三青看到顾非墨心头一跳,然后,一阵头疼。 不,现在是所有人看到他都头疼。 保不准他犯了什么脾气,将人揍一顿。 这位主自从知道王爷要大婚后,脾气更是古怪,看谁都不顺眼,看谁都像是掘了他顾家祖坟的人。 听说,王爷身边的人都吃过他的亏。 他忽然跑来,难道是自己几时惹着他了? “不是爷找你,是另外有人找你!”他侧身让过,一个一身宫女装的蒙面女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身材娇小,眉目如画,明明是个小宫女的打扮,却有一双让人不敢直视的眸子,通身散着威严。 顾非墨搬了张椅子放在女子的一侧。 她拂开袖子,矮身坐下。 这副身段,行动间,竟不输于宫中的娘娘们。 而顾非墨又对她非外的恭敬,不用说,这人来头不小。 三青身子一颤,眯着眼看着她,“姑姑是……” “你是小奕的人?”她开门见山的说道,“我找你当然是有正事。” 三青一怔。 小奕?奕亲王? 如今,敢这么喊王爷的人,只有王爷的师父与太后,还有阁主。 连皇上也不敢这么喊王爷,这人是谁? “你是什么人?”他神色一凛。 “墨凤凰的人!”林素衣道,同时,抬手举起那块墨凤令。 三青心中大吃了一惊,传说中的墨凤令? 这块令牌不是失踪了吗? 王爷找了几年都没有找到,居然在他们的手里? 不过,这本来是顾家的东西,又被他们捡到,也没什么稀奇。 他转眸看向顾非墨,“顾公子,你们找到在下,究竟是何事?” 见他一脸的警觉,林素衣笑了笑。 道,“三青,我既然能找到你,就知道你们王爷的事,你是七年前被他安进宫里来的是不是?” 三青眯着眼不说话。 “你看,我连你进宫的时间都知道,何况你们的事?”林素衣笑道,“放心,我不会供出你来,只是想让你为我们做一件事。” 被人发现了,不做事也不行。 三青只得回道,“姑姑请说,三青在宫里头,跑跑腿的事还是能做的。” 林素衣点了点头,“刘皇后已经去了琉璃宫抓淑妃,但那淑妃狡猾,身边也有隐卫,只怕是拦不住。你马上带着人去拦着,将她给我抓到宗人府去!” “淑妃?淑妃犯了什么事?”三青不解的问道。 “涉嫌谋害皇上!皇上昏睡了一晚没醒来,便是她害的。”顾非墨扬了扬眉,“本来,抓着淑妃可是大功一件,但小爷我大方,将功劳让给你!” 三青唇角一抽,明明是他不好正大光明的去抓淑妃,才求到这里的,还说什么让? 不过,三青不敢得罪顾非墨。 再说那淑妃与太子又一直是王爷厌恶的人,不用顾非墨出手,若他们有机会也会抓住那母子二人! 他忙回道,“顾公子,姑姑,二位请放心,三青一定不会放过淑妃!” …… 琉璃宫里。 刘皇后的手一招,身后立刻扑上来两个身材壮实的嬷嬷。 一左一右的来擒拿淑妃。 淑妃身子往后退,厉喝一声,“人都在哪儿?” “娘娘,奴才们在呢!”两个老太监扑上来拦在淑妃的面前。 刘皇后大怒,“大胆,敢跟本宫顶撞?给本宫将那两个老货带走!” 淑妃虽然掌着凤印管着宫中的杂事,但刘皇后身份尊贵,又不是个软弱的主,且一直想拿淑妃,现在抓着把柄,当然是不会手软。 而淑妃躲过了顾凤与西宁月两人的管制都没有死,一方面是元武帝的暗中保护,一方面,她也有着自己的势力。 因此,刘皇后带人来抓,她当然不会老实的束手就擒,也叫出了身边的隐卫。 两个太监同时出手,将刘皇后的人打翻在地。 撕扯中,刘皇后也被挤倒在地。 两个太监带着淑妃飞快朝琉璃宫外跑去。 一个妃子居然冲撞她一国之母?还当着这么多宫人的面? 刘皇后勃然大怒,发髻歪了也不去扶,招手叫着人怒喝一声。 “反了!来人,来人,淑妃谋害皇上,还要谋杀本宫,护卫,拿住淑妃者有重赏!” “是,保护皇后娘娘!拿住淑妃!”有太监高喊一声。 很快,一队皇城护卫飞快地朝淑妃追去。 。 淑妃被两个太监带着仓皇逃跑,才绕过一处宫门,便被几人堵住了去路。 站在最前面的是鸿宇殿当职的大太监——三青。 顾非墨与林素衣离去后,三青马上派出段奕安在宫中的其他人,去追淑妃。 因为,要抓就要快,若是太子得到消息进了宫,想抓住淑妃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奴才见过娘娘。” 三青不慌不忙的朝淑妃行了一礼。 这条宫巷窄小,三青带着三四个小太监往路上一拦,淑妃便没了去路。 “青公公?没见本宫要过去吗?让……让开!”淑妃努力的平复了心中的慌乱,依旧摆着往日的架子。 “不,娘娘,皇后娘娘说,让奴才在这里候着您!”三青微微扬眉一笑。 “什么?”淑妃大怒,“让开,不想死的话,赶紧让开!” 她身后的两个太监朝三青扑去。 “淑妃涉嫌谋害皇上,拿下淑妃!”三青朝左右一招,跟着他的几人也同时出手与淑妃的人厮杀起来。 段奕安在宫中的人都是青山的隐卫,淑妃的人虽然身手也不差,但必竟人少。 再加上三青的武功可不比青一青二他们差。 没多久,淑妃身边的两个太监全部被刺倒。 “娘娘,得罪了,有什么事,请到宗人府里说明白,奴才们只是奉命行事!您要怪,就怪刘皇后好了。”三青依旧笑得客气。 第462节 “你们敢!你们……放开本宫!唔——” 两个小太监飞快扑上前,将她胳膊反手一拧,又快速塞入了一块布到她的嘴里。 三青唇角一扬,抖出一个大口袋将淑妃套了进去。 “动作快点,走!” 淑妃身边被刺倒的两个暗卫则被小太监拖到了一处隐蔽处藏了起来。 三青带着另外两个太监扛着淑妃离开了这里。 。 宗人府设在宫外。 为了不让太子发现,带淑妃出宫除了坐轿子再没有其他的办法。 虽然宫里也有马车,但坐车,动静就会闹大,还得请示宫里的内务监。 一层一层地批下来,只怕早就惊动了太子。 而宫门处就停了不少进宫换乘的轿子,三青命两个小太监抬着,他跟在轿子的一旁。 但他们走到宫门口时,发现前方有不少人停步一旁,在朝一人行礼。 “太子殿下早。” 太子? 三青神色一凛。 小太监低声说道,“青公公,怎么办?太子为人狡猾,刘皇后指出淑妃谋害皇上,太子一定是知道了。否则不会来得这么早,这才辰时时分呢!” “混出去,就说是——端敏公主想出宫。”三青想了想说道。 端敏公主一向娇横,常常不回宫,或是一大早出宫,这样的事她可没少做。 “明白了。” 两人抬着轿子,一旁跟着三青,坦然朝宫门口走去。 。 段琸在东宫得到消息,说皇上晕倒了。 他马上急匆匆往皇宫而来。 却被几个进宫的大臣给拦在了宫门口。 刘太保,张太傅几人拉着他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几个老头话多,位高权重,太子段琸不敢太得罪。 应付完这个,那个又拉住了,他有火不敢发。 三青瞅准机会,吩咐两个小太监抬着轿子快步往宫门口走。 但段琸还是眼尖发现了他们。 “站住!见了太子居然不行礼?”段琸身边的夏公公怒喝一声。 “太子殿下早!”三青硬着头皮行了礼,轿子也被迫地停下了。 “轿子里坐着的是谁?”夏公公喝道,“太子在此,骑马要下马,坐轿得出轿!” 三青低着头,回道,“是端敏公主。” “端敏?她这么早出宫做什么?”段琸缓步朝轿子走来。 三青紧张得手心里都是汗水。 “当然是跟本公子一同出游了,怎么?太子殿下,您管国管家管天管地,还想管他人去哪儿玩吗?”顾非墨不知从哪儿走出来,正靠在轿子旁的一辆马车边扬眉冷笑。 晨曦射在他的脸上,让他俊美的脸颊更增色几分,笑中带着几分桀骜。 着一身墨色长衫却不显得老沉,反而平添了几分慵懒的魅惑。 再加上他的一双桃花眼,斜斜飞起,能撩人心神。 难怪京中的女人都被他勾了魂。 段琸看到他,眼底马上生起浓浓的厌恶来。 三青朝顾非墨看了一眼,心中是长长的松了口气。 这位主来了,就好办了,太子遇到他,可是讨不到什么便宜的。 顾非墨蛮横不讲理可是出了名。 段琸看见他就来气,因为,这位明明是个卧花寻柳的纨绔,云曦却不反感。 还赤果果的玩弄她的感情,叫他如何不恼恨? 他冷沉着脸,抬步朝顾非墨走去。 顾非墨却呵呵笑起来,挑着两道俊眉,“大外甥,你这般认真的来给舅舅我行礼,但舅舅却没有带礼物,着实委屈了你,你也别生气,舅舅下回一定补上!” 然后,他整了整衣冠,负手而立,摆出了一副长者见晚辈的慈祥姿态。 段琸:“……” 那脸色顿时一黑,舅舅?外甥? “顾公子,太子一向重礼,有无礼物,他都会尊重长者,公子多心了,请受他一拜!” 几个老得颤颤巍巍的老学究,刘太保,张太傅几人纷纷说道。 段琸脚步一顿:“……” 顾非墨心情很好的扬了扬眉,“……” 段琸大怒,见礼?怎么可能? 他明明是来询问顾非墨的,此时气得袖子一甩大步朝御撵走去,“去帝寰宫。” “是,太子殿下。” 夏公公手中的拂尘一甩,一行人朝宫里快步走去。 刘太保与张太傅几个老头纷纷跑到顾非墨的面前,“顾公子,刚才帮你说话了,你可别跟老夫的夫人打小报告了。” “昨天你看到的事不准说。” “说话得算话,顾公子……” 顾非墨扬唇一笑,“好说,本公子心地一向善良。” 善良个屁! 这小子,手里捏着他们的一堆隐私小把柄,有事没事来要挟一下。 刚才让他们在宫门口拦太子,又要挟了一回。 三青见顾非墨将太子气跑,马上让人抬着轿子匆匆离开了皇宫。 而宫门外,早已停着一辆马车候着他。 上了马车,速度就更快了,转眼,皇宫就甩到了后头。 。 顾非墨见三青离去后,朝这些老臣们挥了挥手,“今日多谢各位,告辞!” 刘太保与张太傅几人仿佛虎口脱身,一个一个刚才还颤颤巍巍的,现在却是来了精神,拔腿就跑没了影。 皇上昏倒,他们得赶在太子的前头到帝寰宫里,太子,他们不信任! 。 顾非墨走到宫墙下的一顶轿子前,低声朝里问道,“姐,你还好吧?” “好……,出宫。”林素衣坐在轿中,弱弱的说道。 来到宫门附近,她就会莫名的虚弱不堪。 听她的声音,明显的底气不足,顾非墨眼底神色一冷。 他扶着她走出轿子,又给她罩了一件斗篷遮着面孔。 “这里……”林素衣道,声音冷沉,“我还会再来!不是这般偷偷摸摸,而是正大光明的走进来!” 顾非墨扶着她的肩头,望向威严而空寂的皇宫,“一如当年坐着十六人抬的凤撵进宫,我不会让姐姐的念想落空。” “非墨,我想先回家,那淑妃进了宗人府,就没那么容易出来。刘皇后一直记恨她,她不死,在里面也会掉层皮!” “好,先回家!” 顾非墨虽然看不到那所谓的阵法,却依旧按着林素衣说的行路步子,两人快速走出宫门。 赶车的是阮七,他看着二人一脸疑惑。 自家公子今天很奇怪,昨天还喊着要杀了林姑娘的,今日一早怎么又和林姑娘这么好了? 他不敢多问,因为公子的脸色肃然,林姑娘的眼眶还是红的。 这又是闹的哪出戏? 马车很快离了皇宫,一路往顾府而去。 …… 顾府前。 罗管事正指挥着仆人打扫府门前的道路。 阮七将马车停下。 随后,顾非墨扶着一个女子走下马车。 罗管事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他抬头望了望天,太阳刚从东边天升起,没错啊? 但,公子怎么扶着林姑娘?看起来还这么亲热?还是他眼花了? 他看向阮七。 第463节 阮七摊手,一脸茫然。 公子从宫里出来,整个人就变了。 “罗管事,快通知老爷夫人,就说……” 林素衣打断他的话,微笑道,“不,非墨,我去见他们!” 。 顾家后院的荣华堂。 老太师正捏着胡子端坐在太师椅内,眯着眼望着屋中一角。 今天不用上朝,据说是因为皇上晕倒了,晕就晕吧,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这老头子晕倒时,皇帝女婿都没来关心一下,他凭什么关心那位? 还不如在家安排一些事情, 他的心中盘算着请哪几位族亲来观认亲礼为好。 顾夫人则坐在一旁翻看着已经拟出的几个名字。 他们其实从没有去奢想过,有个同女儿一样性情的姑娘会认他们为亲。 也许是女儿在天有灵吧,丢一个女儿,又得一个女儿,虽不是亲生的,但好过没有。 顾非墨这时大步走进屋里来,同时挥退了屋中所有的随侍仆人。 老太师的脸一沉,翘着胡子喝骂起来。 “混小子,昨天一晚上都没有回府,又到哪儿混去了?这一大早的你又是干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顾夫人怒得将手往桌上一拍,瞪向老太师。 “哎,我说老不死的,儿子不回府,你骂,回府了,你也骂,你倒是让他回还是不回啊?” 老太师:“……” 平时这二人一吵,顾非墨一准跑掉,今天却例外。 他笑着走到顾夫人的面前,“娘,爹,我带个人来给你们见见。” “谁?”老太师眯着眼看向顾非墨,儿子今天很奇怪。 “谁啊——” “爹,娘,是女儿——” 林素衣缓缓迈步走进屋子。 当屋中传来老父亲与老母亲的吵架声时,她心中很是颤抖了一下。 这里,前些日子她也来过几回,有偷偷来的,有正大光明以顾家义女的身份来的,但每一回都没有现在这么紧张。 她不知父母能不能接受她,会不会被她吓着,必竟,老父亲都已经七十岁了。 而且,对弟弟说出自己的身份时,她也是在心中纠结了许久。 “哎,是素衣啊,来,来这儿坐。”顾夫人笑着招手叫着她,“你呀,干脆搬进来住好了,这小子敢赶你走,你就告诉我,看我不收拾他。” “娘,冤枉,没有的事,我哪会赶姐姐走?”顾非墨讨好的捏着顾夫人的肩头,心中却是微微一叹。 “嗯,素衣,待会儿就让管家到客栈收拾你的东西去,小女孩儿家的怎么能住在外面?” 外面? 她在外面住了很久很久了!她想回家。 她后悔十三岁就跑到外面去,她后悔爱上一个负心汉。 她后悔让整个顾家跟着她走上仕途,如今受到排挤。 像以前那样,父亲只做个乡绅多好! 林素衣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走到顾太师与顾夫人的面前跪下了。 她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爹,娘,女儿回来了。” 顾太师与顾夫人互相看了一眼,一脸诧异。 因为林素衣今天的模样很奇怪。 “素衣,你这是……”顾夫人朝她抬了抬手,微笑道,“行这么大的礼做什么?到认亲那天才要行礼,快起来,非墨,扶姐姐起来。” 林素衣朝顾非墨摇摇头,然后,缓缓的揭开了脸上的面纱。 “爹,娘,我是凤儿啊,是你们的女儿啊,我回来了——” 顾太师与顾夫人惊在当地。 “你……你是小凤?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 皇宫里。 被淑妃的人推倒在地,狠狠摔了一跤的刘皇后,得到手下人递来的消息——淑妃已被送到宗人府了。 “消息可是真的?”刘皇后惊喜的问道。 “是真的,是三青公公着人送去的。”小太监回道。 刘皇后眸色一闪,“三青?哦,是鸿宇殿的掌事公公,嗯,这个人,待会儿好好的赏他。现在,跟本宫去宗人府。皇上一时不醒,这淑妃就得给本宫狠狠地处罚!” …… 段琸急匆匆到了帝寰宫。 朝中几个老臣也在殿外守着。 “怎么回事,皇上怎么会晕倒?”他大步走进内殿。 “太子问老臣们,老臣们也想知道,这件事,太子还是好好的问问淑妃娘娘。” 与太子一向不和的刘太保与张太傅,看着他不冷不热的说道。 两人刚才在宫门口对他的客气,早丢到一旁,此时正表情清冷的看着段琸。 福公公叹了口气,拉着段琸走到僻静一处。 “殿下,皇上晕倒后,奴才马上宣了太医,太医说是皇上中了毒才会晕倒。奴才正在查这毒的来源,哪知后宫中传来消息,说是刘皇后在淑妃娘娘的床上找到了这种毒药。” “说清楚!”段琸的脸色阴沉沉,母妃会毒皇上?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当下,福公公便将前一晚,后宫中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琉璃宫里莫名出现了死尸? 母妃带人去抓凶手,却被皇后反咬一口说琉璃宫的人偷了端敏的珠玉? 结果在琉璃宫里找到了毒药? 他的脸上布着寒霜,这是典型的连环计。 段琸正要前往琉璃宫,又有琉璃宫的人得知他到了帝寰宫马上前来回话。 “殿下,不好了,宗人府那里有消息来,娘娘被皇后抓起来送到宗人府去了!” “什么?”段琸的眼风如刀子一般射向那个传话的太监,“什么时候的事?” “不……不知道啊,皇后娘娘派人来抓淑妃娘娘。奴才们看见淑妃娘娘已经安全离开了啊,哪知——” “废物,滚!”段琸一脚将那个报信的人踢飞在地,“什么时候被抓都不知道,要你们有什么用!不必留了!” 从段琸的身边跳出一个暗卫来,提着那个报信的太监就奔出了帝寰宫。 福公公闭了闭眼,无用则除,这是太子一贯的做法。 …… 段琸又进了元武帝的内殿。 问了太医们一些元武帝的情况后,又匆匆往宗人府而来。 彼时,刘皇后因为是坐着马车,速度较慢还未到。 段琸快马加鞭先一步到了。 夏公公一直跟在他的一旁。 “殿下,奴才觉得,娘娘虽然是被冤枉的,但殿下这么去看娘娘,难保不会有人说是殿下指使娘娘这么做的。” 段琸的脚步一顿,眯着眼看了一眼夏公公。 想了想,他还是大步朝宗人府衙门里走去,“她是本宫的母妃,她被人冤枉,本宫怎么能不去看她?” “可是太子,您看看就好,千万不能带人走,奴才以为,带走娘娘会中了一些人的圈套。” “刘皇后——”段琸的眼底杀意一闪。 …… 宗人府,皇亲们犯了事,都会被送到这里来。 宗人府管事的是个头发胡子全白的瘦小老头,名叫左胜武。 见到太子,他的礼数做得很全,很是客气,但就是不让太子进牢里看淑妃。 老头恭敬的问道,“太子是否有皇后娘娘的懿旨?” 段琸不耐烦,“本宫只是来看望娘娘,要什么懿旨?” “那么,是否有朝中三公们的保释信?”左胜武开始打太极。 “左大人什么意思?” “啊,太子,娘娘涉嫌谋害皇上的罪,可是要杀头的,太子不避嫌来看望娘娘,可见母子情深,让老臣很是感动。但这件事情实在太重大,太子一定要看望淑妃娘娘,请容老臣请示三公与皇后。” “那就快去!” “是,殿下!” 然后,请示的时间比较长,段琸一直等着。 第464节 左胜武早跑没了影。 因为,在太子来之前,左胜武收到了一封信。 一封只印着墨凤令的空白信。 墨凤? 已故的永贞皇后?难道是她的隐卫出现了? 朝中一些老臣们都见识过顾凤的狠厉手段,谁人敢不听? 而顾家与太子一向不和,墨凤令到,不要说,一定是顾家插手淑妃的事了。 左胜武可不敢惹着顾家的人,特别是永贞皇后顾凤的人,便一直拖着太子段琸。 。 宗人府的地牢里。 淑妃揉了揉发沉的头,睁开眼来。 待发现自己已不在皇宫里,而是睡在一处陌生的地方时,她的心头一惊。 两只肥如小猫的老鼠追逐着从她的前面跑过。 这是哪里? 地上堆着一些散着恶臭的稻草。 唉—— 有人在她的身后长长的叹息一声。 声音是个女人,很年轻。 她赫然转头,只见一个白衣女子坐在椅上,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因为屋中的光线太昏暗,她看不清那人的神色。 “淑妃,好久不见!确切的说,是五年零四个月又三天。”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淑妃摸摸索索地从地上爬起来。 “淑妃贵人多忘事啊。”女子轻笑一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缓缓走向她。 油灯的光此时正好照在白衣女子的脸上。 如画的眉目,倾城的容颜,一双摄入心魄的杏眼,带三分妖媚,七分威严。 正直勾勾的看着淑妃。 “啊——,鬼——啊——”淑妃瘫软在地,脸色如死灰的白。 林素衣忽然笑起来,眼波扫过,万物失色,整个地牢里,因她的笑容而增色不少。 “哎,我说淑妃,你有胆杀人,为什么不敢见到鬼?” 淑妃吓得往后退,“别过来,……我……我没有杀你,顾凤,砍你腿的是那个南诏的女人西宁月,不是我!” “我知道不是你动的手,我亲眼看见她砍了我的腿,又将我扔进了地洞里。但是,出这主意的,是你吧?淑妃!以那西宁月的脑子,也想不出这等奸诈的主意来。” “……” “她只会冒我名,偷宫里的财罢了,占着权势,连个皇位也得不到,可见是个没心计的人!连你这个被关进冷宫的女人都能将她糊弄过去指挥着她,她还能想出什么计策来?” 淑妃吓得身子发抖,牙关打着颤,“顾……顾凤,真的是他们,他们杀的你,我什么也……不知道……” 林素衣走到她的面前,长长的裙袂拖在地上,白的衣,森寒的眼,让人不寒而栗。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淑妃,眼底闪着戾色,“是那些人没错,但是,却是你将他们引进皇宫来的!是你同段元醇一起害了我!西宁月只是个操刀手罢了!你们两个奸夫淫妇一直盼着我死!好得那墨凤令!” “……”“但老天开眼,让我重见天日,那处宫殿被挖开了!你说,我该怎么感谢你,让我成了不死之身呢?不如,让你跟我一样的死法,怎么样?” ☆、065章 淑妃断腿 淑妃吓得瘫软在地, 跟顾凤一样的死? 砍断双腿,再被人扔进地洞里,自生自灭? 不—— 她一脸死白,身子发抖。 “你……你若杀了我,我儿子不会放过你的,你敢……” 林素衣冷笑,“我有什么不敢的?我顾凤不到及笄之年就敢随军奔赴沙场,我敢孤身一人闯敌军阵营,我这辈子杀了多少人?我连地狱都去过的人还有什么不敢?” “……” “你藏着的那个秘密瞒着别人,可瞒不过我!你是尹国的郡主吧?那个老国主两个女儿中的一个!” 淑妃的眼神在躲闪,“不……不是,你胡说……” 林素衣忽然扯开她的衣领,只见淑妃的左肩头上,赫然出现几个古怪的符号。 林素衣的眉梢扬了扬,“淑妃,要我念出这几个字的意思吗?” 淑妃的脸色一白,“……” “端木盈,你狡辩也没有用!南诏人灭了你们尹国杀了你们尹国老国主,你想报仇却没本事,就引来南诏人暗杀我。让我同他们两相厮杀!” “……” “我要是死,兵权会被收回。合了你的意,也正合了段元醇的意!他对我掌着兵权早就不满!而段元醇将你打入冷宫,其实是你自己想进冷宫,他在保护你是不是?” “……” “因为南诏人发现了你的奸计,在追杀你,你便使了个两全之计,既给我扣了个妒妇的帽子,又顺利的进了冷宫。你这个挑拨离间的阴险女人!” 林素衣忽然森然一笑。 淑妃尖叫起来,“你胡说……不是你的说那样……我没有挑拨……” “姐姐,跟这毒妇多废话什么?外面的人早已等得不耐烦了!” 顾非墨从外面大步走进了地牢,一脸肃杀的看着淑妃。 “顾非墨?果然,本宫被人抓到这里来,是你们顾家人搞的鬼!太子不会放过你们的!”淑妃眯起眸子,冷笑一声。 “死到临头还这么嚣张,你是认为会死得舒坦吗?” 嗖—— 一只双头蛇的短箭忽然从顾非墨的袖中射出,射在淑妃的面前。 她吓了一大跳。 “这是什么?你别说不认识!” 淑妃拼命摇头,“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我不知道不认识!” 林素衣朝那短箭走近两步,眯起眸子问道,“非墨,这是什么?” “还有一笔账要同她清算!”顾非墨一把揪起淑妃的衣领,咬牙森然问道,“我问你,元康十五年,在梁国北地,你是不是派人参与了一起谋杀,杀了一对叫谢宏与端木雅的夫妇?” 林素衣扭头看向顾非墨,“非墨,你怎么问起他们?你认识?那是尹国丞相夫妇。” “他们是……云曦的父母。” “她的父母?”林素衣一脸吃惊,“她……” 她抿了抿唇看了一眼淑妃没说话。 淑妃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不是我杀的!我没有派人!但是,那贱女人死了,我却高兴了许久,哈哈哈,抢人东西的人,总归是活不久的,从小到大都抢我的,那贱人就得死!哈——” 噗—— 顾非墨抬脚用力踢向淑妃。 淑妃惨叫一声,身子撞向身后的墙壁,大吐了一口血。 “对,你说的没错,抢人东西的人,总归是活不久的!我姐打的江山,却被你们一对狗男女坐着,到最后,她却落得个被人砍了双腿活活疼死无人收尸的下场!这笔帐,怎么算?”他咬着牙,眼底寒光一闪,忽然大喝一声,“人都在哪儿?还不快给爷滚进来!” “公子,属下们都在!” 两个大汉扛着大刀大步走进来。 淑妃吓得不轻,“你们……你们……皇上没有下旨,宗人府没有审判,你们胆敢行私刑?” 顾非墨扬唇冷笑,“小爷我就动了私刑了又怎样?你敢唆使他人砍了我姐姐的双腿,爷要让你尝尝同样的滋味!动手!” “是!” 刀起,寒光一闪。 血水飞溅开来! 同时,咔嚓一声—— 啊—— 淑妃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双小腿已被齐齐斩断。 她疼得在地上不停地打着滚,血水噌了一地。 “我不会放过你们——” 顾非墨一脚踩上她的断腿,双眸森冷盯着她,唇角浮着冷笑,“爷等着——” 而这时,地牢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牢头模样人快步走进来,“公子,太子来了!” 太子? 顾非墨两眼一眯,抓起那只双头蛇短箭就朝淑妃的身上猛地扎去。 哀嚎不停的淑妃彻底没了声音。 林素衣飞快地拉着他,同时对另外三人说道,“快离开这里!” 第465节 地牢里并不是全封闭的。 除了太子即将走来的那扇门,还有两处出口。 五个人分别从另外的两个出口离开了。 这时,段琸大步走进了地牢。 在前堂里,那宗人府的执事左胜武一直不来,他等得不耐烦,便自己寻到了地牢。 离地牢不太远的地方时,他忽然听到一声女子的惨叫声。 段琸的心头一紧,飞快地跑进来。 只见地上倒着一人,更是四处可见飞溅的血渍。 “母妃!” 他狂奔上向,抱着淑妃。 淑妃早已人事不醒,浑身是血,胸口插着一只双头蛇箭,血水将淡粉色的裙子染成了绛红。 裙子下半截空了一半,不远处滚着两只断掉的小腿。 断腿血肉模糊,看着惊悚。 跟着他进来的夏公公整个人都吓傻了,站在那儿不知所措。 段琸的暗卫暗鹰则道,“太子,娘娘刚才还在呼叫,说明施刑的人还没有走远,属下这就去追回来!” “快去!”段琸的两眼血红。 暗鹰飞快地离去。 段琸又咬牙怒道,“来人,将那左胜武给本宫叫来!他居然敢对淑妃行刑,本宫饶不了他!” 夏公公这才回过神来,“是……是是……”哆嗦着跑出去了。 段琸伸手抚向淑妃的脸颊,颤声道,“母妃,醒醒啊,母妃——” “殿下,得传太医啊——”又一个护卫说道。 “那还不滚去请来?” “是!”护卫拔腿就跑走了。 淑妃这时却醒了过来,“琸——” “母妃,这是谁干的?”段琸的脸上攒着滔天怒火,颤抖着伸手按着她小腿上的穴位,止着血。 “琸儿!”淑妃咬着牙,因为疼,浑身打着哆嗦,她费力抓着段琸的胳膊,“替母妃报仇,杀了谢云曦!杀了顾府所有人!” 段琸的手一顿,眸色闪了闪,“母妃,为什么杀谢……云曦,她又妨碍不了咱们什么。”会是她动的手吗? 他的心一沉。 “是顾非墨让人砍的母妃的腿,但一定是那死丫头唆使的!她就得死!而且,她是那个端木雅的女儿,那个贱人生的……” “……”是顾非墨干的?段琸的眼神一冷。 淑妃因为断腿处的疼而一脸惨白,但一双眼却森如鬼魅。 她咬着牙,“同是尹国郡主,为什么好处都给那个端木雅?从小到大,母妃就活在她的阴影里!她死都死了,生的女儿还同本宫做对,谢云曦不能留着,她得死!” “……” “你外公为了她顺利当上国主,居然将母妃送到举目无亲的梁国来……母妃活的这一辈子就没过上一天顺心的日子!” “……” “前半辈子受那端木雅的欺压,后半辈子受顾凤那个贱人的欺负,琸儿,母妃不甘心……,不甘心——,你要答应,答应——!” 段琸抿着唇,无声叹了口气,“儿臣答应你……,你别说了,歇着吧,太医马上就到,儿臣先带您出去。” 淑妃却不理会他,双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胳膊。 “琸儿,母妃与你父皇自小就认识,是顾凤,是她,是她非要插入一脚!他抢了皇上,她不得好死!她们一家子都不得好死!那顾非墨,居然让人装成顾凤的样子吓唬母妃,你要将他们全都杀了,你记着,你要记着——” “我记着。” “好……”淑妃的额间疼得满是汗水,说了这许久的话,终于体力不支,再次晕过去了。 …… 宗人府一旁的小巷子里,停着一辆普通的马车。 一个白衣蒙面女子与一个墨衣少年坐进去后,马车飞快地离开了。 这时,有一队羽林卫快速的围上了宗人府。 顾非墨冷嗤一声,放下马车帘子,偏头看向林素衣问道,“姐,为什么不彻底杀了那淑妃?她那么对你,你还留她一命?” 正阖着眼想着事情的林素衣,缓缓睁开眼来。 她轻轻眨了一下眼睫,淡淡笑着。 “一刀杀了?不是太便宜她了?我活活痛死,也让她生生受着那痛!断腿!呵,再美的女人没了腿也少了美!何况,她只是一个半老徐娘!我既然留着她的命,就不怕她翻起什么事来!” “……” “而且,我想起了一件事,你说的那双头蛇短箭,我仿佛在哪儿见过,只是想不起来了。你说曾几次看见过,难道,还有人参与了其中?” “还有人?”顾非墨眯起眸子。 “那人杀了云曦的父母,又在淑妃的琉璃宫里发现短箭,而做这种箭的人死时又有太子信物在一旁。并且,这两人都不承认杀了人,所以,我认为是有人在栽赃!” “……” “没有谁会蠢得杀了人还留下显眼的证据给别人看见。我得揪出那人来!还一份人情给云曦!要不是那丫头,我现在还在地底下呢。” 顾非墨拧着眉,“栽赃?的确有些像。” 林素衣又道,“云曦给你的密信上不是说,淑妃已同南诏人秘密勾结着吗?还怂恿着皇上让太子出兵梅州剿匪,让段奕随军?意图杀段奕?南诏人还不知道淑妃的真实身份,我要是揭穿开来,再联系云曦丫头的计谋,可就有一场好戏看了!” 顾非墨微微扬起唇角,眸色一亮,“不愧是姐姐,果然好计。” “快刀杀人,那是给了对方的一个痛快!而慢刀杀人,才是最折磨人的!他们抢走我的东西,我要一一的讨要回来!” 顾非墨又想起一件事来,“姐,我倒是担心老皇帝不会让太子出兵了,必竟,这些日子他可是一直都冷着太子,那咱们可就空欢喜了。” 林素衣摇摇头,“不,你不要被一些事情的表面所迷惑,段元醇厌恶太子怀疑太子那是做给外人看的,八成是想稳住段奕,担心段奕针对太子。” “……” “他与淑妃可是从小就认识的青梅竹马,听说,还有着山盟海誓生死之交。否则,也不会在淑妃犯了不少事后,段元醇仍是一直保着她!” 顾非墨双手抱胸,眯起眼眸,“难怪,太子一直惹事,老皇帝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原谅了。原来他们是早有奸情!” 林素衣冷笑,“段元醇的女人中,他只在乎淑妃,那两人,口里说着对方如何不好了,其实都是演戏给外人看!是给刘皇后与我看的!” “……” “他骗了名门望族的刘氏女,又骗了能上沙场的我!却百般护着当时只是歌伎的淑妃。那个伪君子,我倒要看看,他发现被别人骗的时候,是个什么表情!” 林素衣的唇角浮着冷笑,而眼角却微微犯红。 顾非墨伸手揽着她的肩头,温声道,“他不会有好下场,姐姐——” …… ☆、066章 最后的较量(一) 宗人府里。 因为淑妃已昏得人事不醒,段琸担心带着她坐马车会颠簸得更疼,而坐轿子又更慢,便索性让人将太医们都叫来,一齐会诊。 “动作快点!娘娘若有事,本宫要你们陪葬!”段琸一把揪住一个太医,眼中透着森森杀意,恨不得吃了对方。 “臣……臣一定尽力……”太医吓得一脸惨白。 其他的几人也是不敢多话,加快了手里的动作,施针,把脉,包伤口。 腿都断了还怎么诊治? 太医们望着两只断下的腿一筹莫展。 经过商议,决定先保住淑妃的命,将断腿装起来再说。 …… 里间屋里,一盆一盆的血水端出来,宫女太监们紧张地忙出忙进。 谁也不敢多话,尽量的放轻着脚步,将存在感降在最低。 段琸立于外间的窗前,双眸盯着窗外,抿着薄唇,一脸肃杀。 明黄色的太子服裁剪得体,衬得他身姿欣长,这个男子,以前可是宫女们最思慕的对象。 但此时谁也不敢上前同他说话,纷纷躲开。 暗鹰这时来回话,“殿下,属下追了许久,都没有看到有什么异样的人。” “没有?动作这么快?” 夏公公小跑着走进来,“太子,左大人找到了。” 段琸咬牙怒道,“叫他给本宫滚过来!娘娘惹着皇后被送来这里,他居然不经审问就动酷刑?他这是不想活了吗?” 夏公公一脸为难,“可是……殿下,他没法走路。” 段琸挑眉,“怎么回事?” “左大人被人打伤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段琸眯起双眸,脸色一片阴沉。 夏公公忙道,“就在殿下来到宗人府后不久,左大人说要请示皇后娘娘与三公,他的轿子才走出小半个时辰,就遇到了劫匪。他被人抢了财物,贼匪们将他打得晕过去了,抬轿子的两个轿夫也没躲过去,三人都伤得很重。” 段琸抿着唇,一言不发,而脸上更是阴沉沉一片,双眸中翻腾着杀气。 夏公公与暗鹰都吓得不敢吱声。 淑妃被人砍了腿,该负责的人却又是在太子来时被人打伤了,便是一点责任也没有。 第466节 而施刑的刽子手也找不到。 太子这是有火不知找谁发,有仇找不到仇人,生生憋在心里而郁闷着。 咔嚓—— 段琸捏碎了一只杯子,微微眯起眸子盯向窗外一处。 顾非墨,好一出调虎离山计,将左胜武调走,再进地牢里对淑妃施刑。 伤他母妃的人,他绝不罢休! 忽然,他想起一件事来。 一早,顾非墨出现在皇宫的门口,他说那轿子里坐着的是端敏公主,还有那个三青…… 都值得怀疑。 默了半晌,从他牙缝里吐出几个字来,“暗鹰,带上人,随本宫去抓顾非墨!” “是!” 段琸又道,“夏公公,派人去找找端敏!看看她在哪儿?居然拿端敏做幌子骗本宫?该死的!” “是!奴才这就吩咐下去!” …… 顾府里,顾夫人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正对几个管事婆子吩咐着事情。 “二福,梅园的屋子必须在天黑前打扫完毕。” “李妈妈,马上到翠云坊去定制时下最新的首饰,就……先订制一打吧。” “张家媳妇,选一些浅色的上等绸缎,每色选两匹送到上房来。记着,是林姑娘喜欢的浅色,那些深色的老气颜色别拿来!” 仆人们个个面面相觑,夫人今天是怎么回事? 收那林姑娘为义女,在昨天时已经定下来了,当时,老爷夫人除了心情好点,也没有这么的反常啊。 今天的老爷与夫人怎么高兴成这样了?首饰定一打,这得花多少钱? 而且,夫人居然提到了梅园,要知道梅园以前可是永贞皇后住过的地方,平时可是从不让人进去的。 假贵妃在那里办了一次宴席,将梅园的梅树都快糟蹋完了。 夫人伤心了很久,再没让人进那座园子,一直锁着。 今天不仅让人打扫园子,还要添置物品,这可有些反常。 二福首先问道,“夫人,梅园里的屋子,不是小姐最喜欢的一处地方吗?她先前不让人动呢,今天怎么……” 顾夫人的脸色一沉,“让你清扫就清扫,不要问那么多,这处园子,可是要清理出来给林小姐住的。一个一个都仔细点!谁有一点做得不好,我饶不了他!” 众人心中泛着疑惑,还是纷纷答应道,“是,夫人!” 这边的几人一走,顾夫人又对另一边的几人吩咐起来。 “刘二家的,速去调十个仆人到园里听差,要选机灵手脚快的,呆头呆脑的不要!” “是,夫人!” 顾太师坐在一旁捏着胡子,眯起眼想着事情。 等仆人们一走,顾夫人伸手在顾太师的肩膀上死劲一拧。 她拧着眉,怒道,“老头子,女儿回来了,你就坐着无动于衷?不给女儿准备点什么?” 顾太师疼得拍掉她的手,横了顾夫人一眼。 “谁说老夫没有准备了?哼!老夫自有主意!” “你有什么主意?我就看你在这儿发了半天的呆!你就从来没有拿过一个正经主意出来,当年要是你少管管生意,多关心一下小凤,不要送她去习武,她就不会胆大得四处行走,就不会跟着那人走了,弄得现在……” 顾夫人说着说着眼眶又是一红。 顾太师拍了一把椅子扶手,“行了,她不是回来了嘛?” “回是回来了,吃了多少苦!这能当事情没发生吗?” 顾太师眯起眸子,阴阴地一笑,“你说……老夫将整个朝中的大臣们都请来参加老夫的家宴,让他们见见素衣,怎么样?” 顾夫人睁大双眼,赫然看向他,“听说皇上还昏迷着,太子会容许咱家这么大张旗鼓的办宴席?” “太子不同意又怎样?老夫这回就同他扛上了!” 二老正说着话,前院的罗管事跑来传话,“老爷,夫人,太子来了!还带了不少的羽林卫来。” “太子,他来干什么?”顾太师冷笑一声,哼了一声,“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让他自己进来,老夫今天身子不爽,一身病痛,不能前去相迎!” 一身“病痛”的顾太师从椅子上站起来,大步走到窗下的小榻上一倒,两眼半闭,口里哼哼起来——装病。 罗管事看了自家老爷一眼,嘴角抽了抽,说道,“是,老奴这就去回太子。” 顾夫人的脸色也是马上一沉,走到小榻边坐下了。 她冷笑一声,“太子带着羽林卫来?还嫌咱家人的过得太舒坦吗?” “哼,他来他的,想讨老夫的好脸色,门都没有!”顾太师的眼皮翻了翻,又开始哼哼起来。 罗管事还没有走到前院,就见太子带着一队兵差正大步走来。 “太子殿下,太师染了风寒,卧床不起,请太子……” 段琸看也不看他一眼,大步进了荣华堂。 羽林卫们挂在腰间的宽口大刀,撞击着身上的铠甲,发出阵阵铿哧的声音。 顾太师见他走进大厅,眼皮只撩了撩。 他淡淡道,“太子殿下,老夫年老多病,无法起身相迎,请太子见谅。” 段琸忍着怒火,顾太师长得一脸的红光,居然说有病? “太师,敢问顾公子在哪儿?请他出来,本宫有话问他!”段琸走进正厅,开门见山的就问道。 这时,从外面又走进三个人来,正是国子监祭酒董大人,和刘太保,张太傅。 三人进了正厅,齐齐惊讶的说道,“太子,太师正病着,你为何还要这样质问他?” 顾太师大口喘息着,“三……三位大人,太子不是老夫……的亲外孙,不会体谅老夫的,要是当年……永贞皇后没有孤身一人闯西戎的敌营,要是当年的皇上没有受困于西戎的敌营,……永贞皇后也不会流产,老夫就有外孙了,可是啊……” 他眼里是满满的嘲讽。 “唉,太师啊,说的可不是嘛!”董大人跟着唏嘘一番。 刘太保与张太傅也跟着符合着。 当年,永贞皇后怀着身孕只身闯敌营去救被俘的皇上,却因劳累过度而流产了。 但别的妃子生的儿子却上门来问罪太师府。 老太师这是拐着弯的骂太子与皇上忘恩负义了。 太子的脸上一阵窘迫。 “太子殿下,这是……”顾夫人站起身来,锐利的目光朝段琸身后的羽林卫们身上一扫,冷笑一声,“怎么,太子这副阵势,是要抓我儿吗?” 段琸一脸森然,扯唇一笑。 “难道本宫还是来吃酒的?顾非墨在哪儿?请太师和夫人交出他来,如不然,本宫只好自己进府搜了!” 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你已经进府搜了!太子私闯大臣的宅子,可是我朝的首例!难道身为储君就可以肆意妄为吗?皇上进臣子家的内宅也要得到主人的同意,太子却派人闯入内宅!难道太子的权势还高过了皇上?” 林素衣的手里拎着两个人走了进来,扔在太子的面前。 正是两个羽林卫。 刘太保三人马上指着段琸问道,“太子,您搜捕可有顺天府与大理寺的文书?可有皇上的圣旨?” 段琸气得一脸郁黑,他根本还没有派人进去搜!但,人却被顾府的人抓到了,他这时有口难辨。 一身白衣的林素衣,目光如炬地盯着段琸,“太子,请解释一下!为什么他们在我顾府的后宅?” 刘太保道,“太子,私自带人闯入臣子的内宅,可是会让臣子寒心啊。” 张太傅不客气的甩袖子,“太子,老夫只好到朝堂上向皇上谏言了!” 太子眯着眼,该死的,这几个老学究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老学究们正是林素衣派人“请”来的,而那两个羽林卫也是被她偷偷的擒住。 淑妃的儿子居然敢在顾府撒野!她不会让他讨到好处! 太子今日的狂妄举动,被臣子亲眼看见,明天,朝上弹劾的折子一定满天飞。 权力再大,名声不好,也得不到百姓的支持! 地位当然不会稳! 顾太师从榻上爬起来,颤颤巍巍地道,“我儿犯事,也得是顺天府的人来拿,太子拿人,是不是得讲个证据?他犯了何事?伤了何人?请太子说明!” 段琸冷笑道,“他伤了淑妃娘娘,就在一个时辰前!” 林素衣扬了扬眉,淡淡一笑,“太子殿下,指责别人可得讲证据!今天一早,非墨就被端敏公主请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府。哪里分得开身伤害淑妃娘娘?” “是吗?端敏很快就会被请到,不知顾公子是不是跟在她一起?”段琸眯着眼,傲然看着众人。 林素衣盯着他的脸,面纱下,唇角微微扬起。 这个段琸果然是有备而来! 这是想拆穿她与非墨的谎言,而好捉拿非墨。 因为今天一早,她与非墨从宫中出来,在宫门口时,遇上了太子。 而那时,三青也押着装着淑妃的轿子到了皇宫门口。 为了不让太子起疑心,非墨说那轿子里坐着的是端敏。 段琸这是来查证据来了。 “殿下尽管查,身正不怕影子斜!”林素衣坦然迎上段琸的目光。 他的弟弟,怎么可能会输给淑妃的儿子! …… 第467节 永宁街上,一辆普通的马车缓缓而行。 车内,一个年轻的女子正在抱怨说道,“听说云曦生病了,我这巴巴的出了府去看她,她娘居然不让我看。” 另一个侍女模样的女子说道,“公主,那夏夫人不是说,曦小姐得的是严重的伤寒吗?公主进她屋里,要是给过上了,曦小姐会过意不去的,娘娘要是怪罪下来,夏夫人也担当不起啊。” “绿箩,是这样吗?” “当然啊,不然,您是公主,夏夫人一个民妇,哪敢赶您走啊。” 主仆二人正是端敏公主与她的侍女绿箩。 端敏抿着唇,无聊的望着窗外,“你好像说得也对。可是,云曦一生病,就没人陪我玩了。” 外面赶车的小太监小安子忽然惊呼起来,“公主,小心,前面有一匹马疯了,正朝咱们撞过来!” “啊?”端敏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外面的小安子尖呼了一声。 接着,只听“嘭”的一声响,马车剧烈的摇晃了一下,车翻了。 “公主,小心!”绿箩伸手去抓端敏。 哪知还是慢了一步,端敏正坐在车门旁,马车一摇晃,她从车门处掉了下去。 “啊——”端敏吓得魂飞魄散,双手乱抓。 眼前一花,她以为自己就要死掉了,哪知被一人伸手一提,抓着她的胳膊跳到了安全的地方。 她惊吓之下一把抱着那人的腰身。 “多……多谢公子相救!” “不用!”那人淡淡回道,同时飞快拉开她抱着自己腰身的手,快速闪开,再不看她一眼,大步离去了。 “公主,你没事吧?”绿箩与小安子一齐跑了过来。 端敏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前方一个走远的青年男子的背影。 男子着一身靛兰色长衫,身姿绰绰。 端敏的心扑通扑通狂跳起来。 她指着那人,道,“快……快,小安子快追上那人,那人救了我!” 小安子回头去找马匹,但那青年已翻身上马跑没了影子。 “废物,这么慢,人都不见了!”端敏怒得踢了一脚小安子。 小安子哭丧着脸,“公主,那人的身手太快,奴才追不上……” “咦,公主,你的手里拿的是什么?”绿箩看向端敏的手里问道。 端敏低头一看,只见她的手里正抓着一只香囊,上得绣着一片枫叶。 她眼睛一亮,“回宫,让母后派人查一下,看看京中哪位公子喜欢枫树!” “是,公主。”小安子与绿箩一齐收拾好了马车。 端敏的马车启动后没走多远,忽然,有一人踢开车门跳了进来,只听绿箩哼了一声后,就晕死过去。 端敏吓了一跳,正要惊呼,待定睛一看,却发现是认识的人。 她大吸了几口气平复好了心情。 挑眉怒道,“顾……顾非墨?……你胆子不小,你想干什么?” 顾非墨微微扬唇,“你又私自跑出宫来了?皇后娘娘要是知道了,你可就……” “要你管!”端敏眉毛一竖,“顾非墨你敢打我小报告试试看!” “我不会打你的小报告,不过,你得帮我一个忙。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你明义上的舅舅。” “你敢威胁我?我不帮!”端敏怒得咬牙。 顾非墨闲闲说道,“不帮也行,但我保不准那天,我在皇后面前一不小心说漏了嘴,你今天跑出皇宫两个时辰了。还同宫女太监往集市上走了一番。” “你……”端敏气得说不出话来,顾非墨难缠,果然不假,“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哪得罪你了?” 还想当她舅舅,有这么损人的舅舅吗? 顾非墨见她话语放软,便正色说道,“你若不想被皇后娘娘罚,就说,是我将你带出宫来的,因为你不认识集市的路,要我带路。一个上午都是我跟在你身边。特别是太子问起来,你就这么说。” “这就样?” “就这样。” 端敏眼睛一眯,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一来帮了难缠的顾非墨的忙堵了他乱说的嘴,二来,有人替她背了一个黑锅。 到时候母后问下来,也不关她的事。 她抬了抬下巴,道,“好,就按着你的话说,不过,你还得帮我一个忙。” 见她同意了,顾非墨眉尖舒展开来,微微一笑,“说吧,合作愉快。” 端敏将一个男子的香囊捏在手里,在他的面前晃着。 “帮我查一下,看看京中哪个青年男子喜欢枫树,身上的饰物上有绣着枫叶的。” 顾非墨盯着那香囊,两眼一眯,谢枫的? 他神色一敛,“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哪来的?” 端敏扬了扬眉,“刚才,我的马车翻了,这个人救了我,我要以身相许。” 顾非墨惊在当地,心中为谢枫默哀了一把,被端敏缠上的人,可有得罪受了。 半晌,他才道,“端敏,不可以随便以身相许,你不怕人家已经有了妻室?或是身有隐疾?” “我不管!他哪怕有了妻儿,我也要他娶我!大不了不休他老婆就是,给一个妾的身份。他身姿绰绰,怎么可能有隐疾?顾非墨,你不帮忙我也不帮你的帮忙了!哼!” 顾非墨揉了揉额头,心中纠结了一番,“好吧,我帮你找找看。” 找不找得到,他可不负责。 …… 顾府里。 段琸的人来回话,“太子殿下,找到顾非墨了。” “他人在哪里?” “正在街市上,带着端敏公主玩呢。” 林素衣扬了扬眉,“太子殿下,非墨不在府里,太子是不是可以走了?太师年纪大了,可经不起你的这番惊吓!” 段琸怒得咬着牙,“打搅太师和夫人了,告辞!” …… 淑妃被段琸带回了琉璃宫里,而这时,元武帝也醒过来了。 淑妃的腿被人斩断的事很快也传到了元武帝的耳中。 “什么?你说淑妃被人砍了腿?” 元武帝又惊又怒。 “是的,皇上。”福公公叹了口气说道,“皇上晕倒了,太医们诊治出皇上是被人下了毒。皇后娘娘便派人到宫中四处搜寻,结果在淑妃娘娘的床上找到了毒药瓶子,经过太医们检验,正是令皇上中毒的药。” 元武帝眯着眼,“淑妃毒杀朕,根本不可能。” 福公公也道,“奴才也是这么认为的,但证据确凿,皇后娘娘便命人将淑妃娘娘押送到了宗人府,谁知竟出了意外。” 元武帝怒道,“将宗人府执事左胜武给朕叫来!” “皇上,左大人在淑妃娘娘还在受刑前,已经被人打伤了啊,他也不知情。现在还断了骨头在床上躺着呢!” 嘭! 元武帝怒得砸碎了床上的玉枕! “将皇后给朕找来!” “不用找了,臣妾已经来了。”刘皇后款款从帏幔后走进来,俯身跪下了。“臣妾有罪,臣妾不该担心皇上的身体,皇上中毒,完全可以不用管的,不用追查施毒人,那么,淑妃就不会被小人算计了。” “……” “臣妾有罪不该管着后宫,后宫美人们爱藏着毒药爱杀个宫女,臣妾过问,可真是多事,请皇上杀了臣妾吧。” “你……” 元武帝气得一口气堵在心头上不得下不去。 刘皇后低着头,微微弯唇冷笑,他只会关心那个淑妃,其他的女人死活,他从不管。 老天真是开眼,也不知是谁下的毒,让她正好借机收拾了那个淑妃! 淑妃这回断了腿,连个凶手也查不到,还追究不了宗人府的罪,报不了仇一定憋着一口气。 疼不死她,也可气死她。 这可真是件大快人心的好事。 “你……你出去!”元武帝暴怒。 后宫妃子作乱,身为后宫之主的皇后过问,并不是什么罪。 而淑妃在其他的地方出了事,的确怪不到皇后的头上。 “是,臣妾告退!”刘皇后福了一福,唇角微不可察的浮着笑,低头退出。 “皇上。”福公公上前轻轻抚着元武帝的后背,给他顺着气,“当心身子啊,皇上。” “走,去看看淑妃,她一定很是伤心。” …… 刘皇后从元武帝的宫里出来,微微弯着唇角望了望天。 “走吧,咱们去看看淑妃,得赶在皇上的前头,气一气她,也好让她在皇上的面前撒撒娇。哈哈哈——” 一旁的尹嬷嬷笑道,“娘娘,淑妃这回可是吃个闷亏啊,莫名其妙丢了一双腿,还找不到凶手。她一个劲的咬着,说是顾家的公子干的。可人家有不在场的证据。她又说是宗人府的左大人下的令,可左大人在她断腿之前就受了伤呢!” 刘皇后双眸中戾芒一闪,扯唇一笑。 “呵,活该!自做孽不可活!仗着自己有几分美色就霸着皇上,霸着也就算了,还想着踩下本宫,痴心妄想!” 第468节 …… 琉璃宫里。 淑妃已经醒了过来。 她的第一感觉就是——疼! 腿那儿钻心的疼。 她脑中一个激灵,动了动腿,发现——脚上没感觉了。 “我的脚,我的脚呢?来人,本宫的脚在哪儿!” “娘娘,娘娘,你怎么啦?”宫女们慌忙跑了过来。 “我的脚怎么不见了?”淑妃揪起一个宫女的衣襟,两眼血红,“我的脚在哪儿!” “你的脚?呵呵,淑妃,本宫知道!”刘皇后这时缓缓走到她的床榻前,笑吟吟的看着她。 “你来干什么?”淑妃的唇角哆嗦着,盯着刘皇后双目似剑。 “我来告诉你关于你的腿的故事。”刘皇后浅浅说道。 她朝后一挥手,宫女们都不敢再吱声一一退下了。 “你是来看本宫的笑话的?皇后娘娘!”淑妃咬牙说道。 要不是刘皇后这个贱人诬陷她对皇上下毒,将她送到了宗人府,她也不会被人砍了双腿。 “不,我哪会笑话你,淑妃,我只是同情你,来告诉你一个梁国的传说。” “……” “偷人银子,不久,自己的银子也会被偷。而偷了他人腿,不久……”刘皇后意味深长的看向淑妃的小腿处。 淑妃吓得身子一个哆嗦。 “妹妹早些歇着吧。”刘皇后扶了扶鬓角,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淑妃咬牙:“……” 走到屋子的门口时,刘皇后还对守在门口的宫女说道,“守好淑妃娘娘,要是她的胳膊也被人偷了,本宫便要砍了你们所有人的胳膊!” “是,奴婢们不敢!”宫女们惶惶不安的答应着。 刘皇后明明不喜欢淑妃,为什么还这么说? 里间屋里,淑妃坐在床上一脸惊惶。 偷了他人的腿,不久会…… “皇上驾到——” 一声高呼将淑妃惊醒。 元武帝坐在轮椅上被福公公推进来。 “娘娘,皇上看您来了。” “皇上,您得为臣妾做主啊。”淑妃咬牙切齿,哭起来。 “娘娘莫要伤心,皇上自然会为娘娘做主的。”福公公忙着安慰。 元武帝掀起被子,撩起淑妃的睡裙,果然,下面空了半截。 他的脸色旋即一沉,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福公公这时忙说道,“奴才到外间候着。” 同时,又将外间门口守着的一众宫女们全赶走了,关了门,自己守在门口。 “皇上,一定要杀了顾家所有人,是他们,是他们害的臣妾!还要做一场法事,将那个顾凤的魂魄超度走,她竟然来吓臣妾,那个贱人死都死了还来吓臣妾,皇上,不能放过他们!” “到底是怎么回事?”元武帝的眸色森然,问道。 淑妃便将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是这样—— 世上哪有鬼魂一说?一定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他当时虽然惊吓住了,但现在细细想来,那个女人有影子,不是鬼! 元武帝眯起眸子,捏着胡须沉思起来。 他在昏倒前,有个长得同顾凤一样的白衣女子到了他的寝殿,以顾凤的口吻同他说着话。 而淑妃也说在宗人府的牢里,看到了那个同顾凤长得像的白衣女子! 那么说,便是有人先是害得他晕倒,再将毒药瓶子扔到了淑妃的床上,再唆使着皇后去查抄后宫,便一查一个准了。 而又趁着他昏睡之际,刘皇后将淑妃送往宗人府,对方再将左胜武弄走,进了地牢加害淑妃。 连环计! 顾家! 他阴沉着脸,是绝对不能留了。 “皇上,臣妾上回跟您说的事,你觉得怎样?顾太师一把年纪了也掀起不了什么风浪来,顾家二房只是个做生意的,顾非墨又没有官职,那么,唯一的说法就是奕亲王在他们背后怂恿着他们一家。” “……” “奕亲王与那顾非墨,可是一对断袖!皇上,奕亲王这么做,一定是有所图谋!” “这二人,都不可能留着!” 元武帝微眯起眸子说道。 …… 次日,元武帝下旨。 梅州出现了匪患,南诏人意图谋反。 以太子为帅,带军十万剿匪。 顾非墨为参将,段奕为前锋,三日后出发。 …… 淑妃得到前殿的消息,唇角浮着冷笑,“来人!将景姑叫来!” 景姑到了淑妃的里屋。 “娘娘。” “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景姑点头道,“回娘娘,那边都说好了。只等着咱们这边的人到呢!” 淑妃的眸中戾芒一闪,红唇浮着冷笑,“哼,这回,我要他们有去无回,死无葬身之地!” ☆、067章 最后的博弈(二) 南诏遗民,一直都是元武帝的心头之患。 早些年想出兵一举灭了,但顾凤不同意。 灭了对方的皇室,等于已经灭了一国。 剩下的都是些庶民,再出兵,就成了暴君之政了。 之后是西宁月假冒顾凤,更是不同意出兵,一拖便是五六年。 现在这二人都不在了,西山的军权又收到了元武帝的手里,他便开始摩拳擦掌。 其实,所谓的匪患,只是一些流民在作案。 偷一些梅州城外大梁人吃的用的,抢些东西罢了。 杀人放火的事,并不常见。 官府来抓,也是小打小闹,没什么死伤。 但,梅州知州为了邀功,抓了三个劫匪,便说是抓了三百,后又抓了一个几百人的团伙,却说是剿杀了一个匪徒兵营。 三百成了三万。 三万人反起来,可是会造成不小的震荡。 要是三万人再煽动着南诏部所有族人都发起暴动,整个梅州以及梅州附近的州府可就得遭殃。 而梅州离着京城并不遥远,不足四百里路。 元武帝当然震怒,果然是星星之火,可以燎燃。 再加上淑妃在元武帝耳旁不停的鼓动,出兵梅州,在朝中一些老臣们的反对声中,还是定了下来。 …… 顾府。 顾非墨匆匆瞥了一眼圣旨上的内容,冷笑着将圣旨扔到了一旁,便到后宅的梅园看仆人们收拾林素衣的庭院去了。 顾太师的态度也不好,阴着脸四平八稳的坐在高背椅上,对宣旨的福公公吹着胡子。 他闲闲地撩了撩眼皮,阴不阴阳不阳地说道,“太子这回,一定能够剿匪成功,替皇上分忧,我儿这等无用之辈,去了,只怕会是拖太子的后腿,他最擅长的,只是会抚抚琴,调调胭脂水粉而已。” 福公公忙陪笑说道,“顾公子可是少年将军,怎么会拖太子的后腿呢?太师这是谦虚了。” 顾太师哼哧一声,“怎么不会?非墨管不好三军,已被皇上撤了。太子可是能人,听说,三军统帅都被他制得服服帖帖的。” 福公公觉得跟一个以老卖老顽固不化的老头子聊天费劲,找了个借口赶紧溜了。 赏钱也不敢拿。 顾太师望着福公公的背影,冷笑了许久。 …… 后宅里。 第469节 顾非墨指挥着仆人搬家具,他的手里捏着一份清单,正一一核对。 “梳妆镜,屏风,琴架……” 顾夫人则坐在院子里,对几个丫头婆子正训着话。 林素衣走来,并没有进去,而是站在园子的门口静静地看着忙碌的母亲与弟弟。 弟弟看似不耐烦的帮着母亲处理家务,但做起来却又无比细心。 家具的摆放,有没有碰着漆皮,都一一查看。 母亲常常不停的数落父亲与弟弟,但却是刀子嘴,豆腐心。 这便是她的家人…… 顾夫人抬头时,不经意地看见了她。 “凤,快过来。”顾夫人笑着朝她招着手。 顾非墨也朝她笑了笑,“姐,你回来了?快来看看,看看还有什么要添置的东西,我马上差人去置办!” “没有,我都喜欢,其实,北疆使团来大梁,也带了不少随身物品,都不缺。同行的侍女仆人也有好几十人呢。” 顾夫人拉着她的手,脸色一沉,“那哪里能跟家里比?都是些外乡人,你用着哪有家中的人顺手?看看园子里,这都安排得跟你小时候的一样。” 是的,同以前一样。 满园的梅树,冬天时,梅园便是一片火红的花海。 这是梁国北地的梅树品种,花色艳丽,而且花朵儿久不凋谢。 是那个人种的,不知他从哪儿得知她喜欢梅花,竟派人从遥远的北疆运来。 一夜之间,近千株梅树种满了她的园子。 她无法还那人的恩,嫁人后,便关了这座梅园。 因为,那年,她十五,他才九岁。 一个九岁的少年跟她说长大了会娶她,求她等着叫她不要嫁人。 九岁的小小少年能知道什么天长地久? 还说什么望卿一眼心系一生? 那只是一个有钱的少年说的玩笑话而已。 她一笑而过。 谁知,她出嫁那日,她的嫁衣莫名着火,花轿莫名散架。 她只好骑马到了醇王府。 后来,她又惊异的发现,她的首饰盒子与衣物里,四处都刻上了他的名字,她惊吓中悄悄地处理掉了。 再之后,听说,他在她进了醇王府后,便失踪了。 听说,那一晚,京城中的一处宅子起了火,烧了整整一夜。 林素衣望着一园蓊绿的梅树,涩然笑了笑。 她缓缓走到梅园深处的烟雨亭。 亭子中有处石桌。 “按着你出生日的数字,朝左边转动月份数,再朝右边转日期数,你会看到惊喜。”当年,那少年说道。 他用一双黑如墨宝石的双眸看着她,满是期待。 不过是一个贪玩的少年的把戏罢了,她当时一笑置之。 便从来都没有开过这处机关。 但今日,她心中的那份好奇心陡然升起,缓缓伸手按下石桌下的一处石桩。 忽然,沙沙声中,亭子四周的梅树转换了位置。 烟雨亭四周的地上赫然出现一块块的青石板,每块石板上都刻画着一个女子的身影。 她惊在当地,那分明是她的样子。 有静立看花的,有策马骑射的,有回眸一笑的,有挥剑杀敌的…… 千姿百态,风情万种,各不相同,粗略数去,有一百块多块。 而且,没有一块是重复的模样。 给她一个惊喜,便是这个? 她不由得朝青石板走去。 忽然,从亭子顶上又有一排短箭射出,朝前方一座假山射去。 嘭—— 假山石轰然倒下。 听到声音的顾非墨大步跑来。 “姐,怎么回事?” 他看到地上的青石板时,也惊住了,“这是谁刻的?怎么会有这么多?” 林素衣摇摇头,“先看看那坐假山,好像有什么东西露出来了。” 顾非墨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后,“小心,去年那西宁月也在这里动过一次机关,同样有箭射出。这园子里怎么会有机关?” 林素衣蹙着眉尖,“这是苍离安在里面的。” “苍离是谁?” 林素衣眸色闪了闪,唇角微微一颤,“你不认识,他失踪时,你还在娘的肚子里呢。” 顾非墨眯着眼,“居然在我家后园里装了一个机关,他想干什么?上回,那西宁月触动了机关,差点害死了娘!” “那件事,我也知道了,苍离不会害人,一定是谁动了手脚,改了机关的位置。” “姐,他为什么在咱家装机关?” 林素衣摇摇头,“一言难尽,先看看假山那里再说。” 顾非墨看了她一眼,忍着一肚子的狐疑,跟着她朝前走去。 林素衣站在假山前呆住了。 顾非墨也拧着眉,口里咦了一声,“双头蛇短箭?” 他惊异的不是短箭本身,而是数量,估摸着数去,射在假山石上的有一二十只之多。 林素衣将短箭一一拔下,露出一副地图来。 她眯着眼,盯着那地图僵在当地,说不出话来。 反倒是顾非墨吃惊地说道,“姐,这地图不是大梁的疆域图吗?以箭射图,这是——想夺这江山的意思?这是谁?胆子居然如此大?还将这块石板放在咱家的后园里?” “……” “我倒是不怕被谁看见,说咱家与那人同谋,但是那位放石板人的心可就有些值得怀疑了。他是什么意图?” 林素衣的手里捏着一把短箭,低着头,眯着眸子看向手中。 这,难道是苍离的箭吗? 顾非墨又道,“姐姐,你说这机关是苍离装的,那么,这些箭也一定是他装的,这种箭如果只有他会用的话,是不是追杀云曦的父母中的一批人中,也有那个苍离?” “……” “姐姐说有人在栽赃淑妃,在她的琉璃宫里放下双头蛇短箭,又杀了做这种箭的人,放了太子的信物在做箭人的尸骨旁,可以理解为姐姐的朋友不喜欢淑妃而栽赃。” “……” “但是,他又为什么要杀云曦的父母?她的父母,可是跟咱们家跟姐姐八杆子都打不上边的人。云曦说他父母一向善良,各地都有药铺,不为敛财,只为广施善心。怎么还会惹着他?” 林素衣望向顾非墨,道,“云曦父母的死,我也想不通,苍离不喜欢淑妃却是真的。我记得我出阁前的一天,他还将淑妃打了一顿。” 只因她被当时还是醇王的段元醇选为王府侧妃后,身为歌伎的淑妃也被封为侍妾,还要求同她同一天进醇王府,穿一样的嫁衣,坐一样的轿子。 林素衣无可无不可的答应了。 苍离却气不过,将淑妃的衣衫全脱了扔到了大街上,一顿拳打脚踢后吊在树上示众。 淑妃后来知道苍离那么做是为了她,也从此,受到羞辱的淑妃与她彻底成了仇人。 “那么,那个苍离现在在哪里?”顾非墨问,两道剑眉拧起,“虽然是姐姐的朋友,但杀了云曦的父母,我也不会放过他!” “不知道。他失踪了。” “失踪了?”顾非墨眯起眼眸,“姐,他的家人呢,原先住哪儿的?顺着查下来,一定能查得到吧?” 林素衣摇摇头,微微叹了口气。 “查不到,他比我小许多,所以,我也从未将他当成朋友,对他的身世我一点也不了解。只是,在我出阁的那天一早,他的仆人来跟我说,他不会来大梁了。” “……” “我便知道他已经走了,以后就真的再没见到他。而这座园子的机关,也是他之前跟我提过一次,我也没放在心上,今天好奇才开启了机关。” “失踪了?”顾非墨眸色一沉,“姐姐还记得他的样子吗?将他的样子画下来,我一样找得到。” 林素衣摇摇头,“他常年戴着半截银面具,我没见过他的真面目,你到哪里找去?再说了,这都过了二十年了,也从未听过他的消息,更是没法寻找。” “那便是线索又断了……”顾非墨抱着胳膊盯着那处石板,“想得大梁江山,这个人……呵,九岁的年纪就野心不小!不过,二十年了,怎么就没一点动静?大梁周围,除了南诏的遗民小闹过几回,也不见其他的地方有什么战事。” “六年前,北疆不是年年来征战梁国吗?只不过,被西戎的丞相来了个背后偷袭,北疆两面受敌,一蹶不振后,再没有来犯大梁。” “哼,一个毛头小子的口出狂言而已!姐姐还当真了?”顾非墨轻嗤一声。 林素衣又看了一眼石板上的地图,发现西戎那方的地图特别清晰,河川山脉的纹路都一条条的刻着,而大梁这方的却是一片模糊,而且,河流流向还不准确。 熟悉西戎的人! 会是西戎人吗? 她将短箭塞到顾非墨的怀里。 “收好,这个地方也整理好,双头蛇箭的事,先放下再说,一个无头案子,查下去也费时,咱们还是先商议着随太子出兵的事。” 第470节 “嗯,我来也是找姐姐商议的,大家伙都在顺发赌坊等着姐姐了,姐姐以真面目去见他们,他们一定会高兴。” 林素衣望着那块刻着大梁江山疆域图的石板,沉思了一会儿后,同顾非墨一起,又重新掩埋入假山石里。 两人整理好了烟雨亭附近的石板与梅树,一起朝园子的沁梅居走去。 …… 沁梅居里,顾夫人仍在指挥着仆人整理屋子。 比早上看到的,已经多了不少温馨,屋里挂着以前她喜欢的帏幔,桌上新剪了瓶花,大红色的。 顾夫人上前拉着林素衣的手,温和的笑道,“小凤,怎么样?园子里没有变化吧?娘一直锁着梅园,那里的梅树,一株都没动过呢,到了冬天,依旧是满园的红梅。” “嗯,还同以前一样。” 林素衣微笑着走上前,抱着顾夫人的胳膊,同小时候那样,将脸挨着母亲的胸口撒娇。 “你这孩子——”顾夫人干脆将林素衣抱在怀里,和蔼的笑起来。 “娘,你不能偏心,我也要抱!”顾非墨头一低,也往顾夫人的怀里挤。 却被顾夫人一掌拍出去,她挑着眉,怒道,“你这小子比娘还要高一头呢,抱什么抱?要抱,自己找个小媳妇抱去!” 顾非墨:“……” 同顾夫人说了一会儿话,林素衣便向顾非墨使了个眼色。 顾非墨将林素衣从顾夫人的怀里拉出来,说道,“娘,我陪姐姐出府一趟。” 顾夫人的脸马上一沉,“你姐姐才回府,你又带她到哪儿去?还是你想偷懒?” 顾非墨伸手揉着顾夫人的肩头,一脸讨好,“我去给姐姐定首饰。” 顾夫人扭头斜了他一眼,“你懂什么首饰?可别是带着你姐姐四处惹事!” “不会,娘,我想让非墨带我到以前去过的地方走走。许久不见,想看看。”林素衣微笑道。 顾夫人走近她,握着她的手,微微一叹,“也好,……别去皇宫就是。” 林素衣一怔,笑道,“娘,我知道了。” 。 顾太师来到后园时,林素衣与顾非墨已经离开了。 他朝四周望了望,“夫人,女儿呢?” 顾夫人正在看仆人们摆弄墙上的挂屏,没回头,“嗯,非墨说带她到外头走走。” “又到外头去……”顾太师没看到女儿有些不满,“老夫刚才已派人将贴子全部送出去了,哼,还要为女儿招一个年轻有为的女婿。” 顾夫人赫然扭头看向顾太师,挑着眉,一脸怒火。 “你请人就算了,女儿才回来,你招什么女婿?也不问问女儿同不同意!你真是闲的!” “哼,你懂什么?”顾太师捏着胡子眯起老眼,笑得讳莫如深,“嘿嘿,不光如此,老夫还请了皇上来!” “什么,你还请他?”顾夫人吃了一惊,看了一眼屋里忙碌着的仆人,将老太师拉出梅园,走到一处湖中亭子里,这才低声问他,“为什么请他来?” “他不珍惜咱们的宝贝女儿,自有人珍惜!哼,等着吧,这回,老夫一定挑一个比他强的女婿!气不死他!” “他是皇帝,还有谁比他强?” 顾太师眯着眼,“皇帝又怎样?天下只有他一个皇帝吗?” 顾夫人眨眨眼,想了想,道,“南诏灭国了,尹国早几年前就不存在了,北疆呢……,女儿真正的身份就是那里的公主;西戎……据说皇帝是个七十岁的老头,再往北走,有苍国,是个七八岁的少年皇帝,再往西走,是月国,那一国掌权的全是女人;月国再往西走,是什么国来着?据说,那里是一女侍多夫。死老头子,你想女儿嫁哪儿?这些,哪一个都不合适啊!” 顾太师捏着胡子,嘿嘿一笑,“他就一辈子当着皇帝吗?如果他下来了,女儿随便嫁一个都比他强。” 顾夫人吓得不轻,又朝左右看一眼,发现亭子正建在湖中不可能有人来,她死劲地捏着顾太师腰间的肉。 压低着声音说道,“你……你怎么这么说?你想给孩子们惹事?” 顾太师正色说道,“他们已经在惹事了!小凤这几年吃的苦,非墨这些日子受的怨气,他们能忍?还有越来越没动静的奕王府……” “……” “奕王爷行事一向高调,没动静只怕有事发生,别看他跟非墨打得要死要活的,老夫可是瞧得清楚,这两人办正事时,一向都是走的一条路。” “……” “再说了,小凤当年可是救了即将临盆的太后一命,王爷对小凤感激着呢!所以,他们行事,有一人动手,就会一起动手。” 顾夫人的神色一凛,“那……那咱们该怎么做?老爷能看出来,要是皇上也发觉了他们的异样,可是要杀头的。” “不能看着他们失败!朝中,自有老夫把持着,夫人尽量装成无事人一样,与二房的人该干什么干什么,这样,就不会被他们抓着把柄,怀疑了也不敢对咱们怎么样!” 顾夫人看了一眼顾太师,缓缓地点了点头。 …… 顾府前院,府门前。 罗管事已备好马车。 林素衣与顾非墨两人正要上马车。 这时,顾府对门的那户人家,忽然又将府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顾非墨一派风流地斜着眼:“……” 罗管事的嘴角抽了抽,“……” 林素衣眨眨眼,“非墨,你是怎么得罪人家了?我记得,他家在这儿住了有些年头了,咱家同他们不是一向和睦的吗?” 罗管事望天一叹,和睦,那是以前,最近这些日子,公子不知犯了什么抽,天天跟人家抛眼色。 那家的老爷宝贝着几个如花似玉的小姐,不跟公子有仇,跟谁有仇? 但,他不敢说。 顾非墨干笑一声:“呃,他是嫉妒咱家人长得比他们好看。” 林素衣:“……” 。 顺发赌坊的一处分号里。 着一身白衣,脸上依旧蒙着面纱的林素衣,与顾非墨进了赌坊的一间密室。 这处地方,是顾非墨与西山的老部下们聚集的秘密之地。 就算被人发现,也引不起什么怀疑,西山兵营的人,谁没进过赌坊?、 而且,这处赌坊的东家,写的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屋中早已等着几个人。 见到顾非墨进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公子。” 然后,大家又将眼睛齐唰唰的,朝他身旁的白衣蒙面女子身上看去。 只见来人一身如雪羽纱裙,墨发简单的挽成一个发髻,没有戴任何显示华丽的饰物。 但,即便这样,这女子却通身散着一种无形的威严,特别是一双眼,让人不敢直视。 年纪大些的曾经跟过顾凤做副将的李江,心中泛起疑惑,便问顾非墨,“公子,这位姑娘是……” 公子将她带到这处秘密的地方,一定跟公子有着什么重要的联系,因为,他们谋的可是反朝廷的事。 这么重要的事,不可能告诉普通人。 “李江,陈元,刘通,钱大伍,桑得昌,各位近来还好?”林素衣看向众人,一一点头微笑。 五人互相看了一眼,她认得他们? 林素衣缓缓走到李江的前面,伸手拍拍他的肩头,“老李,七年前,你替我挡了一箭,箭没入心口一侧,那一回,你昏睡了五天。我在你家人前跪下发誓,若你不醒来,你老娘便是我老娘!” 李江赫然睁大双眼,“你……你是谁?” 林素衣又走到陈元的面前,扬了扬眉,“快六年了,有没有娶到老婆?你等的那个人不可能属于你,她属于顾家,而且,她早已成了一堆白骨!” 陈元的唇角抖了抖,一脸惨白,“你是谁?” 林素衣淡淡笑了笑,最后走到刘通,钱大伍,桑得昌的面前站定了。 她抬头看着几人,“你们跟我结拜,心中所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想法要是被皇上知道了,可是要杀头的。” 三人的脸色同时煞白,看着林素衣怔在当地。 这五个人,当年一同喜欢上她,但她只当他们是兄弟。 五个人又互相为仇,每人都想弄死另外四个去娶她。 她不想伤害他们,正好,段元醇出现了,加上家中的形式所迫,便义无反顾的嫁了。 虽然她嫁了人,但他们几人一直如当年结拜那样,跟着她出生入死的奔赴战场。 李江沉不住气,眯起双眼,压低着声音问道,“你到底是谁?” 林素衣走到桌边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我还是我,我回来了!你们还认我不?” 她扬了扬眉,轻轻的取下脸上的面纱。 唇角微微勾起,笑着看向几人。 五人惊得睁大双眼,“顾……顾……” 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众人的神色一凛,看了一眼林素衣后又看向顾非墨。 李江说道,“公子,她究竟是什么人?” 林素衣知道他们想的是什么,之前出了个假贵妃,让他们不敢再乱认人。 “你们认为我是谁呢?”林素衣将一枚玄铁腰牌递到他们的眼前,“认识这是什么吗?” “墨凤令——”五人同时脱口而出。 “见令如见本人!而我——正是顾凤,我回来了!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你们还认不认我?” 众人惊异的看着林素衣又看向顾非墨。 李江当先开口,“公子,这是怎么回事?娘娘不是……”已经送入皇陵了吗? “听过借尸还魂吗?”顾非墨道,双眼目光似剑,“你们认为娘娘会甘愿含着怨恨埋入黄土?” 第471节 陈元道,“不!属下们也不愿娘娘含冤终身!” “陈哥说的没错!”其他三人也道。 “所以,我回来了!”林素衣站起身来,目光朝几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我现在的名字叫林素衣,是顾府的养女,以前的称呼就不用再喊了。” “是,属下们明白!”五人一齐点头。 顾凤回来了?这可太好了! 原先西山兵营的人,已经被太子赶走得差不多了,要不是他们几人隐忍,也会被赶走。 但尽管这样,太子还是容不下他们,只给了最卑微的差事。 打扫马厩,烧饭,各种打杂,都是他们干。 这样下去,怎么会有前途?更让人气愤的是,还常常遭遇各种陷害,太子不由分说的就给他们施罚。 要不是想替顾凤守着这份差事,他们几人早忍不住走掉了。 。 林素衣将身份说明,便马上与众人开始分析起了元武帝的圣旨意图。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李江哼了一声。 “李大哥说的没错!公子早已被他们撤职了,这个时候居然派了一个参军的差事,只怕其中有鬼!” 林素衣扬了扬眉,说道,“差事是由皇上安排的,但暗中想下手的却是淑妃与太子!” 五个人的神色一冷,“素小姐,请说明白!” 林素衣便将云曦从南诏那边发来的秘密一事对众人说明了。 嘭—— 李江怒得伸手猛拍着桌子。 “素小姐,公子,不如,咱们反了!想当年,咱们几人出身入死,谁知到了最后,却只落了个打扫马厩的差事。一个月拿着一两银子的饷银,可那些拍着太子马屁的人,一个月有着十两银子!不公平!” “可不是吗?太子的人,哪里上过战场?还要咱们几人侍候,兵营里那么多的杂役,太子却单单点着咱们五人,太子是在存心的羞辱!” 其他的几人也是个个愤愤不平,说起了段琸的不是。 顾非墨双手抱胸,一双墨玉般的眸子朝几人扫了一眼,缓缓说道,“大家既然都这么想,那咱们就作个周密的部署。” 当下,顾非墨便拿出了事先画好的图纸,与林素衣一起,同五人商议起来。 当年领军的人,到目前虽然只有他们五人了,但兵还是那些兵。 顾凤的墨凤令可以暗中调动一部分人,但为了不让太子起疑,就得暗中进行。 暗中行事就会慢,但他们又要赶在太子的前面安排好,因此,进间紧迫,商议好后,大家都没有再闲聊,而是各自准备去了。 武器,粮草,伤药,都得暗中备起来,藏在前往梅州的半途中,以防不时之需。 。 回到顾府,顾非墨又将京中发生的事,以及林素衣的事一一写明了,做成蜡丸,派出阮七送到了醉仙楼。 傍晚,帝寰宫里。 福公公送上一封贴子来,“皇上,这是太师府上送来的。” 元武帝正翻阅着关于西山兵营的折子,目光只淡淡瞥了一眼。 “贴子?他府上可是多年没有办宴席了,这回要做什么?永贞皇后的丧期还未满,他不怕别人说闲话?不怕朕降罪?” 福公公将折子轻轻往元武帝的面前一放,说道,“上面写的是太师新收了个义女,据说长得跟永贞皇后一模一样。” 元武帝翻折子的手一顿,眯起眼盯着福公公,厉声喝道,“你说什么?” 福公公吓了一跳,“皇……皇上,太师的义女跟……跟永贞皇后长得一……一样。” 一样? 元武帝袖中的手紧紧握着拳。 难道那天晚上搞鬼的女人是太师的义女? 淑妃说,在宗人府里对她施刑的女人,也是长得跟顾凤一样,还同顾非墨很熟悉。 哼,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 …… 顾府收义女请客的贴子撒遍了整个京城。 但凡在京中做官有些头脸的人物,都收到了。 义女长得像当年的永贞皇后,这一消息更是传得沸沸扬扬。 因此,得到贴子的人家,还在上午时,个个都到了,没得到贴子的人家,也是想削尖了脑袋往府里挤。 一时间,一向冷清的顾府,变得如集市一般热闹非凡。 府前的马车停了整整一条街。 元武帝去得有些迟。 宽大的御撵愣是挤不到顾府的府门前。 福公公急得一头的汗水。 他不能砸了这些吃酒客人的马车,因为,这些全是京中的官员或是大儒或是富甲一方的商贾。 福公公只得命人抬着元武帝的轮椅,走了两三里路才到顾府。 却将几个随行的护卫累得差点趴下。 到了顾府的府门处,元武帝才有机会行使皇帝的特权。 三呼万岁后,众人让开道来,元武帝被请进了顾家的正厅。 顾太师对他敷衍一番后,便说头疼脚疼肚子疼的找着借口将他晾到一边,自己跑往前院找人闲聊去了。 元武帝心中想着心事,便也没有注意到顾太师的失礼,由着他胡扯一番的跑掉了。 他眯起眼想着心事。 那天晚上看到的那个白衣女子的容貌,记忆中已变得模糊。 一是因为当时紧张,二是因为是晚上,才没有看清。 此时是白天,他分外好奇顾家的义女真的同顾凤长得一样? 福公公看着元武帝一脸的纠结,心中了然,便献计说道,“皇上,不如请那位林姑娘前来为皇上献艺解闷?” “胡闹,顾太师会同意吗?”元武帝冷喝一声,没看见那老狐狸跑得比兔子还快? 福公公吓了一跳,又说道,“那……奴才先去问问那位林姑娘的意思,也许她愿意呢?” 元武帝眯起眸子,也好,让福公公先看看。 “准了!” “是,皇上!” 福公公心中也是很好奇,真的会有一模一样的人? 世上长得像的人大有人在,但说是神韵也一样,可就有些夸大了。 福公公向顾府的人打听着,朝林素衣休息的小花厅走来。 但,早有侍女向她汇报着元武帝的情况。 林素衣眯起双眸。 想看她,不敢来?却让福公公先来探探情况? 她冷笑一声,来了这顾府,怎么也得带点东西回去! 福公公,当年还有个喜公公,这二人,可是元武帝的帮凶,表面和善,暗中帮着递刀子。 这送上门来的仇人,不惩治可对不起她现在的这张脸。 林素衣招手叫过那个侍女,对她耳语了几句。 侍女点了点头,忙下去准备去了。 福公公被人请进了小花厅。 只是,他刚刚停住脚步,他身旁的一架琉璃屏风便轰然倒下了。 哗啦—— 全碎了。 福公公吓了一大跳,这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便听到上首一声女子的冷喝声。 “这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居然将皇上赏给永贞皇后的屏风推倒了!来人,给本小姐拉下去,杖责五十板子!” “是,小姐!” 三四个腰圆臂粗的婆子大步上前按着福公公,又有两人抡起板子当堂就开打。 福公公吓得尖叫起来,“大胆,咱家是皇上身边的大公公,你们……你们反了……,太师,咱家要见太师……?” 林素衣挑了挑眉,微微一笑,“见谁都好说,只是,这罚的板子一个都不许少,给本小姐打快点!” “是,小姐!” 林素衣闲闲坐在上首喝茶,红唇微勾。元武帝,我今日打了你的人,你可会心情愉快? 当年,他打她的人,杀她的人,她要一一讨要回来! ☆、068章 最后的博弈(三) 福公公是帝寰宫的大太监,在元武帝身边当差多年,可是从未吃过苦。 平时的起居还有小太监服侍,此时被几个做粗活的婆子按着一顿暴打,哪里吃得消? 第472节 才打了十几板子,就已经晕死过去了。 “将他弄醒,接着打!”林素衣眸中戾芒一闪。 当年,这福公公与喜公公一起,联合淑妃没少在元武帝的面前告她的阴状。 说她如何如何残害了嫔妃,如何苛待嫔妃的家人,再加上宫中妃子们莫名的流产。 元武帝便怀疑她是个毒妇,与她关系越闹越僵,见了面不是争吵就是互相不看,形同陌路人。 两人之间本来不多的柔情,在不断地争吵与常期的冷战中消磨殆尽了。 但,谁又知道?本可以解开的误会,却因为旁人不停地挑唆而越变越深? 她又不善于像其他的宫妃那样,在元武帝的面前撒娇示弱讨好,以至于到了最后,元武帝除了有国事找她相商,基本上不再看她。 外面人看着她风光无限——掌着后宫,管着三军,父亲当了太师,顾家人做着皇商的生意。 一人得道,顾家满门跟着荣光,哪知她活得如在冷宫? 女人在人前再风光,没有自己男人的温柔呵护,人生也是苍白。 她在地底下想了五年,她若重见天日,一定要那些害她命的人,毁她名声的人,一个个尝尝她吃的苦! 。 五十板子打完了,福公公已经人事不醒。 林素衣收回飘远的心事,只淡淡瞥了一眼,没什么表情,继续喝着茶。 顾夫人派到她身边听差的孙嬷嬷走来问她,“小姐,五十板子打完了,这人也晕过去了,现在怎么处理他?” 林素衣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挑了挑眉,“还能怎么处理?将他弄醒,送到皇上那里去。” “但,皇上问起来呢?” 孙嬷嬷有些担心,这可是皇上的人,小姐怎么说打就打了? “实话实说!” 孙嬷嬷看了她一眼,应了一声,“是。”她招手叫来两个粗使婆子,将福公公往担架上一扔,抬了出去。 孙嬷嬷的心中泛着嘀咕,老爷夫人新收的义女怎么跟当年永贞皇后的脾气一个样啊? 要不是这张脸年轻许多,她还真以为是没有出阁的小姐呢。 。 顾太师听说了这里的事,丢下其他的宾客后大步走来。 他挥退了左右的仆人,对林素衣嘿嘿嘿一笑,“女儿,打得好!为父支持!出事了,自有为父替你担着,别怕。” 林素衣看向顾太师,心头一暖。 老父亲已经七十岁了,却还一心呵护着早已成年的女儿。 她走上前抱着老父亲的胳膊,像小时候那样天真带着惊喜的口吻说道,“真的?爹,女儿做什么事您都支持?” 顾太师捏了捏林素衣粉嫩嫩的小脸,宠溺说道,“当然,你爹我当这个太师是干什么的?就是用来护着你们姐弟俩的!” 林素衣调皮一笑,“爹是世上最厉害的爹,连皇上都不怕呢!” “那是当然!”顾太师被女儿吹捧得身心飘然,“这屏风是当年皇上送来的,写着什么百年好合,为父看着分外的讽刺,早就想扔了,今天被你一砸,倒是省事了。府里还有不少他送的东西,要不要全砸了?” 给女儿砸着解气,太好不过了! 林素衣想了想,“先留着,说不定哪天还能派上用场。” “好,听你的。”顾太师点头。 这时,他又想起一件事来,说道,“今天来的客人里,有不少青年公子,女儿要不要同他们会会?” 林素衣看向顾太师,见老父亲的双眸中闪着狡黠的光,她马上弯唇一笑,“听凭父亲的安排。” “嗯,好,果然是父女同心。”顾太师呵呵一笑。 。 元武帝正在顾家的正厅里休息着,左右两边站着不少说着奉承话的臣子。 这时,有顾府的仆人抬着哼哼不停的福公公走进正厅里来。 “皇上……皇上啊……,奴才无用啊,给皇上添乱了。” 福公公趴在担架上,下半身的衣衫上全是血渍,一张包子脸苍白无血色。 元武帝眸色一沉,“怎么回事?” 抬着福公公进来的几个仆人吓得全都跪下了,一个个低着头不敢吭声。 刚才还陪同元武帝说着闲话的几个臣子也不敢吱声了,个个面面相觑。 打了皇上的人,谁这么大的胆子? 福公公哭着说道,“皇上,是顾府的人打的,奴才根本就没有碰倒屏风,是那屏风自己倒下的,但顾府的人却二话不说的打了奴才,皇上,您要给皇上做主啊!” 孙嬷嬷上前一步说道,“回皇上,福公公进了小花厅,发现屏风挡了道,就直接拿脚踢了,当时,大家都看见了,福公公没有说实话!” 福公公大怒道,“诬陷!那屋里全是顾府的人,都是你们说了算!” 孙嬷嬷扬眉冷笑,“公公,那屏风上面刻着百年好合的字样,正是娘娘出阁当日皇上送来的,是娘娘生前最喜欢的一架。” “……” “她曾不止一次地说,那屏风象征着她与皇上的情意永在。府里早有规矩,就算是掉了脑袋也要护着娘娘生前用过的东西,怎么可能让府里人弄坏?何况是御赐的?若不信,可以去查。” 元武帝的眸色一闪,沉着脸,“传太师!” 站立一旁的一个臣子朝跪着的顾府仆人喝道,“还不快去请太师?” 兵部尚书江尚书上前说道,“皇上,顾府这么做,分明是在藐视皇上,居然打了皇上的人!慢说是坏了一个屏风,就算是死了个人,也算不得什么事。” 顾太师的声音忽然在正厅的门口响起,“江大人说这话,是说永贞皇后的娘家人都是草芥么?到顾府来随意损坏件东西,随意弄死个人都不为过?” 他大步进了正厅,眯着森然的眼眸,扫了一眼屋中的人,目光最后落在地上的福公公的身上。 他唇角一弯,心说,女儿果然是女儿,手段一点儿也没变,下手就是痛快! “胡说,顾太师,老臣并不是这个意思!”江尚书叫嚷起来。 “你分明就是!”顾太师不示弱,吹起了胡子。 “太师!”元武帝忽然开口,“福公公被打,却是为了何事?不过是一架屏风,太师犯得着跟一个太监过不去?” “皇上,求皇上给老臣做主。”顾太师也跪下了,一指福公公,“您可知道他损坏的是哪架屏风吗?正是皇上迎娶小凤时送与她的百年好合屏风!却被他一脚踢碎了,还说碎了就碎了,皇上,这不是打碎一架屏风,这是打碎了小凤与皇上的情份啊,小凤知道了,一定会伤心不已啊,皇上……” 顾太师抬着袖子嚎啕大哭。 元武帝沉着脸,缓缓撩起眼皮望向顾太师,这老头,现在动不动倚老卖老,惹着他,总是讨不到好处。 “太师,咱家没有打碎,那屏风是自己碎的。”福公公也哭喊起来。 顾太师冷笑,“哼,福公公,这屋子里就有两架屏风,为什么没有自己碎?我顾府的人已经看见了。分明是你打碎了,怕皇上怪你,才说出这等可笑的话来。” 元武帝眯起眸子,“……” 顾太师又道,“皇上,按着律法,肆意损坏御赐物品者,应当处以死刑!” 福公公吓得魂飞魄散,“皇上,奴才不是故意的,皇上……” 元武帝眯起眸子,气得牙关紧咬。 江尚书反驳道,“太师,福公公可是跟着皇上多年的老人,你竟然让皇上杀了福公公,皇上今后的起居,谁人负责?还有谁有福公公服侍得好?” 顾太师捏着胡子长叹一声,“所以,老臣才没有处死福公公,而只是打了几十板子,想到的便是这一点。” 惊吓中的福公公听说不处死他了,心中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元武帝没法反驳顾太师,忍着怒火,说道,“太师宽宏大量,如此,这件事就此过了吧。” “不!皇上!”顾太师眯着眼,“今天一个公公肆意打碎一架屏风不惩罚,明天是不是会有位宫女也来烧了娘娘的旧居?” “……” “地底下的娘娘会如何想?她会认为人一走,果然茶就凉,连个太监宫女也敢对她不敬。皇上,您该以此事为戒,重罚损坏娘娘物品的人,使他们下回不敢!” 元武帝大怒! 顾太师扑通跪下,“求皇上重罚损坏娘娘物品的人!再重责五十板子!” 福公公吓得脸都白了。 几个陪着元武帝说话的臣子,除了江尚书,其他几人都纷纷站在顾太师的一边,“皇上,太师说得有理。” 元武帝忍了忍,只得开口,“福公公肆意损坏永贞皇后的物品,拉下去,再责罚五十大板。” “皇上英明,万岁万岁万万岁!”顾太师重重磕头谢恩。 福公公吓得眼皮一翻,又晕过去了。 受罚,依旧是在顾府,这回可是皇上下令打的,林素衣吩咐着,不要客气,往死里打! 施刑的是府里的几个会武的小厮,加上之前打的五十板子,这后面的五十板子再打下去,福公公已丢了大半条命。 在送往宫中的路上,福公公就一命呜呼了,随行的太监只得回了元武帝。 元武帝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偏偏又发作不得。 他有心想拂袖回宫,又想到那个长得同顾凤一样的顾家义女还没有看到,心中有些不甘。 顾太师将他的煎熬看在眼里,偏偏又不急于引他前去。 又坐了一个时辰,守在正厅门口的仆人传话,顾非墨求见。 “传!”元武帝冷着脸,顾府的人,一个一个的嚣张,淑妃说得对,不除不行了! 一身墨衫的顾非墨大步走进正厅,清冷的眸子淡淡瞥了一眼上首的元武帝,俯身行了一礼。 又对顾太师道,“父亲,姐姐问,赏诗会可不可以开始了。” 姐姐?顾凤? 元武帝眸色闪了闪。 顾凤早死了,这说的便是那个义女了? 顾太师额首,“可以。”又朝元武帝一礼,“皇上,府中来了些少年公子,办了个诗会,皇上既然来了,不如,前去一睹我朝少年才俊的风采,如何?” 第473节 “也好。”元武帝点了点。 他正想看看那个传说中的顾府义女,真的同那个死女人一样? …… 福公公的徒弟小林子推着元武帝的轮椅。 顾太师与几位臣子陪在一旁,一行人往顾家的后园而来。 林间洒着绿荫,拂去初秋的燥热。 这时,忽然有一阵悠扬的琴声飘来。 元武帝的身子忽然一震。 他抬起手,小林子马上停住了脚步。 其他的人也都停下了。 他眯起眼眸凝听那琴声。 《凤求凰》! “皇上,要过去看看吗?”小林子小心地问道。 元武帝放下手,微微额首。 “奴才这就推您过去。”小林子推着轮椅朝那琴声走去。 江尚书几人要跟上去,被顾太师伸手一拦,“这是本府的后宅,各位大人还是留步!” 大家都听说了顾府新收的义女同永贞皇后长得一模一样,见皇上去了后宅,众人心领神会,纷纷向顾太师道喜。 顾太师却是暗自冷笑。 。 琴声渐渐地近了。 正是从一片开着荷花的小湖边传来。 湖边有一排长长的游廊,初秋的日光依旧火辣辣,有十来个人聚集在回廊里谈笑风声。 悠扬的琴声便是从那里飘来。 仔细看去,可以看到众人都围在一个年轻的女子周围。 而抚琴的正是那个女子。 女子背着身子,着一身胭脂红的长裙,墨发半束半挽,纤细的手指缓缓拨动着琴弦,仅看一个背影,就可看出这是个风姿旖旎的佳人。 元武帝手一挥,小林子推着他一直走到那抚琴女子的身后。 有人看见了他,惊得正要开口,被他挥手制止了。 人们识趣地纷纷往外退。 林素衣忽然开口,娇嗔着说道,“我抚琴,不是为一人,大家都走做什么?刘公子,你说要与我斗琴,怎么就走了?” 一个兰衫公子的脚一顿,表情讪讪,然后朝她身后看去一眼,打着眼色。 林素衣的手一顿,弯了弯唇,站起身来。 元武帝眯着双眼看着她。 她转过身来,偏头看向元武帝。 元武帝心头顿时大惊,正是顾凤的脸! 只是,她比顾凤要年轻许多, 但那一双眼却分外相像! 看人时的模样,三分傲然七分冷意。 他不喜欢的,就是这双眼! 他眨了下眼,想仔细看时,女子的那双眼又变了,成了一双清澈着秋水眸,闪着好奇。 难道他看花眼了? “你是谁啊?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我没有请你吧?”林素衣眨了眨眼问道。 元武帝一窒,她不认识他? 难道那天晚上的果真是个梦,见到的真是顾凤的鬼魂? 他盯着女子的脸,似乎又与那天晚上看的人不一样,脸上少了杀意,一副不谙世事表情。 “大胆,这是皇上!”小林子细着嗓子喊道。 其他的青年公子惊吓中,纷纷跪倒在地,三呼起了万岁。 林素衣没有跪,而是偏头看着他,眨了眨大眼睛,一脸好奇地说道,“你是皇上?那你就是我的姐夫了?” 姐夫? 元武帝一怔,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她是顾府的义女,比顾凤小,当然是妹妹。 他凝神盯着她的脸,如果那个女人也是这副娇弱的模样,他也许不厌恶,只是…… 哼,害得他子嗣单薄的妒妇,他永远不会原谅! 林素衣又道,“听前院的人说,有个公公打碎了皇上送给姐姐的屏风,皇上一怒之下将那公公杖毙了,皇上与姐姐果然伉俪情深啊。姐姐嫁给皇上可是三生有福了,……只是她命薄,享受不了皇上的恩泽。” 元武帝的脸上一脸窘迫。 林素衣的唇角微不可察的讽笑一声。 这个人,指不定在心中怎样厌恶她。 顾太师这时跑了过来,沉着脸看向林素衣,“女儿,这是皇上,还不快来见礼?” “哦。”林素衣略略朝元武旁福了一福,“又道,素衣不打搅父亲谈国事了,先行退下。” 也不看元武帝的表情,朝几位公子点了点头,领着众人离开了。 元武帝懊恼的看了顾太师的一眼。 顾太师当作没看见,笑着说道,“皇上,小女同小凤长得像,还真是跟老臣家有缘呢,她年纪也不小了,老臣正琢磨着给她找个婆家,皇上您看哪家的公子能配得上小女?” 元武帝眯着眼,没说话,而是紧紧地盯着林素衣的背影一脸郁黑。 他见惯了那个女人粘着他的模样,见惯了那个女人讨好他的表情。 而现在,顾家义女虽然不是她,但同样的脸却有着不同的表情,离开时,还同其他的男子说笑,让他心中不由得腾起了一股无名之火。 “没有哪一家合适!”元武帝忽然怒道。 顾太师扬了扬眉,这就发怒了? 小凤的这一招果然打脸。 想当年,她讨好他,他爱理不理,现在,她洒然离开,他居然还发怒? 呵,自甘下贱! …… 林素衣离开后,让仆人送了几位公子到了其他的园子休息,她则回到了自己的梅园。 想着元武帝看到她与别的男子说笑时的表情,她嘲讽的笑了笑。 不甘,愤怒? 还当她是他随手拿来再随手抛弃的人吗? 这一世,她绝不会像前世那般活得卑微。 。 顾非墨也来到了梅园,一进园子便笑道,“姐姐果然是姐姐,老皇帝今天不气得吐三升血也会气得砸东西!哈哈哈,打了他的人,他还不能发怒!” 林素衣扬眉一笑,“当然,我就是抓着他的虚伪心,狠狠的算计他一把。他口口声声说着与我如何情深,身边人毁坏了爱人生前的东西,如果不施罚,便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脸,情深就成了一句空话了。” “虚伪的人,迟早会众叛亲离!”顾非墨冷笑一声。 他走到小桌边坐下,从怀里掏出一份单据出来,“姐,这是目前咱们准备好的清单。” 林素衣拿在手里匆匆扫视一番。 “准备得不错,但,太子也准备齐全的话,咱们的实力就会拉开。” 顾非墨拧着眉头,“姐姐的意思是……” “他的粮草,不能运走!至少,不能让他发现,有粮草少了。” 顾非墨眸色一亮,“好计!” ……离着梅州城还有一百里左右的山道里。 一队车马缓缓而行。 云曦挑起帘子朝外看去,又到了傍晚,看来,又得露营了。 车队走得很慢,一是道路崎岖,二是扮成“玄生”的段奕以重伤不宜长时间坐马车为由,一路走走停停。 结果是,走了五六天,才走了二百来里路。照这个速度走下去,恐怕还得三天才到梅州。 云曦蹙着眉,放下车帘子微微一叹。 “怎么啦?”段奕放下手里的书,抬眸看着她。 她打着手势,指指自己的腿,一脸抱怨,“腿麻了。” 因为段奕扮成的“玄生”是个受着“重伤”的人,她得整天坐在车里服侍着他,结果一天下来,不是腰酸,便是腿痛。 段奕轻笑一声,伸手将她拉到怀里,用口型说道,“想让相公揉揉就明说,故意找借口。” 云曦:“……” 她真的是腿酸了好吧。 段奕将她的裙子撩起来,伸手捏着她的小腿。 几天的风餐露宿,将她原本养得圆润的身子又缩水了一些。 第474节 云曦低着头,越发显得下巴尖。 段奕的眸色便沉了几分。 云曦倒没觉得得自己瘦了还是胖了,被段奕揉揉捏捏,一张脸渐渐的爬上了红晕。 段奕看着心中一漾,不由将唇覆上她的脸颊,而这时,马车门忽然被人敲起。云曦吓了大跳,推开段奕坐正了身子。 护法中的寓生将头伸进来,冷着脸看着云曦,“你,下去!” 云曦:“……” 段奕点了点头。 云曦唇角一抽,好事被打断,段奕一定得发火。 她忍着笑走下了马车。 。 寓生眨巴着小眼睛盯着段奕的脸看。 段奕的神色微微一冷,袖中的手指已捏着几枚银针。 他朝段奕缓缓地挪过去,脸上的表情怪异,“你……你身子好些了吗?” 段奕:“……” 他凑近段奕的脸,拿鼻子嗅了嗅,眯着小眼睛,“为什么你身上的味道同以前不一样?” “……” “哼,冥生今天到你的马车里来了好几次,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干了什么事?” “……” “你喜欢上了冥生?刚才的言姑娘是不是替他来传话的?他不就是比我高了半个头嘛,他哪有我长得好看?你不能喜欢他!” 段奕轻咳了一声,“怎么会?今天白天一整天,那个言姑娘都在车上照看我,哪有你说的事情发生?” 寓生眨了眨小眼睛,歪着头想了想,“你说得有道理,不过,你不能看上冥生。” “不……不会,咳咳……师弟也要休息了,师哥不休息吗?咳咳……”段奕捂着唇又咳嗽起来。 寓生将他腿上的毯子往上提了提,朝他斜着眼角一笑,“那……那我先走了,明天一早再来看你。” 段奕,“……” 他摸摸索索爬下马车,意味深长的看了段奕一眼,这才缓缓关了马车门。 瘦老头一走,段奕马上嫌弃地将那块被寓生摸过的毯子踢得老远。 他伸手在马车板上拍了拍。 很快,马车底板被人推开,朱雀从下面爬了上来。 “王爷。” “去!将那个寓生给本王揍一顿!” 朱雀摸摸头,“王爷,打他一顿没问题,但是会打草惊蛇啊,万一精明的冥生瞧出了端倪,咱们几人还怎么混进他们内部?” 段奕的脸黑沉一片,“烧了他的马车,让他晚上睡地上去!” 朱雀嘴角抽了抽,传说中的断袖王爷被一个老头多看了两眼,这就要报复了? “是!” …… 云曦并没有走远,想像着段奕被一个老头惦记上了,心中不免好笑。 她正要回自己的马车上,忽然,看见有一人悄悄的靠近了她的马车…… ☆、069章 最后的博弈(四) 那是吟雪! 吟雪轻功高,替她传递着与京中的来信,这个时候匆匆而来,是京中有信到了吗? 此时,天色已渐渐暗下来,车队停下休息。 她缓缓朝马车走去。 “言姑娘。”身后有人叫住她。 云曦跟在车队里,一直自称姓言。 她转身过来,眯起眸子看向身后的人。 段轻尘浅笑着朝她走来。 “国师找我什么事?”她随着南诏人都喊他国师。 自从他将她强行带到他身边开始,她对他更加疏离。 段轻尘并不介意,淡然一笑,将手伸向她的面前。 “这个给你,吃吃看,是这山林中的一种特产。” 她眸色中闪过一丝讶然,特意来送她一个果子? 有几个南诏护卫从二人身边经过,朝他们驻步行了一礼,又离开了。 云曦看向他的手上。 只见段轻尘玉色修长的手掌上,放着一只褐色的带壳的果子,有李子般大小。 “不,我不喜欢这种颜色的果子。”云曦扭身就走。 “不吃吃看,怎么知道好吃不好吃?” 见她不愿拿,段轻尘上前一步抓起她的手,不由分说的塞到她的手里。 她眯着眼要拒绝,段轻尘已转身走开了。 一个果子,带着壳的? 段轻尘真是越来越古怪了。 她正要扔掉,忽然发现那果子的壳上有条裂缝,显然,这是已经打开过的。 给她一个吃过的果子,难道段轻尘在暗示她什么? 云曦朝他的背影看了一眼,快步朝自己的马车走去。 。 “小主。” 吟霜与吟雪二人正等在车中。 吟雪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一个粒蜡丸递给她。 “刚刚收到的。”吟雪低声说道。 果然有信到。 马车外面随时有南诏的人走动,三人都不敢多说话,以免露馅了。 信是顾非墨送来的。 ——太子领军十万即将往梅州城进发,十六日启程。 ——顾非墨为参军,段奕为前锋。 十六日?今天是十五日! 这么说,那天那个景姑来同几个护法商议的事情,果然在部署了。 段奕告诉她,景姑正是受了淑妃的差遣而来,显然,是淑妃在背后搞鬼了。 淑妃想除了段奕与顾家,竟唆使着元武帝出兵梅州! 十万大军,对付的不是梅州南诏遗民,而是段奕与顾非墨的私军吧。 将他二人调出来,在路上围抄,两方夹击! 这一招,果然狠! 但也劳民伤财! 十万大军出动,粮食,衣物,伤药,车马,哪一样,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淑妃魔障了,元武帝竟也魔障了? 太子的兵要到,而他们这里还有几个护法要除…… 云曦眯起眸子沉思起来。 吟雪与吟霜见她神色凝重,忙问道,“小主,京中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她看了二人一眼,“对,出事了,也是早料到的,但没想到这么快,也没有想到会派出这么多的兵!” 。 她挑起帘子往马车外看去,山道狭窄,两旁都是参天的树木。 越是靠近梅州,前来护送的南诏人越多,从最初的几十人,到了现在的四百多人。 对付那几个护法,更不好下手了。 吟霜几日前告诉她,谢甜与端木斐杀了一个护法羽生。 羽生想到京中查她的消息,舅舅与姑姑当然不会让他得逞。 护法们分开行动,正好逐一除掉! 这便是当初她与大家商议好的。 但,护法还有三个,这几人不除,她的危险仍然存在。 这几个护法,可是一心要找出端木雅的女儿。 第475节 刚才,那寓生已发觉“玄生”与以往不同,要是被他发现了他们都是混进来的,他们这些人都会有危险。 而再要进入他们内部,只怕是再没有机会了。 云曦揉着额心,拿着手中的那颗果子不经意的敲着马车壁。 只听咔嚓一声—— 果子碎了。 云曦摊开手一看,果子里面还有东西,竟像核桃那般,里面是空心的。 有一个小纸包藏在里面。 两个丫头也发现异样,一齐探头来看。 吟雪拿出小纸包打开来,发现里面是一包灰白色的粉末。 “这是什么?”云曦眯着眼,低声问道。 吟雪没说话,而是拔下头上的一根簪子,挑起一点粉末闻了闻。 过了一会儿,她挑着眉尖看向云曦,伸手在茶杯里蘸了点水,在小桌上写起来。 “寓生的独门蛊毒。同小主在东平侯府中的毒一样!血圣蛊!” 云曦眼睛一眯,“……” “血圣蛊,有一种人的血可以养着这种蛊永远不死!那便是如小主身上的血!可以治毒的血!但,中了蛊毒的人,会血尽人亡!” 云曦一怔,原来安氏手中的毒,是从寓生这里来的。 安氏被西宁月控制着,而西宁月是南诏人,得到这种东西并不奇怪。 难道,安氏当时已在怀疑她,是拿了那蛊毒在作试探? 但她的毒,后来被段奕找来的药给解了,安氏就没有发现她。 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是独门的蛊毒,就不会随便外送,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几个护法都在暗中查访她,想用蛊毒来控制她。 只是,段轻尘为什么给他这个? “小主,这种蛊毒,小主中了不会马上死,会慢慢的血尽而亡,但普通人会在几个时辰后就会毙命。也算是一种厉害的毒药。” 厉害的毒药? 她看着桌上的蛊毒粉末,心中忽然生起一计。 段轻尘与护法们不合,这是在暗示,他要与她合作了? …… 车马队停下后,不久,从各个篝火处飘来了肉饭香味。 云曦的马车前也生起了火堆。 她的四个暗卫与两个侍女,很快就烤好了一只山鸡。 吟霜找了块干净的荷叶包起来递到她的手里。 她捧着熟山鸡朝段奕的马车走去。 两人的马车离着十来丈远。只是,在途中,她被寓生拦住了。 “言姑娘。”寓生一张桔皮脸毫无表情,双目似剑的盯着她的双眼,“玄生的伤好些了吗?” “好些了,寓护法今天不是去看过他了吗?”云曦坦然迎上他的目光。 这个人,阴险毒辣,肆意主宰他人的命运! 她绝对不会让他再活着! “既然他的伤好了,从现在起,你就不要去他的马车了。” 云曦一怔,难道他发现什么了? 她微微一笑,“本姑娘自降身份服侍玄护法,冥护法既然这么说,正求之不得。不过,玄护法说本姑娘泡的茶水好,冥护法再去找一个泡茶高手吧。” 她将山鸡塞到冥生的怀里,扭身就走。 冥生看着那只熟鸡,想了想,还是叫住她,“你回来!先将这只鸡送去!” 云曦挑眉,转过身来,眯了眯眼,心中冷笑一声,“冥护法不是不让本姑娘去照顾玄护法了么,为什么还要我去?” “既然玄生没意见,你继续服侍好了。” 云曦看了他一眼,接过烤山鸡,大步朝段奕的马车走去。 一进马车,段奕便将她拉进怀里。 “娘子今日送什么好吃的了?” 一手搂着她,一手夺那只烤山鸡。 吃? 云曦扬唇轻笑一声,反夺了过来,挑着眉揶揄说道,“那寓生就没送你吃的?” 段奕的脸一黑。 他的断袖只是装给元武帝看的,没想到到了这南诏人的内部,居然被一个老头惦记上了。 他的一世英名…… 。 段奕扔开烤山鸡,伸手一捞将云曦反摁在身下,扬了扬眉毛。 “居然敢嘲笑相公,娘子想惩罚一下?” 云曦望着面前这张贴着白眉毛白胡子,和人皮面具的陌生脸,一阵恶寒。 她咬牙切齿,低吼一声,“这张脸太恶心!你不怕我晚上做恶梦?我感觉被一个陌生人非礼了!” 段奕:“……” 他哼了一声,放开她,又认真的拭弄那只烤山鸡去了。 云曦理了理头发,正色说道,“京中来信了,皇上派了太子来南诏剿匪,出兵十万,你为前锋,顾非墨为参军。” 段奕正用小刀割着一块鸡肉,切了一块鸡腿上的肉塞到她的嘴里,淡淡道,“我已经知道了。” “你知道了?可你不在京中,点兵那日,皇上要是过问,不是会露馅了吗?” 她能知道京中的消息,以段奕的警觉,不会不知道。 她来找他,也不是告诉他消息,而是来商议的。 段奕微微一笑,“嗯,还是娘子担心相公,不像其他人,只是操心着太子会不会胜。” 云曦一扯唇,“说正经呢,皇上多疑心,他怀疑了怎么办?” “有青隐在,不会出事,他一直都是我的替身,我不在的时候,都是他代替我行事,而且,青山的隐卫,也一直都是他在代兵。” “……” “所以,这次出征,由他代劳,不会有问题。” 云曦将嘴里的鸡肉吞下,这才放下心来。 她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那枚段轻尘送给她的果子,放在段奕的面前,“段奕,这里面装有血圣蛊!” 段奕切着鸡肉的手一顿,脸色也跟着变了,低哑着嗓音问道,“你从哪里得来的?” “段轻尘给的,你说,他是什么意思?”云曦眯着眼。 段奕将那果子壳打开,只见里面是一个纸包,而纸包里,正是一些灰白色的粉末。 “你不能碰这个,危险!”段奕抓起来就要往车窗外扔。 云曦伸手抱着他的胳膊拦住了,“别扔了,我有个主意!” 段奕没有扔,而是扭头看她,“曦曦,你要做什么?” 云曦眨了眨眼,在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弯着唇,狡黠一笑,“就这么办。” 段奕的脸一沉,“……” “不同意?我还打算奖赏你一下呢,看来,你不想要了。”她皱着眉,叹息一声,斜着眼,瞄着段奕。 “曦曦,你居然要你的相公牺牲色相?” “他只是一个老头,你也只是同他说说话,吃不了什么亏啊?” 段奕的脸一片黑线:“……” 。 夜色黑沉,冥生与寓生站在篝火前说着话。 “二师弟,三师弟一直没有传来消息吗?” 寓生眯着眼,正想着刚才“玄生”对他说的话,——有重要的事跟他说。 心事早已飘远。 “师弟,国师这几日也没什么动静,老夫瞧着有些奇怪,他可太平静了。” “师兄,国师手中无权,还能怎样?还不是咱们说了算,师兄太忧心了。” 两人正说着话,寓生的马车却忽然起了火。 “快灭火!”一群人叫喊起来。 大家七手八脚的扑灭了火。 怎么会忽然起火的?“来人,去查一查!”冥生的脸色很不好看。 寓生却是眸色一亮,“大师兄,烧了就烧罢了!我晚上正好到玄生的马车里同他一起过夜,聊聊感情。” 站在不远处的朱雀听到二人的话,吓得差点没跌到。 糟糕,正好便宜了那老头了,烧马车果然是下下策!寓生敷衍着对大师兄冥生说了几句,又匆匆到了小师弟“玄生”的马车里。 。 “小师弟,你说有重要的事对我说,是什么啊?”寓生一双三角眼,笑眯眯着看着“玄生”。 第476节 “玄生”抬眸看了他一眼,眼中风情万种,“我发现一处地方,适宜看月色,特别是今晚正是月圆的时候,我想在那儿对你说……” “可是今天是鬼节……” 寓生缩着脖子朝马车外看去,天已全黑,偶尔还听得见几声猫头鹰的叫声。 阴森森的有些渗人。 “师兄怕鬼?大师兄都不怕……”“玄生”段奕拧着眉,一脸失望的表情。 “谁说我怕了!我胆子比大师兄的大!”寓生挺了胸脯。 “寓师兄果然没让师弟失望。” 段奕的几句夸奖,让寓生飘飘然。 “师弟,那……那就走吧,你在马车里呆了些日子,身子也大好了吧?是该走走了。”寓生意味深长的看着“玄生”段奕,伸手就要抚他。 段奕不着痕迹的抽开手,微微带着恼意的说道,“师兄,给人看见不好。咱们俩还是悄悄的去为好。” 狭长的眸中闪过一丝愠恼,寓生心头一怔,小师弟就是可爱,他笑了笑,“好,好,师哥先下车,给你找个棍子拄着。” 。 寓生带着“玄生”段奕避开了人群朝密林中走去。 圆月的光照在山林间,竟也看得见脚下的路。 两人踩着荒草到了林子的深处。 已经走得看不到那片篝火了,寓生忍不住问道,“玄生,你要带我到哪里?你想说什么啊,就在这儿说吧。” “送你进地狱!”树上,忽然飘下几个人来。 当先一人,脸上蒙着面纱,正是云曦,身后则是她的四个暗卫。 “是你们?你们想什么?我是护法!”寓生当即吹起了胡子,怒目看向云曦。 “护法?都是你们这些人,我娘才死得早!死得那么惨!”云曦厉喝一声。 “你娘?你是谁?” “端木雅的女儿!”云曦冷笑一声,伸手揭开了脸上的面纱,她手中长剑一晃,“我来索你的命!” “原来你就是端木雅的女儿?哈哈哈,你来了可就休想走!你胆子不小,竟敢混进了我们的车队里!”寓生忽然挥袖子朝她发力。 “我既然敢来,就不怕被你们杀!既然告诉了你真相,就不怕你说出去!因为今天,你必死!”云曦手中的长剑晃着剑花朝寓生的心口刺去。 “口气不小!只怕死得更快!”寓生冷笑着还击。 “死得更快的是你!”装扮成玄生的段奕冷笑起来,接过朱雀扔来的便就迎上了寓生。 寓生的脸一变,“师弟……你……怎么……” 段奕恢复了他本来的声音,“我不是你的师弟,那个玄生,早已进了地府,今天鬼门大开,你正好赶上同他一起上路!” 四个护法的武功都诡异莫测,但现在有六人围攻他,没多久,寓生的身上就被众人刺了好几剑。 云曦的手里拿着段轻尘给他的蛊毒粉末。 她忽然脚步变幻,身子顷刻就不见了,只见一团白影子在寓生的面前晃了一晃。 “都住手!”云曦忽然说道。 朱雀不甘心的抽了剑,“小主,为什么不杀了他?” 为什么? 这老头的武功太高,一直厮杀下去,不知得到什么时候,引来其他的几百个南诏人,他们可就麻烦了。 “我有个更好的法子!”她扬着眉微微一笑。 寓生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哼,你们以你们能杀得了我……” “我不会杀你,但会让你尝尝自己蛊毒的滋味!云曦轻笑一声。 寓生的脸色一变,想走动两步,却发现浑无力,”你们……你们……“ ”寓生,这蛊毒,两个时辰不解的话,全身的血就会干涸而亡。对不对?“云曦盯着他的眼,冷笑一声,”你要不要试试看?“” ☆、070章 最后的博弈(五) 冥生两眼血红的回到了马车队。 “玄生”段奕的手里拄着一根拐杖,他从马车里走出来,低哑着嗓音说道,“师兄,寓师兄呢?” 冥生抿着唇,紧咬牙关,眼底腾着滔天怒火。 “老夫一定要查查是谁下的手!”然后,他的目光朝段轻尘的马车那里瞥去。 而这时,从段轻尘的马车里,走下他的车夫老李。 老李谦恭地走到冥生与“玄生”的面前。 “冥护法,玄护法,国师生病了,从昨天傍晚时就一直发着高烧,不知护法那儿有没有草药,分些来煎药?” “出门在外,哪里会带有草药?你自己想办法!”冥生清冷的开口。 同时,他眯起眸子,段轻尘昨晚上生病了,真的假的? 若他真生病了,那行凶的人,还真的不是段轻尘,但,这又是谁干的? 他又扭头看向云曦那边。 云曦的侍女吟霜捧着一只烤鸡走到“玄生”段奕的面前,“护法,昨天,姑娘扭伤了脚,没法为护法做吃的了,这是奴婢做的,您讲究着用些吧。” “扭伤了?丫头,你在撒谎?老夫昨天还见她拿着吃的送到玄生这里来,那脚不是好好的吗?”冥生盯着吟霜的脸,目光森冷,满是怀疑。 吟霜也不惧怕,说道,“是啊,但她回来时,天晚了,没看清路上有个坑,一脚踩了下去,结果将脚崴了一下,现在还肿着呢,你不信,自己去看!” 冥生朝一旁跟着的一个南诏老妇说道,“你去看看。” “是,护法。”老妇朝吟霜看去,“走吧,姑娘。” 吟霜弯了弯唇,怀疑她们?呵,小主早已料到这一点。 吟雪可是这方做假的高手,点上几个穴位,那处肌肤马上就会青肿起来。 她领着老妇进了马车,没一会儿,两人又下来了。 老妇走到冥生的跟前说道,“那言姑娘的脚的确是肿着的。” 冥生一言不发,盯着面前的的众人,腮帮子处一鼓一鼓,满脸郁色,心中憋着一股滔天怒火。 人被杀了,却找不到凶手! 值得怀疑的人一个一个不是生了病就是受了伤,都有不在场的证据。 “哼!”他阴沉着眸子朝众人看了一眼,一甩袖子大步走开了。 吟霜朝段奕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也往云曦的马车走去。 一桩查无凶手的案子就此放下。 冥生虽然对段轻尘与云曦起着疑心,但没有证据,也无可奈何。 一个帐蓬里,冥生正在看从梁国京中传来的密信。 太子今日出兵。 十万! 他眯着眼,捏着胡子沉思起来,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冷芒。 …… 梁国京城。 奕王府里,穿着奕王朝服的青隐从段奕的书房里走出来。 他微微抬起下巴,朝站在门边吹凉风的青一抬了抬手,学着段奕的样子道,“取本王的配剑来。” 青一:“……” 青一的唇角抽了抽,大步走到他的身边,弯起膝盖顶了他一腿,唇角一撇,一脸嫌弃。 “死小子,到了外头再装不成,在这府里,你小子都得听小爷的!” 青隐反手一擒,抓着青一就是一个过肩摔。 两人就在书房门口的空地上打了起来。 青一虽然比青隐小上两岁,身材瘦小,但因为长期跟着段奕,武功反而比青隐更高上了一层。 但青隐又占着身高的优势,因此,这二人打起来,竟然也分不出上下。 打得鸡飞狗跳,引来青二与青峰与府里的其他的几个护卫,都跑出来观看,有人还下起了赌注。 管家朱贵听到动静,快步跑着走来,气得跳脚,这两混小子! “都别打了,顾家公子来了,当心被他看穿了!” 他沉着脸挥着拳头一人给了一拳。 其他人见状,纷纷跑掉了。 朱贵怒得吹着胡子,“曦小姐不在府里,王爷不在府里,你们一个个都要反了?” 顾非墨早已走进王府。 他看到“段奕”被管家打了,心情莫名大好。 他的身后跟着林素衣,林素衣看了他一眼,无语的摇摇头。 三人见到他们,马上站好。 “段奕”青隐很快进入角色,拂了拂袖子,微微仰头看着顾非墨,“顾公子,你怎么不在三军处,居然来了本王的王府?” 顾非墨微微扯唇,装!以为他不知情?假的就是假的! 他伸手拍下青隐的肩,掌下用力。 青隐吃不消,身子不由得往下蹲,同时,脸色一白,额间开始冒汗。 第477节 青一的脸色也一变,想喊他手下留情,但又觉得不妥。 王爷可是从不在顾非墨的面前示弱的,从来都是只有顾非墨吃亏的份。 林素衣抱着胳膊闲闲看着顾非墨,暗自好笑。 这臭小子这是找不到正主?拿假的发火? 青隐终于吃不消,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哟,奕王爷,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又不是初一,你下跪做什么?” 林素衣眨眨眼:“……” 青一怒目:“……” 朱贵黑着脸:“……” 青隐:“……”太丢人了,穿着王爷的衣衫输给了顾非墨,还给顾非墨下了跪。 他看了一眼林素衣,更加郁闷,这还有旁人看着? 林素衣走来解围,“都别玩了,说正事了!”又看向朱贵,“管家,劳烦清出一间屋子来,我们有重要的事同‘王爷’相商。” 朱贵迎上林素衣的目光,不由得身子一抖,这就是那位传说中的顾家义女? 她蒙着面,看不到面容,但那眼神怎么有种熟悉的感觉? “有的,这边请。”朱贵让在一旁,“前面就是王爷的小书房。大家请到里面说话。” 顾非墨施施然的拍着袖子上的灰,拍拍青隐的肩头,“走吧,时辰不早了,从今天开始,咱俩同路,有的是话说!” 青隐:“……” 顾非墨转身朝段奕的小书房走去,林素衣跟在他的后面。 等二人走进书房,朱贵与青一一人给了一巴掌青隐。 青隐咬牙怒目,低声吼道,“你们同他过过招试试看!我看他故意打我,八成是知道是我是假冒的。” 青一与朱贵吃了一惊,顾非墨能认出青隐是假的,太子会不会认得出来? 哪知顾非墨仿佛长了顺风耳一样,又走出书房朝他们三人走来。 他那俊美的双眸朝几人的身上扫了一眼,弯唇一笑,“放心,爷会罩着你们的!不过——”他伸手一指青隐,“从今天起,你听小爷的。” 说完,他得意一笑,又转身走开了。 青隐:“……” 朱贵与青一青隐互相看了一眼,心中同时一跳,顾非墨知道了? 小书房里,林素衣敛了神色站在书桌旁。 朱管家关了书房门,守在门口。 几人也都收了嘻笑,互相看了一眼,各自坐下。 林素衣看向青隐说道,“王爷有密信发来,府里的事,我们都知道,你们不必惊慌。” 青隐与青一对视一眼,“王爷的吩咐,在下们都布置好了。” “时间这么短,你们是怎么做到的?”顾非墨眯着眼问道,想不到段奕不在府里,还能安排周全。 青一道,“王爷在五年前就开始做准备了,我们有一条密道布置在九姑山一带。” 这么早…… ——我在五年多前就认识他了,他与南诏人有仇! 顾非墨想起云曦的声音。 林素衣看了他一眼,伸手推着他的胳膊,“非墨!非墨?” 顾非墨收回思绪。 沉着眸色说道,“我们的人不多,只有一万二千人,也进了九姑山。不过,太子的人中,有一大部分的人,会在途中策反。” 青一与青隐赫然看向顾非墨,策反?怎么可能? 顾家公子这几日,不是遛狗就是出城去钓鱼,再或是醉卧青楼。 谁知,他竟然藏着这么大的手笔,策反太子的人! 顾非墨扬了扬眉,“你们不需要知道原因,路上,记得配合就好!凡是袖腕上带着红色绸布的人,便是我们的人。” “是,顾公子!”青一与青隐点了点头。 。 这边正做着商议,书房外有脚步声传来。 朱贵朝几人看了一眼,推门走了出去。 守门的朱一来传话,“朱管家,有人找您。” “谁?” “是位大夫。” 。 因为时间已不多,众人只作了简短的商议,一起出了书房,与朱贵到了王府的正厅里。 只见正厅里正等着一人,藏青色长衫,文文弱弱的书生模样,却有一双锐利的眸子。 “王爷,顾公子。”关云飞上前朝青隐与顾非墨俯身行了一礼。 顾非墨打量了一下关云飞,“你不是……吉庆药房的大夫吗?” “正是小生。是我家小主人让在下来向王爷公子送东西的。” “小主人?谁?”顾非墨问道。 “曦小姐,她让在下准备了一些伤药。另外,她建议公子可将军中的伤药转走……” 顾非墨双眸一眯,在那么远的地方,她居然会安排人来送物献计。 转走伤药,而他们这一方又带着大量的伤药,到时候…… “这个办法不错,非墨,马上通知李江陈元他们。”林素衣说道。 …… 琉璃宫里。 段琸来与淑妃辞行。 断了双腿的淑妃,经过几日的休养,已不似起初那两日那般崩溃。 苍白的脸上已渐渐升起了一些红晕。 但一双眼看人时,却更加的森然。 原本一张妖娆妩媚的脸,变得如罗刹一般。 琉璃宫中的人谁也不敢再招惹她。 “母妃,身子好些了吗?”段琸走到她的床榻边坐下,拉着她的手握了握。 几个在内殿中随侍的宫女们看到段琸到来,全部悄声退下了。 “母妃都这个样子了,还能好到哪里去?”淑妃看着段琸,唇角颤抖着,带着抱怨的神色,“你要为母妃报仇!” “儿臣会的,母妃不要一直将这件事记在心头,现在养着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段琸搂着她的肩头温声安慰着。 淑妃虽然休养回来了,但脸颊却更加的消瘦,抓着他胳膊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琸儿。”淑妃盯着段琸的脸,两眼血红,“母妃想同你一起去梅州!” 段琸吃了一惊,“为什么?您的身体怎么吃得消?” “母妃的身体早就休养好了,行路不碍事。”淑妃固执的说道。 “但必竟也有几百里路,您身子吃不消的。还是留在京中吧,儿臣会派些得力的人守在这里,不会有人再来伤害你。” 段琸将盖在淑妃身上的锦被往上提了提,温声的劝着她。 淑妃几乎用着癫狂的眼神看着儿子。 “琸儿!母妃一定要去!我一定要去!” “……” “有件事,我要说给你听。便是你那从未见过的外祖家。母妃不是大梁人,母妃是尹国人!是尹国王室的人,是尹国老国主的长女!” 段琸吃了一惊,“你说什么?尹国王室的人?” “琸儿,知道母妃为什么恨那个谢云曦吗?她那死鬼娘抢了母妃的一切!母妃七岁那年被送来大梁,你外公马上封那个端木雅为王太女,便是下一任的国主。” 段琸赫然看向淑妃,“……” “嫡长为尊,这是自古不变的礼法,但到了母妃这里,便都变了。明明母妃为长女,却沦为被抛弃的一个,母妃不服!” “……” “老天开眼,那端木雅也死于非命了,但她的女儿却又同母妃作对了!她要嫁的段奕,一直视你视皇上为仇人,那就得除!我不能再被人踩下脚下,绝不!” “……” “母妃要亲眼看着端木雅的后人死在母妃的面前!所以,琸儿,母妃忍了二十多年,忍到现在,心中的怨气不吐永远活得不安啊!” 淑妃死死地拽着段琸的手不放,一脸泪水,而眼里却是翻腾着杀气。 “好——,儿臣答应母妃。”段奕看着她的脸,而心中忽然有一块巨石正缓缓的压在上面,让他窒息。 淑妃这才放开他的手,破涕而笑,拿着帕子不住地擦泪水。 “好,这才是母妃的好儿子。” 段琸的心中是震撼的。 云曦是她的表妹?那么婉婉也是—— 而他与婉婉的那场婚约—— 第478节 他松开搂着淑妃双肩的手,声音低哑暗沉的问道。 “母妃,儿臣有件事一直想问,谢婉也是端木雅的女儿,可你为什么……要让儿臣与她订婚?却又悔婚?” 既然订婚了,为什么又勒令他放弃她?与谢家大小姐合伙羞辱她?最终害了她的命? “为什么?端木雅的女儿么,哪里配得上你!母妃这么做,只为了羞辱她,只可惜,那死女人死得早了些!哈哈哈——,她要是知道自己的女儿被人嫌弃着抛弃,一定会羞愤得自杀!” 段琸看了她一眼,缓缓地从榻上站起身来,目光黯然。 “母妃,儿臣要去西山兵营了,您想跟随儿臣去梅州,儿臣这就让人准备去。” “好,琸儿,母妃等着你。” 。 段琸走出内殿,对宫外的主事大太监吩咐了几句,便匆匆地离开了琉璃宫。 秋日正午的太阳依旧晒得火辣辣,但段琸却仿佛掉入了一个巨大的冰窟窿。 四周的寒气不住地往他身上渗入,一直渗入进了心里。 ——这辈子,要么我死,要么你死! ——我永远都不想见到你! ——既知有今日,何必有当初?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撺掇着谢尚书将谢婉带到京中?对她虚情假意说着情话?说什么她为妻谢云岚为妾的鬼话? ——原来你的目的只是谢家大小姐!谢婉只是个垫脚石! ——南宫辰,段琸,你是个伪君子! 他的目的从来都不是谢家大小姐! 段琸张了张口,只觉得自己无法顺畅的呼吸,而心中堵着的那块大石头,怎么也掀不走。 夏公公跟在他的一旁,见他脸色忽然变得苍白,担心的问道,“殿下,奕亲王与顾家公子都已经去了西山兵营了,皇上身边的管事太监小安子也来问了。您快些去吧,都等着您点兵呢!” 段琸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说道,“夏公公,如果你母亲让你杀一个人,你会杀吗?” 夏公公一怔,“是仇人的话,当然会杀。” “但是,那人是你母亲的仇人,却是你的爱人呢?” 夏公公眨了眨眼,“殿下,这个……” 他惨然一笑,“算了,这个问题,谁也不好回答,……走吧,去西山兵营。” …… 淑妃要随军去梅州的消息,被段琸瞒着。 一辆样式普通的大马车与两辆装着行李的小马车夹在浩浩荡荡的大军中。 顾非墨作为参军紧随着段琸,“段奕”青隐因是前锋,走到队伍的最前面。 林素衣则是穿了身小兵的服装,跟在顾非墨的身边。 。 十七日的傍晚,南诏人的车队,已经走到了梅州城外八九十里处的一个山凹里。 因为前方山谷里忽然出现了狼群,有山民跑来说是咬死了不少人,夜间赶路进了山林会更加危险,冥生下令,所有人就地休息,明早再赶路。 云曦像往常那样端着做好的饭食往“玄生”的马车里送去。 与玄生的马车隔着五六丈远,停着冥生的马车,他挑起帘子朝云曦看去,目光阴沉。 云曦坦然的迎上他的目光,伸手拍了拍“玄生”的马车,车门开了,里面的人掀起车帘,她猫腰钻了进去。 段奕将她拉进车内,接过她手中的饭钵,随手放在一边。 她指了指冥生的方向,用口型说道,“那老头一直盯着我看,是不是起了怀疑?” 段奕的眸色一沉,看着她的脸,伸手拉过她的小手,在她掌心写着,“怀疑起来正好,因为,替死的人来了。” “谁?”她眯起眸子看着段奕。 “淑妃。” “她?”云曦眉尖一拧,“我得到京中的消息,她被顾非墨砍了双腿,这才几天呢,居然来了梅州?她想干什么?” “不清楚,但淑妃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这个女人为了私怨,居然挑唆着元武帝出兵梅州,就不能让她再逍遥着,本王要她永远也回不了京城!” “你想好了计策?” “没有,有娘子在,为夫哪里用得着操心?”段奕说着,双手枕头,惬意的往车内软垫上一靠。 云曦:“……” “曦曦也不用担心,她挖的坑,不是她跳,是谁跳?”段奕微微一笑。 云曦唇角一撇,她才没有担心,她也正等着太子的人来。 她偏头看向段奕,心中忽然生出一个想法。 “我有一计,你要不要听?” 段奕坐起身来,朝云曦一礼,“夫人请说。为夫洗耳恭听。” “说正事呢!”她白了他一眼,伸手拉着段奕的手,在他的掌心写了几个字。 段奕点了点头,“夫人妙计!” …… 云曦与段奕又说了一会儿话,便下了马车。 冥生正站在马车外,他上下打量着云曦,“玄护法睡了没?” “睡了。吃了东西就睡下了。”云曦道,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微微挑眉,笑道,“冥护法,重伤的人,年纪大的人,都是要多休息的。否则,这伤口啊,可就很难痊愈。” 冥生眯着眼看向她。 云曦神色自然,心中却冷嗤,这老头,一直在怀疑她。 她怎会被他抓住把柄? 每回一进马车,她都是与段奕打着手语,或是在掌心写着字,或是用唇语。 …… 天色越来越沉,车队的人吃过晚饭后,都各自进了马车睡觉去了。 没有马车的,比如那些南诏的护卫,则是支起了帐蓬。 有十来个人则是分成两班轮流的巡视。 这时,从“玄生”的马车里悄悄走出一个人来。 一身黑衣,轻功之高,眨眼便不见了人影。 云曦看见段奕离开后,这才放下帘子。 “小主,王爷离开了,咱们也要行动了吧。”吟霜低声说道。 “嗯,一会儿,混乱中,你们别管我,看住段轻尘身边的那个丑丫头就行。”云曦吩咐说道。 “小主,要是南诏人怀疑起你来,你不是危险了?”吟雪摇摇头,说什么也不同意。 “放心好了。到时候狼群一来,他们顾不上我的,再说了,狼是我招唤来的,它们又怎么会欺我,倒是你们也要小心一点。”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只好点了点头。 云曦这才悄悄在走下了马车。 她利用感知,避开那几个巡逻的南诏人,朝山林的深处走去,瞅准一株大树,抖开银链子跳上了树梢,又从发间取一支发钗,一折两断。 那赫然便是一只小笛。 她放在唇边呜呜咽咽着吹起来。 不多时,林中便出现了一阵细细碎碎的声响,无数只幽蓝的光出现在了林子中。 而那,正是傍晚时分,路过的山民口中说的狼群。 云曦唇边的笛音没有停下,继续呜咽的吹着。 狼群朝车队的方向缓缓前行,到了帐蓬附近时,忽然冲上前,追着几个巡夜人不放。 那几人吓得尖叫起来,“狼来了,大家快起来!” 很快,整个车队都惊动了,几百个人,一百多只狼,就在山凹里,厮杀起来。 云曦没有下去,而是依旧坐在树上朝段奕离开的方向望去。 天色太黑,山林太密,什么也看不清。 但愿她唤来狼群缠着冥生和那些南诏人,他能跑上一个来回。 …… 段奕离开了车队,施着轻功到了大道旁,那里早有朱雀牵着马匹等着。 “王爷,马备好了。” “嗯。”段奕没有多说什么,翻身上马,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 梁国大军正行军在一处山谷里。 夜色沉沉,林间的道路崎岖不平。 段琸下令,休整一晚,明天再行军。 他来到淑妃的马车里,“母妃,您还好吧。” 淑妃的脸上因为行军赶路没有睡好,眼眶处显出一抹青紫,但一双眸子却仍是明亮,细看下,还闪着兴奋。 “怎么样,琸儿,安排好了吧?” 段琸看了她一眼,点着头,“安排好了,但……南诏那边来信说,他们被一群狼缠住了,没法脱身。而且,行军太慢,还在梅州城外。” “没有关系,母妃已想了一个好主意。”淑妃眸中闪着兴奋的光,“咱们只需这么做就好……” 第479节 段琸听着她的计划,微微拧了一下眉,还是点着头同意了,“好,母妃的主意果然不错。” 走下淑妃的马车,段琸朝另一片宿营地望去,对跟在身边的夏公公说道,“将奕亲王叫来!” “是,殿下。” 很快,“段奕”被请进了段琸的中军帐里。 “奕王爷。”段琸淡淡开口,队伍行军太慢,得加快步伐才行,据随军的向导说,这一边,若遇上秋雨,就会持续下,到时候,便于行军不利。所以,为了加快进程,就请王爷连夜探路,明天,大军好加速前行。“ ”段奕“青隐看向段琸,微微扯着唇角,”本王身为前锋,当先探路,是本职事务,太子就不必客气了。“ 寒暄两句,”段奕“走出中军帐,当夜点兵三千,朝梅州方向行军。 这里段奕一走,段琸马上叫出暗鹰,”照计划行动。“ ”是,殿下。“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一个暗龙卫来回话,”殿下,已经将那奕亲王与他的三千兵马围住了。“ 段琸唇角一弯,”很好,行动开始!“ 。 段琸很快又请出四位随军的参军。 除了因睡梦中被吵醒而一身懒洋洋的顾非墨外,还有另外三个参军。都是段琸的人。 顾非墨朝帐中几人望了一眼,冷嗤一声,也不等段琸发话,自己找了椅子坐下了。 段琸看了他一眼,忍着怒火,对另外的三人说道,”奕王爷带着前锋探路去了,本宫现在请几位来,是来商议商议下面的计划,目前手头得到最新情报,九姑山三老峰,盘踞着南诏的大批人马。“ 一个参军马上说道,”不能让他们的队伍再壮大起来,得一举消灭了他们!“ ”说的没错,本人也赞同!“ ”卑职也赞同。“ 几人围着地图商议起来。 只有顾非墨无聊的望着帐顶,一脸没睡醒的迷茫。 段琸心中更是冷笑,传说中的少年将军,还果真是个传说,哪里有一分将军的影子? 众人正在商量着,忽然有兵差来报,”不好了,有大量南诏人围过来了!“ ”什么?怎么可能,前方的路上不是有奕王爷在吗?怎么会有南诏的人马过来?“一个参军马上站起身来,大喝一声,”你敢胡说,砍了你的脑袋!“ 兵差回道,”没有胡说,千真万确!“ 段琸的脸色马上一沉,”都随本宫去看看。“ ”对,看看去!“ 段琸带着他们上了临时搭建的瞭望楼,果然,只见前方一队南诏人的兵马朝这方而来,与段琸隔着几十丈的山沟。 那里有人喊道,”你们投降吧,你们的奕亲王已反了!现在正与我南诏的几个护法坐在一处商议大事呢!“ ”交出太子段琸,饶你们不死!“ 叫嚷的声音很大,段琸这方的山崖上人人都听得清楚。 参军们的神色一变,”奕亲王反了?“ ”不好,他知道咱们的路线,要是他反了,咱们整个大军可只有被南诏人围攻的份,可就麻烦了!“ ”马上递折子到京中,将奕亲王要谋返的消息通知皇上!让皇上将奕王府围起来!“ ”本王跟随反?“段奕的声音忽然在几个参军的身后响起,”本王很是好奇,怎么出去探了一下路,回来就成了反贼了?“ 段琸的眼神一眯,段奕怎么在这儿?那……他们围住的那个又是谁?” ☆、071章 最后的博弈(六) 临时搭建的瞭望木楼下,只见段奕着一身银色的铠甲,身上披着绛红着的披风,两眸含笑看着瞭望楼上的众人。 一身清贵身姿,仿佛看着几个闹着笑话的小丑。 他的一旁跟着青一。 青一正扬着眉看着段琸,唇角挂着嘲讽。 “太子,本王反了?同南诏人正在商议着战事?难道本王会分身术?”段奕扬唇一笑,眼底闪着讥诮。 段琸的脸色忽然一变。 其他几个参军也是面面相觑。 只有顾非墨抱着胳膊靠在木楼的柱子上,闲闲看着天上的星星,眼皮朝段奕撩了撩,一脸嫌弃。 段琸冷沉着脸匆匆走下瞭望楼。 其他的人也是一脸疑惑的跟着他往下走。 段琸走到段奕的面前,朝他的脸上看了好一会儿,确认没有看错后,扭头看向那个报信的兵差,冷喝一声,“谎报军情,搅乱军心,拖出去砍了!” 兵差吓得尖叫起来,“太子殿下,冤枉啊,是夏公公,是他让小人……” 很快就有两个暗龙卫跑过来,迅速将兵差拖了下去。 “啊——”一声惨叫掩盖了兵差后面的话。 青一撇唇冷笑,过河拆桥,杀人灭口啊,这是,太子,果然心狠! 段奕施施然拂了拂披风,眼角一挑,厉声说道,“太子殿下,乱军心的可不是小兵,而是殿下你吧?你没有经过查证,只听一个小兵的汇报,就说本王反了,还叫来参军议事,又这样大张旗鼓的上瞭望台来观敌情,底下的军士们,难免不会议论开来,太子,你身为三军统帅,行事就这样草率?” 几个参军一齐看向太子。 段琸的脸上黑一阵,白一阵,他咬了咬牙,盯着段奕的脸。 “有人报信,加上外面南诏人的呐喊,难道不该警觉,而忽视着?身为统帅,有一丝异样都要谨慎小心着,难道不该?万一,咱们受到了包围,那个时候,只怕是后悔也来不及了吧?” 眼见二人剑拔弩张,有位参军马上来劝和,“王爷,殿下,原来是误会,这还没有开战呢,咱们反被南诏的奸计给挑拨了,便宜的是他们,吃亏是我方啊。” 段琸拂了拂袖,冷哼了一声,大步走开了。 顾非墨走到段奕的面前,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呵呵了两声也走开了。 段奕清冷的眸子朝众人的背影看了一眼,对青一道,“回营帐。” “是,主子。” 青一走在前方带路,引着段奕到了早前为青隐准备好的营帐内。 两人一进帐内,段奕马上取出一份图纸递给青一。 青一朝帐子外看了一眼,点着头,没说话,飞快地看了一眼图纸,又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照着做,明白吗?” “明白。”青一点头,同时心中暗自佩服着段奕,原来太子的一切都在王爷的掌控之中。 。 段琸的营帐里,他黑沉着脸骂着暗鹰,“蠢货,怎么回事?段奕为什么回来这么快?” 暗鹰懊恼的低着头,“属下也不知啊,明明将那段奕围起来了,他还中了属下一掌,不可能回来得这么快。” “现在,你马上吩咐人连夜潜散,要是被段奕发现了我们的计谋,可就前功尽弃了。” “是!属下马上去!” 。 这里的段琸吩咐完暗鹰,那边段奕已吩咐着青一带着人去抓那些喊他“反了”的“南诏人”去了。 林素衣与顾非墨也商议了一番,也悄悄带着人离开了。 这处山道外,正伏击着段奕的青山隐卫与顾非墨的一部分人。 而顾非墨的人里,带兵的都是双龙寨的人。 因此,两方人也算相熟,趁着夜色,将那批“南诏人”来了个包围。 …… 临近天明时,段琸一宿未眠的等着暗鹰的消息。 而这时,营帐外渐渐传来嘈杂的人声和马匹嘶叫的声音。 段琸的眉毛马上拧成一团。 “夏公公,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是,殿下。”夏公公也守在他的身边,见段琸虽然一脸的倦怠,但神色却肃杀,不敢大意,飞快朝帐外跑去。 只是,没等夏公公来回话,中军帐的棉布帘子一卷,有几人大步走了进来。 正是几个参军。 进帐子未向他主帅通报,段琸的眉毛一拧,大怒道,“放肆,居然敢擅自闯本宫的营帐?” “太子殿下!”顾非墨抬了抬下巴,一脸的傲然,“太子殿下的人假冒南诏人来偷袭我军营寨,却反说奕亲王反了,这么大的事,太子殿下护着自己属下不急,但本公子急!” “殿下,真是出了大事了!”其他的几个参军见段琸发怒了,忙小心的回道。 他们本来要通报的,但顾非墨不理会,一手一个将他们拽了进来。 段琸怒道,“顾非墨,你敢诬陷本太子!” “不敢,顶多是实情相报!”顾非墨扯唇冷笑,眸色中闪过一丝戾芒,伸手朝帐帘处一招,“将人给爷带进来!” “是,公子!”帐外有几个兵差回答。 很快,十来个人一齐进了帐子。 有三四个人被人反手捆着,看向段琸一脸的惨白,“殿下,饶命啊,殿下——” 段琸的呼吸一顿。 “殿下,这几位,不都是殿下的属下吗?怎么会……”几个参军也一齐朝段琸发问。 营帐的帘子又一晃,段奕带着青一缓步进来。 第480节 此时的段奕已退了铠甲,着一身玉白色长衫,外面罩一件墨色披风,风姿绰绰。 简陋的营帐里,顿时,因他的到来而明亮起来。 段琸盯着他的脸,只觉得分外的刺眼,眸色变得更加的阴沉。 段奕眉梢微挑,双目似剑的盯着段琸。 “太子,本王也想问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的部下都穿着南诏人的衣衫?口里一个个的喊着是本王的部下?本王可不认识他们,更没有指派他们做任何事!” “段奕,本公子看你是越变越傻了,这还用问吗?太子让他的部下装成南诏人,来陷害你,你居然看不出来?”顾非墨冷笑起来。 “殿下,身为统帅,你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来?信好王爷大度,若是换成了别人,被逼急了后,果真反了,咱们可就完了!”几个参军一脸惊色。 “太子,为什么不说话?”段奕轻拂披风,走到一张椅子边坐下了,唇角浮着冷笑看着段琸。 “殿下,属下们是冤枉的,殿下,你不能抛弃属下们,殿下……”地上跪着的几人吓得浑身发起抖来,因为段琸的脸上已现出了杀意。 段琸咬了咬牙,心一横,“来人!将这几个陷害奕王爷的逆臣拉出去,就地砍了!” 营帐内的人,顾非墨自然是幸灾乐祸的冷笑,段奕早料到他会这么出手一脸淡然,而其他的人个个心头大惊。 也不审问,就这么杀了? 跪着的四人吓得身子一软,有一人高声叫嚷起来,“段琸,你这个卑鄙无耻的阴险小人,明明是你……” 嗖—— 一只羽箭射进那人咽喉,将那人的话阻在喉内,同时,这一箭也彻底的结果了他的命。 段琸的一个暗龙卫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收了弓箭。 段奕看了那暗卫一眼,微微垂目,敛去了冷笑。 段琸马上接着开口,“量你们是一时鬼迷心窍,本太子会善待你们的家人,若再敢胡言乱语诬陷他人,本太子会诛他九族!” 话已挑明,这黑锅要他们先背了,不会亏待他们的家人。 果然,其他三人虽然面带怨色,却不再开口,任由几个兵差拖出去。 营帐外面,只听几声闷哼声与重物倒地的声音后,再没了声响。 不一会儿,几个兵差提着那几人的脑袋走进营帐,“殿下,已经全部正法!” “很好,刘参将,将他们的部下全部打散编入其他的营队。” “是!” 一个大个子参将走出来站到他的面前,领命而去。 段琸的脸色这才稍稍退去了点郁黑。 他偏头看向段奕,“王爷,已经正法了,军中出现了嫉妒陷害王爷的不法臣子,是本太子的疏忽,稍后,一定会对部下严加审查!” “辛苦太子了!”段奕微微扬了扬眉,起身缓步走出了中军帐。 顾非墨忽然哈哈哈一笑,“太子殿下,本公子十分佩服你!” 说完,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也转身出了营帐。 段奕朝天边看去,东方天那儿,已微微露一点鱼肚白,时间不多了。 他大步走进了青一为他准备的营帐。 帐子里,有一人坐在里面。 一身小兵的服饰,正坐在他的桌边翻着桌上的地图。 他脚步一顿,眯着眼。 那人抬起来头,朝他微微一笑,“小奕!” 小奕? 段奕眸色一沉,“你是谁?” 身后,顾非墨也走进帐内。 他将青一等人全部赶了出去,帐子里只剩那个“小兵”,段奕,与他。 小兵揭开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风华绝色的容颜来,女子眉眼一弯,浅浅笑道,“小奕!” 段奕眯着眼,“你是……” 小兵扬了扬眉,“我是顾凤!身份是林素衣。” 同时,她将一枚墨凤令放在桌上。 墨凤令! 西宁月装了五年的顾贵妃,他就一直在怀疑着,因为她拿不出墨凤令。 而面前这人却有令牌! 段奕吃了一惊,回头看向顾非墨。 顾非墨大步走到林素衣的身边站定,“怎么,段奕,见了她不认识了?” 段奕没说话,心中是震撼的,但世上既然有一个曦曦的存在,再多一个顾凤,也不是不可能。 “说来话长,你知道就是了。”林素衣朝他点了点头 顾凤!墨凤凰顾凤! 她的回来,不用说,针对的只有太子! 林素衣知道他时间紧,便开门见山的说了自己的想法。 段奕将与云曦商议好的计策对她说了,三人又讨论了一番。 营帐外,青一忽然说道,“主子!” 林素衣飞快地将人皮面具又贴到了脸上。 段奕站起身来,帐帘子一晃,一身黑衫的青隐走进了帐内。 “主子!属下回来了,哼,太子果然狡猾,居然下着暗手。”青隐冷哼了一声。 他捂着胸口,皱着眉头。 “怎么?受伤了?”段奕的眸色一冷。 青隐哼哼了两声,“咱们只有三千人,却被近一万人围着,对方似乎不打死属下不罢休,不过,还好青峰他们去得及时,将那些假南诏人全抓了。” 段奕从袖中取出一个瓶子塞到青隐的手里,“这是内伤药,早晚两粒服着。你带军出去,本来就是诱敌,让他们先得意着。本王再来个反扑,果然,一个不剩的全抓了。” “可是主子,听人说,太子只是砍了四人的脑袋。为什么不抓着他的把柄将他的罪行公布出来?” “哪能这么便宜他?”顾非墨抱着胳膊走到青隐面前冷笑一声。 段奕说道,“不仅仅如此,皇上不会仅听几个参将的弹劾,所以,动静么,当然是越大越好。” “打蛇打七寸!”林素衣也说道。 …… 段琸不得已,杀了几个心腹部下的消息,淑妃也知道了。 淑妃气得砸了一通东西。 “娘娘,您别生气,这战场上的事,胜负不好说呢!” “不是战场上的事,这是有人在搞鬼!”淑妃气得咬牙,“段奕,就是他!居然让他跑掉了,该死的!” “娘娘,咱们不是还有后招吗?到了梅州,同冥护法们汇合,定让他身败名裂,在劫难逃!” 淑妃的眸中闪过一丝阴毒,“你去将太子叫来。” “是,娘娘。” 。 段琸虽然杀了几个心腹,但却一直在暗中追查这件事情。 只是,他怎么也查不出个头绪来,只得将几个暗卫骂了又骂。 他哪里又知道,出现了两个“段奕”,一个被他围困在密林里,一个则到了他的营帐里。 段奕的出现,让他的计策无法再进行下去,只得收兵,哪知半道上又遇上了顾非墨私军的埋伏。 反倒是他丢了夫人又折兵。 心中正在气恼时,淑妃派人来找他来了。 “殿下,娘娘那里有请。” 段琸默了默,点头道,“知道了,本宫随后就到。” 。 淑妃的营帐。 段琸刚一走进去,淑妃马上拍着软椅招手叫他,“琸儿!为什么会出意外?那段奕莫不是会分身术不成?” “母妃,儿臣也觉得得奇怪,只是……” 淑妃两眼冒着戾色,“我不管,段奕必须得死!顾凤压着母妃十几年,假贵妃又压制了你父皇五六年,这才让那段奕培植了自己的势力,要是不除了他,你的登基之路,可就遍地荆棘了!” “……” “吩咐三军,紧急行军,用最快的速度到达梅州,到了那里,母妃自有办法让段奕有来无回!” 段琸顿了顿,“好,儿臣这就吩咐下去。” …… 大军在天边微微露出晨曦时,开拔启程了。 段奕也悄悄离开大军往南诏人的车队而来。 云曦从树下跃下,趁着混乱正要到自己的马车那里,被几人拦住了。 “你怎么在这儿?”几个南诏人面色不善的盯着她。 “孤让她来的,怎么啦?”段轻尘从一株树后走出来,挡在云曦的面前。 “国师,她鬼鬼祟祟的,值得怀疑!” “难道你们就不鬼鬼祟祟的了?外面这么多狼,武功高强者在与狼厮杀,身体弱的人,不都是自己在找地方躲起来吗,有什么问题?” 第481节 几个南诏巡防的人看了一会儿云曦,朝段轻尘一礼后走开了。 云曦本想着走开了事,想到他的那颗藏着蛊毒的果子,便对他额首一礼,“多谢!” 也没多话,转身就走。 “等等!”段轻尘在身后喊住了她。 “你还有事?”她微微眯起眸子看向段轻尘,没什么表情。 要不是他为她解了几次围,冲着他强行将她扣在京城别院的那一晚,以及说着她是他未婚妻的谎话,她就可以永远记恨与疏离他。 段轻尘朝四周望了望,整个林子周围都传来无数狼的嘶叫声,让人毛骨悚然。 他们这处地方因为离着车队较远,反而没有人也没有狼来。 “他们已对你起了疑心,你要当心。” 提醒她? 云曦讶然。 “我知道。冥生已经不止一次的跟着我了。” “我是说,在这处山林里,你暂时还没有危险,但进了梅州城……” “段轻尘!”云曦扯唇一笑,“你说这样的话,是不是自相矛盾的?你将我掳进你的别院,强行将我带出京城,要我必须跟着你到梅州,现在又关心我的安危,那你为什么不早放了我?” “云曦,因为,要让你永远脱你危险,却又只能带你进城!” “什么意思?”云曦眯着眸子看着他。 段轻尘温和的看着她,“进了城,你就知道了。反正,我不会害你!” “你已经在害她!”段奕的声音忽然在他们身后响起。 他已经换好了“玄生”的一身灰麻布衣袍,手里拄着一根棍子站在不远处的一株树下。 段轻尘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便离开了。 “哼!”段奕大步朝云曦走来,拉着她的手就朝马车队走去。 “当心给人看见了。”云曦紧张的看着四周,用力地想将手抽回。 段奕这是吃什么飞醋呢? “除了偷看的段轻尘,再没有他人,一个个都跟狼博斗呢!相公抓娘子的手,天经地意!” 云曦:“……” 段奕这是故意做给段轻尘看的? 。 两人悄然各自回了自己的马车。 而云曦也吹响了笛音将狼群驱散。 这个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与狼群纠缠了一晚上的冥生气极败坏的来到车队,一双鹰眼盯着段轻尘,云曦这方的人。 段轻尘是高烧,一脸苍白。 云曦的脚崴了,正拄着拐杖,胳膊还被一个侍女扶着。 “大家既然都没事,那就马上启程!”冥生阴沉着脸说道。 梁国太子那边已派了信使过来,让他务必快速带人进城,因为,还有一场重要的仗要打—活捉梁国奕亲王段奕! …… 车队进了城。 云曦挑起帘子朝街市上看去。 梅州处于大梁的最南端,北面是绵绵的九姑山,南面是大片的荒林。 再加上元武帝的大肆打压,与其他的州府又隔得较远,因此,这里的人都比较贫穷,从他们的穿着与街市上的房舍就可看出来了。 街市上只有零星的几家铺子,铺子里的商品杂乱,上面满上灰尘,可见生意并不好。 冥生带着受着重伤的“玄生”离开了。 随行护送的几百名南诏人也都陆续散去。 朱雀走来对云曦道,“小主,别担心,王爷在城中安着眼线呢。有不少青隐卫在。” 她不担心,她只是好奇接下来会有什么事发生。 那个宝藏该怎么找,淑妃会如何与冥生来捉段奕。 段轻尘将她带到这里来,要她与他合作,又怎样合作? 还有,冥生这个狡猾阴毒的人没有除…… “小主。”朱雀道,“这里有王爷的一处宅子,属下先送您到那儿吧。” “嗯。”云曦点头。 她刚要上马车,落在最后的段轻尘与一队骑马的卫兵也赶了上来。 “将言姑娘送往国师府邸。”段轻尘挑起车帘子,指着云曦说道。 “是,国师大人!” “国师大人不必这么费心了,本姑娘有地方住。”云曦朝他额首,转身便要上马车。 而这时,忽然有一匹马朝她冲来。 马背上坐着一个戴斗笠的妇人。 云曦眼睛一眯,正要跳开,段轻尘却从马车里跃出来,抢先一步带着她跳到安全的地方。 朱雀几人顿时大怒,一齐朝那妇人奔去。 “找死,敢撞我们小主人!” 云曦拂开段轻尘的手眯起眼看向那跑远的婆子,景姑? 她也来了梅州城? “你没事吧?”段轻尘问道。 “没事,一匹而已,我可以躲开,你不必这样。” 她转身坐进了马车,青龙赶着车离开了这里。 段轻尘看了云曦的马车一眼也坐进了自己的马车,“回国师府。” …… 青龙等人护着云曦到了段奕安置在城中的一座别院里。 宅子不算大,三进门,只有十来间屋子,却布置得雅致,有着梁国南地特有的风格。 宅子里有一对老夫妇看守着,虽然四处都空着,但却干净无尘。 老夫妇不知道云曦什么身份,都不敢开口。 “这位是言小姐,王爷的人。”吟雪说道。 两人一齐行了一礼,“原来是言小姐,别院里有些时鲜的蔬果,老奴这就去备吃的去。” 吟霜跟着两人去了厨房。 白虎与玄武跟着朱雀追景姑去了,青龙与吟雪则是给云曦收拾着屋子。 云曦换了身衣衫,吃好了饭,朱雀也回来了。 “小主,咱们去追那妇人的时候,路上一直有不少南诏人阻扰,属下担心跟南诏人打起来会惊动那个冥老头,便一味退让,却没想到让那狡猾的婆子跑了。”朱雀很是懊恼的叹着气。 “没追上更好。”云曦正坐在桌边捧着一碗茶水,眯起眼说道。 朱雀眨眨眼,“啊?为什么?” “我知道那是谁!我正等着她来呢!让那婆子正好跑掉回去报信。”她眯着眼,弯唇一笑。 。 景姑给冥生送了淑妃的信后,马上回到城外的营地。 她将路上偶遇云曦的事说给了淑妃听。 “什么?谢云曦那个贱丫头也在梅州?” “是的!” “你确定看清了?真的是她?” “错不了,那丫头的一双眼,老奴可是记得一清二楚,还有她身上总是有一种特别的香味,是别的女子没有的。老奴的鼻子可是闻过就不会忘记!” 淑妃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 “太好了,真是老天开眼啊,本宫今日可是一一箭双雕!除了谢云曦又除了段奕!两个眼钉一除,太子就可安稳登基了!” ☆、072章 最后的博弈(七)(修错) 景姑看了淑妃一眼,有些迟疑,“娘娘,要不要同太子殿下说说?您这样单独进城……” “不用,他不会同意的!你不懂,本宫忍了二十多年的委屈,没人能懂!”淑妃咬着牙,声音发颤。 “……” “从来没有一个人懂本宫的心!本宫从小吃的苦本来是没有的,却拜他人所赐尝尽人间心酸!这口气咽不下!” “……” “只有看着仇人死在本宫的面前,本宫这心中的怨恨才能消散!才能睡个安稳觉!” 淑妃的眼底翻腾着怒火,两眼血红,几乎癫狂。 景姑只得点头说道,“是,奴婢这就下去准备着。” 第482节 。 段奕设在梅州城内的别院——南园。 云曦吃了点东西后,坐在窗下翻着一本梅州城的地图册。 这是她从段奕的书房里找出来的。 看了没多久,屋子里开始渐渐地变暗,原来已到傍晚了。 吟雪送来了烛台,“小主,天都晚了,您也赶了一天的路,还是早点歇息着吧。” “朱雀回来了吗?”她揉了揉额间问道。 朱雀来汇报了景姑的事情后,她又吩咐他出门去了。 梅州城有几家药铺都是父亲的产业,她没有来过,每年只有账册送去京城里,也不知具体的情况怎样,便让朱雀去查一下。 “还没有呢,小姐让查的那几家铺子隔得比较远,梅州城中的人虽然不多,但地方大着呢。” 她点了点头,“嗯,坐一会儿再睡,你先下去吧。” 吟雪离开没多久,院子里又响起了脚步声。 林婆走到二门处问道,“言姑娘,有人找您。” 林婆与她的相公林公是这所宅子的看门人。 找她? 云曦讶然,这个地方,她可不认识什么人。 “小主要休息了,林婆,谁来找她?”吟雪问道。 “国师。” 段轻尘? 云曦眯起眼,他居然找到了这里。 不过,仔细想想,这便是他的家乡,又怎会不熟悉? 以他的能力,找一个人,或是根本一直派人暗地里跟着她,找到她不是难事。 何况,她又没有做掩藏。 “叫他进来吧!”云曦推开窗子朝林婆说道。 吟雪正站在窗前,“小主,虽然没发现他对小主怎么加害,但奴婢觉得还是离他远一点。那人太诡异了。” 要是让王爷知道小主同一个男子会面了,她可有得罪受了。 “不,叫他来吧。”云曦眯起双眸。 段轻尘话里话外,都隐着什么与她相关的事情,那时是在京城,没有明说,现在到了梅州,他难道还要藏着掖着? 吟雪见说不过,只得应道,“是。” 她朝林婆打着手势,林婆转身便往前院去了。 没一会儿,一身墨色斗篷的段轻尘来到后院。 云曦走出屋子,站在院中紫竹下,没什么表情地看向他。 因为宅子里都是自己人,她没有戴面纱。 “曦小姐。”他在她三尺远的地方站住了,一旁的紫竹上挑着的灯笼光印在他的脸上,依旧眉目温和,“让下人们都下去吧。” “她们是我的人,我的事她们都知道了,为什么要避开?”她微微挑眉。 段轻尘迎上她清冷的目光,“那么,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段奕会娶你?你以为,这世上真有所谓的一见钟情吗?” 云曦的眼睫闪了闪,朝侍立在园子里的吟雪与吟霜道,“你们都下去吧。” 两人警觉的看了一眼段轻尘,“小主……” “去吧……”云曦说道。 他要杀她,早在路上就动了手,那里路长林深多的是机会,没必要等到现在。 “……是。”吟雪吟霜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开了。 等两个侍女的脚步声彻底听不见后,云曦这才看向他,说道,“你可以说了。这里,只有我和你!” 段轻尘朝她走近一步,微微低头看向她。 两人身后的紫竹上,挂着一只橙色的灯笼,照得她的脸色如晕了一片胭脂一样,面容娇艳,但目光清冷。 段轻尘的眸光里,有一丝情绪闪过。 “你母亲本是南诏灵族中的人,生来就同常人不一样,幼年时,被尹国老国主发现后,悄悄收到宫里,再将自己的一个女儿换了出去。因为,南诏古老的祭祀中,占卜出来的那个圣姑是老国主的一个女儿。” 云曦一惊,不是她母亲!她母亲是个替死的!“……” 他又道,“选出的圣姑不能成婚不能生子,若族人有难,还要用作活人祭祀,如何祭祀,你已经见过了吧?便是如段轻暖死时一样,千刀割肉,以活人血告慰神灵!” 她心中狂跳,她的母亲,她的母亲本来不会死!“……” “尹国虽小,但也是一国!堂堂一国的国主,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女儿去做祭祀?但南诏国的护法武功高深莫测,南诏国当时的国力可是尹国的数倍,老国主无奈之下只好找了个女子顶替他的女儿。将换下的女儿送到了大梁避难。” “……” “只是后来,尹国被南诏国吞并,你的母亲也不见了,老国主的长女也在很小的时候失踪了,冥生几个固执的护法不得已,才找来西宁月赞时顶替着做了圣姑。” “……” “但是,却又一直没有放弃追查逃掉的圣姑,所以,你的母亲才会被杀。”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换下的那个女儿是淑妃。”云曦说道。 端木雅曾对谢婉说,谢婉与南宫辰的婚约是自小就订下的,是亲上加亲。 那么,不用问,她口中说的亲,便只有南宫辰——也就是现在的太子——段琸的生母淑妃了。 因为尹国被南诏国吞并之后,尹国王室的人除了未婚的端木舅舅,就没有其他人。 母亲将淑妃当亲人,可人家却不!害死她的女儿,羞辱着她的女儿! “不是她。” “不是?”云曦眯起眸子,“那是谁?” “段奕的母亲,德慈太后。” 她吃了一惊,“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是不是有一位舅舅?而段奕同他长得十分相似?” 云曦的唇角颤了颤,“他是太后的弟弟,当然像!他是老国主抱养到王室的。若是亲生的,哪里轮得到我的母亲做王太女?灭国之前还被封为国主?” “错!真相是太后是他的姐姐!德慈太后才是被送出去的那一个!你的母亲是他们一家子的替死鬼!” “……” 段轻尘语气急促,朝她走近一步,眸色沉沉的看着她,“云曦,你还不明白吗?他们对你好,可是从头到尾的一个骗局!段奕接近你,救你,娶你,只是完成德慈太后姐弟的嘱托!他根本不是喜欢你!目的在于,拿回属于他们一家子的东西——老国主留下的宝藏!” 她没说话,而是垂下眼睫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一对金镯,那是德慈送给她的,上面刻着一些古老的文字。 “知道我为什么说你是我的未婚妻吗?”段轻尘又道,“你的母亲端木雅所在的家族,是灵族中血统最高贵的那一支——南凌氏,他们的后代,一直都是与南诏皇室通婚。雅夫人生下你时,已将你的生辰八字送给了我的父王,现在在我的手里。” 他从袖中取出一张朱红庚贴,抖开在她的面前,上面还有一个小小的婴儿手印。 她抬起头,怔然看着,“……” “夏夫人那里的庚贴,是假的,这份才是真的,上面的手印是你出生那日,雅夫人抓着你的手印上去的。你出生,便是属于我!” 云曦抬眸看向他,淡淡道,“那么,为什么你现在才拿出来?才告诉我这些?” “因为……找到你……已经太迟了。”他涩然一笑,将庚贴塞到她的手里,“你的婚事,你自己做主,我不能强求,但,我等着你……” “……” 他没再说什么,洒然转身,墨色斗篷在月色下扬起一抹清冷,身姿俊雅。 云曦仔细看着庚贴上的日期,七月二十二? 今天? 她再抬起头时,段轻尘的身影已消失在夜色里,又过了一会儿,脚步声也听不见了。 …… 救她? 娶她? 利用她? 段奕—— “你在想什么?” 头顶一个声音忽然说道,她吃了一惊,忙抬起头来。 她竟然没发现有人进了园子…… 段奕正站在她的面前,眯起眼眸,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此时的他,恢复了正常容貌,一身玉白色长衫,风姿绰绰,眉眼温柔。 “娘子,……这是在想为夫?”他俯下身来,伸手搂上她的腰身。 这丫头,一本正经了这么多天,现在还在一本正经,鼓起小脸,嘟着粉粉的唇,眯着杏眼,这是要跟他清算服侍了他一路的账? 他现在来,不就是来服侍她么? “曦曦……” 云曦忽然一把推开他,退离他三步远,朝园子的门口喊道,“吟霜吟雪,送客!本小姐要休息了,今天谁也不见!” 吟霜与吟雪走到小园的门口,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不敢上前。 段奕一怔,“曦曦,怎么啦?谁惹你生气了?” “谁?你!段奕!太后是不是姓端木?” 段奕一怔,“……谁告诉你的?” 第483节 “那么说是真的了?”云曦咬了咬唇,冷着脸扭身进了屋子。 段奕回头,发现两个丫头傻站在园子的门口,见他看向她们,吓得脸色一白,慌忙跑掉了。 他抬步朝屋里走去,才走到门口,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段奕:“……” 他伸手拍了拍门,“曦曦,开门,有话跟你说。” “不听!” “不听后悔。” “开了门才后悔!”云曦在屋里咬牙切齿,“伪君子!”她加了一句。 “……!” 段奕拧着眉,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离开。 里间屋里,云曦发现外面的脚步声不见了。 她更加恼怒,段奕这厮不解释一下就走了?就这么走了? 她躺在床上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想了想还是走去开了门。 只是,刚刚探出头来,便被一人拦腰一抱,眼前景物一晃,她被人扔到了榻上。 胳膊被人钳住,双腿被人压着。 “放开我!段奕你这个伪君子!”云曦的眼风如刀子一般射向面前的男子。 “不放,放了你就跑掉了。”段奕沉着脸,“梅州城里蹲着一个窥伺你的,城外还有两个!谢云曦,你可真会惹事!” “你敢对我不好,我就跑!”她怒道。 “我哪儿对你不好了?”段奕一脸冤枉,“哪,哪,哪?你说说看。新房布置好了,聘礼下了,侍女们调教好了,只等着这边的事了结之后,娶你进门!府里的帐归你管着,本王的私军也告诉了你!而且,本王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云曦咬着牙,一副恨不得咬人的模样,“刚才的话还没有回答我!太后姓端木,我生母才姓南凌!” “是不是段轻尘告诉你的?他刚才来过了。”段奕的声音沉下来,收了笑容,一双俊美的眼眸盯着她的眼。 “你只说是不是!段奕,你为什么要骗我?难道,你也想要我的命吗?想得到那些宝藏吗?”云曦的眼角渐渐泛红。 这世上人都骗她,她也不希望他骗她。 “曦曦!”段奕叹了口气,伸手抚上她的眼角,“不,我不会骗你,我只是……怕你知道真相不理我。” 云曦一怔,“……” “我不知道段轻尘对你说了什么,但当年的两个幼儿互换,并不是老国主的意思,而是一场意外。” “……” “两个郡主中的长女,被人掳走了,那天又恰逢国主夫人病重,在弥留之际想见女儿,老国主便在一群沿街乞讨的小孩中,找了个年岁差不多大的女孩,换了衣衫顶替着。送走了亡故的国主夫人后,又有南诏的巫师寻来,非说雅夫人是他们的圣姑。” “……” “老国主见换了衣衫的雅夫人气质不凡,知道真正的身份一定不简单,便不同意放人,想着自己丢了一个女儿,又得了一个女儿算是与她有缘,便收了她做女儿来护着她。她天资聪明,端木舅舅与太后的身体都不好,老国主便有意将国主之位传给她。” 云曦眯着眸子看着他,“……” “却也因此得罪了南诏人,两国早先年本是一个祖先,分分合合打了多年的仗,那回,算是彻底交了恶,南诏人杀进了尹国。” “……” “但是曦曦,不管怎样,太后不会害你,端木舅舅不会害你,我更不会害你……” 云曦没说话,垂下眼睫。 段奕翻了个身,将她搂在怀里,“明天午时,冥生会启动祭坛重新占卜,寻找圣姑。我不会让他们找到你!” 云曦抬眸看向他,“……” “有人会代替你!……二三十年前的恩怨,也该了结了!” “但是段奕,段轻尘跟你说的不一样!” “你认为,是我骗你,还是他在骗你?”段奕道。 她没说话,她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些消息。 “你放开我!” “不放!” “你……唔……,浑蛋!” “床头打架床尾和,刚才打了,现在该和了。” “不要,你这浑蛋!唔……” 。 云曦醒来时,天已微微发亮,而她的身上已经被人退了外衫,正窝在被子里睡着。 床上两个枕头并排摆放,她伸手朝一侧摸去,果然,那一侧的被子里还是热的。 段奕这厮! 她恼恨地拍了拍床沿掀起被子坐起身来。 外面,吟霜轻轻地说道,“小主,天已经亮了,您要起床吗?” “段奕人呢?”她没好气的说道。 默了默,吟霜道,“奴婢没看见。” 那就好,不管怎么说,瞒着她这么多的事情,就不可原谅。 “进来吧,我要起床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 吟霜讪讪笑着捧着衣物进来。是她平时穿的紫色的羽纱裙,鞋子,钗环全是一个色系。 换好了衣衫,吟霜服侍着她梳洗好,外面有人正在摆着饭菜,香味勾起了人的食欲。 她吸了吸鼻子,推门走出去,愣住了。 旋即,她冷着脸朝身后的吟霜看去。 吟霜的脸一白,“奴婢记得林婆刚才叫着奴婢来着,先……先走了。” 吟霜拔腿就跑。 云曦:“……” “起来了?过来吃饭。”段奕朝她浅浅一笑。 一身素白长衫的他,清贵儒雅,但——腰间却系着一条花围裙,左右两只手上各端着一盘菜。 这身打扮实在太违和。 “你……” 她不知该说什么。 昨天晚上被他摁在床上,她记得她一直踢着他,她的武功已大有提升,打他时,下着十分的力气,他没恼恨? “这是梅州城的一种野菜,配着肉末吃清粥最是美味,快来尝尝。”段奕走来拉着她的小手,拖了张椅子扶着她坐下。 她的面前摆着一碗粥,并七八样小菜。 云曦瞪了他一眼,没说话,吃——吃饱再跟他清算! 只是,等她吃完漱好口后,发现段奕已离开了。 “小主,王爷的时间紧,先走了。”吟雪小心地说道。 时间紧,这是怕她骂他吧? “小主,王爷现在伪装的身份还是‘玄生’护法,他得赶回去,否则,那个狡猾的冥生发现不对劲,咱们还怎么掌控南诏人?” 云曦看了吟雪一眼,没说话。 她以前的丫头,还分两派,一派听段奕的,一派听她的。不知什么时候起,所有人都听段奕的了。 “吟雪,王爷给了你多少红包?”云曦咬着牙盯着吟雪的脸。 “啊,啊?”吟雪眨眨眼,神色顿时一僵。 云曦轻哼一声已经走开了。 。 朱雀从外面走进园子里。 “小主,事情全都办好了。一共是八家铺子,属下已派人将所有外伤的药材收起来了。藏在一处隐蔽的地方。” 云曦点了点头,“好,另外……”她取出一张写着一条条要求的单子给朱雀,“再去办这些事情。” 朱雀接在手里,眼神在上面扫了一番,嘴角抽了抽,小主跟王爷果真是一家,这害人的法子都一个样。 见朱雀一个人在哪里嘀咕着,云曦挑眉,“你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地说什么?” 朱雀一怔,想起吟霜叮嘱他的不得说起王爷的事,他马上摇头,“没有,口里长了泡,要多说说话。” 口里长泡要多说话吗? 云曦眨眨眼,再回头,朱雀捏着单子已经跑掉了。 …… 段奕一早离开了南园后,也马上叫出悄悄随行的青一。 “马上联系上顾非墨与随行的青峰,让他们准备着!太子行动,让他们也马上行动着。时间提前了!” “是,主子。”青一飞快地离开了。 吩咐好青一,他也马上返回了“玄生”的住处。 …… 。 梅州城外,淑妃换了身普通的妇人装,由景姑带着正悄悄往梅州城而来。 第484节 景姑身手敏捷,带着淑妃骑马,一百里路快马回鞭,至清晨时到了梅州城。 “先找到冥生!”淑妃道,“南诏内部,实权都在他的手里,连国师也被架空了!” “是,娘娘。” “到了城中,就不用叫娘娘娘了,喊夫人就是了。” 景姑点头,“是,夫人。” 晨曦洒在梅州城的街道上,两人共骑一匹马策马在街道上急走。 路上的人不多,与大梁京城的人相比,显得比较寒酸。 淑妃的眼底却没有嫌弃,而是一直闪着喜悦。 “景姑,你知道吗?这梅州城当年本是尹国的国都,却被野蛮的南诏人抢了去,设成了他们的首府。” “……” “他们杀了老国主,夺了尹国所有的州府,让尹国人沦为他们的贱奴……,这些人,都不得好死!” 景姑扶着她坐在自己的面前,看了一眼她的头顶,没说话。 “去找冥生!”淑妃深吸一口气平复着心情说道。 “是,夫人!” …… 云曦由两个侍女陪同,走出南园,宅院的前面,早有青龙赶着马车守着。 “小主,上车吧。” “好,走吧。” 她正要上车时,忽然发现后面十来丈远的地方,也停着一辆紫黑色的马车。 马车华贵非凡,车身前还印有蛇纹。 蛇纹? 南诏人最神圣的图腾! “后面那辆马车诡异,你们注意点。”她对青龙吩咐着。 “是,属下们一早就发现了。有白虎与玄武悄悄地跟着,另外,王爷也派了十个青隐卫悄悄随行,小主不用担心。” 她点了点头,“好,走吧。去祭祀台!” ☆、072章 最后的博弈(八)淑妃死,梅州乱 如她想的那样,她的马车走动,后面的马车也动了。 但,一路上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到了祭祀坛的山脚下,两个侍女扶着她走下马车,后面的马车门也开了,两个随行的护卫上前扶着那人。 墨色斗篷下,是清俊温和的面容。 段轻尘? 她眸色闪了闪,转身离开。 段轻尘看了她一眼,也朝祭祀坛走去。 这是城中一座石山,一阶阶的台阶一直延伸上去。 云曦站在台阶下眯着眼,朝上看去,石阶望不到头一般。 吟霜说道,“要不是身后有看热闹的南诏人来了,咱们施展轻功片刻间就到了,何必这样一步一步的费力走着?这里可有三千八百级台阶呢!” 吟雪横了她一眼,“知道不能用轻功,还不快点走?赶紧扶着小主!” 两个侍女一左一右的扶着她的胳膊。 “言姑娘。”身后有人喊她。 云曦回过身来,眯着眼看着段轻尘。 “按着‘之’型的路线走,就不会累。”他温声道,然后做着示范走到她的前面。 两个黑衣护卫紧跟在他的一左一右。 “多管闲事!”吟霜看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唇。 她昨天因为放了段轻尘进南园,被段奕训斥了一顿,心中正没好心情呢。 “他说的有理,这样走,的确省力。人不好,方法却好。”云曦道。 两个丫头:“……” 小主偏心段轻尘?王爷可麻烦了。 。 冥生那幽静而高大的石头砌成的房子里,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正是景姑与淑妃。 “护法,事情安排得怎么样?”淑妃问坐在上首的白胡子老者——冥生。 “中午时分会启动占卜,你说,你能帮我们找到那个圣姑和杀了段奕?” “对,先找到圣姑,奕亲王就好办多了。” 先杀了谢云曦,以她做诱饵,段奕一定会上钩! “好,你也随老夫们去祭祀坛。” …… 正午时分,祭祀台前,渐渐的聚集了不少人群。 淑妃被景姑背着来到了祭祀坛前。 她的目光首先扫到一身紫衣蒙着面的云曦身上。 她眯着眼,唇角浮着冷笑,死丫头,敢来这里?这可是地狱之门!让你有来无回! 云曦正想着事情,忽然,她耳中捕捉到一声恶毒的诅咒。 “让谢云曦死于千刀祭祀,一定要一定要,她一定得死!” 这是谁? 她抬起头来朝四周看去,正看到主台一侧,坐着一个美艳的中年妇人。 穿着一身普通的妇人衣衫,正用一双阴冷的眸子死死地直盯着她。 妇人的嘴唇正一开一合,声音正是从她的口里传来。 淑妃? 云曦心中冷笑,这个女人居然真的来了! 但,淑妃是怎么认出蒙着面的她? 。 淑妃的目光又朝其他人看去,冥生是她见过多次的,她朝他点了点头。 但玄生看她的眼神异样的森冷,她心中莫名,她不记得哪里得罪过玄生。 另外有一人让她更是吃了一惊。 段轻尘? 他怎么会在这里? 段轻尘迎上她犀利的目光,不为所动,施施然坐着喝茶。 “打听一下,段轻尘怎么会来这里。还穿得那么古怪。”淑妃小声的对景姑说道。 “是。”景姑应道,悄然混进了围观的人群里。 不多时,景姑来了,“奴婢打听好了,那是这里的国师。” “国师?”淑妃眯着眼,难怪睿王府里传出段轻尘得了重病,原来是跑到这里来了。 好一个睿王府,居然藏着一个南诏人! 淑妃的眸色一冷,微不可察的冷笑一声,等她回了京,一定除了睿王府。 。 云曦的目光也是四处打量着。 首座上是冥生,“玄生”,与段轻尘。 还有几个不知什么身份的男男女女。 看那几人神色傲然,一定在族内担着不低的职务。 “小主,冥生身后站着的七个人是七大堂主。”吟霜在云曦的耳边小声地说道,“分别担着族中不同的事务。” 堂主? 她听段轻尘也说过,护法们职务最高,但护法们若不在,七个堂主联合着也可以掌管起族中的事务,反倒是他那个国师,自从丢了国之后,从此没了实权。 这也是段轻尘与冥生不合的主要原因。 台上,“玄生”朝她看了一眼,微微点头。 云曦偏过头去,不看他。 段奕:“……” 很快,太阳已走到正午。 祭祀坛上正中间的地上,摆着一圈青色的龟壳,正闪着奇异的绿光。 冥生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走到龟壳的正中间。 第485节 他手里拿着一块多棱的黑色石头,默默的念着什么。 “护法!”淑妃忽然打断他的声音。“我有事要禀明。” 冥生马上睁开眼来,转身看向她,“夫人想说什么?” 淑妃一指祭祀坛另一侧的云曦,冷笑着说道。 “冥护法,那个蒙面女子的身份可疑,她是大梁人,她是京中谢府的三小姐谢云曦,那个端木雅的双生女儿之一!” ——! 人群中立刻响起一阵喧哗声,人们都马上退开她三尺远。 主台上,“玄生”段奕盯着淑妃的脸,一脸杀意。 段轻尘的目光也是跟着一冷。 “哦?”冥生停了占卜,一双浑浊的老眼死死看向云曦,“你是谢三小姐!端木雅的女儿?” 云曦未说话,而是偏头看向淑妃那里,淑妃正得意地扬着眉冷笑。 揭发她,要她死?谁死还不一定! 云曦微微一笑,“我不是大梁人,我是灵族人!” “胡说!她就是大梁人,她是端木雅的女儿,她的背后有刺青!脱下她的衣衫就可以看得到!”淑妃尖叫起来。 端木雅的两个女儿,身上都有刺青地图,冥生几人当然知道。 淑妃的一声尖叫,引得所有人都看向云曦。 吟霜与吟雪的脸色一齐变得煞白,人群中藏着的几个青隐卫与青龙几人也都变得紧张起来。 段轻尘正要开口,只听“玄生”段奕忽然说道,“眼见为实,就请言姑娘将后背给大家看看。红叶!红纱!带言姑娘到帏幕后查看一下!” “是,玄护法!”从七个堂主中走出两个妇人。 吟霜与吟雪惊异的看向“玄生”,只见“玄生”神色淡然。 怎么回事?“玄生”又被换了?不是王爷? 小主的刺青要是被人发现,还有命吗? 云曦看了“玄生”一眼,跟着朝她走来的两个妇人,走进了挂起来遮风的帏幔里。 没一会儿,两个妇人走出来。 “她的后背上什么也没有。” “不可能!”淑妃尖叫起来,“景姑,带我进去看看!” “是,夫人。”景姑背着她走进了帏幔。 帏幔里,云曦正在整理衣衫。 见淑妃也走进来,她嫣然一笑,“夫人,你也要看?” 她转过身去,轻轻解开衣衫,将后背露出来。 淑妃赫然睁大双眼,怎么回事?这丫头的后背上,怎么什么也没有? 难道是她弄错了? 她吓得脸色一白,拍了拍景姑的胳膊,景姑会意,背着她就要逃。 云曦忽然一笑,眼底戾色闪过,“夫人大老远来一趟,热闹还没有看呢,就这样走了不是可惜了?” 吟霜与吟雪闪身出来拦住了景姑与淑妃的后路。 云曦掀起帏幔,露出了外面的祭祀台,“走吧,夫人,好戏还没有开始呢!” 帏幔掀起,台上台下不少人都看了过来,冥生也正盯着淑妃。 淑妃再逃,就不容易了。 “夫人,你说言姑娘的身上有刺青,你看到了吗?”“玄生”盯着淑妃问道。 云曦朝“玄生”段奕看了一眼,微微扯了下唇。 昨天晚上,他将她反摁在床上,脱了她的衣衫在她的后背处一阵折腾,她就知道,他又在动什么手脚了。 有这片刺青的存在,等于她时刻都有危险存在。 “你不是说她有刺青地图吗?怎么没有?”冥生也盯着淑妃问道,言姑娘是国师的人,这下可好,又与国师又结了一个仇。 虽然国师没有权利了,但必竟是皇族的人,动他,族民们又会闹意见。 “这位夫人,为什么说我的客人是谢氏的人?你这是存心想害她?你来到这里,究竟存的是什么心?”段轻尘也厉声问她。 淑妃的脸上一片慌乱,眼神一阵乱闪。 她不可能弄错,一定是那个死妮子动了什么手脚。 她偏头看向云曦,忽然冷笑一声,“姑娘,你敢将面纱取下来吗?你敢说出你的真实身份吗?” 云曦一直在脸上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眸子看着众人。 就在一众人都盯着云曦时,段轻尘忽然走下主台,朝她走来。 他伸手抓着她的手腕,猛的扯下她的面纱,朝众人冷笑道,“那就让你们看看!” 冥生森然看向云曦,“你果然是端木雅的女儿!你敢丢下自己的职责逃避?来人……” 淑妃得意地笑起来。 “冥护法!”段轻尘又道,“她是谁的女儿不重要,而你们只要记住——她是你们的圣主就可以了!” 这无疑像是晴天惊雷,将众人惊在当地。 几个堂主与冥生对视一眼,看着云曦一脸惊异。 “怎么,见了圣主还不跪下?”段轻尘忽然厉声喝道。 他一改往常的平和,眸色中透着杀意。 “请言姑娘出示圣物!”冥生几人朝云曦走近几步。 他们脸上的表情是敬畏的,但又有着怀疑。 “她是假的,她不可能是圣主!”淑妃也跟着嚷道。 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云曦盯着众人,唇角浮着冷笑。 她的袖子一抖,右手手腕上的银链子马上滑落到了她的手心。 紧接着,她在银链的一端上伸手一摁,那链子“哧溜”着,自动卷起成了一只银盘。 银盘俨然就是一条盘起的蛇。 中间赫然出一个字:圣。 上面还有古怪的图案。 冥生与其他的几个堂主马上神色大变,齐齐跪拜在地,“拜见圣主。” 他们几人一跪下,所有人都跪下了。“拜见圣主!” 段轻尘看了她一眼,眸色闪了闪,对众人冷笑道,“怎么,还有什么要怀疑的吗?你们可以不敬孤,但圣主不可以不敬!” 淑妃眯着眼,这丫头搞什么鬼呢? 她的眼珠子一直滴溜溜转个不停,心中不住的腹诽。 谢云曦是圣主?怎么可能?护法与堂主只是管着族中的事务,圣姑只是负责祭祀,而圣主却是他们心中最高的神,神圣不可侵犯。 难道是段轻尘看她漂亮就故意地帮着说好话? 她的眸中闪过一丝戾色,仍是不死心的说道,“冥护法,既然是圣主,就会启动神坛!请圣主启动神坛。” “启动神坛——”冥生高喊一声。 云曦眼着淑妃的脸,微微冷笑,启动神坛么?淑妃,这回,可是你自己打开了鬼关门的大门!可别怪别人再将你推进去! 只见她缓缓走向那片闪着诡异绿光的龟壳的正中间,看向主台后方的一大块巨石。 一直坐着未动的段奕朝她点了点头,她只看他一眼,没什么表情的扭过头。 段奕:“……” 接着,她的脚尖一点,手中的银链子忽然抽向巨石上的一些符号。 那片龟壳也迅速转动起来。 冥生盯着龟壳不说话,一脸肃然。 只是,没一会儿,龟壳不动了。 “圣主,怎么回事?还没有显示图纹呢!”冥生直起身盯着云曦的脸。 “哈哈哈——她是假的,假的圣主哪里会启动神坛?”淑妃开心地笑起来。 假冒圣主,可是会被架在木柴上活活烧死。 所有人都盯着云曦。 几百人朝她围过来,云曦娇小的身子仿佛随时会被这些疯狂的人吃掉。 吟雪与吟雪紧张的站在她的身旁,同时,将段轻尘恨得咬牙。 都是他,非说小主是什么圣主。 “他不是假的!”“玄生”这时忽然开口,“启动不了神坛,是因为族人遇到了大凶!强大的煞气袭来,圣主才会抵挡不住,因而启动神坛失败。” “玄生,你发现了什么?”冥生问道,师弟的感知可是比常人更强。 “梅州城外,有强大的煞气!梅州城有灭顶之灾!”“玄生”说道。 玄生的话一落,冥生以及数百个围观的族人都大惊失色,人群中开始出现了骚乱。 “来人,马上到城楼上去查看!”冥生朝几个堂主吩咐起来。 “是!”七个堂主中有两人带着几个护卫飞奔下了祭祀坛。 淑妃眯着眼,扬唇一笑说道,“冥护法,我知道那煞气是什么,那便是梁国的皇叔带着兵来围城来了!他扬言要杀光所有南诏人!与他同行的还有你们死对头顾凤的弟弟顾非墨!” 第486节 冥生赫然看向她,淑妃朝他点了点头。 他心中马上松了一口气,如果是段奕,那便是计划开始了。 装成“玄生”的段奕,双眸似剑的盯着淑妃,“夫人怎么知道来的人是梁国皇叔?难道,你事先已经知道了?却在这个时候才说出来,让族人一点准备也没有,受困在城内,你安的是什么心?” 淑妃惊得怔住,“……” “玄生”又厉声说道,“你明明知道了有煞气,却又一定要圣主启动神坛,让她失败,让她被众人怀疑,你又安的是什么心?” 冥生与淑妃有约,忙对自己固执的小师弟说道,“夫人不会害我们。” “对,我不会害你们,因为真正害你们便是这个女人,你们口里的言姑娘——谢云曦,她是梁国皇叔的未婚妻,她假冒圣主来到城里,便是想同城外的段奕里应外合,围剿你们!” “什么?她是奸细?” “打死奸细!” “梁国皇叔曾杀死过咱们的老国师,是整个族人的仇人!” 围观的人围着云曦纷纷叫嚷起来。 “谁说她是梁国皇叔的未婚妻了?她是孤的未婚妻!”段轻尘忽然开口。 云曦眯着眼看向段轻尘,“玄生”的目光同时一沉。 冥生双目似剑的盯着段轻尘,“国师拿出证据来。” “证据当然有!”段轻尘从怀中取出一份婚书出来,朱红色的卷轴上,写着男方女方的生辰字庚,“孤的生辰,你们都知道,言姑娘的么……” 他又看向云曦,云曦回望了他一眼,从袖中取出那份端木雅写的庚贴出来,抖开给冥生看。 “你们还要说什么吗?上面盖有老国师及先王的私戳,若不信,言姑娘可以印下手印来比对一下,手印可是一生都不会变的!这世上长得像的人很多,当初的西宁月不是长得像顾凤么?” 众人想了想,说得有道理。 淑妃的脸色一变,该死的谢云曦怎么又是段轻尘的未婚妻了? “那位夫人,你为什么一直针对我们的圣主?”人群里有人高喊了一声。 “是啊,她又没得罪你!”另一人跟着附和喊道。 “她总是来搅局,莫不是她是奸细?”又有一人说道。 云曦朝人群里看去,这三个说话的南诏人,正是段奕的青隐卫扮成的。 “胡说,我不是——”淑妃尖叫起来! “报——,圣主,国师,护法,城外有梁国大军围城,打的旗号是梁国太子琸!” 刚才去城楼上探消息的一个堂主已经飞奔回来,边跑边喊道,神色惊惶。 “还杀了城外的乡民,家里的人都死了!”一个黑衣小个子男子惊惶着跟在后面跑来。 人群里立刻骚动起来。 冥生的脸色大变,他走向淑妃厉声喝问,“你不是说围城的是皇叔吗?怎么成了太子?” 当初,他与淑妃商议的便是,太子在城外唆使段奕与顾凤的弟弟顾非墨攻城,然后他与太子里外夹击将段奕与顾非墨消灭。 可是现在却成了太子攻城! 太子带军十万,来攻一个将老弱妇孺全部算在一起也只有十万的小城,这是要屠城梅州吗? “不……不可能,太子不可能攻打梅州,一定是弄错了!” “错不了,你看这是什么!”那个黑衣小个子男子将几只羽箭扔到淑妃的脚下,只见那羽箭上全部刻“琸”字,而那令旗也是写着“琸”字。 云曦觉得得那小个子男子像在哪见过,那双眼很熟悉,那人朝她眨了眨眼,微微一笑。 云曦:“……” 淑妃看见那几只羽箭,脸色顿时煞白一片。 “我……我没有必要杀你们,我……” “你有!”云曦忽然开口,“因为,你便是当年那个逃掉的圣姑!尹国老国主的长女!你担心护法们找到你,也为了给老国主报仇,便让太子带军来攻城,又担心南诏人太团结而攻城不下,便亲自混进城来,让我们窝里斗!” 冥生赫然看向淑妃,脸上顷刻间腾起了杀气。 淑妃吓得一脸惨白,“她在胡说!” 那个小个子男子忽然狡黠一笑,一把将淑妃的衣衫领扯开。只是,并没有看到那几个古怪的符号,而是一片伤疤。 那人眼神一眯,偏头看向云曦,用口型说着话。 这人是——林素衣扮的?她怎么也来了梅州? 淑妃挥开林素衣的手,冷笑道,“什么也没有呢,你看什么?” 林素衣暗中冷笑,淑妃居然将自己父母刺在身上的名字给割掉了? 云曦微微一笑,看向淑妃,“夫人,圣姑的血可是有个特点,能解毒!你是不是圣姑,试试不就知道了?不是的话,就没有关系,如果是的话,你敢瞒着族里的人三十多年,便是死罪!敢唆使梁皇帝派大军攻城,死一百次都不够!” “不……我的血是普通的!” “拿活物来试!”“玄生”段奕忽然开口,同时看了一眼云曦,眼底闪着担忧。 云曦没理他,而是走到淑妃的面前,一把抓起她的手。 景姑要拦在淑妃的面前,被两个南诏人拉下去了。 “试毒吗?我来!”林素衣弹起一枚石子打下一只小鸟,又摸出一个瓶子,倒了点药末到小鸟的嘴里。 很快,小鸟扑腾了几下不动了。 淑妃吓得一脸的惨白,她的血,她的血……,万一…… 嚓—— 手上一疼,淑妃的手指已被割了一条口子。 云曦捏着她的手指用力的挤着血,几滴血被挤入小鸟的口里。 奇迹发生了,已经快死掉的鸟儿竟然扑腾着飞到了树上。 “血可以解毒!她便是圣姑!”云曦将她的手抓起来,抬手给众人看。 “胡说,我不是,我……”淑妃尖叫起来,她看向景姑求救,但景姑早被化妆所“玄生”仆人的青二给制服了,扣着动不了。 冥生盯着淑妃的脸大怒,“来人!为了族人的安宁,驱赶城外的煞气,行活人祭祀!” “是,冥护法!”众人齐齐喊道。 淑妃被人捆在了架子上。 很快,上来两个执刀的堂主。 “开始!”云曦从口里吐出两个字。 “是,圣主!” 两柄森寒的大刀同时扬起,只听淑妃“啊”的一声尖叫,左右两肩各被砍了两刀。 “你……贱丫头,你不得好死!”淑妃盯着云曦的脸骂道,“我不会放过你!” “我等着你!”云曦扬了扬眉。 淑妃忽然看到冥生,她不甘心的叫嚷起来,“是他,是冥生与我勾结的,他说让我带着大军带梅州……” “大胆,敢骂圣主,刀下用力!”冥生怒道,明明是这个妇人找的他,她居然敢诬陷,该死! 冥生的脸上腾起杀气,同时挥袖朝淑妃挥去。 噗—— 淑妃大吐了一口血,再说不出话来。 行刑没有停下,一刀两刀……无数刀…… 没一会儿,淑妃便成了一个血人,再也动不了了,只用毒辣的目光一直盯着云曦。 云曦看着她行刑,没什么表情。 而段奕看着云曦的脸,一直蹙着眉尖,他一直知道,她心中藏着怨恨。 恨那些夺了婉婉与她父母命的人。 行刑完,淑妃被扔到了祭祀的龟壳上。 “众人散开!本圣主要驱逐煞气!”云曦环视了一四周朗声说道。 “退后,全部退后!”冥生朝众人喊道。 祭祀坛的最中央,很快就空出了一大片位置。 云曦朝淑妃缓缓走去,林素衣紧追上她,一拉她的胳膊,又看向淑妃,眸色中闪着杀意。 她跟淑妃有仇? 云曦点了点头,“由你负责记录!” “多谢圣主!”林素衣看了一眼云曦。 她心中叹道,这小丫头,倒是机灵,只可惜啊,看不上她家的傻弟弟。 云曦缓缓地走到淑妃的面前蹲下了,她的一旁中跟着林素衣。 只见林素衣将一只小瓶扔到了淑妃的面前,瓶盖子自动散开,许多细小的黑色虫子从里爬了出来,朝着淑妃爬去。 淑妃已疼得说不出话来,盯着那些虫子吓得浑身发抖。 林素衣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哎,你怕什么啊,这些小虫子不是你让福公公丢进了地洞里吗?我被它们咬过,不是很疼呢,只是会让人又痒又痛让人癫狂。你试试就知道了。” 食血蚁!南诏密林中的一种类似蚂蚁的小虫,专食人的血! 淑妃死死盯着林素衣,唇角颤抖着。 “你想问我是谁?便是那位找你讨要小腿骨的人啊?端木盈。”她站起身来,“你本来有个不错的儿子,可是你害了他,他既然来了这梅州,就休想回京!因为,今天天晚时,太子与南诏勾结起兵反梁的消息,就会传到京中!” 淑妃赫然睁大双眼,几乎要吃了林素衣。 “这天下本来就是我打的,你儿子有什么资格坐?包括那个人,我一个一个都不会放过!”林素衣森然一笑,贴着人皮面具的男子脸,却有一双妖娆的眸子,她朝云曦俯身一礼,退到外围的人群里去了。 云曦怔然,林素衣在说些什么? 什么叫江山是她打的?她怎么又跟淑妃这么大的仇恨? 第487节 祭祀坛的中央又只剩了淑妃与云曦。 她俯身看着瘫软在地上的淑妃。 淑妃的身上被割了无数刀,无数的血口子上爬满了秘密的小黑蚁正贪婪的吸着她的血。 但她刚才被冥生打了一拳根本发不出声来,只有几声因疼痛而从喉间发出低低的吼声,嘴唇一张一合似在说着什么,而一双眼,森然的看着云曦。 “你想知道你败的原因?”云曦眯着眼看着她的唇,然后伸出左手来,递给淑妃看,“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吗?” 淑妃赫然睁大了双眼。 “因为,挤入鸟儿嘴里的血,是我的血!”她用着唇型说道,嫣然一笑,“但,我知道你不会说出这个秘密的,因为,我不会让你再有机会说话!你这个害死了我娘,害死我爹的恶毒妇人!” 云曦的手指一晃,一枚冰魄针飞快地扎入了淑妃的咽喉。 “你……你……”淑妃的嘴唇张了张,愕然看着云曦,心中似有无尽的不甘心。 “哦,还有一点要告诉你,那便是……我是谢婉,而你的儿子段琸也就是南宫辰,他中了我下的毒,一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他就算坐了这天下,继承位置的,也是别人的儿子!” 云曦的唇,在一张一合的说着唇语,淑妃已惊恐到了极致。 “哦,不对,他永远都不可能有机会坐拥天下了!我正等着他,一步一步的走入他的好母亲为他设计的陷阱里!天黑时,他不反,有人会替他反!就算元武帝想传位给他,朝中臣子们也不答应!” 淑妃的两眼血红,恨不得吃了云曦,“……” “明明你是那个圣姑,我的母亲替代了你,被一群护法们杀了,你却不感恩反而嫉妒她得了财富,在她被人追杀时,也掺和了一脚!如此忘恩负义,你怎配活着?你应该到地狱去向我母亲赔罪!” “……” “当然,我也不会马上杀你,你便在这里慢慢被虫子咬死!” 云曦站起身来,看了她一眼,又缓缓走到祭祀坛摆着占卜龟的地方,重新甩出银链,龟壳在地上不停的变换着位置。 “玄生”离开座位,看了一眼那些写着古老文字的龟壳,“煞气可解!” 云曦瞄了他一眼,走下祭祀坛,朝人群中的冥生说道,“台上那个妇人,不得挪动位置!否则,卦便不灵了。” “是,圣主!” 她要让段琸看看,他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一步一步走到毁灭,是因为有了这样一个母亲。 …… 从祭祀坛的山上下来,围观的族人并没有散去,而是围着他们的“新圣主”纷纷问着事情。 “圣主,梁国大军来了,咱们怎么办啊?” “圣主,真的有灾乱吗?” 冥生的一双森冷眸子一直盯着云曦的脸,带着几分怀疑。 段奕的眸色一沉,这个冥生……,不能留了! 云曦正要开口说话,从前方又有几人跑来,“不好了——” ------题外话------ 说明: 前一章后半部修了些错字跟病句,(如果是在今天早上0点到早上9点半看文的亲,可回头再看看,)也加了些字,不会多收钱,内容也没变。 o(n_n)o ☆、074章 离间计 “玄生”段奕马上站到云曦的一侧,吟雪与吟霜也护在她的身旁。 云曦眯起眸子朝那些人看去,只见来的人个个穿着普通。 这是一群普通的平民,人人一脸的惊惶。 很快,他们到了众人的面前。 “冥护法,知州府里,人去屋空!连衙役也不见了!” “冥护法,城中的药铺全部空了,铺子中一个人也不在!” 云曦的眸色一沉,“知州不见了?可见,他是知道太子要攻城了,担心城中的族人要杀他,逃走了吧?”冥生的脸色也是阴煞煞,“那药铺又是怎么回事,谁搞的鬼?” 知州不见了事小,药铺才是大事,关乎百姓生计。 另一人回答,“不……不清楚,小人去一家铺子买药,才发现药房里没有一人,而且,所有的柜子里,装药的盒子里,全是空的。” 最先说话的一人又道,“小人起初以为这一家铺子是搬走了不开店了,问了左右的商铺,都说并没有见铺子关门的现象,又去了其他的地方,发现,所有的铺子都在前一天还在营业,今天一早全都人去屋空。” “药铺全都关了,那让城中的人还怎么看病?这样集体关门,只怕是有人在暗中操作吧?”云曦看了一眼大家说道。 “玄生”也说道,“对,很明显是有人在搞鬼,哪有这么巧的事?一定是有问题,冥师兄,这可要好好地查一下原因,不能让族人恐慌。” 外面有大军围城,城内药房又全部关了门,而且药材全都不见了,围观等消息的人个个都慌张起来。 “圣主,护法,得想办法啊。” “这还让大家怎么活?谁不会头疼脑热的?” “我祖母还犯了腰腿疼呢,这下可怎么好?到哪里抓药去?”云曦点了点头,“那么,先暗中查一下!外面有大军逼近,这几家铺子就算全部将药材藏了起来,也出不了城!” “圣主说得有道理。”段轻尘赞许地说道。 “玄生”段奕的眼风凉凉的扫了他一眼,脚步挪了挪,有意无意地挡住了段轻尘看向云曦的目光。 云曦:“……” 她没理会二人,又说道,“要知道,一家铺子的药材全部装车,一二辆马车也拉不完。这么多铺子,最少也得用几十辆马车才装完,所以,他们的东西一定还藏在城里,咱们只需要在城里寻找就是了。” 段轻尘点头,“圣主说得没错。冥护法,安排下去吧。” 冥生捏着胡子想了想,朝云曦俯身一礼,“圣主,属下这就去派人去查!” 他的手一招,马上有两个堂主走到他的面前。 “你们马上去查一下那些药铺的事,查到情况,马上到姜家堡汇报给老夫!” “是,冥护法!” 药铺的事处理完,其他的人又很快围上了云曦,“圣主,梁国大军压境,可怎么办?” 冥生也盯着云曦的脸,“请圣主拿主意!” 一双浑浊的老黄眼盯着云曦,带着蔑视。 云曦迎上的他的目光,一脸的坦然。 她娇小的个子站在一群身材高大的男子中间,不卑不亢。 秋日午后的烈日晒在她白皙的脸上,微微浸出一些细小的汗珠。 “玄生”段奕皱了皱眉,朝冥生说道,“商议事情可是大事,难道让圣主一直站在烈日下?如何安排人查看敌情,如何安排人安顿城中的族人,都得作出周密的部署,可不是一言两语就能说好的,圣主一定也想好了计策,但要与大家仔细的相商。” 冥生没有反对,“那就去姜家堡!” 云曦偏头看了一眼“玄生”段奕,没说话,转身朝自己的马车走去。 段奕:“……” 青二走到他的身旁,小声说道,“小姐为什么在生气?” 段奕眸色一沉,冷声说道,“这是你该问的吗?” 青二摸摸头,哭丧着脸,他只是不想在曦小姐生气的时候踩上霉头啊! “速去赶车!”段奕又加了一句,脚步踩在地上嚓嚓作响,带着怨气。 青二:“……” …… 一行人各自坐着马车朝姜家堡而去。 围观的族人因为担心城中的事态有变,也跟在几辆马车的后面。 马车上,吟霜挑起帘子朝外面看了看,发现前面是段奕的马车,后面是段轻尘的马车。 她这才小声地说道,“小主,这姜家堡是南诏人议事的地方,王爷让大家都去那里,这是给你立身份呢。” 云曦眯着眼,没说话。 吟霜又说道,“小主,您这圣主的身份来得太突然,族人们虽然敬畏圣主,但您没在这里生活过,没有威信,他们不会听您的,王爷才说了让你拿出御敌计策的那些话。” “你们怎么都帮着他说起话来了?”云曦淡淡看了一眼吟霜。 吟霜眨眨眼,“小主……” “好了,我当然知道他的意思,但,我还是不会原谅他!” “……” “昨天晚上,段轻尘来找我,说的那些话,你们都听到了吧?我的耳力,能听到外面街上的低语声,你们当时一直藏在园子里,怎么会瞒得住我?” 坐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吟雪说道,“小主,我们也是担心你……”被段轻尘欺负。 “担心我才怪!”云曦打断吟雪的话。“哼,天晓得你们又得了王爷的多少好处!” 吟雪:“……” 吟霜又急忙道,“小主,您不会真的相信段轻尘说的那些话吧?他说的不对!他在骗你的!” “谁真谁假,都不重要了,我已经知道真相了。”云曦凉凉的眼风扫了一眼两个侍女,“抛去事情的真相不管,就说王爷瞒着我这么多的事,就让我生气!” 吟雪吟霜:“……” “所以,你们不用帮他说话了!” 两侍女一脸苦相:“……” 王爷怎么就得罪小主了?王爷您好自多福吧! 。 一行人到了姜家堡。 这是一座石头堆砌的大房子。 第488节 正厅高大宽敞,足可以容纳近千人。 显然,这是用来专门议事的地方。 正上首摆着几排椅子。 云曦不等众人的指引,自己走上去,坐在最上首。 一行人站在下方。 冥生当先开口,“圣主,咱们下步该怎么做?” 云曦瞥了他一眼,心中冷笑,这个狡猾的老头,一直在刁难她。 在城外时,就各种看不顺眼,还一直派人跟踪她。 现在她被段轻尘说成是圣主,老头这是心中不甘心吧? 拿城外的敌情来为难她! 她淡淡一笑,“梁太子带着大军来攻城,那就将城门打开让他进城。” “什么?圣主,这梅州可是咱们南诏人的神圣之地,怎么说让就让了,不行!”冥生当即反对! 云曦冷笑,“难道,让城中的人同他拼了?他带来的可是十万精兵,梅州城里却是十万平民!不要说打,就连跑都跑不过他们!”、 冥生哑了口。 “那……依圣主的意思呢?”“玄生”看向云曦问道。 她的眉梢扬了扬,“开城门!让他进城!然后,在城头上挂起大旗,写明,拥琸太子为南诏新王!欢迎琸王!” “圣主!为什么要这么做?”冥生眯着眼,锐利的眼神盯着云曦。 几个堂主与随行而来的族人马上吵嚷起来,“圣主,咱们可跟大梁人势不两立,为什么要拥他们的太子为王?” “圣主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请圣主说出理由来!” 冥生忽然冷笑,“圣主这么做,在下们可就要怀疑圣主的用心了!” 段轻尘垂下眼睫,略有所思。 扮成玄生的“段奕”轻笑一声,“冥师兄,你就没有听过这么一计吗?离间计?” 冥生赫然看向“玄生”,“师弟,圣主这么做是想害了所有南诏族人!” “不,恰恰相反,本圣主是想救大家!”云曦的眼波扫视一遍众人。 “请圣主说清楚!” “什么叫离间计?” 云曦拂了拂袖子,淡淡一笑,“梁太子段琸带着十万大军来,难道全是他的人?其中一定有不少与他不和的,见到梅州城头上飘着的南诏琸王大旗,他们会怎么想?” “……” “等他们在猜疑的时候,咱们再将谣言散出去,梁太子段琸的生母本是南诏人,梁皇帝一直不肯让位下来,太子等不及了,自立为王。” 冥生冷笑起来,“圣主,仅仅凭借一个谣言,梁皇帝会信么?” 云曦轻笑,“他会信的,因为,朝中有不少人,跟太子有仇!煽风点火,落井下石,他们一定会做!” “……” “而且,谣言越传越广,十万大军中一定有不少同他不是一条心的人,便会与他作对,十万大军还真的有十万大军吗?” “……” “太子也会没有心事再来为难城中的族人吧?梁皇帝也一定会派人来召回他!梅州城的危机不就解了?” 云曦的话一落,站在她面前的众人都互相看了一眼,略有所思。 “这一计不错,眼下,就只有这样了,让他们窝里斗起来!”“玄生”点了点头。 冥生捏着胡子想了想,朝身边的两个堂主吩咐下去,“照圣主的话去做!” …… 梅州城外,行军中的段琸正吩咐着身边人,“传令下去,奕亲王反了,全力围剿!他以及他的人马,一个都不要留!” “是,殿下。” 他的眸色中闪过一丝阴霾,段奕,这里便是你的葬身地! 只是,他的命令刚刚下传,便有传令兵到,“太子,不好了,军中有不少人在传太子反了梁皇帝!” 段琸大惊,“怎么回事?” ☆、075章 她是本王用命换来的! 冥生抬了抬下巴,傲然一笑,“老夫身为族里的护法,去哪里用得着向人汇报?” 云曦盯着他的双眼,唇角微微弯起,“你的确是不需要向大家汇报,但是……你若是背叛族人呢?” 冥生毫不示弱的冷笑一声。 “胡说,老夫怎么可能背叛族人?哼,老夫倒是要怀疑你进入梅州城的用心!言姑娘,谢三小姐,你到底是哪个身份?你敢带着大家到京中走一番吗?” 云曦笑了笑,清冷的眼眸中闪着戾色。 “我是什么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本姑娘没有为了自己的私心,而同外人勾结害本族的人!拿整个梅州城的城民做自己谋取私利的筹码。” 她的话一落,围观的人马上纷纷议论起来。 “什么?圣主,你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冥护法真的与外人勾结了?” “冥护法担着族中事务多年,不见有私心啊?” 云曦指着地上散落的药材。 “这些还不是私心?他将城中的所有药材都藏了起来,要的便是让城中族人们出现恐慌,而让城外的琸太子大军顺利的攻城!好得到太子的丰厚报酬!” 人们惊呼一声。 云曦扬了扬眉,又道,“而且,他刚才出城,便是去会见那个太子去了!” 冥生的脸色忽然大变,“胡说,你敢诬陷老夫!” 大怒之下的冥生,袖子一甩,运起劲力就朝云曦的身上拍去。 “你想杀人灭口吗?”云曦冷笑,脚步一动便朝旁边闪去。 还不等她躲开,有人将她拉到身后,同时迎上了冥生的掌力。 冥生被迫后退了几步。 很快,化妆成普通南诏人的青二朱雀几人堵在了冥生的身后。 “师弟,你为什么帮这个妖女?她在诬陷你师兄!” 冥生见出手救云曦的,竟是自己的小师弟“玄生”,脸色顿时难看。 “她没有诬陷你!”扮成“玄生”的段奕淡淡说道。 一双细长眼眸森然看向冥生。 冥生明面上爱护着他这个“师弟”,背地却捅着刀子! 杀淑妃,冥生也有份,却对太子说是他干的!这个人是活到头了吗? 冥生的老眼一沉,眼角颤了颤,诧异地看向“玄生”。 “玄生?你在说什么?你怎么也跟着这个妖女怀疑师兄?” “玄生”段奕轻笑一声,“冥生,这看看这是什么?她有没有诬陷你?” 他从袖中取出一张信来,修长手指捏着信纸的一角,朝围观的众人展示着。 云曦看了一眼图纸,微微扯唇,段奕这背后捅的一刀,可有得冥生好受了。 围观的人也纷纷将头伸过来看。 只见信纸上写着,大梁大军到梅州,如何发兵,如何杀梁国奕亲王段奕与永贞皇后的弟弟顾非墨。 城内,冥生该如何配合等等细节。 而给的好处是,冥生为新的梅州知州! 信纸上都一一写得明了。 云曦看向众人朗声说道,“看清楚了吧,城外太子带来的大军,分明是冥生带来的!只是太子不和他合作了,翻脸了改作了攻城,要杀整个南诏遗民!这场祸事,都是因他而起!” “……” “而我们一早商议的计策,是让太子的人内部斗起来,谁知冥生却向太子报了信!太子不相信他的人会起兵的话,咱们只有挨打的份。” “……” “而且,我建议在城头挂起琸太子已起事的旗帜,让太子的人不再信太子,而窝里斗起来,他也迟迟不行动!件件事情都向着外人,还说没有私心?这上面还有你的签名呢!冥生,你自己解释!” 她一说完,围观的人也纷纷看向冥生。 “冥护法,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大家敬你,可你却是为了当官要害死一城的人!” 冥生大怒,“老夫没有在上面签名!” 他当然没有签名,是段奕伪写上去的,段奕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天,早已看会了他的笔法。 “不承认也没有用,你却按着上面的一条条做了!” 围观的人有一二百人,你一言我一语,逼得冥生哑了口。 忽然,他伸手抓起一个离他最近的族人,举起那人扔向云曦。 趁着段奕护着云曦而分神的时候,冥生拔腿就跑。 云曦大声道,“追!别让他跑去给太子报信!” 朱雀与青二马上朝冥生追去。 第489节 而那些族人见到冥生与淑妃太子写的信,也是怒气冲冲的一起追过去了。 姜家石堡前只剩下扮成“玄生”的段奕与云曦。 “总算是安宁了!走,回南园!”段奕抓起云曦的胳膊,朝前方停着的马车走去。 云曦想起他还没有回答她的话,居然事事都瞒着她,心中懊恼,便用力地抽回胳膊。 她斜斜瞥了他一眼,凉凉说道,“玄护法,男女授受不亲!” “嗯?”段奕眯着眼眸,高出她一头的个子生生将她头顶的阳光遮挡住了,脸上阴阴沉沉俯身看向她,“你敢说授受不亲?” 云曦眨眨眼:“……” 他扯掉脸上的胡子与人皮面具,“现在可以亲亲了吗?” 云曦:“……” 她朝四周看看,咬着牙,“你露真面目就不怕被人看出来?” “当年,只有四个护法见过本王,如今已经死了三个了,虽然还有一个冥生活着,但他也活不久了!” 段奕抓着她的胳膊不由分说的,将她拖进了马车。 马儿也老实,段奕拍拍车门,马儿竟自己拖着马车在大街上行走起来。 坐进了马车,云曦看了一眼段奕,主动与他隔着距离。 段奕看了两人中间那一尺多宽的位置,微微挑眉,手指在软垫上拍拍,“过来。” 云曦不动。 段奕的长胳膊一伸,拉住她的胳膊,然后……开始脱她的外衫。 她怒目,双手捂着胸口,“大白天的……,段奕你想干什么?” 段奕抓着她的胳膊,手一顿,微微眯起眼,“刚才那冥生的掌风扯破了你的袖口,给你换件外衫而已,曦曦以为为夫想干什么?” 他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云曦僵住,脸上一脸黑线,“……” 他就不能说清楚了再动手吗? 段奕在马车的一个箱子里翻了翻,拿出一件女式的外衫,“快换了。” 云曦囧:“……” 果然是她想多了。 替她换好了外衫,段奕也换下那身护法们常穿的灰白麻布袍子,穿上平时的玉白外衫。 。 马车到了南园。 云曦自己挑帘子刚走下马车,段奕忽然将她打横抱起来。 “段奕,你干什么呢?我能自己走路!”她愤恨地咬着牙,宅子门前也有很多人的好吧。 他时不时抽疯,她担心她过不了多久会吓出病来。再说,她现在无端多了个“圣主”的身份,还受着南诏族人的膜拜。 “在外面走了那么多的路,脚不累?”段奕俯身看向她,温和笑道,已抱着她走进了宅子。 守在宅子门口的林公林婆见到段奕,正要开口说话,但看到段奕的眼神马上将话吞进了肚子里。 当然,云曦的脸贴着段奕的胸口,没看见他们打的哑语。 段奕抱着她一直走到后院。 “曦小姐……,你这是怎么啦?” 云曦一怔,扭头朝一旁看去,只见园中的紫竹下,站着穿一身天青色长衫的段轻尘。 换掉了一身黑沉的斗篷外袍,他依旧是那个温和的清贵公子,只是,望着云曦看的脸上,笑容有些僵。 “曦曦的脚走累了,本王心疼而已,轻尘,有什么奇怪的吗?” 段轻尘眼底的笑容彻底消失。 “当然奇怪,她现在还只是王爷的未婚妻吧,就算是已经大婚了,王爷这么抱着她招摇过市,有没有想过她的名声?” 段奕的眸色一沉。 云曦感到他抱着她的腰身上的手,正在微微用力。 她顿时觉得头痛。 段轻尘没事又跑来干什么?她都帮他除了四个护法,还不满意? “而且,她目前的身份是圣主,圣主可是南诏灵族人心目中的神的化身,王爷这么做,可有些自私!” 段奕冷笑,“本王的女人,当然由本王自私!旁人有什么腹诽,那是多管闲事!再者说,本王在外面时,什么时候没有顾及着她的名声?轻尘这么说,是想挑拨我和曦曦的关系?” 段轻尘的脸色忽然变得煞白,“不敢,只是心疼曦小姐而已。” “这世上心疼她的男人只能是本王,别人来心疼,可就有些居心叵测了!”段奕的脸色越来越黑。 再说下去,只怕这二人会打起来。 云曦揉了揉额头,“我的脚麻了,你放我下来吧,让我走动走动。” “腿麻了,进屋去给你揉揉就好了。”段奕不再理会段轻尘,抱着云曦进了里屋。 只是,他那脚步踩在地上嚓嚓响,带着一股火气。 云曦无语扯着唇角,段奕这下可是气坏了,段轻尘没事跑来干什么? 这不是自己找骂吗? 难不成…… 云曦心头一惊,他会将那份端木雅许的婚书当真? 娘都死了五六年了,她又从小生活在谢府,她并不知情啊? “哼!遭蜂引碟!”头顶上的男人哼哼一声。 云曦:“……” 抱着她进了屋,段奕将她的腿平放在自己的腿上,正要揉时,外间屋子里,段轻尘脚步声又走进来了。 但,他没有进屋,而是站在外面说道,“曦小姐,梅州知州失踪了,我想,这事一定得让人仔细查一下。” 云曦拂开段奕的手,就要站起来,被段奕摁住了,“我去!” 她点了点头,“也好。” 有她掺和,只怕段奕又得有想法。 段奕走出里屋,一双俊美的眸子冷冷扫了一眼段轻尘,“跟本王来!” 段轻尘朝里间屋里看了一眼,跟着段奕走出园子。 两人到了宅子外面。 门前,早已停着两匹马。 “上马!”段奕看了他一眼,清冷说道。 段轻尘看了一眼另外一匹马,轻身一跃跳了上去。 很快,两匹马一前一后离开了南园。 云曦从后院追出来的时候,只看见扬起的尘土,二人的身影早已看不见了,只隐约听到马蹄声。 “林公,还有马吗?” 林公摇摇头,“姑娘,没有了,就两匹。” 没有马? 云曦的眼睛一眯,段奕这是不想她跟着去吗? 她朝街上看了看,因为城外,青隐装成段奕的样子围着城,城中的人不敢出门,个个都躲在家里,街上的行人稀少,连匹马的影子都看不见。 她咬了咬牙,脚尖一点,拔腿朝二人离开的方向跑去。 半是奔跑,半是运着轻功,不多时,竟然也追上了他们。 段奕与段轻尘在一处山崖边停下了。 云曦也藏在一处山石后面看着他们。 她担心段奕发现了她,站得比较远,好在她的耳力不错,隔着几十丈远,她仍能清楚地听到二人的说话声。 只见段奕翻身下马,忽然拔下马背上的配剑,抵在刚刚跳下马背的段轻尘的心口。 “拔剑!”段奕冷冷说道,俊美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温度。 “王爷……将轻尘约出来,不会是想同轻尘比剑吧?”段轻尘扬了扬眉,唇角浮着微微冷笑。 “睿世子,齐王,国师!段轻尘!你有着多个身份,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的目的!有本事挑事,没本事同本王决战吗?” “好,奉陪!” 段轻尘身子一矮,躲开了段奕的长剑。 同时,他的手指一晃,从腰间抽出软剑,“哧溜溜”地一声响,迎上了段奕。 两人就在山崖边厮杀起来。 看不清他们的一招一式,只看得见一青一白两个影子。 躲在远处的云曦大气不敢出。 她知道,去年除夕的那天,段轻尘还伤过了段奕,几枚冰魄毒针差点让段奕过不了今年的初一。 她悄悄地握着从段轻尘处偷来的两枚冰魄毒针,眯着眼紧张地看向前方厮杀的二人。 若段轻尘敢伤段奕,她也绝不放过他! 乒乒乓乓的兵器撞击声一直持续了半个多时辰,段轻尘的脚步开始凌乱起来。 而段奕手中的长剑却是越舞越快。 只听“噗——”的一声,段轻尘忽然被段奕一掌击飞三丈多远,倒在地上。 第490节 同时,段奕手中的长剑也抵在了段轻尘的胸口。 段轻尘捂着心口大吐了一口血,而一双眼眸似有不甘心的看着段奕。 云曦看不清二人的表情,心下心疑,段奕不是曾经输在段轻尘的手里吗?怎么才半个时辰,反而赢了段轻尘? 而且,段轻尘似乎伤得不轻? “你好奇你输了是不是?”段奕轻笑,玉白色长衫轻拂,而眼神渐渐变得幽远,“你原本就不是本王的对手,本王能赢过四个护法,而你却赢不了,可见本王的武功在你的之上。” “……” “本王六年前初学艺就杀了你的师父老国师,何况是六年之后?之所以在去年除夕前夜被你偷袭中招,是因为,本王在不久前失了一半的元气。” “……” “本王用一半的元气,换她再活一世!” 段轻尘赫然睁大双眼。 “你一定知道本王说的是谁对不对?这样一个本王用命换来的人,哪能这么便宜让你带走?你若再挑拨我和她,对她胡言乱语,恶意编造往事,本王不建议撕毁我们之间的协议!” “……” “同元武帝对抗上,本王还有这份实力!不需要任何人来插手!” ☆、076章 关城门捉太子 段奕的目光森然,脸上翻腾着杀气。 他看着倒在地上的段轻尘,冷笑一声,长剑滑了一个漂亮的弧度插回剑鞘。 段轻尘用剑支撑着身子,缓缓从地上爬起来,轻笑一声。 “你说我在编造往事?那么,为什么她的事情非得旁人说与她听,你为什么不敢说真话?直接面对她?” 段奕偏头看他,唇角浮着冷笑,“那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我们俩如何沟通,与你有什么关系?” 段轻尘抬手拭掉唇角的血渍,微微眯起眼眸看向段奕,“夫妻?呵,你还没有她同大婚吧?区区一份婚书也能禁锢一个人?要说婚书,我的这份可比你的早!” “段轻尘!”段奕大怒,长袖一挥,拔剑又朝段轻尘刺去,“把你的婚书拿出来!本王今日就不杀你!” 段轻尘站着没有动,任凭段奕的长剑刺向自己。 “你可以杀了我!但我不会拿出来给你!你若杀了我,她会恨你一辈子。因为,我可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她的事,你杀我,是在乱杀无辜!” 段奕反倒是怔住了,手中的剑停在段轻尘咽喉前半寸之距的地方。 他眼神微缩,眼底翻滚着杀气。 面前这个人,他的确无法杀掉! 他不是太子段琸! 太子段琸一家害得她孤苦飘离,但段轻尘,似乎还救过她。 手中的剑颤了颤,还是重新收回剑鞘。 “本王可以饶你不死!但,若你再敢对她胡言乱语,你这辈子都别想当上南诏王!而且,就连你现在的国师身份,本王也可以给你除掉!” 段奕说完,再不看他,转身朝马匹走去,翻身上马。 没一会儿,他的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段轻尘在原地站了片刻,脸色渐渐变得冷沉,也离开了原地。 云曦听着马蹄声都消失之后,才从山石后走出来。 她苦恼一笑,母亲当年为什么会写下一份婚书给段轻尘? 。 南园的门口,守门的林公正探着头往街上左看右看,见到她回来,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公子急疯了一样,派了所有人出去找你去了,城外有兵,城内人心惶惶,你一个姑娘家,这是去了哪里?” “我不是跟着公子的方向走了吗?你没跟他说?”云曦跳下马,将马缰绳扔给林公。 南园的人都不知道段奕的身份,他在这里化名南凌奕,仆人们都喊他南凌公子。 林公接过她扔来的马缰绳,说道,“说了,但公子还是去找您去了。” 云曦正要走进宅子,身后有一串马蹄声停下来。 青龙从马上跳下来,“小主,祭祀山上的淑妃不见了!” 云曦冷笑一声,“就算她跑了,她也活不了多久的,那食血蛊虫咬着她,可是咬着肉就不会放的,除非放火烧,用药毒,但那样,淑妃也会死!” 青龙愤恨说道,“那就让她这样跑了?要是她不要命的真的拿药毒那食血蛊呢?” 云曦摇摇头,“她跑不出城的,有人盯着她呢!” “谁?” “她的仇人!” 在祭祀山上时,林素衣看向淑妃的眼神就不对,那眼底闪着的恨意几乎要生吞活剥了淑妃。 她想不明白,林素衣为什么会跟淑妃有仇? 云曦朝园子里走了几步,想了想又走出宅子。 “青龙,跟我一起去城门那儿。”她从宅园门一侧解开马缰绳,飞快地翻身上马。 吟雪正走到宅院门这里,见她又出门,忙追了出来,“小主,你累了一天了,不歇息一会儿?” 青龙也说道,“小主,王爷已经准备好了所有的事,小主不用担心。” “不,我要亲自去看着!” 那个人一心想上位,她怎能不看着他狼狈的从高位上掉下去?掉到谷底,再无翻身的机会? …… 梅州城的城墙上,果然如青龙所说,早已悄悄地准备着琸字大旗与南诏人的图腾大旗——上面印着多脚蛇图腾! 护城河前面的山林里,隐隐约约的可见一些兵马隐藏在里面。 云曦在城楼上看了一会儿,便又下来了。 青龙与吟雪一路跟着她。 “随我出城,我会会顾非墨他们。” 青龙眨眨眼,“小主,不用担心,王爷全都安排好了,只等着太子到呢!那冥生偷偷的去报信,反倒帮了咱们不少忙。太子一直停在几十里处不来,他听了淑妃被害的消息,还不得亲自己赶来?” 云曦点了点头,说道,“他武功不差,又善于伪装,你们可要仔细着,别着了他的暗算。” 青龙与吟雪的神色双双一凝,“小主,属下们不会让他伤着你。” 云曦看了二人一眼,抿了抿唇没说话,翻身上马朝城外而去。 梅州知州已被段奕软禁起来了,这座城里,虽然大部分还是南诏人,但青隐卫早已控制着城中的武装。 过了护城河,云曦策马进了林中。 没走多远,便被一人拦住了去路。 一身银色铠甲,着一身墨色锦袍的顾非墨骑马停在小路的中间。 “多谢。”他看了她好一会儿,唇角扯了扯,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 云曦微微挑眉,“顾非墨,你谢我什么?你又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在西面的营地吗?” 他拍拍马背,马儿朝云曦走去,停在她一尺远的前方。 “知道你会去西面,便在东面等着,谢云曦,多谢你的计谋,让那淑妃母子再无翻身的机会,让我姐姐一血心中的怨恨。” “你姐姐,永贞皇后?”云曦眨眨眼。 她只是想让太子永远爬不到那个位置,怎么又扯上了永贞皇后? “总之,多谢。” “不用谢!我们是为了我们能顺利大婚,并没有想到去帮谁!” 段奕的声音忽然在林中响起。 云曦朝声音的方向看去,段奕正从另一条小道上缓缓走来。 轻绯色的披风,玉白色的长衫,清贵隽秀,只是神色带着冷然。 顾非墨看了他一眼,冷哼着调转了马头,正要离去时,又听身后段奕的声音传来。 “记得,听信号起事!” “哼,小爷记性好着呢!用不着你废话提醒!”顾非墨脸色一沉,甩甩马鞭子策马离开了。 段奕忽然脚尖一点,纵身跃到云曦的身后,拍了拍马背,“走吧,带你去见他们!” “你怎么在这儿?”她扭头看向身后的他。 段奕正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微微一笑,“找不到你,但想着,你一定也想来看看我的人,便在这里等着。” 她无语地扯唇,“就这么自信我会来?倘若,我去了顾非墨那边的营地呢?” “本王相信自己的女人,你不会!” 云曦:“……” 青龙与吟雪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没有跟着段奕走——而是走了另一条路。 前方二人秀恩爱丝毫不想到他人的感受,虐心! 。 林中深处,静静的蹲守着黑压压的人马。 段奕带着云曦,朝几间帐篷走去。 两人还没有走到近前,便听到前面有人喊道,“主子与曦小姐来了!” 她朝前看去,只见从林子里走出十几个男子出来。 第491节 高矮胖瘦各不相等,年纪都在二三十岁左右的样子。 这些人走路的步伐个个矫健,显然,他们的武功不弱。 “曦小姐!”十几人一齐走到二人的马前跪下行礼。 “还有王爷呢。”云曦笑道。 “他们这次来,主要也是见你。”段奕道,然后扶着云曦跳下马背。 她早就听说过他的青隐卫,隐在青山的五万人马。 只是一直有事情耽搁着,这还是头次见着。 云曦跟着段奕进了行军帐篷,众人落座。 段奕将这些青山的将领一一介绍给云曦认识。 早在小胡同别院时,有一部的人已见识过云曦的身手,因此,这些人见到她,不再是像小胡同别院的人那样轻视着她,而是个个都一脸的敬重。 段奕仔细听着大家的汇报,时不时的点点头。 云曦坐在一旁看着图纸没有插话。 但让她讶然的是,段奕竟然让他的人沿着京城往南,各州府的城池外,都隐着人马。 他为什么动这么大的手笔,动用了他的所有人? “曦小姐,这回啊,要闹就要闹得惊天动地!” “对,老九说得没错!太子那小子,老子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西山的几个主要将领,他居然全部用他的人,还都是些连战场都没有上的人!他这哪里是带兵?这是要毁坏了西山军!” “他是自寻死路,选的人都是一群草包,能干什么事?