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财缘小厨娘》 第一章 白发人送黑发人 李秀才一个踉跄瘫坐在地上,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都一把年纪了,还会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这天。 “叔,你先别慌,兴许出事的不是卓成两口子呢。”里正李贤良赶紧去扶李秀才。 白发人送黑发人,叫谁也遭受不住,他劝是这么劝,可衙门都叫人去认尸了,这事就是八九不离十。 李秀才这辈子真叫人唏嘘,早早就中了秀才,可年年考举人,就是不中举,后来老妻又得了重病,所有的银子都花光了,人还是撒手人寰。银子没了,他考功名的心气也没了,只能落魄回了村,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了外出好几年,做生意的儿子身上。前几天,李卓成捎信回来,说是这几天就会带着媳妇,还有刚出生不久的孙女回来过年,大家都得看出李秀才有多高兴,可等来的却是这样的噩耗。 “唉!”李贤良重重叹了口气。 “贤良啊,我这就……就去衙门。”李秀才抹了把脸,晃了晃强撑着站起来。 李贤良跟着他,“秀才叔,我送你去衙门吧。你等等,我回家套牛车,这要真是卓成兄弟,我……”李贤良说不下去了。 李秀才摆摆手,“不用,我一个人走着去就行。放心,我都这个岁数了,啥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李秀才说不下去了,再大的风浪,也比不上这事对他的打击! 他这人要强,倔了一辈子,可考举人累年不中,老妻早亡,这又老来丧子,如今这些情绪都涌上来,他快要崩溃了,而他不想让李贤良看到自己崩溃的一面,“让你回去就回去!” “叔!”李贤良没办法,气得拧着脖子蹲在地上直叹气。 李秀才大步走出了家,走出了村…… 这条去镇上的路,李秀才闭着眼睛都能走,可没有一次觉着这条路这么难走,这么沉重。 李秀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镇上,到了衙门口的。一到,他就看到了衙门里地上的两具尸体,蒙着白布,他颤抖地上前,手抬起落下,就是没力气揭开这薄薄的一层布。 “你是李卓成的爹?”一个方头大耳的衙役上前来问。 李秀才麻木地转动脖子看着衙役,“是。”即使他还想骗自己这不是儿子,衙役的话也判了他死刑。 衙役一下子揭开两具尸体上的布,“这是你儿子儿媳吗?” 李秀才看了一眼就转开眼,眼泪夺眶而出,面前躺的人就是儿子李卓成和儿媳,两个人腰间的血干涸了,眼睛睁的老大。 “两人身上的都是刀伤,估计是土匪为了钱财所为。”衙役还在说。 李秀才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把手抬起来,盖在两人脸上,让他们安详地闭上了眼睛,他默默流泪,衙役不耐烦地走开了。 看着儿子儿媳的尸体,李秀才的心都空了,等到泪快流干了,他才突然想到儿子之前写的信,三两步窜到衙役身前,“我还有个孙女的,我孙女呢?” “这尸体是我领人抬回来的,没见有什么小孩,去的时候就只有这两口子的尸体。” “不对,信上说我有孙女的,你看这白纸黑字的写着!”李秀才把怀里儿子的信拿出来,举到衙役眼前。 衙役不耐烦看了几眼,“就跟你说了没有孩子,赶紧把尸体拉走,别在衙门里撒泼,不然打板子!”根本就没有孩子,当时他们把周围都找遍了。 “不是,我有个孙女的,我孙女呢?”李秀才唯一的念想,就是这个孙女了,他得找到孙女! “老人家,我们头儿说的明明白白,真没有小孩,你还是赶紧把你儿子儿媳拉回去入土为安吧。”另一个和善的衙役说完,帮着李秀才把两具尸体拖出门,衙门的门“砰”一声在李秀才眼前关上。 李秀才抱头蹲在地上,仰天嘶喊“我的孙女呢,孙女呢!”可没人回答,他绝望地站起来,在木板上绑了几根草绳,就这么一步一挪,拉着儿子儿媳的尸体回村。 腊月里,动不动就会下雪,此时又下起了大雪,白皑皑的一片,脚踩进雪里,咯吱咯吱响,李秀才拖着木板,更是举步维艰,走几步就摔一跤。 桃源村地处偏僻,从大路上了小路,就剩了李秀才一个人,连鸟叫都没有一声。李秀才停下来,旁边就是被白雪覆盖的野山,山上据说有凶猛的野兽。 李秀才此时看着这巍峨的山,竟然踉跄着往山上跑,儿子没了,儿子信中提到的孙女又丢了,他有满腔的悲愤想在这山上痛痛快快喊出来,“啊!啊!啊!”一声比一声凄厉,撕心裂肺,李秀才跪倒在地,任大雪落了他满头满脸。” “哇!哇!哇!”一阵虚弱的哭声传来,让李秀才硬生生停下嘶喊,好像是婴儿的哭声。“哇哇”,这次的哭声稍嘹亮了些,李秀才听出是从面前的石头里发出来的。 艰难地爬上面前的石头,李秀才发现石头缝里有一个襁褓,里面是一个婴儿!婴儿小脸都冻青了,张着嘴,紧紧闭着眼睛,但睫毛小扇子一样忽闪忽闪,脸上都是泪珠,两只小手一握一握的。雪没落进去,襁褓包的严严实实,只是不知道这襁褓放了多久,婴儿的哭声愈发弱。 李秀才连忙把婴儿抱出来,解开衣襟抱进怀里。婴儿攥着小手,明明刚才哭都没劲哭,一被他抱住,竟然对着他咯咯笑,李秀才热泪盈眶,紧紧抱着婴儿,他原本生无可恋的心因为这笑声,一下子有了温度。 紧紧抱着婴儿,李秀才下了山,没办法拉木板,他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先抱着婴儿回了家。本来想直接抱着去给她找奶喝,可李秀才把她往炕上放的时候愣住了。这襁褓竟然是用金丝线绣成的,婴儿脖子上还带着纯金打造的长命锁,手上的镯子也是金的,李秀才惊住了。 思索半晌,他把婴儿的襁褓打开,幸好婴儿穿了件粉嫩的袄,李秀才给婴儿换了家里的被子包住,抱着来了一墙之隔的李大旺家。 李秀才去衙门认尸的路上,里正就把这件事同村里几个和李秀才关系要好的人家说了,李大旺家也是其中之一。 李大旺一见到李秀才,立刻上前抱着他痛哭,“……我的苦命的秀才叔啊啊啊!” 李大旺的媳妇李大花刚生完儿子不久,她红着眼,二话不说就把孩子接了过去,“叔,我来喂她,你们先聊。” 李秀才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什么,但想了想还是咽了下去,因为这捡来的婴儿和亲孙女差不多大,大家也默认这是李秀才的亲孙女,所以他也就隐去了婴儿是捡来的事情。 李秀才没在李大旺家就留,儿子儿媳的尸骨还未安葬呢,大雪停了,艳阳高照,李秀才转身看了眼被李大花抱起的婴儿,大步走出去,他得把儿子儿媳的尸骨拉回来,入土为安。 李贤良找人跟着李秀才,把李卓成两口子的尸体拉回村,大家帮忙安入祖坟,忙完之后,天都要黑了,李秀才赶紧来抱婴儿。 婴儿正在酣睡着,嘴角挂着甜甜的笑,李大花小心交到李秀才怀里,“秀才叔,要不就叫她跟着我吧,晚上她要是饿了,我也能喂她口奶,她特别乖。” 李大花也不容易,有个快一岁的儿子得喂奶,李秀才执意不肯留婴儿在这里,李大花让他给孩子烧点米汤,给她喝上头那层米油,李秀才点点头。 抱着婴儿回了家,李秀才把她放在炕上,他生火熬米汤。平时他一个人做饭就是对付,加的水太多,熬了半天也没熬出米油,炕上传来哭声,他连忙跑进屋…… 第二章 孙女团圆 婴儿看到他,伸着小手小脚哇哇哭,李秀才赶紧去抱,这才知道是尿了,随便找了件破衣服剪了剪,给她垫上,婴儿不哭了,他抱着出来一看,米汤熬糊了。 缸里已经见底,一粒米都没了,他平时都是煮土豆地瓜吃,可这么小的孩子,显然不能吃那些。 李秀才从上头撇了一点粘糊的米,喂给了婴儿,婴儿吃下去,还津津有味地吮着勺子,舍不得松开。 叹了口气,李秀才没办法,只能抱着婴儿再去找李大花给孩子喂点奶,这时,里正李贤良来了,带了些精米和刚热好的羊奶。眼看着孩子饿得不行,李秀才也没有推让,他拿过羊奶喂了婴儿,婴儿吃饱,打了个饱嗝,握着小手睡着了。 李秀才满眼怜爱地摸摸她的头,轻轻关上门,一转身看到李贤良在墙角痛哭,他的眼泪也止不住地流出来,两个人抱头痛哭。 李秀才和李贤良的爹,也就是上一任里正的关系很好,而李贤良和李卓成也是打从穿开裆裤起,就是一起玩大的,虽然后来李卓成离开了村,在李贤良心里,李卓成一辈子都是他的兄弟。 李贤良擦了把眼泪,“叔,卓成不在了,以后你就把我当成你亲儿子,我给你养老送终,有什么事需要人干,你就叫我一声。” 李秀才热泪盈眶,贤良这孩子说一不二,这话他信,“贤良啊,叔现在还能干,用不着人养,而且还有孙女陪着我,叔垮不了,你放心,回去也叫你爹放心。” “叔,衙门里怎么说的?”要是知道是谁下的毒手,李贤良非得去剁了这个,给卓成兄弟两口子报仇。 李秀才叹了口气,“衙门说是他们遇到了土匪,土匪早跑了。” “唉!”李贤良朝墙上重重一捶,天杀的土匪,可不对啊,土匪怎么会放过个婴儿呢,“叔,那婴儿……她怎么没事?” 李秀才重重叹了口气,黯然良久,“她不是我孙女,这件事……我希望你能帮我保密。” 李贤良愣了半天:“叔,你是说她不是卓成兄弟的亲骨肉?” “不是,她是我在路边捡到的,我看她可怜,就抱回来了,没给别人说。”李秀才抽出烟袋吧嗒着。这事除了他,就李贤良知道。 李贤良一时陷入了沉默,不知是不是该为李秀才庆幸,毕竟没这个婴儿,李秀才多半就倒下了。 想了良久,李贤良开口了,“叔,我觉着你得赶紧给她起个名字,找大族老,让她入族谱。” “唉,好。”李秀才也是这么想的。 李贤良站起身,“叔,我刚才说的话都是真心的,你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以后你就到我家拿羊奶给她喝。” 李贤良走前又说了一句,“叔,为了这孩子,你打起精神来,我相信这也是卓成兄弟的心愿。” “会的。”从捡到婴儿的那一刻起,李秀才的想法就跟李贤良说的一样。 不几天,李秀才带了个孙女回家,在村里都传开了。 “唉,可怜啊,才这么点大,就没了爹娘,跟着秀才叔一个大男人,吃苦喽。” “可不是吗,秀才叔连个饭都不会做,孩子跟着他得受不少委屈。” “不过秀才叔是个好爷爷,这大冷的天,还给洗尿戒子呢,真上心。” “上心归上心,可再上心,也代替不了娘,那孩子我听说叫团圆?” “是叫这个名,秀才叔这也是心里苦,才起这么个名儿。” “是啊。” 是的,李秀才给婴儿起名团圆,他一叫“团圆”,团圆就咯咯对着他笑。虽说没有母乳,可是有了李贤良家的羊奶,还有李秀才精心熬制米油,李大花得空也常来喂她,小半个月过去,团圆的脸不再发青,变得软糯糯白嫩嫩的,尤其是一双大眼睛,格外灵动,李秀才走哪,她的眼睛就跟着转,一看不见李秀才,就“啊啊”叫。 白天,李秀才就把她绑到背上,他就编篮子筐子,好拿来跟村里人换精米。他不好总白要别人家的。 这天夜里,李秀才刚闭上眼睛,就听到团圆哇哇大哭,一摸,团圆浑身滚烫,他赶紧爬起来,抱起团圆就跑。 一推开门,呼啸的寒风刮的他倒退了一步,原来下雪了,雪花夹杂着寒风往屋里灌。 胸口的团圆呜咽着,跟一只小兽一样。这么冷的天,李秀才还是能感受到贴在胸口的团圆浑身滚烫,他拿了厚被子把团圆裹紧,冲进了茫茫大雪里。 第三章 养孩儿难 从天黑走到天明,李秀才整个人都快冻僵了,才终于到了镇上,这一路上他不知道摔了多少跤,可每次都没叫团圆伤到一点。他拔出脚跑起来,找到一家药铺,可拍了半天,人家也不开门,他又往下一家药铺跑。 这么大的雪,药铺一家家都没有开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终于看到一家药铺开着门,李秀才跌跌撞撞抱着团圆跑进去,大夫给开了药,喝下去团圆就没事了,李秀才长舒口气,又抱着团圆一瘸一拐回村。 自打那次起,李秀才对团圆更加上心,走到哪里都背着团圆,冷了给添衣服,热了给脱衣服,晚上团圆只要一哼唧,他就起来,看团圆是不是饿,是不是尿了,还会摸摸团圆身上烫不烫,就怕团圆再出事。那一次,真把他吓怕了。 大冬天的,最遭罪的就是洗尿戒子,村里的男人没有一个愿意洗的,只有李秀才,团圆只要尿了,立马给换上干爽的,换下来的不管天多冷,也不管手上裂开的口子跟小孩嘴一样,立即洗干净。 团圆这么点大的孩子,要是尿戒子换的不及时,屁股容易红,可团圆一次都没有,妇女们都说李秀才这个爷爷,照顾团圆比女人都心细。 就这样,团圆在李秀才的呵护下,一天天长大,越来越可人。 冬去春来,团圆会说话了。那天李秀才在编簸箕,团圆摇摇晃晃扶着墙走过来,对李秀才咯咯笑着,突然就开口,“爷……爷。” 李秀才活了大半辈子,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声爷爷,他激动地扔了手里的荆条,眼里闪了泪花,“团圆,你叫我什么?再叫一遍。” “爷爷!”这次团圆清晰地叫出来。 “唉。”李秀才把团圆抱起来,转了一圈,团圆乐得咯咯笑。 自打会说话,团圆会说的词越来越多,李秀才开始教她读书,可团圆总想出去玩,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门外,“爷爷,出去。” “好,你可真是个磨人精。”李秀才捶着腰站起来。 从团圆会走,李秀才天天一眼不敢眨地跟着她。团圆一个小人,走起来嗖嗖的,一眨眼的功夫,她就不见了,虽说就在村里丢不了,可她摔一跤,磕破点皮,李秀才就心疼,只能紧紧跟在她后头,一遍遍说慢点。 这不,一出来团圆就撒欢似的跑,李秀才就张开手在后面喊慢点,团圆咯咯笑,直到看到指甲花上的蝴蝶,她才停下来,“爷爷,蝴蝶。” “对,蝴蝶,团圆,你慢慢走。” 话音刚落,李秀才就看到团圆迈着小短腿,摇摇晃晃跟着飞走的蝴蝶跑,李秀才心都提了起来,大步追上去,“团圆,等等爷爷。” 团圆喊着“抓蝴蝶”,朝落下的蝴蝶扑过去,正好被一块突出的石头绊住,眼看着要摔倒,李秀才几步过去,跪着接住团圆,他的膝盖重重磕在石头上,疼得他皱了下眉。 “爷爷,你怎么了,哪疼?”团圆摸摸爷爷脸。 李秀才揉揉膝盖,乐呵呵笑着,“团圆,爷爷没事。” 团圆用小手给爷爷拍拍膝盖,又凑近吹了吹,“爷爷,呼呼……不疼。” “是。”每每这种时候,李秀才觉着再苦再累都值得,站起来,他拉着团圆往家走,“团圆啊,下次慢点走,不准跑。” “好。”团圆答应的可痛快,可一只蚂蚱蹦到草上,团圆又跟着跑了,李秀才是又好气又好笑。 为了叫团圆听话点,李秀才跟人学会了编草编,小蚂蚱啊,小燕子啊,小兔子啊,编的草编摆满了家里的窗台,“团圆啊,你以后不用去追它们了,咱家都有。” “爷爷,它们不会动。”团圆喜欢会动的。 因着团圆这句话,李秀才夜里都在想怎么叫草编的蚂蚱跳起来,想了半个多月才终于让草编的蚂蚱蹦起来,谁知道才三天,团圆又有新要求了,嘟着嘴告状,“爷爷,它不会叫。” 李秀才:“……” 第四章 极品姑姑驾到 一晃眼,团圆三岁了,虽然李秀才厨艺不行,但在食材营养方面却很上心,奶蛋之类的基本没有给团圆断过,所以小团圆长得水灵灵,是全村最粉雕玉琢的小孩。 “秀才叔,赶紧回家去吧,你家来人了!”李大花拉起正在下棋的李秀才就往家拖,团圆小尾巴似的跟在后面颠颠往家跑,“婶子,谁来我家了?” “你姑和她婆婆。”李大花听那个耀武扬威的女人是这么介绍自己的,可她看着那个女人可没遗传到李秀才一点的优点。 姑?那是亲人啊,团圆两条小短腿倒腾的飞快,比李秀才先到家。门外站了好些婶子,伸长了脖子往院子里看,院子里站了两个女人,其中一个年轻的,左手戴着两个银镯子,右手戴着三个翡翠镯子,砰一脚把走到她脚边的花花踢开。 看到团圆,年轻女人翻了个老大的白眼,“你就是小扫把星?” “姑姑。”团圆小声叫。 年轻女人厌恶地扫了眼团圆,斜着眼睛道,“别叫我姑姑,你个小扫把星!” “青梅,不许你这么说团圆!”李秀才一进院,听到闺女的混账话,气得浑身发抖。 这个年轻的女人就是李秀才的闺女,李青梅,嫁进了镇上一个开酒坊的人家。李秀才在镇上时,她还时不时回家,自打老妻死了,家里没钱了,她再也没露面,不知道为何这时候回村了。 李青梅假惺惺地挤出两滴眼泪,“爹啊,我哥没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叫人通知我呢,我哥咋没的,赔了多少钱?” “听听,一上来就提钱,也不知道关心关心秀才叔和小团圆。”一旁的村民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提钱咋了,人没了就是钱最大!爹,我今天来呢,是为了有为考秀才的事,你总得表示一下吧?”李青梅装都懒得装,跟李秀才这个爹说话,一点尊敬没有,倒像是对孙子似的。 她口中的有为是林有为,是她嫁的男人,而跟她来的是林有为的娘,林金枝。 李秀才老好人一辈子,从来没骂过闺女一句,没动过闺女一指头,所以即使闺女这态度,他也没往外赶,只问她,“你想要什么?” “爹。”李青梅看这事有门儿,过来把团圆一把推开,她挽着李秀才胳膊。 团圆一个小人,一下摔在地上,瘪瘪嘴爬起来。 团圆可是李秀才的心头肉啊,团圆摔一跤,就是挖下了李秀才一块肉,他推开闺女,三两步过去蹲下来,先看团圆的手心,又看团圆的胳膊,连团圆肉乎乎的膝盖都仔细看了一遍,没有破皮,才把团圆紧紧搂在怀里,愤愤说道:“青梅,团圆可是你侄女,哪有你这么当姑姑的。你再敢动她一下,我跟你不客气了。” 说完他又连忙拍拍团圆的小脑袋,“团圆,跟爷爷说,你疼不疼?” 团圆紧紧依偎在爷爷怀里,撅着委屈的小嘴巴,自己给自己手心呼呼,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爷爷……团圆不疼。” 李青梅拽起李秀才,“爹,小孩摔一下长得更结实,你不用担心,咱们先说有为的事。你那些书呢?。” “要书干什么?”李秀才不想理她。 “有为考试要用嘛”李青梅又问,“爹,有为赶考得有盘缠,可家里刚进了一批酒,实在是周转不开,你把家里的银子都拿出来给我。你放心,有为忘不了你这个岳父的好。” “我没银子,一分没有。”李秀才气哼哼地说。闺女还有脸来跟他要银子?别说他没银子,就是有,也不会给。 当年老妻病重,家里的银子花光了,他想跟闺女女婿借点,结果闺女竟然说,爹,我娘没救了,你可别想拖累我,还是赶紧埋了吧。女婿也不是好东西,说的话漂亮,可跟闺女是一个意思,他一气之下将两人赶出去,结果到老妻咽气,闺女都没再去看一眼。老妻最疼这个闺女,真是死不瞑目啊。一想起这事,李秀才就气不打一处来。 一听李秀才这话,李青梅立马放下她爹的手,“爹,你没银子,怎么可能呢?你是不是要留给这小扫把星?爹,她克死了我哥,你还给她花钱?” “团圆她姑,团圆刚才可是叫了你一声姑,她可是你哥的亲骨肉。这兄妹间打断骨头连着筋,如今你哥没了,你叫团圆扫把星,这是人话?”李大花听不下去,说了句话。 她不知道,跟李青梅说亲情,是白瞎! “我说的不是人话,你说的是?你是不是看上我家这房子了,想说几句好话,就叫我爹把房子给你家?”李青梅双手叉腰,走到李大花面前,指着她鼻子,“我告诉你,我哥没了,还有我呢,你别想那好事!” “谁这么想,天打雷劈!”李大花气冲冲地道。 李青梅扭腰摆臀又走回李秀才面前,“爹,你可想清楚,如今你就剩我这么一个闺女了,你要是把银子给我呢,我就养你的老,要是不给,那咱们可得说清楚。我记得我娘说过,这房子是用她的嫁妆盖的,我作为她闺女,这房子就有我的一份,如今都是你住着,你就得补偿我,你得用银子买我的那份才行!” “天啊,秀才叔这养的哪是闺女,简直是吸血蛭。秀才叔和团圆都这么惨了,她不说帮,还反过来要钱要房,这还有条理吗?” “我李青梅说的话,就是天理!你们这些老娘们,一个个的要是没事干,就回自个儿家争去,少在这里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李青梅是挨个骂,反正今天她拿不到银子不罢休。 “你!”李秀才被逼到了这份上,还是骂不出来,“我没银子,你就是逼死爹,我也没有!” “爹,你听听你这话说的,我可是你亲闺女,怎么会逼你呢。爹,你消消气,没银子就算了。”李青梅突然又改了口,笑着瞅团圆。 团圆躲到爷爷身后,紧紧拽着爷爷的衣服,怯生生看着李青梅。 “你……你要干啥!”李秀才护住团圆,警惕地瞪着闺女。 第五章 卖团圆 李青梅却过来摸摸团圆头,“爹,团圆长得真好看,一看就是美人胚子,这要是卖了,能卖个好价钱。” “你说什么!”李秀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闺女竟然想卖团圆! 高高举起手,李秀才第一次要打闺女,村里人也都喊,“秀才叔,打她!” “打她!她简直不算个人,竟然要卖团圆。” 李秀才闭了闭眼,巴掌眼看着要落下,手却被人抓住了,“亲家公,青梅这嫁进我家,我家可从来没打过,你这打下去,我可得心疼死,你先听青梅说下去。” 拦着李秀才的富态妇女,看着慈眉善目的,就是李青梅的婆婆林金枝,跟李青梅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青梅,好好跟你爹说,把你那些良苦用心都说出来。”林金枝笑眯眯的。 李青梅却瞪着大眼珠子,一把把团圆揪到自己身边,“爹,你要为这么个玩意儿打我?!我可是你闺女。” “那我还是爷爷的孙女呢。”团圆攥着小拳头,奶凶奶凶地说。 “你还敢顶嘴!”李青梅抓着团圆的肩膀摇晃她,李秀才抱过孙女,“有话你就说,再这么对团圆,你给我滚!” “我凭啥滚,这房子有我一半呢,还有我娘的那些首饰,都是我这个闺女的,今天你要是不给我,我就不走,我住自己家,谁也不能撵我,爹你也不行!爹,你都这么大年纪了,养着她就是个累赘。她要是个男娃,好歹能一辈子姓李,可一个丫头片子,养大了就成别人家的了,不如卖了换钱,这样有为有钱赶考,你也清闲。你也甭住这了,去我家住。” 李青梅觉着自己说的掏心掏肺,可惜没人信她的,大家都说李秀才要是真跟着这样的闺女住,那就是老糊涂了,没几天就得成一把白骨。 团圆绷着小脸,“我有用,我能陪着爷爷,你是个坏姑姑!” “你有用?”李青梅尖锐地大笑,仿佛团圆说的是笑话,“你说说你有什么用,吃我爹种的粮食,花我爹的钱,这就是你的用处?跟你那个娘……” “闭嘴,青梅!”李秀才严厉喝停了闺女。 李青梅撇撇嘴,爹也真是的,早晚团圆会知道哥嫂死了,还瞒什么瞒! “才不是你说的这样,我长大就能帮爷爷干活了!”团圆忍着眼泪说。 李青梅才不把一个小孩的话放在心上,进屋翻箱倒柜,找到李秀才的书箱拎出来,竟是要一手拎着书箱,一手拉着团圆就往外走。 “放开我!”团圆哭喊,脚死死钉在地上。 李秀才去拉团圆,可惜林金枝拉着他,他过不去。 外面的婶子都慌了,“这是要抢团圆拿去卖,大家拦着她!” “大头,甩鞭子,是她们自找的。我可告诉你们,被握家鞭子打出个好歹来,也是你们活该,谁叫你们管我们家的家事。还有你,听话点,跟我走。”李青梅在团圆胳膊上狠狠一拧,拖着她往外走。 外面那个叫大头的车夫,真拿着鞭子往人身上抽,大家一时都不敢靠前,只是远远围成个圈。 “爷爷,你放开我,我要跟我爷爷!”团圆撕心裂肺地喊,拿牙咬李青梅的胳膊,李青梅高高举起手,团圆狠狠瞪着她。 “你敢瞪我!”李青梅的手眼看要落在团圆脸上。 “混账东西,你不准打团圆!”李秀才甩不开缠着他的林金枝,急的大喊。 “干什么,干什么!”话声随着锣声朝这边来了。 “里正来了,叫里正对付她!”李大花嚷了一嗓子。 里正一脸寒霜走到李青梅面前,“这是桃源村,容不得你一个外嫁女来撒野,放开团圆,把手放下!” “里正,她要打团圆,还说要卖了团圆。”里正来了,大家就有主心骨了。 李青梅跟只斗鸡似的,扯着脖子,“你是哪个,这是我家的家事,让开!” “我是里正,你想对团圆做什么!” “里正了不起啊,连个九品的官都算不上,我呸!”李青梅嫁出去了,不是这个村的人,也不把里正放在眼里,倒是林金枝,三两步过来,一脸笑意,“里正你别生气,这事都是误会。我家青梅啊,是喜欢团圆这个侄女,想叫她去家里玩,说卖她就是开玩笑,开玩笑呢。” “我看着可不像,扭着团圆胳膊往外拖,这是开玩笑?还要打团圆,这是开玩笑?这是活生生拆散人家祖孙俩。”李大花一句一句反驳。 好话坏话都叫这婆媳俩说了,天底下的好事都是她家的,想的美! 林金枝不回答李大花的指责,只跟里正说,“里正,我家媳妇真的是跟团圆开玩笑。她喜欢孩子,对她哥的孩子更是稀罕都来不及,就想接回家养,帮亲家公减轻点负担。” 里正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开玩笑你家车夫朝我们村的人挥鞭子?” “就是,你看我这胳膊。”一个妇女撸起袖子,上面赫然是一条红痕。 李青梅过去对着大头啪啪就是两巴掌,“谁叫你朝村里人挥鞭子的?这叫村里人怎么看我们林家,以为我们林家仗势欺人呢!” 村里人都看愣了,不就是你命令这个叫大头的挥鞭子的吗? 第六章 心软的爹 车夫大头傻头傻脑的,“是我挥的鞭子,跟我家夫人和少夫人没关系。” 李青梅得意一笑,“里正,这下子你清楚了,该把团圆交给我了吧。” “团圆,到爷爷这来。”李秀才气得呼哧呼哧喘,捂着心口窝朝团圆走过来。 团圆要过去,被李青梅挡住了,“团圆,卖你是在跟你开玩笑。你跟姑姑去镇上,我爹也就是你爷爷能少受点累,姑姑也会对你视如己出的。” 李青梅已经明白了婆婆林金枝的意思,先把团圆糊弄住带回镇上,到时候她想怎样就怎样处置。 想到这里,李青梅温柔地蹲下来,朝团圆伸出手,“团圆,到姑姑这儿来。” 里正也蹲下来看着团圆,“团圆,别怕,你说你想跟你姑姑去镇上吗,还是跟你爷爷留在家里?你怎么想的你就怎么说。” “我……不想去镇上,我要跟着我爷爷。”团圆眨着大眼睛坚定地说。 李青梅气急败坏,手指点团圆的脑门,“你跟着你爷爷做什么,你爷爷都这么老了,还得照顾你,你就不能为他想想?你都三岁了,别跟个没断奶的奶娃娃一样,成天跟着你爷爷,他又不是你娘!里正,我带她走,这是我家的家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家事?团圆已经入了族谱,她就是桃源村的人,这就不光是家事,也是族事!”当初,里正叫李秀才赶紧让团圆入族谱,只是为了让李秀才能名正言顺养团圆,没想到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李秀才走过来,一把把团圆拥进怀里,颤抖地指着李青梅,“你滚,从今往后,我只当没有你这个闺女!” 林金枝过来,笑的一团和气,“亲家,你别发这么大的火,今天这事是青梅的错,她错在太急了,急着让你少受累,她来养团圆。青梅啊,你留在这里吧,好好跟你爹和小侄女培养一下感情。有些话说开就好了,他们可是你的家人,唯一的家人。” 林金枝自始至终一团和气,恰恰是她,才是最厉害的那个。她这话,不光说给李青梅听,更是说给重亲情,容易心软的李秀才听。 “娘,我听你的。”李青梅别看在李秀才面前厉害,可她在林金枝面前,可是听话的很。 林金枝拍拍李青梅的手,就要走。 “等等,李青梅你说这房子有你的份,今儿我当着外人,当着全村人把这事说明白,我们桃源村的房子,是属于桃源村的,不管是谁,只有住的权利,但这房子谁也不能说是他的,都是桃源村的!”里正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说。 李青梅懂这意思,就是说她凭房子要银子这条不成立,她尴尬地笑着,“贤良哥,哈哈,你这当了里正到底不一样了。行了,我晓得你的意思了,我还能真叫我爹没地方住?我就是话赶话那么一说。” “你刚才不是问我是哪个,这会记起我来了,可别,连你爹现在都要叫我一声里正,你还是别跟我套近乎的好。叔,你叫她在家住吗?”里正问李秀才的意思。 李秀才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了,叫里正说,就不该叫李青梅留下。 果然,李秀才刚要说话,李青梅一打苦情牌,说什么这是她家,她梦里都想着她小时候住在这个家里,多么多么幸福,李秀才就心软了,“行了,你想住就住,可有一条,你不准欺负团圆。” 李青梅立马保证,“爹,瞧你说的,我能欺负她一个三岁的孩子?” “你要……要卖我。”团圆还记着呢。 李青梅又要骂,被林金枝一拉,把骂人的话咽回去了,和颜悦色道,“都说了是跟你开玩笑,你还记姑姑的仇?” 团圆嘟着嘴不说话。 林金枝嘱咐了李青梅几句,就坐马车走了,里正也叫大家都散了,他走到李秀才身边,又一次问:“叔,你真要她住在家里,刚才她可是要打团圆啊。” 李秀才叹了口气,“叫她住吧,你婶子活着的时候,最疼的就是她,我要是撵她走,怕你婶子生我的气,我会叫团圆小心她的。” 李秀才跟老妻的感情深厚,虽然老妻人没了,他也不想做让老妻难过的事。 话已至此,里正也没法说别的了。 里正一走,李青梅就进了屋,把所有的抽屉都翻了个遍,连炕上的被子都抖搂开,找完的都扔在地上,李秀才跟进来,气得浑身发抖,“青梅,你这是做什么,你这样,趁早给我滚蛋。” 李青梅一点不怕,戳李秀才心窝子的话张口就来,“爹,你还问我干啥,刚才有个壮实的老娘们帮你说话,谁知道你跟她清不清白,我得检查。” “你!你!”李秀才被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闺女竟然给他这个爹泼脏水。 团圆还小,不懂李青梅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过看爷爷气成这样,她乖乖地说:“爷爷,你别生气,坏姑姑,你不准气爷爷!” 团圆爬到炕上,要阻止李青梅扔被子,被李青梅一把甩开,那么点大的小人,被推的咕噜咕噜滚了下来…… 第七章 值钱东西 李秀才三步并做两步过去接住团圆,团圆紧紧窝在李秀才怀里。 李青梅扔了最后一床被子,她都翻遍了,别说银子了,铜钱都没有一文,值钱的东西也没有,气得她朝李秀才吼,“爹!你这装穷给我看呢,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走,我还偏不走了,你给我做饭去,我饿了。” 说完,李青梅要躺着,发现被子都叫她扔在了地上,她捡起一床还算新的,在一床小被子上狠狠跺了几脚,跺过瘾了,踩着上了炕,把被子一叠,一躺,“爹,你做熟了叫我!” 李青梅这么撒泼,李秀才没招没招儿的,把团圆放在地上,摸摸她头,“团圆,没吓着吧?” 团圆摇头,李秀才把被子捡起来叠好放在一边,团圆帮着他,李秀才就夸她,“团圆真懂事。” 他知道,闺女那些话,肯定让团圆不安了,可这是老妻最疼的闺女,他狠不下心撵啊。 团圆嘻嘻笑。 “笑什么,滚出去,别影响我睡觉。爹,你这是怎么教的她,让她这么没教养!”李青梅闭着眼睛骂道。 团圆想说话,叫李秀才抱出去了,两个人烧火做饭,团圆不懂,“爷爷,我……我不喜欢她。” 唉,连团圆都这么说,李秀才苦笑,“团圆,你忍忍,她过几天就会受不了走的。” 不用过几天,到吃饭时候,李青梅就受不了了,“爹,我回娘家,你就叫我吃这,煮土豆?!这要是叫人知道,你的脸面往哪搁!你出去问问,谁家闺女回娘家,娘家不是七碟八碗招待。” 猪都吃的比这强,她爹这是巴不得赶她走。 团圆大口大口吃着煮土豆,“土豆很好吃……你不想吃可以不吃。” 牙尖嘴利。 李青梅啪摔了筷子,“小扫把星,嘴挺厉害,跟你那个娘……”当初就属她那个嫂子,最不惯她脾气,可惜是个短命鬼! “青梅,你给我住嘴!”李秀才脸黑沉黑沉的。 李青梅撇撇嘴,“爹,我不说了,不过这纸里包不住火的!” 说完,李青梅下炕,翻缸,翻布袋子,可连一粒米都没有,她一翻白眼,看到房梁上挂着一块腊肉,眼睛亮了,直接给取了下来,“小扫把星,赶紧给姑做了!” “团圆还小,不会做饭。”李秀才道。 李青梅才不管团圆会不会做饭,“爹,你什么都不叫她干,这样是害了她。团圆,赶紧下来姑教你做饭!” 团圆不想爷爷伤心,从炕上下来,李青梅生了火,她给添柴,等腊肉煮熟,李青梅切了一碗,自己一人吃得一块不剩,气得李秀才脸更是黑成了锅底。 第二天早上,饭是粘粥,李青梅捏着鼻子喝了,中午又是煮土豆,李青梅摔了筷子,把家里里里外外一通寻摸,“爹,我看把鸡宰了吧。” “不准吃我的花花。”团圆大声说,花花要留着下蛋的。 李秀才也没商量地说不准吃,李青梅目的没达到,朝着花花就踢了两脚。 接下来,天天上顿煮土豆,下顿煮土豆,好不容易不煮土豆了,李青梅伸着脖子一看,煮地瓜!她吃的一脸菜色,连摔筷子的力气都没有了,真想立马甩袖子离开,可钱和值钱的东西一样没拿到,她不能回去,得赶紧找到爹的钱。但是爹成天盯着她,那些隐秘的地方,她找不到机会翻。 李青梅是不怕她这个秀才爹,可她爹说了,她再混账,就找里正来撵她走。 这天夜里,下起了大雨,“刷”一道闪电划破夜空,亮如白昼,接着“哐”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啊”又是一声尖叫。 李青梅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借着闪电不时划过夜空的亮光,她看清是团圆在叫,一下子火了,“小扫把星,你嚎丧呢,闭上嘴,不然我给你缝上。” 李秀才把团圆抱在怀里,给她捂着耳朵,“团圆别怕啊,只是打雷,一会就好了。” “爹,你光管她,我要是被她吓出个好歹来,我看你怎么跟我娘交代。”李青梅一张脸拉的跟驴脸一样长。 李秀才沉声问道,“大晚上的,你不睡觉,在地上干啥!” “我……我……这是我长大的地方,我睹物思人,想我娘了,想找点她的东西不行吗?爹,你可真行,这家里一点我娘的东西都没有,你把我娘忘的是一干二净。”刚才,李青梅借着月光,在找值钱的东西呢,这里她实在是住不下去了,可惜翻来翻去,只找到一个破顶针。 顶针灰突突的,连点光泽都没有,握在手里冰凉,叫她直接扔了,顶针骨碌碌滚到了角落里,发出一丝轻微的金光。 李秀才半句不信,继续抱着团圆叫她别怕。 李青梅也不找了,上炕倒头就睡,但她饿的前胸贴后背,根本睡不着,坐起来就骂团圆,“小扫把星,哭,就知道哭,还叫不叫人睡觉了,你咋不哭死呢!” “青梅,你能不能住嘴!”李秀才无法,抱着团圆去了外屋,团圆最怕打雷了。 “团圆不怕啊,不怕啊。”李秀才抱着团圆晃,门砰的一声被甩上,团圆尖锐的大叫一声,屋里的李青梅得意的哈哈笑…… 第八章 极品姑姑极品事 第二天李青梅睡到日上三竿,骂着“小扫把星就是小扫把星,连觉都不让人睡好”,伸着懒腰起来,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李青梅一骨碌起来,翻箱倒柜。 花花“咕咕哒”进来,朝着李青梅就啄,李青梅撅着屁股在抠地上的老鼠洞,看里头有没有藏东西呢,乍然被啄了一下屁股,火冒三丈,从地上起来,找到根棍子,满院子追着砸花花,花花飞起来跑出了门。 李青梅骂骂咧咧追出来,正好街上有只鸡,不管是不是花花,她抓回家就杀了炖上。 临院的老太太李大妹到处找不到自己家鸡,骂着挨家挨户找偷鸡贼,就闻到了李秀才家鸡的香味,院子里还有凌乱的鸡毛,她当即冲了进去。 李青梅左手大鸡腿,右手鸡胸脯,就一句话,“这鸡在街上,谁抓到了算谁的,你要找人算账,找我爹去。” 李大妹眼珠子咕噜一转,当即就到了街上破口大骂,一直骂到李秀才和团圆从地里回来,她三两步冲过去,“你说怎么办吧,你那个好闺女偷了我家鸡吃。” 今天得种地瓜,李秀才只能去了地里,没想到就出了这种事,被李大妹指着鼻子骂,他还得低声下气给人赔不是。 团圆不乐意了,“二奶奶,鸡不是……又不是我爷爷吃的,不准你……你骂我爷爷。” 李大妹两手叉腰,“小团圆,你姑说了,就找你爷爷算账,你爷爷还没说不行,你多什么嘴!” 团圆噔噔噔跑回家,李青梅刚喝完鸡汤,抱着肚子打了个饱嗝,就看到团圆狠狠瞪着她,她气不打一处来,“小扫把星,瞅啥,没你的份。我告诉你,都怪你那只鸡跑了,我才拿别人家鸡撒气,都怪你个小扫把星!” “坏人!”满桌的鸡骨头,看来鸡真是李青梅吃的,团圆又跑出来。 李秀才从屋里拖出一口袋土豆,赔给李大妹,她才骂骂咧咧走了,临了还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你闺女这样,你也是活该!” 团圆气得小胸脯直喘,“爷爷,你怎么就这么给她了,她这么说,你就该抢回土豆,她好好说,再给她。” 叹了口气,团圆小小年纪,就是不肯吃亏的个性,不像他这个性,李秀才是放心了,“这事啊,是咱家的错,她没说错,怪爷爷没管好你姑。” “爹,你的错,你就说你自己就行了,我可是林家的好媳妇,谁见了我都夸。”李青梅一点不知悔改。本来她还想着鸡她吃了,再看她爹从哪里拿钱赔人家,没想到只是给了几个破土豆,那老太太就走了,不过没关系,她有办法了! 自打这天起,李青梅一饿,就出去抓鸡,她就等着李秀才把家里能吃的东西都赔光,到时看他从哪里拿钱赔人家。 一时间,村里大半人家都丢了鸡,李秀才天天给人低声下气赔不是,背都佝偻了。 村里人心地好,只要最少的东西。“秀才叔,是你闺女叫我来找你,这家里孩子就指着吃这鸡下的蛋呢。这要是别的,我就不来要了,你还是赶紧打发她走吧。” 李秀才送走人家,唉声叹气,团圆也跟着唉声叹气,天天赔人家粮食,再这样下去,家里就要揭不开锅了,爷爷说姑姑,姑姑也不听。 “爷爷,要不我明天不跟你去地里了,我在家看着姑姑,不叫她抓别人家的鸡。”团圆皱着小眉头,想了半天想出这么个笨办法。 李秀才不同意,怕团圆挨闺女的打,“团圆啊,你拦不住你姑的。” 拍着小胸脯,团圆还是乐观的,“爷爷,你放心,她……要是抓人家鸡,我就大声喊人,村子里的人都认识我,我不会让她欺负我的。” “好,爷爷去和她家说一声。”李秀才握握团圆的小手。 第二天,李青梅走出家门没几步,就拉着脸回身,“小扫把星,你跟着我做什么,滚开,不然我揍你!” 团圆离李青梅远了些,“我才不是跟着你,是找人玩。” 李青梅继续走,看团圆远远跟着自己,她也不当回事,一个小扫把星,妨碍不了她什么,可等她一靠近鸡,她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第九章 身份被偷 团圆一看到李青梅抓鸡,就扯着嗓子喊,“来人啊,有人偷鸡了,大家快出来啊。” 本来就因为李青梅偷鸡,大家人心惶惶,团圆一喊,呼啦啦出来一堆人,个个拿着棍子,他们打的是偷鸡贼! 李青梅灰溜溜走开了,这里不行,她就去下个地方。 可她走哪,小扫把星跟到哪,一见她抓鸡,小扫把星就喊人,李青梅一只鸡没抓到。 “小扫把星,你给我过来。”李青梅索性不抓鸡了,抓团圆,团圆又不傻,一溜烟跑了,李青梅气呼呼地转身回了家。 团圆看李青梅不追她,回家了,她就蹲在门口玩,爷爷说了,只要李青梅不抓人家鸡,她想干啥干啥。 李青梅一进屋,就关上门,她想起来了,她把所有地方都翻遍了,可独独没翻小扫把星的那些衣服,也许值钱东西在那里。 一口黑箱子里,都是小扫把星的衣服,李青梅一件件拿出来,里头没包东西的,她随手扔在地上,就这样翻到了箱子底,她看到个襁褓,看着挺值钱的样子,李青梅往地上一抖,“哗啦啦”掉出一包东西来,确切地说是两个袋子。 打开看了几眼,她捡起来装进怀里,走出来。 见到团圆,李青梅反常地没喊小扫把星,而是笑着说,“团圆啊,好好看家,姑走了,这次就先不领你了。” 李青梅想直接拖着团圆走,但一来没马车,她可不愿意扛个孩子走,二来街上有人,她也带不走团圆。 团圆警惕地看着李青梅,她不对劲,可团圆太小,想不通是因为什么,恶狠狠说,“我不会叫你卖了我的,你抓人家鸡也不行。” “嘿,你个小扫把星,就一辈子跟着我这个穷光蛋的爹吃苦吧,这回真成穷光蛋了。”李青梅意有所指地说。 说完,她直接往村外走,团圆看着她出了村,才回家。家里乱糟糟的,地上都是她的衣服,团圆拾起来团吧团吧,放进了木箱子里。 等李秀才回来,问团圆李青梅呢,团圆眨巴眨巴大眼睛,“爷爷,她回家了,回她自己家,这下咱家太平了。” “回家了?”李秀才也奇怪,闺女是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怎么会突然回家,除非…… 一转头,看到木箱子里露出一截袖子,李秀才心里涌上一股浓重的不安,“团圆,她动过那个箱……箱子?” 李秀才如溺水的人,大大张着嘴巴,可说出的话,像从嗓子眼里出来的,很小的声音,脸上面无血色。 团圆吓坏了,“爷爷,你怎么了?是姑姑翻的,不过我都好好放进去了。” 李秀才胸口堵得慌,大口大口喘气,千万不要是他想的那样,扶着桌子,他挪到木箱子旁边,伸手往里头一摸,没有,没了! 他“咣”一声坐倒在地,眼睛一闭,头歪向了一边。 “爷爷!”团圆使劲摇晃爷爷,可爷爷没反应,她转身往外跑,泪涌出来,她越擦越多,一口气跑到里正家,“里正叔,你快去看看我爷爷吧,他……他不好了。”说着,团圆浑身哆嗦起来。 里正就知道李秀才叫李青梅住在家里要出事,抱起团圆去李秀才家,“团圆,别怕啊,出什么事了,告诉叔。” “我不知道,爷爷打开木箱子,然后就倒在那里了,秀才叔,你要救我爷爷。”团圆满脸是泪。 里正想起李秀才那回跟他说团圆的身世时,给他指了一口黑漆漆的木箱子,那里头有李秀才捡到团圆时,她戴的东西,将来要是有人找团圆,可以让团圆用那些东西来认亲,难道是那口木箱子? “团圆,是不是那个黑木箱子?” “我不知道,里正叔你快点!”团圆哪里记得是什么木箱子,只想爷爷没事。 里正跑到李秀才家,进屋一看,李秀才歪在那口黑漆漆的木箱子底下,他什么都明白了,肯定是李青梅偷了团圆那些东西,李秀才急火攻心才这样的。 “秀才叔!”里正上前摇晃李秀才,又掐他人中,可他就是不醒。 “团圆,你守着你爷爷,我回家赶牛车,送你爷爷去镇上!” 里正赶上牛车,把李秀才拉到了镇上,可镇上的大夫都摇头,说他们没办法,只能叫李秀才自己醒,里正只能又把李秀才拉回了村。 面对着团圆焦急的眼神,里正挤出个笑,“团圆啊,你爷爷就是累了,他需要睡好长时间的觉,你多跟他说说话,他能醒的快点。” “好的,里正叔,我会照你说的做。”团圆爬到炕上,拍拍爷爷,就跟爷爷说大花婶子给她做了什么吃的。 里正听着听着眼圈红了,叔,为了团圆,你也得醒过来啊。 五天,李秀才整整睡了五天才醒来,他把李青梅这个人完全忘了,只记得自己有一个儿子,儿子儿媳都没了,整个人都老了一圈。 李秀才只要出门,团圆都紧紧跟着爷爷,因为有一次爷爷进了别人家,上炕就躺下了。 还有一次,李秀才摸着团圆,叫闺女,团圆吓坏了,红着眼圈说“爷爷……我是团圆啊”,李秀才愣了一下,抱着团圆嚎啕大哭,自打那起,爷爷叫她什么,团圆都笑嘻嘻答应。 不光这样,有次李奶奶给了饺子,剩下几个,团圆放在一边,结果转头一看没有了,被爷爷藏进了被子里,说是留着给他孙女吃,谁也不准吃,团圆哭着说好。 这些事,小小的团圆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发誓要赚钱,给爷爷治好病。 里正本来想问问李秀才,要不要去跟李青梅要回团圆的东西,看李秀才变成这样,把话咽了回去。 好在李秀才不是天天这样,只是有受了气或是不顺心的时候才会再次发作,一到那个时候,就变成了团圆哄爷爷,只有团圆的安抚才能让爷爷安心入睡,等他睡了一觉,也就恢复正常了。 祖孙俩互相照应,日子就这样小心而宁静地过着,团圆也一点点长大…… 第十章 家有团圆 “咳咳咳”,一个小闺女蹲在灶口前咳着,脸上一道一道的黑灰,袖子只到胳膊肘,手上也是黑的,她用一只小黑手捂着嘴,离的灶口远了点,嘴里念叨着“不对啊,咋会有烟”,拿起旁边的蒲扇使劲扇。 一扇,更是冒出一股浓烟,小闺女咳着跑到院子里,一手叉着小腰,一手扇风,被呛的。 “团圆,你在干嘛呢?”李秀才从屋里冲出,几根稀疏的山羊胡子气得一抖一抖的,指着团圆。 是了,一眨眼,团圆已经五岁了,她老老实实站在爷爷面前,低着头对着胖嘟嘟的手指,吭哧吭哧半天,抬起头,冲着爷爷笑得欢快,口齿伶俐: “爷爷,我想吃烧土豆,就是把柴烧完,冒火星子时,把土豆埋进去,等着它熟了扒出来就成香喷喷的烧土豆了,可好吃了。”团圆说着吸溜口水,一说她就馋。 吃过好朋友七丫拿的烧土豆,团圆就想试试。她看着七丫就是这么烧的,可她好不容易用打火石点着了树叶子,一放柴火就成了这个样子。 叹口气,李秀才摇摇头进屋灭了灶口里的火,背着手走出来,咳嗽了两声,团圆赶紧拿水给爷爷喝,李秀才摆摆手,“爷爷没事。等爷爷做好饭,你再把土豆放进灶灰里,爷爷说过你不准点火,你当耳旁风了?” 团圆一蹦三尺高,小脑袋使劲点着答应下来。村里像她这么大的小闺女,都围着锅台转了,像七丫就能踩着凳子做菜贴饼子,可爷爷连灶台都不要她接近。 李秀才看孙女听进了他的话,捋着胡子点点头,一本正经教育孙女:“爷爷教你的……” “爷爷,我记得,你说了口腹之欲何穷之有,读书人不能总想着吃好。”团圆晃着脑袋,接上了爷爷的话茬。 团圆其实不明白,为什么读书人就得故意吃不好,她认为吃好才能有劲学。 李秀才拿团圆没办法,点点她的脑门,“记倒是记得牢靠,不过光记住,不照着做,那跟不记住没两样。” “爷爷,你教我今天的功课吧,今天还没教呢?”团圆转了话题,拉着爷爷到了石榴树下,给爷爷一根小树枝,自己一根,再给爷爷搬了一条小板凳,她就蹲在一边,听爷爷讲,她跟着读。 百家姓团圆已经学完了,李秀才开始教她千字文。按李秀才的说法,学会了这些,就是叫拍花子拐去,被官府救出来,不怕回不了家。 世上同名同姓的地方和人多了去,把字写出来,不管地方还是人就好找多了。 团圆不信,村里连个外地人都没有,哪来的拍花子,而且百家姓,团圆觉着都是骗人的。 村里都是姓李的,以此类推,团圆想着镇上人也是一个姓,县城的人一个姓,这世上最多十个姓,再多就没有了。 “你又开小差!”李秀才敲了团圆的头一下,团圆就捂着脑袋叫,“爷爷,七丫的娘说了,打头就不长个了。” “胡说,你是心眼太多,才不长个的。”李秀才拿小棍敲敲地上的字,叫团圆好好听。 团圆摸摸头,“爷爷,我啥时候才能跟七丫一样梳小辫子?” 李秀才看看团圆的短头发,一声接一声的咳,团圆赶忙给爷爷拍背,爷爷好不容易不咳了,结果又犯了痴呆,一呆住,就谁也不认识。 这是爷爷的老毛病了,一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就会犯病,不过一般睡一觉也就好了。 团圆叹了口气,一句话都不敢说,心里气自己为什么要跟爷爷说要梳小辫子。 团圆的头发软软的,长长了,爷爷就会给她剪掉一点,村里除了她,其他小闺女都梳小辫子,还会编成三股,团圆很羡慕。 微风吹来,院子里石榴树的叶子沙沙作响,石榴花刚冒头,在绿叶里俏皮地露出一点羞红的脸。 团圆看够了石榴树,转头看看爷爷,爷爷还是那样,她垂着小肩膀回屋,把李奶奶给送来的荠菜加豆面做成的团子给爷爷留出来几个,把剩下的吃光,来李奶奶家送盛菜团子的盆。 李奶奶家正在吃饭,她媳妇李大花见人就是一脸笑,对着团圆也是,“团圆,吃了没,没吃坐下吃。” 村里,不管是外村嫁进来的,还是本村的媳妇,都是冠夫姓,团圆年纪小,不懂这个,就以为全村人都姓李。那团圆学个词叫举一反三,那就是镇上一个姓,县上一个姓。 “婶子,我吃完饭了。”团圆放下盆跑了。 李奶奶看她跑的这么快,叹了口气,“大旺,你去团圆家看看,你秀才叔是不是又犯病魔怔了,是的话把他背到炕上。” 第十一章 割麦子 团圆家和李奶奶家就隔了一道薄薄的山墙,就是团圆在院子里放个屁,李奶奶家都能听到那种。 “娘,我这就去。”李大旺是李奶奶的儿子,很壮实,有一把子力气,两大口把碗里的饭扒干净,起身来了团圆家。 团圆在院子里点了艾草,蹲在爷爷身边给他用蒲扇扇走蚊子,打了个呵欠,困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团圆,叔把你爷爷背进屋,你也进屋吧。”李大旺背起李秀才进了屋,把他放到炕上,大气都没有喘一声。 团圆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连拉爷爷都拉不起来,很丧气。 李大旺摸摸团圆的头,“团圆,叔去你家麦地里看过,你家麦子能割了,明天你爷爷要是还不见好,你就跟叔说一声,叔给你家割麦子。” 团圆家的麦子只种了一点,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团圆乖乖谢过李大旺,爷爷是有时候一犯糊涂就持续好几天,这回运气差,正好赶上割麦子。 李大旺走了,团圆找出家里的镰刀,她知道李奶奶和大旺叔都心眼好,但不能一直麻烦人家的。 团圆把镰刀别在腰上,走了两圈,觉着还成,又拿下来学着村里人割麦子挥了两下,手腕就酸了,蹲在地上叹口气,拿镰刀割麦子她干不来。 对了,团圆眼睛一亮,找出了家里的剪子,这东西就轻多了。反正她和爷爷一个是老,一个是孺,只需要交很少的粮,就种了一点麦子,拿剪子剪也可以。 团圆决定了,要是明天爷爷还这样,她就自己去地里剪麦子。 进屋给爷爷盖上被子,团圆守着爷爷,爷爷说梦话,她就学着大人哄小孩的样子轻轻拍拍爷爷。 清早,村里的鸡打鸣,狗汪汪叫着,团圆揉着眼醒来,发现旁边被子掀开了,一骨碌爬起来就往外跑,她怕爷爷又犯糊涂出去乱走。 “团圆,爷爷在这儿呢。” 灶房里传出爷爷熟悉的声音,团圆跑过去一下子窝进爷爷怀里,跟爷爷一起拿着烧火棍拨弄火苗。锅里咕嘟咕嘟响,李秀才拍拍团圆屁股,叫她摆桌子。 团圆抱着爷爷,在他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每回爷爷犯糊涂好了,团圆就会抱着爷爷响亮地亲一口。 李秀才笑的见牙不见眼,揉乱团圆的头发,又作势用胡子扎她,团圆啊啊叫着跑出来,摆好桌子,放好碗。 祖孙俩大口吃完饭,团圆缠着爷爷一起去地里割麦子,李秀才拗不过她,带她早早来了地里。 地里已经来了好多人,弯腰抓着一把麦子,用镰刀从底下一割,放在一边,多了就捆成捆。 这个村子叫桃源村,并不是村里有桃树,而是四面环山,像个世外桃源,离这里最近的村都不止一百里,除了收粮或拉壮丁,叫官差,官差都不来。 桃源村很是闭塞,村名们很少出村,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此时,地里是一片金黄的麦浪,就如墨色的夜空,弯腰割麦子的人就是那夜空中的星星,人们脸上淌下的汗珠就是星星在闪烁。 “秀才叔,你来了?”村里人很愿意跟李秀才打招呼,哪家办红白喜事,过年写对联,都是求李秀才,李秀才来者不拒,人一点不清高。 “来了。你们这都割上了,我要是再不来,三镰刀下去,就到日头毒的时候了。”李秀才走到地里,慢腾腾开始割麦子,他不能干的快,一干的快就咳嗽。 团圆跟在爷爷后面捡掉的麦穗。他们家就一垄地,没多少麦穗可捡。团圆捡完麦穗,又把爷爷割好的麦子抱到一起垛成一堆,就去帮李奶奶家捡麦穗。 李奶奶对她跟亲孙女差不多,她只有一个孙子秤砣,就把团圆当成孙女疼,有好吃的,都会给团圆送去一碗,团圆也会帮李奶奶干些能干的活。 太阳渐渐升高,大伙弯着腰挥汗如雨,个个是面朝黄土背朝天,脖子上的毛巾湿透了,一拧都滴水,孩子们也跟在后面忙碌。 等日头毒了,大伙才直起腰来捆麦子,脸上都乐开了花,谈论着地里的好收成,汉子们抽完一袋烟,挑着麦子往家走。 李秀才挑麦子费劲,就抱了一捆,团圆有样学样,也抱了一小捆跟在爷爷后面,鼻尖上挂着汗珠,她抽出小手一抹,晃晃悠悠走着。 “吁!叔,把麦子放到牛车上吧,还有地方。”说话的是里正李贤良,村里唯一一户有牛车的。 