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将军又疯了》 第1节 本书由 灰姑娘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夫人,将军又疯了 作者:墨杨 文案 蒋巅活了二十多年没亲过女人,结果临死到被个女人给亲了 既然亲了他那就是他的女人,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白芙十五岁救了个疯子,结果到死都没能摆脱他的影子 这疯子赖了她一辈子,说她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白芙翻了个白眼,早知道当初不救他,让他自己变成个死鬼 疯将军哑娘子的故事~ 内容标签:甜文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宫廷侯爵 主角:白芙,蒋巅 ┃ 配角: ┃ 其它: 作品简评: 哑女阿芙在河边救了个男人,本以为收他一笔银子就算银货两讫了,谁知这男人竟是个疯子,醒来之后还赖着她不走了,这一赖就赖了一辈子。本文文风活泼,文笔流畅,人物刻画生动鲜活,作者用简洁的笔触写出了风趣幽默的故事,节凑轻快鲜明,值得一读。 ================= 第1章 哑巴阿芙 呼吸艰难,眼皮沉重,仅能睁开一条窄小的缝隙,这缝隙里的视线也是模糊不清。 蒋巅心想,他这是要死了吧? 不过死就死吧,马革裹尸本就是一个将士应有的归宿。 只是说起来还是有些遗憾,没能看到徐钺荣登大宝,没能…… 唔……这是什么? 唇上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若有似无的清甜随之而来。 他努力从那抹不甚清晰的视线里分辨眼前场景,只能看到一张模糊的秀颜渐渐离开,又俯身凑了过来,倾身时凌乱的衣襟下似乎还露出一片若有似无的莹白。 蒋巅有些莫名,心道自己对女人从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怎么临死却会做这样的春.梦? 难道是因为活了二十多年没碰过女人,所以死前心中觉得遗憾? 正想着,那清甜的唇又凑了过来,软软的,覆在他的唇上。 蒋巅向来不爱多想,只觉得此刻既然做了这样的梦,那就顺其自然好了,生前没能碰过女人,临死的幻象中还不能碰一次吗? 况且这清甜的味道他又着实喜欢,便顺应心意吮了一下,舌尖儿随着本能下意识的探了过去。 贴在他唇上的人似乎愣了愣,下一刻啪的一声,蒋巅脑袋一偏,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脸上挂着一个醒目的巴掌印子。 最后一丝意识彻底消散之前,蒋巅越发觉得遗憾,早知道这个梦这么快就结束,刚才应该摸一把才是啊。 ………………………… 再睁眼已不知是多久以后,药香从鼻端阵阵传来,眼皮依然沉重,但勉强可以睁开。 蒋巅环顾四周,一张方桌,两把椅子,窗边一张简单粗糙的条案,上面摆着一个已经缺了口的土陶瓶子,瓶子里一朵孤零零的芙蓉花。 这样的场景怎么都跟阎王殿的差别有点儿大,那他应该是没死? 蒋巅想坐起身仔细看看,奈何身上骨头像散了架,动弹不得。 又这么呆躺了许久,门外才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身穿白衣头戴白花的姑娘走了进来。 姑娘十四五岁的样子,小脸盘,大眼睛,身量娇小,红唇莹润,在一身白衣的映衬下像一颗红樱桃,勾人的很,让蒋巅一下想起之前那个梦境。 他又仔细打量了这姑娘几眼,从头看到脚,从头发丝儿看到眼睫毛,视线最终还是停留在了她的嘴唇上。 白芙端着药进来,一进门就看到躺在床上的人醒了,一双眼睛还直勾勾的盯在她脸上,气的差点儿把刚熬好的药照着他脸上泼过去。 她昨日在河边洗衣裳,看见一个人顺水漂了过来,好心把他救起,还给他渡气续命,结果这人昏迷的时候竟还占她的便宜!真是不要脸!一看平日里就是个色胚! 白芙将药碗重重的磕在桌上,转身就走,理也不理他。 “喂!” 蒋巅在身后哑着嗓子唤了一声,她却脚步不停转了出去。 结果是直到晚上白芙再次进屋,那碗药还好端端的摆在桌上,动也没动,蒋巅则发起了高烧,眼睛半睁半阖,昏昏沉沉要死不活的样子。 白芙又急又气,赶忙重新煎了一碗药,坐到床边亲自给他喂了下去。 蒋巅昏昏沉沉似梦非醒,一时觉得自己像是跌进了火炉,一时又觉得像是掉入了冰窟,忽冷忽热不知身在何方。 夜半醒来口中干渴的厉害,喉咙里像塞了一块儿点燃的木炭,火烧火燎的,让他想喊又喊不出,只能转动僵硬的脖子,看手边有没有水源。 恍惚间看清周围环境,才想起自己不是在军营里,而是在一间不知处于何处的小屋。 白日里见过的姑娘正趴在床边,秀气的眉头微微蹙着,似乎睡得不是很舒服。 蒋巅努力清了清嗓子,发出些声音,姑娘却仍旧未醒。 他只好费力的抬起尚能挪动的右手,想把她推醒让她给自己递杯水喝,他实在是太渴了。 可他身受重伤,这胳膊好像不是自己的,动了半天也只抬起手腕儿,指尖儿搭在了姑娘脸上。 白芙睡梦中觉得脸上一阵酥麻,有什么东西从耳边颈侧划了过去,贴着她的面颊轻蹭。 她嘟哝一声不甚满意的睁看眼睛,就见那色胚正在黑暗中直勾勾的盯着她,指尖儿在她脸颊上不断摩挲。 “啊!” 白芙惊叫一声,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红着脸指着他啊啊啊了半天,最终一跺脚转身跑了出去。 蒋巅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双目圆瞪,喉咙里发出一阵嘶哑的声音,指尖儿努力的伸着。 水……给我一口水啊…… ………………………… “你叫什么名字?” 蒋巅问出这话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以后。 他仍旧无法下床,但已经可以靠着枕头在床上坐一会儿。 “不能说就写下来,我知道你的名字日后才好来接你,以后你就留在我身边做我的女人,我会护着你。” 这两天他已经知道这姑娘是个哑巴,故而如此说道。 白芙正低头收拾他换下来的脏衣裳,闻言动作一滞,转过身就把脏衣裳兜头兜脸的扔到了他身上。 早知道这人是这样的色胚,她当初说什么也不会救的!现在真是追悔莫及! 蒋巅见她又被自己气跑了,有些莫名其妙。 他没碰过女人,更没娶过媳妇儿,不大知道这些女子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不过他知道名节对一个女人来说是十分重要的。 徐钺曾经跟他说过,京城有一户大户人家的女儿,在街上被一个喝醉酒的混混抱住了,那混混后来被人打死了,但那女儿却也没什么好结果,对外说是送去了家庙,其实是暗中沉了塘。 蒋巅虽然没跟女人打过交道,但他是决不会允许自己的女人面对这种境况的。 白芙既然亲了他还看过他的身子,那自然就是他的女人,他是要把她带在身边护着的。 白芙并不知道他的这些想法,只当他是个到死也不忘占女人便宜的流.氓,白生了一副英俊严整的好相貌。 她实在是不愿跟这人多打交道,所以直到该吃午饭了,才再次走进那间屋子,把做好的饭菜放下就准备走人。 “阿芙。” 男子醇厚但仍旧有些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白芙脚步一滞,心跳忽然漏了一拍,眼眶一红,鼻头莫名的发酸。 阿芙…… 阿芙…… 已经多久没有人叫过这个名字了?他怎么会知道? “我看你每日都在花瓶里放一朵芙蓉花,不如就叫你阿芙好了。” 蒋巅继续说道。 白芙转过头去,看着陶瓶里孤零零的花朵出神,片刻后低头走了出去。 “怎么又不高兴了?” 蒋巅看着她的背影端起碗来,一边吃一边嘟囔。 难怪说女人心海底针,他在这儿呆了这么些天,就没见这女人笑过。 等他身子好了离开了这里,就去问问徐钺吧,徐钺肯定知道怎么哄女人。 只是他没想到,他在这小屋里一呆就呆了一个多月,身上的伤都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他的亲信才姗姗来迟的找了过来。 “怎么这么久?” 第2节 蒋巅皱眉叱道。 “将军,这地方云山雾绕的根本就没有路,太不好找了,要不是看到您挂在树上的信物,只怕我们现在还找不过来呢。” “信物?我什么时候挂过什么信物?” 亲信将一块儿已经碎的不成样子的腰牌拿出来,道:“不是您把腰牌弄碎,挂在沿途的树上引我们来的吗?” 蒋巅皱眉,他自醒来后就没见过自己的腰牌,还以为是在河水中丢了,没想到现在会再见到,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举起一块儿腰牌碎片,抬头看向刚从河边洗完衣裳回来的白芙,笑问道:“你弄的?” 白芙眼中一亮,放下手里的木盆跑了过来,指指他又指指那几名亲信。 蒋巅跟她相处了一个多月,已经大概能理解她的意思,点头道:“是,这些是我的部下,他们是来找我的。” 白芙咧嘴一笑,立刻对众人摊手。 众人不明所以,纷纷看向蒋巅。 蒋巅亦是不大明白,皱眉看着白芙。 白芙啊啊几声,指了指一个亲信腰间挂着的荷包。 那亲信不解的把荷包解了下来,递到她手中:“姑娘是要这个?” 白芙点头,打开荷包将里面的碎银子倒了出来,数了数才不过二三两,不满的嘟了嘟嘴,又指了另一名亲信的腰间。 蒋巅在旁看着,这才明白过来,哈哈大笑:“你是想要银子?要这一个多月照顾我的报酬?” 白芙眼尾扫了他一眼:废话,好心救了你还白吃白喝伺候你一个多月,能不要银子吗?我这儿又不是善堂! 十五岁的小姑娘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般娇俏可人,一身白衣又衬得她格外清丽,清亮的眼睛像刚从井水里捞出来的葡萄,犹自闪着水光,带着别样的妩媚却又毫不自知。 蒋巅揉着她的头发道:“你一直不让我出去就是怕我跑了,你拿不着钱?” 白芙一边点头一边躲过他的手,心中哼哼两声:不然谁愿意跟你这个色胚呆在一起。 蒋巅笑得更加欢畅,边笑边与有荣焉的道:“不愧是我的女人,一点儿亏都不吃!” 说着让亲信们把随身带着的银子和银票全都拿出来,连玉佩等东西也都给了她,恨不能连人家发冠上的宝石都拆下来塞到她手里。 第2章 咬我作甚? 亲信们既震惊又尴尬。 震惊的是将军竟然说这是他的女人。 尴尬的是实在不明白被人压在这里拿来换钱有什么可高兴的。 不过将军说什么就是什么,顺着他来就是了,不然他发起疯来可是六亲不认的,那可真就惨了。 白芙看着到手的银子,仔细清点了一遍,林林总总加起来竟有三百多两。 她想了想,最终只留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把其他碎银和玉佩等物都还了回去。 只是递回去的时候眼睛还是巴巴的盯在上面,任谁也能看出其中的不舍来。 蒋巅大笑:“没想到我的女人竟然是个财迷。” 谁是你女人! 白芙翻了个白眼,嗖的一下的又抓回一锭银子,心道这些就当是他这些日子占她便宜的补偿好了。拿完之后生怕他们后悔,转身就跑回自己屋子里把门锁了起来。 蒋巅叫了两声没叫住,索性先不管她,跟几个亲信进屋说起话来。 两刻钟之后,蒋巅从房中走出来,手中已经拎着一个打好的包袱。 他是顺水漂到这儿的,没什么行李,里面不过几件换洗衣裳而已。 这几件衣裳是白芙亲手给他缝的,因为他身形高大,健硕魁梧,她起初给他拿的几件现成的衣裳都穿不了,便只好给他缝了几身。 蒋巅并不缺衣裳,多好的料子他都穿过,多精美的绣纹他也见过,但却从没有女人亲手给他缝制过,所以他格外珍惜,临走也不舍得扔下,打了包袱带走。 他将包袱塞到一个亲信手里,让他拿着先到一旁去等着,自己则大步走到白芙门前。 “阿芙,开门。” 可惜连喊了几声,白芙却一点儿给他开门的意思都没有。 蒋巅退后半步,打算直接把门撞开,想了想却又停了下来。 他今日就要走了,这门若撞坏了,还要他的阿芙自己来修,万一修的时候阿芙扶不稳,砸到自己怎么办? 他想了想,转过身绕到了房子后面。 白芙竖耳听着门外的动静,见半天没了声音,还以为蒋巅已经走了。 心中正高兴,就被人从身后拦腰抱住转了个圈儿。 白芙尖叫一声,下意识的抓住那人手臂。 蒋巅笑着将她放下,扳着她的肩膀让她转了个身。 “阿芙,我要走了。” 他说话时和白芙离得极近,几乎脸贴着脸,鼻尖儿碰着鼻尖儿。 白芙想将他推开,却被他一双大手箍住了腰,动弹不得,只得两手抵着他的胸膛,极力的往后仰着,闭着眼睛扭过头不看他,心想走吧走吧赶紧走吧!要不是为了银子我才不跟你耗这么久呢! 蒋巅原本只想跟她告个别,此刻见她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脸颊上泛着淡淡的红晕,嘴唇微抿红润如樱,不禁就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来。 他记得她的嘴唇特别柔软,唇齿间有淡淡的清甜。 蒋巅忽然很怀念那感觉,本能的凑了过去,捏着她的下巴让她转过头来,俯身印上她的唇。 四唇相接的瞬间,蒋巅心中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揽在她腰间的手下意识的收紧,让她紧紧贴在自己怀里。 白芙在被他捏住下巴的瞬间便睁开了眼,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就已经被封住了唇。 心头陡然一惊,她猛地用力想要挣脱。 蒋巅稍稍离开了她,她以为是自己把他推开了,下一刻却一阵眩晕,被他抱着转了个身,死死地压在了墙壁上,再次吻了上来。 蒋巅压在她身上,只觉得脑子发热胸口发烫,身下鼓胀胀的难受得紧,偏偏越难受就越想亲吻阿芙,仿佛这样才能解渴一般。 他以前没碰过女人,也不知道什么技巧,只是胡乱的亲吻着,贴着她的唇瓣不愿离开。 白芙身量娇小,偏他又是个长胳膊长腿的大个子,将她整个人提在了半空尤不自知,只顾在她唇齿间流连。 身后的墙壁硬的硌人,身前男人的胸膛也坚硬如铁,白芙红着眼睛捶打着他,他却像座大山似的动也不动。 口唇被封,腰腹被勒,呼吸越发困难,白芙又气又恼,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舌尖儿。 蒋巅吃痛,嘶的一声离开了她的唇,皱眉看着他:“咬我作甚?” 咬你?我还想杀了你呢! 白芙一边喘息着一边狠狠地瞪着他。 蒋巅这才发觉她竟然哭了,两行清泪沿着面颊蜿蜒而下,泛红的眼中涌着水光。 “好好的怎么哭了?” 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捧着她的面颊。 白芙扭头挣扎,他的手却像铁钳般捧在他脸上,她这一动作非但没能挣开,还险些扭了脖子。 蒋巅看着她红肿的唇,心中恍然:“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说着有些内疚的摩挲她的唇瓣:“我不是故意的,你别哭了,下次我轻些就是了。” 下次?我去你奶奶的下次! 流.氓!色胚!混蛋! 白芙拳打脚踢,蒋巅只当是自己弄疼了她她在发脾气,笑着将她拢进怀里,贴着她的耳畔哑声低语:“好了好了别打了,再把你自己手打疼了。我真不是故意的,别气了。” 白芙哭的更厉害了,越打他他反而抱的越紧,竟是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得。 偏她两年前嗓子坏了,根本说不出话来,除了哭什么办法都没有。 直到她打累了不再动弹,蒋巅才将她松开,粗手粗脚的给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 “看看,眼睛都哭肿了,丑死了。” 丑? 白芙又是一拳砸了过去:你才丑!你全家都丑! 蒋巅笑着将她挥过来的拳头握在手里,放在唇边亲了一记:“我真要走了,军营里还有些事没处理,暂时不方便带你回去。你就好好的呆这儿,等我忙完了来接你。” 谁要你接?谁要等你!你赶紧滚了永远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她气鼓鼓的瞪着眼,自以为一脸凶相,在蒋巅眼里却像只炸了毛的小猫,凶狠不足可爱有余。 蒋巅见状再次笑了起来,低头捧着她的脸在她唇上又亲了一下:“等我!” 说完起身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这死色胚临走还不忘占她的便宜!白芙气的抓起一个茶盅就冲着他的背影砸了过去。 蒋巅却像长了后眼似的侧身一躲,大手一抬一把将她扔过来的茶盅抓在了手里。 白芙下意识的抬手挡住了头,想象中会砸回来的茶盅却并未回来。 “下次换个别的扔,这杯子砸碎了你还得收拾,划到手怎么办。” 蒋巅说着把茶盅放到了窗边,抬脚向外走去。 白芙愣了愣,看看那茶盅又看看他的背影,忽而抬脚追了出去。 蒋巅已经走到门外,听到身后的动静勾起嘴角,一边回身一边说道:“是不是不舍……” 话音未落,身子还没来得及转过去,屁股上就被人狠狠踹了一脚,一个踉跄扑倒在了地上,吃了一嘴的土。 “将……将军……” 几个亲信见到这幕满脸震惊,舌头都捋不直了。 他们跟着将军多年,这还是头一次见他在战场以外的地方挨打。 而且还是被偷袭……还是被一个女人偷袭…… 第3节 蒋巅也没想到白芙会从后面踹他一脚,从地上爬起来掸掸身上的土,看向再次紧闭的房门,满意的点了点头:“不愧是我的女人,知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亲信们一脸黑线,转过头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白芙在房中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许久以后,外面再没有任何声音传来,才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房门。 院中果然已经没有了蒋巅和那几个亲信的身影,只余一些杂乱的马蹄印子散落在地上。 白芙探出头迈出一步,脚下却踩到了什么东西。 她低头看去,只见地上摆着一堆碎银,碎银下压着两张银票,旁边还放着几块儿玉佩和一个发冠,发冠上的宝石在日光下闪闪发亮。 白芙弯腰将东西捡了起来,脸上神情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变得坚定。 那家伙刚刚那么欺负她,这些东西就当做是他的补偿好了! 这么想着便转过身将东西拿到了屋里,仔细收了起来。 ………………………… “所以,你给她留了很多银子和可以换银子的玉佩和宝石?” 剑眉星目的年轻人坐在蒋巅对面,若有所思的问道。 蒋巅点头:“对啊,她喜欢,那就留给她好了,反正我银子多的用不完,事后都补给秦毅他们几个了。” 秦毅就是那天去接他的亲信之一。 蒋巅拿了几个亲信的银子,回来后自然是要偿还的。 徐钺点了点头,忽而轻笑出声:“二郎,你这次怕是失算了。” 失算?失什么算?蒋巅不解。 徐钺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挑眉看向他:“照你所说,那姑娘住在深山里,房中布置也极为简陋,既然如此……她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蒋巅一怔,已经递到唇边的酒杯停了下来:“……什么意思?” 徐钺懒懒的靠在引枕上,长腿搭上几案:“换做是我,只有一种情况下会想要这么多银子,那就是……打算离开。” 要离开就需要路费,就需要足够的银两保证自己不会流离失所忍饥挨饿。 男人尚且如此,女人自然更是这样。 蒋巅手上一松,酒杯掉在地上,细瓷碎裂开来,未喝完的酒水洒了一地。 他猛地站起身来冲了出去,翻身上马向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徐钺在房中哑然失笑:“现在去了也来不及了,有什么用。” 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第3章 找到你了 秋风瑟瑟,山林里一片枯黄,鞋底踩到地上的枯枝落叶,发出细碎的响声。 蒋巅看着眼前空空的院子,伸手摸了摸院中木椅上的灰尘,厚厚一层,显然很久没有打扫过了。 他的阿芙是个爱干净的姑娘,不可能放任这种事情发生。 所以……她现在一定是不在这儿了,而且已经走了很久。 两个月,不过两个月没来而已,他的阿芙竟然就不见了。 蒋巅握了握拳,眉头紧紧皱起。 “臭丫头!等我找着你,非打烂你的屁股不可!” 说好了让她在这儿等他的,她竟然偷偷跑了,要去哪儿不能等他接了她再去呢?这世道这么乱,自己一个人乱跑多危险。 蒋巅深吸一口气,转身上马,回到樊城。 “帮我找个人!” 他回去后直接找到徐钺,对他的说道。 徐钺浅笑:“那个姑娘?” “嗯。” “果然跑了吧。” 蒋巅气闷,嗯了一声,叫人送来纸笔,低头画了起来,片刻后将画纸递给他。 “照着这幅画找就是了。” 徐钺伸手接过,纳罕道:“你什么时候会画画了?” 尾音刚落,一口酒直接喷出来。 画上的人眼如铜铃,鼻子却只有指甲盖儿大小,嘴唇厚厚一坨分不出上下。 “你家阿芙就长这样?” 他抽着嘴角说道。 蒋巅也知道自己画得不大像,支吾道:“差不多吧,反正就是……小脸盘儿,大眼睛,小鼻子小嘴,特别好看!” 徐钺无奈的摇了摇头,提笔照着他的描述开始画了起来。 修改几次之后勉强跟白芙有了几分相似,但毕竟徐钺没有亲眼见过白芙,做不到画的跟她本人一模一样。 “先这么凑合着吧,也没别的办法了。” 徐钺说道。 他现在的身份不便跟蒋巅身边的人走得太近,不然到可以直接把秦毅叫来,让他来形容那女子到底长什么模样。 蒋巅点头:“你找到了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我去把她接回来。” “好。” 徐钺应诺,没再多说,直接带着画像离开了。 ………………………… 怀安县,街上叫卖声不绝于耳。 眼看到了年关,商铺门前都挂起了大红灯笼,小贩们都在抓紧最后的机会挣一笔钱,好带回家过个好年。 白芙站在街头,拢了拢身上单薄的衣裳,看着街上流水般的行人发呆。 她已经出来好几个月了,去了很多地方,找了很多人,却始终没有找到她要找的那个。 到底怎么回事?师兄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好像从这世上消失了一样? “让让让让。” 身后传来骨碌碌的声音和男人的吆喝声。 白芙没有听见,被那男人推的手推车撞个正着,腰间一阵疼痛。 男人撞了人先是一阵心慌,后见是个单身的女子,又穿着一身白衣头戴一朵白花,底气足了起来。 “站在路中间做什么?挡着路了知不知道?” 说着还啐了一声:“真是晦气!大过年的碰上个戴孝的!” 白芙一手捂着腰,心道这是路中间吗?你眼睛瞎了看不见人是怎的? 可偏偏口不能言,再多的辩驳也只能往肚里咽。 男人见她不说话,越发觉得好欺负,推着车走过她身边时故意往过蹭了蹭,贴着她的身子走了过去,最后还不忘回头打个呼哨挑了挑眉,露出一个令人恶心的猥琐笑容。 白芙没有理会,转身往回走,走到刚好第十步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声音。 男人的手推车倒在了地上,左手手腕儿鼓起一个大包,痛的他跪倒在地连连惨叫。 活该! 白芙转了转掩在袖中的金针,唇角微微勾起。 师父说不能用医术害人,她之前一直谨守这条规矩。 可是出来的久了,遇到的坏人太多,她发现自己除了医术以外,竟是一点儿反抗的本事都没有。 身上的银子被人骗走了,她去报官,却因为是个哑巴,又不识字,什么都说不清,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得意洋洋的从县衙走了出去。 若不是蒋巅当初还留了玉佩和发冠给她,她拿着去当了些银子回来,只怕就要流落街头了。 白芙气不过,拿到银子后第一时间去药铺里买了很多药材,炮制成各种药物,然后去给那骗子下了一剂泻药。 那泻药虽然要不了命,但估计怎么也要让人拉个三天三夜吧?不知道那人拉完了还能不能从马桶上站起来。 白芙想想就觉得高兴,也不觉得自己做的有多么不对,自动将师父所说的不能害人改成了不能害命。 况且她这也不算害人,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不然她一个女子孤身在外,难道就要任人欺凌吗? 白芙哼了一声,将金针收起,在一家商铺门前站定,从随身的小药箱里拿出一个小册子和一支用绢布裹了的炭笔,将商铺门前挂着的匾额上的字抄了下来。 抄完后她又走到另一条街上,拦住一个看上去十分斯文的路人,指着小册子上的字啊啊啊的说着什么。 那人以为她是要问路,随口说道:“顺合饭庄啊?就在前面那条街上,你从这儿走到头再左拐就是了。” 白芙拿着册子点了点头,十分感激的样子,等那人走后对着册子上的字在心中默念:顺,合,饭,庄,顺合饭庄,顺合…… “啊……” 肩上传来一阵勒痛,药箱被人一把扯了过去,白芙被带的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她顾不得身上的伤赶忙爬了起来,向那抢了她药箱的小贼奋起直追,边追边啊啊啊的喊叫着,指望着路人能帮她一把。 可如今年景不好,大家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碰见这样的事躲来还不急,又哪里会伸出援手。 眼看着那人就要跑出她的视线,白芙急的眼眶都红了。 那药箱里没什么贵重的东西,但却是师父生前常用的,对她来说是个念想,她还打算等找到师兄以后交给师兄呢,毕竟师父是师兄的亲生父亲,他应该比自己更看重这个药箱。 可是现在……这药箱却被人抢跑了! 白芙心中觉得委屈,觉得外面的坏人太多了,难怪师父和师兄当初都不愿带她出来。 知道自己肯定是追不上那小贼了,白芙绝望的止住了脚步,抬手抹了一把眼泪。 第4节 就这一眨眼的工夫,再抬头时那小贼却停了下来,被人踹翻在地用鞭子抽的来回打滚儿。 白芙怔了怔,旋即提起裙摆跑了过去,一把将自己的药箱捡了起来抱在怀里。 还好还好,没坏没坏。 她感激的对马背上的高大人影鞠躬道谢,背着光没看清那人兜帽遮掩下的面容。 但马背上的人却看清了她,眸中一阵欣喜。 “阿芙!” 蒋巅咧着嘴惊喜的唤了一声。 白芙身形一滞,下一刻抱着药箱转身就跑。 可她动作再快也没有蒋巅快,一条腿才刚刚抬起来还没来得及迈出去,就被人一把捞到了马背上。 “你果然在这儿!我总算找到你了!” 蒋巅把她拢在怀中贴着她的耳畔说道。 白芙用力的挣扎,可还没来得及挣脱,蒋巅就已经打马向一个方向奔去。 白芙被颠簸的一阵眩晕,下意识的抓住了他的衣襟,却仍旧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在晃悠! 也不知跑了多久,蒋巅终于停了下来,将她从马背上抱了下来,带到了一间房间里。 白芙胸腹间一阵翻涌,正打算让他放开自己,就被他转了个个儿趴放在了腿上,然后手起掌落,一巴掌拍在了她屁股上。 “呕……” 强忍着的呕吐感全被这一巴掌震了出来,白芙再也没能忍住,哇的一声吐了一地。 蒋巅扬起的手掌正准备再次落下去,就见她忽然吐了,吓得立刻将她半扶了起来,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 “这是怎么了?我打的太狠了?” 回应他的又是呕的一声,白芙吐得昏天暗地,五脏六腑都快吐出来了。 蒋巅赶忙让人去请大夫,又给她倒了杯水递过来。 白芙吐了半晌,待肚子里再也没有可吐的东西,才总算是停了下来,接过水漱了口,有气无力的瘫倒在了床上。 她这些日子一直在四处奔波,身体本就劳累,加上刚刚这一出,已是什么力气都没有了。 蒋巅坐在床边还在关切的问着什么,她却懒得理会,索性闭了眼装睡。 这眼一闭,却仿佛再也睁不开了似的,沉的很,片刻后她竟真的就这样睡过去了。 第4章 非礼勿视 昏昏沉沉间,耳边有男人醇厚的声音低低的响起:“到底怎么样?她什么时候才能醒?” “没事,真的没事,这位姑娘只是身体劳累,所以多睡一会儿罢了。” 一个年老的声音有些无奈的回答。 “那为什么一直不退烧?额头现在还烫着呢。” “染了些风寒,有些低烧而已,老夫已经开了药,等姑娘醒了喝了药就好了。” “那她到底什么时候能醒?” “这……” 这话怎么说着说着又绕回去了呢?老大夫无奈扶额,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不会是受了内伤吧?我刚才打了她一下……” 蒋巅皱眉道。 “啊?” 老大夫一惊,生怕自己刚刚的诊断不准,忙又坐回床边再次给白芙诊脉,同时低声轻叱:“你怎么能打女人呢!打了哪里?用了多大力气?” “屁股,没怎么使劲儿。” “咳……” 老大夫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彻底无语了。 白芙本已缓缓睁开了眼睛,听到此处又猛地闭上,脸上一阵阵的发烫,心中只觉得生无可恋。 蒋巅看到了这一幕,惊喜的凑了过来,将大夫挤到了一边:“阿芙!你醒了?” 没有!我没醒!你看错了! 白芙紧闭着眼睛扭过头去,说什么也不理他。 大夫叹了口气,摇摇头抚了抚胡须,转头收起药箱:“既然姑娘醒了,那就无甚大碍了,照着方子喝两副药就好了。若是无事,老夫就先告辞了。” 蒋巅忙又拦住他:“她真的没事了?没受什么内伤吧?” 大夫脚下一个踉跄,白芙则抓起身边一个枕头就朝他丢了过去。 蒋巅回身接住,笑了笑:“有力气扔枕头,看来是没什么事。” 大夫趁这工夫赶忙走了,生怕这位将军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言来。 蒋巅拿着枕头回到床边,垫到白芙身后,扶着她坐了起来。 “我不是让你在山里等我吗?为什么不听话?现在战乱频发,靠近京城的方向虽然好些,却也不是绝对安全,若是出了事怎么办?” 白芙扭着头不理他,他也不在意,自顾自的说着:“我找人画了你的画像到处找你,可是怎么都找不着,还是前些日子你当了一块儿玉佩,顺着这条线索才找过来的。” “你可真行,从白茅山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要不是我刚巧有事路过附近,怕是又要跟你错过了。” 那还真是可惜啊,没能真的错过。白芙暗搓搓的想着。 “将军,粥熬好了。” 一个小丫鬟在门外说道。 蒋巅赶忙让人端了进来,接过来亲自端在了手里。 “大夫说你之前吐得太厉害了,肠胃是空的,直接喝药不好,最好先喝点儿白粥,等歇会儿再喝药。” 说着便舀了一勺熬得粘稠的白粥,递到白芙嘴边。 白芙皱眉,撇过头躲开,自己把碗接了过来,一勺一勺的喝了起来。 蒋巅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拍拍她的头站了起来:“那你先喝着,我有些事要去处理,待会儿再回来看你。” 别,别回来了,我不用你看! 蒋巅转身走了出去,房中只余白芙和那丫鬟二人。 白芙喝完粥无所事事,掀开被子翻身下床想要四处走走。 丫鬟见状赶忙上前,蹲身低头给她穿鞋。 白芙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向后缩了一下,但见她只是要给自己穿鞋,便没再动弹任由她伺候着。 她虽然是个孤女,但从前师父和师兄都在的时候,对她也是万般宠爱的。 虽然没到给她穿鞋穿衣的地步,但能不让她做的事轻易都不会让她亲自动手的,所以她也算是被人伺候惯了的。 白芙在屋里转了两圈儿,想问问那丫鬟这是哪里,偏偏口中说不出话来,那丫鬟又看不懂她的手势,比划了半天也没个结果,只好自己走到外面去看看。 丫鬟拦也拦不住,叫也叫不听,最终只得硬着头皮跟着她一起走了出去。 房外是一个空空的院子,不大,墙角种了一株大槐树,在深冬里挂着几片枯叶。 院中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院门处守了一个护卫,动也不动的像根木桩似的杵在那里。 护卫见她走出来,低头行礼,态度十分恭谨。 白芙认出这人就是之前到白茅山去找蒋巅的那几个亲信之一,点了点头表示回礼。 走出院门才发现,外面其实就是另一个院子,看上去跟刚才的院子差不多,不过这个要大很多。 原来刚刚自己呆的是内院,这才是外院。 白芙绕过影壁向大门走去,即将踏出院门时却被那护卫拦住。 “小姐,不能再往外走了,没有将军的命令,我们不敢放你出去。” 白芙小脸一绷,神情不悦的看着他。 我又不是犯人!凭什么你们将军说不能出去就不能出去?他到底是将军还是土匪啊? 可是想归想,这人拦着她她还真是一步都迈不出去! 白芙气恼的转身向回走,走到半路忽然听见咔的一声,像是菜刀剁在案板上的声音。 厨房是在做饭吗? 刚刚那碗白粥并没有吃饱,白芙还觉得有些饿,便抬脚向那间房间走了过去,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现成的吃食。 那护卫拦了她一下,被她一眼瞪了回去,只好低着头站在身后,任由她推开了门。 房门打开,明亮的日光透了进去,墙上挂着一排整齐的腌肉,墙角一口装满水的水缸,果然是一间收拾的干净整洁的厨房。 只是厨房的椅子上此时绑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被堵住了嘴,眼睛惊恐的圆睁着,眼珠子几乎都要掉出来了。 另一个人已经晕死过去,绑在木椅上的一只手从手腕处整齐的断开,断口正汩汩的涌着鲜血。 “阿芙,你怎么来了?” 蒋巅在阴影中出声道。 白芙循声望去,只见他正站在灶台前,面前的案板上放着一只断手,那断手只有两根手指,其余三指的断口处与那昏死之人的断臂一般伤口整齐,显然是刚被切下来的。 而就在他的脚边,一只被铁链拴住的黑黢黢的大狗正低头啃食着什么,锋利的牙齿上下咬合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嘴边时不时露出一截血肉模糊的东西,正是人的指头! “呕……” 白芙猛地转过身去,将刚刚喝的那碗白粥全部吐了出来。 蒋巅一惊,放下手中的菜刀便冲了出来,伸手要去扶她时却被她躲过。 白芙一边吐一边往回走,脑子里一片空白没有了任何想法,只知道要离开这里,赶紧离开这里! 第5节 可是走了没两步,脚下便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上。 蒋巅眼疾手快的将她捞了起来,满是鲜血的手掌却正出现在她眼前。 白芙倒吸一口凉气,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 “你不是说没受内伤吗?为什么又吐了!烧的也比刚才厉害了!” 蒋巅竖眉看向再次被请来的大夫。 大夫也是又急又气:“她这是受惊过度!被吓着了!刚才还好好的,这么一会儿你到底又做了什么把人吓成这样!” 吓着? 蒋巅想了想:“抓了两个细作,用刑的时候被她看见了。” 大夫怄的不行,要不是实在打不过,真想拿脉枕往他头上砸! 这些武夫向来狠辣,用刑时场面定然极为惨烈,那小姑娘看见了能不吓着吗! 蒋巅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的阿芙怕血。 想到这儿猛地回头,狠狠瞪了秦毅一眼 “明知我在里面用刑,为什么还让阿芙进去!不知道拦着吗!” 秦毅欲哭无泪,心想将军你的女人我哪儿敢拦啊…… 老大夫无声叹气,取出金针给白芙扎了几针,又重新开了一张方子。 “照着这张方子重新抓药,煎好之后立刻端来给她服下。” 蒋巅将药方丢给丫鬟,丫鬟正要转身,却被秦毅拦了下来。 “我去吧我去吧,你留在这儿照顾小姐。” 说完也不管她同不同意,抓过药方就跑。 他可不敢再留在这儿了,万一将军生气来要杀了他,这屋子这么小他往哪儿跑啊! ………………………… 小半个时辰后,一碗汤药终于端了进来。 蒋巅端着药碗看着白芙有些犯愁:“她晕着呢怎么喝药啊?” 大夫想了想,正准备让丫鬟去拿筷子和鹤嘴壶来,就见蒋巅仰头自己喝了一口药,然后俯身凑到那姑娘身前,捏着她的下巴嘴对嘴的将药渡了进去。 哎呦我的娘啊! 老大夫忙捂着脸转身。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老夫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第5章 养精蓄锐 白芙已经有些日子没生过病了,她记得上一次生病还是两年前,也是那时候烧她坏了嗓子,从此再也不能说话了。 所以她对生病这件事是有些惧怕的。 后来师父也病了,而且一病不起,身子越来越差,她的这种惧怕就更深了。 昏昏沉沉间她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日子,看到师父躺在病榻上,形容枯槁,却还努力的对她露出笑容,看上去安静而又祥和。 可她知道师父其实是很痛苦的,也知道他临死前一定还想见师兄一面。 于是她想去把师兄找回来,可是师父却拉住了她,不让她去。 白芙固执的打好包袱准备悄悄离山,一抬眼师父却已经死了,手边放着一个空空的药碗。 服毒自尽。 她哭的伤心,师兄这时却出现在她身后,指着已经死去的师父,说是她杀了他! “我没有,我没有……” 白芙哭着解释,师兄却说什么都不肯相信,面目狰狞的冲过来要掐死她。 一个高大的身影这时陡然出现在师兄身后,一把将师兄按倒在了地上,手上锋利的菜刀高高举起,咔擦一声朝着他的手腕儿就砍了过去。 “不要……不要!” 白芙失声尖叫,那人这时抬起头来,咧开嘴露出瓷白的牙,脸上溅满了血迹。 他捡起地上那只断手,对白芙晃了晃,笑着问道:“阿芙,吃吗?” “啊!” 白芙猛地睁开了眼,以为自己终于从那噩梦中摆脱出来了,入目却是跟梦里一模一样的一张脸,紧紧贴在她的眼前,比梦里还要清晰。 她再次尖叫出声,惊恐的向一旁躲去,心中不断的呼喊着:救命啊!救命啊! 可是这床上的空间太狭窄了,对身材高大的蒋巅来说更是如此。 他猿臂一伸一把就将她捞了回来,关切的问:“阿芙,你怎么样?好点儿没有?” 没有!不好!一点儿都不好!求求你放过我吧…… “我不知道你怕血,要不就不会在这院子里用刑了。” 蒋巅有些内疚的道。 白芙泪流满面:我不是怕血,我是怕你!你快点儿放开我啊! “好了好了别怕别怕,我已经洗干净了,身上一点儿血都没有了。” 蒋巅把她拥在怀中温声安抚。 白芙哭得不能自已,鼻端明明闻到的是皂角的香气,却莫名觉得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扑鼻而来,只想远离。 蒋巅哄了半晌也不见好,愁得眉头都快拧成了一团,还是一旁的小丫鬟看不过去,让他先把白芙放开再说,不然怕白芙要喘不过气了。 他这才发觉白芙已经涨红了脸,也不知是哭的还是被他勒的。 蒋巅松手,尴尬的挠了挠头: “我……我这人粗手粗脚的习惯了,下手没个轻重,阿芙你下次要是觉得不舒服了就说一声,我立马放开你。” 说你个头啊!我能说吗! “哦对了你不会说话……” 蒋巅又摸了摸鼻子。 “那……那你就戳我一下,戳我一下我就知道了!” 戳戳戳!我戳瞎你你信不信啊! 白芙心里发狠,实际上却怕得不行,缩在床角瑟瑟发抖,看也不敢看他一眼。 “将军,先让姑娘把药喝了吧,不然该凉了。” 小丫鬟捧着药碗说道。 “对,该喝药了!” 蒋巅将碗接了过来,舀了一勺要亲自喂给她。 白芙却缩回角落里不肯出来,任他如何哄劝也不行。 “再不过来我可直接给你灌了!” 蒋巅故意黑着脸吓唬她。 白芙一听,哭的更厉害了,直在心里哭爹喊娘。 蒋巅又好言劝了几句,见怎么都没办法让她冷静下来乖乖喝药,索性真的将她拉了出来,像她昏迷时那般,自己仰头喝了一口,然后对着她的嘴就凑了过去。 白芙冷不防被呛了一口,回过神后又羞又恼,下意识的用力推开了他。 蒋巅擦擦嘴角,勾唇一笑:“你不喝我就继续灌,你自己看着办。” 说着又要含一口到嘴里。 可药碗刚刚凑到嘴边,却被白芙一把抢了过去,三两口就喝了个精光。 蒋巅笑了笑,将那药碗拿了回来,给她擦了擦嘴角的药汁。 “这就对了嘛,生病不喝药怎么行?你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不听话呢。” 白芙不理他,擦着眼泪再次缩回到床角去了,扯过被子就蒙住了头。 蒋巅将药碗交给一旁的小丫鬟,低声叮嘱了几句,让她好生照看白芙,之后便转身走了出去。 ………………………… 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白芙觉得再不从被子里出来自己可能就要被闷死了,这才吸着鼻子小心翼翼的将棉被掀开了一条缝隙。 小丫鬟在旁看得直笑,掩着嘴道:“姑娘出来吧,将军走了好一会儿了。” 白芙蹙了蹙眉,裹着被子往外探头,见房中真的没了蒋巅的身影,这才长长地出了口气,将被子从头上扯了下来。 小丫鬟看她病着,刚刚又哭了这么久,怕她渴了,倒杯水递了过去。 “姑娘别怕,将军虽然对那些贼人凶悍,但是对姑娘却很温柔的。只不过他职责所在,难免要打打杀杀的见些血,姑娘日后习惯了就好了。” 习惯?我才不要习惯!要习惯你自己习惯去! 白芙瞪眼,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小丫鬟笑了笑,转身又给她倒了一杯。 “奴婢绿柳,是将军一年前从一棵柳树下救回来的。这里是将军的一处别院,将军平日并不常回来,更别提带女人回来了。” “姑娘还是奴婢在将军身边见到的第一个女子呢,而且看将军的样子,对姑娘很是上心,姑娘可千万别辜负了将军的一片好意啊。” 呸! 白芙在心里啐了一口。 第6节 一个昏迷不醒的时候还不忘占她便宜,醒了之后更是明目张胆占她便宜的人,平日还能缺了女人? 你这小姑娘心思也太单纯了!很容易被骗的知不知道! 白芙很想好好教育她一番,却碍于自己不能说话,刚刚又大哭了一场,现在困得不行,只能摆摆手倒头睡觉去了。 左右现在也逃不出去,不如趁着那个什么将军没来赶紧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这样找到机会才能一举成功的逃跑! 蒋巅可不知道白芙在想什么,他从细作口中探听到了一些消息,现在正在安排自己的部下给徐钺传信。 秦毅把他交代的事情安排下去,脸上仍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陛下做出这样的事,也太让人寒心了。” 蒋巅冷哼一声,淡淡的道:“你觉得寒心那是因为你还对他抱有期望,像我这种对他早没了期望的人,可一点儿不觉得寒心。” 相反,还觉得这才像是他做的事。 秦毅点头:“将军高见!” 蒋巅嗯了一声,理所当然的接受了他的夸赞,紧接着向外一指:“继续受罚去吧。” 秦毅顿时哭丧了脸:将军您怎么还记得这茬儿呢? ………………………… 徐钺收到信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后,看到信的他脸面色阴沉,尽管极力控制着,手上还是忍不住用力,将信纸捏出了几道褶皱。 身边的下人大气也不敢出,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 直到茶杯里的水彻底凉透,徐钺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将信纸扔在了一旁。 “主子,要不要给将军回信?” 下人问道。 徐钺摇头:“边关并无异事发生,他一定已经处理妥当了。” 不然等他收到消息再做安排,还不知要生出多大的乱子。 想到这里,徐钺越发觉得头痛了。 他不知道自己那个一母同胞的弟弟,怎么就如此多疑,又如此狠辣。为了收复失地,竟打算放胡人入境烧杀抢掠,待胡人走后再出兵攻城。 徐钺简直不知该骂他一句蠢货,还是骂一句昏君! 胡人过境,百姓势必遭其屠戮,城池势必损毁严重,这样的地方,他即便收复了又能有什么用?还不是给国库增加负担,给大魏增加难民? 徐钺很想修书一封,寄回去痛斥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一顿。 可是徐铭如今已经是一国之君,再不是从前那个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屁孩儿。 他的斥责只会让他觉得羞耻,觉得恼怒,而不会反省自身,静思己过。 徐钺无奈的闭眼,眉头紧锁,喃喃低语:“他为什么就是不肯信我,不信我会帮他……” 烦闷间,一只信鸽扑棱棱的落在了院子里。 下人将信鸽抓住,取下信筒交给了他。 徐钺接过一看,脸上的不快立刻一扫而空,眉眼陡然变得明亮起来:“妍妍要来了。” 阴沉的气氛随着这抹笑容烟消云散,下人松了口气,笑着道:“属下这就去买些莫姑娘爱吃的桂花糕和豌豆黄回来。” 徐钺摇头,起身从墙上摘下自己的马鞭:“不用,我自己去。” 下人浅笑,躬身退到一旁:“是。” 第6章 睡你个头 转眼间寒冬已过,初春来临,路边的柳树抽出了新枝,白芙也在蒋巅身边待了一个多月了。 这一个多月来她试着逃跑了无数次,可是都没能成功。 那个叫绿柳的小丫鬟对蒋巅十分衷心,按照蒋巅的吩咐整日跟着她,如影随形,但凡她有一点儿想要逃走的迹象,她就会恭敬的让人把她“请”回去。 后来白芙实在没办法了,索性一狠心,用金针把绿柳扎晕了,然后换上她的衣服跑了出去。 结果才刚刚翻上墙头,就被蒋巅一把扯了下来,提着后脖领子拎了回去,一把扔到了床上。 尽管床上铺了厚厚的被褥,白芙还是叫唤了一声,爬起来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这家伙是属狗的吧?她这才跑出去几步啊就被他发现了。 蒋巅气的火大,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你要是再乱跑,我就找根绳子把你栓起来!” 白芙翻个白眼:你栓啊,你栓啊你栓啊你栓啊!你不栓我就继续跑! 蒋巅恨得牙痒痒,想下狠手惩治她一回,又怕再吓着她,把她惹哭。 上次那件事过后,白芙很长一段时间都没缓过劲儿来,一见他就哭,弄得他一个头两个大。 那个时候他很担心她以后一直这样,可后来不知怎么她又忽然不怕了,蒋巅却仍旧感到十分头疼。 因为白芙一不怕他,胆子就大了起来,胆子一大,就开始上蹿下跳的琢磨着怎么逃跑。 偏偏蒋巅最近很忙,实在没工夫一直盯着她,就特别担心什么时候自己一回过神来,她就又跑不见了,像上次在白茅山上那回一样。 “为什么总是跑?我跟你说了多少次外面很乱,你怎么就是不听?” 威逼不行,蒋巅又开始语重心长。 白芙冷哼一声,走到桌边拿了根香蕉,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慢悠悠的吃着,一副你慢慢说,我不着急的样子。 蒋巅烦躁的挠了挠头:“你到底要怎样才能不逃跑?” 那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放我离开? 白芙心道。 蒋巅气闷,狠狠的一拳砸向桌上。 白芙像是猜到他要做什么一般,眼疾手快的将吃了一半的香蕉往他手底下一放。 蒋巅不防,一拳砸下去,手上顿时粘满了香蕉泥,惹的白芙捧腹大笑。 旁人若敢这样捉弄蒋巅,早不知道死了几百回了。 可白芙这样做,非但没有惹怒他,反而令他心中的烦闷也跟着烟消云散,唇角忍不住勾了起来,抬手将就自己手上的香蕉泥往白芙脸上抹去。 白芙只顾着笑,冷不防被他蹭了一脸,气的拧着眉头鼓着腮帮子就踢了他一脚,擦掉脸上的香蕉就要给他抹回去。 可她哪里是蒋巅的对手,才刚刚露出这个意图,就被蒋巅牢牢抓住了手腕儿,根本动弹不得。 白芙挣扎着非要扳回一城,眼见手动不了,脑子里忽然一转,把脸凑了过去,往蒋巅脸上一蹭…… 蒋巅一愣,回过神后和白芙四目相对,发现她也傻了。 气氛陡然间变得暧昧,白芙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尴尬的扯了扯嘴角,下意识的向后躲去。 蒋巅却忽然揽住了她的腰,将她紧紧箍在怀里。 “阿芙……” 男人的声音变得有些暗哑,眸光炙热,嘴唇贴着她的面颊寻了过来。 白芙急红了脸,挣也挣不脱,推也推不开,只能竖起手指来,往他身上使劲儿的戳戳戳戳戳。 蒋巅说过,她若觉得不舒服的话就戳他几下,这样他就会放开她了。 蒋巅自然是记得自己说过的话的,所以心中虽然千百个不愿意,但还是停了下来,气息有些急促的征求她的意见:“阿芙,我……我想睡你,好不好?” 睡…… 睡…… 睡你个头! 白芙一拳砸了过去,正中蒋巅眼眶。 守在外面的秦毅只听房中传来嗷的一声,没过多久就见蒋巅捂着一只眼睛走了出来。 看这样子,像是又被打了…… 这个念头刚从脑海闪过,秦毅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又? 什么时候,将军竟然变成经常挨打的那个了? ………………………… 白芙冷静下来之后就有些后怕,刚才一时冲动打了蒋巅一拳,万一蒋巅真的急了眼,对她不利怎么办? 可是她刚刚真的气坏了,手头若是有刀的话,估计能一刀捅过去。 这个蒋巅,竟然如此厚颜无耻,说出……说出那种话来!怎能不让人生气! 白芙又羞又恼,急的在屋里团团转,想着怎样才能赶快离开,免得蒋巅回去觉得气不过,又找她秋后算账。 她想来想去也不知怎么办才好,索性走了出去,想看看这院子还有没有其他出路可供她逃走。 谁知刚一出门,就被还站在门口的秦毅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儿? 秦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姑娘,将军说要给你多买几个丫鬟仆妇看守门户,但人牙子一时还没过来,将军就命我先在这里守着,等买到了合适的下人再来替换。” 说完还一再保证:“姑娘放心,我绝不会踏入你房门半步的,待会儿将军带了仆妇过来,我立刻就走。” 白芙一噎,瞪他一眼转身就回屋里去了,再也没心思去看什么院子。 蒋巅这哪里是找人帮她看门,分明是派人来监视她的! 一个绿柳不够,还要再弄个青柳翠柳来? 这么多人跟着她,她更跑不掉了! 想到这里白芙就一阵烦闷,把绿柳弄醒后让她给自己端些吃食来。 绿柳刚刚醒来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待想起自己刚刚是被白芙弄晕的,不禁摇着头叹了口气,但到底是没说什么,去厨房端了些白芙喜欢的点心过来。 第7节 ………………………… 蒋巅因为常年生活在军中,所以身边很少有丫鬟仆妇,大多是军中的部下,或是几个机灵的长随。 他找到白芙后的这段时间也一直在四处奔走,走到哪儿就把白芙带到哪儿,只不过很少再像从前那般风餐露宿了,能住到自己的别院时就住到别院,没有别院住的时候就住客栈。 实在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无处可住的地方,就让白芙歇在马车里。 为此他特地置办了一架十分宽敞的马车,车内一应器具应有尽有,车座上还铺了厚厚的垫子,就怕白芙睡觉时觉得硌得慌。 可是准备了这么多,他也从没想过再添几个丫鬟仆妇伺候白芙。 因为女人一多,行路的速度就越慢,他带着白芙和绿柳,已经比从前慢了许多了,再添几个丫鬟仆妇,势必就要再添至少一驾马车,届时速度只会更慢,蒋巅不想这么麻烦。 可现在,他实在没办法了。 白芙机灵的很,若不是不会说话,只怕早就想办法逃走了,凭绿柳那个丫头,根本就看不住她。 所以蒋巅这次挑选仆妇的时候,特地挑了两个孔武有力的,并且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们,她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看好了白芙不许她乱跑。 两个仆妇看上去十分精明的样子,彼此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一再保证会把人看好,决不让白芙逃出去。 蒋巅满意的点了点头,让人把他们带过去了。 白芙发觉房门口和院门口各多了一个仆妇的时候气得不行,可这院子是蒋巅的,人也是蒋巅找来的,她像个阶下囚似的被关在这里,除了生一肚子闷气,还能怎么样呢? 傍晚时分,绿柳像往常一样去厨房端饭,却没想到,刚走到院门口就被拦了下来。 健硕魁梧的仆妇叉着腰往她面前一站,厉声道:“去哪儿?” 绿柳吓了一跳,站定后有些莫名的道:“该用晚膳了,我去给姑娘端饭啊。” “端饭?” 那仆妇鼻孔朝天的哼了一声:“你回去吧,我去端。” 说着想院内的仆妇招手,让她来门口替她一会儿。 绿柳蹙眉:“为什么?往常向来都是我去的啊,怎么忽然就……” “往常是往常!现在是现在!” 仆妇满脸不耐的说道:“也不看看自己如今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还以为是养在深闺里的大家小姐呢?一点儿眼力劲儿也没有!” 绿柳向来聪慧,自然听出她是在指桑骂槐,急的恨不能去堵她的嘴。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让姑娘听见了怎么办!” 她压着嗓子低声斥责。 仆妇哎呦一声,手捂胸口:“我好害怕啊,被她听见了我可就完了!” 说完哈哈大笑,扭着肥臀向厨房走去。 绿柳气的直跺脚,刚想追出去却被另一名仆妇一把拽了回来。 “去去去,赶紧回屋去,没事儿乱跑什么!” 绿柳挣脱不得,只得对那离开的仆妇遥遥喊了一句:“端饭前记得洗手,姑娘她爱干净!” 那仆妇理也没理,倒是仍旧守在这儿的仆妇嗤了一声:“有的吃就不错了,还管什么干不干净。” 第7章 撒泼打架【捉虫】 绿柳有心跟她争辩几句,又担心声音大了被屋里的白芙听见,只能忍气吞声的回了房。 白芙见她刚出去没多久就回来了,且还两手空空,一张小脸顿时沉了下去。 这个混蛋蒋巅!她打他一拳他就不给她饭吃了? 绿柳见她黑了脸,赶忙说道:“姑娘稍等片刻,将军派别人去端饭了,马上就好了。” 白芙的脸色这才好了起来,点点头坐到一旁继续去缝自己的春衫。 眼看着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她没事干的时候就给自己缝了几件春衫,免得回头逃走了没有换洗的衣裳。 绿柳不知道她心里的打算,只知道她是在缝衣裳,好几次提出可以帮她,不用她亲自动手,但白芙都没有同意。 虽然绿柳只是个丫鬟,但白芙也不想欠她什么,所以不愿她帮忙。 久而久之,绿柳便只当她是想找些事打发时间,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眼看着一只袖子已经缝好,晚饭却还没送来,白芙皱眉正想敲敲桌子问问怎么回事,就听见帘子响动,一个满脸横肉的仆妇拎着食盒走了进来。 绿柳怕她言语不当冲撞了白芙,忙要上去接过,好将她打发出去。 谁知那食盒的盖子竟没盖好,两厢接手的时候掉了下来,露出里面一盘被剔的几乎只剩骨头的醋鱼来。 绿柳大怒,一把将那正要离开的仆妇拉住。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是不是偷吃了姑娘的饭菜!” 仆妇面色一沉,一把将她甩开:“谁偷吃了!饭菜送到你们房里,你们自己吃了竟还说是我们偷吃的?要不要脸!” 白芙眼疾手快的将绿柳扶住,才没让她踉跄着跌倒。 绿柳气的眼圈儿发红,几乎要哭出来了,站稳后指着那食盒道:“你们才刚把饭菜送来,姑娘还一口都没动呢,怎么会是她吃的!这分明就是你们偷吃的!” 仆妇嘿呀一声,两手叉腰:“怎么就刚送来?明明都送来很久了!你们吃完了饭菜都凉透了却又说是我们偷吃!昧不昧良心啊你!” 说着就要把食盒盖上拿走。 绿柳哪里肯依,上前与她拉扯,喊着要把将军找来做主。 白芙虽然也很生气,但她知道自己和绿柳两个加起来都打不过这仆妇一个,所以想劝她好汉不吃眼前亏,先放手再说,待会儿再想办法。 可她是个哑巴,口不能言,心里有再多想法也说不出来,只能上前试图将两人拉开。 她这不去还好,一去让那仆妇发觉她是个哑巴,更是恶向胆边生,用力将两人一推,双双跌倒在地。 好巧不巧的那食盒也在推搡中掉在了地上,里面的残羹冷炙连着盘子一起掉了出来,汤汤水水洒了一地,盘子更是碎成了数片。 眼看着白芙就要摔倒在碎片上,绿柳赶忙伸手一挡,掌心登时被划出一条长长的口子。 白芙捂着屁股起身,就见绿柳手上满是鲜血,看上去甚是可怖。 那仆妇显然也没想到会见血,短暂的懵怔后梗着脖子道:“是她自己划伤的!跟我可没关系!” 说完慌慌张张的把食盒收起来就准备离开。 白芙看着绿柳受伤的手掌,纤细的手指渐渐握成了拳,忽然一转身抓起掉在地上的那条醋鱼的尾巴,啪的一声就把鱼骨甩在了仆妇的脸上。 我让你欺负人!我让你欺负人! 她心里骂一句,就用鱼骨往仆妇脸上抽一下。 可惜才打了两下,那鱼骨就彻底粉身碎骨了。 仆妇显然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哑巴姑娘竟然敢跟她动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被打的嗷嗷乱叫。 回过神后想把这个小哑巴制住,却又感觉腰上一痛,不知什么东西扎进了肉里,疼的钻心刺骨。 外面的另一名仆妇听到动静赶了过来,就见白芙骑在那仆妇身上,手上捏着一根绣花针,扎的那人哭爹喊娘。 赶来的仆妇倒吸了一口凉气,冲上来就把白芙推开,想将自己的同伴扶起来。 可白芙却发了狠,刚被推开就又扑了上来,跟她扭作一团。 绿柳哭喊着想要护着白芙,白芙却气的想把她踹开。 你个傻丫头!哭啊!喊啊!把蒋巅叫来啊!他再不来我可扛不住了! 好在过了没一会儿,蒋巅果然被绿柳惊天动地的哭声引了过来,一进门看到白芙跟两名仆妇扭打在一起,顿时急红了眼,上前一脚一个把两人踹开,又把白芙捞了起来,护在自己怀里,紧张地问道:“阿芙,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白芙正在气头上,扬手就朝他脸上扇去。 眼看着一巴掌要甩到蒋巅脸上,却看到他左眼周围一圈儿乌青,手上动作不禁一顿,硬生生又收了回来。 绿柳见蒋巅来了,像见到了救星似的,爬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控诉两名仆妇的恶行。 仆妇们哪里肯认,一口咬定是白芙和绿柳诬陷她们。 蒋巅岂会不了解白芙绿柳的为人?又怎会相信仆妇的蠢话,当即黑着脸让人将她们拖出去,拔了舌头乱棍打死。 两个仆妇立刻傻眼,连连哭嚎。 这年头强抢民女甚至逼良为娼的事情屡见不鲜,她们还以为这院子里关的是什么富贵人家的落难小姐,被这位将军看上并强撸了过来,而她们则是被派来看住她不让她逃跑的。 她们料定这种养在深闺里的娇娇女最是胆小,即便受了委屈也不敢多说什么,所以才会如此肆意妄为。 谁知这姑娘却彪悍的不像话,一个人打她们两个! 最可怕的是那位将军竟把她当做心头宝,一进门就将她们踹开不说,还根本不听她们的解释就要打杀了她们。 两人这才明白自己会错了意,却为时已晚,在蒋巅的命令下被人连拖带拽的拉了出去。 白芙听到蒋巅让人将她们拔了舌头杖毙的时候,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下意识抓紧了蒋巅的衣襟。 蒋巅感觉到她的颤抖,扶着她的肩,语气坚定的道:“她们身为奴仆,却苛待甚至殴打主子,这本就是死罪。事发后不思悔改还诬陷于你,更是犯了口舌之戒,理应拔舌杖毙才是,你不要觉得于心不忍。” 这些道理白芙自然是懂的,但她毕竟没有经历过,所以难免还是觉得有些狠辣。 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为那两人求情。 一来各处有各处的规矩,这两人是蒋巅买来的,蒋巅有权处置她们。 二来想到绿柳受的伤,白芙就更没工夫去替那两个人不值了。 她挣开蒋巅的手臂,走到绿柳身边检查看她的伤势。 只见一道伤口从虎口划至手腕,伤口周围除了血迹,还有不少脏兮兮的菜汤和油污。 白芙皱着眉头把绿柳按到椅子上坐好,转身拿了个盆子过来,哐当一声扔在蒋巅面前。 打水去! 蒋巅立刻转头看向秦毅:“打水去!” 秦毅:“……” 等秦毅打了水来,白芙小心翼翼的给绿柳清洗伤口。 绿柳哪敢让她伺候,慌忙起身把手抽了回去:“奴婢……奴婢自己来就好了。” 第8节 白芙瞪她一眼,又把她按回椅子上:坐好! 蒋巅也立刻瞪了绿柳一眼:“坐好!” 被两人一瞪,绿柳哪里还敢乱动,战战兢兢的让白芙给她清理了伤口。 好在这伤口虽长,但并不很深,敷些金疮药好生养着也就是了,不会影响今后的生活。 白芙前前后后让秦毅换了四五盆水,才算将绿柳的伤口彻底清洗干净,又从药箱中取出一瓶金疮药,仔细洒了一层,这才将伤口包扎起来。 绿柳疼的小脸煞白,却一直咬着唇强忍着没有出声,白芙见她乖巧,满意的点了点头,像对待小孩子似的拍了拍她的头顶以示嘉奖。 绿柳原本没哭,被她这么一拍,却嘴角一瘪,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白芙吓了一跳,忙将手缩了回去。 好在绿柳哭了几声就停了下来,不然她还以为她头上也受了伤呢。 待一切收拾妥当,已经是小半个时辰过后。 蒋巅知道白芙晚上没吃饭,又吩咐厨房做了许多好吃的端来,并一再跟白芙解释,那两个仆妇的所作所为真的不是他指使的。 白芙当然知道不是他指使的,蒋巅虽然很多时候强势而又固执,但为人却不坏,不然也不会救了落难的绿柳,当初离开白茅山的时候也不会给她留下那么多银子。 最主要的是,这一个月来白芙跟着他到了很多地方,发觉蒋巅在各地都有一些别院,而这些院子很多都是不必要的,位置偏僻院落窄小,根本就不符合他一个堂堂大将军的身份,他往常也几乎从来都没去住过。 这些院子里也根本没有什么下人,住在里面的大多都是像绿柳这样被他从各处偶然救下来的人。 他看这些人实在没什么去处,自己又常年征战东奔西走,没办法安置他们,索性就在附近买套宅院让他们住下,每年还会定期让人送些银两过去作为月例。 看似是请这些人帮忙看家护院,实际上则是担心他们没有收入难以度日。 第8章 气的肝痛 据秦毅说,这样的“别院”蒋巅至少有二十几个,院子或大或小,完全是视当时的情况而定,能买到哪个是哪个,毕竟蒋巅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耽误在这些事上。 白芙去过的那几处,院子里住的都是些老弱妇孺,一看就是些无法维持生计的人。 而在更多的地方,蒋巅一定还帮助过更多人,只是视他们自身的情况给他们安排了别的去处。 这样一个走到哪儿都愿意帮助别人的人,怎么会是坏人?又怎么会指使别人来磋磨她呢? 所以白芙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一定是那两个仆妇自己会错了意,才会那般蛮横的对待她。 可是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蒋巅把她困在这里,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所以罪魁祸首还是他! 蒋巅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想让人盯着点儿白芙,免得她跑了,结果却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还好白芙没怎么吃亏,不然他一定要把那两个仆妇拖出去点了天灯。 想到这儿不免就想起白芙刚刚跟那两个仆妇扭在一起的场景,他忽然又觉得有些好笑。 没看出来,她的阿芙个子小小的,却有股不服输的狠劲儿,披头散发咬牙切齿的扑在别人身上,那眼神儿跟要撕了人家似的。 他咧着嘴笑出了声,正吃饭的白芙猛地转过头来,鼓着眼睛瞪着他,腮帮子里还塞着没咽下去的饭菜。 笑? 你还笑? 你这是认错的态度吗? 知不知道我屁股现在还疼着呢! 蒋巅没怎么跟女人打过交道,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收声,只觉得她这小模样甚是可爱,笑的更开心了。 白芙气的肝痛,饭都要吃不下去了,站起来像拉牛似的把蒋巅拽了起来,硬拖到门口推了出去,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蒋巅被碰了一鼻子的灰,却也不恼,笑呵呵的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秦毅有些担忧的回头看了一眼,小声道:“将军,姑娘好像还生气呢。” 蒋巅却没心没肺的摆了摆手:“没事儿,我家阿芙不记仇。” 不记仇的白芙晚上碰见了一件难事,绿柳的手受伤了,没人帮她打水洗澡了。 白芙并不是个娇气的人,多大的福她都能享,多大的苦她也能受。 之前在白茅山上,师父生病以后不能再像往常那样劳作,家里的一应家务便都落在了她的头上,打洗澡水这种事自然也要亲力亲为了。 一次抬不动一桶她就抬半桶,多抬几次总能把浴桶灌满,不过是费些事罢了。 可是那时候厨房跟净房离得近,走几步就到了,她也废不了太多力气。 但现在……蒋巅这院子虽然不算很大,厨房离她这里却也不近,这一趟一趟的走下来,她怕是要三更天才能洗完澡了。 可她爱干净,只要有条件洗澡,她是一定要洗的,所以虽然有些发愁,但还是决定去厨房抬水。 绿柳见她拎着木桶往外走,吓了一跳,赶忙问道:“姑娘可是要沐浴?” 嗯! 白芙点头,继续往外走。 “奴婢来就是了,姑娘快把桶放下。” 绿柳伸手就要去接她手里的木桶。 白芙啪的一声把她的手打了下去,指了指她受伤的那只手:你都这样了还来什么来?一边儿歇着去吧你。 “奴婢可以的!” 绿柳急急忙忙的道:“奴婢的左手虽然伤了,但右手还是好的,只要把捅拎到厨房,自有下人打了水一路送到院门口来,哪里用得着劳烦姑娘。” 有下人帮忙拎? 白芙停下了跟她争抢的动作。 绿柳回过神来,不禁失笑。 “姑娘不会以为以前的水都是奴婢这么一桶一桶从厨房拎过来的吧?奴婢虽然也有些力气,不过厨房离得这么远,我哪里能这么快就把水给姑娘打满啊。” “这院子里虽然没有丫鬟仆妇,但其他的下人还是有一些的,只不过他们都是些粗人,将军怕他们冲撞了姑娘,所以不让他们进咱们这院子来罢了。” 原来如此,白芙点了点头,将水桶交给了她,自己也跟着一起走到了院门口,想着待会儿等人拎了水来,她和绿柳一起抬进去,不然绿柳一只手抬一桶水怕是也费劲。 绿柳劝了半晌让她回房等着就行,可她就是不肯进去,绿柳无法,只得快去快回。 谁知白芙等了半晌,竟把蒋巅给等来了。 只见他一手拎着一只打满热水的水桶,毫不费力的走在前面,绿柳则低着头战战兢兢的跟在他身后,看见白芙后苦着脸解释:“姑娘,不是奴婢去把将军叫来的,是将军正好路过看到了,听说姑娘要沐浴,就……就非要帮你打水。” 蒋巅皱眉,绿柳这丫头什么意思?怎么好像很不乐意他过来似的?这才跟了阿芙多久,就跟阿芙一个鼻孔出气了? “我是怕她动作太慢,来来回回的耽误你的工夫。” 他转头对白芙解释道,边说边拎着水桶向房中走去,一点儿没把自己当外人。 绿柳生怕白芙生气,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的打量她的神色。 白芙倒是无所谓,蒋巅自己愿意来当免费劳力,她乐得轻松,还省的自己把水抬进屋里了呢。 绿柳见她并未动怒,这才放下心来,拍了拍胸口跟了上去。 蒋巅不愧是远近闻名的威猛将军,力大无穷,没一会儿就把水给白芙打好了,还又放了两桶热的在边上,方便她待会儿自己加热水。 净房不大,抬了一大桶热水后屋里满满的都是氤氲的烟气。 或许是这热气熏人,又或者是来回抬了几趟水身上热了起来。 蒋巅看着在桶边伸手试着水温的白芙,莫名的觉得一阵燥热,喉头有些发紧。 他吞咽一声,走过去揽着揽住她的腰:“阿芙,我们一起洗吧?” 白芙身子一绷,抄起桶里的水瓢照着他脸上就泼了一瓢水过去。 蒋巅反应快,动作迅速的躲过,还想再说几句什么,下一瓢水却又泼了过来。 他无法,最终只得退了出去,走出房门前无奈的叹了口气,声音竟颇有些幽怨。 别人家的女人都能抱着睡觉还能一起洗澡,为什么他的就不可以? 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只觉得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 以往没有女人的时候,他自己一个人倒不觉得什么,可如今有个女人在身边了,夜半时分他竟辗转难眠,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头乱爬似的,痒得很。 蒋巅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怕是要疯了,不……他可能真的要疯了…… 算起来,他的疯症已经有一阵没发作过了,指不准哪天就会忽然发作。 想到这儿,蒋巅再也待不下去了,抬脚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他怕白芙发现他有疯症,更怕自己疯起来不小心伤了白芙。 若是这样,他只怕会后悔死。 ………………………… 绿柳因为白芙受了伤,白芙打算等彻底给她治好后再走,所以暂时放下了逃跑的计划。 翌日她给绿柳换药时,发觉瓶子里的金疮药不多了,自己的玉芙膏也所剩无几,便让绿柳将蒋巅找来,让他派人去买。 她连指带比划的呜噜呜噜说了半晌,蒋巅才明白她的意思,差秦毅去将她指定的这两样药买来。 谁知秦毅去了大半天,却无功而返,拿着两个瓶子又回来了。 “姑娘这两样药似乎十分难得,我把武阳的药铺都跑遍了,也没买到一样的。而且那些铺子的掌柜见了姑娘的药都两眼放光,有一个还想趁我不注意偷偷倒一点儿出来私自留下。我怕这药涉及到姑娘的什么秘方,就赶紧拿回来了。姑娘你看……这……这该怎么办是好?实在是买不到啊。” 白芙蹙眉,鼻头微微皱起。 秘方? 这就是师父教给她的很普通的药啊,怎么会是秘方? 白芙将药瓶接了过来,满脸疑惑。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现在的问题是药马上就没了,那金疮药还好说,大不了寻别的效果差不多的替换就好了。 可玉芙膏却是润肤祛疤的良药,绿柳是个女儿家,即便是伤在手上,留下疤痕也不好。 都怪自己平日里总把玉芙膏拿来擦手擦脸,现在好了,正要用的时候没了! 白芙心里埋怨着自己,把瓶子放到一旁,决定让秦毅去把需要的药材买回来,她自己炮制。 第9节 可是接下来问题来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个比划一个说话,你画我猜的哇啦哇啦说了半天,脸都急红了,秦毅还是不明白她的意思。 “姑……姑娘,你等会儿,我去把将军找来!将军跟你待的时间比较长,他说不定更懂你!” 秦毅一头雾水的跑了出去,把蒋巅给叫来了。 第9章 生气较劲 蒋巅自然也不明白白芙比划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实在没辙后让人拿了纸笔过来,让白芙把她想说的画下来。 可是几个不懂药理的人,怎么会认得她画的到底是些什么?闹到最后还是不知道她到底要哪些东西,不过好歹知道她是想买药了。 最终蒋巅大手一挥,决定直接带她出门,让她自己挑去,省的在这儿一直你画我猜的。 白芙其实并不是很想出门,她昨天磕到了屁股,晚上沐浴的时候发现青了一块儿,还挺疼的。 因为怕蒋巅知道,所以强忍着没说,不然以蒋巅的脾气,一定会闹着要查看她的伤势。 到时候她拗不过他,没准儿真会被他扒了裤子。 她想想就觉得可怕,宁愿忍着也不愿让他知道。 可是眼下急需药材,不出门也不行。 她纠结一番,最终还是决定去一趟,大不了待会儿在车上再忍忍就是了,希望路上不要太颠簸才好。 可惜天不遂人愿,白芙出门刚走到一半,马车就因为经过一处避不开的坑洼狠狠地颠了一下。 她被颠的从椅子上震起,又狠狠的落下,偏偏一旁的蒋巅怕她摔着,还揽着她的腰顺势把她往回按了一下。 这不按还好,一按下去,白芙像点燃的爆竹似的噌的一下捂着屁股就从椅子上窜了起来。 疼疼疼疼疼死本姑娘了! 蒋巅吓了一跳,一把将她拉住,防止她从车里掉出去。 “怎么了阿芙?” 没……没事! 白芙听到他的询问,强忍着疼痛咬着牙坐了回去,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示意自己没事。 可蒋巅是什么人? 那是常年行军打仗的将军,战场上身经百战的英雄,一身显赫的军功全是凭自己的实力真刀真枪积累下来的。 对于受伤这件事,他简直再清楚不过了,白芙那点儿拙劣的演技能瞒得过他? “你是不是受伤了?我看看!” 他说着就要去扯白芙的裙子。 白芙就怕他这样,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一边闪躲一边摆手。 不用不用!我没事!真的没事! 可蒋巅哪里肯听,霸道的把她拉了过去,背朝上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掀开裙子就要去扒她的裤子。 白芙啊啊啊的乱叫,两只手死死的抓着裤腰,说什么也不肯让他把自己的裤子脱下来。 “让我看看!” 蒋巅扯了半天扯不下来,想用力又怕她拽的太紧,他这么一扯会伤了她的指甲。 他无奈只得去掰她的手指,想把她的手掰开后再看她的伤势。 谁知白芙察觉他的意图后挣扎的更激烈了,像砧板上的鱼似的在他腿上一通乱扭,最后扑通一声摔了下去。 蒋巅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弯腰想把她捞起来,她却撒泼般的躺在车板上对他又踢又踹,两个眼圈儿明明红通通的,一副要哭的样子,那眼神却凶巴巴恶狠狠地,甚至带着一丝憎恶。 蒋巅伸出去的手一顿,心口忽觉一阵闷窒,竟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样的眼神他见的多了,战场上,朝堂上,多少人对他露出这样的眼神,一副恨不得拆他的骨食他的肉的架势。 他对这种神情早已习惯了,见怪不怪,甚至有时还会觉得隐隐的兴奋,身体里好战嗜血的冲动不安的叫嚣。 可此时此刻,当白芙用同样的眼神看他,他身体里的血液都好像凝固了一般,缓慢的流淌着,短暂的停顿后是一阵难耐的烦躁。 不过是想看看她的伤势罢了,她为什么要这样看他? 蒋巅有些生气的收回了手,扭过头去不理会她。 白芙趁着这工夫坐了起来,缩在另一边的角落里远远地躲着,对他避如蛇蝎。 气头上的蒋巅火更大了,转过头来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不由分说一把把她拉回自己身边,紧紧的搂着她的腰,硬要她挨着自己坐着。 白芙自然要挣扎,蒋巅自然不肯放,两人较起劲来,谁也不肯让谁。 可怜白芙本就屁股疼,这番折腾下来简直如坐针毡,几番挣脱不得,一气之下张口就咬在了蒋巅肩膀。 那力气使的,像是要把自己的一口银牙镶在他肩上似的。 蒋巅倒没觉得疼,只是被她这股狠劲儿气着了,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像对待那两个仆妇似的对待自己。 他气的一把把白芙从自己肩上拉开,低头就咬住了她的唇。 当然,他是个男人,即便生气,也不会真像白芙似的使那么大的劲,不过是象征性的咬了一下,以示惩罚罢了。 可这一下也足够让白芙震惊的了,震惊之后便是陡然攀升至顶点的怒火,脑子像要炸开一般,恨不能把眼前的人撕了。 这个臭流氓!这才多长时间啊!就又露出本性了! 她疯狂的捶打着蒋巅,蒋巅不知道她想的什么,只以为她还是不愿接近自己,非要离自己远远的才好。 这个想法让他的火气也越来越大,紧紧地桎梏着她不让她走,一手拢着她的腰,一手按着她的后脑勺,啃得更加凶狠了。 他啃得越凶,白芙挣扎的越厉害,蒋巅气不过,恶狠狠的吼了一句:“你再乱动一下试试!我现在就睡了你!” 话音一落,白芙果然不动了,整个身子紧紧地绷着,小脸上写满了恐慌。 蒋巅离她太近了,近到只能感觉到她的动作,却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 见她终于老实了,他心里松了口气,下意识的在那被自己啃得红艳艳的嘴唇上又轻啄了一下。 “乖,听话一点儿,别总是闹别扭。” 这蜻蜓点水的一吻,却又有些不够,忍不住低头又含住了她的红唇,辗转流连。 蒋巅在这方面没有经验,亲吻了片刻只觉得热血上头,身下又开始鼓胀胀的难受,呼吸也急促起来,恨不能将怀中的人儿吃进腹中去。 两人离的太近了,近到呼吸间能感受到她不同于自己的柔软,尤其是胸前隐隐起伏的地方,让他忍不住伸手覆了上去,嘴唇也离开她的唇,吻上她的面颊。 这一吻,却吻到微咸的液体,睁眼看去,怀中的人闭着眼瑟瑟发抖,脸上满是泪痕。 “怎么……怎么又哭了?” 燥热的感觉瞬间散去,蒋巅伸手给她擦泪,她这次却哭的格外的凶,声音虽然不大,眼泪却像开了闸似的,不要钱的流。 蒋巅擦了一会儿,见止不住,索性也不擦了,坐到一旁看着她,感觉心也跟着她这泪渐渐沉了下去。 “你就这么讨厌我?” 等她哭的差不多了,他才闷闷的问了这么一句。 这问话自然得不到回答,蒋巅缓缓转过头去,看着晃动的车帘,一语不发。 ………………………… 到了药铺,蒋巅下车,白芙红着眼睛跟了出来。 往常这个时候,蒋巅都会回身扶她一下,但这次,他没有。 因为他知道,即便他伸手,她也不会接。 两人前后脚进了药铺,白芙不会说话,蒋巅秦毅也不知道她要买什么,便让她自己去挑。 可惜白芙非但不会说话,还不识字,站在药斗前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小抽屉,根本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最终是蒋巅跟药铺的掌柜打了招呼,让人带着她直接去药斗前挑,把那些抽屉一个一个的拉出来看,她要的就包上,不要的就推回去。 白芙原本只想买炮制金疮药和玉芙膏所需的药材,但挑着挑着,脑子里却一闪而过的晃过一个念头。 原本已经准备把眼前抽屉推回去的手停了下来,示意药铺的小厮给她装了一些这盒子里面的药材。 林林总总买了几十样药,又挑了不少泡制药材所需的器具,几人这才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上白芙依旧躲的蒋巅远远的,蒋巅这回没再靠近,一路都闭目养神,好像旁边根本就没有这个人一般。 回到院子,白芙一进门就直接把净房的水桶拎出来了,让绿柳去叫人给她打水,她要洗澡! 绿柳蹙眉:“姑娘,这都晌午了,用完午膳再洗吧?不然饭菜该凉了。” 不行!现在就要洗! 刚刚在车上被蒋巅又亲又摸的,恶心死了! 白芙固执的摇头,一个劲儿的把水桶往她没有受伤的那只手里塞,示意她去找人打水。 绿柳以为她是在外面碰了什么脏东西,只得无奈的点了点头,接过水桶。 “那奴婢让厨房把饭菜放在灶上热着,待会儿您洗完澡再给您端来。” 白芙点头,绿柳笑着转身走了出去,让人给她打水去了。 第10章 乌发及腰 蒋巅听说白芙饭都没吃就要先洗澡,砰地一声把椅子砸了个稀巴烂。 他生气,可是不敢去找白芙,他觉得自己今天实在是太暴躁了,好像疯症真的又要犯了似的,他怕自己一发作起来做出什么追悔莫及的事。 独自生了一天的闷气后,直到夜深他才来到白芙的房间。 绿柳听见轻微的敲门声,迷迷糊糊的起身去开了门,一见外面站的是他,立刻就清醒过来了,下意识的将打开的门又关上一点儿:“将军,您……您怎么来了?” 那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戒备和警觉,让蒋巅本就阴沉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一把将绿柳推到一旁,抬脚就迈了进去,直奔内室的白芙而去。 第10节 绿柳急忙追了上去,语气焦灼。 “将军,姑娘已经睡了,您……您这是来做什么啊?” 蒋巅脚步一顿,站在原地,转头看向她:“她受伤了,你知不知道?” 说起这个,绿柳神情一怔,有些羞愧的低下头去。 “奴婢……奴婢也是今日才知道的。” 白芙因为不想让蒋巅知道,所以也就没有告诉绿柳。 今日被蒋巅发现了,那再瞒着绿柳也没什么用了,她就跟绿柳说了,还让绿柳帮她揉了些药酒。 绿柳对于没能第一时间发现白芙受伤感到十分自责,觉得自己太粗心大意了,只顾着自己的手,却忘了问姑娘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蒋巅对此自然也是不满意的,这句话问出来便已经代表了他的斥责。 不过此刻他也没工夫去跟绿柳纠结这些,他只关心白芙伤的到底怎么样,严不严重,于是便抬脚继续向内走去,不再搭理绿柳了。 绿柳大概猜到他要做什么,快步跟上,苦着脸快哭出来的样子。 “将军,奴婢已经给姑娘揉过药酒了,您……您就放心吧,她没事的。” 可蒋巅哪里肯听,不亲自看一眼,他是怎么都不能放心的。 内室挂了金粉色的帷帐,他掀开帐子走进去,又将床幔撩起挂好,坐到床边,看着白芙安静的睡颜。 睡着的女孩子看上去十分乖巧,温顺而又柔婉的样子。 但蒋巅知道,她其实跟乖巧这两个字根本不沾边儿,很多时候甚至比男孩子还要倔强。 而且那双合着的眼睛只要一睁开,就立刻满脑子的鬼主意,有时机灵的让人咬牙切齿。 他叹了口气,轻轻的伸手想去解她的裤腰,旁边的绿柳吓得两腿一抖,张嘴便要将白芙喊醒。 蒋巅眼疾手快的在白芙颈侧一按,白芙蹙着眉头哼了一声,任凭绿柳怎么喊也没动静了。 绿柳哪里料到蒋巅会来这手,哭丧着脸扯着他的袖子不让他解白芙的裤子。 “将军,您别这样!姑娘知道了要生气的!” “你不说我不说,她怎么会知道?” 蒋巅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出去!” 蒋巅不由分说的将秦毅喊了进来,让他把绿柳带出去。 秦毅虽然也觉得蒋巅此举不合适,但蒋巅是他的上峰,又向来是个十分固执的人,说一不二。他身为下属除了服从命令,还能怎样呢?只好连拉带劝的把绿柳带走了。 待两人一离开,蒋巅便把白芙翻了个身,三下五除二的将已经解开腰带的裤子拉开,刷的一声就褪到了膝盖。 白芙背朝上躺在床上,乌发及腰,发尾扫在一旁,正搭在露出的臀瓣一侧。 乌发油亮,翘臀嫩白,正是黑的黑白的白,好一副娇人图在蒋巅面前炸然展开,令他一阵头晕目眩。 他原本只想看看她的伤势,却没想到褪下裤子后看到的会是这样一副场景。 蒋巅没有碰过女人,常年在军中接触的都是些大老粗,身上除了肌肉就是肌肉,脱光了也是一块儿一块儿的硬疙瘩,哪知道女人的屁股竟和男人如此不同,白的让人眼晕。 他微微的愣神之后,将目光定在了白芙屁股上的那块儿淤青上,眉头忍不住皱起,忽然有一种想要把那两个仆妇掘出来鞭尸的冲动。 他的阿芙又娇又嫩,白的像块儿豆腐似的,这块儿淤青看上去就特别的扎眼,让他忍不住想伸手挡上。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闪过的时候,手已经先一步的伸过去了,碰了一下,却像触电般的又缩了回来。 天…… 怎么…… 那么软…… 蒋巅下意识的伸手在自己屁股上捏了一把,硬邦邦的,像块儿铁板。 再小心翼翼的把手又放回白芙身上,软的,像…… 像什么? 他说不太清,感觉自己从前二十多年都没见到过适合用来形容这触感的东西。 指尖儿忍不住稍稍用力,就见五指在那白嫩间陷了进去,松开,便又弹回来。 这感觉让人上瘾,呼吸也跟着的变得粗重,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像手指一样陷了进去。 蒋巅喉中干涩,吞咽一声,指腹沿着那嫩白的起伏轻轻滑过,只觉得所及之处无不滑腻馨香,比最好的瓷器还要精致细滑。 他鬼使神差的俯下身去,轻轻一吻,似乎闻到了澡豆的香气,又不仅仅是澡豆,还有别的什么,他之前抱着她时也曾在她身上闻到过的,淡淡的香,若有似无。 “阿芙……” 蒋巅轻喃一声,手指再次用力,体验这前所未有的触感。 不知是不是不小心碰到了白芙的伤处,昏睡的白芙轻哼一声,虽然没有醒来,眉头却微微蹙起。 深夜的房间落针可闻,这一声轻哼就足以打破黑夜的沉静。 蒋巅像是听到了一声锣鼓似的,瞬间清醒过来,猛地从床边站起了身。 白芙还像刚才那般躺在床上,裤子半褪在膝间,嫩白的臀上除了那处淤青,又多了几个红红的指痕。 蒋巅扶额,狠狠在自己脸上拍了两下。 他一定是疯了,竟然……竟然把阿芙弄成这样。 他在房中焦躁的走了两圈儿,用手给自己扇着几乎不存在的风,待稍稍冷静下来之后,才找来房中的药酒,再次给白芙涂抹。 蒋巅虽然不通医术,但常年征战时常受伤,一些基本的小伤都是他自己处理的,对于擦药酒的手法和力道,都比绿柳强上许多。 直到手上感觉些微有些发烫,药酒在按揉中渐渐起了作用,他才停了下来,把白芙的裤子拉了上来重新给她穿好。 可到底是年轻气盛,又贪恋那不同寻常的柔软感觉,穿到一半的时候忍不住又低头亲了亲,才彻底把裤子拉了上来,将她翻了个身,从前面给她仔细系好。 白芙此时仍旧昏睡着,因为刚刚趴在床上的缘故,一侧面颊有些发红。 蒋巅笑着伸手给她揉了揉,又俯身在她唇角亲了一下,喃喃道:“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给我看了。” 因为男人和女人真的不同,他只看了一眼,便险些陷进去,再也出不来。 他的阿芙现在还不愿跟他睡,自然也不愿给他看。 那等到她愿意跟他睡的那天,他肯定也就可以看了。 想到这儿蒋巅笑了笑,最后亲了一下她的唇,坐起身来:“反正你也跑不掉,我等着就是了。” ………………………… 白芙第二天起床的时候觉得脖子有点儿疼,好像落枕了。 她想让绿柳给她揉揉,可是绿柳伤了手,不太方便,她想了想就算了,强忍着去炮制昨天买回来的药材。 中午吃饭的时候,蒋巅来了。 因为昨天的事,白芙对他十二万分的戒备,虽然同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但总是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生怕他又抽什么疯,抱着她一顿乱啃。 看着看着她就发现,蒋巅今天也一直在看着她,好几次筷子上没夹上菜都不知道,就这么把两只筷子直接塞进了嘴里,还吃的津津有味。 这人是疯了吧?明明昨天还一副很生气的样子,下了马车理也没理她就走了。 今天却又跑来跟她一起吃饭,还一直看着她傻笑? 蒋巅却是丝毫不在意她异样的眼光,只觉得自己终于明白了秀色可餐是什么意思。 他现在看着白芙的脸,脑子里想的却都是昨晚的场景。 阿芙的脸真白,跟她的屁股一样,又细又滑的,像剥了壳的鸡蛋似的,让人想咬一口。 等到阿芙愿意的那天,他一定要看看她身上是不是也这么白。 白芙被蒋巅又傻又直的眼神看的发毛,终究是败下阵来,闷头扒饭不再理他了。 她若是知道蒋巅看着她的脸,满脑子想的却都是她的屁股,估计能一脚过去踹死他。 第11章 无妄之灾 春日的轻风从院中吹过,鸟儿在树梢叽喳喳叫个不停。 白芙低头摆弄着各种药材,时不时抬手揉一揉自己仍旧有些发酸的脖子。 两只大手忽然从后面搭上了她的肩,指腹按在了她的脖颈上。 白芙猛地回头,瞪大了两只惊恐的眼。 你干什么?要掐死我吗? 蒋巅感受到她的紧绷和排斥,并没像昨日那般生气,而是五指轻轻用力,揉捏起来。 “脖子是不是不舒服?我给你揉揉。” 他见她今天一直在转脖子,就知道八成是自己昨晚一时着急,手上没控制好力道,把她弄疼了。 白芙摇头表示不用,想推开他的手让他走开,蒋巅却不肯,固执的一手按着她的肩,一手继续给她揉捏。 昨晚的事让他知道阿芙与自己不同,她的身子更软,更娇嫩,不能像对待男人似的粗鲁的对待她,所以他下手时就比往常轻了几分,这力道对她的阿芙来说应该刚刚好。 事实确实如此,他不过揉了几下,白芙就舒服的差点儿哼出声来。 左右推也推不开,蒋巅也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白芙便索性不去管他了,继续埋头炮制药材。 玉芙膏做起来比较麻烦,五日之后她才算是做好,交到了绿柳手中。 虽然她不会说话,但绿柳也明白她的意思,眼圈一红,又差点儿掉下几颗金豆子。 自从爹娘去世,再也没人对她这么好过了,姑娘如此待她,可她……她却让将军半夜进了姑娘的屋子,看了姑娘的身子…… 绿柳每每思及此处,都觉得羞愧难当。 她想告诉姑娘,又怕姑娘知道了怪她没有拦住将军,一时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白芙哪里知道她这么多心思,把玉芙膏给她之后就去忙自己的“大计”去了。 第11节 她这几天想明白了,以她现在的本事,且不说无法从蒋巅身边逃走,就算逃走了,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找到师兄。 与其这样在外面莽撞的闯荡,还不如趁现在先学会认字,这样将来她跑出去了,也不至于再像以前那样懵懂无知,既找不到师兄说过的地方,还容易被心怀恶意的人蒙骗。 想通了这些,白芙就不急着走了。 她将之前用来识字的小本子和炭笔拿了出来,想找个人教她认字。 可是绿柳自幼家境不好,跟她一样是不识字的,所以她只好找到了秦毅。 秦毅受蒋巅之命,好生照顾白芙,除了逃走,她想做什么都随她。 见白芙有心要认字,他自然认真教导,不敢有半点儿马虎。 可是他才教了白芙两天,就被蒋巅叫到跟前,黑着脸质问:“你这两日怎么总往阿芙的院子跑?不知道男女有别吗!” 秦毅吓了一跳,生怕他误会什么,赶忙摆手:“不是不是,将军您别误会,属下是去教阿芙姑娘识字了。” “识字?” “是啊,姑娘前两日托绿柳来找我,说是想要识字,左右属下这几日也没什么事,就去教了教她。” 蒋巅皱眉:“那她怎么不让绿柳来找我?我也识字啊!” 这……这我怎么知道?您得去问阿芙姑娘啊! 秦毅心里吐槽,嘴上不敢说什么,只能支支吾吾的答:“可能……可能是怕您太忙,所以……没好意思找您吧。” 蒋巅说完刚刚那句,其实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阿芙对他本就避而远之,能找别人帮忙的事,从不会主动找他,又怎么会让他去教她识字呢? 可是不愿意找他,就找秦毅去? 一想到秦毅这臭小子整日待在阿芙的院子里,蒋巅就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顺手就拿起笔写了封信,装到信封里交给了他。 “我这儿有封信,你帮我给徐钺送去,一个月之内回来。” “啊?” 秦毅眼珠子差点儿掉出来。 “将军,这……这时间也太赶了吧?一个月怎么能……” “那你还不快点儿去?还在这儿傻站着干什么!” 蒋巅不耐烦的把信推了过去,一脸你赶紧走别站在这里碍眼的表情。 秦毅欲哭无泪,拿着信垂头丧气的走了出去,心中哀哀地想着: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无妄之灾吧? ………………………… 翌日,白芙再想找人识字的时候,忽然找不到秦毅了。 一打听,才知道他临时接了紧急的任务,连夜出门了,最起码也要一个月后才能回来。 白芙眉头皱得死紧,半晌才无奈的认命,让绿柳再去帮她找个识字的人来。 谁知绿柳出去找了一圈儿,竟一个人都没找到,说是大家一听说是教她识字,都吓得退避三舍,找各种理由推脱了。 白芙要是到现在还不知道是蒋巅从中动了什么手脚,那她就是个傻子了! 可是知道了又有什么用?蒋巅一脸“没错就是我干的你拿我怎么样”的样子,把她气得呕血,偏偏又无可奈何。 寄人篱下,万事都要看别人的脸色行事,白芙对这种感觉深恶痛疾,再次坚定了要早日离开蒋巅的决心!不然迟早有一天要被他气死! 为了离开,她再三考虑后,决定委曲求全,先顺着蒋巅的意思找他识字,等学会了…… 哼哼……到时候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要是再让你抓到我,本姑娘就不姓白! 这个时候的白芙完全没想起来,她本就是师父从一座废弃的寺庙里捡来的,可能本来就不姓白。 想通了的白芙抱着自己的小本子来到了蒋巅的院子,蒋巅身边没有女人,自己又是个大老粗,不爱收拾房间,屋子里乱的人憎狗厌的。 白芙这种爱干净的人,进了他的屋子简直跟进了大牢似的,那叫一个难受。 她一忍再忍,终究是在椅子下面看见一只蒋巅的袜子的时候,忍不住啪的一声把本子摔在了桌上。 这么恶心的屋子你怎么住的下去? 她看着满脸坦然的蒋巅在心中怒声质问。 蒋巅听不到她的声音,但也大概明白她的意思,挠了饶头,把袜子用脚勾出来踢到一边。 “好了,坐吧。” 坐你个头啊坐! 白芙怒气冲冲的撸起袖子,蒋巅下意识的捂住脸往后一躲。 半晌没有动静,从指缝中抬眼一看,他的小姑娘已经开始收拾屋子了。 蒋巅原想说不用,但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了嘿嘿的傻笑,像根木头似的杵在那里,任由白芙在屋里忙上忙下。 他是驻边的将军,有许多公务以及一些隐秘的军机要事要处理,不可能一整天待在白芙那里教她识字,所以就跟她说了,她若想识字,就来他的院子找他。 等了三天,白芙总算来了,一来就像当初在白茅上似的开始忙前忙后。 这让蒋巅觉得好像又回到了那时候,什么都不用做,就这么看着她,也很开心。 可他到底不是曾经受伤生病的时候了,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白芙一个人忙活,没一会儿就开始起身帮她。 两人前前后后忙活了小半个时辰,总算把屋里收拾的勉强能入眼了,白芙这才拍拍手重新坐了下来。 蒋巅也没去拿书,直接从桌上抽过一张文书,道:“正好我要处理公务,你就跟在我旁边学习识字,我把这张纸一句一句的念给你听,念一句你背一句,等背熟了,这些字也就都认的了。” 他没空一个字一个字的教她,就只能用这种方法,让她根据背下来的句子,对着相应的字去研习。 白芙倒是无所谓,只要让她识字,什么方法都可以。 半日下来,她竟意外的发现,这种方法比秦毅教她的快多了。 而蒋巅也发现,他的阿芙十分聪慧,不仅背东西背的快,而且记字形也记的十分牢固。 他随便在他教过的那张纸上一指,她就会点头表示自己已经认得了,知道这个字念什么了。 蒋巅瞬间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忍不住凑过去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我家阿芙真聪明!” 这情不自禁的举动自然又换来了一阵呜里哇啦的怒骂,蒋巅满不在意的靠在椅背上,仍凭她骂,兀自笑的春风得意,脑子里又想起那日半夜看到的白嫩翘臀来,一时间也说不出到底是哪里更软,只觉得他的阿芙无一处不好,简直堪称完美。 白芙以前从没想过,自己一个哑巴有一天也会骂人骂的嗓子疼。 关键对面不仅不知道她在骂什么,还毫不在意她在骂什么! 她骂着骂着自己都觉得好笑,这呜哩哇啦乱七八糟的都是些什么啊,蒋巅听着就不觉得聒噪吗? 管他嫌不嫌聒噪,她是又饿又渴想吃饭了,磕了磕桌子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做了个吃饭的姿势,让蒋巅命人传饭。 第12章 突然表白 来送饭的是绿柳,蒋巅不允许她跟着白芙一起过来,她这一上午都在外面担惊受怕。 此时好不容易借着送饭的机会进来,恨不能将白芙拉过来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一遍才好。 白芙一颗心都放在了饭菜上,根本没注意到她关切的眼神。 直到她忍不住小声问了一句“姑娘,你没事吧”,才一脸莫名的抬头:啊?有什么事?我该有事吗? 绿柳见状放下心来,抬头却看到蒋巅阴沉的脸色,吓得赶忙摆好饭菜退出去了。 蒋巅心底冷哼一声,一边给白芙剔着鱼刺一边想着,绿柳这丫头现在是越来越不听话了,回头应该找个人把她换了,不然没准儿哪天她就倒戈到阿芙那边,帮着阿芙一起逃跑了呢。 白芙闷头吃饭,不一会儿就把一整条醋鱼吃完了,吃完就要继续识字。 蒋巅哪里肯让她这样辛劳,硬要拉她去院子里散步。 白芙不肯,他就带上纸笔,道:“咱们一边散步你一边指院子里的东西,你指哪个我就写哪个,写完了你就照着我写的认字,这样两不耽误,多好。” 白芙想了想,觉得这个主意也不错,便答应了下来,跟他一起向院中走去。 院中春风轻拂,旭日和暖,白芙一出门就开始四处乱指。 “树。” “草。” “墙。” “天” 她指什么,蒋巅就随口答什么,答完就往纸上写。 写了几个,白芙就气的鼓着腮帮子瞪他。 多写几个字会死啊? 大树,小草,石墙,蓝天,就不能这样说吗? 蒋巅本就是觉得她学的太快,怕她学会之后就不理自己了,所以能少写就少写,又怎么会因为她不满意就改变? 白芙生气,却又无法,只能跟在他屁股后面边走边继续指。 两人走着走着,蒋巅却忽然把她拦住,看着她脚下道:“小心!” 白芙低头一看,见自己面前竟有一坨狗屎,若不是蒋巅拦了一下,只怕她就要踩上去了 她嫌恶的皱着眉头向后躲了躲,唯恐避之不及。 蒋巅知她喜洁,忙叫人过来收拾了。 白芙却忽然想到什么,指着那坨狗屎呜哩哇啦半天。 蒋巅皱眉:“你是说这两个字怎么写?” 嗯嗯嗯! 白芙用力点头。 蒋巅一脸莫名的写下来,把纸交给她,白芙拿着高兴的点了点头,一路又问了些别的,等到往回走的时候,忽然指着他。 你的名字怎么写? 蒋巅起初没明白,待她指了他半晌,才反应过来:“你是问我的名字?” 第12节 嗯嗯嗯! 一直以来,都是蒋巅剃头挑子一头热的黏着白芙,白芙则对他漠不关心,甚至有些厌烦。 如今她总算主动问到与他相关的事,蒋巅高兴的不能自已,大手一挥,刷刷刷几笔就把自己的名字写了下来。 “喏,蒋,巅。我的名字。” 白芙接了过去,在心中默念了几遍。 蒋巅趁着这个工夫又写了两个字,递给她:“你的名字,阿芙,芙蓉的芙。” 说着还指着两张纸,颇为高兴的连了起来:“蒋巅和阿芙,阿芙和蒋巅。” 哦……蒋巅,阿芙……阿芙,蒋巅。 白芙跟着点头,忽而又在手里翻了翻,把之前写的纸抽出了几张,让他分别又念了几次。 蒋巅只当她是忘了这些字念什么,又念了几遍给他听,念着念着就觉得不对了…… “狗屎。” “蒋巅。” “蒋巅。” “狗屎。” …… …… …… “阿芙,你是不是在骂我?” 是啊是啊是啊!哈哈哈哈…… 白芙大笑着转身跑开,蒋巅三两步追上,一把将她捞了回来,抵着她的后背咬牙切齿:“你个鬼灵精!不会说话就用这种方法拐着弯儿的骂我,亏你想得出来!” 白芙兀自笑的欢喜,边笑边回手戳他: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 蒋巅无奈的轻叹一声,将她放下,从她手中又拿了张白纸写了两个字。 白芙看着他递过来的纸,努了努鼻子:骂你几句你就这么着急的要骂回来了?真是小气! 说吧!念什么!左右让你骂几句我也不会掉块儿肉。 蒋巅笑着抚了抚她的头发,指着那两个字念道:“喜,欢。” 说着又将她手里的纸连起来:“蒋巅,喜欢,阿芙。” 已经做好被骂的准备的白芙一脸懵怔,男人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蒋巅……喜欢……阿芙。” 