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大英雄之复仇天使》 序 跪在这座由英国人设计,德国施工,被上海滩称之为二十世纪最经典,把东方古典神韵和西文现代艺术完美结合,耗费了他多年精力,数以十万计大洋,原本是为仇人准备,现在却用来安葬了父亲的陵墓前,他突然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困绕着他二十多年的焦虑、恐惧不知怎么一下子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现在他可以随心所欲地想任何事,做任何事,包括朝自己的胸膛开一枪,然后静静去听子弹穿过的尖叫声。感觉滚烫子弹对心脏的灼烧。 他又读了一遍墓碑上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十几年来几乎每天都会叫几遍,几十遍,然而又陌生得不能再陌生,直到他死去的那一刻才明白对自己意味着什么,对自己有多么重要而宝贵的,但现在已经变得模糊难辨的名字。 他知道血在向外喷涌,用不了多长时间死亡就会降临,他静静地等待着。 他又看到了墓中的父亲,那张把喜怒哀乐都深藏起来,看似温和,其实冷酷,却又不得不叫所有人心服口服的英俊的脸,那浓重里透着英气的眉毛,那深不可测的眼睛,那专门用来听人心里话的耳朵,那近乎口含天宪的嘴巴,尤其是额头上那颗叫人恨之入骨,又怕得要死的似有似无的朱砂痣。 跪着的儿子毫无愧色地对父亲说“我终于可以告慰您的在天之灵了,爹,我完成了我这一生中应该完成的任务了,我可以心安理得地去见您了。”父亲勉强笑了笑,便淡去了。 他看到一个人影正健步朝这边走来,面目越来越清晰,像个老朋友似地微笑着朝自己走来,他一下子认出那是死神,他清楚自己马上就属于另外一个世界。 回头看看摆在墓前的那些水果,菜蔬,纸钱,元宝是干什么用的?他弄不清楚了。 难道是为墓中或许已经烂得没有人形了的尸体准备的吗?然而事实却非常遗憾,任你是什么样的英雄,任你是什么豪杰,只要往棺材里一躺,就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了。蛆虫像吃路边的死狗一样把你嚼个一干二净,什么都救不了你。庄严气派的皇陵和任人践踏的野冢,红木棺椁和苇片芦席,金缕玉衣和遮羞树叶对于死者来说毫无二致。 一个死人还需要什么呢?死亡的涵义就是曾经拥有的权位,财富,美女,一切的一切都又彻底地失去了。 此时回头再想想过去二十年的打打杀杀又有什么意义。如今他已经清清楚楚地认识到生时的是是非非会随着死亡的到来嗄然而止,死者唯一可能带走的只有无限的留恋,绝不会有恩怨,倒不是它太沉重,而是它在即将到来的世界里根本没有一点儿用处。 就象天堂里不会有爱一样,地狱里也不会有恨。 因此花了那么大的代价换来的供在墓前金漆托盘当中的那颗人头现在看来是何等的可笑。 这或许就是死神的伟大之处,她会让天下最执迷的人顿悟。 第一部 第一章 一间普通的水果铺子。 老板正在整理着架子上的水果。 他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一个孩子,十一、二岁的样子,正是饱食终日,无所用心,只知道玩的年龄,手里比划着把水果刀子。 一个妇人从后面出来。 颇有些姿色。 “放那,扎手。”她朝孩子说。 孩子回头望望母亲。 “放下,作业做完了吗?” “嗯。” “检查了没有?” “嗯。” “跟我回家。” “嗯。” “把刀子放那。” “玩会。” “让他玩会吧,他稀罕,看着点就好了。”老板说。 “那明天再玩,回家了,阿玉该不干了。走吧。”她拉着孩子往外走,“没事的话,你也早点回去吧。” “知道。” “林嫂,回家了。”一个小老板模样的人走进铺子。 “老冯大哥来了,快进来。”林嫂忙往里面让。 “阿健,回家了,作业做完了吗?”老冯朝孩子打着招呼。 “嗯。” “看阿健多听话,比我们家阿强可强多了。” “阿强多闯荡,阿健见人连话都不敢说。我就回去做饭,让老冯大哥来家吃饭吧。” “你忙吧,我还有事,坐会就走。” 林嫂寒喧着带孩子走了。 “那事你想怎样了?”老冯问。 “能怎么样啊,随大溜吧。”老林叹了口气。 “就这么让人家欺负了?” “有啥法子?” “要是大伙都随大溜就啥办法都没有了。” “胳膊拧不过大腿呀!”老林又叹了口气。 “那可是每月五块大洋啊。” “唉,这是啥世道哇。” “光唉声叹气没用,得想点办法。” “还有啥法子?” “只要大伙抱团,总有办法。” “抱团,哪儿那么容易呀。” “我就不信白白地每个月让人家敲诈五块大洋,都会心甘情愿。” “不是没法子吗。” “咱们哪,都是让人家吓怕了。我就不信,他们光天化日之下敲诈,就没人管管?” “谁管哪?老天爷也不开眼。” “我就不服这个气,凭啥他们敲诈我们。” “他们有权有势,还不说啥是啥。” “不行,没这个理。” “大哥,认了吧,咱们斗不过他们,你没看那架式,不入就别想再干了。上边是有权有势的商会,下边是啥事都干的地痞流氓,咱们斗不过他们。” “不行,我非斗斗他们不可,我就不信这老天爷会由着他们胡作非为。” “大哥,和他们斗会吃亏的。” “反正也是个吃亏。” “唉,哪说理去,警察还他妈的说这是合理合法的,哪能儿说理去,明明是敲诈,倒合理合法,真不让老百姓活呀。” “老林,我问你一句,要是有人带头,就不入他们的狗屁协会,你敢跟着干吗?” “大哥,你可想好了!” “我想好了,大不了不干了,不能受这个气。” “要是大伙都不入,我也不入。” “好,我去找他们。”老冯起身往外走。 “大哥,加点小心。” “我知道。” 老林也关了铺子回家。 林嫂正冒烟突火地做饭,也差不多了。 阿健看着妹妹玩。 老林无精打彩地倒在床上,直到阿健来叫吃饭。 “老冯大哥来说啥了?” “他想挑头。” “不入?” “嗯。” “阿健快吃,别玩了。”林嫂帮孩子收拾一下饭碗,“能行吗?” “不知道。” “那你咋说的?” “随大溜呗!” “人家给起咱也给起了。” “谁说不是啊?” “劝劝老冯大哥,别跟他们致气了,咱斗不过人家。” “他那脾气,能听?” “明个我跟老冯大嫂说说去。” “她不说还好,说了别人的话他也听不进去了。” “他这脾气也真是。” “大不了,给就是了。” “这叫啥事啊,不欺负人嘛!” “谁让你没本事了。” “唉。” “阿健,将来得有点出息呀,要不一辈子都得让人家欺负哇。” “嗯。” “你爹妈就指着你了。” “嗯。” “我儿子没准将来有出息。” “要想有出息,上学得好好学。” “嗯。” “吃饭也得好好吃,长得棒棒的。” “嗯。” “吃完早点睡吧,明儿还得上学呢。” “嗯。” “我先睡了,明儿早点去进货,去晚了没好货。” “你睡吧。”林嫂从丈夫手里接过阿玉。  老冯出去转了一大圈,九点多才回家。老婆正等他,孩子已经吃过睡了。 “行吗?” “都随大溜。” “那就都得入。” “可不是。” “真都舍得钱?” “舍得?还不是害怕。” “那咋办?” “明儿我再去转转,我就不信都怕他们。” “咱们这么做,那帮子人不冲咱们来呀?” “你也怕了?” “他们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都是给惯的,要不是都胆小怕事,他们也不会这么霸道。” “可不是。” “我可不惯着他们,不着惹我行,惹我就不行。” “咱也得加点小心。” “我还不知道!” 冯嫂看了看睡着的孩子,叹了口气。 “这叫啥世道?” “啥世道人也得讲点儿理。一句话咱们就得加入个啥协会,一句话咱们就得给钱,凭啥呀?五块大洋,挣多少哇,都给他们得了。” “老天爷也不开眼!” “哼,老天爷不瞎,缺德做损丧良心不会有好下场,你放心吧。” “那就好。” “差不了。” “你说年轻年轻的咋就不干点儿正经事呢?” “干正经事不是吃苦受累嘛,那有这来钱痛快呀。” “家长也是咋就不好好管管呢?” “天生的,谁管得了。不是有句老话,‘成人不用管,管死不成人’嘛。” “难不成就一辈子靠这活着?” “这种人哪个能有好下场,不是让人整死,也得蹲笆篱子去,睡觉吧,别操那份心了。”如果人总是在睡梦中多好,就可以不必再面对那些你必须面对的麻烦了。 但现实终归是现实,该发生的一切都会发生的。 老冯一大早开了铺子的门,几个不三不四的小子就挤了进来,有他们在,那些想买东西的人就不愿再进来了。 “弟兄们有事吗?” “冯哥,那事想好了吗?” “什么事?” “大家都是明白人,不用绕圈子了吧。” “你真得把话说明白。” “冯哥,都在这地儿混,没必要把事都做绝了。” “我做什么了?杀人,放火,还是抢劫了?” “冯哥,兄弟今天来是好心好意地劝劝你,希望你能理解。” “心领,要是弟兄们没事的话,请几位方便着?” “作人不能敬酒不吃吃罚洒。我们哥们可是把面子给你了,你是不是也得给我们哥们点儿面子啊。” “姓冯的不过是个做小买卖的,凭力气挣钱吃饭,不必谁给面子,几位这么抬举我,这儿谢谢了。” “冯哥,这不好吧。” “我没看出来这有什么不好哇。” “姓冯的,给脸不要脸了吧。” “姓冯的到这份还有啥脸了。各位,没事请方便着,我还得做生意呢!” “做生意?还做什么生意呀?不说清楚就什么都别干了。”后面一个小子插说。 “我没听清楚,还请你再说一遍。” “冯哥,我大哥说了,今天我们几个必须听你个痛快话,不然我们就没法交待。” “有法没法交待那是你们的事,跟我无关。” “那你是砸我们的饭碗。” “我有什么本事砸你们的饭碗?我看是有人要砸我的饭碗。” “姓冯的,你说对了,不入协会,你这饭碗就得砸了。” “我再说一遍,什么狗屁协会都跟我无关,我也不入什么狗屁协会。” “看来你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跟我们干了。” “你办你们的协会,我做我的生意,咱们是井水不犯河水……” “三哥,别跟他费话,揍他。” “冯哥,你这么做,可别怪我们。” 前面的小子话音一落,后面的几个小子便动手砸东西。 老冯摸出早准备好的尖刀,直冲上来。那几个小子见老冯红了眼的样子,吓得没命地逃出大门。 第一部 第二章  听着没动静了,左右铺子的人才凑了过来。 “诸位,别的我也不说,大伙都看得很清楚了,他们也不过这点能耐,没什么可怕的,只要能抱成团,他们也怎么不了咱们。”老冯总结说。 “冯哥说的对。”七嘴八舌地说些附和的话。 “他们不会再来吧。”老林说。 “来就来呗,好说好样的怎么都行,说不在行的就揍他个兔崽子。” “对。” “老林,看着了吗,他们也怕死。” “明的不行,会不会来暗的,他们可是啥都干得出来。”老林说。 “老林哪,你这个人啊,我怎么说你呀。”老冯说。 “咱们得防着点儿,防着点总不会错吧。” “你说的也不是没道理。” “啥道理呀,你要是怕了的话就说怕了,别讲啥道理。” “可不是,没准天上会掉下石头来,你怎么防?真是的。” 老林只好闭上嘴,听他们兴高彩烈在讨论这件让他们扬眉吐气的事。 老林回到铺子里,总觉得心里突突的,他感觉老冯这么做怎么说也是有点儿鲁莽。一个做正经生意的人着惹在街上混的不三不四的人总不是好事。 “咋了?”送孩子上学回来的林嫂问。 “老冯大哥跟那些人打起来了。” “咋打起来了?” “他们要砸铺子。” “为啥呀?” “还不是知道他挑头不入协会呗。” “老冯大哥呢?” “在铺子里呢!” “他咋还在铺子里,你不是说打仗了吗?“ “老冯要跟他们拼命,都吓跑了。” “吓跑了?” “嗯。” “他们也怕不要命的。” “我是担心还会来。” “不都吓跑了吗,还能回来?” “他们跑了还有别人呢。” “别人来不也一样吗?” “谁知道来啥人哪!他们啥招都使。” “那咋整啊。” “没法。” “报警得了。” “我也说报警,老冯说现在这情况警察来了也没用,他们都是些三天两头进局子的主,用不几天又出来了,还跟你倒乱。” “那他啥意思啊?” “他说谁来跟谁拼命,杀一个够本,杀俩赚一个。” “总不能成天跟人家打仗吧?!” “可不是,咱们正经八百做生意的成天打打杀杀是那回事吗?” “没准他不要命,那帮子人都不敢来了呢。” “旦愿他们不来。”  一连平静两天,什么事也没有,人们也渐渐淡问了曾发生过的事。 老林感到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了。 儿子的学习让他非常满意,尤其是家长会的时候,他更是满意,阿健总是老师表扬的对象,所以每次家长会都是他去参加。 “我们林家从来没有过读书人,我这回非供了个读书人不可。” “认两个字就得了,念书得花多少钱啊?” “多少钱都供,阿健,你可要有出息呀,别让爹白瞎了这份心。” “嗯。” “看我们阿健多听话。” “爹,阿玉也听话。”听爹表扬哥哥,一边的阿玉搂着老林的脖子说。 “阿玉也听话,跟哥哥一样听话,我闺女也有出息,爹也供你上学,上大学,出国都行。” 林嫂看丈夫那份高兴劲,心中倒升起一种感激来。 “要是没有他,我们娘俩儿真不知怎么活呢。” 她知到自己这辈子总算找对了人,这么好的男人还有几个呢? 有个知冷热的男人,有一双聪明伶俐的儿女,自己不就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嘛。人这一辈子还求什么呢? 