第十二章 牛车 团圆一点不客气地跑过去,蹦着高把麦子歪歪斜斜放上,“里正叔,还有两捆,能一起给拉上吗?” “当然,叔给你垛到一起,拿绳子捆上。润书,下去跟团圆一起走。”李贤良叫儿子李润书下去。 李润书比团圆大两岁,跟名字一样,白白净净一副斯文模样,小小年纪就带着温润,不太像是山沟沟里的男孩。听说他这名字是里正去镇上请算命的取的,花了半吊钱呢。 “团圆,我帮你去拿麦子吧。”李润书过来牵着团圆的手往地里走,跟团圆一人抱了一捆麦子。 麦子是李秀才捆的一捆一捆的,都挺轻,不过团圆拿着,被麦子一挡,都看不见她个小人了。 “叔,你上来坐吧。”别人叫李贤良里正,他都是用辈分称呼人。他作为里正,一直为人正直又热心,谁有麻烦事,能帮的他都会帮,从来不势利眼。 “不用,我陪着两孩子走就行,麦子你给我放到院子里就行了,团圆,你关门了吗?”门是用篱笆扎的,出门就拿绳子拴上。 “爷爷,我关了,省得二奶奶家的鸡跑到咱家下蛋。”团圆蹦蹦跳跳的,一会拽拽狗尾巴草,一会蹲在水沟旁听青蛙叫,还拉上李润书一起。 团圆话刚说完,二奶奶李大妹过来了,眼神不善地看着里正的牛车,“侄子,你这光给李秀才家拉麦子,太有偏有向了,要拉就给全村一起拉,要不就都不拉。” 李大妹这人好事没她的份,她心里就不舒坦。有一回,李奶奶说家里的鸡下了个蛋,李大妹扭身回了家,不一会就说她家鸡把蛋下到了李奶奶家。每家鸡都是剪了翅膀的,根本飞不过山墙,可李奶奶这辈子没跟人红过脸,就给了李大妹一个鸡蛋。 这回,李大妹碰上的是里正,里正板着脸看着李大妹,全村这么多老人,就李大妹见了他叫侄子,里正不乐意听,“李氏,你是里正,我是里正,我做事得经过你批准?” 李大妹撇撇嘴,“侄子,话不是这么说的,咱一村子的人都是亲戚里道的,这可都是实在亲戚。” 团圆蹲在路旁,扯了狗尾巴草,又扯了野花,叫李润书给她编花环,她竖着耳朵听李大妹和里正说话。 “李氏,你不用带上全村人,我看就你一个有这心思。我告诉你,要是你家也是李秀才家这情况,我就帮,不是你就闭上嘴。” 李润书该上学了,本来是想着送去村外的亲戚家,在外村上村学,可老娘舍不得,里正就想叫李秀才教李润书,不过他给李秀才拉麦子,就是乡邻间的互帮互助。 李大妹很气,里正这不是诅咒她断子绝孙吗! “侄子,俺们家积善多,将来肯定人丁兴旺,你不帮也别说这话。”里正不帮,她就把这事说的全村都知道。 里正也知道李大妹碎嘴子,“李氏,这牛车上剩这点地方,就能放下李秀才家的这点麦子,你那脸上是俩窟窿,看不到?你那么些儿子,那么些地,还缺干活的?” 说完,里正赶着牛车走了,团圆带着花环,蹦蹦跳跳跟着走。李大妹没占着便宜,一肚子气,朝着牛车呸了一口。 到家,团圆跟爷爷把麦子晒好,爷爷背着手出去割了些青草,团圆接过来噔噔噔就往里正家送,看到李奶奶家芋头叶子绿油油的,很大一片,摘了一片顶在头顶上。 到了里正家门口,都是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里正家这是来了啥人,还是坐车来的,是他家亲戚?” “不会,没听说里正家有这么发达的亲戚,这一看就是镇上来的。” “没见识,团圆,那个词怎么说来着?”矮胖的汉子见到团圆,问。 “井底之蛙。”团圆眼睛一转,就想出来了。 “对,你就是那只青蛙,这车一看是县城的人才能坐。” 团圆最爱看热闹,听着这话,她也想看看是什么样的车,猫着腰从人缝里挤进去,大伙看到是她,都笑着摇摇头。 团圆从最前面两个人的胳肢窝下钻出脑袋一看,这车很奇怪,上面还有房子,不是他们的泥坯房,而是盖着华丽的布,前头的却不是牛。 “润书哥,这是什么,比牛高,毛铮亮,好漂亮。”团圆指着问。 难道是拉着房子太累,牛累的这么瘦?团圆一边问,一边胆子大地拿出一把草扔到它前面。 李润书笑笑,“团圆,这是马。” “马?”团圆自来熟地进了里正家,把剩的草扔到牛圈里,看到里正家坐着个清瘦的男人,里正还拿出了茶叶给泡茶,“润书哥,那个人是管事,只有大户人家才有管事,你家要发财了。” 李润书倒看不出来,“团圆,你咋知道的?” 第十三章 一天二十文 “我爷爷教给我的。你看那个人穿的讲究,却习惯弯着腰,那样的就是管事。”团圆说的头头是道。 李润书已经知道爹会送他跟团圆的爷爷学识字,看来识字是有用,团圆就比他知道的多。 团圆到了屋檐底下,“润书哥,过来啊,院里日头毒,这里凉快。” 李润书:“……” 团圆,你就说你想偷听,李润书摇摇头过去,跟团圆一起蹲在地上数蚂蚁。 “润书哥,咱村道路那么窄,还能进来马车?”团圆已经想起这个东西了,应该就是爷爷说的马车。 村里四面都是山,连官差来,都没有坐马车的。 “好的车把式,能把马车赶进来。你忘了,团圆,我爹去县城,就是赶牛车的,牛车比马车应该大。”李润书声音清朗地说。 团圆一想是这样。 屋里没声音了,团圆趴着头往里看,里正正好走出来,摸摸团圆往回缩的脑袋。团圆圆圆的脸,大眼睛睫毛微翘,嘴巴嘟嘟着,很像过年时贴的年画上的娃娃,大伙都喜欢摸她头。 里正看家门口围了这么多人,也不用敲锣叫村里人集合了,就直接站在院里宣布:“咱们村马上要搬来一户人家,来的人是那家的管事,他家要盖房子,需要大伙帮忙。” “里正,现在割麦子,咱们哪有功夫帮忙。” “我这是先跟大伙打个招呼。他家这房子盖的讲究,是雇人盖,一天二十文钱,到时候大伙可以去报名,选上的就可以拿到工钱。”里正看着大伙,声音洪亮地说。 “二十文,里正,这帮忙盖房子还有钱拿?”有人一听,心思活了,想着干脆先别忙着割麦子,先去挣每天二十文的钱。 里正一看就明白了有些人打的算盘,“民以食为天,现在收麦子是头等大事,过几天就得交公粮,交不上可是要挨鞭子的。” 他们村交的公粮就是麦子。 大伙一想里正说的对,收麦子最重要,“里正,大伙听你的。” 里正点点头,要来住的这家是富贵人家,刚才的管事说了是他家夫人带着小少爷来住,因为什么来他们村住,他不明白,不过人家应该也会派工匠来,不会光用村里人盖房子。 他们村的人,连出去做工的都没有,只会盖土坯房。 团圆在一边叉着小腰叹了口气,一天二十文,她跟爷爷都不能挣,她也想赚钱,赚了钱就可以给爷爷抓药了。 团圆问过里正叔,镇上有郎中,人家会对症下药,比爷爷自己上山采的草药管用,可抓药得拿钱。 村里,大伙都是以物换物,没有人去镇上卖东西,有人吃过亏的。 去镇上,就是脚程快的,天不亮起床,也得过了中午才能走到,进城得交进城费,进了城就剩不到半天,走都走不回来,只能卖完东西住在镇上,住客栈得花钱,到最后一算是赔钱的。自打那起,就没人去镇上了,桃源村都是自给自足。 团圆不想听下去了,蔫头耷脑地回了家。 李秀才看到孙女回来,磕磕烟袋,“团圆,村里出啥大事了?” 团圆撅着嘴巴,“爷爷,村里来了个有钱人家的管事,要雇人盖房子,一个人给二十文,里正叔说秋收完后他家就开始盖。爷爷,你又偷偷抽烟袋,这样你的咳嗽啥时候能好?” 团圆皱着眉,把爷爷的烟袋拿过来放进屋里。 “小管家婆。”李秀才笑了,被孙女没收了烟袋,也不生气,背着手要进屋,被团圆拉着袖子,刺啦一声,袖子本来是个小口子,这下团圆手里拿着半截袖子,她哭丧着脸,“爷爷,我给你缝上。” 李秀才一脸乐呵,“没事,这样更凉快,你还小,可不能动针。” 下午,暑气消了些,李秀才又去了地里割麦子,团圆一骨碌爬起来,拿出李秀才拖下的衣服。缝衣服她都会了,她能给爷爷缝好。 团圆找出线,又找出了个顶针戴上,把线从从针鼻里穿过去,笨拙地打个结,把她拽下的半截袖子跟衣服对起来。 学着妇女在头发里磨磨针,团圆低下头把针扎进去,从后面拽出来,再从后面扎进去,从正面拽出来,缝了几针,团圆拿起来看。 七丫她娘缝的很密实,针脚都看不出来,她缝的都能看到线,团圆头低的更低,“哎呦”一声戳到了指头上,一屁股坐在地上,嘟囔着:“不是说戴了顶针,就不会戳手指吗,这是怎么回事?” 团圆揉着摔疼的屁股站起来,看着四周,到处光秃秃的,除了土还是土,可她被笼罩在阴影里,团圆一抬头,吓得捂住眼睛,“你是哪里来的怪物?” 第十四章 蛋蛋 团圆面前是一颗蛋,蛋壳很鲜艳,关键是这颗蛋比她都高。 蛋蛋知道是眼前这个小女孩让自己醒来的,这个小女孩身上萦绕着财气,倒不是说她现在一定有钱,是她有超出一般人的赚钱潜能,而它最喜欢的就是闻财气。 “我不是怪物,我是一颗蛋,我没有敌意。” 团圆悄悄把手指缝打开一点点,怯生生看着面前的蛋,拿出凶巴巴的样子说:“哪有蛋能长你这么大,你还会说话,天底下没有会说话的蛋。你把自己的来历说清,能说得通我就相信你。” “我不是你这个时代的蛋,我来自于人能修炼成仙的时候,我之前的主人是一位大智者,后来人不再信仰神仙,那个世界崩塌,我就昏睡了过去。” 团圆转着眼珠想这些话,好像说得通,“那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会进来?” “这里是戒指内的空间,要进入这里,需要有金灵根的人,还得会赚钱,两者缺一不可。” 团圆是一个容易满足的小孩,乍然听到有人说她能赚大钱,她忘了怕,扯着小奶音就要高兴地说话,一想还不知道这是好蛋还是坏蛋,换成奶凶奶凶的声音,“你的意思是我是天底下最能赚钱的?” “不能这么说,我只能在这个空间里,这个空间所在的戒指不能动,只能说你是你们家最会赚钱的人。”蛋蛋严谨地说。 人都是有贪念的,要是这个小女孩以为自己最会赚钱就骄傲,不努力去赚钱,那么再好的赚钱才能也没用,她得靠着双手来赚钱,不能等着天上掉馅饼。 所谓赚钱的才能,是说她跟别人同样努力,她能比别人赚的多。 团圆不明白灵根是什么,但这颗蛋说的戒指,她猜着就是那枚银白色的顶针。顶针团圆听爷爷说是奶奶的陪嫁,这说明自己比爷爷奶奶都聪明。 团圆乐滋滋的,“我比我爷爷会赚钱,这就够了。” 蛋蛋看着面前的小不点,也不知道她听懂多少,自己得慢慢引导她,“你有靠自己赚来的钱吗?” 团圆把衣兜翻过来,“我没有钱,我还小,赚不到钱。要是你运气好,生在皇宫里就好了,听说那里面有好多好多钱,保准你吃的饱饱的。” “我不能离开这里,别人进不来,也看不到我,你是我的主人,我只能闻你赚的钱的财气。” “那把钱给你闻了,钱不就都变成一捧土了?”别以为她小,就想糊弄她。这里除了这颗蛋,就是土,肯定就是这颗蛋闻了财气,钱都变成了土,它之前的主人觉着它是个无底洞,不要它了。 团圆觉着自己太倒霉了,人家捡颗蛋,就是孵不出小鸡,起码能吃一颗水煮蛋,自己面前这颗,家里的锅都放不下,不知道用石头能不能砸开。 小孩子总有许多千奇百怪的问题,蛋蛋耐心地说:“我只是闻财气,闻完了财气后,钱还是钱。”这可是关系到它的名声,它作为一颗蛋,很爱惜自己名声的。 一人一蛋就凑在一起说话,团圆不时摸摸蛋蛋,点着小脑袋,在蛋蛋又要说话时,她打断了,“好了,我明白了,你是一颗好蛋,不吃钱,那我要是给你钱,你能给我什么?” 团圆的准则是她付出了,就应该有回报。 “这个空间会根据你给我的财气值,长出参天大树,庄稼,盖起亭台楼阁……”蛋蛋想着,该怎么形容叫团圆明白,这里以前有多美。 “这里会跟嫦娥住的广寒宫差不多。”蛋蛋说的谦虚。 “你是一颗兔子蛋?”团圆到底小,问不到重点。 蛋蛋:“不是。” “我也不是嫦娥,不想住在仙境里,我家很幸福。”团圆刚才问过,这里只能她一个人进来,就真是仙境,爷爷不在的地方,她也不住。 “我可以给你蛋,我的蛋跟鸡蛋差不多大,煮了我的蛋吃,发烧咳嗽就会好。你用财气来换蛋,我闻到的财气越多,蛋治病的功效越好。”它生怕团圆不使劲挣钱。 “蛋?你会下蛋,那能孵出来吗?”团圆以前以为只要是蛋,就能孵出小鸡来,她在山上捡了一颗蛋,求李奶奶给她孵出来,结果李奶奶说那颗蛋是公的,孵不出来小鸡。 团圆不信,偷偷把李奶奶的老母鸡赶出鸡窝,把蛋放进去,每天偷偷去看,到最后也没有孵出小鸡来。 团圆伤心了很久,回去问爷爷,爷爷说得是公鸡母鸡在一个窝里,下出的蛋才能孵出小鸡。 蛋蛋:“……不能。” “那你是公的还是母的,你应该是母的,只有母的才能下蛋。”团圆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第十五章 交换法则 蛋蛋:“……” 其实它的蛋不是下出来的,是它闻了财气就会分泌出来,跟人伤心了会流泪一样的道理,但这点小事不重要的。 “那你的蛋真能治病,能治好我爷爷的病?”团圆眼睛亮晶晶的,终于问到了正题上。 “肯定能。”蛋蛋晃了晃胖胖的身体。 “那我出去给你借钱去。”团圆站起身,又坐回地上,她不知道怎么出去。 蛋蛋作为一个蛋,竟然弯了腰,从中间耷拉着,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主人,我说的话你得认真听,我需要的财气得是你靠自己的双手挣的钱,借的不行。” 团圆叹了口气,“我叫团圆,你叫我团圆行了,你呢?” “之前的主人叫我蛋蛋。”蛋蛋有些伤心。 “我知道你是颗蛋,蛋蛋不叫名字,我给你起一个,嗯……滚滚怎么样?”团圆一副求表扬的眼神。 蛋蛋觉着滚滚也好不到哪去,就是半斤八两,“团圆,滚滚是个好名字。”它违心地说。 “那滚滚,我怎么能出去,我爷爷身边离不开人的。”团圆担心爷爷了。 “你只要想着出去就能出去,想着进来就能进来。团圆,你得赚钱,赚了钱我就给你蛋,你爷爷吃了我的蛋,他的病就能好了。”滚滚想叫团圆做好主人的职责,给它很多的财气闻。 “郎中也能治好我爷爷的。”团圆觉着不太划算,万一滚滚要闻很多财气,才能给她一颗蛋,那还不如找郎中呢。 “是药三分毒,我的蛋最保险,而且我只闻财气,钱还是你的,你没一点损失。”滚滚起劲地推销自己蛋的好处。 “也对,可我不知道怎么挣钱啊。”团圆又泄了气,她在村里就没看到有人用铜钱。 “嗯……这个你得慢慢来,山上应该有草药吧,你可以晒干拿去大集上卖,就能赚到几文钱。”滚滚发发善心,团圆给它闻一文钱的财气,它就给她一个蛋,其实没有这么便宜,它是想叫小团圆知道蛋的好处,更努力挣钱。 “行不通。我们村没有大集,我也去不了外头,我爷爷不叫我出村。滚滚,不如你先给我一个蛋,回头我给你一文钱,我很讲信用。”团圆说着,还调皮地看了看滚滚屁股底下。 “团圆,做事情得讲究顺序,同样的步骤,不同的顺序,得到的结果是不一样的,你先给我闻财气,我给你蛋,这就是顺序。我告诉过你,这里只有你一个人能进来,还有同样重要的一条,我的蛋不能用来卖给别人。” “好了,我知道了,我这是好心,怕你饿狠了,想叫你早点闻上财气。既然不行,那你等着吧,我走啦。” 团圆掏掏耳朵,想着出去,就出了空间,她找了跟绳,把顶针串上,挂在脖子上,想着赚钱的法子。她想快点拿到滚滚的蛋给爷爷吃,叫爷爷好起来。 “团圆,出来看热闹了。”门口探出一颗脑袋,是团圆最好的伙伴七丫。 团圆一听有热闹看,蹦蹦跳跳出来,连话都没说,就被七丫拉走了。团圆被拽的趔趄,一头雾水地问七丫到哪里去,七丫只是拽着她跑。 几步路,到了二奶奶家门前,七丫就放开团圆的手,团圆拉着一个婶子问出什么事了,那个婶子一看是团圆,就打开了话匣子。 这不是割麦子吗,家家都会吃顿好饭,二奶奶李大妹就叫儿媳妇李巧在家做饭,按说做饭是轻快活,可李大妹叫李巧做的饭,是个人就做不出来,她要求李巧在一锅里做出十八道菜,出锅时还不能乱,菜不能混到一起。 “这不是为难人吗?这不,巧儿没做出来,她就撺掇着儿子休巧儿呢。”这个婶子说着撇撇嘴。 团圆瞪大眼睛,二奶奶这也太过分了,庄户人地里加起来也没有十八样菜,上哪里做出十八道菜来,“七丫,我们挤到前头听听。” 七丫摇摇头,她娘不叫她往人堆里挤,团圆就自己挤了进去,李巧正在哭,李大妹说的唾沫横飞。 “娶你这个玩意有啥用,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还要吃面条,庄户人哪能天天吃面条,大家给评评理。”李大妹拍着大腿骂道。 大家都知道李大妹是个得理不饶人,无理争三分的主,怕惹一身腥,没人说话。 团圆听不下去,“二奶奶,你说的在理,可庄户人也没谁家能吃十八道菜。” 第十六章 休妻 “大人说话,你个小孩别插嘴。”李大妹朝着团圆翻了个大白眼。 “二婶,你这话就不对了,我觉着团圆说的在理,她人小,可话是说在理上。”李奶奶的媳妇李大花把团圆拉到自己身边,团圆咧着嘴朝李大花笑。 李大妹朝地上呸了一口,“啥叫在理上,我家菜有一园子,山上还有老多野菜,能敞开了肚皮吃,别说十八道,就是二十八道,三十八道都能做出来,可白面呢,谁家能敞开了肚皮吃?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李大花没话说了,李大妹又继续数落李巧,“今天这饭的事只是一方面,她另一方面更气死人。咱们女人最重要的是啥,生娃,可她呢,嫁进来半年都没怀上,一只不下蛋的母鸡,我家还能留着她过年?” “娘,我错了。”李巧面团性子,当着这么多人,被李大妹这么骂,只会赔不是。 团圆替李巧委屈,要说话,被李大花捂住了嘴,李大花对她摇摇头,团圆点点头,李大花拿下了手。 李大妹一听媳妇认错,更来劲了,撸起袖子叉着腰,“人家大牛的婆娘,嫁进来俩月就怀上了,尖男圆女,人家肚子尖尖的,一看怀的就是带把的,你呢!我告诉你,我可不想跟穷酸秀才一样绝户。” 李巧面白如纸,头恨不能低到土里去。 团圆气得小胸脯一起一伏,听出这是在骂爷爷,就是叔能忍,婶子也不能忍,“二奶奶,我爷爷有我,不会绝户,我会养我爷爷的。” 周围有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妇人,就给团圆解释,“团圆,绝户是指家里没儿子。” 团圆不服气,她家里虽然只有爷爷和她,可她觉着她家是完整的,她是一个幸福的小孩,“没儿子咋了,我能给我爷爷养老,有儿子能享到的福,我都能叫我爷爷享到,我给他招个上门女婿。” 李大妹哈哈大笑,“团圆,你人不大,好大的口气,招上门女婿的都是大户人家,你看看村里,谁家有钱招上门女婿?” 没钱,哪个男人想不开给人当上门女婿? “那你就等着看我能不能。”团圆才不怕李大妹,气呼呼地说完,出了人群。 七丫赶紧过来,看着团圆眼圈红了,问她怎么了。 “我没事,七丫。”团圆拿袖子一抹眼,攥着小拳头,她得挣钱,挣很多钱,招个上门女婿,一起来给爷爷养老。 人群里,李大妹还在嚷嚷,团圆眼睛一转,拉着七丫就跑。 …… “都让开,围在这里做甚,割了一天麦子都不累?”团圆请了里正来,里正粗声一吼,人群就让开一条道,里正走了进去。 李大妹一看到里正,嘴里那些不干不净的话就停了。 里正瞟了李大妹一眼,全村就数她最能整幺蛾子,“李氏,我听说你要叫二柱休媳妇?” 李二柱见到里正,嗫喏着说:“我不休妻,里正。” 里正点点头,继续说:“李氏,我先把休妻的规矩说一说,休妻得把男方女方的族老都请来,大家坐在一起商量,有正当的理由才能休妻。这正当的理由,团圆,你来说说有哪些?” 团圆挺起小胸脯,这个她还真知道,“休妻有七出,不孝顺父母,无子,淫,妒,有恶疾,口多言,还有一个……”她掰着指头想了想,“偷东西。” 里正赞许地点点头,团圆小小年纪懂的这么多,就说明读书有用,“就是团圆说的这几条,李氏,你说说你媳妇犯了哪条。咱村可是个讲规矩的村子,谁要是坏了规矩,别怪我不讲情面,把人撵出村去。” 李大妹一哆嗦,离开村就没处住了,可一想她又有了气势:“侄子,她没生出儿子,这就是犯了无子那一条,这明明白白摆着呢。” 团圆解释,看着李大妹吃瘪,她就高兴,“二奶奶,无子休妻得等到五十岁无子才能休妻。” “啥,这是谁定的规矩?”李大妹急了,这规矩也太无情了。 里正严肃地说:“老祖宗定的规矩,你要是不想遵守,就别在桃源村住,别的你不懂,请族老的规矩你该知道!二柱,巧儿,你们是两口子,得知道为自己争取。” 李大妹想想请族老得管饭,还得七碟八碗的,还得给银钱,终于偃旗息鼓,不闹腾了。 里正拂袖而去,团圆跟了出来,里正叫她赶紧回家吃饭,别叫李秀才等急了。 团圆这才看到太阳快下山了,怪不得那么多人看热闹,她撒腿往家跑,到家门口,看到爷爷抽着烟袋在等她,团圆牵起他的手。 李秀才拿袖子给团圆擦擦脑门的汗,“你去谁家给断官司去了?” 他这个孙女,别看年纪不大,是个热心肠,是非观念强,眼里容不得沙子,看到闲事就管,一村子人都是亲戚里道的,李秀才就随她去。 第十七章 母鸡的天职 团圆给李秀才手舞足蹈说了李大妹逼着李二柱休妻的事,末了叉着小腰,“爷爷,我聪明吧,我找了里正叔。” 吧嗒着烟袋,李秀才乐呵呵说:“我家团圆最聪明。” 团圆点点头,认真地说:“爷爷,我长大点就努力赚钱孝顺你,有我团圆在,爷爷永远不会孤单。”她理解的绝户就是没人管,一个人很孤单。 团圆别看才五岁,已经明白爷爷养自己的辛苦。 “爷爷等着享团圆的福。”李秀才笑出了一脸褶子。 团圆自信满满,她要想法子赚钱,先给滚滚闻财气,得到蛋给爷爷吃,再把钱给爷爷花。 两人进家,烟囱里已经不冒烟了,看来饭熟了,李秀才一掀锅,一点热乎气没有,他往灶口里一看,忘了放柴,赶紧生火。 团圆是个懂事的小孩,到了院子里一个人玩,捂着小嘴眼睛笑的亮晶晶的,爷爷做饭总是丢三落四,忘了加盐,忘了加油,或是切了的菜忘了下锅,这回更好笑,忘了生火,可她还是很爱爷爷。 傍晚,天气凉爽了些,刚割回来的麦子晒在院子一角,团圆养的花花溜达着走过去。 花花是一只不争气的母鸡,自打来了家里,一颗蛋没下过,团圆怀疑花花是一只被啄掉了鸡冠子的公鸡,可李奶奶来看过,说花花是母鸡,只是还没到下蛋的时候。 团圆蹲在花花面前教育它,“花花,你看看里正家的老黄牛,人家吃的是草,能犁地能拉粮食,你不光吃草,还吃虫子,你得上进啊,我要求也不高,你下个蛋就行,两天一个。” 团圆眼巴巴看着花花,好声好气商量,说花花下蛋,就是家里的大功臣,就是腊月里,她也会给花花捉虫子吃。 咕咕叫着,花花雄赳赳气昂昂地回了窝里。团圆泄了气,她听李奶奶说过,母鸡下蛋的时候,就会咕咕哒地叫,可人家家的母鸡都是在大清早叫,她家花花却是傍晚咕咕哒,压根就不是下蛋。 为了爷爷的治病蛋,团圆跟到了鸡窝前,软的不行,她来硬的,“花花,你老大不小了,再不下蛋,我就把你剁了炖汤!” 李秀才出来,正好听到孙女威胁花花,稀疏的山羊胡子抖了抖,咳了一声,“团圆,吃饭了。” 团圆朝后挥挥手,“爷爷,你等等,我再跟花花说两句,它作为一只母鸡,天职就是下蛋,不下蛋咋行?” 在汝宝的理解中:每样事物,都有自己的天职,麦子得抽穗长麦粒,玉米得结棒子,女人得生孩子,男人得干活养家,花花作为一只母鸡,就应该下蛋。 团圆气势汹汹盯着花花,可花花老神在在地卧着,咕咕哒叫个不停,团圆败下阵来,站起来跺跺脚,“爷爷,你看看花花,明天咱们吃鸡肉。” 摸着那几根胡子,李秀才摇摇头,孙女有点暴躁。 “团圆,人和人都不能一样,你不能逼花花。”李秀才慈爱地摸摸团圆头。 眨巴眨巴眼睛,团圆想着爷爷的话,人和人是不一样,七丫的娘生了一大串,才生出了金哥这个宝贝疙瘩,可二婶子生了四个,都是小子,家里天天鸡飞狗跳。 小子能分地,可闺女却不能,团圆就是个闺女,“爷爷,你说得对。”团圆垂头丧气的,看来卖蛋赚钱行不通,花花不争气啊。 进屋,团圆看到桌上有一大碗肉,肉大的她嘴里都放不下,还有一些萝卜块用来蘸酱,不用说,是爷爷剁的,主食是玉米面饼子。 爷爷说这叫豪爽,真正的读书人,就应不拘小节,吃的也应该不拘小节。 团圆爬上炕,盘腿坐着,李秀才盘腿坐在团圆对面,等李秀才夹了第一筷子,团圆才夹。到底是腊肉,李秀才这么稀烂的厨艺,团圆也吃的香喷喷。 看着团圆吃的高兴,李秀才也乐了,“团圆,爷爷做的好吃吧。” “爷爷,太好吃了,要是天天割麦子就好了能天天吃腊肉。”团圆眯缝着眼睛,这个腊肉太好吃了,一点都不腻,越吃越香。 李秀才:“……” 是他厨艺好,不是腊肉好。 吃完饭,团圆收拾好桌子,看着碗里还剩三块肉,拿了一块,趁着爷爷出去刷碗的空隙,进到了空间里。 “滚滚,这个腊肉可好吃了,比财气好,你试试吧。”团圆眼巴巴地看着滚滚,她彻底被一文钱难倒了,巴望着滚滚能改主意。 她估摸着滚滚闻财气是为了填饱肚子,跟人吃饭差不多,那就叫它知道肉有多好吃,兴许滚滚就直接给她蛋了。 第十八章 石榴花 滚滚说的有气无力,“团圆,我只要财气。” 在空间里,滚滚无数次地思考,为什么主人是一个小孩子,还是一个穷乡僻壤的小孩子,身无分文,更没地方挣钱,可它后来淡定了,它都睡了不知多久才醒,就慢慢等着团圆长大又有什么不可以? 可团圆不这样想,她想早点拿到滚滚的蛋给爷爷吃,“滚滚,你得勇于尝试新鲜事物,我爷爷说我小时候,没有奶喝,别人都说我活不成,可我爷爷不信邪,就给我喝小米汤,我就是勇于接受新鲜事物,才长这么大的。” 滚滚发现了,团圆有点话唠,“团圆,每种事物都有自己的习性,就像生孩子的是女人,不是男人,这些习性是刻在骨子里,需要我们遵守的。” 滚滚已经对这个村子做了一番了解,这个村子实在是闭塞,买卖都是交换,团圆一个小人是赚不到钱。 团圆小声音闷闷不乐的,“我知道了。” “团圆,你爷爷身子骨硬朗着呢,你肯定能赚到钱,慢慢来,你先要做到的是多学些本事,不定什么时候,这些本事就能让你赚到钱。”滚滚知道团圆都是为了她爷爷的身体才急着要它的蛋,这是个孝顺的小孩。 团圆噌抬起头,眼睛亮闪闪的,“滚滚,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会努力赚钱的。”团圆攥着小拳头。 那块肉,团圆又拿出空间,放回了碗里,等着明天早上和爷爷分了吃。 李秀才吃完饭,要教团圆功课,却没找到人,还以为团圆偷偷出去玩了,乐呵呵地掏出烟袋,装好烟丝,一转头看到团圆皱着眉头,叉着小腰要发威,他烟袋没点火只放在嘴里吧嗒了几口,“不等着我教你识字,去哪了?害爷爷又担心。” 爷爷就会找借口抽烟袋,团圆皱皱鼻子,“爷爷,那你赶紧教我吧。”团圆拿下李秀才嘴里的烟袋,拿进屋里放好,搬出两条小板凳,认真听爷爷教她认字。 门口,那棵两人粗的老槐树被风吹得刷啦刷啦响,槐花的香味随风飘来,满院子都甜丝丝的,要是风再大一点,就会有白色的槐花落进院子里。 团圆的声音稚气未脱,读的用心,“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教完这几个字,李秀才又考了团圆百家姓中的几个字,团圆都记得,李秀才就捋着几根山羊胡子:“好了,团圆,出去玩吧。” 以往听到这句话,团圆就会撒欢地往外跑,可今天她拿着树枝写了一个喜字,眼巴巴看着李秀才,“爷爷,啥时候有人能请我写字,喜字我也会写啦。” 她想给别人写字挣钱。 “在地上能写好,不代表你在纸上能写好,你还不会握笔呢。”李秀才想拿烟袋,摸摸腰间是空的,才想起叫团圆给拿进去了。 团圆控诉道:“爷爷,是你不叫我在纸上写,我才不会的。爷爷,做事情得讲究个顺序,你得先叫我在纸上写,我才能会写。” “等你学完了千字文,再用毛笔写字。”李秀才拍拍团圆屁股,叫她出去玩。团圆拿树枝写的字都歪歪扭扭,用毛笔写,准得写成乌黑的一团。 团圆进屋拿出烟袋给爷爷,她虽然心疼爷爷抽烟会咳嗽的胸口疼,也明白爷爷摸不到烟袋,会心里像少了点东西,不能不叫爷爷抽。 李秀才两眼放光,他这辈子就好抽烟袋,戒不了喽,摸摸团圆头,就拿出烟丝装上,点上抽了一口,舒服地眯缝上眼。 跳开两步,团圆说:“爷爷,睡觉前,你就能抽这一袋烟,我会看着你的。” 李秀才一僵,还是继续抽起来,团圆把她跟爷爷两个人的碗刷了,站在石榴树底下数有几朵花。 风一吹,团圆数忘了,又重头数,她也不嫌烦,边数边吸溜口水,石榴酸酸甜甜,她真想赶紧吃石榴。 虫鸣蛙叫,李秀才吧嗒着烟袋,看着一树石榴花下仰着脑袋数石榴花的团圆,摇摇头,“团圆,你再不出去玩,天就要黑了。” 团圆头都没回,“爷爷,你别跟我说话,我今天就在家里数石榴花陪着你,不出去玩了。” 李秀才抽完一袋烟,背着手走出去,团圆跟小尾巴样跟出来,嚷嚷:“爷爷,我得监督你,省得你又偷偷抽烟。” 李秀才跟老头老太太聊天,团圆就蹲在一边乖乖听着,旁边草里跳出一只蚂蚱,鼓鼓的肚子,蹬着后腿,团圆悄悄靠近,用手捂住蚂蚱,扯根狗尾巴草串起来,好拿回家烤了吃。 第十九章 扬场 第三天上午,团圆家的麦子全部割完了,麦子少,就晒在院子里,其他人家的麦子都会晒在空场上,里正给每家划出一块地方。 空场是长方形,先按着宽一分为二,再分成一个个密密麻麻的方格子,各家晒上麦子,打眼一看,到处都是金黄的麦子。 大人小孩用棍子敲麦穗,敲一阵用衩衩起来翻一翻,再敲,把麦粒都敲下来,就用木锨把麦糠扬出去,在桃源村称这为扬场。 团圆很喜欢到空场边上看大伙热火朝天的忙,她管这叫丰收的喜悦。 “团圆,你家麦子都扬好了?”有个汉子擦了把汗问。 团圆眼睛随着人家的木锨上上下下,一阵风吹来,麦糠落了团圆一头,还有些进了团圆嘴里,团圆呸呸两下,“扬完了,扬完了,不然我就在家里帮我爷爷了。” 汉子粗喘口气,这就是种地少的好处,不用跟他们一样白天黑夜的忙,忙的腰酸背痛,不过他也就是想想,看着家里人丁兴旺,缸里满满的粮食,再累他也乐呵。 团圆跑到了另一边,李大旺问,“团圆,你舍得挪窝了?” 团圆拍掉头上的麦糠,“叔,你们扬麦子都是顺风扬,把麦糠扬出去,那我得站在背风的地方,麦糠就扬不到我身上了,我爷爷洗衣服很累的。” 李大旺只知道扬麦子得风往哪边刮,就往哪边扬,压根不知道个顺风逆风。 空场上各家晒麦子的地方紧挨着,经常这人在这边扬,另一边的人灰头土脸,因为今天你灰头土脸,明天我灰头土脸,没有谁占便宜谁吃亏,也没人说什么,团圆这么一说,李大旺才明白是这么回事。 杵着木锨,李大旺问:“团圆,这也是你爷爷教你的?” 团圆在这边再也没有麦糠落到她头上,她乐滋滋说:“叔,这个是我自己观察到的,我看着你们都是顺风扬麦子,不就是这个道理吗?” 大伙咂摸着团圆的话,好像是这个道理,团圆读书就是懂的多,大伙就停下来,都看着团圆,“团圆,那怎样才能叫麦糠不落到自己身上呢,现在这样,经常他一扬,我就灰头土脸。” “我觉着改成一溜一溜从这头到另一头的长格子,应该会好一点。不过风捉摸不透,有时候还是会灰头土脸。”团圆琢磨着应该是这样没错。 大伙就找里正,请他按照团圆说的方法重新分地方,还别说,按着团圆的方法,灰头土脸的时候是少了不少,大伙都夸赞团圆。 团圆小脸红扑扑的,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没赚到钱,可她理解了爷爷说的词,成就感和自豪感,她很自豪帮到了村里人,小胸脯挺得高高的。 打那起,团圆更是天天雷打不动地来空场看大伙扬麦子,晒麦子,七丫叫团圆踢毽子,团圆不踢,还振振有词:“七丫,咱们就在这里玩吧,这里宽敞。” 七丫看看这一家晒的麦子,那一家晒的麦子,麦子挤着麦子,哪里宽敞了,“团圆,这里哪有地方,踢到人家麦子上不好,我也不能把金哥放到地上。” 七丫比团圆大两岁,跟团圆一样高,她弟弟金哥绑在她背上,她往上颠了颠金哥。她家里有八个姐妹,才有了金哥一个弟弟,金哥是七丫家的宝贝疙瘩,一岁多了,在七丫背上吱哇叫着,要下来。 倒不是七丫家把金哥养的精细到这个份上,而是金哥见到什么都往嘴里塞,把他放到地上,他就朝人家麦子爬过去。 团圆过去点点金哥脑门,金哥伸着小手抓着团圆的手就往嘴里塞,团圆一会把手拿开,一会把手放到金哥面前,更是惹的金哥张牙舞爪地要下来。 “七丫,我想出个好玩的游戏,我们看着金哥在这里玩。”团圆在地上划了一个房子,又在房顶上刷刷写了“明镜高悬”四个字,拿起块小石头往地上一拍,看得七丫都糊涂了。 “团圆,你这是干啥?” “别说话,我问你你再说。”团圆盘腿坐在地上,闭上眼,再一掀眼皮,七丫笑的坐倒,“团圆,你要跳大神吗?” “严肃点,我这是审案呢,我爷爷给我讲了包公审案,我现在就是包公来审你。”团圆一脸严肃,她觉着这样就是清正廉明。 “李氏,我问你,你那天说吃了荤油包子,你哪来的荤油包子吃?”团圆板着脸。 “李氏?团圆,我是七丫啊,李氏是谁?”七丫指着自己。 “本官问的就是你七丫,你老老实实回答。”团圆嫌蹲着没威严,站了起来,围着七丫转了一圈,站定一跺脚。 七丫就老老实实坐着,说是她娘叫她喂金哥的包子,她没忍住,咽下去了。 第二十章 读书人 “打。”金哥就会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奶凶奶凶的拍了七丫肩膀一下。团圆摸着金哥的头,夸了一句“孺子可教也”,她学的好,爷爷就是这么夸她的。 “团圆,你爷爷还教你识字?我娘说,你识字的话,在十里八村都嫁不出去,得嫁到镇上,那样咱们就见不到了,你还是别学了。”七丫觉着这审案没意思,就跟团圆学她娘的话。 团圆一脸不高兴,“你娘是瞎说,我爷爷说了,识字才能不受欺负。” “吵架厉害才能不受欺负,像我奶吵架厉害,没人敢欺负我奶,识字没用。我娘说识字是为了做官,可做官得考上功名才能做,像你爷爷没考上,就不能做官,只能回村,那就是瞎耽误功夫,而且,做官的都是男的。”七丫把她娘说的话说了一遍。 李秀才教过团圆,不能指望着这世上的人都跟自己想法一致,“七丫,你会写自己的大名李七红吗?” 别说大名,七丫连自己的小名都不会写,她摇摇头。 拿了一根麦秸草,团圆一笔一划写着,“七丫,你姓李,名七红,李七红就是这三个字。” 空场上,大伙正在努力用木锨把麦糠扬出去,在这空场边上,七丫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名字是这几个字,明白读书起码当不了睁眼瞎。 七丫攥着小拳头,“团圆,以后你也教我一些简单的字吧。” 团圆一直是个大方的孩子,很高兴七丫也愿意认字,点点头,“七丫,我以后给你当小先生。” “那咱们拉勾。”七丫伸出小拇指,两个小闺女拉勾上吊,说好了一百年不许变…… 麦子扬好,白天晒,晚上收起来,日头足,三两天麦子就晒好,大伙聚在空场上说收成,说年景,种田的老把式李有田被围在中间。 团圆挤进前头去,李有田一看见团圆就把她招到身边,“团圆,给五爷爷装上烟丝。” 乐颠颠接过烟袋,团圆拿出一小撮烟丝,给李有田放进烟袋里摁了摁,交给他,“五爷爷,给。” 李有田摸摸团圆头,接过来点上,团圆眼睛亮晶晶看着李有田,她很喜欢听这些种庄稼的事情,她觉着跟听故事差不多。 李奶奶的儿子李大旺逗团圆,“团圆,咋是你来听种庄稼的事,你家那么点地,不用来听。” 团圆小大人一样,“叔,我家虽然地少,但听听,多长点粮食还是好的。五爷爷,今年是个好年景,我没说错吧?” 一烟袋烟抽完,李有田磕磕烟袋,“团圆说的不错,今年风调雨顺,年景是不错。不过再好的年景,最关键的还是得人勤劳,老话说得好,人勤快,锄头上就有水,这种粮食就得下苦力,团圆,那首叫人珍惜粮食的诗怎么说的来着?” 团圆摇头晃脑,“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对对,就是这首,就是不知道今年得交多少公粮?”桃源村交的公粮就是麦子。 提起交公粮,大伙都叹气,这事就是再好的种田把式都说不准,那是官府说了算的事情,官府说多少就是多少。 团圆看得开,这种自己做不了主的事情就别想了呗,“五爷爷,我们得往前看,这割完麦子就该种玉米了,这茬玉米才是咱们更该关心的。五爷爷,你说说这种玉米的事吧。” 李有田脸上的愁没有了,他们这些大人还没有团圆通透,这船到桥头自然直,再说官差还没来说得多交公粮呢,“读书就是有用,看看团圆多通透。” 团圆这孩子怎么说呢,往好了说是敢说,往不好说就是话唠,不知道客套,听李有田这么说,又嘚吧嘚吧说上了,“我爷爷说,人得看得长远,不能拘泥于眼下一点得失,要一直努力往前走,前面才是最关键的,原地踏步没用。” “团圆,那你爷爷没告诉你,想抱怨的时候怎么办?”李有田很喜欢团圆,大大方方的,很懂事的小闺女。 转转眼珠,团圆俏生生说:“那就抱怨出来,自己憋得慌不划算。咱们都是一个村子的,不会笑话自己人的。” 大伙哈哈笑,李有田更是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捋着胡子,“团圆这么聪明,肯定能中个秀才,就是可惜啊,是个小闺女。” 团圆扭开头,她才不想考功名,只想赚大钱,让爷爷过上好日子,不过这个没必要说出来,“五爷爷,我还等着听你说种田的事呢。” 第二十一章 丰收祭 咳了一声,李有田开始说种玉米的讲究。俗话说读书不离案头,种田不离田头,要想庄稼长得好,就得勤快,播种施肥锄草,到什么时候干什么时候的活,李有田说的就是干这些事情的具体时间。 团圆听的津津有味,都记在了小脑袋里,想着到了锄草的时候,她拿不动锄头,可以到地里拔草。 等李有田停下,大伙就看到两个官差进村。这时候来,一准是说交公粮的事,大伙的心提了起来,等官差熟门熟路找到里正家,大伙都到里正家门口探头探脑往里看。 一会儿里正点头哈腰把官差送出门,大伙都远远避开,等官差走到看不见人影,大伙又回到里正家门前。 团圆也很关心今年的交公粮,这关系到她和爷爷能吃几顿白面馒头,她第一个问:“里正叔,今年交多少公粮?” 一双双眼都看着里正,里正也没卖关子,“今年是个丰收年,咱们运道也好,比去年少交一成的公粮。” 大伙都呆了,没想到有这种好事,团圆一蹦三尺高,拍着巴掌,“里正叔,这下我跟我爷爷能吃好几顿白面馒头了,还能吃顿饺子。” 团圆想着喝过的面疙瘩汤,加点土豆,土豆软糯,面疙瘩滑溜,一吃下去肚子暖暖的。 庄户人,眼巴前最迫切的就是吃饱,要是能吃好饭,那就知足了。 “哈哈”,大伙都笑团圆是个小人精,说了大实话,也是大伙的心声。 里正被大伙的笑感染了,有个事就趁现在说出来,让大家更高兴,“年景好,交的公粮又少,各家各户都有余粮,我寻思着把停了几年的丰收祭再搞起来,等我跟几位族老商量好,咱就趁这几天办。” 前几年,麦子收成不太好,交的公粮又多,交完公粮就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丰收祭大伙也没心情搞。 李有田吧嗒着烟袋,那张满是沟壑的脸上,这会看起来皱纹仿佛都没了,“里正,丰收祭是该再办起来,说来团圆这么大的小娃娃还没见过呢,团圆是不是?” “丰收祭是什么,是大家在一起吃好吃的吗?”团圆眨巴着大眼睛问。 里正点点头,丰收祭跟团圆说的意思八九不离十,“差不多是这样,大伙先回家吧。” 团圆一溜烟回了家,跟李秀才分享这个大喜事,“爷爷,咱家今年能多吃几顿白面馒头,还能剩点谷子,等李奶奶家孵了小鸡仔,我就抱一只能下蛋的,养大了下一个蛋,咱俩一人一半。” 李秀才这辈子最欣慰的就是团圆的孝顺,“好,爷爷等着吃团圆养的鸡下的蛋。” 顶针里的滚滚:它的小主人天天忙,虽然还没赚到钱,可她在努力,它对她有信心。 几天后,丰收祭开始了。村里人讲究实惠,不做门面功夫,八个桃子形状的桃饽饽被八个族老挑的壮实汉子摆好在供桌上,抬进祠堂里,供桌前头插满了很粗的香,祠堂里都是香火气。 这些桃饽饽是请村里的全福人做的,全福人就是儿女双全,还得上头有老人,夫妻恩爱,反正就是福气满满的人。 团圆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她也帮了忙,她去给烧火,听了挺多这里面的讲究。平时在家里,爷爷不叫她烧火,说危险,就这次例外,说是可以给她带来福气。 族老带领大伙祭祀完,将桃饽饽切开,分给村里人,小孩子都围在前头抢。老人说这个桃饽饽吃了可以让小孩子没病没灾,抢到的孩子拿着就跑,团圆也抢到一块,掰开两半,一半给了爷爷。 李有田跟李秀才两个蹲在一起抽烟袋,他逗团圆,“团圆,不是该见者有份吗?再说这是给小孩子吃的,你爷爷可不是小孩子。” 皱皱眉头,团圆把自己这块桃饽饽分成两块,给了李有田一块,“五爷爷,桃饽饽吃了能没病没灾,老小孩,老人也是小孩嘛。” 李有田接过去就吃,“团圆啊,你这张小嘴太会说话喽,给五爷爷当孙女吧。” 团圆过去抱紧李秀才的脖子,趴在他怀里摇脑袋,五爷爷再好,也没有爷爷好。 要说李有田不羡慕那是假的,他家几个孩子都淘气,没有一个有团圆的贴心,李有田磕磕烟袋,“老哥哥,团圆这小棉袄真贴心,我都眼馋。” 李秀才一点不谦虚,“眼馋你也捞不着。我家团圆是懂事,就是有一口吃的,也得给我这个爷爷一半。” “爷爷。”团圆闷声叫,她被爷爷说的怪不好意思的。 第二十二章 取舍 大锅里宣软的白面馒头出锅,底下是猪肉大白菜炖粉条,肉是一大块一大块二指厚的肥膘肉,一掀开锅盖,闻着香味,有人就咕咚一声咽口水。 几张饭桌子拼在一起,每人从自家拿的凳子和碗筷,有些人直接就蹲在地上吃起来。七丫捧着一只大海碗,坐在团圆身边,“团圆,我家的大肥猪肉香吧。” 族里每年都会养两头大肥猪,过年时杀年猪,或者祭祀。猪养在七丫家,她家人口多,可九个女人,女人没田地,地里的活少,就管着养村里的大肥猪,族里会给粮食作为补贴。 团圆吃得脸都埋进了碗里,抬起头小嘴油汪汪的,用舌头舔了一圈,“七丫,这猪肉真香,菜也好吃。” 团圆撞了七丫一下,朝着一个方向一努嘴,七丫一看是二奶奶李大妹。族老叫每家拿点麦子进行丰收祭,就李大妹不拿,可她还有脸来吃饭。 “七丫,她这就是倚老卖老。”团圆把最后一点菜吃干净,拿馒头把碗边擦干净,七丫也是一样,凶巴巴地回了句“她真不要脸。” 李大妹是不要脸,不光脸皮厚地来白吃,还拿了一个大盆,先盛了一大盆,再盛了冒尖的一碗来吃。 族老是说饭管够,可大伙都是吃多少盛多少,只有她是连吃带拿,大伙都拿白眼翻她,可她大萝卜脸不红不白。 团圆很气愤,“她这要是吃的我家饭,我非把她赶出去不可,族老爷爷太好心了,她这种人就不该叫她来。” “就是。”别看七丫比团圆还大两岁,对团圆的话,七丫向来赞同。 李秀才在一旁听着摇摇头,孙女这个性子太强势了,他得教她软和一点。 回到家,开始例行的识字时,李秀才问团圆对李大妹的看法,团圆就把跟七丫说的话,跟爷爷说了一遍,“爷爷,你说过人人都该遵守规矩,对不遵守规矩的人,就不该留情面。” 李秀才没说团圆的话是对是错,“团圆,你觉着丰收祭是为了什么?” 团圆把她第一个想到的说了出来,“为了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还有叫大伙一起高兴。” 捋捋胡子,李秀才问:“我家团圆说的对,所以这是全村人的大喜事,要是不叫李大妹吃,她会怎样?” 她当然会闹腾,到时候大伙都得听着她骂人,都会心情糟糕,那大喜事就蒙上了阴影,团圆慢慢想,想来想去觉着叫二奶奶李大妹白吃竟然是最好的决定。 团圆有些沮丧,“爷爷,遵守规矩比不遵守规矩坏处还多?我不太理解了。” 团圆是聪明伶俐,可对于人情世故,她还知道的太少。 朝团圆招招手,团圆过来窝进爷爷怀里,李秀才轻声叹了口气,慢慢给团圆说:“团圆,有时候要所有人遵守规矩,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就拿你二奶奶白吃这事来说,她得到的便宜不过是一顿饭,又不是耍无赖叫全村人养她一辈子,跟没法开心地进行丰收祭比,哪个代价大?” 团圆认真地想了想,奶声奶气说:“爷爷,你的意思是二奶奶要是要求过分,就得叫她知道不遵守规矩的厉害,可她占点小便宜,就叫她占呗。爷爷,这是不是你说的取舍?” 咧开嘴,李秀才笑的畅快,团圆很聪明,不单单是学会他教的知识,还会自己想,李秀才拍拍团圆屁股,“好了,这就是今天爷爷教你的。” 团圆去到一边,蹲在那棵挂满了花的石榴树下,拿着木棍写写画画,杵着下巴想爷爷的话。 树叶沙沙响,几片花瓣随风飘落,落在团圆头上,石榴树上已经结出了几个小石榴…… 丰收祭过去两天,就到了交公粮的时候,每家都要出人,从天蒙蒙亮就跟着里正出发,深夜里举着火把才能回来,有时还得第二天清晨,一大帮子人才能顶着一身露水回来。 家里,团圆叉腰在跟爷爷争辩,“爷爷,这次交公粮我去,去年你就说,等我长大了就我去。” 一把把团圆提起来,李秀才用硬硬的胡茬扎团圆的脸,团圆蹬着小短腿咯咯笑着躲,“哎呀,爷爷,我说正事呢,你这是耍赖。” 李秀才放下团圆,看看她的小胳膊小腿,“团圆,那爷爷也正经问你,你这小个头,举火把你给谁照路,你自己?” “可是爷爷……”团圆急的鼻尖冒出汗珠,去交公粮太累了,爷爷回家就腿肚子酸胀,还会肿,她看着心疼。 第二十三章 挖野菜 李秀才摸摸团圆头,“团圆,爷爷明白你孝顺,可你去,会给大伙添麻烦。你听话,留在家里看家,现在帮爷爷把麦子装进麻袋里。我跟你大旺叔说好了,咱家有木板车,他来推我们两家的麦子,我搭把手就可以。” 李秀才是村里的能人,不光识字,还会编草编、竹编、藤编的篮子、筛子等,还会一点木工活,所以他种地马马虎虎,但他跟团圆日子过得不算差。 第二天,鸡才头遍打鸣,团圆睡的呼呼的,李秀才就起来了,屋子里还是黑的,他借着一点微光给团圆掖好被子,轻轻走了出去,把一小袋子粮食放到木板车上,走到院子口,就看到个模糊的人影。 “叔,你打开门,我推吧。”是李奶奶的儿子李大旺,他肩膀上扛着两大袋麦子。 李秀才打开篱笆门,李大旺把肩膀上两袋麦子放到木板车上,声音洪亮,“叔,咱们走吧。”说完,他推起木板车。 李秀才朝屋里看了眼,没听到团圆声音,才放心往外走,李大旺粗枝大叶,但也明白李秀才的担心,“叔,你放心吧,我娘会照顾团圆的。” 嗯了声,李秀才关好篱笆门。 街上汉子们有挑着扁担的,有直接背着麻袋的,还有一样用木板车推着的,前头是一辆牛车,不消说,牛车是里正家的。 里正高着嗓门吆喝,看人都到齐了,叫大伙出发。 天蒙蒙亮,路边草叶子上挂满了露水,被扁担一碰,露水在叶子上颤悠几下,吧嗒滚落下来。 团圆是被刺眼的阳光叫醒的,外面妇人骂孩子的声音,狗的汪汪,鸡鸭的叫声,这声停了那声响起来,她揉着惺忪睡眼坐起来,“爷爷。”团圆迷糊地叫。 “团圆醒了?”李奶奶放下手头的针线活,过来柔声道。 晃晃小脑袋,团圆还是傻乎乎的,脑袋上翘起几根呆毛,她用手一抓成了鸡窝,“奶奶,你怎么在我家,我爷爷呢?” 李奶奶看团圆穿好鞋子,要往外跑,赶紧拦着:“傻团圆,睡傻了,你爷爷去交公粮了。” 团圆这才想起来,心里埋怨爷爷走都不跟她说一声,乖乖去洗脸,回来看到李奶奶正把她穿的露着半截胳膊的衣服又接上了一截,看到团圆,她咬断线头,招呼团圆穿上试试。 团圆穿上美滋滋转了一圈,李奶奶给她绣了朵小花,真好看。 “有点长,明年穿也小不了。”李奶奶眼里都是慈爱,帮团圆拽衣角。 庄户人做衣服都会做的大点,等穿小了,要是补补还能穿,就接上一截,要是烂了,也舍不得扔,都改成抹布。 去李奶奶家吃了早饭,团圆挎着篮子来七丫家,叫她一起挖野菜,七丫还是背着金哥,团圆帮她拿着篮子,金哥喊着“驾”,她们就来到了草花山上。 草花山在桃源村的南面,山上没有粗壮的树,只有低矮的苜蓿,地面上长满了花草,桃源村的人挖野菜都爱到这里来。 团圆和七丫找了块野菜嫩绿又茂盛的地方,七丫把金哥放下来,就跟团圆一起挖野菜。荠菜,马兰头,蚂蚱菜,扫帚菜,满山都是,荠菜和马兰头、蚂蚱菜连根挖起来,扫帚菜只掐嫩尖,团圆跟七丫说了声,一个人走远了些。 “团圆,那个是车前草,消热明目,那个是莬丝子,平补肾肝脾,都是药材……”巴拉巴拉,滚滚说个没完。 团圆进了空间,叉腰生气地瞪着滚滚,“滚滚,你说的这些我知道,我爷爷认识药材,也教过我。药材卖到药铺能赚钱,可问题是我出不去村里。我刚才跟你说话,你怎么不回答?” 村里人都会采草药,可没有一个人拿去卖,都只是自己用。 滚滚刚醒来,没有闻到财气,只能看到外面,听不到声音,它能看到团圆嘴张张合合,不知道团圆是在跟它说话。 “这样啊,那我们来定个手势,我做出这个手势,你就别说了。”团圆一只手成包袱,一只手成剪刀,两只手靠在一起,就代表停止。 滚滚同意了,不过它有些失落,“团圆,你为什么不想卖药材赚钱?” “我们村里晒不出好药材。”团圆看爷爷晒的药材,十次有十次都会长毛,李奶奶会把药材炒干,但她家也不卖药材。 对桃源村的环境做了分析,滚滚明白了团圆话的意思,“你们这里湿气重,是晒不出好药材,但你有空间,只要把药材收进空间里,药材会自己干,不管放多久,都不会影响药效。” 第二十四章 守株待兔 关于药效,团圆知道点,爷爷跟她说过,就跟馒头放久了会馊一样,药材放久了,药效也会消失,而有的药材,又恰恰相反,经过时间才能发挥出药效。 团圆眼睛一亮,“滚滚,你的意思是我只要把药材收进空间里,其他的就不用我操心,到了卖药材时,我拿出来卖就行?” 滚滚:“是这样的,团圆。” 撸起袖子,团圆来劲了,“滚滚,你等着,你马上就有财气闻了,你闻了财气,别忘了给我蛋。” 滚滚没有团圆这么乐观,团圆爷爷太宝贝她,她出不了村,赚钱早着呢,不过要想驴推磨,就得在它前头挂根胡萝卜,人也一样,得叫她有个目标,她才能努力。 滚滚是这么说的,“团圆,我说话算话。” 这么大的一片空间,团圆觉着就是把满山的药材都挖了,也能晒下。出了空间,团圆也顾不得再挖野菜,只要滚滚说是药材的,她就挖了放在篮子里,篮子装满了,就拿进空间里。 团圆努力在挖一颗车前草,听到草丛里窸窸窣窣的,一抬头看到前面草丛里有只大肥兔子,用两条后腿站着,肚子上的肉一颤一颤的,团圆咽了口口水,一想进去,她跟兔子一起进了空间。 一个小孩一只兔子面面相觑,兔子回神撒腿跑了,团圆撒腿在后面追,滚滚跟在旁边提醒:“团圆,你还是挖药材要紧,这里有天麻,它可比你之前挖的药材都值钱,它能祛风通络,眩晕,头痛和肢体麻木,吃天麻都有用,对你爷爷的病也有好处。” 团圆还小,自制力不够,眼里只有前面的兔子,早忘了挖药材的事,“那些不重要,我要吃兔子,红烧兔子。” 滚滚:“团圆,你这么小,提着一只十斤的大肥兔子,没人信的。” 团圆气喘吁吁停下,叉着小腰,“滚滚,有个成语叫守株待兔,我就说兔子是自己撞到树上晕了。” 话音刚落,前面的兔子就砰一声,往后飞出老远,好死不死掉在团圆脚边,晕了。 滚滚:“……” 团圆吭哧吭哧提溜起兔子,其实是拖着兔子,声音欢快:“滚滚,我走了。” 作为一颗称职的蛋,滚滚有话说,“团圆,你出去把兔子腿绑上,别叫兔子跑了。” 这兔子就是太能跑,跑到空间的透明穹顶那里,被撞晕的。 站定,团圆想起件事,“滚滚,为什么我想着兔子一起进来,兔子和我就一起进来了?” “团圆,你是这里的主人,你想收进空间的东西,都可以放进来,除你以外的人除外。”滚滚尽职尽责解释。 话刚说完,眼前就没有团圆了,团圆已经出来,篮子也不管了,一路拖着兔子找到了七丫,金哥张着小嘴,喊着“兔”,口水滴滴答答流出来。 七丫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指着团圆,“团圆,你抓的?” 团圆嘻嘻笑着,“它自己撞到树上晕了,我正好碰上。” 把金哥绑到后背上背着,七丫和团圆一起抬着兔子下了山,野菜吗,先放在那里。 两人抬着兔子来到了李奶奶家,李大花在院子里喂鸡,看到团圆和七丫抬的兔子,眼珠子都不会转了,三步并作两步过来接过去,一提就说:“团圆,这个兔子有十斤多,去了毛,也得差不多九斤,你俩谁抓到的?” 团圆脆生生说:“我跟七丫一起抓到的,婶子,你给做了,我们三家平分。” 三家平分,自己家能得差不多三斤肉,李大花笑的更欢,“团圆,我替我家秤砣谢谢你,臭小子天天嚷着吃肉。上回吃猪肉他被勾出馋虫,这两天差点把屋顶掀翻,这下好了。” “婶子,那我跟七丫先去挖野菜。”团圆拉着七丫跑了出来,路上七丫犹豫了再犹豫,还是说:“团圆,兔子是你抓到的,我哪能跟你平分?” 团圆一挥手,“七丫,我肉不白给你,你把挖的野菜给我一半,我给你肉,怎么样?” 咧开嘴,七丫重重点头,这样交换就没问题了,两人回到山上,拿了各自的篮子,又一起嘻嘻哈哈挖了会野菜,才回了村。 来到李奶奶家,一进院子就是一股肉香。团圆和七丫直乐。