他的声音如此之近,说话间呼吸已经贴到她的耳边,滚烫的手掌抚在她的腰腹,将她轻轻带向自己。 白芙白皙的脸庞变得绯红,一颗心不受控制的扑通扑通乱跳,只觉得脑子里变得滚烫,好像烧了一壶开水,沸腾的水花四溅开来,将心底那固若金汤的壁垒烫出了一个个小小的窟窿,而那句魔咒般的话语就顺着这些小窟窿,悄无声息的钻了进去。 直至耳边传来一阵酥麻,珍珠般的耳珠被男人炙热的舌卷了进去,她才猛地回过神来,用力将身前的人推开。 臭……臭流氓!我才不会信你这些甜言蜜语呢! 壁垒上的窟窿瞬间愈合,一切恢复原状。 蒋巅看着惊慌逃走的人,半晌才平复下沉重的呼吸,弯腰将散落在地上的纸一一捡起。 一张,两张,三张…… 蒋巅,喜欢,阿芙。 ………………………… 之后几日,白芙虽然一如既往的找蒋巅识字,但却整日绷着一张小脸,任凭蒋巅如何逗她,都没有露出过一丝笑意,满脸都是一副“我只是来找你识字的,绝不想与你有任何其它瓜葛”的样子。 蒋巅不喜欢她这样,忍了几日之后终是没能忍住,沉着脸发了脾气:“你要是再这样,我就不教了!” 白芙一听,气的恨不能把手里的笔丢到他脸上去。 当初是你逼我来找你学的,现在你又说不教了?你到底想怎么样啊你? 蒋巅本就是个牛脾气,不过是对着她才有了诸多耐心,可这耐心有时也压不住心底的烦躁,梗着脖子不愿低头。 白芙气鼓鼓的瞪了他半天,见他真的不教了,站起身三下五除二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抱起来蹭蹭蹭几步就跑了出去。 爱教不教!不教拉倒! 蒋巅见她真的跑了,追上去喊了一声,没能把人喊住,气的一把将桌上的笔架砸到了地上。 他也说不上自己为什么生气,但就是不喜欢她这种要跟自己划清界限的样子。 这世上想跟他划清界限的人太多了,他往常也从来没有在意过。 可是当这个人换成了阿芙,他发现自己根本接受不了。 蒋巅想去找她,又怕自己这个时候追上去,会忍不住再发一通脾气,只好暂且将这个念头压下,想着明日再说。 可是那个娇小的影子却像根藤曼似的缠在了他心里,让他一下午都坐立不安,晚饭都没胃口吃,随便扒了几口就让人撤下去了。 结果没过多久,绿柳期期艾艾的找了过来,拧着眉头道:“将军,您是不是……惹姑娘生气了?要是的话……那……那您去给姑娘道个歉吧?她从下午回来就一直在生闷气,刚刚晚饭气的多吃了两碗,到现在还没停……再这样下去,我怕……怕她会积食啊。” 噗…… 蒋巅差点儿喷出一口老血。 他在这里气的吃不下饭,那个臭丫头却在那边胡吃海塞? 蒋巅头疼的抚了抚额,满腔的怒气又像之前无数次似的,莫名其妙的就烟消云散了,只剩下哭笑不得。 “我跟你过去看看。” 他说着站起身来,跟绿柳一起向白芙的院子走去。 绿柳拍了拍胸口,暗暗松了口气,谁知走到半路,就被蒋巅的长随小吉拦了下来。 小吉在蒋巅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蒋巅神色一变,当即转身:“让秦毅不要打草惊蛇,即刻赶回来。” 说完才想起绿柳还在一旁,忙又道:“去给阿芙收拾行李,即刻启程。” 绿柳跟在蒋巅身边也有些日子了,见状立刻点头,再不提让他去给白芙道歉的话。 “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回去给姑娘打点行装。” 傍晚的风陡然添了几分寒意,绿柳一路急匆匆的回到院中,将仍在饭桌上奋斗的白芙拉了起来。 “姑娘,别吃了,将军遇到了急事,咱们现在就要启程离开这里了。” “嗝。” 白芙打了个饱嗝,扶着肚子站了起来:什么急事? 绿柳听不到她的声音,自然也不会回答她的问题,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行礼,带着她一起上了马车。 第13章 星夜疾驰 马车一路疾驰,白芙被颠簸的七荤八素,几乎快吐出来了。 尽管这车是蒋巅特地为她准备的,几经改良后已经比寻常马车舒适多了,可也架不住这般不要命的跑法。 再加上她晚饭吃的比较多,此刻胃里翻江倒海,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额头上渗出一层层的冷汗。 绿柳几次想对蒋巅说一声,问他能不能慢些赶路,可白芙都拦住了她,不让她开口。 蒋巅是大魏的将军,能让他这般急驰狂奔,那一定是十分要紧的事,说不定是哪里战事吃紧也不一定,晚去片刻可能就会死很多人。 白芙不想因为自己而造成这样的后果,自然也就不愿让蒋巅因为她而放慢速度。 她让绿柳将车里的马桶拿出来,想着待会儿如果实在忍不住就吐在桶里,总好过吐的满车都是。 绿柳心疼坏了,红着眼睛把马桶搬了出来,结果刚一拿出来,白芙就哇的一声吐了。 绿柳一边给她顺着背一边呜呜的哭了起来:“姑娘,你没事吧?要是实在撑不住就跟将军说一声,先停下歇歇吧。” 白芙边吐边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可车里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外面的人,蒋巅立刻勒紧缰绳,让其余人等也都停了下来。 车马一停,绿柳赶紧掀开车帘,探出头对蒋巅道:“将军,咱们走的太快了,马车颠簸,姑娘受不了,吐得厉害。” 蒋巅眉头一沉,翻身下马,大步踏入车中。 白芙刚刚在车里吐过,虽然吐在了马桶里,但车上的味道实在说不上好,蒋巅却像是什么都没闻到似的,一双眼睛只盯着她,上来后直接半跪在她面前,捧着她的脸问:“怎么样?能撑得住吗?” 白芙脸色苍白,额头上的汗珠一颗颗滚落了下来,却还是勉力点了点头:能。 蒋巅在得到这个答复时却心头一抽,说什么都不忍心再让她的阿芙受这样的苦了。 “绿柳,你去骑马。” 他转头对绿柳说道。 绿柳啊了一声,回过神后赶忙点了点头:“好,我去骑马!” 白芙一惊,赶忙抓住了她的衣袖,对蒋巅怒目而视:你怎么能让她去骑马?摔下来怎么办! 蒋巅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拉回她的手沉声解释:“你放心,我让人教过绿柳骑马,她不会摔下来的。” 绿柳也在旁应声:“是啊姑娘,你放心吧,我很早以前就会骑马了,马术很好的。” 说完不等白芙反应过来,就已下了马车。 蒋巅让人将马桶拿去倒了刷干净,又抓紧时间用水囊里的水给白芙擦了一把脸,这才吩咐重新启程,用最快的速度继续赶路。 白芙刚刚还不明白他为何让绿柳去骑马,自己却坐在车中陪她,等马车再次行驶起来,蒋巅将她抱入怀中的时候,她就明白了。 马车颠簸,蒋巅就用自己的两条手臂支撑着她,最大限度的减少狂奔时的震动对她造成的影响。 白芙秀眉微蹙,扭着身子想要下来,蒋巅却抱的更紧了,蹭着她的额头道:“乖,别动,我知道你不愿让我碰你,可我真的有急事着急赶路,不能停下来,你先将就将就,等到了地方我就放开你。” 可是这样你会很累啊。白芙拧着眉头看着他。 蒋巅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抱着不松手,沉稳的呼吸随着胸膛的起伏传到白芙耳边。 白芙刚刚吐过,早已疲惫的不行,没有了那明显的颠簸感,不多时就开始泛起了困意。 第13节 她想努力保持清醒,尽量撑着自己的身子不给蒋巅增加负担,可是身体实在太疲惫了,上下眼帘打了几次架,不知不觉又握手言和,黏在一起分不开了。 再睁眼时时间已不知过去多久,马车仍在疾驰,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 蒋巅低头半阖着眼,似乎睡着了,手臂却仍像之前那样将她几乎悬空的抱着,自始至终都没有放下过过。 白芙见状还以为自己睡了没多久,可是车帘翻飞间外面的天色却已发白,分明已经过去了一整晚。 他……他就这么抱了她一晚上? 白芙下意识的挣扎着想要起身,半梦半醒的蒋巅以为自己没抱住,赶忙收拢手臂:“没事没事,我抱着呢,摔不着你。” 说话时声音暗哑,面带困意,显然还没彻底清醒过来。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坐着不用你抱了! 白芙继续挣扎,蒋巅以为自己刚刚没抱好颠到她了,她在发脾气,忙又一迭声的道歉:“我刚刚睡着了,可能没抱紧,你别生气,我不睡了,不会再颠着你了。” 白芙一噎,看了他半晌,也不知该生气还是该怎样,心里竟再次为自己不能说话烦躁起来。 她只在两年前刚刚失声的时候曾经这样烦躁过,后来想开了就再也没有过了。 可是此时此刻,她却为自己不能说话,不能让蒋巅清楚的明白自己的意思而烦躁不已。 白芙指了指他的胳膊,尽力将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 你,胳膊,酸不酸? 蒋巅想了半天,才大概猜出来,心中一喜:“你是问我累不累?” 嗯! 白芙点头。 蒋巅大笑着低头蹭了蹭她的面颊:“不累,抱着阿芙怎么会累。” 他昨晚在外面骑了很久的马,头脸上都是灰尘,白芙半是嫌弃半是尴尬的把他推开,又开始一阵比划:把我放下来吧,你歇一会儿。 这意思就有点儿太复杂了,蒋巅看不明白,不过她挣扎着想要下去的意思他是懂了。 “不行,你再忍忍,明天一早应该就到了,到了地方我立刻把你放下。” 他沉声安抚着。 白芙无力的翻了个白眼:你不会打算就这么一直抱到明天早上吧?你这两条胳膊还要不要了? 可是无论她怎么比划,蒋巅都不松手,她无法,只得就着这个姿势稍稍回身,把自己的药箱扯了过来,从里面翻出一瓶药酒。 蒋巅这回明白了,胸腹间发出低沉的笑声:“你想给我擦药酒?” 嗯。 白芙再次点头。 蒋巅觉得自己心里像是升起了一轮太阳,暖的他快化了,声音越发柔和起来:“没事,我真不累,你轻着呢。” 再轻也有好几十斤啊,抱一晚上怎么可能不累! 白芙气鼓鼓的戳他,非要下来不可。 蒋巅虽固执,却喜欢她对他的关切,到底还是将她放了下来,傻笑道:“那先擦药酒,擦完药酒我在抱你。” 被他放下的人不置可否,尽量坐稳身子,掀开他的衣袖给他僵直了一整晚的手臂和手肘擦药酒。 蒋巅嘴上虽然说着没事,但胳膊保持一个姿势使了一晚上的力,怎么可能真的毫无影响,僵直了半天才缓过劲儿来,能够扭动自如。 白芙仔细的给他擦着药酒,手劲儿虽然不大,但胜在手法很好,不多时蒋巅就觉得手臂上一阵暖意,十分舒爽。 擦完药酒,白芙已经又有些难受起来。 马车一直在行进途中,没有蒋巅帮她撑着,颠簸的感觉并不好受。 但她也不想让蒋巅一直抱着自己,所以坚持自己又坐了一会儿,直到实在撑不住了,才由着蒋巅又将她抱进了怀里。 谁知蒋巅刚把她抱回去没多久,白芙就听到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这声音在车外的马蹄声和车轮的转动声中并不明显,但白芙还是分辨出来了,抬眼看向蒋巅,指了指他的肚子:你饿了? 蒋巅昨晚因为跟白芙赌气,没怎么吃东西,后来又急着赶路,更没顾上吃东西,此时早已腹中空空,怎么可能不饿。 可是他才刚把白芙抱上来,再放下让她自己坐着的话,她肯定又要不舒服,所以他想也没想的摇了摇头:“不饿。” 伴随着又一阵咕噜噜的响声,这句话的说服力大打折扣。 白芙挣扎着想下去,让他先吃点儿东西,蒋巅不肯,抱的死紧。 白芙无法,只好将绿柳事先给她准备的攒盒拉了过来,打开盖子随便给他递了块儿点心过去。 香甜的点心递到唇边,蒋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胸口再次鼓胀起来。 他的阿芙竟然给他喂点心,太阳是打西边儿出来了吧? 可不管太阳到底是从那边儿升起来的,白芙这个举动无疑都取悦了他。 他笑着张嘴咬了一口,平日里一口就能塞进嘴里的点心,愣是就着白芙的手吃了半天才吃完。 白芙知道他饭量大,不可能一块儿点心就饱了,又给他喂了好些。 蒋巅吃的不亦乐乎,直到发现攒盒里的点心已经去了大半,才赶忙停了下来。 “我饱了,阿芙你吃吧。” 出来的匆忙,他和一众部下都只随便装了点儿干粮,唯有白芙这里才有些点心。 他若都吃完了,白芙就要跟他们一起啃那些硬邦邦的干粮了。 他不舍得白芙受苦,所以尽管刚才那些点心对他来说不过是垫了垫肚子而已,他也停下不肯再吃了。 白芙见他说饱了,便自己拈了一块儿吃了起来,只一块儿之后便也不再吃了。 “吃这么少怎么行?再吃几块儿。” 蒋巅皱眉道。 白芙却指着肚子摆了摆手:难受,吃不下了。 她肚子里虽然也已经没什么东西了,但因为旅途颠簸,胸闷腹胀,根本没什么食欲,自然也就吃不下什么东西。 何况她也怕自己吃多了,再像昨晚那样吐出来,所以任凭蒋巅如何劝,也没再多吃一口。 ………………………… 翌日清晨,一行人抵达一处山谷。 秦毅正带着十几个人猫在一处草丛里,见到来人立刻打了个呼哨,之后才从草丛中站了起来,免得乍然出现吓到对方,被直接射杀了。 众人见到他们,纷纷停了下来。 马车中白芙睡的正香,蒋巅小心翼翼的将她放下,扯过薄毯给她盖好,这才轻手轻脚的走了下去。 “绿柳,你去照顾阿芙。” 他对已经累得脸色发白的绿柳说道。 绿柳应诺,一瘸一拐的爬上马车,坐到了白芙身边。 蒋巅转头看向秦毅,说起正事:“怎么样?莫江死了吗?” “应该还没,”秦毅谨慎地答道,“这里地形险要,整个峡谷只有这一处出口,莫江若是死了,那些追杀他的人应该会从这里出来才对。但是至今未见有人出来过,那他应该还没有死。” 蒋巅点头,活动了一下手臂:“他最好是没死,不然就麻烦了。” 说着翻身上马,沉着脸握住了缰绳:“你带人在这里守着阿芙,务必保护好她,决不能有半点儿闪失。若是有人从这峡谷里出来了,除了莫江和咱们自己人,格杀勿论。” “啊?” 秦毅一脸懵逼。 “将军,追杀莫江的人马至少有二十几个,您和众兄弟星夜赶来,已是疲惫不堪,按理说……应该让属下跟您一起带人去杀敌,他们留在这里才是啊。” 他指着跟在蒋巅身后灰头土脸的十余人道。 蒋巅眉眼一沉:“莫江再重要,能重要的过我的阿芙?” 这…… 好像…… 很有道理。 好吧,您赢了! 秦毅拱手:“是,属下遵命。” 跟在他身边的十几个人不知道阿芙是谁,均是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怎么回事?将军是不是又疯了? 第14章 偶尔洁癖 蒋巅自然没疯,不仅没疯,还很清醒。 追杀莫江的人三日前就已经进了这座峡谷,三日来必定在日夜不歇的寻找莫江的踪迹。 三日的时间双方人马也不可能毫无接触,不然杀手们找不到人,肯定会担心莫江是不是已经跑了,会到出口这里查看有没有人离开过的痕迹。 既然秦毅没有看到任何人出来,那就说明双方咬得很紧,你追我赶,杀手明确的知道莫江所在的方向。 而莫江身边卧虎藏龙,杀手就算出其不意步步紧逼把他们逼到了这里,也没能将其一击击杀,而是拖了三天还没结果。 如此一来,现在山谷里的两方人马势必都各有损伤,且已疲惫不堪,二十余个杀手能剩十几个就不错了。 蒋巅带来的人虽然只有十余众,且已星夜兼程的奔驰了近两日,但比起这林子里的人,还是好很多的。就算不能在林子里把杀手都解决干净,也可以把他们赶到出口,让秦毅等人堵在这里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所以,无论是出于解救莫江,还是保护白芙的目的,把秦毅一行人留在这里都是最好的选择。 做出安排之后,蒋巅便毫不犹豫的带人冲进了峡谷,白芙则仍旧在车中安睡,对外面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 峡谷幽深,荆棘密布,要找到两拨人原本并不容易。 但好在这两批人一路边走边斗,在路上留下了许多痕迹,甚至还有不少血迹和死尸,寻找起来也就容易的多。 蒋巅沿途计算着尸体的数量,走到半路时便彻底放心下来。 第14节 蒙着面的尸体有十几具,也就是说,杀手最多也就剩下十人左右。 “加快速度。” 他沉声下令,率先夹紧马腹,疾奔起来。 约莫未时左右,他们在一处平地遇到了再次厮杀在一起的两批人马。 四十来岁的莫江被四五个人护在中间,已然身受重伤。 六七个蒙着面的杀手围堵着他们,赤红着双眼全力拼杀,誓死要在这里拿下莫江人头的样子。 蒋巅一行人的马蹄声惊动了他们,双方均有所察觉,却都没有停下,因为谁都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来帮谁的,所以都拼尽全力想在他们走近之前解决眼前的人,免得他们加入了战局,对己方不利。 蒋巅远远地看着那几个杀手,勾唇笑了笑,遥遥喊了一声:“刘将军。” 声音轻蔑,漫不经心,仿佛在无声地说着“真以为蒙着脸就谁都认不出来了?蠢货”! 杀手中的一人背影一僵,下一刻更加用力的挥刀砍向莫江,却再次被莫江的心腹挡了下来。 蒋巅一想到就是他们害的阿芙在路上受了两天苦,心里就觉得烦得很,摆了摆手:“杀。” 身后随行的人毫不犹豫的举起了马背上的弓箭,似乎完全不知道对方也是大魏的将军,甚至官职比自家将军还高似的,面无表情的拉弓搭弦。 被称为刘将军的人万万没想到他认出了自己竟还敢下杀手,额头青筋顿时暴起,一边挡下向自己挥来的刀剑,一边扬声高喊:“蒋巅!你敢!” 蒋巅哈哈大笑:“我一个疯子有什么不敢的?杀!” 一声令下,箭矢齐发。 刘梓毅在他下令的同时便喊了一声“撤”,可这时再想逃走,哪里还来得及,转眼间余下的这七人便又倒下了四个,剩下的三人身上也都插着羽箭,不过是堪堪躲过了致命的位置而已。 蒋巅的部下们再次拉弓,又是一波箭雨射出,三人中只有刘梓毅靠着拉过身旁的同伴当作肉盾躲了过去,其余两人都被射成了马蜂窝。 “呸!” 蒋巅啐了一口:“真他娘的丢人!” 说完径直打马奔去,追上几欲逃脱的人,拔出佩刀,挥刀便欲取其项上人头。 谁知眼看着刀锋要落在刘梓毅脖颈的时候,却猛地往回一收,方向一转,贴着他的颈侧滑了过去。 刘梓毅只觉得有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一道银光在眼前一闪,他脚下一软,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软倒在地。 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却听蒋巅的声音再次响起,碎碎的低声念叨着:“不行不行,这个角度容易溅我一身血,一时半会儿又洗不干净,待会儿没法儿抱阿芙了。” 说着对小吉他们招了招手:“你们来杀你们来杀,我怕脏。” 什么??? 小吉等人整齐划一的张了张嘴,下巴差点儿掉到地上。 躺在地上的刘梓毅更是双目爆瞪,半撑着身子猛地抓住蒋巅的腿:“你……你竟如此羞辱我!” 他这一抓,蒋巅嗷的一声把他踹开,低头一看,裤腿儿上好大一个血印子,顿时怒火中烧。 “我去你娘的!” 他怒吼一声从马背上翻身而下,手里拎着刀却不用,直接一脚一脚狠狠踹在刘梓毅的身上。 刘梓毅接连奔袭数日,身上又受了些不轻不重的伤,早已筋疲力尽,刚刚不过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逃跑而已。 此刻被他那巨石般的脚一下接一下的踹着,没多久就噗地一声喷出一口血来。 这口血喷在了蒋巅的鞋面上,蒋巅大怒:“你还敢吐血?” 说完踹的更狠了,站在不远处的莫江等人不止一次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直到脚底下的人彻底死绝了,胸腹诡异的凹陷,身体以扭曲的角度瘫在地上,蒋巅才呼呼的一边喘着气一边停了下来。 这样喘气不是累的,而是被气的。 衣服弄脏了,他的身材又格外魁梧一些,部下中没有与他身量相仿的人可以跟他换一换,偏偏他的换洗衣物又都在马车上。 真是气人! 小吉战战兢兢的牵着马走了过来:“将军,这些尸体……怎么处理?咱们用的是军中的箭,很容易查出痕迹。” “剁碎了喂狗!” 蒋巅气冲冲的扔下一句,转身就走,他的战马逐风自然而然的跟上。 “蒋将军!” 被人搀扶着的莫江忽然出声叫住了他,带着探询之意低声问道:“你是不是……他的人?” 蒋巅皱眉:“谁?” 莫江打量着他的神色,探究他这简单的反问中隐藏的真真假假,却终究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只能问另一个问题:“你是官,我是匪,你为什么要救我?” 蒋巅的眉头稍稍舒展,看着他正色答道:“我是大魏的将军,你死了,对大魏没有好处,所以我救。” 莫江微怔,片刻后忽然觉得起初那个问题并不重要了。 不管他是谁的人,只要心向大魏,就够了。 “多谢将军。” 莫江拱手,向蒋巅告辞。 ………………………… 白芙在马车上并没有睡很久,蒋巅离开后约莫小半个时辰她就醒了,醒来见绿柳趴在另一侧的椅垫上闭着眼睛昏昏沉沉的睡着,似乎十分疲惫的样子。 也是,骑了那么长时间的马,怎么可能不累呢? 她并没有惊动绿柳,而是轻手轻脚的坐起来,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 马车此时已经停下,车外站着的人也已经不是之前那批,而是秦毅和一些她从没见过的面孔。 这些生人显然也是蒋巅的部下,见她探出头来,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一眼,便赶忙又转了回去。 原来这就是阿芙姑娘。 原来阿芙姑娘长这样。 长得这么好看,一看就是将军撸来的。 众人心中冒出各种想法。 白芙乍一见到这么多生面孔,还都是带着佩刀一脸面瘫的将士,心里不免有点儿害怕。 缩了缩脖子张望了一圈儿,没找到蒋巅的影子,好在秦毅看见了她,笑着走了过来。 “姑娘,你醒了?” 白芙点点头,又竖起手指在唇边嘘了一声,示意他小点儿声不要吵醒在车里睡觉的绿柳。 蒋巅呢? 她指了指车里原本蒋巅坐着的位置,又比划了一个大块头的模样。 秦毅压低声音答道:“将军去前面峡谷里救人了,刚走没多久,快的话估计下午就出来,慢的话可能要一两天,没准儿。” 救人? 白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间眼前一片丛林茂密的峡谷,密林掩映间根本看不清其中有没有人。 她想问问秦毅那你们怎么没去?那边危不危险? 又反应过来秦毅肯定是被留下来保护自己了,而第二个问题即便她问了秦毅也看不懂,只得做罢,缩回车里默默地等着蒋巅。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绿柳始终没醒,蒋巅也始终没有回来,天色仍旧亮着,白芙却觉得似乎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日夜。 她坐的腿都麻了,才终于听到外面有了动静,赶忙再次掀开车帘向外看去。 回来的却只有一个蒋巅的部下,带着三个浑身是血的人,给了这三人两匹马,让他们走了。 白芙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猜出这应该就是蒋巅要救的人,那现在人救回来了,蒋巅呢? 难道说里面还有其他人要救,所以他还没出来? 白芙继续忐忑不安的等着,直到所有人都陆陆续续的回来了,蒋巅却还没回来。 而期间秦毅却来了一趟,说让她帮忙从蒋巅的包袱里拿一套干净的衣裳递给他。 白芙一愣,心里第一反应是蒋巅死了? 不然为什么其他人都回来了,就他不仅没回来,还要拿套干净衣裳去? 这不是人死了要入殓的时候才干的事吗? 第15章 你担心我 白芙心里一慌,眼圈儿莫名其妙的发酸,抱着衣裳噔噔噔的就跑了下去。 蒋巅在哪儿?让我去看看他!我……我给师父收过尸,我知道该怎么做! 秦毅见她跑了下来,吓了一跳:“姑娘,你下来干什么?” 白芙抱着衣服指着峡谷的方向啊啊啊的了半天,秦毅以为她是要亲自去给蒋巅送衣服,赶忙阻拦:“我让别人送去就是了,姑娘你在车里稍坐片刻,将军一会儿就回来了。” 此刻林子里四处都是血迹和尸体,万一不小心像上次一样让姑娘看见了,身体不适,将军还不宰了他?他可不想自讨苦吃。 白芙见他神色平静,还说蒋巅马上就会回来,怔了怔才回过神来,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便将衣裳给了他,自己又回到了马车中。 约莫两刻钟后,蒋巅终于骑着马从峡谷中出来了,不仅衣裳鞋袜重新换过,脸也用水洗过了一遍,就连头发都重新整理过,整个人看上去精神焕发,哪像是刚刚杀过敌的样子,说他是去比武相亲都有人信。 白芙见踏入马车的人如此干净整齐,心中咯噔一下。 他是不是受了重伤不愿让她知道,所以才特意换了身衣裳? 白芙把蒋巅拉过来,掀起他的袖子仔细查看,并没有看到任何伤痕。 那是伤在了身上? 她又伸手去解他的衣裳。 蒋巅一愣,下意识的抬手拦了一下:“阿芙,你干吗?” 白芙皱眉,越发肯定他是受伤了,不然拦她做什么?平常他巴不得她主动脱了他的衣裳呢! 于是便掰开他的手,固执的继续解他的衣裳。 第15节 蒋巅不太明白怎么回事,怎么自己离开了大半日,再一回来阿芙就变的如此热情了? 不过不管是因为什么,他都十分乐意见到这样的结果,但是车里现在除了他们两个还有一个人,他可不想跟阿芙亲热的时候让别人在旁边碍事。 “绿柳,绿柳!” 他叫了两声,把绿柳喊醒。 绿柳迷迷糊糊的醒来,就见蒋巅紧挨在白芙身边,一手握着她的两个手腕儿,一手揽在她的腰上:“将军,姑娘,你们……” “下去!” 蒋巅直接打断。 绿柳哦了一声,不明所以的下了马车,因为长时间骑马而磨破的双腿隐隐打颤。 白芙觉得蒋巅有点儿莫名其妙,她不过是想看看他的伤口而已,他却把绿柳赶下去了,一个大男人难道还害羞不成? 可她现在也顾不上这些,见绿柳下去后蒋巅不再拦着她了,便伸手把他的衣裳解开,干脆利落的脱了下来。 男人身上大大小小十余道伤痕,交织在一起,看上去有些可怖,但都是些她早已经见过的旧伤,并没有新的伤痕。 白芙正诧异,就见蒋巅不知何时已经解开了自己的腰带,半弯着腰站起身来,刷的一下把裤子脱了,赤条条的□□在她面前。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将十五岁的小姑娘吓了一跳,更可怕的是蒋巅脱完之后还搂着她的腰把她抱了起来,想把她放到自己腿上。 一股热气直冲头顶,白芙回过神来再次炸毛,啊的一声尖叫着蹦了起来,红着脸连滚带爬的下了马车。 蒋巅正沉浸在阿芙终于愿意跟他亲近了的喜悦中,就见马上要抱到怀里的人像个爆竹似的窜了出去。 他抬脚欲追,却忘了裤子已经褪到脚底,一步没迈出去,嘭嗵一声栽在了车板上,半个身子露在车外,一条手臂还维持着想要拉住白芙的姿势。 车外的部下们听到动静扭头看过来,就见自家将军□□着上半身趴在车上,一条胳膊直直的伸着,顺着这条胳膊的方向,那个叫做阿芙的姑娘捂着脸跑远了。 众人默默地看了一息的功夫,赶忙又纷纷把头转了回去,各自寒暄起来。 “今天天气不错啊。” “是啊,待会儿好像要下雨了。” “晚上咱们吃什么啊?” “这次的干粮好像比以前的好吃。” 蒋巅:“……秦毅!还不带人去保护阿芙!” “是!” 秦毅猛地绷直脊背,带着两个人抬脚就走,一不小心顺拐了,半天才板过来。 ………………………… 白芙一口气跑出老远,直到秦毅在身后喊她,告诉她再跑就有危险了,她才赶忙停了下来。 刚刚看到的一幕还停留在眼前,她闭着眼睛晃了好几次脑袋也没能将那画面抹掉。 其实她以前不是没有看过,当初蒋巅受伤顺水飘到白茅山的时候意识全无,擦洗身子换洗衣裳都是她亲手做的,就连他那几日瘫在床上无法如厕,都是她红着脸硬着头皮帮的忙。 可是那时候蒋巅是个伤患,是个病人,她完全是碍着医者的身份不得不做。 但今日,刚刚……他明明没有受伤,却当着她的面脱了裤子! 啊啊啊啊这个臭流氓!臭混蛋!死色胚! 白芙捂着脸又气又恼的跺脚,忽又想起是自己先去脱他的衣裳的。 可是……可是她那是因为担心他受伤了啊! 还有!既然没受伤他没事换什么衣服?他是不是有病?! 白芙气的把地上的石子四处乱踢,细小的碎石被踢的到处乱蹦,其中一颗打到一个人的小腿上,停了下来。 顺着这条小腿向上望去,就看到一个如山的身影,定定的站在她的面前。 白芙脸上尚未消退的那抹红晕又深了几分,再次转身要跑,却被人从身后一把拉住,圈在了怀里。 蒋巅蹭着她的头顶低声轻笑:“是我误会了,我以为……你愿意让我睡你了。” 睡……睡你个头! 白芙扭着身子挣扎起来。 蒋巅的笑声不停,反而越发欢快,牢牢地箍着她,声音醇厚低沉:“你看我换了衣裳,以为我受伤了,怕我瞒着你,是不是?” 白芙生怕他误会自己是对他有了什么心思,赶忙点头:对对对!我才不是故意脱你衣服要看你呢! 她那小鸡啄米似的动作再次取悦了蒋巅,两条铁钳似的手臂越收越紧,嘴唇贴着她的耳畔,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侧:“所以……你在担心我?” 第16章 初露端倪 怀中的人一怔,像是被这句话吓到了。 担心他? 她竟然担心他? 担心他会不会有危险有没有受伤? 这个想法冒出来,白芙下意识的摇头,也不知是摇给自己看还是摇给蒋巅看。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我才不会担心你这种混蛋呢! 可是不管她怎么摇头,蒋巅都像没看见,声音里依然带着笑意:“我换衣裳是因为在峡谷里弄脏了,身上并没有受伤,你放心。” 放心?我当然放心!我都亲眼见过了,还能有什么不放心的! 一想到刚刚看到的两条大长腿,以及…… 白芙就恨不能找个沙坑把脸埋进去,再也不露出来。 你放开我!放开我啊听到没有! 蒋巅自然听不见,不过感觉到她的手指又戳了过来,还是松了松臂膀,但并没有彻底放开让她再趁机逃走。 “看这天待会儿怕是要下雨,你赶紧回车上去,咱们要在天黑前赶到黎城,不然就要在野外扎营了。” 刘梓毅是京城皇宫里那个所谓真龙天子的人,他会出现在这里追杀莫江,一定是奉了那位的命令。 蒋巅带着大批人马无诏前来,还直接杀了刘梓毅,救了莫江,让京城那位知道了,定会大发雷霆,撸了他的官职把他押解回京,兴师问罪。 所以他不仅要把那些尸体处理干净,回程路上也要格外小心,不能再带着这么多人马四处招摇,更不能住驿站。 否则让驿站的官员把他出现在这里的消息捅了出去,京城那位肯定会抓住这个把柄处处为难他。 可这附近除了驿站就没有别的地方可住了,要想不在外淋雨露宿,就只能快马加鞭感到黎城。 白芙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但她抬眼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还是挣开蒋巅的怀抱小跑着爬回车上去了。 蒋巅紧跟着也想上去,结果刚刚掀开帘子就被人一脚踹了回来,胸前一个黑黢黢的鞋印子,刚换上没多久的衣裳又脏了。 周围几人吓了一跳,以为自家将军要发飙了,谁知下一刻却见他无所谓的笑了笑,抬手掸了掸胸前的污渍,道:“好,你不愿让我上去那我就不上去了,回去路上也不会像来的时候那么颠簸,你自己好好坐着就行。” 说完就自顾自的跑去骑马了。 被吓到的几人半天才把嘴巴合拢,满脸诧异的看着秦毅小吉等人,头上顶着个硕大的问号。 秦毅摆了摆手,心道这算什么啊?你们还没见过将军被姑娘打出黑眼圈的时候呢。 再说了,你们以为将军真的有多爱干净啊?他换衣裳还不是为了见姑娘?姑娘踹的那能叫脏?打是亲骂是爱懂不懂啊!将军高兴着呢! 可这些话他只能在心里念叨念叨,并不敢说出来,不然估计要被将军打掉两颗门牙。 那些最近没有跟在蒋巅身边的人不明所以,只能带着满腹疑惑走了,半途中与他们分开,化整为零,从其他方向悄悄回到军中。 他们离开没多久,天空中开始飘起细雨,虽然下的不大,却绵绵密密的不肯停歇。 蒋巅等人骑在马背上,又没有带斗笠,不多时就浑身湿透,雨水顺着额头和面颊往下低落。 这样的天气不适合赶路,但是若停下来,今晚怕是一整晚都不好过,所以众人丝毫没有放慢速度,反而越走越快,只盼着能早点儿抵达黎城。 傍晚时分,一行人终于进入城中。 为了隐藏身份,入城前他们还特意换了装扮,将刀剑收到白芙的马车底下,弓箭则用毯子盖了起来,装作是商队的样子。 守门的将官收了大笔的银子,十分痛快的将他们放了进去,完全没有盘查阻拦。 蒋巅原本打算带着人直奔住处,却在路过城中的一间药铺时停了下来。 白芙要去买药,怕待会儿到了住的地方自己又说不清楚要什么,派了下人来也买不齐,索性便让队伍在这里停一停。 她快去快回的买了好几大包药材,分量比上次买的还多。 蒋巅不明白她怎么之前的药材还没用完就又买新的,不过他不缺钱,阿芙爱买就买,他也不在意,等她上了马车之后就吩咐队伍继续前行。 又走了大约一刻钟的功夫,一行人马在城东一座宅院前停了下来。 一进门白芙就发现,这座宅子与她之前所住的每一处都不同,不仅大的离谱,而且还十分精致。 这种精致是经常有人打理,各处景致都细腻考究的精致,与蒋巅那些宅子里让人随意打扫一下收拾收拾的环境不同,一看就透露着主人家对日常生活的讲究和规矩。 所以白芙一眼便确定,这不是蒋巅的宅子,他只是路过此处来借宿一晚。 果然,众人刚刚走过一座拱门,一个三十来岁长相斯文的中年男人便在下人的陪同下冒雨迎了出来。 “你可算是到了!急死我了!怎么样?事情成没成?” 来人一迭声的问着,走到近前才发觉蒋巅身边站着个白净乖巧的小姑娘,不禁一愣:“这是……” 蒋巅笑了笑,揉了揉白芙的脑袋:“我家阿芙。” 阿芙是谁?是你的什么人?你带着她做什么? 男人皱眉,只觉得他这介绍等于也没介绍,完全没用。 何况这姑娘显然不喜欢蒋巅的亲昵,皱着眉嘟囔着把头扭开了。 不过此时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有更要紧的事要问,可那些事在他看来又不太方便当着这个小姑娘的面说。 蒋巅向来对白芙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除了自己的疯症以外,从来不觉得有什么是不能告诉白芙的,所以根本没想到这一层。 好在白芙是个看得懂眼色的,一眼便明白这人怕是有什么话想私下跟蒋巅说,便指了指秦毅怀里用雨布包着的药材,又做了个扇风的动作。 蒋巅明白过来:“你要煎药?” 第16节 嗯! 白芙点头。 男人一听,不等蒋巅开口就立刻把话接了过去:“我让人带她去药房。” 说着摆摆手招来了身后一个下人,让他把白芙送到药房去,并叮嘱好生伺候,不可怠慢。 白芙不能说话,便施了个礼表示多谢。 蒋巅看了不禁有些诧异:阿芙刚刚那动作,竟丝毫没有错处,好似是豪门大户里特地教导出来似的,比起那些勋贵世家的小姐也丝毫不差。 第17章 物极必反 蒋巅不明白一个在深山里隐居的女孩子怎么会懂这些礼节,不过他也只是好奇了一下而已,转眼就把这个念头抛在了一边,跟男人到书房去了。 书房的门关上,将丝丝细雨阻隔在外,也阻隔了房中人的声音,让人无法窥探。 “怎么样?救下了吗?” 一进门男人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救下了。” 蒋巅拎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咕嘟咕嘟两口灌了下去。 男人松了口气,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脸上的神情却依然沉重,并没有比刚才好上多少。 “今上如此多疑而又武断,导致近年来朝纲崩坏的越发厉害,大魏江山陷入岌岌可危之地。而他不仅不思悔改,还……还一味强求想要收回前朝失地,这不是胡闹吗!” 蒋巅勾唇冷笑,面上满是讥讽,但眼底却带着同样的肃穆凝重。 “他本就不是帝王之才,从小就只会跟在徐钺身后,徐钺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明明处处不如徐钺却又处处想超过徐钺!” “徐钺孤身一人前往匪寨,意图收复失地,他就想尽办法想赶在徐钺之前做成这件事!” “可你看看他做的都是些什么?勾结胡人,追杀莫江,有一件是有利于大魏之事吗?有一件能让失地重回大魏手中吗?” “他除了会添乱还会什么?真他娘的是个废物!” 男人虽然也看不上京城那位天子,但毕竟是个读书人,说话好歹还客气一点儿。 蒋巅这番话可就丝毫不留情面了,恨不能把这个人从头到脚痛贬一番,好像他一无是处完全就是个废物似的。 虽说在他看来这人也的确跟废物差不多,不过…… “就别骂他娘了吧,先皇后人还是不错的,当初三郡失守也并非她的过错。” 蒋巅哦了一声,嘴上没停:“先皇后若知道他干出这么多蠢事,估计能气的从皇陵里跳出来。” “你说都是一个娘生的,怎么徐钺挺正常的,他就成了这么个玩意儿?” 男人想了想,慎重的答道:“或许这就是物极必反?雍亲王自幼聪慧异于常人,他这个弟弟就……” “蠢的像头猪。” 蒋巅接道。 雍亲王是徐钺的封号。 蒋巅向来不拘小节,又自幼与徐钺熟识,多年来都直呼其名早就习惯了。 而男人与徐钺并没有亲近到这种程度,加上心内对徐钺的拜服与敬畏,故而还是以封号相称。 他听了蒋巅的话,苦笑着摇了摇头:“也或许并非蠢笨,只是庸人自扰,总想跟雍亲王一较高下,反而落了下成。” 蒋巅冷哼:“不管是什么,总归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是了。若非他一再添乱,徐钺说不定早就不费一兵一卒将三郡收复了。” 说起这个又想起这次营救莫江的事,转而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莫江被人追杀的?” 男人有些后怕的道:“是今上身边的一个眼线传来的消息,不过他也只是隐约听到了风声,具体的并不清楚。” “我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等查清莫寨主的行踪就更晚了,还没能想办法偷偷给莫寨主身边的人报个信,杀手就已经找到他了。” “我看杀手伏击的地方离这里不算远,就打算自己带人去营救,结果正巧碰上被你派去送信的秦毅,听他说你就在附近,就赶紧让人快马加鞭的给你送去了消息。” 蒋巅点了点头:“你这里直接牵涉到徐钺的钱粮和军需,轻易不要有所动作,不然他以后起事会很吃力。” 起事? 男人一惊:“雍亲王打算起事了?” 声音里竟有一丝莫名的雀跃。 回过神后又觉得这样似乎不大合适,忙又道:“他不是……不是一直支持今上,并没有这样的想法吗?” 蒋巅将手中把玩了半晌的茶杯嗒的一声扣在桌上,声音沉冷:“他不想,京城那位会逼着他想。你忘了当初他为什么冒着那样的风险潜入莫江身边了?” 自然没忘,是为了完成先帝的心愿收复失地。 三郡在先帝手中失守,虽然并非都是他的过错,他甚至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将一切维持在了最好的局面,但心中还是万分自责,听闻临终时亦看着三郡所在的方向,久久不能瞑目。 当时朝中许多人都希望雍亲王能留下来继承大统,可雍亲王那时才刚刚获得了莫江的信任,此时放弃势必空亏一溃。 为了国之大计,为了告慰先帝亡灵,他义无反顾的放弃了唾手可得的皇位,对众人说要赶往封地,实际上则继续扮作一名普通的少年,回到了莫江身边。 那些不知他去向的人只以为他空有经天纬地之才却不知善用,知道他目的的人则无一不深感佩服,心悦诚服。 “所以,你觉得这样的人会眼睁睁看着先帝苦苦维持的王朝被如今那个蠢皇帝弄得七零八落?” “他能眼睁睁看着大魏的子民再次陷入水深火热?” “如果真是那样,他就不是徐钺了。” 蒋巅一字一句的说道。 男人听了缓缓点了点头,轻声感慨:“是啊,雍亲王一向都是心怀天下之人……那你觉得,他大概什么时候会起事?我这边也好早做准备。” 蒋巅隔着紧闭的窗户看向南方,眸光更加凝重:“快了,莫江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 “你说什么?” 男人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手紧紧抠在桌边。 蒋巅回头,将今日莫江在峡谷前问过的话告诉了他:“他问我,是不是徐钺的人。” 虽然他当时装疯卖傻的糊弄了过去,但莫江最多是不能确定他与徐钺之间的关系,对于徐钺的身份,他一定已经非常清楚了,不然以他的睿智和精明,绝不会轻易问出这样的话来。 男人脸色发白,在房中焦躁的走来走去。 “不行,这太危险了,得赶紧让王爷回来才行!不然……” “不必,应该是徐钺自己告诉他的。” 蒋巅又说道。 男人脚步一顿,再次被他说的话吓到了:“这……这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我去救莫江,莫江却问我是不是徐钺的人。说明他不仅知道了徐钺的身份,而且对徐钺十分信任,相信徐钺绝不会害他。” 这样一说男人却更不懂了:“那你为什么还说他要起事了?能够顺顺利利的收复失地的话,他完全没理由起事了啊。” “顺利?” 蒋巅嗤笑:“你忘了莫江今日差点儿死在谁的手里了?” 男人一怔,旋即一阵眩晕,只觉得一股热气涌上心口,差点儿怄出一口血来。 雍亲王原本已经获得了莫江的信任,完全有可能让莫江响应朝廷的招安,归顺朝廷。 可是他前脚刚刚用十余年的经营换来了这样的局面,京城那个蠢货后脚就捅了他一刀,派人追杀莫江! 如此一来,莫江怎么可能信任大魏王朝? 如今就算雍亲王舌灿莲花口若张仪,也不可能再让他甘愿臣服。 除非……那个位置上的人换做雍亲王自己! 一想到原本可以不发动战事就收复回来的三郡转眼间又被那位皇帝亲手推了回去,男人额头就青筋浮动,狠狠一拳砸在了桌上。 “果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蒋巅将扣上的茶杯又翻过来,再扣上,来来回回几次:“经此一事,莫江与蠢皇帝绝无和好的可能,蠢皇帝知道莫江不肯投诚,只会做出更多的蠢事。” “到时候,总有一日……徐钺会看不下去的,而他一旦看不下去了……” 嗒的一声,茶杯再次被扣了回去,这次稳稳地罩住,再也没有翻回来:“这天……就要变了。” 第18章 一滩烂泥 蒋巅和中年男人在房中聊了小半个时辰,直到门外响起秦毅的敲门声才停了下来。 “将军,姑娘让人送了药来。” 秦毅隔着门说道。 送药? 蒋巅走过去把门打开,有些不解:“我又没病,送什么药?” 秦毅捧着药碗道:“姑娘看咱们连日赶路劳累,今日又淋了雨,特地去煎了驱寒的药汤。林府的大夫看了一眼,说是极好的方子,让咱们尽快喝了。” 林府就是如今他们所在的这座宅院,宅院的主人就是蒋巅身边的中年男人林萧。 林萧听了一拍额头,颇为自责的道:“你看我,光顾着问东问西了,竟忘了让你先去换身衣裳。” 蒋巅一进门就直接跟他来了书房,身上到现在还穿着那身被打湿的衣裳。 他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没事,不打紧。” 说完将秦毅手中的药碗接了过来,仰起头一饮而尽,喝完还炫耀般的对林萧咧嘴笑了笑。 “看,我家阿芙多关心我。” 林萧面露无奈,看到一旁小厮提着的食盒里还有一碗,顺嘴问了一句:“这儿怎么还有一碗?” 小厮睇了一眼蒋巅的脸色,低着头支支吾吾的回答:“阿芙姑娘给蒋将军身边的弟兄们每人都煎了一碗,这碗……是秦大人的。” “……噗嗤。” 第17节 林萧憋了半天没憋住,到底还是笑了出来,拍着蒋巅的肩膀道:“果然很关心你!” 蒋巅刚刚还笑的能开出花儿来的那张脸转眼间黑如锅底,盯着秦毅的眼睛好像要活剥了他似的。 秦毅哪想到这样都能引火上身,苦着脸差点儿哭出来。 将军,这……这真不关我的事啊!大家都有份,总不能怪我一个人吧? ………………………… 蒋巅喝完药就回了林萧给他安排的院子,白芙则在内院由林府的女眷作陪。 林府宅院虽大,人口却并不多,除了年迈的林母之外,就只有三十来岁的林夫人和两个十几岁的孩子,以及一干伺候的下人。 两个孩子都是男孩儿,自然是住在前院儿,只在每日请安时才会到内院走动。 而林老夫人则常年吃斋念佛,住在佛堂,所以现在陪在白芙身边的只有林夫人和一个看上去比她年轻几岁,被她称为妹妹的女子。 这女子穿着一身湖绿色衣裙,头上戴着一套看上去要滴出水来的翡翠头面。 尽管白芙对宝石毫无了解,也能看出这该是一套极好的首饰。 穿戴打扮如此精细的人,一定非富即贵。 可这人却神色恹恹,满脸疲态,跟林夫人说话时也总是心不在焉,说着说着就走神了。 林夫人努力跟不会说话的白芙逗着趣,心里却又牵挂着她,说着说着就忍不住把话题拉到了她身上。 “刚刚午睡是不是没睡好?怎么这么没精神?” 她关切的问道。 女子回过神露出一抹苦笑:“怎么能睡得好,能闭眼小憩片刻已是难得了。” 林夫人叹口气,心中有许多想说的话,却又碍于白芙在这里,只得咽了回去,柔声劝道:“你别想太多了,这事不是还没最终定下来吗?万一国公爷日后想通了,又改了主意呢?” 女子摇头,眼圈儿泛红,似是也有什么想说的话,但同样没有说出来,只是摇了摇头不言不语。 白芙看看她又看看林夫人,略作犹豫后伸手扯了扯那女子的衣袖,指了指自己的手腕儿又指了指她的,做了个搭脉的手势。 女子不懂,林夫人到明白过来,问道:“你是想给我这妹妹把把脉?” 白芙点头。 林夫人笑了笑,对女子说道:“妹妹,你让阿芙姑娘给你看看,或许她能帮你调理调理呢。” 女子抬眸,面带不解。 林夫人已拉过她的手笑道:“刚刚林大夫还跟我夸奖阿芙姑娘的方子好,那医术想来也不差,你就让她看看吧。” 说着已不容分说将她的手递给了白芙。 白芙对女子笑了笑,抬手搭脉,片刻后将手收回,又对林夫人比划了一翻。 林夫人笑着摆了摆手:“好,那辛苦你了。” 说完让下人陪她去了药房。 “她干什么去了?” 女子不解。 林夫人浅笑:“去给你煎药了。” “煎药?” “恩。” 林夫人言语间毫不掩饰自己的夸赞之意。 “这姑娘虽然不会说话,却聪明伶俐且又乖巧懂事,见咱们有话要说,就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原来是这样啊…… 女子点了点头,轻叹一声。 “我们府上那孩子若也这样懂事,我又何至于跟国公爷闹成这样。”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卫国公夫人顾氏。 因与卫国公产生龃龉,她一气之下离开京城,跑到了自家姐姐这里,与白芙他们前后脚抵达了林府。 “姐姐你说,我是那不懂事的人吗?” 她红着眼眶愤愤的道:“若是那孩子真是个聪明的,可堪大任的,我能拦着国公爷不让他给他请封世子吗?” “可是这些年你也看到了,那孩子确实资质平平,根本撑不起国公府的家业。” “原本这也不打紧,他撑不起来还有他的几个兄弟可以帮着一起分担,大家相互扶持,总能和和美美的把日子过下去。” “可他呢?他自己没那个本事,还容不得他的几个弟弟比他好!恨不能把他们全都赶出府去才甘心!” “偏偏国公爷平日里清醒的很,一遇到这孩子的事就像眼睛上糊了屎一样什么好歹都分不清了!那孩子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明明是我的孩子受了冤枉受了委屈,结果受罚的还是我的孩子,你说天底下有没有这样的道理?” 林夫人知道自家妹妹向来是个暴脾气,但听她说出这样难听的话,还是忍不住小声嗔怪。 “你堂堂国公夫人,说话好歹也注意一些,什么屎不屎的,多难听。” 顾氏现在可顾不上这些,满心只想把自己的不满发泄出来。 “我也是为人母的,我能忍心自己的孩子这样受苦?” “不过是跟他分辨了几句,他就一副我是故意为难那孩子,见不得那孩子好的样子!” “我呸!” 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狠狠的骂道:“那孩子还用得着我为难吗?他就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我为难他还怕弄自己一身脏呢!” 第19章 沟通障碍 白芙并不知道林夫人与顾氏在说些什么,她此刻正在药房里专心抓药。 林府富庶,府上不仅有专门的大夫,还特地设了一间药房。 药房中药材齐全,无需出门就能配出各种药方。 她低着头把需要的药材一一配齐,又亲自端起药罐去煎药。 药房的小童要上前帮她,却被她摇头拒绝。 一旁的刘大夫对小童摆了摆手:“这剂药煎起来怕是有些麻烦,你别插手了,弄坏了反倒不好。” 小童哦了一声,垂首退到一旁。 刘大夫在旁站了许久,盯着白芙手里的动作一眨不眨,心中既是佩服又是惋惜。 佩服的是这姑娘一手绝活,不仅药方配得好,而且对药材的分量更是十分清楚,随手一抓便是刚刚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他起初不信,为防用量不对反而伤了身子,还叫药童重新称了一遍,结果当真是准确无误分毫不差。 惋惜的是这样一个人才却是个哑巴,既不会说话也不会识字,莫说是交流一下彼此行医的心得,就是正常沟通也颇为费力。 可正是因为这样,他心中也更加佩服。 一个不识字的人,要想将成百上千张方子熟记于心,那就只能靠脑子生生的背下来才行。 他行医多年,自认医术排在中上之流,却也不敢说自己有这两样本事中的任何一样。 而这位姑娘能达到这样的程度,必定是经过十分严格的训练,吃过许多常人未曾吃过的苦。 那位教授她医术的人,定然也非寻常之辈。 单就将那些医书及药方灌进一个不识字的人脑子里,就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位姑娘若是要熟记百遍,她的师父怕是也要诵读百遍吧? 佩服,佩服。 可惜,可惜…… 刘大夫正在心中感慨的时候,蒋巅来到了这里。 他刚刚先回了林萧给他安排的院子洗了澡换了衣裳,此时一身清爽。 见白芙正坐在小板凳上煎药,便随手搬了个板凳坐到她身边。 白芙还记得白日里他脱裤子的事,看他要多不顺眼有多不顺眼,一边给药罐扇着风,一边扯过另一柄扇子挡在两人之间,连眼角都不想看到他。 蒋巅笑了笑,将扇子拽走扔到一旁。 “我在外院,你在内院,今晚原是见不着你了的,结果听说你又来药房煎药了,我就赶紧过来了,还能赶在睡觉前再看你一眼。” 看什么看!有什么可看的! 白芙伸手想把扇子够回来,蒋巅猿臂一伸,把那扇子扔到了更远的地方。 白芙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撇过头去不理他了。 蒋巅见他还在生气,耳根还有些微微发红,凑过去低声笑道:“还在害羞呢?你以前又不是没看过,有什么可害羞的。” 啊啊啊这个混蛋!再乱说话我拿烧火棍烫你信不信啊! 白芙一边在心里骂他一边转头看向四周,生怕他刚刚那番话让人听见了。 蒋巅以前不明白女孩子家害羞,现在多少明白一些了,抬起头对药房里的人摆了摆手。 “你们都出去。” 小吉闻言立刻退了出去。 药童和刘大夫犹豫一番,最终也垂首离开了。 白芙一手握着扇子一手抓过烧火棍,满脸戒备的看着蒋巅。 你让他们出去干吗?你要做什么? 蒋巅没将她这个动作放在心上,犹自低声哄劝。 “别生气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说完又觉得不对,等以后阿芙愿意跟他睡了,难道他还不脱裤子了不成? 第18节 想到这儿忙又改口道:“以后我脱裤子前一定先告诉你一声。” 我…… 我……呸! 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 你脱裤子关我什么事?告诉我干什么?谁要知道你脱不脱裤子了! 白芙脸色涨红,扭过身一脚踹了过去。 蒋巅本能拦住,但想着她在气头上,让她出出气也好,便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脚,连人带板凳一起歪了过去,之后没事人似的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把板凳扶好又坐回了他身边。 “其实你真的不必生气。” 他坐回来又开始语重心长的安慰白芙。 “你看了我又不是我看了你,你什么损失都没有还占了便宜,应该高兴才是啊。” 他常年生活在军中,身边那些大老粗们要是有谁偷偷看了哪个女人的身子,都跟占了多大便宜似的,能私底下炫耀好几天。 所以他下意识的觉得,看了异性的身子应该是件占便宜的事。 只是以前他对占这种便宜没有兴趣,如今有兴趣了他的阿芙又不肯给他,想想也是挺郁闷的。 白芙听了蒋巅的话气的想把药罐砸他身上去。 我占了你的便宜? 那要不要我把眼睛挖出来赔给你啊! 蒋巅见她不仅没消气还越来越凶,实在有些闹不明白女人的火气怎么那么大。 他劝了这么半天,她怎么一句都听不进去呢? “那你说说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你消气?只要你说,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好啊! 白芙刷的伸手,玉葱般的手指直接指向门外:请你现在,立刻,马上,从我眼前消失! 蒋巅顺着她的手指看了一眼,收回视线。 “这个不行,我好不容易才能来看你一眼,待会儿你回内院我就见不着了。” 呸! 白芙愤愤的收回手:说好的只要我说什么都愿意去做呢?骗子! 蒋巅嘿嘿的笑,索性撇开这个话题,问起别的。 “阿芙,你怎么会那些豪门大户的礼仪啊?我刚刚看你对林萧施礼,动作一点儿都没错,像是专门有人教过似的。” 白芙怔了怔,眼中眸光微黯,神情有些失落。 的确是有人教过,是师父专门给她请的教习嬷嬷。 那位嬷嬷据说是从宫中放出来的老宫女,离宫后就在各个世家大族之间□□闺阁小姐们的礼仪,十分难请,师父也是花了好大力气才把人请来的。 可是白芙并不喜欢学这些东西,觉得枯燥又无趣,而且根本毫无用处。 但师父坚持让她学,她问为什么,师父说万一以后她嫁到了大户人家,却半点儿规矩都不懂,那岂不是举步难行? 白芙撇撇嘴不以为意,学的也不用心,师父对此十分生气,这么多年头一次用戒尺打了她,打完之后她没哭,师父自己却哭了。 白芙自幼是师父养大的,把师父当做亲生父亲一般。 她当场就吓坏了,一再保证以后一定好好跟着嬷嬷学习再也不怠慢了,师父这才放下心来。 后来她学成了,连嬷嬷都夸赞她聪慧乖巧,却没想到……师兄回来了,得知此事后跟师父大吵一架,几乎决裂。 第20章 疯症发作 白芙并没有听清他们具体吵了些什么,只远远的看见他们发生了争执,言语中似乎隐约提到她跟那位嬷嬷学规矩的事。 她想过去劝一劝,但两人见到她后就停止了争吵,仿佛这件事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但后来师兄回来的越来越少,这两年更是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所以白芙知道,他们一定还在为这件事互相置气,谁也不肯先原谅谁。 而师父更是在这种责怪与埋怨中含恨去世了,师兄至今甚至都不知道他的死讯。 一想到这些,白芙整个人都蔫了,连跟蒋巅斗气的力气都没有了,煎好药就径自离开了药房,完全无视了蒋巅不舍的目光。 ………………………… 翌日清晨,蒋巅一行人离开了林府。 秦毅再次被派去送信了,仍旧是送给徐钺,不过信的内容跟之前有了变化。 先前那封只是随手写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这封则详细的写了莫江遇袭之事。 白芙并不清楚其中内情,只知道秦毅又走了,而他们则没有回到之前的那处院子,而是又到了一个不认识的地方。 一切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走走停停,偶尔打闹争吵,更多时候则是读书认字,日子仿佛可以永远这样平静的过下去。 直到…… 蒋巅疯了。 这一天天气炎热,院中的蝉鸣无休无止,聒噪的让人心烦。 白芙不喜欢夏天,更不喜欢在夏天出门,所以整日都窝在房里,只在晚上太阳下山之后才出来溜达溜达。 这所谓的溜达,也不过是在自己的院子里走走而已。 这日她像往常一样在院中散步,兴之所至还摘了两朵芙蓉花。 白的簪在了自己头上,粉的簪在了绿柳头上。 绿柳歪着脑袋扶着花,面色有些羞怯:“奴婢戴花不好看的……” 白芙嗔了她一眼:好看!女孩子戴花怎么会不好看? 绿柳腼腆的笑了笑,倒也没摘下来,走在她身后时不时抬手去摸一下,倒像是很喜欢的样子。 两个女孩子在这边簪花的时候,另一边的厨房却是一片狼藉。 小吉和一众部下死死的抵着门,门内蒋巅则在疯狂的向外撞,想要出来。 眼看着薄薄的门板就快支撑不住,一个部下带着哭腔说道:“这可怎么办啊!将军这回怎么疯的这么厉害?” 蒋巅的母亲当年就患有疯症,后来更是在发病时直接跳下假山,当场摔死了。 这件事原本十分隐秘,可后来不知被谁传了出去,于是人人皆知蒋巅有个疯子母亲,甚至有人怀疑他跟他母亲一样也有疯症,发作起来六亲不认好歹不分。 蒋巅觉得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他若真有疯症,怎么可能这么多年都没发作过? 所以虽然二叔二婶儿对传言感到十分气愤,但他自己并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他不放在心上,不代表别人也不放在心上,这一点等到他十五六岁的时候就非常明显的感觉出来了。 那时候蒋巅已经身在军营,且已立下了一些不大不小的军功。 身边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少年要么已经成了亲,要么已经订了亲,即便没定亲的,因着军功的关系也被认为少年有成,明里暗里有不少人打听。 只有他,一直无人问津。 蒋巅这个时候才明白过来,原来那些传言竟真的被人当了真,没有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他这种可能有疯症的人。 他回过味儿后哭笑不得,只觉得这些人脑子都被驴踢了,什么鬼话都信。 直到有一日他脱光了衣服在营地里乱跑了一圈儿,掀翻了许多人的营帐,还打伤了几个试图按住他的伙伴,然后在众人的围堵中又莫名其妙的清醒过来,才知道或许传言非虚,他可能……真的有疯症。 这个念头像是一盆冷水,从他头顶狠狠地浇了下来。 当初有多鄙视那些听信传言的人,现在就有多鄙视自己的愚蠢无知。 上峰因为这件事一度不敢再让他上战场,直到有一次胡人潜伏越境,而大魏一无所知,他接到徐钺传来的消息,单枪匹马前往敌营,斩杀二十余人,趁敌军慌乱之时一举取下敌军首领的首级,才终于有机会重回战场。 那位起复他的将军当时是这么对他的上峰说的:“他若真在战场上脱光衣服到敌军面前跑几圈儿,没准儿还能吓到敌军呢,出奇制胜有时也是不错的方法嘛。” 上峰虽然仍觉得有些不妥,但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毕竟在这战乱的年代,相比起强悍的实力,脱光衣服跑几圈儿真的不算什么大事。 后来蒋巅又发作过几回,有时严重有时症状较轻。 最厉害的一回是在一次被敌军偷袭的时候,他刚巧发作了。 将官下令撤退,他却挥着刀嚎叫着不要命的杀了过去,结果还真让他杀出一条口子。 将官见有机可乘,从这条口子冲出去或许真能突破重围,也许还能反击敌人,最重要的是不用背上逃跑的罪名,于是当机立断下令迎敌。 那场仗打的虽然艰难,结果却十分漂亮,来偷袭的敌军无功而返,还被他们缴获了不少马匹。 蒋巅从此在敌军中有了名号,被称为疯子校尉,现在则直接成了疯将军。 而疯将军蒋巅在那之后却发现一件不好的事,就是他发起疯来变得很喜欢见血…… 好在他慢慢的发现自己发病前其实有些先兆,比如浑身发热,血液沸腾等等。 所以每每有这样的征兆时,他就趁着脑子还清醒,让人把自己关到厨房去。 厨房里总有些活鸡活鸭什么的,再不济也有几条鱼,他杀几只鸡宰几只鸭再剁几条鱼,在厨房里乱砍一通,发作的时间差不多也就过去了。 只是等他离开的时候现场会比较惨烈,那些鸡鸭总归死的不是很好看就是了。 第21章 姑娘快跑 小吉等人跟着蒋巅的时间长了,对他的病情多少有所了解,这次也趁着他刚刚发作的时候赶紧把他关进了厨房。 只是没想到,蒋巅进去没多久就开始疯狂的撞门,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怎么回事?难道是里面的鸡鸭不够?” 有人一边抵着门一边问道。 第19节 小吉咬牙,额头上直往外冒汗,却腾不出手去擦。 “不应该啊,我就怕将军突然发病,所以每到一个地方都提前买好几只鸡鸭放到厨房。” “前两日咱们到这儿的时候我刚买了八只,这两日吃了一只还剩七只!而且鱼缸里还有好几条鱼呢!” 那人听了脸色更难看了:“那现在怎么办啊?将军在里面没杀够,会不会冲出来把咱们砍了啊?” 小吉死命的顶着门,呸了他一声。 “我记得离这儿不远有户人家卖羊奶,你多给点儿银子去把他们家的羊买回来!羊比鸡鸭大,说不定将军杀完羊就好了。” 那人听了觉得这个主意并不靠谱,照这么说人还比羊大呢,那杀人岂不是比杀羊更管用? 但相比起把自己的人头拿去给将军切着玩儿,买只羊似乎划算多了。 于是他二话不说,转身就向外跑去。 少了一个人顶着门板,小吉等人支撑的更艰难了,只盼着他能赶紧回来,免得蒋巅真的冲出来把他们当菜切。 好在那人不负众望,不多时就折返回来。 只是跟着一起回来的却不是羊,而是……猪? “你上哪儿弄了一头猪来?” 众人均是一脸吃惊。 这一吃惊的工夫,手上就松了力道,原本就已摇摇欲坠的门板立刻被人从内撞破,蒋巅咆哮着从厨房冲了出来。 “将军!” 众人惊呼着作鸟兽散,站在远处等着他冲向那头猪去发泄自己的怒火。 结果蒋巅却扯着衣裳在原地狂躁的转了两圈儿,然后一转身就出去了。 “将军,你去哪儿啊?猪在这儿呢!” 有人遥遥的喊道。 小吉看了一眼蒋巅所去的方向,心中陡然一沉,暗道一声不好,拔腿就向前跑去,绕过蒋巅身边提前一步赶到了白芙的院子。 白芙刚刚跟绿柳在院子里散完步,剪了几朵芙蓉花打算摆在房中的花瓶里,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回头一看,只见小吉气喘吁吁的出现在院门口,眼中满是惊恐:“姑娘,快……快跑!将军来了!” 蒋巅? 他来了又怎样? 他不是常来吗? 白芙正莫名,就听他的声音继续传来:“将军疯了!姑娘快跑啊!” 疯了? 白芙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见身旁的绿柳一怔,然后忽然扔下怀中抱着的花,拉起她就向外跑去。 怎么了? 什么叫蒋巅疯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疯? 她被绿柳拉的踉跄几步,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见两人均是满脸惊惧,还是下意识的跟着一起向前跑去。 只是才刚刚跑出没几步,就被他们口中“疯了”的蒋巅堵在了门口。 蒋巅面色涨红,衣衫下的肌肉一块儿块儿鼓起,让原本就魁梧的身材更显得高大伟岸。 他将小吉拎起来一把扔到墙角,目不斜视的朝白芙走去。 白芙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疯了,但就他现在的样子来看,显然跟平常不大一样。 这种变化让白芙下意识的向后躲了躲,绿柳则立刻张开双臂挡在了她身前。 “将军,您醒醒啊!这是姑娘啊,您要是伤了她的话一定会后悔的!” 蒋巅看着眼前的面孔,看着绿柳一张一合的嘴唇,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隐隐约约分辨出“姑娘”两个字。 是了,他的阿芙可不就是个小姑娘。 又白……又嫩……又软的小姑娘。 蒋巅怔怔的看着绿柳身后的白芙,伸手想要把她拉过来。 绿柳却死死地挡在白芙跟前,说什么也不让他得逞。 让开,把阿芙给我!把我的阿芙给我! 蒋巅眸光一厉,猛地伸手掐住了绿柳的脖颈,将她提到了半空。 绿柳被扼住脖子,喘不上气,两只脚在空中无力的挣扎着。 白芙被这一幕吓傻了,回过神后死命的去扯蒋巅的手臂,想让他把人放下来。 可蒋巅的手却越收越紧,神情阴鸷,似乎不把人掐死就绝不放手。 疯了,真的疯了! 你这个疯子!放手啊! 白芙张口咬住了他的胳膊,直咬到嘴里泛起了血腥味儿,蒋巅还是不肯松手。 她红着眼睛又用力去戳他,一下两下三下…… 放手放手我让你放手听到没有! 被举在半空的人忽然掉落下来,蒋巅似回过了神,终于放开了绿柳。 白芙赶忙墩身去看,结果刚刚弯下腰去,就被人一把捞了回来,紧紧地箍在怀里,铺天盖地的吻如密集的雨点般落了下来。 短暂的失神后,火烧般的感觉再次袭来,白芙面颊滚烫,使劲捶打着蒋巅的肩膀。 蒋巅却全然不顾,犹自沉浸在她的香甜里不可自拔。 绿柳躺在地上艰难的喘息着,一边喘息一边拉住蒋巅的衣角试图阻止他。 半晌才从墙根儿爬起来的小吉赶忙将她拉到了一旁,免得蒋巅发起怒来一掌把她拍死。 “放开我!我要去救姑娘!” 绿柳哑着嗓子哭喊。 小吉死死的拉住她,半是不忍半是无奈的劝道:“姑娘应该……不会有事,我看将军……只是想……” 后面的话他没说,两人却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不行,不行!姑娘不愿意的!” 绿柳哭着挣扎,小吉却无论如何也不敢让她过去。 “将军疯了,你拦不住的!” 或者说……没人能拦得住的。 话音落,就将蒋巅忽然扛起了白芙,大步向房中走去,进去后抬脚将房门一带,砰地一声把门关上,阻隔了他们的视线。 她肩头的小姑娘仍在挣扎,那微弱的力道却如同蚍蜉撼树。 一朵白色的芙蓉花从她鬓边掉落,孤零零地躺在门口,如同她自己一般,孤单无助。 第22章 被猪拱了 当自己被砰地一声扔到床上之后,白芙确信,蒋巅真的疯了。 他平日里虽也偶尔跟她嬉戏打闹,但除了最初那段日子下手没有轻重,后来都很注意控制力道,再没弄疼过她,更别说像这样把她当块儿石头似的随处乱扔。 好在床上铺了被褥,虽然被人重重的扔了下来,倒也不算太疼。 可是当那座大山似的身影压下来的时候,她还是没忍住痛呼了一声。 太沉了,像猪一样。 白芙很想把这头猪推走,可惜她显然跟对方不是一个重量级的,被压得喘不过气不说,嘴唇还被封住,几乎窒息。 她不知道应该拿这样的蒋巅怎么办才好,伸手戳他这招已经不管用了,发狂的蒋巅只管做自己想做的事,根本不理会她的挣扎。 直到衣裳被嘶啦一声扯开,中衣和肚兜也歪歪扭扭的露了出来,白芙才彻底惊慌起来,红着眼睛连踢带踹的厮打。 她觉得自己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可对于趴在他身上的蒋巅来说却如同被蚊子叮咬了几下一般,不痛不痒。 白芙急得红了眼眶,泪水在眼中不停地打转。 蒋巅这时松开了她,她以为他回过神打算放开他了,却见他只是直起身来,跨坐在她身上飞快的脱起了衣服。 外袍很快被他脱了下来,半敞的中衣露出精壮魁梧的胸膛,几滴汗水沿着鼓起的肌肉滑落,顺着锐利的线条往下流淌。 白芙一边拢住自己的衣裳一边闭着眼睛哭喊,两条腿还在用力的踢踹着,想要脱身。 耳边窸窸窣窣的响声没停,她知道蒋巅还在继续脱衣服,心底越发觉得发慌。 这时忽然听到男人的声音响起,急促慌乱中又带着毫不掩饰的迫切:“阿芙,我要脱裤子了。” 白芙一怔,脑中片刻的空白,下一刻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刚刚脱了裤子压过来的蒋巅动作一顿,赶忙抱紧了她:“怎么了?怎么哭了?” 我委屈…… 白芙哭的惊天动地,连挣扎都顾不上了,只知道哭嚎。 蒋巅又慌又乱,他觉得自己好像应该停下来,可是他真的停不下来。 身下的小姑娘娇娇软软的,凌乱的衣衫下隐约露出美好的弧线,他血脉贲张,只想抱紧一点儿,更紧一点儿。 他伸手去扯她的衣裳,小姑娘死死的抓着不让动,他就从她衣裳的下摆钻了进去。 又细又滑的触感从掌心传来,蒋巅咕哝一声,埋首到她颈侧,啃咬她娇嫩的肌肤。 感受到那滚烫的手掌贴到了身上,一个劲儿的想往她胸前钻,白芙哭得更大声了,震得蒋巅耳朵都在嗡嗡响。 第20节 “不哭不哭,我不动了,我不动了……” 蒋巅说着真的把手撤了出去,可身子却不自觉的在她身上蹭了起来,越来越用力。 白芙哭的嗓子都哑了,被他拱的难受,纤腰几乎被勒断,泛红的眼茫然的看着晃动的帐顶,只觉得这一夜漫长的似乎永无止境。 ………………………… 翌日清晨,蒋巅醒来时看到杏粉色的帷帐皱了皱眉,这不是他的屋子。 待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方,在看到身边躺着的阿芙,他瞬间像是被雷劈了一般,整个人都愣住了。 白芙鬓发凌乱的躺在一旁,身上衣衫半敞,脖颈上斑斑点点的红痕,一直蔓延到锁骨,隐没在胸前。 她的裙子不知被扔到了哪里,下身只有一条皱巴巴的中裤,裤子上有许多斑驳的痕迹。 顺着中裤往旁边看去,一只微微攥起的小手耷在一旁,手上也是同样的东西,有些甚至黏腻尚未干涸。 蒋巅虽然没碰过女人,但还是个正常男人,平日也会自己纾解,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我……我做了什么?” 他扶着额头喃喃自语,半晌没回过神来。 他只记得自己昨晚犯了病,然后像往常一样趁着还清醒的时候让小吉他们把他关到了厨房里。 再然后…… 再然后他看着那些鸡鸭却不像以前一样恨不能立刻把它们剁碎,拆了它们的骨卸了他们的肉,而是觉得这些东西很脏,到时候弄得自己一生鸡毛鸭毛,阿芙肯定又要嫌弃他了。 一想到阿芙,他就再也不想碰这些鸡鸭了,他只想出去,想去见见阿芙,他要见阿芙。 所以…… 他就来见阿芙了? 他就是这样……见阿芙的? 蒋巅脑子里轰的一声,恨不能找面墙撞上去。 他竟然……对阿芙做了这种事? 蒋巅坐在床上差点儿抓狂,回过神后轻手轻脚的下了床,到净房打了盆水来,用打湿的帕子给白芙清理手上的痕迹。 结果擦到一半,白芙醒了,看到他后像受惊的兔子似的,刷的一下把手缩了回去,整个人蜷成一团,躲到了床角。 蒋巅怔了怔,心口又涌上那种不明所以的抽痛。 上一次阿芙这样躲着他,还是他刚从街上把她找回来的时候。 这几个月的相处他们好不容易亲近了一些,阿芙也没有要逃跑的迹象了,结果一转眼就又回到了最初,好像一切都被打回了原形似的。 蒋巅捏着帕子的手垂了下去,低着头坐在床边,明明身形高大的像座山,神情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内疚而又不安。 “阿芙,对不起,我……我昨天、神志不清,所以……” 无力的解释显得那么的苍白,他自己都觉得说不下去了。 而他更担心的是自己的疯症被白芙发现了,她会不会也像那些人一样对他避而远之,再也不肯留在他身边。 一想到这儿蒋巅觉得自己又要疯了,那些往常从不在意的指指点点,那些不放在心上的流言蜚语,此刻都像尖刀一般扎在心头。 他不敢去看白芙哭红的眼睛,也不敢再继续待在这间房间里,猛地起身跑了出去,在清晨的阳光中,在早起的下人诧异的视线中,一头扎进了院中的池水里。 第23章 脑子有病 蒋巅是流着鼻血从是池子里爬出来的,这池子太浅了,他一头扎下去还没游起来,鼻梁就先撞在池底了。 跟出来的小吉见到这一幕,以为他疯症还没好,正纳闷怎么这回疯了这么久,就见他爬出来顶着满脸的血对一旁被吓傻的下人发了好一通脾气。 “这么浅的池子留在这里做什么?怎么不填了!” 下人战战兢兢的点头,心想虽然一早就知道这个当初救了自己的将军是个疯子,不过没想到疯的这么厉害啊…… 小吉赶忙走了过来,一边把那下人打发走,一边保持着随时能逃命的距离打量着蒋巅。 “将军,您……好了吗?” “你说呢!” 蒋巅没好气的吼道。 小吉:我……不知道,看不出来。 蒋巅拧了拧衣服,胡乱的擦了一把脸,边往回走边让小吉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告诉他。 小吉将他从犯病到冲进白芙院子的事大致说了一遍,后面的就没说了,因为他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虽然能猜到,但是……这种事总不大好诉之于口。 蒋巅狠狠地捶了一拳桌子,把他赶了出去,自己关在房里闷了许久。 ………………………… 就在蒋巅离开白芙的房间之后,绿柳第一时间冲了进去。 见到缩在床角衣衫凌乱的白芙,她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边哭边狠狠地抽了自己几个耳光。 白芙觉得她其实不必如此,这件事跟她又没什么关系,可她也实在没心情去拦,就这样缩在床角一动不动,一坐就是一上午。 蒋巅再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洗过澡换了一身衣裳,坐在桌边安安静静的吃饭,见到他也没有再吓得躲起来,只是停了停就继续埋头吃东西。 蒋巅有些忐忑的坐在一旁,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一摸正摸在被池子蹭破的鼻尖儿,嘶了一声,把手放下,让绿柳去添副碗筷。 绿柳站在原地一动没动,好像没听见似的。 他抬眼瞪了过来,却见她梗着脖子,支支吾吾的道:“姑娘这里的饭菜刚刚好,将军吃了……姑娘就不够了,您……您还是回自己院子吃吧!” 蒋巅看了一眼桌上的五菜一汤,又看了一眼绿柳,想说什么却因为白芙在旁,他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心虚,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就这么坐在旁边看着白芙吃。 白芙吃的不紧不慢,并没有因为他在旁看着就少吃几口。 吃完后绿柳收拾了桌子,蒋巅正想着怎么开口打破这个僵局,就见白芙忽然拉起了他的手。 蒋巅一怔,整个身子都绷了起来。 难道经过昨晚一事,阿芙反倒接受他了? 他心中还没来得及欢喜,就发觉自己完全是多想了,阿芙只是要给他把脉而已。 看着白芙的动作,蒋巅眸光暗了暗,声音低沉。 “没用的,多少大夫都看过了,我这疯症只是发作的时候狂躁异常,发作后就跟常人一样,看不出区别的。” 白芙仔细的把了一会儿脉,发觉果然如蒋巅所说,他此刻脉象正常,与常人毫无二致。 她从前曾听师父说过,这世上确实有些病症是平日里看不出来的。 尤其是脑子里的毛病,不发作的时候病患看上去比正常人还正常,一发作起来就疯疯癫癫自己控制不住自己。 可是这样的病症也根本无解,因为你总不能把病患的脑子打开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吧? 白芙以前跟蒋巅置气的时候总想着他脑子是不是有病,现在才十分确定,他脑子真的有病! 可这并没有让她觉得好过多少,因为跟正常人你还能讲讲道理,跟一个脑子有病的人能讲什么道理?被欺负了都是白被欺负! 她悻悻的收回手,脸上看不出喜怒,转身回了内室。 蒋巅想跟进去,却差点儿被关过来的门板拍在脸上,赶紧捂着鼻子退后一步,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确定里面的人不会开门之后,才神情失落的离开了。 前脚刚走出去没多远,后脚却被绿柳追上,塞了个药瓶到他手里。 “这是什么?” 他皱眉问道。 绿柳拧着眉头,满脸不情愿的开口:“姑娘给您的!” 说完转身想走,又怕他不知道这是拿来做什么的,就又添了两个字:“鼻子。” 之后扭头就跑了。 蒋巅摸了摸鼻子,碰到被擦伤的地方,这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心中顿时大喜。 “阿芙不生气了,阿芙不生气了!” 不不不,不是不生气了。 是虽然还生气,但心里还关心着他,见他受伤了就让绿柳送了伤药来。 蒋巅高兴的不能自已,想跑回去抱抱白芙,又想到此时她可能还拉不下面子原谅他,就先忍了下来,想着等到晚上再说。 他不知道的是,他想象中已经不生气了的白芙此刻正把自己关在房里,一遍接一遍不停的洗手。 从早起到现在,她已不知洗了多少遍了,恨不能把手上搓掉一层皮似的。 白芙看着铜盆里清澈如初的水,和干干净净其实早已什么都没有的手,忽的把盆子举起来砰地一声砸在了地上。 一声巨响之后,盆子哐啷哐啷哐转了几个圈,才最终停了下来。 绿柳一回来见到的就是满地的水渍,和滚到角落里的盆子。 而白芙站在房中,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 她缩着脖子战战兢兢的在旁站了许久,直到白芙把盆子捡起来塞到她手里,让她再去打盆水来,她才赶忙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转过身的绿柳转眼间就红了眼眶,在没人处偷偷抬手擦了擦眼角。 将军那个傻子或许没看出来,但她知道,姑娘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第24章 抵达驻地 蒋巅晚上再来时,白芙依然没给他好脸色。 不过因为中午收到了那瓶药,所以蒋巅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只觉得她是面子薄,做做样子而已。 果不其然,白芙晾了蒋巅几天,就又开始找他识字,整日跟蒋巅待在一起,也没见再冲他发脾气甩脸色,偶尔听他逗趣还会笑一笑,与往常无异。 蒋巅彻底放下心来,以至于绿柳不止一次跟他提起姑娘还在生气时,他都没有当回事,觉得是绿柳小题大做了,他家阿芙才没那么小气。 第21节 后来一行人抵达了蒋巅的驻地,蒋巅把白芙安排在了他自己的府邸。 这宅子显然是蒋巅常年居住的地方,与之前去过的那些地方不同,各处都有专门的下人打理,虽不似林府那般精巧别致,但也处处透露着严整有序。 而与之前的宅院相同的是,这里也几乎没有女人,整个院子除了管事和小厮之外,就只有一个名唤芙蓉的丫鬟。 蒋巅觉得芙蓉的名字跟白芙相冲,让她改一个。 芙蓉听了直跺脚:“将军!奴婢这名字是二老爷起的,都叫了十几年了!” 蒋巅眉头一拧:“让你改你就改,哪儿那么多废话!” 说着扫了一眼院子,看到墙角开着一朵不知名的红色的花,随口便道:“就叫小红吧!” 小红? 被改了名字的丫鬟一张圆脸涨成了猪肝色,看向白芙的目光要多不友善就有多不友善。 绿柳赶忙挡在白芙身前,气势汹汹的瞪了回去。 同是丫鬟,这个叫小红的看上去比她还大几岁,怎么这么没有做下人的自觉?竟然敢瞪姑娘? 姑娘可是主子! 蒋巅自然也看到了小红对白芙的态度,当即面色一沉,目光冰冷的道:“再敢对阿芙不敬,就挖了眼睛给我滚回陵川去!” 陵川是蒋巅的老家,他的二叔二婶都在哪里,祖宅也在那里。 小红跟在蒋巅身边多年,蒋巅念在她是二老爷赏的,向来对她礼遇有加,何曾这样凶狠的对待过她。 正是因为从来没有过,所以小红不知道蒋巅真的生气起来是说到做到的,犹自觉得他是在吓唬她,大着胆子顶嘴:“将军!奴婢不过是看她一眼罢了,您这么凶做什么!难道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成?” 蒋巅嘶了一声,眉头拧得更紧。 以前怎么没觉得这个丫鬟这么烦过? “我的阿芙也是你能随意羞辱的?来人!把她给我拉下去,打清醒了再送回来!” 他不容分说的吩咐下去。 周围的人吓傻了,小红自己也吓傻了。 作为这宅子里唯一的一个女人,还是蒋巅身边贴身伺候的下人,她俨然把自己当成了这里的半个女主人,其他人亦是如此。 因为他们都知道,蒋巅身患恶疾,根本没有哪家小姐愿意嫁给他。 而蒋巅自己不知为何也一直不近女色,既不收通房,也不碰军|妓,更别说那些青|楼女子。 所以这宅子里很有可能永远都只有小红一个女人,以丫鬟的身份却像个主子似的待在蒋巅身边,伺候着他的生活起居,却也同时享受着不该她享受的荣华富贵。 谁能想到如今一朝变了天,将军带回个哑巴姑娘,小红顿时地位全无。 那些常年在府上伺候的人还犹豫着不知该不该上前,小吉等人已经撸起袖子准备听命行事了。 姑娘在将军心中的分量别人不清楚,他们还不清楚吗? 那可是能让他疯起来不动刀的人! 这样的人别说是小红了,就是二老爷二夫人来了怕也比不上! 于是他们不容分说一拥而上,三两下就把小红绑了,堵住嘴就拖了下去,免得她再在这里碍着将军的眼。 小红走了,世界瞬间清净了。 蒋巅满意的点了点头,把阿芙带进了早已给她准备好的房间。 结果进去一看…… “这什么破玩意儿?!” “粉色的帐子呢?” “甜白瓷的茶具呢?” “我说的那些金银玉器珠宝古玩呢?” “你们都他娘的给我放哪儿去了!” 蒋巅把青色的帷帐扯下来撕了个稀巴烂,一把扔到了管家头上。 管家哭丧着脸:“将军,小的……小的都按照您信中的吩咐准备出来了,可是芙蓉姑娘……不是,小红姑娘说……说这样就可以了,所以……” “所以你们就听了她的鬼话给我的阿芙弄了个尼姑庵?你们怎么不干脆建个佛堂啊!” 蒋巅一脚踹在管家身上。 他一路兴冲冲的把阿芙带回来,结果这群狗东西就给她准备了这么个屋子,还不如他路上给她安排的好! 哎呦好气…… 管家也知道自己犯了大错,赶忙说道:“小的这就让他们收拾,马上按您说的重新布置!” 蒋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晚饭之前没收拾好,就收拾你自己的东西给我滚出去吧!” “是是是!” 管家一迭声的应道。 正要转身,就听他的声音再次响起:“还有,给我记住了,以后这府里只有阿芙一个姑娘,没有什么别的狗屁姑娘!红的绿的都没有!” “是!小的记住了!” 管家应诺,擦着冷汗出去了。 走出没几步,又听身后的人对其他人吩咐:“多打那丫头几板子,让她长长记性!不然以后反了天了!” 有人应声退了下去,管家额头冷汗又渗出几层,擦都擦不过来。 娘啊,这阿芙姑娘什么来头?竟比二老爷赐的芙蓉……不,小红面子还大! 这可真是……旷古未有闻所未闻啊! 屋子暂时没收拾好,白芙自然也没法住,蒋巅就带她到别处走了走,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 白芙一路跟在他身边,听他介绍周围的景色,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原来以前那些屋子……都是他提前派人去收拾好的。 难怪总是有她喜欢的东西。 粉色的帐子…… 甜白瓷的茶具…… 她不过是多摆弄了几下,他就记在了心上。 第25章 练习骑马 蒋巅刚刚回到驻地,原本有许多同僚要给他接风洗尘。 但因为白芙的房间没收拾好,他就索性把这些应酬推了,带她四处闲逛。 三塔镇虽然位于边境,但因为城防坚固,又有蒋巅这种名震四方的将军坐镇,胡人几次来犯都没能讨到便宜,后来就几乎不来了,所以这里反倒比之前去过的一些其他城镇还要繁华。 街上有货郎挑着担子四处叫卖,抱着孩子的妇人看上了什么东西,停下来与其讨价还价。 酒楼茶肆前有满面笑容的跑堂迎来送往,从敞开的大门看进去,厅堂布置的虽不奢华,却也干净整洁。 整个城镇处处都透露着一种安稳祥和,让人心情舒畅,不自觉的放松下来。 蒋巅带白芙随处走了走,给她买了许多这里的特色小吃,回府时见时间还早,她的屋子怕还没收拾出来,就带她去了跑马场。 早有下人将他的逐风牵了过来,黑色的骏马刚刚洗刷过一番,此刻毛光油亮,站在场边随意的走动着,尾巴时不时的轻甩两下,很是好看。 白芙正纳闷蒋巅带她来这里干什么,就听他打了个呼哨把逐风唤了过来,拍着马背对她说道:“阿芙,我教你骑马吧。” 骑马? 白芙猛地倒退两步,头摇的像拨浪鼓。 不要不要! 她现在还记得当初在马背上颠簸的要吐的感觉,而且绿柳上次骑了两天的马,后来大腿内侧都磨破了,虽然一直努力装作没事不想告诉她,但还是被她发现了。 绿柳会骑马尚且如此,她一个不会骑马的人,骑一会儿还不得变成残疾啊?她可不想那么惨。 可蒋巅这次却十分坚决,无论如何也要坚持教她骑马。 “其实以前就想让你学了,只是那时候咱们总是走走停停,既没时间好好教你,也没有场地可以让你练习。” “如今到了我的驻地,你就不能在偷懒了,得赶紧学会才是。” 白芙皱眉,站在原地不肯上前。 蒋巅耐心的解释:“大魏连年征战,朝局动荡不安。这一路你也看到了,除了像三塔镇这样有重兵把守的地方,其余地方均是匪盗四起,民不聊生。” “这样的状况一时半会儿不会好转,且很可能愈演愈烈。我虽然想尽力护你周全,但也总有不在你身边照顾不到你的时候。” “万一这时候发生了什么危险,你就要自己想办法逃走。” “马车虽舒适,速度却慢,容易被骑兵或马匪追上。所以,你一定要学会骑马,必要的时候是可以保命的。” 白芙眉头拧得更紧,想到之前自己被骗被抢的经历,觉得这个世道的确是有些不太平,不过应该还没到民不聊生的地步吧? 她仍想拒绝,却又忽然想到什么,眸光微亮,抿唇考虑一番,点头答应下来。 蒋巅一喜,凑过来又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乖,我就知道我的阿芙没那么胆小。” 白芙扭头瞪了他一眼,嫌恶的擦了擦脸。 蒋巅也不在意,笑着把她拉到逐风面前。 “你刚开始学,就骑逐风吧,它很听话的。” 一旁的下人听了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儿栽个跟头。 将军,您疯了吧? 逐风听话?那这世上没有不听话的马了! 白芙确实也很喜欢逐风,主要是逐风长的好看,而好看的事物总是令人赏心悦目。 她在蒋巅的鼓励下伸手摸了摸逐风的背,结果手刚搭上去,高大的骏马就向旁挪腾了几步,冲她不耐烦的打了个响鼻。 第22节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白芙,她一个激灵猛地缩回手,躲到蒋巅身后不敢再碰。 蒋巅嘶了一声,对下人伸手:“把我的马鞭拿来。” 他是个爱马之人,自从逐风被驯服之后,就很久没动过马鞭了。 下人心中替逐风哀嚎一声,恭恭敬敬的把马鞭递了过去。 谁知蒋巅还没把马鞭握到手里,逐风就已经扭着屁股又蹭了回来,恨不能白芙立刻再摸一摸它的样子。 “这就对了。” 蒋巅将手收了回来,赞赏的拍了拍它的脖子,没再去碰马鞭。 不知为何,白芙总觉得,这匹马好像深深的松了口气…… “可以了,骑吧。” 蒋巅笑着对白芙说道。 白芙摇头:不不不,我还是换一匹吧,换匹小一点儿的,温顺一点儿的。 蒋巅见她又不敢骑了,索性自己先翻身上马,然后弯腰一把将她捞了上去。 白芙惊呼一声,根本来不及拒绝,就被他按在了马背上,牢牢地圈在了自己怀里。 “两脚踩住马镫,两腿稍稍收紧,屁股不要全坐在马鞍上,稍微提起来一些。” 蒋巅稍稍拢住她的腰让她能借一些力,耐心的教导着。 短暂的惊慌之后,白芙强自冷静下来按他所说的去做。 结果…… 踩到了马镫屁股就抬不起来,屁股抬起来了就踩不到马镫! 蒋巅见她半天调整不好,低头一看,哈哈大笑:“阿芙,你腿好短啊。” 我…… 去你奶奶的! 白芙一胳膊肘向后顶了过去。 蒋巅痛呼一声,下巴抵在她肩头,笑声却仍旧不停。 半晌笑够了,才亲了亲她的耳朵,翻身下马:“我给你调一调。” 边调还边不停的笑:“你真应该多吃点儿饭长长个子,瞧瞧这腿,还没我一半儿长。” 白芙听着他夸张的比喻,忍不住翻个白眼:是是是,就你厉害,脖子以下全是腿! 蒋巅调好让她踩了几脚试试,确定没问题后才再次上马。 ………………………… 两人就这样在跑马场一直耗到了晚上。 当白芙拖着疲惫的身子再回到白日去过的那间屋子时,里面果然已经焕然一新。 粉色的帷帐外面又挂了一层薄薄的金色纱幔,似真似幻。 甜白瓷的茶具整整齐齐的摆在桌上,清雅别致。 多宝格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珍宝古玩,墙上挂着白芙虽然看不懂,但也知道一定价值不菲的字画。 就连家具甚至地上的毯子也全部换了新的。 若不是白日来过一次,她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蒋巅看着重新布置过的房间,满意的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 一旁的管家深深的松了口气,又说了几句吉祥话就赶紧退了出去。 他得去找小吉问问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位阿芙姑娘是什么来历?将军到底有多看重她? 不然以后若再不小心犯了今日这样的错,他可真要吃不了兜着走! 第26章 拉拉小手 骑了半日的马,即便有蒋巅在后面托着,白芙也累得不行,吃过晚饭死活不肯再去散步了,洗漱一番倒头就睡了过去。 或许是身体太疲累,或许是枕头里的桂花香太香甜,这一觉她睡得十分踏实,翌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可以直接吃午膳了。 白芙睁着迷蒙的双眼,看着头顶粉色的帐子,半晌才回过神来,又缩回被窝里赖了会儿床,才磨磨蹭蹭的爬了起来。 她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自从上次蒋巅发疯闯到她的院子之后,她就被噩梦缠身,总是梦到他又面目狰狞的把她扔到床上,压在他身上不停地拱来拱去。 拱着拱着他的脑袋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猪头。 白芙恶心的不行,推又推不开,跑也跑不掉,最后往往是在惊恐中吓醒。 绿柳见她掀开床幔坐了起来,笑着走了过来:“姑娘,你醒了?” 白芙点点头,坐到床边让她把自己的衣裳拿来。 绿柳拿来的却不是她平日里的衣裳,而是一套月白色的骑装 “将军说您近日都要去马场练习骑马,就让人准备了几套骑装,您看看合不合身,不合适的好让绣娘拿去再改。” 白芙从未穿过骑装,有些新奇的试了一下,结果除了裤腿儿稍微长了一点,其他地方都刚刚好,样式她也十分喜欢。 她穿着在铜镜前转了几个圈儿,吃完饭就迫不及待的去了跑马场。 蒋巅今日有事,一早就出门了,要晚上才能回来。 她自己在跑马场边看了看,见逐风被留在了那里,一旁还有几个下人伺候,就知道蒋巅已经提前安排好了,便大着胆子走了过去。 下人们得了蒋巅的吩咐,要好好的陪她练习骑马,还千叮万嘱不能让她磕了碰了,心中都是带着十二万分的小心。 可偏偏将军给白芙留下的马是逐风,这让他们感到十分头疼。 这匹马在将军面前听话的很,在别人面前……那就是个祖宗! 果然,白芙还没开始正式练习,就发生了一件意外…… 逐风跑了! 下人刚把它的缰绳从桩子上解下来,还没等交到白芙手里,它就嘶鸣着扬起前蹄,将缰绳从下人手中挣脱出来,一溜烟儿的跑开了。 下人赶忙去追,奈何逐风不仅跑得快,而且聪明得很,左躲右闪任凭他们如何围堵,就是抓不回来。 偏偏它也不跑远,就在附近不远的地方走走停停。 有人追它它就跑开,没人追它它又自己溜达回来。 众人气的不行,却又拿它无可奈何,只能小心翼翼的问白芙能不能换一匹马。 白芙倒是无所谓,点点头换了另一匹枣红色的小马。 这匹马虽然没有逐风高大漂亮,但胜在温顺听话,正适合新手练习。 白芙骑了一会儿,就试着小跑起来,听着哒哒的马蹄声,心情无比愉悦。 可是没有蒋巅在后面扶着她,无处借力,自己骑起来就累得很,她骑了没一会儿就受不了了,翻身下来坐到一旁休息。 休息时无事可做,她就又跑回自己的院子里拿了几本书来。 最近她一直在努力识字,已经可以试着自己读书了,碰到不认识的字就圈出来,等蒋巅回来了告诉她念什么。 蒋巅夸奖她进步神速,除了字写得太丑,其他都没什么问题了。 白芙不在乎自己写的字好不好看,于她而言,只要认字识字,自己也能写出来就可以了,实用才是最要紧的。 看了一会儿书,她就继续去练习骑马。 如此往复,一下午很快就过去了。 在她准备最后骑几圈儿就回去的时候,逐风忽然凑了过来,好像想通了似的,把那匹小红马挤开,凑到她跟前亲昵的蹭她的胳膊,一副很想让她骑的样子。 白芙哭笑不得,正想着要不就骑它算了,就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蒋巅从一处拐角转了过来。 他远远地看到白芙和逐风凑在一起,以为他们相处的很好,走近后还很是得意的说了一句:“怎么样?逐风是不是很听话?” 白芙冷着脸啪的一掌拍在了逐风身上:听话个屁! 逐风被拍了一巴掌,在原地不耐挪了挪马蹄,但并没有离开。 蒋巅有些莫名的皱了皱眉,看向在旁伺候的下人。 下人赶忙将逐风一天都没让白芙骑的事情说了,蒋巅眉眼一沉,伸手就要去拿马鞭。 逐风看到挣扎起来,可缰绳已经被蒋巅握在手里,哪还能跑得掉。 白芙见他真的要动手打它,赶忙将他拉了回来。 逐风不愿意让她骑就算了,又不是没有别的马骑。 她只是气它明明不想让她骑,看到蒋巅后却又跑过来罢了,不过这也犯不着打它啊。 可蒋巅却不愿意了:“我的女人我都不舍得欺负,它个畜生凭什么?” 说着让白芙躲远一点儿,免得不小心伤着她。 白芙见拉不住他,急的去抢他的马鞭。 温热的小手抓在自己的手上,蒋巅心头一软,多大的脾气也消下去了,由着她把马鞭抢过去丢在了一旁,之后顺势握住了她的柔荑,对逐风冷冷的道:“算你走运!有阿芙给你求情!” 说完转头去看白芙,声音温柔的仿佛跟刚才不是同一个人:“饿不饿?回去吃饭吧,厨房已经把晚饭做好了。” 白芙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蒋巅却像感觉不到似的,一边叮嘱负责喂马的下人饿逐风几顿,什么时候老实了什么时候再让它吃饭,一边拉着白芙的手往回走。 白芙挣了半天也挣不出来,还平白生一肚子闷气,索性不去管他了。 蒋巅见她不再挣扎,心里高兴地不行,只觉得熏人的热风都变得凉爽了,晚饭都忍不住多吃了两碗。 ………………………… 之后的日子就在认字和骑马中度过。 将军府的下人对白芙十分敬畏,丝毫不敢小瞧这个哑巴姑娘,把她当菩萨似的供了起来。 第23节 唯一一个不喜欢她的小红被蒋巅命人毒打了一顿,趴在床上起都起不来,自然更不可能来她面前作妖。 白芙每天安安稳稳的认字骑马,无论是哪样都学的十分认真,再苦再累都能咬牙坚持下来。 除了腿上磨破皮的时候蒋巅闹着非要看她的伤,被她一脚踹在脸上直流鼻血,就没别的什么糟心事了。 眼看着到了七月底,她已经很少有不认识的字,马术也练的很好,可以单独骑一匹马跟蒋巅一起在山路上跑个来回了。 本想着时机差不多可以离开了,这日在山林里骑马时逐风却忽然停了下来。 白芙有些莫名的看着马背上的蒋巅,却见他不仅没有催促逐风,反而竖起耳朵听起了周围的动静,眸光锐利的在四周来回打量,之后低声下令回城。 众人调转马头的同时,林中突然跳出一队人马,嘶喊着冲杀过来。 白芙抓着缰绳的手紧紧握起,双目圆瞪:胡人! 第27章 姑娘跑了 白芙即便常年隐居山林,也听说过胡人的可怕。 她跟师父偶尔出山采买的时候,不止一次听人提起哪里又遭到了胡人的抢掠,死了多少人被抢走了多少东西,死去的那些人又是如何如何凄惨,受到了怎样的凌虐。 可是自己真正面对胡人,这还是第一次! 这队胡人能出现在离城镇不远的这座山里,又能妥善的隐蔽而不被发现,一看就是有备而来,知道蒋巅最近时常出现在这儿,所以才会提前埋伏。 而蒋巅之所以来这里,是为了教白芙骑马。 他说只会在马场跑马不行,在外行走多是官道和密林,官道道路平坦,若真遇上截杀容易被人追上或直接从后射杀,所以一定要学会在林中穿行躲避才行。 那么……这些人能堵到蒋巅,是因为蒋巅要教她骑马,离开了安全的城镇? 白芙心里发慌,脸色惨白,双手微微发抖。 蒋巅以为她是害怕,一边安抚着她一边拔出了自己的刀,庆幸好在自己每次出门都准备周全,身边也带了一些人马,不然今天怕是真要交代在这儿了。 这队胡人显然是冲着蒋巅来的,嘴里叽里呱啦的吼着一些白芙根本听不懂的胡语,凶神恶煞的冲了过来。 蒋巅身边的人都是身经百战,和胡人打过无数次交道的,见状也不怵,纷纷拔刀迎敌,很有共同意识的把白芙护在了身后。 只是他们都没注意到,这队胡人冲出来之前,点燃了树林中的一个草垛,草垛里也不知放了什么东西,竟燃起一束红烟。 蒋巅看到那束红烟,低声咒骂了一句:“他们还有后手!” 其他人见到也是面色一沉,神情越发凝重起来。 被众人护在身后的白芙看了那红烟一眼,又看了看挡在自己身前和胡人奋力厮杀在一起的这些人,忽然握紧缰绳,调转马头飞奔而去。 有人听到动静回头看去,不禁又急又气:“将军,姑娘跑了!” 他们在前方奋力杀敌的时候,那个被保护起来的人却偷偷跑了。 虽说她留在这里也确实没什么用,还反倒是个拖累,但跑的这么干脆利落,也未免太气人了! 蒋巅听了却头也没回的说了一句:“那又如何?我教她骑马就是让她跑的!” 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还能让人说什么? 没人再提起这个话茬儿,专心应付眼前的敌人,一边阻止他们去追白芙,一边试图寻机逃跑,毕竟谁也不知道那束红烟会再招来多少胡人。 ………………………… 不得不说,为了除掉蒋巅,胡人也是把吃奶的劲儿使出来了。 三塔镇周边防御都很严密,平日里能混进一两个胡人都很难得,这次他们却硬生生钻进了一支三十余人的队伍。 先前堵截蒋巅等人的只有十人,这十人拖住他们的脚步之后,就用红烟引来了另外二十多人。 这些人赶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刻扑灭了红烟,免得大魏的军队看见了前来救援,然后就加入到了追杀蒋巅的行列中。 蒋巅身边总共就带了五个人,加他自己也就六个,应付先前那队人马就已勉强,加上后面来的这些就明显吃不消了,不敢硬扛只能四处逃窜。 “他娘的,老子这回回去非要宰了沈德不可!” 蒋巅一边骂娘一边后撤。 沈德是朝廷派来的总兵,意在接手三塔镇及周边城防,将当地官员换成他们自己的人。 蒋巅之前被派去四处巡视,就是这个沈德搞的鬼,想趁他不在的时候将他架空。 可是三塔镇不同于别处,官员自成派系,早已是一块儿铁板,别说是沈德来了,就是京城那位天子亲自来了,也不一定能撬的动。 沈德久居三塔镇而无功,京城那位一定早有怨言,他再不干出点儿成绩来,只怕就要卷铺盖卷儿走人了,所以今日之事,八成就有他的功劳。 不然蒋巅实在想不出,在三塔镇这样的地方,有谁会有这样的权利,脑子偏偏又那么蠢,会偷偷放一队胡人进来! 他才不信这队胡人是凭着自己的本事混进来的! 若真是这样,三塔镇早已被攻破了!又如何能安稳到今日? 部下一边护着他撤退一边说道:“将军,还是等咱们能回去再说吧!” 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敌人,他们就算再骁勇善战,也难保不会死伤。 可是这些胡人专程为击杀蒋巅而来,怎么可能再放他回去。 若非凭着对地势的了解和熟悉,他们怕是早已支撑不住了。 “你们说,阿芙姑娘会不会回去搬救兵来啊?” 有人抱着一线希望说道。 先前看到白芙跑了的那人冷哼一声:“拉倒吧,女人懂什么!能自己找着城门在哪儿就不错了。” “再说了,她就算请了救兵,也不敢自己带人过来。没人指路,等人找着咱们的时候没准儿咱们都成尸体了!” 话音刚落,就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方向是来自靠近城镇那侧。 “有救兵!” 有人兴奋的喊道。 果然没过多久,就见一队大魏骑兵疾驰而来,为首一名身着浅碧色骑装的娇小女子,不是白芙又是谁? 刚说完话立刻被打脸,先前说话那人瞠目结舌:“将军,我错了,你女人真厉害!” 这么短的时间就带人赶了回来,她一路是骑的有多快? “厉害个屁!” 蒋巅沉着脸骂了一句。 可嘴上骂着,心中却又浮上一层莫名的欢喜,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在欢喜什么。 白芙远远地看到了蒋巅,犹豫着是过去找他还是留在原地不去添乱,就见他已经遥遥的对她招手。 “阿芙,到我身边来!” 到我身边来,我护着你。 下一刻,所有的犹豫都抛到脑后。 