此时看来,儿时给自己算命瞎子的那个近乎诅咒般的命运不是真的,一个瞎子怎么会算出别人一辈子的事呢? 那么吓得母亲不知怎么办才好,非要把自己送到姨家来的决定是个错误。不过这个让自己遭了不少罪的错误却给自己带来个好此美满如意的家庭,她感到老天爷真是老天爷。 “做饭吧,我们都饿了,是不是阿健,是不是阿玉?” “是,是,……”阿健,阿玉也随着爹叫着。 天阴沉沉的,象是要下雨的样子,坐在包车里的乔鹤年裹了裹衣服,跺着脚催着车,车夫已经跑得汗流浃背。 “右拐。”乔鹤年叫着,包车由大路拐进一条贫道,道两边是阴森森的树木,又跑了百十米,一栋被树木环抱着的两层洋楼出现在面前。 “等着我。”乔鹤年吩咐了一句,缩着头按了门铃,一个仆人开了门。 “会长醒了吗?” “等着您呢!”乔鹤年匆匆地进了楼。 “山子那边做得怎么样了?”商会会长眯着眼睛,乔鹤年毕恭毕敬地站在那儿。 “有个姓冯的串联一些商铺,抵制入会......” “串联?抵制?还有没有点规矩?”会长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是,所以山子想听听您的意思。” “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都他妈的给我入会,少一个也不行。” “是,我明白。” “明白就去办吧。” “山子想知道他具体应该怎么办?” “他用什么手段我管不着,但做买卖的必须加入行业协会,就这么简单。” “是,可是......” “你还可是什么呀?给我好好教训教训那些混蛋。清楚了吧?” “清楚!” “那就去办吧。” “是不是和市里沟通一下?” “这是商会的事,市里能不支持吗?” “我明白,我就去办。” “你可以和山子说,如果他办不了,我可以请别人办,就不麻烦他了。” “是。” 乔鹤年匆匆地出来,钻进车,“回去。”  一间烟气腾腾的屋子里,有个眉清目秀的,叼着要做烟,守在电话边,任别人打牌的打牌,喝酒的喝酒,吃东西的吃东西。 “山哥,老乔不会来了吧!”有个满脸疤痕的小子端了杯酒凑过来。 “再等一会儿。” “都五点了,再不走,他们可该关铺子了。” “那也得等。” “好吧。” 电话终于来了。 “山子,我是乔鹤年。” “会长什么意思?” “他很不满意,他说的已经非常清楚,做买卖就得加入商会,做买卖的就得交会费,这是法律,谁抵制就是犯罪。” “我知道了。” “谁抵制谁就是和我们做对,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 “我知道。” “会长说,如果你做不了,我们就不麻烦你了,请别人做。” “乔哥,这是什么意思,既然我能接,我就能做,难道我们地盘上的事,别人还想插一手吗?” “那倒不是,只是会长怕这件事给你惹上麻烦。” “那我还混吧?干脆我跳黄埔江得了。” “山子,你别生气,我们也是为了你想,要是你做,最好不过。” “明早等好消息吧。” “你可听清楚,好好教训他,是好好教训他。” “我明白。你放心吧。” “走。”山子撂了电话低声命令道。吃喝玩着的家伙们纷纷整理衣服,抄起家伙,冲出门去。 天不早了,街上的铺子大多关了,老林还不想离开铺子。他知道家里饭菜已经准备好了,但他还是不想回去,好象有点事没做,不过想不起来了。 街上虽然有些路灯,都带死不活地,外面还是很昏暗,已经看不清对面人的面目了。 斜对过的老冯的铺子里也掌了灯,也不知道他怎么弄的,反正他家的灯贼了的亮,连铺子外边都照得通明。 老林又清点了一下架子上的货,收拾好匣子里的钱,准备关门的时候,他发现从街角处拥出一堆人,径直朝老冯的铺子去了。 他感到不好,忙熄了灯,隐在角落里看着,他认出其中的一个来,象是带头的。 那伙人朝老冯的铺子直进去,继而听到一阵乒乒乓乓的打斗声,还有不时的惨叫声,老林腿直哆嗦,几乎站立不住。 他给吓坏了,直到那伙人拖着几个人走了很久,才缓过来。他鼓足勇气,朝老冯的铺子挪去。 老冯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老林一边怪叫着求救,一边挪进去抱起老冯。 老冯眼睛瞪得大大的,任老林怎么叫,一丝反应都没有。 围着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冯嫂来了,老冯的儿子阿强来了,后来警察也来了。 现场被控制起来,人已经不用送医院了,法医直接做了尸检,然后警察把老林和一些到场的证人带回派出所。 有人给他倒了一杯水。 “别怕,这是派出所,别怕,把你看到的都告诉我们。”一个警官非常和蔼地说,老林认识他,他是这个所的探长。 老林极力稳定了一下情绪,一五一十地把他所看到的和所听到的都说了出来。 “你认识那个带头的?” “我只知道他叫山子,别的我不知道,他很少到我们这边来。” “如果再见到他,你能认出来吗?” “能。” “你保证你所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能。” “那你在这里签个字。” “到时候我们还需要你去作证人。” “行,只要你们快点把他们都抓起来,都关监狱去,最好都枪毙了。” “该枪毙的一定会枪毙,你放心吧。”  老林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你这是干啥去了。”看到丈夫满身是血,林嫂吓得叫起来。 “别吓着孩子。” “咋了?” “老冯大哥让人家给杀了。” “啥?” “给我找身衣服,过去看看。” “还去呀。” “过去看看,帮帮忙啥的。” “那你先过去,明天我送完孩子再过去。” “行。” “是谁干的?” “一伙子人呢。” “为啥呀?” “不知道,没准是为入会的事。” “警察去吗?” “去了。” “没抓住他们?” “已经去抓。” “快抓住,也忒没王法了。” “这么大的事,饶不了他们。” 老林洗了脸,换好衣服出来,等老婆关好门,就朝老冯家里去了。 第一部 第三章 老冯家里挤了不少人,七嘴八舌地商量着怎么办,这时候冯嫂已经没了一点主意。 大家吵吵着张罗些钱,有人请了整容的来为老冯修理了一番,有人买来棺材,有人去联系墓地,就这么乱纷纷地下了葬。 冯嫂就呆坐着,阿强则是一个劲地哭,直到丧事办完。 老林和林嫂是最后一个离开冯家的,他们只是陪着冯嫂和阿强呆呆地坐着,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劝,其实这时候劝也没有用。 “天上掉下来的事。”回家的路上,林嫂说。 “这让她们孤儿寡母地咋过呀。” “是啊。”这时候林嫂更深刻地意识到男人对于这个家有多重要。“没了男人,这个家该咋过呀?” “也不知道那些凶手抓住没有?” “不知道。”  王小山并没有想打死人,他只是接到狠狠地教训一下老冯的命令。不过他没想到局势竟失去控制,老冯发了疯式地拼命,让他也没有办法,有限度地教训的任务已经无法完成。眼见着自己的弟兄被放倒好几个,为了面子,他也顾不了许多,上去一顿乱刀,老冯给当场捅死。 一见死了人,这伙人也毛了,什么也不想,就趁着夜色逃走了。 逃到一个他们认为能保护他们的人那里去了。 那个能保护他们的人把受了伤的人送进一个安全的医院,然后把其他人安排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藏了起来。 “没事,放心吧,用不了多长时间,我就送你们到广州去,到那里就没有人奈何得了你们了,放心。”那个能保护他们的人说。 “谢谢您,乔先生。”王小山说。 “谢谢?山子,跟我外道了吧。” “我们没办好这事。” “山子,你记住,给我乔某人办事的,我绝不会亏待他。相信我。” “我们当然相信您,乔先生。” “你们就老实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千万别出去,听见了吗?” “是。” “等风声一过,我就送你们走。” “是。” “那我先回去了。” “乔先生,万一有人发现我们,怎么办?”有一个家伙问。 王小山瞪了那人一眼。 “山子,你知道怎么办吗?” “知道,放心吧,乔先生,别说没人能抓住我们,就是给抓住了,我们不会说错一句话的,放心吧,乔先生。” “这样我才能保住你们,如果你们中间那位说错了话,我可就不好办了。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乔先生。” “你们什么都不承认,其它的都由我来做。” “我们知道。” “那我就走了。” 乔先生安顿好山子一伙,出来上车,“废物,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也有脸回来。”司机说。 “总比让巡捕房抓去强啊!” 司机问:“先生,怎么处理他们?” “我回去好好想想。” “夜长梦多呀。” “你想怎么办?” “找找龙局长,压下来,我想没什么问题?” “这件事在社会反响太大,怕不好压呀,再说会长怕欠他的人情太多,还不起啊!” “这人是太黑点儿。要不然就请莫大先生做了他们得了。” “这么多人,怕会出大事。万一出差子,会长饶不了咱们。” “现在正通缉他们,一时半会没法送他们走,万一让巡捕房捞着,事也不小。就是送走了,到广州就保准没事了?” “我怕的是做不好,这么多人命,事太大了。” “莫大先生办事,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只是……” “就是有事,也是黑道火拼,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们也没把握请得动他呀。” “他不答应的话,我还认识一个人,这个人肯定行。” “谁?” “莫大先生的最得意弟子,何泽建,道上都称他建哥。” “我也听说过他,没办过事。” “从来没失过手。” “你给我联系联系他。” 被道上朋友称为建哥的何泽建,长得让人眼馋的英俊,三十来岁,正是风华初露的年纪。穿着十分考究,一言一行给人彬彬有礼的印象。在外人眼里,这个人怎么也不会和血雨腥风的黑道有关联,可事实是,这个人被熟悉的人称之为“上海滩最聪明的杀手”,他管理着一伙让任何人都心惊胆战的杀手。 姓乔的托了好几人才进了他的家。饶是如此,何泽建还是让他在客厅等了半个小时。姓乔的知道,姓何的是有意冷落他,平时不烧香,临时也不免抱个冷佛脚,不受待见也是难免的了。 “何先生!”姓乔的毕恭毕敬地作了个揖。 “乔先生请坐。”何泽建毫无表情还了礼,示意他坐下。 “鹤年久慕何先生,今天特来拜望……” “乔先生客气,墨林无名小卒,怎敢劳乔先生大驾。” “何先生在上海滩的确默默无闻,但您所做的事有哪件不是为人称道的呢。” “乔先生真会说话。” “鹤年只是说了句实话。” “说吧,乔先生有什么事要吩咐墨林的?” “鹤年不敢,鹤年只是有件事十分难做,想求何先生。” “说出来听听。” 乔鹤年就把王小山的事说出来。 “这件事必须我师父点头。” “鹤年连见莫大先生的资格都没有,如何求莫大先生点头,还望何先生千万玉成。” “这恐怕不太好办!” 乔鹤年再三恳求,何泽建才表示帮忙。  何泽建打发走乔鹤年,便来见莫大先生。 等何泽建汇报完,莫大先生说:“你答应他了?” “是。” “不能太便宜那个老家伙。” “师父,这件事,您不想好好利用一下吗?” “你什么意思?” “您老人家不是早就看好商会了吗?” “你想怎么利用?” “这件事如果捅出去,您想想会是什么结果呢?” “现在把老家伙弄下去,我们能得着什么呢?” “我们可以找个更有名望的人推上去。” “那我们不还是替别人做嫁衣裳吗?” “师父,一个有名望的人可能是个连喘气都喘不匀活的人啊,这样象乔鹤年这样的常务理事就可以执掌大权了。” “你有把握控制得了乔鹤年吗?” “只要我们把王小抓在手里,应该没什么问题。” “你能利用这件事打倒谭会长,又不伤到小乔吗?” “谁都知道他只不过是条狗,没人会理他,帐都会算到谭会长的头上,他没事。” “嘿,嘿,不错,是够老家伙喝一壶的。”莫大先生马上来了精神,推开怀里的娘们儿。“叫他们来,得好好开个会研究研究。” 乔鹤年的司机脸色苍白,一头撞进乔鹤年的办公室。 “怎么了?”乔鹤年给他吓了一跳。 “完了,完了......”司机急得直抖手。 “到底怎么了?” “警察,警察,山子,山子,都抓起来了......” “都抓起来了?” “是,一个没跑了,连医院的都控制起来了。” “为什么?” “不知道。” “是谁走露的消息?” “不知道。” 现在是乔鹤年脸色苍白,东一头西一头地乱撞了。 “先生,想个办法吧。” “有什么办法,会长会把我们吃了的。” “那怎么办?” “是他妈的谁走露的消息?” “没理由哇,就我们几个人知道这件事。” “人都让抓了,还需要什么理由?”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想想怎么办吧。” “必须把他们都保出来,这样才安全。” “我们这就去。” “叫他们准备好钱。” “是。” 但他们是白忙活了,警察局不准保释,交多少钱都不行。 “怎么办?”司机问。 乔鹤年被这打击弄得心烦意乱。 “让我想想,你能不能闭上嘴?” “是。”司机堵气坐在一边。 “你想办法去见见山子,让他们放心,我会保证他们没事,只要他们不乱说话。” “好吧。” 但这也不行,警察局不准探视。 “去找梁律师来。” “是。” 梁律师来了又去了,去了又来了。 “现在最麻烦的是,有个证人,一口咬定山子,我看这很不好办。” “知道是谁吗?” “知道。” “给他点儿钱,让他闭嘴。” “可以试试。” 司机去了又回来。 “他不肯收钱。” “他想干什么?” “他想要山子他们的命。” “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他说只要山子的命。” “你看怎么办?”乔鹤年问梁律师。 “让他出一个价,多少都行。” 司机又去了又回来了。 “还是不行,多少都不行,他只想要山子他们的命。” “这个不识好歹的混蛋。” “干掉他算了。” “一个已经闹得这么大了,再加一个怕更不好收拾了。”梁律师说。 “哼,谁做得了哇,谁能做得不声不响,你能吗?”乔鹤年气得脸发青,直朝司机使劲。 司机只好坐在一边不出声了。 “乔先生,我看还是让会长知道吧。” “让他知道,能饶得了我们吗?” “越拖越不好办啊。” “不行,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让他知道。” “那我们怎么办?” “我再去求求何老狠,看看他能不能帮帮我。” “如果你认为可以就试试吧。”梁律师说。 “你认为不合适吗?” “我不知道,但我想最好别着惹他。” “现在这个时候,顾不了那么多了。” 梁律师看出来,乔鹤年已经到了慌不择路的地步了。  第一部 第四章 “是谁出卖了我们?”一直到看守所,山子都没想明白。 同号子还有个神神叨叨的老东西,“喝口。”老东西用他那只脏乎乎的缸子倒了水递上来。 “离我远点儿。”山子对老东西表现出来的热情特别烦。 “敝人老天宫的二诸葛。” “滚开。”山子一巴掌打丢缸子。 “小兄弟,别那么烦嘛。只不过呆个一个月两月的,一切都风平浪静了。” “放屁,放你妈的屁。” “小兄弟,等你出去的时候,就知道敝人是不会算错的。”二诸葛并不在意,依然和和气气地往下说。 “你要是再敢没话做话,看我不打烂你那张臭嘴。” “嗨,小兄弟,出去的时候,一定到老天宫打我哟。” 气得山子跳起来冲他就过去。 “王小山,干啥呢?”这时牢门开了,一个看守钻进来,拉开他。 “你最好在我面前永远闭上嘴。”山子给高大的看守揪住,也没差了威胁一句。 “诸葛先生,您可以走了。”看守对二诸葛和和气气地说。 二诸葛摇头晃脑地走到牢门外,回头朝山子一呲牙,“小兄弟,出来的时候,千万别忘了来看我,老天宫,二诸葛,别忘了啊!”  或许只有莫兰先生和何泽建师徒两个才知道王小山是怎么才进了巡捕房的。 “接下来得电台,报纸上场了。”莫兰先生说。 “是,得把声势给谭会长作足哇。”何泽建笑了笑说。 “你找几个能写的办这件事。” “是。” “这回一定要打到他永世不得翻身为止,好好出出我心头这口气。” “是。” “商会会长怎么了,不听话,咱们爷儿照样收拾得了。” “也警告那些自认为出身高贵的东西们,以后都收敛点儿,没什么了不起的。” “对,以后看谁敢不听话,就是这个下场。” “师父,那个王小山您打算怎么处理?” “让他奶奶的烂到监狱里算了。” “这好吗?” “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保住他,有他在手,乔鹤年也就永远攥在我们手里了。” “你说的不错,可是现在好办吗?” “让我去办。” “什么时候?” “等老谭臭了的时候。” “那个什么山子能撑到住吗?” “我去见见他。” “去吧,去吧,就按你的想法办吧。” “是。”  何泽建去见了王小山。 “兄弟,我是何泽建。” “您是建哥。” “莫兰先生派我来给你带个话。” “建哥说的是莫大先生。” “不错。” “莫大先生也知道这件事了。” “是的,并且他准备保你出狱。” “真的。” “我会骗你吗?” “不,建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莫大先生竟然会管我事,真是老天开眼了。” “不过你还得在里边呆一段时间。” “行,行,有您这句话,让我呆多长时间都行。” “只是你不能说错话。” “我知道,我一句话都不会说。” “那就好办了,你放心,最多两个月,你就自由了。” “谢谢,谢谢莫大先生,谢谢建哥。” 面对报纸,电台铺天盖地的报道,谭会长急啦;尤其是面对那些子虚乌有的胡编乱造,他愤怒拉。 “造谣,诽谤,去给我查清楚,是谁干的?他是不是不愿意再吃饭了!” “会长,这恐怕不是能查得清楚的。”乔鹤年小心奕奕地说。 “你说什么?你在说什么?” “这恐怕不是能查得清楚的。”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会长,你想,有这么多的报纸电台,能是谁干的呢?” “我没得罪谁呀?” “我们还是仔细想想好。有几个人能同时动员这么多的报纸电台呀!” “他想干什么?” “这个我不知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针对我们商会来的。” “你还不如说是针对我谭某人来的好了。” 乔鹤年心道,“你还是个明白人。”但嘴上却说:“还不能这么说。” “不能这么说,你也不用安慰我,我还能挺住。” “当然,商会就是您,您就是商会,针对商会还不就是针对您。” “你看这事该怎么处理?” “有一点可以肯定,山子他们在里边不会坚持太久,我们必须尽快把他们办出来。” “现在事情闹到这步田地,我再出面办,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乔鹤年心里明白,谭会长这个时候已经没有能力再办这件事了。“您可以请别人办。” “我还能求谁呢?” “您能不能让莫大先生说句话。” “着惹他?” “现在这个时候?您可想清楚。” “好吧,我打个电话给他,你跑一趟。” “是。”  莫兰先生的小书房,有股古色古香的味道,一例老式中国式设置,白粉墙,地上铺漆布,金漆几案,红绫椅垫,大红窗帘。古董架上摆着贵重而脆弱的瓷器和景泰蓝饰物。花瓶中的晚香玉开得正好。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黑帮大佬竟还有如此品位。”乔鹤年心道。 接待他的却是莫兰先生的于秘书。“先生有事,就跟我说吧。” 乔鹤年把事原原本本地对于秘书讲个清楚。 “这事我们管不了。” 乔鹤年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地拒绝。能让人尴尬到张口结舌的干脆。 “您什么也不用说,回去告诉谭会长,这事我们管不了,要是管了的话也不用您大老远的跑过来,有谭会长一句话就行了。” 乔鹤年灰溜溜地退出莫公馆。  “他是答应我的。”谭会长对莫兰先生的做法非常恼火:“他妈的,求个人可真难啊,平时都称兄道弟的,到用着的时候就不是那回事了。” “我看还是您亲自去求求他吧。” “难道我不求他就办不了吗?” “我们还能去求谁?” “我去求市长,求市长,市长总能办得了吧。” “外边闹得沸反盈天的,市长会管这事。” “我给他办了那么多的事,我就不信他会在我困难的时候看热闹。” “那就试试吧。” 正像乔鹤年所说的,市长拒绝帮忙。 谭会长急得团团转。 现在的谭会长见谁烦谁,见谁想骂谁。 能求到的都求到了,没有人恳帮他,“对不起,我无能为力”这句话让他心烦虑乱。 仆人们吓得都远远地躲着,连家人都不敢喘出大气。 乔鹤年更上战战兢兢地等着挨骂,他知道这个时候得让会长有个出气筒,他当这个出气筒都习惯了。他更明白,就因为自己是会长的出气筒,所以才混到今天这个地步。在商会里,除了会长,他就是大当家的。 “你还能不能办这件事?” “会长,我……” “我个屁,你给我个痛快话。” “我无能,” “无能就给我滚,滚……” “是,是,是。” “无怎么养了你们这些废物。废物,一群废物。” “是,是,是。”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响了。 “还不去接。” “是,是,是。” 乔鹤年接起电话,等听出对方是谁,脸上一下子露出了笑容。 “会长,会长,是于秘书,是秘书。” “谁?” “是莫大先生的于秘书,请您接电话。” 谭会长忙不叠地接过电话,就象捞到了棵救命稻草。 “谭会长吗,我是小于,莫先生请您派个人过来一下,好象是商量商量王小山的事。” “好好,我马上就过去。” “谭会长,莫先生说不必您亲自来,这点儿事,派个人过来就成了,我看就按莫先生的话办吧。” “好好,我马上派小乔过去。谢谢小于,也谢谢莫先生,谢谢!” 谭会长入下电话,便命令乔鹤年立刻赶去莫大先生的公馆。  还是那个小客厅,还是于秘书接待的乔鹤年。 “你知道莫先生找你来是什么意思吗?” “不是研究研究山子的事吗?” “那只是小事。” “还有什么大事吗?” “当然。” “于先生不妨直说。” “乔先生是聪明人,聪明人就应该办聪明事。” “是,是,我一定按您和莫大先生的吩咐办事。” “这就对了,聪明人就应该知道往哪边站。” “我知道。” “老谭这回是死定了,没有人能救得了他,你乔先生可能也清楚。” “清楚,清楚。” “那你乔先生怎么办?想继续跟在他的屁股后边当陪葬吗?” “不,当然不想!” “那你想怎么办?” “这个时候,我还有什么办法,请于先生指条出路。” “那就看你乔先生自己的了。” “我,于先生,您说,我能办到的一定办到。” “硬扛到底是死,反戈一击有功,乔先生不会听不明白吧。” “我明白,我明白,如果于先生能保住我,我愿意助莫大先生作商会会长。” “好,乔先生果然痛快。你现在的任务是:一,回去就说一切都会安排得妥妥贴贴,请谭会长不必着急,以稳住他;二,暗中筹备商会改选;三,把谭会长借助黑道势力胁迫商家入会的详细材料整理出来交给我。” “于先生,莫大先生不会是让谭会长……” “你放心,只要谭会长交出商会会长一职,我们保证他体体面面地退休。如果他不肯,那就不能怪别人了。你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我只希望莫大先生和于先生能救我。” “乔先生大可放心,保住你,对于莫先生来说,不过闲话一句。莫先生说如果乔先生能把商会的事给我们办妥,他保证你继续作你的常务理事。” “真的?” “你信不过我还是信不过莫先生?!” “不敢,我只是没想到莫先生这么照顾我。” “乔先生是人才,是我们需要的人才。” “我这就去办。” 第一部 第五章 等谭会长明白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改选已成事实,而他落选也已成事实。 方会长,一个需要大烟土支持才能勉强活着的老家伙成了莫大先生在商会中的傀儡。 莫大先生没有忘记答应给乔鹤年的事,他让乔鹤年做了常务理事。 乔鹤年知道自己这回是做对了。他清楚地认识到,莫大先生比谭会长有实力得多。 用某些人的话说就是:“姓乔的小子又找对爹啦。”  “该把那个小子放出来了吧。”莫大先生对于秘书说。 “我就去办。” 但是于秘书遇到了困难。 “我们必须先处理好一个证人。”于秘书回来说。 “给他点儿钱,叫他闭嘴。” “是。” 但于秘书又白去了。 “他不肯收我们的钱。” “多给点儿吗,二百大洋,买条人命怎么够哇,我的小于同志。” “我就再多给点儿。”  就着昏暗的灯光,阿健在做作业。 阿玉已经睡了,老林闷着头抽烟。 林嫂做着针线活儿。 从摆设着不出宽裕,也看不出寒酸,收拾得倒干净。这间屋里安宁中透着温暖的气息。 “他们今天又来了?”林嫂看着丈夫脸色不好,就问。 “嗯。” “又咋说呀?” “给到五百块大洋了。” “你还没答应?” “能答应吗?” “还得来找!” “找呗。” “要是再涨呢?” “要是冯嫂不答应,涨多少咱也不能答应啊!” “这么僵着,他们激了咋整啊?” “只要冯嫂告,咱位做证,山子就等着吃枪子啊,他一死,别人也起不了啥大刺,那时候,不单给老冯报了仇,这一带也就消停了。” “那敢情好,那敢情好。不能出啥岔头吧?” “谁知道,话说回来,又能有啥岔头哇。” “可别出岔头。” “别瞎寻思了,阿健,做完作业睡觉去。” “嗯。” “洗洗脚再睡。” “嗯。”阿健答应着到厨房去洗脚。 “先撒泡尿再洗脚。”林嫂朝外嚷道。 “小点声儿,别把阿玉嚷嚷醒了。”老林说。 “嗯。”阿健在外边答应道。  又坐了一阵子,林嫂的活计也忙完了。 “都睡吧。”她朝老林说。 “嗯。”老林依然抽着闷烟。 “有事?” “没有。” “那还不睡?” “就睡,你先睡吧。” “啥事我也不拦你,只要你先想想我们娘几个。” “我有数儿,睡吧。我会让你们都过个消消停停的日子的。” 当一千块大洋还无法收买老林的时候,莫兰先生有些不高兴了。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真没想到姓林的这么不识抬举。”于秘书说。 “既然姓林的敬酒不吃,不妨让他尝尝罚酒。”乔鹤年说。 “办得干净点儿。” “让泽建去行吗?” “非得他去吗?” “他去最好。” “那就让他去吧。” “我就去找他。” “让他小心点儿。” “是。” “以后这种事最好不要动用他,你不觉得太浪费吗?” “是。” 