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心》 第1章 《痴心》 作者:董妮 声明:本书由奇书网()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如果喜欢,请购买正版. 第一章 晴朗的五月天,万里无云的晴空中荡漾着一抹纯粹的湛蓝,衬着灿烂金阳,交织成一大片薰人欲醉的慵懒氛围,使得过往行人昏昏欲睡。 直到—— “你给我走着瞧,袁青电,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忽地,一道响雷劈下,轰隆隆的强大威力直似要颠倒天地。 被唤袁青电的男子扬唇一笑,平凡的五官在刹那间发出七色光彩,诡橘得教人心头直跳。 “多谢。”拱手一揖,他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怒吼中的老人爆凸着双眼。“你……你别太得意……”咒骂一旦出口,对方若没有反应,那阵恨意也只得全数反冲回自个儿胸口,没地将心肺给气炸掉一半。 “你误会了,薛先生。”袁青电刷地一声展开手中的招扇,轻摇缓摆,招来一阵轻风,扬起腰上缴带;总带上的玉石珠饰在风中互击,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乐声,宛如天籁。 老人一时怔住了,为着袁青电满身的对比与差异。活过一甲子岁月,老人也算见多识广,就没见哪名成年男子会如袁青电这般,平凡中带着不俗、沈稳中又隐含天真,既单纯、又邪恶,活脱脱怪胎一枚!他爹娘到底是怎么养的,竟养出这样一颗人间祸星,存心为害世人嘛! 袁青电清朗的面庞上浮着“诚挚”两个大字。“我是真心感谢你肯将我放在、心中,永志不忘。这是我的荣幸。” 老人猛地窒住一口气,这袁青电不只邪怪,根本是疯到不可救药了。正常人哪会为了延他入仕,竟以两颗霹雳火炸翻他的屋子,教他无处可去,唯有入朝为官? “主子!”哀嚎声起,从山道另一头摇摇晃晃撞来一道纤细的身影,一眨眼便将袁青电给挤到路旁去。“薛先生请见谅,我家主子不大会说话,若有得罪处,言某在此赔礼了。”俊美更胜天上谪仙人的言芹跑得满头满脸汗,气喘不止的虚弱模样儿竟含了几分娇态。 老人又哼了两声,怒火依旧中烧,然而却对这狼狈不堪的美书生发不出脾气来。 言芹忙将手一招,一台八人大轿随即跟上。 “皇上久闻先生胸罗万有、洞悉天机,特命我俩前来相请,还望先生不吝指教一、二,期令我“北原国”国势昌盛、万民均安。”又哄又求的,言芹费尽唇舌方将老人骗入大轿内,命人抬走,这一去,没见着皇上之前是不会停轿了。 “呼!”言芹纤弱的身子晃了两下,好在被袁青电适时伸手扶住,这才没一路滚下山去,与阎王老子结成儿女亲家。“这椿任务总算完成了。”不过也去掉了他半条命。 袁青电没啥儿表情地点了个头。 “但是……”缓过一口气后,言芹美目圆瞠。“主子,你干么老去招惹那些贤人隐士,弄得人家火冒三丈?” “我有干过那种事吗?”身为北原国皇帝钦点的“引贤人”,负责挖出隐居于北原国内的竖人奇士入阁为朝廷贡献心力,袁青电自认将工作做得很好,起码比上一任的“引贤人”做得更好。 迄今,只要是袁青电想挖的人才,他从未漏失过,不论对方脾气多么古怪、性格如何难缠,他总有办法逼得对方不得不放弃隐士生活入朝为官。 有人说袁青电是北原国有史以来最能干的“引贤人”,有他为北原国召举人才,何愁北原国不能昌盛? 然而被他挖出桃源乡,丢入红尘俗世中的众贤人们却一致称他为“赏金猎人”;不过,因为袁青电自己也很满意那称号,所以他不但没有加以驳斥,反而以此自称了起来。 总之,袁青电“请”人……或者该说是“猎”人的手段,是非常可怕的。 每当北原国皇帝看中了某位隐士,便会要袁青电去找,然后再视任务的困难度赏予金银财宝。 然而袁青电找着目标,却从未以礼相请,反正那些怪家伙是不可能听人说理的,于是他就仗着一双洞悉世情的利眼,专找目标的弱点下手,或以金铁相诱、或捉其妻女要胁、甚至干脆放火烧屋,无所不用其极地将目标猎捕到手后,再打包送进京城交给皇帝老爷处理去。 每一名被地捕获的“猎物”都恨他入骨,扬言诅咒他一生一世;若换成一般人早吓得半死、崩溃成疯子一名,但袁青电偏不是一般人。 “还说没有?”言芹喷着火。“你炸了薛先生的屋子也就算了,干么在他骂人时又感谢他对你的记恨?”这摆明了是在挑衅嘛!莫怪薛先生要暴跳如雷。 “他肯记住我一辈子是我的福气,我感谢他有什么不对?”是啦!袁青电就是这么变态。他异常地喜欢被“记妆,至于记忆的理由是恩、是情、是爱、还是恨,那就不在考虑的范围内了。 “他是‘恨’你一辈子……是‘恨”,不是‘记庄,什么叫‘恨’你知不知道?那跟‘记庄是不一样的……”吼到最后,言芹的声音都哑了。 但袁青电却只回了他一个无谓的耸肩。“总归一句话,他这辈子是忘不了我了,这也就够了。” “主子”言芹咆哮。 好吵!袁青电皱眉,轻轻地推开他,几个起落,人已在几丈外。 “等一下!”言芹匆匆忙忙地追在他身后。 “你别走这么快呀,主子,我不会武功,天又快黑了,你不能把我一个人丢在这种荒郊野岭里,万一有野兽出没,我该怎么办?” “匡云发会来接你的。”大异于言芹的跟枪,袁青电在崎岖的山道上走得如行云流水般从容,显示出一身不凡的武艺。 “两个时辰前你才将一整队的山贼丢给云发一个人处理,二、三十名大汉呢!都不知道他能不能应付得了、他怎还有闲暇上山来接我?”入山时,他们在山道口遇上了强盗拦路抢劫,袁青电因懒得动手,便将所有麻烦都扔给匡云发负责。若非言芹不信武,他还真想留下来帮忙匡云发击退山贼,可偏偏他是名文弱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方才上山也是一路“爬”上来的。天啊!货真价实地“爬”呀!现在气力早已用尽,实无能力再“爬”下去了,而袁青电又没良心地扔下他不管,难不成要他用“滚”的下山? “匡云发惦着你,一定会想办法解决那些小毛贼,上山来接你的。”袁青电越走越快,不过眨眼时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主子……”言芹突然脚软一跌。“蔼—”眼看着就真的要“滚”下山去,一只有力的手臂打斜横里伸出来接住了他。 “没事吧?”低沉的声音发自一名风尘仆仆的剑客口中;他满脸的汗,手中的长剑还答答地滴着鲜血,没空拭干,可见他赶上山的心情有多急。 “云发!”言芹松下一口气,却再也站不住脚了。 匡云发扶着他在山道边坐下。“那个混蛋又扔下你自个儿走了?” 言芹无力地摆着手。“主子就是这种脾气,唉,习惯就好。”话是这么说,但……真要习惯,命都去了半条。 “明知他混蛋,你又何苦为他卖命?” 言芹摇头。“俗话说:‘百元一用是书生。’瞧瞧我,大男人一个,却连段山路都无法走,可谓典型的无用书生了;而你,名震江湖的‘夺魂剑’,向来最看不起的就是如我这般的文弱书生,却又为何要跟着我、保护我?”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言芹,“夺魂剑”早就变成“死人剑”了。 “主子也是我的救命恩人。”言芹笑答。 匡云发严峻的脸庞上更加冰冷的像结了层霜。 唉,天老爷开的恶劣玩笑啊!教袁青电克死言芹、言芹克死匡云发,就不知这袁青电的克星落于何方? 匡云发暗自诅咒,但愿袁青电栽跟斗的那一天能尽早到来。 *** “自由的感觉真好。”袁青电快乐地吹着口哨,在山道上奔驰着赶往下一个目的地。 “落雁谷的什么东西?”脚步不停,他伸手探入怀中取出皇帝的密令观看。“机关师慕容痴……糟糕,底下的字糊了。”看不清楚下一个要找的人名,他有些无奈地挑了挑眉,又很快地抛下烦恼。“没关系啦!顶多就是找错人嘛,又不会死。”不在乎的笑容再度漾上唇角。 世人总有七情六欲、也难免执着,独袁青电例外,活了近三十年,他对任何事都有兴趣,却绝不超过三天。 因为有颗善变而贪恋自由的心,他奔放的脚步从不被任何的人事物给绊住,因此他抛弃言芹抛弃得非常习惯、也从未有过任何的良心不安。尽管这名副手已跟了他十年,从他偶然丢给他一根鸡腿起,虽然那根鸡腿还是沾到泥土、他不要吃的;但病倒于路旁、三日未进粒米的言芹却吃了,并从此认定他为救命恩人,秉着圣贤书所云“受人点滴、涌泉以报”地将自己整个儿的卖给了他,只为了一根鸡腿。唉!难怪好人多不长命。太蠢了嘛! 后来又碰到遭人暗算、中毒昏迷的匡云发,他本来是不想管啦!但言芹却扔下一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大道理,砸得他头昏;没办法,只得费些力气将人捡起来丢给言芹。 却想不到,入地府玩了七天七夜方重返阳世的匡云发仍是蠢蛋一枚,一清醒就缠着言芹要报恩,那就……由着他们去玩喽! 第2章 结果就变成这样——袁青电负责制造麻烦、言芹则专司解决问题,至于言芹处理不了的……那当然是第二位报恩者匡云发的责任了。 袁青电不在乎身边跟着谁,反正他想甩人的时候谁也黏不上来,他永远都像一片浮云,东飘西荡,闯过了五湖四海,却不留半丝痕迹。 但自己无法执着于任何事可不代表他希望这一生就如同镜花水月般,看似存在,实则根本是一场空。 因此他夺取别人的记忆、强占他人心头一块地,用别人的“永志不忘”来证明自己曾经存在过的事实。 看似不讲理,他却觉得是椿再划算不过的买卖;仅须使点儿小手段,便能教无数人记住他的存在,哪管那“记妆的理由是什么?只要不忘,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咦?”清亮的口哨声乍停,随着周道的景致逐渐变化,袁青电奔驰的脚步也趋于缓和。 初春的五月天,理应是万物复苏、百花争艳的好季节,偏此地却大不相同。难以想像这里离京城只有一天路程。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黄沙逼退了春神,换来沉重的窒碍感;这里的树木没有青翠的外衣,尽皆垂头丧气的像被抽离了生气,只余一根粗老的枝干苟延残喘着。 “好丑。”袁青电撇了撇嘴。要隐居也该找个山明水秀的桃源乡啊!比如不久前被他炸掉栖身处的薛先生,他那座烟凌山就美得像仙境。 不若这块鬼地方,鸟不生蛋、狗不拉屎,白痴才会在此结芦而居。 才这么想着,袁青电前方三尺处就出现一名绿衣女子,玲拢窈窕的身段配上一张清妍可人的娇颜,目测不像个白痴,却住在这种鬼地方! “有古怪!”袁青电的好奇心向来旺盛,当下想也不想地趋近女子。“敢问姑娘,此处可为落雁谷?” 女子颔首不语。 一股异样感轻漾上袁青电心头,说不出的古怪。“请问姑娘可认识一名为慕容痴之人?” “没有慕容痴,只有慕容痴心。”女子回答,清脆的嗓音宛若风荡银铃、悦耳动听。 盘据在袁青电。已底的疑云英名地越积越厚。 “可否请姑娘代为引见慕容痴心? “你见慕容痴心作啥儿?”女子淡淡地开口。 “想请她入朝为官。”袁青电双眼睛也不瞬地盯着她,试图理清自个儿心底疑云风涌的原因。 [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isuu.] “慕容痴心不与朝廷牵扯。”女子说着,突然蹲下身去。 “姑娘非慕容痴心,又怎知慕容痴心不愿意?”为了看清她,袁青电也只得跟着蹲了下去。 “你非我,又怎知我不解慕容痴心的心意?”女子的手忽地摸上了袁青电墨黑色的皂靴。 他一愣,恍然大悟地发现了老觉古怪的原因。 眼前的女子,她望着他、与他说话,针锋相对、看似专心,实则根本无心。 她拥有强烈的存在感,身段性感迷人,双眸是纯粹的黑,深得像不见底的绝谷,而那张略长的脸蛋上搭配着两片微厚的唇瓣,每一开口、无限风华自然洒落。 这是名教人一见难忘的女子,无论任何男女,只要一看见她,莫不为其杯然心动。 可只消转开眼,不用一刻钟,女子的形象便不知不觉地谈了。 不是说忘了她,她的风华早深烙进每一名见过她的人心底,只是刻印的唯有影子,至于真实样貌,那是埋藏在深深的浓雾中,凡人难窥堂奥的。 袁青电瞧着她,心不觉越跳越快;好久没遇着这样有趣的事情了,他想跟她多玩一会儿,至于为皇上引贤的任务……待他玩够了再说吧! 女子忽尔指着他的皂靴。“你的靴子有机关。” 他心领神动,只看他的靴便能发觉机关者……“姑娘可是慕容痴心?” 女子点头。“我要你的靴。” 袁青电立刻脱下靴子给她。 她将靴子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原来是靴底剑,做得不错。”她说着,拿起他的皂靴转身往回走。 袁青电看着她逐渐缩小的背影,莫名地仰头大笑。“有意思,哈哈哈……太有趣了,倘若我能撕下她那张不动如山的面皮,教她那颗深藏于迷雾中的心记住我的名……”无端端地一股战栗窜过背脊,还没去做,光是想就够他心悸难耐了。 慕容痴心,一名风华绝代的机关师,美丽不足以形容她,她是个特异独行的存在;无论言谈、举止,她无时无刻不在撩动人心,可每每搅乱一池春水后,却又像从不曾存在过似地消失无踪。 但这一回,她绝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因为袁青电想要的东西是从来没有捉不住的。 *** “落雁谷”又名“风谷”,常年吹着一股狂风,扬起漫天黄沙、遮天蔽日。 严格说来,这并非是个理想的居住环境。 但“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只消走进谷底,穿过崖壁上的裂缝,便会发现一块茵茵青翠的草地,一条婉蜒小溪从中正切而过,给草地带来了无限生气。 慕容痴心就在这片草原上结芦而居。 “芳娘。”带着袁青电的靴子回到家中,她开口便喊。“将我的工具箱拿来。” “小姐!”一名头梳双髻的青衣女子不悦地撞到她面前。“都说了,芳娘是我娘,去年逝世了,我是芬儿,你怎么就是记不住?” “哦!”受教地一颔首,慕容痴心续道:“工具箱。” “你先叫对我的名字再给你工具箱。” 没有反抗,慕容痴心坦然直言。“芬儿,工具箱。” “喏!”芬儿递过去一只木制的箱子,坐到她身旁。“小姐,你哪儿来的靴子?” “要来的。”慕容痴心取出一把利剪,轻轻地剪开了靴底。 “向谁要来的?”芬儿问。 慕容痴心不说话,专心地拆着靴子。 芬儿无奈叹口气。“是忘记了?还是不知道靴子的主人是谁?” “不知道。”慕容痴心说着,终于拆开了靴底,露出里头灵巧的机簧。“果然是好机关。” “小姐……”芬儿长吁。“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成天除了机关外、什么也不管,你今年都二十二了吧?也该找个男人嫁了,要不再过个几年,成了老小姐,就没人要你了。”想起娘亲死前仍殷殷惦着小姐的终身大事,芬儿就觉得责任重大,非帮小姐觅门好姻缘,了却娘亲遗愿不可。 慕容痴心默然不语,专心玩着靴底剑。 “小姐!”芬儿忍不住加重了口气。“上个月有个猎人误入谷底,瞧见小姐,大为欣赏,一直想再见小姐一面,不知小姐对他印象如何?” “呀!”慕容痴心忽尔惊叹。“想不到连这剑中都有机关,是子母剑呢!” 芬儿用力拍了下桌子。“小姐,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芳娘,给我一杯茶。”清雅的嗓音回答了一切。 “小姐!”芬儿挫败地叫嚷。“芳娘是我娘,早死了,我是芬儿。” 慕容痴心立刻从善如流。“芬儿,茶。” “小姐!”芬儿气得横眉竖眼。“你抬起头,好好看我一眼,记住我,我是芬儿,芳娘的女儿,芬儿。” 慕容痴心依言抬头看她。“芬儿,茶。” 满心以为慕容痴心终于将她收进心底,芬儿愉快地回内堂倒了杯茶送到慕容痴心面前。“小姐,茶。” “谢谢你,芳娘,放着就好、”慕容痴心淡言。 泪水袭上芬儿的眼。“小姐,你的眼睛到底在看哪里?你的心又放哪儿去了?芬儿服侍你也有一年多了,你就这么不在乎我吗?” 慕容痴心眨眨眼,深不见底的黑瞳中隐隐卷起一股漩涡。“你在说什么?” 芬儿深吸口气。“小姐,你看着我,告诉我,你眼前的人是谁?” 慕容痴心愣了下,她是……应该是她的贴身女侍,但名字叫什么呢? “芳娘。”记忆中,她一直是呼唤着这个名字,然后身旁一切琐事便有人自动帮她打理妥当。 “小姐——”芬儿气得跳起来、转身冲进内室,再出来,她手中拿着一卷画轴,摊在慕容痴心面前。“小姐,我若是芳娘,请问这画中女子又是何人?” “她是……”年近五旬的画中人,五官端整、眉目慈祥,瞧来是恁般地熟悉,却不复记忆,这……到底是谁呢?慕容痴心微微蹩起了眉锋。 “记不得对不对?”芬儿暴睁着双眼。“我再也不要理你了啦!小姐,我和娘服侍你整整三年,想当初你偶然来到落雁谷,娘看你一名单身女子独居谷中,心有不忍,就常常带着我来照顾你,后来阿爹打猎时意外坠谷身亡,娘说是你拿钱出来帮阿爹办丧事的,所以我们娘俩这辈子都要尽心尽力侍候你,娘和我都很努力啊!可是……小姐却一点儿也没将我们放在心上,整天只记挂着你的机关;芬儿决定了,从今天起要跟你绝交。” 慕容痴心一派安详地注视着小婢女喷火的举动。“那要绝交多久?” “除非小姐能用心记住芬儿,否则芬儿就再不跟小姐好了。”小婢女气鼓鼓地跑了出去。 “用心?”慕容痴心喃喃念着这两个字。 “那是什么东西?”唇角微撇、泛出一抹清冷的笑,淡然宛若镜中月,美则美矣,却是再虚幻不过的物事,永远成不了真。 出生于赫赫有名的机关世家慕容府,女儿身与诅咒无异,因为不论女孩的能力有多强,终究无法传承家业。 第3章 为此,娘亲将她伪装成男孩;生命中的前三年,她是慕容家的独子,人人捧在手心中的珍宝,备受宠爱。 可惜纸包不住火,一朝秘密泄漏,她从云端跌落地狱,变成再无用不过的一块破瓦;娘亲也因此失了恩宠,日夜咒骂着她的存在,若未生下她,娘亲的好日子不会断绝。 一年后,娘亲疯狂而逝,留下无所依靠的她辗转流落至佣仆房与一干奴仆共同生活;及至六岁那年,她偶然显露出制造机关的天分,爹爹才重新注意到她,并给予了她慕容家大小姐所应得之待遇。 只无奈好景不常,半年后的某一天,爹爹的九姨太生下了嘉容家真正的继承人,她在慕容家里的地位再度一落千丈。 为了让爹爹重将目光转向她,她只得拼命地钻研机关,以证明女儿身并未妨碍她在机关方面的成就。 然而这一回,她的努力却给自己找来了一条死路;慕容家不容争权夺位之事发生,因此尽管她并不奢想当家的位子,只愿求来爹爹一个疼惜的拥抱,但令人眼红的天分、压过爹爹与弟弟的光彩,却让人无法忍受。 “痴心不除、慕容家危矣!”也不知是谁传出这样一段话,而爹爹信了;十六岁那年,爹爹拿刀杀进她房里,意欲了给她的性命,以保慕容家永垂不朽。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怔怔地看着爹爹高举大刀劈向她的颈子。 许是老天怜她、也可能是她命不该绝,就在她将亡命于爹爹手中时,弟弟所住的别院起了大火,为保护幕容家的正牌继承人,爹爹抛下她救弟弟去了。 而后,她怔忡地走出家门,不停、不停地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她路过一座山头,遇见一群被马贼们困锁于机关阵里的官差,她出手救了那群官差,并协助他们破解机关,缉捕所有马贼归案。 接着,她又走了,从北到南、再从东到西,也记不清自己解了多少机关、帮助多少人建立机关阵;只知三年匆匆过去,她身边的人一批换过一批,有人爱慕她、有人欲拜她为师、有人想聘请她为专属的机关师,她都没答应,只是茫茫然地活过一天又一天。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慕容痴心”之名也在不知不觉中响遍了整个北原国,不久就连爹爹也闻风而来,她大喜,以为爹爹终是疼她的、特地来找她回家。 想不到爹爹却是来警告她的,他给了她两条路选,要嘛重回慕容家,一生辅佐弟弟,不得跨矩,否则便将她立毙于掌下,也省得哪一天她忽尔兴起,另立炉灶与慕容家争锋。 这一瞬间,她只觉得好笑,成名百年的机关世家慕容府竟惧她一名小女子至此,不感到丢脸吗? 心死了,她告诉爹爹,不管是第一、还是第二条路她都不愿选;她有自己想去的地方,想杀她的人就来吧! 结果爹爹反而怕了,而她也就继续流浪,直到三年前,她来到“落雁谷”,便在此地定居了下来。 偶尔有人误入谷地,受狂风所侵,她会将他们送出去,那些人称她为“救命恩人”奇*书*电&子^书,但他们也会因为几两赏银而将她出卖给那些对她有所图谋的人。 “人心难测”是她活了二十二年以来唯一得到的真理;她不懂娘亲为什么要将自己的失宠全数归罪于她的出生、也不明白爹爹为何痛恨她这个女儿若克敌、更不了解那些口口声声将她夸成救命活菩萨的人怎会因为些许的利益出卖她……太多太多的疑惑积沙成塔,终于使她封闭了知觉。 然后,不知从何时开始,慕容痴心成了一个没有七情六欲、没有心的女人——第二章等不及金阳唤醒大地,袁青电在鸡鸣时分便带着一脸灿烂的笑容造访了慕容痴心的家;只要一想到当她发现他这位赠靴公子在天未大亮时便上门讨靴的表情该是如何的惊愕与诧异,并且从此将他的身影深烙心底,他就兴奋得直发抖。 未曾被谷中的狂风留难半分,他顺利地通过了落雁谷里的天然屏障、穿越山壁间的裂缝、敲响她的家门。 “谁啊?”随着一声娇脆的问语落下,木门被敞了开来。 袁青电看见一名头梳双髻的小丫鬓正对他露出不耐的表情;那是芬儿,和慕容痴心吵完架、气得一夜未眠的可怜婢女。 “你不知道这么早来拜访人家很没礼貌吗?” “我知道。”袁青电微笑地耸耸肩。“可我也是不得已的,没有靴子我很不方便。”撩起衣衫下摆,他让她瞧清他两只只着棉袜的脚。 “啊!”芬儿恍然大悟。“原来昨儿个小姐拿回来的靴子是你的。” 袁青电再度扬起唇角。“给她研究了一夜也该够了,可否将靴子还给我?”当然,这只是他用来接近慕容痴心的借口。 “是够了,不过……”芬儿侧开身子让他送来。“我怀疑经小姐‘彻底研究’过的靴子,还有办法穿上公子的脚。” “怎么说……”话到一半,他瞧见了木桌上几片熟悉的碎布,答案已自动出现。“原来如此,看来我得买新靴子了。”他的旧靴早被拆得尸骨不全。 “过落雁谷五里处,有座柳家集,公子应可在那里买到靴子。”芬儿招呼他进门坐下后,又倒了杯茶给他。 “我知道柳家集,我目前就住在那里唯一的客栈中。” “袁青电。” “原来是袁公子,请稍待片刻,我去请小姐出来。”话落,芬儿转身走向内堂。 “姑娘请便。”袁青电点头,自在地饮起茶来。 