李奶奶家屋檐下挂着火红的辣椒,编成辫子样的大蒜,还有晒好的一串串蘑菇。 李大花在围裙上擦着手走出来,“团圆,兔子肉还得炖一会才烂乎,你先玩会。秤砣,快出来跟团圆玩。” “哼”,一个小胖墩蹦出来,他就是秤砣,比团圆大一岁,长的跟他的名字一样结实,比团圆高半个头,淌出鼻涕,用袖子一擦。 第二十五章 小石榴 李大花拍了儿子秤砣头一下,“哼啥,不会好好说话?兔子是团圆抓的,你这样可没有吃肉的份儿。天天就知道招猫逗狗的,你看看人家团圆,多孝顺,多……” “娘,你说得不烦,我都听烦了。”秤砣捂着耳朵走到团圆面前。他娘不懂,小子有小子玩的游戏,没人愿意跟小闺女一起踢毽子,跳格子,不过为了吃兔子肉,他大丈夫能屈能伸。 秤砣拽里拽气看了团圆一眼,“团圆,你老实说兔子哪来的,不然我不跟你玩。” 团圆这么点大,说她抓兔子,还没有兔子抓她更令人信服。 打蛇打七寸,团圆一句话就叫秤砣住了嘴,“你这是威胁,我进去跟婶子一说,你就别想吃兔子肉了。” 秤砣捶胸顿足,憋红了脸说出一句“你告密不是大丈夫所为。” 团圆晃着小脑袋,“我是小女子,本来就不是大丈夫。” 秤砣气得涨红了脸,他说不过团圆。 朝七丫得意地挑挑眉毛,团圆那意思你看着吧,秤砣就是别扭,想在嘴上占上风,可最终会败给兔子的。 三个孩子大眼瞪小眼。 “肉熟了”,随着李大花的大嗓门,屋里窜出肉的香味,秤砣一马当先冲进去,七丫她娘不叫她在人家吃饭时候进人家家,她就站在院子里,被团圆拽着拉进来了。 李大花刚掀开锅盖,用锅铲翻了翻,软烂的土豆,油汪汪的粉条,还有一些山上采的蘑菇,再加上兔肉,满满一大锅,馋的三个孩子直咽口水。 李大花去拿盆,听到哎呦一声叫,一看锅台旁围着三颗小脑袋,自己一抬手,碰到了团圆的头。 摸摸团圆头,又给她吹吹,李大花关心地问:“团圆,有没有撞疼你?” 团圆一点不在意,“婶子,我头没事,只要叫我吃到兔子肉,你再撞我一下都没关系。” 李大花失笑,拿出一个碗,夹了三块吹凉了,一人给一块,团圆三个拿在手里,跑到院子里大口吃起来。 秤砣几口就吃完了,咂咂嘴,把男孩女孩的游戏都忘到了脑后,咧开大嘴笑着,“团圆,以后你再上山捡兔子叫上我,我劲大,能扛好几只兔子。” 吃人嘴短,秤砣早就忘了追究兔子的来路,还觉着是团圆跟七丫两人劲太小,只能拿一只兔子,换成他,能拿两三只。 团圆点头答应,万一有好多兔子撞到树上,是该找个秤砣这样有劲的。 李大花这人做事情很敞亮,把兔子肉分成三份,一份给七丫拿回她家,一份给团圆留着拿回家,另一份端上桌,叫团圆留在这里吃,又拍拍秤砣屁股,“秤砣,去叫你奶奶回来吃饭,她在前屋你五奶奶家。” 秤砣炮弹似的冲出去,又回来拉上团圆,他怕他娘偷偷给团圆兔子肉吃。 两个孩子到了五奶奶家,一左一右拖着李奶奶往外拖,李奶奶乐呵着跟着走出来,回到家闻到肉味,就知道团圆和秤砣为什么这么急。 午饭就是玉米面加了白面贴的饼子,一盆的兔子肉。秤砣一坐下就吃得狼吞虎咽,团圆看着李大花和李奶奶光捡土豆粉条吃,用汤蘸饼子吃,给每人夹了一块兔子肉,“奶奶,婶子,你们也吃兔子肉。” 李大花和李奶奶吃着碗里的兔子肉,看看团圆,再看看没良心的秤砣,两人的目光就带怒气,可惜秤砣只埋头吃,压根不在乎。 团圆只吃了两块兔子肉,吃了些菜,就说饱了。她看出来了,李奶奶和婶子都不舍得吃兔子肉,她留着肚子等爷爷回来一起吃自己家那份。 收拾好,李大花把给团圆的那盆兔子肉给她,团圆乖乖拿回家。爷爷跟村里人一起去交公粮了,家里就她一个人,显得很大,她蔫蔫的蹲在院子里的石榴树下,树下掉了些花瓣,团圆抬头望,见到了刚长出来的小石榴,她站起来就够到了,只有野鸡蛋那么大,绿色的。 要是爷爷在,就可以拉着爷爷来看石榴,爷爷总会叫她念一首诗:榴枝婀娜榴实繁,榴膜轻明榴子鲜。可羡瑶池碧桃树,碧桃红~颊一千年。虽然团圆每次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石榴上,但念得久了,也就背下了。 团圆轻轻一拽,小石榴就落在了她的掌心,她再把石榴放到树上,可落了的石榴如何能长到树上,团圆眼泪吧嗒吧嗒掉,她想起了一个词,叫空旷,爷爷不在,家里真的很空旷。 李奶奶来看团圆,见到一个小人,站在石榴树下擦眼泪,心都碎了,过去把团圆搂进怀里,“团圆,想你爷爷了?听奶奶的,乖乖回屋睡一觉,等你起来你爷爷就回来了。” 团圆跟着李奶奶进屋,爬到炕上躺好,她一点不困,可在李奶奶柔和地哼唱中,慢慢闭上眼睛…… 李奶奶拍拍团圆,在旁边守着团圆纳鞋底。 第二十六章 老杨树 团圆觉着这一觉睡了好久,一醒来看到李奶奶还在她身边,低着头,情绪低落了下来。 “怎么,团圆不愿意见到奶奶,奶奶可伤心了。”李奶奶过来搂着团圆哄。 蔫巴巴在李奶奶怀里窝了会,团圆懂事地开口,“奶奶,你回家忙吧,我一个人等爷爷回来就好。” 李奶奶心疼地摸摸团圆的头发,“团圆,去找七丫玩,玩着玩着你爷爷就回来了。” 团圆摇摇头,刚才李奶奶就这么说的,可她醒来爷爷还是没回来,她知道李奶奶是哄她。团圆想起去年爷爷去交公粮,她欢快地玩了一天,可今年从李奶奶家回来,她一点玩的心思都没有,她知道那么多人都去交公粮,爷爷不会有事,就是担心。 李奶奶拍拍团圆,团圆岁数小,但心思重,懂事的叫人心疼啊,等人的煎熬她懂,就更心疼团圆一个小人就经历这个。 李奶奶叹口气走了后,团圆蹲在石榴树下,把爷爷教过她的字都写了一遍。一点风没有,石榴树叶子静止不动,团圆终于数清了树上的石榴花,觉着时间过的缓慢。 平时,天黑了,她还有许多事情想做,今天她把所有能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太阳还没下山。 “唉,太阳公公今天偷懒了。”团圆看看天边,用爷爷教过的一个词形容,她有点惆怅。 滚滚还想叫团圆去山上挖天麻,看团圆这样没精打采,还是算了,滚滚是不明白为什团圆的爷爷只是出去办点事,她要跟天塌了一样。 傍晚,李奶奶来给团圆热了饭,盯着团圆吃,团圆蔫巴巴吃着,李奶奶在心里叹气,“团圆,好好吃,吃完李奶奶领你去串门子。” “奶奶,我们去村口老杨树那里吧。”那里是进村的必经之路,村里人等人都是去那里等。 李奶奶慈爱地摸摸团圆头,“你好好吃,吃完奶奶就领你去。” 团圆大口大口吃着,几块兔子肉和土豆进了肚子,她心情好了点,跟着李奶奶到了村口的老杨树下。 老杨树历经风霜,有一边是枯的,只剩空空的树桩,另一半却枝繁叶茂。听村里的老人说,那一边枯死是打雷劈的,当时村里人还以为这棵老杨树活不成了,被劈的树身焦黑,一片叶子都没了,谁知道过了几年,又冒出了绿叶,后来老杨树就长成了这样。 此时老杨树下人格外多,都是来等交公粮的男人,小孩子围着老杨树跑来跑去。 “唉,每年就交公粮这天,我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告诉自己别担心,可心里总忍不住自己吓自己。” “谁说不是呢,咱们女人天生心思细腻。唉,这天越黑路越不好走。”这个妇人说完,手上的针停了一下。 她们都是做惯了针线活,这纳鞋底子,都不用看,线就在她们手里上下翻飞。 团圆听着,又多了丝担心,桃源村没有人外出赚钱,跟出村的路难走也有关系,山上有野兽,除非一大帮子人,不然没人敢出村。 默默地看着进村的路,团圆一句话不说。 滚滚:“团圆,你爷爷他们回来了。” 团圆的眼睛“唰”亮了,从老杨树底下一溜烟跑到路中间,虽然看不到人影,可团圆明白了老人说的一个词,盼头,她有盼头了。 李奶奶高声叫着团圆,“团圆,到奶奶身边来,且得等一会呢。” 清风吹着,团圆站在路中间翘首以盼,看见远处有了影影绰绰的人影,她欢快地说:“奶奶,我在这等我爷爷,我看见人影了。” “团圆啊,这真是想爷爷了,李秀才一手养大的,感情深着呢。”有个高大爽朗的妇人说。 其他人都点头,有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却说:“深啥,她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还知道个感情?有些人啊,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不知道的还把她当成人家的亲奶奶呢。” 不用猜,说这话的又是李大妹,把团圆和李奶奶都骂了,没人搭她的话茬,她哼了一声,继续纳鞋底子,拽的线刺啦刺啦响。 妇女们纳几针鞋底子,就抬起头往远处看几眼。李大花突然站起来,往远处使劲看了看,扯着嗓门说:“娘,好像真是咱村的男人们回来了!” “瞎说,哪能回来这么早,这又不是第一回交公粮,他们起码得后半夜才能回来。”李大妹笃定地说。 话音刚落,就看着团圆撒腿往远处跑,喊着爷爷。妇女们一看,还真是交公粮的男人们回来了,都收了手里的针线活从老杨树底下站起身。 第二十七章 挖天麻 “咋回来的这么早,我说你走了后,喜鹊就一直在咱家屋檐上叫,娘早就来等着你了。”李大妹到了李二柱身边就说,听的妇女们一愣一愣的,刚才她可不是这么说的。 李二柱憨厚地笑,他这人话少,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李大妹不耐烦地撇撇嘴,就听里正笑着说今年公粮交的快,才回来的早。 团圆窝在爷爷怀里,紧紧搂着爷爷脖子不撒手,一句话不说。李秀才拍拍团圆的屁股,“团圆,咱先回家啊,爷爷走了一路,可抱不动你喽。” 团圆这才放开爷爷,被李秀才牵着往家走,小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李大旺提着团圆腋下,把她放到木板车上,推着她跑了几步,团圆啊啊叫,又变回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小闺女。 到了家,团圆端出锅里的饭,摆好碗筷,“爷爷,这是我捡到的兔子,兔子肉可香了,你吃了就不累了。” “团圆也吃。”李秀才看着碗里堆成小山样的肉,说。 团圆咧着嘴说她都吃饱了,可看着李秀才吃,她直咽口水,李秀才笑笑,递给团圆筷子。 团圆大口吃起来,还给自己找理由,“爷爷,我吃过了,我这是陪你吃,一个人吃饭一点不香。” 李秀才垂下眼,掩住眼里的一点湿润,“团圆说的对,两个人一起吃,饭才是香的。” 两人把一盆菜吃干净,天也黑了,团圆央着爷爷教她念那首关于石榴的诗,李秀才的声音苍老,团圆的声音甜脆,一老一少的声音融合在一起…… 第二天,团圆又成了那个快乐的小孩,一大早就挎着篮子上草花山,去找滚滚说的天麻。路上,有村里人调侃团圆,“团圆,你都五岁了,咋还跟没断奶的奶娃娃,见不到爷爷跟霜打的茄子一样。” 团圆一扭头,“我才没有,我那是心疼交公粮的麦子。”说完,团圆就一溜烟跑了。 到了山上,团圆进了空间,问滚滚天麻在哪里。 “团圆,天麻就在这座山上。我至今没有闻到财气,没办法现在准确告诉你在哪里。你在山上转一圈,靠的近了,我就能发现天麻,天麻没有叶子,只有一根光秃秃的杆,上面开着一串淡黄色的小花,它土里的块茎能治你爷爷的头晕。” 团圆听了,但没有懂,不过有滚滚在呢,它会发现天麻的,团圆从空间里出来,撒欢似的满山跑。 滚滚:“团圆,你慢点,这样我看不清。” 团圆背着手慢腾腾在山上溜达,看见好看的花摘一朵,看到草揪一颗,看到草药,也不忘拔了放进篮子里。 滚滚不说话,团圆就不停,到后来她花也不摘了,草也不拔了,觉着找天麻枯燥,用一根树枝拨弄着草丛,草丛里有一根光秃秃的杆子,高出其他草和花,“滚滚,这个是不是天麻?” “团圆,这个就是天麻,你把它挖出来,放进空间里。” 这山上的土松软,团圆用小树枝挖就把天麻挖了出来,她看着天麻跟土豆和地瓜差不多,有些嫌弃,“滚滚,这个天麻真有你说的那么值钱,好丑的。” 滚滚:“团圆,你把它切成片放进空间里晒干,给你爷爷泡酒,对你爷爷的病有好处。” 团圆要下山,滚滚叫她挖点野菜放进篮子里。 “滚滚,你为什么要我假装是来挖野菜的?有些婶子是会乱嚼舌根子,可没人心地是坏的。”团圆不高兴滚滚要她防备村里人。 滚滚的思想里,再无欲无求的人也会有贪念,当大家都是一样的,会和气无事,可当其中一个人变得出色,其他人就会变,修仙之人如此,凡人更是如此。 面对着团圆纯真的目光,滚滚这些话有些说不出口,斟酌着说:“团圆,你爷爷有没有教你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团圆点点头,“有的,可那跟村里人没关系,不过滚滚你提醒我了,我给花花拔些草,剁碎了给它吃,它吃了后,有一天良心过不去,总得下蛋。滚滚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滚滚:“团圆,你说得对。”目的达成了,过程不重要的。 团圆把天麻放在空间里,出来拔了些草下了山。 村里人都喜欢逗弄团圆,“团圆,你家花花还没下蛋?” “快了,快了,我家花花是厚积薄发。”团圆摇头晃脑地回答。虽然她也生气花花不下蛋,不过团圆护短,家里的花花被调侃,她也护着。 问话的大娘就笑,“团圆,你爷爷还教你识字?你这样拽词,小心嫁不出去。” 在这个时代,妻以夫为天,而这个天可不愿意见到女人比自己出色。 滚滚:“大男子主义。” 第二十八章 外来的工匠 团圆不明白为什么村里人老是对小闺女说这样好找婆家,那样不好找婆家,不过她明白这些婶子大娘就是想跟她多说话,是没恶意的。 另一个大娘道:“我们团圆啊,不怕嫁不出去,会招个听话的上门女婿的。” “婶子说的对。”团圆一点不害臊地承认着跑回家,先给花花剁了菜,又把天麻切成一段一段的,嘴里念叨着:“一文钱,两文钱,都是钱。” 切好放进空间里,团圆蹲在石榴树下看她的石榴,一夜之间,又多出了几个小石榴,圆溜溜的,分外可爱。 团圆最喜欢吃咧开嘴笑的石榴,汁水在嘴里炸开,酸酸甜甜的,她能一个人吃一大个。 小时候,她吃石榴,爷爷就在一边着急地叫她往外吐石榴籽,团圆只顾吃得欢,爷爷就说吃了石榴籽,肚子里会长出小石榴来,团圆一听,更是咕咚一声咽下去,咧开嘴指着小肚子,说“爷爷,长石榴”,爷爷就抓起团圆的手打手心,嫌她不听话。 一晃眼,她都五岁了,早会吃石榴吐石榴籽了,会在石榴树下,吐一地的石榴籽。石榴树周围每年都会长出小石榴树,村里人会要回家栽,说来也怪,没有一家栽活。 这满树的石榴每年都是进了团圆的肚子,爷爷不爱吃石榴,团圆喂给爷爷,爷爷吃几个,会被酸出眼泪,团圆就咯咯笑,一双眼弯的像月牙。 大人总说小孩子记不得以前的事,可团圆把跟爷爷之间的许多事,都记在心里。 “团圆,团圆,快出来。”七丫在外面嚷,团圆这几天对村里的热闹事不积极,天天守着她的石榴树,只能七丫来叫她了。 团圆打开篱笆门出来,七丫背上的金哥咂着手指,“圆。” 团圆生气地叉着小腰,“没大没小,我是姐姐,你不能叫我团圆。” 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金哥含糊地说:“姐,七。” 他的意思是七丫才是姐姐,团圆不是,气得团圆弹了他一个脑瓜崩,金哥气得哇哇叫。 七丫拉着团圆就走,“团圆,你别逗金哥了,那家要在咱们村盖房子的人家来了,还带着那个叫……啥匠的,占着咱们村东边那一大片荒地,正在招公呢,团圆啥叫个招公,为啥分公母?” 团圆哈哈笑,笑得七丫一头雾水,“团圆,有啥好笑的?” “七丫,招工就是叫人干活,还有那叫工匠。真的是来了大户人家唉,还有工匠,那么大的地方,能盖村里这样的房子一排。”团圆道。 七丫张大了嘴,“啊?能盖那么多房子,那你说他家得有多少人?我们家十一个人才有三间屋,那他家不是得三四十人,那么大的一大家子,他们家可真能生。” 团圆笑出了眼泪,擦着眼泪给七丫解释,“七丫,这跟能生不能生没关系,人家是有钱。大户人家的屋子不是都用来住人,有待客的,有书房,有厨房,用途多着呢。” 团圆笑,金哥在七丫背上也跟着晃着小胖腿笑,七丫走路就吃力了,歪歪扭扭的,团圆过去拍金哥屁股,叫他老实点,嘻闹着到了村东头。 这里已经来了不少人,大多是汉子,为了那个一天二十文的活,此时都踌躇不前。团圆过去问李大旺,“大旺叔,不是叫你们报名吗,你们怎么傻站着?” 李大旺憨厚地摸摸脑袋,有些胆怯地说:“团圆,人家请的工匠,还拉来那些砖和瓦片,咱们哪会盖那样的房子。唉,咱得有自知之明,这钱挣不来。” 其他汉子也附和,钱他们想挣,可自己的斤两他们清楚,干不了这活。村里的房子是土坯盖的,上面是茅草,没人会用人家的砖瓦,大家这才打了退堂鼓。 团圆摸摸小下巴,这些叔是被这个阵仗吓住了,“叔,人家招人,就说明光那些工匠不够。你不会可以学啊,没人天生会,那些工匠肯定也是学的,实在学不会还可以问。张嘴问问题不丢人,还是不会,可以搬砖啊,叔你有的是力气,肯定干的来。我就是小,不然我就报名了。” 团圆去试着搬过那砖,真沉啊,她连拿都拿不起来。 “那我过去试试。”李大旺听团圆这么一分析,认为很对,人家招人,就是有给村里人干的活。 李大旺小心走过去,人家问了他叫啥,会干啥,又看他肌肉结实,直接就叫他明天来干活。其他汉子一看这么简单,争先恐后过去报名,选上的乐呵,没选上的捶胸顿足,要是早点过去报名就好了,他们就是被自己的想法吓住了。 第二十九章 烧火丫头 团圆拉着七丫走到招工的人面前,人家看两个小姑娘娇俏可爱,“你们叫什么,来做什么?” 七丫被生人一问,低下头一句话都不敢说,拽着团圆就要走,团圆不怵,笑嘻嘻地说:“我们来问问有没有我们能干的活。那么多人盖房子,得吃饭吧,我会烧火。” 团圆个小机灵鬼,看着人家盖房子就想到了这么些人的吃饭问题,做饭她不会,但她可以烧火啊,丰收祭她烧火,那些婶子都夸她烧的好。 招工的没想到一个孩子会问出这个,他们是要招人做饭,那么多男人没想到的,叫这么个小闺女想到了,他温和地朝团圆笑笑,“这个你得跟管事说,他在那边。” 团圆拉着七丫去找管事,七丫甩开团圆的手,她胆怯,不敢过去,“团圆,你自己过去吧,我在这等你。” “那成吧,七丫,你等我的好消息。”团圆雄赳赳气昂昂走过去跟管事把话又说了一遍,“我来毛遂自荐。” 团圆仰起头用圆溜溜的大眼睛直视着人家,等着人家点头。 管事一愣,这村里人见了他都有些束手束脚,连里正对他都带着小心,没想到一个小闺女胆子这么大。 里正赶紧说:“这小闺女叫团圆,聪明着呢,敢说话,没个顾虑。” 这个管事,连这次里正一共打过两次交道,还没摸清人家的脾性。大户人家讲究多,他怕团圆冒然说这个话,人家说难听话。搬来的这户人家手里有县令的文书,里正没权利赶人家走。 “里正说的哪里话,我正想跟你说招些妇人来做饭的事,只是没想到这个小闺女还来毛遂自荐了。”管事摸摸团圆头。 团圆感受得到别人对她的善意,扬起脸笑的欢快,拍着小胸脯,“别看我年纪小,我很会烧火的。” 团圆还带着一点婴儿肥,软糯糯的,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清澈,夜空中最亮的星都没有她的眼亮,管事王居中面对着这样一双眼睛很难拒绝。 “你被录取了,明天,你要记得来呦。”王居中只当团圆是一时兴起。才五岁的小孩子,总是看到热闹的事就想加入,等看到新的热闹事,之前的事就会抛到脑后。 团圆坚定地点着小脑袋,眼神里也是坚定,“我时间观念很强,不会忘的,那我可以得到多少钱?” 王居中笑了,“那你想要多少?” 团圆哪里知道这个,长长的嗯了一声,想着男人二十文,她要个五文应该是合适的,却被里正拉去了一边,婆口婆心对她道:“团圆,你怎么能问人家要钱呢?” 村里谁家有个红白喜事需要人帮忙,妇女们都是抢着去,都是乡里乡亲的,提钱生分。在里正的观念里,人家有忙你有闲,就应该免费帮忙。 团圆理直气壮的回答,“里正叔,盖房子的叔有钱拿,我干了烧火的工作,为什么就不该要钱,再说是那个管事自己问我要多少钱的。里正叔,我会认真烧火,不能因为我小,就被区别对待。” 里正被团圆说的哑口无言,他竟然觉着团圆一个小人说的义正词严,可村里妇女给人家帮忙做饭,都是最后给点剩菜就可以,难道是村里的规矩是错的? 团圆看里正没话说,她继续仰着头说:“里正叔,我明白你的意思,可咱村里人帮着盖房子,也没有给钱的,人家跟咱们的规矩不一样。再说人家要给钱,我不要不是拂了人家的好意?” 里正越发觉着团圆说的很有道理,半天找不到一句能辩驳的话,说出一句:“团圆,这事得经过你爷爷批准,人家给你钱,你爷爷说能拿,你就拿吧。” 团圆眼睛一亮,就要欢快地去找七丫,里正这心里不得劲,喊回团圆,“团圆,要是你的大娘婶子们都不收钱,就你一人收,你不会不好意思?” 团圆还没想到这个问题,不过除了在爷爷的事上,其他事上她是个看得开的小姑娘,“里正叔,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会跟婶子们步调统一的。里正叔,你少操点心吧,我发现你头顶上长出一根白头发。” 俏皮地说完,团圆一溜烟跑了,里正摇摇头,话都叫团圆一人说了,他回来继续跟王居中一起测量严家盖房子要用的地方。 “那个小闺女呢,她到底要多少钱?”王居中问起团圆,没想到在这乡野间还有这么机灵的小丫头,一点不怕生,他看着她是跟另一个小丫头一起来的,那个就胆怯。 里正正直,就把村里的做法跟管事说了,人家也许不差这点钱,可里正这人就正直到这个份上。 第三十章 烧土豆 王居中感受到了这里人的纯朴,连一个村里的里正都能说出这个话,夫人带着小少爷搬来这里,看来是正确的选择。 “里正,多谢了。” “不敢当。”村里人叫李贤良里正,他答应的坦然,这个管事这么叫他,用一个戏文里的词来说,就是折煞了。 “里正,我家夫人带着小少爷搬来这里,就是这个村里的人,你就当得起这声里正。”王居中郑重道。 里正被他的郑重搞得有点手足无措,不过是一声里正,怎么搞的跟戏文里的托孤似的。 村里最盛大的娱乐就是有戏班子来唱戏,唱来唱去就那几出戏,里正都能如数家珍,戏文也记得七七八八。 团圆拉着七丫往回走,跟七丫说那个管事问她要多少钱,“七丫,工钱啊,你说工钱是怎么定价的?” 七丫光顾着崇拜地看团圆,团圆胆子真大,敢跟人家管事说这么多话,可团圆想不明白的,她更是不明白,“团圆,这还不简单,你管它公母的,你就换成鸡蛋想,你觉着想要几颗鸡蛋。” 简直是鸡同鸭讲,团圆无力地垂下脑袋,她就不该问七丫。七丫还在一边说,团圆家就她和爷爷两个人,每人一颗蛋,就是神仙过的日子了。 “蛋,吃。”七丫背上的金哥口水泛滥。 团圆有些伤脑筋,有时候她觉着跟七丫真没有共同语言。 到了家门口,七丫拿出一个不大点的烧土豆给了团圆,“哝,你吃吧,我娘叫我给你的。” 那盆兔子肉拿回家,娘问她哪来的兔子,七丫老老实实说团圆捡到的,她娘就问她团圆喜欢吃什么,七丫脱口而出的就是烧土豆和烧地瓜,她娘当时就抿着嘴笑,叫她每天给团圆拿一个烧土豆,七丫放在兜里差点忘了。 “团圆,我娘说了,叫我每天给你拿一个。” “太棒了。你娘烧的土豆火候好,不跟我爷爷烧的跟墨似的,一吃手上就乌漆墨黑,把烧黑的皮扒干净,剩下的都不够我塞牙缝。” 小孩子的友谊就是这么奇妙,刚才团圆还觉着跟七丫没有共同话题了,这会又拉着七丫吐槽起爷爷来,话说了一箩筐。 “嗯哼”,院子里传出一声咳嗽,李秀才背着手站在篱笆门旁边,嘴里叼着烟袋,冷冷看着团圆。 团圆跟七丫挥挥手,进门讨好地来到李秀才面前,笑的有些心虚,“爷爷,我帮你点烟袋吧。” “怎么,不拦着爷爷抽烟袋了?”李秀才气哼哼问。 团圆嘿嘿笑着找理由,“爷爷,不是你教我要懂人情世故吗,我刚才那些话就是人情世故,你别当真。爷爷,你在家里干嘛呢,在修家伙事?” 屋檐下放着一堆藤条,几个断了几根藤条的筐子和簸箕放在一边,还有些破开的藤条,不用说,都是村里人收麦子用坏的,来叫爷爷帮忙修。 团圆过去蹲在她的石榴树下。昨天夜里刮了一阵大风,一个好不容易长出的小石榴夹在掉落在地上的一堆花瓣里,团圆心疼地捡起来,埋在树底下,仰起头看看树间,就剩两个青色的小石榴了。 “爷爷”,团圆把里正的话说给爷爷听,“爷爷,我可以收钱吗?” 李秀才沉思一会,心底里他认为团圆干活拿钱应该,可这是在村里,其他妇女都是白帮忙,就团圆一个小人拿钱,不合适。 “团圆,要是那些婶子要钱,你就要,你是村里的一份子。”李秀才觉着,那个管事有可能就是那么随口一说,根本不是真要给团圆钱。 团圆乖乖答应,爷爷的意思,跟里正叔的其实差不多,那她就照着办吧。她来到爷爷身边,看着爷爷熟练地修着筐子,爷爷手里的藤条用完了,她就给爷爷递上一根,一老一少合作默契。 李秀才修好一个筐子,站起来往腰间摸,团圆先一步拿过他的烟袋,“爷爷,这才过了最多一袋烟的功夫,不准抽烟袋,咱们吃烧土豆吧。” 团圆把七丫给她的烧土豆拿出来,把有点焦的皮剥下来,掰成两半。金黄的土豆,又面又软糯糯的,一如团圆软糯的叫爷爷时的声音,李秀才接过一半,团圆乐开了花,搬来小板凳叫爷爷坐着吃,她蹲在一边吃的香喷喷。 “爷爷,很香是不是?”团圆一口接一口,很是喜欢。 李秀才不太喜欢,他嫌噎得慌,可看着孙女亮晶晶的眼神,违心地说:“还成。” “爷爷,你这叫不客观。你总教我说话要客观,可你自己也没做到啊。”团圆撇撇嘴,爷爷经常说她不客观,他也没客观地说七丫她娘的土豆烧的好。 这是人的通病,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能大义凛然说出客观的话,可发生在自己身上,想做到大义凛然的客观难啊。 第三十一章 卖药材 “团圆,你啊,可真会戳爷爷的心窝子,人性都是自私的,爷爷也不能免俗。像你自己,你想要人家的钱,也没有帮你婶子们争取啊。” 门口的老槐树过了花期,只剩几串槐花在枝头摇摇欲坠,微风拂过,几瓣槐花飘落,团圆张开小手,有一瓣落在她手里,她一吹,花瓣飘落。 李秀才慈爱地看着小小的团圆,他教团圆,大多时候不会管这些道理是不是该团圆这个年纪的孩子知道,也许团圆现在不明白,但她记住了,总有一天会懂…… 第二天,村东头一派忙碌景象,男人们跟严家请来的工匠在打地基,妇女们在洗菜。跟里正说的一样,她们都是自发来的。 正是农闲时候,暖融融的太阳下,妇女们洗着菜,说着东家长西家短,吃着点心,好不惬意。点心是严家管事拿来的。 里正说了,搬来的大户人家姓严,而严家建的这样大的房子叫府。 还没开始做饭,团圆蹲在一旁听到这里,眼睛一亮,“婶子,咱村终于有第二个姓了?” 在团圆听来,这才是大新闻,满村子从村头数到村尾都是姓李的,这乍然来一个姓严的,真是稀奇。 李大花被团圆的话逗的哈哈笑,“小团圆,咱村其实有许多姓,像我娘家,就是姓庄的。” “啊?婶子,那你咋嫁给大旺叔又姓李了?”团圆歪着小脑袋问。 七丫的娘李桂香接过话茬,“团圆,你爷爷没教给你出嫁从夫?女人嫁了人,就得冠夫姓,我本来姓马。” 李秀才没教过团圆三从四德,男尊女卑这些,不过团圆想起爷爷教给她的一句话,恍然大悟道:“婶子,这就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李桂香:“……” 意思是团圆说的这个意思,就是团圆这话说得太直白了,不中听。 李桂香把手里的点心一点一点喂给金哥吃,金哥急的站在她腿上,要拿过去自己吃。 虽然点心就摆在那里,想吃随便吃,可村里人没有多拿的,李桂香也就拿了一点喂金哥这个宝贝疙瘩,闺女七丫在一旁眼巴巴看着,一点没有。 点点团圆的小脑门,李大花这人大咧咧的,没把团圆的话放在心上,“团圆啊,你啊可真叫人头疼。” 团圆摊摊手,蹙着小眉头想她哪里说错了,想来想去,她就说了一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能说? 李大花摇摇头,低着头继续摘菜。 团圆支着下巴看着天空,碧蓝的天空,一丝云彩没有,原来村里人有这么多姓,只是女人得冠夫姓啊。 管事王居中走过来,看团圆一脸忧愁的小模样,学团圆蹲在地上,“你是叫团圆吧,怎么不去吃点心?我跟里正说好了,等房子盖起来,请大伙吃饭。” 团圆听出了潜台词,不给钱改成管饭了,她忧愁地说:“我还没干活呢,等我干了活,再吃点心,这是规矩。” 王居中失笑,这个小闺女还懂遵守规矩,比他们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少爷,可懂事多了,“点心随便吃,不用非得干活了才能吃。” 王居中过去拿了一块点心,塞给团圆,站起身。 “严叔,你要去哪里啊?”团圆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问。 王居中停下脚步,“团圆,我姓王,不姓严,我要回镇上。” 团圆受教地点点头,听到后半句,一步窜过去抓着王居中的手,“王叔,你要回镇上,那我拜托你一点事好不好?你等我一会,一会我就回来,我肯定耽误不了你的事。” 团圆一溜烟跑了,不时回头看王管事有没有等她,看王管事还在那里,她跑到一个没人的角落,进了空间。 “滚滚,药材晒好了没有,我有法子把药材卖去镇上的药铺了。”团圆着急地问,她看着药材颜色变了,还皱巴了,应该是晒好了。 “可以了。”滚滚有点激动,它终于要闻到财气了。 团圆把药材收起来,这一收她发现不对劲,之前那么大一堆药材,结果晒好就这么一点,她怀疑地看了滚滚一圈,但先把药材给王管事要紧,她抱着药材出来,上气不接下气跑到王居中面前,“王叔,你有空的时候,可以帮我问问药铺收不收这些药材吗?” 王居中一看,大多是些寻常药材,就只有天麻还难找一些,只当是团圆的家人采的。桃源村四面环山,采到药材不奇怪。 “行,我帮你问问,等我明天来,给你消息。”王居中说完话,匆匆走了。 桃源村是清净,可这清净的另一面就是不便利,他上午从村里离开,下午才能回到镇上,他这还是坐马车。 第三十二章 神圣的写字 团圆看着王居中上了马车,一直到马车看不到了,她的兴奋劲还没过去,整个人晕乎乎的,钱第一次离她只有一丢丢距离,触手可及。 “团圆,你看啥呢?”七丫顺着团圆的视线往前看,就是土路,团圆咋笑的跟吃了烧土豆那样一脸满足。 拍拍胸口,团圆转头看是七丫,从兜里掏出点心,“七丫,咱俩一起吃点心。” 七丫看着那块圆形的点心,一股香甜的味道扑面而来,结结巴巴问:“团圆,你自己拿的,不是说不干活不能吃点心吗?” 团圆嘿嘿笑,叫七丫用两只手在下面张着,她把点心一掰两半,两人舔着手上的一点点心渣,真甜啊,比甜杆都甜。 甜杆就是玉米杆,嫩玉米杆的汁水甜丝丝的,大人会折一段给小孩子甜甜嘴。 “七丫,这是王叔给我的,不是我自己拿的,好吃吧?”团圆拉着七丫到了旁边的树底下。 七丫还在回味刚才那个滋味,又甜又香,她拿起那半块点心看,中间是有馅的,她舔了舔,馅更甜,她掰了一点尝了尝,抓着团圆的手,“团圆,王叔是谁?咱村哪来姓王的?” 团圆小心地把点心装好,她改主意了,要回家跟爷爷一起吃,“王叔就是那个管事,他姓王,人可好了。” 大睁着眼睛,七丫崇拜地看着团圆,她见到生人就脸红,嘴跟被浆糊粘上了一样。 “团圆,你真大胆,能跟人家管事说上话,你可真行。” 团圆大咧咧说:“这有啥,他也是一个鼻子一个嘴,跟大憨叔差不离,七丫你就把他当成你爹,你跟你爹说话犯怵?”七丫的爹叫李大憨,老实本分,还带点木讷。 七丫也学团圆把点心装好,拿回家跟姐姐妹妹一起吃,“那不会,我不会跟自己爹生分,可那个管事是外人。团圆你今天就教我生分两个字怎么写吧?” 有的人天生人缘好,有的人冷冷的,天生跟人有距离,这也是天性的一种。 团圆一笔一划写出“生分”两个字,七丫笨拙地拿着根树枝描了一遍,才在旁边照着写,写一笔停下来看一遍团圆写的,再写一笔。七丫写起字来,就像妇女们描花样子,再照着描出来的花样子绣鞋垫差不多。 团圆无聊地扯了几朵喇叭花,把花揉碎,手被染成了紫色,小声背那首石榴的诗,觉着每天背背诗,她的小石榴就能长得快。 她是不明白写字,七丫为什么要这样如临大敌,她都是把爷爷写的字看一遍,记在心里,到一边刷刷写下来,然后对照看看有没有错就可以。 滚滚:愚笨,这个小闺女比起团圆来,笨到家了,用这里的一个词来说,就是榆木疙瘩。滚滚研究了这里人的用词,有一些它觉着挺形象。 滚滚在顶针的空间里说话,团圆是能听见的。 团圆立刻不乐意了,她呲呲牙,“不准你这么说七丫。” 七丫抬起头,甩甩僵直的胳膊,她把写字看成一件神圣的事,大气都不敢出,胳膊都是僵着摆开架势,写一会就酸,不过她终于记住这两个字怎么写了。 “团圆,没有别人啊,哪有人说我坏话?” “啊……没人,七丫,我们回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团圆差点忘了,她不能对七丫说滚滚的事。 七丫点点头,小姐俩跑了回去。空地上垒起了两个土灶,每个灶前,都是来严家盖房子这里帮着做饭的妇女们,刷锅的,切菜的,个个挽起袖子,利落地忙活着。 李大花在刷锅,团圆到了灶前,蹲在那里,“婶子,我帮你烧火。” 秤砣被李大花抓着烧火,闷闷不乐的,见到团圆,他往旁边挪了点,把小树枝折断,凶狠地瞪了团圆一眼,“团圆,你说话不算话,为什么没叫我上山扛兔子?” 他自己以为是凶狠,团圆看来他就是翻了个白眼,“我没见到兔子,哪来的兔子给你扛?你放心,等我抓到兔子,肯定留给你扛。” “你发誓?”秤砣做梦都是香喷喷的兔子肉,他还以为团圆是把兔子拎回自己家了。 团圆伸出两根嫩白手指发誓。不看僧面看佛面,李奶奶和婶子对她那么好,团圆才不会忘恩负义呢,她是个有道德感的小孩。 长吁一口气,秤砣:“团圆,听说你叫李润书哥,我也比你大,你咋不叫我哥?”秤砣想起这事,心情又不美妙了。 团圆理由很充分,“那你也没叫我妹妹啊,而且我跟七丫更要好,我也没叫她姐。” 摸着光秃秃的脑袋,秤砣点点头,也对,团圆也没叫七丫姐,自己不是被区别对待,“那行吧,你好好烧火,我走了啊。” 第三十三章 半块点心 秤砣跑的比兔子都快,李大花刷好锅,说着“火急点”,低头一看,儿子不见影了,脚边只有团圆在认真烧火。 团圆往灶口里多加了些柴,鼓着腮帮子趴头吹风。 树枝子烧的旺,噼里啪啦响,锅里的水干了,李大花往里头放入肥肉,等肥肉里的油脂出来,她才放瘦肉,这样做出来的菜格外香。 团圆站起来,看着李大花往锅里倒大白菜,翻炒几下,加水盖上锅盖焖着,开锅后里头咕嘟咕嘟响。 “团圆,你还小,不用学这个。女人啊,不用学都会做饭,这是刻在骨子里的。”李大花在围裙上擦擦手。女人天生就会围着锅台转。 团圆自从在丰收祭烧了火,爷爷已经让她烧火了,她下一步要学会的就是做饭。 “婶子,女人不是生来就会做饭。你听戏文里唱的那些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人家就不会做饭,所以我得学。”团圆就是看看,要说她有兴趣,倒不见得。 妇女们做饭的流程,团圆倒背如流,放油炒炒加水炖就是了,没啥特别的,但每个人做出来的饭味道是不一样的。 李大花记着自己那时没学过,就天天蹲那给她娘烧火,到岁数她娘叫她做饭,她就做出来了,“团圆啊,戏文里唱的都是假的。村里这么些女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会做饭,那些小姐不是女人?是女人长两只手,那就是用来做饭的。” 团圆也没见过小姐什么样,看树棍子烧的差不多了,又往里加了些。 桃源村被山围着,最不缺的就是柴火,除了山上的,还有地里的玉米秸和麦秸,听说有的村冬天会缺柴火烧,桃源村从没有这个烦恼。 “婶子,你说得对。”团圆个小人精,心里知道李大花说的不对,但这回她聪明的没有说。 妇女们做好饭,有个面生的男人过来叫妇女们也留在这儿吃,妇女们都摇头。每个人家里都有一大家子,男人能留下,妇女是不能留下的,忙完都回了家。 团圆被李大花牵着往家走,李秀才在路口在跟人下五子棋。他是个臭棋篓子,下十次输十次,但瘾大,村里没几个人愿意跟他下,今天逮到一个人,当然要下个过瘾。 “再来。”李秀才撸起袖子粗声嚷,不用说又是输了。 “叔,下回吧。”跟李秀才下棋的消瘦男人叫李大树,是个罗锅,一脸为难。 “下回是哪回,你说清楚,可别不守信用,不行,再来最后一盘。年轻人得有耐心,万事急不得,这下棋最能磨练一个人的耐性。”李秀才摆好棋子,非拉着李大树再来一盘。 李大树一脸苦相,看到团圆,扯出个解脱的笑,“叔,你家团圆来找你了,咱还是改天吧。” 说完,李大树几乎是落荒而逃。 李秀才嫌团圆来的不是时候,嘴上絮叨着“亏了,亏了,那么多张喜字只换来这么几盘棋。” 小身体一僵,团圆站住,基本上爷爷只要一开始絮叨,就是要犯糊涂,她有点怕。 李秀才絮叨完,过来牵起团圆,“团圆,你手咋这么凉,是不是又去河边玩了?” 爷爷没有犯糊涂,团圆扯出一个大大的笑,“爷爷,我才没有去河边,我是在严家那里帮着洗菜,井水太凉了,爷爷你看。”团圆拿出那半块点心,小心地掰开,给了爷爷一半。 李秀才其实不喜欢这种甜腻的点心,可这是孙女装了一路,拿回来给他的,他还是跟团圆一起吃,团圆吃完了把手上的点心渣舔干净,一脸的意犹未尽,“爷爷,吃了点心很幸福对不对?” “对,不是说那是大户人家,怎么只给你半块点心?”李秀才一嘴的甜腻味,领着团圆大步往家走,他得喝水才能压下这股味道。 团圆一蹦一跳跟着李秀才,“爷爷,人家管事给了我一块,我分给七丫半块。” 李秀才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哈哈,好的东西要学会分享,团圆做的很对!” 一只蝴蝶落在路边的喇叭花上,团圆放开爷爷的手,蹑手蹑脚走过去,手将将碰到蝴蝶扇动着的翅膀,它就飞走了,团圆扑了个空,一点没沮丧,追上前面的爷爷,把手塞进爷爷手里。 “爷爷,刚才那只蝴蝶好美丽,不是那种小粉蝶,可惜它飞得太快了。我只是想摸摸它,它以为我想抓它,咻一下就飞走了。” 团圆的小嘴巴说个不停。茅草屋的烟囱里冒出烟,被风一吹散了,小孩子都回了家,只有团圆和爷爷还在慢悠悠走。 “爷爷,这就是你教给我的一个词,炊烟袅袅。”团圆扬起脸眼睛亮闪闪地指着烟囱里冒出的烟。 第三十四章 己所欲…… 团圆的眼神能溺毙人,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眼神,李秀才心里升起一股忧愁,没由来地想到团圆将来有一天要出嫁,他的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两人回到家吃完饭,团圆的小呵欠一个接着一个,李秀才叫她出去看看她的石榴怎么样了,团圆懒洋洋的揉着眼睛,“爷爷,我睡起觉来再出去看,石榴又跑不了。” 李秀才盘腿坐在炕上,吧嗒着烟袋,闻言把东倒西歪的团圆扶起来,“你看看外面那几只麻雀,要是吃了你的石榴,你可别找爷爷哭。” 石榴树上落了三只麻雀,在枝头跳跃,团圆撒腿跑出去,拿着棍子靠近麻雀,麻雀张开翅膀飞了,团圆叉着小腰努力找她的石榴,一会后转着圈蹦,嘴角咧到了耳后,“爷爷,你快出来看,我的石榴又长出了一个。” 宠爱地看着团圆,李秀才踱步走出来,刚跨过门槛就被心急的团圆拽出来,“爷爷,你看就是那里,昨天还没有的。” 李秀才仰头看,一个团圆拳头大的小石榴在枝叶间调皮地探出头来,他乐呵呵说看到了,“团圆,那个管事又说给你钱了?” 私心里,李秀才不想团圆接触外面来的人。 团圆眼里心里都是她的小石榴,闻言慢慢转过脑袋,“爷爷,你说什么?” 李秀才又说了一遍,团圆想起王管事会帮她卖草药,乐的哈哈的,“爷爷,人家说最后请全村人吃饭,不给钱了。” “不给钱你还这么乐?”李秀才搞不懂团圆的小脑袋里装了什么,昨天他看着团圆很想要钱的,今天没钱拿还这么高兴。 团圆止不住的乐,她的开心事都会告诉爷爷,但卖草药的事,她想等等,“爷爷,我是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句话有了另一番理解,在乐呢。” 她的嘴角上翘着,还偏要装出一脸认真样,想表示她很有探究精神,把李秀才也逗乐了,揉揉她的小脸蛋,“还理解,你有啥新理解?” “呜呜”,团圆生气地把脸从爷爷手里救出来,大人都说她长的软软糯糯,像过年吃的糯米团子,团圆纠正说她是因为叫团圆,才像团子的,但团圆是给爷爷留着面子,是因为爷爷这么揉她的脸,她才像糯米团子的。 小胸脯呼哧呼哧喘,团圆认真地说:“爷爷,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反过来就是己所欲,施于人,可有几个人愿意把自己喜欢的东西给别人?我觉着……”团圆摸着小下巴,摇头晃脑说:“应该是己所欲,不舍施于人,这天底下没人会嫌钱多。” 李秀才会教给团圆每个字的意思,但不会要求团圆一定要认为他说的意思才是正确的,会叫团圆去天马行空地想,像现在,李秀才就觉着团圆说的有几分道理。 自私,就是人性的一大弱点。 一只麻雀又落回石榴树上,团圆故意在地上戳的棍子砰砰响,麻雀扑扇着翅膀飞走,团圆叉着小腰继续说:“爷爷,我喜欢钱,人家也喜欢钱,我怎么能叫人家割爱呢,关键我就干了一丢丢活,大多是婶子们做的,我不好意思要钱。” 团圆起初想得很好,人家给,她就理直气壮地拿,可在那么多婶子眼皮子底下,她做不到。 摸摸团圆的脑袋,李秀才有时觉着团圆太通透了,“团圆,你对别人这么善解人意,爷爷要生气喽。” “爷爷,你吃醋了?”团圆个小妙人,这时候又不给爷爷留面子了。 李秀才踱步走到花花窝前,花花正在打盹,她的窝里有软软的麦秸,团圆每天都会给它换新的,看到李秀才,花花眼皮都不抬。 李秀才有些挫败,孙女是人精,连孙女养的鸡也好像成了精,团圆跟过来,搂着李秀才脖子,“爷爷,在我心里,你跟他们不一样,你是我爷爷,团圆的亲爷爷,团圆分的清亲疏。” “你啊,哪里像个五岁的孩子。”李秀才点点团圆的小鼻尖。 团圆摸摸鼻尖,“爷爷,你不是说村子外面是按虚岁算岁数吗,那我应该是七岁,我当然比去年懂得多。对了,爷爷,你今天给大树叔写喜字了,他要成亲?” 李秀才说李大树后天成亲,喜字呢,他还没给写,明天写。 觉着团圆消了食,李秀才叫团圆回屋睡觉,他接着修筐子,团圆给李秀才拿出凳子,各种工具,从棚子里拿出一捆藤条,“爷爷,你编吧,我陪着你。” “你不是困了吗?”李秀才把筐子上断的藤条拆下来,换上新的,调整一下松紧,再检查看看还有没有其他松的地方,没有的话一个筐子就修好了。 团圆看爷爷修筐子,能在旁边乖乖看一天。 第三十五章 讲道理 第二天,团圆比李秀才起的都早,把自己的小被子叠的方方正正,就一个人晃着小腿坐在那里笑。昨天她问过滚滚,那些药材药铺都收,特别是天麻,应该值不少钱。 团圆的认知里,不少钱就是男人盖房子得的二十文钱。 “嘿嘿”,团圆想着自己捧着钱给滚滚闻,拿到滚滚的蛋,还有爷爷看到钱时的吃惊,她就乐不可支。 李秀才翻个身,听到轻微的响动,还以为家里进了老鼠,睁开眼就看到团圆捂着小嘴,笑声不时从指缝里流出来。 这孩子,也不知道有什么好事,今天看着比昨天还兴奋,李秀才心里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孙女大了,有秘密不跟他这个爷爷说了。 团圆转头,看到爷爷眼神直愣愣的,小心伸手过去晃了晃,被李秀才抓住小手,“怎么,以为爷爷又犯糊涂,小脸都吓白了。” 摸摸小脸,团圆嘴上逞强,“我才没有害怕,我都这么大了,早能应付这些事了。” 口气很大,团圆心里残留着一点怕,她问过滚滚,犯糊涂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团圆对这种未知的自己不能掌握的病厌恶又害怕。 李秀才坐起来,团圆出去倒好洗脸水,在脸上胡乱洗了一把,就叫爷爷洗,欢快的如一只麻雀在枝头跳跃。 草草吃完饭,团圆一溜烟跑了,徒留李秀才吹胡子瞪眼地生气,昨天团圆不想学识字,说好今天早上补上,可现在跑的比兔子都快,看来是玩野了,该好好教教她自制力了。 在团圆的教育上,李秀才心里是矛盾的,一方面他希望团圆能单纯快乐的长大,可另一方面,他又不希望团圆和大多数妇女一样,到岁数嫁人,操持家务生孩子。 唉,李秀才当年养两个孩子的时候,也没有这么操心过,可在团圆身上,李秀才像个操心命的老父亲。 团圆一口气跑到了村东头。这么早,男人们还没开始盖房子,她没看到严家的马车,失落地去了一边,揪狗尾巴草玩,揪柳条做柳梢吹,“噗”的一声,团圆生气地丢在一边。 “你在用嘴放屁吗?”旁边传出一阵嬉笑,团圆抬头,是秤砣,拿着个篮子,篮子里是草。 李奶奶家里养了鸡和鸭子,得用玉米糠拌着草来喂,负责拔草的就是秤砣。 团圆“哼”了一声,没理秤砣,秤砣碰了一鼻子灰,转身跑了。他娘总叫他跟团圆学着懂事点,团圆这样叫懂事?这叫……目中无人。秤砣因为想出了这么个文绉绉的词,抬头挺胸,找人臭屁去了。 盼啊盼,婶子们叔们来了,严家的马车还没来。 工地旁支了三个草棚子,里头住着工匠,工匠们拿着工具出来了,男人们继续打地基,严家运菜的车还没来,妇女们拿出针线活忙活。 李大花抬头看到团圆孤零零坐在柳树底下,叫她:“团圆,到婶子这来。” 团圆在这里是为了早点看到严家的马车,闻言走到李大花身边,李大花道:“团圆,你来得这么早干嘛,今天没跟你爷爷学识字?” 团圆这才想起来,她光想着来拿卖药材的钱,早上没来得及看石榴树,也忘了读书,“婶子,今天我是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李大妹翻了个白眼,那天她收拾媳妇李巧,后来里正来了,她想来想去,就是这个团圆把里正找来的,她是打心眼里不喜欢团圆。 “自己懒,还说成特殊情况,今天有啥特殊的,是天下红雨了,还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二奶奶,我说的特殊情况是我家有事,你管不着。”团圆有脾气的,欺负她的,就是长辈,她也得好好讲讲道理。 李大妹嗤笑,“你家能有啥事,家里就那么干巴巴两个人,那过的能叫日子?年纪不大,说这话也不嫌臊的慌。” 团圆最烦人家拿她家里只有两个人说事,不管是可怜还是挖苦,她都不喜欢。现实就是家里只有她和爷爷两个人,爷爷教给她要面对现实,她和爷爷也有努力生活,怎么过的就不是日子了! 李大花也听不下去,团圆才这么点大,李大妹说话太难听了,“二婶,你总说人家是咸吃萝卜淡操心,那你这算啥,团圆是跟我说话,可没跟你老说话。团圆,去一边玩吧。” 团圆知道她没办法叫所有人都喜欢她,她甜甜地朝李大花笑笑,“婶子,我听你的。” 团圆转身回柳树底下,听到有人喊“王管事来了”,她抬头一看,严家的马车到了。 第三十六章 一颗蛋 王居中一下马车,就看到了团圆个小人,看来这孩子对于药材卖了多少钱很上心,他先叫人把马车上的菜拿下来,又去看盖房子的情况,干完这些,才叫团圆跟他去一边。 这孩子很懂分寸,别说五岁的孩子,就是大人,有时也会不长眼色,而团圆一直只是在一边乖乖等着,一句话也不说,一句话也不回。 看王居中忙完了事情,团圆走过去,明亮的大眼睛里带着着急,“王叔,我的药材卖出去了吗?”小奶音要多惹人怜有多惹人怜。 王居中笑着说:“都卖出去了,钱我给你装到这个钱袋里了。” 王居中把钱袋子给团圆,钱袋子很扁,团圆心里有点失望,她见过铜钱,这么点,她觉着连五文都没有。 “打开看看。”王居中看着团圆失望的小模样,笑着说。到底还是个孩子,这时候就不会掩饰了。 团圆打开钱袋子,里头躺着一块圆溜溜,但跟铜钱不一样的东西,她疑惑地仰起小脑袋,“王叔,这是什么,也是钱?” 王居中失笑,到底是封闭乡下的孩子,连银子都没有见过,“团圆,这个是银子。” “银子?”团圆听爷爷说过银子,比铜钱值钱,一点碎银子就值几百铜钱,她顿时觉着钱袋子沉甸甸的,装进兜里拍拍,扯出一个大大的明媚的笑,“王叔,这是多少银子?” “一两。团圆,以后车前草和莬丝子你就别晒了,药铺里不缺这些,像天麻,你可以多挖些。对了团圆,你爷爷会晒药材?”王居中为了卖团圆的这些药材,用了一点交情。 车前草和莬丝子这两样药材常见,人家掌柜是看在王居中的面子上才勉强收了,天麻掌柜倒是乐意收,还说很少见到晒的那么好的天麻,这得是有十几年晒药经验的人才能晒的这么恰到好处。 “是啊,我爷爷会干的事情多着呢,药材是他晒的。”团圆使劲点头,她知道不能说药材是自己在空间晒的。 王居中没怀疑团圆的话,“你以后有药材要卖,还可以来找我。” 团圆身上有一种特质,会叫人忘了她是一个小孩子,让人平等认真地跟她说话,王居中说完后,才后知后觉,可笑自己对一个五岁的小闺女说的这么一本正经。 “谢谢你,王叔。”团圆笑的眉眼弯弯。 有人叫王居中,王居中去忙了,团圆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进了空间,滚滚很迫切:“团圆,快给我闻闻财气。” 团圆拿出钱袋,把银子拿出来犯了难,滚滚没手没脚,它怎么闻财气?团圆双手捧着银子,滚滚欢快地蹦了一圈。 “滚滚,你快给我你的蛋。”团圆紧紧盯着滚滚,她发现个问题,滚滚全身连个缝隙都没有,是怎么下蛋的。 滚滚从原来的地方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团圆,我只能给你一个蛋。” “为什么!这是一两银子,就相当于一千文。滚滚你说的财气是根据钱的数量,不是钱的价值,那我把银子换成铜钱再给你闻。” 团圆小脸严肃,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她还以为是一文钱一个蛋,她能得到一千个蛋,给爷爷煮着吃,炒着吃,结果一两银子才有一个蛋,这用爷爷教给她的一个词,就是大相径庭。 滚滚的不好意思就是来自这里,当初是它没说清,可它不是误导团圆,是当时它并没有想起所有的事情,是在刚才,它才知道这点的。 它是一颗诚实的蛋,不会欺骗团圆。 “团圆,这是我的身体刚刚得到的传承。你能得到的蛋不光跟给我闻到的财气有关,还跟你所付出的努力多少有关。团圆,你好我才能好,我也希望给你更多蛋,可我不能。” “传承?滚滚,蛋不是你下的吗,这里只有你。”团圆盯着滚滚,要是滚滚有眼睛,她就能知道它是不是在撒谎了。 爷爷说过,再会撒谎的人,在别人眼神的逼视下,也会无所遁形。 滚滚:“就像村里人需要遵守村规,我也有需要遵守的规矩,这个不是我的意志能左右的,是必须如此。对不起团圆,我要是早点想起来,早点告诉你就好了。回到药材上,药材是我发现的,卖药材的不是你,想法子的也不是你,你只是动了小手挖了挖药材,所以只能有一颗蛋。” 团圆不失落是假的,但团圆是个大度的小孩,拿得起放得下,她咽了口唾沫,眸中的失落渐渐消失,“好吧滚滚,我相信了,你的意思是我完全靠自己,不靠别人帮忙赚到的钱,才能得到更多蛋?” 滚滚闷闷的,“是这样的,团圆。” 团圆叉着小腰,那该她问滚滚了,“滚滚,为什么我挖了那么多药材,晒出来只有那么一点?” 第三十七章 露馅 滚滚急忙解释,可不想再叫团圆怀疑它的信用度,“团圆,药材里有水分,水分晒干,药材当然变少,就跟晒萝卜干一个道理,晒好的萝卜干,是不是只剩一点?” 团圆一想是这样,点头表示懂了。 滚滚有个秘密,它其实是感受不到感情的,但它能根据人带着喜怒哀乐的说话腔调,来调整自己的语气,变成人们想听到的语气。 “仔细一算账,一两银子是我的,我还得到一颗蛋,是我赚,就是赚的不多。看来我得更努力赚钱,滚滚你们的规矩好严苛。”团圆还小,很快就从患得患失里走出来,想着赚钱的事。 想到赚钱,团圆有点苦恼,鞋尖在地上胡乱画着,“滚滚,卖药材有点危险。刚才王叔问我药材是不是我爷爷晒的,我说是,一旦卖药材次数多了,他在我们村住下来,看到我爷爷问起这码事,露馅就完了。” 