今天就让他们见阎王!” “嘿嘿嘿,这回定要将段琸踩到坑里,让他再无翻身的机会!” 段奕又同他们商议了一番,这才拉着云曦的手出了营帐。 “想说什么?”二人走到一处小山包上,段奕俯身温和地看着她。 她刚才一直欲言又止。 “我只是想让段琸彻底败下来,用不着摆这么大的阵势吧?全部人马出动,花费定是不小。” 五万人! 段奕的五万人全部出动了! 围着京中的几个州府,全部悄悄的布下了兵马。 而且,他还调动了他的金龙令,在太子点好兵的十万人马中,临出城时,将其中三万人换成了他的人。 再加上顾非墨带着整编扩充后的一万双龙寨的人,全部加起来,能与段琸正面交手了。 但她,只要一个太子起兵的假象,而不是战争。 “你相公有钱,青山五万人加上西山八万人,全都养得活!不用曦曦拿出私房钱来贴补。”段奕揶揄一笑。 云曦怒:“说正事呢!” 她当然知道他有钱,五万人也一直养着,西山的三万人明面上还是官家的人,有着饷银,不会要他出银子。 但所有人马调动,花费却是会翻倍。 “曦曦。”他敛了神色,说道,“倒下一个太子,我担心还会起来一个段琸第二,我和你便永远都被打压着。当年我年纪小,皇上便起着戒心,如今我都要成婚了,他更会处处为难,还会为难你。” “……” “我不想让你受到他的迫害。而且,当年我父皇驾崩的那天,他杀光了宫中所有的太监宫女!先皇的死,很值得怀疑!” “……” “所以,本王哪能让他逍遥的坐着皇位?” 云曦望进他的眸子里,问道,“段奕,你去年损了元气是怎么回事?” 段奕怔然看向她。 “你究竟要瞒我多少事?”云曦的脸上露出愠色,“段奕,我不是当年十岁不到的小丫头!你既然要娶我了,我就有权知道你的事!” 段奕默了半晌,深深看着她,“……为你!” 云曦呼吸一顿,“去谢府接近我,也是故意的?” 他温柔的说道,“是。” 她想起他居然跑到她的净房房梁上坐着,偷看她洗澡,更怒了,“还看我洗澡?” 段奕轻咳一声,讪讪道,“只是想确认一下,你的身上有没有刺青。”顿了顿又道,“穿了衣服看不见,我又不能去脱,估计你也不会当着我的面脱光。” 云曦气得一脸通红,“我九岁半时被你看了就算了,十多岁的大人,你还看?” “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你吗?” 区别大的去了! 九岁半的黄毛丫头跟大人的身子长得能一样吗? 云曦咬牙大怒,“你就不怕新身份的我没有刺青?又看了我,结果去找那个有着刺青的女人去了,毁我清白后又不要我了?” “怎么会呢?曦曦,为夫哪会看错自己要找的人?那天在筱园的园门口看到你,就知道是你了。” 云曦怔怔看向他。 那么早,她成为另一个人才刚刚走出屋子…… 段奕伸手揉着她滑如玉石的脸,微微一笑,“还在生气?要不,你回去也看一回为夫洗澡?” “不要——” “嗯,曦曦嫌少,为夫付一点利息好了,看两回?再不够,翻着倍数加上去也行?” 云曦:“……” …… 段琸得知了淑妃已被城中南诏人加害,舍弃大军,只带着两个贴身护卫,亲自骑马往城里赶来。 城门口守护的是“先头部队”。 见到他策马而来,飞快地让道让他通行。 只是,他刚刚进入城内,身后的大门则马上关了,又惊异地发现,城墙头上和城门口都忽然扯起琸字大旗,而不是梁字大旗! 而且,琸字旗帜的上面还印着南诏灵族蛇形图案。 他正诧异是怎么回事时,城头上忽然有人喊道,“欢迎南诏第三十一代王——琸王回城!” 山摇地动,呼喊声一声一声地传了出去。 城门口也忽然来了数百名的兵士挡着城门,有一人闲闲打马而来,居然是顾非墨! “琸王的生母本是南诏灵族人,欢迎琸王回归故地!” “国师已杀了陷害琸太妃的凶手冥护法与七个堂主,国师欢迎琸王!”段琸的脸顿时一片阴霾,顾非墨居然敢陷害他,该死! 顾非墨呵呵笑道,“本公子拥立琸太子在此自立为王!大家同不同意?” “同意!琸太子文治武功都比元武帝要强!但一身疾病且昏庸的元武帝却久不让位,太子琸可自立为王!” “誓死追随琸王!” “打入京中,琸王自立!” “请琸王登基为新皇!” 无数人,一齐扯着嗓子喊着。 这些人,是在双龙寨的四百人的基础上扩充的。 为将的是双龙寨的老人,都是些山匪无赖出身,跟着从不正经行事的顾非墨,更是练就一肚子坏水。 胡编乱造更是张口就来。 跟着段琸来的暗鹰忙道,“太子殿下,看来城中去不了。咱们还是先走吧。” 另一人也说道,“是啊,太子,没准淑妃娘没有遇到危险呢?你可千万不能冒险进城。” 段琸咬了咬牙,“撤!” 撤? 顾非墨冷笑,来了哪能让你走? 他朝身边的人招手,“来人,给爷上,小爷我今天要关门捉太子!” “是,公子!” …… 与此同时,被段奕软禁起来的梅州知州已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心人”白虎,从地牢里救了出来。 二人正躲在城门口的林子里,便见到了太子起兵自立这震惊的一幕。 “哎呀,原来太子是南诏人啊!难怪这里没什么战事,却带着十万大军来攻城,说是攻城又不像是攻城,围着不发兵,原来是带着兵回故地啊!不过,想想这事也说得过去,皇上宠着贵妃,一直将太子的生母关在冷宫里。可见不得宠,太子这是寒了心吧?还不如自立为王。” 梅州知州没说话,而是想着这前后发生的事情。 白虎见他眯着眼沉思,便知说到他心里头去了,便又添油加醋的说着元武帝对太子与淑妃如何不好等等。 梅州知州咬了咬牙,“恩公,你好人做到府,带老夫去京城吧,老夫要上京揭发太子!” 正求知不得。 白虎伸手挠了挠头,勉为其难的说道,“那……好吧,正好,小人也要到京中看一个亲戚,就同大人一起上路了。” “多谢恩公,老夫见了皇上禀明了事情后,一定会求皇上给恩公一份嘉奖!” 奖励? 他才不稀罕,他只求王爷不要在阁主的面前说他没用就好。 “那就快些上路吧,大人!” ☆、077章 世上再无琸太子(一) 第492节 梅州知州拉着白虎的手,感动得老泪横流。 “恩公,你可是老夫的再世父母啊,请接受老夫一拜。”他说着,还真跪下了。 莫名其妙的被几个土匪捉了去,捆在一间破庙里,要他给钱,不给钱就杀人。 他以为就要死掉时,是眼前这个路过的青年救了他。 等他往城里走时,却看见太子起兵的大旗飘着整个城墙头,城里城外的兵士还喊着要杀光皇上的人,活捉了他。 他吓得只得往城外逃。 他一定要到京中上报皇上,太子起兵的事! 白虎忙将知州扶起来。 同时一阵汗颜,因为他是既做贼,又做好汉,捆这知州便是他带人去干的。 “不必谢了,路见不平,人人都会拔刀相助。”他讪讪一笑。 白虎安抚了一番知州,扶着他专捡人少地方向北走去。 梅州知州以为是白虎机灵,又哪知是段奕的人一路暗中护着他,遇人杀人,遇兽宰兽,他们走过的地方,都没有人阻拦。 白虎带着他到了一座小镇,买了辆马车,加快速度地朝京中而去。 …… 而段琸被顾非墨关在城里后,退无退路,前进更是凶险。 他只好与自己的两个护卫拼死一博。 段琸趁着假贵妃倒台后,对顾家马上强势打压,还四处通缉顾非墨,并且撤了顾太师的职。 在真相大白后,也只恢复了老太师的职位,而顾非墨却再没有被重用。 再加上顾凤死相惨状,元武帝又态度凉薄,不仅不对顾家抚恤,还大肆的给太子加权打压着顾府。 这差别实在太大!让人寒心。 顾非墨怎能不怨恨元武帝与段琸? 他忍了几个月,只是苦于没有机会,这次到了这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那里会轻饶段琸? 再说了,顾非墨的武功本来就不差,差的只是个时机而已。 此时的顾非墨,心头那股憋着的怨气才稍稍散去了一点。 “都给小爷滚开!我顾非墨今日不将他打得跪地求饶,便不姓顾!我要让这个世上,再无琸太子!”他喝退了自己几个护卫,拔剑便朝段琸刺去。 段琸的两个护卫想拦着,马上有顾非墨身边的暗卫跳出来。 “公子爷们打架,你们帮什么帮?还是你们太子太没用?打不过我们家公子爷不敢单挑?既然打不过,还当什么西山总兵大人?呵呵,果然是俗话说得好,家有好老爹,升官发财不用愁!” 反正太子今日必败! 这些人跟着顾非墨也是受尽了白眼,张嘴就骂起来。 暗鹰见太子受到羞辱,顿时大怒,“找死!” “谁死还不一定!”顾非墨的护卫罗远冷笑一声,挥剑迎上了暗鹰。 护卫们厮杀在一起。 但很快,护卫们的胜负便见了分晓,太子的两个护卫一死一重伤。 顾非墨与段琸也打得难解难分。 而这时,一匹马快速朝这里跑来,马背的上女子蒙着面,一身白衣,身姿飒爽! “非墨!姐姐看好你!”来的正是林素衣。 她坐的马匹后面还拖着一个笼子,里面装着一个头发凌乱一身血污的妇人。 “放心,姐姐,弟弟不会让你失望。”顾非墨笑了笑,手中舞着的长剑丝毫没有慢下来。 段琸却是心头一紧,每天遛狗观花逛青楼的顾非墨,剑术居然这么强? 长剑飞舞下,顾非墨的墨色长袍只看得到一团青黑色的影子。 没会一儿,只听“噗”的一声,段琸的身上便中了一剑。 而笼子里的妇人,这时口里发出一阵“嗷,嗷——”的低吼声。 “我该叫你南宫辰,还是叫你段琸?”顾非墨缓缓走到段琸的面前。 中了一剑的段琸一脸惨白,正偏头看向笼子里,“母妃?” 顾非墨冷笑, “没错,那就是你那恶毒的母亲!自己怕死躲到冷宫里,却说是我姐姐在迫害她!贱人一个,不得好死!” 段琸大怒,忍着痛扑向顾非墨。 顾非墨冷嗤,“已经是个败者!还想反胜?做梦!” 两人厮杀了一会儿,段琸还是败下来,只是这一回伤得更重,一剑直刺心口。 他便倒地起不来了。 “哼,爷小时候就没有怕过你,何况现在?”顾非墨大手一挥,马上有人将段琸捆了起来。 段琸盯着顾非墨的脸,咬牙森然说道,“顾非墨,你敢设计杀本太子?皇上不会放过你,更不会放过你们顾府!” “谁说,本公子设计陷害你了?分明是你自己想做皇帝,而在梅州自立了!本公子还要辛苦的去讨伐你!没时间跟你废话!来人,将他给爷带下去,出城!” “是,公子!” 罗远的手一挥,马上上来几个人围住了段琸。 段琸忽然说道,“等一下,顾非墨,放了我母妃,你想干什么,本太子答应你就是。” “阶下囚还敢谈条件?”顾非墨望天哈哈哈大笑起来,嘲讽地看向段琸,“她当年,害我姐姐的时候,有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有报应?” 段琸的脸忽然一片死白,母妃做的事,他当然知道。 “我和我姐姐,只是以牙还牙而已!哼,本公子现在很忙。带走!” 顾非墨不再跟他废话,手一挥,几个护卫拖着动弹不了的段琸离开了。 淑妃动不了,一脸惊惶,朝段琸离去的方向招了招手,但没人理她。 顾非墨走向林素衣,眉头舒展开来,向个讨要表扬的大孩子,“怎么样,姐,你弟弟不差吧?他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我的弟弟哪里会差?”林素衣跳下马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忙去吧,事情多着呢,姐姐这里,就不用管了。” “好,那我先出城了。” 顾非墨带着人马,很快就离开了。 林素衣又回头看向那个笼子里,缓缓的走了过去。 白色面纱遮着她妖娆的脸,一双秋水眸闪着森然的笑意。 “淑妃,看到了吧,你儿子可是被你害惨了!呵!天下居然有你这样自私恶毒的母亲。” 淑妃两眼血红地盯着林素衣,恨不得撕碎咬死她。 林素衣呵呵冷笑着,翻身上马,身姿飒然。 “别那样看我,你再怎么发火,我都不会一下子弄死你!我要让你看着自己的儿子惨死在你的面前!” “……” “我要让那个男子下令杀死他的儿子!那样一个无情的人,不配有后人给他送终!” “……” “都因为他的愚蠢,他的自大,害得我的孩子不足月就流产了!我的痛,我的血泪,我要你们一一尝尽!” 淑妃的身子颤抖着,她盯着林素衣说不出话来,一脸惨白,而身上的伤口处,又爬着无数的黑色小虫,让她生不如死。 林素衣再不看她,扬了扬马鞭子,跟在顾非墨的队伍后也出了城。 …… 梅州城外,林中的一间营帐里。 天色已黑,帐里帐外都点起了火把。 段奕正与青峰青隐交待着事情,云曦坐在一旁看着地图,偶尔偏头朝他们那里看一眼。 青一大步走了进来,“主子,顾非墨来了。” 几人马上停了说话,一齐看向段奕。 “让他进来。”段奕扔开手里的地图,看向帐子门口。 一阵脚步声嚓嚓响,帘子一晃,顾非墨大步走了进来,看到云曦也坐在里面,他微微一怔。 “我出去看看吟雪的烤野兔烤好了没有。”云曦站起身来,便朝外走。 “等等!”段奕解开他身上的轻绯色披风,走到她的面前,轻轻地给她披上,又细心的系上带子,“进了秋天了,夜晚天凉,穿上这个。” 云曦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她哪有那么娇贵?但又不好博他的好意,“好。” 顾非墨看不下去了,“段奕,将我找来,莫不是让我看你给曦曦系披风?哼,浪费本公子的时间!” 他沉着脸抬脚就要往外走。 不秀恩爱会死人吗?天杀的段奕! 云曦眨眨眼,“我出去了。” “夜晚天黑,林中凶险难测,不要一个人随意乱跑。”段奕又加了一句。 顾非墨冷哼了一声,朝外走的步子走得更快。 “顾非墨!”段奕这时叫住他,“开始了!” 顾非墨唇角一撇,朝外看去,云曦已经走远了。 他又折回了营帐。 。 营帐前不远处的一个小土坡下,一堆篝火将那里照得通明,把守着不少兵士。 第493节 云曦好奇,便过去看。 “曦小姐。”顾非墨护卫之一的罗远上前同她打着招呼。 “老大!”双龙寨的赵胜与李安,也乐呵呵地提着刀跟着走了过来,两人身上都穿着崭新的铠甲,显然,还担着官职。 “大家辛苦了。”云曦笑着朝几人点了点头。 这些人,被谢枫整编后,如今都跟着顾非墨,算是顾非墨的私军了。 几人忙说道,“跟着顾公子与枫公子干,不辛苦!” 她朝前方人多的地方一指,“里面关的是谁?为什么这么多人看着?” 赵胜得意地摸摸自己吃得圆鼓鼓的肚子,豆子眼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嘿嘿,老大,我赵胜一定要将这件事写进我赵家的族谱里,让子孙仰慕崇拜。因为啊,我正看守着起兵的太子呢!他被顾公子活捉了,正在前面关押着。” 段琸? 云曦一怔,顾非墨果然一血他心中的耻辱,捉了段琸。 “我去看看。” “啊?”赵胜摸摸头,挡着她的前面,“顾公子不准人去看太子,还交待了说千万不能让老大您去看他。” 云曦挑眉,“你们既然喊我一声老大,就得听我的,快让开!” 李安也说道,“大当家。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一直昏睡着,也不会说话,不值得看啊?” “这个人,与我有仇!我得看看他的下场!”云曦冷然一笑。 赵胜同李安互相看了一眼,还是让开了道路。 “都在上面站着,不用下来!”她道。 “是!” 云曦走下山坡,看守的十来个人都主动让开了。 。 一辆没有顶的马车上面,放着一个铁笼子,里面果真躺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 那人的身上满是血污,明黄的袍子上,沾满了血渍,灰尘与泥垢。 他闭着眼,一动不动,那张她不喜欢的脸上,苍白一片。 因为她曾划伤过他的脸,他便借机改了容颜恢复了身份。 晋王世子——, 琸太子—— 其实她成了谢云曦后,她就怀疑过他的身份。 晋王府对他不是溺爱,而是一种臣服敬畏的态度,就足以说明他的身份不简单。 为了上位,他居然陷害她,抛弃她!纵容他人杀了她! 天道轮回!她没死! 默然站了一会儿,她淡然一笑转身往回路走。 “婉婉——” 身后的段琸忽然喊道,声音很弱,这是重伤之人发出的声音。 “……多谢你来看我。” “段琸!你认错人了,我是谢云曦!”她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 段琸却仍在说道,“当年害你……,是……我的母妃,是她的授意,她让人接触过安氏……她恨你的母亲,才……” 云曦冷笑一声,蓦然回过身来。 段琸见她转身,眸中闪过一丝惊喜。 “段琸!我被人害死的时候,你已经年满二十!是个成年男子了,应该会自己拿主意!” “……” “你母亲唆使他人杀我,你便孝顺着默认了?我死都死了这么久了,你还说这样的话来,推卸责任,是不是很可笑?” “你终于承认是婉婉了?”他惨然一笑,看向她。 “错!我是谢云曦,谢婉只是借用了我的身体存放她的记忆而已!所以段琸,谢婉她已经死了!就算你没有亲手杀他,你却帮那杀她的人递了刀!她永远不会原谅你!” 云曦说完冷然一笑,再不看段琸,很快就离开了这里。 “婉婉——,对不起……”他在她身后说道。 。 云曦走上土坡,只见段奕正站在那儿,见她走来,眉目马上温和起来。 她眸色闪了闪,他偷听了她与段琸的对话? “去哪儿了?再不去,你的侍女烤好的野兔,可就被青山的一群饿鬼们抢光了。”段奕走上前拉着她的小手,带着她朝营帐那儿走去。 云曦挑眉看他一眼,揶揄一笑,“部下抢了主子的食物,你这做主子的可太没用了!” 段奕微笑道,“不是还有娘子吗?娘子回去好好的调教他们,他们一定会规矩。” “你的人,你自己管!”又想塞给她一堆事做,她才不要接手。 他笑着揉了揉她因生气而鼓起的小脸。 “可是,自从他们见了你,都不认本王这个主子了,可怎么办?”段奕将一块令牌塞到她的手里,“他们只认你!” 金龙令! 云曦吃了一惊,加上他以前给她的那块玉佩,一共可调动八万人! 她怔怔看向段奕,“为什么给我这个?” “聘礼!” “聘礼?”她彻底惊住了,段奕居然送她八万人马的聘礼!“可我没有同等价值回礼的嫁妆。” “你有!” “有?”她眨眨眼,她哪有? 说来也惭愧,到目前为止,她的财产,也只有一座酒楼与两座庄子以及一家药房。 京中倒是有不少铺子,却全给了双龙寨的人。 在外地,父亲虽然留下了许多药房,却也只是专门用来救济穷人的,基本上没有收入。 一个双龙寨,只是个穷山寨,一万人,还是顾非墨与谢枫扩充的,也不是她一人的财产。 她想了想,说道,“对了,谢家老太爷留了十万两银子给我做嫁妆,我会都带去王府。” 段奕脸一黑,“王府缺钱吗?” 云曦眨眨眼,“你不要,也是我的嫁妆啊,这是礼节!你送礼,我得回礼!” “哼,愚蠢的女人,自己想想,该带什么嫁给本王!” 云曦:“……”她真想不出来。“我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慢慢想,还有十天时间给你!” “……” 山坡上,二人说的话,一字一句地传到山坡下段琸的耳内。 半晌,他无声一笑,唇角浮着淡淡的涩然。 …… 当晚,段奕对众人吩咐好了事情,便又带着云曦回梅州城的南园。 二人正看着青一套马车,青二朱雀与玄武三人,一脸沮丧地走来了。 “王爷。” “小主。” “怎么啦?没追到那个冥生?”云曦挑眉看向他们问道。 三人的表情一看便是任务失败了。 朱雀愧疚地点了点头。 “是,那老头太狡猾了,咱们兄弟三人一路追着他,他却尽往人多的地方跑,我们不想伤到无辜,他就趁机溜了。” 青二也说道,“而且,城中出现了八九个黑衣人在暗中帮着他,一直阻拦着咱们几人。等我们打倒那几个黑衣人,冥生早跑得没了踪影了。” “黑衣人?”段奕眯着眼,“不用说,是那老头自己的护卫。他能担着族中的高职位,手里的护卫一定不会少。” 玄武叹了口气,不敢接话。 青一指着三人,怒道,“一个个真是没用!居然让那老头跑了?他又狡猾,人海茫茫的,再到哪里去寻?万一哪天他又要加害曦小姐,你们说怎么办?” 云曦低垂眼睫,忽然心中一亮。 她微微一笑,“都别互相指责了,他能带着几个护法压着国师段轻尘,自然有些势力与实力。我有办法能将他与他的党羽一网打尽!” 段奕俯身看着她,她的眸中闪着狡黠。 “曦曦想到什么主意?” “那个传说中的宝藏该开启了!他们——,一定感兴趣!” “曦曦!”段奕的脸色忽然大变,“这个办法,本王不同意!再想其他办法!” “可是段奕,对冥生与他的人来说,只有这个最能吸引他们了,他们这么多年来,追杀我的母亲,到京中寻找我,查找所谓的‘圣姑’不就是为了那批宝藏吗?” “太危险了!”段奕抓着她的肩头,“不行!” “那……”云曦的目光闪了闪,“只是个幌子呢?引得他们出动?咱们带了这么多的人来,还怕捉不住他?” “曦曦——”段奕盯着她的眼,“捉他,我会想办法!不要你操心了!” “段奕……” 第494节 “就这么定了!”段奕没再理会她,而是对青二他们吩咐道,“青二,带上二百人,在梅州城里给本王地毯一般的搜!” “是,主子!” “玄武,朱雀,带上三百人,沿着梅州城外一个一个村子的搜寻!” “是,王爷!” 。 二更天,处于大梁国南地的梅州城,密林较其他的州府都要多。 城池虽然建在较平坦的地方,但通往城门的路两旁,依旧是长满了参天大树。 马车缓缓而行,一前一后各跟着四个骑马的护卫。 马车里,段奕借着夜明珠的光正在看书。 云曦微微阖着眼,坐着一动不动。 段奕朝她脸上看去,一本正经的女人,仿佛老僧坐定。 “还在生气?” “……” “生气多了长皱纹!将来怎么出阁?” “……” “本王不想娶个嬷嬷到王府!” 段奕将她拉在怀里,伸手在她腰间掐了掐。 云曦痒得不行,忍着笑意,低声怒道,“好了!别闹!前后都跟着护卫呢!” 段奕坦然说道,“都隔着十多丈远呢,你只要不是大声叫喊,他们听不见的!” 然后,他依旧揉着她怎么吃也不见多长肉的腰身。 云曦怒:“……” 而这时,她的耳中忽然捕捉到一阵脚步声。 那声音极轻,脚尖全是踏着树叶子在行走! 这人的武功不低! 她低低喊了声,“段奕……” 段奕见神色忽然变了,似乎正在听着车外的声音。 他知道她的耳力较常人听得远,便马上收了手,扶着她肩头低声问道,“怎么啦?听到什么了?” “有人跟在我们的马车附近走,轻功很高,不知是谁。”她道。 同时,她眉尖紧拧。 那人,还在远方时,发出过一声悲切的啸音。 那声啸音,她曾带着段奕第一次进谢家曦园的地道时听过一次。 而那一次,是假顾贵妃西宁月被刺了,段奕受了伤。 那人是谁?怎么会在这里出现了? 忽然,马车最后方的一个护卫“啊——”的惊呼一声。 云曦与段奕同时神色一变。 有人抓了他们的护卫! “保护主子,有刺客!”马车外,青一高喊了一声。 ☆、078章 世上再无琸太子(二)三代赴黄泉 云曦正要探头朝外去看,被段奕伸手一拉摁回了车内。 他沉声说道,“坐着,别动!我去看看!” “一起!”云曦拉着他的胳膊,“你不能总是将我丢下。” “再不听话便点了你的穴位!”段奕不由分手将她拍倒一边,只身跃下马车。 青一看到他走来,忙说道,“主子,罗四被人掳走了!属下派了两人追过去了。” 他的手里正提着剑,打马走到马车的近前来。 “那人的身手很快,属下还没有看清他的脸,他便不见了。”青龙也道。 云曦的四个暗卫,朱雀与玄武正在查冥生,白虎带着梅州的知州去了京城,便只剩了一个青龙跟着。 “那人长什么样?”段奕眯起眼眸,居然出现一个同他不相上下的人来!会是谁? “穿一身墨色的大披风,个子……同主子您一样,欣长身材,但……因为那人将整个头都包着,看不出男女。” 看不出男女……,同他的个子一样? 那么说,就不是冥生了,冥生没有他的个子高。 青一想了想,又忙说道,“对了,他的上半截脸上,戴着一个银色的面具。” 戴银色的面具的人? 段奕蹙起眉来,大梁有这样的人吗? 他的出现,只有曦曦超凡的听力才听到,可见,这人不简单。 “有二人去追就可以了,现在,继续往城里走!要是再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管,当心中了恶人的奸计!罗四学艺不精被人掳走,挨打吃亏了活该!”他恨铁不成钢的怒道。 罗四是这几个护卫中最弱的一个。 青一点点头,“是!” 只掳走一个护卫? 段奕坐进了马车,依旧拧着眉头沉思。 “只有罗四不见了吗?”云曦问道。 段奕点了点头,“是的。” “为什么会掳走一个护卫?还是想从咱们身上发现什么,又担心打不过便掳走一个武功差的护卫?” “罗四最会偷懒,被掳走,让他吃吃苦也好!眼下,你的安全才是最要紧的!” 段奕拍拍了车壁,马车又继续前行。 一行人已经快走到城门前时,忽然,从另一条道上,有人骑马朝他们飞奔而来。 半夜三更单独一人在路上行走,只怕是来者不善。 青一马上警觉起来,手按着腰间的长剑。 其他的人也个个戒备着。 段奕也抓起云曦的手。 反倒是云曦淡淡笑起来,“是熟人,都不用慌!” 夜色太暗,等那骑马的人走到近前,大家这才松了口气。 “林姑娘,怎么是你?”青一笑着问道,“刚才有人将咱们的一个护卫掳走了,大家都紧张着呢。” 林素衣? 林素衣被顾家收为义女的事,随着顾非墨带着人到了梅州,段奕与云曦已经都知道了。 因此,见到是她来了,大家才放下心来。 段奕挑起了车帘朝外看去,只见蒙着面纱的林素衣将马背上的人扔在地上,然后,她也跳下马来。 地上的人顾不上拍身上的灰,一脸愧疚的站着,“主子,曦小姐。” 林素衣指着地上的人道,“他说是你们的护卫,所以我救了他,不过,淑妃却被人劫走了。” 云曦与段奕互相看了一眼,两人一齐走下马车。 “太子已经被抓,太子的几个护卫也全部除了,这是谁劫的她?”云曦诧异地问道。 林素衣抿了抿唇,道,“一个戴银色面具的家伙,二话不说,从我手里抢了人就走了。武功诡异的高,眨眼便不见了。我追了一二里路,愣是没发现踪影。” 云曦眯起眸子,戴面具的人?目的是淑妃,难道是淑妃的同伙? “你们也不用担心,被那食血蛊咬着的人,是没有药解的,淑妃活不过十日,我只是看不到她在我的面前死掉,心中不甘而已。”林素衣走到云曦的面前,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头。 “嗯。”她点了头。 林素衣作为顾家的义女,当然会帮着顾非墨除掉淑妃。 她也相信林素衣不会饶过淑妃,就算被人抢走,也一定是做了手脚。 那天在祭祀山上,林素衣看向淑妃的眼神,几乎是带着拆其骨头的恨意。 段奕一言不发冷沉着脸走到罗四的面前。 罗四揉揉发晕的头,吓得跪下了,“主子。” 被人掳走,但罗四的身上没有伤,这让大家都很意外。 “那个掳走你的人是谁?将你掳走干了些什么?你又说了什么?”段奕厉声地问道。 “主子,属下看不清他的脸,那人戴着面具……,他一直问着关于淑妃的情况,属下发现他听到淑妃的名字就将手指骨节捏得咔嚓响。” 云曦眯起眼,那人有着恨意? 罗四又道,“属下就想着他可能与淑妃有仇,就说了是林姑娘押着淑妃呢。然后……,他就带着属下找到了林姑娘,然后……” “呵,小子,原来是你报的信!”林素衣顿时大怒,抬脚就朝罗四踢了两脚。 罗四哭了起来,“因为他说,不告诉淑妃在哪儿,会回来杀了主子跟曦小姐,属下就……” 林素衣本来怒火冲天,一听这话,只得说道,“算了,为了一个要死的人,害了你们也不值,要抓便抓吧。” 第495节 段奕阴沉着脸盯着罗四,“回城后,两天不准吃东西,蹲马步到天亮!” 罗四松了口气,还好,不是杀他,“是!” 而云曦则是紧拧着眉尖,说道,“我猜,那个人一定与皇上,与宫里的人有仇!” 段奕马上回过头来,“曦曦为什么这么说?” 云曦道,“你还记不记得那一次,我带着你第一次进谢家曦园的地道时?” 段奕点了点头,“记得,怎么啦,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在我们刚刚进入地道后,我便听到了一声啸音,和那个银色面具人刚才发的一声啸音一模一样。而且,那个人一出现,宫中便会有人遭殃。” “……” “去年的那一回,是假贵妃与皇上遇刺了,而今天又是不伤罗四,不伤素衣,却只抢走了一个淑妃,如果是淑妃的人,在看到素衣将淑妃折磨得不成人样时,怎么会不对素衣出手,反而就此走了呢?” “……” “可见,他不是咱们的敌人,而是站在同一方的,与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是想将我们已擒拿的敌人据为己有而已。” 段奕拧着眉尖没有说话。 林素衣看了一眼段奕又看向云曦,忽然一笑。 “丫头,分析的不错。那个面具人抢走淑妃时,我便去追,踩到茅草屋上时,屋顶忽然塌陷,我掉了下去,他还走回来看了我一眼。似乎想拉我上来,但我自己上来了,他却又马上跑掉了。” 众人正在诧异那人会是谁时,被青一派出去的两个护卫也回来了。 “主子,属下们没用,没追上那个人,但,捡到一个东西。不知道有没有用。”其中一人递上一只短箭上来。 另一人说道,“这是属下们去追赶时,他人从他的袖中射出来的。” 双头蛇短箭?云曦与林素衣同时大吃了一惊。 又出现了双头蛇箭! 宫里出现过,她的父母被人刺杀时出现过…… “怎么啦?曦曦?”段奕忙问,马车头的灯笼光,照着她微微泛白的脸色。 林素衣抢先一步将短箭抓在手里。 她颤声问那个护卫,“确定是看清楚了,是那个人射出来的吗?” 护卫答道,“当然不会错了,当时只有他一人!是我们追得紧,他发火了才射出的,我们让过了箭,他趁机跑了。” 云曦发现林素衣整个人都在颤抖,她为什么那么紧张? 林素衣却是二话不说,跳上马背,骑马就朝原路追了过去。 “等我!素衣!”云曦也要追上去,被段奕一把拉住了。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素衣拿走的那只箭,在我父亲的尸体上也出现过,我也想去看个究竟,我要知道我父亲是不是那个面具人杀的!” 杀她父母的那批人中,西宁月死了,淑妃也离死不远了,四个护法只剩了一个冥生,那么,就只剩持有双头蛇箭的人还不知是谁! 段奕朝那两个刚回来的护卫说道,“你们两人,速去跟着林姑娘!” “是,主子!” 两匹马带着两人很快也消失不见了。 段奕将云曦塞进了马车里。 “先回城休息着,这个人既然出现在梅州城,又带着一个半死的淑妃,就不会跑太远,你也不要太操心!” “段奕……。” “我知道你的想法,天亮了再出城也不迟!城外可远比城里危险大。” “……” 云曦知道又一个仇人出现,再无法静下心来。 段奕不想让她在凶险莫测的夜晚再逗留,将她带回了城里的南园。 城里,从守城门的人到街上巡逻的人,都是段奕的人伪装的,相对来说,夜晚的城里比开阔的城外更安全。 …… 林素衣追回到原来的那个农家小院,却根本没有人在。 她屏息听着周围的动静,也是没有声音,惨淡的月色下,小院显得阴森森。 那个人是不是苍离? 会不会是他? 二十年不见,她早已记不起当年他的样子。 不,她是根本就没见过他的容貌!连他的声音也不记得了。 “想不想看看我长得什么样?”那年,他道。 “呵呵——”她骑着马从城门口而过时,他拦在她的马前仰头看向她,漆黑如夜空的眸子里闪着笑意。 一个小毛孩而已。 “姐姐忙着出征呢!自己玩去!” 她当时笑了笑,不屑的从他身边打马而过。 可,如果是他,他为什么到梅州来?会不会破坏非墨的大事? 她有些懊恼,为什么当年,她不留意一下他的身份,以至于到了今天,她对他一无所知而心烦意乱? 很快,段奕派来的两个护卫追上了她。 “林姑娘,王爷让在下们来帮忙。” “好,跟我在这附近搜一下!”她道。 。 淑妃渐渐地醒了过来,原来天已经天亮了。 她望了望四周,发现自己被人扔在一间破旧的柴房里。 昨天晚上,她被人从林素衣的手里救出来。 她以为自己得救了,哪知是出了虎穴,又入狼窝。 那个救她的黑衣面具人比林素衣的手段更凶狠。 到了这里后,面具人提着她的头发就将她往地上一甩。 身子撞在一块大木头上,她差点就此摔死过去,当时心口一疼就吐了一口血。“有人折磨你的身,我要折磨你的心!”他森冷的声音如地狱里的鬼魅,让人不寒而栗。她探头柴屋外看去,发现此时没有面具人的声音。 她松了一口气,便用手掌慢慢地往外爬。 而这时,有两个妇人边走边说话走进一旁的屋子里。 “岚姑,刚才听到村口有人在说书,那故事可吓死我了。”一个老妇说道。 “说书,说的是什么故事?”这是一个年轻的妇人在问。 “说是什么……如果被密林中的一种食血虫子咬着不放,就将几个月大的婴儿杀掉熬成尸油,抹在身上,那虫子就会全部死掉,还可以美容。”老妇道。 “什……什么?”年轻妇人吓得声音都颤抖起来了,“世上哪有这样的事?那说书的人瞎编排的吧?” “不管是不是瞎编,你可得看好你的儿子啊,他才一百天吧?” “嗯,明天就满一百天了。文婆婆,多谢你提醒啊,我天天在屋子里不出门,还不知道外面有这种传说。”年轻妇人哄起了啼哭的孩子。 “你一个逃乱到这里的小媳妇,孤身一人怪可怜的,我不帮你帮谁啊?咱们又是邻居。” 两个妇人又说了一些闲话,年老些的便走了。 婴儿的啼哭声也渐渐地弱下去,似乎是吃着奶睡着了。 而淑妃的心中再无法平静下来。 婴儿的尸油能杀死一直咬着她不放的食血蛊? 真是老天不绝她! 她耐心地等着,一直等到天黑。 万幸的是那个黑衣面具人居然没有再来找她。 淑妃趁着夜色朝那个屋子慢慢的爬去。 牺牲他人,让自己活,她从小便是这么过来的! 她暗藏在冷宫,指使着心腹太监们弄死了一个个后宫女子的孩子,而巩固着自己儿子的地位! 因为她身在冷宫,谁也想不到是她干的。 她又将毒杀皇子的脏水全泼在顾凤的身上,让那个目中无人心高气傲的女人,成为人人口中的妒妇! 保护儿子,杀了顾凤,真是一箭双雕! 淑妃拔下头上的发钗,撬开了屋子上的门轩,又一步一挪地爬到里屋的床边。 月光从小窗子里透进屋里来,照着床上睡得祥和的年轻妇人和孩子。 淑妃没有半丝犹豫,从妇人的怀里抱走了婴儿。 因为担心婴儿醒了会啼哭,她伸手狠狠的掐了下去。 小小的婴儿,哼也没哼一声,就再没有机会睁眼。 她又顺手从桌边拿了一个火镰,以作待会儿的点火用。 年轻妇人带着孩子一人生活,显然是累极了,睡得很死,还不知死神已夺走了自己的儿子。 而淑妃一手抱着婴儿,另一只手在地上匍匐爬行朝外爬去,动作都比来时轻快了许多。 她没有回到柴草屋,而是一步一步的朝屋子后面的小山爬去,那里,隐蔽! 一直爬到了天亮,她找了一处避风的地方,找了些干柴,开始——炼尸油。 火苗已将婴儿整个儿包了起来,一直恶心的臭味飘散在清晨的山林。 第496节 而这时,山下渐渐传来一个妇人的哭声,“你在哪儿……,宝儿……” 淑妃吓得拼命去扑那堆火。 但,那妇人来得很快,站在山坡上正好看到她在扑打着火堆,而火堆里正烧着一团东西。 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响起,那个被人喊作岚姑的年轻妇人,如疯了一样冲下山坡下。 她赤手拔开火堆,将那已烧得半焦的死婴抱在怀里。 “还我儿子命来,你这个偷我儿子的贱婆子——” 她如疯了一样,揪起淑妃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淑妃则忙说道,“你儿子不是我杀的,他已经死了,我是好心想烧了,传说,婴儿肉身不能入土,只能是灰烬这是京中规矩……我不知道你们的习俗,我……你冤枉我了!你看,我都没有腿呢,我怎么去偷了你儿子来害?” “那我儿子是谁害的——,啊——”年轻妇人大哭起来。 “谢云岚,你儿子是她杀的,她在撒谎!”山坡上,有人说道。 两人同时朝上面看去。 云曦与段奕正站在山坡上看着她们。 晨曦中,云曦的墨发半散半束,着一身浅紫色的衣衫,没有任何装饰口,清丽素雅,段奕侧是一身玉白长衫,外罩浅绯色披风。 两人的身后是苍翠的青竹,仿佛从画上走下的一双璧人, 年轻的妇人脸色苍白,死死的盯着谢云曦。 “你是来看我的笑话的?”谢云岚冷笑起来。 眉眼还是同去年时一样,只是略显苍白,身子也瘦了不少,穿着打着补丁的衣裙,显然吃了不少苦。 也算是她之前害死谢婉的报应了。 不过,她不是给了谢云岚五百两银子吗?怎么还过得这么凄惨? “我,我是来告诉你,你面前这个婆子是淑妃,是南宫辰——也就是现在太子的生母!她——害死了你的儿子!” 谢云岚赫然看向淑妃。 眼底闪着滔天怒火,她抬起脚来又是一阵狠狠的踢踹,“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过得这么惨,都是你儿子害的,他居然当了太子了,他……哈哈哈……,” 淑妃被会武的林素衣整得无法动,但却不怕这个同她一样是个弱女子的谢云岚,她咬着牙拽起谢云岚的裙子,两人在山坡下厮打起来。 “那你该去找太子,找本宫干什么?” 云曦冷笑一声,“为什么不找你?淑妃,明明是杀了那孩子,却死不承认!但殊不知,早已留下了证据,你脚边上的那个火镰,可不是你的吧?” 一句提醒了谢云岚,她扭头看去,正是她屋里的火镰,火镰能被淑妃偷出来,那么,孩子也一定是她偷的。 谢云岚更加疯狂了,“你还我儿子命来,你这个恶婆子,你不得好死!” 淑妃身了又挨了两下,恶狠狠的看向云曦,“贱丫头,你敢诬陷本宫,你不得好死!”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不怕你的诅咒。”云曦的唇角浮着森然的笑意,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淑妃,我曾诅咒过南宫辰也就是当今的太子永远子嗣,果然,他被仇家下了毒,太子府里那么多的姬妾,都没一个怀上孩子,而当初的晋王世子妃怀了他的孩子,却被你活活掐死了!” “什……什么?”淑妃吓得怔住,她掐死了自己的唯一的孙子? “你害了他……是你害死了他,他今天才一百天啊……”谢云岚的脚一刻不停的踢在淑妃的身上。 淑妃望着那团被她掐死又烧得半焦的小小的一团上面,整个人如被抽去了灵魂。 忽然,有声音传来,“这滋味可好受?心痛与身痛,哪个更痛?淑妃?害人丢了儿子,自己孙子被自己亲手害死!这叫因果报应!哈哈哈——” 云曦与段奕同时朝前面看去,从他们前面的一株大树上正跃下一个人来。 黑色的披风,脸上戴着银色的面具。 段奕忙将云曦护在身后,俊眉微挑,清冷的问道,“阁下是谁?” 看他的衣着,正是昨晚上大家口里说的面具人。 云曦也眯起眸子看向那人,听他的语气,这出淑妃害死自己孙子的戏码是他的手笔,否则,一个断了腿的淑妃,哪会这么巧的遇上隐居的谢云岚? 那个人将段奕与云曦直接忽视,而是一直盯着淑妃在看。 淑妃的眼神空洞起来,口鼻处已开始出血,而谢云岚扔是不知疲倦的踢打着她。 面具人轻笑一声,转身便走。 “你便是双头蛇箭的主人?”云曦盯着那人问道。“元康十五年十二月三日,你有没有去过梁过国地?” “双头蛇箭的主人正是某,但某,从未去过梁国北地。”说完,他纵身一跃,身影子消失在竹林里。 段奕喊了声,“青一吟雪,护着小姐。”然后飞快地追了上去。 云曦也想去追,奈何她近距离的移动脚步能做到比旁人快,但远距离的追人,她就做不到,只好放弃。 而她,看着面具人消失的方向微微拧眉。 他没有去梁国北地?是他在撒谎,还是有人拿了他的东西四处抛洒来陷害他? 吟雪与青一从竹林中走过来。 吟雪这时说道,“小主,自有王爷去追那人,小主不要担心。” 她点了点头,看着山坡下,整个人已被疯狂的谢云岚踢打得死了一堆肉泥而彻底魂归的淑妃,她默然的转身往山下走。 她没有想到淑妃居然是这种死法,居然有人这么恨她! 亲手杀了自己的孙子,这该是多么剐心的痛,所以,她才没有同谢云岚继续的厮打,而是任由其将她打死。 “谢云曦!”谢云岚从山坡下面爬了上来,追上云曦。“看在你我同是一个父亲的份上——” 云曦回过身来,同一个父亲? 她觉得听着讽刺,谢云岚当初可从没将她当成她的妹妹。 不过,这都成了过去,那些蔑视,陷害她的人,一个一个都下了地狱。 吟雪眯起眼护在云曦的一旁。 谢云岚的怀里抱着那个死婴,脸色苍白,而双眼血红,身子在不住的发抖。 “那个人在哪儿!我要亲手杀了他!” 云曦的眸光动了动,往她怀里的婴儿看了一眼,“好,我带你去,也帮你杀了他!” 。 京中,帝寰宫里。 元武帝盯着桌案上的一堆奏折惊骇不已。 “这不可,太子不可能反!” “皇上,事实如此啊!老臣正是被太子赶了出来,太子关押了老臣的亲人,还扬言要杀了老臣,要不是有位壮士一路护着,老臣早已见先皇了!”梅州知州跪在地上大哭着。 顾太师上前一步说道,“皇上,据梅州以北各州府报来的加急信,太子确实起兵了。已经有三个州府被太子的兵占了。每个城池的周围都围着太子的兵马!他们进了城,捆了三个知州,杀了城门守将!” 正说着,又有太监来报,“皇上,八百里加急密报!” “宣!” 密报呈上——永州知州被软禁,太子的部下刘庄替代了知州知州! “报——” “宣——” “皇上,康宁郡——” “啪——” 元武帝的脸色铁青,不—— 他不相信,但事实摆在眼前,太子确实反了! 因为淑妃也不见了,而且,除了上次在太子府搜出的一枚玉玺外,有仆人揭发,太子府的地下室里,藏着许多南诏的书册,与龙袍! 太子府发现龙袍的事,被他杀了举报者瞒了下去,因为太子不在府上,有可能是陷害。 但,现在各州府都来急报,太子起兵了,这么重大的事,不可能做假! 难怪淑妃认识南诏文字,她居然是南诏人! 该死的贱女人! 全都骗了他! 南诏人,杀他母亲,杀他外祖一家三百多口人!仇恨不共戴天! 他怎么会要一个南诏女人生的儿子继承皇位? “传旨——” …… 梅州城外的密林里。 小山坡下,段琸听到脚步声停在他的面前,不走了,便微微睁开眼来。 “尊贵的太子殿下,接旨!”顾非墨晃了晃手里的圣旨,呵呵一笑,“哦不,这圣旨是传给小爷的,要小爷全力缉拿废太子段琸!” 段琸双眼一眯,死死的盯着顾非墨。 “不相信?自己看!”顾非墨将圣旨扔到段琸的面前,冷笑着走开,“慢慢看,这个,送你了!” 废太子?段琸盯着顾非墨走远的背影,咬牙冷笑,顾非墨,他下了地狱也不会放过他—— “那就是南宫辰?哈哈哈——”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山坡上面传来。 蓬头垢面的脸,只有一双眼睛还算有神,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沾着黄黑的泥垢,身上破旧的衣衫上,糊着血渍,泥垢,尘土。 女乞丐? 他扬了扬眉? 那女人三两步冲到他的面前。 因为他是半躺在地上,她也一屁股的坐下来。 “你是南宫辰?”她疑惑的看着他。 “她是!”云曦站在山坡上,朝下面的她说道,“谢云岚,他只是换了张脸而已!” 第497节 谢云岚? 段琸眯起眸子打量起面前的脏女人,细细看去,还真有几分像,但,变得太多了! 这哪里是当年那风姿旖旎高贵可人的谢家大小姐? 十足的乞丐婆子。 段琸厌恶的皱了皱眉。 谢云岚忽然扯起他左脸颊上的头发,唇角颤了颤,继而又哈哈哈笑起来。 只是那笑容太过凄然,眼中的泪水也是哗哗而落。 “南宫辰,果然是你啊,这削了耳垂的耳朵,天下可只有你有!你这个过河就拆桥,喜新就厌旧的负心汉!一定不得好死!看看这是什么?” 她将怀里一团焦糊不成型的肉团塞到他的怀里。 段琸的眉尖颤了颤。 “他今天正好一百天!南宫辰,他是你儿子!可是——就在今天一大早,被你的母亲淑妃娘娘给亲手掐死了,然后再点着火焚烧!” 段琸赫然看向谢云岚,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他都死了,你还活着干什么?你去啊,你去陪他!他一个人一定害怕——南宫辰,你去地狱里陪他——,淑妃已经去了,你也快去!你们一家三代,黄泉路上,倒也不孤单!哈哈哈——” 谢云岚惨然的笑着,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柄匕首,猛地朝他心口刺去。 而且,她怕他一时死不了,又狠狠地绞了绞。 本来就身受重伤而动弹不了的他,马上大吐一口血来,神思也开始模糊—— 他不经意地望向山坡上,那里站着一个人。 那人对他嘲讽一笑,转身离去。 一身紫衣翩翩,如开在春日的紫玉兰。 ☆、079章 她是妖女 谢云岚累得瘫坐在地上。 而这时,她发现段琸的目光,至死都一直望着云曦的方向时,更是怒从心来。 “谢云曦你这个贱人——,我不会放过你……我早就发现他喜欢你,你这个挑拨离间——,啊——” 她正要往山坡上跑,却被人拽了回去。 一只手硬生生的插进了她的肚子里,将一大块肉抓了下来,露出里面的脏腑,鲜血淋淋,触目惊心! “你……诈死……”谢云岚又惊又怒。 段琸却不放过她,生生用手撕着她的肉,一脸狰狞。 “你敢诬陷她?毁她清白?找死!……我从来就没喜欢过你……,我一直喜欢她,曦曦便是婉婉,……是你害死了她,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谢云岚疼得几乎要晕过去了。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撕心裂肺地哀嚎起来。 “从她死,我便想杀了你,你却狡猾地逃掉了!今日又落在我的手里,我怎能放过你——” “……”谢云岚疼得一张脸都扭曲起来。 “我喜欢的女人,也只有我来羞辱,……你又算什么东西?”段琸被她刺了几刀也是渐渐地体力不支,但仍咬着牙坚持着。 “……” “你毁她前世还想毁她今生?你简直是痴心妄想!你去死吧,贱人——” 他的一只手指扎进了谢云岚的咽喉,而谢云岚也森然一笑拔下头上的一只铜钗扎了他的咽喉。 “啊——” “呃——” 一声尖叫与一声低哼同时响起。 两人不再纠缠,却互相死死地抓着对方目光森然地盯着对方,都是一脸恨不得弄死对方的表情。 云曦听到声音从营帐那里走了过来。 她一脸惊愕地看着山坡下的那对男女,但旋即,她的唇角浮起了讽笑。 去年最后看到那二人胶缠在一起时,是在她的筱园。 屋外寒风瑟瑟,屋内春意盎然,画面香艳。 隔着薄如轻纱的帐子,男人女人的低哼声从里面时时传来,两具白花花的肉体在床榻上翻滚,床上挂帐子的金钩被摇晃得叮当作响。 ——“我比她如何?”那天,谢云岚曾巧笑问着那个男人。 ——“她是个木头人,不懂风月。”男人笑道。 ——“可你要娶她。” ——“父母之命而已,谁规定男人只能娶一个?她是我带到外面装样子的,而你,是要在床上的……” ——“咯咯……” …… “小主,两个都死了!”吟雪厌恶的看着山坡下的男女,说道。 “派人将他们一家三口装敛起来,要装在一个棺柩里。他们生前喜欢纠缠,死后就让他们在一起,是互相爱着也好,互相恨着也罢,让他们永世的纠缠下去!不要再骚扰他人!” 吟雪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是,小主,奴婢这就去准备去。” 。 次日,云曦走进了段奕的营帐。 青一正守在里面。 “王爷还没有回来吗?”云曦微微蹙眉。 “还没有……,不过小姐也不用担心,王爷身边有人跟着呢!” 跟着也是帮不了什么忙,高手对决,护卫能起什么作用? 只怕早就被甩得老远了。 段奕追那个面具人居然追了两天都没回,顾非墨都收到京中的讨伐圣旨了,居然还没有他的消息。 她心中不免有些担忧起来。 段奕的武功也渐渐的恢复了,能让他追这么久的人,只有当年段轻尘的师父南诏老国师。 那么说,面具人的本事,一定不在段奕之下,那究竟是个什么人? 云曦没再说话,而是转身走出了营帐,到路口那儿等着。 她坐在一株大橡树下的石头上,眯着眼沉思。 那个银色面具人说的话十分坦然也不像是假话,可,为什么这么多的地方都出现了那种短箭呢? “云曦——”顾非墨从远处走过来,见她正看向前方的小路微微蹙眉,不禁问道,“你怎么坐在这里?” “嗯。”她站起身来,抬头看了他一眼,“那谢云岚手里的刀子,是不是你让人塞给她的?” 她也记得谢云岚的手中没有刀,否则,在杀淑妃时就不是用脚踢而累得她差点虚脱,而是直接一刀结果性命! 而当时,顾非墨的护卫阮七同谢云岚说了几句话。 “你不觉得让他们相爱相杀更有趣?贱女配渣男,天设一双!我这是成全他们!”他漂亮的剑眉扬了扬,讥讽一笑。 云曦却是微微蹙起眉尖,“段琸与谢家大小姐两人都死了,皇上要你缉拿太子,但太子却是一个尸体了,会不会对你有麻烦?” 虽然,她也想着让段琸马上死掉,但至少是进了京后。 元武帝的判决圣旨扔下来,扔到他的面前,那才是真正的嘲讽。 她将谢云岚带来看段琸,便是想狠狠地羞辱一下谢云岚,她从谢婉手里使计抢来的男子,结局竟是这般狼狈! 而他的母亲杀死他的儿子,他该是活得多么的失败! 顾非墨见她眸中闪着担忧,不禁又笑起来。 “你真是多心了,抓贼,那贼却凶狠异常,若是不反抗不还击,正方一方反而会死。你说,该怎么办?” “当然杀了贼子自保!” 他走到那块她坐过的山石上坐下,扬眉笑起来,“不是挺聪明的女人吗?怎么还想不明白?太子便是那个凶狠反抗的贼!本公子为了抓他,失手之下,杀了!” “可他必竟是太子!身份不同,皇上如果反问……”她没想到谢云岚居然真杀了段琸。 “杞人忧天!”顾非墨冷呵一声,“我们顾家既然敢反他,敢抓他,就没想让他活着,让他死在自己玩弄过的女人手里,老天也算是给了个报应!” 这次出兵,段奕说,其实,段琸带出的兵大部分是当初顾凤的兵。 是顾非墨找出了当年的老将,暗中调换了,所以,若是一起兵,太子便会被架空。 但,那些老将都一直在西山军中,为什么这次才全部出现?为什么不在太子夺了他的权的时候,策反呢? “顾非墨,太子的兵,你是怎么调动的?”她好奇地问道。 段奕的金龙令只能调三万,而且,也不可能在太子点的兵中全部用上那些人,也只是一小部分而已。 因为段琸也特意的点名了一些他自己的人。 “因为,我姐姐回来了。是她找到了她当年的部下。”他道。 云曦眨眨眼,顾凤来了?什么意思? “你说的是什么意?什么叫永贞皇后来了?” “素衣便是我姐姐,顾凤的再生!” “素衣是永贞皇后?” 云曦惊在当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再生?同她一样? 第498节 带着怨恨的魂魄久久不散,之后,借着他人的身体而重生了! 她前思后想了一会儿,心中的一些疑团也渐渐地解开。 难怪林素衣对京中的路线无比的熟悉,也难怪死追着顾非墨不放。 也难怪对淑妃仇深似海。 而且,她在状元的选拔上,动了大手脚。 除了谢枫一人外,其他一些与太子走得近的人,都被她动过了。 要么得了最末的名次,要么是被林素衣使计早早的就提前出局了。 以至于这回太子带兵出征,选的将领都是一些军中的年长者,且是中立的没什么能力一直混着军饷的人。 因为,他找不到能力强的心腹! 而顾凤的回来,可不仅仅是杀一个太子一个淑妃这么简单了。 再加上段奕一直在怀疑着先皇的死与元武帝有关,那么这二人联手,元武帝的皇位可就岌岌可危了。 但那又是个狡猾的人,假贵妃西宁月在他身边不住的加害他,他居然都没有死掉,可见,他也不是个弱者! …… 绵绵九姑山一带的一座荒山上。 黑衣面具人拂了拂袖子,走到一块大石头上面坐下。 他朝离着他十来丈远的段奕说道,“真不错,一如当年的某。恒心可佳!可是,你是追不上某的,而且,你现在有任务在身吧?何必将时间浪费在某的身上?” 段奕立在山石下,清冷地说道,“摘下你的面具来,你到底是什么人?” “本人的脸,你不配看见,我只给一个人看——!虽然大家都说她死了,但我相信,她还活着,我等着她揭开我的面具!” 段奕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继续问道,“宫中淑妃的琉璃宫里,出现过你的双头蛇短箭,是不是你放在那里的!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呵——,本人最是厌恶那里,所以还没有去过!又怎么会丢下短箭在宫里?不过,我迟早有一日会踏平那里!” 段奕的眉梢一扬,暗自冷嗤,踏平那里?这人口气倒是不小! 面具人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昨天那个小丫头来问某的时候,某也已经说过,梁国的哪个地方,某都有办法进,皇宫也不例外,但某不屑做阴事!做了便做了,不会不承认!” “……” “你也不要将时间浪费在本人的身上,如果你真的很闲,就一路跟着吧!某的下一个地方是京城!有个老朋友很想会会了,哈哈哈——” 他大笑一声,脚尖一点,已跳下山石,很快便消失在一片灌木林里。 段奕没有再追上去,而是转身朝梅州城而去,那里的确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 他离开之前,早已对部下们作了详细的吩咐,一直围兵京城,不是一件难事。 。 又到了傍晚,云曦又走到路口,前方依旧没有任何人走来,她一阵失望。 正当她要转身离开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有人施展轻功由远而近的飞快跃来。 不多时,那人到了近前。 “夫人在等为夫?”段奕走过来伸手揉了揉她的脸颊。 云曦挥开他的手,嗔道,“林子里那么多的人!” “那就……到营帐里说!” 两人相携而行。 “小奕!”有人在后面喊道。 段奕一怔,忙回过头来。 脸上蒙着面纱的林素衣神色倦怠的走来,朝段奕招了招手,“那个面具人你追到了吗?” 云曦看向林素衣,眯起眼眸,想象着传说中一身墨裙只身一人闯入西戎救夫君元武帝的那个风华女子。 她虽然神色疲惫,但一双眸子看人时却依旧锐利。 小奕?段奕也惊讶的看向她。 林素衣见二人一脸吃惊的模样,讪讪一笑,“王爷,云曦,你们知道面具人的真实身份了吗?” 段奕摇摇头,“没有,那个人,说是不久就会去京城。” “看他的身手也快,再跟着追下去,也浪费时间耽误正事,你做的对。”林素衣摆摆手,有些失落的走开了。 “小奕——,她居然叫本王小奕!”段奕眯起眸子,盯着林素衣走远的身影喃喃说道。 等林素衣的身影彻底消失,云曦这时说道,“段奕,林素衣的身份可不简单,你猜猜她是谁?” “是谁?” “顾凤!” “是——她?”段奕也是大吃了一惊,难怪她叫他小奕。 当年,他与顾非墨可只是顾凤眼里的小毛孩。 …… 在天黑前,段奕带着云曦回到了梅州城的南园。 守在宅中的吟霜早已让人备好了洗浴水和晚饭。 段奕沐浴后,换了身家常衫坐到桌边。 桌上早已摆好了一桌子的丰盛饭菜,但云曦却心不在焉地拿着筷子在碗里戳点着。 段奕挑了挑眉,笑道,“怎么啦?曦曦有心事?” “我在想那双头蛇箭的事。你说,面具人不承认他去过黑水岭,也不承认去过淑妃的琉璃宫里丢下过他的短箭,那么,又会是谁干的?” “……” “西宁月说不是自己,淑妃也不承认,那又会是谁?” “先吃饭,再想事!”他捏了捏她的脸,笑道,“我昨天不在,你的脸都瘦了,我来猜猜看,你是不是想我想的?” 云曦怒目,“没有!” 她愤恨地咬牙,段奕越来越喜欢逗她了。 她明明是吃不惯吟霜做的菜而饿瘦的。 不过,她真的没味口,吟霜的厨艺太差了,可看到段奕在外奔波两天一夜,她又说不出口让他下厨。 她拿着碗勉为其难的拔着饭,吃了两口强行吞下去,心中怒道,吟霜这丫头煮饭不放水的吗?这么硬! 她只好吃菜,可一口菜入口,马上就难受的皱起眉头来,忍了忍还是吞了下去。 被段奕发现,又得自己下厨。 但她心中早恨得不行,该死的吟霜,这是盐大减价,买多了吗,咸得都呛喉咙了。 她慌忙喝了一大口水,才舒服下来。 段奕看了她一眼,眸光闪了闪,忽然说道,“我想到了一个新的菜式烧法,现在就去做出来,看看好不好吃,曦曦先不要吃,等着。” 云曦从碗口上抬起头来,段奕已走出去了。 新的菜式,那她等着好了。 而园子一角,吟雪正低声地喝斥着吟霜,“你做死啊,将饭菜烧得那么难吃?看王爷不罚你!曦小姐都饿瘦了。” “你懂什么?”吟霜朝她翻了个白眼,“你没发现,前几天曦小姐还对王爷因为瞒着她一些事情而动怒呢,吃了几天王爷做的饭菜后,两人不又是恩爱如初了?” 吟雪:“……” “王爷将曦小姐的胃抓住了,曦小姐就离不开王爷了。” 吟霜嘿嘿一笑,“所以,我要继续将饭做成夹生的!” “主意倒是不错!真不愧是阁主的人!面善心黑!”头顶上,一个声音冷沉沉的说道。 两个丫头同时吓了一大跳,“王……王爷。” “吟霜,米,菜,限你在半柱香的时间里洗干净!否则,马上回到阁主那里去!” “是!”吟霜吓得拔腿就跑掉了。 吟雪讪讪一笑,说道,“奴婢给曦小姐冲茶水去!”然后,也一溜烟地跑掉了。 段奕黑沉着脸,如何哄着曦曦,还用两丫头教? 。 屋子里,云曦歪在小榻上,才翻了几页书,段奕果然端着四菜一汤走进来。 闻到菜香味,她的口中口水都多起来,两眼闪着光,扔掉书就跑到桌边坐下,抓起筷子就夹了菜往嘴里送。 “味道怎么样?” “……还用说?”云曦的嘴里咬着一口菜含糊不清地说道。 。 吃饱喝足了,段奕的目光便深深盯着她。 云曦眨眨眼,“怎么啦?” 段奕蹙着眉,“我那边的屋子漏水了,床是湿的。” 云曦:“……” 她的目光闪了闪,饭是生的,菜是咸的,段奕的床是湿的,她怎么觉得有什么不对呢? “吟雪!”她咬着牙喊道。 外间屋子,吟雪正端着烛台走来,吓得转身跑掉了。 “吟霜——” 吟霜洗完菜就没来后园。 “曦曦——”段奕目光沉沉盯着她。 第499节 她纠结了一会儿,又不是没在一张床上睡过,都圆过房了,还计较什么? “那……” 她正要说话,忽然神色一变,飞快地朝外跑去。 “曦曦——”又想跑掉! 云曦的脚步却不停,一直跑出后园。 而这时,暗中守着宅子的青龙也跑了过来。 “小主,外面有人闹事,你还是不要到前院去。” “怎么回事?”段奕也跟着走了过来。 前院那里,已经能隐隐地听到有不少人在大声地吵嚷着。 青龙说道,“不少人在喊着,说小主是……是妖女!会给南诏灵族人带来灾乱,说小主不是处子!而圣主是要处子之身的女子。” ☆、080章 抓内鬼 云曦命人关紧院门。 段奕也吩咐着青一调增人手过来暗中护着南园。 霎时,南园里的气氛一片紧张。 段奕抓着云曦的手往后园走。 “不用害怕,不过是一些平民而已,闹不大的。要是真敢闯进来,咱们就换个地方住着。” “……” “梅州城,本王一定要将他拿下!大不了,将那五万人马,安在这里!看他们还怎么闹事!” 五万兵马管着十万平民,的确是闹不了事,但,这却是暴政执法。 是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这么做! 云曦抿着唇,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南诏灵族人一直追着她不放,要除,也得想个两全的点子。 她一人活着两人的命,她绝对不甘心让那些疯狂的南诏人夺她的命。 斩草就要除根,光杀了几个护法,还远远不够!还会有其他的人站出来! 她与段奕都是隐着身份,虽然莫名被段轻尘扣了个圣主的帽子,但也没有对仆人们讲,这是谁透出的消息? 这个坏她事的人,一定得除! 。 而南园的宅子门口,化妆成普通梅州人的青一与几个青隐卫一齐跑了过来。 “出事了!出事了——你们还在这里做什么?” 他边跑边喊。 那些围着南园叫骂的南诏遗民纷纷朝他看,“出什么事了?” “祭祀山出现了祥瑞图!龙蛇相斗,蛇已经打败了龙!” “哦,有这么回事?”一众人纷纷问道。 南诏灵族人一直将多脚蛇当成他们的神灵真身,而大梁则是以龙身为祥瑞图。 南诏人又一向厌恶灭了他们国的大梁人,蛇打败龙,这可是好兆头! “你们看看就知道了。”青一说道。 “看看去——”一众人呼啦着跑走了。 青一扯了扯唇,真是好骗! 谢甜师祖的法子一定会让那些人看得目瞪口呆。 居然能在一块大石头上射出一条蛇一条龙的影子来,而且,还在争斗,真是奇妙。 他挠挠头,不知道明天能不能也将这些人骗倒! 不过,总算是安静了。 。 云曦与段奕走进后园的屋子,无事人一般地坐着翻着书看。 而云曦则悄悄地观察着身边仆人。 两个侍女这回不敢跑掉。 吟雪站在一旁为云曦与段奕添着茶水。 吟霜则是站在门口听差,时不时朝外面看去一眼。 前院的叫喊声渐渐的听不见了,段奕刚才吩咐了青一出去,一定是想着法子将那些人驱散了。 云曦低垂着眼睫,放下茶碗朝外面喊道,“吟霜,关园门吧,已经二更了。你们也下去休息去。” 吟霜应了一声,“是。” 吟雪也朝她福了一福,两个丫头都各自退下了。 屋子里只剩了云曦与段奕。 云曦放下手里的书,蹙眉看着与她隔着一张桌子而坐的段奕。 灯光下,他着一身玉色家常衫,眉目温和。 她以前一直想不通,明明两人已经很亲近了,他却非要装个禁欲老僧的拒绝她,就算是睡在一张床上,也是什么也不会发生。 让她很是不解。 而且,端木舅舅也不同意她早早嫁人。 到了这梅州城的南诏国旧地,她才终于明白,她的身世,便是个隐藏的祸根。 就算她将段轻暖,淑妃找来顶替去死,但,谁能保证还会不会有人知道她的身世?而挑起疯狂的南诏灵族人来迫害她? 就像现在这样被人困在屋里? 处子之身!终身不得婚配! 终身奉献族人,谁娶她,那人也会受到牵连。 一如当年追杀她不听族规的母亲? “曦曦,刚才你为什么不让我来查几个仆人?” “嘘——”她伸手制止他说话。 隐隐约约间,有两人在说话。 南园后面的一棵树下,站着一男一女。 “甜甜,夜深人静,打搅人家睡觉可不好。”这是端木斐的声音。 一身雪白衣衫温文尔雅的端木斐,正被谢甜拽着。 “夜是深夜,却不是静夜,刚才,你没听见宅子前面那么多的人在吵吗?也许还会来,端木斐,要不,咱俩一起杀了那些人?”谢甜拢了拢了袖子说道。 “我早跟你说过,不要插手这件事情!你看你,曦曦现在就遇到麻烦了。”端木斐半是责怪半是无奈的说道。 “我倒要看看是敢阻拦他们!迂腐愚昧的人类!”谢甜呵呵了一声。“居然要人奉献什么神灵一生!” 端木斐微微一叹。 “南诏灵族的古老祭祀里,有专门献身族人平安的圣姑,还有引着他们走向平安幸福的圣主,都不得成婚!” “这是什么狗屁规矩?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谢甜愤愤然地撸了撸袖子,“老娘宰了那个定规矩的人!” “规矩已经延续了一千多年,已经深深地植入了灵族人的灵魂,你要杀谁?” 谢甜呼吸一窒,“……” “杀所有人吗?南诏国九层以上是灵族人,梅州城里,灵族人也是占了八九层以上,你能全杀?” 谢甜哼了一声,“那就让曦曦逃走吧!离开这梅州城,曦曦马上就是奕王妃了,小奕儿连他老婆都护不住,那王爷不当也罢!老娘还会抽他屁股。哎,端木斐,你去哪儿?不去看他们两人了?” “去祭祀山!看看你的那个法子是不是将吵嚷的人给拖住了……” “一起去!”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 。 “曦曦?”段奕忽然喊道,他已合上书册,微微挑眉,“在想什么?” “段奕——”云曦收回心神看向他。 “嗯?” 她心中忽然升起悲凉,假若他们制服不了那些疯狂的灵族人—— 她的将来便是端木雅的下场。 而段奕—— 他其实可以不用娶她。 段奕发现她的脸色忽然变了,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搂着她,温柔说道,“刚才不是说不怕吗?怎么吓得脸都白了?” 她看他一眼,屏息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确认屋外的仆人们都走得远了后,这才对段奕说道,“我要出去一趟。” “嗯?这么晚了,你要去哪?不行!” “揪出那个吃里爬外的奸细来!” 段奕的脸色一沉,“乖乖的在屋里待着,哪里也不要去!外面的事,自有你相公!” “可是段奕,我已经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第500节 “那也不行!”段奕不理会她,“再不听话,封了你的穴!” 云曦“……” 段奕叫出青龙,“守着小姐!” “是!”青龙看了一眼云曦。 云曦黑着脸,她明明想了个好办法。 。 段奕穿了身夜行衣,只身一人出了南园。 他朝门口那群叫嚷的人看了一眼,眼底透出阵阵杀意来。 但很快,他没有做过多的停留,离开了这里。 不多时,段奕便到了一处小宅的门前停下了。 他扣了扣门,院门打开来,里面的人见到他大吃了一惊。 “王爷,您怎么来了?”开门的正是赵胜。 赵胜本来是跟着顾非墨看守着段琸,但段琸已死,他便来了城里在段奕的手里当差。 “跟本王来,顺便带上十个人来。” 赵胜眨眨眼,王爷的人手不够吗?到他这里借人? “快点!” “是!” 赵胜从屋里叫了十个人出来,悄悄跟上段奕。 走了几条巷子,到了一处地方——一间荒废的宅子。 段奕的手里捏着夜明珠在前面照着路,赵胜几人不明所以的跟着。 一行人进了内园。 “挖开这里。”段奕指着屋子正中间说道。 “是!”赵胜应道,同时朝身边的两人招手,“快行动。” 很快,地砖被撬开,露出几个箱子来,段奕打开一只箱子,霎时一片亮闪闪。 赵胜的眼睛一亮,好多元宝! “这些给你们!”段奕道。 赵胜心中大喜,王爷果然比顾公子豪爽,一见面就是五箱元宝。 “谢王爷!”赵胜几人大喜,两人一组的去抬箱子。 哪知段奕只从箱子里捡出十一个最小的银锭,一人发了一个,“这是赏你们的,其他的另有用处!” 赵胜:“……”才十两银子?空欢喜了。 “不过,办好这件差事,可以赏你们一人一百两!”段奕又道。 赵胜几人心中又是一跳,王爷您说话一次说完好吧! “是,王爷!” “在这梅州城,你们见了本王,还是叫南凌公子为好!” “明白!”赵胜点头,虽然没得一箱元宝,有一百两也不错。“王……啊不,公子,这银子拿去做什么?” 粗略数数,有几万两的样子。 段奕道,“你们这么做……” 赵胜听后顿时傻眼,“为什么啊,王爷,那些人可没一个好的。” “就这么定了!这叫收买人心!” 赵胜只觉得浑身肉疼,这么多银子就这么扔了? …… 等段奕走后,云曦马上来到仆人们住的厢房。 吟霜正端着水去洗漱,见到她忙放下盆走到她的面前。 “小主,还没睡呢?” 云曦朝她身后的屋子看了看,招手将她叫到暗处。 “我怀疑是吟雪告的密,你要小心的留意她。”吟霜吃了一惊,点了点头,“是,小主,奴婢明白。” “不过,我信任你,你可不要对吟雪说!” “是,小主!” 等着吟霜去洗漱去了,她又悄悄喊出吟雪,“吟霜这几日行动诡异,你得留意着。” 吟雪也吓了一跳,“居然是她?小主放心,奴婢会盯着她的。” 她又用同样的法子将其他的仆人一一叫到无人的地方,指出与他们一同当差的人可疑。 这样,让他们互相监督着,如果真有人背叛,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人发现。 内奸?她眯了眯眼,前世死在内奸的手里,这一世她怎么可能蠢死? 等着仆人们都安睡下来,云曦也穿了一身夜行衣悄悄地出了南园。 青龙一脸苦相的跟着她的后面,“小主——” “嘘——别说话,否则,不准你跟着!”云曦横了他一眼。 所谓,谣言止于智者。 别人造谣,她便毁坏谣言! 因为不知道告密的人究竟是谁,她只带了青龙,没有叫两个侍女,更没有惊动南园中的其他仆人。 四个护卫还并不知道她与段奕已经圆房的事,其他的三人都有任务在身,目前只有一个青龙跟在她的身边。 “是!”青龙不敢大声说话,悄悄地跟着她。“小主要去哪儿?” “跟着就是了!” 她带着青龙找到了一间父亲早些年开的药房。 因为为了除掉那个冥生,她使了栽赃计,让药铺的人卷起药材跑走了。 但也并不是全部运走,而是藏了起来。 她找到离着南园最近的一家铺子。 “小主,您到这里找什么?”青龙见她正拿眼四处瞧着,便不解的问道。 云曦没说话,而是眯起眼在后堂的库房里寻着机关。 果然,在一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刻着言字的砖石。 她取下绑在小腿上的匕首用力一撬,砖石弹起,露出一个洞来。 青龙的手里捏着夜明珠,他伸头朝下面看去。 “咦?这里居然还藏着东西!是……药材?” “快取出来带走!”云曦从怀里抖开一布铺在地上。 “是!”青龙将手伸到洞里搬着一个一个坛子来,“小主找这些药材做什么?白天来不行吗?非得大半夜的来?要是王爷知道你不见了,又得数落属下了。” “这个地方他找不到,再说了,时间也紧,一定要赶到天亮前带着!” 屋外,已听得到鸡叫声了。 青龙加快了速度。五个大坛子全部取了出来。 云曦自己搬了一个,青龙肩膀上左右两边各扛了两个。 两人很快离开了这里,趁着夜色往祭祀山而来。 山上静悄悄地,一个时辰前,这里还喧闹一片,一群南诏遗民看那龙蛇相斗看得分外起劲,一直到光影消失才散去。 云曦与青龙刚刚走到山上,便被人拦住了,“什么人?” 有人提着大刀跳了出来。 声音耳熟,赵胜?云曦一阵诧异,他怎么在这儿,她忙将夜明珠举过头顶。 果真是赵胜。 “赵胜,你怎么在这儿?” 赵胜眨眨眼睛看着面前的二人,也惊住了,“老大,青龙兄弟?怎么是你们?” 他的声音也惊动了不远处的人。 “谁来了?” 段奕从暗处走出来,看见云曦也来了,脸色顿时一沉,“不在家睡觉,怎么跑出来了?” 云曦没说话,而是朝祭祀台看去,不禁莞尔,原来,她与段奕想到一处了。 “跟你一样啊。”她指着手里抱着的一个大坛子说道,“银丝草,梅州这一带的人最喜欢却最难寻的草药。我要放在这里,做一场戏。” 段奕看了她一眼,扬眉一笑,“这算不算心有灵犀?” 云曦:“……”这个时候还有心说笑。 。 …… 次日,天才蒙蒙亮,南园的门口又聚集起了一众人。 依旧是像昨晚那样肆意的谩骂着。 南园的人仆人们又是一脸的紧张,林公林婆与两个洒扫的仆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直战战兢兢。 吟雪吟霜照旧忙着服侍云曦与段奕。 第501节 云曦梳洗好,便对吟雪说道,“去将所有人都叫到后园来。” 吟雪看了她一眼,“是,小主!” 外面的人叫嚷得比昨天还凶,小主居然像没事儿一般。 很快,所有的人仆人都来了。 段奕与云曦坐在园中的石桌旁。 云曦目光清冷的盯着众人。 而段奕则是看着云曦没说话,神色淡然。 她一直琢磨着内鬼的事,想必已经有了线索,看着她一副当家主母的样子,段奕心情莫名的好。 “我已经知道是谁散发了诬陷我的谣言。”云曦忽然开口。 六个仆人互相看起来。 啪—— 云曦忽然一拍石桌,厉喝一声,“吟雪,跪下!” 吟雪吓了一大跳,哭起来,“小主,不是奴婢啊,奴婢虽然跟着小主的时间不长,但绝对不对做不起小主的事情?” 云曦不理会她的啼哭,冷笑道,“我问你,你那次为什么忽然不见了?这中间几个月去了哪里?” “奴婢跟着主人啊?” “胡说,你同梅州的南诏遗民有勾结,你知道我迟早有一天会来这里的!”云曦厉喝道。 “不……不是啊,小主……” “青龙!”云曦看也不看她,冷笑一声,“将她拖下去!关到柴房里!等见到你们阁主,让阁主狠狠的惩罚她!” 青龙看了一眼云曦,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将话吞了下去,“是,小主!” 啼啼哭哭的吟雪被带下去了,其他的五个仆人终于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林公林婆说道,“这么个乖巧的小丫头,怎么会同南诏遗民勾结害姑娘呢?说言姑娘是不洁的圣主,言姑娘可是会被杀头的。” 另外两个做粗活的仆人也是唏嘘了一翻。 吟霜朝吟雪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低着没说话,云曦朝她看去,发现她正死劲的拿手掌擦着裙子。 云曦朝众人摆了摆手,“好了,事情已查出来了,大家都散了吧,门前那些恶意诽谤的人,公子也自然有办法解决。大家不用担心!” 。 一众仆人散去。 段奕这时说道,“曦曦知道是谁告的密了吗?” 云曦扬了扬眉,“你不是也知道了吗?” “哼,找死!”段奕站起身来,沉着脸,“青一!” 青一从暗处跳出来。“主子。” “盯着柴房!” “是!” 。 吟雪被捆起来扔进了柴房里。 不知过了多久,有脚步声轻轻地走来。 她抬起头来,眯起眼看向来人。 旋即,她咬牙冷笑,“果然是你!哼,你想干什么?” “送你死!你死了,便永远无法开口!你便是那个告密的人!” ☆、081章 段轻尘说,我等着这一天很久了 吟雪冷笑起来,“你想得美,我不会让你得逞!小主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背叛?吟霜,你居然是个小人!” 吟霜站在吟雪的面前,眯着眼一脸戾色,“随你骂,你死了也就影响不到我了!” 她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子来,微微一笑,便弯下腰来。 吟雪的腿脚都被反捆在身后,面对不怀好意的吟霜,她只得扭动着身子往后退。 她扬了扬唇冷笑一声,“吟霜,我们从小一起学武,你现在居然要害死我,你这个卑鄙的小人!亏我还一直当你是姐妹,算我瞎了眼!” 吟霜对吟雪的谩骂不为所动,缓缓地拔下手中小瓶的盖子。 她唇角一抿,一手摁着尖叫的吟雪,一手拿着瓶子递到吟雪的嘴边。 而这时,附近有人忽然哈哈冷笑一声。 她吓了一大跳,忙回过身来。 吟雪惊魂未定地大口喘息着。 “你在做什么?吟霜?”青一抱着胳膊面无表情地站在十来步远的地方看着她。 “是你?”吟霜扬了扬眉,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她朝附近看了看,发现只有一个青一走来了,便面不改色地将瓶子盖好塞入腰间的荷包里。 “如你看到的这样,吟雪想自杀,被我拦着了。” “你胡说……,我才没有自杀!是你要杀我……”吟雪尖叫起来。 青一冷笑,“吟霜,你还是到主子们面前解释一下吧!我可比你先到,你的一举一动我早就看得清清楚楚,抵赖也没有用。” 吟霜没说话,袖中的手指悄悄在运力。 忽然,她脚尖一点朝青一扑去,而手里已多了一把匕首。 “就凭你?也能杀我?我可是主子身边的第一高手。”青一冷笑着闪身一让,伸手就来抓她,反手一拧,打开了她的匕首。 吟霜也不甘示弱,见匕首掉了,就挥着拳头朝青一身上揍去,两人在柴屋前打了起来。 忽然,一粒石子弹向吟霜,吟霜腰腿一软,身子往下倒去。 青一趁势一钳,便将她摁住了。 两人同时朝身后看去,云曦正与段奕一起走来。 云曦盯着吟霜的脸,声音清冷的开口。 “我就知道是你,当我斥责吟雪的时候,人人都是诧异的神色,独有你似乎是松了一口气。那声气息很轻,别人听不到,但我只要屏息去听,就不是难事。果然,我将吟雪关起来,你便来下手了,她一死,就死无对证了。” 青龙跟着云曦的身后。 他看到吟霜被青一抓住,一脸吃惊,“吟霜,怎么是你?你为什么要害小主?” 吟霜被摁在地上,扭过头来,轻笑一声,“拿人钱财而已。” “不对,你缺钱吗?阁主怎么可能没给你钱?你的穿戴可比一般小户的小姐都要穿得好。”青龙盯着她的脸,一脸的不解。 “对,你们对我是不错,可是……”吟霜的目光飘到云曦的脸上,目光锐利,“你太自私了,你同王爷好我们都不反对,可是,你为什么伤他的心?你脚踏两只船!水性扬花!” 云曦被她的话,堵得心中一哽,眯着眼冷冷看着她。 “我伤了谁的心?我怎么就脚踏两只船!水性扬花了?你的话,我不敢苟同!” 就连没有见到南宫辰(后来的太子段琸)之前,她先遇上了段奕,段奕向九岁半的她求娶,她都拒绝了。 她那时,也只是当他是兄长,也还根本不懂情爱,心中只想着自己有个未婚夫。 后来与段奕分散,见到南宫辰,也是一心一意地做着准备,好嫁给南宫辰,从不与其他男子来往。 就连现在的顾非墨说喜欢她,她也是一口回绝了。 吟霜看了她一眼,将头偏过去,眼角微红。 “还有谁?小主,曦小姐,你明明已同王爷圆房,大梁皇帝的赐婚圣旨都已发下了,却又夺走另一人的心。小主跟王爷恩爱,却让那人伤心。” 云曦盯着她的脸,冷声说道,“所以,你便故意的在我的饭菜上做手脚?口里说的是让王爷另给我开小灶,其实是心中不愿意烧饭?” “对,我不愿意做给你吃!” “那人是谁?”云曦盯着她的眼。 “你明知顾问,便是南诏的国师——大梁的睿世子,他还有个身份,是南诏国最后的一位齐王殿下,小主真正的未婚夫!” “段轻尘?”云曦眼眸微微眯起,“吟霜,原来段轻尘知道我的事,对我的喜好了如指掌,是你告诉他的?我还以为他真的是神通广大!” “……” “在谢府曦园的时候,你常常半夜三更出去,是不是去会他?我那时武艺不精,追不上你,但我有一双听得远的耳朵,我听得到你常常与一个男子在说话!” “……” “后来,我莫名的遇到他,也是你通风报的信!对不对?真是好得很!看来,端木舅舅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你居然是段轻尘的人!” 吟霜看了她一眼,声音一哽,“他是个好人。” 云曦冷笑起来。 “他是好人?你便要毁了另一个人而维护他的好人形象?在我背后刺我一刀?他是好人,我便要嫁给他?” “……” “我也没有伤他的心,全是他在一厢情愿,你为什么这么说我?居然将我的事散布出去!我怎能饶恕你?” 吟霜微微扯唇,看了云曦一眼,“可你与他的婚约在先,又与王爷许下婚约,难道不是水性扬花?” 柴屋里,吟雪怒道,“吟霜,你胡说什么?这件事,阁主也没有办法解决,是当初雅夫人决定的,都以为那位小齐王已经死了,谁知他竟成了梁国睿世子还担着国师的身份……” 站在一旁的段奕,眸色间冷如冰霜。 这时,他忽然开口,“青一,挑断她的手筋脚筋!按着青云阁的规矩,背叛的人,都得受到严厉地惩罚!” “是,主子!” 吟霜忽然冷笑,“不劳你们动手,我自己来,曦小姐,你会一直愧疚的,他为你放弃一切……” 第502节 不知什么时候,她已将那个放在腰间荷包的小药瓶子拿在手里,飞快地往嘴里倒去。 青一伸手去夺,却是慢了一步。 吟霜惨然笑了笑,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口鼻中都溢出血来。 云曦怔在当地,一句话也说不出。 “带下去,这也是她自寻死路!”段奕淡淡看了一眼说道。 “是!”青一抓着吟霜很快就离开了这里。 青龙已经解开了吟雪胳膊上的绳子,扶着她走出柴屋。 云曦朝她走过去,拉着她的手说道,“委屈你了吟雪,将你捆起来,便是我设的一个计,我是想找出那个真正的设坏者。” 吟雪摇摇头,“不委屈,奴婢被阁主派来,就是服侍小主的,为小主分忧是奴婢们的份内事,吟霜的事,小主就别想了,她那是脑子想不开。” “……” “雅夫人与段轻尘的家人都过世这么多年了,谁知道段轻尘说的是不是真的?那婚书八成也是假的。” 段奕走到云曦的身边,伸手搂着她的肩头,温声说道,“走吧,还有一个人没有处理呢,这件事就不要想了。” 云曦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但她的眉尖仍是微微拧起,吟霜的事,她没法做到一下子就忘记。 …… 前院的宅子门口依旧有着叫嚷的声音,段奕将云曦送到后宅的屋子里。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脸,温和说道,“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外面的事自有我去处理,处理完这里的事,我们就可以回京了。” 她抬头看向他微微一笑,点头说道,“好。” 等着段奕一走,云曦马上来到二门外喊道,“青龙!” 青龙从屋顶上跳下来,嘴里吐掉一根草茎,哼哼说道,“那些顽固不化的南诏人,真是可恨!” 云曦没理会他的话,“你去将赵胜找来,我有事情吩咐他做。” 她不能看着段奕只身面对外面那些疯狂的南诏遗民,而自己坐着什么也不管。 青龙眨眨眼,“小主,王爷不让您管着这些事啊!” 云曦一笑,“我又不出去,是别人办事而已。” 青龙想了想,“好,属下这就去叫赵胜来。” 吟雪这时走来,手里的托盘上放着几样东西。 “小主,这是从吟霜的屋里搜出来的。上面有些古怪的文字,看不懂。” 云曦朝她的手里看去,托盘上有香囊,荷包,也有帕子,全是男子们用的式样。 而那些东西的上面,都绣有南诏早期的一个文字——“齐”字。 齐? 南诏最后一个齐王段轻尘的? 原来,吟霜喜欢段轻尘。 她挥了挥手,“拿走吧,我已经明白了,你拿去交给青一,让他放在吟霜的身边,一个痴心的女子做的傻事罢了。段轻尘的心性高傲,不可能会喜欢上她的。” 吟雪朝手中的东西看了好会一儿,暗叹一声,“是,小主。吟霜也真是鬼迷心窍了。”说完,她端着东西转身走开了。 云曦眯起眼看了一会儿屋子前的那一排紫竹,抿着唇进了里屋。 上了门轩,这才走到铜镜前解开衣衫来。 那天被淑妃揪住不放时,段奕在她的背上抹了药水遮盖了刺青,但洗去药水后,刺青地图又会出现。 她盯着身后看了许久才穿好衣衫,凭着记忆将刺青上的线条一一地画了出来。 又回忆着谢婉身后的刺青图,也画了下来。 两幅图就摆在桌上,拼在一起,便是一幅完整的地图。 图上的山脉河流清晰可见,东西南北的方向都作了写明。 还有几个古老的文字——九姑山? 宝藏在九姑山? 但上面为什么还画着城郭? 九姑山附近有城郭的,不是只有梅州城吗? 那么到底是在九姑山还是在城中? 她有些看不明白了,记熟悉了图纸后,又将图纸撕毁烧掉。 而这时,外面园子里有脚步声传来。 “小主!” 云曦开门走出去。 青龙正在二门那里。 “小主,没有找到赵胜,他被王爷安排差事去了。” “王爷带走了?”云曦点了点头,“昨天他们就碰面了,应该是在处理那批东西,算了,既然王爷在安排,我们静观其变就好了。” “是。”青龙道。 这时,朱雀几人也回来了。 几个人兴冲冲地进了屋子,一起围着云曦。 “小主,属下们发现那个冥生了?” 青龙忙问,“人呢?为什么不抓住?那老头一肚子坏水呢!” 朱雀不好意思的摸摸头,“那老头弄毁自己的脸,装成一个老妇人藏在青楼里,青楼里则藏着许多高手,属下暗地里闯了两次,一直闯不进去。又装成客人,但那老鸨一副势力眼,不是说梅州当地口音的人不让进去。” 青龙怒道,“你不会装成哑巴?真是没用!再或者是装成一个青楼姑娘也可以啊?” 朱雀几人看看自己高大的身材:“……” 云曦摆了摆手,“装成哑巴和红姑娘都没有用,他不是说里面也有不少高手吗?三个人就算是混进去了,带出那冥生也是件难事。” 青二这时说道,“小姐,那怎么办?要不,再多带上几人围了那青楼?” 青龙横了他一眼,“闹大了对咱们有利吗?这个城中九层都是南诏遗民,你想被包饺子?给小主和王爷添仇恨?得用计!” 青二:“……” “不!”云曦眯起眸子,“现在,你们出去散播谣言,就说……当年尹国老国主的宝藏藏在祭祀山上!” 朱雀眨眨眼,“会有人信吗?” “当然,因为王爷在那儿埋了不少银子!挖出一个元宝,你们不会说是挖出了一百个?那冥生一直想得到宝藏,不可能不会去!然后,给我抓住他!这次绝对不能再让他跑了!” 朱雀青二玄武三人马上点了点头,“小主,这主意不错。咱们这就去!” 云曦又向朱雀要了那冥生的最新相貌图,如果冥生去了祭祀山,可就别想着活着下山! …。 城中的州府衙门里,段奕沉着脸,听着青峰的汇报。 顾非墨已带着人北上,梅州城外只剩了青山的两万人马,以及双龙寨的一小部分人马。 他微微眯起眸子,“将梅州城外的人再增派一万人进来。” 青峰眨眨眼,“主子,虽然皇上已下发了讨伐太子的圣旨,但那位林姑娘提醒属下,皇上其实心中正怀疑着这件事,已暗派了隐卫来查。这么多的人聚集到城中来,会不会引起皇上怀疑起主子?” “分成小股人马,一一进城,不震慑一下,他们就一直会闹事!” “是,属下明白。” …。 梅州城里的街道上,赵胜正装成南诏人,混在一众民众间,正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在游说。 “听说了吗,祭祀山上出现了祥瑞之气。” 有人马上就问,“昨天是龙蛇相斗,蛇赢了。今天又是什么?” 赵胜道,“圣主图像出现在了祭祀山的山石上!她的手指向的地方,出现七彩霞光,有人在那片霞光下面挖出了元宝!” “什么?元宝?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你看,我刚刚还挖出了两个元宝呢!现在回家叫上我兄弟儿子一起去,人多力量大,挖得也多。”赵胜的一个部下从怀里摸出两个银元宝来。 众人马上围上去看。 有人细心,“没错,正是十五年前尹国国主铸造的,看,上面还有年号!” “那还等什么?一齐去看啊!” “挖元宝去了!” 原本围在南园门前的人,听到街市上传来的议论声,也按捺不住地跟着跑走了。 一个小个子的丑面女子朝那些人看了一眼,微微扯唇一笑,朝南园走去。 她站在南园的门口,纤细的小手扣了扣门,“请开一下门,我找你们的言姑娘!” 那声音沙哑得厉害,看她的脸上烫伤了大半的面积,想必那嗓子也是烫坏的。 有人在门后问道,“你叫什么?” “英儿!” “等着!” 门前一直有人在闹事,宅子人都不敢随意开门。 不一会儿,脚步声音又来到宅门前,门开了,林公上下打量了一下丑面女人,“进来吧!” “多谢。”她赏了林公一角银子。 林婆走来说道,“随我来吧。姑娘在后园!” 第503节 …。 后园园子的紫竹下,吟雪送了东西也回来了,正与云曦说着话。 云曦坐在小石桌边正在想着事情。 “小主,青一说,咱们明天就可以回京了是吧?” “嗯,差不多了吧……”云曦点了点头,找到了冥生,除掉他不是难事,安抚好南诏遗民也不是难事。 但是那段轻尘…… “姑娘……”林婆带着英儿走来,“人带来了。” 云曦抬起头,朝英儿招了招手,“你来了?来了就不要走了,跟我回京吧,明天,最多后天,我们就可以回京了。” 英儿看向她,眸光闪了闪,走到她的面前屈膝一福,“多谢姑娘。” “说什么多谢?你是婉姑娘的人,也就是我的人啊!”云曦上前拉着她的手,笑道,“跟我进屋去,我有话跟你说。”又朝身后喊道,“吟雪,你守在外面。” “是,小主。” 英儿盯着云曦牵着她的手,目光一瞬不瞬。 “这儿有个台阶,当心脚下,英儿?你在看哪儿呢?”云曦扭头看她,发现英儿只盯着她拉着她的手在看。 英儿的手上有块烫伤的疤痕,便是她逃出谢府时被人烫伤的。 云曦笑了笑,干脆停下来,双手握着她的手,“别怕,你既然来了这里,我就不放你走了,段轻尘来要人,我也不会放!” 英儿抬头看向她,微微一笑,“好。” 两人进了屋里。 英儿马上将门关了。 “关门干什么?吟雪又不会——” 英儿忽然脸色一变,飞快地出手将云曦的胳膊擒拿住了。 “曦小姐,对不住了。” 这声音—— 段轻尘? 云曦偏头看向他,冷笑起来,“你居然会缩骨的本事?装成我的旧女仆来蒙骗我?你把英儿怎么样了?” “她没事,但由老李看着,她暂时只能待在国师府!”段轻尘将她推到里屋里,同时,也关了房门。 云曦被他封了穴位,无法动弹,两眼警觉的盯着他。 段轻尘将她摁在椅子上坐下,然后,一一去掉脸上的伪装物,露出了原来的面目。 他在她的面前蹲下来,依旧眉目温和。 “云曦,我不会害你,你别怕!我只是想见你——”段轻尘温声说道,“我之所以这样进宅子,是因为段奕在南园的附近安插了不少暗卫,我才出此下策的来见你,我本想跟段奕合作,但他顽固不化,还要杀我……” “见我?”云曦冷笑起来,“你买通我的侍女吟霜勾引她,害得她为你而死,你可真是阴险!” 段轻尘轻笑一声,“我只是给了她一些钱而已,勾引,不存在,在轻尘的眼里,那只是个棋子!她要死,那是她太蠢,暴露了而已!” “段轻尘!”云曦怒道,“我的侍女就在外面,暗护也在屋顶上,你最好放了我!” “他们现在恐怕全都睡着了。” “你说什么?”云曦眯起眸子,“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我让吟霜放了一些药物在他们的饭食里。” 云曦的心头一惊,段轻尘的城府果然深! “你将我的仆人们全都药倒了,又将我关在屋子里,还安慰我不怕?你可当真是小人!你究竟想干什么?非礼我?抱歉,我的男人这辈子都只有段奕一人!” 段轻尘的脸色忽然一变。 他望向她的双眸,半晌,惨然笑一笑,“云曦,我向来不会同人争抢,所以才输了自己的国……才输了你。我从小被亲信们送进大梁,想谋一番大事,却一直输给他,就连找个人,也是慢他一步,我是个失败者……” 云曦从他的目光中看出了几分悲凉,便也不说话,“……” “所以,还争什么呢?” 他站起身来,伸手去脱云曦的衣衫。 云曦怒道,“段轻尘,你果然是个伪君子,你……” 段轻尘的眉尖颤了颤,手中的动作一停,“我只是想给你换身衣衫,让你装成英儿的样子,我会是那样的人吗?” 云曦一窒,“……” 他果然只是脱了她的外衫,然后将自己身上的那身英儿的衣衫脱下来穿在她的身上,又强行喂了一粒药丸到她的嘴里。 她张了张口,居然同英儿的声音一样沙哑。 而段轻尘则是从他随身带的包裹里,取出衣衫来一件一件地穿上。 那身衣衫,正是在京中他的别院里时,他给她备下的四百多套中的一件——一身雪白的羽纱裙。 他缩小了骨骼,穿了她的衣衫,竟然大小合适。 他走到铜镜前,拿出几个小药瓶倒了些药水往脸上一抹,又用笔勾画起眉眼,再转身看向云曦时,云曦竟惊住了。 他不用人皮面具,也能画出同她一模一样的面孔来。 只是,那眉眼间,带着苍桑。 云曦的眉尖莫名地一跳,耳边传来他曾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记住,这辈子都不要穿白色,白色……不祥! 那他为什么穿了一身的白? 这间屋子里,段奕早给她准备了几十套的衣物,没有一件是白色的。 段轻尘收拾好了自己,又给云曦重新梳了头发,也是整理得同英儿一模一样。 他解开她的穴位,牢牢地抓着她的手,“现在,跟我去祭祀山!我是你,你是我的旧女仆,英儿。” “祭祀山?”云曦冷笑道,“段轻尘,上回你莫名扣了一顶圣主的帽子到我的头上,害得我被冥生那几个顽固不化的人一直盯着,不明是非疯狂的南诏族人更是扬言我是妖女。这一次,你又想害我什么?” 真是防不胜防,舍了一个圣姑身份,又来一个圣主的身份! 段轻尘的眸光沉静如水,“总之,我不会害你!我等着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云曦眯起眼:“……”他在说什么? …。 两人走出了屋子。 果然如段轻尘所说,吟雪正趴在园中的石桌上睡觉,而青龙也睡在屋顶上。 前院里,两个洒扫的仆人则靠在墙壁上睡着了,林公林婆倒是睡在小耳房里,只是睡在地上。 “走吧,时间快到了!”段轻尘的目光淡淡地从几个仆人的身上扫过。 云曦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知道多说多问也没用。 反正段奕在祭祀山附近安了不少的人马,段轻尘也闹不出什么大事来! 段轻尘抓着她的手往前园的门口走。 迎面走来一个人,正是林素衣。 云曦正要开口,段轻尘马上捏了捏她的手掌心,在她耳边低声说道,“英儿还在国师府里!” 她呼吸一窒,咬着牙看向段轻尘,居然又来威胁她! “而且,这些人昏睡的解药只有我有。”段轻尘眉目温和一笑。 “你……”她愤恨地磨着牙齿。 林素衣已走了进来,她朝四周看了看,“咦,云曦,你这宅子里是怎么回事,怎么仆人们全都晕倒了。” 装成云曦的段轻尘马上说道,“他们误食了银丝草,我正要出门去寻解药呢。” “银丝草?”林素衣眨眨眼,“那种草晒干了当枕心可以清火,但样子却像茶叶,喝少了没有事,喝多了就会昏睡个三天三夜,别是贪嘴喝多了吧?” 段轻尘说道,“正是呢,一群贪吃糊涂鬼!” 林素衣没有怀疑什么,摆摆手朝外走去,“那你忙吧,我去给你找几个人来看园子,门口有小奕的那么多暗卫,也不进来一个人看看,真是粗心!” 因为她与段奕一直隐着身份,当然不能带太多的人进宅子,一直都是藏在宅子的外面。 段轻尘没有再说话大步往外走。 林素衣进了一条巷子里找人去了。 段轻尘马上带着云曦坐上门口停着的一辆马车。 很快,马车驶离了南园。 …。 祭祀山上,早已围着一圈到山上寻圣宝的南诏遗民。 冥生也混在一群人里面。 他眯着老眼一直盯着那处山石在看,不明白为什么那山石上会出现一个女子的影子,而影子指的方向,还果真挖出了不少元宝。 看那装元宝的箱子和元宝的式样,又确是当年尹国老国主的财物,难道,这里便是埋葬宝藏的地方? 云曦被段轻尘拖进了人群。 段轻尘也仿着她的样子,脸上一直蒙着面纱。 他们的到来,很快就引起了哄动! “圣主来了!” “快看,那是圣主!” “求圣主指出更多的宝物来!” 云曦眯着眼朝四周看去,耳中听到了不少人在议论,“宝物不多了……,还好圣主来了。” 她暗中冷笑,这些人,昨天听到有人诽谤她是不洁的妖女,便一窝蜂的起哄,今天发现了被段奕埋在这里做假的一批元宝,又个个的奉她为神灵。 第504节 段轻尘学着云曦的样子微微一笑,“当然,本姑娘既然是上天选的圣主,当然会为族人带人福祉。” “谢圣主!” 而这时,有几人正悄悄地往这里靠近,正是赵胜与他的几个手下,还有一个陌生面孔的白脸书生。 书生是——段奕? 段奕盯着装成云曦的段轻尘在看,然后微微挑眉,神色略有所有思。 云曦趁着段轻尘不注意,悄悄地朝他抬了抬手,做了几个手势。 果然,他神色一变,大步朝她这里走过来。 但段轻尘也发现异样,马上抓起云曦的手朝那块映射出图像的山石处走去。 人群中的冥生也悄悄地跟着看究竟。 “这个丑女,是不是偷了本公子的东西?”段奕已走到云曦的身旁,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从段轻尘的手里拉到自己的后面。 段轻尘的眸色马上一沉,死死地盯着段奕。 两人霎时剑拔弩张。 云曦趁机逃掉,溜到了那个冥生的身边。 她的博杀技能虽然只能同青一他们相比,但论近距离移动,步法的诡异,却是骨子里的潜能,连段奕也追不上。 再加上人多,又拥挤,冥生只发现有人靠近了,但很快又消失不见,便也没有起疑心。 她飞快地出手,将一瓶子姑姑曾给的诡异药粉倒向了他的袍子角上。 而这种药粉,据说只需微微有些热度,不用点火也会自燃。 段奕见她忽然跑掉,便丢开段轻尘马上又追了上来。 他低声问她,“怎么回事?是不是他又威胁你了?”该死的段轻尘,今天一定不放他! 云曦没说话。 “哼,他究竟要干什么?居然穿了你的衣衫出来?” 云曦指了指嗓子,然后在他的手心写道,“现在,借着他的手,杀了那冥生。” 段奕眯起眸子看向她。 她微微一笑,继续在他的手心写道,“那处有影像的地方埋有银丝草,让冥生走过去,便会起火。他的身上,被我做了手脚。” 段奕的唇角一扬,点头道,“好!不过,你不得再乱跑动!段轻尘想穿你的衣衫来顶替圣主,便让他顶替好了。那圣主也不是什么好差事!” 他将她送到赵胜一众人的面前,低沉声音吩咐着,“看好她!这是你们的老大!若她出了事,自己将自己的脑袋砍下来见本王!” 赵胜看了一眼一副丑脸的云曦,还来不及琢磨是怎么回事,马上小心的回道,“是!”然后一双豆子眼盯着云曦看,就怕她被这山上的密密麻麻的人给挤跑了。 云曦朝他们笑了笑,“我不会跑。大家一会儿看热闹。” 。 段轻尘正抓着云曦,却有一个面孔陌生的书生走来二话不说的抢走了云曦。 而云曦又与那人一直在说笑。 他的神色暗了暗,暗自苦笑一声。 “圣主!”装成书生的段奕走到他的面前,拱了拱手,“据说,这山上便有当年尹国国主藏着的不少宝藏,只是,需要一个有缘人来找到开启之门。” 段奕说的声音偏高,因为人多,他故意将音量拔高几分。 他的话一落,马上有人喊道,“在下愿意寻找!” “老朽愿意寻找!” “老身……咳咳……”冥生装成老妇走到段轻尘的面前,“圣主,老身愿意。” 他装成头发全白的老妪,看看样子像是风吹吹就要倒下的样子,众人自觉的让开了一些位置。 而段轻尘盯着他看的眸色闪了闪。 段奕又开口,“圣主,在下觉得这位老婆婆眉目慈祥,一定能找到入口。” 冥生心头一喜。 不远处的云曦则是冷笑一声,冥生,你敢去寻,便是自己找死! 那不是宝藏入口,而是地狱之门! “好,准了,老人家,请……” 段轻尘微微一笑,伸手做了个请字,领着他走到了一直画着影像的山石下面。 这时,却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噼啪声。 冥生的袍子上烧起了火苗。 旋即,一声爆炸,那块有着影响图的山石轰然倒下。 冥生吓了一大跳,纵身一跃跳到一边。 云曦这时朝身边的赵胜使了个眼神。 赵胜会意,马上扯起嗓子喊道,“那个老婆子不是有缘之人,而是身带邪恶,看看他,居然将指着元宝的图像石墙给毁坏了!” 他的嗓门很大,他一叫喊,他身边的人也跟着叫喊起来。 很快,整个祭祀上的人都回过神来,纷纷喊道,“那人是妖魔!抓住他!打死他!” 不抓他才怪,祭祀山上的人,不仅没找到传说中的巨大宝藏,反而将这小小的埋有银元宝的地方也给炸毁了,简直是恶魔再世! 疯狂的人群一齐涌向冥生。 冥生吓得拔腿就跑,就算他本事再强,也奈何不了这里人多,何况,他本身的身份就是个被人追杀的对象。 只是没跑上几步,他便被人一把给揪住了! “老小子,当年,那些杀我的人中,是不是有你?” 抓他的人正是林素衣。 “哼,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冥生冷笑一声,挥袖便朝林素衣劈来。 林素衣大怒,抬脚朝他身上用力一踹,“找死!” “想死得更惨吗?”段奕不知什么时候也到了他的身后,伸手一劈,便将他劈倒在地。 他揭开冥生脸上的人皮面具,笑了笑,高声说道,“大家快来看,原来那块祥瑞石墙会倒,是因为这个人确实是个恶魔,他便是上回偷偷藏了药材的冥生!” “原来是冥生,打死他!” “而且——”段奕冷笑,“他还四处散播谣言,说圣主是不洁之身,圣主会给族里带来灾乱,可是,大家也看到了,明明是圣主与圣主的图像指引着大家找到了地底下埋着的不少元宝,却被这个恶魔毁了,他才是族里的不祥之人!” “打死不祥之人!” 冥生本身打不过段奕,再加上一个武功莫测的林素衣,此时,他被一群疯狂的南诏族人揪住,便只有挨打的份。 这山上的人足有近万人,一群人奋力地挤过来,没一会儿,冥生的口耳便出血了,浑身是伤。 人群愤怒地踩在他的身上,云曦眯着眼看去,那一只只的脚下,早已看不出早先还有个人,已成了一堆肉泥! 她眯着眼看向天上,娘,爹,女儿又送了一个仇人下地狱了。 自此,世上,再无肆意决定人命运的四大护法! 正当她以为从此会高枕无忧时,有人在段轻尘的面前冷笑说道,“祭祀坛上的七枚圣珠,每隔一个月,便要用处子之血来喂养,若是用圣主的血,圣珠会大放异彩,圣山会出现祥瑞之光。而族中又多年不曾出现圣主,现在圣主降临,正是圣珠的福祉到了,请圣主赐血!” 处子血喂养圣珠? 那圣珠又是个什么东西? 段轻尘离着云曦并不远,因此那人的声音,云曦听得分明。 来的一共是七个人。 而说话的是其中一位高个子的中年汉子,她见他曾与冥生说过话而且看起来关系亲密。 看来,是冥生的死党,这是来为冥生来报仇来了? “而且,要的是处子之血,若圣主不是处子之身的话,这整座祭祀山都会灰飞烟灭!”那人又笑着补充说道。“而,圣主只能是处子之身,对吧?” 云曦吸了一口凉气。 处子?假若那个堂主问的是她,那么…… 她的手被人握住,她抬头看去,段奕已走到她的身边,悄悄地握了握她的手心。 他的眸色中分明在说,“别怕,我在!” 而她,马上又看向段轻尘,处子之血! 若段轻尘不是处子之身的话…… “好!”段轻尘微微一笑。 “圣主,请!” 段奕尘向前走去,但没走上几步,又回过身来。 他目光沉沉地看向云曦,好一会儿,才微微一笑又转回身去。 明明是与她一样的眸子,可云曦却从那眸色中看到了凄然。 段奕却是轻哼了一声死劲地抓着她的手。 祭祀坛的正中央有一个高台,因为隔得远,云曦看不到那里面是什么样子的。 “每月的初一才摆出来一次,今天正是初一。”段奕小声对她说道。 一个月一次? 她的耳边响起段轻尘的话,“时间不多了,错过了,机会就没有了?” 难道,他等的也是这一天? 他扮成她的样子,等着这一天又做什么? ☆、082章 梅州定,段轻尘的成全 第505节 那边的冥生被愤怒的无以计数的南诏人,踩成了肉泥后,混乱的场面又在段奕的青隐卫与双龙寨赵胜几人的控制下,稳定下来。 现在,祭祀坛的周围渐渐地围起人群,而且越来越多。 个个都好奇地盯着祭祀坛中间的青石高台,上面放着莲花状一样的托盘。 个子高大的人挤到了最前面的一圈,但个子小的人就只有看人后背与后脑勺的份。 可苦了林素衣与云曦。 林素衣只身一人,来去自如,她悄悄地藏在那青石高台对面的一株树上,眯着眼盯着树下。 云曦也想去,奈何被段奕紧紧地抓着手,跑不掉。 她踮起脚也看不到场中央,又不能踩着人头跳过去看。 段奕见她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忽然笑起来,弯下腰抱起她的腿。 云曦一怔,继而脸上一热。 她回眸怒视,低吼说道,“这里这么多的人,你在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不放,你不是嫌弃个子矮看不到吗?这样不是看得见了?” 云曦:“……” “反正前后都是人,他们现在只关心那七个圣珠是怎么回事,没人关心你这个奇丑无比的丫头。” 云曦怒目:“……” 两人站在第二排,前面是几个青隐卫,后面的一排全是赵胜的人。 段奕伸手托起她的腿,这样倒也与他一般高了。 “如何?看得到了吧?” “……” 。 青石高台那里,七个堂主齐齐盯着段轻尘。 只见他低垂眼睫微微一笑。 一身白衣似雪,山风将他的墨色长发吹起,缩了骨头的纤细身姿衣裙翩翩,仿似随时会乘风而去。 云曦心中忽然升起不好的预感,她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只见他将手指伸进七只圣珠的中间,很快,他的手指上滴下血来。 她的心头攸地一紧。 青石高台的莲花石托盘里,艳红的血,浅青色的珠子,映衬下是如此的诡异。 而那七只圣珠也开始慢慢的转动,发出瑰丽的光彩来。 正当人们看着那圣珠上的光彩而惊异时,那个青石高台忽然飞快地往下落。 段轻尘随着高台一同掉了下去。 云曦大吃了一惊,用力推开段奕从他胳膊上跳下来。 “不要去,危险!”段奕飞快地抓着她的手。 她现在明白了段轻尘所做的每一件事,和说过的每一句话 他是在成全她! 他在替她而死,她没法做到视而不见。 云曦动作很快,义无反顾地往洞口跳了进去。 段奕的手抓空了,眼见她的身影消失在洞口,心头似空了一般,也跟着跳了下去。 。 青石高台这里的突然变故,引起了围观人群的不小的骚乱。 七个堂主互相看了一眼,似乎闪着得意的神色。 那个高个子的中年男子马上说道,“呵呵,果然,这圣主就是妖女,看看咱们的祭祀山,从远古时就有的圣山,因为她的出现,先是出现了城池被围,后又是朝中来了重兵镇压手无寸铁的灵族人!大家还等什么,一齐冲上去,填了这个洞口,让那妖女永生永世不得再出现!” 填了洞口? 那里面还有王爷跟曦小姐呢,这七个东西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双龙寨的人与青隐卫们当下就怒火冲天。 林素衣也看见了那处青石台忽然塌陷。 她的心中一阵生疑,想跳进去看个究竟,但又听到七个堂主的叫嚣污蔑声,冷笑一声,从树上跳下来。 她朝赵胜与青一几个带头的人使了个眼色。 赵胜最是机灵,马上扯着嗓子叫着嚷起来。 “哈哈哈——,在下不同意你的说法,你说圣主是妖女,可为什么她的影像会指出山上埋有银子的地方?你们几位不是妖人,你们倒是指个埋有银子的地方,让大家伙去挖啊?” “就是,五堂主,你指个来看看?” “城中被围与朝中来兵,是太子搞的鬼,他想造反没反成,反给咱们梅州城带了灾乱,这和圣主有什么关系?” “说的没错!” 跟着赵胜附和的都是双龙寨的人。 这些人以前没有跟着云曦的时候,都是些泼皮无赖。耍赖吵架,是家常便饭。 再加上他们的人也不少,与段奕的青隐们一起嚷起来,声势不小,很快将七个堂主以及他们的护卫们的气势给压了下去。 而且,段奕早有防备,山上的近万人中,其中有近三分之一都是他的青隐卫。 山脚下,也隐着青峰带来的一万人马。 如果山上出了意外,南诏遗民们出现暴动,便来个铁血镇压。 当然,这也是到万不得已的时候。 。 端木斐与谢甜这时也到了祭祀山,两人正准备爬台阶,便听到不少人在议论山上的事。 两人都大吃了一惊,出事了? “不好,去看看!” “端木,怎么回事?”谢甜发现他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紧张,一改往日的嬉笑,忙问道。 “我怀疑,有人发现了这座山的秘密。” “秘密?”谢甜眨眨眼,“什么秘密?” “传说,这座山上有着巨大的祥瑞与财富。”端木斐的神色暗沉下来,“但,却要以血祭来开启那扇门。” 谢甜冷笑一声,“呵!一群无知的野蛮人,对大自然不了解而产生的盲目的崇拜!血祭?那分明是谋杀!” “得赶快去阻止!”端木斐拉着她朝山上飞快的跃去。 。 山上的一场一触即发的暴乱,被林素衣与赵胜巧妙的化解了。 而山洞里,只听哗啦一声响,段轻尘的身子落入了一个水潭里。 两人一齐吃了一惊。 段奕抓着云曦的一只胳膊,低沉说道,“别乱跑,这里情况莫名!”而他的另一只手忙从衣内取出一粒夜明珠来照明。 云曦忙朝前看去,只见两人的面前便是一汪碧潭。 碧潭上荡漾着水纹。 但没一会儿,潭水开始渐渐地变红。 不多时,整个潭水一片殷红,散着刺鼻的血腥味。 云曦的脸色顿时一白,胃中一阵翻腾。 活生生的一个人落入水里,顷刻间竟然成了一堆血水! 难道是底下有机关? 段奕也是怔住了,紧紧抓着她的手,“别乱跑!” “段轻尘?”她喊了一声。 没有人回答,只有隐约的回音。 但没一会儿,那潭血水也渐渐地下沉下去,露出两块巨大的印着古怪花纹的青石板。 左右两块青石板上,各有一对凹槽,都有一个手镯般大小。 “段奕,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段轻尘不见了?刚才的血是怎么回事?” 她盯着那处还残留着少量血渍的青石板,整个人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仿佛,刚才的那一幕,只是个幻觉。 常常神秘莫测的段轻尘只是跟她开了一个玩笑,玩着故弄玄虚! 段奕没有说话,微微蹙眉打量起这处地洞。 地洞并不深,只有几丈高,能清楚地听到上面的说话声。 云曦则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青石板上的血渍。 血,青石板上的诡异图案…… 这时,她的脑海中,忽然出现那两份刺青地图。 那图上的线条,正是指的是这里,山是祭祀山,水便是这汪碧潭!城郭是梅州城的城墙。 对,没错,正是这里。 “段奕!”她激动的说道,“这个地方,便是宝藏的入口。” “宝藏?”段奕一脸的讶然,“关于这处宝藏,有个传说。那就是用血祭来开门!而且,必须是处子之身的人!” 第506节 云曦赫然看着他,“……” “所以,才会有雅夫人将两幅图分别刺在你们两人的身上,又不让你们住在一起的做法。她不想让这处宝藏开启!” “……” “说你们元气互相排斥,其实是雅夫人自己舍了她的元气将婉婉的命格改了。她若与你接近,就活不久。” “……” “雅夫人很早就发现这处宝藏若要开启,便会牺牲一人性命的秘密。