芬儿走到一半,又好奇地回头望了他一眼。 “奇怪的家伙。”她轻轻地嘀咕了声,却愕然发现他脚上一双棉袜只染了层淡淡的泥灰;天哪,他该不是飞进来的吧,否则那双脚怎能如此干净? “慌乱”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她担心总是“心不在焉”的小姐这次终于惹上不该惹的煞星了,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内堂,她得快与小姐商量出一个应变之道才行。 袁青电先是轻笑着目送小婢女仓皇的背影消失,然后,迈开他修长的双腿跟了进去。 木屋有三进,慕容痴心就住在最后一间房里。 芬儿一股脑儿撞入房内。“小姐,大事不好了,你昨日带回家的那双靴子的主人找上门啦!” 慕容痴心迷迷糊糊地被人从被窝里挖起来。 “什么靴子?” “你昨儿个拆开来研究靴底剑的那双靴子。”深明小姐不到中午不清醒的习惯是一大缺憾,芬儿努力摇晃着她的肩膀,企图迫使她睡糊涂的神智偶尔一日能提早开工。 “哦,靴子怎么样?”慕容痴心紧闭双眼咕咕着。 “靴子的主人来找小姐啦!” “找我作啥儿?” “起初是来讨靴子,后来……”芬儿这才想起忘了问袁青电的来意。“总之他要找小姐就是了。” “把靴子给他,打发他走吧!”慕容痴心以手掩口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我还想再睡一会儿,你别吵我了,芳娘。” “我不是芳娘,我是芬儿。”芬儿气急败坏地嚷道。“况且靴子都被小姐剪破了、要拿什么还人家?” “他爱什么就给他什么,只要能让我再睡一大觉,我不在乎他拿走屋里任何东西。” “倘若我想要慕容姑娘一头如云瀑般的青丝呢!”在房门外听见她主仆俩莫名其妙夹缠一大篇后,袁青电终也不甘寂寞地闯进房内、硬插上了一脚。 甫入门,他有些目眩地眨了几次眼,床榻上昏昏欲睡的佳人性感妖娆,那头垂落肩膀、披散于雪白棉被上的秀发在初升的朝阳中泛着惑人光华,一瞬间便吸引住他全副的注意力。 好美!比世间任何一样珍珠宝玉都要美上万倍。这样美绝天下的发丝想当然耳必是主人心中的至宝。 因此袁青电想也不想就开口要了,他要夺走她的宝贝,就不信她还能如此无动于衷。 闻言,慕容痴心困顿的双眼睁开一条缝。 “给你头发,你就会出去不再吵我睡觉?” “呃……”袁青电高高扬起的唇角几不可见地抽搐了下,作梦也没想到他会遇到这般轻忽的对待!肮媚锿窃谙铝寺穑孔蛉眨伊┰谌牍却幻妫媚锘固肿吡宋业难プ印!? 慕容痴心摇摇头。“没印象。” 得意的笑容彻底隐遁,袁青电心底生起一股焦躁。“在下袁青电,乃奉圣上之命前来相请慕容姑娘入朝为官的‘引贤人’。”他自我介绍,以为自己“赏金猎人”的别号人尽皆知,岂料……“那又如何?”她冷淡的语气就像他只是路旁的一株杂草野花,压根儿不值得费半分心思。 怒火的根苗在他体内隐约燃起。“请问姑娘可有兴趣为朝廷贡献一己之力?” “没兴趣。”她连打了几个阿欠,才无精打彩地回道:“你若没有别的话说,就出去,我要睡觉。” 他真正恼了。“姑娘忘了要赔偿我靴子的事啦?”既然轻微的刺激开不了她的心房,以收纳他的存在;那就别怪他使出狠手段以达成目的。 “什么赔偿?”她无力的语气中再添入一股不耐,好想睡,但这人却硬是吵得她无法安眠,烦死了,他为什么不赶快走? “小姐,那家伙不是说了,他要你的头发来赔偿他的靴子?”芬儿气愤地叫嚷;会想要女子最珍贵的秀发作为赔偿,这样的男人根本是个杂碎、乘人之危的恶徒,她瞧不起他! “只要给他头发我就可以再睡了?”抵不过温暖被窝的甜美诱惑,慕容痴心想也不想地下床,走到梳妆抬前、拿起剪子,毫不吝惜地绞下一大截发丝丢给袁青电。 第4章 “头发给你了,不准再吵我睡觉,知道吗?”说完,她又钻回床上,蒙头睡她的大头觉去了。 “小姐——”瞧见慕容痴心居然真的动手剪发,芬儿惊叫得屋顶险些儿掀翻过去。 但慕容痴心只是继续沉睡着,仿佛她的人生中除了睡觉外,就没有其他值得重视的事了。 袁青电大掌握住他的“战利品”,那柔滑细致的触感就如同他心底所想的那般吸引人,恁地美丽的秀发慕容痴心居然说剪就剪,毫不留恋;那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能进驻她心中、为她所惦念的? 心底的怒火在狂燃三丈高后、又迅速地灰飞烟灭,代之而起的是某种更深沉的感觉,惊疑、愠恼、欣赏,以及更多的兴奋。 好久没碰着这样难缠的对手了,他全身颤抖、心跳如擂鼓,,非得夺到她的注意力不可,他一定要她记住他,深深切切、永志不忘。 *** 言芹和匡云发晚了一天才赶到呈祥客栈与袁青电会合。 甫见面,言芹就被袁青电那双灿亮得媲美天上日阳的双瞳惊吓得心口砰咚、砰咚跳。 “那个……我说主子,你找到机关师幕容痴心了吗?”老天保佑那位可怜人尚未遭到袁青电毒手。”言芹在心底默祷着。 “找到了。”袁育电笑得像捡着银子那股开心。 “啊!”言芹一脸如丧考批,死定了,袁青电一定又把目标整得不成人样了。 “而且我还拿了她一截头发。”袁青电献宝也似地从怀里掏出那束乌黑光亮的发丝凑近鼻端嗅闻,一股淡淡的兰芷香味沁入心脾,使得他心情莫名地好到极点。“好香,你要不要也闻闻看?” “主子!”言芹跳脚。“我们是来请人的,你没事拿人家的头发干什么?” “她要了我那双装着靴底剑的靴子去研究,却将靴子给拆坏了,我拿她一截头发作赔偿有什么不对?” “问题是……”言芹火大地叫道。“光瞧那束光亮柔滑的头发也可猜出发丝的主人八成是名年轻貌美的姑娘,你却绞了姑娘家最重要的头发,你……你怎么可以干出这种天理不容的恶事?” “这头发可不是我剪的,是她亲手剪给我的。”袁青电澄清道。 “什么?”竟有女子甘心自剪秀发!言芹不相信。 “况且,我一点儿也看不出她剪发后有感觉到任何的可惜或愤怒。”相反地,慕容痴心还高兴毙了,因为她终于又可以回头睡大觉了。 匡云发忽地双眼发亮。“换言之,那位慕容姑娘是一点儿也不为你袁青电所扰,任你耍遍手段,她依旧自在?” 袁青电很不开心地皱起了眉。“我还有杀手锏未出呢!”他绝不承认这世上有人能逃得出他的手掌心。 匡云发大笑。“败军之将也只能在这里放放马后炮了。” 言芹膛目结舌,不敢相信天下间居然有人能承受得了袁青电的摧残而不动怒?简直是神哪!他突然好崇拜这位名叫“慕容痴心”的女子。 然而袁青电却愤怒地瞪大眼。“谁说我在放马后炮?只消过了今晚,慕容痴心非死死记住我“袁青电’三个大字不可。” 言芹心头刮起一阵不安的暴风雨。“主子,你做了什么?” “我在慕容痴心隐居所在的唯一水源地下了‘烙华染’。”袁青电咧开一抹志得意满的笑。 “你对一名姑娘下烙华染——”言芹大叫一声,直挺挺地往后倒入匡云发怀里,他要昏了! 完蛋大吉,这下慕容痴心非恨死袁青电不可了;而他又要费多少口舌去安抚盛怒中的美人才能顺利延得佳人入朝为官?呜……越想越悲哀,他为什么会有这种不肖主子,成天就知道惹事给属下担?呜……他要换主子啦……烙华染,一种无色无味的药物,饮用对人体无害,但沾到肌肤却会生出铁锈色的斑点,没有解药休想去除。 试想一名活色生香的大美人,突然间因为沾到烙华染而容颜尽毁,一身雪白玉肌也在生出异斑后,变得再恐怖不过……呃!且不说女子,恐怕连男人也没几个能承受得起这般折腾,而不暴跳如雷、气绝当场吧? 袁青电这一招果然够很,只不知那向以无心自居的慕容痴心是否有这个“心”去与他计较这么许多? *** 结果—— “啊!”隔日,落雁谷里果如袁青电所料地响起一连串惨绝人乱寰的尖叫,只不过……受惊者似乎只有芬儿一人,至于慕容痴心……从日出等到日落,始终未闻幕容大小姐发出任何声响。 难道慕容痴心没有受害? 一想到精心布置的陷讲居然只逮着一只无关紧要的小白兔,至于主要目标,则始终不受影响地兀自逍遥自在;袁青电就再也忍不住直冲谷里一探究竟。 不甘的脚步踏得沉重,本来是想端坐家中,静待慕容痴心自投罗网的,岂料事情又生变故。 “没道理啊!”他“猎人”的手段早练得炉火纯青、未曾退步半分,怎就是对慕容痴心无效? “可恶!”低咒一声,他让浓浓的挫败感给揪住了心,不曾集中的注意力则所未有地为了她全数动员了起来。对于慕容痴心,他势在必得。 “慕容痴心!”来到她家门口,他毫不客气地放声大喊。“你在不在?慕容痴心?” 没有回应,然而屋内却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异响。 “慕容痴心,你再不回话,我要进去喽!”在心里默数三声,理想中的答案依旧杳然,他大大方方地推门而入。“早知你不会回话。”因此他也擅闯得心安理得,即便现在他正要闯进的是……她的香闺,而她正在沐裕“呀,色狼。”大惊小怪的是芬儿,她全身包得像颗粽子,充分印证烙华染的神奇功效。 “出手——”一只水瓢朝着袁青电的方向砸过去。 他侧身闪过,眼角瞥见纱帐后、慕容痴心泛满铁锈色斑点的后背。“洗澡吗?真是享受啊!” “才不享受。”慕容痴心的声音有着浓浓的不悦。“我已经被迫洗了一天啦!我不要再洗了。” “哦!洗澡洗一天啊!真有闲情。”一见自己的妙策奏效,袁青电笑得合不拢嘴。 “好烦。”慕容痴心温恼地站起身,惹来芬儿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 “小姐,你在干什么?那些斑点还没洗掉呢!”哀伤啊!今早,她打水给小姐洗脸漱口,也不知怎么回事,才洗完不过一刻钟,小姐脸上就出一堆难看的斑,然后,她发现自己身上也长了。 顾不得这些异斑是否会危害到两人的生命安全,芬儿只想到娘亲临死前的遗言——要为小姐觅门好良缘。 想想慕容大小姐,要女工、不会,论针线、不行,琴棋诗画样样不通,性情古怪、又兼漫不经心,可以说完全不具任何正常女子所该有的优点;倘若连这张唯一可以看的容颜都毁了的话……呜呜呜,怕是连柳家集里最没人缘的老屠夫都不会要她了! 芬儿忙不迭打来更多的水让慕容痴心清洗,哪知那斑却越洗越多;弄到最后,她只得烧来一大锅热水,连同幕容痴心一起丢进浴桶中,来个彻底大刷洗。 可还是不行,从近午刷到日落,那斑就是怎么也剧不掉,反而见水即长似地,逐渐布遍了慕容痴心全身。 芬儿此时才终于担心起这异斑的来源,该不会是某种疾病吧?有没有药医?呜!她才十五岁,还不想死啊! 偏慕容痴心却不这么想。“洗不掉就洗不掉喽!又不痛不痒的,有什么关系?” 袁青电给她一句“有什么关系?”震得浑身一颤,不会吧?这女人居然连女子最珍贵的容颜毁了都不在乎,那世上还有何物足以激起她的情绪? 芬儿双眼含着泪水、紧紧拉住慕容痴心的手。“现在不痛不痒,但以后呢?小姐,这些斑起得莫名其妙,可能是什么不好的病,也或者……咱俩是中了邪啦!那会死人的。” “不会啦!”慕容痴心甩开她,大方地掀开纱帐。 霎时,两道抽气声前后响起。 袁青电双眼发直地望着她,先前为她的无动于衷所激起的满腹不悦,在这刹那间消失殆荆这并非是他第一次瞧见女性裸体,身为赫赫有名的“赏金猎人”,走遍大江南北,他见过各式女子,有的妖娆性感、有的健美窃窕、有的清纯可爱……环肥燕瘦,不一而足。 但却从未有任何姑娘如慕容痴心股给予他雷殇般的震撼。 她全身布满铁锈色斑点,理应教人觉得恶心才是,偏他,心里却无一丝反感,反而一阵兴奋,就像又得到了某人誓言的“永志不忘”。 可惜他手中无笔,否则定要画下这美景永久保存。 “小姐!”并儿尖叫着扯下纱帐裹住慕容痴心的身体。“你怎么可以……就这样跑出去?” “有什么关系,又没其他人。”显然慕容痴心脑海里又自动剔除袁青电的存在了。 “咳!”袁青电可惜的轻喷两声,唉,他还没看够呢!不过牺牲欣赏“美景”的机会、换来与她聊上几句也不错。“我已经在这里站了好一会儿了。” “你……”慕容痴心终于注意到他。“你是谁?来我家干么?芳娘,你认识他吗?” “小姐,我是芬儿,芳娘是我娘,早死啦!”第无数次的订正,芬儿气得眼眶又泛起泪光。 袁青电却开心地直咧嘴,原来他不是第一个被忽视的人,寻着同伴的感觉真好。 “慕容小姐,我姓袁,袁青电。”’他又重新自我介绍。 第5章 “我是奉圣上之命前来延请你入朝为官的。” “没兴趣。”她一口回绝。 他早知道了,而这也不过是个用来接近她的借口罢了! “我不会轻易放弃的。”他誓必要缠到她将他摆进心底、永志不忘为止。 芬儿不悦地送过去一颗白果子。“袁公子,有人说过你很无赖吗?”无端闯进人家屋里、见人不便也不知回避、还敢大言不惭地说是奉圣上之命来请人的;不要脸。 “每个认识我的人都这么说过。”袁青电笑得好不得意,仿佛“无赖”二字是句天大的夸赞辞。 芬儿气得猛翻白眼。 独幕容痴心浑似没事人,轻轻甩开小婢女,大摇大摆走过袁青电面前,她进入屏风后,随意罩了件外衫才又走了出来。“芳娘,我饿了。” “我是芬儿!”小婢女大叫,实在受够糊涂小姐的忽视了。 “好吧,芬儿,该做饭了,我肚子饿,要吃饭。”她很好说话的,因为没有心,也不懂得在乎。 “小姐,我们两个都变成……这副鬼样子了,你还有闲情吃饭?”难道小姐不怕死吗?她小小芬儿可怕极了。 “肚子饿了就是要吃饭,跟闲情有什么关系?”慕容痴心回道。 一点灵光在袁青电脑海里一闪而逝。“你饿了,想吃饭?” 慕容痴心随意点了个头,目光却未曾落在他身上。 袁青电索性主动偎近她、执起她的手。“我可以做饭给你吃,不过……”“不过什么?”她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他,秋眸黝黑、深邃若无底洞,映照不出任何人事物,当然也瞧不见半丝情绪起伏。 袁青电立刻发现她又出神子,但说也奇怪,打击接二连三来,他却不苦开头般震惊了,约莫是习惯了吧!唉,想来可悲,这可是他第一回“猎人”猎得这么不顺。 “叫一声青电哥哥来听听,我就做饭给你吃。”猎不到就用拐的吧!没关系,反正他要的是结果而非过程。 民以食为天,在饥饿者面前,别说要她叫“哥哥”,叫“爹爹”也不成问题。 “青电哥哥。”她柔顺地唤了声。 随即,他咧开一抹大大的笑容,牵起她的手。“走吧!我做饭给你吃。” 短时间内猎不着她的心无所谓,反正他有的是时间跟她耗,眼下只要能哄她甜腻腻的唤他几声“哥哥”他也就满足了。“再叫几声来听听。” “青电哥哥、青电哥哥……”她木然地开口,一个字也未曾往心里搁去。 他明白,却不在乎,只是哄着她一声又一声地叫着。“再叫。” “青电哥哥、青电哥哥、青电哥哥……”暂时就这样吧!他想,一只手将她牵得紧紧的,耳畔听着她的呼唤、十指与她交缠,不知不觉中,他的心也一点一滴向她偏了过去。 第三章 既然慕容痴心不是在乎容貌之人,那继续对她使用烙华染就毫无意义了。 袁青电不是无法承认失败之人,这一计既然没有成功,他索性爽快地为她与芬儿解了毒,还回二女的美丽。 但他同样不懂“认输”二字如何写,一计不成,他再生一计,这回更下足了功夫研究慕容痴心的专长与兴趣,发现她今生最爱的大概只有机关,于是他特地找来了一堆与机关有关的书册,以及一些制造精巧的小玩意儿供她赏玩。 “痴心。”不必人招呼,他走她的屋子像在走他家厨房,熟门熟路地直闯她闺房。 照样又惹来芬儿两记白眼。“袁公子,你懂不懂礼貌?每次都这样胡乱闯进小姐闺房,你是故意要毁坏我家小姐的名节吗?” “抱歉,什么叫‘礼貌’我不懂。”他顶着一张无赖脸皮闪过小婢女,直奔慕容痴心床畔。 “果然还在睡。”榻上的佳人双眼紧闭,半长不短的秀发遮盖了半张粉颊,别具风情,引得他一阵心悸。 袁青电巧手拨开她覆颊的发丝,大掌爱怜地流连在她粉嫩嫩的脸颊上。“醒来了,痴心。”真想咬上一口,好试试这粉嫩的额,是否如他心中所料般滋味绝美;只可惜芬儿像条毒蛇般直盯着他,仿佛只要他敢轻薄她伟大的小姐一下,她就会不惜与他把命拼。 袁青电不怕一名小小婢女,但没有芬儿帮忙盯着老心不在焉的慕容痴心,这位大小姐随时都有可能把自己的小命给玩掉,为免憾事发生,他还是决定暂不惹恼小婢女。 “痴心,天亮了,该起床啦,小懒猫……”他的殷殷呼唤,却只换来她一声嘤咛。 慕容痴心极度渴睡,一天最少要睡上五个时辰(注:古代计时单位,一时辰为两小时。),而且起床癖超差;这一点袁青电早见识过,为了睡觉,她可以毫不犹豫剪去一头留了十来年的秀发。想想,在她昏昏欲睡时,若有人逼她去杀人放火,方肯恩赐一场好眠,她大概也不会拒绝。 啧!这样看来,渴睡时的慕容痴心不就与饥饿中的猛兽一样——十足地凶狠而危险。 不过幸好袁青电与她相处十来日,已稍微捉到让她清醒的窍们。 “醒来,痴心,我带了本古机关图谱给你,听说是机关世家慕容府的首代当家亲笔所写,已失传了近百年,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的,你想不想看啊?想看的话就立刻醒来。” “……机关图谱……”含糊不清的声音自棉被底下发出,片刻没,一张呵欠连连小脸蛋钻了出来。“真是慕容府首代当家所着……”“慕容”二字对她而言具有一种独特的魅力,使得她即便再渴睡,也得奋力做出一点儿回应。 “我难道还会骗你不成?”大手揽过她的腰,他巧劲一施将她拖下床榻。 “我又不认识你,怎知你不会骗人?”瘫在他的臂弯里,她还是好想睡,可慕容府首代当家所着的机关图谱又十足地吸引人。 “我是袁青电。”早知她无心,所以也习惯了她的没记性,他不再气恼、安之若素地给了她一个简单的答案。 “不知道。”她闭着眼睛摇头、爱困死了。 “多听几次就记住了。”他说。将她安置在梳妆抬前,再从洗脸盆里拧来一条湿冷的巾帕为她抹脸。“快清醒过来,准备好要研究那本失传百年的古机关图谱了吗?” “唔……”冷水上脸,她机灵灵打了个寒颤儿。 “好冰。”双眼酸涩依旧,但她的神智却为着那本出自慕容府首代当家之手的机关图谱、正拼了老命地赶回来她体内。 “再漱一下口。”袁青电光朝芬儿递过去一抹眼神,再扶着慕容痴心、帮她梳洗。 芬儿会意地跑出去准备早膳,十分明白要她家小姐真正清醒大概得等用完早膳后,但这已是一大进步了,以往慕容痴心总要睡到过午才会起床活动,然后就四处乱晃或研究机关,直至大半夜方回房安眠。 也不是说慕容痴心无权过她喜欢的生活啦!只是她闲逛的地方总教人心凉胆战,比方密林悬崖、花街柳巷……等;半夜三更,一名年轻姑娘在那种地方游荡,不啻于送羊入虎口,太危险了! 芬儿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家小姐出任何意外,为此,她并不很反对袁青电三不五时来骚扰一下慕容痴心的睡眠,起码在有袁青电盯着的日子里,慕容痴心都会乖得像只小猫,不惹祸。 芬儿一走,袁青电立刻迫不及待地捧起慕容痴心小巧的脸蛋,火热的舌舔过她白皙粉嫩的玉颊。“嗯,果然香甜可口。” “什么东西香甜可口?”打个呵欠,她尚未完全清醒。 “你——”说着,他又舔了一遍,这回舔得更久、吻得更深入。 “我会甜吗?”她歪着烧首,愣愣地望着他。 “好甜,是我这辈子尝过最甜的东西。”他用力一颔首。“你想不想试试?” “我要怎么试?”她举起自己的手舔了一下。“不甜啊!” “脸才甜,手是不会甜的、”他随口胡诌。 “可是……”她伸长了舌头试图舔上自己的额,但奇*书*电&子^书……“我舔不到。” “我帮你。”他说,“我先在你脸上舔一下,将你的甜味留在舌尖,然任你再舔我的舌就能尝到那股甜味了,好不好?” “好。”她想也没想地点头,早没有心了,又怎会用心去想他说的话到底有没有道理?她只是无意识地被他牵着鼻子走,因为……也没啥儿大不了的原因,不过就是相处这么些个日子以来,他并没有做出什么会伤害到她、令她记住的事,那就……顺着他喽! 袁青电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伸出舌头在她颊上轻柔一舔,而后,将舌头送至她嘴旁。 “喏!” 慕容痴心随即吐出小巧的丁香掠过他舌头。 “没味道。” “哦!”她像个听话的学生,对夫子的训诲深信不疑。“那我再尝一次。”她踮起脚尖,攀住他宽厚的肩膀,先以双唇吸住他的舌,辅以柔软的丁香轻舔、啄吮,一遍又一遍,直到——“你们在干什么?”芬儿端着早膳进门,一见此景,险些儿捉狂。 慕容痴心首先回过神来,轻退一步离开袁青电怀抱。“没什么,只是尝尝味道罢了,别大惊小怪。” 她才不会大惊小怪,芬儿只想昏倒了事!老天爷啊!她愧对死去的娘亲,她没守好小姐的清白,竟让小姐在房里与男人乱来,而重点是,那采取主动的人居然还是她家小姐!呜呜呜……这事儿持传出去,还有哪户正当人家肯要小姐做媳妇儿? 慕容痴心才没空理会小婢女的哀怨,秉持着彻底研究机关的精神,她二度攀上袁青电的肩。 第6章 “方才给人一吵,我没仔细尝出味道,现在再来尝一次。” “小姐——”芬儿叫得像天塌了一角。“不准再亲了。” “不是亲,只是在尝味道。” “你们……总之,男女授受不亲,你们就是不能做那种事。” 慕容痴心心头一片空茫,也无暇多想,直觉小婢女在旁边叽哩呱啦的好吵。“芳娘,你好罗嗦!” “我不是芳娘,芳娘是我姐,我是芬儿。”小婢女大叫。 “就算你是芬儿,还是一样吵。”慕容痴心皱眉。 “哈哈哈……”袁青电听这两主仆夹缠不清,听得忍不住仰头大笑。 芬儿温恼地横过去一记白眼,她走近桌旁、放下手中的早膳,复以一指指向袁青电的鼻尖。 “袁公子,别以为我不晓得,那个什么……尝味道的鬼事儿一定是你拐我家小姐去做的,你明知小姐单纯、心思一片空白,却以这种卑鄙的手段欺骗她,不嫌丢脸吗?” 袁青电笑嘻嘻地摇了摇头。“不,我一点儿也不觉得丢脸,相反地,我快乐得很。” “你……无耻!”芬儿恨不能冲上前去摔袁青电两拳,却碍于小姐在旁,不好动手。 偏袁青电却无视于她,大掌揽住慕容痴心的腰。“走,我们先去用早膳。” “不尝味道了?”慕容痴心轻问。 “用完早膳再尝。”朝芬儿丢过去一抹得意的笑,他带着慕容痴心走到桌边,拉开一张椅子让她坐下,再为她盛了碗粥。“趁热吃。” 芬儿从没见过这般无赖之人,气得浑身发抖。“你给我记住,袁青电。”只要给她逮着机会,她绝不会放过他。 “哦!我一向忘性大,什么事都做过即忘,所以还是请你来记住我吧!”他真是蔑视人至深,完全没望芬儿一眼,只顾着为慕容痴心布菜添粥。 “很好!”芬儿咬牙,发出一声狞笑。“我不会忘记你的,咱们走着瞧。” “哈哈哈……”他忽尔放声大笑。“蒙你记忆是我的荣幸啊!芬儿姑娘……呃!”慕容痴心基地舀了碗热腾腾的粥倒进他嘴里打断了他的洋洋得意。“烫、好烫!”他跳起来,当下笑脸变苦脸,标准的乐极生悲。 “别顾着说话,快吃饭,吃完还要尝味道。”慕容痴心说。 “呵呵呵……”这下子换芬儿笑了。 *** 芬儿的视线像火一样烧的在袁青电身上。 因为那无赖的关系,最近她比一只饭桶更不如,饭桶起码还有装饭的功能,而她却除了吃饭之外,什么事也无法做。 