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女重生手札》 第1节 本书由 凌烟阁月虎 整理 =================== 书名:渣女重生手札 作者:长乐思央 【文案】 都说祸害遗千年,自认祸害的沈孟站错队伍,英年早逝,成了前任正君梁珏头上玉簪。 看梁珏一夜白头,青灯古佛十余载,孤身一人抑郁终老。 做了十年游魂野鬼,再度醒来,她回到了二十年前,梁珏和她新婚伊始,皇女们尚未长成,一切都来得及…… 雷萌自取:女尊男生子 女主是个大写的渣,重生前后都是 上辈子谁也不爱,这辈子也就对男主好点 男主痴情很痴情很痴情! 内容标签:重生 主角:沈孟 ┃ 配角:梁珏 =================== ☆、001 “叔越准备过几日到咱们府上提亲,如果你愿意的话,她会向圣上求得这门婚事。”女子的声音清朗,也令沈孟无比熟悉,她睁开眼来,映入眼帘的正是她小姑子那张脸,准确的说,是她的前小姑子梁荣。 跪坐在小佛堂前的男人手指依旧不紧不慢地捻动着紫檀木佛珠,他容貌极好,一身素色衣袍衬得他容貌越发清丽。尽管那乌檀一般的头发中夹杂着一缕白发,眼角的细纹也表明了他已经不复当年的年轻妍丽,但这丝毫不损他的美貌,反而更添一份成熟韵味。 便是沈孟不重美色,也得承认他这一副好皮囊,即便是已经为过她人夫,也依旧能够让条件不错的女人为之神魂颠倒。 女子口中的叔越姓王,是当朝的常胜将军,但她并非喜好打打杀杀容貌也粗犷的莽妇,而是容貌俊美的儒将。这位王将军深受现今圣上的器重,因为尚未婚配,更是京城这些尚未出阁的男儿家心上的如意妻主。但她偏偏对梁珏这个青梅竹马一往情深。 见他不说话,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开心的表情,梁荣忍不住出声劝解:“叔越对你一片痴心,家中也未曾有过小侍,又是娶你做正夫,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梁珏薄薄的眼皮微微动了动,勉勉强强地给了自个的亲姐姐一点回应:“长姐说的对,她确实很好,是我自己配不上她。” 他越是这样,梁荣就越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要真么想我倒没什么好说的,我看你是还惦记着那个死人吧,她那么对你,害得你,害得我们梁家丢尽了面子,你还是惦记她。这也就算了,毕竟女人多薄情,男儿多痴心,她是你第一个妻主,我也能够理解。可人都死了那么久了,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梁珏一声不吭,重新回到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梁荣叹了口气,也是苦口婆心地劝:“叔越是真心爱你,冲着咱们梁家现在的地位,她也不可能对你不好。而且你也没有个孩子,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你教我们如何放心得下?!” 沈孟对梁珏的感情说不上深,至少没有深到比自己的事业重要的地步,不然当初也不会为了利益轻易的放弃他,还为了支持三皇女另娶。只因新夫郎不能屈居正夫之下,她良心也尚未泯灭,到底不好做什么把梁珏贬低成夫侍磋磨他的事,只和梁珏和离,迅速又将新人娶进了门。 只可惜世事难料,她押错了宝,又被坑了一把,替那三皇子挡了灾祸,眼睛一闭一睁,就成了梁珏这簪子上的冤魂,她再醒的时候离她死去又过了七年,而今,她以冤魂的状态还在梁珏身边待了三年, 都说人死了若是不得投胎,定然是有些执念留在这世上,而且还会选择自己执念最深的人身边徘徊。 明明梁珏是她放弃的存在,沈孟真不知道自己怎么没有待在仇人或者是新正君身边,反倒留在了梁珏头上的簪子上头。 但她知道,如果梁珏真的答应改嫁了,她便是已经成了个鬼心里也是不舒服的。兴许是人劣根性如此,明明没有那么在意的东西,一旦成了别人的,心里又忍不住在意起来。 她从梁珏的簪子上飘出来,悬在半空中细看自己前夫的反应。 提到死去的前任妻主,梁珏平静的面容总算是出现了裂痕,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轻微的扭曲,沈孟看着他的眼,只觉记忆里那双充满希望色彩的眸子满是痛苦和绝望。 他闭上眼睛又睁开,眼睛睁合之间便平复了表面的情绪,他看似语气平淡,但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想法:“我先前就说过,这辈子都不会再改嫁,她或者也好。死了也罢。我既然嫁给了她,也不会再为旁人生育儿女。” 梁荣被他气得浑身发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口不择言地揭梁珏的伤疤:“你是想生是人家的人,死是人家的鬼,也不想想人家肯不肯要你,她已经在十年前就把你给休了!” 梁珏手中的佛珠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我还要为亡妻祷告,还请长姐回绝了王将军。就说我梁珏福薄,担不起这份厚爱。” 梁荣冷心冷意地开口:“你即便不为自己着想,怎么也不为我和母亲想想?” 梁珏的态度格外强硬:“其他事情我都可以依你,除了改嫁一事,若长姐想要把喜事变成丧事的话,大可以试试看强迫于我。” 她当然不敢强迫他,因为梁珏说到做到。王叔越想要的从来都是活生生的人,如果她被拒绝会不高兴,但如果梁珏死在大婚上,两家的关系只会更糟。 梁荣的脸色青了白,白了红,变戏法一般变了一阵子,才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她很清楚,自己这个弟弟随了早逝的爹亲,性格倔强的要命,而且他一点也不怕死,当初沈孟没了,要不是因为对爹亲的允诺,他指不定就陪那个女人去了。 她软下语气来:“好好好,我不逼你,但你若是哪天回心转意了,人家又娶了貌美如花又年轻贤惠的夫郎,你可千万别后悔。” 梁家注重利益,亲情和后宅安定也看得很重,但要说痴情专一的,不管男女都没有几个,她也不觉得梁家有什么痴情的血统,怎么偏生出了梁珏这么个痴情种子。 梁珏赶客道:“我死也不后悔,长姐公务繁忙,我这儿就不招待了。” 梁荣败兴地退了出去,伴随着木门的吱呀声,整个小佛堂里又安静下来。只有灵体状态的沈孟则在上空转了几个圈,又在小佛堂的跟前坐了下来。她也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鬼,看着被休掉的夫郎为了她容颜憔悴,也为了她一日又一日的念经祈福,心里也不是没有感触。 不过她做过的事情,她就不会后悔。即便是重新来一次,如果不能够预测未来,她在那样的情况下,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沈孟借着烛火微弱的光看了梁珏一小会,又重新钻到簪子里待着。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周围已经换了个场地。梁珏待的地方似乎是行驶中的马车,他穿着素色的锦绣华服。他难得的梳妆打扮了一番,容貌更显明艳。 马车很快又停了下来,梁珏掀开帘子下了马车,紧接着映入沈孟眼帘的是一片连绵山脉,层峦叠翠,远处山峰高耸入云,近处松柏郁郁葱葱。 一片苍翠中立着一个孤零零的墓碑,沈孟瞥了一眼,上头写着的正是她的名字。是了,她都快忘了,她已经死了许多年,今儿个正是她的忌日。 今儿个天气不大好,天空灰蒙蒙的,还飘散着绵绵细雨,侍童点着脚尖为梁珏撑着伞,但还是有雨丝顺着风吹进来,一点点地润湿了他的头发。 风很冷,沈孟在簪子上待着都能够感觉到凉。梁珏就这么在寒风冷雨中对着她的墓碑站了许久,一直到过了几个时辰,她后来娶的那任新正君才在众人的簇拥下上了山。遇到梁珏的时候自然又是一顿冷嘲热讽。 梁珏的脾气其实算不得很好,沈孟原以为他会恼,但他只是像个木头一般,任由身边的小厮脸涨得通红也不反驳对方一句。 她的后任正君很快就走了,只有梁珏留了下来,他又待了好一会,放好了她生前爱喝的酒爱吃的饭菜便默默地离开。 上山的时候很顺利,结果下山的时候却遇到了劫财的山贼。沈孟是个无能为力的鬼,只能提了一颗鬼心,为前夫梁珏捏了一把冷汗。 山贼求财,掀开帘子便要搜刮车上的好东西,梁珏不管事,他的侍童便拿出了首饰,还交了些银子,但山贼显然并不满足。一阵天旋地转,沈孟待着的簪子正被人从梁珏的头上拔下来。 在拔簪子的时候,木头人一般的梁珏却突然发了疯一般地去夺回来,山贼被吓了一跳,也顾不得怜香惜玉,反手就是一巴掌。梁珏被打得踉跄,但仍旧抓住簪子不放,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山贼,把对方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直叫瘆得慌。 争执过程中,梁珏被山贼捅了一刀,血都流到簪子上,但他仍旧死都不放手。扭打过程中,车子从山崖侧边翻了下去,梁珏连车带人一起掉了下来,自然是没了性命,只是他的眼神还专注地盯着那簪子。沈孟又飘了下来,在这个时候,梁珏突然抬起头来,对着她所在的方向念出两个字来。 周围□□静了,所以尽管他的声音很小,沈孟还是听清楚了他在叫她。 可能是因为做鬼的时间太长,沈孟忘却了许多生前的事,她在这一刻才想起来,她待的这簪子,便是昔日她送给梁珏的第一个礼物,也是唯一的一件礼物。她向来喜欢聪明人,梁珏明明做了那么多蠢事,甚至为了那么一支破簪子,连命都给丢了。可她忽然觉得,要是能够重来一会,她愿意为了他后悔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早早和亲亲土的地雷 这两天去物流部门帮忙,手已废,实在写不出隔壁的文,这个存了点稿,就提前更新作为节日礼物好了。我明天休息好就开始更新权臣 女主很渣,可以骂她不准骂我 ☆、002 沈孟刚冒出这个念头,就见行凶作恶的匪盗从山坡的小径走了下来。 对方到底是见过血的亡命之徒,倒也不怕死人。 她先是用鞋子尖重重地踢了梁珏一脚,见人没反应,才举着一把弯刀小心地蹲下来,确认人真的没有气了。 那匪盗才松了口气,又伸手去拔梁珏手中的簪子,沈孟虽然寄身在簪子上,但半点左右簪子的能力也没有。 她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凶恶又贪婪的匪盗卯足了劲地生拉硬拽,试图把染了血的玉簪从梁珏的手里拔/出来。 在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连人胳膊都拉脱臼了后,这簪子还是纹丝不动地被死去的梁珏紧握在手里。 那匪徒念了声晦气,又往地上吐了两口唾沫,搓了搓掌心,歹念一动,便举着弯刀要去砍梁珏的手。 似乎察觉到什么,已经没了气的梁珏眼角流下两行血泪来。沈孟心念起伏的厉害,这似乎有了灵性的玉簪,也在一瞬间断成了四分五裂的状态。 玉在魂在,玉毁人亡。簪子碎的时候,沈孟也眼前一黑,彻底地陷入了黑暗这种。等她再度产生意识的时候,周围的环境还是有些昏暗,而且闹哄哄的,定下神来一看,还能看到到处都红艳艳的。 她觉得头昏昏沉沉的,认真一想东西,便顿觉头痛欲裂。一只带着薄茧的手及时地扶住了她的身体,还用恰到好处揉着她的额角,把她陷入一片混沌的意识拉回到现实当中来。 “难不成死了的人还能再死一次?”沈孟心下念着,只觉得这阴曹地府虽然有些阴冷潮湿,但闹哄哄的,实在和她想象中的阿鼻地狱有些不大一样。 搀扶着她的“鬼差”开了口:“主子,您舒服了些没有,您要是吃不消的话,接下来的酒我找几个人替您挡了吧,主夫还在等着您了。” 一阵冷风穿过长长的回廊,从荷塘上一路飘过来,把沈孟吹得一个激灵,整个人也清醒了几分。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再和记忆里地对一对,这分明就是当年她成婚时候的场景。 听说地狱里的第十八层,便是让人不断地回忆人生最痛苦的事,但娶了梁珏她虽然不见得多欢喜,也不至于称得上痛苦难耐。 见她一脸茫然,“鬼差”的声音便有几分着急了,连着唤了她好几声:“主子,主子?” 沈孟这才定了定心神,借着银白色的月光打量扶着她的人。对方有着比她记忆里年轻了十几岁的脸,表情还很生动,这种紧张不安的表情在她的记忆里已经很少在对方面上出现。 沈孟的想法有些动摇了,地府的鬼差竟是这般的尽职尽责,竟连这种状态也悉数模拟了出来。 她忍不住用指尖掐了下掌心,因为要读书写字的缘故,她的指尖被下人修剪得光秃秃的,指尖也磨得很是圆润,掐在指心并不会弄伤。月色朦胧惹得人微醺,但她掌心的疼痛确实真真实实的。 人若是死了,再怎么掐自己也感觉不到疼痛,这点沈孟在她自己还是个孤魂野鬼的时候就验证得清清楚楚,疼痛感太过真实,沈孟心下大动,面上却不显露半分,只用平常语气问身边人:“今儿个是什么日子?” 她年轻的侍女有些诧异:“主子,您忘了,今儿个是您大婚的日子啊?” 沈孟的指尖越发掐入掌心几分:“这个我当然没忘,我说的是今儿个是什么年什么日。我喝的有些多,记不大清楚了。” 尽管知道自家主子一向记忆力出众,但她的神色太过自然,又因为她先前确实被客人们劝了不少的酒,侍女倒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劲:“您说这个啊,今儿个是丙申年,乙亥月,庚子日,宜纳采、定盟、嫁娶和祭祀,是个再好不过的黄道吉日了。” 沈孟的生父去的早,继父是个厉害角色,不过在她的婚事上也不敢胡来,倒算是尽心尽责,而且这新来的少正君是国公府出来的,大家出身,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更不会完全由着女方说了算。 在国公府的人亲自为了自家公子的婚事亲自上门的之前,谁也不会想到沈孟会娶这么一个出身清贵的公子做正君。她的表现一直不冷不淡,半点也看不出对那位公子的欣喜,所以府上下人也不敢在她面前多说什么,免得惹了她不高兴。 沈孟越以为这是一场梦,但她现在几乎可以确定,自己可能是回到了十五年前她和梁珏大婚的时候了,子不语怪力乱神,但她都做了近十年的孤魂野鬼,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便在脑海里疯长,越看周围越觉得可能。 夜间的凉风将她的酒意一点点吹散,周围的景色也在她的眼眸中渐渐清晰明朗起来。她站直了身体,甩开侍女搀扶着她的那只手,把剩下的事情简单地交代了一番,便顺着记忆里梁珏待着的房间走过去。 穿过垂花门,绕过假山,再过了曲折的九曲回廊,走过三间厢房,上头贴着红艳艳的双喜,挂着两盏红灯笼的房间便是她的新房。 她到的时候还有新嫁郎的陪嫁小侍在门口候着,俱是穿得一身红艳艳的,扎着特别讨喜的双发髻,一张脸蛋被深秋夜晚的凉风吹得红扑扑的,她过来的时候还在那里跺着脚,往手心哈气取着暖。 她还没有走过去,那小侍便一路小跑地到她跟前,眼睛亮晶晶地开口:“妻主大人,正君在这件房里候着呢,您可千万不要走错了。” 第2节 他在这盼了许久,整个人都要被冷风冻坏了,就不见自家少爷妻主过来,早先就听说这婚事人家家里头一开始中意的是沈孟的表弟,是公子对人家一片痴心,又经过了些许波折,才将这婚事定了下来。他只担心沈孟心里头不高兴,大婚当天晚上不过来,害得自家公子在府上不好做人。 跟着梁珏嫁过来的人悉数都喊她一句妻主大人,不管是做正君的还是做妾侍的,都只在称呼上少了后头两个字。她“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也算是允诺,微微颔首,便绕过他,大步流星地往梁珏安坐的房间走。 临到门前的时候,她又顿下脚步来,小小地犹豫了一下,又果断地把门推开。她进去后,在里头候着的喜公起身过来说了些吉利话,又放了挑盖头的金秤和一个装着白布的小匣子在床边,顶着涂抹的鲜红的脸走了出去,还十分贴心地给新婚妻夫两个关上了房门。 兴许是因为这副壳子年轻冲动,又兴许是因为重回过去太过令人振奋,看着穿戴好凤冠霞帔,端坐在喜床的男人,沈孟的心突然莫名其妙的紧张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工作刚入职,比较忙,不过我会努力日更,争取双休双更作为补偿,如果不需要加班的话 感谢迟迟归的地雷 ☆、003 上辈子这个时候,她因为喝得有些多了,并不怜惜新嫁郎的处境,到了新房倒头就睡,给了梁珏一个不算好的新婚之夜。 后来虽然把新婚之夜的补上了,也没有在床笫之间冷落他,但她先前未曾近过男色,动作间也未曾对自家正君多见怜惜,实在算不上个温柔妻主。 再加上继父来找梁珏碴的时候,她撒手不管,可以说,她们刚成婚初始,梁珏的日子并不好过。 在见到梁珏的那一瞬间,她有点想逃,但理智告诉她,逃避只能带来更糟糕的后果,沈孟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拿起了那个小巧精致的金秤。她用尖尖的那一头挑开新嫁郎的盖头。 看到年轻时候的梁珏的时候,她很自然地愣了一会。替梁珏妆扮的喜公手很巧,并未用厚厚的铅粉为梁珏添白,只稍稍提亮了一点他的肤色,又淡淡的抹了一层胭脂,又在他的眉心贴了金色花钿,尽可能地突出他自身的美貌。 她会愣住,自然不是因为梁珏的貌美,也不是因为他面上的含羞带怯太过动人,只是因为梁珏的模样和她记忆里的相差太大,一个是死气沉沉,如同无波深潭,一个却是朝气勃勃,顾盼生辉。 妻主为他的美貌所震慑,梁珏一开始有点小小的骄傲,但当沈孟一直没有什么反应,他迅速察觉到了不对。当下也顾不得羞涩,抬起头来直接和自个同样年轻的妻主对上。 但他还没有来得及和沈孟的眼睛对上,就被对方的手遮挡住了双眼。他正想说话,一个十分柔软温热的东西就堵住看他的双唇。 意识到那个是什么之后,对方的唇瓣已经撬开了他的唇。梁珏虽然胆子大,也曾少年怀春过,但到底是未经人事的年轻儿郎,他的脑海里哄得一下就炸了,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乱七八糟的也顾不得想了,相当被动地承受着属于沈孟的侵略。 然后自然而然地被沈孟压到喜床上,被她引导着完成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 沈孟的心理年龄不小,但身体真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初开荤,身体几乎停不下来,再加上她并非前世什么都不懂的青涩女郎,便用技巧磨着梁珏泄了好几次身,当然她理智尚在,到底顾忌着梁珏初次,到最后还有收敛,没有把人做得太过。 梁珏是次日正午才醒过来的,男子初次承欢,原本就是要吃一番苦头的,沈孟倒没有教他受太多的痛处,但到底是做的次数多了些,他现在整个人都腰酸背痛的厉害。 回想起昨夜一整晚的孟浪,他的面颊又飞上几许绯红,看得为他梳妆打扮的小厮忍不住打趣:“今儿个喜公来的时候高高兴兴地捧了帕子走了,那个时候您还睡得正熟呢,妻主大人特地吩咐那些人不要动静太大,免得惊扰了您。要我说,公子您这么好,妻主大人肯定对您一见倾心,您且放宽了这个心吧。” 小厮眉眼带笑,说得梁珏面上也添了几分喜色,但他到底比小厮来得稳重些,也想得更多。 昨儿个沈孟虽然待他温柔,可动作丝毫不像个新手。沈孟出身不算差,但比起他来说肯定是要差一些,他在家中又颇受宠爱,见他着实喜欢,母父和长姐便为他调查得一清二楚。很确定沈孟自身能力不错,也洁身自好,不像某些名门女子,高贵是高贵,但是还没娶正君后院就乱七八糟,甚至有些连庶子庶女都有了。 可到底是人家宅院的事情,有些事情他的家里人也不可能都调查清楚。不会是沈孟私底下藏了什么人吧,梁珏甜蜜的泡泡还没有在空气中浮多久,就被他越发发散的胡思乱想戳破,心情也变得有些酸涩起来。 小厮见他收敛了笑意,也不敢再乱说话,只为他梳好妆容。他替梁珏整理衣冠的时候,安安静静的外头突然喧闹起来,沈孟的小厮夏草喘着气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开口:“少爷!李正君来了!” 他口中的李正君,便是沈孟的继父沈李氏。 ☆、004 听了这么个消息,梁珏的小厮忙手忙脚乱地为他梳理头发,慌乱中,一头漂亮的青丝都被扯下来好几根。 梁珏倒来不及怪他,甚至顾不得疼了,只顾着把有些凌乱的衣摆整理好,摆出个笑模样来迎接沈孟的名义上嫡亲的父亲。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梁珏还没见着对方的脸,一个有些尖锐的男声便便传入他的耳中。 “素来听闻国公家的教养出众,教导出来的男儿家也俱是出类拔萃的。不仅貌美有才,更是有德知礼,现在看来,传言果然不可尽信。” 出声说话的并非沈孟继父沈李氏,而是一个跟在他身边的穿金戴银的中年男人。对方做的是下人打扮,从衣衫袖口的颜色来看,当属于一等的仆从。从年龄来看,应当是沈李氏贴心的侍从。 只要耳朵不聋,傻子都能听出这是指桑骂槐。随梁珏陪嫁过来的小厮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又是气愤又是不安地看向自家主子。 梁珏当然对对方的态度十分不满,但对方是他的长辈,一个孝字压在他的头顶上就足够让他不能轻言妄为。 他面上带着三分笑,全然装作自己什么也没有听懂,只笑吟吟地道:“您来得可真是巧,我正打算梳洗好了去给爹亲您敬茶呢。” 李氏没有说话,倒是他身边的人又阴阳怪气地讽刺梁珏:“是啊,某些人真的是好大的架子呢,只听说做女婿的向老丈人请安的,未曾有过做长辈的久等人不到,还非得自个亲自过来。” 站在梁珏身边的小厮当下就想为自家少爷分辩了:新婚妻夫,有些男儿家几日下不来床的都有,做妻主的体谅夫郎身体不适,让他好好歇息,这半点错处都没有。 沈李氏本来就为人继室,闲事还管这么多,自己不吭声,搞了这么个阴阳怪气的老男人来指桑骂槐,明摆着就是来找茬的嘛。 他话没说出口,就被梁珏警告的眼神一扫,全都咽回肚子里。梁珏面上不羞不恼,依旧十分好脾气地开口:“妻主怜惜,我今儿个就睡得晚了些。妆容未定,也不敢蓬头垢面地去见您,还望爹亲不要怪罪。我素来听闻妻主十分敬重您,夸您一片慈父仁心。只是爹亲您着实太心善了些,要知道奴大欺主。有些恶奴总是在这做主人的还未开口的时候,便抢着把话都说了,把不该做的都做了,还生生曲解了做主子的意思。” 他一句话就把沈李氏的奶公盖上了恶奴的标签,奴大欺主,多大的一顶帽子。这些软弱的主人任由奴才欺压到她们头上,但一旦有个诚邀的,把律法拿出来摆一摆,捏捏手指头的事情就能摆平这些刁奴。 若真是刁奴,沈李氏倒是要谢谢梁珏了,可惜这刁奴就等同于他的喉舌,说话虽然难听,但也都是表明的他的意思。梁珏这话,分明等同于打他的脸。 但沈李氏并不似他的奶公那么莽撞直接,他也不敢在这种时候为了这么件小事和最有出息的继女闹翻。 原本他今日过来就是来试探梁珏的,要是软柿子还好拿捏,没想到碰着了一个硬茬。沈李氏到底也是见过风浪的,在梁珏话音刚落的时候,他的脸色就青一阵白一阵的,但眨眼的工夫,他那些不愉悦就悉数收敛干净,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慈祥长辈表情。 他甚至向前两步,轻轻地拉住了梁珏的手,用一种亲热的嗔怪语气说:“瞧你这话说的,男儿家要吃的苦我们这种做的爹亲的最是清楚不过了,我又怎么会生你的气呢,我今儿个来也是看看你好好休息没有。咱们府上也不讲究什么虚礼。你嫁到府里来,就不要把自己当外人。” 梁珏当然不可能把自己当外人,因此只是含笑称是,两个人虚以委蛇一番,最后以梁珏亲亲热热地挽着沈李氏的手把他送出去结束。 两个人一分开,各自又变了脸。沈李氏自然是安抚了一下受了委屈的奶公:“先前真是委屈你了,我原以为是个好糊弄的,没想到又是个精明鬼,也不知道沈孟哪来这么好的运气,早知如此,我死也不会同意这桩婚事。” 奶公反过来安慰他:“这也不怪主子,只怪那姓梁的小贱人长了张能说会道的嘴。不过他既然进了府,您又占着名分,也不愁没有机会整治他。” 这两个人嘀嘀咕咕的打着坏主意,那边小厮也在问着梁珏:“那沈李氏是妻主大人的继父,关系听说也不算特别好,您不是说过,没有必要太在意他,那为何对他如此客气?”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心情快乐小马的雷,每天有雷我心情也很快乐 困死了,先晚安,剩下的明天写吧 ☆、005 这小厮跟在梁珏身边,知道自家主子可从未受过这种窝囊气,这沈李氏不出身虽然不错,但心胸着实狭隘,还真当他家主子是好拿捏的不成。 梁珏又坐回位置上,一点点细致地整理他自己的妆容:“外界传闻归外界传闻,到底内里如何还得观察一段时间才能够下这个定论,至于为何对他敬重,他到底是占着妻主嫡父的名义,我作为妻主的正君,理应当在明面上孝敬他,不能让人落了旁人口舌。” 爹亲为他查得很清楚,沈孟的母亲是礼部侍郎,居五品,官位虽然不算很高,但手上握有实权。沈李氏出身略高一些,又是个霸道性子,为沈孟母亲生下了两位嫡女一位嫡子后,在这府上8腰杆更是挺得笔直。他不是什么软弱可欺之人,但为了沈孟,受些这样的气也是不要紧的。 小厮站在他的身后,执起桃木梳替他打理顺一头青丝道:“主子这般为妻主大人着想,妻主大人可真是幸福。” 镜子里的男人面上露出几分笑意,转眼又悉数隐去:“今儿个早上妻主可说过她去哪里了?” 他顿了顿又道:“以后还是唤她少夫人吧,也传令下去,跟我过来的人就莫要叫她妻主大人了。” 虽然这么叫也没有太大问题,但他就不大乐意也别人也跟着他一起喊梁珏妻主。 那小厮忙应了一句:“晓得了,待会我就把您的话一字不漏地吩咐下去,我做事,您就放一百个心。” 那小厮的手顿了顿,又补充回应:“妻主大,不,少夫人一早就从府上出去了,也兴许是上早朝去了,少夫人她不是有官职在身吗?好像是翰林院的,您也知道,翰林院很忙的。” 梁珏摇头道“应当不是。” 沈孟虽然有官职在身,也不是那种闲职,但按本朝惯例,娶正夫的时候,她可以休沐接连七日。这是朝廷主动给的休假,她也不至于在这种时候跑去办公。 被唤作艾叶的小厮执起桃木梳为梁珏梳起一个格外漂亮的发髻,一边做好最后的收尾工作,他一边安抚道:“兴许是看书去了,我听说少夫人为人很正派的,也不见有其他不好的流言传出来,您且宽心吧。” 做男人的没有哪个希望自己的妻主除了自己之外还有旁人,艾叶很少能够理解她这种心情,也不可能在他大婚的时候给他泼冷水,也便尽挑些好听的话说。 梁珏长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吧。”兴许是因为这门婚事是他求来的,他格外患得患失些。 等梁珏浑身清清爽爽地打理完,站在他身边伺候的艾叶便抱了他换下来的衣物出去,刚出门,他就和人撞上了,抬头一看,立马转过头来,一脸惊喜地喊梁珏:“少爷,您看,这谁回来了?” “嘘……”来人刚打算让他不要说话,就见梁珏从屏风后探出脸来,紧接着一脸惊喜迎了过来:“你回来了。” 沈孟随手将自己怀中的书搁在一旁:“有些东西要拿就出去了一趟,你怎么不多歇息会?” “我已经起得够晚了,再睡下去岂不是要变成小猪了。”梁珏语气带了几分嗔怒。 他们在这里打情骂俏,小厮艾叶就在沈孟背后朝着梁珏挤眉弄眼了一番,又十分贴心地给这对新婚妻夫关上了房门。 面对沈李氏和小厮的时候梁珏始终落落大方,完美地维持了自己作为大家公子的该有的风度,在面对沈孟的时候,他却迅速地涨红了脸蛋,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放,还是等沈孟解了外头的衣服坐下来之后,他才有些结巴地问:“我能问问,妻主你先前去哪了吗?” “不要叫我妻主。”沈孟一句话便叫梁珏脸色从红变成雪白。 见着他面上失了血色,沈孟才及时添上下一句:“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咱们两个用不着这般生疏。你直接唤我名字就可以了。像这种问题,也没有必要这种客客气气地问我,你是我的正君,没有人比你更有资格了。” 梁珏的面上的血色又悉数涌了上来,还让他的脸别先前更红了些:“我觉得叫妻主更亲近些。。” 他不是很想叫沈孟的名字,她的字也有旁人唤她,只有妻主这个称呼,是独一无二的,也是属于他的。 沈孟扯了扯嘴角,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温和些:“这个也不要紧,你觉得怎么自在就怎么叫。” 上辈子的时候,两个人一开始就不是这样相处,能见到梁珏如此一面,沈孟心下感慨,也没有忘记回答先前梁珏的话:“我有个想了许久的问题要查阅书籍,正好这几日空闲时间多,便去找了些书来看。” 在梁珏和沈李氏对上的时候,沈孟还真去了趟皇城,而且就在翰林院内的藏书阁待着,她倒不是为了表现自己有多么的尽职尽责,而是为了自己重生这一事。在查阅了大量的资料后,她总算找到了几本相关的书籍。 原本依着她的性子,在藏书阁里待上一日也是有可能的。正好碰上个同僚问了她一句新婚的事,她也就想起来家中还有个需要安抚的新婚夫郎。 搁在上辈子,她可能就把梁珏放置在家里了,但她又记起来重生前的那一幕,脚步不知怎么就往回家的方向走,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抱着书坐着马车回了府上。 梁珏看了眼沈孟搁在一边的书,从名字和封皮来看,都是些杂文野史,不免就有几分好奇:“妻主也爱看这些书吗?” 沈孟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他对她的了解除了几面之缘,和远处默默的观察外,就只有家中爹娘和亲自探听来的资料。这种书籍向来为文人所轻,便是闺阁的男儿家拿来打发闲暇时光,都有可能被诟病,他实在没想到沈孟会看这种类型的书。 “还好,只是有些东西要查罢了,这个事情暂且不提。”沈孟稍作停顿,“我听说,方才父亲他已经来过了。” ☆、006 梁珏没吭声,先是细致地观察了一下沈孟的表情,见她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说:“父亲是来过了,不过他没有待很久就走了。” 沈孟的记忆里是没有这段对话的,在上辈子,对方刚嫁进来那会,她压根就没有怎么关心过沈孟,更别提和他说沈李氏的情况了。 等到后来,梁珏在这个家里头站稳了脚跟,也和沈李氏能能够互相抗衡,也不需要他去操那个心多费唇舌了。 眼前略带着紧张羞涩的面孔似乎和记忆里的梁珏重合到一起,她晃了会神,总算是舍得多说了几句:“他的话,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沈孟的母亲是礼部侍郎,居五品,官位虽然不算很高,但手上握有实权。沈李氏出身略高一些,又是个霸道性子,为沈孟母亲生下了两位嫡女一位嫡子后腰杆更是挺得笔直。 作为一个后爹,沈李氏的性格并不算怎么好,不过沈孟这个时候年纪已经不算小,因为天资聪慧,又肖似沈母,沈李氏想养歪她也不算很容易。 第3节 沈李氏性格虽然不大好,但也不算蠢,两个人之间相处一直不算融洽,遇到外敌倒是能够一直对外,但大部分时候,如果能够给沈孟找点麻烦,他也是相当乐意。 梁珏应了好,又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可是这样的话,会不会对你影响不好。” 沈李氏嫁进来的时候,沈孟差两年就成年,现在她不仅立了业,还成了家,更是不好愿意被这个没有什么感情的后爹管束,但梁珏要是做的不好,难免要牵扯到沈孟也被人说闲话。 若是商贾之家也就算了,被人说句不孝影响也不大,但政客除却才华外,也一样注重德行操守,他既然嫁给了沈孟,就不能只由着自己的性子来,还得为了她考虑。 回忆起一些不大让人愉快的事情,沈孟的脸色变了变,又开口:“你下次和他碰上,不要硬着来,也不要让自己受委屈,你又不花他的钱,何必看他的脸色。” 沈孟这次的态度很明确:“你是我的夫郎,要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尽管向我求助,我自然会为了你解决。” 梁珏的心里头像是抹了蜜一般的甜,他应了下来,心下却想着,若真的是为了沈孟好,他便是受点委屈也是无妨。 临到更衣的时候,沈孟问了梁珏一句:“身体还舒服吗?” 梁珏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回过神来,脸一下子爆红,他点点头又摇头,正常的声音瞬间变得和蚊呐差不多小:“还有一点点,不过我觉得还好的。” 他的性子沈孟再了解不过,在她的面前,他几乎是很少撒娇的,也很少地向她表露真正的情绪,特别是上一世到后面,他兴许是已经失望到绝望的地步,很多事情根本就是隐忍不说,吃了再多苦也是默默自己咽下来。 这辈子他还是个充满希望的少年郎,对爱情和婚姻充满了各种幻想和憧憬,但在心爱的人面前总归是小心翼翼些。 会说不舒服,那是真的不舒服了。顾忌着梁珏的身体,沈孟倒是歇了再食荤的心思,拉着梁珏一同躺了下来。 梁珏身上确实还有点不舒服,要强行做这种事情也不是不可以。沈孟没有主动,他稍稍松了口气。但松气完了,他有点郁闷,难道他就这么没有魅力,才一天就对沈孟没了吸引力。 这么想着,他没忍住伸出爪子,在沈孟的身上撩拨了一下,沈孟一动不动,一点反应也没有给。 梁珏一脸失望,锲而不舍地又撩拨了一下,沈孟浑身僵直,还是不给反应。 梁珏动了第三次手,除了胳膊外,手脚都用上了。这次沈孟总算动了,梁珏大喜,继续再接再厉地伸爪子撩拨,沈孟终于忍无可忍,翻过身来把梁珏压在身下。 帐子里挺黑,但梁珏还是能够看清楚对方的脸,也能够感觉她扑在他的脸上,近在咫尺的温热呼吸。 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却被沈孟轻拍了一下屁股就不了了之,对方一脸无奈地躺了回去,声音因为忍耐带上了几分沙哑:“别胡闹了,今天我吃素。” 作者有话要说:  赶在今天更新了,阿米豆腐 谢谢梓涵的雷,么么哒 ☆、007 虽说是要对梁珏好点,但沈孟到底本性冷情,要她一时间变得柔情似水或者热情如火可能性太低,她也没有多做太大的改变,依旧是照着上辈子行事的轨迹做人做事。 不过到底是因为重来一回,她这会避开外力因素导致的麻烦,也疏远了几个前世落井下石的小人,又更及时地抓住了机遇,在做一些决定的时候少浪费了些时间,目前来看,除了在梁珏这方面改变大一些,她的生活暂时也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 其实沈孟也有想过,因为重新来过,这辈子的梁珏没有被她伤过心,也不需要她的补偿,但要和上辈子一样,把梁珏的心伤透,她又还是不忍心,纠结了好些时间,最后彻底看开。 她重生前的愿望便是对梁珏好些,只要梁珏还是那个梁珏,她就不能再为了所谓的一样再把他伤一世,那不是补偿,那是本末倒置。 沈孟花了两天的时间想通这一点,正准备暂时搁下手里的事情,去找梁珏增进一下妻夫之间的感情,结果她这个新婚夫郎主动上门来寻她。 他是端着汤进来的,深秋的天气,虽然有些凉,但还不能看到呼吸时的白气。汤碗盖得很严实,但还是能够看出缝隙露出缕缕热气。 梁珏把盛放着汤碗的托盘小心地放在沈孟面前的桌子上,又小心地拿掉上头的青瓷碗盖,一股鲜香扑鼻的味道立马迎面而来。 沈孟垂下眼睑,看了眼乳白色的浓汤,又很是自然地接过对方手里的碗筷和汤匙,喝完后还称赞了一句:“味道还不错,你做的?”她总觉得这味道喝起来有点陌生,反正不是府上厨子常见的手笔。 梁珏见她喝的时候眉眼舒展,知道她这句称赞真心实意,当下却有些羞愧:“这这个是五谷鱼粉,我觉得汤比较美味些,就只盛了些汤过来。这汤也不是我做的,是我带过来的小厮半夏的手艺。如果你喜欢吃这个的话,我可以学的。” 梁珏是个聪明人,所以从来就不撒这种一戳就破的谎。 提到小厮半夏,沈孟便有了点印象,对方正是大婚当天等候在外头的那个少年,长相很是讨喜,就是稍显圆润了些。上辈子其实梁珏也这样给她端过爱心膳食来吃,不过基本上那些补汤饭菜都被她搁置一旁,都逃脱不开被倒掉的命运。 再到后来,梁珏懒心懒意了,他的小厮也出了几个贴身的,都在到了适龄年龄后被放出府嫁人,这个半夏也在此列,她当然也就没有吃过对方做的饭菜。 思及此处,沈孟摇摇头:“府上的厨子手艺味道尚可,夫郎若是吃不惯,在咱们院子里设个小灶也可以,犯不着学做这些,你若是觉得闲来无聊,为妻名下还有一大堆产业,加上你那些嫁妆,也需要你打理,做好这些便够了。” 小门小户有小门小户的琐事,大家主夫操心的事情也是半点不少,要打理好这个家也没有那么容易。她这种情况,也并不算简单,反正梁珏打理起来绝不会轻松惬意。特别是刚开始,他根本就指望不了沈李氏教他什么,还得地方捣乱作妖。 梁珏不住点头:“我知道了,在这些事情上我肯定尽心,保证让你无后顾之忧。” 沈孟伸手托住他的下巴,又喂了口鲜香的鱼汤到口中,看着梁珏很自然地咽了下去,她才满意地收回手来:“行了,别点头了,再点脑袋都要掉下来了,说吧,你今天过来,还有什么别的事情” 无事不登三宝殿,梁珏虽然有意亲近她,但这汤什么时候都可以送来给她喝,等她处理完手上的事情回去,显然要比现在适宜得多。 她这么直白地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梁珏有点儿不自在,但到底是国公府家教出来的,他很快恢复了原先镇定自若的样子,他看着沈孟的脸,用一种略显小心地语气试探着问她:“你还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沈孟愣了一下,她脑海里先是闪过皇帝郸城,各大节日,又想了想君后的生辰,都对不上,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啊。 梁珏见她反应,忍不住提醒她:“我们成婚已经过去两日了。” 京城的习俗是新婚男儿家三日回门,不过回门这一日并不包括成婚的这一天,他们是前日成婚,明日便是新嫁郎回门的日子。 沈孟微微低头和梁珏对视,示意他接着把话说下去。 梁珏再接再厉:“我想问你,明天能不能同我一起回去?” 没有人强制规定做妻主的一定要陪着新嫁郎回门,但若是做妻主的陪着去了,证明女方家里对男儿满意,也说明了两个人感情融洽。 上辈子的时候,梁珏就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回门的,因为那个时候沈孟找了个借口忙别的事情。如果真补偿,沈孟肯定是要陪他一同回去的,但在这种时候,她却迟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小雪,我们这边气温突降,都快被冻死了 差点忘了感谢闷声作大死的雷,晚安 ☆、008 沈孟的迟疑落在梁珏眼中,让他本来暖呼呼的心又凉了半截,因为这婚事是他求来的,能妻夫和睦当然好,但在成婚之前,他就做好了不被沈孟待见的准备。 因为他相信人的心也不是铁打的,只要沈孟没有旁的喜欢的人,他就有信心让沈孟也心仪上他,为此,他甚至小心翼翼地收敛了自己的性子,但沈孟的态度让他觉得希望满满、 结果在这么一件事情上,她却露出不情愿的神色,就像大冷天里往他的脑门上迎头浇上一盆冰水,虽然穿着暖和的厚裘衣,但他整个人就像是置身冰窖,不仅是身上冷,心里也拔凉拔凉的。他稍稍垂下头去,长长的眼睫覆盖住他眼眸里的失望。 见他神色,沈孟知晓他肯定是误会了,不过她也没有打算解释太多,只开口说:“既然明日要去的话,今儿个就先准备些东西吧。” 梁珏一下子抬起头来,面上满是惊讶:“你要和一起去?” 沈孟的语气相当自然:“你是我的正君,不是我陪你去。难道你想要让别人陪你去?” “没有没有!”梁珏连忙摇头,声音里都带了几分喜气,他气势弱下来几分,“我只是想以为你不会陪我去的,有点太高兴了。” 沈孟觉得好笑,只是件小事罢了,也没有耗费什么时间,她也不知道梁珏这么高兴是作甚么。她肯定会做许多比这个更好的事,但思及前世,就是这样的小事她也不愿意为梁珏做,允诺的话涌到她的唇边,又被她咽了下去。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她现在还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够做到想做的那些,还是不要轻易许诺的好。 筹备回门礼的事情主要还是梁珏来准备的,在他嫁过来的第二天,沈孟就把自己名下的产业账本悉数交由他来打理,回门的东西沈孟做主添了几件,大致流程还是梁珏先拟了个单子,让沈孟过目一下,没有问题就开仓库把东西装好、 沈孟答应的是痛快,第二日的时候又有些后悔。正好昨儿个晚上不知哪个地方刮来了一阵邪风,原本还是跑两步就会沁出汗珠的天气,到了夜间,冷风刮得人直哆嗦,雨水里甚至夹了一些小小的冰粒,噼里啪啦地打在青瓦屋檐上,吵得人心烦意乱,连觉都没睡好。 而且当天晚上沈孟依旧吃素,一个是为了让梁珏养身体,免得折腾太过不好见人,一个是因为她想到明天的事情就烦躁得很,压根就没有闲心去想这些事。 不同于沈孟的不情不愿,梁珏对回门这一事倒是热衷的很,他一大早地就扯沈孟起来,想着要早些回府上见爹娘和长姐,但沈孟则以天气太冷的缘故,愣是在家里拖上了一个时辰,等着太阳都出来了,才慢吞吞地爬上早就准备好的马车,和梁珏坐在一块,后头的车带着一大堆大包小包的东西往国公府的方向行驶。 梁珏的兴奋劲过了,就又想起来要顾忌沈孟的感受,他其实也能够隐隐察觉沈孟是不大乐意陪他过去的,但既然她最后还是开口说愿意,那心里头肯定有他,只是为了别的原因而犹豫。 他往沈孟地方向坐了一点,旁敲侧击地问她:“身体是不是不舒服,我看你好像没有什么精神的样子?” 沈孟摇头:“没什么。” 梁珏还打算追问,沈孟却不松口,从身边小桌子的盘子里拿了个甜甜的小点心塞到梁珏的嘴里,及时地堵住了他的嘴。 梁珏刚吃完,沈孟就问他:“味道怎么样?”这小点心是咸香味的,外头是有点甜味的金黄蛋酥皮,里头是带着点咸味的柔软夹心。 梁珏很喜欢这种味道,也不吝啬自己的夸赞:“味道很好。” “好吃的话就多吃一点,不然冷了就不好吃。”沈孟往自己的嘴里塞了一个,又伸手往梁珏的口中甜了一个。 食不言寝不语,梁珏口里吃着酥饼,也就不好开口说话。等到沈孟给他塞第四个的时候,他总算是意识到了她的真正意图,正要拒绝,车子却停了下来,他们的目的的已经到了。 既然达到目的,沈孟也就不再给自家夫郎塞食物,她用指腹轻轻擦拭掉梁珏嘴角边上沾上的一点白芝麻,又主动地牵起他的手:“我们一起下去吧。” 梁珏被她的主动弄得整个人晕乎乎的,也就任由她牵着,什么问题也不去想了。 梁府的下人早就知道这嫡长的少爷今儿个要回门,管家和几个得力的一等仆妇都一大早就在门口候着,还有原先在梁珏院子里伺候又没有陪嫁到沈家的人也都在。 见梁珏回来,有些个小厮甚至还激动地抹起眼泪来,当然这泪水里有几分真心那就不得而知了。 沈孟是因为成婚有几日的休沐,他们过来的时候,梁家当家的两母女还在朝中上朝,只有梁父接待了她们两个。 新嫁郎回府,和爹亲总是有说不完的私密话,沈孟为父子两人留出了时间和空间,百无聊赖地坐在大堂的椅子上打量着四处的环境。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外头就突然热闹起来,冷风夹杂着几个熟悉的声音向她席卷而来,吹得沈孟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她从椅子上下来,刚站好,就对上她最不愿意对上的脸张脸。一个是她曾经,也是现在大姑子,也就是梁珏唯一的亲姐姐梁荣,还有一个人,相貌儒雅,眉宇间带着几分忧郁,不是旁人,正是一直对她家夫郎虎视眈眈的王叔越。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一夜冷风来,我的爪子已冻僵 ☆、009 情敌相见,总是格外让人眼红的,尽管沈孟并不大喜欢在人前表露感情,她还是没有松开拽住梁珏的那只手,反而和他凑得更近了些,还搂住他他纤细的腰身,把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 梁珏受宠若惊,抬起头来看着她,压根就没有注意到王叔越的青梅竹马的存在。 沈孟朝他笑了笑:“天冷,咱们两个人一起暖和些” 妻夫两个这边含情脉脉,作为大姑子的梁荣倒是颇觉得欣慰,她到底还是盼着这个弟弟好的,不然梁珏再怎么拿命相比都没有半分用处。 这辈子梁珏没有因为沈孟做的那些糟心事伤心伤身,她对沈孟自然也就没有那么深切的敌意。 但她态度淡然了,这场上的另外一个人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平心静气,尽管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着这个喜欢牵挂了这么多年的人被别的女人搂在怀里,只要是个女人就没有办法忍受的了。 但忍受不了也得忍,王叔越尽力避免自己满怀嫉妒怨恨的目光被梁荣和梁珏看到,只死死地盯住沈孟,一双乌亮的的眼睛燃烧着凉簇小火苗,恨不得把沈孟搁在梁珏腰间上的手扒拉下来,换成自己的手放着。 她越生气,沈孟心里就越是舒坦,干脆把搂着梁珏的手搂得更紧了一些。 正好马上要开饭,几个人还得从这地方走到专门用膳接客的大堂去,梁珏不好意思让她这么揽着腰身走,沈孟就改成和他十指紧扣,亲密程度不比先前低,但总归是低调些。 临走的时候还回过头来看了王叔越一眼,唇角微微向上翘起,带着一股子嘲笑意味在里头。 王叔越原本是站在门口,但因为梁珏的缘故,就一直站在门口没动,直到她们妻夫两个跨过门槛走出去,她才僵硬地抬起头来,结果就对上沈孟那颇为嘲讽的笑容。 这分明就是挑衅!王叔越简直被气得脑充血,但冷风一吹,理智还是回到了她的脑海里,她再怎么生气,梁珏也已经是沈孟明媒正娶的正夫了,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和人家比呢。 一想到此处,她就心下黯然,还是梁荣拉了她一把,她才回过神来,脸色难看地跟在妻夫两个人后头进了府。 第4节 她到底还是不死心,也牵挂着梁珏。正好这次机会她可以看看,若是那沈孟敢对梁珏不好,她说什么也要把梁珏给抢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加班八点半才回来,手套没有带回来,超冷的,今天就做个愉快的短小作者吧明天我争取更个3000 ☆、010 为了招待客人,梁家的饭菜做得尤其丰盛,桌上梁母妻夫二人,梁荣和她的正君,沈孟妻夫两个,再加个王叔越,坐在桌子上的也就是七个人,搁在桌子上的却足足有九荤九素,另外添了两个汤,正好十全十美。 沈孟看了眼菜,也不知道这府上的小厮是怎么布置的菜,都是些她不喜欢的。这也就罢了,她毕竟是外人,负责布菜的人不知道她的口味也是自然,可这里都是梁珏不喜欢的饭菜,梁珏先前在府上这么受宠,不至于对方犯这种错误。 这个时候,沈孟又回想起她重生前梁荣劝梁珏再嫁时候的场景,兴许梁珏在府上受到的重视比她想的要少得多,不知为何,她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 她扫视了一下周围的菜,比较清淡的口味也就是一道金玉满堂,她用小勺子盛了一些搁在沈孟碗里,后者朝她露出个甚是甜美的微笑来,把她夹的菜都默默地吃了下去,也伸手夹了些菜到沈孟碗里头。 说起来也是奇怪,她们两个在家中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次数也不多,但和上辈子一样,梁珏总是知道她的口味如何,给她准备的饭菜和夹给她的也绝对是她喜欢的,而且他的口味和她相近,是难得的好饭友。 若不是因为为了自己追求的东西,她也不会选择放弃梁珏。没有人可以否认梁珏作为正君做得无可挑剔,也正因如此,她当初选择最温和的和离手段,也处处给他留了几分情面。 回忆起梁珏得知她要和他和离的时候的表情,沈孟原本愉悦的表情突然僵硬在脸上,一直关注她的梁珏小声问了一句:“怎么了,是这个菜不好吃吗?”家里下人完全是按照他的口味来布菜的,搁在他边上的几乎都是他喜欢吃的。 但他的口味和梁珏差别还挺大,他环视了一圈,才在自己右手边稍微远点的地方找到沈孟应该爱吃的东西。结果沈孟根本没有动筷,面上还露出几分阴郁之色。 她才回过神来,摇头说:“没有,我觉得挺好吃的。” 说着她就把梁珏夹给她的菜吃了,还露出很美味的表情来。梁珏没敢再给她夹菜,后续看她又夹了几次先前他夹过的那种菜,神色也不似勉强作伪,这才放下心来了。 没过两分钟,妻夫两个又你来我往的互相喂食。便是梁荣看了都觉得心里头直泛酸,也不甘示弱地给自家正夫夹了一筷子菜,搞得后者受宠若惊,把吃都不吃的辣椒都给喂到他自己嘴里。 看两个小辈这样,梁母和梁父也是不甘示弱,只剩下王叔越这一个孤家寡人屡屡受到暴击。 梁家虽然为书香门第,但又有话叫做饭桌上什么都好说。当然在梁家两个人还是克制一些,本来就不是什么热衷在旁人面前表现的人,即便是交谈声音也压得很低。 饶是如此,对王叔越而言,那也是在她本来就千疮百孔的心上割出一道又一道的伤口,刚刚结痂的伤疤又被残忍地撕开,血淋淋的好不可怜。 她近乎机械地往自己嘴里塞着饭菜,喜欢吃的不喜欢吃的,她看也不看就夹到嘴巴里,反正要是沈孟不在。梁珏可能还会注意她一点,偏生梁珏和沈孟新婚,有自己的妻主在场,梁珏看后者都看不够,怎么可能会分心到她身上。 还是梁荣发现她竟然连虾都往嘴里塞,忙惊呼提醒:“叔越,你不是不能吃虾吗?” 她提醒的有点晚,话音未落,王叔越就把虾子咽下去了。等她反应过来,面上迅速起了红疹。梁珏这个时候才关心地问了两句,还是梁荣立马安排了下人带王叔越过去,顺便把自家正君备着的药拿过来给好友用着。 后者又看向梁珏,结果发现对方又把视线重新转移回了沈孟身上,当下黯然神伤的退了下去。 兴许是对这么就把自家儿子娶走了的沈孟很不爽,在饭桌上,梁家母女两个愣是给她灌了不少酒。沈孟的酒量虽然不错,但喝下这么多,一时间也有点微醺,午膳后就到梁珏以前待着的房间睡了一觉。 她睡之前的时候,梁珏是守着她的,结果等她醒过来,外头的天色已然暗沉下来,梁珏人却不在房间里。 她起身穿戴好衣物,推开房门来,就见今儿个接待她们两个的一个小厮守在门口,便随口问起梁珏的去处。 那小厮答道:“少爷他有些事情出去了。” 他说话的神态有些慌张,像是生怕沈孟知道些什么,沈孟便追问了几句:“他去什么地方了?” 那小厮一开始支支吾吾的,说自个不知道,后面在沈孟锐利的眼神下说了实话:“少爷这个时候应该是在花园里头,其他的我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说完这个,他就慌慌张张的走了。 沈孟盯着那小厮的背影,神情若有所思,这小厮的表情实在是太夸张做作。先前慌张的态度和之前接待她们时候的自然大方简直判若两人。而且她询问的时候,对方一开始咬定了什么都不知情,她后面不过是眼神盯着看了一会,对方就马上改口。 很显然,这是有人故意要引了她过去。虽然明白着是个局,但沈孟直觉这梁珏肯定是在花园没错,只是有些人想要她看到自己不会乐意看的东西。 沈孟随便问了个下人花园的位置,从曲折的回廊穿过去,果然见到了梁珏,只是梁珏并非单身一人在花园里,他的身边还有一个人,而且还和他搂抱在一起,姿态极其亲密,不是旁人,正是 苦恋他多年的王叔越。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011 夫郎新婚,却在自己单独午睡的时候和别的女人搂抱在一起,这个女人还是前者的青梅竹马,对他一片心诚,是个人都会想歪,要是换成别的女人,指不定立马就冲上去质问。 心里头既然埋下了怀疑的种子,听或者不听解释,心里都难免留下疙瘩,但沈孟并没有急着走出去。 她站在假山后头,王叔越似乎没有发觉她的存在,还搂着梁珏,苦苦地诉着衷情:“阿珏,你这又是何苦呢,我刚刚在饭桌上都看见了,那个沈孟压根就不喜欢你。你一味的付出,也求不得她心,更何况,我还听说……” 沈孟在这个时候走出来,语气冷冰冰地开口:“你还听说什么?” 一直被王叔越搂在怀里没有任何反抗的梁珏回过头来看她,面上满是震惊和害怕,简直一副和他人苟且,结果被正主抓奸在床的样子。 王叔越显然被吓到了,但她刚松开手,就感觉梁珏整个人要摔跤,下意识她要保护梁珏,反倒把后者抓得更紧。 这副情态,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办法能够忍受。若是沈孟还是上辈子的那一个,怕是会气得拂袖而去,或是当场休夫。 但沈孟却没有,她只是向前两步,打开王叔越抓住梁珏的手。王叔越还抓住梁珏不放呢,沈孟眼神锐利如刀地盯着对方那只碍眼的手,声音好似凝了一层冰霜:“王翰林,你抓够了沈某的正君没有?!” 她把正君二字咬得很重,一字一句犹如细针戳在王叔越手上,后者到底是心虚,当下就松了手,沈孟这回很顺利地将梁珏拉了回来,把人直接带到怀里去。 当然她也不是完全不生气,至少这一拉一带她用了不小的力气,甚至把梁珏雪白的手腕上都掐出来鲜红的痕迹。 看了眼未曾辩解的梁珏,她直接把人抗了起来,只剩下王叔越在原地失魂落魄。 一路上,沈孟什么话也没有说,什么话也没有问,直接把人抗回去搁在床上,在后者的身后塞了个枕头,又给他倒了杯水,这才问他:“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她面上瞧不出喜怒,但语气冷冰冰的没有什么温度。梁珏缓过神来,小心翼翼地问她:“如果我说的话,你会相信我吗?” 沈孟瞧了他一眼:“如果我不相信你,在看到你和她搂在一起的时候我就会当场离开,或者是直接休掉你。” 本朝对男子还是格外宽容的,也没有什么男戒男则之类的条条框框束缚他们,男女大妨也没有那么严格,但再怎么不严格,这种没有血缘年龄还相仿的两个搂抱在一起的情况是绝对不允许的。 更何况,毕竟执政着为女子,这个世道女子地位高于男子,女子可多娶,男子却不可同时嫁给几个女人,女子只要不是和已婚的男人勾搭,把人娶了纳妾便是,男子的下场却不会怎么好。 梁珏脸色惨白,但沈孟这么说,到底还是给了他几分信任不是吗?他又稍稍有了几分信心,镇定下来理清楚思路,条理分明地讲给沈孟听:“我是被一张纸条约到后花园去的,王家与我家原本是世交,后来王世母因病去世,叔越就被被寄养在我家一段时间。” “长话短说。”这些事情梁珏这辈子没有提过,但沈孟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的意思是,虽然她曾经表示过喜欢我,但我已经拒绝了。而且我现在既然嫁给了你,自然不可能再和她有什么苟且,从前不会有,今后也不会有。我这次去,就是想和她说清楚,免得她陷入太深。” 都是日久生情,但有些感情是再怎么相处也不会相处出来的,他对王叔越始终只有手足之情,若是能够萌生男女之间的感情,他也不会想方设法地求来和沈孟的这一桩婚事。 “你倒是对自己自信,然后呢?” “那字条上确实是她的字迹,你又在睡觉,我想着很快就能够说清楚,就没叫你起来,结果到了那里,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我们两个争执起来。我觉得突然头晕,她就扶了我一把。结果她……”梁珏顿了顿,又开口说,“然后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我浑身发软,本来是想推开她,却没有力气。我还嗅到了她的身上有很浓的酒气,你刚刚应该能够闻得到。” “她先前可没有喝酒。”虽然是这么说,但沈孟确实嗅到了对方身上浓烈的酒气,而且可能是因为喝酒的缘故,对方的在对上她的时候气场也是怯怯的,做事情全凭本能。 梁珏神色带了几分尴尬:“兴许是借酒浇愁。” 他顿了顿,又说:“这次是我疏忽,你要罚我,我也没有什么别的意见,抄经书也罢,挨板子也好,就只一件事,只求你信我,我真的和她什么都没有,我也不想和你和离。” 沈孟原本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现在却站了起来,以一种居高临下地姿态审视着对方:“你确实有错!错在不应该撇开我一个人去见她,还弄出这种事情来。我瞧见也就罢了,万一旁人瞧见了,你叫你的名声怎么办,叫整个梁家怎么办?” “这本来就是个意外,我倒是看看谁敢乱传?!”梁珏的面容出现几分狠厉之色,这让他的面容更显得多了几分残酷感。 到底是大家族里出来的,皇室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没有少见,从小各种龌龊事情都见多了,虽然自己不乐意用那些不光彩的手段,但也不代表他真的软弱可欺。 事实上,他也就是对自己在意的人格外的心软好欺罢了。 沈孟吐了口气:“我没有不信你。” 倒不是她对梁珏多信任,或者说对自己有多自信,只是上辈子她死后十年,又早已和梁珏和离,梁珏始终未曾有过再嫁的念头。 在那种情况下,王叔越的再三求娶都被拒了,教她怎么会相信两个人之间真的有什么。毕竟若真的有心,梁珏大可在和自己和离之后就直接嫁人,而不是在刚成婚的时候就大着胆子亲亲我我。而且梁珏说的本来就没有错,他身体确实是瘫软状态,虽然说现在可以动了,但看样子,就像是下去被人下了药。 梁珏面上红润几分,眼睛也亮了起来:“你真的相信我吗?” “真的,不过你说那纸条是王叔越写给你的,那纸条在哪?” 