白芙轻点马腹,在刀光剑影中,奔向他的所在。 第28章 兄弟们说 有了这队骑兵的帮助, 那些胡人不足为虑,片刻便被剿杀殆尽。 直到最后一名胡人也被消灭,蒋巅才收起刀板着脸对白芙说道:“你没事儿又跑回来做什么!多危险!” 他不说还好,一说白芙的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我……我也不知道我跑回来做什么, 我一定是疯了…… 为什么要回来啊,刚刚就那么跑掉多好啊。 说好的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呢? 她这一哭,蒋巅顿时手足无措。 周围的部下看了啧啧两声:“将军,这就是您的不对了, 姑娘多好啊, 给咱们搬了救兵来呢。” “就是啊,她救了咱们, 您还凶她!” “滚!” 蒋巅没好气的吼了回去,又转过头小心翼翼的给白芙擦掉脸上的泪。 “我不是要凶你,我就是……就是担心你出事。” 白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都不担心你, 你担心我干什么啊!你是不是有病! 想着便狠狠推了蒋巅一把,想从他怀中挣开。 蒋巅嘶了一声, 白芙这才注意到他手臂上受了伤, 鲜血打湿了半条衣袖。 而她刚刚推的那下,正推在他伤口上。 白芙一愣, 慌忙要去检查他的伤口。 蒋巅怕把她身上弄脏了,自己随手扯了块儿布条捆了几下:“没事, 先凑合包扎一下就行, 回城再让军医给上药。” 说着翻身上马就要带她离开。 这里四处都是死尸和血迹, 他不想让白芙在这儿待太久。 白芙想了想,现在手头也确实没有药物,连清水都没有,只能抓紧时间回城再说了,遂准备爬上自己的马,跟他一起回城。 谁知刚刚转过身去,就被人忽然拎了起来,一把抱到了逐风的背上。 蒋巅朗声大笑,趁她没回过神,打马狂奔起来。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怀中的人扭了几下便停了下来,乖乖巧巧的任由他抱着。 蒋巅一边骑马一边收紧拢在她腰上的手臂,只觉得心情前所未有的畅快。 ………………………… 铜盆里的清水一次次变红,干净的手巾染上斑斑血迹。 第24节 蒋巅原想去找军医处理伤口,后见白芙拿出了她自己的药箱,就顺势留下让她帮自己处理了。 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认真而专注的给他清洗伤口,蒋巅心头痒痒的,忍不住凑过去吻了吻她的额头。 正专注于伤口的白芙一愣,抬起头鼓着眼睛的瞪了他一眼。 蒋巅嘿嘿的笑,丝毫不以为杵,又凑过去亲了一下。 你有完没完! 白芙啪的一声把帕子扔进铜盆里,溅起一丝水花。 蒋巅皱着眉头倒吸了一口凉气:“疼疼疼疼疼。” 白芙以为不小心碰到了他胳膊上的伤,赶忙低头看了过去,满脸紧张。 刚刚还喊疼的蒋巅又笑出了声,再次倾身凑了过去,这次吻了吻她的面颊:“你心疼我。” 男人的亲昵和暗哑的声音让白芙跳了起来,红着脸站在原地又想踹他一脚又不敢动手。 才没有!我才没有心疼你!你……你这种混蛋有什么可心疼的! 蒋巅脸上仍旧挂着笑意,指了指自己的伤口道:“还流血呢。” 果然,刚刚还站在原地一副不想再管他的样子的女孩儿又犹豫着走了过来,继续给他处理伤口。 蒋巅笑着靠近她一点儿,没再去亲她惹怒她,但两人贴的也十分近,他的声音几乎就在白芙耳边。 “阿芙,你真好。” 他真心实意的说道,声音里尽是满足。 白芙撒着药粉的动作顿了顿,当没听见,撒完之后用干净的布条将伤口给他包扎起来。 她的手法细腻,一圈一圈缠的整齐又漂亮,绳结也打得很好看。 蒋巅等她全部弄完,伸手抱住她,埋首在她脖颈。 “以后跑了就别回来了,真的,我没事,肯定能逃出来的。” 白芙原本准备推开他的手放了下去,垂在身体两侧。 嗯,不回来了。 下次,一定不回来了。 蒋巅不知她在想什么,见她前所未有的乖顺,忍不住在她颈侧蹭了蹭,一边汲取她身上那淡淡的馨香,一边轻吮她娇嫩的肌肤,嘴唇在她颈侧来回轻啄。 白芙回过神,猛地起身向后躲去。 蒋巅眸中染着淡淡的情.欲,伸手想把她拉回来,她却直接跑去把门打开,示意他可以走了。 蒋巅无法,轻叹一声,穿好衣衫站了起来,走到门边时还想再跟她说些什么,她却一把将他推了出去,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蒋巅有些失望的在门口停留了半晌,终是转身离去,回了自己的院子。 ………………………… 三塔镇周围闯入了胡人,这让城中百姓着实惊慌了一阵。 当听说这队胡人只有三十余人的时候,大家又放下心来,继续自己的日常生活,该干什么干什么。 在他们看来,三十余人并不算什么,以三塔镇的城防和守卫,这三十余人还不等靠近城门就已经被剿灭了。 但是熟悉三塔镇防务的人都知道,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甚至可以说是一件很严重的事。 总兵沈德为此大发雷霆,扬言要彻查此事,并上报朝廷,追究相关官员的责任,以防有人尸位素餐,领着朝廷的俸禄却不办事,反而让胡人有机可乘。 可他的邸报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就先被人从自己家中绑了出来,关在了一间不知位于何处的屋子里。 “此事的确应该彻查。” 蒋巅大马金刀的坐在沈德面前,丝毫没有把这个上峰放在眼里。 沈德被紧紧地绑在椅子上,睚眦欲裂。 “蒋巅!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竟敢如此对待本官!” 蒋巅靠到椅背上,翘起了二郎腿,手指在小几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 “这王法也要看是哪里的王法,你的王法我自然是不看在眼里的。” “你……” 沈德咬牙:“本官是陛下亲自任命的总兵!遵循的也是陛下所定的律法,你不将这些律法放在眼里,岂不是也没将陛下放在眼里!” 蒋巅哦了一声,顺势点了点头:“我还真没把他放在眼里。” 什么? 沈德活了四十多年,还是头一次听人当面说出这种话! 他……他竟然敢如此大逆不道! 短暂的惊讶后心头陡然升起一股寒意,让他如坠冰窟。 一个人在什么样的状况下才会当着别人的面说出如此肆无忌惮的言论? 那就是把对方当做一个死人!知道对方命不久矣! “你……你要对我做什么?” 沈德牙关打颤,瑟瑟发抖的问出一句。 蒋巅却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身子稍稍前倾,顺着他之前说的那句话反问了一句:“你说你遵循的都是陛下之意,那……把我的消息透露给胡人,放他们入关,让他们半路截杀我,是不是也是奉他之命?” 沈德眸光一颤:“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蒋巅冷笑一声,又靠回到椅背上,似乎刚刚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关心他的回答。 片刻之后,一身黑衣的小吉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个锦盒,盒子里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几封书信。 沈德见状大惊,挣扎着想要起身。 可是绳子绑的结结实实,别说是站起来,就是挪一下都困难。 蒋巅把盒子里的书信拿出来依次看了一遍,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深,但眸光却越来越沉。 这个锦盒是小吉从沈德的书房翻出来的,里面的书信都是徐钺的弟弟,也就是如今的大魏皇帝徐铭寄来的,从让沈德替换三塔镇的官员,到责怪他办事不利毫无建树,内容不尽相同,但笔迹却是一样的。 而其中一封则是大肆埋怨蒋巅暗中就走了莫江,害的他计划被全部打乱,错失了除掉莫江的大好时机等等。 信的末尾让他一定要想办法把蒋巅除掉,不然蒋巅迟早有一天要支持徐钺谋反。 蒋巅捏着薄薄的信纸,嗤笑一声。 “明面上抓不到我的把柄,就用这种方法来对付我,黄口小儿!” 说完把信纸一扔,对仍旧被绑着的沈德说道:“不过有一句他说的没错,我一定会支持徐钺谋反的!” 沈德满脸惊骇,越发肯定蒋巅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疯狂的挣扎起来。 蒋巅笑着站了起来,看着他十分认真的说道。 “沈大人,蒋某不才,略通风水之术,我看你那座府邸……今晚像是有火光之灾啊!” 高大的人影扔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去了。 沈德被人从椅子上解开,还没来得及逃脱就被一掌劈晕过去,在夜色中原路扛回了总兵府。 当晚,总兵府燃起了一场大火。 总兵大人沈德没来得及逃脱,于熟睡中被烧死在自己的床榻上,死状异常凄惨。 而更令人惊骇的是,众人在清理沈德遗物时,竟无意发现他与胡人暗中勾结的证据,有通敌卖国之嫌。 一石激起千层浪,三塔镇官员纷纷上书朝廷,要求彻查此事。 连带着沈德好不容易安插下来的几个官员也受到了怀疑,被一再盘问调查,虽没有查出与胡人相互勾结,但贪墨银两收受贿赂多多少少都查出一些。 沈氏一派的官员刚刚落脚,还没站稳脚跟就又被踢出了三塔镇,且走的狼狈不堪如落水狗一般。 这让京城那位再次勃然大怒,恼怒之后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吞。 白芙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蒋巅因为受伤在府里歇了一段日子,这段时间天天来在她这里,像长在这儿了似的,不到晚上睡觉不肯回去,而且越来越不老实,总爱动手动脚,她戳他几下他就松开,过一会儿又厚着脸皮凑过来,再把她抱到怀里,如此往复,乐此不疲。 白芙不胜其烦,很想立刻走人,蒋巅却天天粘着她喊伤口疼,恨不能一天让她换八次药。 原本换药只要把一侧的衣裳脱下就是了,他却每次都把上半身脱个精光。 白芙觉得他简直有病,他却满脸认真的问她:“兄弟们都说女人喜欢身材高大的男人,一见到这样的男人就脸红心跳,阿芙你怎么看我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你全身上下我哪里没见过!要有什么反应! 白芙在心里咆哮,喊完却自己红了脸。 蒋巅这回满意了,挺着胸膛咧着嘴笑:“我还以为是我长得不行。” 本来就不行!这么多疤!丑死了! 白芙愤愤的系好绳结,拖着他把他推了出去。 蒋巅抱着衣服□□着上身站在门口,满意的鼓了鼓自己胳膊上的肌肉,边往回走边低声喃喃:“阿芙果然是喜欢的,回头伤好了得再练练才行……” ………………………… 这日蒋巅再次来到白芙的院子,白芙以为他又来换药,却被他拉到了跑马场上。 场边站着两匹高大的骏马,一匹是她早已熟悉的逐风,另一匹以前却从未见过。 枣红色的身躯,修长的四肢,毛光油亮丝毫不输给逐风。 “怎么样?喜不喜欢?” 蒋巅邀功般的说道。 白芙自然是喜欢的,忍不住走过去顺着马鬃摸了摸马背。 马背上已经摆好了崭新的马鞍,软硬适中,十分舒适。 脚蹬亦是崭新的,且看上去比平日里将士们用的要小一些,短一些。 白芙似明白过来什么,猛地回头看向蒋巅。 蒋巅抚着她的头说道:“送你的,上去试试。” 白芙心头微颤,下一刻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转过身去兴高采烈的抱住了马儿的脖颈,亲昵的蹭了蹭,这才翻身上马,握着缰绳在马场上疾驰起来。 第25节 蒋巅皱着眉挠了挠头,低声嘟囔:“不是应该抱我才对吗……” 可是想到白芙刚才高兴的笑容,这些仿佛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他认识她这么久,她还是头一次对他露出这么好看的笑脸,像朵花儿似的,迎风招展,让他忍不住想把她永远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不让她受风吹雨打。 白芙骑着马在场上狂奔了几圈儿,直到停下来时脸上仍旧是兴奋的笑。 这匹马儿不仅跑得快,而且十分听话,比逐风温顺多了。 想到这儿她牵着缰绳对逐风做了个鬼脸:切!不愿意让我骑算了!我有自己的马了! 逐风扭过头去理都懒得理她,蒋巅则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多大了,还像小孩子一样。” 白芙心情好,面对他的小动作也没有动气,只是扭过头跑开了,围在自己的马儿身边蹦蹦跳跳,十分稀罕的模样。 蒋巅见她孩子心性,完全露出了自己天真活泼的一面,心头更加喜爱了,走过去抚着马背说道:“它还没有名字,你给它取个名字吧。” 取名字? 对!是应该取个名字! 要取个比逐风更好听更霸气的名字! 白芙点头从怀中掏出自己随身带着的炭笔和小册子,认真思索一番,歪歪扭扭的写了几个自己觉得不错的名字。 踏浪,追星,揽月…… 结果蒋巅看了没一个满意的,不断摇头。 白芙气的跺脚:那到底要怎么样啊?让我取名字又总说我取的不好!那你索性直接取好了不就是了! 蒋巅想了想,温声说道:“不如就叫平安吧。我不指望你骑着它去追星揽月,只要能平平安安的就好了。” 白芙怔了怔,嘴唇微微抿起,心说这个名字一点儿也不霸气,但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平安…… 好,就叫平安。 取好了名字,蒋巅跟白芙一起在马场上跑了几圈儿,边跑边跟她说起了八月十五中秋节的事。 “到时候城中会有花灯会,我带你去看一看。看完了花灯我们再去月亮湾,每年中秋那里的景色是最美的。” 蒋巅自顾自的说着,却见身旁的人渐渐放慢了速度,刚刚还挂满笑容的脸上转眼间一片愁容。 “怎么了?” 他低声问道。 白芙骑在马背上低着头,握着缰绳的手微微抠在一起。 以前每年的中秋节,师父都会带她去看花灯的。 就在去年春天的时候,他们还说好等师父病好一些了,就再去看花灯…… 那个时候她坚信在中秋之前,师父的病一定会好的。 结果…… 一碗□□,什么都结束了。 白芙到现在也想不通师父为什么要服毒自尽。 是被病痛折磨?还是见不到师兄伤心欲绝? 所有的答案都随着那碗□□淹没了,她永远都不能知道原因。 “阿芙!” 蒋巅骑在逐风的背上,有些担心的握住她的肩。 感受到肩头传来的温度,白芙抬头对他笑了笑,只是那笑容十分勉强,比不上刚刚的十分之一。 蒋巅问不出个所以然,见她也没有心思再骑马,便带她离开了马场。 好在白芙低落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不一会儿就调整过来了,晌午吃过饭歇了个午觉,就又去马场跟平安玩儿到了一起。 …………………………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三塔镇上热闹非凡。 傍晚时分,蒋巅就带白芙出了门,在城中最好的酒楼叫了一桌席面,一边吃饭一边等暮□□临。 当最后一抹霞光敛去锋芒,夜色笼罩大地,街上的灯火便显得璀璨异常,宛如一条长河。 白芙在二楼的窗边看着楼下的景色,唇边勾着浅浅的笑,白皙的面颊在灯火的映衬下好似笼上了一层薄雾。 蒋巅伸手将她耳边散落的发丝抿了回去,凑上去想亲一亲她的鬓角,被她嗔怒着躲过,瞪了一眼。 他也不恼,拉起她向外面走去:“光看着有什么意思,走,我带你去逛逛。” 街上人流如织,不方便骑马,他们便随着人群徒步行走,一会儿在这边停一下,一会儿在那边看一眼。 白芙买了一盏兔子灯,尾巴和耳朵都会动,煞是可爱。 她喜欢的不得了,抓在手里时不时低头看一眼。 走了没多远路过一个摊子,摆了一盏金鱼灯,蒋巅看到二话不说买了下来,递到她手里。 “你看这两个大眼睛,像不像你?你一生气的时候就这样。” 白芙刚刚还觉得这金鱼挺可爱的,听他说完最后一句,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把两盏灯都扔到他手里,自己转头去看面具了。 面具的种类很多,有像兔子金鱼这样可爱的,也有凶神恶煞妖魔鬼怪的。 白芙冷不丁看到一个猪头面具,拿起来顺手往蒋巅脸上比了一下。 天呐,简直跟梦里一模一样,太可怕了! 她撇着嘴把面具放下,最终挑了一只小猴子,戴在了自己脸上。 蒋巅笑她孩子气,她鼓鼓腮帮子不理他,转身又去别的摊子。 一阵人潮涌来,蒋巅给她付完账,再回头时就找不着人了,当即吓得高声呼喊起来。 “阿芙!阿芙!” 奈何他无论怎么呼喊,都没人理会,白芙好像忽然消失了似的。 蒋巅在人群中来回寻找,猴子面具,猴子面具,猴子面具…… 他娘的!怎么这么多猴子面具! 就在气急败坏的时候,身边一个小姑娘跳了过来,脸上顶着个猴子面具,对他嘻嘻一笑。 蒋巅一把将那面具摘下来,看到白芙那张娇俏的脸,气的狠狠捏了一把。 “跑哪儿去了!人这么多,走丢了怎么办!” 白芙嘿嘿的笑,把面具再次带了回去,从眼睛上掏出的两个孔洞看着他。 她个子矮小,扔在人堆儿里眨眼就看不见了。 但蒋巅身材高大,又格外魁梧,即便是在人群中,也能一眼看见。 何况他手里还拿着两盏跟他完全不搭的花灯,样子颇为滑稽,实在是太好找了。 所以即便刚刚走散了,白芙也很快就找到了他。 只不过她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才又走回来的。 经过这么一出,蒋巅再也不敢放她自己乱走,拉着她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放。 街市上的热闹虽然有趣,但人挤人的也实在有些喧闹。 白芙逛了一会儿就不想再走了,从人群中出来向河边走去。 河边有许多人在放花灯,人虽然也不少,但因为怕掉进河里,所以大家也不敢挤得太近,都是一个走了另一个再过去。 白芙不打算放花灯,就跟蒋巅一起走到了桥头,站在桥上看着河水流淌,带着花灯向远处流去。 她看的认真,蒋巅却觉得无趣,非拉着她去之前说过的月亮湾。 月亮湾在城外,而且离蒋巅上次遇袭的那座山不远。 白芙怕再遇上胡人,说什么都不愿意去。 蒋巅却打个呼哨把逐风唤了过来,笑着把她抱上了马:“放心吧,这次肯定没有胡人,我都让人安排好了。” 白芙拗不过他,硬被带出了城,还没能骑自己的马,始终被他圈在怀里,坐在逐风的背上。 秋日的山风带着丝丝凉意,蒋巅怕白芙着凉,用斗篷把她裹了起来,不紧不慢的向城外走去。 走了一段白芙就发觉不对劲,扭头不解的看向他。 不是去月亮湾吗?怎么到这座山上来了? 蒋巅笑了笑,低头亲吻她的发顶:“别急,到了你就知道了。” 等到逐风停了下来,白芙才知道,蒋巅说的带她去月亮湾,其实并不是去月亮湾,而是去山上“看”月亮湾。 两人骑着马来到山顶,位于山脚下的月亮湾像一面大大的镜子,镜子上波光流动,人们在城中放的花灯顺流而下,汇聚在这里,随着水流轻轻飘荡。 如果说三塔镇街上流动的人群像一条灯河,那么这里就是一条真正的灯河,和头顶的月光交相呼应,美不胜收。 白芙呆呆的看着眼前美景,有些痴了。 蒋巅在身后呆呆的看着她的侧脸,也有些痴了。 年轻的女孩子面容娇嫩,微俏的鼻尖儿有着可爱的弧度,饱满的唇从侧面看上去线条更加美好,长长的睫毛洒下淡淡的影子,掩映着她眼中的光,和让人沉醉的浅浅笑意。 蒋巅不想打扰她,却又不自觉的想向她靠近一些。 白芙起初并没有感觉到他的动作,直到环在她腰间的手渐渐收紧,有意无意的向上攀爬,才猛地回过神来,抬起胳膊就要向后撞去。 蒋巅的反应却比她快的多,在她刚刚露出这个意图的时候就一把握住她的胳膊,然后迅速将她两条手臂也圈了起来,紧紧箍在自己怀里。 “乖,让我抱抱,过几日我就要去打仗了,可能很长时间都见不到你。” 打仗? 白芙身子一僵,回头诧异的看着他,眼中有些惊慌。 蒋巅趁她愣神的工夫,笑着啄了啄她的唇角:“怕我回不来?” 呸! 第26节 白芙心中啐了一口:你会不会说点儿好听的? 蒋巅失笑,指了指挂在马背上的花灯:“你看你像不像这条金鱼。” 像个屁! 白芙哪有时间去管什么花灯,只是瞪着眼睛看着他。 蒋巅见她真的担心,赶忙拍着她的手臂轻声安抚:“只是一小波胡人越过了青城关,算着日子过段时间就要到清河了,我带人过去正好能伏击堵截而已。” “有几路援军跟我们一起围剿他们,加在一起人数是胡人的三倍,没有危险的。” 白芙听了果然稍稍放心一些,身子不再像刚才那般紧绷。 感受到怀中人的变化,知道她的情绪是为了自己的事而波动,蒋巅心头暖成一团,凑在她耳边低声询问:“是不是舍不得我?” 没有! 白芙果断摇头。 “口是心非。” 蒋巅咬了咬她的耳朵,酥麻微痒的感觉让白芙差点儿跳起来。 蒋巅低沉的笑,笑声随着胸膛的起伏传到白芙耳朵里:“可我舍不得你。” 是真的舍不得,所以声音里带着些淡淡的无奈。 “若是去别的地方我都能带着你,去战场是真不行。阿芙你要是个男人就好了。” 白芙倒吸一口凉气,像看怪物似的看着他:我要是个男人,你还想断袖不成? 蒋巅也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似乎不大合适,哈哈的笑了几声,再次把脸埋到她的脖颈。 “让我抱一会儿吧,别戳我了。” 说完又补了一句:“今天戳我我也不松开。” ……无赖! 蒋巅就这么抱着她,在山上待了许久。 感觉到她彻底放松下来,他又试探着吻了吻她颈侧的肌肤,见她竟然没有闪躲,又大着胆子沿着脖颈一路往上,吻到她的耳朵。 怀中的人咕哝一声,稍稍转了转脑袋,他这才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睡去了,因为他刚刚的动作还蹙了蹙眉,不满的咂了咂嘴。 蒋巅失笑,伸手轻抚她白净的面庞,捧着她的脸在她唇边啄了几下,还想深入,又怕弄醒了她,终究不敢再有所动作,轻点马腹掉头离去。 ………………………… 三日后,蒋巅果然收拾行装准备离城。 临别前与白芙最后吃了一顿早饭,白芙难得的给他夹了一次菜。 虽然是他并不怎么喜欢的酱瓜,但他还是美滋滋的吃下去了。 “我不在,你可能会有点儿无聊,要是没事做,就让绿柳带你去街上逛逛,喜欢什么直接买,钱不够了找管家要。” “不过记得最好不要出城门,三塔镇周围虽然也还算安全,但凡事都有个万一,你要真想出去,就等我回来了再带你去。” 蒋巅耐心的叮嘱,白芙不停地点头。 “我怎么觉得你在敷衍我?” 他看着她小鸡啄米似的动作直皱眉。 没有没有! 白芙赶紧摇头。 蒋巅轻叹一声,又想到什么,咧着嘴笑道:“你要实在没事干,就给我缝件衣裳吧!阿芙你都好久没给我做过衣裳了!” 上一次还是在白茅山上呢。 白芙怔了怔,蒋巅已经自顾自的决定下来。 “就这么说定了,你回头去库房选选料子,最好能多做几件,之前那几件我都快穿烂了。” “不过也别太累了,累的话就歇歇,也不急在一时。” 这边说话的时候,那边已经派人来催:“将军,该启程了。” 蒋巅哦了一声,往过走了两步,又折回来,一把将白芙抱进怀里。 “在家等我,很快就回来。” 家…… 白芙失神片刻,男人的吻已经落了下来,一如既往的鲁莽霸道,在她唇边一通啃咬。 待她回过神挣扎时,他已经放开他,抵着她的额头喘息片刻。 “阿芙,等我回来……就让我睡你好不好?” …… …… …… 滚! 白芙一脚踹了过去。 蒋巅侧身躲过,大笑着转身离开了。 ………………………… 秋雨绵绵,这样的天气不适合出门。 白芙坐在靠窗的罗汉床上,低头认真的缝制着一件衣裳,竹青色的料子,宽大的款式,一看就是给男人缝制的。 绿柳端着食盒进来,看到不禁抿唇笑了笑。 她还担心姑娘一直生将军的气,现在看来是多虑了,姑娘这几日竟然给将军缝起了衣裳,那一定是不生气了。 “姑娘,先吃饭吧,仔细累着眼睛。” 她把饭菜一一端出来,轻声笑道。 白芙点了点头,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坐到桌边埋头吃饭。 蒋巅已经离开小半个月了,算日子应该早已到了清河,甚至已经跟那些胡人遇上了。 不知道结果怎么样?赢了没有? 她一边想着一边算着日子,不知不觉的把饭吃完,继续去缝制那件衣裳。 绿柳见了不免要劝几句:“姑娘歇会儿再做吧,您都已经做了两件了,够将军穿的了,剩下的以后慢慢做就是了,将军说了让您别累着。” 白芙却摇头,不肯去午睡,似乎赶着要把这件衣裳也做出来似的。 绿柳劝不住,也就随她去了,想着等将军回来了,可得跟将军好好说说,姑娘为了给他做衣裳可辛苦了呢。 就在这件衣裳做好的那日,清河传来捷报,蒋巅率领的人马和其他三路兵马一起,成功剿灭了那批胡人。 绿柳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跑来告诉了白芙。 白芙悬着的心彻底放下,跟着笑了笑,之后像是要找什么东西,去了一趟蒋巅的书房。 蒋巅的书房平日里从不让外人进去,即便是洒扫的小厮也只能在他允许的时候进去打扫,而白芙是唯一一个例外。 用蒋巅的话说:这将军府没有我的阿芙不能去的地方。 她进去没多久就出来了,出来时手里拿着本书,下人只当她是没书看了,来随便找一本,也没有多想。 当晚,白芙如往常一般早早躺在床上睡觉了,绿柳在外间的小塌上休息,没有听到在她熟睡之后,房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 翌日清晨,白芙吃过早饭没有再去做衣裳,而是背着自己的药箱要上街。 绿柳不明所以:“姑娘,您背着药箱做什么啊?” 白芙也不解释,只是坚持要背着。 绿柳虽不明白,但还是听话的让人去套马车,准备带白芙出门,可白芙却摇了摇头表示要骑马。 整个将军府的人都知道蒋巅送了她一匹神驹,取名平安,她十分喜欢,每日都要去跑马场上骑一骑,甚至亲自给它喂食洗刷。 “可是姑娘,若是要买东西的话,还是马车方便些啊。” 绿柳犹豫着劝道。 白芙摇头,说什么都要骑马。 绿柳无法,只得答应,自己也去牵了匹马来。 两人骑着马上了街,四处闲逛许久,白芙却什么都没买,而是在一家酒楼门前停了下来,把平安交给酒楼的小厮,就抬脚走了进去。 绿柳不明所以,但还是下马跟上。 她以为她只是进去随便买几样点心就出来,谁知白芙却直接走上二楼的一间雅间,叫了一大桌席面。 “姑娘,您不是刚刚才在府里用过早饭吗?” 绿柳纳闷的道,觉得姑娘今天好不正常。 白芙也不理会,只等饭菜上齐之后,转身从药箱里掏出一个像鼻烟壶似的小瓶子,递到绿柳面前,做了个吸鼻子的动作。 你闻闻,香不香? 绿柳有些莫名的低头闻了闻:“好香啊,姑娘你这做的是什么啊?怎么……” 话音未落,只觉脑袋一晕,身子一软,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白芙将绿柳扶稳,拖到一旁的椅子上放好,之后飞快的转身下楼,牵来平安,向城门疾驰而去。 守城官兵将她拦了下来,她掏出蒋巅送她的令牌,官兵立刻放行,恭敬地把她送了出去。 这块儿令牌当初能调来救兵,出个城门自然也不在话下。 白芙就这样离开了三塔镇,向另一个方向奔去。 临走前她最后看了一眼城门,收紧手中缰绳。 我走了,这次……真的不回来了。 第27节 第29章 姑娘的信【捉虫】 蒋巅打了胜仗之后没有停留, 当即回返,只想着能早点儿回去见到白芙。 谁知半路收到管家传来的书信,看完后当场把信纸撕了个粉碎,独自一人扬长而去。 小吉等人苦追许久也追不上,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跑远了,消失在视野里。 管家等人这几日也是急疯了,焦头烂额,见到灰头土脸面色阴沉宛如阎罗般匆匆赶回来的蒋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将军, 小的无能, 没能照顾好姑娘,她……” 蒋巅却像没听到似的, 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直奔白芙的房间。 管家赶忙爬了起来,转身对身旁的小厮叮嘱几句, 踉踉跄跄的跟了上去。 白芙房中,绿柳正呆呆的坐在绣墩上, 看到蒋巅进来, 愣了一下才回过神,双膝一弯, 跪了下去。 “奴婢有罪,请将军责罚。” 姑娘跑了, 就这么在她眼皮子底下跑了, 明明事先有那么多奇怪的举动引人怀疑, 她却还是没注意到,让她轻轻松松的跑了。 作为一个下人,没能完成蒋巅交代的任务,她万死难辞其究。 蒋巅仍旧没有说话,只是茫然的扫了一圈儿这间屋子。 粉色的帐子,甜白瓷的茶具,窗边花觚里一朵开败了的芙蓉花。 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少了一个人,仿佛处处都与之前不同。 蒋巅看到床边整齐叠放着的几件衣裳,走了过去,缓缓拿起一件,伸手抚了抚。 崭新的衣裳上有几道折痕,大小跟他身上的差不多,想来穿上也会很合适。 可是……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他疯了般的用力撕扯,那衣裳不多时就变成了一堆碎布,凌乱的散落在地上。 撕完一件他又抬手要去撕第二件,绿柳猛地扑过来拦住了他。 “将军,别撕了,姑娘做了很久的!” 做了很久? 做再久又有什么用!她还不是跑了! 蒋巅还要去撕,可是绷紧的手臂终究是没舍得再用力,将那衣裳紧紧抱进了怀里。 为什么……为什么要走? 他究竟是哪里做的不好?她要一次又一次的离开他? 蒋巅这时忽然想起绿柳说过的话:“你说……上次我发疯之后……她很生气?” “……是,”绿柳点头,“姑娘她虽然表面上看着没什么事了,但其实每次回屋后脸色都很不好,还总是……总是不停地洗手,我之前跟您说过的。” 是啊,是说过,但他没放在心上。 他总觉得阿芙亲过他还看过他的身子,甚至还碰过他的…… 算起来早已经是他的人了。 虽然还没睡过,但早晚要一起睡的。 她只是暂时还不习惯跟他亲近,等以后习惯了就好了,所以他并没有太当回事。 现在想想,哪里是不生气了?这分明是气的太狠了,气到当着他的面谈笑风生,背地里却暗中琢磨着再次逃走。 不,不对,她是一直就想逃走,从没放弃过这个想起。 蒋巅想起她认真的学习识字,认真的练习骑马,忽然自嘲的轻笑出声。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学这些不是因为闲来无事,也不是为了留在他身边,而是为了离开? 可笑的是他竟亲自教会了她骑马!还亲手选了一匹千里良驹送给她!连马鞍马镫缰绳马鞭,都是他一点儿点儿看着做出来的! 这么说起来,是他亲手把她送了出去? 好……很好! “来人,给我找!找到她,把她给我抓回来!” 蒋巅扔下衣服怒吼,面目狰狞像是要随时把那逃走的女孩儿撕裂。 下人躬身应诺,绿柳却再次抱住了蒋巅的腿。 “将军!姑娘若是真的想走,您就……就让她离开吧!强扭的瓜不甜啊。” 她是蒋巅的下人,却也跟白芙朝夕相处,真心实意的喜欢白芙。 若白芙真的不愿跟蒋巅在一起,她也不希望看她整日关在屋子里,愁眉不展。 蒋巅猛地瞪向绿柳,抬手便向她头顶劈去。 管家这时赶了过来,赶忙大呼一声冲上前来。 “将军!姑娘的信!姑娘走前给您留了信!” 说着把手上的一张信纸递了过去。 “姑娘离开那日去了一趟您的书房,小厮说她去拿了本书。” “后来她跑了,小的觉得事有蹊跷,就斗胆去您书房看了一眼,然后在桌上看到了这张纸。” 蒋巅收回手,指尖儿微颤的接过那张信纸。 结果这与其说是一封信,倒不如说是顺手写的一张便条。 纸上只有简单的几个字,歪歪扭扭的十分难看,一眼便能认出是白芙的字迹。 别怪绿柳。 我走了。 再会。(划掉) 蒋巅看着最后被划掉的两个字,气的一把将信纸攥成了团。 这是不打算跟他相见了,写完了竟又划掉! 既然要划掉,为什么不干脆全都涂黑!还偏偏让他认出这是什么字! 可恶!可恶!! “还愣着干什么!去给我找啊!” “是!” 众人不敢再耽搁,赶忙退了出去。 蒋巅颓然的坐到床边,面色仍旧阴沉,但好歹没再要劈死绿柳。 “她都带了什么?” 沉默许久之后,他忽然开口问了一句。 绿柳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就听蒋巅又重复道:“她离开的时候,都带了些什么在身上?” 绿柳垂首,如实回答:“姑娘当日只背了她自己的药箱,后来奴婢回来看了看,房中的东西几乎都没有动过,她只带走了几两碎银和您给她的腰牌,还有那个装着几块儿玉佩的锦囊,想来是放到药箱里藏起来了,所以我们当时都没注意。” “……衣裳呢?她连换洗的衣裳都没带?” “没有,”绿柳摇头,“她原本可能是想带的,我看衣物有翻动过的痕迹。不过估计是怕藏不住,所以就又放回去了,一件都没有拿。” 蒋巅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绿柳躬身退了出去,房中只余蒋巅一人。 他缓缓倒在床上,将白芙给他做的衣裳披在身上,望着房顶发呆。 他就知道,没有哪个女人会愿意跟他在一起。 所有人在知道他有疯症之后,都会离开他。 阿芙也是…… 蒋巅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眼角渐渐泛红。 为什么他要有这种疯症?为什么偏偏是他? 如果不是这样,阿芙是不是就不会离开他了? 阿芙…… 我的阿芙…… ………………………… 白芙离开三塔镇之后,没有再像上次刚出山那样四处乱走。 她先在距离三塔镇不远的一座城镇里找了间成衣铺子,买了几身换洗的衣裳,又拿出自己的小册子和炭笔,四处询问大魏叫做“临泽”或“霖泽”之类同音不同字的城镇,弄清楚每一处的方位和距离之后,才朝着最有可能的几个地方奔去。 蒋巅之前跟她说过,如今世道不太平,民不聊生。 那时候她没放在心上,觉得有些夸大其词。 但等到她真的离开了三塔镇,身边再也没有了蒋巅等人的保护,才明白他说的一点儿都没错。 在靠近大魏边境的地方,除了像三塔镇这样有重兵把守的城镇,很多地方都匪盗四起,明明没有胡人,也没有战事,但百姓过的也苦不堪言。 以前她没有感觉,是因为无论她走到哪儿,蒋巅要么自己跟着,要么至少派五六个人高马大身带兵器的随从跟着,别人别说是打她的主意,就是多看一眼也不敢。 可如今她孤身一人上路,又是个女子,还骑着高头大马,衣着打扮也不像穷苦人家的孩子,难免被人盯上。 在某次差点儿被一伙匪盗打劫,多亏了平安脚程快,生生的把那伙人甩开之后,白芙再也不敢这样随意行走了。 在抵达下一座城镇后,她先去买了几身既不扎眼也不显得过分寒酸的男装,又去铁匠铺子买了一把看上去很厉害,但其实自己根本挥不动的大刀。 再上路时抹黑了脸,梳了男子的发髻,换上男装,把大刀挂在马背上,看上去像是军中某些将领的贴身小厮,被派出来送信或是做些别的什么事。 如此一来,路上果然清净很多,再没有什么不长眼的人往她跟前凑。 第28节 约莫一个月后,白芙终于来到了印象中的“临泽”。 她没想到自己能这么快找到这儿,进城后兴奋的直奔师兄的所在而去。 这里已经远离边境,相比起之前路过的城镇也繁华很多。 很早以前她曾跟师父来这里找过师兄一次,但当时她坐在马车里,又有师父带路,根本就不记得路上都经过了哪些地方,只知道这个地方叫“临泽”,距离白茅山大概有半个月的路程。 以至于后来师父离世,她独自一人出来寻找师兄,因为找不到地方,只能四处乱走,盼着哪天走着走着就能走到这里。 结果没走到不说,还被骗走了很多银子,气得她恨不能给那个骗了她的人下毒! 好在现在终于找到这里了,她可以见到师兄啦! 白芙站在一间院子前,满脸笑容的抬起了手。 还没敲下去,院门打开,里面的人正准备出来。 两厢碰面,白芙嘴角一咧:师兄! 门里的男人见到他后也是一喜,但下一刻却面露惊慌,一把将她拉了进去,在门口左右看看确定没什么人注意这边之后,才赶快关上了门。 第30章 师兄卢兆 男人用的力气有些大, 白芙踉跄了两下差点儿摔倒,回过头时一脸莫名。 怎么了师兄? 那人关好门后松了口气,见到白芙不解的神情, 面色有些尴尬,但很快就掩饰过去。 他的年龄不大,十七八岁的样子,锦衣华服, 看上去像是富贵人家的翩翩公子。 跟在他身旁的小厮见他突然把外面的人拉了进来, 吓了一跳,但碍于下人的身份,主子没开口的事他也不敢随便过问,便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低头退到一旁。 卢兆走到白芙身边,面上满是关切,一迭声的问出许多问题。 “阿芙,你怎么在这儿?我爹呢?他没跟你一起来?” “我前些日子去白茅山上找过你们, 结果你们都不在, 屋子里也到处都是灰,像是很久没住人了。” “我担心你们是来这里找我了,就赶紧过来了,可是等了好久也没见你们来。” “你们之前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到?这路上有没有发生什么事?见过些什么人?你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 这一连串的问题问的白芙脑子有点儿发晕, 半晌才下意识的抬手比划了几下。 又想到这样根本说不清楚,而且自己现在会写字了, 干吗还这样瞎比划?便拉着卢兆往书房走去。 走, 师兄, 进屋去,我写给你。 卢兆不明所以,但还是跟她走了进去。 当看见原本并不识字的小姑娘竟然拿起了纸笔,一笔一划的开始写字时,卢兆面色一僵, “阿芙,你……你会写字了?” 白芙怔了怔,点点头,在纸上继续回答他刚才问过的那些问题。 卢兆此时却似乎更关心她会写字这件事,掩在袖中的手稍稍握紧,低低的问了一句:“我爹教你的?” 不是。 白芙摇头,想了想,取过另一张纸:别人教我的。 “谁?” ……偶然认识的一个人。她又写。 那个人很厉害,教了我很多东西,还教了我骑马。 但后面这些她并没有写到纸上,只是心里想了想。 想到这儿,又猛然想起了一件事,她的马还在外面呢! 平安! 我的平安! 白芙扔下笔赶紧跑了出去。 好在那小厮聪明伶俐,知道卢兆有话想单独跟她说,趁着候在外面的工夫,就先把马帮她牵进来了。 白芙感激的对小厮笑了笑,小厮感受到她的善意,亦是腼腆一笑,道:“公子放心吧,小的一定会将您的马照顾好的。” 卢兆此时也跟着白芙走了出来,见到院中的马一愣。 这匹马一看就是匹难得一见的良驹,神骏无比,即便在京城也很少见。 他眸光微沉,脸上神色晦暗不明,缓缓走过去,状若随意的问道:“阿芙,你会骑马了?” 白芙点头:恩,会了,而且骑的很好呢! 卢兆浅浅的笑了笑,又问:“这匹马也是你刚刚说的那人送你的?” 是啊。 白芙再次点头,伸手摸了摸平安的背脊,又亲昵的蹭了蹭它的脖子,才再次转身回屋。 “你是怎么认识他的?我爹介绍给你的?” 师父? 白芙摇头,又拿起笔:不是,师父已经去世了。 “我爹死了?” 卢兆大惊。 白芙神色微黯,缓缓点头:师兄你上次离开后不久,师父就病了,身体每况愈下,后来…… 她停下笔,没写师父最后是服毒自尽的。 师兄最后一次离山时跟师父大吵了一架,她不想让师兄以为师父是被他气病,抱着对他的埋怨与责怪而服毒自尽了。 虽然连她自己都不清楚,是不是真的是这样…… 卢兆眼圈儿一红,身体微微发抖,许久没有说出话来。 白芙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又忽然想到什么觉得有点儿奇怪,再次提笔:师兄你回去找我们的时候没去祭拜师娘吗?师父就葬在师娘的边上。 如果他去祭拜师娘了,应该当时就看到师父的墓碑了才对,怎么到现在都不知道师父的死讯呢? 卢兆回过神,眸光微闪:“我……我一看屋子里脏成那样,你们离开怕是有段时间了,担心你们是到这里来找我了,怕跟你们错过,就赶紧过来了。” 这样啊…… 白芙点点头,并未多想,又跟他大致说了一下自己离开白茅山之后的经历。 走错路,被人骗,被人抢,遇到蒋巅,学会了识字骑马,然后再来这里找他,路上因为有匪盗所以才换了男装。 当然,关于蒋巅的事她没有多说,甚至连名字也没有写,只说自己遇到个好心人,帮了她很多。 卢兆看着她的叙述,知道蒋巅是她偶然遇到的,神情稍稍放松。 “那……我爹临终前有没有对你交代什么?留下什么遗言?” 他看着白芙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白芙闻言更加沮丧了,师父是服毒自尽的,哪有留下什么遗言。 她当时也曾想过师父会不会留下什么遗书之类的,还去他的房间仔仔细细翻了一遍,结果什么都没有,师父真的就这样去了,只言片语都没有留下。 可是她不想说出来让师兄伤心,便在纸上写道:有。 卢兆身子猛地绷紧,指甲几乎抠进掌心。 白芙没有抬头,自然也没看到他一瞬间的失态。 师父说让你照顾好自己,不要伤心,他已经不生你的气了,你不要放在心上,好好读书,将来考取了功名光宗耀祖。 她觉得自己写的很好,抬起头时却见卢兆神色有些诡异。 “这是他说的?” 当然不是,是我瞎编的。 白芙自己杜撰了一份遗言,被问起时难免有些心虚。 但为了不让师兄自责,还是坚持点了点头:恩!师父说的! 卢兆看着她的眼睛,直看的她心里发毛,才浅浅的笑了笑,又问她:“除此之外呢?他就没说些别的了?” 别的? 还能说些别的什么? 白芙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还能编些什么了,便摇了摇头:没……没了,师父就说了这些。 卢兆直勾勾的盯着她,半晌才自嘲般的轻笑出声:“阿芙你别骗我了,我爹那个人我还不清楚吗,脾气犟的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他怎么可能说这样的话,这一定是你为了安慰我编出来的。” 谎言被拆穿,白芙面色涨红,还想摆着手解释:没有没有,真的是师父说的,他……他真的不生你的气了! “好啦,”卢兆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知道你是一番好意,不过也不用编这样的瞎话来哄我,我爹要是知道了,晚上怕是要托梦给你,怪你假传他的遗言!” 才不会呢! 白芙气鼓鼓的瞪圆了眼。 师父对我那么好,才不会怪我呢!即便在梦里也不会! 卢兆轻笑,捏了捏她的面颊:“瞧你,还跟以前一样,一生气就像条小金鱼似的,一点儿都没变。” 金鱼…… 白芙想起前不久还有人也这样说过她,眸光暗了暗。 还没来得及体会那莫名涌上的一丝失落,就听卢兆的声音再次响起,听上去自责而又愧疚。 “不过说真的,我爹他……真的没对你说别的什么吗?比如怪我不该跟他吵架,怪我没回去看他之类的……”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 白芙赶忙摆手。 第29节 师父虽然没有留下刚才她瞎编的那些遗言,但也真的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卢兆见她神情真挚,眼中满是对他的关切,这才放下心来:“那就好,我真怕……他到死还在怪我。” 不会的,师父……师父毕竟是你亲爹啊,父子之间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到死都放不下。 白芙心里想着,又想起自己来找师兄主要是为了将师父的药箱给她,便赶忙将药箱从自己身上摘了下来。 卢兆见她把药箱塞到了自己怀里,有些不解,就见她低头又写起了字:师父的屋子之前着了一次火,医书什么的全都烧没了,也没能留下什么遗物。这是他生前最宝贝的药箱,师兄你留着当个念想吧。 “着火?” 卢兆又是一惊。 恩。 白芙点头。 点完头又怕他误会是自己不小心烧的,赶忙写道:不是我,是师父生前发生的事。我也不知道火是怎么燃起来的,发现的时候医书已经都被烧掉了,师父也差点出事,好在后来人没事,只是医书没了…… 当然,如果白芙愿意,她现在可以全部都默写下来。 但是卢家的医术向来是传男不传女,白芙又不是卢剑南的亲生女儿,自然更不能传给她。 奈何白芙天资聪颖,自幼耳濡目染,即便卢剑南什么都不教,她也自己学会了一些,三岁便可粗略的辨认药材,五岁已经可以跟着卢剑南上山采药,对于药草的分辨比卢兆还强。 卢剑南对她喜爱有加,又见她着实聪慧,实在不忍浪费了这么一个学医的好料子。 思来想去便决定教她一些浅显的医术,但是不教她识字,并叮嘱她不可将这些医术外传,免得坏了卢家的规矩。 白芙喜欢学医,更喜欢跟师父一起学医,自然点头答应了,从此以后每日跟在师父和师兄身边,上蹿下跳的摆弄各种药材,弄坏过他们的不少药,也帮着一起弄出过很多不错的药。 师父和师兄都很喜欢她,对她百般宠爱,所以她从不觉得学医是件多苦的事。 但是后来师兄出山求学了,一年才回来一两次,师父可能是闲来无事,竟把以前不让她学的那些医书上的内容也都教给了她,甚至还问过她想不想识字。 白芙不喜欢读书写字,师父也就没再提起这茬儿,却要求她必须把这些医书全都背下来。 白芙一听头都大了,自然不愿意。 师父对于这件事却十分坚持,定要她认真背熟才行。 可是这样背书太麻烦了,白芙就想那索性也学一学识字吧。 原本想教她识字的师父却又不知为何不教她了,只让她干巴巴的背,他读一句,她背一句。 白芙以为师父是担心她学会了写字,将来把这些东西外传,便没再要求,就这么生生的靠着死记硬背把所有医书背了下来。 背完后师父还不让她告诉师兄,说怕师兄知道了不高兴,毕竟当初说好了,这些东西是只教给师兄的。 白芙觉得师兄不会那么小气,但是师父一再叮嘱,甚至自尽前的那些日子还在说起这个,白芙此刻自然也就不愿违背师父的意思,将此事告诉师兄,就更不会提出默写医书的事了。 何况在她看来,那些东西师兄早就学过了,她即便默写一遍也没什么用。 第31章 一念忽起 卢兆看了她写在纸上的内容, 沉默半晌后将药箱推了回去。 “还是你收着吧, 我现在读书带着它不方便,书院里的同窗若是不小心给我碰坏了, 我还得心疼。” 说完让她先去洗漱收拾一番, 待会儿带她一起出去吃饭。 白芙想了想, 觉得也有道理,便又把药箱拿了回来, 想着自己先背着, 等来日师兄学成了, 再把药箱给他就是了,于是点点头放下笔, 去了隔壁厢房。 进去后发现里面早已布置好, 显然是师兄一早就吩咐下人收拾出来的, 心情更加愉悦了。 她换了衣裳, 重新梳妆,恢复了女子的打扮, 这才欢喜雀跃的走出房间。 而就在她刚刚离开书房之后, 卢兆一把将她最后写的那张纸揉成一团,狠狠扔到了地上,神情阴鸷的低声说了一句:“烧了就烧了,你以为我稀罕学这些东西吗!” 院中的小厮见厢房的门再次打开,里面出来的却是个白白净净漂漂亮亮的小姑娘, 不禁吓了一跳, 半晌才回过神来。 难怪刚刚看着就觉得这位公子身材未免有些矮小, 长的还秀秀气气的像个女孩子…… 原来竟真的是个女孩子! 那想来她应该就是少爷提过的那位师妹了吧? 卢兆听到院中的动静,知道白芙已经收拾好,掩去脸上阴沉的神情,目光温和的走了出去。 三年不见,十六岁的白芙却依然跟十三岁时没什么两样,除了个子长高了些,眉眼稍稍长开了些,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或许是常年隐居山林的缘故,她看上去依旧那么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穿着一身水绿色的衣裙站在那里,像是一朵开在山间的小花,俏丽而明媚,即便说她现在仍旧十三岁,怕是也有人信。 卢兆打量了她几眼,看到她身上穿的那套看似普通,但实际上价值不菲的衣裳,神色莫名的勾了勾唇角。 这样的衣裳,可不是他爹或是曾经的白芙买的起的。 “阿芙可不能就这样出门。” 他笑着走了过去,让小厮将一顶帷帽拿了过来,戴在她头上。 忽然被纱幔遮住了脸,白芙有些不习惯,将眼前的纱幔掀起,不解的抬头看向卢兆。 师兄,给我戴这个东西做什么啊? 卢兆将她的手拨开,让纱幔再次垂了下去,替她掩好,温声道:“阿芙如今已经是大姑娘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意抛头露面了,不然要惹人非议的。” 白芙哭笑不得。 她又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惹哪门子的非议啊,师兄这是读书读久了,被那些礼仪教条弄傻了吧? 她想摘下来,卢兆却不同意:“听话,不然就不带你出门了。” 白芙鼓了鼓腮帮子,只得将手放了下来,老老实实的戴了帷帽出门。 时近晌午,街上的人并不是很多,这个时候大家都去吃饭了。 卢兆带白芙来到了临泽最好的一家酒楼,上了二楼的雅间,问她想吃些什么。 白芙将帷帽摘下,用随身的册子和炭笔刷刷刷的写了几个菜名,递了过去。 卢兆接过看了一眼,眉头微挑,没说什么交给候在一旁的小二:“照着上。” 小二应声是,记下来吆喝着下楼去了。 不多时,饭菜上齐,白芙大快朵颐,吃着吃着却闷哼一声,捂着嘴停了下来。 “怎么了?” 卢兆放下筷子关切的问道。 白芙皱着眉头张开嘴,从牙根儿拔下一根鱼刺。 她刚刚吃了一筷子鱼,结果…… 卢兆失笑,摇着头道:“你以前最会吃鱼的,怎么现在越活越小,反倒被刺扎着了?” 白芙看着那根鱼刺,缓缓的放下,低着头闷不吭声。 因为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吃鱼的时候蒋巅都会把鱼刺帮她剔掉。 即便是他后来不在的那段日子,也叮嘱了绿柳给她剔刺,所以她已经很久没有自己剔过鱼刺了。 离开蒋巅之后,她在寻找“临泽”的路上也吃了一回鱼,结果被刺扎到,气的后来再也没吃了。 今天跟师兄一起出来,身边有人陪伴,她下意识的又点了自己喜欢吃的鱼,却忘了对面坐的是师兄,而不是蒋巅。 想到这儿她心头一阵烦闷,一顿饭下来再也没去碰过那条醋鱼。 她没有注意到,在她捂着嘴被刺扎到的那一刻,对面茶楼二层的窗户发出轻微的响声,一只手紧紧地抠住了窗边。 倒是卢兆隐约觉得对面有视线看过来,皱着眉起身关上了窗。 ………………………… 吃完饭,白芙就在街上闲逛,卢兆跟在她身后,她看上什么就给她买什么,除了不让她摘帷帽,其他什么都依着她。 临泽虽然也算繁华,但跟三塔镇相差无几,在货物的品类上甚至还不如三塔镇。 三塔镇因为靠近边境,总有一些商贾带着异国他乡的东西来这里抛售,所以时不时就能找到一些新鲜玩意儿,而临泽则没有这些东西。 白芙逛了一会儿就觉得没意思了,跟卢兆一起回了之前那处院子。 接下来的两日也都没什么区别,每日不是逛街就是吃饭,而吃饭则没有一顿是在家里吃的,无一例外都是去外面的酒楼。 次数一多,白芙难免就觉得有些奇怪,拿着纸笔问卢兆:师兄,咱们为什么总去外面吃啊?自己在家做不好吗? 卢兆笑了笑:“我这次出门只带了一个小厮,他虽也会做些吃食,但都是些粗茶淡饭,你吃不惯的。” 粗茶淡饭也可以啊,无所谓的,我吃什么都行。 她继续写道。 卢兆腹诽,看你这几日点菜的架势,可不像吃什么都行,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能再吃得惯那些下人的吃食?笑话。 他却不知,为了早日找到临泽,白芙一路上都不曾好好吃过几顿饭,有时甚至饥一顿饱一顿,只为了能在下一座城镇关门前进城,不用露宿街头。 “你好不容易才找到我,我怎么能让你吃那些东西。你放心,师兄身上有银子,你想吃什么尽管吃。” 卢兆笑着说道。 可我真的是想在家里吃不想出去了啊…… 白芙心道。 不如晚上我来做吧! 她兴冲冲的在纸上写了一句。 卢兆蹙眉:“你还学会了做饭?” 会啊会啊!师父生病的那段日子都是我做饭的,虽然一开始做的不好,但是后来就做的很好吃了! 这段话太长,白芙懒得写,就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做饭。 卢兆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却还是摇头:“太麻烦了,我可不想累着你,再说了,我这儿厨房里什么都没有,你拿什么做啊?” 什么都没有?那你平常自己也不在家吃饭的吗?都去外面吃吗? 想到这儿白芙才忽然惊觉,卢兆刚刚说过的话里,提到他这次“出门”只带了一个小厮。 也就是说,他平常并不住在这里,只是为了等她和师父才过来的? 第30节 对啊,师兄是出来求学的,按理说应该住在书院才是啊,就算是休沐,也不可能整日待在这里陪她…… 天呐! 师兄!我是不是耽误你念书了??? 白芙慌忙在纸上写道。 卢兆轻笑:“没有没有,正好书院最近放假,我这才有空去白茅山找你们的,也正好能在这儿陪你几天。” 白芙听了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拍拍胸口松了口气的样子。 可她实在是不想总去外面吃饭了,觉得偶尔出去吃一顿,或是实在没办法只能在外面吃也就算了,但自己家里人在一起,有自己的院子自己的厨房,还一日三餐都去外面吃也未免太奇怪了,便决定晚上还是在厨房自己做饭。 于是她下午便去买了很多食材,决定晚上大展身手。 谁知买菜的时候却想起件事,顿时愣在了原地。 她想起之前和蒋巅在一起的时候,她也不喜欢去外面吃饭。 除了走在路上实在没办法,或是到了什么新的地方有什么新的特色美食去尝一尝,她都喜欢留在院子里吃饭。 如此说来,岂不是也把蒋巅当做了一家人?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白芙脑子里顿时像是着了火,脸上滚烫滚烫的。 好在头上戴着帷帽,旁边的人并不知道她此刻面色涨红,整个身子都在发热。 卢兆见她拿着一个萝卜半天不动,稍稍俯身凑过去问了一句:“怎么了阿芙?这个萝卜不好?” 啊?不是不是! 白芙赶忙将萝卜递给了摊主,算过钱后放到了小厮拎着的筐里。 她一定是疯了,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白芙用力甩了甩头,将这个念头抛到脑后,强迫自己不要去想。 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一个偏僻阴暗的角落里,身材高大的男人看着紧紧挨在一起的两个人,用力的握紧了拳,眸光阴沉似随时都能冲出去杀人,却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戾气,悄无声息的抬脚跟了上去。 第32章 醉酒试探 白芙和卢兆回到院子时, 小厮已经将厨房收拾出来。 虽然看着简洁了些, 但好歹能用。 她将在街上买的食材一一拿出来,让小厮帮着洗了, 自己也跟着忙碌起来。 卢兆在旁看了片刻, 眉头微蹙, 两手背在身后, 犹豫许久才上前两步:“阿芙,我帮你吧。” 白芙转头, 这才发现他还站在这里没走,想了想, 便将小厮刚洗好的萝卜交给了他。 那师兄你帮忙把萝卜切了吧。 心里说着,还指了指旁边放着的一块儿羊肉,示意他自己要做以前师父常做的那道萝卜炖羊肉,让他把萝卜切块儿。 之后就转身去忙自己的了, 没再管他。 小厮看着站在案板前拿起菜刀的主子, 傻了眼。 他家养尊处优的大少爷, 何曾干过这样的活儿啊? 这位阿芙姑娘,怎么就这样理所当然的使唤他家少爷? 然而他不知道的事, 以前在白茅山上,都是卢剑南和卢兆做饭给白芙吃。 在卢剑南生病以前,白芙也可谓是十指不沾阳春水,除了炮制药材, 几乎什么都不会的。 所以对她来说, 让卢兆帮帮忙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毕竟以前都是卢兆照顾她,她才是被伺候被娇养的那个。 小厮赶忙起身要去帮卢兆,卢兆却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让他到一边儿去。 他虽然也对于白芙还像往常那样使唤他觉得有些不悦,但此时不是发脾气的时候,他的目的还没达成,暂时还不能跟白芙翻脸。 小厮心里吃惊于这一幕,但主子既然发了话,他也不能再说什么,只能低头退到了一旁,继续做自己手里的事。 白芙将羊肉洗干净准备下锅焯水的时候,顺便看了一眼卢兆那边,结果手上一抖,差点儿把洗好羊肉扔到地上。 师兄,你这是切的什么啊?怎么大的大小的小,丑成这样? 卢兆也知道自己切的不好,尴尬的笑了笑:“好久没干活儿了,手生。” 白芙哭笑不得,把菜刀从他手里拿下来,放到一旁,满脸无奈的将他推了出去。 好了好了,你回屋去吧,别在这儿添乱了,待会儿饭菜好了我端过去。 卢兆本也不愿在这里多待,顺势半推半就的走了出去,离开前还满脸愧疚:“对不起啊阿芙,你辛辛苦苦做饭,我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没事没事,你回去吧,我接着忙去了。 白芙摆摆手就回了厨房,丝毫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 晚饭五菜一汤,虽然做的没有酒楼里精致,但味道很好。 白芙自己尝了几口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用炭笔在小册子上写了几个字,递给卢兆看。 怎么样?好不好吃? 卢兆赞叹的点头:“很好,跟我爹做的一模一样,阿芙你真厉害。” 白芙抿了唇笑,眼睛眯成了两道月牙,却见卢兆的神色渐渐有些失落,不禁也收了笑,担忧的看着他。 师兄你怎么了? 卢兆放下筷子,眼圈儿发红,放在桌上的手握住了白芙的。 白芙一怔,下意识的要挣开,却见他声音沉闷,面色痛苦的道:“如果我爹在,见你现在过成这样,一定会伤心难过的。” 过成这样? 这样怎么了?我挺好的啊…… 白芙满脸不解,就听他继续开口:“他那么疼你,从小就什么都不肯让你去做,生怕你饿着累着。如今……如今你却什么都会了,也不知是吃了多少苦,才学会这些……” 白芙一听,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 是啊,师父以前什么都不舍得让她做的。 除了学医,其他所有事情师父都帮她做好了。 后来师父生病,还坚持给她做了一段时间的饭,是她实在看不下去了,才自己接了过来,摸索着开始学习厨艺。 师父坚持了几次,不愿让她进厨房,但终究是渐渐力不从心,只能看着她越来越熟练的在厨房里忙碌。 那个时候她好几次看到师父站在厨房门口,呆呆的出神,发现她看过去之后,就转身走了,身形佝偻,步履蹒跚,再也不是那个曾经背着她上山下山如履平地的人了。 白芙能从他的眼里看到他对自己的疼惜,知道如果可以的话,他其实还是希望能亲自照顾她的。 她的师父,总是那么的宠着她,把她捧在手心儿里,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呵着护着,生怕她受一点儿风吹雨打。 “瞧瞧我,说这些做什么,又惹你伤心了。” 卢兆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有些内疚的道:“我只是……只是忽然想起他了,没想到却惹哭了你。” 白芙赶忙伸手抹了一把眼睛,扯了扯嘴角。 没事的,是我自己又胡思乱想了。 卢兆的手犹停留在她面颊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别伤心,以后师兄会照顾你的,你再也不会吃苦受累了。” 白芙笑着点了点头,没注意到自己下意识的侧头避开了他的手。 卢兆却是察觉了,浅笑着将手收了回来,没再说什么,低头继续吃饭。 ………………………… 翌日,白芙仍旧自己买了食材在院中的厨房做饭。 没想到正做晚饭时,卢兆却拿着一壶酒踉踉跄跄的走了进来。 正给白芙帮忙的小厮赶忙上前搀扶,却被他赶了出去。 白芙见状放下手里的东西,皱着眉头夺过他手里的酒瓶。 怎么喝成这样? 卢兆抬眼,看到是她,原本要将人推开的手停了下来,反倒将她一把拉进了怀里。 白芙一惊,伸手要推,却听他哽咽着道:“阿芙,我爹在怪我吧?他走的时候,一定在怪我对不对?” 白芙的手僵住,半晌没有动作,卢兆的声音仍在断断续续的响起。 “他一定怪我不听他的话,怪我不回去看他,怪我没照顾好你……” 没有,没有。 白芙轻拍他的肩膀。 师父不会怪你的,你们是亲父子啊,他怎么会怪你呢? 似乎感受到她的安慰,卢兆稍稍起身,目光真挚的看着她,眼中带着微醺的醉意。 “阿芙,我爹不在了,我现在只有你了,别离开我好不好?” 离开? 她现在确实没打算离开。 不过……等师兄回了书院,她肯定是要走的。 她对这里不熟悉,又是一个女子,还是个哑巴,即便会些医术,也没有人会相信她,愿意让她诊治。 虽然可以卖药维持生计,但是她跟这里的药铺不熟,人家肯定有自己的药材来源,也有自己的炮制师傅,轻易不会跟她合作,就算真的跟她合作了,也不会给什么高价。 不像白茅山,周围几个城镇的药铺掌柜都与师父熟识,她又与师父一起去过很多回,看在师父的面子上他们也不会压她的价。 所以只有回到白茅山去,她才能好好地生活,不用为生计发愁,不用担心哪天银子用完了会活不下去。 白芙想跟卢兆解释一下这些事情,伸手去掏自己怀中的小册子。 卢兆却忽然再次把她抱紧。 第31节 “跟我在一起吧,阿芙。” “我爹生前就想让咱们两个在一起的,现在他去世了,就当是为了完成他的遗愿,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他说着低头想要亲吻白芙的面颊。 白芙这才明白过来,他说的不要离开竟是这个意思? 不……不要! 放开我! 耳边传来一阵滚烫而急促的呼吸声,白芙一阵恶寒,一边扭头避开一边用力挣扎。 那是他们小时候师父说的戏言,怎么能当真? 他后来还说让她嫁到高门大户去呢!照这个意思,她岂不是要嫁两回? 卢兆是个男人,力气自然比白芙大得多,两条手臂紧紧地钳着她,哪里是她说挣开就能挣开的。 眼看着男人的嘴唇就要贴到自己唇上,白芙急的抬脚就踹了过去,然后扬手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闷响,厨房里短暂的安静下来。 掌心发麻,手腕儿发抖,白芙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打了师兄一巴掌? 被打的歪过头去的卢兆握紧了拳,一瞬间几乎忍不住要上去掐死白芙。 但只一转眼,他便压下眼中的怒意,再回头时已是一脸愧疚与茫然。 “我……我做了什么?” “阿芙,对不起,我……” 他伸手的瞬间,白芙下意识的往后躲了一步。 卢兆眸光一暗,神情痛苦:“对不起,阿芙,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他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抱着头满脸懊恼的离开了。 白芙站在厨房里,许久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撑着灶台扶着额头,不知该做些什么好。 此时的她并不知道,卢兆今日的“醉酒”不过是一次试探而已。 在她看不见的另一边,回到房间的卢兆一拳砸在了引枕上,眸光阴鸷,面色狰狞。 她竟敢打他? 那个小贱人竟敢打他? 看他明天不把她撕烂! 第33章 撕下伪装【一更】 白芙当晚没有去吃饭, 第二天一早就收拾好东西准备跟卢兆道别。 她不知道发生了昨晚那样的事, 接下来自己应该怎么面对他。 卢兆见状一愣, 双手握拳,低头站在她面前。 “阿芙,是我不好,我知道错了, 你能不能……别走。” 白芙摇头, 把事先写好的纸递给他看。 师兄, 我出来主要就是为了告诉你师父的死讯, 还有把药箱给你。 现在既然你已经知道了, 药箱你暂时也不方便带在身边,那我就先回去了。 等改日你什么时候学成了,想把药箱拿回去的时候, 记得来白茅山找我, 我在那里等你。 “你要回白茅山?” 卢兆有些诧异的问了一句。 是啊。 白芙点头。 “你……不回去找那个帮过你的人吗?” 卢兆低声问道。 帮过我的人? 蒋巅? 白芙愣了愣,缓缓摇头。 不了, 找他做什么, 我又不是他什么人…… 卢兆哦了一声, 面色有些尴尬:“我……我还以为,你拒绝我是因为那个人……” 啊? 白芙猛地抬头看向他。 我……我怎么可能是为了他呢?我又不喜欢他,为什么要为他做这种事啊! 她心里下意识的抗拒这个说法, 却不知道自己此刻耳根微红, 神色慌张, 看上去颇有些欲盖弥彰的模样。 卢兆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 又仿佛有些迷茫:“那……那阿芙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在一起呢?是我哪里不好吗?” 他说到这里眸光微黯,头垂得更低:“还是你也怪我没有回去看望你们?怪我在爹死的时候都没能陪在他身边?” 不是不是!我怎么会这么想呢!师兄你误会了! 白芙急的连连摆手,又忘了自己已经会写字了,好半天才想起这茬儿,准备掏出小册子跟他说明白。 卢兆却握住了她的手腕,无奈而又宠溺的道:“好了,我知道了,你拒绝我是因为真的只把我当师兄,从来没有过别的想法是不是?”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白芙赶忙点头。 卢兆轻叹一声,在她想要把手挣出去之前放开了她。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勉强了,你虽是个孤女,但我爹自幼也是把你当亲生女儿看待的,他一定也不希望我强迫你。” “不过……阿芙你再多留几天好吗?我马上就要回书院了,这次回去就要准备下场科举,怕是会忙得很,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你” 要参加科举了啊? 那师父一定会很高兴的! 白芙由衷的为卢兆感到开心,并相信他一定能够金榜题名。 不过……她也是真的不想再继续留在这儿了。 卢兆见她犹豫,怕她坚持要走,一把将她手中的包裹夺了过去,半是无赖半是哀求的道:“求你了阿芙,就再多留几天吧,我好久没吃过我爹做的饭菜了,以后也再也吃不到了……” “只有你做的饭菜跟他做的是一个味道,我想……想再多吃几顿。” 白芙纠结一番,想着左右自己现在回到白茅山也没什么事做,那就多留几天给师兄做几顿饭好了。 正好在做些便于存放的腌肉和点心,让师兄能慢慢吃,于是便点头答应下来。 卢兆很是高兴,亲自帮她将包袱放回了房里,并说晚上带她去逛夜市。 白芙对这里的夜市并没有什么兴趣,但也不想扫了师兄的兴,便还是点了点头。 晚上,两人如约去城南的夜市逛了许久,卢兆兴致很高,拖到很晚才带白芙回去。 回到院子时白芙已经困得不行,准备洗洗直接睡了。 谁知前脚刚进屋,后脚就听卢兆房中传来一阵瓷器碎裂之声,没过多久就见他走了出来,满脸郁闷。 “阿芙,我房里的茶壶摔碎了,能不能到你这儿讨口水喝?小金给我新换的茶壶里盛的是厨房刚烧出来的水,太烫了,现在喝不了,我快渴死了。” 白芙没有多想,将他让了进来,亲手给他倒了杯水。 卢兆三两口喝了,又倒了两杯,一杯递给她一杯给自己。 “你也喝点儿吧,逛这么久肯定渴了。” 白芙顺手接了过来,放到唇边准备喝几口。 下巴微微扬起,茶水沾到嘴唇,眼看就要喝下去时,她却猛地停了下来。 因为动作太大,刚刚准备喝水的动作又一气呵成,突然的停顿导致茶水洒出大半,下巴上也沾了一些,模样十分狼狈。 “阿芙你没事吧?” 卢兆赶忙站起来轻拍她的脊背,另一只手顺手要拿走她手上的茶杯。 白芙却避开了他,死死将茶杯抓在手里。 你在里面放了什么? 她抬眼紧紧盯着卢兆。 “阿芙你……干吗这样看着我?” 卢兆有些局促不安的问。 我问你在里面放了什么! 白芙将杯中剩余的茶水直接向他泼了过去,尽数泼在了他脸上。 卢兆没料到她会突然来这么一手,没来得及避开,被兜头泼了一脸。 茶水从脸上滴滴答答的落下,卢兆抬手擦了擦,唇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卸下那层温和无害的伪装,跟刚才仿佛判若两人。 “我爹是不是又教了你医术?凭你以前那点儿本事,不可能闻一闻就知道我在里面加了东西。” 你……你这个畜生! 师父教你医术,就是让你用来做这些的吗?! 白芙伸手要打他,被他一把推开,踉跄两步差点儿跌倒。 卢兆扯了扯嘴角,不紧不慢的走到门边,嗒的一声将门从里面锁好,这才回身看向白芙。 “阿芙,我本不想对你用强的,这可是你逼我的。” 第32节 白芙这才惊觉不好,想要出去却为时已晚,卢兆堵在门口,像头饿狼般盯着他,好像看着一头再也跑不掉的猎物。 怎么办?怎么办? 白芙目光在四处搜寻,趁着他向自己走过来的时候拔腿便向门边跑去。 卢兆哪里会让她得逞,长腿一迈轻轻松松拦住了她,从身后将她一把抱住,向床边拖去。 “好阿芙,乖乖听话,做我的女人,给我生个孩子。将来你就住在这里,我会给你锦衣玉食给你任何你想要的东西,你再也不用回白茅山受苦了,嗯?”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疯狂挣扎的白芙扔到床上,淫|笑着压在她身上,伸手撕扯她的衣裳。 白芙疯了似的捶打推搡,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人竟然是她的师兄,是那个从小宠爱她,对她百依百顺像对待亲妹妹一般的师兄。 什么时候师兄变成了这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现在才忽然想起,自己已经有整整三年没有见过师兄了。 而在这之前,师兄其实就已经很少回白茅山了。 从他出外求学开始,就回来的越来越少,她实际上根本就不了解现在眼前的这个人。 她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小时候爬树帮她摘果子,下河给她摸鱼,在她闯祸时第一时间站出来背下所有黑锅的小男孩儿。 而这个小男孩儿这些年在外面不知经历了什么,已经再也不是当初的那个师兄了。 放手……放手啊! 白芙哭着挣扎,胡乱挥舞的手指滑过卢兆的脖子,在他颈侧留下了几道抓痕。 卢兆嘶的一声,抬手就在她脸上甩了一巴掌,恶狠狠的道:“你还打上瘾了是吧?” 脸上冷不防挨了一掌,白芙歪过头去发髻散乱,整个人都蒙了。 他打她? 师兄竟然打她? 而卢兆的话还没停,扯不开她的衣裳就先去脱自己的,边脱边骂骂咧咧的道:“少他娘的跟我这儿装贞洁烈女,都不知道被别的男人玩儿过多少回了,还跟我来这套?” “你路上认识的那个男人平常都是怎么弄你的?恩?你告诉我,我保证弄的比他好。” 你在说什么?没有!才没有!蒋巅才不会这样! 卢兆见她摇头,嗤笑出声:“你当我三岁小孩儿?你身上这头饰,这衣裳,还有外面那匹马,哪一样是你自己买得起的?” “要不是爬了人家的床,人家会舍得这么大手笔的给你置办东西?” 白芙犹自流泪,不断摇头。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她本来是要带自己缝的衣裳出来的,但是怕被绿柳他们发现,所以什么都没拿,只穿着当天的衣裳出来了,头饰也是那天刚好戴在头上的,不然出门前忽然摘下来的话太奇怪了。 卢兆才不管这些,也不信她跟那个男人之间是不是真的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发生。 他扯着嘴角低下头,捏着白芙的下巴道:“也亏你还能想出这么多花样来,又是学识字又是学骑马的,还学会了做饭讨好人家。” “你要是也乖乖的这样讨好我,我保证对你比那个男人还好。” 说到这儿又开始去扯白芙的衣裳,一边拉扯一边俯身亲吻她的面颊。 “好师妹,我从来不爱捡别人剩的,我是真的喜欢你才愿意要你的。你放手,让师兄好好疼你,师兄保证让你舒舒服服的,以后再也舍不得离开我。”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耳边,淫|邪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白芙哭得不能自己。 这叫什么喜欢?这才不是喜欢! 蒋巅也喜欢她,但从不会这样对待她! 第34章 十六年前【二更】 白芙哭着用手指在他身上用力的戳了几下, 可身上的人仍旧死死的压着, 根本不肯放开她。 是了, 他又不是蒋巅,怎么可能放手。 绝望之际,她忽然想起自己藏在袖中的那根很久没有用过的金针。 白芙松开紧紧攥住衣襟的手,趁卢兆分神之际, 将金针悄悄地捻了出来, 找准位置往他腰间一扎。 “啊!” 腰间忽然传来一阵剧痛, 卢兆半边身子陡然一麻, 一丝力气也使不上。 白芙飞快的将他推开, 把金针赛回到袖中的纸筒里,背上药箱挎上包袱抬脚就往外跑。 此刻的她无比庆幸,还好自己昨晚就将包袱收拾好了, 今早决定暂时不离开以后也没拆开, 现在才能这么快的带好东西逃跑。 卢兆想抓住他,奈何半边身子使不上力, 猛地一扑人没抓住不说, 自己还从床上滚了下去, 额头磕在脚踏上,生疼生疼。 他咬牙切齿,在白芙即将打开房门的时候大吼了一声:“小金!拦住他!” 白芙这才知道, 他的小厮此刻就守在门外。 房门打开, 小金哆哆嗦嗦的站在门口:“少爷, 这……这不太好吧?您……您跟魏大小姐订了亲的, 这事若是传回京城,那……” “闭嘴!” 卢兆怒吼,声嘶力竭:“让你拦住你就拦住,哪儿那么多废话!” 小金虽然觉得此举不合适,心里也不想为难白芙,但是主子开了口,他又如何能违抗?只得满脸为难的挡在白芙面前,不让她出去。 白芙紧紧地握着药箱上的皮绳,向后退了半步。 眼角余光扫到放在几案上的那把大刀,眸光一亮,冲过去猛地将刀拔了出来。 一只手挥不动,但两只手总可以拿住,她握着刀目光凌厉的看着卢兆和小金,嘴上虽然不能说话,但眼神里表达的意思很清楚。 谁敢过来?我砍死他! 小金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躲了一下。 卢兆怒吼:“怕什么!她不敢砍你!抓住她啊!” 我不敢? 白芙眸光一厉,提着刀几步来到了卢兆面前,猛地将手抬起:你试试我敢不敢! 嘶啦一声,床帐被刀锋划过,破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银亮的刀刃没有就此停下,带着疾风一路向下,当的一声停在了卢兆头顶,几乎将他的发冠震裂。 卢兆惨叫一声,一个没忍住当场失禁,吓得一边向后躲一边颤颤的喊:“小金……小金救我!” 小金在刚刚白芙举刀时就要过来,奈何离得太远,根本赶不及阻止白芙。 好在白芙这一刀只是落在了卢兆的头顶,不然他这个随行的小厮万死难赎其罪。 他上前想要夺过白芙的刀,白芙却忽然将刀悬在了卢兆的鼻梁上方:你再往前走一步试试? 小金脚步一顿,不敢再动,卢兆更是吓得两眼一翻,几乎晕死过去。 白芙看着小金,冲着墙角扬了扬下巴:你,站到那儿去! 小金明白了她的意思,赶忙挪了过去,生怕再刺激到她,那把沉重的她似乎根本提不动的大刀就落了下去,把他家少爷的鼻梁砍断了。 见卢兆已经彻底瘫软在地上,小金也老老实实站在了墙角,白芙这才迅速的转过身,一把抄起刀鞘,飞奔出去,将所有东西往马背上一扔,牵着马就跑了出去。 她翻身上马,一路疾驰想要出城,临近城门才想起此时城门早已关闭了,她根本就出不去。 而且眼下马上就要到宵禁的时间了,再晚一点儿逃出来的话她连客栈都找不到,一上街就会被巡夜的官兵抓起来,只能等到第二天卢兆去牢里赎她。 白芙直到此时才明白,原来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什么想再吃几顿她做的饭菜,根本就是为了将她留下来,好让她喝了那杯加了春|药的水! 再往前想,昨日的醉酒一定也是假的。 那只是卢兆的试探,想看看她对他是什么心意。 若她真的喜欢他愿意从了他,他就不用费这些心思做这些事了。 可是……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师兄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对她? 白芙不明所以,此刻也没有心思去细想。 她要离开这里,离得越远越好,不然若是让他们追上了…… 想到这儿白芙调转马头,当即向城西跑去。 卢兆的院子在城东,那她就去西边,她骑马跑的一定比他们走路快,他们就算想追,只怕也不敢。 因为马上就要宵禁了,若是那时他们还在街上没能回去,被抓去牢里的就是他们了! 白芙一路马不停蹄,终于在宵禁前住进了城西的一家客栈。 客栈不大,她住进去后直接一头倒在了床上。 确定今晚不会有人再追过来,白芙紧绷的心神放松,终于松了口气。 可松懈下来之后,刚才发生的事却一遍一遍不停闪现在她脑海里。 那凶恶淫|邪的眼神,伤人刺心的话语,都像一把尖刀一样将她狠狠凌迟。 她的师兄啊,那个曾经那么那么好的师兄,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 泪水从眼中滚滚滑落,白芙躺在床上,抬手捂住了眼睛,滚烫的泪却仍旧从指缝中不断涌出。 这一夜注定伤心,这一夜注定无眠。 那些曾经坚信的东西,以为一辈子不会改变的东西,转眼间湮灭崩塌,彻底摧毁…… ………………………… 卢兆的院子里,神情阴鸷的男人一掌扇在了小金脸上。 “你个废物!连个女人也拦不住!” 小金捂着脸跪了下去:“少爷息怒,少爷息怒。” 其实他也不太明白,刚才怎么会发生那样的事。 第33节 少爷往日里明明温和可亲,前几日待那位阿芙姑娘也都十分亲厚,怎么今日却……却像是变了个人? 卢兆在房里焦躁的踱步,心里烦闷的不行。 他那个师妹他是十分清楚的,看上去乖乖巧巧的,实际上鬼得很,心思特别活络。 今晚让她跑了,她明天一定会一早就等在城门口,在城门打开后第一时间离开。 临泽有好几个城门,他也不知道她到底会从哪里走,到时候若是拦不住她,那可就真是放虎归山,再想抓住她就难了。 一想到这儿卢兆就更烦躁了,思索半天后,叮嘱了小厮几句。 小金一听,愣了半晌,觉得他这主意实在是太过不齿了,终究是忍不住劝道:“少爷,咱们……咱们何须如此啊?以您的身份,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 “你懂个屁!” 卢兆一脚踢在了他身上,将他踹倒在地。 “我说什么你照做就是了!别说那么多废话!明天一早我如果抓不到她,你就别回京城了!” 小金无法,只得低着头答应了,躬身退了出去。 房中的卢兆一甩袖,面色阴沉的坐到了椅子上。 十六年前,他爹卢剑南为了躲避仇家,带着他娘和年幼的他在外逃亡,途经一座废弃的寺庙。 寺庙中躺着两具尸体,一具身上布满了伤口,周围大片的血迹,一看就是失血过多而亡。 另一具则是一名女子,这女子下身赤|裸,一个女婴蜷缩在她两腿之间,发出微弱的啼哭声,身上的脐带还没来得及剪断,显然是刚生下来不久。 卢剑南医者仁心,他的妻子又是刚为人母不久,最是心疼孩子,赶忙合力将那女婴救了下来。 可他们不知道这女婴及其母亲的身份,也不知该去何处寻找这女婴的家人,又见周围满是血迹,那男尸死状极惨,手中还握着刀,像是一路护着这女人逃到这里的样子。 估摸着他们正在被人追杀,两人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便从那女尸身上取下了两样信物,一支发簪和一个荷包,留作今后为那女婴认亲所用。 后来他们一直没有放弃帮这女婴寻找家人,时不时就回到那座破庙附近,试图寻找蛛丝马迹。 可是直到卢剑南的妻子离世,也没能打探到半分消息。 但卢剑南依旧没有放弃,偶尔还是会拿着那两样信物去寻找。 再后来卢兆八.九岁的时候,卢剑南觉得他是个男孩子,理应历练历练,便时常让他跟着附近几个药铺的伙计一起去帮忙给各个药铺收药送药。 卢兆上手很快,小小年纪就已经能跑很多地方,有时还会路过那座破庙周围。 卢剑南便索性把那两样信物交给了他,让他帮着给他师妹打听打听。 卢兆自然应允,每次都不忘探听一下这方面的消息。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他十一岁那年,终于遇到了同样在附近寻找当年失踪的孩子的几名家丁。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他手中那两样看似普通的东西,竟是当朝卫国公齐述的发妻叶氏所有,而他的师妹白芙……竟是卫国公失散多年的女儿,卫国公府的大小姐。 彼时的卢兆已经在外摸爬滚打了三年,自然知道卫国公府是怎样的门庭。 平日里连那些守城门的差役都能为难他们,而在卫国公府面前,这些人根本不值一提。 所以当那几人看到他身上的信物,满脸激动的问他今年几岁,爹娘何在的时候,他鬼使神差的答了一句:十岁,无爹无娘。 第35章 我要抱抱【三更】 一个谎言之后,生活全部变了样, 锦衣玉食美酒佳肴, 鲜衣怒马红袖添香。 那些曾经渴望过无数次, 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能得来的东西, 就这样毫不费力的接踵而至。 卢兆对白芙幼时的经历太清楚了, 卢剑南怕白芙不知道自己的来历, 不止一次在他们面前说起当年的情景,说起那个死去的女人是如何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生下了白芙, 生怕白芙以为自己是没人要的孩子。 所以当卫国公府的人问起,他可以毫不费力的应对,仿佛这真的就是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事, 当初那女人生下的不是女孩儿, 而是一名男婴。 如果这是真的就好了…… 是啊, 如果这是真的就好了! 卢兆努力的想把这一切变成真的, 他也真的成功了, 最起码就目前来说, 他的确很成功。 如果没有他那个嫡母和几个弟弟从中作梗就好了! 卫国公原本早就打算向朝廷请封立他为世子了,偏偏如今的卫国公夫人顾氏看他百般不顺眼,一再从中阻扰, 前些日子还为了此事跟卫国公大吵一架,一气之下离开了京城。 卫国公为了安抚顾氏,便又将此事放了下来。 偏偏这时京中又传出传闻,说他长的与卫国公和先前那位卫国公夫人一点儿也不像,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卫国公的孩子, 会不会是拿了信物冒认的。 卢兆心知这一定又是他那几个弟弟搞的鬼,但偏偏他也知道这个传闻确实是真的! 他们传出这个消息或许只是想给他添些堵而已,可是知道事实真相的卢兆却无比心虚,甚至在想卫国公迟迟不给他请封世子,是不是也因为听到了这个传言,并且放在了心上?他会不会再去当年那座破庙附近,探寻当初发生的事情? 卢兆担惊受怕,左思右想后觉得必须除掉这个后患。 所以他再次回到了白茅山,想把白芙接出来,让她住到自己的院子里去,然后给他生个孩子。 他听卢剑南说过,白芙与当年破庙里死去的叶氏长的几乎一模一样。 既然如此,她生的孩子也一定多少有几分叶氏的影子。 等到孩子生下来,他就把孩子抱到京城去,卫国公见了孩子,一定再也不会怀疑他的血脉,并会立刻立他为世子。 这些年下来卢兆看得十分清楚,卫国公对亡故的叶氏痴情入骨,若非膝下无子,他或许会终生不娶也不一定。 虽然对于卢兆来说,还没成亲就生下庶子的确是不合适,尤其会令已经跟他定亲的魏家不满。 但他现在实在顾不得这么多了,他必须要先稳住卫国公,稳住自己的地位,将那些流言蜚语压下去。 他敢打赌,卫国公一旦见到了那个跟叶氏有几分相像的孩子,即便对于他生下庶子的事有所不满,也会对他有求必应。 谁让他对叶氏深情至此,这么多年始终念念不忘,甚至因此对叶氏留下的唯一的孩子也深感愧疚,恨不能把天底下最好的东西一股脑都赛给他,弥补这些年没能找到他的愧疚呢。 卢兆原本想的好好的,白芙若是听话,等她生了孩子以后他就把她当个外室养在这里,锦衣玉食的供着她,时不时的回来看她一次。 如果不听话…… 女人生孩子最是危险,等到孩子落了地,他有的是办法让她“香消玉殒”。 如今看来,前一个法子是行不通了,那么…… 就别怪他心狠了! ………………………… 翌日清晨,天还没亮白芙便从客栈走了出来,等在城门旁边,只待城门一开便离开这里。 为防卢兆和小金找到她,她把平安先藏在了角落里,自己则又换了一身男装,坐在街边的茶棚里低着头喝茶。 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天色将亮未亮的时候,茶棚里走进三五个人,坐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什么,似乎在说哪里着了火。 白芙起初没注意,直到听到城东,天宝街,院中种着一株大槐树这些字眼,才猛的竖起了耳朵。 “还好那家的小厮机灵,及时发现了,把左邻右舍都叫起来帮忙,及时将火扑灭了,不然……” 那人摇了摇头,啧啧两声:“只怕整条街都要烧起来。” “是啊。” 另有人跟着附和:“如今这天气越来越冷了,昨夜又刮了一阵邪风,若非发现及时,只怕真要死人。” 真要死人?那就是没死。 白芙稍稍松了口气。 “不过我听说那院子里住的年轻人不行了,他昨夜睡得太沉,火又是从他的屋子烧起来的,小厮虽然把人救了下来,但他吸了太多的烟气,已然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我也听说了,说是什么烟尘入肺,救不回来了。” 有人摇头叹息道。 白芙一颗心又悬了起来,手指紧紧地抠着手中茶碗。 卢兆对她做了那样的事,她一点儿都不想回去救他。 可是……他是师父唯一的血脉,他若死了,那师父…… 白芙咬了咬牙,最终还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出茶棚牵来平安,向城东疾驰而去。 砰砰砰的敲响院门,小金来开了门,见到是她之后支支吾吾的开口:“姑娘,你……你来的啊,少爷他……” 他磕磕巴巴的什么都说不清楚,白芙直接绕过他向卢兆的房间走去。 房内一片焦黑,四处狼藉,一看就已不能住人,卢兆自然也不在这里。 白芙回头,小金低垂着眼帘,指了指她之前住的那间厢房。 “少爷在……在那边。” 白芙不疑有他,几步走了过去,打开房门的瞬间,却闻到一股香气扑鼻而来。 她猛然惊觉,想要退后,却已经来不及,被人从背后狠狠推了一把,重重的跌进了屋里,药箱哐啷一声摔到地上。 卢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恨意:“这回我看你往哪儿跑!” 随即便是房门被上锁的声音。 混蛋…… 这个混蛋! 白芙察觉被骗,爬起来用力的拍打着房门。 可是房门已经被人锁上,就连窗户也全都从外面封上了,她被关在房里,犹如笼中之鸟,怎么也逃不出去。 不仅如此,卢兆还在房内的各个角落里点了催|情的香料,香气四溢,一阵阵钻入白芙的鼻尖儿。 白芙动的越厉害,随着喘息吸入的香气就越多。 她用手捂着鼻子想将这些香料扑灭,却发现房中的茶壶早已被卢兆收走,一滴水都没有。 无奈之下她只能一处处用脚去踩,等踩完的时候,自己也已经吸入了不少,整个人都开始燥热起来。 眼看着要入冬的天气,本该有些寒意,她却觉得如同火炙,只想将身上的衣裳全部脱掉。 理智告诉她不能如此,一定要想办法逃走,不能让卢兆得逞。 可是这屋子四处密不透风,她实在不知该如何自救。 第34节 身上越来越热,呼吸越来越急促,白芙往门上撞了无数次,除了一次次跌回来,根本毫无用处。 怎么办?怎么办? 她茫然四顾,忽然看到地上的药箱,想起什么,哆哆嗦嗦的从里面取出一根金针,狠狠地扎在了自己手腕儿上。 一阵刺痛传来,头脑稍稍清醒一些,白芙再次将药箱背了回来,搬起房中的一把凳子,站到门边,高高举起。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听到房中没了动静的卢兆终于打开了门,满脸得意的走了进来。 踏入房门后没有看到白芙,他怔了怔,心头暗觉不好,下一刻就见一道黑影从头顶落下,什么东西哐的一声砸在了头上。 卢兆只觉头上一阵剧痛,下一刻眼前一黑,晕死过去,瘫倒在血泊之中。 “少爷!” 小金惊呼着冲了过来,顾不上白芙,赶忙给卢兆止血。 白芙趁着这工夫飞快的逃了出去,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初冬的风带着丝丝寒意,让路人不禁裹紧了衣衫。 白芙骑在马背上,胸腹间的燥热让她昏昏沉沉,分不清今夕何夕,只觉得此时仿佛盛夏,四面八方都是让人着恼的热气。 她伸手扯了扯衣服,想脱下来,却又觉得不行,握着拳收回了手,尽量稳住手腕儿又扎了自己一针。 可是不管用了,根本不管用了,好热,真的好热…… 白芙远远地看到一口井,狼狈的从马上翻了下来,跌跌撞撞的朝那口井走去。 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戴着兜帽遮挡着面容的蒋巅正要去卢兆的院子周围守着。 跟在他身后的秦毅眼尖,一眼认出了白芙,指着她的背影道:“将军,那不是姑娘吗?” 蒋巅转头看去,果然看到白芙正歪歪斜斜的走在路上。 怎么回事?她不是住在那个男人的院子里吗?怎么一大早跑到这儿来了? 蒋巅赶忙跟了过去,却见白芙走进了一家敞着门的院子。 院中放着一个大大的木盆,显然是家里的什么人正在洗衣服,洗着洗着有事去了别处,就先将盆子放在这里了。 但是此刻在白芙眼中,这并不是一个盆,而是一口“井”。 她直勾勾的盯着这口井,踉踉跄跄的走了过去,一屁股在井边坐了下来。 身上的热气越来越重,她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真的就控制不住了。 她说不定会自己脱光了衣服在街上随便的抱住一个男人,做些难以想象的事。 与其这样…… 不如死了算了。 是啊,不如死了算了。 最起码死的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白芙想着,眼中泛起泪光,扶着井边,一头扎了下去。 “哎呦!你这是做什么嘞?” 洗衣裳的妇人从房中出来,一把将她扯了回来。 “哪里来的疯丫头?怎么跑到我家院子来嘞?” 白芙扭着身子挣扎,坚持要去投井。 妇人气的喊自家男人:“快快快,把这丫头轰出去,好端端的要喝我洗衣裳的水,长得怪好看的却是个疯子呦。” 男人闻言从房中走了出来,还没靠近却被人拦下。 “不好意思,我们这就带她走。” 秦毅歉意的说道,递了几两银子过去。 另一边蒋巅已经走到白芙身前,握着她的肩把她转了过来:“阿芙,你怎么了?” 投井没能成功,两只温热的大手握在了自己肩头,白芙却觉得那仿佛是两块儿烙铁,滚烫滚烫的。 她心头一颤,下意识的扭着身子要拒绝,转过身却看到一座大山似的身影站在自己面前。 这人带着兜帽,面容隐藏在阴影里,有些模糊不清。 可熟悉的声音,关切的眼神,让白芙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所有的伤心痛苦委屈难过,在这一瞬间通通爆发了出来。 她坐在地上哭着伸出手去:蒋巅,抱抱。 作者有话要说: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要太早立下flag啊…… 以为很快就能写到的剧情,一写起来竟然收不住,偏偏说好了今天放蒋巅出来,出不来感觉你们要爆炸~ 第36章 左右为难 蒋巅一边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一边问道:“阿芙你到底怎么了?好好地往人家盆子里扎什么?” 白芙哪里还管得了什么盆子不盆子,起来后直接扑到了他身上, 一个劲儿往他怀里钻。 蒋巅一怔, 整个人都僵住了。 “阿芙你……干什么?” 抱我, 抱我, 蒋巅…… 白芙喘息着贴在他身上, 踮着脚想去够他的唇。 个子太矮了, 只能亲到男人的下巴,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蒋巅的脸上, 又痒又热。 对,热,太热了, 阿芙身上怎么这么热? 蒋巅伸手去摸白芙的额头, 触手所及一层薄薄的汗。 亲不到人的白芙急的又往前蹭, 面色潮红眸染□□, 哼哼着表达自己的不满。 蒋巅纵然没有真正经历过男女之事, 却也知道这是动情的反应。 可是阿芙怎么会对他动情? 她若真对他有情, 当初就不会想尽办法从她身边逃走。 心中陡然浮现一种可能,蒋巅额头青筋猛的凸起,眸中迸发出嗜血的杀意, 像染血的刀锋,令人胆寒。 “秦毅!去请大夫!快!” 他沉着脸吩咐了一声,将白芙抱到马背上,自己紧跟着翻了上去,打马便向一家客栈奔去。 他在临泽没有宅院, 近几日一直是住在客栈里,包了客栈最好的一处院子,白日就出来跟在白芙身后看着她,晚上就回到客栈休息。 往常他即便回去了,也会派人在那院子门口守着,以防什么时候白芙又走了他不知道。 但赶得不巧,他昨晚犯了疯病,身边带的人都只顾围着他转了,一时间没人顾得上白芙这边。 没想到只这么一次疏漏,他的阿芙就出了事! 蒋巅想立刻去把那院子里的男人抓回来,可他白日为防白芙发现,最多只带一个人跟在身边。 眼下秦毅被派去请大夫,他又抱着白芙不能撒手,分身乏术,竟无暇去管那两个混账! 他一边向客栈疾驰而去,一边暗暗咬牙,想着待会儿一定要让人把那两人抓回来问个清楚!阿芙好端端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客栈离这里不算太远,蒋巅不多时就到了,一进门就先让绿柳打了盆凉水来,不断地给白芙擦脸,想让她清醒一些。 可这对于现在的白芙来说根本毫无用处,她眼里噙着泪,紧紧抓着蒋巅的胳膊,挣扎着要往他身上贴。 蒋巅被撩起了一身火,又急又气,正待吩咐绿柳去把小吉找来,让他去那院子里抓人,秦毅就带着大夫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蒋巅不欲白芙此时的模样被人看见,赶忙将床帐放了下来,自己坐在床边紧紧地按着她,只将她一只胳膊露了出来。 “把脉!” 他面色阴沉的说了一句。 大夫不敢耽误,药箱都来不及放下,就先搭上了白芙的手腕。 异样的脉搏加上床上虽然看不见,但可以听到的女子喘息声,大夫哪里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低着头颤颤巍巍的答了一句:“大人,这位姑娘她是……是中了催情的药剂,也就是俗称的……春|药。” 猜测被证实,蒋巅睚眦欲裂。 “解药呢?有没有解药!” “这……有倒是有,可是来不及了啊。” 大夫苦着脸道:“就脉象来看,这位姑娘只怕已经发作了有一会儿了,而且那药的性子怕是不弱,我就算是现在开出方子你们去按方抓药,等药煎好,她也……也早就受不住了。” 蒋巅按住白芙的双手微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生气还是害怕。 “那……那要怎么办?怎么才能救她?” 大夫顿了顿,硬着头皮作答:“自然是男女交|合最为快速也最为妥当,不过也要注意不可过度,否则……” 后面的话蒋巅听不清了,只记住了男女交|合这几个字。 掌心下的皮肤细腻娇嫩,因为动情而散发着不正常的热度。 他自然是愿意按大夫所说的去做的,可是他不敢。 之前疯症发作的时候没有真正的要过阿芙,她就已经气的转过头就离开他了。 若是现在真的做了…… 蒋巅只是想想,心头便觉得窒息。 “除此之外呢?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大夫听到他的问题,怔了怔之后沉声回答:“有自然是有,不过对姑娘的身子怕是不大好。” “……什么办法?” “打桶凉水让姑娘泡进去,将药性强压下来,但一热一冷又最是容易受寒,姑娘之后怕是会虚脱几日,照料不好的话甚至可能高热不退。这人一旦发起热来……那之后会发生什么,就真的不好说了。” 蒋巅不愿让白芙冒险,却也不敢真的对她做些什么,坐在床边左右为难。 第35节 床上的白芙这会儿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被压着动弹不了,胸腹间躁动的热气又熏的她难受不已,挣扎着哭了出来。 蒋巅心疼的不行,急的一拳砸在了床上。 “小红,你去打凉水!” “绿柳,你跟着大夫去煎药,煎好了立刻端过来!” 听这意思,是想让白芙先在凉水里泡一会儿,等药煎好了就赶紧出来。 大夫觉得此法可行,点点头没说什么,带着绿柳去抓药煎药了。 小红愣了愣之后也赶忙点头,转身出去打水。 片刻之后,水打好了,小红忙去房中喊蒋巅:“将军,可以了,您快带着姑娘过来吧!” 蒋巅闻言抱起白芙,转身向净房走去,走到桶边却觉得一股寒气扑面而来,这才发现里面竟漂着一些尚未化完的碎冰。 “谁让你往里面加冰的!” 他看着水面上泛起的白雾,气急败坏的吼道。 小红吓得缩了缩脖子,颤颤的道:“水不够凉的话,姑娘这药性……怕是压不下去。” 这个季节根本就没人卖冰,桶里这些还是她花了好大价钱才让客栈掌柜从他们存放货物的冰窖里起出来的。 但蒋巅只是想让白芙暂时冷静一下等解药送来,怎么可能让她泡到这样的冰水里,当即命她再去打热水。 “将军!” 小红急得跺脚:“姑娘中了春|药,管不住自己的,万一……” “去打热水!” 蒋巅扯着脖子打断,一脚踹在了她身上。 小红被踹的跌倒在地上,还想反驳几句,抬眼却见他一副要杀人的表情,只得哆哆嗦嗦的去打水了。 白芙此时越来越热,脸上泛着异样的红潮,呼吸因为过于急促而断断续续,仿佛喘不上气一般。 她疯了似的往蒋巅怀里钻,在他臂弯里扭来扭去,扯着他的衣裳亲吻他的下巴和脖子。 蒋巅不回应她,她哭哭啼啼的发着脾气又捶又打。 可无论怎么打,抱着她的人都一动不动,就是不肯低头亲她一下。 身上实在是太热了,热过之后又是一阵难耐的痒。 白芙伸手去抓,瞬间在自己脖子上留下几道长长的血印。 “阿芙!” 蒋巅急忙将她的手拉了回来,白芙却挣扎着还要去抓。 好痒啊,好痒啊…… 可是手被抓住了,动不了,她就伸着脖子去咬自己的胳膊,好像这样就能舒服一点儿似的。 偏偏蒋巅一眼看穿她的意图,抓着她手腕儿的手往下一压,她脖子伸的再长也够不到自己的胳膊了。 白芙像是气急了,再次疯狂挣扎起来,口中发出呜咽不清的声音,像一头发了狂的小兽,不断的用头往蒋巅身上撞。 蒋巅急的眼圈儿都红了,声音哽咽:“阿芙,你别撞了,头会疼的。” 可白芙现在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她只知道自己要疯了,身子好像要炸开一般,每一根血管都在沸腾。 实在是挣脱不了蒋巅的桎梏,她忽然张嘴狠狠咬住了自己的唇,一抹鲜红瞬间从唇瓣上溢出。 “阿芙!” 蒋巅惊呼一声,腾不出手,只得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燥热的白芙果然立刻放弃了咬自己的嘴唇,转而跟他纠缠在一起。 小红拎着水桶进来时见到的就是这一幕,赶忙将热水倒进浴桶里。 “将军将军,水好了,您快把姑娘放进去吧。” 蒋巅抬头,呼吸微乱,伸手摸了一下水温:“再加一桶。” “将军!” “快……” 话没说完,怀中的小人儿已经又贴了上来,趁着他松开她手腕儿的工夫,两条细软的手臂像水蛇一般缠了上来,环住他的脖颈。 蒋巅的嘴唇再次被封上,顾不得多说,喘息着亲吻她,揽在她腰间的手越收越紧。 小红跺着脚用最快的速度又打了桶水来,哗啦一声倒了进去。 水温终于合适,蒋巅把她赶了出去,抱着白芙迈进桶里,矮身坐了下去。 啊!好凉! 白芙一个激灵,猛的向上一窜,试图离开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凉水。 可蒋巅却抱着她不让她动,她挣扎了许久也挣脱不得,只能下意识的朝着唯一温暖的方向靠近。 冷……好冷……蒋巅,抱我。 蒋巅紧紧地抱着她,温热的手掌护在她的后心。 “乖,别怕,一会儿就好了,一会儿就好了……” 第37章 老子要疯 水很冷,人很暖, 白芙靠在蒋巅身上, 终于不再像之前那么躁动不安。 她像只猫儿般蜷在他怀里, 急促的喘息声渐渐平缓下来。 呼吸间虽然仍旧带着灼人的热气, 却比刚才好了很多。 她似乎渐渐回过了神, 又似乎没有, 抬起头来睁着水润的眼睛打量着蒋巅。 女孩子睫毛卷翘,因为刚刚的挣扎溅起了几滴水珠在脸上, 面颊上的潮红尚未退去,嘴唇因为刚刚的亲吻而有些红肿,整个人都粉嘟嘟的, 让蒋巅一眼就看痴了。 白芙看了他半晌, 忽然咧嘴一笑, 两条手臂再次攀上他的脖颈, 将自己的唇凑了上去。 蒋巅刚刚才放松的身体再次绷紧, 不知道她此刻到底是清醒的还是迷糊的, 抱着她一动也不敢动。 白芙一触即离,笑眯眯的看着他,眼睛弯成月牙, 伸手戳了戳他的嘴。 你身上到处都硬邦邦的,怎么这里这么软呀? 蒋巅被他闹的喉头发紧,吞咽一声转头避开:“阿芙,别闹。” 我偏要闹,我就要闹! 白芙笑着又去亲他, 他避到左边她就去左边找,他避到右边她就跟去右边。 蒋巅现在算是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水深火热,他明明坐在凉水里,身上却像着了火,急的口干舌燥,伸手去推她:“阿芙你别……” 伸出去的手推到一处柔软,整个人都愣住了。 白芙却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一边吻着他的唇一边将自己的柔软贴了上去,纤细的腿在桶中挪动,盘上了他的腰。 “不……不行,阿芙你再这样……我……我要忍不住了。” 那就别忍了。 白芙感觉到什么东西顶住了自己,下意识的往上轻蹭,学着蒋巅当初的模样,上下挪动着身子。 蒋巅脑子里轰的一声,所有理智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低头狠狠封住她的唇,放在她腰上的手向下挪去,捧着她的臀将她压向自己。 水温似乎在逐渐上升,女孩子的喘息声在耳畔响起,娇软的身子随着他的动作上下颠簸,将桶里的水荡出层层波纹。 蒋巅伸手想去解她的腰带,碰到那带子时却又想起什么,猛地把手缩了回来,人也跟着清醒过来。 “不不不,不能这样,等你醒了,又该跑了!” 不跑了,真的,这回不跑了。 白芙摇着头,捧着他的脸又要去吻他。 “骗人,”蒋巅按着她的肩头不让她离自己太近,“上回也是一副不生气的样子,还成天跟我笑呵呵的,结果呢?转头跑得比兔子还快……”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说这话时委屈的语气,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儿。 白芙药性没过,还想贴着他缓解自己的不适,上半身被他按着靠不过去,就只能扭着腰胯在他身上来回轻蹭。 蒋巅又去按着她的腿不让她动,她的手就趁机钻进了他衣裳里。 圆润的指甲轻轻刮过自己的胸膛,蒋巅闷哼一声忙将她的手拉了出来。 谁知她转头又趁机来吻他,红润的唇贴着面颊滑到他的耳边,小嘴一张,贝齿咬住他的耳垂。 蒋巅整个人都要疯了,顾得了这边顾不了那边,想离她远一点儿又怕她冻着,一时间进退维谷,最后只能咬着牙死死的靠在桶壁上,一手护在她的后心一手紧紧抠着桶边。 白芙他是管不了了,只能管着自己尽量不去碰她。 可是天知道这有多难,尤其身上那作乱的小人儿折腾的厉害,一时亲亲这里一时碰碰那里,没一会儿就真的把他的衣裳解开,啃着他的锁骨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蒋巅觉得自己的牙都快咬碎了,抠在桶边的手青筋暴起。 偏偏白芙倒像是得了乐趣,玩儿的开心的很,扭着身子提了提臀,轻轻往下一坐。 若不是中间隔了几层裤子,这一下只怕真要合为一处。 蒋巅嗷的一声咬住了自己的手背,歪着头把脑袋往桶沿儿上磕。 解药好了没有解药好了没有老子特么要疯了!!! 外面的人像是听到了他的呼声似的,隔着门喊了一句:“将军,解药好了。” 可他娘的好了!再不好老子就要不好了! 蒋巅飞快的将白芙从桶里抱了出来,脱去她身上的衣裳,把水擦干后随手给她裹了一件中衣,自己则连衣裳都顾不上穿,光着身子就把她抱了出去,生怕她再多冻着一会儿。 绿柳原本想提前在内室点个炭盆把屋子熏暖,但大夫说乍冷乍热的对身子不好,所以她便只将被褥熏热了。 蒋巅抱着白芙直接坐到了床上,扯过被子将两人一裹,先把湿漉漉的头发撩了出来,叮嘱绿柳给白芙擦头,这才接过药碗给她喂药。 白芙只顾着亲近蒋巅,哪里愿意喝药,蒋巅无法,只得一口口渡给她。 第36节 如此一来,白芙果然乖乖听话,借着喝药的工夫与他唇齿交缠,小舌时不时往他口中探,蒋巅尚未熄灭的火气转眼又被撩了起来。 绿柳在旁看的面红耳赤,低着头仔仔细细的给白芙擦头。 偏偏两人亲吻时又发出一些难以言喻的声音,绿柳只恨不能自己此刻是个瞎子聋子,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 小红则是看的起急,一边给蒋巅绞着头发一边蹙眉道:“将军,还是奴婢来给姑娘喂药吧。” 蒋巅也怕再这样下去自己受不了白芙的撩拨,便将药碗给了她,想哄着白芙自己把剩下的药喝了。 小红接过药碗给白芙喂了一勺,白芙却不肯喝,撇过头仍去寻找蒋巅的嘴唇。 小红眉头一竖,手上用力把瓷勺硬往里塞,试图撬开她的牙关把药灌进去。 “你干什么!” 蒋巅怒吼一声,一把将她推开。 小红被猛地推到地上摔了一跤,手里的药碗也打碎了,抬起头哽咽着道:“将军,奴婢也是想姑娘快点儿把药喝了好起来啊!” “滚!” 蒋巅怒火中烧,一把将床帐放下,命秦毅进来把她拉出去,再去端一碗药来。 好在刚刚煎的药还剩了些,秦毅不多时便又端了半碗进来。 蒋巅这回不敢再假他人之手,仍像之前那般亲自喂给白芙。 白芙乖乖的把药喝完,但这药一时不会那么快起效,她仍旧昏昏沉沉的帖着蒋巅,腻在他身上不肯下来。 蒋巅想着再忍一忍就好了,谁知锦被下一只小手却忽然握住了他。 “噗……” 蒋巅身子一抖,脸上顿时像开了染坊似的,五颜六色的。 绿柳听到动静,有些茫然的抬起头:“将军,怎么了?” “没……没事,继续。” “哦……” 绿柳低头继续给白芙绞头发,因为蒋巅哼了一声而停下来的白芙则以为这句继续是对她说的,小手又开始动作起来。 蒋巅刚刚只给她裹了件中衣,自己更是什么都没穿,被子下的两人几乎是赤诚相见,那感觉也就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来得清晰。 怀中的小人儿皮肤细滑,大腿更是跟他紧紧贴在一起,蒋巅咬着牙把下巴抵在她的肩头,伸手去拨她那只作乱的小手。 “放开……” “啊?” 绿柳再次抬头。 “没事,你继续。” 蒋巅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掩在被子下的手试图将自己从白芙手里抽出来。 绿柳有些莫名的又低下头去。 玩儿心正起的白芙感觉到蒋巅的抗拒,心头有些火大。 不想玩儿的时候偏要给我玩儿,想玩儿了又不让我玩儿了!你怎么那么讨厌! 心里骂着,手上用力一捏,蒋巅弓着身子差点儿叫出声来。 “将军,你没事吧?” 绿柳看着面色涨红,额头青筋凸起的蒋巅,总觉得他不正常,好像又要疯了似的。 蒋巅也觉得自己真要疯了,偏偏连嘴都不敢张,生怕一张嘴便是一声哀嚎。 他不敢再去招惹白芙,只能随着她想做什么做什么。 白芙顺了心意,小手又开始学着他的样子来回动作,身上的柔软还有意无意的往他身上贴。 蒋巅的呼吸渐渐有些不稳,趴在她肩上胡乱的吻着她的脖颈,口中喃喃地念着:“轻一点儿……” 绿柳蹙眉,觉得自己已经很轻了,并没有弄疼姑娘啊,但还是应了一声,将动作又放轻了一些。 白芙喝下的药渐渐起效,整个人昏昏沉沉起来,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慢。 蒋巅被弄得不上不下,急的咬她的耳朵:“别停……” 刚给白芙绞完头发准备停下来的绿柳又怔了怔,想了想又擦了一会儿。 白芙却是一时醒着一时迷糊,手上也断断续续的。 蒋巅快急疯了,扭过头问绿柳:“擦完没有?” “啊?擦完了!” 绿柳赶忙答道。 “出去。” 蒋巅立刻赶人。 “那……将军您的头发呢?” “不用管,出去!” 他声音里已经开始不耐烦。 绿柳不敢多留,赶忙退了下去。 人一走,门一关,蒋巅立刻翻身将白芙压在身下,将被子往两人身上一扯,一边亲吻她一边握着她的小手快速动作起来。 片刻之后,伴着一声压抑的低吼,蒋巅终于疏解出来,半压在白芙身上,喘息着平复自己。 他眷恋的亲吻着白芙的面颊,试图再从她身上找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回应。 但此时的白芙已经彻底陷入了昏睡,根本没有任何动作。 蒋巅吻着吻着,猛然惊觉过来,噌的一下坐了起来。 完了!他又对阿芙做了这种事,阿芙又要跑了! “绿柳!绿柳!” 他慌慌张张的喊了人进来:“毁尸灭迹!毁尸灭迹!” 闻声进来的绿柳两腿一软,差点儿摔到地上。 姑娘死了? 她哆嗦着冲到白芙面前,却见床上的人好好的躺着,面颊红润,呼吸均匀。 正纳闷将军在胡说些什么,就看到一旁有一滩说不清道不明的粘稠液体,她曾经在姑娘手上见过一回,那次之后姑娘生了好大的气,接连半个多月每天至少要洗二十次手,后来更是直接逃走了。 绿柳这回总算是明白蒋巅在说些什么了,不禁一阵无语,红着脸去净房打水。 蒋巅犹在那边不停地念着:“快!快给阿芙擦干净,把衣服给她换了!还有那被褥,换了!全都换了!一样不留!” 第38章 心里憋屈 绿柳按照蒋巅的吩咐把屋子里好好的收拾了一遍,又给白芙换了衣裳, 这才退了出去。 小红先前被蒋巅赶了出来, 不敢进去, 只能躲在门口看着, 过了半晌见蒋巅没有出来, 凑到绿柳身边低声耳语。 “将军怎么还不出来?他难道打算在里面过夜吗?” 绿柳虽然也不愿意蒋巅在白芙身边过夜, 但更讨厌小红东问西问,翻了个白眼道:“将军在哪里过夜是咱们能管的吗?什么时候奴婢也能过问主子的事了?” 小红被噎了一下, 放在以前早就大发雷霆了,但如今却不敢太放肆,心中骂了绿柳几句, 面上却还是笑眯眯的:“我这不是怕姑娘出事吗, 姑娘中了春|药, 将军又是个大男人, 万一把持不住……” “不会的!” 绿柳气冲冲地道:“姑娘已经喝下解药了, 而且她现在身子不适, 将军又向来疼爱她,这个时候不会动她的!” 蒋巅虽然性子粗野了些,但他对白芙的好绿柳是亲眼看在眼里的。 当初他疯症发作都忍住了没有行事到最后, 今日又怎么会乘人之危。 小红听了似乎稍稍放下心来,提出要帮绿柳在这里守着,让她回去休息一会儿。 绿柳才不用她帮,板着脸拒绝了。 小红却不肯走,说要在这里陪她, 万一房里的人待会儿有什么吩咐,她也好搭把手。 谁要你搭手啊?你不来添乱就不错了! 绿柳懒得理她,自顾自的站到一旁去了,心中下定决心,这次姑娘若是跟着将军回去了,那她回去以后也要学会识字! 蒋巅这回本来没打算带小红来的,小红却以绿柳不识字,而白芙又是个哑巴为由,提出跟着一起过来,说是能更好的照顾白芙。 蒋巅觉得有些道理,加上对绿柳本就有些不满,就把她带上了,想着两个人伺候白芙总比一个人强。 绿柳即便心中不满,却也不能说什么,谁让她是真的不识字,上次还放跑了姑娘呢。 小红见她不理自己了,也懒得再往上凑,靠在门边坐了下来,支棱着耳朵听着房中的动静,直到夜幕时分,确定房中两人真的不会什么动作,才打着哈欠回屋睡了。 ………………………… 翌日,白芙醒来时脑袋仍旧昏昏沉沉,睁眼看了床顶半晌,也没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哪里。 她努力回想昨日发生的事,想起被卢兆骗回了院子里,想起房中四处弥漫的香气…… 然后…… 然后她把卢兆打晕了,跑了出去,看到一口井…… 她想投井,结果没成,紧接着…… 蒋巅来了? 蒋巅! 白芙猛地想要起身,身子却又重重跌了回去,发出一声闷哼。 “阿芙!” 趴在床边的蒋巅立刻惊醒,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第37节 “阿芙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好点儿没有?头疼不疼?” 说着又一迭声的喊绿柳,让她把大夫请来。 大夫昨晚就被留在了这里,闻讯赶忙赶了过来,搭过脉后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大人照顾的妥当,这位姑娘只是有些低烧,喝几副药就好了。至于虚脱无力的现象,歇几日也就好了。” 蒋巅闻言皱眉:“没发烧啊,我刚刚摸过了。” 说着又伸手摸了摸白芙的额头,确定不烧。 大夫蹙眉,重又搭脉,想到什么又将蒋巅的手腕儿也拉了过去,不由摇头。 “不是她不烧,是大人您也在发烧。” “啊?不可能!我从来没生过病!” 蒋巅一口否决。 “这……这以前没生过病,不代表现在也没有啊。” 蒋巅拧眉,正欲再说什么,跟着大夫一起进来的小红在旁插嘴道:“将军,会不会是因为您前天晚上疯……” “闭嘴!” 蒋巅厉喝一声,吓得房中几人均是一缩脖子。 小红又被赶了出去,蒋巅让大夫去煎药,又吩咐绿柳去把灶上热着的粥端过来,这才坐回到白芙身边。 “阿芙,起来吃点儿东西吧,我让人给你熬了粥。” 说着伸手要把白芙抱起来。 白芙却下意识的躲了躲,眸光低垂,睫毛微颤,不敢抬头看他。 她对昨天的事记不大清了,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印象。 她记得自己好像对蒋巅……对他…… 白芙脸红的滴血,联想到自己昨日的状况,对这部分隐约的记忆就更加肯定了。 怎么回事?她当时明明想投井的,怎么一看到蒋巅就…… 蒋巅不知她的想法,见她排斥自己,只以为她还在生气,眸光暗了暗,让绿柳去扶她。 绿柳将白芙从床上扶了起来,给她背后垫了两个枕头,又摞了个引枕上去,让她能舒舒服服的靠在上面。 蒋巅坐在床边一勺一勺的给白芙喂粥,白芙安静听话的一口口吃着。 等她吃完,药还没送来,蒋巅就先跟她说起了别的。 “我昨天回来一着急就忘了让人去抓那两个给你下药的人了,想起来的时候有些晚了,他们竟然跑了。” “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让人去追了,一定把他们抓回来给你出气!” 谁知白芙却怔了怔,扯着他的袖子摇了摇头。 别抓了,让他们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他了。 蒋巅眉头一皱,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什么意思?他们那样对待你,你还想放他们走?” 白芙低垂着头,眼圈儿微红。 不然呢?让你把他们抓回来,然后杀了他们? 蒋巅见她这样,以为他心底还对那个男人有所留恋,气的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扯着嗓子吼道:“他到底有什么好?你要这么护着他!” 他疯症发作的时候控制不住自己,对她做了那样的事,她气的转头就跑了。 结果现在那个男人对她用了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她却还要放过他? 那男人对她到底有多重要?! 白芙原本就觉得委屈,被他这么一吼,眼泪刷的一下就流出来了。 我不想放过他,我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千刀万剐! 可是他是师父的孩子啊,是师父唯一的孩子啊,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她想掏出怀里的小册子把自己的想法写给她看,摸了一下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裳已经全都换过了,小册子也不在了。 蒋巅突然间就有些心虚,从枕边把那册子和炭笔塞到了她怀里,扭过头去别扭的道:“衣裳是绿柳给你换的,我……我没插手。” 虽然是他脱的,但是……真的不是他穿上的,所以也不算说谎吧? 白芙脸色微红,握着炭笔在纸上刷刷的写着什么,因为没有力气,握笔的手微微发抖,字写的更难看了。 蒋巅接过看了一眼,眉头一挑:“他是你师兄?” 嗯。 白芙点头。 “那……不是你的……未婚夫,或者青梅竹马什么的?” 不是!我才不喜欢他! 白芙用力的摇头,摇了没几下头就有些发晕,身子歪歪扭扭的要倒下的样子。 蒋巅赶忙坐到她身边,揽着她的肩让她靠着自己。 白芙挣了几下,没挣开,蒋巅的手握的反而越发紧了。 “那……你喜不喜欢他?对他有没有别的心思?” 没有没有没有! 白芙气的伸手拍了他一下,没有力气自然打不疼,就算有力气也打不疼。 蒋巅这几天一直沉郁的心情顿时豁然开朗,嘴角都忍不住勾了起来。 “那你为什么要来找他?怎么不回去找你师父?” 师父…… 他死了…… 白芙在册子上一笔一划的写下这几个字。 我就是为了把他的死讯告诉师兄,所以才来找他的。 蒋巅一愣,见她眉眼间笼上一层阴影,握笔的手越来越紧,指甲几乎抠进裹着炭笔的绢布里,知道自己触及了她的伤心事,又是自责又是心痛。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该提起这个的,阿芙你别难过了,都是我的错。” 怎么是你的错…… 师父的死跟你又没关系,卢兆那个混蛋做出这样的事也跟你没关系,你急着认什么错…… 泪水不停的落下来,白芙趴在蒋巅胸前,哭得浑身直抖。 我真的好想杀了他,我真的恨不得他去死,可是蒋巅,我不能啊…… 怎么办啊,真的好难受。 受了委屈却要硬生生忍下来,拿对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还要看着他去逍遥自在,过的跟以前一样好。 真的好难受,好憋屈…… 蒋巅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紧紧地抱着她,轻轻的拍着她的脊背,心想绝对不能放过那个混蛋,让他家阿芙哭成这样。 腰间的衣裳感觉被什么东西扯住了,垂眼一看,两只粉白的小手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裳,就好像抱着他一般。 蒋巅身子一绷,心跳忽然漏了几拍。 这是阿芙头一次主动接近他,虽然是伤心时无意识的举动,但也足够让他激动很久。 蒋巅吞咽一声,稍稍低头,想去亲吻她的头顶。 刚刚有所动作,怀中的人忽然坐直了身子,想起什么般又开始在册子上写字。 别去抓他了,让你的人撤回来吧。 好家伙!哭成这样了还想着那个人呢! 蒋巅哦了一声:“知道了。” 说完却没有别的动作。 白芙仰着头,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撤回来吧。 蒋巅不动,她又扯他的衣袖,眼巴巴的继续盯着他,睫毛上的泪珠欲掉不掉:求你了,撤回来吧。 蒋巅扶额长叹一声,只得打消了把那人抓回来打断两条腿再放走的打算,将秦毅叫到了外室,吩咐他把之前派出去的人撤回来。 “这回满意了?” 他捏了捏白芙的鼻子,满脸无奈。 白芙尴尬的扭头躲开,蒋巅伸在半空的手顿了顿,涩涩的收了回来。 好在绿柳这时端了药进来,打破了房中尴尬的气氛,蒋巅亲自喂白芙喝了药,又看着她躺下再次睡着了,这才回了自己的屋子。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更新晚了~实在对不起大家~抱歉抱歉抱歉~ 第39章 见一个人 接下来的两日白芙一直没什么精神,身上乏力是一回事, 心里沉闷是另一回事。 卢兆的变化一定不是突如其来的, 他定然是在外这些年已经不知不觉的变成了这副样子。 但对于白芙来说, 这一切却很突然, 像是当头一棒, 骤然间打破了所有的美梦, 梦中的一切在醒来后荡然无存。 她并不是那种沉浸在伤怀的情绪中难以自拔的人,但多少还是有些提不起气, 蔫蔫的不像往日那么活泼。 蒋巅左右无事,就想多陪陪她,可她却总躲着他, 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蒋巅怕再惹恼了她让她逃走, 也不敢穷追猛打, 便时常躲在角落里偷偷地看着她。 绿柳知道白芙并不愿意跟蒋巅在一起, 但也知道蒋巅是真心喜欢白芙, 忍不住在她面前念叨了几句。 第38节 “姑娘刚走的时候将军很生气, 把你缝给他的衣裳都撕了一件。” “奴婢以为他这次肯定动了真怒,会把姑娘抓回去关起来也说不定。” “谁知他上一刻还在发脾气,下一刻又问你离开的时候都带了些什么东西, 生怕你银子不够花,衣裳不够穿。” “起初那段时间将军打听不到姑娘的踪迹,就整日把自己关在你的屋子里。” “有一次奴婢偷偷去看了一眼,发现他正抱着被撕碎的那件衣裳躺在床上哭。” “您是没看见那场面,那么一个大男人, 沙场上顶天立地让敌人闻风丧胆的男子汉,哭的跟个孩子似的,枕头都快能拧出水来了,吓得我赶紧退出去了,生怕被他发现了要杀人灭口……” 说到这儿又想起什么似的,赶忙叮嘱白芙:“对了姑娘,您可千万别告诉将军我看见了啊,不然他要杀了奴婢的!” 白芙低着头坐在床上,两手手指胡乱绞在一起,指甲不安的抠着自己的指腹。 蒋巅哭了? 他竟然……为她哭了? 白芙无法想象这样一个人哭泣时是什么样子,只觉得心口堵得难受,很多杂乱的莫名的情绪掺杂在一起,让她无所适从。 绿柳并不知道,她这几日躲着蒋巅,不是因为讨厌他,而是因为害怕。 害怕想起那日她神志不清时对蒋巅做过的事,害怕想起前天晚上做过的那个梦。 梦里蒋巅又发了疯,冲到她房里把她按倒在了床上。 她以为自己又会梦到他变成一个猪头,在她身上不停的拱来拱去。 可是最终后半句成真了,前半句却没有。 蒋巅不断的亲吻她,滚烫的手在她身上来回流连,压在她身上喘息着唤她的名字,握着她的腰一次又一次的重复那让她羞耻而又恼恨的动作。 可梦里的她却紧紧地抱着他,回应他,甚至主动迎合他…… 白芙醒来的时候浑身是汗,觉得比曾经梦到他变成猪头还可怕,第二天一整天都不敢抬眼看他,生怕透露了眼中的情绪。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想来想去把它归结为那日中了春|药的后遗症,虽然自己都知道这个说法有多荒谬。 绿柳那边仍在喋喋不休的说着:“姑娘你那日被将军救回来的时候,大夫说泡在冷水里能把药性压下去些,将军怕你冻着,就抱着你一起泡在里面,等从水里出来了又怕你伤寒,在你身边守了一天一夜,结果最后他也跟着病了。” “将军以前从来没有生过病的,这是头一回,他这几日胃口不好连饭都没怎么吃,只有在姑娘你这儿用饭的时候才吃的稍微多一点儿。” 没怎么吃饭? 难怪看着感觉瘦了些…… 白芙心有愧疚,想了想,从床上坐了起来。 绿柳见她突然动作,以为是自己话太多惹她烦了,连忙道歉。 “是奴婢多嘴了,姑娘您别生气,奴婢不说了。” 下一刻却见她穿好鞋走到衣架前,自己穿好了衣裳,往外走去。 “姑娘你要去哪儿啊?” 绿柳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跟上。 白芙出了门,直奔蒋巅的房间,一转身却正看到蒋巅慌慌张张的往他自己房里走,好像刚才一直站在院子里似的。 她往他刚才站的地方看了一眼,发现从那个地方正好能看到她的窗户,心中不禁微赧,面色有些发烫。 蒋巅没料到她忽然出来找自己,被抓了个正着,虽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但又怕白芙觉得他是个偷窥狂,说话时难免就没有底气。 “阿芙,你……你来找我啊?什么事?” 白芙低垂着头,从怀里掏出小册子,刷刷刷的写:我想出去一趟。 “去哪儿?” 蒋巅面色猛然一变,双拳骤然握紧。 想去买点儿东西,顺便吃饭。 末了又加了一句:你陪我一起去吧。 蒋巅神情这才放松下来,咧着嘴一笑:“好啊,你等我一会儿,我让人准备马车。” 只要不是打算逃走,他愿意陪她去任何地方。 白芙点头,在他房中坐了一会儿,等到马车套好便跟他一起出了门。 小红也想跟着,却被蒋巅瞪了一眼留了下来。 自从上次她硬往白芙嘴里灌药之后,蒋巅就再也没给过她好脸色,根本不让她近白芙的身,仍旧让不识字的绿柳伺候着白芙。 白芙先去绸缎庄买了几匹上好的布料,蒋巅见状脸色有些难看,但以为白芙是想自己做几件衣裳,就没说什么,结了账带她去吃饭。 临泽最好的饭庄白芙已经去过无数次了,且都是跟着卢兆去的,此时不仅是她,蒋巅也不想带她去那个地方,几人就找了另一家口味也还不错的店面。 刚在店里坐下没多久,菜还没上齐的时候,一个长相清秀的小厮送了封信过来,恭恭敬敬的递给了蒋巅,说是隔壁雅间的客人送来的。 蒋巅接过看了一眼,眸光一亮,摆了摆手让那人退下,拉着白芙就站了起来。 “阿芙,我带你去见个人。” 见人? 白芙有些懵怔,不知要去见谁。 蒋巅紧接着又添了一句:“正好有个人也想见你。” 见我? 白芙更茫然了。 听蒋巅的语气,这两人好像不是同一个人似的。 她懵懵懂懂的跟了过去,走到隔壁雅间门口,守在门口的下人不待通禀就开门让他们走了进去,显然里面的人已经提前打过招呼。 房间不大,临街的方向有一扇窗,此时窗户紧闭,一个身材修长的少年斜倚在那里,手里捧着一捧花生米,时不时抛起一粒吃进嘴里,那模样看上去风流倜傥洒脱不羁,像是什么人家培养出来的纨绔子弟。 “呦,蒋大将军来了。” 见他们进来,少年勾唇笑了笑,风流的眉眼在两人身上来回一扫,把手里的花生扔下,吊儿郎当的走了过来。 “这位想必就是阿芙姑娘吧?” “这就是阿芙?”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一个来自这名少年,一个来自房中另一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 少年的声音慵懒戏谑,中年男人则神情激动,恨不能立刻冲过来的样子。 “诶诶诶,”少年手中折扇一挡,将几欲上前的中年男人拦下,“涛叔你等会儿的,我这话还没说完呢。” 被称为涛叔的男人看了她一眼,似有些不满,但还是听话的退到了一旁,只是看着白芙的眼神格外炙热。 白芙不明所以,缩着脖子躲到了蒋巅身后。 这少年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穿的花枝招展的,都入冬了还带着一把折扇,跟街上的地痞无赖似的。 好在少年的目标是蒋巅,只看了她一眼之后就把目光又放到了蒋巅身上。 “多谢蒋大将军百忙之中愿意抽空与莫某一见,莫某荣幸之至。” 蒋巅大大咧咧的摆了摆手,拉着白芙在椅子上坐下来,生怕她累着了。 “莫小寨主就别客套了,有什么话直说吧,我待会儿吃完饭还要带着阿芙逛街呢。” 莫阎嘴角抽了抽,拉过一张椅子也坐了下来,挑眉打趣道:“听闻蒋大将军向来不近女色,怎么这会儿把这位姑娘看的如此之重?连正事都不顾了?” 白芙闻言面色一红,放在膝头的手紧紧攥了起来。 蒋巅则回头看了莫阎一眼,嗤笑一声:“别逗了,你能有什么正事?” 说完转头对白芙解释:“阿芙你还记得我之前在峡谷中救下过一个人吗?其中有一个是三郡十一寨的寨主,这位就是他的儿子,有小阎罗之称的莫阎。” 白芙一听,手攥的更紧了,脊背瞬间绷直,眼中满是惊愕。 这就是那个传说中为人古怪凶神恶煞喜欢饮人血食人肉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莫阎?你……你带我来见他干什么? 她吓的小腿直哆嗦,偏偏此时莫阎隔着蒋巅凑了过来,面色阴狠眸光晦暗的勾着唇角露出一颗尖锐的虎牙。 “我就是那个传说中为人古怪凶神恶煞喜欢饮人血食人肉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莫阎,怕不怕!” 最后三个字猛地提高了音调,白芙惊呼一声紧紧抱住了蒋巅的胳膊,像只鹌鹑似的一头扎进了他怀里。 第40章 随时白 “哈哈哈哈……” 成功吓到人的莫阎哈哈大笑,指着白芙转头对自己身后的男人道:“石头你看, 这姑娘胆子好小啊。” 说完又对蒋巅道:“你从哪儿找来的这么可爱的小姑娘, 莫不是强掳来的吧?” 我…… 不……不算强掳! 蒋巅莫名有些心虚, 不理会他的调笑, 拍着白芙的脊背安抚她。 “没事的, 你别怕, 那些都只是外界的传言,他其实就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 莫阎看着白芙阴恻恻的笑:“我可不是普通人, 我是专门调戏良家少女的采花大盗,就喜欢你这种娇滴滴软嫩嫩的小姑娘。” 缩在蒋巅怀里的白芙身子一僵,忽然抄起桌上的杯子就朝莫阎泼了过去。 蒋巅眼疾手快的挡了一下, 另一边被称为石头的男人则迅速挡在了莫阎身前。 “没事吧?” 两个男人同时问道, 问的对象自然是不同的人。 莫阎也没想到刚刚还怕的直躲的小姑娘会忽然发了彪, 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事。” 说完推开他看向白芙。 第39节 只见白芙仍旧靠在蒋巅怀里, 一只手还紧紧地握着茶杯, 另一只手则死死拽着蒋巅的衣袖, 低垂着头虽然看不清脸上神情,但也能从她颤抖的身子和紧抿的嘴唇看出她此刻的怒意。 蒋巅知道她这是想起了卢兆的事,对莫阎心生恼意:“你别胡说八道, 我家阿芙听不得这个!” 边说边将白芙手里的茶杯拿了下来,抱着她柔声安抚:“没事没事,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别怕。” 莫阎一听, 这中间有事啊?自己这是不小心戳到人家心上了? “对不住对不住,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她赶忙道歉。 一直站在一旁的周文涛看不下去了,皱着眉头埋怨莫阎。 “小寨主,你这可真是有些过分了!” “哎呦,涛叔,这还不确定是不是你要找的人呢,就这么护着她了?” 莫阎虽然觉得对不住白芙,可没觉得对不住周文涛,说起话来自然不会客气。 周文涛懒得理她,走到白芙身边,声音温和的道:“阿芙,你别理他,他就是那张嘴没有遮拦,说话不中听,你别往心里去。” 白芙抿着唇不说话,心里对莫阎的定义已经转眼从大魔头变成了臭流|氓。 这种一张嘴就随便轻薄别人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蒋巅不想他们再欺负白芙,沉着脸道:“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赶紧说,说完我走了。” 莫阎咂咂嘴,站起来收敛了刚刚那副不正经的神色。 “多谢将军救下家父,莫某感激不尽。” 他说着话深深地揖了一礼,跟刚刚那副混世魔王的样子判若两人。 蒋巅挑眉:“莫小寨主特地过来,该不会只是为了道谢吧?” 莫阎嘿嘿一笑,往椅子上一坐,立刻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我这不是听闻蒋大将军英勇无双,甚为敬仰,所以特来拜访一番吗。” 说着眼神朝白芙的方向瞟了瞟。 蒋巅轻嗤一声:“有话直说,没什么是我家阿芙不能听的。” 哎呦…… 牙酸。 莫阎撇了撇嘴:“那我就直说了,将军也知道,近年来朝纲越发崩坏,皇帝小儿不堪大任,百姓苦不堪言。” “蒋大将军为人刚直,上次既然救了家父,想必心里也是明白,家父死了,对如今的天下没有丝毫好处,反而会引发战乱,胡人会大举入关。” “既然如此,将军何不加入二皇子的阵营,助二皇子一臂之力,逼退徐锐,拥立二皇子登基?” “届时天下太平,将军亦有从龙之功,封赏无数,还能弄个爵位玩儿玩儿,岂不美哉?” 白芙听的满脸震惊,几乎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这人脑子没毛病吧?竟然想要策反蒋巅? 蒋巅虽然也很看不上如今那位皇帝,经常背地里骂那是个□□长大的玩意儿,但他毕竟是大魏的将军,且多年来忠心耿耿,不曾有半分叛国之举。 这人就是想要策反,也应该循序渐进慢慢来吧?哪有一上来就直接这样说的? 是个人听了这样的话都会心生戒备,别说答应了,不把对方当成朝廷派来打探虚实的细作就不错了。 白芙赶忙去扯蒋巅的衣袖,对他摇头:你别理他,他有病! 蒋巅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抚。 白芙以为他心中有数,会明确的拒绝莫阎,谁知下一刻他语出惊人。 “莫小寨主莫不是在说笑吧?我就算是要拥立一位皇子,也会拥立先太后所出的嫡长子雍亲王,为何要越过他,去拥立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庶出皇子?” 莫阎浅笑:“雍亲王乃是当今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多年来一直偏安一隅,眼看他那废物弟弟将大魏江山糟践的不成样子,却连屁都不放一个,可见跟他弟弟是一丘之貉,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蒋巅差点儿笑出声来,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那也不一定啊,一样米养百样人,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不代表就一定都是一样的。” “就像我家阿芙跟她师兄,都是他师父手把手教出来的,他师兄是个人渣,我家阿芙就很好啊。” 莫阎扶额:知道你喜欢你家阿芙,用不着这么不停地挂嘴边儿吧?而且这根本就不一样好吧? 被突然提及的白芙面色一红,脸几乎埋到桌子上。 你们要说就说你们的,扯我做什么。 莫阎无语的把话题拉了回来:“就算雍亲王和他弟弟不一样,这么多年他不闻不问,也足以证明他对皇位没有野心,一个没有野心的人,即便扶持了他又有什么用?” “对皇位没有野心不代表对别的没有啊,”蒋巅说道,“如果真的是毫无野心得过且过之人,又怎么会将封地治理的固若金汤,如你们三郡十一寨一般,让胡人闻风丧胆?” “说不定他的野心跟你们一样,只是想让百姓安居乐业,让大魏国泰民安。” 莫阎怔了怔,竟半天说不出话来,许久后才摇头失笑。 “人人都道疯将军又疯又傻,却不想是有大才之人,可见传言并不可信。” “彼此彼此,人人不也都道你是个喜欢饮人血食人肉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可你喝过人血吃过人肉吗?” 莫阎哈哈大笑:“将军果然非同一般,难怪能当机立断救下家父,佩服,佩服。” “佩服完了该说正事了吧?找我到底干什么?” 蒋巅不耐烦的问道。 他对莫阎还是有些了解的,他绝不可能傻到直接来策反他,而且还是把他往二皇子那边推。 刚才那番话八成只是试探,试探他对朝廷的态度,对有谋反之心的二皇子的态度。 莫阎笑着摇头:“什么都瞒不过将军,莫某的确是有求于将军,才专门跑了这一趟。” “什么事?” “希望将军能允许三郡十一寨的商户与三塔镇等城镇通商。” “你做梦!” 蒋巅想也不想的拒绝。 “三塔镇及其他几座城池都是边塞要地,自你爹将三郡抢走占山为王开始,朝廷就下令禁市,禁止三塔镇商户与三郡商户往来,否则视为通敌叛国。我不过是个驻边的将军,哪有那么大的权利改变朝廷的法令。” “朝廷的法令将军改变不了,但三塔镇的防务将军却是如臂指使,只要您高抬贵手,让守城的官兵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山高皇帝远的,朝廷能管得了什么?届时还不是将军您说了算。” 莫阎笑嘻嘻的道。 “不行,我不干。” 蒋巅说着要起身走人。 莫阎摸了摸下巴,啧啧两声:“将军,您说朝廷要是知道您救了我爹,他们会怎么想啊?” 蒋巅脚下一个踉跄,愤愤的看着他:“莫阎!你小子别太过分了!我救了你爹你不思报恩,还想反过来陷害我不成?” “诶,我怎么会陷害将军呢!” 莫阎一本正经的道:“正是因为感谢将军,所以我想在寨子里广邀宾客,让三郡的百姓都知道,是大魏的蒋大将军救了他们的寨主,将军是寨主的恩人啊!” 我呸! 蒋巅心里啐了一声,眼角余光瞄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男人。 虽然事先说好了为难莫阎一番就答应他的要求,不过这也变得太快了吧?怎么一转眼就成了莫阎威胁他了? 如此奸猾之辈,不知道徐钺喜欢他什么! 蒋巅沉着脸瞪了莫阎一眼:“我考虑考虑。” 莫言立刻喜笑颜开:“不急,不急,将军慢慢考虑,我有的是时间。” 说完又去看他身边的白芙:“小可爱,还生我气呢?” 呸!臭流|氓! 白芙瞪了他一眼,身子往后扭了扭,想躲到蒋巅身后。 莫阎心情好,也不再逗她,对一直眼巴巴看着她的周文涛摆了摆手。 “涛叔,我话说完了,你办你自己的事吧。” 周文涛甩了甩袖子表达自己的不满,转而看向白芙时却又温和可亲。 “阿芙,我问你,你师父是谁?叫什么名字?” 第41章 匪夷所思 师父? 这个人怎么会问起师父? 白芙有些莫名的看着他, 又看了看蒋巅。 蒋巅微不可查的对她点了点头, 示意她回答。 白芙掏出自己的小册子和炭笔,一笔一划的写:我师父叫卢剑南。 她刚写了两个字,第三个字还未起笔,周文涛已经满脸激动的道:“卢剑南是不是?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 白芙诧异的抬起了头。 只见刚刚还神情平静的中年男人已是眼圈儿发红,两手微抖, 抬手想要握住她的肩的样子。 蒋巅眉头一拧,伸手拦住。 “干什么?好好说话, 别动手动脚。” 周文涛也察觉自己的失态,忙又将手收了回去。 “他在哪儿?你带我去见见他!” 见不到了…… 第40节 白芙轻轻摇头。 蒋巅帮她开口:“她师父已经死了。” “死了?” 周文涛眼前一黑,身子摇晃几下差点儿栽倒。 “涛叔!” 莫阎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石头先他一部将周文涛扶稳。 周文涛深吸了几口气才回过神来, 泪水猝不及防的跌落, 忽然哽咽着大喊一声:“师兄啊!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啊!” 四十多岁的男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吓得房中众人一时都不敢说话。 白芙更是一脸懵怔, 捏着册子的手紧了又紧。 师兄? 这个人是师父的师弟? 她怎么从没听师父提起过…… 周文涛哭了许久才停下来,抹了抹脸上的泪道:“阿芙, 让你看笑话了, 师叔实在是……实在是……” 他说着再次哽咽起来,断断续续的讲述了自己和卢剑南的事。 卢剑南与周文涛师出同门, 两人的名字听上去一文一武,但性子却截然相反。 卢剑南老实敦厚,周文涛任性顽劣。 他们同是师门中最优秀的弟子,师父对他们寄予厚望, 但年轻时的周文涛却剑走偏锋,喜欢炼制各种毒|药。 他不害人,纯粹只是个人喜好,但架不住有人看上了这点,并加以利用,让小童偷了他的药,拿去害了人。 被害的人寻着踪迹找上门来,周文涛那时恰好不在,卢剑南怕他回来了被人为难,就说那药是他炼制的,将罪名顶了下来,并为中毒的人解了毒。 原以为最后顶多挨顿揍或是赔些钱就是了,谁知对方却想要索命,甚至连卢剑南的家人都不放过。 师父不忍爱徒受苦,又恼恨周文涛惹是生非,想要说出实情,却被卢剑南拦了下来,说即便现在说出实情也没有用,他之前已经顶了罪名,此时再要改口,对方只会更加恼怒,届时师门上下都要受到牵连。 最终卢剑南带着刚刚怀孕不久的妻子逃了出来,自此浪迹天涯,再也没有回过师门。 为了防止让人以为师门还在维护他,他甚至连封信都没有寄回去过,竟然真的就这样消失了,跟师门彻底断了联系。 周文涛后来得知了此事,一心想要找那仇家把话说清楚,让师兄能够回来。 师父却狠狠地打了他一顿,让他发誓将这件事烂在心里,不能对任何人提起,免得浪费了师兄的一番苦心,还累害了同门的其他师兄弟。 周文涛被按在师门的灵堂里,对着师祖的灵位发了誓,并将所有的毒|药都销毁了,立誓此生再不碰毒。 若不是后来那仇家倒了台,一门上下几乎被人屠尽,再没有人会威胁到师门,他怕是直到今日也不会将这件事说出来。 “都怪我,都怪我!” 他狠狠地一拳砸在了桌上。 “若不是我沉迷于炼制毒|药,师兄又怎么会遭此不幸!” 白芙听着他的讲述,怔怔半晌没回过神来。 难怪年幼的时候师父一直带着他们东躲西藏,原来是因为这个…… 她心情有些沉重,捏着炭笔在纸上缓缓地写:您说的师门,是不是沧州淮草堂? 周文涛抬头:“你知道?他跟你提起过?那他有没有……” 没有。 白芙直接摇头打断,继续写:师父从未提起过自己的师门,也没有说起过自己还有师兄弟,我知道淮草堂是因为每次别人提起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要在旁边听一会儿。 那个时候白芙以为他是崇尚淮草堂的医术,此时想想才明白,他是想念自己的师门,想念自己的师兄弟了。 明明心里记挂的很,却因怕牵连对方而不敢联系,甚至对自己的儿子和徒弟都没有提起过一句,师父心里一定很难过吧…… 周文涛心中也是沉沉,又问她:“听你们刚刚言语中提及你还有个师兄,他是不是你师父的儿子?叫什么名字?现在人在何处?可否让我见见他?” “见个屁!” 不待白芙回答,蒋巅已经沉着脸喝道。 周文涛刚刚听他们言语中提起自己的这位师侄时就颇为不客气,此刻见蒋巅反应又如此大,心知中间或许是有什么事情,便又耐着性子去问。 可白芙被人下药轻薄的事蒋巅怎么会愿意当众说出来,摆摆手不耐烦的打断,说先吃饭,有什么事等吃完饭再说。 周文涛无法,只得跟着一起吃了饭。 莫阎知道他们怕是有什么话想私下说,吃完饭便带着石头和其他人先走了,只将周文涛留了下来,让他办完自己的事再去与他们汇合。 白芙对于自己曾经的经历羞于启齿,蒋巅念在他是白芙的师叔,不算外人,大致将卢兆用下三滥的手段想要欺辱白芙的事情说了。 周文涛听了大惊:“这怎么可能?他是我师兄的儿子,师兄为人如此正直,他的儿子怎么会做这种事?” 蒋巅听了立刻不高兴了:“你什么意思?觉得我家阿芙在撒谎不成?”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文涛赶忙说道。 “我们淮草堂的医术向来是传男不传女的,师兄明知如此还把医术传给了阿芙,可见是非常喜欢她的,能让他喜欢的孩子,怎么可能撒谎骗人。” 何况哪个女孩子会用这种有损声誉的方式来骗人? 可是……师兄的亲生儿子却做出这样的事?这也确实有些匪夷所思。 白芙不想再提起这个话题,转而写字问他:您是怎么找到我的? 周文涛笑了笑,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因为阿芙很优秀啊,所以我才能找到你。” “前些日子听到传闻,说有个小姑娘可以不用称重徒手抓药,且分量十分精准。” “这个本事是我师兄当年独有的,他总说人不能太依赖器物,不然哪天手头若是没了秤,难道还不给病患抓药了不成?” “所以他一直勤加练习,有了一身可以不用秤就抓药的好本事。” “我听到这个传闻之后就想,这个姑娘会不会是师兄的孩子?” “然后派人多方打听,总算知道你跟在蒋大将军身边,刚好这次小寨主要来找将军,我就跟着一起来了,想着见见你,问问你跟师兄的关系。” 没想到还真的来对了,白芙竟然真的与师兄有关,虽然不是师兄的孩子,却是他悉心教导的徒弟。 多年不曾有过卢剑南的消息,此刻见到白芙,看这姑娘长得如此乖巧,又有一身师兄真传的好本事,他是真的感到十分欣喜,得知师兄去世的伤痛也消散了几分。 “徒手抓药说起来轻松,但要做到分量精准一丝不差却是很难的,练习起来更是枯燥无聊。” “阿芙能有这样的本事,定然是勤学苦练的结果,单凭这份刻苦和毅力,就是许多男孩子都不及的,难怪师兄如此喜欢你。” 他说着伸手想要摸摸白芙的头,却再次被蒋巅拦下。 “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蒋巅再次重复。 周文涛一噎,心中腹诽:我是她师叔,拍怕她的头怎么了?况且我今年都四十多岁了,至于防我跟防贼似的吗? 可念在男女有别,蒋巅对白芙又是一片爱护之心,终究没说什么,又问起了白芙和她师父的事。 当得知卢剑南是服毒自尽,周文涛整个人脸色都变了。 “怎么会?师兄当初面对那般境况都没有自尽,还独自把你们两个孩子带大了,怎么好端端的……会忽然服毒自尽呢?” 我也不知道…… 白芙摇头。 这件事她也一直想不通,后来发生了卢兆的事,她就想师父是不是早知道师兄变成这样了,被他给气的才自杀了。 可又总觉得不至于如此,谁家孩子还没有个不受管教的时候,何况即便没了师兄,还有她啊,她又没有变,师父为什么要扔下她就走了呢。 周文涛半晌回不过神来,还是蒋巅将他唤了回来。 “说了这么半天,你给我家阿芙看看嗓子行不行?” “你是她的师叔,医术应该比她好吧?她这嗓子是前几年坏的,你看看能给治好不?” 周文涛闻言叹息着摇了摇头。 “我与师兄的医术在伯仲之间,阿芙这嗓子坏了的时候他还没有离世,那就证明他治不好。” “他治不好的,我定然也不行的。” 蒋巅闻言有些失望,但还是让他帮忙看一眼。 “万一你的医术精进了,你师兄退步了呢。” 他顺嘴胡诌道。 周文涛听了不大高兴,但还是给白芙搭了搭脉。 脉象看上去很正常,他便又让白芙张嘴看了看她的嗓子。 一眼看去似乎也没什么不妥,正准备收手的时候,面色却忽然一变,在她脖子上四处按了按。 蒋巅看他半天不说话,只四处乱摸,正想骂一句老不羞,让他把手收回来,就见他沉着脸道:“这不是病,是毒。” 毒? 白芙与蒋巅均是一怔。 “是,我亲手研制的毒,我最清楚不过了。” 周文涛沉声道。 说完又眉头紧拧,低声喃喃:“不应该啊,这毒……师兄明明能解的……” 第42章 亲笔书信 “你没事儿做这种毒|药干什么?你是不是闲的!” 蒋巅一听就恼了, 完全忽略了后面那句话。 然而白芙却听见了, 心口滞了滞,下一刻仿佛踩在了悬崖边缘,脚下松动的石子发出一阵细碎的响声。 第41节 什么叫……师父明明能解的? 怎么可能……能解的话,他怎么可能不给自己解呢? 她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心里只剩下一个疑问。 他为什么不给她解毒?为什么? 是没看出来吗? 不, 师叔说他和师父的医术在伯仲之间,那么师叔能看出来的, 师父也应该能看出来。 何况这种□□是师叔研制的,师父与他同出一门,该很是了解才对。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给她解? 周文涛被蒋巅攥住了衣领, 放在平日有人这样对他, 他早已生气了,今天却因为心有愧疚, 不仅没有动怒,反而十分自责。 “都是我年轻时候做的孽, 是我的错。” “当然是你的错!” 蒋巅愤愤的道:“快给我家阿芙解毒!不然休想我放你回去!” 周文涛点头:“这是自然, 不过阿芙这毒沉积已久,且都聚集在喉咙处, 虽然只余下一点点,但也要循序渐进慢慢拔除,不然恐怕反倒伤了嗓子。” 说着又觉得有些奇怪:“我当初研制的毒|药后来都销毁了,并未往外流传过, 即便是师兄手里也没有,阿芙你……怎么会中这种毒呢?” 是啊,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而且还是这种毒? 白芙想到三年前,她在河边抓鱼的时候不小心掉进了河水里。 虽然及时爬上来了,但初冬的河水冰凉刺骨,等她回了木屋之后还是病了一场。 师父给她煎了药,喝下去之后觉得好多了。 后来……师兄回来了,像以往每次回来一样给她带了很多好吃好玩儿的东西。 她生着病,吃不下什么,师兄却还是哄着她吃了块儿点心,说即便生病了也不能不吃东西,不然对身子不好。 再然后…… 她的病症反而越发严重了,发起了高烧,嗓子里火烧火燎的疼,等病好了,嗓子也坏了,从此以后成了哑巴,再也不能说话。 那时候她只以为自己的嗓子是烧坏的,现在才明白,原来是中毒。 她的师兄,从那个时候,就想害她。 她的师父…… 她的师父…… 师父…… 师父啊!!! “阿芙!” 耳边只余这最后一声惊呼,周围的一切全部消失,脚下的石子终于彻底松动,站在悬崖边的人身子一沉,极速坠落,直入谷底。 ………………………… “怎么还不醒?她怎么还不醒!” 蒋巅在屋子里急得团团转,那眼神恨不能把周文涛生吞活剥。 刚刚在酒楼,白芙吐出一口血就晕了过去,直到现在还没醒。 周文涛坐在床边,擦了擦额头的汗,把白芙身上停了一刻的金针拔了下来。 “心神受创,神思不宁,一时半刻怕是醒不过来。” 他皱着眉头沉声说道。 “那怎么办?” 蒋巅狠狠地瞪着他。 “只能等等看了。” 周文涛轻叹一声,眉宇间也是愁眉不展。 他在酒楼问出那几句话的时候其实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阿芙若是中了别的毒还能理解,中了他秘制的毒实在是有些奇怪,毕竟天底下知道这毒|药配方的总共也没有几人。 何况这毒积存在阿芙的嗓子里,只余下了那么一点点,倒像是解了一半又特意留了一点,既不会真的伤了她的喉咙又让她不能开口说话。 这世间能将手法控制的如此之好的没有几个,他的师兄倒算是其中之一。 只是……为什么要这样呢? 为什么师兄将一身医术都传给了阿芙,却又不给她彻底解毒让她成了哑巴? 难道是因为怕她把本门医术传出去,所以才毒哑了她? 不不不,不可能,师兄向来宅心仁厚,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周文涛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精心照料着白芙,盼着她能早点儿好起来,把这其中的事情弄清楚。 蒋巅听了周文涛对毒性的解释,即便不知道白芙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却也能猜出这毒一定和她的师兄还有师父有关。 想到那个下三滥的师兄,又想到只给白芙解了一半毒的师父,他愤愤的咬牙,一拳砸在了床柱上。 “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一家子没一个好东西!全都是卑鄙小人!” “不许胡说!” 周文涛眉眼一竖,神情恼怒。 “我师兄为人正直,是出了名的宅心仁厚,绝不是你口中的卑鄙小人!” “他不是卑鄙小人,那为什么明知我家阿芙中了毒却不告诉她?还不给她解毒?” “这……” 周文涛无法解释,只能梗着脖子辩驳:“反正我师兄肯定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蒋巅正在气头上,哪里会听他的话,眼角余光扫到白芙放在桌上的药箱,气的抓起来就要砸在地上。 “你干什么!” 周文涛已经知道这是他师兄留下的遗物,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他把它砸了,赶忙拦了下来。 “放手!”蒋巅怒道,“这东西是你那混蛋师兄留下的,阿芙天天把它带在身边,岂不是天天想到那些伤心事?” “我要把它砸了,省的那混蛋死了还来害我家阿芙伤心!” “你……无理取闹!” 周文涛抓着药箱死不松手。 “这药箱现在既然是阿芙的,那就该等阿芙醒了自己处置,你提前把它砸坏了算怎么回事!万一她醒来要找呢?” “找什么找!不许找!” 蒋巅坚持要把这药箱毁了,周文涛坚持不肯。 争执中药箱一侧的皮绳忽然脱落,只余一边斜斜地挂着,箱子忽然失去重心,咚的一声磕在了桌角。 周文涛嗨呀一声,心痛的把药箱捧在怀里:“看看看看!都被你磕坏了!” 他指着药箱底下的一条裂缝说道。 “什么我磕坏的,早就坏了!阿芙前两日还说要找个好木匠修补修补呢。” 蒋巅沉着脸道,顺便看了那裂缝一眼,发现那裂缝似乎比之前更大了些,可能真是刚刚那一下磕的。 “反正都坏了,正好砸烂了算了!” 他伸手又要去夺那药箱。 “等等!” 周文涛忽然伸手一挡,把眼睛凑到那药箱的缝隙上,似乎要钻进去似的。 “这里面好像有东西。” 他喃喃道,将药箱稍稍倾斜,一张薄薄的纸顺着缝隙滑了出来,露出一角。 “这是什么?” 蒋巅顺手将其抽了出来,随意扫了一眼,结果只这一眼,脸色大变。 “里面还有没有?都倒出来!” 他不容分说把药箱抢了过来,哐啷哐啷一通乱晃,也不管里面放着的瓶瓶罐罐会不会被磕坏。 又有几张纸从缝隙中滑落,蒋巅手忙加乱的将这些纸在桌上放好,按照时间顺序排列起来。 “洪庆四十七年八月初三,于兆阳一废弃寺庙内救下女婴一名,其母已故,取其母身上荷包一枚,发簪一支,留作信物,待他日为女婴认亲所用。因荷包绣有白色芙蓉花数朵,故为女婴取名白芙。” “昭德三年正月十三,今得知孽子卢兆携信物顶替芙儿身份已年余载,之前种种读书入仕之名均为借口。吾有心揭穿,却忧其有性命之忧,终隐忍不发,然心甚痛之,对芙儿亦愧疚难当,不知该以何颜面面对芙儿……” “昭德五年二月,芙儿今年已十二岁,甚是乖巧,对我亦孝顺非常。吾心内有愧,自觉担不起芙儿的敬重,亦为芙儿的将来深感担忧,有拨乱反正之心,欲查清芙儿到底是谁家的孩子,将芙儿送回至她真正的家人身边,故请来教养嬷嬷教导芙儿规矩礼仪,愿她回家之后,能够顺遂平安,不被家人轻看。至于孽子卢兆……子不教父之过,愿说出实情之后,芙儿的家人能允许我用我的性命换他一命……” “昭德五年九月二十七,孽子知晓我的意图,趁芙儿染病之际对其下毒,我本应打死这个畜生,并为芙儿解毒,可我……” “我有罪,我有罪,我有罪……我对不起芙儿,我有罪……” “昭德七年三月初八,我已病了年余载,不仅无法照顾芙儿,还反倒成了芙儿的负累……我这样的人,活着有什么意思?平白让芙儿受累,不如死了算了……” “昭德七年三月十六,我要走了,芙儿,师父对不起你……” “你的信物已被那个孽子拿走,我再没有别的什么可以证明你的身份,只能将这些亲笔信留下。若来日这些信被你发现了,那就证明天意如此,回到你的家人身边去吧,不用顾及我,也不用顾及你的师兄,我们不配,我们都不配得到芙儿的谅解与关心。” “那孽子为防我带你回家,从未提起过你的家人到底是谁,为师只知道门第颇高,非寻常人家,你寻找起来可能颇费些力,但为师相信,没有什么能难倒芙儿,芙儿这么厉害,只要有心,一定什么事都能做到的。” “罪人卢剑南,亲笔。” 第43章 一脸懵逼 天气渐寒, 树上的叶子几乎掉光, 仅余的几片也已枯黄,摇摇欲坠。 今年的初雪来的特别早,十月初就细细碎碎的落了一层,虽然很快就化了,但到底还是带来了一阵寒意。 第42节 白芙坐在床上, 背靠引枕,身上盖着一床厚厚的被子, 手边放着几张信纸,没有翻动,只是摆在那里。 这几张纸她已经看过无数遍了,几乎烂熟于心, 里面的每一字每一句, 甚至哪几张上面有几滴泪痕,她都十分清楚。 绿柳要给她收起来, 她却摇头,坚持要放在这里, 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蒋巅进来时就见她呆呆的看着那信纸出神, 整个人仍旧是那副丢了魂的样子,像个断了线的木偶似的, 一动不动。 他走过去坐到她身边,不容分说将那摞信纸拿起来扔到了一旁,皱眉道:“别看了,你师叔说了你不能伤神, 你还看着这些做什么。” 白芙伸手拦了一下,没能拦住,便又低下头去,恢复了刚才那副样子。 蒋巅又气又急,按着她的肩道:“伤心的话就哭出来啊!你都这样闷了几天了!闷出病来怎么办!” 哭? 白芙摇头。 她不想哭了,眼泪在刚刚得知真相的时候就已经掉光了,她现在不想哭,一点儿都不想。 她在想别的事,想师父,想自己,想今后的路。 蒋巅不知道这些,见她低着头闷不吭声,以为她还在伤心,颇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你说说你在这里伤心有什么用?你师兄能认罪伏法吗?你能找到自己的家人吗?既然都不能,就这么干坐着有什么意思?还不如……” 剩下的话被捂了回去,一只柔软的小手盖在了他嘴上,掌心压着他的嘴唇。 别说了,你好吵啊。 白芙皱了皱眉。 蒋巅呼吸一滞,一时间大气都不敢出。 盖在嘴上的小手太软了,他明知不应该,却还是想亲一口。 还好白芙及时将手收了回去,不然他只怕真管不住自己。 白芙掏出小册子,在上面写了几个字递给蒋巅:我不是在伤心。 “不是?那你在干什么?干坐着发呆?” 蒋巅有些不信。 白芙低头,继续写:在想师父,在…… 后面还没写完,蒋巅已经怒了。 “你想他干什么?那个混蛋有什么可想的!要不是他一直瞒着你还不给你解毒,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白芙的手顿了顿,摇了摇头:师父若真的想一直瞒着我,就不会留下这些信,若真想让我永远变成哑巴,就不会帮我解了一半的毒。 “那又有什么用!他给你留了信又不教你识字,给你解毒却还留了一半儿不解,说白了还是想护着他自己的儿子!” “这次若不是这些信刚巧被我们看见了,你能知道事实真相吗?要是看到信的人是卢兆,他会告诉你吗?他只会把这些信全都烧了!到时候这世上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真相,你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永远都找不到自己的家人!” 话是这么说,可是…… 护着自己的儿子不是人之常情吗? 白芙在纸上写:手心手背都是肉,一个是亲生儿子,一个是当做女儿般养大的徒弟,师父一定也很为难的。换做我面对这样的情况,一定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救了这个就会害了那个,救了那个又会害了这个,偏偏两个都是自己的宝贝,这种时候很多事情都无法用简单的对错来衡量。 白芙起初不是没有怨恨过,但怨恨过后更多的却是松了口气。 在酒楼刚刚知道自己是被师兄下毒,而师父明知如此却没给他解毒的时候,她是真的感到绝望的。 她那么喜欢的师父,当做父亲般敬爱的师父,竟然这样对她? 可是当看了这些信,知道他也为难过,知道他曾经怎样的煎熬过,知道他也一直在自责愧疚,她就觉得不那么难过了。 最起码,在师父眼里,她也是很重要的,师父并没有因为师兄是他的亲生儿子,就彻底将她这个徒弟丢在一旁。 不然他不会明知道这些东西如果被她看到了,可能会要了师兄的性命,还将这些信留了下来。 所以蒋巅他们以为她看了信之后会伤心难过,其实真的没有,她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安宁。 蒋巅看了她写在纸上的字,眉眼微沉,伸手将她拥进了自己怀里,声音沉闷:“你就是傻。” 明明都是害了她的人,她却这么轻易的就原谅了。 白芙不觉得自己傻,靠在他怀里笑了笑,又推开他在册子上又写了几个字:我想去找我的家人。 “这是自然!” 蒋巅说道:“你放心,我已经让人去查你那个混蛋师兄的去向了,等有了消息,一定第一时间就带你过去认亲。” 白芙怔了怔,心头微颤。 她以为……蒋巅不会答应的那么痛快。 毕竟他一直想把她绑在身边,而她一旦找到了家人,很可能就要回到家人的身边了。 没想到,他却毫不犹豫的要帮她,甚至已经先一步有了行动。 白芙在纸上写了句谢谢,又写:不用查了,我知道去哪儿。 “你知道?” 蒋巅有些吃惊。 卢剑南在信里分明说不知道她的家人在哪里,卢兆那个畜生肯定也不会告诉她,她又怎么会知道的? 白芙却点了点头,十分肯定的写了两个字:京城。 那日卢兆想要对她用强的时候,小金曾经说过一句“您跟魏大小姐订了亲的,这事若是传回京城……” 所以,卢兆一定在京城! 蒋巅虽然不清楚她是如何知道的,但既然她说了,他就会带她去。 “好,那我把人手调回来,咱们直接去京城。” 与其路上拦截,不如直接到京城,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话说清楚,也省的他提前把卢兆绑了,结果有人说是他们威胁了卢兆,阿芙才是冒充的。 白芙非常感激蒋巅愿意帮忙,但也不愿耽误了他的正事,遂写道: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你…… 还没写完,蒋巅就已板着脸反对:“不行!我陪你一起去!” 我就知道…… 白芙叹了口气,又写:真的不用,你是驻边的将军,这次已经出来很久了,该回去了,怎么能一直跟着我到处跑呢。 “你说这个啊?没事。” 蒋巅大大咧咧的道,说着还咧嘴一笑。 “你记得我之前说带你见个人吗?” 记得啊。 白芙点头。 不就是那个莫小寨主吗?已经见过了啊。 谁知蒋巅说的却是另一个。 “那天你看见了吧?徐钺!我跟你提起过他的,就是咱们大魏的雍亲王。” “我驻守边境其实不是为了朝廷,而是为了徐钺,这次来找你也是提前跟他打过招呼的。” “正好他说莫阎一直想找我,但三塔镇守卫森严,以莫阎的身份不大方便过去,就让我借着这个机会把我的行踪透露给了他们,让他们能找个机会跟我碰头。” 徐钺? 白芙皱眉,一脸茫然:我什么时候见过雍亲王? 这么厉害的人物,她若见过,怎么会不记得? 蒋巅提醒道:“就是那天站在莫阎身后的那个,石头,就他!” 啊? 白芙瞪圆了双眼。 那个个子高高的,像根木头似的杵在后面,从头到尾几乎都没有说过话,她现在连长相都记不起来的随从,是雍亲王? 蒋巅见她满脸诧异,嘿嘿的笑:“他装的像吧?这么多年把多少人都骗过去了,要不是他主动坦白,莫江肯定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是谁。” 白芙倒吸了一口气,想起那天蒋巅和莫阎两个人还议论起了雍亲王,莫阎言语中对他还颇为不敬,而他本人竟然……就在旁边听着? 难道……他们是合起伙来试探蒋巅?想看看蒋巅对雍亲王的看法? 不对啊,蒋巅知道石头就是雍亲王,跟他关系还非常好,那还有什么可试探的? 白芙不明所以,蒋巅又告诉了她另一件事。 白芙听了下巴都要合不拢了,半晌没回过神来。 那个臭流|氓莫阎,竟然是个女的? 蒋巅说完还在她耳边暗搓搓的笑:“徐钺的口味是不是特别奇怪?” 不,没什么奇怪的。 白芙现在仔细想想莫阎的长相,觉得她若真的是个女孩子,应该也是很好看的,毕竟她本来就生了一张雌雄莫辩的脸。 不过……这些跟她有什么关系?蒋巅又带她见雍亲王做什么? 若是见莫阎还说得过去,好歹师叔在莫阎身边,可是见雍亲王…… “没什么事啊,就是想带你见见他。” 蒋巅说道。 “我自幼无父无母,爹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是叔叔婶婶把我带大的,这世上除了他们,徐钺就是我最亲近的人了,所以想带你见见他。” 白芙闻言垂首,脸颊发烫,莫名有种丑媳妇见公婆的感觉。 不想被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扰乱了心神,她赶忙转移话题:去京城之前,我想先回一趟白茅山,祭拜一下我师父。 “不行!” 蒋巅一口回绝。 那样的人有什么好祭拜的? 第43节 阿芙原谅了他,他可不会! 白芙就知道他不会轻易答应,扯着他的袖子哀求。 求你了,我真的想去见见师父,我有些话想跟他说。 蒋巅最受不了她这样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样子,总觉得是在撒娇。 可他偏偏又对这样的白芙毫无抵抗力,只能梗着脖子道:“那……那你亲我一下,亲我一下我就答应。” 他知道白芙是绝不会亲他的,说出这样的话不过是想找个理由拒绝罢了。 白芙听了他的话果然愣了一下,下一刻面色涨红。 蒋巅心中得意,正要以此为由再次拒绝,小姑娘忽然凑了过来,在他面颊上轻轻一啄。 第44章 干什么呢 蜻蜓点水的一吻, 一触即离, 但蒋巅还是感觉到了那抹柔软和温热。 他身子一僵,愣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 阿芙亲他, 阿芙竟然……亲他? 白芙脸上火辣辣的,低着头手指绞得更紧了,心想这回总可以答应了吧? 谁知下一刻却听蒋巅说了一句:“不算。” 她抬起头, 不满的瞪着他:凭什么不算! 蒋巅却厚着脸皮道:“亲脸不算, 要……要亲嘴才行。” 白芙一懵, 脸上更烫了:你……你无赖!说话不算话! 蒋巅却已经捧着她的面颊, 二话不说就吻了过来。 滚烫的唇贴到自己唇上,白芙呼吸一紧,心头突突突的狂跳起来。 你……你赖皮!不是这样的,明明说……说亲一下就可以了, 怎么…… 蒋巅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他只知道白芙亲他了, 认识这么久以来, 头一次主动亲他了。 虽然是他先说了那句话, 但放在以前,她是绝不可能答应他的, 只会生气的把他一脚踹开。 蒋巅心头炙热, 在白芙唇边流连辗转,起初有些鲁莽,但很快就温柔下来。 以往他不太懂得技巧, 白芙也不配合,他没有机会慢慢品尝。 但上次白芙被卢兆下了药,缠着他亲吻了很久,蒋巅虽然忍耐着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却也初次尝到了柔情的滋味,知道除了胡乱的啃咬以外,还有更好更舒适的办法。 他轻吮她的唇瓣,舌尖儿描摹她的唇型,趁她喘息之机又去侵占她的唇舌,勾着她和自己缠绵。 白芙起初似乎想要推拒,但很快就温顺下来,仰着头任他施为,乖巧的配合着他,放在他胸前的小手软绵绵的抓着他的衣襟。 她这几天想了很多事情,除了师父和自己,其余的几乎都是蒋巅。 经过卢兆的事,她发觉遇到一个真心对自己好的人真的很不容易。 这世上每个人的牵挂都太多了,有几个能真正的将她放在心尖尖儿上,什么事都以她为先,时刻将她放在首位呢? 所以遇到了,就抓住吧,虽然他也有各种各样的缺点,固执,强势,粗枝大叶,还有点儿傻。 但是……他又能细心的发现她的喜好,吃鱼的时候给她剔刺,即便发起疯来也不曾真正伤害过她,还记得随口对她说过的承诺,脱裤子之前要提前告诉她…… 还有……她被下药的时候,他也没有乘人之危,反而自己陪她泡在冰水里,冻了很久。 最重要的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想起他的时候会觉得心跳,有些惶然,却又莫名的踏实和安稳。 除了那些所为的矜持和自尊,她实在找不到任何理由再拒绝他,她也不想再拒绝。 既然如此,那些狗屁矜持都见鬼去吧,她要和她喜欢的人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白芙仰着头回应他,温软的小舌跟他缠绕在一起,细软的手臂环上他的脖颈,顺着心意跟他缱绻亲吻。 她不知道自己的主动对男人而言意味着什么,当男人的吻忽然变得粗重,一条腿跪到了床上,半个身子压了上来,一只滚烫的手沿着她的脖颈下滑,一路向她胸前寻去的时候,她才猛然惊觉。 可此时为时已晚,蒋巅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满心都是阿芙回应了他的欣喜。 他鼓噪的心暖的发烫,只想现在就吞了她,像无数次梦中那样,拆骨入腹,不再是隔着一层衣衫,而是彻底的占有。 “阿芙,我的阿芙……” 他喃喃的唤着,身子越压越紧,另一条腿也想爬到床上去,耳边却骤然响起一声厉喝。 “蒋巅!你在干什么!” 这一声突如其来,吓得蒋巅差点儿从床上掉下来。 回头看去,就见周文涛怒不可遏的冲了过来,一把将他拉了过去。 “你……你这个禽兽!阿芙还病着,你……你就如此迫不及待!你还有没有点儿良心!” 蒋巅这才猛然想起,阿芙的病还没好呢,毒也没有解完,这几日一直在施针喝药。 他此时如此行事,确实对她的身子不好。 蒋巅尴尬的挠了挠头,满脸歉意的看着白芙。 “阿芙,对不起,我……我一时没忍住……” 白芙脸红的滴血,几乎将头埋进被子里。 刚刚那般情景,竟然被师叔看到了,她……她真是没脸见人了! 周文涛气愤不已,指着蒋巅的鼻子道:“你给我滚!不许再欺负我家阿芙!” 蒋巅自觉犯了错,也不好意思反驳,讪讪的转过身去准备离开。 走了两步又反应过来,回过头不满的道:“什么你家阿芙?是我家阿芙!” “你……你给我滚!” 周文涛气的跺脚,蒋巅心中不服,想说凭什么你说走就走啊?我是阿芙的男人,我偏要在这里陪着她。 可是感觉到身下某处鼓胀胀的难受,还不知何时才能消退下去,这个样子留在这里也着实有些丢人,便对白芙说了句:“我待会儿再来看你”,就抬脚离开了。 等他走了,周文涛这才气冲冲的坐了下来。 “这是什么人啊?明知你生着病,竟还……” 说了几句想到女孩子家面皮薄,自己又只是师叔,还是前几天刚认的师叔,论起亲疏来说不定还不比蒋巅呢,就把嘴闭上了。 他像往常一样给白芙施了针,又给她取了一粒药丸让她含在口中,待这一切做完之后便收拾东西准备出去。 白芙这时却拉住了他,在册子上写了几个字递给他。 师叔,我准备回白茅山祭拜师父,您要一起去吗? 周文涛一看,立刻红了眼眶。 “阿芙,你……你不怪你师父吗?” 白芙摇头,继续写:不怪的,我知道师父也是心疼我的,这就够了。 周文涛四十多岁的人了,看到这句话却忍不住泪如雨下,哽咽着道:“我以为……你再也不愿认你师父,也不愿人我这个师叔了。” 虽然师兄是有苦衷的,可不论什么原因,他明知卢兆顶替了阿芙的身份却没告诉她,明知阿芙中了毒却没给她全部解掉,这都是事实。 周文涛对白芙感到愧疚,也为自己的师兄感到心痛,他一生光明磊落敦厚正直,却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毁了,至死都在自责中度过…… 可现在阿芙却原谅了他,这对他来说,一定是莫大的安慰。 “好孩子,”周文涛拍着白芙的肩道,“难怪你师父将一身医术都传给了你,也只有你,担得起他的传承。” 卢兆那个孽障,怎么配? 怪不得师兄要烧了医书! 这样的畜生,学会了医术也只会牟利和害人,哪里会有半分医者仁心! 白芙笨拙的用自己的帕子给他擦了擦眼泪,又问他:那您要跟我们一起去吗? “去!当然去!” 周文涛道:“我已经多年没有见过师兄了,虽然他如今已经亡故,但我也要到他坟前对他说一声谢谢和抱歉。” “谢谢他当年带我承受了本该我承受的罪名,对不住让他流离在外这么多年,只能带着你们在山林里过日子……” 这些是师父和师叔两个人的事了,白芙这个晚辈不好说什么,便只是点了点头:好,那咱们这几日便启程吧,我祭拜完师父之后就要去京城寻亲了。 “京城?” 周文涛皱眉。 嗯,我的家人在京城。 白芙写。 “那你一定要让蒋巅陪着你去。” 周文涛有些担忧的道。 “京城权贵众多,虽然看上去太平盛世繁华的很,但那都是假象。” “如今的皇帝昏聩的很,导致京城里的勋贵也是良莠不齐,很多人仗着皇帝的偏宠肆意横行,欺男霸女无法无天。” “若是没有可靠的人在身边跟着,你一个姑娘家,只怕刚踏进去没多久,就要被人欺负了去。” 白芙早就听过无数回关于如今的皇帝的评论,但是没想到已经到了连师叔这样一个离开大魏,居于三郡的人都知道的地步。 如此昏庸的皇帝,竟然真的是那个雍亲王的弟弟? 白芙心里想着这些,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怕师叔担心,便告诉他蒋巅会陪她一起去,让他放心好了。 周文涛听了果然放心许多,但旋即又皱起了眉头,想叮嘱白芙几句什么,又觉得自己一个男人,对她说这些似乎不大合适,只得咽了回去,想着待会儿找蒋巅去说算了。 有些话虽然不能对阿芙说,但跟蒋巅说也是一样的,反正不能让他由着性子胡来,伤了阿芙的身子就是了! 可他又担心自己说了也没用,万一蒋巅真的背着他对阿芙做些什么,他又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盯着他,那岂不是让他如了愿? 周文涛越想越不放心,思摸着要不回去炼制一些药出来算了,放到蒋巅的饭菜里,让他近日就算真的想做什么也做不了,那就能彻底安心了。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可行,迫不及待的离开了这里,回到自己的屋子开始炮制药材。 第44节 第45章 一棵萝卜 “你准备去京城?” 临泽某处偏僻的院子里, 徐钺坐在椅子上皱着眉头。 蒋巅点头:“嗯, 阿芙的家人在那里,我要带她去认亲。如今的京城什么模样你是知道的,放她自己一个人去我实在不放心。” 徐钺没有说话, 指尖在几案上轻点,像是在思量什么。 蒋巅知道他的担心,笑着道:“放心吧, 我还要回来替你守着三塔镇呢, 不会这么轻易就死在别的地方的。” 这话显然并没有安慰到徐钺, 反而让他越发烦躁了。 蒋巅跟他关系交好, 故而也一直是徐锐的眼中钉肉中刺,上次蒋巅救下莫江以后,就更是如此了。 徐锐不止一次曾下旨让蒋巅回京,说是封赏, 但打的什么主意所有人都知道。 蒋巅如果真的去了, 只怕是有去无回。 “非去不可吗?不能让别人陪她去?我安排个得力的人手也是一样的, 不一定……” “不行, 换别人我不放心。” 蒋巅一口回绝。 认亲这么大的事, 他不想让别人代劳陪在阿芙身边。 而且阿芙的那个师父说了,她的家人门第颇高, 非寻常人家。 京城权贵无数, 随便掉块儿砖都能砸死个四品官,万一阿芙的家人是什么功勋世家,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 除了那几封信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都没有,说不定连人家的门槛都迈不进去。 徐钺即便能派人跟着,也不一定拿这些人家有办法,还是他去最合适。 眼见拦不住他,徐钺无奈的摇了摇头,将一枚小印递给了他。 “拿着这枚小印去找林萧,让他把天字一号柜的东西取给你,你拿着它进京,可保你平安无虞。” 蒋巅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立刻拒绝。 “不用,那是先帝留给你的,徐锐不知道那东西的存在,他要是知道了,没准儿怎么发疯呢。” “拿着吧。” 徐钺把那小印硬塞到了他手里。 “如今的京城已经不是以前了,我就算想护着你也鞭长莫及。你若自己去我倒不担心,可你陪着你家阿芙去,万一有人打她的主意,用她来威胁你,以你的性子一定会跟人拼命的,到时候岂不是被人抓住把柄?” “就算不为你自己,为了你家阿芙,你也把这东西带上,有备无患。” 蒋巅想了想,觉得或许还真有这个可能,便没再说什么把小印收了起来。 另一边,周文涛也正跟莫阎辞行,告诉她自己打算去白茅山祭拜师兄。 莫阎自然不会阻拦,只叮嘱他早日回到三郡,免得在大魏境内被人盯上,丢了性命。 两人聊着聊着又说起别的,临别前莫阎忽然又低声叮嘱了他几句什么。 周文涛一听,面色大变:“小寨主说的可是真的?” 莫阎点头:“具体什么时候我不太清楚,总之……您帮忙看顾一眼就是了。若能帮他度过此劫自然最好,如若不能……那便是天命不可更改,咱们也没办法。” 周文涛半晌无语,许久后才慎重的点了点头:“好,我会盯着一点儿的,但愿……他能没事。” ………………………… 两日后,蒋巅一行人离开临泽,向白茅山的方向走去。 莫阎和徐钺送了他们一程,在一处半山腰与他们分别。 看着众人渐行渐远的背景,莫阎坐在一块儿岩石上喃喃出声:“真羡慕她啊。” “谁?” 徐钺问。 “阿芙。” “……羡慕她什么?” “自在啊。” 莫阎轻笑,眼中有些艳羡,似乎又有些怀念。 阿芙跟别的女孩子不同,她活得洒脱自在,什么规矩礼仪,什么礼教约束,只要她不想理,通通都可以不理。 她既没有压力,也不受束缚,像只快乐的百灵鸟,永远生活在阳光之下。 即便天空偶尔阴云密布,也很快会雨过天晴,她又是那只快乐的鸟儿,无忧无虑。 莫阎身为女儿家,却一直像个男人般活着,可她并未因此而觉得有什么不好,更没有羡慕过那些豪门大户里的大家闺秀。 她只羡慕像阿芙这样的女孩子,这才是真正的自由。 “你也可以的。” 徐钺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 “我?” 莫阎笑了笑,却像是自嘲。 “不可以的,我生来……就注定不能再过这样的日子。” 再? 徐钺蹙眉,那种莫名的不解又冒了出来。 不待想通,莫阎已经在岩石上站了起来,脸上没有了刚刚的那抹失落,转而成为以往那种睥睨天下的豪情壮志。 “我虽然自己过不了这样的日子,却可以让阿芙这样的女孩子继续过这样的日子!谁要是敢当我的路,我就宰了他!让他生生世世不得翻身!” 徐钺心中失笑,脸上仍旧是那副面瘫表情,转过身去拉着她的胳膊把她背到自己背上,飞快的向山下跑去。 山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莫阎难得露出了女孩子的声线,趴在他背上兴奋的呼喊着:“快一点儿,石头,再快一点儿!” ………………………… 离开临泽已经两天,为了能早日赶到京城,蒋巅不想在白茅山这趟行程上花太多时间,所以一直让人快马加鞭,一路都没怎么停歇。 马车里,白芙昏昏沉沉的睡着,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睁开眼就看到蒋巅的脸紧贴在在自己面前。 她伸手想推开他,他抱的却更紧了,一边喘息着亲吻她一边低喃:“阿芙,你醒了?” 被你这么折腾,能不醒吗? 白芙不满的嘟哝了一声,指了指桌上的杯子:放开我,我想喝水。 蒋巅却亲自将那杯子拿了起来,自己仰头喝了一口,嘴对嘴的渡给了她。 白芙脸上一红,有些呛到,一道水痕从唇角溢出,顺着脖颈滑落。 蒋巅给她顺了顺气,待她平复之后低头就将那抹水痕吻了去,舌尖儿沿着她的面颊滑至纤细白皙的脖颈,又钻入衣领轻舔她薄薄的锁骨。 白芙嘤咛一声,想要躲开,他却按着她的后背让她无处可去,下巴再次向下挪了挪,埋在她柔软的身前。 别……别闹。 白芙羞红了脸,伸手想把那沉甸甸的脑袋推开。 蒋巅顺势歪了歪头,却并未离去,而是隔着衣裳噙住了一只粉桃。 白芙大惊,死死的咬住了唇才止住了那声差点儿从口中传出的娇吟。 她紧紧地抠住蒋巅的肩,用力的推他:混蛋!你起来!我要生气了! 蒋巅却说什么都不放,反而得寸进尺的去解她的衣裳。 她抓着衣襟不让他得逞,他就从她的衣摆里探了进去,滚烫的手掌沿着纤细的腰肢向上攀爬,抚上了一处柔软的边缘。 白芙挣扎的厉害,蒋巅额头上满是细碎的汗珠,哑着嗓子道:“好阿芙,让我摸摸,你师叔这两天防我跟防贼似的,除了马车里我根本碰不到你,你就让我摸摸好不好?我不做别的,真的,就给我摸摸就好。” 赤|裸|裸的带着浓情的言语,有些委屈又埋怨的语气,白芙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怎么办才好。 就这一犹豫的工夫,那只大手已经找准机会覆了上去,毫不犹豫的揉弄起来。 白芙杏眼圆瞪,十指猛然收紧,几乎抠进他的肩膀。 好……好难受,好奇怪,好烫…… 初尝情|欲的小姑娘不知道被别人碰触竟会是这般感觉,她想哭,想拒绝,身子却又软成了一滩水,颤颤的在他怀里发抖。 蒋巅也没想到他的小姑娘会这么软,手里那小巧的一团,随着他手指的力度变幻着各种形状,即便隔着衣裳看不见,他也能想象到那可爱而又美艳的场景。 蒋巅吞咽一声,再次张口噙住,像吸吮她的唇瓣一般轻吮那渐渐挺立的一粒小巧。 白芙眼中一层朦胧的水汽,眼角泛着浅浅的粉色,泫然欲泣,微张的小唇中除了断断续续的喘息,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直到无力的小手被蒋巅拉了过去,碰到什么滚烫的东西,白芙才猛然惊醒过来。 你……你你你……你个臭流|氓!无赖!你不是说脱裤子前都会告诉我吗!这回怎么不说了! 蒋巅呼吸粗重,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蹭着她的鼻尖儿道:“乖乖,我没脱裤子,只把腰带解开了,你……你帮帮我,我憋了好几天,快胀死了。” 白芙此时觉得蒋巅太无耻了,简直是打蛇随棍上,得寸进尺!稍微给他点儿颜色他就要开染坊了! 滚!我才不要帮你! 她红着脸拒绝,蒋巅却已经等不及了,带着她的手就动作起来。 白芙又急又气,拗不过他却也不敢出声,怕被外面的人听出什么。 蒋巅握着她的小手不算,另一只手还再次探入她的衣襟,把玩着她的娇软。 白芙被他折腾的不多时便又软了下来,坐都坐不稳,只能半靠在他怀里,空着的那只手搭在他的肩头,防止自己掉下去。 蒋巅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多,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眼看要疏解之际,前面周文涛的马车却忽然停了下来,他们这驾马车也只能赶忙停住。 白芙身子一个不稳,蒋巅赶忙揽住她的腰防止她跌落。 可巨大的惯性还是让女孩子向前倾了一下,这一倾下意识的就握紧了手里的东西,像是拔萝卜似的,差点儿把某处连根拔起。 第45节 第46章 房中逼问 一声惨叫从马车里传出, 外面的人全都吓傻了。 “将军!您怎么了!” 赶车的秦毅急的差点儿掀开帘子就闯进来, 手指碰到车帘的瞬间,却听蒋巅咬着牙的声音传来:“没事……为什么……突然停车!” 秦毅也是很无语:“属下也不知道,前面周大夫的车忽然停了, 我也只好停下来了。” 不然就要撞上了。 蒋巅咬牙切齿,一旁的白芙却颤颤的笑了起来。 活该!让你在车上胡闹! 蒋巅弯着腰捂着裆,额头青筋直跳。 天杀的周文涛!是跟他有仇还是怎么着? 刚刚正到要紧的时候, 没弄出来不说, 还差点儿把他拔掉了! 再这样来几次, 他只怕就要出问题了! “你还笑!” 他哑着嗓子埋怨了白芙一句, 凑过去要咬她的耳朵。 白芙笑着躲过,蒋巅闹着要追,周文涛的声音这时在车外响起。 “阿芙啊,总坐在车里对你身子不好, 下来走走吧。我看这周围山清水秀, 景色甚好, 散散步什么的最合适了。” 所以, 突然停车只是为了叫阿芙下去散步? 若不是两腿之间还疼着, 裤子也没穿好,蒋巅真想现在就下去宰了这个混蛋! 这混蛋就是看不得阿芙跟他亲近, 故意一而再再而三的添乱! 白芙自然也能明白这些, 扯过斗篷红着脸下了车,不然一直在车上待着不下去,岂不是让师叔一眼就看出她跟蒋巅刚才在车上做了什么。 周文涛唤了几声, 见白芙披着斗篷出来了,心下松了口气。 可再看到她羞红的面色和红肿的嘴唇,又是一阵怒意。 蒋巅这个混账!他就知道他今日忽然不再骑马要坐马车不太对劲!果然是想在车上欺负阿芙! 还好他及时反应过来停住了车,不然没准儿真让那家伙得逞了! 周文涛不知道的是,白芙斗篷遮盖下的衣衫有些凌乱,胸前两片濡湿,锁骨处一片红痕,画面十分香艳,蒋巅确实还做了许多他不知道的事。 他若知道了,只怕不会再犹豫,今晚就会将药箱里的药下到蒋巅的饭菜里。 ………………………… “你师叔的医术到底行不行啊?” 吃完晚饭,蒋巅揽着白芙在客栈的院子里散步。 这几日他没再对白芙做什么,一是周文涛盯得太紧,二是上次马车上那回他疼了好久才缓过劲儿来,颇有些阴影了,便想着索性等白芙的毒都解了再说。 周文涛前日给白芙最后施了一次针,吃了一次药,说余毒已清,缓一缓让嗓子适应一下,她应该就可以说话了。 可是两日过去了,白芙依然没有开口。 蒋巅有些着急了,甚至在想周文涛会不会也为了他那个师侄,故意不给阿芙好好医治。 不过反正阿芙能说话之前他是不会放周文涛离开的,所以即便他真有什么歪脑筋,他也不怕,看谁能耗得过谁。 白芙站在他身旁,低头抿唇笑着,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冬日的夜晚寒气颇重,两人走了一会儿便回了屋子。 蒋巅抱着白芙依依不舍,在她唇边亲吻了许久,估摸着再不出去她那师叔又要杀过来了,这才准备放开她。 两手刚刚松开,还没离开她的身子,就听胸前传来极轻的一声:“蒋巅。” 那声音娇娇柔柔的,有些清脆,带着些孩童般的娃娃音,让人听着心都化了。 蒋巅愣愣的看着她,半晌没回过神来。 白芙抬起头,看到他这副傻样,轻笑出声,两片红唇轻启,又柔柔的唤了一声:“蒋巅。” 蒋巅身子一酥,觉得心头都在发颤,呼吸莫名的一紧。 白芙见他真的完全呆住了,笑的更开心了:“傻子,你……” 话没说完,却被人捂住了唇。 “阿芙,你……你别说话。” 白芙蹙眉,刚才不还因为我不能说话埋怨师叔呢吗?怎么这会儿又不让我说话了。 下一刻却感到有什么东西渐渐顶住了自己,男人呼吸有些急促。 “你一说话,我……我就……” 硬了。 白芙脸上一红,伸手推他:“流|氓!” 说完转身就要跑开。 这娇嗔的一句却像是引诱,蒋巅一把将她拉了回去,从身后抱住了她。 “阿芙,你什么时候能说话的?周文涛怎么没告诉我?” 说话时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边,嘴唇不时轻啄她娇嫩的耳珠。 白芙耳边痒痒的,却也没有挣脱,红着脸喃喃的答了一句:“师叔不知道,我想……想第一个说给你听。” 第一个说给你听…… 蒋巅心头有什么东西猛然爆发出来,扭着她的身子将她转了过来,大手摩挲她的脸庞。 “我的好姑娘,你可真是……” 甜到我心尖尖儿里去了。 蒋巅低头吻住了她,比任何一次都要炙热,像是要将她融化一般,狠狠地把她揉进自己怀里。 白芙不想拒绝,可是那顶着她的东西太吓人了,她下意识的想要闪躲,蒋巅的大手却放到了她的臀瓣上,紧紧地压着她,反而让她跟他贴的更近了。 他以前也总找机会亲近她,但像这般露骨的举动还是头一回。 白芙莫名感到了一丝危机,身子绷成了一条线,不知该如何是好。 蒋巅却像是一刻都不能等了,忽然抱着她就向床边走去,一路走着还在一路亲吻她,恨不能把她一口吞入腹中似的。 可偏偏有人就是不想让他如愿,周文涛见他许久没从白芙房中出来,又开始在外面敲门。 蒋巅脚步一顿,烦躁的皱了皱眉。 “阿芙,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他把白芙安置到床上,喘息着吮了吮她的唇瓣,这才起身向外走去。 “滚!” 一开门,他就毫不客气的吼了一句。 周文涛眉头一竖:“嘿!你个臭小子!怎么跟我说话呢!阿芙的身子还没好,我不是跟你说过……” “好了!” 蒋巅打断:“她能说话了,毒也已经彻底解了,没问题了。” “能说话了?” 周文涛一愣,旋即大喜,抬脚便要进去看看,却被蒋巅拦住。 “你明日再看,我们要睡了。” 你们要睡了? 你们? 你…… 周文涛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气把脚收了回来,一甩衣袖:“你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明日再说!” 蒋巅不耐烦的回了一句,抬手就要关门。 “不能等明天!现在就要说清楚!” 周文涛神情前所未有的肃重,坚持让他先跟他过去说话。 蒋巅等这一天等了这么久,眼看要吃到嘴里了,哪里愿意这种时候去应付他,压着嗓子沉着脸道:“别以为你是阿芙的师叔我就不敢揍你,莫阎虽然派了两个人跟着你,也敌不过我身边这十几个人,我若真想收拾你,他们还不够我的手下下盘菜呢!” “你……你这混账!” 周文涛气的直抖,却知跟这种武将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只能咬着牙道:“事关阿芙,我今日必须跟你说清楚,否则就是拼了我这张老脸不要,今天也不会让你成事!” 蒋巅一听和白芙有关,心中虽然不愿,但还是走出去把门带上,跟他去了他的房间。 “什么事?难道阿芙身上的毒还没解完不成?” 一进门他便直接问道。 “解完了。” 周文涛坐到椅子上,顺了口气。 “我问你,你打算如何安置阿芙?” “什么安置?” 蒋巅皱眉。 “你是武将,”周文涛深深地打量了他一眼,继续开口,“而且,还有疯症!” 最后两个字让蒋巅瞳孔一缩,双拳骤然握紧:“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如果你在战场上出了事,阿芙怎么办?还有,你的疯症发作起来,若是伤了阿芙怎么办?” 第46节 “不会的!” 蒋巅大喝一声,神情恼怒。 “你怎么知道你不会?” 周文涛丝毫不怵:“人一疯起来还能记得什么?你若能控制自己,也就不会发疯了。” “我说了不会就是不会!我之前疯过的,阿芙在我身边的时候,我疯过的。我……我没伤她,没有……” 说到最后底气有些不足,双拳握得更紧,头却低了下去。 周文涛却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后也没有,这次不会不代表下次就不会。谁知道你哪次疯症发作的严重,真的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事呢!” “我实话跟你说吧,若非阿芙已经跟你成了亲,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把她交给你的!” 蒋巅怔了怔,随口答了句:“我们没成亲。” “再说把不把阿芙交给我也不是你说了算!阿芙已经是我的人了,你不过是他的师叔而已,凭什么安排她的去留。” 坐在椅子上的周文涛却愣住了,回过神后猛地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你们没成亲?” “是啊。” 蒋巅不以为然。 “你……你这个畜生!” 周文涛抓起桌上的茶壶就朝他砸了过去。 蒋巅迅速躲过,心里的火气又蹭的窜了起来:“周文涛!你别太过分了!” “我过分?” 周文涛指着他的鼻子:“你没跟我们阿芙成亲就敢欺负她?让她就这样没名没分的跟在你身边?蒋巅!你……你还要不要脸!” “没成亲又怎么了!” 蒋巅梗着脖子怒目而视:“我们军营里的男人身边多的是没成亲就跟他们在一起的女人!阿芙为什么就不能跟着我!” “那能一样吗!” 周文涛身为医者的所有斯文在这一刻都消失殆尽,脸红脖子粗的吼了回去。 “那些女人都是些什么人?妓|子!不要脸的娼|妇!” “你去问问那些男人,他们的正室难道也是这样的吗?哪一个不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娶回去的!” “我们阿芙是清清白白的好人家的姑娘!你怎么能拿她和那些人比!” “不是妓|子娼|妇,”蒋巅辩驳道,“有些……有些就是愿意跟着他们的,也不用成亲,就是直接在一起的。” “那也是外室!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你若是想让我们阿芙也这样跟着你,那就趁早死了这份心!我这就带她离开!不拘京城还是三郡,总能给她找个合适的人家!” 他说着就向外走去,准备去找白芙。 蒋巅一把扯住了他:“你敢!阿芙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 “那你到底跟不跟她成亲!” 周文涛回头质问。 蒋巅咬着后槽牙,抓着他胳膊的手握的死紧:“不成!我从来就没打算跟她成亲!” 门外,一抹娇小的人影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听到这句之后,身子一晃,下一刻提着裙摆转身而去。 第47章 是心里话 蒋巅再回到白芙的房间时, 她正低着头坐在桌边。 他很想把她抱回到床上继续做刚才没做完的事, 但周文涛说他如果在阿芙房中停留超过一刻钟,他就来砸门。 那个糟老头子一副牛脾气,肯定说到做到, 到时候他自己丢人也就算了,阿芙肯定也要没面子。 蒋巅觉得心烦,但还是准备回自己房间去。 “阿芙, 我把绿柳给你叫进来, 你收拾收拾早点儿睡吧, 我回去了, 咱们明日还要继续赶路呢。” 他说着在她头顶吻了一下。 转身之际却被两条细细的手臂抱住,心头微暖,抚着白芙的肩道:“乖,等你师叔走了, 我再好好陪你。” 抱住他的人却不松手, 反而站起来将他抱的更紧了。 “你不是想睡我吗?睡啊。” 白芙说着开始解自己的衣裳, 在他面前一件件的褪去。 茜粉色的外衫滑落, 紧接着是白色的中衣, 最后只余一件绣着粉白芙蓉花的肚兜。 蒋巅看的喷薄欲出,没有注意到女孩子语气中那一抹不正常的决绝。 当最后一件薄薄的衣料也滑落在地上,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欲念, 心里骂了一句“去他娘的周文涛”,便用力握住了那朝思暮想的柔软。 白芙身子微微发抖,在他拥住她的那一刻冷冷开口:“睡完了, 我们就两清了。明日我就跟师叔一起离开,不用你送我们去白茅山了。” 蒋巅手上一顿,眼中的情|欲瞬间消散,像是冬日的湖面,结了一层寒冰。 “你说什么?” 白芙抬头看着他,目光冰冷:“我说,我会自己去白茅山,自己去京城,不用你再跟着我了。从明日起,我们恩怨两清,互不相欠!” 蒋巅紧紧咬住了牙,死死的盯着她,唇边忽然勾起一抹冷笑。 “怎么?又想跑了?去找你那个师兄?嗯?” “不找他,但也绝不会再跟你在一起!” 白芙梗着脖子回答。 蒋巅放在她胸前的手骤然收紧,忽然来到她的腰际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你休想!” 话音落,已经将她放到了床榻上,伸手去解自己的衣裳。 “告诉你,你是我的,我不止要睡你一次,我还天天都要睡你,我要睡你一辈子!谁也别想抢走!” 无耻的言语,恼恨的语气,与之前在临泽那间小院里发生的一切几乎如出一辙。 只是那时压在她身上的人是卢兆,而现在……是蒋巅。 可笑她那时还想,蒋巅永远不会这么对她…… 混蛋…… 混蛋!!! 白芙气的一巴掌扇在了男人脸上,紧接着就是一通拳打脚踢。 蒋巅躲也没躲,任凭她打,解衣裳的动作没停,看着她那因为剧烈的动作而来回弹跳的娇软,眼中泛起血丝。 谁都不能抢走他的阿芙,谁都不能! 俯身准备压下去的瞬间,身下的人哭出声来:“你把我当什么?妓子?还是娼妇?你想睡就睡,说扔就扔吗?那为什么还对我这么好……为什么要让我喜欢上你……为什么啊……” 女孩子哭的绝望,声音虽然越来越低,听上去却比任何时候都要伤心。 蒋巅身子一僵,身上的戾气渐渐消散。 “阿芙,你刚刚……听见了?你误会了,我没把你当妓|子娼|妇,真的!绝对没有!” “那是什么?外室?” 白芙抽噎着冷笑一声:“那我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你?谢谢你愿意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我,让我衣食无忧?” “不是的!” 蒋巅赶忙从她身上坐了起来。 “我……我就想让你当我的女人,我唯一的女人!” “我不愿意成亲不是因为不想跟你成亲,而是我没打算跟任何人成亲!” 白芙的眼泪渐渐停了下来,不解的看着他:“为什么?” 蒋巅想说什么,又见她赤|裸着上半身,忙躺到她身边,将被子扯过来盖在两人身上。 刚刚还在跟他吵架,下一刻却钻到了一个被窝里,白芙有些不自在,挣扎了几下。 蒋巅却抱着她不让她动,声音低沉:“乖,盖好了,别冻着。” 关切的神情温和的语气,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仿佛刚刚那个冷的像块儿冰的蒋巅跟他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似的。 他将白芙搂在怀里,一边轻拍着她的背一边说道:“你知道的,我是个武将,而且……还有疯症。” 说完之后停顿了很久,久到白芙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了。 “我爹也是武将,而且同样英勇善战,年纪轻轻就做到了千户的位置。” “那时候的大魏比现在还乱,胡人猖獗,匪盗四起,可谓内忧外患。” “我爹在一次出征的时候遇到了胡人的一个小头目,带着一干兄弟将这头目生擒,后来才知这竟然是胡人一个部落族长的儿子。” “他立下大功,朝廷给了封赏,也擢升了他的官职,原本是高兴的事。可这对那胡人的族长来说却是血海深仇,誓要杀了我爹为他的儿子报仇。” “在战场上他拿我爹没办法,就打起了我和我娘的主意。” “我那个时候还小,不记事,但是听人说,我爹最终把我和我娘救了回来,他自己却死了……而我娘虽然活了下来,却因受了刺激发了疯,整日说些疯话,后来还从假山上跳下去自杀了。” “这样的事不止一件两件,我二叔二婶每每听到都会黯然神伤,尤其是我二婶,一听到就要哭一场,抱着我骂胡人可恨,打仗就打仗,为什么要牵连家人,哪有打不过就拿别人的家眷下手的。” “可无论她怎么骂,这样的事屡见不鲜,越是那些在战场上功成名就威风八面的将士,家眷就越容易受到牵连,我可谓是听着这样的故事长大的,后来更是亲眼见到,越发觉得娶妻不是件好事。” “偏巧我有疯症,也没有姑娘愿意嫁给我,我就想着索性不成亲算了。不成亲也就不会有孩子,没孩子也就不用担心孩子会遗传了我的疯病,更不用担心他和他娘会成为我的软肋。” “只是我没想到……会遇见你。” 他抱着她的手紧了紧,在她发顶蹭了蹭。 第47节 “当初你救了我,我觉得我们既然有了肌肤之亲就该对你负责,虽然不能跟你成亲,但养着你护着你还是没问题的。反正只要不成亲,那些仇家也就只会把你当成我身边一个没有名分的女人,轻易不会打你的主意的。” “谁知道你根本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一次又一次的逃走,我气的恨不能把你抓回去关起来,可是又知道这样没用,你只会越来越讨厌我。” “我没办法,就给徐钺写了封信,问他该怎么办才好。” “结果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蒋巅说到这儿义愤填膺,低头看向她。 白芙摇头:“他说什么了?” “他说你救我只是出于医者仁心,我把你强留在身边那是无赖行径,就好像……好像你好心救了个人,结果人家硬塞给你一坨屎作为回礼,还自以为香的很……” “噗嗤……” 白芙笑得花枝乱颤,直捶他的肩膀。 这个徐钺,太有意思了,她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他明明是个亲王,却能跟蒋巅这样的大老粗玩儿到一块儿去了。 “还不止这些呢!” 蒋巅愤愤的道:“他还跟我说,我若真的喜欢你,就不该只想着怎么对你好,而应该多想想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若真的不喜欢我而喜欢别人,那就应该……应该让你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不要勉强你。” 所以在临泽那些日子他明明想冲出去杀了卢兆,却一次又一次的忍了下来。 结果就是那个畜生差点儿欺负了他的阿芙! “还好我没听他的!” 蒋巅满脸坚定的说道:“他说的话根本不靠谱!我要真听了他的,没准儿反倒害了你。” 白芙撇嘴:“我觉得他说的挺好的啊。” “哪句好?前面的还是后面的?” “……都好!” 蒋巅咬牙,挠她痒痒:“你就是看他骂我觉得开心。” “是开心啊,”白芙边笑边躲,“你该骂!” 蒋巅忽然停了下来,再次把她抱紧:“是该骂,是我没早一点儿说清楚,惹阿芙生气了。” 白芙轻哼一声,不满的嘟囔:“你不止没说清楚,刚才还说了那么难听的话……” 难听的话? “哪句?” 白芙脸上一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你说……说不止要睡我一次,还要天天睡我,睡我一辈子……” 女孩子的声音越来越小,头几乎埋进他胸前。 