滚滚光想着叫团圆早点赚到钱给它闻财气,倒是忘了告知团圆会有这个危险,它想起人类的一个词,不负责任,它是一颗不负责任的蛋。 只要住在这个村里,对这个村地理气候有一定了解,就会发现这个村子晒不出好药材,“团圆,空间的事情不能对外说,要是被有心之人知道了去,很有可能会影响到你们爷孙的正常生活,甚至是你们的生命安全,保密是当下最重要的。” 这是第一次,滚滚对团圆说跟财气和赚钱无关的事,一人一蛋亲密了点。 “那滚滚,你等着我想别的办法赚钱吧。”团圆说完出了空间,蛋还在空间里,她还不能回家,得先去帮着烧火。 团圆明白怎样做事是正确的步骤,她很想赶紧把蛋煮了给爷爷吃,很想叫爷爷看她赚到的一两银子,但她得把自己承诺的事办到。 王居中还以为团圆会拿着钱回家,看到她又在那些妇女身边跟着忙,只觉着她有一颗玲珑心,这孩子沉得住气,将来能干大事。 团圆烧完火,没跟李大花一起走,自己就往家跑,快要到家门口,看着没人拿出了蛋,一进门就响亮的大喊,“爷爷,我回来了。” 李秀才瞄了团圆一眼,没说话,继续低头修那些坏掉的筐子,团圆蹭到李秀才身边,“爷爷,我有事忙,下午你把昨天和今天要教我的一起教了,我保证不乱跑。爷爷,你看。” 骄傲的拿出那一两银子,团圆塞给爷爷,欢快地说:“爷爷,你看我赚到银子了,以后你就不用辛苦养我,我可以赚钱养你。” 李秀才愣愣地看着手里的银子,没有露出团圆想象中的高兴,他把手里的藤条放在一边,声音沉重,“团圆,你哪来的钱?” 这么严肃的爷爷,团圆很少见,低头看着脚尖,声音里有点虚,“爷爷,我在山上玩,挖到了天麻,叫严家的王管事帮我拿到镇上去卖,钱是他给我的。” 团圆拽拽爷爷的袖子,李秀才沉声问:“团圆,你怎么认识天麻的?这个爷爷可没教过你。” “爷爷,我在人家家里看到的,问人家天麻长什么样子,就上山找找看,找了好几天,才找到那么一棵。” 撒了一个小谎,想要把这个谎圆过去太难了,团圆心里是有点忐忑的。 李秀才没再问,看看日头,撑着膝盖起来准备进屋做饭,团圆拿出蛋,“爷爷,我在山上捡到一颗蛋,我们煮了吃吧。”团圆不争气地吸溜口水。 接过蛋,李秀才看了看,比野鸡蛋大,像是家养鸡下的蛋。对团圆这方面,李秀才是放心的,团圆不会偷拿人家的蛋。 李秀才不太会做饭,把土豆粉条放进锅里,又加了一勺荤油,倒上两大瓢水,就点火叫团圆烧。 饭熟,团圆倒了些凉水,把蛋放进去,蛋还有点烫,她就心急地拿出来,在锅台上一磕,很快就剥出来一个白嫩嫩的蛋,捧着递到爷爷面前,“爷爷,你吃蛋,滚滚的……” 一不小心差点说漏了嘴,团圆使劲捂住嘴,眼睛滴溜溜转,看爷爷没问,继续说:“圆滚滚的蛋有营养,爷爷你吃了身体才会有劲。” 接过蛋,李秀才一掰两半,给团圆一半,“咱俩一起吃。” 团圆摇摇头,手指拧着衣角,“爷爷,我不吃,你自己吃吧,我不喜欢。” 团圆有点怕,滚滚的蛋能治病,可她没病啊,没病的人吃了会不会吃出病来,那可不划算了。 “吃,你不吃爷爷也不吃。”李秀才知道团圆孝顺,可她还只有五岁,不用做到这个地步的。 一老一少僵持,谁都不肯退步。窗外的石榴树沙沙作响,一个小石榴正好对着窗口,在几朵花的掩映下,绿的还泛点白的石榴格外惹人爱。 滚滚:“团圆,以目前的局面判断,你吃一半蛋最有利,我的蛋吃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第三十八章 吃蛋的感觉 空间里发出的声音,只有团圆自己能听到,这下她放心了,虽然还是想让爷爷把一整个蛋都吃完,但是团圆拗不过爷爷,把蛋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爷爷,我吃了,你也得吃,说话算话。” 李秀才也吃了那半个,团圆看着爷爷吃下去,扯出个大大的笑容,“爷爷,你吃了有没有什么感觉?” 感觉?李秀才一噎,吃个鸡蛋能有什么感觉,“噢,有点饱。” 团圆:“……” 好吧,药材发挥药效需要时间,滚滚的蛋应该也是,她太急躁了。 下午,李秀才教团圆,总觉着团圆不专注,不看他教的字,老是瞅他,奇奇怪怪的。 “团圆,你要专心,学习拿出学习的样子来,爷爷刚才讲的什么!”李秀才说起了团圆的态度问题。 团圆把爷爷讲过的说了一遍,她有在听,跟李秀才说的一样,她没专注听,只用了六分心思在爷爷讲的内容上。她是个聪明的小孩,这样也能记住,只不过她今天没有叽叽喳喳的,反而一直盯着爷爷看,李秀才就发现了不对劲。 回答完问题,团圆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爷爷,你吃了蛋,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又是这个问题,李秀才不明白他吃了鸡蛋,该有什么感觉,小孩子真是看不懂,他沉思了会,拍拍团圆的小脑袋,“专心点听爷爷讲课,那颗蛋挺香的。” “爷爷,我问的不是这个方面,是问你的身体。”团圆锲而不舍地问,她想听到个准确回答。 李秀才放下手里的树枝,正色起来,“团圆,那颗蛋不是野鸡蛋?” 捂住嘴,团圆圆滚滚的眼珠转来转去,就是不敢看李秀才,“爷爷,那是野鸡蛋,我发誓,我就是想问你吃了蛋,身体好不好,算了,我不问了。” 等到了晚饭时,团圆又想问爷爷吃了蛋的感受,这回李秀才都无力了,“团圆,蛋都消化完了,野鸡蛋没问题。” 李秀才想了想,团圆也许是怕他吃了蛋身体不好,毕竟他跟团圆很少能吃到鸡蛋。 团圆跑到石榴树下,地上掉落了两朵石榴花,她一片一片摘花瓣,“蛋有用,蛋没用,有用,没用,有用,有用……”最后都是有用,她就一个人乐半天。 第二天一早,团圆吃饭时咬到了筷子,她扬起脸,歪着头,毫无预兆地来了一句:“爷爷,我觉着咱家应该我当家,我一下赚到了一两银子,你没有。” 爷爷每天晚上都会咳嗽,团圆昨晚没听到,她觉着滚滚的蛋起作用了。当家的人可以做主,团圆想要做主,以后就可以命令爷爷吃蛋了。 “你早就是咱家的小管家婆了。”李秀才宠溺地笑笑。 团圆眼睛一亮,“那爷爷,以后我来做饭吧,跟七丫一样,我踩着凳子做饭,我都看会了。”团圆很自信,她觉着自己做饭,怎么也比爷爷做的能强不少。 李秀才做的所有饭都是一下子倒进去,加很多水,团圆说了步骤不对,可李秀才总说饭能饱腹就可以。 “不行不行。”李秀才摆了摆手,“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等你长大一岁再做饭,答应的事就不能反悔,把爷爷昨天教你的那两句背出来听听。” 团圆个小机灵鬼,脑袋好用着呢,“云腾致雨,露结为霜。爷爷,你考不倒我的,我记得很牢。” 去找烟袋,找着烟袋,李秀才回头说:“做饭不急,你先来收拾桌子吧,爷爷乐的轻松。”李秀才想着,也许他该叫团圆多做些事情,比起村里其他的小闺女,团圆做的家务是最少的,可他心疼团圆,不舍得让她干活,既然她今天乐的干活就随她去吧,小孩子嘛,就当玩了。 团圆几口喝完碗里的粥,乐滋滋地收拾,把碗放进盆里,低着头洗的起劲。 “团圆,你爷爷舍得叫你洗碗了?”七丫刚进团圆家,立刻不相信地揉揉眼睛。团圆啊,村里人都说团圆食指不沾阳春水,她爷爷要把她养成娇小姐,竟然在洗碗! 七丫有点大呼小叫,团圆淡定地甩甩手上的水,“七丫,这有啥奇怪的,我爷爷还说以后我当家呢,你咋来了,还没背金哥。” 七丫从兜里拿出一个小巧的圆形馒头,上面印着花,是桃源村办喜事做的喜饽饽,她递给团圆一半,“你忘了,今天大树叔成亲,我来叫你一起去看热闹,金哥跟了我娘。团圆你快点,去晚了喜饽饽就没了,还有花生大枣栗子呢。” 对啊,前天爷爷说过的,团圆站起来,把两个碗拿进屋。七丫看团圆拿两个碗摇摇晃晃的,帮着拿了一个进屋放好,两个人就手牵手跑到了李大树家门口。 路旁大树上贴满了喜字,李大树家里也是贴满了喜字,他去迎新娘子了,大家都在跟五奶奶李凤九说着吉利话。 李凤九看到团圆,给了她一个喜饽饽,一把花生,团圆笑嘻嘻说了句,“五奶奶,我大树叔和新媳妇肯定能美满幸福,你明年就能抱上大胖孙子。” 第三十九章 新娘子,红盖头 都说小孩子不会撒谎,李凤九听了团圆这话,那真是喜上眉梢,捏捏团圆的小肉脸,又抓了一把枣给团圆,“这小嘴会说的,跟抹了蜜似的。” 这么多的小孩子来要喜饽饽,只有小团圆说出这话,李凤九就觉着团圆格外可人。 “五奶奶,我是发自真心说的,可不是嘴上抹蜜。”团圆说完,拉着七丫跑出来,两个人找了个角落分东西吃。 七丫对团圆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团圆真会说,一开口五奶奶就给团圆这么多东西。团圆把东西分成两份,跟七丫一起分享,边吃边含糊地问:“七丫,新娘子啥时候来?” 关于这成亲,团圆明白讲究个吉时拜堂,其他的她就不懂了。 “我也不知道,我娘说大树叔是赶着里正家牛车去接新娘子的,昨天走的,估摸着快回来了,中午要请客。”七丫嘴里说的话,除了团圆说的,就是她娘告诉她的,她很少有自己的想法。 七丫话刚说完,就传来几声哞哞叫,是李大树赶着里正家的牛车回来了,牛车上绑着红绸布,李大树身上绑着大红花,背看着都直挺了,整个人竟然有那么点意气风发。 “七丫啊,这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都说人生有四大喜,洞房花烛夜就是一个,真是不假,你看大树叔这还没洞房呢,整个人就很精神。七丫,你是不是不懂?”团圆摇摇头,颇有点老气横秋。 抽抽嘴角,七丫凑到团圆面前,伸出两根手指,“团圆,你知道这是几吗?” “二。” “我比你大两岁,你能比我懂得多?生娃娃当然高兴了。”七丫不高兴团圆这么看不起她,她是没有团圆聪明,也不傻。 团圆嘿嘿笑着,咯吱七丫的胳肢窝,七丫的那点不高兴就没了,两人拉着手跟其他孩子一起跑回李大树家门口看新娘子下牛车。 大姑娘小媳妇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风有点大,树叶被吹的呼呼的,团圆有点肥的袖口被吹起,一直到了胳膊肘,她低下头往下拽拽袖子,听到有人喊了一句,“新娘子的红盖头被吹掉了,唉?新娘子怎么去了隔壁的李巧嘴家。” 众人都一头雾水。 新娘子没了,李大树一时手足无措,李凤九出来,扯出个笑,“新娘子过去巧嘴家整理下,老规矩说红盖头被吹跑,不能直接进男方的门,得先盖好。” “是有这么个规矩,不过这事出的少,只有老人知道这个规矩。大树她娘,你家这新媳妇挺懂老规矩的。” 说这话的是村里年纪和辈分最大的大奶奶李包谷,大奶奶是最了解各种规矩和顾忌的,她这么说,大家就信了。 李凤九感激地朝李包谷笑笑,叫大家先进院去,新娘子一会就来了,又叫李大树先进去招呼着,她去隔壁看看。 团圆没跟着进李大树家,来到了隔壁的李巧嘴家。屋里几个妇女围着一个穿红衣裳红绣鞋的姑娘,姑娘一张脸通红,团圆看着不像是新娘子羞红了脸,像是气的,那几个应该是新娘子的娘家人。 团圆人小,门开着,她躲在门后面,没人注意到她,她听着几人的话。 一个圆脸盘子腰粗的妇女着急地说:“小姑子,都到现在了,你说不嫁,这叫人咋看咱老黄家。咱娘那人一口唾沫一口钉,你这是摔她的脸呢。” “二嫂,你上下嘴皮一碰叫我嫁,说的倒是轻巧,他是个罗锅,叫我咋嫁!当初你们说他模样周正,他就是貌比潘安,是个罗锅也不行。” 被叫二嫂的妇女半天憋出一句“你跟他相看过,这亲事也是你点头的”。 这话简直是捅了马蜂窝,新娘子把红盖头摔在地上,来回走来走去,她这一走,团圆才看到她是个瘸子,一条腿有些跛。 新娘子一看就厉害,哼了一声,“二嫂,亏你说的出这话,到今天我算是明白了,为啥当初相看搞的那么遮遮掩掩。” 说到这里,新娘子露出苦笑,她低下头看着脚尖,再抬头时,脸上只剩倔强,“当初相看,你们在墙上挖个洞,他在邻居家,我在咱家。娘说什么当面相看对名声不好,现在我是想透了,你们就是想把我卖给这个罗锅,好给三牛娶个媳妇。那么点个洞,我怎么能看出他是个罗锅?!” 被叫二嫂的女人气的差点哭了,被小姑子说的这么居心叵测,她不好受,“小姑子,你咋说我都行,可爹娘是你的亲爹娘,他们为了你的亲事,可是操碎了心,这个李大树他们是好好把过关的。” 第四十章 劝人 客观两个字,写起来简单,只比“主观”多笔,做起来却很难,人天生就是主观的,像新娘子,现在就陷进了一个死胡同,就觉着这亲事是家人把她推进了火坑。 旁边粗壮的妇女把话往明白了说,她觉着自己是话糙理不糙,女人最关键的就是认命。 “豆花,这女人成亲就是那么回事,黑灯瞎火的,你能看出个美丑?咱们女人啊,得认命,你不认命,更苦。” 这个妇女嘴里的黄豆花就是新娘子。黄豆花在家里脾气就大,她自己不愿意的事,她家里人逼她都没用。 她最烦的就是人家叫她认命,她不想认命,立着眼睛瞪着说这话的妇女。她二嫂一看不好,拉着那个妇女出去了,大喜的日子,吵起来晦气。 门后的团圆刚要出来,又响起一阵脚步声,她听到一个和善的声音说:“闺女,我不劝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想好了你愿意嫁,你就是我家的媳妇,我会拿你当亲闺女看;你要是委屈,这亲事就作罢,我家不会为难你。我儿子虽然是罗锅,可我不觉着他矮人一截。” 说话的是五奶奶李凤九,都到这一步了,这亲事不成,她家也会被说闲话,可她不想叫一个不情愿的女人进门,她看出这姑娘性子烈,不然不会闹这一出。 李凤九平心静气说完,走了出去,还顺手关上了门。门外静悄悄的,门里的黄豆花低着头,看着脚上的绣花鞋,吧嗒掉下一滴泪珠子。 门后的团圆蹑手蹑脚走出来,看着黄豆花脸上的一串泪珠,想起爷爷教给她的一个词,梨花带雨,“姐姐,你就这么不想嫁给我大树叔,为什么?” 黄豆花就是委屈,她是个瘸子,就得认命的嫁给一个罗锅? 这命她不想认,她泪眼朦胧的看着眼前软糯的团子,把心里的苦水吐了出来,“我就是不甘心,明明我是我们村里最能干的一个,凭啥就得嫁一个罗锅,就因为我是瘸子?” 团圆伸出小手给黄豆花擦眼泪,小大人样说:“姐姐,哭不能解决问题,我说几句话你听听?” “噗嗤”,黄豆花笑了,一个小孩也来开导她,她逗团圆,“你想说什么?我先说好,她们说的那些我不爱听,你个小人说也一样。” 团圆嘻嘻笑着,爬上炕坐在黄豆花身边,晃着小短腿,“姐姐,我才不是叫你认命呢,我是想说,你不愿意看到别人因为你瘸……你腿不好就看轻你,可你不是就因为我大树叔驼背,就看轻他?” 这话叫黄豆花没法反驳,这个小孩说的对,但黄豆花才不想这么容易被一个小孩说服,逞强道:“他一个罗锅,能好到哪里去!” 黄豆花恶声恶气,团圆却没有生气,这个姐姐是刀子嘴豆腐心那种人,她觉着黄豆花和李大树真挺般配的。 “姐姐,我大树叔很好,他虽然驼背,但很勤快,我五奶奶是村里出了名的手巧,人也和善,他们家的日子很红火。”团圆夸起李大树家。 她可不是夸夸其谈,李大树和五奶奶就是这样的为人。 团圆觉着黄豆花只看到了李大树的表象,没有去看到他的本质,李大树一直有在努力的过日子。 黄豆花不信一个这么点大的孩子,能说出这话,她把团圆上下打量个遍,话说的有些刺人,“你是李大树家亲戚的孩子,他家是没人了,叫你一个小孩来说服我?勤快的人多了,我为啥非嫁给个罗锅?” “姐姐,我爷爷大家都叫他李秀才,跟大树叔不是一家子。我是觉着你是好人,大树叔也是好人,好人不是应该和好人在一起吗?大树叔是有残疾,你自己也有残疾,你觉着你嫁给一个正常人,人家能好好对你?” 团圆觉着黄豆花还是在自己划定的那个圈里没走出来,外表不能当饭吃,再说她看不上李大树,人家好胳膊好腿的还不一定看上她呢。 黄豆花一噎,这小孩嘴比她还厉害,她踢踢团圆的脚,“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团圆。”团圆大大方方说。 “你咋叫我姐姐,叫李大树叔?”黄豆花跟团圆聊起来。 团圆机灵地回答:“我称呼大树叔是按着辈分叫的,你还没嫁给大树叔,又是大姑娘,我当然叫你姐姐了。” “那我嫁给李大树,你会叫我什么?”黄豆花声音低低的有些害羞。 团圆眼睛一亮,她好像做成了一件了不起的事,“姐姐,到时我改口叫你婶子,姐姐你愿意嫁给大树叔了?” 第四十一章 跨火盆 黄豆花这人不喜欢拖泥带水,她的心结被小团圆解开了,转而打趣团圆,“是啊,可我喜欢听你叫我姐姐,那怎么办?” 也许是这个小人的话哪里戳中了自己,黄豆花决定嫁给团圆口中那个上进的男人李大树,不是认命,是想跟他一起把日子过好,不让人家瞧不起残疾人。 团圆这机灵的小脑瓜,才不会被黄豆花这话难住,“姐姐,你跟大树叔成亲了,我还叫你姐姐,不改了。姐姐,那你成亲后,也要改姓李吗?” 从炕上下来,黄豆花摸摸团圆柔软的头发,“当然得姓李,你怎么不扎辫子?”这么大的小闺女,都会扎两个可爱的小揪揪。 “我不喜欢。”团圆小声说。上次她说梳小辫子,爷爷就犯病了,团圆就不想小辫子的事了。 黄豆花把红盖头蒙在头上,过来牵着团圆的小手,“小团圆,你来负责牵着我出门。”老规矩是出门后到进门前,新娘子不能揭下红盖头,所以黄豆花又盖上了红盖头。 屋外的几个人等的火急火燎,黄豆花的娘家人更是讪讪的,她二嫂在李凤九面前都有点抬不起头。 门忽然打开,她们看到盖着红盖头的黄豆花走出来,长吁一口气,只是黄豆花怎么牵着个小孩? 这会一丝风没有,红盖头牢牢盖在黄豆花头上,她二嫂过来要扶她,黄豆花捏了捏团圆的小肉手,才松开手。团圆心里有一种完成使命的自豪,觉着今天不光是阳光明媚,村里都是笼罩在明媚的喜气里。 李凤九过来,拍拍团圆的小肩膀,“团圆,去叫你爷爷来吃饭,你也来。” “好的,五奶奶。”团圆飞奔出去,经过李大树家门口,看到喜婆一张脸笑的跟朵菊花,说着早生贵子,喜事成双,李大树稳稳地扶着新娘子跨过了火盆,大伙都在道喜。 团圆也看见过其他人成亲,她自认这桩亲事算是自己促成的,看着就生出了一点欣慰。带着这欣慰,她欢快地跑回家。 李秀才还在家里慢悠悠修筐子,团圆过去抢过爷爷手里的筐子放到一边,拉着爷爷就走。 “团圆,等爷爷修好这个筐子再跟你去,你要带爷爷去哪?”李秀才想先修好这个筐子。 团圆跺跺脚,叉着小腰,“爷爷,你忘了吗,今天大树叔成亲,五奶奶叫你去吃饭呢,赶紧的。” 平时没见爷爷这么爱干活,爷爷早不勤快晚不勤快,偏偏这时候勤快,叫团圆有点生气。 李秀才真忘了这事,进屋要生火给团圆做饭,被团圆拦住,“爷爷,你赶紧换衣服走啊,咱家就两个人,都得去,你生火干啥?”团圆推着李秀才进屋。 “哦,你也去吗?”李秀才看着团圆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故意打趣道。 团圆臭屁地说:“爷爷,五奶奶特意叫我去的,可不是要你领着我,是单独叫我去。爷爷,你快点换衣服,我给你说我做了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 李秀才换上了一件洗得发白的青衫,听着团圆声情并茂地说发生的事,只感叹团圆这张小嘴,现在就这么能说会道,长大了可怎么得了,不过能说是好事,不会被欺负。 “你小孩子家家的,说什么功德无量,刚才不是催着爷爷走,还走不走了?”李秀才捏捏团圆的小鼻头。 “当然走,第一次有人这么郑重请我团圆吃饭的。”团圆拉着爷爷来了李大树家。 院子里坐了好几桌人,来的大多是男人,只有几个本家带着孩子来的,秤砣家和李大树家就是本家,他就来了。看到团圆,秤砣很拽地说:“团圆,你咋也来了?” 团圆拉着爷爷坐下,瞪了秤砣一眼:“五奶奶叫我来的,有些事你不知道。” 他不知道?他比团圆懂得多,秤砣想再说两句,被他爹敲了脑袋一下,“秤砣,不准欺负团圆。” 秤砣委屈,他哪里欺负团圆了,就是说了句话,这也不行?唉,有团圆的地方,他在爹娘心里的地位就直线下降,秤砣垂着脑袋扁扁嘴,省得又挨说。 不一会,菜陆陆续续上来,秤砣吃的很欢,末了打着饱嗝跟团圆说,“我觉着兔子肉比这些菜还好吃。”那意思是提醒团圆,你可别忘了兔子的事。 团圆鄙视地看了秤砣一眼,还以为他能一直不跟自己说话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忍不住了。 “是兔子肉更好吃,可我再没看到兔子撞树上,这事得靠缘分。”事实是团圆再没上山。 秤砣摸着撑的圆鼓鼓的肚子又打了个饱嗝,“你到槐山啊,草花山上哪有树,兔子想撞都找不到树撞,这么说来,团圆你咋能遇到兔子撞树上?” 团圆:“……” 生平头一次,团圆被问得哑口无言。 第四十二章 教训花花 下午,团圆等爷爷出去后,进了空间,她要跟滚滚促膝长谈。 “滚滚,我今天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我觉着这世上除了财气,还有别的气可以闻。我爷爷说有个和尚,能做到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和尚都能喝酒吃肉,就说明没什么事是绝对的。” 团圆的意思是如果做好事就能得到滚滚的蛋,那样就好了,赚钱对她来说太难了。 团圆的话是可以实现的,但作为一颗蛋,只有等到破壳以后,成长到一定阶段,才可以把其他的气转化为自己能闻的那种气,可滚滚要破壳的基础是闻到足够多的财气,所以团圆说的话,现在是实现不了的。 滚滚是有点担心的,跟着团圆,它能不能闻到足够的能破壳的财气,但它跟团圆的这种联系,并不是团圆主动的,这就像在万千人之中,我遇到了你,命中注定的,纠结挣扎也摆脱不了的“命运”。 “滚滚?”团圆看滚滚不说话,催它回答。 “团圆,这世上是有许多种气可以闻,比如孝气,善气,话气之类的,但我现在只能闻财气。” 其他的气,团圆能懂,就是有一个她不太懂,“滚滚,话气是什么?” “就是人说了有哲理的话,或是打动人心的话,就会有话气。” 滚滚看着团圆脸上表情扭曲,像是懊恼,还带着痛苦,就听团圆大声感叹,“滚滚,命运真是捉弄人,跟我们开了一个大玩笑。哎呀,你要是能改成闻话气,哪怕兑换蛋的比例低点也行啊。你别看我小,说话很有哲理,我保证你要是闻话气,你下蛋的速度,都赶不上我产生话气的速度。滚滚,你真的不能改成闻话气?” “不能。” 团圆丧气了,撑着小下巴,半天颇沧桑的来了一句,“这世界上重要的事情,怎么都没有容易做成的。” 爷爷教给团圆一句话,无心插柳柳成荫,可反过来有心想实现的事情,有时候很难,有时候还会错过。 滚滚:“……” 团圆从空间里出来,心情有点低落,来到石榴树下看她的小石榴,小石榴这几天懒洋洋的,一点没长大,团圆就望着石榴树:“石榴啊,你勤快点长大,快点开口笑。” 花花走过来,有一根石榴枝垂得低低的,花花叼着一扯,枝头上的一个花骨朵啪叽摔在地上,团圆气坏了,气势汹汹往花花走,花花“咕咕哒”叫着满院子跑,团圆就在后面追。 “花花,你太不像话了!不下蛋不说,还欺负我的石榴,你这只坏鸡,我要把你抓了煮汤,不能再叫你为非作歹了。” 团圆两条小短腿倒腾的飞快,可还是追不上花花,花花一下就窜出去很远,团圆气喘吁吁,“都怪我给你吃的太好,你等着吧,从今天起,我不给你拔草,玉米糠也没了。” 团圆小暴脾气上来,把花花窝里的麦秸都拿出来拿进屋,烧火也不给花花铺窝,决定不对花花那么好了。 里正进院,看团圆脑袋上顶着两根鸡毛,气鼓鼓生气的小模样,愣了一下,团圆这孩子很少生气的,“团圆,你这是跟谁生气呢?” “里正叔,你来得正好,帮我抓住花花,我要把它炖汤喝,它变坏了。”团圆看花花蹦到了鸡窝顶上趴着,一点没认识到错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里正摇摇头,说起正事,“团圆,你爷爷在家吗?” 团圆看里正手里拿着一葫芦酒,“里正叔,你找我爷爷有什么事?他不在家,你跟我说也一样,我会帮你转告他的,我们家现在我当家了。” 换成别的五岁孩子,里正肯定不会叫他转告事情,可这是伶俐的团圆,里正把事情说给了团圆听,把酒交给团圆。他家每年都会酿一点酒,这酒是去年酿的,正是味道醇厚的时候,他特意拿来给李秀才的。 “跟你爷爷说,我晚上会来好好跟他说的。”里正交代团圆。 团圆晃晃葫芦,又拔开盖子闻了闻香味,小脸被酒气熏的红扑扑的,“里正叔,我爷爷教润书哥念书这事,我替他答应了。” 团圆拍着小胸脯,拿出了一家之主的架势,说的豪气干云。 里正摸摸团圆头,“团圆,还是等你爷爷回来你问问他吧,我先走了。至于花花,你给它个改正错误的机会。” “里正叔,花花怎么了?”团圆茫然地问。 里正:“……” 里正一走,团圆就进空间里拿天麻,“滚滚,把这个放进酒里,过一阵就是天麻酒,爷爷就可以喝了是吗?” 团圆听了滚滚说的天麻泡酒的好处,就一直想给爷爷泡天麻酒。 第四十三章 教书育人 滚滚:“团圆,你说得对,不过干天麻要比鲜的泡的久一点。” 团圆一脸错愕,那她还不如当时都卖了,再挖天麻给爷爷泡酒呢,“滚滚,你怎么不早说!” 滚滚:“……” 只要团圆能赚到钱,其他的事情,滚滚是不太想纠正团圆的。 团圆已经习惯了滚滚有时候不回答她的问题,她并不觉着那是滚滚不想费力气解释,而是觉着那是滚滚自知理亏,这次也是。 拿着天麻出来,切成一段段的,放进葫芦里,团圆就出门找七丫玩了。 两人玩踢毽子。七丫她娘给她们姐妹八个用碎布头缝了一个毽子,八个人轮流玩,今天终于轮到七丫玩了,她就叫团圆一起玩。 团圆在别的事情上,都比七丫聪慧,就在这踢毽子上落了下风。她学着七丫把毽子往上一扔,伸脚一踢,再踢第二下时,毽子却落地了。 “团圆,踢毽子这么简单,你咋就学不会呢?”七丫拾起毽子,往上一扔,一口气踢了八九个,还能背后踢,毽子就跟长在她脚上一样,数到十,七丫把毽子抓在手里。 团圆不觉着不会踢毽子丢人,拍着巴掌夸七丫厉害,“七丫,人无完人,金无足赤,不会踢毽子就说明我跟你一样都不是个完人,完人的人生很无趣的。我教你识字,你教我踢毽子,我们都是对方的小老师,这多好。” 说到小老师,团圆想起里正交代她的事情,跑回了家,李秀才正闻葫芦里的酒香呢,一脸的陶醉。 见到团圆,李秀才把盖子盖好,“团圆,谁来过家里了,还大方的拿了酒。” “爷爷,你没有喝吧,现在还不能喝。”团圆抢过酒来,踩着凳子放到高一点的地方,李秀才笑眯了眼。 孙女有时候挺精明,有时候又是糊涂蛋,那里她觉着高,可对他来说一伸手就能拿到。 “为啥不能喝,给我不就是叫我喝吗?”李秀才一闻到酒香,还真有点馋酒了。 团圆双手抱胸,一脸严肃:“爷爷,这酒是里正叔给的,你还没有答应他说的事情,要是喝了酒,你就只能答应了。” “你里正叔是不是叫我教李润书?”李秀才稍一想,就想出了里正的来意。 团圆瞪着大眼珠子瞅爷爷,爷爷难道能掐会算? “哇,爷爷你好厉害,一猜就中,不过我跟你心意相通,我已经替你答应里正叔了,可里正叔非叫我再问问你的意思。” “团圆啊,你可真会给爷爷找事情做。”李秀才别看每日教团圆识字,但他对教别人没有兴趣,而且他教团圆的这种教法,用来教李润书也不行。 里正一家对李润书抱有厚望,这厚望是希望他可以考取功名,而不仅仅是识字,去镇上做个账房,但李秀才的教法,跟考功名和走仕途是相悖的。他不想误人子弟。 团圆没懂爷爷的意思,“爷爷,你是说你不想教润书哥?为什么?润书哥不调皮,会好好听爷爷讲的,而且有了润书哥,我也有人可以交流。” 教书育人,在团圆看来是一件有成就感的事情,爷爷这么有学问,应该多教几个学生,光自己一个,实在是算不得教书育人。 对一个人的评判要想成为共识,首先要有很多人跟他打过交道,就像村里人都认同李五爷是种地的老把式,是因为村里人有种地的问题,都会去请教李五爷,而听了李五爷的话,问题就能够解决。同样的道理,要想村里人说爷爷会教书育人,爷爷光教自己是不行的,需要教很多人。 团圆一直以为爷爷光教她,是因为村里人宁愿叫儿子跟李五爷学种地,却没人愿意叫儿子跟着爷爷学认字,他们都觉着读书无用。老话说民以食为天,他们坚信种地才是生存之本。 李秀才长叹一声,“爷爷啊不是不愿意,而是不能教,算了,等你里正叔来了,我跟他好好谈谈。” “爷爷,还要谈呀,我……”团圆难得结巴起来,红着脸说:“爷爷,我做了一件错事,我以为你肯定愿意收下润书哥这个学生,就把酒里放了天麻,这下怎么办。” 团圆不是逼着爷爷答应,只是没想到爷爷有顾虑,李秀才把团圆拉到身边坐下,就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团圆听。 门口的老槐树树影婆娑,槐花都掉光了,只剩一树的绿叶。老槐树很高,比院里的石榴树高出许多,团圆总说石榴树是被老槐树呵护的。 每年都是槐花先开,槐花团子和槐花包子,各种的槐花做法吃遍了,槐花没了,石榴花才娇羞地开放,等长出小石榴,老槐树就只剩一树绿叶。 等团圆长大了,总觉着那棵老槐树就像爷爷,自己就是那棵石榴树,她是被爷爷呵护的幸福小孩…… 第四十四章 青色长衫 傍晚,里正又来了,团圆躲在屋里,竖着小耳朵听两个人说话,爷爷就说了他不能教润书哥识字,那意思像是怕“耽误”了润书哥,团圆听出来爷爷不是搪塞,是真的这么想,团圆还听到爷爷提到“仕途”和“功名”。 里正静静听完,想了挺久才开口,“叔,润书还小,只是打基础的阶段,我没别的要求,就希望他能多识字。去别村上村学,我娘舍不得,我呢,就认识那么几个字,多的教不了他,这才想着来问问叔。只是教他识字,叔你看行吗?” 既然里正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李秀才也就只能答应了,里正心满意足地搓着手笑,说明天早上就带润书哥来,团圆听到这里,揉着眼装作刚睡醒的样子从屋里走出来,“里正叔,你来了,我爷爷答应了?” 李秀才瞟了团圆一眼,小东西还学会装了,在屋里都听到了吧。 一叠声说着“同意了”,里正走了。 团圆有点心虚,觉着爷爷看透了她的小把戏,打了个哈欠,捂着小嘴,“爷爷,都怪你们说话太大声,吵醒了我,我再进去睡一觉。” 李秀才没戳穿团圆,团圆一个人学习是太孤单了,他教李润书,也许对团圆来说是好的。 第二天,李秀才又穿上了那件青色长衫,端坐在家里唯一一张高凳子上,团圆噔噔噔跑出去,又噔噔噔跑进来,“爷爷,里正叔还没来,你这么正式做什么,我怪不习惯的。” 这么正式的爷爷,团圆是第一次见,她皱着小眉头想着自己刚跟爷爷学识字时,爷爷是什么样,却想不起来,“爷爷,我当初那时候也是这么正式?” “哪有可能。团圆啊,你没事的话可以去扫扫院子,大姑娘了,该学着干点活了。”李秀才挥挥手,团圆在这里跑来跑去让他有些分心,不如给她找个事情做。 是因为里正昨天的郑重语气,李秀才才这身打扮的。 团圆:“……” 被爷爷赶出来的团圆耷拉着小脑袋,使劲扫着院子,花花咕咕叫着直躲,最后干脆飞到了鸡窝顶上。团圆继续气鼓鼓扫,她觉着爷爷这是喜新厌旧,有了新学生忘了她这个旧学生。 “咳咳,团圆你这干活呢,你爷爷呢。”里正带着李润书一进院,就被呛得咳嗽,团圆拿着那么高一个大扫帚,一挥自己先晃。 李润书不紧不慢过去,“团圆,我来帮你吧。” “不用,我爷爷在屋里等你呢,李润书你进去吧。”团圆语气里带着点酸,以前她觉着李润书暖心,可他来抢自己在爷爷心里的重要位置,再暖心都没用。 团圆才小小年纪,就验证了一句话:女人的心思难猜,昨天她很想让爷爷收下李润书这个学生,这会又吃味爷爷看重李润书这个学生。 李润书一愣,团圆见到自己都是叫润书哥的,这是怎么了,“团圆……” 团圆扭过头去不理李润书,里正看出团圆是闹脾气呢,领着李润书往屋里走。团圆悄悄回头看,里正提了一刀肉,自家做的粉条,李润书手里拿着一捆烟叶子,最关键的是,李润书穿的也是青色长衫,里正叔也穿得很正式。 团圆默默扫着她的院子,扫到把自己也呛得咳嗽,才看到里正叔带着李润书出来。 李润书过来用袖子给团圆扇面前的尘土,把团圆手里的扫帚拿走放到墙角,走回团圆身边,“团圆,以后我们就是同学了,我有不会的,向你请教,你要帮我呦。” “请教?”团圆听到这个词,心里的不高兴都飞走了,油然而生一种姐姐的优越感,李润书是说她厉害吧,“润书哥,咱们共同进步。” 小团圆脸上终于雨过天晴了。 “叔,要不你就从今天开始教润书吧。”里正看着气氛这么好,提议道。 李秀才点点头,里正嘱咐李润书好好学,一个人走了。 李秀才问李润书都学了什么,李润书说百家姓他学了,李秀才考了他几个字,李润书都会,又问他千字文,李润书摇摇头,说没有学过。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团圆张口就来,还拿起树枝在地上写。 “团圆,爷爷来讲,你跟着复习一遍。”李秀才拦住团圆,换成他来讲。 李润书学的很认真,每一个字的意思,都会认真问,认真记,相对于对团圆讲的,跟李润书讲的,李秀才是规范很多的。李秀才讲完,李润书就在一边背诵。 团圆觉着李润书读书“讲究”,这种讲究跟她是完全不同的。 “团圆,你都背好了?”李润书朗声背完,转头问团圆。 团圆一般不背,她都是弄懂了意思,记着这个意思就是了,所以她认字,至于爷爷教的诗,直白的如“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这种她记着,其他有些拗口的,她就记着关于她的石榴的那首。对于她,李秀才也只是叫她认字。 第四十五章 读书的目的 “还成吧。”团圆要面子的,不好意思说自己不会背。 李润书点点头,他做什么事都认真,又朗声背了一遍,把学过的字在地上写了一遍。他也是用树枝写,可团圆看李润书写的字,就觉着隽秀。 “润书哥,你字写得好好看。”团圆心服口服,李润书的字让人看了很舒服。 李润书看看团圆写的字,再看看自己写的,他觉着都好,“等你长大了,字会比我写的还有筋骨,长大手上就有劲了。” 李润书觉着团圆的字软绵绵的,很可爱,一看就是小闺女写的。 “筋骨?”团圆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不过她仅仅是羡慕李润书字写得好,倒是没想过也写的那样好,这事顺其自然。 李润书站起来,规规矩矩进屋去跟李秀才说了声,出来看到团圆又在看她的石榴树,轻声说:“团圆,我回去了。” “润书哥,明天别忘了来啊。”团圆的目光还停留在石榴树上,她数着一下子多出了五个石榴,发出清脆的笑声。 李润书在这一串银铃般的笑声里走了,团圆进屋拉出爷爷来,“爷爷,你教过我一句诗,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昨晚肯定有那样的风,才长出了五个小石榴。” “傻团圆,花谢了,就结出石榴了,跟风没关系。”李秀才把团圆头上翘起的几根小卷毛压下去。 团圆摸摸自己的头,“爷爷,你骗人,花谢了好多,可结出的石榴没有那么多,就是风的问题。” “嗯,那应该是我家团圆说的对。”李秀才愿意叫团圆有些纯真的想法。 团圆臭屁地摸摸下巴,她看爷爷动不动就捋胡子,她没胡子,就变成了摸下巴,“爷爷,润书哥读书跟我不一样,他很讲究,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你才更看重润书哥这个学生?” 团圆认真地看着爷爷的表情,李秀才没想到团圆会这么想,他坐下来,把团圆圈进怀里,摸摸她的头,“才没有这回事,爷爷最得意的学生是团圆。爷爷那么正式,是爷爷猜到你里正叔会正式地带着李润书来拜师,爷爷也得拿出礼仪来。” 窝进爷爷脖子里,团圆点点头,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在这世上,爷爷最爱的肯定是她,她信。 “爷爷,你还没回答另一半问题呢,为什么润书哥读书的态度讲究?” “团圆,那是因为他跟你读书的目的不一样。” “不一样,爷爷,读书不就是为了识字吗?哦,我想起来了,是不是跟你说过的仕途和功名有关系,爷爷,那样是不是就可以做官了?”团圆玩着爷爷的袖子,大眼睛亮闪闪的。 团圆总是这样,当她说出一长串话时,她的眼睛格外亮,她是一个擅于表达的孩子,“爷爷,那我是不是也能做官,我会做个好官,像你说的那个词,清正廉明。” 李秀才苦笑,傻团圆,做官哪有那么容易,像他自己,埋头苦学那么多年,到头来就是个落魄秀才,只能回村。做官不是努力做学问,就能做官的。 “团圆,做官得考试,乡试,会试,还有更高的考试,考试不光得有想法,还得会引经据典。” “爷爷,引经据典就是要像润书哥那样?那对我有点难,我还是不做官了。你以前说过赶考得背井离乡,我舍不得离开爷爷的。”团圆紧紧搂住爷爷的脖子。 李秀才也不想叫她知道这个社会对女人的偏见,就算去除偏见,团圆的这种性格,也不适合走仕途。官场尔虞我诈,要会笑里藏刀,敷衍客套,还有各种各样的门道,李秀才不想叫团圆学会。 “你啊,识字就好。你明白你跟润书识字的目的是不一样了吧?”李秀才做了总结,叫团圆从他身上起来,他拿出里正送的烟叶子。 烟叶子很干燥,用手一搓就碎了,把里头的梗拿出来,碎的烟叶子就是这里的旱烟。 团圆捂着鼻子退的远远的,“爷爷,那润书哥有做官的天分是不是?润书哥人那么好,一定能当个好官的。” 把搓好的旱烟装起来,李秀才想了想,李润书的性格是适合当官。李润书现在就稳重,等年纪大了,再多一点城府,可以走仕途,但这得看机缘了。 “应该是。” “爷爷,你这是敷衍的回答,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你说应该是,跟没回答差不多。”团圆两条眉毛皱在一起,不满意李秀才的回答。 团圆的眉毛有点粗,小小年纪就带着点英气,她爱笑,但不笑的时候,那样的眉毛就让她显得有点凶。 李秀才:“……是。” 团圆实在是个磨人的孙女。 第四十六章 小少爷首儿 王居中早上出门时,左脚绊了右脚,他这人有点迷信,就觉着今天要倒霉,果然一掀马车帘布,只想说一句好的不灵坏的灵,古人诚不欺我。 他家小少爷躺在马车里,嘴里叼了一根狗尾巴草,见到他,瞟了一眼,王居中抬起袖子抹抹脑门不存在的冷汗,颤声问:“小少爷,你要用马车吗?你要用的话还请你快着点,我得去村里看看房子盖的进度。” 被叫小少爷的男孩长着一双细长的眼睛,就是嘴里叼着狗尾巴草,也掩不去身上的贵气,声音清冷,“王管事,那不是房子是严府,今天我跟你一起去村里。” 这个严家的小少爷叫首儿。他娘对他说,他们马上要有个新家,首儿从不觉着以前住的严府是真正的家,所以他想看看那个村里新盖的严府,是不是他心中家的样子。 王居中一哆嗦。他家小少爷别看只有八岁,气势逼人,别说一般的下人,就连他这个做了很多年大管事的也有点怕。 下人们对上小少爷这样冷冷的目光,腿肚子哆嗦,王居中身为管事,没那么不争气但也是很小心,“小少爷,夫人知道吗,去村里路途遥远,我怕小少爷路上无聊。” 小少爷看来今天心情不好,如果他没记错,今天小少爷的先生要来,小少爷这明显是又找理由逃课。 “我娘同意我去了。我是严家小少爷,盖的严府,当然得我看着好才行。王管事,你不信可以去问我娘。”首儿吐出嘴里的狗尾巴草,坐起来直盯着王居中。 王居中立马低下头,“小少爷,那我把张妈带上。” 张妈是厨娘,是夫人从娘家带着进严府的,夫人和小少爷吃的饭,都是张妈来做。 他家矜贵的小少爷,要是吃那些村妇做的东西出了事,他负不了这个责任。 说完,王居中就转身进院。这个院子有点小,没办法,这个镇上除了衙门,最大的院子就是这个了,只有三进,夫人和小少爷住在东边,张妈住在东边的厢房里。 王居中见了严夫人。严夫人眉眼如画,是位美人,可惜性子要强,不会侬言侬语,从嫁入严家,就和严三爷有隔阂。 严三爷是个风流种,喜欢那种娇滴滴的美人,严夫人这种有主见的,他不喜欢,小妾纳了一房又一房,后来根本就不着家,这就让严夫人在严家的处境不好,虽然不是孤儿寡母,但跟孤儿寡母差不多。 严夫人手里有一大笔娘家给的陪嫁,严家另外几房,还有严家的老夫人都跟吸血蛭似的,想叫严夫人养着一大家子。严夫人不愿意,也不愿意天天应付严三爷的风流债,这才带着小少爷离开了严府,眼不见为净,至于住桃源村,王居中觉着就是图那里清净。 严夫人了解自己儿子,听了王居中的话,略一思量,叫王居中领着首儿去村里,权当叫他先熟悉一下那里的环境,“带上张妈吧。”严夫人道。 王居中带着张妈和小少爷来了村里,到的有些晚,工匠和村里的男人已经干了好一会活,正在抽烟,见到王居中带着个男孩过来,纷纷打招呼。 首儿面上不显,心里是有落差的,这就是严府?空地上就几截墙,以前的池子啊,荷花啊,一个一个连起来的院子,看来都不会有。 秤砣跟几个小伙伴正在旁边用泥垒房子,见到首儿,觉着他娘兮兮的,长的比李润书还白,穿的比李润书还好,清清秀秀的,不仔细看,他们还以为是跟团圆一样的妹妹呢。 拽里拽气走过来,秤砣本来想居高临下看首儿,可到了跟前,他发现首儿其实比他还高点,语气里的嚣张少了,“喂,你叫什么?” “严明安。”首儿一本正经回答,他早就发现旁边那些脏兮兮的男孩在看他了。 “哇,你姓严,名字还这么不一样,你比李润书还……”秤砣还要再说,被他爹拉到一边,再回来时,就老实多了,“你是小少爷?小少爷是做什么的,跟我们玩的是不是不一样?” 秤砣这么想是有依据的,李润书就不跟他们玩,人家天天闷在家里看书,有时候去地里干点活,跟他们玩不到一起去。 “你们玩什么?”首儿挑了挑眉,他对严府没什么兴趣了,就想找点乐子。 秤砣一听起劲了,“我们玩的可多了,上树掏鸟蛋,用弹弓打鸟,到河边抓鱼,到地里抓蚂蚱,再……”秤砣看看周围没大人,凑到首儿耳边,“偷挖几个地瓜烧了吃,我们玩的可多了。” 秤砣这个年纪,还不懂身份的差别,把“小少爷”只是当成一个名字,就没有讨好首儿。 首儿觉着这个男孩挺顺眼的,他说的这些,首儿也想试试。 “那你带我去。”首儿习惯了命令人。 第四十七章 掏鸟蛋 “你在命令我?”秤砣算是村里的孩子头,眼前的这个小少爷又不是他爹娘,这么说话,他才不会听。 首儿皱着眉头,换了问题,“你几岁?” “六岁。”秤砣摸不着头脑的回答,他跟他爹一样有点憨憨的。 首儿上下把秤砣打量一圈,秤砣觉着这个小少爷的目光跟刀子似的,想转身跑,可男子汉输人不输阵,后面还有一帮小伙伴看着呢,跑了就是把自己的脸面子啪叽摔在脸上,他脸红脖子粗地嚷:“有啥话你明白说出来,你瞪人我……不怕,爷爷我的拳头可是很硬的。” 秤砣撸起袖子,挥挥拳头,这个小少爷细皮嫩肉的,胳膊没自己的粗,肯定打不过自己。 嗤笑一声,首儿才不怕秤砣的拳头,他在严府里可是连那些五大三粗的家丁都揍趴下过,不过别人对他是不是恶意的鄙夷他分得清,这个男孩没恶意,他过去搭着秤砣肩膀,“我八岁了,比你大,比你年龄大自然能命令你,喂,你到底知不知道好玩的事情?” 秤砣憨憨的,被首儿这么一说,他觉着是有那么点道理。 “我当然知道,我们这就准备去呢。”秤砣指指后头几个小伙伴。 “你等着。”首儿回马车上拿出食盒,里头都是点心,这是张妈怕这里条件简陋,做的东西首儿吃不下,给他准备的,首儿拿出来了。 他一打开食盒,看到圆溜溜的,晶莹的点心,秤砣哈喇子流出来,胸膛拍的震天响,“刚才那些你想玩哪个,尽管说出来,我带你玩。我觉着上山掏鸟蛋最带劲,你会爬树吗?” “会。”严府里也有树,首儿经常躲在树上,用小石子打说她娘坏话的家丁或丫鬟。 秤砣不好意思地指指点心,“那我可以吃点心吗?” “随便吃,我那里多得是。”首儿拿出几块塞给他,叫他把其他人也叫过来吃,吃完就上山,秤砣道:“够了够了,这些够了,好东西得慢慢吃。” 首儿眼中闪过疑惑,在家里都是他想吃的,就随便吃,首儿觉着秤砣的这个想法很奇怪。 王居中忙了一会,抬头找他家小少爷,见到小少爷正饶有兴趣地跟村里孩子们在说话,很是诧异。他家小少爷在严府里,从不跟其他小少爷一起玩,小少爷能跟同龄人一起玩,真好啊。 首儿和秤砣到另几个孩子身边,分了点心,一群孩子撒腿就跑,首儿的小跟班半斤紧紧地跟着他。 “你留下,不用你跟着。”首儿站定,冷冷地看着半斤,半斤耷拉着脑袋。首儿一转身走,他就亦步亦趋跟着。 秤砣自觉跟首儿已经有交情了,拉着首儿到一边,“他是谁,你的小跟班?这跟小媳妇似的,要不你回去吧。” “不行,你说带我一起掏鸟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这叫背信弃义!”首儿也不想叫半斤跟,但不同意秤砣的说法。 秤砣一听这些词,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扁着嘴,带点嫌弃,“你是不是读书识字?我们玩的这个,不适合你这种读书人。” 李润书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从不跟他们一起玩。 “行吧行吧。”首儿实在觉得掏鸟蛋新鲜,也懒得跟秤砣讲这么些道理,“你等着,我叫他回去。”首儿对着半斤一番耳提面命,半斤便垂头丧气地往回走,小少爷说了,不叫他跟,再跟就让他找不到。 小少爷要是有心藏起来,半斤真就找不到。 王居中看到半斤一个人回来,眉头立马就立起来了,“半斤,小少爷呢,你是他的小跟班,小跟班的意思你懂吧!” 哭丧着脸,半斤委屈地说:“管事,小少爷不叫我跟,他跟那些孩子上山了。” 王居中差点被半斤的老实气得晕过去,不叫跟,就不会偷偷摸摸跟,脖子上那东西就是摆设,没脑子? 他要发火,秤砣他爹李大旺先说话了:“管事,出不了事。他们那些野小子上山,到吃饭时候,他们就回来了,俺们的孩子都是这么长大的。” 王居中狠狠瞪了半斤几眼,后来一想这是在桃源村,不是严府,就小少爷一人身边有小跟班是不合群,就没叫半斤再去追首儿。 首儿他们到了村东面的槐山。槐山山如其名,五步一棵槐树,参天的槐树,树冠连在一起,阳光只能从树缝间洒进来。首儿第一次看到这么一大片树,是长这样子的,啧啧称奇。 秤砣他们仰着头,仰的脖梗子酸疼,才找到藏在树枝间的鸟窝,拍拍首儿,“你往那看,那个就是鸟窝,里头肯定有鸟蛋。鸟蛋烤了吃可好吃了,你等着,我爬上去给你掏鸟蛋。” “我来。”首儿一下就窜上了树干,秤砣几个人都看呆了,怎么有人能一眨眼的功夫就爬那么高,都拍手叫好。 首儿朝下头一抱拳,那意思这不算什么,又继续往上爬,不一会就找到了鸟窝,里头躺着几个小小的蛋,首儿把蛋装进怀里,下树更麻利。 第四十八章 学功夫 首儿落地后,秤砣他们几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嘴巴张的比鸟蛋都大,一句话说不出来,被山上小风吹着,几个人更凌乱了。 秤砣愣了小半天后反应过来,立刻学着大人的模样,对着首儿就是一抱拳,“师父,请受徒儿一拜。” 秤砣不愧是孩子头,其他孩子也跟着秤砣一样抱拳,首儿双手背后,勉为其难地道:“行吧,我有空就教你们功夫,不过这练武讲究悟性,能不能学会看你们的造化。” 首儿当初练武,是严夫人看着他精力旺盛,太能闯祸,才给他找了老师,结果首儿学业马虎,功夫却学得不错。严家人背后说他将来肯定败家,更是卵足劲抢他娘的陪嫁,这些首儿都知道。 他认为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好的出身并不代表你就能有所成就,也没人规定商人的儿子就得会经商,会读书。一个人决定不了自己的出身,如果能选择,首儿才不会选择生在严家。 “造化?我们都很能造,造的家里鸡飞狗跳,我娘总骂我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难为秤砣了,想出了好几个词。 “我也是,我也能造。”另几个孩子也大声说。 首儿:“……” 终于碰到比他还没学识的,看来他是个文化人,等娘来了这个村子,就会知道自己在学业上也是出色的。 拿出鸟蛋,首儿看着自己新收的几个徒弟,“不是烤鸟蛋吗,烤吧,等会我教你们最基础的扎马步。” 几个人一听能学功夫,高兴地去找树枝生火。 槐山里也有几棵苍劲有力的松树,周围铺着厚厚的松毛,这东西最适合生火,几个小伙伴抱了一堆,又找了些树枝。 秤砣和首儿继续掏鸟蛋,那几个鸟蛋根本不够分。一时间树林里的鸟刷拉刷拉飞起,一坨鸟屎不偏不倚落在首儿头顶上,首儿以为是掉的树叶,晃晃脑袋,秤砣使劲憋着笑。可首儿头上顶着一坨鸟屎,太有损他的英明神武了,秤砣憋得好辛苦。 “秤砣,怎么了,有什么好笑的?”首儿被秤砣看得浑身不自在。 指指首儿头上,秤砣含蓄地说:“首儿,你交好运了。”村里老人说,鸟屎落到头顶上,就能交好运。 “好运?”首儿抬头看到飞过头顶的鸟,有种不好的预感,往头上一抹,黏糊糊的,“秤砣,你他娘的咋不告诉我,我头上有鸟屎,见鬼,没带半斤,没人给我擦。” 秤砣从地上抓起一把树叶,往首儿头上一盖,搓搓拿下来扔掉,“行了,干净了,我们都是这么做的。” 首儿:“……” 两人往回走,草丛里有一段枯树桩,中间是空的,很大一截,秤砣拿起来试试,发现不重,拖着走。 “几个鸟蛋,用不了这么大一段柴火吧?”首儿因为那坨鸟屎掉在头上,尴尬得要命,见到秤砣拖这么大一段树桩,觉着他也傻里傻气的,说道。 秤砣吭哧吭哧拖着走,“不是用来烧鸟蛋,我拿回家。我家邻居团圆只有一个爷爷,她才五岁,上山捡柴费劲,能帮一点是一点。” 刚才他们又是掏鸟蛋,又是捡树枝,惊出了草丛里好几只兔子,可没有一只撞树的,秤砣想叫团圆来槐山抓兔子。 他仔细分析过,唇红齿白的首儿,长的不比小闺女差,看来这兔子撞树是看性别的,得见到长得软糯的小闺女才能撞树,那只能是团圆。这叫团圆来抓兔子,不能空着手,给她家拿点柴火正好。 首儿可不是那种不知疾苦的小少爷,闻言也找了一段挺粗的树枝拖着。桃源村叫他想到一个词,靠山吃山,在他们那里,松毛都要花钱买,在这里满山都是,人家都不爱捡。 首儿想到先生教他的一个词,不对等,这个就叫“柴火不对等”,回去说给先生听听。 两个人回去时,其他人已经生好火,烧的只剩冒火星的灰烬。 “使劲加柴火,还有蛋没放呢。”首儿抓起一把树枝就要往里扔,叫秤砣阻止了,“首儿,这个你就没经验了,烧鸟蛋就得用灰把鸟蛋盖住,慢慢等它熟,要是火烧起来,鸟蛋一放进去就炸开,那就吃不成了。” 秤砣用树枝把灰烬扒拉开,把鸟蛋一个个放进去,再用灰烬盖上,求首儿教他们扎马步。 首儿给他们比量了一下姿势,就回去守着鸟蛋,秤砣他们几个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小声问秤砣,“秤砣,他教咱的这是功夫?我看着咱们咋跟庙里的泥菩萨似的,他不会是骗咱们吧?” 秤砣腿肚子酸,脸憋的有点青,瞪了那个男孩一眼,“咱有啥给人家骗的,那几个鸟蛋?鸟蛋是人家自己掏的,人家还给咱点心,哪来的骗?没听说吗,这是打基础,要是学功夫这么简单,不是满村都是能飞檐走壁的人?” 秤砣这么一说,其他人就乖乖扎马步了,可实在是累啊…… 第四十九章 松鼠桂鱼 首儿闻到了香味,问:“秤砣,鸟蛋应该熟了吧?” 秤砣忙不迭地点头,他觉着过了好久,就是烤一只兔子都该熟了,“熟了,首儿,我们可以停下了吧。” 首儿都忘了他们还扎着马步呢,但觉着时间太短,不过师父教过他该循序渐进,不该操之过急,就叫他们停下。 几个孩子呼啦啦跑过来,用树枝扒拉开灰烬,里头躺着一堆黑色的鸟蛋。 “秤砣,这是烧过头了,还是别吃了。”首儿冷着小脸说,心里那个心疼啊,他的鸟蛋吃不成了,心里头有个小人坐在地上哭的肝肠寸断。 原来小少爷是这样的,会功夫但没有生活常识,秤砣嘿嘿一笑,把剥好的鸟蛋递给首儿,“烧鸟蛋都是这样,把皮剥下来,就是一颗白白的鸟蛋了。” 秤砣的小手黑乎乎的,鸟蛋上几个黑指印,实在说不上白,不过首儿还是接了,一口咬下去,他眼睛就亮了,“好吃,真好吃。” 这和他之前在严府吃的东西一点也不一样,没有浓油赤酱,也没有那么多花样讲究,是食物天然的味道! 