她宁可让婉婉不习武,病弱的活着,也不想她被人残忍的拿来祭祀。” “……” “谁知婉婉的身份还是暴露了,阴差阳差,婉婉还是到了京中,还与你住在一个家里。而且,你们两个成了一个人!这是她万万想不到的。” 云曦没有说话,转过身去盯着那处残留着段轻尘血渍的青石板发怔。 “他是个好人。”吟霜曾说。 他以他的死,成全她的生! 只是这份好太沉重! “上面那七个堂主!”云曦的眼角一红,咬着牙,“我要让他们全都下来给他陪葬!我也要他们用血肉来祭祀!” “曦曦——” “段奕,要不是灵族中几个掌着权势之人的贪婪,我爹娘就不会死!所以,灵族掌权的人,一个都不能再活着!” 段奕点头,“今天便是他们的死期!” 。 两人又一齐看向那处青石板。 可这个地方,该怎么开启? 她盯着那青石板沉思,段奕却拉过她的手,从她的手上退下那对德慈太后送她的金手镯。 “这便是钥匙!”他道。 “这就是钥匙?”云曦朝那几处凹槽看去,原来是放在那里的。 “站着别动!”段奕扶着她走到地洞的石壁旁站好,而他则拿着两只镯子走到一块青石板上,将两只镯子放进两处凹槽。 忽然,那处青石板的另一半缓缓地挪开了,有一排石阶露出来。 段奕正要朝下走去,云曦忽然变了脸色,“别去!” 她听到了那地底下发出了一阵奇异的响声。 段奕脚尖一点,飞快地跃到了她的身边。 他回头看去,从那处台阶那里,正在不停地弹射着暗箭。 “看来,做这处机关的人是个聪明的人。”段奕道,“这是死门,乱闯者死,那么,另一半一定便是生门!” 等着那处石阶那里再没有发出暗箭来,门也自主地合上了,段奕这才取下镯子放在另一边的石门上。 果然,另一边的石门挪开,同样显现出石阶,却没有一只暗箭射出。 段奕盯着那处地洞看,眉梢微微一扬,“曦曦,过来看。” “宝藏吗?” “对!无以计数的!” 云曦心头一跳,飞快地走到他的身边,低头朝里看去。 她惊得睁大了双眼。 沿着石阶而下的地方,数不清的金珠玉器堆满在地洞里,闪闪发光,夜明珠更是一箱一箱的堆在角落里。 里面还有一条小路一直沿伸过去,不知那里还有多少东西。 段奕抓着她的手,“我们去看看,你跟在我身后,别乱跑。” “好。” 两人一起走到里面,果然如她想的那样,从上面看的只是几个洞穴中的一个,下面还有二三十个同样大小的洞穴,都是堆满了灼目耀眼的珠宝玉器,金银元宝。元宝上面都刻的是尹国的年号。 正是老国主留给端木雅的! 这些财富足可以敌一国之财! 云曦环顾着四周,心头一直沉闷着。 便是这些身外之物,引得那么多的人追杀她的父母。 “段奕。”她道,“我不想要这些东西。” 段奕低头看她,有些讶然,“可这是你父母用命护着保下来的,为什么不要?” “钱再多,死时又能带走多少?钱财太多,反而会招来杀身之祸,比如我的父母,比如,谢婉!” 段奕搂着她的肩头,目光沉沉,眼前又浮现那年两人逃乱时的情景。 幼小的她常年受着被人追杀的惊吓,也因此养成了比同龄人更警觉的性格。 “好,听你的,不过,你打算怎么处理?” “送出去!” “送出去?” 云曦点头,“皇上将南诏遗民们压制得太苛刻,才让他们那么疯狂的敛财,让冥生等人不惜追杀他人十多年也要得到财富。” “……” “若是将这些财富散出去,族人们也定会感激舍身开启宝藏之门的圣主。钱财散尽,也就不再会有人打着宝藏的主意了。” 段奕看了她一会儿,微微一笑,“好,这个办法不错。” 。 段奕关了地洞口的石门,带着云曦跃向上面。 赵胜与青一等人马上围了过来,“公子,下面是什么情况?” 七个堂主中的高个子堂主则是阴阳怪气的说道,“怎么,圣主不见了?是不是因为不洁身之而不敢出来了?哈哈哈……” 赵胜大怒,咬着牙就想挥拳头。 青一也是一脸的杀气,正悄悄地按上身上的软剑。 林素衣眯着眼,也是盯着那七个堂主。 杀这几人只能用计,暗杀也不行,得让灵族的人自己恨起他们来,才是长远之策。 否则,今日死几个堂主,明日又选出几个什么主,什么法,永世的跟着大梁人过不去! 斩草就要除根! 。 远处,端木斐与谢甜正往这里走,谢甜听到声音咬牙怒道,“端木,都在欺负我徒儿呢,咱俩过去宰了他们!” “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吧?不过,这两人都一身完好,那么血祭的人是谁?” “管他是谁,只要不是我侄女跟徒弟就行!”谢甜看出走出地洞的正是云曦与段奕,心中大松了一口气。 。 云曦望向七个笑得肆意的堂主,心中冷笑一声,且让你们取笑个够! 一会儿,一定让你们带着宝藏下地狱!去给被你们杀害的端木雅与谢宏赔罪! 她眸色一沉,朗声对众人说道,“错!圣主已经用自己的血肉身躯做了血祭,开启了地下的宝藏之门!” “什么?宝藏?真的有宝藏?”祭祀山上的人们沸腾了,一齐往地洞这里挤。 全被双龙寨的人与青隐卫们拦住了。 七个堂主不理会那些人,只想快点找到宝藏,他们拦住云曦与段奕,“快带我们去看宝藏!” 妄生为那些人的带头人,竟然只顾自己发财,不管族人,云曦心中冷笑。 “带你们进去可以,但在下听到一个传说。”装成文弱书生的段奕忽然开口,“据说,身带邪恶的人,与宝藏无缘!” “老身一辈子没杀过生,先带老身去!”堂主中一个老妇说道。 “在下也不曾做过一件坏事!” “还有老夫……” 真是口是心非的家伙们,找死! 云曦冷笑一声,转身对段奕说道,“奕公子,那就带他们进去吧!” “好!请随在下来!”段奕的目光也是渐渐阴沉,眼底的一抹杀意一闪而过。 他这回没有让云曦再进地洞,而是带着七个护法跃向洞里。 虽然如此,其他的族人因为已经知晓了洞里没有危险,一齐挤到洞口往下看。 几丈深的地洞里,看得分明。 只见段奕走到一处石门处,放下一双镯子,石门开了,显出地道来。 七个护法大喜,一齐挤到地道口,随知,从里面射出了不少的暗器,七人飞快的逃跑。 逃?这里便是地狱之门,进了哪有出去的? 段奕暗中射出几枚暗器,七个人同时倒地。 他又暗中运用掌风将他们一一送进了地洞里。 地洞里顷刻间就传来惨烈的叫嚷声,但很快,那声音就消失了。 云曦盯着那处地洞口,抿了抿唇转过身去。 段轻尘,我将你的仇人送给你了! 同时,她心中微微一叹。 贪婪,果真是人性的最大一恶! 第507节 这些死掉的人,不贪婪,又哪会死? 地洞外面的人一阵惊异,有人忙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堂主们怎么全都倒下了。” “他们一个个都带着邪恶!才会触犯了神灵!”段奕打开另一边的青石门,什么也没有发生,而他缓缓的走进去,不多时,抱着一箱珠玉出来。 “啊,财宝?看,果真有财宝!”这下子,人们更是沸腾了! 段奕走出地洞,林素衣正指挥着青一与赵胜等人维护着山上的秩序。 “现在。”他道,“圣主以身做血祭前一刻说,若石门开启有宝物出现,当是众族人的福祉到了!所以,这些全是你们的!而七个堂主与四个护法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迫害圣主,才害圣主以身献祭,才是真正的邪恶之人!” “对,我们不需要护法,不需要堂主!他们什么也没干!明明财富在这里,却骗大家说没有!都是骗子!”一个双龙寨的人扯起喉咙喊道。 一个喊,马上有应和的。 南诏遗民们前思后想,觉得说得没有错。 跟着几个护法与几个堂主,日子过得越来越苦了,但那些人的家却是富丽堂皇,真是虚伪之人! “我们拥护圣主!” …… 因着宝藏的发现,段奕命人维护着南诏遗民的秩序,对每个人都登记造册,这才将珠玉宝物平均着发下去,换算成银子,人人都有一百两了。 一百两可不是小数字,要是家中人多的,七八百两或是一千多两,便是一个小财主了。 买地也好做生意也好,日子再不用愁。 而且,段奕又将善于精营的赵胜与会带兵的青峰,以及两万人马留在城里接管着州中事务。 云曦担心元武帝会另派人来掌管着梅州,不会同意段奕的安排。 “不,他不同意也得同意。”段奕轻笑一声,“因为,林素衣已先行一步回京了。她一定会与皇上清算旧帐,那么,咱们的皇兄还会有机会插手梅州的事吗?” 云曦抿着唇没说话,林素衣便是顾凤,她不可能放过元武帝那个负心汉。 …… ☆、083章 他像一个人 一直掌控着南诏遗民命运的四个大护法与七个堂主被除掉后,段奕便也恢复了本来的身份。 起初,梅州城的人都是一片恐慌。 原来城中驻扎的兵,竟是这位大梁奕亲王的,当年奕亲王可是杀了老国师,这回会不会对城中南诏遗民来个铁血屠杀? 人们惊惶不安中,却没见段奕大开杀戒。 反而是青隐们全盘接手城中事务,惩治了一些无赖恶棍,整顿了治安,安抚城民,着力开始新的生产生活。 梅州城渐渐恢复了生机。 …… 又过了两日,段奕将城内的事情全部安排好后,便吩咐着青一开始整理行李物件。 云曦懒懒地躺在后宅的贵妃椅上发呆。 杀她父母的仇人一个一个的被她除掉了,现在只剩那个带着双头蛇短箭的人。 面具人说不是他,又会是谁呢?又会不会是与他相关的人? 可那人又是谁? 段奕追了两天都没有追上面具人,显然,那人的武功不弱。 找到他,只怕又得费一番周折。 她正在沉思,这时,身后有脚步声正轻轻地走来。 “姑娘……”声音暗哑。 她心头一惊,忙扭过头去。 只见一株紫竹下,毁了容的英儿正笑吟吟的站在那里。 着一身浅青色的粗布衣裙,手里抱着一个包袱。 虽然她脸上的肌肤吓人,但一身衣衫收拾得很是干净整齐。 云曦从贵妃椅上直起身来,睁大双眼怔怔看着她不敢开口说话。 “姑娘?”英儿收了笑容诧异地看着云曦,缓缓朝她走来,“我是英儿啊?你怎么啦?” 她这才回过神来,的确是英儿,不是段轻尘。 英儿将手里的一个包裹放在她一旁的小桌上打开,只见里面包着一个紫黑色的半尺木匣。 她捧上木匣递给云曦,说道,“这是两天前,睿世子让奴婢交给您的,奴婢前天就来过一次,但王爷说您病了,奴婢不敢打扰。” 云曦点了点头,“只是没有胃口而已。” 自从她亲眼看见段轻尘成了一堆血水后,她看见一切与肉相关的东西都恶心,整日里更是昏昏沉沉腿脚无力。 原本计划着那天就回京的,便又拖延了两日。 这两日也是一直睡在床上,今天天气好才走到园中来晒太阳。 “里面是什么?”她将木匣接在手里。 “不知道,睿世子说,这是您最想得到的东西。他要出远门了,才嘱咐奴婢务必送到您的手上。” 云曦没说话,轻轻地打了那个木匣。 她呼吸一窒。 里面赫然放着一份朱红色的婚书,正是当年端木雅与老齐王写的——她与段轻尘的婚书。 是啊,人都不在了,所以送到她的手里由她处理,这是完全成全她与段奕了。 英儿没注意到她的表情,又说道,“哦……姑娘,您知道睿世子去了哪里吗?” “……” “他那天将所有的账册都理了一遍,同库房的钥匙一起全交给了老李。还说,奴婢自由了,今后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奴婢想着,还是跟着姑娘吧,便来找姑娘了。” 云曦合上木匣,深吸一口气。 她勉强扯了个笑容,“睿世子谋大事,怎么能一直在一个地方?他既然放了你,你就跟着我好了,在里屋当差吧。” 英儿高兴说道,“是!谢谢姑娘!睿世子说姑娘身世可怜,让奴婢好生服侍姑娘,不过,这也不用他多操心,奴婢是婉姑娘的人,您和婉姑娘不分彼此,当然会一同对待啊……” 云曦默然不语。 谋大事…… 但愿,他的来世,定能谋一番大事吧! 不要再纠结自己是否肩负着责任。 …… 一晃,又过了一天。 城中的事既已安定下来,这一天又是个好天气,段奕便吩咐着青一备车马准备回京了。 行李早在前两日就准备好了,英儿与吟雪两人开心的搬着云曦的物品。 而青二与青龙几人则是搬着几个大箱子,全是段奕在城中搜罗的稀奇小物件。 有老树根雕刻的小人儿,可以吹出诡异声音的小笛子,还有各式各样用石头雕刻的小房子…… 各种各样应有尽有。 那堆宝藏,两人都没有拿珠玉,但段奕却对一匣子五颜六色的葡萄般大小的珠子爱不释手,命青一搬回了南园。 云曦看着那一箱箱装了足足有三马车的小玩意有点哭笑不得。 估计,京中买卖小儿小玩意的铺子都没有他找的这些小玩意种类多。 她无法想象出,近万名青隐卫们费力寻找小玩意的违和场景。 那一定是前一会儿还一脸严肃状的在城中各处巡逻,但没一会儿又一脸讨好地问着城中百姓家的小孩儿——你家有没有稀奇的小玩意? 要是遇到赵胜那样的莽撞汉子,还会吼上一句,“缴玩具不杀!” 小孩童添着手里的糖果:“……” 到了天黑时,一人背着一个袋子凯旋而归。 。段奕扶着她坐进最大的一辆马车,因为天已入秋,车内铺着软软的垫子。 云曦靠在软垫上指了指后面的马车,笑道,“段奕,我是大人了,您怎么还找那些小东西,你上回从青州让人带来的话本子,我也没看呢,还收在箱子里。现在,居然找了这三马车的小物件,我又不喜欢,何必费力?” 段奕上下看了她一眼,“日子还长久着,留着以后用……” 她眨眨眼,以后? 他的神色带着几分憧憬,又说道,“王府还会有很多人来,你不喜欢,会有他人喜欢。” 云曦的脸一黑,“我还没进门,你就讨好着王府的其他人了?” “谁说的?就是因为不想你的地位受到动摇,才找了这些东西打发那些人,让小玩具陪着他人我陪着你。” “说了半天,究竟是什么人?劳你这么费心的记着?” 三大马车好几十箱子的稀奇玩意,不值多少钱,但花的心血一定不少。段奕想了想,说道,“我算算日子,大约还要八个月左右的时间才能看到他。” 云曦斜斜瞥了他一眼,“到底是什么贵客?要这么早就准备着?” 段奕笑笑不语,只小心翼翼地将她搂着怀里。 “我倒是没见你为我做什么事,花费这么久的时间。”她凉凉的说道。 “谁说的?为了将你娶进门,本王从你十岁时就开始准备着,时间还不久?” 云曦看了一他,又看一眼,心中满是狐疑。 将梅州城彻底收在自己手里,有那么高兴吗? 这两日段奕的表情很怪异,眉眼里是藏也藏不住的笑意,那唇角向上勾起就没放下来过,连带着训斥犯了错的青隐卫,也不像以前那样语气严厉了。 第508节 而且,南园的林婆也时不时的会到她的跟前问着各种情况。 她能有什么情况? 除了身子乏力,便是看到段轻尘从眼前消失变成了一滩血水后,惊吓住了而失了胃口,其他一切都好。 …… 城门口,有不少人正夹道送行。 大半是城里生活得到帮助的城民,还有不少青隐卫与双龙寨的人。 赵胜与青峰两人站在人群的最外面一层。 看到那辆最大的马车驶来,赵胜跑上前拉着车窗放声大哭起来。 “大当家,真舍不得你啊……” 朝着云曦哭,但他的眼神却不住的往后面几辆小马车那儿飘,似在寻找着什么。 云曦正诧异时,吟霜与英儿坐的那辆车里,有人重重的哼了一声。 她:“……” 段奕将云曦扯回车内,冷沉的目光盯上赵胜的脸,赵胜马上不哭了。 “王爷,嘿嘿嘿……”一脸狗腿地讨好。 段奕眉梢一扬, “想跟着回京?” 那还用说吗?他还没有娶媳妇,看上的姑娘又要走了,心中都空了一大截,感觉天都塌了。 大当家好人好事不做到底,给他解决了吃,解决了住,解决了官职,干嘛不连带着将他的终生大事也一并解决了? 他都快二十六岁了…… “给你三年时间,这里的商铺数量翻上一翻,每家每户的存粮能够吃上一年,本王会达成你一个心愿。” “王爷知道在下的心愿是什么?”赵胜忙问,他心中抽紧,王爷可别乱点鸳鸯啊,他只爱美人。 “当然,你刚才不是一直看着吗?” 青峰也挤到车窗前,“主子,您的胳膊肘子不能朝外拐,是属下先看中的!” “老大,肥水不流外人田!”赵胜扯着嗓子喊道。 “是我先看中的!” “是我,你小子别瞎说!”赵胜肉多力大将青峰挤到一旁去了。 云曦看了二人一眼,淡淡回道,“那么,就公平竞争好了,看你们的表现!” “是!” “好!” 两人摩拳擦掌,等丫头们的马车缓缓从他们面前走过,两人身板马上挺得倍直。 都感觉自己比王爷还要英俊非凡。 。 段奕放下车帘,车马队又缓缓前行。 他这时扭头看向窝在他臂里的云曦,“他们都看上了吟雪,两人管的事又不一样,万一都干得不错呢?你将吟雪许给谁?两男争一女,可是会打起来。” 云曦笑道,“只有一个吟雪是娇美姑娘吗?不是还有英儿吗?” 段奕皱了皱眉,“可是英儿的脸大半都毁容了。虽然她也是个心善的丫头,但只怕那两人没人愿意要她。” 云曦哼了一声,“以貌取人!英儿小时候的模样,你又不是没见过,要不是安氏的人害了她,她哪里会毁容?林素衣的面容是找位修容圣手改的,我想,也去找找那位修容圣手给英儿修修容吧。算来,她也是因为我,才受到的牵连。我不能自己做了好日子,让她一直活在痛苦里。” 段奕点了点头,“好,回到京中,我马上差人去找人。” …… 来时,大家都是一路紧张。 防着几个护法发现云曦的身份,防着心思莫测的段轻尘,时刻盘算着怎样除掉几个护法,还有太子的强大兵马…… 以至于,沿路的风景都被众人直接忽视了。 但现在回京,一身轻松,心情大不同了。 又不急于一时,再加上云曦一直困乏,走得其实比来时更慢,一天二三十里路走走停停。 这一天走到一处山谷里,有一处地势平坦,前方有溪水缓缓而过。 看看日头已走到正午,段奕吩咐车马队停下休息。 云曦将头伸向车窗,层林尽染,秋意渐显。 “我下去走走。”她道。 段奕伸手扶着她走下马车,“我陪你走走。” 她刚点头,就有青一快步跑来。 看了一眼云曦后对段奕说道,“主子……”然后欲言又止。 段奕扶着云曦走到一处山石上坐下,温声说道,“青一有重要的事情汇报,你先坐在这里休息着,一会儿我再来陪你。” 他又叫过吟雪与英儿,“好生守着小姐!” “是,王爷。”两个丫头一左一右的紧紧地盯着云曦,就怕她跑了一样。 云曦看着她们一脸紧张的模样,心中不免好笑。 她这几日一直精神不佳,想跑去玩,也没有力气啊。 但还是对段奕认真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青一神色紧张,一定是朝中出了什么事,她也不好太插手段奕的事。 。 在山石上了坐了一会儿,喝了点茶水,云曦便觉得无聊了。 她起身走到前方溪水边看水里游泳的鱼儿打发时间。 这是地,由远而近,响起一串马蹄声。 朱雀几人马上警觉起来,一齐跑到云曦的身边护卫着。 他们休息的地方,是一条小路边上,那匹马很快就到了众人的近前。 骑马的人头戴斗笠,着一身天青色长衫,是个年轻公子,眉目温和,温文尔雅。 那人朝众人看了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云曦的身上。 他浅浅一笑,“小姐,在下是头次出远门,想去京城,可是不熟悉路线,前方有两条路,走哪条才好?” 云曦的身子整个的僵住,这场景,似曾相识。 她抬起头,眯着眼看向那人,陌生的脸,是个从没过人的。 朱雀不耐烦,咱们也是路过的,没看见这么多的马车吗?“你去问别人吧,我们不知道。” 那天青色衣衫的年轻公子,有些沮丧,“在下在这里等了两天,只看到你们啊,又到哪里去问他人?” 青二冷笑一声,“你可真是笨的,有这等待的两天时间,往回走走,走到后面的镇子上找人画一幅图不就得了?” 年轻公子一拍脑门,“哎呀,怎么没有想呢……” 众护卫更是一脸的鄙夷,这么蠢还出远门,就不怕贼子将他骗去卖了? 云曦伸手一指左边,“往左走,可到一处小镇,再到那里请人画一幅图吧,这里离京城还有近三百里呢,光打路线你是记不住的。” “多谢小姐指路。”年轻公子朝云曦拱了拱手,微微一笑。 他扶好头上的斗笠,很快又策马离开了。 “小姐,出门在外,别理陌生人!”朱雀提醒她说道。 但英儿却眨眨眼,“可是,为什么我觉得他像一个人呢?……呀,他笑起来像睿世子。看那背影,一模一样。连甩马鞭子的动作也一样。” 吟雪的脸上马上一沉。 她将英儿拖到一旁,低声地喝斥道,“你胡说什么啊?只有衣衫穿得一样而已!哪像了?你别吓小姐,小姐这两日精神本来就不好。” 英儿眨眨眼,“可……可真的很像啊。” “很像也别说是,烂在肚子里,要是王爷知道你一直还帮段轻尘说话,他会生气的。” “可他是好人。” “对于你来说,睿世子是好人,但对王爷来是就是十恶不赦的大恶人!” 吟雪心中腹诽,敢打曦小姐主意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这可是青一说的。 王爷对他的情敌们,能杀就杀,杀不了就镇压,绝对不能爬得同他一样高! 英儿怔怔然:“……” 。 云曦盯着那背影看了好一会儿,直到那人完全消失才转身走开了。 但愿他的另一世活得洒然。 …… 段奕将云曦安顿好,则与青一一直走到二两里外才停下。 没办法,云曦的耳朵太灵,她最近身子不好,听多了糟心事更会吃不好睡不踏实。 “是不是她家中出了什么事?”段奕沉声问道,王府里一直有密信送来,一切平安。 “是枫公子最近遇上了麻烦事。” 段奕讶然,“谢枫?他如今已是武状元,被顾太师举荐,派去了羽林卫当差,纪恒当了正统领,他是副统领,连升好几级呢,有顾府与谢府在他背后撑腰,谁敢惹他?” “主子您有所不知啊,就是因为他越来越出众,才会招惹上麻烦!” “嗯?到底是怎么回事?”段奕眸色一沉。 回到京中,他就可以大婚了,这个时候要是遇到谢枫出事,曦曦又得分心。 第509节 “是端敏公主,也不知她怎么就看上了谢枫,天天要死要活的要嫁给他,可枫公子已经同赵家小姐订婚了啊,赵小姐又是谢老夫人的心头肉,不肯罢休,刘皇后宠着端敏,也不肯罢休。又不能同时娶两个,夏夫人急得整日里睡不好,于是就……” “端敏?”段奕的脸色更加冷沉,冷笑起来,“那个小丫头真是越来越会闹腾了!吩咐青隐,让他暗中盯着端敏,若她敢在本王大婚前胡来,便将她给本王关起来!” 青一唇角一扯,“是!” ☆、084章 挡本王大婚者,格杀勿论 云曦正坐在溪水边的石头上看着水里游来游去的鱼儿解闷。 这时,段奕朝她缓缓走来。 “是不是京中发生了什么事了?朝中的?”她扭头看向他问道。 段奕与青一离开时,脸上的表情有些肃然。 太子被他们合力除了,元武帝那里不可能没有一丝的警觉。 暗中派人查情况,一定少不了,那么,段奕也会反击。 两方厮杀,一定会有死伤。 谁知段奕的神色却是一派淡然。 对她温和说道,“不是,太子的事,本王有信心将他趁底的除掉,就不会担心他的势力会反扑。” “那又是什么事,青一的眉头都拧起来了。” “只是王府中的一些杂事,朱贵处理不好,才问到了这里,青一拧着眉那是在嫌弃老管家。你这几日身子不好,怕你听了分心,才避着你。既然你想听,一会儿他们再来请示,我们一起听好了。” 云曦无可无不可的说道,“我也只是随口问问。” 原来不是朝中的事,是她多心了。 段奕俯下身伸手握着她的手,不禁皱起眉头来。 “手怎么是凉的?今天这太阳光看着厉害,可是比前几天下雨时还冷,怎么不多穿点?” “不冷,我刚才用溪水洗了手。”她看着他微微一笑,“大惊小怪的。” 而事实是,她被刚才那个路过的青衫公子给惊吓住了。 如果,她不是占着另一个人的身子,她也许会觉得这只是神似而已,世上人多,遇上相像的人,并不奇怪。 但,世上既出了一个她,又有一个林素衣,也许,也会有一个段轻尘呢? 。 段奕命吟雪取来披风,他细心地给她围上。 两人并排坐在这块大石头上说了几句话,青一又来了。 他们这回果真是没有避着云曦。 青一拿了一份图纸给段奕过目。 “主子,您看,那天从这里走怎么样?” 走这条路线,可以绕开顾府,以免刺激到某人脆弱的神经而来搅局…… 顾非墨出神入化的剑术与火爆的脾气,让青一想想都头疼。 段奕盯着单子,眸色马上一沉。 “不!为什么要饶着路走?本王做事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反而应该在这处地方多多燃放爆竹!一万响的爆竹,在这个地方,依次摆开一百个!” 青一眨眨眼,浑身一个哆嗦,“……” 他心中腹诽着,主子您就不怕那只小暴龙提了剑从里面冲出来抢人? 一百个万响的爆竹堆在顾府前的街道上炸响…… 这完全是在赤果果的炫耀啊! 您娶个媳妇要这么高调吗? 但这句话打死他也不敢说出来,反正王爷活着就是为了气死那个小暴龙的。 他挠挠头,口里只说道,“如果走这里,路线变长了,就会多走五里路。” “时间来得及!误不了吉时。”段奕的目光一直盯在图纸上,“当天,增派青隐卫化妆成普通的百姓随时候命!” “是!” “另外……沿路的各巷子里,当天全部禁行!请路过的车马绕道,当然,本王会给补偿。吩咐京中的青隐,速去办!” “是!”青一应道。 刚吩咐完青一,青二又来了。 “主子,太后娘娘给您的信。” 段奕同样的没有避开云曦。 他捏着信纸看了看,唇角渐渐的弯起。 “可以,太后娘娘年纪大,见识广,由她安排着,本王自然放心。” 青二转身回信去了。 但没一会儿,青一又来。 于是,一个时辰内,这二人来回跑了好几趟。 云曦不禁挑眉,“既然京中的事情这么多,那就加快行程快回吧,咱们这样,一天才走上二三十里路,太慢了。” 哪里是在赶路,纯粹是在出游。 看到好看的风景,有趣的事情,段奕都会吩咐停车让云曦观看。 要是遇到下雨天,更是不会赶路。 哪知段奕不以为然。 “咱们两人不回去,他们再急也没有用。”他主要是担心她身体吃不消,马车行路快,会太颠簸。 “为什么?” 段奕眉眼含笑,伸手轻轻捏捏她的下巴,这两日她吃得很少,而且吃了就吐,下巴尖得都能当刀戳人了。 “因为他们安排的是我们大婚的事宜,你说,我们不到京中,所有人是不是都得等着?” “大婚?”云曦眨眨眼,“这么快啊……”她以为还要等好多天。 “快?”段奕笑起来,“本王已经等了很久了,而且,还有人比本王更急,一天都不想等下去。” “谁啊?” 段奕看了一眼她的肚子,没说话,而是温柔的看着她,微微上挑的眼角,溢着笑意。 装什么神秘?云曦唇角一撇。 。 朱雀几人不愧是全才护卫,到溪水里抓鱼,再杀鱼洗鱼烤鱼,全程下来,也就只是半柱香的时间。 吟雪与英儿则是架好了炉子煮着粥。 不多时,这条小溪边,便飘散着诱人的食物香气。 段奕拉着她的手站起来,“闻到香味没有?走,去吃饭吧。这一带有一种鱼很特别,鱼鳞细小,不用剥掉,熟了一样可以吃,味道极为鲜美,也很补身子。” 她抬头望去,果然,朱雀已从马车里搬下小桌子摆在一处平坦的草地上。 桌上,虽然菜品的样式不多,但看着很是新颖,菜香也十分诱人。 段奕扶着她坐在小桌边。 他则坐在她的一旁,洗了手,开始给鱼挑刺,一一挑好后放在她面前的碗里。 “吃吃看,味道怎么样?一道菜的味道好,菜品好可是关键。” 云曦眯着眼看着他,“真的有这么好吃?” 朱雀笑呵呵说道,“小主,这鱼是这一带的物色,属下问过这里的村民,他们过年送礼也是送这种鱼干。” 被他们蛊惑着,她还真饿了,端起段奕挑了刺的鱼肉就吃起来。 谁知没吃上两口,腹内一阵反酸,她丢下碗就跑到无人处狂吐起来。 段奕忙跟了上去。 吟雪朝朱雀低吼,“你的鱼洗干净了没有?你试吃了没有?有没有毒?” 朱雀吓得脸都白了,“当然洗干净了,我也试吃了,没有毒啊?” 云曦吐了两口,因为一直没吃什么东西,也只吐了两口酸水。 接着便是干吐,一阵一阵,直将她折腾得头昏眼花腿脚酸软。 段奕站在她的身旁扶着她,她才没倒在地上。 他又吩咐着她的侍女,“吟雪,端漱口水来!英儿,擦手巾拿来!” “啊……,是。”丫头们慌忙拿来东西服侍着她。 一阵手忙脚乱收拾好,段奕将她抱进马车躺好,又扯过锦被盖着。 他温柔的看着她,“好一点了吗?还是躺在这里休息好了。鱼不能吃,那就吃点清粥,饿着可不行,看,下巴都变尖了。” 云曦目光幽幽望向段奕。 她想起刚才他心情愉悦地安排着大婚的事宜,心中忽然生起几分悲凉。 因为,她记得有一次偷听了端木舅舅与姑姑的对话,说她身子不好。 而她这几日一直腿脚无力,困顿疲乏,又一直吐,想起黄黄的胆汁都吐出来了,心中更是阵阵生凉。 她是不是,病入膏肓,命不久了…… 当年,生母端木雅也是常年生病,她是不是遗传了母亲的病弱? “段奕。”云曦的眼角一红,她紧紧抓着他的袖子,“我是不是得了什么重病了?” 第510节 “嗯?”段奕诧异的眉梢一挑。 “这几日,我的身子一直很奇怪,以前都没有这种情况,是不是那几个护法偷偷对我下了毒?” “……” “还是我的体内本身就存在病根?我怎么吃什么就吐什么?”她的声音开始哽咽,心痛得几乎要哭了。 她不怕死,她怕——伤了段奕的心。 哪知段奕却是忍不住咕咕咕的笑起来,与他一向清冷的表情甚是违和。 云曦心中七上八下:“……” “的确是生病了,不过不严重,过几个月就自动好了。” “什……什么意思?”她有些糊涂。 段奕这厮既然知道她不会死,那也不该知道她病着还笑得这样欠揍吧? 他微微一笑,俯身过去在她耳边轻轻说道,“你这是怀孕了,咱们有孩子了……” “……!” 嘭! 段奕被云曦踹下了马车! 然后她飞快了关了车门。 简直是太不公平了! 云曦顿时大怒!气得脸色都白了。 亏她还担心她得了绝症快要死了,段奕一个人活着可怎么办? 他居然瞒着她怀孕的事,让她担惊受怕了这么多天! 姑忍婶忍,她不能忍! 段奕望着紧闭的马车门,“……” 不远处的一众护卫丫头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惊得睁大双眼张大嘴马,一个个呆在当地,“……” 曦小姐刚才不是柔弱不堪吗?现在怎么力气这么大? 王爷居然是……被踹出来的? 段奕回头,冷着脸。 一众人马上如解了定身穴一样,各个合上嘴巴低着头,开始继续做事,再不敢看向马车那里。 段奕轻咳一声,讪讪说道,“吟雪,做一份野菜清粥送来给小姐。英儿,到后面装着食物的马车里找些酸梅来。” 吟雪英儿忍着笑,双双答道,“是。” 王爷的表情太诡异了,车里发生了什么事? 段奕又转过身来,轻轻地拍着马车门,“曦曦——” “……”不开。 “有话跟你说,快开门。” “……”说话也是说半截,从不说完整,总当她只有九岁半!什么事都瞒着她,着实可恨。 云曦两眼冒火的盯着车门,口里的珠贝牙咬得嘎嘣响。 而且,在同一件事情上,对于男人来说是享受,而女人就是受罪。 那天晚上,她疼得差点晕过去,段奕却是舒服得飘飘欲仙。 第二天,她累得腰都要断了趴在床上半死不活,在床上睡了一天才活过来。 那厮却似吃了大力神丹一样神清气爽,还有力气到城外去接北疆公主,并且指挥着护卫跟太子的暗卫打了一架。 现在更可气! 她怀孕了,吐得要死要活的,他却是什么事也没有! 太不公平了! 还有将来,据说,生孩子会更疼!会让人生不如死! “开门!曦曦——”轻轻的敲击声依旧在响。 “……” 她倒头睡觉,不理他! 但没一会儿,车门的暗扭上响起阵阵细碎的声音。 她扭头一看,段奕已经探身走进来了。 他居然撬开了车门上的暗轩? 她哼了一声,扭头,不看他。 “曦曦——” 她闭着眼,不说话。 段奕:“……” … 护卫侍女都不敢多话,一路上都小心的服侍着冷战中的二人。 虽然曦小姐全程黑着脸,但王爷的心情似乎一直很好。 而且,越离京城近,王爷脸上的笑意越浓。 这可太不寻常了,王爷这是受虐狂吗? 还有,王爷究竟说了什么话惹得曦小姐将他踢下马车? 大家心中无比的煎熬,就怕踩上哪根线,连王爷也惹火了。 但好在,这一天终于看到了京城的城墙,人人心中松了一口气。 … 知道自己怀孕后,云曦吐得更厉害了,连闻到一些饭香菜香也不行,闻到就吐。 她把自己像条死鱼一样扔在马车里,什么也不干,一躺就是一天。 段奕端着一碗汤坐在一旁哄她。 “曦曦——” “……” “三天只吃了几颗梅子不饿吗?” “……” 不饿才怪,但要她吃得进去才行啊! 吃什么吐什么,反倒是还会多吐一点胆汁出来。 段奕一直耐心的哄着。 她忍不住转过身来,偏头往那碗里瞥了一眼。 不知道那是什么汤,颜色是浅碧色的,上面飘着几颗艳红的枸杞和三五片香菜叶。 这回倒是没有恶心。 她看了他一眼,端起来就喝了。 生气归生气,也不能太过。 在路上可以由着她闹,但马上要进城了,段奕的身份在那儿,多少要给点他的面子。 云曦这么想着,就伸手接过汤一口气喝了。 段奕看着空空的手里,“……”不要他喂,还在生气? 他接过空碗放在一边的暗格上。 “曦曦……”声音温柔,关系得缓和一下,否则那天她不肯上花轿可怎么办? 云曦正要说话。 忽然,她神色一变,大喊一声,“大家小心!” 然后将坐着的段奕一把扯了过来按倒在软垫上。 而这时,几只羽箭射在马车上。 嘭嘭嘭乱响。 紧接着,马蹄嘶叫,从路两旁的林子里跃出不少人来,马车外,片刻间就响起了厮杀声。 段奕反手将她搂在怀里,眸色一沉,朝车外喊道,“青一,护卫!” “是,主子。” 云曦眯着眼听着车外的厮杀声。 拦路劫杀? 胆子够肥的?这是什么人在这里设着埋伏? 段奕看着怀里的她温声说道,“别担心,这辆马车车壁的夹板里,藏着玄铁,刀剑不入。” 她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刚才,她早已听到羽箭射出的声音,伸手拉段奕的时候,他一点也不惊慌,就可看出,他一早就有防备。 没多久,马车外偷袭的二十多个人,被青一众人合力围杀了。 拦截段奕的马车?不可能会得逞,跟着马车的虽然看上去只有六个护卫和两个侍女,但她的耳中一直听得到,还有数百名青隐卫们悄悄的跟着车队后面。 段奕扶着她坐好,说道,“你在车上,我下去看看。” “我也去!” 第511节 “不行!你现在这个样子不能再任性了!” 段奕的脸色沉下来,没有同意。 车外,地上散着二十来个黑衣人。 青一等人正在查验这些刺客的身份,见段奕走来,忙让在一旁,“主子。” 到了皇城遇上劫杀,这简直是触这位爷的逆鳞。 “查出是什么人干的吗?”段奕的一双俊眉微拧,而那狭长的星月眸子中是前所未有的寒霜。 青一不敢大意,“看着,像是宫里的人。” “宫里的?” “主子,您看,这鞋子底上面的花纹,可是只有皇上的暗龙卫的鞋子上才会有。”青一弯下身指着一个黑衣刺客的死尸说道。 段奕眯起眼眸看着那鞋子,忽然微微一笑,“看来,这是有人在给本王送欢迎礼啊。” 暗龙卫? 马车里,云曦微微挑眉,暗龙卫是元武帝亲自培养起来的,后来送给了段琸。 现在段琸已死,这是又回到元武帝身边了? 八大暗龙都死,剩下的也只是些普通暗卫,但……她刚刚隐隐约约听到有个妇人的声音。 她挑起车帘子看向车外,“青一,看看这些人中有没有年长的妇人。” 那个妇人的声音有些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 “回曦小姐,全看过了,没有女人,全是男人。” 段奕一脸肃杀,“青二,带上五十个青隐卫,到附近给本王追!找到那个女人!” “是!”青二马上跃上林中去了,那里就隐着不少的青隐卫。 段奕又回头看向马车那里,云曦正坐在车窗边眯着眼看向地上的死尸。 “曦曦,发现什么了吗?”她的耳朵听力非凡,一定发现了什么异样。 云曦说道,“段奕,我怀疑,这不是皇上的暗龙卫!而是有人假扮的!暗龙卫的衣衫质地没有这么差,这这些人穿的都是粗布衣衫,暗龙可是绸缎!” 为了毁掉段琸的一切,她与段琸的暗龙卫们打过多次交道,她太熟悉他们了。 段奕点了点头,“的确有些奇怪。暗龙卫们认为自己是皇上的亲卫,又是从醇王府起家的第一暗卫,自认比其他的护卫都要身份高贵,因此,廉价的衣饰从不用。” 云曦又说道,“而且,他们个个武艺非凡,不屑用阴招,面对敌人直接当面杀掉,刀法快又准。却不见青一等人有任何受伤,这就有点奇怪了。暗龙卫们的身手,可不比青一差!” 段奕盯着一个死尸的脸,眯起眸子看了好一会儿,忽然笑起来,对青一耳语了几句。 青一的嘴角狠狠的一抽,拖着那个死尸就走到林中去了,没一会儿又拖了回来,扔在地上。 “主子,同你猜的没错,这是个太监!” “青一,看看其他的是不是一样的人!”段奕又吩咐着。 “是!” 等着段奕走进马车,将帘子放下来,吟雪将英儿推开,几个护卫这才一一检查起那些死尸来。 “主子,没错,全是太监!” 马车里,云曦眯起眸子,“太监?” “后宫的人干的!”段奕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后宫的人?刚才又跑了一个妇人…… 云曦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段奕,后宫的二十多个太监装成一群暗龙卫来劫杀我们,我认为,他们的目的不是劫杀,而是栽赃。” “曦曦认为呢?” “我虽然没有下马车,但看那些人出手,武功值太弱了,这么弱的人来刺杀你,要么是不认识你的人,要么就是我说的,纯粹是栽赃陷害。让我们误以为是皇上的暗龙卫们干的,让我们跟皇上结仇!” 段奕笑着点了点头,“对,可惜,对方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她居然派了一群太监来装成暗龙卫,以为本王不会往深处查!” 云曦嘴角一抽,论阴险狡诈第一,当属段奕,对方难道不知道?不知道那是找死! “可,又会是谁派来的太监?”恨不得段奕杀了对方的人? 段奕将她搂在怀里,“总之,不用你操心,谁敢阻本王大婚,格杀勿论!” 车马队又重新上路。 云曦一直眯着眼想着事情。 元武帝的子嗣少,太子死后,他一定得重新寻找继承人。 段奕是他最厌恶的,而且,他的皇位本来又是从段奕父皇那一支夺过来的,不可能让贤。 其他远房的宗亲,在当年皇权更替时,早被他杀了个七七八八,也更是不可能让给旁支,。 而有些远上了十几代的,是不是段氏的人都不好说。 那么,他就只能去考虑他的小儿子,当年被假贵妃西宁月从一个宫女的手里抢到身边抚养的人——瑞小侯爷。 但瑞小侯现在才刚刚四岁…… 想到这里,她忽然笑了一笑。 新一轮的权势之争,又要开始了。 但,她与段奕辛苦一场,怎能让成果被他人拿走? 还拿得这么不客气? “段奕。”她道,“我有个大胆的猜测。” “嗯?曦曦说说看。什么猜测?”段奕扶着她坐正身子,温和看着她。 唉,不发脾气的小女人,最是温柔了,她难道不知道吗?非得对他张牙舞爪吗? “瑞小侯现在住在奕王府里,如果皇上要传位给他,就得找个辅佐之人。如果王爷同皇上结仇了,那么,瑞小侯爷就会由其他的人来辅佐。” “……” “谁又有这个机会呢?睿王?年纪一大把,又多年不管朝政,不可能是他,还有三位宗亲,都不在京中。再说了,那也是些碌碌无用之辈。” “……” “那么就只剩宫中的人了,而宫中最有权势能一下子调动这么多太监的人,只有刘皇后!” 段奕看了她一会儿,点了点头,“先让人看着她!” 刘皇后栽赃?还有那个不安份的端敏公主…… 他的眸色一沉,伸手敲了敲车壁。 青一马上跳到车旁,应道,“主子。” “通知宫里的三青,让他留意锦华宫中的人,尤其是刘皇后!” 青一眯着眼,是她干的?“是!” 。 两人冷战了几天,遇到一场劫杀,反而不冷战了。 云曦醒来时,发现车马队已经进了城,她正搂着段奕的胳膊睡觉。 “……” “醒了?很快就到家了,先到夏宅,夏夫人一直差人问话呢。”段奕扶着她坐起来,取了梳子给她梳头发。 她扭头淡淡瞄了他一眼,算了,跟一个脸皮厚的人吵架,就像是一脚踹向棉花堆里,有种生生的无力感。 。 夏宅前,夏玉言早已与青衣青裳还有一众仆人等在宅子门口。 “夫人,看,小姐跟王爷回来了。”桂嬷嬷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看见了,要你多嘴提醒?”夏玉言嗔道,心中的喜悦更是藏也藏不住。 就在今天一早,太后那里差人送来了十个老嬷嬷,一进夏宅厨房就开始熬起补汤来。 她是过来人,一眼瞧见那全是安胎的药膳。 安胎? 夏玉言更是激动不已。 她掐指算了算日期,离他们二人圆房的日子,已经过了两个多月了,这必是真的了。 但因为女儿还在娘家,还不能说,她只好将喜悦压在肚子里。 又听说王爷带着曦儿一天二三十里路慢行车,一路上呵护有佳,心中很是宽慰。 马车停下,青衣青裳两个丫头兴奋地忙上前去挑车帘。 “小姐回来了?奴婢都担心死你了。”青衣青裳两人的眼圈都红了。 她们听了早几天回京的青隐的描述,才得知,王爷跟曦小姐其实走的是一场惊险之旅。 随时会被发现身份,随时会被杀。 但好在,所有的那些危险都没有了,反而除了那些一直在窥伺着曦小姐宝藏的人。 还有五天就是二人大婚日,她们都等不及,想看盛大的迎娶场面了。 段奕先一步走下马车,这才伸手扶云曦。 云曦一眼看到夏玉言,她笑着忙伸手过去。 “娘,我回来了。” “回来了,好!”夏玉言笑着将她搂在怀里,“坐车累着了吧,快进屋。”心头更是一酸,女儿都要嫁人了。 她又对段奕福了福,“王爷请——” “夫人不必多礼。”段奕温和一笑。 但马上,他的笑容一收,盯着一个人,目光清冷。 那人吓得拔腿就跑。 第512节 “站住!”段奕怒道。 ☆、085章 让端敏老实一点 那人的身子顿时僵住,不敢再往前跑。 而是扭捏着转过身来,朝段奕讪讪一笑。 “小……小叔叔,你回来了……”端敏细声细语说道,朝段奕抿唇一笑,又朝云曦点了点头,“云曦。” 这天下,她谁也不怕,就怕这位小皇叔。 眼前,小叔叔的脸色太难看了,眼神凶得能杀死人。 她不敢惹,只好跑。 夏宅的人,从下人到夏玉言,见到她,一个个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这位公主,天天往这儿跑,赶不走,又惹不起,逼急了就寻死。 害得公子有家不敢回,天天躲在顾府里。 让夏宅所有人都头疼不已。 段奕却没给她好脸色,俊脸冷沉,伸手指向云曦,“叫皇婶。” 端敏同云曦的关系不错,听说在外地休养的云曦今天回府了,她便也来了。 她马上甜甜的一笑,“小婶婶。” 云曦笑了笑,“不必多礼了,大家都进去吧。” 端敏被段奕震慑住了,夏玉言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对对,大家快进府吧。” 一众人正要扶着云曦进夏宅。 段奕忽然说道,“慢着!”他看向谢府那边,朝一人点了点头,“赵小姐。” 赵玉娥同她的丫头丽儿正站在谢府的门前。 她本来要过来向云曦打招呼,但见端敏在那里,她气得脸色一白,也不管礼节周不周全了,扭身就要往府里走,哪知段奕眼尖看见了她。 躲是躲不过去了,赵玉娥只得硬着头皮朝夏宅走来。 大家听到段奕的声音,也都看向谢府这边。 “民女见过王爷。”赵玉娥走到段奕的面前缓缓地行了一礼。 “过不了多久,大家都是一家人,赵小姐不必多礼了,起来吧。”段奕客客气气的朝她虚虚抬了抬手。 “多谢王爷。”赵玉娥心中七上八下。 段奕可是端敏的叔叔,他硬将自己喊过来,这是想干什么? 为端敏撑腰?羞辱她? 哪知段奕指着赵玉娥对端敏说道,“端敏,过来给赵小姐行礼!” 什么? 端敏看着赵玉娥,小脸的脸色顿时一黑。 给这个抢了她心上人的小贱人行礼?怎么可能,除非天塌地陷了。 端敏的眼底翻腾着戾色。 “小皇叔,你怎么对她这么客气了?她可是外人!怎么着我也是你侄女!她不过是个平民,我可是堂堂的公主!应该是她给我下跪行礼才对!” 赵玉娥看着端敏跋扈嚣张的模样,气得俏脸顿时又白上一分,嘴唇都哆嗦起来。 端敏跑到谢府里,要她与谢枫退婚,否则要烧了谢府。 将外婆都气病了,她才不要给这个不讲理的蛮横公主下跪! 两人互相瞪眼。 夏玉言悄悄地走到赵玉娥的身旁扶着她的胳膊,暗中支持这个未过门的媳妇。 只有云曦一头雾水,狐疑的目光在几人的脸上挨个的扫视一遍。 端敏几时跟赵玉娥杠上了? 段奕怎么又对赵玉娥这么恭敬客气了? 而段奕盯着端敏,脸色冷沉。 他指着赵玉娥说道,“她是你小婶婶未来的大嫂,要不是因为孝期在身,早已是这家的主母了,怎么就成了外人了?反倒是你,才是外人!行礼!” 端敏气得咬了咬牙,“小叔叔,我是你侄女啊,你怎么帮着她说话?我……我告诉我父皇与母后去!哇……” 她捂着脸,大哭着转身就跑了。 “王爷,奴婢去看看公主……”端敏的贴身侍女绿箩,慌忙朝段奕福了一福也跟着跑走了。 云曦的目光朝端敏的背影瞥了一眼,又看向脸色不太好的赵玉娥,“玉娥姐,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跟端敏有矛盾了?” 段奕却打断她的话,“曦曦,坐了这么多天的马车,你不累吗?先进去再说吧,这可是在家门口,路上这么多的人看着,你让赵家小姐怎么回答?” 夏玉言也忙道,“是啊,快进去吧,青衣青裳,快来扶着小姐。” “是夫人。”青衣青裳一左一右搀扶着云曦的胳膊往府里走。 云曦回头招手叫着赵玉娥,“玉娥姐,一起进来,一会儿有话问你。” 一众人簇拥着云曦与段奕进了夏宅。 。 丰盛的饭菜摆了一桌子,云曦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跑开了。 青衣青裳扶着她回到曦园睡下。 没一会儿,夏玉言进来安慰她,“吃不进也得吃,你不吃,肚子里的孩子要吃啊?饿坏他了可怎么办?” 云曦刚才又是大吐了一番,难受得现在的眼中还是泪眼汪汪。 她望向夏玉言喜笑颜开的脸,一时惊住。 “娘,你怎么知道了?”这是从哪个爱八卦的嘴里说出去的? 夏玉言笑起来,“这么大的事,当娘的当然得最先知道啦!曦儿放心,这事儿,王爷只跟娘与太后说了,府里没有仆人知道。” “……” “王府里派来的十个厨娘都是太后亲自点的名,不敢乱说的。再说,这才没多久,更不可能传出去。” 她当然放心段奕的安排,她只是……心里头还一点准备也没有。 云曦将手伸进衣内,轻轻的覆在小肚子上,真的有个小东西在里面? “娘,当初,您怀着大哥时,也是这样?”这滋味可太难受了。 “一样啊,过些日子就好了。”夏玉言笑道,“吃不下席面上的饭菜,那就吃点酸梅粥,王爷说你喜欢酸梅,送来了一坛子,而且,王府里还有好几坛,一直吃到孩子生下都不愁了。” 云曦:“……” “呀!”夏玉言忽然拍拍腿,笑道,“酸儿,辣女,曦儿,娘敢说,你怀的是男孩儿。” 这也能看出来? 云曦眨眨眼,“可是……我在路上时,辣椒也吃了不少。又辣又酸,是儿还是女?” 路过一处村庄时,她看到一户农户家门前晒的红辣椒非常好看,她当时抓了一个就一口咬下了。 惊得段奕的眉头一跳,于是命人买了一大筐放在马车里。 一路上,她不是吃酸梅粥,便是辣味汤。 夏玉言怔怔看着她,“……” 云曦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娘,端敏公主怎么会来夏宅?女儿看她跟玉娥姐似乎有矛盾?她们两人怎么回事?” “这个,也没什么大事,玉娥温柔恬静,公主活泼,两人性格不合嘛,……” “就这样吗?”云曦一肚子的狐疑。 夏玉言头疼得揉了揉额头,勉强笑道,“还有五天,你就同王爷大婚了,这几天你就休养着,什么事也别想。” 云曦往枕头上挪了个舒服的位置躺好,又想起一直没看到谢枫。 “娘,大哥呢?我一个多月出门在外,他就不想他妹妹?” “他现在进了羽林卫当差,事多呢。等忙好这一阵就回来。”夏玉言讪笑说道。 端敏公主派了不少暗卫一直守在夏宅的门口,谢枫哪敢回家? 她的暗卫又杀不得。 她还扬言见不到谢枫,就吊死在夏宅的门口。 谢枫得罪不起她,只好住到顾府去了,那里有个能镇得住端敏的顾非墨。 “这么忙?”云曦眨眨眼。 “谁说不是呢。” “哦,玉娥姐呢,娘,您让人将她请来,我跟她说说话。” “老夫人这几日身子不舒服,谢府的仆人又将她请回去了,两家住得近,你们随时都可以见面,不急这一时。”夏玉言说道,玉娥的事还是不要让曦曦知道为好。 她又拿其他的话题叉开,同云曦说了会儿话后便离开了。 云曦眯着眼靠在床上,赵玉娥同端敏可是八杆子搭不上的两个人,她们怎么会因性格不合生矛盾? 这可有些奇怪。 她正想着这件事,段奕掀起帘子走进来。 “曦曦——” 云曦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正懒得搭理他,忽然想起赵玉娥的事来。 段奕对赵玉娥客气反而训斥端敏也很是奇怪。 第513节 “段奕,你刚才怎么训斥端敏了?” “她敢顶撞你未来的嫂嫂,还不该训斥?”段奕的脸色一沉,那个小丫头真是欠收拾了。 “是吗?”云曦上下瞟了他一眼。 等段奕走后,云曦还是叫出了青衣。 她总有办法问得出真相。 云曦沉着脸,端坐在床上。 “青衣,你跟我说实话,我不在夏宅的时候,府里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端敏惹了什么麻烦?” 她在夏宅的府门前,看到一众仆人看向端敏的神色个个是一脸的反感,绝对有问题。 “小姐,也没什么,两个人互相看不顺眼呗!” “不对!青衣,你敢瞒着我,我便将关云飞派去梅州开药房去。” 青衣脸色一变,“小姐,不要!” 关云飞昨天刚刚向她求婚了,等着王爷与曦小姐大婚后,她也可以嫁人了。 要是小白脸去了外地被小妖精勾去了可怎么办? “那你说实话!”云曦眯着眼。 青衣叹了口气,左右不过是被王爷罚着蹲马步一个晚上。 “是端敏公主看上了枫公子,死活要嫁给他,她还将谢老夫人气得病倒了,老夫人都三天没下床了,赵小姐看见她当然会生气。” 端敏看上了谢枫? 这让云曦大为意外。 难怪哥哥不在家里,这是头疼得躲起来了吧。 但,赵玉娥与谢枫可是一早就订下了婚事。 赵玉娥没了父母,虽有外祖母疼着但毕竟年岁大了,还能护她多久?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意中人,若被人夺了去,她怎能受得了? 云曦眯着眼,这个端敏,可不能让她再跋扈下去。 …… 端敏被段奕赶走,心中气得不行,一路哭着跑回了宫里。 刘皇后近些日子一直在整顿后宫,没空搭理她。 她便找来自己的身边人相商。 奶娘王嬷嬷老眼中戾芒一闪,“公主,老奴有个好主意!” “什么主意,快说!”端敏咬着牙问道。 那个赵玉娥,有什么了不起的,居然敢顶撞她一个堂堂的公主! 要不是母后提醒她,说赵玉娥的祖母是谢氏的族母,手中掌着谢氏的大权,而现在又是多事之秋,叫她不要不得罪谢氏,她早让人杀了那死贱人! “公主,咱们不如……”王嬷嬷在端敏的耳边小声的说了几句。 端敏的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不用咱们动手,让赵玉娥知难而退!” “说得没错。”王嬷嬷得意一笑。 “哼,本公主是大梁第一公主,当然得配武状元了,戏文里都是这么说的!赵玉娥不过是一个被贬官职的女儿,她有什么资格配得上英武非凡的枫公子?” “公主说得有理!” 当下,主仆几个又商议了一番,便开始准备起来。 。 到了晚上,睡了大半天的云曦睡不着了,她披了件披风到了院中。 马上,园中的四个丫头一起跑了出来,紧张的拦着她,“小姐,这么晚了您要去哪里?” “我去前院看看。” “不行,天黑路不平,这要是摔着了……”青衣死劲摇头,拉着她的胳膊不让她走。 她揉了揉额头,她有那么娇弱吗?怀个孕而已…… “除非,你们能告诉我府前的大路上,现在有多少人在走路,我就乖乖地跟你们回去睡觉。” “……”四人眨眨眼,这个问题好难,她们哪里比得过小姐的耳力? 云曦看向身边围着的四人,心中好笑,“我只是到前院听听声音,你们不放心就跟着好了。” 四人没办法,只好跟着她,同她一起到了前院。 朱雀马上闪身出来,“小主,王爷有吩咐,在您大婚前,你哪儿也不能去!特别是晚上。” 云曦明白段奕的苦心,她现在的情况,不能乱走。 遂说道,“我不出去,你将门打开,我只看看。” 她倒要看看端敏安排了什么人在监视着夏宅。 朱雀不放心的又叮嘱一句,“小主只能看,不能出门。” 府门打开了,只见青隐与青一正指挥着人押着一批黑衣人从大道上走过。 “曦小姐。” “这是什么人?”云曦问道。 青一回道,“小姐,这是公主的人,居然一直监视着夏宅,主子让属下们将这些人都抓了!不能杀,没说不能关着!” 云曦唇角一抽,果然还是段奕手段辣,对付端敏这种跋扈不讲理的,就得来个更横的着! 。 次日,赵玉娥的丫头出门买胭脂,才走到一处小巷里,便被人抓住了。 那人恶狠狠的说道,“将你们小姐约到庆福街的永福茶楼,不然的话……” ☆、086章 端敏的毒计 她的面前站着两个人。 其中有一个瘦高个儿的蒙面男子,额头上有一条疤痕,一双细长的鹰眼,看着很是吓人。 丽儿吓得身子一抖,惊恐地看着面前的人,手中的胭脂都差点儿掉在了地上。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你不用管我们是什么人,只要你乖乖的听我们的话就行,约出赵小姐来。否则……”瘦高个男子双目凌厉的盯着她说道。 “我,……我不能背叛我家小姐,你们……你们这是在威胁!”丽儿哆哆嗦嗦着说道。 “看来你是不听话咯?将人带上来!”瘦高儿冷喝一声。 很快,从小巷的一个角落里又走出几个人来。 有两人的手中拖着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男孩。 小男孩看到丽儿,哇的一声就哭了,马上高声的叫嚷起来,“姐,救我啊,姐,我怕……” “石柱?”丽儿吓得脸色更加苍白。 他们抓的不是别人,正是她唯一的弟弟。 父亲死得早,家中只有他一个男儿了。 “小丫头,看见了吧,你不配合的话,你这弟弟可就活不了了!你说,你奶奶跟你娘会不会疯掉?嗯?嘿嘿嘿——”瘦高儿阴阴一笑。 丽儿咬了咬唇,心上纠结着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嚓—— 忽然,瘦高个儿抬手一挥,一道雪亮的光闪过,小男孩的一只手指,被削了下来。 啊—— 他痛得一声惨叫。 丽儿吓得身子一抖,哭了起来,“不要!不要杀他——” “那你就乖乖地听话,不听话的话,再掉的可是他的一只手!” 瘦个子男子恶狠狠的说道。 丽儿哆哆嗦嗦看向弟弟,小小人儿细白的小手上鲜血淋淋,左手上少了根小指。 因为疼痛而哭得声嘶力竭,他的一张脸没了血色苍白一片。 她又急又吓。 “我……我听你们的,但是……你……你们找我家小姐做什么?你们不能害她……” “谁说要害她了?是我们家女主人要见她,可赵小姐一直没空,我们只好想了这个法子。” “你们说的是真的?你们的女主人是谁?”丽儿小心的问道。 “这个你就不要问了,你只要将她约出来就可以了,如果她没有来,你弟弟恐怕就再也回不了家了。” “不要!”丽儿慌忙的摆手,“我……我回去跟小姐说就是了。” “光说还不行,一定得让她到!”瘦个子男子捏了捏丽儿粉粉的小脸,“否则,连你也不放过!” 丽儿身子一抖。 那几人嘿嘿笑了一声,将丽儿的弟弟拍晕扛在肩头上,转身便走了。 “丽儿?” 身后忽然有人喊她。 丽儿吓了一大跳,“青……青衣姐姐?你怎么也出门啊?” 青衣朝小巷的另一头看了一眼,口里说道,“哦,我回了趟吉庆药房,顺带着给我们小姐拿了点药,你这是怎啦?刚才那几人是谁?” 第514节 “没……没什么,过路人打听路呢。”丽儿朝青衣点了点头,转身飞快地离开了这里。 青衣狐疑的看了丽儿的背影一眼,正要走开,忽然发现地上有一小滩血。 而且,还有一根断了的小孩手指掉在那里。 蒙面的黑衣人,惊惶的丽儿,断指…… 这是什么情况? 青衣眯了眯眼,脚尖一点,施展着轻功朝那几个黑衣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但却慢了一步,那些人早已看不到踪影。 。 四个黑衣蒙面人,拖着昏死过去的石柱来到一处僻静的街角。 那里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 “公主,赵玉娥那里安排好了。那个小丫头的弟弟现在在咱们的手里,她不敢不听话的。” 端敏扯开车帘,止光瞥向他们手里的一个小男孩,唇角一扯,“哼,敢跟本公主抢人,自不量力!” “就是,咱公主可是皇上唯一的公主,那赵玉娥不过是孤女!”端敏的几个随从跟着附和起来。 端敏得意一笑,“这是计划的第一步,第二步么……,你们得想办法将谢枫也约到永福茶楼去。” 几个墨衣人面面相觑,“公主,约到赵玉娥可以威胁她的丫头,但那谢枫……只怕不好办,他那个人可精明着呢,再说他的武功还高……” “那本宫要你们有什么用?当心皇后娘娘发怒砍了你们的脑袋!”端敏大怒,伸手从车里捞起一个棋盒砸向四个黑衣人。 “是……,属下们这就安排去。”几个人吓得慌忙答道。 马车里,王嬷嬷问端敏,“公主,您将枫公子请去做什么?他要是帮着赵玉娥,咱们的计划不是被打乱了吗?” 端敏眯着眼,得意的笑了笑,“嬷嬷,我自有主意。” 要是赵玉娥撞见她与谢枫好事成双了,看那小贱人还会不会清高。 而且,谢枫就必须得娶她。 否则便是藐视皇亲,不光他会被砍头,而且会株连九族! … 谢府。 赵玉娥一直守在百福居谢老夫人的床榻前。 “外祖母,该吃药了。”她端着一个药碗轻轻地吹着药碗里的热气。 谢老夫人靠在床架上,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抿着唇冷哼了一声。 “这个谢枫,看他惹的好事!自己居然躲起来了。却将一个刁蛮的公主扔给你应付!” 赵玉娥放下药碗,将谢老夫人扶着坐正。 老夫人连名带着姓的骂着谢枫,这是真生气了。 她忙陪着笑脸说道,“外祖母,枫大哥也是有苦衷的。您又不是没看见,那个端敏,一点也不知廉耻,她看到谢枫就往他身上扑,还非要住到他的屋子里去。” “……” “枫大哥又不能下重手,只好躲开啊!五天前,她不是诬陷过枫大哥一回么,非说枫大哥与她同床共眠了,万幸的是夏伯母身边的丫头青衣姑娘戳穿了她的谎言,否则……” 说到这里,赵玉娥自己的心头都被一口气给堵着。 还是个皇家公主呢,怎么能那样不知廉耻? 她是谢枫的未婚妻都不敢半夜往他的床上爬,端敏居然脱光自己的衣衫往谢枫屋里钻。 谢枫还算机灵,悄悄躲开了。 “算了,别说了,说了就来气!你呀,还没过门就帮着他说话!将来会吃亏!我担心他会跟你爹爹一样。”谢老夫人将脸一沉,自己端了药碗喝起药来。 赵玉娥忙端了漱口水放在一旁。 她笑了笑,“外祖母,怎么会呢?枫公子现在是凭着自己的本事当上了羽林卫副头领啊,又没有借用我的身份,怎么会跟爹一样?再说了,虽然他人不在家里,但给我派了个贴身侍女护着我呢!” 因为不久前,赵玉娥出门时,险些被已退婚的未婚夫陷害,谢枫便给她找了个会武的丫头,时时跟着她。 虽然端敏百般与她为难,赵玉娥倒也没有吃亏。 谢老夫人看着赵玉娥,无奈一叹,“你呀……” 祖孙二人正说着话,外面有人传,“老夫人,小姐,枫公子来了!” “哼,他今日还记得来看我这个老婆子。”谢老夫人将头扭过。 “外祖母,您别生气了,他也不想这样啊!又不是他的错!”赵玉娥忙走到床榻边上,哄着谢老夫人。 脚步声渐渐走近了,谢枫挑起珠帘走进来。 赵玉娥回过头来,想着好多天没看到他,心下一喜,正要开口喊他,又想到这些天她受的委屈,顿时将脸一沉。 反倒是刚才还骂着他的谢老夫人微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小枫来了?坐吧。” “老夫人,枫不孝,给您惹麻烦了。”谢枫走到谢老夫人的面前跪下来,磕了个头。 “起来说话吧。”谢老夫人抬了抬手。“玉娥,给小枫看坐。” 赵玉娥横了他一眼,搬了张椅子放在他身后,便又冷着脸站在一旁,不看他。 谢枫:“……” 他朝谢老夫人道了谢,却没坐,而是恭敬的说道,“枫今天来,是给老夫人表个态的。” “表态?”谢老夫人将身子坐正了些,上下看了他一眼,“表什么态?” 谢枫又跪下来,“玉娥是枫喜欢的第一个姑娘,也是唯一的,也是最后的一个,今生只娶她一人!” 赵玉娥蓦然看向他,“……” 老夫人眼神微眯。 他又说道,“若公主非要纠缠枫,枫便向皇上那里请辞,仍回北地守边疆去!玉娥与枫的婚期在两年后,端敏公主今年已经过了及笄年妃,不可能等到两年后再选驸马!皇上与皇后也不会由着她胡闹。” 其实,谢枫并没有说出实话。 他看似躲在顾府里,实则是谋划着将来。 宫中,倒了一个淑妃,又起来一个刘皇后。 刘皇后大肆的除掉太子与淑妃的党羽,培植自己的人。 后宫凤印更换主人,听话的太监宫女也会换,这本来没什么稀奇。 但刘皇后居然将手伸向了朝堂,成了第二个假贵妃西宁月。 便惊动了顾非墨。 顾非墨不甘心让自己辛苦得来的劳动成果,被他人顺手得了去,便与谢枫暗中干预着刘皇后。 谢枫为了与他更好的相商政事,便借着躲避端敏的幌子住进了顾府。 若刘皇后的权势一倒,端敏还能跳腾多高? 而且,他也不一定会去! 谢老夫人抿了抿唇,“回北地?倒也是个不错的法子,先避避再说。” 又说了一会儿话,谢老夫人便说困了,“玉娥,送枫公子回吧。” “是,外祖母,您先休息着。”赵玉娥扶着谢老夫人重新躺好。 谢枫朝谢老夫人行了一礼便跟在赵玉娥的身后,一起走出百福居东暖阁。 赵玉娥再不看他,脚步匆匆往自己的西暖阁里走。 “玉娥……”谢枫紧跟在她的身后。 赵玉娥不回头,招蜂引蝶的家伙,还想要好脸色? 谢枫皱了皱眉,紧在她身后。 等到了西暖阁,赵玉娥自己推门进去,然后飞快地关门。 但谢枫动作很快,侧身往门缝里一钻,人已经到了屋子里。 赵玉娥只觉得身子一轻,已被他打横抱了起来。 “浑蛋,放开我!居然勾引了一个女人来气我!”赵玉娥伸拳头拼命捶着谢枫。 “玉娥……不会娶她!我也不喜欢她那种性格的人。”谢枫温声安慰着怀里的人儿。 “你放我下来!” “不放!” “放不放……?”赵玉娥死劲捏着谢枫的脸,他一疼,手便松了。 赵玉娥从他怀里跳了出来。她一眼瞥见桌上针线筐里的香囊,心中的火更大了。 那香囊上面绣着一片枫叶,正是端敏拿到她面前炫耀说是谢枫送她的定情信物。 但后来,青衣帮她偷从端敏的身上偷了回来。 现在她看到这个香囊,越想越气。 赵玉娥左手捏着香囊,右手拿着一枚绣花针死劲地戳。 我戳,戳!戳! 谢枫:“……” “玉娥……”他伸手拉拉她的胳膊。 赵玉娥重重地哼了一声,挥开他的手。 “去北地守边疆?谢枫,你跑了,将我一个人丢下?你……你个大坏蛋!”她想想自己受的委屈,眼泪都掉下来了。 辛辛苦苦绣了香囊送给他,他倒好,给了别的女人。 谢枫的目光正看到那个香囊,揉了揉额间说道,“这是我不小心掉在了外面,并没有送给别人。” 第515节 “没保管好,也有罪!” 谢枫:“……” 赵玉娥回头一看,木头呆子一样不会哄人的他怔怔看着她,她心中更来气。 她一把将他推向门外,“出去!不想见你!” “玉娥……” 赵玉娥不理他,用力将他推到门外,然后“砰”的一声关了门。 谢枫:“……” 他是想跟她说,如果他去北地,想带着她一起走。 “枫公子,您来看小姐啊?”小丫头丽儿捧着一包东西走来,微微一笑。 谢枫干干咳嗽一声,“小姐在屋里生气,你去劝劝她。” “好的,奴婢当然会劝小姐。”丽儿朝他一福,便伸手敲门,“小姐,奴婢是丽儿。” “让谢枫走,我再开门!”屋子里,赵玉娥怒道。 丽儿回头看向谢枫,“枫公子,您看……” 谢枫点了点头,说道,“好……,玉娥,我改天再来看你!” 说完,他转身便走了。 没一会儿,赵玉娥拉开屋子门。 她左右看了看,果然不见谢枫,气得恼恨着咬了咬牙。 呆子,居然真走了? 丽儿看到谢枫走了,心中倒是长出一口气。 她扶着赵玉娥走进屋里,“小姐,您让奴婢买的胭脂买回来了。” “嗯,梳妆台上吧。”赵玉娥心中不高兴,也没看她,只随口说道。 “是,小姐。”丽儿放下胭脂盒,看了她一眼,小心地说道,“小姐,奴婢刚才买胭脂时,遇到刑部尚书大人家的二小姐宋雯小姐,她说想约小姐下午未时一起到永福茶楼吃茶点,不知小姐有没有空?” “有空,怎么会没空?天天都有空呢!丽儿,你收拾一下,我们吃了午饭就出去!”赵玉娥想也没想说道。 她心中正在生气,便也没去想是否收到请贴。 闺中小姐们互相邀请,都会送上名贴来,同意了还要回贴。 但丽儿只说了几句,赵玉娥便同意了。 门外,谢枫走了又回来了,正好听到赵玉娥要出门的事。 他便叫过站在廊檐下听差的新丫头樱桃,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个子丫头,“小姐一会儿要出门,仔细跟着她,要寸步不离!更不能让她被人欺负着!” 小丫头认真的点着头,“是,公子!” 樱桃本是他师父雪山老人的一个扫地丫头,是来京城看热闹的。 本来是投奔顾非墨,顾非墨嫌弃她是女儿家将她赶到了谢枫这里。 而赵玉娥身边又正好缺少得力的丫头,他便将她安在谢府里。 樱桃虽然年纪小,但武功不弱。 …。 夏宅曦园。 云曦正惬意的躺在贵妃椅上看着话本子,有一人慌慌张张的跑来,“小姐……” ☆、087章 端敏自作孽 她偏头看去,青衣正急急匆匆而来,一边走,一边似乎在想着什么。 云曦微微蹙眉,“怎么啦?青衣,出什么事了吗?” “小姐。”青衣喘了口气说道,“刚才,奴婢从药房回来时,在路上遇见了赵小姐的丫头丽儿。但觉得她的举止很是奇怪。” “什么奇怪?”她放下手里的书认真看向青衣。 “奴婢远远地看见丽儿同几个蒙面人在说着话,还隐隐约约地听到她的哭声,待走到她的面前,那些黑衣人都走了,她却还在原地站着发愣,那模样像是吓傻了的样子。” 云曦眸色一沉,“吓傻了?那些人恐吓过她?” “奴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吱吱唔唔不肯说跑走了,奴婢正奇怪时,发现地上掉了一根小孩儿的小手指,是被刀整齐地割下来的。” 云曦的眉尖顿时一拧,“割了小孩的手指?当着丽儿的面?知道那些黑衣人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等奴婢追上去时,都不见了。” 黑衣人恐吓丽儿? 她伸手揉了揉额心,会是谁的人,威胁一个丫头? “小姐,要不要奴婢再去问问丽儿,必竟,她也是赵小姐的贴身丫头,她要是有什么事,可是会影响到赵小姐的。” 云曦点了点头,“也好,玉娥正跟端敏闹着矛盾,她身边的人也不能出事,你去一下谢府,如果从正面问不出什么,从侧面仔细留意着。我怀疑,八成是端敏在搞什么鬼!” “是,小姐。”青衣应道。 。 青衣离开后,青裳从外面端着一些蜜饯果子进来。 “小姐,这是王爷命人送来的,有十坛呢,奴婢每样取了点。” 云曦往她手中的托盘上看去,十个小碟子里,装着五颜六色的果脯,每样都不同。 “在家里也住不了几日了,他送这么多来做什么?”云曦拿起小银叉,叉了一块果肉干放进嘴里。 她眯了眯眼,带些酸甜味,味道还不错,忍不住多吃了两块。 青裳笑道,“王爷还不是担心您胃口不好吃不下东西?这可是宫里的老御厨们做的。王爷将大半的御厨从宫中带到了王府,就预备着小姐进门天天换着口味吃。” 云曦唇角一扯,“他将皇上的厨子都带走了,就不怕皇上怪罪他?” 青裳正要说话,园子外面又响起了脚步声。 主仆二人都抬头看去,谢枫正大步走进来。 青年男子冷俊的脸上,两道剑眉微拧。 云曦看到他一脸愁闷的样子,想起他躲着端敏的事,忍不住笑起来。 她站起身来看向他,笑道,“哥,你可算是回来了。” 她以为这京中只有招蜂引蝶的顾非墨,会被女人追着跑,哪知还有个谢枫。 这难道叫,近墨者黑? “枫公子好。”青裳朝他福了一礼后,退下去倒茶水去了。 谢枫看到云曦,表情微微一怔,抿着唇大步走到她面前。 他露出笑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又往她脸上左右看了看。 笑道,“哥哥没事,倒是你,如今没人再为难你了,你也可以安安心心地嫁人了,哥哥麻烦再多,也要回来陪你几天。将来想陪你说话,只怕小心眼的王爷也不会同意放人。” 云曦还是忍不住笑起来,“大哥还是操心你的事吧,那端敏公主是怎么回事?” 谢枫脸上的笑容顿时一收。 他矮身坐在云曦贵妃椅一则的小石凳上,有些烦恼的抚着额头。 “一个多月前,我从永宁街路过,恰好看到她的马车忽然翻了,便救了她。谁知身上的一个香囊掉在了那里,我当时也不知道,甚至没跟她说一句话,就离开了。哪知……” 云曦眉梢一扬,促狭笑道,“哪知她捡到了香囊,打听到救她的是你,是不是?” 谢枫:“……” “从此,她就喜欢上了你这个救命恩人?而且,香囊是玉娥姐绣的吧?于是,她们两人就成了仇人了!” 谢枫神色一怔,看向她,“你怎么知道?” “大哥,你难道还会自己做香囊不成?再说了,你当时虽然没跟她说出你的名字,但你身在这个官场,人又是在京城,端敏有意找你,就不是难事。” “……” “只是,她明知你有未婚妻还赖着你,死缠着你,就让人生厌了。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件事?” 谢枫的脸色一沉,“我不会娶她,更不可能娶两个,如果她再纠缠下去,我就向皇上请辞,去北地守边疆去,带着玉娥一同去。” 云曦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说道,“暂时避开也行。” 山高皇帝远,在北地将大婚办了,谁也管不了。 顿了顿,她又问道,“太子出了事,皇上那里如何?咱们联手除了太子,他会不会有警觉?” 自从她进了京,便被段奕派人将她困在夏宅里,连大门也出不去。 朝中的事,更是不会向她透露一分消息了。 身边的护卫丫头不会跟她说,夏玉言一个主妇不知情。 唯一知道的便只有谢枫了。 而她联合顾府与谢枫,再加上段奕的力量,一举将太子扳倒,一个靠踩着王室宗亲尸骨上位的元武帝,不会没有一点警觉。 谢枫看向她,微微一笑。 “他当然有怀疑了,但却力不从心。” “为什么?”云曦诧异的问道。 “因为从太子出事后,他就病倒了,朝堂的事,还是刘皇后与三公在合力辅政。” 病倒? 这件事让云曦大为意外。 青裳端着茶点走来,笑道,“小姐,既然枫公子回来了,不如将赵小姐也请来吧?昨日晚上,端敏公主的那些暗卫已被王爷的人捆起来了,两家的府门前,都没有人监视了。” 第516节 谢枫心中释然,难怪,他今日回家没看到那些厌恶的尾巴。 “她没空来,她已与人相约,要出门吃茶点。” “出门?”云曦抬眸看他。这时,她忽然想起青衣跟她说的事,又说道,“大哥,刚才青衣跟我说,玉娥姐的丫头丽儿出门时,受到几个蒙面黑衣人的威胁,玉娥要出门了,你得让人小心跟着她!” “什么?丽儿被威胁?”谢枫的脸色马上一变。 他猛然地站起身来,也不跟云曦打招呼,大步朝园外走去。 青裳放下托盘,讶然问道,“小姐,出了什么事了,枫公子这才刚回府,怎么又走了?” 云曦的目光也沉下来,盯着谢枫离开的方向沉思。 “青裳,你去跟朱雀说一声,让他悄悄的跟着枫公子,枫公子一定查玉娥姐的丫头受威胁的事,让他去相助。” “是,小姐!”青裳应道,走了两步,她又回过头来,认真的叮嘱道,“小姐,赵家小姐的事,自有枫公子处理,小姐你就别管了!王爷让你多休息着。” 云曦心中好笑,她有那么娇弱吗?天天躺着,身子越躺越无力。 但她口里依旧说道,“我知道了,你快去!” 。 等着青裳离开后,她马上叫出吟雪。 “到屋里挑些上好的药材出来,随我去一趟谢府。” 吟雪听后马上摇摇头,“小主,王爷让您多休息着,少管些事情。” “我去看看老夫人也不行吗?她病了几天,我也回来两天了,不去看看,可说不过去。” 吟雪想了想,觉得有理,便也不再阻拦。 英儿递了件披风给她,指了指她身上单薄的衣裙。“小姐,多穿点。” 京城比梅州更冷一些,八月底的天气,没有太阳便只觉得四处都有凉风嗖嗖。 英儿的眼神幽幽瞥了一眼谢府那边。 云曦按着她的手,微微一笑,“你在夏宅里候着,我去去就回。” “当心!”英儿忽然抓着她的手,两眼紧张的看着她,“小姐不要去太久,那里坏人多。” 她一怔,英儿这是……想起了去年的那天? 云曦安慰着她,温声说道,“英儿,那些人都不在了,安氏,谢家老爷,谢家的姨娘和小姐们,没有一人还活着,他们因为太贪婪,而被地府的阎罗全收走了。” “全……死了?” “全死了!”那些人不死,她怎么甘心? “好……我……我告诉春燕去。”英儿揉了揉眼睛转身离开了。 吟雪狐疑的看了一眼她的背影,说道,“小姐,这丫头在说什么?又笑又哭的,回来两天也一直怪怪的。” “没什么,走吧!” 英儿今天一早看到王府送来的嫁衣,悄悄地哭了。 她听到她絮絮叨叨地在说,“老爷,夫人,小姐终于要嫁人了。” 。 云曦带着吟雪到了谢府。 走到后院,想起刚才英儿的话,她不免往小筱园方向看了一眼。 她在那里死,她也在那里生。 她摆脱了厌恶的人,她在那里遇上了段奕。 老天并没有抛弃她。 只匆匆瞥了一眼,她便往百福居方向而来。 进了东暖阁,将礼品送与了谢老夫人,与她说了一会儿话后,云曦马上又往西暖阁而来。 才绕过一座假山,就听见谢枫一直喊着赵玉娥的名字。 两人走到近前,原来谢枫被关在门外,正敲着门。 但里面没有反应。 赵玉娥的奶娘在一旁安慰着谢枫。 “枫公子,先回吧,小姐正在气头上,容老奴先劝劝她。” “李妈妈,要是我走了,她不是更生气了?”谢枫没走,依旧敲着门。 吟雪忍不住笑起来,低声对云曦说道,“也算是给了枫公子一个教训,看他下回还敢不敢乱救女人,最好是离年轻的姑娘越远越好。” 云曦也忍不住笑道,“下回?这回都没过呢,还下回?” 她正要上前喊着谢枫,身后又有人走来。 “曦小姐?您来了?” 云曦扭头一看,正是谢府的老管家谢来福。 “来福叔,你还好吧。”她笑着点了点头。 谢来福忙笑着行礼,“还好,外头有人找枫公子找到夏宅没见到他的人,又找到谢府来了,老奴要去通知枫公子呢。” “哦,那你去吧。” 谢来福朝云曦点了点头小跑着走过去叫谢枫。 “顾家公子约公子到永福茶楼吃茶,这是送来的贴子。”谢来福将一封贴子送上。 谢枫随手翻开来看,顾非墨约他? 又想到赵玉娥也与人要到永福茶楼吃茶点,他便没再敲门了。 只对一旁李妈妈说道,“劳烦妈妈好好的劝说玉娥,枫先告辞了。” “会的,会的,枫公子不用担心。”李妈妈笑道。 谢枫又朝着门缝里喊了声,“玉娥,出门当心点,我先回去了。” 里面只有一声重重的“哼”声。 谢枫:“……”。 云曦笑了笑,朝谢枫走去。 这时,她不经意间看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正坐在左首廊檐下,眯着眼闻着手里的一枝桂花在玩。 来打听消息的青衣,正朝她轻轻地走过去。 那丫头马上将头从花枝间伸出来,扭过头来警觉的盯着青衣。 云曦挑眉,好警觉的丫头。 青衣的脚步声很轻,她居然也听得见! 但没一会儿,丫头的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朝青衣上下打量了几下,“青衣姐……” “嘘——”青衣挥手制止她,“别大声!”而目光朝前方看去。 丫头眨眨眼便没再说话。 云曦眸色闪了闪,她们在干什么? 便也悄悄地走过去。 原来,前方一个角落里,丽儿正背对着她们,双手合什着念着什么。 青衣轻手轻脚走到丽儿的身后,躲在一棵树后。 云曦则是微阖起眼眸凝住神思去听…… 只听丽儿的嘴里在念着,“求老天保佑我弟弟……,他生下来就没了爹爹,……求别伤害他……” 弟弟?有人伤害她弟弟? 而青衣说有人威胁她了?难道是她的弟弟被人挟持了? 谢枫也大步朝左首廊檐那里走去,“樱桃!” 几个丫头都吓了一大跳,丽儿慌忙回过头来,远远看见谢枫来了,吓得飞快地跑掉了。 青衣马上朝丽儿追了上去。 而那个小丫头则是规规矩矩的走到谢枫的面前,“公子。” 谢枫低头认真的吩咐着,“一会儿小姐要出门,要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是,公子!” 云曦与吟雪已经走到了廊檐下,谢枫抬头看到了她们。 他微微挑眉,“曦儿,你怎么也来了?” “曦小姐。”李妈妈和那个叫樱桃的小丫头均对她福了一福。 “你们去忙吧。”云曦只点了点头,又招手叫过谢枫。 见她微微拧着眉,谢枫心中诧异便拉着她走到无人处,“怎么啦曦儿?” “那个丽儿,有问题!大哥马上派人查一下,看看是谁威胁了她!她是玉娥姐身边的丫头,可不能让她的事影响到了玉娥姐。” “威胁?”谢枫眉尖一拧,“谁?” “不清楚,我听到那丫头在说求老天别伤害她弟弟。” 谢枫沉思了一会儿,“我让人暗中跟着丽儿。” 正说着话,青衣也走来了。 “小姐,丽儿嘴巴咬得很紧,就是不肯说。” 云曦想了想,对青衣说道,“你去暗中查一下丽儿的家人,她的弟弟被人抓了。对方应该就是恐吓丽儿的人。查清楚后不用回府,暗中跟着玉娥就好。” “是,小姐!”青衣道。 而这时,屋子的门开了。 第517节 赵玉娥从里面走出来。 她朝门口守着的李妈妈问道,“李妈妈,丽儿呢,她说宋雯约了我吃茶点,她又跑哪里去了?时间都到了呢!” 云曦眼睛一眯,丽儿通知赵玉娥,宋雯约她出门? 她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宋雯要约谁,怎么会只通知丫头? 谢枫见那边屋子的门开了,便要走过去,却被云曦伸手一拉。 她低声说道,“大哥,我觉得今天玉娥姐赴约的事,有些奇怪。” 谢枫眉尖一拧,“什么地方奇怪?” “丽儿被人威胁,接着,她通知玉娥姐,说宋雯约了玉娥出门吃茶,这难道不像是一个圈套?” “宋雯想害玉娥?”谢枫的眸色一沉,“刑部尚书家的小女儿?她为什么害玉娥?” “是不是她还不知道,大哥,咱们得找出那个想陷害她的人来!” “我知道该怎么做!”谢枫道。 。 赵玉娥找到了丽儿,带着樱桃朝园门这里走来,遇上了正说着话的云曦与谢枫。 她看到谢枫脸色一沉,但却朝云曦笑道,“曦儿,听说你这几日生病了,你怎么还跑出来了?一会儿夏伯母该着急了,你快回去吧,我先出门去看宋雯,晚一点回来再找你说话。” “好。”云曦笑着点了点头。 赵玉娥也不看谢枫,冷着脸带着两个丫头从他面前扬长而去。 谢枫:“……” 云曦掩唇一笑。 。 云曦回了夏宅,却让吟雪也出门悄悄地跟着赵玉娥。 “小姐,奴婢跟青衣都走了,谁来服侍你啊?” “不是还有英儿与青裳吗?快去看看,发现是谁在背后搞鬼,给本小姐狠狠地收拾着!不要手软!若以卑鄙的手段害玉娥姐,你们给我以十倍卑鄙的手段还回去!” 吟雪唇角一扯,她们的小主子天天被王爷派人困守着,这是想找地方发火吧。 “是,小姐!” 。 赵玉娥带着樱桃与英儿坐着马车往庆福街而来。 马车里,樱桃将头伸出车外,眨着好奇的眼睛东看西看。而丽儿的一双眼睛却不敢看赵玉娥,低着头紧张的抓着裙子。 赵玉娥心中一直在生着谢枫的气,对于丽儿的反常,她一点也没有发现。 樱桃年纪小,来京中的时间也不长,看不懂丽儿的心事。 因此,主仆三人倒也没什么话说。 很快,她们的马车到了永福茶楼。 谢枫离开了谢府后,叫出青龙去查丽儿的弟弟,也骑马悄悄地跟着她。 见赵玉娥走进了茶楼,他也马上下了马,跟着走进去。 二楼的一间雅间里,门微微开着一条缝。 端敏从缝隙里看到二人一前一后的走进来,那脸色马上气得一黑。 她咬着牙怒道,“这二人怎么同时来了?得让他们分开!” 王嬷嬷马上回道,“公主,您放心吧,老奴已安排好了,不会让谢枫帮着赵玉娥的。” “你们做事都仔细点!谢枫这几日一直不见我,约他出来不容易!” “是,公主!” 王嬷嬷走出雅间安排去了。 端敏又朝一旁的四个护卫说道,“待会儿王嬷嬷引开谢枫,你们马上去找那个赵玉娥!给本公主狠狠地收拾她!她的姿色你们也见过了,不会让你们吃亏!” “是,公主,属下们一定谨听公主之令!”四人一齐应道。 赵玉娥的姿色,那还用说? 她的母亲,当年可是京中有名的美人,她当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端敏又问跟着出门的小太监,“皇叔请来了吗?” 小太监回道,“请了,奴才刚才还在楼下看到王爷的马车了呢!他的贴身随从青一也到了!” 端敏得意的一笑,“很好!你们办好这趟差事,本公主一定不会亏待你们,官升一级,人人不会少!” “多谢公主!”小太监喜得忙磕了个头。 “好了好了,快去准备去!本公主也要赴约了!” 。 谢枫一直盯着赵玉娥,但没走多远,却被人拦住了。 “呀,这不是新科状元吗?真是巧啊,今日在这里遇上你了……” 拦住他的正是兵部的一个侍郎。 谢枫挑眉,他与这人又不熟,便随便的应付了两句,但却是这么一会时间,赵玉娥已经走得不见了踪影。 他的脸顿时一沉,推开这人马上大步朝里走去。 。 赵玉娥带着人来到了二楼的一排雅间前。 丽儿朝那排房间看了一眼,说道,“小姐,宋小姐说,就是这间‘梅’字雅间了。” 赵玉娥抬头看了一眼,丽儿与樱桃说道,“你们在外面守着!”她一个人推门走了进去。 两个丫头一左一右地守在门边。 丽儿低着头,伸手按着扑通跳个不停的心口。 而这时,忽然从楼梯口蹿出几个人来,挥拳朝两个丫头揍去。 丽儿吓得正要尖叫,被一人的掌力一劈给劈晕了。 樱桃的脸色一冷,抬手开始还击。 两人打一个小丫头,在楼道里乒乒乓乓打了起来,樱桃年纪虽然小,但应付两个大内护卫,居然也不会吃力。 藏在暗处的吟雪暗暗吃了一惊,这丫头什么来历?这么厉害? 但,厮杀久了,恐怕会引来同伙。 吟雪便想上前帮忙,哪知被追来的青衣伸手一拉。 青衣弹出几粒石子击向樱桃,帮着对方打晕了小丫头。 吟雪低声冷喝,“你干什么呢你?” “嘘,有好戏!”青衣扬眉一笑。 “什么好戏?”吟雪眨眨眼,青衣笑得神秘,她搞什么呢? “跟我来!” 等那两个茶楼的仆人将两个昏死的丫头扔进了楼道离开后, 青衣带着吟雪到了赵玉娥走进的那间“梅”字号雅间前。 她弯了弯唇角,将紧挨着的另一间雅间的名牌“菊”,与这间的名牌调换过来。 赵玉梅进去的雅间“梅”换成了“菊”。 吟雪眨眨眼,正要问她为什么这么做时,楼梯口响起脚步声。 “走,藏起来,一会儿看戏!” 不多时,一个年轻女子一身香风阵阵的走上二楼。 两人的眼神顿时一眯,端敏公主?她怎么在这儿? 只见端敏走到‘梅’与‘菊’的两间雅间前看了看,得意的勾唇一笑,毫不犹豫的推门进了“梅”字房。 两人正诧异端敏怎么来了时,没一会儿,四个男子走上了楼梯。 有人伸手一指“梅”字号房,低声说道,“是那间!走,进去,里面有小美人呢!” 四个人鱼贯而入。 吟雪眨眨眼,幸亏是青衣换了名牌,这间‘梅’字号房其实是刚才的‘菊’字房,里面进去的是端敏。 赵小姐进的是另一间,要是不换的话,或是她们都不在的话…… 赵家小姐的清白可就毁坏了。 她心头一沉,害人的那人,心思可真是歹毒! 哼,不过小姐说了,要十倍的还给害人之人! 而那端敏刁蛮任性蛮横不讲理,让她吃吃亏也好。 两人看见端敏进错了屋子,就当没看见,至于四个男人与一个女人在里面干起什么事来,她们不管! 当然,有热闹看,最好不过。 又过了一会儿,谢枫也走上来了。 一个茶楼的小二跟在他的身后。 谢枫眯着眼看向那小二,并递了一角银子给他,“小二哥,你刚才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着绯色衣裙的十六七岁的小姐,带着两个小丫头来过?” 小二的眼珠子一转,“没有。” 躲在暗处的两个丫头一拍大腿,纷纷在肚子里说道,“有,你家媳妇在里面呢!呆公子!” 谢枫正要转身去别处找,忽然从‘梅’字号房里传来一声年轻女子的尖叫。 第518节 谢枫大惊失色,转身要朝那间雅间跑去。 却被小二伸手一拦。 小二一脸堆笑,“公子,我想起来了,你要找的人在这间呢!”说着,便将他往“菊”字号房前推。 “胡说,那么,那间屋子的人是谁?”谢枫推开他大步朝“梅”字号雅间走。 这里只有两间雅间,那尖叫的女人是玉娥的话…… 他袖中的手指都开始微微发抖,抬脚正要踢开雅间门, 但这时,“菊”字号的门开了,赵玉娥冷着脸站那里。 “谢枫!”她怒道。 谢枫看到她安然无恙,心中长长松了一口气,上前拉着她的手,“玉娥?你没事吧?” “有事!气的!都是你跟着我,这下好了吧,时间来晚了,宋雯都走了。”赵玉娥横了他一眼,推开他便往楼下走。 谢枫忙上前去追她。 而那小二则是吓傻了,完了,赵玉娥怎么在“菊”字号房里? 那“梅”字号房的人又是谁? 他吓得一脸惨白,拔腿就往楼下跑。 “小安子?你怎么在这儿?公主呢?”楼梯口,一道玉色人影一晃,段奕已走到了二楼。 他双目似剑盯着准备跑掉的小安子,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人。 有三公中的张太傅,与刘太保,和新到兵部顶了江尚书一职的刘皇后的大侄子刘栋。 同他一起走上来的,还有被众人拦住的谢枫与赵玉娥。 一身小二衣衫的小安子脸色惨白,“奴……奴才正找呢,公主身边跟着王嬷嬷……” “那本王就放心了,你既然来了,就给本王当当差吧,本王的随从青一忽然说肚子疼,去看大夫去了。”段奕朝小安子温和一笑,说道。 小安子只得硬着头皮应道,“是。” 而他心中则是七上八下。 那间雅间里,千万不要是公主啊,否则,刘皇后会砍了他的头! 段奕伸手指着“梅”字雅间,“将门打开,公主说有重要的事情请本王做主,就是这一间!” 小安子的身子一抖,几乎要倒下了。 那里面放在一屋子的合欢散,又听到女人的一声尖叫声,不用说,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 面前这些人都是朝中一品大员,他哪敢开门啊。 “打开!”段奕盯着他,眸色一沉,“难道让本王与几位大人站着吃茶?” “……是。”小安子咬了咬牙,上前将门推开。 里面的声音马上传出来。 男人女人靡靡的声音一阵一阵,白花花的几团肉翻滚着,画面香艳。 段奕微微扯唇冷笑一声。 站在最后面的赵玉娥脸一红,忙转过身去,同时伸手一拉谢枫,低吼一声,“不准看!” 哪知,里面的女人叫住谢枫,“谢枫,你给我站住!你……你居然让人来害本公主,本公主……要到皇上……皇后娘娘那里告你……。灭你满门!” 小安子与刘栋吓得浑身一抖,忙上前关了门。 小安子是吓着了。 刘栋是一个头两个大,公主表妹将他请来看戏,这是……看她的胡来?同时四个? 他揉了揉额头,该怎么跟皇后姑姑说这事儿? 谢枫的脸色顿时一黑,将头扭过。 段奕背过身去,笑了笑,大声说道,“端敏,你屋子里的四人,本王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那都是你的人吧?而且,引着本王们来的,可是你的小太监小安子!谢枫害你?公主,诬陷朝中命官,哪怕是一国公主也是要受重罚!” 一向最是看重名节的刘太保与张太傅,窘得忙拿袖子挡着耳朵,两张老脸黑一阵白一阵。 “公主,白日宣淫,就休怪老臣们到皇上皇后娘娘那儿弹劾你了!哼!” 两人捂着耳朵飞快逃离这里,丢死人了,年纪一大把的看这场面?孙子都会打酱油了!居然还丢了老脸。 段奕则是扬了扬眉,轻笑一声,“端敏,小叔叔很忙,你就自己玩吧!” 他拂了拂袖子,大步朝楼下走去。 屋子里,端敏正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四个男人轮着折磨她。 偏偏又是她最看不上眼的四个卑贱的侍卫。 她气得尖叫一声,“呀——赵玉娥死贱人,走着瞧!” 赵玉娥却是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玉娥,你去哪?”谢枫跟在她的身后。 她冷脸,“回家!” …。 众人都走了,小安子吓得也跑掉了。 吟雪与青衣没走,两人从屋檐上轻轻跳了下来。 青一朱雀二人从楼道里拎出被打晕的两个丫头,丽儿与樱桃,扔到吟雪与青衣的面前。 小丫头樱桃自己醒了过来,看见面前都是认识的人,莫名其妙地眨眨眼。 她揉了揉被石子打疼的后脑勺问青衣,“青衣姐,你为什么打我?”又后知后觉一惊,“呀,我家小姐呢?” 小姐要是丢了,大师兄会将她剁成肉泥。 她吓得脸色一白,从地上跳起来。 青衣伸手摁着她,平静说道,“别慌别慌,玉娥小姐由枫公子陪着你,你就别去碍眼了,一会儿姐姐会送你回去的。” “哦……”樱桃松了口气,乖乖的站在一旁。 吟雪伸手将丽儿一拍,丽儿幽幽醒过来。 她眨眨眼,待看清面前的人都冷着脸看着她时,她心中咯噔了一下。 “小……小姐呢?” 青衣挑眉,怒道,“问你自己呢!丽儿,说,你为什么要害赵小姐?她对你对你们家,可都不错吧?你倒好,吃里爬外!差点害死她!” “我……我哪有害她?” “还狡辩!”青衣冷笑,“是不是那几个黑衣人命你将赵小姐约到这里来的?你别说不是!我都查得一清二楚了!” “是,可是,我没有要害小姐啊……”丽儿哭了起来,“我只是答应宋家二小姐约出小姐而已……” 青衣唇角一撇,重重地哼了一声。 “胡说,宋小姐这几天都不在京城!怎么会约赵小姐?你还在狡辩!” “可……那些人说……是宋二小姐约小姐……” 青一不耐烦,提着丽儿走到那间挂着“梅”字名牌的房间前,将她的耳朵贴在门缝上听着。 “听到没有?里面是什么声音?” 丽儿的身子一抖。 因为里面正响着男人女人的肆意靡靡之音。 虽然她未嫁人,但听过老嬷嬷们说过闺中之事,不用说,里面在上演着男欢女好的场面。 “这……”她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 “哼!”青衣走到她的面前说道,“要不是我将两间屋子的牌子换了,现在里面的那个女人就是你们小姐了,你说,你这么害她,你对得起她吗?” 丽儿吓得不轻,“那……那里面的人现在是谁……” 吟雪这时走来拍拍她的肩头,讽笑着说道,“每天恨不你们小姐死的人是谁?” “公主?”丽儿一脸惊讶。 “惊讶?你居然会吃惊?”吟雪怒了,“你自己回去跟你们小姐解释!哼,我们家小姐都要嫁人了,还来操心你们家的事!” 青衣与吟雪带着丽儿去了谢府。 但青一与朱雀还没有走。 青一摸着下巴转着小眼珠子,阴阴笑着。 朱雀被他笑得心里发毛,“王爷的第一婪宠,你笑什么?” “你才婪宠,你全家都婪宠!”青一怒得追着朱雀打。 他以前只是与王爷联合演戏而已,他哪里是婪宠了? 朱雀抱着头躲开他的拳头,“青一,说正事,那屋里的几个人,就这么放过他们?那可是公主,她有一个驸马,有几个面首,别人都没法说她,一次送她四个,她还赚了!” “哼,想得美!”青一弹弹袖子,嘿嘿一笑,“我有个好主意!” “什么好主意?”朱雀忙问道。 青一扬了扬眉,“记得上回那安氏想算计夏夫人,被曦小姐怎么收拾的吗?” 朱雀眸色一亮,“对,就这么办,对付脸皮厚的人,就该这么办!” 两人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 茶楼前,下午正是喝午后茶的时间,我特别多。 这时,永福茶楼的二楼,忽然“哄”的一声倒下一堵墙。 将过路的人吓了一大跳。 第519节 但没一会儿,有人惊呼起来。 “咦,那二楼的一间屋子里是什么……” “呀!活的?能动哎!” 青一与朱雀的脸上蒙着面纱,二人跳到空地处,一人手里拿着一面锣,哐呛哐呛的死劲敲起来。 “快看,快看这里!活春宫啊!百年一遇,这位上阵的女子可是公主殿下啊!看一次,只要一两银子,机会不能错过!包你学会,到了洞房不会手忙脚乱,现场学习啊,要看要学的赶紧排队啦!” 两人敲一会儿锣,讨要一会儿钱,不多时,便装了半只锣的银子。 端敏被人算计一把,她除了对这四人的相貌不满意,也没觉得什么,公主可以收一个驸马,暗中养着几个面首。 但现在被路人看到了她不穿衣服的模样,那简直是最大的耻辱。 偏偏这屋里放了大剂量的合欢散,不光她拒绝不了,这四人更是疯狂的折腾着她,哪里赶得走? 该死的这两个蒙面人是谁?她不会放过他们! …… 赵玉娥与谢枫两人坐着马车回谢府。 赵玉娥全程冷着脸。 “玉娥,还生气?”谢枫一路哄着,“要不,你打我一下?” “我打你干什么?”她咬着唇,斜了他一眼,“今天的事,当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吗?上马车前,吟雪都跟我说了,是端敏想害我,被我侥幸逃脱了!她反而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都怪你,惹着这么个女人!她居然用这种龌龊的手段害我!” “我也发现了,我在暗中护着你啊!” “她是公主,你能暗中护着,能明面上护着?她欺负我的时候,你不是也没办法吗?” 谢枫一怔,但旋即一笑,“她现在的淫。荡模样被三公中最古板的太傅太保看见,还能有好日子过?” 赵玉娥瞥了他一眼,心中也是鄙夷着端敏。 “我问你。”赵玉娥忽然一把揪住谢枫的衣领,眯着眼,咬着牙,一脸凶相,“刚才屋里的情景你看清了吗?” 谢枫摇摇头:“没看清?” “没看清你一直面对着那屋子看干嘛,奕亲王都早一步转过身来了,你还在看,当我没看见!” 谢枫:“……”他揉了揉额头,“我只是想看看那几个男人是谁?” “那你看清是谁了吗?”赵玉娥沉着脸。 “没看清。” “看了那么久都没看清?你是不是在看端敏那个刁蛮女人?光着身子好看些?”赵玉娥的音量都拔高了几分。 谢枫:“……” 他哪里会去看端敏?他确实是在看男人的脸。 想看看那几人是谁,是谁要害玉娥。 但那些人的头发都散着,看不清脸孔,才多看了一眼。 “哼,我以后都不理你了!”赵玉娥拿起一副棋盘放在两人中间,斜睨一眼,“不许靠近我!” 谢枫:“……” 忽然,外面赶车的阿海尖叫一声。 谢枫眸色一变将赵玉娥伸手一拉护在怀里,“阿海,怎么回事?” 阿海没回答,却有一人忽然踢开车门,伸掌就朝赵玉娥劈来。 谢枫护着赵玉娥身子一转,同时腾出一只手朝那人还击。 那人却冷笑一声,另一只手一闪,一只短箭刺向谢枫。 那只箭的箭尖上泛着幽兰的光。 有毒…… 而箭柄上是两只蛇头! ------题外话------ 感谢:各位亲的支持o(n_n)o 云墨微凉 2钻石10朵鲜花 ]xiaoxsy 1朵鲜花 淡淡的習慣 (5热度)评价票 weixin7b3c44e0f7 1月票 淡淡的習慣 4月票 南夕颜 1月票 魅影妖娆 2月票 130**2135 1月票 ]139**5607 2月票 —— 另:写给腾讯书城的亲们, 这里需大量推荐票,谢谢各位看文的亲,爱你们,么么达。╰( ̄▽ ̄)╮ ☆、088章 德慈太后看望未来的儿媳 赵玉娥惊呼一声,“枫大哥小心!” 谢枫面色不惊,双手搂着赵玉娥,用力一个翻滚,同时抬脚朝那人踢去。 刺客手中的短箭刺偏了,擦着谢枫的肩头而过。 谢枫冷笑一声,忽然拔下赵玉娥头上的发钗,手指一翻用力朝那人的脸上一刺。 啊—— 一声惨叫响起。 这是个老妇人? 刺客扔掉手中的短箭,伸手捂着血流不止的脸慌忙退出车外。 “坐好,别乱动!”他将赵玉娥扶稳坐好,飞快跳出车外。 “枫大哥,要小心!”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赵玉娥正紧张的抓着车窗,一双杏眼里是满满的担忧。 “玉娥,坐在里面,别出来!” 谢枫并没有去追赶刺客,而是扶起倒在赶车位上的阿海,检查他的伤势。 还好,他只是被打晕了。 赵玉娥的丫头都不见了,而他的护卫阿海也被打晕,如果他现在去追赶刺客,孤身一人的赵玉娥定会有危险。 而且,那人的动作也很快,身影在一条巷子里一晃,就不见了。 “枫大哥,你……你受伤了,快包扎一下。”赵玉娥从马车上跳下,将一块帕子包在他的肩头上。 她头上的发钗被他拔下做了武器,少了束发簪子,发丝散开了一些。 几楼头发散在脸上,遮不住脸上的惊惶,眸色间满是担心。 谢枫偏头看着她的脸,“我还以为你不关心我了。” 玉娥抬头,正迎上他一双漆黑的眸子。 她一把扯下手帕,恼恨地扭头,窘着小脸,“谁关心你了?自己往脸上贴金!你让那公主关心你去!哼!” 她转过身,昂着头走进了马车。 谢枫:“……” 阿海幽幽醒来,刚好见到自家公子与赵小姐又在闹别扭。 他眼珠子转了转,伸手狠狠一捏谢枫受伤的肩头。 哪知谢枫只皱了皱眉。 他莫名其妙的盯着阿海,“你小子捏我干什么?这么点伤不痛的,擦破点皮而已,当初在北地,我被敌人的刀砍到骨头里,你家公子我也没哼哼一声!” 阿海:“……” 阿海真想找块豆腐拍死自己。 他家公子这么呆,是怎么勾搭上心思聪慧的赵家小姐的? 阿海朝谢枫挤眉弄眼。 公子你快装伤得很重的样子,女人都心软,赵小姐心一软,你再哄哄,温柔话语说几句,这事就过去了。 那个什么惹事的公主就成了天上的浮云。 你俩又是云开雾散雨过天晴。 谁知谢枫盯着阿海的脸狐疑地说道,“阿海,你被刚才那婆子打傻了?你老朝我挤眉弄眼的干什么?嗯?嘴角抽什么抽?你既然没受伤就赶紧快赶车!该回家了!” 阿海:“……” 好吧,他现在很想很想很想撞死自己。 谢枫坐进了马车,赵玉娥马上将头扭过。 那几缕散下来的头发正垂在她的胸前,遮住了脸颊,他看不到她是不是还在生气。 “你头发乱了,我帮你理一理。” 他伸手帮她整理散乱的头发。 第520节 赵玉娥本想挥开他的手,但见他笨拙的样子带着可爱,心头莫名的一阵温暖。 便也没说话,她乖巧的低着头由着他整理她的发髻,将身子往他怀里靠。 谁知谢枫的手只在她的头上扒拉了两下,便抱怨的说道,“我不会梳女人的发髻,你自己弄吧?” 赵玉娥:“……” 她咬了咬牙,挥开的他的手,只将头发往耳后一撩,同时斜了他一眼,扭头,冷脸。 谢枫眨眨眼:“玉娥,你怎么生气了?” 赵玉娥拧眉,“……” 忽然,行路中的马车颠簸了一下,赵玉娥没坐稳,整个人倒在了谢枫的怀里。 谢枫却将她从自己怀里扶起来,坐正,俊脸马上一沉,朝车外喊道,“阿海,你是怎么赶车的?玉娥小姐差点摔倒了!仔细点赶车!”又道,“玉梅,抓着车窗棂,就不会摔倒。” 赵玉娥:“……” 阿海:“……” 阿海朝身后的车内看了一眼,无语望天。 抓什么车窗棂?公子你那两只手是干什么用的?你除了舞剑……就知道舞剑吗? 他将马车弄得颠簸一下他容易吗? 。 马车停下。 “公子,到了!” 谢枫挑起车帘朝外面看了看,眉尖一挑,“阿海,走过了,这是夏宅,赵小姐得先回谢府。快将马车倒回去。” 阿海眨眨眼:“……” 赵玉娥瞄了他一眼,又瞄了他一眼,贝齿轻轻咬着下唇,手指却恼火得紧紧的绞着裙子下摆。 “不用了,也没有几步路,我自己走回去。” 她恼恨的在心中腹诽着,今天那公主没在,他就不能带她进他园子里安抚安抚她这几日受伤的心? 她将车帘子一掀,用力地一推车门,自己从车上跳了下去。 “玉娥,你小心点。”谢枫也跟着她身后走下马车。 赵玉娥的脚死劲的踩着地,谢枫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谢府门口,谢来福正指挥着小厮们清扫庭院,见他二人一前一后的回来了,马上笑着相迎。 “枫公子?小姐?你们回来了?” 赵玉娥点了点头,“来福叔。” 谢枫没有继续往里走,只说道,“来福来的正好,你送小姐回后院吧!我还有事,先回夏宅了。” 谢来福眨眨眼,“枫公子不进府吗?” 赵玉娥没好气的说道,“他事多,让他忙去,哼!” 说完,她气乎乎的死劲踩着步子朝后园走去。 “玉娥,那我回家了。” 赵玉娥走路的脚一顿,“……”咬了咬牙,一步不回头的走了。 谢枫看不见她的身影后,也转身回了夏宅。 站在马车边的阿海,哭笑不得的看了他家公子一眼,去停马车去了。 。 夏宅后院曦园。 云曦坐在园中的小桌边,正在看段奕送来的请客的人名名单。 她粗略看了看,段奕几乎将朝中的所有官员都请了。另外,还请了京中一些有头脸的大商人。 她都怀疑王府能不能摆得下那么多的桌子设宴席。 而且,他还财大气粗的设了千对夫妻宴,免收礼金请了千对成婚二十年以上,且家中儿女成双的夫妻来赴宴。 千对夫妇,两千人,桌子在哪儿摆? 这时,已经换了身衣衫的谢枫背着手,低着头大步走来。 她合上人名名册丢下一旁。 见他脸色冷俊,目光森然,她的眉尖不禁一拧,赵玉娥被人暗算了? 应该不会呀,她暗中派了好几人跟着,赵玉娥也不是特别笨的人,怎么还会吃亏? “哥,怎么啦?出什么事了吗?玉娥姐呢?” “她很好,我让她先回谢府了。” 赵玉娥没事,那就好。 她心中松了一口气。 “那你怎么不趁机陪陪她?她被那端敏气了这么多天,你应该多安慰一下啊。” “她是我未婚妻,以后再一起的时间多的是,不差这一回。”谢枫坦然说道,在她面前的小桌边坐下。 云曦看着谢枫眨眨眼,心中又笑又气。 “哥,感情是处出来的,玉娥姐虽然已经是你的未婚妻,就应该更加关心啊,有时间就多陪她,你老将她丢开算怎么回事?” 这个大哥,跟段奕比,简直天差地别。 那位可是连差事也不管也要跑到她身边来的。 今年春天时,段奕被元武帝派往青州,明面上说是赈灾其实是想将他困在那里,他照样想办法抽身回京陪她。 后来元武帝又派他去监管皇陵,这么重大的事,他一样找了个青隐替代他,他则溜回京中来。 这大哥可好,天天在京中,两家还这么近,他居然不去看自己的未婚妻。 谢枫看了她一眼,说道,“还能跑了不成?” 云曦眨眨眼:“……”人不跑,心会跑啊! 她心中哭笑不得。 谢枫从袖中取出一枚短箭放在她面前的桌案上。 “曦儿,我是看到这个才先回夏宅的,我记得,你一直在打听这个。” 她心头一紧,那是……双头蛇短箭! 玄铁打造,箭尖上泛着幽幽的浅蓝色。 “哥,哪里来的?” “刚才与玉娥坐马车回府时,有人忽然闯入车内偷袭玉娥,我同那人交手,那人落败遗落下来的。” “偷袭玉娥姐?”云曦眯着眼,目光落在那只短箭上,“玉娥姐只是个深闺小姐,会跟谁有仇?而且是跟这样的人?” 那人杀了她的父亲,可以牵扯到当年的那批宝藏或是母亲的身份,可现在涉及的只是一个谢家外孙女——已故落马官员的女儿!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小姐! 谢枫也说道,“是啊,我也是想不通,所以先拿回来给你看看,你的身边总是出现这种短箭,这些日子当心一点。就不要出门了。” 云曦笑了笑,“我想出门也出不去啊,王爷派人看我看得紧呢!” 谢枫点了点头,“我只是拿来给你看,你也不要多心。” 云曦半眯着眼,“大哥,你看清那人长什么样了吗?” “蒙着脸,看不清真容,不过,我用玉娥的发钗扎伤了她的脸,她痛得惊呼一声,听声音是个年纪大的妇人。” 年纪大的妇人? 云曦抿着唇,低着头沉思起来。 谢枫伸手拍拍她的肩头,“曦儿,别担心,那人只是针对玉娥,又不是你,再说了,咱们两家护卫这么多,不会有事的。” 她点了点头,那人一直在暗处,又没有线索,的确不好找,“这只短箭给我吧。” “不行,你要嫁人了,拿着一只凶器做什么?”谢枫不理她,抓起来塞入袖子中。 而这时,他身子忽然晃了一晃,虽然坚持着坐正了,但那脸色让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他是强撑着。 “大哥!”云曦脸色一变,伸手摁着他的胳膊,“你……是不是中了毒?” “嗯?”谢枫挑眉看向她,“怎么会?没有。” “你骗不了我!你的嘴唇都发青了,你自己运力试试看!”云曦的眸色一沉,双目紧张地盯着他。 谢枫却仍是笑了笑,“真没事!” “青裳!”云曦朝屋里喊了一声。 青裳小跑着走出来,“小姐!” “给枫公子把把脉,看他是不是中了毒。” “真的没事,曦儿你多心了。”谢枫站起身来。 云曦却忽然出手拍向他的肩头,谢枫的眉尖一皱,身子跟着又晃了晃,苦笑起来。 “有没有看看再说!”她紧紧抓着他的胳膊,“你想在我出嫁那天还让我担心?” 她不满的瞪眼看他。 双头蛇箭的箭尖上,很明显,一看就是抹了毒药,有人偷袭赵玉娥,谢枫一定会去护着,擦破点皮肉就会中毒。 在武器上抹毒,是武功差的人使的下三烂的招式! “好吧,让青裳看看。”谢枫只好坐下。 青裳往谢枫的脸上看去,只见他的脸色苍白,嘴唇却泛着青黑色。 她不敢大意,忙伸手给他把脉,又检查了他的外伤。 肩头上,虽然只是浅浅的一条划伤,但那周围已开始泛黑,肌肤已经开始肿起。 第521节 青裳的脸色沉下来,抬眸看向云曦,点了点头。 云曦的心往下一沉。 果然,她没有猜错,谢枫现在的脸色同当年她的生父谢宏中毒的脸色一模一样。 那么,偷袭谢枫的那个人与当年的刺客不是同一人也是同一伙人! 她沉声道,“大哥,你真的中毒了!” “中毒?可我没什么感觉啊?”谢枫不以为然。 云曦道,“这种毒会慢慢的毒发,一运力就会发作更快,我屋里有解药,大哥你先坐着,我去拿来给你。” 她起身往屋里走。 青裳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忙跟在她的身后。小姐都不知道是什么毒怎么解? 云曦扭过身来,“青裳,在外面看好枫公子!” “可是小姐你的身子……” “他是病人!” 云曦没有让青裳跟着进屋,因为,她根本就没有解药。 当年的事,一幕幕又在眼前浮现。 娘的血也可以解毒,那人似乎知道这件事,所以,他们分开追杀。 先是爹中了毒,他们再不停地追着她与娘,让爹中毒不治而亡。 那个人,究竟是谁? 她走进里屋,又将英儿支开,取了小刀往左手心一划,将血挤出一点倒入一个小碗里。 然后又找了帕子自己包扎好,为了不让人发现异样,她在药柜中找了些普通的清热解毒的药丸碾碎了做了一碗汤药。 青裳见她端着药碗走出来,忙上前接过。 她担忧的看了一眼云曦的手,“小姐……” 云曦的手大半部藏在袖子里,但有一小截包扎的帕子角露在外面,“给枫公子喝吧。” 青裳看了她一眼,暗叹一声,“是。” 谢枫喝了药,脸色稍稍有些缓和,但眸色却一片森然,“曦儿,那个妇人的脸上受伤不轻,我一定能查出来,你不要担心了。” “大哥,我怀疑与端敏有关,你查的时候小心一点。” 谢枫点了点,“我也猜是她,除了她,没人会杀玉娥。” … 谢府里。 吟雪与青衣带着两个丫头回来了。 丽儿跪在赵玉娥的面前,樱桃小心的站在一旁。 赵玉娥看着哭得鼻子眼睛一片红肿的丽儿,冷着脸不说话。 刚才,吟雪与青衣已经将所有的经过都说给她听了。 “小姐,奴婢也是有苦衷的,奴婢不是真心要背叛小姐,奴婢也不知道那公主竟要害小姐,奴婢……” 青衣怒道,“被人威胁着让你办事,这其中肯定就会有阴谋,你身为赵小姐的贴身丫头,居然说不知道?要是赵小姐真出了事,你担当得起吗?” “……” “曦小姐马上就要大婚了,赵小姐要是有什么事,你让她怎么安心出阁?当时我遇到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实话?被人威胁了,说出来大家帮你解决,不是没有这些事发生了吗?” 丽儿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哭着。 李妈妈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你呀,看你干的蠢事,我也帮不了你了。” 赵玉娥抿了抿唇,朝一旁的李妈妈说道,“带她去来福管家那里将这个月的月钱领出来。另外,再去取三百两银子来给她,让她收拾东西回家吧,不用再服侍我了。” 丽儿吓得抬起头来,满脸都是泪水,颤声道,“小姐……” 吟雪不耐烦的冷笑一声,“怎么?你差点害了你们家小姐还要她原谅你?” 赵玉娥淡淡看着她,“你走吧,你那弟弟已被青衣救出来了。你年纪也大了,这些钱,算是你跟了我多年的份上,我送你的嫁妆。” “小姐,奴婢错了,再不敢了……,小姐……” 赵玉娥将头扭过。 李妈妈上前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叹了口气,“走吧走吧,要是让枫公子知道是你背叛了小姐,你还有命在这里?你这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多机灵的一个人,怎么就犯傻了呢?” 丽儿捂着脸大哭着,“可是当时……” 李妈妈沉声道,“算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 皇宫,端敏公主的寝殿,凝翠苑里。 “给本公主打,死劲地打!”