蒋巅却一本正经的道:“这是我的心里话啊!我本来就打算睡你一辈子。” 白芙身子一僵,下一刻掐住他腰间一点儿软肉,狠狠地拧了一把。 蒋巅呼痛,又怕自己皮糙肉厚的把她指甲弄劈了,赶忙将那只小手拉了回来。 “我真是这么想的,不过……刚刚可能语气不好,你要生气的话就在打我一巴掌,别自己憋在心里。” 说着拉着她的小手就要往自己脸上扇。 白芙哪里舍得,赶忙将手抽了回来,又抬起头娇娇的问他:“疼不疼?我刚刚……用了好大力气。” “不疼,”蒋巅满不在乎的回答,“你那点儿力气,连个印子都不会留下。” 白芙看着他半边脸上红彤彤的巴掌印子,低下头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看完这章不要着急~不要觉得蒋巅傻~他的事情还没有写完~摸摸哒~ 第48章 坟前祭拜 房中一时陷入沉默, 蒋巅怕她自责内疚, 又说起了别的。 “阿芙,你喜欢孩子吗?” 孩子? 白芙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不喜欢是假的,说喜欢……蒋巅似乎并不想要孩子。 “我原本确实是不想要孩子的。” 蒋巅说道。 “我觉得我娘的疯症既然会遗传给我, 那我的疯症就有可能遗传给我的孩子。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我不想让他将来长大了经历跟我一样的事情。” “不过如果你喜欢,咱们就生一个。” 他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 “儿孙自有儿孙福, 他若幸运没有遗传我的疯病, 那就是他自己的福气, 他若也有疯病, 那……应该也不至于活不下去,你看我现在不就好好的活着呢吗。” “不过最好是个儿子,”他又补充道,“儿子好养活, 心智也坚定, 女孩儿……”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白芙知道他一定是想到了她的母亲, 那个疯症发作后从假山上跳下去的女人。 “我们不生孩子。” 白芙抱着她说道。 蒋巅一怔, 抚在她腰间的手隐隐发抖。 “阿芙你……不喜欢孩子?” 徐钺说没有女人不喜欢孩子,他跟阿芙若真的在一起了, 那他们之间最大的阻碍可能就是这一点。 他不想要孩子, 而阿芙想要。 所以他原本想着绝不要孩子的,但若阿芙坚持,他也只能让步, 因为跟要一个孩子比起来,他更不想失去阿芙。 白芙摇头:“喜欢的。” 蒋巅心头微沉,就听她继续说道:“不过我们可以从善堂抱养一个啊,这样我们既可以有个孩子,又不用担心他遗传你的疯病。” 女孩子毕竟从未经历过人事,说这话时有些羞涩。 蒋巅眼中的欣喜却不可遏制的溢了出来:“你……你愿意?” “这有什么不愿意的?我就是师父捡来的啊,他不也一样把我当亲生女儿一般养大了。” 见她说这话时神情自然,没有半分勉强的神色,蒋巅再也控制不住的笑了起来。 “阿芙,我的好阿芙!你可真是……我的心肝儿!” 蒋巅在她脸上一通乱啃,大手不老实的动了起来,白芙却还有话想问,挣扎着推开了他。 “你刚才说,你娘是在被胡人抓走的时候受了刺激才发的疯?” “是啊,怎么了?” “那……她原本是正常的,发疯也是被吓的,这种病……怎么会传给你呢?你又没被吓到。” 蒋巅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低声回答:“我以前也想过这个问题,还问过一些大夫。” “大夫们也说不清楚,只道可能是我娘本来就有疯病,这一刺激就发作了。” 白芙缓缓地点了点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蒋巅以前不爱提起自己的母亲,一是确实没什么印象,二是想起来难免有些伤心。 他虽然不记得那些事,但从小听二叔二婶跟他说,就仿佛亲眼见到了一般。 “二婶说我娘长的很漂亮的,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儿,人也贤惠,求娶她的人能从村这头排到村那头。” “但她谁也没看上,就看上了我爹,在我爹还默默无名的时候就跟了他。” “后来……后来她发了疯,整天乱喊乱叫,喊得嗓子都哑了说不出话来,跟在她身边伺候的人没听到动静,一时不查,她就自己跑到了假山上,从上面跳了下来。” “据说跳下来的时候正落在一处石头上,半边脸都摔烂了,流了好多血……” 蒋巅的神情有些低落,声音闷闷的。 白芙很想劝他别伤心难过,可是…… “蒋巅,你说这么沉重的话题的时候,手上……能不能不动?” 这个臭家伙一边说着话还一边占着她的便宜,放在她身前的手一刻也没闲着。 蒋巅愣了愣,回过神失笑出声:“不是故意的,顺手,阿芙你……太软了。” 摸着好舒服。 他说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那柔软的粉桃紧贴在了他的胸膛上,让他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以后再也不要说离开我的话了,好不好?” 他一边亲吻着她的唇,一边低声喃喃。 “生气了怎么打我骂我都行,就是别说要离开我,不然……我会害怕。” 战场上从来没有怕过谁的男人,在她说要离开的时候,是真的感到害怕。 因为他知道,她的阿芙那样决绝,真的是说走就走绝不停留的,就像上次一样…… 白芙抚着他的面颊,仰头回应:“不会了,除非你……不要我。” 蒋巅皱眉,惩罚般加重了唇上的力道:“再胡说,让你明天下不来床!” 说着掀开被子,把头埋了进去,唇舌在她身上肆意游走。 锦被随着男人的动作来回起伏,白芙两手死死抓住被单,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 可是男人的呼吸太热了,滚烫的舌头像是烙铁一般,时而烫下这里,时而烫下那里。 白芙几乎要哭出来,门外这时响起一阵轻咳,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她师叔周文涛。 埋在被子里的男人显然也听到了,动作顿了顿,但下一刻就继续起来,显然不打算理外面的人。 第48节 可是他能不理,白芙却不能不理,忙伸手去推他。 蒋巅不愿起来,噙着一侧不肯松口。 白芙急的掀开被子,在他肩上连拍了好几下。 “你……你先回去,等师叔走了,我们再……” 女孩子毕竟面皮薄,说不下去了。 蒋巅却停了下来,抬头看向她:“再什么?” 他说话时仍趴在她身上,下巴就抵在她柔软的边缘,那顶端还留有一丝水渍,是他刚刚沾染上去的。 白芙面若飞霞,扭过头闭着眼看也不敢看。 蒋巅看着整个身体都泛上淡淡粉色的小姑娘,笑了笑,转过她的头在她唇边吻了一下。 “好,那我先回去,等你师叔走了,我们再……” 他同样没把话说完,大手却在她身上又揉了几下,吮着她的唇亲吻了半晌,暗示的意味明显。 周文涛执着于让他跟阿芙成亲,没成亲之前肯定是不愿看到他跟阿芙真的发生什么的,所以他现在若不出去,这老头子待会儿可能真要杀进来。 他倒是无所谓,只怕落了阿芙的面子。 反正左右明日就到白茅山了,那老头子祭拜完了他师兄也就要离开了,不会再在阿芙身边留太久。 那么,他可以等,一天而已,不急。 蒋巅想着,将被子给白芙盖好,最后亲了她一下,穿好自己的衣裳出去了。 周文涛见他出来原本想骂几句,但见他脸上挂着个红彤彤的巴掌印子,那些准备骂人的话就咽下去了。 还好还好,虽然这蒋巅是个不要脸的,但他们阿芙却是个懂事的,打得好!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 翌日,一行人抵达白茅山。 周文涛多年未见过他的师兄,先去单独祭拜了一番,与他说了许久的话,跪在墓碑前久久没有起来。 白芙远远地看着他颤抖的背影,知道他一定是在道歉。 年轻时不小心犯下的错,如今却再也没有机会弥补,师叔一定很难过。 这个时候自己这个晚辈留在他身边确实不合适,她便默默的拉着蒋巅的手,倚在他怀里转过头去。 许久之后周文涛才红着眼眶走了回来,示意白芙可以去祭拜她师父了。 白芙点头,将自己的帕子递给了周文涛,让他擦擦眼睛。 周文涛接过,待她走后却被蒋巅一把抢了过去。 “用你自己的!” “你……” 两人这边你一言我一语的低声呛了起来,白芙已经走到坟前,跪下来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头,又上了几柱香。 寒风在山林间穿过,蒋巅提前让人过来将坟冢修整了一番,周围的杂草已经被拔干净,灰尘也被仔细清扫过,看上去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并没有常年无人祭拜的荒废模样。 白芙跪在坟前,对着墓碑上师父的名字笑了笑,轻声开口:“师父,我能说话了,芙儿能说话了。” 一句之后,泪水却潸然而下,脸上明明还挂着笑,那泪意却怎么也止不住,自己涌了出来。 白芙哭了一会儿,才擦了擦眼泪,整理心情,吸吸鼻子瓮声瓮气的再次开口。 “师父,芙儿不怪您,芙儿知道您为难,若是换了芙儿自己,一定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师叔现在已经帮芙儿把毒解了,芙儿准备去京城认亲了。” 说完这句她停了停,放在膝头的手握紧又松开。 “芙儿知道这样可能会让师兄陷入窘境,但即便如此,芙儿还是要去的。” “那是芙儿的家人,芙儿不想永远跟他们失去联系,也不想让他们一直被骗,师父您能理解芙儿的是不是?” “就像您说的,您留下的那些信若被芙儿发现了,那就是天意如此。既然老天爷让我知道了我的家人在哪里,那我是一定要去找到他们的。” “不过您放心,等芙儿找到了家人,会让他们不要为难师兄的。” 白芙抿了抿唇,又吸了吸鼻子。 “虽然其实芙儿很生气,很想打师兄一顿,甚至想……想杀了他,可他是您的血脉,是您唯一的孩子,无论如何,芙儿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您绝了后,没有了传承的。” “所以,虽然芙儿很恨,但是芙儿会放他走的,您在九泉之下也不要担心,芙儿说到做到,绝不会为难他。” 说完最后这几句,白芙又对着墓碑磕了几个头,这才站起身来,把蒋巅叫了过来。 蒋巅不喜欢白芙的师父,但还是在她招手的时候走到了她身边。 白芙紧紧地拉着他,对着墓碑甜蜜的笑。 “师父,这是蒋巅,是……是我的男人……” 女孩子最后几个字说的声音极小,细弱蚊蝇,但蒋巅还是听见了,欣喜的看着她,伸手就想把她抱到怀里。 白芙嗔了他一眼,一把将他拍开,继续对墓碑说道:“师父您放心吧,他对我很好的,芙儿这一路有他护着,不会出事的。” 蒋巅揽着她,眉眼间满是傲然:“那当然,就是我自己出事也不会让阿芙你出事!” “呸!” 白芙杏眼圆瞪,脸上有些怒气:“胡说八道什么呢!” 蒋巅知道小姑娘这是担心自己呢,忙笑着赔不是:“是我胡说八道,咱们谁都没事,都没事!” 白芙这才转过头去,对卢剑南道别。 “师父,芙儿走了,等芙儿把事办完了,还会回来看您的。” 蒋巅暗暗撇了撇嘴,带着白芙离开这里。 两人穿过小径,即将转弯再也看不到墓碑的时候,白芙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去。 “怎么了?” 蒋巅问,顺手给她拢了拢身上的斗篷。 白芙摇头,什么都没说。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刚刚一阵清风从身边吹过,仿佛一只温柔的手拍在她的肩头,将她往前推了推。 耳边似乎传来师父温和的声音:去吧,孩子,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两段的灵感来源于“海贼王”~娜美离开老房子时候的那个画面~感觉她妈妈从背后推了她一把~ 具体在哪集记不清了~总之印象深刻~ 第49章 智近乎妖 一行人离开了白茅山, 临别前周文涛将白芙叫到了一边, 说有些话想单独跟她说。 蒋巅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话,拉着白芙不想让她去,但白芙非要去, 他也无法,只能鼓着两只铜铃般的眼睛在远处瞪着,时刻准备冲过去把白芙拉回来。 “阿芙, 你真的想好了, 要跟着他吗?” 周文涛满面愁容的道。 白芙低垂着头, 面色微红, 但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嗯,想好了。” 周文涛叹了口气,言语中满是对蒋巅的不满:“也不知他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让你这么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他挺好的。” 白芙嗫嚅。 周文涛嗤之以鼻:“有什么好?没成亲就……” 后面的话有些说不出口, 周文涛只能咽了回去, 叹口气道:“若不是我儿子今年已经二十五, 早已成亲生子, 我就把你介绍给他了, 哪里轮的到蒋巅这小子!” 在他眼里,肥水不流外人田, 他们阿芙这么好, 嫁给自己人最合适了。 可惜他只有一个儿子,且已成亲多年,就是想把他们凑成一对儿也不行。 “不过三郡还是有很多好男儿的!阿芙你如果跟我过去, 我一定能帮你找一个比蒋巅好千倍万倍的男人!” “就算不在三郡找,在京城找也可以啊!” “虽说京城勋贵良莠不齐,但也不乏一些家风严谨人品端正的青年才俊,你到了那儿让你家人帮你四处打听打听,总也比跟着蒋巅强!” 话里话外就是看不上蒋巅,觉得谁都比蒋巅好就是了。 白芙无语,有些哭笑不得。 “师叔,蒋巅真的挺好的,他不成亲,是……是有原因的……” “不管什么原因,不成亲就是不对!” 周文涛对这点十分坚持。 “什么武将的妻儿容易受牵连?这天下武将多了去了,难道都不成亲了吗?” “别人成亲了也好好的,封妻荫子无限荣光,怎么到他这儿就担心这担心那,连个名分都不能给了?” “说白了还是不想负责!没有担当!那些哄你的话都是借口而已!” “你这孩子就是太心善,才会被他骗了……” 说到最后又有些哽咽,心痛而又无奈的样子。 也是啊,阿芙若不是这样善良的性子,又怎么会轻易原谅师兄呢。 周文涛红了眼眶,既感慨这孩子心善,又担心他被蒋巅欺负,简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白芙见他又要落泪,急的赶忙哄他:“师叔,阿芙真的没事的,蒋巅他……他不敢欺负我的,平常都是我欺负他。” “那是他活该!” 周文涛愤愤的接了一句。 第49节 说到这儿也知道白芙是铁了心要跟着蒋巅了,叹口气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香球。 “不成亲也好,将来他若出了事,你在京城的家人也靠不住的话,你就拿着这个东西到三郡的蓬莱寨来找师叔,师叔别的能耐没有,给你安排个好去处还是可以的!” “师叔……” 白芙鼓了鼓腮帮子,对周文涛说蒋巅会出事感到有些不满。 “你别这么看着师叔,我不是在咒他,是说正经的呢!” 周文涛正色道。 “蒋巅自己也说了,他是武将,战场上刀剑无眼,随时可能出什么意外。更何况你忘了?他还有疯症!” “我知道,师叔您别……” “你不知道!” 周文涛压低声音,语气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严肃。 “我告诉你,我不想让你跟他在一起,最主要的原因其实就是这个!” “蒋巅最近很有可能会发作一次,而且十分严重,我怕……怕你在他身边,有危险!” 白芙一听,面色也凝重起来:“师叔您能看出他什么时候会发作?那您知不知道怎么避免?怎么才能……” “我不知道,”周文涛打断道,声音压得更低,“跟你说句实话,这也不是我看出来的,而是……是我们小寨主看出来的!” …… …… 短暂的静默之后,白芙一脸茫然:“师叔,莫……小寨主,还懂医术?” “他不懂。” 周文涛摇头。 “那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连他们这些懂医术的人都看不出来,莫阎怎么会提前知道蒋巅会发作?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看出来的。” 周文涛说道。 白芙彻底无语,简直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周文涛却一脸笃定,对莫阎的话坚信不疑。 “你别看我们小寨主不懂医术,但是……她轻易不开口,一旦开口,十之八|九都是准的!她这个人啊……有些奇怪,用一句话来说,就是……智近乎妖!” ……噗嗤。 白芙没忍住笑出声来,周文涛却对她不以为意的态度感到十分不满。 “我没在跟你开玩笑!你最近最好离蒋巅远一些,时刻注意他有什么不正常的举动,若发现了第一时间离开他,不要牵连到你。” 或许是他关切的语气不像作假,或许是自己对蒋巅的病情感到担心。 白芙虽然觉得这话不可信,但还是问了一句:“那莫小寨主说……他会在何时发作?有多严重?” 周文涛怔了怔,显然在纠结是不是该跟她实话实说。 犹豫一番后,他还是如实说道:“具体什么时候不清楚,但应该就在这两三个月,至于有多严重……” 周文涛看了她一眼,沉声作答:“会死!” 两个字,白芙心头一沉,小手陡然握紧。 “师叔你……说什么?” “我说,他这次发作,很可能会死。” 又是一阵沉默,白芙这回真的生气了。 “师叔!您胡说什么啊!” “我没胡说!” 周文涛再次重申。 “我若真是因为不喜欢蒋巅而盼着他出事的话,干吗跟你说这些?我就是怕回头事情真的发生了,你一时之间接受不了,甚至他疯起来可能会牵连到你,所以才提前告诉你,让你有个准备!” 也是因为怕蒋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发作了,他若给他下了药的话回头说不清楚,所以药箱里的那些药至今没有动过。 不然这些日子他也不用这么费劲的天天盯着蒋巅,防着他不让他靠近阿芙了。 他就怕阿芙还没跟蒋巅成亲,就怀了蒋巅的孩子,到时候蒋巅又死了,那她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怎么办? 白芙身子微微发抖,指甲几乎抠进自己的掌心。 他也觉得师叔没必要编这样的话骗她,可是让她相信蒋巅真的会出事…… 她也不愿相信! “不会的,”白芙绷着肩,“他不会出事的,我会守在他身边!好好的看着他的!” 决不让他出事! 周文涛嗨呦一声,急的直拍脑门:“就是想让你离他远一点儿才告诉你,你这傻孩子怎么……” “罢了罢了,回头我把我身边那两个人给你留下,在你找到家人前都不许离开。蒋巅若是没事自然好说,他若有事……那就是命该如此,你也不要太伤心了,以后好好留在家人身边,让他们给你找个好人家。家人若不好相处,你就来蓬莱寨找师叔,师叔护着你!” 白芙低着头,肩膀仍旧绷得紧紧的,半晌才回了一句:“不用,蒋巅会护着我的。” “你……” 周文涛又急又气,若是其他什么事也就随她去了,但这件事却十分坚持,不肯让步。 “必须让他们跟着你,不然我不放心!” 若非寨主近来身子不大好,他不能离开太久,他就自己跟着去了。 蒋巅到底会如何他是不在乎的,但阿芙决不能出事! 小寨主说的话他还没有全部告诉阿芙呢,那就是蒋巅这次疯起来不仅自己会死,还会害死身边很多人。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小寨主离开的时候,留了身手最好的两个在他身边的缘故,她怕蒋巅疯起来连他也受到牵连。 白芙推不过,最终只能答应下来。 周文涛又叮嘱她在找到家人之前决不能跟蒋巅走得太近。 一是他们确实没有成亲,说起来还是无名无分。 二是她若真的怀了身孕,蒋巅又出了事,那总归是个麻烦事。 再者,等她找到家人之后,她的家人知道了只怕也不会高兴。 毕竟越是豪门大户,越在意门风清誉,自家的女儿流落在外十几年,好不容易回来了却已不是清白之身,或挺着个大肚子,只怕再怎么欢喜也要打几分折扣。 白芙心不在焉的应了,回到蒋巅身边时依旧耷拉着脑袋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蒋巅拉着她的手问她怎么了,这一碰才发觉她两手冰凉,竟像是刚从冰窖里出来一般。 “你跟我的阿芙说什么了!” 他怒气冲冲的对周文涛说道。 周文涛轻嗤:“自然是说了该说的。” 蒋巅还要发怒,白芙却拉住了他:“没事的,就是有点儿冷。” 蒋巅看了看她身上不过跟夹袄一般厚的斗篷,皱了皱眉。 “回头让绿柳把那件貂裘给你找出来,这入了冬天气越来越冷了,可不能冻着。” 白芙点了点头,轻轻的依偎在他身前。 蒋巅心中的怒意这才消散,抱着她同乘一骑送了周文涛一程,之后便带着人向京城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留言好少啊,是我写的出什么问题了吗……认真反思中~ 第50章 再次疯【二合一】 距离临泽百余里的小镇, 一处十分不打眼的普通的宅院里, 一名少年躺在床上,形容隐匿在半掩的床幔中,看不清楚。 房门轻响, 一名小厮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站在床前唤了一声:“少爷。” 少年没有说话,而是直接将床幔掀开, 露出苍白而又阴沉的面容, 额头最上方一个结了痂的暗红色伤疤, 触目惊心。 “怎么样?确定没人追咱们了吗?” “应该是没有了。” 小厮战战兢兢地回答。 “什么叫应该!” 少年抓起身边的枕头就砸了过去, 动作太大牵动了脑袋上的伤,又是一阵疼痛。 小厮不是别人,正是小金,而少年则是消失多日的卢兆。 那日卢兆被白芙砸晕之后, 血流不止, 小金来不及去叫大夫, 直接自己先胡乱的给他裹了一下, 然后让人帮忙用一扇门板把卢兆抬到了医馆。 医馆的大夫说卢兆幸运, 虽然流了不少血,但没伤在要害, 休养一段时日, 确定没有头晕呕吐之类的症状也就好了。 大夫看完之后,小金带着卢兆准备回到他们租住的院子。 快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却见一队人马从院中出来, 四处询问住在院子里的人去了哪里。 有人指了医馆的方向,他们就立刻往那个方向去了。 小金不明所以,心想难道是官府的人听说这里发生了血案,这么快就赶来查看了?可这些人也没穿着官服,看着不像啊。 卢兆却大惊失色,立刻吩咐小金带他出城,离这里越远越好。 小金顾及着他的伤势,觉得此时不宜长途跋涉,卢兆却什么都顾不得了,要他无论如何立刻带他离开。 小金无法,带他出了城,结果发现那些人竟然一路跟在他们后面追查他们的行踪。 他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人,卢兆也不告诉他,他就只能懵懵懂懂的带着他四处逃窜,东躲西藏。 第50节 好在这些日子那些人没了消息,似乎是一直找不到他们,放弃了。 可小金也不敢保证他们一定不会再出现,故而不敢把话说死了,谁知少爷脾气却这么大。 他不知道的是,卢兆之所以如此胆战心惊,是因为误会了这是卫国公派来调查十几年前的旧事的人,他怕被人发现,知道自己是冒充的,当场打杀了。 对他来说天底下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了,他自然十分在意,知道小金探听不到确实的消息,不急才怪。 “滚滚滚,出去吧!” 卢兆不耐烦的将小金赶了出去。 房门重新关上,他将床幔放了下来,自己坐在床上,神情阴鸷。 他这些年在卫国公府过得看似荣光,但其实亦是小心翼翼谨言慎行,生怕踏错了一步。 顾氏不是个好相与的,看上去大大咧咧脾气火爆,其实很有手段,将国公府的内宅打理的铁桶一般。 他曾想过在那几个弟弟身边安排几个人手,引着他们斗鸡走狗玩物丧志,把他们养废。 结果那顾氏精明得很,他才刚刚露出这个意图,就被她防范起来,别说是往几个弟弟身边安排人了,连他自己身边的人也几乎保不住。 所以对他来说,要在顾氏的眼皮子底下培养几个心腹其实并不容易。 这次出来要见白芙,卢兆早已打定主意要自己一个人回去,跟在他身边的人是必须要处理掉的,免得他们将白芙的消息透露给了卫国公或是其他什么人。 如此一来带着心腹就不合适了,毕竟这些心腹杀一个就少一个,再培养一个却至少需要好几年,所以他专门挑了个懂事听话但并不怎么亲近的小厮。 谁知这小金听话倒是听话,脑筋却不怎么灵光,屁大点事都办不好! 卢兆咬着牙一拳砸在了床板上,决定再等两日看看,若是那些追踪他的人真的已经撤走了,小金也就不必留了! ………………………… 周文涛走了,蒋巅整个人都躁动起来,一心期待着夜晚的到来。 当晚,一行人没有像往常那般急着赶路,拖到很晚才休息,而是早早在当地一家最好的客栈歇了下来。 蒋巅照例包了最好的院子,先在自己房中沐浴收拾一番,确定身上干干净净,一点儿灰尘都没有了,才到白芙的屋子准备陪她一起吃饭。 吃完饭自然就是散步,睡觉,然后…… 蒋巅想想就觉得高兴,推开白芙房门的时候脸上满是笑意。 白芙正在房中低头摆弄一批布料,是她之前在临泽买的料子。 这些日子要么是在马车上,要么到了客栈之后吃完饭就睡了,根本没空缝制衣裳,今日好不容易得了空,她便拿出来了。 蒋巅进门的时候她还对他笑了笑,招呼他到自己身边坐一会儿,说饭菜一会儿就来了。 蒋巅脸上的笑却渐渐僵硬,盯着她手里的料子绷起了脸。 “你在干什么?” 这个吗? “做衣裳啊,”白芙笑着道,“给你做件冬衣,过几天应该就能……” 话音未落,身前的男人忽然一把将那料子扯了过去,几下撕得粉碎。 “谁让你做这些的!” 他怒吼出声,额头青筋都鼓了起来。 白芙吓了一跳,愣在原地半晌没有动弹。 蒋巅将那布料撕碎犹不解气,又狠狠地碾了几脚。 “以后不许做这些事!我的衣裳多得是,不用你做!” 白芙没料到他会忽然发这么大的脾气,眼中渐渐蒙上一层水雾。 以前蒋巅也跟她生过气,但都是闹着闹着闹急了,即便急眼了也只是绷着脸声音稍大一些,跟她闹别扭而已,哪像现在这样扯着嗓子吼她。 蒋巅回过神愣了愣,像是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吼她似的,半晌才支支吾吾的解释:“对不起阿芙,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是说……这种事让下人去做就是了,你何必亲自动手呢,多累啊,回头在伤了眼睛。” 他边说边弯腰将那些撕碎的布料捡起来,胡乱的裹成一团。 “你以后就帮我挑挑料子就行了,其他的不用你亲自动手,我府上虽然没什么丫鬟,但三塔镇不乏手艺好的绣娘,我以往的衣裳都是交给他们做的,以后还让他们做就是了。” 说完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白芙,抱着那团碎布转身就要走。 白芙却忽然从背后保住了他,两只手微微发抖。 “我以后不会再走了,不会了……” 如果说刚才突然被吓到那一下她还不明白蒋巅为什么生气,那冷静下来之后她瞬间就猜到了。 绿柳说在她上次逃走后,蒋巅气的撕碎了她做的一件衣裳,后来还抱着那件衣裳躲在她房里哭。 她当时听了虽然心痛,却没想到这件事会给他留下那么深的阴影,以至于他现在连看到她给他做衣裳都受不了。 早知如此,她就不做了。 白芙紧紧地抱着她,莫名又想起饭桌上很久没见过酱瓜了。 之前有一次她想吃,绿柳却告诉她将军从她走后就没再吃过酱瓜。 她那个时候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和酱瓜有什么关系,刚刚却突然想起,离开的那天,她给蒋巅夹过一次菜。 白芙根本就不记得自己给他夹的是什么,现在看来,八成就是酱瓜了。 想到这儿她有些想哭,抱着蒋巅的手收的更紧了。 蒋巅身子绷得僵直,深吸一口气,回头在她额头吻了一下。 “乖,你待会儿先自己吃饭,我想起有些公务没处理,等处理好了再来陪你。”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没有半分留恋。 白芙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他走出房门,然后彻底消失。 ………………………… 吃过晚饭,直到外面响起了一更的梆子声,蒋巅也没再过来。 绿柳看着默默坐在床边的白芙,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姑娘告诉她说将军今晚会来,说要在这里等他。 可眼看着外面天都黑透了将军也没来,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啊? “姑娘,很晚了,将军今晚估计不会来了,不如……您先睡吧。” 她犹豫着劝道。 白芙看着门外,也不知在想什么,许久之后才站了起来。 绿柳以为她不打算等了,正准备服侍她更衣休息,就见她起身向门外走去:“我去看看。” 她边走边道。 绿柳啊了一声,赶忙抓起衣架上的斗篷追了出去,免得她冻着。 蒋巅的房前,小吉和秦毅一左一右的守在门口,见到白芙后均是一怔,赶忙施礼:“姑娘。” 白芙点头,问他们:“将军在干什么呢?睡了吗?” 这话其实只是随口一问,房里亮着灯,蒋巅肯定没睡。 小吉果然摇头:“没有,将军还在处理公务,估计要很晚才会睡,姑娘您先回去歇息吧。” 白芙却恍若未闻,在门口站了许久。 她刚才在房中坐着,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蒋巅不是那种小气的人,不会因为她缝了一件衣裳就跟她发这么大的脾气,晚饭不跟她吃也就算了,就然连见都不见她了。 这不是他往日的行事作风。 白芙莫名的想起周文涛的话,心里有些发慌。 “我去看看他。” 她说着抬脚向前走去。 小吉却再次拦住了她:“姑娘,将军在处理公务,此刻怕是不便见您,您还是请回吧。” 白芙眸光一凝,转过头死死的盯着他:“你说什么?” 从来没对他们这些部下生过气的女孩子忽然间神色一凛,竟颇有些上位者的气势。 小吉心里有些发憷,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将军在处理公务,真的不方便见您,您请回吧。” “滚开!” 白芙一把将人推开,急匆匆的往房里闯。 小吉一步站定之后立刻又挡在她身前:“姑娘!您真的不能进!” 白芙心急如焚,越发确定蒋巅一定是出事了。 他平日里连书房都让她随便进,教她识字时用的都是朝廷的邸报和各种公文,怎么可能因为处理公务就不让她进去! 可是小吉拦在门前,凭借她一己之力根本闯不进去。 “你们两个!” 白芙回头一指,叫来了周文涛留下的两人:“把他们给我拉开!” 两人怔了怔,显然没想到她会忽然发号施令。 但周叔临走前既然把他们交给了她,那么听她的命令也没什么。 这两人不是蒋巅的人,自然也不会顾着蒋巅的面子,当即走到白芙身前,欲将小吉秦毅拉走。 小吉下意识的想把其他人叫来帮忙,却被秦毅拦了下来。 “让姑娘进去吧。” “秦大哥!” “出了什么事我担着!” 秦毅说道,又转而看向白芙:“姑娘,你既然坚持要进去,那应该就是猜出来了。你知道的,这个时候将军若是见到你,只怕会……” 第51节 “我知道!给我滚开!” 秦毅还未说完,白芙已经等不及了,越过他便走到门前,一把将房门推开。 房中,蒋巅坐在一把椅子上,确切的说,是被绑在一把椅子上。 两指粗的绳子在他身上缠了一圈又一圈,将他跟椅子牢牢捆在一起。 为防发出声音让人听见,他嘴里还塞了一块儿麻布,麻布同样用绳子勒着绕在头上,防止他挣扎中将布吐了出来。 可即使如此,走近后还是能听到他口中呜咽不清的声音,加上那猩红的眼睛狰狞的神情,看上去像一头狂兽,随时会挣断绳索扑过来将人咬碎撕烂。 白芙倒吸了一口凉气,几步跑到他身边。 “谁让你们把他这么绑着的!” 秦毅低垂着头:“是将军自己让我们这么做的。” “自从姑娘上次不告而别之后,将军就吩咐我们,以后他若再发起疯来,就让我们提前把他绑住,然后关上房门谁都不许进来。” 上次在临泽的时候也是这样,将军头天晚上刚刚发了疯,在椅子上绑了一晚了,第二天一早又去看姑娘,结果发现姑娘被人下了药,就陪姑娘一起泡在冷水里,出来之后……就生了病。 白芙眼圈通红,抚着蒋巅的手微微发抖。 “你们出去。” 她低声说道。 秦毅小吉应诺,转身离开。 周文涛留下的两人却察觉不对,刚刚还帮着白芙进来,此刻却想带她出去。 秦毅自然不肯,与小吉两人合力将他们挡在了门外,又叫来更多人将他们制住,不让他们进屋。 门外似乎很热闹,打斗声叫骂声此起披伏。 白芙却都顾不上了,她现在眼里只有蒋巅,再没有其他。 她伸手先将蒋巅头上的绳子解开,把他口中的布团揪了出来,让他能够顺畅的呼吸。 解开绳子后才发现,他脸颊两侧的皮肤都已磨破,显然刚刚挣扎的十分剧烈。 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起来,白芙一边低头亲吻他一边喃喃:“没事了,没事了。” 说着要绕到他身后给他解开身上的绳子。 狂暴的蒋巅却忽然间咬住了她的嘴。 白芙闷哼一声,来不及躲开,他的唇舌已经急不可耐的寻了过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粗鲁的吻她,堪称野蛮。 白芙疼的双拳一紧,下意识的想要退后,下一刻却陡然睁大了双眼,捧着蒋巅的脸加深了这个吻。 不对,不对,这味道……不对! 被男人亲吻的近乎窒息之际,白芙猛地挣脱,转过身疾步走到桌前,将桌上的茶杯茶壶全都拿起来闻了一遍。 没有,没有蒋巅口中的味道。 那会是什么?会在哪儿? 白芙还想去找,却知道此刻没有太多时间做这件事,蒋巅已经等不及了。 她向门口跑了几步,似乎想要出去,指尖碰到门扇的时候,却又忽然缩了回来。 不行,也不行,会打草惊蛇。 怎么办?怎么办! 白芙急的捂住了头,椅子上的蒋巅却更加疯狂的挣扎起来,两只眼睛几乎要从眼眶中瞪出来,脖子上和额头的青筋一根根凸起,喉中发出可怕的嚎叫。 刚刚的狂躁中好不容易找到一抹清甜,却又转眼间不见了,他急的整个人都在椅子上扭动起来,带着椅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白芙在房中四下打量,忽然又看到桌上的茶杯,想到什么,赶忙走了过去,举起一个哗啦一声砸碎在地上。 茶杯变成数片碎瓷,她捡起一片走到蒋巅身边,绕到他身后蹲了下来。 “白姑娘!你没事吧?” 周文涛留下的人已经被绑了起来,但听到动静还是扯着嗓子问了一句。 “没事!” 白芙一边回答一边用碎瓷在蒋巅的手腕上划了一道小小的口子,不大,但也会缓缓的流出一些血液。 做完这件事之后她又取出袖中的金针,在蒋巅身上各处穴位扎了几针。 蒋巅仍旧躁动不安,但呼吸明显平复了一些,虽然依旧粗重,却没有那么急促了。 白芙走到他身前,红着眼睛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俯身在他唇边轻轻亲吻。 “没事了,没事了,很快就好了……” 蒋巅仰头吮着她的唇瓣,想要更多,奈何身上被绑着,除了亲吻什么都做不了。 他喘息着咬她的耳垂,吻她的脖颈,又急不可耐的寻找之前品尝过的柔软。 白芙全都随着他,抱着他任由他的嘴唇在自己身上来回探寻。 “阿芙,阿芙……” 意识似乎回来了一些,蒋巅模模糊糊的叫出了她的名字。 “我在呢,我在。” 白芙紧紧地抱着他。 蒋巅神情痛苦,在椅子上不安的扭动着身子:“我难受,阿芙,好难受……” 他想抱她,想吻她,想跟她更亲近,而不仅仅是像现在这样。 白芙看了看地上那摊血迹,觉得差不多了,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松开他再次来到他身后,费力的将绳子解开。 因为之前的挣扎,绳子已经有些磨破的迹象,而蒋巅的手腕也磨破了一大片。 想来即便白芙不解,按照他之前那挣扎的趋势,过不了多久这绳子也会被他挣开,届时狂暴的蒋巅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白芙无比庆幸还好师叔跟她说了那番话,她觉得不对劲坚持要来看一看,不然今晚…… 她吸了吸鼻子,准备给蒋巅把伤口包扎上。 椅子上的人忽然挣脱了束缚,却站起来一把将她抱了起来,直接扔到床上,不容分说压在身下便开始耸动自己的身子。 白芙惊呼出声,跟他说了多少次先把伤口包扎上,可他根本听不进去,只是不断的重复着这个动作,发泄原始的欲|望。 床上不多时便布满了血迹,在这样下去只怕等他冷静了,也失血过多而亡了。 白芙无法,只能再次取出金针,在他腰间一扎。 蒋巅闷哼一声,被她推开,无力的躺在床上,看着她撕碎一块儿床幔,给他包扎手腕。 一切做完,身下那处仍旧胀痛,他却依然不能动,只能哀哀的看着白芙,唤她的名字:“阿芙,阿芙……” 白芙看着他痛苦的神情,染着情|欲的眼睛,略微犹豫之后,还是颤颤的将手伸了出去,探入他的裤腰。 温热的小手覆上的瞬间,躺在床上的男人双眼微微眯起,发出一声满足的低吟。 此刻的他完全没有了平日威风八面的样子,只像一只懒懒的大猫,任由自己喜爱的人抚摸着自己,时不时发出几声轻哼,最后在这舒爽中渐渐睡了过去,脸上带着疏解后的满足与倦意。 白芙红着脸给他收拾干净,躺在他身边轻轻的抱住他,在他面颊上缱绻亲吻。 “以后,换我来保护你,再也不会让人伤害你了。” 男人不知是不是听到了,翻个身将她抱住,长手长脚缠在她身上,喉中咕哝了几声,也不知在说什么,片刻便安静下来。 白芙贴着他的胸膛,抚着他的脊背,渐渐也闭上了眼,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回剧情不慢了吧~哈哈…… 第51章 你没有疯 日光透过窗纱洒入房中, 蒋巅醒来时觉得身上懒洋洋的。 怀中抱着的小人儿睡颜香甜,或许因为被他抱着有些热, 小脸红扑扑的。 蒋巅笑着亲了亲她的鼻尖儿, 又亲了亲她的嘴唇, 脑海里忽然冒出两句诗。 云鬓花颜金步摇, 芙蓉帐暖度春宵。【注1】 他跟阿芙终于圆房了, 他们…… 不, 不对! 他昨天明明从阿芙房里出来了,怎么现在又睡到了一起? 蒋巅脑子里轰的一声,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一阵头晕目眩后,又重重跌了回去。 身边忽然传来砰地一声巨响, 睡梦中的白芙吓了一跳, 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待看到是蒋巅醒了过来, 这才松了口气, 撑着身子半躺在他身边,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把了把他的脉, 轻声问道:“怎么样?还难受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蒋巅一哆嗦,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阿芙你……你怎么了?” “嗯?什么怎么了?” 白芙一脸莫名。 “你……你是不是……又想跑了?你一想跑就会对我特别好。” 白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过之后又有些心疼,抵着他的额头道:“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跑了。” 说着低头吻了吻他的嘴唇。 蒋巅却别扭的把头扭了过去,满脸不信:“骗人,你肯定是生气了。” 太可怕了,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越生气就笑的越和气。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发觉身子疲惫的很,浑身都使不上力。 白芙轻轻按着他的肩头,把他压回去。 第52节 “别动,躺着再歇一歇,我昨晚给你放了些血,你现在无力是正常的。” 当然另一方面原因是他昨天疯的原本就很厉害,即便不放血醒来也会出现脱力的现象,前提是他还能醒过来,而没有在疯狂中暴毙的话。 想到这儿白芙又是一阵心痛,眼圈儿也红了起来。 蒋巅见她要哭,心里更慌了。 “阿芙,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 “我知道,我知道。” 白芙趴在她肩头,抱着他的手渐渐收紧。 “蒋巅,跟你说件事情,你听了一定会生气,但是答应我,气完之后冷静一些,不要冲动,好吗?” 蒋巅心中感觉更加不妙了,身子都绷了起来,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什么事?你要走?那你还是别说了,我一定会生气的,冷静不下来。” 白芙深吸一口气,将他抱的更紧。 “师父曾经给我读过一本书,书上记载了很多传奇故事,这些故事多是一些医药典故。” “传闻太|祖开国年间,将前朝末代皇帝追赶至一处山坳。末代皇帝无处可逃,眼看将要全军覆没之际,其麾下仅剩的百余将士却忽然体力倍增,如金刚不坏之身,刀枪不入,剑戟难伤,竟有以一敌百之势。” “太|祖皇帝带领的万众兵马被这些人冲散打乱,明明是必胜的态势,却陷入颓败之境,险些将末代皇帝放跑。” “好在太|祖皇帝心志坚定,用兵如神,即便面对这种异状,也没有太过慌乱,回过神后亲自带人将末代皇帝围堵住,取其首级,奠定了胜局。” “然而那些忽然变强的将士,却仍旧在肆意厮杀,即便看到末代皇帝的首级,也未曾停下,仿佛根本就没有了意识,只知道杀戮,不停的杀戮。” “好在这种状况并没有维持太久,约莫半个时辰左右,那些强兵就纷纷倒下,七窍流血经脉爆裂而亡,太|祖皇帝带领的兵马这才得以减少一些损失。” 她说到这儿停了下来,仿佛接下来的话很沉重,难以诉之于口。 蒋巅趁着她停下来的工夫,问了一句:“那些人为什么会忽然变强?又为什么会忽然死了?” 白芙手指不安的捏了捏他的衣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才继续低声开口。 “太|祖皇帝当时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后来特地命一众太医以及仵作对这些尸首进行检查,最终发现……这些人变强并不是什么神迹,而是因为服用了一种药丸。” “太医是在一名战死的前朝军医身上发现了这种药丸,当时仅余一粒,他们试着给一名死囚服下半粒,不久之后,这名死囚就狂躁起来,后来更是陡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险些将牢门冲破。” “但因为太医们事前已做好准备,将牢笼打造的异常坚固,这名死囚最终自己撞死在了牢笼中,死状甚是惨烈……” “又因这药丸服用后会陡然体力倍增,不惧流血不惧伤痛,故而众太医将此药丸命名为……大力丸。【注2】” 一口气说完这些,白芙再次停了下来。 蒋巅的神情不再像之前那样莫名,而是变得晦暗艰涩。 “阿芙,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蒋巅,你没有疯病,这根本就不是病,而是……有人故意给你用了这种药,让你看起来像是发疯了一样。” 蒋巅放在身体两侧的手渐渐握紧,漆黑的眼眸像深不见底的黑潭。 他想说不可能,但他也知道阿芙不会骗她。 “可你不是说,这种药服下之后没多久就会七窍流血而死吗?我现在还活的好好的啊。” “而且,如果是□□的话,我看过那么多大夫,不可能都毫无察觉。” 他想了很久,只能先问出自己心底的问题, 白芙躺在他身边,轻轻摇了摇头:“这不算毒,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大补的补药。” “最早的大力丸为了力求短时间内激发出人体的极限力量,毫不顾忌服用者能否承受,才会带来如此严重的后果。” “据当初师父给我读的那本书上记载,太|祖皇帝当时亦想研究出这种药丸的配方,以备不时之需。” “太医院的某位太医得知之后,极力反对,认为此药若被当权者拿来广泛用于战场,势必带来极其惨痛的后果。” “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发生,这位太医当即将这仅余的半粒药丸吞了进去,从此以后,世间再无当初最原始的大力丸,只有太医院研制出的半成品。” “这些半成品虽然也有一定的作用,但其效果远不如曾经的大力丸,让人发起疯来倒是很快,但对于体力的提升却不大,自然也就没有被大量炮制出来。” “后来这味药经过一再改良,渐渐彻底变成了寻常的补药,也很少有人想起它的来处,和它原本的作用了。” 蒋巅听着她的话,默默看着帐顶,待她说完,才面无表情的问了一句:“所以,你是怀疑,有人给了我用了那种半成品的大力丸,让我发疯?” “不是怀疑,”白芙坚定的说道,“是肯定!” “昨日你疯症又发作了,我进来后你……你亲了我,我当时就察觉你口中味道不对。” “虽然并不能分辨的十分清楚,但我敢肯定,绝对是这种药!” “师父给我读的那本书上记录的事虽然不一定是真实的,但上面那张半成品大力丸的方子却是真的,与如今医馆里卖的大力丸的方子十分相似,只是医馆中的各种分量都要轻得多,有些药材因为刺激性太大也删掉了。” “因为这是进补之药,根本不是□□,用的合适反而能强身健体,而你本就体格健壮,疯过之后很快就能恢复正常,所以这时候再让大夫给你把脉,根本就看不出什么,反倒是正发作的时候容易看出破绽。” “昨日若不是你服用的剂量过多,我们又……又那般亲密,否则我根本察觉不出来。” 她说到后来,蒋巅已经闭上了眼,但紧握的双拳还是透露了他压抑的愤怒。 从十五岁疯症发作以来,至今已八年时间,他每次发作的时间都不固定,程度也不尽相同。 如果真的是有人给他下了药,那么……这个人至少在他身边潜伏了八年! 而这八年间,他竟浑然不知,像头蠢猪一样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一定跟他极为亲近,是他从不设防,能够随时随地靠近他,且直到现在……仍在他身边的人! 混蛋…… “混蛋!!!” 蒋巅忽然咆哮出声,猛地睁开了双眼,一拳砸在了床上。 他身边的人啊,他身边的人啊! 这些都是跟了他多少年,他全心全意相信的人啊! 白芙看着他泛红的眼眶,赶忙轻拍他的胸膛给他顺气。 “别急,你别急,我知道你生气,但是现在生气也于事无补,最重要的是把这个人找出来。” 就是为了找到这个人,白芙昨晚才没有离开房间去配解药。 因为她一旦配了解药,就会让人发现她已经察觉了这个秘密,到时候对方会迅速的消灭证据,再想找到他就难了。 如此一来,蒋巅也更危险了,我在明敌在暗,谁知道这人下次什么时候又会动手。 蒋巅却并没有因为她的安抚而平静下来,神情反而更加阴冷。 因为跟在他身边八年的人并不多,而这其中很容易能筛选出一个可疑的人选,这个人…… 让他更加难以接受!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摘自《长恨歌》——白居易,随手引用的,不代表本文背景朝代。 注2:与现实中的大力丸完全不是同一种药,纯粹是作者觉得这三个字用来当文中这副药的药名很合适~相关情节也纯粹瞎编的~并非真实生活中大力丸的出处~大家不要深究哈~摸摸哒~ 第52章 幕后黑手 蒋巅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白芙赶忙起身帮忙扶住他,将枕头垫在他身后。 直到此时蒋巅才发现, 床上竟然到处都是血迹, 看上去十分可怖。 “阿芙, 我有没有伤到你?” 他赶忙问道。 “没有, ”白芙摇头, “都是你的血, 你当时疯疯癫癫的,我要给你包扎你非不干,就把血蹭的到处都是。” 蒋巅松了口气,让她帮忙把秦毅喊进来。 白芙知道他定是已经有了主意, 点点头翻身下床, 整理好衣襟和鬓发, 把秦毅叫了进来。 秦毅进门发现房中到处都是血迹, 床上尤甚,吓得赶忙去打量白芙, 这才发现白芙身上竟然也有不少血迹! 将军疯起来竟然把姑娘折腾的这么惨? 这也太……不是人了! 白芙感受到他关切的目光,笑了笑:“不是我的血,是你们将军的。” 啊? 秦毅双唇微张,纳闷将军怎么现在疯起来还会自残了?以前不这样啊。 蒋巅没给他太多时间胡思乱想,大致将白芙对自己说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只捡了重点,那些故事什么的他现在可没时间去讲。 秦毅满脸震惊,双手紧握成拳:“您是说, 您的疯症……” “小点声,”蒋巅打断,“你现在去做几件事。” 他又低声对秦毅叮嘱了几句。 秦毅点头应诺,绷着脸走了出去。 待他走后,白芙才开口问道:“只查他一个就可以了吗?别人呢?有没有嫌疑?” 蒋巅摇头:“我身边的这些人虽然跟我的时间都不短,但长达八年的也并不多,只有两个而已。” “小吉虽然也是其中之一,但每次我发疯时他总是在我身边,若我疯起来真的不分敌我见人就杀的话,他也会有危险,所以离我越近的反而越不可能。” “反倒是那个离得远远的,在我疯症发作平静下来之后才再次出现的人,才是真正下黑手的人。” 白芙了然的点了点头,这才将绿柳叫了进来,让她将房中收拾了,又换了新的被褥,然后扶着蒋巅重新坐了回去,要给蒋巅换衣服。 蒋巅看着她伸手解自己的腰带,阴沉的面色终于缓和了一些,握着她的手道:“不用了,让绿柳来就是了,你自己也回去换身衣裳吧,都被我弄脏了。” 他的阿芙向来爱干净,穿着这样的衣裳一定不舒服。 白芙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果然没再说什么,把给他更衣的事交给了绿柳,自己则换过衣裳后随手找来一个蒋巅的部下,让他去吩咐客栈的厨房做点儿补血的吃食来,材料只管选最好的。 那人应诺而去,白芙却仍旧没有回蒋巅的房间,而是就站在院子里。 直到秦毅拎着一包东西回来,她才迎了过去,直接伸手:“给我看看。” 秦毅忙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恭谨的道:“您看看这里面有没有?我搜出了好几样,不确定究竟是哪个,就全都拿过来了。” 第53节 白芙将那包东西打开,果然见到两个大小不一的纸包,和一个已经快空了的瓷瓶。 她将纸包和瓷瓶都打开闻了闻,又仔细的分辨了一番,唇边渐渐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 “准备的可真是充分啊!” 说完将这些东西又重新包好,问他:“人呢?在哪儿?” “已经绑起来了。” 白芙冷笑一声,将其中一个纸包递给了他:“这副药拿去煎了,文火半个时辰,煎好端过来,顺便把人也带过来。” 秦毅虽然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但还是恭谨的应了一声,拿着那副药又离开了。 白芙拿到这些东西仍旧没有急着进屋,而是等到下人将客栈准备好的吃食端了过来,哄着蒋巅吃了一些,才把那些东西拿了出来。 不然待会儿审过了犯人,只怕他更没心思吃东西了。 “这就是我说的大力丸。” 白芙将其中那个瓷瓶拿起来说道:“只是被人改成了药粉状,用起来更加方便,随意加在茶水或饭菜中都可以,不容易被人发现。” 蒋巅看着她手中的东西,拳头几次握紧又松开,一看就是在强自克制着情绪。 “那个呢?” 他看着旁边另一个纸包问道。 白芙将纸包拿起来,打开正准备说话,就听门外响起绿柳的声音。 “将军,姑娘,秦大人带着……小红过来了。” 确切的说,是绑着小红过来了。 白芙眸光一凝,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让他们进来。” 房门打开,秦毅拎着一个食盒带着被五花大绑的小红走了进来,毫不客气的一脚踹在了她的膝窝:“跪下!” 小红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抬起头正准备叫屈,突然看到桌上的东西,顿时双目圆瞪,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怎么,怎么会…… 她刚刚被秦毅使唤着出去买了趟东西,拿了二两银子。 回来后秦毅非说她拿了十两,问她剩下的银子去哪儿了,是不是自己偷偷藏起来了。 她说没有,秦毅就把她绑来见将军了。 结果……将军桌上竟然放着…… 小红两眼一翻,几乎晕厥过去。 秦毅可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她,直接一脚踩在了她的胫骨上,还狠狠碾了几下。 钻心刺骨的疼痛从小腿传来,小红尖叫着痛呼出声,想晕都晕不过去了。 白芙以为蒋巅会迫不及待的追问这些药的来历,问小红为什么要这么做,幕后是何人指使,但他只是默默地看着小红,明明额头青筋都凸了起来,却始终没有开口问过一句。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他才终于沉声开口:“你自己说。” 小红痛苦的倒在地上,额头上满是汗珠:“我……我不知道,不知道将军让我说什么。” 蒋巅再次陷入了沉默,从脸颊的僵硬程度却可以看出他的后槽牙咬的越来越紧。 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白芙索性替他开口。 “这些药是哪里来的?” “不……不知道。” “这些药是用来做什么的?” “不知道……” “你还不说实话!” 秦毅赤红着眼睛一脚踢在了她身上。 小红蜷着身子再次痛呼了一声,却仍旧不肯交代这些药的来处。 白芙抬了抬手,示意秦毅停下,将那碗药端出来。 “你既然不知道这些药是用来做什么的,那就亲自喝下去试一试吧,试过了,也就清楚了。” 说着让秦毅将那碗药给她灌下去。 秦毅端着药碗走向小红,小红瞳孔一缩,下意识的挪着身子向后躲了躲。 白芙笑着补了一句:“放心,你没有身孕,所以我没用那副落胎的药,这是另一副。” 话音一落,小红躲的更厉害了,面色惊恐对之避如蛇蝎。 一直沉默的蒋巅眸光骤然一凛,转头看向白芙:“你说什么?什么落胎的药?” 白芙将刚才他问过的那个纸包拿了起来,冷声说道:“幕后之人估计是不想你有后,除了给你下的药之外,还给我准备了两副,一副用来落胎,一副……喝下去后怕是一辈子都不会有身孕了。” 刚刚还一直在隐忍的蒋巅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两步走到小红跟前,一把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砰地一声按在了墙壁上。 “你要给阿芙下药?你们要给我的阿芙下药?!” 他说着收紧了握在小红脖子上的手,睚眦欲裂,力道之大让小红脸色涨红,几乎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为什么!我对你们不够好吗?我不够照顾你们吗?我把我能给的一切都给你们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剧烈的情绪起伏让他气血上涌,原本就因失血而有些眩晕的脑袋晕得更厉害了,身子一晃手上一松,眼看就要栽倒过去。 白芙赶忙上前将他扶住,可蒋巅太沉了,她根本就扶不稳。 还好秦毅动作够快,立刻把药碗放下帮了她一把。 两人扶着蒋巅在椅子上坐下来,白芙又赶忙给他扎了几针,才让他渐渐平复下来。 蒋巅刚刚的言语证明他已经猜到幕后之人是谁了,而这个“你们”,让白芙心中陡然冒出一个猜测。 如果是真的,那…… 她心头一颤,眸光变得比之前更加阴冷,亲自端着那碗药向小红走去,在她跟前蹲了下来。 “你知道的吧,身上受了伤还可以愈合,但是这碗药下去,可就什么都来不及了,这种事情是不可逆的,从此以后,你永远都……生不出孩子了!” 她说着一把捏住小红的鼻子,抬手就要将那碗药灌下去。 小红被绑的结结实实,根本反抗不了,挣扎中呛进去一点儿,吓得当即哭了出来。 “我说!我说!” 白芙顺势将她放开,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是二老爷和二太太让我这么做的,药也都是他们给的,他们想让三少爷得到朝廷给将军的恩荫,可是将军如果有了自己的孩子,三少爷就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所以他们才给了我这两幅药,说如果姑娘你怀了身孕,就暗中把你的胎滑掉,再趁着滑胎的时候给你下另一副药,让你一辈子不能生育。” “可是没想到……没想到姑娘你会医,我怕给你下药会被发现,就把这件事告诉他们了,他们就让我……让我趁着将军现在还没有孩子的时候,加大给将军下药的剂量,让他干脆直接发疯而死好了,这样的话……他死后的恩荫还是三少爷的,谁都抢不走了。” 第53章 虚情假意 心中的猜测被证实, 别说蒋巅,即便是白芙和秦毅都难以接受。 蒋巅自幼失怙, 是被蒋二老爷和蒋二太太一手带大的, 而他也从不吝啬表达自己对这两位长辈的夸赞, 军营里上上下下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他对他们的敬重。 每每得了什么封赏, 蒋巅都将最好的东西给蒋二老爷和蒋二太太送去, 就连他们如今住的宅子, 都是蒋巅爹娘的老宅,里面一应器物的采买甚至于日常嚼用,至今都是蒋巅负责的。 白芙曾经不止一次听他说过,他的二叔二婶是如何照顾他, 如何将他视如己出的养大。 可如今……小红却说, 害他的人, 正是他的二叔二婶! “你放屁!” 秦毅气的上来就要打小红。 他曾经跟蒋巅一起去过陵川, 每次出面招待他的都是蒋二老爷和蒋二太太。 这两人看上去和和气气的,对他们这些蒋巅的下属也非常客气, 还总是叮嘱他们多多照顾蒋巅,说他没有爹娘,只能靠他们这些朋友照看了。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幕后真凶? 小红已经把蒋二老爷蒋二太太抖出来了,又怎么会愿意再为他们受苦,一看秦毅要动手,赶忙哭着喊道:“我没有说谎!真的没有!我身上有二老爷写给我的书信!” 秦毅脚步一顿,白芙已经手快的去摸小红的衣袖。 “不在袖子里,在怀里。” 小红说道。 “二老爷二太太叮嘱我每次看完书信之后就烧掉, 但为了以防万一,我都会留下他们写给我的最后一封,等下次收到新的书信之后,才烧掉之前留着的那封,免得他们翻脸不认人。” “可这东西毕竟不像药材,不懂的人根本认不出来,放在房里万一被人看见了,我就完了,所以才一直随身带着。” 她说话的工夫白芙已经把信拿了出来,大致扫了一眼,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封信上说的正是让小红给蒋巅加大药量的事,一字一句十分无情。 可白芙毕竟不认识蒋二老爷蒋二太太的笔记,便还是将这封信拿给蒋巅看了一眼。 蒋巅看着信上熟悉的字迹,陌生的话语,手指忍不住微微发抖。 同样字迹的信,他有很多,都是二叔二婶寄来的,嘘寒问暖关心他的生活叮嘱他注意身体。 每一封他都留着,尽管上面没有任何有意义的内容,但他也无比珍惜。 现在想来,却是个天大的笑话! 白芙只看一眼他的反应,就知道这信一定是真的。 她将那信从蒋巅手里拿出来,不让他再看,握了握他的手以示安抚。 “除了这些,你还知道什么?” 她没有就打住,而是继续问小红。 白芙想起蒋巅跟他说过,他的二叔二婶总是跟他提起他爹娘的死,提起又有谁家的家眷因为受到牵连而被仇人追杀,妻儿惨遭屠戮。 这些在以往看来似乎只是回忆往事或触景伤情,但现在看来,或许没有那么简单。 第54节 小红果然目光闪烁,吞咽一声,犹豫一番后颤颤的道:“我若都说了,将军能放过我吗?” “还有我爹!” 她又补了一句。 白芙感到被自己握着的手一紧,蒋巅显然对小红说的话反应也不小。 小红既然说了让他放过她爹,那就证明她爹一定也做过什么事,而且是更加不为人知的事。 亲自问出这些事情对蒋巅来说太残酷了,白芙代他开口:“可以,你说。” 小红对她的话似乎并不是那么相信,仍旧看着蒋巅,希望得到他的承诺。 蒋巅却始终面无表情,木木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放心,我说的话他都听,只要你说的事真实可靠,我一定替你求情让他放了你,还有你爹。” 小红看看她,又看看蒋巅,见蒋巅始终没反应,心想即便自己不说,这些事也早晚会被他顺藤摸瓜的查出来,不如现在说出来,换这位阿芙姑娘一个承诺。 毕竟她在将军面前那么有分量,或许真能劝得动他呢。 想到这儿小红不再犹豫,倒豆子般将自己知道的事都说了出来。 “我是十三岁被安排到将军身边的,而二老爷二太太之所以选中了我,就是因为我是我爹的女儿,而我爹知道他们许多秘密,其中之一正是将军根本没有疯病。” “他们想要让将军看上去像是有这种病一样,就需要个人能时刻跟在将军身边,让他时不时的发疯。” “但是若选了别人,等于就多了一个人知道这个秘密,被发现的可能也就越大。而且万一这人不听话,自己起了异心,勾|引了将军并生下孩子,那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他们才会选择了我,这样一来我和我爹一个跟在将军身边,一个留在府里,互为牵制,我若是有异动,他们就杀了我爹,这样就不用担心我会轻易背叛他们了。” “若非我爹没有儿子,他们也不一定会选我,肯定会放个男孩儿过来,更保险。” 白芙皱了皱眉,问她:“这么说,蒋巅身边真的只有你一个人?那你以前都是怎么给他下药的?” 大力丸这种药发作的很快,根本不是那种可以先让人服下,等过个三五天在发作的药,若是离得太远根本不可能动手。 以前蒋巅发作的时候,小红并不是每一次都在他身边,那她到底是怎么得手的? 小红看了看蒋巅,低声答道:“如果每次都是我下药的话,就太容易被发现了,为了防止计划暴露,二太太有时候会亲手做些吃食给将军送来。” “她送来的东西也不每次都有问题,十次里都不见得有一次下了药,那一次也不见得是所有吃食都有。” “比如她送来一份点心,一共可能只有三五块儿,这三五块儿里也只有一块儿下了药。” “又因二太太手上有伤,并不经常下厨,每次做的东西都很少,所以将军根本不可能拿来送人,只会留下自己吃。” “而他有时甚至不见得当天就吃完,可能会分开好几次吃,这次吃的没问题,下次吃的有问题,如此一来,根本就不会往这方面想。” 因为每天吃的东西都不一样,每次在蒋巅身边的人也不一样,总不可能每次都有不同的人往不同的吃食里给他下药吧? 跟在他身边的都是他的亲信,战场上生死与共的兄弟,他怎么可能会这样把所有人都怀疑一遍? 由此可见,这位蒋二太太不仅为人阴毒,而且心思还十分细腻。 白芙不由看向蒋巅,见他面色虽然仍旧阴沉,却并没有出现明显的情绪波动,想来是在确定了小红的身份之后,就已猜到了其他这些事情。 他从来都不是傻子,相反还非常聪明,不然怎么可能只凭着一身蛮力就坐到今天的位置。 他只是从来都没想过,养大了他的人,会想要害他! 蒋巅沉默的听着,看似没有表情,心中却翻江倒海的疼痛着。 二婶左手手腕有伤,他不止一次跟她说过让她不要下厨了,但二婶却总是和蔼的看着他,对他说:“你在战场上为国效力,我也没有什么旁的能给你做的,只能代你娘尽点儿心意,给你做些吃食而已。” 还开玩笑说让他省着点儿吃,不然她多给他做几次,左手怕真就要废了。 她的玩笑,蒋巅却是认认真真听了进去的,每次她给他做的吃食,他都从不舍得送人,自己吃起来都是小心翼翼的,不敢多吃,怕二婶知道他很快吃完了,下次又忍着手上的伤痛为他下厨。 就在认识阿芙之后,他第一次发疯的时候,还曾收到小红让人从三塔镇给他送来的点心,说是二太太派人送来的。 蒋巅以前从来没有把蒋二太太做的东西送给过别人,一来是真的不舍得,二来也确实是太少了,根本拿不出手。 不过那次他却想让白芙尝一尝,反正端到桌上放在碟子里也看不出少不少来。 结果打开食盒发现里面只有三块儿,其中两块儿还碎成了渣渣,只有一块儿算是勉强完整,但卖相也十分难看,几乎裂成了两半。 来送东西的人传了小红的话,说原本从陵川送过来是有六块儿的,但是送到三塔镇的时候其他几块儿就已经坏的不像样了,只有这三块儿还能送来。 没想到这三块儿送了过来,也只有一块儿还能吃了。 蒋巅一看这样,也不好意思再拿给白芙,就自己把那块儿点心吃了,连那些碎了的点心渣都没舍得浪费,全部倒进了嘴里。 然后,没过多久,他就疯了,还冲进阿芙的院子里,把阿芙…… 现在想想,哪里是其他点心都坏了,根本就是二婶故意的。 她知道他身边跟了个陌生女子,就急忙忙让人送了下过药的点心来,让他当着那女子的面发一次疯,能把那女子吓跑最好,吓不跑再想别的办法。 她甚至连他可能会把点心拿给那女子一起分享都想到了,故意只剩了一块儿,让他拿不出手。 每一步都是处心积虑,每一步都是精心算计。 什么家人之间的温情,什么代你娘尽些心意……假的!全都是假的! 第54章 陈年往事 小红的话让白芙不寒而栗, 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从小到大朝夕相处倍加信赖的家人,竟然在这样算计着自己…… 太可怕了。 如果蒋二老爷蒋二太太是不想让蒋巅有后的话, 那么他们之前一再跟蒋巅提起那些陈年旧事, 只怕也没安好心。 可若要追溯这些, 那就要往更早以前深究了。 仅仅是下药就已经是八年前的事情, 更早前的话……岂不是十年?十五年?甚至二十年? 白芙简直不敢想。 可她不敢想, 那些丧心病狂的人却真的敢做! 小红断断续续的把更多秘密说了出来, 一桩桩一件件,令人恶寒! “二老爷二太太其实根本就没想养大将军,当初将军的父亲是个千户,虽然不及将军现在的官职, 但对于他们来说也是登天般的高度了。” “而且千户本就是世袭罔替的军职, 若是没了将军, 他们的儿子就可以继承这个职位。可是那时候二太太还没生三少爷, 只有二少爷一个儿子,二少爷身子骨又弱, 自小就是个药罐子,三天两头的生病,将来长大如果去了战场,能不能活下来都不一定。” “二太太既想占了这个恩荫,又舍不得自己的孩子上战场,再一看将军身子骨健壮,三岁就已拿着小木棍小木枪耍的像模像样,便打消了原本要除掉将军的念头, 把将军养大,想让将军像他爹一样去挣军功,然后等将军什么时候战死了,就能让她的儿子继续享受将军的恩荫了。” “可是如此一来他们就不能让将军有后,不然筹谋的一切就都白搭了。” “所以二老爷二太太从小就不断的告诉将军,兵将的家眷容易受到牵连,他娘就是这么死的,还有很多他们从别处打听来的类似的事,添油加醋的在将军耳边重复,为的就是让他知道,他娶了谁就是害了谁。” “包括将军遗传了先夫人疯病的传言,也是他们散布出去的!为的就是让那些原本有意结亲的人家打消这个念头,不愿把自家女儿嫁过来。” “后来将军大了,即便不娶妻也可能收个通房或是睡个妓子之类的,若是不小心留下了种,也是个麻烦,他们就索性派了我来,将将军有疯病的事坐实,让他相信自己是真的有疯病,从而不敢留下孩子。” “这次若不是姑娘你忽然出现了,将军又一副宠着你护着你真心待你的样子,二老爷二太太也不会这么急着动手,他们还盼着将军能给三少爷挣个爵位呢。” 坐在白芙身边的蒋巅忽然嗤笑一声,双目赤红,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爵位?让我给三弟挣个爵位?” 难怪这些年,二叔二婶总是劝他进京。 京城那位皇帝总想把他叫去京城,说是要给他加官进爵,实际上就是想拴住他,除掉他。 他屡次推却拒不进京,二叔二婶总是无比忧愁的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让他不要仗着军功就桀骜不驯,不将陛下放在眼里,该低头的时候还是要低头才是。 他无法跟他们解释这其中的缘由,也不便告知自己与徐钺以及那位皇帝之间的关系,就总是打着哈哈糊弄过去,只以为他们是担心自己才会这么说。 却原来……根本就不在意他的死活,只想让他进京换个爵位回来而已。 “既然如此担心我留下孩子,直接给我下碗药让我绝了后岂不方便?反正只要是他们给的,我都会毫不怀疑的喝下去。到时候不管我有多少女人,都不会有后,我的一切……不就都如了他们的愿,归了三弟。” 蒋巅双目无神的喃喃说道。 “他们不敢的,”小红立刻接道,“将军您是千户大人的独苗,您若儿时生个病夭折了还好说,毕竟小孩子本就难养活,有个头疼脑热的在所难免。可若好端端的没别的毛病却只是绝了后,那肯定是要惹人怀疑的。” “到时候他们作为最大的受益人,一定会成为第一个被怀疑的目标。” “若是有心人来查的话,一不小心查出多年以前的事,那他们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们虽然想继承朝廷给您的恩荫,却不敢冒这么大的险。” “多年前的事?什么事?” 白芙问了一句。 小红像是讲到了什么至关重要的地方,再次吞咽一声,神情紧张。 “二老爷二太太……勾结胡人,陷害千户大人的事。” 咔擦。 白芙感到蒋巅的手猛地握紧,骨头发出几声脆响。 “你说什么?” 男人咬紧牙关,双目暴瞪,额头青筋突突的跳动着。 小红低着头不敢看他,但还是瑟瑟发抖的把当年的事说了出来。 “当初那位胡人首领的儿子被千户大人杀了,一心想要报仇却又找不到机会,就……就把主意打到了千户大人的家眷身上,也就是将军您和您的母亲。” “可是千户大人将你们保护的很好,夫人为人也很谨慎,轻易不会出门,即便出门也都隐匿着行踪,不让人发现。” “那胡人首领后来不知怎么就打听到了二老爷和二太太也住在千户大人府上,跟他们搭上了线,许诺他们如果帮忙把千户大人的妻儿引出来,就给他们大笔的银子。而且千户大人如果死了,大人的军职和封赏也就是他们的了。” “二老爷二太太动了心,将夫人过些日子要带着您回娘家省亲的消息透露给了那胡人首领。” “那胡人首领这才有机会抓了夫人和您,以此威胁千户大人。” “后来……千户大人带了人去救你们,虽然把那些胡人全部剿杀了,但他自己也没能回来,就连他身边的人,也只剩了一个硬撑着将您和夫人带了回来,那人还一进门就死了,一看就是早已不行了,不过是硬撑着最后一口气而已。” 小红说到这儿顿了顿,抬头觑了一眼蒋巅的神色,又飞快的低下头去。 “夫人当时回来的时候……虽然亦是形容狼狈,但神智还清醒,只是因为寒冬腊月在外长途奔袭,半夜发起了高烧。” “二老爷二太太知道她心思聪慧,肯定已经猜出是府里出了奸细,等醒过来定然是要细查的,就算一时查不到他们这里,早晚也会查到。” 第55节 “二老爷想带着二太太和二少爷逃跑,二太太不肯,说二少爷禁不起颠簸,况且这样跑什么时候是个头,难道要躲一辈子不成?便一不做二不休……将夫人退热的药换了,换成了……给您下的这种……疯药!” 蒋巅听到这儿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向前冲去,似乎要撕了她。 白芙一下没拉住,就见他急冲两步,然后因为动作太猛,脑袋一晕,还没冲到小红跟前就一头栽了下去。 “蒋巅!” “将军!” 两人忙冲过去扶他,却还是没来得及。 高大的男人咚的一声栽在了地上,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彻底晕了过去。 ………………………… 白芙看着床上昏睡的男人,轻抚他的面颊,眸光温柔而又沉痛。 小红刚刚的话还没说完,好在蒋巅没有听到,不然……只怕真要疯了。 蒋巅的母亲当年忽然发疯,蒋二老爷蒋二太太借口她是受了刺激,怕她伤了孩子,把她关了起来。 然后每次把她放出来之前,都再喂一次那种药下去。 所以在外人看来,他的母亲是真的疯了,神志不清。 只是没想到,疯了的蒋夫人有次竟然高声喊叫着他们的名字,说他们是凶手。 虽然这话说的模糊不清,但被有心人听到还是会产生不必要的麻烦,他们就索性毒哑了她,对外却说她是疯症发作,自己把嗓子喊坏了。 而蒋夫人之所以会死……是因为蒋二老爷禽兽不如,贪图她的美色,把她毒哑之后见她不能说话,就趁机奸污了她。 可即便如此,蒋夫人也没有求死,她还念着蒋巅,还顾及着自己年仅三岁的孩子,不敢就这样把孩子孤身一人留在世上。 在蒋二老爷又一次想要奸污她的时候,被蒋二太太发现了。 蒋二太太勃然大怒,当场扇了蒋二老爷几个耳光,又将花瓶砸了蒋夫人的头上,一边骂她是勾|引男人的贱人,一边用花瓶划烂了她的脸。 蒋夫人是活活痛死过去的…… 而在这之后,他们却伪装成蒋夫人自己从假山上跳下去的假象,还说她的脸也是那时候伤的。 这些事发生在二十年前,那个时候的蒋巅年仅三岁,别说为父母报仇,即便是记住这些事也不可能。 当年府里衷心的下人不是没有怀疑过,但蒋巅的父亲已死,母亲又“疯”了,整个府中都是蒋二老爷蒋二太太做主。 这些忠仆或被借机打杀了,或远远地发卖了,等蒋巅能够记事的时候,府里的人已经里里外外的换了一批。 蒋家本就是从蒋巅的父亲这里开始发迹,不是什么传世百年的功勋世家,没有什么几十年都伺候在这里的家生子,仆从的更换自然也就不那么显眼,街坊四邻都没有当回事,还一直感念蒋二老爷蒋二太太仁义,替蒋巅的父亲把他一手养大了,还培养成了这么战功卓著的将军。 虽然美中不足的是有疯症,可这跟他们又没什么关系,毕竟是遗传了母亲的病,也没办法。 白芙甚至可以想象,如果蒋巅真的死了,当蒋二老爷蒋二太太得到了他用性命打拼的一切的时候,众人会如何的认为这是理所当然,如何夸赞他们仁至义尽。 可谁又能知道,一切的一切全都是骗局! 所谓的慈爱与呵护,竟是像喂养一头待宰的牛羊般,时刻准备噬他的血,吃他的肉!用他的白骨,堆砌自己的富贵与繁华! 恶心,太恶心了!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他们怎么配活着?怎么配得到蒋巅那颗赤子般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这章卡的有点儿厉害~ 蒋巅往事的最后一章~剧情比较多~想用最好的方法表达出激烈的情绪~但是总写不出感觉……哈哈哈……好无力~ 第55章 突如其来 房门轻响, 秦毅从外面走了进来。 白芙没有回头, 仍旧看着蒋巅,口中却问了一句:“处理好了吗?” 秦毅点头, 对她的态度比往日更加恭谨。 “已经按您的吩咐,把小红毒哑了。” 小红后面说的那些话太过骇人听闻,白芙不想让蒋巅知道。 他只要知道是他的二叔二婶害死了他爹娘就够了,那些残忍的细节, 不用记得。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知道吧?” 白芙终于回头看了秦毅一眼,神情冷峻, 眸子里没有一点儿温度。 秦毅忙低下头去, 拱手作答:“是,将军晕过去之后,小红就没再说什么了,蒋夫人是……是被灌了疯药之后,从假山上跌落下去的。” 白芙点头:“出去吧。” 秦毅躬身应诺,退了出去,直到房门关上, 才敢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姑娘刚才那样子,仿佛他的回答若让她不满意,她就给他也下一碗药,把他毒哑似的。 那股子狠劲儿,跟将军简直如出一辙。 是不是两人在一起待的时间越长, 行事作风就越像? 或者越是平日里不发火的人,发起火来就越可怕? 他刚才竟然觉得紧张,看都不敢看姑娘一眼。 不过比起这种紧张害怕,秦毅更多的则是敬重。 将军疯了这么多年,被蒋二老爷蒋二太太骗了这么多年,若不是姑娘,只怕永远都没有发现的那一天!而且说不定昨天晚上就已经死了! 只凭这一点,他就不会在把姑娘只当做将军身边的一个普通的女人。 她是能配得上将军,能做将军府女主人的人! 白芙并不知道秦毅这一系列的心理变化,她现在心里眼里只有蒋巅,只想陪在他身边,让他醒来后第一眼就能看到她,知道即使所有人都背叛了他,她也还在。 ………………………… 白芙在蒋巅房中守了许久,直到傍晚时分,蒋巅才终于醒了过来。 男人醒来后愣了一会儿,呆呆的看着帐顶发了会儿呆,才转过头看向白芙。 白芙也正看着他,见他似乎回过了神,伸手抚了抚他的面颊:“醒了?” 蒋巅嗯了一声,哑着嗓子开口:“小红呢?” “我让秦毅把她关起来,怕她找人给蒋二老爷蒋二太太带信,就把她毒哑了,手也绑起来了,写不了字。除非什么时候蒋二太太寄了信来,再让她当着咱们的面回,免得被钻了空子。” 蒋巅沉默片刻,没有说话,继续看着帐顶发呆。 白芙见他看似没有表情,眼角却渐渐红了起来,十分心疼。 “难过的话就哭吧,没事的,只有我在这儿,没别人。” 蒋巅似乎仍旧想忍着,可女孩子温柔的话语,轻轻拍在他肩头的小手,都让他那所谓的坚强土崩瓦解。 他忽然转过身把她抱在了怀里,把脸埋进她的颈窝,似乎这样就可以把自己流泪的样子藏起来,不让她看见。 可哽咽的声音到底还是出卖了他,吐露了他的情绪。 “阿芙……” 蒋巅在她肩头颤颤的开口,整个身子都在微微发抖。 “我好恨,我好恨呐!” 恨二叔二婶的欺骗,更恨自己的愚蠢,竟把杀他父母的仇人当做恩人,供养了这么多年! 他甚至在想,小时候二婶把他抱在怀里给他一遍遍讲述那些被篡改了的往事时候,心里是怎样的得意! 她是不是一边哄着他,一边暗自对他的爹娘嘲笑着:看呐,大哥大嫂,我害了你们,你们的儿子还像头蠢猪一眼被我愚弄着,在我当做他最亲近的亲人。 她是不是一边看着他长大,一边想着:这头蠢猪养得越来越肥了,过些日子就可以宰了吃肉了。 蒋巅觉得恶心,打从心里觉得反胃。 他这些年见过多少想要取他首级,恨不能将他五马分尸大卸八块的人,但没有一个,让他觉得像自己的二叔二婶一样,这么恶心! 杀人不过头点地,他们却养了他二十年,骗了他二十年,愚弄了他二十年! 恨!真的好恨! 白芙紧紧的抱着他,一遍遍轻拍他的肩背。 “恨吧,该恨的,这样的人,是该恨的。” 蒋巅再也忍不住,抱着她痛哭出声。 “二十年啊,二十年……他们怎么能这么骗我……” “还有我爹我娘……他们该怎样怪我……” 没给他们报仇不说,还反倒跟他们的仇人亲近,把他们当做亲生父母对待。 他们若是在天有灵,一定会气的不愿认他这个儿子。 “不会的,不会的。” 白芙拍着他说道:“千户大人和蒋夫人那么爱你,拼尽自己的全力也要护着你,他们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呢?” “你这样想他们才会生气呢,觉得枉费了当初救你的心力。” 蒋巅抽噎着抬起头,定定的看着她:“真的?” “真的!” 白芙肯定的道:“师父说我娘当初就是拼尽最后一口气把我生下来的,后来师兄顶替了我的身份,不仅骗了我的家人还骗了我,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知道,还把他当做自己的亲大哥一样。” “可我知道我娘肯定不会因为这个就生气的,对她来说,我能平平安安的活着,就是最重要的了。” 她抚着蒋巅的面颊,擦去他脸上的泪痕,目光坚定。 “所以你的爹娘一定也不会怪你的,愿意为自己的孩子付出性命的父母,怎么会因为这种事就责怪自己的孩子呢?” “你如果真的觉得对不起他们,那就给他们报仇好了,而不是一味的责怪自己。因为你根本就没有错,蒋巅,你从来没有做错过任何事,更不需要为此而自责……” 她说着再次把他按到自己的肩头,像安抚无助的孩子般安抚着他。 蒋巅抱着他的手越收越紧,把她勒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第56节 “还好有你,阿芙,还好我还有你……” 白芙亲吻他的额头,一遍遍重复:“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的,绝不会离开你,绝不……” 肩头渐渐被泪水打湿,蒋巅仍旧在哭泣,却没有再开口说话。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在巨大的痛苦面前,语言变得那么无力。 直到抽噎声渐渐停止,男人的呼吸又变的沉重绵长,白芙知道他再次睡了过去,才轻轻地放开他,让他能伸展开手脚好好地睡一会儿。 蒋巅却感觉到了怀中的温度消失,立刻又将她抱了回去,皱着眉头不安的唤着她的名字。 白芙不敢再动,轻叹一声任由他抱着,跟他一起睡了过去,直到天明。 ………………………… 再次醒来时,身边没有蒋巅的身影。 白芙猛地起身,披上一件斗篷就冲了出去。 蒋巅正从外院走进来,身边跟着低着头的秦毅。 看到她站在院子里,蒋巅忙走了过来,给她裹紧身上的斗篷。 “大冷天站在这里做什么?快回屋去。” 白芙看看他又看看他身后的秦毅,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秦毅却赶忙摇头:“我什么都没说!真的!” 白芙眉头拧的更紧了,蒋巅脸色也沉了下来:“滚。” 秦毅说滚就滚,片刻没有停留。 白芙心头惴惴,被蒋巅拉回了屋,坐在他的膝头。 “蒋巅,你……” “我没事了。” 蒋巅直接回答。 这回答却让白芙心头更加不安,放在他胸前的手下意识的攥紧了他的衣襟。 蒋巅将她的手拉下来,握在自己手里:“真的没事了,为那样的人伤心难过不值得。” “我刚才找秦毅是想问他小红后来又说了什么来着,结果他嘴紧的很,你不让他说他真就什么都不肯说。” 说着还玩笑般的捏了捏白芙的鼻尖儿。 “你可以啊,这才跟了我多久,我身边的人竟然只听你的不听我的了。” 白芙看着他这样,身上汗毛都竖起来了。 “蒋巅,你……你别这样,难过就哭,生气就发脾气,别……别这么……” “不,”蒋巅摇头,“我不会在哭了,为他们哭,我怕我爹娘气的从棺材里爬出来。” 话说的很有道理,白芙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但她就是觉得,不对劲。 这么痛苦的事情,怎么可能说过去就过去了?这也太快了吧? 就算他心智再怎么坚定,也应该会难过一段时间才对吧? 白芙不明所以,蒋巅见她一脸懵怔,笑着在她腰间捏了一把。 “我早上想起件事。” 想到之后觉得什么狗屁二叔二婶都不重要了。 “什么事?” 白芙问。 蒋巅凑近她耳边,眉宇间是实打实的笑意。 “我想起来,我没有疯症,那我的孩子也不会遗传我的疯病,所以,我们可以生孩子了!” 白芙身子一僵,下巴差点儿掉到地上。 这么痛苦,伤心,难过的时候,你就想起了这个? 蒋巅却还没说完:“而且以前二老爷二太太跟我说的那些乱七八糟什么人家的家眷被追杀的事也都是添油加醋的,都是他们故意说给我不想让我成亲的!我以前不想成亲都是被他们骗了!” “所以,我决定跟你成亲!” “待会儿咱们就继续赶路,年前一定要赶到京城,我要向你家人求娶你!” 白芙脸色一红,心口突突跳了几下,却听蒋巅继续说道:“这样我以后就能光明正大的睡你了!” 第56章 途中偶遇【捉虫】 白芙气的狠狠一拳砸在了蒋巅肩上, 鼓着腮帮子就要从他腿上跳下去。 蒋巅却把她抱得紧紧的, 下巴抵着她的额头,一本正经的道:“阿芙, 我既然决定要娶你了,就会三媒六聘一样不少的把你娶进门的。” “可我现在身上没带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就这样直接上门提亲也不合适。” “好在陵川离京城不算很远,回头我先把你送到京城附近, 你就在那里等着我,我回陵川拿些东西再去找你。” 陵川? 白芙抬头:“我跟你一起去!” 蒋巅回去不可能只是拿东西这么简单,他一定还要处理蒋二老爷蒋二太太的事。 虽然这两人被揭穿之后对蒋巅来说应该没有太大威胁,但骗了他二十年的人, 白芙觉得还是防着点儿好, 她不放心他自己一个人去。 蒋巅却坚定的摇头:“不用,你就在路上等我就是了,我会处理好的。” “不行!我……” “我不想让你见他们,”蒋巅直接打断,“阿芙,我不想让你看见他们。” 不想让你记住他们的长相,听见他们的声音, 不想让你对他们有任何具体的印象。 这样的人,记在心里只会恶心,像吃了一坨屎一样难受。 他希望阿芙见到的都是干净的,阳光的东西,而不是这些污秽不堪的阴暗。 白芙明白了他的意思, 但还是想陪在他身边,便低低的道:“不见他们,我总要见见你爹娘啊,不是说……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吗?” 蒋巅怔了一下,旋即大笑:“我的阿芙可不丑,漂亮着呢。” “不过即便是见我爹娘也不急,等我把你娶进门了再见他们,寻常人家成亲不都是过门了才拜见公公婆婆的吗?哪有提前去见的道理?” “难道说阿芙是迫不及待的想嫁给我了?” 他语气轻松的调笑,白芙却知道这是拐着弯儿的拿话在堵她,连这个理由都给她驳回来了,可见是真的不打算带她去。 蒋巅是个倔脾气,他下定决心的事,说什么都没有用。 白芙也不想这个时候在给他添堵,遂点了点头,仔细叮嘱:“那你一定要小心一点儿,别再被算计了去。还有,到了陵川之后……也别太生气了,你自己也说的,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蒋巅点头:“我知道,放心吧,我还要回来娶你呢,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说着吻了吻白芙的唇,温柔缱绻,没有任何绮念,只有默默的温情。 ………………………… 接下来的日子真的如蒋巅所说一般,众人一路疾驰,马不停蹄的向京城赶去,直到桑月山才停了下来。 桑月山距离京城还有四五天的路程,蒋巅原本打算再往前走一点儿在停下的。 但赶巧在这里遇上了熟人,对方跟白芙也认识。 他想着与其将白芙孤零零的扔在他在京城附近置办的别院里,不如就让她留在这儿跟人家做个伴,还能打发打发时间。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曾在黎城林萧府中见过的卫国公夫人顾氏。 顾氏带着几个孩子在桑月山避寒,听说蒋巅一行人途经此处,立刻派了人来询问,那位会医术的阿芙姑娘在不在他身边。 得知白芙就在马车中之后,又派了她身边得力的妈妈带着拜帖亲自来请。 “我家夫人先前一直睡不好觉,多亏了阿芙姑娘给配的方子,服过几次之后竟大好了。” “她一直想要感谢姑娘一番,奈何姑娘当时已经离开有一阵子了,她有心想要对姑娘当面表达谢意,却又不得门路,这次既然遇上了,说什么也要见见姑娘才是,不然于心难安。” 这件事白芙不知道,蒋巅却是知道的。 林萧确实曾给他写过信,说这位卫国公夫人想要感谢阿芙,还想要送些东西给阿芙。 但卫国公跟他们不是一路人,一直处于中立的派系,若是陡然送东西往三塔镇,不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此事便作罢了。 蒋巅想着以后也不会跟这个顾氏打什么交到,也就没有告诉白芙,没想到今日却在这里碰上了。 他走到车边,隔着帘子问白芙想不想去。 白芙掀开车帘,低声问了几句。 “卫国公府在京城吗?门第如何?跟他们认识的话,能不能跟京城的勋贵圈子打上交道?” 可以的话她就去见一见,不可以的话就算了,蒋巅这两天就要去陵川了,她不想分心去做别的事,只想陪着他。 蒋巅闻言勾唇一笑,揉了揉她的脑袋:“不愧是我的女人,真聪明!” “卫国公府是京城的顶级门阀,勋贵世家之中没有比他们更显赫的了,卫国公多年来一直处于中立的派系,狗皇帝几番想要拉拢都不成,却也不敢对他如何,甚至还要小心翼翼的维护和他的关系,你说厉不厉害?” 跟这样的人家结识,对白芙认亲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所以他才会询问她的意见,觉得去见一见最好。 白芙眸光一亮,点了点头:“那我去看看。” 既然她的家人门第也不低,那认识了卫国公夫人,应该更容易找到对方吧? 蒋巅笑着将她从马车上扶了下来,拉着她亲自把她送到了卫国公位于桑月山的别院中。 桑月山上有几处温泉,非常适合冬季居住。 卫国公府的别院位于半山腰,诺大的宅子里引入了几池泉水,四处散发着温暖宜人的气息。 蒋巅是男客,由卫国公夫人的长子和次子在外院招待,白芙则直接去内院见了顾氏。 顾氏见她进来,立刻招呼下人上茶。 第57节 没想到白芙竟然一边给她施礼一边道:“小女阿芙,见过国公夫人。” 顾氏一愣,旋即吃惊的道:“你……你能说话了?” 她明明记得这姑娘是个哑巴。 白芙笑了笑:“是,先前嗓子坏了,所以不能说话,如今治好了,就可以开口了。” 顾氏哦了一声,了然的点了点头,由衷地为她高兴。 小姑娘家有个残疾,终究不是好事,对于说亲也不好,如今治好了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先前在黎城相遇,姑娘医者仁心,见我气色不好,就为我配了副药调理身体。” “我喝了几副,感觉竟比之前在京城时太医给开的方子还好,这才知道姑娘是有大才之人。” “可惜后来一直无法与姑娘联系,直到今日才得以当面对你道谢。” 白芙垂眸:“些许小事不足挂齿,夫人言重了。” 知进退明事理,一言一行又皆是大家风范,顾氏看着更喜欢了,忙让她在一旁坐下来说话,不要在站着了。 白芙坐定,与顾氏攀谈起来。 顾氏知道她之前正与蒋巅一起赶路,问道:“姑娘是要跟蒋大将军一起进京吗?准备在京城过年?” 白芙不便透露自己进京的真实目的,以免打草惊蛇,遂含糊其辞的道:“是啊,从小到大还没去过京城,想看看京城的风土人情。” 顾氏闻言撇了撇嘴:“京城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就那样,乱七八糟的,什么人都有。” 言辞间仿佛对京城里的某些人颇为不满,下意识的就表达了出来。 说完自己也觉得这话说的不大合适,又笑着找补了几句:“不过总归比其他地方热闹些就是了,吃的喝的玩儿的样样不少,城中的大福寺和卧佛山都是不错的去处,你有空可以去转转。” 白芙上次在黎城时就隐约觉出这位卫国公夫人是个急性子,如今越发肯定了。 但对方既然已经转移了话题,她自然也不会再去追问前面那句,给人找不痛快,便笑着说了声好,改日进京了一定要去这两处地方看看。 又随口问道:“夫人何时回京?小女在京城没有什么熟人,改日说不定还要去夫人府上叨扰,夫人莫要嫌我烦才是。” 顾氏脸色僵了僵,白芙以为她是觉得自己攀附权贵不高兴了,却听她强颜欢笑的道:“今年冬天太冷了,我暂时还不回京,准备就在桑月山过年了,可能要等开了春才会回去。那时候姑娘若是还在京城,欢迎随时来我府上做客。” 堂堂卫国公府的国公夫人,却在桑月山过年,这怎么也说不过去。 就算冬天再冷,难道国公府烧不起银霜炭吗?烧不起地龙吗?再冷又能冷到那里去? 这显然是借口,一定是有什么别的原因,让她宁愿在这山上过年也不回去,但这原因却不便对外人说,所以她才会觉得尴尬。 白芙也没想到随口一问竟问道别人不方便说的事,忙笑着符合:“今天冬天确实冷得厉害,要不是将军要进京面圣,我都想留在这儿等暖和了再去京城了。” 这孩子说话招人喜欢,顾氏那点儿尴尬来得快去的也快,打趣道:“那你问问将军着不着急进京,若是不急的话就在这里先歇息几日。桑月山风景很好,因为有温泉所以也不冷,你在这儿玩儿几天,赏赏景泡泡温泉再进京,岂不正好?” 作者有话要说:  更晚了~抱歉抱歉~ 第57章 演技比拼 白芙没想到自己最终真的留了下来, 蒋巅的意思是一来她可以跟顾氏做个伴, 顺便搭上顾氏这条线寻找她的家人,二来卫国公府的护卫非寻常人家可比, 她留在这里比留在别的地方更加安全。 白芙点头答应,还想把他送到山下,蒋巅不许。 “外面这么冷,乱跑什么?我最多五六天就回来了, 你乖乖在这里等我,年前我一定带你进京。” 能尽快找到她的家人让她和家人一起过年最好,不能的话他们就一起在京城过年。 京城热闹,回头还可以带阿芙去逛庙会。 白芙鼓着腮帮子答应了, 抱着他却不愿松手。 蒋巅看了一眼周围都是自己人, 卫国公府派来的下人站在远处低垂着头,一副什么也看不见的样子,便大着胆子抬起白芙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白芙一惊,涨红着脸要推开,他却不愿放,直吻的她喘不过气才稍稍离开了她, 抵着她的鼻尖儿喃喃开口。 “你最近就在内院跟齐夫人做伴就是了,别去外院,也不许见齐夫人的儿子,尤其是长子和次子。” “别看他们长得人模人样的,其实两个都是人精, 你千万别被他们的外表骗了,万一……” 话没说完,变成哎呦一声痛呼。 白芙一脚踢在了他小腿上,狠狠瞪了他一眼。 没事儿乱吃什么飞醋!说什么不让她见齐夫人的儿子,还不是怕她看上别人跟人家跑了。 蒋巅嘿嘿的笑,厚着脸皮又在她唇边啄了几下。 “我这不是大你好几岁,怕你嫌我老了,看上那些小白脸吗……” 他们毕竟还没有成亲,万一阿芙真的反悔,找到她的家人后让人把她许给别人,他可没地方哭去。 白芙翻了个白眼,闷闷的低声说了一句:“我要是喜欢小白脸,又怎么会看上你?” 怎么看他跟小白脸的差距都相差太大了吧? 蒋巅一愣,旋即大笑,两手穿过她腋下把她举起来转了几圈儿,又狠狠揉进了怀里。 “我的乖乖,你可真是我的宝贝,怎么这么可爱?” 说着又是一通亲吻。 周围都是人,虽然一个个全都背着身低着头装鹌鹑,但白芙还是羞得厉害,说什么也不肯再让蒋巅得逞。 蒋巅意犹未尽,却也不敢把她惹急了,笑着松开了她,在她额头亲吻了几下,道:“你放心,我这次回去,会放过小红和她爹,留他们一命的。” 白芙眉头一拧,抬头问他:“为什么?” 蒋巅有些莫名:“不是你答应小红的吗?君子不可食言而肥,既然你答应了,我会做到的。” 白芙嘶了一声,像看个白痴似的看着他。 “蒋巅,你是不是傻?我那是骗她的啊!不然她怎么肯老老实实把那些事说出来?” 小红说那些秘密都是她爹告诉她的,为的是防止二老爷二太太加害他们,趁着她不在的时候把她爹杀了,或者趁着他爹看不到她的时候把她杀了。 如果两个人都知道这些秘密,那么二老爷二太太就不敢轻易动手,不然杀了这个,那个就可能把秘密抖出去。 可是她在讲述这些事的时候,自始至终没提到她爹,显然是刻意回避了。 但能够知道的这么多,还这么详细,证明她爹当年一定也参与其中,而且还是身为蒋二老爷蒋二太太的心腹,亲手帮他们做了许多事。 这样的人,不配得到原谅,白芙又怎么会真的因为小红交代出了这些事,就替蒋巅做主饶了他们? 她之所以没有直接杀了小红,而是毒哑了她,也不过是想把她留给蒋巅自己处置罢了。 谁知道这个傻子却当了真,真打算放过这两人! 蒋巅愣了愣,显然有些没回过神来。 白芙的白眼翻的简直要停不下来,继续道:“再说了,我不过是个小女子,从来都不是什么君子,难道你是?” 蒋巅这回反应过来了,赶忙摇头:“我不是!” 说完再次哈哈大笑,捧着白芙的脸在她嘴上鼻子上眼睛上一通乱亲:“真不愧是我的女人!” 该仁义的时候仁义,该狠心的时候也绝不手软。 他上辈子积了多少德,这辈子才遇到了阿芙? 白芙被蹭了一脸的口水,嫌弃的推开他,让他赶紧走,别在这儿碍眼。 分别的气氛在打打闹闹中变得欢喜而又轻快,蒋巅笑着翻身上马,对她道:“回去吧,阿芙,我这就走了。” 白芙嗯了一声,脚下却没动,坚持等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了,才随着卫国公府的下人一起回了别院。 ………………………… 陵川,一场薄雪过后,天气越发的冷了。 时近年节,街上四处都是喜庆的气息,蒋宅门外亦是如此。 大红灯笼高高地挂在屋檐上,下人们换了新衣,即便是门房的小厮,亦是精神抖擞。 远远地见到一队人马骑行而来,小厮先是一惊,紧接着一喜,忙迎了上去。 “将军!您怎么回来了?” 事先可是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啊。 小吉翻身下马,笑着将那人推开:“怎么?将军自己的宅子,将军还不能回来了不成?” “不是不是!” 那小厮赶忙解释:“这不是事先没接到消息,有点儿吃惊吗。” 说着一边牵过蒋巅的马,一边笑道:“二太太昨日还在念叨您,说您既然要进京,怎么也不顺路回来看看,这眼看要过年了,好歹在家里吃顿饭应个景啊,即便不是年夜饭,一家人坐在一起说说话也好。” 说完又吩咐另一个门房去给二老爷二太太报信,却被蒋巅拦了下来:“不用,我自己去。” 小厮只当他是孝顺,一进门就要亲自过去请安,倒也没有多想,应了一声便将马牵到马棚去了。 但即便如此,还是有眼尖的下人第一时间去通知了蒋二老爷蒋二太太,将军回来了。 蒋二太太正在听各处铺子的管事们报账,闻言眉头微蹙,摆了摆手让众人退下,叫来了房中的大丫鬟雨竹。 “老爷呢?” “在柳姨娘那里。” 雨竹垂眸答道。 “叫他回来,告诉他将军回来了。还有二少爷三少爷那里,也去打声招呼。” “是。” 雨竹应声退下。 蒋二太太则理了理衣襟,起身走了出去,刚到院门口就遇上正迎面而来的蒋巅。 “你这孩子,怎么回来也不打声招呼?” 她笑着说道,慈爱的掸了掸蒋巅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 “是回京路过这里吗?还是又任性不想进京,就躲到这里来了?若是这样二婶可就容不得你了,你现在就给我出去,到京城给陛下赔罪。” 她言语嗔怪,脸上却始终带着笑,仿佛是在说玩笑话。 第58节 蒋巅沉着脸,神情肃重,抬脚往屋里走,状若无意的避开了她的碰触。 “是要去京城的,本也没打算回来,但途中遇到点儿事,有些麻烦,还需二婶帮我处理一下。” 说着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已经进了屋,蒋二太太自然也跟了进来,笑道:“什么事这么麻烦,竟还让你特地跑这一趟?” “也没什么别的,”蒋巅拎起茶壶,给蒋二太太倒了杯茶递了过去,“就是小红出了些事。” 蒋二太太动作一顿,但很快就恢复过来,面不改色的把茶杯接过。 小红被改了名字之后气不过,曾写信给蒋二太太抱怨过,她自然知道蒋巅说的这个小红就是曾经的芙蓉。 “她出什么事了?” 蒋二太太端着茶杯随口问道。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怀了身孕,可能是我的。” 蒋二太太面色一僵,手上一个不稳,茶杯刷的一下掉了下去。 “二婶小心!” 蒋巅眼疾手快的把杯子接住,但还是洒出了一些水在蒋二太太身上。 蒋二太太此时却顾不上这些,嗨呀一声站了起来。 “你这孩子!什么叫可能是你的?是不是你的种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我真不知道。” 蒋巅说道。 “小红前些日子忽然告诉我他怀了身孕,还说让我救救她,说什么您和二叔不想让我有后,知道了的话一定会杀了她的。” “我听着觉得她疯了,但念在她怀了我的孩子也没惩处她,只让人把她拉了出去好好照顾着,别出现在我眼前就是。” “结果后来才知道,她竟与我三塔镇那座宅子里的几个管事有染,这孩子是不是我的还不一定!” “我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该不该让她把这孩子生下来,索性就把人带回来了,毕竟她是您和二叔送给我的,又是王叔的独生女,我私下处置了也不好。” 蒋二太太一颗心突突突的狂跳,指甲几乎抠进掌心。 “她……她怎么会这么说?我和你二叔天天盼着你生个孩子,为了你的婚事愁的饭都吃不下去,又怎么可能不想让你有后呢?” “我也不知道啊。” 蒋巅看上去有些惭愧。 “跟您说实话,起初我差点儿就信了,以为您和二叔是盼着我没有后人,等我死后就能把朝廷的恩荫给二弟或者三弟。” “后来知道这孩子或许不是我的,我才惊觉过来,小红这是骗我呢,她八成是想挑拨我和您们的关系,等我跟您们分家了,把我的家财都留给她肚子里那个不知是谁的孩子。” “我气不过,又怕她四处乱说败坏了您和二叔的名声,就给她灌了一碗哑药。” “至于她肚子里的孩子……您来做决定吧,看看是留还是不留。