其他人一看首儿喜欢,每人都只吃了一个,剩下的叫首儿拿着吃。他们吃了首儿的点心,他多吃几个鸟蛋,这样才公平。 “好了,咱们回去吧。”秤砣拖着树桩,首儿也拖上树枝,其他人一问是给团圆家捡的,也都找了树枝拖着,一群孩子浩浩荡荡下了山。 一下山,他们就遇到来找首儿的半斤,秤砣拿过首儿手里的树枝,“你先回去吧,我们给团圆家送去,再找你玩。” “那我叫张奶奶做好吃的,咱们一起吃。”首儿身上少了在严家的距离感,就像个八岁的孩子说话。 半斤心里犯嘀咕,他家小少爷不对劲,竟然没挖苦这些孩子,也没打人,太不对劲了。 秤砣他们拉着树桩树枝到了团圆家,打开篱笆门,秤砣指挥着小伙伴一根一根放好,团圆看着一堆树枝,还有一根树桩,愣了,“秤砣,这是怎么回事?” 秤砣擦一把脑门的汗,拽里拽气说,“这是柴火,给你家的,团圆你别忘了有点表示啊。槐山上有很多好吃的,白色的,会动的,交公粮那天,你拿去我家的那个,你懂我意思吧?” 别的,秤砣乐意跟小伙伴分享,独独这兔子肉,秤砣舍不得。 团圆被秤砣的暗号差点绕晕了,想了想,才明白他说的是兔子,“行,明天我有空上山看看,你等着吧。” “你别忘了啊,你拿不了叫上我。我走了,你也赶紧去村东头,严家来了个小少爷,拿了很多好吃的,他人大方着呢,还是我兄弟,你去他也能给你吃,麻利点,去晚了可没份了。”秤砣已经把首儿看成自己人了。 团圆这还在家里读书。有了李润书比着,她有危机感了,总觉着自己在学习上得更像样子。要像样子,就得用功啊。 “我这就去。秤砣,那小少爷长的怎么样?”团圆想起不论是戏文里,还是爷爷教她的,少爷都是眉清目秀,玉树临风,身姿清瘦。 秤砣连思考都没有,“我兄弟,当然是跟我长得差不多,差不到哪去。” 团圆:“……” 看来这小少爷里也有异类,果然戏文里唱的都是骗人的。 等团圆跟着秤砣到了村东头,严家马车已经走了,那个小少爷也走了,秤砣好一顿失望,嘴扁的能挂个油壶。 李大花端出一盘花花绿绿的菜来,“那个小少爷说留给你们吃的。人家的厨娘用不惯咱们的土灶,说把菜做坏了,叫那个小少爷回家吃去了。” 撇撇嘴,李大花有点不大高兴。她这做了半辈子菜,跟人家厨娘做的放在一起,才知道差距有多大。人家切起葱来,一根葱,能切成头发丝那么细,还很长,这鱼做出来,尾巴是翘起来的,比不了,她受打击了。 团圆走到跟前看那盘菜,她受到的冲击不小,原来菜还可以做的这么精致。没错,在团圆的心里,这就是精致的菜,精致的叫人都舍不得动筷子。 “婶子,这是鱼吧?”团圆有些后悔来晚了,她好想知道这个鱼是怎么做出来的,原来做菜不是光有炒和炖两种做法,还有这种做法。 李大花说是。 秤砣才不关心精不精致的问题,一筷子下去,夹了鱼肚子上一块肉进了嘴,“好吃,都赶紧吃吧。” 团圆还没欣赏够呢,就见鱼身上都是筷子,精致的鱼成了千疮百孔的鱼,“秤砣,你就不能怜惜点?” 秤砣拿起一双筷子递给团圆,“赶紧吃,我想着你的份呢。” 第五十章 有钱人的累 团圆举着筷子,语气苦恼,“秤砣,我不要吃,我要看,你难道不想欣赏做得这么好看的鱼?” “鱼不就是用来吃的吗,你要想看,你自己做着看呗,噢,你不会,那你在一边看我们吃吧。不尝味道,光好看没用。”秤砣一筷子一筷子吃得过瘾。这鱼不跟河里的鲫鱼那样都是刺,真好吃啊。 对啊,秤砣的话叫团圆醍醐灌顶,她是本末倒置了,食物外形再精致,最关键的还是味道。 “你看着吧,我肯定能学会,叫你刮目相看。”团圆觉着自己这么聪明,只要用心学,肯定是能学会做菜的。 团圆举着筷子到了鱼前,一根光秃秃的刺,只剩个鱼头,秤砣朝其他几个小伙伴使眼色,大家慢慢往后退,其他小伙伴呼啦跑了,只有秤砣被李大花提溜着后脖颈子提到灶前,“天天瞎跑,过来给娘老实烧火!” 可怜的秤砣,蹲在那里,一根一根不情愿地添柴,去瞟团圆,团圆可是全村第一的烧火丫头,赶紧过来替他的班啊,可惜团圆正在啃鱼头,一边啃一边评价,“鱼肉好入味,跟爷爷做的不一样。爷爷做的,汤好咸,鱼肉寡淡无味,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团圆的话,听得李大花哭笑不得,这孩子吃个鱼头都评价得头头是道。 秤砣看团圆接收不到他的眼色,粗声说:“团圆,差不多得了,赶紧过来烧火,这可是你的活。那鱼头你拿回家慢慢品吧,品完你能写一篇好文章。” 李大花一听,揪秤砣耳朵,秤砣哎呦哎呦嚷,“娘,我不是偷懒,我是有正事呢,那个小少爷交代我点事,我得给人家办了。” 团圆放下筷子过来烧火,李大花放开秤砣,秤砣揉着耳朵跑了,李大花问团圆,“团圆,人家做的菜真的比咱做的味道好?” 菜讲究的是味道,李大花是看不上那些花里胡哨的装饰,特别是那个厨娘忙了一通,却说做坏了,李大花觉着是浪费。 她不了解大户人家的讲究,在她看来菜做得挺好啊,而挺好的菜被说成不能入口,李大花就看不上这种人,跟她们不是一个阶层的人。 团圆夹了一点鱼鳃的肉,举到李大花嘴边,李大花尝了尝,真的好吃,是她做不出来的味道,“团圆,你说这么好吃,那个小少爷还不吃,他想吃啥,这不是糟蹋粮食吗?” 火不旺,团圆用烧火棍在底下撑出空隙,柴火呼啦呼啦响,团圆想起爷爷教她的一句话,“何不食肉糜”,人家有享受的那个条件。 “婶子,所以说当有钱人也挺累的,嘴养刁了,想改很难,除非他能一辈子富贵,要是中途家道中落,那他的日子就难过了。”团圆摇头晃脑道。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就是这样的道理。 李大花觉着团圆说的很有道理,转而竟有点可怜那个小少爷。 被人可怜的首儿已经到了镇上的家,一脸的不乐意,见到严夫人难得告状,带着一点撒娇,没了在严府时的疏离。 在严府,首儿对她这个娘也是疏离的,那个充满了狡诈的家,叫首儿小小年纪就学会了伪装。 严夫人从没把严家人对她的恶语中伤放在心上,那些人以为她离开严家是逃,简直是笑话,她只是为了叫儿子体会到这个年纪该有的乐趣。 院子里的月季花香味宜人,香味飘进屋里,叫首儿吸了吸鼻子。月季花没有牡丹的娇气,这种也是层层叠叠花瓣的花,好养活,是一种跌落凡尘的美丽,很接地气。 严夫人眉眼温柔,听完首儿的话,摸摸他的头,“是娘叫他们这时候带你回来的,你可不能因为玩荒废一天的学业。” 在严夫人身上蹭了蹭,首儿别扭地问:“娘,我们……真要搬到那里去住?那里不一样。” 难得儿子愿意腻在自己怀里,严夫人的声音愈发柔和,“怎么,你不想住那里,跟娘说说,那里的人怎么样?” 首儿的腔调更加别扭,话里是吐槽,可严夫人听得出,儿子是喜欢那里的人的,“娘,他们很笨,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我都不用猜就可以看透他们的想法。娘,他们傻里傻气的。” 严夫人叫首儿站好,看着首儿的眼睛认真说:“首儿,他们那是纯朴,你不应该那么说。娘教过你的,就是出身低微的人,你也不能看不起人家。人家掏心掏肺对你,你说人家傻,对吗?” 在首儿的教育上,严夫人是位严母,她叫首儿读书,更多的是叫他懂理守理。 首儿就是别扭,才不是看不起秤砣他们,带点倔强,“娘,我就是跟你这么说,我……不讨厌他们。” 第五十一章 直白的话 作为首儿的娘,严夫人很清楚首儿的嘴硬,“首儿,你为什么不能好好表达出自己内心的想法呢,娘又不会笑你。你这样,会吃苦头的。你说他们人好,多简单的话?” 严夫人无奈地摸摸首儿的头,首儿这样别扭的个性,她真的很心疼。 首儿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他不善于辩解,半天说了一句:“娘,我今天可以不读书吗,我不想读。” 严夫人看着首儿的头顶,语气变严厉:“首儿,刚才娘都跟你说过了,你不能荒废一整天。娘叫你去玩了,你也该遵守约定去读书。首儿,娘说过,娘不求你考功名光耀门楣,但也得知书达礼。” “娘,我明白了。”首儿抬起头,认真说。 张妈进来说饭做好了,严夫人叫首儿一起去吃饭,首儿从兜里掏出个黑乎乎的鸟蛋,在桌角一磕,小心地剥好,递到严夫人嘴边,“娘,这是我掏的鸟蛋,可好吃了,娘你尝尝。” 难得儿子这么直白地说话,严夫人高兴的接过来,她希望住进村里,儿子能一直这么直白地表达感情。 要说村里直接的小孩,团圆算是一个,在村东头烧完火回家,拿着鱼头咂味道,对李秀才道,“爷爷,我真的理解口腹之欲何穷之有这句话了,原来这世上好吃的东西这么老多,这厨娘做的菜,就是跟咱们做的不一样,这是不是就叫术业有专攻?” 李秀才点点头,是术业有专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闪光点,挖掘出这个闪光点,就能成为更好的人。 “是的。”李秀才很满意团圆的理解。 “爷爷,这术业的专攻还分个实用不实用,像厨娘的这个做饭,就是实用的,像这个读书,就不太实用。爷爷,你是不是实用的学不会,才退而求其次选不实用的?爷爷,你要说真话啊。”团圆用一种体谅的眼神看着爷爷。 李秀才:“……” 团圆太直白,这也是不孝顺的表现啊,气得他头上又要多一根白头发。 “团圆啊,这么暖融融的太阳,你该歇歇脑子了,还有这院子和屋里,该每天都扫,该擦的也擦擦。”李秀才找出了一堆活。 团圆个小人精,知道爷爷是不想继续刚才的话题,拿起扫帚扫起院子来。扫帚太大了,不是她这么大的小人用的。 她两只手握着扫帚,左扫一下,右扫一下,嘴上还闲不下来,“花花啊,你听到了吧,术业有专攻,你作为一只母鸡,打鸣不是你该干的活,你就一条路可走,下蛋,你的咕咕哒,属于不务正业。” 团圆这直白起来,攻击完他,又换成花花,李秀才问:“团圆,那你准备专攻哪方面?” “爷爷,我准备先去看看有没有兔子再撞树。”团圆扫的投入,脚跟扫帚绊在一起,摔在地上,爬起来自己拍拍裤子上的土。 下午,团圆去了槐山,挎着篮子,雄赳赳气昂昂的,还拿了麻绳用来捆兔子腿,叫爷爷留在家里把萝卜土豆啊,洗干净了准备好,等她拿回兔子就炖上。 “团圆啊,先抓到兔子再说,小孩子不要浮躁。”李秀才提醒团圆。 是有傻的往树上撞的兔子,但有个概率,百分之一都到不了,得千分之一,李秀才不信这么小概率的事情,团圆能次次遇上,那样都差不多比上中举人了。 “爷爷,你等着看吧,我才不是浮躁,你别小瞧我。”团圆有自信,她有滚滚,有空间,运气当然好。 到了槐山,团圆先进了空间,叫滚滚看到药材告诉她,她还是决定继续挖药材。团圆通过分析空间的作用,发现她不卖药材,可以把药材收在空间里,等她能够去镇上,到时候自己拿去卖。 “团圆,你还挺有投资头脑的,你这个就是对未来投资。”滚滚欣慰团圆自己想到了这点。 “投资?滚滚我做的这件事叫投资?”团圆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滚滚有时候会说出一些她完全陌生的词。 滚滚:“你这就是投资。团圆你放心,我会认真看的,发现药材就会告诉你,这回咱们就按照那个管事跟你说的,找天麻那种药用价值高的,需求大又不易得的药材。” 滚滚根据桃源村这里的地质和气候做出分析,这里的山上应该有不少药材,而这里的人只挖来自己用,桃源村周围的这四座山,其实有不少宝藏。 它们的守则里有一条,不能干预主人的生活。 第五十二章 槐山行 团圆和滚滚达成共识,她从空间出来,就在山上慢慢走着。 不挖车前草和莬丝子这些普通药材了,滚滚说话并不多,团圆一个人一直慢慢走着。这要是换成别的五岁的孩子,也许一会就没了热情,团圆很有耐性,眼睛紧盯着草丛,她自己要找兔子。 前面草丛里窸窸窣窣的,团圆只看到一个身影闪过,她还想像上次那样把兔子赶进空间,可每次她进入空间,里面却只有自己。 团圆:“……”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槐山上的兔子太警觉了,不好抓啊。 滚滚提醒:“团圆,这里有不少金银花,它能清热解毒,还有艾草,夏天能熏蚊子,这些不拿来卖,你可以在家里跟你爷爷用。” 这不是教着主人赚钱,应该是允许的吧,滚滚在心里希望。 团圆想对啊,她不应该把心思放在兔子上,不是有句话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吗,也许她更专心的找药材,兔子自动就送上门了。 槐山上多的是艾草,艾草团圆认识,不用滚滚提醒,她就能找到一丛丛的艾草。这里的艾草长势很好,比团圆都高,团圆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一拔,一个屁股蹲儿坐在地上。 “团圆,你可以掐一段,真正有用的是它的叶子。”滚滚提醒。 “不可能,我们熏蚊子都是用一整棵点燃,等艾草冒起烟,蚊子就被熏跑了。掐一段只能在端午节的时候挂在门上,用来驱邪,招百福。”团圆碎碎念着给滚滚普及这方面的知识。 “滚滚,你知道端午吧,能吃好吃的粽子。”团圆想到三角形的粽子,每个角放上花生或者枣,甜甜的,就馋了。 滚滚:“……” “对哦,你听不到。”团圆话刚说完,见到前边草丛晃了一下,她直接就想进去,这次她和兔子终于都进入空间里了。 这只兔子进入空间匍匐在地上,根本不跑。 “这是一只懒兔子。”团圆想着你别以为不动,我就拿你没办法,她拿出绳,上去就要绑兔子腿。 她一动,兔子就跳开,然后又趴在那里,团圆再动,它又跳开,团圆皱着小眉头想办法。她对这只兔子的判断有误,它不是懒,是精,这样她抓不到兔子,兔子也晕不了,只能等它饿得动不了。 饿成瘦骨嶙峋的兔子没有肉,也不好吃啊,团圆求助滚滚:“滚滚,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滚滚一跳,兔子应声倒地,跟晕了似的,团圆走过去,用小手戳戳兔子,兔子一动不动,她把兔子腿绑了起来。 “滚滚,你刚才是念咒吗?”村里有孩子惊着了,就会叫七奶奶收惊,七奶奶嘴里念念有词,再给人一碗黑色的水,喝了就好,团圆认为滚滚这个跟七奶奶念的咒差不多的道理。 滚滚:“是的。” 有些事,要解释清楚,比叫人相信一个容易接受的错误解释难的多,滚滚觉着不太好解释,就叫团圆这么认为吧。 团圆说了这里人对艾草的用法,“滚滚,难道艾草还有别的用法?” “艾叶晒干捣碎被称为艾绒,把艾绒卷起来就是艾柱,可以艾灸身体疼痛的地方。” “那不是跟药酒差不多,滚滚你说的卷起来,就是跟我爷爷卷烟那样?”团圆仔细地了解。 “就是那样。用艾柱艾灸记得要离身体两三厘米,身体能感觉出发烫就可以。你爷爷的身体就适合艾灸。” 团圆对艾柱很心动,想想问道:“滚滚,镇上药铺里有你说的艾柱吗,我得想法子叫我爷爷相信我能得到艾柱。要是药铺有,就说得通了。” 滚滚:“有的,艾柱很常见。” “那我就说叫王管事帮忙买的。”团圆赚的一两银子是自己收着,说买艾柱是行的通的。 说完艾柱的事,团圆从空间里出来,改成掐一截一截的艾枝。 有事情做,时间就过得很快,团圆觉着时间差不多了,就下山叫来了秤砣。 秤砣看到三只兔子,张大了嘴,“团圆,你运气真是好啊,原来小闺女长得好看,兔子就齐齐变傻撞树,这就是戏文里唱的那个鱼和大雁的?” 秤砣说的是沉鱼落雁。 团圆能怎么说,只能承认自己是占了长相的便宜。 秤砣的高壮结实,在这时候发挥了作用,把三只兔子扛到肩膀上,走路都不打晃,“团圆,以后你别总闷在家里,没事多到山上玩玩,我随你差遣。” 三只兔子拿回去,秤砣他爹一会就收拾好了,一家一只,剩下一只团圆要送给七丫。 “给她干啥,她又没出力,咱两家一家一半把这只分了得了。”秤砣有不同意见。 第五十三章 食言 团圆叉着小腰,说得郑重,“秤砣,没有你,我和七丫也能把兔子拿下山。”言下之意,秤砣的意见没用。 秤砣气得脸成了猪肝色,可为了兔子,他得折腰,不过恶狠狠撂下狠话,“团圆,你这属于过河拆桥,明天我兄弟首儿再给我好吃的,没你的份。”秤砣一擦鼻子,一扭头,拽里拽气的。 “没我的份就没我的份,你这是威胁,我偏不受你的威胁,我找王管事要去。”团圆说完,朝着秤砣一通做鬼脸,提着那只剥了皮的兔子跑了,气得秤砣大吼:“绝交,明天就叫你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 第二天,秤砣早早就来了村东头等首儿,等到烧火的活他都干了,没叫团圆烧,还是没等到首儿,他情绪很是低落,觉着自己被首儿背叛了。 不是首儿不守约,而是首儿啃着毛笔,在苦逼地写字呢。昨天先生讲完课,又布置了一堆的作业,光大字就要写十张,还要写一篇文章,说是这样有利于他静下心来,好好读书。 首儿手上写着字,这心里跟长草似的,真想马上去桃源村,可半斤在旁边守着他,不写完不能出去玩。 大字,首儿已经写完了,就剩那边文章,首儿是搜肠刮肚,也写不出来。先生的要求是文章得有理有据,得引经据典,首儿最不会的就是引经据典,他就不明白了,能用大白话说清楚的事情,为啥非要写得拗口,才叫有深度,那不是自己找累吗? “我渴了。”首儿严肃地道。 半斤麻溜去给他家小少爷端水,首儿出屋,揪下一朵月季花,一片花瓣一片花瓣扯下来,写篇文章怎么就这么难。 严夫人来,就见到首儿冷着一张小脸在揪花,她觉着儿子从桃源村回来,整个人就鲜活了。 “怎么了,写不出文章?先生还夸你是可造之材,只是心思放在了别的地方呢,静下心来。”严夫人摸摸首儿的头。 首儿最怕听到先生说他是可造之材,这意味着先生对他要求会更严格,作业会更多,他不喜欢那样。 扯起来一把草,弄得首儿一手泥,他在裤腿上擦擦,“娘,先生叫我写的文章简直是无病呻吟,他说平实的文字能打动人心,文章呢,不是曲高和寡吗。” 首儿这些话,就能当着他娘说说,跟先生说,先生又是一大通的谆谆教诲,首儿都听得耳朵长茧。 严夫人静静听着首儿说完,才柔声道:“首儿,你将来要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就要学会说不同的话,就像你对那些人,跟对村里人,娘感觉得出来,你的态度是不一样的。”那些人,严夫人指的就是之前严府的人。 何为大人,人长大,从某方面来说就是习惯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事情,这就是长大。 “娘,我明白了。”首儿站起来,小小年纪已经是身姿挺拔,一步一步往屋里走。 严夫人的心里一软,柔声说:“首儿,先玩吧,下午再写。你那个朋友,我叫王管事给他带话了,说你今天去不了村里,明天再去。” 首儿感激地朝严夫人点了点头,“谢谢娘。”他真有点担心秤砣觉着他不遵守约定,这下放心了。 下午,首儿写出了那篇文章,翻了好几本书,按着先生的要求引经据典,写出来了,然后就扔在一边,把半斤叫到身边,商量着做个弹弓。 秤砣他们腰上都别着弹弓,首儿也想有一个。 首儿可是找对了人,做弹弓半斤会啊,他教首儿这样那样做,首儿就按着做,间或说一句“半斤你确定?”半斤就差指天发誓,别的他不敢打包票,这个做弹弓他可是一把好手。 王居中回来时,差点以为进错门了,半斤这个小少爷专用的出气筒,竟然跟小少爷有商有量,没有挨骂,王居中欣慰地想小少爷终于长大了。 看到王居中,首儿盯着他一直看,看得王居中浑身难受,苦着脸问:“小少爷,有什么事我做得不对,你说吧。” 首儿把王居中上上下下打量一圈,“你跟他说了?” “哪个他?”王居中一头雾水。 首儿有点恼怒,咬着后槽牙挤出“秤砣”两个字。 身体僵了一下,王居中想起来了,夫人的丫鬟是叫他给一个叫秤砣的说,小少爷今天要读书,不能去村里玩,不过他进了村,光顾着看盖房子的进度了,压根忘了这事。那个叫秤砣的好像挺结实,是李大旺的儿子,王居中想着。 “王管事?”首儿的声音变得冷冰冰的。 王居中好歹是个管事,这点小谎还是圆的过去,“小少爷,我跟他说了。” “完了?他就……”首儿很讨厌他问一句,别人答一句,就不能一口气说完? 王居中想想那个秤砣,眼神闪烁:“完了,小少爷,他听完就跑走去玩了,一句话没说。” 首儿点点头,继续做弹弓。 第五十四章 抓兔子 第二天,首儿来到了桃源村,秤砣见到他一脸的“我不爱搭理你”。首儿性子本就别扭,更不会先说软话,两人就互看对方较劲,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 秤砣先败下阵来,怪首儿,“背信弃义,咱俩恩断义绝。”恩断义绝这个词,是秤砣昨天跟团圆的爷爷学来的一个词,用在此时,他觉着相当霸气。 首儿不回答,掀唇一笑,从马车上拿出食盒打开,在秤砣的面前一直晃,秤砣投降了,但他不承认是跟首儿投降,他是对点心,不过秤砣也是要面子的,拉着首儿到一边,“你昨天咋没来,说好的事你做不到,太不像话了,也就是我宽宏大量,愿意给你个机会,咱们继续当兄弟。” “我叫王管事给你捎话了,你没收到?”首儿道。 秤砣摸着光头。 光看他的表情,首儿就知道他没收到话,怪不得昨天他问王居中话,王居中有点心虚。 “收到什么,哪个是管事?不过这事过去了,我不生你气了,我是为你可惜,要是你昨天来,就能吃上兔子肉,现在没得吃了。”秤砣一听首儿说叫人给他捎了话,当下一点不高兴都没了,跟首儿说起兔子的事。 最后作为总结,秤砣使劲咽了口口水,惋惜道:“本来,我想着把那只兔子留给你的,可团圆小心眼,舍不得,其实我给你留了两块肉,可下午你还没来,我怕放馊了,就吃了。咱们也去抓兔子吧?” 秤砣觉着也许兔子有眼神不好的,会把首儿当成女娃娃也说不定,再加上遇上兔子,得运气好的人,首儿家富裕,他的运气应该比团圆好,关键是首儿还会功夫,秤砣决定跟首儿一起试试。 上次上槐山,专注的不是抓兔子,也许这次专注抓兔子,结果会不同。 “行。”首儿也想去抓兔子。 一群孩子呼啦啦上了槐山,兔子是有,可跑的太快,就是首儿也追不上,用弹弓打,也打不到。 首儿觉着这样没头苍蝇似的抓兔子不行,肯定得有方法,“秤砣,你说的那个团圆,她是怎么抓到兔子的?” 秤砣一身草,衣服脏的都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他追兔子太急,摔倒了,从嘴里吐出一根草,“我没看到。她是自己一个人抓,抓到了就叫我上山扛,她说……是兔子自己撞树上的。” 这是守株待兔,首儿当然知道这个词,虽然首儿不太信,但他一个小少爷,对于抓兔子是不了解的,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但他会思考啊,“也许,咱们该趴在草丛里,叫兔子放松警惕,它就会撞到树上?” 为了吃兔肉,向来精明的首儿小少爷,脑袋也不好用了。 秤砣这个头脑简单的,觉着首儿说得很有道理,叫小伙伴都悄悄趴在草丛里。温暖的阳光透过树缝照在身上,身子底下是柔软的草,不一会就响起一阵鼾声。 首儿:“……” 兔子当然是没有抓到,秤砣是被首儿用狗尾巴草搔醒的,他迷糊着喊:“兔子,哪呢?” 首儿扔掉狗尾巴草,“鬼的兔子,该下山了。” 秤砣揉揉眼睛,还迷糊着,“原来该下山了。你说咱们这么多人,咋就比不上一个五岁的女娃娃呢。首儿你是不知道,团圆粉糯糯的,就是个团子,竟然能迷的兔子撞树上,我还以为咱们几个,论长相,就你能跟她打平,想着你也能遇上撞树上的兔子,看来不行。” “那把点心给她吃,用点心换兔子肉。”首儿叫秤砣说的,越发想吃到兔子肉了。 “点心呢?”秤砣问其他几个人。 食盒被拿过来,首儿打开一看,不多不少,就剩一块点心了。 “这就够了,等我回家给她,这时候,我估摸着她回家了。”秤砣把点心装进兜里。他在山上找了这么久的兔子,还是为了逃避烧火,现在这点回去,肯定村东头的饭都做好了。 首儿觉着一块点心有些拿不出手,但想到那个团圆也小心眼,兔子舍不得给自己吃,他又觉着一块点心也不少。 一群孩子回到村东头,盖房子的男人都蹲在地上吃饭了,李大花见到秤砣,扭着耳朵就往家拖,“跟娘回家,打明开始,你在家里跟你奶奶,少给我出来乱窜。” “娘娘,是我叫他陪我玩的。”首儿装着怯懦地上前说。 大嗓门的李大花看着人家白嫩的小少爷,再看看自己家仿佛泥猴的儿子,声音软了,“那个……” 秤砣揉着被拧红的耳朵,“首儿,这是我娘,你该叫婶子。” “婶子,叫秤砣在这里吃行了。”首儿改了称呼。 张妈看到首儿,把饭端出来了,过来拉着李大花到一边,“他婶子,你就听我家小少爷的吧,刚才那个小闺女去哪了?叫她也一起。” 第五十五章 当厨娘 张妈说的小闺女当然是团圆。 团圆今天烧了两次火,先是张妈做饭她烧的火,之后李大花做饭,也是她烧火。给张妈烧火,是团圆自告奋勇的,她听人家说这个胖墩墩的奶奶就是严家的厨娘,就过去问人家用不用帮着烧火。 她长相真的讨喜,张妈一看是一个水灵灵的小丫头问,哪里忍心拒绝,就叫她烧,想着不行就自己来,哪想到团圆烧火很好。 李大花笑笑,“她啊,回家陪她爷爷去了,她可贴心了。” 团圆第一次见到做饭赏心悦目的,爷爷总是手忙脚乱,人家不紧不慢,叫人看着很舒服,回家,团圆就跟爷爷郑重说了,“爷爷,我将来也要当厨娘。” 李秀才正在收拾院里的荆条,给团圆手里放了几根,“爷爷知道了,你把这些荆条放进棚子里。” 当厨娘,那就是做饭,李秀才这么培养团圆,可不是想叫孙女这辈子的理想就是给人做饭。 团圆心思多么敏锐,放下荆条扁着小嘴,“爷爷,你在敷衍我,你觉着当厨娘这个目标不好?” 严肃着脸,李秀才一脸正经,“怎么可能,爷爷怎么会敷衍团圆,你这么想爷爷,爷爷伤心。”李秀才伤心的捂着胸口。 团圆嫌弃地看着爷爷的表演,“爷爷,你好肉麻。其实我想当的不是张奶奶那种厨娘,我是想叫许多人吃到我做的饭,觉着幸福,哎呀,我现在还小,还没想好,等我想好,再说给你听。” “好。”李秀才倒是希望团圆永远也不要想好,最好把这个当厨娘的目标,抛到脑后。他明白团圆的意思,那就是开馆子吗,可一个女人抛头露面开馆子,在这个以男性为主导的社会里,要受不少挫折,李秀才舍不得团圆经历那些。 中午这顿饭,团圆大口大口吃得很香,李秀才看得高兴:“团圆啊,慢点吃,你喜欢吃,爷爷还给你做,爷爷做的饭也很好吃是不是?” 团圆把头从碗里抬起来,嘴边沾着几粒饭粒,“爷爷,这个问题吗,我不太好回答。看了人家做菜那么赏心悦目,我只要想着,就能多吃两碗饭。”言下之意,她吃的香跟爷爷做的饭好不好吃没关系。 李秀才心里比黄连还苦。 一看爷爷的脸色,团圆就知道自己的话得罪了爷爷,又加上一句:“但是,吃爷爷做的饭,团圆一直都感到满满的幸福。” 吃完饭,不用李秀才催,团圆勤快地收拾好碗筷,来到她的石榴树下,复习爷爷早上教的知识。有了李润书比着,团圆学习的热情高涨。 小石榴又长大一点,青色的皮开始变白,煞是娇羞地缀在绿叶间,随着微风探出头来,又咻地缩回去。 团圆朗读一会,数一数她的石榴,又长出了更多的石榴,她的心里甜的冒泡。 李秀才出来,就看到团圆撑着小下巴,对着一树的石榴笑的欢快,“团圆,你又不专心。” “爷爷,我才不是不专心呢,我在思考问题。爷爷,我学了百家姓,学了千字文,那是不是我快要学完所有的字了?”团圆认真地问。 李秀才坐在团圆身边,看着这么可爱的团圆,又是自己养大的,就觉着自己这辈子也不算是失败。 “团圆,爷爷教过你学无止境,爷爷这么大年纪,也不敢说自己学明白了,你一个小人,还差的远呢。” 李秀才理解团圆的想法,就像井底之蛙,它看见的只有井口那么大,等它出来,才知道世界是这么大,学问这个东西也是,学的越少,越觉着学问不多,学的越多,才越知道这世上要学的学问很多。 “爷爷,可我觉着百家姓有用,千字文那么晦涩,根本都用不到,学了用不到,那学来有什么用?” 这个问题,涉及到一个实用性,团圆说的是知识的实用性,对于这个问题,李秀才一时也不好回答,“团圆,多懂一点总是好的,提前有准备,总比到时临时抱佛脚从容。” “爷爷,我明白了,这叫对未来投资。”团圆接上李秀才的话,说完又捂住嘴,这个是滚滚说的,好像不能说:“我的意思是……为将来好,爷爷我去山上了。” 李秀才没在意团圆的那句投资,只是叫团圆小心,家里的柴够烧,她不用捡柴。李秀才帮村里人修筐子之类的,还有写喜字,村里人有时会给菜,有时也给柴,大家都知道团圆和她爷爷两个人,砍柴有点难。 “爷爷,我知道了。”团圆一溜烟跑了。 第五十六章 野山参 团圆来的是另一座山——毛山,毛山上大多是杨树,春天一进山,到处都是飘落的杨絮,它在桃源村的西面。 手中的棍子在草丛里挥来挥去找药材,草上的蚂蚱吓得蹦起来落到一颗草上,团圆小心扑过去,却被一朵花吸引了,这朵花跟天麻的花很像,团圆多看了两眼,不像是天麻,它长了叶子,“滚滚,它是不是天麻的亲戚?” “团圆,这是野山参,还是过了百年的。”滚滚道。 “野山参?人参?”团圆大叫出声,惊飞了几只树上的麻雀。团圆知道人参,爷爷跟她说过,人参是可遇不可求的,还给她讲过人参娃娃的故事。 团圆两手握住野山参的茎,“滚滚,它怎么不跑?” 滚滚:“……” “好吧,故事里是成精的人参,而这颗还没成精,也许故事是夸大的说法?”团圆用两只手抓,就是怕野山参跑了。 “团圆,这个是野山参,你叫人参显示不出它的珍贵。种植的一般说人参。” “滚滚,难道外面的人种地比五爷爷在行,还会种人参?啊呀,你能听见我在空间外面说话了?”团圆兴奋地问,这样她就随时可以跟滚滚交流了。 “我是能听见了。”滚滚也是刚意识到这点。 它清楚,它每开发出一种技能,就需要一个契机,以前它以为都是需要闻团圆赚的财气,没想到来得这么突然。 团圆蹲着挖野山参,挖出捧着进了空间,她要先跟滚滚确定一些事情:“滚滚,这棵野山参是我发现的,挖的也是我,你就是告诉了我这是野山参,你没有疑义吧?” “没有。”滚滚回答。 “那……要是我把野山参卖了,给你闻财气,你这次能给我很多蛋喽?滚滚,你的蛋和野山参那个功效更好?”团圆心里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刚开始,她想把野山参给爷爷吃,但要是滚滚的蛋功效更好,那她把野山参卖了,用财气跟滚滚换蛋,是更划算的。 这是真的把利益做到了最大化,滚滚很欣慰,“很难比较哪个更好,团圆你自己拿主意吧。” “那我考虑一下。”团圆认真地说。 “团圆,艾草晒好了,你可以搓碎给你爷爷制作艾柱了。” 团圆学着爷爷搓烟叶子那样反复搓艾叶,艾叶就变成了艾绒,她小心地把艾绒堆起来。她的小手,也只有三捧,“滚滚,我总算知道药铺里卖的药材,为什么价格翻了好几翻。药材炮制要费功夫,他们肯定比我做的还要精细,这就叫一分付出,一分价钱,挣钱除了出苦力,就得有手艺啊。” 滚滚生出一点心酸,有点怪自己为啥非闻财气,要是闻话气,就凭团圆说话的深度,它可能都破壳了。 团圆装好艾绒,出了空间。 林子里有点昏暗了,团圆大叫一声“完了,完了”,赶紧下山回了家。李秀才脸色有点黑,“团圆,你到哪去了,玩的乐不思蜀,咳咳!” “爷爷,你别生气,我错了,我下次不敢了。”团圆扑进爷爷怀里,紧紧抱着爷爷,小身体一直哆嗦。 什么野山参,跟把爷爷气得咳嗽比较起来,团圆根本不在意。 李秀才呆站了一会才回神,拍拍还黏在他怀里的团圆,“好了,回屋吃饭,以后玩起来有点数。你跟谁一起玩的,七丫?她回去也这么晚?” “爷爷,我一个人到山里背书去了,我靠在一棵大树上,不小心睡着了。爷爷,山上太安静了,安静的人忘了时间。”团圆小心地说。 李秀才点点头,指着盘里的点心,“秤砣给你的,说是那个小少爷给的。” 小手拿过点心,团圆掰成两半,这点心一股香甜的味道,团圆递给爷爷一块大的,“爷爷,你吃,看起来很好吃。” “这个啊,叫驴打滚。”李秀才拿了那块小的,把大的给团圆。 “爷爷,这个名字好有趣,驴是什么?”团圆忽闪着大眼睛问。 村里牲口就里正家有一头牛,再就是严家的马,团圆还真没见过驴。 李秀才尝了口驴打滚,外面那层豆面炒的很香,可太甜了,他赶紧喝了口水,“驴啊,跟马长得差不多,不过它是用来干活推磨的。” 团圆根据爷爷说的,在脑子里想,她就是想成勤快的马,想想她就抛在了一边,“爷爷,秤砣没说他找我有什么事?” 刚跟她说绝交,又给她送点心,一定是有事求她。 “他说你知道。”李秀才的胃口不好,吃了几口饭,就回屋去了。 团圆跟进屋给爷爷铺好被子,扶着爷爷躺下来,像模像样给爷爷盖好被子,等爷爷睡着,才悄悄下地,去院子里吃好饭,刷了碗,找出红纸在石榴树下卷艾柱。 团圆第一次做,卷的并不好,艾绒从两边露出来,她有些哽咽,带着哭腔道:“为什么我这么笨,连为爷爷卷艾柱都做不好。” 第五十七章 卷艾柱 团圆就是气自己,蹲在石榴树下吧嗒吧嗒掉眼泪,她感觉得出爷爷的情况不太好。 “团圆,你爷爷他是有点不舒服,但明天就可以没事。卷艾柱挺难,你这么小,第一次做卷不好很正常,熟能生巧,慢慢来。”滚滚安慰团圆。 “滚滚,你没骗我,我爷爷真的明天就会好?事关我爷爷,就是你骗我,我也会翻脸的。”团圆要听到滚滚的肯定回答。她心里不安,需要有人告诉她,爷爷真的没事。 “你爷爷真的会没事。”滚滚一字一句道。 团圆擦干眼泪,搬出小桌子,把一小条红纸摆好,放上艾绒,慢慢开始卷,卷的不好,就重新开始卷,咬着牙在心里告诉自己“我一定能卷好。” 天上一丝风没有,一个小小的人坐在一棵石榴树下,小石榴不再娇羞,从绿叶间傲然挺立出来,而树下的小人卷的那么认真,甚至带着虔诚…… 功夫不负有心人,团圆终于卷出了满意的艾柱,没有浆糊,她用嘴舔了舔封住,再把两头的红纸拧住,这样艾绒就掉不出来了。 “滚滚,你说爷爷吃了野山参,病是不是就能完全好?”卷好了一根,团圆又开始卷第二根。 “团圆,野山参是宝贵,但不能治好你爷爷的病。有些东西宝贵,是因为稀缺,有许多人想要拥有,并不是说它就比那些常见的东西好。一个东西的价值,判断的标准是多方面的,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那滚滚,我现在把野山参托王管事卖了,你给我的蛋,足以治好我爷爷的病吗?”团圆想要爷爷健健康康的,现在卖野山参,即使是下下策,只要能叫爷爷完全好,团圆觉着值,很值。 “团圆,我的建议还是你别卖野山参。我的蛋的功效是随着闻的财气增多而增强的,我不能保证现阶段的蛋能治好你爷爷的病。”滚滚只是建议。 随着对团圆了解的加深,滚滚的说话方式也有改变,不是告诉,变成更多的建议,它知道团圆是一个有主见的小孩。 团圆没回答,低着头仔细地卷艾柱。 不知什么时候,月亮升了起来,一轮弯弯的月牙挂在天边,星星倒是铺满了夜空,清朗的月光下,团圆终于卷完了艾柱,抬头看她的石榴树。夜色中,石榴树黑洞洞的,团圆眯缝着眼睛,也没有看到她的小石榴。 团圆把桌子拿回屋,爬到炕上,躺到爷爷身边,看着夜色中爷爷那个鼓起的被窝,慢慢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团圆起来时,李秀才还没醒,团圆盘腿坐着,盯着爷爷看。 李秀才一睁眼看到团圆笑盈盈地看着自己,佯装生气道:“团圆啊,你个淘气鬼,爷爷连安心睡个觉都不行?”李秀才坐起来。 关心的眼神在爷爷身上转了一遍,团圆觉着爷爷是没事了,不过还是问,“爷爷,你觉着怎么样?” “觉着你是个缠人精,还说自己长大了,大姑娘被窝靠爷爷这么近?不是要跟爷爷楚河汉界,你睡到那头?”李秀才逗团圆。 他当然知道团圆是担心他。昨天下午他的脑子昏沉沉的,不过睡了一觉,他已经完全好了。 被爷爷这么说,团圆生气地扭开头,把自己的被子叠起来,推到另一头,不满道:“爷爷,此一时彼一时,我才五岁,你就不能宠我点?” “那是谁天天嚷着自己是大姑娘的,这时候又说自己五岁了,叫爷爷信你哪句?” 团圆捂着耳朵,“爷爷,你赶紧做饭吧,一会润书哥就来了,赶紧的。” 李秀才没再逗团圆,动手叠被子。团圆对爷爷刚才逗她气归气,还是叫爷爷下去,她来叠被子就好。 叠好被子,团圆又帮着爷爷烧火。吃完饭,李润书到了,李秀才就开始教两个人。 今天团圆的话格外多,李秀才讲一句,团圆就说一堆稀奇古怪的问题,李秀才被打断好几回。 “团圆,你那些问题等课下你跟我单独说,别影响润书。”李秀才还能不知道,团圆这是小心眼,报复自己早上笑话她呢。 吐吐舌头,团圆忘了还有李润书呢,她是不该影响李润书。 李润书温润一笑,“没事的团圆,你问吧,我从来都没有这么想问题,听你这么说,挺有趣的。” “润书哥,你真这么觉着?我是觉着呢,不应该死读书,应该发散思维,有自己的见解……”团圆巴拉巴拉说起自己的读书心得,李润书静静听着。 团圆说完,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润书哥,你也把你的想法说给我听听吧?” “我的想法就是……团圆,你好有想法。”李润书是真的这么觉着。 团圆:“……” 第五十八章 小孩的友谊 秤砣趴在团圆家门外,过一会往院子里看看,觉着读书真的是好辛苦,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在他看来简直是受刑。 他是来问团圆有没有领会他昨天给她点心的意思,可李润书不走,他不好意思进去打断人家读书。 “哎呀,差不多就得了呗,还这么钻研,把这个劲头用在抓兔子上多好。”秤砣恨恨地咬牙说。 “啪”,肩膀被拍了一下,秤砣吓得啊一声,踉跄退后两步,左脚拌右脚摔在地上,他捂着屁股站起来,一看是李润书,气冲冲说:“你吓我干啥?这地儿我不能走?” 李润书没想到拍秤砣一下,他这么大反应,“我就是想说你要找团圆可以进去了。”李润书不紧不慢说。 “那你就说啊,你拍我干啥?”秤砣觉着丢了面子,被文弱的李润书拍了一下,自己一屁股坐地上,这要是传出去,有辱他的名声啊。 团圆出来了,她听着李润书跟人说话,就出来看看,怎么是秤砣? “润书哥,出什么事了,秤砣你在这里干啥?” 李润书这时候实诚上了,团圆一问,他回答,“我拍了秤砣一下,他就……唔。” 秤砣捂着李润书嘴,推着他走了,不一会秤砣一人又回来了,“团圆,昨天的点心你吃了吗?我兄弟说那叫驴打滚,是啥都的繁华地方才有的。” “京都。”团圆给他补充。 这个秤砣不在乎,他摸摸光头,“团圆,你吃了这么难得见到的点心,就没点啥表示?” 团圆多聪明,当然了解秤砣的这点心思,“那个小少爷他也想吃兔子肉?你跟他说,一块点心太少了,只能分给他一条兔子腿,不过他要是答应我的要求,我就给他一只兔子。” 听着前半段话,秤砣脸色有点不高兴,听到最后一句,赶紧问:“啥要求?你说给我听听,能答应的我就替他答应你。” 团圆笑嘻嘻的,小手缠了一绺头发玩,“我的要求很简单,就是这次叫他家厨娘来做兔子肉。” “你这个主意好,我替他答应了,你什么时候上山?我提前让我兄弟叫他家厨娘准备好调料,做肉的调料跟做鱼的调料是不一样的,这个你不知道吧?”秤砣跟团圆显摆起来。 他也知道一些团圆不知道的事。 团圆摇摇头,她还以为做菜都是葱姜炝锅呢,原来还有别的调料,“那我过会上山看看,我不保证能抓住兔子啊,抓住了我就叫你扛兔子。那个小少爷是外面来的,也该叫他感受下咱们桃源村人的地主之谊。对了,秤砣,你不跟我绝交了?” 秤砣一扭脸,用鼻子一哼,“那都是前天的事,早翻篇了,你还提,真没气量。你找到兔子的话,中午跟我说,上午我跟我兄弟在一起,没空去村东头,要不你跟我们一起上毛山玩?” 团圆一脸的嫌弃,声音也是嫌弃的,“我才不要,我等中午跟你说吧,兔子明天吃。我再说一遍啊,不一定能碰到兔子撞树。” 秤砣不耐烦听了,挥挥手要跑,又想到个事,“你等着,我奶做了豆腐,叫我给你家一块。” 跑回家端着盆,秤砣拿来一块方方正正的豆腐。 李奶奶最会做豆腐了,她做的豆腐,村里人都愿意拿粮食换。 李奶奶家有一个专门装豆腐的木箱子,箱子底是一格一格的,这样把点好的豆腐倒入木箱子里,压好后扣过来,豆腐就被分割好了,顺着切下来,就是一块一块的,要几块换几块。 这个主意还是团圆给想出来的,她是说做成一排一排的小抽屉,李秀才就给做成了那样的木箱子,装豆腐真的很方便。 团圆看了看豆腐上是两格,“你等着,我回家给你拿……玉米可以吗?我家没黄豆,土豆倒是有一堆,可你家应该也不缺,就用玉米换吧。” 把盆塞给团圆,秤砣道:“啥也不用给,我奶说了,你要是给,她就生气了。不跟你说了,我走了,盆你给我奶就行。” 团圆抱着盆转身,想起个主意,“秤砣,你娘又拿着豆腐去空场那里了?她可以去村东头,严家那么多人在盖房子,可以问问王管事要不要豆腐。” “对啊,我咋没想到呢。”秤砣跑了。 团圆刚进院,他又跑回来了,气喘吁吁隔着篱笆门问:“团圆,豆腐得拿粮食换,严家哪有粮食跟我娘换,你出的啥馊主意!” 团圆嫌弃地瞅秤砣的光头,秤砣这脑袋不用,兴许是生锈了,她好心地提醒,“秤砣,人家严家有钱的,钱不能买你家豆腐?” 第五十九章 指甲花 “团圆,其实我早想到了,我就是想考考你,你这脑子没迂腐,我就放心了。”秤砣说完,团圆就朝他挥拳头,他一溜烟跑了。 你说秤砣笨吧,他又能想出这么个理由,他就是不爱动脑想办法。 生了会闷气,团圆进屋放好豆腐,回院里喂了花花,跟李秀才说:“爷爷,我出门了,花花我喂好了,咱们中午就吃小葱拌豆腐,有需要打扫的,你等我回来做。你别担心我啊,也别借着担心我的理由多抽烟,你就……” 李秀才推着团圆送出门,“快走吧,爷爷都知道,不用你教。” “哎呀,爷爷你不好意思了?养儿防老,养孙女也防老,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团圆被爷爷推着走,嘴上也不闲着。 把团圆推出门,李秀才当着她面关上门,团圆用一种“我明白你,你装也没用”的眼神看李秀才,李秀才拧拧她的小耳朵,团圆捂着耳朵跑走了。 秤砣说他们在毛山,团圆就来了槐山,该怎么叫兔子和她一起进空间,团圆已经有点心得了,一边采药材,一边找兔子。 “哎呀,我忘了给爷爷艾柱,回去一定得想着,滚滚你帮我想着。”团圆看到一丛艾草,嘀咕道。 在家里的李秀才发现了团圆卷的艾柱,拿起来闻了闻,不是团圆拿他的烟叶玩,又给放回去了。 团圆专往草深的地方走,兔子喜欢窝在草深的地方,走了一会,她觉着草丛动了,就进了空间,跟她一起进空间的是一窝小兔子,几只吓得缩在一起,她蹲下来摸摸小兔子,“别怕,别怕,我这就送你们回去。” 小兔子哪里懂,还是缩在一起,团圆带着小兔子出了空间,悄悄走开。 在山上转了一圈,除了把一只兔子放进空间里,团圆还挖到了一棵天麻,收获不小,她早早往山下走。 “团圆,其实你把小兔子养在空间里,等它长大了,你就有兔子肉吃了。”滚滚道。 村里人抓野物有一套自己的准则,小的不抓,怀孕的母的也不抓,像是抓鱼,有卵的鱼都会放回河里,团圆也是秉持着这个准则。 团圆找到一丛指甲花,这种花揉碎了能把指甲染成粉色的,她经常跟七丫互相染指甲,只是这个季节,村里的指甲花还没开,不知道这山上的怎么开了。团圆一边跟滚滚说着她的理由,一边把花瓣摘下来装进兜里。 滚滚听完,只觉着这的人虽然没文化,可有祖辈传下来的老理,这些老理就是智慧啊,像团圆说的这个,这不就是可持续发展吗。 “团圆,你们这儿的人都挺守规矩的。” 粉色的指甲花上栖了一只蝴蝶,团圆轻轻靠近,很快收拢手,手心里蝴蝶扑棱扑棱动,团圆悄悄打开一道缝,看着手里蝴蝶的美丽翅膀,说:“滚滚,无规矩不成方圆,不守规矩,会被族老用族规惩罚的。” 团圆张开手,蝴蝶扇动翅膀飞走了,她坐下来把自己的手指头染成粉色的,蹦蹦跳跳下山。 到了村东头,团圆没找到七丫。严家的厨娘张妈跟妇女们在一起摘菜,这才几天,她已经跟村里人打成一片了,见到团圆,拿一块点心给她,“小团圆,你昨天可走早了,以后啊,留在这里吃饭吧。” “不行的,张奶奶,我爷爷等我一起吃饭呢。”团圆蹲在张妈身边,帮着摘菜。 张妈越看团圆越喜欢,这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你怎么才来,我还以为今天得我一个人烧火了。” 团圆嘿嘿笑,“怎么会呢,张奶奶,我要跟着你学好厨艺呢,不会不来的,不过我是小孩,也想玩玩的。” 是啊,这还只是个五岁的小丫头呢,只是比她家小少爷都懂事,“好了,去玩吧,等烧火你再过来。”张妈拿过团圆手里的菜。 团圆转头看到七丫,欢快地跑了过去,把手指举到七丫面前,七丫背上的金哥啊啊叫着,“要。” 七丫拍了金哥一下,金哥扁扁嘴,吮着手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眼看就要决堤,团圆把点心掰了一点,金哥抢过来,一点一点吮着,忘了哭。 金哥老实了,七丫才开口,刚才拍金哥那下,拍完七丫就怕金哥哭,金哥一哭,她娘过来,她就没有好果子吃,幸好团圆给了金哥点心,“团圆,指甲花开了,你在哪里找到的?” “山上,我给你带了。”团圆拿出兜里的指甲花,有点蔫了,放手里揉,还有汁水,团圆给七丫抹在指甲盖上,七丫喜滋滋看着自己粉红的指甲盖,乐的不行,“团圆,山上还有吗,我给我姐她们摘些。” 团圆摇摇头,把兜里的指甲花都拿出来给了七丫,“就这些了,都给你吧,你赶紧回去,要不然汁水没了,就染不成指甲了。” 第六十章 拿主意 七丫挺不好意思的,团圆有好东西总是想着她,前天还给她家送了一整只兔子,而她能给团圆的很少,“团圆,我只有烧土豆给你。” 一把拿过烧土豆,团圆剥了皮吃的香喷喷,“七丫,烧土豆我最喜欢,你给我这个就够了。我在家里跟我爷爷烧过土豆,烧的不如这个好,不是没熟就是一股糊味,你娘这手艺绝了。” 七丫脸有点红,凑到团圆耳边说:“团圆,这个是我烧的。” “真的?”团圆吃过七丫烧的土豆,是不错,可没有这个味道好。 “当然是真的,我娘烧,我就在一边看,慢慢就琢磨出门道了,这个烧土豆不是柴火烧完,把土豆埋进去就完事,得把握好时间,大土豆和小土豆烧的时间不能一样,还有些我说不明白。”七丫抿着嘴笑了一会说,她嘴笨,真的说不好这件事。 “七丫,看来这烧土豆的方法,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等你多烧几个给我看看,我也许也能学会。”团圆吃得吧唧吧唧响,故意馋金哥,金哥不上当,“不!”那意思他才不馋这个呢。 团圆刮刮他的小鼻子,金哥打开她的手,团圆又给他点点心,金哥立马把鼻子凑到团圆手边,闭着眼陶醉地吃着点心。 七丫在想团圆那句话的意思,“团圆,你想学烧土豆?你那么多事情要忙,有时间学吗?” “有的,七丫,时间这东西挤挤就有了,你明天下午来我家,不行,我爷爷看见要说我,咱们找个墙角,你教我烧土豆吧?”团圆想想自己时间的安排,说。 “行,那我走了啊,团圆。”再不走,七丫怕金哥又要团圆的点心。 团圆跟七丫说好回来,秤砣还没从毛山回来,她来到李大花身边,“婶子,豆腐你卖给王管事了?” “卖了,一块卖了十文呢,团圆这多亏了你,我就没想到卖给王管事,明天我再做点拿来卖。”钱啊,虽然没地方花,但放在枕头底下,晚上睡觉也更香。 “婶子,你先问问王管事明天还要不要豆腐,再打算做多少吧。我看这里每天做的菜都是不一样的。”严家要是不要豆腐了,婶子做出豆腐来,那就只能跟以前一样跟村里人换,团圆看出婶子是还想把豆腐卖给王管事。 李大花一想是该先问问王管事明天还要不要豆腐,不能一头热地先做出来。今天的豆腐,是她做的,娘是在一边指导,做多了,她正在空场那里犯愁呢,要不是严家这里需要豆腐,家里就得上顿豆腐下顿豆腐。 “团圆啊,婶子差点就做了糊涂事,婶子以后有事得找你商量。”李大花决定过几天再问王管事要不要豆腐吧。 团圆咧开嘴笑,“婶子,你只管问我,我能帮你想到的,都会告诉你,不是你糊涂,是每个人想事情的角度不一样。” 每个人想自己的事情,跟想别人的事情,角度是不一样的,就拿那棵野山参,要是别人的,团圆肯定不建议人家卖,可昨天为了爷爷,她真想卖了的。 “哎呦呦,啥事从你团圆嘴里说出来,就不一样了,婶子就稀罕听你说话,你说说你咋不是我闺女呢?要是秤砣能有你一半贴心……算了,婶子不说了,说了也没用。”李大花抽打一下袖子,回去继续准备做饭了。 中午,严家这里做的是大炖菜,白菜豆腐粉条这三样,不同的是,严家舍得放肉,三层肥两层厚的五花肉,切成三指厚的大块,每个人的碗里都有那么好几块,整碗菜都是油汪汪的,盖房子的男人们大口吃菜,用白面馒头蘸汤。 “我也要吃他们那样的。”首儿瞪着王居中,霸道地说。 今天,秤砣被他娘带回去了,首儿一个人吃得没滋没味的。 张妈夹了一个酿豆腐到首儿碗里,“小少爷,那个你不能吃,太腻了,你吃这个。” “那他们怎么就能吃?”首儿还有半句没说,他看他们吃的香喷喷的,味道看起来比他这个香。 王居中没想到有一天,他得叫自家小少爷打消吃平民饭的念头,他在心里琢磨着这话该怎么说,其实只要叫小少爷尝一口,小少爷也许就会吃不下的,但他还是想说服小少爷,“小少爷,他们消耗大,又是粗人,自然得多吃点油水。” 首儿看看王居中手上的碗,他的碗里也是跟那些人一样的菜,却这么说,首儿觉着一点不可信。 首儿自认为他是知道疾苦的小少爷,可他知道的那点疾苦才哪到哪,他其实是泡在蜜罐里,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的。 第六十一章 客观 王居中被首儿看得,都觉着手里的碗有些烫手,乖乖递过去,“小少爷,要不你尝尝,我还没吃的。” “嗯。”首儿学着那些人,夹起大大的一筷子菜放进嘴里,太腻了,不是点心的甜腻,而是油腻,他脸上的表情有点不对劲。 张妈着急地看着首儿,“小少爷,吐出来吧。” 咬牙嚼着,使劲往下咽,首儿脖子上一道一道的青筋,咽下去喝了好大一口水,他默默低着头,第一次他发现,他跟这些人真不是一个圈子的,他的胃和他们的是不同的。 张妈叫首儿吃酿豆腐,首儿夹起来吃,恶狠狠地说:“我想吃麻婆豆腐。” “好,我明天啊给你做,这里没有调料。”张妈是看着首儿长大的,她总是惯着首儿的小脾气,只觉着小少爷是别扭的可爱,跟那个叫团圆的小闺女是完全不同的可爱。 想到团圆,张妈嘴边就挂起一抹笑。团圆从她开始做饭,就围着她转,还不停模仿她的动作,她逗团圆要不要再握菜刀感受下,团圆摇摇头,皱着小鼻子说自己太小了拿不动,先观察学着,看会了记在心里,等大点再学。可惜团圆在的时候,小少爷跑出去玩了,小少爷回来了,团圆又回家了,不然张妈真想让两人认识一下。 “好吧。”首儿也就是随口一说。 王居中踌躇一会,问首儿吃不吃那碗菜了,见首儿摇头,拿过去大口大口吃了起来,他就知道他家小少爷只是好奇。 “小少爷,吃完了等你那个朋友来,你们玩一会,咱们就回去啊,要不然天黑了,路不好走。”王居中说。 “行。”首儿不是那种无理取闹,听不进话的小少爷。 王居中松了口气…… 团圆从严家这里回到家,爷爷已经热好了饭,菜是翠绿的小葱拌豆腐,豆腐李秀才是用手掰成一块一块的,就加了一点酱油,很清爽。 “爷爷,你做的这道菜返璞归真,真好吃啊。”团圆觉着爷爷要是有拿手菜,就是这道小葱拌豆腐,豆腐不要用刀切,就用手掰成一块块的。 李秀才给团圆夹了一大筷子,“好吃就吃,说什么返璞归真,这词不是这么用的。” 团圆吃着饭,把今天的心得说给爷爷听,“爷爷,怎么才能做到对自己和别人的事情一样客观?” “心无杂念,无私。”不过自己的孩子自己疼,团圆做什么,李秀才都觉着是可爱的,对别人的孩子,李秀才做不到,能做到客观的,都是心境豁达的。 “心无杂念?”团圆想着爷爷的话,可人有七情六欲,怎么能心无杂念? “爷爷,你说的这条太难做到了,我有一个简单的办法,我的事情,我听你的意见,你的事情,你听我的意见,这样不就能做到客观了?”团圆这小脑袋瓜转的可是很快。 李秀才一愣,还真是团圆说的这样,能听进别人的意见的人,是更客观,“行,就这么说定了。” “爷爷,你得真听进我的话,不能口头答应,那样你可算不上客观。”团圆声音清脆地说。 李秀才有点不好的预感,团圆可能又有一大堆话要说,“行了,赶紧吃吧,食不言寝不语,你都忘了?” 掏掏耳朵,团圆放下筷子,李秀才一看孙女吃完了,就过去拿烟袋。