梁珏忙在身上掏了掏,拿出一张纸条来递给沈孟,他眼巴巴地瞅着她,仔细地观察着她面上的表情:“就是这个。” 沈孟看了看,纸条并无拼接的痕迹,墨迹也很新,看上去确实是刚写好不久的。 “你确定这真的是她的字迹?” 梁珏摇头说:“她几年前就不在梁府住着,虽然也有往来,但未曾深交,我记得她以前的字,但若是有人模范,我也不一定能够分辨出来。” 末了,他忙添上一句:“如果是你的字迹的我,我肯定能够分辨得清清楚楚,谁冒充都没有用。” 沈孟若有所思,看来这就是针对梁珏布置的一个局了,可是这个局里处处都是巧合,如果她不那么敏感地去寻梁珏,也不会对梁珏造成什么特别严重的后果。 不,也不一定,倘若她不跟过去的话,梁珏浑身乏力,而王叔越对他心仪已久,整个人又是醉醺醺的,还真的不一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到时候闹大了,事情更糟糕。 难不成是有谁在针对她?但算起来,不管是被她发现还是闹大了被有心人宣扬出去,倒霉的都是梁珏,她最多收获一些同情的话,对名声也没有太大的损害,所以这个人的目的还是梁珏。 至于王叔越,对方可能是被无辜波及到的池鱼,当然,也可能是这件事情背后的主谋。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她见多了表面正派私下龌龊的人,真的坏人永远都不会把心思写在脸上。 她要是休了梁珏,梁珏又坏了名声,王叔越肯定会借此机会求娶。她若是酒后乱性犯下大错,到底是占了梁珏的便宜,可能结局的走向会和前一种情况一样。得利者里始终有个王叔越,而且王叔越对梁家熟悉,又在这府上待过许久,作案动机有,手段也有。 沈孟问他:“你可曾和谁结了仇?” 梁珏摇头:“我也不知道是哪一个?”他没有刻意和人结仇过,但总是有些人嫉妒得发狂,还有些是梁家结下的梁子,导致他这条池鱼受到了殃及。 他小心翼翼地征求沈孟的意见:“我们能够在府上再待一天吗,后天再回去?” 再过明后两日,沈孟的休沐日就结束,后天无论如何她都得回去。 “你想做什么?” 梁珏沉下声来:“谁算计了我,就得做好准备承受双倍的报复,我要亲自把他揪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更够3000啦,接下来几天都会这么长 ☆、012 沈孟应了好,但她又想起来先前在后花园王叔越说过的话,只问梁珏:“方才在饭桌上,我给你夹的菜你是不是不爱吃?” 梁珏忙摇头:“没有,你夹的菜都是我很喜欢的。” 沈孟直直地盯着他看,:“同我说实话,你知道的,这些事情,我要去向你贴身伺候的那些人打听也不难。” “我没有说谎,我平常是不吃那个,但只要是你夹给我的,不管是什么菜我都喜欢吃!”兴许是生怕沈孟误解自己满口谎言,他忙开口解释。 话说完,他又觉得有几分羞耻,面上被羞躁之意充斥,脸颊涨得通红。 沈孟的语气温和几分:“你能真这么觉得,我很高兴,但是有点你应该知道,我给你夹菜,也是希望你吃得高兴一点。” “你给我夹菜,不管是吃什么我都觉得很高兴。” 第5节 梁珏望着沈孟,眼中满满都是情意。沈孟被他这种过于炙热的眼神看得不大自在,稍微侧过脸来,不直面地对上他的眼睛。兴许是因为一开始嫁进来的时候得到了好的对待,对方比她记忆中里要活泼许多,也更加敢于热烈地表露他自己的感情。 有的时候她都会觉得,她这么做会不会是一个错误,毕竟那个是她前世的记忆,除了她之外,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知道上一世到底发生了什么。 要不是除了和梁珏相关的人有变化外,其他的事情走向和她的记忆别无二致,她甚至都要怀疑那是不是自己的一个冗长的梦境。但看着梁珏和记忆里完全不同的神采飞扬的样子,她又觉得,还是这样的梁珏看着让人更舒心些。 就好像现在这样,虽然热情得稍微有点过头,但是并不让人讨厌。她稍稍放柔了声音:“虽然是这么说,但吃到好吃的,总比吃到不好吃的东西开心。你现在不舒服不想讲也行,到时候给我列份单子,至少也让我知道你的喜好。” 她从来不是什么专权霸道的人,梁珏要是不乐意,她也不会强求他非要顺着自己的口味来。 没有受到严厉的责怪,又被这么贴心地关怀了一顿,梁珏心里舒坦极了,十分温顺地应了句好。 在沈孟面前,他也不好做什么太显得自己狠毒的事,反正也闲着没有事情干,当下便拟好了一张单子递给沈孟。 他洋洋洒洒地写了许多,除了介绍自己的喜好,还尽力用华美的措辞来表现自己美好的一面。可能是因为沉浸在感情的甜蜜里,等写完,他才发现自己的行文风格和往日有很大不同。 远不如平时简练不说,还一改朴实的风格,话语遣词造句之华丽,简直是到了十分夸张的地步。 好在沈孟倒没有嫌弃他用词的夸张矫情,只大致地看了一遍,还夸奖他的字:“你的字写的很不错。” 她记忆里,梁珏多用的是簪花小楷,秀气是秀气,但远不如眼前这副字大气。思及上辈子,梁珏用心练这在贵公子间流行的簪花小楷,但最初行笔的时候,还能从笔锋窥见写字的人的潇洒俊逸,渐渐到了后来,梁珏就失却了这份灵气。 她原本想着,就是因为梁珏是男子,所以才不过如此,却不曾像,梁珏会变成后来那样,只是因为想要做她的完美正君,所以一点点地把他自己磨光了所有棱角。可等他成功地把他自己变成了一颗完美圆滑的鹅卵石,她反而更加没有对这样的梁珏心动了。 梁珏的神色看起来颇为有些不好意思:“小时候我是绑着沙包练字,娘说这样练出来的字才有力,我瞧过你的字,比起我写的要好很多。” 他这说的是真心实意,在嫁进来之前,他就瞧见过沈孟的书法了,嫁进来之后,他瞧沈孟的字比先前还精进了几分。而且先前他虽然对自己的这一手字颇为自得,但总归还是担心对方不会喜欢这种过于刚硬的字体, 女子总是喜欢男儿家温柔似水的,但他再怎么柔情,也不能够掩盖住骨子里的刚硬和固执。 沈孟道:“我说的是真心实意的话,你这字真的挺好的,就按照这种方向来。不需要改变什么,我很喜欢。” 她的字是要 比沈孟要更好一些,但她练字的时间也要比沈孟长些,若是梁珏认真地练上那么长的时间,可能成果不一定会比她的差。 梁珏嘴角弯弯:“你喜欢就好。” 妻夫两个在暖和的屋内互诉着情意,王叔越在冷风中被吹得浑身凌乱。冷风吹醒了她的脑子,也让她反应过来自己先前到底干了些什么蠢事。 她觉得后怕,干脆再吹了一个时辰让自己清醒清醒,但她的身体很显然不能够吃得消这种折腾,回去的当天晚上就开始发起了高烧,还被梦魇给镇住了。 明明病痛缠身,但坚决不肯在府上再留下来,而是一大清早就坐了马车回府,当然她有正规的理由:“府上常为她看病的大夫更懂她的身体,也更让她放心些。更何况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她也不知道自己这病要什么时候才能好得彻底,她也不好常在梁府叨扰。” 原本梁家留她就是因为有让她做梁珏妻主的打算,如今梁珏已经嫁人,对象并不是王叔越,梁府的人也就只是客气了两句,很轻易地就放她离开了。 从明面上来看,她这副样子,确实看起来和幕后黑手没有什么干系,而且梁珏调查了一番,线索也没有牵扯王叔越,饶是如此,他还是在嫌疑人名单上添上了对方的名字,还不忘劝诫自己,下回不管是王叔越或者别人,这种事情他是绝不能轻信和自作主张。 毕竟这次沈孟是相信他了,也愿意听他解释,但是次数多了,她迟早会对自己失望,而梁珏根本就不能够承受这一种失望和疏离。 请求了母父和长姐的配合,梁珏在府上调查了一天,当然他没有大张旗鼓,不然打草惊蛇了也不是好事。 等着第二天傍晚的时候,沈孟问他:“明儿个我们必须回去了,这些事情你都查清楚了没有?” 梁珏点头又摇头:“我今儿个我还没有把具体的事情说太多,总之明儿我们一起回去。” 一大清早的,沈孟就拉扯着梁珏上了马车,等到马车渐渐地离开了梁府,沈孟下严肃地问梁珏:“今儿个是最后一天,你都调查清楚了吗?” 梁珏微微颔首。 沈孟追问:“那那天的人,究竟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好困哦,晚安 ☆、013 梁珏嘴唇微微动了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沈孟直截了当地说:“你直接说就是。”不管梁珏给出什么人选,她都不会有太多动容。 梁珏看了她一眼,又把视线收回来,再看一眼,又低下头撇过脸,反复再三,他才说出口:“是杜芷。” 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沈孟稍稍有些愣怔,但落在梁珏眼中,便是沈孟对杜芷旧情难忘,他语气便不免带上了几分酸溜溜的:“是你让我说的。” 梁珏是知道杜芷的,对方是沈孟那个后爹沈李氏的外甥,和王叔越一样,在沈家寄养过一段时间。 后来杜芷的长姐出息了,还在京城置业成家,将一家人都接了过去,也包括杜芷,如果不是他的话,沈孟很有可能就会被沈李氏安排和杜芷成婚。 沈孟一直没有喜欢的人,杜芷家世虽然弱一些,但个人条件也算和沈孟匹配,而且他温顺貌美,沈李氏又会极力地促成这段婚事,只要沈孟个人没有强烈拒绝的意愿,杜芷成为沈孟正君的几率有八成。 在杜芷看来,是他夺走了属于他的好婚事,恨他是自然。 “没有说不可以,只是你确定真的是他?他和梁家又有什么关系?” 能够在梁家动手脚,那铁定是和梁府里的人关系不浅,不然随便什么外人都能够给梁珏这种府上的主子都动手脚,那梁家不用过安生日子了。 “我只是查到和他有关系,但他应该也只是一枚棋子。”他查到的东西确实不多,只是越往后查,受到的阻力越大,而且这么一两天也查不出来什么太深的东西。 “哦?那他在这里头做了些什么。”提起这个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小表弟,沈孟稍稍还是有点触动的,毕竟对方一直对她抱有很高的善意。 梁珏瞅着她的脸色,只问她:“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他?” 虽然是新婚休沐,但沈孟也不是时时刻刻地陪在他身边的,沈李氏上次吃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总是憋着一口气,时时刻刻地想这要报复回来。 梁珏自己手里有足够的钱,沈孟这院子又是单独的,属于沈孟的钱财还被她拨过来交由了梁珏手里,就算拨下来的例银被沈李氏克扣了,梁珏也不会缺钱花。 经济上不能够打击到梁珏,感情上总是能够恶心他一把的,沈李氏便想着法子往梁珏这里头头透露沈孟那么点过往,一天至少要逮着机会提那么七八次的。 痴情的人往往独占欲也很强,虽然梁珏表面上一直故作大方的表示不在意,但是还是忍不住去听,然后又不停地把自己泡在醋坛子里,整个人都泛着一股子酸味。 偏生他还不敢亲自问沈孟,只敢自己暗搓搓地查,又忍不住惦记着,这次碰上这个事情,他便借此机会问出心声。 “他只是表弟而已。”对沈孟来说,其实男人对她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正如梁珏预料的那样,到了应当成婚生女的年纪,又没有比杜芷更合适的对象 ,她应当是会迎娶这个小表弟的。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受得了沈李氏的,而且特别好特别合适的对象,沈李氏肯定会忍不住搅黄他,梁珏这桩婚事之所以能够成,完全是因为梁家的权势压在沈家,也压在沈李氏身后的李家上头。 沈李氏倒是想作来着,但是他也还是得以妻为重,哪里敢真的把自个妻主的前途给作没。 万一对方恼羞成怒,把他背后的父家打压一番,他就连靠山都没有,在沈家日子一样不好过。 “真的只是表弟吗?”梁珏自然是高兴的,但他还是忍不住要再确认一遍。 可惜沈孟并不是很能够体谅男儿家这种细腻敏感的心思,她便是开了情窍,念头也远不及梁珏那么深,因此略有些不耐烦地开口:“我已经回答了你先前的问题,现在该轮到你了。” 梁珏只好打消继续询问的念头,把事情讲清楚:“这事情说的是巧,我们府上有个仆侍家中的孩子患了重病,依着他自个的家境,是绝对买不起足够的药材,他去寺庙中求取平安符,正好你的那位杜表弟去上香拜佛的时候得知了他的情况。也不知道如何想出来的这个法子,便算计了我这么一回。至于字迹的问题,你应当晓得,你这位表弟可是临摹得一手好字。” 这也是梁珏拈酸吃醋的一个重要原因,沈孟很显然喜欢字写得好的人,而杜芷明显拥有好些她喜欢的特质。 具体的过程梁珏并没有说得很详细,但想想也知道,这里的可能有巧合在,但更多的是精心的算计。杜芷有怨恨有野心,但能力相当有限,他个人是绝对没有那个能够把手伸得这么长的。 回忆起记忆里那张总是温柔羞怯的年轻面孔,沈孟沉默了一小会,问他:“你有确切的证据证明这事情和他有关系吗?” 梁珏的语气很肯定:“当然有。” 沈孟接着问:“那你们打算拿他怎么办?” 梁珏声音沉了下来,语气听上去有几分冷酷:“做坏事的人,既然敢做,自然要做好承受报复的准备。他想做什么,我也不多做,只是想让他尝尝这种味道罢了。” 杜芷还未婚,但作为男儿家,他在家中的受宠程度肯定是不如他的长姐的,这念头,讲究的是母父之命,媒妁之言,不管男女,婚姻大事基本都是由长辈做主。 宠爱孩子的自然愿意让他们嫁娶喜欢的,但杜芷这种,家里肯定是会为了顶梁柱的前途牺牲他一个的。梁家和杜家身份地位压制在那里,他要拿杜芷的婚事做文章,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沈孟叹了口气,只说:“我觉得你不该就这么对他下手,你反而应该护着他才是。” 梁珏突然就觉得很委屈:“你还说你心里没有他,他都对我做出这种事情,你还不准我报复回去,如果我真的被他毁了名声,你是不是就想休了我娶他,好称心如意。” 沈孟解释:“你不是说,他不过是一枚棋子吗?真正后头的人没有找到,你怎么就想着先对这棋子下手了。王叔越这还是克制,可没有了她,还会有张叔越,李叔越,我总是有疏忽的时候,难不成你想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 她顿了顿,又开口:“既然对方知道你会查,难免会忍不住提前对杜芷下手,你应该派人好好看着他,查出下手的人属于谁的势力才是。” 她倒不是不能够体谅梁珏的心思,只是这种事情,她看得要更远一些。 但夫郎生气了,自然还是要哄的,沈孟稍稍纠结了一下。紧接着,她伸手撩了撩梁珏掉落下来的头发,稍稍向前,环住了他的腰身,然后低下头来,给了梁珏因为生气微微嘟起来的嘴唇一个吻。 作者有话要说:  qaq,明天还有4000字得更新,明天希望不需要加班。 ☆、014 兴许是因为梁珏的这个吻起到了很好的安抚作用,梁珏不再计较沈孟的“旧情难忘”,而是相当理性地把沈孟的建议考虑了一遍。 其实仔细想了想,他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毕竟对方只是一枚小小的棋子,关键在于那个下棋的人。 但有道理归有道理,棋子也一样为了自己的利益做出了伤害他的事情。沈孟讲得再好听,有些事情也不是能这么就算了的。 在心里斟酌了一番,他才开口说:“你说的是,我目前确实应该找人看着他才是。” 他顿了顿,颇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说:“圣人说过,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我这个向来是不信什么宽恕之类的鬼话的。一个人被别人扇了一巴掌,即便不还手两巴掌,也得更重地扇回去,才不至于教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骑到你的头上去。妻主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沈孟颔首: “话是这么说没错。” 她也是厌恶极了那种酸儒夫子拿这种大道理去说服别人。所以的宽容不计较只是针对一些不痛不痒的冒犯。 真欺负到你头上了,还讲什么仁爱友善,那都是懦弱怕事的表现。 见她附和,梁珏又说:“因为你的缘故,我没有遭受严重的后果。所以,现在看在你的份上,我可以做得不太过,但有一点我希望你清楚。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在这种事情上,是他先算计我在先,你要我彻底放过他,这不可能。” 梁珏看似温顺,也确确实实地按照这事件贤良夫郎的标准去要求自己。但他骨子里不是柔情的水,而是燃烧着的烈火。他是极其有主意的人,也极其的固执,一旦认定了一个人,就不会变过。 沈孟看着他,这才觉得他和记忆里的样子有几分相似起来。 虽然因为他的态度,梁珏看起来变了许多,但那些流淌在他骨子里的东西却始终未曾改变过。 上辈子的梁珏对她几乎可以说是百依百顺,但唯有一点不能容忍,他不能够忍受她心里或者是身边有别的男人。 上辈子沈李氏就和梁珏气场不合,这种不合的感觉甚至超过了沈李氏对她的不,想着法子要让她纳妾来恶心一下梁珏。 当然,纳妾这种东西,虽然说做长辈的有权利给小辈纳妾,但要是沈孟本人不亲自同意,那妾侍一样得不到名分。 再加上梁珏家世毕竟是很不错的,所以沈李氏也不好明着送,只送了些漂亮的少年过来说是给沈孟做书童之类的。 沈孟先前也没有对谁表示过情意,沈李氏自己的外甥又舍不得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送过来做人家妾侍,他也就花了些力气找来各色风味的男人。 这些少年或是羞怯动人,或是热情爽朗,总之各有各的风情,沈李氏甚至还寻来一个妻主早丧的貌美人夫,总有沈孟能够动心的款。 而且这些人还有一个共同点,多少还能识文断字,做红/袖添香的书童着实再合适不过。 沈李氏处心积虑,一开始就告诉这些人定位:“好好地伺候做主子的,尽可能展现自己的美貌和风情,你们将来才会有好日子过。” 都说三个男人一台戏,沈孟当时并不是很关注这一些,她也对身边添茶倒水的人的没有什么别的兴趣。 第6节 那个时候梁珏刚看到那些少年的时候确实脸色十分难看,但出乎沈孟的意料,他什么也没有做,任由那些个容貌美,但是脾气也不小的美貌少年们把小院子折腾得乌烟瘴气。 美色虽然养眼,但闹腾死起来实在糟心。有几个人锲而不舍地想要勾引沈孟,尽管沈孟都再三拒绝了,对方还老是这样。 到最后沈孟都受不了,动手清了几个人出去,梁珏这才一改先前的态度,从一个好像谁都可以蹬鼻子上脸的主夫顿时变成一个手段狠厉的厉害角色。 他把动静还闹得很大,而其他动过歪心思的人看到那些人的下场,倒也歇了不安分的心思,老老实实地做起了差事。 那个时候,梁珏嫁进来的时间还不算很长,沈孟并不懂梁珏既然有足够的手段,为什么一开始不直接把事情给解决掉。 后来她知道,梁珏其实在一开始就偷偷地关注了她一阵子,那个时候他为着妻主的冷遇把态度放得很低,也不敢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 尽管原本的出身是大少爷,但他看起来在沈孟面前并不受宠,态度摆得还那么低,这叫梁珏被府上很多下人都看不大起。 梁珏之所以一直在等着,一是要观察这些人在她心里的分量,二是要把证据捏足了,然后再以光明正大的手段把那些讨厌的人都清除掉。 若是犯差不多性质的错,梁珏都是同样的处理手段倒也没什么,偏生只有在处理那些不怀好意想接近她的人的时候,他的手段尤其的狠毒些。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会顾忌一些,等到了后来,他越是绝望,对方人的手段便越往极端的方向想。 回忆到过去,沈孟的神色便带了一分恍惚。梁珏见她容色,以为她在怀念和表弟杜芷的那些美好时光,心里头更是拔凉拔凉的,暗想着,越是这样,他越发没有办法容忍杜芷的存在。 见沈孟还没有回过神来,他到底还是忍不住问出声来:“你刚刚在想些什么呢?是不是在想杜芷?” 他已经十分的克制,但这种话。即便不用酸溜溜的语气说出来,那也是在拈酸吃醋。 “没,我在想你。”可能是因为出神的缘故,沈孟没有怎么思索,就直接把实话说出来了。 没想到是自己想差了,这话可说得足够露骨直白的。 算起来沈孟对自己说这种甜蜜话的次数屈指可数。梁珏在心里头牢牢记住日期时间还有地点。兴奋和欢喜让他脸色一红,以至于他的语气都多了几分羞怯之意,当然,感□□彩更浓烈的还是那种带着雀跃感的欢欣:“你在想我什么?” 沈孟这个时候倒是反应过来了,她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想我家夫郎甚是聪慧,这种事情总不会办出什么岔子来,你自个有分寸便好。不过我也希望你能够答应我一件事。” 梁珏彻底是和杜芷杠上了:“答应你什么,反正别告诉我,你还想着给杜芷求情呢。” 沈孟都有几分哭笑不得了:“既然不喜欢他,就别提他了成不成?我只是想让你查的时候一定要和我说,查出来什么也都告诉我。” 见梁珏有些茫然,她又接着补充说:“咱们是妻夫不是吗,妻夫本是一体。要是你的名誉受到了损害,我的也不见得能够好到哪里去。敌在暗,我在明。我知道你聪明能干,但是这种事情,有人分担一下总是更好的,不是吗?” 她说一句,梁珏就点头,等她说完,梁珏的态度就更软了。两个人很是无耻地互相夸赞了一番,又准备了下梁父一定要塞给她们的土特产。 东西都带走其实很不方便,不过梁父坚持好些东西是梁珏从小吃到大的,长辈的心意实在是不好违背,大包小包的东西装车都装了一上午,也只能苦了那些跟着她们出来的家丁了。 梁母和梁荣有官职在身,不过这种重要的日子,倒也还是特地请了半日的假来送上一送。毕竟儿子嫁了出去,那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只要家里过得不幸福的男儿,才需要三天两头地往自己原本的家里奔,哪个做爹妈都是盼着自己的孩子好,即便是再舍不得梁珏,也不希望他会过上需要时时回家诉苦的那种日子。 这也就是省亲,除了逢年过节,他也不好时时回家看看,梁父自然是舍不得,惜别的时候连眼圈都红了一半。 梁珏倒是看得挺开的:“这不很快就过年了嘛,到时候我肯定会回来看你和阿娘的。” 梁父嗔怒地瞪了他一眼:“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我这是舍不得你。儿女都是我们的债,等你生下了小讨债鬼,就知道要操多少心,也就知道我有多舍不得了。” 梁珏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小腹依旧平平。他笑盈盈地说:“离那个日子还早得很呢。” 沈孟留父子两个又说了些话,自己去那边检查了一下马车上装载着的东西,最后确定不该丢的东西没有丢后,到底还是走过来提醒了下梁珏时间到了。 毕竟这离他们居住的地方还是有小半个时辰的距离,她明儿个休假的时间就都结束了。 梁珏到底是恋恋不舍地上了马车,他走的时候,原本王叔越是要来送的,但从早上出府门到他离开,对方都一直没有出现。 其实想起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喝醉了酒并不能够成为免责的借口,对方虽说说被算计了,但也差点变成加害者,就这一点,足够让她不敢过来,也不敢面对暗恋了许多年的梁珏。 要是王叔越真的来了,梁珏也不知道如何面对她才好。至于沈孟,她一直就对王叔越抱有一种微妙的排斥感,王叔越不来当然是最好,也省的她还得花心让对方来不了。 虽说是互相排斥,但到底是为同一个人做差事,又同是需要上朝的京官,每日上早朝的时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是能够在一个场景里碰上的。 不过王叔越到底是个正派人,面对她的时候十分心虚。能避开她多远就避开多远,即便是因为上头分下来的任务不得不在一起合作,但做完了事情,她总是逃得远远的,以至于做她大姑子的梁荣还特地来调解了一番。 毕竟一个是多年好友,一个又是自家弟弟的妻主,她哪个都不好偏帮,也不想要两个人闹矛盾。 梁荣劝的时候并不算很知情,因为梁珏要求帮忙的时候,实情只抖露了一点点。她也知道好友对自家弟弟有意思,甚至还想过成为一家人的场景,可谁叫梁珏就是不喜欢王叔越,娶了别人呢。 她顿了顿,这般开解说:“都是一家人,没有什么是不能说开的东西。” 对着沈孟说完了这句,她又转过去对王叔越开口:“你也该把这件事情放下了。” 沈孟唇角微微翘起,却并不打算和对她的夫郎怀有不轨之心的女人联络什么感情。 她把自己被梁荣捉住的手用力地抽了回来,然后三言两语地把那些天的事情给讲了一遍。 梁荣听完,脸色立马成了黑锅底,当下也不拉着自己的这个好姐妹让她和沈孟和解了。 她十分粗暴地把人拉到角落里,趁着当下没人,呼啦一击大耳刮子过去,打得那叫一个响亮。 梁荣的力气本来就大,沈孟得那么远,都隐约听到了巴掌带起来的一阵风声。 而且啪的一下,王叔越那张略显心肉的脸,就多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记。沈孟当时就想,其实真的挺可惜的,要是梁珏在,那才开心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加班到快9点,写到这么晚,我感觉我要死了。 补完了八百字明天还要上班 明天要是还加班,我就不更新 ☆、015 梁荣很快把沈孟的这个想法付诸了现实,友人喜欢自己的弟弟,她不是不知道,实际上在沈孟出现之前,她也是一心撮合梁珏和友人的。毕竟比起外人,王叔越知根知底,又对沈孟一往情深,两家的关系摆在那里,再怎么样,梁珏日子也不会过得不如意。 可那是在梁珏成婚之前,梁珏成婚之后,她除了安慰友人,便是多次告诫她不要胡来妄为,毕竟不管王叔越如何情深,梁珏都已经嫁作她人夫,而且还是嫁给他自己喜欢的人。 结果王叔越竟做下这种糊涂事,她自是气愤,不只是生对方的气,也生自己的气。因为人是自己带来的,结果却是引狼入室。 等私下里教训完王叔越,她立马就押着人去见了梁珏,逼着人亲自给他道歉。 当着沈孟的面,梁珏并没有亲自出来见她,而是隔着一道能够挡住视线的花鸟屏风。在听完王叔越的道歉后,他也只是运气淡淡:“事情也不全然怪你,我早就把这事给忘了,希望你也就这么忘了吧。” 梁荣也跟在后头表示自己的歉意:“这是为姐办的糊涂事,我保证以后不会发生,你也就原谅我这一会。” 梁珏在屏风后头回应她:“这事情是我自己疏忽大意,原本就未曾怪过长姐。你们来的用意我已经知晓,竹生,麻烦把王女君带出去,长姐你到屏风后头来,我有些事情要与你谈。” 这是原谅她的意思,也是不打算再来往的意思。王叔越原本就不大想面对事实,面对心上人这么冷冰冰的态度,她有些失魂落魄。看着那屏风上映出的两道姿态亲密的剪影,她嘴唇动了动,一向能说会道的嘴皮子什么都没有办法说出来,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跟着那叫竹生的下人走出的沈府。 梁荣何尝不知道她心里头难受,只是血脉亲情摆在那里,一父同胞的亲弟弟和友人,自然是弟弟重要的些,更何况这次本来就是王叔越做错了,虽然帮着浇冷水有点残酷,但能够让她认清楚事实对谁都是好事。 等王叔越一离开,梁荣就立马屁颠屁颠地绕到屏风后头,不过看到弟妹沈孟也在,她稍微收敛了一下略带谄媚的表情,免得自己在弟妹跟前失了面子。 梁珏对这个姐姐态度也是好得很,轻轻几句带过这个话题,又把事情转回到他一开始就想谈的正事上头:“这次长姐你来得倒是巧,便是你不上门来拜访,我也是要特地去寻你一回的。” “你还有什么事情要寻我,莫不是她对你不好了?”梁荣对着沈孟投去一个十分不满的眼神。 梁珏摇头:“没有,和妻主没有关系。” 梁荣眼神这才温和几分,但面上表情依稀在告诉沈孟,如果她敢对她的弟弟不好,她绝对不会放过她。 沈孟在一旁看着倒是十分感慨,因为她上辈子对梁珏确实不能说是好,但奈何梁珏自个爱得太过卑微,梁荣这个做姐姐的,虽然是恨弟弟不成器,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对梁珏狠下心来。 以至于在她这个弟妹跟前,梁荣就一直保持着一种近乎低三下气的弱势态度,毕竟她也不是不能耀武扬威,但梁珏所求的东西,是她在沈孟面前耀武扬威得不到的。 她现在对梁珏好了些,梁荣在她面前却是这种态度了,想想倒也有几分好笑。 她正这么想着,梁珏却把脸转过来:“妻主,我有些事情想要和长姐谈,你能先出去一下吗?” 沈孟愣了一下,差不多也能猜到他想要和梁荣说些什么,不过她还是应了声好,还很是贴心地为这两姐弟关上了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周六被加班毁了,明天可以休息,今天先写这么点吧=3= ☆、016 等沈孟的脚步声渐轻,听起来是远去了,梁荣才在梁珏的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梁荣收敛起先前那副态度略轻浮的样子,面容显得格外严肃:“说吧,你想寻我,到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谈。” “还记得几日前我回门的时候,我在府上多逗留了两日,还求你和爹亲帮我一个忙。” “当然记得,怎么了,难道是那丫头对你不好?你告诉我,我给你出气。” “都说了不是这个,妻主她对我很好。只是……”梁珏三言两语地把自己调查出来的那些事情讲了一遍。 梁珏道:“出现这件事,固然与外人奸滑有关系,但长姐不觉得,咱们府上未免管理得太差了些吗?” “你的意思是?” 梁珏说:“爹的性子实在太和善了些,我不在的时候太容易让人欺负。梁家的院子里是该管管了,免得后院起火。” 梁家人注重亲情,但在感情方面确实称不上专一痴情。梁母虽然只她们一对嫡亲儿女,也甚是疼爱她们两个,但自个也是纳了几个貌美的小侍。而他的长姐梁荣,除了正夫之外还有两个侍郎。 梁父性子不算绵软,甚至可以说是格外强硬,至少梁母纳的那两个夫侍在他面前是屁都不敢放一个的。唯一的缺点是有些太念旧情,但这么个缺点在梁珏的眼里也算不得缺点了。 想到自己的爹亲,梁荣面上也是露出头疼的表情来:“爹那性子哪里和软了,前些日子他和娘亲吵架还摔了一套杯子。说到院子里乱糟糟的,这也是怪你!” 梁珏问她:“怎么就怪我了?” “怪你把爹亲都宠坏了,平日里的事情你帮着他分担了大半,你出嫁了,他一时间适应不过来,府上一时间自然是有些乱的。”梁珏能够打理好沈孟的那些事务,绝对不只是因为得了些理论上的知识,而是因为有长时间的实践基础。 他从小就跟在梁父身边做事,一开始的时候只是分担一小部分府中事务,倒后来,府上事务基本都被他接手,他出嫁的这段时间倒是想要交接事务来着。只是府上都忙着准备他大婚的事宜,梁父哪有时间来管这么多。 梁珏语气沉下几分:“这么说来倒是我的错了,我当初就不该帮着爹亲分担这些琐事的。” 梁荣忙摆手:“你可别这么说,你是咱家的大功臣,是娘和爹亲的贴心小棉袄,要不是你,咱们府上哪里会管得这么好。我的意思是,你嫁了人,爹老是惦记着你,没什么心思的打理府上的业务,对府上的看顾就少了些。” 梁珏道:“爹不是不会管,这些事情他做得比我好多了,该怎么做,也都是他教我的。只是你也知道,他是不想管这些糟心事,免得看了烦心。爹年纪也不轻了,是该他享福的时候,咱们两个心疼他,舍不得他受累,可也不能任由府上这么乱糟糟的。” 梁珏比梁荣小了好几岁,他如今都快到双十年华,梁父也过了不惑之年,都是做爷爷的人了,确实也不该把权利牢牢握在掌心不放了。 梁荣神色略带迟疑:“你的意思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也该是姐夫立起来的时候了。” 梁荣却显得有些为难,她顿了顿,补充说:“不是我不愿意让他接手,你也不是不知道,爹亲对他一直都有些成见,我就怕他不肯。要是做得好自然是好事,我就怕到时候把府上搞得更乱。” “因为怕而不去做,那事情永远都不会成功。我当初很害怕妻主她讨厌我,但是再担心,再怕,我还是央求爹娘为我去求了婚。你懂我什么意思了吗?” 梁荣面上露出个笑容来:“懂懂懂,我回去就和爹亲说,让他多帮帮你姐夫。要是他不肯,我就说是你让人帮的忙。” 她顿了顿,又问梁珏:“你叫我过来,还特地把你那妻主支开,不会就只是为了这么件小事吧。”像这种事情,梁珏完全可以选择写封家书到府上,不仅方便,还能够直接地和梁父沟通,免得她还要多花心思传话。 梁珏摇头:“当然不是,这只是顺便提起罢了,你正好带个话,省得我还得写封家书。” “那你还有什么事情一并说了吧,从小我就最讨厌你这种卖关子。” 第7节 梁珏没吭声,只是用手指沾了些许杯中的茶水,在桌案上写下了一个名字。 梁荣睁大眼:“你的意思是,上次的事情是她?” 梁珏点点头,简要地把事情都提了一下,也没有忘记提沈孟的那位杜芷表弟。后者却露出个难以置信的表情:“你确定没有查错,不大可能吧,咱们家和她也没有仇啊。梁府一直很谨慎的。而且沈孟不是和她关系不错吗,她为何要针对你?” “这个就需要长姐你去查了,我手上的势力有限,再查下去只会打草惊蛇。到底对方是什么用意,是不是她,就得劳烦你了。” 梁荣站起身来:“我这就去查,不在府上叨扰你了。”她面带焦虑地在屋子里转了两圈,等着心里接受了这个消息,这才推开门走出去,临走前还不忘和梁珏说一声:“既然你不方便再查,就不要再管这事情了,那杜芷的事情我会让爹爹帮你办好。他老人家最有分寸,肯定把事情办得妥妥帖帖的。” 说完了这个,她便匆匆走了,在走廊上,正好撞见拿着书过来的沈孟。后者见她过来,便扬手和她打了个招呼。不过梁荣压根没有理会她,只形色匆匆地飞快走了出去,像是后头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在追赶一样。 上辈子她是常常遭受这大姑子的白眼和冷淡的,这辈子梁荣的态度好些,但沈孟反倒更是习惯她的冷漠,一时间倒也不觉得她有什么失礼之处。 兴许是梁珏同她说了什么重要的事,沈孟只这样想着,并不打算回去问梁珏。毕竟她是无法做到完全对梁珏坦诚的,而她对梁珏的感情,还没有到强烈到要知道他每一个秘密的地步。 只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如果她今天问一问,可能就不会有后面那些事情了,不过可惜的是,这个世界上是哪里来得那么多如果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权臣还更,只是最近忙得太厉害,今天还来了大姨妈qaq ☆、017 梁珏嫁进来之后,属于沈孟的产业就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上一世的时候没有沈孟帮衬,他都把事情完成的非常出色,这次她站在梁珏身后,那些个店铺的掌柜各个都是猴精,至少明面上没有敢和他过不去的,一个个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让他少了上一世最初时遭遇的轻蔑和冷遇。 人的态度变了,结果却没有怎么变化,沈孟把那些事情交由到他手里大约一个月的工夫 ,他就给她列了张长长的清单,甚至比上辈子还要长,里头标明了哪些人做了什么,也清清楚楚地标明了账务出了什么问题。 梁珏把清单和账本递上来,试探她对这些人的看法:“都是老人,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我到沈家时间不长,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安置来得好。” 沈孟仔细地扫了一遍,提笔在上头写下几道批注,一面开口说:“没有什么大问题,你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就是了。” 她回忆了一遍梁珏处理的那些事,又对照了一下梁珏的找出来的内容,惊讶对方漏下来最重要的那一项:“城东那家布庄你查过没有,那里的王掌柜,你觉得人怎么样?” 梁珏问她:“王掌柜为人挺和善的,这账本也做得不错,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沈孟用朱笔在账本上圈出几个圆圈,又将账本推到梁珏的面前:“你自己再仔细看看。” 梁珏打起精神,又仔细地把沈孟圈出来的地方看了几遍。他紧紧绷着一张脸,唇也抿着,看上去格外严肃,再看第一遍的时候,他没有发现什么问题。看第二遍,还是没有,正想询问自家妻主是不是在考验自己的时候,他突然想通了,一拍桌子,声音都扬了起来:“这些布的账目不对!我记得它是皇家贡品,应当是早就被销出去的,怎么现在账上还记了一笔。” 沈孟问他:“你除了看账本,挑这里头的错处,还有没有到店里去考察过。” 梁珏摇头,神色有几分懊恼:“这段时间着实忙碌了些,我也就未曾去店里的仓库看过,只寻思这从账本看出问题来,便疏忽了这一些。” 沈孟安抚他:“你毕竟刚入沈家,很多事情都不清楚,被蒙蔽也是难免的事。即使没找出来也别着急,横竖也不急这一时半会的。” 上一世梁珏可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状况,因为那些铺子的掌柜欺他刚来,什么资源没有,什么都不懂,可劲地糊弄他。但越这样,梁珏就越花心思把这件事情做好,到最后雷厉风行地一并处置了。 像这次这个王掌柜的事情,就是上一世梁珏讲给她听的,因为后头连带着扯出来不少事情,沈孟印象尤其深刻。这一世梁珏没查出来,她讲给他听,结果还是一样,这就够了。 妻夫两个就这账本的事情又讨论了一番,感情也更是融洽了几分,这边的屋内点着银丝碳,屋内还烧着地龙,不管是温度还是气氛都是暖融融的,让人从身到心都透着一股子暖意。 而远在皇城中的那座华丽的宫殿中,虽然有些地方温暖如春,但人的心却是冷似寒铁。 当今圣上膝下三女二子,元后早逝,旁贵君独揽后宫大权,世人都觉得旁贵君坐定了君后的那个位置,但只有宫内的人都清楚,皇帝这一辈子怕是不会再立君后了,因为她心里头能够坐上那位置的人已经死了。 旁贵君的摘星殿里,宫殿里的每一处地方都燃着地龙,虽然人不多,但空气里暖融融的。可即使殿内温暖如春,跪在雪白的羊毛毯上为他修剪指甲的宫人还是流了一身的冷汗。 等着面前的指甲修剪完毕,那宫人才不自觉松了口气,收起专门负责修剪指甲的小剪子迅速地退了下去。 他往外退,正好有旁贵君贴身的宫人神色匆匆地走进来。他稍稍停顿了一下脚步,就见那宫人凑到旁贵君跟前,小声地开口:“千岁,三殿下他,他要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还有火车,我先去睡觉,反正后天我肯定会努力更够榜单字数的 希望你们能对男配的属性做好心理准备 ☆、018 旁贵妃将纤纤十指并在一起,欣赏着自己美丽的寇红,漫不经心地问:“三殿下,三皇女不是一直在宫里吗,她下朝回宫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那宫人脸上冒着汗,气息还很乱,说话都有些喘:“哎呀,我的贵君,不是三皇女。说得是三殿下,排行第三的三殿下。” 当今圣上有三皇女两皇子,但是排在第三位的却不是三皇女,而是一位皇子,只是平日里那位不在宫里,这宫里的新人眼里的三殿下都是三皇女,可一旦那位回来了,三皇女的名位也得往后退一退。 旁贵君整个人都抖了一抖,差点整个人没从软榻上滑落到地下,还是宫人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才不至于让他容色太过狼狈。 心有余悸地在软榻上坐好,他声音都有些打颤:“那个妖孽不是早就死在外头了,怎么又回来了?他为什么要回来?!” 那宫人忙作势用手去捂住他的嘴:“我的主子呀,您这话可别乱说。” 他眼珠子转了一圈,确定周围没有多余的人,才压低了声音开口说:“主子您要记得,这宫里不会再有君后,只要抓住了陛下的心,就是抓住了权势。他的爹莲贵君活的时候就是陛下的心头血,死了更是不容亵渎的存在,您别忘了怜贵人的下场。” 庞贵君从花瓶中取了一朵牡丹,揉烂了手心的花,愤然道:“人都死了,那贱人的种还要来碍我的眼,难不成我说两句话,陛下还要罢了我这个贵君之位不成。” 那宫人叹了口气:“君心难测,便是庞家也承受不起天子之怒,更何况是依仗着陛下的您呢。活人是永远争不过死人的,您也没有必要和死人争,涂惹陛下不悦,让别人看了您的笑话。” 旁贵君的胸脯一起一伏,闭了闭眼才道:“本宫尽量。” 三殿下要回宫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各个宫殿,有人欢喜有人愁,还有利益不相干的人则无动于衷。 上流圈子的利益都是息息相关互相牵扯的,宫里出了这么个变动,那些和皇家沾亲带故,或者是处在相关利益集团的人也一个个知道了消息。 沈孟这个时候还在翰林院待着,消息自然来得不如她那作为礼部侍郎的娘亲快。 过了三四日,沈孟应了卯回家用晚膳的时候,沈侍郎就在餐桌上提了这件事:“我听说三殿下回宫了,各方人马都在想办法给他送礼,后日马尚书的正君开赏花会,听说邀请到了三殿下。你不是和他相熟吗,弄个拜帖来,带着梁珏一起过去,和人家打好关系,再不济,也要送份礼过去,表表心意。 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府上当家的男眷做的事,沈李氏想也没想就应了好,等着吃了两口菜,他才反应过来,问自己妻主:“三皇女不是一直在宫里吗?怎么突然要送礼,而且她不是早就娶了正夫,难道她要纳侧室了?可是咱们香儿早就相看了人家,而且香儿这性子,怎么也不像是能够进皇家的人啊。” 连珠炮一般的发问让沈侍郎愣了一会,沈香也眼泪汪汪地跟着凑热闹:“娘,我不想嫁给三皇女做侧室,我喜欢的是高姐姐。” “胡说八道什么呢!”沈侍郎呵斥了一下沈李氏,“我说的三殿下,就是当年丢了又被找回来,然后这些年为了他的平安一直养在外头的那位。他现在成年了,过了菩提大师说的劫难,自然要回来了。他是个男的!怎么会娶香儿。” 说完了夫郎,她又点了点沈香的额头:“你也不省心,尽跟着你爹胡闹。” 这一家子位置坐在一起,气氛也格外融洽,相比之下沈孟和梁珏简直就像是来做客的客人。 不过梁珏并不在意这些,沈李氏本来就不是沈孟的亲爹,再偏心他也不会心里不平衡。 沈侍郎要是给不了沈孟足够的关心,他会双倍的给上,他愿意给她很多很多,只要她能开心。 有这种的心思,吃饭的时候梁珏眼神也是一点没有离开沈孟。他当然也就注意到,沈侍郎说到三殿下的时候,沈孟手抖了一下,筷子夹的菜都落到碗里,虽然她很快低下头掩饰了面上的表情,但梁珏还是发现了她的不自在。 在沈李氏和沈香说话的时候,他就低声问她:“怎么了?” 沈孟摇了摇头:“没什么,刚刚不小心吃辣椒,辣到了一下。” 梁珏看了眼她刚刚夹的菜,麻辣水煮鱼,里头飘着红艳艳的朝天椒,要是不小心咬一口辣椒确实受不了。 沈孟接下来的反应都很正常,他也就相信了这个借口。毕竟那位三殿下一直在宫外生活,不可能和沈孟有什么牵扯。 见他们妻夫两个不在状态,沈侍郎说完了沈李氏和沈香又提醒她们:“沈孟,你年纪大了,有主见,我也管不了你什么。但沈家过得不好,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自己回去好好想想,跟你夫郎好好把事情做好,这也对你的仕途有好处。” 沈侍郎在朝中地位是不如梁家的,作为长辈,她却不好正面和梁珏杠,只好教训自己女儿了,反正沈孟是她血脉,做娘的,说什么都不为过。 沈孟犹豫了一下,应了一句,算是替梁珏把事情应承下来。 等着回了自己的院子,她才有些苦恼起来。这辈子和上辈子,在大事走向上虽然没变,但小事上,她的改变也引起了不小的变化。 就比如这次三殿下薛宁回来,上辈子可没有沈侍郎要她的夫郎去马尚书家里这一出。 她回忆了一下,那个时候府上因为梁珏处理账务动静闹的不小,家里的事情还没有折腾完,当然不可能出去让外人见了笑话。当然府上似乎还是送了一份礼出去的,只是后来一直没有往来,她也没有在意。 梁珏见她神色,到底还是没忍住问她:“你可是觉得那位三殿下有什么不妥?” 沈孟没有直说,只反问他:“你清楚那位三殿下的情况吗?” 梁珏想了想:“宫里那几位的事情我知道一些,这位三殿下单字名宁,幼年的时候出了些意外,导致流落宫外,当时的莲贵君为此一病不起,后来他被寻回来,据说受了不少罪过。陛下请了菩提大师为他批命,说是三殿下命中有两劫,在宫中再待下去恐有性命之虞,便一直在外养着。” 他顿了顿,又补充说:“娘亲说过陛下很是宠爱三殿下,这几年几次南下,听说都是为了这位殿下。” 沈孟“嗯”了一声,又开口说:“你这次跟着去就是,父亲虽然并非我亲生爹亲,但还没有糊涂到底,不会在这个时候在外头让你失了面子。他要是对你态度不好,你权当耳边风就是。不是不让你和他争,只是他作为长辈占着理,赢了也没好处。” 梁珏点头答应:“这个你放心,我懂得分寸的。” “还有最后一件事。”沈孟抿了抿自己有些干裂的嘴唇,叮嘱梁珏,“三殿下那边,你不需要刻意奉承他。我听说他这个人不大好相处,如果可以的话,你尽量离他远一点,没必要委屈自己还讨不了好。” 梁珏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总觉得自家妻主是不是知道什么了不得的内情。不过沈孟的要求他几乎是拒绝不了的,当下便应了下来。 沈孟稍稍松了口气,梁珏做事情一向很稳,应下来的事情应该都会做得到。而且现在上一世后面的事情都还没发生,她不该想太多的。 虽然这么想着,两日后她在翰林院里待着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恍惚。现在这个时辰梁珏应该已经和沈李氏一起到了马尚书的府上。这一世什么都还没发生,那两个人甚至还没有见过面,上辈子的前夫和后来的正君对上,应该不会有事情的,对吧。 作者有话要说:  旁贵君不是男配…不要误会。你们就记得前夫,上辈子还有个夫郎呢 ☆、019 兴许是因为沈侍郎和沈李氏说了些什么,对方这次从嫁妆里拿出来一件压箱底的宝贝,打算用来做那三殿下薛宁的赠礼。 皇家不缺珍奇异宝,特别是这种深蒙圣宠的皇子,但拿的珍贵越代表献宝人的心意,沈李氏能够舍得这样大手笔,足见他对这次与薛宁结交的重视。 虽然是一同赴约,但公婿两个还是分做两俩马车。沈李氏和尚在闺阁中的沈香坐在前一辆马车,梁珏待的马车紧跟其后。 虽然贴身的小厮免不了又为沈李氏的偏心抱怨一顿:“家主明明只说了让您来就够了,他还非得带个香少爷。带了自己的儿子,他更顾不上您了。” 梁珏的手指轻轻一捻,抽掉了表层看完的信纸,语气却是平平:“待会你不用跟我进去了,直接回去吧。先跟着夏老五待段时间,等什么时候能够管得住自己这张嘴了再回来。” 平日里靠着一张甜嘴讨巧的小厮一下子就懵了,那夏老五是府上的花匠,但修剪花这类的事情他是不会给别人做的,跟着他做事,那就是和脏兮兮的泥土打交道,辛苦还不说,还特别无聊。 因为夏老五其他没啥毛病,就是不能说话,是个 只会“啊啊啊”还不好看的哑巴。这小厮的豆泡眼里立马蓄了一层雾水。梁珏一抬起头来,他的眼泪珠子立马断了线的往下掉:“我哪儿也不想去,就想留在主子您身边。” 梁珏半点怜香惜玉之心也无:“同样的话,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你若是嫌弃夏老五不会说话,把你变成和他一样也不是很浪费时间。” 他的语气里带了几分森冷和不耐烦。兴许是因为他在沈孟的身边表现的实在太温润无害了,连着他身边的人都有些不识分寸起来。 那小厮被他的态度所震慑,晶莹剔透的眼珠子在眼圈里打着转愣是没落下来。实在眼睛酸了,就用袖子干脆利落地擦干净,不敢再发出半点声音。 是他想的岔了,这主子处理起那些女掌柜的时候一点也不见退让的,对着沈李氏和稀泥那也是顾全大局,都是他对沈孟的态度太软乎了些,竟让他忘了这主子可不是什么面团做的软乎人。梁珏从来就不是软面团子,哪里是随便一个人两句话就能拿捏的。 车妇在寒风里赶着车,那边马尚书府却是早就热热闹闹的。 腊梅园里的花都开了,透明的花蕊散发着沁人的幽香。一众娇客坐在腊梅园的赏梅亭中叽叽喳喳地说着时下有意思的话题,几个畏冷的把自己包裹成粽子,有些怀里还抱着精巧的手炉。 这些容貌各有风采的少年今日都放弃了艳丽的打扮,不过是长相艳丽还是端庄的,都着了素色的衣衫,为的就是担心抢了主角的风采,惹了最该讨好的人不快。 其实并不需要这些人谦让,梁珏一进来的时候,也是一眼就瞧见他们中间那个穿着大红色斗篷的年轻少年。 第8节 并非他的衣衫有多华丽昂贵,也不为他衣着的颜色有多么鲜艳,而是因为对方的容貌是这世间难得的妍丽。 但他的眉宇间却不像这些京城的贵公子们那样肆意张扬,而是有种悲天悯人的气质,让人感觉出尘脱俗。 梁珏得到关于他的定义是,对方当是个性情中人。母亲昨日给他写来的家书中写:这位三殿下一直跟着□□的师兄无尘道长学道,人即是聪慧,但性格有些古怪。做事全凭喜好性情,但长居深山之中,思想单纯,应该不难相处。 梁珏懂做事,甚至可以说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喜欢那些棱角分明人,对于这种单纯的人,他内心未尝没有向往。其实第一眼的时候,他对对方的感观还不错。 不过等他们过去,沈李氏拉着沈香在这位三殿下跟前坐下,一副套近乎的样子,他的脚步顿了顿,又转向未出阁前的手帕交的方向。 虽然他对三殿下的感观还不错,但既然沈孟说了,他还是低调一点来得好。 不过他倒是想低调来着,热热闹闹的人群却突然安静下来,梁珏抬起头来,就见沈李氏看着他,神情很是微妙,有难以置信,有嫉妒也有不甘。 到底还是沈香直率些,直接朝梁珏招了招手:“姐夫,三殿下方才正提到你呢,他想和你说会话,你快些过来。” 梁珏莫名有些忐忑,但他也不会不识抬举,当下起身坐了过去。薛宁朝他露出个温柔的笑容来,待他的态度极其和善:“我先前便说坐在东边的这位哥哥看着面善,像是前世见过一般,结果一提,阿叔却说你是沈府的新郎君。我本来不想打扰你的,只是沈小郎君说……” 沈香怕他说出不好的话,忙给梁珏使眼色:“我方才说,梁珏姐夫肯定也见殿下您很面善的,只是胆子小不敢过来,才想着让他过来跟您说几句话,姐夫你说是吧。” 梁珏难道要说自己其实并不大乐意过来吗,他当然不可能说实话,只含笑说:“我也是看殿下极其面善的。” 他刚过来,也不知道哪些话对方爱听,只挑着一些绝对不会触碰到对方忌讳的话题谈。但到后头,主要是对方问他问题,他来回答,到像是这位三殿下在给他活跃气氛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梁珏和对方交谈的时候,明显能够感觉到投在他身上的那些嫉妒目光。他本就不是热衷出风头的性子,这才来,又得了沈孟嘱咐,更是无意要引人注目。 但要算起来,这位三殿下对他表示的俱是善意,而且他已经嫁作他人夫,对那些未婚的男孩也不会造成什么威胁,若是得薛宁垂青,人家只会觉得他运气好,巴结还来不及。 总体而言,薛宁的示好,于他而言是利大于弊,对方要是真的不喜他,依着性子直接说便是,自然会有人乐意替他来找他的麻烦,他甚至都不用脏了手,又何必让他得到这种好处。 当然也不是没有坏处的,在薛宁拉着他的手谈了好会天之后,回府的路上,沈李氏没有忍住朝着他哼哼:“我提醒你一句,你别以为三殿下和你多说了两句话就是真的在对你示好。” 梁珏很是认真地应道:“多谢父亲关心,这个我知道分寸。” 沈李氏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他给噎到了。什么多谢关心啊,他压根就没想过要关心他好么!他只是想讽刺梁珏来着,让他别把尾巴翘到天上,人家三殿下也不是傻的,等他狐狸尾巴露出来,肯定没有好下场。 他还想说些什么来着,结果梁珏已经上了马车,沈香还站在他身后拽他袖子:“爹,你就别说这些了,不管将来如何,且让他现在得意着吧,你要是把他得罪了,对咱们也没有什么好处。” 沈李氏戳了戳他的脑门:“你年纪小你懂什么,沈孟的翅膀硬了,心里头又只有他自个的爹亲,根本就不把我放在心上。我要是不强势一些,这家里的东西都要分到沈孟那去了,你还想要有个丰厚的嫁妆,想都不要想!” 沈香很是不以为然:“那你牢牢抓住娘亲的心不就得了,本来咱们也没有给过大姐她们什么,当然不可能拿什么好处。总之爹你就忍忍吧。” 沈李氏没再说话,跟在后头上了马车回府。 沈孟回来的时候自然是问了梁珏当场的情况,梁珏顿了一下,到底还是如实把话说了出来。 虽说做过妻夫,但那都是几年后的事情了,沈孟也从这些举动里分析不大出什么来,只叮嘱梁珏:“他若是邀约,你不要独自一个人前去,要是有什么乱子出来尽管同我说,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 梁珏不大明白为什么沈孟对薛宁的事情如此重视,但沈孟的态度并不像对薛宁有意,反而像是在提防对方对他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因此他只是点点头,把沈孟的要求允诺了下来。 接下来的一个月内,薛宁还送了拜帖到府上邀请了他几次,大部分时候都是薛宁的好东西送到府上来,但对方也要了走了梁珏身上的一件小玩意,其实那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是那是沈孟送给他的礼物,她亲手雕刻的一枚玉佩。只是曾经的练手之作,他觉得喜欢,沈孟便随手送了给他。 梁珏对沈孟给的东西总是格外爱惜,尽管这枚玉佩的价值并不算高,他也一直当宝贝一般贴身带着。原本并不想给出去,但薛宁表现得十分喜欢,他也只得忍痛割爱地把东西送出去。 沈孟这些日子正是紧要关头,她最近手里的事情决定了她能不能够顺利的升迁,但不管再忙,她基本都会回一次家见一见梁珏,只是别的事情也不能做太多。 也正因为如此,她一时间疏忽了梁珏和薛宁之间的事情。等着事情办完,升迁的文书下来,京城里已经有流言传了出来,说那位三殿下看上了她的夫郎,有夺她所爱的意愿。 一时间沈孟犹如五雷轰顶,谁能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020 断袖从来就不是什么好名声,未出阁的男子沾上这个,要是家里头不能及时把消息压下去,可能这男人一辈子都寻不到好姻缘。毕竟很少有女人能够忍受的了自家夫郎心中装着别的人,而且装着的还是个男人。 至于梁珏这种已经嫁人了的,那就更加不是什么好事了。这种糟糕的流言旁人议论议论梁珏也就忍了,但府上都议论,甚至都传入了沈孟耳朵里,他就不由得开始惴惴不安起来,生怕自家妻主把流言当成了真,真以为他是那种和人断袖的人了。 虽然他竭力地阻止流言在府上传播,梁家的人也在帮他压下外头的风言风语,但是这样的流言还是很快地传入了沈孟的耳朵里。 沈孟听到这个流言的第一反应是荒谬,但听着那流言里细节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她不免有些动摇,甚至还认真地回想了一下,是不是上辈子她真的记错了。其实那位三殿下之所以会想要和她成婚,不是因为看上了她,而是因为看上了她的正君。 也就是所谓的,我得不到你,那我就和你嫁同一个女人,这样两个人就永永远远的在一起了。至于她后来的死,可能是因为她和梁珏和离,导致两个人没有办法在一起,对方恼羞成怒,还在后头推了一把。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沈孟的思维便不自觉地偏向乱七八糟的方向,但有更多的细节打破了她这个格外荒谬的想法。 上辈子梁珏处理府上的事情都焦头烂额,根本就没有赴会的这一情况,更别提和那位三殿下有什么接触。她记得上一世两个人接触的时候气氛可不算融洽。 而且若两个人是旧相识,不可能连提都没有提到过一句。真要是为了梁珏才嫁进来,薛宁就不应该在她府上再待下去。毕竟他要真是打着这种念头,就应该在她与和梁珏和离的时候分开,而不是在梁珏和离之后还嫁给她为夫。 当然,在上一世,她也并不认为对方嫁给自己只是单纯因为感情,实际上,她一直认为对方别有所图,或是出于利益,或者是出于别的考量。 可这辈子这种情况她是着实没有想过的,梁珏自己是不可能让这种流言在坊间大肆流传,旁人也没有那个胆子敢拿皇帝宠爱的三殿下开这种玩笑。 思来想去,流言只可能是薛宁自己传出来的,可这样做对薛宁有什么好处? 沈孟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带着一肚子疑问回了自己府上。她回去的时候梁珏正忐忑着呢,在吃饭的时候,她就随口那么一问,结果梁珏慌慌张张的,简直就像是做贼心虚一般。 这就很是值得深究了,沈孟搁下手里的筷子,直勾勾地盯着自家夫郎看,似乎是想要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来一些不大一样的东西。 梁珏被她看得心里更加是七上八下了,可他也不敢多说话,毕竟不管他在外头如何的巧舌如簧,在自个的妻主面前,他却总是显得很是笨拙,大脑里也像是塞了浆糊。他只怕自己一紧张,可能又说错话,引起误会,只好等着沈孟先开口,他一个一个地回答问题,说清楚两个人之间的误会。 沈孟定了定神,又斟酌了一番语句,到底还是问出了口:“你和薛……三殿下的传言,到底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浮香锦的雷 先更一些好了,明天努力粗长吧,晚安 ☆、021 梁珏和她对视:“如果说我和他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你会相信我吗?” 