袁青电变成了慕容痴心的影子,成天跟在她身边,递茶送水、喂饭梳头……凡是小婢女分内的工作,他全揽去了。 加上慕容痴心骨子里的漫不经心,她甚至没发觉身边伺候的人换了,只见她回一渴、黛眉轻蹙两下……“今春的贡品茶,试试看,爽口又润喉喔!”完全不须她开口,袁青电只消瞄上两眼,便能测出她心底所思,迅速满足她一切需求。 慕容痴心想也不想地接过茶杯,轻哑一口,透过杯沿凝望他的视线中浮着一层淡淡的疑惑。 他会意地一笑。“袁青电,奉圣上之命前来延请你入朝为官的‘引贤人’。” 她眨眨眼,没多说什么,只是继续喝茶;喝完茶后,又低下头去爱不释手地把玩着那新得来的小玩具——七宝盒,一只雕龙描凤的精致木盒,外表看来再平凡不过,但当你将盒子外层上的龙凤图样按照某个方位重新排列成“七宝”二字后,盒子会自动浮出一层暗格,方便人们隐藏任何私密、而这当然也是袁青电贡献出来以博慕容痴心欢心的礼物。 对于她的无动于衷,袁青电只是勾起唇角。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偎近她身畔,大掌一把扣住她的腰,鼻端凑近她及肩的秀发,陶醉地嗅闻着那兰芷般的香气。 而这亲密的举动也只换来她一记侧目,连半分挣扎都没有。 大概是习惯了吧!袁青电暗想。 慕容痴心是个无心人,虽不知是天性、抑或后天养成,但她的言行举止概出自下意识,从不用心思考却是不争的事实。 在发现慕容痴心这项缺憾后,袁青电就打定主意不以强制的手法迫使她敞开胸怀任他踏入游览、进而留下不可抹灭的痕迹。 他收起狂傲,让自己轻松自在地待在她身边,偶尔撒点小诱饵诱使她改变某些他无法忍受的举动,但大多时候他只是赖在她的小屋里,腻着她、搂着她,让她的身体比她的心更快习惯他的存在。 他成功了不是吗?她虽仍未记住他这个人,但却已不排斥他的亲近,不管他是搂她、亲她、抱她,还是吻她,她的身体皆能毫无反抗地接受。 而她又是如此地甜美。“我越来越喜欢抱着你的感觉了。”他嘟起嘴,在她颊上印下一记轻如鸿羽的啄吻。 她微侧首,望了他一眼,芳唇微启,发出某种性感的邀约;完全是无意识的,只是因为感觉到,他亲完她的脸后、下一个要亲的地方便是她的唇,而她也不讨厌,所以便顺理成章地满足他了。 “你真聪明,痴心。”’他捧起她的脸,吻上她的唇,无限温柔流露而出。他待她就像在珍视一样稀世宝贝般真挚而细心。 她弯了弯唇角,不明显,但他确定那是一抹笑,于是愈加爱怜地搂紧她的腰。 她又转过头去,继续把玩那只七宝盒。 他抱着她,看她研究机关的专注与用心,心想,难怪她能以一介女子之身,在男子为主的机关世界里闯出一番名号,她能有所成就绝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一刻,除了欣赏她的美貌、对她特异的性子感到有趣外,他心里更有一丝骄傲在浮现,为了她的努力。 突然—— “啊!”慕容痴心在拆那只七宝金时,不小心让木盒割伤了手指。 “我看看。”他随即将她渗着血珠的手指含进嘴里。 她抬头看他,有些疑惑、有些痴然、有些纳闷儿,这个一直待在她身边的男人……“袁公子,外头有个叫言芹的人找你。”芬儿忽然闯进来,打破了眼前凝滞的气氛。 袁青电微挑眉,放开慕容痴心的手指。 “不流血了,不过还是要小心上点。”他撕下一截内衫下摆,包住她受伤的手指。“有人在找我,我先出去一下,待会儿再回来帮你擦药。” 她可有可无地点了个头,又兀自理首于那只吸引人的七宝盒里了。 袁青电站起身,走过并儿身边;后者正恶狠狠地瞪着他。 “你可吃够我家小姐的豆腐了?”芬儿咬牙。 袁青电得意一笑。“非常美味。” “卑鄙!”芬儿低骂。“我不会让你继续玩弄我家小姐的。” “哦?”他挑眉。“我拭目以待你的努力。” “我一定会给小姐找到一门美满良缘,让小姐后半辈子不必再受你的欺侮。” “我会求神保佑你早日达成心愿的。”他大乐,迈着轻快的脚步走出大门。 “无耻!”芬儿发誓,非要说服小姐将那无赖扫地出门不可。 *** “小姐,你相信我吧!那个姓袁的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再与他纠缠不清下去,你的闺誉就荡然无存了。”喘口气,芬儿已劝得口干舌燥,但幕容痴心依旧毫无表情,就不知小姐将她的话听进了几分。 慕容痴心一整天就顾着玩那只七宝盒,其他什么事也不理。 不过偶尔她会暂停拆弄七宝盒,举起那只包着袁青电衣摆的手指静静地看着。 “小姐,你听我说,咱们姑娘家最大的幸福就是嫁个好丈夫,为他生儿育女,建立一个美满家庭,所以你一定要赶走那个老爱占你便宜的袁混蛋。” 慕容痴心不语,像找着什么有趣事物似地反覆把玩着自己的手指。那块包裹住她伤口的布料触感柔细,一定是丝织的。 “小姐,我打听过了,柳家集里许多汉子都不介意你已年届二十二、算是老姑娘了;他们都身家清白、也愿意用八人大轿来抬你回去做正室,你要不要考虑看看?那些汉子人很好的,成亲后一定会疼惜小姐。” 慕容痴心一遍又一遍地拆开包住她手指的衣摆、又绑上,然后皱眉。一开始绑的结没这么丑啊!为什么她绑不回原来的样子? “就算小姐不喜欢柳家集的人也没关系,这落雁谷附近的山里住着十来户猎户,他们对小姐都很熟悉,也喜欢小姐,你记不记得,其中有个猎户还每个月送野味来给咱们呢!我看得出来他很喜欢小姐,怎么样?我安排你们见上一面可好?也许小姐会喜欢他呢?”芬儿说得口沫横飞,只是……慕容痴心在试了十来次、仍无法将手抬上的衣摆绑回原样后,微恼似地蹙了下眉,然后又转回去玩那只七宝盒了。 而芬儿终也被她的心不在焉给激出脾气。 “小姐,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不管慕容痴心本性如何散漫,但事关她的终身,她好歹也出声应个“好”或“不好”嘛! 然而慕容痴心却连个眼神也没回给她,只是伸出舌头润了润唇,而后举起右手、停留在半空中,仿佛在等待某样东西。 “小姐,你在干么?” 慕容痴心蹙起了秀眉,她渴了,要喝水,但水呢?她以为应该会有杯水送到她手中,但……没有,什么也没有。 “唉!”芬儿长声一叹。“我的好小姐,我坐在这儿跟你说话说了几个时辰啦!你好歹给我一点儿反应好不好?” 第7章 靠容痴心终于注意到了身边响个不停的女声,闷闷地一哼。“芳娘,我要喝水。” “我不是芳娘。”芬儿跳起来。“小姐,我告诉你多少次了,芳娘是我娘,早死了,我是芬儿。” 慕容痴心的目光移向门边,向来深不可测的黑瞳里意外地出现了几点光影,不多,但确实存在。 突然,她离开座位走向大门。 “小姐。”芬儿拉住她的手。“你要去哪里?” 慕容痴心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她要去哪里?不知道,只是……直觉告诉她,她应该站在大门口,然后……等待某样东西来让她……舒服、平静、安宁……很难形容,总之她得去找一样东西就对了。 芬儿拖不住她,气得直跳脚。“小姐,天这么晚了,你不能出去啦!” “放手,芳娘。”慕容痴心低喝。 芬儿扭曲着面孔、“小姐,你到底是怎么搞的?”记不住她的名字也就算了,还任性地为所欲为、不听人劝,简直要把人给活活气死了。 “我要出……”慕容痴心说到一半,看到一道人影走进来。 “痴心。”袁青电咧开一抹大大的笑容,走过来抱了她一下。“看我带来些什么?”他献宝也似地高举手中的竹篮。“有大内密制的百花酿,还有一把传说中可以呼来雷电的‘云腾剑’喔!根据传闻,太祖皇帝就是用这把创斩除恶鬼,创立北原国的;不过自太祖皇帝之后就没人拔得出这把剑了,当今圣上曾下诏悬赏,谁能拔出此剑,万两黄金相赠。可惜无人有此功力,那万两黄金也就一直封存于国库、不见天日,但经过无数人的测试,倒发现此剑被封是因为某种精巧的机关,我特地拿来给你玩玩,或许你有办法拔出剑身。” 她不说话,只是用两只黑夜也似的瞳眸瞬也不瞬地望着他。 “干么?突然发现我长得很帅?”他笑嘻嘻地在她面前转了个圈。“没办法,天生的,我也觉得很伤脑筋。” 她默然,只是瞧着他,忽尔伸舌舔了下唇。 “你渴啦?”他会意地一颔首,自芬儿手中抢过她,亲密地揽着她走到桌边坐下。“我倒百花酿给你喝,保证是你没尝过的美味。” 而后,他打开竹篮,倒出一杯艳红色的液体放进她手中。“闻闻看,是不是香味扑鼻,宛如百花盛放?你快喝一口,保证你俗虑尽消,更胜神游桃源乡。” 她如言轻尝着杯中的百花酿,片刻使,那微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喝完一杯,她像只餍足的小猫频频咋舌。 “好喝吧!”他笑。 她点头,将手中的空杯高举向他。“还要。” “没问题。”他自竹篮中取出一只琉璃瓶,正想再为她倒杯百花酿。 她瞥眼瞧见自个儿手指上那块要掉不掉的布,不觉地噘起嘴,放下茶杯,把手指伸向他。 “帮我绑好,袁青电。”她说,字字清脆,如乳燕归巢,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一时间,屋子里静默得落钟可闻。 “痴心,你刚才说什么?”他小心翼翼、尽量不惊吓到她,轻声问道。 “帮我绑好,袁青电。”她覆述,完全出自下意识。 “小姐!”芬儿尖叫。 “我服侍了你一年多,你到现在还搞不清楚我叫什么,结果你却记住了那个无赖的名字!?”天道不公蔼—“哈哈哈……”袁青电大笑地抱起她,在厅里转着圈圈。“我的好痴心,你终于记住我的名字了,我就知道你终有一天会记住我的,我就知道……”慕容痴心任他抱着,某种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体温包围着她,她恍然有所领悟,这就是她刚才一直在寻找的平静、安宁……总之,就是一种能够让她感到舒服的东西。 她双手不自觉地揽上他的颈项,贴在他肩膀。“袁青电……”她呢喃,双唇勾起一抹惬意的笑,十足地细微,但袁青电看到了。 他放下她,双唇密密实实地吻上她—— 第四章 这一厢,袁青电正为自己能突破慕容痴心动房、进驻里头占有一席之地而欢天喜地。 那一边,有名可怜的小跟班为着主子的任性妄为急成一只热锅中的蚂蚁。 三更半夜,言芹呵欠频频,却仍不停地用冷水拍脸以维持清醒、继续等待那位不负责任的主子游荡归来,好奉劝上一篇忠心谏言。 更敲四响,转眼四更已到,天就快亮了,言芹累得险些儿挂在客钱的门廊边,而此时,玩过瘾的袁青电终于回来了。 “主子,你到底还要和慕容痴心耗多久?咱们还有一长串的名单得找,你不能把所有的时间都浪费在她身上啊!”抱着必死的决心,他大胆地提醒袁青电。 “那些人你就叫匡云发陪你去找嘛!找到了,赏金就归你领,又何必非我亲自出马不可?”此刻袁青电只想跟慕容痴心玩,其余的三流角色他丝毫不放在眼里。 “我们要办得到,我就不会在这里等你到三更半夜,请你拿主意了。”那些贤者为何要隐居?就是讨厌被骚扰嘛!而言芹却想将人拐入红尘、重蹈俗世,莫怪要被削得满头包了。 “我出主意你就敢去做吗?”袁青电诡笑。 言芹突觉背脊儿一促。“主子的意思是……”“绑架。”袁青电服现邪光。“你那位忠心护卫匡云发的武功堪称一流,你只要负责挑好目标,然后叫他去将人打昏,直接绑了送进宫里给我皇帝舅舅,不就万事太平了?” “主子——”他出的是什么鬼主意?言芹要昏了。 “早知你不敢做啦!”袁青电蔑笑一声。 “总之,你要主意我出了,要做不做随你,我现在没空,拿了东西之任还得去陪痴心呢!”说着,他推开言芹就想进屋,然而另一墙高大的肉墙却挡住了他的去路。 “等一下。”匡云发张酷脸绷得比岩石还硬。“袁青电,你知不知羞啊?那是你的任务耶,你却全推给言芹去做,成天只顾着跟姑娘玩,你这算什么?” “你看不过眼可以帮他做啊!”袁青电摆明了就在要无赖。 “我……”胁迫他人那种不要脸的事,匡云发怎么可能干得出来? “哼!”袁青电斜脱他一眼。“言芹为我做牛做马可以说是为了报恩,那你呢?说什么受人恩惠、涌泉以报,结果却什么事也做不了,真真比禽兽还不如!” “袁、青、电——”匡云发咬牙。 “主子。”言芹微微沉下了声音。 袁青电耸耸肩。“算啦,反正短时间内我没兴趣跟痴心以外的人打交道,你们就当休假吧!各自放风去,等我搞定痴心后,咱们再继续去找其他人。” 匡云发冷笑。“你确定你搞得定慕容痴心?别忘了,她的无心可是人尽皆知之事,万一你花一辈子的时间也无法从她口中得到‘永志不忘’四个字,那么你是不是不再当‘赏金猎人”、可以放言芹自由了?毕竟你总不能以报恩一事绑住他终身吧?” “云发,”言芹不悦地眯起眼。“跟着主子做事是我心甘情愿的,你若不喜欢,你可以走。” “言芹,我是为你着想啊!这种不负责任的主子有什么好,值得你为他卖命?”匡云发辩解。 言芹沉道:“你是以什么身分来批评我的主子好或不好?” “我……我关心你呀!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当然希望能对你有所回报,袁青电行事如此乖张,你跟着他早晚要受罪,我不想看你被他连累、丢了小命啊!”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倘若关心就是你的报恩方式,那么我的卖命亦同。我干涉不了你,同样地,你也无权阻止我。” “我……”匡云发泄气地一叹。“好吧!你想怎样就怎样,我不会再管你了。” “多谢。”言芹声音中还有着淡淡的冷意。 袁青电见他俩已吵出个结果,轻声一笑。 “吵完啦?” 匡云发瞪他一眼。 袁青电毫不在乎地扬起眉,神色星片的自得。“告诉你们,三天前,痴心已开口唤我的名字了,这表示她的心房已逐渐为我而开启,我相信假以时日,她一定会对我“永志不忘。”说完,他迈着轻快的脚步越过匡云发走进屋内。 匡云发忽地在他身后丢下几串冰珠子。“那是因为此时此地、慕容痴心身边只有你一名男子,但是,谁敢保证日后她若见着更多的男子,仍能长记你不忘?” 咚一声闷响,袁青电停下脚步,他听见自己飞扬的心坠落谷底的声音。真的会这样吗?慕容痴心终会有遗忘他、转而投向其他男子怀抱的一天? 虽然许多人曾对他说过“永志不忘”或为情、或为恨……理由不一定而足;而他也自得于能在他人的记忆中占据一小块地方。 然而,这并不代表他相信世间有永恒之事;记忆是会随着时间而褪色的,但曾有过的东西却不会消失,而他求的也只是留下一点自己存在过的痕迹。 可是慕容痴心……不知为何,当他想到她可能在几年后逐渐淡忘他,而那片他费尽气力才开启的心田将被某人取而代之地进驻……不开心,一股浓浓的烦躁莫名占满他体内。 脚跟一转,他像阵轻烟般掠出客栈,不该是这样的,对于慕容痴心,他变得异常执奇着了,为什么?他要去找出原因。 “主子怎么啦?”言芹望着袁青电迅疾如风的背影讶问。 “他栽了。”匡云发笑得合不拢嘴,他终于也等到袁青电撞着克星的那一天了,老天有眼啊! 第8章 呵……他会等着看好戏的。 *** 芬儿终于开始反击了;谨记娘亲的遗言,她要为小姐找个忠厚老实的好男人,以疼惜小姐一辈子。 而袁青电绝对不合格!他太英竣气质卓然,一看就知系出名门,这种男人要什么姑娘没有,岂会专心一意对待小姐? 他现在成天黏在小姐身边八成是为了一时好玩,待玩兴一过他就会离开,届时小姐可该如何是好? 芬儿决定在悲剧发生前阻止它。 “小姐,”近午时分,芬儿引进一名猎户打扮的汉子。“你瞧谁来啦?” 慕容痴心抬头望了猎人一眼,那目光辉泓、黝黑如夜,灿烂更胜天上繁星。 沐浴在如此光灿的目光下,猎人局促地摩擦着双手。“那个……慕容小姐,我……带来一只雁……你们……”口拙的男人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惹得芬儿着急跳脚不已。 慕容痴心歪了歪脑袋,会在她身边出现的男人只有一个,可是……感觉不大对。“袁青电吗?” 猎人愣住了。 慕容痴心以为他不说话便是默认,于是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你上回那把云腾剑我看出一点儿端倪了,来,我们……”她正想带他进闺房。 “站住!”一声沉喝如晴天霹雳,震得场中诸人尽皆一怔。 袁青电全身扬着浓烈的火花踏进屋里,大掌一伸,将慕容痴心抢进怀里,紧紧搂祝“袁青电?”对,这味道她很熟悉,慕容痴心儿不可见地扬起了唇角。“我找出云腾剑的机关设置处了,虽然还是解不开,但我有把握可以破解它,我带你去看。” 袁青电没说话,只是死命地搂紧她。 他一直爱玩、也好玩,对什么事都有兴趣,可热度却不超过三天。 但他跟着慕容痴心耗掉多少时光了?整整半个月。不是早到了厌倦时刻了吗?为何方才见她将其他男人误认为他、牵着别人的手时,他会如此生气? 那怒火像海啸,眨眼间便卷烧了他全部的理智,当场他只想砍掉那名猎人的手,将她永远锁在他身畔。 这是怎样的一种激情?他想独占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执着。 “滚出去,她是我的,除了我之外,谁也不准碰她!”他对猎人投过去一记悍戾的眼神,惊得对方双腿一软,连滚带爬逃出大门。 “喂,你……”眼见好事又遭破坏,芬儿双眼冒火。“袁青电,你是存心误我家小姐终身吗?” 袁青电狠狠地瞪着她。“我不管你有什么想法,总之不准你再引其他男人来接近痴心,否则体怪我心狠手辣。”在他还没放弃前,慕容痴心就是他的所有物,任何人休想越雷池一步。 芬儿吓得浑身打颤,但想起娘亲的遗言,又无法眼睁睁看着小姐的终身就这么被一名无赖给毁了;她鼓起残存的勇气,细声辩道:“你有什么资格不准小姐寻觅良缘?” “因为我不准。”随意丢下一个霸道的理由,袁青电搂着慕容痴心转进地闺房。 一直到进入她房间后,他终于放松对她的钳制。 慕容痴心空茫的娇颜添上几许疑惑,怔然地凝视着他。 袁青电深吸口气,努力压下心底的焦躁。 “你不是要让我看云腾剑?” 她深深地皱起了黛眉。“我讨厌有人在我耳边大吼大叫,很不舒服。” 他张开嘴,才想吼问她为何牵其他男人的手,但一瞥见她那两颗深如无底洞的黑眸,想起她一直以来就这么紧闭心门、茫茫然地活在这世上,无喜、无怒、亦无悲;一阵心疼顿时溢满他胸膛。 试想,一个人明明就好端端地活着,然而却张眼不识世间美景、用餐不解美食滋味、鼻间嗅不出香臭……这与行尸走肉何异? 他不知她为何变得如此,但看着这样的她,莫名地,他就是想捧着她、搂着她、好好地珍视她。 她的一点点反应、一丝丝细若浮云的微笑都能牵动他的心,使他为之悸动不已。 他不想放开她,尽管对她早过了感兴趣的时间,他还是不想放开她,他想……突然,一阵拉扯打断他的思绪。 慕容痴心正走过来,小手轻揪着他的衣襟。 “干么不说话?” 他瞧着她清秀的小脸,茫然中带着丝疑虑,心头又是一紧。“痴心,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她点头。“袁青电。” 他苦笑,光听她的声音心就好痛,他完了。 “再叫一遍。”他大掌轻抚着她柔细的脸颊。 “袁青电。”她说着,踏起脚尖靠近他。摸脸之后就是亲吻,这是习惯,她记得。 “呵……”他噗笑一声,双唇印上她白皙如玉的额。“痴心啊,痴心!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她深不见底的黑眸忽尔闪过一点亮光,很小,但袁青电看见了。 他双手握住她的肩,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搂祝“我放不开你,不管是为了何种原因,我再也不想放开你了。” *** 袁青电可以确定,他对慕容痴心的执着已脱离兴趣,大步往喜欢的境界迈去了。 恋她的冷淡、恋她的无心、恋她的特异独行、恋她的一切一切;他彻底地被她给迷住了。 只是—— 这分爱恋能持续到何时? 至今,他玩过最长的游戏是一个月,但一般最普遍的只有三天,他的兴致来的快、去的也快;可是他无法将慕容痴心拿来玩,因为……该算是预感吧;他总觉得,若玩弄慕容痴心,将来受伤害最深的恐怕会是自己。 为此,他得努力将自个儿的心意搞清楚,自己真愿意与她纠缠一生一世吗? 啧!机灵灵打了个寒颤,他撇嘴。“我真是病得不轻啊!光想到能与她永不分离,就兴奋得全身直发抖。”或许不止喜欢她吧!他对她的感觉应该也添了一点爱在里头。 真爱不是游戏,不能以平常心视之,他非得更谨慎地处理才行。 所以,他已经三天未曾造访她家门了,他想试试,时间是否会冲淡他对她的执着? 倘若答案是肯定的,代表他爱得不真,当然他也就该及时斩断那虚假的情丝,省得害人又害己。 不过时至今日,他对她的思念不仅没减轻半分,反有越来越浓烈的趋势。 想见她,想得他食不知味、寝不安眠,满肚子怒火就想找个替死鬼发泄去。 “主子,我真是拿沐先生没辙了。”言芹胶着脚、拖着一身的脏污走进客房。 “沐先生弄了一堆陷讲对付我”想起这半个多月来,主子就顾着逗弄慕容痴心,放言芹独自担起“引贤人”的重担,结果,他东奔西走了十来天,别说请出半个隐士贤者了,还被整得落花流水,真是……呜!惨毙了! “匡云发没保护你吗?”那个护卫真没用。 “别告诉他!”言芹低喊。早知“引贤人”的工作不好干,那些个隐士贤者一个比一个难缠,因此在去商请沐先生重蹈红尘为朝廷效力前,他就设法支开匡云发了,怕的就是匡云发若发现有人为难他,非捉狂将对方砍成十八段不可;言芹可不想去跟皇上解释,为何他请回来的贤者都变成残尸几块了? “什么事别告诉我?”匡云发一进门,瞧见言芹满身狼狈,整个人就像火药似地爆炸开来。“混蛋,是谁把你弄成这样?” “在这边骂有什么用?”袁青电难得与匡云发站在同一阵线。“走吧!咱们去会一会那位罪魁祸首。”他终于找到合适的出气筒,可以用来一泄他满腹的“思念”之火了。 言芹看着那两名恐怖分子连袂走出客栈寻访沐先生去也,一张憔悴的俊脸登时从铁青褪色成惨白。 “喂,你们别乱来啊!”万一沐先生教他俩给玩死了,他拿什么跟皇上交代?“主子、匡云发,你们等等我……”他一拐一拐地追在两人身后,脚痛死了。 “言芹,沐先生隐居在离此半天路程的问情崖对不?”袁青电问道。 “那个……”这声“是”要应下去,就等于给沐先生召去了一张阎王帖,吉芹岂敢回答?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袁青电说,并朝匡云发丢过去一记眼神。“喂,去背你的救命恩人,我们要在三个时辰内赶到问情崖。”语毕,他形如流星赶月、抢先赶往问情崖。 匡云发二话不说转回去拉住青芹的手。 “不,我一身的泥灰、很臭……哇!”