若是不留那就直接去了,若是想留下那就等将来长大了看看长得像不像我,像我我便养着,不像我……那就丢到军营里去,将来好歹也能为我大魏出力!” 蒋二太太听到蒋巅给小红灌了一碗哑药,抠在一起的手指终于松了一些,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 “我和你二叔这些年怎么对你的,你难道还不知道吗?竟被个下人几句话轻易哄了去!真是让人心寒!我不管你这些破事了!你自己处理去!” 说着起身就要离开。 蒋巅忙拉住了她,讪讪地笑:“二婶,我这不是知道错了,所以特地回来给您道歉了吗?” “您可别不管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小红,她现在还在柴房关着呢!这回头月份越来越大了,只怕更不好弄了……” 蒋二太太果然顺势停了下来,剜了他一眼:“你啊!真不让人省心!” 说着轻叹一声,道:“这事交给我吧,你先在这里坐着,我去见见小红。” 蒋巅点头,目送她出去了,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 片刻之后,柴房中,小红双木圆瞪,面色铁青,舌头吐在外面,脑袋稍稍后仰,脖子上一条腰带紧紧地勒着,被她身后的下人拉在手里。 蒋二太太站在昏暗的房间里,用帕子掩着口鼻,直到她彻底没了气息,才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嫌恶的摆了摆手:“带出去处理了,有人问起就说犯了家规,没伺候好将军。” 下人点头,正要松手,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刺眼的阳光顿时照了进来,映射出空中星星点点的灰尘。 王虎山站在门口,看着神情狰狞的女儿,猛的一声喊了出来:“苏氏!你杀我女儿!我要你的命!” 蒋二太太吓了一跳,慌忙躲到那下人身后,颤颤的看着他:“你……你怎么在这儿?” 她刚刚明明已经让人把王虎山引开了。 门外光影晃动,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她眼前,将阳光遮挡了一半。 蒋巅逆着光看着她,神情阴冷,目光嘲讽。 “二婶,你都没找个大夫给小红把把脉,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怀孕了,就这么急着把她弄死了?你到底是有多不想我有后啊?” 第58章 二傻子巅 蒋二太太心头一沉, 直觉事情不对, 可还来不及细想,就被人揪着头发一把扯了过去。 “你杀了我女儿!你杀了我女儿!” 王虎山睚眦欲裂, 按着她的脑袋一下下往墙上撞。 蒋二太太不多时便头破血流,浓稠的血液从额头流下,糊住了眼睛,什么都看不清, 只能听到耳边不断传来咚咚的声音。 她知道这是自己的脑袋撞在墙上的声音,却反抗不了。 男女体力的悬殊,加上养尊处优和常年劳作的区别,她在王虎山手里如同一只蚂蚁。 “救命……救命!” 她无力的呼喊着, 站在门边的人却无动于衷。 直到王虎山扼住了她的脖子, 准备掐死她,蒋巅才摆了摆手,让人把她从王虎山手里拉了出来。 “大郎,大郎!” 蒋二太太垂死挣扎:“你别听小红胡说,她都是骗你的,不能信啊!” 蒋巅勾唇笑了笑:“二婶都不知道小红到底跟我说了什么,怎么就知道她是骗我的?” 蒋二太太听着他的话, 从腥红的视线中分辨出一个模糊的人影,忽然明白,小红只怕不止跟他说了他们不想让他有后的事。 那她到底说了多少?说了多少! 蒋巅看着满脸鲜血形容狼狈的蒋二太太,吩咐抓着她的下人把她带到正院去。 正院中,蒋二老爷正被秦毅按着跪在院子里, 看到蒋巅走来之后大声喊道:“大郎!你怎让人可这样对我?我是你二叔!你这是忤逆知不知道!” 忤逆? 蒋巅走了过去,蹲在他身前。 “二叔?去你娘的二叔!” 话音落,手上已经一个用力,一把将蒋二老爷的脑袋按在了地上。 只听咚的一声,蒋二老爷的脸结结实实的拍在了地上,鼻梁咔擦一声断裂,鲜血喷涌而出,牙齿更是磕到嘴唇,直接将唇肉挤裂。 虽然只一下,但蒋巅的力气却非常人可比,蒋二老爷转眼间看上去比蒋二太太还惨。 蒋巅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像是想到什么,对祠堂所在的方向躬身致歉:“祖母,孙儿不是骂您,只是一时激愤口出恶言,您别见怪。” 蒋二老爷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眼前发黑耳朵发鸣,脑袋晕晕乎乎的随时会倒下的样子。 院中放了一把木椅,蒋巅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看着被人按着跪在地上的蒋二老爷和蒋二太太。 “我这里有一杯茶。” 他指着小吉端着的托盘说道。 “你们说给谁喝好?” 说着示意下人将蒋岸和蒋岩带了上来。 蒋岸蒋岩是蒋巅的堂弟,一个今年二十二岁,一个十七岁。 蒋岸年纪大,但因为是早产,所以身子骨弱,全靠各种名贵药材吊着,才能好好地活到今天。 蒋岩年纪小,但身子强健,跟他哥哥站在一起,他倒像是年长的那个。 两人被绑着带了过来,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均是惊恐而又莫名。 “爹,娘,这到底是怎么了?大哥为什么这样对我们?” 蒋二老爷门牙都掉了,说不出话来,蒋二太太昏昏沉沉间听到了自己孩子的声音,猛地清醒过来,开始剧烈的挣扎。 “蒋巅!你要做什么!放开二郎三郎!他们是你弟弟啊!” “弟弟?” 蒋巅笑了笑:“正是因为他们是我弟弟,是二婶您的儿子,我才要把您给我准备的好东西给他们也尝尝啊,不然岂不是让人以为您偏心?” 蒋二太太一个激灵,看向那杯茶的眼神像看着什么凶神恶煞。 “不……不!不可以!” 她声嘶力竭的嘶喊,死命的挣扎着。 蒋巅却懒得再理她,直接看向蒋岸和蒋岩。 “二弟三弟,这杯茶是二婶给我准备的,里面加了些好东西,你们谁要尝尝?” 蒋岸蒋岩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看他们母亲的反应,就知道肯定不会真的是什么好东西。 相反,还是很可怕绝对不能碰的东西。 两人均是摇头,缩着身子向后躲,谁也不愿喝。 蒋巅满脸为难:“这可怎么办?你们总要有个人喝的,不如猜拳来决定好了?” 蒋岸的身子抖如糠筛,一个劲儿的摇头。 蒋岩则抽噎两声哭了出来,不断地喊着:“我不喝,我不喝。” 第59节 “二少爷三少爷,这真的是好东西,喝了之后神清气爽,体力倍增,感觉全天下都不是你的对手,特别厉害!” 小吉端托盘都端烦了,说着向两人走了过去。 蒋岩看那茶杯离自己越来越近,吓得当即大喊出声:“给大哥喝!给大哥喝!” 说完又转头看向蒋岸:“大哥,你本来身子就不好,死了也就死了,我不一样啊!咱们家还指望着我支应门庭呢!” 小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神情轻蔑:“废物!” 说着不待蒋巅吩咐,硬将杯中的茶给蒋岩灌了下去。 蒋岩正说着话,突然被灌了一嘴的茶,呛了几口却还是吞下去了大半。 他面色惊恐,想要伸手抠嗓子眼儿,把那杯茶吐出来,奈何身上被人绑着,根本动弹不得。 片刻之后,确定即便他现在真的要吐也吐不出来,蒋巅才让人松开了他,把他和瘦弱的蒋岸一起推进了房中,还在房中留了两把刀。 蒋二太太不断的嘶喊着,嗓子都喊哑了,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房门被关上,自己的两个儿子消失在了视线中。 “蒋巅!你这个畜生!畜生!放他们出来!” 她面色涨红,嘴唇隐隐发抖,鬓发因为挣扎而散乱,被头上流下的血液黏在一起,湿嗒嗒的粘在脸上。 蒋巅冷眼看着她,鼻间发出一声轻哼。 “论起畜生,我可比不上您和二叔,你们才是真畜生,我不过是有样学样而已。” 房中此时已经响起蒋岩嘶哑的吼声,显然药效已经发作,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蒋巅让人将蒋二老爷和蒋二太太带到窗前,撕开了一块儿窗纸,按着他们的脑袋让他们亲眼看看房中发生了什么。 只见蒋岩面色潮红,瞪着眼睛龇着牙拉扯自己的衣服,似乎觉得很热。 蒋岸瑟瑟发抖的缩在角落,眼睛四下张望着想要出去,但蒋岩站在门口,且一看就不大正常,他又不敢过去。 忽然看到撕开的窗纸,从漏洞中看到自己爹娘的脸,蒋岸像是见到救星般,哭喊着冲了过来。 “爹!娘!救我!” 他不动还好,一动就像是猎物般,被发了狂的蒋岩看见,猛地扑了过来。 蒋岸身子瘦弱,平日里都不是蒋岩的对手,更别说此时蒋岩发了狂,三两下就把他打得鼻青脸肿。 蒋二太太心疼孩子,哭得不能自已,几乎要给蒋巅跪下。 “大郎,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你了,放过二郎三郎吧!我代他们去死!我代他们去死!” 她说着就要往廊柱上撞,却被人拉了回来。 蒋巅看着她,眼中没有丝毫温度。 “你代替不了,我爹我娘两条命,你一个怎么够?” “还有当初枉送性命的那些大魏将士,还有他们留下的无依无靠的妻儿,就是你们一家人都死了,也难以弥补你们造成的过错!” 勾结胡人陷害忠良,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杀头的死罪。 但是让他们简简单单就这样死了,也未免太便宜了。 他要让蒋二太太亲眼看着,看看失去至亲是一种怎样的痛苦! 房中的蒋岸被蒋岩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情急之下抓起了地上的刀,回身就是一刀砍在了蒋岩身上。 蒋岩手臂上被划了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喷涌而出。 他痛呼一声,却没有躲闪,而是红着眼睛嘶喊着抓起了地上另一把刀,向蒋岸砍去。 刀锋在空中相撞,发出刺耳的声音,蒋岸毕竟体弱,打了没几下手臂就开始发抖,沉重的大刀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没有了刀,也就没有了最后一层保护,转眼就被蒋岩逼到墙角,一刀砍在肩头,直接斩断了一条手臂。 “啊……” 蒋岸的尖叫声穿透窗户,直击在蒋二太太的耳边。 蒋二太太一下下用自己的头撞在窗棂上,声音已经完全嘶哑。 “不要啊……不要啊三郎!那是你哥哥啊……” 可现在的蒋岩哪里还听得见这些,只知道挥刀乱砍,不停地砍,仿佛只有鲜红的血液和刺鼻的腥气,才能让他发了狂的内心得到些许的满足。 蒋岸被砍的趴在地上,却还是挣扎着向窗边爬去,仅剩的那条手臂无力的伸着,仿佛是在求救。 “爹……娘……”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呼唤,可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变成了一声痛呼。 蒋岩将他这条手臂也砍了下来,刚刚还伸向窗边的手,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 巨大的疼痛让蒋岸再也说不出话里,只能躺在地上扭动抽搐。 没过多久,连这抽搐都没有了。 他就像一团没有生命的血肉,躺在那里,任凭蒋岩一刀刀的砍在身上,血流成河。 ………………………… 蒋二太太不知何时晕了过去,再醒来时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却发现自己身边的蒋二老爷不知去了哪里。 昏昏沉沉间看到蒋巅冷漠的脸,瞬间清醒过来,耳边嗡鸣的声音也变得清晰。 仍旧是男人的嘶喊声,刀刃入肉声,但这回被砍的却是他的丈夫。 蒋二老爷躺在地上,双目暴瞪,半个脖子都被砍断了,脑袋松松垮垮的挂着,随着蒋岩劈砍的动作来回轻晃。 蒋二太太的嗓子像是哭坏了,只能发出破风箱般沙哑的声音,瞪着眼看着房中的场景,呜咽不清的说着什么。 半个时辰后,蒋岩的药效终于过去,房中两个人也早已被他砍的不成样子。 蒋巅让人将蒋岩绑上,带着蒋二太太和王虎山一起,去了知府大人的衙门。 知府听说威猛将军来访,忙放下手中事物迎了出来。 待得知事情的前因后果后,自是震惊无比,即刻开堂审问。 王虎山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连带着将蒋二老爷蒋二太太的恶行也一一揭露,还提供了许多有力的证据。 但即便铁证如山,蒋二太太也不肯认罪,无论知府如何审问,都坚称自己是被蒋巅陷害的。 蒋巅也不恼,只是当场拿出了十几个大小不一花纹也不尽相同的小瓷瓶,说要从中间挑一瓶给蒋岩服下试试,看他会不会发疯。 这十几个瓷瓶里,只有一个是从蒋二太太房中搜出的用来装大力丸的药粉的,她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 蒋巅不偏不倚的拿了这瓶,把满满一瓶都倒了出来,兑了水要灌进蒋岩嘴里。 蒋岩刚刚服过一回药,正是身体虚弱的时候,此时再这么大的剂量下去,势必会疯癫过后七窍流血而死。 蒋二太太这才哭喊着求饶,将自己的罪行一一道来。 蒋家叔婶勾结胡人陷害忠良的罪名成立,苏氏当即被判斩立决,下了大狱。 因为罪名重大,其子蒋岩亦受到牵连,同时处斩。 她与蒋二老爷的一世美名就此被打破,成了人人唾弃的败类。 按大魏律例,男女犯人本该分开关押。 但不知是狱卒疏忽还是如何,竟将苏氏与蒋岩还有同罪的王虎山关到了一起。 狱卒离开之后,王虎山当着苏氏的面掐死了她的儿子,又生生的用嘴啃烂了苏氏的脸。 直到苏氏烟气,狱卒才姗姗来迟,将大笑着的王虎山处置了。 这些事情不过是发生在一两个时辰之间,蒋巅得到消息的时候,正举着火把站在自家宅院之前。 当得知苏氏已死,当年的所有犯人都已伏诛,他握着火把的手紧了紧,又松开,最终将火把稳稳地扔进了已经倒满火油的宅子里。 这个宅子是他爹在二十多年前置办的,置办之后就将他娘安置在了这里,还请了二叔二婶过来一起住。 但是没过多久,他爹娘就死了,真正住在这里的,反倒是那两个禽兽不如的畜生。 蒋巅觉得这是个不祥之地,他再也不想踏进这里一步,也不想再看见这里。 既然如此,索性一把火烧了。 宅子里除了账本和一些贵重的东西,以及祠堂里列祖列宗的牌位,他什么都没有拿。 那些常年被蒋二老爷蒋二太太摆在房中的珍贵的家具器物,他也一样没留,能收拾的都让下人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了,回头拉去卖了,实在收不起来的就直接烧了,省的回头看着心烦。 熊熊的大火燃烧起来,蒋巅心头却仍旧沉闷。 大仇得报,但失去的也已永远失去,再也找不回来。 小吉这时擦着额头的汗走了过来,指着那些匆忙收起的几十个箱笼道:“将军,都整理好了,左边这些是库房里的东西和账本,右边这些是二老爷和苏氏他们常用的东西,全都分开了。” 蒋巅点头,指了指左边那堆:“都拉到京城的将军府去,回头给我的阿芙做聘礼。” 小吉愣了一下,额头再次渗出一层冷汗。 要知道他们将军虽然是个武将,但因为和林萧还有雍亲王一起投了许多生意,所以是非常非常有钱的。 加上他之前对蒋二老爷蒋二太太十分敬重,总是把最好的东西送到陵川来,所以陵川这里的东西虽不是他的全部身家,但也绝对是最值钱的那部分了。 他刚才那随手一指,少说十万金。 谁家娶媳妇儿花这么多银子? 不过……将军高兴就好!反正是他的银子,他爱怎么花怎么花! 蒋巅说到聘礼的事情果然高兴起来,一刻都不想再在这里多待,留了一部分人盯着陵川没处理完的事,自己带着另一部分人和几十个箱笼出了城,向桑月山走去。 冬日的寒风吹在脸上,他却丝毫不觉得冷,一路打马疾驰,坐在马背上兴奋的高喊:“娶媳妇儿去喽!” 作者有话要说:  想开本现言试水,但是据说现言竞争灰常之激烈,预收太低连编推都上不去~ 第59章 姐弟初见 蒋巅离开后的第二天, 白芙清晨起床梳妆时, 却没再梳平常的发髻,而是让绿柳给她梳个妇人头。 绿柳一愣, 梳子差点儿掉到地上。 “姑娘,为什么……为什么要梳妇人头?您待会儿还要去见齐夫人呢,这万一让人误会了,可就说不清楚了。” 第60节 绿柳一直服侍白芙, 白芙跟蒋巅的关系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两人现在尚未成亲,而蒋巅又答应了白芙到京城找到她的家人后就去提亲。 可白芙若换了妇人头……那就会让人误会她已经跟蒋巅成了亲,到时候岂不是乱成一团? 白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勾着一缕头发笑了笑。 她就是要让人误会, 就是要让人知道她跟蒋巅已经在一起了, 谁都不能把他们分开。 师叔说过越是高门大户越是规矩森严,她这样被蒋巅送了回去,对方会怎么想先不说,万一他们跟蒋巅不是一个阵营的,坚决不同意把她嫁给蒋巅怎么办? 以前她自己一个人,跟谁在一起全是她自己说了算。 可找到家人之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就是有天大的理由,也难以违抗家人的安排。 若是家人真的不同意她跟蒋巅在一起,以蒋巅的脾气,就是抢也要把她抢走的。 与其如此,不如现在就梳了妇人髻, 让人知道她已经是蒋巅的人了,这样即使是不愿意,也总没有拆散他们夫妻的道理。 这是她前几天已经想好的事,只是还没好意思跟蒋巅说,等他回来了,再告诉他吧。 “你只管梳,旁的都不用管,我自己心里有数。” 她对绿柳说道。 绿柳见她坚持,虽然觉得不妥,但还是如她所说给她梳了妇人髻。 白芙从镜中看着自己崭新的发髻,抿唇笑了笑,起身向外走去。 自从蒋巅在得知自己可以成亲生子后,就没再对她做过逾矩的事。 他虽然性子粗糙,但只要能给她的,他都愿意给她,而且是给她最好的。 所以她也一样,愿意为他做一些她力所能及的事。 名誉什么的,她从来都不看重,如果真有人因为她跟蒋巅在一起了就非议她,那就让他们说去好了。 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与其为了所谓的名誉冒着失去蒋巅的风险,她宁愿放下名誉安安心心的跟蒋巅在一起。 至于家人那边,他们愿意接受这样的她最好,不愿意的话她也没办法。 毕竟她从小就是这样长大的,注定不可能像真正的大家闺秀一样。 白芙就这样去见了顾氏。 顾氏初见她换了发髻时确实有些吃惊,但毕竟已经三十出头的人,又是国公府的夫人,见过了多少大风大浪的,短暂的惊讶之后便像是没看见似的,该怎么跟她说话还怎么跟她说话,甚至都没多问一句。 这种事涉及到别人的隐私,确实是不好多问的。 两人说着话的时候,门外忽然想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小跑着冲了进来,一头扑进了顾氏怀里。 “娘,瑄儿怕怕……” 小孩子小脸儿红扑扑的,像是刚睡醒,眼角却又挂着泪,好像哭过似的。 白芙此时正在这里做客,按理说不该让家里男人随意进出,虽然齐瑄只是个小孩子,但这样冲进来也未免失礼了。 跟来的下人生怕白芙觉得受到了冒犯,赶忙跪下对顾氏请罪。 “夫人,四少爷刚刚梦魇了,吓得不轻,一醒来就闹着要见您,奴婢等人没拦住,实在是该死。” 既是对顾氏解释,也是对白芙解释。 顾氏心疼孩子,此时顾不上这些。 白芙也不是那穷讲究的人,自然更不会在意,还自顾自的为顾氏打圆场。 “我小时候梦魇了也会去找师父,也不管师父是不是在煎药还是在做什么。” “有次师父正摆弄着自己炼制了两个月才炼出的一颗药丸,结果不小心被我碰掉了,直接落在火盆里化掉了,让他白忙活了那么长时间。” 顾氏怀里的齐瑄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看向她,懵懵懂懂的问:“为什么去找师父,不找娘?” 小孩子奇怪的关注点让白芙愣了一下,眸光短暂的暗了暗,旋即轻声开口:“因为我没有娘啊。” “怎么会没有娘呢?每个人都……” 齐瑄话没说完,被顾氏捂住了嘴巴。 “对不住,小孩子不懂事。” 她歉意的说道。 白芙摇了摇头:“没关系,童言无忌嘛。” 齐瑄趴在母亲怀里,眨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白芙,忽然像个小大人似的,伸出小手拍了拍白芙的胳膊:“不哭,不哭。” 白芙一愣,下一刻心中软成一团,下意识的捏了捏齐瑄的小脸:“我是大人了,不会哭的。” 捏完回过神来,讪讪的收回自己的手。 “抱歉,小公子太可爱了,我一时没忍住……” 顾氏无所谓的笑了笑,自己也捏了捏齐瑄的脸。 “这有什么的,我经常这样捏他。” 齐瑄蹙眉,捂着额头上一处结痂的疤痕:“不要不要,娘都给我捏痛了。” 顾氏瞪了他一眼:“捏脸怎么会脑袋疼?又没碰到你的伤口!” 嘴上这么说着,却还是小心翼翼的抚了抚那处伤疤,目光忧虑。 齐瑄鼓着小脸,拌嘴道:“就是痛嘛……” 说着伸手要挠,顾氏赶忙拦了下来。 “不能挠,挠破了又要流血。” 白芙在旁看着,插嘴道:“小公子这可能不是痛,是痒,伤口结痂长新肉的时候就容易这样。” 齐瑄听了赶忙点头:“嗯嗯,痒!” 白芙轻笑,从绿柳那里拿来一个小瓷盒。 “这是玉芙膏,我自己调制的,有润肤祛疤之效,我平日里带在身上用来搽手搽脸的,夫人若是不嫌弃,可以给小公子试一试,清清凉凉的,还能镇痛止痒。” 顾氏听着,眸光一亮:“可以祛疤?” 儿子这是外伤,太医看过说并不大碍,只是可能会留下疤痕。 虽然齐瑄是男孩子,但顾氏身为人母,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小小年纪就破了相。 白芙点头,要将那瓷盒交给了她身边的丫鬟。 她虽然没有跟大户人家打过什么交道,但也知道外人的药他们是轻易不会用的,怎么也要让大夫查验一下是否有问题再说。 白芙并不觉得这是践踏了自己的好意,却没想到顾氏竟直接自己接了过去,用指尖儿挑起一点儿就涂在了齐瑄的额头上。 她是卫国公府的国公夫人,自认为看人还是有一套的。 白芙在黎城的时候跟她素不相识,只是见她气色不好,又听她说睡不好觉,就愿意给她诊脉配制药方,且那方子真的是极好的东西,可见为人善良,不是那城府深的姑娘。 而且她此次带着孩子们来桑月山也纯粹是临时起意,能跟白芙相见确实是偶遇,白芙也不可能提前准备什么毒|药加害她的孩子。 最重要的是,没有人有那个胆子,当着面毒害堂堂卫国公府的孩子,除非是不要命了。 所以白芙给的药她十分放心,有没有效单说,但肯定不会有害处就是了。 玉芙膏涂抹到伤疤上,感觉清清凉凉的,齐瑄咧着嘴开心地笑,告诉顾氏不痒了。 顾氏听了也很高兴,对他道:“那你应该谢谢谁?” 齐瑄闻言立刻站直了身子,像模像样的对白芙施了一礼:“谢谢姐姐!” 这孩子可爱又贴心,难得的是还很懂事。 白芙喜欢的不行,笑眯眯的道:“不客气,用完了不够的话告诉我,我再给你拿新的。” 齐瑄看了顾氏一眼,见顾氏点了点头,才也跟着点了点头。 点完头又想到什么,一本正经的道:“姐姐送了我东西,我要给姐姐回礼!姐姐你等我!” 说完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比刚才来时还快。 白芙哭笑不得,对顾氏道不用这么麻烦,不过一瓶药膏而已,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顾氏却摇了摇头:“这是应该的,你就让他去吧,别看他年纪小,其实可有主意了,我就算拦着他,他自己决定了的事也不会改的。” “我只怕他给你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让你见笑了。” 事实证明,知子莫若母。 片刻之后,齐瑄又一路飞奔的跑了回来,手上拿着一杆小木枪。 他将木枪交到白芙手里,认认真真的道:“娘说,送礼要用心,这是我最喜欢的东西了,姐姐你收下吧,谢谢你送我的药膏。” 顾氏见状扶额,既无奈又尴尬,脸上都有些发烫。 白芙笑的肩膀直抖,伸手接过那小木枪,抚着他的头道:“你把这木枪送给我了,那你自己怎么办?玩儿什么?” 齐瑄想了想:“没关系,二哥三哥会再给我买的。” 说完又问她:“姐姐你喜欢这杆木枪吗?” 白芙点头:“喜欢啊!回头我要是在路上遇到了咬人的野狗,就可以用这杆木枪将它打跑!” 齐瑄闻言眼中一亮:“我就知道姐姐会喜欢的!二哥三个非说我送的礼不好,让我换一个!还好我没听他们的!” 噗嗤…… 白芙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恨不能将这小家伙儿揉进怀里。 这孩子……真是太可爱了! 第60章 父女初见 齐瑄年纪小不懂事, 他送的礼自然不能当真, 不过是顾氏不愿拦着自己的儿子表达善意,所以由着他去罢了, 事后她自然是要另备一份礼物给白芙的。 可她此次出门匆忙,也没带太多好东西,就从自己常戴的首饰的挑了一对儿成色极好的玉镯给白芙送去。 第61节 白芙觉得真的没必要,但是人家都送过来了, 也不好推却,便让绿柳收了起来。 ………………………… 晌午吃过饭歇了个午觉,睡醒的时候,顾氏派人来问她要不要出去逛逛, 看看桑月山的景色。 她邀请了白芙在这里住下, 自然不好只让她整日关在院子里,怎么也要带她看看风景才好。 白芙欣然前往,出门时见齐瑄跟在顾氏身边,另有两个十二三岁的锦衣少年站在他们身侧,皆是身材高挑容貌清俊,其中一个长的跟顾氏颇为相似,想来应该就是蒋巅所说的顾氏的另外两个孩子了。 顾氏远远地看到她, 对她招了招手让她过去。 “这是犬子齐瑧齐琢,是对儿双生子,只是长得不大像。” 一个随了她,一个随了卫国公。 “我这次出门带的人不多,让他们跟着权当护卫了, 你别见怪。” 她笑着对白芙说道。 齐瑧齐琢上前给白芙见礼,又再次代齐瑄向她表达了谢意,规矩而又周到。 白芙还礼之后一行人便向外走去,先去了桑月山十分有名的梅林,又去了位于山腰后的一处庄园,最终到了一条河水边。 顾氏原本没打算在这里停留,是齐瑄闹着要在这里玩儿,才不得不停了下来。 说来也是奇怪,齐瑄平日里颇有些认生,但是跟白芙却非常合得来。 两个人差着整整十岁的年纪,却很能玩儿到一起,不过半日工夫,已经像是亲姐弟一般,黏的不得了。 白芙在顾氏面前原本还有些矜持,但是跟齐瑄玩儿起来之后就有些收不住,完全露出了本性,一大一小两个人一会儿拿着杆子打冬枣,一会儿拿着小弓箭追的庄子里的鸡鸭满处跑。 这会儿又商量着要去河边钓鱼。 顾氏哭笑不得,侧头问绿柳:“你们姑娘平日里就这么活泼?” 绿柳扯着嘴角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姑娘平日还是很持重的,只是在将军面前比较活泼,将军很宠着她,所以她难免有些孩子心性,夫人您别见怪。” 话里话外生怕顾氏觉得白芙太野,不够稳重。 这样的名声若是传到京城,对姑娘可没什么好处。 顾氏摆了摆手:“这有什么可见怪的,我就喜欢这样的性子,高兴就笑,不高兴就发脾气,日子过得顺心遂意,想怎样怎样,多好……” 可惜,不是谁都有这样的命,有人宠着护着,可以随心所欲。 她拄着头看着远处的人影,眼神竟颇有些羡慕,还有些莫名的失落。 当初若没瞎了眼嫁到京城来,她现在是不是也能过这样的日子? 想到这儿就有些心烦,顾氏抬手让人招来一个小厮。 “四少爷他们在干吗呢?怎么连三少爷都凑过去了?” 小厮笑了笑:“白姑娘说会插鱼,四少爷吵着让白姑娘给他插条鱼上来,待会儿在河边烤了吃。” 顾氏皱眉:“胡闹!这么冷的天插什么鱼,脚上沾了水可怎么办!快让他们回来,别缠着白姑娘瞎折腾。” 小厮讪讪的应了一声去了,结果没多会儿又跑回来。 “白姑娘说没事,她站在岸边的石头上插,不下河。” 顾氏扶额,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一大一小,怎么玩儿起来都这么疯? 不过白芙自己都说了没事,她也不好在阻止,只得转头问绿柳:“你们姑娘带没带备用的衣裳?万一不小心沾湿了,可得赶紧换下来,桑月山的河水虽说因为温泉的缘故常年不结冰,但冬天也是很凉的。” 绿柳赶忙点头:“带了的,就在马车上。” 顾氏这才放下心来,由着孩子们去了。 ………………………… 白芙没几天就跟卫国公府的几位少爷们熟悉了。 齐瑄自不必说,双生子中的弟弟齐琢也性子活泛,若非碍着她是个女子,只怕要跟她称兄道弟了。 只有哥哥齐瑧还算冷静,虽然也跟他们待在一起,但总是在旁照顾着他们,时刻谨记自己兄长的身份。 白芙若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顾氏是断不敢让自己的孩子这样跟她玩儿在一起的。 但她既已梳了妇人髻,那就没什么了,只要她自己不觉得烦就好。 一行人在桑月山上玩儿了几日,这日白芙正在顾氏的院子里给齐瑄将故事,就听下人来报,说国公爷来了,听闻她这里有女眷,就先歇在了外院,没有过来。 白芙闻言赶忙起身告辞,顾氏却摆了摆手:“不用,你继续讲吧,这故事听了一半儿,不讲完怪吊人胃口的。” 说完又对那下人说道:“让人在外院给国公爷收拾间屋子出来,让他好生歇着吧。” 看这架势竟是根本不打算让卫国公过来,就让他在外院住着了。 白芙一瞬间有些尴尬,明白过来顾氏跟卫国公的关系只怕是不太好,夫妻两人正闹着别扭呢,难怪她连过年都不想回京,而打算在这桑月山上住着了。 顾氏如今是破罐子破摔,完全不在意别人看不看得出来她跟卫国公感情不和了。 反正京城知道的人还少吗?多一个少一个有什么区别? 她懒懒的坐在椅子上,脸上依然挂着笑,仿佛仍旧在听白芙讲故事,但到底是败坏了心情,一颗心早就不在故事上了,笑得十分勉强。 白芙不擅长应对这种状况,讲完故事后就再次起身告辞。 顾氏也不好再拦她,让人把她送出去。 齐瑄这时却站了起来,说要跟白芙去玩儿,不想留在这儿。 顾氏面色一僵,随即神色大恸,把他抱在怀里,险些落下泪来。 孩子就像是一面镜子,真实的反映着大人对他的态度。 如今他宁愿跟一个刚认识几天的姐姐出去玩儿,也不愿意见自己的父亲,这让她这个做母亲的怎么能不难过? 白芙见顾氏神色不对,赶忙弯腰对齐瑄道:“那我们去放纸鸢好不好?昨日你不是说你带了一个很漂亮的纸鸢过来吗?我还没见过呢。” 齐瑄听了连连点头:“好啊好啊,我现在就去拿。” 两人就这样说定了,顾氏感激的看了白芙一眼,让人陪着他们去放纸鸢了。 ………………………… 两人离开之后,即便顾氏没有派人去请,齐述也自己来到了正院。 他今年三十八岁,身材高大眉目俊朗,乍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完全不像已近不惑之年的样子。 或许是久居上位,又或许是平日里就不苟言笑,他只往那里一站,一句话都不说,就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房中的下人见他进来都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只留了他和顾氏夫妻二人。 顾氏跟他相处了十几年,别人或许怕他,她是不怕的,见到他后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更别提像别家的妻妾一般扫榻相迎了。 齐述站了一会儿,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许久才憋出一句:“我来接你回家。” 顾氏淡淡的回了一句:“当不起”,便再无后话了。 房中陷入诡异的沉默,终究是齐述再度开口:“瑄儿的伤怎么样了?好点儿没?” 提起齐瑄的伤,顾氏的脸绷的更厉害了。 “好多了,不劳国公爷过问。” 齐述抿了抿唇:“阿兆他是无心之失,我已经……” “无心之失?” 顾氏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他的无心之失还少吗?是不是哪天他要了瑄儿或是阿瑧阿琢的命,你也觉得是无心之失,训斥几句就可以了?” “我告诉你齐述!你或许欠了他的,但我不欠他的!我的孩子更没有欠他的!” “你要怎么补偿他那是你的事,但你不能拿我的孩子去迁就他!瑄儿他们对你来说或许不重要,但却是我的命!谁要让他们不好过,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齐述唇角抿的更紧,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忍了回去,最终只说了一句:“我没有说他们不重要。” “你没有说,可你就是这么做的!” 顾氏毫不客气的顶了回去。 “现在京城上下谁不知道,卫国公府只有先夫人所出的大少爷才是个宝,其他几位少爷像庶出一般,不仅要看父亲的脸色,还要看大哥的脸色。” “连我这个明媒正娶的继室,在那大少爷面前都抬不起头来,如同一个贱妾!” 齐述额角微跳,眉头紧蹙:“整个卫国公府只有你一个女人,我什么时候纳过妾?谁又把你当妾室了?你别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我无理取闹?” 顾氏眼角泛红,再不愿跟他多说,甩袖就进了内室。 齐述在厅中坐了一会儿,终是叹口气准备进去服个软。 谁知走到门口,房门却推不动,顾氏从内将门拴住了。 他站了许久,也不见里面的人有开门的意思,只好转身走了。 走到半路想起齐瑄的伤,随便找个小厮问了一句四少爷在哪儿? 小厮指了指花园的方向,说四少爷在跟白姑娘放纸鸢,他便抬脚走了过去。 花园里,齐瑄的纸鸢不小心挂到了树上,秦毅正按照白芙的吩咐帮他够下来。 白芙将完好无损的纸鸢从秦毅手里接过,笑着转过身交给了齐瑄。 这一转身,女孩子娇俏的容颜展露在阳光下,圆圆的杏眼,微俏的鼻尖儿,笑起来时有些肉嘟嘟的面颊。 齐述脚步一顿,呼吸一滞。 “姝儿……” 第61章 父女相认 阳光一瞬间变得刺眼, 齐述有片刻恍惚。 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狠狠地甩了几下头之后那女孩儿却还在, 且容颜越发清晰,声音也清清楚楚的传到了他耳朵里。 “这里树太多了, 不适合放纸鸢,要不咱们去外面放吧?” 第62节 “好啊!咱们去河边吧?正好还可以再插鱼吃!” 齐瑄兴冲冲的道。 两人说着要转身而去,齐述忙追了上去, 下意识的又喊了一声:“姝儿!” 白芙听到动静停下脚步, 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跑向自己, 忽然抓住了自己的肩:“你……你是……” “国公爷!请自重!” 秦毅没想到堂堂卫国公会突然冲过来对他们姑娘动手动脚,眉眼一沉,一把将他推开, 挡在白芙面前。 白芙吓了一跳, 赶忙躲在了秦毅身后, 一脸莫名的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 齐瑄站在白芙身旁,看到卫国公后低低地叫了一声:“爹。” 卫国公却没有听见, 满脑子只有白芙。 “你是谁?你是谁?” 他隔着秦毅一迭声的问着,仿佛世间只剩这一个问题, 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 秦毅眉头紧拧,一边挡着他一边说道:“这是我们姑娘,姓白, 受夫人之邀在此做客的。” 姓白? 那个白姑娘? 那个阿芙姑娘? 那个蒋巅托付给顾氏暂为照顾的姑娘? 不……不,不不不!他要问的不是这个! 他要问的不是她叫什么,而是她到底是谁!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两个如此相似之人? “你爹娘是谁?现在身在何处?他们……” “不许提这个!” 齐瑄忽然站了出来, 气鼓鼓的看着齐述。 “不许提!姐姐会伤心的!” 伤心? 为什么会伤心? 齐述看着白芙,却仍旧在执着于刚才的那个问题。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跟姝儿长的这么像?” 姝儿? 白芙不认识什么姝儿,但直觉他口中的姝儿或许跟她有什么关系。 “国公爷所说的姝儿……又是谁?” 她仍旧躲在秦毅身后,却探着脑袋问了一句。 齐述双拳紧握,极力克制着微微发抖的身子。 “是我夫人,我的……发妻。” 白芙心头一颤,呼吸瞬间凝滞。 秦毅更是张大了嘴,下巴差点儿掉了下来。 不会吧?这么巧? 花园里陷入一阵沉默,秦毅看着大眼瞪小眼看着彼此,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的两人,代替白芙开口。 “国公爷的发妻,是不是亡故于十六年前,死于仇家的追杀之中,且当时身怀六甲,即将临盆?” 齐述心口一阵绞痛:“是。” 说话时却没有看向秦毅,而是依旧看着白芙。 “那就对了!” 秦毅高兴的道:“我们姑娘就是那名女子,也就是先夫人所产下的孩子,此次进京就是为了寻找自己的家人的。我们还以为要进了京慢慢打听才能探到消息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 齐述听了秦毅的话,心口却绞的更加厉害,头也跟着一阵阵的疼。 “不,不对……我的孩子明明已经找到了,他……” “他叫卢兆,对不对?” 白芙将秦毅推开,自己站了出来。 “他是六年前被你们在小河镇找到的,手里拿着两样信物,一支发簪和一枚荷包,荷包上绣了几朵白色的芙蓉花。” 齐述身子一晃,几乎要站不稳。 白芙的话却还没停,且一句比一句更重,像是一把铁锤,一下下敲在他的心头。 “那两样信物,是我的。” “当年师父在破庙中救下了我,后来等师兄长大了,趁他出门收药送药的时候让他帮我打听我的身世。” “结果没想到,他却自己顶替了我的身份,还对师父说他是好心救下了一个大户人家的老爷,那老爷见他聪慧,所以愿意资助他在外求学。” “师父觉得这是件好事,便没有阻拦,本想将我的信物拿回来,他却说他在外求学亦要四处行走,不如就放在他那儿,继续帮我打听我的身世。” “直到很久以后,师父才知道真相,在自责与愧疚中郁郁而终。” 她说着让绿柳去把放在药箱中的信笺取来。 绿柳知道事关重大,一路跑回了院子,飞快的将卢剑南生前留下的几封信取了出来。 在她离开的时候,正院的顾氏听人说国公爷冲撞了白姑娘,当着一众下人的面就抓了白姑娘的肩膀,吓得一下从床上爬了起来,趿上鞋就朝花园走去。 白芙是她主动邀请留下来的,蒋巅走前又一再叮嘱劳烦她多照顾着她,万一人在她的院子里出了什么事,她可没法儿跟蒋巅交代! 花园里,齐述与白芙正四目相对。 顾氏急匆匆的走过去,一把将白芙护到自己身后,梗着脖子对齐述道:“国公爷这是作甚?跟我吵了架就来为难我的客人?” 说完才注意到齐述神色不对,双目赤红竟似要哭了一般。 齐述看着顾氏,紧抿的嘴唇张开,声音沙哑,带着丝怒意。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顾氏一脸莫名:“告诉你什么?” 齐述抬手,指向白芙:“你见过姝儿的画像的!她与姝儿长的一模一样,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姝儿? 顾氏一听这个名字,顿时怒火中烧。 “齐述你疯了吧你!眼睛长歪了是怎么的?看谁都像你的发妻!阿芙长的跟她哪里像了?你把那画像拿出来比比看!能找出一点儿一样的地方我就跪下给你认错!” 齐述在吵架这件事上嘴皮子向来没有顾氏利索,闻言一噎,半晌才憋出一句:“我画的不太好……” “可是真的一模一样……” 他说着再次看向白芙。 若只是个长相相似的人,他或许会怀疑顾氏故意找了这么个人来混淆视听。 但眼前的女孩子不仅仅是长得像而已,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顾氏被他气得不轻,拉着白芙就走:“你别理他!他失心疯了!” 白芙却站在原地,动也没动。 “夫人,是真的。” 她看着顾氏,缓缓说道。 顾氏一怔,回头看向她:“什么真的假的?” 绿柳这时拿着信跑了回来,喘着气交到白芙手里。 白芙接过,直接将它交给了顾氏。 顾氏正低头要看,却被齐述一把抢了过去。 泛黄的信纸,纸上一句句讲述着从十六年前至今所发生的事。 平实的语句,没有过多的赘述,却清清楚楚的记录了每一件重要的事,让人不难将这些内容串联起来,明白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齐述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几乎拿不住这些纸。 顾氏不解的再次把信拿了过去,翻看一遍后却是震惊无比。 这……这是…… “芙儿……” 齐述颤颤的走向白芙,伸手似乎想摸一摸她的面颊,又或是摸摸她的头发,却不知把手往哪里方才好,最终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 “芙儿,我的芙儿,我的女儿……” 他紧紧地抱着她,哽咽出声。 白芙找到了家人,心中自然是开心的,但她毕竟是头一次见到卫国公,跟他还不熟悉,对方这般亲密的举动让她不知如何是好,尴尬的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还是顾氏回过神来给白芙解了围,把齐述从她身边拉开。 “人家都是大姑娘了,你别胡闹!” 她压着嗓子说了一句。 寻常人家女儿长到五六岁就不让父亲抱了,白芙如今都十六岁了,这样抱着像什么话! 齐述一听,原本还强忍着的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他的女儿本该被捧在手心儿里长大,却流落在外十余年!他完全不知道她以前是什么样子,她就已经长大了! 而他原本在六年前还有机会见证她的成长,却因被人欺骗而又再次错过,这一转眼……一转眼她竟已经梳了妇人髻,嫁了人,他连把她在身边多留两年都不行。 齐述越想越伤心,年近四十平日里刚硬的像块儿顽石的男人此刻泪如雨下,哭得像个泪人儿。 第63节 顾氏扶额,无声的叹了口气。 她就知道会这样,六年前她已经见过一次了,这次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什么话回屋去说吧,这里是风口,把阿芙冻着怎么办?” 果然,齐述一听会冻着白芙,立刻擦干了眼泪。 “对,咱们回去说,这里冷。” 说着拉着白芙就要往回走。 齐瑄这时从中间钻了进来,把他挤到一旁,护食般护着白芙:“是我姐姐!” 齐述一愣,旋即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脑袋:“没错,是你姐姐!” 齐瑄却不吃这一套,拉着白芙快步往前走,生怕他把白芙抢走似的。 第62章 人齐聚 回到正院, 白芙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大致说了一下。 虽然刚刚从信上就知道白芙曾经被毒哑过一段时间,但当听她亲口说来,齐述还是牙关紧咬,握紧了拳。 “阿弥陀佛, 好在你那师父没有完全泯灭了良心,给你解了一半的毒, 不然这嗓子只怕是真坏了。” 顾氏忍不住念了一句佛号。 白芙点头:“师父对我很好的,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毕竟卢兆是他的亲生儿子, 他总不能眼睁睁看他去死。” 顾氏对于卢剑南的做法虽不认同, 但也能明白,以她对齐述的了解, 若是真的知道被卢兆骗了,一定会将那小子千刀万剐的,所以卢剑南的担心并不是多余。 想到这儿她看了齐述一眼, 果然见他面色阴沉,嘴角紧抿,放在高几上的手紧紧地握着, 手背的青筋一根根凸起。 一般这个时候,他就是动了杀心,卢兆那小子肯定要完蛋了。 顾氏没有丝毫的同情, 反而觉得心情畅快,还有些幸灾乐祸。 齐述三十多岁的人,被一个十几岁的臭小子耍的团团转, 还害得自己的女儿吃了这么多苦,这会儿心里不定怎么懊恼自责呢。 顾氏心中无比爽快,又添了一把火。 “卢兆前些日子跟我们说要去看他的师父和师妹,这一去就是好几个月,半个月前才回来,回来的时候身上带着伤,一起跟去的小厮也不见了,说是遇到马匪,被人打劫了,那小厮护着他逃了出来,自己却死了,现在想想觉得有些奇怪呢。” 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回 了,四年前卢兆带出去的小厮就没能回来,那时候说是那小厮在路上生了病,熬不过去死在途中了。 当时的卢兆在他们眼里才十二岁,真实年龄也不过十三岁,跟那小厮也无仇无怨的,平日里还挺亲近,谁也没有怀疑过他说的话。 可现在看来,谁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小厮见到了白芙,他怕白芙的消息传到京城来,所以杀人灭口呢? 白芙接下来的话果然印证了她的想法:“小金死了?” “你见过小金?” 顾氏眉头一挑。 “见过,”白芙点头,又问,“卢兆身上的伤在哪里?是不是脖子和脑袋?” 顾氏眉头挑得更厉害了:“这你都知道?” 当然知道! “是我打的。” 啊? 顾氏一惊,齐述则眸光一沉,脸绷得更厉害了:“他欺负你了?” 不然芙儿一个姑娘家怎么会打他! 白芙不想回忆这段事,也不想说出来让齐述担心,所以刚刚跳过了这段,但此时还是不可避免的提起。 “他……对我意图不轨,我挠了他一把,用椅子砸了他的头。” 意图不轨,简单的四个字,让齐述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畜生!那个畜生! 他抬脚就向外走去,白芙赶忙起身拦住了他:“爹!” 一个称呼,让刚刚还在暴怒的男人愣了一下,下一刻心软成一团。 虽然刚刚在花园里就已相认,但芙儿还没有叫过他,许是认生,又许是不愿意。 这是第一次,她开口叫了他一声爹。 “爹,求您件事。” 白芙看着他说道:“求您放过卢兆吧,我在师父坟前答应过他的。” 齐述一口气憋在心头,上不来下不去。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害了你啊!还害得我们父女晚了六年才能相认! “我知道。” 白芙缓缓道:“我也很恨他,讨厌他,可他是师父唯一的子嗣,我没办法看着他去死……所以求你了爹,饶过他吧,把他赶出京城就是了,至于他以后怎么样,就跟我们无关了。” 齐述的拳仍旧紧紧地握着,绷着脸不愿答应她。 白芙扯着他的衣袖哀哀的看着他:“求你了爹,这是我第一次求您办事呢!” 一击即中,齐述感觉心口好像中了一箭,终于再也绷不住脸。 “好,我答应你。” 他无奈的说道,宠溺的揉了揉白芙的脑袋。 顾氏见状勾了勾唇角,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掩去了自己脸上的神色 阿芙这孩子还是不了解她爹,以他的脾气,能放过卢兆才有鬼了! 且看着吧,卢兆若能全须全尾的出了京城,她顾字倒过来写! 几人再次重新坐了下来,但因为白芙刚刚叫了齐述一声爹,房中的气氛显然要好了很多。 向来不苟言笑的齐述难得露出了温和的笑意,眼角眉梢都洋溢着不加掩饰的喜悦之情。 白芙顺着刚才的话题又问他们:“卢兆提起过我和师父?” “嗯。” 齐述点了点头算是回答,却半点儿不想再多说关于那个人的事。 顾氏受了那么多年的气,此时乐得戳他的痛处。 “当然提过,他把他和你的身份替换了,说你才是你师父的亲生女儿,他是你师父在破庙里救下来的,当初国公爷知道了还想着上门感谢你们照顾了他那么多年呢。” “可他说他师父跟官家结过仇,当年他师娘就是因为这个死的,所以他师父特别讨厌跟官家的人打交道,若是知道他是卫国公的后人,一定再也不认他了。” “所以求了你爹半天,希望他不要派人去打扰你们的生活,好像生怕惹了养育自己十年的人不高兴似的。” “你爹念他一片赤子之心,就答应了。” 她说到这儿摊了摊手,撇嘴看向齐述。 齐述低着头,脸色有些难堪:“是我当初瞎了眼。” 顾氏翻个白眼:你还知道啊? 白芙眸光也有些暗沉:“这不是我们的错,谁会去怀疑自己的亲人呢?我和师父当初不也被他骗了?怪只怪他人面兽心行同狗彘,将别人的真心视为粪土,不知珍惜还加以利用。” 齐述赞同的点了点头,顾氏也觉得听着畅快。 或者说只要是骂卢兆的,她怎么听怎么顺耳。 年幼的齐瑄听得懵懵懂懂,半晌才问了一句:“卢兆是谁?大哥吗?” 顾氏对他点了点头:“对,就是你大哥,不过以后他不再是你大哥了!” 齐瑄眼中一亮,看看她又看看齐述:“真的?” 齐述笑着点头:“真的,以后你大哥不再是你大哥,你姐姐永远都是你姐姐了!” 齐瑄这下更高兴了,满脸期待的问:“那姐姐会跟我们住在一起吗?我可以天天找姐姐玩儿吗?” 顾氏看了看白芙头上梳着的妇人髻,又想到把人拜托给她的蒋巅,没有说话。 齐述则想也没想的立刻接了一句:“当然!” 齐瑄高兴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我要去告诉二哥三哥!我们没有大哥了!我们有姐姐了!” 顾氏看着蹦蹦跳跳的儿子,心情也是大好,瞥了一眼房中的漏刻,见已经到了晌午,对他道:“正好把你二哥三哥叫来一起吃饭,今天我们一家人一起吃!” 齐瑄自然欣然答应了,迈着两条小短腿飞快的跑了出去。 只是他这一去很久都没有回来,眼看着饭菜都已摆好,他和齐瑧齐琢却还没过来。 顾氏正准备让人去催一催,就见三个男孩子前后脚走了进来,手上还都拿着东西。 “这是什么?” 顾氏纳闷道。 齐瑧齐琢还没说话,齐瑄凑过来抢着开口:“二哥三哥说姐姐初次回家,要准备见面礼!” 说着先把自己手里的东西捧了过来。 继上次的小木枪之后,这次是一把小木弓。 前几日他们曾一起拿着木弓追赶庄子里的鸡鸭,齐瑄觉得白芙会喜欢。 两位哥哥看着弟弟送上去的礼物,有些不忍直视,忙将自己的东西也拿了出来。 齐瑧准备的是两颗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齐琢准备的则是一柄镶着各色宝石的匕首,虽然上面的宝石没有齐瑧送的大,但胜在数量多,光彩熠熠十分好看。 “没想到你竟然是我们的姐姐,早知道就应该早些给你准备礼物才是,只是我们这次出门没带什么好东西,只能先随便捡了些凑合凑合,回头回家了再给你补上。” “这匕首虽然不值什么银子,但胜在既好看又可以防身,大姐你别嫌弃。” 齐琢性子相对活泛,跟白芙也更亲近,笑嘻嘻的说道。 第64节 白芙不知道这匕首是不是真的不值什么银子,但他们准备了这么半天才过来,可见是认认真真挑选了的,绝不是像他所说的随手捡了一件就过来了。 心意摆在这里,白芙怎么会不喜欢,让绿柳收了起来,又道:“我现在是真的没什么东西可以给你们做回礼,等到了京城再说吧,你们可别生气。” 蒋巅虽然也给她准备了无数的好东西,但都已经提前让人送去京城的将军府上了,她随身带着的都是些女人用的,真没什么可以拿出手送给男孩子做礼物的。 齐瑧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她的头:“不用,你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阴险恶毒的大哥忽然变成了活泼可爱的大姐,还有什么比这更高兴的吗? 要知道他们这些年因为那位大哥受了多少气,连带着母亲为了保护他们也跟父亲频频争执。 如今这一切都因为大姐的到来而得以改善,他们晚上做梦估计都要笑醒了。 尤其想到那位假大哥即将受到的惩罚,简直让他们恨不能现在就回京城去,好好看看他最后的下场。 白芙蹙着鼻子躲开了齐瑧的手,不满道:“我是你姐姐!比你大四岁呢!” 他却像对待孩子般对待她。 齐瑧收回手哈哈的笑了,难得露出了孩子气的一面:“大姐你看着太小了,根本不像十六岁。” 身量跟他们差不多,行为举止又如同瑄儿一般,他觉得自己不是多了个姐姐,倒像多了个妹妹。 白芙看着跟自己一般高的少年,鼓着腮帮子嘟囔了一句:“是你们长得太高了!” 两兄弟虽然模样一个随了卫国公一个随了顾氏,但身材却都颀长,和卫国公如出一辙,卢兆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可没他们这么高。 一屋子的人哈哈大笑,热热闹闹的围在一起吃了顿饭,因为没有外人在,也就没分什么男女,高高兴兴的直到申时才散了。 ………………………… 孩子们走了,房中安静下来。 齐述看着白芙消失的背影,找回女儿的喜悦渐渐平复,也就想起了之前和顾氏之间的尴尬。 他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拇指指腹和食指轻搓,显示了他此刻的焦虑。 从六年前卢兆来到国公府之后,他们夫妻间就经常陷入这样的沉默,近两年越来越多。 而在这件事上,齐述显然没有顾氏沉得住气,总是先开口的那个,这次也不例外。 “夫人……” “我知道,不就是回京吗,”顾氏打断,“我这就让人收拾东西。” 说着就要叫来下人,让他们收拾箱笼准备回京。 “夫人。” 齐述握住了顾氏的手:“多谢。” 多谢? 哈…… 顾氏轻笑一声,将自己的手抽了出去。 她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他憋了半天就只憋出一个多谢?谢谢她误打误撞的帮他找到了女儿? “当不起!” 顾氏冷着脸回了一句,抬脚就往外走。 齐述赶忙起身,从后握住她的胳膊,似乎想要抱住她,又不敢。 “对不住,这些年……委屈你了。” 当初姝儿离世,他伤心欲绝,昏昏沉沉的过了一段日子。 后来父亲命他再娶,他以给姝儿守孝为由拒绝了。 可这个理由能用一年,两年,三年,却用不了四年五年六年,毕竟给父母守孝也不过三年之期,给妻子守孝哪有更久的道理。 父亲由着他一个人过了三年,三年后说什么也不肯再让他这样下去了,强硬的要给他安排婚事。 他膝下无子这是事实,那几年又一直没有找到自己流落在外的孩子,甚至连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便只能答应了父亲的要求,只是提出要自己选妻。 顾氏是那个时候偶然入了他的眼,被他自己挑中的,因为他在外办事时看见她为了一个孩子跟一个世家夫人吵了起来,那脾气暴烈的样子跟姝儿竟颇有几分相似。 后来两人成了亲,虽然不似他跟姝儿那般亲近,倒也相敬如宾,没有什么罅隙,时日长了感情自然也日渐深厚,尤其是有了瑄儿以后。 只是没想到……瑄儿刚刚出生,卢兆就来了。 再后来……他们慢慢就成了今日的模样。 “是我的错。” 他的胸膛贴着顾氏的后背,自责而又愧疚。 “我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对,我也知道不该什么事都偏袒阿……卢兆,可我就是……” 忍不住。 他亏欠姝儿太多,亏欠这个孩子太多,亏欠到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弥补,所以总是被他轻易的一两句话糊弄过去,为他善后,为他粉饰他犯下的过错。 “是我的错……” 齐述放在顾氏胳膊上的手轻拍,不断的重复这句话。 他口拙,除此之外,实在是不知说些什么好。 顾氏眼眶泛红,眼中渐渐蓄满了泪,忽然回过身重重的一拳砸在了齐述肩膀上。 “就是你的错!就是你的错!” 她一拳接一拳的捶打着,齐述也不躲,任由她打,将她轻轻抱在了怀里,仍旧不断重复那句:“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把过渡内容写完~明天虐渣+蒋巅出场~莫急莫急~ 第63章 狭路相逢 因为白芙的出现, 原本打算留在桑月山的顾氏最终选择了回到京城。 一行人很快收拾了行装,当天傍晚就离开了桑月山。 离开前秦毅想留个人在这里给蒋巅报信, 省的他回来了找不到人着急。 齐述听了点了点头:“好,我派个人留在这里, 你们就跟着大小姐一起进京吧。” 秦毅听了自然没多想,把这件事放心交给了齐述。 结果没想到,他前脚刚走, 齐述后脚就沉下了脸。 他已经知道白芙是前几天才刚刚换了妇人髻, 而她身边那些蒋巅的人称呼她时却仍旧是姑娘, 而不是夫人,可见蒋巅根本就没有跟她成亲! 没成亲就敢对他的女儿不轨,他不打断他的腿就不错了, 还留个人在这里等他? 做梦! 齐述没多久就带着一众人走了, 没有留下人给蒋巅传话不说, 还特地叮嘱常年在这里打理别院的下人,若是蒋巅来了问起大小姐, 就告诉他不知道,让他自己着急去。 白芙等人对此一无所知, 开开心心的下了山,跟着卫国公府的人一起来到了京城。 ………………………… 年关将至,各个府邸中都是一片热闹。 齐述与顾氏都不在家, 偌大的卫国公府成了卢兆一人的天下,他过的也格外的逍遥自在。 婢女玉娥是他的大丫鬟,也是他的通房, 长得格外貌美,此刻正在他身下婉转承欢,水蛇般的手臂缠在他身上,口中不断的唤着:“世子爷,世子爷……” 卢兆十分喜欢这个称呼,更加卖力的动作起来,一边淫|笑着一边道:“等爷继承了爵位,就抬你做妾。” 玉娥叫得更大声了,扭着身子讨好着他,直让卢兆欲罢不能,呼吸越发粗重。 门外这时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厮隔着房门焦急的喊道:“大少爷!国公爷把夫人请回来了!还有几位少爷!” 卢兆动作一顿,眉头紧紧拧起,下一刻却嗤笑一声。 “我当顾氏这次能坚持多久呢,不过几天就被父亲哄回来了,真是越来越废物了!” 说着继续摆弄着身下的女人,对外面的人道:“我知道了,待会儿就过去给他们请安。” 他回京途中遇到马匪受了惊吓,前些日子又被顾氏斥责过一顿不好意思过去见她,这是人之常情,卫国公一定不会难为他。 小厮听了哦了一声,正准备转身之际想起什么,又道:“对了,夫人还从桑月山上带回了一个姑娘,说是朋友托付给她照顾的,叫什么……阿芙。” 正冲刺的卢兆胳膊一弯,扑通一声趴在了女人身上,身下立刻软了。 玉娥正纳闷他这是怎么了,就见他满脸惊慌的爬了起来,衣裳都没穿就冲到门边一把打开了门。 “你说什么?什么阿芙姑娘?她长什么样?是不是个哑巴??” 房门忽然打开,小厮吓了一跳,待看到浑身赤|裸连身下的痕迹都没来得及擦干净的卢兆,更是吓得连话都忘了说了。 “我问你她是不是个哑巴!” 卢兆一把扯过小厮的衣领,面目狰狞的吼道。 “不……不是!” 小厮回过神,赶忙作答。 “那姑娘带了帷帽,看不清脸,不过不是哑巴,小的听见她跟四少爷说话了。” 不是哑巴? 卢兆心弦猛地一松,双腿一软险些坐到地上。 吓死他了,真是吓死他了…… 还好不是…… 当年那毒是他亲自给阿芙下的,他最清楚不过了,当时他爹没有给她解毒,那么她这辈子都不可能说话了,绝不可能恢复过来。 冷静下来的卢兆擦了擦额头的汗,直到一阵冷风吹来,冻得他打了个哆嗦,才反应过来自己此刻什么都没穿。 “滚!” 他瞪了那小厮一眼,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转身坐回了床边。 阿芙…… 第65节 阿芙? 嗤…… 卢兆轻笑一声,神情轻蔑。 顾氏这是病急乱投医了,知道亡故的叶氏喜欢芙蓉花,卫国公也对芙蓉花情有独钟,所以就找了这么个女人来,还取了这么个名字? 真是可笑! 床上的玉娥见他半晌没动,半撑着身子又黏了过来:“世子爷……” 卢兆回头,也想再继续刚才没做完的事,但身下半晌没有反应,估计是刚才吓得狠了,心情也因此越来越烦躁,松开丰腴的女人一脚将她踹了下去。 “滚滚滚!爷现在没心情!” 玉娥心里翻了个白眼,不行就不行,什么没心情。 但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 卢兆在床上躺了片刻,终究是起身穿好衣裳去正院给齐述和顾氏请安了。 到了之后才知道,齐述根本就没回来,而是先顾氏一步进了城,进城后也没有回府,直接就奔皇宫而去了,想来是有什么事情。 正院只有顾氏一人,卢兆撇了撇嘴,心道早知道不来了。 但既然已经来了,怎么也要做做面子。 “母亲。” 他恭谨的给顾氏行了礼,问她这几日在山上过的可好,齐瑄的伤有没有好一点儿。 看似是问候,每一句都是暗藏机锋的挑衅和轻蔑。 往常顾氏即便脸上绷得住,心里也早已恼了,这次却是真的半点儿没有动怒,坐在椅子上笑呵呵的看着他。 “挺好的,山上风景宜人,院子里又有温泉,比京城还暖上几分,我差点儿就不舍得回来了。” “可我一想我不回来哪儿成啊?这国公府里只剩你一人了,我怎么放心的下?一想到让你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过年,我就于心不忍,所以赶紧就回来了,你高不高兴?” 卢兆看着满脸笑容的顾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想她疯了吧?去了趟桑月山怎么整个人都变得不正常了? 可这话却不能说出来,还要顺着她回道:“高兴,母亲回来了我怎么会不高兴呢?” 说完怕她再用这种恶心的语气跟自己说话,忙转移话题:“听说母亲带了一位客人回来,不知是男是女?若是男客,父亲不在家,孩儿作为长子,怎么也该代父亲招待一番,尽一尽地主之谊才是。” 顾氏眸光一凝,神情变得阴冷。 她一个内宅妇人,怎么可能自己带个男客回来? 况且阿芙是她从桑月山带回来的,进家门时又没有特意避着谁,卢兆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是男是女? 明知如此,还问是不是男客,除了要强调他是长子之外,只怕还有嘲讽她与齐述感情不和,是不是到外面去找男人了的意思。 这个卢兆,真是龌龊又歹毒! 顾氏被气的差点儿拍桌子,但想了想他马上就蹦跶不起来了,这口气便也咽了下去,不冷不热的笑了笑。 “是女客,别说你了,就是国公爷也要回避的,所以就不牢你费心了,我自会招待。” 卢兆听了也没再说什么,应付了几句便准备告退。 顾氏今日却仿佛心情特别好,非要留他下来说话,他身为人子,自然不好推却,只能耐着性子留了下来。 两人不知聊了多久,顾氏有一搭没一搭的胡扯,却自始至终连杯茶都没让人给卢兆端。 卢兆的耐心都快被磨没了,就见一个小丫鬟进来在顾氏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他赶忙顺势站了起来,道:“既然母亲还有事,那孩儿就先告退了。” 顾氏这次倒没为难他,慈母般笑着让他离开了。 等到他出了房门,才慢悠悠的跟着站了起来。 “走,看戏去。” 今儿这出大戏,可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 ………………………… 从正院到卢兆的院子稍有些远,但穿过花园有条近路,卢兆每次总从那里走,除非事先知道花园里有女眷,需要回避。 这次没有人告诉他,他自然还是从这条路走了,穿过回廊绕进花园的小巷时,远远看到池塘边站了一个女子,头上戴着白玉簪,身上披着件雪白的貂裘,华贵异常。 他看着那背影蹙了蹙眉,低声问身边的小厮:“这是谁?” 小厮虽然没有见过白芙的真容,但在她进门时见过她穿的那件貂皮斗篷,所以一眼认了出来。 “这就是夫人请来做客的那位阿芙姑娘。” 阿芙…… 卢兆笑了笑,眼神不屑。 顾氏可真是舍得下本钱啊,为了让这个阿芙引起卫国公的注意,这么好的斗篷都舍得送出去。 “既然遇到了,那就见一见吧。” 卢兆毫不犹豫的抬脚走了过去,丝毫不管会不会冲撞了园中的女眷。 反正事先没人跟他打招呼,冲撞了也不是他的错。 若是能让顾氏丢脸,那就再好不过了。 就在他抬脚迈步的时候,那女子似乎有什么事吩咐自己身边的婢女去做,低声对那婢女说了几句什么,那婢女便点点头离开了,池边只余下她一人。 冬日的风带着寒意,池边更是冷上几分,那女子站了一会儿,许是觉得冷想要往后退一退,又许是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转过身来。 熟悉的眼,熟悉的眉,熟悉的音容笑貌一颦一笑,卢兆心中猛的一颤,脚一软差点儿跪了下去。 好在身边的小厮眼疾手快,赶忙扶住了他。 “你……你怎么在这儿!” 他下意识的问了一句,问完才反应过来,赶忙查看四周,有没有听到他的话,有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的异状。 好在除了他的小厮,周围再无旁人。 白芙冷眼看着他,眸光清冷,脸上半点儿表情都没有。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你怎么在这儿?” “你会说话了?” 卢兆更惊讶了,扶在小厮胳膊上的手直打哆嗦。 白芙神情冷漠,回了一句:“关你什么事。” 说完抬脚就要走,一副不愿与他多说的样子。 卢兆却不能就这样放她走,上前要抓住她的胳膊。 白芙从斗篷里掏出一把匕首,一把挥了过去,险些划在卢兆手上,怒道:“别碰我!” 卢兆堪堪躲过,他身旁的小厮没想到白芙身上会有兵器,心中一惊,赶忙将卢兆护在自己身后:“你敢伤我们大少爷?不要命了你!” “大少爷?” 白芙挑眉:“什么大少爷?” “这是我们卫国公府的嫡长子!齐大少爷!你就算是夫人请来的贵客,也不能伤了他!不然多少条命也不够赔的!” “齐大少爷?” 白芙拧着眉头:“你什么时候改姓齐了?” “杀了她!” 卢兆眸光一沉,面色狰狞的朝白芙冲了过去。 既然她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既然她还没有见过卫国公,那就趁现在赶快除了她!不然晚一刻钟他都要危险一分! 反正他爹卢剑南已经死了,那两样信物也一直在他手里,白芙不可能知道曾经的往事。 这是他最后的就机会,过了此刻,他的身份随时可能会被拆穿,到时候卫国公一定会将他大卸八块五马分尸! 小厮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怎么好端端的大少爷忽然就要杀了夫人的客人? 但卢兆冲了过去,他也下意识的跟了过去。 谁知还没碰到那女子,就被一支利箭刺穿了咽喉,整个人被带着往后仰了一下,软倒在地。 与此同时,另一支利箭射在了卢兆的左肩,卢兆身子一歪,痛呼一声倒在了那小厮身旁。 秦毅拿着弓从假山后走了出来,顾氏和齐述也从一处被花木掩映的角落走了出来。 卢兆看着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周围的人,两眼一黑:上当了! 第64章 岳婿初见【二合一】 一瓢冷水泼在脸上,卢兆睁开眼, 入目是刺眼的光, 和齐瑧齐琢两兄弟浅笑的脸。 光线来自墙壁上的火把, 这是卫国公府的地牢, 墙上挂满了各种刑具,地上还散落着一些,像是正准备用的。 卢兆看着那滚烫的烙铁,带着铁刺的皮鞭,猛的打了个哆嗦。 “我要见爹……我要见爹!” 他带着哭腔喊着, 身子用力的挣扎,但除了让拴住他的铁链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再也没有其他用处。 齐琢啧啧两声, 把鞭子在空中甩出一个空响。 “这可不行, 你爹早死了,我们不能送你去见他, 不然大姐要不高兴的,她答应了你爹饶你一命。” “不,不, ”卢兆摇头, “我要见卫国公,我要见卫国公!” 卫国公才是他爹!卢剑南不是! 啪的一声响, 鞭子狠狠甩在了卢兆身上。 卢兆惨叫一声,身上立时多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第66节 太大意了,太大意了…… 他刚刚突然见到阿芙, 心里一慌脑子里什么都忘了。 明明是那么明显的陷阱,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若不是当着卫国公的面露出马脚,他还可以狡辩说阿芙是顾氏特地找来骗他的啊…… 现在什么都晚了,都晚了! 卢兆疼的眼泪都下来了,齐琢却打的越来越起劲。 “这一鞭子是打你冒名顶替了大姐的身份!” “这一鞭子是打你害我爹娘失和!” “这一鞭子打你让我们兄弟被父亲责骂!” “这一鞭子打你害瑄儿摔破了头!” “你这样的人就该下十八层地狱!要不是顾忌着大姐,我真想现在就送你去见你爹!” 齐琢一鞭接一鞭的打着,直到累了才停了下来,要把鞭子交给大哥齐瑧。 齐瑧却摇摇头没接:“我不喜欢这个,累得慌。” 说着拿起了一旁的烙铁。 “听说你还想欺负大姐?” 他走到伤痕累累的卢兆跟前,声音低沉,脸上看上去十分平静,跟平常没什么区别,好像并不怎么生气的样子。 卢兆却抖的比之前还厉害了,口中含糊不清的求饶:“放过我……求你,放过我。” 相处六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齐瑧才是最像卫国公的那个,轻易不动手,动手必要命。 现在他们说了不会要他的命,那他就会用比要命还惨的方式对待他,让他生不如死。 齐瑧笑了笑,将烙铁在他眼前晃了一圈儿。 灼人的热气扑面而来,几乎要贴到他的脸上。 卢兆哭的涕泗横流,见这烙铁终于从自己眼前离开了,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却觉得身下忽然一烫,一阵撕心裂肺的痛从两腿之间袭来。 晕过去之前,卢兆清楚的意识到:他废了。 ………………………… 白芙并不知道地牢里发生了什么,她以为卢兆被当众拆穿了真面目,已经被送出国公府赶出京城了,这也是卫国公和齐瑧齐琢两兄弟对她的说法。 顾氏虽然也不清楚这其中详情,但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和儿子绝不可能真的就这么轻易放过卢兆那小子,所以她也没有过问,权当自己也什么都不知道,把这件事交给了男人们。 打打杀杀什么的,还是让他们去做好了,她就打理好内宅,照顾好阿芙就可以了。 卢兆受刑的时候,白芙正在正院听齐述训话。 说是训话,其实就是苦口婆心的劝导和满脸忧虑的埋怨。 “以后可千万不能这样了,太危险了。” 刚才花园里和卢兆“巧遇”的事是白芙与顾氏私下商量的,并没有提前跟齐述打招呼。 卢兆这个人善于诡辩,又出现的比白芙早,手头还有叶氏的信物。 虽然因为白芙与叶氏长的很像,齐述毫不犹豫的选择相信了白芙,但谁知道被卢兆辩驳几句,会不会产生怀疑呢? 比如怀疑白芙是顾氏找来的,专门欺骗他的。 白芙心里知道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也愿意相信自己父亲的判断力,但为了让以后的日子过的顺心,没有一点儿隔阂,她还是选择了让卢兆自己露出自己的真面目,所以请顾氏配合她演了这么出戏。 齐述也能猜出她这么做的目的,心中自责更甚,只觉得是自己让女儿没有安全感了,才会以身犯险,用这样的法子证明她的身世。 他心下愧疚,又不善言辞,说来说去除了那句太危险了,也换不出什么新花样儿来。 顾氏怕白芙听烦了,问他:“你去宫里办的事呢?怎么样了?” 齐述这才想起来,哦了一声:“办妥了。” 说着脸上洋溢起一抹笑意,看向白芙的眼神也更温和:“圣旨待会儿就到了。” 圣旨? 白芙一脸莫名。 齐述却像是要给她个惊喜似的,旁的也不多说,直到丫鬟来传话,说宫里的刘大总管来了,才拉着她一起出去接旨了。 院中的香案和香炉已经摆放好,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刘璋在一众人的陪同下站在院中,笑看着众人。 “这位就是国公府的大小姐?” “正是。” 卫国公带着白芙上前。 白芙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这个太监长的很好看,而且年纪也不大,这么年轻就做到了太监总管的位置,真是厉害。 可之前的教习嬷嬷告诉过她,不能总是盯着别人看,所以她也只是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刘璋点了点头,拿出圣旨表明了来意。 原来刚刚齐述入宫,竟是给齐瑧和白芙请封去了。 齐瑧自然是被立为世子,成了卫国公府理所当然的继承人。 而白芙则被封为了县主,封号恩阳,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各种封赏数不胜数。 卫国公府遗失多年的女儿被找回,一朝便封了县主,这件事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被京城里的人频频提起,让向来低调的卫国公一时间格外的引人注目。 毕竟卫国公多年来一直处于中立的位置,从来没有明确的表示过支持哪一方,无论是当今皇帝,暗中隐藏在三郡的雍亲王,还是野心渐露的二皇子。 当初皇帝为了拉拢卫国公,甚至提出封他为异姓王,他都辞而不受。 如今为了自己的女儿,却毫不犹豫的入宫要来了一个县主的封号,这不得不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明确站到了皇帝那边的队伍。 白芙对这些事情并不清楚,也不了解县主的封号到底有多了不起。 她从小长于深山之中,对这些事既不关心也不在意,觉得只要自己高高兴兴的就好了,所以面对朝廷的封赏并不感到惶恐,按照嬷嬷教过她的礼节接了旨,让人将东西都整理收拾起来,就陪齐述去祠堂了。 顾氏看着她的背影,带着已经被立为世子的齐瑧回了正院,跟他感慨。 “这真的跟假的就是不一样,你看看你大姐,虽然是在外面长大的,但这规矩礼仪,一点儿不差,连接旨都没有片刻慌乱,宠辱不惊,受完了封该干嘛干嘛。” 齐瑧点头:“听说她师父当初给她请过教习嬷嬷,想来大姐学的十分认真。” 顾氏摇头:“不是认真不认真的问题,是眼界和心态,你大姐不在意这个,眼光也没放在这上面,所以她不慌。” “这若换了卢兆,只怕要高兴的晕过去了。” 说道这儿又摆了摆手:“算了,不说他了,烦得很。” “阿瑧,我叫你来是想跟你说,别介意被你大姐抢了风头。我知道你好不容易被立为世子,你爹却给阿芙要来了县主的封号,心思也都放到她身上去了,可能又让你想起曾经卢兆刚回来的时候。” “不过你大姐跟卢兆不一样,她懂事又聪明,而且还是个女孩子,就算再怎么出彩,也不可能跟你抢什么的,你别钻了牛角尖,走了弯路。” 齐瑧听了有些无奈,叹口气道:“娘,您想多了,孩儿怎么会跟大姐争风吃醋呢。” “且不说她是个女孩子,就算是男孩儿又怎么样?就像大姐没将县主的封号放在眼里,孩儿也从来没将国公府的爵位放在眼里。” “不管能不能继承这个爵位,孩儿都相信自己能闯出一片天地,以前跟卢兆争,纯粹是看他不顺眼,觉得他不配罢了。” 另一方面是担心卢兆继承了爵位,会对他娘和他弟弟不利。 但这些担心,自然是不好说给女人听的,免得他们整天提心吊胆。 顾氏听了噗嗤笑了一声,颇为欣慰的点了点头:“这才像我的孩子。” 两人说着又聊起了白芙,国公府以前没养过女孩子,顾氏也没有养女儿的经验,一时间竟颇有些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好。 院子虽然早已经准备好,里面的一应器具也都齐全,但白芙喜欢什么?应该再添置些什么?这些都还要再仔细考虑才行。 顾氏思来想去,决定亲自去问一问白芙,便起身向祠堂走去。 以往知道齐述去祠堂祭拜叶氏的时候,她都是不大愿意去的,但如今阿芙回来了,她又真心喜欢这孩子,觉得也应该去给叶氏上柱香才是。 ………………………… 祠堂中,白芙恭恭敬敬的给自己的生母磕了头上了香,对着她的牌位讲述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当然都是捡那些好的事情讲,以告慰叶氏的在天之灵。 齐述看着她跟叶氏肖似的那张脸,再次沉声讲述起了当年的往事,将叶氏的死因告诉了她。 “那时我领兵出征,虽然大获全胜,但回程途中却被人出卖,困在了一处雪山里。” “好在我的亲信兵分几路,扮成我的样子吸引了一些目光,为我拖延了一些时间,才没有立刻被人找到。” “可即便如此,在那般严寒中缺衣少粮,又能活几日?何况追杀我的人虽然被混淆了视线,却也没有把雪山周围的人全部撤掉,我就算想逃都逃不了,只能一天天的熬着,耗着。” “眼看着即将撑不住的时候,那些人却忽然都撤走了。我欣喜不已,强撑着最后一点儿力气逃了出来,跟部下们汇合后才知道……你娘她……拖着身怀六甲的身子,带着一批死士,向一处已经被剔除,认为我绝不可能在那里的地方去了。” “胡人觉得她怀着身孕,且即将临盆,这孩子还是国公府唯一的血脉,她不可能冒着这样的风险轻易出门,一定是已经知道了我在哪里,跟我约好了暗中偷偷离开,所以去找我了。” “然后……他们就全都奔着你娘去了。” 齐述说到这里再次哽咽,看着牌位上的名字红了眼睛。 “你娘是为我而死,她是为了我……才会惨死在外,孤身一人生下了你。” “你也是因为我,才会流落在外那么久,直到今日才能回来……” “我亏欠你娘的,亏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白芙听了沉默许久,虽然知道自己的生母是死于仇家的追杀,但其中详细的内情,却是直到今日才知道。 难怪他爹一直对这段往事耿耿于怀,这么多年都难以放下。 “我娘一定很厉害吧?” 她喃喃的问了一句,即是真心的感慨,也是不想让齐述再沉浸到这段悲伤的往事里去。 齐述点点头,转过身擦了擦眼角。 “你娘是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她性子活泼,不像一般的女孩子那样安静乖巧,脾气有点儿大,但是心地却很好,见到有困难的人总是愿意帮一帮。” “除此之外,也是个特别有主意的人,从不会因为别人说了什么就轻易放弃自己的想法。” “当初我们还没定亲的时候,你外祖母其实并不是很想将她嫁给我,觉得大魏连年战乱,我迟早是要带兵上战场的,太危险了。” “可她却坚持己见,在几个合适的人选中最终还是选了我,跟我在一起了……” 第67节 如果不是这样,如果不是嫁给了他,或许姝儿也就不会死,或许她到现在仍旧好好的,夫妻和睦,儿孙满堂…… 白芙只看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赶忙说道:“那爹跟娘的感情一定很好吧?” “当然。” 齐述毫不犹豫的答道,后面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白芙打断。 “所以娘一定也希望爹能过的好,希望即使她不在了,您也能好好的,跟继母好好的,跟几位弟弟也好好的。” 齐述一愣,显然没想到她会忽然说这个。 白芙扯着他的衣袖,抬头看着他。 “娘当初决定去救您的时候,就一定已经想到了最坏的可能,可即便这样,她还是去做了,可见对她来说,您比任何事都重要,比她的性命还重要。” “她宁愿舍了性命也要救您,一定不会是希望您在自责与愧疚中度过余生,而是希望您像她还在的时候一样,仍旧能开开心心的,好好的过每一天。” 齐述看着她与叶姝如出一辙的面颊,看着她璀璨清澈的眼睛,眸中再次蒙上了雾气。 他的孩子,他的芙儿,不止跟姝儿长得像,就连这单纯善良的性格,都与姝儿一模一样。 “我知道,我知道。” 他抚着她的面颊,轻轻点头。 白芙笑着挽上他的手臂,眼睛眯成两道月牙:“所以爹爹以后不仅要对芙儿好,对继母和几位弟弟也要好才行,不然芙儿夹在中间很难办的,爹爹也不想让芙儿为难吧?” 齐述眼眶酸胀,再次用力的点了点头:“不会,爹爹以后……一定不再糊涂了,对你们都会好的。” 白芙笑着应了,跟着齐述一起走出了祠堂。 出门后却发现顾氏正站在院子里,眼角发红,也不知已经在这儿站了多久。 两相碰面,齐述有些尴尬,想说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 好在顾氏先出了声:“我有些事找阿芙,正好来给姐姐上柱香。” 说完低着头快步走进了祠堂,生怕让人看到她的脸色似的。 祠堂里烟雾缭绕,白芙和齐述上的香正在香炉里静静地燃着。 顾氏看着叶氏的牌位,许久才笑了笑,轻叹一句:“我比不过你,以后也不会比了。” 关于叶氏的死,并没有多少人知道,齐述之前也只对卢兆提起过而已。 顾氏虽然已经嫁入卫国公府十余年,但她是齐述的继室,关于前妻的事情齐述不好对她细说,她也不好开口问,所以直到今日才知这其中内情。 原本以为只是死于战乱中的人,却是为自己的丈夫付出了性命,难怪齐述多年来一直难以释怀。 比什么呢?还有什么可比的? 曾经的不甘心,这一刻只剩叹服。 顾氏给叶氏上了香,最后看了一眼她的牌位,说了句“我会照顾好阿芙的,姐姐放心吧”,便抬脚走了出去。 院中齐述与白芙并没有走,见她出来白芙笑着迎了上去:“娘找我什么事?” 顾氏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齐述,最终将心里那些情绪压了下去,笑道:“问问你都喜欢些什么,你的院子里要添置些什么?我之前生的三个都是臭小子,没养过女儿,怕有什么让你不舒服的地方。” 白芙闻言笑眯眯的说了些自己的喜好,几人就这样一边聊着天,一边向正院走去。 走到半路顾氏想起什么,等到了正院之后,非拉着齐述让他把他之前给叶氏画的画像拿出来。 齐述硬着头皮拿了出来,白芙看了之后愣了半天,许久才憋出一句:“爹……您对着这样的画像还能记住我娘的长相,可真是不容易啊……” 按照齐述所说她跟她的生母长的十分相像,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那么毫无疑问,这画像上的人就完全是用的另一个模子! 反正白芙是没看出自己跟着这画上的人有任何相似之处! 顾氏哈哈大笑,拍着白芙的肩道:“怎么样?这不怪我没认出来吧?” 谁能把这画像跟阿芙联系到一块儿去,那一定是眼睛长歪了! 齐述抿了抿唇:“我画的是不太好……但我不想让别人画你娘,所以……” 就自己画了。 白芙扯了扯嘴角,问了一句:“爹,我娘生前有没有跟你说过一句话?” “什么?” “自己实在是不擅长的事,就交给别人去做吧。” 齐述肩膀一沉,像个锯了嘴的葫芦,彻底闷了。 顾氏则笑得直抖,眼泪都出来了。 几人就这样在房里聊了许久,基本都是顾氏和白芙在打趣齐述。 齐述虽然被母女俩调侃的不知说什么好,但心里却前所未有的放松,唇角始终挂着笑。 这个家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过了?过去那些阴霾终于消散,他的阿芙像个小太阳,带来了温暖和阳光,让每个人心里都暖洋洋的。 ………………………… 腊月二十九,一骑快马直入京城。 守城官兵想要阻拦,一枚腰牌一闪而过,忙慌慌张张的闪到了一旁,恭敬的喊了声“蒋大将军”。 马背上的人却理也没理,快马直奔城东,在卫国公府门前停了下来。 “你家国公爷呢?我要见他!” 蒋巅沉着脸对门房的小厮说道。 小厮不认识他,但见他身材高大,一身武将打扮,也不敢怠慢,问了句:“您是……” “告诉他威猛将军蒋巅来了,现在就要见他!立刻!马上!” 蒋巅说着把自己的名帖甩了过去,小厮接过忙应了一声,让他先到门房歇息,自己则去报信了。 房中的齐述听了,冷着脸说了句“让他等着”,便继续低头喝茶,看手中的棋谱去了。 直到小厮又来了一次,说蒋大将军说他若再不过去他就闯进来了,他才冷哼一声让人把他请去了前院的花厅。 蒋巅在门房喝了八杯茶,把茶杯都捏碎了才终于在花厅见到了人,也懒得客套,直接问道:“我家阿芙呢?” 齐述蹙眉:“什么你家阿芙?” “就是桑月山上跟你夫人在一起的那个,十六岁,个子小小的,大眼睛小脸盘,长得特别可爱。” “那是我家芙儿!” 齐述厉声道。 这回换成蒋巅蹙眉了:“什么你家芙儿?” 他在桑月山找不到白芙,急的直接就骑马直奔京城了,还不知道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齐述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越看这个大老粗越觉得配不上自己的女儿。 “芙儿是我遗失在外的女儿,前些日子刚刚跟我相认,如今已被封为恩阳县主,现正在内院休息。” 蒋巅嘴巴一张,下巴差点儿掉下来。 “阿芙……是你女儿?” “正是!” 齐述下巴微扬,得意的道。 蒋巅缓了片刻,消化了一下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紧接着咧嘴一笑,拱手道:“岳父大人,在下……” “谁是你岳父!” 齐述瞪眼。 蒋巅笑意不减,继续道:“岳父大人有所不知,小婿……” “蒋巅!” 清脆的女声忽然传来,得到消息的白芙从内院飞一般的冲了出来,见到蒋巅后眼角眉梢都荡起明媚的笑意。 蒋巅见到朝思暮想的人,自然也是万分欣喜,但下一刻见到她头上梳的妇人髻,一张脸顿时拉了下来,猛地转头看向齐述,怒发冲冠。 “你把我的阿芙许给别人了?老子宰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齐述:你们见过在岳父面前自称老子的女婿吗?我今天算是见过了! 蒋巅:这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虽然晚了,但是自认为剧情不错~哈哈哈小得意一下~ 第65章 语出惊人 一声厉喝,整个房里的人都蒙了。 齐述年近四十, 身居高位, 在朝堂上可谓是叱咤风云, 无论文官还是武将, 敢在他面前放肆的还没有几个! 可今天一个二十多岁,在他看来还是个毛头小子的家伙,竟然敢对他自称老子? 齐述气的鼻子都歪了,下一刻却反应过来不对。 什么叫“你把我的阿芙许给别人了?” “你们……没有……在一起?” 他看着白芙问道。 白芙扶额,低着头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 蒋巅这个傻子!真是…… 啊啊啊气死她了! 蒋巅不是真的傻子, 见齐述一脸懵怔的问白芙这么个问题,也回过味儿来觉得不对了。 “你没把我的阿芙许给别人?” 第68节 两箱一对话,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齐述看着白芙, 怒其不争, 偏偏又是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疙瘩,一句重话都不舍得说, “你你你”了半天,竟接不出其他的话来。 蒋巅从齐述那儿问不出什么,就问白芙:“阿芙, 他没把你许给别人吧?” 许你个鬼啊! 白芙气的踢了蒋巅一脚, 压着嗓子给他使眼色:“快给我爹道歉!” 竟然敢在他爹面前自称老子,他疯了吧他? 蒋巅虽然没有得到答案, 但看她的样子就知道没有,脸上顿时又恢复了笑容。 “岳父大人,刚才是小婿不好, 小婿给您道歉了,您别生气。” 脸变得这叫一个快,让人猝不及防。 齐述冷笑:“当不起,将军还是先说清楚到底谁是谁老子吧?” “您是我老子!” 蒋巅想都没想的接了一句,真应了那句大丈夫能屈能伸,这辈分说变就变毫不犹豫。 齐述被噎的差点儿背过气去。 他见惯了朝堂上的波诡云谲笑里藏刀,虽也有那不要脸的人,但大家好歹还掩饰一下,做出个斯文的样子。 像蒋巅这样光明正大的厚颜无耻之徒,真可谓画风清奇,让他一口气堵在心头上不来也下不去。 内院的顾氏虽也听说蒋巅来了,但毕竟是男客,她不好直接出面相见,可一听说白芙不顾规矩的跑了出去,生怕那两个人为了争抢白芙打起来,便也顾不上其他了,赶紧去了外院,正赶上齐述让人将蒋巅打出去。 “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好好说!” 她赶忙拦了下来。 “没法儿跟他好好说!” 齐述气的就差自己动手了。 蒋巅却毫不在意,见到顾氏后还高高兴兴的打了个招呼。 “岳母大人,真没想到当日匆匆一见,如今我们竟成了一家人。这段日子多谢您照顾阿芙了,您放心,我以后也会对她好的,决不让您和岳父挂心。” “我不是你岳父!” 齐述再次否认,对顾氏道:“他们根本就没有成亲!阿芙那发髻……是……是她自己乱梳的!” 顾氏一惊,转头看向白芙。 只见白芙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完全是一副犯了错被当场抓包的样子。 “你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 顾氏由衷的说了一句。 这可事关她的名节啊,万一蒋巅后悔了,不想要她了,她梳着这样的发髻见过人,到时候就算说自己还是清白之身,也不会有人信了。 就算有人信,声誉却也无法挽回了。 白芙搅着手指头嗫嚅:“我怕认亲之后……家人会不同意我跟蒋巅在一起,所以……” “那也不能如此肆意妄为啊。” 顾氏无奈的叹道。 不过不得不说,白芙的担心完全不是多余的。 如果不是她梳了这个发髻,齐述还真不会同意她跟蒋巅在一起,最起码,两年之内不会同意。 刚刚找回的女儿,自己还没看几眼,没跟她相处过几天,就把她嫁了人?齐述怎么舍得! 他一定会等过几年再给白芙找夫婿,反正他们国公府的女儿不愁嫁,别说十八岁,就是二十岁也有人抢着娶,何况白芙还被封了恩阳县主。 齐述听了白芙的话,心里更难受了。 他一个亲爹,竟然还不如蒋巅一个外人? 蒋巅则高兴的合不拢嘴,一个劲儿的傻笑。 他虽然早已下定决心要娶阿芙,但阿芙为了他能做到如此地步,她也是没想到的。 不过阿芙现在已经梳着这样的发髻见了人,那有些事就不太好办了,比如成亲。 京城里的人如今都以为卫国公府的大小姐已经在外成了亲,此时他再来提亲就显得很奇怪了。 既然如此,那就事急从权,能省的事就省了吧。 蒋巅想着从怀中掏出了自己的庚帖,道:“岳父岳母,这是我的庚帖。” “我原本是打算先让人上门提亲,三媒六聘明媒正娶的把阿芙娶回家的,但现在再这样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对阿芙反倒不好,咱们不如私下里把该办的事情办了,对外就说我跟阿芙已经成了亲。” “你们把阿芙的庚帖给我一份,再写份婚书,我待会儿就拿着婚书进宫给阿芙请封,把她的诰命定下来。” “你做梦!” 齐述厉声道:“我是不会把阿芙嫁给你的!” 之前是以为阿芙已经跟蒋巅在一起了,他实在没办法才不得不接受。 现在既然知道他们根本就没什么关系,他怎么可能还把阿芙交给他? 蒋巅脸上的笑容沉了沉,耐着性子解释道:“您放心,虽然不能明着把事情办了,但是该给阿芙的我一样都不会少的!聘礼已经准备好了,明日就能送到京城,您若不满意……” “笑话!” 齐述绷着脸打断:“我堂堂卫国公府,难道还缺你那点儿聘礼不成?” 蒋巅的脸色这回彻底拉下来了:“那您为什么不答应把阿芙嫁给我?” 因为你…… “国公爷!” 顾氏一把抓住了齐述的衣袖,给他使了个眼色。 阿芙还在这儿呢,你当着她的面这样数落他的心上人,让她心里怎么想? 齐述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白芙,果然见她低垂着头一脸伤心难过的表情。 顾氏趁势拉着齐述往偏厅走,对蒋巅笑道:“我跟国公爷说几句话,将军许久没有见到阿芙了,想必也有很多话想跟她说,你们先聊着,我们去去就来。” 像这样把一个男人和家里未出阁的女儿放在一起,其实是非常不合适的,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她再不把齐述拉走,只怕他真要跟蒋巅打起来了。 齐述不愿离开,被顾氏硬拉了进去,听她小声说了句“房里还有下人守着呢,他们能干什么?” 这才不情不愿的跟进去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 进门后顾氏开门见山的说了一句。 “什么叫我想怎么样?” 齐述满脸不高兴。 顾氏叹了口气:“之前不是说好了,为难蒋巅一下也就算了吗?你怎么还真的较上劲了?” “之前那是以为芙儿已经跟他在一起了,没有办法!如今既然知道不是这样,我为什么还要答应!” “可你不答应又怎么样?阿芙已经认定了他,为了他连名分都还没有就自己把发髻改了,前几日还顶着这样的发髻接了旨。如今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恩阳县主是成了亲的,你不把她嫁给蒋巅又能如何?难道还要嫁给别人?” “为什么不能嫁给别人?” 齐述理所当然的接了一句:“我的女儿别说并没有真正的嫁过人,就是嫁过人和离了,也有人抢着要娶她!凭什么就要跟了蒋巅那小子?” 顾氏仰天长叹:“可她就喜欢蒋巅啊,为了蒋巅她什么都愿意去做,你就忍心拆散他们看她难过?” 一说到会让白芙难过,齐述果然抿起了唇,沉默半晌。 顾氏以为他无奈之下只能答应了,谁知下一刻他语出惊人 “芙儿那是见过的男人太少,被蒋巅迷住了眼,等她以后见的男人多了,就知道这蒋巅其实并没有多么好。” “不如咱们给芙儿买些面首回来吧,让她挑挑,看喜欢什么样的,到时候……” “你疯了吧你!” 顾氏倒吸了一口凉气打断。 给自己的女儿找面首?也亏他能想得出来! 齐述却觉得这个想法很好,一本正经的道:“这有什么?我的芙儿又不愁嫁,买些面首回来在府里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多好,既不用担心将来丈夫纳妾,也不用看公婆脸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呸!” 顾氏没忍住啐了一口。 “你就是不舍得她嫁人,想她一辈子待在家里!还面首?你怎么不……” “什么面首?” 房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白芙探着脑袋钻了进来。 “爹娘你们在说什么?面首是什么?” 顾氏吓的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差点儿倒仰过去,回过神赶忙笑着道:“就是……就是面具!你爹说快过年了,回头到庙会上给你买些面具回来戴着玩儿!” 白芙蹙眉,有些莫名其妙。 他们不是在说蒋巅的事吗?怎么忽然说到面具了? 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笑着蹭到齐述身边,扯着他的袖子道:“爹,您就答应我跟蒋巅在一起吧,他虽然看着粗糙了些,但其实人很好的,女儿在外面那段时间受人欺负,都是蒋巅帮我的,没有他,女儿只怕早就死在外面了,根本就等不到和您相认的那一天……” 第66章 撒娇耍赖 齐述自然知道这些,但这不代表他就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蒋巅。 “感谢他的方法有很多种, 不一定非要把你嫁给他啊!” “我不是因为感谢他才想嫁给他的, ”白芙说道, “我……我是真的……喜欢他。” 虽然已经梳了妇人髻, 但到底还是个小姑娘,脸皮薄的很,当着齐述的面袒露自己的心声,白芙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第69节 齐述不以为然:“芙儿,你现在还年轻, 以前又在山里长大接触的人少,不懂人情世故,你以为的喜欢, 说不定只是感激而已。” “不是的!爹, 我分的清自己的心意,我真的……” “好好好好好, ”齐述打断她,“就算你是真的喜欢他,我也不愿意把你嫁给他!” “为什么!” 齐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拉着她坐了下来。 “我不喜欢蒋巅是真, 但我之所以不愿意你跟他在一起,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的身份。” 身份? 蒋巅不是大魏的将军吗?这个身份怎么了? 白芙不解, 齐述耐心的给她解释。 “大魏自高宗皇帝年间就战乱频发,至今已数十年,之所以能强撑至今没被各方势力攻破, 一部分是靠着先祖打下的基业,树大根深,让人难以一口气拿下。另一部分则是靠着先帝的睿智和隐忍,以及如今的雍亲王左右平衡。” “这位雍亲王你可能不知道,他是……” “我知道啊,”白芙插嘴道,“先帝的嫡长子,皇帝陛下的大哥嘛。” 我还见过呢。 她心里加了一句。 齐述一愣,显然没想到她竟然还知道这些。 “蒋巅告诉你的?” “嗯。” 白芙点了点头。 齐述的目光越发深邃:“他竟然还跟你说这些……” 蒋巅不会平白无故的跟一个女人说起这些,既然提到了雍亲王,那就一定也把自己跟雍亲王的关系告诉了芙儿。 这小子……对芙儿倒是真的一点儿都不设防。 “既然你知道,那我接下来的话你也就更容易明白了。” “如今的皇帝是先帝的嫡次子,当初先帝驾崩,生前又并未立下太子,本该由身为嫡长子的雍亲王登基继位。” “但是雍亲王有别的事要处理,不能留在宫中,为了大局考虑,便将帝王之位让给了自己一母同胞的嫡亲弟弟,也就是如今的皇帝陛下。” “皇帝陛下虽然不似雍亲王那般天资聪颖,但也不是那昏庸蠢笨之辈,按理说只要有能臣辅佐,再加上雍亲王襄助,即便不能开创盛世,也能稳住大魏河山才是。” “但问题就是……雍亲王太优秀了,陛下和他一比,相形见绌,处处活在他的影子里,明里暗里的被人拿来和雍亲王比较。” “偏偏陛下又是个不服输的性子,越是如此就越要证明自己做的比雍亲王好,听不得那些以往支持雍亲王登基的能臣的谏言,认为他们都看不起自己,驳回自己的旨意都是故意为难他。” “长此以往,朝中真正的重臣要么被他想方设法的罢黜了,要么自己受不了辞官了,如今剩下的寥寥无几,而真正被重用的则大多是些趋炎附势阿谀奉承的弄臣。” 齐述说到这里语气越发沉痛,神情肃重的断言:“这样的朝廷……是长久不了的!” 白芙听着也不由严肃起来,但还是不大明白:“这跟蒋巅的身份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皇帝昏庸,朝纲崩坏,她就不能跟蒋巅在一起了? 齐述看着她,叹了口气。 “当然有关,蒋巅既然在你面前毫不避讳的提起过雍亲王,那你应该也知道,他跟雍亲王的关系非比寻常,而这一点他自己也从来没有掩饰过。” “所以朝野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威猛将军蒋巅不仅能征善战,令胡人闻风丧胆,他更是雍亲王的心腹,只要他一天守在边境,就一天与雍亲王形成掎角之势,既可以抵御胡人对大魏的攻击,亦可以随时挥兵南下,成为雍亲王的先锋,为他攻破皇城。” “这样的人,陛下怎么可能不忌惮他?也因此数次召他进京,说是封赏,其实就是想把他困在京城,或是直接除掉他,这也是为什么蒋巅一直拒不进京的原因。” 不进京,还可以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徐锐就算不满,但山高皇帝远,鞭长莫及,蒋巅又是真正的有功之臣,从没犯过什么过错,就连不进京的理由也是为了守护边境安危,谨防胡人入境,他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可一旦他进了京,那就是身为人臣。届时君臣分明,徐锐就是拉下自己那张脸不要,硬给他扣个莫须有的罪名,也一定会想尽办法把他留下,要么留下他的人,要么留下他的命! 白芙听了齐述的解释,哪里还不明白这些。 她指尖微微发抖,眼中涌起水汽,整个人都慌了。 “爹,蒋巅他……会有危险?” “是,性命之忧。” 四个字,让白芙心头一颤,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让他回去,回三塔镇去!现在就走!” “晚了!” 齐述一把拉住了她。 “从他进京的那一刻起,或者说从他答应陛下进京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晚了。此时再反悔,那就是欺君之罪,他一样出不了京城。” 白芙脸色惨白,颓然的跌回了椅子上,喃喃低语:“他不是答应了陛下,他是答应了我……他是为了我才来京城的!” 她双手捂住脸颊,泪水从指缝中涌出,不断的重复:“都是为了我,都是为了我……” 早知如此,说什么也不该让他来才是!当初她就该自己回京认亲,为什么要让蒋巅陪着她呢…… 齐述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哭了,心痛不已,一边笨手笨脚的给他擦着眼泪,一边放软了语气。 “我知道他对你好,是真的把你放在了心上,可是芙儿,你不了解陛下这个人。” “他生性多疑,又刚愎自用,甚至偏执到了有些疯狂的地步。” “他原本就已对蒋巅诸多不满,恨不能除之而后快,若是让他知道蒋巅跟你,也就是我的女儿在一起了,他一定会发疯的。” 手中掌握着京卫,一直处于中立阵营的卫国公府,忽然间跟蒋巅成了姻亲,就算蒋巅并不打算借用卫国公府的势力,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 婚姻之事向来是结两姓之好,卫国公总不可能把自己唯一的女儿嫁出去之后就不管了吧? 万一将来雍亲王反了,蒋巅跟随在侧,卫国公会不会帮自己的女婿?会不会偷偷打开京城城门,放蒋巅入城? 这些问题足以让徐锐疯狂,到时候他不仅会想杀了蒋巅,还会想杀了白芙,而最好的方法自然是抓住白芙牵制蒋巅,让蒋巅乖乖就范。 这样一来,白芙就会比蒋巅更危险 “我感激蒋巅对你的好,也感激他送你来到京城,但是芙儿,我是你的父亲,对我来说,你永远才是最重要的那个。” “说是自私也好,说是不知感恩也好,我可以用千万种方法感谢蒋巅,只除了将你嫁给他。” 他不想让自己的女儿身处险境,即便只是可能也不行。 之前是以为芙儿已经跟蒋巅在一起了,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如今既然知道还可以挽回,他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她以身犯险? 白芙在他的话语中抬起头来,哽咽着看向他:“爹,你也不了解蒋巅,他既然能够为我进京,就说什么都不会放手的。” “他会放手的!” 齐述肯定的道。 “他能冒着性命之忧送你入京,说明把你看得比自己还重。只要我跟他说清这其中利弊,他一定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说着起身就要往外走:“我这就去跟他说清楚,让他……” “爹!” 白芙死死的拉住齐述,急的差点儿跪下去。 “求您了,让我跟他在一起吧,我不怕,我真的不怕!” 蒋巅为她做了那么多,到头来却让他又为了她放弃她,白芙只要想想就知道他会有多难过。 就算蒋巅真的愿意为她做出这种选择,她也不愿看他为难的样子。 齐述对于这件事却十分坚决:“旁的我都可以答应你,只除了这件事,绝对不行!” “爹!” 白芙苦苦哀求,齐述就是不为所动。 顾氏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站起来走到两人中间,将白芙与齐述隔开。 “阿芙啊,你也不要为难你爹,你爹他也是为了你好啊!” 说着用力握了握白芙的手,冲她眨了眨眼,用口型无声的说了一个字:哭。 白芙愣了一下,下一刻愣是把已经收回去的眼泪又放了出来,哭的泪如雨下。 “爹,孩儿求您了,让我跟蒋巅在一起吧,女儿从小到大……都没求过您什么事……” “怎么没求过?” 齐述虽然见到她的眼泪有些慌张,但因为不愿答应,还是梗着脖子回了一句:“上次卢兆的时候不就求我放过他?我答应了啊。” 虽然毁了他的脸,废了他的子孙根,又一寸一寸的打断了他的腿,但好歹还是饶了他一命,把他扔出京城了。 这已经算是放过了! 白芙一噎,下一刻哭得更大声了:“女儿活到十六岁,才求您办了两件事……” 这…… 齐述一口气堵在心头,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怎么办?说得好对,竟然无法反驳…… 白芙见有戏,眼泪像不要钱似的往下掉:“是不是因为我是女孩儿,不是男孩子,所以您不喜欢我,才不肯答应……” “我听说以前……卢兆求您什么事您都答应的,为什么换了我,就……” “好好好好好我答应你!” 齐述再也受不了了,一迭声的应了,拿着帕子胡乱的给她擦脸。 白芙顿时喜笑颜开,扑进了他怀里,蹭了他一身的眼泪鼻涕:“谢谢爹!爹最好了!” 齐述明知受骗,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叹了一句:“谁让我欠了你呢。” 罢了罢了,不管前路如何,总归还有他护着她呢,哪怕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护她周全就是了。 第67章 岳父试探 白芙与顾氏从偏厅出来的时候,蒋巅一个人正在正厅等得心急如焚。 第70节 见白芙眼角红红, 一副刚哭过的样子, 蒋巅赶忙迎了上去。 “怎么了阿芙?是不是岳父不答应?你别着急我去跟他说。” 说着就要往偏厅走。 白芙赶紧拉住了他:“没有, 我爹答应了, 不过他有些话要跟你说,你……你待会儿见了他好好说话,别惹他生气。” 答应了啊? 蒋巅心头微松,拍了拍她的脑袋:“放心吧,他是你爹, 也是我岳父,我怎么会跟他生气呢?你去让下人煮两个鸡蛋给你滚滚眼睛,都肿了。” 白芙心头甜丝丝的, 笑着点了点头, 把他推进了偏厅:“去吧,好好说话。” 直到房门关上, 她脸上还带着笑意。 顾氏看了抿嘴直笑:“没看出来,这蒋大将军还是个胆大心细的,对你细致的很。” 见阿芙眼睛肿了, 还知道让人给她煮鸡蛋滚眼睛。 白芙笑的十分甜蜜:“他真的很好的。” 无论对别人如何凶狠粗暴, 但对她都耐心细致,吃鱼的时候会给她剔刺, 天冷了会让人给她添衣。 有一次她来月事的时候碰了凉水肚子疼,后来每个月月事的日子他记得比她还准,一到那几天就半点儿生冷都不让她碰, 生怕她再受了寒。 顾氏见她开心,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一边吩咐下人去给她煮鸡蛋,一边拉着她的手安抚她。 “放心吧,你爹不是那没分寸的人,既然已经答应了让你跟蒋大将军在一起,就不会太为难将军的。” 不然以后阿芙跟蒋巅因此而夫妻失和,吃亏的还不是阿芙? 齐述就算是为了阿芙,也不会太为难蒋巅的。 白芙点了点头:“嗯,我知道,蒋巅很好,爹和娘也很好,你们都是为了我。” 顾氏笑的更温和了,轻拍她的手背:“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 偏厅中,齐述在椅子上坐着,蒋巅走过去躬身施礼:“多谢岳父,同意我和阿芙在一起。” 齐述冷哼:“我还没答应呢,不过是刚才阿芙闹得厉害,哄她高兴罢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岳父大人乃大魏堂堂的卫国公,地位卓绝能力超然,小婿相信您绝不是那言而无信之人。” 边拍马屁边拿话堵他,谁说这位威猛将军是个空有蛮力的大傻子的?说这话的才是傻子! 齐述腹诽几句,端起茶杯,慢悠悠的说道:“你救了芙儿,还送她来到京城,我很感激你。” “所以,为了报答,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 “倘若将来雍亲王真的攻至京城,我可以撤去所有京卫,迎你们入城。” 蒋巅眸光一亮,双手下意识的握紧。 能兵不血刃的拿下京城,那自然是最好的方法。 谁知下一刻齐述却继续说道:“只要你自己放弃芙儿,告诉她你不愿意跟她在一起了。” “呸!” 蒋巅想也没想的啐了一声,呸完想起这是自己岳父,忙又解释:“我是说,这不行!我绝不会拿芙儿交换任何条件。” 齐述因为那一个呸字差点儿把手里的茶杯砸过去,听到后半句才总算顺了顺气,咬牙把满腔怒火憋了回去,继续试探。 “你可想清楚了,这样的条件,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有的。如今大魏的形势你应该也很清楚,陛下昏聩,雍亲王势必不会在隐忍太久,你跟随雍亲王多年,若能帮他顺利入城,那便是他身边的第一功臣,加官进爵不在话下,封个异姓王也不是没有可能。” 蒋巅听的有点儿不耐烦,皱着眉头道:“拿女人换功劳算什么本事?我的功劳我可以自己去挣。” 说到这儿顿了顿,犹豫一番后还是如实开口:“而且说句实话,您的那些京卫……能不能打的过我还不一定呢。如果可以,我倒是建议您到时候真的把人撤掉,免得回头我把您打的太惨了,阿芙不高兴。” 旁的事情他可以让着卫国公,但是战场上的事情是肯定不能让的,到时候他们身处两个阵营,势必要对上。 可这战争一旦开始,很多事情就控制不住了,双方的将士打起来肯定是要拼命的,他总不能边指挥着自己的将士往前冲,边对他们说“那边是我岳父的人,你们轻点儿打”吧? 这也是为什么刚刚卫国公说把人撤走他会那么高兴的原因,这样的话他们就不用对上,阿芙也就不用夹在中间为难了啊。 可若让他因此就放弃阿芙,呵呵……做他娘的春秋大梦去吧!到时候被老子打的屁滚尿流,可别跑去找阿芙哭! 齐述正对那句“我的功劳我可以自己去挣”感到满意,下一刻又被他那句“回头我把您打的太惨”气的咬牙,很想现在就把他打出去。 可为了自己的女儿,还是忍了下来,说了句“等你这次能平安离开京城再到我面前耀武扬威吧”,便指了指旁边让他坐了下来。 能坐下,那就说明事情已经成了大半,蒋巅心中高兴,面上对齐述也更加恭敬。 可齐述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的脸沉了下去。 “我不同意!” 蒋巅一口回绝。 齐述竟然让他暂时不要对外公布他和阿芙的事情,装作和阿芙不认识,让阿芙在国公府先住几年,等过几年大局稳定了再正式成亲。 “阿芙已经梳着妇人髻见过人,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是成过亲的,明明成了亲却住在娘家,整日里见不到夫君的人影,到时候会有多少闲话传出来?我不会让人戳着阿芙的脊梁骨非议她的!” 这说的到像句人话。 齐述点了点头,嘴上却不松口。 “被人非议几句,总好过丢了性命。” “你之前一直不肯进京,说明你也知道进了京城会有多危险,但你这些年不在京城,不知道陛下如今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 “上次户部尚书魏大人的儿子魏江不过是看不惯陛下身边宦官当道,醉酒后说了那太监总管刘璋几句坏话,传到了陛下耳朵里,陛下就命人将魏江年仅两岁的儿子,也就是魏大人的长孙带进宫里,要阉了他做太监。” “魏大人为此险些撞死在金銮殿前,是我念在……念在卢兆与魏大小姐有婚约在身,两家好歹是姻亲,去向陛下求了情,陛下才打了魏江二十大板,算是将这件事情揭过了。” 魏家为此对卫国公府感恩戴德,也是因为如此,当发现卢兆的身份是假,不得不取消了这门亲事的时候,魏家才没有刁难卫国公府。 也好在魏夫人于三年前因病去世,魏大小姐要给母亲守孝三年,前些日子才刚刚出了孝期,所以没能跟卢兆正式成亲。 不然两人若已成了亲圆了房,那可真是害了人家姑娘一辈子。 蒋巅虽然也有一些渠道了解京城的消息,但肯定不会知道的这么详细,听说之后黑着脸一拳捶在了桌上:“这个疯子!” 齐述点头:“没错,陛下现在的确是有些疯狂,所以,你跟芙儿的关系,绝不能让他知道。” 不然,他只会更加疯狂。 “我能保护好阿芙!” 蒋巅笃定的道。 他既然敢冒着风险进京,自然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绝不会让阿芙出事。 齐述笑了笑,这笑容里却满是无奈和自嘲:“我也曾以为我能保护好芙儿她娘……” 可是天下之事瞬息万变,谁能说得清这一刻还信心满满的事,下一刻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蒋巅咬牙,正想再说什么,被齐述抬手阻拦。 “我不是有意为难你,也不是为了把芙儿留在家里找的借口。芙儿是我的女儿,我比你更不想她受人非议。可是和性命比起来,被人说几句又算什么?” “我知道你有你的打算,认为自己有信心能护得芙儿周全。可是你别忘了,卫国公府的根基在京城!” 俗话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白芙才刚刚认了亲,就算齐述愿意为了她放弃先辈们一代代传承至今的基业,也不是一时半刻就可以把偌大的家族挪出京城的。 牵一发而动全身,族人们该如何安置?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该怎么处理?谁会因为他们的离开而受到牵连?这些都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事情,卫国公府也就不可能一天两天搬离京城。 白芙是卫国公府的女儿,卫国公府出了事,而且还是因为她而出事,她又怎么可能自己心安理得的逃走? 这些事情不用细说,齐述只略点一二,蒋巅就能想明白。 他绷着身子坐在椅子上,面色阴沉,闭着嘴一言不发。 齐述知道他这是听进去了,继续道:“好在你跟芙儿不是一同进京,之前除了你身边那些亲信,也没什么人见过芙儿,只要我们处理的合适,就不会有人把芙儿和你身边那个女人想到一块儿去。” “芙儿进京时我又入宫给她请封了县主,陛下现在满以为卖给了我一个人情,我会感激他,站在他那边,也就会相对放松一些警惕。” “只要你装作不认识芙儿,这件事也就算瞒过去了。” 蒋巅闷不吭声,许久才冒出一句:“可是那样的话……我不就见不到阿芙了。” 在外面不能相认,他又不能表现的跟国公府太亲近,不能总往这里跑,那还怎么跟阿芙见面? 齐述额头青筋跳了两下,十分不情愿的道:“我让人给你留着西南的角门,你想来看阿芙的时候,偷偷从那个角门进来,自己一个人来,谁都不许带。” 蒋巅眸光亮了亮,紧绷的肩头终于放松一些。 “可是……我又不能长待在京城,最多停留一两个月也就要走了,到时候……你又不让我带阿芙走……” 不然她跟阿芙的事情还是会暴露,一样会有危险。 齐述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每半年我会以送芙儿去看他的夫君的名义送她出京一次,派个人装成她的样子去别处,再另派一批人马把她送到你那里去,在你那儿停留一个月,只一个月!一天都不许多!” 这些是他得知芙儿与蒋巅在一起之后与顾氏一起想出的办法,刚刚有那么一刻他还以为派不上用场了,没想到……最后还是要这样做。 蒋巅哦了一声,却还是不大满意,低声喃喃:“半年才能见一次啊……太久了……” “久?” 齐述轻笑:“我有个办法不久,不过要看你能不能办到了。” “什么办法?” 蒋巅转头看向他。 齐述斜睇着他,神色玩味:“你跟雍亲王不是很好吗?让他赶紧反了啊,到时候天下大定,百姓们能少受些苦,你和芙儿也就不用夫妻分离了。” 蒋巅一听,肩膀瞬间耷拉下去了。 “没用的,徐锐再怎么说都是徐钺的亲弟弟,除非徐锐作死作的厉害,否则徐钺是不会动手的。” 人在面对自己的亲人的时候,总会抱有最后那么一丝幻想,越是重感情的人越是如此。 齐述闻言抿了口茶:“那就没办法了,你盼着陛下自己作死吧。” 蒋巅深深地叹了口气,从来没有任何一次像现在这样盼着宫中那位皇帝陛下干出点儿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来。 徐钺造反遥遥无期,天下大定也就遥不可及,那他要什么时候才能把阿芙真正娶回家啊? 而且……万一卫国公反悔了怎么办? 蒋巅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转头道:“让我按您说的做也可以,但您得先写份婚书给我,把我和阿芙的事儿定了,不然我不放心。” “你……” 第71节 齐述气的差点儿把茶杯捏碎了。 他刚才没提这茬儿就是想着不写婚书将来芙儿还有反悔的机会,谁知道这小子竟然想起来了! 蒋巅见他不愿意,站起来就要往外走:“您不写的话我就去告诉阿芙,说您故意拖着不想把她嫁给我!” “站住!” 齐述瞪着眼喊住了他,终究是憋出一句:“待会儿去我书房!” 蒋巅知道这就是答应了,咧嘴一笑,躬身施礼:“多谢岳父!” 第68章 好看的书 两人在偏厅许久没有出来, 白芙等的心急, 若不是顾氏一直安抚她说没事, 她都想冲进去看看了。 好不容易房门打开, 齐述与蒋巅前后脚走了出来,她下意识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蒋巅暗暗冲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安心,她这才松了口气, 笑嘻嘻的上前挽了齐述的胳膊。 “爹, 谢谢您!” 齐述无奈的看着她,拍了拍她的面颊:“你啊!” 父女俩比寻常父女亲密很多,蒋巅看的直皱眉头, 忍不住重重咳了一声:“咳!” 白芙与齐述齐齐回头。 白芙:你傻啊?这种醋也吃? 齐述:“怎么?蒋大将军嗓子不舒服?还是心里不舒服?” 心里不舒服, 我来了这么半天还没拉过阿芙的手呢。 “没什么,就是……嗓子有点儿痒。” 几人之间气氛低沉, 顾氏忙打圆场:“既然国公爷同意了阿芙与蒋大将军的婚事,那我把阿瑧阿琢和瑄儿叫来跟将军见个面吧,他们还没正式见过将军呢。” 齐述摇头:“改日吧, 今日他已经来了这么半天了,待会儿还要进宫面圣, 陛下若是问起来,他不好交代。” 说着又怕白芙以为他是故意想让蒋巅走, 又道:“明晚从角门进来,一起吃饭。” 明天是大年三十,宫宴过后各自散去, 就是各个府邸自己的家宴,这个时候让蒋巅来,就是当做一家人对待了。 蒋巅忙又施礼:“多谢岳父!” 齐述嗯了一声:“待会儿拿了婚书就进宫去吧,陛下这个时候估计已经知道你入了城,到了我府上了。” 蒋巅哦了一声,却不愿意走,看着白芙的眼神恋恋不舍。 “我……我想单独跟阿芙说几句话……” 齐述板着脸想拒绝,但看见白芙哀求的眼神又不忍,终是一甩衣袖:“两刻钟,两刻钟后来找我拿婚书,拿了之后立刻走。” 蒋巅兴高采烈的再次道谢,拉着白芙就走了出去。 “阿芙,你的院子在哪儿?带我去看看。” 他小声说道。 白芙觉得不大合适,但想了想内院就她和顾氏两个女眷,顾氏现在还在外院跟齐述在一起,即便蒋巅进去了也不会冲撞了谁,就大着胆子带他跑了进去。 齐述知道了很想让人把他们拎出来,但又不想在下人面前落了自家闺女的面子,便只能把这口气生咽了下去。 顾氏在旁劝他:“你之前不是说要给阿芙买面首吗?那现在你就当蒋巅是她自己挑的一个面首,让她玩儿玩儿呗,等回头她不喜欢了,再给她挑别的。” 齐述听了这才稍顺了口气,脸色没那么难看了。 但又想到他还要给蒋巅写婚书,这口气就又冲了上来。 谁家给面首写婚书的? 不行真的好气啊,气死他了。 ………………………… 带蒋巅溜进了内院的白芙可不知道齐述气不气,她现在一颗心都扑在了蒋巅身上,欢喜的要飞起来了。 “这就是我的院子。” 她指了一圈儿院中的景致,又拉着蒋巅进了她的房间。 “这是我的屋子,我……” 剩下的话被男人吞进了腹中,整个人被悬空抱了起来,惊的揽住了蒋巅的脖子。 蒋巅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按在她的臀上,将她紧紧地压向自己。 “乖乖,想死我了……” 白芙面色绯红,轻捶他的肩膀:“别闹,把我衣服都弄乱了!” 她待会儿还想去送他呢,弄乱了怎么出门啊。 蒋巅笑着将她放了下来,嘴唇却没有就这样放过她,一边轻吮一边问她:“想我没?” “想……” 白芙红着脸回应:“特别想。” 蒋巅咧嘴无声的笑:“我也是,想的难受。” 说着拉着她的小手就往自己身下探。 “蒋巅!” 白芙嗔怒,眼睛又鼓了起来。 蒋巅笑着去亲她的睫毛:“又变成小金鱼了。” 白芙故意转过头不理他,他不以为杵,笑着抱着她在罗汉床上坐了下来,把她放在自己膝头,将自己和齐述刚刚在偏厅做出的决定告诉了她。 白芙抬起头,先前还雀跃的小脸瞬间耷拉了下来:“那……那我要半年才能见你一次?” “嗯。” 蒋巅想想也觉得心里难受的很,抱着她的手又收紧了几分,下巴抵在她的肩窝。 “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暂时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但凡还有其他的万全之策,他才不会答应这种条件。 “委屈你了,阿芙。” 蒋巅抱着她,发自内心的觉得愧疚。 明明答应了要娶她,如今却连一场光明正大的婚礼都不能给她,还要让她像那被偷偷养在外面的妇人般,见了他要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这跟他之前想的完全不一样。 哪怕是之前没打算跟阿芙成亲的时候,他也从没想过要将阿芙藏起来,隐瞒自己跟阿芙的关系。 白芙摇头,抓着他的衣襟,红着眼睛吻了吻他的唇角。 “不委屈,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怎么都不委屈。” 蒋巅看着她黑亮的眼睛,抚了抚她的面颊,轻叹一声:“我的好姑娘”,说完再次吻住了她的唇。 好久没有抱过她,亲过她,蒋巅有些难耐的撬开了她的唇,喘息着探了进去。 许是想到以后很长时间才能见一次面,白芙今日格外热情,纤细的手臂攀上他的肩,仰头将自己送了上去。 蒋巅脑子里烧得厉害,大手忍不住向她身前攀去,却被女孩子拍了下来。 “别弄乱我的衣裳。” 白芙娇嗔道。 不弄乱衣裳…… 蒋巅呼吸急促,看了她一眼,觉得这有点儿难度。 喉中吞咽一声,想到什么,勾起唇角笑了笑:“好。” 说着直接把手从衣裳下摆伸了进去。 “蒋巅!” 白芙低呼一声,看了看房门又看了看他,生怕有人这个时候进来。 蒋巅轻笑:“别怕,绿柳在外面守着呢。” 他刚才进门的时候就给绿柳使了眼色,让她关上房门去外面等着了。 “那……那你也别这样,你待会儿就要走了,咱们没时间……没时间……” 蒋巅哈哈大笑:“没时间什么?” 白芙涨红了脸,瞪了他一眼要站起来,反被他抱的更紧,贴在她腰间的手像泥鳅似的钻了进去。 “乖,我不弄乱你的衣裳,你别乱动就行。” 自己的身子忽然被人握住,白芙脊背绷得笔直,指尖儿都在发抖:“到底……到底谁在乱动啊。” 蒋巅低笑,把她的抱怨吞了进去,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 房中只余喘息声,衣物发出的轻微的摩擦声。 白芙被那只钻进衣裳的大手折磨的眼中泛起水汽,唇间逸出几声轻哼。 蒋巅听得心痒难耐,指尖儿轻捻了一下,女孩子嘤咛一声差点儿哭出来。 真可爱…… 可惜今天真的没什么时间。 蒋巅心下无奈,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最后捏了一把自己喜欢的那处柔软,大手挪到了她的身后,嘴唇也离开了她的唇瓣,悄无声息的来到她脖颈间,用牙齿咬住了一根细细的绳索。 脖子轻轻一扭,手指轻轻一带,往外一抽,一件衣裳就到了自己手里。 白芙意乱情迷之际,只感觉有什么东西刷的一下从自己身前被抽了出去,下一刻就见自己的肚兜出现在了蒋巅手里。 “混蛋!” 第72节 她回过神羞得满脸通红,伸手就要去抢。 蒋巅却高高的举起来,看着那花色满意的点了点头:“是我最喜欢的那件。” 水绿的底色,绣着或粉或白的芙蓉花。 “蒋巅!你还给我!” 白芙急的站了起来,蒋巅却也跟着站了起来。 白芙本就身材娇小,蒋巅又是个长胳膊长腿的大个子,两个人都站着,白芙怎么可能够得着。 她跳了半天,发髻都乱了,却连个边儿都碰不到。 而蒋巅站在原地岿然不动,笑嘻嘻的看着他,那模样好像在说:跳啊,继续跳,看你能跳多高。 白芙气的脱了鞋爬到了床上:“还给我!不然我真要生气了!” 蒋巅却不怕她,左躲右闪,逗了她一会儿后把那肚兜塞进了自己怀了,笑着又把她抱了下来:“乖,以后不能经常见着你,给我留个念想。” 哪有留别人的肚兜做念想的! 这个疯子!气死她了! “不行!还我!” 白芙锤他的肩膀。 蒋巅把她的拳头握在手里亲了亲:“就这一件,以后再不拿了,嗯?” 还以后?他还想有以后? 白芙兀自生气,却也知道抢不回来,只能退而求其次:“那……那我给你个别的。” “别的什么?” “帕子行不行?” 白芙看了一圈儿,觉得类似的能替代的只有自己的帕子。 蒋巅却笑着摇头,凑到她耳边低语一句:“不行,帕子没有你的味道。” 一股热气从耳边嗖的一下灌进了耳朵里,又冲上脑袋。 白芙心头一阵狂跳,不用照镜子都知道此刻脸上一定红透了。 “你……臭流|氓!” 她捂着脸把刚认识他时对他的评价骂了出来。 蒋巅笑的更大声了,捏着她的下巴拨开她的手又是一通亲吻:“乖乖,我最近看了很多书……” 书? 怎么忽然扯到看书上去了? 白芙不明所以,却听蒋巅继续低低的笑:“回头我们照着书上的试试,你就知道什么叫……” 话没说完,门外响起绿柳的声音:“将军,国公爷派人来叫您了。” 蒋巅回了一下头,又转过来看向白芙:“我走了,阿芙,明天再来看你,我们一起过年。” 白芙哦了一声,想送他出门又想起自己的衣裳被他扯走了。 虽然冬天穿得厚,也看不出什么,但是……总觉得还是有些不对劲,遂剜了蒋巅一眼:“你自己走吧!我不送你了!” 蒋巅倒是无所谓,拍了拍她的头正准备转身,却听她又问道:“你刚刚说的书是什么书?” 能让他这个时候忽然想起来的,一定是很好看的书吧? 蒋巅愣了一下,然后强忍着笑在她耳边说了三个字。 本以为说完后女孩子会气得跳脚,谁知白芙却一脸懵懂的问他:“好看吗?” 噗嗤…… 蒋巅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一把将她揉进了怀里。 “我的阿芙,你真是……太可爱了!” 什么跟什么啊? 书好不好看跟她可不可爱有什么关系?蒋巅怎么今天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 蒋巅笑的肚子疼,在她耳边低声道:“很好看的!改天我给你带一本你就知道了,我每次看的时候都想着书里的人要是我和你就好了。” 他这么一说白芙更加好奇了,那表情让蒋巅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忍不住又亲了亲她才离开。 蒋巅离开后白芙却等不及现在就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书,会这么好看? 得知顾氏回到了正院,她便赶忙换了一身衣裳跑了过去。 “娘,您帮我找几本书来呗,我想看看。” 小姑娘脆声道。 国公府家大业大,什么书找不到,还非要等蒋巅过来才行? 顾氏刚回来换过一身家常的衣裳,闻言一边喝茶一边点了点头。 “好啊,你要看什么书?我让人去书房给你找。” “春|宫|图。” 噗…… 顾氏一口茶喷了出来。 房中的丫鬟膝盖一弯差点儿跪了下去。 白芙在一片兵荒马乱中一脸懵怔,等到闹清楚这是什么东西以后,整个人气的都快冒烟了。 这件事的最终结果是,蒋巅前脚刚刚离开卫国公府,正院里后脚就传出某个人的一声怒吼:“明天不要让他进来了!我不要跟他一起过年!”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我很满意!(此处应配表情包:叉腰-可把我自己牛逼坏了.jpg) 第69章 毒舌阿芙 蒋巅并不知道国公府里发生了什么, 神采飞扬的入宫面圣去了。 时近年关, 各处衙门都已封了印, 朝会自然也停了。 徐锐在御书房【注1】见了蒋巅, 看到他后眯了眯眼。 “朕几次三番请威猛将军入京受封,将军都不肯来,怎的这次来了,却先去了卫国公府?将军什么时候跟卫国公的关系如此好了?朕怎么不知道?” 你知道个屁啊, 那是我岳父! 蒋巅心里骂了一句, 面上却不显,沉声道:“听闻卫国公找回了遗失多年的女儿,还为其请封了县主, 微臣特地去恭贺了一番。” 徐锐心中嗤笑:恭贺?怕是担心卫国公向朕讨了人情, 站到朕这边,耽误了你和徐钺的大事吧? “那将军可曾见到县主?” 徐锐笑问道。 “没, 卫国公捂得紧,县主又是女眷,微臣不好打扰。” 骗你的, 她肚兜还在我怀里呢。 徐锐点头:“的确是捂得紧,朕封了这位齐大小姐做县主, 她到现在还没入宫谢过恩呢。卫国公说她刚刚回京,水土不服身子有些不适, 要养一养,待宫宴的时候再带进宫来。” 蒋巅哦了一声:“女人就是娇气,麻烦得很。” 徐锐哈哈大笑:“既然如此麻烦, 怎么听闻将军还带了个女子在身边?难道她不麻烦吗?” 不麻烦,一点儿都不麻烦,我家阿芙可好了。 “就是因为麻烦,所以半路把她扔下了,不然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赶到京城。” 扔在卫国公府上了,你还刚封了她做县主。 徐锐眸光微凝:“扔下了?将军没把她带到京城来?” “本是打算带来的,可她路上水土不服,我又着急赶路,只好作罢了。” “水土不服?” 徐锐轻笑:“这女孩子们还真是容易水土不服啊。” 言语里带着一丝轻嘲,显然是不相信蒋巅的这种说法的。 他知道蒋巅不是傻子,把那女人一路带了过来,要进京前又偷偷藏了起来,肯定是怕他找到,被他留在京城牵制他。 不过没关系,那女人来了有来了的办法,没来也有没来的办法。 总之这回……他是绝不会轻易放蒋巅离开的! 徐锐与蒋巅客气了几句,将所谓的封赏颁了下去,封了个永宁侯,便让蒋巅退下了。 蒋巅回去之后,趁着装载货物的车马还没到,让人赶紧送了一封信出城,告诉小吉直接调转方向,不要进城来了,把箱笼里那些值钱的东西分成几批,妥善安置到隐蔽的地方去。 既然他现在暂时不能跟阿芙表明关系,那么也就不能把大量的财物作为聘礼送到卫国公府。 可是若放到将军府中,将来万一徐钺跟徐锐闹翻了,徐锐抄了他的家,他岂不是赔死了? 所以还不如趁现在就拉走,免得将来连给阿芙的聘礼都没有。 蒋巅越想越觉得对,索性让将军府的管家把府里的现银和银票全都核对了一边,整理好之后将所有银票都放到了一个木匣里,想着明天给阿芙带去,让她留着花好了。 想到白芙,蒋巅就觉得心头又有些痒痒,当晚对着那肚兜做了些不可描述的事,第二日神清气爽的入宫参加宫宴去了。 ………………………… 年节的宫宴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参加的,凡入席者,非富即贵,又按照不同的品级和地位,分了不同的座位。 能排得靠前,离皇帝越近的,地位自然也就越高。 新晋的永宁侯,也就是威猛将军蒋巅,自然身居其列。 蒋巅战功卓著,又多年不曾回京,自然有不少人上前搭讪,但他对谁都爱答不理,自己坐在椅子上像座大山似的,动也不动,直至皇帝入席,才跟着一起行礼。 此时的白芙亦是坐在宴请女眷的大殿中靠前的位置,跟蒋巅一样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第73节 不过与蒋巅不同,看向她的人眼神里除了艳羡,大多是冷漠与不屑。 蒋巅受人追捧,因为他有实打实的军功和权利。 而她白芙呢?除了一个了不起的爹,还有什么? 虽然在京城这种地方,有一个了不起的爹就已经代表了很多东西,但白芙实在是太特殊了,难以让这些自幼出身高贵的人认同。 想一想,一个乡野间长大的野丫头,一朝之间却突然跟他们坐在了一起,而且论起身份地位竟然比他们还高了一头,就好像一只山鸡落入了凤凰堆里,凤凰们还要以山鸡为首,这怎么可能让人高兴? 所以看向她的人大多目光不善,少数一些不在意的,也并不是因为喜欢她,而是没把她放在心上罢了。 好在白芙也不在意这些,自己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老神在在的想着晚上怎么收拾一下蒋巅。 昨天的事真是让她丢了大人了,现在想想仍旧气的不行,恨不能立刻把蒋巅拎过来揍一顿。 “县主,恩阳县主。” 旁边的人唤了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啊?怎么了?” 那女子见她拧着眉头,神情愤愤,以为她是被周遭的议论声气的,柔声劝道:“县主你别生气,这些人就是没事爱说些闲话,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白芙这才注意到不少人在看着她指指点点,见她视线扫过去后却又低下了头,生怕被她发现似的。 她们虽然不喜欢白芙,但对于白芙身后的那位爹,还是十分畏惧的。 万一白芙回去跟她爹吹个什么耳旁风,没准儿她们的丈夫或是父亲就要不好过了。 白芙无所谓的笑了笑:“没事,我没放在心上,我在想别的呢。” 想别的? 那女子不知她是真的在想别的,还是故作不在意,但既然她这么说了,她便也不好再提,遂腼腆的笑了笑,转过了身去。 两人间的互动自然被有心人看在眼里,这些人不敢惹白芙,对这个女孩子却是不用顾忌的,当即有人冷嘲热讽:“婉容,听说你前些日子被退了亲,不知现在可找到合适的人家了?” 话音落,殿中响起年轻女孩子们此起彼伏的低笑声。 虽然有几位夫人象征性的轻叱了几句,但也能听出不过是敷衍,大多跟她们的孩子一样,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被称作婉容的女孩子面色微白,两只手绞在一起,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白芙虽然不明白那开口说话的人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身边的女孩子,但也知道这样的话是不该在这种场合拿出来说的。 即便是白茅山下那些小镇子里的乡野村妇,也知道谁家女儿被退了亲不能轻易议论,就算想嚼舌根也是在人背后说,哪有当着面这般戳人痛处的。 而那口出恶言的女孩儿却还没停,看了一眼坐在白芙对面的一个华服少女后,再次对白芙身边的女孩儿道:“听说你和你那位未婚夫已经交换了庚帖,闺名八字都已经让人知道了,我若是你索性就嫁了,免得将来被人拿出来说道。” 说着又看了一眼白芙,掩唇低笑:“或者你求一求恩阳县主,看能不能让她帮忙求情让你跟卫国公府再定一回亲,左右卫国公府还有好几位少爷,也不是非当初那位不可。” 白芙面色一沉,当即明白了什么,转头看向身旁:“你是魏大小姐?” 女孩子点了点头,眼圈通红,却还是勉力笑着:“没事,我不在意。” 从她刚刚被人领着坐到这里的时候,就知道会面临什么了。 以她的身份地位,根本不可能在这个位置,但是那宫女却说,按照名册她就是坐这里的。 可见是有心人故意把她安排在了白芙身边,就是想让她难堪。 而今日的宾客座次是皇后娘娘安排的,皇后娘娘一宫之主,哪有心思用这种手段来整治她一个大臣之女,所以一定是有能够影响皇后娘娘,或者说能够参与到这次宫宴安排事宜中的人做的。 魏澜抬头看了一眼白芙对面的奉安郡主,手指绞得更紧了。 当初陛下有意将奉安郡主许配给卢兆,也就是那位假的齐大少爷,以此来拉拢卫国公。 但卫国公不想与荣亲王府结亲,便断然拒绝了,之后与他们魏家定了亲。 奉安郡主因此对她甚为不满,总是喜欢在各种场合捉弄她。 没想到如今她都已经退了亲,那位假的齐大少爷也被赶出京城了,她却还是不肯放过她。 白芙看着身旁泫然欲泣的魏大小姐,又看了看那离得稍远的言语刻薄的女孩子,转头问了问自己身后伺候的宫女。 “她是谁?” 宫女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低声答道:“回县主,是礼部尚书曹大人之女,曹大小姐。” “哦。” 白芙点了点头,对着那个方向笑道:“曹大小姐张嘴闭嘴就是嫁啊娶的,莫不是一心盼嫁了?不知你看上了哪家儿郎?说来听听,没准儿我还真能帮你做个媒呢。” 曹韵婷面色一变,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在座的都是人精,谁不知道这一心盼嫁说的好听,可那意思不就是她想男人了? 这个恩阳县主,真是……真是粗鄙! 曹夫人见自家女儿吃了亏,而为难她的却是恩阳县主,虽然心下不满,却也怕真的得罪了人,忙笑着打圆场。 “恩阳县主息怒,我家婷婷口直心快,你别放在心上。” 白芙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您是曹大小姐的母亲,曹夫人?” 这回曹夫人的脸色也僵了:我坐在她前面,不是她的母亲是谁?! 但嘴上却不敢这么说,只能干笑道:“正是。” 白芙轻笑一声:“曹大小姐口无遮拦,却又半天没人阻止,我还以为她是自己来的呢,所以没认出夫人,夫人可别怪罪。” 话落,大殿中鸦雀无声,众人脸上基本都是同一个表情:这恩阳县主,嘴可真毒。 白芙却是满不在意的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笑话,进宫前她爹跟她说了,这满殿女眷她谁都不用放在眼里,不高兴了连皇后娘娘都可以怼几句,只要不闹出人命来,谁都拿她没辙。 既然如此,这礼部尚书的夫人和女儿又算个什么东西? 怼死她们!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御书房”这三个字据说是从清朝传下来的,但此处引用不代表本文背景,只是表达皇帝的书房的意思~嗯,就酱~ ps:其实主要是不喜欢清朝的发型……哈哈…… 第70章 抛砖引玉【捉虫】 大家都以为这位恩阳县主刚刚从外面回来, 又是头一次进宫,必是小心翼翼又谨言慎行,自卑怯懦不敢轻易开口, 如那刚进城的没见过世面的村妇般, 看什么都新鲜, 也看什么都害怕。 谁知她一上来就如此刁钻,让正二品的诰命夫人颜面尽失, 丝毫没将对方放在眼里。 白芙笑看着曹夫人与曹大小姐的脸色,神情轻蔑。 她爹跟她说过, 卫国公府不需要一个乖巧听话八面玲珑的县主。 相反, 一个嚣张跋扈狂妄肆意的县主更能让人放心。 因为狂妄也就意味着不懂事, 而越是不懂事的人威胁也就越小。 试想一下一直以来都低调隐忍恪守规矩,偏偏却又身居高位手握重权的卫国公府,忽然间冒出这么个不懂事的县主,而身为一家之主的卫国公又对这个县主言听计从百般宠溺,这能让很多人都松一口气, 也能让很多人放松警惕。 所以白芙完全不用担心自己惹出什么麻烦,因为她惹的麻烦越多, 卫国公府的麻烦也就越少。 曹夫人和曹大小姐被噎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好不精彩。 曹大小姐年纪小,不似曹夫人沉得住气,张口还想再说什么,恰逢此时却听有内侍宣道:“皇后娘娘驾到。” 殿中众人忙躬身肃立,次第施礼。 皇后康氏今年十八岁, 鹅蛋脸,丹凤眼,看上去沉静内敛。 她在一众宫女内侍的拥簇中而来,身边还跟着白芙的继母顾氏。 顾氏先前刚一入宫就被皇后请去说话,直到此时皇后入席,才跟着一起落了座,不知为何深深的看了白芙一眼。 宫宴正式开始,各色菜式流水般的送了上来,席间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有事先安排的乐师和舞女献艺。 虽然大家都是女子,用的也都是果酒,但气氛也算热闹,相互恭维奉承,或是迎合着皇后说些趣话,看上去倒也融洽。 魏大小姐感激白芙刚刚为她出头,趁着乐师献技的时候小声对白芙道:“多谢县主刚刚为我解围。” 白芙满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反倒对她有些歉疚:“此事本也因我卫国公府而起,魏大小姐不必在意。” 魏澜摇头,她心中十分清楚,相比起侄儿被救,父亲没被贬官,卫国公府退亲一事实在是不值一提。 恩阳县主若是不愿意,刚才其实完全不必理会她。 可她还是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可见是个性情耿直的女子。 顾氏听着他们的话皱了皱眉,询问刚才发生了什么。 白芙大致说了一下,顾氏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难怪魏大小姐被安排在了这里,原来是有心人刻意为之。 她拍了拍白芙的手,点头道:“做的好,这种时候就该站出来,不然那些阿猫阿狗还以为咱们卫国公府好欺负呢。” 白芙笑了笑,继续跟魏大小姐聊天。 她向来性子活泼,又有心逗魏大小姐开心,不多时便让魏澜脸上有了笑意,忘却了刚才的烦恼。 但偏偏有人就是想找事,看不惯她们这般,好像不捉弄一下她们就不舒服似的。 当乐师舞女退下之后,按照每年宫宴的惯例,都会由各家未出阁的女孩子们展示一些自己的才艺,既是为宫宴凑趣,也是为了在诸位夫人们年前露一露脸,指不准儿谁就入了哪家夫人的眼,促成了一门姻缘呢。 这个环节是提前安排好的,各家女子准备了什么样的才艺也都事先拟了单子,带来的乐器等等也都经过查验,一般没有临时增加或是更改的。 可今年偏偏有人多了句嘴,在众人开始展示才艺前问了一句:“不知恩阳县主擅长什么?可能给我们打个头,让我们开开眼界?” 说话的是坐在白芙对面的女子,锦衣华服,贵气逼人,懒懒的坐在椅子上,就像坐在自己家里一样,丝毫没有拘束的样子。 她一边吃着水晶盘里婢女剥好的葡萄,一边斜睨着白芙,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挑衅。 众人谁不知道,白芙是卫国公府前些日子刚刚找回的女儿,先前十余年都生活在外面,而且听说还是住在山里。 这样的人,能会些什么?别说展示才艺了,会识字就不错了。 有人忍不住掩唇低笑,顾氏见状绷着脸道:“奉安郡主,恩阳县主如今已经嫁为人妇,这展示才艺的事还是留给你们小姑娘吧。” 皇后也笑着打圆场:“是啊奉安,恩阳县主初来乍到,提前又没有准备,什么东西都没带,你让人家怎么展示?” 那意思就是白芙不展示是因为没带东西进来,而不是她什么都不会。 第74节 奉安郡主却不肯就这样放过白芙,笑着道:“娘娘无需多虑,恩阳县主没带,我们的可以借给她啊,琴棋书画不拘什么,只要她想用,我一定亲自帮她借来。” 说完又对顾氏道:“齐夫人,我正是怕待会儿我们现了丑,所以才请恩阳县主先开个头啊。这样我们也好知道自己的才艺如何,若是实在拿不出手,就索性不出来丢人了。” 这最后一句指桑骂槐,说的就是白芙不敢站出来是怕丢人。 顾氏还欲再说什么,却被白芙拉了一下,对她摇了摇头,低声说了一句“我自己来”,便抬头对奉安郡主道:“实在是不好意思,让郡主失望了,琴棋书画我都不擅长。” 她说的平静而又坦然,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好像这并不是件丢脸的事似的。 众人似乎也没想到她会承认的这么干脆,一时间竟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应。 奉安郡主轻笑一声,道:“不擅长也可以展示啊,就当是抛砖引玉吗。” 抛砖引玉向来用于自谦,从别人嘴里说出来,那就是赤|裸|裸的讽刺了。 白芙也不恼,反而笑的更加真诚了:“好啊,不过可惜我是真的一点儿都不会,不如郡主先表演来给我看看,我也好照着郡主的玉,抛块儿砖出来啊。” 奉安郡主面色一沉,气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表演? 这恩阳县主可真敢说! 戏子歌妓才用表演,她堂堂大魏奉安郡主,荣亲王的嫡长女,她竟然敢用这样的言语羞辱她?! 还说什么照着她的玉抛块儿砖出来?这岂不是说即使她抛的砖不好,也是她这块儿玉在前没有演好? 场中众人哪里想到两人言辞交锋会说到这个地步,不禁再次倒吸了口凉气,由衷的又感慨了一次:这恩阳县主,嘴可真毒! 眼看再这样下去两人真要吵起来了,皇后不得不沉着脸低斥了一声:“奉安!坐下!” 对白芙那边却是半点儿斥责没有。 这样的举动让诸人心中又是一阵掂量,别说是站出来替奉安郡主说话了,就是连跟着笑话一下白芙都不敢了。 奉安郡主自然是不甘心,但看皇后面色十分难看,眼中暗含警告之意,只能愤愤的把这口气咽了下去,想着以后再寻机会整治这个恩阳县主。 ………………………… 另一侧宴请官员们的大殿里,比女眷那边更为热闹。 几名歌妓退下后,殿上的徐锐忽然对蒋巅说道:“将军,接下来的歌舞是专门为你准备的,你可要好好看看。” 说完示意侯在场下的几人上场。 蒋巅莫名,转头看向台下,只见几名舞女拥簇着一个身材婀娜的佳丽缓步而来。 那女子十六七岁,肤如凝脂,眉如远黛,凤眼含情,红唇边挂着浅浅的笑,眼角有意无意的向蒋巅这边瞟过来。 歌声悠悠,长袖飘飘,舞步轻晃间,那场中的女子好似仙子。 一曲终了,女子终于停了下来,许是因为跳了支舞费了些体力,面色微红,比刚才更加美艳三分。 徐锐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着问蒋巅:“将军,这位姑娘美不美?” 蒋巅跟着点头:“美。” 徐锐轻笑,又问:“有多美?” 蒋巅皱眉想了想,终究是不擅长用言辞描述这些事情,只能干巴巴的答了一句:“像仙女一样美。” 话音落,殿中响起一阵低笑声,徐锐也跟着笑了,道:“那跟你身边那名女子比起来呢?” 蒋巅是个实话实说的人,毫不犹豫的答了一句:“这位姑娘更美。” 徐锐听了哈哈大笑,指了指坐下的一位官员。 “这位姑娘正是郭大人的次女,今年十六岁,不如朕做主,将这位郭二小姐许配给将军为妻如何?” 蒋巅面色一沉,眸光微凝。 郭世安好歹也是个四品官,还是个文官,竟然让自己的女儿在一众男人面前献艺?只为了迎合徐锐让他能够做出这样的安排? 这朝廷真是烂到骨子里了! “不!” 蒋巅断然拒绝:“我不想娶她为妻。” 老子已经取过妻了,她现在正在另一边吃饭呢。 场中女子显然没想到他会拒绝的如此干脆,刚刚还挂在脸上的笑瞬间僵住。 徐锐倒是并不感到十分吃惊,仍旧浅浅的笑着:“将军为何不愿?你刚刚不还说她像仙女一样漂亮吗?娶个仙女回家难道不好?” 蒋巅拧眉:“我又不喜欢仙女。” 这话说的好像对也不对,徐锐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倒是那女子大着胆子幽幽开口:“那将军喜欢什么样的?” 蒋巅想说阿芙那样的,但这话又不能说出口,只能不耐烦的回了一句:“关你什么事?反正不是你这样的。” 郭二小姐脸上的笑彻底挂不住了,嘴角一瘪,差点儿当场哭出来。 这天的宫宴有两个人在事后被议论了很久,一个是男宾这边的威猛将军蒋巅,一个是女眷那边的恩阳县主白芙。 两人虽然身处不同的宫殿,被议论的话题却都差不多:毒舌。 第71章 宠女狂魔【捉虫】 “蠢货!” 宫宴散去, 一应官员以及女眷们都已各自回家。 礼部尚书曹兴的院子里忽然响起这么一声叱骂。 被骂的曹大小姐低垂着头,眸中含泪,神情委屈:“爹, 女儿没想招惹那恩阳县主的, 是她自己忽然站出来替魏大小姐解围, 还连带着贬损了女儿和娘,女儿……女儿才是受委屈的那个啊。” “你还委屈?” 曹兴气的差点儿把手里的杯子砸了出去。 “你要欺负那魏大小姐也就算了, 为何还把卫国公府捎带上?你当那恩阳县主初来乍到就软弱可欺了?也不看看她背后站的是什么人!” 曹夫人心疼女儿,站出来道:“老爷, 婷婷她也是按您的吩咐和奉安郡主交好, 迎合一下奉安郡主罢了, 您就别生气了。” 今日那般状况,谁都看得出是有人故意将魏大小姐安排在了卫国公府旁边。 皇后跟魏大小姐无冤无仇,肯定不会做这种事,那么能够插手宾客安排事宜,以及敢违拗皇后的意思的, 就只有向来胆大的奉安郡主了。 曹兴曾多次示意曹大小姐与奉安郡主交好,所以今日曹大小姐看出了奉安郡主的意图, 才会有意迎合。 谁知最后不仅被恩阳县主羞辱了一番,回家还受到了父亲的斥责。 曹兴听了曹夫人的话,火气更大了。 “我让她跟奉安郡主交好,是让她跟奉安郡主一起把卫国公府也踩一脚吗?” “我在朝中都尚且周旋于荣亲王和卫国公之间,哪边都不敢招惹,她倒好!胆子比我还大!为了奉安郡主, 就敢踩恩阳县主一头?” “在场那么多人,难道只有你们看出奉安郡主的意图了?怎么没见别人为了迎合她往上冲,就你们冲上去了?你们脑子是怎么长的?放在家里没带去吗!” 曹夫人帮女儿说了句话,结果连自己都被骂了,还是当着孩子的面,脸色一时间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说话的语气也不禁僵硬起来。 “不过是孩子们的口角,哪就那么严重?卫国公总不至于为了这点事就找上门来吧?” “不至于?” 曹兴被这蠢妇气的头冒青烟。 “卫国公多年以来一直都甚为低调,从不跟任何一方势力交好,即便对陛下也是不冷不热。” “这次为了恩阳县主,他却主动入宫请封去了,对这个女儿的宠爱可见一斑!” “别说是为了她找上门来,就是为她跟荣亲王撕破脸皮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是荣亲王呢?他会吗?他即便再如何宠爱奉安郡主,会为了奉安而惹怒卫国公吗?” 答案显而易见,不会! 荣亲王府之所以能有今日的荣耀,完全是靠陛下的恩宠。 而卫国公府不同,他们的荣耀从来是靠自己挣来的,即便是陛下也忌惮三分。 如今卫国公府刚刚有向陛下投诚之意,荣亲王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儿而去打卫国公府的脸?那不是给陛下找不痛快吗! “我倒是宁愿卫国公找上门来!那这件事好歹还能当面解决!大不了我服个软压着这个孽女给他道个歉就是了!” “怕就怕他根本没打算上门!回头我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曹夫人一听,心里顿时有些慌了:“这……这多大点事,怎么就说到什么生啊死的了?” “恩阳县主的事,现在对卫国公来说就是天大的事!” 曹兴气冲冲地道。 “明日是大年初一,不宜登门,后日一早你就亲自带着礼物去卫国公府给齐夫人和恩阳县主赔罪!” “至于婷婷……禁足半年!正好她也快成亲了,这段时间就老老实实的关在院子里绣她的嫁衣!半年后刚好出嫁!” 曹韵婷一听,顿时瞪圆了眼:“爹!” 半年?即便是家里最顽皮的兄长或弟弟,最多也只禁足过两三个月。 她不过是在宫宴上说了几句话,就要被禁足半年? 曹兴怒视她一眼,还想再说什么,曹夫人忙将女儿拉到自己身后:“老爷,妾身知道了,这就把婷婷送回她自己的院子。” 说着转身对女儿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再惹父亲生气,之后推着她走了出去。 只是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曹夫人还没来得及登门道歉,卫国公就已经让他们明白,惹了他的宝贝女儿会是什么下场。 当天傍晚,一摞写着曹大小姐闺名以及生辰八字的纸忽然在京城四散开来,被许多人捡到,其中不乏一些街头的乞丐和流|氓。 有人绘声绘色的说曹大小姐与自己有私情,这生辰八字就是她亲手交给自己的。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是假的,但那纸上写的内容却是如假包换。 曹府得知后即刻派人出来收缴这些纸张,可散出去的太多,一时半会儿收不回来,而且街上很多人不识字,知道纸上的内容都是通过口口相传,已经记在了脑子里。 即便这些纸都收回去了,也不可能将别人脑子里的东西也抹掉。 第75节 曹大小姐的闺名和生辰闹得人尽皆知,这已经是无法挽回的局面了。 内宅的曹夫人听说这件事后,脑子里轰的一声,气的差点儿晕过去。 她火急火燎的跑到外院的书房想找自家老爷,却得知跟曹大小姐订了亲的刘家派了人来,正跟曹兴在房里说话呢。 曹夫人心里咯噔一下,直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等刘家人走了之后,迫不及待的冲了进去。 “老爷,刘家的人来做什么?” 曹兴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半晌才抬头看了她一眼。 “你觉得他们是来做什么,他们就是来做什么。” 曹夫人身子一晃,差点儿栽倒,还好身边的丫鬟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婷婷不过是说了几句不合适的话,卫国公府就害的她被退了亲!这……这真是欺人太甚!我去找他们理论去!” “站住!” 曹兴怒喝一句。 “既然知道是不合适的话,你这个做娘的当时为什么不拦着她?现在知道着急了?管什么用!你有证据证明那些纸是卫国公府发出去的吗?你有证据证明是卫国公府让刘家来退亲的吗?” 卫国公既然敢做,就一定没有留下把柄。 而且刘家来退亲还真不一定是卫国公指使的,八成是他们听说曹家惹怒了卫国公府,唯恐受到牵连,故而趁着这个机会前来退亲,急于跟他们撇清关系。 这个刘家……可真是无情无义!连过完年都等不及了,这个时候就立刻上了门! 曹夫人一噎,红着眼睛哽咽道:“不是他们又是谁?白日宫宴上婷婷才跟恩阳县主生了几句口角,晚上就出了这样的事,这还需要什么证据!分明就是他们做的!” 婷婷说魏大小姐的生辰和闺名被人知道了就应该嫁给人家,晚上她自己的生辰和闺名就被发的满大街都是,这么明显的报复,不是卫国公府才有鬼了! “你以为朝廷是你的一言堂吗?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曹兴喝道。 曹夫人垂泪,还想骂卫国公几句却又不敢,只能抽噎道:“那要不……妾身现在就登门给他们道歉,求他们放过婷婷?” 曹兴闭了闭眼,许久才缓缓的摇了摇头:“晚了。” “我已经让人去给婷婷收拾东西,送她去家庙剃发修行,今晚就走,你待会儿去送送她吧。” “什么?” 曹夫人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声音尖锐。 “老爷你疯了吗?剃发修行?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 曹兴猛地睁开了眼,看着她一字一句的道:“我知道卫国公生了婷婷的气,现在把她送走显示一下我们道歉的诚心,这件事或许就就此结束了!可我若什么都不做,让他以为我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下一个出事的可能就不是婷婷,而是大郎二郎,甚至是我!” “与我曹家的家业比起来,舍弃一个女儿算什么?何况这祸事本就是她自己惹来的,也是她自己活该!” 曹夫人气的直喘,正想再说几句什么,却听曹兴继续说道:“你知道刘家的人刚刚除了退亲之外,还跟我说了什么吗?” 曹夫人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他们告诉我,荣亲王已经自请将奉安郡主的封号降为县主了,还准备禁足奉安县主三个月,陛下知道后非但没说什么,还直接答应了。” “我这么说,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了吧?” 连荣亲王都为了迎合陛下,严惩了自己的女儿,他们曹家若只是将曹大小姐禁足半年,又怎么说得过去? 难道曹大小姐比奉安郡主还尊贵不成? 这个时候曹家若不做出诚心道歉的样子来,即便卫国公不计较这件事了,陛下为了给卫国公出气,也不会给他们曹家好脸色! 与其如此,不如现在将曹大小姐舍弃,总好过真的因为这件事而连累了整个曹家! 曹夫人听了倒吸了一口凉气,许久才突然嚎啕一声,哭着向外跑去:“我的儿啊!娘当时怎么就没拦着你啊……” 第72章 除夕宴【捉虫】 曹府发生的事不多时便传进了卫国公府。 彼时家宴尚未开始, 孩子们还没有来,正院只有齐述与顾氏两人。 顾氏听闻曹兴决定让曹大小姐去家庙剃发修行,顿时大惊。 时人虽也有将家中犯了戒律的女孩子送去家庙修行的, 但真正剃发的却很少。 毕竟不剪头发还有放出来的可能, 过个几年等大家把这女孩子的过错忘记了, 找个偏远的人家嫁了,也不失为一种妥善的安排。 可若真的剃了头, 那就是彻底放弃了再无接回的打算了,甚至以这个女儿为耻。 顾氏转头看向齐述, 齐述淡淡道:“别看我, 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魏大小姐被退亲原本并不是她自己的过错, 事情起因全在卫国公府。 可曹大小姐却在宫宴上当着诸多勋贵夫人的面提起此事,还故意调笑她的闺名和生辰八字已被外男知晓。 在座的夫人们就算原本并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还有意与魏大小姐结亲,经她这么一说,也只能打消了念头。 因为越是高门大户越是在乎颜面, 这件事若不拿到明面上来说就什么事都没有,搬到了台面上就等于是一个印记, 不管以后谁家娶了魏大小姐,都要被人暗中嘲笑,这家娶了个闺名和生辰八字已被外男知晓的媳妇儿。 虽然各家闺秀的闺名和生辰轻易是不会往外说的,但也不是真的就瞒的多紧,到了全天下谁都不知道的地步。 特别是那些像魏大小姐一般因故退亲的女子,两家已经交换过庚帖, 闺名一类自然早已被对对方知晓。 但是这种事□□关声誉,谁也不会轻易拿出来说,免得影响别人接下来的因缘。 可曹大小姐不仅说了,还当着一众贵妇的面。 不管她是有意无意,这都断了魏大小姐嫁入京中高门的路,让她以后只能远嫁,或是挑个小门小户低嫁了。 齐述一方面宠爱女儿,见不得那曹大小姐欺辱魏大小姐的时候还踩自己闺女一脚,一方面也确实觉得愧对魏家,尤其是魏大小姐。 若不是六年前他有眼无珠认了那假儿子,又怎会害的魏大小姐面临如今的境况。 所以他便用那曹大小姐自己的方法治了她一回,让她也尝尝自己种下的苦果。 顾氏轻叹一声,道:“我不是怪你这件事做的不好,我是觉得……那曹兴也未免太狠心了些!” 好歹是自己的女儿啊!他竟然就这样轻易舍弃了! 齐述闻言蹙了蹙眉:“我也没想到曹兴会软弱至此,把自己的亲生女儿说扔就扔了。” 作为一个把女儿看的比儿子还重要的宠女狂魔,他是完全理解不了曹兴的做法的。 他还等着曹兴气急败坏的入宫找陛下告状去呢,谁知道这个怂货别说入宫了,连他自己的家门都没敢踏出一步,就直接选择把这个女儿舍弃了。 这下好了,他本打算在陛下面前死不认账气死曹兴的念头也破灭了,对方直接跪着认输,让他颇有些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觉 可能是曹兴女儿多,所以不心疼这一个? 齐述不解的想着。 “算了,总归是别人家的事,他们爱如何如何吧,咱们自己好好过年!” 顾氏摆了摆手道。 齐述点头,想起这是第一次和宝贝女儿一起过年,脸上的那点儿阴霾彻底消散不见,只余和暖的笑意。 ………………………… 蒋巅按照头天晚上约好的来到卫国公府西南的角门时,不知为何被关在门外半晌。 昨天齐述给了他一份京城巡防的布局和时间,他估摸着再这样下去下一趟巡夜的官兵就要来了,自己恐有被发现的危险。 正犹豫着要不翻墙头算了,角门终于吱呀一声打开,一个丫鬟提着盏烛光微弱的灯笼将他迎了进去。 “你们国公爷是不是又反悔了,不想让我进来?怎的这么半天才开门?” 一进门蒋巅就气冲冲地道。 要不是怕被人发现不敢使劲敲门也不敢高声叫嚷,他都想直接破门而入了! 丫鬟低垂着头,按照事先吩咐的低声答道:“回侯爷的话,不是国公爷不让您进来的,是大小姐说让先不要给您开门。” 大小姐? 阿芙? “不可能!” 蒋巅瞪眼,心道你定是卫国公身边的人,想挑拨离间!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丫鬟无语,只能闷不吭声的带他去了正院。 院中齐述顾氏白芙以及齐家三兄弟围坐一团,正开心的说笑着。 齐述见他进来,不满的道:“怎么这么半天才来?” 蒋巅心说还不是因为你,装什么装? 但也不愿在这团员的日子当着白芙的面与齐述口角,免得反被齐述找到借口拿捏,遂只笑了笑:“小婿来晚了,还请岳父恕罪。” 齐述虽不满,但见他诚心道歉,也不想让白芙觉得自己为难他,便点了点头让他入座。 顾氏深深地叹了口气,还好她昨日特地吩咐下去谁也不许将大小姐找书的事情告诉给国公爷,阿芙自己也没有气到跑去找她爹告状,不然齐述若是知道了,蒋巅今日只怕真是进不来了! 蒋巅犹不知道把他关在门外的真是白芙,落座后还笑呵呵的转头看了白芙一眼。 因是家宴,此处又没有外人,所以席间便也没分男女,在白芙的要求和顾氏的纵容下,蒋巅的座位和白芙紧挨在了一起,他一转头就能看见她。 可白芙今日却对他格外冷淡,在他进门前原本还笑着,见到他后立刻沉了脸,转过头去跟自己的弟弟说话,不理他了。 蒋巅不明所以,齐述看了却莫名觉得舒心,命齐瑧齐琢齐瑄三兄弟给蒋巅见礼。 齐瑧齐琢虽已见过蒋巅,但正式的见面这还是头一回,规规矩矩的喊了姐夫,给蒋巅行了礼。 齐瑄年纪小,之前又从未见过蒋巅,跟着喊完姐夫之后又问了一句:“姐夫你会抢走姐姐吗?” 蒋巅怔了一下,一本正经的答道:“不会啊。” 齐瑄小嘴一咧,正高兴,就听他紧跟着来了一句:“她本来就是我的!” 刚刚还笑着的小孩子瞬间哭丧了脸,抬头看向白芙。 白芙故意绷着的脸此刻有点儿绷不下去了,面色微红,瞪了蒋巅一眼,对齐瑄道:“你别听他胡说!” 第76节 齐瑄听了白芙的话,脸上才又恢复了笑意:“那就好,爹爹说姐夫会抢走姐姐,瑄儿好担心呢。” 在旁边看热闹的齐述冷不丁被小儿子捅了出来,在众人的注视中面色一僵,有些讪讪的道:“我逗他玩儿的……” 顾氏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对齐瑄说了一句跟白芙类似的话:“别听你爹胡说!” 齐瑄的小脑袋瓜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爹爹和姐夫都是胡说?那姐姐到底会不会被抢走? 正思量着,齐述已经转移话题,让人将自己和顾氏给蒋巅准备的见面礼拿了过来。 虽然他并不喜欢这个女婿,但芙儿认定了这个人,且现在连婚书都写了,他名义上已经是蒋巅的岳父了,这样的节日自然是要给晚辈准备礼物的。 他给蒋巅的是一个锦囊,让他回去后再打开,而顾氏准备的是一枚雕刻着麒麟的墨玉印章,麒麟刻的栩栩如生,底部只要再刻上蒋巅自己的名讳就可以了。 蒋巅自然也给岳父岳母准备了礼物,只是刚刚一进门见到白芙就什么都忘了,此刻想起来,赶忙从怀中掏了出来。 给齐述的是一块儿完整的玉石,拳头大小,成色极佳,要刻什么全凭齐述随意。 给顾氏的是一对儿玉镯,亦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只是他偷偷前来,实在不方便带太大的东西,所以两样东西都只用帕子包了起来,没有盒子,实在是有些难看。 顾氏自然不会嫌弃,齐述即便嫌弃也不会这个时候表现出来,自是让人收了。 而蒋巅能带这两样东西已经是极限了,再多带几样身上实在是没地方装,故而给齐家三兄弟的礼物是每人一张一万两的银票,送出去后颇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实在是身上放不下了,只能从简了,望几位弟弟不要嫌弃。” 齐瑄还小,对一万两的银票没有概念,齐瑧齐琢两兄弟却是清楚的。 这礼物虽然送的很俗,但就价值来说,显然比送什么玉佩端砚值钱多了。 他们这位姐夫……可真是大手笔啊! 齐家乃是百年世家,又是京中勋贵,自然是不会缺银子的,但顾氏对几个孩子的管束颇为严格,给的月例虽然不少,但也绝不至于让他们大肆挥霍,所以他们纵然有些自己的私房钱,但也没有这么多。 两人拿在手里一时间觉得有些发烫,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能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见顾氏无奈的对他们点了点头,才笑着道谢收了下来,将自己给这位姐夫准备的礼物也呈了过去。 蒋巅收了之后这才转向白芙,从袖中掏出厚厚一摞东西递给了她。 齐述看着直皱眉:这家伙难道就准备一些情书给他的芙儿做年礼吗? 谁知下一刻却听蒋巅道:“阿芙,这是五十万银票,你拿去花。” 第73章 你不用看【捉虫】 在场之人无不是被这句话惊掉了下巴, 白芙更是一脸莫名。 “你……给我这么多银子干什么?” “我在京城三两月便走了,这些银子搁在将军府也是没什么用,就让下人清点整理了一下, 给你带过来了。” 其实还有很多银锭, 但是带着不方便, 所以他就只带了银票。 顾氏等人的下巴半晌没安回来,心里直颤。 什么叫这些银子没什么用? 他们只听说过家里不缺银子的, 可没听说过谁家觉得银子没用的。 白芙看着那厚厚一摞银票,一个劲儿的摇头:“不, 我不要, 这……这也太多了。” 多吗? “不多啊。” 蒋巅说道:“这只是将军府的, 陵川和三塔镇的才是大头,回头你花完了告诉我,我让人再给你送来。” 五十万两……我除非是去街上撒着玩儿,否则怎么都不可能花完吧? 白芙蹙眉想着,还要给他推回去, 他却不肯,在她耳边低声道:“你留着吧, 万一哪天我惹了徐锐不高兴,他抄了我的府邸怎么办?” 白芙这才明白过来,点了点头:“那我先给你收着,等你要用的时候再拿给你。” 蒋巅皱眉:“不是让你给我收着,是让你拿去花。” 两人当着众人的面就说起了悄悄话,齐述看着不顺眼, 咳了一声,白芙忙推了推蒋巅:“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收下就是了。” 蒋巅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将身子坐正,没离她那么近了。 人既然已经齐了,蒋巅也跟大家正式的拜见过了,顾氏便吩咐下人摆饭,家宴也算正式开始了。 此时的皇宫中,晌午的宫宴过后,按理说身为皇帝的徐锐此刻应该与皇后一起用晚宴了,也算是家宴,可他却独自一人坐在殿中,身边只留了一个太监总管刘璋伺候。 徐锐一边喝着刘璋给他倒的酒,一边轻声笑着:“这个蒋巅,跟以前一模一样,一点儿都没变啊,还是这么……刚正,耿直。” 刘璋欠身给他又斟了一杯酒,道:“这样的人怕是难以拉拢,那陛下打算怎么办?直接除掉?” 徐锐哈哈大笑:“对付这种正直的人最好办了,用正直的方法对待他们就是了,所以朕最喜欢这种性格,就喜欢看他们自食其果的样子,真是有趣极了。” 说话间杯中的酒随着动作洒出一些,正落在两腿之间。 刘璋忙拿了帕子要帮他擦拭,却被他抬手止住,睁着朦胧的醉眼,哑声道:“舔干净。” 刘璋动作微顿,下一刻跪坐下去,解开他的腰带,俯身垂首。 ………………………… 按照习俗,除夕这天当全家围坐在一起守岁。 白芙是第一次回家过年,本想好好地跟家人一起聊天度过一晚的,但她的生活作息太规律了,熬过了子时之后就有些撑不住了,即便强打着精神,脑袋也控制不住的点了起来。 蒋巅看出她撑不住,悄悄使力帮她撑着身子,不让她打着瞌睡倒过去。 有人支撑自己,困顿中的白芙下意识的就靠了过去,脑袋枕在蒋巅肩头,一如以前很多个夜晚在马车中那般,靠在他身上睡着了。 纵然是家宴,两人这般亲密举止也是不大合适的,何况房中还有几个尚未成亲的少年。 齐瑄还好说,因年纪小也撑不住,早已经靠在椅子上睡过去了,齐瑧齐琢则是面色微红,连头都不敢抬。 齐述亦觉得不妥,更不愿为难自己的女儿让她强撑着守岁,便吩咐丫鬟们将大小姐送回屋歇息。 几个丫鬟应诺,正准备上前将大小姐带回去,就见蒋巅对她们摇了摇头,小声道:“别动,会吵醒她。” 说着自己把白芙抱了起来,转身向外走去,竟是要亲自送她回房的架势。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都看向齐述。 齐述猛的就要从椅子上站起来,却被顾氏死死的按住,低声提醒:“他们现在已经是夫妻了。” 丈夫要送妻子回房,有什么不对? 何况现在让蒋巅把人放下,那不是打他的脸吗?阿芙醒来了也会尴尬。 最重要的是…… “早晚都会有这一天的。” 顾氏温声劝道。 齐述自然也是知道的,可心头还是觉得不舒服,类似于一种自家种的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关键这菜还是刚从外面移栽回来的,自己守了还没几日呢。 齐述心中哀哀,却也没有再拦,颓然的坐了下去,顿时觉得这个年过的没意思了。 ………………………… 蒋巅将白芙抱回了她自己的房间,小心翼翼的将她放了下来,又吩咐房中丫鬟去打水,亲自给白芙擦洗了一番。 他做这种事不是一回两回了,熟稔的很,轻轻地给白芙擦了把脸,又脱了她的鞋袜,擦洗她白嫩的小脚丫。 脚心微痒,白芙挣扎了一下,下意识的蹬了一脚,感觉踢到什么东西,硬邦邦的。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见一个高大的人影正坐在床边,见她醒来对她笑道:“我把你弄醒了?” 白芙缓了片刻,才明白自己身在何方,坐起身来:“我怎么回来了?” “你刚刚在岳父岳母那里睡着了,他们怕你着了凉,让我送你回来。” 白芙哦了一声,有些惭愧。 第一次回家过年,就没能撑住,真是丢人。 蒋巅却不觉得这有什么,把她的腿从床边放了下来:“既然醒了,就好好泡一泡再睡,睡的也能香些。” 说着让端着铜盆的丫鬟将盆子放下,把白芙的脚放了进去。 白芙虽已习惯了他的照顾,但房中还有下人,她有些不好意思,绷着劲儿往回缩。 “不用,我……我自己来就行了。” 蒋巅皱眉,以前他帮她多次,也不见她挣扎的厉害,怎么这次又不愿意了? 待反应过来或许是害羞,立刻挥退了房中的下人。 “这回可以了吧?” 他笑问道。 白芙嗔怒着捶了他一下,蒋巅知道这就是没事了,笑着低头继续给她洗脚。 他实在是喜欢做这件事,看着她白白嫩嫩的小脚丫被热水泡的粉粉的,圆润的指甲如贝壳般镶嵌在一粒粒小巧的脚趾上,甚是精美,令他爱不释手,每次总要把玩许久才放下,这次亦不例外。 白芙被他捏着自己的脚,原本也是一片温馨之感,却忽然想起昨日那“春|宫|图”的事,抬脚就踹在了他的肩头。 蒋巅不防,被她踹的向后倒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还不慎踢翻了地上的盆子。 绿柳在门外听到动静,隔着房门问了一句:“将军,大小姐,你们没事吧?” “没事,不小心把水盆打翻了,你们进来收拾一下。” 蒋巅不知道白芙为何忽然生了气,很想第一时间问清楚,但地上的水太多,不赶紧收拾了待会儿恐怕要漫的到处都是,只好先叫人进来把水擦了。 下人进来收拾了一番,待把水擦净之后,立刻又被蒋巅赶了出去。 “阿芙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何忽然生气?” 他坐到白芙身边,低声问道。 白芙瞪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你……你昨日跟我说的那是什么书!害我在娘面前丢了好大的人!” 蒋巅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待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后,没忍住哈哈大笑。 第77节 “你……你去向齐夫人要春|宫?” 白芙见他非但不认错,还笑话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还不都怪你!要不是你胡言乱语!我怎么会……怎么会闹出这种笑话!” 蒋巅笑的躺倒在了床上,眼泪都冒出来了:“我的好阿芙……你太可爱了,竟然……竟然……” “还笑!你还笑!” 白芙气的又踹了他一脚,却被她捉住了脚腕儿。 她换另一只脚过去,却再次被他抓住。 蒋巅抓着她顺势起身,跪坐在她身前:“那你要来了吗?看了没?” 白芙脸色一红:“没有!我才不看呢!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天天就想着这些!” 说完转过头去轻哼一声不理他,却不知自己这个样子多勾人。 蒋巅看着她娇俏的侧脸,想起书上那些内容,忽就觉得房中有些闷热,凑过去哑声道:“你不用看,我教你。” 说着噙住了她的耳垂,舌尖儿卷弄一番,立刻让女孩儿低呼一声,身子一酥,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蒋巅!你别……” 剩余的话被男人吞了进去,人也被压倒在床上,只觉得身上的男人沉重如山,怎么推都推不开。 蒋巅本只打算送她回来,之后就去正院继续跟岳父岳母叙话的,可此刻那些曾经看过的图册在脑海里一页一页刷刷刷的翻过,每一页上的人都换成了他和阿芙。 他现在哪儿都不想去了,只想待在这里,跟他的阿芙在一起,即便不能真的做什么,解解馋也是好的。 这么想着,手便向她的衣襟探了进去。 第74章 夜深探路 白芙本是准备好好收拾蒋巅一番的, 谁知没说两句话就被他压在了身下。 她气的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结果男人身子一颤, 闷哼一声进攻的更猛烈了。 肩膀一阵微凉, 衣裳被人扯开。 紧接着又是一阵滚烫, 男人的唇覆了过去,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裸|露的皮肤上。 白芙指尖儿微颤,呼吸也变得紊乱, 有气无力的推他:“别闹,爹娘还等着你回去呢……” 蒋巅唔了一声:“马上就回。” 手上动作却不停, 将她的衣襟彻底打开。 他的小姑娘今日穿了一件玫红色的肚兜,是她从未穿过的鲜艳颜色, 让白皙的肌肤显得更加耀眼。 蒋巅眸光一烫, 手指抚了过去:“阿芙, 你穿这个颜色真好看。” 白芙喘息着,觉得脸上更热了。 近来的衣裳都是下人直接给她准备好的, 她虽然素来不大穿艳丽的颜色,但今早看到的时候想着左右是过年, 穿就穿吧。 这个时候被蒋巅提起来,却觉得好像是专程为他穿的一样。 白芙羞的转过脸去,下一刻却听刷的一声, 蒋巅三下五除二将这肚兜扯了去,直勾勾的盯着她身前:“不过还是脱了更好看。” 白芙气闷,抬手捶了他一下,蜜桃跟着跳动, 蒋巅眼热,俯身就把脸埋了进去。 好香…… 房中的温度越来越高,白芙在蒋巅的亲吻和抚触中软成一滩水,明明知道这样不合适,明明知道应该让他离开,可就是动不了,口中除了急促的喘息声,再也说不出其他。 意识混沌间,身上却忽然一轻,原本压着她的人突然起身,好像想起什么,快步走进了净房。 白芙不明所以,喘息片刻回过神来,羞红着脸扯过被子将自己盖住。 蒋巅这时也走了回来,甩了甩手上的水,好像刚刚去净房是净手去了。 他走到床边脱了鞋又要上|床,白芙往被子里缩了缩,伸出一只藕臂推他:“你回去吧,已经来了很久了……” 蒋巅哦了一句,又说了句马上,将被子一掀就钻了进来。 白芙微恼:“你刚刚就说马上。” 蒋巅没说话,身子一翻再次压住了她,封住了她的口,大手再次游走起来。 白芙哪里受得了他的撩拨,一会儿就又沉迷了下去,两手无力的搭在他的肩上,眸中蒙上一层雾,好像什么都看不清了。 直到裤腰一松,一只大手探了进去,她才猛地一惊,伸手抓住了那只手臂:“蒋巅!” 蒋巅呼吸急促,埋首在她颈中:“乖乖,我刚才洗过手了,干净的。” 白芙差点儿气哭:“你洗手就是为了这个!” 当然!他知道他的阿芙爱干净,女人那处又娇嫩,自己刚才摔倒的时候不小心碰到地上了,所以特地去洗了手。 可他现在可没工夫解释这个,唔了一声轻咬她的锁骨:“让我摸摸。” 才不! 这个混蛋! 白芙要把他的手拉出来,偏偏蒋巅今天铁了心要试试新花样了,咬着她的耳朵道:“好阿芙,咱们已经是夫妻了,你就让我摸摸,我不干什么,就探探路。” 虽然他是真的很想现在就跟阿芙圆房,但总觉得这种事应该在他的将军府做,而不是阿芙的娘家,毕竟这是他跟阿芙的第一次,阿芙既然嫁了他,就应该在夫家跟他圆房才是。 白芙怔了一下,想说不行,可正如蒋巅所说,他们已经是夫妻了,这一步是早晚的事,好像也没什么理由拒绝。 可是……探路是什么意思? 直到蒋巅的指尖轻轻刺入,她才明白过来,紧张的绷起了身子。 白芙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之前这些年又没有长辈教导过她。 昨日顾氏见她提起了春|宫,想顺势跟她说一说,她却害羞的跑开了。 所以直到现在,她对这种事也是完全没有概念的,既不知道怎么做,也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还会面临什么。 唇间溢出几声细碎的轻吟,她只觉得羞人的很,眼眶通红,好像要哭出来一般。 蒋巅呼吸粗重,见白芙眼角红红,眸中泛着水光,以为是把她弄疼了,正要停下问问,指尖儿无意碰到一处,女孩子忽然娇|吟一声,两腿一紧,下意识的弓起了身子。 蒋巅像是发现了什么,手指又挪到那处:“喜欢?” 女孩子果然再次发出一声轻呼,红着眼睛紧紧抓住他的肩膀:“蒋巅……” 她的声音破碎散乱,带着哭腔,听的蒋巅心头发痒,喉中咕哝一声,咬住她的耳垂:“我也喜欢。” 白芙不知道蒋巅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只知道等自己回过神来,身下湿漉漉的,一阵凉意。 联想到自己刚刚的反应,以为是尿了床,这回是真的哭出来了,羞的。 蒋巅正沉浸刚才的香糜中不可自拔,却忽见她哭了,忙柔声安抚,得知她的想法后没忍住再次笑了出来,凑到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白芙的眼泪止住,脸色却比刚才更红了,揪着他的衣襟问他:“你怎么知道的?你……你是不是有别的女人了!” 不然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蒋巅轻笑,大手轻抚她顺滑的脊背:“跟你说了,我看了很多书的。” 提到书,白芙再次瞪了他一眼:“流|氓!” 蒋巅也不恼,笑着又吻了吻她:“我去打水给你擦擦。” 说着起身就走入了净房。 净房的铜炉上温着热水,他打好水端出去坐到床边,白芙却害羞,要自己来。 蒋巅不肯:“摸都摸过了,给我看看又如何?” 说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白芙拗不过他,想想觉得也是,索性随了他去,只是仍旧害羞,闭着眼扭着头不敢看。 蒋巅却没想到自己这一看就看出了事来,盛景当前,小腹里燃起隆隆的火,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一下,之后脑子里便轰然一声,先前所想的什么要去夫家圆房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白芙察觉到他在做什么,嘤嘤的哭,身子抖得厉害,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直到蒋巅脱下了自己的衣裳,跟她贴在了一起,她脑海里仍旧一片混沌。 可是当男人哑声说了句“阿芙,我要脱裤子了”之后,她却渐渐清明起来。 这句在这个时候显得有些可笑的话,让她莫名的安心,瘫软的手臂攀上他的脖颈,吻住他的唇。 她知道自己是愿意的,只要跟蒋巅在一起,什么她都愿意。 女孩子的主动表达了她的意愿,蒋巅心内欢喜,整个人都在沸腾,三两下将裤子脱了下来,抱住他喜爱的姑娘,抱住他的妻。 账内珠光浮动,人影交缠,蒋巅即便看了很多的书,起初还是难免生涩。 真正的在一起后更是全然忘了书上的内容,只觉得浑身仿如蚁噬,又酥又麻,却又带着难以言说的舒爽,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直至这场意外的贪欢结束,他都久久没有回过神来,抱着怀中的女孩子不停喃喃:“阿芙,阿芙……” 我的阿芙。 ………………………… 白芙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入目是男人赤|裸的胸膛,先是一惊,紧接着想起昨晚的事,顿时清醒过来,面如红霞。 蒋巅早已醒了,正看着她,见她醒来,凑过去吻她的唇:“乖乖,醒了?” 白芙低着头不敢看他,嗯了一声,指尖儿紧张的轻握起来。 蒋巅也不再说话,大手轻抚她丝滑如绸的脊背,沿着尾椎一直向下。 白芙身子一颤,下意识的向前躲了躲,却正碰到他早已挺立的某处。 “我……我该去给爹娘请安了,已经晚了。” 她颤颤的说道,准备起身,却被男人抬腿压住,抱的更紧。 “岳父岳母让人来传过话了,说今早不用过去请安,你睡醒了直接在自己院子里用饭就是。” 白芙一听,耳朵发烫。 蒋巅昨晚整宿没有回去,爹娘一定知道他们昨晚做了什么…… 第78节 好羞人啊。 “你……你不用回将军府吗?现在天都亮了。” 按原定计划,蒋巅本该天不亮就走了才是,可他现在还躺在她的身边。 “想让我走?” 蒋巅挑眉,轻咬她的耳朵。 “不是,”白芙瑟缩一下,声音发颤,“这不是……怕你被人发现吗。” “不会,”蒋巅的唇沿着面颊寻至她唇边,“今天大年初一,没人会找我,我今晚再走。” 说着翻身压住了她。 昨晚的画面仿佛此刻还在眼前,白芙两手抵着他的胸膛,闭着眼不敢看他。 “蒋巅,该……该起了,都这个时辰了。” 蒋巅含糊的应了一声,却不肯起来,吻着她的唇黏着她又要了一回。 昨晚是两人的初次,他的身材高大健硕,偏偏阿芙又格外的娇小,他怕她受不住,明明还馋的紧,但还是忍着只要了两回。 此刻见她醒来,精神好像还不错,自己又实在有些忍不住了,便顺着心意又要了一次。 虽觉得仍是不够,却也不敢再闹她,怕她不舒服。 白芙又被折腾了一回,虽然因为以前总陪着师父上山采药,身子骨向来极好,却也难免有些酸痛,不愿动弹了。 可眼看到了晌午,这几日又是过年,大家都在一起吃饭,就少了自己和蒋巅也不大合适,便还是忍着不适去了前院。 席间齐述给了蒋巅多少冷眼暂且不提,桌上那满满一桌各色补血活气的菜肴却是让白芙红了脸,桌子下狠狠地踩了蒋巅一脚。 蒋巅却像感觉不到似的,仍旧笑嘻嘻的给她夹菜,殷勤备至,还趁着旁人不注意的时候凑到她耳边,低语了一句:“多吃点儿,晚上还有的累呢。” 白芙一噎,脸色瞬间从下巴红到头顶。 第75章 偶遇仙女 蒋巅食髓知味, 当晚早早的便拉着白芙回房睡了。 他像昨晚般狼吞虎咽的要了一次,缓过劲儿后就想起了自己之前看过的书, 半哄半迫的将怀中的小姑娘翻了个个儿。 新的花样让他找到了别样的乐趣, 大手抚上那不盈一握的腰肢, 红着眼睛又是一通横冲直撞。 可怜白芙被撞的骨架子都要散了, 偏偏细腰被他握着,想逃逃不了, 口中只能发出支离破碎的哭声。 蒋巅初次见到白芙身上赤|裸的肌肤,就是那回她磕到了屁股, 他夜半偷偷褪下她裤子查看她伤势的时候。 或许是因为这个缘由,他对白芙这处也格外偏爱, 想着当初被自己偷偷窥探过的地方如今终于能光明正大的赏玩, 心中倍感喧腾, 力道也就格外的大,许久才终于在一阵直冲头顶的酥麻之感后停了下来。 白芙被他抱在怀里, 出过汗的身子犹如雨淋,浑身都黏腻腻的, 哭过的眼角红彤彤,眼中犹蒙着水雾,白皙的肌肤因为情潮的余韵而泛着浅浅的粉。 蒋巅爱不释手, 在她颈边肩头一阵轻啄,身下隐隐又有抬头之势。 白芙察觉,扭着身子挣扎:“我不要了,你欺负人!” 蒋巅轻笑, 握着她的小拳头吻她的唇:“好好好,不闹你了。” 说着抱她去净房擦洗了一番,待下人将床上弄脏的被褥全都换过一遍之后,抱着她沉沉睡去了。 翌日白芙醒来时身边已经没有蒋巅的身影,知道他是夜半趁着天色未亮离开了,心里难免空落落的,在床上呆坐了许久才起来。 什么时候她才能真正的跟蒋巅在一起,白日跟他一起上街,晚上相拥而眠,清晨一睁眼就能看到他呢? 想着这些,白芙的情绪难免失落,接连好几天都恹恹的,直到蒋巅再次漏夜前来,心情才有所好转。 齐述看着自家女儿的心情完全被一个男人左右,心中酸意自不必提,看这个女婿也越发不顺眼了。 ………………………… 正月初六,休沐结束,虽然年节的气氛仍旧很浓,但官员们已经开始上朝。 蒋巅不是京官,也不是身居要职的文官,此次入京不过是接受封赏罢了,所以并不需要每日上朝,只在大朝会的时候露个面就可以了。 他很想带白芙一起去逛庙会,奈何两人现在的关系不能让旁人知道,他便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强忍着对白芙的思念,隔几日去卫国公府与她相会一回。 这日白芙跟魏大小姐约好一起出门,他一早就知道他们的行程,故作无事的上街溜达,实际上一直尾随在两人身后,眼角余光时不时的打量过去,只想多看自己媳妇儿一眼。 白芙没想到蒋巅会跟来,跟魏大小姐说话时冷不丁正看到蒋巅投来的目光,吓了一跳。 “阿芙,你怎么了?” 魏大小姐问道。 白芙赶忙收回视线,笑了笑:“没什么,看到个人觉得有点儿眼熟。” 魏大小姐顺着她刚刚所看的方向看了过去,满大街都是人,也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个。 “是你的朋友吗?要不要叫来跟咱们一起?” 她平日里是不怎么出门的,这次收到白芙的帖子,因为记着白芙上次帮过自己,她爹也说恩阳县主初来乍到,对京城怕是不熟,让她跟着一起做个伴,所以便立刻应下了,今日早早的便出了门,跟恩阳县主一起上街了。 白芙哪里能把自己跟蒋巅的事情告诉别人,赶忙摇头:“不是,我看错了。” 魏大小姐这才点了点头,陪她一起继续往前走。 可白芙哪还有心思看街上的街景,一路都忍不住想往后看,看看蒋巅还在不在。 魏大小姐察觉到她心不在焉,以为她是累了,提出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两人在下人的陪同下正准备进入一间茶肆,忽闻身后传来一阵喧闹声。 下意识的回过头去,只见一身形婀娜的女子有些狼狈的撞在了一个摊贩支起的货架上,身旁两个小丫鬟关切而又紧张的询问着什么。 在他们身边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眉头微蹙,脸色紧绷,似乎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蒋巅。 他刚刚好端端的走着路,这位曾在宫宴上表演过歌舞的郭二小姐忽然迎面走了过来,似乎想要跟她说什么。 他一颗心全都扑在阿芙身上,哪有功夫理会她,正准备绕过去,这位郭二小姐却脚下一个踉跄,身子一歪,差点儿跌进他怀里。 他下意识的躲了一下,结果她就撞到人家摊子上去了。 啧啧,女人就是麻烦,连路都走不好。 还是他家阿芙好,一点儿都不娇气,走路爬山骑马坐车,什么都没问题。 蒋巅这么想着,忽然就有些心猿意马。 阿芙虽然看上去娇小,但好像身子骨不错,他之前担心她会受不住,每次都不敢多要,如今看来可以适当的多来几次,她未必就不能承受。 郭二小姐被两个丫鬟搀扶着站了起来,心里气的不行。 这永宁侯是不是个傻的?见她摔了竟然扶也不扶一下,还躲开了! 若是换了别人,她才懒得正眼去瞧呢,偏偏父亲说让她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人拿下,她就是再不愿意,也不能违拗的父亲的意思。 因为父亲的意思,就是皇上的意思,陛下既然吩咐下来,这件事若做不好,他们郭家在陛下面前就没了脸面,父亲以后的仕途也会不好走。 所以郭二小姐即便心里再怎么腹诽这位新晋的永宁侯,面上也要做出一片笑意。 “实在是不好意思,冲撞了将军了。” 她低着头温婉的说道,那柔弱的样子我见犹怜。 白芙站在茶肆门口,看着这一幕,蹙了蹙眉:“这是谁?” 魏大小姐亦是眉头微蹙,轻声答道:“詹事府少詹事郭大人的次女,郭二小姐。” 白芙想了想,恍惚记起什么:“我记得郭夫人那日也参加了宫宴啊,怎么没见这位郭二小姐?” 如此艳丽的容貌,又正直婚嫁年龄,按理说正是带进宫来给诸位夫人们相看的好时候才是。 魏大小姐闻言秀眉蹙的更紧了,觉得这话自己不合适回答,但白芙问了,不答也不合适,便小心翼翼的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她那日被陛下召去正殿那边献舞了。” 正殿既是勋贵世家的家主以及朝中官员们宴饮的地方,席间皆是男子。 郭二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竟然在一众男子面前献舞,这…… 白芙想到蒋巅和她爹之前跟她提起宫里那位皇帝时的表情,在联系到魏大小姐刚刚跟她说的,立刻给这个皇帝头上戳了两个大字:昏君! “郭大人和郭夫人竟也同意?不怕以后影响了郭二小姐的姻缘吗?” 魏大小姐抿了抿唇,声音更小了:“我听说……就是为了郭二小姐的姻缘让她去的,好像是陛下有意将郭二小姐许给永宁侯。” 噌! 白芙脑子里瞬间燃起一个小火苗,猛地转过头去:“你说什么?” 魏大小姐从来没做过这种在背后议论别人的事,一时间难免有些紧张,说起话来磕磕巴巴。 “据说永宁侯战功卓著,但这些年为了驻守边关一直没有娶妻,所以陛下……陛下就想给他指一门婚事。” “永宁侯答应了?” “没有,”魏大小姐摇头道,“听说是拒绝了,因为什么原因不知道,不过说来也奇怪,明明是拒绝了,我却听几位兄长私下议论,说永宁侯在大殿上当众夸郭二小姐像仙女一样漂亮。” 既然拒绝了,为什么还要夸赞她呢? 既然夸赞了,为什么却又拒绝呢? 魏大小姐想不明白,对于当日的事也的确是一知半解。 徐锐有意将蒋巅与郭二小姐凑成一对儿,自然不会允许那些不好的言论传出来。 大家即便私下敢议论一些,也不敢拿到明面上来说,是以她这种闺阁里的小姑娘最多只能得知一星半点儿,具体的就不是很清楚了。 又是噌的一声,白芙脑子里的火苗陡然冒高一截。 像仙女一样漂亮?他说那个女人像仙女一样漂亮? 哈…… 那你倒是娶仙女去啊! 白芙气冲冲的拉着魏澜进了茶肆,再也不想多看那个呆子一眼,一路绷着脸噔噔噔的上了二楼。 郭二小姐这边犹低着头向蒋巅解释,那日被叫去正殿献舞非她所愿,给他带来了烦恼实在是抱歉诸如此类,问他什么时候有空,能否请他喝一杯茶,权当赔礼。 蒋巅不耐烦应付她,正准备拒绝,却见白芙抬脚走进了一间茶肆,当即指着那边道:“好,就那间吧!” 第79节 郭二小姐一怔,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自然是希望蒋巅答应的,答应了就说明他对自己还是有想法的。 但是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干脆,而且是指着路边的一间茶肆现在就要进去。 按她的本意,该是她含羞带怯的与他另约时间,寻一处僻静幽美之地才对。 可她还没来得及细想,蒋巅已经走了过去,她即便心中不愿,也只得跟上,谁让开口的人是她呢。 第76章 糟糠之夫 蒋巅快步走进茶肆, 却只看到一个背影进入了二楼的雅间。 他不好跟上去,只得在大堂里坐了下来。 郭二小姐走得慢, 进来后见他端坐在大堂之中, 不免有些惶惶, 欲让人带他们去二楼雅间说话。 谁知蒋巅却一口回绝了:“不去雅间, 就这里。” 语气坚定,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笑话, 他是来偷看自己媳妇儿的,上了雅间关起门来, 万一阿芙什么时候走了他都不知道。 郭二小姐面色一僵,垂首羞怯道:“我倒是不在意坐在哪里, 只是这大堂人来人往, 若让人看见了, 只怕误会将军什么。宫宴当日已经给将军多添烦恼了,小女实在是不愿再给将军添麻烦。” 蒋巅轻嗤一声:“郭二小姐于宫宴上当众献舞都不怕让人误会什么, 我堂堂七尺男儿坐在这里跟你喝杯茶难道还怕人误会什么吗?何况进了雅间没人看到难道就不会误会了?” 那只会让人误会更多吧! 郭二小姐脸色越发难看了,若不是碍于皇命, 真想甩袖走了。 她提出去雅间就是不想让人家对她指指点点,这蒋巅却半点儿脸面都不给她留,就让她一个闺阁女子坐在这人流如织的大堂里! 她无声的站在原地, 表达自己想去雅间而不想坐在这里的想法。 这时候任是一个怜香惜玉的,都应该主动提出去二楼了。 偏偏蒋巅屁股却像长在凳子上了似的,根本没打算起来。 “郭二小姐有什么话只管说吧,你我身边都跟着下人, 又是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隔桌而坐,料想也传不出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说的倒轻巧!你一个大男人自然是什么都不怕,坐在这里还能显示你的胸怀坦荡光明磊落。 我一个闺阁女子坐在这里算怎么回事?不是擎等着让人戳我的脊梁骨呢吗! 郭二小姐心中一百个不愿意,蒋巅则原本就不想跟她说话,不过是为了进来这里找个借口罢了。 见她站在原地半晌欲语还羞,直接摆手道:“郭二小姐若没什么要说的就只管离开吧,我走累了正好在这里歇一会儿喝杯茶。” 这竟是一副逐客的架势了。 郭二小姐无法,只得坐了下来,绵绵软软的述说起自己当日被召去献舞有多么无奈。 蒋巅的心思全然不在她身上,面如表情的听着,眼角余光却一直在打量楼上那间房间。 白芙正在房中喝茶,已经接连灌了好几杯下去了。 魏澜看出她心情不好,却又不知她为何心情不好,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直至一壶茶都喝完了,拎起茶壶往杯中倒的时候只倒出了几滴水,这才停了下来。 “阿芙,你怎么了?为何刚刚……见到郭二小姐后就不大高兴?” 犹豫一番后魏澜还是出声问道。 换做别人她是不敢问这种话题的,生怕让人误会她有挑拨之意。 但白芙性子单纯,为人又正直,她也就放下了心中的避讳。 白芙秀眉紧蹙,憋了半晌才憋出一句:“不是见到她不高兴。” “那是为何?” “因为……因为我相公也曾夸别的女人像仙女一样漂亮。” 她如是说道。 京城中人皆知,卫国公府的恩阳县主是成了亲的,但她的这位夫君与她相识于微时,又心气颇高,得知她的真实身份是卫国公府的大小姐后,为明己志,表示暂不愿被封为仪宾【注1】,希望凭借自己的本事做出一番事业了,再来京受封。 这是卫国公府对外的说法,但并不是所有人都相信。 私下里更多人相信的另一版传言是:卫国公齐述太宠爱女儿,不愿自己的女儿跟着曾经的糟糠之夫,所以不想承认对方的身份,欲逼迫其写下放妻书,与恩阳县主和离。 这名男子不愿放弃恩阳县主高贵的身份,故而不肯,但又害怕拒绝后会惨遭卫国公陷害,故而哄骗恩阳县主给他打掩护,自己偷偷跑了,并与其商量待过几年岳父岳母放下心中芥蒂了他再回来。 毕竟没有哪个做父母的愿意看着自己的女儿蹉跎年华,而卫国公又极为宠爱恩阳县主,料想只要恩阳县主不愿意,他也不会做出硬逼她改嫁的事情。 魏澜既然跟白芙一起出来,自然是要把她的事情了解清楚的。 可是无论按哪个说法,她都想象不出白芙的夫君竟然说过这样的话,而且似乎还是当着她的面? 魏澜毕竟没有成过亲,听到这种私密的话题还有点儿脸红。 但她之前跟假的齐大少爷,也就是卢兆订过亲,所以家里的老妈妈也曾跟她说过一些关于这种事的话题。 按理说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是不便跟白芙交流这些的,但她又实在想安慰一下白芙,便扯着她的袖子低声道:“你别在意,我听人说……男人虽然大多都贪恋美色,但是……但是只要你把分内的事情做好了,他们最多也就是纳几个妾室,不会影响到你什么的。” “纳妾?” 白芙差点儿从椅子上蹦起来。 魏澜赶忙拉了她一把,嘘了一声,示意她小声。 “是啊,我身边的妈妈是这么跟我说的,你夫君难道没有纳妾吗?” “没有!” 白芙当即说道,又立刻接了一句:“他敢!” 魏澜刚刚听她说她的夫君夸别人像仙女,还以为她夫君纳妾了,此刻又听没有,一时间也有些茫然。 “你不愿你夫君纳妾吗?” 她问道。 “当然不愿!” 白芙想也没想的回答。 她只要一想到蒋巅身边会有别的女人,他会像对自己一样对别的女人好,就觉得浑身都像扎了刺一眼,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魏澜显然没想到她会回答的这么干脆,愣了愣神。 其实在她心里,也是不希望自己的丈夫纳妾的。 她爹这一生就只娶了她娘一个,成亲之后夫妻两人琴瑟和鸣,生了两儿两女,平日里几乎没有红过脸。 三年前娘亲去世,爹爹也没有再娶,而且看这意思,大概也是不打算续弦了。 或许是从小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她潜意识里也希望自己和自己未来的夫君能像爹娘一般,一生一世一双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可是当初她跟卢兆定亲的时候,卢兆房内早已有几个通房了,妈妈们便都告诉她让她嫁过去后也不要太在意,即便这些通房将来抬为妾室,也危及不到她的地位,让她不用放在心上,只要给她们几分体面就是了,国公府这样的人家,总不至于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来。 正巧白芙此时转头看她:“你难道愿意你将来的夫君纳妾吗?” 魏澜面上一红,下意识的摇头:“不愿。” 说完又觉得这话不妥,忙道:“可是……妈妈们说,身为当家主母,应把为家族开枝散叶作为首要,那就应该……” “我又不是不能生!” 白芙打断。 魏澜:……说的好像很对,可是……又好像不是这个道理? 她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白芙犹自低声念叨:“当初他说他不能生我都愿意从善堂抱一个回来养,凭什么我不能生就要看他跟别的女人双宿双飞?想得美!” 魏澜扶了扶下巴: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怎么办…… 白芙回过神,想起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讪讪的笑了笑。 “我说着玩儿的,你别放在心上。” 说完借口出宫尿遁了,自己躲起来冷静冷静。 魏澜看着她的背影,快哭了。 这……这也能说着玩儿? ………………………… 白芙推门出去,还没来得及拐弯就看到楼下大堂内坐着两个身影,不是蒋巅与那“仙女”又是谁? 好啊!青天白日的还坐到一起喝茶了! 她怒发冲冠,却又发作不得,只能愤愤的咬了咬牙向前走去。 蒋巅正百无聊赖的坐在大堂听郭二小姐说话,忽然听见楼上传来一阵响动,眼角余光瞄到白芙从房中走了出来。 魏大小姐没跟在她身旁,她去的方向也不是大门这边,那就是…… “抱歉,尿急,我要去茅厕。” 他冷不丁从椅子上站起来道,快步转去了白芙所在的方向。 郭二小姐正说着话,对面的人却忽然站了起来,还张口就是“尿急”“茅厕”这类粗鄙不堪的话,让她脸色那叫一个难看。 蒋巅才不管她这些,趁着白芙走进一个拐角,四下无人的时候,快步追了上去,一把从身后抱住她。 绿柳下了一跳,赶忙四下张望一番,见秦毅站在另一头对她使眼色,便明白过来扭头走了过去。 白芙突然被人保住,吓得差点儿惊呼出声。 若非蒋巅说了一句“是我”,她就要拔针扎过去了! “呦,这不是永宁侯吗?您怎么在这儿?没跟那位仙女一起喝茶啊?” 白芙回过头,明知故问。 蒋巅蹙眉:“什么仙女?” 第80节 “就是那位郭二小姐啊,你不是在宫宴上夸人家像仙女一样漂亮吗?” 蒋巅即便在迟钝,也能听出她话中的酸意,不仅没有慌张,反而有些莫名的高兴。 “什么仙女不仙女,不过是些应酬的场面话罢了。” 场面话? 白芙轻笑:“那我跟那位仙女,谁漂亮啊?” 蒋巅张嘴想说什么,看到她的神情,楞把到嘴的话改了:“你漂亮!” 