于秘书和乔鹤年出来,乔鹤年有一搭无一搭地说:“莫先生对建哥可真没啥说的。” 于秘书只是轻轻地啍了一声。 乔鹤年听出这声啍下面的东西。“莫先生是建哥的师父?” “是他爹。” “是吗?这可是第一回听说。” “乔先生,我说的话只有你一个人听到,我不希望有第二个人知道。” “于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你记住我说的话就好了,有些事不要问,自己看着吧。” “是。”  一大早起来,老林就有种莫名其妙的烦燥,这种烦燥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增长,终于发展成为一股难以扼制的不祥预感。 “你带孩子先回去吧。”他不愿老婆孩子在眼前转来转去的。 “回去也没事啊,一块走呗!”要嫂说。 “你们先回去,弄俩儿菜,我想喝两盅!” “中。”林嫂还从来没听老林主动说过要喝酒,也不知丈夫哪来的兴致。 “让阿健跟你一块走。回去我看不过来他们俩儿。” “让他回去吧,在这儿净玩那个刀子。再说他也不用你看啊!是不是,阿健,回去听说,快跟你妈走。” “不我跟爹一块回去。”今天阿健不知怎么有点儿不听话。 “就让他跟你一块走吧,我走了。” “你领他走不行吗?”老林突然火冒上来。 “阿健,走吧,走哇。” “不,我跟爹一块走。”这是阿健很反常的举动。 “你爹回去晚。”林嫂拽着孩子往外走。 “我等爹。” “没看你爹生气了吗?” “不,我就跟爹一块走。”阿健哭着闹着打嘟噜不走,阿玉见哥哥哭,也吓得哇哇哭起来。 “行了,让他跟我走吧。”老林对自己刚才的粗暴有些后悔,态度稍稍缓合下来。  林嫂抱着阿玉往家走,心里突突地跳,老林从来连大言语都没有,今天的反常情绪让她感到不安。联系到这些天接二连三的事,她害怕起来,到了家里也没心思做饭,呆呆地坐到那儿,任阿玉屋里屋外地跑。 “妈,妈。”阿玉抱着妈的大腿在叫,林嫂突然产生一种预感:“出事了。” 抱起阿玉往外跑,什么也没说,把孩子扔给邻居李婶就朝铺子来。等她到的时候,铺子外挤满了人,警察正在里边侦查现场。 老林倒在血泊之中,额头上有个洞。阿健掐着那把水果刀子,跪在父亲的尸体旁边,就那么一声不响地跪着,林嫂当时就昏了过去。 林嫂一直躺在医院里,阿健一个十多岁的孩子知道啥呀,况且从那时起几乎一句话也不说,连警察都没问出一句话。只是掐着那把水果刀,谁要扎谁。 “这孩子怕是给吓傻了。” “兴许,眼睁睁看着爹让人家一枪打死,没吓死就万兴了。” “林嫂这命真是,死了汉子,又傻了儿子,这日子可咋过呀。小小年纪。” 是老林的姐夫方有德从头到了办的后事,林嫂住院也是他管的,两个孩子都接到他的家。 “这个当姐夫的还真挺够意思。” “是啊,老林他姐都没一年了,当姐夫的还管这事,真是够意思。” “我看林嫂以后就和他姐夫过得了,两家合一家。” “嘿,中,肉烂在锅里,肥水不流外人田。” “方有德长得跟个猴精似的,林嫂能干啊?”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别看方有德长得不行,可人家是邮务员,一个月好几十块大洋,哪儿找去,人长的再水瓜,吃上顿没下顿,谁跟呀。” “听说要嫂这命不好,怕方有德还不同意呢。” “他不同意就怪了,看看林嫂长得,电影明星似的,不美死他。” “快别替人家瞎操心了。” 事还真从这话上来,老林五七刚过,林嫂就兑了铺子,搬到方有德家过去了。  冯家孤儿寡也终于接受赔偿,出兑了铺子搬到无锡娘家去。老冯的案子就此了结。 老林的案子谁也无法提供有价值的线索,唯一的目击证人是阿健,他对此却一言不发,即使说话,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的证词也值得推敲,因此案子被无限期地搁置起来。 街面上的铺子也都接受了血的教训,纷纷入会,交会费,街面上又恢复了往日沉闷的平静。  王小山,正如二诸葛所说的那样,在入监后的第六十三天走出看守所。 “山哥,乔先生要见您。”接他的兄弟们早就收到乔鹤年的命令:“接山子来见我。” “不,去老天宫。”王不肯山根本没理乔鹤年的碴儿。 “乔先生正等着呢。” “那就让他再等等好了。”王小山说。 “这不合适吧。” “要见你们去见。”王小山索性扔下弟兄们径自上车走了。  在老天宫找二诸葛,是相当容易的事。看到他依然神神叨叨的样子,王小山这次感觉却是非常的亲近。 “先生,我出来了。” “小兄弟,这不惊奇。” “我想问问,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无非是你脸上没有多少牢狱之相。” “是吗?那我能不能请您老给看看前程。” “当然乐意效劳。” “那请先生赐教。” “小兄弟乃大富大贵之相,前途定然不可限量,只是命中缺水呀。” “有什么补救的办法吗?” “改改名子吧。” “谢谢先生,在下没什么谢您的,这个表示一点心意。”王小山从怀里摸出一只金怀表毕恭毕敬地递上去。 二诸葛眯眯眼睛道:“不知小兄弟能不能再听我句话?” “先生请讲。” “恐怕上海你呆不下去了。” “为什么?”王小山吃了一惊。 “小兄弟说外行话,你记住就是。” “那还请先生指条明路。” “其实上海对小兄弟来说不是个好地方,小兄弟的福地在南方。” “南方?浙江?还是福建?” “越往南越好。” “到底是什么地方?” “会有人指点你。” “先生还有什么要告诉在下的吗?” “小兄弟,切记,别回上海。” “若是回了呢?” “风光自是无限,却难有善终。” “噢。”王小山似懂非懂地离开老天宫,来见乔鹤年。 第一部 第六章 王小山见到乔鹤年的第一句话是:“我只想问问您,我是被谁出卖的。” 这让乔鹤年很难回答。“我只能告诉你,我不知道是谁。” “乔先生,您应该知道。” “不错,我是应该知道,但是,山子,我真不知道。” “那还有谁知道那个地方?” “我只能说我知道。如果你认为我会出卖你的话,我也无话可说。” “既然您这么说,我也不再问这件事。乔先生,您打算怎么安排我?” “山子,我希望你离开上海。” “我到哪里去?” “什么地方都行,只要离开上海就好。” “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走?” “都由我安排,这是五百块钱。” 王小山掂了掂装大洋的口袋。“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如果在外边有什么为难着窄的,可以联系我,但我希望你不要再回上海了。” “好吧,我可以答应您。走之前,我想知道是谁把我从监狱里救出来的?” 乔鹤年迟疑了一下还是告诉了他。“是莫兰先生,准确地说是莫兰先生的徒弟何泽建。” “谢谢您。”  收拾完行李,王小山觉得应该去见何泽建,总得去说个“谢”字,他想。以前他见过何泽建,但他还没混到和这个被道上人物称为“建哥”的家伙搭话的资格。 七拐八拐才找到何泽建的家,那是一所古旧的公馆,原来或曾是显赫过,现在却明显的破落了。 听到铃声来开门的是个伶俐的大丫头,让到客厅里边,坐在陈旧的可算作古董的椅子上,有人上了茶。没等几分钟,主人便从后边过来。 何泽建一下子就喜欢上对面这个长得清秀的年轻人。 不论有恩与否,在王小山眼里,面前这位气宇轩昂的年轻人都是值得尊敬的。 “我没想到我们堆里边还有这么文质彬彬的,我真想说我喜欢你,兄弟。” 何泽建的话让王小山感到亲切,心里热乎乎的。“我能叫您建哥吗?” “当然可以。” “建哥,小弟这次来是想向您说声‘谢谢’的。” “我不想听别人说谢我,有些人不配,有些人不必。” “所谓大恩不言谢,不过山子心里有什么就想说什么,你得让小弟心安啊。” “你我素无来往,今天这一见面我就看着你顺眼,希望你我以后能多亲近。” “建哥抬举小弟,若小弟还有明天,定竭力相报。” “兄弟有什么打算?” “我想到外边走走。” “怎么这么说,难道遇到这么个小小的挫折就灰心了吗?” “建哥,那到不是。” “哪里能比得了上海吗?” “上海是好,可对我来说怕不合适了。” “谁说什么了吗?” “没有。” “哼,乔鹤年说什么了?” “建哥,您不必问了。” “是他要赶你走。” “他是有这个意思。” “那你就得走吗?” “我也想到外边去走走。” “山子,我不妨明说,有人是不允许你离开上海的。” “建哥,是谁?” “是谁你不必问,不过他肯定比乔鹤年说话算数。” “我知道了。” “那你还想走吗?” “建哥,我必须离开上海,请您帮帮我。” “山子,告诉我为什么,要不然我帮不了你。” 王小山便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打算都告诉给何泽建。 “兄弟有大志向,我怎么能袖手旁视。你先在这里住上一晚,一切都由我给你安排。” 第二天早晨起来的时候,仆人把王小山带到餐厅,何泽建正等在那里。 “睡得好吗?” “好,好几个月没睡得这么安稳了。” “来,吃饭。” 桌上摆着几样相当精致的饭菜。 王小山随便对付了几口,就放下筷子。 “怎么,不顺口吗?” “不,我早晨没有吃饭的习惯。” 何泽建笑了一下。 “好吧,那你就看着我吃。”他吃得细致,一丝不苟。 “我以前也和你一样不吃早饭,后来有人告诉我那不是个好习惯,早饭必须吃好,他还说现在年轻没问题,等到老的时候就会找上。我听了他的忠告,所以现在早饭一点都不马虎。” “我也知道吃早饭是对的,就是管不了自己。” “兄弟,一定要管住自己,这样会少犯错误。” “您说的对。” “说说你希望去哪儿?” “还没定下来,杭州有几个弟兄混得不错,来信要我去,暂时想去他们那儿。” “到杭州怕是埋没了。” “建哥希望我去哪儿?” “我这里有广州几位弟兄的来信,你不妨带着我的信到广州。” “广州正闹得紧,小弟去了,能有什么出息?” “山子,你是不是跟我装糊涂?” “不,建哥,我是说闹革命是掉脑袋的事啊!” “那要是闹成了呢?” “噢。小弟明白了,那我就按您的话办。这就去广州。” “我这里只有一封书信和几块盘缠,到广州后就全凭兄弟自己用心了。” “建哥大恩,小弟不谢,只请建受小弟一拜,准小弟叫声大哥。” “兄弟要是愿意,你我就结拜为兄弟,从此后相互照应,如何?” “那是小弟求之不得的。” 何泽建即刻命人摆香案,写金兰,关老爷面前跪拜,结为兄弟。誓曰:“肝胆相照,荣原汁与共,如若背盟,天人共诛”。  何泽建又留王小山信了一天,第二天,何泽建为王小山收拾行李,送到码头。王小山上船往广州去了。 “建哥,你是怎么了?”一个兄弟问。 “司徒,要是哪天我离开你们到别的地方去,怕是永远都不回来,你会怎样?” “我怕是得跟你去。” “你要是去不了呢?” “那就得大哭一场了。” “你今天就陪我哭一场行吗?” “你会哭?你会哭吗?” “我真想哭,告诉舒民,晚上我回松江。” “你可是答应好好的。桌早就定妥了。” “就告诉他老太太非找我回去。” “我知道了。” “给老太太带点儿啥?” “我自己去买,你们去忙你们的吧。” “不让我们去吗?” “丑儿跟我回去就行了。” 平添了三口人吃饭,方有德很快感到经济上出现了困难。饶是林嫂竭尽全力省吃俭用,仍不免每月把钱花得光光。 “要不我再开个铺子吧。” “去这个要的,去那要的,赚几个钱了?” “总能补贴一点儿家用。” “押不少钱上去,赚个零花钱,不合算,万一有个闪失,就更不合算了。” “成天这样,也不是个办法。” “慢慢看能干啥再说。孩子也得有人看,洗衣,做饭总不能雇人。” “也是。” 让方有德更为难的还是阿健。 “阿健这孩子可咋整?” 林嫂叹了口气:“他咋这么不听话了,原来不这样啊。” “是啊,看看现在,一天到晚掐个刀子,也不是回事啊。” “你就想想办法吧。” “我怕他不听我的,你是当妈的,还得你想办法。” “我个妇道人家有啥法儿啊!” “反正这么下去可不行,非闹出点事来不可。” “这可咋整,这可咋整啊?”一提起阿健,林嫂就犯愁。  何泽建送走王小山的第三天,给莫兰先生召到大本营,金都花园。这里原是家私人花园,后被莫兰先生看中,强行买下,花大本钱改装成拥有游泳池,豪华舞厅,酒吧和赌室的高级俱乐部。而这里最负盛名的还是那上百名美女,为莫兰先生赚取了数以百万计的大洋。 “正等你呢?”一进大门,等在大堂里莫兰先生的侄子莫之江就悄声告诉他:“脸色不太好。” “为山子的事!” “有人说你和他拜把子,还资助他去广州。” “谁嘴这么快?!” “还有谁呀?” “啍!” “你心里有点儿数。” “嗯。”  “师父,我来了。”何泽建小心奕奕地走到莫兰先生面前。莫兰先生并不理他,继续同坐在怀里的女人调着情。莫兰先生可以在任何场合召见何泽建,甚至在女人身上的时候。 “先生,建哥来了。”他怀里的那个女人说。 “是吗?我还以为他去了广州了呢?年青人有上进心是好事,到外边闯闯我支持,衷心祝愿都能有个前程。” 何泽建并不答话,只是毕恭毕敬地站在那里一字不漏地听。 “先生,建哥怎么舍得离开您呢?” “我个半截子入土的人了,有什么好留恋的......” 对于师父杂七杂八的讽刺挖苦,何泽建已经习惯了,等他唠叨完,诚恳地解释解释就算过去了,要是他不理不睬,那麻烦才大了。 “师父,有些事,我得跟您解释一下。” “解释有个屁用啊,你都做了,还不就是让我接受。” “这不是一回事。” “就是一回事。” “师父,其实我是替您送他走的。” “屁话,你成心气我?” “我怎么敢。我送他走,完全是以您的名义做的,我想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会报答您的。” “他是个什么东西,有资格报答我。” “师父,你是没见过他,否则的话,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难道还是个人物?” “我相信他会成为一个人物。” “啍,算了,不管他是不是个人物,反正你已经放他走了,我也不追究这件事,不过以后你小子可给我加点儿小心,别以为我什么都会纵着你。” “我知道。” 第一部 第七章 方家有两张床,方有德,林嫂和阿玉睡一张,他的两个孩子和阿健睡一张。 每天都是方有德赶羊一样把三个孩子赶上床,他还得关照阿健一番,让他把刀子放好。 这天是他一疏忽竟忘了关照阿健,让阿健把刀子带到床上。 阿健在床上摆弄刀子的时候,大国一把夺过去,顺手扔地下去了。 阿健瞪了大国几眼,没说话,下地自己捡了回来。 大国又夺过去,又扔到地上。 阿健又瞪了他几眼,也没说话,下地自己又捡了回来。 大国再一次夺过去,再一次扔到地上。 阿健再一次瞪了他几眼,还是没说话,再一次想下地去捡。 “我看你敢再捡回来。”大国说,二国幸灾乐祸地一边看着。 阿健没管他说什么,第四次下地,第四次把刀子捡了回来。 “不教训教训你是不听我话呀。”大国最后一次伸手夺刀子,但没夺着,鼻子上却挨了一炮,当时血就流了出来。 “你敢打我。”大国象疯狗一样扑上来,二国见哥哥挨了打也扑上来捉打阿健,阿健奋力挣扎,怎耐人小力单,让大国二国哥俩按住。 这时外边的方有德听到屋里的打闹声,忙跑进来喝住大国和二国,阿健从地上爬起来,摸起刀子不顾一切地朝大国冲上去。看着阿健挥舞着明晃晃的刀子,吓得大国二国没命地往方有德身后跑。 方有德气得脸黢青,按往阿健,嘶哑的嗓子不是人声地喊:“你还不快来看看你的好儿子。” 林嫂跑进来抢过儿子手中的刀子,不由分说乒乒乓乓地给儿子好几个耳光。阿健急得满头是汗,张了张嘴,一口气没上来,昏死过去。 林嫂抱住连哭带叫了半天才缓过来。  过了好几天,林嫂才想出些话来,决定和儿子好好谈谈。在以前这种事都是由老林做,老林同孩子谈话都是和颜悦色的,不管孩子犯多大错误。话说回来,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又能犯多大错误,尤其那时阿健是个非常听话的孩子,不论是老师还是家长都认为他是个好孩子。 可这一切都因为那场惨剧而改变了。他没有象别人说的那样变傻,却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几乎是一声不吭,更让人担心的是他主意越越来越正,他认准的理儿再也无法改变。 “阿健,你过来。妈跟你说几句话。” 阿健凑过来。 “你跟妈说说,那天和哥哥是怎么回事?” “他撇我的刀子。” “他为啥撇你刀子啊?” 阿健摇了摇头。 “那也犯不上打仗啊,看把他打的,鼻子都打坏了。不就是把刀子嘛,撇了就撇了呗。” “那是爹给我的刀子。” 一提老林,林嫂差点儿掉下泪来,搂过儿子。 “你成天拿那刀子干啥?” “给爹报仇!” 一提这话,林嫂再也忍不住,搂住儿子呜咽起来。 即使是上海滩最聪明人之一的何泽建,也会有遇到麻烦的时候,毕竟他所从事的是被法律定义为不正当的工作。 一个警察,警察局经济调查科的一个家伙盯上了他。这是个让人头疼的家伙。他在调查何泽建的非法收入。 为了反击他,何泽建让部下也去调查他,看他有什么问题。 “妈的,我就不信,他真那么清白。”青狼说。这是何泽建最得力的干将,打打杀杀的活一般都由他来完成。 “怪了,真就一点儿问题都没有。我想我们是尽力了。”黑狼说。这是专门为何泽建负责财务工作的人,调查方觉都是他负责的。 “看来我们得采取点非常措施了。”红狼说。他被人称为军师,一个被黑狼宣扬为“摇羽毛扇的人物”。 “让我去吓唬吓唬他。”司徒杰夫说。在这伙人里,他同何泽建认识最早,可以说是光屁股的朋友。 “怎么吓唬?” “让个孙子喝点黄浦江水就老实了。” “哥,我看可以试试。”红狼说。 “那就试试。” “不过只是吓唬吓唬。”红狼说。 “放心,我有分寸。”  一天,方觉下班在外边吃了饭才往回走,走到一条昏暗的小胡同时,给几个蒙面大汉七手八脚摁住,堵上嘴,捆起来,装进麻袋,塞上包车,拉到江边,扔到水里,只留脑袋在外边。 第二天一早,被溜达的人救起来,泡了一宿的方觉警官住了半个月的院才恢复过来。 出院到家的第一个电话是红狼打来的。 “方警官,没吓着吧?!” “我知道你们是谁。” “知道就好,我们谈谈好吗?” “不可能,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方警官,我知道你现在在恨我们,这么说我可以理解。不过我明白地说,这只是吓唬吓唬你,没有伤害你的意思。” “我不会领你们情的,有本事就做了我,吓我,没用。” “我们不能做个朋友吗?” “不可能,你们是社会渣子,我怎么会和你们做朋友。” “方警官,话不能这么说。人在社会上混,多个朋友总比多个仇人要好吧。” “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我会继续调查他,我非把他送到他应该去的地方。” “方警官,我刚才说我们这次只是吓唬吓唬你,下次就不一定了。” “你不用威胁我,有本事就做了我。” “对于我们来说,做了你很容易,但我们还是认为能把你争取过来最好。” “你们就死了这份心吧,让我向你们低头,办不到。” “哼,我们走瞧,你加点小心。也让你的家人加点儿小心,你太太,你女儿。” “不准你碰我的家人。” “那就由不得你了。” “你们这群强盗。” “你看着办。”红狼扔下电话。 方觉气得大骂了半晌。 安顿好孩子们,两口子也洗了洗上床。 方有德对方嫂(方家这边都把林嫂叫方嫂)说:“阿健这一天天拎个刀子,见谁都和仇人似的也不行啊。” 方嫂便把阿健要报仇的话说给方有德。 方有德听了直摇脑袋。“你看他那天的架势,非要把大国整死不可,那是有大人拉开了。万一边上没有大人怎么办?咱们总不能成天看着他吧,哪天非得惹出事来。” “那可咋整啊?” “不管咋整,不能这么下去啦。” “你就想想办法吧。” “还是你想吧,深点儿浅点儿都行。” “我个妇道人家有啥办法啊!老林没了,你就算替我想想吧。” “要是实在不行,就给找个地方规矩规矩得了。” “行,你就看着办吧。”越怕越出事,一天中午,方嫂打发几个孩子上学走。刚哄阿玉睡着,想去收拾饭桌的当儿,大国呼哧带喘地跑回来。 “妈,妈,老师让你这就去一趟。” “啥事啊?” “阿健杀人了。” “别胡说。” “真的,你快点儿呀。真的。” 看大国那样不象是假的,方嫂也顾不得阿玉,就往学校跑。“看看你这孩子吧,昨天就打一架了,今天又打起来了,还动刀子,扎了四个,都送医院去了。我们想了解了解情况,他还不说,你看怎么办吧?”校长看上去真有些生气了。从他的眼神里可以清楚地看出,阿健给他的印象应该说非常的差。“几十年了,我还没见过这样的学生,刚来几天,就出这么多的事,真没见过。” “咋回事啊,阿健?” “他们抢我刀子。” “谁呀?” “我不认的,都六年级的,不给就打我,今天还领好几个人来。” “你们家长也不管管,怎么能让学生整在带把刀子上学。”校长拉开抽屉,摆弄了一下那把刀子。 方嫂忙陪好话和笑脸。 “你先把孩子领回来,好好管教管教。药费啥的等有了处理结果再说。到时候我通知你们。” “那这孩子的课...” “先在家呆几天,据教师反映,他上课也不注意听讲,心思不知道放哪去了,你们家长一定好好开导开导他他。” “谢谢校长,谢谢。”方嫂拉着阿健往外走,阿健没动地方。 “怎么回事?”校长问。 “把刀子给我。” “什么,你说什么?” “把刀子给我。” 看到阿健那坚定的态度,校长也给气蒙了,方嫂则更不知如何是好,一下子呆住了。 “给我。”阿健的目光让校长感到可怕,谁会想到一个四年级的孩子的目光会那么凶狠。 校长气急败坏地拿出刀子,举手想扔出去,阿健伸出手到他面前,“给我。” “给你,你这哪是学生,滚,滚,你被开除了,臭...”但没骂出来,他怕面前恶狠狠瞪着他的孩子会冲上来捅他一刀。 阿健接过刀子转身就走。等方嫂醒过神来,阿健已经走远了。任她怎么哀求,校长铁了心把孩子开除了。 第一部 第八章 据大国,二国回来说,六年级的学生和阿健要那把刀子,阿健不给,就打起来了,没赚到便宜,那天中午找了校外的几个野孩子报复,结果让阿健给捅了。 方有德第二天到医院去,几个孩子伤的不太严重,赔了些药费也就解决了,回来不免生了一回气。 “给他送孤儿院当学徒去得了。” “行吗?”真要把孩子送走,当妈的心有不忍。 “当然行啊,那是法国人办的,人家洋人有科学的管理方法,肯定能把孩子拘管成人,在孤儿院里可以学门手艺,将来也有个出路,还管吃管住。” 方嫂是个没主意的人,也就依了男人。可跟阿健商量,说啥都不干。方有德清楚阿健的脾气,他不答应的事怎么开导也白搭,索性不劝。第二天绳捆索绑就送去了。方嫂一直打算去看看阿健,求男人带她去趟孤儿院,方有德推三阻四的,不是这个原因,就是那个理由,到头一年多了,也没去成。 腊月的一个星期一,男人,孩子都不在家,她忍不住对儿子的思念,就自己打听着去了。可连门都没进去。一个修女告诉她要有证明介绍信,否则不让见。 “谁知道你是哪一位,对不对。这里是有规矩的地方,谁来了都随便看孩子,还不得乱套。” 方嫂说了半天好话,还是不行,只好目光越过围墙看看那些工棚屋顶和一幢漂亮的洋楼。 第二天求了一纸介绍信也费了好多话才见到儿子,要不是阿健叫妈,她真认不出来自己看到的这个死孩子精似的怪物。 “妈。”阿健穿着单裤褂,哆哆嗦嗦来到三层木洋楼门口站在她面前。脑袋大大的,眼睛也大大的,见这情形,她还能说出啥来,抱着儿子哭开了。 阿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竟没掉下来。 “会见时间到。”一旁的监学喊道。娘俩儿才想起来连一句话都没说呢。 “先生,我要带我的孩子走。” “那可不行。他以前是你的儿子,现在是我们的,你无权把他带走。”然后理也不理押着阿健就走了。 方嫂找到院长,院长拿出方有德签了字的“送徒习艺据”,指着一条念道:“‘学徒应受师管教,如有违拗犯规,任凭训责惩儆,倘有不测,听天主上命,家中不得枝节生言’。方太太,您听明白了吗?希望您不要提无理地的要求,我们一切按约定办事,对不起。” 方嫂这才明白是上了方有德的当了。 “我怎么才能领回我儿子?” 那个院长滚了几圈眼珠:“除非您能补偿我们为他付出的伙食费,服装费,培训费。”边说边煞有介事地扳动手指算了半天又说:“大概是八十元,否则请原谅我不能答应您的要求,对不起。”方嫂一路哭回家,求方有德把阿健赎回来,他听了直摇头,讲了大堆不能赎的理由,从社会秩序到家庭生活。“赎回他谁制得住?早晚惹出大祸来,还不是你我的麻烦,这事趁早别提。再说跟洋人打交道净等着吃亏,他说八十块,没准到时候又出什么岔头,弄不好,还要吃官司。铁马路桥边的王家,以为有钱有势,因点地皮,得罪了洋人,巡捕房当天就抄了家,连官府都不敢过问,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方嫂见男人铁了心不管,只好暗地里揽些活计,积些钱。心里掂着儿子,连年都没过痛快。又去看了儿子几次,告诉他再等些日子。 “妈攒够钱,就来赎你。” 一天早晨,何泽建正准备带着人下去巡查地盘。一个弟兄来报告了个消息,说有一批从南洋来的烟土在黄浦江口被人劫了。 “消息可靠吗?” “绝对可靠。” “杜爷呢?” “杜爷已经派人调查去了。” “有什么线索吗?” “有人说是菜刀帮干的。” “我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 “不知道为什么?” “要是他们干的,杜爷的人手不够哇。” “那怎么办?” “丑儿。”何泽建回头叫过青狼,“你带几个人替我下去,我过去帮下杜爷。” “我们也没有几个人了。”青狼说。 “那你就到外边再喊几个。” “你呢?” “有司徒和舒民再带几个人就行。” “小心点儿。” “嗯。”何泽建安排好刚要出门,一堆警察挤进来。 为首的那个分开众人,走到何泽建的面前。 “何先生,还认识我吗?” “哦,方警官,稀客稀客,请各位里边坐。”然后叫红狼:“替我招呼几位。” “我们就不坐了,这次来是想请何先生和我们走一趟。” “有什么事跟我的律师说?” “这件事得您亲自帮助调查。” “那样的话,就对不起了,我有事,恐怕得让几位等等。” “何先生,现在对于您来说了重要的怕就是跟我们走。” “方警官,我现在不能跟你们去。” “你必须跟我们走。” “没有回旋的余地。” “没有。” “要是我们不去呢?”司徒杰夫从后面说。 “何先生不会拒捕吧。” “你他妈的别吓唬我们。”司徒杰夫有点儿急了。 “何先生想试试吗?” 何泽建盯了方觉一会儿,摆了摆手。“你们先过去。我跟几位警官老爷走一趟。” “哥?” “都去吧。”何泽建前脚进警察局大门,红狼通知垢秦律师后脚就进来了。 