都说无风不起浪,梁珏自认和那位三殿下之间清清白白,但也禁不住人言可畏。这外头传得像模像样的,细节有,所谓的证人也有,流言漫天飞,若非他自己是当事人,怕也要以为自己真的和那位三殿下有了断袖的情谊。 沈孟回答道:“只要你说没有,我自然信你,只是我想知道,怎么会传出这样的流言来?” 梁珏抿了抿唇:“说出来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我觉得,这次的流言和那位三殿下脱不了干系,流言的源头应当是源自他的府邸。也许是他授意,也许他只是推波助澜,但这样的流言能够在京城这么快的传开,要说他是置身事外,这绝无可能。” 沈孟颔首:“这个我知道,那你觉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对他自己有什么好处?” 她的记忆里未曾有过薛宁是个断袖的传闻,但她也并不敢完全倚仗自己的记忆,毕竟她和薛宁相处的时间远远低于梁珏,对他的了解也并不算很深。 梁珏摇头:“我也在想,若是他真的心悦我,就不该用这样的手段毁了我的名誉。这样的流言传出来,对他的影响虽然不算大,但总归是负面的影响。” 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对方与他有仇。可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招惹了对方,以至于对方甚至不惜搭上自己也要把他拉下水。 梁珏眼中的茫然无措显然并非作伪,沈孟的心里的郁闷之情稍稍舒缓了几分,又接着引导自家夫郎:“你想想,是不是之前和这位三殿下有见过面,只是你不知道的。” 梁珏叹了口气,一脸的苦恼:“我这两日已经来来回回地想了许多遍,也问过了爹娘和长姐,一直伺候我的下人也问了,但他们都很肯定我未曾见过这位三殿下。” 沈孟迟疑了一下,又问他:“我记得他幼年的时候曾经丢过一次对吧,会不会是在那个时候你和他遇到了,结果不知道的。” 梁珏的面色更是凝重:“这个我也想过,也有问过,但我记忆里不曾有过这样的存在,下仆们也未曾说过有瞧见过。” 沈孟长吐了口气:“那也没有办法,目前这种情况,咱们只能把消息先压下来,至于到底是什么原因,咱们慢慢来,先看他打算怎么出手。” 梁珏点头,依旧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沈孟觉着气氛压抑,便想着法子另寻话题,刚好梁珏今儿个换了身她未曾见过的衣服,她随口便说:“你今天的这衣服还蛮好看的,腰间系块玉佩也很不错。说起来之前一直看着你系我雕的玉佩,怎么最近都没有见你戴着?” 她不提还好,一提,梁珏的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但面对着沈孟,他又说不出假话来,只能说实话:“先前去三殿下府邸造访的时候,他说喜欢这个玉佩。我原本是不想给出去的,但他毕竟是皇子……”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完,但不用说,后面的事情沈孟也能够猜得到。 她摆了摆手表示不在意:“只是块练手的玉佩而已,你若是不要,我也一样扔掉,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送出去也就送出去了。” 梁珏神色晦暗,虽然家里也不缺那种价位的东西,可是再怎么不值钱,这也算是她第一次送给他的东西,意义总归是不一样的。 看出他的不舍,沈孟又道:“要问那位把东西拿回来倒也不是不可以,但现在这种情况,你还是少和他接触的为妙。能不能拿回来另说,即便把玉佩拿回来了,流言越演越烈,指不定冒出什么有心人说那是定情信物。” “要是定情信物,那也是我和你的,和他有什么关系。” 梁珏的嘀咕声在沈孟的注视下消了音。 沈孟叹了口气,又安抚道:“那是你问我要的,不是我主动给的,也不能这么算。你要是实在喜欢,改日我再给你做一份,等你生日的时候便是。” 梁珏心里的惆怅勉强被抚平一些,往好的方面想,沈孟精心雕刻的东西总比那作废了的好,他想想先前佩戴了好些时日的玉佩,虽然还是有些舍不得,但也只能接受现实。 点了点头,他又和沈孟商量:“玉佩的事情可以不管,那对方要是再到府上邀约,我是推了还是?” 沈孟很果断地答:“要是他再寄拜帖到府上邀约,你就称病不出便是。单独的不去,如果是多人的宴会,你有时间就过去。” 流言已经传得不大好听了,梁珏要是再频繁地和对方往来,岂不是坐实了流言。 梁珏一口应允下来:“好,我也是这么想的。” 说完这个,他又小心翼翼地问沈孟:“妻主,你不生气吗?” 沈孟反问他:“我生什么气? 梁珏讷讷道:“自然是为了这次流言的事情。” 沈孟摇头,真心实意地说:“疯狗要是咬了你一口,我总不至于去怪你自己不小心被狗咬了吧。既然是无妄之灾,咱们就更加该妻夫一心解决问题,怪你做什么。” 梁珏这个夫郎一向是很能让她省心的,上一世如此,这一世也没有太大的变化。如果不是后来有变数,她兴许会和对方做一世的妻夫。 当然,要是搁在上一世,这种事情她基本会让梁珏自己去解决,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和他好商好量的探讨解决的办法。 糟心的话题沈孟不想再提,看梁珏还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她干脆直接把夫郎拖到了床上,做到他没力气胡思乱想为止。 在次日,梁珏浑身酸痛起不来床的时候,薛宁则把玩着他从梁珏那里要来的玉佩。这玉佩的料子只能算是一般,雕刻的形状看起来也十分的随意,但这玉佩的色泽看起来就是被人贴身戴着养了许久。 这玉佩原本是用精巧的同心结系在梁珏的衣摆上头的,下头还穿了个小洞,还很是贴心地系了精致的穗子,穿戴起来的时候更有一种飘逸之感。 作为女子的沈孟自然是不会编这种东西,他把这东西要来的时候就把彩绳编织的同心结和穗子全解开了,只留了这么一枚光秃秃的玉佩在身边把玩。 底下人瞧见他这副样子,还以为他又在想那位梁夫郎,端着切成盘的新鲜水果过来的时候,便问他:“梁公子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过来了,主子可要下拜帖邀他到府上聊聊天?” 薛宁回到京城来的时候没有带多少下人,他这座皇子府里绝大多数人都是当今圣上一早安排下来的。 薛宁到底是什么性子,因为时间不够长的缘故,他们也不可能完全了解清楚。但从哪这些日子观察到的情况来看,薛宁的性子有些孤僻,甚至都不是很乐意让外人伺候。 这京城有那么多的人想着法子要结交他,但得了他青眼的算起来还就是那位梁珏梁夫郎一个。如果真的是按照流言传的那样薛宁真的心仪梁珏,那肯定是不会乐意被提醒后者已婚的事实的。 薛宁手里还握着那枚玉佩,连个眼神都没有给这下人一个。但话他显然是听到了的,只道:“你没听说这京城最近的传闻吗,还嫌本殿身上糟糕的流言不够多是吗?” 那下人被他这话吓坏了,忙跪下来连磕了三个响头:“奴才不敢,还请饶恕我吧。” 薛宁不轻易罚人,但他的脾气绝对算不得好,先前有人做了错事惹了他生气,结果按照府上规矩被打了三十大板后直接扔到了大街上。男儿家本来就身子骨娇弱,再加上也没有什么人敢救助这被王府惩罚的下仆,那人受着伤发了高烧,最后病怏怏的死在了外头。 第9节 皇宫里吃人不吐骨头,没名分的宫人死了都没有人知道。皇子府上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他们这些人都是欠的死契,属于家生子。主子动怒,死个骨头轻贱的下人也激起不了什么浪花来。 那人死了后被草席一裹直接扔到乱葬岗,这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他半点也不敢忘,哪里敢得罪了这做主子的呢。 薛宁觉得着实无趣得很,软绵绵地瘫在椅子上,摆了摆手让人退下去:“成了,你下去吧,还真当本殿下是什么洪水猛兽了。” 那送水果的下人出去了,贴身伺候他将近十年的侍人墨兰又走了进来。 薛宁一下子直起身来:“怎么,有消息了没?” 墨兰点点头:“已经查到了。” “那结果呢?” 对方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您没有认错人,确实是她。” 薛宁的眸子一下子亮了起来,神态有些癫狂,又哭又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等到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他又问对方:“那梁珏呢,流言出来之后,她对他怎么样?” 墨兰欲言又止:“您真的想听?” 薛宁捏紧了那枚玉佩,收敛了面上神色,沉声命令:“讲!” ☆、022 做主子的既然发了话,墨兰也不好藏着掖着不说,反正他再怎么瞒着,薛宁也迟早会知道的。 “沈大人似乎很爱惜和夫郎的感情,这次的事情对她而言没有太大的影响,似乎和梁公子关系更好了,至少目前沈家传来的那些消息是如此。” 墨兰也称梁珏为梁公子,不过不是因为觉得薛宁喜欢他,只是因为梁珏是沈孟的夫郎,他没有必要提醒薛宁梁珏已经嫁沈孟为夫了。 薛宁唇角的弧度微微上扬,嘲讽的表情挂在这张出尘的面孔却丝毫不显得突兀:“这消息确定真实吗?” 墨兰毕恭毕敬地回答:“前些日子沈府招了几个下仆,墨菊和墨竹进了沈家的院子,一个伺候沈李氏,一个做了沈侍郎的账房。” 沈孟虽然没有分出来住,不过她的东苑的账却是和沈家分开的,毕竟她得到的财产里有一大半都是继承自亲爹的嫁妆,不好和后来的沈李氏搅和在一起让对方管的。 这世界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沈家本来就不算特别治家森严,沈孟也未曾分家出去单过,不需要刻意打听,往沈李氏的院子里安插两个机灵人,就能够把沈孟院子的事情了解个七七八八的。 “她倒是还和以前一样什么人都敢信。”薛宁掌心微微出了冷汗,怕手滑,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玉坠,声音又沉下来几分:“我要详细的内容。” 墨兰便从袖口掏出一叠信件来,双手递给薛宁:“我查的那些东西,还有你想了解的具体的内容不大便于叙述,主子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主子您慢慢看吧。” 薛宁没接那信,而是小心的把玉佩放在手边的桌子上,又拿了柔软的锦帕把上面沾上的冷汗擦拭干净,这才把信件接过来,细细地浏览了一遍信纸上的内容。 看到越后面,他面上的表情就更是阴鸷,好在这张面孔年轻又貌美,不显得狰狞可怕,反而多了一种阴郁的美。 墨兰倒是习惯了他这幅样子,实际上他最怕的反而是薛宁笑,因为对方笑得越开心,就意味着有人要越倒霉。 等薛宁看完了信,他伸手把信纸接过来,又自然地用被橘油熏过的湿帕子给后者擦了擦手,这才温声细语的开口:“梁公子的心思在谁身上,只要眼睛不瞎的都能看出来,这流言当然不会对他有什么妨碍。” 他顿了顿:“这流言本来就是针对您的,这么传下去对您也没好处,要是让沈大人真的当了真,就更不好了。” “都是些跳梁小丑罢了,流言的事情就交由你去处理吧。” 薛宁的手指下意识地扣着椅子的把手,又说:“先前下人问我,要不要再送拜帖请梁珏来府上,我拒绝了。” 墨兰轻轻地“嗯?”了一声,示意自己认真听着对方的话。 薛宁一扫面上的阴霾,两回晃悠这两条腿,这种孩子气的动作让他添了两分纯真:“就算我去请了,对方也会称病不来。” 墨兰附和说:“按常理来说,确实如此,不过您可以多请几次,他总会过来的。” 薛宁摇头:“犯不着,我又不是真喜欢他。这样吧,你下个拜帖,我直接去府上拜访,若是梁珏不接,给沈李氏就是。” 他身为男子,总不好去拜访女人,但沈李氏和沈香这种总是没问题的,对方一心想要和他攀上关系,自然不可能拒绝他伸出的橄榄枝。 墨兰领了命退了下去,留薛宁一个在房间里待着,他从盒子里取出一条有些丑乎乎的穗子,又拿出来另外一条摆在边上。 另一条精美的模样把那条还尚未完工的比到了尘埃里去。精美的那条是先前梁珏拿来系住玉佩的同心结和穗子,模样丑乎乎的自然是他自己亲自编的。 再看了一眼穗子的样式,薛宁就把旧的那条扔进了边上的纸篓,那东西既然没用了,也就没有必要留下来。 他回京城的时间不算长,也并不爱应酬,多的是时间和这种玩意做斗争。 薛宁向来被母皇和师傅称赞聪慧,不管是军事谋略或者是琴棋书画,只是在男红方面他甚是缺少天赋,折腾了几个时辰,手指都被编制同心结和穗子的绳子摩擦出一道道红痕。 等到深夜,薛宁才编制好还算满意的绳结,把那玉佩小心翼翼地挂好,这才心满意足地闭眼睡觉。 因为很累的缘故,他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这次他又做了那个梦。 梦里的环境大部分是模糊的,但他能够感受到自己身处一条很是繁华的大街上,记忆告诉他,那并非居北的京城,而是江南水乡云城的铜雀街。 自己似乎是飘在空中,以俯视的角度看着这个世界的一切。 这应当是夏天,天气很热,他的视线似乎集中在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身上。按照他的身份,他是不该关注这么一个小乞儿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梦里他的视线却不自觉地投向了那个男孩。对方看上去又渴又饿,脸蛋脏兮兮的,看不出来是不是好看,但那双眼睛却很亮,乌黑发亮的眼珠子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那个卖包子的,眼神里流露出强烈想吃的欲望。 做梦是感觉不到疼痛的,但薛宁觉得,那个孩子的身上应该是很痛的,因为他的手上还有腿上有很多的伤口。 他的小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在宫里的时候,那些宫人们围着他生怕他受一点的伤。哪怕是他摘花不小心割破了一个小口子,只蹭到一点皮,父君都会心疼得不行。 他要是不小心摔了一跤,那些宫人都会受到责罚。哪里像这个小孩子,身上那么多伤口,也没有人管一下的。 但不过强烈的饥饿感显然是占胜了痛觉,那个小男孩根本没有呼痛,也顾不得伤口,只看着那个铺子。 兴许是嫌弃他太碍眼了,又或许是出于同情,包子铺的掌柜的给了他两个破了皮的菜包子,态度很不好地赶他离开:“行了行了,给包子你到边上的巷子里去吃。” 那个掌柜长得肥头大耳,赶人的语气也非常糟糕,要是敢这么对他,这人早就被拖出去打几十大板了,严重点算是冒犯皇威,直接就往死里打了。 不过小男孩显然没有计较这些,掌柜的语气虽然不好。但是肯给他包子,而不是直接拿棍棒把他赶走,语气已经是不错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运气好,客人里男客比较多。这铺子开张又没多久,在这种吉利的日子,总是不好做些不大吉利的事情的。 拿到包子的小男孩开开心心地跑到了一边的巷子里,薛宁的视线也随着他的跑动从亮堂的大街跑到了有些昏暗的小巷。 包子虽然破了皮,但是看上去雪白一片,和男孩子黑乎乎又瘦小的手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薛宁记得自己小时候,吃饭的时候一定要先洗三遍手,还是用好闻的花瓣水。 不过这个小乞儿也顾不得什么脏东西吃了会生病了,狠狠地咬了一口那个冒着热气的菜包子,那双漂亮的眼睛也因为吃到好吃的食物幸福地眯了起来。 但当小乞儿狼吞虎咽一般地吃掉第一个大包子的时候,一个小石子就打在了他的身上。他吃得很专注,也不怕痛,往后退了两步,接着在第二个菜包上咬了一大口。 不过接下来他就没那么幸运了,丢石子的女孩子冲上来夺了他的包子,随手扔在地上,叉着腰哈哈哈地大笑:“吃吃吃,这包子你偷来的吧,要你就知道吃,居然敢不理老娘,不要脸的小偷。” 这女孩子看脸蛋也就十岁左右,但个子很高,人也壮实,力气瞧着就很大。要遭殃了,薛宁心里不自觉为那个小乞儿捏了一把汗。 包子被踩成那样,吃了肯定会闹肚子,乞儿是没有钱去买药的,也不会再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吃。小乞儿却没有哭,只是恶狠狠地盯着那个女孩。 后者被他直勾勾的眼睛盯得发毛,反应过来,突然觉得自己被这么一个比自己小的男乞丐吓到很丢脸,伸手就对着对方的眼睛就是一拳。 不过她的拳头没有打出去,反而被狠狠地咬了一口。明明是个脏乎乎的小乞丐,牙齿却很洁白漂亮。 那小女霸王吃痛,狠狠地把人摔了出去。本来小乞儿就没有吃饱,自然再没有什么抵抗能力,当下被那女霸王踹了两脚。 做乞儿的本来就不容易,还老是碰上这种欺软怕硬的地痞流氓,原先他身上那些伤也差不多都是这么来的。 薛宁的心早就在这些年冷成了铁,但看到这幅场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狠狠地揪痛起来。 都说小孩子可以是最残忍的恶魔,那个小男孩因为疼痛蜷缩在一起,女霸王却还是不满足,又拿起被人丢在巷子里的木棍往他身上乱打。 小乞儿那么瘦小,本来就很多的伤口,自然受不了这种密集的暴打。就算有路人路过,也不会有人管这种 一棍,两棍……七棍,打到第八棍的时候,终于有一个石子弹走了那女霸王手里的棍子,这个时候小乞儿已经奄奄一息了。 被人打断,那小霸王还一脸的不忿,抬起头来一看,竟然是认识的长辈,喊了声:“小姨婆。” 站在光和影之间的女孩语气很冷:“别的事情你没学会,这个你倒是学得溜,你爹就是这么教你的?” 这个小姨婆虽然只比她大两岁,但是她在家里地位完全不一样,是爹亲都要叮嘱讨好的存在,那小霸王出了一身汗,小孩子也怕,不知道说什么,丢下棍子就赶紧跑掉了。 薛宁替小乞儿松了一口气,又见那帮了忙的女孩子也直接地往外头走,很显然她只是来找人的,找到了就打算回去。 这条街上每天都有乞丐冻死冷死,还有很多勤勤恳恳的穷苦人家饭都吃不饱,没钱看病死了的更多,哪里有闲心管街上的小乞儿呢。 即便有好心的男儿家路过的,也会顾忌药费叹气走开,这女孩看起来家境不差,但不代表她有这种心肠管闲事。 但她还没有走多远,裤脚就被人给拽住了,那小乞儿抬起头来看着她:“救救我。” 或许是尊严刻在骨子里,即使是这个时候,那小男孩也没有用求这个字。 薛宁想,这小孩求人的态度这么不好,脏乎乎的爪子还弄脏了人家的衣服,兴许会被甩开又添上一脚。 这个女孩子的面孔一直是模糊的,但当小乞儿抬头的时候,薛宁也借助他的眼睛看清了对方的脸。 那是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子,容貌清俊,但整个人带着一股阴郁的气息,看起来并不像个好心肠的人。 那张脸到现在也没有什么变化,至少薛宁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是沈孟的年少时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第二更大概要12点 ☆、023 接下来的场景是漆黑一片,很显然小男孩是昏了过去。薛宁也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待了多久,只感觉是过了很久很久,周围才出现了一点亮光。 小乞儿躺在硬邦邦的一张床上,屋子不大,但是光环境比起先前要好得多。 一般的药店的房间,不管是看病用的,还是病人休息的地方,或多或少都会摆上一些药材。但是这个地方不仅没有药材,连日常的生活用品都没有,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床。摆设很简陋,也不像有人常住的地方。 薛宁的视线转到小乞儿的身上,他仍旧是蜷缩在床上的,破破烂烂的衣服换成了宽松干净的衣物。 衣服有点旧,是男人的衣物,很显然这并不是少年的沈孟自己的衣服。男孩的伤口也被包扎过了,看起来很整齐,一看就是出自有经验的人之手。 沈孟从外头走进来,受到帮助的男孩向她道了谢。尽管在男孩仅有的纪念记忆里,除了那些身份相当的人,别人为他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 少女版的沈孟接受了他的谢意,不过态度依旧很是冷淡。 “衣服不是我换的,这院子是我临时租的,你要是没地方去,近半年都可以住这里。”她租的房子不大,地段也不算好,半年也就花了十两银子,对她这种家境的人而言,就是少吃一次芙蓉楼的点心。 接下来梦境里的画面便飞快地切换着,薛宁就像是看折子戏一般看着这个小小的院子里的一点一滴。 沈孟不打算惊动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也就没有专门雇一个人来照顾男孩。 而且从第一面到最后,她都没有用自己的真名,更准确的说,她甚至都没有告诉男孩自己的名字。在后者说将来会感激的时候,她只说算是替那混账东西做点补偿,毕竟血缘关系在那,那一天风水轮流转了,念着这份恩情不要牵连到她就是。 她这么说的时候,实际上也没有说实话,毕竟她从来不认为路边一个男乞儿能和她风水轮流转。 第10节 至于补偿就更谈不上,她和那个混账东西感情一点也不算好,大概就是对方死了也无动于衷的那一种。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为了避开男孩的追问罢了。 男孩知道她并没有说实话,但却没有胆子去追问,怕惹了对方厌烦。 他从来是极其擅长察言观色的,只是原本因为他身份高贵,只有别人捧着他,不需要他去讨好别人。 等后来他落了难,那些人只会想要他的命,或者是他不愿意付出的一些东西,他也没有必要做这些事。但这个女孩子是不一样,只要哄得她开心,他就能过得舒舒服服的。吃得饱穿得暖,重要的是她长得一点也不难看。 把人养在这里的一开始,沈孟其实很少过来,她本来就不算是特别有责任心,也不算喜欢小孩子,救人下来只是一时兴起,压根就没有想过当个便宜娘亲照顾这小孩一辈子。 刚开始的时候她偶尔过来看看,兴致来了就教小孩写字画画,兴许是因为小孩乖巧不讨人厌烦,也兴许是烦心的事情太多,不愿意在家里待着,后面她来的时间反而要比先前更频繁一些。 吃的东西她选了家味道不错的店定时三餐送过来,用篮子放进院子里,要是她来了就会带上一些好吃的零嘴。 她并不限制对方出去玩,只是后者实在是这些时间受的罪太多,根本就不愿意和外人接触。 人都是有虚荣心的,虽然小孩是捡来的,但他表现出来对她的依赖让沈孟觉得很是舒服,她也乐意对他更好一点。 到后头她甚至是多花了点钱请了个比较靠谱的中年大叔照顾男孩,当然称这是自己弟弟,名字就是她胡诌的一个。 那段时光对男孩来说,是他在那几年里最幸福的日子了,每天都能够吃的饱穿得暖,而且不会挨打。虽然一开始家务活都得自己尝试着做,但比起之前要好得太多,等后面对方雇了个能干又勤快的人来照顾他,他的日子就舒适了更多。 虽然照顾他的人极力地向他表示善意,但在被坑骗过几次,男孩并不打算对除了女孩以外的人释放任何善意。 除了警惕性强,他还很没有安全感。刚开始的时候是因为养伤不能动弹,养了半个月,他的外伤好了,即使对方说他随时出去,他也不肯出去。 一个装满水的水囊对一个人来说不值钱,但到了沙漠中,她可能会愿意用一袋子宝石来交换。 对男孩而言,先前的美好日子是在落难的日子里支持他不堕落的精神支柱,而在受了那么多苦之后,这个他能够抓住的善意对他而言就是最宝贵的东西,和女孩子一起的那段日子里,她就是他的精神支柱和一天中最美好的盼望。 他一开始的时候也不是完全地对女孩失去戒心,为了让对方对自己好一点,他也是学着自己曾经不屑使用也用不着的手段来讨好对方。 比如每天扒着门槛等,乖巧到让人心疼的地步,对对方表示出强烈的依赖感,还有尽可能地利用自己漂亮的脸蛋来博取对方的好感。 不过即使他做这么多,对方的态度也并没有变化得太快,一如既往的冷冷淡淡,她似乎是看破了他的意图,只是不戳破,保留了他的小面子。 到后头他放了几分真心进去,又在对方最脆弱的时候默默选择陪伴,对方的态度才稍微好了些,笑起来的次数也多很多。 到最后的时候,沈孟几乎可以说是很宠他了,就像是宠亲弟弟的那样宠。他也敢对着对方发一些小脾气,会牵着对方的手去逛灯节。对方的手很暖,怀抱也很暖,笑起来的时候冷淡的表情会变得很温柔,让他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但到后面女孩子还是离开了,她本来就是因为父亲的缘故才来这个地方,在外祖母家里待上了一年多的时间,还捡了个人,对她而言也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在京城的家里,她父亲生病死了,她并不打算把小孩带过去,也无瑕顾及他的存在。最后选择安置的方法就是给他安排了人,又给了他一笔可以撑很久的钱,也让人帮着他找家人。 毕竟那个时候的小男孩只记得丢了要在原地等自己的家人来找,并不知道他早已远离了皇城,来到了南方的城市。 在女孩走的那天,男孩就一直扒着门看她,固执地盯着那个背影,直到对方离开。 在那一幕,薛宁终于看清楚了男孩的面孔,那分明是他自己小时候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晚安 ☆、024 盖过一个流言的最好方式就是产生新的流言,在梁珏和三皇子的流言被有心人发散得沸沸扬扬的时候,京城里又爆出来两件大事,第一件,就是皇帝的三女要娶侧夫,娶的是宰相家的二公子。 百姓向来是喜欢看热闹的,这个虽然是别人家的喜事,但因为三皇女尚未有正君,这次婚事自然是大操大办,十里红妆满街,还有数位小童不断地在那里朝着街边百姓撒各种糖和花果。 皇家女嗣单薄,许久才有这么盛大的一场婚事,那一日的盛事足够老百姓津津乐道好些时间了。 这是大喜事,还有一件则是大丑闻,也是丞相家里出的事,他家未出阁的小公子和自己的嫂子搅和在一起了。 这种丑事搁在谁家都是捂得死死的,偏生这两个人胆子大得很,竟然在老二出嫁的当天晚上,趁着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厮混在一起。也该是她们倒霉,情难自禁的时候被的人撞破了奸/情。 宰相府的大公子是她死去的元配生的,本来和这个弟弟感情就不大好,又是个倔性子,当场就发了飚,撕了这一对不要脸的狗男女。据说当时的情形是他大闹了一顿,惊动了在宰相的府邸里吃酒的宾客。 宰相的人脉广,这种大喜的日子,朝臣中鲜有不来的。除了同僚亲友,这场闹剧还让不少宰相的学生看了笑话。 当然了,打了这对狗男女也有很糟糕的后果,虽然解气,但宰相家这位大公子被人诟病凶残是免不了了。 不过也有很多人站在他这一边着想,甚至有些蛮横些的夫郎揪着自家妻主的耳朵痛骂一顿,质问她是不是也想效仿。 当然这闹剧会在女子的告饶声和周围众人的哄笑中下场,宰相府的这种事情在舆论方面到底还是偏向那位凶悍又倒霉的大公子,毕竟这个和伺候的下人之类的爬上主子的床区别还是很大的,这算是乱了纲常。 丑事喜事都发生在宰相府里,而且还闹得很大,这个可是很多人都目睹了的事情,非常具有可靠性,相较而言,梁珏和那位百姓根本见都没有见过,也没有怎么听过的传闻,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宰相家彻彻底底地吸引了京都百姓的视线,迅速地代替了梁珏成了各大酒楼茶楼或者面摊上的饭后茶余笑料。 虽然幸灾乐祸有点不对,但这确实让梁珏的日子舒服了不少。只是沈孟免不了多想几分,这消息来得着实过于及时了些,而且那位宰相家的丑闻未免爆出时机太过巧妙,免不了让人浮想联翩。 只是想归这么想,她也没有什么证据能够表明有人在背后推动,横竖她和梁珏是这事件里的受益人,也没有必要刻意追究下去。 不过清闲日子才歇了两三天,府上又接到了来自那位三殿下的拜帖,梁珏拿着拜帖的时候摆出一副愁苦的嘴脸,以至于沈孟多问了两句:“怎么了,又是那位三殿下,这次有什么状况,不能按照咱们说的做了?” 梁珏点头又摇头:“是他是没错,可是这次不是他邀请我来府上,而是他要到咱们府上来做客,府上也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没有合适拒绝他的理由。” 梁珏不愿意请对方过来,这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情,只是他们是做臣子的,地位低下,再怎么不情愿,一定要在明面上过得去,即使是找借口,也不能找一些一戳就破的谎言,到时候下不来台,谁的面上都不好看。 沈孟只得叹了口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做好两手准备,横竖对方也不能把咱们给吃了,先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来意。” 梁珏道:“要躲也不是没有办法,你不是那两日休沐吗,咱们可以找个时间出去散散心之类的,写个回帖说咱们有事情,避开他的邀约不见是。” 沈孟摇摇头:“是我先前想得有些不够妥当,他既然执意要和你结交,那一味的躲避也不是办法。再怎么躲,我们也有躲不过去的时候,还不如迎难而上,趁着现在他没有翻脸的时候把事情掰扯清楚。” 梁珏对她的提议没有任何异议:“那就先这么办吧,我去写个回帖。” 在雪白的宣纸上执笔回帖的时候,梁珏稍做了停顿,信写到一半,又将毛笔搁在砚台上,转过脸来问沈孟:“他过来的那两天刚好你休沐在府是吧?” 沈孟算了一下日子,还真是,点头道:“那个时候应当是已经休沐了一日,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梁珏摇头:“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他一个未婚的男客过来,你在这里总归是有些需要避嫌的,正好长姐那得了一本棋谱的绝版,你要是觉着无聊,可以去那边看看。” 明明就是拈酸吃醋,不想让她看到那位三殿下,可嘴上却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听起来还真的是为她着想,怕她无聊一般。 沈孟哑然失笑,但到底还是点头应允:“那到时候还要夫郎再修一封家书送过去我,这么贸然地去造访也不大好。” 沈孟一向很是守诺,梁珏得了她的允诺,这才心满意足地调转过头来:“家书我会写好,到时候妻主你直接过去便好了。” 这是出于一个男人的直觉,他本能得觉得,还是不要让那位三殿下见到自家妻主的好。尽管流言一直在传那位三殿下对他有点那么不一样的心思,但他从未这么觉得过,反而从对方的身上感到了一种微妙的敌意。 男人的直觉会让他们避开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梁珏的第六感帮了他很多次忙,这一次也一样。 担心三殿下薛宁搞个所谓的突然袭击,梁珏头一次狠下心来催着自家妻主去了梁荣那。当然事先他也有交代情况,免得自家妻主到了地方没有受到好的接待。她要是过得不舒心,他也不见得能够开心到哪里去。 这次交谈的内容只有他们妻夫两个知道,沈孟在休沐日要到梁荣那的家书也是沈孟陪嫁过来的小厮送过去的,上头还特地用火漆封了起来,没有让后者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内容。 沈孟只笑他多疑,结果等到她前脚刚走,薛宁后脚就进了沈家的大门,他来的时候也没有带什么下人,阵仗相对其他皇子而言已经格外低调,不过兴许是因为小时候丢了留下阴影,他身边的护卫带的不少,而且看衣着,还都是皇帝赐下来的人。 他不管走哪,这些护卫都紧紧跟在他的后面,去哪都是呼啦一大片,时时刻刻的保证他的安全。 虽然事先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他真的提前到府上的时候,梁珏心里头还是咯噔了一下,但他依旧笑盈盈地迎了上来,用一种显得比较亲热的语气开口;“你不是说明儿个过来吗,你瞧瞧我这样子,都没好好地倒腾一番,真是不敢出来见你。” 无论是什么时候,梁珏都保持着自己美好外表的,倒不是说他穿得有多么鲜亮丽,只是无论是在什么情况下,他身上都有种从容不迫的气质。 但现在他看起来有些乱糟糟的,头发还有一撮调皮地翘起来,梁珏一往下压,它反而翘得更厉害了。 明明刚送走自家妻主没有多久,梁珏这会却是一副睡颜惺忪的样子,脸上的表情也是恰到好处的夸张,像是真的很意外薛宁竟然会提前过来造访,而他现在就像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一样,脸蛋红扑扑的。 梁珏整理完了仪容,要问薛宁:“一大早的,连个早膳我都没有吃,殿下您用过早膳未曾,若是尚未用膳,不如和臣夫一起?” 他用这副居家的姿态展现了自己的真诚和无害,对方也只是露出个同样耐人寻味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困得不行,不通顺的地方我就明天再改改吧 ☆、025 在对视了几秒钟之后,沈孟几乎要以为对方会拒绝他的提议,后者却点了点头,笑道:“那看来我倒是来得巧了,正好能尝尝看你府上厨子的手艺。” 在这一瞬间,梁珏的心中不免感到几分后悔,不过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更不好当场改口,只勉强扯了扯五官,挤出一个看上去还算真诚地笑容来招待这不请自来的客人。 原本没有想到他会这么早过来,梁珏自个喝的是小厨房里熬的白米粥,他的口味和沈孟有很大的差别,但也还是有些相似的,就比如说这种简简单单的白米粥,两个人都很喜欢。 梁珏给自己盛了一碗白粥充当是早膳,又要嘱咐下人去大厨房里取些丰盛的餐点过来。 薛宁却摆了摆手,示意身边的人制止那准备动手的下人。 他没有开口,跟在他身边伺候的人便很是贴心地表达了他的意愿:“犯不着特地去跑一趟,我们殿下和梁公子用一样的便够了。” 梁珏指了指自己面前摆放的粥和一小碟萝卜咸菜:“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殿下只能随着臣夫吃这些东西了。” 薛宁反问他:“咱们之间,就没有必要对我用什么敬语了,你觉得吃这个不好吗?” 梁珏从善如流的改口:“这倒不觉得,清晨起来我就喜欢吃些这个东西,只是这未免过于清淡了些,只怕殿下您吃不大习惯。” 薛宁笑道:“那正是巧了,我也一样喜欢喝简简单单的白粥,更不可能觉得有什么不好了。” 梁珏安安静静地闭了嘴,不打算再和对方多说什么,在这种微妙的气氛里用膳的滋味确实不怎么好,特别是他发现薛宁的心思根本就不在早膳上,他这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连一向香喷喷的白粥也完全激起不了他的食欲。 用完了早膳,薛宁又和梁珏你来我往的打了几回太极,如果说一开始只是猜测的话,这次梁珏几乎可以肯定,对方就是冲着沈孟来的。因为话里话外,薛宁提的几乎都是和沈孟相关的东西。 而且好几次,明明他把话题岔开了,对方三言两语把事情又绕回沈孟的身上。便是粗枝大叶的人,在对待自己深爱的人相关的事情的时候也会变得心细如发,更何况梁珏心思本来就比较细腻。 只是有些事情,只要没有把那张薄薄的纸张捅破,那无论对方表现的多明显,他都不可以直截了当地把话说出来。就比如说现在这样,明明自己很清楚,对方心怀不轨。 但就是因为薛宁是三皇子,他就必须得面带着笑容为他领路,一面尽量避开和沈孟相关的话题。 眼瞅着薛宁在属于他和沈孟的小院子的住处停停走走,偶尔在沈孟留下记忆的地方摸摸碰碰的,梁珏竭力的压抑着自己的自己的不满。 在薛宁要去触碰沈孟和他一起创下的记忆陶瓷的时候,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总算是落了下来。一直试图安安静静当个背景板的梁珏总算是忍不住出了口:“殿下……” 薛宁收回手,转过脸看他,面上还带着名为微笑的面具。 梁珏咽了口唾沫:“我有些事情想要和您谈,且请您随我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啦,好困呐晚安 ☆、026 梁珏看了眼那些跟着薛宁的侍从,又把视线转向薛宁:“三殿下,有些事情,我觉得只适合与您一人说。” 人多嘴杂,当着这些下人的面,他待薛宁这位皇子的态度可谓是相当的客气。 可也许是因为他的态度太过随和了些,也可能是因为没有薛宁的指令,这些人不敢擅作主张。 在他这般明示之后,随着薛宁贴身过来的小厮并不肯按照梁珏的心意退下去。他们也没有向薛宁投去什么询问的眼神,,很显然他的话在对方身边那些人心中没有半点分量。 第11节 在短暂的沉默后,薛宁方开口说:“咱们还是先走走罢。” 两个人在小院子里来回转了一圈,薛宁走在前头,梁珏则是很沉默的跟在后面。按理说作为主人,他应当是热情地向对方介绍些什么的。 作为一个合格的正君,他也不该用这样的态度对待处在高位还受宠的皇子,但一想到对方所图谋的东西,他不免如鲠在喉,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除了沉默更甚往日,他走路的姿态也不像平日那般昂首阔步,而是微微垂着头,长而浓密的睫毛挡住了眼中晦暗的流光。 他们就这么慢悠悠的走着,三皇子到府邸上来造访的消息也传到了这沈家别的院子里。 打着为了儿女前途的旗号,沈李氏硬是拉着沈香前来献殷勤。便是梁珏什么都不说,薛宁想问什么,自然会有想要讨好他的人迫不及待的把知道一切都说给他听。 尽管不知道薛宁总是有意无意地把话题往沈孟的身上拉,沈李氏还是顺着对方的心意,尽量把话讲得俏皮有趣些。 先前的流言虽然平息了,但多少还是在沈李氏的心里头留下了深刻印象的,这次薛宁本来就是打着看梁珏的旗号来的,估摸着会问沈孟的情况,也是因为想要了解她这个“情敌”。 有句话叫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嘛。他本来是想多说些沈孟坏话的,但是转念一想,要是薛宁真的觉得梁珏所嫁非人,动起手来把沈家给牵连了,那对他也没什么好处,他倒蛮是难得的说起自己这个继女的好处来,还专门挑一些她表现得极其聪慧的事情来讲。 梁珏虽然是这个府上的人,但毕竟嫁到这个府上的时间并不算长,有很多沈孟的事情,他自然不如沈李氏两个人了解,在听到沈孟相关的话题的时候,他都竖起耳朵来听。 但被父子两个人刻意捧着的薛宁则是和他们言笑晏晏,然后不动声色地套出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 明明梁珏他才是沈孟正儿八经的的夫郎,但是一时间,他只能看着这父子二人和薛宁其乐融融的交谈,谈的还是他的妻主,倒像是他只是个不经意间路过的,薛宁才是沈孟娶的正君。 大概就这么逛了小半个时辰,从屋内到屋外,又从外头到一直到里屋,在快进门的时候,他才摆手示意身边人退下去:“我有些事情想要和阿珏说。” 他叫得很是亲密,就好像他和梁珏真的是什么知己好友一般。 沈李氏拉着沈香很是识趣地退了下去,面上还带着几分笑意:“瞧我这记性,我还有些事情要做呢,就不叨扰你们二位了。” 沈香没有自家爹亲那么敏锐,还是傻呵呵地说:“爹你有事情就先回去吧,我还要接着和殿下说话呢。” 沈李氏瞪了他一眼,借着袖子的遮掩狠狠地拧了沈香一把,又赔笑说:“这孩子记性不大好,我先带他下去了。” 说完了,不等沈香反应,他就拉着自家这个不大省心的儿子火急火燎地退下去。 薛宁先进的屋子,伸手给他自己倒了一杯清茶,等到屋内剩下他们两个,他端起茶杯又轻轻抿了一口茶:“现在没有人了,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吧。” 他摆出这副姿态,活脱脱的像是他是住,梁珏为客。后者忽视掉这种感觉带来的不舒服,只直截了当地说:“我倒也没有什么太多话想说,只是想要问三殿下几个问题,还希望您能够如实回答我。” “你想问什么直接问便是了。”兴许是因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也兴许是今天的气氛让他觉得很满意,薛宁在这个时候显得尤其温和,也尤其的好说话。 梁珏吞吐了几口气,方开口说:“今儿个殿下来造访,臣夫当是欣喜若狂的,但是殿下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而今四下无人,我斗胆问一句,殿下这醉翁的意,可是在梁某的妻主身上?” 薛宁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突然地问出来,他刚想说些什么,眼角的余光瞥到某个熟悉的身影的时候,话到嘴边又改了口。 作者有话要说:  平安夜快乐,今天一个苹果都没有收到哇,羡慕有苹果的人 ☆、027 梁珏正打算说些什么,但他同样注意到了对方微妙的表情变化,几乎是立马反应过来有旁人在场,他及时地把嘴边的话咽回肚子里,侧过头来一看,正好对上沈孟的脸。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偷偷把这个房间的窗户给打开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大早的时候,明明把沈孟送出去了,她又这么早的就回来了,还好巧不巧地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 他心下不免有几分疑惑,但看到沈孟,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朝她发脾气的。更何况在这个别有用心的三殿下面前,他更是不可能表现出妻夫离心的一面,以免让旁人看了笑话,趁机钻了空子。 不等薛宁开口,他就先告退说:“殿下,许是臣夫妻主寻我有要事,还望殿下允我先行告退。” 这本来就是沈家,薛宁即便不愿,也不可能强心让他留下,他转过身来,正好背对着沈孟,让对方不能够看到他面上的表情,接着只语气淡淡道:“你过去了,那今儿个要谈的事情怎么打算怎么办?你准备把本殿下就这么撂这?” 梁珏垂下眼睫:“小人不敢,容殿下等我片刻,等送走了妻主,回来我便和殿下继续其他的话题。” 到底是自己家里,又不比规矩森严的宫里,沈孟哪里还会继续和对方讲究那么多,这次说完了,也就直接退了出去,并不打算再浪费时间在薛宁身上。 等到出了房门,梁珏立马把窗外微笑着向他招手的沈孟拉到角落里,眼睛瞪得有些圆:“你怎么回来了,这才出去多久的?长姐她去哪里了,是不是她冷落你了?” 连珠炮一般的发问问得沈孟一愣一愣的,她不免哑然失笑。 见她还笑得出来,梁珏原本紧张的神色添上了几分怒意:“你还笑得出来,不是和你说好了的么,等那三皇子走了才回来,你又不是不知道……” 沈孟装作不知,刻意顺着他的话问:“我又不是不知道什么?” “你明明都知道……”沈孟话说到一半又强行截住了话头,男儿家的心思确实更为细腻些,薛宁先前又设计了爱慕他的那么一出,少有人能够揣摩到薛宁的“良苦用心” 若是沈孟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便是她知道,他说出来,对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处,还不如干脆不说。虽然从沈孟的反应来看,她确确实实地对那位三殿下有着不一样的感觉,但总比他这个做正君的亲手捅破了这薄薄的窗户纸比较好。 沈孟见他生生地把说了一半的话又重新咽回去,问他:“你还没有说我该知道什么呢?” 梁珏话题一转:“这个一点也不至于,你先告诉我,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沈孟向他解释:“长姐家里来了贵客,实在是没有心思招待我。我想着在外头待着也是无趣,便回来一趟取点东西,顺带着看看你,也不曾想客人回来的这么早。”她当然还要别的原因,只是不便与梁珏在这个地方说。 梁珏抿紧了嘴唇:“梁家的藏书极多,干嘛还要回来这么一趟?” 他也没有多说什么责怪的话,正准备和自家妻主说一句计划有些许调整,薛宁的声音就插了进来:“怎么,这是要刻意避开本殿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太困了,所以就写了这么点,这几天都努力会更新的,为元旦顺利放假攒人品,我不想加班啊 这文的设定大概是类似南北朝,皇帝有游牧民族血统,男女大防没有那么严的。其实咱们古代对女子束缚最严重的时候主要是儒家学说盛行后,想想汉朝和唐朝,我个人不喜欢清明那种规矩森严的,所以也不希望看见什么评论说男子不能见外女的乱七八糟的规矩 谢谢美美哒的雷 ☆、028 本来就是妻夫两个之间的私房话,这位三皇子偏生要□□/来。即便本朝对男女大防没有什么忌讳,但对方这界限也越得过了头。 梁珏眉头一皱,眼神里闪过几分阴鸷。虽然只是瞬间,和他面对面站着的沈孟还是观察到了他的表情变化,她抓住梁珏的手,眼神示意自己是站在他这一边,随时根据夫郎需求做事。 梁珏眉间方舒缓开来,罢了,梁珏再怎么对沈孟怀有不轨之心,沈孟也是他的妻主。表示薛宁再怎么得宠,当今圣上也不可能任由他胡来。 这么想了想,他,转过脸来面上又带着甚是可亲的笑,“当然不是了,殿下能来府上造访,是我们沈家莫大的荣幸,更使得寒舍蓬荜生辉。 他话锋一转,又道:“只是妻主她确实有事情在身,而且毕男女有别,殿下尚未出嫁,臣唯恐影响了殿下清誉……” 他这话说得很是委婉含蓄,在说到我们沈家的时候还特地拉长了音调,咬字也咬得很重,明示对方沈孟已然是已婚人士,他才是她明媒正娶的夫郎。 薛宁还未曾嫁人呢,就算是他再怎么心仪沈孟,也该注意分寸,到时候是是非非传出来,对谁都没有好处。 说这话的时候,梁珏正站在屋子光与影的交界处,窗户是开着的,冬天的暖日撒在他的脸上,连长而卷翘的睫毛上都有阳光的金色影子。阳光让他本就白皙的肤色多了几分通透,像是上好的羊脂白玉,温润可人。 强烈的对比让没在阳光下的另一半面颊显得有几分阴郁,分明是一个人,却像是有截然不同的两张面孔,有种异样的美丽。 沈孟瞧着梁珏的面容移不开眼睛,倒不是她突然觉得自家夫郎的容色有多美。只是她想起来,虽然很多东西都变了,梁珏这喜好拈酸吃醋的性子还是没变。 上辈子她对他万般冷落尚且如此,这辈子她对了好了些,他表现得更是明显。 屋子里就三个人,两个人的心思都专注在唯一的女人身上。兴许是因为上辈子被这两个男人注视惯了,沈孟倒不觉得压力大。 但在场的两个人显然是不能够让她这么自在的。在梁珏说完之后,薛宁并没有去接他的话,而是盯着沈孟,轻声细语地问她:“沈大人也是这般想的吗?” 梁珏的话他可以不在乎,但沈孟的话,他却是一定要听一听的。他贵为皇子,本该是高高在上的,但他和沈孟说话的时候却是格外温柔小心。 梁珏在一旁听得极其不是滋味,要知道先前薛宁老是邀了他到府上拜访的那段时间,谁都说三皇子殿下对他格外优待。可再怎么优待,那态度也是端着的,先前他也不觉得奇怪,毕竟皇族中人格外尊贵,态度高高在上些也是自然。 可他听了薛宁是怎么和沈孟说话的,才知道沈孟叫做区别对待。想到这里他不禁心中醋海翻波,忍不住瞪了沈孟一眼。 后者被他这么一警告,原本打算说的话又硬生生地咽回到肚子里去。 其实薛宁带给沈孟的感觉并不是太糟糕,好歹上辈子妻夫一场,对方对她虽然不及梁珏,但一直可以说是很不错。 不过这一世两个人目前什么关系也没有,而且按照上辈子的发展模式,她也不该和对方有过多的接触。 因此在对方满怀期待的目光下,她很自然地撇开脸来,想也没有想的选择维护自家正君:“内子说得对,内子蒙殿下垂青,能与您成为知己好友实属大幸,但臣与殿下女男有别,自个院子也就罢了,传出去难免让人非议。若是辱了殿下清名,臣难以谢罪。” 她态度立场已然是很明显了,梁珏的唇角向上翘了翘,突然觉得今儿个沈孟回来未尝是一件坏事。 薛宁和他的感觉自是截然相反,脸色也沉了下来。同样的话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的感觉也是不同的,这话若是梁珏说的,薛宁只会觉得对方在朝他炫耀,但这是沈孟口里头说出来的。 只要看着沈孟这张格外熟悉的脸,他就怎么也生不起气来,更别说他心里头还揣着那个心思。 他扯了扯嘴角,强行抹去了自己心里头那些微妙的不舒服,尽可能的展示着他美好体贴的一面:“你说的是,是我思虑不周,都怪我太惦念着阿珏了,一时间没有想到这么多。” 他话音刚落,梁珏就不自觉都了一下,不为别的,就为了这个恶心的称呼。他忍住自己恶心的感觉,扯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来。 他这么假笑着踏出光影的交界处,凑到了薛宁的跟前,伸手去拽对方的衣袖:“承蒙殿下厚爱,您看看我这么一耽搁就耽搁了许久。这儿实在不是好谈话的地方,为了您的清誉,咱们有什么话还是出去说吧。” 薛宁下意识是要避让的,但是他话都说在前面,是为了梁珏才来的府上,稍稍迟钝了一下,就被人直接给拽了出去,被硬生生拽出房门的时候他特地反过头去看了一眼沈孟。 在冲动之下,他问了她一句:“你还记得……铜雀街的青瓦房吗?” 他原本是想问她,她还记得那个小乞丐阿宁吗,但话说到一半,却不自觉地改了口。 他问的时候,能够感觉得到梁珏拽他的力度一下子变得很大,尽管对方立马就控制了拉扯的力度,那一瞬间他还是被拽得生疼。 不过这个时候他也不打算计较这么点疼痛了,他不顾形象的用空着的那只手抓住门板,以免自己被梁珏硬拉出去,与此同时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沈孟看,生平自己错过哪怕是半点她的表情变化。 但让他极其失望的是,沈孟表情很是茫然,反问他:“殿下您方才问了我什么?”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问出问题的瞬间薛宁就后悔了,在沈孟表示自己没听清楚的时候,他也不知晓自己心里是失望多些,还是隐隐的侥幸感多一些。 他摇了摇头,暂时性的搁置了这个话题:“没什么,我不打扰你了。” 话音刚落,他手也松开了那块用来支撑身体的门板,直直地被梁珏给带了出去。 梁珏牵着他大踏步地往前走,一直走到这个大院落里一处偏僻的拐角,这才停下来,把薛宁一路逼到了角落里:“咱们把话摊开来说吧,您今儿个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我回来啦,今天开始日更,每天至少2000字,应该会日更到完结,希望我还没有被抛弃。 ☆、 第029章 兴许是因为被沈孟维护梁珏的态度伤到,薛宁还没有从先前的场景里回过神来,以至于一时间他被梁珏步步逼退,显得格外弱势。 若是这场景被外人瞧见,怕是要以为他是只任由梁珏欺负的小绵羊呢。见他神色茫然,梁珏沉住气,又压低声音问了他一遍:“殿下,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您心里头什么想法,我很清楚。只是您也该知道,凡事有个先来后到。” 见薛宁抬眼看他,他顿了顿接着道:“府上的风景您今儿也都瞧过了,今儿个是您第一次到府上造访,我希望这也是您最后一次来。” 薛宁这个时候总算是从那种失落茫然中反应过来,他的年岁虽然比梁珏小些,但个子生的却是比对方高的。 这会直起身来,本就占了居高临下的优势,平日的时候他的下巴总是微微向上抬起,给人一种格外倨傲的感觉。 但现在他低下头看着梁珏,并没有产生半点亲和感,反而给人一种压迫十足的感觉。他以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反问梁珏:“你说的对,凡是都有个先来后到,不过有一个问题我也想问你,你怎么就这么能够肯定你就是先来的那一个呢?” 到底是世家出身,梁珏并不为他的气势所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着实不知晓还有什么能够比正儿八经的原配妻夫更前的。” 莫说梁母调查的那些资料里,沈孟先前未曾和任何男子有过私情,即便是有,那也是过往的烟云。 第12节 只要不干扰到他现在的生活,他不会因为自家妻主的爱慕者生什么气,毕竟一个人是没有办法控制别人喜不喜欢你。他看上的人那么优秀,要是这也要拈酸吃醋,他肯定整天都要泡在醋缸里。 “你真的不介意这些?哪怕她并不喜欢你,心里头有别人?” 两个人从开始到现在都未曾提过一句“她”的真实身份和名字,但彼此心知肚明,他们谈的都是这府上的女主人。 听到这个问题的梁珏脑海中第一浮现的就是沈孟的那个便宜表弟,他沉默了一小会,鬼使神差地,在这个可以称得上情敌的男人面前,说出来自己憋在心里许久的话:“兴许殿下会觉得荒谬,只是这是我个人非常真实的想法。” 他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我心悦于她,每天能够瞧着她的面容,我就觉得很欢喜了。如果她能够喜欢我,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如果她没有那么喜欢我,那我就一点点的努力。让她每一天都能比前一天喜欢我多一点,石头尚且能够捂热,更何况是人心。” 这话半点水分也没有掺,不过有一点他没有表述清楚。那就是,这仅仅只是他未嫁进来之后的想法,成婚之后,他发现自己不再满足于以前的那点小要求,人都是贪心且得寸进尺的存在,他也不例外。 在沈孟的问题上,他贪心到贪得无厌的程度。 薛宁对他有这样的想法颇有些惊异,毕竟根据他对梁珏的调查和先前那段时间与对方的相处,他着实不觉得梁珏会把沈孟看得这么重。 他的唇角微微翘起,唇角的弧度让他面上的笑容看起来多了几分讥讽:“哦?既然你这么有耐心,那也应该不介意这么一丁点的艰难险阻才是。” 梁珏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正是因为太珍视,所以才容不得哪怕是一丁点的差错和意外。” 两个人谈话的时候,沈孟也没有在屋里头干坐着,她从外头走出来,一眼就瞧见了这姿态格外亲密的两个人。 一个是她上辈子的夫郎,一个是后任。前世两个人之间只有仇怨,这辈子却染上不大好的桃色绯闻。今儿个这三殿下还是打着梁珏的名头。 他们两个的姿态太过暧昧,以至于她没有忍住还是问出了口:“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把梁珏吓了一大跳,手忙脚乱得不知道把四肢往哪个合适的的地方放着。 这脚下一个没有站稳,差点跌到薛宁的身上。不过他很快用手抓住了身边的柱子,借着手的力道很快站稳,这才转过脸面对着沈孟说:“我有些事情和三殿下谈呢,他说他府上还有事情,马上就要走了。” 薛宁忙反驳:“我没……” 梁珏却并不打算让他把话说完:“好了,三殿下您的事情最要紧,我送您出去吧。” 说罢他就拉着薛宁直接往外头走,他用了很大的力气,以至于要表现自己柔弱的薛宁没有能挣脱开这只手。 原本等候在一旁的薛宁护卫想要上来斥责这沈家夫郎的大不敬之罪,却因为自个主子背对着沈孟投过来的目光收回了步伐。 来沈府拜访之前,三皇子府邸的大主管就早早的吩咐下来,在某人的面前绝不能莽撞行事,不能给予人盛气凌人之感。 她们原以为这个某人会是和三皇子传出暧昧流言的梁珏,不成想竟是这庭院的女主人。 到底是训练有素的侍卫,在一开始的惊讶过后,她们就牢牢地闭紧了嘴巴,谁也不打算把这个秘密说出去。 沈孟原本是想和梁珏站在一起,出去送一送自家客人的。不过梁珏想了想,比起炫耀来说,他还是选择不然对方看见自家妻主的脸。 沈孟应允了听他的,便只好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地,杵在那里看着自家夫郎强行送走了薛宁这个不速之客。 梁珏转过脸来,就看着她站在院子里还呆呆地看着门的方向,心里头颇有些不是滋味:“怎么了,你舍不得吗?” 话一说完,他心里头就产生了几分后悔。他没想着这么直白,只是这情敌都找上门来,呛人的话不自觉就说出了口。 沈孟回过神来,含笑摇头:“我先前只是因为想事情有些出神罢了,夫郎在这里,我能有什么舍不得。” “你这人……”梁珏心里舒服了几分,又有些懊恼。他总觉得,他是不是太好哄了,明明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甜言蜜语,但他承认,他还是被这话安抚到了。 这么想着,他又添了一句:“人是走了,你可别以为这一两句就能这么算了。”这笔莫名其妙的糊涂账,他今天就要和她算清楚。 ☆、 第030章 沈孟稍稍低下头来瞧他,梁珏的眼睛亮晶晶的,白皙的脸蛋在冷风中冻得微微有点发红,他的下巴还不像她记忆里那么尖,可能是因为这段时间养得好,他看起来比刚进门那会还圆润些。 除了脸蛋,发髻也很可爱。她比梁珏差不多要高了大半个头,垂下眼睑来便能瞧见他头顶的发旋。她手里痒痒,没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说吧,你打算怎么和我算账。” 沈孟生得自然不算是这个时代极美的女子,她的容貌只能算是中等偏上,但难得的是一股子天生的忧郁气息,一双眼睛又生得极好。