言芹还没说完,匡云发已经一个用力将他扛在肩上,轻功施展到极限、追在袁青电身后而去。 *** 问情崖,名虽诗意,但随处可见的奇岩怪石却只带来恐怖、苍凉的气氛,不见半丝旖旎。 袁青电等三人在日落时分赶到此地,才上崖峰,便见一名光头怪佬态度嚣张地立于崖顶,似在等候他们的出现。 “我就知道打了狗,主人一定会出面。”光头佬张嘴,发出刺耳至极的笑声。 “你就是鼎鼎有名的‘引贤人’、又称‘赏金猎人’的袁青电?” 居然将言芹比做狗,袁青电还没答话,匡云发已经气得拔出长剑准备与人拼个生死。 幸亏言芹拦住他,否则这位顶着一颗大光头的沐先生恐怕连说下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就要被匡云发给斩成肉泥了。 袁青电扬起一抹人畜无害的善良笑容,泰然自若地站出来。“我是袁青电,前方可是沐先生?” 沐先生大笑。“没错,我听说凡是你袁青电想请的人,谁也拒绝不了,但我可不是省油的灯,我无妻无儿,你休想绑我家人威胁我;我也不爱金银财宝,因此绝不会接受利诱;另外,就算你想炸平这座问情崖也没关系,狡兔有三窟,我多的是隐居处,像问情崖这种地方送你十个都不成问题。 第9章 袁青电,你能奈我何?” 袁青电毫不在意地挑了挑眉。“沐先生,你还漏说了几项。你武功虽不行、轻功却一流,一般人想捉你,可谓缘木求鱼;而医卜星相,你也皆有涉猎,当然,你最厉害的是行军布阵之策,我说的对不对?” “对!所以你‘赏金猎人’的封号就要砸在我手上了。”沐先生得意大笑。 袁青电状似憾恨地摇摇头。“沐先生,我知道你全身上下可说几无破绽,但像你这样厉害的人,又何苦与一名小小副手过不去呢?”他伸手拉过言芹。“言芹不过是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你有必要对他下这么重的手吗?瞧,他都快体无完肤了。” 沐先生瞪眼。“怎么,你想为小书生抱不平?” “不是抱不平,是心疼。”袁青电举起一根手指摇了摇,而后泛起一抹邪魅到近乎恐怖的笑。 言芹只觉一股恶寒自脚底升起、占据他全身。“主子,你别乱来……”他才想逃离暴风圈,袁青电忽尔大手抬起、捉住他的下巴,张嘴用力地吻了下去。 瞬间,场中诸人尽成木雕。 同时,袁青电袍袖轻挥,一阵淡黄色烟雾飘向沐先生。 “啊!”言芹先叫。 “哇!”沐先生紧跟着发出一声哀嚎,双手不停地抓着全身、滚倒在地。“袁青电,你对我做了什么?” “喔!不过是一点痒痒粉罢了。”言谈之际,袁青电放开惊吓过度、三魂去了七魄的言芹,几个飞掠来到沐先生身旁。“别担心,那只会让你失去反抗能力、全身发痒、抓上三天三夜而已,不会死人的。” “卑鄙!”平时沐先生是不会这么轻易上当的,但方才看见袁青电竟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吻言芹,两个大男人呢!他一时怔住,结果……呜,就中了暗算啦! “多谢夸奖。”袁青电挂着一脸邪笑,解下沐先生的腰带,像捆猪似地将他的四肢给绑了起来,扔到言芹脚旁。“喏,帮你报仇了,看你要不要再踢他两脚泄愤,不然的话就请人送进皇宫丢给皇帝舅舅处理去。” “袁青电,你这个疯子,你竟敢这样对我?”沐先生气急败坏地大叫。 “我不是做了吗?还有什么敢不敢的?”袁青电蔑视他一眼。 “你——”沐先生咬牙。“你给我记住,我绝不会忘记今天的耻辱,我一定会报仇的!” “能让沐先生记住,是我的荣幸。”袁青电笑眯了眼。 沐先生气得破口大骂。“你这个该死的三八蛋、混帐人渣、没用的龟孙子……”袁青电不觉皱眉,他虽喜欢被人永志不忘,却没有听人辱骂的习惯。“吵死了!”他隔空一指点中沐先生的哑穴,将他彻底摆平。“言芹,剩下的事就全交给你啦!”说完,他拍拍手,大踏步地往崖下走去。 “站住!”忽地,一声怒喝喊住他的脚步。 袁青电愕异地咋咋舌。“怪了,沐先生不是被我点中哑穴了,怎么还能出声?” “袁青电!”匡云发一睑肃杀之气地冲过来挡住袁青电的去路。 “原来是你啊!”袁青电会意地颔首。“叫我干什么?” “干什么?”匡云发恶狠狠地瞪着他。“你居然……你竟敢……你怎么能……”搞了半天,气势是足够了,无奈口才差了点儿,一句话反覆说了几遍也说不全。 袁青电却似乎能理解他的意思地点了个头。 “你是想说我吻言芹的事?” “你还说?”匡云发气得将长剑指住他,一副不拼个你死我活誓不甘休的狠样。“你当众侮辱言芹,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很生气?” “废话,你欺负的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若不为他雪耻,还算是人吗?” “只因为救命之恩?”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能了解你的心清。”袁青电嗟叹一声。“日前,我看见痴心牵其他男人的手我也很生气。” 匡云发眨眨眼,那与眼前的情况有何关系? “我喜欢痴心,所以受不了她被我以外的男人碰触,我知道你也喜欢言芹,但我却在你面前亲了他,你不高兴是当然的,但方才只是权宜之计,我不会再做了,你尽管放心。”语落,袁青电大笑,越过他飞掠而去。 他说了什么?匡云发呆愣于原地。 “唉!又一个人被耍了。”言芹低叹。 匡云发忽地跳起来,转身面对言芹。“他……那个……我……不是喜欢……不,有喜欢,但不一样……”“冷静点,我了解你的意思。”言芹走过来,安慰性地拍拍他的肩。“刚才主子是故意要你的,我们都知道你保护我纯粹是为了报恩,没旁的意思。” “耍我?”匡云发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言芹苦笑。“你没发觉主子近三日都没去找慕容痴心,一个人躲在客栈里生闷气吗?他心病不好,自然要找人泄愤。” “他竟敢拿我当出气筒!”匡云发火冒三丈。 “要当出气筒你还不够格。”言芹指着地上的沐先生,他因被下了痒痒粉而全身发痒,袁青电又绑住他的四肢、使他无法捉痒,只能在地上滚来滚去以解痒。“看到了没,真正的出气筒长这德行,你啊!顶多是被迁怒而已。” 原来袁青电这么恐怖!匡云发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想起他多次在虎口过拔毛,却至今仍保有完整的四肢,全靠祖宗保佑啊! “早告诉你少招惹主子啦!”言芹瞪他。 “谁教你老当我的话是耳边风!”他的经验谈可全来自切肤之痛啊!不受教的人活该吃苦头。 匡云发低下头,发誓再也不敢随意招惹袁青电了。 第五章 很不舒服! 慕容痴心皱着眉、叹口气、抬眼望向大门口,半晌,又重复地皱眉、叹气、凝望。 为什么感觉如此沉重? 她不懂,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吃不下、睡不着,整日就只感到烦闷。 日子还是一样啊!生活并无改变,但她却失了清静。乙,变得庸俗了。 “小姐。”芬儿一脸忧虑地来到她身边。 “你还在等那个袁青电吗?” “袁青电……”那三个字让慕容痴心心头猛一撞,似曾相识的名字却对不上一张清晰的面孔,他是谁?她又为何要等他?脑海里仿佛罩着一层雾,迷迷茫茫,教她怎么也看不清里头的真相。 “我早说过那个混帐只是一时兴起要耍小姐,他不会再来了,小姐,你要看开点儿,别再等他了。”若问芬儿为何憎厌袁青电?瞧此刻慕容痴心失魂落魄的模样即可知晓。 她家小姐看似坚强、对任何事都漫不经心,实则多情又纤弱,根本受不得任何耍弄。 而芬儿早在一开始就看穿了袁青电好玩的天性,他待小姐压根儿不是真心的,一旦他玩腻了,随时可能丢下小姐走人,他不会感到良心不安,可已经动了心的小姐又该如何是好? 慕容痴心一手支额。“我没在等人啊!”说是这么说,但她秋水也似的眸光偏不由自主地直往大门方向溜去。 她等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某种……就像口渴了要喝水、肚子饿了要吃饭一样,她想要的是一种能让她的心感到温暖、平静的东西。 芬儿心疼的红了眼眶。她可怜的小姐,连自个儿动了心都不晓得,全怪那王八袁青电,旁的人不招惹,偏要来纠缠她单纯若无暇白玉的小姐,累得小姐寝食难安,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 “可恶!”芬儿诅咒他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唉!”连慕容痴心自己都没察觉到,那隐含愁绪的感叹便逸出了齿缝。 芬儿吸吸鼻子、抹去眼角的泪。“小姐,你若真忘不了袁青电,干脆就去找他吧!”长痛不如短痛,彻底死了心,总比这样牵肠挂肚的好。 “我找袁青电干什么?”她问,不知不觉地推椅起身、行向大门口,愁望着屋外那片像要绵延到天边去的青翠草地。 “慕容痴心!”一个不悦的低嗓吓得她心头猛一跳。 “什么人?”她难得心慌,可那突然出现的声音却教人既感熟悉、又陌生得不安。 “什么人?”随着一声冷笑,出现在慕容痴心面前的是一脸风暴的袁青电。“你居然连我都忘了?” 她扶着门板的手微颤,有些想逃、偏又舍不得,心头一片矛盾。 袁青电瞧她深邃的眼底除了惯有的空洞外、只余几点疑惑在闪烁,竟无半丝久别重逢后的喜悦,不觉恼得以两手拖住她双颊,用力往两旁拉。 “你这个臭小妮子,我不来找你,你就不会去找我吗?我在柳家集的客栈里等了你足足十天,你却……”比耐性的结果当然是他输了,按捺不住相思之情跑来找她,不意……“你竟敢忘记我?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忘记我——”“唔……好痛!”她语音不清地低喃。 他既生气、又心疼,忍不住拉过她,几近粗暴地吻上她的唇。 蛮横的啃吻落在她唇上,起初,她只觉得痛,但半晌过后,一种柔柔的情感流泄了过来。 袁青电发过火后,又怜惜地舔吮着她备受蹂躏的芳唇;双唇轻吸、辅以热舌舔舐,一遍又一遍、品尝尽她唇间的各式滋味。 直到她禁不住嘤咛一声,密合的唇出现了一道裂缝。 他乘虚而入,火热的舌带着熔岩也似的激情直闯她唇腔,缠卷住她小巧的丁香,用力吸吮、抵死缠绵。 她无法呼吸、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娇躯缓缓软倒。 “休想逃。” 第10章 他低喝一声,使劲儿抱起她。搂进怀里,不停地亲着她的额、她的颊、她的耳垂、她的颈项。“该死,为什么是我比较想你?而你却一点儿也不想我?”还以为她已有些在乎自己,因此,他忍着不来找她,一方面是想乘机摸清自己对她的心意、二方面也想测测他在她心底占了多少分量,她会不会因为想他而主动上门寻他,结果……事实证明了一切全是他自作多情,气死人了。 “我……”她连他是谁都搞不大清楚,要如何去想他? 袁青电气得咬住她白哲的锁骨,用力一吸,一朵艳艳的红花烙上她的身。 “你想不起来是不是?没关系,你既无心,干脆就用身体来记忆,我非在你身上印满我的痕迹,教你一生一世都忘不了我不可。”眼看着他就要在大门口处要了她。 “喂!”突然,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袖。 “干什么?”在这屋里唯一会一天到晚妨碍他爱情路的只有那名不识相的小婢女,袁青电当然不会客气。“我心情不好,你少惹我。” 砰!毫无预警地,一只茶杯飞过来击中他的头。 他本来是躲得开的,但却因为怕一个闪不全会连累怀中的佳人受苦,因此硬生生受了一击,本就铁青的脸更恼得黑成一片。 “你想找死我就成全你!”他屈指,正想赏芬儿一点儿苦头尝尝。 只见芬儿双手插腰、劈头丢下一串骂。“你这个混蛋,没事消失十天干什么?害我家小姐等得茶不思饭不想,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闻言,袁青电满腹怒火像被浇了桶冰水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为了他茶饭不思?这代表什么?她同他一般怀着相思之情? 他爱怜地捧起慕容痴心布满疑惑的娇颜,轻柔的语调如风吹柳絮。“痴心,你一直在等我是不是?” 慕容痴心眨眼、再眨眼,那温柔细语带来了她期待已久的安宁;她情不自禁低唱。“你可不可以再说一遍?” “你想我吗?痴心。”他眉开眼笑,语气无形中又柔了三分。 真的是她一直在找的舒适与惬意重临心头了!霸嗟纭!彼降溃辶恋慕可杏凶拍训靡晃诺男朔堋? “是我。”袁青电抱起她,转着圈圈。“总算你还有点儿良心,没真忘了我。”他大笑,笑声中有欢愉、也有落寞。 费了好大一番工夫,他终于让她习惯他、进而依赖起他来了。 但望着她空洞依旧的双瞳,他知道,他的身影始终未曾进驻她心底。 如今,她只是恋着他带来的甜蜜与疼宠,有朝一日,若有其他人能赐予她相同的东西,她也会投入那人的怀抱,是不是他袁青电都无所谓。 该死!他不习惯扮那可有可无的次级品;要嘛不干,要做他就绝对要当她心理百分之百的存在。 要换个方式玩了,一味地耐着性子与她磨、宠溺她虽可令她习惯他的陪伴,但要启开她紧闭的心门却不知得耗费多少时光?在这段时间里,万一有其他男人以强硬的手段抢走她,他绝对会气到吐血而亡。 “磨不开就硬橇吧!”他非逼出她的真心、将自己的身影密密实实地填入不可。“要说到不择手段,谁能比我强?”他自傲地暗忖,最慢一个月,他要得到慕容痴心的心。 *** 密宝阁,天下第一机关重地,亦是西荻国的国库所在地。 在这片大陆上共分三个国家,以文立国的“北原国”、行商四方的“兰陵国”、以及军权统治的“西获国”。 这三国里,就属兰陵国最富有、西获国最穷,至于北原国,则是居中。 不过最贫穷的西获国里却拥有最强大的军队,以及最古老、珍贵的宝贝——烈火旗;这是传说中能召来火蛇,赤焊大地的稀世珍宝。 没人知道那玩意儿是真、是假?因为从来无人有此胆量去实验它的效用。 毕竟赤焊大地、万物俱灭;谁会这么无聊去拿那玩意儿来找死? 不过西获国却为了保护烈火旗,不惜耗去大半国本,兴建了一座号称天下第一的机关楼——密宝阁,以珍藏它。 而这座楼阁正是袁青电准备用来敲开幕容痴心紧闭心房的主要工具。 “我们要进去里面吗?”门外写着“不准擅入”耶!他们这样闯过去会不会不大好?慕容痴心有些迟疑。 “你不是很喜欢研究机关吗?这里有许多很有趣的机关可供研究,不去可惜。”袁青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甩开牛皮糖言芹、匡云发和小芬儿,骑了三天快马、才将她拐来此地,可不是为了观光,断不容她说不进。 “也不是很喜欢,只是无聊玩玩罢了!”她虽有欲望、却从来构不上浓烈的程度;对于机关,有得玩当然好,没有也无所谓,又不会死人。 没错!他早知她寡情少欲,就像她喜欢他的陪伴,却从不会主动去寻找他的陪伴一样;她的心少了某样东西、不完整,而这里就是他用来补缀她心房的地方。 “但这座密宝阁可是你这辈子所能遇见最奇诡、完美的机关,你真不想一探究竟?”他拐她。 她双眼直盯着密宝阁的方向,有些心动,却还不到想身体力行的阶段。 “去看看吧!一辈子只有一次的矾会喔!”他继续鼓励她。 “那……也好。”她看着他,语气中没有太大的热中。“我们走吧!” 他笑咪咪地扶着她的肩膀推开密宝阁的大门。“你一个人去。” 她霍地瞪大眼。 “这有三个原因,第一,带你来之前,我虽撂倒了密宝阁附近所有的守卫,但谁也不能保证没有第二班来轮替,因此我得守在门口,以防他人进去干扰你研究机关。第二,传闻要——一览尽阁内九关十八卡,最少需十天时间,而阁内没有粮食,所以我有必要留在外头帮你打点三餐。第三,你的小婢女警告过我,男女授受不亲,我们不能在没有第三者的情况下共度十日时光。”他笑着将她推进阁内。“综合以上三点,还是你一个人进去,我留在外头方便些。不过你放心,我会想你的,午时再见。”说着,他就要关上大门。 “等一下。”她语气微慌。“你不去、我也不去,我不要一个人……”“不可以太任性幄,痴心。”他轻抚她的脸,将大门又关上一些。“我费了好大一番工夫才为你弄来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以满足你研究机关的渴望,你怎能如此轻易浪费它?” “可是……”莫名的无措扰乱她平静的心湖,她也不知为何会如此,只是讨厌独自一人。 “你不懂机关,届时要如何找到我、为我送饭?” “别担心,这密宝阁的机关只对想偷窃阁内宝物的人起作用,只要我不怀贪念,随时可以进去参观、散步,而不至于被留难。”现在大门关得只剩一寸空隙了。 “我也不想要那些宝物啊!” “但你要研究机关呀!难道你不想知道是谁如此厉害,竟能设计出只对窃贼生效的机关、而且配合四季递擅、变化莫测,以致密宝阁建立百年来,从无人能自阁中盗出一宝?如此巧夺天工的机关,你真不感兴趣?”砰地一声,大门已然密合。 “袁青电……”她是有兴趣,可不管再如何感兴趣,她仍不想孤独一人。 闭上眼,叹口气,她越来越懦弱了。 以前不是这样的,在遇见袁青电前,她心如止水,任外界风狂雨骤,她一迳儿逍遥自在,不受牵绊。 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孤独却安全,从不觉得有啥儿不妥。 直到某一天,一点异光闯进,它温暖而宁馨,她情不自禁碰触了它,空洞的心感受到难得一见的舒适。 她不知不觉陷溺,开始期盼着这份舒适而不愿放手。 而后,她慢慢地发现这份舒适其实源自于某人,他叫——袁青电。 她不知道他是几时出现的、又是因何而出现于她的生命中?但她日渐依赖他却是不争的事实。 只要他不在身边,她就无法定下心神,连向来喜爱的机关都不感兴趣了。 为什么会这样?她不禁感到恐惧。 *** 不能一直停在原地不动;在被袁青电关进密宝阁后,慕容痴心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迈动沉重的步伐往前走。 密宝阁共分三楼,每楼有三关,关中又各有不同的卡位,依季节与天气的变化而显现出不同的景象。 “果然是巧夺天工的设计!”她赞叹,不由自主撇头探问。“你觉得……”话一出口,才发觉身边根本无人可分享那分感动。 但她是几时养成了想与人分享喜怒哀乐的习惯? “讨厌!”低阵一声,她继续往前走,刻意去触动机关。 吱咋的轮转声缓缓响起,她抬头、四处望了望。“什么也没……哇!”轰地,一阵响雷劈下,她跳了起来。 紧接着倾盆大雨哗啦、哗啦地狂泻下来。 “唔!”她抿唇、轻呼一声,全身都湿了。 这机关太厉害了,教人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而这还只是开头,一点点小警告。 “呼!”她的心已不自觉地跳起了不一样的频律,面对如此奇诡的机关、很难教人不心动。 “只怕连慕容府也做不出如此精细、变化莫测的机关。”走向机关的发动处,她细心观察,发现机簧的安置处尚抹了剧毒,不论再厉害的机关师进入,也只能看、无法动手触摸、更退论破坏了。 “难怪这座机关楼能存续百年,而无人能出其右。”她佩服这位制者的真知灼见。 第11章 可更令人钦敬的是这位创造者的大方,或者该说是狂傲。 密宝阁的机关布置开放到令人一目了然,几个机簧、配以何种安排,简单而确实,几乎习过机关的人都会做。 但加上五行八卦的配合后,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以此相乘类推下去,无穷无尽的变化自然产生。 “好厉害的手法、好巧妙的心思。”她陶醉不已地呢喃,心湖被掀起一阵涟漪,粉碎宁静,逐渐往外扩大。 情不自禁地,她再次触动另一处机关。 静待半晌,四周悄无声息。 “咦?难不成这一处机关故障了?”她好奇地在左右四方绕了一遍。 “哇!”无数飞箭忽然从四面八方射了过来。 原来机关的发动处在脚下,该死!她没注意啊! 眼下,前后左右都有箭,她……她该如何是好? “笨喔!东西南北四方皆无退路,你不会试试上下吗?”轻佻的调侃声落,一条天外飞来的腰带卷住慕容痴心的腰,将她往半空上带,脱出利箭攻击范围。 “袁青电!”听出他的嗓音,她一无反抗地任他带上横梁、直落他怀里。 “哇!你湿得像只落汤鸡。”他拉起她的裙摆用力拧着,一道水注哗地泻下。 她螓首埋在他胸膛,用他的前襟擦干她湿淋淋的娇颜。 他微笑地揉了揉她柔如棉絮的嫩颊。“你好大的胆子,胆敢用我的衣服来擦脸? 她两眼直勾勾地望着他,兴奋未褪的黑瞳中还有几丝火花在闪动。 他忍不住轻拍一下她红扑扑的颗。“这里好玩吧?” 她点头,红晕又染得更深。许久不曾感到如此激烈的情绪,她的心到现在都还跳得奔急。 能够来到这里、见识到如此鬼斧神工的机关设置真好,而更好的是,他此刻就在这里、就在她的身边。 “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想勾引我啊?”瞥眼瞧见底下的箭雨已尽,袁青电抱着她飞掠下地。 勾引?她微带不解地眨眨眼。 “就是这样?”他倾过身子、轻吻了下她的唇。 她随即开心地更偎进他怀中,鼻端嗅入他清爽飒冽的男子气息,舒畅到她当下化作小猫一只,不停地往他胸膛里钻去。 “哇,你这家伙,几时学会这一招的?”袁青电笑着揪住她的后领将她拖离他怀抱。 慕容痴心不死心,反而抬起头,像只初生的幼犬,羞羞怯怯地舔上他的下巴、逐次而上、吻住他的唇。 他常常这样对她,很舒服;而她就是太沉醉于这样的温馨,才会不知不觉习惯他的陪伴、进而恋上这份甜美的滋味。 “等一下。”他扳住她的肩、轻轻一推。 “先告诉你,光这样是无法留下我的,我给你送完午餐就走,你……”她难得激动地反握住他的手,打断他的话,深不见底的黑瞳中隐约有股渴望在浮现。 “痴心……”他收起游戏心态,端整的面容上是一片严肃。“你若真想我留下,就打开你的心,清光那些在你心底发臭发烂的废物后,再将我重新摆进;只摆我一人,那么我就为你留下。” 什么意思?他……他觉得她的心有问题,所以不肯留在她身边陪她吗? “我……我不懂……”她的声音颤抖。 “那就去想,用你的心想,你是打哪儿来的?为何会变成今天的慕容痴心?你想要留下我的原因何在?等你把这些问题都想通后,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她皱眉,总觉他的话是某种禁忌,她不该照做。 “别怕,痴心。”他揽住她的肩,像在拥抱一个孩子般地抱着她。