饭后一袋烟,胜似活神仙吗。 团圆抢过爷爷的烟袋,放在自己身边,“爷爷,你这就是不客观,你自己吃饭说话就行,到我就得遵守食不言寝不语?爷爷,我的意思就是你想的那样,你以后得少抽烟。” 捋着胡子,李秀才苦笑,“团圆,你给爷爷说说少抽烟跟客观有啥关系?” “爷爷,客观就是你抽烟,就会咳嗽的重……”团圆直盯着爷爷的眼睛严肃地说。 滚滚说的一句话,团圆觉着是对的,不能把所有的宝都押在它的蛋上,养成好的生活习惯很重要,保养好身体比生病再治对身体好。 滚滚:“吸烟有害健康。” 团圆说:“爷爷,吸烟对你的健康有害。” 李秀才没想到团圆转了一大圈,说客观的最终目标是为了叫自己少抽烟袋,“团圆,爷爷真是怕了你,你知道跟客观一样难做到的是什么,是习惯,就像你乐于帮助人,要是爷爷拦着你,你是不是会难受?” 习惯,不止好的,坏的习惯更难改掉,抽烟袋就是刻在李秀才骨子里的,跟团圆同等重要的东西。 “好吧,爷爷,你可以慢慢少抽烟袋,我不会完全剥夺你这个乐趣,爷爷,这是你的乐趣吧?”团圆是个为爷爷着想的小孩。 第六十二章 兄弟情 团圆收拾好,蹲在院子里刷碗时,秤砣跑来了,“我奶说你找我,是不是你又碰到兔子撞树上了?” “嗯。”团圆头都不抬,继续刷着碗。 秤砣叫团圆去一边,他三下五除二刷完碗,其实就是把碗放进水里,拿出来就算是刷过了,他拉着团圆起来,“走,上山拿兔子去,晚了,我兄弟就回去了,我想叫他今天见到兔子,高兴高兴。” 秤砣拿起碗,要帮团圆拿进屋,被团圆拿过来放进盆里,秤砣知道团圆是看不上他刷的碗,“你说你,小小年纪咋跟我娘一样,那么干净干啥,反正下顿吃饭还要用碗。” “照你这么说,你也不用顿顿吃饭,今天不吃也行,反正明天可以吃啊,秤砣你这是歪理。”团圆甩着手上的水,进屋跟爷爷说了一声,就跟秤砣一起上了山。 叫秤砣等着,团圆进空间拿出兔子来,秤砣扛起兔子,“你不过去?你还没见过我兄弟,严家那个小少爷呢。” 团圆摇摇头,“我不去了,我得回家读书。” “那行吧。”秤砣扛着兔子来找了首儿。 首儿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兔子,以前他见过卖的兔子,都是小小的一只,很可爱。 秤砣把兔子放在地上,牛气地摸摸光头,“首儿,我是一口气跑下山的,怎么样,我够意思吧?” 他娘告诉他,不能总吃人家小少爷的点心,他犟嘴说他们是兄弟情,首儿不会那么想他,他娘就拧他耳朵,秤砣想这兔子不就是他给首儿的回礼吗? “秤砣,这兔子是晕了吗?”首儿围着兔子看了一圈,没有伤,没流血,可一动不动。 秤砣点点头,“撞树上晕了。你忘了我跟你说的那个团圆,她总是能碰上撞晕的兔子。” 把兔子腿提起来,首儿一松手,兔子腿吧嗒就掉下去了,“团圆?那你怎么没叫她一起来,我给你们留了酿豆腐,味道还行的。” “她回家读书去了。她才五岁,小短腿根本跑不快,追不上我们。”就拿上山来说,团圆是迈着小短腿噌噌跑着,秤砣都不用迈大步,就能跟上她。 首儿提着兔子两条前腿试了试,兔子挺沉的,怪不得秤砣扛着呢,听到秤砣的话,他诧异道:“她还读书?” “当然,我们村有两个读书的孩子,一个就是团圆,另一个叫李润书,都是团圆的爷爷教的,哪天你可以跟他俩比一下。比起李润书,团圆挺好相处的,不过她事情挺多。”比起李润书,秤砣更愿意跟团圆说话。 “小少爷,咱走吧。”王居中过来催。 首儿恋恋不舍的,“我得走了,这兔子你先拿回你家,酿豆腐在那,你拿回去跟那个团圆分了吧。明天我叫张奶奶做那个麻辣兔子。” 说完,首儿上了马车,探出头跟秤砣挥手,秤砣追在马车后向他挥手,两个人来了一出十八相送,看得王居中眼睛疼,唉,这俩孩子……明明明天就能见到了。 秤砣左手兔子,右手拿着酿豆腐回了家,到家放下兔子,拿着酿豆腐来了团圆家。 团圆把早上爷爷讲的,写了一遍,好好记在心里,思考着其中的意思,就想到了那个客观的问题上,想着为什么明知道是对的事,有人会不愿意做呢,手上模仿着张妈做菜的动作,一脸沉思。 “团圆,你发愣在想啥呢,看,这是那个小少爷给的酿豆腐,咱俩一起吃。”秤砣进来就嚷。 团圆转头,一盘酿豆腐就怼在她鼻尖。这个酿豆腐团圆是看着张妈做出来的,剁馅,把豆腐中间挖出一个小坑,放进馅以后慢慢煎再炖,团圆记着所有的步骤。 “你等着,我拿筷子去。”团圆把屋檐下的小桌子和凳子拿过来,转身进屋,出来正好看到秤砣把一个酿豆腐“啊呜”一下丢进嘴里,抬头见到团圆,他摸着光头嘿嘿笑。 团圆一副小管家婆的样子,叫秤砣赶紧洗手,“你多大个人了,刚抓了酿豆腐,又摸头,多脏啊,好好洗,洗不干净,你就站一边看我吃。兔子是我抓的,人家主要是谢我,你是捎带的。” 这些话,秤砣越听越觉着耳熟,这不就是他娘说他的话吗,连团圆都学会了,“我兄弟是给我留的,就是见到兔子,叫我分你点,你才是被捎带的那个。” 秤砣洗手跟打仗一样,水溅的到处都是,就搓了两下手背,用手抹了一把光头,说:“好了,干净了。” 团圆站在他身边,被溅了一身水,跳开两步,深深觉着秤砣这洗手太凑合了,而且他比爷爷还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 也不管他,团圆坐在一边,等秤砣过来递给他筷子,两人把一盘酿豆腐吃光。 “嗝”,秤砣打了一个饱嗝。 第六十三章 麻辣调料 团圆用筷子尖蘸点汤咂咂味道,“有点咸。” “你等着,我回家拿饼子去。”秤砣摸着肚子站起来,回家拿了饼子,跟团圆一起用饼子蘸着汤吃了个干净。 秤砣站起来,在团圆家院子里走了两圈,“团圆,你该把花花圈起来养,然后把院子里两边种上菜,你家花花这满院子溜达,连颗蛋都不下,你给它创造的条件也太好了。” 秤砣就给团圆家规划上了,这里种上萝卜,那里种上豆角,再种上黄瓜,说得正慷慨激昂,脚上一疼,他抬起一脚,“坏花花,你敢啄我!” 捂着嘴,团圆憋笑憋得脸都红了,她家花花可是一只厉害的母鸡,除了不下蛋这条,连看家都能。 “算了,我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你家就你跟你爷爷两人,种了菜也吃不完。”秤砣朝花花示威般踢了一脚,花花咕咕哒叫着跑了,秤砣这才满意地走了。 第二天,团圆在张妈这里见到了很多的调料,好几样她见都没见过,张妈叫她闻闻。 团圆拿起一种圆形的发红的粒,外面还有一层裂开的壳,她放到鼻尖闻,被呛的打了个喷嚏。 “奶奶,这个是什么?”团圆怀疑这么冲的味道,真的可以拿来做菜吗。 张妈看到团圆一张脸都皱到了一起,眼睛闭紧着,被呛出了两滴眼泪,赶紧拿过来,“这个啊是花椒,味道冲,但加到菜里是麻的味道,我啊形容不出来,反正爱的人吃过就戒不了。” 滚滚:“山上有野生的花椒,它也是一种药材,能治风湿病,入菜确实能叫菜更有风味,你想当厨娘,可以先熟悉这些调料。” 团圆还是半信半疑,“奶奶,外面的人吃这么奇怪的东西?他们好勇敢。” 这句勇敢,叫张妈笑出了眼泪,“团圆,等我做出来你尝尝就知道这个味道了,跟勇不勇敢没关系,就像盐,直接吃不好吃,可做菜还真少不了盐,你再闻闻其他的。” 团圆又去拿另一种,这种有八个瓣,闻起来是香的,“奶奶,这个是什么?” “这个啊,叫大料,又名八角,你数数它是不是八瓣,炖肉放花椒大料这两样,炖出的肉更香。”张妈耐心地回答。 团圆表示明白了,又拿起一样调料,这样是长长的,红色的,团圆闻了闻,好像有点辣味,“奶奶,这个又是什么?” 掰开,张妈叫团圆尝尝,团圆小心舔了一下,小脸红扑扑的,“奶奶,好辣啊,比姜都辣。” “当然辣,这个啊叫辣椒,麻辣味主要就是花椒和辣椒。”张妈回答团圆的时候,已经剁好了兔子肉,准备焯水。 团圆可算是大开眼界了,原来调料有这么多种,“奶奶,这些调料都是用来做兔子的?” “是。”张妈手上忙活着。 团圆蹲在那里烧火,看着张妈这样那样的处理兔子,“奶奶,你是怎么当上厨娘的,厨艺是跟谁学的?” 说起这个,张妈的思绪有些飘远,她的手艺是来自于她娘,进入白家后,又跟白家的老厨娘学过。选择当厨娘,是因为她真的喜欢做饭,当初她看厨娘做饭的眼神,就跟团圆看她差不多。 张妈拉拉杂杂说着,想到哪里说到哪里,团圆听得津津有味,“团圆啊,当你能发现一件事情的乐趣,而且能够一直保持专注,那这就是你可以做的事情。” 团圆点点头,张妈说的意思她懂,找到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事才能做的快乐。做一件自己想做的事,跟做一件打心眼里不想做的事,前者会累并快乐着,后者就是身体不累,也会心累。 张妈爱跟团圆说话,倒不是真觉着团圆能懂她的意思,是看团圆认真思考,觉着团圆太可爱了。 “刺拉”一声,热锅凉油,张妈把各种调料倒进锅里,麻味辣味扑鼻而来,团圆站起来张大嘴巴,哇,好香啊!原来这些调料放在油里一炸是这样的味道。 不光团圆,其他妇女也过来看。她们天天围着锅台转,从来没做出这种味道。 “锅里放的那是啥,咋黑不溜秋的,还捞出来了,这是个什么做法?” “俺也看不明白,做个兔子哪用麻烦。人家有钱人家是天上的云,咱们啊,是地上的泥,团圆,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团圆认真地看着张妈做菜,张妈把收拾好的兔子放在炸过调料的油锅里翻炒了一会儿,然后又往锅里加水,没过兔子一点点,就盖上锅盖。团圆这才舍得转过头来,回答那个婶子的话,“婶子,那个叫云泥之别,不过咱也不该妄自菲薄不是?没有咱山上的兔子,再好的厨艺也发挥不出来,这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团圆,你这说的都是些啥,你爷爷还教给你这么一长串的词?”那个婶子听糊涂了。 团圆使劲嗅了一下那股麻辣味道,那些呛人的辣的调料,原来真能做出这种叫人戒不掉的味道,她光闻着就食指大动,“婶子,我是说没粮食,没菜,再会做饭也只能干瞪眼。” 第六十四章 麻辣兔肉 “哎呦,你这么说,我们不就明白了?团圆啊,你这天天来烧火看做饭的,明年你们家是不是就你做饭了?”李大花逗她。 团圆的雄心壮志可不仅是给自己家做饭,不害臊地大声宣布,“婶子,我不光要做我家的饭,这是我长大要做的事业,具体的现在还不能说。” “事业?”团圆的这个说法,让一个矮瘦的妇女诧异问道,事业是个啥,村里哪有那种东西? 这个妇女提醒团圆:“团圆,你说的这个事业,跟你爷爷教你读书不冲突?你可别辜负了你爷爷对你的教导。” 团圆摆摆手,“不会的,婶子,我读书就为了识字,跟事业不冲突,事业就是人这一辈子想干的事。” 听者有心,妇女们把团圆的话一想,她说的事业不就是围着锅头转吗,看来就是团圆啊,也摆脱不了女人的宿命。 团圆不明白婶子们怎么都怜悯看她,她没想到是自己的说法叫人误会了,难得憨厚地摸摸头,蹲下继续烧火。 妇女们等着看张妈什么时候往锅里放配菜,村里人炖肉炖鱼都是放配菜的,就认为张妈也会放,结果张妈兔子肉都出锅了,也没有放配菜,而是单独炒了配菜。 李大花看不懂,跟给张妈烧完火,来给她烧火的团圆说,“你说明明一锅就能做出的菜,非得分开做,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做?团圆啊,这是为什么呢,你给婶子分析分析?” 添好柴,团圆看着柴火噼里啪啦燃起的火苗,“婶子,你除了做饭,还得忙家务,厨娘光管着做饭这一件事,当然就可以更用心。” 李大花一想是这个道理,越发觉着团圆人小,看事情比她看得明白,在围裙上擦擦手,摸摸团圆的头,“团圆啊,听你说的话,真有用,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婶子,我的话可没有那么大的作用。”团圆是一个谦虚的孩子。 李大花叫团圆再添点柴就回家去吧。团圆添好柴,起身回家。 “团圆,你来一下。”张妈叫住团圆,给了她一碗兔肉,香辣扑鼻,让人馋的不行。 昨天那个秤砣来送兔子时说了,兔子是团圆抓的,团圆又对她做的麻辣兔肉的味道好奇,张妈就给她一碗。 “奶奶,我不要。”统共就一盘兔肉,团圆怎么好意思拿一大碗。 张妈非叫她拿着,团圆只好小心地端着,她对那三样调料实在好奇,就脆生生问,“奶奶,那个辣椒花椒八角有没有种子可以种啊?” 其他的张妈不知道,但辣椒张妈知道是可以用种子种的,给了团圆几个辣椒,叫她把里面的籽种在地里,要先育苗,苗长出来再分开栽,张妈把种法告诉了团圆。 “嗯嗯”点着头,团圆欢快地端着那碗兔肉回了家,“爷爷,加菜了,这个叫麻辣兔肉!爷爷,你腿怎么了,为什么捶腿,是不是疼?” “没事,坐久腿麻了。”李秀才这几天膝盖有点不舒服,坐久了站起来费劲,之前他都不当着团圆表现出来,这回不小心叫团圆看到了。 团圆噔噔噔跑进屋,又噔噔噔跑出来,手里拿着艾柱,“爷爷,你膝盖疼,就用艾柱灸膝盖,艾柱很有用的。爷爷,你试试。” “吃完饭,爷爷坐炕上灸。”李秀才当然知道艾柱的作用,就是用红纸卷的艾柱,他第一次见。 团圆过来踮起脚尖撑着爷爷,李秀才把手放在团圆的小肩膀上,团圆用手扶着爷爷的腰,跟爷爷一起进屋。 其实这样对于李秀才来说,真的很难走,但他得叫团圆看出自己是叫她扶的,还得不真的把身体的重量放在她身上,不然他的孙女就会难过自己帮不上忙。 李秀才到炕上坐好,团圆搬桌子拿碗筷,给爷爷夹了一块肉最多的兔子肉,“爷爷,这兔子肉里加了辣椒和花椒,这两样都是驱寒的,你腿疼也许是受了寒,吃了肯定有用。” 滚滚:“……” 看来得给团圆纠正一下这个错误的想法。 李秀才也夹了一块兔子肉给团圆,“好,爷爷吃,团圆也吃。” 夹起兔子肉,团圆吃着嘶嘶吸气,这个味道真是让人欲罢不能,她小嘴红红的,吸溜了一口稀粥,“爷爷,你知道吗,这个麻辣的味道是来自于辣椒和花椒,张奶奶还给了我辣椒,我准备种在院子里,这样咱们就可以自己做麻辣兔肉了。” 李秀才摸了摸团圆的头以示鼓励,然后叫团圆拿酒来。 团圆下炕,问滚滚天麻酒泡好了没有,滚滚说差不多了,天麻是空间晒的,更容易发挥效用。 团圆一听,乐颠颠拿来酒,给爷爷倒出酒,“爷爷,你喝吧。” “怎么,你个小管家婆,不管着爷爷喝酒?”李秀才这么问时,已经喝了一口酒,舒服地眯缝着眼睛。 第六十五章 艾灸 团圆被爷爷问的莫名其妙,这可是天麻酒,她把酒当成药,而烟是害爷爷身体不好的凶手。 滚滚:“其实酒也不是好东西,小酌怡情,大酌伤身,喝酒讲究个度,这考验的就是自控力,超过这个度,酒比烟的伤害更大,它会叫人失去理智,不过你爷爷应该不会。” “爷爷,你悠着点喝啊。”团圆心里有点小纠结,她讨厌这种不绝对的,要靠自己掌握度的东西。 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一杆秤,你说过了,人家还觉着正好呢。 不过团圆只是纠结一会,爷爷能教自己和润书哥读书,这些他肯定都懂。 李秀才又抿下一口酒,夹了块兔子肉,看着团圆笑的眼角的沟壑又深了几分。 吃过饭,团圆叫爷爷躺着,她拿来艾柱点燃,李秀才要自己拿着,“艾柱点燃有点烫,爷爷来就好。”李秀才要拿过艾柱。 “爷爷,你好好躺着,我觉着烫,会跟你说的。”团圆把艾柱放的离李秀才膝盖疼的地方有点距离,问李秀才有没有感觉出烫,要是太烫,要跟她说,李秀才觉着还好。 艾柱点燃有浓浓的艾草味散发出来,冒出一缕缕青烟,烧的很慢,团圆用另一只手撑着下巴,“爷爷,看来艾柱要烧很久,要不你睡觉吧,我一个人等着它烧完就好。” 团圆觉着艾灸挺考验耐性的。 李秀才闭上眼睛,考团圆功课,团圆脆生生回答,说高兴了,摇头晃脑的,拿艾柱的手动了一下,“爷爷,你有没有怎么样?” “没事,爷爷觉着膝盖很舒服。”李秀才轻声回答。 团圆换了一只手,稳稳地拿着艾柱,“爷爷,要是能做个底座,把艾柱插上去,叫艾柱跟身体一直保持同样的距离就好了,比这么用手举着方便。” 团圆是一个擅于想主意的小孩,她的灵感来源就是香炉,香能插进香炉,同样的道理,艾柱也能插进像香炉的底座。 “等爷爷想想该怎么做。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这么长的艾柱,要灸完得到天黑,那么久不好。”李秀才哪里舍得让小团圆这么辛苦,他坐起来,拿过团圆手里的艾柱熄灭。 团圆揉揉手腕,“爷爷,我觉着底座可以用泥做,泥晒干了就可以用。用木材,要做出刚刚好插艾柱的孔,太麻烦了,爷爷你觉着呢。” 李秀才哈哈笑着,团圆这小脑袋瓜真是太机灵了,其实他刚才也一直在想该怎么做团圆说的底座。 越小的东西,做起来越难,他不想每次艾灸都团圆给自己拿着艾柱。 “爷爷觉着啊,团圆这主意最好了,等睡起觉来,爷爷跟团圆一起做。”李秀才打了个呵欠躺下,拍拍身边。 团圆想着种辣椒,还想着做艾柱的底座,一点没有心思睡觉,从炕上爬下去,“爷爷,想出来的主意就得趁着热乎劲干出来,你休息吧,我出去试着做一下。” 李秀才没拦她,“团圆啊,先等等,爷爷问你个事情,这艾柱哪来的,怎么是用咱家红纸包的?” 团圆早就想好了理由,刚要开口说,灵光一闪,她有了一个更好的理由,“爷爷,买艾绒比买艾柱便宜,大花婶子教给我,一文钱要掰成两半花。” 她以为这样说,爷爷不会批评她旺盛的好奇心,却不想她说完,看到爷爷的表情有点苦楚,团圆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蹭到炕边,大眼睛里带着不解,“爷爷,你怎么了?” “爷爷在想事情,你不是要做那个底座,出去做吧。”李秀才只是觉着团圆这么点,就知道节俭,他心疼。 团圆总觉着是自己哪句话叫爷爷伤心了,不安地说:“爷爷,你别多想,好好睡啊。” 团圆又爬回炕上,像模像样地拍拍爷爷身上的被子,李秀才哭笑不得,把团圆赶出去了。 来到院子,团圆决定先种辣椒,刨地用的镢头她拿不动,就拿着爷爷给她做的小锄头,一下一下锄着地。团圆并不会种地,只能按照张妈说的,思考着干。 把地锄了一遍,拿出一个张妈给的辣椒,团圆掰开,把里面的辣椒籽扬进地里,想了想,又在上面盖上了一层土,浇了几瓢水,她就站在一边想像着长出来一片红红的辣椒,嘿嘿笑着。 “团圆,我觉着剩下的辣椒籽,你可以种到空间里,空间里育出的苗更好成活。”滚滚不懂种地,但觉着团圆这样种辣椒,辣椒的命运凶多吉少。 第六十六章 种辣椒 团圆表情一僵,“滚滚,你这是马后炮,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滚滚:“团圆,相信我,在地里种出辣椒,你的成就感更高。” 空间里,只要把辣椒籽埋进地里,不光辣椒籽,任何想种的东西埋进去,它就会自动长出来,都不用期盼,成就感会越来越少,有点接近不劳而获。它的这个建议,只是想叫团圆育出辣椒苗来,到时候再把辣椒移出空间来种。 看着自己种的菜长大,给它浇水,抓虫,那个才有成就感。 成就感现在不在团圆的考虑中,她就想赶紧长出辣椒,吃上自己家做的又麻又辣的菜。 团圆还有一个辣椒,进到空间种下,看了看那棵野山参,这要是种在村里的地里,不说能不能活,起码刚开始会打蔫。五爷爷说植物跟人一样,到了一个新地方会水土不服,表现就是打蔫。 “滚滚,空间的土是不是有什么不同?我把这里的土拿出去,能不能叫我家院子里的土也变成这样?”团圆想空间这么大,就种了一点东西,还剩那么多土,放着不是浪费吗? 要是她能把这里的土拿出去洒进田地里,那庄稼不是就能长的更好了?爷爷也不用锄草了,庄稼种下去,等着收割就行。 “不行的,团圆。”滚滚戳破了团圆的美梦。 团圆叹了口气,觉着这个空间对她不太友好,这样不行,那样不行,空间给她制订了许多条条框框,她名义上是主人,可她觉着自己更像是严家的王管事,是给这个空间服务的。 “那算了。”团圆从空间里出来,捧了一大捧泥,倒上水和成泥巴,开始做艾柱的底座。小石榴就在她头顶上晃啊晃,翠绿的叶子已经挡不住它了。 秤砣一进来就大声叫:“团圆,你都没有告诉我,你家石榴长这么大了,是不是可以吃了?” “还不行,早着呢,你不准来我家偷石榴。”团圆凶巴巴地警告。 每年长出石榴来,不光得防着麻雀来啄,还得防着臭秤砣,他总是心急,来偷偷摘石榴,一尝是酸的就扔,过几天又来,搞得团圆好心疼。 秤砣“切”了声,“今年我不会了,我天天陪我兄弟,没空,团圆你不能总拿以前的眼光看我,亏我还来问问你有没有吃兔肉。” “我没吃,你给我吃吗?”团圆眨着大眼睛,仰着头问秤砣。 秤砣就是问问,他可没有兔肉给团圆吃,磕磕巴巴半天,蹲在团圆身边,“团圆,你这么大了,不能玩泥巴了,你是小闺女,跟七丫一起踢毽子多好。” “我不是玩泥巴,我是做底座。”团圆低下头,拿着一块泥巴捏出个小碗的形状,不同的是这个碗是倒扣的,上面团圆用小树棍钻了个洞。 秤砣还以为团圆是做碗,用来玩过家家,拿起一大块泥巴,团吧团吧,“团圆,我给你做个大碗,你做的那么小,没法用。” “哎呀,你不懂,这不是碗,是用来插艾柱的底座,你别给我帮倒忙了。”团圆抢下秤砣手里的泥巴。 “底座?这是个啥?”秤砣摸摸光头问。 团圆进屋拿了一根艾柱,给秤砣讲该怎么用,“我现在拿不准的就是我挖的这个洞,插艾柱合不合适。” “你插进去试试不就行了?”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团圆这么聪明,却为这种事伤脑筋?真笨! 团圆看傻子似的看秤砣,“艾柱插进去就湿了,那就浪费了。” 秤砣苦思冥想,他得想出一个主意,叫团圆对他刮目相看,想啊想,秤砣低下头看到衣服上有个线头,使劲拽下来,拿着那截线头玩。 “秤砣,你真聪明。”团圆一溜烟跑进屋。 秤砣:“……” 他啥都没说,哪里聪明了? 拿出剪子,还有一截麻绳,团圆用麻绳圈出艾柱的圈度,再去圈那根小树枝,一圈哈哈叉着小腰笑,“我团圆运气就是这么好,这根小树枝跟艾柱一样粗。” 秤砣看得一愣一愣的,但不妨碍他收下自己的功劳,“我就是想这么说。团圆,我来帮你一起做这个座。对了,我兄弟一直想见见你呢,你就不能等我们从山上下来,你见了他再回家?” “那你们怎么不能早点下山?”团圆拿起泥巴又开始做第二个底座,秤砣也跟着做,他做的底部太高,团圆纠正,“你做的不行,这么高,艾柱从这头点燃,身体都感觉不出热,这个东西是为了用的,不是为了好看的。” 秤砣一个小子,本来就粗手笨脚的,被团圆这么说,就和了泥巴捏自己想捏的,嘴上为他兄弟说话,“我兄弟家那么远,他来当然想玩个痛快,你就不能多等会人家?” 第六十七章 养儿防老 “不能,我回来晚了,我爷爷要担心的,再说他家房子盖好,他就要搬来住了,到时候就能见面。”团圆才不觉着人家想见她,是想叫她给抓兔子吧。 秤砣摸摸光头,觉着团圆说得对,看到团圆把做好的底座放在屋檐下,他把自己做的兔子也放过去,团圆看了两眼,抽抽嘴角,嫌弃地问:“秤砣,你这是做的什么,别告诉我是兔子?” 除了两只耳朵,团圆看着就是一个泥团子。 秤砣脸红脖子粗,这么明显的兔子,团圆还这么问,他觉着受到了侮辱,刚要发飙,就见到七丫背着金哥进来了,“团圆,快出去看,出大事了,咱村出大坏蛋了。” “坏,圆。”金哥跟着喊。 秤砣摸摸金哥头,“金哥,你说得太对了,团圆是坏。” “不。”金哥那意思他才不是这个意思,他是要团圆出去看坏蛋。 团圆这么爱管闲事,不是,打抱不平的个性,当即就跟着七丫往外走,“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又是二奶奶讹人家鸡蛋了?” 七丫想起发生的事,气得小脸都红了,握着团圆的手都在发抖,“团圆,不是,是九奶奶被大栓叔给……哎呀,气死我了,你去看了就知道。” 七丫拉着团圆跑起来,秤砣也跟着,到了九奶奶李菜花家门前,人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个个都义愤填膺,在指责李大栓的不是。 “造孽啊,九婶子养了他的小,他不养九婶子的老,他也不想想,没他娘,他能长这么大,能娶上媳妇?” “就是,九婶子这刚干不动活,他就给撵出来,就为了省那几斤粮食,李大栓他简直是丧尽天良,太不像话了,九婶子为给他成亲,吃了多少苦,他咋就不想想?” 团圆听了这些话,明白九奶奶是被儿子赶出家门了。她看到人群最里面,九奶奶坐在地上,身下只有一床破被子,旁边有一个破包袱,她儿子李大栓站在一旁,说家里日子如何如何难,九奶奶又是如何如何苛待他媳妇的,可村里人都有眼睛看,没人信他的鬼话。九奶奶一句话不说,只是抹眼泪。 团圆往里挤,太气人了,她得到前面叉腰大骂李大栓一顿,不对,她应该找里正叔来,把李大栓撵出村去,这样的人,会坏了村里的风气。 团圆转头出来,被人握住了小手,“团圆?” 皱着小眉头抬起头,团圆认出是刚嫁给大树叔的黄豆花,现在改叫李豆花了,“姐姐,你也来了?” “唉,我娘叫我来看看,要是九婶子真没地方去,就把人请到我家去。”李豆花叹了口气。 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事啊,光这么骂李大栓根本没用,他既然敢把自己的娘撵出来,就不怕这些人的唾沫星子。 “姐姐,不能这么办,得叫李大栓把九奶奶请回去。九奶奶养了他的小,他就得养九奶奶的老,我去找里正叔去,有村规收拾他!” 团圆说完就跑,却听人群里李大栓气急败坏嚷了一句,“我就是不孝顺,你们要是有本事,叫老天爷打雷劈死我啊。不是说老天爷最看不得坏人作恶吗,要是我做得不对,老天爷咋没收拾我?” 他说完,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姿态挺了挺腰,看没人说话,嗤笑一声。随着他的嗤笑,突然狂风大作,本来炙热的太阳,完全被突然刮来的一团乌云遮住,天色立马暗了下来,李大栓吓得缩了缩了脖子。 “咋了李大栓,继续说啊,这还没打雷呢,你就怕成了龟儿子?” “就是,刚才不是挺能吗,这刮一阵风,就把你吓得连个屁都不敢放?”说是这么说,这人也觉着这阵风来得邪性,真就是一阵邪风,他也吓了一跳,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人在做天在看。 “谁,谁怕了?”李大栓壮起胆子喊。 他刚喊完,天空简直是乌云压顶,狂风刮的人东倒西歪,差点站不稳,轰隆隆响起几声响雷,李大栓“啊”一声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尘土在狂风中飞扬,人都睁不开眼睛,一根树枝啪一声折断,砸在李大栓脚边,李大栓连滚带爬地躲到他娘怀里,“娘,你救救我,娘,你可不能看着我被活生生劈死啊,我死了,谁给你送终!” “婶子,别心软,叫他受个教训,好好长长记性。” “对,婶子,就该叫他怕,省得他记吃不记打!” “娘,我知道错了,我养你。”李大栓一把鼻涕一把泪,他是天不怕地不怕,不怕唾沫星子,可有一样他怕,他怕死,为了不死,娘他养。 第六十八章 本村人 九奶奶李菜花拍拍儿子,含泪叹了口气,这声叹息砸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上,“大家的意思我懂,可他好歹是我儿啊,相信今天过后,他会给我一口饭吃,会孝顺的。” 多么卑微的要求,能给一口饭吃,就是孝顺,有好几个妇女都红了眼圈,当娘的面对着儿子,哪能狠得下心肠。 大家看李菜花是打定主意原谅儿子了,也没法再说别的,都连连叹息。 团圆跺跺脚,这样不痛不痒的让这事过去,李大栓现在是怕被雷劈,过几天不怕了呢,还是会嫌李奶奶是累赘,九奶奶还是过不上舒心日子。 团圆攥着小拳头,还是决定找里正叔来治治李大栓,一转身见到里正叔来了,赶紧去到里正叔身边,“里正叔,你管管大栓叔吧。” 里正摸摸团圆头,牵着团圆手走了进去。 李大栓看到里正来,刚缓和的脸色又沉了下去,语气却是讨好的,“里正,我正准备叫我娘回家呢。” “你想明白了就好,不过李大栓,有件事情你给我记住了,是本村人的是你娘,不是你李大栓,就是真要撵个人离开家,该离开的也是你们两口子。我这个里正是为村里人做主的,不会眼睁睁看着外人欺负我们村的人!”里正不留情面地说。 李大栓脸涨的通红。 里正这话叫大家伙恍然大悟,对啊,他们怎么就没想起这茬。李菜花男人死的早,她年轻时就当了寡妇,没儿女,李大栓是她在山上捡来的,他算不上本村人。这样一来,李大栓撵李菜花这事的性质就变了,这是外人欺负他们村的人,就是李菜花想这么算了,他们也可以管。 有个人高马大的汉子一撸袖子,“李大栓,里正的话你牢牢记住了,你再对九婶子不好,看我的拳头怎么收拾你,呸,窝囊玩意,连自己娘都不养,你都算不上个人。” 李大栓低着头,不说话。 团圆过去把九奶奶扶起来,抓着九奶奶的手,“叔,你说我九奶奶欺负婶子,可婶子膀大腰圆,九奶奶瘦的皮包骨,谁家是享福的瘦,挨欺负的胖?” “对,团圆说得对,你撒谎都不打草稿,真该被天打雷劈。”李豆花喊了一句。 她是新媳妇,别的事不知道,可团圆说的这点,她是真真看在眼里的,她这个脾气,也是个敢说的。 李大栓恼怒地瞪着团圆,“团圆,大人说话,哪有你个小孩说话的份,我是你叔,也是你能够说的人?” “呸,你个当叔的没有个孩子懂事,还不叫人家团圆说?团圆,你尽管说,我们都给你撑腰。实话不叫说,就能当叔的说假话?”李豆花在人群后头又说了一句。 “就是,团圆你尽管说。”其他妇女也说。 李大栓脸红脖子粗,可面对着这么些人,天空又黑压压的,他不敢说了。 团圆懂得见好就收,“里正叔,你来说吧,给九奶奶想出一个保障。九奶奶,当着里正叔,你说说你想叫大栓叔怎么养你的老?” 李菜花眼泪汪汪的,有里正,有团圆,有村里这么多人站在她这边,这就是最大的保障,“我啊,还是那句话,有我口吃的就行。” “李大栓,你听到了,你娘的要求就这么简单,你要是连这都做不到,就别怪村里不叫你住。”里正严厉地瞪着李大栓。 李大栓哑巴了,还是低着头不说话,这时从屋里冲出个女人。 “娘,大栓都说了养你,我们就会好好养,以后家里有一口糠咽菜,也是我们仨一起吃。娘,今天这事就是误会,我心里不痛快,当着大栓抱怨几句,他就犯浑,来了这一出。娘,我跟大栓可不是那种没心没肺的人。”听听,这话说的多漂亮。 眼前这个膀大腰圆,说漂亮话的就是李菜花的媳妇——李桂花,刚才躲在屋里装聋作哑,这时候出来了,说完过来推开团圆,扶着李菜花。 李桂花的话,没几个人信,把李菜花撵出家门这事,十成十是她出的主意。李大栓没成亲前,对他娘可不是这样,就是娶了李桂花,才变得这么不像话的。 娶妻娶贤,不光是对男人来说,对当娘的来说,娶个好媳妇,日子也好过。 李菜花拍拍媳妇的手,“娘信你的话。” 李桂花大声叫李大栓把李菜花的被子和包袱拿回家,她扶着李菜花慢慢往院里走,走到里正跟前停下,“里正,你看……你叫大伙散了吧。” “你跟李大栓记着你们自己说的话,要是再对你娘不好,就是你娘给你们求情,我也把你们撵出村。她是本村人,就得听我这个里正的话。”里正警告完,朝大伙挥挥手,叫大伙都散了。 说也怪,大家刚散开,刚才还黑压压的天,突然阳光普照,风和日丽,李大栓打了个哆嗦…… 第六十九章 小菜园 团圆回家就跟爷爷讨论这事,“爷爷,为什么大栓叔做了大坏事,九奶奶还要委屈自己,就那么原谅他呢?” “团圆啊,因为人怕孤单,越老越希望身边有人陪着,而陪伴,没有比亲人的陪伴更好的了。骨肉至亲这四个字,就解释了你九奶奶的选择,她把李大栓当成亲骨肉,她想要的是儿子守着她。”李秀才摸摸团圆的头说。 团圆扬起脸,对着爷爷笑的甜美,“爷爷,我就是你的骨肉至亲,我会永远对爷爷你好,爷爷,我种了辣椒,等辣椒……花花!” 小炮弹样冲出去,团圆使劲跺脚把花花从地里赶出来,坏花花,竟然在啄她种的辣椒种子。 “爷爷。”团圆回身喊。 李秀才背着手从屋里走出来,“怎么了?” “爷爷,我们把花花圈起来养吧,我刚种的辣椒种子,它就偷吃,这样我怎么能种出辣椒?不种出辣椒,我怎么能成为厨娘,不成为厨娘,我怎么做出一番事业来?”团圆气得直转圈圈,阻碍了她当厨娘,就是花花,团圆也不会手下留情。 李秀才听了却没懂,种辣椒就能当厨娘,团圆的事业就是当厨娘?小孩子一般都没长性,李秀才还以为团圆已经不想当厨娘了,看来还没改主意呢。 “团圆啊,谁说的厨娘都得会种辣椒,你从哪里学来的这样的道理?”李秀才好笑地问。 团圆自有自己的道理,说得振振有词,“爷爷,我还小,拿不稳菜刀,学做菜不现实,所以我得先从跟做菜有关的学起,那种菜就是有关的。调料啊,蔬菜这些,我种出来,就能更了解它们,了解了就能有更深的感情。爷爷,你不是告诉我做事情用心就能做好,那我对种菜用心,将来菜在我的锅里,肯定能做出更好的味道。” 这一通话听完,李秀才只想感叹,团圆凭着这张嘴,不说做菜能不能行,这招呼人肯定是行的,“团圆,你真认定了走厨娘这条路?” “爷爷,我喜欢看张奶奶做饭,我想试着努力一下。我对做饭的这种喜欢,跟对读书的喜欢是不一样的。爷爷,我都不求你什么事,就求你把花花圈起来这件事。”团圆拉着爷爷的手晃来晃去。 李秀才哪里受得了孙女的撒娇,不过他没把花花圈起来,而是把团圆的那块小菜地用篱笆围了起来,花花的翅膀,李秀才也跟村里人一样给剪了,这样花花就飞不进菜地里去了。 “爷爷。”团圆很满意自己小菜园的模样,扑进爷爷怀里,“爷爷,山上有花椒树,我去摘花椒,回来做椒盐,我听张奶奶说那个用来蘸饼子馒头很好吃,就是蘸土豆都好吃。” “早点回来,不准玩的太晚。”李秀才嘱咐道。 “知道了,爷爷,不过我不是去玩,我是去劳动,你等着看我采回来的花椒。”团圆攥着小拳头保证。 拿着小篮子上了山,团圆叫滚滚看到花椒树就告诉她。 “团圆,你别忘了采药材。你要当的这个厨娘,跟严家那个厨娘是不一样的,那只能是开馆子了,开馆子光有厨艺不行,你还得有钱啊。”滚滚提出自己的建议。 团圆点点头,“滚滚,你提醒的对。药材看见了我会采的,你就帮我注意着花椒树就可以,说来花椒树就在这山上,怎么就没有人知道它能做菜呢?” 滚滚:“你们这里太闭塞了,没人出去,老人们不知道花椒能做菜,自然就没人知道了。” 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闭塞意味着这里的生活简单,另一面闭塞也意味着这里消息落后,知识也落后。 “滚滚,你这话说得对,不过反过来说,我们知道的事情,外面人也不见得都是知道的,所以是要互通有无。”团圆不觉着外面就比村里好。 滚滚:“……” 它越来越说不过团圆了。 团圆等不到滚滚的回答,就在山上转悠起来,今天她显然没有太多心思在采药材上,不停地问滚滚看到花椒树没有。一开始,滚滚还提醒团圆专心采药材才是要紧的,后来就随她去。 团圆再怎么懂事,也只有五岁,有个词叫“戒不掉”,连大人都没法戒掉不该做的事情,团圆要是能完全有自制力,那滚滚要担心她是方仲永了。 “团圆,你往东边走,那里有棵花椒树。”滚滚道。 团圆往东走,在滚滚的指挥下,找到一棵树,树上长满了尖刺,长了些一串串的果子。 “滚滚,这是花椒?怎么不红发青,不是应该是红色的吗?长得倒是像花椒。”团圆很勇于尝试,直接摘了一个就放进嘴里,一嚼呸呸吐出来,“没有那么麻。”她评价道。 “团圆,这个花椒还得长长才能变红,不过现在摘下来晒干也可以吃,有个俗语说的就是花椒的成长,青揪揪,红揪揪,脱了红棉裤,露出黑揪揪。”滚滚说。 第七十章 摘花椒 团圆小心地避开花椒树上的刺,摘了一串花椒,越看越觉着滚滚说得这个形容的太贴切了,她也想出一个,“滚滚,我来考考你,小时候青,长大了黄,干完活倚着墙是什么?” 滚滚:“扫帚。” “哎呀,滚滚,你倒是想一下呀,你这样太打击我了。我以后不跟你说了。”团圆嘟着嘴,滚滚这样,显得自己好像问了傻问题。 滚滚:“……扫帚?” “滚滚,你这也太没诚意了,我的意思是下回我再问你,你先考虑一下再回答。算了,我教了你,你再照着做,挺没意思的。”团圆是一个不会困在一个问题里纠结,走不出来的孩子,当下继续摘花椒。 团圆刚开始是把一串花椒从枝上掐下来,但掐了一会就指甲盖疼,改成折一些小枝,“要是拿着剪刀就好了,滚滚我这样折,会不会损害花椒树?” “不会的,团圆,你只管放心折吧。”滚滚道。 团圆摘完矮处的,高处的就用棍子勾下来再摘,“滚滚,这个花椒成熟就会开裂,到时候籽是不是就掉出来了?” “是这样的,团圆。”滚滚对团圆最有信心的一点就是团圆很会思考,能把所知道的知识串联起来,从而推想出一些没人告诉她的结果。 一个人会思考,那就能在别人走出一两步时,他凭着自己的脑子,能走出三四步,这就是领先,而且团圆的思考结果大多是正确的,这就更可贵了。 团圆看看自己的篮子,满满一篮子的花椒枝,挎起来下了山。 刚到山脚,团圆就碰到李豆花,她正准备上山捡点柴,见到团圆,拿出一把炒花生给团圆,看到团圆篮子里都是树枝,挺好奇,“团圆,你弄这些树枝干啥,上面的果子能吃?” “姐姐,这个是花椒,那天张奶奶做的麻辣兔肉,里头就是加了花椒,这是我在山上找到的野生花椒。”团圆拿出一根花椒枝给李豆花看。 李豆花有时也到村东头严家盖房子那里帮忙,对那股麻辣味道念念不忘,“团圆,这个花椒又麻又辣的,你分给我点吧,我想做道麻辣味的土豆,换换口味。” 李豆花馋麻辣味道的菜好几天了,她不好意思跟别人说,听到团圆说这是花椒,就想回家试着做。 团圆多大方啊,叫李豆花多拿,“姐姐,这个花椒是麻的,辣味是辣椒,那个山上没有。姐姐,你吃不完,可以把花椒晒干能保存好久。姐姐,你做菜加几粒花椒就可以。” “团圆,你还挺懂啊。”李豆花拿了几根花椒枝,惊讶地说。 “那是当然,我有认真看张奶奶做饭,认真学的,步骤我都记着呢。”团圆挺挺小胸脯,现在学的这些,都是在为她的事业打基础,她当然用心了。 李豆花被团圆的认真样逗的前仰后合,笑出了眼泪,“团圆,你真是个小开心果,有了你,你爷爷肯定没有烦心事。” 使劲点着头,团圆一点不谦虚地收下李豆花的赞美,她自己也觉着自己是爷爷的开心果,“姐姐,烦是一天,愁是一天,乐呵也是一天,要想日子过得好,当然得乐呵着过。那日子有滋有味,可不是说日子得酸甜苦辣都有,是说甜的日子过起来有盼头。” 别看团圆才五岁,也悟出了那么点生活的真谛。 这说得一套一套的,哪像个这么点大的孩子说出来的,“团圆啊,你长大了,你爷爷有的担心喽。”李豆花担忧道。 “姐姐,我长大了也会听我爷爷的话,我爷爷担心我什么?”团圆想不出自己有什么需要爷爷担心的。 李豆花擦擦笑出的眼泪,“团圆啊,那个事姐姐现在不能说,反正等你家门槛被人踏破的时候,你爷爷就该担心了。走,跟姐姐回家,你给姐姐花椒,我也有东西给你,这个菜保准你没吃过,兴许你都猜不出是什么。”李豆花卖了个关子。 “姐姐,我家门槛很结实的,踏不破的。”团圆在感情上的迟钝,小时候就初见端倪。 第七十一章 修剪石榴树 李豆花总不能跟团圆一个小闺女说,我的意思是将来你爷爷会舍不得你嫁人,不是门槛结不结实的问题,只能打岔了过去,“结实就好,团圆啊,你猜猜我要给你啥?” “姐姐,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猜不出来。”团圆仰着头对李豆花笑,听李豆花那么形容,她更是打消了猜的心思。 李豆花点点团圆的小脑门,这孩子鬼精鬼精的,真是叫人从心底里稀罕。 牵着团圆回了家,李豆花拿出一个坛子,给团圆挖了一碗坛子里的东西。 坛子一打开,一股酸爽的味道,有点像村里腌的酸菜,但这个是土黄色的梗,团圆把村里的蔬菜想了一圈,有点不确定地问:“姐姐,这个是不是芋头的杆?” “团圆,你可真聪明,这个是腌的酸芋荷,很下饭,我娘家那边,家家户户都做,我看桃源村这边没人会做,没想到你一看就猜出来了。酸芋荷炒炒,配着喝粘粥可好了。”李豆花笑着说。 团圆就是把有长长的杆子的菜想了一遍,就想到了芋头上,不过她第一次知道芋头杆能吃,看来每个地方都有特色菜。 “姐姐,这个酸芋荷是怎么做的,难吗?”团圆是一个求知欲旺盛的小孩,又是关于菜的,她更想问了。 李豆花也不藏私,做这个酸芋荷没啥技术含量,“这个啊,做起来很简单,把芋头杆外面的皮撕下来,把芋头杆切成段用盐腌,装进坛子里,上面放上芋头叶,用石头压住就好。” 说着话,李豆花去鸡窝捡出两颗蛋,给团圆放进篮子里,“你家就你和你爷爷,这两颗蛋你拿回家,你跟你爷爷一人一颗。” “姐姐,不用了。”团圆不能要鸡蛋。 村里是你家缺什么,我给你;我家缺什么,从你家拿,但也有个平衡的度,桃源村才会是一个和睦的大家庭,这个度不能超出。团圆觉着花椒换酸芋荷和鸡蛋两样超出了那个度。 李豆花不觉着超出了那个度,她就喜欢小团圆,就想给她点东西,“拿着,姐姐给你的,你就尽管拿着。” 从篮子里又拿出几根花椒枝,“姐姐,那你多拿些吧,山上还有,我可以再去摘。”团圆懂事地说。 李豆花收了,她看出团圆别看小,很有原则,不是个爱占便宜的小孩,“行,你赶紧回家吧,那个酸芋荷你喜欢吃,就来跟姐姐说,芋头杆多得是,你想学腌酸芋荷我可以教你腌。” “真的吗?”团圆的眼睛亮了,她还没学着真正尝试做过菜呢,已经迫不及待要尝试了。 这么点小事,团圆就能高兴成这样,小孩子的快乐果然很简单,“当然是真的。”李豆花道。 团圆得到肯定的答复,欢快地回了家。 李秀才趁着孙女不在家,修剪了一下石榴树,团圆要是在家,就会眼泪汪汪的。他说了是为了让石榴长得好才修剪,这是必要的阵痛,可看着团圆扁着嘴,眼泪吧嗒吧嗒掉,李秀才心简直被揉碎了一样,只能这么偷偷剪。 刚剪完,李秀才就听到团圆欢快的笑声,赶紧双手背后,抬头看石榴树。 绿叶间,几个长大了一圈的石榴挂在枝头,李秀才有些不理解,团圆为什么天天那么甜蜜满足地看她的石榴树,就明明半个月不看,都差不多。 团圆蹦哒着进院,见到爷爷站在她的石榴树下,张牙舞爪冲过去,“爷爷,你又偷偷修剪我的石榴树,我说多少遍了,我不想修剪它。” 一脸被冤枉的伤心,李秀才声音很无辜,“团圆,爷爷哪有修剪石榴树?” 跑到爷爷身后,指着他手里的剪子,“爷爷,那你手里拿着剪子干啥?爷爷你还想蒙混过关,你这样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我……我真是太失望了。” 李秀才有点心虚,但他有理由:“剪子?我那是给你的菜地修剪篱笆,团圆你怎么能这么误会爷爷呢?爷爷就不能站在你的石榴树下欣赏欣赏?”李秀才瞪着这棵叫孙女挑他错的石榴树。 “爷爷,你还强词夺理,你看看你脚下那一地罪证。”团圆气得小脸都红了,一双控诉的大眼睛看着爷爷。 李秀才低下头,脚边是修剪下来的石榴枝,他努力挽回自己的形象,“团圆啊,种石榴树不就是为了吃到又大又甜的石榴,难道你的心愿不是这个?爷爷不是教过你,玉不琢不成器,树不修不成材,我是为了你的石榴树好。” 这世上的事,没有一件随性而为就可以成功,都得经过一番生活的捶打。生活,就是在火上烤,才是生。 第七十二章 腌酸芋荷 团圆能怎么办,接受爷爷的理由呗,树枝都修剪了,长不回去了,“爷爷,就这一回,下不为例啊,我的石榴树长得不是那么好也没关系,但是你修剪它就会疼,我不想让它疼。” 李秀才哭笑不得,石榴树怎么会知道疼痛呢,可看着团圆一脸严肃的表情,还是不忍道:“好好好,爷爷听团圆的,不剪了。” “这就对了嘛。”团圆咧嘴一笑,“爷爷,豆花姐姐给了我她腌的酸芋荷,加点油炒炒就可以吃,很简单,她还给了两颗蛋呢。” “团圆,你怎么要人家的蛋,不懂事。你想吃爷爷跟人换几个。”李秀才语气有点严厉。 团圆这刚原谅爷爷,就受到爷爷的质疑,小脾气上来了,捏着小拳头,“爷爷,我才没有要呢,是豆花姐姐硬要给我,我给了她花椒的。爷爷,我虽然小,村里该遵守的规矩,我都有遵守,还说我刚才不该那么想你,你还不是一样,往坏处想我。” 李秀才把人得罪了,当然得赶紧哄,拿过团圆手里的篮子往屋里走,闷声说:“怎么做这个芋荷,你过来告诉爷爷。爷爷也没说什么,就是问问,你还说不得了。” “嗯。”团圆跟进去,但不回答爷爷的话,不管李秀才怎么逗她,最多就是一声哼,气得李秀才说她是个锯嘴葫芦,“好了,爷爷错了,爷爷给你道歉,团圆你就原谅爷爷吧。你不跟爷爷说话,爷爷心疼。” 小脸绷不住了,团圆嘻嘻笑起来,她就是叫爷爷知道,他说的话伤害了她,她是个知道分寸的小孩,才不会白要人家的东西,面对着爷爷的示好,团圆开了尊口,“哎呀爷爷,你又肉麻,我不生你的气啦,谁叫你是我爷爷嘞。” 两个人做好饭,一筷子酸芋荷进嘴,团圆就爱上了那个味道,“爷爷,粘粥和酸芋荷简直是绝配。原来村里有一样这么好的食材,可惜都没人会做,爷爷,这个就是芋头杆,腌出来是这个酸爽的味道,很奇妙对不对?” 李秀才没想到,这个酸芋荷竟然是芋头杆做的。村里芋头杆都是直接扔了,没想到腌出来味道真不错,“是很不错,这个你倒是可以学学,学会了我们自己腌。” “爷爷,明天我就去跟姐姐学,她说很简单的。”团圆吃了酸芋荷后,更是坚定了学会腌酸芋荷的决心。 李秀才叫团圆给李豆花拿一个自己编的篮子去,团圆欢快地表示她会的。小团圆吃到喜欢的东西,总是眯缝着眼睛,一脸满足,像吃到鱼的猫。 “爷爷,石榴树对我很重要。爷爷你有没有那种体会,就是一种别人觉着平平无奇的东西,你却很宝贝?”团圆觉着今天的粘粥格外好喝,原来粘粥好不好喝,也得看它是跟什么来搭配。 李秀才竖起眉毛,语气有点危险,“你这意思,石榴树是你心尖上的宝贝?” “……怎么会呢,爷爷,大宝贝是你,石榴树充其量是小宝贝。”团圆眼睛都不眨地说,很真诚的看着爷爷。 李秀才重重地哼了声,他才不是跟一棵石榴树争宠,是为了叫团圆知道顾虑身边人的感受。 第二天,团圆拿上篮子去找李豆花,出门见到李奶奶正在砍芋头两边生出来的小杆,把这些杆砍掉,底下芋头能长的更大。 “李奶奶,这些芋头杆,你有没有用处?”团圆停下来,眼睛闪亮亮地看着那些芋头杆,在她的眼里,这都是美食。 李奶奶被团圆的眼神逗的发笑,“没用了,团圆你想要就拿去吧。”她经常看团圆顶着一个芋头叶出去玩,还以为团圆又要拿来顶在头上。 “好呀,那我就不客气了。”团圆把芋头杆都放进篮子里,拿着来了李豆花家。 李豆花正在晒衣服,团圆放下篮子,过去帮忙递衣服,李豆花把衣服抖搂开,一件一件晒好,“团圆,酸芋荷很好吃吧?” 使劲点头,团圆把篮子里的芋头杆拿出来,“姐姐,这些芋头杆很嫩,能拿来做酸芋荷吗?” “当然可以,嫩的直接就可以切了腌。团圆,我昨天做土豆加了花椒,还别说,有点麻,真的好吃,我娘和大树都喜欢。”李豆花进屋拿出菜刀,把芋头杆切成一段一段的,团圆在一旁给她递芋头杆。 切好的芋头杆洒上盐放在一边腌,李豆花叫团圆跟她一起把芋头叶洗干净晒好,到时候盖在上面。 “姐姐,这个芋荷要这样腌多久才能装坛子?”团圆看着就咽口水。 李豆花看团圆这个等不及的小模样,拿出炒花生给她吃,“下午就可以,你不是还得去村东头严家那里烧火,今天不去了?” “哎呀!”团圆拍着脑门站起来,她从早上起来就想着腌酸芋荷的事,把那件事忘在脑后了,要不是李豆花说,她真想不起来,急急忙忙说:“姐姐,那我走了,等我下午来,你再把芋荷装坛子,我要跟着你做完每一个步骤,姐姐我们来拉勾。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一只有些薄茧的大手,一只嫩白的小手,勾缠着小拇指拉勾…… 第七十三章 抹老鼠洞 团圆一路小跑到了村东头,秤砣见到她,一脸控诉,“你咋才来?”团圆不来,秤砣就得烧火,他自觉是男人,烧火这个活是女人的活。 “我有点事忙。你起来吧,我来烧,那个严家小少爷今天没来?”团圆关心的不是严家小少爷有没有来,而是他不来,张妈就不会来。 秤砣如蒙大赦退开了,烧了一会火,他就腿酸,站在一边甩胳膊踢腿的,“他今天得读书,不能来了,明天也够呛。他家房子这不是盖好了吗,他得有一段日子不能来了。” 团圆往身后看,严家的房子已经盖好了,比村里其他的房子显得巍峨,青砖绿瓦,红墙掩映,“原来房子盖好了啊?” “你不会还没注意到吧?”秤砣怪叫,严家那么大一栋房子,团圆愣是没看到,秤砣都怀疑团圆脸上长了两个窟窿。 这没啥可大惊小怪的,她每天要关心的事情那么多,那样无关紧要的事情她没注意到很正常啊,团圆仰起头:“我就是没注意到,我很忙,没有某些人那么闲。” 这个某些人不就是说他吗,秤砣大声说:“团圆,严家的房子就在你身后啊,你天天来,都注意不到,你也太忽视人家了,对,你就是忽视。” 从一块荒地,到拔地而起一排气派的房子,团圆说没注意到,这谁信啊。 人都会忽视一些不在意的事情,会格外关注自己在意的事情,团圆也不能免俗,再说严家的院墙那么高,她看不见里面的情况不是正常吗,“我忽视?那你家离我家那么近,每天早上我跟润书哥朗朗的读书声,你都听到了,学会了?” “哇啦哇啦……我听不见。”秤砣捂着耳朵跑了。团圆和李润书的读书声,他听见就拿被子捂住耳朵,翻个身继续睡,他才不听呢。 团圆转回头继续烧火。李大花告诉她,今天严家这房子就彻底盖好了,明天就会请全村人吃饭,“刚才王管事来说,明天要豆腐。” “婶子,那他家的饭谁掌勺?”团圆想看张妈做大锅饭给全村人吃。 李大花用锅铲翻动了两下菜,“张嫂子来做,你可以大开眼界了。” 在严家这里帮了这么多天忙,李大花和张妈熟悉了,就称呼张妈张嫂子。 “婶子,不光张奶奶的厨艺能叫我大开眼界,我想要学的多着呢,你明天几点做豆腐?”团圆觉着她得善于发现。 不光从张妈那里她能学到做菜,也能从村里人身上学到,像李豆花腌的酸芋荷,还有李奶奶家做的豆腐,都是一绝。 李大花大吃一惊,“团圆,你连做豆腐也想学,你个小脑瓜子能记住这么多东西?不过你想学,就去看吧,我很早就开始做豆腐。” 点点头,团圆又记住一件事,她明天得早起。 烧好火,团圆去严家房子里头转悠。院子隔开成两边,地上铺了青石板,团圆看着这青石板,想起爷爷教她的一句诗,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 今天只有工匠在抹墙,村里的男人就剩两三个在搅拌一些东西,李大旺就在其中,团圆过去拉拉李大旺的衣袖:“叔,这个是什么啊?” “石灰,抹在墙上不光墙平整,还不会跟咱们的土墙那样往下掉土,人家外面人真有法子。”李大旺说,他也是跟工匠学来的,不然他也不认识石灰。 “叔,那用石灰抹老鼠洞,老鼠不就进不了家里了?”家里的土墙,时不时会有老鼠洞,团圆家也有,有时候晚上能听到吱吱的叫声。老鼠很警觉,很难抓,用老鼠夹也不容易夹住。 王居中走过来,正好听到团圆这句话,哈哈大笑,“团圆啊,你这小脑瓜子转的可真快,连这都叫你想到了,石灰抹老鼠洞确实是个好法子。” 他就刚来村里时,跟团圆说过几句话,后来再没见到团圆,这个小姑娘烧完火就走,每天看起来有很多事情忙。 “真的,那王叔我可以拿一点回家吗?”团圆眨着弯弯的大眼睛说。 王居中笑笑,“当然可以,等剩了石灰,就给大伙分分,拿回家抹老鼠洞去。” 跟村里的人相处久了,王居中少了在严府当管事的那些心机,人心换人心,村里人都这么真心帮忙,能帮村里人的,他当然也帮。 团圆高兴地回了家,跟爷爷说家里老鼠的问题要解决了,“爷爷,严家来村里住,也给我们带来了一些改变,以前咱们哪里知道石灰这种东西,我们村是有点太闭塞了。” 李秀才没回答团圆的话,脸上的表情有点叫人难以捉摸,团圆是渴望外面的世界了吗? 第七十四章 爱干活 爷爷没回答,团圆大口吃完饭,来到她的石榴树下。修剪了枝条的石榴树,阳光细碎的洒进来,团圆浑身暖洋洋的。 团圆的午睡,是被花花咕咕哒的叫声吵醒的,揉着眼睛坐起来,转头看到爷爷的被子都叠好了,她也赶紧叠好小被子跑出来,爷爷没在家,花花对着种辣椒的小菜园咕咕哒直叫。 花花似乎对小菜园情有独钟,成天对着叫,团圆跺跺脚赶花花。花花自从被剪了翅膀,变得更暴躁,张开翅膀,死活站在小菜园前不走,还妄图跳进去,好在篱笆太高,它没成功。 “花花,院子里这么大地方,你为啥偏偏想破坏我的辣椒,你这样明知不可为,偏要为之,是不对的。”团圆一手叉着小腰,一手指着花花教训。 “……又开始了,团圆话是真多。”滚滚默默在心里吐槽。 团圆说得口干舌燥,花花溜达着回了自己的窝,团圆朝天“哈哈”大笑两声,“我就知道花花说不过我。” 自夸完,团圆挎着篮子来了李豆花家,李豆花早把坛子准备好了,见到团圆就教她把芋荷如何装坛,其实就是放进去压实,简单得很。 “姐姐,我来装吧。”团圆跃跃欲试的。 李豆花让团圆来,她看着团圆认真的小模样,笑,“团圆,你怎么这么爱干活?”李豆花记着自己小时候,就想出去玩,一点不想干活。 “姐姐,干活可以学知识啊。”这是团圆第一次参与做一道菜,这种参与感让她干劲十足。 团圆力气小,往坛子里摁芋荷时,站起来,挽起袖子,把全身的力气使到胳膊上,一下一下攥着拳头摁,“姐姐,为什么要摁的这么紧,有什么讲究吗?” 团圆这孩子,遇到想学的事情,不仅想学会,还想知道这其中的道理。 李豆花摇摇头,“哪有啥讲究,我娘就教我这样做,做出的酸芋荷好吃,我就学着这样做了。” “姐姐,这就是老人总结出来的智慧啊。”团圆摁结实了,问李豆花是不是放上芋头叶,用石头压住就行,李豆花点点头。 “姐姐,还是我来做吧,你在旁边指导就行。”团圆把芋头叶剪了剪,放进坛子里,找了几块小石头压住,扭头问:“姐姐,我做得怎么样?” 李豆花赞赏地说:“团圆你做得很好,接下来把坛子放在墙角,放个半个月,就可以吃到酸芋荷了。好了,这些你拿回家放进你家坛子里吧。” “姐姐,我是来学着做的,这些是你家的,我回家自己做就行了。”团圆摆摆手,她不能次次都拿东西回家。 李豆花塞给团圆,“拿着,你给我篮子我就大大方方收了,我给你这点东西,你跟姐姐推来推去的,姐姐可要生气了。” 团圆想想,还是大大方方拿着,“姐姐,说来你跟大树叔的好姻缘是我促成的,你什么时候生小娃娃,到时候我就能当……”对于这个辈分,团圆是不太懂的,捏捏自己圆圆的小下巴,“姐姐,他该叫我姐姐,还是姨姨?” 第七十五章 感情是共通的 李豆花两颊红的跟石榴花一样,耳朵尖都红的要滴血,拍了一下团圆的小屁股,她没想到会被团圆个小人调侃这种事,“团圆,你还小,说这个话是羞羞脸的事,你小孩子家家的别说。” 歪着头,团圆大眼睛里都是纯真,“姐姐,为什么要害羞,成亲后就要生大胖娃娃啊,不然为什么都祝早生贵子呢?” 李豆花:“……” 她要怎么跟团圆说,当你嫁了人后,心里头装满了那个人,听到别人提那个人,你就会止不住的害羞。有些滋味没尝过时,可以大咧咧的,尝过了铁汉都成绕指柔,更别说女人了。 “团圆,天不早了,你赶紧回家去吧,省得你爷爷着急。”李豆花没回答团圆的问题,转了话题。 团圆这时候善解人意了,听话地捧着一芋头叶的芋荷回了家。家里静悄悄的,团圆找出坛子来,按着跟李豆花学的,往里装芋荷,拿着擀面杖的一头使劲往里压,这样比用手压的结实多了,压完放上芋头叶,又找了几块漂亮的小石头压住。 小石头是团圆和七丫一起去河边捡的,很光滑,上面还有好看的花纹,最奇妙的是有一块特别滑腻,很像一块五花肉,团圆一直当成宝贝,这下也放进了坛子里压芋荷。 “滚滚,酸芋荷要半个月才能好,就是要日升日落十五天,太久了。”团圆进了空间,这里面就是不一样,野山参看着比长在山上时粗壮了点,辣椒这才两三天,竟然冒出了绿油油的苗。 “团圆,酸芋荷要经过一个发酵的过程,就跟酒一样。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只要你能等,再坚持一会,平平无奇的事物就会发生美妙的变化。”滚滚道。 团圆蹲在那里认真地看辣椒苗,听完滚滚的话,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滚滚,可等待的滋味真的难熬,每天忍不住掰着手指头数过了几天,就真的艰辛啊,就像你还不是督促着我快快赚钱,也没有就等着我赚钱给你啊。” 滚滚无言以对,但不服气团圆把酸芋荷跟它需要的财气相提并论,这两者有很大的不同,“团圆,你家里来人了。” 团圆赶紧从空间里出来,进屋看到是李大旺来了,来给她家抹老鼠洞,秤砣也跟着来了,见到团圆哼了一声,“团圆,你去哪了,你爷爷不在家,你怎么没有好好看家?篱笆门都没关。” “我就在院子里啊,是你没看见我。”团圆睁着大眼睛说瞎话。 “不可能。”秤砣进来时把院子里看遍了,没有看到团圆。 团圆懒得跟秤砣吵,“叔,你跟我来,老鼠洞在这里,严家的房子完工了?” 虽然严家房子上写了两个字“严府”,可村里人还是习惯说严家,说“府”大伙都觉着别扭,冷冰冰的,在村里人看来,一家人住的地方就叫“家”。 “干完了,连工钱下午都发了,我啊得了三百文,这辈子第一次得到那么沉甸甸的一串钱,挺激动的。”当初要不是团圆的一番话,李大旺还不敢报名,这钱他兴许就赚不到了。 跟那些工匠一起干活,李大旺学到了挺多,不说出去做工,起码自己家盖房子,能盖的更好。 秤砣不高兴了,大声嚷:“爹,这些话你怎么不说给我听!” “那团圆问爹,你也没问爹啊,你啊,成天就想着玩。”李大旺无奈地说,秤砣天天往外跑,父子两个能好好说说话的机会太少了。 “……可爹你可以找我说啊,我也想听爹说这个。”秤砣就是心里不痛快,这种事爹不跟他分享,跟团圆分享,爹的儿子可是他啊。 “好,下次爹跟你说,这有啥可不高兴的。”李大旺说完,拿石灰给团圆家抹老鼠洞。 团圆第一次看到父子间这种撒娇的相处,看看秤砣抱着胳膊生闷气,又看看李大旺嘴角的笑,觉着跟她和爷爷是一样样的。 秤砣被团圆看得不自在,口气很冲,“看什么看!” 喊完,秤砣跑出去了。 李大旺抹完老鼠洞就走了,团圆等爷爷回来,就跟他说今天的感触:“爷爷,感情这东西是共通的,我现在这么会聆听别人的话,将来我的馆子开起来,我就能更好地聆听客人的话,听到天南海北的客人说他们的悲欢离合,爷爷,那多好。” “团圆,这世上有个行当叫说书人,人家说的,那才叫好。”李秀才想,团圆要是为了听人间的悲欢离合,听说书的说就可以,不用开馆子,他哪天就可以带团圆去听。 团圆强调,“爷爷,那些人说的都是半真半假的事情,离奇的事情,我要听的是客人的真情实感,不一样的。” “好,不一样。”李秀才第一次知道,还有人开馆子,是因为这样的理由,不过他有个事不明白,“团圆,谁告诉你当厨娘可以开馆子这事的?” 第七十六章 豆渣饼 团圆一愣,不是爷爷说的?那就是滚滚说的。 团圆有一双黑白分明的明亮眼睛,想事情想的用心,眼珠就会灵动地转,就像湖面上泛起涟漪,“爷爷,王管事说的呀,他告诉我,想给别人做饭,不想当厨娘,可以开馆子。”理由信手拈来。 “噢。”李秀才没再问下去。 第二天,团圆一醒来,就跑到了李奶奶家,李秀才叫都没叫住,只听到团圆留下的一串话音,“爷爷,我去李奶奶家学做豆腐,你自己做饭吧。” 李秀才想起来,今天严家请村里所有人吃饭。 团圆跑到李奶奶家,李大花正从大锅里往外舀点好的豆腐,见到团圆笑着说:“团圆,过来吃豆花,我加了熟花生,红糖水的。” 桃源村吃的豆花是甜味的。村里的水甜丝丝的,做出的豆花就带甜,再加上红糖水,简直能甜的人融化了。 团圆摇摇头,“婶子,我先不忙着吃,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你说,我听你吩咐。” 需要人帮忙的步骤都忙完了,就剩把豆腐舀出来压住了,李大花一个人就能干这些活,看着团圆闪着光的大眼睛,她从锅里舀出一小瓢点好的豆腐,“你帮婶子倒进桶里。” 团圆高兴地两只手拿着瓢,把豆腐倒进去,两三回后,李大花就叫团圆去一边,“就剩最后一点了,我自己来,你在一边看着。” 团圆看着李大花舀起一大瓢,转身倒进去,就知道自己的努力帮忙,其实耽误了李大花做豆腐,就吃着豆花,在一边认真地看。 “婶子,磨好的豆子加水煮开,不应该是水吗,怎么会成为豆花呢?”热乎乎的豆花,放进嘴里一抿,滑进肚子里,团圆觉着浑身都洋溢着满足。 李大花把豆花都舀出来,李大旺闷声进来提出去,她直起腰,“团圆,你来之前,我点了豆腐,用草木灰点的,点过之后就成豆花了。” 团圆捶胸顿足,她要是再早点起来就好了,就能看到神奇的点豆腐了,她觉着点豆腐那一步是做豆腐里最有技术含量的一步,用一个词形容,就是化腐朽为神奇。 “婶子,你再做豆腐,我一定要早点来看你点豆腐。”团圆吃了一大口豆花,下了很大的决心说。 “团圆,你这么感兴趣?”李大花没想到团圆这么执着要学会做豆腐。 团圆来到院子里,李大旺已经把点好的豆腐倒入木箱子里,拿石头压上了,木箱子哗啦哗啦往外流水,她蹲在一边,看着水流出来,“婶子,等水流出来,豆腐就成形了?” “是的。团圆,你进来,婶子教你用豆渣做豆渣饼,弥补你没看到点豆腐的遗憾。”李大花看到李大旺都帮她压好了豆腐,心里甜丝丝的。 李大旺这人锯嘴葫芦,但还是挺知道心疼人的,她从天刚有点亮就起来忙到现在,确实有点累了。 “好啊婶子,最好我也能帮忙。”团圆很愿意帮忙。 “这回啊,你肯定能帮上忙。”李奶奶拿着一个盆出来,搬来三个凳子。 李大花赶紧接过盆,“娘,你怎么不多睡一会,我来就行了。豆腐已经做好,我一个人忙得过来。” 团圆帮着李奶奶拿小板凳,“奶奶,婶子说的对,我们俩做就行了,我学得很快,能帮忙的。” 团圆闻着盆里一股豆子的香味,这应该就是婶子说的豆渣,里面还加了些菜干,这是捏豆渣饼? 李奶奶摸摸团圆头,“奶奶啊睡饱了,一起做豆渣饼。来,奶奶教你,拿起一团,先搓圆,再压扁,团圆学会了?” “嗯。”团圆的动手能力还是很强的,照着李奶奶教的,先揉圆再压扁就做出一个豆渣饼,“奶奶,这里面除了豆渣,都有什么啊。” 李大花进去拿竹篦子,好放做好的豆渣饼,李奶奶先停了手,柔柔地看着团圆做豆渣饼,“这里面啊,还有一点白面,再有一点晒干的芋头杆,泡了一晚上,剁碎了放进去,奶奶啊还加了一点荤油,是不是特别香?” “奶奶,是很香,咱们这里也吃芋头杆,我怎么没有吃过呢?”团圆歪着小脑袋好奇地问,她一直以为他们这里不知道芋头杆能吃。 李奶奶接过李大花拿来的竹篦子,把豆渣饼一个一个摆上去,团圆捏,她就往上放,李大花看一老一少配合默契,进去做饭了。 李奶奶把豆渣饼都放上,跟团圆一起做豆渣饼,“你啊吃过,只是你不知道里头有芋头杆。芋头杆用竹签破成一条一条的,奶奶每年都有晒。” 团圆歪着小脑袋想,好像是见李奶奶家晒过一条一条的杆,“奶奶,那我们这里不做腌酸芋荷吗?” 第七十七章 谎言 “酸芋荷?这个不会做,你从哪听来的,那个厨娘那里?”李奶奶做菜的手艺出了名的好,从老辈那里传下来的菜,她都会做,腌酸芋荷她没听说过。 团圆说是李豆花教她的,把方法跟李奶奶说了,李奶奶说回头她试试这个做法。 李大花做好饭出来,端着豆渣饼进屋放到锅里煎,团圆就跟进去给烧火,李大旺看到团圆,让开了灶边的位置。 “婶子,火要细点对吗?”团圆这点常识是有的,煎东西不能火急,火急会糊,中间还容易夹生不熟。 李大花笑着点头,团圆烧火像模像样。这小闺女就是不一样,像秤砣是个男娃娃,就不爱干这活,就是逼着干,也毛毛躁躁的。 团圆添好柴,站在一边看李大花煎豆渣饼,看着她把豆渣饼一边煎的金黄就翻面,翻几下一锅五六个金黄的豆渣饼就出锅了。 李大花叫团圆尝尝,团圆刚伸手,面前就冲过来一个人,拿起豆渣饼,“啊呜”一口就放进嘴里,烫的“哈哈”喘气,“娘,这油煎的豆渣饼就是香,比那个蒸的好吃多了,我上回就叫你煎,你非蒸。” 冲出来的是秤砣,嘴里吃着豆渣饼,手上还拿着一个豆渣饼。 李大花看着儿子的心急样,气得要踢他,秤砣又拿了两个豆渣饼跑出去了,李大花在身后骂,“属狗鼻子的,就吃积极,干活的时候总找不见你。” 秤砣站在院子里,大口大口吃着豆渣饼,还不忘给他奶一个,他爹一个,嘴上含糊不清回答,“娘,有团圆帮你忙呢。男主外女主内,我学这些没用,这学习的机会就留给团圆吧。她家也没个女人能教她,她就得跟你学。” 边说,秤砣边狠狠点头,他觉着自己太高尚了,虽然团圆不叫他哥哥,但他可是一心为团圆着想。 团圆正开心地吃着豆渣饼,听到秤砣这番话,心被刺了一下,明亮的大眼睛一下暗淡失去了光彩。女人,能教她的女人,那不就是娘吗? 豆渣饼变得难以下咽,团圆狠狠嚼了两下往下咽,却被噎的咳嗽起来。 “团圆,慢点。”李大花轻轻给团圆拍着,秤砣在院里看到团圆的糗样哈哈大笑,然后乐极生悲,他也被噎住了,“咳咳咳”个不停。 “你们两个孩子啊。”李奶奶叹气。 团圆咳了几声不咳了,李大花叫团圆拿几个豆渣饼给李秀才,豆花也端一碗。团圆拿着走出来,听到李奶奶叫婶子把豆渣饼都煎了,拿去严家那里,“人家买咱们的豆腐,这个拿去也算咱们的一点小心意。吃完饭,你早点去,帮人家多干点活。” “娘,我知道了。” 团圆听到婶子回答,后面的话她没有听清楚,略显失落地往家走,一双从不服输的大眼睛里闪烁着点点亮光,她真的想感受一下有爹娘的家是怎样的温暖。 李奶奶家和她家是紧挨着,可团圆故意拐了一个大弯,慢腾腾回了家,默默跟爷爷一起吃着豆渣饼。那碗甜豆花李秀才没喝,叫团圆喝,团圆默默喝着,一句话不说。 团圆是李秀才一手养大的,她这样沉默,李秀才当然看出她有心事,“团圆,有什么事跟爷爷说,爷爷帮你想办法。” “爷爷,我……你……有首诗说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是什么意思啊?”团圆委屈地问。 她知道自己不该问爷爷这个,可她心里都是关于爹娘的事,越不叫自己去想,她越控制不住地去想,一团乱麻一样。 李秀才一下就听懂了团圆的意思,“团圆,你想你爹娘了?” “爷爷,我有点想,不过也不是那么想。”团圆低着头不敢看爷爷,别扭地说。 李秀才叹了口气,叫团圆去他身边,团圆乖乖过去窝进爷爷怀里,李秀才的声音很暖,“团圆啊,爷爷从来没跟你说过你爹娘,你想知道他们的事,是自然的。你爹娘啊,跟你一样也有梦想。你娘梦想着当绣艺出众的绣娘,你爹呢,想当一个厉害的车夫,他们走南闯北,到处学习。爷爷年纪大了想回村里,是爷爷非要带着你回村,想叫你陪着爷爷,怎么,你不想跟爷爷待在一起,想跟你爹娘他们在一起?” “爷爷,我当然想跟你在一起。”团圆慌乱地抬头说。她打记事起,家人在她心里就是爷爷,虽然他们的家只有两个人,但她的生活里满是爷爷对她的疼爱。 团圆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听到爷爷说爹娘是为了梦想在奔波,她的大眼睛立马恢复亮闪闪的,“爷爷,我会代替他们陪着你的,不提他们了,我们吃饭吧。” “吃饭。”李秀才低着头,眼神忽明忽暗,他不知道自己这么说,对团圆来说是好是坏。 团圆喝着甜丝丝的豆花,吃着香喷喷的豆渣饼,想到了另一个问题,“爷爷,这么好喝的豆花,你为什么不喜欢呢?” 每个人能接受的事物是不同的,李秀才接受不了的就是甜豆花,他喜欢外面的咸豆花,他给孙女上了一课,“团圆,你要想当做饭给很多人吃的厨娘,就得明白众口难调。好吃的东西不一定能得到所有人的喜欢,你要做出符合吃的那个人的口味才算成功。有些味道,有的人喜欢的如痴如狂,有的人避之不及。” “哎呀,爷爷,你这时候说这个大道理做什么。我这么爱思考,当然明白美味就是大多数人觉着好吃的,不是所有人,可我跟爷爷你是一家人,一家人都是相像的,为什么爷爷你跟我口味不一样呢。”团圆一口豆花下肚,眉眼弯弯,用弯弯的眼睛看着爷爷,等着他回答。 团圆看出爷爷不喜欢甜的,可她很喜欢甜的,那种甜丝丝而不腻的味道,团圆就是不明白自己的爷爷怎么会不喜欢呢。 不过是一碗豆花,团圆怎么非要刨根问底他为什么不喜欢,李秀才道:“快吃吧,龙生九子,九子各不同,生活在一起的人,习惯会相像,也会有不同。” 人,之所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样貌,自己的名字,每个人都是一个个体,就是因为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不管是好的坏的不同,造就了这世界上千千万万个人,千千万万人的人生。 团圆乖乖吃完饭,等李润书来,李秀才教给两人的两句是“亲戚故旧,老少异粮。” 李秀才讲完后,让团圆和李润书两人讨论,团圆就把她跟爷爷的对话说了一遍。 李润书静静听着,他爹问他跟李秀才学的怎么样,李润书的回答就是开拓了想法,原来一句话,不光书上的释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解读。 第七十八章 老人言 在这里跟团圆一起读书,李润书觉着文字变得鲜活,不跟他爹教他那样,读书就是写大字,一遍一遍背。 “润书哥,我都说完了,你说我跟我爷爷这么亲,为什么爱吃的不一样呢,甜的食物能叫人烦恼一扫空,幸福起来,你觉着呢?”团圆还揪着早上的问题不放。 她纠结的点是在爷爷为什么没有吃甜的东西感到幸福,她要找到跟她有相同观点的,吃甜的会很幸福,第一个就是问李润书。 李润书也觉着吃甜的,能叫人从低落里走出来,“团圆,我也觉着吃甜的能幸福。” “是吧?”团圆抓起李润书的手摇晃,润书哥也是赞成她的观点的,她就知道自己想的才是对的。 团圆得到了认同,整个人都欢快起来,拉着李润书看她的石榴,“润书哥你看,这个小石榴变红了,你闻闻是不是有甜味?这个是最早结出的石榴,到时候熟了,我们两个一起吃。我每天都有跟我的石榴树讲话,给它唱歌,这样石榴能更甜。” 在某些方面,团圆是超出年龄的懂事有想法,但在她的石榴树上,团圆的想法是稚气的。 “那团圆我们一言为定。”李润书柔声说。 “一言为定,润书哥。”团圆软软糯糯回答,眼神清澈的像夜晚的湖水,上面洒落着细碎的月光和星光,一晃一晃的。 许多年后,当李润书身居要职,想起团圆,他记得最深的,就是团圆的眼睛,那双很亮很清澈的眼睛…… 读完书,团圆蹦蹦跳跳来了村东头,严家的马车早早来了,这回还有一辆牛车,几个妇女正跟张妈在一起洗菜,团圆跑过去帮忙。 “团圆啊,今天你想吃什么?”张妈看到团圆就问。 “我什么都吃不挑食,张奶奶,你能做麻麻的豆腐吗?”团圆觉着花椒的味道来做豆腐应该不错。 张妈用手背擦擦额角的汗,“团圆,你个小人还挺有想法的,你说的那个啊,叫麻婆豆腐,我还怕你们吃不惯呢,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做麻婆豆腐。” 大家都闻到过那股麻辣味,但把那股味道跟豆腐结合在一起,大家都想不出是什么样的。 “严家做饭的,团圆年纪小,知道个什么?这应该做什么菜色,你应该问老人,她一个孩子的话代表不了谁。”说话这么阴阳怪气的,除了二奶奶李大妹没别人了。 李大妹没帮着洗菜,坐着凳子看人家干活,吃着李大花拿的豆渣饼,不光吃,还拿了两个装进兜里,听了张妈的话,掀起眼皮说。 这种人就是倚老卖老,张妈回答:“老嫂子,十道菜呢,团圆说的不就占了一道菜吗?再说有老人,有小孩,有年轻人,也不能都按着一个人说得来不是?” 张妈的言下之意,她会考虑到所有人。李大妹这意思她懂,不能听团圆的,同样的,她也不会听李大妹的。 碰了一鼻子灰,李大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啊,就是提醒一下你。团圆是能说会道,可小孩子说话,天上一脚地上一脚的,没个准,那些听她说话的,都是傻!” 李大妹这话,可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这意思听团圆说话的,都不是聪明人,几个妇女都听不下去了,也搞不懂李大妹怎么对着团圆,跟炮筒子一样,见着就得刺上两句。 “婶子,张嫂子问团圆,团圆就回答,你哪来的这么大火气?团圆有哪句话说错了,你作为老人,可以批评两句,可总得有个理由吧?团圆是咱们看着长大的,你这样没个理由就说团圆的不是,不对吧?”李大花为团圆说话。 那说句不好听的,团圆又没代表她李大妹,她管的哪门子闲事,她李大妹可是代表了她们,叫她们别听团圆说话。 李大妹站起身走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吃过的盐比你们走过的路都多,我说的话还能比不上一个五岁的孩子,哼!我就看看到时候那个劳什子的豆腐没人吃,咋办!你们严家是不差那点钱,可这里是桃源村,在桃源村,浪费是罪过!” 李大妹说得咄咄逼人,团圆心里堵得慌,低着头一句话不说,手上摘菜也慢了下来,李大花看不得团圆委屈的小模样,摸摸团圆头,“团圆,别往心里去,嘴长在她身上,她说她的,你没做错,你说话婶子就爱听。” “对,团圆,婶子可爱听你说话了。” “团圆说话就是叫人爱听。” 几个婶子都说。 团圆使劲眨眨眼睛,抬起头挂上甜甜的笑,“婶子,我没难过,是菜上有虫子,我得好好看着。” 团圆越是这么懂事,大家越觉着李大妹这样对待团圆,真是太过分了。 第七十九章 麻婆豆腐(上) 团圆憋闷的心情到张妈开始做饭时,全都没了。张妈一个人在三个灶上忙碌有条不紊,很有那么点大杀四方的气势。 妇女们大多是在红白喜事上忙过的,也被张妈这架势震住了。要叫她们一人管着三个灶,她们得手忙脚乱,可张妈一点不慌,而且人家做出的菜还仔细摆盘,看着就比她们做的上档次。 “俺是服了,人家厨娘的手艺真是咱们比不上的,这就好比种地,咱们啊就能种一亩三分地,人家啊,能种好几亩,还种得比咱们好,比不了。” “有啥比不了的,我也没有三头六臂,还不是得大家伙帮忙?”张妈就是做几道主菜,其他的是叫妇女们按着村里请客的菜色做。 妇女们笑着继续忙碌,人多做得快,不一会菜就陆陆续续做好了。跟丰收祭那天差不多,还是各家拿的桌子,摆满了严家的院子。 一盘盘热腾腾冒着香气的菜上桌,大伙都是第一次吃这么精致的菜,有点不知该怎么下筷子。 今天这样的场合,严夫人和首儿都没来,这场面话就只能王居中这个管事来说了。王居中叫大伙敞开了肚皮吃,又感谢了大伙帮着把房子这么快盖起来,反正就是叫大伙别拘束,最后敬了一杯酒。酒下肚,大家就放松了,筷子动起来。 桃源村总共就五十多户,是个不大的村子,所以没有摆成长长的流水席,孩子们没有座位,捧着碗坐在大人怀里,或者打打闹闹聚在一起吃。 秤砣捧着一只大海碗,下面是白米饭,上面是冒尖的菜,站在团圆身边,吃得呼噜呼噜的,“这么大的日子,这么多菜,我兄弟来不了,真是不会享福啊。” 秤砣先感叹一番,才问团圆,“听说二奶奶欺负你了?她也经常骂我,我都当她放屁,你也别放在心上。我们啊,就听为我们好的话就行了,不用好话坏话都听。” 难为秤砣了,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而且还是开导团圆,一句没有损团圆。 团圆“嗯嗯”点着头,扒了一大口米饭。他们这里基本是不吃大米的,团圆这是第一次吃到香喷喷的米饭,米饭软软糯糯,颗粒晶莹,原来大家说她软糯糯的,就是这样的白啊。 “我没往心里去,我才不会被她影响到呢。”团圆夹起碗里一块油汪汪的红烧肉,放进秤砣碗里,“谢你的。” 秤砣脸有点红,把肉夹回团圆碗里,语气别扭:“你吃吧,你吃的壮点,也许二奶奶就不敢骂你了。像我今年又壮了一点,二奶奶就没骂我。” 团圆肉乎乎的小胳膊小腿,还有点小肚子,不然村里人也不会说她软软糯糯,秤砣还要她吃胖,团圆虽然还不知道身段的重要性,但她直觉着秤砣的话不可信,“我吃着呢,我得留点肚子吃麻婆豆腐。” 张妈应该是把麻婆豆腐放在了最后做,到现在,团圆还没闻到麻味。 她话刚说完,空气里就飘着一股辣椒的香味,秤砣使劲吸一口气,“团圆,麻辣兔肉做的时候就是这个味道?” 秤砣只吃到了麻辣兔肉,没看到做。 “差不多吧,这个叫麻婆豆腐。”团圆端着碗到了灶边,看着张妈做麻婆豆腐。 锅里张妈已经炒好了猪肉沫,又加了葱姜和豆瓣酱翻炒,辣椒她也放了,所以才有那么浓郁的辣味,炒香后她往锅里加水,慢慢烧开,用锅铲搅拌着,“团圆,过来帮我点忙。”张妈喊团圆。 团圆一听可以帮忙,眼睛噌就亮了,抱着碗到张妈身边,“张奶奶,有什么我能帮你的,你说吧。” “你啊,按着我这样搅拌着,你能办到吧,要小心。”张妈是看团圆求知若渴的,就想叫团圆参与一下。 “张奶奶,我能做好,你去忙别的吧。”团圆拿过锅铲,像模像样按照张妈的动作做着。 张妈看了一会,到了另一个锅边,把豆腐放入热水里加盐焯了一下捞出来,过来接过团圆手里的锅铲,把豆腐放进汤汁里慢慢烧着入味,烧的汤汁不稀不稠,她分三次倒进一碗白色的水,一道油亮红润的麻婆豆腐立马就出锅了。 麻婆豆腐一上桌,大伙啧啧称奇。豆腐他们常吃,这样做出的豆腐他们是第一次见,这不仅仅是精致了,是改头换面。几双筷子迫不及待伸向麻婆豆腐,吃了后都叫好,原来豆腐能做出这么丰富的味道。 李大花吃着这么有滋味的豆腐,想着李大妹说团圆的话,越想越气不过,“我记着有些人说啊,做这道麻婆豆腐就是傻,到底是谁傻,她自己有没有骨气一口不吃!”李大花说着去找人群里的李大妹。 “谁说这话的,她那份给俺吃,这都不好吃,那啥叫个好吃,我看哪,说这话的就是个二傻子!”一个大汉喝得脸红脖子粗,叼着一筷子麻婆豆腐入口,一口酒配着,“啊”了一声。 李大妹头不抬眼不睁,当没听见,一筷子又一筷子,一点没少吃。 她想装没这回事,可有人偏不让她如愿,李豆花当初在成亲当天都差点不嫁,这时也不给李大妹留面子,“二婶,你怎么哑巴了,说爱吃麻婆豆腐的人都是傻子的,不就是你吗,你这个精明人赶紧说话啊!” “哈哈,她哪敢说,她怕一说话,豆腐被二狗子抢去哩。” “哈哈!” 大家都哄堂大笑。 李大妹不管别人怎么说,她就是不接话茬,只埋头吃,就怕自己吃少了。 大家觉着没劲,白了她一眼,都大快朵颐起来。 孩子们看完热闹,一窝蜂地拿着碗到灶边,排队等着张妈给盛麻婆豆腐。团圆站在张妈身边,明亮的眼睛看着张妈给每个人盛麻婆豆腐,看得津津有味。 张妈回头,“团圆,把碗拿过来,我给你盛。” “张奶奶,你先给他们盛吧,我先看看。奶奶,为什么豆腐要焯水?”比起吃麻婆豆腐,团圆想先满足求知欲。 第八十章 麻婆豆腐(下) 张妈看出团圆是真对做饭感兴趣,反正这么多天了,她还是学得很认真,像别的孩子,都吃得津津有味,团圆却在这里耐心问自己问题,“团圆,焯水是为了去除豆腐的豆腥气。” 团圆点点头,又问另一个问题,“那张奶奶,你最后倒的那碗白色的水是什么,为什么倒进去,汤汁就变稠,挂在了豆腐上,还晶莹透亮的?”他们平时用的酱油,也能给菜上色,可不是透亮的。 “那个啊叫淀粉,是用来勾芡的,汤汁就变稠了。”张妈耐心回答。 这孩子看得真是细心,问得问题也都在点子上,不过当厨娘,可是很辛苦的,团圆看着也是被精心养大的,就不知道她爷爷舍不舍得她当厨娘了。 团圆把张妈说得记在心里,“张奶奶,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叫麻婆豆腐呢,麻我能理解,婆是怎么来的?” 张妈只是个厨娘,这个问题她回答不了,“团圆,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反正都叫这个名,至于怎么来的,你得问别人了。” 团圆看别的孩子都盛完了,她最后一个盛,她想象着有一天她做的菜,被这么多人排队买,那就说明大家是认可她做的菜的。 要是有这么多人认可喜欢她的菜,有一个人不喜欢,又有什么关系?团圆想起爷爷早上说的,菜要符合吃的那个人的口味,可为了一个人去改变,真的有必要吗?或者说,什么人值得她单独为他去做改变呢,团圆沉思着。 “团圆?”张妈看团圆端着碗不吃,眼神直愣愣的,轻声喊她。 团圆回过神来,一大口麻婆豆腐入嘴,满嘴的麻辣味,小脸都红了,张妈赶紧给她水,“你这孩子,怎么毛燥起来跟我家小少爷一样?” 小少爷不就是说那个首儿,团圆喝下一大口水,“张奶奶,你家小少爷是在家里念书吗,他的先生严格吗,有胡子吗?” 首儿是昨天在镇上跟先生上课,今天在家里写大字和文章,他求了他娘老半天,他娘也不同意他来村里。严夫人说是读书要养成一个良好的习惯,不能破坏习惯,因为破坏了一次,下次再破坏习惯,就会不当回事。首儿不情愿,也只能听他娘的,在家里苦逼地读书。 张妈说起首儿的事,一脸慈祥的笑,团圆听了,觉着那个叫首儿的小少爷学习环境是严格的,相比而言她的学习环境是宽松的。爷爷从来不会逼着她学,都是叫她自己愿意学的。 团圆一边吃,一边跟张妈说话,一直到李秀才来叫她,她才朝张妈挥挥手,过去牵着爷爷的手往家走,“爷爷,你知道麻婆豆腐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 “这个爷爷还真听说过,相传是一个叫万福桥的码头旁边有一家小馆子,老板娘脸上有麻子,大家都叫她陈麻婆。有天啊,一帮做苦力的去吃饭,菜不多了,她就急中生智做了这么道豆腐,那些人吃得畅快,一传十十传百就传开了,就有了这道麻婆豆腐。”李秀才徐缓地说。 团圆听得入迷,一个小馆子,因为一道菜就能这么出名,这说明什么?说明你能想出别人做不出的菜,受到欢迎,就能发财啊,还能被人记住。要是她有天想出属于自己的一道菜,人家一说起那道菜,就得提到她团圆,想想就有成就感。 “爷爷,叫麻婆豆腐这个菜名,是跟人有关,不是跟花椒有关?”团圆挣开爷爷的手,去抓一只蚂蚱,抓到了串到狗尾巴草上,拿来给爷爷看,“爷爷,它的肚子这么鼓,应该有籽。” “爷爷给你烧了吃。”李秀才听说了,李大妹无缘无故说团圆,他还怕团圆是在忍着不叫他担心,看这样又像没事。 到家,李秀才把团圆叫进屋里,团圆没等爷爷开口,她先说了,“爷爷,我觉着你早上说的话不对,我开馆子不用在乎每个人的口味,只要能叫大多数人喜欢吃就行,按着每个人的口味来,那我得多累啊。” 李秀才说团圆说的对,爷爷这么好说话,团圆反而不习惯,“爷爷,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说给团圆听,说出来团圆帮你参谋参谋,你就开心了。” “团圆,你二奶奶是不是又说你了?”李秀才怕团圆闷在心里,那样对她不好。 李秀才不提,团圆都不想那事了,可爷爷一提,她真有点伤心,这是爷爷,她想说什么都可以说,“爷爷,二奶奶为什么不喜欢我,我没做错什么啊?” “对,我们团圆什么都没做错。”李秀才拍拍团圆的手,给她力量。 团圆眼睛有点湿润,声音颤抖,“爷爷,你为我骄傲吗?” 窗外的石榴树,又开出一朵艳丽的石榴花,红艳艳的,在绿叶小石榴间,格外耀眼,连风都对它温柔了几分,它开得娇艳欲滴…… 第八十一章 嘴是杀人的刀(上) “爷爷每天都为团圆骄傲,为有团圆这么个孙女骄傲。”李秀才让团圆面对着自己,他一字一句认真说。团圆再怎么坚强,还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啊。 团圆吧嗒掉出一滴泪,嘴角扯出一抹笑,“爷爷为团圆骄傲,那团圆就不怕了。二奶奶的话,我就当成对未来开馆子先做的历练,开馆子肯定会碰到些找事的,要是我现在承受不了二奶奶的话,将来怎么开馆子?” 对于恶意,团圆是能够做到不受影响的,就是李秀才问,她才有点小情绪。 “爷爷,我不难过了。”团圆很认真地笑着说,李秀才摸摸团圆的头,心疼地看团圆,团圆被看得搓搓胳膊,“爷爷,我就是有点小感慨,你别这样看我。” 团圆跑出去,围着她的石榴树唱歌,清脆软糯的歌声,像一汪清泉,让李秀才心暖暖的。李秀才走出来,“团圆,爷爷有点事出去一下,你看家。” “爷爷,你可别去找二奶奶算账啊,我真的不难过了。”团圆有点后悔问爷爷是不是为自己骄傲了。 爷爷向来舍不得她受委屈,他去找二奶奶,她怕二奶奶说难听话,爷爷生气。 李秀才拍了一下团圆的头,“想什么呢,爷爷是出去找你五爷爷,说说种地瓜的事。” 团圆这才放心,每年这个时候,是该种地瓜了,“爷爷,那你去吧,我会看好家的。” 花椒晒干了,团圆装到罐子里,装完了就看小菜园里的辣椒苗,她觉着好像土鼓起来点了,拿着葫芦瓢给地里浇水,忙碌的像只小蜜蜂。 李秀才走出门,直接就来了李大妹家。李巧小声叫了声叔,叫李秀才进屋坐,李秀才不动,“你娘呢,叫她出来。” 李巧明白李秀才为什么找她娘,低声下气地小声劝,“叔,我娘那人就那样,说话不着调,你就别生气了,我替她给你道歉。” “一边去,我错哪了,用你给我道歉!”李大妹在屋里听到声音走出来,正好听到李巧这句话,把她推到一边,粗声嚷嚷。 李秀才满脸寒霜,怒视着李大妹,“李大妹,我家团圆有人教导,不用你好心!我来就是警告你,以后少找我家团圆的麻烦,在团圆那里,你是个老,她得敬你这个老,但我能骂你。以后,你管好自己的嘴巴,不然的话,你说我孙女一句,我还你两句。” 李秀才也不嚷嚷,就是把话放在这里,脸上写着他说得出就做得到,任谁都能听出他是说真的。 “娘哩,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了,一家子不知好歹的玩意啊!她话多,我管管她还有错了?”李大妹一声嚎,就坐在地上拍大腿。 “她有我这个爷爷管,而且人家厨娘问我家团圆话,她回答怎么就成话多,碍着你了?我家团圆比你李大妹懂理,你还真没什么能教团圆的!”李秀才面色铁青。不跟她一般见识,她还把自己和团圆都当成棒槌了? 李大妹哭嚎着,跟唱戏一样,骂李巧不帮着自己说话。 李二柱从外面进来,看到这一幕,赶紧叫李巧把李大妹扶起来回屋去,他给李秀才赔着不是,劝着李秀才往外走。 李巧连劝带拉好赖把婆婆李大妹从地上拽起来了,却被李大妹一把推在地上,她三步并作两步到了李秀才面前,双手叉腰,一副泼妇骂街的架势,“李平才,你给我站住!我不懂道理,你懂?你以为你不说,就没人知道团圆是怎么回事吗,还你孙女,你敢指天发誓说她是你亲孙女,你……唔。” 后面的话,李二柱捂住了他娘的嘴,李大妹没说出来,李秀才气得浑身哆嗦,“二柱,放开你娘,叫她说完,我李平才倒要听听她要说啥。怎么,我家的事,她比我还清楚?” “叔,你快走吧,别跟我娘一般见识了,你跟她说不清的,算我求你了!”李二柱死死捂着他娘的嘴。他是儿子,最知道他娘这张嘴的杀伤力了,跟她掰扯不清的。 李大妹狠狠踩了儿子李二柱一脚,李二柱手上一松劲,李大妹掰开儿子的手,“李平才,说就说,我怕你?团圆当时跟她爹娘在一起,她爹娘死的那么惨,怎么就偏偏她活了下来,这说得通?团圆是怎么来的,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你儿子生的,她啊,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有你这个爷爷!你李平才就是带着个孩子回来,想叫村里人可怜你,你这个险恶的用心,他们看不出来,我看得门清!” “咳咳咳,你!”李秀才被气得直咳嗽,他没想到李大妹能拿团圆的身世说事,一时间怒气攻心,心口好像被人攥住了那么疼。 第八十二章 嘴是杀人的刀(下) 李二柱直接把他娘推进屋里,叫李巧看紧娘不要她出去,到院里看到李秀才又愣神了,赶紧背起李秀才送回了家。 团圆把有点鼓出来的土扒拉开,里面就有一点点绿,滚滚嘲笑她:“团圆,我就说那是你自己的心里暗示,才会觉着土被绿芽顶起来了,那么一点点绿,怎么会顶起土来?” “才不是,要是你说得那样,我怎么一挖就挖出来哪里有种子,就是辣椒发芽把土顶起来了,这里的土松软。爷爷!爷爷!”团圆看到李二柱背着爷爷进院,赶紧追过来,爷爷这是怎么了。 李二柱把李秀才背进屋放到炕上,回头看到团圆眼泪汪汪的看着李秀才,就抬不起头来,“团圆啊,叔给你赔不是,你爷爷要是……要是明天还没好,我就带他去看大夫,叔说到做到。” 这事就是他娘的错,李二柱不会推卸责任的。 团圆哽咽着问:“叔,我爷爷是不是去找二奶奶了?” “团圆,叔会负责的,真的,你信叔。”李二柱蹲在团圆身边,对着团圆的眼睛真诚地说。 团圆听出李二柱不想说事情的原委,她的声音有点冷,“叔,我信你的话,你先回去吧,我照顾我爷爷就行了。” 叹了口气,李二柱握握团圆冰凉的小手。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再说下去,也是苍白的,脚步沉重地回了家。 到家,听着他娘还在不干不净地骂呢,李二柱大吼一声,“娘,你就不能消停点,要是秀才叔出事,你心里能心安?” “我咋不能心安,他那样就是心虚,怎么,这年头说真话还不行了?我行得正坐得端,我晚上睡觉都不怕鬼敲门我。”李大妹说得唾沫星子都喷出来了,胸脯子喘的跟风箱似的,冷冷扫了眼李二柱,“二柱,我是你娘,你不帮我,帮那个李平才说话?” “娘,谁有理我帮谁,你听听你说的话多难听,那不是拿刀捅人家心窝子吗!”李二柱难得生他娘的气。 没有一个帮她的,媳妇指望不上,儿子也指望不上,李大妹气得要拿头撞墙,“我这是什么命啊,我辛苦拉扯大你,你倒是跟外人一起怨我这个当娘的,我养你有什么用!你爹死得早,我是又当娘又当爹,早知道我还不如不养你!” 李巧拽着李大妹不叫她撞墙,她骂骂咧咧说完,李二柱沉默了,是,娘有千般万般的不是,可养大了他,他就没立场说他娘的错。 李大妹见儿子哑巴,她更来气势了,又是一通说,说得口干舌燥,看到一个小人进来了,她先发制人,“团圆,你不在家照顾你那个没用的爷爷,到我家来干啥!我还没怪你爷爷犯病,给我家招了晦气呢,不行,我得用桃枝除除晦气。” “娘,你少说两句吧。团圆,你爷爷咋了,叔这就去,你先回家。”李二柱要下地。 团圆别看人小,英气的眉头立着,气势凌人,“叔,我爷爷没事,我就是来跟二奶奶说几句话。二奶奶,你怎么说我,我都能受着,可你说我爷爷,就不行!” 太欺负人了!她要是背后说了二奶奶的坏话,那错是在她团圆,可张妈问她话,她回答有什么错,爷爷来找,二奶奶还气得爷爷犯病,凭什么!爷爷能为她出头,她也能为爷爷出头。 “不行,你想怎么不行我?你一个小人,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李大妹剜了团圆一眼,还想不行她,没大没小。 团圆使劲攥着拳头,小奶音里都是坚定,“你说我爷爷一句,我就还你三句。二奶奶,你是老人,可你没个老人的样子,你撺掇着二柱叔休妻,你总讹李奶奶的鸡蛋,你是个什么人村里人都清楚。我是拿你没办法,可我有嘴,我能说。二奶奶,我爷爷没事还好,我爷爷要是有事,我就闹的你家宅不宁,我李团圆说到做到!” 团圆一口气说完,狠狠瞪了二奶奶一眼,转身走了,二奶奶在身后骂:“她敢威胁我!她要是敢骂我,我叫她在村里待不下去。这个村不是他李平才和她李团圆的,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儿啊,你为娘说句话啊。” “娘!”李二柱蹲在地上抱住头,他能说什么! 团圆不在乎村里人怎么看她,要是真因为跟二奶奶闹翻,村里人要撵她走,她也不在乎,为了爷爷,她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 “团圆,你爷爷明天会醒的。”滚滚道。 “嗯。”团圆擦去滴下的一滴眼泪,一步一步走回家,看爷爷好好的睡着,团圆走出来,坐在门槛上,盯着石榴枝随风摆动,“滚滚,我想把野山参卖了,这次你别劝我了。” 第八十三章 蹊跷的事 团圆仔细想过了,比起卖其他的药材,卖野山参,在现阶段来说能得到滚滚最多的蛋。 滚滚的蛋,对爷爷是有用的,起码爷爷自从上次吃了滚滚一半的蛋后,每次犯糊涂,第二天就会醒来。 “那等那个管事来,还是叫他帮你卖吧,他帮你卖的那个价钱挺公道的。”滚滚没劝团圆。 事关重要的人,其他那些考量是应该往一边放放。 “滚滚,将来我肯定能给你很多很多财气闻。”团圆郑重其事说。 一丝风没有,有点闷热,团圆热得额前的头发一绺一绺的,有几根遮住了她的眼睛,她用手拿开,默默看着她的石榴树。 傍晚,李巧给团圆送了饭来。团圆知道有错的是二奶奶,不是二柱叔和婶子,懂事地说:“婶子,谢谢你,你帮我跟叔说声对不起,下午我跟叔说话时态度不好。” 李巧看着团圆惹人怜的小模样,柔声说:“团圆,你叔没怪你,说来这事都怪我跟你叔,没能拦着你二奶奶。你放心,明天要是你爷爷还这样,你叔就送他去看郎中。你家地里的活,有我跟你叔呢,耽误不了的。” 别看李巧面团性子,但她不是事事听李大妹的。事关原则的事,她跟李二柱的想法一样,李秀才犯病是她家的错,他们得管。 “婶子,我爷爷明天会没事的,你赶紧回去吧。”团圆把菜倒出来,把碗还给李巧。 李巧不放心地嘱咐团圆有什么事,就去找她和李二柱,看团圆点头,她才走。 团圆吃好饭,守着爷爷看了会,就趴在爷爷身边睡着了。梦里,她梦到爷爷拍着她的小屁股,说太阳晒屁股了,赶紧起来,团圆翻个身,把被子裹成个蛹,睡得香甜。 摇摇头,李秀才起来做饭。这哪是团圆的梦境,是真的天亮了,李秀才在叫她起来…… “团圆,起来啦!” “哎呀,再叫我睡会儿。”团圆小声嘟囔。 “那爷爷一个人去地里,不等你了。”团圆听着这个声音就在她耳边,屁股又被拍了一巴掌,朦朦胧胧坐起来,揉着眼睛趴到李秀才面前,戳戳爷爷的脸。 李秀才哭笑不得,“赶紧起来,你润书哥都读完书回去了。”李秀才拧拧团圆的小鼻子。 “爷爷,我不是做梦?!”团圆砰一声躺下,摸着被爷爷拧疼的鼻尖,揉着摔疼的小腰,龇牙咧嘴坐起来,抓抓头上的鸟窝,“爷爷,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这下润书哥该笑话我了。” 睡觉睡得忘了起来读书,团圆自己都觉着自己不像话。不对,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团圆盘腿坐着很认真地问爷爷,“爷爷,你没事了?” “爷爷好着呢。今天种地瓜,没时间耽搁了,赶紧起来吃饭。”李秀才把团圆的衣服拿过来,团圆躲进被子里,“爷爷,你出去,我自己穿。” 李秀才哈哈笑着出来,团圆利索地穿好衣服,跟爷爷吃过饭来到地里。 地里久违地又是一派忙碌景象,大伙都在刨地犁地,好种地瓜。桃源村收粮食种地都是李有田说好日子,每家每户一起行动。在种地的事上,没有人敢跟李有田唱反调。 不同季节栽种的时蔬庄稼,味道是不同的,而人们根据这些不同,赋予了它们不同的使命。这时节种的地瓜是用来来年生地瓜芽拿来种的,吃起来并不好吃,每家只种一小片地。 “叔,你咋又来了,怎么不在家里多歇会?”李大旺看到团圆和李秀才,停下手里的犁说道。 李秀才是那种自己能动弹就不想麻烦别人帮忙的人,“不用了,大旺,今年我自己来种就行。”说完,李秀才扛着锄头往自家地里走。 李大旺觉着有些怪,擦擦汗,在手上吐了口唾沫,继续犁地。他的手常年都是一层厚厚的老茧,一摁硬邦邦的。秤砣总说他爹摸他脸跟刀子刮一样,“爱”的他真疼啊,但就是这样一双手,犁起地来嗖嗖的。 团圆跟着爷爷走了一段路,疑惑问道:“爷爷,你觉不觉着大家看你的眼神怪怪的,好像带着敬佩?” 她是感觉着那是敬佩,可她跟爷爷来得这么晚,为什么大家敬佩爷爷呢,奇怪。 李秀才也这么觉着,加快脚步往地里走,有人见到他也说他勤快,李秀才越发闹不懂这是怎么回事了。 “秀才叔,你光拿锄头,地瓜呢?”有个汉子擦着脖子的汗问。以前啊,李秀才家地最少,种的最慢,今年啊李秀才这可真是勤快大了。 李秀才笑笑,他一上午能刨完地就算快,先刨地再说,拿啥种子? 李秀才脚下又加快了步子,团圆跑着跟上爷爷,到了自家地里,两人终于明白大家为什么都那么问了…… 第八十四章 先进的农具 他们家的地竟然刨完了。 “团圆,这是你……”李秀才住了嘴。团圆别的事能帮上忙,刨地她干不了,她连锄头都拿不动,地翻的这么深,根本不是她。 “爷爷,我猜的出是谁。”团圆猜着肯定是李二柱做的。他觉着爷爷犯病,是二奶奶害的,就帮她家把地翻好了,可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团圆想的没错,是李二柱给她家翻的地。李二柱怕别人家看到后多嘴,所以天还没亮,还有星星挂在天空,他就起来到了地里,把李秀才家的地刨好才回了家。 昨晚干了半夜的活,现在李二柱刨地就有点慢腾腾的。李大妹不停地骂儿子吃饭一个人顶两个,干活两个人顶一个,骂完了儿子骂媳妇,而她自己抄着手站在一边,一个手指头都不动。 李秀才叹了口气,李二柱是个好的,这是帮着他娘在弥补呢。 “你二柱叔啊是个好人,你可不许因为你二奶奶,就对你二柱叔有意见。”李秀才教导团圆。 团圆立马回答,“爷爷,我才不会那样呢。谁的错就是谁的错,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不对,是一家人,二柱叔和婶子都对我很好的,我都记着呢。” 虽然地李二柱先给刨好了,但光是种,团圆和爷爷也累够呛。爷爷回家倒头就睡,团圆进了空间问滚滚:“滚滚,你有没有什么快的还不累的方法种地啊,例如先进的农具?” “团圆,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特色,一个人掌握了超出这个时代该掌握的知识,会被看作异类。”滚滚觉着团圆的想法十分危险,她自己没发现她问的这番话的严重性。 好人变成坏人也许只是一念之间,朋友成为仇人也能在一夕之间,而这一夕之间的变化,多数是因为某一方好到另一方无法达到的高度而生出的嫉妒。 “团圆,人们对于先进的东西有着本能的害怕,而人对害怕而无法解释通的东西通常有两种方法去解决,或崇拜或毁灭,就是这么极端。”滚滚沉重地说。 “我对你就没有啊?”团圆不同意滚滚的说法。哪有滚滚说得这么严重,难道造福于民,还会被人当成妖孽? 滚滚:“所以,我才选你当主人。”空间可不是随随便便意志不坚或品行不端的人能开启的。 团圆还是不愿意相信村里人会害她,蹙着小眉头,“滚滚,我知道人心险恶,可我相信桃源村人都是懂得感恩的,不会做出你说得那种事情,而且新事物出现,发明的人都是受到敬仰的,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这样?” 滚滚:“团圆,你虽然聪明,但有些事显然是以你的能力达不到的,你做出来了,别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怀疑,人家怀疑你就得解释。别人的怀疑可不是都跟你爷爷一样温和,当你解释不通的时候,你想想自己会面临什么?不是恶不恶的问题,是大家自然而然就会那样做。” 这一番谆谆教诲,叫团圆不说话了,使劲蹙着小眉头想滚滚的话,想着换成她自己面对奇怪的事情,第一反应也是搞清楚,团圆一脸控诉道, “滚滚,你这是危言耸听。出现你说的这些事情的前提是你能给我先进的农具,可你只有蛋,还得我先给你闻财气,你才能给我,你的这些担心实在是很多余。” 滚滚:“……” 滚滚没话说,团圆心里舒坦了,一身轻松地从空间里出来。 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石榴花和小石榴在细雨里水灵灵的。细雨打在花瓣上,水珠在花瓣上晃啊晃,吧嗒又落进一滴雨滴,花瓣里承载不了,雨滴就滴落在地。 团圆站在屋檐下,用手遮淌下来的水,衣袖湿了,她还是舍不得进屋,直到爷爷在屋里叫她。 “爷爷,你醒了,外面下雨了。”团圆跑进屋,爬到炕上看着爷爷。 李秀才给团圆把手擦干,“又在屋檐下玩水,不听话。”李秀才打了一下团圆的手心。 团圆嘿嘿笑,“爷爷,都过了这么久才下一次雨,你就叫我玩一下吗,现在的雨水一点不凉,我不会感冒的。爷爷,下午我们还去地里吗?” 团圆家还有一块地,是用来种秋玉米的,桃源村都是先种地瓜再种秋玉米。相比起来,种秋玉米省力点。种地瓜得把地翻一遍再种,种玉米连地里的麦茬子都不用刨,直接挖个坑种上玉米就行。 “不去了。”这么点的小雨,可以下地,不过地瓜种好了,玉米等明天种就可以了。 “爷爷,那我们是不是该谢谢二柱叔啊,他不光早早给咱家刨好地,昨天还说你要是今天还没好起来,他要带你去看郎中,他很有担当的。”团圆晃着小腿,认真地说。 第八十五章 祖孙俩做椒盐(上) 李秀才支持团圆的想法,“那你说你想哪天怎么感谢他?” “爷爷,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咱们现在做椒盐吧。做出来可以送给他家一些,我会注意不叫二奶奶看到的。”要问团圆最头疼村里的谁,就是二奶奶李大妹了,用一句村里的话说,她跟二奶奶天生不对盘。 “椒盐?又是那个厨娘告诉你的?”李秀才知道山上有野生花椒,但在严家厨娘来之前,村里人根本不知道它能吃。 团圆有点生气爷爷都没有认真听她说的话,她在摘花椒前说过的,“爷爷,是张奶奶教我的,我说过的。” 李秀才宠溺地摸摸团圆的小脑瓜,“还生爷爷气了?” 团圆抓着爷爷的胳膊晃,“爷爷我怎么会生你气?爷爷,做吧,我来烧火,你来炒椒盐。很简单的,你就勤翻动就好了,火候我来把握,咱们也该提高一下生活水平了,一成不变的煮土豆也该变变味道了。” 李秀才不信团圆小小年纪,能凭着那个厨娘简简单单几句话就做出椒盐,可这是团圆,连她皱下眉头,他都会心疼,何况是团圆央求他,他叹了口气。 团圆再接再厉,眼睛眨啊眨的,要多可爱有多可爱地看着爷爷,“爷爷,除了读书,我们两个很少一起做一件事情,你就陪我一起做吧。” 李秀才推开团圆凑过来的小圆脸,“行吧。” 团圆扯着爷爷下地,把花椒和盐都按照张妈告诉她的比例准备好,“爷爷,我先烧火。你记住了,你要先放花椒,一定得勤翻动,不然很容易糊,这花椒可是我好不容易摘来晒好的,我们一定得一次成功。这是我作为厨娘做的第一样……算是调料,爷爷你一定得大力支持我。” 嘱咐一大堆,团圆才开始烧火,其实她还是对爷爷有一丢丢的不放心,更想自己做,不过她清楚自己的斤两,做不到一心二用,同时烧火炒椒盐,就算炒出椒盐肯定也没有找爷爷帮忙炒的好。 “知道了。你说说你,说的话咋跟老太太的裹脚布那么长,爷爷会好好炒的。”李秀才逗弄团圆。 团圆讨好地笑笑,“爷爷,我这不是紧张吗。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你得理解一下我啊。” “理解,理解。”李秀才就希望椒盐千万别让他炒糊,不然孙女肯定得赖在他的身上。 锅里的水干了,团圆叫爷爷放花椒。李秀才倒进花椒,就不停的翻炒,团圆就小心着火候,按着张妈教她的,细火慢慢炒。 李秀才这辈子第一次在做饭上这么用心,可手酸啊,“团圆,火旺点,这样得炒到猴年马月。” “爷爷,张奶奶说了不能急,你换另一只手炒,坚持住。要不是烧火控制火候更难,我就跟你互换了。”团圆给爷爷加油鼓劲,叫爷爷耐心。 李秀才:“……” 合着团圆还是贴心地给他选了一样好干的活,李秀才不知该感动还是生气。 团圆看出爷爷不喜欢炒椒盐,想着下次她能游刃有余地掌握好火候,就自己来炒,不叫爷爷帮忙了。 等花椒炒出香味,团圆把盐倒进锅里,“爷爷,继续翻炒,等盐变黄就可以了。” 李秀才继续翻炒着,“团圆,爷爷给你提个意见,你可以加些芝麻进去,又麻又香,比单纯的麻会好一些。” 李秀才在外面是吃过椒盐的,又香又麻才过瘾。 皱着小眉头,团圆想着爷爷的建议,加上芝麻的香,椒盐应该味道会更好,她噔噔噔拿来芝麻,“爷爷,你加上芝麻吧。” 李秀才加入了芝麻翻炒。 团圆又添了一点柴,搬过来小板凳,“爷爷,就剩最后的收尾了,换我自己来。” 李秀才清楚以团圆对做饭的乐趣,不叫她做饭,她早晚也会偷偷做,把锅铲给她,“你来吧,小心点。” “爷爷,我知道的。”团圆脚下踩着小板凳,生疏地翻炒着锅里的椒盐,觉着挺难。她是看会了,可对于用锅铲,一上手她才知道跟她想像的不一样,锅铲有点不听她使唤。 “锅铲别握的那么往下,烫手还费力。”李秀才纠正团圆。 团圆有点急躁,“爷爷,握上面它更不听我使唤,哎呀!”