乌黑深邃,极有灵气,仿佛会说话一般。 尤其是她凝视别人的时候,即便是无意,也很容易让人生出深情缱绻的错觉。梁珏面对她的时候本来就气势不足,这次凭着一股子气,好不容易鼓起劲来,这么一摸一看一句话,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他喃喃了句:“真是祸水。”先前想好的措辞一时间忘了个精光。 但他到底还是惦念这薛宁先前说过的话的,等到回过神来,他又努力把有些狭长的眸子努力瞪大瞪圆:“你别和我装糊涂,今儿个那人为什么来的,你心知肚明。” 沈孟故意逗他:“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梁珏抬头细细地观察她面上的表情,确定她眉梢眼角透露出来的确实是戏谑的时候:“他先前分明说,他之前认识你。” 沈孟的动作顿了顿,神情有极其微妙的变化,她的声音比先前更显得低沉一些,面上的笑意也有所收敛:“他说什么,你就这么轻易信了?” 拈酸吃醋固然是在意一个人的表现,在大多数时候,作为被吃醋的一方,也会格外享受这种愉悦感。但凡事都有个度,要是梁珏真的会因为这种事情,连基本的理性都抛却的话,她半点都高兴不起来。 梁珏敏感地察觉出她的不悦,回想起自己当初嫁进来的时候小心翼翼,今儿个确实有些忘形了些,他的语气也不自觉变得小心了起来:“我没有胡乱相信,只是从那位三殿下的表情来看,他的言论不似作伪。” 一面观察着沈孟的神情,他又小小声地开口:“我本来是没有这么想过的,但是在他府邸上的时候,他确实多次提及你的情况。”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声音里还带上了几分委屈:“再说了,一个人到底对另外一个人有没有特别的想法,我就算眼睛再瞎,这一点还是能够看得出来的。” 就算是不相干的人,他一样能看得清清楚楚,更何况这个人觊觎的还是他自个的妻主。 不同于前一世的内敛寡言,梁珏这一世在她面前似乎很喜欢把心思挂在脸上。他心里头那些没有说出来的话,全都被他用表情表达得淋漓尽致。 她没好气地反驳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这个道理难道你不懂吗?” 梁珏当真还格外认真的摇头道:“我只知道,旁的事情可能是当局者迷,但这种事情,只有当事人才能够体会得出来。” 同性相吸,异性相斥,在某些方面完全是因为同性之间太过了解。他很清楚,那位三殿下看沈孟的眼神并不仅仅只是像看一个有丁点好感的人那么简单。 他这么说,沈孟倒是多了几分好奇:“哦?那你倒是说说看,他瞧我的时候和旁人有什么不一样的?” 梁珏一字一句认真道:“他瞧着你的时候,总似在瞧什么故人。你再仔细想想,会不会从前的时候,你和他有过交集。”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笃定对方所言非虚,毕竟人要伪装一时半刻很容易,时时刻刻的伪装却很难。便是有,时间长了,也容易真亦假时假亦真。 沈孟哑然失笑,她想也不想地否认说:“我怎么会与宫里头的殿下有什么故交。”她和这位三殿下的交集也仅仅是上一世那段不算短也不算漫长的时光。 但那交集是在她与梁珏和离之后,这一世她们之前未曾见过,哪里来得故人知己的说法。 梁珏接着追问:“你再好好想想,是真的没有吗?” 柳璟顺着他的话再一遍否认:“自然是……”没有两个字他说到一半,又被她重新咽了下去。 因为她想起来一种荒谬的可能性,她自个是重生回来的,会不会薛宁也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对方的一些举动就可以说得通了。 譬如说,上辈子她明明也是同一个时辰将梁珏娶进沈家的,除了稍微对梁珏好了些之外,她自认真的没有什么出现了太多变数的。 可是薛宁却成了她新生活里头最大的一个变数之一。 梁珏还在等着她的澄清呢,结果她话说到一半,声音便戛然而止,他原以为沈孟又是在逗弄他,结果等了片刻,沈孟还是半点动静也无,他也就忙抬头看她,结果发现沈孟的表情也并非像是在开玩笑,而是想起来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 他只得问她:“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沈孟当然不可能和他说。我怀疑那位宫里来的三殿下来自前世的未来,他还是我上辈子的后来的正君。 她要真的这么说了,即便是梁珏不把她当成疯子,话要是传出去了,搞不好就有人把她当成异类烧死。 即便是梁珏,她也不会轻易把自己的这个秘密交付出去。 这么想着,她的眼神又暗了下来,明明外头是阳光明媚,但她整个人仿佛都散发着一股子阴郁的气息。 几乎没有怎么考虑,她就否认道:“没什么,我很确定我不认得他。” 三殿下薛宁和小乞儿阿宁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一个是高不可攀的天上云,另外一个则是随便践踏的地里泥。 关于前世的记忆,沈孟记住的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她一时间根本想不起来自己少年时候的往事。 “没什么,我很确定我不认得他。” 和沈孟的声音语气几乎一样的女声在有些空荡的房间响起,跪在地上的黑衣女子,把两个人对话场景一字不漏地还原了出来。 ☆、 第031章 坐在高位上的男人微微侧过头,总算是舍得从怀中抱着的猫身上施舍一点眼神给底下跪着的人。 他的声音婉转而妩媚,只是于绝大多数人而言,这份风情他们难以承受,他饶有兴味地问:“真不是他找的那个人?先前不是说已经调查过了,确认是沈家人吗?” 跪着汇报的黑衣女子用沙哑的嗓音道:“确认了沈孟没有错,她的生父只得了她一个孩子,当年也只有沈孟一人回去。” 沈家近几年女嗣稀薄,沈孟也没有什么年龄相仿的堂表姊妹。她那继父沈李氏所生的女儿年龄也并不符合当年救助薛宁的条件,她们调查出来的结果是绝不可能有误的。 男子便有些兴致缺缺地靠回原来的位置上:“真没劲,要是找错了人多好。” 尽管知道这样的概率很低,但想想要是真的弄错了,他该会多了多少可看的乐子。跪着的女子并不敢轻易地接下他的话茬。 在片刻后,男子又问她:“既然是这样的话,你说沈孟怎么会什么影响都没有?她又没有撞到过脑袋,也不曾听说过有忘却往事的迹象。” 跪着的女子犹豫地答:“兴许是为了不让梁正君伤心难过?男人一般不是很忌讳这些吗?” 男人冷哼一声:“你莫不是在与本宫说笑,天下乌鸦一般黑,你倒是说说你哪只眼睛瞧见她对夫郎情根深重的了。” 要说沈孟是为了不让夫郎伤心难过,打死他他都不信。这天底下的女人多是薄情寡幸。这婚事原本就是梁珏主动上门求来的,不是煞费苦心得到的东西,没有几个人会太珍惜,更何况,沈孟对梁珏可不像是有很深的男女之情。 那女子忙改口说:“主人说得极是,是奴愚钝,把事情想岔了。” 这底下的人一个个无趣得和鹌鹑一般,要么就是眼睛长在脑门子上,不知道天高地厚。要么就是这样胆小怕事,跟木头桩子差不多。那男子摆了摆手:“算了,你下去吧。” 反正时间还长得很,他并不着急。 在和梁珏探讨过往话题的沈孟莫名其妙地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她揉了揉冻得有些发红的鼻子,又接过自家夫郎及时递过来的一杯暖茶。 除了温暖的茶水,梁珏还塞了个模样看起来有些怪异的汤婆子到她怀里:“你先用着吧,前几日便教你多穿些衣服了,你偏不听。” 妻夫两个的生活并不只是零零碎碎的琐事,沈孟每日有格外忙碌的公事需要完成,而且每日她都会带一些异闻录之类的书籍回来翻阅,经常挑灯夜战。 梁珏晚上起夜的时候,瞧见她若是穿得单薄,便会起身帮她披件厚厚的外衣。不过他总有深睡的时候,纵容有没能照顾到沈孟的时候。 “夫郎说得对,下次我会主要的。”兴许是真的冷到了吧,沈孟又连连打了几个喷嚏,吸了吸鼻子,模样显得有点可怜。 她随手在本子上用朱笔画了个圈,因为记录事情的本子就这么大大方方的摊在梁珏的面前,后者即便无意,也难免会看到上面记录的事情。 这本子上基本都是些看起来错综复杂的图,上面是一些重复的符号,还有交错相接的细线。 他试探了一下沈孟:“这些本子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沈孟心里回应了一句:是很重要没错,手却把那本子往前面推了推:“你很想看吗,随便翻。” 梁珏小心翼翼地把本子往自己的方向挪了挪,低头快速阅览了一遍翻开的页面上的字迹,又抬起头看她:“我真的可以碰它吗?”不怪他这么小心翼翼,平日里沈孟把它看得很重,还用了很是珍贵的盒子将它封锁起来。 平日里她用不到的时候,也会将它放置在极其隐秘的地方,他对此早就怀有极大的好奇心,可是沈孟未曾主动提过,他也不敢随随便便的乱翻。 沈孟想了想,在上头添了一句:“也没有什么特别要注意的,你想翻哪都行,就是绝对不要在上面乱添东西,也尽量不要去损坏它。” 第13节 其实损坏了也没有太大关系,她的记忆力很好,完全可以重新默写一遍,只是这里头的东西有点多和杂,要重来一次着实太麻烦。 梁珏满口应允,他本来就不是什么破坏狂:“这个你放心就是,我只是看看而已。” 他迅速的把那小本子扒拉到自己跟前,从第一张开始翻阅,翻了半天,上头的每一个字符和文字他都认识,但是凑到一起,他却完全理不清楚里面的含义和逻辑。 在大致的翻阅了整体后,他停了下来,迟疑了一下,又问沈孟:“这些是妻主写的人的名字吗?” 其实根据这些奇怪的图形的排列规律,他也大致能够猜测到沈孟指代的什么,只是具体是什么,他就没有办法了解了。 沈孟坐在他对面,一只手撑在桌子上托腮看他。等到梁珏发问了,她才慢悠悠地说:“夫郎素来有聪慧的美名,你觉得是这样,那就是这样。” 梁珏有些失望地看着她,眼睛显得有些湿漉漉的,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甘心:“连我也不可以吗?” 沈孟一字一句地道:“连你也不可以。” 梁珏想知道的东西,有些她可以隐约透露给他知道,但目前的情况,她不会把所有的秘密都交付出去。 现在的梁珏到底还是和前世的不一样,她们没有几年的相处,只有长久的磨合,才可能让她把足够隐秘的东西交付出去。 虽然这听起来着实让人有些寒心,但扪心自问,她不信沈母,不信沈李氏,也同样还不够信任这一世的梁珏。 从另一方面来讲,她守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关系到她上辈子到底是怎么死的,而在没有查清楚之前,它就像是一把悬在她头顶的死亡之剑,随时都有可能砍向她脆弱的脖颈。 而短时间内,她并不打算让梁珏参与进来,一是维护,二是不信。 ☆、 第032章 沈孟不想说,梁珏便很识趣的没有再过多追问下去,他来回又翻阅了两遍,凭借着强大的记忆力把那些符号牢记在了心里。 他在脑海中推算了一番,指着上面某个符号问沈孟:“这指的可是工部的左侍郎左云?” 沈孟心下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她也没有说对或者是不对,只又指了别处的符号问梁珏:“那这个呢,你说是谁?” 梁珏眸光潋滟,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最终只摇了摇头道:“目前我暂时还不能猜出来。” 沈孟细细打量他的容色,见梁珏所言不似作伪,心下松了口气,想来梁珏猜出这个名字有巧合的成分在,她的秘密还不至于在他面前一览无余。 她刚这么想着,说完了话的梁珏,却又默默地把那本涂满了东西的小册子推了推,一直推到她的面前。 等到沈孟用疑惑的眼神看他,他才开口说话,语气显得还挺严肃:“若是这东西涉及到妻主的身家性命,,这个东西你且收拾妥当,以后切忌莫这般随便摊开搁置在桌子里了。” 看的时候他眼巴巴盯着看,不说不能随便看,看完了反倒教训起她来了。沈孟觉得好笑,虽然知道他也是为自己着想,反问他:“那你知道不能看,怎么又看了呢?” 梁珏便理直气壮地说:“妻夫本一体,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我也是不能脱身的。我又不是别人,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夫郎,你的东西,不管是什么,我都是能看得的,这是两码事。” “是是是,所以我这不是给夫郎你看了。” 梁珏又道:“你有秘密瞒着我,我也不强求你告诉我。反正咱们的时间这么长,你想说的时候迟早会告诉我知晓。但有一点,若是真的是关乎身家性命的事情,你莫要瞒着我。” “这是自然。”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她心里当然是有把秤的,只要梁珏不强求,她没有什么不能是的。 沈孟一口应下来,又问他,“先前这名字确实是左云,你说的事情,我也可以应允你,不过还劳烦夫郎告诉我,你是如何猜出来的。” 她自认自己的符号挺是独特,光靠瞎蒙,是决计不可能猜出来,即便是猜,那也需要理由。 梁珏道:“很简单,妻主的云字用的当是南珠语,在这种语言里,这个符号代表的是云朵的意思,而这个图形是一位佩戴着璎珞的女子,女为尊,左也为尊,连在一起,自然是左云了。” 沈孟记录这些事情的时候,确实是按照类似的思维设立了一些独特的写法和图形。 她当初会用一些南珠语,是因为这种语言甚少有人学过,即便是有,也很容易和另外一国的语言混淆。 除了这种甚少有人会的文字外,她还掺杂了一些自己独创的文字图形,确保绝对没有任何文献里出现过的那一种。 按理说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能够看得懂,但梁珏却一语道破其中机密,容不得她不纠结。 她先是夸赞了梁珏一句:“夫郎学识渊博,学过南珠语,认得这个是云字不错。但天下带了云字的人何其多,你又是如何得知这代表的是左云呢?” 梁珏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就这么能够肯定是这个图形代表的是左字。云字只要知晓南珠语的人,多看几眼猜出来不难。 可另外一个字梁珏给的理由,虽然很贴切她当时的想法,但听在外人耳中,简直像是在瞎扯。 比起相信对方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她宁愿相信梁珏是随便猜猜出来蒙她的。 梁珏指着另外一个和左字图形相似的符号道:“的确有猜的成分在,但我有八成的把握,妻主写的这是左云左大人。” 八成,基本就意味着盖棺定论了。沈孟追问到:“怎么个说法?” “妻主平日将这册子看护得十分小心,想来它对你而言定是格外重要之物。” 梁珏顿了顿道:“一般被珍藏的东西,要么价值极高,要么有其特殊意义。像这种书册,要么为重要之人所赠,要么就是记录了秘密的账册或者是名单。” 他修长的食指点了点书册上的字迹:“若是故人所赠之物,妻主绝不至于在上面胡乱涂改。若是账册,会有大量的金额,即便是妻主你用了特殊的字代替,重复的字和图形,也应当很显然这上面的东西并不符合。” 沈孟颔首:“你说的有理,这确实是本名册。”这当然不仅仅是简单的名册,上头记录了她记忆里所有本朝会发生的大事。 她重生的时间越久,上辈子的诸多事情就变得越模糊,趁着她还有记忆优势,她特地寻了本册子把这些都一一记了下来,以便到时候能够避开所有。 也因为她不可能一下子记起来所有的事情,很多零碎的记忆她都是被某件事触动才想起来的,所以这册子上的内容也是极其散乱。 “既然这里是人名,我自然是联想和妻主相关的人了。” 沈孟很赞许他想事情的逻辑,但有些事情她还是不解:“你这么想倒是不无道理,只是你如何知道我认识的人中有多少个名字里带了云的呢?” 便是让她短时间把她认识的人里带了云字的全部说出来,她都指不定可能遗漏那么一两个,莫说这一世,梁珏嫁进来的时间才不到一年。 提到这个,梁珏的面色便陡然变得有些红扑扑,愣是半晌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还是在沈孟眼神的压力下,他才垂着头,用蚊呐一般的声音说:“妻主应当记得,这门婚事当初是娘亲主动上门为我求来的。” 不同于先前理直气壮要求她的样子,他这会倒像是个柔弱好欺的软包子,细长白皙的脖子缩在 沈孟自然没忘,“为妻自是不曾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谁家母父先提亲都是一样的。” 她欢喜梁珏的程度确实没有对方深,但也不是什么迂腐之人,不会觉得做男儿的主动些就是不知廉耻。 怕梁珏不自在,她还特地解释了两句:“说起来,为妻还当谢谢夫郎才是。” 梁珏原本忸怩着呢,她这么一说,他立马顺着她的话茬接着问:“你谢我作甚?” “自然是谢你让我娶到了这么好的夫郎。” 这人真是,真是一点也不正经。梁珏嗔怒地看了她一眼,自然是嗔远多于怒了。 不过这么一来,他倒是放松许多:“以前我尚在闺中时,娘和长姊长议朝中事,自然知道一些朝臣的名字,前后联系了一下,名字中带了云的,也就是三位大臣,一个是三个字的,另外两位当中只有左大人符合这个条件。” 梁珏说的是轻描淡写,但要能够确定这么一个人,首先他得了解所有朝臣的姓名,除了这些之外,他还得了解拥有这些名字的人分别是什么情况,才能够如此笃定的说出来答案。 虽然当今圣上对君后十分敬重,但本朝一直以来女子地位始终凌驾于男子之上,后宫也不容许干政,一般来说,也没有那户人家会刻意培养儿子从政的才能。 沈孟眼神复杂地问:“这些东西你是怎么知道的?” “先前说了,娘亲和长姊偶尔在家里会提及一些,听得多了自然就记住了。”梁珏想也不想的答完,等说完了,他才察觉有些不妥,又小心翼翼地问沈孟:“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随便听听也能有到这种地步,真不知道若是生为女子该会有何种成就。沈孟摇了摇头道:“我方才只是在想,夫郎嫁与我真是屈才了。” 沈孟向来是惜才之人,只可惜梁珏是她夫郎,就是她想帮他施展才华,也没有那个条件。 梁珏哑然失笑,他极是认真的道:“于我而言,能在妻主身边,便是莫大幸事。” ☆、 第033章 沈孟自认自个已经够直白,不曾想这一世的梁珏比她还要来得直接许多。他向她展露着和上一世完全不同的面貌,热烈,直白,就像是炙热的太阳,源源不断的向外散发着热度。 她久久不曾说话,只定定地看着梁珏。后者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耳朵都染上红扑扑的颜色,方开口问她:“我说的是有什么不对吗?” 他可是发自内心这么想的,满满都是真情实意,而不是刻意说的甜言蜜语。 沈孟伸手摸摸他发红的耳朵尖,看着那红得近乎透明的耳朵微微都颤抖了一下,她又把手伸向梁珏乌黑的的脑袋。梁珏显然把头发护理的很好,手下一头青丝格外柔顺。 她随手揉了揉,揉乱了一头青丝才收了手:“你说的这话为妻很是受用,那册子里到底写了些什么,等到了时候,我自会完完整整地告诉你。” 她把那本对她而言十分重要的册子锁进一个装帧精美的木匣子,干脆又拉了梁珏下来和他讨论起朝中局势。 这是上一辈子绝对不可能发生的画面,倒不是因为她瞧不起男人,觉得男子头发长见识短。 即便是仅仅居于后宅的男人,也可以把自以为了不起的女人耍得团团转,她从未小瞧过男人的本事,也不觉得男人就比女人差到哪里去。 只是在上一世,她只知道梁珏能够有那个本事把她的府邸打理得井井有条,也知晓他善于谋划,且功于心计,却并不知晓梁珏还有这方面的才干。 沈孟大致地给梁珏介绍了一下朝中的情况:“当今圣上膝下有三位皇女,左相为首的文臣支持的是大皇女……这些夫郎可都知晓?” 梁珏颔首:“这些母亲都曾讲过。” 沈孟用手指沾了些许茶水在桌子上头写字:“那这个呢?” “知道。” “这个呢?” “这个也知道。” 沈孟的手指在桌面上顿了顿,又收回手来:“你都知道的话,我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好向你介绍的了,先说说你知道的情况吧,也可以同我讲讲你的见解。不用有所顾虑,我都想听。” “我是这么想的……”梁珏原本还是有所顾虑的,一开始的时候用词也是经过了心里斟酌再三的。发表言论的时候也说得格外委婉,尽量不显得出格。 毕竟信息有限,梁珏建立在以往消息上得出的推论有不少是并不适用现在的。 但梁珏的想法有很多处新颖有趣的地方,而且观点独特,让她有种醍醐灌顶之感,原本一些没有想通的地方也茅塞顿开。 可惜的是有些东西不能用纸笔留下来,她只好让梁珏说慢一点,在心中细细斟酌。将有道理的话掰开来,嚼碎了,牢牢地记在心里。 和梁珏谈完了,她便将自己关在书房中两日,直到休沐的日子过了,才十分不舍地从房间里出来。 因了这个由头,沈孟连回家的日子都比往日准时许多,不为别的,只为了能和梁珏探讨一二。除了必要的应酬,同僚相邀时,她一概以家中有夫郎等候的理由推拒。这半年多的工夫过去,沈孟甚至还落下了个惧内的名声。 不过沈孟自个倒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好的名声,当今圣上看重的是才干而不是虚名。莫说她实际上并不怕夫郎,就算是怕,那也是因为做妻主的敬重正君,而不是因为她怯懦怕事。 妻夫两个感情在日渐融洽,外人也是瞧在眼里。做主子的能够如此受宠,底下的小厮自然是高兴。 艾叶在梁珏出嫁前就是做他贴身小厮的,被叮嘱的多,想得也比梁珏这个做主子的还要多些,正好这几日梁珏正向他学打荷包的络子,看着他还算心情不错。 他便先夸了梁珏两句:“公子着实聪敏,这才几日的功夫,这最难的络子便打得有模有样的,若是少夫人瞧见了,怕是要欢喜得不得了。也不枉费您费这么多工夫了。” 梁珏嘴上数落他,面上却带了几分笑意:“这络子打成什么样我心里头有数,这要是送出去,妻主她怕是都没有脸拿出去吧。” 艾叶忙道:“您可别这么说,您这要是也算是没有天赋,我这面上怕是要往下淌水了。” 梁珏笑道:“就数你会贫嘴!说吧,怎么突然夸起我来了,是有什么事情想要求我了?” 第14节 艾叶一脸委屈说:“我在主子您心目中就是这种人不成?我方才和现在,心心念念地可都是您的事呢。” 梁珏把彩色的丝线在手指上绕了三圈,打出一个漂亮的绳结作为收尾。 他低着头出声道:“剪子递我一下。” 艾叶忙抓起针线篮里的银剪子递到他的手里。 梁珏把丝线利落地剪短,又将这打好的络子系在他先前为沈孟缝制的新的锦绣荷包上,等到大功告成,这才收了手,看向自个的小厮:“哦?你倒是说说看,你都在替我想些什么?” 艾叶攥紧了手里的彩色丝线,长而直的丝线被他抓得皱巴巴的:“既然您都直接问了,我也不能不说不是。” “放心说吧,只要言之有理,我都不会罚你。” “您嫁进来的时间也快一年了吧,但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当年主夫可是嫁进来三个月就有了大小姐的。您与妻主大人几乎每日都同房,就没想过孩子的事情吗?” 梁珏沉下脸来:“怎么突然谈起来这个?”这天底下哪个做男子都希望自己能和爱的人有个孩子。 他其实对孩子的执念并不深,但也会想一想,有个像沈孟的女儿也不错,毕竟沈孟不能总是一直陪着他,除了帮她打理产业和后院,让她无后顾之忧之外,他还有大把的空闲时间,养个孩子那是绰绰有余。 他甚至可以为此做好大量的规划,无论是男孩或者女孩,都会被他培养成十分优秀的孩子。但前提是,他得要先有个孩子。 “这也只是过了一年而已,机缘未到的事情。”梁珏喃喃几句,像是在安慰自己。 艾叶刚想说些什么,话还未曾出口,便迎来质问:“这些话是你自己想的,还是有人对你说了些什么?” 艾叶确实贴心,也会为他多想一些。但他和沈孟之间有没有别的问题,也从未有人催过孩子的问题,若是没有人在艾叶面前提上那么一茬,他怎么可能突然问他这个问题。 艾叶摇了摇头:“没有谁刻意和我提了这个话题,是我自己听了人家说,这才问问您罢了。” 梁珏凝视着他的面容,又问了他一遍:“是真的没有人说?” 艾叶正打算再次摇头,门外头却走进来一个人来,且气势汹汹:“怎么了,我就随口说了两句,怎么了,还不准我抱怨了不成” 梁珏搁下手里的小剪子,又把做好的荷包藏好了放在枕头底下,这才站起身来面向面前个子小小却气势十足的男人:“您言重了,我未曾那么想过。” 逆着光而来的人不是旁人,正是消停了好些时日的沈李氏。前两个月的时候沈孟同母异父的弟弟沈香被沈李氏风风光光的嫁了出去。 为了儿子能够舒舒服服顺顺利利的出嫁,沈李氏也就没有那个闲心给沈孟这个院子使绊子。不仅不找麻烦不说,还对沈孟和梁珏格外和善,让他们舒舒服服地过了一段日子。 但沈香嫁出去没多久了,沈李氏就开始闲得慌了。他这人是受不了清闲日子的,自自然然地就要给梁珏找不痛快了。 尽管沈孟和他说过,沈李氏的话基本上都可以无视。但毕竟对方长辈的名头压在他身上,该给的客气和表面的面子他还是要给一给的。 他含笑道:“您说的对,我和妻主自然是盼着有孩子的,但这凡事要讲究个机缘。我们这成婚还不到一年呢,妻主她也不是很着急。” 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让沈李氏不要多管闲事,他可不觉得沈李氏会有什么好心肠来操心沈孟的女嗣问题。 沈李氏当然听懂了这话什么意思,可是要膈应到对方,他也需要装几回糊涂:“瞧你这话说的,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圣人都说,要先成家,后立业。这没有孩子,哪里能够算得上是成家呢。” 瞧着梁珏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他又阴阳怪气的说:“你也别嫌我这话说的难听,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沈孟他爹亲去得早,有些事情,就只能是我来操操心了。” 沈孟依旧维持着面上的笑:“您也别太操心了,妻主和我都还年轻呢,可能是它想等个两三年再到我们的身边来,就像您一样不是也很好吗。” 沈李氏也不是嫁进来就生了沈孟的弟弟妹妹的,自己都没有做到的事情,真不知道哪里来这么大的脸来膈应他。 沈李氏就在这里等着他呢,他笑吟吟地道:“就是因为这样,当年我是急得不得了。为了沈家的香火着想,我主动为妻主纳了一门妾侍。结果等那妾侍过了门没有多久,我就有了你和沈孟的弟弟和妹妹。” 他顿了顿,笑容里满满都是恶意:“我想着,也快一年了,沈孟身边没有别人,你这也没有个动静。这样吧,我做主,为沈孟纳个夫侍。就你身边这个艾叶,你觉得怎么样?” ☆、 第034章 艾叶当场一张俏脸就刷白了,马上跪下来向梁珏道:“奴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 他不跪还好些,跪了梁珏的脸色更是难看了。 沈李氏面上露出得意的笑意,像个和蔼的长辈一般,凑过来生拉硬扯地把跪着的艾叶给拉了起来:“瞧你,这都吓成什么样了,你的主子最是心善,又怎么会为难你呢!” 他这话说得讽刺意味十足,艾叶也意识到自己做的不妥,脸色比先前还要难看些。不过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露出这种表情显然是更加在打梁珏的脸,他强行扯起嘴角,想让自己的面容看起来柔和些。 不过如果他面前若是有面镜子,他会发现自己这么笑还不如面无表情地不笑,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像是讽刺。 到底只是个小厮,教训了起来也没有太多快感,沈李氏很快又把视线重新凝聚在了梁珏的身上,他面上还带着几分和煦笑意,可惜嘴里的话却像是冬日里冷飕飕的风刀子,直直地戳在梁珏的心窝子上:“这段时日来我都只顾着操心香儿的婚事,到了沈孟这边也就是少些。” 他叹了口气,拉开椅子坐下,双手搁在平时惯用的手杖上,摆出来一副语重心长的态度:“你也知道的,我并非沈孟的的亲生爹亲,都说后爹难做,不过我敢自认,香儿他们有的一份,我也未曾少过沈孟的。所以现在,她还是每年规规矩矩地喊我一声爹,这话我没说错吧。” 尽管不情愿,梁珏还得咬牙认下这个事实:“您说的是。” 沈李氏接着他的话茬道:“既然你都认了,那做爹亲的,做主给自己的女儿纳个暖床的,这个总是能要的吧。” 做爹亲的自然是有这个权力的,一般做人家正君的,若是几年还无所出,基本长辈都会以兴旺人丁的缘由赐几个夫侍到女儿房里。 除了做侧室的要特地过问一下,他本来都可以不和梁珏说的,只是因为沈孟并非她亲生,这表面工夫他还得多做几分,今天特地来这么一出,不过是为了当面瞧瞧梁珏不开心的样子。 毕竟他进来之后,不仅分走了他手里的一些权力,还没少给他添堵。 即便是大度的人,也不见得能会开心房里塞个别人。更何况,梁珏可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什么大度的人,这个时候,他真恨不得自己是个会大闹的泼夫了,还能上去狂挠对方一顿。 偏生他不是,因此他只能忍着恶心道:“您自然是有这个权力的。” 看他强行压抑的愤恨感,沈李氏心满意足得很,看周围的一切都顺眼许多,还很少好心情地问了一遍艾叶:“今儿个你主子在这里,咱们把话说明白喽,你到底是想不想呢?要是愿意的话,我给你做了这个主子。瞧你主子是个再心善不过的,绝不会为难于你。” 他顿了顿,又接着诱惑艾叶道:“你们两个一同嫁进来,两个人感情再好不过。要是成了事,那可是一家人了,感情定然更好。瞧你也是个好的,不然亲家公也不会把你给陪嫁过来。你觉得怎么样呢?” 艾叶这种身份低下的侍人,又是梁珏带来的人,平常哪里得了的他这种和颜悦色的对待。但现在他要做主的可是艾叶的大事,对方是梁珏的人,他想要做主,也得艾叶肯配合不是。 艾叶沉默了好一会,虽然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瞅了瞅梁珏的脸色,语气坚定地拒绝了沈李氏:“我就想侍候主子一辈子,没想过别的。” 沈李氏也不多劝,只道:“你不愿意,我也不难为你,这样吧,等晚上我挑几个好的送过来。” 说完他就见好就收的起了身,早早的离开了院子。虽然梁珏难看的脸色挺好看的,不过那毒针一般的眼光坐久了他还真受不了。 等回了院子,他立马喊来管家,吩咐找几个机灵漂亮又会搅事情的年轻男人过来。 他坐在黄花梨木做的太师椅上,伺候了他多年的管家先是按照他的条件寻来合适的一批年轻小侍,又弓着身子问他:“您这是打算为了给二女君择夫侍吗?” “当然不是。”他的女儿还年轻,可不能随随便便地被男色败坏了身子。 他自然也不可能给自己添堵,不是给亲女儿寻的,也不是为自己妻主找的人,那自然是为了给沈孟那个院子寻不痛快了。 管家到底还是顾念着沈家人的,皱着眉委婉地劝他:“您真要这么做吗?小少爷也嫁出去了,这大房要闹腾起来也没有您什么好处。” 沈李氏嫁进来的时候,沈孟的娘亲还老是惦记自个没了多久的夫郎。他原本就是和沈孟的爹亲有些故怨旧仇的,偏生沈孟娘亲还老是拿他做对比。 本来不是亲生的,又要注定分走沈家大半家业,他就不会对这个人欢喜到哪里去,再加上这么层缘故,他是极厌恶这个自个妻主和原配夫郎生的女儿的。 沈李氏冷哼一声:“你懂什么,吩咐你去做就快点把事情做好,哪里来得这么多废话。” 当初他就想折腾沈孟了,都怪沈孟年纪小小便格外有主见,又是个冷情性子,他想做个捧杀的慈父实在太难。 再加上刚进来那会,他还没站稳,也看不枕边人的态度,不敢做什么大动作,再后面,他亲生的孩子又出生了,一双儿女要照顾,要他想些恶毒的计谋实在也是太难。 他又是个好面子的,自己的名声就等于儿女的名声,为了孩子的前程和婚事,他也就勉勉强强做个表面过得去的后爹罢了。 物质上不短缺,关爱是别想有半点。换个特别渴望关爱的,指不定那性子就长歪了。等到后面,他的一双儿女长大了,沈孟也成家立业了,他就更管不着了。 现在可好了,沈香也嫁出去了,他没什么惦念不下去的了,最大的乐子就是替沈孟和梁珏找不痛快。他们两个越是不舒服了,他心里头就越痛快了。 沈孟回来的时候,发觉院子里气氛很不同寻常。不说别的,就说她书房里的那盏灯,平日里梁珏要是不亲自出门接她,那也会把灯点亮。 橘黄色的灯光在窗纸上映出灯火摇曳的剪影,在这种有些偏凉的秋日显得格外温暖。 但今天不仅是屋子黑着的,整个院子都给人一种阴沉沉的感觉。她嗅了嗅,似乎还有甜腻的脂粉香气。 虽然心下古怪,但这个家还是要回的。她放缓了脚步,等到走到门前,她还犹豫了一下。可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推开门的瞬间,她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 第035章 如今是十月,她回来的时候,月亮已经从柳梢头爬到了高楼屋檐的上方,天空几点零散星子落在深蓝色的夜幕上。 尽管有明月当头,但是月光太浅,若是不点灯,是不大能够看清楚屋内情况的。因了这书房未点灯太暗沉,沈孟是直接推开这院子里亮着灯的门。 可是一推开,满屋子浓烈的脂粉香气便铺面而来,那种香粉的味道呛得她鼻子都犯痒痒,定睛一看,满屋子的莺莺燕燕。 这秋日夜里颇凉,这些个青葱得能掐出水来的少年郎身上还穿着单薄的衣衫。非常能够凸显身体的曲线美,好是好看,可是风儿一吹,沈孟看着都瞧着冷。 见沈孟进来,少年郎们俱是反过头来齐刷刷看她。这些少年俱是年轻水嫩的,且姿色各有千秋,或是看着单纯懵懂,或是容色娇艳似火,亦或者端正一张清高面孔,清冷好似人间仙子。 虽说不是什么顶尖的美人,可也是姿色上乘,胜在年轻和各有千秋。这些个美人要是随便送到别人面前去,保不准要心花怒放的手下。便是沈孟的娘亲,怕也只是嘴上说说,转眼也会把几个心仪的收下。 但是沈孟可不是能够消受此等艳福的人,她只在屋内扫了一圈,总算是找到了自个坐在角落里的夫郎。 平日里梁珏总是欢欢喜喜对着她的,便是不高兴了,也很少在她面前表露出来。此时此刻却看起来阴沉沉的,整个人都向外散发着黑气。 今儿个梁珏穿得是件藏青色的衣衫,在这些或红或黄或白的少年郎里其实很出挑。 他的年纪也不大,却不像这些水嫩少年穿得光鲜亮丽,而是挑素雅大气的颜色,一是因为他本身不喜欢那些俗气颜色,二是为了显得成熟稳重,能够尽快地压住这底下的人。 这和正室才能穿大红,而侧室只能穿粉红大致是相同的道理。 沈孟看着他有些发愣,因为这个世界的梁珏有些太活泼了些,眉梢眼角也多数时候都带着浅浅笑意。不像上辈子,他面对她的时候虽然是笑着的多,但那笑意十分勉强。 笑不达眼底,却还是强颜欢笑,搞得就好像是不待见她这做妻主的一般,以至于上辈子很多时候,她总觉得这个夫郎根本不是喜欢她而是讨厌她。 现在梁珏又是这副样子,她一刹那间仿佛回到了上辈子。但是定了定心神,时光显然尚未流转回去,梁珏还是这一世的梁珏,只是他现在显然是生气了,而且还是难以自控地那一种。 沈孟绕了几步远路,从那群莺莺燕燕身边绕开,这才走到梁珏身边。她随手把书册放在一旁,低下头来问梁珏:“这是怎么了,不高兴了?” 梁珏知道不该迁怒,这些人就是沈李氏来恶心他的,可是他要是不摆一摆态度,沈孟搞不好就真的把人给收下了。 便是他再怎么喜欢沈孟,在情感上还是不能接受共享。或者说,越是喜欢,他就越难以忍受她被别的男人触碰染指。 他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道:“怎么了,这天底下还不让人不高兴了。你要是嫌弃我脸色难看,喏,那边不是有能让你高兴的。” 说说出口,他又觉得后悔,这种时候就应该对沈孟好些。女人嘛,哄一哄,她自然就顺着你来。阴阳怪气的样子,只会把人推得更远。女人都喜欢大度的贤夫,不喜欢嫉妒嘴脸的妒夫便是如此了。 闻言沈孟便转向那群莺莺燕燕,虽然人也不算太多,肯定是比不上皇帝选妃,但贵在质量上乘,而且一个个眉目含情,眼波流转,端得是欲语还休。 果然女人都是滥情,就算沈孟是个端方君子,面对此间万种风情,也免不了心动。 有一就有二,纳了一个小侍和纳一万个对他而言都没有太大的区别。这么想着,梁珏的贝齿咬得唇更紧,鲜红的薄嘴唇都快被他咬破。他的手指慢慢蜷缩收拢,被修剪得光滑圆润的指甲掐进掌心。 虽然光秃秃的并不伤人,但是梁珏还是觉得疼,心里好像破了个口子,冷飕飕地风往里头灌,又冷又疼。 沈孟的目光很快从那些眸光潋滟的少年郎们身上收了回来,和梁珏说话并不需要太多的外人在场,她出声道:“出去吧。” 梁珏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显然是没有想到她能这么薄情。他还是她名正言顺的正君呢,莫说现在还没有真正进人,就算这小院子里真的有了旁人,他也一样拿捏得住。结果她倒好,就是多说了两句,就打算撵他出去了。 沈孟瞧他表情便知道这个这夫郎就是想歪了,梁珏什么都好,就是心思过于敏感,在对待她的时候容易当局者迷。 第15节 不过这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她伸出手来:“不是你那么想的,算了,要是不喜欢这屋,咱们出去走走吧。” 横竖屋子里人这么多,还一股子浓烈的香粉味道,熏得她鼻子都痒痒,在花园里走走还能让她让清醒清醒。 她伸出手来,抓住梁珏袖子里紧握成拳的手,用手指强势而不失温柔地把他的手掌打开,十指紧扣,把梁珏从椅子上拉出来带了出去。 梁珏虽然是在生气,但没有什么防备,出乎意料得很好拉起来。就是兴许坐久了,他腿脚发麻,起身的时候他的脚步还有几分踉跄,差点跌到沈孟怀里。 不过当这这些个下人的面,他还是很快地站好。再怎么样他都不能自暴自弃给这群人看,平白让外人看了笑话。 沈孟把他拉出来,把那些眉眼间顾盼生情的少年郎都无情地关在了门后。做主子的不发话,做下人的也不敢随意走动,两个人在外头反倒能落了个清净。 梁珏身上气息阴郁,乌云笼罩着面孔,仿佛随时都能下雨打雷。沈孟用手指尖蹭了蹭他的掌心:“怎么回事,这么不高兴的样子?” 梁珏憋住气,尽量让自己的气息正常点:“里面那一些,你未来孩子的爹。你不是要我走吗,怎么不和他们待在一起。” 说完了他就要用力挣脱沈孟的手,其实沈孟用的力气不大,原本也就是虚虚握着,他不需要用什么力气,但真正要打算挣开的时候,沈孟却用了几分力气,反倒比先前握得还紧了几分。 “松开。” 沈孟道:“我凭本事抓住的手,为什么要我松开?”她自己的夫郎,凭什么松开。 梁珏的心还泡在醋坛子里呢:“那么多手可以给你牵的,你牵他们的好了。” 他这话说完,紧紧握住他的手就有抽离的的迹象:“那我真的走了哦。” 他慌忙把那只有些干燥的却很温暖的手给拽住:“我说你走就走啊,我让你做别的事情的时候你怎么不这么听话。” 他已经很难过了,她还欺负他。果然天底下的乌鸦一般黑,女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沈孟底下头来,眼中荡漾着温柔的水波:“瞧你,明明也不想我走,那怎么嘴上还这么不饶人。” 梁珏哼哼:“是谁不饶人了,你那便宜爹亲今儿个可是来咱们这好好的不饶了我一顿,还好心地替你寻了这么多出挑的美人,一个个水灵灵的,我瞧着都觉得觉得很是欢喜呢。” “你可别挤兑我了,我要那么多人有什么用。咱们院子里不缺厨郎,也不缺别的别的下人。你要是觉得碍眼,哪里来得人,倒是送回哪里便是了。” 做事的下人不缺,可暖床的小侍倒是缺的。不过沈孟都这么说了,他自然也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 不过深谙人的劣根性,他问沈孟:“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是觉得他们的姿色平平看不上眼吗?” 到底是瞧过大世面的人,梁珏什么好颜色的美人没有瞧见过。沈李氏找来的这些确实也能算是不错,但是要比起真正的美人,还差得很远。 沈孟没好气的道:“在你心里头我就是这种人吗?” 梁珏茫然地摇摇头:“我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虽然嫁进来之后,沈孟对他的态度一直挺好,好到让他总想要奢求更多一些。但他也总觉得,他在沈孟的心里没有那么重要,至少没有她的那些公事重要。 正是沈孟给他的感觉太不真实了,他才总是会胡思乱想。、 沈孟的表情有很微妙的变化,只是梁珏这个时候垂着头,看不见她的表情变化。 只是片刻,她将手放在了梁珏细软的头发上:“那我向你保证,我的身边,从始至终都只会有一个人。” 虽然她可能有点动心,但暂时的,她没有办法给梁珏更多他想要的。但是这个承诺,她却能够许给他。毕竟在上一世,她的身边也始终只有一个人,只是后来人换了而已。 梁珏再次抬起头来看着她,他最是喜欢沈孟的眼睛,乌黑深邃,仿佛深不见底,又带着几分让人生出错觉的深情。 他眼睛亮晶晶地问她:“真的就只我一个吗?永远?” 他把只他一个刻意说得很重,简直就像是抓住了她言语中的漏洞。沈孟沉默了一小会,看起来像是在认真的思考,在沈孟忐忑不安的注视中,她开口说了沉默后的第一句话:“永远太久了,我给不起。” 梁珏的脸上立马露出了极其失落的表情,丝毫不加以掩饰。他就知道会这样,果然对方刚刚那番话只是在哄他的。 沈孟微微低下头来,擦拭他眼角因为抑制不住的难过而浮现的泪水:“但是。这辈子的时间还不算那么漫长,这个,我可以许给你。” ☆、 第036章 月光清亮,浅白色的光照在太过白皙的人脸上,反而会使得人有种瘆得慌的感觉。 不过面前的梁珏虽然肤色是出了名的白皙通透,在这月光底下却一点也不会给人这种感觉,因为他的那张脸红噗噗的,整个人从头红到尾。 因为这种不真实感,梁珏抓住沈孟的手再三确认了好几遍,得到肯定之后,他脸上露出个傻乎乎的笑容来,完全没有平日里的成熟稳重。 风流浪.女的诺言是轻易信不得的,但他很了解沈孟,沈孟从来不是轻易能允诺下来的人,一旦她首肯或者应允的事情,就极少有反悔的可能性。 原本他还看沈李氏极其不爽,现在倒是有点觉得自己是因祸得福了。反正沈李氏不是沈孟亲生爹亲,也并不算太受沈孟重视。 虽然对方占着孝的大义,但沈李氏再怎么想塞男人进他的院子,只要沈孟不碰,就膈应不到他,还能给他找点乐子。 一想到沈孟方才的许诺,他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捡到举世无双珍宝的那种喜悦里。 便是沈孟现在还没有那么喜欢他,那又有什么要紧。对方总归是允诺了他一辈子的,只要时间再长一点,再长一点,迟早沈孟也会有喜欢他,很多很多的那一种。 沈孟看梁珏的表情觉得好笑,明明是个什么世面都见过的大家公子,还是会为了轻飘飘的一句话失措成这副样子。 她没按捺住自己的欲/望,伸手在梁珏的脑袋上揉了揉,等到把对方的梳好的发髻都要揉乱了,她才收回手来。 “沈李氏……父亲他送来的人,你到时候原封不动地送回去便是。他要是找你的麻烦,你就说是我授意的。咱们的钱财虽然不少,但也不该花在没有什么用的人身上。” 她难得会为他把事情考虑得这么妥当,梁珏问她:“那要是爹亲说,反正我们有这么多钱,养一了两个也不是很要紧呢。” “钱这种东西谁也不会嫌多的,他真要是这么说,你就说要为我们未来的孩子做打算,没有功夫养闲人。” 她说的是我们的孩子,梁珏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红晕又重新浮现在了脸上。他面上又带了几分忧虑:“这个理由是不是找得不大好,毕竟咱们现在还没有孩子呢。” 沈李氏的话不算太多,但也确确实实的戳到了他的心上。原本他想着,孩子的事情不着急,横竖两个人还很年轻,迟早会有孩子的,可现在看来,没有孩子会成为对方拿捏他的一个把柄,而且也会成为他心头上的一道伤疤。 梁珏的眉毛微微蹙起,沈孟便伸手抚平他的眉头:“相信我,我们会有的。” 她上辈子和梁珏本来是要有一个孩子的,只是因为某些缘故,那个孩子最终没能够陪伴在她的身边。 梁珏却还是有几分犹疑:“真的会有吗?” 除了刚开始那段时间沈孟怜惜他,后面他们近乎是日日同房,也不见得有一个孩子,要不是定期来为他们把脉检查的大夫说他和沈孟身体毫无问题,就是求个缘分,他还真要被沈李氏的一番言论说得心神动摇了。 沈孟很用力地点了点头:“会的。”上一世她和梁珏同房的次数很少,这一世,她对他的身体几乎可以说是了若指掌。兴许是缘分还未到,一定要等到时机,那个孩子才会出生。 当然了,这辈子她肯定得让那个孩子平平安安地来到这个世界上。 思及此处,沈孟对面前的男人又不免多了两份歉疚,她也没忍住多说了两句安慰的话:“兴许是宝宝觉得这天气太冷了,等到稍微暖和些的时候,他就来了呢。”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那个孩子是在明年七月份的时候才在梁珏的小腹落地生根的。 她的目光太过笃定,以至于梁珏莫名有种安全感,很是轻易地就相信了她的话。他的尾指紧紧地扣住沈孟的食指,一路逛出去,路上碰到行事匆匆的管家。 刚好他就把人给喊住:“李管家,你且等一下。” 虽然很想当自己不存在,不过主子喊得那么响亮,又隔得那么近,李管家也不能装聋作哑,只得生生停住脚步。 “女君,梁正君,您二位喊住小的有什么事吗?” 梁珏刚要开口,沈孟就捏了捏他的掌心示意他先安静:“先前您送过来的人,劳烦您把他们带回去吧。我这个院子人也不多,暂时还用不着这么些人伺候。” 老管家很是为难道:“这主夫送来的人,也是一片心意。您要是退回去了,怕是主夫大人要不高兴的。” 沈孟道:“我知道爹亲也是为了我好,但正是因为如此,这人更得退回去。一下子没了这么多个人,没人照顾得了爹亲我怎么能够放心。” 仿佛是知道沈孟会用这么个借口,那管家道:“主夫说了,香儿少爷嫁出去了,他那院子也就用不着那么多人伺候着,倒是您这边,人手一直是不够的,送过来正好。” 这简直就是在睁眼说瞎话了,什么时候她和梁珏的这个小院子也不缺过人。作为女子,她本来就不需要什么那么多的人伺候,梁家当初为了给梁珏挣面子,陪嫁过来的仆从都有几十号人。 刨去那些替梁珏打理产业的,这院子里的人已经够多了。而且人多了,做事的效率不一定会提高,她可没有打算养着什么歪心眼的人。 “我知道父亲大人是为我好,不过他老人家可能事情想的没有那么全面。莫说我房里不缺人,就是缺呢,缺的也是缺少经验丰富的老婆子。你找那么些个羸弱的来,教我让他们做什么。” 管事的唉声叹气:“您最是心善了,也看我这一把老骨头,怎么好忍心让我做这个事情呢。” 梁珏看这老骨头就有点不顺眼了,不过他有点担心自家妻主。虽然她说了不打算纳这些人,但要是她开口留这些人做仆从也不好。 比起看着这些个妄图爬上枝头作凤凰的人,他是半点怜悯心没有的。但比起让这些人在他院子里做苦力,他宁愿让这些人滚得远远的,离他的妻主越远越好。 但是沈孟没有,她只是语气冷冰冰的道:“既然家里头养不了这么些闲人,那就把契约解了赔点银子,让他们出府便罢了。” 她的容色冰冷,眼神里是比冬雪还要让人寒冷的残酷。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辈子,沈孟的骨子里从来就不是什么温情脉脉的人,她的温柔和善只会展现给和她平等的人看。 尽管会有怜悯,但这和人怜悯蝼蚁的区别不大。官场上那是吃人不吐骨的地方,她要是真的这么纯良,也不会年纪轻轻地坐到这个位置。 沈孟的眼神倒比沈李氏让她觉得害怕多了,管家咳嗽了两声,拿起手里的账册敲了敲自个的后背,是了,是她想岔了。沈孟打小就是个极有主见的,又哪里会是什么善茬呢。 那群姿色不错的男孩到底还是被送出了梁珏的院子,规划好的旗棋子成了棋子,沈李氏也没有打算再留下这批人。 他连客套话都懒得说了,直接让管家把人各归原位去,本来在这院子里的就去做原来的杂事,要是特地买进来的就重新发卖出去,免得到时候勾搭了他的妻主就得不偿失了。 在沈李氏的词典里,可从来没有个词叫心慈手软的。 还是同一个地方,还是同一把椅子,也还是同一个主人。男人的妆容仍旧和上一回一般艳丽,只是底下汇报的换了个人。 “哦,你是说那沈李氏派去的人她都没要,都退回来了?”男人托着腮,杏眸圆瞪,看着真是无辜可爱,十分惹人怜惜。 底下汇报的人老老实实地道:“是这样的,咱们安插的人也被退回来了,仍旧在府上做个花童。” 男人笑道:“这次他选的人倒是有几分意思。” 他倒不觉得沈孟给梁珏许的那个一辈子就真的是一辈子,女人嘛,之所以不心动,那完全是因为没有足够出色的对象。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且看看吧,他倒真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这个人狼狈的样子了。 不知道为什么,沈孟的心里涌上来一种不安感,夜里做梦的时候,她竟又回想了自己前世的死去的样子。 ☆、 第037章 那几个俊俏少年郎的结局如何并没有太多的人关心,这场小小的闹剧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等到了一年中最盛大的节日,各个又开始戴上虚假的面具,仿佛一家人之间都是和和美美的,什么争执也不曾发生过。 春日眨眼便到了,除了腊八粥的美味,春日里特有的春饭,离得现在最近的便是象征着团团圆圆的元宵了。 这是这一世梁珏和自己过的第二个元宵了,前一个元宵的时候,梁珏还是青涩的,羞涩的,像一个快要熟的青果子。面对她的时候会害羞,会胆怯,还是认认真真的。 今年元宵的时候他比刚来那会好了许多,会说些上辈子永远不可能和她说的话了,醋劲好像还是和上一世差不多。只是因为她有了不同的经历,瞧着他这么拈酸吃醋也不觉得讨厌。 毕竟所谓的大肚贤夫不过是不在乎,若是真的深爱,定然会有强烈的独占欲,哪里会舍得心上人被他人染指分毫呢。 元宵佳节的时候,梁珏说他觉得闷,她还搁下来自己手里的是,陪着他去逛了一会子灯会。 当然后头还跟着府上的下人,一定保证他们两个的安全。一开始的时候还是好好的。 月上黄昏,繁星点点,灯火阑珊处,有美人嫣然一笑。这般俊俏又会找话题的郎君陪着,对方眉梢眼角还俱是脉脉深情。 自个名正言顺的正君,她可以手把手挽着,光明正大的,也不担心有乱七八糟的人来说闲话。 第16节 上一世她从未和梁珏一起逛过元宵灯会,如今十指相扣一起逛一逛,她觉得,虽然吵闹了些,但滋味并不让她讨厌。 这显然是个不错的开始,但是结束并不怎么让她,准确的说,是不怎么让梁珏愉快。 而现在她被拒之门外,就是前几日元宵佳节上那场闹剧造成的后果。 梁珏倒也不是晚上不让她进房门一起睡,真到了晚上,他这门一定为她敞开。 再怎么闹脾气,他也拿着个度,绝不会把沈孟退出去便宜了别人。 只是他这几日是男儿家的小日子,身体低潮期,人的脑子也像是生锈了一般思维僵化。 梁珏这身子骨每次来这个都会痛得不得了,这次他的小日子退推后几日,本来脾气就比平时要古怪得些,又发生了元宵节上的事情,他肯定是要闹别扭的。 沈孟能够体谅他的不适,觉得自也很委屈:“这也不能怪我啊,这人都倒在你前头,你也不能去见死不救。” 整个院子都很安静,片刻后梁珏的声音才从门里头传了出来:“胡扯,这要是换做旁人,你指不定不就不管了,还不是瞧那小郎君貌美。” 梁珏这点说得没错,那小郎君着实貌美更准确的说,是长得非常符合她沈孟的审美。 几乎是按照她的理想型量身打造出来的,媚一分太俗,冷一分太端着。不多不好,对她而言简直是恰到好处的完美。 人自然不是她亲自救的,但救了人之后她却被缠上了。 而且对方还不是本国人,为了两国的友好邦交问题,她这个为人臣子的肯定不能做得太难看了。 沈孟寻思着,自己最近烂桃花有点太旺,当初从院子里走了一拨,在外头又碰上一朵,还是个身份棘手的,掐都掐不掉的那一种。 对别人来说,这可能是场不错的艳遇,左拥右抱的快活得很。但于她而言,这就是折腾。 而且直觉告诉她,这绝对是一朵有谋划的烂桃花。 ☆、 第038章 今儿个一家人凑在一起用膳的时候,沈李氏始终阴着一张脸,时不时沈孟一眼,一张脸纠结到不行。 作为他妻主的沈侍郎是个粗心大意的,但他的女儿倒是个贴心的:“爹,这饭不是做得挺好,您怎么也不多吃点,这汤还是我让厨子特地给您做的呢。” 沈李氏深感女儿贴心,笑着夸了她两句,又把视线移到沈孟身上。这下是谁都注意到沈李氏的异常了。一群人也齐刷刷地随着他的目光,时不时地盯着梁珏看一会。仿佛这么看着,就能从她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便是沈孟是个木头人也受不了他这副样子,她抢在亲娘发话前把话给说完了:“父亲有什么话便直说了吧,待会我还有事情,就不特地出来了。” 她都这么说了,沈李氏这才开口:“你表弟的妻主前些日子死了,看在你们小时候一起长大的份上,好歹去吊唁一番。” “表弟,是哪个?”沈孟倒是知道京城哪位大人家里出了事情,她表弟的婚后情况,她还真不知晓。 “还能是哪个,自然是杜芷了。” 沈孟的亲爹那边倒是有几个表弟,但那和他又什么干系。那边越是过不好,他才越高兴呢,哪里可能会和沈孟提。 沈孟想想也是这个理,只是杜芷对她而言真是太遥远的名字,时间隔得这么久,她几乎要忘了这么个人了。 沈李氏瞥了梁珏一眼,又道:“这孩子也是蛮可怜的,我打算过几日把他接来。” 梁珏的小调羹触碰到碗筷,发出清脆的响声。饭桌上众人的视线齐刷刷地凝聚到了他的身上。 梁珏又忙拾起调羹来:“没事,就是方才不小心手滑了。” 作为一家之主的沈侍郎沈大人轻咳两声:“杜芷虽然可怜,但他自个又不是没有爹家,怎么到我们家来住呢?” 她倒不是觉得到杜芷到自己家可能会影响了大女儿这小两口,只是顾念着一个丧妻的男儿名声不大好听,不是很乐意收留罢了。 沈李氏的理由倒是颇为充足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一个长姊,早已成家立业。若是他云英未嫁也就罢了。” 沈侍郎又道:“那不是还有他的死去的妻家。” 沈李氏嗔了自家妻主一眼:“得了吧,这孩子命苦,嫁也嫁得不好,他妻主一死,因了他没有孩子,就被赶了出来。我是想这着,香儿也不在了,心里闲得慌,这孩子过来,我也好有个伴儿。等到时候有了良人,我自然会做主把他嫁出去。” 梁珏低头喝了口汤,心里颇不是滋味。当初沈孟为杜芷求过一句情,他也下手没那么狠,但杜芷也格外过得不好。本以为这人不好再出现在他的生活里,没成想,杜芷的妻主死了,沈李氏又接着这个由头来恶心她。 先前杜芷在沈家,沈李氏确实对这个外甥很不错。沈侍郎到底是个不大爱管事的,说了两句也就随了他:“成成成,随你好了。反正他的事情我管不着,你自个把握好分寸,切莫坏了我梁家的名声。” 一顿饭吃到后头,梁珏是索然无味。他本来想拉着沈孟好好谈谈,结果后者一直没有空闲。想着不能打扰了沈孟的正事,他也就忍着,一直到晚上自个院子里用晚膳的时候,才发泄出来。 “妻主这桃花运可真是好,这先前嫁出去的人都能回来,你这下高兴了吧。” 沈孟的桃花确实不少,在梁珏之前,那些恋慕她的好皮囊和才情的也不少,但那些大家出身的男儿家大多是朦胧的好感,出于男子想拘谨羞涩,沈孟娶了梁珏作为夫郎,他们自然也就放下了。 正儿八经的烂桃花,她那位被充当做他人对方梁珏棋子的表弟算一位,元宵节邂逅的这位的就更加了。 沈孟表情十分无奈:“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若不是父亲他提起来,我都快把这位表弟给忘了。而且除了表弟,元宵的那位,我也没有什么桃花。”她说的是实话,实际上若不是饭桌上沈李氏突然提起来,她是不会刻意去打探杜芷的情况的。 梁珏用筷子戳了戳碗里本就炖得很烂的肉,声音哼哼道:“妻主这记性怕是有些不好,先前还有个三皇子呢。” 沈孟的筷子顿了顿,到底还是稳稳地夹了个金丝春卷放到自己嘴里,她细细嚼了嚼,唇齿留香,慢悠悠地道:“夫郎这便是冤枉我了,这三皇子可是夫郎的烂桃花,这也能归到为妻身上来。我可真是冤枉!” “人是冲着谁来的,妻主聪慧不凡,自然是心知肚明。” 沈孟不觉有几分心虚,若是唤作旁人,不一定能瞧得那么清楚,但她好歹和那位三皇子做过一段时间的妻夫。 最初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被流言动摇过,但只要再细细想想,对方的目的是谁,她格外清楚。 沈孟道:“这也是之前的事情了,都过去了,夫郎何必提呢。” 梁珏道:“便算是那位三殿下是往事了吧,那现在这个呢,你打算怎么办?” 三殿下固然讨厌,但他毕竟是本朝人,顾念着男儿家的矜持,表达也是含蓄。虽然他隐隐觉得对方不大可能那么轻易的放弃。 可对方也确确实实一直安分得很,哪里像现在这个人呢,简直就像是市井的流氓无赖,根本不懂得含蓄委婉是什么念法。 一般泼皮无赖也就罢了,好歹他还有法子对付,实在不行可以拿权势压一压,偏生对方还是个身份尊贵的,地位比他更高一些,教他想好了许多法子对付情敌,却百般顾忌,担心着要影响了两国邦交。 想到这里,他不禁愤愤然瞪了沈孟一眼:“我瞧你也不是什么国色天香,怎么就这么会招惹麻烦呢!” 他也没瞧见沈孟特意去勾搭别人,可她就是能够招来一堆让他头痛的人。而且一个两个的,还都带了点毛病。 “这个问题我哪里知道,我也不觉得这个长得多好,沈孟的容色自认是比夫郎差得远了。” 沈孟这说的并不是谦虚话,谁都会希望自己受到很多人的欢迎,桃花多,意味着魅力大。但是这种魅力仅仅用于吸引正常的桃花就好了,谁也不希望被偏执的疯子喜欢上。 梁珏虽然固执,但是从未以爱之名行伤害之事,这也是她这一世格外怜惜他的缘故。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看向梁珏:“这个问题夫郎本不该问我才是。” 