“我就在这里,你怕什么呢?” “你待会儿就要走了。”她低声控诉。 “而你是唯一可以把我留下来的关键。” 慕容痴心嘟起嘴,他说了一大篇,可半点儿实际功用都没有,根本是白搭。 他笑着将一只竹篮交给她。“里头有一套干净的衣衫供你换穿,还有些饭菜,你吃完后就可以继续研究这座密宝阁了。”而他会继续躲在一旁偷看,并在她有危险时出手相救。 “你……”她不舍地拉住他的衣袖。 他狠下心肠甩开,拔身一起,矫健地穿窗而出,连一道背影都不留给她。 该残忍的时候,他会很残忍,就算面对的是心爱的女人也一样。 她的身世他已命言芹查清,也知道她的死心、丧生知觉源于何因,可因为几个愚蠢的亲人就将自己搞成那样——活死人一具。不值得,就算那些人是她的亲生爹娘也一样不值得。 她,慕容痴心早就是一个单独个体了,理应为自己而活,拥有自己的七情六欲、喜怒哀乐,不受任何人所牵绊。 他知道他能这么顺利赢得她的依恋是因为他的狂妄,或者也可以称为皮厚,芬儿老骂他无耻,成天吃她家小姐豆腐。 可谁想得到,被至亲背叛、伤害到体无完肤的慕容痴心最终、最贪恋的仍是亲人的亲近。 而他的亲吻与抱搂刚好满足了她的想望,所以她不知不觉习惯了、进而依恋起这分温暖。 只是他向来贪心,一点依恋根本满足不了他,他要她全部的渴望与热情,但他没耐性花上十几二十年来感动她,打开她的心灵。 因此他用劈的,将她丢入密宝阁让她在短时间内尝尽欢喜、兴奋、失落、孤独……等百种情绪。 几经折磨后,她的心防必起裂缝,而他将趁此闯进,她无权拒绝。 第六章 天黑了,一天过去了。 慕容痴心独自一人蟋缩在偌大的密宝阁里,白日因发现神奇机关而引发的兴奋逐渐淡去后,一点寂寥渐次包围了她。 “好冷!”明明毯子就够暖啊,偏她的心却一直冷起来。 好奇怪,她不该是个这么怕孤单的人,否则她又是如何在那落雁谷里离群索居至今? 早习惯了孤独,就算一生一世都是这么一个人独行世间,她也不在乎。 可是…… “为何我感觉如此地寒冷?”双手拥住肩膀,她冷得都发抖了。 不是的,原来过去是她一直在欺骗自己,其实她好怕孤独,所以在落雁谷每一个寂静、沉默的夜晚里,她总是睡不着地四处闲晃。 非得等到日出东山,小婢女自睡梦中醒来,又开始不停地说话、东碰西撞制造出一堆声响,她听见声音、知道自己身边有人,方可安心入眠。 她其实一点儿也不坚强,她很胆孝又怯弱;因此当袁青电乍然出现在她孤独的生命中,以他那强健有力的手臂抱紧她时,她才会连一丝拒绝都没有,立刻接受了他。 “自己一个人很可怕的……”她想着,眼眶不停地发热。 忆起那悲惨的童年,那被爹娘舍弃、遭佣仆欺负、成天就只能缩在仆役房或厨房里吃剩菜剩饭过日子的生活;她抖得更厉害。 若非怕寂寞,她不会狠下苦心研究机关,一个连毛笔都还拿不顺手的小小孩童,却得整天抱着那艰深难懂的机关图谱苦读是很辛苦的。 可她还是成天读着,不论白天、黑夜,见人游戏欢乐,她羡慕得不得了,却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因为机关是她唯一能接近爹爹、求得亲人注意、疼宠的路子。 只可惜她还是失败了,呕心沥血的努力只换来无限杀意,教她不知不觉死了心、绝了情,变成一具行尸走肉隐居于落雁谷中。 她再也不要接近人群了,她不想再受伤。 可是她好寂寞、好难受,她想要有人疼、有人爱。 三年来,袁青电是第一个抱她、亲她、搂她的人,她好喜欢他那些亲密动作,好温暖、好舒服。 然后,在她来不及察觉中,已停止转动的思绪又活络了起来,她如槁木死灰般的心也开始出现一线生机。 该不该再路红尘,重新品尝邪教人又爱又恨的七情六欲? 她的心在狂跳,想要又不敢要…… “可恶,为什么我要动心?”掀毯起身,她决定继续往前走,探访接下来的关卡。 至于留下来的毯子与吃食,反正袁青电会来收拾,就算没人收也没关系,她不在乎。 先前她已见识过暴雨、飞箭、剑林和刀山,不知前头还有些什么? 刻意将所有的情绪扫出脑海,她只专心注意着眼前的机关。 以青石和白玉交叉拼构而成的地板在昏黄的月光下闪耀出某种诡橘的寒芒。 但她不怕,人生在世、除死无大事。 她想也不想地踏出了第一步,脚下的白玉砖陷落半分,她以为机关要启动了,于是屏气凝神地静待接下来的惊奇,但……“奇怪!怎么什么也没有?”她好奇地又踏了两步、三步,明明耳中一直不停地听见机簧震动声,但周遭却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搞什么鬼?”她忍不住越踏越大力,等踏到中间——哇!地板突然整个陷落下去,她毫无反抗余地的坠入了一个奇臭无比的泥坑中。 “了不起。”朝天翻个白眼,她再度心折于密宝阁创作者的洞悉人心。 凡人在踏进这个机关之始,总会小心翼翼,但走了几步,却只听见机簧轮转声不绝,实际上什么事也没发生,那警戒心便不由自主地淡了,然后便会故意用力去踏地板,以表示威,只是粗心的结果就是——中计了。 “唉!”终于她的身体和她的心可以一起感受那寒冷的滋味了。 身心合一的感觉比较好,她想。不知道袁青电会不会来救她? 第12章 “如果他要来,希望他能顺便弄些水来给我洗澡,我现在臭得像掉进茅坑里。”这泥水中的恶臭大概累积了有一百年吧!臭得她都快昏倒了事了。 *** “痴心,你很大意喔!”一张放大的笑脸毫无预警地出现在快臭昏的慕容痴心面前。 慕容痴心朝他伸出双手。“我好冷。” 袁青电捏着鼻子。“你也好臭。” “我想洗澡。”这味道别说他受不了,连她自己都快发狂了。 他摇头。“我无法帮你运来热水,不过我可以想办法给你弄来一阵雨让你冲掉这身臭味。” “我想回家。”即便他会因此而放弃她、远离她也没关系,她还有一个小婢女,照样能过回原先的日子,她不要再贪恋那些不属于她的幸福了,情愿孤独,也好过再度受伤。 “不行。”袁青电朝她磨牙、露出一抹狞笑。“事情都走到这个地步了,由不得你说不要!” “那你想怎么样?”陌生的火焰在她心底悄悄点燃。 “打开你的心,将我迎送去。”他自大地命令着。 “我不会。”她有些赌气。 “你可以在这里学到会为止。” 她瞪大眼,他的意思该不会是……“若我一直学不会呢?” “那就耗到裁或你两人中有一人死亡,届时,一切就可以结束了。”他沉言,字字重如磐石、千年不移。 她的心律又开始失控,因泥水的浸润而寒透的身体不知不觉发起热来;她该相信他吗?他瞧来是如此地认真。 他双臂一伸,将她拉出泥水坑,搂进怀里。举止依然小心、温柔,不因她满身的脏污而有丝毫改变。 随后,他带着她飞上二楼,停留在两根朱红色的廊柱间。 她趴在他肩上,嗅着自己一身难闻的味这,忍不住好奇。“你不觉得臭吗?” “当然臭啊!”他皱眉。“我不是早说过你臭死了。” “那你为什么不放开我?”她撇嘴。“你后退几步,离远一点,就闻不到臭味了。” “开什么玩笑?你连一楼的机关都避不开,光今天一天我就救了你两次啦!这二楼的机关更可怕,我若不看紧你,万一你不小心将自己的小命结玩丢了怎么办?” “我这机关师都避不开的机关,你却能解?”她怀疑他又在要诡计了。 “我当然能解,在送你进来前,我早弄来一张密宝阁的机关布置图,苦背了三天,虽不一定能理解这些机关设施的原理,但怎么进、如何出,却难不倒我。” “你有机关图却不给我,反将我丢进里头受苦?”他这不是故意整她吗? 袁青电不顾她身上的恶臭,大掌捉起她的下巴用力吻下。“谁教你的脑袋比茅坑里的石头还硬,怎么也不开窍,我只得另想办法劈开它。” “而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好办法?”慕容痴心好久没有气到发抖的经验。 “让你吃点小苦头,我再适时出现救你,不啻为动摇你心的奇好方法。”他笑出一脸的轻邪。 她咬牙。“你以为我在得知你是故意陷害我、再来救我后,我还会领你的情?” “我的好痴心,谁要你来领我的情啦?”他举起右手,连续朝两根朱红色的廊柱上弹出三记指风、引动机关;瞬间,哗啦哗啦的大雨倾盆而下。 她给雨淋得睁不开眼。“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没发现眼下的暧昧,封闭许久的心灵,虽在他的强力劈砍下、出现了几道裂缝,却还不到灵敏的地步,无法立即识破他的诡计。 袁青电乐得更是抚遍她全身。“其实我想的很简单,”他诡笑。“我要你在最短的时间内尝遍喜、怒、哀、乐、惊惧、兴奋等各种情绪,然后,你的心防自然会出现裂缝……而我便能乘机偷到它。” 她一愣,胸怀再度燃起一把火,是愤怒、还有某种更深沉难解的情欲。 “你在做什么?”她试着推开他。 他却更用力地接紧地。“除了帮你洗掉这一身的臭味,还能干么?” “只有这样?” “当然,还有想办法偷到你的心。”他深谙人性之弱点,三言两语便转移了她想兴师问罪的念头。 她忘了质问他点燃她体内火苗的事,直觉地冷哼一声。“你以为在我什么事都知道的情况下,我还会呆呆地被你牵着鼻子走吗?” 他大笑,既得意又无赖的。“痴心,你也不像这么蠢的人嘛!我不信你从头到尾都没怀疑过我的用心,可你仍惦着我,陷入危机时,你也只会叫我来救你,因为你已经不能没有我了,只是你不愿承认罢了!” 她默然,怒火与惊讶在心底交战,真是这样吗?她……已经离不开他了? 袁青电在心底窃笑,无论她对他此种作为有何感想,但因为他,她枯萎已久的知觉又开始恢复生机却是不争的事实。 “想吧!尽量地烦恼,只要你继续动摇下去,你的心早晚会落入我的手掌中。”搂住沉思中的她,他以着像要折断她腰骨的庞大力道紧紧圈住她。 “痛!”她难忍地闷哼。 他乘机吻住她的唇,舌头带着浓烈如火焰般的激情突破她的矜持,直闯她唇腔、深入她的喉口,霸道地搅乱她的心。 即便她是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也抵不住他这样大刀阔斧的劈砍,寒冰开始碎裂,她惊愕得连呼吸都忘了。 半晌后,雨停了、袁青电再度抱着她回到一楼。 将浑身赤裸的她丢在她先前失足上当的关卡前,他飞上横梁、几个起跃,消失在她面前。 失去他的温暖后,她方回过神,身无寸缕的躯体这才觉得冷。 忍不住双手环胸,她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这种寒意不只是因为气温的关系,大部分是自骨子里透出来、像要把身与心一起冻结成冰的冷。 “只因为他不在、只因为少了那双臂膀我就变成这样……”狼狈、怯弱得教人不耻。 咬紧牙根,眼眶禁不住地发热,怎么办?她好想哭。 不行!用力拍了拍泛红的双颊。“振作点儿,慕容痴心,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一定要勇敢站起来摆脱袁青电,他太危险了,绝非她承受得起的存在。 “接着,痴心。”正当她努力地建设着摇摇欲坠的心防时,一只布包忽尔从天而降,打中了她的头。 “唔!”她闷哼,发现他正站在高高的横梁上俯视着她。“你干什么?”打得她痛死了。 “给你送干挣的衣服。”话落,他转身又跑了。 “喂!你……”居然这样就跑了,也不留下来多跟她说几句话;她有些儿失落,差点忘了刚刚才打定主意要远离他。 “我要去灭火了。”他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你太有魅力了,每次瞧着你我就欲火焚身,再瞧下去,我非当场要了你不可,不过我若那样做,你肯定要恨死我一辈子,所以……明儿早上见啦!记住要把衣服穿起来知道吗?” 她俏脸轰地一声烧成一片火红,他……他说了什么……她低头,看见自己……“啊!”她为什么……天啊,她竟然在一个男人面前浑不在意地赤身露体? “可恶!”手忙脚乱地弯身着衣,她心也乱、情也乱,整个人都乱成一团了。 袁青电狠心将慕容痴心丢进密宝阁中吃尽苦头的目的,若只为劈开她的冰心、促使她死亡的知觉再次逢春;瞧她此刻脸红、心慌的模样,显然,他的主意是成功了。 *** 三天了,慕容痴心下定决心再不多看袁青电一眼、不与他谈上半句话;任他舌粱莲花、使出浑身解数逗她,她一迳儿冷漠以对。 他太危险了,非她承受得起;她怕接近他的结果将是重回地狱,再一次品尝那困希望毁灭而心碎神伤的痛苦滋味。 她将全副心思尽数用来研究密宝阁的机关,日夜不休,终于给她瞧出一点端倪。 “原来如此。”这机关之所以可怕是因为它会选择对象发作,只要入阁之人心怀坦荡,机关便起不了作用。 而人们光听这机关能辨善恶、歹徒一进就遭殃,便觉这机关诡异莫名;未入关已先胆寒三分,又如何发挥得了实力去破关? 结果在以讹传讹下,密宝阁便成了处无法可破的诡异地方。 但其实这机关的构成原理非常简单,只要入关者不理它,它便不会启动;易言之,入关者越想破解它、它的反抗力也越火可一般的盗贼、宵小明知这儿有机关,却想入内盗宝会如何做?十成十是要破坏机关、再将那些宝贝偷走喽! 而这正中了机关制造者的计,启动机关,陷自己于危境。 “这位密宝阁创始人实在太厉害了!”她由衷地尊敬这位机关先辈,同时不禁想到青电拿来的那把传说中无人拔得出来的剑……“啊!莫非锁住云腾剑的机关与此地的机关构成原理相同……越想拔剑、就越拔不出来,但若以空无之心拔它呢?” “袁青电,我想到怎么拔出那柄云腾剑的方法了。”她兴奋地高喊,太习惯有他伴在身边,竟又忘了要远离他的决心。 话声落下后,得不到半丝回应,只有断断续续的回音和更多,更长远的静默传来;她的心不禁开始抽痛了起来。 他不在了,这是她的愿望,可为什么她却感到如此难过?比当年被所有的亲人背叛,落得心碎神伤时还要难过? 太奇怪了,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她想不通、怎么也想不通。 第13章 拥抱他心痛、离开他心伤,那她到底要选择心痛,还是心伤? 茫茫然地走着,她不再主动去启动机关,密宝阁于是就变成了一处平常的楼阁,放任她自在的从二楼逛到阁顶,斗大的金阳放射出万丈光华将整片楼阁照耀得璀璨耀眼。 她难忍强光的刺激闭上了双眼,却又禁不住被那温暖所吸引,迈着虚浮的脚步走进光圈中、沐浴在炽热的光芒下。 烈阳晒出了她一身的汗,大滴大滴的往地面坠下、再无声无息地消失于空气中。 她好热,却舍不得离开这圈光,只是静静地站着,任心头空白成一片,但身体的知觉却在不知不觉中复苏了起来。 明明眼睛就紧紧地闭着,可她却能察觉出阳光照射的角度变了,自东而西,太阳以着它稳定的脚步缓缓带走了一日的时光。 渐渐地,周遭的气温从炽热,变成温暖、凉爽,进而微寒。天,应该是黑了吧? 她满身的大汗被晚风给吹干了,代之而起的是一股浓浓的夜寒,激起她全身的鸡皮疙瘩。 开始觉得冷了,她不禁抖了一下。 下一瞬间,一双强壮有力的手臂将她搂进一副温暖的胸膛里。 不必睁开眼她也知道是袁青电又来了,因为她感受到他带来的稳定、与舒适的氛围。 “我以为你变成石头了呢!”他轻笑。“居然一站就是一整天,动都不动一下。”而他也在一旁守了她一日。 他应该是关心她的吧!否则谁有耐心花这么多时间与她瞎耗? 她闭着眼,伸出手、抚上他的脸;指上的感觉坚硬中不失柔软,不粗不浓的眉毛、不大不小的眼睛、不高也不低的鼻梁、不厚不薄的双唇……呵,好平凡的五官啊! 袁青电就这么任她摸着,不说一句话。 她的手接触到一片平坦的肌肤,既温暖、又结实,这是方可靠的胸膛。 他的心脏在她掌下鼓动,怦咚、怦咚,对她发出强而有力的邀请。 她情不自禁将耳朵靠近他胸膛,倾听着他的心跳;而双手就环住他的腰,在他宽阔的背部来回游移。 他微笑,大手解开她柬发的缎带,她及肩的秀发技下,一阵阵淡淡的兰立香气随之扬起。 他陶醉地深吸一口她的香味,心头的鼓动更快。 她抬起蛲首。“你想要我,对不对?” 她抿唇,一抹淡如春水的浅笑幽幽地扬起。 “你现在要我,不代表你以后也会要我。”她说。“不过没关系,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意会持续到几时?”人心就像时光,时时刻刻都在改变,从前她不仅,盲目地追求着不可能得到手的永恒,失败了就封闭知觉、死了心,以为不再心存冀望就不会受伤;直到站在这座楼阁顶晒了一天太阳后,她才猛然发现过去的愚蠢,兴起再试一次的念头。 “你名唤‘痴心’,就代表你的心这辈子只能属于我一人。”他霸道地宣示。 “是吗?”她淡笑,仍是闭着眼、回以颜色地跟着扯下他全身的衣裤。 “不管看几次都是一样的美。” “来吧!”他仰躺在地,将自己交给了她。 第七章 “原来袁青电长这模样儿……”一觉醒来,慕容痴心睁开眼,只觉常年笼罩身畔的迷雾在一夜间散尽了。 她的眼睛射进一抹光,促使周遭的东西能够清晰地映入眼帘、渗进心底。 小手轻抚上袁青电宽广的额头,这是离家多年后,她头一回真正地张开眼睛看待世界;而他,却是她重生后所见的第一人。 如她昨夜以指所感受的,袁青电有一张乍看之下十足平凡的脸庞,但看久后,却会发现不同的事实。 他的五官适中,不算好看、也不算难看,但组合在一起却显得特别;每每一扬眉,就是一个坏生意的成形,让他全身上下充满了不可忽视的气势。 而当他要做坏事时,双眼就会微微地眯起来,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天真模样儿骗人。 他有很多坏习惯,诸如:撒谎、威胁、欺骗……简直一无是处;这种个性若换在别人身上怕不早被唾弃至死了,但他却不同,他……他坏得很有魅力,就像夜晚的灯火,不停地吸引哪些无辜的飞蛾自投罗网、引火自焚。 “啧!”而她正是那些愚蠢的飞蛾之一,被拐了还傻傻地恋上他。 “你是个坏蛋。”她低头,轻咬了他鼻梁一下。 袁青电皱眉、睁开眼。“配你这恶女刚刚好。”他大掌压下她的头,双唇狠狠吻上她的。 品味着他的味道,有一种似迷药般的昏沉感在她体内发酵,像饮多了美酒。 吻完她的唇,他双眼睛也不瞬地盯住她,她身上谜般的乌云不见了,眼底深沉的黑暗被某种光彩所取代,变得灿烂夺目。 “你终于脱胎换骨了。”他笑得好不得意。 “是啊!多亏了你。”清醒后,她的口舌也变得伶俐。 “你是该感激我,没有我的神机妙算,你现在还是行尸走肉一具。”他拧拧她的鼻尖,很高兴她的蜕变,这样机灵巧智、又微带恶意的慕蓉痴心再适合他不过。 “是喔!”她起身着衣,真服了他的厚脸皮。“你用这种卑鄙的方法强硬地唤回我封闭的知觉,不怕我从此变得偏激难缠?” “什么?”他嗤笑。“我说痴心,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啦!一个初见面就抢走人家的靴子、割得稀巴烂也不会觉得愧疚的女人,你以为自己有多善良?” “嗯……”她轻咳两声,两抹潮红浮上双颊。 “得了吧!俗话说:什么锅配什么盖。我一见你,就知咱俩是王八配绿豆,配得刚刚好,坏成一堆,所以你也别再装乖了。” 她嗔他一眼。“我有那么坏吗?” “据我所知,你老爹共娶了十八房妻妾,在你之前生下三名女儿,都没养大,你之后又出四女一男,男孩自然是被当宝般地保护,至于你四位妹妹,不好意思,现在坟前的草也与你差不多高了;而你,痴心姑娘,以你一名不受重视、甚至是备受厌恶的女儿身分,请问你又是如何在那般恶劣的环境中顺利长大的?” 她垂眸,抿出一抹苦笑。“你说的对,污泥中怎么可能出得了洁白不染的莲花?”即便是清莲,双脚也是陷在泥泞中,又能干净到哪儿去? 袁青电拥紧她,亲亲她胸前两只雪白诱人的丰乳。“别误会,我不是在怪你。” “我知道。”她叹笑。“我……真实我也是牺牲了许多人事物才能活到今日,但我一直无法接受为何我如此努力了,爹娘还是讨厌我,就因为我不是儿子吗?我拼了命地研究机关,除了想获得爹娘的注意外,另一方面也是想证明女儿身并不妨碍我在机关方面的成就。” “而你成功了。”因此至今慕容家才会仅闻“慕容痴心”一人名号,至于她老爹和弟弟,唉!庸才两个,实在没啥儿好说的。 “我成功是因为我比较诈,我发现慕容家的机关制造力会一代不如一代,是因为前代怕后头子孙赢过自己而留一手所造成的,我找到了那些密技,却没告诉任何人,自个儿独吞了。” “哦?”他双眼绽现出兴奋的光芒。“那以后你会不会也对我们的孩子留一手?” “看你喽!”她屈膝,轻顶了他一下。 “呃!”他疼得窒住了一口气。 “你再欺负我,我就让你绝子绝孙,你就再也不用担心我对孩子留一手了。”她起身着衣,不忘再挑衅地对他扮个鬼脸。 “你完了,慕容痴心,你完了——”他咬牙起身,全身扑向她。 “啊!”她慌忙地闪躲,人是避开了,但长长的裙摆却被他拉祝“你干什么?”她跳脚。 “罚你三天不准穿衣服。”他狞笑,趁她气昏头之际,一指点住她的穴道,豁身将她压下。 “你……”这不要脸的家伙!她是又好气又好笑。 “好不容易你才开了窍,就陪我在这儿过上三天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快乐生活吧“是纵欲生活吧?” “随便啦!”他低头吻住她的嘴,决定三天内是不会放她离开了。 *** 失踪多日的袁青电终于出现,喜得言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主子,你跑哪儿去啦?我找你找得快疯了。” “我当然是快活去喽!”袁青电眉开眼笑地步入客栈,招来小二泡上一壶好茶,才有余裕顾及急得一脸推停的言芹。“说吧!找我做什么?” “沐先生跑了。”想起那个将他整得晕头转向的隐士,言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听说他已放出风声,非找主子报仇不可。” “哦?他还学不乖啊!没关系,我最近心情很好,随时都可以准备一顿大餐请他享用。”说着,他对送茶来的小二抿唇一笑,毫无预警地一记指风弹出。 “蔼—”言芹吓得放声尖叫。 小二朝后翻了个筋斗,避过袁青电的偷袭、把整壶热茶全数泼向袁青电。 袁青电举袖挡住,同时指风连弹,招招不离敌人笑穴。 又在玩了上言芹摇头,识时务地悄悄挪动脚步避向安全角落。 小二左腾右移地闪避着袁青电的指风,头上的兜帽不小心掉落,露出一颗亮晃晃的大光头。 言芹恍然大悟。“沐先生!”原来敌人早已潜近身边,他居然没发现?! 听见言芹的叫声,沐先生目光一闪、身影倏转,竟避到言芹身后,捉他来挡袁青电的指劲儿。 袁青电眼中闪过一道冷意,衣袖连挥,一阵阵黄色烟雾袭向沐先生。 第14章 “看痒痒粉!” 日前才吃过痒痒粉的亏,如今再闻此名,沐先生吓得脸都白了,忙放开言芹、飞身而退。 “袁青电,老夫今日暂且放过你,昔日之仇、改日再讨。” “马后炮!”袁青电不屑地撇了撇嘴,放任他离去。 “主子……”言芹却一脸凄惨地喊了声。 “我……你真的撤了痒痒粉吗?