端敏着一身宽大的睡袍,披头散发的在屋里跳脚。 她的嗓子嘶哑,从睡袍的领子口往里看,隐约可见身上的青紫,脸上也布满着牙齿印,都是那四个护卫留下的印记。 她觉得这是她的耻辱,她绝对不能让那四人活着! 奶娘王嬷嬷在一旁安慰着她。 “是,公主,奴才们正下着重手呢,您休息一下吧,这嗓子都哑了呢!” 但,端敏哪里听得进去? 外面院子里,打的正是她的四个护卫。 她咬牙切齿,心头的火直往脑门蹿。 居然敢欺她的身?一个一个的都活够了吗? 让这几人去罚那个赵玉娥,结果可好,一群废物,连个赵玉娥的影子都没抓住,反倒是她在那里丢了脸面! 她与她的四个护卫在永福茶楼里上演的一场活春宫,被人画成了图像,不出半日就已传遍了京中大半的青楼伎馆。 她不着衣服的样子更是张贴在那些青楼的大门口,被人用来招揽客人用,扬言是楼里的红姑娘。 虽然母后已命羽林卫们四处搜画像,更命顺天府的府衙全城缉拿张贴画像的人,可是,画像太多,谁又知道有没有漏掉的被人拿到家中去私藏的? 而且,出了这件事后,她还被几个顽固不化的老迂腐臣子们联名弹劾,说她有伤风化,行为不检点,辱没了皇家的尊严。 结果,被皇上下令禁足了,除非有人娶她,否则,她都不能踏出皇宫一步。 不出皇宫,她还不得会闷死? 院子里的哀嚎声一声一声的变小了。 小太监小章子小跑着走进来,“公主,他们都……都没气了。” 活生生的人,渐渐在眼前成了一堆血肉,小章子现在的两条腿都在打着颤。 前一刻杖毙的是与他一同当差的小安子,只因没办好公主的差事,被公主当场打死了。 现在又是四个护卫。 整个凝翠苑里的宫女太监大气都不敢出,就怕再惹着这位公主被杖毙了。 “死了就死了,全都扔到宫外乱葬岗去。”端敏不耐烦的摆着手。 “……是,公主。”小章子退下了。 “公主,您歇一会儿吧。”奶娘王嬷嬷安慰着她。 一个女儿家,刚被四个人折腾过,公主怎么不爱惜自己不去休息着? “歇什么歇?我咽不下这口气,谢枫……我一定要得到他!”端敏咬着牙,两手紧握,两眼的目光坚定。 “王嬷嬷,给本公主更衣,我要去见父皇,给本公主禁足,这一定不是他的本意!” “可是公主……” “快点!”端敏不停地催促着。 王嬷嬷见劝不动,只好给她更衣。 衣衫好换,脸上的伤口却遮不住,王嬷嬷只好在她的头顶上罩了块面纱。 。 主仆二人到了元武帝的帝寰宫。 端敏正要进宫门,却被几个妖艳的女人给拦住了,正是元武帝新收的四个宠妃。 “哟,这不是咱们的端敏公主吗?怎么?你精神不错啊!刚才还一女御四夫呢,现在还有力气跑到这里来?” “哎,我说姐妹们,看来,有人天生就是妖媚啊,像咱们天天学,都学不会讨好皇上的技巧,可咱们的公主无师自通啊!” “公主,你教教我们姐妹好吗?怎么说,咱们姐妹四人也是你的长辈!” 端敏大怒,“你们算是那门长辈,你们……” “皇上已撤了你的公主封号吧?论品阶,你在我等之下,怎么,见了长辈还不行礼?” 四个一品宫妃拦着她轮番羞辱。 这时,有一众朝臣的夫人前来宫中拜见刘皇后,路过这里,众人看到端敏,个个离得老远,生怕她有什么可怕的疾病会传到她们的身上一样。 而以前,端敏几时受过这种待遇?她气得身子发抖。 “你们……你们等着瞧!”端敏气急败坏的跑出了帝寰宫。 …。 端敏跑回自己的凝翠苑,气恼的她又是一通打砸,这时,外面有太监在传话。 “皇后娘娘驾到——” 朱红宫装,一头夺目的珠钗,雍容华贵的刘皇后被十几个宫女太监簇拥着进了凝翠苑。 “怎么回事?”刘皇后冷喝一声,声音透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她眉头紧拧,盯着一屋子的狼藉,面色阴沉。 第522节 “娘娘恕罪,奴才们该死——” 王嬷嬷与小章子带头跪下了,公主打砸的速度远比他们清扫的速度快,这还没有清扫完,刘皇后就到了,一屋子的宫女太监都吓得不轻。 “母后,你要为我做主啊,母后……”端敏扑到刘皇后的怀里就哭了。 刘皇后清冷的目光扫视了一众宫女太监们,“全都退出去!” “是,娘娘。”大家心中松了一口气。 她将怀里的端敏扶直身子,直直盯着端敏看了一会儿。 端敏迎上刘皇后凌厉的目光,瞬间不敢再闹了,“母……母后……” “哼!看你干的好事!”刘皇后恼恨的怒道,“不过是一个武状元,也值得你费心费力?” “可是我喜欢他……”端敏哇的一声又哭了。 刘皇后怒道,“哭什么哭?母后跟你说过,再忍忍,过不了多久,咱母女俩,咱们刘家的好日子就到了,可你看看你干的蠢事,你居然派人动那谢枫的未婚妻?” “母后,我讨厌那个女人!我只想她死!” “啪——”一记清亮的耳光打在端敏的脸上。 端敏怔怔然的看着刘皇后,“母后,你打我……” “母后这是将你打清醒!咱们刘家蛰伏这么多年,怎么能毁在你的任性上面!” “母后,你说什么?什么蛰伏?”端敏捂着半边脸,不明所以的看向刘皇后。 刘皇后张了张口,将话吞回去了,“总之,过不了多久,你要多少优秀的男人,都会有,现在,那个谢枫就别去招惹了。” “我不明白母后的意思……” “谢枫的妹妹,是个不好惹的人!你别给本宫惊动她!本宫还要拿她做一件大事!你若打草惊蛇了,母后就前功尽弃了!” “母后……” “老实的呆在你自己的寝殿里!有什么事,自有你母后担着!” 刘皇后将端敏搂在怀里,抚向被她打过的脸,“母后也是为了咱们刘家的将来,你别怪母后心狠,心不狠,咱们这辈子就白活了!” 刘皇后的话只是说了半截,端敏听得不明所以,但也不敢多问。 这些日子,自从太子哥哥淑妃娘娘出了事后,父皇就病了。 母后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她同奕皇叔彻底翻脸,只因为瑞弟弟被奕皇叔强行留在了奕王府。 …… 夏宅这一天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华丽的马车在府门前停下,前后各有二十名护卫护着。 在前院当差的白虎与玄武两人见到来人,吓了一大跳。 白虎忙叫过一旁跑腿的小丫头五月,“快,通知夫人小姐,太后娘娘来了!” “太……太后?”五朋身子一抖,拔腿就朝后宅跑去。 太后到民宅,大梁头一回啊。 很快,夏宅所有人都到了前院相迎。 云曦也被青衣扶着,走到人群前面来。 “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乌压压跪倒一大片。 德慈马上朝云曦走去,亲手扶起她,“别行大礼,现在身子不方便呢。” 云曦抬头看她。 德慈的目光闪了闪,朝其他的人说道,“哀家此次来,是来看未来的儿媳的,你们就不必跟着了,都各自忙去吧,好好的准备着大婚事宜就是了。” “是,太后娘娘。”一众人忙应道。 夏玉言朝德兹看去,见她看向云曦的目光温和,心中是长长的松了口气。 虽然王爷喜欢曦儿,但,天下最难相处的是婆媳,要是婆婆也看好媳妇,这婚事才算完美。 云曦领着德慈到了自己的曦园。 德慈遣散了所有人。 青衣青裳英儿与吟雪都面面相觑,不知德慈太后怎么会忽然来了夏宅? 看望未来的儿媳? 曦小姐这可是古往今来第一人啊! 当屋中只有她与云曦时,她微微一叹。 “丫头,你是不是在恨哀家?” 云曦抬眸,微微一笑,“不曾恨太后娘娘。” “当年的事,有巧合,有人为……,那批宝藏本是想弥补你母亲,谁想到……,谁想到竟给你父母带来了灭顶之灾,还害得你孤苦无依。” “害我父母的人,我都一一找到了凶手,当年的事,云曦不怪太后,云曦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你知道?”德慈惊讶的看着她。 云曦正想开口说话,这时,门口一道人影一闪,德慈吃了一惊…… ☆、089章 乖乖的等着出嫁 云曦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段奕正站在曦园的廊檐下。 玉冠高束于墨发上,云纹暗底玉色长衫,清贵俊雅,正眉目温和的看着她们。 从梅州回来,她只在当天晚上看过他一回,她就再没看见他。 有时,她一早醒来,发现床榻一侧是温的,她便知道他晚上来过了。 其实也不用问,她也知道他一直在忙。 太子与淑妃出事,朝中群臣的反应,元武帝的反应,都需要他去应付。 还有——他们的大婚事宜。 “小奕,你怎么来了?”德慈站起身朝他招手。 “来看看曦曦。” 段奕微微一笑,抬步朝屋里走来。 他的目光很快落在云曦的身上,一直走到她的身边。 段奕拉过云曦的手,紧紧的攥在手里,“母后,当年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德慈目光温和的看着二人,说道,“哀家只是不想曦曦心中存有什么想法却不说,怕她委屈着。” “太后。”云曦从段奕的手里抽出她的手,走到德慈的面前,“云曦并没有完全不记得当年的事,事情的真相,云曦知道,也不怪您。所以,您就不要再记在心里了,都过去了。再说了,当年您的年纪也小,这不是您能左右的事情。” 因为,她记得母亲在临终前质问一个杀她的黑衣人,“你是阿盈的人?” 她当时不知道阿盈是谁,就在林素衣杀淑妃时,喊了淑妃的名字——端木盈! 那么,事情的真相还用说了吗? 该死的人已死,最后的凶手,也渐渐的浮出水面。 她一定要找到那个在双头蛇短箭上抹毒药的人。 德慈起身走到她的面前,握着她的手,温和看着她, “哀家会将你当女儿一样对待的,你放心到王府吧,小奕也不敢也不会欺负你。” 云曦回头看向段奕。 段奕一脸苦相,“母后,大多时候都是曦曦在欺负儿子。” “你皮糙肉厚,欺负一下没关系。”德慈挑眉横了段奕一眼。 段奕,“……” “行了,你先站外面去,哀家跟曦曦说几句话。” 段奕皱了皱眉,“母后,你可再不要说些吓着她的话。” “哀家都说了,会将她当女儿疼着,要你瞎操心?” 段奕朝云曦微微一笑,走到屋外园子里去了。 她从窗户缝隙里看去,只见他站在墙角赏着桂花,风姿绰绰,那是她——将来的男人。 “云曦啊。”德慈拉着她的手走向软榻并排坐下。 云曦一惊忙站起身来,“太后,这不合礼数!” “坐吧,这里只有咱们俩,像平常人家的母女一样坐着说说话。” “太后,您要跟云曦说什么?”云曦无法,只好侧身坐下。 将来到王府有的是时间说,何必急于一时? 德慈抚了抚她的脸,温和说道,“最近胃口怎么样,吃不吃得进东西?” “能吃进点粥。” “那就好。” 德慈点了点头,又从袖中取出一对玉佩放在云曦的手里,“这是端木氏家族的传家信物,现在,传给你和段奕。” 云曦朝手里看去,两块手心大小的古玉,浅金色,这是少见的金丝玉。上面刻着奇异的花纹与文字。 她心中讶然,“太后,为什么传给我,为什么不是端木舅舅?他才是真正的端木氏传人!我母亲只是养女啊!” “可,你的母亲是国主,他不是!你应该能看得懂上面的字。”德慈握着她的手,“好好拿着。本来是传给你母亲的,只是……后来出了意外,你端木舅舅就放在了哀家这里。你也大婚了,是时候给你了。” 第523节 信物?云曦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看向手中的玉佩,“多谢太后,云曦收下就是了。” 她起身朝德慈行了一礼。 德慈忙上前扶着她,眼眸间渐渐的湿润起来,张了张口又将话咽下了。 云曦心中诧异,想了想还是问道,“太后,您……特意来夏宅,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说?” 绝不是仅仅送一对玉佩这么简单。 “曦曦。”德慈朝屋外的段奕看了一眼,微微一叹道,“小奕……他真的真的,喜欢你,你……绝对不可以辜负他!” 原来她是不放心这个,云曦微微一笑,“不会,我也喜欢他。” 她活了两世,发现,喜欢的都是同一个人! 德慈目光直直看着她,微微皱着眉头,“可他对你,不仅仅是喜欢!虽然这话从哀家的口里说出来,有些替他说话的嫌疑,但,事实上,他付出了许多。” “……” “那年他从北地回来,他说喜欢上了一个小姑娘,但……不小心弄丢了,他愧疚得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吃不喝过了三天,出来后,又匆匆离京,去寻你,一寻就是五六年。” “我知道……他一直在找我!而且,他舍了半条命的来救我。”救她再活一世。 “不止这么多!曦曦。”德慈叹了口气,“以他的血统,在太子失事皇上又病卧不起的时候,他完全可以操纵朝纲,而自立。” 云曦抬眸,心中呼吸一顿,“那么他……” 朝中的事,没人跟她说,她也出不去无法打听到。 段奕的想法……究竟是什么? 德慈又道,“可他却拥护起了皇上的幼子——瑞小侯爷。他说,他可以为你翻了这天下杀了你的仇人,但却不会坐天下!他不想你成为第二个顾凤!那样一个强势的女人却死在吃醋的后宫女人之手!他不想看到!” “……” “若他登上九五之位,难免会平衡朝臣的势力而娶了他们的女儿,他说,如果那样,就会让你受委屈。所以他放弃了,他甚至都不考虑立侧妃!” 德慈的话将她惊在当地。 段奕喜欢她,她知道。 他舍了半条命救她再活一世,她都知道。 但,他却为了她不受委屈而放弃了那个位置,却让她大为意外。 她早就做好了他登上那个位置的心理准备。 她也准备着成为第二个顾凤,同他身边的女人争风吃醋,一斗到底。 所以,她才培养着双龙寨的人,散尽宝藏给梅州城民,让这两处成为她的私军。 但段奕……,她的心里攸底揪起…… 。 德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一点也没有印象。 当面前的光线忽然一暗,才将她从思绪中拉回。 段奕正俯身看着她,唇角微微勾起,溢着浅浅笑意。 “娘子在想什么?未来婆婆对你说了什么家训?嗯,放心,进了王府,无论你们婆媳将来发生什么大战,为夫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云曦:“……” 他忽然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床边。 云曦马上紧张的看向外面,双手抓着他的胸口衣襟,低吼一声,“段奕,现在是白天,不可以胡来。” 段奕的脚步一顿,半眯着眸子,“曦曦,你这小脑袋里装着什么?我只是看看咱们的小宝贝有没有想他爹,你以为为夫想干什么?” 她眨眨眼,“……”然后咬牙,还是被他吓的! 每回抱起她到了床上就开始动手动脚。 段奕看了她一眼,轻笑一声,将她轻轻的放在床上,先给她把了一会儿脉,又伸手抚向她的小腹。 云曦的呼吸一顿,他们的……宝贝? 段奕将耳朵贴在她的小腹上,听了一会儿,皱起眉头说道,“什么也听不到?难道他在睡觉?” 她不禁好笑,“段奕,我都感觉不到,你怎么能听到?” 肚子平平的,段奕不说她怀孕了,她根本就不知道。 “本王家的小宝贝,应该比其他人家的聪明!别人家五个月能听到动静,本王的宝贝……两个月就应该能听到。” 云曦一阵无语。 再聪明,也没有两月不到会动的啊。 段奕不放心,又换了只手把脉。 而这时,他看到了她的左手心上划开的一条口子。 顿时,他的眸色一沉,“曦曦……” 云曦将手往回夺,她讪讪一笑,“不小心而已。” 段奕盯着她的脸,眸色越来越沉,“青裳!” 青裳吓得小跑着在外间的珠帘外停下,“主……主子。” “你们女主子的手怎么回事?” “你别为难她,是我自己的主意。”云曦道,又朝外面的青裳说道,“你先下去,这事儿,我跟王爷说。” “哼,你还护着她?下回,你要是再受伤了,本王就重罚她们!看护不周,就得受处分!” 云曦抓着他的手,拧眉说道,“段奕,因为中毒的是我大哥,我不能不救他!” “谢枫?”段奕眸色一沉,“怎么回事?” “大哥带着玉娥姐从永福茶楼回府时,路上遇上了刺客的偷袭,刺向玉娥姐的是一枚双头蛇短箭,上面抹了毒!大哥为救玉娥而受了点皮外伤,却因此中了毒。” “双头蛇箭?” “没错,而且,大哥中毒后的脸色同我父亲死时的一样,段奕,我怀疑,当年的刺客与刺杀大哥和玉娥姐的人一定有联系!” “……” “而那个人刺杀时,不杀大哥,却杀的是深闺小姐的玉娥姐,所以,我怀疑,那人跟端敏有关,或是跟刘皇后有关!玉娥姐最近也只得罪过端敏!” 段奕的脸色越来越沉,“刘皇后——” 他沉思一会儿,又微微笑着捧着云曦的脸,“短箭的事,你不要多想了,自有本王来查。你就乖乖的在夏宅里候着,等着本王后来迎娶。嗯?” …。 段奕这一天都在夏宅陪着云曦,美其名曰,同他的小宝贝多多建立感情,让小宝贝早日同他说上话。 云曦哭笑不得,到了时间才能说话,急也没用啊!还在肚子里呢! 次日一早,段奕陪着云曦吃早点。 从王府来的十个厨娘,翻着花样做着粥点给云曦吃。 她吐得根本吃不进硬的食物,每天的食物不是汤,便是粥,反正吃了马上吐,她也无所谓。 这时,外面青衣来回话,“主子,府里的老管家请您快回去!问您一些婚宴的事呢!” 段奕朝外面看了一眼,拿过帕子给云曦拭掉唇角的汤汁,温声说道,“我先回府,你安心在夏宅歇息着。” “知道了。”云曦不耐烦的瞥了他一眼。 段奕从昨天晚上一直叮嘱到现在,就担心她乱跑惹事。 她心有力,可脚没力啊。 段奕走出屋子,青衣朝屋里喊了声,“小姐,奴婢送送主子。” 云曦只“嗯”了一声,她口里正反酸想吐,并没有注意到青衣的神色不对劲。 一直到了曦园的外面,段奕才问青衣,“说吧,出了什么事?” “主子。”青衣小声的说道,“按着主子的吩咐,三青已经找到那个袭击玉娥小姐的人了。” “是谁?” “景姑!” 段奕眸色森然,“是她?她究竟是谁的人?这个婆子先是跟西宁月,后又是淑妃,可最后查到,她居然是刘皇后的人!” ☆、090章 王爷,前方有情敌出没 青衣神色一敛,忙问道,“主子,现在要怎么做?要不要通知三青他们,将那景姑抓起来?” “不!先暗中派人跟着她,本王倒要看看,这个神通广大的婆子究竟是谁的人!她想干什么!” “是,属下明白。”青衣很快离开了。 段奕回头朝曦园看了一眼,又叫出隐在暗处的朱雀,“守着你们的小主人!不能有半丝意外!” “是,王爷,您放心,曦园里,连只蚊子也飞不进去。”朱雀回道,一脸的信心满满。 段奕点了点头,抬步朝前院走去。 朱雀伸手挠头,马上跟上他,陪着笑脸说道,“王爷,明天抬曦小姐的轿子,能不能……让属下四人走到前头?” 十六抬大轿子,四个方位各四人,要是让他们哥俩四人走到前头,回头对青隐卫们吹嘘吹嘘,多有面子。 段奕回过头来,微微扬了扬眉梢,轻笑一声。 “看表现,那四个方位的人选,需竞争上岗。青隐卫们,可在几月前就已开始竞争了。” 竞争? 朱雀眨眨眼,胸脯一挺,“是!属下们,绝对不会输给青隐卫!” 段奕将他上下打量着,微微一笑,“你能行吗?抬轿子的人,必须有以下要求,一,相貌要好,二,武功要好,三,走路的步子要稳。” 他奕亲王娶媳妇,怎么能挑几个丑八怪迎亲? 第524节 朱雀摸了把脸,嘿嘿一笑,“王爷,走路稳与武功好,属下不在话下,这相貌……太漂亮了,不是会抢您王爷的风头吗?” 段奕走近一步仔细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半眯着眸子,“你这副样子,还认为长得赛过本王?本王还是头次听说有人敢跟本王比相貌!” 朱雀:“……” 他哭笑不得,王爷夸自己,干嘛还损别人? 。 段奕离开曦园后,朱雀马上找到其他的三人,白虎玄武与青龙。 当下将段奕的话说了一遍,几人的精神都为之一震,眼睛放亮。 要是赢了青隐卫们,他们就扬眉吐气了。 他们是曦小姐的娘家人,娘家人怎么可能输给婆家人? 绝对不可以! 至于相貌么…… 四人互相看了一眼,那是三分靠天生,七分靠打扮。 梳梳头发,理理胡子,剪剪指甲,那便是美男一枚。 … 帝寰宫里。 元武帝半躺在床榻上,早些年也算英俊的脸上,却因常年卧床而皮肤松弛,呈现一种老态。 他目光阴沉地,盯着床榻前站立的一个大宫女。 大宫女着一身普通的宫女装,但那眼眉间却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目光锐利,让人不敢直视。 这时,一个小太监端着一碗粥走到元武帝的面前,“皇上,请用膳。” 墨漆托盘里,白玉碗里的燕窝粥清香扑鼻。 已经不知道多久没进食的元武帝,贪婪的盯着粥碗,喉间咽了咽口水。 “端过来吧。”大宫女道。 “是,素姑姑。”小太监将粥碗恭敬的递上。 大宫女的唇角微微一扬,手伸向小太监的托盘时,掌中忽然发力,那小太监的胳膊一抖,托盘没端稳,粥碗翻倒在地,咣当一声,全洒了。 “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小太监吓得扑通着跪下了,拼命的磕头。 “皇上仁慈,不罚你,还不快将这里清扫干净?”大宫女清冷喝道。 “是……素姑姑。”小太监慌忙收拾起来。 元武帝两眼盯着大宫女,两眼凸起,却是说不出话来,也没法直起身子。 小太监收走了碎碗片,打扫干清地面,才小心的退下了。 很快,殿中又恢复了死一样的沉寂。 大宫女巧笑着看向床榻上的元武帝。 “皇上,小凤儿想问你,这饿的滋味好不好受?”大宫女正是林素衣所扮。 她将脸色涂抹得黑黄,穿一身宫女的衣着,又熟悉宫中的一切,没人敢怀疑她。 再加上她一直站在元武帝的身边,太监宫女们更不敢质疑她的身份。 而后宫中又有刘皇后干预,撤了淑妃的人,元武帝的身边,心腹之人,便一个也没有了。 元武帝的眼神带着阴毒与恨意。 “你恨我?你有什么资格恨我?放心,你迟早有一日会同你的青梅见面的!淑妃说一直在等你!醇郎!”林素衣轻轻一笑。 “……” “不过,我说过,我会让你们偿偿我吃的苦再让你死!我是饿死的,你也得饿死!” 床榻上,发出一阵磨牙齿的声音。 林素衣却只是淡淡扫视他一眼,“还有一件事告诉你!你本来有个孙子,不过,被你的好淑妃给亲手掐死了!” 元武帝赫然看向她,身子开始发抖。 “你生气?凭什么她有了儿子还有了孙子?我什么都没有?我为你付出的难道少吗?你为什么那样对我?” 元武帝将头扭过。 忽然,从屋中的房梁上跃下一个人来。 黑色的大披风遮着脸,二话不说的伸掌打向元武帝。 元武帝惊愕的将身子往后倒。 林素衣马上伸手去拦着那人,“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只冷笑一声,“不想死的让开!某今日非杀他不可!” “他是我的人,先杀他,得我同意!”林素衣挥掌迎上他的掌力,两人在元武帝的床榻前打了起来。 那人冷笑一声,“小丫头,不想死的就让开!” “小子,口气倒是不小!先赢了本姑娘再说!”林素衣眯着眼,忽然从腰间抽出一只软剑刺向来人。 她的出手很快,剑尖朝那人的面上一挑,包在脸上的黑布掉落,露出他的一张带着银色面具的脸。 林素衣的身子忽然一僵,目光发直。 但那人却是趁机挥掌向她打去。 “素姑姑小心!”来殿中查看的三青惊呼一声,飞扑上前将她一把拉开。 面具人手一晃,打偏了,再想出手,见那三青的功夫也不弱,便身影一晃,朝殿外掠去。 林素衣则马上跟着追了出去。 “素姑姑……”三青跺了跺脚,只好也跟着追出去。 但那面具人的动作很快,林素衣追出去的时候,早已不见了他的身影。 “素姑姑,那人是谁?”三青问道,近日宫中出现了一个神秘莫测的人,原来是那个面具人。 “不知道,我也在怀疑。”林素衣茫然看着四周,心中一阵空落落。 他,是不是当年那个少年? 他为什么要杀元武帝? … 夏宅的曦园。 夏玉言与桂婶正在对云曦说着明天大婚时要注意的事项。 “曦儿,不能多喝水,轿子要在京中转两个时辰,水喝多了可怎么行?” 云曦捧着茶碗的手一顿,“……” 夏玉言又道,“今天晚上早些睡,不要熬夜了,有黑眼圈可不美了。” 桂婶在一旁插话,“小姐,上下轿子时,要目不斜视,端庄大方……” 云曦瞟来瞟去的目光马上一直:“……” “走路要轻挪莲步……” “……” 听着听着,她就开始支持不住了。 云曦低着头,半眯着眼,一直强撑着听着,其实,她很困,很想睡觉。 为什么近来瞌睡这么多? 青衣与青裳两人站在一旁一直忍着笑。 她们家小姐的这副模样,分明是已经不耐烦了,却被人强行灌输着要她听。 “娘,还有吗?”云曦揉了揉额头,夏玉言说了一个多时辰了,她就不累? “有……”夏玉言抖了抖手里的一份单子,清了清嗓子又开始说起来。“进了王府之后……” 云曦一脸苦相:“……” 青衣忍不住笑出声来。 青裳拍了她一巴掌,笑声却更大。 夏玉言半眯着眼,忍着怒意:“青衣,听说关大夫也向你求亲了?不如,也一起来学学?还有青裳,这女子的礼仪,学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反正你们两个年纪也不小了,出嫁上花轿这一关,都不会少!” 青衣青裳傻眼:“……” 云曦微微扯唇一笑,这两丫头,看你们还笑不笑话他人。 院子里忽然响起脚步声。 云曦松了口气,“娘,吟雪来了,是不是前院有事找你?” “你别打岔偷懒!在家里不学好,到了王府出差错可是会被人笑话的!”夏玉言不满的说道。 云曦一阵头疼,出嫁……怎么这么麻烦? 吟雪进了里屋,朝夏玉言与云曦福了一礼,说道,“夫人,小姐,谢府老夫人请您二人到谢府吃饭。” “吃饭?”夏玉言有些诧异,“怎么忽然请吃饭?” 桂婶这时笑道,“夫人,小姐明天就要出阁了,想必是老夫人请小姐去吃辞嫁饭呢。” 夏玉言点了点头,“也许是呢。” 云曦心中松了口气,起身拉着夏玉言的袖子,“那么,事不宜迟,快去吧,别让老夫人等着,老人家都爱热闹,等急了可不礼貌。” 夏玉言半眯着眸子看向她,“你想偷懒?” “不是啊,娘,女儿马上要嫁人了,过了明天,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女儿从小在谢府长大,虽不是谢家老爷生的,但也是谢氏的人不是吗?谢老夫人这是做为娘家人关心女儿啊。” 夏玉言抿了抿唇,“好吧,去看看老夫人也好。” 第525节 。 母女俩带着礼品,云曦的身后紧紧跟着青衣与青裳,一行人走出夏宅。 而这时,有一辆马车在夏宅左侧的睿王府别院停下,从车上走下一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公子。 那人着一身天青色长衫,举止儒雅,虽然不是倾世绝美的容颜,但也生得眉目俊朗。 云曦不禁一怔,这个人……便是在梅州回京的路上遇到的那个问路的人! 见有人看他,他马上朝这边额首行了一礼。 “夫人,小姐,在下是老睿王的门生,新搬来住在这处院子里,还请日后多多关照。” 说着,他抱拳深深行了一礼。 夏宅只是几个孤儿寡母,夏玉言身为秀才之女,最是看中名节,见一个陌生男子同她们说话,她只淡淡点了点头,马上拉着云曦走开了。 云曦却是狐疑的回头朝那座别院看去,门前的仆人和公子都已进了院子。 她小声的问着青衣,“那人是谁?” 青衣神色一敛,“小姐,您就嫁人了,问其他男子,王爷会生气的!” 她挑了挑眉毛,“我只是好奇而已,睿王府的人个个都神秘着不是吗?” 而暗中跟着云曦的朱雀,这时想起段奕让他竞争抬花轿的话来。 他马上从身上摸出炭笔给段奕写密信,“王爷,发现您的情敌一人,方位,夏宅左侧睿王府别院,年纪,同您一样,相貌,只差您一点点,对曦小姐的好感……同您一样。破坏您的感情指数,二星级,属于必须加以监控的范围!” 然后,他将密信扔给青龙,“速速传出去!” 青龙的唇角一扯,“朱雀,你太夸大了,曦小姐只是看了那人一眼,哪是什么情敌?” “你就不懂了,这叫夸大事情的重要性,以显示我们四人的用心与能力,要是什么也没有发现,王爷会认为咱们兄弟几人是吃白饭的无用之辈。” 青龙:“……” 。 云曦与夏玉言到了夏宅。 谢来福马上迎了上来,他笑呵呵的说道,“夫人,小姐,您二位来了?老夫人这又派老奴去催你们呢!” “让老夫人久等了。”夏玉言微微一笑,扶着云曦朝里走。 只是,没走几步,云曦忽然又生起一阵恶心,她忙用帕子捂着嘴干呕起来。 “曦儿,又难受了?”夏玉言停下脚步轻轻的拍着她后背。 “有一点点。”她皱了皱眉头,捂着嘴说道。 青衣忙从手中捧着的小瓷盅里,取了一枚酸梅来给她吃了,云曦这才觉得好受一些。 一番收拾,众人继续往后园里走。 没走几步,有一人从另一条小径上朝她们走来。 他走到云曦的面前,关切的问道,“在小刚才见曦小姐吐了,曦小姐是不是生病了?看了大夫没有?” 云曦抬起头来,微微一笑,“是你啊……昌二公子,我没事,就是……吃坏了东西。” 朱雀眉尖一跳,马上又开始写密信。 “王爷,又发现您的情敌一人,姓安,名昌。身份:东平侯世子。年纪,比您年轻两岁,相貌,只差您一点,同曦小姐说了五句话,句句关心。而且,眉眼含笑,话语含情。破坏您的感情指数,三星级!属于必须隔离的范畴!” ------题外话------ 谢谢亲们的支持:o(n_n)o zhr天使宝贝10月票 zhr天使宝贝1评价票 怡闲楼主1评价票 137**1691月票 橙子198751月票,1评价票 qquser97078451月票 白雾如霜1月票 ☆、091章 对付情敌的n种方法(一) 安昌朝夏玉言鞠了一礼,又关切的看向云曦。 他依旧同以前一样,着一身普通的灰布衫子,简朴素洁。 连头发上束发的簪子,也只是一根普通的玉簪。 虽然他当上了世子,但举止依旧谦恭,身上没有贵公子的半点儿奢华之气,从这身衣饰上就可以看出来了。 他看着云曦腼腆的说道,“曦小姐,在下认识几个妙手神医,医术相当高明,我父亲现在都已经醒过来了,能眨着眼睛了。你如今生病了,不如,由在下请那几个大夫给你瞧瞧身子如何?” 东平侯家中,因为安夫人的娘家侄子为了争侯府的继承权,对安昌下毒手,被云曦实破了。 她与段奕来了个调包,救了安昌,东平侯却没逃过去,中了毒,一直昏睡着。 安强死,东平侯昏睡,他们家的爵位是世袭,这世子之位便到了安昌的名下。 安昌说东平侯已醒来了,想必他为他父亲的病费了一番心血。 夏玉言对安家人一向没什么好印象,当初,安氏还算计着让云曦嫁到安家去。 虽然安昌态度谦恭,但她还是不喜欢。 再说了,她女儿哪里是生病?她女儿是大喜了! 夏玉言将云曦护在身后,只淡淡说道,“不劳安二公子费心了,请大夫,咱们家还请得起!” 说着,她拉着云曦便朝谢府后宅走去。 青衣与青裳捧着礼品走来。 安昌又拦着她们,“两位姐姐,曦小姐生的什么病?能否告知一二?” 青衣挑着眉,斜睨着他,心说这个安二公子真是呆得可以。 上回他跑到谢锦昆的面前说要娶曦小姐,被青一揍了一顿,这回又来关心示好,这是皮痒痒了吗?就不怕王爷剥了他的皮? 曦小姐身边可是跟着不少人。 她伸手将他衣襟一拎,另一只手摁着他的肩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和你有关吗?” “有。” “嗯?” “她生病我看着难受。” 青衣正要骂他一顿多管闲事,冷不防有人飞快地出手,将安昌一把拎了过去。 来人一身墨衫,两道剑眉微挑,一脸寒霜,周身散着闲人勿近的煞气。 青衣心中一惊,忙退开几步远,怎么这尊瘟神也来了? 顾非墨一脸阴煞煞的盯着安昌的脸,“安二公子,看完谢老夫人就赶紧回家,这里是是非之地,最好少来。当然,你不怕被某个抽疯的王爷打断腿的话……” 安昌眨眨眼,丝毫不惧怕的迎上他的目光,“哪个王爷?” “回去自己想!”顾非墨不耐烦地将他往谢来福身边一推,“管家,送客了!” 安昌急忙说道,“可在下是刚来,还没看老夫人呢……” 谢来福看到顾非墨,头疼得很,这位又来干什么? 但见他身后跟着一个捧着一堆礼品的小随从,便不敢再问了。 顾非墨又看到一旁站着的青衣与青裳,他展颜一笑,“你们家小姐最近可好?” “我们家小姐自有王爷关心,公子这么问,可有点……” 顾非墨脸色攸地一沉。 青裳发觉他眼底腾起了杀气,惊得后背一凉。 她拉起话多的青衣飞快朝后院走,小声的埋怨道,“青衣你跟那个抽疯的顾非墨多说什么?” 她们哪里是这位小暴龙的对手? 两个丫头急急匆匆的离开了。 顾非墨朝阮七招招手,主仆二人也朝后院走去。 安昌见众人都走了,也忙着叫过站在一旁吓傻了的小仆,提着礼品也快步朝后院而去。 。 朱雀看到顾非墨主仆二人也进了谢府后院,头皮一紧,掏出炭笔又开始写密信。 “王爷,发现您的头号情敌一人,姓顾名非墨,目前,紧随曦小姐身后进了谢家后宅,估计会同处一室,破坏您与曦小姐的感情指数,属于最高级——危害级!必须得除了!” 青龙跟在他的一旁,往他手里的信上看了一眼,嘴角抽了抽,“有这么严重吗?” “我懂什么?这叫防患于未然!” 青龙:“……”顿了顿,他不满地说道,“王爷如果让你杀了那顾非墨,那你打得过顾非墨吗?” 朱雀挠挠头,翻翻眼皮,“……容我想想啊。” 。 谢宅后院里。 夏玉言带着云曦到了百福居的东暖阁。 谢老夫人自从端敏公主再没来府里骚扰后,精神也好了许多。 赵玉娥正陪着她说着家常。 “老夫人近来可好?”夏玉言扶着云曦上前俯身行了一礼。 第526节 谢老夫人朝夏玉言点了点头,又招手叫着云曦。 “嗯,云曦呀,过来坐,怎么,脸色不大好?”她往云曦脸上瞧了瞧,微微皱眉地问道。 “她呀,担心着明天出阁的事呢,没睡好。”夏玉言拿话叉开。 “有什么好担心的,女孩子可不都要经过这一天?”谢老夫人打趣的笑了笑。 “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谁不紧张?”林嬷嬷也附和着笑道。 云曦低着头,虽然出嫁的事,说了许久,但现在被众人这样说着,她的脸上还是挂不住。 因为一直胃口不好而微微泛白的脸色,也渐渐升起红晕来。 这模样,惹得赵玉娥也笑起来。 众人说笑了一会儿,谢老夫人这才命林嬷嬷将早已准备好的礼物送上来。 “不管怎么说,你都冠着谢氏的姓,是从谢氏长房出去的。”谢老夫人认真看着她,“出嫁,族里当然会送上一份大礼。” 林嬷嬷将一个手心大的小金盒送到她的手里,“曦小姐,请收下。” “打开来看看。”谢老夫人点头示意她。 云曦发现谢老夫人神色凝重,便小心地打开了盒子。 只见里面放着一方核桃大小,黑色玉石做成的印章。 看那印章的几个角都有些磨损,想必有些年头了。 她疑惑的看着谢老夫人,她出嫁,为什么送她一方印章? “这是管着谢氏长房在各地产业的印章。因为你前些日子不在京中,回来这几日又说身子不好,便没有去找你,明天你就出阁了,借着今日吃辞嫁酒送到你的手上,算是送你的压箱礼。” “这个……云曦是嫁出去的女儿,拿着印章恐怕族人会有意见,再说了,老太爷当初也送了我十万两银子啊,嫁妆够多的了。”她合上盒子递回林嬷嬷的手上。“这份礼太重。” 林嬷嬷忙将手往身后一藏,笑道,“小姐,您千万要收下。” “收下吧,要想平复众人的意见,就得拿出你的本事来。”谢老夫人郑重说道,“我年纪大了,这些生意当初由安氏管着,可被她折腾得一年不如一年,铺子越来越少,谢氏长房也不如以前,能挑起担子,找不出一二个人来。” “可,老夫人,云曦也怕不能胜任。再说了,长房里,不是还有玉娥姐同枫大哥吗?”云曦道。 赵玉娥在一旁摆着手,笑道,“曦儿,我跟你枫大哥都商议过了,我们不要,所以,大家一致决定送给你。” “丫头,你真当我婆子是个快入土的昏庸无能之人?”谢老夫人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你瞒着大家,瞒不住我!你做的事,我都知道。你母亲将你偷偷送给言娘后,曾给我写过一封信。” 云曦错愕的看她。 谢老夫人从袖中取出一块泛黄的绢布递给她,“看看吧。” 她茫然接在手里,匆匆扫视了一遍绢布上的字,而呼吸也渐渐的急促起来,心中越来越不平静。 原来,这一切都是母亲安排好的,只为了她能好好的活下去。 云曦将端木雅的遗书收在袖中,走到谢老夫人的面前跪下了,“老夫人的相救之恩,云曦会铭记一辈子。” 其实思前想后,她在谢府里,要不是谢老夫人暗中相助,她早就死在安氏的手里。 但相助,又不能太张扬,又恐南诏的遗民找到她,可谓,费了一番心思。 比如,她的嫁妆银子就比谢府其他的几位小姐要多上二三倍。 谢老夫人忙道,“快起来吧,行大礼,明天才正是时候,现在还太早了。你呀,这就放心的拿着吧!” 她只得收下那枚印章。 夏玉言上前一步将她扶起来,也向老夫人道了谢。 云曦刚将装有印章的盒子收入袖中,外间,金珠走来传话。 “老夫人,东平侯世子与顾公子求见,说是得知老夫人生病了,特意来看看。” 谢老夫人皱眉,“他们两人来干什么?”顿了顿,又道,“让他们在后院的锦玉阁等着。今天请的可都是本族的人,他们参加不合适。” 金珠答应着退下了。 。 锦玉阁里,顾非墨大爷一样的坐在上首喝着茶,安昌像个小媳妇似坐在下首离着他远远的。 两人的仆人则互相用眼神掐架。 顾非墨朝他挑了挑眉,“安二公子,你怎么还不走?” “在下是来来看老夫人的。” “老夫人病了多日,也好了多日,你怎么今天才来看?可见你来看她,并不是诚心。” 安昌虽然惧怕顾非墨周身散着的煞气,但被人冤枉后,那书呆子的一股蛮劲噌的又上来了。 他直着脖子,一张俊脸憋得通红,“你胡说,你才心思不诚!你打的什么主意,以为在下不知道?你都让人打听曦小姐好几回了!你是故意来捣蛋的!哼!有小生在,绝对不会让你的奸计得逞!” 阮七的眉毛一拧,这书呆子,这是不怕死吗? 果然,顾非墨的脸上腾起滚滚阴云。 他大步走到安昌的面前,“再说一遍?” “说就说,你是个小人!故意破坏曦小姐的婚事的!” 啊—— 一声尖呼,安昌被顾非墨扔到门外面去了。 正小跑着来给二人传老夫人话的管家谢来福,愁得都要哭了。 他忙着扶起安昌,又朝站在门口一脸戾色的顾非墨抱拳陪笑,“顾公子,老夫人今天没空来见两位公子,请二位回吧。” “管家,你敢骗本公子?曦小姐都去看老夫人了,老夫人怎么会没空?”顾非墨脸色沉沉问道,“本公子并不介意老夫人同时接待几人。” “顾公子啊,你有所不知,今天并不是老夫人接见曦小姐,而是曦小姐来见几位族亲,她明天就出阁了,要同族亲们话别,顾公子,您去见老夫人,这……不好吧……” 出阁?谢云曦? 顾非墨眸色间渐渐的结出霜来,厉声道,“本公子知道这件事,要你多嘴!” 她被段奕那厮一直关在夏宅里,听说她来了谢府,他才来的,总得在她出嫁前,看她一眼,哪知有这么多的阻拦。 顾非墨闭了闭眼,一言不发,脸色阴沉着抬步走出了锦玉阁。 经过安昌身边时,他狠狠朝那书呆子瞪了一眼。 安昌一头雾水:“……”他及时得罪顾非墨了? 。 谢府的宴席果然是按着辞嫁饭的规格定的,谢老夫人将族里几个有威望的人都请了过来。 谢氏出了个王妃,众人哪有不来捧场的? 热热闹闹的来了几十人,连谢枫也请了假来到谢府。 众人都向夏玉言道喜,谢枫在一旁忙着应酬客人。 赵玉娥陪着几位夫人说着话,见谢枫一直将她忽视着,她心中一直忍着怒火。 樱桃走来悄悄递给她一粒药丸。 她眨眨眼,“这是什么东西?” 樱桃摇摇头,“不知道,枫公子给的,让您现在就吃下。” 她重重哼了一声,将药丸扔进口里,顿时一阵甘甜入喉间,因为入秋而犯了季节病的嗓子,瞬间舒服了不少。 赵玉娥撇了撇唇,朝樱桃伸手,“太少了,还有没有?” “有的,有的,公子说若您喜欢,他会想办法弄来很多。” “这不是他自己的?”赵玉娥挑眉。 “是公子向宫中的一个老御医讨要来的,是那御医的一个独门偏方,但那御医倔强得很,一般不给外人。公子说,您若喜欢,他自然有办法得到。” “那就让他多多弄些给我。”赵玉娥半眯着眼,唇角渐渐地弯起,心中对谢枫的一丝愠恼,也渐渐的消失了。 看似粗枝大叶的谢枫,居然发现她嗓子不舒服了。 “是,奴婢这就去跟公子说。” 。 云曦见赵玉娥的脸色缓和了不少,悄悄的将一个瓶子塞入到谢枫手里。 “看吧,对玉娥姐细心一点,她心情就好了。” “就这样?几粒药就行了?”谢枫挑眉看着手中的小瓷瓶。 “可以举一反三啊,我的呆头大哥,过几天你再换个新花样哄哄她,万一她嫌弃你了怎么办?” “你说的对。我现在跟她说说话去。”谢枫同几个族亲又闲聊了几句,便去找赵玉娥了。 云曦借口身子不舒服,悄悄一人溜出来,来到筱园。 这座园子已经关了,园门上了锁。 园子前的小石径上,有不少小草从石间冒出来。 显然,这里少有人来。 她朝身后那片竹林看去,秋风瑟瑟,竹叶沙沙作响。 那天,段奕便在这里看着她。 那天,她死在园子里,却又活在园子外头。 她是谢婉,她也是谢云曦。 她顽强的活了下来。 “小姐?小姐你怎么来了这里?这里这么荒凉……,天不早,该回了。”青衣小跑着走来。 云曦微微一笑,“好……” 。 奕王府。 段奕收到朱雀送来的密信,眉梢只微微挑了一下。 第527节 情敌?出没? 一旁的青一不停的搓着手,一副只要段奕开口,他就提刀去宰人的阵势。 “主子,这几人太可恨了,曦小姐都要嫁人了,居然还不安分,他们想干什么?要不要属下们收拾一顿那几人?”居然跟着曦小姐跟到了谢府,着实可恨! 段奕没说话,而是盯着第一封密信看了许久,手指更是在上面轻轻地敲了敲。 睿王的门生? 他微微眯着眼,声音沉沉的说道,“打听一下那个睿王的门生是谁,另外……给安昌与顾非墨找点事做,本王明天大婚,不想看到这二人!” “找事?”青一挠挠头。 “他们这是嫉妒本王!哼,那就给他们一人找一个媳妇去!让媳妇管着他们!” 青一嘴角一抽,有些为难的说道,“是!主子,可……时间有点紧……,一时半会儿上哪儿找俩媳妇给他们?” 段奕的目光又落在第一封密信上,声音淡淡说道,“自己想办法,本王听说,朱雀几人一直对抬花轿的最前方位置比较期待,而他们正好有四个人……” “属下保证完成任务!”青一丢下一句后,人已不见了踪影。 他们是王爷的人,王爷亲手调教出来的人,怎么可能输给那几个小子?绝对不可以! 小书房里,段奕眯着眼,信纸在手中一团,很快就成了一堆粉末。 睿王的门生? 他的眸色渐渐的沉下来。 。 睿王府前,一辆宽大的墨漆大马车停在了府门前。 马车外面看似普通,但仔细看去,那马车车身却是用价值万金的沉铁木打造,而车内更是装饰华丽,处处彰显着主人的身份。 赶车的小厮马上跳下赶车位来开门。 车门一开,只见里面伸出一只玉色修长的男子之手挑起车帘,他朝面前的王府门楣淡淡看了一眼,缓缓走下马车。 男子约二十出头的年纪,一双眼眸藏着天地间最璀璨的风华,墨发玉冠,轻绯披风,如雪白衣,天上人间,只此一人。 睿王府门前看门的人马上恭敬的迎上来,“啊!奕亲王?奕亲王金安!” “嗯,青隐,看赏!” 段奕抬步朝府里走,那个看门的看着手里的赏银,两眼放亮。 二十两!大发了! 青隐嘴角一抽,他们家王爷要大婚了心情好,见谁都是二十两好不? “你们王爷还好吗?” “好呢。”看门的回道,两眼盯着手里的银子,声音都带着掩不住的喜悦。 “睿世子呢?”段奕朝那看门的看了一眼。“不是说他病着吗?好些了吗?” “哦,那是世子对外的掩饰说法,其实啊,睿世子不在府上,说要周游各国学见识,上个月初就出门了,还未回府呢。” 上月初? 段轻尘带着曦曦离开的那天正是七月初一…… 段奕微不可察的弯唇冷笑一声。 。 睿王府正厅。 睿王妃扶着老睿王缓缓走来,段奕微笑上前浅浅一礼,“皇兄近来身子可好?” “奕亲王啊?什么风将你吹来了?”睿王落座,看了他一眼问道。 “当然是臣弟的喜事了。” 段奕手一招,青隐忙递上喜贴。 老睿王接着手里,眯了眯眼。 “娶媳妇?”他的脸色有些落寞,合上请贴没说话。如果他儿子在府上的话,也能娶媳妇了…… “请皇兄抬爱,明天务必到府上吃酒。” “本王的老骨头明天还走得动路的话,就一定会去给你捧场!”老睿王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 “皇兄身子康健,一定能长命百岁。” “只要旁人不激怒老王爷,老王爷身子方能长久的康健。”正厅门口,忽然有人说道。 段奕偏头看去,有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公子缓步走来,一身天青色长衫,温文尔雅,行动间自带一种无以言说的洒然。 他走到段奕的面前拱手鞠了一礼,“奕亲王。” “你是谁?”段奕的眸色一沉,冷声问道。 “哦,奕弟啊,他是本王的门生,新收的义子。”老睿王道,又招手叫那年轻人,“睿尘,新府收拾得怎样?” “收拾好了。不过,睿尘倒想住在旧府里,天天服侍王爷。” 老睿王舒心的笑了笑,“你这孩子,那是给你娶媳妇用的,将来你得搬出去住。” “老头子,孩子想跟我们住一起,这是孝心啊,哪有往外赶的?”老睿王妃不满的说道。 老睿王眼皮翻了翻,“轻尘不是总想着住外面吗?哼,他来个周游列国说是几年后回来,等他回来,老夫我早进了棺材了!那座宅子干脆也给别人好了!他想也别想!” “他们是两人,能比吗?”睿王妃沉下脸来。 义子?段奕盯着睿尘。这人陌生的脸,陌生的声音,却有着熟悉的气息。 让他……很不高兴。 “如此,睿公子是不是该喊本王一声叔叔了?”段奕微微扬了扬眉梢。 睿尘一怔,眼神沉了沉,上前一步,冷淡开口,“奕皇叔。” “睿尘侄儿孝顺,后天一早记得到王府里拿红包,你新婶婶可是个豪爽之人,红包绝对是京中第一封厚。”他微微一笑。 睿尘看了他一眼,微微垂下眼帘,敛去了眼底的神色,“多谢奕亲王。” “是奕皇叔和皇婶。”段奕纠正。 “多谢奕皇叔……皇婶。”睿尘沉声回道。 “好侄子!” …… 青一一路悄悄的跟着安昌,抓耳挠腮的想着办法,送一个媳妇给他? 王爷说得简单,让他上哪儿找去? 安昌从谢府出门,坐着马车上了主街,而这时,有一辆马车正从另一方行来。 马车里传来女子的说话声。 “阿鸢,你送什么礼物给云曦?我送的是一是对玉梳,是我托人专门从西戎带回来的。” “是一对竹箫,我听说奕亲王懂乐器,就送他们这个了。” “宋雯,顾鸢,我觉得你们的东西很好,我的是一幅花开富贵吉祥图,是不是太俗气了点?” “诗莹,怎么回呢,你这可是亲手绣的啊,足见你的诚心,云曦会喜欢的。” “可我听说她的绣活比宫里的绣娘还要绣得好,我有点拿不出手了。” “不会,礼物贵在诚心,我这梳子上,还是我自己刻的字呢,天晓得云曦会不会笑话我?不管了,她敢笑话,我就不跟她玩了。” 几个女子正是与云曦交好的刑部尚书的二女儿宋雯,吏部尚书的女儿燕诗莹,和顾非墨的堂妹顾鸢三人。 三人听说云曦要出嫁了,便相约着一起来送礼。 马车从青一的身边路过,他的眼珠子转了转,心中忽然生出一计。 他拍拍坐骑朝马车靠近,趁着车夫不注意,马鞭子子一勾,那赶车的马儿灰律律嘶叫起来。 哐—— 马车翻了。 车内的一群女子尖叫起来。 安昌的马车正好走到这里,他忙挑起帘子来看。 青一又悄悄的弄坏了车上的一个车轮,然后偷偷往脸上抹了把锅底灰,走到安昌的车旁拍着门说道,“公子,快救人啊!”一车的美女呢,总有一个你看得上的吧? 街上一堆看热闹的也跟着起哄,“公子,救人啊。小姐们还困在车里呢。”自古都是公子配佳人。 安昌只得走下马车,“大家伙一起帮忙扶马车啊,本公子会付钱的。” “好说好说。”围观的人七手八脚去扶马车。 车扶好了,车内传来低低的哭声和几个女子关要的询问声。 安昌忙走到车窗边朝里问道,“是不是哪位小姐受伤了?” “是小鸢的腿伤着了。” “啊,流血了呢!” “小鸢你疼不疼啊?” “公子,你好人做到底,带着小姐去看大夫吧?”青一在一旁说道,这顾家小姐伤得可太是时候了。 安昌有些犯难,窘在当地。 车里的哭声忽然停了,顾鸢偏头朝车外一看,见是安家的二公子,她的脸马上一红,旋即哭得更大声了。 青一推了一把安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公子,你的夫子没教你么?” 车内其他的几个女子说道,“这不是安二公子吗?你快帮小鸢找大夫吧。小鸢疼得都哭了。” 安昌想了想,只好点头道,“好,你们……都我医馆吧。” 给众小姐赶车的车夫已重新整理好了车驾,哪知马儿才走一步,车子一歪,又倒了。 车内的女子吓得又是一阵尖叫。 第528节 青一走到车轮边上,拍拍大腿,“这轮子都坏了,还怎么走,公子,你不是有马车吗?不如,让她们坐你的马车去看伤?” 安昌也看到了那个断掉的车轮,皱了皱眉,“好吧。小姐们不嫌弃,就坐在下的车吧。” “有劳公子了。” 宋雯燕诗莹扶着顾鸢坐上了安昌的马车,三人的侍女也跟着挤了进去。 安昌一见没地儿坐了,他也不计较,坐在了车夫的一旁。 很快,安昌带着几个女子往医馆而去。 青一没跟去,他摸着下巴,阴阴一笑,马上骑马到了顾家二房。 见了顾家二房的老爷夫人,青一添油加醋的将街上的情况一说。 顾鸢的父母很是惊愕了一瞬。 等青一一走,顾二夫人便坐不住了,她狠狠推了一把顾二老爷。 “弄翻马车,又将女儿的大半个身子看了去,安家的公子就得为鸢儿负责!” “嗯,夫人说得有理,安家配咱顾府还算他们高攀了!老夫现在就去找安夫人!安家的小子不娶也得娶,他敢抵赖,老夫打断他的腿!” 。 而医馆里,燕诗莹与宋雯见顾鸢的一双眼一直盯着安昌在看,两人心领神会,双双忍着笑找了借口带着各自的侍女走掉了。 顾鸢口里责怪着两人,心中却是不恼恨,唇角一直弯着。 没有人帮忙,顾鸢的丫头年纪又小,安昌只好自己扶着顾鸢坐到了马车上。 他对上顾鸢的目光,脸上更是一红,拘谨的拿了药递给她,“大夫说不严重,只是皮外伤。” 顾鸢没理他,而是朝她的丫头看了一眼,“青儿,我口渴了,你去找杯水给我喝。” 青儿看了两人一眼,应声下去了。 顾鸢这时抬眸看他,“听说,你曾向云曦家求过亲?” 马车外,安昌一怔,说道,“当初,她被人欺负着,我看她可怜才……” “她现在不可怜了,有奕亲王疼着呢,你还跑到谢府看她做什么?”顾鸢看着他,眼底眸光渐渐一暗。她经过非墨哥哥家府门前的时候,听见哥哥在骂他。 “她帮过我的忙,我是去道谢的。她要嫁人了,我还去参合的话,那我成什么人了?”安昌坦然说道。 “这样吗?”顾鸢眼波往他脸上一转,很快又垂下眼帘来,“好了,送我回府吧。总之,今日多谢你了。”她的唇角一弯。 … 夏宅的曦园里。 钟鼓声已敲过二更了,云曦在床上翻腾了许久也没有睡着,她索性披着衣服下床来。 屋中的紫檀木大衣架上,挂着她的嫁衣。 昏黄烛火下,那袭嫁衣如火。 裙袂上,金线密密的绣着飞凤和朵朵祥云,栩栩如生,而一层薄薄的罩袍,又仿佛云烟一般将所有的风景半遮半掩。 这是她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日以继夜的绣制而成,针针都是心血。 当王府的周嬷嬷带着几个仆妇送来嫁衣与首饰的时候,四个丫头都惊叹了半日,她们说,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嫁衣。 而英儿更是悄悄的哭了。 云曦看着嫁衣发怔。 身后有温热的气息渐渐的靠近,一双手温柔的搂上她的腰身,温润的唇覆上的脖颈,轻轻地落下一吻。 “真想看到你穿上它的样子。” 云曦偏过头去,微微一笑,“段奕,明天就可以看到了,这么猴急?” “我当然知道了。”他将她的身子扳过来,伸手抚着她的脸,“不过,好像有人更迫不及待的想穿上它。” “谁啊?”云曦低下头,唇角微微弯起。 “当然是娘子了。这么晚了还不睡,爬起来看嫁衣,可不是等不及了?”段奕轻笑一声,打横将她抱起来走向床榻。 “别乱来!”云曦拧眉,伸手戳戳他的胸口。 她很怕这厮会折腾她,她明早起不来,或是脸上脖子上留下记号,她可就丢脸丢大了。 “放心,你相公已经忍了多日了,这一晚还是等得起的。”段奕将她小心的放在床上,又轻轻的盖好被子,“乖,睡觉了,明天,一定要做个最美的新娘子。” 他给她掖好被子,就要起身,云曦忽然一把抓着他的袖子。 “嗯?”段奕挑眉,但眉眼里却满是笑意,“舍不得我走?” “陪我一会儿。”她道,就想这么看着他入睡。 段奕笑起来,“好,曦曦这是惧嫁?” “哪有,我被你吵着了,你得负责哄我睡!”她斜了他一眼,抱着他的胳膊不放手了。 而眼角却悄悄的滑下泪来。 当年,他说,“你嫁给我吧,我带你去京城。” 她说,“我才九岁半,而且,我有未婚夫,虽然记不起他叫什么,但,父母之命,不敢不听。” 她深深的记得他的眸中闪过一丝落寞,他有几天都没跟她说话。 若当年她答应了他,她提早跟他到了京城,也许,就没这些事情发生了,母亲不会因为护她而死。 她也许不会被人陷害而亡,更不会伤段奕的心害他离京出走数年。 对不起,段奕,只怪她当时太小。而现在,她定不会辜负他。 …… 云曦是被一阵鞭炮声吵醒的。 她睁眼看去,屋中已没了段奕的身影。 她伸手摸摸床侧,是温的,唇角不由得悄然勾起,他果真陪了她一夜。 外间一阵珠帘子响,一串脚步声走来。 “小曦儿,还没睡醒吗?”她刚抬头,帐子便被人扯开了,一身红衣的谢甜将头伸进她的帐子来,眯着眼看着她。 “姑姑?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梅州城吗?你将舅舅一人丢那儿了?”云曦眨眨眼,从床上坐起来。 “哪里是我丢他?是他丢我,他说你们大婚一定要回来。”谢甜叹了口气,“哎,我侄女儿都嫁人了,我还没嫁,回来多没面子?但我又一想,回来沾沾你的喜气,说不定我也很快会嫁人了。” “姑姑一定会早日嫁给舅舅的!他不娶,我让段奕催他!”云曦笑道。 “还是小曦儿疼我。乖有赏哦。”谢甜笑嘻嘻从肩头上取下背着的布包,然后朝云曦诡异的一笑。 云曦眨眨眼,“姑姑,你要送我什么压箱礼?” “当当当,看!”谢甜抖开布包,只见一件不知道做什么用的东西被她捏在手里。 “这是什么?” “衣服,穿在女人身上的,天下只此一件,是姑姑亲手缝制的。” 衣服?这是衣服吗?这衣料也太少了吧? 云曦眨眨眼往她手里看去。 “衣服”是大红色的,长度只能穿到膝盖那儿,薄如蝉翼,没有袖子,只在肩头上缝着细如小手指宽的带子,胸口开得很低,胸前位置处有两个圆圈,绣着两朵大牡丹。 “这……怎么穿?” “全脱光,上床睡觉时就穿这个,怎么样?好看吧?姑姑都舍不得穿。不,姑姑穿了没人看,你那舅舅一直不肯下聘礼娶老娘,老娘才忍痛割爱送给你。”谢甜两眼期待的看着她。 云曦小脸一红:“……” 她这样穿着上床?还不被段奕笑死?身上肌肤的纹路都看得清了,这是什么鬼衣服? 她摆摆手,死活不要。 “不要?曦曦,小奕儿也有一件啊,你俩穿着,正好是夫妻装啊,他穿你不穿,怎么行?” 云曦眯眼,段奕也有? 她倒很想看到那厮穿着这种诡异的服装的样子,便皱了皱眉,勉强点头,“好吧。” “小曦儿真乖。” 谢甜送完新衣后,得意的走了。 云曦却犯难了,这么丢脸的衣服藏哪里好呢? 她刚打开一个箱子,一串脚步声走进了屋子。 云曦心头一惊。 ☆、092章 对付情敌的n种方法(2)盛世婚嫁 “曦儿,快快快,赶紧收拾起来,时辰不多了。”夏玉言领着一群丫头婆子已走进了外间。 幔帐外,人影攒动,丫头们嘻嘻哈哈地笑着。 “娘,你们等会儿进来,我还没有穿好衣衫。”云曦手里捏着谢甜塞给她的薄如蝉翼的衣衫头疼不已。 她现在后悔得不行,藏哪里才好? 貌似,嫁妆箱子会被人打开来看?王府里会不会有人查看嫁妆?看到了怎么办? 她心中灵机一动,塞进了喜服里,这件衣服,可没人敢随意乱动。 “没关系,一会儿还要沐浴,穿了也是脱,不穿更好。”夏玉言在外间笑道,又吩咐丫头们,“青衣,让人将热水抬到净房里,多多放些花瓣。” “是,夫人!”青衣笑嘻嘻的走开了。 屋中的幔帐被夏玉言的小丫头四月掀起,夏玉言与桂婶带着一群丫头走进来。 “曦儿,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沐浴梳妆。”夏玉言笑道。 也不等云曦回答,她已吩咐着人将早点摆在桌上,云曦像个木偶人一样被她们推去洗漱,又推回桌边坐下。 第529节 今天的早点不丰盛,是为了让她吃快点。 “娘,慌什么时,这才早上呢。”云曦朝窗外看了一眼。 今天天气很好,太阳才刚刚升起来,有一线阳光从窗户格子里射进屋里来。 她吞了一口燕窝粥,味道有些腻,却强咽了下去,又赶紧夹了一块酸杏子肉放入嘴里。 “不早不早,娘当年出阁时,比你起得还早呢!今日是想着让你多睡一会儿,才晚了一个时辰。一般女儿家出嫁这一日,辰时不到就得起床。” “这么早?天才刚刚亮时就起床?”云曦随口问道。 “得细细的梳妆,万一晚了慌慌张张的出了错可就会招人笑话了。这一天啊,所有人的目光都会盯着新娘子看呢。梳妆好了还要去谢府祠堂拜别先祖去上香磕头,当然得早了。”夏玉言笑道。 等她吃好了,夏玉言又一一将首饰捡给她看。 梳妆台上,金光灿灿,其中一顶九尾凤冠最是夺目。 凤眼是用少有的墨玉石镶嵌的,凤尾上,还有五彩的宝石。 大梁只盛产珍珠,这种宝石都是从海外而来,越大越稀有。 她见过永贞皇后的九凤紫金凤冠,这一顶更比那顶华丽,凤尾的金叶更硕大更璀璨。 九凤金钗只有皇后才有资格佩戴。 永贞皇后身为贵妃时拥有九凤钗,还是破例的第一人,因为她的功绩大,无法再赏赐封号了,便赏了九凤金钗。 段奕送九凤钗来给她,这是公然叫板皇上了? 他不怕,她又怕什么?戴了! 桂婶在一旁笑道,“小姐,王爷真是细心呢!老奴听王府的管家说,王爷在六年前就已经命人开始打造了,光这些五彩的宝石,王爷就亲自寻遍了各国。一顶凤冠做了六年的时间,这是花了多少心血啊。” 六年前就开始打造这顶凤冠? 云曦心中不由得一颤。 原来,当年的他不是说的戏言,他是真的要娶她! 夏玉言见她一直盯着凤冠在看,而神色凝重。 慌忙哄着她,“曦儿,别看这凤冠这么硕大,其实不重的,中间都是空心的,王爷真细心呢,担心你顶着凤冠太累。” 她将凤冠取来放在云曦的手里。 果然,很轻。 而她心中,一丝温暖的情绪正渐渐的荡漾开来。 云曦微微一笑,“娘,该沐浴了吧?” “好,青衣青裳,快来扶小姐!” 净房里,宽大的沐盆里已放好了热水,水面上飘着层层花瓣,氲霭的水气中飘着醉人的香气。 青衣笑道,“小姐,这些花瓣是王爷一早让人送来的,全是采于城外的卧龙山。一百个青隐卫采了一晚上。” 卧龙山上鲜花遍地,四季花开不断,段奕竟派人去那里采花只为了给她沐浴? 她一阵惊讶,他真是有心了。 “主子嫌弃御花园的花品单一,才出城采嘛。”青裳笑道。 两人帮着她退了衣衫,扶着她坐入水里。 洗浴后,她只裹了件大睡袍出来,夏玉言与桂婶仍等在那里。 两人的脸上,都是藏也藏不住的笑容。 而前院那里,鞭炮声一阵响过一阵,她的屋子里,堆满了贴着红艳艳喜字的嫁妆。 进进出出的仆人们,无一不是喜气洋洋,欢笑阵阵。 四处都透着喜庆。 青衣与青裳将她扶着慢慢地坐到了梳妆台前,然后细心地擦着头发的水。 等发丝不再滴水,夏玉言又取来桂花油,在发丝上一层一层轻轻地抹着。 梳子在她的长长的墨发上一下下的梳着,桂婶口里说着吉言,她安静的坐在铜镜前,呆呆看着镜中的自己。 夏玉言与桂婶两人灵巧的手指,在她长长的墨发间翩飞,她的一头青丝,渐渐变成一个精致的妇人发髻。 夏玉言捧着她的脸看了看,笑道,“好看。这个发髻,是娘琢磨了很久想出来的,绝对没人跟你一样。” “娘的手艺那还用说?”云曦跟着笑道,但旋即,她却垂下眼帘来,若给她梳发的是端木雅,该有多好。 母亲,我今日出嫁,你可知道?娶我的是小奕,那个你口中说的好少年。 “好好的活下去——,婉婉!”端木雅临终前厉声对她说道。 她的手指紧紧的抠着裙摆,是的,她会好好的活下去! 发髻梳好,然后又戴上九凤金冠,插上各种珠玉首饰。 云曦摸摸脸上,“娘,是不是该上妆了?” 她往梳妆台上看去,夏玉言已备好各色胭脂。 “等秦夫人来给你开脸后,再上妆。”夏玉言笑道。 “为什么要等秦夫人?”云曦抬眸看向夏玉言,不解的问道。 她只见过一次秦夫人,还是在好几个月前。 秦夫人是谢老夫人的娘家侄女,怀着身子到吉庆药房找女大夫看怀孕情况,正遇上她被安氏的车夫刁难,秦夫人给她做了证。 “她是谢府亲戚中福气最好的人,不久前,她生下了头胎,是一对龙凤胎,而且,她嫁到秦家后,夫家的生意可是年年往上翻,老夫人才举荐了她来。这女子开脸,可要选个儿女双全父母健在的有福之人。” 原来还有这么样的说法,云曦默然。 正说着,外间门口传来妇人的笑语声。 谢老夫人身边的林嬷嬷走进来笑着朝云曦与夏玉言行了礼,道,“恭喜夫人,曦小姐大喜,秦夫人来了。” 夏玉言忙迎了过去。 “夏嫂子,我没来晚吧?”爽朗的笑声过后,一个身材丰盈打扮华丽的妇人走了进来。 妇人三十岁左右的样子,眉眼非外秀丽,只是生得圆润了些。 云曦暗暗扯唇,难怪让秦夫人来开脸,这是让她沾这位夫人的福气呢。 看那秦夫人圆润的身材,夏玉言和谢老夫人这是希望她以后也长成这样? 她只觉得得头皮一紧,她不要这么胖,秦夫人足足有她两倍重了…… 夏玉言笑道,“不晚,来的正是时候,曦儿也才刚梳好头。” “秦夫人好。”云曦起身朝那人额首一礼。 秦夫人忙道,“不敢不敢,拜了堂,小姐就是奕王妃了,小妇人可受不起你的拜啊。”她忙着扶着云曦,笑道,“曦小姐,开始吧?会有点儿疼,要想王爷看着欢喜做最漂亮的新娘子,可得忍着点。” 云曦一笑,“我不怕。” 她的话引得众人都笑起来。 云曦端正的坐着,只见秦夫人取了两根极细的红线在她的脸上绞起来。 绞得她的眉头狂跳,疼得泪花直闪。 夏玉言与林嬷嬷和一群丫头却笑莹莹的看着她,她心中暗叹,原来美丽是要付出代价的。 想到今晚的花烛夜,她轻轻地闭上眼,忍着痛。她愿以最美的样子呈现给段奕,那个不离不弃给予她再生的男子。 不知过了多久,秦夫人笑道,“好了,曦小姐看看,怎么样?” 她睁开眼,望着镜中的自己,脸如瓷玉般光洁,果然神奇。 “上了妆更美了呢。”秦夫人笑起来,“好了,我也完成任务了,我得向姑妈汇报去了。” 她笑着同林嬷嬷走出去了。夏玉言跟去相送。 “现在可以上妆了。上妆时间会很久,小姐可得忍耐着点啊。”桂婶笑道,然后,她开始调胭脂。 夏玉言送秦夫人也回来了,两人一同给她上妆。 她平时最不喜欢化妆的,一向都是素面朝天。 但今天也不可免俗,由着她们折腾。 上了妆,云曦又悄悄的将嫁衣中的那件没有袖子的,薄如蝉翼的衣衫卷了卷塞入一个箱子里。这才让青衣与青裳服侍她更衣。 一层层绚丽若霞的嫁衣穿在身上,屋中也仿佛明亮了不少。 众人都惊讶的看着她。 丫头们口中啧啧声不断,“小姐,太美了,刚才只是上妆,现在穿上嫁衣,小姐就跟天上的仙女一样!” “你们见过仙女吗?”云曦斜了她们一眼。 “就是小姐这样的啊!” 一屋子的欢笑声又响起。 丫头们将她推到大铜镜前,“小姐,你自己看看,是不是像仙女一样?” 她朝镜中看去,去除了细细汗毛的玉瓷般的脸颊上,抹了层淡淡的胭脂,像是染上了烟霞,峨眉淡扫,朱唇红艳欲滴,镜中出现了一张艳丽的脸。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时怔住了。 青衣青裳几个侍女已经笑起来:“小姐这样打扮一下,真是太美了。王爷一定会看呆。” 吟雪也笑道,“是啊,小姐是奴婢见过的最美的新娘子。” 而英儿却是惊住了,口中喃喃的说道,“小姐……你……你……” 云曦盯着镜中的自己抿唇不语。 这张脸,上了妆之后,竟然……成了谢婉的脸! 难怪英儿会吃惊。 谢云曦与谢婉虽是双生姐妹,但也并不是十分相像。 谢婉更像端木雅,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容貌生得更加明艳一些。 第530节 而谢云曦大约是长期跟着性情温顺的夏玉言的缘故,长相偏柔美。 夏玉言也是吃惊的往她脸上看了好一会儿,“曦儿?” 她知道她吃惊的是什么。 夏玉言虽然在谢府里极少出门,但几年中,与同住一个府里的谢婉多多少少是见过面的。 云曦伸手抓着夏玉言的袖子,声音沉沉,“娘,我想……待会儿给我父母上上香。” 夏玉言搂着她的肩头,眼角有些泛红,“一早就准备好了,夫人她也一定盼着这一日呢。” 说完,她将头扭过。 桂婶见二人神色变了,忙笑着打着圆场,“大喜的日子,夫人和小姐这是怎么啦?哭嫁还早呢!” …… 夏宅的一角,有一座空置的园子。 整洁,宁静。 陪着云曦的是英儿。两人推门走进了屋子。 正屋的上首,供着端木雅与父亲谢宏的灵位。 “小姐……”英儿扶着她,眼底闪着疑惑。 “英儿。”云曦偏头看着她,“很奇怪是不是?我也奇怪呢。你现在,可以叫我婉姑娘了。上天厚爱我,让我一人有着姐妹两人的记忆来见父母。” 让她以谢婉的面容嫁给段奕,算是全了他的心。 “姑娘……”英儿心头百感交集。 云曦在父母的灵位前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再抬头时,她的目光变得凌厉。 虽然那个最后的凶手没有找到,但,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牵引着她,一步步的走到真相。 如果她猜得没错,那一定与皇宫中的某个人有关! 不管那个人是谁,她一定要将那人挫骨扬灰! 身后有脚步声缓缓走来。 云曦起身回头,原来是舅舅端木斐。 “舅舅?”她笑着迎上去。 “曦曦出嫁,舅舅自然要来送送了。”他微微一笑拍拍她的肩头,目光落到上首端木雅的灵位上,渐渐暗沉下来,“走吧,舅舅也有东西送给你。” “是什么?” “出去再说。” 这里气氛太沉重,实在与外面的喜庆不相融。 两人并排缓缓地走着。 到了小院的门口,云曦还是忍不住的说道,“舅舅,关于当年追杀我一家的凶手,我怀疑是宫中的人。” 端木斐目光沉沉看着她,“曦曦,离那个地方越近,你越危险。这件事,先缓缓,舅舅会去查。” “可是舅舅,我心中一直不安,想到当年母亲……”她喉间一阵哽咽。 那条小水沟的水全被血染红,她想哭却不敢哭出声的压抑,这么多年来一直堵在心头,让她心中难受。 “小奕一直不想你进宫,就是为你好。宫中不安全。”端木斐沉声说道,“我也在怀疑,只是不知道是谁。” “舅舅也在怀疑?”云曦抬头看他,眯起眸子,“谢枫大哥与他的未婚妻玉娥姐,有一天在府外时,遇上一个婆子跳进马车来刺杀玉娥姐,那人的武器是双头蛇短箭。跟父亲死时,身上刺入的短箭一模一样。而且那箭尖上抹的毒药也是一样的。” 端木斐说道,“这种箭本是刘皇后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的独门武器,那人很是清高,从不屑用毒,但你说是一个妇人在用箭,就有些奇怪了。” “舅舅,玉娥姐得罪了端敏公主,我们怀疑是端敏公主派人杀玉娥姐。而端敏公主的母亲是刘皇后,会不会是刘皇后的人在用那种箭?毕竟那人是刘皇后弟弟?” “不会,箭的原主人是刘家的私生子,与嫡女出身的刘皇后老死不相往来,不可能给她!” 云曦低下头陷入沉思中,不是刘皇后?那又究竟是怎么回事? 自从发现那枚箭后,她就让双龙寨的李安派人暗中去查,但一直没有结果。 虽然青一等青隐卫们暗查的能力强些,但段奕一直不想让她插手这件事,她只好假手双龙寨的人。 却没想到与宫中的人有关,难怪身在市井的双寨的人查不到情况了。 “曦曦!”端木斐双手搂着她的肩头,“今天你大婚,我是来送你礼物的,你却问我这些问题,反闹得你心情沉重,不要再想了,事情总会水落石出。” 他抓起云曦的手,将一枚钥匙放在她的手里。 云曦眨眨眼,“舅舅,这是什么?” “你的大婚礼物啊。”端木斐一本正经的说道,“我看你武功大有进步了,悦客酒楼的院墙就不用爬了,所以给你一把钥匙,你自己开门走进去好了。” 云曦:“……” 她有点哭笑不得,姑姑跟舅舅,可真是天生一对——抠门吝啬的人! 一个送她一件没袖子没领子的没法穿的衣衫,一个送她一把只用来开院门用的钥匙。 “好了,礼物也送了,我得到小奕的府里喝酒去了。”端木斐说完,施施然走了。 云曦捏着那把钥匙一阵无语。 …… 睿王府后宅。 侍女们给睿王穿上赴宴的正装一一退下后,睿王妃拿了礼物出来给他,说道,“想不到那奕亲王还真娶媳妇了,一直说他是个断袖的,原来是个假断袖。” “他那小子,哼,心思鬼得很,跟他老子一样!” “一样有什么用?江山还不是别人在坐着?”睿王妃不屑的撇唇。 “嘘,你做死的不得乱说!知得也烂在肚子里。”睿王朝外面看了一眼,发现仆人都离得远后,又压低着声音横了一眼睿王妃,“段奕那小子跟皇上不对卯,你知不知道?不许再说这样的话!装糊涂就能活命!” 睿王妃张了张口,轻叹一声,“不说就不说,我只关心轻尘什么时候回来娶媳妇,轻暖也不见了,儿子也不见了,这府里空空的。” 睿王在镜子前照了照,看着一身新袍服,满意地点头,拿了王妃手里的礼物说道,“那两个孩子也不省心,不在也好。我去赴宴了。” “你不等睿尘一起去?”睿王妃问道。 “他说另外有事,会稍晚一些去。” 睿王走到外间,将手里的一个装着一对玉如意的盒子交与长随的手里,“马车备好了吗?现在去奕王府。” “回王爷,早就备好了。”长随回道。 睿王点了点头,拂了拂袖子朝前院走去。 马车就停在府门前,一前一后还跟着护卫。 睿王坐了进去,很快,马车离开了王府。 睿王的马车才绕行了两条街,忽然,从屋顶上跃下一二十个黑衣,提着砍刀二话不说直奔老睿王的马车。 “保护老王爷!”跟随睿王出门的四个护卫马上也抽出配剑迎上。 但对方人多,四个打二十个哪里打得过? 很快,睿王府的人就败下阵来。 四个护卫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黑衣人倒也不为难那些护卫,而是踢开马车掳了惊吓不已的睿王就走。 睿王战战兢兢的说道,“住手,你们……天子脚下,皇城附近,你们竟敢……” 一个小个子黑衣人接着睿王的话茬笑道,“我们竟敢抢人是不是?哎,兄弟们也不为难你,只是想找你办点事而已。” 那人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块帕子塞入睿王的嘴里,手一挥,上来几人扛了睿王就走。 很快,这一群人就在睿王府护卫的哀嚎声中消失不见了。 赶车的睿王长随吓得脸都白了,等那些人一走,他马上指着护卫们骂起来,“白痴,饭桶,还不快去报知公子!” 很快,睿王被人掳走的消息传到了夏宅旁的睿王别院里。 睿王的门生——新收的义子睿尘正坐在院中的紫竹下抚琴。 听到睿王被掳走的消息,他的眸色一沉,提了剑就出了宅子。 路过热闹非凡的夏宅门口时,他停步朝那府门前看了一眼,然后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是些什么样的人?”睿尘问着睿王的长随。 “不知道,全是黑衣人,约摸着有二十人左右,个个武功高强,打伤了护卫们,抢了睿王就跑了。” “抢?”睿尘的神色愈加阴沉,“先不要报与王妃知道,以免她受到惊吓。你回王府调五十个护卫出来,大家一起暗中查找。” “是,公子!” …… 睿王被人捉到了一处小院子,好吃的好喝的,在他面前摆满了一桌子。 桌子上,放着一个盒子,里面装着即将送与段奕的新婚礼物,一对祖上传下来的翡翠玉如意。 这些人也不为难他,也不说干什么,也不抢他的价值万金的玉如意,只在门口坐着两人,守着他不让他出门而已。 让睿王心中着实纳闷。 这都是些什么人? 院子中的另一个房间里。 青一揭下脸上的蒙面巾,摸着下巴看着面前的几人,阴阴一笑。 “怎么样,我的这个办法好吧?只要将睿王抢走,那个什么一直贼溜溜盯着曦小姐看的睿公子,就得出来寻他们家王爷,那还怎么跟咱们主子做对?主子迎娶曦小姐,他怕是没机会看到咯!” 青峰与青隐嘴角一抽,两人一齐回了他一句,“阴损!” 青一:“……” 顿了顿,青一脖子一横,说道,“主子说了,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让他们不出现就是好办法!主子大婚,而这些人来捣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对付小人,当用小人之计!以坏制坏!” 青隐:“……” 第531节 青峰看着青一,拧着眉,“这什么睿公子与那安家二公子只是小菜而已,还有个难缠又狡猾的顾非墨,你打算怎么办?这时辰都不早了!王府里的众人只怕都开始抬彩礼担子了。那个小暴龙却还没制服,而咱们又打不过他……” 青一傻眼,是啊,还有一尊大佛呢! 他愁得揪起头发,在原地转了好几圈,“都一起想办法!想好办法回去抬轿子!” 于是,几个青隐卫仿佛面临大敌一样的开起会来。 过了半多个时辰,青一眼睛一亮,他开心的打了个响指,咧嘴呵呵一笑,“有了!” 青峰眯着眼,“什么办法?” “大家快过来,咱们只需……” 青峰与青隐嘴角一抽:“……” 果然,青一就是王爷身边第一阴损之人!想的办法都是最缺德的! “怎么样?”青一得意地扬了扬眉毛。 青隐踢了他一脚,“还等什么,还有一个时辰王府的迎娶队就得出发了,赶紧行动啊!” 办法虽然损,只要将顾非墨赶跑都是好办法。 一伙青隐卫眨眼跑没了影。 …… 顾府后宅。 顾非墨的墨园里。 阮七望着自家公子一阵无语。今天一大早,公子从库房里寻了一杆久不用的长枪出来,舞了一阵后开始磨枪尖。 这不是公子带兵出征才用的长枪吗?这又不打仗,拿来做什么?还这么长,拿着进出也不方便。 而且,公子还不要他人帮忙,自己磨起枪尖来。 顾太师背剪着手大步走进园子,看见正在霍霍磨着枪尖的顾非墨,不由得眉头一皱。 “老爷!”阮七忙上前行礼。 “下去吧,我跟公子说话。” 正求之不得,公子这两日像吃了火药一样,一点就炸,阮七心中一松拔腿跑掉了。 “还没换衣服?走了,跟我去王府赴宴,沾沾奕亲王的喜庆,几时你也给为父讨门媳妇回来。” 顾太师捏着胡子,眯着眼心情大好。 只要王爷娶了媳妇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再也不用担心王爷看上他家非墨了,他的那个断袖身份搞得人心惶惶。有个媳妇管着他,总归是件好事。 而他不久就会抱上孙子了,哈哈哈,前景多么美好。 “要去您去,我不去!”顾非墨哼了一声, 他就看不惯段奕那个得瑟样! 娶媳妇了就了不起了吗?丫丫呸! 段奕那厮现在看到他的眼神,总像他掘了段氏祖坟一样的带着怨恨! 霍霍霍—— 磨枪尖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响。 “不去算了,真是个古怪的小子!”顾太师甩甩袖子自己走了。 顾非墨试了试枪头,吹上一根头发,落发即断,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后,他走进屋里,穿上一身铠甲,提着枪,出了墨园。 他俊美紧拧,眸色沉沉,娶媳妇?哼! 他要搅得段奕那厮得瑟不起来! 。 夏宅里。 云曦到谢府里向谢氏的先祖们磕了头后,又回到了夏宅。 “云曦,你今天真漂亮。”前来看她的宋雯笑道。 “我喜欢她的喜服,真好看。”燕诗莹也笑道。 “你赶紧出嫁就可以穿了,那个李公子有没有提亲呢?”宋雯笑起来。 “做死啊,敢笑话我?”燕诗莹追着宋雯打。 云曦沉沉的心事,被她二人的笑闹给冲散了。 她笑着问道,“谢谢你们来送我,怎么,顾鸢呢?她不是一向跟你们在一起的吗?” “她呀,嘻嘻嘻——”宋雯笑起来,当下,嘴快的她将昨天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云曦挑眉?顾鸢和安昌?真让她意外。 但又想想,安昌人不错,顾鸢看上她,眼光也不差。 而这时,宅子门前,忽然响起一阵惊天响的爆竹声。 宋雯与燕诗莹双双吓了一跳,但马上,她们又一起笑起来,“是不是迎亲的来了?” “小姐,小姐,王爷的迎亲队到了——”青衣欢喜地跑来。 坐在床上,着一身艳红喜服的云曦赫然抬头。 他来了? 段奕—— 她心中开始不平静起来,仿佛有一只鹿儿闯进了心里。 脸颊也开始微微泛红。 ☆、093章 嫁给我,你是否欢喜? 鞭炮声一阵响过一阵,宋雯与燕诗莹两人嘻嘻哈哈拿云曦取笑。 “哎,云曦,你脸红什么?”宋雯哈哈一笑。 燕诗莹伸手捏捏宋雯的脸颊,“还说呢,你上回遇到那个叫什么的公子,不也是脸红了?” “我哪有?啊……,外面来了好多人,是不是王爷来了?”宋雯踮起脚朝窗外看。 “王爷怎么会来后宅?王爷会在前厅等着,是不是,云曦?”燕诗莹也笑道。 青衣走过来,笑道,“两位小姐,我们家小姐头次出阁,哪里会知道?” 云曦安静地坐着,瞧着身边的人个个欢喜,人人在忙碌,她反倒像是个局外人般无所事事。 而这中心之人真的是她? 阵阵脚步声响后,夏玉言带着八个喜婆进了曦园。 “曦儿,王爷的迎亲队到了。” “嗯,我听到喜乐声了。”她微微一笑。 从那声巨响的鞭炮声响过后,她便屏息去听前院的声音,不只是喜乐声,还有人们拜见段奕的问安声。 “青衣,快取小姐的盖头来。青裳,喜花取来,一会儿给王爷和小姐戴。”夏玉言忙着指挥丫头。 “夫人,还早呢,迎亲的众人吃了酒才能迎新娘子。离吉时还有半个多时辰呢。”桂婶笑道。 “半个时辰一晃就过了,准备着。” 八个喜婆,穿得一身喜庆,发髻上插着艳红的喜花,分别站在她的两侧。 云曦往那几人的脸上的瞧去,个个长相福气,五观端正。 她暗自好笑,段奕细心到连几个喜婆的长相也不放过,这在京中是挑了多长时间才挑到的? 桂婶昨天对她说,凡是参与喜事的妇人,必须是儿女双生,家中高堂健在,自己身子康健,而这喜婆又要会说吉祥话,寻起来也是件不容易的事。 这时,夏玉言忽然将她拉到屏风后,神色带着神秘。 “什么事啊,娘?” “曦儿,今天晚上洞房花烛夜,你也是可以的。” “可以什么?”她挑眉看向夏玉言,一脸疑惑。 夏玉言压低着声音,“傻孩子,洞房之夜你说可以干什么?那个……若王爷有要求,你目前的身子情况是可以的,今天一早你还未醒时,娘请了吉庆药房的两个女大夫给你瞧过身子,你的身子骨很康健,不影响晚上你们两人的圆房。只不过,要稍稍节制一点,一次,一次就行了。” 云曦:“……” 夏玉言居然连这事儿也操心? 云曦脸上一阵火辣辣。 。 从前院开始响起爆竹声开始,曦园,再也平静不下来了。 一会儿是赵玉娥来看她,一会儿是谢甜来打趣几句。 又是谢老夫人亲自来查看她的嫁衣是否穿得周正,又说了些为人妻,以后为人母时需要注意的事情。 当谢枫进来的时候,屋子中的喧闹才稍稍静了一些。 “曦儿,吉时到了,哥哥来送你。” 她抬眸看去,谢枫的眼底闪着不舍的情绪,她虽不是他的亲妹妹,他却待她如手足。 他护她宠她,事事关心她。 “谢谢哥哥。”她微微一笑。 青衣正要往她头上盖喜帕,门口又有声音传来。 “不,本王来接她。” 第532节 众人一齐朝门口看去,身着一身喜服的段奕正缓缓走进来。 云曦怔怔看向他,正迎上他温柔似水的目光。 此时的段奕,一身华贵的朱红喜服精雕细琢,越发衬得他面如冠玉,风度翩翩。 才一晚不见,他仿佛敛天地精华而来,将这屋中所有的人和物,都比了下去,他才是那最璀璨夺目的一个。 “参见奕亲王。”除了云曦,屋中所有的人都跪下了。 段奕一手一人扶起谢老夫人与夏玉言,又朝谢枫点了点头,这才朝床榻那儿看去。 他朝她走近两步,一瞬不瞬的望着她,目光中带着前所未有柔情。 他的小女人坐在床榻边上,正怔怔的看着他。 一身喜服,头上是他花了近六年时间打造的九凤金冠,她的眼角微微上扬,双眸中藏着娇嗔,抹了淡淡胭脂的脸颊,艳若三月桃花。 这是……婉婉的脸。 他呼吸一窒,眸光微缩。 他深深记得那年的秋天,那片枫林里,他身负重伤藏在一堆枯叶里,他以为他要死了。 有一双稚嫩的小手拔开了盖在他脸上的枫叶,印入眼帘的,是一双黑如墨石一样的杏眼,艳如樱桃的唇,和三月桃花般的脸颊。 “你睡在这里不冷吗?我带你去我家,我家里可温暖了。”她眨着大眼睛说道。 两里多路,从中午走到天黑,十岁不到她是怎么拖着奄奄一息的他到了她家的? 至今他都想不明白。 “我来接你来了。”他缓缓走到她的面前,微笑着俯身朝她伸过手去。 “好……”她道。 段奕带着云曦并没有马上到前院,而是到了供着端木雅与谢宏灵位的小院。 两人在灵位前跪下。 “先生,夫人,小奕找到婉婉了,今后,再也不会弄丢她了。从今天开始,她便是我段奕的妻子,今生唯一的女人。我会一如当年那样护她宠她,请您们二位放心。” 云曦偏头看他,段奕回过头微微一笑,更加握紧她的手。 。 她一直在后院,没想到前院这么热闹,几乎所有的屋子里都有宾客。 谢府的管家谢来福来到夏宅,正在指挥着仆人们。 云曦与段奕走到正厅的时候,屋中又备了香案,两人朝上首的谢老夫人与夏玉言行了长辈礼,这便是真正要告别夏宅了。 谢枫做为娘家的哥哥在一旁陪着云曦。 她在夏玉言含泪的目光下盖上喜帕。 府门大开。 段奕牵着她的手,谢枫在另一旁扶着她的胳膊,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竹声中,她被段奕与谢枫扶进了十六人抬的大轿子。 喜乐声起。 几个喜婆高声的唱喝着,花轿缓缓前行。 十六人抬的大轿子,十分平稳。 她掀起喜帕朝轿中看去,轿子宽大得可以躺下休息了。 左右两侧堆着几个盒子,她好奇的打开来。 待看到里面的东西,不禁嘴角一抽。 段奕倒底将她当作几岁? 只见那几个盒子里,放着各种果脯与小干果,一个盒子里放着几本话本子。 轿子外面有人在轻轻的敲着轿杆。 她附耳过去,只听青衣低声说道,“小姐,哦不,王妃,主子说,轿子会在城中转上两个时辰,您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吃吃东西看看书,累的话可以睡觉。街上的百姓中,有不少双龙寨的人和青隐卫暗中护卫,不会出任何事情。” 云曦:“……” 走两个时辰?段奕这是要带着她走遍整个京城? “王妃。”青衣又道,“您放心,今天抬轿子的是您的四个护卫和青一他们十二个青隐卫,不会颠簸,你放心睡好了。” 她哪敢睡?发髻歪了怎么办? 青衣仿佛看穿她的心思,又道,“王妃,发髻歪了不用理会,那宽大的喜帕盖住了,谁也看不见不是?王爷说,一会儿进了王府,他会帮您重新梳头。” 云曦:“……” 街上闹哄哄的,她睡得着才怪。 “知道了。”她淡淡回了一句。 轿子缓缓而行。 街上有不少的百姓在议论。 “这可是老夫活了六十年见过的最盛世的迎亲了。这彩礼担子有足足五百担呢,看,摆了长长的一条街。” “这算什么,你看这街上,满街的红绸,这得花多少银子?王爷对这位王妃,可真是上心啊。” “是啊,也不知谢家这位小姐前辈子修的什么福,也没听说有什么能耐啊。” 云曦微微挑起轿子的帘子朝外看去,不禁让她吃了一惊。 只见大街的两旁,树上,垂着千万条红绸缎,随风飘飞;沿街的房子,房梁上也裹着红绸缎,甚至连街道两旁的空地上,都三步一柱的竖起了木杆,上面也飘扬着绯红的绸缎,在风中猎猎作响,在眼前形成了一片火红的海洋。 他说,会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史无前例的迎亲场面。 骑马走在轿前的段奕仿佛窥见她的心思,侧身回头朝轿子这里望来,正看到她偷偷朝外看。 “曦曦——” 她一惊,忙将头缩了回去。 段奕弯唇一笑。 。 轿子走了半个多时辰,也不知走到了哪条街。 这时,有马匹疾驰而来,然后是朱雀的惊呼声,“保护花轿!” 接着,青一等人的声音都响了起来,“护着轿子!拦住来人!” 青衣跟青裳也肃然说道,“王妃,您坐好别出来!” 吟雪的手在轿杆上拍了拍,低声道,“小主,是顾非墨呢,没什么大事!您别担心。” 云曦眉尖一拧,顾非墨,他在搞什么? 她掀起轿帘的一角朝外看去。 果然,顾非墨着一身银色铠甲,骑在他的“一点墨”骏马上,手中捏着一杆系着红绸的长枪,长枪的枪尖在阳光下泛着寒光,而他一脸煞气的盯着段奕。 她皱了皱眉,掀帘子正要走到轿外,段奕马上说道,“曦曦,坐在里面别动,这里,自有为夫来处理!” 她当然知道段奕不会将顾非墨放在眼里。 但是,她也不希望段奕大怒而杀了顾非墨。 云曦一时头疼不已。 轿子外,顾非墨邪睨着眼看向段奕。 那身火红的喜服也将他心中的一团火给点起,段奕这厮居然在顾府前的长街上摆了一百个万响的炮仗,显摆是不是? 将那女人娶到手了不起了是不是? 他冷哼一声,手中的长枪“唰”的一声提起横在马背上。 大街两旁,看热闹的百姓更加沸腾了,人们纷纷议论起来。 “喂,你们说顾家公子是来抢新娘子的还是来抢新郎的?” “抢新娘!没看见他往轿子里看了好几眼?” “错,八成是抢新郎!王爷不久前向顾府提亲求娶顾家公子,可眼下却娶了谢家小姐做王妃,顾公子这是不服气吧?他的如意郎君被谢家小姐给抢了,这是来搅局来了!” “咱们来打赌,看顾家公子是抢新娘还是抢新郎!” “我赌五两!抢新娘!” “我赌十两!抢新郎!” “我赌一百两!”双龙寨的原二当家李安将手一伸,“这顾非墨既抢不了新娘,也抢不了新郎!他自己会落荒而逃!” “为什么?”一伙人围着他问。 “我猜的,你们不是要赌吗?怎么,不敢赌了?”李安扬眉一笑。 “赌了!这两人在一起十年了,绝对是一对断袖!是抢新郎的!” “你就赔吧,听说顾家公子与新娘的哥哥,原本是上下级关系,这是看上下属的妹妹了吧?抢新娘的!” 人们在热热闹闹的长街一旁下起了赌注。 抬着轿子的青隐正问着青一,“你的那个法子行不行啊!” 青一阴阴笑着摸了摸下巴,“放心吧,我数到十,这顾非墨就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而长街正中央,段奕也不说话,只用淡淡的目光看着顾非墨。 顾非墨微微扯唇冷笑,“怎么,段奕,不敢来同本公子比试?” “谁说本王不敢?等你周围安静下来,本王自然同你比试。” 顾非墨挑眉,什么意思? 他正诧异着,忽然从人群中跑来几匹马,“顾非墨!你居然敢爽约?你约了本姑娘到观月楼相会,为什么不去?害得本姑娘等了一早上!” “顾公子,岂有此理!你居然是个花花大少?你给了张家小姐情书,为什么又给我情书!你给本小姐说清楚!” “非墨,你说今日到我家提亲,可又派媒人去了刘莺莺家,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第533节 “顾公子——” 一大群莺莺燕燕的女子挤入长街将顾非墨的马围住了,有几人还提着剑怒指马上的他。 顾非墨神色忽然大变,头一个成两个大。 可他哪里辩解得过来?马儿又走不动了,他恼恨得弃了马儿,施展着轻功往人群里钻去。 那群女子又马上追了上去。 “顾非墨,你给我说清楚,你为什么给林佳佳那个小贱人也写了情书?你给姑奶奶回来!” “白灵儿,你才是小贱人!” “你才是……” “你是!” “你是你是你是——” “两位小姐,别吵了,顾公子都跑了。”有青隐卫忍着笑上前劝架。 两女子一惊,果然不见了顾非墨。 “他居然敢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到他家守着去!” “对,走,上他家去!” 围观的众人:“……” 打赌的人傻眼。 李安心情很好的拿着一个斗笠收起了赌债,“快,给钱给钱,一人一百两啊!愿赌服输!” 他赚一点银子容易吗他? 就在不久前,青一找到他,让他发动双龙寨的人以顾非墨的口吻写情书,送给城中所有未出嫁的女子,而且要求在曦小姐的花轿出门前一一送到那些小姐们的手里。 他搜肠刮肚的写着暧昧的情话很辛苦的好吧,赚点赌债也是应该的好吧? 顾非墨被一群女人追得四处躲藏,心中明知是段奕搞的鬼却无可奈何。 他咬牙切齿将段奕家族除了云曦以外,上下十八代都骂遍了。 段奕却只微微扬了扬眉,朝身后的青一与朱雀说道,“青隐卫与阁主的护卫办事都不错,回王府后找朱管家领赏!” “是,谢王爷!” 不罚就是天恩了,想不到还有赏钱。 青一与朱雀众人一阵欢喜。 轿子又重新上路。 云曦心中松了口气,刚要放下挑起的轿帘,却听段奕轻轻的哼了一声。 云曦:“……” “惹事的烂桃花,晚上想着怎么领罚!”段奕轻飘飘的声音传到云曦的耳内,她身子不由得一僵。 …。 花轿到了王府。 喜乐声鞭炮声更是一阵响过一阵。 八个喜婆马上走到轿子前面来,“王妃,到王府了。” 虽然王府不是第一次来,但她心中还是难掩激动,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着。 只见轿杆被轻轻的踢了一下,轿帘被人掀起,而她的手被一只温暖的男子手紧紧的抓起。 “曦曦,到家了。”段奕温声说道。 家? 有多少年,没听到这个字眼了? 自从父母死于非命,她寄人篱下,就不知家在哪里。 虽然夏玉言对她很好,但那只是养母,女儿身的她迟早会离开夏宅。 而段奕送了她一个家。 “恭迎王妃,贺喜王爷王妃。” 耳边恭贺声不断。 她被段奕扶出轿子。 有喜婆将一只长长红绸分别塞入她与段奕的手里,“王爷王妃永结连理枝。” 喜帕遮住了她面前大半的视线,她被段奕牵着一路向前走。 “恭贺王爷王妃!” 似乎进了一间屋子,说话的声音更多。 “这是大厅,一会儿,咱们要拜堂。”段奕俯下身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 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三叩首,三拜。 又有德慈太后的声音传来,“进了王府,这便是你的家了,两人一定要相亲相爱。” “母后放心,奕当然会疼爱曦曦。” “云曦也会与王爷相携扶持一辈子。” 她的手一直被段奕握着,此时更是握得紧。 德慈笑道,“如此,哀家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了。” 喜婆们在一旁笑道,“王爷该送王妃回喜房了。” “看赏!”德慈笑道。 “多谢太后娘娘!” 。 恭贺声道喜声在耳旁渐渐地弱了,只有几个轻轻的脚步声跟在她的身后。 再往前走了几步,连那些脚步声也听不见了。 而牵着她走的段奕忽然停下来,将她打横抱起。 她紧张的抱着他的胳膊,“别,给人看见了不好!今天王府的人多。”她压低着声音说道。 “本王抱本王的王妃,谁敢说?” 云曦:“……” 没一会儿,她被段奕放下来。 接着,眼前一亮,云曦头上的喜帕被揭开了。 眼前的一幕,让她一时惊住。 这里—— 她仿佛置身于一片红海。 床单被子枕头是红色的,连床前的屏风也是用血色玉石雕刻的,四周挂的幔帐是朱红的,还有床榻前放着的起夜便鞋也是朱红色的。 段奕见她的一双杏眼四处看个不停,忙伸手扳正她的脸,俯下身盯着她的眼微笑道,“难道本王还没有你面前的物件好看?” 云曦抬眸,正迎上段奕沉沉的目光。 他又将她头上硕大的凤冠取下,又一一退去钗环。 云曦心中狂跳起来,脸上更是腾起红霞。 “段奕。”她的眼神乱闪,“喜房里不是应该有喜婆吗?怎么一个人也没有看见?” “要她们来干什么?看咱们洞房?”他唇角噙笑看着她。 “……”她忍了忍,“可,天还没有完全黑……” “太阳都落下去了,一会儿就天黑了,再说了,就算是白天,也没人敢来。”段奕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 云曦抿了抿唇,虽然夏玉言说可以可以,但她还是紧张紧张紧张啊—— “曦曦……” 段奕伸手挑起她的下巴。 她看到他的一双漆黑的眸子仿似要将人吞噬进去。 他那低沉暗哑的声音说道,“我等这一天很久了。嫁给我,你是否欢喜?” 是否欢喜?如何又不欢喜? 她心中全部是他,他舍命只为她生,她如何不爱这个人? 他前世错过他,这世怎可错过? 她踮起脚,伸手抱着他的脖子,在他唇上轻轻的吻了一下,“此生,唯一的心愿便是嫁给你。” 段奕呼吸一窒,“曦曦,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题外话------ 谢谢以下亲们的支持: 熊爷mihu3月票 migai09111月票 159**8551月票 138**6144月票 7243062月票 第534节 ☆、094章 王府新妇 “段奕,你要带我去哪儿?”云曦抬头看向他。 段奕退了她喜服外长长的朱色软烟罗罩衫,又从柜中取了一件绛红色的披风给她系上,然后微微一笑,“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神神秘秘! 她微微扯唇。 这间屋子就是他原先的大书房改造的,屋中有条秘密的地道直通城外的青山。 段奕牵着她的手进了地道。 他的另一只手里捏着一粒硕大的夜明珠照着脚下的路。 走了没一会儿,段奕忽然停下来。 “怎么啦?”云曦诧异的问道。 “累不累?”他偏头看她,声音温和。 “不累。”才走了几步路? “你不累,万一她累了怎么办?拿着。”段奕将夜明珠塞入她的手里,忽然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来。 “他?什么他?”云曦眨眨眼?“是谁?” “还有谁?本王的小郡主!”段奕往她肚子上看了一眼,微微笑道。 云曦好笑,“万一是个小世子呢?” 段奕却笃定道,“不,一定会是小郡主!本王敢肯定!婴儿房也做好了,屋中的摆设全是粉色的,你明天去看看,需要添置什么东西,跟周嬷嬷说说。” 婴儿房? 云曦呼吸一窒,一切来得太快,她仿佛置身于梦境里。 但,没一会儿,她又担忧起来,“万一真的是个小世子,你让他住哪?总不能住粉色的女孩儿屋子吧?” “男孩儿好养,随便找个地方给他,王府里多的是屋子。” 云曦:“……” 她伸手抚向肚子,可怜的小宝,这还没出生,便被他父王嫌弃了。 走了一会儿,云曦皱了皱眉,“好像,还有很长的路才能出去吧?你这样抱着我……不累?” 段奕停下来,俯身看着她。 昏昏黄黄的夜明珠光晕下,她的脸颊嫩如熟蜜桃,似乎咬下一口就能吮吸出蜜汁来。 他心神一漾,声音暗哑说道,“夫人这是小瞧你相公的体力?” 软玉在怀,今晚不知能不能吃,…… 云曦抬头,发现段奕的目光如炬。 她的脸上马上一红,这厮一定心猿意马了,她赶紧将头扭过。 好吧,他精力旺盛,让他发泄发泄也好。 不知道走了多久,云曦靠在段奕的怀里,差不多都要睡着时,只听他的声音说道,“到了。” 她抬头,前面出现一道石门。 段奕将她放下来,从她腰间取下那块他送的玉佩,放在石门中间,左右各旋转了三下,那道石门便开了。 一阵夜风吹来,她抬眼望去,只见头顶是满天的星斗。 “这是哪儿?”八月底的夜晚,没有月亮,眼前一团黑漆漆,她辨别不出方向。 “青山!” 青山?段奕的青隐卫驻扎的地方? 对,她怎么忘了?出了地道便是青山。 段奕伸手揽上她的腰身,他的脚尖一点,云曦只觉得身子轻起来,没多久,便到了山顶上。 两人的脚才落地,漆黑的夜里忽然亮起了无数的火把。 “恭迎女主子!恭迎王妃!” 震天响的呐喊声响彻山谷。 只见一群兵士整齐的站在他们的面前,夜色里,看不出有多少人,密密麻麻的火把延伸开去。 “这就是青隐卫,梅州有两万人,这里是三万人。”段奕道。 云曦想了想,还是问道,“为什么只欢迎我,不欢迎你?” 段奕一笑,“我少年时便与他们相处,他们同我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问不问好有什么关系?而今晚,他们主要是拜见你!他们的女主子!” 有三人走出队列,来到云曦的面前抱拳俯身一礼,“属下见过王妃,祝福王爷王妃百年好合,白首同心!早生世子!” 早生世子?云曦眼皮一跳,刚才段奕还说喜欢女儿。 “免礼了!”她微微抬手。 “可以开始了。”段奕点头说道。 “是!”三人转身走入队列。 “开始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段奕神秘一笑。 云曦还要问,只听“咻”一声,一枚信号弹飞上夜空。 没一会儿,山前方五颜六色的焰火腾空而起。 紧接着,无数的礼炮在半空中炸响。 这是…… 她从未见过的绚丽的夜空。 “喜欢吗?这是青隐卫们送你的见面礼。” “嗯!”她点了点头。 “礼花和礼炮燃放的地方是皇城内,今晚,整个京中都可见到为我们大婚庆贺的焰火。” 他说的绝无仅有的大婚,他做到了。 他低调一生,娶她却高调得超过任何一个人。 这时,前方夜色里,又有一条长长的如银河的玉带在缓缓晃动,且越来越亮。 “那是什么?”云曦问道。 “我带你去看看。” 段奕揽着她的腰身又朝山下跃去。 到了那条“玉带”的近前,她才发现那是一条河中的无数的花灯。 花灯样式各种各样,里面放着小蜡烛,在水面上轻轻的飘着,难怪在山上看着,就像飘动的玉带。 云曦伸手从河里捞起一只灯。 只见花灯里面,有的写着她的名字与段奕的名字,有的写着百年好合,百年同心等吉祥祝福的话语。 “这是护城河。”段奕道,“喜欢吗?” 云曦点头,“喜欢,你为我做的,我都喜欢。” “但是夫人……”段奕将她的身子扳过来,“你该怎么答谢为夫呢?” “……” “哼!今天在大街上的事,还没跟你清算!回府,好好的检讨一下自己!” 云曦头皮一麻,段奕已将她抱起来朝原路走去。 …… 两人沿着地道又回到了喜房。 几个喜婆已守在外间正等着他们。 周嬷嬷见到他们二人从里屋出来,忙着指挥人抬洗浴水。 有四个喜婆走到云曦的面前,“王妃,请沐浴更衣。” 段奕眉头一皱,“都下去吧,不用你们服侍了。” 喜婆们眨眨眼,一时反应不过来。 新婚之夜,哪有不让喜婆服侍的? 周嬷嬷则是心领神会的一笑,“是,王爷。” 她连赶带推的将一众婆子推出了喜房,又麻溜的关了里间外间三道门。 云曦正在解披风,哪知身子一轻,段奕已将她抱起朝净房走去。 她紧张的抓着他的胳膊,“段奕,你干嘛?” 段奕眯着眼,“侍候夫人沐浴。为夫记得上回是你服侍的,这回由为夫来,这叫礼尚往来。” 云曦:“……” 新浴盆很大,坐进去三四个人都没有问题。 她深深的怀疑是段奕特意做了让她与他合浴的。 段奕轻轻地退了她的衣衫抱着她坐进去。 她闭着眼深吸一口气,又不是没一起洗过,孩子都怀上,怕什么? 可等她再睁眼,刚好看到段奕退尽衣衫,正迈着长腿跨进浴盆里,腰下惹眼的一物在她面前一晃。 她飞快的闭了眼,她这是看到了什么了?啊—— 第535节 脸上更是如火烧一般的滚烫。 “曦曦……”一阵水花响,段奕已游到她的身边,伸手将她捞在怀里。 云曦作死鱼状,“……” …… 她这辈子做的唯一后悔得要抓狂的事,便是收下了姑姑的那件透衣衣衫。 而且,没有毁坏掉。 而且,不知怎么的,就被段奕找到了。 她的嫁妆箱子多得数不清,他是怎么找到的? 而且要命的是,段奕捏着衣衫的带子认真的说道,“师父的礼物,不收不合礼数,收了就得用!这叫尊重他人的心意。” 他将她从浴盆里抱出来后,直接就给她换上了。 衣衫没有袖子,领口开到胸前的沟壑处。那两朵牡丹花正好遮着她胸前的两团玉雪。 更有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 段奕更好衣挑起帐子看向床上,就看到她将自己整个儿缩在被子里。 脸朝着床里侧,一头青丝散在枕上,艳红的喜被衬得她的脸颊更加明艳。 他轻轻的挪了过去,掀起被子将她捞了过来。 两人都穿得单薄,段奕身上熟悉的青荇气息将她罩住。 云曦的身子不由得一僵,正要睁眼,便发现唇被吻住。 辗转,温柔,一丝丝侵占。 段奕的手也开始在她的身上游离,从胸前一直往下。 虽然两人不是第一次,但她还是紧张的身子一僵,整个人如在火上烤着,脸上火辣辣一片。 谁知段奕的手只停在了她的小腹处,轻轻的抚着便不动了。 他也只是单单的吻着她,吻得她不知身在何处时,他拍拍她的后背,说道,“天不早了,睡觉。” 云曦:“……” 他将下巴搁下她的肩头,果真老老实实的搂着她不动了。 她睁开眼来,喜烛灯光映进帐子里,段奕已闭上眼,平静睡着。 “段奕……” “嗯,睡吧。” “……” …… 她心中忽然有一个念头闪过,心头不由得一惊。 段奕真的是断袖? 她咬了咬牙,推开他坐起身来。 段奕诧异的睁开眼,“怎么啦,曦曦?” 云曦一指自己,眯着眼道,“我这样子,一个娇美可口的美人,你怎么不动心?还睡得坦荡荡?你……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断袖?你说吧,我不怪你。” 她想起她与他的第一次,还是她喂了他一粒软筋散才成了好事。 而今天,她都穿得这样了,是个男人都得流鼻血,他居然无动于衷? 段奕眯着眼看着她,眸色深得能将人吞噬进去。 她无可无不可的又道,“不过,反正我们都有小宝贝了,你是不是断袖,也没什么关系,我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今天大婚,总不能让你孤独,不如……” “不如怎样?”段奕拧眉问道, “你那西柳院,不是有不少青年才俊的门客吗?你不如去那里找一个……” “你在胡说什么?曦曦——”段奕的脸色忽然沉下来,皱起的眉头能夹死一只蚊子。 她眼前一花,已被段奕扑倒在床上。 他俯身看着她。 从他牙缝里挤出话语来,“你居然敢质疑你的相公?上回是谁让你下不来床的?是谁说受不了的?嗯?” “那回是我主动,不算,我说的是现在,你现在为什么……不要我?”她眯着眼看他。 眼前的段奕,眉目如画,眼神温柔,着一身朱红睡袍,领口开到腰际,露一线诱人的玉色肌肤。 “我担心伤着小宝贝,你这个磨人的妖精。”他磨了磨牙,俯下身又吻上她的唇。 只是,他这一回不像刚才那般温柔了,而是狂风袭来一般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段……段奕,唔……”“你相公是断袖吗?嗯?”段奕声音沉沉在她耳旁说道。 “那得试试才知道。”云曦挑眉咬牙说道。 话落,她的身上忽然一凉,那件薄得几乎是透明的衣衫被他一把扯开了。 “那就试试,让王妃心里踏实。” 云曦忽然后悔了。 “咱们的女儿会抗议!”她一捂肚子。 “你撩起了为夫的火就得负责灭了!哼!” 段奕看似狂风暴雨的吻着,但动作却温柔似水,的确是怕伤着她。 。。。。。 风雨过后,他捏捏她的下巴,眯着眼看着她,“为夫是断袖吗?” 她已瘫软成一堆泥,只撩了一下眼皮,“……” 段奕扬眉,“哼,要不是考虑到咱们的女儿会抗议,一定让你见识见识你相公的真本事!” 云曦:“……” 她又忽然想到几个月后,肚子里的小团子出来后,段奕定会将她拆骨入腹,惊得身子又是一抖。 “不过,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他微微一笑,将她前次用过的那本《春宫七十二式图》在她的眼前扬了扬。 云曦:“……” 她的一式英名!果然没错,段奕这是打算取笑她一辈子了? 段奕你个大骗子! …。 次日一早醒来,云曦发现,身子并没有像前一次那样,仿佛被人拆了骨头般累得动不了,反而有些轻松。 她睁着两眼茫然的望着帐子顶,以为还在夏宅的曦园。 “夫人,醒了?”段奕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累的话,就再睡。太后那里已派人来传话了,说你睡到天黑也没关系。” “那怎么行,外人会怎么说?”云曦脸一红,新娘子进门头一天睡到天黑才出房门,还不得让人笑话死? “真的不累?”段奕的脸在她的脸颊上蹭了蹭。 “不累,睡久了更会累。” 她真的不累,昨晚,只在两人刚刚温存后那一会儿她觉得有一点累外,睡了一觉又恢复了精神。 而且,在她睡得迷迷糊糊时,她依稀看见段奕正在给她按揉胳膊腿。 段奕见她坚持,只好依她,扶她起床更衣。 他还是以前的习惯,不喜欢侍女进他的屋子,进来给他们端洗漱水的是周嬷嬷。 洗漱好后,云曦坐在镜前,捏着梳子正要梳头,却一时纠结起不知梳什么样的妇人发髻。 这时,她手中的梳子被他夺了过去。 段奕将她的身子扳正,声音沉沉说道,“曦曦,记得当年吗?枫树下……” “记得。”她道,而呼吸也微微一窒。 他说,什么时候,能给她梳起妇人发髻。 他修长的手指在她的青丝间翻飞,不多时,一个精致的妇人发髻便成了。 珠钗一一戴上,她俨然便是一个贵妇人。 只是,她看着镜中自己的一头闪闪发亮的发饰很不习惯。 她平时高来低去的翻院墙,这一头的珠钗还不得全掉完? 段奕仿似看出她的心思。 他按着她的肩头望向镜中的她,沉声说道,“不许取下来,从今天开始,这几个箱子里的发饰,得轮流着佩戴!” 几个箱子吗?十大箱呢,没有二三千件,也有千八百件,她得戴到哪一年? 。 两人换好衣,段奕带着她先去了前厅受全府仆人的恭贺叩拜。 云曦拿出早已备好的红包一一发下去。 之后,他便带她去向德慈问安。 德慈又让人奉上新婚礼物。 这回又是两个盒子。她悄悄的打开来看,一张脸顿进红如苹果。 偏偏段奕还将脸凑过来问她,“曦曦,母后送了咱们什么?” 她死死的捂着盒子不说话。 “不急不急,到了晚上你们再看。”德慈笑道。 当然是晚上看的,那是两对未着衣正表演着春宫的人偶图,盒子一开,居然还会动。 第536节 云曦恨不得扔了,但太后赏的,她又不敢当面扔。 捂在袖子里,就如两块火炭。 “曦曦昨晚睡得可好?没累着吧?”德慈又问,脸上满是温和的笑意。 又不是头次来王府,但新娘子这么被婆婆问着,云曦脸色窘得不行。 “回母后,好……好呢。”她低头回道。 “那就好。”德慈笑道。 “洞房花烛夜,新娘子哪会睡不好?看母后问得多奇怪。儿子服侍媳妇服侍得很尽心。”段奕捧着茶碗施施然说道。 云曦:“……” 她横了段奕一眼,有必要说出来吗? 啊,丢死人了! “这是母后,说了有什么关系?你不用害羞。”段奕一脸的坦然。 德慈却埋怨的看向段奕,“虽是新婚,但也要节制一点,别伤着曦曦的身子。” 云曦:“……”大白天,说这个真的好吗? 段奕点头,“母后放心,我们昨天晚上只有一次。” 云曦恨不得挖个洞将自己藏起来,哦不,应该是将厚脸皮的段奕给埋了。 “那么,哀家就放心了。” 陪着德慈吃完早点,云曦几乎是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见青衣跟在她的身后,她将那对烫手的盒子扔给她,“赏你的,现在不准看,等你嫁给关云飞时再看。” 青衣眨眨眼,“王妃,是什么东西?” 云曦眯着眼,“你若看了,我便将关云飞送到梅州开药房去。” 青衣脸色马上一变,“王妃,奴婢绝对不看,你放心好了。” “好,真乖。”她松了口气。 段奕却一直弯唇浅笑。 他又带她到了他口中说的粉色婴儿房。 果真如他所说,园子的小木椅,小桌子,都漆成粉色,屋中的墙壁是粉色的,幔帐是粉色的,床,桌椅全是粉色的。 云曦一阵无语,她笑道,“你为什么不喜欢儿子?” 他伸手抚着她的脸颊,“因为,我只想要一个你这般漂亮的女儿。儿子么,除了惹事,就只会惹事!” 她笑起来,“谁说的,也许咱们的孩子是个乖乖宝呢?” 两人正在园子里说着话,这时,朱管家小跑着走来了。 “王爷,王妃,宫里皇后娘娘派人来请王爷王妃进宫赴宴。” 亲王大婚,次日必须得进宫向皇上皇后谢赐婚恩。 云曦偏头看向段奕。 段奕眸色微微一沉,还是朝朱管家道,“备马车,一个时辰后,本王同王妃进宫。” “是,奴才这就去准备着。”朱管家转身去忙去了。 而云曦的眼神也渐渐的冷下来,皇宫,也该去看看了。 段奕握着她的手,“一会儿进宫,不要乱跑。知道吗?” 她看了他一眼,“我知道。” 两人回喜房更衣,半路上,又迎面遇上一行人。 元武帝的幼子——段瑞,在奶娘红萼及两个嬷嬷的陪同下走来了。 她之前住在王府时,段瑞也常到草堂里找她玩,这次见到她,他更加欢喜的扑到她的面前。 “皇婶婶。” “好久不见了,小瑞又长高了。”云曦笑着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脸。 “我已经四岁了,肯定高了啊。”段瑞将胸口一挺。 “哟,四岁啊?的确很大呢!”云曦一笑。 “奴婢参见王爷王妃。”红萼与两个嬷嬷俯身朝二人拜下。 “都起来吧。”云曦抬手示意,又命跟在她身后的青衣给几人看赏。 红萼千恩万谢的将赏银接在手里。 要不是西宁月硬行抢了她的孩子段瑞占为已有,这个二十出头相貌清秀的妇人也是元武帝后宫之人了,生了皇子,最低也是个四品嫔妃。 只是造化弄人,她只能屈尊于做一个奶娘。 “皇婶,你这回来了不走了吧?”段瑞拉着云曦的裙摆仰头问道,一双黑玉石般闪亮的眼睛满是期待。 “她当然不会走了,她已经正式是你的皇婶了,懂不?”段奕微笑着伸手敲敲他的额头。 “太好了!”段瑞拍手笑起来。 他的小脚在地上跳起来。 但这时,他的小身子却忽然朝地上倒去,而且还流起了鼻血,两眼已闭起,晕了过去。 奶娘红萼吓得脸色一白,惊呼一声,“小侯爷!” 她哭着忙掏出帕子替他拭掉鼻血,而脸色也是苍白一片,整个人吓得发抖。 “怎么回事?瑞小侯爷病了吗?”云曦的眉尖不由得一拧,忙俯下身来查看他的病情。 段奕强行将瑞小侯段瑞留在府里,要是他有什么意外,段奕就会被朝臣弹劾,说他居心叵测毒杀皇上唯一的皇子! 仅这一条,便会将段奕打入谷底,背上谋权的罪名! 段瑞,其实是个烫手的山芋! 谁要谁就可以左右朝政。 但若出了意外,便会背上天下骂名。 “曦曦,别慌,朽木还在府里,让他来给小瑞看看。”段奕正俯身给段瑞把着脉。而他的眉尖紧拧。 段奕也懂些医术,若是他看不出的病情,那便是大病了。 “奴婢这就去找朽木道长。”一路跟着云曦的青赏马上朝西柳院走去。 云曦的目光朝那三个妇人的脸上一扫,沉声说道,“先将瑞小侯爷抱回屋子!” “是……王妃。”一个嬷嬷飞快地抱起了段瑞。 红萼跟在他们的身后,一张脸吓得惨白,捂着唇低低抽泣着。 “别担心,朽木的医术高明,什么病症也难不倒他。”段奕握着她的手说道。 她点了点头,“一起去看看吧。” 太子与淑妃倒台,刘皇后不停的抓权,元武帝病倒,京城皇族中便只剩了深出简出的睿王与血统最正的段奕以及嫡皇后刘皇后了。 刘皇后无子,但她做为嫡母有对段瑞的绝对监护权,若段瑞在奕王府病倒,刘皇后一定会在这件事情上面大做文章。 想到这里,云曦的眸色更加沉了几分。 一行人进了瑞小侯住的园子,朽木道长也到了。 这位平时喜欢拿段奕开玩笑的仙风道骨的老头,此时也不敢多话。 因为,瑞小侯的身子是否康健,可直接关系着朝中的局势走向。 他敛了神色说道瞎,“快将侯爷平放在床上。” 红萼已哭得身子不停的发抖。 朽木道长先是翻了翻瑞小侯的眼皮,又把了脉,忽然,他神色大变。 “道长,小侯爷他严不重不?啊?道长?”红萼见朽木神色变了,伤心的哭了起来。 云曦与段奕几乎是同时开口问道,“怎么样?他得的什么病?” 朽木的目光朝那三个妇人的脸上扫了一遍,捏了捏胡子不说话。 云曦会意,对她们说道,“红萼,你先带两位嬷嬷出去,这里,自有王爷看着。” “可是,王妃,小侯爷还,他还只有四岁,他……” “难道我们会害他,你先出去。”云曦的话不由辩驳。 红萼想了想,还有与那二人出去了。 等屋子没人,段奕马上问朽木,“快说,怎么回事?” 朽木捏着胡子眯着眼,咦了一声,“奇怪,他怎么中了的是血圣蛊?” “又是血圣蛊?怎么还有南诏人在搞鬼?”云曦的气息都重了,“来自南诏灵族那个护法的血圣蛊?可那几人不是都死了吗?连七大堂主也成了一堆肉泥,还会有谁有?” “除非有万骨枯,否则,没救——”朽木双手一摊开,“盆道只看病,不会治蛊。” 段奕拧眉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朽木,当初治血圣蛊是用的西宁月的万骨枯,可西宁月已死,到南诏寻这种草药,又费时,而且不一定能寻得到,你还有没有其他解法?” 朽木两手一摊,“没有,你们自己想办法,老道我只知道能用那种草药治蛊!” 云曦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道长,你先下去吧,解药,我们再寻。” 朽木往云曦的脸上看了一眼,“对啊,丫头,你有办法啊,你还问我老道什么?” “朽木,你敢胡说,当心本王拔光你的头发,送你去做和尚!”段奕的脸色忽然一沉,双目似剑的盯着他。 “哼,反正,你们说让瞧病,我也瞧出来了,剩下的,你们自己看着办。”朽木担心段奕打他,背起他的药箱便跑掉了。 而屋子外,红萼正问着朽木的病情,朽木只扔了两字,“病重!”便跑走了。 旋即,红萼便哭得失声裂肺。 云曦抿了抿唇,说道,“我想救他。” 第537节 段奕马上怒了,“不行!” “可是……不救他,他就会死。” “他死,本王自有办法应付过去,但是……天下只有一个你!我不想你有事!”段奕的脸上攒着怒火,二话不说的拉着她的胳膊往外走,“你件事,你不要管了!” “段奕!”云曦抓着床架子不走,沉声说道,“你是我夫,我是你妻,咱们应该共同进退,你为什么总将我撇开?” “不行就是不行!你现在的身子情况……”段奕又不好动武,只得一根根去扳她的手指。 两人正僵持着,忽然,云曦盯着床上的眼神一眯,她扬了扬唇。 “段奕,我发现了一个问题,你不能赶我走!” ☆、095章 原来害人的是她! 段奕以为她又在使什么障眼法,便不去理会她。 扳手指不行,他便弯腰去抱她。 云曦见状干脆两只手都死死的抱着床头架子。 段奕眉头一皱,忽然松开手,抱着她的头便吻下来。 他的舌尖将她的唇瓣挑开,立刻便进入她的口里霸道的长驱直入。 她心中气得不行,只是唔唔唔的说不出话来。 云曦挥着拳头用力捶打他的后背,却是一点用也没有,段奕的后背硬得像一堵墙。 好一会儿,直到她的两腿发软,身子往下倒,他才离开她的唇。 “还走不走?”段奕的脸上攒着黑沉沉的怒火。 “不走!” “嗯?”他伸手捏了捏她那被她吻过的微微肿起的粉唇,又要俯身下来。 “红萼在外面呢!”云曦咬牙怒道。 “没本王的允许,她们不敢进来。曦曦,听话,回房去。”段奕俯下身又来抱她。 云曦伸手抓着他的胳膊,脸上腾起怒意,“你就不相信我?你往那床上看看!小瑞的枕头下面是什么?” 段奕眼神一缩,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只见段瑞的小枕头下方露出一个荷包的一角。 “你不觉得很奇怪?那荷包的样式做工太粗糙了。连青衣她们都不屑用这等劣质布料做的荷包,何况他一个皇子?虽然皇上不喜欢他,但也没有放任不管的意思,他每月的俸禄依旧拿得丰厚。” 段奕当然知道这些情况,段瑞的俸禄足够他另开府邸。 他没说话,而是松开她走近床榻,伸出修长的手指,捏起那只荷包的一角。 荷包是用最次等的褐红色麻布做的,上面歪歪斜斜的绣着一只小老虎。 云曦伸手想接过来看,被他拿开,而他的眼神也更加的凌厉,“这荷包有问题。” “什么问题?”她神色也跟着一敛,心头揪起,“难道里面装的是蛊虫?” 她记得,去年安氏就曾在送她的一件新衣里装上蛊虫陷害她。 这是有人用同样的法子害段瑞了? 这种蛊虫的解药不好寻,如果段瑞中了蛊毒,既会要了他的命,也会将段奕拉下水。 成年的亲王毒害皇上唯一的幼子,其心可诛! 这背后之人,打的可是一箭双雕的算盘。 段奕没回答她的话,而是拧眉沉思。 云曦趁他不注意,悄悄的拔下发髻上的一枚发钗,用力朝左手掌心上一划。 毕竟还是疼,她轻哼了一声。 段奕猛然回头,发现她滴着血的手,顿时就怒了,“谢云曦,你在干什么?我的话不听了?” “段奕,有人想害我们,不如,来个将计就计,反咬他一口。” “赶紧先包起来!”他扔掉手中的荷包,飞快取出袖中的帕子来抓她的手。 云曦却将手藏在身后,“反正都流血了就不要浪费了。” 她顺手从一旁的桌上取来一个茶杯,泼了残茶,将手上的血滴到杯子里。 段奕无可奈何的看着她,“曦曦,你不能再伤着自己。” “一点血而已,我心里有数呢。”挤了大约一小勺的血,她才停下。 段奕叹了口气,一把抓起她的手腕,“先将伤口包起来。” 包好了伤口,段奕将那一小杯血混着水给段瑞喝下。 不多时,段瑞的脸色渐渐地红晕起来,但却依旧昏睡着。 段奕又把了一下脉,皱起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他没事了吧?”云曦将头探向床上问道。 她的血能解百毒,这蛊毒自然也不在话下。 段奕转身,伸手抓起她的手腕仔细看了看,“他没事,你有事!再不好好的爱惜自己,为夫可就……” 他将她拉得靠近他的脸,鼻尖几乎都要碰着了。 云曦脸一红,说道,“既然没事了,那就叫她们进来吧,这件事情,还得仔细查一查!” 段奕沉着脸,松开她的手腕。 他扶着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这才朝外面喊道,“全都进来!” 不一会儿,哭哭啼啼的红萼被青裳扶着,与两个嬷嬷一起走了进来。 红萼飞扑到床边,搂着段瑞左看右看,又走到段奕的面前,扑通一声跪下了。 “王爷,瑞小侯爷他……,求王爷救救他吧,他还是个孩子,他才四岁啊——” 段奕的眼底骤然腾起阴霾,朝红萼三人冷喝一声,“你们是怎么看护小侯爷的?” 红萼与那两个嬷嬷吓得脸色一白,“王爷,王妃,奴婢们不知道啊,小侯爷一早醒来还好好的呢。” 而红萼哭的声音更大了,“奴婢……奴婢怎么会害他呢?奴婢自己死掉,也不会害他啊。” 红萼自然不会去害自己的儿子,但那两个婆子可不一定。 云曦弯唇冷笑,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她伸脚将段奕扔在地上的那个荷包,悄悄的往两个婆子的面前踢过去,又故意惊异的说道,“咦,这是谁的荷包?这小老虎绣得倒是可爱。” 有一个婆子战战兢兢的低头跪着,听见云曦说话,只随意看了一眼,又将头低下了。 但另一个个子高大的婆子却不抬头,只拿眼时不时的瞥向荷包那里,而且,那袖中的手指还不停地绞着裙子。 果然—— 云曦的眼神一眯,眉梢微微扬了扬。 红萼扭头朝地上看去,说道,“这是瑞小侯爷昨天一早在园子前面的路上捡的,也不知是哪个仆人掉的,奴婢要他扔了,他却不肯,说喜欢上面的小老虎,昨晚睡觉还抱着睡呢。” 段奕清冷开口,“红萼,瑞小侯爷可是皇子,身份尊贵,享有朝廷俸禄,怎么能用捡来的东西?他年纪小不懂,你作为他的身边人,也不懂规矩吗?” 红萼吓得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王爷,奴婢知错了,再也不敢了,下回绝对不让瑞小侯爷捡地上的东西带回来。” 还有下回? 段奕眸色一沉,想到云曦手上的伤口,他顿时怒道,“下回?如有下回,本王定不饶恕你!” 云曦看向青赏,抬脚又踢了踢荷包,“青裳,这么丑陋又粗糙的东西,怎配得上瑞小侯爷的身份,扔掉,毁了!” 青赏见两位主子都盯着荷包说事,料想不是什么好东西,便抬脚踢到了门外,一直踢到墙角,点着火,烧了个干净。 屋子里,云曦正安慰着红萼,“红萼,瑞小侯也不是什么大病,是那个道士危言耸听罢了。他医术不行,故意说大话,好骗人钱财。” 红萼止住了哭声,揉着红红的眼睛看向云曦,“王妃,您说的是真的?瑞小侯爷没事?” “他没事,只是身子弱了些,你们呀,多喂他吃一些肉汤,多多睡觉,天气好时,让他在园子里多加活动,万不可再晕倒。” “可……可他怎么还不醒呀?”红萼的眼中又滴下泪来。 云曦微微一笑,“王爷刚才喂了一粒大补丹给他,一会儿他就会醒来的。放心吧,没事的。再说了,他住在奕王府里,他要有事,王爷也会不安不是吗?” 红萼将信将疑。 段奕脸色沉沉盯着两个婆子没说话。 这时,外面又有脚步声由远而近。 朱贵小跑着走到二门处停下,“王爷,宫里头又有人来传话,让您进宫的时候,务必带上瑞小侯爷。” 云曦马上朝那个高个子婆子看去,那人的眉尖动了动,唇角似乎还带着笑意。 “知道了,马车备好了吗?”段奕问道。 “回王爷,备好了。”朱贵点头回道。 段奕又朝红萼说道,“你们马上收拾一下,都跟着本王一起进宫。” “是,王爷。”三人俯身行了一礼。 云曦起身朝床榻走去。 她装着看段瑞的模样,伸手悄悄的在段瑞的一处穴位按了按。 就算段瑞醒来,也是一副病弱的样子。 她要做一出戏,让那个陷害她与段奕的人掉入坑里。 。 云曦与段奕回到喜房。 段奕马上找出药箱给她上药,非常小心的洗掉她手心的血渍,再用小银刀细心的挑了药膏一点一点的抹上。 第538节 上了药,又重新包上。 只是,包得……太惊悚。 云曦晃着手,挑眉笑道,“一点小口子而已,怎么包得跟个粽子似的?” 连手指头也包了起来,可她只是伤的手心。 “你这只手现在是本王的,如若敢私自拆开……” 他俯下身来阴沉沉看着她。 云曦眨眨眼,“怎样?” “哼!”段奕将她拦腰一抱走进里间。 她神色一变,忙伸手一捂肚子。 “段奕不可以……一天只能一次……除非你晚上不要?” 段奕脚步一顿,皱着眉,“你这脑袋里想什么呢?我这是带你去更衣。你刚才划破手心,血渍滴在了裙摆上,你没发现?难道要穿着一件脏裙子进宫?让人笑话你相公没钱买多的裙子给你?” 云曦:“……” 她真想咬了自己舌头。 “而且,你这只手现在方便自己穿衣?” “……” 段奕带她走进里间,关了门,从衣柜里翻出一身艳红的裙子来。 接着,一件件,从里到外,坦然的脱她的衣衫。 而且,脱得一件不剩。 更衣的过程中,云曦全程怒目。 她深深的怀疑他是故意将她的手包成一个粽子,以便堂而皇之的折腾她。 。 两人都换上入宫才穿的正装。 因为是新婚中,她与段奕从头到脚都是一片绯红。 这时,青一在外间的门外喊道,“主子……” “什么事?”段奕正给云曦重新梳头。 青一吱唔了半天,“您那天让属下找的人找到了。” 段奕眉梢微微一动,将最后一只发钗插入云曦的发髻,又捧着她的脸仔细看了看,对她说道,“我出去一下,你无聊了,自己在王府里走走。” “好,你去忙吧。”她点了点头。 段奕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这才放开她走向外间。 青一见他走来,又探头朝里间的门那里看了一眼,神色谨慎道,“主子……” 段奕会意,“走吧。” 她的耳朵太灵,在这里说,什么也瞒不住她。 两人一直走到前院,青一这才说道,“主子,三青那里说,那景姑可能是南诏人,这是从她屋子里找到的。” 说着,他将一个刻着南诏图腾的铜器递向段奕。 “南诏人?”段奕眸色一沉,他将铜器拿在手里左右看了看。 半个手心大小的铜器有些年代了,都生了绿锈,那是南诏妇人用来镶在镜子上面的花饰。 “主子,要不要动手?南诏人混在宫里这么多年,其用心一定不单纯,而且还跟刘皇后走得近,这人就得除了。” 段奕沉默了片刻,“不,继续盯着她,本王倒要看看,这人想干什么?一个婆子,她的身后还有没有人,她能在几个人的身边周—旋活下来,其本事可不简单!” “……” “而且,今天瑞小侯爷忽然晕倒,朽木说他中的是血圣蛊毒,本王就怀疑还有不死心的南诏人在搞鬼!” 青一点头,“属下明白!” 。 云曦等段奕走远,她则马上叫出青裳,“暗中跟着瑞小侯身边的那个高个子婆子!我觉得这人有鬼!” 青裳眨了眨眼,“王妃,这人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害小侯爷!” “你仔细盯着她,看看她是受了谁的差遣!” “是,王妃。” 。 段瑞服了云曦的血后,没多久就醒了。 红萼抱着他又哭了。 瘦削脸的婆子忙劝道,“红姑,小侯爷醒了就好啊,说明王爷王妃没有骗咱们呢。” 而高个子的婆子则道,“小侯爷,你饿不饿啊,想不想吃庆芳斋的点心?” “想,想,我要红豆馅的芝麻饼。”段瑞拍拍小手笑道。 红萼心疼他,便朝高个子的婆子道,“金妈妈,你去买些来吧,速去速回,一会儿王爷王妃还要带着咱们进宫呢。” “红姑,时辰还早,宴席要开也是正午才开始,再说庆芳斋就在王府后面的街上,不远,来回也就一柱香的时间。” “好,好你快些去!”红萼从柜里取了一串钱给她。 被唤作金妈妈的高个子婆子眼底闪过一丝冷笑,快速出了王府。 但她却不知身后有一人正悄悄地跟着她。 青裳一路尾随,见她手里挎着一个小竹篮,朝王府后面的街上走去,然后进了一家糕点铺子。 进了店,金妈妈往柜台上放下一串铜钱。 “红豆馅的芝麻饼子来十个,要新做的。” “好嘞,您稍等哈,饼子一会儿就出炉了。” 金妈妈将胳膊上的竹篮子放在伙计的手里,“我先到后堂等着,装好了叫我。” “行,大婶子,您先歇息一会儿。” 青裳悄悄的跟着她走进了后堂。 只见金妈妈进了一间屋子,很快,里面有声音传来,“怎么样?” “回公子,都准备好了。那小家伙刚才都发病了呢!”这是金妈妈的声音。 “很好,这是赏你的,拿着!”一个年轻男子说道。 “多谢公子。” 公子?这是谁?青裳皱眉沉思。 不多时,金妈妈从屋子走出来,朝前堂走去。 青裳正要离开跟上金妈妈,又听那屋子中有人说道,“我让你害那赵玉娥,你怎么害起我弟弟来了?” “公主,你不觉得这是一出绝妙之计?待会儿进了宫,您可以栽赃给谢枫啊,说是他害的小侯爷,王公大臣们一定会将谢枫抓起来,而您呢,再挺身而出去救谢枫。这样一来,谢枫一定会感激你,那么,他还会要那个弱女子赵玉娥吗?” “害谢枫?不行!要是大臣们说要杀了他怎么办?” “公主,咱们有解药啊,等谢枫进了牢里,您再救下小侯爷,大臣们一看,小侯爷没死,自然不会杀谢枫,但他想出来又不会那么容易,这时,您再出面一求情,谢枫不就没事了吗?” 屋子里沉默了一会儿,女子又道,“好,你说的有理,就这么办!事成后,我不会亏待你!” “小人只想混口饭吃,当为公主鞍前马后的效力!” 青赏挑眉,公主?端敏? 原来害人的是她? ------题外话------ 【公告】 由于本人“江舞”这个名字,同起点的一个男作者同名了,本人现正式更名为:秋烟冉冉。 so,以后再找江舞就不是本人啦,在潇湘也找不到本人啦,请搜:秋烟冉冉。 群么么。╮(╯3╰)╭ ☆、096章 不安分的端敏 屋子里,两人继续在说着话。 端敏道,“时辰不早了,你现在马上回宫去准备着。若是将事情搞砸了,本公主可不会饶了你!” 男子应道,“是,公主,小人明白!” 有脚步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青裳则飞快地跃上了房梁藏在了暗处。 没一会儿,一个青年男子从下面走过,一直走到前堂去了。 青裳眼神一眯,居然是这小子? 夏宅对面刘老爷的儿子刘义安?那个风~骚女人珍娘的儿子? 据说她那儿子是个好吃懒做的主。 跟他老娘一起败光了继父家的家产后,被人家赶了出来,又死皮赖脸的回刘宅找刘策。 刘策现在可是接任了东平侯的职,任户部尚书。 户部尚书,那可是朝中的肥差。 就算他自己不捞钱,旁人为了讨好他,那也是钱源滚滚的会送到家里。 但刘策为人古板没理那母子俩。 第539节 因为珍娘带着儿子改了姓——虽然由石义安又改回了刘义安,但刘策仍没让刘义安回刘宅。 哪个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儿子跟着别的男人姓?再说了,儿子还是个吃喝嫖赌样样精的纨绔。 王妃将珍娘送入了牢里,刘策还放下狠话,除非他死了,否则珍娘一辈子也不得出来! 没有刘策的相助,花钱如流水的刘义安,这是为了钱财而勾结端敏害人了? 一时动不了端敏,暴打一顿这小子可是不在话下。 居然不死心的来害人,这是活腻了? 她悄悄跟着刘义安。 等他走到庆芳斋的店后牵马的时候,将整张脸都用头巾遮住的青裳,忽然从暗处跳了出来。 她二话不说便朝他踢去。 刘义安虽然也是武举的第七名,但在青裳这一等青隐卫的面前,可只有挨打的份。 只十来招,他便被青裳踩在脚下。 青裳挥着手巴掌便对刘义安左右开打。 “你……你是谁,为什么打我?来……来人啊,救……” 青裳直接一脚踩在他的嘴巴上,将他的喊话堵了回去。 她恶狠狠地说道,“小子!我问你,你为什么要为难谢枫?说,不说实话,姑奶奶今天就踩断你的脖子!” 刘义安吱吱唔唔的说不清。 青裳将脚放开了一些。 刘义安大吐了一口气,说道,“我……我哪跟他有仇啊,没有的事,没有……你瞎说……” “是吗?”青裳眼神一冷,用力飞起一脚。 “啊——” 一声惊呼,刘义安被她一脚直接给踹进了不远处的小水塘里。 这几天冷风一吹,天气忽然变冷,水塘的水冰寒刺骨。 虽然水不深,但刘义安又吓又冷,呛了好几口泥水,别提有多狼狈了。 他可是公子爷出身,几时受过一个女人的欺负? 心中窝了一口气,骂骂咧咧地从水里站起来。 可再看向岸边时,早没了那个蒙面女人的影子。 他气得咬牙怒骂,“谢枫,小爷我饶不你,竟然派个女人来欺负小爷!走着瞧!” 他摸了一把脸上的泥水,提着湿湿漉漉的袍子便往岸上爬。 手刚摸到岸边的石头,就被岸上一人给吓得又溜回了水里。 那人面色阴沉,双目中一片森然。 “我问你,你是不是找人为难谢枫了!说!” 这人一身粗布灰色袍子,穿着简朴,但通身散着一股子傲然的书卷气,正是刘义安的生父刘策。 刘义安讪讪一笑:“父亲,没有,没有这回事呢!您听谁瞎说?” 刘策瘦削的脸上怒气翻腾,下巴紧崩。 “没有?哼!你骗不了老夫!我问你,半月前,你在皇宫当差的时候,与他人聚众赌博,被谢枫捉住了是不是?” “……” “他罚了你一个月的饷银,你就怀恨在心,几次与他发生冲突当面谩骂是不是?” “……” “他看在你是我儿子的份上才没有为难你,可你不知感恩,却在五日前的晚上,伙通他人在他回家的路上暗杀他,有没有这回事?” 刘义安从水里爬起来,规规矩矩地站在他父亲的面前。 他的衣裳上滴着水,都不敢拧,只是,脸上露着些许不耐烦,唇角撇了撇。 “他是我上司我怎么可能暗杀他?” “你还狡辩?老夫这里有证据!”刘策立刻大怒,从袖中取出一只飞镖扔在刘义安的面前,“你看看这是什么?老田的儿子全都交待了。如果你再敢害谢枫,老夫便永不认你,这京城你也不必待了!你给老夫滚回老家去!” 一直老老实实站在刘策面前,听着训话的刘义安,这下忍不住了。 他挑眉冷笑。 “永不认我?赶我走?你现在认我了吗?” “……” “刘宅都没有让我进去,武举也不帮忙,让我输得那么惨,害得我只拿了个第七名!” “……” “还让我到谢枫的手里当差,每天见他摆他架子听他训话,你算是我的父亲吗?你在故意羞辱我!” 刘策的脸色更加黑沉,他挥起手来直接给了刘义安一巴掌。 “混账!我是让他罩着你,你这个糊涂蛋!要不是他,就凭你的名声你的本事,你还能进皇宫当上大内护卫?拿着丰厚的饷银?你顶多只能到顺天府里当个九品捕快而已!” 当着自己的面表扬别人,辱骂自己,从小被珍娘宠着的刘义安不干了,指着刘策就怒骂。 “什么叫他罩着我?你是在让我做他的小跟班而已,更好的显出他能干!是为了讨好他的老娘——你那个姘头夏玉言!” 刘策气得脸色铁气,一口气憋着吐不出来,伸手指着他,“你……你……” “我再无用,也没你无情!当年,我外祖家与人打着官司急需用钱,娘让你从官家挪用一千两银,你却不同意,害得我舅舅输了官司,要赔更多的钱。娘没法只好找那个石老爷帮忙,你却一气之下将娘和我赶出去了!你有关心我和娘吗?现在呢,那个夏玉言不过是个半老徐娘,你却为她儿子奔前跑后的帮忙,还送他们一座价值连的玉观音!你却来指责我,我没你这样的父亲!” “你……你……”刘策气得脸都白了,“你混淆事非,你舅舅强抢民女将人逼死,吃官司是让他长点教训,你娘不守妇道,跟姓石的行龌龊事在先,我休她在后!” “那也是被你逼你!你嫌弃她不通墨水,一直对她爱你不理,你就喜欢那个装模做的样骚货婆子夏玉言!是不是她在床上的本事比我娘强?你将我娘弄进牢里勾搭上她?” 啪—— 又是一记清亮的耳光甩在刘义安的脸上。 刘策的一张老脸气得一会儿白一会儿青,整个人都发着抖。 “你……你……,你被你娘教成了什么样?你……你给老夫滚!” 他说着又扬起了手巴掌。 刘义安这几日被谢枫罚了银子心中正气恼。 父亲不帮自己反帮对方,他早就窝着一肚子的火。 刘义安的身子一歪,躲过了刘策的巴掌,挽了挽袖子扬长而去。 还有公主交代的正事要办,他才不要听自己迂腐的父亲不停地唠唠叨叨。 父亲不帮忙,他自己自谋前程。 因为在水塘边上,刘策这回是气得狠了,出手的劲很大,结果没打着刘义安,而脚又收不住步子,整个人往前一扑,掉进了水塘里。 “你……你个逆子!你回来……” 刘策猝不及防的掉到了水塘里,狠呛了一口泥水,更加气得咬牙切齿。 但刘义安头也不回的早已走远了。 …。 奕王府里。 到糕点铺子里买了红豆馅的金妈妈回到段瑞住的园子。 彼时段瑞已起了床,除了精神萎靡不振外,吃喝照旧,正坐在园中的树下拿一片菜叶逗着一只小兔子在玩。 红萼见金妈妈走来,马上挑眉,“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金妈妈脸上讪讪地,扯了个笑容。 “红姑,这天气冷了,饼子最好吃热的,侯爷身子弱,吃凉的坏了肚子怎么办?所以,我在那店子里等了一会儿,就等那刚出炉。看,都是热呼呼的呢。” 她将手里的竹篮放在院子中的小石桌上,一一取出里面的饼子。 红萼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招呼另一个婆子给段瑞洗了手,服侍着他吃起来。 金妈妈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很好,马上要正午了,进宫的时间到了。 她悄悄捏了下腰间的荷包,微不可察的弯了下唇。 …… 王府后院的花园。 段府被青一请出去后,一直没回后宅。 云曦闲着无聊,便在花园里闲逛着。 两人大婚,朝中的大臣们自然不会来找他,但府中的杂事,定然不会少。 她上回住在府里的时候,段奕还让管家朱贵将账本抬来让她管着,这回反倒什么也不让她做。 离进宫的时间还早,青衣便陪着她坐在后宅的花园里休息赏花。 青裳这时一路小跑着走来。 “王妃!”她走到云曦的面前,朝左右看了看,发现花园里没有其他的人,这才小声的说道,“奴婢有重大的发现。” 云曦抬头看向她,眉尖一挑,忙问道,“快说,你发现什么了。” 青裳道,“王妃您说的没错,瑞小侯爷身边的大个子婆子果然有问题,她刚才出了府,去了王府后面街上的庆芳斋。明面上说是买糕点,但实际上是去见那个她的背后之人——端敏公主与刘大人的儿子刘义安!” “端敏?刘义安?”云曦诧异的问道,“这两人怎么会勾结在一起了?” 青衣这时说道,“王妃您有所不知,就在您不在京中的时候,刘大人找了关系,让他的儿子刘义安进了宫中做了大内护卫。专门守护端敏公主住的那一片宫苑,端敏找上他,不足为奇。” 原来是这样。 云曦又问道,“这二人与那婆子有什么勾结?” 青裳便将偷听的话一五一十的对云曦说了。 第540节 云曦眉梢一扬,“一个依旧要害玉娥姐?一个想着害我哥?这两人,本宫可不能再容忍他们闹腾下去!” 青衣又道,“王妃,那刘义安好吃懒做,被他的上司枫公子训斥了几次,想必是怀恨在心才要害枫公子。这等小人,同他那个水性扬花的娘一样,万不可放过他!” 青裳卷了卷袖子,得意的扬了扬眉,“当然,刚才奴婢就狠狠的收拾了一顿那小子,要不是想着要早点回来汇报情况,奴婢一定再狠狠的揍他一顿。” 云曦伸手掐了一支刚开的丹桂,放在鼻下轻轻地嗅着。 她的眸中戾芒一闪。 “不,打人,何需咱们自己动手,过一会儿不是要进宫了吗?谁死谁活还不一定!” 这些人,居然在她大婚的第二天来捣乱,她可绝对不会手软! …。 段奕来到后院,远远的,便见云曦正与青衣青裳两个侍女赏着花,浅浅笑着说着什么。 她的身侧是开得正艳的木槿花,但,人比花更娇。 他看到了岁月静好。 他的小王妃,就该这样赏着花,扑着蝴蝶,闲适过完每一日。 云曦对两个侍女吩咐好一会儿进宫要留意的事情,转身时,正看到段奕站在几丛花枝后浅浅而笑看着她。 她马上提着裙袂走过去。 但段奕却快一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主子。”青衣青裳朝他行了一礼后识趣的走开了。 段奕握着云曦的手,朝她脸上仔细看了好一会儿。 云曦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抽出被他握着的右手,摸了摸脸,眨着眼道,“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 “没有?没有你看得这么起劲?”她扯了扯唇。 “就是想看……” 段奕伸手轻轻捏了捏了她的脸颊,神色微凝。 他以为昨天是她抹了胭脂的缘故,让他恍然看到了婉婉的脸。 但今天才发现,她洗去了胭脂,这面容依旧没有变。 这是……上天成全他? “怎么啦?”云曦摸摸左右的脸颊。 他微微一笑,“走吧,该进宫了。” …。 王府前,马车早已备好。 三辆马车,走在最前面的是段奕与云曦的大马车,中间是段奕与红萼的,最后面的马车中坐着侍女。 因为是亲王与皇子共同出行,马车的一前一后则是分别跟着十个护卫。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朝皇宫而去。 青裳与青衣同金妈妈与另一个婆子坐了一辆马车。 青裳的目光似笑非笑的看着金妈妈。 金妈妈被她看得汗毛竖起,一个劲的往角落里缩。 。 半个时辰后,车马队到了皇宫。 一个是幼年皇子,一个是亲王,守宫门的自然不敢拦着,只留下了护卫与侍女们的马车。 段奕与云曦及段瑞的马车依旧往里走。 侍女们则是下车步行跟在马车一侧。 青一与青二一同随行。 马车又行了一段路,到了二重宫门处。 再往里面是便高高的台阶,自然是不能坐车了。 段奕扶着云曦下了车,与段瑞步行先到了元武帝的帝寰宫。 守门的太监见到他们来了,马上朝里通报。 不多时,一个年轻的宫女走了出来,朝着段奕福了一福。 说道,“皇上马上会到鸿宇殿,请王爷王妃及瑞小侯爷先行一步,就不必再问安了。” 这宫女的声音有些耳熟,她抬头看她,陌生的脸,这是…… 一旁的段奕则说道,“劳烦姑姑传话,本王尊旨。” 她还要回头看那个宫女,已被段奕捉住手离开。 走了一会儿,她忽然眼睛一亮,这是林素衣的声音! 难怪元武帝最近没有什么动作,他的身边有林素衣,他想做什么都不成! 因为,林素衣便是顾凤的再生! 而当年,顾凤可是义无反顾的爱着元武帝,为他南征北战,最后却是惨死地下,她现在进了宫里,不杀元武帝,也不会让他有好日过! 又走了一段路,她悄悄对段奕道,“她是素衣?对吧?” 段奕点头,“对!她与皇上的恩怨,旁人无法插手,她是要杀他,还是要囚禁他,不是我能左右的,事情,静观其变好了。” 朝政,京城的防卫,都已一一部署到位,就算元武帝忽然驾崩,刘皇后那里有什么暗招,他也能应付自如。 还没有到鸿宇殿,云曦他们一行人,迎面遇上了刘皇后。 两方人在一处回廊里停下脚步。 段奕只微微朝刘皇后额首一礼,“皇嫂。” 云曦也微微福了一福,“皇嫂。” 刘皇后脸上的笑容渐渐的冷下来,双目死死地盯着云曦,半晌,她才勉强扯了个笑容,“王爷,弟妹,恭喜你们了。” “谢皇嫂。”段奕点头一礼。 “你们先到鸿宇殿赴宴吧,本宫要迎皇上。” “好,皇嫂请——”云曦侧身让在一旁。 刘皇后没再多说什么,带着一众宫女太监朝帝寰宫方向而去。 等云曦一行人已不在视线里,刘皇后这才停了脚步, 她的手一挥,屏通一众侍从,只留下了尹嬷嬷在一旁。 “娘娘——”尹嬷嬷上前扶着身子发着抖,而脸色苍白一片的刘皇后,“您还好吧?” “怎么会……这个谢云曦怎么会是那个端木雅的女儿?难道,让本宫又看到那张脸活着下半生?” 尹嬷嬷安慰道,“娘娘,也许只是长得像呢?这世上长得像的两个陌生人也没什么奇怪的。” 刘皇后整个人都在发抖,她两眼血红,唇角哆嗦着。 “不,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问题,那个贱女人,抢走了那人的心,还留了一个女儿来伤我的心吗?不——,绝不——” ☆、097章 终章(上) “本宫一直还纳闷着呢,这一向性情孤傲,不将任何女子放在眼里,且仪容俊美的奕亲王,怎么会娶回一个又瘦又黑的女人回去?” 刘皇后几乎是在咬牙切齿,目光森然。“原来,那个谢云曦一直是伪装的。她的那张脸,几乎跟那个狐媚女人端木雅的脸是一模一样,她分明是端木雅的女儿!” “娘娘,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您忘记那些事吧——”尹嬷嬷叹了口气。 她是看着刘皇后长大的,刘皇后对于当年的事,一直怀恨在心,几乎到了癫狂的地步,只是一直隐忍着,才没有发作罢了。 刚才陡然看到奕亲王的王妃同那个女人有着一样的脸,这情绪又控制不住了。 “忘?……怎么忘得了?”刘皇后的眼角泛红。“嬷嬷,你不懂一个人的心被人生生撕碎再撒上盐的感觉,而那端木雅就是那把盐!本宫的心一直在滴着血,在滴着血啊——” 尹嬷嬷侍立在一旁没说话,“……” 刘皇后冷笑一声,面目狞狰,眼角泛红。“本宫不想看到那张脸!这个谢云曦,绝对不能留!” …… 段奕与云曦带着段瑞往鸿宇殿而来,红萼抱着段瑞,走在他们的身后。高个子的婆子金妈妈,手里提着个提篮紧跟在一旁,篮子里装着段瑞的小物品。 青衣与青裳走在他们的一侧。金妈妈已经领教过青裳毒辣的眼神,进了宫后,就一直躲离她远远的。 段奕牵着云曦的手走在他们的前面,走到鸿宇殿的高高的台阶下时,有一众女子旖旎而来。其中有人巧笑地说道,“哟,这不是奕亲王和奕王妃吗?真是巧啊,遇见一对新人了。走,咱们过去打声招呼,沾沾喜气。” 云曦眯着眼看去,走在最前面的四人身着宫妃的服装,燕瘦环肥,各有姿色,想必,这就是元武帝新收的四个美人了。 四人年纪都不大,都与她年纪不相上下,正是女子一生中最美好的年纪,她嫁给了年轻的段奕,这几人却要陪着半老的元武帝。 因为她是一品亲王妃,这几个美人都只有二三品,有一个还是着五品宫妃的服装,因此,四个美人便与宫女们齐齐朝他们拜下行礼。 “王爷王妃金安。” “请起。”段奕只淡淡应道。 云曦微笑着略略抬手,“都请起吧。”众人谢恩起身,也不知,是不是这几人在宫中寂寞无聊,见了宫外的人进来,个个都欢喜异常。 有三个宫妃朝云曦走近几步,围在她的一侧亲亲热热的聊着。从她头上的发饰,脸上的妆容,身上的衣衫一直说到怎样保养皮肤。云曦不懂这些,只淡淡淡笑着,听着她们说着经验。 几个宫妃簇拥着云曦边走边聊,反将段奕冷落了,他的两道俊眉狠狠的皱起,心中更是腾起了怒火。一群眼瞎的女人!居然分开他们夫妻?活该在宫中守着半残的元武帝度过余生。 而四人中,一个身着石榴红裙的嫔妃,眼波一直在段奕的脸上打着转。她见云曦走在前头,而段奕落了单,便悄悄地朝段奕走近。 待走到他身侧时,她忽然哎哟了一声,身子往下一蹲,伸手扶着脚踝。她的头低下,露一弯雪白的玉颈,身前露一抹魅人的沟壑。 有个侍女马上伸手去扶她,紧张的问道,“锦嫔娘娘,您怎么啦?” 第541节 “脚……脚崴了,好疼啊。”那锦嫔皱起了春柳眉,朝段奕斜斜看了一眼,满脸都是哀求,声音柔柔惹人吝惜。 云曦听到声音回头来看,正好看到那个女人一双凤眼正直勾勾的盯着段奕的背影,脉脉含情。她眉尖一拧,这个嫔妃的胆子可真够大的,敢公然对亲王眉目传情? “王爷。”她朝段奕扬了扬唇,似笑非笑的说道,“贵人的脚,像是扭伤了。” “你的脚没事就好。”段奕见那三个没眼力的嫔妃终于放开了云曦走向那个崴了脚的女人,他心下一松,马上伸手抓起云曦的手,微笑道,“走吧!宫中有御医,不会委屈贵人娘娘。”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往那宫妃身上看去一眼,温柔的拉着云曦的手。但云曦却拂开他的手,唇角弯起,蹙眉说道,“娘娘可是贵人啊,身子娇弱着呢,万一严重了呢?” 她朝那锦嫔缓缓走去,脸上带笑,眼底却是寒意渐盛。这女人居然敢当着她的面勾引段奕?当她这正牌是死人吗? “娘娘,让本宫来看看你的伤吧。”她在锦嫔的面前蹲下来。 锦嫔的脸上讪讪的,强笑道,“不劳烦王妃了,已经有太监去叫御医了。” “御医哪有这么快来?本宫也会看伤,娘娘伤的是哪只脚啊?”云曦不理会她的厌恶,依旧伸手抚向她的脚踝。 “左……左脚。”锦嫔咬牙说道。 怎么不是那个男人来看她?却是这个瘦得身上没有二两肉的女人来?这个谢云曦哪里好看了?除了一张脸还过得去,整个人长得如同一棵豆芽。 奕亲王的眼光也太差了,应该喜欢她这种丰盈的女人。 段奕的目光半丝儿也没有往锦嫔的身上扫去,面是一直看着云曦,微微皱眉。宫中女人的死活,这小女人瞎操什么心? “是吗?”云曦伸手按向她的右脚脚根,“左脚疼吗?” 她手下用力,在锦嫔的脚踝处按了一个穴位。这女人明明没伤却说有伤,正好助助她,待会儿跌到了,可不要怪人! “疼。”锦嫔故作疼痛,吸了一口凉气。云曦按的只是麻穴,她根本不会察觉出来。 站在一旁看着她的另一个宫妃,眨了眨眼,说道,“锦嫔,你到底是哪只脚疼啊?奕王妃刚才给你按的是右脚,你不是一直说是左脚疼吗?” 锦嫔脸色一窘:“……” 而另外的两个嫔妃马上掩唇笑起来,“锦嫔,你是不是没有伤?故意装的?待会儿好博取皇上的疼惜?” “哎,锦嫔她啊,就爱在某些人的面前装柔弱。”一个翠绿色衣衫的女子别用深意的看了一眼段奕。 锦嫔的脸一白,暗地里咬着牙,口里却是不服气的说道,“哪有,我就是疼,两只脚都疼。” “曦曦。”段奕听着一群女人在叽叽喳喳,眉头拧得更紧,“时辰不早了,该走了。” 云曦盯着锦嫔的脸,轻笑一声,“既然娘娘的脚没有伤着,那本宫同王爷先行一步了。”她起身朝段奕走去,走到他的身边时,伸手就往要他的胳膊上面挽。 段奕却忽然捉住她手腕,皱着眉头道,“手摸过脏东西了,不擦一擦吗?” “脏东西?”云曦往锦嫔的脚踝上看了一眼,弯唇一笑,“好吧,你帮我擦。” 段奕点了点头,已从袖中取出一块帕子来仔细的给云曦擦了擦手,然后将帕子揉碎了扔进一旁的水池里。 他这才牵起云曦的手扬长而去,而目光自始至终的都没有往那个锦嫔那里看去一眼。 锦嫔则是气得咬牙,他说她的脚踝居然是脏东西?受不了,呀—— 红萼怀里抱着段瑞,没什么表情的从几个嫔妃身边走过。 三个宫妃扬了扬眉,别有深意的说道,“锦嫔,既然你的脚伤了,就回去歇着去,青儿,好生服侍着你家娘娘。我们去宴了。” 三人转身掩面而笑,相携往前走。锦嫔马上叫住她们,“姐姐妹妹,你们等我一会儿,我……我哪有扭伤啊?只是脚踩空了,吓了一跳而已。” 她要是不能去大殿,不是看不到奕亲王了吗?那她今天的新衣与新胭脂不是白用了?“没受伤?没伤就一起走吧?”三个宫又回过身来。 锦嫔扶着侍女的手站起身来,只是才走出一步,发现整只右脚都是麻的,使不上力,于是身子一歪,朝地上狠狠的栽去。 “青儿救我!”她吓得尖叫一声。 摔得太突然,她的侍女一时没反应过来,手拉空了。锦嫔重重的摔到了地上,半边脸蹭到了青石板地上,破了块皮。 她一疼,又尖叫起来,不停地骂着侍女,“该死的,青儿,你死了吗?不扶着我一把?”侍女不知所措的站着一旁,吓得一脸惨白。外三人,则是互相递了个眼神,该,自以为自己貌美呢,这下可好了,脸上破了块皮,美人变丑人了。 锦嫔直嚷嚷着脸上疼,忙着叫青儿拿镜子给她看。小铜镜里,她的右脸上破了块铜钱大小的皮,生生破了妖艳的脸。她吓得脸一白,眼皮翻了翻,晕了过去。 … 云曦让青衣青裳带着红萼段瑞先行,她则拉着段奕慢慢的走到了后面。等前面的人走远,她抽出被段奕握着的手,抱在胸前扬眉看向他,表情冷淡。 段奕挑眉,一脸的不解,“怎么啦?”她扬着脸,冷声问道,“那女人是谁?” “哪个女人?” “还有谁,就是刚才那个腰细,胸大,腿长,声音柔得能让人骨头都酥软的女人!被人喊着锦嫔的那个女人?你敢说,你没看她的胸?” “呵!什么阿猫阿狗,也值得本王看?要看也是看娘子的。”段奕忽然笑了,伸手捏着她拉长的脸,“娘子在吃醋?” “怎么可能?”云曦怒目,那女人除了胸比她大点,没哪一样让她看上眼,“她叫什么名?” “刘雨儿。” “段奕!”云曦咬牙,“你叫她的名字可是脱口而出啊!啊?你以前认识她?果然,那女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对你眉目传情!” “曦曦,你错了,本王可没看到她传什么情,这样的人也值得本王看?” “那你怎么记住她的名字了?还念得这么顺口?” “她是刘太保的远房侄孙女,一心想进宫来。刘太保不喜欢他一家子贪享富贵的嘴脸,连门也没让人进去,但那刘雨儿的父亲却一直在刘太保家的门前闹着。刘太保烦不甚烦,恰好那日我去看刘太保,便为他解了围,让人送这刘雨儿进了宫。” “原来啊,果然有着故事——”云曦磨了磨牙。 段奕见她一脸的怒意,不生气反而笑起来。他俯下身在她耳边说道,“晚上为夫专门对你一人眉目传情,如何?” “想得美,今天晚上你睡书房去!”她甩下段奕,扭身朝前走去。 段奕温声喊她,“曦曦——” 没听见!烂桃花枝段奕,她又不得闲了!又得费心思赶那些莺莺燕燕。 …。 云曦一行人到了鸿宇殿的正殿。殿中早已坐满了人。有朝中的各官员,以及他们的家眷们,都是来给段奕与云曦贺喜的。 主座上空着,元武帝与刘皇后还没有来。段奕牵着云曦的手缓缓而行,殿中所有人都起身行礼,“奕亲王千岁千岁千千岁,王妃娘娘千岁!” 朝中,除了当今的天子元武帝,当得起满朝文武起身行礼的只有段奕一人。她这时想起那天德慈来夏宅跟她说的那些话,段奕放弃了这正殿正前方的位置,只为不想有其他的女人来插入他们之间的生活。 她的手不由得握紧了段奕的手,脸上绷紧的神色也缓和下来。段奕马上回头朝她温柔一笑。 两人在上首左侧落坐,没一会儿,便不时有朝中的官员前来恭贺。新婚当夜在奕王府时,段奕只带着她象征性的与宾客们见了面,并没有与这些人多接触。 今天可是宫中的宴席,朝臣们三三两两都到两人的面前贺喜。众人议论最多的,便是两人的容貌。段奕依旧风姿俊美,但云曦的变化就大了。 她几次出现在众人的面前,都被段奕往脸上抹了药水,遮住了白皙的脸,俨然是一个乡下村姑。而今天,她恢复了模样,又是一身盛装,与段奕坐在一起,便是一双璧人。艳煞了不少人。 殿中不少人都在啧啧的称赞她。云曦将声音听到耳里,只淡淡笑过。容貌的问题,她从不当回事。 她身为谢婉时,从小到大被人夸着,听得太多。并且,有她母亲端木雅的例子在前。端木雅的美可是惊为天人,无论她到哪里,都能引起哄动,但她却是不为言论所动。 甚至为此而困扰,住到了人烟稀少的乡下。段奕听着旁人称赞着云曦,唇角始终往上扬着。云曦却只淡然的捏着茶杯,望着杯中的茶叶解闷。但没一会儿,却听到了一声不和谐的声音。 “女人是美人,男人就长得有些丑了,根本不配!你说是不是?”这是顾非墨的声音。 云曦朝那声音看去,正看到顾非墨与一旁的一个青年公子在低声说话。顾非墨的眉毛鼻子脸上写着满满的厌恶。而他身旁的青年男子则是没有抬头,只淡淡的喝着茶。 “这茶水哪里好喝?喂喂喂,你没听见我说话?”顾非墨伸手在那人面前的桌上点了点。 那人依旧不抬头,神色淡淡,喝茶。顾非墨:“……” 云曦眯了眯眼,那个青年男子——不是那天从梅州回京的路上,看到的人吗?据说,他是睿王的门生。她去看谢老夫人的那天,还见他进了夏宅隔壁的睿王府别院。 那人抬头朝云曦看了一眼,但又很快挪开目光,继续喝起茶水来。云曦一怔,他为什么这样看她? 她又不认识他?那目光——太过深遂。 她又往一旁看去,果然,老睿王的一旁是顾太师,这两人正坐在自家长辈的后面。 段奕见一直哼哧哼哧着的云曦忽然安静了,便偏头看她。哪知她在看别的青年男子。他的眸色跟着一沉,伸手将她往自己身边拉近一些。 “王妃,难道,这殿中还有比本王长得更俊朗的人吗?” 云曦看了他一眼,扯了扯唇,没理他。 段奕:“……”他再看向顾非墨与睿尘时,眼底便腾起了怒火,这两小子又欠揍了吗? …。 刚刚满四岁的段瑞则是坐在云曦与段奕的下首,他的一旁站着红萼。云曦往红萼的脸上看去。见她一直忽视着殿中的各种阿谀奉承的言语,只将温和的目光落在段瑞的身上。 瑞小侯要什么东西,她都是极有耐心的一一满足他。她果然是个心如止水的女子。 相比淑妃的疯狂害得段琸丢了性命,红萼才是真正的母亲,无欲无求,只求儿子安好。 不多时,刘皇后陪着元武帝来了。原本喧闹的大殿中,顿时一片安静。元武帝依旧同以前一样,腿脚不便行走,只能坐着轮椅。一身明黄的龙袍包着日渐消瘦的身体。 脸颊消瘦,却显得一双眼更加的犀利。他的唇角往下拉扯,更显得一张脸冷血无情。 大臣们与他们的家眷都起身齐齐俯身行礼,高呼皇上万岁皇后千岁。宫妃,刘皇后与一众宫女太监们都屈膝拜下。 只有段奕与云曦只是俯下身子,低头一礼。在一群跪拜的人群中,这站立的两人犹显得突兀。 元武帝看向段奕的眼神更比以前森然,但他却更加奈何不了这个成年皇弟。因为,他的身侧站着扮成小宫女的林素衣。他只能如木偶一般被她左右。 元武帝的目光正要从段奕的身上挪去时,却不经意的看到云曦的脸。 这张脸—— 他袖中的手指开始发抖,嘴唇也颤抖起来,目光更是发直,带着惊愕。云曦朝上首看去,与元武帝的目光不经意对上,她的眉尖不禁一跳。 为什么元武帝看她的表情这么奇怪?她挪开目光时,又与刘皇后的目光相遇,刘皇后之前对她说不上太热情,但也没有仇恨。 但,自从刚才在回廊里相遇,刘皇后看她的眼神就变了,那是仇人的目光。她索性将头扭过。 果然啊,今天没有白来,这宫里的人,一个一个的都藏着秘密。就在鸿宇殿的大总管三青宣布宫宴开始时,又有太监传话,“青云阁主到!” 青云阁主?舅舅?云曦马上看向段奕。用眼神询问他。 他点了点头。不多时,一个素白衣衫的中年男子缓步朝殿中走来。 阔袖轻扬,身姿洒然,仿佛世外隐居嫡仙落入尘世。这行走的模样的确是舅舅。 只是—— 他的脸上戴着人皮面具,是个陌生人的脸孔。元武帝看到他到来,一直冷着的脸上马上显出笑容来。 看样子,他见到舅舅很是高兴,忙抬手示意一旁的三青给他赐坐。云曦更是奇怪了,元武帝跟舅舅很熟? 见云曦一脸的疑惑,段奕伸手在她手心写道,“舅舅一直在给皇上治病,会隔上一些日子进宫一次。皇上被西宁月下毒不能行走,现在已康复,便是舅舅治好的。” 舅舅给元武帝治病?为什么? 这时,又有几个花团锦簇的女子坐到了元武帝的一侧。其中还有一人不时的朝段奕与云曦的一桌看来。 第542节 正是那个妖娆宫妃刘雨儿。她脸上还贴了花钿,想必是跌跤跌得重了。 云曦心中暗自冷笑,这女人,脸皮可真厚!为了来赴宴,脸上受伤了也要来。元武帝张着暗哑的嗓子说了些对段奕与她的祝福话,宫宴便开始了。 殿中欢歌轻舞,丝乐阵阵。刘雨儿的一双眼不时的扫在段奕的脸上。段奕却是头也不抬地在给云曦剥着虾壳。 她吃得快了些,唇角上沾上了一点虾肉。段奕看着她莞尔一笑,忙从袖中取了帕子来给她擦拭。 动作轻柔。这在无人的地方并没有什么,由着他。 但现在是在大殿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的脸皮可没有那么厚,便一把夺过他的帕子。“我自己来好了。”段奕只温和笑了笑,没有反对。 坐在元武帝身后的刘雨儿瞧见他们秀恩爱,秀脸却是铁青一片,红唇紧抿,眼里闪着嫉妒。 。 一直站在红萼一旁的大个子嬷嬷金妈妈,对红萼小声耳语了几句。红萼点了点头,金妈妈便悄悄朝殿外退出去。云曦一直看着那个婆子。 离开一会儿?这婆子八成去找端敏。趁着段奕在同他座对面的睿王说话的机会,她马上朝青裳使了个眼色,同时递给她一个瓶子。 又伸手在青裳的手心里写了几个字。青裳会意,马上悄悄地跟着金妈妈走了出去。这殿中当差的是三青,正是段奕安在宫中的眼线,因此,青裳出去的时候,没人过问她。 “曦曦?你让青裳去做什么?”段奕见青裳忽然离开,问道。 “我让她去给我拿些胭脂来,宫中人多,我不想我的妆花了。” “哪花了?很好啊。”段奕往她脸上左右看了看,他的小王妃,这几日吃好睡好,容颜又养回来了,皮肤嫩得仿如能掐出水来。 “预备着嘛。”她眨眨眼一笑。 “是吗?”段奕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她让青裳去跟着那个金妈妈。这个婆子居然敢混进王府来惹事,这是嫌命长么?因为只是一个小人物而已,她才没说与段奕听,她也不想事事都让段奕操心着。 。 后宫,端敏公主的凝翠苑里,宫女太监个个不敢吱声的侍立着。端敏今日没有去赴宴。 一是她的春宫图早已洒遍大街小巷,事情才过去几天,人们一定还在议论这件事情,她要是去赴宴,那无疑是给人添笑资。 二是,她此时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经过几天的休养,端敏身上的青紫已经恢复了不少,年轻的脸上依旧娇美如花。 王嬷嬷耐心的跟在她的左右相劝,“公主,歇息一会儿吧,您总是这样走来走去的……” “那个金婆子来了没有?刘义安呢?动作一个一个的这么慢!还想得本公主的赏赐?事情办不好,本公主饶不了他们!” “奴才去找找看。”太监小章子在王嬷嬷的眼神示意下,小跑着出去了。 端敏正等得不耐烦,又有小宫女来通报,刘义安与金婆子到了。 “呵,还一来就是俩!”端敏不耐烦的挥手,“叫她们马上进来。” 不多时,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凝翠苑。金妈妈一进屋子瞧见端敏的脸色不太好,马上变得小心谨慎。“公主,一切都按着您说的做了呢。” 端敏点了点头,又问刘义安,“你那里呢?” 刘义安忙回道,“放心吧,公主,景宁宫里都准备好了,只等着谢枫入局了。” 端敏绷紧的神色缓和下来,先让金妈妈去办差去了,只留下了刘义安。 “你先不忙着走,我找你还有事情。”她挥退殿中的其他人。“解药呢?”端敏问道。 只要解药在她的手里,谢枫就由她控制了。刘义安眉梢一动,细长眼微不可察的冷笑了一下,但转瞬即逝。他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瓶子递给端敏。 “公主,解药在这里。” 端敏接在手里。她打开来看,里面装着几粒白色的小药丸,散着一丝果香。 她点了点头,“好,事成之后,我不会亏待你,这是这次的赏赐。另外,只要有我在,就没人敢为难你。你放心在宫里办差好了。”端敏从袖内取出几张大额银票递给刘义安。 刘义安的目光往银票上淡淡瞟了一眼,心中一阵狂喜,他露了个笑脸接在手里。 “多谢公主赏赐。” “嗯,很好,你去吧,接下来,你就去景宁宫里候着,母后会带那些诰命夫人高门小姐们去那里。人多闹的事才大。” “是,小人遵命。” 刘义安离去后,端敏拿出解药来放在光亮处看了看。 她咬牙握拳,“谢枫,一定是我的!”她将药瓶小心的放入腰间的荷包里,转身朝殿外走。 事情安排好了,她心中一阵欢快,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愉悦了不少。“王嬷嬷,速来给本公主更主,一会儿都随我去景宁宫!” “是,公主!” 宫中的侍从们见她语气轻快,这才松了口气。几个宫女随着王嬷嬷走进内殿,一个个忙碌起来。找衣衫,找首饰,找鞋子,调胭脂,个个紧张人人不敢怠慢。 端敏坐在镜前,王嬷嬷给她梳着发髻。铜镜里,是一张朝气艳丽的脸。她眯着眼,弯了弯唇角,镜中的女子马上显出一张娇美的笑脸来。但旋即,她又咬起牙,心中一阵不平。 明明她比赵玉娥长得要娇美,为什么谢枫就不喜欢她?不行,她不能输给一个民女! 就在端敏更衣的时候,有一人悄悄的溜进了她的殿中。 正是被云曦派出来盯着金妈妈的青裳。 等刘义安与金妈妈一走,她就悄悄的溜进了内殿。又见那端敏自言自语的说着解药,料想便是那个所谓的“血圣蛊”的解药。 她趁着无人发现,将端敏的药给偷了过来,倒掉里面的药丸,又将云曦给她的药换了回去。走到一处多宝阁,她顺手从里面拿了一对刻着端敏封号的金镯子出来,装在一个精致的荷包里。 这才悄然出了凝翠苑。 。 刘义安从端敏的凝翠苑里出来后,便往景宁宫方向走,在半路上,却被一人给拦住了。“刘公子。” 这人一身青灰色的老嬷嬷衣裙,青白的脸,有半侧脸颊上有着大块的疤痕,一双细眸看人时透着森森寒意。刘义安眉尖一跳。 “是你?”他忙将那人拉进一间无人的屋子里,“景嬷嬷,都按着你说的安排好了。” 来见刘义安的正是景姑。景姑看了他一眼,又递给他一包东西。“你想办法送到那个谢枫的手里,剩下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说着,又递了两张银票到他的手里。刘义安一看,两千两! 他的眼中顿时眸色一亮。“没问题,这件事,包在在下的身上!”刘义安捏着两张银票,心中都飘了起来。 他这几日赌钱输了不少银子,公主与这景婆子找到他,干上一桩差事便是好几千两到手,这买卖可太划算了。 。 宫苑一角,身着羽林卫副统领戎装的谢枫,正带着一队兵士巡逻。“今天宫中大宴,来的人不少,万不能出一点差错。”谢枫沉着的吩咐着手下人。 “是,大人!”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经过一处宫苑时,便见前方有人神神秘秘的从一间屋子里走出来。 谢枫眼尖,忙道,“谁在那里?站住!”一株花树一晃,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是你?”谢枫上下看了那人一眼,眉头不由得一皱,“刘义安,你躲在那里做什么?你父亲生病了,你没去看?” 不提父亲还好,一提刘策,刘义安心中的一股火就腾了起来。这谢枫算什么东西,居然敢教训他了?“卑职在宫里当差,当以公事为重。”他抱着拳,说得义正辞严。 谢枫拧眉看他,“你在宫里当差,又不是十二个时辰都在,今天上午,你并没有当职,为什么没有回家去?” 当着几个羽林卫的面,这样说他,刘义安心中的火气越来越大,他闭口不回答。父亲一直不认他,自从母亲改嫁后,便不再承认他是他的儿子,刘宅算是他的家吗? 谢枫不过是他父亲姘头的儿子,凭什么教训他? 谢枫又道,“今天晚上你不用当差,你赶紧回刘宅一趟。” 刘义安抿了抿唇,没回答谢枫的话,只说道,“大人,纪大人请你去景宁宫一趟。” “景宁宫?” 刘义安点头,“皇后娘娘会在景林宫里宴请奕王妃与各官家的夫人小姐,那里需要防卫。” 谢枫并没有疑心什么,点了点头,“我这就过去。你要记着我提醒你的话,晚上去看你父亲。”一行人又随谢枫离开了。 刘义安的脸上浮了冷笑,教训我,你算哪根葱?他又摸到了袖中的一个小包,正是那个景姑给他的。他眉梢一扬,冷笑一声,谢枫,今天你可死定了。 刘义安想了想,便去找羽林卫的正统领纪恒,纪恒跟谢枫关系不错,由他将东西转到谢枫的手里,这事可就容易得多。 这么想着,他又转道往设在皇宫一角的羽林卫的办事衙门走去。刘义安心中做着美好的盘算,冷不防与一人撞在了一起。 他正要开口骂,发现是个小个子的太监,便将骂人的话吞了回去。 太监倒也客气,讨好的拍着他身上的灰。 “大人,没撞着您吧?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担待一下,担待一下。三青公公找奴才,奴才才跑得急了点。” 刘义安往他身上瞧去,发现是二等太监服,便不敢骂了,客气着说道,“不妨碍不妨碍。”太监道了谢,便走开了。 刘义安拂拂袖子继续往前走。那个小太监回过头来,见刘义安已走远,便从袖子里取出从刘义安身上偷下来的一个小包来看。 小包里装着古怪的粉末。他神色一敛,马上飞快的朝鸿宇殿而去。 小太监正是段奕派来一直监视着景姑的眼线。他见景姑与刘义安鬼鬼祟祟的说了好一会儿话,又给了对方一个小包,料想不是什么好东西。便故意撞了刘义安一下,偷了过来。 。 谢枫到了景宁宫,彼时纪恒已经在那里。纪恒与谢枫认识多年,现在又是一起当差,商议起事情来,便没有半分分歧。 “谢枫,你来得正好,这是皇后娘娘要宴请宾客们用的酒水与食物,你负责看管好。”谢枫点头,“放心吧,纪恒,保证不会出差错。” 。 大殿上,元武帝一直盯着云曦的脸在看,直到宴席散。青云阁主陪着他去了帝寰宫。其他大臣们也纷纷散去。 云曦想问段奕,舅舅今日来是不是也是给元武帝看病的,哪知有个小太监找他,打断她的话。 小太监看了一眼云曦,欲言又止。 段奕朝他点了点头,看向云曦。“我到太后的旧宫殿里去一下,皇后会请你去景宁宫,有青衣青裳陪着,宫中也有不少人会暗中跟着你,不用担心,一会儿我会去找你。” 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云曦有些诧异,“有什么事吗?刚才谁找你?” 段奕却淡然一笑,“太后久不住宫里,她的宫苑中有处围墙倒了,我去看看。虽说她不一定会住在那里,但让那宫苑一直破败着,对太后不敬不是吗?” 云曦看了他好一会儿,点了点头,“好,你去吧。”虽然那个小太监没说什么重要的事,但她看见那人给了一个小包给段奕。 而段奕只看了一眼,便变了脸色,那是什么东西?一直走出大殿,小太监看看左右无人,便说道,“主子,属下发现那景姑正是毒害瑞小侯爷的真正凶手,是她指使刘策的儿子刘义安同公主以及瑞小侯爷身边的嬷嬷一起下的毒。” 段奕袖中的手指紧了紧,眸色一沉。 “去,通知所有人,将那景婆子给本王抓了!” “是!主子!” …。 段奕离开后,刘皇后带着一众夫人小姐朝云曦走来。 第543节 “奕弟妹啊,景宁宫里的桂花开了不少,这时辰还早,就再坐会儿吧?”说着,她亲昵的挽着云曦的胳膊。 其他一众夫人小姐们也是个个上前奉承说笑着。云曦抬眸看了一眼刘皇后,微微眯起眸子。这个刘皇后,刚刚进宫遇见她时,那眼底还闪着冷意,此时却是这样的热情。 事出反常必有妖!反正来了宫里,这宫中的秘密,她也一直好奇着,便点了点头,“好,多谢皇嫂盛情相约。” “那就走吧。”刘皇后笑颜如花,忙着招呼宫女们,“快来扶着奕王妃。” 青衣青裳挤开了两个宫女扶着云曦的胳膊。刘皇后又朝抱着段瑞的红萼走来。 “难得进一趟宫呢,小瑞也一起去吧?”她微微一笑。 但红萼却感到她的笑没什么温度,却又不敢违抗,只得点头,“是,娘娘。” 刘皇后转身的那刻,冷冷看了一眼段瑞。 … 一众人簇拥着刘皇后与云曦出了鸿宇殿。红萼带着两个嬷嬷,怀里抱着段瑞则紧紧跟在云曦的身后。元武帝的四个新嫔妃也跟在众人之中。 锦嫔扶着小宫女的手频频朝一个方向看,眼神痴迷。云曦好奇,便跟着她目光看去。 远处,段奕正与一个太监边走边说着什么,路过的臣子,一一向他俯首行礼。秋日艳阳下,只见缓步行走的段奕,衣袖被风带着高高飘起,丰姿隽秀,洒然超凡。 他虽不是这天下至尊,但周身散着的王者之气,却是无人企及。锦嫔望向段奕,脸上的表情渐渐地变得柔和。 云曦的目光旋即一沉,这个锦嫔,居然还在肖想段奕?看来刚才的那一跤,没有让她摔疼! 因为路程远,刘皇后吩咐太监们去抬轿撵来给云曦坐。众人便一起等在鸿宇殿后的吉香阁里。 出去跟踪那个金妈妈的青裳这时回来了。 云曦带着她走到无人处,“怎样?那婆子又见端敏了吗?” “见了,而且,还有刘义安也去了,他给了端敏一瓶”血圣蛊“的解药,奴婢将您给的药换了过去。而且,她会在景宁宫动手。” “景宁宫?”云曦弯唇一笑,“正好,刘皇后也要带着大家往景宁宫去呢,今天这趟宫宴可着实热闹!” 青裳又从腰间摸出一个荷包递给云曦,“这是奴婢顺手拿来的,想着,也许有用呢。” 云曦打开来看,发现里面是一对金镯,镯子的内侧刻着端敏的封号。 她弯了弯唇角,“很好,这的确有用!走吧,咱们去见皇后娘娘。” 她正要转身,耳中忽然听到有人在说她。 这声音很轻,是压低着声音,离得有些远。 她推开吉香阁外,回廊上的窗子,便远远看见锦嫔正对她身边的侍女青儿吩咐着什么。 “一会儿,那个谢云曦会坐着轿撵前往景宁宫,你让老王想办法将她的轿撵弄断,让她狠狠的摔一跤。”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安排去。” 云曦眯起眼,让她摔一跤? 她伸手一摸小腹,呵!这女人的心可够狠! 她要是摔跤了,她肚子里的小团子…… 云曦心头一紧。 敢害她的小团子,她定不能让这人再活着! 青裳与青衣走到她的身后,见她盯着外面看,神色森然,忙问道,“王妃,怎么啦?” 她的耳朵听得完,但两个侍女听不见。 “有人想害本宫!” “谁?不想活了吗?”青衣青裳两人的脸上马上腾起了怒火。 云曦没说话,朝屋中的一众夫人小姐们看去,个个相谈甚欢,没人注意她们。 “跟我来。” …… 云曦走到僻静处,青衣青裳跟在她的身后。 她从袖中取出刚才那块段奕给她擦过嘴角的帕子。 玉色锦缎的帕子还很干净,只有一角绣着一个金色的“奕”字,是她绣的。 全大梁敢在帕子上绣着龙纹和“奕”字的,只有段奕。 旁人见了帕子,一看便知是段奕的。 她将帕子递给青裳。 “拿着这个,让三青送到那个锦嫔的手里,约她到……秋香阁,就说……王爷约她说说话。” 青裳嘴角一抽,王妃背着主子,以主子的名义约女人,主子可有想法? “难道是她?”青衣却是呵呵一声,“难怪呢,刚才在大殿中的时候,就见她一直盯着王妃看,原来心中藏着怨恨啊。” “她怨恨什么?”青裳眨眨眼问道。 她刚才出去了,大殿上刘雨儿的神情,青裳没有看见。 青衣瞪了她一眼,“你就没看出来?来鸿宇殿的路上,那个女人就一直盯着主子在看,可主子的眼神压根儿不看她,一直关心着王妃,她这是嫉妒王妃呢。” “她嫉妒王妃那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青裳愤愤然。 青衣扶着云曦,“王妃,接下来怎么做?真让主子去收拾她?” “她配吗?”青裳咬着牙,那女人只配让个渣人来收拾! “自然不可能是王爷。”云曦弯了弯唇角,“那个刘义安不是想害我大哥吗?我得让他吃吃苦头,让他再没法翻身,将他……想办法也弄到秋香阁去。接下来怎么做……青裳,发挥你的想象,我不想看到这两人再蹦达!” 青裳的眼睛一亮,“是,王妃,您放心,收拾这两人,不在话下!宫里头有不少王爷的人相助!您等着好消息吧!” 她将云曦给她的帕子往怀里一塞,撸了袖子一脸阴笑就找三青去了。 …。 不多时,刘皇后派人来请云曦。 “禀奕王妃,轿撵已经准备好了。停在吉香阁的前面。” “好,本宫这就过去。”云曦伸手搭在青衣的手上,提裙缓缓朝吉香阁外走去。 吉香阁前,停着两辆轿撵。 云曦微微挑眉,居然只有两辆轿撵? 她一辆,刘皇后一辆,这是让四岁的段瑞自己走吗? 还是让红萼一直抱着他? 单单走路,从这里走到景宁宫也不算太远,小半个时辰就到,但抱着一个孩子,可就吃不消了。 虽然段瑞才刚刚四岁,但这几月在奕王府吃好喝好睡好,已长成一个白胖小肉球。 抱着他走上小半个时辰,非一般体力能胜任。 虽有两个嬷嬷跟着,但也不一定帮得上忙。 大个子的金妈妈一直没安好心,小个子的那个嬷嬷又太瘦弱。 她正想着,刘皇后这时开口道,“瑞小侯爷年纪小,弟妹身子娇弱,就由本宫来带着他吧?” 红萼抬头看她,刘皇后声音温软,但那脸上的笑容却有些浮。 她脸色一白,抱紧着段瑞站着没动。 刘皇后顿时怒了,朝身边人一挥手。 “将瑞小侯带过来,本宫身为嫡母,自然会疼惜他,大胆的奴婢,你抱着他不动,想干什么?” 尹嬷嬷马上上前伸手去抱段瑞。 段瑞不理会尹嬷嬷,忽然出手一推,尹嬷嬷没站稳,狠狠的摔了一跤。 她是刘皇后身边的第一红人,当着这么多大臣家眷的面被人推倒,脸色顿时一黑。 而刘皇后脸上的表情也更加森冷了。这是不给她面子? 云曦眉头一皱,这孩子,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吗? 果然,刘皇后怒了,“段瑞,过来!” 她伸手过去,红萼无法只好放下他。 段瑞倒也不畏惧,眨了眨眼朝刘皇后走去, 刘皇后的唇微微一扬,伸手抓起他的手,将他搂在怀里。 忽然,刘皇后哎哟了一声,身子往地上一倒。 一众夫人吓得不轻赶紧扶起刘皇后,“娘娘,你还好吧?” “还好……本宫的腰啊……” 有几个年长的一品夫人便训斥起了红萼。 “你是怎么管教侯爷的?居然唆使他对皇后娘娘行凶?你居心何在?” 红萼吓得脸色一白,扑通一声跪下了。 “奴婢没有,没有啊?奴婢怎么可能会教小侯爷做坏事呢,没有的事。” “还愣着干什么?给本宫掌嘴!”刘皇后看着红萼,两眼冒着怒火。 “是,娘娘!”很快,上来两个嬷嬷,一左一右的夹住了红萼的胳膊。 尹嬷嬷抡起袖子就要开打,忽然听到云曦一声冷喝,“慢着!” 刘皇后眉梢一扬,尹嬷嬷马上停了手。 刘皇后敛了脸上的怒火,一副温和的模样看向云曦说道,“奕弟妹,何事?” 云曦没说话,而是走向段瑞,将手悄悄地伸进段瑞的袖子里,在一处穴位上揉了两下。 她牵起段瑞的手。 “我怎么瞧着是尹嬷嬷先伸手掐了一下瑞小侯爷,瑞小侯爷才推的她?皇嫂也要抱他,他以为皇嫂也同尹嬷嬷一样要掐他,所以又推了一下。所以,先错的是尹嬷嬷。怎么罚起了瑞小侯爷的奶娘?” 第544节 尹嬷嬷的眉毛扬了扬,冷声说道,“王妃这分明是诬陷,奴婢可没有掐瑞小侯爷,是他先动的手。” 夫人们也都诧异的议论起来,“奕王妃,没瞧见尹嬷嬷掐瑞小侯爷啊。他都没哭呢。” “哭不哭,因人而异,有些小孩儿可是吓一吓也会哭的,而有些可是伤得流了血也不会哭,本宫有没有说假话,你们且看看他的身上,有没有印记就知道了。” 说着,她掀起了段瑞的袖子。 果然,那胳膊弯的地方,有两条红痕,正是手指的印记。 跟随的夫人小姐们个个吸了口凉气。 云曦轻笑一声,“尹嬷嬷,这是谁给你的胆子,你居然暗地里对皇子下毒手?说,是什么人指使你的?目的何在?” 云曦的话里有话,只要不是太傻的人,都可以听出来,她说的是谁。 尹嬷嬷可是刘皇后从娘家带进宫的人,俨然是半个主子了,她做什么事,没得到皇后的授意,她哪有那样的胆子? 刘皇后的目光刷的一下扫向云曦,眼神微缩,但很快又狠狠地瞪着尹嬷嬷。 尹嬷嬷脸色一白,马上跪倒在地。 “不,娘娘,奴婢……” 啪—— 一记清亮的耳光打在尹嬷嬷的脸上,刘皇后怒不可遏。 蠢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打段瑞,这不是给她丢脸吗? 嫡皇后容不下妃子生的儿子,这传出去,那些老顽固们还不得弹劾她? “娘娘?”尹嬷嬷摸着脸,不敢再顶嘴。 云曦笑了笑,上前劝着刘皇后。 “好了好了,皇嫂罚也罚了,别为这一个蠢奴婢气伤了身子,走吧,弟妹还想看看你说的景宁宫的美景呢?瑞小侯长期住在奕王府,跟弟妹熟悉,就由弟妹带着他好了。” 刘皇后看了她一眼,平复了一下心情,脸上勉强扯了个笑,挥手道,“走吧。” 她心中忍着一股怒火,真是太小看这个谢云曦了。 尹嬷嬷是她的人,没得到她的允许,是不会先动手的。 那么,唯一的说法,便是这谢云曦搞的鬼。 因为,她伸手抱了一下段瑞。 但别人又没有看见,这口气只能让尹嬷嬷生生咽下。 哼,走着瞧! 而一众夫人小姐们个个松了口气。 皇家的事,她们可不想搅和在里面。 锦嫔与她的侍女跟在人群里,她眯着眼,诧异地盯着云曦看。 谢云曦居然让刘皇后打了尹嬷嬷? 这可是天下第一人啊! 谁不知尹嬷嬷跟刘皇后好得跟亲人一样? … 不知刘皇后是不是为好讨好云曦,两辆轿撵一模一样。 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奕弟妹啊,请吧。”刘皇后伸手一指左边的一辆轿撵。 云曦却朝右边的坐上去,“我不喜欢左边的东西,皇后嫂嫂不会介意我挑吧?” 刘皇后腹中冷笑一声,本宫可没哪么傻的在这轿撵上做手脚。 云曦不坐,她坦然的坐了上去。 彼时锦嫔还没有走,与她的侍女青儿走在人群的最后面。 她见云曦走向那辆做过手脚的轿撵,心中马上一喜。 哪知云曦却没有坐,而是刘皇后坐了。 她吓得一脸的惨白,频频问着身边的侍女青儿。 青儿正得意着,“娘娘,放心吧,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才有问题呢!”她压低着声音说道,“快想办法让皇后娘娘停下。” 青儿吓傻了,“什么,皇……皇后娘娘坐着坏轿子?” 这边二人还在议论着,那边已传来一声尖叫。 抬刘皇后的轿撵上有一根轿杆断掉了,刘皇后被摔了个结结实实。 锦嫔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脸色惨白。 刘皇后在一众宫女的搀扶下,从地上爬起来。 她伸手按在腰上,疼得两眼冒泪,但现场的人多,为了形像,她只得忍着。 云曦马上命人停住轿撵。 她拍拍段瑞的手,温声道,“婶婶下去一下,你且坐着别动。” 段瑞倒是听话,点了点头,果真安静地坐着。 下了轿撵,她看到刘皇后摔得一身狼狈,唇角微微一弯。 “皇嫂,你还好吧,这轿撵怎么就好好的断了?”她眨眨眼,关切的问道。 刘皇后看了她一眼,心中则是气得咬牙。 这个谢云曦,她是不是知道这轿撵有问题才故意让她坐的? 她正想发问,但一想,轿撵是宫里的,谢云曦是刚刚从宫外进来的,再说轿撵又是她派人去找来的,这完全怪不到谢云曦的头上。 刘皇后想到这里,心中憋着一口气半天出不去,一张脸气得发黑。 宫女们扶着她坐到一旁的假山石上,一众夫人小姐纷纷讨好的安慰着。 云曦微微扯唇冷笑一声。 这身子康健的刘皇后摔了一跤,都半天回不过神来,要是她摔一跤的话…… 她朝人群后的锦嫔看了一眼,今天你可别想活到明天去! “皇嫂,你得狠狠查查看守轿撵的人,今日跟在皇嫂身边的人多,大家一起扶住了皇嫂,要是改日皇嫂带的人少,而又坐上同样的轿撵,这么摔上一摔的话……” “多谢弟妹关心。”刘皇后怒不可遏,“来人,马上去将广储司里看守轿撵的人给本宫找来!本宫要亲自过问!” 尹嬷嬷朝一个太监挥了挥手,那人飞奔着跑远了。 锦嫔吓得一直往后躲,脚步开始一步一步往远处退。 做了坏事就想跑?怎么行?现在罚你,这只是第一步! 云曦微微扬唇,叫住了她。 “锦嫔,刚才见你脸上贴着新的花钿,真漂亮,能让我看看吗?” 云曦的话引起了刘皇后对锦嫔的注意。 “你去哪儿?站住!”刘皇后当面出丑,心中正没好气,此时说话,更是没什么好脸色。 锦嫔便不敢动了,惨白着一张脸,不敢吭声。 很快,看守轿撵的太监来了。 刘皇后没再理会锦嫔,朝那太监厉声喝问道,“说,怎么回事?轿撵怎么会断?” 太监早看到了那辆断了轿杆的轿撵,哆嗦着说道,“奴……奴才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这不是渎职吗?皇嫂,身为广储司的总领事太监,却不知道轿撵是怎么坏的,当以重罚啊。”云曦看了一眼刘皇后说道。 太监吓得不轻,“奴才真不知道,更不敢弄坏啊,请娘娘细查!” “不是你,是谁?”刘皇后赤红着眼,大怒着问道。 云曦看了这太监一眼,道,“皇嫂,如果不是他,那么,是不是有人进了广储司,悄悄的弄坏了东西呢?” 不等刘皇后问话,那太监的眼睛一亮,马上说道,“娘娘,的确是有人进了广储司,她假意说脚崴了,让奴才帮着拿药,奴才见她是娘娘身边的人,便不敢怠慢找了药给她,这中间有一柱香的时间,奴才不在库房。” “是谁?”刘皇后怒道。 “正是锦嫔娘娘身边的大宫女,青儿。”那太监伸手一指。 锦嫔与青儿双双吓了一跳。 知道是躲不过了,锦嫔忙推了一把青儿。“皇后娘娘,是她,是这个丫头一早跑出去了,半天才回来,想必是去了广储司。” 青儿眨了眨眼,耍赖说道,“不是我!” “皇后娘娘,奴才刚才到广储司里捡到这个。”一个小太监将一块帕子递给刘皇后。 随后,他朝云曦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云曦眼睛一眯,段奕的人? 刘皇后顿时勃然大怒。 “锦嫔,你还想抵赖?你的人进了广储司弄坏了轿撵,差点害得本宫丧命,你想谋反吗?” 锦嫔吓得扑通一声跪下了,“不,臣妾没有,臣妾不知。” “不知?你敢狡辩?”刘皇后一手扶着摔痛的腰,一手指着她怒喝。 一众夫人小姐们人人不敢吱声。 这宫中的女人为了争宠,互相陷害的事可是太司空见惯了。 忽然,锦嫔的眼睛一亮,抬手就给了青儿一巴掌。 青儿站立不稳,摔倒在地,大约摔得重了些,晕死过去。 锦嫔心下一松,向刘皇后跪行了几步, 第545节 “娘娘,不是臣妾,是这个贱人,是她,是这个丫头想陷害臣妾而故意这么做的!你看,臣妾的脸摔伤了,臣妾打了她一巴掌,她不服气,想陷害臣妾呢!求皇后娘娘明查。” 刘皇后看了一眼锦嫔,厉声喝道,“将这个贱婢给本宫拖下去,杖璧了!” “是,娘娘!” 很快,上来两个太监,一左一右的拖起了青儿的胳膊。 青儿的头在地上磕了一下,又醒了。 她一见这阵势,就知道她没好下场了,马上吓得尖叫起来。 “奴婢是受锦嫔娘娘的指使,是她,是……,啊……” 锦嫔冲上去,挥手又是一巴掌。 这下打得重了些,青儿的头磕到了一块石头上,顿时,血水一迸出,直接没了命。 锦嫔吓了一大跳。 云曦似笑非笑地看向锦嫔。 “锦嫔娘娘果断处罚身边人,雷厉风行。当真是我等之楷模。” 锦嫔看了一眼云曦,咬了咬牙,将怒火吞了下去。 刘皇后本想通过罚锦嫔的婢女来揪出她,谁想到这婢女就这样死掉了。 她心中一口气赌在心头不上不下,而看向锦嫔的脸色更加不好看。 这时候,三青一路小跑着走来了。 他看了一眼地上死过去的青儿,只皱了一下眉,又露出笑脸来。 “奴才给刘皇后,奕王妃见礼了,各位夫人小姐们有礼。”三青长得眉目清秀,说话透着股机灵劲,很是讨喜。 刘皇后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什么事?” “回皇后娘娘,是太后娘娘派人来问锦嫔娘娘一些话。”三青微笑着俯着身子。 “太后娘娘?”刘皇后诧异的看了一眼云曦又将目光落在锦嫔的脸上,扯唇冷笑一声,“如此,锦嫔就不必跟着去景宁宫了。” 锦嫔心中长出一口气,她朝刘皇后与云曦福了一福,“臣妾告退。” 锦嫔一走,刘皇后马上挥了挥手,“将这婢女拖到宫外的乱葬岗扔了。” “是,娘娘。” 几个太监上前来将摔死的青儿拖了下去,只余地上一滩刺目的血。 一场风婆就此平息下来。 很快,刘皇后的嬷嬷尹嬷嬷命人重新抬来轿撵,带着云曦与一众夫人与小姐们往景宁宫而去。 …。 锦嫔被三青带着离开刘皇后后,紧张的心情渐渐的平静下来。 走到没人的地方时,她从手腕上退了一个金镯子给他。 “刚才,多谢公公解围。” 三青说是太后请她,怎么可能? 太后可是一直住在奕王府,轻易不会出来。 今天也没有说太后来宫里,这么说便是这位三青公公借太后的名号救了她。 三青却看也不看,将镯子挡了回去。 他恭敬笑道,“娘娘,不必客气,因为,已经有人给过赏了。” “有人给过赏了?谁?”锦嫔诧异地问道。 她的远房叔公刘太保厌恶她父亲,不准她一家子进刘家大宅。 她在宫里凭借自己的本事,一步一步爬到五品的嫔妃位置。 因为她的出身卑微,等级高的嫔妃一直瞧不起她,因此,她也就只认识一些比她等级还差的宫女太监。 哪里有什么熟人能驱使得了鸿宇殿的大太监三青公公? 三青只笑了笑,也不答话,而是从袖中取了一块帕子出来递到她的面前,“正是这位贵人。” 锦嫔眨眨眼,伸手接了过来。 玉白色的一等锦缎帕子,有一角绣着一个金色的奕字,周围盘着一条墨龙。 她呼吸一窒,同时,心中狂跳起来,是他? 他救的她?传说中的段奕眼界清高,还真的只是个传说。 她就说嘛,那仪表俊美的奕亲王,怎么会喜欢一个瘦麻杆的丫头?也应该是她这等丰盈的女人。 “贵人说,请您前往秋香阁一趟,他正在那里等着呢。”三青低头一礼又说道。 “秋……秋香阁?”锦嫔的心再也平静不了,一抹红云飞上脸颊,“是,明白了。” 她提着裙子,转身就朝秋香阁跑去。 锦嫔跑了两步,又跑回来,仍是将手上的金镯退了下来塞入三青的手里,“本妃要是走了好运,一定会奉上大礼。” 她喜滋滚的跑走了,而心中也一直做着盘算。 当初,她就是想嫁给奕亲,她知道她身份卑微正妃之位是不敢肖想的,那就谋个侧妃之位。 但固执的父亲非要她进宫。 进宫有什么好?那皇帝只是个半老头子,还是个不能走路的人。 而这天下尊贵身份排第二的奕亲王却是个翩翩佳公子,要是嫁给他…… 她心中一阵狂喜,脚下走子更是行走如飞。 三青的手里捏着那只镯子看着锦嫔跑远的背影,冷笑一声,转身又去寻刘义安。 宫中有二十个眼线,寻起人来并不难。 不多时,便在一处宫苑附近找到了正在当差的刘义安。 三青得到青裳的通知时,青裳已告知过他怎么做。 。 刘义安是五人组的小队长,正带着五个人在端敏的宫苑附近巡查。 便见一个小太监来找他。“大人,有人找。” “谁?” “鸿宇殿的三青公公。” 三青可是一等大太监,刘义安不敢怠慢,忙迎了出去。 “公公找在下,有何事?” 三青依旧将一沓银票与锦嫔送的一只金镯,悄悄塞入他的袖子里,小声说道,“景嬷嬷找。” “她刚才找过在下了?又有事?” 三青眸色一沉,“你敢质疑她?” 刘义安马上陪起笑来,“不敢,在下只是随口问问。” 谁会跟银子过不去? 他也不知走了什么好运,那景婆子居然找上了他,一送就是成百上千的银两。 景婆子的身份似乎很不简单,在宫中一连服侍过好几个大贵人,而且行走自如。 刘义安心中,对景姑还是有着畏惧的。 三青也不废话了,“那么请速去,景嬷嬷等急了,可是会怪罪下来。” “当然当然。”刘义安摸着怀里的银票,两眼得意眯成了一条线。 他对五个部下吩咐了几句后,便快步往秋香阁而来。 。 秋香阁本是刘皇后诵经的地方,景姑又与刘皇后走得近,因此,约他来这里,他一点也不奇怪。 按着三青说的记号,他推门走进了一间门上刻着荷花的屋子。 屋子中闪着一丝甜香,这香味很是熟悉。 他正想着是什么香味时,忽然有人从屏风后走出来。 同时,一阵醉人的香气袭来。 他的脖子上很快又缠上一双女人玉臂。 “爷,您终于来了,妾身已等了您很久了……” 女人的声音听在耳内,酥得让人骨头都软了。 而且,她的身上散着一种好闻的香气。 刘义安忍不住嗅了两口,这嗅一下不打紧,一嗅之下,身子便不由控制了。 他伸手一勾,将那女人给搂进了怀里。 衣衫半敞的女人,身子更是柔弱无骨,嘻嘻笑的声音,直勾人心神,红唇贴上他的嘴唇,就势轻轻咬了一口。 刘义安捧着脸便是一顿狠狠的啃咬,一双手在她身上胡乱的揉捏起来。 “你是谁家的小妖精?” 他的头脑已混沌一片,分不清身在何处,更看不清女人的五观了。 只依稀知道,扑向怀里的女人,远比那青楼伎馆的女人要强,是个少见的佳人。 “我就是我啊,爷,奴家定比你的那个瘦麻杆女人更体贴。不信,你摸摸。” 她抓着刘义安的手便往胸口放。 哪里还用得着摸?贴在身上都能让人身上的火蹿起来了。 第546节 刘义安的脑袋嗡嗡作响,浑身燥热难耐,连屋中的贵妃长椅也不要,就将女人按在了地上,然后,飞快的去扯自己的衣衫。 但女人比他更急。 他刚扔掉最后一件衣衫,女人便将他推倒。 她半眯着凤眼,笑嘻嘻的道,“爷,让奴家来服侍你,一定比那麻杆女人更让您全身舒坦。” “那就快点!”他抱着女人往身上一坐。 他的头脑迷糊着,面前的女人,白花花的身子,如墨的长发,看不清面容,女人魅惑的声音让他不知身在何处。 而屋子外面,三青将耳朵贴在门缝上听着,里面正传来男欢女好的声音,他扯唇冷笑,飞快离开向云曦汇报去了。 … 云曦与刘皇后一行人还没有到景宁宫,一是等着重新抬轿撵费了些时间,二是她故意的拖延着,她得等那对男女成了好事。 一众夫人小姐们簇拥着轿撵缓缓而行,有个小太监小跑着而来。 “奴才见过皇后娘娘,奕王妃。夫人小姐们好。” “何事?”刘皇后挑眉,今天的事怎么就不顺利,一会儿一个人,一会儿一件事,叫她烦闷。 “王爷让奴才将这个交与王妃。”小太监捧着一块帕子递上。 青衣接了过来,递给云曦。 云曦接在手里,她的眸色闪了闪。 这块帕子,正是她让青裳交给三青,再让三青将锦嫔骗到秋香阁用的帕子,如今帕子又送回了,想必事已成了。 肖想段奕,谋害她,害他大哥!这两人,惹上她是自取灭亡! “王爷这是记挂着王妃呢,去陪皇了,也不忘送块帕子来讨好王妃。” “王爷王妃新婚燕尔,自然是不能分开半时半分了。” 有年长的夫人借势说笑起来。 唯一没笑的便是刘皇后,她的脸上闪过一丝落寞,但旋即消失了,脸上浮着笑,“走吧,前面是秋香阁,过了秋香阁,便是景宁宫了。这两处地方,都适合赏秋景。” 云曦将帕子仔细的收在袖中。 笑道,“听说秋香阁前种着一排百年银杏,一入秋,那叶子成片的金黄,煞是好看,皇嫂,不如,到那里观观银杏树再前往景宁宫如何?” 刘皇后勉强笑了笑,“反正也是顺路呢,没有不方便,那就去吧!” “多谢皇嫂抬爱。”云曦笑道。 很快,一行人到了西香阁。 落轿撵。 太监宫女们都来扶着云曦与刘皇后。 红萼从轿撵里抱出段瑞。 刘皇后刚才摔了一跤,此时下轿撵,腿一抬动,眉头马上跟着一皱。 她心中更是将云曦狠狠地骂了一个遍,怎么摔的不是这个小丫头? 骂完又骂锦嫔,且让你躲过一时,等有机会一定狠狠的收拾她! 云曦将刘皇后脸上的精彩表情看在眼里,淡然一笑。 众人在各自的侍女搀扶下,在秋香阁前赏起秋景来。 青裳装成小太监送了东西又悄悄的换回了衣衫跟上了云曦。 两个侍女一左一右的扶着她。 云曦的目光朝前方一排屋子看了一眼,微微弯唇一笑。 因为,她已经听到她期待的声音了。 她转身朝不远处的刘皇后说道,“弟妹曾听太后娘娘说,前方屋子中的墙壁上,有不少先帝留下的墨宝,皇嫂,不知弟妹能不能一观?” 刘皇后的腰痛得都要断了,却只得忍着跟着云曦四处闲逛。 要是她露出生病的迹象,她就不能将云曦骗到景宁宫去。 “当然,弟妹是亲王妃,这宫中别人不能随意走动,弟妹却是可以的。”她忍着痛,扯了个笑脸说道。 小女人就是小女人,几个字几副画有什么好看的?刘皇后心中冷嗤。 “那就多谢皇嫂了。”云曦笑着一礼,伸手指着一间屋子,“这间,让本宫进去看看。” “是,王妃娘娘。” 守秋香阁的太监马上上前开了门。 门一开,里面便传来一阵古怪的声音。 年长的夫人们脸一红,忙将自己家未出阁的女儿拖着跑开了。 “娘,干嘛呢?王妃说有墨宝,女儿想看。” “你不想活了,快走。”夫人低声音喝道。 连红萼也将段瑞抱着躲远了。 云曦弯起的唇角更大,但却故意眨着大眼睛问道,“皇嫂,这……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开门的太监已吓得软倒在地,不停的磕头,“娘娘恕罪,娘娘,奴才不知啊。” 刘皇后的脸上已气得铁青。 当着段奕王妃与朝臣家眷的面,居然让人看到了宫中的污垢事。 “把门锁起来!”刘皇后怒道。 “为什么要锁起来?”云曦一笑,“还不快去将门打开,是不是有贼子在里面?” 太监不敢去。 青衣撸起袖子大步走了进去。 不多时,她的手里一左一右拎着两个人出来。 两人正双眼迷蒙,还在情迷状态。 全身赤·裸,披头散发。 两人的模样,将年长的夫人们也吓得纷纷扭过头去。 刘皇后气得说不出话来。 青裳嘿嘿一笑,飞快跑进屋里捞了一个花瓶出来,又在屋前的一个大金鱼缸里舀了水就朝二人身上兜头倒下。 冷水一浇,两人便彻底的清醒了。 这二人,先是发现身上冷,一看没穿衣,再看对方,都吓了一跳。 锦嫔更是吓得魂都飞了。 怎么不是奕亲王? 她明明记得是奕亲王来着,送了帕子让她在这里等着。 她喝了一口茶后,他就来了。 他对她温柔的爱抚,可……怎么会是这个小护卫? 而刘义安也是吓得一脸惨白。 皇上的女人?他是有几个胆子才睡了她? “这不是锦嫔贵人吗?”云曦拂了拂袖子轻笑一声,不经意的从袖中掉出一块帕子来。 青衣忙捡在手里,“王妃,这是王爷的帕子,您可得收好。” 说着,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锦嫔。 “当然,本宫夫君的帕子,哪能随便掉?” 云曦接在手里抖了抖灰尘,故意将那个用金线锈的奕字露出来。 锦嫔的脸更是一白,这帕子……刚才不是在她的身上吗?三青公公说是奕亲王送的? 怎么又回到了这个麻杆女人的手里? 难道是…… 锦嫔不傻,前后想想,好像是那么回事,她被人骗了。 “谢云曦,你……你竟敢害我!”她从地上跳起来扑向云曦。 青衣马上抬脚将她踢飞,同时拦在云曦的面前。 她挑眉怒道,“放肆!这位是奕亲王的正妃,她身为一品亲王妃,去害你一个五品宫妃,你够格吗?” 锦嫔倒在地上吐了一口血,不敢再说话。 因为,她看到了刘皇后阴毒的目光。 “青衣,这是宫中的事务,不是你身为奕王府的人该管的事。这件事,自有皇后娘娘来处理。” 青衣唇角一抽,站在一旁不说话了。 云曦又看向刘皇后,“皇嫂,像这等淫乱宫闱的人,是不是不该留着?” 刘皇后好半天才吐了一口气,她咬了咬牙,“来人,将锦嫔拖下去,先杖责五十板子,再关进冷宫等皇上发落!” 等皇上发落?皇上现在正病着管不了事,这后宫中是刘皇后独大,锦嫔还有命活? 再说了,五十大板,是个壮汉还能受着,一个娇柔如花的女人,只怕就得一命呜呼。 锦嫔吓得不轻。 她爬到皇后的面前,抱着刘皇后的脚哭起来。 “娘娘,您听臣妾说,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臣妾是被人害的。臣妾……” “哦,奴婢刚才进去时,发现还有东西。”青衣说着又飞快的跑了进去,抱着一捧衣物出来。 她捏在手里抖抖,一只金光闪闪的镯子掉了出来。 第547节 尹嬷嬷木着脸,马上说道,“锦嫔娘娘,这只镯子,不是你的吗?怎么到了这个护卫的手里?” “镯子?”锦嫔反应过来,“原本是给了三青公公,是他,是他说奕亲王约妾来这时里……” 青衣马上冷笑,“锦嫔,此刻,奕亲王明明去了帝寰宫去陪皇上了,怎么会见你?王爷新婚,怎么会看上你这等淫货?明明是你自己与这个护卫私、通,像你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放在宫外,就得处以凌迟之刑!” 云曦一笑,“锦嫔娘娘若不信,本宫可以让人将王爷请来。不过,今日宫中事多人多,只怕,这件事就得传得沸沸扬扬。” “一个个还愣着干什么,将这贱货给本宫带走!”刘皇后大怒,请奕亲王来做证,让更多的臣子们知道,她的脸都得丢尽! 管着后宫,居然让宫中出了这等龌龊事! “是,娘娘。”两个太监从屋里找出一块布来,哭哭啼啼地锦嫔一裹,飞快地拖了下去。 “娘娘,小人也是被冤枉的!小人!”刘义安哆哆嗦嗦的磕着头。 刘皇后早已不耐烦,“来人,将这人给本宫杖毙了!” “不,皇后娘娘,小人是户部尚书的儿子刘义安,娘娘不能杀小人!娘娘——”刘义安忽然大声嚷道。 云曦冷笑道,“你是户部尚书的儿子?你不是姓石吗?是你自己强行给自己改成姓刘吧?这件事有得到刘大人的同意吗?你今天一早还将刘大人推进了水塘里,他现在躺在床上病得生死未卜呢!你还有脸说是他的儿子?” 刘义安抬头迎上云曦森寒的目光,他气得咬牙,该死的谢枫的妹妹居然敢落井下石? “你,记住,你惹了不该惹的人,所以,活该你死!”云曦挑眉一笑,转身看向刘皇后,“皇嫂,这等人,可不能再留吧,要是让皇上和大臣们知道了,会说皇嫂对后宫疏于管理,有损皇嫂的威望。” 刘皇后眉毛一扬,怒喝道,“带走,杖毙了!” 刘义安被拖走时,嘴里还在叫嚷着,“谢云曦,我不会放过你!你等着!” 青衣眸色一冷,踢起地上的一块小石头,直接将他打晕了。 …。 云曦又对刘皇后道,“皇嫂,宫中出现这种事,不全是皇嫂的错。这后宫以前原本是假贵妃与淑妃打理,她们二人根本没有母仪天下的风范,才使宫中出了这等差错。那锦嫔还是在淑妃的允许下进的宫,所以,皇嫂不必自责。” 她的话语委婉,一众夫人小姐们纷纷附和着。 “是啊,皇后娘娘不必自责了。” 这么多人给刘皇后圆了面子,她就顺着台阶下了。 “本宫操心着皇上的身体,以至于忽视了后宫的这几人,让众人见笑话了。” 大家都上前安慰着她。 皇家的笑话,看了也得烂在肚子里,谁敢说? “好了,大家现在去景宁宫吧,这里……被这二人给弄得肮脏了,好景色也没心看了。”刘皇后又邀请着众人。 云曦被青衣扶着坐上轿撵,段瑞也乖巧的跟着她坐上去。 尹嬷嬷扶着刘皇后,“娘娘,走吧。” 刘皇后站着没动,而是眯着眼看向谢云曦那里。 刚才,那个护卫说不会放过她,锦嫔直接是怨毒的看着她,难道这二人的事,是这个谢云曦搞的鬼? 她的袖中,手指狠狠的捏成拳头。 这个谢云曦,真是不能小觑,这是借她的手,不着痕迹的除了两个人! 事情过了,众人又一起往景宁宫而来。 一行人没走多远,两个太监快步跑了过来,在刘皇后的面前跪下了。 “回禀娘娘,锦嫔娘娘没有挺过五十板子,打到三十二下时,死过去了。那刘义安却已杖毙。” “死过去了就死过去了,她做了有辱皇家声誉的事,皇上知道也不会饶恕她。将她扔到冷宫里,派上两个婆子看着,再去禀报皇上和通知她家里人,让他们领回去自己埋了!” 太监得了回复,应了声“是”,双双退下了。 云曦坐在轿撵上,微微扯了一下唇。 偷偷看看段奕也就罢了,居然还想要害她?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的女人! … 轿撵晃晃悠悠的走着,云曦担心段瑞会跌倒,便伸出一只手来扶他。 哪知这小家伙的两手抓得牢牢,身子坐得坚如盘石。 她一时诧异。 这副样子,可不像个小孩应有的模样。 她伸手拍拍他的小腰身。 段瑞身子不动,只眨眨大眼睛不解的看她。 她眯着眼,刚才,她手上可是出了力,这小家伙居然也不倒? 这副身手,分明是练习过蹲马步。 而且,基本功力不差。 难怪他刚才一出手,便将那尹嬷嬷推倒了,一个四岁的孩子推倒一个大人,手中没劲可是办不到。 她朝左右看了看,跟着的人太多,便将心中的疑问暂时的忍住了。 。 很快,景宁宫到了。 刘皇后马上招呼着宫女太监们都上前来扶云曦,一脸的殷情。 青衣木着脸将众人挤开,扶着她下了轿撵。 办完差事悄悄跟来的青裳,也是紧紧的跟在云曦的身后。 刘皇后朝云曦的两个婢女看了一眼,眼底神色一寒。 这两个丫头,倒真是机灵,护着谢云曦,护得滴水不漏! 看来,得想个办法将她们弄开。 。 景宁宫是一处闲置的宫苑,景色雅致,院中的亭台楼阁美不胜收。 众人进了主殿,早有大批的宫女太监们迎了出来。 “恭迎皇后娘娘,奕王妃娘娘。”乌压压在殿中跪了一群。 “都起来吧!”刘皇后抬手。 “免礼了。”云曦也点头。 “谢皇后娘娘,奕王妃娘娘。” 各夫人们按着等级一一落座。 刘皇后又朝云曦身边的两个侍女看了一眼,朝尹嬷嬷使了个眼色。 尹嬷嬷会意,朝众人说道,“皇后娘娘会有些重要的事对大家说,请各位夫人小姐们的侍女到偏殿歇息着。” 青衣与青裳马上对视一眼,又一齐看向云曦。 云曦点了点头。 青衣急了,悄悄拉了拉云曦的袖子。 “去吧,这里不是有皇后娘娘吗?本宫有什么事,皇后娘娘也会关照的,你们瞎担心什么呢?” 她说着还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刘皇后。 刘皇后的脸上表情讪讪,扯了个笑脸道,“当然,都下去吧。” 青衣与青裳只得退到殿外去了。 红萼不放心的看向段瑞。 云曦微微一笑,“放心,有本宫在,不会委屈了他。” 红萼自然知道云曦会护着段瑞,她朝云曦俯身行了一礼,“多谢娘娘。” 这才依依不舍的跟着众侍女们退下。 很快,殿中就只剩下了主子们。 刘皇后笑道,“据史书上说,这座景宁宫有个妙处,如是有福之人呢,从大殿正中间的龙凤图像地砖上走过,这主殿的屋顶就会出现龙凤盘旋的吉祥图来,屋中会出现祥瑞的金光。如果是心存歹意品行不端的人,屋顶上就会出现成群乌鸦蝙蝠,屋中昏暗一片。” 她的话落,人们马上议论起来。 “哦?还有这等事?张老夫人,你可听说了?” “听说了,老身小时候听家中的长辈们说过这事,都当是个传说呢,就是没亲眼见过,不知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皇上登基的头一年来过这里,他从屋子中走过,屋顶上就出现了成片的吉祥图呢。” “这么说,还真是期待啊。” 人人口中说着期待,但脸上也露着忐忑,都怕自己是个不祥的人。 “只是个游戏而已,夫人小姐们莫慌。”刘皇后微笑着,已从主座上走下来,“下面,由本宫先来。” 云曦扶着段瑞的肩膀坐在椅上,她眯起眸子看着刘皇后的脚步。 只见她神色坦然走到主殿中,画有龙凤图形的地砖前站定了,然后小步小步的走了过去。一块桌面大小的地砖,她走了四步。 这时,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屋顶忽然金光闪闪,依稀可见一龙一凤的影子的屋顶轻轻的飘移着。 人们纷纷赞叹起来,“皇后娘娘,您身为国母,出现这吉祥图,当配得起您的身份。” 刘皇后笑,抬手做了个请字。“本宫也相信夫人小姐们个个都是能给大梁带来福气的人。奕弟妹呢,做为压轴,最后行走,如何?” 最后?云曦弯了弯唇,笑道,“但凭皇嫂吩咐。”最后行走,只怕,有些故事吧? 她淡笑不语。刘皇后看了她一眼,云曦正泰然而坐,她的唇角一扬,死丫头,待会儿看你还怎么镇定。人们便在忐忑中一一从图形上走过。 但结果是,什么也没有发生。没有所谓的祥瑞图,也没有乌鸦出现。没有,便是普通的身份,不是皇家的大贵人,也不是行凶过的恶人,也算对得起目前的普通身份。 人人心中松了口气。刘皇后朝云曦抬了抬手,微笑道,“现在,有请弟妹。”云曦看了她一眼,拍拍段瑞的手,“坐好,婶婶一会儿就来。” “嗯。”段瑞乖巧的点了点头。她离了座,朝刘皇后微微额首,便提裙走到那块画有龙凤图的地砖前。 第548节 刘皇后双目死死的盯着她,唇角浮着冷笑。云曦眯着眼,轻轻的走上了地砖。 屋中所有的人都好奇而又期待的看着她。结果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云曦淡然的拂了拂衣袖。她转过身来望着地上的龙凤图案地砖,笑道,“看来,只有一国之母的皇后嫂嫂,才是贵人,像弟妹这样的普通人,可唤不起祥瑞来呢。” “奕王妃言之有理,皇后娘娘才是真正的大贵人。”众人纷纷附和。刘皇后的眸色一冷,眼底闪着狐疑,为什么是这种结果? 而这时,主殿的门口有人小跑着进来了。“母后,母后……” 一身盛装的端敏正往主殿跑来。刘皇后的脸色一变,马上朝尹嬷嬷使了个眼色。尹嬷嬷大步走上前,“公主,您慢点跑。” 云曦一直看着地上的地砖,皱着眉头沉思。刚才进殿来,大家都是随意的踩着那块龙凤图的地砖,可自从刚才刘皇后让大家从上面走过后,这尹嬷嬷便是绕了一个大圈走向端敏,避开了地砖。 难道……她抬头看向端敏,笑道,“公主来得正好,皇后娘娘正请大家做个游戏,你也来参加吧?” “云……,啊,小婶婶你也来了?”端敏看着她,脸色攸地暗沉下来,一脸的委屈。 刘皇后这时忙道,“弟妹啊,她还是个孩子呢,这都是大人玩的,好了,游戏也结束了,尹嬷嬷请众人的侍女们进来吧!” “皇后嫂嫂。”云曦转身看向主座,一笑,“皇嫂也说,就只是个游戏而已,不就是走上一走吗?也许,端敏公主将来也是同嫂嫂一样,是个能给大梁带来祥瑞的大贵人呢?” “不,弟妹,端敏……”刘皇后眸色乱闪。 “好啊,我也想玩游戏,母后,小婶婶,是个什么游戏?”端敏只想着讨好云曦,以便好接近谢枫,她眨了眨大眼睛已到了云曦的面前。 “走上这块石砖就好。”云曦一指地上。 刘皇后大惊,忙叫尹嬷嬷,“还不快扶着公主?” 云曦又道,“慢着,皇后嫂嫂,您不是说,这是主子们才能参与的游戏吗?仆人参与,就不灵验了?” 端敏也感到好奇。她甩开尹嬷嬷的手,“我自己来!滚开!”刘皇后气得脸都白了,这个蠢孩子!她心中焦急,飞快地离开主座,冲向端敏。但慢了一步,端敏的脚已踩上了石砖。 霎时,主殿中一阵哄响,屋中变得一片昏暗。屋顶上出了大片大片的不明黑体物在盘旋着,还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和翅膀的扑腾声。 “娘,天怎么黑了,我怕!” “林姐姐,怎么会有乌鸦出现?啊,怎么回事?好可怕,啊!乌鸦啄了我的头,救命——” “我的脸被什么毛毛的东西扇了一下,好恶心啊——” “我的头发——” 主殿中都是一群夫人小姐,顷刻,尖叫声四起,乱成一团。云曦担心段瑞被人挤倒,大步朝段瑞走去。果然,那尹嬷嬷正往段瑞那里跑去。 “小侯爷,莫怕,老奴来护着你。”她伸手就来抓段瑞的手。 段瑞却抬脚一踢,直接将她踢倒在地。 扑通—— “哎哟,老身的一把骨头……”尹嬷嬷滚到地上一阵哀嚎。 云曦眼神一眯,这小家伙的力气可着实不小,居然一脚踢倒了一个大人?她快步走到他的身边扶着他,“别怕,婶婶在呢。”尹嬷嬷见云曦走来,她捂着被踢疼的心口,气得说不出话来。 而另一边,端敏吓傻了一般站在那块龙凤地砖上不知所措。屋中昏暗一片,屋顶飞着数不清的乌鸦蝙蝠。吱呀声不断,听着让人毛骨悚然。 刘皇后急得跺脚,“尹嬷嬷,快,快去将公主拉开!” “啊?……啊,是,娘娘。”尹嬷嬷也顾不上去报私仇了,从地上爬起来,飞快的拉开了端敏。 端敏离开原地,奇迹又发生了,屋中霎时又是一片光明。惊吓中的众人,又渐渐地回过神来。 殿中开始了窃窃私语。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端敏公主一来,这大殿中景象就变了?” “是啊,太奇怪了。” “难道,公主才是……带给大家灾乱的人?” “还不快闭嘴,你想给大家添乱?” 不少人捂着嘴巴,将心中的疑问吞进了肚子里。刘皇后将吓得脸色苍白的端敏拉在怀里安慰着。 云曦看了一眼刘皇后,暗暗冷笑一声。她就知道,刘皇后特意请她来这里,又一再要她走那块地砖,一定有什么明堂,她便施展着轻功,借着宽大的裙子遮着脚,从上面飘了过去。 接下来是端敏走,接果,便出事了。她眯着眼,往四周看了看,这座大殿一定有什么古怪。 也许,那处机关,是按着人数设计的,这屋中原来有三十二个人,她没走上去,后来的端敏便顶替了她的那个三十二号。 若是她的脚落在上面的话,那么引起殿中出现成群乌鸦与蝙蝠的就是她了。她会成为不祥的人! “好了,好了,别怕了,只是一群鸟而已。”刘皇后安慰着端敏。 云曦看了一眼这母女二人一眼,淡淡笑道,“皇嫂,你方才说,走上地砖时,若出现龙凤图便是祥瑞,能给大梁带来好运的人。但若是出现了乌鸦蝙蝠等不祥的鸟雀,便是不祥之人。是这么回事吗?” 她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端敏。刘皇后的眸色顿时一沉。 “是啊,皇后娘娘,端敏公主能引来乌鸦与蝙蝠,这……做何解释啊?”见云曦发问,马上有人跟着问道。 刘皇后气得暗中咬牙。她忍着怒火道,“本宫刚才不是说了吗?只是一场小游戏而已,游戏……” 云曦笑,“皇嫂,您将众人的仆人请出,为的便是灵验,怎么现在又说是一场小游戏而已?” “这……”刘皇后语塞。 “当然,皇嫂是大梁第一富贵之人,也是可以庇护身带不祥的公主的,不是吗?”云曦一脸温和的说道。 刘皇后心中堵着一口气,憋得心口疼。这个谢云曦,真是狡猾得跟狐狸一样,跟她老娘一样的精明。该死的小贱人! 端敏看向云曦,眯着眼眸,“皇婶婶。你是不喜欢端敏了?才这样说端敏的吗?”她眼圈儿一红,咬着唇,带着委屈看向云曦。 云曦挑眉,笑道,“怎么会,本宫只是顺着皇后娘娘的意思说罢了。” 端敏气得咬牙:“……”她偏着头,看到云曦一旁的段瑞,抿了抿唇。 对刘皇后道,“母后,两月前父皇赏了女儿一些陈年的桂花酒,这个时节拿出来喝,正应景,不如,也请夫人小姐们尝尝怎样?” “好,那就让人送上来吧。”刘皇后道,殿中气氛紧张,喝喝酒倒是能缓和缓和。 “如此,我们倒是有口福了,多谢公主赐酒。” 人们都笑着应道。至于这殿中的什么凶图与吉祥图,那是皇家的事,跟她们无关。既然公主说赐酒,喝喝酒,说说话,时间便过了,正好快些出宫。 她们也看出来了,这刘皇后与奕王妃不对卯呢。什么祥瑞图与凶物,八成是刘皇后故意算计这奕王妃。 更想不到奕王妃小小年纪,居然能将刘皇后一次二次的气得脸色发青,  城中失火,殃及池鱼,她们还是不要去惹的为好。 。 很快,酒水抬来。云曦眯着眼看去,抬酒的是几个羽林卫,一旁跟着两个太监监督着。 羽林卫们将酒水送进殿中后,便一一退去了。为什么要羽林卫的人来送酒? 云曦朝外面看了看,马上垂下眼帘,屏息去听外面的声音。只听外面有人说,“酒水送到了,走吧,向谢大人复命。” 谢大人?谢枫?哥哥?今日这里当差的是哥哥?她回头看了一眼端敏。 端敏端坐在刘皇后的一则,她的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着一身嫩黄色的衣裙,越发显得肌肤白皙如凝脂。 但,细看之下,那袖口处露出的纤细手指正轻颤个不停。云曦暗笑,端敏,要出手了。 酒水抬进来,刘皇后又对尹嬷嬷说道,“请夫人小姐们的侍女们都进来吧,服侍各家主子们品酒。” “是,娘娘。”尹嬷嬷走出了大殿。没一会儿,被赶到偏殿的各家的丫头婆子们都进来了。 殿中的人多了起来,刚才那抹紧张压抑的气氛也消散了不少。 刘皇后吩咐着宫女们一一分酒。 酒坛打开,再分别装在酒壶里分别送到各夫人小姐的手里。 “这是二十年的桂花酿。”端敏道,“配上肥美的螃蟹,最是人间美味。” 上了酒,接着又是一盘盘的肥蟹上来。 刚才在大殿中时,有神色肃穆的元武帝的在,大家都不敢吃,又走了这么久的路,个个都饿了。 美酒,美食,再加上这里都是女人,没什么拘束,不一会儿,殿中渐渐多起了欢笑声。 云曦怀孕不敢太贪吃螃蟹,只是小口的抿了一点酒,酒是好酒,接下来,她就等着端敏出高招。 果然,端敏朝金妈妈使了个眼色。 金妈妈便殷勤的给段瑞剥着螃蟹壳。 她就站在云曦的一侧,云曦不着痕迹的将一盘螃蟹拂向金妈妈。 金妈妈吓得跳起来。 “王妃,没砸到脚吧?”青衣青裳马上关切的问道。 “没有。”她一笑。 趁着金妈妈弯腰擦试鞋子上的螃蟹蟹黄时,她飞快出手,将袖中那个青裳从端敏屋中偷来的荷包与一包药粉,塞入金妈妈腰间的汗巾里。 金妈妈擦完鞋子上了脏物,洗了手,又来给服段瑞,并没有发现身上被人塞进了东西。 她将一块螃蟹肉喂入段瑞的口中。 段瑞刚吞进去,就忽然倒在了地上。 “小侯爷!你怎么啦?” 红萼大惊失色将他抱在怀里。 “快,传太医!” 刚刚安静下来的大殿中又响起了喧哗。 人们纷纷起身走到主座这里,神色紧张地看着段瑞。 太子段琸谋反失败自杀,目前,皇上就只有这么一个皇子了,虽然只是个侯的身份,但保不准哪天又会改回身份,立为储君。 红萼急得哭了起来。 金妈妈朝端敏使了个眼色。 端敏不慌不忙地说道,“瑞弟弟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忽然又晕倒了?难道是吃坏了什么?” 众人忙将目光放在他面前的一盘螃蟹上面。 “难道有毒吗?”红萼的声音都颤抖着,抱着昏迷的段瑞不知所措。 “奴婢来试试。”青衣从头上拔下一只银钗插入蟹肉里,很快,银钗发黑。 “有毒!”众人均是吸了一口凉气。 第549节 “来人,将那送螃蟹的人给本宫带上来!”刘皇后怒道。 “叫那两个太监上来!”一声一声传下去。 很快,两个太监战战兢兢的走上殿来。 刘皇后双眸森冷,“说,是不是你们在螃蟹中下了毒?”。 两人懵着脸,“不是,皇后娘娘,打死奴才们也不敢害瑞小侯爷。皇后娘娘,您要明查,奴才们只是跟着这一筐螃蟹走了一趟路而已,连手都没有碰呢,怎么可能下毒?” 端敏走上前说道,“母后,他们说的也有道理,要查,就查那个看守的人。” 云曦朝端敏看了一眼。 端敏马上将脸别过,眼神慌乱。 云曦冷笑,这端敏,真是疯狂得无可救药了。 刘皇后又吩咐着,“将看守库存的羽林卫当职头领带上来!” 羽林卫的当职头领?谢枫? 青衣与青裳对视一眼,又齐齐看向云曦。 云曦依旧神色淡淡。 而大殿中,静得可怕,人人不敢再吱声,今天,可真是个多事之日。 很快,殿外有人大步走来,正气凛然走在前方的是谢枫,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太医。 “卑职参见皇后娘娘!”谢枫上前一步朝刘皇后俯身一礼。 他又看向云曦,正要拜下,云曦忙伸手一扶,“哥哥,不必了。” 太医们也见了礼后,马上走向段瑞,又是翻眼皮,又是看舌头,又是把脉,好一阵忙。 两人得出结论,“禀皇后娘娘,小侯爷确实是中毒了。” “什么毒?快说?”刘皇后怒道。 “不……不知,很罕见,查不出来,要是有朽木神医的神仙丸就好了。” 刘皇后的目光淡淡扫了一遍两个太医,朝谢枫厉声喝道,“谢副统领,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你送来的螃蟹是有毒的?” “有毒?不可能!”谢枫摇摇头,“卑职命人锁着库房,而钥匙又在卑职的手里,不可能有人下毒!” “别人不可能,那么你呢?”刘皇后目光森然,手一挥,“来人,给本宫拿下他!搜身!” 谢枫正要发作,却见云曦正朝他摇头。 他心中一阵狐疑,妹妹是什么意思? 很快,两个太监上前来搜他的身,从他的身上搜出一包东西。 “娘娘,您看!这肯定是毒药!” 刘皇后眯着眼,心中好一阵欢喜,真是上天助他,没有拿住谢云曦,居然拿住了谢枫。 这谢枫是她名义上的哥哥,一样可以牵制她! 端敏朝那包东西看去,正是之前刘义安给她看过的药粉包。 她唇角弯了弯,走到谢枫的面前,伤心的说道,“谢枫,你不喜欢我,也不能因此害我弟弟啊!” 人们都吃了一惊,谢副统领会害小侯爷? 谢枫冷眼看着她,“公主,谢某不可能害瑞小侯爷!这包东西,也不是毒药!” 刘皇后眉梢一扬,心中暗喜,喝道,“大胆谢枫,居然敢毒杀皇子,来人,将他给本宫捆起来,送到大理寺严惩!” “皇嫂!”云曦忽然开口,“看到药粉包就说是毒药,未免太牵强了些!还是让太医们验一验为好!免得冤枉好人!” “弟妹莫非是想包庇兄长?”刘皇后挑眉。 这个该死的丫头,几次都拿不住她,现在,真是上天相助! “不敢,皇嫂!云曦只是就事说事,放在衙门的公堂上,也得讲个证据确凿不是吗?”她坦然迎上刘皇后的目光,浅浅含笑。 刘皇后盯着她,眸色一沉。 张太傅的夫人与刑部尚书的夫人也说道,“是啊,娘娘,得查验一下才能下结论,这样随意的抓人,未免太武断了,可是会影响皇后娘娘的威望的。”刘皇后看了一眼云曦,忍着怒火,朝一个太医招手。 “刘太医,你来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是,娘娘。”刘太医接过药包便仔细的研究起来。 端敏走到谢枫的面前,仰起头,一脸关切的说道,“谢枫,你也别担心,我想起来了,我这里有解药呢,能治百毒,瑞弟弟一定没事的。” “公主有解药吗?太好了,奴婢先谢谢公主!”红萼哭着就给端敏跪下了。 端敏从袖中取出一个瓶子来。 云曦看到那瓶子,眉梢扬了扬。 她随身带着,这是有备而来? 端敏从瓶中取了一粒药来喂入段瑞的口里。 众人都大气不敢出的看着段瑞。 红萼也不哭了,抱着段瑞,细声说道,“瑞小侯?你醒醒啊?” 而这时,服侍段瑞的金妈妈忽然摔倒在地,从她身上滚出一个荷包与一个药包来。 青衣忙捡在手里,口里咦了一声。 “这荷包里的金镯上刻着公主的封号,是公主的东西呢。呀,这包药……怎么闻起来像是小侯爷吃过的螃蟹里的味道?” 金妈妈吓得跪倒在地,“不是奴婢的东西,不是奴婢的,奴婢不知道啊。” “不知道,你敢狡辩?”云曦怒道,“说,你的身上怎么会有公主的东西?这包药是谁让你下到瑞小侯的食物里的?” 云曦的话引得殿中的人纷纷小声议论着,有毒药,有钱物,又是贴身服侍的人,不用明说,一看便知这婆子受了谁人的指使。 刘皇后恨不得一掌拍死端敏,女儿在背地里究竟干了些什么蠢事?难不成是女儿害的段瑞? 她心中吸了一口凉气。 