梁珏喝了一小口汤,乳白色的汤汁把他的唇变得湿润鲜亮,他用舌尖轻轻舔了舔唇部,稍稍抬眼看她:“怎么就不能问你了?” 沈孟道:“他们为何会喜欢我这个问题,我也想问问夫郎,你当初又是怎么回选择了我的呢?” 沈孟觉得自己是没有办法撕心裂肺的去爱一个人的,她也做不到梁珏那种主动性的,甚至是不求回报的奉献。 喜欢她的男人有很多,不喜欢她的也不少,沈李氏就未曾喜欢过她。 她总不可能自卑,但也难以理解梁珏这几个人的想法,当然也没有办法回答他的问题。 天知道她哪里会有这种魅力吸引那尊贵的郎君们。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这些人离她远一点。 梁珏抿了抿唇:“喜欢就是喜欢,哪里需要那么多理由。” 诚然,世间有很多种喜欢是和利益扯上关系的,但爱情这种东西,大部分时候就是凭借感觉。 尽管日久生情的很多,可瞧上一眼,因此一眼万年的也不少。 沈孟放下手里的筷子,梁珏在思考的时候,她一直在默默地吃菜,现在差不多也吃饱了。 “夫郎的答案便是我的答案了。”虽说利益很容易导致人的喜恶,但有些事情本来就是,毫无道理的。一眼万年的缘分,没谁能够躲得过。 梁珏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不过这个也不能怪沈孟,要是她不够优秀,长了张不讨人喜欢的脸,当初他也不一定会喜欢上她。 见梁珏神色有异,她用白瓷勺子舀了一小勺金玉满堂到梁珏碗里:“夫郎总觉得我好,才看谁都欢喜我。这次的可不是什么烂桃花,我看是桃花煞还差不多。” 梁珏戳了戳碗里金灿灿的玉米粒,含在嘴里抿了抿,厨子特地把菜蒸得很烂,抿一口,浓浓的咸香味就化在了嘴里。 今天的菜几乎都是他爱吃的,可惜现在他吃什么都没有胃口:“对我来说兴许是桃花煞,对你可不是。” “夫郎这就想得差了,夫郎喜欢我,便当我是香饽饽,谁都想咬一口。可你妻主没你想得那么魅力大。”谁喜欢她,谁不喜欢她,她还是能分出来的。那位番邦的皇子看着对她格外热情,但实际上是另有所图。 梁珏不置可否:“你身上有什么所图的?除了美色,还有什么?” 人家虽然是番邦来的,可也是生在富庶之地。若是沈孟是皇女,或者是权倾朝野的宰相王侯也就罢了,除了人,他还真想不通沈孟有什么好让人家图谋的。 “当然有。” 沈孟的面容和驿站里某人的声音几乎重叠到了一起:“我/她的身上,有我们/他们想要的东西。” ☆、 第039章 沈孟顺着她的话问出来:“你有什么东西让人家好图的?” 不是他对自家妻主瞧不起,只是除了色之外,他便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她还有什么好让人惦记着的。 说财宝,人家好歹是个皇子,什么宝贝没见过。便是有没见过的,也该纠缠宫里的皇女或者这天下的首富。 见沈孟笑得含蓄,他又道“我如何瞧,也觉得这不过是个英雄救美的戏码。” 沈孟含笑:“什么东西我暂且不能告诉夫郎,只能说他们另有所图。至于夫郎说的英雄救美,这天底下救人的多了,我是已婚之人,对方完全可以以宝物填谢。” 在这些高高在上的皇子眼里,底下人为他们做什么都是应该的。路上为了护送这位皇子折损的士兵和将领不下两位数,也不见这皇子产生过以身相许的念头。 “你这倒是说得也有理,那三殿下也是如此吗?” 那位小国番邦的皇子他倒是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沈孟已婚,也并非好的和亲对象,对方虽然不那么矜持,但他身上本来就肩负着和亲的重任,麻烦是麻烦些,也不会造成太大的妨碍。 倒是那位最近歇了动静的三皇子,他本能得觉得对方在酝酿什么大招。日子过得再开心,也仿佛是笼罩在一层阴影下头,终究是难得安宁。 沈孟小小的迟疑了一下,思虑再三,原本打算说出去安慰梁珏的话又重新咽回到肚子里:“他兴许是因为别的。” 上辈子也观察了那么久,她还真没有找出来对方别的图谋,毕竟后来她死了那么久,那位三皇子也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 梁珏心里头就有些不是滋味了:“同是皇子,为何番邦的那位就是另有图谋,而三殿下就是冲着你人来的呢。” 不怪他心里头不平衡,实在是那人给他的危机感太强,而沈孟的态度又极其的微妙。 沈孟并不欲多说,便含含糊糊地搪塞过去:“你先前不是说他把我当成故人了吗,可能是因为认错人了才如此。” 梁珏定定的看着她,像是要从她的面容中看出些什么来:“既然是认错了人,那就应当同人说清楚,免得人产生了什么误会。” 沈孟反问他:“要解释也不是不可以,你想要自己去解释,还是让我去解释呢?” 梁珏先前和三殿下薛宁闹过桃色的绯闻,本来影响就不好,他自然是不愿意去说的。让沈孟自个去说,就算是她愿意,他这个做夫郎的也不可能会愿意。 第17节 那些做下人的就更不用说了,进不进得了皇子府邸的大门先不说,让人去说,请你不要对我家主人有非分之想的胡话,听起来也一点也不现实。 梁珏的食指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隐隐觉得有些头疼:“你说的也是,确实没有合适的解释的对象。” 见他如此,沈孟幽幽地叹了口气:“我本是不想说的,既然夫郎如此在意,我记忆里头确实养过个小乞儿,是在我外祖母所在的洛城碰见的。” 梁珏愕然抬起头来,整个人坐都坐不住了,激动地站起来,两只手撑在桌子上,上半身凑到沈孟跟前:“你再说一遍,我方才没有听清楚。” 话都出了口,就不大好收回来了。她耐着性子重复了一句:“我是说,我与他确实可能认识。” 梁珏睁大了双眼,其实他隐隐的猜到了一点,只是没有想到今天沈孟会承认。他的喉结上下起伏,说话的声音还有点发颤:“你能再说一次吗?” 沈孟只好解释:“你对朝中事情了解,应当知道这位三皇子幼时的时候消失过一段时间吧。” 梁珏沉吟:“这个爹亲和我说过,那个时候京城人心惶惶的。”当时虽然皇家刻意的封锁了消息,但消息在上层圈子里传得很快,后来百姓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因为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掳走的三殿下,流言便穿是人贩子。 他虽然年纪比那三殿下要大一些,可也是男孩子。在那段时间,爹亲把他看顾得很紧,原本还能经常出去逛逛,结果在那时候,他连出去的权利都被剥夺,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念书识字。 “可是三殿下不是在京城丢的吗” “既然是早有预谋,抓了人肯定是要把他带离的。那个时候我是因为爹亲的事情,在洛城逗留了一段时间。正好撞上一个小乞儿被欺负,就收留了他一阵子。” 其实想想她也觉得很是神奇,她自认自己是个没有多少同情心的人,小的时候也从未同情心泛滥过。 之所以那个时候会养了那小孩一年,一是因为对方洗干净之后确实长得很是讨喜,另外一个时候就是因为她的亲生爹亲死了,她需要一个伴来陪着她度过那阴郁的日子。 那种被需要,被依赖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是活在这个时间上,也是非常有用的存在。只是后来她安排的人去寻那小乞儿,人已经不在了,她也渐渐长大了。 光是繁重的课业和沈李氏就够她操心头疼的了,哪有时间去追忆这些乱七八糟的呢。 这听起来简直比话本还像是话本,哪有人随随便便地救下个人就是皇女皇子的“你确定是他吗?” 沈孟揉了揉自己隐隐作痛的额角:“我原本并不确定,是那日三皇子殿下喊了一个名字。” 那个名字里她实在太久远了,她是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但即便是反应过来了,她也打算利用这个去和对方打交道。毕竟上辈子就是那位三皇子,她才和夫郎和离,这辈子她并没有换夫郎的打算。 梁珏还是不大能够理解她的行为:“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不在那个时候和他说清楚。” 沈孟看着他:“你希望我去说吗,如果你希望如此,我会找个时间的。” 梁珏立马把自个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要,你不要特地去和他讲!”兴许是觉得自己的反应有点过头了,他忙补了几句,“也不是不能讲,只是先前错过了最好的时机,贸贸然地这么凑上去,三殿下只会认为妻主是别有用心。还是找个机会,让他自己调查出来来得好些。” 这确实是很好的理由,只是由梁珏说出来,颇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不过沈孟也没有打算和他计较这么多。 她语气里带了几分语重心长的意味:“三殿下那边的事情,咱们没事就不要再提了。我今天和你讲这件事,也是希望你心里头能够有个数。” 梁珏一口应允下来:“我都能答应你,但我希望你也嫩答应我一个条件。” 沈孟手搭在自家夫郎肩膀上,半带强迫地让他坐回到椅子上:“你先说是什么条件,坐着说。” 梁珏吸气又吐气,来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他才说:“在提这个条件之前,我先问一遍,你这种救过的人,不管是男是女,到底有几个?我不着急,你可以先慢慢想,想清楚了再说。” “两个,就两个。一个是可能是三殿下的小乞儿,另外一个,你都知道的。” “你确定?” 沈孟道:“我确定。你应该知道,你可没有一个心底特别善良的妻主。” “这个我都知道,我没别的条件了,就一个,就是下次再碰到这种帮助人的好事,你放在那里别做,让我来。” 沈孟也是一口应允下来:“这个完全没有问题。”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特别善良的人,救了两个就是带了两个大/麻烦,事不过三,她也不希望再发生第三次了。 “还有一件事!”本来都决定结束今天的话题了,沈孟突然又想起来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过几日,那个番邦团便要上朝觐见了。” 梁珏尾音微微上扬:“这个你先前说过了,那个是时候是定在五日之后,有什么问题吗?” 沈孟眼神诚恳:“我想在她们入朝之前,把纠纷解决清楚。但是那位殿下的语言说的不是很流利,而我们这边,没有特批,我也不能找个译官来。” 她停顿了几秒,说出了今天的重点:“在明日,我会去那位殿下所在的驿站摆放,我听闻夫郎对此间语言精通,我希望夫郎能够陪我一同出行。” ☆、 第040章 “要我去,为什么?”他可一点也不想看见自己的情敌。 沈孟道:“谁让我的甘理语说得不好,只能靠夫郎了。” 甘理便是那位小国的皇子所属的国度了,这个南方的小国十分富庶,商人们以奸诈精明闻名。 只是地方太小人太少,没有强大的军队,她们便依靠每年进贡到天/朝来换取国家的安宁。 虽然不是什么大国,但其资源丰富,地处几个大国交界处,于本朝而言,位置还是举足轻重的。 梁珏委婉地表示了自己的拒绝:“第一,虽然母亲大人是礼部侍郎,但妻主你不是礼部官员,本来就没有接待的必要。” 他眼睛微微眯起,狭长的眸子凝视着沈孟,声音陡然沉了下来:“第二,谁和你说了我的甘理语说的好了?” 他确实有自学过这个小国的语言,只是出于兴趣而已,可从未向任何人提及过,便是贴身伺候他的小厮,也不知道他对这门语言的掌握程度如何。 他很确定,自己从未向沈孟说关于这事情的话,那问题来了,谁告诉她这件事的。 沈孟这个时候才隐隐觉得糟糕,上一世的时候,她并未遭遇英雄救美这一出戏,但甘理国的人确确实实是在这个时段来天/朝觐见的。 那个时候因为某些缘故,她的娘亲所任的礼部出了点问题。因为她对梁珏的态度一直平平,那个时候的梁珏在府上地位算不得高,正好他自告奋勇地站出来,帮沈侍郎所任的礼部解决了语言沟通的大麻烦。 沈孟作为梁珏的妻主,又是堂堂礼部侍郎的嫡长女,当然也跟着去了一趟现场。沈孟当然从容自信的模样在她的脑海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她自然是知道,梁珏是可以堪称精通甘理国语的,但她居然忘了,在这一世,梁珏从未说过这个话。 她干笑了两声,试图插科打诨地糊弄过去:“兴许是听风听竹他们谁说的时候,我听到过一句吧。” 梁珏深吸了一口气,没打算任由她这么糊弄:“听风听竹他们也一样不知晓我会甘理语,他们都不知道事情,怎么能说的时候让妻主你知晓呢?” 梁珏目光灼灼,本就十分灵动的眸子更是亮得厉害。 沈孟被他这么看着,仿佛随时都能被他看出真相来。她稍稍避开了他的眼睛:“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你而言有这么重要吗?” 梁珏动了动他那薄薄的漂亮的红嘴唇,沉默了一小会,才一字一句地道:“这个问题对我而言,非常重要。” 说完这句,沈孟却半晌没有理会他,空气中有种让人难以忍受的寂静。按理说,沈孟才是该被拷问的那个对象,她才是需要不安的那一个。可偏偏到了最后,还是梁珏受不了了,这才开口说:“其实不说,也不是很要紧的。” 尽管他真的是很想要知道,沈孟到底为什么会之地这件事情。但如果她真的不肯说,他难不成还要为了这么件事情和她翻脸不成。 他这个妻主的身上藏着的秘密可不算少,关于她的每一点每一滴,他都迫切的想要去了解,但她不肯说,他也不会强逼她说。 “你方才不是说,是非说不可的事情吗?”沈孟倒不是用这话想要打他的脸,只是她自己仍旧处于一种十分犹豫的态度,到底说不说,说多少,还要观摩一下梁珏的想法。 “你能告诉我,我会很高兴。但是你真的情愿,或者是有什么不能说的难处,那你还是不要说了,我宁愿你高兴一点,也不想两个人都弄得不高兴。” 梁珏说这话的时候,手一直不自觉地扯着他自己的衣袖,雪白的贝齿紧紧咬着他的下唇,原本还有些鲜艳的唇色都因为紧张的缘故,微微地泛着白。 很显然,他这又是为了顾全大局的口是心非了。 沈孟只好问他:“如果我说是做梦的时候知道的,你会信吗?” 梁珏的嘴角不自觉下压,向下弯成一个弧度,他的神情里没有半点讽刺的意味,但表达的也确实是不高兴的情绪:“你就别拿这种借口哄我了。”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是信自家妻主,可能因为压力态度,想出和那朵皇子烂桃花相关的事情来,但在这件事上,让他相信沈孟的话,还不如让他相信公猪会上树。 虽然早就猜到梁珏很可能会是这个反应,沈孟还是没来由的感觉有点儿失落,他也决定不打算告诉自个夫郎更多的真相了。 “所以了,我告诉你,你也不会相信,还是就这么不知道的好吧,迟早有一天,你会知道真相的。”她需要等到,无论她说什么,对方都愿意相信的时候,再和他把一些事情讲清楚。 反正现在这个样子,她明明和他说了实话,是他自个选择不相信的。她累得很,没有那个精力去一点点地找证据,让他相信她所言的点滴。 梁珏“哦”了一声,声音听起来相当沮丧,但沈孟的嘴这么严,他也拿她没办法。就是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她才肯跟他说实话。 一场谈话就这么不欢而散,当天晚上两个人虽然还是躺在一张床上,但并没有发生更加亲密的事情。 梁珏惦念着造孩子的事情,克服了自己的矜持,转过身来面对着沈孟的宽阔的背部,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她敏感的腰侧。 沈孟用手把他的手又拿了下去,梁珏不甘心地又放上来。来回几个回合,最后还是以梁珏成功用手搂着沈孟作为结束。 不过这个小事情上虽然是他赢了,但沈孟没有碰他,第二日一大清早的,她也是个不冷不热的态度,以至于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是输了。 等到起了床,他才知道,不高兴的事情还在后头呢。 ☆、 第041章 因为惦记着那位皇子的事情,沈孟洗漱的速度非常快, 连早膳也没有选择她十分喜欢的稀粥, 而是用油纸包了炸得一根香喷喷的油条和两个金灿灿的春卷,又放了两个没有汤汁的菜包在里头,直接便要坐上马车。 她平常也不爱说话,有的时候来得匆忙,一句话和沈孟不说的情况也不是没有。但兴许是因为昨儿个晚上闹了别扭的缘故,梁珏总觉得今天的气氛尤其的令人感到尴尬。 沈孟踏出房门的时候, 他本来正应该坐在桌上喝粥的,但他喝了两口, 平日里尝着有些许甘甜的粥, 他是丁点味道都感觉不出来。 他又夹了一筷子爽口的凉拌菜,感觉也比平日里的差得远了, 让他提不起吃的兴致来。 这材料自然是最新鲜的食材, 厨子也还是以往做菜的厨子, 不怪人做得味道不如从前,只是他心情太差,所以一时间提不起兴致。 心里估摸着着沈孟就要坐上府上的马车出去,他突然就站起身来。 站在边上贴身伺候他的小厮被他吓了一跳,忙问他:“可是今儿个的早膳不符合您的口味,您想吃些什么,我马上叫厨房做。” “和你们没有关系。”沈孟撂下这么句话,急匆匆地往外头走。 他踏出房门的时候,沈孟已经走了一小会了,他望了周围一眼,并没有瞧见沈孟的身影。到底还是不甘心,他提起自己的衣角,就往府邸的大门口飞奔而去。 等到了门口的时候,他一眼就瞧见了沈孟挺拔清俊的背影,对方正站在一辆马车面前说些什么,看起来不是马上要走。 他松了口气,也不跑了,但还是加快了脚步,一路快走到沈孟的身边。“妻主……”他扬起笑脸,正打算打招呼呢,话说了两个字,声音便戛然而止。 站在马车上,弯着腰对着他的不是别人,正是沈李氏先前说过打算接过来的杜芷。 可能是想要恶心他,把沈孟这小院子搅和得风风雨雨的心思太强烈了,明明沈李氏昨儿个才提了这事情,他今儿个竟然就让人把这杜芷给接过来了。 兴许是因为嫁人之后过得很不好,杜芷比起两年前来消瘦了许多,他本来就不怕,这会看起来脸上身上都没了什么肉。 虽然嫁过人,但他的妻主已经死了。兴许是潜意识里逃避自己已婚的身份,他今儿个还梳了个未出阁男儿家的发髻。 杜芷的身上并未佩戴花花绿绿的首饰,仅仅只是简单用一支木簪固定了头发。过来的时候,他穿了件月白色的素净衣衫,衬得本就白皙的皮肤越发白,怕自己气色不好,他还在浅浅地在唇上抹了些淡色的口脂,整个人显得清爽又精神。 沈孟作为女人,对打扮方面肯定不如男儿家敏感,别看杜芷浑身上下看起来非常简单,作为男人的梁珏只看一眼,便知晓这人到底花了多少心思在这一身行头上。 杜芷显然是注意到了梁珏的,他笑意盈盈地道:“表姐夫,好久不见啊。你起得可真早,这是打算送一送表姐吗?” 第18节 梁珏当下就垮了一张脸,语气冷冰冰的:“别这么喊梁某了,杜公子这门亲我可攀不起。” 若是杜芷只是个普通喜欢沈孟的人,看在他是沈孟的表弟份上,梁珏也不会给他难看脸色。可偏偏他们之间是有过过节的,他可没有忘记过这位杜公子对自己做过的那些事情。 杜芷当下露出个十分难过的表情来,他本就生得个子娇小,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整个人更是添了种楚楚可怜的气质,不需要多说什么,一个表情,一个眼神,就很容易让心生怜惜:“表姐夫您这说的是哪里话,我知道我不受人欢迎,可我也没有说什么呀。” 沈孟的表情微微沉了下来,她不笑的时候,很有不怒自威之感。如今神情严肃,显然是动了怒的征兆。 沈孟心下觉得委屈,到底不是算计在她沈孟身上,所以这仇沈孟也忘得快。如今杜芷不过一两句话,她就能生起自己气来。 虽然这里面可能也有她们正在置气冷战的因素,但他还是觉得很难过,再坚强的人也会被被情所伤,他稍稍低下头来,眼里不自觉浮起一层雾气。 沈孟嘴唇动了动:“梁珏他确实不是你的亲戚,你也不用叫他表姐夫。” 她是杜芷的表姐,只要梁珏是他的正夫,那杜芷就可以喊他一句表姐夫。她这么说,显然是不承认沈孟是她的正君了。 听到这话的时候,梁珏更觉得冷了,他原本冷是因为没有吃饭,在清晨的凉风中吹一吹,裸/露在外的肌肤都起了一层小小的鸡皮疙瘩,但现在冷完全是因为沈孟。 肚子里冷,心肝肺都冷。 杜芷一直是厌恶着梁珏的,在梁珏抢了本该属于他的妻主的时候,他就对他又嫉又恨。在梁家动手段对付他的时候,他这种嫉妒已经全部化作了仇恨。 梁珏今儿个的气弱让他觉得心里痛快无比,然而在杜芷唇角微微向上翘起的时候,沈孟开口把先前的话说完了:“当然了,我这个表姐你也犯不着叫了,我承受不起。” 没有想到她竟然是维护自己,梁珏惊愕地抬起头来,瞳孔放大的样子就像是受了惊吓的猫儿。 说完了这句话,她便转了身,踩着凳子坐上自己的马车。时间也差不多了,她可不想错过了点卯的时辰。 沈孟已经完全顾不得杜芷了,看都没有再看对方一眼,直接抓住马儿身上的长毛,在马车妇的帮助下,踩着凳子也上了沈孟坐的马车。 沈孟说让马车妇扬鞭的时候,梁珏便掀开车帘子坐了进来。他一个不稳,脚下一扭,直接身子就往前倾。 他摔得位置不错,沈孟没动,他就直接地摔倒了她的怀里。梁珏虽然不重,但这一身骨头还是蛮硬的,特别是他那脑袋,直接磕到她的胸上,虽然有胸前的两团绵软做了缓冲。 但沈孟毕竟不是波霸,还是被他磕得生疼。 等到车子平稳下来,梁珏直起身来,双手抓住沈孟的膝盖来稳住自己的身体。等他在沈孟的旁边坐好,他才回过神来一把揉了揉自己磕痛的地方。 沈孟咳嗽了两声,他才抬起头来,又盯着先前撞的地方看了一会,忍住羞耻伸出了手:“我给你揉揉,揉揉就不痛了。” 到底是年轻,身体又敏感,他揉了没两下,沈孟就起了邪火,她用手抓住梁珏细细的胳膊:“行了,也不是很痛,你老实坐着吧。” 等她松开手,沈孟忙收回手来,想着先前手下的触感,不知道是失落还是放松地“哦”了一声。 梁珏声音小小地问她:“你方才怎么那么和杜芷说呢,他毕竟是你的表弟。”虽然是沈李氏那边的亲戚,但名义上,沈李氏确确实实是梁珏的嫡父,她不该这么失礼的。 “我对他客客气气的,你不是又要不高兴了。”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你家妻主的记性还没有那么差,而且当初答应了你的事情,我也不会反悔的。” 当初杜芷算计梁珏,虽然受了损害的是梁珏,但把梁珏视为自己早就定下来的正君的她,何尝没有受损害。 更何况,杜芷用的可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手段,反而堪称是下作阴毒。 当时她求情,是为顾念这么多年的亲情,开了这个口,她就算是和杜芷两清了。 梁珏小声喃喃:“你从来都不说,我还以为你不记得了呢。” 他声音很小,小到沈孟和他面对面坐着都几乎听不清他到底说了些什么,“你方才说什么?” 梁珏摇了摇头,面上露出个笑容来,眼睛弯成月牙,笑容清澈,像是雨后初阳:“没说什么,就是高兴。” 和他进行了这么短暂的交流,沈孟又把视线收回来。在外人前头自然要维护自己的夫郎,不过她也没有忘记自己还在和梁珏冷战,也不能对他太热情了。 说了这么多话,沈孟才想起来自己还有早膳没有吃,当下也不管梁珏,自顾自地吃自己带的东西。 这马车小,她也没有带点心的习惯,用油纸包的这么点东西,也就是够她一个人填饱肚子的。 她在那里吃得很香,梁珏就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手里的吃的。 先前决定追沈沈孟的时候,他就把早晨搁置了。刚刚碰上杜芷那厮,他肚子里都是气,心里难过得要死,根本就顾不得自己还饿着肚子了。 现在心里舒坦不少,又看沈孟吃得那么欢,再加上这马车的空间小,又是用得上好的油炸出来的油条和春卷,沈孟吃得唇齿留香,这车里也满是浓烈的香气。 他喉结动了动,不自觉地咽下一口又一口口水。但口中生津并没有什么作用,他还是觉得很饿,可能是因为这个空间实在是太小了吧,马车壁上的花纹也不好看,他本来想转移一下视线的,但眼睛就是凝聚在沈孟那只不断往口中送食的手了。 一口又一口,一根香喷喷的油条没有了,第一个春卷也没了,第二个只剩了一口……好了接下来要吃的皮薄陷多的大包子了。 梁珏努力得吸了吸鼻子,仿佛这样自己就能饱了一般。但很显然他这是自欺欺人,诚实的肚皮并不买他的账。在沈孟吃掉第一个大包子的时候,他的肚子也发出越来越响的咕咕声。 “真是拿你没办法,出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带点吃的。”沈孟把最后一个还带了点热气的包子递到他面前,“行了,拿去吃吧。” “不要紧的,你先吃吧,我不饿。”家里又不是没有吃的,他且忍一忍,回去就好了。 “行了,我可不想在吃的时候被人盯得发毛了。”沈孟不由分说的把东西塞进他怀里,真是爱口是心非的人。 虽然很饿,但到底是大家出身,梁珏的吃相非常斯文秀气。不过他的速度半点不慢,也就是一小会,油纸袋就彻底空了。 不过这一小会的功夫,马车也稳稳地停在了沈孟的目的地。沈孟先探出身,下去之前,又掀开帘子对着车内:“我先下去了,你回去吧,有什么事情,等我晚上回来再谈吧。” 梁珏拿着那个纸袋子点了点头,等着沈孟下了马车,他又掀开车帘,喊住她:“妻主你等一下。” 沈孟停下脚步来:“又怎么了?” 梁珏脑袋又探出来一些:“就是那个甘理国皇子的事情,妻主打算怎么办?你打算单独去见他吗?” “怎么会是单独呢,我又听不懂那位殿下说些什么,他那里应该有译官在,护卫也少不了。”虽然那译官不怎么靠谱,但也勉勉强强能用。 这个节点对方应该还没有发生上辈子的意外,她早点去,也不是非要用上梁珏不可。 “没有别的事情了吧,没有的话我就先进去了。” 沈孟正打算转身,梁珏喊住了她:“再等一下” 沈孟只好问他:“又是怎么了?” 梁珏抿了抿嘴唇,神情还有些犹豫,但到底还是在沈孟不耐烦之前说了出来:“就是你说的那件事,我同意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过去?” 他想了想,虽然不知道沈孟怎么知道自己会甘理国语的,但如果沈孟要去见那讨厌的乡下小国皇子,他跟着去总比不去的好。 “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梁珏也不是没有脾气,当下睨了她一眼,把沈孟常说的一句话还了回去:“你问那么多做什么,就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沈孟沉吟了一下,显然是在考虑。 梁珏得寸进尺,还催她:“你快点想,不怕点卯晚了时间啦!” 沈孟朝他伸出手来:“既然你这么着急,行了,那就今天吧。” ☆、 第042章 等到被梁珏从马车上拉下来的时候,梁珏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等到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马车妇已经在沈孟的手势下把马车给驾走了。沈家的府邸离这皇城的距离算不得特别远,可也算不得近。 况且梁珏出来的时候身无分文,他身上的佩戴的玉佩是沈孟送的,他可舍不得作为抵押品,想要赊账也不是那么容易。 “你怎么让车妇走了,要我怎么办?” 后宫不得干政,本朝也没有男子入仕当官的先例。沈孟平日里愿意把朝堂上的事情讲给他听,还乐意和他讨论,这点对他们而言已经够了。 本朝,正五品(包括五品)以上要参加早朝,沈孟如今是正六品,不过她属于京官,又处在翰林院这种重要部门,自然是要参与早朝的,她先进门应卯,又拖了相熟的人,把沈孟安置在太医院,又叮嘱了一个医正两句:“劳烦照顾一下我的夫郎,可以的话,去御膳房问些能够匀出来的点心,等我早朝回来便过来。” 接下来,她又是照常叮嘱沈孟不要乱跑:“皇宫不比咱们家里,处处都有讲究。你若是不认识路,就先在这待一会,可以认认药材。” 梁珏点头:“你忘了,我先前又不是没有来过这宫里。尽管放心便是,你快些去吧,要是迟到了就不好了。” 梁珏出身比沈孟要尊贵许多,除了和他的尚书娘亲有关,还因为他的爹亲和皇家有那么点沾亲带故的关系,这偌大的皇宫,他在这段时间没有沈孟来的多,但小时候绝对比沈孟要常来的。 在沈孟心里,梁珏这个正君极少让她操过心,性子也稳妥,简单地安置了一下,她便拿着上朝要举着的玉笏匆匆地跟着翰林院的同僚上了场。 见她走得这么急,往日的同僚还很是好奇地问了一句:“平日里你都来得那么早,怎么今儿个还落在我后头了。” 沈孟朝她笑了笑,加快脚步迈进了金銮殿,等她在自己的位置站好,她才小声地回答了先前的问题:“先前家中有些事情耽搁了。”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原本十分嘈杂的金銮殿也安静了下来。贴身伺候皇帝的女官尖着嗓子一路传过来:“皇上驾到。” 在两侧文武百官弯腰迎接下,皇帝一步步从金銮殿的红毯上走向那把金灿灿的龙椅。 等坐稳之后,她才用洪亮的嗓音道:“众位卿家平身。” 金銮殿很大,不过空气中安静得连绣花针落地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只有皇帝一个人的声音的情况下,自然是每个人都能够听清她在说些什么。 “谢圣上。”自然又是齐刷刷的声音和齐刷刷的造型。 沈孟双手交握抓住手中玉笏,随着文武百官一同直起身来。 拿着个浮尘站在皇帝身边的女官尖着嗓子喊了一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皇帝的时间宝贵得很,能够准时来上朝就很不错了。 此时正是丰收季节和年终的中间阶段,户部尚书上来汇报了一下各地民生数据。 户部尚书是个有些慢悠悠的性子,人也十分和气圆滑,她照常是先拍了一段皇帝的马屁:“在陛下的治理下,我朝极大多少的地区今年都是风调雨顺,只有几个小小的县城收成不大好,不过有朝廷的救济,百姓们正常生活不成问题。” 这简直就是在瞎扯淡,民间因为饿死的人可不算少了,或是*,或是天灾。今年,京城所在的地方确实天气不错,但是在别的地方,不少都遭了天灾。 *可控,天灾根本是无法准确预测的。但皇帝可不会管那么多,她相信的只有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户部尚书,至于老百姓怎么个水深火热法,她体会不到,也不打算去体会。 户部尚书说完了,又是其他五个尚书或者部门的侍郎,接着在她后头跟着将?自己负责部分的情况汇报给皇帝听。皇帝也不是个傻的,也清楚底下的这些大臣是不是在糊弄她。 在某些事情上,皇帝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句难听的实话,她不是不能做个好皇帝,只是有些懒罢了。 大家都笑嘻嘻都多好,只要不触及她的利益,不触及某些大人物的利益,她也乐意揣着明白装糊涂。 沈孟低垂着头,面上并无什么恭敬之色。她太了解这一位皇帝了,对方不傻,但能力不够,这皇帝做得不怎么样。 上一世的时候,几位皇子闹得不可开交,仅有的几位皇女也为那把金灿灿的椅子争来夺去的。 除了几位皇女,有条件能为了这把让人感叹高处不胜寒的黄金椅,几个人弄得朝堂乌烟瘴气,甚至还导致了几场小型的叛乱,虽然最后被成功压下了,但是这个国家也因此元气大伤。 上一世,她便是这几场斗争中的牺牲者之一。 刚回忆到这里,沈孟抓紧了手中玉笏。就见她的娘亲,礼部的侍郎站了了出来。 这个早朝有些过长了,她先是短暂地歌颂了一遍皇帝的丰功伟绩,又赞美了一下自己的顶头上司礼部尚书,当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她也没落下。 奉承完了,她简短的总结了一下礼部本年做过的事情和贡献。 接着话锋一转,又提到了最近的甘理国的事情。 大致的意思如下:这个小国很有钱和本朝交往密切,也不是那些个专门讨钱占便宜的偏远小国。总之来说,很不容易,人家这次皇子都来了,而且很明显,这皇子肯定是背负着和亲的使命的。 现在问题摆在这里了,皇帝膝下几个皇女,谁去做这个和亲对象呢? 第19节 皇子和亲,通常是个不小的助力,这种皇子早是嫁到本朝来,若是嫁给已婚的大皇女,只能做个侧室。 但他若是做了皇女的正室,意味着这皇女就没了继承皇位的希望。 为了人家的归属问题,这些各自站队的朝臣吵的不可开交,好好的金銮殿,简直和煮夫们逛的菜市场差不多。 最后皇帝被她们吵得头疼,一锤定音:“行了,明天就让人进来,看他选谁,就让他嫁谁!” 不知道为什么,沈孟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 第043章 虽然说了让人家皇子来选,但这毕竟是皇帝一时间心血来潮,人家甘理国皇子也未曾明着有这个意思。 早朝完了,这事情也就定下来了。这皇子做人皇女们的正君肯定谁都不情愿,就看看这些森里谁能博得人的关心,把这皇子争取下来。 甘理国富庶且地里位置重要,要是能达成联姻,对皇女们而言是将来上位的不错功绩。 等到下了早朝,沈孟先是去了趟翰林院,把早上的小事情都整理好,托交好的同僚帮着看顾一下她位置的东西,便脚步匆匆地往太医院赶。到了地方的时候她看了眼先前的位置,没瞧见梁珏的身影。 一瞬间,她的脑海中百转千回闪过好些宫廷里的阴谋阳谋,心里不觉咯噔一声。想是往坏的方面想了,但她的脚步却没有停下来,而是转了个弯,往晒药的地方走。 等到她走了一小会,总算是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心里头松了一口气,脚步也自然而然地慢了下来。 今天天气很好,清晨过来的时候,太阳便在东边露出个红扑扑的脸蛋,染红了半边的天空,霞光柔和且不刺眼。 等到她下了早朝,太阳已经从和屋顶齐平的地方爬到了穹顶之上,虽说人站在太阳底下影子还是斜斜的长长的,但红霞早已退去,露出了天空原本的湛蓝的颜色。 天色正好,太医院的药童早早便把各种草药晒了出来,空气中都弥漫着浓浓的药香。 一个年纪尚小的药童指着那些珍贵的药材一个个地教梁珏辨认,小小的面庞上透着几分得意,眉飞色舞的样子显得她很是好为人师。 梁珏一边听一边点头,连她来了都没有发现,看起来格外认真,他站在阳光底下,一缕细软的发丝偷偷地从玉簪固定的发髻中间溜出来。 他的唇角微微翘着,眼睛弯成漂亮的弧度,沈孟看得微微心动,脚步却放得更轻,轻手轻脚地走到梁珏身后,用中指帮他把溜下来的发丝别到了耳后。 她突然靠近的时候吓了梁珏一跳,等到扭过头来看地了她的脸,他才不动了,站在那里傻愣愣地由她动作。 沈孟没忘记关心他的温饱问题:“在这里是不是等了很久,肚子饿吗?” 梁珏摇了摇头,笑容格外澄澈纯净:“这位张大人帮我去拿了些茶点,我吃了些,不饿的。而且我一直在学这些药草的名字,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也不是很无聊。” “不无聊就好,那真是要谢谢这位张大人了。”沈孟话音刚落,听了梁珏话的小药童却脸红扑扑的说:“我哪里是什么大人啊,我该尊称您一句大人才是。我年纪不大,您叫我小张就好了。” 末了,她还补上一句:“梁正君人很好,而且很会为人着想,照顾他一点也不麻烦的。” 她本来就是个药童,又没有品级,比不了那些深得权贵们欢喜看着的医正大人们。沈孟如今的官位虽说是正六品,但比她这种没有品级的可强太多了,梁珏也是大家公子出身,他哪里受得起这对妻夫的道谢呢。 沈孟也没有多说什么客套话,她将自个夫郎拉到一边,又同他讲:“我今儿个事情挺多,怕是不能提前陪你出去。这样吧,待会等我带你出去,托守这宫城的侍卫大姐送上你一回。” 梁珏咦了一声,问她:“先前你不是说,今儿个要带我去见那位皇子的吗,怎么又临时改了主意?” 、 虽然他一开始也没有打算去见对方,但沈孟都拉他下来了,还不如先一次性把事情给解决了,免得他还要惦记着。 “今儿个不是什么好时辰,而且我想过了,咱们也没有必要私下里单独去见他了。” 如果沈孟再说一遍是因为差事多太忙,他会相信她找的这个借口,但沈孟却换了种说法,以至于他不得不接着追问:“这又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又不要去了。” 先前沈孟说要去,他就觉得没有必要,但她说不去了,肯定是另有原因。、 沈孟皱了皱眉:“我突然就不想去了不成吗?” 梁珏一本正经地道:“不成!妻主是女子,自当一言九鼎。这般朝令夕改,也要给我个正当理由才行。” 这早朝前还一套说辞呢,下了早朝又另外一套说法。他抿了抿唇,又说:“妻主其实不告诉我早朝上发生了什么,待我去问上长姊或者母亲,自然也能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但我还是想要从妻主这里知晓,希望你能亲口告诉我,不要把我这个做正君的当成外人。” 沈孟反驳说:“我没有把你当外人。”真是的,她要真把他当外人,哪里会是现在这个态度。 梁珏很是用力的点了点头:“我知道,那妻主现在能够告诉我为何了吗?” 沈孟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我先前想让你陪我一起过去,只是为了解决一下先前的事情。你不是嫌人家对我太热情,还说他是烂桃花吗?” 梁珏神色诧异,声音里带了几分埋怨:“如果是为了这个,你怎么不早些和我说?” 虽然他确实很不乐意见到情敌吧,但如果是去帮着让人家死心的,他还是很乐意去的。 “那是因为还有些别的事情我需要帮忙,到底到了那里说些什么,我尚未完全考虑好。”不确定的事情,她向来是不喜欢提前说的。 “那怎么你又改了主意,怎么?早朝上陛下为那甘理国的皇子指了婚?” 今天并不是那帮子使臣进殿的日子,他思来想去,能够让沈孟觉得没有必要的事情,也只有这么一件了配婚令。 沈孟点头又摇头:“和这个差不多吧,陛下没有指婚,但是说了让几位殿下自个争取,去看那位皇子芳心落在谁家。” 皇帝都这么说了,谁敢去和那群皇女们抢男人,而且她完全可以预料的到。为了赢得佳人的芳心,这些皇子们肯定会绞尽脑汁,使出浑身解数去讨人欢心。 有这么些皇女在,那甘理国皇子的时间肯定被霸占得满满的,也就自然没了时间来骚扰她这边。 她停顿了一下,脚尖下意识地在地上摩擦了两下,干巴巴地说:“而且我也就是在刚刚才想起来,那些事情可以找别人帮忙,不一定非要去驿站那边。” 上辈子的记忆她也不是每一个细节都能记得清清楚楚,就比如这小国来的皇子,她确确实实是记得有这么回事,但对方结局是怎么样子,她记得不是很清楚,也就是方才在早朝上听那些臣子争论,她才想起来对方最后的归属。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对方是嫁给了大皇女为侧君。即便对方是皇子,一旦嫁了人,就没有那么多权力了,也不能和别的女人勾搭。 那事情就很清楚了,这并不是什么桃花运,对方应该也是寻她开心而已。 想到这里,她也不知道该黑脸还是该庆幸了。 她说话的时候,梁珏就一直在观察她面上的细微表情,听完这个,又确定她并没有说谎,他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既然是这样那就最好了。” 作为和亲的皇子,心里也不见得多快活。虽然地位尊贵,但他们并不能随意选择自己喜欢的人。还不如他呢,至少他的妻主是她自己选的,还是他认定的心上人,即使不好,他也认了。 见沈孟脸色微妙,他又感叹道:“他有他的责任,想来是心中苦闷,一时间才拿妻主你寻了乐子。虽然可恶,但咱们能做的最好的事,就是不再和他接触,就当他未曾存在过吧。” 对方的身份就是个烫手山芋,他一点也不想让沈孟再和前者有所接触了,心里也不能想着他。讨厌或者喜欢,半点和那人相关的情绪都不要有。 沈孟心里也没有那么多的不平,但梁珏说的话又让她觉得有几分好笑。她对那皇子的气发不出来,也不能拿梁珏撒气,只好用力地揉了揉梁珏的头发,把他脑袋揉得乱糟糟的,这才满意的罢手:“瞧你说的轻巧,当一个人没有存在过哪有那么容易。” 梁珏把被她揉乱的发丝整理了一下,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来:“只要你想,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可能是因为被弄乱了发型,沈孟觉得他说话的时候还挺生气,每个字都像是用了很大力气发出来,颇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没有镜子对着,梁珏的头发看起来还是有些乱,至少和他进宫的样子差得挺远。看他表情懊恼,沈孟扑哧笑出声来,感觉心情也没有那么糟糕了,便很是好心地用一只手固定住梁珏的肩膀,另一只手去帮他一点点细致地整理头发。 一开始梁珏以为她还要捉弄自己,还侧过头来挣扎了一下。 沈孟放低声音,稍稍加大了放在他肩膀上的力度:“帮你理头发呢,别闹[来自星星的你]教授你好。” 她凑得很近,梁珏可以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当下脸颊还有点红扑扑的。他结结巴巴地应道:“好……好的。”倒也没有乱动了,很是听话地站在那里。 沈孟做事极其细致,用灵巧的手指梳理那些细软的发丝也并不觉得很麻烦。大致过了一小刻钟,她便把对方的头发恢复原状。 不过这附近没有池塘,她收了手之后便稍稍低头,把视线和梁珏平齐。 两个人的面颊凑得极近,她的呼吸都能扑在梁珏的面孔上。想起来这里并非自己家的小院子,梁珏白皙的面容一下子变成了淡淡的粉色。 “怎……怎么突然靠得这么近?还在外面呢。”其实他大可以把沈孟推开的,不过他还是舍不得。 沈孟用手指挑起他的下巴:“你看着我的眼睛,然后告诉我有什么感想。” 梁珏老老实实地看着她的眼睛,看了一小会回答说:“眼睛很漂亮。” 他最最喜欢的就是自家妻主的这双眼睛了,特别是这种姿势,他感觉对方眼睛里满满都是自己,而且只有他一个人,这让他会有种被宠溺的错觉。 因为感觉太好,他也会在心里期盼时间能够走得再慢一点,要是定格在这一刻也好啊。 沈孟接着问他:“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你看见自己倒影没有?” 梁珏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看见了,很清晰的倒影。”他在心里默默地为自己补充了一句,而且还只有他一个,最好一辈子都这样,只看得到他一个。 沈孟马上松开手来:“看见了吧,和你进宫的时候一模一样。” “哦。”梁珏回应到,语气听起来还很失落。结果只是为了让他看这个,他还以为沈孟看他看得动情了呢。 男儿家的心思太细腻了,特别是梁珏这一种。沈孟是想不大明白他有什么好失落的,不过她耽搁的时间也不短了,并不打算再多问。 “好了,满意了我就送你回去吧。” 梁珏显然也注意到了时间的问题:“你不在翰林院这么长时间真的可以吗,我自己认识路,一个人就可以了。” 沈孟摇头:“不要紧,我请高编修帮我了,我再陪你走一阵吧。” 能陪他自然是最好了,都是一家人,梁珏自然也没有再和她客气。顾忌到这是宫城里,比不得外头,两个人也没有十指相扣。而是选择沈孟走在前头,梁珏亦步亦趋地紧跟在后头。 沈孟迈开步子走得很快,梁珏稍稍加快了步伐紧紧跟着她,因为走得快,所以在她突然停下来的时候,他一下子没有刹住,直接撞到了她的背上。 揉了揉自己发痛的鼻梁,他从她背后探出头来:“这么快就到了?”他怎么记得宫城的大门口里这里有不短的一段距离呢。 上方传来的属于沈孟的声音有点闷闷的:“不是,还没有那么快。” 梁珏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前方,脸色蹬的一下就变了。 ☆、 第044章 这巷子人不多,而且长长的红砖琉璃瓦墙修葺得不宽不窄,至少没有宽到可以让人假装看不见身边走过去的人的地步,尽管一点也不想打招呼,沈孟还是得停下脚步,语带恭敬地喊了一句:“下官参见殿下。” 梁珏也向前走了一步,肩并肩地和沈孟站在一起,他同样低下头来行了礼,但腰挺得直直的,在情敌跟前,半点骄傲也不肯落下:“臣夫沈梁氏见过三殿下。” “沈大人免礼。”薛宁望着面前这姿态亲密的一女一男,神色复杂地添上了一句,“梁正君也免礼。” 沈孟方抬起头直起身来:“若是殿下没有旁的事情,沈某先行一步了。” “等一等,你打算去哪?”薛宁还是忍不住唤住了她。 许久未见,难得撞上这么一次,他自然是有些情难自禁了。 梁珏真的是一点也不想告诉他,沈孟是要送他走的。 但是沈孟到底还是给了回应,虽然语气客客气气的,显得陌生又疏离:“回殿下,微臣要送夫郎出去。” 听到是送梁珏走,薛宁面上的笑意都浓了些。他的神色变化十分细微,但这些均已被梁珏扑捉到了。 若不是惦记着外人在场,他要保持自己做正君的风度,要落落大方,不能甩脸子,他这嘴肯定撅得能够挂个大油瓶了。 “那你先送他走吧,我不打扰你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梁珏听出了其中蕴含着的浓浓的恶意,他都不需要怎么费功夫,就能够想出来,等他离开了,薛宁是如何留住沈孟和她聊的。 第20节 他突然感觉自己就一点都不想走了,等到快到宫城门口的时候,他伸手拽了拽自家妻主的衣角,脑袋凑过来,小声地问她:“妻主,要不然我不回去了吧。” “胡闹,你不回去,留在这里傻站着吗?而且家里的事情也不少,还等着你去做呢。”沈家不缺下人,也不是很缺钱,普通的杂事自然是不需要梁珏来做的,但是他平日里还要管理那些产业。 “那些事情回去也一样能够做的完的,这几日也不是那些铺子来汇报的时候,我没有太多事情的。” 沈孟又道:“那就回去多读读书,或者是练练字。夫郎的字好看,不要荒废了一手好书法。而且夫郎这般聪慧,更是该多看些书,我先前给你的那些都看完了吗?” 梁珏极是聪慧,目光也远,但是梁家没有刻意培养过他这方面的才能,主要还是教他如何做个能干的当家主夫,难免还是有不足之处。 为了两个人交流能更融洽,她特地选了好些书,都是自己精心做了不少笔记批注的。 梁珏扯住她宽大的袖摆晃悠:“书看了大半的,这段时间很快就能看完的。也不着急这么一天两天。成婚之后我难得来这皇宫一次的,实在不行的话,我去寻一寻君后吧。” 沈孟叹了口气:“你就这么想留下来,可我也不能陪你一整天。”翰林院毕竟是这朝堂的咽喉部分,作为其中的一份子,她该维护这个地方的清净,不能随随便便地就把自个的男眷带进去。 梁珏嘴巴嘟起来又瘪回去,小小声地嘟囔说:“我也没想让你陪我一整天。” 其实他是很想来着,但总要顾及沈孟的前途,不能肆意妄为。 “那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沈孟是真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懂自个的夫郎了,以前的梁珏多好懂啊,一开始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地讨好她,绝对不会有这种和她讨价还价的时候。 便是到了后来,梁珏也没有做过这样让她觉得为难的事情。这一世,她感觉自己的态度也没有变多少,怎么他就变得这么多了呢。 “我就是想多看看你嘛。”她的语气不够温柔耐心,当然这和她不想耽搁太长时间的工作有关系。梁珏能够体谅她这一点,可是在情敌的面前,他就忍不住。 而且好不容易今天的气氛变得这么温情,他也想要撒撒娇啊,毕竟他也只成婚一年,还很年轻啊。 好吧,沈孟也是拿他没有办法,总不可能硬把他塞回去,只又问了他一遍:“最后一次,你到底是决定走还是不走呢。” 她的声音里已经透露出她的不高兴了,梁珏想要在她的面前硬一次,但最后还是选择了妥协:“那我还是回去吧,反正待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思。” 虽然他离开了,情敌肯定会乘虚而入,可是比起这个,他更不想在薛宁面前和沈孟闹别扭。他就要和沈孟恩恩爱爱的,气死对方最好仙道重生。 梁珏瘪了瘪嘴:“我走了,你不要太想我。” 沈孟一口应道:“听你的,不想你。” 见他脸色变了,她才揉了揉他的脸蛋:“好啦,晚上等我回去就能见到你了,我会努力想你的。” 得了她这么句话,梁珏面上才露出个笑容来,花了一小会功夫把价钱和人谈好了,准备登上这城门边上停着的马车。 她们来的时候,只有来的马车,但现在离开的马车也有了。赶车的人好些和这皇宫里的人都有那么点关系,沾亲带故的,做的就是他们这些朝臣和家眷的生意。 沈孟也跟了过去,站在马车边上看着他上去。梁珏半个身子都探进马车里了,突然又收回来,喊住了准备走了的沈孟。 “妻主,我还有件事,你能凑过来一下吗?” 沈孟还没有走呢,站在原地问他:“嗯?你还有什么事情?” 梁珏朝她招了招手:“你先过来一点。” 沈孟往前挪了一点点:“怎么了?” 梁珏接着说:“还要再过来一点。” 等到沈孟都贴着马车站着,离他距离不能再进一步的时候,梁珏突然就低下头来,在她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然后马上掀开车帘,钻了进去:“师傅,麻烦您把这车驾到铜雀台的沈家府邸上去。” “好嘞,您坐稳了!”车妇很快扬起鞭子,驱使着马儿拉着马车往宫城外头赶。 沈孟站在原地,看着那马儿撒开蹄子,溅起了地上的点点尘土。她往后退了好几步,还用手捂住口鼻,免得对这些灰尘给呛到。 方才梁珏在她脸上留下的吻并没有发出很响亮的声音,但他亲的突然,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还让他在她的脸上逗留了一小会。 唇瓣很柔软,还带着一丁点的温度。沈孟摸了摸自己被亲过的地方,不知道该哭还该笑。 梁珏也真是的,就是为了争口气,大庭广众之下竟然这么冲动。她真是该庆幸,自个这夫郎早上起来的早,并没有涂抹口脂,不然她的面上肯定很难看。 沈孟的内心格外的微妙,梁珏和上一世确实变化很大。不过这种变化也不是那么糟糕,她兴许是应该根据如今的情况调整一下自己的想法。 等送走了梁珏,沈孟长长地松了口气,稍微扯了扯衣角,确定自己整整齐齐的一身行头,这才扭过身来,按照来时的路往翰林院的方向走。 这个时候,她就又不忍不住埋怨自己挑了这么条路走,结果回去的路上,很是自然而然地又碰到了薛宁。 在她和薛宁见到,然后把梁珏送走,并和后者亲亲我我好一段时间的时候,薛宁就一直站在原地等着。 没办法,回翰林院肯定是要走这条路的,沈孟也不能翻墙走吧。 在回去的时候,她想着干脆就当自己啥都没有看见,反正不久前都打过一次招呼了,这才过去多短的时间,她完全没有必要再打一次招呼浪费时间穿越修仙之坑爹宝贝。 眼瞅着两边要擦身而过,薛宁出身喊住了她:“沈大人,能否等一等。” ……真是,一个两个都的喜欢叫住她。沈孟腹诽着,转过身来的时候,面上又重新挂上了以微笑为名的面具:“请问殿下您还有什么事情吗?” 其实他一时间还真的想不起来自己还有什么事情想要说的了,喊住沈孟也只是因为一时间冲动。 可既然沈孟都这么诚心诚意地发问了,他更是不好把话收回来了:“我先前看到你去送他,你们两个的感情似乎很好。” 问完他恨不得自己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了,瞧瞧他自己都问的是些什么啊。还什么感情好不好,都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豁出去亲了,沈孟这个被亲的倒是淡定,他在后面的看着的时候真的是眼睛冒火。 不过他似乎也没有什么生气的立场,毕竟梁珏才是沈孟正儿八经的夫郎。他再气,也只能恨恨地磨了磨牙,然后唾弃一下梁珏的不知廉耻。 这么多人看着呢,他还真是敢。 沈孟简短地应了一句:“恩,还好吧。” 她已经打定主意和薛宁不要多交流了,虽然两个人小时候见过,她也有这方面的印象。但对于她来说,她记忆里的薛宁就是她上辈子的那个夫郎。 上辈子是怎么死的,她已经不想再回忆了。好不容易这辈子的命运轨迹改变了,她不想因为薛宁,又重新经历那些事情一次。 薛宁自然不可能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只是语气失落地应了一句,神情也多了掩饰不住的沮丧。 沈孟耐着性子问他:“那殿下,若是您真的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微臣就先回翰林院去了。” 和梁珏一样,在沈孟都掉转头去,薛宁才再次喊住了她:“你是真的不记得那个小乞儿了吗” 沈孟的身形僵硬了几秒钟,但很快她又大步流星地走开,:“记得又怎么样,有些事情并不适合回忆,还请殿下您也早些忘了吧。” 她说的明明是拒绝的话,但在薛宁的耳里,他已经选择性地过滤掉了自己完全不想要听的话,只记得沈孟承认了他和她小时候的事情。 比起之前对方的爱答不理,到现在能够劝他几句,虽然说的话是冷冰冰的,半点都不动听,但对他而言,这是多么了不起的进步。 薛宁很是欣慰,尽管沈孟说的话不好听,但她终究是承认了。这三言两语的承认,对现在的他而言,这已经够了。反正来日方长,他也不着急这么一时半刻的。 沈孟在前面走,他就在后面跟着,两个人之间隔了大概有两三米的距离,一直等到沈孟进了翰林院,他才停了脚步往回走。 宫里头几乎是没有消息能够瞒得住的,特别是金銮殿上,很多宫人都是那些个后宫贵君们的传风筒,他可不想要成为别人口中的谈资。 反正明儿个为了迎接那位甘理国的王子,还有他带领的使团,宫中会专门为他办一次大型的宴席。到时候他的皇姐皇妹,还有文武百官都会参加。他会好好准备,就在那里等着沈孟呢。 ☆、 第045章 甘理国的使团被拖了一阵子,才得以有机会窥见圣颜。因为这段时间来,几位皇女如沈孟料想的那样,使出浑身解数去讨美人的欢心。 珍奇异宝是展现自己雄厚的财力,在军队官府展示特权是侧面印证自己的身份尊贵。不同于普通的年轻人追求心上人,皇女们想要获得佳人许可的方式大同小异。 核心都是卯足了劲头来展现自己的与众不同,自己的霸气侧漏,自己的尊贵无比。这种展示很容易让人因为强权崇拜生出好感,也能够征服这世间多数男子的芳心。 毕竟权力醉人,虽说高处不胜寒,但它的美丽也确实格外动人。 但是遗憾的,在正式地进入朝堂觐见当今皇帝的时候,这些皇女们,没有一个成功打动甘理国皇子的那颗心。 不为啥,作为最受宠的皇子之一,他能够享受的特权实在是太多了,皇女们给他的都是他所拥有的,这些东西还不足以能让他动心。 随行的使臣在私下里询问自己的殿下:“天/朝的几位皇女,殿下您看中了哪一位?” “大的太老,我担心死得太早。小的太嫩,我不喜欢做妻主比我还小。” 使臣按照他的话往下说:“那您的意思是,你看中中间那一位了?” “中间的太丑了,整天对着那么一张脸,我会吐出来的,想来不等诞下女嗣,就会被饿死先。” 使臣叹气道:“那您的意思是,一个您也瞧不上了。您能否告诉我,您到底看上了哪一个呢?” 回忆起前段时间的鸡飞狗跳,她忙抢在自家皇子说话的跟前说:“您可别告诉我,您真的看上了那位沈孟。” 一个礼部侍郎的女儿,本身也就是个六品官,而且她还已经有了儿子,娶的还是尚书的儿子。 “你真是想得太多了,皇女的侧君本殿都不屑做,更别说是什么沈家的人了。” 尽管身上背负着和亲的任务,但他的目标从来都只是正夫而并非侧室。反正皇家虽说是女嗣单薄,但好歹有那么多代,选一选,总能在皇亲国戚里找到一款合适的。 那使臣欣慰地点了点头,语气还有几分谄媚:“您能这么想自然是最好不过了,至于其他的事情,您尽管吩咐,我们一定会妥妥帖帖地把事情给办好。” 无辜躺枪的沈孟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喷,在梁珏强烈的要求下,罩上了那件非常厚实的衣衫。 梁珏一边念叨着,一边帮着沈孟把衣冠打理整齐,他口中还念念叨叨的:“明儿个宫里就要办那个宴席了,不是说文武百官都要去吗,大晚上的那么冷,你还不多穿一点。” 沈孟看着落地镜子里的人,原本的她是很喜欢穿那种广袖衣衫,宽宽松松的袍子,系条同色的腰带,简简单单地束发,稍微地打理一下,整个人清爽又精神。 关键是特别显得潇洒风流,总结一个字,就是美。但现在镜子里那一坨是什么玩意。 梁珏简直像是不怕她被衣服压死一般,给她寻出了衣柜里能够找到的最厚的衣服,宽大的袍子里塞了一件又一件,把她活生生地包成了一个粽子。本来是修长挺拔的身姿,愣是被他折腾成了一个圆球。 简直是丑得不能再丑了!沈孟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挑了挑眉毛,对这造型嫌弃到不行。 她强烈地抗议:“你快点帮我身上这些衣服给解下来。” 梁珏心不甘情不愿,迟迟不肯动手帮忙:“天这么冷,多穿两件衣服没什么的。” 沈孟瞪了他一眼:“快一点,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梁珏只好上前扒掉一件衣服:“好了,现在你能顺利喘气了吧。” 沈孟说:“还不够,再扒一件。” 梁珏磨磨蹭蹭,磨磨唧唧,最后到底还是动手帮着她又扒掉了一件。 沈孟动了动自己的胳膊,可以比较灵活地动了,她马上把身上多余的衣料全都脱掉,自己把自己拾掇了一番,这才心满意足地准备出门。 梁珏看看散乱了一床的衣物,又看了看重新恢复了潇洒俊逸模样的妻主,心里头的怨念都快溢出来了。 沈孟想了想,一只脚都踏出了门槛,又重新地折了回来:“你放心吧,这次的宴会上,圣上应当就要指婚了,你不要太担心了,不会有出什么乱子的。” 沈孟绷着一张脸,唇也被他抿成了一条直线。在沈孟这么安慰他之后,他还是不能够释怀,只苦大仇深地说:“真的不会出什么乱子吗?” “你且放宽心便是,肯定不会的。宴会的时间也不长,等我回来,等到晚上就好了。” 她长得又不胖,就算梁珏要刻意丑化她,用衣服把她裹成个球又没有什么用处,脸还是瘦的嘛。 