那我……”“你会觉得痒吗?” 言芹摇头。 “那不就得了。” “那你刚才撒的是……” 袁青电双唇抿出一抹狞笑。“记得我以前喂你吃过‘玉花香’吧!” 言芹颔首。“主子说我根底太差,跟在你身边,你敌人一堆,万一被哪个不要脸的家伙迁怒、给捉去严刑拷打一番,就算不死,小命也要报销半条,因此喂我吃下‘玉花香’,说可以保我即使遇害、心脉仍不致受损,受再大的伤都能挺回京城找‘鬼医’医治。” “那是骗你的。”袁青电说。 言芹两只眼珠子差点儿掉出眼眶。“骗我的,那……”“‘五花香’其实是追踪用的,任何人吃、或沾了‘玉花香’,身子都会自然发出一股特殊的香味,时效长达十年;这时,若有人再内服或嗅闻‘蜜缕散’,便会对‘玉花香’的味道产生特殊反应,因此纵然你身在百里外,亦难逃我的手掌心。” “主子是怕我逃走才喂我‘玉花香’吗?”言芹有些难过,想不到袁青电一直不信任他。 “不是。”袁青电摇头。 “那是为什么?” “‘鬼医’将那药说得像仙丹一样神奇,还说可以依使用者的差异,调配出各种不同味道的‘玉花香’和‘蜜缕散’相配合,我不信,就拿你来试试。” 言芹双脚一个打跌,早知道就不问了。“那主子试过后的结果呢?” “你忘了吗?去年你在千华山遇难,匡云发找了你三天三夜,遍寻不着,险些发狂,最后只得来求我想办法,而我只花了一个时辰就找到昏厥在山拗中的你。那一次还让不信邪的匡云发帮我洗了三个月的衣衫呢!”想起他的丰功伟业,袁青电不免又得意地眯起了眼。“找个机会应该再跟匡云发赌一回才是,他一边洗衣服、一边瞪眼的模样好久没瞧了,怪怀念的。” 言芹闭上眼,忍下一声诅咒。“主子,你能不能正经点儿?” “我很正经啊!”袁青电摆出一派威严。 “那沐先生跑了,我们要如何向是上交代?” “他跑不远的。”袁青电大笑。“我方才撒出的虽不是痒痒粉,却是一种名为‘缠绵’的春药。” “那我……”言芹脸色开始发白。 “放心、放心。”袁青电快意地拍拍他的肩。“因为你早中了‘玉花香’,沐先生碰到了你,身体自然沾上‘玉花香’的味道,再配以‘缠绵’的药性便会成为某种吸引蜂蝶的香味,你想想,柳家集附近群山环绕,蜂蝶何其多,沐先生带着那一身要命的味道……”想像沐先生被无数狂蜂追得无处可逃的模样儿,言芹背脊窜过一股恶寒。“主子,那我怎么办?” “怎么办?”袁青电睇他一眼。“去洗澡啊!还能怎办?” 言芹立时一溜烟跑了个无影无踪——洗澡去也。 言芹前脚才走、匡云发后脚跟进。“喂,密宝阁的机关图该还我了吧?”原来袁青电用来整慕容痴心的机关图是自匡云发身上得来的。 “是该还了。”袁青电自怀里掏出一卷羊皮丢向匡云发。“谢啦!这机关图可真帮了我一个大忙。” 匡云发接过图后冷哼一声。“你真要感谢我的话,就少找我麻烦。” “你的意思是,要我别将你其实是西获国皇子的身分泄漏给言芹知道,是不是?” 匡云发脸色遽变。“你在胡说什么?谁是西荻国皇子?世人皆知西荻国共有五位皇子,分称东南西北中、五方奇侠;如今各领一方,跟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我知道,五方奇侠就是匡云东、匡云南、匡云西、匡云北和医云中嘛!不过你的名字跟他们还真像耶!”袁青电挑眉,眼底的轻邪像张天罗地网,刹那间罩了个匡云发昏天暗地。 “名字相像就能说我是西荻国皇子吗?”匡云发恨声说道。 “确实不能。”袁青电做作地对他颔首行了个礼。“但身怀西荻国王才有的密宝阁的机关图,那这个人的身世就有待商榷了。” 匡云发张嘴才想辩解。 袁青电一个挥手打断他的话。“而且我知道当今西荻君主年轻时曾恋上一外族女子,但碍于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外族女子不得人宫,不得已唯有将爱人另置别业,再抽空前去探问;只是那消息不知因何外泄,惹来皇后大怒,令人烧了别业,结果女人被烧死了,但她所出的两名男孩却就此消失无踪。” 匡云发面色如土。 袁青电开心地拍了拍他的肩。“其实你是什么身世与我何千?我才不在乎。” 匡云发漆黑的眼底重燃光芒。 岂料袁青电下一句话却是——“不过言芹很在意就是了,你知道,读书人就是死脑筋,无法接受超脱世俗情理的东西。” “你到底想怎么样?”匡云发咬牙切齿。 “喔!我只是觉得言芹最近太辛苦了,不但要服侍我、帮我张罗衣食,还要为我处理源源不断的复仇事件,弄个不好还会被我皇帝舅舅骂,啧!我瞧他最近都瘦了。” 言芹会这么可怜是谁害的?匡云发真想骂骂袁青电,真体恤言芹,就少去造乱,那就算积德了。“一句话,你究竟想要我怎么做?” “我……”袁青电摆出一副天真无辜的表情、“我只是想要你多帮帮言芹,毕竟他也是你的救命恩人,真让他累死了,你于心何忍?” “我知道了,以后服侍你的工作我会接手,不论是洗衣、烧饭,我都会做。”匡云发全身上下燃着一股炽热的火焰转身离去,不愿再多瞧袁青电一眼。 “哈哈哈……”袁青电仰头大笑,耍人的滋味真是太美妙了。 不过这匡云发也真奇怪,嘴里老嚷着跟言芹没暧昧,缠着他只为报恩,偏又在乎言芹的想法在乎得紧,保护他就像在保护一样宝贝似的,真搞不懂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 一早,天未大亮,袁青电便让一连串慌张失措的叫嚷给吵出了一肚子火。 “吵死了!”想也不想,他甩手赏了来人一个大筋斗。 “哇!”哀嚎声一路从门口滚了出去。 “咦?”袁青电眨眨眼。“这声音好熟啊!”他飞身出门,眼角瞥见那熟悉的双髻,可不是慕容痴心的贴身女婢芬儿吗?那丫头向来恨他,何事大清早找上门? 袁青电一个蹬脚,身似飞箭,追随芬儿身后而去,赶在她与地板相亲相爱前,及时捉住她的衣袖,在半空中翻了两翻,双双安然落下地来。 “啊啊碍…”芬儿面白如雪,一双脚抖得站不注跪倒在地。 袁看电笑眯眯地蹲到她面前。“吓坏啦?” 芬儿吸吸鼻子,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是在告诉你,一大清早上门寻人是很没礼貌的。”袁青电拿以前芬儿教训他的话回赠给她。 芬儿抬头瞪他一眼,眼角两颗珠泪闪呀闪的,几乎要滚落下来。 “好好好,别哭、别哭。”袁青电轻拍她的头顶。“只要你不哭,我就送你一样大礼。” “什么大礼?”她抽噎。 “三天不整你。”他说得好像是天大的恩宠。 芬儿忍不住朝天翻个白眼。这无赖,连整人都可以拿来自夸,真是没救了。 “对了。”袁青电拉着她站起来。“你找我干什么?” 芬儿突然想起什么似地面色大变。“小姐教人给捉住了。” 袁青电忽地瞪大眼,一身的肃杀之气锐如刀刃。 他二话不说,捉起芬儿,轻功施展到极限地在山野林木中奔驰。 被一连串的吵嚷给闹醒的言芹和匡云发,只来得及目送袁青电蓝色的背影恍如轻烟般地划过天际、消失在空气中。 “发生什么事了?”言芹问。 “跟上去看看。”匡云发伸手揽住他的腰,带着他紧迫过去。 袁青电奔得飞快,不过盏茶时间,人已来到慕容痴心家门前;入眼就瞧见慕容痴心一脸昏昏欲睡被一名男子给擒掳在手。 他轻轻放开芬儿,小婢女一落地,跟随了两下,就想冲到慕容痴心身旁。“小姐!” 袁青电捉住她的手,将她推到一旁,示意她别来碍事。 他双目如电、炯炯盯视着捉住慕容痴心的男子。 那男人一身的泥灰,狼狈而肮脏,头脸上布满红色的肿包,挤得连五官都变形了,教人看不清他的原貌。 但袁青电却一眼就认出了他那颗布满肿瘤的光头。“沐先生。”看来他让蜜蜂追得很惨。 “袁青电!”沐先生咬牙。“你不是很喜欢威胁人吗?今天也让你尝尝被威胁的滋味。” 袁青电摇头低叹。“人称沐先生为不世出的隐者,贤名远播;如今你却捉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来威胁我,不觉丢脸吗?” “你……”是很丢脸,沐先生原本也不想做得这么绝,毕竟他是有名的贤者,捉人要胁的事若传出去,他也不用混了。但袁青电实在是太可恶了,他从没受过如此大的气,无论如何一定要报复,因此地把所有的顾忌全抛却了。“你做得的事,有什么道理我却做不得?袁青电,我豁出去了,你要不想这女人死,就跪下去给我磕三个响头,那样我或许会饶这女人一命。” 第15章 “就这样?”袁青电嗤笑一声。“你还真没整人的天分啊!沐先生。” “是吗?”沐先生双眼喷出火花,掐住慕容痴心的手狠狠再用上三分力。 慕容痴心顿时呼吸困难,瞌睡虫远离、清明的神智终于逐渐回笼。“这是……是怎么一回事?”她痛苦地皱眉。 “没事的,宝贝。”袁青电咧嘴,笑出一脸的云淡风清。“你继续睡,等你睡醒后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咳咳咳……”呼吸越来越不顺,她还怎么睡得着?慕容痴心难受地抬眼望向捉住她的男人。“喂!你可不可以小力一点儿?我快喘不过气了。” 沐先生瞪她一眼。“你若不想死,就叫袁青电跪下来跟我磕三个响头,我或许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听起来,你应该是踉袁青电有仇,才捉我以为要胁的?”慕容痴心哑着嗓子问。 “没错,那小子实在欺人太甚。”沐先生骂道。 “既然跟你有仇的是他,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仇就该找他,你捉我做什么?”慕容痴心颇不满受到牵连。 “那就算你倒婚了,谁教你哪个男人不好爱、偏爱上一个王八羔子。” “谁说我爱他来着?”慕容痴心撇嘴。 “我观察他很久了,他为你魂牵梦亲,我难道还会看不出来?”为了报仇,沐先生可是使尽了全力呢! “你看错了,我根本不爱他。”慕容痴心冷言。 “我的好痴心,说话要谨慎啊!小心祸从口出。”袁青电警告道。 “你才要小心,别随便连累别人,这是很没道德的事。”慕容痴心瞪眼。 “夫妻本是同林鸟,你就认了吧!”袁青电谁笑。 慕容痴心痛苦的又咳了两声。“哼!大难来时各自飞,我才不想为你丢命。” “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沐先生气得大吼一声打断他们的话。“袁青电,我数三声,你再不跪下磕头,我就扭断她的脖子,教你后悔一辈子。”他二度加重手中的力道。 慕容痴心张大嘴,已痛苦得说不出话来。 “小姐——”芬儿哭喊一声。“袁公子,你快救救我家小姐啊!小姐快被他掐死了,呜……”同时,追了上来的言芹和匡云发紧张地互视一眼。 “主子……”言芹低喊道。 匡云发握紧手中的长剑,必要时他会不惜击杀沐先生。 袁青电不哼一声,只是淡淡地扬起了唇,勾起一弯璀璨若暗夜银河般的笑容,美丽耀眼、却冰寒得不带一丝温度。 霎时,仿佛隆冬的暴风雪提早降临,方圆百里的暑气给一扫而空,无数的寒气在落雁谷里累积,袭得众人浑身一颤,瑟瑟地发起抖来。 “袁青电!”沐先生用力压下心底的恶寒,逞强说道。“这是最后的警告了。”他使出全力掐住慕容痴心的颈骨发出可怕的声响。 事情似乎演变至最坏的境界了—— 第八章 出乎众人意料之外,袁青电设有一句辩奇+書*網解,突地屈下了双膝。 “主子!”言芹瞪凸了双眼。 “袁青电!”匡云发讶喊。 “袁公子!”芬儿大惊失色。 在此起彼落的惊呼声中,袁青电重重地磕下三个响头。 咚咚咚!三记闷响仿佛三只重糙狠狠击中场中诸人心窝。 袁青电抬头,额上一道血迹流下,在他白皙的脸上划出一道诡异的红,显示那个头他磕得既沉又重,没有丝毫的偷懒。 慕容痴心痛苦紧闭的双眸忽尔睁开一条缝,清寒如刀的利芒一闪而逝。 “这样就够了吗?”鲜血沿着鼻梁渭至唇边,袁青电伸舌舔了下,露出一抹阴邪的笑容。 沐先生恍然回过神,乍然到手的胜利果实教他开心得手舞足蹈。“袁青电,你也有栽在我手上的一天,哈哈哈……呃!” 笑声戛然而断,慕容痴心趁他得意失察之际,伸手拔出发间的银钗,使出仅剩的所有力道插进他手臂。 “这叫……乐极生悲……”尽管虚弱,她的声音仍带有一股绝对冰寒的冷意。 “你……蔼—”沐先生痛呼一声,一掌将慕容痴心给击飞了出去。 袁青电双腿一踢,就着半跪的姿势飞上半空中,及时接住慕容痴心,免去她伤筋断骨的危机。 “你怎么样?”她苍白憔悴的脸色教他心疼不已。 “唔……咳咳咳……”她呛咳了好半晌才渐渐平稳住呼吸。“那家伙……”袁青电回头望了沐先生一眼。“他完蛋了!”匡云发的剑正抵住沐先生的脖颈,只要老家伙稍有不轨,那颗脑袋铁定要与身体分家。 慕容痴心扶着袁青电的肩颤巍巍地直起身子。“那人是你的仇人?” “大概?”慕容痴心清冷的面容上浮现一丝恼意。“说说你俩结仇的经过。” 于是袁青电将沐先生恶整言芹,却被他反整回去的事毫不保留地说了一遍。 “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就不知他为何死记心底不忘?”他耸肩,直觉得沐先生太小家子气了。 大伙儿听得目瞪口呆,袁青电那等作为都称得上“罪大恶极”了,还敢怪人记恨于他?简直疯了! 沐先生火冒三丈地大吼。“袁青电,你敢这样对我,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一定会报仇……啊!”他突然痛得在地上打起滚来。 慕容痴心睇了沐先生一眼,轻扬起黛眉。“你们就为了这一点小事斗成这样? “小事?”沐先生大叫。“你这个臭女人,姓袁的混蛋将我整成这样还叫小事……哇!”他一边吼、还一边在地上滚个不停,真是奇怪的景象。 言芹和匡云发互观一眼,他们也一致同意袁青电的作为绝非“小事”一辞可以形容,那根本是天怒人怨的大灾祸嘛! 然而慕容痴心仍只是淡漠地脱了沐先生一眼。“我劝你最好学着清心寡欲、少言少语、不喜不怒,这样会舒服一点儿,否则往后还有你的苦头吃呢!” 那种清冷的嗓音除了袁青电已经习惯了之外,所有的人都直觉背脊泛起一股寒意。 尤其是沐先生,给她冷眼一瞧,身子骨都瘫了。“你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中招了。”袁青电一脸狡偿的笑。 沐先生只觉眼前一暗。“你……你对我做了什么?”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全身痛得像刀在割,难道……这水灵灵的小姑娘也是一大魔星来降世? “刚才制你的银钗里装了‘附骨毛针’,一旦刺中人体,毛针随即窜入、附于骨头上,平时倒无碍,可当你心情一有起伏,血行加快,毛针就会往骨头里钻……”她忽尔扬唇,露出一嘴白森森的牙。“你晓得吗?身体里有根针在钻的那种滋味……”她还没说全,沐先生已经翻起白眼——给吓晕了。 言芹和匡云发一致以看怪物的敬惧眼神膜拜她,早该知道能得袁青电欣赏的女人绝不简单——此刻瞧来也是灾星一枚。天哪!他们不敢想像,这一魔一邪若联合起来……天地怕是要颠倒转了。 慕容痴心冷哼一声,走过去踢了沐先生一脚。“没用的胆小鬼!”然后,她仰头打了个呵欠,举步又往屋内走去。 “小姐。”芬儿迫在她身后。“你要去哪里?” “睡觉!”还不到午时,她大可再窝回床上补个回笼觉。 “什么?”发生了这种事小姐还睡得着,芬儿真是服了她了。 “等一下。”袁青电一个起跃捺到慕容痴心面前。“你不先帮我擦药吗?”他指着额上的伤,扮出一股可怜相。 “你自己要磕这么大力的,与我何干?”想博同情啊?慕容痴心才不理他。 “我是为了救你才咬牙彻底牺牲的耶!”她真无情!袁青电一手捂着胸膛装出一脸心痛样。 “你不整沐先生,沐先生就不会找我麻烦、你也就不须救我了。”慕容痴心斜睨他一眼。“因此,追根究抵今天的罪魁祸首是你,自己闯的祸事自己收,你休想推我去背黑锅。” 袁青电涎出一脸无赖的笑。“你我早已一心同体、水乳交融分不开了,又何必在此时此地分什么你我呢?” 她瞪他一眼。“那是你的想法,不是我的。”说完,她推开他走进大门,待芬儿也跟进后,才沉声言道:“上锁,今天我不想见任何人。” 芬儿有些为难地看看自家小姐、又回头望望那满脸鲜血的袁青电。“小姐,他……”这样会不会太狠了点儿? 慕容痴心火大地走过来,推开小婢女,亲手关上大门、落下门闩。 “听好了,今天一整天我都不想见客,谁敢擅闯,休怪我手下不留情。”她扬着一身的怒火进了内堂。 门外,袁青电得意的笑声低低地扬起。“原来你这么爱我啊!” “主子?”言芹皱眉,怀疑袁青电把脑袋给撞坏了。“你的头没事吧?” “我好得很。”袁青电随手抹去满额的血,大笑地转身离去。“言芹、匡云发,姓沐的就交给你们了,你俩亲自押他进宫吧!别让他再有捣乱的机会。” “我又不是你的手下,你凭什么命令我?”匡云发低声抱怨。 言芹急忙捂住他的嘴。“你就是学不乖是不是?” “没关系、没关系,我今天心情好,随便你们说什么我都不会计较的。”袁青电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他太高兴了,因为慕容痴心的反应。 她虽表现出一脸淡漠、好像打心底不愿理睬他似的;但他却知道,她的别扭和怒火全来自于不习惯。 毕竟她绝情寡爱太久了,久到忘了该如何处理情绪上的波动。 第16章 沐先生的威胁教她惊惧、而他为了救她毫不考虑的磕头举动却令她动摇,再加上他额上的伤,她愤怒、心疼、难过……百般情绪直冲心头的结果是——她吓坏了,无法忍受的躲避龟壳里,她需要一些时间来厘清心里的想法。 “这全是为了我呢!”袁青电很得意,因为只有他才有如此本事搅乱她平静如古井的心湖。 “你要时间思考,我可以给你。”他吹着口哨快乐地往前行。“但只有一天,过了今晚,我绝不容许你不见我。”他想着,明天可以带一壶酒来看她,她喝得半醉的模样儿好可爱呢! *** 天黑了,周遭一点地亮光也没有,却是嘉容痴心精神最旺盛的时候。 从前她老爱在白天睡觉,因为害怕黑夜的静寂,若没有一点声响伴着、告诉她,她并非孤独一人,她无法安心入眠。 如今,因为袁青电的死缠烂打,她知道即便全世界都遗弃了她,那个牛皮糖般的男人还是会死黏她不放,她放心了,不再那么畏惧孤独。 可随之而来的心情起伏却是她无法承的。 过去,她一个人生活,爱怎样就怎样,尽管寂寞,但因为封闭了心灵,因此也就没有太多的知觉去品味日子中的喜怒哀乐。 但早上,她头一回发现自己居然有想要杀人的冲动,尤其在看见袁青电满头满脸的血时,她毫不考虑地动用了被慕容家禁止使用的“附骨毛针”。 若是被慕容家的人发现她使用了“附骨毛针”,非派人来杀她不可。因为“附骨毛针”的制作方法在慕容家向来是只传当家主事者的最高机密,谁能做“附骨毛针”,谁就有权继承下任当家之位。 唉!结果却被她在无意中学会了,但她一直隐瞒着、没告诉任何人;只是现在秘密泄漏啦!不必想也知道,她老爹和弟弟必妒红了眼,然后就会安给她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再伺机杀死她。 她又得逃亡了,这真的很讨厌,被自己的亲人持续地追杀,她不想称了他们的意,可也不能反击,若是冲动前自己有多考虑一下就好了。 但当时她真的想不了那么多,她眼里只有袁青电头上的血,磕得那么大力,好疼的;她恨死沐先生了,才会赏他一记永生永世都摆脱不了的折磨。 如今想想,她真是太莽撞了,全都是因为袁青电,她变得一点儿也不像自己了。 “唉!”重重地一叹,她再继续冲动下去,很快就可以为自己作忌了。 “为什么会这样?”打小她就因为生为女儿身的关系,处境尴尬、危险,在慕容府,她的才华令人眼红,无时无刻都有一堆人想利用她、谋害她;她一直小心翼翼,讨好着爹爹、安抚着娘亲,甚至在娘亲死后还得想尽办法与府里的佣仆打好关系,这样才能存活下来,不若几位姐姐、妹妹,无端端给人害死了。 及后,爹爹终于还是想要杀她,她绝望了,看破一切地离开幕容府,孤身一人流浪江湖,那日子仍是过得危机重重;可她一直没被打倒,因为她寡情绝爱、无心无欲,不与人有过多的牵扯,自然不容易为人所害。 她太习惯在险恶中求生存了,她不善良、甚至还很冷漠;而这样的她却因为袁青电磕了几个响头就气得失去了理智,做出会危及自己生命安全的蠢事。 “没道理、怎么想都没道理。”她烦躁地起身推门,走了出去,却直迎上袁青电傻瓜也似的灿烂笑容。 “你好烦!”她皱眉。 “顺的话就来喝酒啊!”他举高手,让她看清手上的两大坛子酒。“只要喝醉了,包管你什么烦忧也没有了。” “真的?”她问。 他拉着她走到她家门前一大片草地上。 两人并肩而坐,他递了坛酒给她。“你以前不会质疑我的。” “你喜欢我对你心不在焉?”以前她是因为死了心,任外界风狂雨骤,她兀自困守于自己的一方天地,无喜无怒亦无悲;但他却使蛮力将她拉了出来,现在又来嫌弃她,真是讨厌。 “也不是,”他拍开封口灌了一大口酒。 “其实你怎么样我都喜欢。” 她也学他以口就坛、大口喝酒。 “你以前漫不经心的,可以任我要着玩,我很开心,现在有情有欲,能够陪着我一起玩儿,我同样欢喜。” “你耍我还敢说得这么大声?” “为什么不敢说?你也一直玩得很高兴啊!” 她瞪眼,嘴边残存的酒渍儒湿了她的唇。 “你又知道了。” 他凑过来帮她把酒渍舔干。“小心点儿喝,这玩意儿是从皇宫里偷出来的,外边没得卖,是你才分你喝,别人敢偷我的酒,早被我给打死了。” 她不悦地推着他。“你别岔开话题。” “唉!”他拉拉她的头发。“你的脑袋实在很顽固。” “你到底说不说?” 他咕噜咕噜灌下了大约半坛的酒后才开口说道:“我一直看着你,又怎会不知道你何时开心、何时不开心?我还知道你很喜欢我,每次跟我在一起时都特别高兴呢!” 她忍不往朝天翻了个白眼。“你不是普通自大耶!” 他瞪她一眼。“你少装了,你自己说,跟我在一起若不开心,你会这样恋着我?还乖乖地任我将你拖出那方无情无欲的象牙塔?” 一直没想过那问题。她无言,只是沉默地喝着酒。 “你是个机关师,像白天你用来对付沐先生的那种机关你一定还有很多,你若真讨厌我,用那些机关来驱离我,我也不敢保证自己躲得过;可是你没有,你一直放任我踏过你的世界、亲近你、拥抱你,因为你喜欢我,所以才会对我如此特别。” 她继续喝酒,一口接一口喝个不停。 他也不说话,只是陪着她喝。 直到两坛子酒都喝完了,她打了个酒隔。 “其实我一直知道芳娘和芬儿对我很好……还有很多人也都很疼我,像每个月给我送野味的猎户、送柴的老爹、送米的大娘……很多、很多……”“可是他们不会抱你。”袁青电将她轻拥进怀里。 她点头。“在我三岁以前,每个人都喜欢抱我,我虽然记不清楚有多少人抱过我,但我一直很喜欢那种感觉。” 那代表她是重要的,不被嫌弃的。他能理解,遂更用力地搂紧她。 “后来,我是女孩子的事被人发现了,再也没有人肯抱我……”她摇摇头,整个人醺醺然的。