绝不能让这婆子拉她女儿下水。 刘皇后怒道,“来人!一定是这个婆子偷了公主的东西,又下毒害小侯爷!将她拉下去,给本宫杖毙了!” 金妈妈慌了,“不是奴婢的东西,奴婢不知……皇后娘娘……” 哪里容她辩解?尹嬷嬷很快就堵住了她的嘴,带着几个太监上来将金妈妈拖下去。 而端敏也是暗暗松了口气。 这金婆子居然偷了她的东西?还好母后下手快,不然,她可就麻烦了。 云曦看了她一眼,微微弯唇一笑。 好戏还在后来,端敏,你跑不掉! … 金妈妈被带下去后,众人的目光又转移到段瑞这里。 服了药的段瑞,躺在砸萼的怀里,忽然抽搐起来,眼皮翻了翻,口里吐起了血水。 红萼失声喊道,“小瑞!小瑞!” “太医!快!公主的解药有问题!”云曦走过去,伸手按着段瑞的脉搏。 殿中的其他人更是惊住了,刚才的段瑞只是昏迷,这回可是直接吐了血了。 刘皇后的脸色也是大变,“太医,动作快点!”同时,拿眼狠狠的瞪向端敏。 这个惹事的女儿,都干了些什么事? “不,不可能,我这是神仙丸。”端敏吓得脸都白了,怎么会这样? “公主,请交出你刚才的药。”一个太医伸手到端敏的面前。 端敏犹豫了一下,还是交出了解药。 太医打开瓶子闻了闻,顿时脸色一变,转身朝刘皇后与云曦说道,“皇后娘娘,奕王妃娘娘,公主的这个瓶中装的不是解药,而是砒霜!” 什么?砒霜? 众人听后,个个都是大吃了一惊。 端敏的神色也是一变。 “不可能,不是,绝对不是!一定是小瑞体内还藏着其他的毒,一定是那个婆子的干的!而现在正好毒发。” 反正金婆子已被带走,死无对证。 云曦开口道,“是不是毒药,拿活物一试就知。” “奴婢去抓活物。”青衣应道。 很快,她从外面抓了一只麻雀,麻雀系着腿,扔在地上。 那个太医将药丸捏成了粉,送入麻雀的口里。 过了一会儿,麻雀扑腾了几下,歪倒一边不动了。 “公主,你还有话说吗?” 云曦微微弯起唇角,端敏,自作孽,不可活! 与人勾结,毒害段瑞,嫁祸谢枫与奕王府,就不能让再活着! “不,我不知道。我……”端敏脸色惨白,吓得身子发抖。 刘皇后吓得浑身发着抖,她不死心的又盯上了谢枫。 “不,公主不可能下毒,是谢枫,一定是谢枫身上的药有问题,是他暗中给段瑞下了药!” 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云曦清冷开口,“本宫的大哥,最近受了风寒,那个药粉包里,装的是本宫的母亲给他备的驱寒药,胡椒粉!” 谢枫一脸疑惑的看着云曦,胡椒粉? 刚才在宫门口遇上青一,青一非要塞给他一个药包,原来是一包胡椒粉? 第550节 而那个拿了谢枫的药包正研究着刘太医也点了点头,“回皇后娘娘,正是胡椒粉。” 说着,他还伸手捏了一点放入口里。 因为太辣,他狠狠地打了一下喷嚏。 刘皇后气得一口气憋在心里头。 。 这时,殿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响。 羽林卫头领纪恒与三青带着一众太监护卫跑了进来,“奉皇上旨意,前来缉拿毒害瑞小侯的端敏公主!” “不!我没有,我没有——” “带走!送入宗人府!” 刘皇后身子一歪,晕倒在地。 “娘娘……” 殿中乱与一团,有扑上前看皇后的,也有上前来段瑞的。 红萼抱着段瑞哭得几乎要晕过去了。 云曦塞了一粒药丸到段瑞的口里。 这药混着她的血,可保段瑞不死,但又带着嗜睡的药粉在里面。 一时救醒,端敏的罪就轻了。 她要端敏彻底不能闹腾! …。 刘皇后晕倒后,已被尹嬷嬷安排着人抬到锦华宫去了。 景宁宫里,身份最尊贵的便成了云曦。 她命人将各位夫人小姐一一送到宫门处。 为了将事情闹大,云曦便没有带着红萼与段瑞离开,而是让人在景宁宫里找了一处地方将段瑞安置下来。 又责令宫中的太医全都来会诊,闹得人心惶惶。 吃了砒霜的人,早已是跨进了棺材一步,还怎么治?治活了也是个傻子啊。 太医们愁得个个一张苦瓜脸。 青衣与青裳忍着笑,还得不停的催他们找药。 红萼则是寸步不离守着段瑞的床榻前,嗓子都哭哑了。 “王妃,咱们一直要在里吗?”青衣朝景宁里四处看了看,冷冷清清的宫殿,瞧着让人不舒服,还是王府好。 “当然。”云曦道,“还有一人没来呢!” “谁啊?” 两人正说话,“皇上驾到——” “来了!”云曦弯了弯唇。 元武帝的到来,多少可以给红萼一点安慰。 云曦起身,立在殿门处,青衣与青裳陪在她的身则。 “皇上万岁万万岁。”三人均屈膝一福。 一个小太监推着元武帝的轮椅。 表情木纳的宫女跟着他们的身后。 宫女朝云曦眨了眨眼。 她微微弯唇,这是林素衣。 “起来吧。”元武帝道,然后,双目紧紧地盯着云曦的脸。 “是,皇上。” 三人起身。 云曦抬头,不经意遇上元武帝的目光,她眼睛一眯,这元武帝为什么这样看她? “你……”他张了张口,声音沙哑,“你母亲是谁?” 云曦一怔,她的母亲? 为什么都好奇她的母亲? 她抬头看向林素衣,林素衣则在看元武帝,唇角正勾起一抹冷笑。 “夏氏。”云曦道。 “夏氏?你敢骗朕!她只是你的养母,不是你的生母!”元武帝盯着她的脸道。 林素衣忽然清冷开口,“皇上,您不是来看瑞小侯爷的吗?怎么问起了奕王妃的私事?” 元武帝的脸色顿时一沉,抿了抿唇,闭口不再说话。 林素衣朝那个小太监点了点头,太监忙推着轮椅朝景宁宫里走去。 红萼拿着布巾正给段瑞擦着脸,猛然听到身后有轮椅的声音传来,她吓得怔住了。“小侯爷怎样了?”元武帝问道。红萼但没有回头,而是跪下应道,“禀皇上,侯爷还在昏睡着,太医们说……说……” 她眼圈一红,落下泪来。 元武帝的眸色沉了沉,“放心,朕会给他一个交待的。” 红萼低着头,没说话。 元武帝正要让太监推他离开,忽然盯着红萼的脸看。 “你叫什么?朕像是在哪里见过你?” “红萼,奕王府的一下人而已。” “下人?”元武帝眯着眼盯着她的脸,略有所思。 他正要转身离开,忽然眼神一亮,眯起眸子盯着红萼耳朵后的一个小肉桩看。 他低沉的问道,“那天那人是你,是不是?” 红萼的身子一颤,说道,“奴婢不明白皇上说的是什么。” “你想不想……”他顿了顿,又看到林素衣按在轮椅上的手,便将话给吞了回去。 。 元武帝离开后,青衣将打听来的消息告诉给云曦。 “王妃,好消息,端敏被赐了毒酒,已死在宗人府里了,皇后气得又晕死过去了。” “她是必死无疑!”云曦了然一笑。 青衣眨眨眼,“王妃,您怎么就肯定皇上一定会赐死端敏?必竟她是皇上唯一的女儿。” “因为,他发现有个比端敏更让他愧疚的女人。” “谁?” “红萼?” 青衣吃了一惊,“王妃,您是说……” “红萼才是瑞小侯的生母。” 青衣吸了一口凉气,“红萼还真给隐忍。” “不是她隐忍,而是她淡然,她曾跟我说,不求段瑞大富大贵,只求他平安。” 。 云曦又割了手心血喂给段瑞,不多时,他就醒了。 红萼抱着他,又是一阵狠哭。 青衣发现她又割了手,急得跺脚。 “王妃,主子知道了,奴婢又得挨骂了,您再割下去,这只手就得废了!” “哪里有那么严重?他现在又不在,你担心什么?再说了,我是在旧伤口上割开的,他发现不了。”云曦不以为然,重新包扎好了手掌。 此时说起段奕,云曦的左眼皮忽然一跳。 这种感觉,她从来没有过。 在她心中,段奕就算身处绝境,也会逆转,但这次,她却心跳加快,眼皮乱跳。 难道有什么事发生了吗? 青衣发现她神色不正常,忙问道,“王妃,怎么啦?” 她眯着眼盯着青衣,“跟我说实话,王爷呢?去了哪里?” “他……奴婢一直跟着王妃,不知道啊?王爷去哪里也不会出宫的,王妃放心,他一会儿就回来接您。” “青裳你知不知道王爷在哪里?” 青裳摆摆手,“奴婢不知道。” “你们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他说太后寝宫的院墙倒了,去看看,怎么会去这么久?这天都要黑了……” “王爷……想必是与瑞福宫的人商议着怎样修缮吧。”青衣敷衍着说道。 云曦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而是提着裙子在原地踱步,“不行,我找他去!” 青衣与青裳互相看了一眼,只得马上跟上她。红萼与瘦个子嬷嬷宋妈妈抱着段瑞跟在她的后面。 …。 云曦到了太后宫中的瑞福宫,但宫中并没有段奕的影子。“王爷人呢?”她挑眉看着两个侍女。 两人的眼神躲闪,一定有问题。 “王妃……王爷说,他在宫中办些事情,让您在这里等他也好。这座宫苑都是王爷的人,您可以放心休息着。”青衣与青裳一人扶着她的一只胳膊,不由分说的扶着她进了内殿。 第551节 虽然这座宫苑没有人住,但依旧打扫得干净整洁。看守宫苑的太监宫女都一齐迎了出来,“王妃娘娘千岁千千岁。” “都起来,我只是来歇歇脚。” 她挥退了众人,一人站在宫苑的窗前。段奕跟着那个小太监走时,那人递给他一个小布包,然后,他就变了神色。那布包有什么问题吗? …… … 皇宫中的一处僻静的宫苑里,景姑被几人拦住了。三青正与青一青二带着十来个太监围攻着她。段奕负手立于一旁,眸色沉沉,俊颜上布着寒霜,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景姑。 景姑袖子忽然用力一甩,射出几只短箭出来。玄色的箭身,幽蓝的箭尖。段奕脚尖一点跃离地面,躲开了那几只短箭。但没一会儿,景姑的箭又一只接着一只朝他射来。 动作之快,仿若只是几道光影闪过。“主子,小心!那短箭上有毒!”青一几人惊呼一声。段奕神色一冷,从袖中抽出长鞭扫开短箭,又飞快地卷向景姑。 哪知景姑的身子像是会变一样,片刻就跃离了地面,跳到包围之外。段奕神色一缩,这婆子的本事当真是高深莫测,这么多的青隐卫围攻她,居然沾不到她的半片衣角? “小子!以你的本事,你杀得了老身吗?哈哈哈——” 她有半边脸被谢枫毁了容,笑起来时,皱起的皮肤看着阴沉渗人。 “本王倒是看走了眼,你居然是隐藏最深的那个人,你一直混在皇宫里想做什么?你到底是谁的人?” 景姑冷笑,“哼,小子,你居然识破了老身的身份,那么,你今日就别想活着走!在你死之前,告诉你也无妨。老身谁的人也不是,他们都是老身的棋子!看着所有人都杀来杀去,看着那些人厮杀得你死我活,真是开心啊——” 她仰天大笑,声音刺耳,惊得青一青二等人忍不住捂起了耳朵。 段奕却是丝毫不为所动。他的眼神又沉了沉,“互相厮杀?什么意思?难道所有的恩怨,都是你挑起来的?” “没错!老身要看着所有人都死!全都死!” “六年前,你杀了黑水岭的谢宏夫妇?” 景姑咬了咬牙,“凡是与那个人有关的人,老身都不会让他活着!” “那个人是谁?” 景姑森然的脸忽然柔和起来,一双苍老的眸子,竟然同少女的眼睛一样清澈。 她忽然看向段奕,“五十年前,那人当得是天下第一美男,多少女人为他倾倒……,小子,你长得同他有几分像,本想最后杀你,但……你太多话了,老身现在不想说了,你受死吧!” 她袖子一扫,一道劲风朝段奕劈来。段奕眉尖一拧,脚尖飞快跃起,躲开了她的掌力,同时扬起鞭子就卷向她的脖子。 景姑冷笑,伸手便去夺他的鞭子。但段奕却忽然弃了鞭子,手指一转,一枚双头蛇短箭现于手上。 噗—— 短箭末入景姑的胸口。“以彼之箭,刺彼之身!” “好小子!找死!”景姑大怒,反手朝段奕拍去。 “主子,小心——”青一青二众人顺势又围了上来。 受了一箭的景姑,手中的动用明显地比刚才慢了不少。 一缕头发已被人削掉。 而这时,忽然从院墙上又跃下一个人来。她的身影如一抹红霞般绚丽,动作轻盈如燕。 曦—— 段奕的心忽然抽紧。 他想喊她,却又怕惊动景姑,只得悄然朝云曦跃去。 但云曦的动作却快如一道光,动作之快竟不输于他。 他捞了个空。 “谢云曦——”段奕彻底怒道, 这小女人不要命了?居然敢偷袭景姑! 云曦没理她,手中正握着一把雪亮的匕首,飞快地往景姑身上一刺。因为心中一直不安,眼皮一直狂跳,两个侍女又死活不说段奕去了哪里,她只好自己在宫中寻起来。 一路找到了这里,正听到景姑说六年前谢宏夫妇是她杀的。 她如何还忍得住?她受了多年的委屈,眼看仇人就在眼前,她哪里忍得住? 她便拔下绑在小腿上的匕首跳进院墙来。揪准那婆子背后无防守时,用力一刺。 噗—— 景姑正与十多个青隐卫厮杀,这背后的一刀,她是毫无防备。 这一刀刺得太狠,整个刀身都没入她的后腰处。云曦又飞快地拔出匕首。 景姑身上的鲜血马上喷了出来。她疼得勃然大怒,挥掌就朝云曦劈来。 但段奕已带着云曦跳离到几丈远的地方。 “你为什么要杀我父母,你究竟是什么人?”云曦双目如剑狠狠盯着景姑。她的声音颤抖着。 她的父母广施钱财,将免费药铺开遍天下,却被疯婆子杀了,她怎么不气愤?她的手里捏着那把匕首,匕首上还滴着血。 景姑眯着眼看着她。 “丫头?呵,你……算你命大,你居然死了几回都没死!南诏的那几个护法与堂主真是太蠢了!不过,你以为你就平安无事了吗?哈哈哈哈……,你的血可以治毒,你便是大大的解药……,要是让不时受毒虫困扰的南诏人知道的话……” 段奕大怒,“青一,不要让这个婆子活着走出这个院子!” “是!” 很快,十几人又举起剑来将景姑围住。景姑前后各受了一刀,脚步更显慢,身上又被剑刺了几下。 忽然,又从围墙上跳下一人。 那人身材欣长,着一身天青色长衫,蒙着脸孔,双掌齐发劈开青一众人,掳了景姑就走。动作很快,眨眼便跳过院墙不见了。 段奕怒道,“追!死要见人,活要见尸!” “是,主子!”青一带着十几个人一路追了上去。 云曦微微眯着眼,刚才救起景姑的人,有一双熟悉的眼睛,会是谁的?正想着,捏着匕首的手上忽然一空。 “知不知道这样做很是危险?”段奕将她手中的匕首抽出扔在地上,双手搂着她的肩头,又生气又担忧又无可奈何。 云曦抬头看他,这回没有讨好的笑,而是更比段奕生气。她春柳眉一竖,咬着嘴唇。 “你还说我,你呢?二话不说就跑来抓那婆子,还骗我说是去修缮太后寝宫的围墙。一座墙倒了,自有宫中的主事太监们操心,几时轮到你的一个亲王来亲自监管?” 段奕叹了口气,揉了揉额,“你呀,瞎想什么?你相公的确是来修围墙的,只是……偶然发现了那个景姑。” “胡说,小瑞是她害的对不对?”云曦怒,“我看见有人给了你一包东西,是不是血圣蛊?” 段奕扶着她的肩头,眯着眼,“为夫做什么,好歹带着不少人,你呢,那两个丫头呢?” “你不是说宫里有不少你的人暗中跟着我吗?我让她们看着小瑞去了。” “哼!单身一人出行,得挨罚!”段奕打横将她抱起来!“回家,一定得接受处罚。” “段奕!” “不许狡辩,狡辩无用!” 云曦叹了口中气,她也想带着两个侍女,但她的轻功进步很大,两个侍女早已跟不上她的速度了。 “回府,让为夫好好的检查一下,女儿有没有因为你翻院墙而生气!” 云曦:“……” 段奕抱着她走出这座院落。云曦忽然想起被他打落的匕首。 “我的匕首……” “待会儿让三青捡回来,一把匕首而已。”段奕不满道,“是你身子重要,还是一把匕首重要?” …… 刘皇后醒来时,整个人如同抽了灵魂一样。宝贝女儿忽然就没了,任谁也受不了。 “娘娘,您别难过了……”尹嬷嬷叹了口气劝道。这话安慰起来只会显得苍白无情,但,她又能说些什么?白发人送了黑发人,父母送走成年女儿,哪里会不难过? “本宫不会放过谢云曦!”刘皇后咬牙切齿,“她那个贱人母亲,抢走了本宫的未婚夫,本宫一辈子都不会咽下这口气!” “娘娘,这事都过去了二十年了……”尹嬷嬷劝道。 “一辈子过不去,母债女还!”刘皇后两眼血红,“再过半月,便是祭天大典,本宫要她跟段奕,活着进宫,死着出去!” ------题外话------ 没写完,但是,依旧有奖励啊,全文订阅到这一章的请留个言啊, 忽然发现上传大结局的日子选得太不巧了,今天是双十一,是不是大家都去采购去了,木有人看文了? 千万不要啊,作者君当掉了内内罩罩换成币币等着亲们啊~╮(╯▽╰)╭ 另:因为网站的统计时间是一天一次,所以,亲们今天订阅,作者君秋同学明天才能看到亲们的粉丝值,奖励明天早上七点后就可看到。谢谢。 ☆、098章 终章(中)当年恩怨 刘皇后袖中的手指在颤抖,因为极度的愤怒,整张脸都变得扭曲。 尹嬷嬷见劝不动,只好放弃了。 “来人,都进来服侍着皇后娘娘更衣!” 小宫女没进来,却进来一个不速之客。 这人着一身一等大宫女的湖绿衣裙,腰间束着墨绿色的束腰。头发挽成普通的宫女发髻,发间也是碧绿色的玉簪。 宫女的容貌十分普通,一脸蜡黄,身材瘦小,却浑身透着一股子的威严,尤其一双眸子里,目光凌厉。 皇上身边的素姑姑? 素姑姑,也正是林素衣易容而扮的。 刘皇后挑眉,看了一眼尹嬷嬷。 尹嬷嬷马上怒喝一声,“放肆,谁要让闯进来的?跪下!” “我跪?你胆敢让我跪?”林素衣冷笑。 她上前一步,伸手便将尹嬷嬷的手腕钳住了。 尹嬷嬷疼得龇牙咧嘴,尖叫起来,“啊,来人啊,来——” 林素衣直接将她拍倒在地。 第552节 “大胆贱婢,你敢以上犯上!”刘皇后大怒。 但迎上林素衣的眸子时,她心中却莫名升起一阵胆怯。 殿内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外面都没有人进来,难道这宫女的本事很大? “不敢,刘皇后,我只是来告诉你一件事,一件你困扰了多年而不知的心事。” “什么事?”刘皇后眯起眸子。且看看她想干什么。 “你知道皇上为什么一直对你不闻不问吗?你有家势,有容貌,有才学,却一直忽视你,你位置高位,这宫中的凤印,直到今年才落在你的手里。你不想知道原因?” 刘皇后袖中的手指握紧,“什么原因?” “因为,他这辈子最喜欢一个女子,却嫁给了别人,而娶那女子的男子原先是你的未婚夫,皇上在心中一直在怪你。你为什么没嫁给那个男人?如果当年你嫁了,皇上就能娶到那个女人了!” 刘皇后的身子颤了颤。 她的脸色忽然变得惨白,双目紧紧的盯着林素衣,“你究竟是谁,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是皇上身边的大宫女,皇上的事,还能瞒着我?” “……” “我只是觉得你可怜,所以才告诉你。” 刘皇后忽然笑了笑,“你这样说,我就相信么?你想让我对皇上生起恨意,你居心何在?” “娘娘,信不信由你,帝寰宫内殿里,墙壁上挂着一幅画,上面画着三十一朵红梅,你将殿中多宝阁上从左到右数到第三十一个阁子,转动里面的花瓶,就可从画的后面拿到你想找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我要什么?” “谢宏与那个女人都善画,两人画风简直一模一样。那里面的画作究竟是那个女人的,还是谢宏的,你不想知道?” “……” 刘皇后怔在当地,林素衣是什么时候走的,她都未发觉。 直到已被解开穴位的尹嬷嬷伸手扶上她的胳膊,她才回过神来。 “娘娘,你还好吧?” “尹嬷嬷,快,更衣,本宫要去帝寰宫!” 未婚夫喜欢着端木雅,皇上也喜欢着,怎么可能?那个小宫女一定是骗她的! 。 帝寰宫的偏殿。 从镂空的鹤型大香炉里的铜嘴里,时时飘出龙涎香的浓郁香气。 天色已暗了下来。 有两个宫女轻手轻脚地走进殿中,一一将灯盏点亮。 端木斐坐在窗边独自一人下棋。 他的脸上贴着一块极薄的人皮面具,遮住了原来的容颜,经过巧妙的修饰,跟人的皮肤一模一样。 他的一身白衣,纤尘不染,虽然年近四十,但却有着丝毫不逊于年轻人的翩然之姿。 一双眼眸平静如湖,唇角微微上扬,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温润如玉的气质。 抬手执棋间,自有一种难以描述的风采。 宫中几个侍立的太监宫女都惊叹着,世间竟有这等风姿的人,大约神仙便是这样吧。 尤其是宫女们,眼神不时的瞟到他的身上。 有人已在悄声地交头接耳,拿他与奕亲王段奕做着比较。 若这人年轻二十岁,一定不逊于当朝的奕亲王吧。 青云阁主,一身医术精湛,而且,传说他富可敌国,还没有娶妻。 也不知哪位有福的女子嫁给他,哪怕,做个屋中人,或通房大丫头,也是享福一生了。 宫女们的眼里都闪着兴奋,时不时上前,剪剪灯花,或是添个茶,送个点心果子。 忽然,有个小宫女的脸上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 她低声哎哟了一声,捂着脸疼得眼泪汪汪。 站在她身旁的另一个小宫女忙小声问道,“你怎么……”啦? 话未问完,她自己的脸上也挨了一下。 没一会儿,又有宫女的脸上被不明物击中。 反而太监们个个都没事。 一时间,侍立在殿中的五六个宫女,顿时吓得不敢吱声,面如死色。 传说,当年的先皇便是在这座偏殿里驾崩的。 听人说,这座殿中,常常会在半夜里,听到有人在哭,四处找,却又不见人。 难道…… 几个宫女们,吓得不时地看向端木斐求救。 端木斐却对宫女们向他频频示好的眼神,直接漠视。 但这时,他执棋的手却一顿,眉尖皱起,似乎还微微叹息了一声。 小太监小贵子小心翼翼的走到他的一旁,声音轻轻地说道,“阁主,皇上说,您要是乏了,可以在这里休息着。” 他起身轻拂衣袖,看了一眼小太监,微微一笑,“好,有劳小公公带路。” 刚才有人来报,公主毒杀了小皇子段瑞。 元武帝原本正在与他对奕,听到这个消息马上出了帝寰宫,只怕一时半会不会回来。 而且,这座殿中有人偷偷的潜入进来了。 端木斐被小贵子引到偏殿的一间雅室。 皇家的房舍自然不会比一般人家的差,进出三道门,屋中雕栏画栋,精美雅致。 “阁主,请。” 端木斐点头抬步走进屋内,很快又有四个宫女马上跟了上来。 他回头朝小贵子看了一眼,“本阁主喜静,让她们都下去吧。” 宫女们看了他一眼,脸上满是失望的表情。 但,这位神秘人的身份相当尊贵,每次他来,皇上都亲自接见,还派了不少人来服侍。 三公与皇亲们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将床铺好,焚了香,宫女与太监们一一退出。 端木斐却没有走向里间,而是走到桌旁。 桌上放着几叠点心,一壶泡好的茶水。 他伸手在每个点心盘子上点了点,望着虚空叹了口气。 “出来吧,她们都被你吓跑了。跟了一路了,有没有饿?下来吃点东西。” 很快,一阵衣袂声响,一个红衣女子轻盈的身子从房梁上飘然而落。 “算你有良心,没有一直在那里下棋,还记得我没有吃午饭。” 端木斐叹口气,摇摇头,“……” 谢甜弹弹衣裙上的灰,大大咧咧的走到桌边坐下。 “其实,我刚才也去御膳房里走了一遭,但想着,偷着吃不如你关心我送与我吃,我便一直忍着。” 她抓起桌上的茶壶,闻了闻,笑道,“咦,是千金一两的上等雨雾茶?老皇帝好享受啊!” 说着,她将茶水倒在手上洗了手,又拿着一块锈着龙纹的绢布拭干了手上的水渍。 谢甜看了一眼端木斐,嘻嘻笑道,“有生之年在皇宫里住一天,不枉白活一世,哈哈哈。皇帝老儿的茶叶水果然极好,清香扑鼻,不知天天用来洗手是不是会对皮肤有更好的保养?” 端木斐挑眉,“这种茶叶,悦客酒楼里有很多,你想要,一会儿回去后,我让人全部送到你的房间,你天天泡了洗手也可以。” 谢甜白了他一眼,“那不一样,你再有钱,身份也只是财主,这可是皇帝的东西,东西虽然一样,沾上身份,意义就不同了。在我们那儿叫身份包装。懂不?” 端木斐摇摇头,“不懂。” 谢甜觉得对牛弹琴,“无趣!” 她朝他翻了个白眼,拿起筷子吃起来。 端木斐懒得跟她理论,她的思想与常人太不相同了,便又温声说道,“快吃吧,吃完了你自己回去。” 谢甜咬着一块糕点,眨眨眼,口里含糊不清的说道,“什么?我还没有睡过龙床!没有在皇帝老儿的浴室里同你洗过鸳鸯浴,你就赶我走?我不是白来皇宫一回了?” “我来办正事,不是来玩的。”端木斐头疼的看着她,无奈说道。 “没关系,你办事,我跟在一旁看着就行,没准还能帮你,就你现在的身手,也不知能不能杀一个护卫?” “我身体恢复了,不劳你操心。”端木斐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 “我不放心,我担心你万一又挂了,老娘又得等个五六年,老娘我今年已经三十……,哦不,十八一枝花,不能再等了。” 端木斐望着灯下的女子,十来年,她都没什么变化,除了更加粘人,说话更加不着调以外…… 一粒黑芝麻沾上她的唇角,白皙的肌肤,黑色的芝麻,竟然有种诡异的诱惑。 他心神一跳,就要将头扭过,哪知她又伸出舌尖将那粒芝麻勾进了嘴里,还睁着秋水眼眸怔怔看着他。 他赶紧闭了眼侧过头去,喉间莫名一干,咕咚吞下一口口水。 谢甜怒目:“……” 端木斐没再看她,找了张椅子安静地坐在一旁,仿佛老僧坐定。 等听到她怒气冲冲将筷子拍在桌上,他反而起身走到她的身边。 俯身看向她,温和说道,“甜甜,现在想不想睡?” “老娘只想睡你!”谢甜没好气的一把抓着他胸前的衣衫,咬牙怒道,“端木,你在这些东西里偷偷下了药是不是?哼哼哼,你屋里那些瓶瓶罐罐里的药物,早被我研究透了,想迷倒老娘,不可能!” 第553节 诡计被识破,端木斐只好认真说道,“皇宫中,看似平静无波,实则藏着凶险。那元武帝不是你表面看到的那样无用,他诚府很深,他在他的寝殿中藏着不少机关。” “端木,你说得这么凶险,又怎知我不放心你?” “这宫中我来过多次,路线熟悉,而且,他们忌惮我的身份,不敢对我怎么样。因为元武帝没有我的药,便不能坐立。” “我不管,你要不让我跟着,我就……”谢甜眼波一转,媚眼如丝,唇角浮着一抹妖娆的笑意。 端木斐眯着眼,“……” “老娘就跟老皇帝滚床单去!以我谢甜的美貌容颜与谢家长房大小姐的身份,做个皇后一定是不在话下!我刚才瞧过了,那皇帝老儿除了腿不方便走路,模样儿倒也不差,年轻时,也一定是个美男!” 端木斐的脸上顿时一黑,声音也沉下来。 “甜甜,你年纪太大,进宫需是不到十四的年纪!你的年纪三十都过了!做皇后是不可能的,做个嬷嬷的话……” 谢甜咬牙切齿。 “老娘这么大没嫁人,还不是被你害的?不管了,老娘今天就要跟着你!否则……哼哼哼……,你待会儿到龙榻上找老娘吧!” 她勾着红唇,眼波闪着妖媚,冷笑着看着端木斐,而心中却是心花怒放。 端木斐听到她勾引别的男人居然发怒了?发怒了? 太好了! 他闭了闭眼,无奈一叹,“好吧。待会儿,记得别乱跑。” “知道了!”她嘻嘻一笑,踮起脚来便将红唇往他脸上凑。 端木斐却伸手一推,挡住了她的唇,皱着眉头,“你嘴里有芝麻糕的味道!” 谢甜:“……” 。 端木斐将雅间里屋的门关死,又将帐子放下,与谢甜跃上房梁揭开瓦片,踩着屋顶潜入到了元武帝的寝殿。 谢甜生怕端木斐将她甩了,一直紧紧的抓着他的胳膊。 帝寰宫元武帝的内殿里,燃着几只昏黄的烛火,大门紧闭,空无一人。 她朝四周望了望,皱着眉头。 “端木,这皇帝老儿的卧房也不咋地,除了镶嵌的金子多了点,地方大了点,看着阴沉沉的,渗人的很!” “你不是要睡在这儿吗?”端木斐扭头淡淡瞥了她一眼。 谢甜:“……” 她只是说说而已,这鬼地方,跟她小时候参观的皇家宫苑差不多。 那时候是人多大家一起看,又是在白天的时候,而现在天色昏沉,就她与端木斐…… 而且,天晓得这里死过多少人? 在死过很多人的地方睡觉……,她还是不要了。 “忘了问你,你到这里做什么?”谢甜紧紧抓着他的胳膊问道。 端木斐没说话,而是眉尖拧起,双目朝四处看着。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龙榻顶端。 “那儿有什么古怪?” 端木斐抽出被她抱着的胳膊,“站在一旁别乱跑。” 他脚尖一点跃上床架,伸手按向双龙戏珠的龙珠上。 哪知忽然有一排细密的暗器射出来,正好射向站在龙榻前方的谢甜。 谢甜正眯着眼着他,一动不动。 “甜甜快闪开!” 他飞快地扑下来,伸手揽着谢甜的腰身快速朝地上一滚,躲开了那排暗器。 “你刚才发什么呆?你不要命了?”端木斐怒道。 谢甜忽然勾唇一笑,“端木,原来,你还是担心我的,怕我死啊。” 妖娆红唇,摄人心情。 端木斐一怔,这才发现,他正扑在谢甜的身上,已闻到她身上的淡淡的甜香。 “……” 这女人,肌肤身材依旧如少女般娇好。 谢甜伸手一勾他的脖子,将他拉了过去,然后打了个滚,坐在他的身上,勾唇浅笑看着他。 端木斐却眉头一皱,猛然推开她,从地上爬起来,神色淡淡拂着衣袖。 “时间不多了,办正事要紧。” 谢甜坐在地上咬牙:“……” 不解风情的死男人! 她正在心中恼恨着端木斐第一千次拒绝了她,忽然,端木斐伸手将她捞起来,搂着她的身子闪身躲到了元武帝宽大的床上。 谢甜心中一喜,双手环着端木斐的腰,花痴状将头靠在他的胸前,两眼放亮盯着大床。 “端木,这床好宽啊,长五公尺宽五公尺,貌似……整么滚都滚不到床下,皇帝老儿果然好享受。要不,咱俩试试?我活了几辈子,还没睡过龙榻……” “胡说八道!没一句正经!”端木斐低喝一声。 谢甜:“……” 好心情又被他破坏了,该死的端木斐! 她张了张口,正要说话,忽然被端木斐捂住嘴。 他低声道,“有人来了!别闹了!” 谢甜也早已听到有脚步声到了外殿中。 她马上安静下来。 不一会儿,内殿的门开了。 一个女人冷声说道,“守在门口,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是,娘娘。” 门“吱呀”一声又关上了。 娘娘? 谢甜眨眨眼,刘皇后? 她将帐子掀起一条缝,朝外看去。 只见刘皇后缓缓地走到墙边,望着上面挂着的一幅画出神。 她看了一会儿画后,这才转身走向一处高大的书架前。 刘皇后在那架子的一个格子上转动了一个花瓶,墙上那副红梅画卷后,马上有机关的声音响起来。 端木斐与谢甜互相看了一眼。 谢甜更是好奇,皇后偷皇帝的东西? 呵,有意思。 刘皇后掀起画卷,画卷后面现出一个书册大小的洞。 她从里面取出一个长型的木匣,打开木匣,取出一幅卷轴来。 端木斐盯着那卷画轴,忽然呼吸一窒。 刘皇后并未发觉床上的帐子里正有两人目不转盯的盯着她。 她缓缓的打开了卷轴。 然后,她整个人瘫软一般的坐在地上,脸色惨白,抽抽嗒嗒的哭起来,口里还呜呜咽咽说着什么。 谢甜竖耳细听,只听得到她口里不时的说着端木雅与谢宏的名字。 至于说的是什么,却因为太含糊了听不清楚。 端木斐一直皱着眉头。 而这时,刘皇后的声音忽然高了几分,脸上带着怒意。 “居然是真的,真的,呵呵……”刘皇后惨然笑起来。 …… “谢郎,是我家对不起你,又不是我对不起你,你怎么就恨上我了?你这个负心汉!” …… “你跟那个端木雅见一面就许了终身成了亲,你是成心气我是不是?你不是真心的是不是?” …… “不过,她终于死了,呵呵呵,你退了婚约娶了别的女人,你给我的耻辱,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 刘皇后的双目中透着森然的杀意,昏昏黄黄的小灯笼光晕下,更显得骇人。 而在这空旷的寝殿中,她的声音如同从地狱里传来,声音凄然。 忽然,一抹红影向她袭来,刘皇后眼皮一翻,倒在了地上。 谢甜与端木斐双双从床上跳了下来。 谢甜冷笑,“想不到,这刘皇后心中还藏着这么多的故事。” 端木斐弯下腰,缓缓地捡起地上的那幅画卷。 “我找了六年的尹山梅岭图,最后一卷果然是在这里。看来,今日没有白来。” “尹山梅岭图?”谢甜眯起眸子,“这是什么画?” 第554节 “小雅爱梅,便画了十卷尹山梅岭图,曦曦收着九卷,最后一卷,在小雅与谢宏大哥出事那天来不及收,而弄丢了。” “那……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端木斐的目光望向龙榻那里,双目一沉。 “元武帝一直喜欢着小雅,小雅的东西,也许是到了他的手里。所以,我才悄悄接近他,想办法找到这第十卷。果然不出我所料……” “老皇帝?他女人那么多。还想小雅?呵呵!”谢甜冷笑一声。 端木斐没说话,神色也不似刚才那般温和,脸上布满着冷意。 谢甜又道,“听刘皇后刚才说的话,她与谢宏大哥似乎有着婚约,可后来谢宏大哥为什么退婚又娶了小曦儿的母亲?” “二十二年前,谢宏大哥满门被杀。谢宏大哥身受重伤,也显些丧命,被路过的小雅救了。” “谢宏大哥全家被杀?”谢甜心头一惊。“谁干的?” “不清楚,谢宏大哥也查了许久,查不出来。” 谢甜默然,原来,当年还有这么一出恩怨。 “这刘皇后口口声声说谢宏大哥喜新厌旧,看上了小雅,舍弃了她,可是,我见过谢宏大哥几次,他应该也不是喜新厌旧的人吧?” “他当然不是!谢家与刘家的婚约本来是两家长者的意思,是刘家先背信弃义。” “……” “因为,他已成了孤儿,家道从此没落,刘家便不同意这门亲事了,故意怠慢与当面羞辱,谢宏大哥只好退了亲事,同小雅到了尹国。再后来,他凭借自己的能力,一路官升到了丞相。最后也娶了小雅。” “……” “而且,我每次见到他们夫妇二人,他与小雅都是形影不离,常常在一起研究画作,抚琴,照料着小雅的日常起居。几年如一日的疼着她。他们是最恩爱的夫妻。” “……” “小雅生曦曦姐妹时,差点丢了命,谢宏便瞒着小雅,在曦曦姐妹出生后当天,开始服绝子药。” 谢甜心中吸了一口凉气。 一个男人为了女子的身子健康而自断子嗣,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 端木斐又走到墙壁那处挂着落梅图的地方,凝神细看。 谢甜也好奇的将头凑近去看,“这画有什么问题吗?” “三十一朵梅。转动书柜的第三十一格上的花瓶,能开启墙上的机关,找到这幅画卷。”他道。 “什么意思?为什么是三十一?”谢甜眨眨眼。 “小雅是三月十一出生的。元武帝以此数字,设了机关。” “元武帝居然是个长情的人!”谢甜轻笑,“这件事,你要跟曦曦说吗?” “先去奕王府吧。” …。 段奕带着云曦回到了奕王府里。 才下马车,他便叫过青衣,“速去将朽木将到后宅。” 青衣见段奕一脸紧张,脸色都白了,“是,主子。” 风一阵的奔西柳院去了。 段奕没让云曦走路,而是直接抱着她到了后宅的喜房里。 虽然一路上没见什么仆人——估计被朱管家清场了,但,万一有人悄悄的看了呢? 她脸上好一阵窘迫。 “我没事,你别惊得整个府里的人不得安生。” “有没有事,看看再说!”段奕不理会她, 进了二人的喜房,段奕将她小心的放在外间的小榻上,又取了锦被盖在她的身上。 “先躺着别动,我去看看朽木来了没有。动作真够慢的!” 云曦一笑,“西柳院离这儿远,你又是一路跑来的,朽木道长哪里有那么快?” “你倒是帮他说话!” 云曦道,“太后的身子都是他一直在调理,他可有着大功!” 段奕才走到外间珠帘处,朽木被青衣给拽来了。 “丫头,轻点轻点。老夫的胳膊都快被你掐断了。”朽木正在抱怨。 “你再慢点儿,王爷就会掐断你的腿,快点,王妃还等着呢!” 青衣没好气的将他推了进去。 朽木一脚踏进屋内,便被段奕拽了进去,“再慢一步,你的腿就不必要了!” “什么事,看把你急的?你媳妇出事了?”朽木眼皮直翻翻。 段奕怒得朝他身上踢了一脚,“敢胡言乱语,再割了你的舌头!不!本王会让师父来割!” 一听段奕提到了谢甜,朽木老实多了。 他朝小榻上一瞧,云曦眨了眨眼,朝他微微一笑,“道长!” “她很好啊,看什么?” “她翻了院墙了,本王担心她动了胎气,你快给瞧瞧。” “胎气?”朽木不敢大意了,忙收了脸上的嬉笑。 这丫头的身份就够宝贝的了,丫头肚子里的小东西…… 他吓得身子一抖,他可得罪不起! 甜甜会抽了他的筋,端木斐会剥了他的皮,段奕这小子会直接将他剁了! 青衣将一块帕子放在云曦的手腕上。 朽木捏着胡子眯着眼把起脉来,一会儿左手,一会儿右手,半晌才收了手,收起了药箱。 他看了一眼段奕后,一言不发走出了屋子。 段奕走到云曦的面前握了握她的手,微微一笑,“先休息着,我去跟朽木讨要几贴药膳单子。” “好。” 云曦点头,她其实什么事也没有,段奕却这么紧张着,她不好拂他的意,只好听话躺着。 屋子外间,段奕追上了朽木。 “到前面说。”段奕道。 两人走过几个庭院,段奕才停下了脚步,蹙眉看向朽木。 “快说,她身子怎样?” 朽木捏着胡子,眯着眼,“奇怪了,她的脉相时而浮,时而急,像是有两丝……” “什么意思?” “你也是个大夫啊?这也不懂?” 段奕的脸一沉,“本王只会看内伤外伤,这是妇人病!你拿手的不是妇人病吗?” “呵呵,你终于夸了老夫一回了。”朽木心情大好。 段奕不耐烦了,“让你快说王妃的情况,别尽扯些废话!” “你小子本事真不赖,恭喜你,会得一对双生子!” 段奕一怔,“你说什么?双生……子?两个月时间都不到,你也能看出来?” 双生子固然可喜,但是她的身体…… 他的心往下一沉,不喜反而忧虑起来。 朽木朝他翻了翻眼皮,“你当老夫的神医名号是买来的?老夫替人把脉,这么多年来,就没有错看过!” 段奕立于当地,拧眉沉思。 “不过,她的身体不太好啊。”朽木微微一叹,“她那一家子的女人……” 段奕忽然打断他的话,“这件事,不得跟任何人说起。另外,开几副安胎的方子来!” “老夫知道,不会乱说的,你宝贝着你的媳妇,怕她害怕是不是?其实,她的祖辈上,出现意外死掉的,只有五层的女人,也许她命大……” 段奕的脸色忽然一白,“行了,快去吧!” …。 云曦正半阖着眼躺着床榻上,想着今天宫里的事情。 门口的珠帘子轻轻的晃了晃,一个小人儿咚咚咚的脚步声跑了进来。 她睁开眼,就见段瑞站在她的面前,睁着黑宝石一样的眼睛怔怔看着她。 红萼站在门口紧张的说道,“奴婢有罪,没看好小侯爷,打搅到王妃休息了。” 云曦朝她摆摆手,笑道,“我没睡呢,你别自责了,既然小瑞来了,让他同我说说话好了,你去忙吧。” 红萼心中一松,又朝云曦低身福了一福,“今天在宫里,多谢王妃相助解围。” 那个刘皇后想刁难她母子,要不是奕王妃,段瑞就得吃苦头了。 云曦笑道,“他也算是我侄子,我不帮他,谁帮她?” 红萼道了谢,退到廊檐外面去了。 段瑞伸手摸摸云曦的脸,说道,“奶娘说,你生病了?那我摸摸你吧,奶娘说,头疼时,摸摸头就不疼了。” 云曦笑,“婶婶只是累了,不是生病。” “哦……,”段瑞似懂非懂的眨眨眼。 云曦又想起一件事来。 “小瑞,今天在宫里时,你推那嬷嬷的本事,是谁教你的?” 第555节 “隐叔叔。他说,坏人使坏就要打。” 隐叔叔?青隐卫中的大头领青隐? 青隐的武功可不弱。 她瞬间明白了。 青隐会教段瑞练武,一定是受了段奕的指示。 她摸摸他的小脸,又温声说道,“隐叔叔说坏人要打,没有说错,但要量力而行。你才四岁,你同一个大人冲撞,她打你,你就得吃亏了。” 段瑞眨眨眼,看着她,“我跑得快。” 云曦笑,“你跑快,对方要是人多呢?” 段瑞歪着头,想着云曦的话。 “要是人多时,你必然要吃亏。所以,在你还没有长大前,凡事要藏拙,将自己的本事藏起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轻意拿出本事来,要打,就得使计谋,打得敌人一个措手不及!而不是当面顶撞用蛮力!” 段瑞眨眨眼,点了点头,“婶婶,我知道了。” 云曦笑,他答得干脆,真听懂了? 又同他说了一会儿话,青衣将他领出去送到红萼那里去了。 她正要起身,又有脚步声急促的走来。 “别动,躺着!”段奕快步走到她的身旁摁着她,扶着她又躺下了。 “要吃晚饭了呢,还躺着?”云曦蹙眉,“难道让母后一人吃饭。” “怎么会呢?哀家还会自己走来啊。”瑞嬷嬷挑起帘子,德慈笑着走进来。 云曦又要起身,德慈忙摆摆手,“别动,别动,休息着。” 段奕起身朝德慈走去,扶着她走到云曦的榻前坐下。 “怎样,有没有不舒服?”德慈往她脸上仔细地看了看,一脸的关切。 “没有,是王爷大惊小怪。”一屋子都站着唯有德慈坐着,她却躺着,脸上有些难为情。 “不,小心为好。”德慈拉着她手笑着。 云曦是合衣而卧,腰间的一块玉佩滑落在锦被外。 德慈的神色忽然一凝,回头朝段奕的腰间看去,他也正系着一块同样的玉佩。 正是她在云曦出嫁前,到夏宅送给儿子儿媳的礼物。 “曦曦,小奕,这玉佩要天天佩戴着。”她道。 段奕微笑道,“母亲送的东西,当然会天天戴着。” “不,这不仅仅是一块玉佩,这是块护身玉佩!” 护身? 云曦诧异低下头看着那块玉佩。 这玉佩有什么问题吗? 因为云曦被段奕强行按在床榻上休息着,晚饭也是在屋子里吃的。 德慈段奕都在屋中陪着她。 吃过饭,天已全黑了。 德慈又盯嘱着段奕好生看好云曦,便扶着瑞嬷嬷的手回自己园子里去了。 段奕一直将她送到喜房的外间廊檐下。 回来时,见云曦的手里捏着那块玉佩出神。 “想什么呢?”他上前搂着她的肩头。 “我在想这块玉佩,母后说是防身用的,怎样防身?看起来,只是一块很普通的玉佩而已。” “以后再想吧,天不早了该睡了,明天一早得回夏宅,你想让枫大哥与岳母大人等得着急?” 云曦正要说话,忽然挑眉,“有客人来了,睡不了。” “我去看看。” 云曦见他一脸郁黑的走到外面去了,不禁好笑。 新婚中就被人打搅,段奕心中一定恼火着。 房梁上,有两人的脚步声渐渐的近了,不一会儿,落到院子里。 便听一人嘻嘻笑道,“小奕儿,跟为师说说,新婚是什么感觉?是不是日子过得赛神仙?” 说话的正是谢甜,她带着端木斐没有走王府的正门,而是翻着院墙直奔段奕的喜房。 段奕的脸一沉,“师傅,刚才还是神仙,但被你打落在了尘世。” 谢甜眨眨眼,“……” “都跟你说了,先让人通报,不要直接来打搅。”端木斐一脸的责备。 “我……我只是想来得快点嘛!”她朝端木斐翻了个白眼,又笑嘻嘻的看着段奕,“小奕儿,你不会生气吧?” 段奕:“……” 云曦挑帘走到外间。 “舅舅,姑姑。你们来了?” 端木斐只笑着点了点头,谢甜眨眨眼,“来看新娘子。” 云曦脸上一阵窘。 段奕转身看向云曦,脸上顿时一沉,“外面天凉了,赶紧进去!” 说着上前搂着她的肩头往里推。 谢甜偏头看向端木斐,一脸哀怨,“端木,我忽然发现好冷。” 说着,她的肩头还抖了抖。 “小奕屋里有不少热茶,喝了暖身。” 端木斐施施然走了进去。 谢甜,“……” 个不解风情的死男人! 她跺跺脚愤恨着进了屋里。 有客人到,青衣马上进屋来奉茶。 端木斐在外间的主坐上落座,从袖中取出一卷画卷来递给云曦。 “曦曦,记得当初我同你的赌约是什么?你会爬墙了,便送你尹山梅岭最后一卷。” “尹山梅岭图?”她惊讶的站起身来。 段奕扶着她坐下,从端木斐的手里接过来递到她的手里。 她看着手里的画卷,有些不敢置信,手指微微发抖。 缓缓打开来,画卷上,远处是迷漫着层层薄雾的尹山,近处是几只斜斜的红梅。 下面是用古体南诏字落款,雅。 是她生母端木雅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端木斐,声音带着哽咽,“舅舅,这图是从哪里找到的?” 当年追杀的一批人中,有几个黑衣人闯进了屋子,翻箱倒柜的找着什么。 后来,她与段奕回到那座草堂里时,发现金银钱物都没有少,却只少了这副画卷。 画卷只是普通的画,她一直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要抢走。 “舅舅,这画……是从哪里找到的?” 如果她没有猜错,拥有这画卷的人,一定到过当年的黑水岭,而且,进过草堂,目睹过那场刺杀。 “是从老皇帝那儿偷来的,他宝贝似的,藏得隐蔽着呢!”谢甜嘴快,马上说道。 “元武帝藏着我母亲的东西?”云曦心中吃了一惊。 她看了一眼谢甜,又望向端木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端木斐道,“二十二年前,小雅以尹国郡主的身份来过京城,接见她的,是当年还是梁国醇王的元武帝。但,那时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后来,小雅回尹国时,带走了谢宏大哥,也就是你的父亲。” 原来元武帝认识母亲。 这就说得过去了。 今日在大殿上时,元武帝看她的眼神很是奇怪,有着探究,有着讶然,更多的是几分柔情。 谢甜看了一眼端木斐,见他没反对,她便道,“还有一件事,曦曦,刘皇后与你的父亲本是有着婚约的,但谢家出了事,刘家便勒令你父亲退了婚。” 她抬头眯着眼看着谢甜,刘谢两家有婚约? 难怪呢! 刘皇后今天看到了她的真面容——一张与端木雅有着七八分像的脸时,眼里顿时腾起了怒火。 原来,当年的事情是这样的。 送走了端木斐与谢甜,段奕给她去了钗环,退了外衫,又小心的将她抱进了净房。 她全程都如一个木偶人一般由着段奕给她沐浴更衣。 就连段奕送来了极苦的安胎药,她也没被苦得清醒过来。 她的整个脑海里,都在想着刚才舅舅与姑姑对她说的那些事。 母亲曾对一人喊道,“他还不死心么?他究竟想怎样?”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段奕的声音在她的耳旁响起,温润的唇很快就覆盖在她的唇上。 第556节 她这才回过神来,伸手捧着他的脸。 原来,她已被他送进了被子里。 他伸手揽过她的腰身,将她搂进怀里,小心的抱着。 “段奕,我前后想了想,关于当年的那场刺杀,我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那场刺杀,不是一人所为。而是好几批人!” 段奕眼睛一眯,“……” “那些人中,我印象最深的便是西宁月,那天,她同母亲说了不少话,我记得她的声音。她是因嫉妒母亲被舅舅喜欢着,所以因爱生恨,不远千里去刺杀我母亲。” “……” “还有一拔人,是因为母亲的身份是南诏灵族的圣姑,母亲违反了圣姑不得成婚生子的族规而被那几个护法追杀!” “……” “另外,就是手持双头蛇短箭的景姑了,她在元武帝的身边当过差,又承认了自己挑拨过这起恩怨!不过,那个婆子究竟是什么来头?她为什么要挑拨大家互相厮杀?” 段奕伸手抚上她的脸颊,点了点头。 “是这三批人,你说的对。前后两批人已死,景姑也有青一与青二带着人追她,刚才宫里来话,那婆子还在宫里,你放心,她活不久的!而且,我怀疑,太后中毒,也是她搞的鬼!” “段奕……”她将头靠在他的怀里,闭上眼,张了张口,将想说的话吞了回去。 “嗯,都过去了,现在,你不再孤独了不是吗?”段奕将她搂在怀里。 她其实想说,在知道元武帝喜欢着端木雅,还收着最后一幅尹山梅岭图时,她便想起多年来一直追着她一家三口四处搬家的人是谁了! 因为母亲曾冲着几人喊道,“他还不死心么?他追了这么年究竟想干什么?得不到就杀么?” 那些人说着京城口音,她起初还一直以为是假贵妃西宁月的人。 因为西宁月一直嫉恨着端木雅。现在想想,居然是元武帝的人! 元武帝喜欢着端木雅,但端木雅又嫁给了父亲,元武帝便来个一不做二不休的杀了父亲! 那景姑又一直在宫里当差,被元武帝派到北地去杀父亲就不足为奇了。 她又想起段琸曾警告过她的一句话,那个人你惹不起!还让她不要再打听持有双头蛇短箭的人。 原来—— 元武帝,的确是她惹不起的人! 她弯唇冷笑。 段奕发现她呼吸急促,闭着眼,双手正紧紧地抓着被子。 “曦曦?怎么啦?” 她睁开眼,微微一笑,“没事,有点恶心想吐而已,睡吧。” 段奕挑眉,“你等着,我去给你拿酸梅。” 给她掖好被子,他掀起帐子下床去了。 云曦收了脸上的笑容,望着帐外段奕忙碌的身影发怔。 这个男子,已为他付出了许多,这最后一个仇人,她怎么能让他去冒险? …… 皇宫里,身上前后各中两刀的景姑被人救出后,一直藏在一间小杂物间里。 屋子里没有椅子,她就这么坐在地上。 太阳已西下。 屋里没有点灯,昏暗一片。 几只老鼠细细碎碎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追逐着跑过。 景姑眉头一皱,心中的怒火更是腾到脑门。 想当年,她也是堂堂一国郡主,最后居然流落到了这种与老鼠为伍的凄凉地步! 都是拜那人的子孙所赐,她绝不就此罢休! 门外有极轻的脚步声走来了。 她眯起眼,警觉的从身上摸出一只短箭捏在手里。 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有人轻声地说道,“姑祖母,是我。我来给你送点吃的。” 景姑这才松了一口气,收起了暗器。 一个青年男子捏着一枚夜明珠走了进来。 淡淡光晕下,照出他英气的脸颊,天青色长衫衬出他修长的身姿。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扯了下唇角,冷笑一声,“不劳你费心了,我饿不死的。” 男子微微皱眉,“姑祖母,现在宫里头出现了不少段奕的人,这一时半会儿您还不能露面,不吃东西怎么熬得过去?” “拿走!”景姑恼恨地抬脚将那几个包子,与一壶茶水踢翻在地。 “我可没有你这样的侄孙子,不想看到你的假惺惺!你要是真当我是你的嫡亲姑祖母,刚才在那座院子的时候就应该一刀宰了那个段奕与那丫头!” 男子并没有因景姑的发怒而变脸色,他找了块砖头在她面前坐下来,平静的看着她。 “姑祖母,你听我说……” “说什么?说你处处与我这婆子作对,只是为了那个小丫头?”景姑眯着眼,双眸中透着寒意。 “……” “你一出生,我便将你送到睿王府,是让你替我一血心中的怨恨!不是让你做个富贵闲公子的!你哪怕拿不到这天下,杀了段奕,杀了段奕身边所有人,我婆子也不会失望,可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 “你是我的亲侄孙,我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你,你却处处与我做对,在梅州居然用假死这一计,助那段奕与谢云曦除了七大堂主与四个护法,将整个梅州收入他们的囊中!” “……” “你居然将老家也拱手让人!还有脸喊我姑祖母?你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 景姑说着说着两眼血红,因为极度的愤怒,而身子发抖。 “姑祖母,当年,尹国老国主虽然无情,她舍弃你,娶了别的女人,但是……他的后人也吃尽了你的苦头。您还不罢休么?” “……” “你将那双生女偷了一个出来扔掉,又编撰了圣姑与圣女的传说欺骗着南诏人,让那一家子的人被南诏人无休止的追杀……” “……” “你将刘皇后皇上谢宏端木雅四人的姻缘拆散打断,让他们四人互相怨恨互相厮杀着,继而让她们的子女也互相怨恨厮杀着,死了段琸,死了谢婉,你还残害得不够吗?” “不够!”景姑低吼了一声,唇角哆嗦着说道,“睿尘,那个老东西,他死的时候居然命人将他与那个贱女人一起烧掉!成了一堆灰,永世融入在一起不分离,他就没想过我的感受?” “……” “可我才是国主夫人啊,我才是!那个贱女人只是个妾!我得不到他的人,得到他的灰也成,可是他都干了什么?” “……” “那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他折磨着我的心,我便要他的后人永世不得安宁!” 睿尘的神色渐渐的暗了下去。 他看了她一眼,说道,“姑祖母,这处地方是宫中专门停死尸的地方,不会有人敢来,你在这里先休息着,等找到机会,我再带你出宫。” 他站起身来,又从袖子里取了两个瓶子来放在她的面前。 “红色瓶子里的药粉是外敷的,绿色瓶子里的药丸是内服的,都是早晚各一次。” 景姑没有拿瓶子,撩了撩眼皮,“你师兄来京城了是不是?找到他,让他来见我。” 已经走到门口的睿尘赫然转过身来,平静的脸上已布满着冷意,他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姑祖母,你将尹国老国主的两女一子一义女害得妻离子散不够,还要害一个顾家?顾家的人可没有惹你!为什么让苍师兄去接近顾家?” “顾家的那个丫头,太机灵了,她居然实破了我的身份,害得我只好装成一个嬷嬷,我怎能饶她?” “原来,顾凤是你杀的?”睿尘挑眉。 景姑冷笑,“能让我景郡主亲自出手杀的人,不多,她的腿断在我的手里,算她的造化!” 睿尘的呼吸往下一沉,淡淡说道,“我看到苍师兄,自然会通知他来看你。” …。 元武帝看过段瑞后,便吩咐着身边的太监推着他往御花园里走。 一直盯着他的素姑姑忽然不知哪里去了,他心中一松,便与身边的太监闲聊起来。 现在服侍他的是个头发花白老太监祥公公。 祥公公见过了元武帝身边几个得宠的大太监纷纷惹上事丢了性命,现在他跟在元武帝的身后,一直一言不发,举止谨慎。 身边跟着个闷葫芦,反倒让元武帝不适应。 “你对瑞小侯爷一直住在奕亲王府里这件事,有什么看法?”他朝老太监看了一眼。 “回皇上,奴才愚钝,说不好。” “说,说不好不怪你!”元武帝回头看了他一眼。 祥公公无法,只好在心中斟酌了一会儿,小心的说道,“不管瑞小侯在哪儿,他吃住开心,玩得开心,才是最好的。” 元武帝一怔,没想到老太监竟说的是这样的话。 但仔细一想,可不是吗? 那还是个四岁的孩子,当然吃得好,住得好,玩得好才好。 至于教养,自有宫中的皇子帝师。不需奕王府的人操心。 又想到刚才看到红萼的表情,他心中已打定好了主意。 刘皇后建议他将段瑞接到宫里来,他得再仔细着琢磨一下。 但继续留在奕王府…… 第557节 他的眸色又是一沉。 一路再无话。 天已全黑,前后各有两个小太监提着灯笼照路。 轮椅滚过石板的声音,在宫中的小道上一路响过,单调,沉闷。 很快,到了帝寰宫。 被刘皇后命令,守在宫门外的尹嬷嬷见到元武帝前来,吓得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她高声呼起了万岁。 “奴婢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礼行得十分的端正,嚷得声音很大。 元武帝皱眉,刘皇后身边的大嬷嬷? “皇后来了?”他淡淡说道。 “回禀皇上,皇后娘娘说,天气越来越冷了,她来看看宫中的地暖是否要烧起来。” 尹嬷嬷急得不行,皇后娘娘怎么进去了一个时辰也没有出来? 她这么大的声音,娘娘听到了快些躲开才好。 元武帝眯着眸子往她脸上一瞧,心中顿时生起了几分狐疑。 他的手一挥。“祥公公,进内殿看看!” “是,皇上!”祥公公带着两个太监率先走进了在大殿。 另外,又上来两个太监将他连带着轮椅一起抬了进去。 尹嬷嬷吓了一大跳,眼神乱闪。只好硬着头皮跟在众人的身后一起走了进去。 没一会儿,就见祥公公惊惶着从里面跑了出来。 “皇上,皇后娘娘晕倒在内殿里。” 尹嬷嬷的脸一白。 “进去看看。”元武帝看了一眼尹嬷嬷,说道。 一行人走进内殿,只见刘皇后倒在地上。 她的面前有个散开的长型锦盒,床榻前三尺远的地方,散着一些钉子般粗细的短箭。 尹嬷嬷看到刘皇后的模样,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她拔腿就朝刘皇后冲去。 却听元武帝一声怒喝,“站住!” 尹嬷嬷吓得不敢动了。 元武帝盯着昏倒在地的刘皇后,两眼血红。 他颤颤巍巍的从轮椅上走下来,祥公公忙上前扶着他。 他走到那处锦盒旁。 盒子里空无一物,里面的东西不翼而飞。 “死贱人,你敢毁坏朕的东西?”元武帝抬脚就朝刘皇后身上踢去。 尹嬷嬷吓得飞快地朝刘皇后扑去。 “皇上,您息怒,息怒啊,这是皇后娘娘!您的结发妻子啊!” 刘皇后被她一摇,加上殿中的嘈杂声,与身上被踢的疼痛,缓缓醒了过来。 待听到元武帝的咆哮声,她也是吓得脸色死白。 “皇上,您听臣妾说,臣妾只是想到,这里可能会添东西,然后……” 林素衣这时走进殿内,朝刘皇后那儿看了一眼,她轻笑一声。 “皇上,皇族之人犯法,当与庶民同罪,大梁的律法上,不是写得清楚么?皇后娘娘偷盗皇上的物品,该怎么罚呢?” 刘皇后双目如剑盯着林素衣,咬牙怒目,“贱人,你是故意告诉本宫的对不对?然后,你偷走了东西诬陷本宫?” “奴婢可是什么也不知道啊。娘娘说的是什么意思?”林素衣眨眨眼,“奴婢只是个宫女,如何知道皇上的东西?” “东西在哪儿?”元武帝怒得身子发抖,一把揪起刘皇后的衣襟拼命地摇着,“那幅画在哪儿?” 刘皇后被她摇得发髻都歪了,金钗玉簪叮叮咚咚往地上掉。 她冷笑道,“皇上,臣妾可是你的结发妻子,你居然心中藏着另一个女人都不与臣妾说,臣妾大可以将她收入后宫,可是皇上却不信任臣妾从来不说。您这儿丢了东西,臣妾没有拿,也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你还敢狡辩?”元武帝大怒着抬手。 只听“啪”的一声,刘皇后的脸上狠狠的着了一记耳光。 “皇上居然打臣妾?只为了一个贱女人的画?” “朕恨不得杀了你!”元武大声喝道。两眼腥红盯着刘皇后,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刘皇后不说话,伸手捂着脸冷冷看着元武帝。 这个男人居然当着下人的面打她的耳光,她不仅是他的妻子,还是一国之母! 无情的对她,休怪她也无情! “皇上,娘娘是冤枉啊,娘娘什么也没有拿,她一直晕倒在地呢,皇上!”尹嬷嬷跪行到了元武帝的面前大哭着为刘皇后求情。 林素衣忽然冷喝,“来人,将这个敢与皇上顶嘴的婆子拉下去,杖毙了!” “是,素姑姑!” 很快,上来两个太监便将尹嬷嬷钳住。 尹嬷嬷吓得叫嚷起来,“皇上,饶命啊,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只是心疼娘娘啊,皇上,她可是您的结发妻子啊,皇上——” “冤枉吗?”林素衣冷笑,“那就让你们死得心服口服!” 她从袖中扔出几个瓶子来。 尹嬷嬷望着那几个瓶子,身子一阵哆嗦。 “尹嬷嬷,这可是从你的床板下搜出来的,别不知道这是什么吧?”林素衣一笑,“这只是一小部份,在你的床板下,还有最少三十瓶!” 刘皇后看了一眼尹嬷嬷,两眼顿时一沉。 尹嬷嬷的脸一白,不敢开口。 “不敢说?让我来说,这是堕胎药!皇后娘娘身为宫中的正宫娘娘,理应为皇家开枝散叶,不可能用这个,嬷嬷没有七十岁也有六十岁了吧,自然不会用到这个,那么,您藏着这些堕胎药,是想干什么?” 刘皇后不敢说话,“……” 林素衣又道,“宫中妃子们的孩子是留与去,都是由皇上来做决定的吧?哪是你们锦华宫的人擅自做主的?何况,皇上的子嗣本就单薄!更加不能用到这等药物!” 元武帝的脸上更是一片郁黑,“还等着干什么?拖下去,乱棍打死!” “不,皇上,饶命啊,皇上……” 一个太监飞快冲上来,迅速将尹嬷嬷的嘴给堵上了。 另外又有两人钳住她的胳膊,很快拖了下去。 刘皇后吓得一声不敢吭。 元武帝厌恶的看了她一眼,“来人!将皇后送入锦华宫,没有朕的允许,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是,皇上!” 一个婆子将又吓又气的刘皇后给扶了下去。 殿中又安静下来。 元武帝看着地上空空的锦盒一言不发。 “天不早了,扶皇上下去休息着!”她转身朝祥公公吩咐道,声音清冷,无一人敢执拗。 元武帝气得一脸的铁青,对于这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女人,他是半点办法也没有。 她掌控着他的秘密,她熟悉着宫中的一切,她武功诡异的高,她究竟是谁? 。 半夜三更的帝寰宫里,越发显得阴煞煞。 忽然,有人从高处而落,一柄亮晃晃的剑朝元武帝的帐子内刺去。 只是剑尖还未碰到帐子,林素衣的剑便到了。 两人在殿中乒乒乓乓的打了起来。 没一会儿,那人跳开来,笑了笑,“小丫头,又是你?你打得过我吗?不想死的话,快让开!” 因为晚上不能用药水继续易容,她的脸上蒙着块帕子。 只用未遮住的双眸看向来人。 殿中点着一盏起夜用的长明宫灯,照在对面一身黑披风的男子身上。 他的脸上戴着半截银色面具,一双狭长的眸中闪着戏虐的笑意,光着下巴,显然,是个青年男子。 “你是梅州的那个面具人?”她眯起双眸。 “记性不错!既然记得某,想必已经知道了某的脾气,还不赶紧的让开?”他手中的长剑晃了晃。 “如果我不呢?”林素衣冷笑。 “嗯?”他的剑眉一挑,“口气不小啊?小丫头!” “叫谁小丫头呢,毛小孩!”林素衣怒道。 “就是你!” 那人呵呵一声。 长剑又飞快地刺来,林素衣身子一闪让开来,同时,手中的剑也朝他刺去。 但她的动作慢了一步,脸上的帕子被挑掉。 “找死!”林素衣大怒,居然敢揭她的面纱? 男子却站着不动了,双目紧紧的盯着她,眼底闪过一丝柔意,“凤……” 第558节 林素衣一怔,手中的剑在他的胸口处停下来,她眯着眼,“你是谁?” 这人居然认出了她的脸?可她不认识他。 他缓缓地取下脸上的面具,玉色容颜上,两道剑眉斜挑,飞凤双眸里闪着惊喜,“我是苍离啊,凤,你还活着?” 苍……苍离? 她惊在当地。 这个男子便是当年那个脸上贴着面具的小毛孩?说长大了要娶她的那个小不点? 咣当,剑掉在了地上。 造化弄人,她居然在宫里又遇上了他。苍离将发着怔的林素衣一把搂入怀里。 “我相信苍天不会虐我,果真,我虔诚的祈求,它便将你送到了我的面前。” 林素衣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虽然她换了副身子,但她实际的年纪却比他大上好几岁。 “你……你认错人了吧?我不认识你……”她用力推他,却推不动。 被一个男子搂在怀里,林素衣的脸上顿时一片绯红,又羞又怒。 她抬手便打,却被他按住了双手。 这小子,二十年不见,居然本事大了! “你认错人了!” “我不会认错,你便是顾凤!” “顾凤今年都有三十六岁了,可我不到二十岁……” “我说是你便是你!”他笃定的说道。 “可……” “走,咱们一起去顾府,我要跟老太师提亲,让他将你许给我,你知道吗?我一直等着你,我一直都未娶妻!” 林素衣整个人浑浑然,娶……娶她? 开什么玩笑?她一个嫁过人的女人?她一个活过两世的人! 苍离欣喜地拉着她的手转身便朝殿外走,全然忘记了他是来刺杀元武帝的。 林素衣被他的举止惊得整个人木木然,也浑然忘记了这里还有一人。 咚,哗啦—— 有东西从龙榻上掉了下来。 两人这才回头去看。 一个玉枕从帐子里滚了出来,掉在地上,摔碎了。 苍离微勾唇角,俊美的脸上,闪着几分肆意的笑。 “凤,咱们倒是忘记了一人!来,一起跟媒人道声谢!” 帐子里传来双手捶床榻的声音。 他一手牵着林素衣的手,一手挑起帐子,望向床上的元武帝。 俊逸的脸上,剑眉斜挑薄唇勾起,脸上笑意灿然。 “皇上,多谢你杀了她,才让离,在有生之年又见到她而得愿以偿的娶到她!” 元武帝的双目一直盯着林素衣,他气得唇角在哆嗦。 这个女人,居然是顾太师的养女,那个同顾凤长着一样的脸的林素衣。 那个死女人…… “好,好,你居然扮成宫女……,你,你们……” 他气得脸上时而青,时而绿,时而白。 他奇怪自己心中的想法,他明明没有喜欢过那个女人,可看到她同别的人男子亲妮,心中依旧憋着一股子怒火。 苍离冷笑一声,“离今晚还要到顾府去提亲,皇上,告辞!” 便宜他再活几天!他拉着林素衣的手转身就走。 忽然,元武帝怒喝一声,“慢着!既然朕是你们的媒人,难道你们不想要一份礼物?” 两人同时回头。 苍离正要开口说话时,地板忽然塌陷下去! 但又很快地合上了。 元武帝的心口急促的起伏着,目光阴桀。 不一会儿,他又哈哈哈大笑起来。 “奸夫淫妇!当朕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吗?苍离?哼,朕等你多时了!” 当年,那小子使了一出诱敌计,将他扣在了西戎,为的便是引得顾凤去救他,再与顾凤相会!公然勾引朝中贵妃,找死! 但,他哪是那么容易被欺骗的?顾凤对他用情至深,他便来个假死,果然,顾凤只得连夜带他往京城赶。 那小子当年是白忙了一场!连片顾凤的衣角都没有摸到! 还有段奕,都给朕等着! 。 地板下。 一片漆黑。 “凤,你在哪儿?”苍离的声音带着焦急。 他明明抓着林素衣一起落下,但现在,他的手上却是空的。 那种失去心爱人的感觉又袭上心头,空空落落让人恐慌。 “我……我在这儿。”林素衣拍拍身上的灰从地上坐起来。 元武帝的宫殿下居然有着密室? 如果是要抓她一人,早就抓了,而刚才才出手,便是想抓苍离吧? 这个阴险的小人! 林素衣咬了咬牙,真后悔没一剑杀了他。 苍离从衣内取出一粒夜明珠来放在一旁,煞时,眼前一片光明。 “凤,你没事吧?”他走到林素衣的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确定她没事后,又伸手将她拉入怀里。 “不要再离开我。凤——”他低低哑哑的说道。 林素衣拍拍他的肩头,无奈一叹,“你,你放开我,你听我说。” 苍离果真放开了她,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好,你想说什么?你说什么我都听着。” 林素衣叹了口气,虽然再次见他,心中有着惊喜,但,当年她将他当成弟弟,现在,同样是这种感觉。 “你认错人了吧?我真的叫林素衣,我不叫凤。”她的身子慢慢的朝外挪,尽量与他保持着距离。 苍离的神色一变,伸手又将她拉过来,双手紧紧地搂着她的肩头。 “我不会认错!你的眼神,同二十年前看我时是一样的!我用至尊身份换你再活一次,我怎么可能认错?我从西戎来只为寻你,先是到了青州,却扑了个空,又到了梅州,也没有找到你,这次才来了京城。” 林素衣惊得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换她再活一世? 原来,在路上几次遇到戴着面具的他,是他在寻她? 在青州,她与顾非墨一起,在惩罚着那个太子,当时青州乱成一片,他找不到她,也不足为奇。 梅州城遇到他又是在晚上。 而且,她也一直蒙着面。除了自己的家人,从未以真面目示人过。 苍离抬头看向上面,“那个人无情待你,我绝对不会让他再活着!要不是晚上想急着到顾府求亲,我早将他杀了!” 林素衣双眸眯起:“你想弑君?” “我已做好了部署,不会连累到顾府。” “你要怎么做?” “让上天来惩罚他!凤!那个伪善的人,不配坐拥这天下!” 林素衣没说话,当年,他也曾说,要杀了元武帝,她只当作是句笑话。 “我是西戎大将军,如果朝庭敢对顾府为难,如果我不能平安回西戎,我的亲信们便会挥师逼近!”他目光锐利,冷然说道,“西戎的二十万大军,正停在大梁的边境上!” 她猛然抬头看着他。说不感动是假的,但,她受得起吗? 一个八九岁的小毛孩,准备了二十年,只为……娶她? “凤,那年我使计掳了元武帝到西戎,为的是想将你引过去,我想见你。谁知……,我不知你怀孕了,对不起。” 那年两国交战,他得知梁国是皇帝与贵妃亲征,心中分外的惊喜,想不到有生之年又能见她了。 他终于能以成年男子的模样站在她的面前了,他想见她,便使计将元武帝捉住,但计划失败了。 他只来得及看到她只身一人,策马带着元武帝离开时的飒然身影,连一句话也未对她说,未听他说。 后来又听说,她当时正怀着好几个月的身孕,因为长途骑马而流产了。 他心中失落得如整个天地万物消失,一片荒芜,更是自则得不得了。也更恨起元武帝。 她都怀孕了,还让她出征,更为了那个无情的人断了三根手指,那简直不是个男人! 他不想她再劳累出征,以战胜国身份提出了和解,更史无前例的分文未向大梁索要赔偿。 林素衣也记起了当年的事,当年,是元武帝一意孤行,才败得被对方掳走,也是她执意要去救他!与苍离无关。 “苍离!我……” 苍离捧着她的脸,忽然吻上她唇,生涩的轻舔着。 “……”林素衣一时懵了…… 第559节 青年男子头次开荤,林素衣快被他吻得窒息了,整个人被他揉捏得软成一堆泥。 他坐在地上,她躺在他的怀里,头发散了,衣衫也散了。 他看着失而复得的人,心中是满满的幸福。从她的唇,到颈,到胸口,似乎,怎么也吻不够。 对,那天在城门口遇上她时,她也是这副眉眼。 他喜欢她,可她却递给他一颗糖,挑着眉梢不屑的一笑,还让他一边玩去! 这个女人!到现在还嫌弃他小? 林素衣心中扑腾扑腾跳个不停,苍离看着她的目光,分明是想将她拆骨入腹。 她担心再与他在这个只有他们二人的地方待下去,他就会将她给办了! 她的心是妇人心,但身子却是少女的身子啊! 啊啊啊,这个不知控制的浑小子! “苍离,放开我!姐姐……”她快不行了。回家让母亲看到她一身的吻痕,她还有脸不? 一大把年纪被一个小子揉捏着,真是丢脸!而且,她明显感觉到这家伙的身子起了反应。 再说,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她…… “不放!”他又补充了一句,不满地说道,“你现在比我小上许多,不再是姐姐,叫我名字,叫离!” 林素衣:“……” 这小屁孩! 。 不知过了久,苍离才放开了她。 林素衣已软得坐不稳了,苍离扶着她,将她的身子靠在自己的胸口,笨拙着帮她整理衣衫。 忽然,他的目光一直。 林素衣低头,她的亵衣散开了,雪白的胸脯上,已出现斑斑点点的红痕。 “浑小子,看哪呢?转过身去!”林素衣咬牙怒目,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苍离的脸一沉,又将她拉入怀里,两人胸口的衣衫都散开了,肌肤相贴,双双都颤抖了一下。 他俯下身将唇贴在她的唇上,大手掌掐着她的纤腰,低哼了一声。 “凤,不准说我小!要不是嫌这里太脏乱,我一定让你看看,我不是小孩了!而你,才是一个小丫头片子!” 林素衣眨眨眼,看着他高大的身材,和强用力的胳膊,结实如墙的胸脯…… 她吓得马上将双腿一夹,咬牙怒目,“你敢!” “当然不会了。”苍离笑,“怎么着,也得忍到洞房夜那天,我和你的第一次,应该是在一个温馨的地方,喜庆的地方,有着众人祝福的日子,你说是不是?那天,你可以亲眼见证,被你认为小的东西早已长大了!” 林素衣脸一红,“……” 这毛头小子的脑袋里,究竟都装着些什么东西? 这都是谁教他的?军营里出来的人,果然满嘴都是浑话! 她三两下穿好衣,站起身来拍着衣裙上的灰尘,没好气的说道,“现在首要的事情是,得想办法出去!” 苍离一手牵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捏着一粒夜明珠,“别怕,跟着我。” 两人在地室里摸索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一处机关,打开机关,室内又出现了一条密道。 “走,前方一定有出口。” 苍离带着林素衣沿着密道一直往前。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了光亮。 他们正要顺着光亮的地方爬上去,忽然又听到了有人在说话。 “准备得怎样了?” “回禀娘娘,都准备好了!” “很好,这是赏你的,另外,事成后,再另有赏金!” “多谢娘娘!” “不谢!要谢,到地府去谢阎王爷吧!” “啊……”一人惨叫一声。 林素衣与苍离对视了一眼,刘皇后在做什么密谋?杀人灭口? 两人正要离开,头顶上又传来声音,“西戎那边来消息了没有?” “娘娘,已经有消息了,苍离公子已经到京城了。” 刘皇后冷笑一声,“苍离不过是老爷的外室生的,居然也自称公子?本宫一定要将那小子一并除了!那小子现在的翅膀也硬了,已经威胁本宫弟弟苍钰的丞相位置了!本宫不能让他再活着!” 地底下,苍离的眸色一沉,眼底的杀意迅即蹦出。 林素衣伸手一拉他的袖子,小声说道,“不,哪能这么便宜她死?我要让她生不如死!” 当她发现刘皇后的锦华宫里藏着大量的堕胎药时,就知道,那个让皇宫中的女人一直怀不上孩子,怀上了也莫名流产的主凶是谁了! 刘皇后,居然让她背了多年的黑锅!她岂能就此放过她? 苍离点了点头,“好,听你的。” 杀上面那个妇人,随时的事情。刘皇后是他的嫡姐,他却从不认她。 因为除了早死的父亲与一直忠心跟在身边的一个老仆,刘家再没人将他当作家中的人。 九岁那年,刘家人将他带到西戎,也只是做那个嫡子的跟班罢了,好助那嫡子上位。 他如何不懂?哪怕他做到了大将军的位置,也得听命于他的同父异母的哥哥。 等着上面没有声音后,两人揭开了头顶的一块石板爬了出来。 林素衣看了下四周,发现这竟是锦华宫的一座废弃的屋子。 掩盖好地洞口,两人趁着夜色抓了一位锦华宫的小宫女,打听到刘皇后的所在。 凭着记忆中的声音,他们找到刚才与刘皇后说话的太监。 太监看到从天而降落的两人,早已吓得魂都飞了。 “你……你们……” 林素衣将他挂在一棵树上,勾着唇角,“说!你们娘娘让你们做什么了?” “奴才不知道啊。” “不知道?”林素衣冷笑,看了一眼苍离,“苍离——” 苍离伸手钳住他脖子,“我……我说,娘娘会在五日后的大典那日,请一位贵夫人去福熙宫喝茶。” “还有呢?”林素衣冷眸一眯。 “没……没了。” “没了?”林素衣又看了一眼苍离。 苍离钳着太监脖子的手,正慢慢地加劲。 “真……咳咳,真没了……” “那还留着你干什么?”林素衣抱着胳膊冷笑一声。 那太监哭了起来,“真没了……” 苍离不耐烦的将他拍晕,扔到一个角落里去了。 林素衣眯着眸子,说道,“当得起刘皇后请到福熙宫来喝茶的贵夫人,定是位身份尊贵的人!” “会是谁?”苍离问。 “只有段奕的新王妃,才当得起这个身份!” 苍离拉着她的手,“这些都是别人的事,现在应去办我们的事了!” “什么事?” “向你父母求亲。我得尽快让你成我的女人!” 林素衣想起刚才在地室的那一幕,耳根一阵发烫。 她曾认,虽然前世她是个妇人,男女之事并不陌生,但元武帝没有那样对她。 没有对比,便不知情之深浅。元武帝待她,淡如水,敬如宾。 而苍离却如一团火,他一个吻,一个眼神都能将她整个身子点燃。 看到他一直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林素衣扯了扯唇角,“哪有大半夜去求亲的?” “一时也等不了!”苍离笑道,忽然弯腰抱起她,脚尖一点,便朝宫门处跃去。 宫门处的阵法,已被顾非墨破坏了,林素衣现在是出入自由。 。 顾府里,早已入梦的顾太师与顾夫人被仆人的一连串的叫喊声吵醒。 “老爷,夫人,府里有贵人到了!” 顾太师正没好气,刚要开口骂仆人,待听到“贵人”二字后,整个人都惊了一惊。 去年半夜三更来敲他府门的是奕亲王,今天是不是又是他? 哎呀,千万不要找他家非墨,他还要抱孙子! “老婆子,快快快,看看去!” 他吓得不轻,与老伴穿戴好匆匆忙忙就到了正厅。 哪知里面跪着两人。 一个是女儿,一个是位不认识的青年公子。 青年男子二十八岁的年纪,身材高大,仪表不俗,双目极为有神,衣饰虽然只是一身墨衣,但面料却是上等锦缎。 第560节 一看这人的外表,便知不是个普通身份的人。 “女儿,你们这是……” 顾太师眨眨眼,一脸地不解。 “求顾太师成全我们,苍离愿娶林素衣小姐。”苍离认真地磕了三个响头。“不日定会送上重金彩礼!” 顾太师惊住,求亲?顾夫人则是心中一喜,瞧女儿对这位公子不排斥,这便是认识的人了。 她忙问,“女儿,这位是谁?” “他叫苍离!”林素衣道。她脸上蒙着面纱,不敢以面目示人,因为脖子上全是吻痕。 苍离抬头看向顾夫人,“夫人,在下是西戎威远大将军,与素衣自小相识,愿一世护她!” “素衣,你的想法呢?”两老看着林素衣。 虽然女儿还是那个女儿,但新的身份却又不是自小在身边养大的,他们不敢擅自做主。 林素衣狡黠一笑,“父亲,皇上知道我们的事情。” 顾太师的眼睛顿时一亮。 他开心的哈哈哈笑起来,“女儿,干得漂亮!明早为父就进宫发喜糖去。再求皇上为女儿选一个出阁的好日子。哦,当然是越快越好。” 林素衣:“……” 顾夫人:“……” 苍离心中松了一口气,又朝顾太师抱拳一礼,“多谢太师成全!” 虽然说是来的匆忙,他依旧奉上了一对价值连城的古玉环做见面礼。 小姐有人提亲了,整座府邸里都洋溢着喜庆气息。 仆人们连夜就将红灯笼挂在了府门上,还点了一大挂爆竹。 顾夫人朝大厅中扫视了一遍,眉头一挑,“咦,非墨呢?姐姐回家了,他又去了哪里?” 顾非墨并没有离开皇宫。 他发现段奕的人正在悄悄的在宫里头搜寻着什么。 问了三青,才知道事情的始末。 景姑,那个在顾府的梅园里装着暗器,还险些杀了他母亲的人,他一定得亲手抓到她! 。 顾非墨隐在宫中,避开着元武帝的暗龙卫,寻找着那个景姑,但却是半丝儿线索也没有。 遁入地下了?上天了? 他遇上段奕的人,一问,同样的,大家都没有查到。 宫中的小巷里,有倒夜香的马车缓缓朝宫外走去,阵阵车轱辘声音响在夜色里。 这时,顾非墨心中赫然一亮。 他摸出几粒石子朝那个赶车人的身子击去。 赶车的人哼也没哼一声倒在了一旁。 顾非墨从暗处跳了出来,走到拉夜香的车架上,捏着鼻子,持剑挑开装夜香的大木桶盖子,踮起脚朝里看了看。 只闻到熏死人的臭味外,什么也没有发现。 以防万一,他还提剑朝里面捅了几下,发现刺到的只是底部的木板。 两个大木桶里,都是一样。 不在这里? 他抬脚踢了踢赶车的车夫。 车夫是个高瘦个子的老太监,老太监的身子歪了歪,依旧昏睡着。 到底去了哪里?宫门处都说没人出去! 一个受了重伤的人又跃不过宫墙…… 顾非墨的眸色一沉,转身大步离开了这里。 不多时,赶车的人飞快地睁开眼来。 他望向顾非墨离开的方向,弯了弯唇角,又继续赶车往宫外而去。 将出宫的腰牌递上,夜香车很轻易的出了宫。 走了几里路后,赶车人将车停在一处暗处,这才下了车,将那装有夜香的大桶一刀劈开。 污秽物泄了出来。他提刀挑起最上面的一块木板,扶出藏在暗格里面的一个人。 “姑祖母,你还好吧?” “睿尘,姑祖母都要臭死了,还好?”景姑没好气的说道。 “姑祖母,您暂时忍忍,睿尘先给你冲洗一下,待回到家里,再沐浴更衣。” 景姑没说话,能这样逃出来,已是不易了。 段奕那小子太狡猾了,竟然让手下人连装白菜的小地洞都不放过。 在皇宫里,几乎是掘地三尺的在找她。 再不逃出来,她迟早会被找到!那她就必死无疑了! 该死的小子,她绝对不会放过他! 车上早已多备了一桶水,睿尘将水倒在她的身上,冲掉景姑身上的污秽物后,卸下马匹,两人骑马连夜往睿王府的别院而去。 没多久,夜色里又有两人策马朝这边而来。 “非墨,你说那婆子可能躲在装夜香的马车里?”谢枫问道。 “八成在那里面!装两桶夜香就罢了,还装什么清水,这在以前可是没有的事情,事出反常便透着古怪。所以,我怀疑那婆子躲在里面,那桶水是给她清洗的。” “有几分理,先追上去看看。” 两人来到那个弃了车架的地方停下来。 顾非墨冷笑,“谢枫,我说的没错吧,那婆子就藏在这里面,看,车架丢了,骑马跑了!” “追!”谢枫怒道。 那婆子居然敢杀赵玉娥,他得狠狠地收拾她。 …。 两人沿着路一路往前。不多久便听到了前方有马匹奔跑的声音。 顾非墨与谢枫对视一眼,双双眸色一亮。果然在前面。 只是—— “谢枫,这不是往你家去的路吗?” “是的,没错!”谢枫拧着眉,谢府前的大道?那个带着景姑逃的人是谁? 两人加快了速度,路过谢府,路过夏宅,才在前方的街市上追上那匹马。 只是,马上空无一人。 “好狡猾的小子!”顾非墨怒得抬脚就要踢那匹马,忽然,他勾唇一笑,“那两人还真的是骑马跑往这边了,谢枫,你闻闻,这马身上还有臭味!” 谢枫没说话,“那么,就要在这附近找上一找了!但,这一边房舍众多,找起来,可不是一件小事!” “挖地三尺也要找到!出了城,便不怕皇上的暗龙卫来搅局了,咱们带上自己的人,挨家挨户的寻!你不是羽林卫的副头领吗?打着抓反贼的口号,咱们连夜就行动!” “好,就这么办!”谢枫点了点头。 顾非墨却忽然拦住他,“谢枫,你回吧,那景婆子由我带着人去找!” “那怎么行,怎么让你一人找?” “云曦明天回门是不是?”他忽然说道,抬头望着夜空。 没有月亮的夜里,看不到他的神情。 谢枫一怔,笑道,“你不说,我还真忘记了。那,也好,明天她看不到我,定然会失望,而且,我也想看看段奕对她好不好。” “要是她受了委屈,替我狠狠揍一顿段奕那厮!”顾非墨冷哼一声。 卑鄙无耻的段奕,居然唆使着一帮蠢女人天天追着他跑,害得他都不敢回家了。 谢枫笑,“我只是说说而已,王爷待她,我还是放心的。” 他拍拍顾非墨的肩膀,“走了,这里就交给你了。” “啰嗦,快滚!” 谢枫回了夏宅,顾非墨马上叫出顾府的隐卫,连夜搜查着这条街道两旁的房舍。 … 云曦醒来时,天已放亮。 她扭头朝一旁看去,段奕已不在,被子一侧早已是凉的。 她眉头一皱,起得这么早? “周嬷嬷?” 一阵脚步声小跑着走来,周嬷嬷走来挑起了帐子,露出福态的笑脸。 “王妃,您不再睡会儿?” 云曦推被坐起来,“王爷呢?” “王爷在前院里查看三朝回门的礼品呢。” “三朝回门?”云曦伸手拍拍脑门,瞧她怎么将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快,拿我的衣衫来,王爷不叫我,嬷嬷你也不叫我?” 她匆匆溜下床来,快步走到梳妆镜前,抓起梳子就梳头。 周嬷嬷抓了件衣衫跟在她的身后跑。 第561节 “王妃,才辰时呢!王府离夏宅又不远,小半个时辰就到了。” 话是这么说,洗漱,更衣,梳头,花的时间也不会少,关键是——姑姑与舅舅也在夏宅,她可不想被姑姑的那张利嘴取笑着说她新妇贪睡。 段奕走进屋子来时,就见云曦正手忙脚乱的穿衣,周嬷嬷跟在她的身后也是一阵慌乱。 “起来了?怎么不睡一会儿?” 周嬷嬷进来,笑着福了一礼,“王爷,王妃这是担心回门的时辰太晚。” 段奕从周嬷嬷的手里接过云曦的外衫,笑道,“曦曦,刚才岳母派人来说,咱们晚上去,她也不生气。” 云曦脸上一窘,“哪有晚上回门的?” 周嬷嬷笑道,“奴婢去给王爷王妃端早点来。” 她识趣的走开了。 段奕马上关了屋子门,将云曦身上的衣衫从里到外全脱了,又一一换上崭新的朱红锦服。 她今日梳了个元宝发髻,插着多宝七彩凤钗,一身华丽,仅次于大婚那天的礼服。 云曦望着身上一阵无语。 “段奕,回个家而已,用得着穿得这样的隆重?刚才,周嬷嬷给我穿的不也是很好吗?” “那是家常服,在府里穿着还行,这是出门的正装。本王的王妃,新婚中怎么能穿得随便?正装有一百套,新婚一百天里,一天一套!” 云曦,“……” 有钱,不待是这么花的! 两人吃过早点。 云曦与段奕到了府门处。 她今天不仅带着四个常随的丫头,还有太后吩咐着要时刻护着她的四个嬷嬷两个粗使丫头。 段奕的随身护卫除了青隐外,还有二十个护卫。 四辆大马车装着礼品,两辆坐着仆人,云曦与段奕坐着最宽大华丽的马车。前后跟着护卫,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往夏宅而去。 才出王府,便引得不少路人观看。 “看,奕王妃今日回门啊!” “嘿,看这排场,全京城第一啊。” “王爷这是多宠王妃?回门居然带着这么多的礼品?” 说什么的都有,大半是羡慕排场。 云曦将路人的话听在耳内,看着段奕笑道,“用不着这样吧?回一趟家居然带着这么多的人!我们也只是待一天而已。” “本王娶的是正妃,当然得讲究着排场了!如果是出城门去游玩,人数还得翻上十倍!” 云曦:“……” 好吧,有钱就是任性,她无话可说。 … 王府离夏宅只隔着三条街,没多久便到了。 府门口,早有一行人迎接在门口。 云曦朝那些人看去,有谢府的老夫人,有舅舅与姑姑,大哥也在。 站在最前方的是夏玉言。 夏玉言今日着一身绛红色上衣,黛青色的裙子,头上插着数只珠钗,喜庆又年轻。 众人都朝二人行了礼,段奕一一扶起他们。 “娘。”云曦伸手挽着夏玉言的胳膊,又朝谢老夫人与端木斐谢甜一一问好,最后看着谢枫笑道,“哥哥怎么啦,两眼都是青的?昨晚干嘛去了?” 谢枫正要开口,却收到段奕的眼神,他笑道,“还不是为迎接你回府,而忙得没有睡好?” “哦,那妹妹要谢谢哥哥了。” 一行人说说笑笑着往府里走。 谢甜少不了要拿云曦说笑,因着云曦的回府,整个宅子里都洋溢着喜庆。 时间却过得太快,眨眼间便又到了黄昏。 夏玉言依依不舍的送云曦上马车。 谢府里,也有不少的仆人走出来相送。 云曦拉着她的手,笑道,“娘,女儿有空就回来,两府隔得又不远。” 夏宅与谢府门口的热闹,反衬得隔壁睿王府的别院内一片冷清。 云曦抬头朝那儿瞥去一眼,正看到一个人翻身下马站在那处宅子门口。 那人朝她看了一眼,微微额首,便推门走进去了。 那个睿王的门生,睿尘? 她眯了眯眼。 “曦曦,看什么呢?”段奕低头问道。 “没什么。走吧,上车。” 。 云曦一行人离开了夏宅,这条街道上,很快又恢复了宁静。 睿王府的府门里,仆人老李看着一直站在门口的小主人不禁问道,“公子,您一直站在这里做什么?” 是啊,站在这里做什么呢? 他只是想听听那边,她的说话声而已。 以前的身份还可以上前说说话,但如今,他只是个睿王府的门生,老睿王新收的义子。 他于她的世界,只是个陌生人。 婚书已退,她亲眼看到他成了一滩血水。 他的袖子一抖,从袖中滑出一只匕首,这是她掉落在宫中的。 在凤栖山时,他悄悄送了给她,她一向护得很好,怎么又遗落了? 宅子的密室里。 景姑看到睿尘进来,一脸怒火。 “你为什么不让我出去杀了那一宅子的人?” 他淡淡说道,“姑祖母,以你现在的身体情况,莫说是杀人,连走路都难。” “睿尘,姑祖母曾答应过你,若你助姑祖母完成心愿,姑祖母便将你亲生父母的消息告诉你!你莫不是忘记了?” 睿尘袖中的手指颤了颤抖,平静说道,“睿尘没有忘记。眼下,姑祖母还是先养好伤吧。” 他放下一个药箱后,转身又走出了密室。 。 夏宅里热热闹闹的庆贺了一天,奕王府里,喜庆的气氛也依旧还在,顾府的府门口挂起了崭新的大红灯笼。 唯有帝寰宫里,元武帝气得将一桌子的折子全掀翻在地。 顾凤嫁女? 好,好得很! 那个老不死的顾太师,今天一早就得得瑟瑟的逢人便塞贴子,说六天后顾府会给新收的义女举办订亲宴席,连他的龙案上都奉上了一份。 该死的,那两个贱人居然没有被困在地下! 反而成了他们的好事! 怎么可能这么便宜他们,怎么可能! 六天后会有订亲宴么?六天前,就会要了这些人的命! 。 奕王府里,段奕除了陪云曦的时候,脸上布着笑容,在见青隐卫时,整个脸上都阴云密布,眸中腾着怒火。 “还没找到?” “回主子,没有,那景婆子像是消失了一样。” “锁住各大药房了没有!她受了伤,总归会去买药!” “不管是大药铺还是江湖郎中的货郎担子,都有人悄悄地跟着,还是查不到。” “找!本王就不信,挖地三尺都找不到她!” “是!” 。 在王府的日子过得也快。 转眼便到了一年一次的祭天仪式。 前日一早,段奕便命人准备好了二人要穿的礼服。 因为是祭祀,得穿得肃穆。 两人换下艳红的喜庆色,穿了大梁的国色——墨色袍服。 段奕是一墨色袍子上绣着暗龙纹与祥云图,云曦裙袂上翩飞着几只凤凰。 虽然同样是龙凤,但与皇上皇后的正装服又有区别,少了龙凤的数量。 而且,两人发冠上的装饰也比皇上皇后的要逊色许多。 又要进宫,段奕这回比上次还要小心谨慎。 因为,有个不知躲到了哪里的景姑失踪了。 带着段瑞进了宫。 第562节 因为离祭祀的时间还早,参加祭祀的朝臣与命妇,便都歇息在庆福宫里。 臣子与臣妇分别休息在东西两处偏殿。 云曦因为怀着身子,被大公公三青安置在一处安静的小耳房里。 她没有参加过这等大的祭祀,便问三青,“要等多久?” 三青忙道,“王妃,这处宫殿离着祭祀坛最近,历来,臣子臣妇都在这里先候着,等着前方的钦天监主事来宣布吉时,才可入场。” 云曦了然,便安静的同大家一样候着。 刘皇后看到云曦到来,马上带着几个命妇到耳房来看她。 “弟妹,你来了?”她的脸上堆着笑,只是笑得有点浮,眼底里依旧有着寒意。 她心中冷嗤,微微屈膝一服,“见过皇后娘娘。” “哟,不必行礼,咱俩谁是谁啊?”刘皇后笑。 是啊,谁是谁啊?你恨不得我死呢!可我今天要你死!云曦微微弯唇。 她正要起身,脚下却一软,身子朝一边歪去,顺势着伸手搭上了离她最近的刘皇后。 刘皇后厌恶的挑了挑眉毛,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 同时将一包东西塞入到她的袖子里。 “呀,弟妹,你这是怎么啦,哪儿不舒服吗?” 云曦冷笑,害她?段数太低。 她反手将东西塞入刘皇后腰间的束腰里,难为情的笑了笑,“没有,只是……刚才坐马车久了,腿有些软。” “王妃是新妇,身子娇弱。” “可不是吗?” 有两个一品诰命已打趣着笑起来。 刘皇后也跟着笑了一回,浑然不知云曦在她身上动了手脚。 云曦淡然不语,这刘皇后已对她起了杀意,她何不先下手为强? 不一会儿,便有小太监来传话,皇上要到了! 众人这才离开耳房往正殿而来。 因为是祭祀,仆人们都不得跟去。 庆福宫正殿里,早已站满了朝臣与命妇。 云曦昂首缓缓直向自己的位置,对面,站在朝臣最前方的段奕朝她点了点头。 她回以微微一笑。 不一会儿,有人高声喊道,“皇上到!” 众人齐齐跪下,三呼万岁。 见礼毕, 臣子臣妇一一向皇上进献酒水。 酒水都是宫中一早准备好的,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这一大樽积众臣子臣妇敬献的酒,是待会儿会在祭祀上用的。 刘皇后身为国母,当先一人端着酒壶敬了元武帝。 其次是老睿王,再便是段奕。 段奕捏着刘皇后送来的酒壶,忽然站着不动了,他看了一眼云曦,对元武帝道,“臣弟新婚,夫妇俩一向都是同出同进,这敬酒,不如也一起吧,合个吉利!也预祝我大梁来年有更多的成双新人!” 话语吉祥,朝臣们便都没有反对,而且是纷纷附和着。 刘皇后的眸色顿时一沉,暗自咬了咬牙,好个狡猾的段奕。 元武帝对他一向厌恶,又不敢得罪,只得应道,“那就破例一次,准了。” 云曦朝元武帝俯身一礼,走到段奕的身边。 段奕便将奉上祭祀的酒水递到云曦的手里。 他的宽大的袖子遮了一下酒壶。 就这么一眨眼的时间里,云曦已将一包砒霜投入了酒壶里。 然后,她朝段奕眨了眨眼。 段奕会意,两人合握着酒壶往元武帝面前巨大的酒樽里倒去。 酒水倒好,云曦将酒壶撞了一下那个大酒樽,因为是用着力道,高约一尺的酒樽倾斜下来。 酒水顺着龙案往下流,一直流入到地上。 “大胆奕王妃,竟敢撞翻祭祀酒樽!皇上,这是大凶啊!”马上便有臣子走出队列说道。 一人开口,很快,又有不少人来纷纷遣责她。 元武帝也怒了,他看了一眼段奕,伸手一拍龙案,“来人,将这个不祥的女人给朕带下去,关入宗人府!” “慢着!”段奕忽然大喝。将两个上前来要抓云曦的人给喝住了。 元武帝冷笑道,“奕弟,这个时候可还是你护妻的时候!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何况现在是关乎我大梁来年命数的国运的祭祀大典!” “是啊,奕弟,你再怎么宠着弟妹,也得看场合啊,她毛手毛脚不知礼数,将来可是会给你带着恶运的!”刘皇后温婉的说道。 云曦挑眉看了一眼刘皇后,心中冷笑,这个恶毒的妇人,居然敢离间她与段奕? 只不过,不能如她所愿了! 段奕不慌不忙的说道,“皇兄,皇嫂,各位臣子,本王的王妃虽然撞翻了祭祀的洒樽,不但不是不敬,反而是大功一件!” “胡说,这明明是失礼,怎么是大功?奕亲王,你这是狡辩!” 段奕一笑,“本王有没有狡辩,你们看看这倾倒的酒水便知,这酒里有毒!” 有毒? 所有的人吸了一口凉气。 “王爷,你说的可是真的?”有臣子问。 “酒水倒入地砖,本是如水一般直接流走,可为什么冒起了白泡?如果大家不信,取一只活物来一试!” 元武帝的脸上已是一片铁青。 祭祀的酒水里有毒,这分明是想毒死他。 因为这些酒水一会儿是要送到祭祀坛上去的,他要饮上三口,以谢天地先祖! “来人,取活物!”元武旁冷喝一声。 “是,皇上。” 很快,祥公公便抱着一只小兔子直来了,将酒樽里未倒完的酒强行灌入兔子的嘴里,不一会儿,那只刚才还是活蹦乱跳的兔子便口出鲜血,倒地不动了。 咝—— 大殿中不时传来吸气声。 刘皇后看了一眼云曦与段奕,上前一步说道,“皇上,一定得彻查这下毒之人,刚才,向这酒樽里倒酒的有睿王,奕王亲。” “皇后娘娘,本王怎么可能会毒杀皇上,你敢诬陷本王?”睿王当下也拉沉了脸。 刘皇后讪讪一笑,“睿王,为了避嫌疑,你证明自己清白,不就行了?” “说得好,刚才倒酒的有睿王,皇后娘娘,本宫与王爷四人!为了以证清明,请皇上派人来搜身!” 刘皇后看了一眼云曦,心中更是雀跃,死丫头居然要搜身检查,自己搬自己的脚吧! 元武帝点头,“准了!” 很快,便上来几个宫女太监给他们四人搜起身来。 刘皇后一直看向云曦那里,这时,她忽然听到给她搜身的宫女说道,“回皇上,在皇后娘娘身上找到这个东西。” 刘皇后这才回过神来,怎……怎么回事?这包东西不是在那丫头身上的吗? 她的脸上顿时一白。 “传太医来检查!” 很快,两个太医被带了过来。 他们仔细的看了一眼那包东西后,神色一敛,双双说道,“回皇上,这是砒霜!” 啪—— 手掌在龙案上重重拍下,刘皇后吓得慌忙跪下,“皇上,您听臣妾说,皇上……” “将这个意图弑君的毒妇带下去,关入宗人府里,等祭祀礼毕,朕要亲自过审!” “是,皇上!” “皇上,您听臣妾说,臣妾是被冤枉的……” 但元武帝早已气急,想到那幅丢失的画卷,他恨不得现在就掐死她! 刘皇后被两个太监给拖了下去。 在经过云曦身边时,她正迎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 那个酷似谢婉的女子正用唇型说道,“惹我者,死!辱骂我母亲者,绝对不放过!” 她冷笑一声,“谢云曦,别得意太早,走着瞧吧,今天也是你的死期,哈哈哈——” ------题外话------ 罪过啊,更晚了, ☆、099章 终章(下)全文完 第563节 殿中正前方的主台那里,鎏金龙座上的元武帝一脸铁青。宽大的龙袍罩在他的身上,看不出有多少威严,但却显得他的一张脸,更加阴桀。 庆福宫里没人再敢吱声,静得连身旁人的呼吸声也听得见了。虽然秋日和煦的阳光,从大殿左右两侧的大窗户里射进来,但迎上元武帝森冷的目光,人们却感不到半丝温暖。 酒在地上的酒水,依旧冒着白沫。地上有两只从刘皇后的头上,掉下来的花钿,在无声的告诉人们,这里刚刚发生过一件惊险的事情。 元武帝忍着怒火接受完众人的献酒。为了防止还有人投毒,他不惜坏了规矩让身旁的太监来试酒。 献酒毕,众人都以为可以前往祭祀坛了,哪知元武帝并不开口。段奕全程神色淡然,顾太师朝天上翻了两个白眼。其他的臣子们心中各怀心思。 这时,元武帝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祥公公,微微点了一下头。祥公公回了礼,高声念道,“宣柳州罗氏女,红萼——”云曦赫然抬起头看向元武帝,微微眯起眼眸。宣红萼?难道是…… 不多时,一直侯在偏殿的红萼被人带了上来。她今日着一身半旧的杏色衣裙,头发挽了一个螺丝髻,发髻上插着一只普通的银钗。 脸上没有施半点脂粉,细柳眉,鹅蛋脸,眉目如画,温婉娴静。她缓缓走到元武帝的面前跪下了。“民女罗红萼,参见吾皇陛下。” 众人都好奇的看着她。虽然她衣饰简朴,但举止得体气质不俗,行路时,目不斜视,下巴微抬,竟有着高门贵妇们的做派。脸上不施脂粉,但一样精致美丽,身材苗条,看不出是个生了孩子的妇人。 元武帝看了她一会,又朝祥公公点了点头。祥公公会意,拿出一份圣旨念起来。“……柳州罗氏女红萼,温婉娴淑,生有皇子瑞,特封昭仪,赐景福宫……” 红萼听到圣旨内容,只微微错愕了一下,秀气的脸上却没太大的惊喜,低垂眼睫,缓缓开口。“臣妾,谢皇上封赏。” 云曦挑眉,封红萼为昭仪?这样一来,少了皇后的后宫,红萼就是品阶最高的嫔妃了。元武帝怎么知道段瑞是红萼生的了?可为什么这个时候封她为昭仪?而且这初次封赏她,便直接是二品,可是史无前例。因为例来宫中的贵人们,都是从**品慢慢往上升,哪怕是生了皇子,也最多是个四品。 年数熬上来了,得宠些的,才会到二品。家中家世显赫的,才可能升到一品的妃。朝臣命妇们,也纷纷小声的议论起来。但看她行礼,叩首,样样得体,竟也不输于宫中的嫔妃们,想必也是有着良好的家风。 云曦心中忽然一亮。祭天必须是夫妇同祭,元武帝封红萼,难道只是为了找一个顶替皇后的进香之人?可…… 他的后宫中,不是还有几个嫔妃吗?而且,有两个还是京中重臣的女儿,加封,再一起祭祀不是也可以吗?她偏头看向站在男子队列的段奕,段奕也正好朝她看来,微微蹙眉。显然,他也意想不到。圣旨颁下后,元武帝又一一说明了事情的原委。 云曦听到耳内,心中了然,原来,这元武帝的确是知道了真相。就在端敏陷害段瑞的那一天,他找过了红萼。 元武帝看向俯身跪拜在地的红萼,微微带着笑意说道,“今天的祭祀,就由罗昭仪陪朕前往祭祀坛。” 红萼没有太大的惊喜,表情平静地又磕了一个头:“臣妾尊旨。” “另外……”元武帝又看了一眼大殿中的众人,“皇子瑞天姿聪明,恢复太子的封号,仍为昭瑞太子。” 红萼赫然抬头。元武帝朝她点了点头。段瑞此时正在云曦的身旁,段瑞重新被封,让她并不意外,因为元武帝此时只有这一个儿子了。 她拍了拍段瑞的小肩膀,微微一笑,“去吧,到娘那里去。” “娘?”段瑞眨眨眼,显然有些糊涂了,不是奶娘吗?怎么又是娘? “现在是娘了,去吧,你去拉拉她的手,喊一声娘,她会高兴的。” “哦……” 段瑞眨了眨黑葡萄般的眼珠子走到红萼的身旁。“娘。”他脆声喊道。红萼眼眶一红,拉着他的小手,“孩……孩子,给父皇行礼。”养到四岁才能叫声娘,虽有遗憾,她也知足了。红萼扶着他跪下。 祥公公将两封圣旨都递到了红萼的手里。 “谢皇上封赏。”她扶着段瑞磕头行了礼。 “都起来吧。”元武帝满意的点了点头,“来人,带罗昭仪下去更衣。” “臣妾,尊旨。”红萼起身。她将段瑞又送还到云曦的身旁,欠意的说道,“有劳王妃照看一下。” 云曦点头笑道,”应该的,你去更衣吧,一会儿还要参加祭祀。“红萼点了点头转身正要离开,云曦忽然叫住她,”罗昭仪——“ ”王妃有事吗?“ 云曦看了一眼那两个宫女,将红萼拉到面前,低声说道,”待会会儿到了祭祀坛上,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慌乱,切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别乱跑动!“ 红萼眨眨眼,”王妃,会有什么事发生吗?“ 云曦怔住,该怎么对她说?事出突然,她万万没想到元武帝会要红萼上祭祀坛一同祭祀。此时又是在大殿上,上有元武帝盯着,周围有这么多的朝臣…… ”你记住我说的话就是了,你是头次参加?你想要惹人闲话笑话你?“ 红萼懵怔的点了点头,”我记着了,多谢你提醒。“ 云曦微叹,”好,你去吧。小瑞,我会帮你看好他的。“ 红萼又朝她道了谢,这才跟随两个大宫女走出大殿。元帝又看向朝臣中站立的顾太师,眸中闪过一丝怨毒,但很快就消失了。”顾太师德高望重,有帝师之风,封太子太傅!“ 正微阖眼眸养着精神混时间的的顾太师马上睁开眼来,看了一眼元武帝后跪拜下来,朗声道,”老臣谢恩。“心中却是百思不解,皇上封他太子太傅?皇上不是一向不喜欢他的吗?这又是什么意思?但有官总比无官好,他且赖在这朝堂上日日给元武帝添堵。如此想着,顾太师领了圣旨站回队列。 马上,便有其他的大臣们摇摇朝他拱手,对他道起了恭贺。他敷衍着一一谢过了。元武帝看了他得瑟的样子一眼,轻哼一声,冷眸微凝,又开口说道,”朕的身子状况,日渐衰弱,恐不久后,不能主持朝政,皇子瑞又年幼,国事不能耽误,因此,特封皇帝奕为摄政王!“说着,他朝祥公公看了一眼。 ”奕亲王接旨!“祥公公拿出圣旨看向段奕。 段奕的眉尖挑了挑,走出队列,俯身行礼,”臣段奕接旨。“ ”封奕亲王段奕为摄政王,即日起,协理朝政,……“ ”谢皇上恩典!“段奕行礼接了圣旨。 圣旨的一字一句,落地有声,惊得一众朝臣个个睁大了双眼。老睿王眯着眼,顾太师捏了捏胡子若有所思。今日的元武帝表现得太奇怪了,一出比一出惊人啊! 云曦心中也是赫然一惊。如果说,元武帝刚才对红萼的封赏只是对一个宠幸过的女人的补偿,人们惊异的只是她出身普通,却得了个二品嫔妃的封号,而感叹她走了好运。 对顾太师封了一个没什么实权的太子太傅,是告慰老顾家,堵朝臣的嘴。但此时对段奕的封赏,无疑就是惊天一雷。因为,谁都知道元武帝与段奕就是水火不容的两人。元武帝毕生都想整倒段奕。只因段奕手里有先皇赐下的特权,而动不了他。此时却要封他为摄政王,让整个大殿中的人都大吃了一惊。 云曦看了一眼段奕,见他只微微拧了拧眉,她又马上看向上首的元武帝。元武帝的双目锐利,表情平淡,看不出内心的情绪。她眯了眯眼,这个元武帝究竟想干什么? 。 红萼被两个宫女带到了偏殿的一间屋子里。十几个宫女整齐的站成两排,每个人的手里都捧着一个托盘,分别放着衣物与钗环。”娘娘,请奴婢去沐浴。“又上来四个宫女朝她福了一福。 ”好。“她没什么表情的点了点头。那天在景宁宫里,小瑞晕倒,元武帝去看了她们母子,他是认出了她么?否则,怎么忽然封她为二品昭仪了?其实,她是厌恶这宫里的,但,那个人是皇上,她又能怎样?她一个孤女,没有家族做后盾,只好听命于他了。 沐浴更衣后,宫女们给她梳了宫妃的发髻。一一插上钗环,略施薄粉,镜子中的她,已然成了另一副模样。她微微皱了皱眉 宫女们齐齐的说着奉承话,”娘娘,您这样一打扮,能将所有的夫人小姐都比下去。“ 她淡淡一笑,”你们说的不对,奕王妃的美,可是无人能及。“ ”娘娘,奕王妃虽美,但年妃小气场不够,少了您的端庄大气!“ 她看了一眼面前的宫女,笑了笑,没再说什么。阴奉阳违,便是她们的生存手段,被她们的话语牵着走,会走进死胡同里。 这时,外面有太监来宣旨,”皇上传罗昭仪!“其实,不要他传,她也要前去再次谢恩。”有劳公公带路。“红萼朝那宣旨的太监微微额首。 太监也会说话,”哟,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娘娘换了宫装,奴才都认不出来了。“ 红萼依旧是淡然一笑。她如今是宫中最高品阶的嫔妃了,这些人不奉承她,奉承谁?跟着太监到了元武帝休息的地方。太监走到里间的门帘边说道,”皇上,罗昭仪来了。“ ”嗯,你们都下去。“元武帝说道。 祥公公挑起帘子从里间走出来,朝红萼笑道,”娘娘,请。“ 红萼点了点头,就着他挑起的帘子走了进去。彼时大臣们都离开了庆福宫,正陆续往祭祀坛而去,因此,庆福宫偏殿的这间暖阁里,显得异样的安静。元武帝坐在轮椅上,看到一身盛装的红萼走进来,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浅笑着指了指一侧的椅子,”你来了?过来坐。“ ”是,皇上。“ 她吸了口气,小心的坐下了。元武帝又细细看了她一会儿,说道,”朕一直以为是假贵妃呢,才让你受着委屈。过了这么久,才册封你,有没有生气?“ 红萼不假思索的说道,”皇上册不册封臣妾,臣妾都不会有想法,臣妾只希望,小瑞有个父亲好好的疼爱他。“她的话让元武帝诧异了一瞬。 ”不,你不求,朕却要给!以前,是朕被那个假贵妃给蒙骗了,现在,你理应拿回你所应有的一切。“ 红萼不卑不亢的道了谢,便不再多话。但元武帝的兴致似乎很好。他捧着茶碗,微笑着看着她,”你家中还有什么人吗?“ ”十年前就没有人了。“红萼道。要不是因为她是孤女,她怎会被收养她的人送到宫里来做宫女赚银子? ”朕听说你的父亲是先皇时的翰林编修?“ ”是的,只是……“红萼欲言又止。 元武帝却平静地说道,”你父亲的事,朕都听说了,他是被人冤枉的,过了今天的祭祀,朕会为你父亲平反。“ 红萼赫然抬头,忙起身跪下行了礼,”谢皇上为父亲平反。“父亲因为被人诬陷写了反诗而撤了职,回到家里长期的抑郁着,不久就病死了。 元武帝微笑着抬手示意她起身,”你是朕的嫔妃,你的事情,身为你男人的朕,当然得关心着?“ 她的……男人?红萼一时有些适应不了。元武帝今日一改往日的严肃脸,语气温和,像平常夫妻那样同她说着家常。连她平时喜欢什么,在奕王府里过得怎样,又一一问了。给父亲平反,对她好,都来得太突然了。这反常的举止,反倒让红萼琢磨不透他的心思。马上就要到祭祀的吉时了,他怎么说些有的没的? 她都担心着耽误了吉时,但元武帝却一直不慌不忙。果然,没一会儿,祥公公便走来说道,”皇上,祭祀时辰快到了。“ ”好,去祭祀坛。“元武帝朝红萼倾过身去,伸手抓着她的手,”跟朕一起去,今天的祭祀,由你代行皇后一职。“ 手掌被握住,红萼身子陡然一僵。虽然孩子都生了,但,她与他的几次都是在黑夜里摸索着行的房。假贵妃不想同元武帝行房,却又想要一个儿子,便找了她这个宫女顶替。 天黑,谁也看不清谁,再加上元武帝对假贵妃也是一直是敷衍的态度。因此,直到她生了孩子,元武帝都没有发现被欺骗着。再加上她不想进宫没有将这件事说出去,因此,谁都以为小瑞是假贵妃的儿子。而他又是什么时候发现,同他行房的女人其实是她? 她抬头看向元武帝,这个男子望向她的眼神,竟有着柔情,她心中一时五味繁杂。”是,皇上。“她抽出手,行了一礼。 祥公公推着元武帝的轮椅往外走,红萼跟在后面。就在这时,她忽然看到地上掉了一本书,那是一本记着前朝历史的史记。她的亡父是先皇时期的翰林编修,曾经编修过这本史记。 红萼心有感触便弯腰捡了起来,随手往桌上一放。但那书却自动的打开到一页,让正要离开的红萼不免多看了一眼。那一页书册的字迹有些模糊了,显然,有人看这一页看了许久。 这里,写的是前朝的一个典故,老皇帝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开始担心自己归天后,年轻的妃子容升太后后会垂帘听政干预朝政且不守妇道。 老皇帝挺着最后的几口气,下旨杀了那年轻的妃子,立其幼子为皇位继承人,还杀了所有可能威胁皇子的成年皇亲。选了老诚可靠的托孤大臣,为年轻的皇子铺平道路。立子杀母!立子杀母? 那个被赐死的妃子,可是那老皇帝一百多个女人中最受宠爱的一个,但还是逃不掉被舍弃的命运。红萼心中忽然狂跳起来,而脸上也是死白一片。 她那被元武帝的”柔情“迷得有些恍惚的大脑,顷刻就清醒了。她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不敢再看也不敢多想,捂着狂跳的心口,快步离开屋子跟上元武帝。 见她跟上的速度有些慢,元武帝微微皱眉,”怎么啦?“ ”臣……臣妾穿不惯这宽大的宫装。“她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说着,她还难为情的提了提裙摆,却不敢迎上元武帝的目光。 元武帝轻声笑了笑,”以后天天穿着,就习惯了,走吧。不要让臣子们等得太久。“他语气平静,红萼心中这才松了口气。以后天天穿着?难道是她多心了? … 庆福宫外,朝臣们已陆续往祭祀坛而去。混进宫里扮成宫女的青衣与青裳来到云曦的面前。两人低声回道,”王妃,都安排好了。“ 云曦点了点头,”很好,但也要时刻注意着混入羽林卫中的暗龙卫们!虽然我大哥已经一一排查过,但难免会有漏网之鱼。“ ”奴婢们明白。“两人一齐回答。 青衣又撇了下唇,”这元武帝简直是丧心病狂,居然在祭祀坛上搞鬼!“ 青裳冷笑,”他早就对奕王府里的人存着杀意,这是想杀王爷跟王妃了。封王爷为摄政王,只不过是想稳住王爷,不让他发现异样而已。“ 青衣呵呵一声,”可他怎么也想不到王妃的耳朵听得远,隔着屋子也能听到别人的说话。“ 云曦看了两个丫头一眼,”你们去忙吧,记住,万不可出错。“ ”是,王妃。“五天前,她来宫中赴宴后准备回府时,偷听到刘皇后对自己身边的尹嬷嬷在说,皇上在祭祀坛上做了手脚。她便马上让三青去查。结果,让她大吃了一惊。 整个祭祀坛的下面,都藏着火药。祭祀要焚烧祭祀品,火一点,就会引着地下的火药。