她的长相又不是很容易让人家一见钟情的那一种,沈孟对自己的魅力向来是很有自知之明,不像梁珏,总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觉得她哪都好。 “那你一定要早点回来,一定,千万,肯定!”梁珏的心情持续低落中。因为要给那位皇子造势,这次宴会的男眷除了前者,就只有皇帝的男人和儿子,他就是想陪着去,都没有那个机会去。 第21节 沈孟又安慰了两句便坐上了赴宴的马车,梁珏站在门口,一直目送他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尽管早就叮嘱了母亲和长姊帮他照看着一点沈孟,但不知道为何,他这心里头还是有点儿不安,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使臣们按照流程觐见了皇帝,说了些好听的俏皮话,在恭维声中献出了礼物,也表明了来意。 在一片和乐融融中,这场别有用心的宴会如期的举行了。 ☆、 第046章 一般,为外国使臣设宴会安排在紫光阁,这一次甘理国的使臣来,和往常也没有什么不同。 上一次的时候是半年前,沈孟还是个从六品的官员,现在她是正六品,位置也比上回要前上一些。 沈孟早早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宴会未认真开始前,她只和身边同僚说笑。眼神也安安分分的绝对不乱飘。 当然这也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如此,尽管维持了表面风度,她还是在甘理国使臣来之前,把场地上的具体布置都摸了个清楚。 甘理国的待遇看起来和其他来访的小国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差别,只除了一点。 以往的宴会,都是各国坐在各国自个的位置上,两边离得远远的,生怕别人听到自己这边的状况一般。 但今儿个的情况就不一样了,使臣团是坐在一起的,本朝的文武百官也坐在一起。那位年轻貌美的甘理国皇子边上,坐的却是本朝的两位皇女。 成了婚,早已有太女君的太女坐的是皇帝的下方,二皇女和三皇女分别坐在对方的两侧,俨然成了佳人的护花使者。 沈孟瞧过去的时候,坐在两个人中间的小皇子正好眼神和她对上。 后者朝她妩媚一笑,长长的眼睫像是翻飞的蝶翼,又像是把黑色的小刷子,勾得人心里痒痒的。便是沈孟对这种类型的小男孩没有什么兴趣,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确实容色妍丽。 除此之外,对方的年纪还非常小,漂亮的脸蛋年轻得能掐出水来,身材好不说,健康又有活力,确实容色动人。 只是可惜了人家皇子的眸光潋滟,沈孟丝毫不为为之所动,反而撇开眼来,像是瞧见了什么不该瞧的东西。枉费了对方一番心思,这媚眼仿佛抛给了瞎子看。 不,瞎子瞧不见的情况下,还不会对他这么避之不及呢。后者这么想着,心里不免有几分挫败感,但瞧一瞧自个身边两个人,都是这自诩□□的国度的最尊贵的人之二,他心里又重新的都得到了平衡聚效。 肯定不是他自己不够出色,只是沈孟比较瞎罢了。虽说没有正眼瞧,但对方的反应沈孟也摸了个通透,根本不需要瞧就能猜到对方此刻心思。 她倒不怕自己这个举动会招来对方的厌烦,准确的说,对方越是觉得她不是良人,对她不要生出那方面的心思最好。 在皇帝宣布宴会开始之后,便是接二连三的美人献上曼妙的歌舞。有本朝的,也有甘理国安排的。 尽管在场的大臣只有少数是真正好色之徒,但美色是谁都喜欢的。更何况歌舞表演确实精彩,不少人是看得目不转睛。 沈孟扫了眼高高的台子上表演的舞姬,一个个身上披着薄薄的红色纱衣,胸前的两点红豆若隐若现,妆容魅惑,眼神流转间顾盼生辉。 这万红丛中还有一点白,就是领舞的那一个,不同于其他舞姬的衣着暴/露,他的身体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在别人都露出藕白色的细细胳膊的时候,他就只露出纤纤一双玉手。 乌发白衣,还戴了遮挡住大半张脸的厚厚白色面罩,只有一双深黑色的妙目,清冷中掺杂着一丝妩媚。 他身上只一处亮色,就是右脚的脚踝上系着的一个银色铃铛,它随着舞步发出清脆的响声。 叮叮当当的,如同在座的人被拨动的心弦。沈孟觉得这中间的舞姬看起来着实有些面熟。 但她的目光不过悄悄稍稍停滞久了些,就觉得身上投来一束格外不满的目光。 她顺着那强烈的视线回看过去,不是旁人,正是梁珏的亲姐姐。对方总是这个样子,上一世她待梁珏不好的时候,对方为了梁珏忍气吞声,只为图她这个做妻主的对梁珏好些。 后来她和梁珏和离了,若不是她已经在朝廷上站得很稳,肯定会被这个昔日的大姑子给坑得下场很惨。 见她看过来,梁荣一点也不避讳,反而直勾勾地盯着她看,眼神里有愤怒,更多的是谴责。 梁荣就梁珏这么一个宝贝弟弟,两个人年纪相差不小,她几乎是把这个弟弟当儿子看待的,可以说,她把梁珏看得比她那正夫还重要许多。 作为一个女人,她可以体谅沈孟的想法,但作为一个姐姐,看到做弟妹的眼珠子盯着那漂亮舞姬一动不动,她这个就不能忍了。 沈孟看懂了,不过没有太怎么理会梁荣。她的视线在那位甘理国的皇子身上又停留了片刻的事情。 对方的面上虽然不显,但眼底透着几分得色,像是在为在场的官员大臣们都为他们献上的美色所迷而高兴。 他身边的两位皇女一个看着在场上舞动的美人们,一个时不时看一眼场上,又时不时地把视线转回到身边的甘理国皇子身上。 沈孟的视线又落到看台上,她记忆里甘理国皇子的归属——本朝的大皇女观赏着台下绝妙的舞姿,大部分时候是和她身边的风袍男子交流,偶尔投一个眼神下来给甘理国皇子。 她的面上有痴迷之色,眼底却十分清明,而且唇角不自控地上扬到一个沈孟所熟悉的弧度,依着她上辈子和这辈子对对方的了解清亡明灭五十年。这位大皇女当是有什么事情胜券在握才是。 沈孟心里有了把握,便又把视线移到了那位舞者的身上,见她这么“色迷心窍”,梁荣凝聚在她身上的目光几乎能够在她衣服上烧出个洞来了。 沈孟不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且不说她未曾对眼前的舞姬动心过,便是有动心,梁荣未免也管得太宽了些。她并不否认,在上一世,她是对不起梁珏,但她可没有对不起过梁荣。 她重生的时候就想着,可以对梁珏好些,可没有决定对梁荣好些。她想看谁看谁,这是她的权力和自由,梁荣气坏了那也只能怪她心胸狭小,和她半点关系都没有。 也不知道是沈孟的视线太过强烈,也可能是因为梁荣的反应有点而引人注目,那为首的舞姬跳着跳着,整个人就转圈转到了她们这些坐在高台下的看客。 那身姿胜似蒲柳的舞姬转啊转的,眼瞅着要转到沈孟跟前了,那铃铛叮叮当当地想着,突然就见系着红绳铃铛的秀足一崴,这半遮半掩的秀美少年便直直地要往沈孟的怀里倒。 也就是电光火石间的工夫,沈孟的身体稍稍往边上倾斜了好几度,看起来也没有多少距离,只是刚好能够让对方不至于落到她的怀里。 梁荣先是捏了一把汗,看到沈孟刻意地避开,她这颗心才算上是放下来。 沈孟也不是感觉不到自个大姑子的神情变化,不过她已经打定主意不去理会她,在梁荣投来赞许目光的时候,她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回。 眼前的美人却并没有那么轻易地打算作罢,但他要是赖着不走,动机未免也太过明显。 为了自个的目的,他特地转了几圈,期间不小心的意外出现了好几次,若非他先前确实舞姿十分动人,不然肯定有人要怀疑他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场。 这期间他还十分不小心地跌到了那位坏他好事的梁荣身上,尽管对方并不喜欢这个舞姬,甚至因为他可能威胁到梁珏的地位而厌恶他。 但面对那双仿佛倒映着满天星辰的眼睛,她不知怎地,一句不好听的话都说不出来,还下意识地去扶了人家一下。 扶完了她才觉得羞愧,面皮涨得通红,倒不是她觉得对不起家中操持府上大大小小事业的夫郎,她只是觉得像是背叛了自个弟弟一般,因此面上不觉有些羞愧。 但不等她羞愧完,那个披着面纱的男人再次在沈孟的跟前跌到了,对方似乎跌得很厉害,原本粘得稳稳的厚面纱也落了下来,露出了一张足以惊艳全场的脸。 沈孟再一次的拒绝了美人的投怀送抱,这下梁荣有点改观了。她从愤怒变成了担心,这个沈孟该不会是性冷淡吧,若真是这样,可苦了她的宝贝弟弟。 整个宴会开始热闹起来,可做皇帝的仿佛还觉得咱们的事情不够,命口中心腹把那位甘理国的皇子的婚姻大事提一下。 很快的,对方就提出来要自个寻自个的妻主。 让所有人都惊讶的是,对方谁都没有选,只选了不算很是热情的大皇女。 本以为这事情就算完了,谁也没有想到,皇帝还能再乱点鸳鸯谱呢。 ☆、 第047章 宣布完了大皇女和这异国皇子的婚事,在场众人神色各异,反应最为激烈的当属坐在那异国皇子身边的两位皇女。 若是这人选了她们两个之一,她们心中可能还没有那么多不平,偏偏对方选的是讨好他最少的大皇女。 论用心,大皇女不如二皇女,论容色,大皇女是三人里长得最丑的那一个,可以说,除了一个家世煊赫的爹亲,大皇女实在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地方。 可偏偏这美艳又聪慧的皇子竟选了个最丑也是最蠢的,这教她们两个如何能够甘心。 在众人平静下来之后,歌舞表演继续进行着,趁着众人不注意,歌舞声也足够嘈杂,还是三皇女按捺不住,忍不住压低声音问他:“虽然有些冒昧,但是我还是想问一句,为何你选择了大皇姐……” 她顿了顿,委婉地问:“虽然这么说有些伤人,但是说实话,二皇姐不是更好吗?” 论家世的话,肯定是她自己是不如另外两个的,不过二皇女和大皇女的背后父家和夫家势力旗鼓相当。 这么比起来,大皇女哪一点都是比不过二皇女的,她当初想要争一争,想要凭借的就是自己年轻容貌好,又尚未娶亲。 但很显然,对方并不是很看重这一点,不然也不会选择综合条件最差,就一个背景拿得出手的大皇女。 二皇女比较矜持,也喜欢端着皇族的架子,但不代表她对这个问题不好奇。在自己的皇妹问出来的时候,她的注意力就不在那些歌舞表演上了,而是竖着耳朵,打算听对方回答。 已经把终身大事就这么定下来的甘理国皇子瞧了一眼沈孟的方向,对方正垂着头吹开杯中漂浮的茶叶,看起来对他们这一边毫无兴趣。 三皇女并不是特别有耐心的那一种人,所以在对方失去耐心之前,他还是选择回答了这个问题:“大皇女自然是不如二皇女聪慧,容貌也不如二殿下好,但是……” 他的声音在这里稍作停顿,又分了心到坐在那里的沈孟身上,后者的视线似乎在歌舞表演上头,偶尔不看了,也会言笑晏晏地和身边的同僚交谈,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样子。 一直没有吭声的二皇女忍不住问了:“但是什么,你快些说罢。” 不是她骄傲,只是在当初,她就没有把自己的大皇姐放在眼里,结果最后赢家居然是对方,这叫她怎么想怎么不舒服,无论如何,她也要得到个理由。 “但是,我是选择她,也是因为大殿下不够聪明。”甘理国的皇子弯了弯唇角,笑容格外的狡黠。 正常的来说,做男儿家的选妻主,都是妻主越优秀越好,对方却偏偏要选个蠢的。两位皇女愣了一下,一开始还以为对方在耍着她们玩,但处在对方的位置想了想。 不够聪明,意味着好掌控,这小国的皇子年纪小,看起来也小,但野心却是不小这么一想,她们心里也多少有点平衡。 在这几个人询问讨论的时候,沈孟其实一直在用眼角的余光扫他们几个。 亏得她懂唇语,也对上辈子的事情了解一二,尽管隔得很远,她还是读懂了这几个人在交谈些什么。 她自诩是个聪明人,想来,那位皇子一开始目标就不在她身上,当是只拿她做了个消遣。 消遣就消遣吧,只要不牵扯她进来就行。好在两位皇女先前替她分担了炮火,不然的话,等这甘理国的皇子嫁给了大皇女,依着对方对自己的东西的占有欲,她肯定会有不少麻烦。 沈孟这么想着,心里松了口气。偏生皇帝在这个时候又开了口:“我今天邀请诸位爱卿过来,除了定下我儿与甘理国皇子的大好姻缘,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她朝着坐在下位的三皇子薛宁招了招手,示意他坐过来。 “这是我儿薛宁,也是本朝的三殿下。先前我儿被大胆歹人所掳,幼时吃了不少苦,今儿个我要为我儿定下婚事,为他择一门好妻主。” 皇帝的目光在底下梭巡,在看到沈孟的时候,薛宁用手扯了扯她的衣袖。 在片刻后,全场都安静了下来,皇帝才开口道:“我为我儿择了一门妻主,翰林院编修沈孟出来。” 沈孟站了起来,心里有几分不安,只听得皇帝说:“孤今儿个为你与我儿赐婚,你觉得如何?” ☆、 第048章 “陛下!”惊呼出声的并非沈孟,而是梁珏的亲生姐姐梁荣,沈孟瞧了眼梁尚书的神情,对方到底是老油条,比梁荣要沉着冷静许多。 被臣子打断自己的话,皇帝自然是显得不大高兴的,她沉下声来:“梁爱卿有什么事情吗?” 她这语气,分明是在说,要是不给出个好理由,她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梁荣喊出来的瞬间就感到了后悔,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强行收回只能更难堪,她只好赶紧在脑海里组织了一下合适的措辞:“陛下您可能忘了,沈编修她已经成婚了,还是您亲自赐下的婚事呢。” 当初为了能让梁珏嫁人之后能够舒坦些,这婚事是梁珏的爹亲特地进宫去求来的,央了太君后,让人在皇帝耳边吹了些耳边风,这婚事才这么定下来。 御赐的婚事,便是沈孟不那么喜欢梁珏,顾忌这一点,她也不至于对梁珏很差。 她不说还好,一说皇帝的表情就变得格外微妙,虽说她平日里事情太忙碌,换做什么平民老百姓的事情,她肯定不记得,但梁珏多少算是和皇室沾亲带故的。 第22节 她的记性没有那么差,自然记得自己给这么一对赐婚过,只是人心都是偏的,为了自己心爱的儿子,她自然是要做一回昏君的。 她看着出声的臣子,以低沉的声音给予对方极强的压迫感:“孤自然是没有忘的,但是我希望有一点你能够弄清楚,孤能给她赐第一次婚,就能赐第二次。还是你觉得,孤连赐个婚,都要听你指指点点的。” 这种时候,她可不顾及会不会在那异国使臣面前闹出什么笑话来,横竖甘理国使臣的译官出了问题,现在用的是她们推荐的人,本国人,还不至于敢把脸丢到国外去。 再说了,她的威严要是还压不住一个臣子,这才叫小国的皇子在丢了颜面 呢。 梁荣诚惶诚恐道:“微臣惶恐,四海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皆为陛下所有,您自然有这个权力。” 场面的气氛陡然尴尬起来,那甘理国的皇子虽然什么都听懂了,但还是装作自己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在,只问身边临时给他安排的译官:“这是怎么回事,陛下难道是觉得我和大殿下的婚事有什么不妥吗?” 在译官的眼里,对方只是个有些天真,且对本朝文化一知半解的天真皇子,懂是懂得几句□□的语言,这种高难度的交流,就需要她们这种富有才华的人来沟通了。 但现在发生的事情,她是不可能原原本本的讲给这番邦小国的王子听的,只胡诌道:“和这个有点关系,那位大人是提出来,两国邦交乃是大事,万不可这般轻易下了决定……” 后者听着这解释就觉得好笑,但他也没有戳穿,反而顺着她的话问:“可是这是早就定好的事情,我的母皇说了,只要我自己喜欢,这婚事就能由我自个做主。你们这边皇帝陛下连这个权力都没有吗?” 你一个番邦小国的皇子,什么都不懂,废话哪里这么多。那译官本来就是梁家介绍来的,和梁荣的关系格外密切,看友人这般难堪,她也心焦得不得了,怎么看这个烦她的皇子怎么不顺眼。 但为了两国友好邦交,她只把腹诽的话藏在心里,面上带着笑继续和他胡诌:“陛下自然有这个权力,他们是因为讨论婚事繁琐的细节,显得比较焦躁罢了。” 想要夺得美人芳心的两位皇女都是懂得一些甘理国语的,听到她们两个这么交谈,她们的脑门子上都冒出冷汗来。 不过她们深谙一致对外的道理,这个档口,不仅没有拆穿译官的谎言,还统一口径,时不时地附和人两句。 几个人在这里互相拼比演技,那边的气氛又因为皇帝的暂时沉默而陷入一种难以让人忍耐的寂静中。 先前还很热闹的表演为此被强制性的暂停,扭着水蛇腰的美人也很是识趣地不敢多发一言。 除却了一时冲动莽撞发言的梁荣,沈孟作为当事人之一,按理说,她才应该成为焦点的中心。可惜作为被赐婚的对象,几乎没有人会怀疑她会拒绝皇帝的赐婚,一时间好像没有人关心她的想法。 还是皇帝稍稍平息了一下怒火,转过头来问沈孟:“沈爱卿还尚未回答孤先前的问题,你觉得这婚事如何?” 她看了眼梁荣和梁尚书,眼神里带了几分警告:“你不要担心别的,就告诉孤你的真实想法,你是怎么看三皇子的。” 一瞬间,所有的视线都凝聚在了沈孟的脸上,薛宁的目光原本就从未离开过她,这下看得更是专注,眼睛一眨不眨的,生怕错过她脸上哪怕是一丁半点的表情。 “三殿下很好,但是……”沈孟先是慢悠悠的说了这么一句,一个但是,让薛宁的心又提了起来,“但是,正如梁大人所言,臣已有正夫,殿下太好,除却正夫之位,没有什么位置能够配得上他。糟糠之夫不下堂,况且臣的婚事也是陛下您赐的。臣福薄,只能着实没有办法担得起陛下的厚爱。” 薛宁一下子亮起来的眼睛又重新晦暗起来,皇帝最是疼爱这个儿子,薛宁小的时候也确实因为她没有照料好受了很多苦。 她有不少孩子,但是最疼的也就是这么一个,几乎一腔母爱都倾注在他的身上,那为了薛宁高兴,做些看起来荒谬的事情,也就没有什么奇怪了。 皇帝的视线从自己的爱子身上移了回来:“只要你觉得孤的儿子好就够了,其他事情你不用管,孤只问你,你想不想要娶孤的三皇子?” 沈孟道:“臣不愿。”上辈子的事情,她不想再发生第二次。 皇帝的眼神危险起来:“你的意思是,你想抗旨?” ☆、 第049章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在这种讲究君臣纲常的时代,除非她想死,否则沈孟是不能拒绝这位陛下的任何要求的,不管是有理还是无理,只要她拒绝就等同于抗旨。 梁珏的目光停留在沈孟的脸上,不知道该希望她说是还是说不是。惹怒了皇帝,沈孟可能性命不保,她的弟弟会成为寡夫,还可能被议论,就是他导致的妻主死掉,没有人会愿意再娶他,梁珏的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 可若是沈孟应允了这桩婚事,皇帝总不可能让自己心爱的儿子去做人夫侍,可这天下也没有两个正君的道理,要么是让沈孟休了梁珏,要么就是降他的身份地位。 依着梁珏的性子,这种羞辱和杀了他也没有太多分别。焦点都在自己身上,沈孟看着坦然,额头也沁出些许冷汗,她藏在袖中的手握紧成拳,被梁珏细细修剪得光秃秃的指甲尖也掐进掌心。 在感觉非常漫长实际很短的时间过去后,沈孟回答了皇帝:“臣不敢。” 经历了上辈子,她并没有因此不怕死了,反而更加惜命了一些。毕竟死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能够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她还是想好好活着。 梁荣轻轻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放松多些还是失落多一些。大部分并不意外沈孟的回答,毕竟这事情搁在她们身上,她们也不会拒绝皇帝的要求。 但她们刚这么想着,沈孟一句话又让她们倒吸了一口冷气:“微臣不敢抗旨,但若是陛下要赐婚,微臣只想说,微臣不愿。” “放肆!”皇帝终于是有几分恼怒了,这天下有才华的人多了,且多数都在她这朝堂待着,沈孟各方面都算不上顶优秀,她也并不想把心爱的儿子嫁给她,奈何薛宁着实喜欢。 可不曾想,这人还蹬鼻子上脸了,还真当她是什么仁慈明君了不成。皇帝的嘴角露出个讥诮的弧度,正打算发作,处置一番这敢拂了她面子的小编修,就察觉自己的龙袍的衣摆被人拽了拽。 她抬眼看向自己的衣角,拽住它的是一只十分修长漂亮的手,这手的主人不是旁人,正是她最是心疼的儿子薛宁。 后者小小声道:“母皇,求您了,别罚她,这婚她不愿意就别赐了。” 其实对沈孟来说,这也是和上辈子全然不同的情况。上一世梁珏并未到三皇子府邸造访,没有过那些奇奇怪怪的流言,她和薛宁也没有太多的交集。 她们后来第一次交集便是因为她要助力自己站队的皇女,为了能够让那位皇女夺得皇帝的欢心,她甚至和梁珏解除了妻夫的关系,娶了这位三殿下。 前世她便知道了对方是他救过的小乞儿,这辈子她一直装作不知晓,上次会那么说,也不过是为了和对方不要有太多交集,结果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比她想的还要糟糕些。 皇帝闭了闭眼睛,按捺住内心的怒火,和颜悦色地问自己的宝贝儿子:“囡囡到底喜欢她哪一点?你若是真那么喜欢她,就该让她吃些苦头。” 她就不明白了,这沈孟脸蛋也是普通,才华说不上横溢,也没有顶尖的家世,到底是哪吸引了她这个捧在心尖尖上的儿子的。 在她看来,这么一个娶了正夫,年纪不小,才六品官的女子,根本就没有什么亮点可言,也自然配不上薛宁。 薛宁反问她:“爹亲也不是这世间最美的,也没有足够强大的亲族势力,那母皇为何对爹亲他念念不忘?” 他并没有忘记皇帝在他爹亲面前的样子,虽说皇帝后宫佳丽无数,但她对他的爹亲绝对是特别的。 当然,这也和他的爹亲早早死了有关系,死人在别人的记忆里总是会被不断美化的,更何况他的亲爹确实温柔貌美又体贴。得亏他那柔弱的爹亲是死在他这薄情的母皇最爱他的时间,连带着他这么一个没有办法继承皇位的人也享受了万般疼宠。 皇帝只好顺了他的心意:“既然这样,我听你的放过她一马。” ☆、 第050章 皇帝小声对薛宁说完,后者得了允诺,方如释重负的露出几分笑意,但他同时也清楚,君无戏言,泼出去的水不好收回,他为难了自己这个做娘亲的,总得给她寻个台阶下。 所以在皇帝开口之前,他便扬声道:“母皇,沈编修固然好,但已有正夫,儿臣是您的儿子,自是不屑于做他人妾侍,您若是真为儿子着想,且收回前言。沈大人和正君情深,也莫难为他们。” 皇帝顺着他给的台阶下:“罢了,你都这么说了,倒显得母皇不通人情乱点鸳鸯了。” 她看了眼沈孟,摆摆手道:“你下去罢,权当孤先前的提议未曾说过。”大臣们不会乐意见到一个轻易反悔的皇帝,但若是为了子嗣。她这一片慈爱之心无可指摘。 实际上,百姓们也会乐意皇帝更有温情一点,毕竟虎毒不食子,若是皇帝太过冷酷无情,她们也要担心自己的脑袋。 在场的都是些聪明人,嘴巴牢得很。既然皇帝说要大家忘了,那看起来有些搞笑的赐婚,也没有人敢传出去。毕竟皇家的事情,多说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宴会又很快和乐起来,这小小的插曲看起来是被人轻易忘了,但事后,该惦记这事情的,一个都忘不掉。 等着回了自己的宫殿,皇帝收敛了先前在宴会上的笑意,脸色阴沉沉的,目光恍若能够吞噬人的猛虎,愣是教伺候她的宫人都不敢抬头直视天颜。 察觉皇帝心情不好,贴身伺候的太监呼吸都小心翼翼几分,端茶倒水更是一点都不敢大意,生怕犯了什么毛病被皇帝责罚。 在大皇女从她这领了赐婚的圣旨去后,皇帝突然就出声问一直贴身伺候她的女官:“来福,你说,那沈孟又什么好的,怎么值得我儿这般?” 皇帝自然是看自家孩子好的,更何况薛宁还是她最爱的一个。别人娶了她的宝贝儿子,就该呵护宝贝般的捧着,能够娶薛宁就是天大的福气了。这沈孟被她的儿子看上还不知道珍惜这份福气,居然还敢违抗她的旨意。 若不是薛宁拦着,她铁定把这个眼睛瞎的女人给下到天牢里去,偏生薛宁还这么喜欢她,宁愿委屈他自己,也不肯让她受到伤害。 来福愣了一下,笑道:“老奴也不是很懂这些,但是奴年轻的时候,也曾喜欢过一个人,那个时候奴觉得,喜欢一个人,哪里有那么多理由呢。” 她混浊的眼里浮现出怀念的神色,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柔软许多:“殿下随了贵君,一样是个痴情人,自然是舍不得喜欢的人受到伤害了。当年的莲贵君不也是这个样子,您和他相遇的时候,他也不是为了权势才喜欢您的。” 说到死去的莲贵君,皇帝的眼神也柔软起来,她当年和心爱的人认识的时候,她还是个半点都不受宠的皇女,宫里的人都是见风使舵的人精,因为不受宠,她受了不少欺负,但他还是只对她一个人好。 后来她为了稳固皇位,只能立了他人做君后,后来好不容易把君后熬死了,能够立她心爱的莲儿了,她和他的孩子却出了事情,搞得她的莲儿病怏怏的。 立后出了册封外,还是需要大典的,当时那个情况,她哪里能够去折腾病得几乎去了半条命的心上人,也不敢拿那些后宫琐事烦他,便找了现在的旁贵君暂时打理宫中事务。 只是后来,她们的孩子薛宁找回来了,她的莲儿也被残忍的老天爷给带走了。思及此,她长长地吐了口气:“阿宁就是随了他的爹亲,太心软痴情了些。” 她是希望自个的心上人对自己痴情的,越痴情越好。但是作为一个娘亲,她却是不乐意见得自己的儿子对女人太过痴情了,毕竟爱得深容易吃亏,而且他爱什么人不好,偏偏爱一个已经有了正君还对他一点意思都没有的女人。 她招了来福过来,示意她听自己的吩咐。 后者听得认真,听完面上有几分犹疑:“这不好吧,您先前还答应了宁殿下他不对沈孟做些什么的。” 皇帝的脸上蒙了一层黑雾:“皇儿心软,自然是舍不得。可他要是像他爹亲,怕是这辈子都没办法喜欢旁人了,我这个做娘的难道要看着他孤苦一辈子。” 比起臣子,当然还是她最心爱的儿子重要些:“你切看着吧,等他风风光光地嫁给了自己的心上人,他自然会感激我这个做母皇的。” 在家里头把被子铺开的梁珏打了个哆嗦,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些冷。他把灌满了滚烫的水的汤婆子往怀里头塞了塞,翻了翻铺子的掌柜送来的账本,又看了看窗外,默默地算着沈孟回来的时间。 等着离开了宴会的场地,沈孟便径直往外走,无视那些或是同情或是探究的复杂目光,也不和其他人多做交流,一心只打算早点回家的样子。 不过在上自家马车之前,她被人给拦住了。做这拦路虎的不是别人,真是先前在朝堂上莽撞发言的梁荣。 她只拦着她不让走,但却一声不吭。 沈孟在冷风中站了一会,实在是觉得冷,只好率先打破沉默:“你寻我有什么事情,要说的话就快说吧。天冷,家中还有夫郎等着我回去。” 她的语气淡淡,可能是因为梁荣上辈子和她就一直没有特别融洽相处过的时候,这一世她和她还是没办法怎么相处好,冲着梁珏的面子,她也是勉强愿意和她待在一个地方。 但是那是在有梁珏在的前提下,梁珏不在的地方,她并不是很想给这个大姑子好脸色看。 梁荣纠结了老半天,到底还是问出了口:“你方才在朝堂上,为什么要拒绝陛下?” 说实话,沈孟的拒绝很是出乎她的意料。虽然她并不希望她答应皇帝的赐婚,可是说实话,她压根就没有认为她会拒绝。 毕竟要是搁在她身上,她肯定是比较爱惜自己的小命。先前她不喜欢沈孟,是因为这婚事是梁珏求来的,他的态度放得很低,喜欢得那么小心翼翼,太容易被沈孟左右情绪了蓝颜。 可今天着实刷新了她的想象,没想到沈孟竟然为了梁珏愿意顶撞皇帝,这真的太出乎她的意料了。把沈孟拦下来,是她一时冲动,但真的开口后,她发现想问出自己心中所想,也没有那么难。 沈孟觉得对方莫名奇妙:“我有了正君,总不能让三皇子做我的侧室吧。难道你更希望我休了梁珏,娶那位皇子。” 她还以为梁荣会希望她拒绝的呢,难道是她看走眼了,梁荣有这么好,会肯为她着想。 她狐疑的目光落在梁荣身上,看得后者很不舒服。 “那怎么可能!我只是不想看到我的弟弟变成个寡夫罢了,这也是三殿下为你求情,若非如此,你得罪了殿下,还不是要牵连我弟弟受苦。” 她本来不打算说话这么难听的,但一出口,就显得阴阳怪气的。 沈孟真是不了解梁荣这人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她语气毫无起伏地附和说:“是啊,我也好害怕啊,多亏了三殿下帮了我,陛下才放过了我。现在你可以让开了吗?” 其实梁荣过来的时候,她能够感觉到对方似乎有意向她示好,但是她沈孟是什么人啊,这种好意,她表示自己并不想要接受,两个人还是相互讨厌一点比较好。 毕竟梁荣要真的肯为她着想,就应该赶紧让她上马车,这大晚上的,又是刮着凉飕飕的寒风,吹得她整个人都冷好不好。 梁荣被她这态度刺激到了,她刚想发作,又想起来沈孟会落到那种尴尬的处境,也有她冲动的因素在,气势便有点蔫蔫的:“我也只是好奇罢了,毕竟在那种情况下,你若是应下,我们梁家也不会怎么样。” 她当时是真的没有想过沈孟会拒绝的,后续的发展她的想好了,趁着沈孟理亏,让她和梁珏和离。 自个儿子夺□□主,也不是什么太光彩的事情。依着皇帝对梁家补偿的心理,梁珏的后半辈子向来也会过得顺心。 第23节 她语气很是平静地说:“我想拒绝就拒绝了,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吗?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了,她绕开杵在原地的梁荣,掀开帘子上了马车,勒令马车妇赶快把车子赶回去。宴会上她喝了些酒了,虽说没到醉的程度,但这会也有些不舒服了。 马车妇到底是听自个主子的,尽管知道梁荣好像是比她主子官职更高些的人物,但也还是老老实实地策马扬鞭,飞溅起一地沙尘。 只留下梁荣一个人站在原地,被冷风吹了吹,还是没想明白沈孟到底为什么会拒绝皇帝的赐婚,难道是她一直看走眼了,其实她这个弟妹一直很痴情,只是平时里不显露出来。 想想也是,沈孟好像连房里人都没有纳一个,以前她只是觉得对方不痴迷男色,现在想想,可能是因为对他弟弟很是痴情。 她这边在这里胡思乱想,那边沈孟在马车上连连打了几个喷嚏。今儿个宴会简直是诸事不顺,她现在什么也不多想,只想早些回去,能够在温暖的被窝里待上一待。 但兴许是霉运缠身,老天爷都见不得她舒服,在马车到府邸的时候,她又被人给拦下来了。 ☆、 第051章 等私下里教训完王叔越,她立马就押着人去见了梁珏,逼着人亲自给他道歉。 当着沈孟的面,梁珏并没有亲自出来见她,而是隔着一道能够挡住视线的花鸟屏风。在听完王叔越的道歉后,他也只是运气淡淡:“事情也不全然怪你,我早就把这事给忘了,希望你也就这么忘了吧。” 梁荣也跟在后头表示自己的歉意:“这是为姐办的糊涂事,我保证以后不会发生,你也就原谅我这一会。” 梁珏在屏风后头回应她:“这事情是我自己疏忽大意,原本就未曾怪过长姐。你们来的用意我已经知晓,竹生,麻烦把王女君带出去,长姐你到屏风后头来,我有些事情要与你谈。” 这是原谅她的意思,也是不打算再来往的意思。王叔越原本就不大想面对事实,面对心上人这么冷冰冰的态度,她有些失魂落魄。看着那屏风上映出的两道姿态亲密的剪影,她嘴唇动了动,一向能说会道的嘴皮子什么都没有办法说出来,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跟着那叫竹生的下人走出的沈府。 梁荣何尝不知道她心里头难受,只是血脉亲情摆在那里,一父同胞的亲弟弟和友人,自然是弟弟重要的些,更何况这次本来就是王叔越做错了,虽然帮着浇冷水有点残酷,但能够让她认清楚事实对谁都是好事。 等王叔越一离开,梁荣就立马屁颠屁颠地绕到屏风后头,不过看到弟妹沈孟也在,她稍微收敛了一下略带谄媚的表情,免得自己在弟妹跟前失了面子。 梁珏对这个姐姐态度也是好得很,轻轻几句带过这个话题,又把事情转回到他一开始就想谈的正事上头:“这次长姐你来得倒是巧,便是你不上门来拜访,我也是要特地去寻你一回的。” “你还有什么事情要寻我,莫不是她对你不好了?”梁荣对着沈孟投去一个十分不满的眼神。 梁珏摇头:“没有,和妻主没有关系。” 梁荣眼神这才温和几分,但面上表情依稀在告诉沈孟,如果她敢对她的弟弟不好,她绝对不会放过她。 沈孟在一旁看着倒是十分感慨,因为她上辈子对梁珏确实不能说是好,但奈何梁珏自个爱得太过卑微,梁荣这个做姐姐的,虽然是恨弟弟不成器,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对梁珏狠下心来。 以至于在她这个弟妹跟前,梁荣就一直保持着一种近乎低三下气的弱势态度,毕竟她也不是不能耀武扬威,但梁珏所求的东西,是她在沈孟面前耀武扬威得不到的。 她现在对梁珏好了些,梁荣在她面前却是这种态度了,想想倒也有几分好笑。 她正这么想着,梁珏却把脸转过来:“妻主,我有些事情想要和长姐谈,你能先出去一下吗?” 沈孟愣了一下,差不多也能猜到他想要和梁荣说些什么,不过她还是应了声好,还很是贴心地为这两姐弟关上了房门。 跪着汇报的黑衣女子用沙哑的嗓音道:“确认了沈孟没有错,她的生父只得了她一个孩子,当年也只有沈孟一人回去。” 沈家近几年女嗣稀薄,沈孟也没有什么年龄相仿的堂表姊妹。她那继父沈李氏所生的女儿年龄也并不符合当年救助薛宁的条件,她们调查出来的结果是绝不可能有误的。 男子便有些兴致缺缺地靠回原来的位置上:“真没劲,要是找错了人多好。” 尽管知道这样的概率很低,但想想要是真的弄错了,他该会多了多少可看的乐子。跪着的女子并不敢轻易地接下他的话茬。 在片刻后,男子又问她:“既然是这样的话,你说沈孟怎么会什么影响都没有?她又没有撞到过脑袋,也不曾听说过有忘却往事的迹象。” 跪着的女子犹豫地答:“兴许是为了不让梁正君伤心难过?男人一般不是很忌讳这些吗?” 男人冷哼一声:“你莫不是在与本宫说笑,天下乌鸦一般黑,你倒是说说你哪只眼睛瞧见她对夫郎情根深重的了。” 要说沈孟是为了不让夫郎伤心难过,打死他他都不信。这天底下的女人多是薄情寡幸。这婚事原本就是梁珏主动上门求来的,不是煞费苦心得到的东西,没有几个人会太珍惜,更何况,沈孟对梁珏可不像是有很深的男女之情。 那女子忙改口说:“主人说得极是,是奴愚钝,把事情想岔了。” 这底下的人一个个无趣得和鹌鹑一般,要么就是眼睛长在脑门子上,不知道天高地厚。要么就是这样胆小怕事,跟木头桩子差不多。那男子摆了摆手:“算了,你下去吧。” 反正时间还长得很,他并不着急。 在和梁珏探讨过往话题的沈孟莫名其妙地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她揉了揉冻得有些发红的鼻子,又接过自家夫郎及时递过来的一杯暖茶。 除了温暖的茶水,梁珏还塞了个模样看起来有些怪异的汤婆子到她怀里:“你先用着吧,前几日便教你多穿些衣服了,你偏不听。” 妻夫两个的生活并不只是零零碎碎的琐事,沈孟每日有格外忙碌的公事需要完成,而且每日她都会带一些异闻录之类的书籍回来翻阅,经常挑灯夜战。 梁珏晚上起夜的时候,瞧见她若是穿得单薄,便会起身帮她披件厚厚的外衣。不过他总有深睡的时候,纵容有没能照顾到沈孟的时候。 “夫郎说得对,下次我会主要的。”兴许是真的冷到了吧,沈孟又连连打了几个喷嚏,吸了吸鼻子,模样显得有点可怜。 她随手在本子上用朱笔画了个圈,因为记录事情的本子就这么大大方方的摊在梁珏的面前,后者即便无意,也难免会看到上面记录的事情。 这本子上基本都是些看起来错综复杂的图,上面是一些重复的符号,还有交错相接的细线。 他试探了一下沈孟:“这些本子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沈孟心里回应了一句:是很重要没错,手却把那本子往前面推了推:“你很想看吗,随便翻。” 梁珏小心翼翼地把本子往自己的方向挪了挪,低头快速阅览了一遍翻开的页面上的字迹,又抬起头看她:“我真的可以碰它吗?”不怪他这么小心翼翼,平日里沈孟把它看得很重,还用了很是珍贵的盒子将它封锁起来。 平日里她用不到的时候,也会将它放置在极其隐秘的地方,他对此早就怀有极大的好奇心,可是沈孟未曾主动提过,他也不敢随随便便的乱翻男妇。 沈孟想了想,在上头添了一句:“也没有什么特别要注意的,你想翻哪都行,就是绝对不要在上面乱添东西,也尽量不要去损坏它。” 其实损坏了也没有太大关系,她的记忆力很好,完全可以重新默写一遍,只是这里头的东西有点多和杂,要重来一次着实太麻烦。 梁珏满口应允,他本来就不是什么破坏狂:“这个你放心就是,我只是看看而已。” 他迅速的把那小本子扒拉到自己跟前,从第一张开始翻阅,翻了半天,上头的每一个字符和文字他都认识,但是凑到一起,他却完全理不清楚里面的含义和逻辑。 在大致的翻阅了整体后,他停了下来,迟疑了一下,又问沈孟:“这些是妻主写的人的名字吗?” 其实根据这些奇怪的图形的排列规律,他也大致能够猜测到沈孟指代的什么,只是具体是什么,他就没有办法了解了。 沈孟坐在他对面,一只手撑在桌子上托腮看他。等到梁珏发问了,她才慢悠悠地说:“夫郎素来有聪慧的美名,你觉得是这样,那就是这样。” 梁珏有些失望地看着她,眼睛显得有些湿漉漉的,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甘心:“连我也不可以吗?” 沈孟一字一句地道:“连你也不可以。” 梁珏想知道的东西,有些她可以隐约透露给他知道,但目前的情况,她不会把所有的秘密都交付出去。 现在的梁珏到底还是和前世的不一样,她们没有几年的相处,只有长久的磨合,才可能让她把足够隐秘的东西交付出去。 虽然这听起来着实让人有些寒心,但扪心自问,她不信沈母,不信沈李氏,也同样还不够信任这一世的梁珏。 从另一方面来讲,她守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关系到她上辈子到底是怎么死的,而在没有查清楚之前,它就像是一把悬在她头顶的死亡之剑,随时都有可能砍向她脆弱的脖颈。 而短时间内,她并不打算让梁珏参与进来,一是维护,二是不信。 至于梁珏这种已经嫁人了的,那就更加不是什么好事了。这种糟糕的流言旁人议论议论梁珏也就忍了,但府上都议论,甚至都传入了沈孟耳朵里,他就不由得开始惴惴不安起来,生怕自家妻主把流言当成了真,真以为他是那种和人断袖的人了。 虽然他竭力地阻止流言在府上传播,梁家的人也在帮他压下外头的风言风语,但是这样的流言还是很快地传入了沈孟的耳朵里。 沈孟听到这个流言的第一反应是荒谬,但听着那流言里细节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她不免有些动摇,甚至还认真地回想了一下,是不是上辈子她真的记错了。其实那位三殿下之所以会想要和她成婚,不是因为看上了她,而是因为看上了她的正君。 也就是所谓的,我得不到你,那我就和你嫁同一个女人,这样两个人就永永远远的在一起了。至于她后来的死,可能是因为她和梁珏和离,导致两个人没有办法在一起,对方恼羞成怒,还在后头推了一把。 ☆、 第052章 在做下抗旨的决定的时候,就注定有很多人觉得她对梁珏痴情了。毕竟她为人并不刻板守旧,甚至不能算得上端方君子。会拒婚,那肯定是因为痴情没跑了。 梁荣的反应,她的娘亲的反应,还有其余人的反应,都在她的意料之内。她原以为梁珏会为此感动,也会为她担心,但免不了的还是高兴,结果他居然说她做的不对,她应该答应下来。 沈孟坐起身来,抓了个抱枕塞在自己身后靠着,掏了掏耳朵,又半眯着眼睛道:“你把先前的话再重复一遍。” 梁珏一字一句咬得很重,每个字都像是很用力从牙缝中挤出来的:“我说,陛下赐婚的时候,你应该答应的。” 沈孟原本是半睁着眼的,这下她睁开眼睛来,凝视着他的面容,似乎是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来说假话的痕迹来,但一点都没有,梁珏的眼眸清亮,坦荡荡地看着她,虽然眼圈有点红,但是看不出半点作伪的感觉。 他对着她的时候是说不出谎言的,很显然,这是他真心实意的话,发自肺腑,无半点虚假。 上一世的时候,沈孟是半强迫性质的和离。她早早的写好了和离书,只等着梁珏签下名字。那个时候她本来以为要磋磨一段时间,结果梁珏答应了,并没有浪费她的精力。 一直到那个时候,她都认为梁珏其实没有他说的那么喜欢她。就是这辈子,她比较能够感受到梁珏的喜爱了,但有的时候,她还是完全搞不懂梁珏的想法。 就比如说现在,他竟然会说她应该答应皇帝的要求。沈孟不觉得梁珏在说谎,她只觉得梁珏疯了。 她凝视着他姣好的面容:“你就这么希望我另外娶别人吗,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当初还要费心思上门求了这桩婚事。” 她真的是搞不懂自个的这个正君了,她用了两辈子,也没有彻底搞懂他。男人也不是都像梁珏这么难懂的,至少她的后爹沈李氏,对方这个男人,她几乎不需要怎么用到脑子。 沈孟抽噎了一下,脸上带了泪痕,声音哽咽道:“我当然不希望你另娶别人,一辈子只要我一个就够了。可是那个是陛下,你怎么能抗旨。比起这个,我更希望你能够活的好好的。” 他没有那么大度,能够祝福自己喜欢的人跟别人幸幸福福的过日子,所以他想方设法地求来了这婚事。但是他也没有到非要强占的地步。 能够和沈孟在一起,自然很是很好。但强权之下,他还是优先考虑爱人的性命安全,比起和沈孟在一起很短的一段时间,他只希望沈孟能够活得好好的,健健康康的一辈子。 沈孟没想到他会是因为这个原因,面上多少有几分动容。毕竟虽然她是拒绝了皇帝的赐婚,但她并不只是为了梁珏。 她没有那么痴情,上辈子,她就能够为了自己,半是强迫性质地和梁珏和离了。虽说明面上她确实对梁珏不错,但她更多,是出于对自己利益的考量。 新来的正君是皇子,而且颇受宠爱,有自己的府邸。她要和对方成婚,还得搬到皇子府去。作为驸马,她带个前任正君去算什么回事。 那个时候梁家的地位也并不算低,她并不想要和梁家结仇,也不想背负薄情寡性的名声。 和离,对梁珏好,对她也不坏。毕竟她在感情方面真的是没有什么执念的,并不是很介意前夫改嫁这一件事。若非上辈子死后她作为孤魂野鬼,附身到梁珏簪子上,这一世,她可能对他还是前世那个态度。 便是这一世,她在拒绝婚事的时候,也不是想着若是答应了,梁珏会多难过,才拒绝的,而是因为若是答应了,局势会和上一世产生太多的偏差,太难以让她掌控。 她本能得觉得,这位三殿下和她上一世最后死的时候有关。毕竟她死的时候,她对她站队的皇女还有很大的作用,对方还不至于到过河拆桥的地步。 我在明,敌在暗。她不是很喜欢这种不受掌控的情况,所以她拒绝了皇帝听起来就十分荒谬的赐婚。 “你也没有必要为此难过,其实不管有没有你,我都会拒绝这个赐婚的。”如果她的正君不是梁珏,而是别人,她也会拒绝的,并不是因为他特殊,她才如此。 但是这话只被梁珏认为是她刻意安慰他的话,他的眼里浮现蒙蒙的雾气,含着泪瞧着她。他几乎不能够和沈孟的眼睛对视了,只垂下头来,露出脆弱而修长的白皙脖颈:“你不用安慰我了,其实真的不用这么做的。都是男人,我可以看出来,三殿下真的是很喜欢你的。如果你娶了他,日子也会过得很好的。而且你不是说了吗,你和他曾是故人。” 比起沈孟的性命来说,谁和她在一起,都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在和她成婚没有多久的时候,他就想过了,如果两个人注定有一个要先走,他希望先走的那个人是他,这样子他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还是能够感觉到,那位三殿下是真心喜欢他的妻主的。可能是因为沈孟比较迟钝,没有察觉到。 他竟然是这么想的,沈孟身体后倾,以一种慵懒的姿势靠在立起来的枕头上,她闭着眼小憩,眼睫毛如翻飞的蝶翼一般微微颤抖着。 屋子里亮着的油灯静静地燃烧着,亮着蓝色的灯芯偶尔在空气中发出轻微的噼啪的响声。 梁珏近乎贪婪地瞧着她的面容,似乎是想要把她最后的面貌永远地描绘到心里去。他沉默了片刻后,在沈孟就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爆出来一句话:“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就和离吧。或者你休掉我也可以。” 沈孟本来都快要睡着了,这下子脑袋一下子从枕头歪到边上,用力过度差点就扭到脖子,她剧烈地咳嗽了两声,把滑落到床上的身体往上靠了靠,勉强地撑开眼皮问他:“休了你?夫郎什么地方也没有做错,为什么要休了你” 第24节 梁珏这想法,真的是越来越出乎她的意料了。以前她就知道他极是善妒的,一个活生生的醋坛子。结果这辈子他竟然舍得将她拱手相让了,这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虽然还没有打算和离,更没有打算休夫,但她还是问了这么一句。 梁珏抿了抿唇,声音有些沉重:“自然是有原因的,这原因就写,我嫁入府中一年有余,始终未为妻主诞下一女半儿。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犯了七出之一,被休也没有什么。” 他竟然能够对自己狠到这个地步,这下子沈孟真的是清醒多了。 她很不理解地问他:“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些什么吗?你不后悔吗?”要知道,她们这朝的开国皇帝,那是马背上出生的,男儿也不像前朝那么受拘束。但本朝女子对香火传承太重视了,七出之罪里的不能生育这一条还是被保留了下来。 “你既然说七出之罪,那也该知道,这个指的是五年内还未诞下女嗣,当然,查出身体有问题,女嗣难以孕育的除外。大夫又不是没有为你检查过,你的身体很健康,只是时候未到罢了。”梁珏上一世就怀过她们两个的孩子,虽然最后她没有能够平安出生。 她刚刚算了算,这一世那个孩子也差不多时间该到梁珏的肚子里落地扎根了。 梁珏的嘴唇抿紧成了一条直线,他的指尖深深地掐入掌心,留下月牙般的痕迹:“只要我们都不说,没有人会知道这一点。” 沈孟深深地望着他,似乎要望进他的眼底深处:“可是你这样说,你与我和离之后,难觅良人。” 梁珏笑道:“若我与你和离,本也没有打算过再嫁。”上一世不是这个情况,但他也始终未曾有过改嫁的念头。 这一点,沈孟还是相信他的。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你总是喜欢胡思乱想,我从来未曾说过和离的话。更何况,你要和离,须得我同意才是,现在我不同意,你就不要再想这一些了。” “可是陛下那边怎么交代?”他想起来前朝,有位深受皇帝宠爱的皇子看上了大臣,然后皇帝就赐死了那大臣的正君。 如今的皇帝不至于如此荒谬,但沈孟拂了皇帝的面子,下场也不至于好到哪里去的。他和沈侍郎想的是差不多的,虽然现在三殿下喜欢沈孟,可以护着沈孟。但是三殿下年纪也不小,总不能一直拖着不嫁人。 等对方有了妻主,肯定是不能容忍自己的夫郎心里有别人的。皇帝为三殿下选的妻主总不会地位低,嫁人之后,对方维护沈孟也就有了难度。 到时候皇帝清算总账,沈孟便是升迁了,也肯定不可能重要到无可取代。当今的圣上是个爱记仇的性子,而且手段狠辣。 这一点,从圣上对付前君后就知道,等到那个时候,也就是沈孟性命堪忧的时候。他光是想一想,就觉得无法忍受那天的到来。 沈孟道:“依着你的说法,若是我们两个和离了,你又有了孩子,那你有没有想过,欺君之罪又是如何?” 梁珏道:“那只是大夫不好,不能算是欺君之罪的。而且你若是娶了皇子,陛下也不会对你如何。”若是那样的话,他会好好生下那个孩子,也算是有了念想。 沈孟着实是有几分哭笑不得,她扬声道:“你不要胡思乱想了,这些事情由我来处置便好,我有些乏了,还是早些睡吧。我们明儿个还有分家的事情要处置呢,你需要留一些精力。” 她并不是很理解梁珏这种情深的人是怎么想的,但他对她情深,于她而言总不是一件坏事。 梁珏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见自家妻主呼吸渐渐浅了下来,身体自然地从倚靠的姿势变成整个人滑落到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 第053章 次日清晨,沈侍郎就开始着手分家的事情了。 梁珏作为她沈孟的夫郎,自然全程陪在她的身边,期间他时不时地看一眼柳璟,有点担心她因此难过失落:“咱们出去后也能好好过的,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主动离开你。” 沈孟领了他这份情,看着眼前忙忙碌碌的众人,压低声音道:“我没有难过。” 百善孝为先,在这个时代,沈孟作为小辈,是没有资格主动提分家的,即便是提了,也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不孝。 若是平民百姓也就罢了,被骂上一句不孝,也不痛不痒的,但她的身份属于士大夫,仕途上最是忌讳不忠不孝。 所以即便并不想待在这个家里,她也还是忍耐了下来,这辈子她对沈母的耐心比上辈子还要差。 更何况,上辈子的记忆告诉她,沈母的寿命并不长久。而沈母死后,她那同母异父的妹妹闹出的幺蛾子不知道有多少,这么一想,分家这件事就更加不会让她觉得难过了。 梁珏不是很懂她的心思,但他对自家妻主的心绪变化极其敏感。她说自己无碍,并非在敷衍他,而是真的对此不在意。他心里稍稍舒了口气,那边负责此事的沈家家族长老又开始呼唤她了。 兴许是因为后生可畏,也可能是觉得沈侍郎糊涂,这沈家长老对沈孟的态度还是十分和蔼客气的,她站在祠堂的门口朝着柳璟挥手示意:“女郎,你且过来。” 沈孟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襟,转头对梁珏道:“你先在这边等我,事情不会需要很久的。” 沈孟说话的时候,梁珏那双眸光潋滟的眼里只倒映着她的身影,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瞧着她。 他重重点头,表示自己会乖乖站在原地等她:“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会去的,你尽管放心吧。” 如果不是因为沈家宗祠不允许男人进入,他肯定是要陪着沈孟一起进去,和她共同度过这个难关的。 叮嘱完了,沈孟便径直往祠堂的方向走,始终未曾回头看一眼。 等到祠堂的门合上,先前还对她十分和蔼的四长老就换了一副面孔:“不肖女孙沈孟,还不给祖师奶奶跪下!” 沈孟反驳道:“不知沈孟做错了什么,须得我下跪认错?” 祭拜祖先的时候,她们常常需要跪着,让她跪一跪这些先祖的牌位,倒也不是什么太让人难受的事情。但这个前提是祭拜先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以她做错事为由,让她向祖先忏悔赔罪。 沈侍郎这个时候就有了为人母亲的权威感了:“我屡屡劝你,凡事要晓得收敛,切不可木秀于林。这些教诲你不听,那也就罢了。但是你也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忠孝忠孝,便是君要臣死,臣也不得不死。你怎么敢拒绝陛下的赐婚,还公然顶撞陛下呢?!” 沈侍郎一脸地痛心疾首,她觉得自个长女当时的举动,就像是脑子糊了屎,简直一点都不像是她们沈家人能做出来的事。 真的要彻底放弃这个能干的女儿,她还是有点舍不得的。 不过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在沈李氏的怂恿和推动下,她还是决定将这个女儿分出去,免得将来她惹出祸事牵连了沈家。 沈孟神色平静:”母亲大人的意思是?” 沈家的族长清了清嗓子:”昨夜,我与你母亲,以及族中几位长老商量过了,孟儿你的性子太傲,并不适合沈家,今儿个沈家会将你剔除出去。从今往后,我们沈家不承担你犯下的罪过,也不会厚颜无耻地去要分享你获得的荣光。” 这话说的委婉,实际上就是要将她沈孟除族,这个是要上了官府公文,公开对外展示至少一个月,说不上让世人皆知,但至少邻里百姓还有在朝为官的那些同僚都能知晓。 最重要的是,皇帝也会知晓,这样子,不管是哪一方犯下什么诛九族的大事,两方都互不相干。 沈孟答应地很平静,一点都没有闹的意思,也没有半分留恋,就好像沈家对她而言一点价值都没有。 原本是想要教训女儿的,可是她这种油盐不进的态度,实在是让沈侍郎很有挫败感。 除族的事情敲定下来,沈孟按照规矩给老祖宗磕了几个头。从祠堂出来,也没有来得及和梁珏说得上话,就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向了官衙。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沈家这面墙,早就被沈李氏捅的不知道多了多少个窟窿眼。 沈孟被除族的事情,很快就被传的沸沸扬扬,出于对家族的负面影响,沈家的倒没有太抨击沈孟的不好。 几乎所有负面的流言都是沈李氏在后推动的,沈孟的形象越不好,他自然越开心。 已经和沈孟一起从沈家院子搬出来的梁珏有点忧心忡忡,特别是在他又一次听到那些添油加醋的污蔑之后,他简直气的跳脚。 但是在家里,他完全不敢表现出负面情绪,就怕沈孟被他的糟糕情绪感染,整个人更加低落。 被小心呵护的沈孟搁下手里的书籍,伸了个懒腰:”行了,我没有夫郎想的那么脆弱。要你隐忍不发也不是因为对沈家有感情,只是时机未到罢了。” ”那现在呢?” 沈孟勾了勾嘴角:”从现在开始,整个京都,包括皇宫都会是我们的战场。” ☆、第054章 沈孟说这个话的时候,梁珏还不是很懂她话的意思。不过不管沈孟想要做些什么,作为她的正君,他总归是要无条件支持她的。 但是在“开战”之前,他们还有一个问题。原先他们住的地方,那是属于沈家的院子,如今他们已经从沈家分出去了,她们自然不可能继续赖在沈家,便很快地搬了出去,暂时住在他陪嫁的庄子里。 虽然这里有不少服侍他们的下人,但这庄子原本用于避暑度假的,实在是离京城中心有些远了,沈孟一早的时候要上朝,住在这么偏远的地方,着实是非常的不方便。 只是住了两日,沈孟就觉得受不了了,干脆直接住在翰林院,等着休沐日再回家来和沈孟团聚。 作为一个贤惠的夫郎,在这种事情上面,梁珏自然是表现出自己十分贴心的一面的,每次沈孟回家,他都会为她准备好她最喜欢的吃食,妻夫之间自然免不了温存,沈孟一回来,他就成了她的影子。 简直是恨不得黏在她身上,一刻也不要分离。沈孟虽然对那种事情并不是很热衷,但她到底是个正常的女人,加上顾念着上辈子那个未能出生的孩子,这为数不多的休沐日,她每次都能把梁珏做的直不起腰来。 反正第二日她走的时候,梁珏总是要错过送她的机会,这么折腾了将近一个月,到底还是梁珏受不了了,在沈孟没有回来的时候,他就去挑选了好几处的房子。 这种决定未来住处的事情,他也不会独自下决定,等到终于选到自己心仪的房子的时候,他就跑到沈孟的书房里头。 坐在自家妻主往日做的椅子上,亲手磨着她用过的松烟墨,他小小的沉默了一小会,提笔在纸上行云流水一般地写起来。 京城说小不小,但说大,也不算太大,梁珏的信写好送出去,次日刚下了早朝,沈孟就被送信的人给堵住了:“沈大人,这里有您的信。” 沈孟愣了一下,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给她寄信。 “兴许是重了名字,你先给我看看外封吧。” 那信使掏了掏,从长袖里取出信来:“我送了十多年的信了,从未出过差错,而且这信上写的很清楚,送的就是翰林院的编修沈孟。” 她看了眼对方递过来的信,信被封得很严实,整个翰林院只有她这么一个叫沈孟的编修,上面的字迹也很是熟悉。 她觉得眼熟,但是一时间想不起来来到底是谁写的,总归是认识的人。 沈孟便把那信收了下来,揣入自己的衣袖中:“这应当是我的信,真是多谢你了。” 信件是私密物,坐在翰林院中办公的时候,沈孟并不打算拆。但这么封来历不明的信搁在身上,又不知道内容,好像也是个隐患。 她寻了个机会,趁着进入藏书阁借阅书的时候,大半个人隐匿在角落里,掏出那封信拆开看了,这信被封存得很严密,沈孟拆开来外头的信,里头还有个信封,直到她连着拆了三个信封套,才从里头抽出一张薄薄的纸来。 最后一个小信封里头还夹杂着一些风干了的花瓣,让信纸染上了淡淡的香气。沈孟把信展开,在花香之外,又闻到了熟悉的墨香味。 虽然淡,但这味道分明是她惯用的松烟墨,沈孟这个才想起来为什么先前她觉得那字迹眼熟了,那分明是她的正君梁珏的笔迹。 只是他和上一世的笔迹差得有些远,她一时间恍惚,才没有记起来罢了。 莫不是想她想得太厉害了,沈孟这么想着,手上自觉放轻了动作,小心将信纸展开。 自搬出沈家,妻主与珏常常忍受分离之苦。虽珏对妻主之喜,风行八百里,可不问归期。 然家中尚有银两盈余,珏想,可有一方,使得我妻夫二人无需分离。昨日秋高气爽,我与管家寻了几处京都的府邸,一处东面向阳,庭中有假山凉亭,回廊流水。 春日有青草漫漫,夏日有藤蔓萦绕,绿萝苒苒,秋日里藤架硕果累累,冬日时更有腊梅傲雪,美不胜收。 珏甚是欢喜,不知妻主意下如何。 他写字的时候,并不像平日里那般洒脱写意,字里行间都看得出他的小心谨慎,当然也除了这份小心,这纸上也有掩盖不住的欢喜和雀跃。沈孟闭着眼,就能想象出他看宅子的时候的欢喜样子,写信的时候又是什么样子。 可能是太喜欢那处宅子了,他还特地附上了自己做的一幅画,上头的花鸟栩栩如生,连那一笔而成的豆点大的鸟雀眼睛,仿佛都透着一股子可怜巴巴。简直就像是梁珏瞪着那双痴情漂亮的眼睛求她,虽然不算顶美,但是她很吃自家夫郎这一套。 梁珏陪嫁的嫁妆很是丰厚,她带出来的,属于她死去的爹亲留给她的东西,也同样价值不菲。既然不缺钱,梁珏的这个要求她又怎么会不同意。等到寻了笔墨回信的时候,她顿了许久,最后只提笔写了一个字:准。 这封回信到梁珏手里的第二日,他就迫不及待地把他的人给送到沈孟跟前来了,当然一同来的还有他们两个的行李。 