还犹豫一下? “实话实说,我不生气” 白芙强压着心中怒火,又道。 蒋巅犹豫一番,见她面色认真,最终如实答道:“她漂亮。” 啊啊啊啊啊! 白芙气的狠狠踹了他一脚:“找你的仙女去吧!” 说完净房也不去了,转身就向外走。 “阿芙你去哪儿!” 蒋巅急忙将她拉住。 白芙试图挣脱:“接着逛庙会!” “你刚刚不都逛的差不多了吗?还有什么要逛的?” “你管我!我去买几个漂亮的面首不行啊!” 蒋巅:………………啥??? 作者有话要说:  注1:仪宾:郡主,县主一类的夫君封号~ 第77章 让你满意 蒋巅被白芙这一句话弄懵了, 回过神来白芙已经挣脱开,头也不回的跑远了。 他抬脚就追, 却被秦毅拦住。 “将军, 您不能去, 不然会被人发现您和县主的……” “滚开!” 蒋巅一把将他推开, 冲天的怒火让他神色有些狰狞,额头青筋一根根凸起。 这条窄道很短, 白芙几步就已转过弯去。 再往前走就会被很多人看到,蒋巅虽然心中怒极, 但终究还是不愿因自己的冲动而将白芙置身于危险当中,强忍下了把她捉回来问清楚的念头。 白芙回到雅间, 也没了喝茶的心思, 对魏大小姐说了声自己不舒服, 打算回家了。 魏澜本就是为了陪她才出来的,见她要回自然也不准备再接着逛了, 还把她先送回去之后才离开。 蒋巅一路跟在她身后,见她直接回家了而没有去买什么面首, 这才放心一些,转头也回了将军府,也就是如今的永宁侯府。 可心头的怒火仍旧极盛, 哪怕阿芙只是一时生气说着玩儿的,他只要一想到她动过买面首这个心思,就觉得十分恼火。 他前天才刚刚去过卫国公府,本是打算过几天再去的, 但今晚实在忍不住,天色一暗就出了门,敲响了卫国公府西南的角门。 因为这个角门专供蒋巅进出,卫国公派了人十二个时辰把手,随时都会有人给他开门才是。 可今天敲了半晌都没人开,竟像是不打算让他进去的样子了。 蒋巅想到或许是白芙叮嘱了看门的丫鬟,心里更气了。 你想买面首竟还跟我发脾气? 他二话不说翻上墙头,三两下就进入了墙内。 进去后果然看到门内就站着一个丫鬟,但刚才却像没听见似的不给自己开门。 丫鬟被他瞪了一眼,怯怯的缩了缩脖子。 “侯爷,大小姐叮嘱……不让您进来的。” 不让进? 蒋巅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我进来了又如何?” 说完大步便向白芙的院子走去。 白芙正在房间里生闷气,把花觚里好好的几朵花都揪成了一片一片。 绿柳知道她生气了,却也不知该如何劝,只能低着头站在一边。 房门处传来一阵响动,竟是有人不打招呼就走了进来。 绿柳眉头一皱,正准备呵斥两句,却见来人竟是他们将军。 “将……将军。” 绿柳惊讶的唤了一声,赶忙施礼。 白芙闻言猛地抬头,就将蒋巅阴沉着脸走了进来,挥挥手就让绿柳出去了。 “你还来我这儿干什么?” 白芙扬着下巴道:“怎么没去找你的仙女啊?” 蒋巅却是一句话不说,走到近前后一把将她抱了起来,直接扔到了床上。 白芙一愣,待回过神知道他要做什么,气的一通捶打。 “你来找我是不是就只知道做这个?你把我当什么!” 蒋巅正在气头上,见她生气也不肯停下来,闷头一边扒她衣服一边道:“是啊,就是来做这个,前几天表现不太好,让你满意了,竟想去买面首。那我今天就好好伺候伺候你,看你还买不买面首了。” 面首? 关面首什么事! “你疯了吧你!” 她继续捶打着,蒋巅却不理会,飞快的脱了自己的衣裳,压了下来。 白芙被吻得透不过气,心中那股怒气更重了。 明明是这个家伙犯了错,却还敢这样对她? 男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一成了亲就变了样! 她委屈的直哭,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下来,融进了枕头里。 蒋巅到底是怕她哭的,虽然心里还是很生气,但动作还是慢了下来。 “你还委屈了?想买面首的时候怎么不委屈?” 他粗声粗气的道,手上却去给小姑娘擦泪。 白芙抽噎:“我买面首关你什么事!你起来!起来!” 还不关我的事? 蒋巅气闷,在她胸前重重捏了一把:“都要买面首了还不关我事?你把我当什么了?” 白芙简直莫名其妙:“我买几个面首怎么了?这么多人买,凭什么我不能买!你以前不也给我买过吗!” 蒋巅一噎,差点儿背过气去:“我什么时候给你买过面首了?” “在三塔镇的时候啊,那个小猴子的,现在还在我箱笼里呢!” 蒋巅想了半晌,才明白她在说什么,愣愣的问道:“阿芙,你知道面首是什么吗?” “就是面具啊,你给我买了不止一个呢。” 蒋巅见她认真的模样,这才确定她是真的不知道,忽然间就笑出声来,且笑的也来越厉害,趴在她肩窝直抖。 她的阿芙,一不知道春|宫,二不知道面首,真是…… “我的乖乖……” 他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白芙面色渐渐涨红,许久才都没找回自己的声音。 面首……竟然是男宠? 有没有搞错! 蒋巅笑的乐不可支,咬着她的唇道:“以后可不能乱说,一字之差可就差的远了。” 白芙想到自己今天在茶肆里当着蒋巅的面说自己要去买男宠,整个人都不好了。 蒋巅却是又开始挪动自己的大手,但动作比刚才温柔了很多:“我还以为你是对我在床上的表现不满意。” 白芙被他轻捻了一下,唇间发出一声轻哼,忙去推他:“我……我又不知道。” 蒋巅喉中咕哝一声,扯开她的腰带,把手往下探。 白芙还记得郭二小姐的事,挣扎着不愿让他碰。 “你……你凭什么说我!你还夸人家郭二小姐是仙女呢!” “我又不喜欢仙女。” 蒋巅现在只想把她抱在怀里,好好地亲热一番,哪里还有心思去说这些,咬着她的锁骨胡乱回了一句,就想去噙那可爱的嫣红。 白芙却咽不下这口气,不让他如愿。 “你不喜欢还夸她干吗?陛下本就有意给你们赐婚,你还说这种话,那不是……不是让人乱想了。” 蒋巅见她真的十分在意这件事,却又对事情的起因经过不大清楚,只能强忍着欲望稍稍撑起身,看着她认真的解释:“我不是有意想夸她的,是陛下问我她漂不漂亮,有多漂亮,我才随口回了一句。” 说着把之后的事情也都交代了一遍。 白芙把前因后果都弄清楚后,心中那股醋意才总算稍稍平复了一些,但想到蒋巅曾这样夸过别的女子,就还是觉得不大舒服,把郭二小姐曾问过的话也问了一遍:“那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你这样的啊。” 第81节 蒋巅把自己当日在宫宴上没说出的答案回复了过去。 白芙心头一甜,嘴角微微翘起,却还是忍着道:“你喜欢我什么?我又没她漂亮,脾气又不好,还什么都不会……” 这个问题把蒋巅一时难住了,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白芙见他犹豫,翘起的嘴角又撇了下去,正要发作就听他道:“我也不知道,只要是阿芙我就喜欢。” 他说的认真,又带着一丝想不出具体答案的苦恼,白芙的嘴角却再次翘起来,心头甜意更盛,鼓着腮帮子嗔了一句:“甜言蜜语!” 这算什么甜言蜜语? 他可从来不会说甜言蜜语。 不过阿芙好像很喜欢? 那这句以后可以多说! 蒋巅笑嘻嘻的凑了过去,在她脸上响亮的亲了一下,正准备继续办刚才的正事,忽然想到什么,猛地撑起了身。 “阿芙,谁告诉你面首就是面具的?” 白芙面色一红,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蒋巅却不让她躲,捏着她的下巴扳过她的脸:“谁对你说的?” 白芙闭着嘴死活不肯说,蒋巅却一下就猜出来了:“卫国公是不是?他想给你买面首?” 好家伙,连岳父都不叫了!完了完了生气了! 白芙欲哭无泪,直想翻身下床赶紧躲开这里,不然待会儿…… 正想着,蒋巅的吻已经重重的落了下来。 “你答应了吗?嗯?” “没!没有!” 她连面首是什么都不知道!天地良心日月可鉴! 蒋巅唇角勾着一抹冷笑,一把将她的裤子扯了下去。 “你自己呢?想买吗?” “不想!一点儿都不想,真的!” “你今日在茶肆里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是因为……唔……” 后面的话被男人吞了进去,蒋巅一直怜她身子娇小,又是初经人事没多久,于房事上向来温柔克制,今日却像打破了什么禁制,变得格外蛮横强势。 白芙被他换着花样折腾了好几回,到最后已是软绵绵的靠在他怀里完全动弹不得了。 蒋巅却是觉得前所未有的舒畅,将被他半迫着跨坐在自己身上的小人儿一次次托起又放下,便是她哭着求饶也没有停下。 “以后还买不买面首了?嗯?” “不……不买了……” 白芙有气无力的回答,身子一次次被撞起来又跌回去。 “若是你爹要给你买呢?” “我……不要……” 女孩子声音支离破碎,伴着阵阵娇|吟。 “我可还让你满意?” 这话题太羞人,白芙不愿答,换来的是更为猛烈的撞击。 蒋巅许久才低吼一声释放出来,将满身香汗的小姑娘紧紧拥在怀里,待粗重的呼吸平复之后,才发现怀中的小人儿不知何时竟已沉沉睡去了。 他无奈的笑了笑,轻吻她的唇,将她放下,给她擦净身上的痕迹后才拥着她睡了。 第78章 自作自受 正月十五上元节, 皇帝徐锐再次举办了宫宴。 但这次的宫宴并未在宫中举行,而是前往城外的御林苑举办。 御林苑乃皇家宫苑, 宫室众多, 占地极广, 纵横三百余里, 引多条水路出入其中,三步一景, 十步入画,堪称人间至美之地, 许多人终其一生也不能踏入这里一步。 京中权贵今日尽数聚集于此,男宾女眷虽然分处而宴, 但开宴前却可随意逛逛, 只要身边跟着下人, 不传出什么私相授受的事情就好,故而也是十分热闹。 白芙原本是想约上魏大小姐一起逛灯会的, 但因为来参加了宴会,这想法也只能不了了之了。 好在上林苑景致确实不错, 她与魏大小姐一起四处游玩,倒也颇有乐趣。 只是苦了蒋巅,本打算今晚摸去卫国公府一亲芳泽, 结果因为这场宴会也只能把这个念头打消了。 也不知道徐锐那个家伙怎么想的,这宴会说开就开,事先连个风声都没有,打乱了多少人家的计划。 他闷闷的想着这些, 对上林苑的景色根本毫无兴趣,只顾四处寻找白芙的身影,期待着靠偶遇多见她几次,哪怕不能说话,看一眼也是好的。 他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四处乱走,看似在欣赏各处景致,实际上根本不关心这些,所以也就没有注意路线,想到哪儿就往哪儿走,看到有身影跟白芙相似的人就跟上去看看,不是就立刻换别处。 这盲目的走法急坏了躲在暗处的一些人,看着他东西南北的四处瞎逛,心里直犯愁。 “怎么办啊?他完全不跟着人流走,也不按照惯常的路线走,咱们怎么知道他下一刻要去哪儿啊?” “我哪知道怎么办?总不能特地过去把他叫到主子们跟前吧?那不就暴露了?” 先前说话的人听了眉头紧皱,咬牙道:“我去问问夫人!” 说着转身就向某个地方跑了过去。 郭夫人此时正与郭二小姐以及一众下人站在某处僻静的角落里,冻得直跺脚。 “怎么还没信儿啊?咱们要在这儿站多久?” 郭二小姐缩着脖子问道。 “嘉琦你再忍一忍,想来待会儿他就过来了。” 郭夫人也冻得不行,但还是耐着性子劝道。 如今的天气仍旧很冷,大家基本都是逛一会儿就到亭子里歇一歇。 各处的亭子里都放了炭盆,供各位官员及其家眷取暖,所以即便外面冷,大家兴致还是很高。 但郭夫人和郭二小姐今日有事在身,根本无暇欣赏景色,只能躲在角落里打探蒋巅的行踪,以把握时机完成陛下交代的任务。 今日这场宫宴,实际上就是专为蒋巅而举办的,郭世安事先从徐锐那里拿到了一张上林苑的地图,上面将各条路线都标注的十分清楚。 蒋巅若是按照惯常的游览路线来走,不用多久就会走到她们如今所在的这个地方。 而离这儿不远的地方有个湖,人迹罕至,届时郭二小姐假装落水,喊来蒋巅相救,就能当着京城所有官员的面赖上他。 毕竟两人有了肌肤之亲,他总不好再推脱与她的婚事。 即便蒋巅不来这里去了别的地方也没关系,上林苑中湖泊众多,不管他从哪条路走,她们也能借着手中地图抄近路赶过去,总能找到机会。 谁知左等右等都等不来人,倒是自家小厮跑来了。 “夫人,那永宁侯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转,所行路线根本毫无章法可言,小的与金豆看了半天,实在是摸不准他到底会走哪条路线。” 不知道会走哪里,也就不知道应该提前去哪儿做准备。 这可急坏了郭夫人,半晌才道:“那他现在在哪儿?” “在灵泉宫附近呢。” 郭夫人咬了咬牙,拉着郭二小姐道:“走!” 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 一行人装作游玩的样子向灵泉宫走去,等到了那儿却听守在那儿的另一名小厮说蒋巅又走了。 郭夫人气的不行,却只能问清蒋巅所走的方向再次追去。 一行人四处乱走了半晌,才终于在一处湖边看到了蒋巅。 虽然跟他们原本的计划不太一样,但好在这个位置不错,蒋巅再往前走一段就会拐弯绕过一处假山,那段路也不打眼,想来此时没什么人。 众人快速穿过一条近路去了,果然是一处适合跳湖的地段,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郭夫人带着一众小厮全都撤了,派了个丫鬟躲在假山后从孔洞里观察蒋巅走到了哪里,让她适时的给郭二小姐打个信号。 郭二小姐看着眼前的湖水,瑟瑟发抖。 虽然上林苑的水路因为有温泉混入其中,常年不结冰,但此时一定也很冷,待会儿跳下去肯定会冻坏她的。 但愿那个蒋巅动作快点儿,赶紧把他救上来,不然等以后成了亲,她一定让他好看! 她这边胡乱的想着,守在假山后的丫鬟却是一愣。 永宁侯怎么……掉头了? 话说蒋巅正毫无目的的乱走,忽然从湖对岸的树影里分辨出两个人影。 不是白芙与魏大小姐又是谁? 往前走的话要绕好大一个圈子才能兜过去,但是刚刚他路过的地方却有座桥,很快就能到对岸。 蒋巅美滋滋的装作欣赏景色,转身折返,却把那假山后的小丫鬟急坏了,直跺脚。 一直看着这边的郭二小姐却以为是蒋巅到了,眼一闭心一横,抬脚就跳了下去。 冰冷的湖水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把她淹没,她一边挣扎一边向假山那边看去,盼着蒋巅赶紧绕过来救她。 结果自家丫鬟却过来了,站在岸边哭着道:“小姐!永宁侯转身走了!” 说着赶忙让下人将她救上来。 郭二小姐本来就觉得冷,这下觉得更冷了。 暗处的郭夫人听到,急忙跑了出来,却没让人第一时间把她拉上来,而是对周围的小丫鬟道:“喊!喊救命!把人喊回来!” 这附近离的最近的就是蒋巅,他听到动静一定会回来的。 丫鬟们听令,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第82节 蒋巅离这里不算很远,自然是听见了,看了一眼周围,见远处还有几人也正往这边走,听到动静急急忙忙赶了过来,便继续抬脚向前走了。 有人救,那我去找阿芙了。 郭夫人让人喊了半天,得知蒋巅没来,却有几个陌生男子来了,这才赶忙让人将郭二小姐救了上来,又让人拦住了那几个人,免得郭二小姐落水的样子被人看去。 蒋巅满心欢喜的去找白芙“偶遇”了,丝毫不知道刚才有个人为了他跳了湖,还在湖里冻了半晌,爬上来时整个人都要僵了。 彼时正式的宫宴还没开始,徐锐正独自坐在一处宫殿中欣赏歌舞,一个内侍从殿外匆匆走了进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徐锐面色一变,当即将手中酒杯砸了出去:“废物!” 连这点儿事都办不好,要你们何用! “去告诉郭夫人,既然郭二小姐已经落水了,不如就趁今天把这件事办妥了!省的回头还要再跳一回!” 内侍领命而去,收到消息的郭夫人差点儿哭出来,扯着闻讯赶来的郭世安的袖子道:“老爷,嘉琦可禁不住再折腾一次了啊!你看看她都冻成什么样子了!” 郭世安眉头紧蹙,丝毫没有对女儿的怜惜。 “陛下说让今日办妥,那就必须今日办妥!你们最好别再出纰漏,不然影响了我的仕途,都滚去家庙清修!” 他养这个女儿本就是为了献给陛下的,陛下没收,另派了别的事情给她,原本还指望着能借此在陛下跟前讨个好,谁知却是如此无用! 郭世安转身走了,郭夫人无法,只得带着换过衣服但头发还未烘干的女儿走了出去,企图再找个机会故技重施。 可郭二小姐被冻的实在太厉害了,蒋巅找到白芙以后又总是有意无意的跟在她屁股后面走,白芙又是个爱热闹的,走的都是些人多的地方。 还没等她们找到第二次机会,郭二小姐就因受不了头上的湿寒晕过去了,只得寻了僻静的宫殿找来太医诊治,放弃了今日之事。 徐锐辛辛苦苦安排了一场宫宴,到头来白请众人吃了一顿山珍海味,享受了一场琼林盛宴,却什么目的都没达到,气的整场宴席上都没有好脸色,把诸位朝臣弄的甚是尴尬。 再看蒋巅该吃吃该喝喝,还因刚才在无人的角落里趁着擦肩而过的时候偷偷摸了一下白芙的小手,心情好得不得了,徐锐就更气了,当即命人传话下去,撤回了守在郭二小姐身边的太医,连一应药材都不给,硬是让郭二小姐拖到次日回京才得以用药。 第79章 无道昏君 十六的夜, 卫国公府,白芙院子里的下人守在廊下, 脸色绯红。 每次将军来的时候里面的动静都大的吓人, 也不知道大小姐受不受得住。 被下人担心着的白芙正在蒋巅怀中嘤嘤的哼着, 眼中水汽撩人。 蒋巅把持不住, 重重的撞了几下之后终于喘息着停了下来。 “什么时候才能每晚都抱着你睡啊,这样的日子太难熬了。” 他抚着她光滑的脊背说道。 白芙还有些没回过神, 呼吸久久不能平复,心想这样她都快要受不了了, 若是日日如此,只怕就不用下地了。 蒋巅随口念叨一句, 倒也没想着得到她的什么回音, 起身抱着她就去了净房。 白芙只当他是像往常一样要给自己擦洗, 没当回事,被他放进浴桶的时候还问他郭二小姐昨日是不是又去他们那边跳舞了?他是不是又夸了她像仙女一样。 蒋巅一愣:“没有啊, 郭二小姐昨日并没有来这边。” 白芙蹙眉:“昨日郭二小姐明明去了上林苑,宴会开始的时候却没有出席, 我当她是又去给你跳舞了呢。” “什么叫给我跳舞?” 蒋巅皱着眉头道:“要跳也是徐锐叫她来跳的,与我何干。” 白芙眼角微挑,轻哼一声:“徐锐叫她来的, 却是专门跳给你看的。” 她刚刚经历完一场□□,眼角眉梢还带着春|色,勾人的很。 偏偏她自己又不自知,那张看着还显得稚嫩的面庞却又带着些妩媚风情, 让蒋巅即刻又起了反应。 他长腿一抬,迈进了浴桶里:“郭二小姐跳的哪有你好看。” 白芙当他要一起洗,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给他腾了点儿地方,边挪边道:“我不会跳舞。” 也从来没跳过。 蒋巅却没老老实实的坐下来,而是跪坐着将她圈在了自己两腿之间,俯身凑过去贴在她耳边道:“你刚刚在床上就跳的很好看。” 你…… 我呸! 那明明是被你摆弄的!怎么就成了…… 蒋巅没再给她说话的机会,堵住她的唇趁着她还湿润的时候就往里挤。 白芙虽然已经在半月前与蒋巅圆了房,但算起来两人真正同床共枕的晚上也不过四五次而已。 之前几次都在床上,她没想到他竟然在浴桶里就做起了这种事。 她想推拒,却到底是拗不过蒋巅,被他压在桶沿儿上要了起来。 水波荡漾,身前的柔软随着波纹晃荡,蒋巅上半身与她稍稍分开一些,看着眼前美景道:“看,跳的多好。” 蒋巅! 你个臭|流|氓! 白芙心中怒骂,身上却一点儿劲儿都没有,若非他箍着她,只怕要滑到水里去。 另一边,被两人提起的郭二小姐喝了药又扎了针,终于缓缓醒来,但身子依旧滚烫,脑袋晕晕乎乎的。 “娘……” 她低唤了一声,只觉得鼻间的呼吸都是热的,嗓子火辣辣的疼。 郭夫人听到动静,忙坐了过来,握住她的手:“我儿,你可算醒了,急死娘了!” 郭二小姐看了一眼周围,发现已经回到了自家府邸,缓缓问道:“事情办妥了吗?” 郭夫人一愣,这才发现她竟晕的连之后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 “没有,那湖水太凉了,你又泡了半天才上来,后来没撑住晕过去了。” 郭二小姐呼吸一滞:“那……那怎么办?陛下可会怪罪?” 郭夫人舌尖儿发苦,半晌才支支吾吾的道:“陛下说……让你回头找机会再跳一次。” 还跳? 身子明明滚烫,但那湖水的冰冷寒意却似乎从四面八方扎了过来。 郭二小姐嗬嗤嗬嗤的喘了几口气,两眼一翻再次晕了过去。 ………………………… 宫中,寝宫里的徐锐亦是十分烦躁。 “这么点儿事都办不好!朕要他们有什么用!” 刘璋垂眸站在一旁,没有说话,任凭他自己发泄着怒火。 徐锐砸碎了几个杯盏,才渐渐冷静下来,坐到椅子上。 “指望郭家那几个人是不行了,你再寻几个貌美的世家小姐来,哪个行哪个上。” 刘璋应诺,这才出声:“陛下,人是好找,但是……机会不见得什么时候都有。” 他们总不能再像今日这般举办一场宴会吧? 难道每次不成都要再重新举办一回? 就算他们愿意,国库里的银子也没这么多啊。 徐锐扶额,半晌才道:“去皇后寝宫。”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云清宫,皇后已经睡了,听说圣驾驾临,只能一脸莫名的起身相迎。 徐锐将众人遣了出去,这才说明来意。 “陛下想让臣妾以皇后之名举办春宴,邀请各个世家小姐赴宴,再让永宁侯作为护卫跟随在侧?” “是,没错。” 宫宴规模太大,不能时时举办,皇后以她的名义邀请一些世家之女举办些什么春宴茶会之类的就随意很多,花销也不会如宫宴一般巨大。 皇后笑了笑,道:“臣妾谨遵陛下之命,只是如今天气尚冷,举办春宴怕是太早了些,臣妾就等二月二龙抬头之后请各位夫人小姐们一起到春明湖边举办个茶会吧。” 徐锐点了点头:“好,这次若是还不成,等到三月三上巳节的时候在举办一回,总能找到机会。” 皇后应是,因为匆忙起身而临时梳理的发髻有些松散,一缕发丝垂落下来。 徐锐眸光微凝,将那缕发丝给她抿到耳边,起身欲将人抱起,却被皇后拦住。 “陛下,臣妾今日身子不适,怕是不便服侍陛下。” 徐锐眼中那抹情|欲转瞬消散,坐正身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好,那你早些歇着吧。” 说完转身就走了出去。 一行人离开后,皇后身边的徐嬷嬷直为她着急。 “娘娘,您……您怎么就把陛下推走了呢?” 皇后一边拆下头上的发簪,一边冷冷道:“嫌他恶心。” “我的小祖宗!” 一直照顾她的徐嬷嬷急的差点儿去捂她的嘴,左右看了看见周围没有旁人,这才放下心来。 “这种话以后可不能乱说,若是让人听见了……” 皇后却啪的一声把簪子拍在了妆台上。 “听见又如何?他会杀了我吗?左右不过是把我打入冷宫,那也不会比现在差多少!” 徐嬷嬷见她神情不对,这才问道:“娘娘,陛下可是……欺负你了?” 皇后眼圈儿一红,再也忍不住扑进了她怀里,将隐忍多时的秘密说了出来。 “嬷嬷可还记得两个月前我被叫去陛下寝宫侍寝?” “记得,那是……” 那是娘娘最近两个月最后一次侍寝。 第83节 皇后哭着道:“陛下平日里跟刘璋不清不楚也就算了,那日竟还想让我像刘璋一般伺候他,我不肯,他就……他就当着我的面,和刘璋……” 后面的话她再说不出口,徐嬷嬷却是什么都明白了,心中大骇,痛呼一声,紧紧抱住了自家主子。 当初王爷本就不愿小姐入宫,但陛下强势,定要立她为后,以牵制王爷。 王爷本打算殊死一搏,可小姐知道以王爷当时的实力,是绝不可能赢的,便牺牲一己之身,入宫为后。 本以为陛下看在王爷的面子上,也不会太为难小姐,谁知他竟然…… 徐嬷嬷泪流满面,除了抱紧自家小姐,再不知该如何是好。 史上有哪个皇后,会像她家小姐这般,受到这等羞辱? 昏君!无道昏君!这大魏的天下在他手中,迟早要亡! 徐嬷嬷哽咽着稍稍直起身:“娘娘,既是如此,那我们这次要不要帮一帮永宁侯?提醒他一声?” 皇后摇头:“陛下让我负责此事,我若出了纰漏,他势必疑心,万一查到什么……逸王府合族上下,只怕都要受到牵连。” “况且陛下对永宁侯志在必得,没有这次也会有下次,我们总不可能次次帮他。” 徐嬷嬷想了想,只能轻叹一声,打消了这个念头。 ………………………… “皇后娘娘要举办茶会?” 蒋巅看着座上的徐锐与皇后,眉头紧皱,快人快语:“这与我何干?” 皇后举办的茶会定然邀请的都是女子,特地把他留下来跟他说这个做什么?难道还要邀请他不成?他又不是女眷。 皇后浅笑道:“本是与将军不相干的,但是听闻将军勇猛强悍,用兵如神,所以想请将军负责此事的护卫事宜。” 蒋巅眉头皱的更紧了,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阴谋。 京城那么多京卫,徐锐还有那么多御林军,怎么都不用偏偏要用他? 蒋巅正想拒绝,就听皇后又道:“将军有所不知,本宫这次邀请的都是些极为尊贵的人物,其中还有恩阳县主和大金派来的和硕公主。” “这卫国公和大金的汗王都是出了名的宠爱女儿,万一这两位不小心出了什么事,本宫可担待不起。” “所以才请将军来,以防万一。” 恩阳县主? 能看见媳妇儿了? “好,那臣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蒋巅十分痛快的道,立刻将什么阴谋诡计都抛到了脑后。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书已经进入收尾阶段了~估计还能在写半个月左右? 第80章 郭二落水 二月初五, 皇后举办的宴会如期举行。 白芙跟魏大小姐走在一起,有些纳闷的问她:“京城总是有这么多宴会吗?怎么隔三差五的就举办一次?” 而且规模还都不小。 魏大小姐摇了摇头:“并不是的, 以往虽然也会每年举办宴会, 但并不会这么多, 今年也不知怎么了……” 不过贵人们高兴, 那就随他们去吧,他们这些官宦小姐收到邀请只管来就是了。 白芙听了眉头蹙的更紧了, 觉得有些奇怪。 但又想不到其中有什么问题,只能撇过此事不想了。 此时的郭二小姐却是急得不行, 跟郭夫人凑在一起小声嘀咕着什么。 “听说陛下又找了几个其他的世家贵女,若是让别人抢了先, 那……那咱们家可怎么办?” 郭夫人急的不行, 郭二小姐则又急又气。 上次落水之后她养了半个月才好, 好不容易能从床上爬起来了,却听说陛下对她大失所望, 打算让别人嫁给蒋巅了。 她虽然不喜欢那个呆子,但是过年时她被召去男客那边跳舞的事人尽皆知, 整个京城谁不知道陛下是有意把她配给永宁侯的? 如今陛下舍了她去找别人,那不是打她的脸吗! 她本就已经为了这件事彻底豁出了面子,结果面子豁出去了, 事情却没办成,那她以后还如何在京城立足? 陛下若不给她赐婚,还有谁家的少年公子会娶她?难不成让她远嫁,或是找个小门小户的随意嫁了吗! 郭二小姐越想越气, 手中的帕子都快撕烂了。 既气陛下的卸磨杀驴,又气蒋巅的不解风情。 偏偏此时看到不远处那惹自己生气的人正在四处巡视,扯帕子的动作更大了,红着眼睛狠狠地瞪了过去。 蒋巅根本就没看这边,他以护卫之名四处寻找白芙的踪迹,可白芙不知走到哪儿去了,他找了半天都没找着。 郭夫人见郭二小姐神情不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见人高马大的蒋巅正在不远处巡视,身边竟一个人都没有。 再看眼前,正是一处湖泊,而且她们母女因为要说些悄悄话,所以特地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身边没带多少人,周围也人迹罕至,除了他们再没有什么别的人了。 这……这不是天赐的良机吗! 想到此时园中还有旁人像他们一样觊觎着蒋巅,错过了这回可能就再也没机会了,郭夫人就再也等不及了,连个招呼都没打就直接把郭二小姐推了下去。 可怜郭二小姐正冲着蒋巅生着闷气,就觉得腰间猛地传来一阵大力,紧接着就跌进了湖里,那让她记忆深刻的冰凉湖水便再次涌了过来,因她准备不足,还狠狠地呛了几口到嘴里,又凉又腥。 “救……救命,娘……救……” “啊……救命啊!” 郭夫人没有让人救她,反而将一个已经准备往下跳的丫鬟拉住,给她使眼色。 丫鬟看出她的意图,忙也跟着大声呼救。 蒋巅在这边没找到白芙,正准备再去别处找找,就忽然听到一声落水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就是呼救声。 落水的人离他不远,他一眼就认出站在岸边惊呼的是郭夫人,而掉进水里的郭二小姐。 他夸郭二小姐像仙女的事让阿芙生了好一阵的气,此时见到这种事情不大想管,想着她们身边带着下人,自会有下人去救,于是便准备转身。 郭夫人见他明明看到了这边的情况,却像没看见似的转身就要走,气的差点儿吐出血来。 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什么气也得忍下日后再说,便拉下脸扯着脖子喊:“永宁侯!永宁侯救命啊!” 你装作看不见,我喊你你总不能在装作听不见吧? 蒋巅自然是听见了,皱着眉头回过头去,见郭二小姐还在水里泡着,岸上的郭夫人和两个丫鬟也只知道干着急,没有跳下去营救的意思。 难道是都不会凫水?这可有点儿麻烦了…… 蒋巅不情不愿的走了过去。 郭夫人一把拉住了他,急的眼睛都红了,指甲隔着衣裳都掐的蒋巅直疼,一方面是真的着急,一方面是气蒋巅的视而不见。 “永宁侯!快救救小女啊!小女不会凫水啊!” 蒋巅皱眉,看向她身后的丫鬟:“你们呢?也都不会吗?” 两个丫鬟赶忙点头:“奴婢也不会啊,不然早就跳下去了!” “永宁侯,求你了!快救救我家嘉琦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郭二小姐是被忽然推进水里的,准备不急,又是真的不会凫水,加上这湖水颇深,此时已经不止喝了多少腥臭的湖水到嘴里了,模样十分狼狈。 蒋巅啧了一声,随口嘟囔了一句“麻烦”,气的郭夫人几近晕厥。 若不是为了你,我女儿怎会吃这么多苦! 你还嫌她麻烦?你才是个大麻烦! 蒋巅不知道郭夫人在想什么,见她真是急的不行,这才不情不愿的道:“让我救她可以,不过事先说好,我不喜欢她,也不会娶她,事后你们可不要因为这个赖上我,我可不会因为这个就答应娶她为妻。” 郭夫人一愣,哪里想到这个时候蒋巅会忽然说这个,而且还正说到了他们的计谋上。 “怎么着?不愿意?那算了!” 说完转身就要走。 郭夫人这才又急了,拉着他的胳膊死活不放。 “永宁侯!你不能走!你走了我家嘉琦就死定了!” 蒋巅不耐:“她死不死关我什么事?” 又不是我媳妇儿。 这要掉下去的是阿芙,他早就跳下去了! 湖里的郭二小姐此时已经完全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了,湖水像一根根冰锥扎在她身上,一次次淹过她的头顶,她连呼救的声音都快发不出来了,只能任由越来越重的身体往下沉。 岸边的小丫鬟见了急的直扯郭夫人的衣裳:“夫人!夫人!二小姐要沉下去了!” 郭夫人大惊,声音几乎撕裂:“永宁侯!永宁侯你快救救她啊永宁侯。” “不是说了吗,不拥我娶她我才救,不然拉倒。” 蒋巅态度坚决,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竟是真的不把郭二小姐的性命放在眼里。 郭夫人咬牙,只得答应:“好!你只管把人救下来,我绝不会将此事告诉任何人,也会用这个为难你让你娶她。” 蒋巅点头,又想了想:“立个字据吧?” “立什么字据!再立字据我儿就要死了!” 郭夫人所有的礼仪在这一刻都喂了狗,面色狰狞的怒吼。 一旁的小丫鬟也跟着道:“是啊侯爷,我们身上都没带笔墨纸砚,上哪儿去立字据啊!” 蒋巅想想也是,又看了郭夫人一眼:“姑且信你一回。” 说完再没犹豫,扑通一声跳了下去,三两下就将郭二小姐拉了上来。 原本他可以将郭二小姐抱上来的,但是实在不喜欢接触这个女子,所以动作十分粗鲁,如同拖一条死狗般将她拖上岸。 岸边有石头,郭二小姐那娇嫩的背在这石头上一拖,结果可想而知。 第84节 “怎么办?怎么办?” 郭夫人围着已经晕过去的郭二小姐急得团团转。 “将军,将军您救救她!她晕过去了!” 蒋巅拧了拧身上湿漉漉的一副,不耐烦的道:“把肚子里的水按出来就是了,这才刚掉下去多久?死不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去,竟是一点儿再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郭夫人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咬牙切齿。 你且等着!看日后如何收拾你! ………………………… 蒋巅救了郭二小姐之后身上全湿透了,就算他身子健壮,也禁不住在这样的天气穿着这样一身衣裳在外面乱逛,只好先去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再继续去找白芙。 谁知白芙还没找着,却被皇后娘娘叫过去了。 皇后娘娘坐在一处别苑里,下首正是郭夫人与已经醒过来并换过衣裳的郭二小姐。 郭二小姐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眶绯红,见他看过去又怯怯的低下了头去,模样不胜娇羞。 蒋巅心头一沉,不动声色的对皇后施礼:“微臣拜见皇后娘娘。” 皇后浅笑:“永宁侯免礼,请坐。” 蒋巅坐定,面色却十分难看,压抑的怒气任谁都能看出来。 皇后恍若未觉,笑道:“本宫请将军来,是因为听说将军仁义,刚刚在湖边救下了郭二小姐。” 蒋巅抬头:“哦?娘娘如何知道?刚刚周围明明没有外人,郭夫人又亲口答应微臣不将此事说出去,怎么这才过了半个时辰都没有,您就知道了?难不成娘娘派人监视微臣?” 皇后一怔,忙道:“没有没有,本宫怎么会做这种事,是郭夫人告诉本宫的。” “这就奇怪了,”蒋巅看向郭夫人道,“郭夫人明明答应我不将此事告诉任何人,转头却又告诉了娘娘,难道是没把皇后娘娘当人?” 郭夫人一听,脸都绿了。 第81章 如朕亲临【捉虫】 房中一时间陷入沉默, 郭夫人好半晌才憋出一句:“将军说笑了,我何时与你说过这样的话?” 这是不承认自己刚刚许过的诺了? 蒋巅眸光一凝, 面色顿时阴沉无比。 “郭大人好歹也是个四品官, 詹事府少詹事, 不说学富五车才高八斗, 也是读过圣贤书,受过圣人教导的。” “本官本以为他的夫人就算不是什么才女, 至少也该是个识文断字明辨是非的贤淑之人,却不想竟是个没脸没皮的厚颜无耻之辈。自己前脚答应了别人的话, 后脚就不认了?” 郭夫人从小到大,何曾被别人这么骂过? 当下气的面色涨红, 指着他“你”了半天, 竟说不出话来。 还是皇后无奈, 不得不站了出来:“永宁侯,你救了郭家二小姐可是事实?” “是。” 蒋巅坐直身子道。 皇后正想再说什么, 却被他打断。 “娘娘想说什么微臣知道,但微臣救郭二小姐之前, 已经与郭夫人事先说好,让微臣救她可以,但微臣绝不会因此就娶郭二小姐, 她若同意的话微臣便救,若不同意就算了。” “郭夫人当时答应了微臣,所以微臣才会跳湖施救,既是如此, 那么现在无论娘娘和郭夫人说什么,微臣都绝不会答应娶郭二小姐的。” 这是还没等皇后开口就直接拒绝了。 皇后嫁给徐锐多年,也是从没遇上过这种状况,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郭二小姐坐在郭夫人身旁,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恨不能冲过去把蒋巅撕烂。 这个粗俗的武夫!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说出这种话,全然不顾她的脸面!让她以后在这些宫女内侍们面前怎么抬得起头来! 正想着,蒋巅却忽然唤了她一声:“郭二小姐,你刚刚虽在水中,但应该也是听见了我和你母亲说的话的,可否能做个见证?” 这位郭二小姐曾经说过她其实也是不愿嫁给他的,那么想来应是会说出实情才是。 谁知下一刻郭二小姐却摇了摇头,红着眼睛委委屈屈的道:“侯爷适才哪里说过这样的话?我与母亲身边本带了下人,也会凫水,正准备跳下去救我的。是侯爷忽然跑出来,先人一步跳了下来,将我抱出了水中,才惹的母亲误会,以为侯爷是钟情于我,见我落水才会急急忙忙冲了出来。” “也是因为如此母亲才会带了我来见娘娘,想着……想着既然已经出了这样的事,不如求娘娘一道懿旨,成全了我们的婚事。谁知候爷现在……却是转脸就不认了。难道刚刚救我……只是……只是想轻薄我吗?” 蒋巅双拳握紧,额头青筋一根一根的浮了起来,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 “贱妇,你再说一遍?” 贱妇? 他竟然骂她贱妇?! 郭二小姐双目赤红,提起裙摆走到皇后面前跪了下来。 “娘娘,小女虽资质愚钝,不敢称自己是什么才女,但女戒女训却是熟记于心的,万万不会拿自己的清誉开玩笑,还请娘娘明察。” 蒋巅若是此时还不知道这郭二小姐跟她娘一样也是个不要脸的那就是脑子有问题了,这也让他明白过来,今日之事只怕也是徐锐早已做好的安排,为的就是让他在一众人前无法拒绝这门婚事。 想到这些,他反而冷静了下来,只是眸光越发阴沉,仿佛漆黑的深潭,随时会将人席卷进去。 他看着郭二小姐哭的梨花带雨的脸庞,冷声道:“既然郭二小姐这样说,那我就不得不再多问一句了。” “你母亲既然误会了我钟情于你,为何不是直接跟我提起婚事,而是跑来找皇后娘娘?” 话音落,郭二小姐面色一僵,皇后的脸色亦是十分难看。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她没想到蒋巅会这么大反应,当着她的面就辱骂起了郭夫人和郭二小姐。 这种时候大部分人不是应该都会咬牙认了这门亲事,大不了以后将郭二小姐迎进门供起来不搭理她不就完了? 可永宁侯却十分抵触,看样子是坚决不会同意这门婚事一样。 既然如此,她也不愿做这赐婚的恶人,便开口道:“既然侯爷与郭夫人郭二小姐各执一词,那这件事还是交给陛下决断吧,本宫这就命人去请陛下。” 说得好像是还有回旋的余地,但所有人都知道,郭二小姐本就是徐锐安排的人,他来了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已是显而易见。 一个宫女奉命准备去给徐锐报信,却听蒋巅忽然开口道:“不必了,我能解决。” 说话时人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竟然走到郭二小姐身边,一把扯住了她的头发。 这一下十分用力,在场众人几乎听到了郭二小姐头发与头皮脱落的声音。 郭二小姐尖叫一声,下一刻已经被人用力的从地上拉了起来向外走去。 因为那人牢牢地抓着她的发髻,她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饶是如此头皮依然疼的发麻,哭喊着叫她娘救命。 郭夫人一看也是吓傻了眼,顾不得规矩礼仪就冲了过去。 “你这混账!放下我女儿!” 蒋巅这时却将腰间的刀拔了出来,抵在郭二小姐脖颈。 “再靠近一步我现在就杀了她!” 他奉命负责今日的护卫,所以身上带着兵器。 但谁都没想到,竟然有人有胆子在皇后娘娘面前拔刀! 回过神的侍卫立刻也拔出兵器,将皇后团团围住,谨防蒋巅怒而伤人。 但蒋巅的目标根本就不是皇后,而是郭二小姐,驾着她就往之前她落水的那处湖泊走去。 他走得很快,一路虽有侍卫想要阻拦,但碍于他手中有人质,且还是个四品官员的女儿,皇后娘娘请来的宾客,只得先按兵不动,在他周围紧紧跟着,边走边让仍在园中游玩的女眷回避,免得伤到她们。 这边的动静太大,虽然他们喊着让人回避,但最终还是有越来越多不明所以的人聚了过来。 待看到是郭二小姐被一个高大男子挟持到了湖边,均是倍感震惊。 “这是怎么回事?郭二小姐怎么被劫持了?” “那劫持他的人是谁?竟能带着兵器进来?” 有人询问便有人回答,提问的人立刻知道,这个高大的男人就是赫赫大名的威猛将军,朝中新贵永宁侯。 他们先前明明听说陛下有意将郭二小姐许配给永宁侯的,怎么现在她却被永宁侯劫持了? 众人正不明所以时,却见永宁侯忽将郭二小姐扔到了水里。 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惊呼,郭夫人更是急的当场就要冲过去。 蒋巅却并未将郭二小姐扔远,而是就把她扔在靠近自己脚边的地方,一手扯着她的头发,一手拿刀抵着她的脖颈。 想要扑过去的郭夫人只能再次退下,哭喊着让他放了自家女儿。 蒋巅冷笑,手上稍稍用力,将郭二小姐提起。 “我问你,刚刚你落水时,听没听到我在岸边跟你母亲说的话?” 郭二小姐瑟瑟发抖,脸上头上尽是湖水,狼狈至极。 “我……我没听见……” 她哭着道。 蒋巅扯着她头发的手往下一压,郭二小姐的头立刻没入湖中,只余两条胳膊露在湖面上胡乱扑腾。 “嘉琦!嘉琦!” 郭夫人哭着喊自己女儿的名字,却不敢上前一步,只因蒋巅手中还握着刀,就悬在郭二小姐头顶。 蒋巅把郭二小姐按在水中一会儿,又提起来,转头问郭夫人。 “刚刚我救你女儿时,跟你说过什么,你可曾想起来了?” 郭夫人喉中哽咽,想说出实情却又不敢说。 他们是奉了陛下之命行事,这说出来了岂不惹怒了陛下,她怎么承担的起? 蒋巅见她不说,手上又是一用力,再次将郭二小姐压下水面。 郭二小姐才刚刚喘了两口气,就被再次按了进去,挣扎的越发厉害。 “侯爷!放过我女儿!放过她吧,求你了!” 第85节 郭夫人跪在地上,咚咚咚的朝蒋巅磕起了头。 蒋巅嗤笑一声:“放过她可以啊,你还让不我让我娶她了?还赖不赖着我了?” 郭夫人泪流满面,双唇一次次的张开却就是说不出话来。 蒋巅也不再逼她,将郭二小姐拉出水面一次之后再次压下,这次久久没再把她拉起来,对郭夫人道:“我刚刚救她之前就跟你说清楚了,救她可以,但你们不能因此就让我娶她,否则我便不救。你当时答应了,事后却又反悔,跑去皇后娘娘面前求她赐婚。” “既然如此,那便当我没救过她,她此刻理应死在湖里了才对。郭夫人也别恼,就当你女儿刚刚已经死了,不过是把多出来的这半个时辰的命还回去了而已。” 他说着手上压的更紧,郭二小姐挣不开,眼看着两条手臂扑腾的越来越弱,马上就要彻底没了生气。 白芙与魏大小姐刚才离这里较远,等听到动静赶过来时郭二小姐已经快死了。 魏大小姐吓得抓住了白芙的衣袖,颤声道:“阿芙,我们……我们离这儿远点儿吧,太可怕了。” 白芙却惊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不仅没走,反而越过众人挤了进去,张唇无声的对蒋巅说着:住手! 蒋巅自是看到了她,却当做没看到一般,仍旧死死的压着郭二小姐,说什么也不放。 从刚才郭二小姐说了那番话的时候,他就知道今日之事不能善了了。 徐锐让郭家纠缠他,根本不是真的想让他娶郭二小姐,而是让郭二小姐与他有了肌肤之亲,方便他理所当然的赐婚,占着道义之名无可反驳。 而他已经有了心上人,定然不会同意,届时就是抗旨不尊,想怎样处罚都可以了,即便赐死也没人能说什么。 蒋巅一早就知道他一定会算计自己,却没想到他堂堂一国之君,竟然像个内宅妇人一般,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真是恶心。 正想着,徐锐在一众侍卫的陪同下匆匆赶来,尽管极力掩饰着,眼中那一抹兴奋之意也能一眼分辨出来。 终于能除掉蒋巅了,终于能除掉他那个大哥的左膀右臂了! 想想徐钺知道之后痛不欲生的样子,徐锐就兴奋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他快步上前,板正脸色,正要张口说什么,却见蒋巅一把将已经快断气的郭二小姐扯了上来,然后不慌不忙的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 “先帝钦赐玉牌在此,见此牌者,如见先帝!” 徐锐一愣,眼中那抹得逞之意瞬间消散,化为骤然暴起的惊天戾气。 父皇的……腰牌! 那块儿刻着“如朕亲临”四个字,所有人都以为已经摔碎了的腰牌!竟然在蒋巅手里! 蒋巅看着徐锐骤变的脸色,勾唇一笑,将腰牌翻了个个,冷声道:“见了你爹,还不跪下?” 而此时,他手中露出的腰牌另一面,正写着两个字:跪下。 第82章 一跪再跪 这块玉牌是先帝在世时所刻, 当时他笑着对年幼的徐钺与徐锐说,将来你们谁登基为帝, 这块玉牌就给另一个人, 免得你们兄弟阋墙, 闹出如前朝那般手足相残的事来。 两人当时都懵懂无知, 只把这当作玩笑话,直至后来徐锐登基, 亲眼见到前任太监总管将这块玉牌交给了他大哥,他才觉得如鲠在喉。 大哥即便没有这块玉牌, 其在朝臣中的地位也远远超过他这个皇帝了。 若是有了这块玉牌,岂不是能越过他这个皇帝, 指点江山? 虽然当初父皇说了这块玉牌只可用来保命, 但谁知道那些老臣会不会把鸡毛当令箭, 追随大哥打压他这个真正的皇帝? 徐锐为此很是恼怒了一段时间,偏偏又不敢说出来, 那个时候他才刚刚登基,地位尚且不稳, 根本就不敢轻易惹怒这些朝臣。 可他也不想让大哥带着这块玉牌走,就让人在大哥出宫的路上装作不小心撞到了他,将这块儿玉牌撞碎。 当时负责这件事的人明明告诉他成了, 玉牌确实从大哥怀中掉出来摔碎了,周围不止有一个人看到,而且事后大哥也很是难过了一段时间。 如果当初碎的不是这块玉牌,他又何必难过? 所以他从没想过, 当初碎的那块儿会是假的,他那个心有七窍假仁假义的大哥,竟然骗了所有人!如今还把这块儿玉牌给了蒋巅! 是不是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有了反意?是不是他从来就没有想过真的把皇位给他,只不过是想让他先坐一段时间,等完成父皇的遗愿之后再拿回去? 徐锐气的双拳紧握,颈侧青筋鼓胀的几乎裂开。 他想不顾一切的冲过去拔刀把蒋巅砍死,可是他不能! 为了能够理直气壮的给蒋巅治罪,他还特地带了几个朝臣过来。 这其中有人认识那块玉牌,已经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随着一个人跪下,陆陆续续更多人跪下,到最后只余他一人尚且站立着。 蒋巅扬着下巴看着他,丝毫不掩饰脸上的讥讽与蔑视。 “陛下不是孝子吗?见了先帝怎么不跪?难道是因为先帝已故,就不讲他留下的遗物放在眼里了?” 这个罪名十分严重,一旦传出去,那些一直在暗处蠢蠢欲动,随时准备拥立徐钺将他取而代之的人,一定会立刻冲出来,以不忠不孝为由合力弹压他,给远在三郡的徐钺造反的借口。 徐锐咬牙,身体因为巨大的愤怒而微微发抖。 但最终他还是弯下了膝盖,伏跪在地:“儿臣……拜见父皇!” 好儿子! 蒋巅心里接了一句,这才将玉牌收了起来。 “陛下起来说话吧。” 徐锐心中再次一沉,指甲几乎抠进地里。 从来只有他对别人说起来说话的,哪有别人让他这个皇帝起来说话的。 这耻辱……他总有一天要百倍千倍的还回来! 徐锐咬着牙站了起来,面色极为难看。 蒋巅却像没看到似的,施礼道:“陛下,微臣今日拿出这块腰牌也是实属无奈,这郭夫人和郭二小姐太不要脸了。” “刚刚郭二小姐落水,微臣正好路过附近,他们便拜托微臣施救。” “微臣原本不想救的,郭夫人却说她身边带的下人都不会水,再不救郭二小姐就要淹死了。” “微臣好心,想着狗命也是命,他们既然求我,那就救一救吧。” “不过微臣怕被狗赖上,所以事先说好了,即便救了郭二小姐,微臣也不会娶她,因为微臣不喜欢狗。” “郭夫人答应我,绝不将此事告与任何人,也不会以此赖上我,我这才下湖救人。” “谁知他们转脸就把这件事告诉了皇后娘娘,还想求皇后赐婚,让我娶这癞皮狗。” “陛下您说,这不是欺负人吗?我堂堂大魏威猛将军,您钦封的永宁侯,怎么能娶条狗为妻?这也太羞辱我了!” 这一番话说下来,围观众人已经完全弄明白了事情始末,更对蒋大将军的毒蛇有了新一番的认识。 说郭二小姐羞辱他? 这到底是谁在羞辱谁啊? 郭夫人刚刚看到自己女儿被压在水下没晕,看到她被刀架在脖子上也没晕,此刻听了蒋巅一番话却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她的女儿经过刚刚那一番事,已经是无法在京城立足了,如今再被这么羞辱一番,那是要了她的命啊! 跟随徐锐一起来的郭世安此刻也恼羞成怒,站出来辩驳道:“永宁侯!饭可以乱吃,话却不可以乱说!” “我夫人乃是四品恭人,我女儿亦是大家闺秀,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你不愿与我郭家结亲可以,却不可侮辱我郭家门风!” “有什么事找陛下查明真相理清其中的误会便可,何必在这里逞一时口舌之快!” 这就是说这件事中间一定是出了什么误会,蒋巅是因为这些误会才曲解了他夫人和女儿的意思。 另一方面则是提醒蒋巅适可而止,将事情交给陛下处理,免得待会儿不能收场。 若换了别人或许就顺着他的话暂且将此事了,但蒋巅从把郭二小姐拉出来的时候就铁了心把事情闹大,又怎么会听他的? 他不急不缓的再次将怀中玉牌掏了出来,对郭世安道:“郭大人的意思是我在撒谎?蒋某以先帝玉牌起誓,我刚刚所说若有一句虚言,你全家不得好死。” 你…… 起誓哪有拿别人全家起誓的! 郭世安怒发冲冠,却见蒋巅将手中玉牌晃了晃,“跪下”两个字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原本已经跟随徐锐一起站起来的众人只能再次跪下,徐锐也不得不再次跪伏在蒋巅面前,膝盖落地时狠狠地瞪了郭世安一眼。 郭世安心中一颤,再不敢多言半句,老老实实的低下了头去。 “哎呦,陛下您怎么又跪下了?快起来快起来。” 蒋巅嘴上说着,却连伸手虚扶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徐锐咬牙站了起来,见他将玉牌收了起来,这才道:“将军的委屈朕自会为你查明的。朕还有些政事要处理,就不在此逗留了。” 说完不等蒋巅施礼,转身便大步离去了。 几位朝臣随着徐锐一起离开,大批侍卫也随之撤离。 这宴会闹到如此地步,是说什么也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了,有人陆陆续续的找借口离开,皇后也不勉强,直接让大家都散了。 今日之事虽然出乎意料,但却让她觉得大为痛快。 一想到徐锐刚刚那一脸吃了屎的表情,她就觉得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 这么多年,终于有人能狠狠地收拾徐锐一番了! 这个昏君,早应该遭到这样的报应了! ………………………… 回到殿中的徐锐推翻了几案,将房中器物尽数摔碎。 “玉牌!玉牌!他竟然有父皇的玉牌!” “为什么父皇要留下这种东西?他一定是故意的!故意的!” “他就是不看好我,只喜欢大哥!知道大哥暂时不能回国,就用这种法子帮他留住皇位,方便他日后打压我!” 宫女内侍们跪在殿中瑟瑟发抖,除了角落里的刘璋,没有一个人敢再站着。 徐锐发了好一通脾气,直到手边再也没有东西可砸,宫女也被他打晕过去好几个,这才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 刘璋上前,一边吩咐其余内侍将殿中收拾了,一边掏出帕子为徐锐擦汗。 “陛下不要动怒,伤了身子反倒不好。” 第86节 这样的动作换做任何一个内侍来做都是逾矩的,但徐锐并没有呵斥他,反倒任由他给自己擦拭着,在他的声音中渐渐冷静下来。 “我也不想生气,可是一想到父皇给大哥留了后路,我就恨不能去掘了皇陵,把他挖出来问一问!我到底哪里不如大哥!他为什么总是只看得到他,却从来看不到我?” “陛下又说气话了。” 刘璋拍抚着徐锐的肩道。 “先帝的皇陵亦是大魏历代皇帝的皇陵,也是您日后安寝之地,岂能说掘就掘了?” 徐锐也知道自己说的是气话,可他是真的不服气。 同样都是父皇和母后的孩子,大哥却从小无论什么都压他一头。 他原本也是真心实意的佩服过这个大哥,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像大哥一样另百官臣服,成为一代明君的。 可是那些大臣们却处处拿他跟大哥作比较,即便大哥已经明明白白的放弃了皇位,离开了大魏,他们却还心心念念的想着他,惦记着他,仿佛他这个皇帝根本不存在似的! 为什么他那么努力,却还是没有人看到! 为什么他明明也不比别人差,却总是被当做大哥的影子一般? 他绝不要做别人的影子!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才是真龙天子!这天下是他的,这皇位是他的!谁都休想抢走! 第83章 我吓着了 当日茶会上发生的事传的沸沸扬扬, 郭家沦为全京城的笑柄。 徐锐因为被蒋巅当众羞辱而震怒,但蒋巅手中拿着先帝的腰牌,他没办法明面上拿蒋巅出气, 就只能迁怒害他出丑的郭家。 尽管郭世安第一时间做出决断, 回府后立刻舍弃了自己的女儿, 把郭二小姐缢死了,以示自家门风严谨, 没有这样丢人的女儿。 但这并没有给郭家带来喘息的机会,下午刑部与大理寺的人就相继上门, 以贪墨, 渎职, 收受贿赂等罪名将郭世安及其膝下两个儿子抓进了大狱。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许多官宦人家都风声鹤唳,尤其是效忠于徐锐,完全依附他的恩宠而活的那些人家。 因为他们都知道,郭家的许多罪名都是陛下曾经默许的,甚至许多事都是为了陛下去做的, 没想到忽然有一天,陛下却以这些罪名为由问罪于郭家。 那他们之前所做的那些事, 以为只要有陛下给他们兜着就永远不会被追究的那些事,是不是也会有这么被问责的一天?而且问责的还是给了他们胆子的陛下。 这些人十分惶惶,而另一些人虽然亦是十分紧张,却不是担心这个,而是担心徐锐发起疯来,再做出更冲动的事, 这其中便有卫国公一家。 齐述白日在衙门当值,并不知道茶会上发生了什么,回家后听白芙一说,身上登时出了一身冷汗。 这个蒋巅……也太大胆了! 今日之事一个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虽然他有先帝腰牌在手,但万一徐锐发起疯来六亲不认,也不怕遗臭万年,硬要治他的罪,他以为那块腰牌这能护得住他吗? 还好徐锐还没彻底疯了,不然他今日怕是难以全身而退了。 齐述温声安慰了白芙一番,告诉她蒋巅有那腰牌护着,定然没事。 但其实他自己心里知道,这件事险之又险,而今后的蒋巅只会更加危险。 白芙不了解朝廷上的这些弯弯绕绕,听他说了才稍稍放下心来,回自己的院子等着蒋巅了,她觉得蒋巅今晚一定会来。 正如她所想,蒋巅当晚确实来了,但来了之后没像之前那般直接去她的院子,而是被人叫到了前院,齐述的书房。 齐述也猜到蒋巅会来,很晚都没有睡,一直在这里等他。 蒋巅知道卫国公要说什么,进屋后恭敬施礼:“岳父大人,抱歉让您担心了。” 齐述冷哼一声:“担心你?你想多了!我是担心芙儿!” “是,”蒋巅应道,“小婿知道。” 他如今已经不是孤身一人,而是阿芙的夫婿,他们才刚刚成亲月余,如果此时他出了事,阿芙一定会很担心,而齐述是阿芙的父亲,一定会为她的担心而担心。 齐述见他还算识趣,没再为难他,直接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离京?” 蒋巅身形微怔,低着头半晌没有说话。 齐述知道他在想什么,沉声道:“你与芙儿新婚燕尔,且本就不能日日相见,已是比寻常夫妻辛苦,这些我都明白,但今日出了这样的事,陛下势必已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会想尽办法将你拔除,如今你已不适合留在京城,你自己心里应该也清楚。” 蒋巅清楚,当然清楚。 可是……这次一旦离去,他要何时才能在见到阿芙? 一想到这个,他就根本不想从京城离开。 齐述眉眼一沉,厉声道:“都说美人乡英雄冢,难道你也想让阿芙背上这样的罪名吗?” 他身边的那些将士,以及远在三塔镇没跟来的那些人,甚至潜伏在三郡的雍亲王,若是知道他为了一个女人死在了京城,会如何看待这个“害死”了他的女人? 蒋巅脊背绷得笔直,沉默许久,紧绷的肩膀终究是耷拉下来:“我知道了……” 齐述嗯了一声,心中叹息,端茶送客。 蒋巅无精打采的走了出来,一路垂头丧气的向内院走去,直到快到白芙的院子,才强打起精神。 白芙已经在房中等了许久,听到动静不等他走近就自己哒哒哒的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他。 女孩子温暖的怀抱和熟悉的香味儿总算让蒋巅心里好过了一些,伸手将她抱了起来,走到床边坐下。 白芙坐在他的膝头,许久都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他,好像生怕失去了什么宝贝一般。 蒋巅轻吻她的额头,低声道歉:“对不起,阿芙,让你担心了。” 白芙鼻头一酸,把脸埋进他怀里。 她以前总想着蒋巅若是敢跟别的女人不清不楚她就揍他,可是当亲眼看到他用如此决绝的方式拒绝别人,她却也根本就高兴不起来。 她甚至在想,即便答应了又如何呢?她知道他只是迫不得已的,日后一定回想办法再推掉,先答应下来应付过去不好吗? 可他就是这么傻,不仅当场推掉了,还用了这么惊心动魄的方法。 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 白芙抱着他,瓮声瓮气的开口:“傻子,就不会阳奉阴违吗……” 蒋巅轻笑,下巴在她脖颈上蹭了蹭。 “从小就不会,徐锐就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安排了这么一出,想借机除掉我。” 意在告诉白芙这件事与她无关,让她不要觉得是因为她才害他如此。 白芙心中多少也明白,徐锐今日能来的这么及时,还带了几个随行的官员,一看就是有备而来,这件事一定是事先安排好的,她心中因此对这位皇帝的不满也就更多了。 “难怪你们都说他昏庸无道,我今日算是见识了!” “是啊,他小时候其实还不是那么蠢,后来越长越歪,当了皇帝以后就跟魔怔了似的,整个人都不正常了。” 白芙点头,忽又觉得有些不对。 原本不是在说他的事吗?怎么说着说着跑到徐锐身上取了?这话题被他歪的太快了。 “你……” 她想把话题引回来,却被蒋巅封住了唇。 蒋巅身子一歪把她压在了床上,放下床幔,几下蹬掉了自己的鞋。 “乖乖,不说他了好不好?我今日吓着了,你快好好安慰安慰我。” 谁要说他了?明明是你先说的! 还有你哪像是被吓着了的样子啊?皇帝被你吓着了还差不多! 可这些话都已说不出来,蒋巅像是真的急需安慰,抱着她急切的进入,黏了她一整晚,好像过了今夜就没有明天似的。 直到翌日浑身酸痛的醒来,从卫国公那里得知蒋巅最近可能都不会再过来,而且过不久或许就要离京,白芙才明白他昨晚为什么会那么粘人。 他想着没准儿能再找机会偷偷来一次,所以没有道别。 他又怕这真的是离京前的最后一次,所以久久不愿放手。 可是如果按父亲所说,他留在京城十分危险,那么他入夜潜入国公府,一定就更危险吧? 白芙看了看将军府的方向,回房写了一封信,让人偷偷送了出去。 如果危险,就走吧。 离开是为了更好的相聚。 他们心系彼此,在不在一起,又有什么关系呢? 天涯海角,他总归都是她的夫君,她等他回来就是了。 嗯,等他回来。 第84章 先斩后奏 蒋巅回到将军府之后就没再出来, 甚至以受了惊吓抱病在床为由连大朝会都不去了。 徐锐本打算让人扮作胡人的样子在街上刺杀他,可他不出门,安排的种种刺杀竟完全派不上用场。 徐锐气急之下让人趁着夜色给将军府放火, 但将军府的下人似乎早有防备, 整宿整宿的不睡觉似的, 不管哪里燃起了一点儿火星,他们总能第一时间迅速扑灭。 如此过了半个月, 徐锐也没能伤了蒋巅分毫,气的直在宫中拿宫人们出气, 越发暴戾起来。 闷在将军府的蒋巅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虽然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但是徐锐盯他盯的越来越紧,他根本就没办法再去国公府。 “将军,咱们离京吧。” 秦毅已是不止一回劝过他。 “该做的准备都已经做好了,咱们随时都能走。属下知道您舍不得县主,可是如今京城危机四伏, 您留在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 半个月前蒋巅从卫国公府离开之后就开始准备离京事宜,如今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但他却迟迟没有离开。 蒋巅坐在椅子上,茶杯中的茶早已经凉透了,杯子边上放着一封信,那是白芙半个月前寄来的,他最近已经看了无数遍了,倒背如流。 阿芙说让他放心离开, 她在京城等他。 他的小姑娘总是这么懂事,懂事的让人心疼。 “再等等。” 再等等。 第87节 好歹要跟阿芙正式告个别才行,而不是隔着书信,看不见她的表情也听不见她的声音。 秦毅见劝不动,只得无奈的退了下去,还没走出门口,就见一个下人匆匆走了进来。 下人手中拿着一封信,双手呈递给蒋巅。 蒋巅接过,打开看了一眼,面露喜色。 “徐钺要成亲了!” 秦毅一惊,脸上同样露出笑容,快步走了回来:“真的?那……那三郡是不是就要收回来了?” 雍亲王娶了莫寨主唯一的女儿,三郡回归指日可待,而且是不费一兵一卒。 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是啊!莫寨主已经知道徐钺的身份了,却还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可见已有归顺之心!” 三郡被莫江占领已近三十载,如今总算能收回来了,理应举国同庆才是! 房中一众人皆是十分高兴,若不是这消息暂时不能告诉别人,恨不能现在就让全天下都知道,残缺多年的大魏国土,终于要完整了! 可是这边为这个消息高兴的同时,另一边的皇宫中,从自己安插在三郡的探子口中得知这一消息的徐锐却大发雷霆。 “无耻之辈!” “他好歹也是父皇钦封的王爷,朕的大哥!竟然靠着联姻平定三郡之事!这跟入赘有什么区别!” 跪在地上的暗卫不敢出声,生怕一个不小心被他迁怒,死在这里。 而徐锐嘴上骂着徐钺无耻,但心中其实非常清楚,他不是气徐钺竟与匪盗联姻,而是气他竟然在自己之前做到了! 他这些年为了向世人证明自己并不比徐钺差,一直也致力于收回三郡,可是始终未能成功。 之前刺杀莫江那次,本来马上就要得手了,却被蒋巅横插了一脚,将莫江救下了! 若不是如此,此时的三郡说不定早已经乱成了一团,他也就有机会派兵踏平那些山寨,收回原本就属于他的国土! 都是因为徐钺……都是因为徐钺! 他怕他比他快,就故意阻拦他!现在又一副他自己才是救世主的样子! 呸! 他绝不会让他得逞的! 徐锐眸光阴鸷,走到桌边提笔写了一封信,交给仍旧跪在地上的暗卫,让他带了出去。 暗卫接过封好的信封,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夜色中。 徐锐看着人影消失的方向,唇边勾起一抹笑意。 “大哥,三弟送你一份大礼,祝你新婚愉快。” ………………………… 三月中旬,春风拂面。 蒋巅在京城逗留了很久都没有离开,直到这天一封信被人绑着石头从院墙外扔了进来。 下人怕这封信有什么问题,没敢直接呈给蒋巅,而是等府中的大夫查验过,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递了上去。 蒋巅随意扫了一眼,面色却犹如遭遇了一场三月春雷,瞬间劈裂。 “徐锐他疯了吗?” 秦毅不明所以,待看到信上内容之后,亦是震惊万分。 “陛下他,他怎么能……” 在雍亲王新婚之日同时炸开位于大魏与三郡交界的数个堤坝,引河水倒灌,淹没三郡十一寨…… 可是三郡除了那些山寨,还有十余万百姓啊! “将军,这……这是假的吧?” 对,一定是假的,身为一国之君…… 不,即便是一个普通人,就算再阴狠也不可能做出如此残暴的事情啊! 蒋巅面色阴沉,双拳死死握紧。 “我也希望是假的!可这还真没准儿是徐锐能干出的事!” 这小子自从登上皇位以后行事就十分莫测,时不时就能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 “收拾行装!即刻离京!” 他沉声吩咐道。 秦毅一惊,劝道:“将军,还是查清楚之后再说吧,万一是有人故意写了这封信骗您出府呢?” 外面不知道多少杀手潜伏着,就等蒋巅自投罗网。 “没时间了,”蒋巅指着那封信道,“你没看信上说这个消息一个月前就已经送出去了吗,若是真的,只怕此时已经有人着手开始挖掘堤坝了!” 而徐钺成亲的日子离此时也已经不远,若是徐锐真的丧心病狂让人做了这种事,他们现在赶去怕都晚了! 秦毅深知事关重大,不敢再多言,立刻按他吩咐告知众人,即刻准备离京。 蒋巅一走出将军府,果然没过多久就遇到几个胡人的刺杀。 这些胡人有的说着叽里呱啦的胡语,有的说着替亡兄报仇之类的汉话,看上去就像是因为战场上跟蒋巅结了仇,潜伏到京城来杀他。 京城的街道上忽然出现了胡人,这让百姓们大吃一惊,慌不择路的四处逃窜,而五城兵马司的官兵们似乎为了稳住民众防止民乱,竟半天没能赶来支援。 好在蒋巅身边带着的人都身经百战,这些“胡人”尽管不惧生死,却也没能拿下蒋巅的人头,反而一个个被蒋巅的人砍翻下马。 不是他们准备的不充足,而是实在没想到蒋巅会一改往日独自出门的风格,不仅带了人,而且看样子是把将军府的人全部带出来了。 蒋巅带着人马一路向城门奔去,到了城门口竟是直接准备出城。 城门守备心知陛下是要把蒋巅困在京城的,没有得到陛下的命令,哪里敢放他出城。 可蒋巅却以军情紧急,自己要立刻回防三塔镇为由,一脚将他踹开,不容分说就从城门冲了出去。 守卫大呼不好,急忙让人去给宫中报信。 等徐锐知道时,蒋巅早已经离开京城,跑的影子都没有了。 徐锐千算万算,没想到蒋巅竟然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私自出城了,气的当场拔剑砍死了那个来传信的小吏。 像蒋巅这种被召回京城受封的官员,离京前势必都要先入宫向皇帝辞行,待与皇帝话别一番之后再行离京。 徐锐已经想了无数个挽留蒋巅的理由,只要他提出离京,他势必是不会答应的。 而只要他不答应,他擅自离京便是抗旨不尊,届时他就有理由用兵将他强留下来。 谁知道这个混蛋竟然先斩后奏,说了句边关军情告急,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狗屁军情告急!若真是如此,他这个做皇帝的怎么没有收到消息! 徐锐正想以蒋巅欺君罔上为由治他的罪,派兵前去追剿。 谁知口谕还没来得及传下去,就见有内侍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报!启禀陛下,边关军情告急,军情告急……” 第85章 双喜临门 这封军情告急的急报是蒋巅早就准备好的, 只要他想走,候在城外的人会随时将这份所谓的急报呈上去。 边关的军情到底急不急,徐锐无从知晓, 只要蒋巅愿意, 边关出现三个胡人也是军情告急, 他若不愿意,即便出现三万胡人, 只要打不进来都不算急。 徐锐虽然没领过兵打过仗,但也知道这封急报出现的时机太巧了, 分明就是蒋巅的脱身之计。 可他有什么办法?边关与这里隔着近万里, 他又没有千里眼, 能凭自己一箱猜测就说这军报是假的,派人把蒋巅抓回来吗? 不能。 因为他没法证明这军报是假的! 这个混账!定是还没入京就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徐锐这厢气的吐血,身在卫国公府的白芙得知蒋巅顺利逃走后深深地松了口气。 “总算走了……” “是啊是啊,你放心吧,姑爷厉害得很, 只要出了京城,陛下定然就拦不住他了。” 顾氏在旁劝道。 白芙这些日子一直担心着蒋巅, 整日吃不好也睡不好,国公爷为此很是担心,她这个做继母的也觉得心疼。 白芙紧绷的心弦松下来,整个人都像失去了力气般,靠在顾氏肩头,一动也不想动了。 门外这时响起脚步声, 齐瑄捧着一个小油纸包,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姐姐姐姐,这是城东陈家婆婆的铺子里新做出来的红豆糕,你快尝尝。” 白芙这些日子食不下咽,唯有齐瑄拿来的东西她不忍拒绝他的一片心意,总是会尽量多吃一点儿。 此刻知道蒋巅已经平安离京,她看着那红豆糕也总算是真的有了几分食欲,笑着接了过来。 顾氏蹙眉拦了一下,道:“这街边买的东西还是不要乱吃了,小心吃坏肚子。” 齐瑄曾经因为在街上吃了一个肉饼,结果回来整整拉了三天,顾氏因此很是反对他们吃街边的东西。 奈何齐瑄年纪小,记吃不记打,拉完了疼过了就忘了,下次遇见闻着香喷喷的好吃的还是会嘴馋想买来尝一尝。 此时见娘亲担心自己拿来的东西会让姐姐吃坏肚子,齐瑄赶忙摆手解释道:“不会的不会的,陈家婆婆的铺子开了很久了,每天都有很多人买她家的红豆糕,我自己也吃过了没事才拿来给姐姐的。” 小孩子天真急切的样子让白芙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大姐知道了,谢谢瑄儿,我这就尝尝。” 说着便张嘴咬了一口。 许是这些日子都没怎么好好吃饭,竟觉得这红豆糕十分香甜,三两下就吃完了,吃完还想再吃一个。 齐瑄见她喜欢,邀功般的看向她娘:看,姐姐还是喜欢我买来的东西! 谁知正得意着,却听白芙呕的一声趴在了桌边,险些将刚才吃的东西吐了出来。 第88节 “阿芙,你这是怎么了?没事吧?” 顾氏赶忙在她背上轻轻拍抚,一边让下人递杯水来,一边埋怨齐瑄。 “跟你说了多少次街边那些吃食不要随便买,偏不听,看看,把你姐姐吃坏了吧!” 齐瑄吓住了,怯怯的看着白芙,轻轻地扯她的袖子:“姐姐你没事吧?” 白芙摆了摆手,想说没事,但胸腹间那阵恶心的感觉却又涌了上来,再一次呕了起来。 这次是真的吐出来了,还好有小丫鬟眼疾手快,在她发出第一声干呕的时候就端了盆子过来,不然这会儿可就难看了。 齐瑄见她真的吐了,吓得哇哇大哭。 “我以后再也不给姐姐买街上的吃食了,再也不买了……” 顾氏一惊,赶忙将白芙带去了她屋里休息,又让人去请大夫,并把齐瑄先带出去,免得他太过吵闹,反倒惊扰了白芙。 白芙接连吐了半晌,直到胃中再没有东西可吐,又干呕了许久,才总算是停了下来。 这时候已经是面色苍白,整个人像刚从水盆里捞出来似的,大汗淋漓。 “怎么样?好点儿没有?要不要先喝点儿水?” 顾氏心急如焚的陪在她身边,亲自照顾着她。 白芙摇头,抚了抚胸口,将那阵恶心的感觉压了下去。 “娘,您别怪瑄儿,不是那红豆糕的事,定是我最近胃口一直不好,没好好吃饭,伤了脾胃。” 不然就算那红豆糕真有问题,又怎么可能刚吃下去就吐出来了,那又不是毒.药,就算是不太干净,也没有立刻就发作的道理啊。 白芙想着,就顺手给自己搭了搭脉。 左手指腹按上右手脉搏,停了一会儿,面色微变。 又换右手去搭左手的脉搏,停留的时间更久,好像呆住了一般。 顾氏知道她是会医术的,且医术还很好,见状不由更担心起来。 “怎么了?很……严重吗?” 白芙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许久才把手放了下来,道:“我也不是很确定,还是等大夫来了看看再说吧……” 其实不是不确定,而是有些……不敢相信。 顾氏听她这样说,又想起她刚刚的反应,心中忽然冒出一个猜测。 难道…… 她心中一喜,却又不敢表露出来,怕万一不是,那岂不是白高兴了,还连累阿芙也跟着伤心失望。 在白芙刚刚身体不适的时候,就已经有人立刻去禀报给了齐述。 齐述知道后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跟大夫前后脚进院。 进门后不等大夫把脉就先冲到了白芙面前。 “阿芙你怎么样?没事吧?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 白芙笑着道,但苍白的脸色看上去实在不像没事的样子。 顾氏嫌他碍事,一把将他推开。 “你先让大夫来看看,站在这里挡着做什么!” 齐述这才想起大夫还在自己身后,赶忙侧身将人让了过来。 大夫是卫国公府养了很多年的老大夫,先前一直住在府里,时刻关注府中主子们的身体状况,后来年纪大了,才被儿孙接出去颐养天年。 但卫国公府若有什么事,还是会第一时间去找他,是个十分信得过的人。 老大夫上前给白芙把了脉,起初也是有些吃惊,换过一只手后才确定下来,对齐述与顾氏道喜。 “恭喜国公爷,恭喜国公夫人,恩阳县主这是……有喜了。” 不怪他要顿一下再说,实在是恩阳县主的夫君根本不在身边,这喜脉来的有些莫名其妙,也不知对国公府来说,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他说完之后果然见到卫国公脸色一变,黑如锅底,心道完了,不小心拆穿了恩阳县主与不知哪里的野男人有染,县主这回怕是要记恨他了。 谁知国公夫人却很高兴的样子,握着县主的手笑得合不拢嘴。 难不成国公夫人知道那野男人是谁,还允许了? 卫国公府什么时候这么乱了…… 老大夫很心塞。 齐述看着床上欢欢喜喜的两个女人,心里堵得不行。 蒋巅那臭小子,这才跟阿芙成亲多久?来过府里几次?竟然就让阿芙怀孕了! 偏偏这时候他还拍屁股就跑了! 齐述越想越觉得蒋巅是个混蛋,可是这孩子怀都怀上了,还能怎么办?只能帮着好好善后。 “沈老先生,不知小女是怀了多久的身孕了?” “回国公爷,两个月左右。” 齐述哦了一声,告诉她:“先生记得,对外切不可说是两个月,小女如今的身孕,该是三月有余。” 老大夫一愣,对齐述更加佩服了。 早知道他们国公爷是个宠女狂魔,今日一见比往日更甚了,不仅没有责怪县主,竟还帮着县主隐瞒,难不成国公爷也是知道这事的? 哦天呐!国公爷该不会是偷偷给县主买了面首吧? 县主怀了面首的孩子,国公爷不忍县主落掉胎儿,就想把这孩子安到那未曾谋面的姑爷身上? 老大夫瞬间觉得自己了解到了事情的真相,赶忙点头:“国公爷放心,县主的身孕是三月有余,不管谁问老夫都会如此作答的。” 哪怕是将来姑爷回来了! 齐述见他不用自己过多赘述就已了然,欣慰的点了点头,又问了一些白芙的身体状况,得知白芙身子骨不错,只是近来心绪不宁,需要凝神静气好好养胎,这才放下心来,让他顺便给府里其他几位主子把一把平安脉再走。 大夫点头应诺,先从顾氏开始把脉,谁知这一把,却又半天没缓过气来。 左右手来回换了数遍,才颤声道:“恭喜国公爷,夫人她……有喜了。” 且日子还跟县主差不多。 老大夫想到自己刚刚的猜测,忽然觉得有些腿软。 难不成……这孩子…… 哎呦我的天呐,国公府怎么乱成这样了?这个孩子他应该说几个月啊? 第86章 出兵勤王 老大夫内心天人交战无人知晓, 齐述与顾氏则全都蒙了。 还是白芙率先反应过来,拉过顾氏的手给她把脉,果然亦是滑脉, 惊喜道:“是真的, 娘您也怀孕了, 亦是两月左右。” 月份大小从白芙口中说了出来,不用自己说了, 老大夫深深的松了口气。 顾氏回过神来,又惊又喜, 更是颇为羞窘。 她跟阿芙竟然都怀了身孕, 连月份都差不多, 这将来孩子生下来……儿子跟外孙一般大,说出去着实有些羞人。 齐述起先亦是十分震惊,毕竟他今年已经年近四十,且之前数年都没有子嗣,还以为自己这辈子不会再有孩子了呢。 不过仔细一想, 他年纪虽大,身子却一直很好, 顾氏又是他娶的续弦,比她小了很多,今年也不过是花信年华,有孕倒也不奇怪。 至于儿子跟外孙一般大……传出去大家也就说他一句老当益壮,没什么不好的,想想甚至还有些小小的得意, 脸上也就挂起了笑容,让人给大夫包了个大封红,派人把他送出去了。 府里唯二的两个女主子都怀了身孕,齐述十分高兴,一边吩咐下人去寻可靠的稳婆来,一边准备将白芙有喜的事写信告诉蒋巅。 谁知报喜的信还没写好,蒋巅的信到先到了。 信是给白芙的,白芙拿到之后立刻拆开了。 本以为蒋巅只是在信中跟她道别,谁知竟还提到了徐锐发疯,准备引水倒灌三郡之事,他也是因此才不得不即刻离京,连再见她一面都来不及。 白芙把信给了齐述,齐述接过看了一眼,面色大惊。 “这个疯子!早知如此,当初便不该立他为帝!” 当年众臣本欲拥立雍亲王为帝,只因雍亲王着力于整肃边关,收复三郡,实在抽不开身,所以才立了同为嫡子的徐锐为帝。 那时的徐锐尚且明理,谁知登基后却隐隐露出暴戾之相,如今疯的越发厉害了! 引水倒灌三郡,不仅三郡的百姓会遭殃,那些被炸开的堤坝亦不像往年能存住水源,届时农民耕种就无水可以灌溉,与三郡相接的边境农田势必要减产,甚至可能颗粒无收。 百姓没有粮食,就会引发灾情,灾情一旦控制不住,就会导致民乱,甚至让胡人有机可乘,借势攻入大魏腹地。 徐锐一定是疯了,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白芙虽然没有他想的那么深远,但也知道事态一定十分严重,不然蒋巅不会在信中的语气都如此沉重。 她扯了扯齐述的衣袖,道:“爹,我有身孕的事情就先不要告诉他了好不好?他此刻一定正着急赶路,到了边关也定然会忙的焦头烂额,我不想让他一心挂两头,既担心着边关和三郡的事,又担心我的身孕。” 齐述不舍得自己的女儿受委屈,但也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法子。 蒋巅已经离开,总不可能再回京城,跟他说了除了平白让他担心,半点儿用都没有,遂点头答应了白芙。 “好,这件事就先不告诉他,左右不管他在不在,爹爹都会照顾好你的!” 说完想起漏了什么,又赶忙补了一句:“还有你娘!” 顾氏白了他一眼,懒得理她,拉着白芙仔细跟她叮嘱起了孕期应该注意些什么。 她毕竟是生过三个孩子的人,这方面还是有经验的。 白芙听的认真,齐述却不乐意了。 “你费这么些精力说这么多话做什么,你自己也怀着身孕呢,我找几个稳妥的稳婆进来一直照顾你们到生产就是了,你快跟阿芙都好好歇歇吧,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了。” 顾氏刚刚才将自己也怀了身孕的事情抛到一旁,此刻又想起来,仍旧觉得脸热。 白芙倒觉得没什么,不是有句话叫“摇篮里的爷爷,拄拐棍的孙子”吗? 第89节 可见辈分这种事,年龄差的再大也是有的。 她跟齐述与顾氏打了招呼,回了自己的院子,呆呆的出神。 一时想着蒋巅此行艰辛,眉头不禁紧蹙。 一是想着自己腹中竟有了他们两人的骨肉,又喜上眉梢。 小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直至困意涌来,歪倒在床上睡了过去,才总算安静下来。 ………………………… 蒋巅对白芙有孕的事情毫不知情,虽然时常暗中书信往来,但他派去的送信的是男人,无法进入内院,每次只能是在外面等着,待白芙看完信后写好了回信,再让人拿出去交给他,让他送回给蒋巅。 白芙有心将自己怀了身孕的事情隐瞒着,阖府上下也就没人敢跟送信的人说,所以这件事瞒得很好,蒋巅始终不知。 但相对的,白芙因为对外公布的月份与实际月份不符,怕被人看出端倪,所以也以身子不适为由拘在了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如此一来,只要齐述有心隐瞒,她对外面的一些事情也就全无了解。 比如蒋巅到底没来得及阻止所有堤坝被挖开,三郡中的两座城池被淹没,死伤近万人。 而堤坝垮塌当日,雍亲王正在蓬莱寨与莫小寨主成亲。 这消息实在是太紧急了,雍亲王得知后顾不得婚礼,也顾不得再对莫小寨主隐瞒身份,将自己所知如实相告,并让她即刻命人前去救援。 莫寨主原本身体就已经不大好,听闻这个消息后当场吐血而亡。 莫小寨主更是大怒,当即刺了雍亲王一剑。 蓬莱寨的二寨主高元德早有异心,见老寨主已死,以莫小寨主是女子,不能继承寨主之位为由,想取而代之。 谁知莫小寨主却扔掉凤冠,扯下婚服,穿着一身中衣直接冲了出去,号令寨中万余兄弟随她一同前去救灾。 蓬莱寨除了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辈知道她是个女子,其他人甚少知道,就连整个三郡的百姓,也都以为他们的寨主膝下是个儿子。 谁知这儿子忽然变成了女儿,一时间让人惊诧不已。 好在莫小寨主在三郡积威甚深,无论是在民间,还是在寨子里,大家都对她甚为信服,再加上有几位长辈的支持,一时间倒也稳住了局面。 只是经此一事,再想兵不血刃的收回三郡已是不能,莫小寨主处理好灾情事宜之后,与雍亲王割袍断义,表示从今往后老死不相往来,大魏兵马若敢踏入三郡一步,她势将率领寨中兄弟,与之血战到底。 雍亲王重伤却仍旧不肯离去,是蒋巅实在看不下去,怕他在这样下去会死在这里,将他打晕了塞到马车上,离开了三郡,回到封地。 回到封地的雍亲王伤还未好全,就开始处理各项事务,做出的第一个决定就是自立为王,以当今皇上被奸佞蛊惑,凶残无道为由,发兵勤王。 威猛将军蒋巅立刻响应,广发檄文,表示将跟随雍亲王出兵,除奸佞,正朝纲。 消息一出,立刻又有多地官员将领纷纷相随,雍亲王兵马所到之处,竟如入无人之境,多地打开城门,迎雍亲王入城。 齐述一直派人时刻打探着蒋巅的消息,虽然知道他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未有败绩,但也不敢把这件事告诉白芙,怕白芙担心,动了胎气。 就连顾氏那里,能瞒的他也都瞒着,轻易不跟她说这些事情。 而他自己则一边在徐锐面前虚与委蛇,一边暗中联系了几个已经或被徐锐罢黜,或自己辞官的老臣,让他们将自己手中的东西准备好,只待将来雍亲王入城,拿出来昭告天下。 第87章 假公济私 白芙虽然足不出户, 对外面的事情毫不知情,但也隐隐猜出最近形势一定十分紧迫。 因为蒋巅给他写信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了,以往每个月至少两封信, 如今却是两三个月才寄来一回, 且信上的内容都是说自己近来过的很好, 又多吃了多少饭长了几斤肉什么的,颇有些粉饰太平欲盖弥彰之意。 白芙没有去问, 因为知道无论是他还是父亲,一定都不会告诉她实情。 既然如此, 她不如安心养胎, 好好地把孩子生下来。 时间进入十月, 白芙与顾氏的产期都将近了。 两人在孕期时的反应恰恰相反,一个刚开始吐得厉害,后几个月倒没什么事,一个前几个月什么反应都没有,到后几个月却难受的厉害。 顾氏正是后者。 这日一家人像往常一般围在一起用饭, 原本产期该比白芙晚一些的顾氏却忽然发动了。 她自己倒是不急,毕竟有过生孩子的经验, 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但白芙看到却吓了一跳,一惊之下羊水也破了,紧跟着被送进另一间产房。 好在齐述一早就已准备周全,给两人每人配了两个稳婆,还有丫鬟若干,都是从刚知道她们有孕的时候就伺候在身边的, 此时有条不紊的烧水打水换干净帕子,丝毫没有慌乱的迹象。 许是之前生过三个孩子的缘故,顾氏这一胎生的并不很费劲,傍晚时孩子就落了地,哇哇的啼哭声从产房传来。 稳婆将房中收拾妥当,把孩子洗干净后用襁褓包好,抱给卫国公看,嘴里说着恭喜他再得一子的吉祥话。 偏偏卫国公已经有三个儿子了,并不怎么稀罕儿子,听到之后看了一眼,摸了摸孩子的还未长开的脸蛋儿就去看顾氏了。 “辛苦你了。” 他握着顾氏的手,由衷的感谢。 齐述深知自己这些年亏欠顾氏良多,以顾氏的脾气,若非为了几个孩子,只怕早已选择和离回娘家去了。 还好芙儿回来了,一切都回到了正轨,他与顾氏之间那不可调和的矛盾也不存在了,如今竟还又有了一个孩子。 齐述感慨良多,俯身吻了吻她的面颊。 夫妻多年,这还是他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近她。 顾氏羞红了脸,伸手推他,却因刚刚生产完没有力气,手上软绵绵的。 齐述笑了笑,也不再闹她,将她额角被汗水黏湿的头发抿了过去,让人把孩子给她抱了过来。 顾氏看着襁褓中的婴儿,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想要个女儿来着……” 谁知又是个臭小子。 齐述低笑,他也想要个女儿,最好是像芙儿那样可爱的女儿。 可惜他似乎真的没什么女儿缘,唯一的这么一个女儿一生下来就丢了,十六岁才找回来,而自己的续弦连生四个都是儿子。 不过这种事情也强求不来,随缘吧,遂笑着道:“没准儿芙儿那边会生个女儿呢,到时候你就有外孙女了,当女儿养着也是一样的。” 顾氏瞥了她一眼:“阿芙第一胎,还是生儿子的好,姑爷知道了也能高兴。” 一般人家第一胎都愿意要儿子,毕竟能继承家业。 谁知齐述听了却不高兴了,竖眉道:“生女儿怎么了?他要敢因为芙儿生了女儿就不高兴,那就让芙儿和外孙女一直住在咱们府里,让他自己过去!” 顾氏哭笑不得,知道在他眼里自家女儿是个宝,蒋巅是个偷走了他宝贝的混人,便也懒得再跟他争辩,告诉他自己这里没事了,让他去盯着点儿白芙那边。 齐述心里也还牵挂着那头,点了点头正准备起身,就见一个稳婆笑呵呵的进来给他们报喜。 “恭喜国公爷恭喜国公夫人,县主生了,是个大胖小子。” 齐述一听白芙也生了,哪里还坐得住,赶紧跟顾氏打了声招呼就跑了出去。 他的女儿头一回生孩子,他这个做爹的怎么能不陪在她身边? 却忘了寻常人家女儿生孩子,当爹的本就是不可能陪在身边的。 “芙儿,芙儿你怎么样?” 甫一进入房门,他便着急的问道。 白芙躺在床上,身边几个丫鬟伺候着,小小的婴孩裹在襁褓里,放在她身侧。 听到动静抬起头,见是齐述走了进来,笑着答道:“没事,爹,您看,这是您小外孙。” 嘴上说着没事,但到底刚刚生产完,身体还虚弱的很,面色苍白有气无力的。 齐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见那刚生下来的红彤彤皱巴巴的小娃娃闭着眼睛躺在襁褓里,五官虽未长开,却隐约可见蒋巅的影子。 “跟他爹长的真像啊。” 一样丑。 齐述心里念了一句。 白芙满目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轻轻碰了碰他的面颊:“是有点儿像。” 许是这孩子是白芙生的,又是她的第一个孩子,齐述的第一个外孙,他虽然不大喜欢蒋巅,但对这个孩子倒有几分喜爱,看了半晌才离开。 孩子既已平安生了下来,就可以给蒋巅报信了。 齐述回书房写了一封长信,一方面告诉他芙儿给他生了个儿子,一方面督促他抓紧南下事宜,不然等他回来了,孩子都能满地跑了。 蒋巅收到信时的惊喜可想而知,但惊喜过后却又愧疚的无以复加。 他的阿芙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给他生下了孩子,他却自始至终连她有了身孕都不知道,更别提陪在她身边,守着她生产。 他将那封信来来回回看了无数遍,最后抽空去街上买了许多小孩子的玩意儿,拨浪鼓虎头鞋泥娃娃,凡是看的入眼的全都抱了回来。 徐钺去找他的时候,他正自己一个人把拨浪鼓转的吧嗒吧嗒响。 “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还玩儿起这些东西了。” 徐钺调侃道。 蒋巅咧嘴一笑:“给我儿子买的!阿芙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她怕我担心,有了身孕都没告诉我,直到孩子生下来才跟我说。” 徐钺看着他脸上溢于言表的喜悦之情,由衷的为他感到高兴,但心底深处另一个地方,却又涌上一阵难言的痛楚。 若是没发生那件事,他如今应该也已经跟妍妍成了亲,说不定妍妍也已经怀了身孕…… 可如今…… 蒋巅虽然粗枝大叶,但也能猜出他的心情,揽着他的肩道:“你跟莫小寨主这么多年风风雨雨都过来了,这次也不过是个坎儿而已,等天下大定,你再好好的跟她陪个不是,把人追回来不就是了?现在伤心个什么劲啊。” 徐钺苦笑,没有说话,在他帐中把玩了一会儿他买回来的那些东西,又将自己的一块儿玉佩添了进去,算作随礼,这才离开了。 ………………………… 白芙收到回信和礼物的时候,正是两个孩子的百日宴,但对外只说是齐璁的百日。 因为按照对外宣称的消息,她的孩子比顾氏的孩子应该早一个多月才是,如今应该已经快五个月了。 当初白芙还未生产,齐述就对外说她已经生了,但身子不好,孩子也瘦弱,不能见风,所以就不办满月了,也谢绝了所有上门探访的宾客,说是免得惊扰了孩子,不好养活 大家都知道卫国公对恩阳县主的看重,倒也没说什么,各自送上礼物就告辞了。 如今顾氏的孩子满月,白芙的孩子也抱出来给人看了看。 第90节 两个孩子看着一般大小,但因齐述先前说白芙的孩子瘦弱,这会儿看着没有顾氏的孩子大,也就理所当然,没有让人怀疑什么。 只是顾氏觉得亏待了她的小外孙,私底下又给蒋昱送了许多好东西。 齐璁有的他都有,齐璁没有的他也有。 蒋昱这名字是齐述起的,昱字拆开是日和立,指在希望他能坚忍不拔,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能随着每日初升的朝阳一起,重新再站起来,冉冉升起。 或许是这名字取的好,他真的像个小太阳一般,一日日长的越来越壮实,且每日太阳一升起,他必定就醒来,蹬着小胳膊小腿儿闹腾的厉害,要哄着他玩儿一两个时辰,玩儿累了才接着再睡。 待五个月时,齐璁还软趴趴的要让人扶着才能坐一会儿,他已经可以自己坐着抓身边的玩具。 只是有一个不好的习惯,就是抓到什么都往嘴里塞,吓得下人们将所有容易吞下去的东西全都拿走了,就连一些镶嵌着宝石的东西也不敢给他玩儿,怕不小心掉下来被他吞进去。 偏偏这个时候的孩子正喜欢亮晶晶的五颜六色的东西,眼看着要抓到手里的东西被人拿走,扯着嗓子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齐述闻声赶了过来,问清缘由后训斥了拿走玩具的丫鬟一顿。 “让你们伺候着不就是盯着表少爷防止他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吗,你们直接把东西拿走了不给他那还要你们何用!直接什么都不让他碰不就好了!” 丫鬟忙跪下请罪,顾氏抱着齐璁进来瞪了他一眼,让那小丫鬟退下了,倒也没有责罚,转头让人将所有带这种小玩意儿的东西都先收了起来,换了别的同样色彩鲜艳,但又不会被孩子吞下去的东西给他玩儿。 毕竟昱儿与璁儿不同,手快力气又大,万一那些宝石真的松动掉了下来,又没来得及从他手里拿出来,那就要出大麻烦了。 白芙以前没带过孩子,自然是听顾氏的,有事没事就抱着蒋昱去正院找齐璁玩儿,也好听听婆婆是如何带孩子的。 蒋昱七个月的时候,外面传来叛军即将攻打京城的消息,京城人心惶惶,卫国公府却一如既往的宁静,只是府中护卫比往日增强了许多,若非如此,白芙几乎以为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雍亲王没有谋反,蒋巅也依然是镇守三塔镇的将军。 蒋昱九个月时,叛军攻入京城,京卫统领卫国公奉命率军御敌,到了城门口之后却亲自打开城门,迎雍亲王入城。 宫中的徐锐得知这一消息,大怒,当即命人斩杀卫国公全家。 奈何此时雍亲王已经入城,派了大批人马将卫国公府团团围住,保护起来,他派出去的人别说闯进去,就是想靠近都不能。 昭德十一年七月十一,雍亲王以诛奸佞,正超纲为由,入京勤王。 炀帝【注1】于宫中被自己最为宠爱的太监总管刘璋所杀,刘璋欲呈炀帝之首于雍亲王,以表效忠之心。 雍亲王身边近卫见刘璋身染鲜血,手执人头从远处走来,误以为刘璋有行刺之心,几番呵斥后见刘璋仍不止步,下令弓.弩手射箭,刘璋万箭穿心而亡。 炀帝死,宫中乱作一团,雍亲王命宫人敲响丧钟,将徐锐驾崩的消息昭告天下。 跟在雍亲王身边一路走来的官员和将士们拥立雍亲王为帝,在其带领下开始整顿宫中事务。 威猛将军蒋巅被派往卫国公府,一方面对卫国公大义开城门之举表示赞扬,一方面……当然是假公济私去看他的老婆孩子。 ………………………… 没写完,这是个长章,待会儿替换~ 昭德十一年七月十一,雍亲王以诛奸佞,正超纲为由,入京勤王。 炀帝【注1】于宫中被自己最为宠爱的太监总管刘璋所杀,刘璋欲呈炀帝之首于雍亲王,以表效忠之心。 雍亲王身边近卫见刘璋身染鲜血,手执人头从远处走来,误以为刘璋有行刺之心,几番呵斥后见刘璋仍不止步,下令弓.弩手射箭,刘璋万箭穿心而亡。 炀帝死,宫中乱作一团,雍亲王命宫人敲响丧钟,将徐锐驾崩的消息昭告天下。 跟在雍亲王身边一路走来的官员和将士们拥立雍亲王为帝,在其带领下开始整顿宫中事务。 威猛将军蒋巅被派往卫国公府,一方面对卫国公大义开城门之举表示赞扬,一方面……当然是假公济私去看他的老婆孩子。 第88章 大结局【二合一】 离开京城一年半, 一直在军营里摸爬滚打,他尽量不让自己有空去想别的,但夜深人静的时候, 还是难免思念白芙。 如今相思已久的女人终于再次抱入怀中, 他哪里还能忍得了, 三两下就扒光了白芙的衣裳,欺身而下。 生育过的女人出落的越发娇媚, 原本娇嫩的蜜桃如今已经成熟,鼓鼓胀胀的呼之欲出。 偏偏那柔软的腰肢依旧纤细, 不盈一握。 蒋巅身上如同有火在烧, 热的厉害, 来不及脱衣裳,解开腰带便压了下去。 白芙本是不太愿意白天做这种事的,但男人迫切的神情和眼中毫不掩饰的渴望,都让她不忍拒绝。 许是真的分开太久了,她对蒋巅亦是相思入骨, 不过是一阵灼热的亲吻和滚烫的抚触,就让她软了身子, 在他怀里喘息起来,对那仓促的进入也不觉得太难受,反而攀上他的脖颈,热情的回应。 蒋巅跟她成亲三个来月就离开了京城,离京前的一个月还没能见到她的面,之前那两个多月也因为不能让人知道两人的关系, 只能隔三差五偷偷去找她一回,趁着夜色一亲芳泽。 满打满算,两人真正同床共枕的日子也不过半个月而已。 一个刚刚食髓知味的男人,转眼却又去军营里茹了近两年的素,这期间难捱可想而知。 此时抱着白芙,只觉得她是世间最可口的美味,也不记得要好好品尝了,只想囫囵的吞下去,一如他们刚圆房那晚一般,像个愣头青似的只知道不停的冲撞,其他什么都不记不得了。 直到发泄过两回,蒋巅才算冷静了一些,拥着白芙缱绻的亲吻她圆润的肩,白皙的脖颈。 白芙娇娇的哼了两声,软绵绵的缩在他怀里,柔弱无骨的小手搭着他遒劲的腰,带着倦意道:“瘦了。” 这一年多四处征战,饮食方面自然不能像在京城一般精致,他的确是瘦了一些,也黑了不少,不过身子倒是更健硕了,即便现在彻底放松下来,也依然能让人感受到那一块块肌肉下所蕴含的力量。 蒋巅把她的手拉起来,放到自己唇边,一根根去吮她的手指。 “是瘦了,想你想的,不是有句话叫为伊消得人憔悴吗?” 白芙笑着白了他一眼:“去军营待了一年多,越发的油嘴滑舌了。” 蒋巅低笑,又去吻她唇角:“哪里有油了?你尝尝。” 白芙扭头躲开,蒋巅去追,两人闹着闹着又缠到了一起。 蒋巅这回没再像刚才似的横冲直撞,趁白芙意乱情迷的时候将她翻了个身,让她趴在了床上。 等白芙回过神来,已经被他牢牢压住,闷哼一声又闯了进来。 他总觉得自己的疯症虽然是因为被人下药,但可能骨子里原本也有一些这样的天性,上战场时就会血脉贲张,在床上挞伐她的时候就喜欢欺负她。 自从知道她身子好,禁得住他折腾的时候,就总是喜欢用些她受不住的姿势闹她,尤其是看她扭着头哭着向自己求饶的时候,心中就格外沸腾喧嚣,更加用力的冲撞起来,直至那酥麻的感觉从下腹直冲上头顶,再也忍不住爆发出来,才喘着粗气趴在她身上,吻她汗湿的背,抚她纤细的腰。 白芙觉得身上像是背了一座山,快被他压死了,蒋巅却不愿起来,明明才刚发泄过,却还是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撞她。 白芙气的抬起胳膊肘撞了过去,但身上软绵绵的使不上力,于蒋巅而言就像被猫儿轻轻挠了一下似的,不疼不痒。 他笑着又在她身上腻了一会儿,这才起身,吩咐下人打水,带着白芙去净房沐浴了。 ………………………… 蒋巅回宫时,宫中的许多官员不免觉得有些奇怪。 怎么威猛将军去趟卫国公府去了这么久,回来以后不仅衣裳换过了,就连胡子都刮了,一看就是洗漱沐浴过的。 难不成他先回了趟自己的将军府,才按新帝的命令去了卫国公府? 众人不明所以,不过此刻也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 雍亲王入京,卫国公齐述与另外几名老臣取出了先帝所留遗诏。 遗诏分为六份,其中一份写明,如果将来新帝,也就是徐锐或者徐钺中的任何一人登基,继位后不能尽到君王本分,致使大魏民不聊生,百姓不能安居乐业,则五位顾命大臣可将其余五份遗诏凑齐,拥立两人中的另一人继位。 若是五位大臣不能达成一致,凑齐三份便可改立新主。 而这五位大臣手中的遗诏每一份都只有一个字,分别是“择”“明”“主”“而”“立”。 卫国公手中拿着的是“择”,以及那份对此事做出了解释说明的遗诏。 但真正能发挥作用,改立新主的,只有这份写着“择”字的遗诏而已。 徐锐这些年昏庸暴戾,对朝中老臣多方打压,除了卫国公以外,其他几人以纷纷致仕,其中一人还已经离世,临去前将自己手中的遗诏交给了卫国公。 也就是说,齐述一人手里便有两份可以改立新主的遗诏,他只要再凑齐另外三份中的任一一份,就可以与之一起站起来,拥立新主登基。 雍亲王进京前,他联络了这些老臣,最终其余几人纷纷表示赞同,支持新主登基。 如此一来,即便雍亲王只是打着勤王的旗号而来,待朝中奸佞尽除后,他们也可以用手中遗诏逼迫徐锐禅位,让雍亲王登基,而雍亲王亦不会受到后世指摘,说他谋朝篡位。 谁知这遗诏还没拿出来,徐锐却被他自己宠信的太监总管刘璋杀死了,这下遗诏倒没有用武之地了。 不过为了昭示正统,他们还是将这份遗诏宣读了出来,如此一来,雍亲王徐钺的登基也更加理所当然。 经钦天监测算之后,登基大典定在半个月后,也就是七月二十六日。 朝中为了登基大典事宜,以及驾崩的炀帝的丧葬事宜,开始忙碌了起来。 蒋巅离开皇宫回了自己的将军府,果然见到府中一片狼藉,虽然下人白天已经收拾了大部分了,但依然可见四处凌乱的杂物以及损毁的痕迹。 徐锐在得知他随徐钺一起反了以后,立刻命人查抄了将军府。 好在他有先见之明,将所有银票都给了白芙,而这座府邸因为他以前并不常住,所以也没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 徐锐当时命人查抄的时候,听说府里什么都没有,就知道蒋巅一定是早做好了造反的准备,气恼之下命人将府里砸了个稀巴烂。 可惜无论他怎么砸,对蒋巅而言都没什么损失。 管家见蒋巅从宫中回来了,忙迎了上去,歉意的道:“将军,府里实在是太乱了,一时半会儿怕是收拾不出来,很多地方还需要请匠人来重新修补。” “不过您的院子已经先收拾出来了,虽然也有些残破,但暂且歇一歇还是没问题的。” 谁知蒋巅却一摆手:“没事,你们慢慢收拾,我去我丈人那里住。” 说着也不管管家惊愕的眼神,随意收拾了几件衣裳打了个包袱,就轻车简从的向卫国公府去了。 白芙上午被蒋巅闹了大半天,中午午膳随意吃了几口就歇午了,睡到现在还没有起来。 昏昏沉沉间觉得胸口沉甸甸的,有些喘不过气,迷迷瞪瞪的睁开眼,就见自己的被子里鼓着一个大山包,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在里面拱来拱去,宽大的手掌四处作乱。 她的院子里守满了人,能不惊动她就让下人放行进来的除了蒋巅不会有别人了。 这个家伙!上午才刚走,怎么这会儿又回来了! 白芙皱眉推了一把,想让他起来。 蒋巅从被子里探出头,笑着吻她的唇角:“阿芙,醒了?” 你这么折腾,能不醒吗! 白芙白了他一眼:“别闹了,待会儿还要去爹娘院子里用晚膳呢。” 蒋巅含糊的应了一声,又去吮她的唇:“还有时间,我们快些,来得及。” 什么跟什么啊!上午不是都已经闹过好几次了吗! 白芙微恼,伸手又去推他,他却用自己的身子轻轻撞她,喃喃道:“乖乖,我这样怎么去岳父岳母的院子?你总得让我泄泄火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