元武帝这一招可是走的险棋,胜,除了他厌恶的人,败,可能会搭上他自己的性命。所以,他便重新封段瑞为太子,封红萼为昭仪。而唯有封段奕,出的是虚招!但,她哪能让他的奸计得逞?她命三青带着人,将那祭祀坛下的火药移了方位。 …。 从庆福宫走到祭祀坛,差不多要半个多时辰,全是坎坷的台阶,为了显示虔诚,是不可以坐轿撵的。段奕走到云曦身旁握了握她的手,低声问,”吃得消吗?“ 第564节 她点了下头,”没问题。“ 他却皱了皱眉,”不可大意!不舒服马上说出来!“ ”知道了,相公!“云曦无语地笑了笑,她有那么娇弱吗? 段奕的脸旋即一沉,”今天的祭祀坛,虽然已做着准备,但是,出现混乱是不可避免的,记住,不可以一人行动。你别忘记了,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他目光沉沉看着她。 云曦笑道,”明白了。“这么紧要的关头,她怎么敢给他添乱子?虽然他不说,但这几日,他一直忙到深夜,看见青一与青二频频外出,就能猜到,他在往宫里调人。段奕在宫中作着部署,是防着暗龙卫们在出事后趁着混乱发起暗杀。 ”段奕……“她握着他的手,”你也要当心。“ ”嗯,曦曦不用担心。“他微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祭祀坛下的火药,我已让人减少了分量,不会有事。“云曦眉尖忽然一跳。元武帝今天的怪异举动,让她心中莫名生起不安。 。 三青带着扮成太监的青隐卫们,装成太监站在通往祭祀台的道路一侧。他的一左一右分别是青一青二。青二皱了皱眉,瞟了一眼青一与三青,小声的说道,”我现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女主子将那酒樽打翻了?老皇帝喝了毒酒,不就没什么事了吗?正好让那刘皇后背着黑锅。“ ”你懂个啥?“ 青一的目光谨慎的扫视了一遍四周,弯了弯唇,低声说道,”因为咱们的女主子,想一网打尽!“ ”一网打尽什么?“青二忙问,这几日,王爷一直暗中调人进宫,似乎有着什么大动作。他原本在夏宅,被王爷临时调进了宫里,因此,对于今天的行动,他还不了解内幕。 青一朝他翻了个白眼,给了他一个你是猪的表情。三青为人诚恳,认真的说道,”青二,咱们的两位主子做事,是想来个彻底,不留后患!王妃可是故意的留了老皇帝的一命。“ ”怎么讲?快说,别婆婆妈妈的!“青二推了推三青的胳膊。 青一一把按住他,低喝一声,”别乱动!听三青说!“ 三青挑了挑两道清秀的眉毛,语气不慌不忙。”皇后毒杀了皇上,死的只是皇上一人,但,他手里的那只暗龙卫呢?拥护他的臣子呢?别忘了,兵部与手握边关重兵的镇远侯,可是皇上的人!西山军有一部分的兵也是皇上自己的亲信!还有一力量不容小觑的暗龙卫!“ ”……“ ”如果皇上死,暗龙卫们一定会查原因,镇远侯一定会进京来问情况!会对王爷直接不利!不管将来的局势怎样,咱们都会永无宁日!? “……” “咱们还怕那暗龙卫们不成?”青二不以为然。 “蠢!用点脑子想事情!你以为光用武就行吗?那镇远的女儿宁雨薇,可不是个傻子,她会看不出这其中出了变故?她忽然回京就一定得防着。”青一踩了他一脚,甩了个鄙视的眼神。 三青又道,“青一说的对,这样一来,朝中会对王爷起疑心!言论大于虎!可不是光用武就能成事的!” 青二眨眨眼,“我说三青公公,你就说个明白吧,别绕来绕去了!” “两位主子的意思是,除皇上的同时,要将事情扩大,嫁祸他人,铲除皇上的一切党羽。死一个皇后,还远远的不够!” “……” “如果皇上在祭祀坛出事,那么,首当其冲的便是暗龙们得负责,其实是钦天监,再者是兵部!” 青二眯起眼,“暗龙卫?兵部?钦天监?” “暗龙卫们一定遍布在祭祀坛的四同,皇上出了事,三公们决不会放过他们!而组织祭祀用的焰火,流弹,是兵部的物质。” “……” “钦天监组织今天的祭祀,当初一直伙同废太子反对王爷娶曦小姐,王爷可是一直记恨着呢!正好借机除了那几人!” 青一又踩了他一脚,“呆二,明白了吗?” 青二怒目:“……” 三青却忽然又道,“嘘——,别说话了,皇上来了!” 二人马上闭了嘴,目光朝前方看去。朝臣与命妇各站一边。他们的身后是一众太监宫女,最外围是守护森严的羽林卫。中间留着长长的通道。元武帝被祥公公推着轮椅缓缓走来,跟在他一旁的是红萼。一左一右还有两个随行的大个子太监。 几人走了一段路,便到了一排台阶下,两个身强体壮的大个子太监抬着元武帝的轮椅往高高的祭祀坛上走去。祭祀坛建在皇城最西面。早先年,大梁皇室的先祖们是到城外的卧龙山祭祀,祈求来年国运昌顺。因为路程远,便有一位皇帝将祭祀地址选在了皇城内,建了祭祀坛。 红萼偏头朝命妇的队例那里看去。站在第一排的是年长的睿王妃,其次是云曦。因为段瑞年纪小,便破例的跟在云曦的一侧。风吹得小家伙的脸红扑扑的,云曦正伸手给他拭鼻涕。他似乎有些不耐烦,云曦正耐心地哄着他。那两人,一个笑容温柔,一个撒娇调皮,画面看着竟是那样的和谐,似一对母子。 “爱妃?”元武帝忽然喊她。 红萼一惊,忙回过头来。 “皇上……” “走吧,吉时快到了。” “是。” 两人并排站到了摆着祭品的供桌前。 宽约一丈长的巨型石桌上,摆着刚刚宰杀的牲畜。石桌前的地上,摆着一个半人多高的三角铜鼎。铜鼎上刻着密密麻麻的铭文。钦天监的主事将燃起的香分别递到元武帝与红萼的手里。 “请皇上,昭仪娘娘,进香叩拜!” 元武帝却忽然说道,“朕刚才在庆福宫的大殿上说过,朕的身子日渐衰弱,已将朝政托付给了奕皇弟。那么今日这祭祀礼,也理让皇弟夫妇代为吧。”他的话一落,侍立在祭祀坛下的臣子命妇们都大为吃惊。 封段奕为摄政王已是让人大为意外,又让奕亲王与王妃主持祭祀?难道,皇上会将大权传与奕亲王?人们个个在心中腹诽起来。段奕的眉尖一颤,表情平静的应道,“臣弟尊旨!” 云曦冷笑,果然,元武帝开始下手了。代为祭祀,送他夫妇俩入黄泉还差不多!弯下腰身对段瑞说道,“婶婶要走开了,你也要乖乖的在这里站着,不要乱跑,知道吗?”同时,她朝远处的青衣点了点头,示意她要暗中护着段瑞。 青衣表情一凝。潜伏的一众青隐们个个都戒备起来。段瑞认真点头说道,“小瑞明白。” “乖。”她弯腰摸摸他的小脸。 起身时,她又朝远处的一众青隐卫装扮的太监们看了一眼,这才提裙缓缓走上祭祀坛。段奕微微皱眉看向她。 “王爷,祭祀开始了!”她道,同时回以一个坚定的笑容。 “曦曦……”’ “我很好。” 他点了点头,与她一起走到钦天监面前。“王爷王妃,请!”钦天监主事将点着的香又递到段奕与云曦的手里。 两人行了礼进好香。红萼也照着他们的样子进了香。接着便是念祭文,祭文早已由钦天监准备好,主事递到段奕的手里。段奕抬眸看向主事,似笑非笑说道,“季大人,多谢你合了本王与王妃的生辰八字……” 主事吓了一大跳,讪讪一笑,“下臣的本份事,王爷不用客气。” “是吗?呵呵。”段奕轻笑一声,“八字合了三个多月,季大人办事的速度……可不是一般的快啊!本王得向皇上递折子表扬你,其他的臣子家娶妻是不是等得更久,一年?两年?” 那钦天监主事吓得额头直冒冷汗,“王……王爷,吉时到了,请念祭文。”段奕再没理他,抖开手中的祭文念起来,云曦立于一旁。 元武帝坐在一旁的轮椅上,微眯起眸子看着段奕。青年男子着一身绣着金线龙纹的朝服,墨玉冠,身材挺拔修长。一双眉眼俊逸得似画中之人,他站在那里,明明不是这天下至尊,却有着不输于一个帝王的威严。元武帝抓着轮椅把手的双手,忽然一紧,而眼眸中也闪出一丝阴毒。段奕—— 居然敢陷害琸太子!就绝对不能让他再活着!他的目光又瞟到云曦的脸上,表情复杂。 。 段奕念完了冗长的祭文后,便是一众臣子们行三叩九拜礼。接下来,才是祭献供品。几个太监将祭祀的牛羊抬到堆起的木柴上。云曦眯起眸子,唇角浮着冷笑,她的袖中,紧紧的握着拳头。元武帝,原来是这样下杀手的,他让段奕主持祭祀,然后段奕点着祭祀的火把而引燃火药的引线…… 好,好一着狠计,只可惜,待会儿死的是谁,还不好说!祭祀品摆好,便是焚烧掉祭天了。“请奕亲王燃圣火!太子太傅顾太师上前监礼!”元武帝忽然又道。 顾太师眯了眼,眼珠转了几转。站在他身后的两个太监马上神色一凝,两人还交换了一下眼色。 这两人是谁?云曦好奇的打量着。 顾太师拂了拂袖子,走出队列,“臣尊旨!”他四平八稳的朝祭祀坛上走来,向元武帝行了一礼,便站到了段奕的一旁。 元武帝看了他一眼,微微动了动唇角。 钦天监主事又走来笑道,“王爷,王妃,太师,按着祖制,得按着方位站立。” 三人朝地上看去,青石板上,刻着五行阵图。 “好,请季大人安排。”段奕含笑颔首。 顾太师没说话,甩了甩袖子,由着那钦天监主事领着他,走到一处写着“火”字的青石板上站立。 接着,段奕站到了“水”字上。云曦站到了“木”字上。还有两个方位,元武帝会怎样分?她眯起了眸子,看向红萼与元武帝。却见钦天监又领着红萼走到“土”的方位。 段奕盯着那最后的一处“金”字方位,眉梢微微一扬。云曦也是暗自冷笑,元武帝的算盘,只怕要落空了。 元武帝看了另外四人一眼,微不可察的冷笑一声,他的手一挥,祥公公推着他停在了“金”字的的方位。 “献祭祀礼——”钦天监主事季林高声念道,同时将燃起的火把递向段奕。 段奕却看向元武帝,微笑着拒绝道,“皇兄,历年来的祭祀礼上,一直都是由天子执圣火,如果今天臣弟代劳了,这传到外邦去,不知会不会引起误会,以为臣弟是储君。” 元武帝一噎,心中那个气……他磨了磨牙,半晌才道,“臣弟想得周到,季大人——” “是,皇上!” 钦天监主事季林这才又将火把递到了元武帝的手里。元武帝手执火把,唇角浮起了冷笑。祥公公又推着他缓缓朝祭祀的祭物那里而去,他将火把扔在了祭祀的祭物上,又回到了“金”字方位。 祭物点燃,随着钦天监主事季林的高声唱诺声,祭祀坛下,快步走来不少身穿兽皮的男男女女跳起了古老的祭祀舞,一边跳着,一边唱着不知名的歌儿。而朝臣与命妇们,又开始行起了叩拜礼。 红萼忽然发现,从云曦脚下的石砖缝隙里,忽然有淡淡的烟雾飘起来,并且,还有一阵火药的刺鼻味传来。 她皱起眉头来,这是什么情况?她马上看向段奕,段奕神色淡然,并未发现,又看顾太师,顾太师也没有发现,眼睛正盯着段奕不知在想些什么,连云曦也是微阖着眼,仿佛入定般,浑然不觉。 她又看向元武帝,却正看到元武帝的脸上浮着冷笑,目光森然的在扫视着其他几人。而她的心中,忽然开始狂跳起来,难道,这场祭祀礼,有什么阴谋吗?她的脑中鬼使神差的,想到了刚才看到的那本史记,前朝皇帝杀母立子,除异已—— 难道是—— 不!王妃当心!红萼高呼一声,跃身朝云曦飞扑过去,她一离开,元武帝方位忽然响起巨响,一阵气浪将红萼掀起。 啊—— 皇上—— 红萼——云曦暗叫不好,这个女人在干什么?祭祀坛上的五个方位,原先只有元武帝的地方是空的,其他四处都有火药,元武帝想将另外四人炸入坑里。云曦改了位置,将所有火药全移到了元武帝站立的“金”字方位。因为隔得远,大家站着不动就不会有事。 红萼这样离开位置,奔向元武帝那里,这不是自己寻死吗? “曦曦,别过去!”段奕飞身朝云曦掠去,将她搂进怀里,另一只手朝红萼一捞,却慢了红萼与云曦两人的中间站的是元武帝,每人之间的距离是十二丈远。 她跑到云曦的地方必须得经过元武帝的方位,结果,元武帝方位的火药爆炸,气浪将正巧跑到这个地方的她将卷了进去。同时她的惨叫声响起。云曦一惊,忙朝那爆炸的地方看去,烟雾腾起。而原先元武帝所处的方位,已炸开了一个大约有两尺来深的土坑。元武帝与红萼一起掉进了那个炸开的土坑里。两人浑身都是血,身上堆了不少的石块和泥土,已人事不醒。 忽然发生的变故,顷刻就引起了整个祭祀坛上下所有人的惊惶。祭祀坛下面,一众诰命夫人们吓得尖叫起来。马上有人喊起来。 “来人,保护皇上,保护奕亲王!保护太子!” “快,救驾!保护皇上——” “羽林卫,围住这里,所有人都不得离开!” “传太医,有人受伤了!” 钦天监主事季林慌忙喊道,“来人,快!快去看看情况!” 而这时,从场子周围忽然出现无数的黑衣人。段奕冷喝一声,“三青!速传太医!羽林卫!拿下全部暗龙卫!拿下钦天监的所有人!将兵部尚书江智给本王抓起来!这些人涉嫌谋害皇上,全部抓起来由本王亲自过审!” “是,王爷!” 三青带着两个小太监传话去了。谢枫与纪恒正带着不少羽林卫,快步朝这里跑来。段奕不久前已被元武帝封为了摄政王,元武帝人事不醒,而太子又年幼,现在,他无疑就是这里最高的执权者。而且,今天在祭祀坛附近当差的羽林卫全是青隐卫们装扮的。 第565节 很快,他们就同暗龙卫们厮杀起来。谢枫两三步便跑到云曦的面前,他将她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皱眉问道,“曦儿,你没事吧?” “没事,大哥,我们有准备!” “真没事?”谢枫往那处圭坑那里看了一眼。那坑足有一张桌子大小。虽然他深知有段奕在,她不会有事,但那声爆炸声还是吓了他一跳。 段奕微笑道,“曦曦没事呢,大哥今日辛劳一下,务必将所有暗龙卫抓住,不留一个后患!” 谢枫点了点头,“是,王爷请放心!” 他按了按腰刀,带着人转身投入搜寻中。另一处,吓得脸色发白的祥公公,正与几个太监跳到坑里去抬人。青衣与青裳站在祭祀坛下,正护着吓得大哭的段瑞。 听着四周的厮杀声,朝臣与命妇们乱成一团,有不少女人吓得哭起来。云曦忽然想起还有一人没看见。 “段奕,顾太师呢?怎么没有看见?” 段奕往祭祀坛下看了一眼,挑了挑眉头,说道,“他可是只老狐狸,活了七十岁越活越人精,放心,他没事呢!” 云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看见顾太师正被那两个神神秘秘的人一左一右的扶着,只是头发乱了点,并无大碍的样子,她心中这才一松。原来,顾太师在红萼的叫声响起后,马上往外一跳,与此同时,有两人一左一右的朝祭祀坛上飞奔而来,护着他离开了五行阵图。 “父亲,你没事吧?”林素衣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岳父大人?有没有哪里受伤?”苍离也问道。 顾太师朝左右看了看,发现大家都被四周的喊杀声吓得抱头不敢动,无人注意到这里,他呵呵笑了两声,拍了拍袍子上的灰,低声说道,“皇上将老夫叫到祭祀坛上,老夫就知道那小子没安好心,所谓黄鼠狼给鸡拜年,暗藏坏心!老夫就留了个心眼。” “父亲,好样的,不愧是我父亲。”林素衣挑眉一笑。 “那是!”顾太师被宝贝女儿吹捧得飘飘然。 “所以,老夫到了祭祀坛上后,就一直盯着段奕看。老夫有此想法,段奕那小子可是人精,他自个儿媳妇还在那儿呢,不可能没有防备。因此啊,那罗昭仪忽然离开位置时,段奕马上就变了脸色,老夫就知道会出事,不跑掉,更待何时?别看老夫年纪大,跑起来,比非墨那小子慢不了多少!” 林素衣唇角扯了扯,您老慢不了他多少,顶多慢上几个时辰而已。苍离张了张口想说什么,被林素衣横了个眼神给挡了回去,他只好讪讪一笑。林素衣又笑道,“有您这样的虎父!才有女儿和弟弟这样的少年俊杰嘛。” 说着轻松,其实当老父亲走上祭祀坛上后,她的心就揪起。因为那祭祀坛下藏着火药!她与苍离在五日前,发现段奕的人正在这里查看,就知道了情况。 只等着元武帝自取灭亡,哪知那个歹毒的人居然将老父亲也叫到了祭祀坛上。云曦与段奕两人会武,就算出事,两人也跑得快,但老父亲老胳膊老腿的,该如何脱身?着实让她煎熬了一把。 因为,高高的祭祀坛,除了钦天监主事,就只有五人能进入五行阵图。其他闲杂人等是不可以上去的。但,总算躲开了凶险。 “岳父,小凤,我过去看看情况。”苍离说道。 “去吧去吧,啊,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顾太师眉眼一扬。 苍离看了一眼混乱的祭祀坛,拧着眉看向林素衣,“你不要去,在这里陪着太师。” “好。”林素衣点头,那个人不死也会重残,她还看什么? 苍离一离开,林素衣又道,“爹,回家要不要放一挂爆竹?” “当然,燃最大的爆竹!”顾太师的眼珠朝左右扫了一遍,伸手挡着唇前嘿嘿笑了一声。 苍离到了祭祀坛上,正看到几个太监抬着一身血肉模糊的元武帝从坑里爬上来。他那两道俊美的剑眉扬了扬,冷笑着走开了。 “小凤,岳父,元武帝能活过十天都是奇迹。” “呵呵,这便是下场!”顾太师舒心说道。 林素衣又叫出自家安在宫中的隐卫护着老父亲,她则与苍离往宗人府而去。 “小凤,去宗人府干什么?” “还有一人,她不是想我死吗?我便好好的站在她的面前!”林素衣美眸一转,轻笑一声。刘皇后,这个歹毒的妇人!她可不会放过她! …… 祭祀坛上。太医们已被传到。刘太保与睿王正带着大半的人围着人事不醒的元武帝,红萼的面前却蹲着一个年轻的太医。云曦皱了皱眉,真是厚此薄彼。太医盯着浑身是血的红萼,一筹莫展。“王爷,王妃,这……” 段奕微蹙眉头,正蹲着身子伸手按着红萼的穴,给她止血。 云曦见这人手足无措,顿时怒了,“拿药出来就可以了,这里不要你管,站一边去!” 顿了顿,她又咬牙说道,“太医院里就没有女大夫吗?怎么都是男的?” “青衣,你过来!” 段奕朝台下喊着。 “啊?是,主子!” 青衣将怀里的段瑞塞红青裳,飞奔着跑到祭祀坛上。青赏抱着段瑞跟着她的后面。她们看到红萼时,同时大吃了一惊。 “王妃,主子,她怎么样了?瑞太子哭闹个不停呢!”青裳将段瑞的头按在怀里,不让他看,但四岁的段瑞个子已不小,一直动个不停。青裳直皱眉头。 段奕没说话。年轻的太医已递来了外伤药与止血的纱布。 “先给她包扎起来。”云曦对青衣说道。青衣跟着关云飞也学了些医术,手脚麻利的包扎起来。 “给她吃粒大补丸。”段奕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瓶子倒了一粒药丸递给云曦,云曦撬开红萼的牙关喂了进去。 青裳抱着大哭起来的段瑞问云曦,“王妃,她不是站在安全的地方吗?怎么会这样?” 云曦看了一眼青裳与段瑞,皱起眉头,“她以为我会有事,就扑到我的方位来,哪知动作慢了,掉进了皇帝的方位里,而那里……” 云曦抿了抿唇,没有往下说,青衣与青裳已然明白了。青一与青二几人也来到这里,看了一眼众人,“主子!” 段奕握了握云曦的手,“我过去跟他们说些事情,你在这里,别乱走动。她……” 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一身是血的红萼,轻轻地摇摇头。云曦心中早有准备,但还是吸了一口凉气,“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段奕起身与青一青二走到一旁去说话去了。青衣一边包扎一边皱眉,“王妃,她伤得太重了,不好包扎啊。” 红萼的两条腿已炸断了,半边头上都是血,心口处也一直在冒血,是被石头砸断了骨头。 “王……王妃……”她幽幽醒来,朝云曦伸着左手,“拜托你照看好小瑞……,我……我可能不行了……” 她的脸上已完全没了血色,因为疼,嘴唇不停的颤抖着,额头上已沁出密密的冷汗。 “你别说了……”云曦又喂了一粒大补丹给她,“忍着,你不会死的!你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你已经是宫中最高品阶的皇妃了,你不能放弃!” “不……我这样了,……活不了了。” “别这样说!红萼!”云曦叹了口气,“你站在你的位置上,为什么要扑到我这里来?你呀!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你到了祭祀坛,不要轻举妄动,我和王爷会护着你的!” 红萼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气若游丝。“王……王妃,你不知道,那个人……他早已起了杀心,……他要杀光……除了他以外,……所有的人,他……他一直在看前朝的典故……如意夫人的故事……,他……” 云曦伸手一按她的穴位,“红萼,快别说了!我明白你想说什么,就冲你向我扑来的这一举动,我不会让你白白受这份痛苦!你好好养伤,我帮你带好小瑞。” 如意夫人!杀母立子除异己!这个故事,她如何不知?前朝皇帝为了让自己的幼子能顺利做稳皇位,在他死之前,杀了宠妃,杀了几十个朝中权臣,防止外戚干政,又杀了宠妃的娘家几百口人! 云曦心中冷笑,难怪元武帝会忽然封红萼为昭仪,封段奕为摄政王,封顾太师为太子太傅,这是想将他们全都调往祭祀坛,好一网打尽他们!红萼没有娘家人,但他们几个——顾家,奕王府,一直是他的心中刺! 便是他以为的能够威胁到他未来江山的人,不在他归天前除掉,他不安心!只是,他的计谋落空了。云曦伸手拍拍段瑞的头,“快看看你娘。”红萼这样子,只怕真的不行了,两粒大补丹给她喂下,她的气息还是越来越弱。 虽然让幼小的段瑞看到一身惨状的红萼会让他惊吓,但,红萼生他一场,忍着委屈养他四年,他应该见她最后一面。段瑞被放在地上,他看到红萼,反而不哭了。眨着还挂着泪珠儿的大眼睛怔怔看着红萼。 “小瑞,叫娘。”云曦摸摸他的头。 “娘,小瑞听话,不会哭闹了。”他蹲下身,拉了红萼的手指头。 红萼的手指却没有力气握住他的小手。她勉强露了个笑容,“乖,以后,听王妃的话……” 她的目光在周围寻找着了一番,最后看向远处的段奕那里,张了张嘴,发现喊不出来。她这才扭头看向云曦,弱弱的说道,“王……王妃,求您跟王爷说说,小瑞不做太子了,不跟王爷争,……我,我只求他好好的活着……” 云曦的呼吸一窒,说道,“不管将来怎样,小瑞都不会有事。” 红萼紧张的神色这才松了下来,她又看向段瑞,努力着抬起手来,似乎想摸摸他的脸。云曦托起她的胳膊。 她纤细的手指抚向段瑞的脸,“小瑞,好好听王妃的话,娘……娘走了……” “娘——” 红萼温柔的笑着,缓缓地闭上了双眼。青衣飞快伸手去探她的鼻息,又摸摸她的脉搏,朝云曦摇了摇头,“王妃,她走了。” 云曦抿了抿唇,说道,“青衣,找到三青,让他找几个人来,将红萼抬到刘皇后的锦华宫里,先装敛起来。” “是,王妃。”青衣道,她站起身来,便看到那个吓傻了的年轻太医,顿时怒道,“还愣着干什么?人死了就不包扎了吗?马上叫几个嬷嬷来!” “……是……是是。”太医惊惶着跑走了。 段奕对青一青二吩咐好了事情朝这边走来。他看了一眼已经闭上眼的红萼,将云曦拉过一旁,拧眉说道,“让别人处理吧,你别管了。你现在的身子不能碰这些。” 云曦听话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她怀着身子,段奕忌讳这些。 很快,三青带着人赶来,将红萼抬走了。刘太保带着几个人一起朝段奕走来,“王爷,皇上已止住了血。但因为伤势太重,仍旧昏迷着。”段奕神色淡淡,“将皇上抬回帝寰宫里,吩咐太医院里所有的人,务必救治好皇上。” “是,王爷。”刘太保答应着安排下去了。 段奕又看向云曦,“今天祭祀坛出了事,会很忙,暂时不能陪你,不如,让青衣与青裳陪你到太后的瑞福宫先歇息着,等我忙好了,再去找你。” 她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好。” 段奕当然会很忙。一直隐在京中四处的暗龙卫,可是最大的隐患,让他们背上护卫不周的罪名加以除掉,不死心的那些人,难免不会狗急了跳墙! 不多时,青一找来了轿撵。云曦带着青衣青裳到了瑞福宫。也不知段瑞是被红萼的样子吓住了,还是预感到了再也看不到母亲,一直哭个不停。 青衣怕他吵着云曦,同两个嬷嬷将他抱到瑞福宫外赏花玩去了。青裳扶着她靠在小榻上休息,拿了个大枕头塞在她的身后,又在她的腿下垫了个小枕头给她揉着发酸的小腿。 “王妃。真想不到红萼竟然会上前救你,反害了自己性命,她又不是不知道祭祀上可能出事。她为什么这么做呢?” 云曦的耳中正捕捉着段瑞的声音,听她说话,便回过头来。 “青裳,你听过前朝那个如意夫人的故事吗?” “如意夫人?”青裳眨眨眼,然后又恍然大悟,“王妃,你是说……” 云曦点了点头,“红萼,她猜到了自己的命运,元武帝将她当作了如意夫人,她必死无疑。就算元武帝不杀她,暗龙卫们得到了元武帝的密旨,也会暗杀她。因为元武帝担心年轻的太后会乱宫闱,他就算死也不想戴绿帽子!” 青裳愤愤然,“这个老皇帝,心思真是歹毒!他以为每个女人都跟如意夫人一样?依仗年轻貌美就乱宫闱?” “而红萼认为,反正都是会死,她得死得有价值。所以她救我!” “原来是这样。” “万一皇帝驾崩,她一个没有娘家人又是刚刚才得到封号没有势力的皇妃,面对年幼的太子,威望渐盛的皇叔,是无法护着儿子过一世的。她担心不光丢了皇权还会丢命。” “她倒是想得远。”青裳感慨道。 云曦又道,“就算成年的皇叔不争权,也会有其他拥护者来争,皇袍加身位登至尊,这样的例子,历史上又不是没有出现过。她随时都会成牺牲品。” “……” “所以,她才跟我说,不求太子登基,只求他平安。红萼救我,其实是以死来换段瑞的一世平安。而我,总不能恩将仇报。” 青裳抬头看向她,抿着唇,没说话,心中则在感叹着红萼的无私母爱。云曦想了一会儿事情,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朝门口的帘子处喊道,“朱雀!” 锦缎门帘子一晃,一个人影闪了出来。一身青衣青头巾的朱雀大步走上前,“小主,属下在呢!” 第566节 青裳挑眉,“你怎么躲在内殿里?女主子现在的身份可是王妃!” 朱雀的脸一沉,“这可是王爷亲口吩咐的,要贴身护着王妃,你这个只会捶腿打杂的丫头片子懂什么?” 青裳怒目:“……” 云曦看了二人一眼,笑道,“我明白呢,皇上出事,王爷但心暗龙卫们暗中加害我,青裳你别说他。” 朱雀朝青裳翻了个白眼。青裳咬了咬牙:“你歧视女人!” “你本来就是笨!” 云曦头疼不已,挥手打断两人的话,“好了,青裳,说贴身保护,你可是最贴身了,你一直跟在我的身边呢!” 青裳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又不生气了,得意的看着朱雀。 朱雀,“……” 云曦好笑,“你们别闹了,我有重要的事情安排。” 朱雀一敛神色,忙问,“小主,您请吩咐着!” “那个刘皇后还在地牢里吧?” “回小主,还在!” 青裳马上神色紧张的看着她,“王妃,现在是多事之秋,你可不能乱跑!” “我知道。”云曦横了青裳一眼。 她伸手捂向小腹,刚才从庆福宫一直走到祭祀坛,走了近一个时辰,后来事发,又站了一会儿,小腿一直发酸。而且肚子也开始发胀,她哪敢乱跑?进了这瑞福宫,不用两个丫头提醒,她自己便躺下了。云曦看向朱雀。 “有人去了宗人府的地牢杀刘皇后,你去阻止,我得让那个女人给元武帝殉葬,她勾结景婆子害我大哥,在景宁宫里,想杀我,还有当年我娘的死,她也一定脱不开干系。这一件一件的事,我得十倍还她痛苦!” 朱雀点头,“是。小主!” … 宗人府地牢的一间牢房里,因为只有屋顶的一面窗户透着光亮,牢房内便显得昏昏暗暗。刘皇后瑟瑟发抖的缩在牢房的一角,时而坐着,时而站着,焦躁不安。因为牢房里,四处都散着令人作呕的怪味,还有什么东西不时的往身上爬。 她小时候住在有十多个丫环婆子服侍的高门后宅,长大了做了醇王妃,又随着夫君继承皇位而位居中宫,几时受过这份罪?刘皇后吓得在只有一丈见方的牢房里跑来跑去,不时的尖叫。但没人理她。 终于,两三个时辰下来,她再也跑不动了,但尽管很累,却也不敢坐下,背靠在牢房的铁栅栏上,一直在发抖。而这时,门忽然开了,有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她忙朝门口看去。从门口射来的光线看去,那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走在前方的男子生得十分俊朗,有些面熟,但一时想不起来。紧跟他身后的是个小个子的女子,她往那女人的脸上看去,惊得身子连连往后退。 “你……你是……” “皇后姐姐,别来无恙?” 刘皇后在小牢房里奔跑了一天,早已虚脱,又看着面前熟悉的脸,惊吓之下一下子瘫倒在地。 她吓得一脸惨白,哆嗦着说道,“你是……顾……顾凤?” “没错,皇后姐姐好记性。”林素衣微微扬唇,缓步走到牢房的铁栅栏前,两眼一瞬不瞬的看着刘皇后。 刘皇后的身子往后退了两步,忽然冷笑道,“不,那顾凤早已死了,你不是她,你究竟是谁?” “你不相信?”林素衣冷笑,手一抬,一极玄铁令递向刘皇后的面前,“看清楚,这是什么了吗?我的墨凤令!我没有死,我又活了!我来找你问问当年的事!” 刘皇后当然认得这个东西,她哆嗦着看向林素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真的是顾凤?“你……你想问……什么?本宫……本宫可没有害你,当年你嫁到醇王府,因为年纪小,总是被府里的姬妾们排挤,可是本宫处处护着你,还有那个淑妃狐媚子一直为难你,本宫也帮了你不少忙。” “你的确帮了我不少忙!”林素衣冷笑,“淑妃屋里常常丢东西,她的流产,可都是你的手笔,你在淑妃面前暗示是我干的,当淑妃向我找茬的时候,你又出面为我说话,是不是?” 刘皇后的身子颤了颤,“不,本宫没有……没有这回事!” “尹嬷嬷临死前都交待了,你敢狡辩?”林素衣双眸一眯。 刘皇后的脸更加惨白,“她……她在胡说!” “人死了,你当然赖帐了,但……很遗憾,我知道!那个假贵妃西宁月勾结南诏人害我的时候,你一直知情却没有跟任何人说,你还纵容她来害我,我岂能饶过你?” “没……没有……没有,本宫……” “没有?你可知道,我的灵魂就一直被人困于凤鸾殿的地室里,上面的人说的话,我可是一字不差的全听见了!你狡辩也没有用!” 刘皇后更是吓得魂飞魄散,灵魂?面前这个女人……是鬼? “没错,我是鬼,我来索你的命!”林素衣手指一翻,唰的一声拔出长剑。 只听咣当一声,牢房门上的锁被削断了。刘皇后尖叫一声倒在地上。苍离这时说道,“小凤,杀这女人。还是由我来动手,你站到一旁看着就好!” “不,我忍了很久了,我要亲手宰了她!”林素衣柳眉一竖,抿着红唇。 刘皇后盯着她身后的男子,忽然眼睛一亮。 “你……你是刘家的人?你是小三子?刘苍离?” “我叫苍离!刘大小姐!但我不是刘家的人!”苍离声音森然。 刘皇后抬了抬下巴,轻笑一声。“果然是你,刘苍离!你若敢杀本宫,你可就回不了西戎了!不,你在大梁也会死无葬身之地,本宫的弟弟不会放过你!你的二十万大军,已由他人掌权了!” “你在威胁我?”苍离冷笑,“同时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来扔到她的面前,” 刘皇后看着那封信,脸色唰的惨白,“你……你……” “你敢派人送信出京,我就不会半道上杀了那人?哼!刘大小姐,我苍离发过誓,不将你杀了祭奠我那被你害死的母亲,我誓不为人!”他抓过林素衣手里的长剑,缓缓的朝刘皇后走去。 “要不是你指使下人虐打我母亲,我母亲不会死。要不是你二十年前将我骗到西戎,顾凤怎么会嫁给元武这那个老东西?又怎么会冤死在宫里?当年顾凤怀着身子,是你撺掇着元武帝出兵西戎好一举杀了她是不是?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剑光一闪,苍离扬起了长剑。刘皇后吓得尖叫起来,抱着头蹲在地上。 咣——, 一块石头飞来击打在苍离的剑上,剑偏了,只削了一只刘皇后的耳朵。刘皇后抱着流血不止的耳朵,疼得在地上不停的跳脚尖叫。苍离与林素衣扭头看向地牢门口,“谁?” 朱雀走了进来,朝林素衣与苍离拱了拱手,“林姑娘!苍公子,在下是奕王妃的护卫,奕王妃说刘皇后还有用处,还不能死!” 刘皇后心中松了一口气,谢云曦那个女人保她?也好,只要她活着逃出去,就会要这几人好看!林素衣眯着眼,“为什么?刘皇后今天在庆福宫,可是想陷害你们王妃!为什么还保她?” “不!”朱雀一笑,“王妃说,她当然得死,却不是现在!” 刘皇后那个气,还是要她死?谢云曦这个狡猾的死丫头竟敢耍她?她不甘心的说道,“对,你们不能杀本宫,本宫知道皇上的许多事情,只要跟本宫合作,本宫会保奕亲王荣登至尊之位!” 林素衣这时鄙夷一笑,“你助奕亲王荣登至尊之位?呵呵,你还不知道吧。皇上快不行了。” 刘皇后吃了一惊,“你……你说什么?皇上病重?” 林素衣冷笑,“我也希望他被疾病慢慢的折磨死,可他一直病不死。他今日想害人,却反害了自己,居然在祭祀坛下埋上火药,反将他自己给炸了。所有的太医都说,他活不过十日了。” 朱雀笑道,“所以,王妃建议,让刘皇后给皇上殉葬!当年永贞皇后是如何死的,刘皇后也理应那么死!否则,世人会说皇上厚此薄彼,坏了他的名声。” 林素衣听完朱雀的话,大笑起来,“好办法,我喜欢!我怎么没想到呢?替我谢谢你们王妃,她送了个好主意给我!” “好的,林姑娘。”朱雀回道。 而刘皇后整个人瘫软在地,脸色吓得白如死灰,不让她死?殉葬? 顾凤当年是被人砍了双腿扔进地洞里活活疼死饿死的,难道她的下场也是这样? “不——,谢云曦那个小贱——” 朱雀冲进牢里抬脚就将刘皇后踢飞。 她的身子撞向墙上,狂吐了一口血。 “王妃说暂时不杀你,但没有说不打你!”他扯唇一笑。“死到临头还敢嘴贱,找死!” 朱雀大步走到刘皇后的跟前,伸手正要将她提走。 苍离却道,“慢着,还没完呢,劳烦兄弟让让!” “可以,只是不能杀了她!” “当然,这女人,一刀让她死,可太便宜她了。”苍离冷笑,挥剑一削,刘皇后两条小腿被齐齐砍断了。 刘皇后惨叫一声,疼得晕死过去。林素衣问朱雀,“你们王妃,决定怎样处置她?” 朱雀一笑,“两位,不如去看看?” 林素衣看了一眼苍离,道,“好!” … 祭祀坛上的变故,震惊了朝野。三公们马上开始查原因了,正如云曦想的那样,暗龙卫们难逃责任。兵部的江尚书与几个知事全部被捕,钦天监所有人一个都没有放过!元武帝还没有死透,被太监们抬回了帝寰宫里,但情况也很是糟糕。 两条腿没了,一只胳膊没有了,浑身血淋淋,胸口上被飞溅的大石头砸了一个洞,一直在往外冒血。若说以前是因为林素衣要折磨他而对他**折磨,那么现在,今天的他如被人彻底打入了谷底。 因为他已放权,当着所有四品以上官员以及家眷的面,将朝政交与了段奕,因此,只有几个平时照顾他起居的太监来看了一下他,没有一个臣子来过这里。 宫中不缺见风使舵者,元武帝少了两条腿,少了一只胳膊,身上烂了一个洞,陪着一个快要死的人,有什么好处?还不如去投奔新主子。在这半死不活的元武帝面前耗时间,那是脑子有病的人! 帝寰宫里死气沉沉一片,迷漫着一股子血腥气,窗户紧闭,昏昏暗暗。 元武帝现在后悔不已,后悔不该封段奕为摄政王。 一口闷气堵在心里头,他气得恨不得提刀杀人,但这也只是想想,因为他根本动不了。 他吞咽下了一口怨气,哑着嗓子喊道,“来……来人,给朕一杯水……” 但没人理他。内殿中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有缓缓的脚步声走来,停在他的附近。 元武帝慢慢地睁开干涩的双眼。只见他的床前站着一个年轻的女子,着一身紫色的披风,正目不转眼的看着他。 女子的肌肤极白,更显得一双秋水眸亮如墨宝石,小巧鼻子下的唇色不艳,是淡粉色,如那天他从树上摘下给她吃的蜜桃的颜色。唇瓣紧紧的抿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雅……,是你吗?” 他眨了眨眼,仿佛又看到那个二十多年前的明艳女子,他的目光忽然一亮,眸色也柔和起来。他动了动身子,想挣扎着从床榻上爬起来看清来人。但因为少了一只胳膊,身上又很疼,他根本动不了。 “段元醇!”云曦怒道,“这幅画,你是从哪里而来?” 元武帝眨了眼,回过神来,“是你?你,谢家的丫头?段奕的王妃?” “对,是我!我问你,元康十五年十二月十三日,你是不是派人去了梁国北地的黑水岭?杀了谢宏,杀了端木雅?抢了这幅画?” 云曦的手在颤抖,床上那个血肉模糊的恶贼,她恨不得将他跺成肉碎! “你……你说什么?小雅……是那天去的?”元武帝偏头看她。 “没错!”云曦的唇角哆嗦着,两眼血红,“我娘身上被人砍了无数刀,血水染红了一条小水沟!我爹的脖子上插着一只双头蛇的短箭气绝而亡!他们的死,都是拜你所赐!我娘当时喊了一句,‘你还不死心么?你到底想怎样?谢宏死,我也不活!’” 元武帝的神色暗下来,“朕……没有派人……杀你娘,朕只是想拿到这幅画留个念想……你娘是被……南诏人杀的……,你娘死,朕在当年就派人……灭了南诏……,朕……替你娘报了仇……” “我不感恩!”云曦冷笑,“但你的人却杀了我爹!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你……你爹的死,是个意外,当时还有人在追杀……。那个人是……”元武帝忽然眯着眼看向云曦,“你找……大医来给朕看伤口,再将暗龙卫的暗豹找来,朕会告诉你那个……那个人是谁……” “呵呵,段元醇!我不会帮你叫太医,而且,你说的暗豹,已被我哥杀了!而且,我也知道那个人是谁,不要你告诉!我此时来,是告诉你,九月初七日,是你驾崩的日子!” 九月初七?今天?元武帝吓得脸色惨白,大声怒道,“你敢弑君?” 第567节 “杀你,我会觉得手脏!”云曦扬唇冷笑,“来人!” “小主,属下在!”白虎与青龙从门口闪身走进来。 云曦看向床上,冷眸眯起,“皇上驾崩了,敛尸!” “是!小主!” “不,你们想干什么,你们……啊……” “呱噪!”青龙不耐烦的伸手一拍,元武帝便喊不来了,只拿一双浑浊的老眼瞪着面前的几人。 白虎冷笑,“当初做恶害人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今天?这是你自找的!” 白虎与他将元武帝从床上拖了下来,抬着便往殿往外走。 等到了外殿,更让他惊骇。殿中的正堂上,正摆着一幅棺木。白虎与青龙将元武帝抬起来就扔了进去。元武帝还没喘上一口气,棺木中又落下一人,正砸到他的身上,他痛得差点晕过去。 定睛一看,原来是刘皇后。刘皇后的两打腿已被人砍断了,下半身血肉模糊,她也被人封了哑穴,看到元武帝,便想起云曦要她殉葬的话,吓得拿身子不停的撞棺木。 带着刘皇后而来的,正是林素衣与苍离。二人后面跟着朱雀。林素衣朝棺木里看了一眼,冷笑一声,朝云曦点了点头,“多谢你帮我处置了仇人!” 云曦微微一笑,“这二人,也是我的仇人。所以,不必道谢。何况,你当年救过王爷,所以,我算是替我相公还你恩情了。” 林素衣两眼微眯看着云曦,这个小丫头倒是恩怨分明。也分外的精明,居然用了这一出将计就计,将元武帝制服了,还制得没有后患,心思不可谓不缜密。也难怪自家的傻弟弟甘愿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苍离拉起林素衣的手,道,“走吧,我们还有正事要办,那两人,时日不会多。” 林素衣点了点头,同苍离转身朝殿外走去。 。 云曦走到棺木边上,冲里面的两人微微一笑,“皇上,皇后娘娘,你们生同衾死同穴,也算是我成全你们!来世也做一对鸳鸯吧,别去打扰他人!拆散他的姻缘。” 两人盯着云曦,恨不得将她掐死。云曦却是笑莹莹的走开了。 她的身后,巨大的棺里,响起了阵阵咚咚声,在这空寂的帝寰宫大殿里,显得格外渗人。殿门口,有一人说道,“朱雀,他们太闹了,让他们安静一点。” 云曦朝那人看去,却见段奕正缓缓地走来。 “是,王爷!”朱雀找来一根扫把,来到棺木边上,朝里面的两人一人拍了一下,两人便不动了,只拿眼死死的盯着朱雀。 段奕修长的身影,只片刻便到了云曦的面前。他微微拧眉,温声说道,“怎么来到这里?这里晦气重,跟我回王府。” 云曦扬眉一笑,“有两人,活得太久了,我爹我娘托梦给我,说他们睡得不踏实,想让这两人早点到黄泉下,去给他们赔礼道歉!” 棺木里,元武帝与刘皇后气得咬牙切齿,却说不出话来。段奕走到棺柩边,朝里看去,微微一笑,“皇兄,皇嫂,本王看过你们的皇陵,修建得十分壮丽,十日后,你们就可以永久入住了,黄泉之路,好走不送!” 云曦的眸中戾芒一闪,“来人,盖棺!” “是!”朱雀与青龙白虎三人将盖子盖死,又抡起大捶子将棺木给钉牢了。 而棺木里,元武帝与刘皇后两人看着眼前的光亮忽然消失,吓得只有拼命呼气出气,动不了,也出不了声。心中咒骂着外面的人,但,谁又理会他们? 不作恶,又怎会有这样被活埋的下场? …… 次日,宫中便设起了灵堂,举国开始为时一年的国丧。元武帝与刘皇后还有红萼三人的棺柩全停在庆福宫里。 整座皇宫随处都可见白色的素稿,京城中的各大臣子家的府邸,也都是挂起了素白的灯笼。云曦与段奕带着段瑞,坐着马车又往皇宫而来。 段瑞身为唯一的皇子,坐在灵着最前方守灵哭丧。小家伙眨着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不时的左看右看,但放眼望去,除了白色便是黑色的棺木。他跪在上首,云曦坐在一旁,殿前跪了一排宫女太监,臣子行了礼已离开了。 云曦将他带到红萼的棺木前,“这里,睡着你娘,不过,她不会醒来了,会一直睡着。” “为什么?为什么她不醒来?她有两天没有陪我玩了。”段瑞低着头,也不知是为失去亲人而伤心着,还是为没人陪他玩而难过。 “因为……”云曦顿了顿,不知该怎么对他说,“因为她觉得你长大了,不能一直做依附他人的软骨头,你已经是个男子汉,得自己玩耍了。” “男子汉?像小叔叔那样?”段瑞眨眨眼,似乎在思考,但没一会儿他又摇摇头,“不对,小叔叔不是要你陪吗?那么他也不是男子汉,他是个软骨头头!” 云曦:“……”小子,你敢在背后非议你叔叔,就不怕他将你扔出去? 果然,一只大手从他的背后伸来将他的后衣领提了起来,段奕冷眸微凝,脸上寒气腾腾。 “段瑞,跟皇叔到御书房见几位臣子!” 段瑞想起前天见到的那几个,凶巴巴的白胡子老头,身子吓得一抖。尤其是那个被人喊作太师的胖老头,长着一对铜铃眼,两眼一瞪,像要吃人。他的小嘴马上一瘪,他不要!双手乱摆,“我不要!我不要去御书房!我要这里陪皇婶婶!” “你敢说不要?你再敢说一个‘不’字试试看!今天晚上就让你一个人在这里守灵!” 云曦想上前劝说,被段奕扒拉到一旁去了。 段瑞望向四周白花花的一片,眨了眨眼,无比委屈的说道,“那好吧。” “乖!跟着叔叔有糖吃!” 云曦唇角一抽,“……” 段瑞想哭:“……” 云曦让段瑞在红萼的棺柩前磕了几个头,才让段奕带着他离开。叔侄二人一走,青衣便道,“王妃,要不,到隔壁侧间里休息一下?您的身子不比别人,可别累着了。” 她点了点头,“好。”来这里哭灵,她主要是陪段瑞,段瑞离开,她可没理由为元武帝哭灵。 今天来宫里,段奕将吟雪也叫出来了,除了不会武的英儿,三个丫头,四个隐卫,几乎形影不离的跟着她。暗龙卫们一直没有除干净,段奕是担心她的安全。 一行人陪着她往侧间而来。忽然,从屋顶翻下一个人来,一身太监的衣衫,二话不说抬剑便朝云曦刺来。 “王妃小心!” “给本宫拿下这人,他是暗龙卫!”云曦冷眸眯起。 暗龙卫杀她,难道是元武帝下了遗诏? 而这时,屋顶上又翻下一人,长剑一晃将那个暗龙卫挑到一旁。 “都让开,让爷来宰了他!”顾非墨轻笑一声,手中的长剑舞得乱如一阵光影。 十来招,那个暗龙卫便被刺倒。 顾非墨拭掉剑上的血渍,对朱雀四人说道,“暗龙卫身上有标志,在男人的根那儿,你们去看看,每人的编号都不一样,宫中一共有一千九百三十五名暗龙卫,从一编到尾数。让你们王爷查这些人时,一一对号入座,别漏了一人。本公子怀疑,老皇帝对他们下了遗诏!会暗中搞破坏一直到死!” 众人都互相看了一眼。 朱雀朝顾非墨抱了抱拳头,“多谢!”他的手一挥,青龙便拖着那个暗龙卫的死尸下去了。 顾非墨这才偏头看向云曦。 三个侍女忙护在云曦的面前,一脸戒备。 “嗤——,段奕那个小气扒拉的小人,他的王妃让人看一下都不行吗?放心,本公子现在要抢也是抢他本人,至于你们王妃,本公子已经放弃了!” 众人:“……” 什么情况?顾非墨追不到女人改断袖追男人了? 云曦伸手扒拉开几个侍女,“他刚才救了我,你们不必这样。” “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顾非墨扬了扬两道漂亮的俊眉,轻嗤一声。 “你怎么在这儿?臣子们不是全在鸿宇殿吗?”云曦问他。 元武帝死,段奕以摄政王的身份,又将顾非墨调入了西山军营任总兵一职。 “段奕那厮在那儿,本公子不想看到他!”他一脸的嫌弃。 众侍女护卫一阵鄙夷:“……” 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官职是谁帮你恢复的? 厚脸皮的顾非墨往三个侍女的脸上各看了一眼,又朝虚空中喊道,“全给爷让开到三丈远,小爷要跟你们王妃说些事情。” 三个侍女没理他,神情更加戒备起来。 “放心吧,不会有事,你们都退开。”云曦拍拍她们的肩膀,“他可能真有事找我。” “可是,王妃……”这小子一直不怀好意!三个侍女说什么也不同意。 “那好,我同他到前面说说话话。”云曦一时头疼不已。 前面便是走出庆福宫了,还不如在这里,三个侍女只好让开退开来。“那好吧,王妃,您要小心,万一他使坏,你马上喊起来!” 顾非墨气得脸黑,他是那种小人吗? 等众人都退开,他走到云曦的面前,将脸往她脸上凑去,仔仔细细的看了好一会儿。 云曦眨眨眼,将身子往后仰,咬牙低吼,“顾非墨你看什么看?” “你……你怀孕了?” 云曦:“……” 个大男人打听这个干什么?顾非墨受刺激变傻了? 云曦脸一红,抿唇不说话。 “不说话就能瞒着我吗?哼!”顾非墨抱着胳膊,往她肚子上瞥了一眼,新月眼眸里藏着笑意,“如果生了儿子,你得让我做他师父教他习武!” 嗯?云曦一时没反应过来,顾非墨原来打的是这个算盘? 她笑了笑,“可段奕说,可能会是女儿。” “是女儿的话……”,他又看向云曦的脸,面前女子的脸娇艳若三月桃花,一双眼眸清澈似秋水,怎么看,怎么都好看,“你自己养着吧,记着,谁也别给!” “现在说还早,过几年吧。”总得等孩子长大,看段奕的意思。 “不早,本公子现在排队报名,而且听说谢枫也想当他的师父,你可不能偏心,我是第一个报道的!” 云曦揉了揉额头,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孩子请谁做师傅。顾非墨两眼笑眯眯,心中盘算着,收拾不了老小子,收拾小小子还不是小事一茬? 呵呵呵,顾非墨一时心情大好,仿佛看到了未来,段奕的儿子被他整得眼泪汪汪服服贴帖,叫他偷他爹的东西,他便偷,叫他去烧奕王府,他便去烧奕王府。叫他揍了他老子,他便揍了他老子。 哈哈哈,未来的日子不要太爽。他甚至乐得笑出声来。云曦被他笑得莫名其妙。 只是顾非墨万万没有想到,五年后,有个同段奕长得一模一样的小面瘫脸,将顾非墨整得捶胸顿足,气得七窍生烟,将顾府整得鸡飞狗跳。 将他整得有家不能回,整个一个儿雀占鸠巢的小魔王。忽然,云曦的眼睛一眯,盯着顾非墨,冷冷说道,“我怀孕的事,没有对外公开,你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而且你的表情出卖了你。”他得意一笑,“宫中的方嬷嬷与董嬷嬷都是妇科圣手,宫中娘娘们安胎,都是找的这两位,段奕一请便是俩,不是你怀孕了,是什么?难不成是他自己怀孕?” 当然,两位嬷嬷是妇科圣手的事,是姐姐说的,他一个大老爷们怎么会关心这个?但是曦曦怀孕了,他便留了个心眼。 云曦:“……” 她又气又笑。顾非墨这个属狗的! 但顾非墨却神色一凝,“这件事,我能猜出来,旁人也会猜出来,如果被不怀好意的人知道了……”他顿了顿,紧紧盯着她的脸,“皇帝出殡,你又不能避开,走出王府是再所难免,那么就会有危险时时存在。” 第568节 云曦没说话,她出王府,段奕的确是小心谨慎,不光在她的周围布置着隐卫,连宫中的青隐卫们都调到她的身边来了。 但,还是有漏网的,就像刚才那个忽然出现的暗龙卫。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从现在起,我一天十二个时辰的跟着你!” 云曦眼睛一眯,“顾非墨,不必如此,自有王爷……” “他敢说什么?本公子现在是关心徒弟的安全,谁敢伤害他,爷弄死他全家!” 云曦的眉骨跳了跳,顾非墨这是闲的慌吗?这人一倔强起来,十头牛也拉不回的,她头疼地揉了揉额头。要是她不答应,他指不定得闹成什么样。 “好吧,你……你自己的找个地方待着就是。要是段奕发现了你,你还是避开为好,他的脾气,你可是知道的,你打不过他。” “放心,本公子明白!”顾非墨又看了她两眼,果真走开了,身影一晃,便不见了。 她能捕捉到他的气息,但不知他隐在哪儿。 … 到中午时,段奕带着段瑞来了,他朝周围看了看,说道,“这里太吵了,去太后的瑞福宫吧。你来宫里做个样子就好,没必要认真。” 段奕说着话,眼神却是不时的朝周围看。云曦眼皮一跳,伸手勾起他的脖子,笑道,“好,我听相公的。” 段奕将云曦送到了瑞福宫,陪着她吃了午饭。他搂着她的腰身,安慰她说道,“今天回王府要到很晚,让你一人回府,我又不放心,只好先委屈你在这里先休息着。等我处理好了一些紧要的事情,便来接你回家。” 云曦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好。”段奕将她抱到内殿的软榻上趟好,又吻了吻她的唇,这才转身离开。 这几天,帝后双崩,皇妃殁,皇子年幼,段奕得把控朝局,还得抽空照看她,他当然会忙。临出宫苑门时,他眯起眸子朝四周看了看,叫出朱雀几人,“守着王妃,不怀好意跟踪的,给本王格杀勿论!” 某个暗处蹲着的人,眼皮一跳,心中咒骂了一句心眼小如针眼的段奕。 朱雀当然知道说的是谁,硬着头皮说道,“是,王爷放心。” 段奕又将隐在暗处的青隐卫们叫出来吩咐了几句,这才离开。段奕离开后,云曦的心情却平静不下来,便起身到院子里看青衣与段瑞摘花草玩。小家伙还不懂事,正笑得开心,显然已忘记了红萼。守宫苑门的王嬷嬷小跑着进来回话。 “王妃,有几位诰命夫人前来求见。是刘太保的夫人,刑部尚书夫人,武宁侯夫人,还有张翰林的夫人,镇远大将军的夫人以及她们家的小姐。” 云曦挑眉,这些人的脑子倒是转得快,这便是趁着进宫哭灵的机会,来奉承她了? 想着段奕执掌朝政,也要拉笼官员,她做为女眷,多接洽一下这些夫人们也好。 云曦便朝王嬷嬷点了点头,“让她们进来吧!” “是,王妃!” 青裳撇了撇唇,“那些人也真是的,也不让王妃好好休息一下。” “王爷在忙,我帮忙应酬一下夫人们,哪里又会累着,不要多话,快安排人去泡茶水送点心来。” 青裳无法,只好应道,“是,王妃。” 云曦走进了殿中的主座落座。不多时,五个夫人带着几个年轻的小姐走进殿中。 “参见奕王妃,王妃娘娘安万福。” 云曦朝虚空里抬了抬手,微微一笑,“都起来吧。” “谢王妃娘娘。”众人散开落座。虽然都是一身素服,但难掩小姐们俏丽的容颜。 年纪最大的刘太保的夫人,一指身边十三四的女孩子笑道,“娘娘,这是臣妇家的大孙女刘香儿,今年十四岁多一个月,琴棋书画,针织女工,样样都精通,性子也温顺,不会闹腾,喜静,最爱一个人在屋里画画了。” 说着,她推了推那女孩儿。刘香儿脸上一红,腼腆着走上前,在云曦的面前认真的行了屈膝礼。虽然胆怯,但那礼却行得十分的端正。 “嗯,是个漂亮的女孩儿,坐吧,不要拘谨。”云曦笑道。 刘香儿刚落座,那边刑部尚书燕夫人也一指自己的小女儿燕诗莹。 “娘娘,诗莹可常常说,这世上最敬仰便是王妃娘娘了,王妃娘娘的一手女红,在京中几乎无人能及呢!” “诗莹见过娘娘。”燕诗宝笑意莹莹的朝云曦行了礼。 云曦点头,“坐吧,诗莹你还客气什么?咱俩以前那么熟?” “谢娘娘。”燕诗莹笑着看了云曦一眼,又问道,“娘娘,听说,王爷也善于乐器吧?臣女最拿手是笛子。” “他爱抚琴。”云曦道。“至于技艺嘛,本宫还没有发现有谁抚得比他好。” “王爷可是人中龙凤,自然无人超越他的琴技了。”镇远侯夫人也笑道,说着,她看了一眼她身边的两个女儿。长宁郡主宁雨薇与二女儿宁雨露。 宁家两姐妹一齐上前给云曦行了礼。 “都起来吧。”她笑着抬了抬手。 “王妃,雨薇记得王爷还爱收集各种古琴,臣女有一张祖上流传下来的焦尾琴,愿意奉给王爷。” 她朝身后的丫头看了一眼,丫头捧着一个琴盒上来。 “王妃,请收下。这张琴,王爷也见过。”宁雨薇双手奉上琴盒。 “怎么敢收下郡主的东西?还是一张古琴?”云曦便要拒绝。 宁雨薇又道,“娘娘,这张琴并不是长宁献的,而是家父献的。” 守着边关的镇远侯?云曦拧了拧眉,勉强露了个笑脸,“本宫收下就是了。” 驳了她们的面子,便是驳了她们家中家主的面子,段奕执政还得同朝臣们搞好关系,她不能在后面添乱。 这边打发了宁家的两个女儿,又有一人也推出身边的娇小姐,同样如刘太保的夫人一样,夸着自己家的小姐。 正当云曦百思不解她们的真实意图时,镇远侯夫人又笑道,“娘娘。如今朝中上下,可都在推举奕亲王继承大统,如果奕亲王即位,娘娘便是中宫了,而王爷又年轻,这宫中少不了粉黛三千,要是让那等心思不正的女子伴在王爷身旁,娘娘可就势单力薄了啊。” 云曦眯眼,心头一跳,什么?继承大统? 刘太保的夫人也点了点头,“娘娘,宁夫人说的没错,咱们几家的老爷,都是王爷的心腹之人,而小姐们呢,又都是王妃娘娘未嫁前的闺友,如果一同服侍了王爷,将来,娘娘在宫里也有个帮手了,不是吗?” “是啊,娘娘,这身边之人呢,一要忠心,二要家势好,将来,才能做您的左膀右臂,好镇住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像那刘皇后娘家人在西戎,京中没有什么人,所以,她当年就惧怕强势的顾贵妃,后又惧怕得宠的淑妃,居中宫二十年,今年才掌凤印,可谓是白活了一辈子。” 话,说得赤果果,似乎带着体贴,但实是为了她们的私心——通过她,来打动油盐不进的段奕,好将她们家的女儿们一个个送给段奕做个枕边人。 这些人倒也会见风使舵,眼瞅见段奕掌权了,便一个一个的依附过来。但她们所说的不怀好意的人…… 云曦一笑,“本宫明白你们的意思。只是今日本宫乏了,这时辰也不早了,改日再请你们来喝茶。”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一齐向云曦行了礼,“娘娘,臣妇(臣女)们告退。” 等人都走完了,青裳重重的哼了一声,“呵呵,还说别人会不怀好意,这几人才是!一个个上赶着将女儿过来,当别人是傻子不成?” 云曦抬了抬手,疲乏的说道,“我进去睡一会儿,王爷来了再叫醒我。” “奴婢扶您进去。”青裳扶着她走进内殿重新躺在软榻上。 青裳刚离开,忽然,从大殿梁上,落下一人来。 顾非墨面无表情的说道,“你跟段奕讲,不管他纳谁为妾,本公子都会毫不留情的杀了!” 云曦心中正烦燥不安,横了他一眼,“段奕已经发现你跟在我周围了,你最好躲远点,别给我添乱了!” “你……生气了?”他眯着眼看向她。 她扯了扯唇,“换作你,你不生气吗?”她翻了个身,闭了眼,拿了块帕子挡着眼睛前的光亮睡觉。顾非墨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悄悄的离开了。 云曦听不到他的气息,这才松了口气,本以为会睡不着,哪知想着心事,竟慢慢地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身子忽然一轻。她睁开眼来,原来是段奕抱着她往外走,而外面的天色已暗下来,到了黄昏了。 她伸手环上他的腰身,将头靠在他的胸前,“你要带我去哪儿?” “当然是回家了!还能去哪儿?天快黑了,回王府吃晚饭。” “宫里还会少了你的饭吃?你现在可是摄政王,得有多少人赶着巴结你。慢说厨子,女人也会上赶着送上身吧?” 段奕停了脚步,眯着眼看着怀里的娇娇人儿,云曦正微拧着眉,粉唇微微撅起,“怎么啦,谁忍你生气了?语气中带着刺儿?” 云曦抬头看向他,想着不久前见过的那些高门小姐们,她张了张口,还是没有说出来,将话又吞了回去。 “没有,你女儿在肚子里折腾我,我难受。” “这样?那就快些回府,让她父王好好安慰安慰她。” 。 天近黄昏的时候,一辆宽大的黑漆马车与一辆紫红色的马车一前一后在四五十名护卫的护送下,朝奕王府驶去。紫红色的小马车里坐着青衣青裳与段瑞,段瑞已窝在青衣的怀里睡着了。前面的大马车里,云曦正靠在段奕的怀里,望着车顶发呆。段奕抚了抚她的脸,“曦曦,在想什么?” “在想我娘。” 她闭了眼,将脸埋进他手掌心里。段奕发觉他的手心一热,挑眉问道,“曦曦?你哭了?” 她只是想起了父母,她的父母,一生一只为一人。他扶起她坐起来。 云曦将头扭过,车内昏黄的夜明珠光晕下,她的脸上正挂着几滴泪珠儿。她正要抬手拭掉,段奕却将那泪水一一吻掉。云曦怔怔看着他,羽睫上挂着一些小泪珠。 “这是最后的泪水。”他望进她的眼里,声音沉沉说道,“我不会让你再伤心。王府便是你永久的家。” “段奕。”她道,“你是除了我父母之外,对我最好的人,你不能抛弃我。” “怎么会呢?” “如果……”她吸了吸气,还是说了出来,“如果臣子们一定要拥护你为天子,而你为了笼络朝臣,会不会娶进一些女人?如果你真的娶了那些女人,我就不进宫了,我……我一人住在王府就好了,或者,我去我的卧龙山继续当女寨主也行。” 段奕一怔,声音冷沉着开口,“曦曦听什么人说,你的相公会登基为皇?” “不用听说,目前的局面,不是这样吗?段瑞年幼,而你才是最正统的段氏血脉!为了延续皇室的香火繁衍人丁稀少的段氏一族,你一定会娶进一个一个的女人。而我……” 她低下头,微微一叹。她爱了一个人,却不希望是天子。段奕的脸一沉,“而你还是你!你永远是我段奕的妻子!本王也不会娶其他的女人进来!” “可是大臣们会上折子!” “本王娶妻要那些老学究们多管闲事?” “他们会说,为了段氏的香火,要你多娶女人!” 段奕失笑,“可我只想要你来给王府延续香火。”他将手伸进她的衣内,轻轻覆上她的小腹,“这里,有两个小东西呢!”两个?云曦整个人都惊住了,赫然抬头看向他。 他将她搂进怀里,双目沉沉看着她,“你这个整天忧天忧地的小女人,本王担心你生下女儿来同你一样,她们姐妹俩小小年纪也是整天苦着脸,本王得愁得掉头发去哄她们开心。” 云曦眨眨眼,“可是……,大臣们会谏言,要你多操心这天下,子嗣旺,才皇权稳。” “曦曦!”段奕的眉尖一拧,“后面的马车里,不是有个小子吗?这天下,让他操心去,本王只想操心你!” 她整个人怔住,“段奕……”“还不明白?曦曦怀孕怀傻了吗?段瑞是太子,皇帝驾崩,他即位,本王只是摄政王!要繁衍子嗣,让那小子早点成亲,多娶些女人给他就是了!而本王只要你一个就好!” “段奕……”她伸手环上他的脖子,抬起头,吻上他的唇。“此生得你,是我三生之幸。” “知道就好!”段奕却是一脸的嫌弃,“不够深入,再来!” 云曦的脸却一沉,“相公,已经到家门口了!”她已听到门口朱管家的说话声。 “我们不说下马车,没人敢开门,再来。”段奕索性躺在她的身侧,闭了眼,一副任她采撷的模样。 第569节 这个男人!她只好俯身上去,低头吻下,用自己的舌尖轻轻的挑开他的唇,慢慢的探入,一点一点的用自己的丁香小舌绕着他的舌尖。 段奕却忽然将她的身子一翻,他俯身在上,微微喘息着说道,“你这个磨人的小女人!为夫只娶你一人,你会不会对为夫好?” “当然,我是你的妻,我当然会对你好。”她伸手环上他的腰。 “哦,是吗?”他唇角一扬,伸手便去勾她的衣带。 云曦吓得两腿一夹,压低着嗓门,“不要!这还在府门口呢!” 给人听见,她还要不要脸了?而且,一动起来,这马车就晃来晃去的…… 段奕眉梢一扬,眉眼含笑,“那么,进府里去?”云曦一怔,发觉自己掉进了他挖的坑里,“天还没有黑呢!” “那么,就在这里?这马车里可比外面黑。” 云曦闭了闭眼,还不如回府里屋子里呢。 “不要!” “那就回我们房里去?” 云曦抿唇不说话,反正怎么说,他就是要办她的意思。段奕抱着云曦走下马车。 周嬷嬷带着朱婶忙上前询问,“王爷,王妃这是……”怎么抱着回来了? “她累着了,本王先带她回房歇息一个时辰,一会儿再去陪太后吃晚饭。你们不要来打扰!” 周嬷嬷乐呵呵一笑,“王爷,您尽管带着王妃去休息,太后娘娘刚进佛堂了,要两个时辰才出来。” 云曦那个窘。 段奕与太后说好了的? 夫妻俩进了屋子不让人打扰,还能干啥? 两人前脚进了屋里,周嬷嬷便指着两个粗使婆子抬着一大桶的洗浴热水走进来了。 她笑道,“王爷王妃,先沐浴再休息,这样解乏。” 说完,她笑呵呵带着人出去了,走时还将里屋外屋的几道门都关严实了。 云曦:“……” “周嬷嬷说得对,先沐浴,才好休息,是不是,曦曦?”段奕微微一笑,抱着她走进了净房。 云曦闭嘴不说话,就不该对他温柔,就不该对他示弱,就不该掉眼泪。 天不黑就宣淫,太过份了! 两人沐浴好,段奕直接将未着衣的她放在了床上。 云曦伸手一拉被子护着身上。 “全都看过了,藏什么呢?”他挑眉笑道。 “太亮了。”云曦怒道。 虽然外面的天已渐渐的黑了,但段奕这厮居然在帐子顶部放了四个鹅卵石大小的夜明珠,帐子里亮如白天。她的身上,连一根汗毛都看得见了。段奕伸手扯开她身上的的被子。她的长长的乌发散在身侧,玉色的肌肤散着淡淡的玉兰清香,让人深入后欲罢不能。让他良之若甘。 他饶有兴趣的研究了她的肚子一会儿,便往她旁边一躺,微微闭着眼说道,“曦曦刚才在马车上说,会对为夫好。现在,为夫等着你的好。” 云曦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他腰下移去,脸上噌的就红了。这男人要不要这么快就有反应? 段奕等了半天没见她行动,睁开眼,正看到她闭着眼做鱼干状躺着,一张脸红得如抹了胭脂。他不禁一笑,伸手从枕头下摸出那本《春宫七十二式》,在她的面前扬了扬,“曦曦带来的嫁妆,得用不是吗?” “今天顾非墨找了你?”段奕忽然睁开眼来看她。 云曦一怔,说道,“他说想做我们未来儿子的师傅,教他学武。” “呵,他有那本事教吗?”段奕轻笑,又眯着眼盯着云曦,“不许再见他,今天,为夫不高兴,你负责哄我。” 。。。 吃晚饭时,德慈往她脸上看去,伸手摸着她的额头,眨了眨眼,说道,“小奕,曦曦身上发烫,脸这么红,她是不是不舒服?”又埋怨起来,“她现在不能生病,你不知道吗?” 段奕认真的点了点头,“母后,儿子知道呢,所以带她到房里,活动了一直身子。” 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她怒得伸手去掐他的大腿。段奕却纹丝不动。 “她不能太劳累,你别伤着她的身子。”德慈又说道。 “嗯,刚才是曦曦主动,就只略微活动了一下,儿子看着她呢,不会让她忘了情而伤着身子。” 云曦的脸一窘:“……”啊,这个死男人!他在说些什么?云曦恨不得将自己埋到坑里去。哪里是她忘情,是他挑起的! “那就好,哀家就放心了。”德慈微笑。吃了饭,段奕送了云曦回房睡下,他便又往前院而去。云曦如今越来越会睡,不用点她的穴,她挨上枕头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 前院里。四福居侧间,段奕冷眸听着青一青二等人的汇报。青影道,“大理寺动作不慢,已将兵部的江尚书与钦天监主事定了罪,定的都是二十年流放永不录用。” 段奕点了点又看向青二。青二说道,“主子,暗龙卫们已经抓得差不多了,还有五人没有落网,不过,据属下们查,都是些三流身手,不足以对王妃造成威胁。” “青一,景姑呢,找到线索了没有?”青一耷拉着脑袋,“没有,什么线索也没有,属下已将京中所有药铺都安搜了人手看着,还是没有发现。而且城门口巡防的人,全是羽林卫们扮成的,没有人发现有异样的人出城。” 段奕紧抿着着薄唇,“继续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是。主子!” … 元武帝的棺柩要停十天,云曦每天都同段奕带着段瑞去皇宫守灵。同往常一样,段奕带他二人在庆福宫里坐上一阵,便又回瑞福宫休息着。他则再带着段瑞去鸿宇殿处理政事。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到了第九天的时候,云曦这一天没有在瑞福宫休息,而是与几个侍女在御花园里散起步来。 段奕也同意了,因为所有的暗龙卫已全部落网,整个皇宫里的,全是他的人。 “王妃,前面有座菊园,有些早开的菊花,要不要去看看?”青裳与青衣一左一右挽着她胳膊在御花园时闲逛。 云曦看看花看看草,感觉她现在彻底便是段奕口中说的闲适贵夫人了,只差手里溜一只狗。 “也好。”她点了点头。 绕过一丛紫竹林,有两人正快步朝这边走来。 “奕王妃弟妹?”睿王朝她微微颔首。 “是睿王啊,您这是往哪儿去?”云曦也朝他俯身一礼。 “摄政王找老夫呢,走这条道比较近。”睿王道。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人,云曦眯起眼,睿王的门生?那人走出来朝云曦拱手一礼,“奕王妃。” “哦,这位是老夫的门生,也是义子,叫睿尘。”睿王笑道。 “恭喜睿王得一得意门生。” 两人寒暄了几句,睿王便带着睿尘离开了。一直到那两人走得看不见了,云曦才收回视线。 见她一直眯着眼,也不朝前走了,只低头沉思,青衣忙问,“王妃,怎么啦?” “那个睿尘很可疑。”她道,“你们有没有觉得他像一个人?” “像谁?” “段轻尘!” 青衣与青裳吃了一惊,她们虽没有亲眼见过段轻尘化为一滩血水,但跟去梅州的人都已知道,段轻尘已死,还是为救王妃而死。 王妃在心中一直为这件事而难过着。 “不可能吧,王妃,他不是死了吗?难道有鬼魂附体夺舍之说?”青衣眨眨眼说道。 云曦眯着眼,“不,他根本就是段轻尘,这世上,有两人会长得像,但没有两人的气息会完全一样!” 她被段轻尘强行带进别院住了一些日子,又同他一起坐过马车,对于他的气息,她再熟悉不过了。而且,他看她的眼神同段轻尘一模一样! 就像南宫辰换了张脸改了身份变成了段琸一样。他们都只是在脸上动了手脚。 脸可以变,声音可以变,但眼神与气息永远都不会改变! 这个睿尘,一定也是用了同样的法子! “青龙朱雀!”云曦朝虚空喊道。 “小主!”两人从暗处闪身来。 云曦吩咐道,“你们马上暗中跟着那个睿尘!看看他究竟是谁!” “是!” 两人闪身离去。 云曦再无心散步了。她在竹林下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来,拧眉沉思。 若是睿尘真的是段轻尘,段轻尘又为什么要假死?他究竟想干什么? 坐了一会儿,她往瑞福宫走的时候,又遇上了睿尘。这回只有他一人。 长而窄的水上小木桥上,他就这么径直朝她走来。云曦眯着眼一直看着他,岸上有路不走,为什么走上水上小木桥?她是来观残荷,他来干什么? 待走到她的面前三尺远时,他俯身拜下,“奕王妃。” 她盯着他的脸,他走路的模样,跟段轻尘一模一样。刚见他时,并不是这样走路的,但刚才的样子,分明是段轻尘再生了。他是故意走给她看的? “睿尘?” “正是在下。” “你这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她随口问道。 睿尘抬头,看进她的眼眸,微微一笑,“王妃问的话,可不好回答呢,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谁又知道呢?从迷茫之地而来,到未知之地而去。” 他说完朝她拱了拱手,错身走开了。 “搞什么?这个睿尘神神秘秘的!”青衣撇了撇唇,“说的话也让人听不懂!” 云曦站在水上木桥上,手指紧紧的抓着木栏杆,眯起眸子。 回到瑞福宫,朱雀已回来了。 “小主,这个睿尘刚才去了太医署,以睿王的名义拿了许多的外伤药。还有一些包扎的纱布。” “外伤药?”云曦眉尖一拧,“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你们速去通知王爷,那个景姑找到了,而且,她很有可能会出城!” 朱雀神色一敛,“是,小主!属下这就去通知王爷!” 段奕得到消息匆匆来到瑞福宫。 第570节 云曦正歪在小榻里想着事情。 “曦曦?” 她从榻上坐起身来,“段奕,我知道景姑在哪里了。” 段奕扶着她重新躺下,“别慌,慢慢说,怎么回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天救走景姑的人正是睿王的门生睿尘!” “睿尘?谢枫在谢府前的街市上来回搜了几十遍都没有发现景姑,你怎么肯定是他?” “气息,我对人的气息闻过就不会忘记,就是他,而且,睿尘也就是段轻尘!夏宅旁边的宅子里,有一间密室,景姑一定藏在里面。” 段奕赫然看向云曦,“曦曦,你确定吗?” “不会错,段轻尘改了容颜救走景姑,这个人,可谓深不可测。” 段奕眯起眼眸沉思。 云曦又道,“我觉得先不要打草惊蛇,段轻尘为人很是小心谨慎,景姑又狡猾多端,这两人在一起,只怕又想做什么恶事!” “……” “而且,若是段轻尘藏着景姑,便一定会藏在睿王府的别院里,因为那座别院有一条地道直通城外!如果我们查景姑查得紧,她会从地道里逃走,出了城,我们就永远找不到她了!” 段奕马上站起身来。云曦却拉着他的胳膊,“段奕,今天段轻尘到太医署拿了许多的外伤药,那么,就是要逃走的迹象了!” “她逃不掉!” “不过,我觉得奇怪,他们既然有地道,为什么等到现在才逃走?而不是一早就逃走,而且,段轻尘为人谨慎为什么会到太医署拿药,还嚷得众人皆知?” 段奕看向云曦。云曦的眸光忽然一亮,说道上,“我知道怎么回了。如果我没有猜错,那景婆子还不死心,她还想杀你!因为明天皇上出殡会出城,走的那条路,离段轻尘别院地道的出口不远!她从那里逃出来,会隐藏在那里,伺机再刺杀!” “她妄想!这回,本王定要将她碎尸万段!” … 睿王府的别院。睿尘抱着一大包的药进了密室。景姑的脸色依旧苍白,她喘了口气,看了一眼睿尘,淡淡抬了抬眉,“你取药的时候,有没有被发现?” “没有,这是孙儿从太医署里盗出来的。” 景姑点了点头,“那就好,我们的行踪千万不能让人发现,最后的成败,在此一举了!明天元武帝的棺柩会从小叶林前经过,而那里,正好是地道的出口,伺机杀了那段奕!” “是。”睿尘没什么表情的答道。 景姑似乎对他冷淡的性子不满意,又说道,“你别这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杀了那段奕,你再将那谢云曦抢过来也不迟。” “睿尘知道。”他低着头表情淡淡。 “不过。”景姑眯着眼看向他,“在事情没有成功前,你千万不要跟那个谢云曦碰面,最好是绕道走,那丫头太鬼精了,一只鼻子像狗鼻子一样,居然能分辨人的气息,她要是发现了你的真实身份,咱们就前功尽弃了!” “没有,孙儿并没有同她碰面。” “那就好。” 睿尘走后,老仆人老李进来送晚饭。 “老夫人,吃饭了。”老仆人将食端到她的面前。 景姑的脸色忽然一变,一改刚才的苍白虚弱,而是一脸戾色,两眼露出凶光。她那瘦如枯枝的手指紧紧的钳着老李的脖子,恶狠狠地说道,“说,小殿下今天是不是同那个谢云曦碰面了?” “不……不知道啊。” “不知道?”景姑眼底杀气一闪,手下缓缓用力,老李的脸渐渐的变成青紫,两眼凸起。她又忽然一松手,“说,不然,我就杀了你!” “咳咳——”老李咳嗽了两声,“是……,在宫里的时候,只打了声招呼,并没有多说什么。” “没说什么?他离那谢云曦有着三尺远都会暴露,居然上前打招呼?他想干什么?他还当我是他姑祖母吗?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这个叛徒!” 景姑大怒,手下一用力,咔嚓,老李的脖子被她掐断了,她冷笑起站起身来,在门上摸索了一阵,打开机关走了出去。这个小子居然想将她一直困在这里,真是白养了一场!屋外,月已上升,已过了一更天。 她眼底冷芒闪过,“居然敢杀我?谢云曦,段奕,你们这是想找死!”她脚尖一点,身子已跃出了院墙。别院的隔壁,便是夏宅,屋子前挂着两个大大的红灯笼。夏玉言坐了马车从外面刚回来。隐在暗处的景姑盯着夏玉言两眼一眯,脸上便腾起了杀气。她暗中运力,朝夏玉言扑去。 “言娘,小心!”忽然从马车后面跳出一人挡了一下,景姑的一掌打在那人的身上。噗,那人飞出一丈多远。 “有刺客!”有人高喊起来,朝景姑奔来。 景姑神色一敛,慌忙跑掉了。 “玄武,看好夫人!”谢枫提了刀朝景姑追了上去。 “端木斐,家里闹贼了,你动作倒是快点!”谢甜身影一闪也追了上去。 端木斐没有说话,明明在谢甜的后面,却在眨间到到了她的前面。 “唉,夫妻双双把贼抓,端木等等我!” 夏宅前,抓贼的抓贼,叫大夫的叫大夫,乱成一团。夏玉言看着脸色惨白,吐了一口血且昏迷着的刘策,急得在原地打转,“玄武,刘家怎么会没有人?” “夫人,叫了半天门没人开。怎么办?而且,刘宅里一片漆黑,像是真没有人在!” “这个刘策居然抠门得连个仆人也不请!”夏玉言一咬牙,“抬到夏宅再说!”管不了名声了,好歹人家救了她一命,要不是他挡着,现在昏迷的可是她了,总不能将这人扔到大街上露宿一晚。 “是,夫人!”几个仆人小厮找来块大林板,将刘策抬进了夏宅。 玄武跟在夏玉言的后面,“夫人,天黑了外面不安全,进去吧。” 夏玉言吩咐着,“谢府就有一位大夫,快去请过来给刘大人看看伤势。” “是,夫人!” 一众人都进了夏宅。 。 奕王府里。云曦睡不着,在府里散着步,信步走着,不知不觉来到前院,朱管家马上迎了上来,“王妃。” 她朝车马架那儿看去,发现少了一辆马车的架子,不禁挑眉,“王爷呢,还没有回府吗?” “还没有。王爷带着青一青二都出去了。” “我知道了。”云经点头朝后宅走。 今天她将睿尘的事告诉给了段奕,他难道出城看那处地道出口去了?云曦的心中没来由的有些烦燥起来,青衣跟在她的身后不敢多话。 走到前后院的之间人工湖边上时,她的心中忽然闪过一个想法,如果睿尘今天是故意将拿药的事告诉给她,将身份故意泄露给她,就成了一出调虎离山计了。 段奕会出城抓景姑,但不会带她去。那么这座王府里的护卫会一分为二…… 她赫然转身,“青衣,马上将青影找来!” “是,王妃!” 不多时,青影来了,“王妃!” “青影,王府里有多少护卫?” “加上属下,原本有六百一十人,但刚才被王爷调走了二百人,还有四百一十人。” 如果只有景姑一人,四百一十人,护着王府的一百二十个手无寸铁的主仆,应该也不在话下,但是,如果是人多的话…… 她的气息一沉,“青衣,马上去通知朱管家,叫他吩咐下去,从现在开始,府里的丫头婆子杂役们,全都躲到自己的屋子里去!不准出来!谁给本宫添乱,乱棍子侍侯!” “是!”青衣转身离开。 “青影!”云曦道,“将四百一十人中调出五十人护住太后那里,再抽出五十人护着瑞太子那里。其他的人,分散守在王府的四周。” 青影眨眨眼,“王妃,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有强敌到了,全府戒备!”云曦沉声吩咐。 “是!属下明白!会誓死护着王府护着太后和王妃!” “快去!” 青影一走,从屋顶上溜下一个人来。 “谢云曦!别害怕,还有小爷在呢!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 云曦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朝前院走去。顾非墨弹了弹袍子上的灰,紧跟在她的身后,“谢云曦,你怎么不说话?” 云曦脚步一顿,怒目看着他,“顾非墨,你脑子又犯浑了?这是在后宅,月高,天黑,孤男寡女!你想坏我名声?” 顾非墨一噎,冷哼了一声,“这世道,哪来那么多破规矩?行了,我明白了,我躲起来就是了。”脚尖点地,眨眼间他便跃上了屋顶。 云曦看了他一眼,快步朝前院走去。虽然顾非墨没有再跳到她的面前,但听得他的声音,他在屋顶上行走着,一路跟着她,她心中微微一叹。云曦快走到前院的王府正厅时,朱管家小跑着走来,“王妃,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云曦抿了抿唇,“可能会有人闯王府,防着总是没错。” 朱管家点了点头,“王妃说得没错,王爷不在府里,大家是该戒备着。王妃请放心,仆人都进了自己的屋子里,您也回房吧,自有老奴与青影在呢!” 云曦正要说话,忽然,她的眉尖一拧,大声喊道,“有刺客!” 顾非墨忽然从屋顶上跃下来,抱着她脚尖一点,离开了原地,一只短箭正落在二人停留的地方。云曦定睛一看,心中一沉,“双头蛇短箭?那景婆子来了!” 屋顶上,有一人在急步奔走。青影正与王府的护卫们追杀那人。动作好快,云曦眯着眼。不多时,屋顶上就响起了乒乒乓乓的声音。 景姑哈哈笑道,“你们都不是老身的对手,今天老身要杀光奕王府所有人!” 没一会儿,又有无数的黑衣人跳上了屋顶。“杀了这里所有的人!”景姑怒声喝道! 顾非墨眯着眼,“景姑?原来是那个婆子,呵呵,小爷正找你呢!你自己倒是送上门来了!” 他纵身一跃,又跳上了屋顶,挥剑去追景姑。那些黑衣人一言不发,挥起刀就跳下屋顶,同王府的人厮杀在一起。 “个死老婆子,说大话别闪了舌头,是不是啊,端木?” 谢甜妖妖娆娆的声音响起,红影一闪,已跃上了屋顶。紧跟在她身后的,是个白衣如雪的中年男子。一红一白,也加入厮杀的人群中。 “景婆子!受死吧!”谢枫也追了上来,跃上了屋顶。 一时之间,王府前院这里,四处都响着喊杀声。青衣与青裳还有吟雪三人已陆续赶来,护在云曦的身侧。 三人护着云曦站在廊檐下,看着那些厮杀的黑衣人。 吟雪忽然说道,“小主,奴婢怎么瞧着不对劲啊,那些黑衣人怎么个个都像木偶人一样?都没有表情?身上挨了一下也不哼一声,砍杀起来也是拼着十成的力。不像个正常人。” 云曦也发现了异样,她眯着眼不说话。没一会儿,远处又有人赶来。银色面具,黑斗篷的青年男子,她的身后跟着一个白衣女子。正是林素衣与苍离。 林素衣紧追着苍离,“苍离,你发什么疯?你在干什么?”今晚的月儿很亮,再加上王府四处灯火通明,将苍离的表情照得一清二楚,他的脸色苍白,一脸的痛苦。他站在屋顶上,一言不发。无论林素衣怎么问,他就是不说话。 没一会儿,屋顶上又来了一人,来人正是睿尘,“姑祖母,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住手!” 他拦在景姑的面前。 “走开!你敢拦着你姑祖母?苍离,动手啊,快杀了所有人!动手!”景姑气急败坏的喊道。 苍离没有动,只目光冷冷看着景姑。林素衣拉着他的胳膊,他都没有反应。 “姑祖母,放弃吧,苍师兄早已服了解药了,他不会受你的控制的。” 第571节 受了控制?云曦这一方的人都吃了一惊,难怪那些黑衣人都跟木头人一样。谢甜踢开一个黑衣人,朝端大斐说道,“端木,用力杀,反正都是些木头人!” 而这时,云曦的身后忽然有人喊道,“曦曦,碎掉玉珮!可以解毒!”碎玉珮?她看向身后,德慈太后正由瑞嬷嬷扶着走来了。 景姑一见德慈,神色一动,想从屋顶扑下来,却被青隐几人拦住了,她的周身都是剑光,她只得咬牙怒目看着德慈。 云曦拔下腰间的玉佩扔向空中,顾非墨挥剑飞快的削去,顷刻,整座院子里便闻到一阵奇异的甜香。而那些黑衣人也有一部分的人停了厮杀,互相看了看,齐齐跪倒下来。“大人们饶命啊,在下等是良民,是被人抓来当差的!” “南凌雪,你这个贱人,你敢坏我好事,你找死!”景姑气急败坏就要往德慈这里冲,忽然有一只长鞭子朝景姑卷来,景姑只得退了回去。段奕的身子轻飘飘的落在云曦与德慈的面前。 “小奕,快,还有一块玉佩,捻碎了!”德慈冲段奕喊道。 段奕也扯下腰间的玉佩扔向空中,长鞭子带着劲道抽去,玉佩碎裂开来,又是一阵甜香飘来,大部分的黑衣人都清醒了过来。 再加上被众人合力杀了一部分,景姑带来的近千人,只剩了几十人。她顿时大怒,提剑便朝太后冲去。 “保护太后!”有不少高喊道,青隐卫们都纷纷朝太后的面前挡去,连段奕也向太后这边跃来。 哪知景姑的剑一晃,身子飞快朝云曦扑来。段奕大吃了一惊,“曦曦——” 云曦正要跳开,忽然肚子一阵抽痛,她伸手一抚肚子,便慢了一步。那柄剑已到了眼前,她心中大吃了一惊。 噗—— 一人飞快地挡在云曦的面前。段奕伸手一拉云曦,跳了开来。云曦回头来看,眼神一眯,睿尘? “睿尘?睿尘——”景姑望着刺入睿尘腹中的剑,一时怔住,她又惊又怒,“你为什么要救那个丫头?你为什么?” 睿尘的脸苍白一片,他颤声说道,“姑……祖母,你杀……的人太多了!停手吧……”他身子晃了晃,倒在了地上,人事不醒。 睿尘,段轻尘?云曦走到他的面前蹲下,这个人,到底哪一面是真实的,他居然替她挡了一剑! “朱管家,找人将他抬到客房里!吟雪,快,将朽木找来给他看伤!” “是,王妃。”吟雪应道。 几个人抬着段轻尘走下去了。云曦回过头来盯着景姑,红着眼,大声怒道,“来人,给本宫杀了这个婆子!” 景姑也回过神来,手中的剑一晃,又要刺向云曦,云曦伸手捞起段轻尘掉下的长剑,反击景姑,段奕将她往身后一护,袖风一闪,朝景姑劈去。 景姑冷笑着跳开了,“就凭你们?呵呵——”她转身看向面无表情的苍离。 “苍离,快动手,杀了这里所有人!苍离!” “苍离?”林素衣拉着他的袖子,他依旧毫无反应。 他缓缓走到景姑的面前,景姑伸手拍拍他的胳膊,“好徒儿,杀了这里的人,他们都是恶人!快,杀了他们——” 哪知苍离的手一晃,一只短箭插入了景姑的心口,从前胸直到后背,刺了个对穿。他那面无情的脸开始变得愤怒,双目死死地盯着景姑,“师傅,你杀了那人是不是?是不是?你将她扔进地洞里活活的疼死饿死了!是不是——” 林素衣一怔,他在说什么? 顾非墨的双眸眯起,“苍离,你在说谁?是不是我姐顾凤?你给爷说清楚!” “那又怎样?”景姑冷笑,“你是我最看好的徒弟,你怎么能喜欢一个残花败柳的有夫之妇!漂亮的女人都不是好东西!就得死!” 林素衣的心往下一沉,原来真凶是这个婆子。顾非墨的眼底也腾起了杀气。 “我就是要喜欢!”苍离歇斯底里的吼了一声,一把将景姑推开,玄色的身影冲向黑夜里,片刻就消失不见了。 林素衣一怔,手指一翻补了景姑一剑,又朝苍离追了上去,“苍离,你给我站住!你给我说清楚!” 段奕双眸似剑盯着景姑,“来人,给本王将这个婆子抓起来,本王不将她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顾非墨却抢在青隐的前头挥剑刺向景姑。景姑带来人的已全部清醒,现在就剩景姑一人与整个王府的护卫厮杀了。 她心口被苍离刺穿,早已虚弱不堪,加上林素衣补的一剑,此时的她,就同个废人一样了。她一身是血的倒在了地上,周围都是她的仇人,而她是他们的仇人。 景姑的目光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德慈的脸上,她冷笑一声,“想不到,你居然有摄魂草的解药,贱人,老身败在你的手里,算你狠。” “你不是败在我的手里,你是败在我父王的手里!”德慈说道,“你身为国主夫人,却心术不正,专攻邪术,父王早就有了戒心,他将解药装在玉佩里,为的便是有朝一日好毁了你。” 景姑的身子颤抖起来,她不相信的看向德慈,“你说什么?是他……是他的安排。” “没错,我父王说曾诚说过,他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你,是你自己一步一步毁了你们的感情,你娇纵,刁蛮,心思歹毒,嫉妒心强,你怎能做国主夫人?” 景姑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她仰天大笑起来,一脸落寞,笑着笑着,忽然倒地不起,而一双眼却直直的盯着天上的一弯月牙儿。 谢甜上前踢了踢,皱着眉说道,“这婆子死了!” “她自尽了,爱而生恨,害人害己!”端木斐皱了皱眉头。 “来人,将她火葬了!骨灰酒入江河里!”段奕吩咐着。 “是,王爷!”上来两个仆人将景姑拖了下去。 德慈望向端木斐,“小斐?为什么每次来,都不来看看姐姐?”端木斐已转身,正要离去,闻言,他的后背一僵。 “我是你亲姐啊。”德慈又道。 端木斐没有说话,还是离开了。 谢甜朝几人讪讪一笑,“书呆子脾气,见谅,见谅啊,我回头劝劝他。”她大步朝端木斐追去,“端木,夫妻双双把家还,你个死男人等等老娘!” 德慈叹息了一声,朝众人挥了挥手,“哀家去休息去了,曦曦啊,你也早些睡,这里由朱管家收拾吧。” “是,母后。” “母后,儿子送送你。” “不用,不用,有瑞嬷嬷呢。你陪着曦曦吧。”德慈摆摆手,扶着瑞嬷嬷的手缓缓朝后宅走去。 “那好,母后,您慢些走,天黑留心脚下。”段奕将她扶着走了几步台阶后又返回来陪云曦。 谢枫正同云曦说着话,“曦儿,刚才有没有吓着?那一剑好险。”她摇摇头,“没有。”她躲开了也是可以的,谁想到……,她的心往下一沉,“哥,非墨,你们自便吧,我去看看伤者。” 顾非墨一眼瞥见段奕阴沉着的脸,哼了一声,转身便走了。谢枫朝云曦与段奕点了点头,“那我先回了,娘刚才差点被这个景婆子伤着,我回去看看她。” 云曦赫然一惊,“她有没有受伤?” 谢枫摇摇头,“没有,对面刘宅的刘大人替她挡了一掌,恐怕是伤得不轻。” “那你赶紧着回家看看,我这里没有事了。”云曦催促着说道。 景姑藏在睿王府别院里,她跑出来经过夏宅,定然会行凶,这个恶毒的妇人,总算是死了! 段奕也说道,“枫大哥如果要请大夫,随时来王府,朽木道长常期住在这里。” “好的,我先回家看看再说。”谢枫转身离开了。 “回房休息!”段奕抱着云曦往后宅走去。 云曦推了推段奕的胳膊,“不,让我先看看那个睿尘,也就是段轻尘。” 段奕的脚步一顿,“他死不了,放心吧。朽木正给他乱伤口,很晚了,别看了!” “可是……”好歹他替她接了一剑。 “说什么都没有用,你刚才是不是肚子不舒服了?才慢了一步?”段奕的眸色一沉。 云曦张了张口没再说话,的确,要不是她肚子疼,慢了一步,段轻尘怎么会替她挨上一剑? 。 奕王府,朱管家带着仆人们清扫了大半夜。青隐与随后回府的青一青二,审问景姑的人也审了大半夜。朽木给段轻尘包扎伤口也忙到很晚。 天天好睡的云曦今晚却失眠了,段奕搂着她而卧,她却睁眼到天亮。她在心中念着父亲母亲的名字,她已替他们除了所有的仇人了。 。 林素衣追到天亮才追上苍离。苍离的脸色苍白,紧抿着唇一言不发。“苍离!”林素衣道,“景姑是你师傅?” “是,我父母死得早,是她收养了我。”苍离点了点头,却是背着身子朝着林素衣,不敢看她。 “你没有替她杀什么人?” “没有。” “没有又为什么不敢面对我?” “她是我师傅,她却杀了你,我……我当初不知道,我要是知道的话……” 林素衣的呼吸沉了沉,“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是她杀了我?” “昨天,睿尘师弟找到了我,是他说的。” 林素衣望向他高大挺拔的背影,声音沉沉问道,“你还愿意娶我吗?” 苍离没说话,也没有转身。 “你说你喜欢了我二十年,原来就是这么点感情?”林素衣望了望东边天绚丽的云霞,惨然一笑,“那好,回顾府……将亲事退了吧。”她转身朝原路走去,步伐匆匆。 走了一段路,身子忽然一轻,有人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温润的唇贴上她的唇瓣,霸道毫不客气的吻着,苍离低低哑哑的声音说道,“谁说二十年的爱只有一点情?我只是……怕你怨恨我,毕竟……” 林素衣捧着他的脸,“看着我的眼,我的死,你没有参与吗?” 苍离与她四目相对,“我只想你活,我怎么会要你死?我若对你起过一丝不好的心思,便不得好死!” “那好,你没有杀我,你的身边人杀了我,你杀了她,就算是两清了!”林素衣坦然说道。 “凤……”苍离小心翼翼的看着她。“你真的不怪我?” “你是你,景姑是景姑!”林素衣道,“何况,你也杀了她一刀不是吗?” 苍离的脸上,这才露出笑意来,他开心地说道,“好,咱们今天就回西戎成亲去!不受这大梁国劳什子国丧的影响!” … 次日,朝野所有官员送元武帝出殡,再接下来几天倒是过得很快。景姑这个隐藏的恶人一除,王府里的气氛都变了,尽管元武帝刚驾崩,大梁还在国丧中,但和奕王府有什么关系? 王府里,四处都是欢笑声。睿尘受伤昏迷的消息,传到了睿王府。老睿王心疼得不得了,派人接了回去。而他也正如段奕说的,不会死,却也不见醒。 。 一个月后,段奕与群臣拥段瑞为新皇,年号元朔。云曦站在王府的大门口送段瑞进宫。段瑞可怜巴巴的拉着她的裙子,“婶婶,你不陪我进宫吗?” 云曦往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上瞄了一眼,摇摇头,“不行,你现在是皇上,哪能一直让人陪着?皇上是孤家寡人,得树起威信来!” 段瑞不服,一指段奕,“可你却陪着他!天天陪着,日日夜夜陪着。” 云曦:“……”段奕的脸一黑,伸手将他一拽塞进了大马车里,“皇上,上朝了!” 段瑞将小脑袋从马车车窗口伸出来,朝云曦喊道,“婶婶,帝师顾太傅说了,皇上的权利最大,婶婶要是觉得叔叔不好,小瑞帮你换个叔叔给你!” 云曦吓得腿一抖。段奕只差没气得踢飞了马车,他阴沉着脸,走到车窗门口,“皇上,昨日臣让您批的折子都折完了没有?” 段瑞的小脸一白,“……” “当朝律法您倒是会背了没有?” 第572节 段瑞的身了一抖,一脸哭丧,“……”段奕呵呵一声,“皇上昨天跟臣是怎么说的,说若不批完,今天一天不吃饭,有没有?” 段瑞的唇角一瘪,“朕……朕可以反悔不?”段奕施施然又道,“皇上,君无戏言,您昨天说今天不吃饭,就一定不要吃哦。” 云曦一阵无语,段奕要不要跟个孩子过不去?她正要说上两句,段奕已钻进了马车里,青一扬了扬马鞭子,忍着笑,将马车飞快的赶出去了。 …。 云曦回娘家的时候,夏玉言将她拉到无人处,不停地问她对面的刘大人为人怎样,她眨眨眼,“娘,老帅哥一个,不错啊。” 夏玉言脸上一窘,一拍她的手,“这个孩子问你正经话呢!” “正经话,娘,您赶紧嫁了吧,将夏宅让出来给玉娥姐住,让她学着管管宅子,让她明年嫁过来时,不至于是生手而乱了阵脚。” 夏玉言眼睛一亮,“说的也是,但,”她又犯愁了,“刘家老爷一直不说喜欢娘,可怎么办?难道让娘先说,那怎么行?娘不是没面子了吗?” 母女俩正说着话,桂婶小跑着走来了,“夫人,刘老爷来了,说有东西找不到了,问您放哪儿了。” 夏玉言脸色沉了沉,“他怎么又找不到了?曦儿,你坐会儿,娘跟他说几句话就来。” “好,娘去忙吧。”云曦笑道。 外间屋子里,刘策见到夏玉言,一把拉住就问,“你将我的中衣亵衣都放哪儿了?我怎么y就找不到?” “嘘——”夏玉言红一脸,“小点声,王妃在呢。走,到你家去,我找给你看,” 云曦收回神思,笑了笑,对一旁的桂婶说,“看来,我得准备娘的嫁妆了。” “啊,小姐说什么?”桂婶眨眨眼。 “将你陪嫁陪出去!”云曦一笑。 。 回王府时,云曦看到推王府的人抬着一个担架往别院里走。 两个小厮跟在一旁。 云曦的心沉了沉。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走过去。 “王妃,王妃,该回王府了。”青裳跟着她小跑了几步。 青衣在几天前已嫁给了关于飞,现在天天跟在她的身边是青裳。 “我去看看就回。” “奕王妃。”睿王府的人见到她,纷纷行礼。 “不必多礼,你们接着忙吧,他……”她往抬进去的担架上看了一眼,“还没有醒来吗?” “回王妃,没有。” “王妃看到他天天伤心。王爷才做了决定将他送来这里。” 两个小厮回道。 云曦提裙走了这座久违的别院。半年不见,这里的竹子长得更高了。又到了冬天,有薄薄的雪落在紫竹上。段轻尘已被小厮们抬到里间的房里。这座宅子里只有两间屋子,一间密室,一间小书房。她住过密室,小书房却没有进去过。 三丈见方的书房里有半面墙都是书册,她的手随手在书册上划过。 忽然,她不小心碰落一个锦盒。锦盒里有两只一模一样的小匕首掉了出来。云曦捏着其中的一只匕首,心中惊得呼吸一窒。这匕首,不是她以前常常用的吗,在凤栖山上时,遇到刁难的谢诚,一只匕首从暗处飞射来,她便捡了留住自己用。这匕首削铁如泥,让好爱不释手,可在宫中刺杀那景姑时,遗落了,想不到,又回到了他的手里。 云曦朝身后的床上看去,改了一副面孔的段轻尘正沉沉而睡。“多谢你几番相救,可我……可这世上只有一个我……”她朝他叹息说道。 将匕首放回锦盒时,无意间又看到匕首手柄上刻着几个小字,“相见太迟。”她闭了闭眼,将锦盒盖上放回了原处,走出了书房。 床上,段轻尘的手指轻轻的动了几下。 。 次年春,睿王府里落了一夜的杏花雨。云曦的肚子也疼了一夜。德慈在佛堂念了一宿的佛经还未走出来,夏玉言在前一晚得到通知说云曦的肚子开始疼时,便住进了奕王府。 她与府里的几个嬷嬷一起守在云曦的床榻前,指挥着丫头婆子们端水递手巾把子。小皇上段瑞今天又旷朝一天,向帝师顾太师请假的理由是,婶婶要生了,他作为兄长得为弟弟或是妹妹念个欢迎词。 顾太师最近被他整得够呛,皇上放假,他也放假,便准了。顾非墨搬了把椅子坐在王府里晒太阳,谢枫站在他的一旁,两人已决定好了,若云曦生了儿子,两人要决斗一番,胜者为小世子师父,败者,负责天天喂小世子的马,以及在习武过程中端茶递水的一切杂事。 起初两人一齐守候在王府曦园外,段奕嫌弃二人吵,将他们全赶到前院里去了。两人的喜房,由段奕题字“曦园。”,云曦曾笑过段奕,她住哪,哪的屋子便是曦园。 端木斐接到消息也来了,他听着屋子里,云曦因为疼痛而一声接着一声的嘶喊声,他的脸色一阵比一阵惨白。谢甜将两朵棉花球塞入耳内,盯着端木斐惨白的脸,不解的问,“端木,怎么啦?” “甜甜,女人生孩子,等于从鬼门关里走了一回。”谢甜一怔,呸呸了两声,“个死男人的值乌鸦嘴,小曦儿会吉人天相的!”端木斐再没有说话,而是大椅子上坐定下来,但那脸色依旧苍白。 晨曦从云层里射了出来,一声婴儿的啼哭将守在外面的人惊醒过来,桂婶笑着跑了出来,“是个小世子!” 她欢欢喜喜的向谢枫报告去了。“是小世子呢!那个大嗓门啊,比公子出生时哭得还响呢。”桂婶笑着对谢枫道喜,“公子,您升官啦,是舅老爷了。” 谢枫正要打赏。被顾非墨一拉,“开始,开始,走了,比武去!” “比就比,什么时候输过你?”谢枫轻嗤一声。 “那可不一定!”顾非墨想到未来的一天,自己的徒弟将老爹段奕整得七窍生烟,拿头撞墙时,顿时心情大好信心满满,怎么样也得赢了谢枫。 桂婶报完信回到王府曦园里屋时,见自家夫人正给一个哇哇哭的小不点包尿布,她顿时吓了一大跳,“夫……夫人,老奴是不是弄错了?小姐生的是郡主?可报给枫公子却说是小世子?” 枫公子会不会骂死她啊。哪知夏玉言呵呵一笑,“是龙凤胎呢,小世子是哥哥已经抱到曦儿的怀里了,这个是小郡主。” “岳母,本王的小郡主呢?”段奕这才被瑞嬷嬷放进屋里来。 刚才曦曦扯着嗓子喊了大半夜,这些人居然将门关了,说什么也不让他进去,还得是将女儿的衣服穿好才放他进来。 “王爷您看。”夏玉言将一个小小的包裹递到他的怀里。 段奕慌忙用双手接着,小心翼翼的抱着怀里。他望着怀里这粉嘟嘟的一团,就感觉抱着一个易碎品。 “曦曦?”段奕抱着小不点来到床榻边。 云曦幽幽睁开眼来,“段奕啊——” “嗯,娘子辛苦了。”他将怀里天天说着的女儿塞回了夏玉言的怀里,坐到床边抱起了云曦。 夏玉言:“……” 云曦好笑,“你不是要女儿吗?怎么又还给我娘。” “她睡着了,你还醒着呢,为夫先将你哄睡着。” 云曦:“……”她朝床里侧偏了偏头,“还有一个,不抱抱?” 段奕探头只看了一眼,眉头一拧,“怎么这么丑?鼻子眼皱成一堆了?” 云曦:“……”不喜欢儿子,也不要这样说啊,小家伙要是知道他爹一脸嫌弃,估计得气哭。 夏玉言忍不住笑起来,“王爷,刚生下的小孩儿可不都是这样,满百天才会长天呢。” “可为什么本王的小郡主就要比儿子长得好看?” 夏玉言眨眨眼:“这个……” “生了吗?哀家看看。”一开始说难产,德慈的脸都吓白了。 她进了佛堂念了一晚上的佛经。直到嬷嬷说母子三平安,她才松了口气。 “太后,小世子小郡主健健康康呢。”夏玉言笑道。 她与桂婶一人抱了一个,将孩子递给德慈看。 “好好,真好。”德慈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抱着孩子坐在云曦的床沿边,“辛苦了,丫头。” “还好,母后,让你担心了。”孩子生了一夜,虽然都在安慰她,但她知道他们一定吓住了。 她微微一笑。 端木斐听见里屋里传来笑声,蹙紧的眉尖这才舒展开来。他站起身来正要朝前院走,德慈喊住了他。 “小斐!” 端木斐没说话,也没有回头,默了片刻又挪动了脚步。 “过了这么多年了,你还不原谅我?小雅生孩子时,哀家派了四个得力的嬷嬷去照看她,谁知那几人在路上时被人全杀了。小雅生女儿时没有接生嬷嬷,不是哀家的错啊。” 谢甜看了一眼伤心落泪的德慈,又看了一眼一脸木然的端木斐,笑了笑,“唉,大喜的日子呢,你们这是做什么?小雅要是知道了你们在她外孙出生当天还闹别扭,估计气得会从地上爬出来骂你们姐弟!” 德慈似乎也发现不该哭,遂止住了哭声。谢甜又拉了拉端木斐的袖子,“端木,端木亲爱的?甜心?” 端木斐没回头,说道,“你将曦曦照顾好,我便原谅你。” 说着,他大步朝府外走去。 “她是哀家儿媳妇,当然会对她好的。”德慈在他身后说道。 谢甜跑出府门,才追上端木斐的脚步,问道,“端木,你一直说,小雅生孩子时差点要了她的命,是怎么回事?” 端木斐看了她一眼,“那年,谢宏大哥带着小雅来京城,却没想到小雅早产。我找到身为太后的姐姐,让她找几个宫中稳当的接生婆来给小雅接生。谁想道,没有一人前去,半夜三更找不到人,我便和谢宠为小雅接生……” 他顿了顿,脸上又出现了痛苦的神色,“全是血,血如泉水般往外冒,怎么样都止不住。孩子卡在那里又出不来,小雅号哭了一个晚上……她甚至让我们将她杀了,好将孩子拿出来……” “难产,血……血崩?”谢甜也吓住了。 “好在,母子三人都活了,但有一个女儿,却先天不足一直生病,小雅的身子也从此变差了,长年吃药。” “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你不让曦曦成婚生孩子。”谢甜道,旋即,她又一笑,伸手勾起端森的胳膊,“端木,我不生孩子,不如,我们成亲去?” 端木斐看了她一眼,“不!” 谢甜跳了起来,咬牙怒骂,“端木斐,你昨天看老娘洗澡了,你敢不对老娘负责?” 端木斐施施然,“你也看了我洗澡,我的衣衫还是你脱的,你占的便宜多!” 谢甜:“……” 死男人,老娘跟你没玩! …… 五年后。 奕王府里。段奕正给他的小甜心小馨儿核头发。 小丫头长得跟云曦一模一样,着一身浅粉的锦缎罗裙,脚上是一双粉色的绣着蝴蝶的鞋子正一晃一晃,显示出小丫头的不耐烦。 “父王,好了没有啊?我都坐了半个辰了。”小丫头嘟起粉嘟嘟的唇不停地在抱怨。 “乖,一会就好。”段奕哄着女儿,他正在纠结着女儿一头又细又软的头发该梳什么发髻才能艳冠群芳。 云曦这时急匆匆走来了,“段奕,小家伙又不见了。” “他什么时候没有不见过?”段奕不以为然,连眼皮也不撩一下。 第573节 “可是今天的时间最长,以往不见半个时便找到了,今天却失踪了一个多时辰了。”云曦焦急的说道。 心中更是狠狠的骂着儿子。她怎么生了个这么个害人精?儿子段晨,遗传了他爹段奕的好相貌与腹黑,更遗传了她的百丈听音的绝技。 结果就要人命了。 他总是喜欢将自己藏起了捉弄府里的人,青一青二常常被整得哭,众人想找到他,他却因事先听到声音便提前溜走了。 阖府上下见到他都是绕着走。段奕有几次气得更是想将他扔了。 “没关系,那小子,谁捡到他,谁倒霉!”段奕道,他将最后一枚珠花插进女儿的发髻,满意的点了点头,“还是小馨儿听话。” “谢谢父王。”小丫头也不是个省油的,拍马屁那叫一个顺溜,张口就来。 “父王梳头的手艺是小馨儿见过的最好。” “是吗?”段奕被夸得飘飘然。 云曦的嘴角抽了抽,小丫头片子,你才刚刚五岁,你见过多少人? “走吧,去天香府,今天是师父跟舅舅大婚的日子,可不能去迟了,师父会生气的。” 段奕抱起女儿,伸手一揽云曦的腰身。 段馨眨了眨眼,看着自己父王说道,“姑祖母去年不是嫁过一回了吗?怎么又嫁?” 云曦:“……” 她伸手摸摸女儿滑嫩的小脸,笑道,“这话可不能当着姑祖母的面说哦,她会生气的哦。” “嗯娘亲,女儿知道。女儿会说,呀,姑祖母女小馨儿的娘亲还显年轻呢。” 云曦:“……”女儿,你拍别人马屁,能不能不要损你的老娘? 府门口已停了马车,云曦忍不住又问道,“段奕,真不管儿子了?” “让他去害别人去!今天本王要清静一天。” 云曦:“……” 马车先到了夏宅。夏玉言已在三年前嫁给了刘策,出嫁后就搬到刘宅去了,夏宅现在是谢枫与赵玉娥住一起。 两人在四年前就已成婚,如今也是一儿一女。儿子三岁,女儿前几天刚满月。 谢枫见到他们三人来很是高兴,又问,“小晨呢?” “他如今比较忙。”段奕道。 谢枫:“……”谢枫在云曦的一双儿女生下的那天,同顾非墨比试,赢了,做了段晨的师傅。 小家伙一个月有十天住在夏宅跟着谢枫习武,他学得很快,已经能够同谢府的一个普通护卫过上十几招了。只是让谢枫无比头疼的是,那小子将谢府前一条街上三岁到十岁的所有小孩都揍遍了,害得他天天给人陪礼道歉。 今天听段奕说他比较忙没有来,也不会去姑姑家吃酒,谢枫心中长出了一口气。谢枫与段奕坐到一旁聊天去了。段曦与小表弟与逗着半岁的霜霜玩。 云曦则拉着赵玉娥问道,“姑姑出嫁,你包多少红包?”赵玉娥眨眨眼,“曦儿,同去年一样啊。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两。姑姑说要天长地久的数字。” 云曦一叹,何止同去年一样,同前年也是一样的。同大前年也是一样啊。姑姑与舅舅成婚了五次,但都以舅舅逃婚而没有成功拜堂而做罢。 今天是他们举办的第六次婚宴。云曦拿着算盘拔了几下,一阵气闷,她已经送了五次礼,近五十万两银子,姑姑还没将自己嫁出去! 她深深怀疑他俩是骗婚坑银子的,专收红包不成亲的坑货!万一他俩长命百姓活到个一二百岁,年年这么成一次婚…… 她又拔拉了一下算盘,赚的钱子还不够给他们包红包啊! … 谢枫与段奕两人聊得正酣。 赵玉娥带着几个孩子在玩。 女儿小馨儿忽然招手叫她,“娘,娘,你快看。” 云曦吓得不轻,这丫头居然爬到树上去了。 她脚尖一点跃上树上,但那小丫头又顺着树丫溜到隔壁的宅子里去。 “馨馨!”云曦只得跳进去寻女儿。 她辨别着声音一路寻到后宅的书房。 “娘,这里有个叔叔长得真好看。”女儿站在床前看着段轻尘。 段轻尘依旧在昏睡,他已经睡了五年了。 “馨馨,当别人在睡觉的时候,千万不要吵,这是很不礼貌的知道吗?” “哦。” 云曦牵起她的小手,转身朝外,段馨这时回过头来朝床上看去,“娘,娘,你快看,这个好看的叔叔他醒了呢,正朝我笑呢!” “馨馨,说谎话的孩子不可爱哦。”云曦没有回头,带着女儿朝外走去。 床上,段轻尘微睁着双眸,目送着云曦牵着女儿的手走出去了。 原来,他已睡了这么久,她的女儿都这么大了。 …。 顾非墨陪父母在醉仙楼吃罢了饭,正命阮七套马车,准备坐马车回府。 他一掀车帘,发现里面坐着一个小屁孩。小屁孩正四仰八叉的坐在车中的主座上。顾非墨裂嘴一笑,露一口森森白牙,“小子,知道吗?落在爷的手里,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某小屁孩长得同某位欠揍的人一模一样,正用面摊脸看着顾非墨,“……” 顾非墨朝他勾了勾手指,“你,坐错位置了,这是本爷的,滚到角落里去。” 某小屁孩:“……” 哟和,坐着不动?没收拾你是不是,他伸手去拽小屁孩。 谁知那小孩忽然扯着嗓子嚎叫起来,“来人啊,杀人了啊,救命啊,啊啊啊啊——” 声音那个尖利,直刺耳心,顾非墨被他吓了一大跳。 他给气得,顿时怒得挥拳头想揍,谁知那小孩忽然从兜里摸出什么东西往脸上一抹,一片血淋淋,看着触目惊心。 而且扯的声音更大,“救命啦,打出血来了——” “姓段的臭小子,别嚎了,爷还没碰你。”顾非墨咬牙怒目,冲进车里就捂他的嘴巴。 谁知他张口就一咬。 “哎哟,你还敢咬我?爷今天不揍你不姓顾!”他扬起了手巴掌,只是手巴掌还没有落下,身后便传不一声怒喝。 “都打出血来了,你还想怎么打?”顾太师怒冲冲的站在马车门口瞪眼看他。 顾非墨给气得,“爹,这血不是我打的,是他……” “你个臭小子敢胡说八道,他会自己打自己打出血来?你自己不娶媳妇不生儿子,就欺负别人的儿子?你个混蛋!给老夫滚开!” 顾非墨被顾太师踢下了马车。 顾非墨气得:“……” 不一会儿顾夫人也来了,当她看到小孩儿的脸上都是血时,直接哭了出来,“混小子,你是做孽啊,打人小孩。” 顾非墨怒目,“娘,我没打!” “承认错识是好孩子,是不是啊,乖?” “是的,奶奶!” 奶奶?顾夫人开心得心都跳出来了。 她将小孩脸上的血擦干净了,一看,是个俊美的小孩,两老更是高兴了。 “爷爷,我饿了,想吃烧鹅。” 他甜甜地叫着。 顾太师乐得胡子都颤了起来,“好好好,爷爷买来给你吃,啊,乖乖孙儿。” 然后,他朝还站在车外的顾非墨怒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买。” 顾非墨那个气,算了,不跟小屁孩一般见识。他从身上摸出一锭银子买烧鹅去了。 烧鹅买回来,他便往车里爬,却被顾太师又吼了出去,“坐不下,你坐到前面赶车的位置上去。” 顾非墨的一张俊脸气得黑如锅底,赶七的阮七吓得将身子往旁边挪挪,“公……公子,其实,外面也不是很冷。” 谁说不冷,他跟他急,彼时天已是冬月的天气,前几天还下过一场小雪。一般的走路都不会冷,但坐在马车上,前方吹来的寒风如刀子割在脸上一样,生疼生疼。 回到顾府,顾非墨的一张鼻子已红得如胡萝卜头。小屁孩也被顾太师夫妇带来了顾府。他左手一只鹅掌,右手一只鹅腿,望着被风吹得狼狈不堪的顾非墨,咔嚓,咬断了一块鹅骨头。顾非墨:“……”回到顾府。 某小孩鞋子也不脱爬上了顾非墨的大床倒头便睡。顾非墨气得一把将他揪起,他便扯着嗓子嚎叫起来,“奶奶,非墨哥哥打人了!” 顾非墨怒,“叫叔叔!” “非墨哥哥要打死我啊,爷爷,救命啊——” “叫叔叔,你聋啊!” “非墨哥哥——” “叔叔” “哥哥!” 顾非墨(蒙圈眼):“……” 这是啥辈分啊…… 某小孩忽然倒床打起呼噜。顾非墨气及,“你还装睡,你给爷起来。”还没将他提起来,就听顾太师冲进来低声怒吼,“他都睡着了,你还折腾他?你给老夫人滚出去!” “爹,这是我的床啊。” “给他睡一会儿不行吗?你看他都累了,你那旁边屋子里不是有张床吗?上那儿睡去。” “那是我随从阮七的床。” “能睡就行,快滚!” 顾非墨:“……” …。 青一查到小世子的消息后马上向段奕来汇报。“主子,知道小世子在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