方觉问了半天,连一句有用的话都没得到。快中午的时候,秦律师带着个副局长就找上门来。 方觉眼睁睁何泽建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同那位副局长握了握手,道了声谢。回头又朝自己点了点头,说:“方警官,我是真心希望同你交个朋友,旦愿我能有这份荣幸。” “何先生,别太得意。” “不能交你这个朋友,我真的很遗憾。” “您不会每次都这么幸运。” “我们走着瞧吧。”何泽建走后,方觉跟那个副局长好发了一顿牢骚。 那位副局长也是满脸无奈,“我也没有办法,局长让放人。” “这活是没他妈的法干了。” 何泽建从警察局出来,见红狼正焦急地等在门外。 “怎么了?” “杜爷那边吃亏了。” “是菜刀帮?” “是。” “师父怎么说?” “莫先生让你直接到他那里去。” 在车上红狼把具体情况汇报了一下。何泽建赶到莫兰的办公室时,已经有很多人到了。大家停止讲话,等他坐下。 “小卓都告诉你了吧!”莫兰先生说。 “是。” “我们正在研究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何泽建站起来,来回看了看与会的人员。有刚吃了亏的杜汉,组织里烟土买卖的负责人。有组织里负责洋货走私的张建亚。莫兰先生的秘书于方舟。莫兰先生的外甥黄保罗。莫兰先生的侄子大少莫之江,负责帮莫兰先生打理娼妓业。 “我认为我们与他们的冲突在所难免,不但与他们,斧头帮对我们也是虎视眈眈,这我们不得不早做准备。” “这个我们说到了,说说你想怎么准备?”莫兰先生说,谁都能看出莫兰先生对自己这个徒弟的特殊偏爱。 “要想做准备,必须先找找我们有什么弱点。” “我们的弱点就是人太少,这次吃亏已经明显地暴露出来。”杜汉说。 “杜爷,我不完全同意您的观点。” “那你说。”莫兰先生说。 “杜爷要说我们实力小,我同意,但要说我们的人少,我不同意。杜爷手里的,张爷手里的,再加上师父您手里的人手,算起来并不比他们少,反倒比他们多,为什么我们还是吃亏了呢?” “别等我问,直接说得了。” “我们的弱点是力量太分散,互不统属,有事的时候很难集中力量,所以我们做准备就必须从这方面入手。” “这方面还能怎么办?”张建亚说。 “各位留一小部分人作为保镖,其他的都交出来组建一支统一指挥的部队。” “这恐怕不行。”张建亚说。 “为什么?”莫之江问。 “为什么我也说不清,只是感觉不行,杜爷说说呢?” “我也怕这样不行。”杜汉支持张建亚。 “我看倒可以商量。”莫兰先生说。 “大哥,这件事非同小可,您可要考虑清楚。”张建亚说。 “我考虑了,为了对付我们共同的敌人,必须集中力量,这样才能以最小的成本,做最成最大的买卖。” “大哥,我们还是再考虑考虑的好。”张建亚说。 “你说呢?”莫兰先生问杜汉。 “什么事都不必操之过急,我们都回去好好想想,您看怎么样?” “好吧。”莫兰先生说:“今天就到这儿,回去好好想想,明天我们再商量。” 会议暂时结束。别人都走了,何泽建没有动。 “叔叔叫你和他一起吃晚饭。”莫之江来告诉他。 “我知道了。” 第一部 第九章 莫兰先生的晚餐不算丰盛,但却相当精致,从他的饭菜当中我们可以看出他是个特别注意保养的人。这也是何泽建最佩服师父的地方之一,他说师父是“一个最讲究的上等人。” 莫兰先生吃饭的时候是不讲话的,何泽建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埋头吃自己的,等师父优雅地吃完,漱口,他也吃完。 莫兰先生带他到自己的小会客室里,仆人上了茶,然后退出去,里边只剩师徒二人。 “看得出来,他们俩是不会同意的。”莫兰先生说。 “或许这样更好,强抽出来也未必指挥得动,再说人员素质也是问题。” “让他们保留那么多人,好吗?” “我们现在没有办法不让他们这么做。” “都在打自己的算盘,谁也不肯为大局着想。” “他们可以打小算盘,我们不行啊。” “这就是我们难做的地方。” “明天开会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是啊,他们不同意,我们也不能强迫。” “不做是不行的,斧头帮和菜刀帮同我们的冲突会越来越多,没有人手我们干吃亏。” “那就只能我们自己做了。” “他们不愿抽调人手,让他们出点钱总不能再有问题了吧。” “他们总得负点责任啊,这世上谁也不能白占便宜呀。” “明天我坚持抽人。” “那我就来当这个和事佬。” 师徒二人相对一笑,何泽建告辞出来。红狼和几个弟兄等在家里,见何泽建回来,青狼没等他坐下,就急燥燥地问。 “啥事呀?” 何泽建把会议的议题和结果简单地介绍了一下。 “这两个老东西,不同意以后有事就别他妈的找我们。”青狼骂道。 “看来他们是担心以后受制于我们。”红狼说。 “你说得不错。” “那我们怎么办?”黑狼问。 “师傅吩咐让我们自己召集人马,自己组建一支部队。” “那得多少钱啊?”黑狼说。 “钱没问题,师父会给我们筹集,再说那他们怎么也得出一部分,否则他们还用不用我们了。” “那就好了,其实我还真不愿意跟他们那些乌合之众掺掺合合的呢。”青狼说。 “可不是,他们那些废物,吓唬人行,来真的都他妈的草鸡了。”司徒杰夫说。 “这回咱们招人标准得高点儿,不能什么人都要。”凌舒民提了个建议。 “民说的有道理。”红狼说:“这次我们一定得好好研究,人不能太多……” “对,人不能太多,可个个得顶壳儿。”青狼抢着说。 “莫先生还有什么指示吗?”红狼问。 “没有。有些事明天还得开会商量。” “哥,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你怎么还吞吞吐吐起来了?” “他婆婆妈妈也不是一天半天了。”青狼开玩笑地说。 红狼一笑:“事关莫先生,我不知该不该说。” “你怕我们这些人会去打你的小报告吗?”司徒杰夫说。 “那到不是,只是这有挑拨哥和莫先生的嫌疑。” “说吧。”何泽建说。 “有些时候你得为你自己想想,莫先生对你是不薄,可你总不能一辈子给人家跑腿吧。” “你这句话让师父听到可真不是好玩的。”何泽建笑了笑。 “哥,他说的对呀。”青狼说。 “我没说他的话错,但有些时候对的也不能说。” “哥,他只是当着我们的面说的。”黑狼说。 “你们几个听好了,有些事只能做,但不能说,听清楚了吗?” “你别盯着我呀,我记着还不行吗?”青狼说。 “要做到心里有数就行。今天就到这儿,回去都想想,如果这件事成立,我们该怎么操作,明天我回来再研究。”开会的结果在何泽建的预料之中。他坚持要抽调杜汉,张建亚和莫兰先生手里的人,可杜汉和张建亚说什么也不同意。他们心里明白,没有了手里的人马,到时候说什么都不好听了,只能听命于人,这事他们是不会干的。 莫兰先生从中调解,最后由何泽建重新组织一支武装,经费由莫兰,杜汉和张建亚三家出,虽然杜汉和张建亚并不满意,但人家退了一步,他们也只能退一步,接受了这个建议。 而对于怎样组建这个队伍,谁也没有个谱,连出资最多的莫兰先生也没个成熟的想法,只能任何泽建任意施为了。“求之不得。”红狼听到这个信,说了这么一句话。 “现在就看我们的了。”何泽建对弟兄们说的第一句话是。 “哥,你放心,我们保证让你满意。”青狼代表大家表了态。 “你们都想出什么来了,说说吧。” 青狼,司徒杰夫,凌舒民,黑狼纷纷发言,说出自己的想法,何泽建只是听着,有时会点下头,有时会盯发言的人一眼。他能把他听到的都记下来,他会把那些合理的建议和意见迅速整理归类,然后结合自己的看法,形成一套方案。 “哥,我说一句。”红狼等别人都说完,他站起来。 “说。” “不管怎样,这支队伍必须完全由我们指挥。” “那还用说。”青狼第一个站起来支持,其他人也表示支持。 “你怎么让这支队伍完全由我们指挥而不容别人插手?” “这个我还没想好。” “这个给你。”何泽建从皮包里掏出几本书递给红狼。红狼打开一看,是套线装的《曾胡兵法》。 “我要一套方案,得多长时间。” “三天。” “拜托。” 三个月后,方嫂又来到孤儿院,交完钱。 娘俩儿满心欢喜,方嫂拍了拍儿子的头:“走吧,儿子。” “妈,走。”阿健有种从笼子里放出来的喜悦。 就在这时,一个司库模样的家伙匆匆过来,手里掐着一些单据,在院长耳边说了些什么。 那院长便非常抱歉地说:“对不起,方太太,还不能把孩子交给您,因为他还有一笔医药费忘了计算,因此您还得交三十元行。” “我没长过病,更没吃过药。”阿健大声的驳斥。 “小孩子说谎话,天主不喜欢,要下地狱的。”蓝眼睛洋鬼子并不为谎话被揭穿而脸红,反倒摆出一贯吓唬人的嘴脸。 “你在说谎话,你才要下地狱。” 院长也不理阿健,径直对方嫂说:“方太太,我们必须按章办事,对不起,您不能把他带走。” 面对如狼似虎的院长和监学,方嫂万般无奈,只得丢下可怜巴巴的儿子回去筹钱。方嫂为此愁眉苦脸,害得方有德也没个好心情。 “你还让我们过吧!” 方嫂不看他,也不搭话,她能对他说什么呢? “这日子没法过了。” 阿玉在一旁哭。 大国二国则站在父亲一边,怒目而视。正在方嫂为钱犯愁时候,阿健竟自已回来了。 那是个星期天,大人孩子都在家,中饭还没做,有人一头撞进大门,吓了人一跳。 阿健像个土驴,气喘吁吁地站在大家面前。 “阿健。”当妈的喜出望外。 “哥。”阿玉乐得蹦了起来。 方有德什么也没说,脸色到底不好看。 大国二国则不冷不热的在一旁看着。 “妈,有饭吗?”阿健谁也不瞅,径直朝灶间里去。 “就做,就做,你先洗洗脸。” 没等她说完,阿健已经翻着馒头吃上了。 “等我给我热热,凉的。” 阿健那还等得,狼吞虎咽地只顾吃,噎得直翻白眼。 “着啥急呀?慢点儿,慢点儿。” 等下了四个馒头,阿健才透口气。 “妈,有水吗?” “你等会儿,我给你做汤。” “不用,凉水就行。”阿健把妈倒的热水放下,到水缸边咕咕地喝了个痛快。 吃完喝完,阿健才一头倒在床上。 “我困了。” “阿健,你咋回来的?”方嫂问。 “睡醒了再说。” “先告诉妈,咋回来的?”方嫂也等不得了,想知道儿子是怎么回来的。 “跑回来的。我困了。妈。” “啥,你是逃跑的?”方有德听这话大吃一惊。 “不跑,咋出来呀?”阿健迷迷糊糊地呛了他一句。 “糟了,糟了。”方有德心道。 第一部 第十章 方嫂和阿玉兴高采烈在围在阿健床边,阿玉想动手碰碰哥哥,方嫂没让。 “让他好好睡一会儿。” “我就摸一下。” “轻点儿。”方嫂又何尝不想摸摸儿子。 阿玉小心地摸着哥哥的脸,阿健一动不动的,他可能是太困了,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方有德忐忑不安地坐在那里发呆,他不知道这事该怎么处理。按照约定,这种情况他应该立即把阿健送回孤儿院,否则不但他有责任,连给他做保的远房弟弟都有责任。 可看这情形,把阿健送回去,老婆是说什么都不会同意的。他最担心的还是有没有能力把阿健送回去。对于阿健他心里没底,不知道这个野孩子会干出什么事来。 大国二国早就溜出去不知到哪儿野去了。就在他们各怀心事的时候,门被踹开了。几个人吵吵嚷嚷就冲了进来。 出去一看,方嫂则吓得面无人色,慌忙往屋里跑,搬起阿健就往床下塞。 阿健被一下子惊醒,“妈。” “儿子,快藏起来,他们来抓你了。” 阿健倒挺身起来,“妈,我刀子呢?” “啥刀子呀,快藏起来。” “我刀子呢?” “没了,没了,你快藏起来呀。” “哪儿能藏住哇,我跟他们拼了。”说完,抢步到厨房,拎起来菜刀就窜了出去。毕竟人小力单,怎敌得过一个人高马大的学监和两个满脸横肉的巡捕。上去没两下子,就让人按在地上,绳捆索绑抓了起来。 方嫂冲上去抢儿子,让人一脚蹬出大远,当时没气了,阿玉抱着母亲哇哇哭。 阿健挣扎着破口大骂,那学监扯块破布给堵了嘴。 方有德抱起老婆,连揉带叫了好一阵,方嫂才缓过气来。 “救救我儿子,求你救救我儿子。”方嫂只好求他。 “我能咋办啊?” “求求你,救救我儿子。” 方有德只好上去同来人说。那洋人学监根本不理他。他又和同来的两个包打听去说,两个包打听告诉他可以拿钱赎人。 “求你了,给他们钱。”方嫂在后面叫。 “多少哇?” “一百块。” “你说啥?一百块?你疯了吧。” “我求你了,求求你,把阿健赎出来。” 方有德极不情愿地到屋里取了一百块钱,谁知那学监理都不理。 “你打发要饭的呢?”一个包打听说。 “不是一百块吗?” “一百块,你收着,我们带人。”另一个包打听说。 “那得多少哇?” “二百块,蹭破钱皮都不行。” “上次说好是一百块的。”方嫂争辩说。 “上次是一百块,可这次不行,我们出兵发马的一趟,就白来了吗?” “别跟他们磨渍,二百块,有没有,没有我们可走了。” 方嫂再求方有德,他说什么也不答应再多出钱,又不愿着惹那几个如狼似虎的流氓,反倒埋怨女人不该背着自己去赎阿健,“怎么也得跟我商量商量吧,现在倒好,弄到这个地步,我也管不了了。”方嫂眼睁睁看着儿子被人抓猪似地绑走,却毫无办法,只有哭,阿玉也陪着母亲哭。 押走的那一刻起,阿健停止了挣扎,在他的眼里也不见了泪水。 红狼没有辜负何泽建的信任,三天果然拿出一个令大家都非常满意的方案。 “我们要组建一支由大哥唯一指挥的队伍,其它任何人不能代替大哥指挥的队伍,大哥就是这支队伍的统领。”他停顿一下,等大家听清楚,然后继续说:“这支队伍由三支分队组成,分别由小魏,司徒和舒民统领,你们三位就分统领。”