这次搬家他请了浩浩荡荡的车队,像那天搬出沈家府邸一样,把沈孟平日里惯用的那些东西全都搬到了新的住处。办事的人有了经验,安置东西安置得很快。等沈孟应卯的时候,梁珏已经到了宫门口喜气洋洋地等着她了。 他辛辛苦苦的来,沈孟也惦念着他的好,在马车里的时候,妻夫二人自然是温存了一番,不过顾念着梁珏辛苦,她做的很有分寸,可以说是浅尝辄止。 等到到了梁珏选的地方,沈孟的神情一瞬间有点微妙,脸上的笑容也是顷刻间无影无踪。 梁珏说的开心,但时时刻刻地在注意沈孟的情绪,在她情绪变化的同时,他也收敛了笑意,问她:“妻主这是不喜欢吗?” 他确实是在信中询问了沈孟的意见的,也把地方描绘得很清楚,但这画到底是和现实有差距的,沈孟不喜欢也不是没有可能贼婆重口逆袭。他抿紧了唇,有些后悔自己做决定太仓促。 过几日就是沈孟的休沐日,他要是能够多忍上一忍,说不定情况就会不一样了。、 第25节 沈孟神情复杂的缘故不是别的,完全是因为,梁珏选的这宅子,就是她上一世后来住的地方的一部分,也就是薛宁的皇子府。 当时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嫁得风光,皇帝特地为两个人修了这么一座府邸,地段自然是选的好的地段,还征用了不少豪富家的宅子。 梁珏选的这一处,便在那个时候,被皇帝御笔一挥,直接纳进了皇子府邸。 但那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梁珏并不知情,这宅子换做旁人看了,也确实很好,怪不得梁珏会喜欢。她也不应该因为这件事情对他甩什么脸色,只是她刚这么想,梁珏便委委屈屈地主动提出来要换地方。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突然不喜欢这地方了,只是为了她开心,他自愿地为此做出妥协。 沈孟伸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你先前在信里不是说了吗,很喜欢这个地方。既然是这样的话,为什么要突然改主意?” 梁珏鼻头一酸:“可是你不喜欢。”这段感情里,他们两本来就是不平等,因为他是先喜欢上的那个人,而且喜欢的程度要更深一些,绝大多数时候,便自动地退让起来。 可是平日里,梁珏不会为这种退让感慨什么,毕竟他对此心甘情愿,即使吃很多的亏也不在乎。这大概就是一种喜欢。 他自己做的决定,不能为此难受,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他突然就决定很难过,眼睛里也浮起一层泪花。 沈孟回过神看他的时候,都被一向稳重坚强的夫郎吓了一跳:“我也没说不喜欢啊,就是有点惊讶而已,毕竟这个地段的宅子可不便宜。为妻方才只是在想,是不是买了这个宅子,咱们一家都得喝西北风了。都没有说什么,你怎么就哭了呢?” 梁珏这段时间和往日里确实有很多的不一样,他情绪太容易波动了,而且经常是心血来潮做一件事,做的时候还不计较后果,简直和先前的时候有着天壤之别。 如果说是梁珏没有约束,就此放飞自我也不大可能。上辈子她都死了,梁珏什么约束也没有,照样过得对他自己几斤刻薄,生活完全按照步骤来,任由外头搅得风云满楼,他还是一副油盐不进,死水一潭的样子。 梁珏本性就是稳重内敛的,再怎么改变,也不该是现在这样常常莫名其妙的情绪波动过大。 她这话一出,梁珏更是难过了,他抽噎着道:“我也不知道啊,总是莫名其妙地,就觉得很难过了。然后鼻头一酸的,其实我觉得自己心里也没有那么难过的。” 一颗小石子砸进了沈孟的心湖,瞬间让她心中平静的湖水飞溅起千层浪来。梁珏会有这样的情绪变化,确实跟他本人关系不大,但是跟另外一个人关系大了去了。 想到这里,她吩咐把驾驭着马车的车妇掉头:“先用不着进去,我们还要去一个地方。” 梁珏更委屈了:“我就是难过,又没有什么病。” 沈孟不动声色地将手放在他的小腹上:“等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第055章 马车很快在医馆的门口停下,沈孟先下的车,特地伸手搀扶梁珏下来。梁珏有些不安地握住她的手:“其实也没有什么大碍的,只是这几天有些操劳,歇一歇就好了。” 大多数人是有点讳疾忌医的心理的,梁珏也不例外,每次他生病,总是要被扎上几天银晃晃的针,喝上几日苦苦的汤药。专门负责府上的大夫来做日常的检查也就罢了,这种正儿八经的去看诊,他心里就有点发憷。 沈孟看他的目光多了几分诧异:“你害怕大夫?” 梁珏的身体不错,平日里很少生病。上辈子的时候,她根本就没有注意他这么多,等到后面的时候,梁珏因为生孩子伤了身子。时常就要喝大量的补药。 她那个时候是和梁珏分房住的,每次去他那里,总是一股子浓郁的药味,难得有一次用膳的时候,对方也是要在吃东西的时候喝那些苦苦的药物。 黑乎乎又难闻的中药,梁珏喝起来是面不改色,那些银晃晃的针扎在他的胳膊上,他也是习以为常。 他从未为此抱怨过,沈孟便觉得,他当是不怕这一点的,完全没有想到,梁珏竟然是会害怕的。 梁珏低垂着头,手指不安地搅动着衣角:“也没有,就只是有一点点。”他觉得自己很丢脸,多大人了,早就过了要靠吃蜜饯哄着的年纪,竟然还向自己妻主撒娇,像个小孩子一样,真是丢脸。 沈孟低低的应了一句,并没有其他的反应。梁珏有点怅然若失,不知道是庆幸她没有说自己,还是因为根本不够关心他,所以他说什么,她都无动于衷。 刚这么想,他立马晃掉脑海里的念头,如果沈孟不关心他的话,也不会因为他的精神状态不大好,特地拉着他来看大夫的。果然是他忧思过重,最近老是胡思乱想,今儿个整理新家的时候,人也有点恍惚,差点没有伤到手。 这么想着,前头的病人掀开帘子,从看诊的房间内走了出来,负责接待病人的小药童跟在后头出来:“请这位女郎和郎君进去。” 沈孟站起身来,梁珏还有点不大情愿,但也站了起来,牢牢地握紧了沈孟的尾指,任由她牵着走了进去。 空气里飘着药材的香气,梁珏却莫名觉得反胃。大夫请他坐下来:“请这位郎君到这边坐,将手搁在这药枕上。” 他看向沈孟,后者对他点点头,梁珏乖乖地坐下。虽然知道自己应该没有什么大病,但对他这种厌恶喝药的人来说,在等待结果的时候,时间显得尤其的漫长。 他实在没有什么可看的,只好看对方的表情变化,来揣测自己的病情严重与否。 老大夫严肃着一张面孔,把脉把着把着,面上就更严肃。梁珏本来还觉得蛮轻松的,结果瞧着对方的面孔,他一颗心就跳得厉害,整个人也越来越紧张。 沈孟也觉得这看诊的时间有点久了,便问了下:“陶大夫,内人这脉?” 老大夫瞪了她一眼:“你着什么急,这个是人命关天的事情,这点时间还等不起吗?” 这话一出,沈孟愣了一下,眼底透着几分欣喜,梁珏则和她完全相反的反应,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难不成他真的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病?是了,平日里他的胃口很好的,可是这段时间他老是吃不下东西。 而且以往他的精神很足,这段时间,却老是做着事情的时候就睡着了,本来预计三天做好的荷包,拖到现在,一个多星期了,他还没有做完。 他忧心忡忡地想着,老大夫却一扫先前严肃的样子,咧开嘴笑了:“恭喜这位郎君了,你有喜了。” 梁珏极其沮丧地想,真是糟糕哦,居然有喜……有喜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整个人都傻了一般,老大夫看多了这样的小妻夫。年轻人嘛,第一次做人爹娘的时候,都是这样子傻愣愣的。 小生命的出现总是值得高兴的,不过该浇的冷水,她还是要浇:“不过呢,孕夫这些日子过于操劳了些,胎儿有些不稳,老妇开个药膳的方子,你吃上一旬,再来这里看看,切莫忧思过重。” 梁珏这个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只问大夫:“是真的吗,我真的是有喜了吗?” 大夫板起脸来:“你当我看得那么认真是为了什么?这种事情,老妇向来是确定了才会和你说。你若是不信,大可去找别人。” 做大夫的,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别人质疑自己的医术了。 梁珏忙摇头:“没有没有,我就是不敢相信。”他的嘴角向上翘着,怎么压都不压不下来。 老大夫又补充了一句:“还有,前三个月要禁房/事,你们两个” 两个人拿了药膳的方子,又到大夫这里取了几小包药,这才坐上回府的马车。梁珏整个人都是飘着的,上了马车,还是恍恍惚惚的样子。 想是突然想起什么来,才问身边坐着的沈孟:“妻主,你方才听见没有,大夫说,我们两个有孩子了。真的有孩子了!” 沈孟含笑道:“听见了,我都听见了。”虽然心里早就有了准备,但是确定了这个消息,她还是格外高兴的。 不过她向来不张扬,加上两世为人,年纪也不算小,她这份喜悦稍微含蓄了一些。只伸手轻轻地摸了摸梁珏的小腹:“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我们回去的时候买一些。忌讳的东西也要交给厨房,免得他们做了对孩子不好的来。” 梁珏点头又摇头:“我吃药膳就可以,按照大夫的方子来,先把身体养好最重要。” 沈孟刮了刮他高/挺的鼻子:“你不是怕吃药吗,怎么现在不嫌弃药膳了。” 梁珏辩驳道:“药膳也可以做的不难吃,而且宝宝比较重要。” 他抓住了沈孟的手指,轻轻地咬了一小口,得逞的样子,像是偷吃到了花生米的小老鼠:“当然了,对我来说,还是妻主你最重要。” 沈孟没说话,梁珏就眼巴巴地看着她。被他看得受不了,沈孟才开口:“好了,真是拿你没有办法,你对我也最重要。” “那要是孩子出生了呢?”到底是年轻又爱吃醋,这孩子的影还没见着呢,他就惦记着分宠的事情了。 沈孟哄道:“也是你最重要。” 府上正君有喜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府邸上下。贴身伺候梁珏的两个一等小厮一个人拿了二十两银的红包,其余的下人,也都领了一两银子。一个个眉开眼笑的,瞧见主人家都是连声道贺。 沈孟也算是半个过来人,隐隐记得上辈子沈孟怀孕的时候,屋子里有棱有角的地方,都包裹上了厚厚的绒布。 等次日早上的时候,她便吩咐下人:“寻些做不穿了的旧衣服,比较柔软的绒布,把屋子里的棱角都包起来,还有,剪子锥子这样的尖锐物品也收出去罢。” 她要早朝起的早,但梁珏怀了孕,还是有充足的睡眠比较好。 梁珏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属于沈孟的温度已经没了,他不免沮丧,连着贴身小侍伺候他的时候,都兴致恹恹的。 能做到贴身小厮的,都是些机灵又能解忧的人,见主家如此,自然是免不了问:“正君怎么这般不开心,您都有了小主子了,应当高兴才是。容我冒昧一句,”他顿了顿,“您这个样子,落在家主眼里,怕是还要以为您不乐意给她生孩子呢。” 哪家正君有了身孕不是欢欢喜喜的,偏偏他家的还愁眉苦脸。 梁珏道:“我怎么会不想为妻主生孩子,只是妻主起来,我却不能送一送她,心里难免有些失落罢了。” “您原来是想着这个,妻主大人正是关心您,这才特地让我们不要打扰您,让您多睡一会。您看看这屋内,和先前有什么不一样的?” 梁珏看了眼屋内:“怎么把桌子都包起来了?” “怀孕最怕磕碰了,这肚子要是撞到了桌子椅子的棱角,那孩子可能就保不住。您瞧瞧家主大人多用心,我们都没有她考虑得这么相信呢。” 梁珏面上便露出笑来:“行了,你随我出去走走吧,我好散散心。” 京城就这么大点地,风吹草动是传得很快,特别是梁珏和沈孟这一对,前些天沈孟还抗了皇帝赐婚的旨意,这京城里关注她们的视线就多了些。 沈孟下了早朝,便有人来向她确认:“听说沈编修你家夫郎有孕了?” 沈孟很直接的承认了:“是。”反正这消息藏不住,也没有必要藏着掖着。 问她话的人立马道:“真是恭喜恭喜。”这声恭喜有多少真心实意也就只有说的人知道了。 梁家母女两个寻了机会,也凑到沈孟边上来:“阿珏他真的有了身孕?男孩女孩啊?” “是真的,昨天我陪他去看了大夫,才一个月,看不怎么出来。” 自己养大/看着长大的孩子,如今却要做了爹亲,两个人自然是心里唏嘘不已但到底还是为梁珏高兴。 梁母道:“你好好待他,陛下和三皇子的事情,我们也会想想办法,要是扛不住,也不要硬抗。” 没孩子的时候,她们还没有那么小心翼翼,现在梁珏有了孩子,她们难免要顾虑更多了。 沈孟颔首,一一应了下来。 这消息传得很快,自然也是穿到了宫中那些手眼通天的贵人眼里。旁贵君是幸灾乐祸:“真是苍天有眼,小贱人的种活该没有人要。” 等到消息到了薛宁的皇子府里,报信的人格外小心翼翼:“殿下,奴有个消息要告诉您,它不大好,还望您能有个准备,” 薛宁正在修剪花枝,这个是小国甘理送上来的玉美人,这种花朵极其的珍贵,花朵开放的时间短,难养活,而且每一朵花从花枝到花骨朵都是玉雕成的一般,极其美丽。他随口说了句喜欢,皇帝便命人送了过来。 “说吧。” 那宫奴深吸了几口气:“梁正君有了身孕。” 薛宁小心地修剪着花枝,语气漫不经心:“你说的这个梁正君是谁?” “就是沈编修的正君梁珏。” 咔擦一声,这天下仅次一盆的玉美人被硬生生地剪断了,半透明的花朵落在地上,看起来好不可怜。 宫奴瞧着就心疼得不得了,但是现在也没有人管那可怜的玉美人了。薛宁的声音沉下来,有种风雨欲来的架势:“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第056章 那小奴看起来好不可怜,但又不能不回答主子的问题,只哆哆嗦嗦地重复了一遍:“梁正君,就是先前您邀请到府上的那一位,沈孟沈大人的正君。” 先前梁珏常来这府上,他们还以为主子真的是个断袖,后来传出来三皇子喜欢的是梁珏的妻主沈孟,他们一度以为这只是三皇子接近薛宁的一个手段。 等到后来,皇帝都要给三皇子赐婚了,他们才惊觉,自己搞反了,实际上梁珏才是三皇子为了接近沈孟的一个手段。 他们也不是不心疼自己主子的,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偏生是个有夫之妇。要是感情不好也就算了,偏生沈孟看起来对梁珏还颇为深情,深情到连陛下的婚事都敢拒绝。 第26节 当日的事情,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也是听说了。都是因为三殿下求了情,陛下才将这件事轻轻揭过。在那天的事情后,薛宁就一直待在府上,修剪修剪花草,逗逗学嘴的八哥,一切看起来十分和谐平静,好像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过。 但府上的人都知道,这个都是隐匿在暴风雨下的平静罢了,他们家的主子可并未因此产生放弃的念头。 不仅没有想要放弃,还反而还变本加厉,一直密切地关注着沈家的消息,有半点动静,这府上都是第一个知道的。 “这个消息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怎么现在才告诉本殿?!”薛宁眼里压抑着怒气,黑色的瞳孔仿佛成了风暴的中心。 “是……是昨天的事情了,昨儿个有人在医馆里瞧见沈大人和梁正君了,据看诊的大夫说,梁正君诊断出怀有身孕。当时下面的人说您已经歇着了,所以现在才汇报给您知晓。” 那汇报消息的人两股战战,面上是掩饰不住的害怕愁苦,都说三殿下脾气不大好,但是又最不喜欢人说谎。 他只能尽量在说实话的前提下将话说得委婉些。本来这不是他的事情,可是底下的人,没有一个敢把糟糕的消息传递三殿下知道,只好推了他出来当这个倒霉鬼。 薛宁折断了手上的花枝,玉雕一般的花枝竟流出鲜红的汁液来,像是在流血一般。 他垂着眸子,神色阴沉,声音听起来也让人渗得慌:“你怕些什么,本殿还能吃了你不成。” 小奴慌忙解释道:“殿下这般和蔼,小奴并没有害怕。” 薛宁没有把人的话当真,只问他:“你说昨日她陪他去看了大夫,那得知那个人有了身孕,她是怎么说的?” 他想要知道,知道自己有了还在,沈孟是不是很高兴。 小奴结结巴巴地说:“回禀殿下,那位大夫说,当时梁正君整个人都呆住了,表现得欣喜若狂,沈大人的神色比较平静,看起来不像是第一次做娘亲的人。” 其实当时大夫还说了,沈孟的表现还是挺高兴的,不过这句话被汇报的小奴强行隐去了,他到底是惜命,也不敢什么话都说出来。 “她不是很高兴啊,那你说,是不是她觉得,那个人替她生的孩子不够好?”薛宁呢喃的声音不大,不过这个房间太大太安静了,绣花针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听清楚他的话,对禀告的宫奴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 哪有做娘亲的会嫌弃自己的孩子呢,小奴这般想着,嘴上却违心地附和着:“奴觉得是这样呢。” 薛宁的神色看起来舒缓了几分,那小奴又道:“殿下……您的手!” 玉美人断掉的花枝太锋利了,自己流出汁液还不够,还刺破了他的手指。它的汁液本来是乳白色,只是因为刺破薛宁的手,和他的血液混在一起滴落下来,看起来才像是它在流血。 薛宁不在意地将那花枝扔到一旁,甩袖背过身来,示意他下去:“你现在可以滚了。” 他不瞎,对方和他说话的时候,抖得像筛子一般,他没有取他性命的意思,但也不可能有什么好脸色。 那小奴谢了恩,屁颠尿流地滚了,简直就像是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一样,搞得薛宁看着更是心烦。 梁珏会怀了沈孟的孩子,这件事情给了他极大的冲击。原本沈孟拒绝母皇的赐婚,也算是在他意料之内。毕竟这事情来得太突然了,母皇在事前还和他商量过,他尚且觉得不妥,更何况是没有被告知的沈孟。 沈孟若是在那个时候答应了婚事,她就会成为世人眼中贪慕虚荣的人,也会被母皇瞧不起。所以她拒绝,他可以告诉自己,沈孟不一定是痴情,也许只是为了她的前途和名声考虑。 但现在梁珏有了沈孟的孩子,除了小时候的那些拥抱,他和沈孟之间再没有更进一步的亲密接触。而梁珏!却有了沈孟的孩子,那么可爱的一个小生命,可能是个可爱的女儿。 会有着沈孟的温柔深情的眼睛,沈孟白皙的皮肤,好听的声音,还流着沈孟的血。但是那个孩子不是从他的肚子里出来,而是梁珏生的。她也会流淌着梁珏的血脉,甜甜地叫着梁珏爹亲。 他想要自欺欺人,而那个孩子打破了他的幻想。这真的会是他十分讨厌的存在,不过庆幸的是,对方现在还没有出生,他完全可以把对方扼杀在摇篮里。 想到这里,薛宁的心情好了些,他也要想想,用什么法子,会让他心心念念的小姐姐,不那么的伤心难过才是。 不知道为什么,在怀孕了之后,梁珏总觉得有几分不安。他写了封家书给梁家,大致说的就是自己怀孕了,很高兴。 沈孟对他很好,但这么长的时间,他都没有怎么回家去看看爹娘和长姐,他也很是惦念着家里人。 别的事情,也就是他说的一些日常了,在信末的时候,他提了几句自己的忧虑,顺便请求爹亲能够派两个经验丰富些的阿公过来。 毕竟他是初次为人爹亲,很多忌讳都不是很清楚。外头请来的阿公,他又总是担心来历不干净,要是做了什么手脚,他的孩子没了都没有地方哭。 很快沈家就送了两个人过来,在信中也安抚他好好的养胎,要跟沈孟好好的过,千万不能仗着分了家,没有长辈压着,就肆意妄为。 这封回信平平常常,梁珏却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沈孟回来的时候,就见他拿着一张信纸翻来覆去地看,那信纸的边角都被他蹂/躏得皱巴巴的。 沈孟瞧他看得认真,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都没有发现她来了,便轻咳两声:“你这是看什么呢,看得这么入迷?” 梁珏被她吓了一跳,差点没有从椅子上摔下来,好在沈孟眼疾手快,牢牢地扶稳他。 梁珏后怕地拍了拍胸口:“妻主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没有发现?” 沈孟摸了摸他的肚子:“只在边上站了一小会,也是刚回来的。药膳吃过了没有?你现在是两个人,可不能饿着自己。” “都吃过了,我有点想吃唐记的栗子,妻主你明日若是回来得早,能不能顺路给我带一份?” “夫郎想吃,有什么不行的。”沈孟揉了揉他的小腹,问梁珏,“它今天乖不乖,有没有折腾你?” 梁珏嘴角含笑,表情很是甜蜜:“宝宝还小呢,它很乖的,我也没有什么反应。” 知道自己怀孕之后,梁珏也不敢做太多事情。而且府上又没有让他心烦意乱的沈李氏,他便移交了大部分事情出去给管家做。 而且他现在月份还小,胎儿还没有成形,也不会怎么闹腾他。 沈孟又把话题转了回来:“不闹腾你就好,夫郎是该放宽心些。我方才看你看得十分认真,我进来动静也不小,你都没有发现。到底是在看些什么呢?” “也没什么,就是在看家里给我写的家书。”他把信纸塞到沈孟手里,妻夫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好避讳的。 沈孟展开那信纸瞄了几眼,确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你若是想家了,可以回去看看,我不介意的。” “不是……”梁珏欲言又止,但他也没想着要瞒着沈孟,简单地组织了一下语言,他就解释起来。 “爹亲一向很是疼我,知道我有了身孕,他一定会过来看我。可是他不仅没有来,连信都没有写。而且这次送过来的两个人也是怪怪的,还有长姐,我总觉得她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妻主你与长姐同在朝为官,你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沈孟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岳山大人,这几日似乎看起来很是憔悴,梁荣也是,眼底一片青黛之色,像是好几日都没有睡过好觉。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她们二位看起来确实有些不同寻常。”她考虑了片刻,“这样吧,过两日便是休沐日,我陪你去看看。” 梁珏软软地应了下来,在沈孟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妻主待我真好。” 他就此放下心来,可是怎么也没有想到,等到他回了梁家,差点当场小产。 ☆、第057章 等到了沈孟的休沐日,梁珏迫不及待地收拾好了东西,难得起了个大早,拉着沈孟,坐上府里的马车回他住了许久的地方。 马车里自然是铺上了厚厚的绒毯,有棱角的地方还都包裹了起来,免得他一个不稳,摔到了尚未鼓起来的肚子。 沈孟本来是把书搁在膝上看的,这次出行,把大腿也让出来,给梁珏这个需要小心呵护的孕夫做膝枕。 在马车上,两个人之间的气氛非常好,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一种甜蜜的花香,让人心情舒畅。 但是这种美好的气氛,仅仅只维持到两个人进府前。等到马车在梁家的府邸门口停下,梁珏和沈孟却在门口被人给拦了下来。 门卫看起来像是新面孔,梁珏虽然生气,倒也忍耐住,只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那门卫答:“我见过您,我知道您是这府上嫁出去的公子。” “既然你知道,你还敢拦我?”本朝从来就不存在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的说法,特别是他们这种花了很多心思培养儿子的人家。 梁珏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有被拦在家门外头的一天。 那门卫客客气气的:“这个是少女君下的命令,说是若是大公子回来,不要让您进来。” “长姐?长姐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梁珏只觉得无比荒谬,声音也冷了几分,“我要见爹亲和娘亲,不然你就先把管家叫出来见我。” 那门卫为难地看了梁珏一眼:“小的也只是奉命做事,还请大公子您体谅。” 沈孟在这个时候出声建议:“还是劳烦你去通报一声吧,就说沈孟携夫郎前来拜访岳山大人。若是不能让我们进去,多少也给个缘由。” “那好吧,你在这里等着,等我先去通报一声。”作为一个门卫,她了解的事情不是很多。不过她人也没有那么不知道变通,就这么直接把人赶走了,主人家回想起来,搞不好倒霉得还是她。 那门卫跑得很快,几乎是门刚合上,管家就从里面打开沉重的朱门,放了梁珏进来:“公子您回来了,还请进来吧。” 有管家发话,沈孟和梁珏很轻易就进了府。管家在前头领路的时候,梁珏就问她:“先前那门卫说的怎么回事,长姐她当真下了命令,我回来的时候不准让我进来?” 管家来得及时,后面也没跟着先前那个门卫,想来不是后者叫来的。但如果对方撒谎,这谎言一戳就破,对方也不该应允进门请示的要求。 对方没有理由撒这种不入流的谎,那只能是真的。 管家果然回应说:“这事情是真的,但是少女君这是有原因的。您怀着身孕,少女君也是想着,还是您身体比较重要。” “那怎么又突然改了主意,肯放我进来了。我身体里留着梁家的血,这和我怀不怀有身孕有什么关系?” 管家叹了口气,脚步停了下来:“少女君和家主大人都在里头了,您这问题的答案,也在里头。我就不进去了,还请女郎多陪陪我家公子罢。” 沈孟颔首,示意自己会照顾好梁珏。她推开紧闭着的房门,果然瞧见了站在那里的梁荣和梁母。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味,并不让人觉得香,反而十分刺鼻。她稍稍用手遮掩了一下口鼻,又看向母女两个站立的地方。那里摆放这一道花样很是朴素的屏风,屏风后头是一张床。 从沈孟的角度,她可以看到床上有个人,而这个人的脸,看起来非常的憔悴,简直可以说是形容枯槁。这个人不是旁人,正是十分疼爱梁珏的梁正君,梁珏的亲生爹亲。 梁珏也很快发现了这个情况,他迈开脚步来,绕过屏风,直接在梁正君的床前半跪了下来。 他急促地呼吸起来,连声音都在发颤:“爹爹,你这是怎么了?!” 梁正君抬起手来,挤出个笑容来数落梁珏:“都快要当爹亲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个一惊一乍的样子。真是不知羞,爹亲都替你害臊。” 他的声音低沉温柔,数落听起来一点杀伤力也无,但是因为太虚弱,他说这个话的时候,又让人觉得十分心酸。 说完了梁珏,他又看向一直站在那里的沈孟,轻声道:“我家囡囡也快要当爹亲的人了,我相信他一定会是个好爹爹。平日里他劳烦你许多了,不过我还是想要说一句,我们家这孩子有点痴,一旦认定了一个人,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他咳嗽了几声,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样。咳嗽完了他又接着说:“当初他面子薄,我这把老骨头,便厚着脸皮为他求了这桩婚事。你很好,先前抗旨的事情我也听了,是个重情重义的;所以我也不多说,从今往后,你要待他更好一点。” “爹,你快别说了。”梁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又没忍住,伸出手去抚摸自家爹亲瘦弱得近乎脱形的人面孔。” 沈孟退了出去,给两父子留了足够的时间和空间。梁荣也跟了出来,细细叮嘱说:“可千万不要伤着自己的身体了,别忘了,你还怀着孩子呢。” 梁珏点了点头,“这些不用你多说,我都知道的。” 他这个时候能够稍稍理解长姐良苦用心了,他来的突然,梁家没能做好准备,自然把事实展现给他看了。 沈孟等梁荣出来,就把人拉到一旁问情况:“你先前不肯让我们进来,是担梁珏为此分心,怕他伤了身子。但怎么刚刚又改了主意?” 若说是心血来潮,未免也太勉强了些。 梁荣叹了口气:“你方才也瞧见了,家父身子骨不大好了,我想着能够见一面是一面。要是万一人没有了,阿珏兴许起来会恨我。” 梁荣作为女子,比起梁珏来说肯定是理智些。沈孟能够理解她的想法,要是梁正君没有什么大碍,梁珏却因此没有了还在,他肯定是心怀怨恨的。 但要是病来得太过凶猛,人没了,他却没有能够见到最后一面的话,梁珏心里还是要怨恨的,而且还会惦记着这事情一辈子。 沈孟叹了口气,想起来什么一般,又问梁荣:“父亲他这样,时间大概是多久了?” ☆、第058章 058 第27节 梁荣叹了口气, 整个人都显得很是沮丧:“也不算很久, 就是最近的事情。” 她说话的时候, 梁珏推们出来。沈孟看了她一眼, 可能是因为太难过了, 梁珏的眼睛都是通红的。 他质问自己的长姐,声音里充满愤怒:“爹亲病得那么厉害,一看就知道病了不短的时间,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 如果早些告诉的话, 兴许他的爹亲不会生病病得这般厉害。就算这些个下人真的上了心, 大夫也无力医治了, 他至少能够多陪爹亲一段时间。 沈孟倒是能够体谅梁荣的想法的:“长姐也是为了你着想。” 梁荣垂下头来:“这里难过的不只是你一个,这也是我的爹亲,你当我不想早些告诉你, 都是爹亲说要瞒着你, 怕你担心, 才不许我们提。” 她猛地抬起头来, 眼眶也发红:“你回来又有什么用?!以你当时的状态, 只能让爹亲更担心你。” 做爹亲的总是时时刻刻地惦念着自己的孩子的,梁正君生病的时候, 也不是没想过让梁珏来看看自己。 但那个时候, 沈孟正处于赐婚风波当中, 梁珏这个做夫郎的正是最难受的时候,他实在是不忍心让自己的儿子还要为他担心。梁家人也因为这一点,才一致同意瞒着梁珏。 毕竟那个时候梁父已经病得挺厉害了, 梁珏当时那个样子,他们也不想让梁父在病中还为这种事情操心。 这还是沈孟两世以来头一次瞧见姐弟两个对峙,这辈子的轨道,因为她的缘故已经改变了很多。她记得梁珏的爹亲确实是死了的,具体哪一日死的,怎么死的,她上一世也不是很关心。 现在看到梁珏姐弟两个这副样子,她也只是心下唏嘘:可怜天下父母心。 古人云: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只可惜的是,她想要孝顺的人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记忆里的爹亲总是非常温柔,完全一心一意为她这个做女儿的着想。而她尚且在世的母亲是个实打实的利益至上者,瞧着她的眼神总是充满了审视,甚至还有嫉妒。 梁荣的话一出来,梁珏便闭上了嘴。其实他多少也猜到是自个爹亲事先叮嘱过了,只是心里实在难受,总得找个人发泄才行。 等着稍微缓和过来,梁珏又擦了擦自己的眼泪,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这才重新推开门进去。 因了梁父病重的缘故,梁珏这个做儿子的,这次过来,他坚持要陪伴自己的爹亲身侧。 至于府中事务,这两日也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不能拖的事情,他便吩咐下去,给予府中管家临时性的权力,让她代理他来处置这些事情。 原本管家就是全能型的人才,接下这事情来,倒也是得心应手,在当家正君不在府上的时候,也能把偌大个沈府打理得妥妥帖帖。 聘请管家,本来就是让她做事的,梁珏对管家自然没有什么内疚感,但面对柳璟的时候,他就气弱下来,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让对方答应自己留久一段时间的梁府。 毕竟按照本朝律法和习俗,向来很少有做人夫郎的不管府上事务,却来侍奉爹亲的。还是那句话,一日两日也就算了,住上个半个月,甚至更长时间的,那可就不大好了。 沈孟倒看得比他开,见他面带愁容,又揣摩了一番他的心思在,主动开口询问:“你可是想在这边长住?” 梁珏动了动嘴唇:“爹亲他病得实在是太过厉害了些,我想多守着他几天,等他好转了,我再回去。若是……”后面的话,他并不想说出来,也不愿意去想那个结局。 沈孟倒是同意得很是爽快:“既然你想,那就去做。” 见她如此,梁珏倒是犹豫踌躇起来:“可是这样会不会不大好,听起来也不大合乎规矩。” 沈孟安抚他道:“没有哪条规矩是不让出嫁的儿郎回家的。就算是有,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咱们府上也没有大事,你也并无婆公需要侍候,按照你高兴的来就是了。” 她顿了顿,又道:“你想要的,我都能够依你,但我也希望你能做到我的要求。” 梁珏原本以为要说服她许久,她才可能答应,不曾料想,沈孟应下得这般爽快。他抿了抿唇,道:“妻主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会去做。” 沈孟凝视着他的小腹,半晌后才伸出手搁在那处温暖又柔软的地方摸了摸:“我知道夫郎向来是极有孝心的,不过有一点,你不可亲自侍奉爹亲。一来,你不一定做的有那些下人好,二来,你也应当记得,自己还有身孕,若是为此没了孩子,我可不会轻易原谅你。” 倒不是说她把孩子看得特别重,实际上,她并不是个特别讲究血脉亲缘的人。但她和梁珏上一世失去过一个孩子,重来一次,这个孩子对她的意义很是特别。 若是遭了别人陷害,或者是梁珏真的身体不行,她会选择放弃孩子。可若是梁珏为了照顾生病的爹亲,不顾自己的身体情况胡来,让她不怨他,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梁珏为爹亲生病的事情担忧得昏了头,一时间竟忘了自己有孕在身,这个时候想起来,也是一阵后怕:“这个我知道的,大夫那里我也会问清楚,若是爹亲的恶疾有传染性,我就只做些盯着煎药的事情,累了也会注意休息的。” 虽然听起来十分残酷,但都是他的血脉亲情,肚子里的孩子还尚未出生,未来还有无穷的可能性。若是因了他的冒失,没了爹亲又没了孩子,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沈孟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只安抚说:“好了,你什么时候想回来了,提前让人来府上说句,我会安排人来接你。若是我休沐,也会这边过来陪你。” 妻夫两个就此做了短暂的分别,沈孟原以为对方最少也要待上个十天半个月,但只三日,三日后,梁珏便重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他的眼睛赤红,声音还带着哭腔,完全是在寻求自家妻主的安慰:“爹亲,爹亲他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个投票点到首页晋江论坛,然后进入梦幻西游活动,再点击点此参加,拉到下面投票区,第二页的一见少君误终身,求个投票,vip章节不能复制链接,我就不发了。 最近要开始准备论文了,顺利毕业比较重要,所以更新会比较缓慢,但是不会坑。 ☆、第059章 059 沈孟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间, 便把自家夫郎揽入怀中, 用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以示安抚:“难受的话, 就哭出来吧, 憋坏了身体不好。” 她并不是很擅长安慰人, 而且梁珏的爹亲毕竟不是她亲爹,让她多么为他感同身受,实在是有点难度。 记忆里头梁父走的时间和这一世似乎没有太大的区别,唯一的区别是, 上一世她对梁珏并不关心, 甚至都不知道他肚子里揣着她的孩子。 想到这里, 她眸色稍稍柔和了些,又哄道:“你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也该为她想想。” 梁珏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但是这种时候沈孟提到孩子, 他反而觉得更难过了, 投埋在对方怀里, 眼泪浸湿了对方的薄薄的衣衫:“你的心里莫不是只有孩子, 没有我。” “你怎么会这么想?”沈孟感觉自个衣衫被打湿,轻微的洁癖让她有些许不舒服, 到底是念着梁珏正是难过的时候, 她只好柔下声来:“你就是太难过了, 胡思乱想这些做什么,要是没有你,哪里来肚子里的孩子, 自然是你更重要些。” 她都差点要忘了,自个的正君是个了不得的醋坛子。上辈子她们没有那个缘分拥有那个孩子,这一世,等孩子出生了,怕是梁珏得生接孩子的醋了。 “真的是这样吗?”梁珏的声音爱上有些闷闷的,虽然有被沈孟的话安慰道,但他心里还是漂浮不定的,所以才再一遍地询问,希望能够得到肯定的答复。 “我不骗你。”沈孟的话语极有安抚力,至少是对梁珏来说如此,他心渐渐安定下来,但口中依旧喃喃,“我以后就没有爹爹了……” 他会寻求沈孟的肯定,并不是因为拈酸吃醋。只要爹亲还或者,他就感觉自己永远有退路,不管是受什么伤害,他都能够忍受下来。在爹亲的面前,他永远都是孩子。 但是现在他爹了,虽然娘亲和姐姐还健在人世,但呵护他入骨的爹亲,总归是和所有人都不一样的。 梁珏在她的记忆里一向是冷静沉着的,除了上一世与她和离的时候,还有拈酸吃醋的时候,而现在的他,就像是一只可怜的小兽,受了伤,羸弱无比,而且对她还非常依赖。 饶是铁石心肠,在这个时候也要稍稍软下一些来的,沈孟到底还是多生了几分怜惜,十分温柔地哄了他了好一阵子:“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你还有我呢。” 到底是这几日消耗心神太大,没了爹亲,梁珏又受到特别大的冲击,在安下心来之后,他整个人也软了身子,直接昏了过去。 沈孟赶紧派了府上仆从去请了大夫过来。花白头发的老大夫细细把过脉象,紧皱的眉眼舒缓下来:“尊正君无大碍,只是这些时日太过劳累,伤心过度,再加上有孕在身,一时间昏睡过去了。这几日且好好调理休息,身子自然会好起来的。” 差人送走了大夫,沈孟便在梁珏的身侧坐了下来,看了好一会,她才用手指轻轻描绘了一遍对方的眉眼。描绘完了,她便起身,替梁珏捻好被角便起身离开。 梁珏是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的,他睁开眼的时候,有两个人守在他的身边,不过沈孟并不在里面。 侍候他的小厮问他:“正君先前一直在喊家主大人的名字,还一直流眼泪,我们怎么唤都唤不醒,可是被魇住了” 梁珏抹了抹自己的眼角,果然手上点点湿润。他摇了摇头:“只是做了个有些可怕的梦了,至于梦了什么,我也记不大清楚了。” 梦是模模糊糊的,太具体的事情他当真是记得不大清楚了,他只依稀记得,他好像是梦到自己丢了孩子,还梦到沈孟对他很冷淡,甚至还娶了新人。 新人的面孔,他不记得了,就是记得他在梦里好难过,好难过,以至于忍不住一直流眼泪。 想到孩子,他忙摸了摸小腹,慌忙问那下人:“大夫来了吗,我的孩子它……” “放心吧,您昏过去的时候,家主大人便差人请了大夫来,小女君肯定是安然无恙的。” 没事就好,梦都是反的,他是不该自己吓自己的。 那小厮又道:“不过大夫也说了,正君您就是太操劳了些,这段时间要好好歇息才是,不然胎儿……” 保不住这种话是忌讳,作为下人,他自然是不敢把这话说完全。梁珏不是傻子,话自然听懂了,他摸了摸肚子,表情有几分后怕,他已经没了爹亲,不能把自己的孩子也丢了。 他轻轻地揉着肚子,希望借此能够安慰到里头的小生命。等到小腹舒服了些,他才问起了沈孟:“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妻主大人去哪了?” “都快日上三竿了,您都睡了将近一天一夜了。妻主大人已经去上朝了,不过她之前,特地吩咐我们照看着您。”可能是梁珏的表情太难过了,那小厮还很是机灵地多说了两句:“昨儿个您昏过去的时候,妻主大人可真的是要急疯了。她真的是非常在乎您呢。” 梁珏唇角微微上扬,不管这小厮是不是夸张了,但这话总归是让他心里舒服踏实了许多。 梁珏苏醒的时候,沈孟也早早的下了早朝。因为皇帝龙体抱恙,连今儿个早朝都没有来了。 皇帝已经过了不惑之年,在许多活不过而立的皇帝当中,已经算是命不短了,而几位皇女羽翼渐丰,皇帝却牢牢抓住手里的权力不肯放手,甚至自己的女儿都深深忌惮。 这种僵持的情况下,皇帝却突然病了,而且似乎还是场大病。在大多数人看来,这意味着,这京城的天,很快要变了。 在这种时候,站队就成了一个艰难的选择。上一世,沈孟选择了三皇女,而重来一世的沈孟决定,她选病重的皇帝。 ☆、第060章 060 和沈孟记忆里一样, 皇帝的病越来越严重了, 梁珏顾念着肚子里的孩子, 也没有敢到处乱走, 就安安分分地待在家里头, 处理下府上和庄子上乱七八糟的事情,再给还有小半年就出生的小孩做些小衣服穿。 这期间沈孟依旧是照常去上朝的,不过这些时日,她铁定是瞧不见皇帝的。 尽管不愿意放权, 皇帝倒也还是知道, 那些关乎江山社稷的大事不能就那么拖着, 如今朝中正是由太女暂时代理朝政。 太女渴望这个位置已久,一朝得了这权力,压制了许久的本性便有些压不住起来, 借此机会, 她一时间发落了好些三皇女和二皇女的党羽。 若非还要借此平衡朝堂, 有些簪缨世家也不是她一时间撼动的了的, 她肯定是忍不住把这些她的眼中钉统统拔掉的。 一时间, 除了太女党之外,朝堂之上人心惶惶。梁珏虽是居庙堂之下, 但也不代表他不关心这朝中变化。 实际上, 有个做尚书的娘亲, 再加上和太后有那么点沾亲带故的关系。他的某些消息倒比沈孟还来得灵通些。 这日沈孟下了朝,陪着他一起用膳,他动了两筷子菜, 怎么吃都觉得没有胃口。 沈孟见状,给他盛了一小碗汤:“喝点热的东西吧,你现在也不能饿。” “我不是因为这个。”梁珏接过她用小碗装的汤,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想说什么就说吧,没有必要憋在心里。”沈孟了解他的顾虑,又添了一句,“即便是不好听,我也乐意听。比起这个,我更不希望,你把什么事情都瞒着我。” 梁珏咬了咬嘴唇:“没有想瞒着你什么,就是现在朝野上有些乱,我只是有些担心。” 沈孟的出身也不算低了,但沈家的资源就那么点,她如今和沈母闹得那么僵,后者肯定不会在朝堂上帮衬她,这朝野上能够爬到高位的,一个是看出身,一个是看运气。 要是这运气不大好,在一个位置上蹉跎十几年也不是没有可能,沈孟现在的位置也不算低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有点担心她会早早站队。 沈孟放下筷子来:“夫郎在担心些什么?你想说直说吧。” 梁珏抬头看了眼身边站立着侍候的下人:“你们且先退出去罢。” 待屋内只剩了他们两个,梁珏方压低声开口说:“我是听娘亲说的,陛下前些日子吐了血,身子怕是要不成了,妻主可是想要选那位三皇女殿下。” 沈孟没有回答他的话,只反问他:“夫郎如何猜我会选三皇女?” 梁珏很是聪慧,不然也不会在她上一世压根不照拂的情况下,还能压住沈李氏。这一点她上辈子就知道了,但她还是不能理解他是如何猜出来她的心思的。 “因为三皇女有野心,也合适。”越是相处,他就越了解沈孟。瞧她平日里闷不做声的,但实际上,她从来就不是什么温和派老好人。 比起另外两位皇女,三皇女更狠心,更有野心,背后的地位也更低微些 。 第28节 这样的人更擅长隐忍,能够听得进劝。重要的是,也更容易帮助沈孟成所谓的从龙之功。 毕竟另外两位皇女背后都有强大的家族做倚靠,比起那些本身就不差,又深得主子信任的谋客来说,沈孟这个后来的投靠者肯定不是那么容易好做的。 所以三皇女明面上看着是处于劣势,并非好选择,但对沈孟来说,她要是想要搏一搏的话,还是选三皇女更为合适的些。 梁珏猜的其实没有错,上一世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确实是这么选的。 沈孟轻声笑出来:“夫郎倒是了解我,那若是我选三皇女,又如何?” 梁珏抿了抿嘴唇,感觉有些口干舌燥的,他低头饮了一口乳白色的浓汤,待汤汁将他的嘴唇浸润得多了几分艳色,方接着说:“三皇女,不好。” 沈孟原本不打算多与梁珏谈这朝中事的,听他这么一句,饶有兴味地问:“你未曾与三皇女见过,怎知她不好?” “我进宫见太君后的时候,也是曾见过一两面这位三皇女的,对她的事情也算是有所耳闻。” 他的记忆飘到五年前的某个晴日去,三皇女和当时圣眷正浓的张贵人起了冲突,以至于张贵人腹中的皇嗣受了惊。 谋害皇家血脉是大罪,虽然说那个孩子还没有成型,比不上已经出生的皇女,又只是个意外,但三皇女她怕啊! 在宫中,决定地位的是皇帝的宠爱,而三皇女并不受宠。这个时候,她生怕自己因为此事受了牵连,便迫不及待地把她自己给摘了出去,把过错都推到了服侍她长大的大嬷嬷身上。 那嬷嬷是个忠心的,倒是认了下来,没碍着三皇女什么,挨了五十板子,去了大半条命,从此落下病根。 这也就罢了,三皇女嘴上虽然说着宽慰那嬷嬷的话,但也离那嬷嬷远了,后来张贵人的孩子没有能够保住,又因为性子骄纵,失了圣宠,谁都能踩上一脚的时候,她又跟着去踩了两脚,就好像为了当年的伺候她的嬷嬷抱不平一样。 这事情他也是远远在外头瞧见的,就见那嬷嬷咬着牙被打得血肉模糊,后头还因为被主子放弃,被啃得渣也不剩。 这宫中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但若是三皇女还念哪怕是一份恩情,那嬷嬷也不至于那么轻易没了性命。 他点评道:“那位的性子比之当今圣上,只是过之不及,奇货可居,也得这奇货值当才行。” 人都是自私的,但是作为好的君主,很多时候是不能因了自私肆意妄为的。当今圣上向来是个爱计较的,她的几个女儿也没有一个是宽和的性子,做不得仁君。 至于那位三皇女就更加了,不仅自私到极点,还半点担当都没有。这种人会把别人的付出视作理所当然,看重你的时候她自然是好的,你碍着她的时候,她又会毫不留情的处置你了。 “与虎谋皮,自然是要担风险的。”沈孟只说了这么一句。 梁珏就更着急了,肚子里的孩子被他感染了烦躁,也是不听话地踢了他一脚。 他小小的惊呼一声,捂住自己的肚子。 沈孟忙起身问他:“怎么了,是肚子疼吗?” 他手放在小腹上面安抚,摇了摇头:“她踢了下我,我就是惊到了一下。” 沈孟的眉眼方舒缓下来:“没事就好,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就说,千万不要硬撑。” 到底是她的血脉,即便是在上一世她完全不喜欢孩子爹亲的时候,在梁珏没孩子的时候,她也是格外难过的。当时留下的那一摊鲜红的血,实在是太刺眼,太触目惊心了,她两辈子都忘不了。 也是因为她一见到梁珏就想起那画面来,后面就干脆对他避之不见,彻底冷落他了。 这一生这个孩子还好好的,但她却开始患得患失起来了。 梁珏见她这么重视这个孩子,心里也是欢喜的,暗暗又下了决心:“妻主想做什么,就去做便是,什么后果我都扛得住。” 能改变沈孟的想法固然是好,但他要是改变不了,无论发生什么,他都愿意跟她一起扛的。 沈孟摇了摇头:“夫郎猜对了一半,我原本确实有想过三皇女的,不过后来我改了念头。” “那妻主选的是……”皇帝病重,若是还是做个摇摆不定的墙头草,那将来无论是谁上位,沈孟也难以得到重用的。 沈孟道:“我选陛下。” 在她的记忆里,皇帝的寿命确实所剩无几了,虽然回光返照过极短的一段时间,但还是很快没了性命。 只是如果上一世的大轨迹不曾变化的话,这一世皇位,最终还是没有落到三皇女的手里,也没有落到另外两位皇女手里。 因为这江山,彻底改了姓,易了主! 作者有话要说:  听着超可爱的曲子写的这一章,听那种曲子搞得我好想开篇特别可爱的新文 ☆、第061章 061 宫变的那日, 天气极为不好, 黑云压城, 大雨滂沱。京都位于北方, 两面环山, 这山风来得又急又猛。 而宫变的速度,也如同这山风,来得特别快,特别急。 和其他文武百官一样, 沈孟是在金銮殿上好好的上着朝的。 除了阴沉沉的天气, 她安分守己地站在原处, 看着那些御史台的官员舌灿莲花地抨击着其他官员。 她们激动之时,沈孟甚至能够看到空气中几位御史台大人白色的唾沫星子,在那玩意溅到她身上之前, 她不动声色地挪了个位置, 让人给她挡去了飞来横祸。 皇帝近些日子来身体好了些, 尽管没有像先前那样日日来上早朝, 但偶尔也会要求朝臣送些奏折上去由她批阅。毕竟这皇帝做久了, 便越发舍不得手中的权力。 在她清醒之后,代替她监国的皇女被硬生生地剥夺了权利, 她手下那些大臣也都被皇帝纷纷打压的打压, 发配的发配。 有些人原以为另外两位皇女就此到了出头之日, 但实际上皇帝对哪个女儿都并不放心。每位皇女的势力或多或少的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不过她们如今的羽翼丰满程度不同,皇帝打压的程度也不同。总而言之,谁出头的最厉害, 就被打压得越惨,谁羽翼越是丰满,皇帝就越是猜忌。 不过皇帝到底是病了几个月,宫中朝中变化极大,兴许是压得狠了些。几位皇女到底是心有不甘,再加上底下有人怂恿,和皇帝的亲缘关系也不算特别深厚。 选了个良辰吉日,太女便反了! 在金銮殿的文武百官被叛军围起来的时候,太女则带着兵卫围住了皇帝所在的寝殿,到底是念着一分血脉亲情,她劝自己的母皇:“母皇身子骨弱,就不要再为了这朝政大事费心费神了。再说了,母皇病重的时候,儿臣不是把这朝政治理得不错,您还在担心些什么呢?” “逆女,你死了这条心吧!”皇帝吐了口血出来,扬起有些枯槁的手,对着太女就是一巴掌。不过她这手还未扇到后者脸上,就被太女给拦了下来。 一向看起来懦弱听话的太女面容显得格外狰狞:“我也不想这样,都是母皇您逼我的。我的年纪也不小了,您却还是要死死的赖在这个位置上。而且我小的时候您不是说了吗,这位置迟早也要给我的。可您呢,都做了些什么?好不容易给了我一点权力,您身子骨刚好些,便迫不及待地把我压下去。我也是您的女儿,您也能对我这么狠心!” 她也是看透了,皇家可从来就没有什么亲情。她是真心想要那个位置,她的两个妹妹也想要。可母皇年纪都这么大了,还是牢牢地攥住手里的权力不肯放手。还试图剪掉她所有的羽翼,这是对方逼她的,也怪不得她狠心。 说完了威逼的话,她又软言道:“您是我的母皇,我自然不会拿您怎么样。只要您写下这传位的诏书,我会保您安宁,也会保住两位妹妹的性命。” 皇帝很清楚,如果她传了位,那她就只能被软禁在这皇宫中,当个无所事事的太上皇。到底是人老了,再加上前段时间病得厉害,皇帝的心也比以前更软。 面对着逼宫的太女,她闭了闭眼,显露出颓态的面容落下一行清泪。她从太女的掌中抽回自己的手,声音还有些发颤:“你若登上皇位,保证不动你的两个妹妹?” 这便是松口的意思了,太女大喜,忙允诺:“儿臣什么性子,母皇您还不知道吗?答应您的,我定然会做到的,只要您签下这传位的诏书……” 皇帝拿起了朱笔,手还有些颤巍巍的。太女的眼神越发灼热,眼瞅着皇帝落下了自己的名姓,太女便迫不及待地去抢那明黄的诏书,打算自己用印玺盖章。 只是她争抢的那一瞬间,一支羽箭便射/入她的胸口,太女在倒下去之前,还维持着紧攥诏书的姿势。 她瞪圆了眼,似乎难以置信自己在离成功一步之遥的时候没了性命! “燕儿!”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在眼前倒下去,虽然恼恨太女逼宫夺位,皇帝还是惊呼出声,声音里满满都是失去女儿的痛意。 她哇地一声又吐了一口血,抬起头看向射/出箭矢的地方。那里站着一个身高马大的胡人,手上拿着制作精良的胡弓,一双鹰勾眼不怀好意地盯着她的胸口。 为了逼宫,被剪断大半羽翼的太女通过属下和胡人勾结在了一起,但胡女显然并不把太女当成友好的盟友,在太女拿下皇位的时候,临时反了水。 见她看过来,那不知何时存在的胡人又将箭矢搭在了弯弓之上,那箭头对准的,俨然是她心脏的方向,性命受到威胁,皇帝心跳如擂鼓,然而太女已经死了,藏在太女兵卫里的奸细则借机对身边的“同伴”刀剑相向,忠于太女的兵卫死伤惨重,已经乱作一团,根本就没有人记得要保护她这个皇帝。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皇帝撑起了病弱的身子,想要逃离这个充斥着血腥味的战场,而那身材高大的胡女就像是一只残暴的鹰,紧紧地盯着她这个老弱的猎物。 银色的箭矢随着皇帝移动的位置缓慢地动着,这凶猛的胡女裂开嘴笑着,露出一口雪白而阴森森的牙。 眼瞅着皇帝要死于胡女之手,一支更有力的箭矢疾驰而来,打落了那支试图取走皇帝性命的箭。皇帝迅速被人围了起来,围住她的人穿着御林军的服饰,武器一致对外,为她造了一个人肉保护圈。 如天神一般救下皇帝的不是旁人,正是三皇女,她穿着银色的盔甲,严严实实地保护着身体,见皇帝惊喜地看过来,她扬起手中宝剑,高声道:“御林军,还不快将逆贼和叛军拿下!” 三皇女带来的兵卫各个都是精英,又是有备而来,加上数量上又压倒性的优势,很快就制服了逼宫的叛军。 皇帝被保护起来,还没有来得及和自己的女儿说话,新的传位诏书便递到她的眼前。 她难以接受地看向自己的女儿:“你……” 后者对她微微一笑:“母皇,看在儿臣忠心耿耿的份上,您就把这个签了吧。” 好不容易有了点精气神的皇帝一下子颓废起来,抖着手签下了那份禅位的诏书。 等到事后回过神来,她又恨起三女的狠心来。对方会来得这般及时,完全是因为她一开始就在门外守着。 或者说,三皇女一开始就知道太女要反,甚至猜测到那胡女要反水,之所以等到太女被杀死她才进来,一个原因是不愿脏了手,另外一个原因便是要占了大义,避免天下文人口诛笔伐。 在金銮殿上,文武百官们还没有开始打算倒戈呢,三皇女便带着一脸颓态的皇帝出现在了金銮殿门口。 叛军本来就是打着皇帝禅位给太女的名义试图让文武百官们改口,这会兵卫们拎着太女血淋淋的尸体出现在金銮殿上,局势再一次发生了逆转。 望着和记忆里一般得意的三皇女,沈孟轻轻地吐了口气。现在这个局面,和她上一世的记忆并没有半分区别。 切让三皇女先得意着吧,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要保全自己的性命。 如果她猜得没错的话,三皇女在这皇位上不会坐太长的时间,倒是作为傀儡的太上皇又会被搬出来,继续作为幕后黑手的傀儡活着。 再等一等,还要再等一等……,这一世,她的孩子也快要出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放置太久了,我调整调整状态,努力完结吧 ☆、第062章 062 太女宫变又失败的消息传到沈孟府上的时候, 没有人能操心那么多, 因为这个时间点, 梁珏的第一个孩子就要出生了。 这府里都是些年轻的侍从, 主夫生孩子的时候, 他们也是手忙脚乱,完全不知所措,还是贴身伺候梁珏的竹取很快镇定下来:“赶紧去请产公过来,还有差人去请家主大人。” 男子生子风险并不算特别大, 但没有哪个男儿是不希望自己的妻主能够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对梁珏来说, 没有谁能够比沈孟更加让他觉得安心了。 在梁珏刚开始发作的时候, 竹取就派人去通知沈孟了。不过去寻沈孟的小厮并没有能够给这个府邸带来好消息,因为那个时间节点,太女正逼宫, 金銮殿也被禁卫军围了起来。 那小厮急匆匆地回了府, 也不敢大声说话, 只和吩咐他的竹取说:“宫里头好像是出事了, 我去的时候, 宫城都被封了,到处都是禁卫军。我看到有人询问都被抓了, 就赶紧回来了。” 竹取面色沉了下来, 对着那小厮倒还是和颜悦色:“你做得很好, 先去领赏便是,这事情先不要和旁人说,任何人都不要。” 梁珏的心思是极为细腻的, 他怕这小厮把消息跟别人一说,府上人表露出什么,让主夫察觉了,做爹的和孩子都得出事。 这消息短时间便被强行给压了下来,临到梁珏真开始生孩子的时候,沈孟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孕夫的心思总是极其敏感的,尽管心理上知道,做妻主的很多都不会陪在夫郎身边生孩子,他还是问身边的人:“妻主她人呢?” 沈孟对这个孩子这么看重,她还说过想要看孩子出生的,肯定会想要陪在他身边的吧。 那些伺候在他身边的贴身小侍们几乎是不敢看他那双期盼的眼睛,竹取则在身边提醒他:“今儿个不是家主大人的休沐日,她兴许是被事情绊住了,所以没有来得及赶回来呢。” 朝廷官员,要是以家中正夫生孩子为由请假,这假是一定能够顺利批下来的,当初他爹亲生他的时候,娘亲就特地请了假回来看的。 不过这朝堂上,也是有很多女子不乐意回家看的。大概是自己在妻主的心目中还没有那么重要吧,梁珏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生出这种无比消极的想法来,他的神情空落落的,似乎连生孩子都不愿意用力了。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好像在上辈子,他的孩子也是这样子不受待见的,不仅是孩子不受重视,他这个孩子的父亲也被视作那个人的耻辱,然后孩子,就这么轻易的没有了。再然后,他这个做主夫的,也因为生不出孩子,又被厌弃,被那人给休了。 第29节 眼瞅着胎儿的羊水都破了,产公们开始着急起来:“正君您先使点劲啊,孩子还在等着呢!” 一旁的竹取也着急的喊着:“家主大人还在等着您呢,她那么渴望这个孩子,您忍心让她这么伤心吗?” 