“我好难过……为什么我不可以是女孩子……曾经,有好几年的时间,我不知道要找谁说话,没人愿意跟我说话,尽管我很努力地讨好大家,还是没人愿意理我,我只能自己跟自己说话……”她整个人被酒气薰得红通通、热烘烘的,像个性感的粉娃娃,撩得他心神荡漾。 她轻笑,醉意染红了眼。“打那之后,你是第一个抱我的人。”他的厚脸皮正好触动了她心底最脆弱的地方,也因此,她才能听进他的话、感受到他的体贴。 “我的胸膛很温暖吧?” 她笑。“是很温暖,你的手臂也很强劲,只要被你抱着,我就觉得很有安全感、很开心。” “你又软、又香,我也很喜欢抱你。” “可是每次跟你在一起,我都会变得很奇怪。” “怎么奇怪? “我会特别容易生气、开心,或者……”她抬起他的头,重重地吻上他的唇。“像现在这样,我浑身发热,不停地想亲近你。” “这有什么不好?我也很想亲近你啊!”袁青电双手捧住她的粉颊,以指画过她桃瓣也似的红唇,“危险才好啊!一成不变一点儿乐趣也没有。” 她受不住了,轻咬了咬他的指头。“可是……有人会来杀我,我用了‘附骨毛针’,那是慕容家的不传之秘,爹爹若晓得我学会了那技术,一定会派人来杀我的……”“你怕他们?” “不是!我只是讨厌跟他们对上;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是爹爹所赐,我会做机关,也是在慕容家里学来的,可是他们天天说、时时念,这样很烦。” “有恩、有仇、也有怨,全都搅和成一气,确实很麻烦。”不能动手,因为弑父是大不讳,但退让了又只有死路一条;这个大问题他可得好好想个两全其美的方法解决才行。 “我也不要慕容家垮掉,要保护一个机关世家名声历百年干不坠是得费很多心血的,一朝毁掉它,太可惜了。” “而且你爹曾经很疼你。”初生的婴儿,若没有爹娘的疼爱照顾是活不下来的,即便后来她爹待她很坏,但曾有过的疼宠依然抹灭不了。 慕容痴心长声一叹。“我很喜欢爹,真的,只要爹也能喜欢我、回头看看我,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这是她的痴!那“痴心”之名真是取得一点也不差。袁青电笑着亲亲她的嘴。“我知道你有多死心眼。” 她瞪他一眼,用力将他推倒在地上。“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小时候爹有多疼我。” “我现在也很疼你啊!” 她打了个寒颤,噘起嘴。“还差得远。” “唉!” “他当你是独生子才疼你的。” “总之,他还是疼我的,我记不清楚,但我晓得那种感觉,爹看我比他的命还重要。”所以在爹爹要杀她时,她才会死了心、绝了情。但如今,那些感觉又被袁青电给唤醒了,她仍不由自主地纠缠于那种爱恨难解中,无法自拔。 “好吧!这件事我帮你摆平。” “怎么摆手?” “还没想到,不过我会有办法的。” 第17章 “皇帝不差饿兵,你总得给我一点儿好处,才能指使我做事。” “你确定?” “唔唔唔……”她除了喘气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哈——”他大知一声,“承认吧,你爱死我了。” 她想瞪眼,可是不行,她压根儿无法与之抗衡,只能束手随波逐流。 果然,只要一跟他在一起她就会失常,太多、太激烈的喜怒哀乐令她烦恼,可是……他布满汗水的脸上浮出一抹教人睁不开眼的亮光。“恐怕我也得承认,我是爱死你了。”他笑,整个人兴奋得像要飞上天。 她张开双手搂紧他,同时也选择了那分烦恼与危险,没办法,谁教她也爱上他了,只好认命地陪他一起疯了。 不想啦!她用力摇了下脑袋,很多事情光想并没办法解决,不如等到真正面对时再来想办法。 “是你唤醒我的知觉的,你要负责让我尽早习惯它们。”喜怒哀乐,人之常情,以不习惯为由逃避它们实在太懦弱,她非得学会掌控它们不可。 他咧开一脸的笑。“我很乐意负责。” 夜还很长,他们多的是时间来习惯那些火一般的激情。 第九章 “都过午了,他们还没起来。”言芹和匡云发同声一叹。本来就以打混为人生目标的袁青电自遇上慕容痴心后,就连“工作”二字如何写都忘了,成天就烧得睡卧温柔乡,日复一日,枉顾皇命催促急如星火;倘若袁青电不是皇上亲侄,此刻怕不早被五马分尸,罪名——藐视是上。 “芬儿姑娘,能不能请你私下劝劝慕容小姐,请她费点儿神督促我家主子认真工作。毕竟……就他俩的关系而言,枕边人的话总是顺耳些,我家主子也才听得进。”言芹已走到穷途末路的地步,随手捉到什么人就开口求救。 芬儿给言芹和匡云发各斟上一杯热茶后,陪他俩一起感叹生子的不肖。“那些话我也想原辞奉还给你,打你家主子找上我家小姐后,我家小姐的性子就变得连我都不认识了,唉……小姐本来就古怪,现在更是莫名其妙到极点,这样怎么嫁得出去?” 匡云发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放心,慕容痴心就算嫁不出去,也有袁青电可赖。”两人都同食同寝那么久了,说不定连儿子都有啦,还担心哪门子婚嫁问题? “最可恶的就是袁青电啦!”芬儿拍桌大怒。 “那家伙就会占我家小姐便宜,其他正事,诸如:提亲、下聘等,一件也没做过,我家小姐的名节都给他败光了。” 言芹摇头苦叹,袁青电再这样胡搞下去,可该如何是好? 匡云发推推他的肩。“我说吧!那种主子跟不得,你要不要再考虑下,放弃袁青电,跟我浪迹江湖?” “我怎能在这种时候弃主子放不顾,未免太没道义了。”言芹瞪眼。 “是袁青电自己太不争气了,你不走,难不成要陪他一起死?”皇上都连下九道金牌召袁青电尽速回宫了,袁青电还在混,那是他自己爱找死,匡云发可不愿言芹去垫他的棺材板。 “我的命是主子救的,如今就算为主子而死,也是理所当然的;背主等于忘义,我是不会做那种事的。”言芹塾忌与袁育电共进退。“你若怕死,你自己走吧!” “你怎么说这种话?”匡云发双眉紧皱。 “你明知我是担心你。” “你若真是我朋友,就不该要我做个背信忘义的小人。”言芹气红了脸。 “你的意思是说,你宁做断头鬼,也不愿离开袁青电喽?”匡云发怒言。 芬儿看他们吵架看得入迷。“你们的感情真好,好像一对至死不渝的情侣。” “你说什么?”匡云发怒红狮迅速转包。 “你干么这么大声?”芬儿瞪他一眼。“难道……真给我说中了,你们两个是……”“我们两个是救人者与被救者的关系。”言芹沉道。 “可是……”芬儿来回望着他俩。“我听说你跟袁青电也是救人者与被救者的关系,怎么你和他的感情就不若与匡云发般亲密?” 匡云发霍地转头死命地瞪着言芹瞧。不会有那种事吧!怎么可能?言芹长得虽好看,但一眼瞧去也知道是个男人,自己怎会对个男人动情? “那是因为主子是救我的命,而我却是救云发的人。”言芹解释。 “这有什么不同?”不止芬儿不懂,连匡云发都是一头雾水。 “当年主子救我,他是将我扛回去给‘鬼医’风先生医治;后来主子和我行走江湖时,偶然遇到惨遭暗算伤重昏迷的云发,当时虽仍是主子出手赶走那些恶徒,但一直照顾、医治云发的人却是我,他睡了七天,我也看护了他七天;他死里逃生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我,那感觉自然不同。”不若袁青电的天纵英才、匡云发的忠义直爽,言芹是灵巧而机敏的;这些年来,匡云发对他的矛盾心情他一直看在眼里,了然于胸,因此十分肯定他们之间绝对只有感恩与友情,再无其他。 匡云发乍然望着这美书生,他自己都不懂的心情言芹却能理解,真是聪明。可是事实……真如他所说的吗? 匡云发自问,打小就生活在阴影中,他是西荻国不能公开的皇子之一,及后娘亲被害身亡,在想报仇又不能报仇的情形下,他无法面对自己,唯有远走他乡。 只是想不到,在他远离祖国,流浪到北原国后,竟仍摆脱不了杀手的追杀,数度被害晕后一次险些儿命丧黄泉,而当时就是言芹救了他。 他一直让定他的救命恩人只有言芹,因为当他痛苦地徘徊放生死边缘时,那双安抚他、救治他的手是来自言芹所有;七个辗转难眠的夜晚里,哄慰他的是言芹的声音;清醒后,瘫卧在床疗养的数月间,喂他吃饭、帮他梳洗清理的仍是言芹;可以说打他有记忆以来,对他最好、照顾他最多的就是言芹了。 言芹是他生命中最特别的存在,他看重他、拚了命地想要保护他,可是他不爱言芹。对!当他有欲望时,他会上青楼找姑娘发泄,他看着言芹不会心动,他们不是那种关系,但终此一生,言芹仍会是他最喜欢、最重要的救命恩人兼朋友。 “了解了?”言芹看着他豁然开朗的脸,放声一笑。“那以后主子再拿我的事耍弄你,你不会再上当了吧?” 匡云发开心地一颔首,随即又黯然皱起眉头。“很难说,袁青电太贼了,有时候根本防不胜防。” 言芹只有摇头苦笑的分儿。“那你就好自为之吧!我可不想有帮你收尸的一天。”说着,他长声一叹,认命也似地站起身。 匡云发拉住他的手。“你去哪儿?” “请主子起床梳洗,准备上京面圣。”言芹脸上写着大大的“觉悟”二字。 匡云发大惊。“你不要命啦?袁青电说过,不准任何人干扰他和慕容痴心的相处,你这一去……不等于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啦!” “吃点儿苦头是免不了,不过……”言芹露出自信的笑容。“主子不会整死我的。” “你倒有信心啊!”一个轻邪的声音倏然插入。 言芹大喜。“主子!” 袁青电大掌揽着慕容痴心的腰,笑嘻嘻地走进大厅。“你这么确定我不会整死你?” “能干、不多话、任劳任怨、忠心、又肯帮主子背黑锅的副手不好找。”言芹说。 袁青电大笑。“没错,言芹你是个宝,我还要留着你教我儿子、我孙子呢!我绝对不会整死你的。” “可是主子,你这个好副手的脑袋就快保不住了,皇上说,三天之内我如果再不能将你弄进皇宫,就要砍了我。”言芹边说,边奉上最新一封密令。 “知道是什么原因让皇帝舅舅找我找得这么急吗?”袁青电毫不在乎地将密令摺着。 “听说是北边蛮夷派来使节献上文书,欲与我国交好,但朝中无人能解书上文字,那些使臣已经在京城待了个把月啦!因此皇上才会这么急着找主子,希望你能帮忙找出某个可解北边蛮夷十八族文字的人才出来。” “蛮夷十八族一直归附西荻国,前些年才听说已被纳入西荻国版图,怎么现在又想与我国交好?不会是陷阶吧?”袁青电怀疑。 “这一点我可以说明。”匡云发插口道。 “西荻国这几年一直没从兰陵国和北原国的战事中得到大利益,加上连年征战,人民生活普遍不好,君上为了安抚国内百姓,只得频向蛮夷十八族强徵税收,八成是因为这样让蛮夷十八族受不了了,才想另投北原国。” 听完后,袁青电转向募容痴心。“我的好痴心,这事儿我实在不能不管,你跟我一起回京可好?” “不要!”慕容痴心一口回绝他。 “你讨厌京里生活束缚啊?”袁青电问。 “我有些事要去处理。”她有预感,爹爹就要找上门了,这回她不再跑,决计将所有事情作个了断。 “那好吧!”他也不勉强她。“不过你要惦记我喔!不准再忘了我。” 慕容痴心回他一记白眼。“你好罗嗦!” “信不信我前脚一走,你就会怀念我的罗嗦?”他圈紧她的腰,在她颊上偷得一吻。 她瞪眼,两弯远山也似的黛眉皱得紧紧的。 他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后,摸摸她的头。 “别瞪我,你自己清楚,你极度依恋我的怀抱,没有我你根本睡不着。” 她啄了啄嘴,笑开了一张花颜。“那倒是,你要快点儿回来,我等你。” 第18章 她路起脚尖,吻上他的唇。 厅里其余三人不约而同转身走了出去,这般火热的场面他们可受不祝袁青电笑着舔舐她的唇舌,濡湿的啧啧声意外地带来了一阵旖旎氛围。“我已经想到该找哪个替死鬼进宫去应付蛮夷十八族的使臣了,最慢半个月一定回来。” “嗯,再见。”她依依不舍地再感受一遍他温暖的怀抱后,才放开他。心想,也许等他再回来,她会再度蜕变成一个不一样的人,不过……以袁青电的个性肯定不会在意,或者他还会很得意地说:多亏有他,她才能变得这般可爱。 他就是这样一个男人——轻邪古怪、莫名其妙,却……百分之百值得信任与依赖。 送走他后,她抬起了难舍之情,转回内堂。“芬儿,帮我倒杯茶来。” “是,小姐。”芬儿倒了茶,走进慕容痴心房里,见她正在收拾东西。“小姐,你要去哪里?” “我没要出门啊!”慕容痴心揣过茶杯,小口小口地啜饮着。 “那你为什么要收拾东西?” “因为过几天有人会来,所以我要把屋子收拾乾挣点儿。” “谁要来?” 慕容痴心停下喝茶的动作,落寞一叹。“我爹。” “老爷?”芬儿服侍慕容痴心这么久,还没见过慕容老爷呢! “是啊!”喝完茶,慕容痴心将茶杯交给芬儿,又继续收拾房间。“对了芬儿,大厅和厨房就麻烦你收拾了。” “知道了,小姐,我会好好打扫,准备欢迎老爷的。”芬儿颔首微笑。 “谢了,芬儿。” “那是我分内之事,小姐干么跟我客气?”芬儿望着她忙碌的背影,几度欲言又止。 感受到小婢女审视的目光,慕容痴心忍不住停下收拾的手回头问道:“你有话就直说吧!芬儿。” “没有,我……”芬儿不好意思地搔搔头。 “我只是想,小姐好久没叫错我的名字了。” “我以前常叫错你的名字吗?”没什么印象那!大概是因为她以前对周遭的人事物从不留心的缘故吧! “芳娘不是你娘的名字吗?” “是啊!所以……那时候我好难过,小姐明明眼睛就看着我,却从不将我放进心底。” “这样啊!”慕容痴心耸耸肩,其实她现在也没对小婢女用上多大心思,可是……瞧芬儿对她却挺尽心的,或许她该对这世间多用些心,才不会辜负这许多关心她的人。 “小姐,我觉得你变好多。”芬儿笑道。 “不好吗? “不,我很高兴小姐变了,不过……”芬儿怯怯地望了她一眼。“小姐,你是为袁青电而变吗?” 慕容痴心摇头。“他让我改变,但我是为自己而变。” 芬儿不解地歪着头。“好难懂。” “也许要过几年,你长大一些才会奇+書*網懂吧!” “那小姐会嫁袁青电吗?” 慕容痴心想了想。“不知道,我们没谈过那问题。” “那怎么可以?”芬儿跳脚。“小姐跟袁青电老是同床共枕,万一有了孩子,袁青电又不肯负责,届时小姐可该如何是好?不行,我绝不能让袁青电玩弄小姐,娘死前说过,一定要让小姐有个美满的归宿,我这就去准备拜堂要用的东西,等袁青电一回来,无论如何都要押着他跟小姐拜堂成亲。”说着,她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慕容痴心只是笑看着小婢女的自问自答、自忙和。“袁青电要这么容易掌控,他就不叫袁青电啦!”她敢打包票,袁青电绝不会如芬儿的意与她拜堂,但他也绝不会抛下她不管。 袁青电,那个男人是阵风,谁也留不住他,只能陪他一起飞。 “唉!”她忍不住长吁口气。真给他说中了,他前脚才走,她就开始想念他了;希望他赶快回来。 *** 事情尽如慕容痴心所料,慕容府现任当家——慕容笑在袁青电离开的隔日中午,来到了落雁谷。 他劈头第一句话就是——“你用了‘附骨毛针’!” 看着慕容笑,自己的亲爹,慕容痴心发现他一如记忆中的冷漠、具有威胁性。 年近六旬的慕容笑身形依然挺拔,常年掌权养出他一身尊贵气势,一教人一见难忘。 小时候,慕容痴心很得意自己有这样一个出类拔萃的爹,尽管爹不喜欢她,她仍是恋着爹亲,老爱躲在角落偷瞧爹爹研究机关,她觉得她的爹爹是天下第一厉害的人。 可是后来爹爹渐渐变了,尤其在她展露了制造机关的天分后,爹爹望她的眼神开始弥漫着一种混合了骄傲、嫉妒与不安的情绪。 直到多年后,她才明白,爹爹的骄傲来自于女儿的成材,但她太过抢眼的才华却使人嫉妒与不安;所以当爹爹再也受不了“痴心不除、慕容家危矣”的谣言时,才会对她动了杀机。 这样看来,爹爹并不如她想像中的伟大;可尽管爹爹不再值得敬畏,但……时隔多年再度相逢,她发现,她仍是喜欢爹爹的。 幼年时,爹爹抱住她的那双大手,她至今仍未忘记。 “我用的‘附骨毛针’并非慕容家祖传的规格,那是经过改造的,应该没有违反禁令。”重见爹爹的这一刻,她才发现,她真的不想跟爹爹翻脸。不能共存吗?她不想死、也不愿伤到爹爹。 “是啊!”慕容笑低叹一声,然而下一瞬间,他眼里充满愤怒。“但你用的‘附骨毛针’却比幕容家祖传的还要好,痴心,你为何一定要研究机关?” “我也姓慕容,身上亦流着慕容家的血,爹,你要我如何断却对机关的爱好?”那是……那是她跟慕容家、还有爹爹唯一的牵连啊!斩断了,她还能叫“慕容痴心”吗? “既然你无法不研究机关,那你乾脆跟我回去,辅佐青树继位。只要你肯发誓一辈子不背叛青树,我就原谅你这次的违令。”这已是慕容笑最大的容忍范围了。 “弟弟根本不喜欢机关。”这样的说法还算客气了,慕容家唯一的继承人慕客青树压根儿是个纨绔子弟,除了风花雪月外,他什么事也不会做。 “住口!”慕容笑怒道。“你有什么资格评论幕容家的事?”看着女儿,慕容笑爱恨交加。曾经,他以为这个聪明的孩子会是他衣钵的继承者,那时他多高兴啊!可为什么,痴心竟是女的?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只能给男孩儿继位啊!为了传宗接代,他不得不再努力生个儿子,结果,娶了十数名侍妾好不容易才得来一个青树,却这般地不成材,相较起痴心的天纵英才,青树根本是个废物。 为什么?如果痴心和青树能够掉换一下就好了,但现实却是残酷的;他看着慕容家的声名一日衰过一日,而痴心却在江湖上闯出了名号,再过个几年,怕“天下第一机关师”的名头就要从他身上转移到痴心头顶了,届时慕容家就毁了。 他不能对不起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没有选择,他唯有亏欠女儿了。 慕容痴心叹口气,改变不了了,她与爹爹除敌对立场怕是从她生为女儿身起就定下了,一生难改。 “总之,我不可能再回慕容家,但我可以答应你,这辈子我只在落雁谷里研究机关,绝不为任何人做事。” 慕容笑摇头。“你不出仕,还是会有人来请你,鼎鼎有名的‘赏金猎人’袁青电不就看中意你了?他舍弃拥有百年声名的机关世家幕容府而选择你,你已经威胁到慕容府了,我不能再放任下去。” 心好痛,慕容痴心的眼眶一直酸涩起来。“非杀我不可?” “我不会杀你。”换作几年前,慕容笑会毫不考虑杀了慕容痴心以绝后患,但经过这些日子后,他已深刻明了到儿子的不成材,慕容家交到青树手中非败不可。因此他一定要在生前为慕容青树铺好后路,而痴心将是这一计中最关键的棋子。“你要跟我回慕容府辅佐青树。” “我说过了,我不回去。”要她浪费一生去当慕容青树的影子,她办不到。 “你会去的。”慕容笑冷哼一声。“除非你不想再见到袁青电。”话落,他转身走了出去,同时带走了慕容痴心的心。 袁青电被慕容笑捉走了?!慕容痴心慌得失了头绪,这怎么可能?袁青电那么聪明、武功又好,可是……慕容家的机关好厉害的,能够延续百年的声名并非平空得来,袁青电也许真的中招了……“不!”她已经失去了一切,不能再失去袁青电。“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她陷入了有生以来最大的恐慌中。 *** 言芹和匡云发作梦也没想到慕容痴心会上京城来找他们,而且还是,……一副丢了心肝、落了肺的狼狈模样儿。 “慕容姑娘,你怎么……” 不给言芹说完话的机会,慕容痴心两手揪住他的衣领。“袁青电呢?” 言芹脸色一变。“主子,他……” “他失踪了对不对?”慕容痴心眼底的黑暗浓得像潭发臭发烂的阴森沼泽,令人触目惊心。 “你怎么知道?”袁青电在面完圣后,只说要去找个人,便一去无踪;言芹和匡发云也在担心,他是不是遇险了? “他真的被捉了……”咬紧牙根,慕容痴心削瘦的双肩瑟瑟地抖着。 “慕容姑娘,我想你是多虑了,以前袁青电也常常一去几天没消没息,或者这回他又是故意避开咱们,兀自逍遥去了呢!”匡云发安慰她。 “不是的,这一次……只怕他想走也走不掉了……”要维持一个家族的名声历百年不坠必须牺牲很多东西,而慕容痴心非常了解,必要时,慕容笑会为了“天下第一机关师”这名号不择手段;除去一个小小的袁青电报本不算什么。 第19章 此时言芹朝楞在一旁的芬儿递过去一抹疑惑的眼神,悄声问道:“你家小姐是不是知道某些我们不知道的事?” 芬儿压低嗓子附在他耳边,将慕容痴心与慕(此处缺)“待咱俩老了之后,就一同寻处桃源仙境隐居吧,两人为伴也比较不寂寞。”匡云发提议。 “也好。”言芹胀红了脸,芬儿的骂辞听得他都不好意思起来了。 “你们两个又在眉来眼去些什么?”芬儿骂到一半,瞪了他们一眼。“专心点儿听,我还没骂完呢!” “是!”两个大男人给吼得一愣一楞,这女人碍…还是敬而远之安全些。 第十章 “你来了。” 慕容笑早料到慕容痴心一定会回来,自己女儿的个性他最清楚。 慕容痴心一直是个聪颖内敛的孩子,她的智慧表现在研究机关上,成就是大伙儿有目共睹的。 从小到大,她几乎没主动要求过什么东西,他知道她一直很希望他能注意、并且疼爱她,可是她不会争宠,多数时间她都是躲在角落里默默努力着,在心里期待他能偶尔将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只是慕容笑做不到,他不是不爱女儿,只是在“慕容家当家”与“慕容痴心爹爹”的两种身分中,他别无选择,非得以“当家”身分为重不可,那面来年的声名和数百口人的生计是他责无旁贷的责任;没有办法,他终是得牺牲女儿。 所幸慕容痴心人如其名,一直是个死心眼的孩子,从未对慕容家起过异心,因此他也才能睁只眼、闭只眼放任她至今。 但也到尽头了,慕容青树的不成材让慕容家的传承出现前所未有的大危机,慕容笑迫不得已唯有再度牺牲慕容痴心来成就慕容青树,以保慕容家永垂不朽。 慕容痴心踏进慕容府大门,以为心情会有难以平抚的波动,想不到却仍如死水一泓,可见她真的对这块地方、这里的人死心了! “不是你要我回来的吗?”她笑,无情无欲,就像块木头。 慕容笑皱眉。“算了,你现在既然回来了,我要你帮助青树再研究出一只新型机关盒,置物用,具保存物品的功能,轻薄短小,可随身携带,非本人无法打开;借以参加半年后的机关大会,今年‘天下第一机关师’的封号,慕容府誓在必得。” “研究?”慕容痴心冷笑。“是要我做出一只新型机关金给青树吧!”凭慕容青树那块料,也许画张机关图谱都会睡着,还研究咧! “那你是做,还是不做呢?”慕容笑瞪眼。 “要我做可以,”慕容痴心扬眉。“但我要先确定袁青电的性命安全无虞。” “跟我来。”慕容笑领她走过前庭,直往后山行去。 “仰云楼”,这里是历代墓容府当家继任前闭关所在,楼内布满了百年来慕容家精心研究出来的各式机关;唯有能破解楼内各机关、顺利出关者,方有权继承“当家”之位。 可想而知,下一任的当家幕容青树是没本事通过这考验了,而慕容笑将她找了来,十成十是要她代替幕容青树闯关。 