他又停顿一下,看三个分统领能不能跟上自己的思路:“下面的人员则由分统领自己去招募,至于招什么样的人,由你们自己决定,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你所招募的人决定你的分队的战斗力,决定你的分队能不能完成上边交给的任务。” 青狼示意有话要说,红狼说:“你说。” “我想问个问题,说我们这支队伍由大哥唯一指挥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这支队伍是我们自己的,只有大哥有权调动指挥,其它任何人都没有这个权力?”红狼解释说。 “像老杜和老张他们也不行喽!” “不错。” “那莫先生呢?”司徒问。 “在原则上讲莫先生也不可以。” “也就是说大哥对这支队伍绝对指挥,绝对领导!”凌舒民说。 “不错。” “有一点要说清楚。”何泽建说。“我只对你们三个人有绝对指挥权和绝对领导权,我不会干预你们对部下的指挥和领导。” “大哥,我听不明白这句话。”青狼说。 “大哥。”红狼有些顾虑似在叫着何泽建。 “既然学,我们就完全按着他说的做,要不然就不做。”何泽建对红狼说。 “好吧。” “你给他们解释清楚。” “好。”红狼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对三位分统领说:“大哥的意思也很好理解,就是他只指挥你们三个人,只领导你们三个人。其它人,也就是你们的部下,则完全由你们负责。也就是说大哥绝对指挥你们,绝对领导你们,你们则绝对指挥你们的部下,绝对领导你们的部下,他绝不过问你们分队的内部事务。” “是这样。”三个分统领被这个解释惊呆了。 “他希望你们也以这种方式来招募你们的部下,也就是说你们只招募三个到五个自己直接指挥的部下,再由他们去招募他们自己的部下。” “我们也不能过问我们部下的部下吗?” “原则上是。”红狼说。 “不过在现在这个情况下,我们的人员还不多,你们可以对你们部下对部下的管理进行指导,但最好不要越级指挥。”何泽建解释说。 “听明白了吗?”红狼问。 “听明白了。” “不要以为自己是长官就可以肆意指挥,那是破坏制度的做法,我不允许。我们还要教育我们的人只服从一个人的指挥,这个人就是他的直属上司,除了这个人,不应该再服从任何人的命令。” “听明白了吗?”红狼问。 “我想不通,”青狼第一个站起来表示反对:“难道大哥还不能指挥我的部下了吗?” “我就是不能指挥你的部下,他们也不应该服从我的指挥。” “这有点不合道理。”司徒也表示。 “你呢,也是这个意思吗?”何泽建问凌舒民。 “是。” “好,我告诉你们,这是我的命令,难道我的命令不算数了吗?我连你们都指挥不了,你们还要求我指挥你们的部下,是不是在开我的玩笑?” “大哥,让我来解释。”看到何泽建脸色不好看,红狼站起来说。“这很好理解,我们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让我们每一个长官都能对自己的部下有绝对的指挥权,绝对的领导权,如果不这样做,所谓的绝对指挥,绝对领导都是一句空话。” 三个分统领还弄不明白为什么大哥脸色那么难看,对于红狼的话也是不甚理解。 “我举个倒子,如果莫先生想不通过大哥指挥,你们会执行他的命令吗?” “不会。”三个人好象明白许多了。 “就是这个道理。” “我们明白了。” “每一个长官只招募三个到五个部下,不准再多。以现在的情况,每个分队最多发展六十人。对每一个成员都要进行严格的考查,要建立详细的档案。” “我希望我们招募到的人首先要忠诚,对长官的忠诚,这是最重要的。我不想看到在我们的队伍里净是些中看不中用的油头粉面、尖嘴猴腮的东西。”何泽建说。 “我们的队伍暂时分四个级别:统领,分统领,队长和队员。” 黑狼接着说:“每个级别都有固定的薪水,我们的薪水会让我们的人都无后顾之忧。另外,在薪水之外还有奖金,谁能按要求完成任务,谁就会发现有丰厚的奖金在等着他。” “另外,划一下范围,小魏在上海市内招,司徒到松江去招,舒民到南汇去招。毕竟在自己的家乡我们会找到知根知底的人。”何泽建说。 与会的每一个人都明白,何泽建借这个机会开始扩充自己的势力了。 第一部 第十一章 每一个重新回到孤儿院的人,都要招待一顿暴风雨般的批斗。院长是总导演,参加批斗的有学监,修女,院工,还有那些他们在孤儿当中培养起来的走狗,其他孤儿当观众。 批斗的目的一要惩戒犯规的人,二要警告那些有犯规倾向的人。 演出在一顿毒打中开始,不论是演员还是看客都要对阿健施加一顿拳脚或棍棒,这对于那些参加者来说是工作,对于那些孤儿看客来说是表示态度,这是非打不可的,只是有些人下手轻些,有些人下手重些。 开幕式过后,好戏才正式上演,犯了规的人必须接受批判,从总导演到演员到看客代表都要发言,对犯规者的行为进行声讨。 声势浩大的声讨之后,犯规者还要作检讨,一定是深刻的检讨,要认识到自己错误的严重性,表态必须保证不再犯类似错误。 深刻的检讨之后还要进行心灵的忏悔,这次是向上帝的,忏悔要真诚,真诚的标准就是院长对犯错者产生宽恕之意。 得到上帝的宽恕之后批斗才算结束,批斗结束之后还要进行劳动改造,劳动改造就是要在完成自己应完成的工作之后再做木楼的值日,直到有别人犯错后接替这项工作为止。 对阿健的毒打让很多人感到满意,但接下来的检讨出乎人们的意料,谁也没想到阿健竟硬起脖子一语不发,那态度就是拒不认错。 这让那些蓝眼睛的洋鬼子和黑眼睛的假洋鬼子十分没有面子,一顿更加凶狠的毒打落在阿健身上,但仍没能让他开口。 “给我往死里打,打,打。”院长看来是被这个倔强的小子给气疯了。 但无论怎么打,都改变不了这个瘦小枯干的小子的意志,直到他昏死过去。 “院长,那小子昏过去了。”一个学监报告说。 “关禁闭,不给他吃的,不给他喝的,直到他求饶为止。”院长一甩袖子回自己办公室里去了。两个修女忙赶着安慰他去了。  禁闭室里的阿健竟慢慢恢复了过来,没有像朋友们担心的那样死去,不久前一个孤儿遭毒打后关起来,就死在禁闭室里。 “我还以为你得死到里头呢。”阿健在孤儿院里最好的几个朋友偷偷地来看他,给他偷来吃的喝的,这也可以解释他为什么没有死。 “我命大,死不了。” “你就认个错吧,要不然他们不会放你出来的。”一个叫蚊子的说,这个家伙长的精灵古怪。 “认错,不。” “是得认个啊。”这个家伙名叫大鹏,矮敦敦的。 “你就假装认个错,先放出来再说呗。”个子细高,说话尖声尖气的,人们都把他叫大马猴。 “中,中。” 果然阿健认过错之后,院里也就把他放了出来,仍回木匠间去做事,做完事再到木楼去做值日。 “不听你们的好了,呆在里边不干活,还有吃有喝的。”他给累得瘫在铺上的时候对几个朋友说。 “那你就整点儿事进去。”蚊子说。 “没准哪天我就再进去。” “你真没在里边呆够哇?”大鹏问。 “嗯。里边比外边强。” “那还得害得我们给你偷吃的。” 大鹏的话把人都逗笑了。 “想出去吧?”阿健在没别人的时候问几个朋友。 “那还不想?”大马猴说。 “就怕给抓回来。”大鹏说。 “想出去就听我的。” “行。”蚊子说。 “得加点小心。”大鹏说。 “是解决他的时候了。”红狼说。 “早就该收拾他了,等到现在。”青狼说:“让我去,我非把他大卸八块不可。” “不能那么对待我们的警官先生。”何泽建说。 “那咋整?” “咱们得文明点儿。”凌舒民说。 “狗屁,文明,你也配谈文明。”青狼说。 “咱们以后还真得讲点儿文明。”黑狼说:“各位现在是分统领了,有身份,有地位,不能再象以前那样了。” “是啊,是啊。”司徒杰夫说。 “是啥呀,你们都是文明人,就我一个蛮子行了吧。” “还是说说怎么处理方警官的事吧。”红狼说。 “我倒有个主意。”凌舒民说。 “有主意就快说,别卖关子。”青狼说。 “依我看要付姓方的,不用别的,把他那个宝贝闺女关几天,准保让他服服贴贴的。” “哥,你说呢?”红狼说. “你看呢?” “我看行。” “去做吧,我们要的是姓方听话,不倒乱,孩子跟这件事没关系。”何泽建说。 “我知道怎么做了,你放心。”  一天晚上,方觉到幼稚园接孩子的时候,幼稚园的阿姨告诉他,“您的一个同事中午已经把孩子接走了。” “我没让谁接呀?” “他说是您的同事,听他的话跟您非常熟。” “是吗?”方觉感到有点儿蹊跷,便满腹狐疑地回家。 问老婆,老婆不知道。 找同事问,也没有知道的。 这时候方觉感到事情有些严重了。 撒下人马找,找了一宿也没有结果,又找了一天,依然没有结果。 等方觉快要找疯了的时候,有人打电话找到他。 “方警官,您想找到您的女儿吗?” “你是谁?” “您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您只需要知道您该做的事和不该做的事就好了。” “你是谁?” “我是谁对您很重要吗,方警官?还想想您是不是有什么事做得太过分,惹着什么人了?” “我知道你们是什么人?” “您知道有什么用吗?” “我不会放过你们。” “那您还想不想要您的女儿?” “不准你们伤害她。” “这事您说得算吗?” “你们敢动她一根汗毛,我让你们都不得好死。” “你知道你在和谁讲话吗?你这个混球,你要是再敢跟我装,我就让你收她的尸。” “求求您,别伤害我的女儿。” “这就对了,我是讲道理的人,希望您也是个讲道理的人。您不希望我们做的,我们可以不做,那我们不希望您做的呢?” “我听你们的,我答应你们的要求,这总可以了吧?” “当然,我们是讲信用的,希望您也讲信用。” “一定,我答应你们的事,一定办到。” “那好吧,明天您的女儿会回到幼稚园里。”  第二天,方觉果然在幼稚园里见到了女儿。 当然凌舒民也没忘了叮嘱他。 “方警官,您可别忘了您答应我的事。” “我会尽力。” “不是尽力,是必须。” “有些事不是我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您是不是以为孩子已经回到您的手里,就可以不用兑现您的承诺了。” “不,不会,我一定办到。” “这最好,谢谢您。” 失去儿子已经让方嫂的心灵开始变得麻木,没有人体会到她的那份痛苦。方有德对自己所做的事感到心安理得,对于他来说阿健是个累赘,摆脱累赘对谁来说都是件愉快的事,对方有德也一样。 方嫂要去看看阿健的愿望被方有德无情地扼杀在萌芽状态。 “想都别想,你要是去的话,就不要再回来。” 这话对方嫂来说是圣旨,不得有半点儿违抗,现在方有德j这个家里的绝对的权威,象个高高在上的皇帝。  但方有德的平静生活再一次被打破了。 罪魁祸首还是那个让他恨得咬牙切齿的阿健。 那天他休息,正仰在沙发上看自己的书,门被人凶狠地踹开。 他的远房弟弟方觉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方有德对这个远房弟弟非常敬重,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方觉是警察,一个比自己地位高,比自己有身份的人。 “快请坐。”方有德忙着找烟。 方觉一摆手,“把阿健交出来。” “阿健又怎么了?” “别跟我说不知道?” “真不知道,他又怎么了?” “他又跑了。” “怎么又跑了?” 方嫂听说儿子又跑出来,忙插了一句:“啥时候的事啊?” “昨天下午。没回来?” “没有哇。” “我不管他回来没回来,反正你们得把他交出来,不然的话可不好办。” “我们也没见着哇。” “没见着也得,不过你出五百大洋。” “五百大洋?” “对,二百是赎金,三百是学监的医疗费。” “学监的医疗费是咋回事啊。” “他跑的时候把学监打坏了,听明白了吗,这就是你们的好儿子干的。” “不能吧?”方嫂说。 “不能,你那个儿子啥干不出来呀?我可告诉你们,不交钱就上法庭,打官司,你们看着办。” 方有德听这话没吓趴下。 “要是把他给找回来呢?” “找回来就没你们事,也没我事。当时也不是发哪门子昏,给你作这个保,倒了八辈子霉。” “你也别生气,我把他找回来送回去不是得了吗。” “人家可就限一个月,一个月人家见不到人就得见钱。” “行,你放心吧。” 第一部 第十二章 阿健第二次逃了出来,跟他逃出来的还有大马猴。 谁也没想到阿健会在学监的严密监视下逃走,等满脸是血的学监带着几个假洋鬼子回到院里,蚊子和大鹏知道阿健已经成功逃走。 阿健等这一天很久了,两个月前关在禁闭室里的时候就已经在等了。 这段时间他表现得越来越积极,这种转变让学监感到惊异。 “这小子是怎么了。” 所以在阿健主动帮忙往外抬死尸的时候,他也没往坏处想,不过他没有答应阿健提出的让蚊子,大鹏和大马猴都参加进来的建议,只让大马猴一个人帮忙,另外几个是他的亲信假洋鬼子。 他们把死尸扔在孤儿院后的小山上,往回走。阿健和大马猴走在学监的身后,来到一处沟沿的时候,两个人奋力向前一撞,那学监像只口袋一样给撞到山沟里。 这个情形把后面的几个假洋鬼子吓得目瞪口呆,阿健和大马猴则像出了笼的鸟一样逃走了。  几个假洋鬼子好不容易才把学监抬出来,缓了好一阵子学监才想起来把他们大骂一顿,然后垂头丧气地回去。 院长也是气得要死,马上派人去警察局找保人方觉,方觉则立马追急地来找远房哥哥方有德。 因此现在有那么多人怀着那么多不同的目的在找着阿健。 他在哪儿呢? 逃出来的两个人在广阔的天地里迷失的方向。 “不回家。”这是两个人的共识,因为回家“又得给他妈的抓回去。” 然而不回家去哪儿呢? “哪儿还不行啊,走吧,走到哪儿是哪儿。”阿健说。 两个人像迷了路的小兽东撞西撞,直到累得非睡倒不可,这一觉睡得真香,一点儿梦都没有。 天亮了,一个严峻而现实的问题摆在面前,得吃饭啊,不吃饭肚饿呀! 两个小子眼见着街上各种吃食摊都支起来,大小饭馆都开张营生,原本并不觉得特别好吃的东西今天却馋得人直流口水。他们按着瘪得空空的肚子沿着街往前走,“哥,饿呀。”“一会就好了。”从早晨以中午,从中午到晚上。 他们感到有点儿困倦,身上没有力气,饿倒是差了点儿,感觉并不强烈了。 他们坐在一间屋檐下,什么想法也没有。“嗨,醒醒,小子,醒醒。”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阿健他们给人推醒,睁开看时,认识,在学校被他捅了的几个小子。他们挣扎着站起来。 这几个小子背后不远处站着一个十六七的大小子,个子挺高,细细的身材,脸上有条又长又深的疤,透着股叫人生畏的戾气。看来是给他们撑腰的。 “小子,咱们又见面了,那天哥几个的帐,今个儿得算算了吧。” 阿健站在大猴前面,身子软软的,勉强支撑着。 “咋不说话,你那天的能耐呢?” “别跟他废话,揍他。” 几个小了一哄而上,揪住,连踢带打,阿健连一点儿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只能挣扎着护住大马猴,至于自己,他都顾不得了。 “放开他。”站在后面的疤脸喊了一声,几个人同时住手,阿健象面条一样瘫在地上。疤脸上前蹲下来,“小子,怎么不还手哇,听说你那天可不是这样啊。” “四哥,这小子那天成是凶,我们四个都让他扎了。” “真是他?” “没错。” 阿健强挣着张开眼睛。 “说话呀。”疤脸说。 “四哥,那天也是啥话不说,上来就扎。” “今天他是咋了?” “不知道,兔子肉说他从早晨就躺在这儿,都快一天了。” 疤脸蹿起来照身后的一个家伙就是一脚,踹得那家伙一溜跟头出去,“你妈的蛋,咋不跟我说清楚?”吓得他们满脸土色,大气都不敢出。 “把他们俩给我背回去。”那几个家伙乖乖地背起阿健和大马猴,跟在疤脸后边走,中途换了好几次才进了一个破败得连鸟都不进来院子。 “阿七,阿七。”疤脸进院就有一栋要倒的房子喊。 一个又瘦又干的家伙闻声出来。“回来了?” “还有吃的吗?” “就点儿粥了。” “加点水热了。” “好了。”阿七应声去了。 “背东屋去。”疤脸命令道。 几个家伙合力把阿健和大马猴放到东屋床上,其实那床不过是几只破箱子上铺的烂草垫子。 阿七把加了水的剩粥喂给他俩,这在他们觉得那是平生所尝到的最甘美的东西,是那种无法表达的甘美。 “你好点儿了吗?”喝足了剩粥,又睡了一觉,阿健几乎恢复了精神,疤脸躺在他旁边地下的草垫子上,听他醒了,就问。 “嗯。”阿健还是很小心地保持警惕。 “我姓霍,别人都叫我霍四。你呢?” “林希,别人都叫我阿健。” “你咋睡在大街上啊?” “我没处睡。” “家呢?” “没家。” “你原来在哪儿住?” 阿健考虑了一下,没有回答霍四的话。“我不能说。” “好吧。你可以不说。那你想到哪儿去?” “不知道。” “跟我们干?” “都干啥呀?” “混口饭吃,别饿死就行!” “行。” “就这么定了。” “跟我哪个人呢?” “在阿七的屋里。” “他怎么办?” “一起干呗。” “谢谢你。” “以后不许跟我说谢谢,我们都是兄弟。” “是。”“都过来。”霍四大叫道。睡眼惺松的弟兄们光着身子都拥到东屋里来。“阿健,咱们的新兄弟。以后跟咱们一块混饭吃。这个兄弟叫啥?” “大马猴。” “兄弟,愿意跟我们干吗?” “愿意。”大马猴说。 “四哥,兔子肉他们呢?”有人问。 “你想呢?”霍四想都不想反问了一句。 “阿健和大马猴现在是我们的兄弟,知道吧,胖哥。” “知道,知道。”问了不该问的小子说。 “让阿健跟你去。”霍四对阿七说。 “行。”阿七说。 “马猴跟胖哥去垃圾场,胖哥,你带他。” “我知道。” “四哥,你今天是不是得去见荣哥?”阿七问。 “嗯,他答应今天发红包给我们,晚上庆祝庆祝,到时候,你得露两手。” “就算给阿健接风。” “还有哇,晚上让兔子肉他们也过来,大家见见面,熟悉熟悉,以后都是弟兄,以前的事就算过去了。”霍四对阿七说。 “我通知他,我想他们不会有啥说法。” “他也得敢。”一个小子说。这里是一些靠捡破烂,乞讨,以及干许多偷偷摸摸的构当为生的野孩子,他们年轻,没受过教育。饥饿,寒冷和蔑视这种残酷的现实使他们什么都不怕,胆子越来越大,到了十六七岁的时候,就会变成天不怕地不怕的强盗。 但他们还是小心地避开那些贪婪的警察,不去着惹那些可恶的巡捕和包探,他们没有足够的力量对付他们,对付他们需要很多钱。 “尽量别犯到他们手里,买通那些狗杂种得让咱们嗑半年西北风。”霍四不断提醒大家。 这个时期,他们所居住的城市急剧地膨胀,追求美好生活的人们,躲避战火的人们,怀有希奇古怪目的的人们都向这个城市聚集,给这里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繁荣,各种新鲜事物纷纷应运而生。 一切人世上的竞争也变得越来越激烈。 在这种环境中,霍四和他的兄弟们学会了偷盗,抢劫,打架,斗殴这一类在艰苦环境中最有效的生存之道。 第一部 第十三章 “为阿健和大马猴兄弟的到来我们干一杯。”霍四举起酒杯。 “干。”人们叫喊着举杯,干杯。 “今个谁不喝到桌子底下去谁他妈的不够意思。”阿七说。他明显是对兔子肉和他的几个弟兄说的。兔子肉的弟兄们在这个场合见到阿健显得有些不自然,他们不知道霍四是什么意思。 “阿健,去跟他们几个先喝一杯。”霍四让阿健去给兔子肉喝杯酒。 阿健端着酒到兔子肉面前,兔子肉并不端杯,眼睛直盯着霍四。 “以前的事就过去了,以后大家都是弟兄,要相互照应。”霍四说。 “四哥,我怕阿健兄弟......” “兔子肉,只要你不记仇,阿健是不会记仇的。是不是,阿健?”阿七说。 “七哥这么说是怪我了,我向阿健兄弟陪不是总行了吧。” “我能是那个意思嘛?刚才四哥说了,以后大家是兄弟,你还怕阿健啥呀?”阿七说。 “好了,”霍四打断他们的话:“我再说一遍,以后大家是弟兄,是弟兄,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我就不多说了。” “四哥,你不用说了,放心吧,阿健是你兄弟,我也是你兄弟,我们当然就是兄弟。”兔子肉表态说。 “好,为兔子肉这句话,大家先共同干一杯。” 弟兄们又呜闹吵叫地喝了一杯。 “你们几个还单表示表示吧?”霍四又问阿健和兔子肉。 “我跟阿健喝。”兔子肉说。他的几个小兄弟也站起来,跟在后面。 “咋喝?”阿七问。 “一个人跟他喝三。” “阿健,喝了吧?”阿七问。 “试试吧。” “喝不了我替你。” “七哥,我跟阿健喝,不跟你喝。” “我替他喝还不行吗?” “阿七,你就别管了,让他们随便喝吧。”霍四说。 “我怕他喝不了。” “阿健,你喝了吗?” “大不了上桌子底下去。”阿健说。 在大伙的叫喊声中阿健和兔子肉和弟兄们每人喝三杯酒,直接放到床上去了。 这一醉就是两天,第二天早晨起来还是吃啥吐啥,喝啥吐啥。 “以后我可不喝那*****玩艺了,谁要是看着我再喝,骂我八辈祖宗。” 方有德到底赔了五百大洋才算了事。 这时他倒后悔当时没再多出一百大洋把阿健赎回来,这回又多出了三百大洋。 不过方觉安慰他说,“要是把那小子抓住,送回去,我负责把钱给你要回来。” “谢谢你,表弟。”  这五百块大洋的损失让方有德心疼了半年。 此时的方嫂也只能为失踪的儿子神伤,为他在佛前祈福。企盼着他能平安归来。 在这期间,他们又添了个孩子,加上大国,二国和阿玉,四个孩子站成一排,常让方嫂愁眉不展。 “吃人啊!” 大上海,动动就得钱,一担水一角,男人挣那几十块的薪水经几花呀。 为了赚几个钱补贴家用,他揽点儿活,做些手工,打点儿毛衣裤,帮人洗洗涮涮,没日没夜地干,累死累活。 饶是这样方有德还几乎天天尽丈夫的义务。翻过来倒过去地折腾她。 谁会相信像方有德那个痨病秧子似的会每天晚上都有尽义务的能力。以至方嫂都有些害怕黑夜的到来。 她的冷淡令男人很不满意,“难道你是块木头吗?” 但这并不能提起老婆的兴致,方有德气不过,便溜到外边去发泄。方嫂每天不离家三步远。对此自然浑然不知,只是压迫大为缓解,让她有些疑惑是不是男人有了什么毛病。男人不吱声,她也就没问。 日子虽紧巴,倒也平静。 阿健则尽量不到家的附近去转悠,有时候需要去,他也避开,让别人去。  自从阿健和大马猴来了之后,霍四的队伍便日见壮大,最多的时候有三四十人在一起吃饭,这让霍四眉开眼笑。 “四哥,我们是不是得有个名号了,在外边混,总得有个名号吧。”这天吃晚饭的时候,阿七说。 “我也正琢磨这个事。你有啥好听的吗?”霍四问。 “咱们要叫就叫个响当当的,要不就不叫。”有人说。 “那是自然。” “我看咱们这么多人,干脆就梁山好汉得了。” “不行不行,梁山好汉是一百单八将,咱们才几个人啊?”有人反对说。 “慢慢来呗,总有一天凑够一百单八将。” “那得凑够再说。” “梁山好汉也不是够一百单八将才叫梁山好汉的。” 大伙你一嘴我一嘴,争论起来,有的甚至吵得面红耳赤。 “嗳,嗳,听我再说一句行吧。”阿七又站起来说。 大伙稍微静了静,阿七说:“我数了,现在我们这里正好是三十六个人,干脆我们叫三十六天罡星得了,看行不行?” “行。”他的话一完,马上就有人站起来表示支持。“直接叫梁山好汉咋说也有点那个,叫三十六天罡星其实也就是梁山好汉。” “谁还有更好的吗?”霍四问。 看看都没有人反对霍四就决定用这个名号。 “要是没有更好的咱们就用这个,将来有谁有更好的,咱们再改也没啥。” “四哥,那咱们这家也得起个名字吧。”阿健说。 “应该。”大伙的情绪已经让三十六天罡星这个名号鼓动起来,一听要给家起名,就更热闹起来。 “你说吧,我看你提出这个事,心里必是有点谱。”霍四说。 “人都说天堂好,要不我们就叫‘天堂’?大伙看行不行。” “行。” “行。” “天堂。” “天堂。” 整个天堂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我怎么好长时间没见着他了,忙什么呢?”莫兰先生在说谁,于秘书非常清楚。 “或许他在忙吧。”莫大少解释说,他也知道叔叔在说谁。 “一下子多了二三百号人,能不忙吗?”于秘书说。 “再忙也总得见个面吧。” “我就去叫他来。”莫大少说。 “算了,你叫他来还有什么意思,他愿意来就来,不愿意来就不来,反正我也是没有用的人了。” “您这么说,我看他以后也不用混了!” “上海滩有几个人手里能有几百号人啊!先生您是他师父自然不用说,我看我们以后都得仰仗着小何混了。”于秘书说。 “二叔,我想他忙过几天就会过来了。” “爱来不来吧。”  等何泽建接到莫大少的电话时,他也意识到自己有些日子没去见师父了。 “哥,你快过来吧,你在他身边,别人就不滥乱说什么了。” “我想师父不会信别人的话吧。” “那可不一定,架不住日久天长啊。” “师父不至于糊涂到听信馋言的地步了吧。” “哥,我可是跟说,二叔老了,和以前不一样了,身边的人对他的影响可不能小看啊。” “我相信有你在他身边,事是差不了的。” “我也只能给你通个信,他不怕我。” “放心,他会有怕你的时候。” “我看要做就早点儿做了他,省得他胡说八道。” “总得给师父点儿面子。” “那就任凭他在二叔面前嚼舌头,我们受着了?” “师父是啥态度?” “他还是信得过你的,只是对你这些日子不看他有点不高兴。” “我马上就过去。”  连于秘书自己都看得出来,何泽建在莫兰先生心目中比自己的地位还是高。对于这一点他真的愤愤不已。 “为什么呀?”他经常地问自己。这些年来他死心塌地地为莫兰先生效劳,不比他何泽建差呀!再说自己长年长在莫兰先生的身边,比他何泽建接近莫先生的机会多得多,怎么着也应该比他更亲近些吧?然而事实却是自己在莫兰先生面前说的十句不顶姓何的说一句。 “我就不信这个邪了,我会输给你个臭流氓?”他感到如果不能打败何泽建,那么自己在组织中的地位也就到此为止了,不过是个为别人作嫁衣裳的狗屎秘书而已。  于秘书和莫大少不一样的地方就是,他没有看清楚自己的主子是什么意思。 在莫大少眼里,何泽建其实就是莫兰先生的儿子,自己的哥哥。莫兰先生有无数的女人,但他没能种下一粒可以生根发芽的种子。虽然五十多岁了,他依然没有放弃努力,但他毕竟清楚,这种努力将是徒劳的,一切希望都将成为泡影。因此他在何泽建身上寄托了自己的全部希望,这个希望让莫之江这个嫡亲的侄子都无法取代何泽建,何况是一个外人。 莫之江没有这方面的烦恼,首先是因为他没有象于秘书那样的野心,他不想和何泽建争莫兰先生的衣钵传人的位置,用于秘书的话说是“他没有上进心”。其次是他清楚自己的能力,不要说同何泽建比,就是同于秘书比,他两个莫之江都不是对手,与其和人家拼个你死我活不如放弃争斗,活个潇洒痛快的好。再有,他莫之江从出道就和何泽建混在一起,对何泽建有种特殊的感情,他的潜意识里只佩服这一个人,当然就不会有别的什么非份之想了,因此于秘书骂莫之江是何泽建的一条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