竹取是真心为了沈家着想的,宫里的具体消息,他们都不清楚。如果沈孟出了事,那这个孩子就是她唯一的血脉,如果她平安的归来,主夫又因为神思恍惚导致没了孩子,他们这些伺候的下人也不能够给出一个好的交代。 一直沉浸在一种压抑气氛中的梁珏突然清醒过来:“对了,还有孩子!这个孩子,是他和妻主一直期盼着的孩子,她现在还健健康康的,和他看到那些模糊的画面根本不一样!这是他和沈孟的宝贝,他得让她平安地出生到这个世界上才行。” 梁珏的身体这段时间来被沈孟养得是很不错,他有了生孩子的决心,这孩子也乖巧,几乎是很顺利地就被生了下来。 负责接生的产公用银剪子剪断连接着父子两个的脐带,打好了一个漂亮的结,又遇到了一个大问题——这刚出生的小孩一声也不吭,也不知道是不是个傻的。 他看了眼躺在血泊当中筋疲力尽的主夫,重重地往小婴儿的屁股蛋上拍了一下,后者立马扯开嗓子,哇哇大哭起来。 这嘹亮的哭声响彻了整个产房,那产公也松了口气,眉开眼笑地说:“恭喜正君,生的是位小女郎。” 把孩子生下来的梁珏还有些怔忪,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就这么容易轻松地降生在这个世界上,他向产公舒展开双臂:“把她抱过来给我看看。” 产公喜气洋洋地把裹在襁褓中的婴孩给抱了过来:“小主子生得可好看了,简直和正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您要抱一抱她吗?” “不用了,就给我看看就好了。”没有哪个做爹亲的不会喜欢别人夸自家孩子,梁珏微微扬起唇角,温柔的眼神注视着那个刚刚降临到世界上的小生命。 她看起来其实并不好看,浑身红通通皱巴巴的,紧紧的闭着双眼,小手小脚丫,看起来只有一点点大。她是这么小一只,那么的脆弱。他也很想抱抱她,亲一亲她。只是他现在没有力气,怕摔着了这个小宝贝。 竹取也凑了过来,帮着产公清理梁珏身上的脏污,他也跟着夸赞:“小女郎确实生得好看,这眉眼,这嘴唇,还有鼻梁,您看,都像极了家主大人。” 这份夸赞可以说是戳到了梁珏的心里,他脸上的笑容也灿烂真诚许多:“是,我也觉得她像她娘亲。” 这个是他和沈孟的血脉,他的私心就是女儿能够更像沈孟一些,这样沈孟不在家里的时候,看着女儿,他也就觉得沈孟就待在家中一样。 等到产公把孩子抱离了房间,他又问竹取:“这个消息找人去告诉了妻主没有,她这么喜欢这个孩子,肯定会很高兴的。” 看看他也没有必要了,他现在这个样子,这么狼狈这么丑,汗涔涔的样子,也不想让沈孟看见。 竹取笑了笑:“您看看我,太高兴都忘了,我这就马上找人去告诉家主大人。” 他一口应了下来,打算待会还是让先前打探消息的小厮去看看,要是禁卫军还是围着皇城,那就先不告诉主君,要是沈孟能够平安回来,也要先把凶险的事情瞒着,毕竟刚生产完,梁珏也不能太激动。 在竹取艰难地等待了一天半,还在为没有想出好借口头痛不已的时候,先前负责通报的小厮在庭院里乱窜,用大嗓门吼着:“家主大人回来了!” 这下好了,不用担心产夫情绪了。竹取松了口气,探出脑袋看向门外,果然,走廊里走过来一个穿着孔雀花纹官服的年轻女人。挺拔的身姿,俊美的容颜,虽然面上没有什么温度,但确实是他熟悉的那张面孔。 心头的大石终于放下,竹取推开房门出来,打算去通知已经开始产生怀疑的正君。 结果他刚走没两步,就看到了梁珏的身影。只是听到小厮的声音,梁珏便迫不及待地迎了出来。 按道理说,孩子出生,他应该变成一个更加成熟的爹亲,但这两天梁珏的心里都空落落的,他知道下人有事情在瞒着他,也隐隐约约能够猜到和谁有关。只是他坚信沈孟肯定是能够平安无事的,虽然害怕,也宁愿不去问,就想安安静静地沈孟回来。 好在老天爷怜惜,沈孟真的平平安安地回来了。 他太激动了,以至于奔向沈孟的时候,脚下一个没踩稳,一个踏空,直直地便往地上摔下去。 沈孟急急往前两步,牢牢地接住了自家夫郎,嘴上嗔怪了他两句:“这都是做爹亲的人了,怎么还毛毛躁躁的?” 她自觉话也说得不重,结果衣袖便湿了大半,等怀里的梁珏抬起头一看,倒是教她吓了一跳。 男人眼睛红红的,像只可怜巴巴的兔子。一双乌亮的眼眸蓄满了晶莹的泪水,眼泪珠子要掉不掉的,甚是惹人怜惜。 她有些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把怀里的夫郎搂紧了些:“这都多大的人了,这么多人瞧着呢,也不知羞。” 说是这么说,她的语气却是很软的,眼神含笑,也没有半点责怪之意,到底是她因为事情耽搁了,没能够陪在梁珏身边看孩子降生,这点是她做得不对了。 安抚好了主夫,她又问起了那个心心念念的孩子:“孩子呢,夫郎要带我去看看她吗?” 梁珏缓过气来,重重地点点头,紧紧地牵着沈孟的手,带着她往厢房里走:“你跟我过来,咱们的女儿还在睡觉呢。” 小婴儿是十分嗜睡的,他们两个进去的时候,她一点都没有被吵醒,睡得非常香甜。 望着摇篮里和自己眉眼有几分相似的婴孩,沈孟心里某块大石落了地。这个孩子,在上一世根本就没有降临到这个世界上,既然她孩子的命能够改,那她沈孟的命一样也能够改。 思及此处,她温声地问梁珏:“夫郎可信我?” 梁珏想也不想地答:“自然是信的。” “那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你和孩子可能会有点辛苦,你要是不愿意的……” 沈孟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梁珏堵住了嘴:“没有什么不愿意的,一家人不是就该在一起吗?” 这段感情,本来就是他强求来的,再苦,也苦不过沈孟不喜欢他,对他不闻不问。 沈孟便真正地露出笑容来:“是我想差了,还是夫郎说的对。” 一家人,本来就是该一起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日更开始这文日更到完结,大概月底前左右应该能够完结呢 ☆、第063章 063 三皇女的皇位还坐了不到一年, 胡人便举兵来犯。本来就是逼宫上位, 她这皇位坐得不够稳, 手里的兵力也是十分有限, 为了皇位和小命, 她自然不肯派太多的兵去抵抗胡人。 胡人骁勇善战,数量又占了优势,国、军一步退,步步退, 竟是被人打得落花流水, 连着失了好几座城池。 为了躲避胡人, 不少百姓被迫流离失所,特别是被胡人攻克的城池中的百姓,更是沦为胡人的奴隶, 死死伤伤, 民不聊生。 天底下的百姓并不会为皇帝考虑她的难处, 她们只看到现在的皇帝派出的那些军队都打输了, 三皇女上位原本就不得人心, 这民间更是传出来这样的传闻,说是三皇女当初勾结胡人才夺得了皇位, 结果她上位之后便翻脸不认人, 才导致胡人的铁骑踏进了中原。 不然的话, 为什么胡人这么轻易就闯入了关中,而以前的时候胡人却一直被拦在关外呢。 这话说的未免有失偏颇了,胡人先前是被拦在关外, 很大的一个原因是,她们不知关内腐朽至此。 现在的太上皇只追求安逸享乐了,边关的将士的军饷被克扣的厉害,训练起来自然也没有那么有力。没有新衣服穿,每年边塞被冻死的兵士不少,武器落后,打起仗来自然也不占优势。 而且和胡人勾结的是先前的太女,并不是现在的三皇女。但谁会管这些流言到底几分真假呢,反正错误都是因为现在的君王并非正统。 民怨沸腾,现今的皇上成了众矢之的,便是在最安全的皇宫里,三皇女都受到了几次行刺,还有一次差点就丢了小命。 宫里头人心惶惶,大臣们也不好过。皇帝喜怒无常,总觉得有人好害她,提出好的建议,她也不采纳。一些忠心耿耿的大臣向皇帝进谏,被轻易否定也就算了,还要被皇帝猜忌,动不动挨板子。 都是些年纪大了,身子骨不甚经用的文人,哪里能够这种受折磨,有的运气不好的,当天挨了顿板子,回去发了高热,没有治好,也就一命呜呼了。 在登基之前,三皇女是谦虚且广纳贤士的,结果登基后的新皇这么个暴虐的性子,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但上一世被这位三皇女拉去挡了枪丢了性命,早就了解三皇女是什么嘴脸的沈孟则是早早就看透了这一切,在对方还未发作之前,她就辞了官。 上一世的时候,她主动做了三皇女的谋士,知道三皇女太多秘密,对方自然是不肯轻易放她走的,这一世她主动离三皇女远远的,对方自然不会把她这么一个小卒子放在眼里。 她本来就没有担任什么特别重要的职位,又有梁珏那做尚书的娘亲在朝堂中为她斡旋,沈孟的脱身,可以说是很轻易。 在离开京城之前,她也是提醒自己的岳山大人:“京城过些时日便是多事之秋,若是想要过安稳日子,您还是早些衣锦还乡的好。” 后者多看了她两眼:“这朝堂再乱,我也轻易走不了。”对梁家人来说,安稳的日子自然是比不上在朝野当中身居高位。 即便是有风险,她们也是甘之如饴。具体会有什么危害,沈孟也不好多谈,重生的事情对她来说是个秘密,即便是梁珏,她也不会告诉,更何况是一直和她关系 拜谢了她们之后,沈孟就收拾了家中值钱的细软,带着梁珏和刚出生的女儿准备离京。她给女儿去了平安二字作为大名。 这真的是听起来再普通不过的名字了,没有寄托太大的期望,只是希望她能够平平安安地度过这一生。 不过谁也不知道,在接下来的这一段乱世里,平安这两个字就已经是一种莫大的期望了。 沈孟拖家带口的在江南一个平静的小镇子上生活,她在这里买了座大宅子,又买了数亩良田,凭借着功名在身,她还在镇上开了家私塾,就教一教这镇子上的小孩子念书,在这小镇子过上了平静又恬淡的田园生活。 若是沈孟已经身居高位,因为皇帝猜忌而告老还乡,然后过上这种日子,梁珏是半点都不会觉得意外的。 但沈孟现在才不过二十几岁,还不到而立之年,她这么安逸的样子,就不免让梁珏奇怪了。他很了解自己的妻主,沈孟绝对不是一个没有野心的女人。 但平静的生活太好了,也是他太向往的日子了,他害怕问了,这种日子就消失不见,也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专心致志地教养着他和沈孟的女儿。 在沈平安两岁的时候,也就是沈孟和他搬到这个不知名小镇的第二年,沈家终于来了等来一批客人,她们是来请沈孟做府上主人的谋士的。 那些客人口中的主人是这乱世中一支义军的首领,对方天生神力,性格并不算好,但是骁勇善战,能够约束底下军士。可能是因为长相粗犷,势力又不算大的缘故,这位首领底下并没有太多前来投奔的能人异士。 她们会过来请沈孟,也是因为最近她们的军队在这附近驻扎,听说这小镇有个特别厉害的夫子,便想着过来试一试,能不能把人带去做个军师。 比起那些喜欢讲套路耍阴刀子的文人,这些武将实在是莽撞得很,不知礼节,而且十分粗鲁。 不过在沈孟的授意下,梁珏这个做正君的还是给了这些人最高的礼遇。他可以感觉得到,自己的妻主就像是早就知道对方会出现在这里一样,没有太多的推拒,便应允了对方的要求。 在离开之前,沈孟还是征求了梁珏的意见:“军中辛苦,你要是不愿意去的话,便在这里留着,然后等我回来,或者去京城寻你的娘亲和长姐。” 对从军想要干出大事业的女人们来说,男人和孩子可能会是她们的负担,一般的兵士也不会被允许带着孩子在身边。不过沈孟是去做军师的,这一点要求,人家主人肯定还是会应允。 梁珏并没有思考太久,还是说出了和两年前一样的话:“妻主在哪里,我和平安就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的第二天 ☆、第064章 064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替换=a=,添了600字,所以提前买了的也不吃亏啦,这是昨天的份,今天还有一章 沈平安一岁的时候就能说上一些流利的句子了, 不过可能是因为生她的时候并不算特别顺利, 她一岁半才学会走路, 现在走起来还是有点摇摇晃晃的, 出远门的时候, 也是要被自家爹娘抱在怀里。 在战场上见过血的武将们大多都长得五大三粗的,还带着常人所没有的煞气,小孩看了她们,大部分都是要吓得哇哇大哭的。小平安倒是胆子大的很, 她用小手掀开车帘子, 用乌溜溜的大眼睛打量着这些陌生的阿姨们, 然后用甜甜的奶音问着抱住她的爹亲:“爹爹,我们这是要搬家了吗?” 梁珏也不是普通人家出来的男子,从收拾东西出门到现在一直都镇定的很, 他把帘子又放下来, 抱着孩子, 旁若无人地哄着小平安:“对, 你娘要随军, 你得和爹爹一起陪着你娘亲。” 小女孩瘪了瘪嘴,又问:“可是我都没有和小蝶小花他们说再见, 他们一定会很难过的吧?” 虽然年纪很小, 但是这孩子从小就喜欢长得漂亮的人。喜欢容貌俊美的爹亲胜过娘亲一些, 也喜欢这街坊邻里长得好看的小哥哥。 “他们是会很难过,可是平安不想和娘亲和爹爹在一起吗?”这次回答她的是个温和的女声,梁珏惊喜地抬起头来, 便见沈孟掀开了车帘钻了进来。 虽然沈孟这个做娘亲的大多数时候都是非常温柔的,但比起从来都不发火的爹亲,沈平安对自家娘亲还是有点畏惧的。 她从爹亲的怀里挣扎出来,在女子的脸颊上印上一个柔软的湿哒哒的亲吻:“怎么会呢,平安最喜欢爹爹和娘亲了,你们去哪,我就去哪。就是路上颠簸,爹爹抱着平安太辛苦了。” 她的话要多甜有多甜,女子眉眼含笑,揉了揉小孩柔软的头发:“好了,知道你爹爹辛苦就少闹一点,再过一段时间,咱们就能够过上平安的好日子了。” 马车依旧在不算平稳的小路上行走着,梁珏往自家妻主的方向靠了靠,这才略感安心:“这路我们也已经走了两日了,主公打算什么时候安定下来?” 沈孟压低声音,贴耳对梁珏说:“再过几日,等到了凉城,那里是主公的大本营。”她记忆里,孟翟就是在凉城发的家,凭借着拼命的打法,孟翟收复了凉城附近的两个小城。 然后在之后的三年时光内,孟翟的队伍不断地发展壮大。如果不是她重来一次,谁都不会想到,就是这么一个出身山野,最初只是靠打猎为生的小民会成为最后的赢家,当上了开国皇帝。 沈平安很快被梁珏哄睡,等到孩子睡了,他又问翻阅着兵书的妻主:“你真的觉得她会赢吗?”这两年他虽然生活在小镇,但对现今的局势还是非常关心的。 南乔北杜,这两支起义军是如今最大的队伍,也是最被看好有希望推翻皇帝,重建政权的两支队伍,至于孟翟,如果不是对方底下的将领找上门来,他压根就不知道这乱世中有这号人物。 沈孟道:“这世界上,令人没有预料到的东西有很多。夫郎应当知晓,为妻一旦认定了什么东西,那就不会轻易的改变。” 第30节 梁珏沉默了一会:“那妻主也应该知道,我认定了你,你说什么,我都是信的。哪怕你骗我,我也愿意相信。” 后面一句话他没有说,只在心里默默地把话给补完:哪怕沈孟想让他一起死,他也是愿意陪着她一起去死的。 这种想法并不那么正面,甚至可以说是有些阴暗可怕的,但梁珏就是真这么想的,只是他不大敢说出口,怕吓到沈孟,招惹了自家妻主厌烦。 “我自然不会骗你。”梁珏的眼睛会说话,尽管他没有将自己的心事诉诸于口,但沈孟还是读懂了他在想些什么。 她上一世的是在孟翟还没有发展起来的时候就见到了对方,当时她就感觉对方会是三皇女一个非常有力的对手。 不过那时候的孟翟实在是太普通了,以至于三皇女没有把她当回事,听了两句别人的话,便将她的告诫当成了耳旁风。 现在想来,三皇女从来都是一个刚愎自用的主公。她喜欢听的都是符合自己见解的意见,兴许是因为早年的时候比较缺乏君主的宠爱,没人在意她的意见,等成为了君主之后,她也就很难听进去别人说的话,不管对方有理无理。 是自己上一世太过自负,以为三皇女弱势,好驾驭,结果最后却把自己给折了进去。 “那主公对你的感觉如何?”沈孟方才出去,便是被叫了去谈话。 谈的内容,无非就是当下局势,还有一些军事上的看法。虽说沈孟确实是她孟翟请来的,但沈孟毕竟是新人,也不算什么名动天下的谋士。如果说一来就无脑地重用她,孟翟自己怕也不能安抚军心。 想到对方方才激动地捧着自己双手,一副奉为知己的模样,沈孟唇角弯了弯:“还不错。” 孟翟并不是好糊弄的对象,她也不打算像糊弄三皇女那样糊弄她。既然是出来乍到,她总得拿出些真本事立威才行。 毕竟目前孟翟的江山都是那些武将打下的,沈孟看得很清楚,那些女人从心里就轻视文人,一个个认为文人只会耍嘴皮子,靠着笔杆子糊弄人。 论到行军打仗,文官们只会吓得屁滚尿流罢了,真到了战场上,杀人拼命的还不是她们这些武将。 沈孟不想多费口舌和这些武将争执,一直到军队平安地入了凉城。 凉城,是孟翟的大本营,这里的百姓得了孟翟庇护的好处,很是爱护尊敬自己这个义军新首领。 沈孟她们坐着马车进城的时候,也跟着沾光,受到了夹道百姓的热烈欢迎。 这还是小平安头一次看这么热闹的场面,她的眼睛跟着高呼的人群转来转去,画面太多人太杂,她的一双眼几乎要看不过来。 她问沈孟:“娘亲,她们为什么这么开心,为什么这么欢迎我们?” “因为我们的主公击败了敌寇,赶走了胡人蛮兵,为这城中的百姓带来了平安,让她们过上了好日子。” 小平安听得懵懵懂懂,她稚声稚气地说:“那等我长大了,也要当将军,也要让百姓高兴。” 沈孟没有太把女儿稚气的话当真,当然也不会打击还有两岁的孩子,只笑着说:“是了,小平安将来肯定是威震一方的大将军。” 进了凉城,沈孟一家三口并未被分到什么好的屋子,倒不是说孟翟不重视她,只是原本的城主府邸让孟翟给住了,这凉城也不算什么特别的富庶的城市,好屋子留的不多,她也不能强求先前的伙伴挪地方给沈孟一家住。 寻死了半日,沈孟也只是得了个还算干净整洁的去处。 给她们分配服侍的下人肯定是不可能的,梁但珏是被人服侍惯了的,让他一个大家公子来做那些粗话也不大可能。好在带出来的细软金银是够的,沈孟花钱请了城中一个手脚麻利的寡夫和一个干活利落的姑子,负责把这府上的粗活都做了。 这凉城就这么大点地方,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其他人都能知道。沈家刚安顿好,孟翟的小姑子李文就上门来冷嘲热讽了。 她抱着胸,眼神满是厌恶:“主公都是节衣缩食的,和大家一同同甘共苦,有的人倒是娇贵,这还没做什么呢,就先让人伺候上了。” 大概是因为穷苦人家出身,李文对那些有着富贵日子的人总怀有一种记恨之心,而且先前行军打仗的时候,她脑子灵活,也算是孟翟面前的一个小军师。 结果沈孟来了之后,孟翟直接把人尊为军师,还让人不得慢待沈孟,这让李文有了被抢走位置的危机。本来就对沈孟心怀恶意,又见沈孟在凉城都过得这么滋润,心中更是不满。 凭什么沈孟这种人,在乱世之前就是做官家大老爷,如今乱世重新洗牌了,日子还过得比她好些,瞧这屋子,虽然比不上她那做首领的嫂子,但也不算差了。 李文的恶意满满,一看是来者不善,作为一家之主,沈孟自然不至于让自己的夫郎儿子受这种气,她朝梁珏示意,让他把孩子抱出去:“主公和将士们同甘共苦,那是主公怜惜将士,是百姓之福。不过主公是主公,沈某是沈某,原本沈某就是一市井小民,蒙主公赏识,才背井离乡来了凉城,夫郎是大家出身,沈某怜惜他带着孩子辛苦,既然家中略有薄产,自然不忍心他多操劳。” “你这么有钱,怎么不捐给军士,让他们能够吃饱穿暖,过好日子!” 沈孟盯着李文,一双眼睛锐利如刀:“主公进城以来,从未向百姓索要过一针一线,也未曾去向富户抢夺财产。因为主公知晓,若是她如此,那和那些地痞流氓有和分别。谁的家产不是辛辛苦苦挣来的,沈孟的钱财来路清白,想怎么处置是沈某的事情,更何况,我找人来做工,付了她们银子,她们拿着这银钱,也能让自己家里过更好的日子。这心甘情愿的买卖,沈某也不曾苛待府上下人。当然了,如果李护卫愿意把自己的家产悉数捐出来,整日只吃些干粮,沈某也不介意捐个几千两银子。” 李文都做不到的事情,凭什么指指点点的让她来做。她处心积虑,可不是要到孟翟名下受这种欺负的。 “你!”李文气结,愤愤然离了沈府,转眼就添油加醋地去向孟翟告状了。 不过她不曾想,自己状还告成,反倒让人批了一顿。她挨了批,去问孟翟身边的将士,后者才吞吞吐吐地告诉了她。 早在沈孟没安顿下来,人家就出了几万两银子,送了一万担粮食,还大手包揽下来了所有军中将士过冬的衣物和棉被。 世道虽乱,钱却不难挣,在这两年之间,沈孟没有少利用自己重生的先机做生意,一开始的时候,她还借了不少梁珏的嫁妆,几乎把钱都押了进去。不过两年之后她就回了本,还把家产翻了十几番。 自己没有实力,光想着靠别人,那只能任人宰割,她从来就是个投机者,而不是冲着名垂千古,做新帝手中一枚好用的棋子。 钱和粮食送出去的好处在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来了,孟翟拿人手短,在某些方面,自然也对她睁只眼闭只眼了。 ☆、第065章 065 挨了骂回去的李文并不因此对沈孟就服气了, 她越想越觉得沈孟就是那种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 都说三年清知府, 十万雪花银, 沈孟能够拿出这么多钱财来, 肯定不是只靠那点微薄的俸禄,天知道沈孟刮了多少百姓的钱。 在她看来,自己的嫂子目光还是短浅了点,像这种人, 直接把人给杀了, 钱财和更多粮食不久都来了。 不过这种话, 她是不敢在自己的嫂子面前说的,只私下里找了个机会,在兄长面前说那沈孟的坏话。 李文的哥哥是穷乡僻壤长大的, 人是宽厚老实, 又勤快, 只要他在, 孟翟和孩子出去肯定是妥妥帖帖, 体体面面的。在他心里,妹妹李文一直是个聪慧的好孩子, 她这么看沈孟不顺眼, 那肯定是沈孟的问题了。 而且李文本来就说的对, 贪官不应该杀吗,他们起义不就是为普通老百姓过好日子,杀尽天下贪官。 这么想着, 和孟翟说的时候,他就刻意提了那么两句,不过不是提的沈孟,而是提的梁珏:“我听说新来的军师有个特别娇气的夫郎,不是说随军不能把夫郎孩子带上吗,咱们军中好多都是背井离乡,就她这么搞特殊,会不会不好啊。” 孟翟没有回李氏的话,只问他:“你这是听谁说的?” 李氏搓了搓手,有些不安有些心虚地说:“我就是听大伙抱怨的时候,随便提了那么一两句。” 孟翟的声音严肃起来:“是大伙儿还是你亲妹妹李文?” “是大伙。”李氏的声音更虚了,但还是坚决不能把妹妹给卖了。 孟翟失望地道:“是谁说的,你真当我猜不出来,你一向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下次再这样嚼舌根,你就跟你妹妹去过。沈孟是我花了大工夫请过来的军师,她会画军事图,会分析作战计划,对琼国大多数地形了若指掌,还能观星象,算吉凶,这些咱们军中哪个会的?” 孟翟对李氏这个结发夫郎还是非常敬重的,也怜惜对方跟着她一起吃苦。但越是打仗,越是学的东西多,她就觉得李氏越发不够看起来。 她的野心很大,事已至此,不管能不能把这个天下纳入囊中,她都得豁出去命去拼。李氏眼皮子太浅,虽然憨厚,但给她提供什么好建议,和她并肩作战也不大可能,她只能让对方留守后方。可现在看来,像李氏这种耳根子软的,她真是担心他在后方给自己惹出什么乱子来。 李氏虽然心疼妹妹,但妻主才是他的天,而且现在孟翟越来越厉害了,他在对方面前,连以往的一丁点蛮横都磨掉了。被训斥后,他就低着个头,沮丧的和鹌鹑一样。 孟翟也不好多说他,不过等到次日的时候,她在沈孟商讨这次的作战战略的时候,又顺带着提了一句的事。 沈孟知道李文估计是想要找李氏帮她吹枕头风,不过早在她先前谈的时候,就已经和孟翟详聊后,所有的情况基本都分析过了,倒也不畏惧李氏这三言两语不痛不痒的中伤。 她笑着说:“若主公为了这事情伤心的话,那好办,主公另娶一位贤夫就是。” 孟翟当即和她翻了脸,用力往方桌上一拍,木头桌子立马碎成了两半:“胡言乱语!” 她这么凶悍,沈孟却是不怕的,她仔细看了孟翟面上表情,确定孟翟没有始乱终弃的想法后,又道:“那我这里有个主意,就是不知主公可愿意。” 孟翟道:“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愿意。” “沈某斗胆,为沈孟夫郎谋一份差事……” 沈孟细细地把自己的想法和孟翟说了,利弊和可能的结果悉数提了,甚至还隐隐地提示了一下了李氏可能有的反应。 孟翟在原地转来转去,沉吟片刻后,应允了下来。 等到回去的时候,沈孟就把这个消息和梁珏提了:“阿珏,你过来,我有事情要同你讲。” 、 沈孟近来在府上已经很少用这种严肃的表情,梁珏把门窗都关好,才凑到沈孟身边,小声问她:“妻主,可是有什么秘密事情要同我说?” 沈孟被他这紧张兮兮的表情逗笑了:“没什么,就是我向孟翟给你讨了一份差事。” “什么差事?”说实话,梁珏近些日子就是围着孩子转,他真没有想到沈孟会突发奇想。 “我要教导的是主公的一对儿女,而你,要教导主公的夫郎,当然不是让你教导他如何行军打仗了。” “好。”梁珏想也没有想的应允下来,“我不会让妻主失望的。” 实际上,从他嫁给沈孟之后,他就没有做过让沈孟失望的事情。只是别的杂事太多,绊住了他的脚步,现在他能够有机会证明,自己比别人不只是强了一点,他自然是乐意的。 避免别人说太多闲话,教导李氏的事情,是梁珏去李氏的住处教的。 作者有话要说:  好困= = ☆、第066章 066 梁珏做了李氏的礼仪教官, 沈孟做起了孟翟长女的启蒙夫子。孟翟最近的一仗, 又是靠着沈孟用了计谋夺下来的, 眼瞅着孟家军的地盘不断地扩大, 沈孟一家子在这里的地位也是越来越牢固。 直到最近的的一战, 军中来了个比较特别的客人。 沈孟随孟翟从战场外回来的时候,受到了百姓的夹道欢迎,因为设法烧了敌军的粮草,又帮着打了胜仗, 还一箭射死了敌军的首领, 那些武将们对她客气恭敬多了, 一个个和她打招呼:“沈军师,辛苦了。” 当天孟翟高兴地很,晚上就举办了个庆功会, 对有功之人进行嘉奖。 众人喝酒正酣之际, 一个小兵就进来汇报:“启禀主公, 城外有人求见。” 孟翟喝得正高兴, 被这么打断, 便带了几分不悦,不过如果不是重要对象, 这底下人也是不敢轻易地闯进来的, 她耐着性子问了一句:“是什么人?” “回主公, 那个人没有说,只说有重要的东西交给您。这里还有一封信,那人说一定要亲手交到您的手里。” 孟翟示意那小兵把信呈上来, 她最近在跟着沈孟识字,不过这信件上她还是有些东西看不懂,便交给了坐在她右下角的沈孟。 沈孟接过那张又轻又薄的纸,读完之后,脸色便瞬间有了变化,孟翟见她如此,忙问:“这信件上写的什么?” 沈孟道:“还请主公贴耳过来。” 孟翟凑过脑袋来,沈孟便压低了声音,对着对方的耳朵道:“这信件是三皇子写的,他说他为主公您带来了传国玉玺!” 孟翟的酒一下子就醒了,她一拍桌子:“那还等什么,赶紧让他进来。” “主公且慢,”沈孟又道,“那人提的条件,主公需亲自迎他进来,保证他的安全。他未曾把那物件带在身上。” “这都是小事,沈孟你随我一同过去。”孟翟带了几个亲卫,又带着沈孟离了帐子。 她朝着宴会其他人一挥手:“你们先尽情喝,我接个人,去去就回。” 沉重的城门缓缓地打开,沈孟看着站在大门外的两个人,一个应当是三皇子的侍从,另外一个她很眼熟,确实是三皇子本人没有错。 她低声对孟翟说:“确实是三皇子,我在京城,曾见过他几次面。” 到底是上一世做了几年的妻夫,虽然许久未曾见过了,但她一眼就能够认出来薛宁的身形。 孟翟连喊了三声好:“好好好,我这边去见他,看他提什么要求。” 薛宁看了沈孟两眼,似乎并不意外她会出现在这里,他没有和她搭腔,只对孟翟道:“你可是孟翟?” 第31节 尽管山河破碎,但薛宁未失半点皇家风度,他的侍从在一旁为他打着伞,不让半点雨丝打湿他的锦绣罗衫。 孟翟回应说:“自然是我,三皇子信中所说,可是属实?” 如今的孟家军虽然实力也算不错,但毕竟是新崛起的,比起另外两大义军,还是不大够看,但是如果她能够得到传国玉玺,那就不一样了。 只是薛宁作为三皇子,为什么会有传国玉玺,又为什么会选择她呢,这就令人匪夷所思了。 薛宁看了眼一旁的沈孟:“方便的话,能否进城再聊。” 孟翟大手往城门处一挥:“请!” 孟翟庆功酒不喝,跑到城外去迎接了一个甚是貌美的男人的事情,很快就传了出来。 李氏本来在薛宁这里学礼仪学得很认真,今日却显得尤其的心不在焉。梁珏问了他一句,他便抓住这个倾听者说起来:“其实当家的会有别的男人,我也是心里有准备的,可是就是难受。” 李文老是和她说,以后孟翟可能会做皇帝,那他就是君后了,君后是正妻,可以管着那些嫔妃。 天底下没有哪个皇帝是只有一个夫郎的,孟翟虽然还不是皇帝,但也不是当初山沟沟里的穷人了,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 他叹了口气,眼里蓄满了泪水:“你说,是不是女人有了钱,有了权,都会这样子。” 梁珏不知道怎么说,沈孟没缺过钱,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要纳个妾侍,他也不好拿沈孟举例,只安慰说:“不是说,是重要的人吗,主公看起来并不是那样的人。” 他并不认为孟翟是那种为了男人把庆功宴都丢下的人,如果真是有特殊关系的男人,那人只会被悄无声息地从城门放进来。 “你的妻主没有纳妾,你当然这么说了。”李氏想着以往妻夫两个人一起的生活,眼泪就滚落下来。 比起现在的日子,他其实更喜欢以前的生活,虽然清苦一些,但是只有两个人,他可以天天和孟翟待在一起,而不是必须在这里学什么大家礼仪,还只能在孟翟回来后和她说两句话。 梁珏没吭声,他虽然口才好,在这种问题上还真是不擅长安慰人。 城中负责服侍李氏的小侍掀开门帘走了进来,他向李氏说:“正君,消息探听到了,那人据说是京城来的,是死去的皇帝的第三个儿子,叫薛宁。 ” 他的话音刚落,房间里便响起来茶杯摔碎的声音,李氏和那小侍都看向声音的来源,就见薛宁用手指去拾起面前碎掉的茶杯碎片:“没什么,刚刚不小心手滑了。” 他面上没有太多波动,心里掀起惊涛骇浪,薛宁,怎么会到这里来,难道这么多年了,对方还没有死心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收尾完结中…… ☆、第067章 067 在得知沈孟和孟翟迎进府邸的娇客竟然是薛宁之后, 梁珏就一直心神不宁, 以自己身体不舒服为由, 早早地就结束就今天给李氏的授课。 如果薛宁不出现的话, 他几乎都要忘记自家和薛宁还有那么一段旧事了。有件事情他一直都瞒着沈孟, 那就是自从把女儿沈平安生下后,他就经常断断续续的梦到另外一个世界里的自己。 那个世界有他,有沈孟,也有薛宁, 但是就是没有他们的女儿沈平安。因为沈平安还没有出生, 他就意外小产了, 甚至连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晓。 那个世界的沈孟也对他一点也不好,唯一没有变的是他还是那么喜欢她,甚至到后面为了满足沈孟的心愿和她和离。 不, 还是有区别的, 这一世他要比那些梦里的梁珏占有欲要强上许多, 如果沈孟还想和他和离去娶薛宁的话, 他是绝对不会同意, 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沈孟回到府上的时候,梁珏还是保持着这种不对劲的状态。只是今天薛宁给她带来的冲击着实有点大, 她一时间也没有顾得上在意梁珏的情绪。 直到梁珏主动问起:“我听人说, 今天主公从外头带回来一个娇客。” “不是什么娇客, 是身份尊贵的客人。”沈孟这么说。 梁珏接着提着一颗心问:“那那个人身份是什么?”他不希望沈孟对他说谎,或者隐瞒不说。 沈孟总算多看了他两眼:“你平常也不问这个,今天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 梁珏默不作声, 只用乌沉沉一双眼看着沈孟。 梁珏一向嘴巴紧,也有自己的分寸,想着告诉他也没有什么要紧,沈孟将门关好也就如实相告:“是三皇子薛宁。” 薛宁的母皇已经成了先帝,现在的薛宁和她记忆中的越发相像了。 梁珏松了口气,肯对他说实话,想来自家妻主对薛宁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其他的心思。 沈孟没有,但薛宁还是有可能有的,他又问:“他这次来是为了什么?” “他带来了传国玉玺,说是看重了咱们的主公大有前途,所以前来投奔,为自家博一个好的未来。” 这话着实是暧昧了,一个云英未嫁的皇子,带着人人都觊觎的宝物来投奔一个年少有为的义军首领,虽说那义军首领是草莽出身,但美人配英雄,要是孟翟成了一方势力之后,这配前朝的皇子还是配的上的。 不管娇客带了些什么,这种年轻貌美还地位尊贵的男人都会让人产生危机感,也难怪李氏会如此心慌意乱了。 回想起自家主公瞧薛宁的眼神,沈孟叹了口气:“我瞧主公对薛宁似乎有意,只是担心神女有意,襄王却是无情。” 孟宁草莽出身,结发夫郎淳朴倒是淳朴,但到底生在乡野之间,就算是和梁珏学了礼仪,那也是会被薛宁比成尘埃。更何况薛宁着实貌美,便是未施粉黛,也比李氏好看了不止一个档次。 “那妻主可知道,他到底用传国玉玺交换了什么?”梁珏心里咯噔一下,忙追问说。 “你怎么这么操心起他的事情来?”大概是因为心事重重的缘故,梁珏的语气显得有些急躁了,他平常不这样,沈孟本就是心思细腻之人,多少也察觉出一点不对劲来。 “他先前在王都的时候,不是曾肖想于你,我只是担心,他拿了这传国玉玺,想要交换做你的夫郎。” “你又瞎想些什么,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沈孟压根没有想到梁珏会往这个方向想,她叹气说,“你真当你妻主是什么金饽饽不成,让人家皇子这么多年还念念不忘,甚至到了现在,赌上这么多,还就交换个做我身边的人。” 在沈孟心里,薛宁和自己其实是有几分相像的,梁珏这种偏执的性子,大概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但薛宁,应当是不至于的。 “为什么不可能?”梁珏嘟嘟囔囔,“反正上辈子又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情。” 是了,大概是那些梦境连续且细节真实,梁珏还是觉得那就是自己和沈孟的上辈子。 他的声音很小,后半句可以说是刻意压低了说的,但沈孟的耳力一向很好,她把这话听得清清楚楚。 因此梁珏话音刚落,她就把声音提了八度: “你把刚刚的话,再给我重复一遍!” 梁珏大声说:“我说为什么不可能?” “我说的是后面那句,你刚刚说,上辈子也有过这样的事情。”难不成,梁珏也有上辈子的记忆? 梁珏终于是忍不住了,他盯着沈孟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是,上辈子不就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他抢了一次我的妻主,为什么不可能想抢第二次?” 他倒也想知道沈孟到底哪里好了,值得一个男人两个男人这么的死心塌地,可不管沈孟如何,他就是喜欢,这是没有办法控制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几张卡出天际,想要把结局写圆满一点 ☆、第068章 068 梁珏的话让沈孟大为震动, 她一直以来对梁珏的态度都有几分矛盾, 毕竟如果论补偿的话, 她应该补偿的是上一世那个被亏钱的梁珏。可如果这一世的梁珏也有和他一起的那些共同回忆呢。 饶是两世为人, 突然知道这么个秘密, 沈孟难以淡定下来,她问自家夫郎:“那些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她这话说得有几分似是而非,毕竟梁珏只是随口那么一说, 也不代表他就是真的都记得那些事。 梁珏道:“生了萌萌后, 我断断续续地做了些梦, 小细节记不大清楚了,不过萌萌没有出生,你给我写了一封休书, 又另娶了三皇子。当时你投奔的是三殿下……” 他讲着自己所能够记起来的那些零碎的事件, 有些不重要的事情, 在梦境中相当的模糊, 而部分特别重要的大事, 比如说沈孟给他写的那封休书上写了什么,他离开沈家是哪一日, 还有沈孟娶薛宁的日子, 他都记得特别的清楚。 那些日子的每个个细节, 甚至包括沈孟娶薛宁那日穿的是什么衣服,来往的客人是如何笑的,他都能够回忆给沈孟听。 大致听他说了小半个时辰, 一直说到他上一世是如何死的,沈孟终于出了声:“够了,已经够了。” 不需要再多说什么,梁珏应该记得的都记得了,上一世她死了,一直以鬼魂状态待在对方的身边,这辈子也终于能够有机会能把想问的那句话问清楚:“上一世的时候,你怨过吗?” 梁珏沉默了半晌:“说没怨过的话,未免太虚假了些。孩子没了,你写了休书,还有你娶薛宁的时候,我是怨的,但是你是我自己选的,我不后悔。” 说怨字都不够,他当时甚至是恨的,恨不得拖了沈孟一起去死,这样她用不着找别人,他也就不用日日夜夜的垂泪到天明,整宿得睡不着觉,还要让自己的长姐和娘亲为自己操心。 但也只是这么想想而已,他又哪里真的舍得对薄情人做什么,特别是听到沈孟死了之后,他心里头的那些恨早就消弭无踪了,倒只记得这薄情寡性之人的好来。 至于这一世,他是没有那些记忆的,沈孟又不曾对他不好过,他也就只当那是个梦境罢了。 只有一点,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薛宁都是最大的变数。上一世沈孟为了权势,休夫另娶,而这一世。薛宁又带着传国玉玺来了。 方才沈孟自己也说了,薛宁对孟翟无情,而孟翟如今不过是一介草莽,在众多势力当中根本就不算是最有赢面的,薛宁凭什么选择孟翟,还不算因为沈孟在这里。 比起他们献给孟翟的那些财物,还有沈孟的出谋划策,虽然对孟翟来说珍贵,但也不像传国玉玺那么无可替代。 毕竟有玉玺在,就相当于是正统的存在。更何况如果薛宁以此作为交换,孟翟也不会容许沈孟拒绝的。 思及此,梁珏目光灼灼地盯着沈孟:“如果呢,他要你选择的话,你会选择他吗?” 如果薛宁这样做,沈孟就定然要在他和荣华富贵其中选一。毕竟没有哪个上位者能够忍受忤逆自己的下属。 沈孟沉默半晌,然后问他:“你是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 “你先说假话吧。”明明都已经问了,可面对答案的时候,他突然又变得无比紧张,唇舌间都干燥起来,抿了几次唇,才艰难地挤出这么一句话。 “假话就是,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你。”眼见着梁珏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下来,沈孟又接着说,“真话就是,我自己也不知道会选择谁。我很确定,薛宁不会以传国玉玺来交换这件事,所以并不需要面临这样的选择。但是如果要面临那个选择,我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 她调动自己面部的表情,似乎想要挤出一个笑容来,只是这笑容怎么看都带了几分无奈:“所以现在你后悔吗,毕竟你选择的妻主从来是这样一个自私的人。” 梁珏的神情却舒缓许多,原本失去光泽的眼睛也重新明亮起来,他摇了摇头:“我很高兴,很高兴你的实话是不知道,而不是想也不想地把我给否定。” 如果沈孟说一定会选择自己和孩子,他反倒要伤心她不肯说真话。面对诱惑的时候,就算是他也会有心神动摇,更何况沈孟从来就不是格外看重儿女情长的人。 沈孟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对他来说,已经是她把他放在心上的表现了。这听起来挺悲哀的,但谁让他喜欢沈孟远远胜过她喜欢自己,感情里,谁喜欢的深一些,就是要吃亏的。 沈孟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一番话来,她大概天生比较薄情,并没有办法像梁珏这样,把感情这种东西看得这么重。 斟酌了一番词句,她这么说:“狡兔死,走狗烹。孟翟是位好主公,但人心应当是会变的,我未曾想过要攀上那至高的位置,只是想着青史留名罢了。” 她允诺:“比起这些,我知道你更喜欢那些田园隐居的日子。现在说这些话虽然有点早了,但我允诺,待到我封侯拜相之日,便是挂印与你归隐之时。”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应该就能够完结了,完结开新=a=,开放了很久的那本帝女 ☆、第069章 069 沈孟绝不轻易许诺, 也正因如此, 她的许诺份量也就十分的重。 梁珏看着自家妻主的脸, 突然就低下头来, 他的眼眶有点湿润, 似乎是觉得自己年纪这么大了,还掉眼泪实在是难为情,他抬起宽大的袖子,轻轻的拭去眼角的泪。 反正只要人在他什么, 他们两个还有一辈子磨的, 就算她对自己还没有那么深的感情, 但对梁珏来说,现在这种程度,是真的已经足够了。 看梁珏垂下头肩膀耸动的样子, 沈孟也知道自家夫郎应当是哭了, 她刚想说些什么, 沈萌的声音就在外头响了起来:“我要进去找爹亲……” 她听起来是一边扭动身体一边说的, 因为除了她的声音, 还有奶爹劝她的声音:“我的小祖宗,你爹亲和你娘亲在谈事情呢, 不能胡乱闯进去。” “可是我想吃爹亲做的桃花糕。”小孩子在奶爹怀里扭来扭去的, 奶声奶气地听得人心都化了。 “这天气哪里来得桃花做桃花糕。”奶爹一脸的无奈, 就见这小祖宗眼睛一亮,喊了声爹爹,直接从他怀里跳下俩, 往梁珏这边奔。 第32节 小孩也就梁珏的大腿那么高,紧紧地抓住男人的裤腿,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吵吵嚷嚷的要桃花糕吃。 梁珏哄她:“桃花糕没有,爹亲给你做香喷喷的桂花糕好不好?” 沈萌本来想说不好的,不过瞅着自家娘亲在后头瞧着她,她小胆一怂,格外乖巧听话的应了。 虽然娘亲总是笑眯眯的,还会给她讲很多好听的故事,但严厉起来的时候也非常凶,而且只要娘亲一句话,每次温柔心疼她的爹亲永远都是站在娘亲这一边,所以只要沈孟一出现,她就乖得很。 等着梁珏打算牵着小孩去厨子那边的时候,沈萌突然又说:“对了,娘亲,刚刚有个特别好看的哥哥来找您,说是有东西给您。” 梁珏的脚步一顿,弯下腰对自家女儿说:“你说的那个哥哥,穿什么衣服,长得什么样?” 他看起来很严肃,梁珏很少在孩子面前摆出这么严肃的面孔,对沈萌来说,这样的爹爹比威严起来的娘亲还可怕。 她瘪了瘪嘴:“他穿红色和白色的衣裳,眼睛弯弯的,眉毛细细长长,皮肤白白的。” 因为刚好是在院子里,沈萌站着的方向刚好可以看到院子的矮篱笆,她兴奋起来,肉呼呼的小短手往外头一指:“爹爹,你看,那个小哥哥在外头呢,他还在对我笑。” 梁珏直起腰来,转过身对着沈萌的方向看去,果然瞧见了一个容貌昳丽,朝着这个方向微微笑着的男人。对方身后是十来个较为高大的护卫,还有一个高挑的小厮,纹丝不动地给那被簇拥在中间的男人打着伞。 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引发了夫妻之间矛盾的三皇子薛宁,梁珏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不大好看起来,他把孩子交给奶爹:“你先把孩子带回去,我有些事情要和客人聊。” 沈萌嘴一撅想哭,显然对爹亲反悔的举动非常不满意,还是沈孟三两步走过来,用手摸了摸女儿小脑袋上细软的头发:“说好了的桂花糕,就一定给你做,好不好,宝宝听话。” 她说最后四个字的时候,意味着事情已经成定局。沈萌一向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她愣是把要掉不掉的眼泪重新收了回去,然后借机讨价还价:“那还要加一盘香卤凤爪。” “等你写完今天的大字,这些都没问题,和奶爹先进去吧。” 等着小孩的身影从视线里消失,沈孟才拿了房门前的一把大伞,大跨步地走到自家夫郎身边,替他挡住了天空中飘洒的雨雪:“这又不是走廊,怎么都不知道撑一把伞的。” 梁珏仰起头看她,然后将手伸进沈孟的臂弯,挽住了自家妻主的手。出于从小受到的礼教,在外人面前,他很少会表现得和沈孟太过亲密腻歪,但现在他想要在那个侵略者面前宣誓自己的主权。 不管对方到底是什么目的,这一世他是决计不肯拱手把沈孟让出去的。 薛宁瞧着他们妻夫两个肩并肩手挽手,还撑着一把伞过来,眼神稍微黯淡了那么一瞬间,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而已。 等着沈孟在他面前站好,他含笑问:“怎么,风大雨大,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来者不善,梁珏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厌恶:“想来也不会耽搁什么时间,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好了。” “可是我和沈大人说的有些话不方便外人听见。” “我是她的夫郎,没有什么话是不可以当着我的面谈的。”梁珏说完这句,又看了眼沈孟。 沈孟没有吭声,便是默认了他的说法,站在了他这一边。 薛宁却笑:“我说的外人指的是侍从,可没有说是梁正君你。”他这意思,分明是讥讽梁珏自个把身价去比那些下人了。 沈孟这个时候开口:“既然是要事,那就随我们进去吧。”她用的是我们,到底还是站在梁珏的这一边。 在口舌之争上落了下风,梁珏显得不大好受,不过沈孟捏了捏他的手,温声说:“来者是客,早些把事情谈完,咱们也好送三殿下离开。毕竟屋子满了,不好留客。” 自家妻主的态度让他心里好受许多,他收起一切面对情敌的尖刺,又露出沈家夫郎温婉有礼的一面:“妻主说的是,是我思虑不周,客人请往东厢房来。” 屏退了服侍的下人,薛宁便表明了自己的来意,他提到了一个十分响亮的名字,慧园大师。 在先帝未曾驾崩之前,慧园大师便闻名天下了,据说有堪破他人来生之能,只是慧园大师常年云游在外,神出鬼没,绝大多数人只听闻其名,见到她的脸也是认不出来的。 沈孟问他:“不知大师与三殿下有何干系?” “她是家师,我今日来给孟翟送这份大礼,也正是奉了家师的名义。”沈孟上一世死了就附在簪子上,因为是魂体,也只能在梁珏身边待着,得到的消息很有限。 她不知道后来三皇子薛宁怎么了,只是从对方拜祭她还带那么多恭恭敬敬看他的仆从,推算出对方应当是一直过得不错的。 想来上一世也有这玉玺这一处,即便不委身孟翟,作为慧园大师的高徒,薛宁想来也会过得很好。 沈孟了悟,对前尘之事又有几分释然。 “我今夜过来,一是和故人拜别,二是担心梁正君又什么误会。俗话说得好,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若是因我的缘故,令沈大人和夫郎之间生了什么间隙,倒是我的过错,所以特地过来解释一番。” 被抢走妻主的阴影太大,梁珏不认为薛宁会有这番好心。 薛宁又说:“有些私下的话,我想与梁正君单独谈一谈。” 沈孟看了一眼梁珏,起身说:“茶水冷了,我去续壶暖茶。” 等着沈孟出去了,薛宁才对梁珏说:“抢了人的东西,还在别人面前炫耀,对你来说真的这么值得开心吗?” 他的言语犀利,话却让梁珏摸不着头脑,他敛去笑容,撕开那副温雅的面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师父曾为我算过,沈孟原本应当是我的姻缘。”他和沈孟梁珏都不大一样,他没有太多的关于前尘或者来生的记忆。 他只是做过一个来生相关的梦,那是一场热热闹闹的婚事,他盖着红盖头,在热闹的人声中和红绸另一端的女人拜堂,然后忐忑不安,穿着婚服和他拜堂又掀开他盖头的女人,长了一张和沈孟一模一样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三四章! ☆、第070章 070 他的话一出, 梁珏怒极反笑, 想来上一世也是这样, 就为了那慧园大师的一句话, 这薛宁便能毫无顾忌地抢他的姻缘, 简直可笑至极。 “三殿下这颠倒黑白的本事梁某真是自愧弗如,我与妻主成婚在先,明媒正娶婚姻和睦。在我二人成婚之前,这京城何曾听说过三殿下。” “你未听说过, 不代表我和沈孟没有见过。”就是因为曾有旧, 再加上师父说的姻缘天注定, 他很早就把沈孟视作自己的未来的妻主。自己的所有物被一个比自己地位低,容貌也算顶尖出众的男人抢过去。 若是旁人,也就忍了, 但薛宁从小可以说是被皇帝捧在心尖上长大的, 他想要的东西, 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别的什么也就算了, 可未来的妻主, 那是轻易能够随便让的东西吗? “即便有旧,那也没有婚约, 不然妻主她随便救下什么阿猫阿狗。谁都要吵吵嚷嚷地来报恩, 这沈府岂不是人满为患。”梁珏讽刺道, “都说三殿下聪慧,我看传言误人,这逻辑都因果都分不清楚。” 薛宁到底是孟翟贵客, 这一世也未曾真的抢了他的妻主,梁珏倒也不至于得罪他太狠,又缓和了态度:“姻缘本不能强求,三殿下这般容姿身份,便是配再清隽风雅的人物也是配的上的,何必吊死在我家妻主这课有主的树上。” 薛宁却不吃这一套,他瞧着梁珏的脸,怎么瞧都觉得对方言语中带,但在他打算再度发作的时候,在外头添茶水的沈孟提着茶壶推门而入。 她面上还带着笑,给客人和梁珏各自续上杯中的茶:“我想着你们说得也应该渴了。” “茶水就不用了,夜深风大,要说的东西都说了,我想我应该回去了。” 如果梁珏没有前一世的记忆,可能两个还能保持表面上的和平,但对现在的梁珏,她也不能够完全地把握他的心思。她出去这么长时间确实有着给两个人留空间的打算,但也不能出去太久,免得两个人之间闹得太僵,对梁珏不好,对她的这个小家都不好。 见她进来,薛宁的气势收敛许多,他今天过来,其实有很多话想要说,但沈孟话里话外都是对梁珏的回护。她和梁珏之间融洽又默契,并不能容许他的插/入。 贵为皇子,薛宁自有骄傲,他会想要一个心哪儿都不在的女人,但不会想要一个心思都摆在另外一个男人身上的女人。 先前和梁珏所说的那些话,不过是心有不甘,需要宣泄罢了。 沈孟有些讶异地看了梁珏一眼,俨然是在询问自家夫郎,你和薛宁都说了些什么。 梁珏显得倒是比她还诧异一些,要知道现在薛宁可算是气势汹汹而来,一度和他呈现剑拔弩张之势,结果这戏唱到了高/潮部分,对方却突然摆出一副鸣金收兵的架势,以至于让他生出一种莫名的挫败感。 不过如果薛宁真的放弃了是好事,他这个时候倒想起来要以好礼相待,也起身说:“那妻主随我一同送下三殿下吧。” 温暖的厢房外,风声呼啸,灰暗的天空时不时落下几片雪花,但饶是天气如此恶劣,梁珏也半点都没有留客的打算,临到门前的时候,薛宁突然又止住了脚步,问了沈孟一句:“现在这样的生活,沈大人喜欢吗?” 梁珏突然就紧张起来,手指在宽大的袖摆中紧攥成拳,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沈孟,生怕从自家妻主口中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沈孟愣了下,笑道:“既然是沈某自家选的,自是喜欢。” “那薛宁祝沈大人不为此后悔,今夜就此拜别。” 临走之前,薛宁还转过头来,对梁珏说了句无声的话。 梁珏对口语精通,自然是轻易看懂了那句话的意思:我不是输给了你,是输给了沈孟。 这要是沈孟态度稍微软和一点,他又要像上一世那样抢人不成。这话对梁珏来说,无疑是一种挑衅,察觉到夫郎的情绪不稳,沈孟又将伞往他的方向移了移:“萌萌还在等着我们两个呢,外头冷,我们还是先进去吧。” 梁珏又将女人温暖干燥的手掌握紧了一些,听见屋子里传出来的小孩银铃一般的笑声,他的脸上露出笑容来:是了,薛宁再如何,不过还是孤零零的输家,而现在,还有将来,沈孟会在他的身边,守着他和孩子,而他会陪着沈孟,伴她位极人臣,再随她归隐,这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还有2-3章番外 ☆、第071章 071 和上一世一样, 孟翟在五年之后, 成功地攻入皇城, 拿下了这天下。只是虽说他拿到了传国玉玺, 先前几股起义军势力也并不肯就此投降, 而是圈地为王。 毕竟都是掌握了权力的人,哪里肯这么轻易地认一个草根出身的皇帝。 屁股底下的皇位不稳,孟翟对沈孟这些帮她打下天下的开国臣子也不敢轻易开刀。虽说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但孟翟手下的文职相当有限, 很多朝臣当然还是用的前朝的臣子。 当然, 除了一些难以动摇的世家, 能撸重臣皇帝都给撸了下来。 新朝刚建,皇帝须得自己建立一套礼法和律法,这重任自然是落到了沈孟这个新任的宰辅身上。 沈孟的事情很多, 也不可能事事由她亲为, 凭借着两世的记忆, 她亲手提拔了不少臣子, 担负着太傅重任的同时, 还广纳门生,在朝中逐渐建立稳固自己的地位。 当然, 她从来不做踩天子底线的事情, 更不会明着把手伸到皇帝的后宫。 反正即便皇帝不急, 总会有人急着要把养得如花似玉的儿子送进宫给孟翟当妃子。 不是所有女人都会抵抗得了美□□惑的,因了李氏是结发夫郎,又为自己生育了长女和两个儿子, 孟翟待他还是宽厚,在登基之后便册封了李氏作为君后。 但宫中不断有美貌且出身大家的男子送进宫来,皇帝对容貌平平的君后自然多有冷落。 一开始这位君后因了妹妹和沈孟有龃龉的缘故,对沈孟还不算待见。但对嫁了人的男人来说,最重要的还是自己孩子的前程。沈孟如今深受皇帝重视,又因为太傅一职站在他生下的太女这一边,君后自然也变了态度,努力地拉沈孟做同盟。 原本宫中对自己最有威胁的存在也站在了自己的这一边,沈孟在朝野中的影响力自然与日俱增。 待到六七年后,沈孟和梁珏生的第一个女儿即将入仕,在为女儿铺好了路之后,沈孟却提出了辞官归隐的请求。 这个时候孟翟的皇位早已坐稳,只是早些年行军打仗,孟翟身上旧伤颇多,皇位是坐稳了,这身体也熬得差不多。 如今的沈孟身居高位,许多门生都进入朝中,已经是朝野上下举足轻重的权臣,皇帝对她并非没有忌惮,只是沈孟这些年做了许多,早早为自己留了后路,她又未曾因为权势迷花了眼,教出什么借势欺人的儿女。 至于原本的沈家,早在前朝的时候就语她断了关系。这些人瞧着沈孟发达了,也不是没有想过要重新攀附上来。 只是沈孟早早就做了防范,原本的沈家人在的地方,她都提前打好了招呼。虽然没有昭告得天下皆知,但是凡是想打着她的名声往上爬的沈家其他人,只会被暗地里压得更惨。 至于贪污受贿这一点,沈家有梁珏负责打理那些本来就丰厚的家产,根本不缺钱话,但一些该收的东西,沈孟还是会收下来,不为别的,只为了疑心病越来越重的皇帝。 天子不会喜欢完美无缺的臣子,她总得有点缺陷皇帝才能安心。当然,那些以各种名义送进来的东西,她倒也没有乱动,也没有专门写什么花名册,只封了箱子,也不动,临走之前打算送皇帝或是当今太女一份大礼。 在京城中待了这么些年,梁珏几乎已经对沈孟辞官不抱什么希望了。他从来不是不体谅妻主的人,一开始的时候,新王朝未稳,沈孟作为新朝大功臣,如果没有点权力,指不定要怎么被折腾。 为了沈孟自己,也是为了这个小家,她必须待在京城,而他做好一切的后方工作,教育女儿,把府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 又过了几年,沈孟的权势和名声已经到了一定的高度,任是他,也不会轻易舍去这京城的繁华。 但这日梁珏刚送出他和沈孟的第二个女儿去私塾,便等来了沈孟。 沈孟作为阁老之首,平日里非常繁忙,不可能早上早朝刚过,这个点便回来,他迎上去,问自家妻主:“可是朝上发生什么了?” 沈孟瞧着他,梁珏似乎天生是岁月偏爱的,上一世受了那么多挫折,他也仍旧是美的,不然也不会仍旧被她的情敌所惦记。 第33节 经过这么些年,他也丝毫未曾老去,反而被岁月所磨砺出更恬淡温柔模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如今有妻主有儿女,比起上一世的时候,他的精神状态要好上千百倍,整个人看起来也更有烟火气。 她微微一笑:“为妻今日辞了官,打算陪夫郎隐居山野之间。” 梁珏面上并没有显得特别惊讶,如果他手中掉落的扇子显然是出卖了此时他激动的心绪。 他站在原地,只静静地看着自家妻主,然后问她:“为什么?” 沈孟反问他:“你不喜欢吗,如果觉得京城方便的话,我们也可以留在这里。” 她唇角微弯:“你家妻主从来言而有信。” 梁珏向前两步,突然伸手,搂住了女人的腰,他将脸埋在对方的怀里,因此声音显得有点闷闷的:“说好的,我们离开京城,隐居。” 沈孟问他:“那孩子呢,你舍得吗?” “沈萌年纪也不小了,该成家立业了,难不成还要一直跟着我们?”在梁珏心里,沈孟这个做妻主的永远是摆在第一位。虽然孩子也重要,但比起多年的执念来说,他肯定还是选择完成自己的执念。 “那沈悦呢,她正是念书的年纪,还小。”沈孟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 “有你这个名满天下的宰辅做夫子,她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这消息来得突然,不过梁珏很快就想好了离开后的一切。 他抬起头来,仰着脸看她:“你不骗我,真的辞官了?” “不骗你。” 梁珏的眼眸瞬间亮若星辰,他开始算着:“我们睡惯了的床,要带走。” “好” “你喜欢的阿花,也一起带上。” “好” “仆人就不用带太多了,十多个就好,买个有大院子的房子,种很多的葡萄……” “好” 沈孟揉了揉夫郎的头发,看着他欢喜的像个孩子,眼波温柔,她曾经说了那么多次的不好,余生,便还梁珏同等多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  即将接档开的帝女她心很累求收藏,到作者专栏就可以找到啦 本书由 凌烟阁月虎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