只是如此无能的慕容青树若果真在她的护航下顺利继承当家之位,他有本事守护墓容家的声名吗? 有关这一点,慕容痴心很怀疑。 “袁青电就在里头。”慕容笑说着,打开仰云楼的大门,带领她走进大厅,直至来到一面巨大的琉璃镜前,这才停住脚步。 只见七彩琉璃镜中映照出一个男人的身影,双眉不浓不淡、鼻梁不高不低、嘴唇厚薄适中……虽然看似平凡,但却别有一股独特气质收点出他一身的出类拔萃。 “青电!”慕容痴心冷淡的眼眸首次出现波动。“你把他怎么了?”袁青电躺在一张雪白的长榻上,一动也不动。 “不过是赏了他一点儿千日醉。”慕容笑耸肩。“现在你看到他了,跟我走吧,你可以开始工作了。” “不,我要待在他身边才会帮你工作。”慕容痴心沉声说道。 “你想乘机带走他?” “他昏迷不醒,我又手无缚鸡之力,如何带他走?”慕容痴心坚持。“我只是不想离开他,在他身边,你要我做的事我会做得更好。”她半胁迫、半利诱着。 慕容笑吟哦片刻,双手互击打了个讯号。 只见琉璃镜的另一头出现了一名高壮的男人,他捉起袁青电的手脚,毫不犹豫地卸脱了他手脚的关节。 “你……”慕容痴心回眸瞪向父亲。 “以防万一。”慕容笑服现狠戾。 慕容痴心怒哼一声,快步跑向袁青电躺卧之地。 慕容笑眼看慕容痴心不须人指引,也可在仰云楼内来去自如,心头感慨甚深,如果青树能有痴心的一半能力,他就不须做得这样绝了。 “唉!”无奈一叹,他从琉璃镜中瞧见慕容痴心投进袁青电怀抱,那激动的表情真不像他内敛的女儿。 也许这回他真的要永远失去痴心的敬爱了,虽然他从未真正关注过她,但亲身女儿毕竟是他骨血的延续,亲情岂能说断就断? “希望青树能争气点儿,才不枉我为他所做的一切。”慕容笑伸手接向琉璃镜面,一阵剧烈的轰隆声响起,琉璃镜面缓缓往后翻转,代之而起的是一片沉重的青玉石墙,将慕容痴心与袁青电彻底地困锁于仰云楼中。 “从今天起,你就是青树的影子了,一生一世都得为青树做事。”他说着,面孔扭曲,心头除了不安还是不安;他很怕、怕失去女儿后,最终仍得不到他想要的儿子,可他没有选择的余地,为了慕容家的永久存续,他非得赌上这一把不可。 *** “青电!”赶走那残忍的大汉后,慕容痴心泪流满面握住榻上袁青电软软垂下的手。青电……”他双目紧闭,数日未刮的胡子布满他的下巴,让他看起来既憔悴、又削瘦。 慕容痴心的心疼得都揪成一团了。“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她抿着唇,恋恋不舍地抚着他的脸、他的胸、他的手……他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也不能抱她了。“都是我害了你。” 泪流得更急,她觉得冷硬的心房一直在破碎,散了一地,再也并不回原样。 她是不是错了?一直太恋着他,却令他落到如此下常如果……如果她能勇敢独立些就好了。 螓首趴在他的胸膛上,她感觉到他的怀抱还是一样温暖,她情不自禁以双手环住他。“你不能抱我,我也可以抱你的对不对?”她呢喃低语着,眼神却突然一闪,然而她极力地隐藏,不教任何人瞧见。 感情是双方的,她不能老是依赖他。“放心吧!我一定会救你的。”回想他抱她的感觉,那么用力、那么真诚、那么有安全感,她也要给他相同的东西。 她敏锐的感觉到有人在监视着她,于是刻意爬上长榻,躺在他身边、抱着他。 “青电,你千万要支撑下去。”她心痛地吻上他的唇。 为了要她留下,看样子她爹安排了不少计谋,她真的死心了,其实慕容笑要怎么利用她已经无所谓了,过去她不肯做慕容青树的影子是因为她太死心眼,既看不过去他们的自欺欺人、亦不甘沦为他人功成名就的垫脚石。 她也是有自尊的,为慕容家骗人不止越污了慕容家的声名,更是对她莫大的侮辱。 但一切的委屈与袁青电比起来都不算什么了;他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为了袁青电,她甘愿替慕容青树骗人,只要能救他,她愿意做任何事。 是啊! 过去“痴心”于慕容家、和各式机关的慕容痴心已经不见了,今天的慕容痴心是个只“痴心”于袁青电一人的普通女子。 她拚了命地搂紧他。“这辈子我是再也不跟你分开了,当初是你自己要来招惹我的,你要认命……”话到一半,耳畔突然接收到机簧运转的轰隆声,随即,她发现自己被困住了。 “啧!还是一样愚蠢。”她冷笑,眉眼间再无一丝悲伤,轻快地跳下长榻,走过去打开房门,入眼不再是长长的走廊,而是片厚实的青玉石墙,墙角则开了个小小的三寸小洞,约莫是送食物用的,总括而言,这间房已被彻底埋入石墙中了。 “居然想到用拘禁这种方法来迫使我成为慕容青树的影子。”慕容痴心好笑地摇了摇头。 “爹啊!你真以为几面墙就能挡得住我?”她冷嗤一声,又躺回长榻。 “我若会被如此笨重的机关给困住,就不值得你费这么大心思将我诱拐回家啦!”说着,她玉足抬起,将床上的袁青电给一脚踢下长榻,鸠占鹊巢地霸住了整张长榻。 “不管了,先补个回笼觉再说,奔波了几天,好累。”打个呵欠,她沉入了甜美的梦乡中。 *** 打被关进仰云楼后,慕容痴心几乎整天都在睡觉,她每日不睡上六个时辰,绝不起来。 有时候,她就算起来,也是东摸摸、西摸摸,甚至帮昏迷不醒的袁青电洗脸、擦手、刮胡子……总之,她什么闲事儿都干了,就是不工作。 慕容笑等得心急如焚,半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慕容痴心再不尽快设计出一款新型的机关盒,为慕容家夺得机关大会上“天下第一机关师”的封号,传承百年的慕容家就真的要断送在他手上了。 “准备参加大会的机关盒你研究到什么程度了?” 十个晨昏转眼过去,慕容笑终放忍不住打开机关,走进仰云楼质问慕容痴心。 “你打开机关不怕我乘机跑出去?” 第20章 慕容痴心放下昏迷不醒的袁青电,回身笑问。 慕容笑一击掌,二、三十名壮汉迅速出现,个个手持棍棒将仰云楼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你出不去的,还是乖乖地帮我研究机关吧!” “你想关我多久?”慕容痴心窈窕多姿地走近慕容笑。 “一辈子?” 不知道为什么,见慕容痴心一派恬静自若,慕容笑竟感到胸口一紧。 “只要你答应当青树的影子,我可以放你出仰云楼,但你须发誓,一生不背叛青树。” 慕容痴心缓缓地摇了摇头。“但我想走了。” 慕容笑一愣,随即沉声怒道:“你以为你还走得了?” “只要有我在,她随时都可以走。”一个轻扬的声音在慕容笑身后响起。 慕容笑霍地转头,脸色大变。 “你……你是如何逃出地牢的?” 他、他明明把袁青电给锁进地牢里了,地牢里的机关虽不若仰云楼精密,可也不是能够任意进出的,没道理困不住袁青电啊! 袁青电抿紧唇,神秘兮兮地笑着。 慕容痴心抬手向他打了声招呼。 “你好慢,我还以为你准备在这里养老了呢!” “想养老的不是我。”袁青电轻哼了声。 “都怪那个臭和尚,人笨被拐、遭囚禁也就算了,我好心进来救他,他却死也不肯出去,硬要跟我拗什么‘出家人随遇而安’,我本来想敲晕他,直接将人扛过皇宫了事的,谁知他的武功又不弱,我一时制伏不了他,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他打倒,并想办法连络匡云发前来将人运进皇宫,因此就来迟了。” “想不到这世上也有你袁青电摆不平的人。” 慕容痴心微笑。 “错。” 袁青电伸出一根手指摇了遥 “要不是皇帝舅舅催得太急,再给我十天时间,我保证将他训练成小猫一只,乖得我说一、他绝不敢说二。” “你口中的和尚就是皇上要的、能解蛮夷十八族文字的人才?” 慕容痴心有些讶异,一名和尚居然能懂那么多。 “那和尚走遍天下,是有名的修行僧,别说蛮夷十八族了,他还去过中土、大食,懂得可多啦!”能够“捕获”这样一名难缠的和尚,袁青电很得意。 慕容笑眼见慕容痴心和袁青电居然隔着他谈起天来,阴暗的脸色愈现险恶。 他悄悄地向周围的武装护卫使了个眼色,就见二、三十名壮汉团团围住了袁青电。 “真的想打?” 袁青电笑问。 “我出手可不会留情喔!你们不要后悔。” “捉起来,死活不论。”’慕容笑终放下了格杀令。 “袁青电和是当今圣上的侄子,朝廷命宫,杀官是要诛九族的。”慕容痴心提醒她失了理智的爹爹。 慕容笑瞪了她一眼。 “你跟我走!” 他强拉着慕容痴心,再度将她推进房里。 “又想关我?” 慕容痴心开口,盈白如玉的面容上透着一层诡异。 “这是你自找的。”慕容笑按下机关,但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机簧动也不动、青石玉墙并未落下。 “这……” 慕容笑不敢置信地拚命敲着机关按钮,敲得拳头都渗出血丝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这个机关已经被我给破解了。”慕容痴心冷言。 “不可能,这机关是我的精心设计,从里头是不可能破解的。” 要不是有十成十的把握,慕容笑怎会用它来对付慕容痴心? “破解不了就毁了它喽!” 不知何时,二、三十名护卫已尽数被袁青电撂倒在地;他走过来,笑得像个三岁小儿那般纯洁。 破坏东西他最拿手了,比如慕容府里那座媲美龙潭虎穴的地牢就被他几颗霹雳火给轰得完蛋大吉了,现在整座慕容府正陷入一片恐慌中,只有身处僻静地的慕容笑还不知死活地想与他作对。 慕容笑瞠圆了双眸,作梦也想不到他完美的计划一旦对上袁青电与慕容痴心却是如此不堪一击。 “你,……毁了仰云楼里所有的机关?” “恐怕是如此。” 慕容痴心点头,很遗憾看见爹爹在这一刻里雄风尽失,瞬间像苍老了十岁。 “不……这楼里的机关是集慕容家历代祖先心血之大成,岂是如此轻易受损?”慕容笑无法接受这残酷的事实。 “通常,越想设计得完美、复杂的机关,其破绽就越大。” 这是慕容痴心从密宝阁、还有袁青电拿来的那把“云腾剑”上悟出的道理,两者的机关设计原理都十分简单,却百分百针对人性,因此才能流传千古而不灭。 慕容笑无力地垮下了双肩。“慕容家完了、慕容家完了……”慕容痴心冷眼看着他的痛苦,很想告诉他,其实早在他放弃训练慕容青树,只想利用她代替弟弟去夺那“天下第一机关师”的封号时,慕容家传承百年的骄傲就已经毁了。 此时袁青电掠过慕容笑,走近慕容痴心身边、拥住她的肩。 “想不想我?” “好想。” 她反手,紧紧搂住他的腰。 “还是你的怀抱舒服,那家伙抱起来一点儿都不舒服。” 她指着另一边、长榻上那个昏迷不醒的青电。” “咳……” 袁青电轻咳两声。 “我知道你喜欢人体的温暖,但也不能随找个替代品抱嘛!” “谁教你不快点儿来抱我!”她毫无悔意。 袁青电微恼地眯起了眼。 “你还敢说?你跟我在一起多久了,居然么不了解我,你以为我会如此轻易被捉吗?” 她耸耸肩。 “我是不相信你会笨到被捉,但……担心是难免的嘛!不过一踏进这里,见到那个‘假青电’,我就知道你安然无虞了。” “为什么?” 慕容笑沙哑无力的声音插了进来。 “那个人明明易容得这么像,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看?” 慕容痴心摇头。 “看当然看不出来啦!不过我跟你同床共了那么久,抱一下就知道那人是假的了。” 这个答案教慕容笑反常地仰头大笑了起来。 “原来从头到尾我就没成功过一次。”太悲哀了,他绝望的举起右手猛然击向天灵盖。 砰地一声问响,天外飞来一本薄薄的纸册中他的手。 慕容笑愣了一下。 慕容痴心凝望着眼前这赋予她生命的父亲,清冷的黑眸中,万般情绪波涛汹涌。“那是我研究机关这许多年来的心得手札,也是我对爹、您的最后一点儿孝心,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碰机关了,‘慕容痴心’这四个字将永远消失。” 慕容笑颤着手,捡起那本薄册,内容虽不多,却篇篇精华,看得他浑身发抖。他的女儿是个不世出的天才啊!痴心着生为男儿身,机关史必因她而改,但……她偏偏是个姑娘。 慕容痴心见父亲一瞧见薄册上的字,目光再也移不开了,不禁痛苦地闭上限;在爹爹心中,机关永远比女儿重要。 袁青电拍拍她的肩,扶着她缓缓走出慕府。“我的姓给你,以后你就叫‘袁痴心’,我会一辈子疼你、爱你的。” 她倚向他的肩。“还要一辈子抱着我。”一生所求唯有一个拥抱,其他,再无奢望。 “痴心。”慕容笑的声音在他俩身后响起。 “谢谢。” 慕容痴心浑身一颤,那两个字不是她想要的她真正想要的是……慕容笑能够认可她这个女儿,但那是永远也不可能实现的梦。所以她没有回头,伴着袁青电继续往前走,踏出慕容府大门后,她再不是“慕容痴心”、再不是慕容笑的女儿了。 “痴心,我的好娘子。”袁青电亲吻上她的额。 是啦!从今而后,她就叫“袁痴心”——***“你想干什么?”被袁青电一路拖回落雁谷的袁痴心累得险些挂掉,她一身风尘、灰头士脸,只想好好洗个澡,睡一大觉,想不到袁青电却黏她黏得像块牛皮糖,怎么也扒不掉。“别闹了,我好累。” “我也累,不过有些事情得先讲清楚。”袁青电微笑的脸庞上渗着一抹险恶。 “什么事?”她半眯着眼问。 “你说你是在抱了那个假袁青电后,才发现他是冒充的是不是?”他浑身上下溢满酸味。 她不在乎地点头。“是啊!怎么,你嫉妒不成?” “嫉妒?”他摇头。“我才不会嫉妒,不过我想知道,你除了抱那个假袁青电外,还对他做了什么事?” 既然他都说不嫉妒了,她也就诚实招认了。 “亲了他一下。” “你亲他——”他大吼。 她痛苦地掏住耳朵。“你不是说你不嫉妒,那干么大叫?” “我是不嫉妒。”他放声大吼。“我根本是气死了,你竟敢亲除了我以外的男人!” “在亲他、抱他之前,我又不知道他是假的袁青电。” “我管你知不知道,总之,你亲了我以外的男人,就是不对。” “那你想怎样?”她可不是柔弱无依的娇娇女,他再这样乱吼,她也要发火了。 “怎样?”他大掌用力捉住她的肩。“我要你赔我。” “赔什么?”她悄悄抽下发上的银钗,准备反击了。 “嘿……”他泥笑,突然打横抱起她来。 “啊!”她大吃一惊。“你想干什么?” “洗澡。” 第21章 他说。 她瞪大眼。 “你要陪我洗鸳鸯浴当作陪罪。”他光用一只手即可抱起她,另一只手则伸过去夺下她暗藏的银钗。“你没有资格说不要,也休想用‘附骨毛针’对付我。” 她拚了命地瞪他,见鬼了,谁要陪他洗澡?她又没有错! “袁青电,放我下来。”她愤怒地挣扎着。 “好……难喔!”他双眼闪着诡异的火花,轻轻一指点住她的穴道。 “你……可恶!”她低咒,拚命转着脑筋,就算不能动,她也有几百个法子对付他。要让他尝到苦头、又不能太残忍的……总不能将他整到半残吧?他毕竟是她未来的相公,玩死了,她上哪儿再去找个这么不怕死的人来娶她? “你少打歪主意。”他拧拧她的颊,才不在乎她凶狠的眼神,抱着她直步入大厅、穿过内堂、走出后门,来到屋后的小溪旁。 看着那冰凉沁骨的溪水,她脸色迅速泛白。 “这么冷的天气,我拒绝……啊!” 她还没说完,他已经一股脑儿地将她丢进溪里。 袁青电在她的身子落入溪水中时,顺手弹出一记指风解了她的穴道。 “咕咕……哇!”袁痴心直喝了两大口溪水才抖着奇+書*網身子浮出水面。“冷死我了!” “一会儿就不冷了。”他笑得发邪,跟着走进水中抱住她。 她回头横他一眼。“你……” 他趁她开口之际,双唇堵住那喋喋不休的小嘴。 他湿热的喘息喷上她的脸,熟悉的情欲被挑起,骨子里的寒意被一点一滴驱散了。 “唔……”她微白的小脸转瞬间被他火热的激情给染成粉红色。 袁青电大掌用力一撕,她脆弱的衫裙登时变成碎布几片,随着水流漂流无踪。 “呃……” “唔,你——”他倒吸口气,觉得自己差点爆炸。 一点狡桧在她眼底一闪而逝,她想到报复他的方法了。 “青电。” “真是热情啊!我的痴心。”他语气中有丝忍耐。 “你好久没抱我了。”她的依恋由来已久。 “天哪!你让我受宠若惊。” 她情不自禁低声一叹。“青电,也让我感受一下你好吗?” “感受?”他们一直都在一起,还有什么好感受的? 她颔首,甜腻的青音像糖蜜似地诱人。“让我抱你,一直以来都是你用你的全部抱着我,让我感到安心、不再寂寞,这回换我抱抱你,我也想尝试抱人的滋味。” 他眼底精光一闪。“那有什么问题?” “真的?”她兴奋得双颊发红,像染了层彩霞似地。 他身材顺长,同时拥有文人的斯文、儒雅,与武者的强健,不算壮硕,但却绝对的结实,而且非常赏心悦目。 “你很好看。”她轻环住他的腰,转到他背后。 “谢谢。”袁青电得意地扬起了唇角。 他背脊一僵,差点儿跳起来。“够了,痴心,今天就到此为止。” “再一下下就好。我两手圈不住耶!”她银铃也似的轻笑逸出齿缝。 “唔!”他抖了一下,声音有些抽搐。 他试着想摆脱她的手,但……“哇!” “痴……痴心……”他咬牙。 “你不高兴就走啊!”她娇笑。 她捉着他,他怎么走?“别闹了,痴心,快放开我。” “不!”她摇头,“这是对你刚才仗武欺我、点我穴道的惩罚。” “你……唔!”他撑不住地张大嘴,拚命呼吸。“被我抓到,我非打你屁股不可。” “那我就拿你来做实验。”她的笑声里添人了一股绝对的冷意。 他觉得脚趾缩起来了,体内有一股恶寒在流窜。“做什么实验?” “痴心——”他大吼,身子不停地颤抖,然后……“呵呵呵……”她轻笑,得意地听见他急切的喘息声,呼呼呼地不绝放耳。“你很累吗?” 他不说话,极力地压抑住心头的怒火,很想把她捉起来摸上一顿小屁股,但不行,因为他的弱点还掌握在她手中。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咬牙。 “做实验。 “痴心——”他的尾音微颤,因此显得威力不够。 “我做得不好吗?”她低问。“没关系,多做几次后,我总能找到最好的方法!” 原来她的实验是指这个,袁青电觉得眼前一暗。“你还玩不够吗?别忘了‘引火终将自焚’这句古老的谚语。” “相同的话我回送给你。你整人整了大半辈子,偶尔被人回整一次就发这么大火,真没度量。” “你——”咒骂都到达舌尖了,只差一点就要冲口而出地骂她个狗血淋头,但他不知为何又突然觉得有趣地大笑了起来。“好吧!我是‘终日打雁、终教雁啄了眼’。我认输,你可以松手了。” “不!” “光认输是不够的,你还得保证不秋后算帐。”跟他在一起,她想不学精明都不行。 “噢!”他低吼一声,忍不住怀疑自己到底是唤回了怎样一个心性邪恶的小魔女?“我保证,你快松手。” “遵命。”这一回,她大大方方地放开了他,迅速跑到他面前,扑过他怀里,小嘴吻上他微张的唇。“其实我做得很好对不对?我带给你很大的快乐。” “哈哈哈……”他轻拍了她圆俏的臀部一下,放声大笑。“是啊!你做的太好了,我差点儿死在你手上。 “我不会让你死的。”她拉着他的手,圈住自己的腰。“你死了,就没人会抱我了。”她语音有些哽咽。 他好笑地抱起她,鼻尖顶着她的鼻尖,小力摩擦着。“得了吧!你不适合忧伤怯弱的表情,少装了。” 她慎他一眼。“我跟你说正经的;我……我可能一辈子都会这样,离不开你的怀抱,那……会惹出很多闲话,你不在意吗?” “你与我在一起,很多人都会警告你跟了个疯子,你介不介意?” 她低头,沉思了许久,而后用力一颔首。 “很介意。”才怪! “好哇!你这家伙……” 她白嫩的娇躯迅速泛红,带来一阵性感诱人的旖旎氛围。 “痴心……” “主子!”随着一声呼唤落下,成串杂沓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地传来。 “小姐,你在不在?” “是芬儿的声音。”袁痴心大惊。 “站住,你们统统给我停在原地不准动。” “主子,你在这里吗?”言芹的声音又更近了些。 “我叫你站住你没听到吗?”袁青电喷着火。“谁想从今而后,时时刻刻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就尽管把我的命令当耳边风。” 一阵急切的停步声刺耳的响起,开玩笑,袁青电那恶魔般的个性谁敢惹?又不是活腻了,自找苦吃。 “袁青电,你不让我们过去,我们怎么告诉你皇上的密令?”这是匡云发的声音。 “我耳朵很好,你在那里说就可以了。”袁青电回道。 “那……好吧!”言芹靠在后门板上叹气。 “主子,是上传下口喻,你让云发带回去的那名和尚什么事也不肯做,脾气扭得跟牛似地,皇上希望你再找个懂蛮夷十八族语言文字的人回去救急。” “开什么玩笑?蛮夷十八族的语言文字复杂又难懂,除了他们本族人及一些特异份子外,皇帝舅舅以为有多少人愿意习那玩意儿?”袁青电骂道。 “或许西荻国里有人懂,毕竟他们与蛮夷十八族的人来往较久。”言芹建议道。 “这更荒诞了,蛮夷十八族的人就是因为不满西获国的欺压,才转而投效我北原国,若让他们发现咱们找来的翻译它是西荻国人,你说那些族人会不会吓得连滚带爬地重新逃回西荻国怀抱?”袁青电嗤言。 “那怎么办?””言芹的声音沮丧得像要死掉。 “让皇帝舅舅多找几名舞妓歌女去缠着和尚,直缠到他答应为止。”袁青电出坏主意,存心破坏出家人的修行。 “皇后亲自出马说服和尚都行不通了,几名舞妓歌女能成得了事吗?”匡云发疑问。 “那把和尚丢进男娼馆里,你们觉得如何?”一个清冷中带着轻邪的女声插入道。 瞬间,抽气声此起彼落。这么恐怖、缺德的主意亏痴心姑娘想得出来? “小姐。”芬儿哀嚎。“逼和尚做男娼是不道德的,你怎能提出如此邪恶的主意?” “我不过是想吓吓和尚,你却要逼和尚做男娼,到底是谁比较邪恶啊?”袁痴心呢喃自语道。 袁青电仰头大笑。“这个主意好,言芹,你就照着痴心的话去做吧!” “主子……”言芹好怕做这种事将来死后会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还不去?”袁青电沉道,倏冷的声音里有一种不可违逆的威胁感。 “是,我这就去。””盲芹无力的声音响起。 待众人走远,袁青电突然揽住袁痴心的肩膀轻问:“痴心,你不研究机关后想做什么?” 她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唇边的笑意逐次加深。“当‘赏金猎人’好像很有趣。” “当然,‘猎人’的滋味非常地美妙。”袁青电微笑地诱惑她。 “那……”她击掌一笑。“我就跟你一起去‘猎人’吧!”她说。 自此而后,北原国的“赏金猎人”将变成两个,一个是袁青电、一个叫袁痴心;被相中的贤人们注意了,识相的在被猎前就早早投降,否则……呵呵呵,那被猎的滋味绝对会令人刻骨铭心、永志不忘——全文完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