团圆大叫一声。 她踩着凳子,踮起脚身体往锅的方向探的太过,脚下打晃,锅里的花椒又蹦起一颗,她的手离的太近,正好溅在她手背上,疼得她大叫一声,锅铲掉进锅里。 李秀才赶紧把团圆从小板凳上抱下来,拉着她到院子里,用凉水冲洗烫到的地方,团圆嚷嚷着她的椒盐别糊了,李秀才叫她老实把手浸到凉水里,他则回屋翻了几下就把椒盐盛出锅。 出来,李秀才心疼地把团圆的手举到眼前看,不红应该没事,“你还疼不疼?” 团圆摇摇头,“爷爷,我没事的。” 第八十六章 祖孙俩做椒盐(下) 没想到要用好锅铲这么难,团圆耷拉着脑袋,“爷爷,我以为锅铲握在手里用就是了,可没想到这锅铲也得用熟练才能用好。” 团圆一直觉着自己脚踏实地,可有些事情她以为会了,只是眼睛会了,手没会。 “知道就好,简单的事情也要自己上手做一下,熟练了才不会出错。”像团圆自以为是的认为炒椒盐不难,虽然事实上比起炒,掌握火候是更难点,可一样简单的事情你不去做,比难的经常做的事情更难做好。 团圆受教地点点头,“爷爷,我以后会学习着用锅铲。” 李秀才觉着好像哪里出了错,想起来了,他明明不赞同孙女当厨娘的,怎么成了是在帮她当厨娘了。 发现了自己的问题,找到了解决的办法,团圆又有了干劲,找出擀面杖,把椒盐铺开在面板上,用手碾花椒,碾不碎,“爷爷,花椒炒的时间太短了,不过怪我忘了叫你碾一下试试能不能碾碎。” “爷爷来擀吧。” “不用,爷爷,我早晚要学会擀花椒的。将来我要想成为一个好的厨娘,刚开始肯定凡事都要亲力亲为。” 李秀才看着团圆一本正经的脸蛋笑了,“这也是那个厨娘教你的?” 小团圆骄傲地仰了仰头,“我自己总结的!” 团圆用擀面杖,吭哧吭哧擀起来。她擀面杖也是第一次用,用得也不熟练,不会擀过去再擀回来,只能把擀面杖拿回来再擀,可她有耐心,反复地擀,很认真,认真得连李秀才都不得不承认团圆在当厨娘这件事情上格外用心。 对于读书,团圆也是用心的,但李秀才能看出,她绝没有在当厨娘这件事上用心。团圆读书是聪慧,一学就会但是没有长进,这当厨娘,她可是下了功夫的。 “团圆,歇一会吧,不用一下子擀好,第一次做,别对自己要求那么高。”李秀才心疼地道。 停下来喘口气,团圆鼻子上冒出汗珠,依然继续擀,“爷爷,我还不累,就差一点点就擀好了。爷爷你说得对,事情得亲自做做,才能有更深的体会,像做椒盐,我不熟练,每一步都很难。爷爷你觉着没意思,就出去找人下棋吧,不过不能老逼着一个人跟你下。” “下雨呢,再说大家都忙着种地瓜,哪有人有功夫下棋。爷爷是怕你手腕疼,你觉着不累,那就继续干吧,实在累了告诉爷爷,爷爷帮你擀。” “哎呀,爷爷,你快去歇着吧,打扰我做事情了。”小团圆故作生气,她其实是心疼爷爷种地累才这么说的。 李秀才怎么会看不出来团圆的意思,他摇了摇头笑道,“唉,你这孩子。”说完便回屋躺着了,可眼神仍是不放心地往团圆这边扫,但毕竟是年龄大了又劳累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团圆看看外面的雨,淅淅沥沥的小雨还是没有停,石榴树整个被淋湿了,沐浴在细雨里,翠绿的叶子闪着水光。 “再坚持一会。”团圆攥着小拳头给自己鼓劲,继续擀椒盐,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把花椒擀得细细的像红色的砂砾一样,才停下,她用手沾了一点放进嘴里尝,又香又麻,就是有点咸。 “反正是蘸着吃,那样应该就不咸了。”团圆自言自语。 对于第一次做椒盐做成这样,团圆是很满意的,她找了一个碗把椒盐装起来。 “团圆,你应该找个密封的容器来装,不然椒盐暴露在空气里,很容易受潮,你辛辛苦苦做的椒盐,味道就会受影响。”滚滚提醒道。 “这样啊,那我留出一点,其他的放进小罐子里。滚滚,椒盐怕受潮,跟油炸的东西放的时间长了,变得不酥脆一个道理?”团圆问。 “是的,团圆,每种东西都有适合的土壤,就像鱼儿离不开水,瓜儿离不开秧,不过你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滚滚话没说完,叫团圆打断了。 团圆知道滚滚要说可以放进空间保存。空间是个宝,种什么都长得好,晒什么都能晒好,可团圆是生活在外面这个世界的,她想学会的是在这个世界的生存办法。 “滚滚,我还是装在罐子里吧。”团圆打定了主意,这回不依靠空间。 把椒盐装进罐子里盖严实,见爷爷睡醒了,团圆就端着碗里的椒盐放在炕边,“爷爷,你尝尝我们的劳动成果,我觉着不赖,虽然还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团圆把一个冷的煮土豆掰开,“爷爷,用土豆蘸着椒盐吃,这样就不齁了。” “你啊,倒是考虑得周到。”李秀才拿过一半土豆,蘸了点椒盐吃起来。 团圆一眼不眨地盯着爷爷脸上的表情,想看爷爷的反应,可直到李秀才咽下去,团圆也没看出爷爷的反应是好吃还是不好吃。 “爷爷,你倒是给我点反应啊!”团圆嚷,她觉着有了椒盐,土豆的口感提升了不少,应该眉开眼笑。 要求真是多,李秀才点点头,说出一句,“嗯,不错,比单独吃土豆好吃多了。” 团圆这才满意,用土豆蘸着椒盐放进嘴里,“哇啊”眯着眼睛晃脑袋,“爷爷,岂止是不错,是真好吃啊,比七丫给的烧土豆都香。爷爷,有了椒盐,天天吃煮土豆,我也不觉着单调了。” “天天吃,还是一种味道,时间长了跟煮土豆不是一样乏味单调?”李秀才可不觉着有了椒盐,顿顿吃煮土豆,团圆能受得了。 团圆:“……” 对啊,过犹不及的。 第八十七章 玩雨一时爽 “爷爷,那就蘸椒盐吃几天不蘸吃几天。爷爷你快看,外面雨停了。” 外面已经阳光明媚,团圆趴到窗口闻着空气里弥漫的泥土芬芳,石榴树一树的水珠在颤动。 “那跟爷爷去地里看看。”李秀才找烟袋。 团圆先跑出去,“爷爷,我在外面等你。” 团圆跑到石榴树下,使劲晃一根枝条,晶莹的水滴哗啦啦落下来,像在下一场太阳雨,团圆欢快地笑着。 李秀才出来,就看到团圆头发湿了,还要拽另一根枝条玩,把她从石榴树底下拽出来,“又调皮,没看到衣服都湿了,进屋擦擦。” “爷爷,有什么关系,太阳一晒就干了,阿嚏!”团圆打了一个喷嚏。 李秀才把团圆赶进屋,擦干她的头发,团圆“啊啊”叫着,嫌爷爷不温柔,李秀才这次没顺着她,“换上干衣服,到炕上躺着,爷爷给你煮姜汤。” “爷爷,你太小题大做了,我强壮着呢,阿嚏……我不是受凉,阿嚏……是有人念叨我。”团圆才不要躺着,她要跟爷爷一起去地里,她打喷嚏不一定是受凉。 李秀才难得对着团圆严肃,把团圆抱到炕上,“听爷爷的话。你要是受凉,爷爷又得照顾你,赶紧照爷爷说的做,爷爷去给你熬姜汤。” “爷爷!”团圆在炕上使劲跺脚,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爷爷怎么不听她说话呢。 李秀才抓着团圆两只手叫她老实,团圆嘟着嘴乖乖站好,“团圆,你自己选吧,你是要现在在家里乖乖待着,还是要生病好几天,叫爷爷照顾你。你玩雨,就应该想到会有这样的后果。” “爷爷,你又不是郎中,怎么就肯定我受凉了?”团圆不想照做,可在爷爷不让步的严厉目光下,只能乖乖按照爷爷说的做。 李秀才出来给团圆熬姜汤。 团圆身上也会有这个年龄的小孩子的小毛病,爱玩雨水,下了雨后就爱往水坑里踩。这个小毛病是叫李秀才安心的,他不想团圆一直是懂事的,缺少童真。 “滚滚,我真的受凉了?”爷爷离开,团圆小声问滚滚。 “团圆,我不是郎中,但你爷爷的担心是对的,玩雨确实不是个好习惯。”滚滚是跟李秀才站一边的。它是第一次看到团圆这么顽皮的一面,怎么说呢,雨也许就是团圆戒不掉的一样东西。 连滚滚都这么说,团圆就只能照办了,乖乖换上干的衣服,躺好盖上被子,长长的叹了口气,玩雨一时爽,后果很不爽啊。 李秀才熬好姜汤,进来看到团圆有乖乖照他说得做,眉眼间的严肃才消失,“来,喝了姜汤,好好睡一觉。” 接过碗,团圆咕咚咕咚灌下姜汤,用手一擦嘴,“爷爷,辣。”团圆不太喜欢姜辛辣的味道。 李秀才给她一块红糖,轻声说:“你乖乖待在家里,爷爷去地里看看,明天把玉米种上。” “爷爷你放心吧,我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会乖乖的听你的话。”团圆老老实实躺好,目送着爷爷走出去。 等爷爷一走,团圆就进了空间,辣椒苗长出了几片的绿叶,比她小菜园里的辣椒长得快多了。 “滚滚,这里没有水,辣椒苗竟然不会缺水,那这里是不是也没有虫子?”团圆觉着在空间里种菜太省心了,要是种地能变得这么轻松,那士农工商的排名是不是会变,团圆顺嘴说了出来。 “团圆,士农工商的排序,是由社会的结构来决定的。读书人能做官,官老爷官老爷,他的地位是最高的,剩下的三个,因为是农耕社会,民以食为天,所以依次是农民,有手艺做工的,最后是商人,这三者是从需求来排序的。”滚滚给团圆解释。 “滚滚,那我开馆子不就是排在最后的商人?”虽然滚滚说职业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可排在最后的,就是低人一等的。 “是的,团圆。你问的关于空间里不用浇水,是因为空间的土里蕴含着植物生长所需的一切。”滚滚道。 团圆站起来,走到野山参前。空间里没有风,可野山参的叶子晃来晃去,看起来在这个空间里,它很舒服,团圆都有点舍不得拔它了。 团圆还在想刚刚滚滚说的话,“滚滚,你说是社会的结构产生了士农工商这样的排名,也就是说社会变了,这个排名会产生变化,那你有看到过这种变化吗?” 团圆对这个有兴趣,她希望有一天,人人都能劳有所得,出一份力便能挣一份钱,没有什么所谓的下九流,也没有什么所谓的上九流,只是她年龄还小,还不能完全表达清楚自己向往的世界样子。 “团圆,不说我本来生活的那个修仙时代,没有士农工商这个排序,就是在以后,这种排序也会消失,那时候将进入工业社会。”滚滚只能简略地回答团圆的问题,太深入地叫团圆知道以后的社会变化,对她并不好。 一听说没有所谓的排名,团圆立马满意地点点头,“滚滚,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是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吗?” 第八十八章 滚滚的考虑 滚滚能看到其他时代的状况,不是预测,是除这个世界外,有平衡的其他时空,有的时空发展的比这里慢,而有的时空比这里发展的快,那些时空相当于这个时空的过去或未来,它是参考着那里的情况回答的,但这些团圆根本听不懂,规则也不允许它说。 “你可以那么理解。”滚滚道。 “滚滚,事情的发展不是由人决定的吗,怎么能预知呢?那人还努力做什么,直接认命不就行了吗?”团圆弄不懂,以后的事应该是没人说得准,怎么会有人知道呢。 这么深奥的问题,滚滚就不回答了,只叫团圆努力,“先不用管这些,团圆你要记住,只要你努力了,你跟你爷爷就会有好日子过,这个是一定的。” 团圆点点头,她跟滚滚相处这么久,也清楚滚滚也不想她依赖空间。滚滚就像她的导师,解答了许多团圆不知道的问题,叫团圆知道了外面世界的精彩。 团圆围着野山参转了好几圈,她也舍不得卖掉。这就好比你明明知道一件东西价值千金,你却不得不以十两卖掉,肯定有不舍。 “滚滚,要卖野山参,我是不是现在就要把它拔起来晒干?”团圆终于决定忍痛割爱了。 “团圆,其实我仔细想了一下,你叫王管事卖野山参很危险。我不是说他是坏人,我是说你怎么解释你挖到了野山参这个事情,还有这么贵重的东西你一个小人就随便卖了?”滚滚为团圆担心。 这是野山参,不是天麻,这棵野山参又在空间里生长过,品质更高了一层,懂的人一看就会发现这棵野山参参龄不长,但品质上成,那这就不是一两银子的东西,起码大几十两上百两,这是其一。 其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叫桃源村的人知道团圆卖野山参一下子赚那么多银子,就好比在平静的水里投下一颗小石子,团圆的平静生活就会被打破。 “滚滚,你这意思又是叫我不要卖野山参,等我自己有能力了再卖?”团圆睁大着眼睛看着滚滚,滚滚怎么说定的事情反悔呢。 滚滚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团圆,我觉着你应该一直留着这棵野山参。野山参可遇不可求,有些药里真就少不了它,我的蛋也不是能治所有病。至于你爷爷的病,短时间没有大问题,而你也许不用等到长大,就能赚到钱换我的蛋。” 滚滚确实是从团圆的出发点来考虑,同样对于它来说,当务之急也是闻到财气。闻不到财气,它身上的花纹就会变暗淡,它也迫切想闻到财气。 它是愿意等团圆通过别的事情来赚财气,就取决于团圆自己了。 团圆沉思着滚滚的话,都对,可她不想照着做,“你叫我好好想想吧,反正在严家的房子能住人前,王管事不会来了,得有一个月呢。” “好吧,你自己想吧。”滚滚道。 团圆马上把这个难题抛在脑后,问滚滚现在可不可以把辣椒苗移到外面种。 滚滚:“再叫它长长吧。” 团圆从空间里出来,雨后的天气凉爽,她躺着就睡着了,再醒来时,爷爷已经回来了,就坐在炕边守着她,膝盖上放着她做的底座,正在艾灸。 伸了个懒腰,团圆凑到爷爷面前,“爷爷,我就说我没着凉,你还不信,你看我一点事没有。爷爷,我做的这个底座,用着怎么样,你膝盖感觉舒服吗?” “舒服,团圆你这个底座做的不高不矮正好。离爷爷远点,别熏的衣服一股味道。”李秀才往后推推团圆。 团圆下了地,跑出去又探着头跟爷爷说话:“爷爷,五爷爷说明天可以种玉米吗?” “可以,明天你跟爷爷一起下地。”李秀才眯着眼睛躺在那里,团圆做的艾柱,用起来真的挺舒服。 团圆是个爱劳动的孩子,很愿意跟爷爷一起种地,“好的爷爷,那我可以去院子里吗,我保证不晃树枝上的雨滴了。” “去吧。”李秀才带着困意同意,团圆就是再童心大起想晃树枝的水,也没得晃了,一下午的太阳,雨滴早都干了。 团圆欢呼着跑出来,小菜园里的辣椒种子,经过这一场小雨,顶起一点土,还没有完全从土里钻出来。 “都说春雨贵如油,这夏天的雨,也是贵的,反正辣椒很喜欢。也许我该多种几样菜,这样我才能对多种食材有深的了解,光看不行,纸上谈兵更不行。”团圆把主意打到了花花的地盘,花花咕咕哒叫着从她眼前走过…… 第八十九章 公婆都有理 “花花,你不能一只鸡占这么大的地盘,这些地方我是有正经用处的。”团圆不理花花的抗议,决定了等地里活忙完,叫爷爷把小菜园的篱笆扩大点,多种点菜。 团圆跑到外面,看到大家都扛着锄头回来了,她跑回家拿了准备给李二柱的椒盐,来了他家。 李二柱家院子里,李巧在剁菜喂鸡,团圆走过去把椒盐给她,“婶子,这是椒盐,又香又麻,用来蘸饼子啊,馒头啊,都有滋有味的,我拿点来给婶子你尝尝。” 李巧赶紧擦擦手,满脸惊喜地接过,“团圆,这是你做的?真香!” “嘿嘿,婶子,这是我跟我爷爷一起做的,谢谢我二柱叔起了个大早给我家刨地。”团圆大咧咧说。 李巧中指放在嘴上,又朝屋里努努嘴,“小点声,别叫她听见。”要是叫娘知道李二柱给团圆家刨地,她又得骂人。 “婶子,那我走了啊。”团圆同样小小声地说。 回到家,团圆搬着小板凳放到锅台边,站上去拿起锅铲,模仿着翻炒的动作,锅铲跟锅碰撞,发出一阵响动。 “团圆,你在干嘛呢?”李秀才在炕上喊。 “爷爷,我没捣蛋,就是用锅铲模仿炒菜呢,等我能熟练用锅铲了,就能自己炒椒盐。”团圆右手酸了,就换左手,感叹着像张妈那样做出那么多人吃的菜,是很考验体力的。 “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叽里咕噜滚下来。”团圆哼着儿歌,努力地练习使用锅铲。 她这么努力的结果就是吃完饭后,胳膊酸的抬不起来,李秀才给她揉胳膊,团圆疼得哎呦哎呦叫,“爷爷,你轻一点。” “轻一点你明天还得疼,欲速则不达的道理,爷爷有没有教过你?将来你的馆子开起来,难道只要有客人,你就一直忙下去?”李秀才口气里带着点恨铁不成钢,不是怪团圆不争气,是怪她太要强。 团圆龇牙咧嘴,爷爷揉的太疼了,比酸还难受,还不如让胳膊酸呢,“爷爷,有客人不开门做生意,那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苦点累点,挺挺就过去了。” 好一句挺挺就过去了,李秀才只觉着自己的胸口泛起一阵酸,小小年纪就开始学会凡事都自己撑着了? 他可不想要那么吃苦耐劳的孙女,团圆得知道劳逸结合,“团圆,你要是抱着挺挺就过去的心态开馆子,爷爷去给你砸了!开馆子忙不过来就雇伙计雇大厨,该雇几个雇几个,你要是想凡事亲力亲为,那这个馆子还是不要开了。” “爷爷,你好凶啊,我明白你是不想叫我辛苦,可刚开始起步的阶段,我不辛苦,馆子生意怎么能红火起来?不红火起来,就先想着不辛苦,那岂不是要赔钱?”团圆看爷爷不揉她胳膊了,赶紧把胳膊缩回来,坐的端端正正的跟爷爷辩论。 李秀才吹胡子瞪眼的,没道理团圆在读书上躲过了寒窗苦读,却要辛苦开馆子,“那就不要开馆子!我们说的是忙不过来,那还能是生意不红火?再说你就是想白天黑夜的忙,条件也不允许,镇上到了点就宵禁。” 能挣就得舍得花,不花却不顾身体使劲挣钱,那是守财奴,李秀才可不想要团圆变成个守财奴。 “爷爷,这个我知道,宵禁就是有人敲着梆子,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爷爷你放心,我不会为了挣钱不要命的。”团圆觉着爷爷想的太远了,开馆子还八字没有一撇呢。 “你啊,爷爷看你懂的倒不少,就是都一知半解。”李秀才气恼地说。 团圆不接受爷爷对她这样的评价,直盯着爷爷的眼睛,“爷爷,我才不是你说得那样,我不跟你争辩了,将来你就等着看好了。” 团圆的理解是,这世上没有不劳而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李秀才是说呢,不能无节制地忙,得有个度,两个人想的都对,就是说得不在一个点上。 “赶紧睡觉,明天先帮爷爷把玉米种上,眼前的事做好,再去想你的事业。”李秀才也懒得跟团圆说下去了。 “睡觉,睡觉!”团圆躺下来,背对着爷爷,故意打呼,嫌爷爷打击她开馆子的积极性。 李秀才也背对着团圆叹了口气,他担心孙女太勤快,将来会是个操劳的命,也叫人糟心。 李巧这边,也遇上了糟心事,躺着翻来覆去,烙饼一样。 “你咋了?”李二柱闷声问。 第九十章 种玉米 “吵醒你了?”李巧心里藏不住事,她又没人可以说,只能跟李二柱说。 李二柱披衣坐起来,“我还没睡,你是不是因为椒盐的事情睡不着?” 晚饭时,桌子上摆了一道椒盐,他娘尝了一口,就叫媳妇多做些,还说媳妇有这好手艺藏着掖着是有外心,媳妇一句没辩解,可李二柱看出媳妇的表情有点为难。 “是,那椒盐是团圆给的。娘跟人家闹成这样,我没法说,可娘还想吃,我哪里会做,做不出来,娘又要生气。”李巧是在心烦怎么做椒盐。 “这有什么难的,明天你偷偷去问团圆,这团圆能做出的东西肯定不难,她啊很大方,能教给你。”李二柱打了个呵欠,这事瞒着点他娘就行了,就这么简单。 李巧点点头,跟李二柱说睡吧。 第二天,李润书早早就来了团圆家读书,读完就急匆匆走了。农忙的时候,就是李润书,也得跟着下地干活,别的做不了,跟在大人身后撒种子总是能干的。 “爷爷,你看到了吧,连润书哥也有辛苦的时候呢。”团圆指着李润书急匆匆的身影意有所指说。 李秀才当听不见,扛起墙角的锄头,叫团圆跟他一起来了地里。李秀才挖个坑,团圆就跟在后面放玉米粒,一个坑里放两三粒,再用小锄头盖上土,玉米就算种好了。 地多的人家都抓紧干,李秀才干得悠悠闲闲。 “爷爷,你倒是快点啊,你看咱俩落在最后了。”团圆在李秀才又一次停下抽烟袋的时候,叉着小腰抗议道。 “人家地多,咱家地少,急什么,其实咱家跟他们的进度是一样的。”李秀才干脆坐下来,慢悠悠抽着烟袋。 团圆觉着爷爷是年纪大累了,她得体谅点,可她不累啊,拿着自己的小锄头到了前面,先丈量了一下多远爷爷挖一个坑,量好了,她用小锄头刨啊刨的挖出个坑,往里放三粒玉米粒,盖好土,再挖下一个,一个人努力干着。 “团圆,你这个坑挖的太浅,得挖的深些大些。”李巧见到团圆挖的坑,给她示范了一下。 团圆是一个虚心的小姑娘,很认真地听取了李巧的建议,按着她教的挖了个坑,“婶子,是要挖这么深吗?” “对的。团圆,婶子问你点事,你那个椒盐是怎么做的,婶子自己也想做点。”李巧家种玉米这块地,跟团圆家的紧挨着,李大妹没在跟前守着,她赶紧过来问。 李巧是第一个跟她请教做菜的人,把个团圆高兴的呦,手里的小锄头一扔,抓着人家李巧的手,大眼睛亮闪闪的,“婶子,你是跟我请教怎么做椒盐?” “嗯嗯……你不能说吗?”李巧被团圆弄的,小心翼翼地问。 团圆收敛了些高兴,痛快地说:“婶子,当然可以说,我很高兴你问我这个。椒盐做起来很简单,花椒炒的手指能碾碎就加盐,盐炒的发黄,再放点芝麻就行了,就是得小火慢慢炒。炒好了你就用擀面杖擀碎,要注意得装到干燥的罐子里,受潮就不好了。”团圆掰着手指给李巧一条一条说。 李巧学会了,这个跟过清明时,用白面做抱窝鸡的花饽饽,里头包的花生红糖馅差不多,“团圆,花椒是个啥?” “婶子,花椒就是那天张奶奶做的那个麻婆豆腐里面加的一味调料,是我在山上采的,等我给你一些。”团圆大方地说。 “不用,你告诉婶子它长得什么样,婶子自己上山找。”李巧不好意思要。 团圆歪着头想想,“婶子,我也说不好它的样子。山上的树太多了,你要是采错了,吃了会出事的,我给你就行了。” 团圆说完,继续挖坑种玉米。用大锄头两三锄头挖好的坑,她用小锄头得挖好几下,可她不急,她多挖一个坑,爷爷就可以少干一点。 李秀才一袋烟抽完,过来继续慢悠悠刨坑,团圆又变成放玉米粒盖土。 日头渐渐毒了,团圆的小脸被晒得红通通的,鼻尖上冒着汗珠,她用小手遮着头顶,“爷爷,好晒啊,你去树底下歇着吧,我自己种。” “看你小脸红的,去树底下找七丫玩吧,爷爷来干。”李秀才反过来撵团圆。 团圆往大树底下看看,七丫正带着金哥在那里玩,“爷爷,等我们干完了我再去玩,我要跟你一起干活。你看每家地里都是好几个人干活,咱家也该两个人一起干。” 小团圆啊,就是爱粘着爷爷。 擦了把脖子和脸上的汗,李秀才捏捏团圆的小鼻子,“你啊你,总是有道理说,热得受不了,就去树底下乘凉,可不要中暑。” 第九十一章 酷热 “爷爷,我会量力而为的,我不怕热。”团圆鼻尖上的汗随着她的话吧嗒滴下来,她没撒谎,她爱出汗,可真的从来没中过暑。 日头越来越毒,烈日当空,太阳炙烤着大地,大家种玉米的速度都慢了下来。没办法,干得久了,汗水淌进眼睛里,眼睛疼。 团圆擦一把汗,“爷爷,早知道今天这么热,昨天下午咱俩来种玉米就好了。” 这世上的事,最怕的就是早知道,这就是错过了懊悔啊,一点用都没有。 “走,跟爷爷回家,等下午太阳不毒了,再种剩下的。”李秀才扛起锄头,叫团圆跟他一起走。 按理来说,下完雨第二天应该比较凉爽的,可今天的太阳格外毒,跟一下子进入了酷暑一样。在这样的天气里种地,效率上不去,李秀才觉着不如回家。 团圆拿起小锄头跟在爷爷身边。 “秀才叔,还不到饭点呢,这就回去?”李大旺擦擦脸上的汗,他浑身冒汗,眼睛睁不开,都不敢抬头往天上看。他这个干活没怕过的人,都有点犯怵了。 李秀才点点头,“先回家,太阳太毒了,要是中暑,可就不划算。要我说,你也赶紧走吧,身体是本钱,为了多种一亩地,身体难受不值当,不如等不那么晒了,再来种。” 从本质上来说,李秀才骨子里没有那种庄户人的执拗。庄户人心里有个节骨眼,觉着到了这个节骨眼,就得把地种完,不种完吃不好睡不香,李秀才不会这样。 “叔,你先走吧,我再坚持一会儿。”李大旺看着这么大一片地都没种,还不想回家。 李秀才没再劝,拉着团圆回了家。 一到家,团圆就舀了凉水洗脸,又咕嘟咕嘟喝了几口凉水,“啊”着长叹一声,“爷爷,真舒服啊。” 说完,团圆来到石榴树下,“爷爷,要是你没有剪石榴枝,这里就更凉快了,不过这样也挺凉快的。” 地里,李大妹对着儿子和媳妇骂团圆和李秀才是懒骨头,一点苦都吃不了,警告他们不准偷懒,说完麻溜回了树底下,她也知道地里太晒。 一丝风都没有,在地里又一点遮阴的地方没有,越来越多的人选择跟李秀才一样扛起锄头回家。没办法,真的是热得没有力气挥锄头,一动就挥汗如雨。 “二柱啊,你也回家去吧。”李五爷李有田都扛起锄头要回家,实在是太热了。 李二柱抬头抹把汗,身上的衣服湿淋淋的,整个人有气无力,“叔,我再干一会。” 他娘没发话,李二柱哪里敢回家。 李有田叹了口气,叫他注意着点,就走了。 地里捧起一捧土都是烫手的,简直是一个冒着热气的巨大蒸笼,干活的人只剩下李二柱和李巧。 “别干了,我去跟娘说,咱也回家吧。”李二柱一说话,嗓子眼都冒烟,李巧是他媳妇,他娘不心疼,他心疼。 李巧拉住李二柱,“娘没发话,你求她也没用。”李巧还有句话没说,要是李二柱去找娘,娘准得又说她给二柱吹枕边风,李二柱有了媳妇忘了娘。 家和万事兴,为了家和,李巧苦点累点都能忍。可惜她能忍,她的身体忍不了,李巧眼前一黑,晃了晃摔在地里。 李二柱扔了锄头,抱起李巧跑到树底下,“娘,巧儿中暑了,咋办?” “咋办?给她拿凉水降降温,扇扇风。干点活就中暑,光吃不干的玩意,养头驴都比她有用!咱家叫这么只不会下蛋的母鸡进门,哎呦,我就是死了,都没脸见你爹。”李大妹又是一通嚎。 李二柱脸色铁青,顶撞他娘,“娘,你能不能别这么说巧儿,她这样还不叫好,你还想要她咋样?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我这辈子反正就认准她了。” “二柱,你别和娘吵……”李巧呻吟着醒来。 李大妹嗷一嗓子蹦起来,“不用你假好心,我看你就是故意装的这一出。” 李二柱没理他娘的话,抱着李巧回了家。李大妹骂咧了一阵,跟着回了家,坐在院子里指桑骂槐,临院的团圆捂着耳朵进了屋。 “爷爷,你说二奶奶咋有那么多的火气,不都说气大伤身吗,她不怕伤身?”团圆跟爷爷一起坐在草席子上。 李秀才哪知道李大妹那个老虔婆的想法,没错,她那样的货色,结结实实就是个老虔婆,“团圆啊,少去揣摩别人的想法,你能弄懂你自己内心的想法就行了。” 团圆拿着蒲扇使劲扇着风,“爷爷,你的想法怎么一会一变,你那天才说我该弄懂食客的喜好,不揣摩我怎么懂?” 李秀才:“……” 团圆是不是心里有本本记着他的话,好找出他话里的自相矛盾? 第九十二章 种玉米中的经商之道 团圆还有感想要跟爷爷分享,“爷爷,我从今天种玉米这件事中,又悟出了一点经商之道。” 大咧咧的团圆,想到什么说什么,瞅瞅,还用上了“经商之道”这种词。 “哦,你说给爷爷听听。”在李秀才看来,这可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他倒要听听团圆怎么能联系到一起。 团圆两只手攥着蒲扇,朝爷爷扇着风,李秀才抓住她的手,叫她停下好好说话。 “爷爷,你想啊,今天的酷热来得猝不及防,这就说明事情有时是预料不到的。那我开馆子,开始会给自己预设目标,今天这事就是给我提了个醒,不能根据自己的目标,逼着自己几天一定要叫生意有起色,也不能看着别人生意好,就想当然地认为自己也能生意好,简单说来就是得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团圆眨着明亮的大眼睛,有条有理说着自己的想法。 李秀才点点头,团圆说的对,有时候是不该因为自己完不成预设的目标而沮丧,“团圆,你就这么想开馆子当厨娘,事事都能悟出跟你开馆子有关的道理?” 团圆摊开手脚躺下来,“爷爷,我当然是认真的,不然我为什么学着使用锅铲,那可是很枯燥的,就因为我喜欢,才坚持下来。爷爷,我还以为你早就明白我当厨娘的决心,难道你还以为我是一时兴起?” 李秀才心里有一种手里的风筝快要断了线的感觉,他发现了,他越问,反而坚定了团圆开馆子的决心。 “不是你说一家人该是相像的,爷爷没有做饭的天分,那你要是没有做饭的天分呢?”感兴趣的事情却没有做的天分,那就是白忙活。 团圆:“……” 下午,太阳总算是不那么毒了,也有了一丝微风,大伙都到了地里抓紧种玉米。团圆看到就李二柱一个人干,还奇怪呢,“叔,我婶子呢?” 李二柱一个人刨好坑,放玉米粒埋上土,埋头苦干,“你婶子她有点不舒服,在家里休息。” 一听李巧不舒服,团圆关心地问:“叔,我婶子没事吧?你跟她说,不用自己做椒盐了,等我做好了给她送去。” “她没事,就是叫太阳晒的不舒服,那椒盐等你婶子好了,叫她自己做就行了。”李二柱就不明白了,连团圆都知道关心李巧,他娘除了骂李巧耽误了地里的活,一句关心的话没有,这到底是为什么。 “不麻烦的,叔,等我做好了给你送去。”团圆正想着自己来做一下椒盐呢,这不正好有了说服爷爷答应的理由。 团圆是随李大旺走着在跟他说话,说完就跑到爷爷身后放玉米粒盖上土,一会就追上了李秀才。 “爷爷,巧婶子不舒服,她想吃椒盐,我想给她做点。这回我要一个人做所有的步骤,一边烧火,一边炒椒盐,来个一心二用。” 事情总得做一次,成功不成功都得体验一次,不然一直等到成竹在胸那天再做,也许还是个手忙脚乱。 “行,可你不准逞能,需要爷爷帮忙就叫爷爷。一个好的厨娘,得明白自己的极限在哪里。你啊还小,到你当厨娘那天,还有十几年叫你慢慢去摸索做菜的门道。”李秀才不放心的是团圆用刀,只是用锅铲,他还是放心的。 团圆没想到爷爷这么容易就同意了,“爷爷,说话算话,你可不能反悔啊。” 李秀才笑笑,团圆对当厨娘的这种劲头,很像是他刚开始读书时的心态,充满向往,可后来随着考功名一次次落榜,他变得急功近利,李秀才希望团圆不要经过那样的心路历程。 一锄头下去,李秀才刨出一条圆滚滚的豆虫,拿起来在团圆眼前晃晃,团圆伸长着小手去拿,“爷爷,快给我。” 团圆可喜欢吃豆虫了,别看她怕毛毛虫,一见豆虫可是两眼放光。 李秀才逗完团圆,把豆虫放在她白嫩的手心里。团圆点点豆虫,它就蠕动几下,她把豆虫用枯叶包好,放在兜里拍拍,继续跟在爷爷身后种玉米。 团圆这么点大的孩子,往往心里装着一件想干的事情,干活就会三心二意,只想着赶紧去干心里想的那件事,可团圆能管住自己的心,先认真种玉米。她的这份做事就要做好的认真,是她宝贵的财富。 第九十三章 小姐俩做椒盐(上) 秋玉米是桃源村这个季节种的最主要的庄稼,除了种来发地瓜芽的地瓜,桃源村剩下的地大多种了玉米。玉米是桃源村的主粮,所以这种玉米,可不是一天就能种完的。 太阳快要落山,大伙就扛着锄头回家,团圆挎着篮子蹦蹦跳跳走在爷爷身边。 “团圆,你不累啊?”七丫的娘李桂香看团圆活力四射的就问,她的腿跟灌了铅一样沉,真想就地躺下就睡。 “婶子,我不累,我回家还能做事情呢。”团圆乐呵呵的,回家她还要做椒盐。她自己来炒椒盐,想想她就充满了干劲。 李桂香摇摇头,小孩子也许是无忧无虑,才不知道累,到她这个年纪,肩膀上一堆事压着,每天都操劳的很累。 团圆悄悄走开了,走到树荫底下,七丫正带着金哥在玩,“七丫,到我家玩吧,我要做椒盐,你来见识一下我的厨艺。” 七丫还没回答,金哥就摇摇晃晃走到团圆跟前,“吃,走。”手指头在嘴里吮得咂咂的。 团圆从兜里拿出包着豆虫的枯叶,慢慢打开,“金哥,你看看这是什么?” 金哥流着口水凑过去看,一看到豆虫,哇哇大哭,“坏,圆,吃。”那意思团圆太坏了,只有给他好吃的他才能不哭。 他一哭,七丫就一脸苦色,“团圆,你别逗他了,我娘看见,又得收拾我。” “活祖宗!”团圆收起豆虫,一手叉着小腰一手点金哥的鼻头,“不准哭了,不哭就给你做好吃的。” “吃。”金哥爬到七丫背上,大声赶着“走”,踢着小腿,七丫认命地背着他跟着团圆来了她家。 对于团圆的厨艺,七丫是怀疑的,团圆会下厨? “团圆,你想做什么,我……俩商量着一起做吧。”七丫小心翼翼说,还怕打击团圆。 团圆拿出椒盐和一个煮土豆,“七丫,你蘸着尝尝,这个是椒盐,保准你吃了有种惊为天人的感觉。” 这个形容是有点过了,不过七丫很捧场,蘸着一尝,“团圆,天上的人吃的东西真香,你从哪学来的天上人的做法?” “吃!”金哥急了,他也要吃,在七丫背上动来动去,七丫把他放到地上,他扶着锅台站着,朝团圆伸手,“哥,吃。” 团圆给他一点,金哥咂吧咂吧嘴,吃得津津有味,团圆说:“啥天上人,我说的意思是好吃得叫你大吃一惊。这是张奶奶教我做的椒盐,我跟我爷爷试着做的,这回你来给我烧火,我来炒。”团圆撸起袖子,拿出花椒和盐还有芝麻,一样样摆在锅台边。 七丫还是不放心团圆来炒椒盐,两人相比起来,自己来炒更靠谱,“团圆,要不我来炒吧,你烧火。” “不行,烧火的步骤我已经做过了,就这个炒的步骤,我没有从头到尾自己做,我叫你来,就是让你帮着我烧火,我爷爷来烧火,我不放心。”团圆今天就是掌勺的。 爷爷的话,团圆仔细想想是对的。烧火和炒椒盐,她全都自己来,可能会顾此失彼,她才找了七丫来帮忙。 七丫听团圆的,看着金哥开始烧火,团圆踩着小板凳刷锅,等锅里的水干了,就倒入花椒开始炒。她已经练习了握锅铲,这次就熟练多了,不停地翻炒花椒。 “团圆,这个花椒你哪来的?”七丫按着团圆说的慢慢烧火,问道。 “我在山上摘的。七丫,你先别跟我说话,我要专心炒花椒。”团圆右手累了,就换左手拿锅铲,后来两只手拿着锅铲不停翻炒,让花椒均匀受热。 她太专心了,鼻尖上小汗珠闪亮亮的,也不用手擦,只紧盯着锅里的花椒,等炒得差不多了,用锅铲铲出几粒用手一碾,烫的她“哎呦”一声,手上的翻炒却还是没停。 “团圆,你怎么了?”七丫紧张地问。 团圆说没事。这时候锅里的温度很高,更是得不停翻炒,她又倒入盐,等盐炒的发黄,又倒入芝麻,差不多了就叫七丫给她拿碗,她还是不停地翻炒。一直等椒盐出锅,团圆才长舒一口气,看着自己的左手,指尖有点红。 “你是不是烫到了,团圆?”七丫过来拿起团圆的手看,幸好没有起水泡。刚才团圆那么认真,认真的她都不敢说话了。 “没事,七丫,这个椒盐还得趁热擀碎呢。”团圆把手指放在凉水里泡泡就拿出擀面杖。 七丫叫团圆坐在一边看着金哥,她来擀,金哥跟脱缰的野马似的,动不动就用手捏一点放进嘴里,咂咂嘴,“香。” “喝水。”团圆打了一下他的手,椒盐椒盐,是咸的不能直接吃,金哥就瘪嘴,团圆就点他的脑门,叫他“被惯坏的小祖宗”。 第九十四章 小姐俩做椒盐(下) 七丫擀了一会,团圆强烈要求她来擀椒盐,她实在是受不了金哥,看金哥还不如擀椒盐轻松,“你不是问花椒哪里摘的,哪天你有空,我带你上山摘,不过不能带你家这小祖宗,花椒树有刺,他去受伤就不好了。” “坏。”金哥去打团圆,团圆高高举起擀面杖,金哥吓得瞪大眼,金豆子要掉不掉的,团圆就是吓唬他,高高举起,落回面板上,继续擀椒盐,“我是为你好,你别不领情。” 擀好椒盐,团圆尝了尝,有点发苦,她炒的时间长了,“七丫,你尝尝是不是有点苦?” 七丫尝了点,摇摇头,“团圆,哪有苦,是香的,很香,你要求也太高了。” 团圆却指出了问题,“七丫,芝麻发黑,我盛出来的晚了。我还是动作慢,得练的更利落一点。再一个呢,花椒刚入锅时,我可以慢点翻炒,等温度高了,我再快点翻炒,这样可以省力气。” 这一次的亲自尝试,团圆又获得了几点收获。 空间里的滚滚只想感叹一句,团圆真是他见过最擅于发现问题的小孩,难得的是,她不会对自己做的事情就降低标准,是公正的来评判的。 七丫听得一愣一愣的,“团圆,这么好吃你还总结出这么多不足,做饭不用要求这么高。” 七丫在家里,要是姐姐们忙,就得她做饭,她做完饭后是不会想这些的,她姐包括她娘,她都没听她们说这些。 “我得总结,这样下回我就不会犯同样的错误,就能少走弯路。”团圆觉着做事情就该找出问题,解决问题,不能稀里糊涂。 有些人做事情是凭感觉,感觉来了能做得很好,没感觉的时候就做得一塌糊涂。团圆的主张是,把事情的步骤分析好,容易出现的问题提前想好应对办法,这样就是没感觉的时候,做出的也不会太差,那应用在做菜这件事上,做的菜口味就一直不会差。 七丫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团圆做事情好有条理,她就说不出来这些,“团圆,下次换我来炒椒盐,我试试能不能也发现问题。” “好啊,我们俩共同进步。七丫你说这椒盐里头还可以加什么来丰富味道,像加芝麻,就是我爷爷提出来的,你有什么好主意吗?”团圆觉着爷爷说的对,一种口味吃多了,就会乏味,要是做出不同口味的椒盐,那样就更好了。 “主意?团圆你知道我最没主意了,等我回家帮你问问,我有七个姐妹,再加上我爹娘,有主意我就来告诉你。”七丫认为椒盐已经够好了,简直是无可挑剔,她是想不出不满意的点。 团圆把椒盐分成两份,一份给七丫,另一份给巧婶子,回答七丫的话,“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你就回家广泛征求一下意见吧?” 七丫:“……” 总觉着团圆说的这句话不是好话。 两个人说了会话,金哥吃饱了,小脑袋困的一点一点的,七丫背起他,拿上椒盐,“团圆,我走了。” 团圆把七丫送出门,转身回家拿上椒盐来了李二柱家。李巧又在院子里喂鸡,团圆没看到李大妹才进院,她不是怕李大妹,是不想跟李大妹吵架。 “婶子,这是我新做的椒盐,你吃了有什么问题,给我提出来呗,我好改进一下。”团圆把椒盐给李巧。 李巧脸色还有点苍白,“团圆来了啊,麻烦你又给婶子做椒盐。” “婶子,你脸色好难看,我帮你剁菜帮子吧,你歇会。”团圆小声说。巧婶子的脸色苍白如纸,二奶奶真是太狠心了,巧婶子这样还叫她干活。 李巧擦擦脸上冒出的虚汗,“不用,这点活婶子能干。团圆,你这么问,我倒是有点小建议,那炒熟的花生也是香的,也可以试试加进椒盐里。” “对啊!婶子,你说得对极了,花生可以加进去,等我回去做一下。婶子,你真的没事吗?”团圆还是有点担心李巧。 李巧挤出个笑,说没事。 第九十五章 朋友 第二天一大早,团圆家朗朗的读书声还没停,七丫就进了院。她看着院子里的三个人,团圆和李润书坐在小板凳上,高声朗读着她听不懂的话,李秀才捋着稀疏的山羊胡子点头,迈着四方步踱来踱去。 七丫突然生出点局促和陌生,觉着团圆的生活距离自己有点远,就像团圆家门口的老槐树和她院里的石榴树,只能远远相望着。 团圆转头看到七丫,朝她咧嘴笑笑,“七丫,你等我一会,一会就好了。”团圆说完,继续摇头晃脑地跟李润书一起朗读。 上完课,团圆就跑到七丫面前拉着她的手,“七丫,是不是你娘他们对椒盐有什么建议?” 七丫还沉浸在刚才见到的一幕里,茫然地抬头,“团圆,你说什么?” 两只手放在七丫肩膀上,团圆认真地看着七丫:“七丫,你怎么了?” 七丫挤出一个笑,她有点自卑。村里人包括她娘都说读书没用,可她是羡慕团圆能读书的,“我没事,团圆,你是不是问我椒盐的事,我娘她们……” “七丫!”团圆打断七丫的话,把七丫抱在怀里拍拍,她不知道七丫又是见到了什么伤心,可她感觉得出七丫的伤心,“七丫,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的,我可以跟你一起想办法。” 团圆理解的朋友,就是两个人也许有不一样的梦想,但我能陪你走一段路,能帮助到你,那就是值得的,这就是朋友。 七丫就把她刚才的心情说出来了,“团圆,我是不是很没用?” “怎么会呢,七丫。你会烧好吃的土豆,我就烧不好,昨天那只豆虫,我小心再小心,还是烧糊了,你在这方面,就比我强出一大截,我也没自卑啊。你想学一句句的,那我先教你百家姓,再教你千字文。”团圆虽然比七丫小两岁,可很多时候是她开导七丫的。 七丫很少把心底里的话说出来。她家里那么多孩子,她排行老七,不是最大的,也不是最小的,她娘很少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久而久之,她习惯了不麻烦人,有什么事情放在心里慢慢消化。 “团圆,我很笨的。”七丫终于笑了,团圆总是为她着想,不叫她一个人伤心。 拍拍小胸脯,团圆信心十足,“没事,我将来开馆子肯定会遇到难缠的客人,我就当锻炼我的耐心了。” 七丫:“……” 在团圆这里,这事就算翻篇了,她拉着七丫问她家人对椒盐的建议。 “我娘说,还可以加花生,花生炒出来香喷喷的,碾碎加在里面很配。不是用油炒的花生米,是带壳的花生加沙子炒出来的。”七丫认真地说。 “这个巧婶子也说过了,还有别的吗?”团圆问。 七丫回忆着家里人的话,家里人都觉着好吃,建议吗,对了,“我娘说,你不用一直烧火到炒熟,差不多的时候就不用烧了,利用锅里的余温,就能让椒盐熟,还能不糊。” 这条有用,团圆记在心里,“七丫,还有其他的吗,你娘这条建议好。” “没了,我得回家看金哥了,团圆我中午给你送两个烧地瓜。”七丫把家里人的话都想了一遍,其他的不能算是建议。 团圆跟爷爷继续种玉米,她家的玉米种了两天就种完了,村里人的玉米也陆陆续续种完了。 这几天每天回家,团圆就练习用锅铲翻炒,再练习用锅铲稳当地盛东西,虽然枯燥,但她乐此不疲。 团圆的努力李秀才看在眼里,做饭时,他会叫团圆翻炒几下。人吗,总是得学着放手,李秀才在心里一遍一遍为自己做心里建设。 随着自己用锅铲翻炒的熟练,团圆感觉得出自己用锅铲手稳了,就生出了一点成就感,有了成就感,就有了更多的动力,天天一门心思练这些。 “团圆,功课也不能懈怠,爷爷教给你的,你得好好思考,这两天爷爷都没有听到你说感想。”李秀才不希望团圆在读书上放松。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些都不是李秀才希望团圆从读书里得到的,他是觉着读书对于团圆当厨娘也是大有裨益的,这种裨益,现在的团圆可能体会不到,总有一天她会体会到的。 第九十六章 初见首儿 “爷爷,我有在用心读书的,我睡不着的时候,或是练累了的时候,就有想你教我的功课。”团圆不觉着自己对读书懈怠了,她喜欢厨艺,她也同样喜欢读书的。 李秀才作为一个局外人,看得比团圆清楚,“你没有懈怠?那爷爷问你,你几天没写字了?跟你做菜光学会了步骤没做过就做不好一样,你用眼睛看会了字,用心记住了,没用手写,不代表你会写了。” 低着头,团圆虚心地接受了爷爷的批评,“爷爷,我会改正的,会勤练字,那爷爷我可以去山上摘花椒吗,我想做椒盐给李奶奶家。”团圆小心地问,大眼睛转啊转。 团圆这双会说话的眼睛水盈盈地注视着他时,李秀才想到一个词全心全意,就是那种全心全意看着你,你没法说不,他叹了口气,“去吧。团圆啊,你这么看人是犯规的。” “犯规?爷爷不是你教给我,跟人说话时,要看着别人的眼睛,这是礼貌,也能把自己的心意传达给别人,我是照着你说的做。”团圆更凑近爷爷,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她的睫毛又长又卷,衬着这样一双纯真青涩的大眼睛,这还不是犯规? 李秀才推开团圆的脑袋,“不是去摘花椒?赶紧去吧,不要忘了早点回来。” “嘻嘻”笑着,团圆挎着小篮子出了门,经过严家那里,看到一堆孩子。秤砣人高马大,团圆第一眼就看到了他,他的手搭在一个男孩身上。 那个男孩挑着眉,眉眼间带着一点傲气,虽然穿的跟秤砣他们差不多,可衣服料子一看就不是他们穿的麻布,最差也是棉的,最关键的是那个男孩高高瘦瘦的,却唇红齿白,团圆第一次看到一个男孩子长成这样,不知怎么就想到一个词,怦然心动。 不是对一个人心动,是看到美好的事物,心里生出的向往。 这个男孩,应该就是严家的小少爷首儿了,团圆想着,嘴角扯起一抹甜笑,看了会就往前走。 “团圆!”秤砣一回头看到团圆,大声喊她,团圆当没听见,大步走过去了。 首儿回头只看到团圆的身影,“她就是团圆,怎么那么矮?” 跟他想像中的团圆完全不一样,他还以为能叫兔子撞树,团圆起码得身姿窈窕呢。 秤砣没喊住团圆,没当回事,哥俩好的拍拍首儿,“她才五岁的,当然矮了,她上山兴许又去抓兔子了。”后半句秤砣是凑到首儿耳边说的。 团圆走出去一段距离,周围一个人没有,滚滚开口了,“团圆,那群孩子里头有个小男孩身上有跟你差不多的财气,他是我在这个村里看到的除了你以外,唯一一个身上财气是有颜色的。” “你说的那个是首儿,严家的小少爷。滚滚,财气是什么颜色的光?我和他,谁比较会赚钱?”团圆被滚滚的话勾起了兴趣。 滚滚沉思了会,“……嗯,财气就是一层暖融融的五彩霞光,跟彩虹似的,他的光和你的光各有特色,不好比较,但他家世好,用一句你们的话来说,他整个人是镶金边的。他是赢在了起跑线上,你俩赚钱能力差不多,你可以多和他打交道。” “你的意思是要我去巴结他?”团圆有点不大乐意,她不想因为人家有钱就去巴结,这目的也太不纯了,她都看不起自己。 这怎么能说是巴结呢,滚滚要纠正团圆的想法,“团圆,做生意得有资本,资本从哪来?一方面你自己有钱,一方面你能认识那些家世好的人,也对你开馆子有利。” 好的出身,是一种便利,能叫一个人生来就站在高处,这是后天许多努力都无法弥补的。那个首儿一看就是大家族出来的,而且他本身也有赚钱能力,团圆认识他,有百利而无一害。 “团圆,做生意就得结交生意场上的朋友,他应该就是你第一个那样的朋友,不用你去巴结,你们俩会产生交集的。”滚滚有这种预感。 团圆想那就等着吧,到时候一个村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会碰到,“滚滚,我知道了,我跟所有人都能好好相处,也跟他好好相处就是了。好了,我的当务之急是摘花椒。” 跑着上了槐山,在一处山坳处,团圆找到了一棵花椒,这棵花椒树的花椒都变红了,靠近就闻到一股花椒的香味。 看着这棵花椒,团圆就把见到首儿时的惊艳忘到了天边去。 第九十七章 沉鱼落雁之姿 “滚滚,这些花椒是大自然最好的馈赠,我要是能找到这样好的食材,就是不认识贵人,我的菜也会受欢迎,老话不是说吗,酒香不怕巷子深。” 滚滚:“团圆,多个朋友多条路,而且有些事情不会按着你的心意来。团圆,你知道大家族的力量吗?”滚滚的言下之意是团圆和首儿是有缘分的。 它这么想的依据就是它发现的最有“钱”途的两个人,必然会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 团圆没懂滚滚这层言下之意,她感兴趣的是大家族这个词,“滚滚,大家族是跟我们桃源村就是个大家庭一样的意思吗?”团圆边拿出剪子剪花椒枝,边跟滚滚闲聊着。 这些花椒实在是太好了,团圆都能想出做的椒盐肯定是叫人垂涎欲滴,这次她要再加上花生。 “不是,大家族就是有很多亲人,但也许不同父不同母,关系是很复杂的。” “那不是陌生人?”团圆疑惑问道,转到另一个方向剪花椒枝,她要把这些花椒都剪回家。 “你可以这么认为。”滚滚没说的是大家族里的亲情,有时候比陌生人都不如。为了家业,他们能嘘寒问暖,同样为了家业,他们也能毫不犹豫地捅自家人刀子。 从大家族里出来的人,性情也许会难以捉摸,冷情冷性,但从这些人身上,团圆能学会一些东西。 “滚滚,你这相当于没说,我讨厌麻烦的事情,你还是别给我普及大家族里的阴暗面了。”团圆止住了话题,认真地摘花椒。 篮子里放不下,团圆就放进空间里,到最后满树的花椒都叫团圆摘了,团圆才停手,一屁股坐在花椒树下,“好累啊,不过一次摘到这么多花椒,累也值得。” “团圆,花椒浑身都是宝,花椒枝可以跟大葱根、姜、香菜根、茄子把一起煮水,扭伤了用这种水洗,能够消肿,老寒腿用也有用。” 团圆还真不知道花椒枝这个妙用,“滚滚,你以后多跟我说些这种知识吧,比你说的那些大家族的险恶有用多了。” 滚滚:“……” 总有一天,团圆会知道它说的话都是有用处的,没有废话。 团圆坐了一会,站起来在草丛里走着,注意着动静,看到那个严家小少爷,让她有点馋兔子肉了。 放轻脚步,团圆看到前面的草在动,想着进去就进了空间,这次不是兔子,是一只山鸡,一进空间就跑,不出意外被撞晕了。 团圆拎着山鸡要出空间,滚滚替她担心,“团圆,你怎么解释自己抓到山鸡,又说是山鸡自己撞树上的?” “滚滚,我爷爷给我讲过沉鱼落雁,我也是有几分姿色的。”团圆一点不害臊。 滚滚:“……” 还能这么解释,这还不如说是山鸡撞树能取信于人呢。 “团圆,你还真是什么都敢想。” 团圆当听不出滚滚的奚落,提着山鸡下山回了家。 李秀才问团圆山鸡哪里来的,团圆就把对滚滚说的话又说了一遍,“爷爷,古人的话是对的,美色误国,不光误国,飞禽走兽都能误。” 李秀才身子晃了晃,想着以后万不能对团圆讲那些美人的典故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爷爷,我去叫大旺叔给收拾了,咱们吃麻辣山鸡,没有辣椒,就加姜代替。”团圆提着山鸡就要去李奶奶家,这回她想亲自掌勺做山鸡,起码也得参与一下。 李秀才叫住团圆,想想还是委婉地提醒,“团圆啊,就说山鸡是爷爷抓的。”那些沉鱼落雁的形容,还是不要当着别人说为好。 团圆来了李奶奶家,李大旺没在家,可李大花在啊,这收拾山鸡对她来说不在话下,趁着李大花收拾山鸡的功夫,团圆回家拿了些花椒枝来。 “婶子,这个是花椒枝……”团圆把滚滚告诉她的方子告诉了李大花。她发现李奶奶就腿疼,走路颤颤巍巍,还老是捶膝盖。 李大花喜出望外,大声朝屋里喊,“娘,你快来听团圆说,这下你的老寒腿有治了。” 李大花乍然听到团圆说这个方子,有点眼泪汪汪的。 第九十八章 麻辣山鸡(上) 李奶奶乐呵地走出来,她倒不是跟李大花这么乐观,认为用了团圆说的偏方,她的老寒腿就能治好,而是团圆有这份心,她就乐呵。 “团圆啊团圆。”李奶奶把团圆搂在怀里稀罕。 团圆说自己沉鱼落雁都没有不好意思,这时候因为李奶奶这么抱她不好意思了,她从没感受到这种母性的怀抱,窝在李奶奶怀里好温暖啊,团圆觉着跟爷爷抱她不太一样。 “奶奶,你先用热气蒸膝盖,再泡脚,要坚持用,也许刚开始你感觉不出好转,但日积月累,你体内的寒气就会出来,你的老寒腿就能减轻。”治好,团圆不敢说,能减轻是肯定的。 李奶奶慈祥地看着团圆,“这个啊,奶奶知道,我这是老病根了,只要能减轻,奶奶就心满意足。团圆,你这是从哪学来的?” 摸摸鼻子,团圆眼睛滴溜转,想着这事该算到谁的身上,“奶奶,我是听张妈说花椒有这个作用,还有我偷偷看我爷爷的书里写的。” 李秀才有几本书,其中一本是医书,团圆都看不懂。 这会功夫,李大花已经把山鸡收拾的干干净净,还点了稻草燎了拔不净的短毛,就拿出菜板子开剁。 “婶子,我们这回把山鸡做成麻辣味的,我回家拿鲜花椒,我们俩一起做。”团圆跃跃欲试,兴奋的小脸都红了。 严格说起来,椒盐不能算一道菜,只能算是配料,这山鸡可是正儿八经一道菜了。 “行,听你的。”李大花痛快答应了,她也想挑战一下做麻辣山鸡,她见过张妈做麻辣兔肉。 回家拿了些花椒,团圆又跑了,李秀才在后面不是滋味的唠叨团圆“要把家搬空了”。 来到李奶奶家,团圆就跟李大花在厨房研究做这个麻辣山鸡,团圆说没辣椒,就用姜代替,先热油把料炒香,再加山鸡肉来炖。 “团圆,开头先我来炒,你细皮嫩肉的,这油溅到手上可不是小事,等山鸡肉入锅,你再来炒,行不?”李大花跟团圆商量。 “婶子,行,那我先准备调料。”团圆把花椒,姜之类的都准备好。 李大花看着花椒,“团圆,把它们一股脑都倒进油里就可以?花椒的味道是好,就是不小心咬到太麻了,要是能光吃到麻味,又吃不到花椒就好了。” 这是一个好问题,团圆摸着小下巴想,光保留花椒的麻,不见花椒,就是得让花椒的麻味留在油里,“婶子,也许可以把花椒炒完再捞出来?你试试。” 李大花也觉着这主意可行,“行,咱们就试试。” 团圆烧火,李大花往锅里倒入油,加入花椒慢慢炒。花椒在热油里“刺啦刺啦”的,过了会“刺拉”声没有了,花椒变黑,李大花问旁边伸头看的团圆,“团圆,这就行了,可以捞出来了吧?” “婶子,应该行了,你把花椒捞出来,再加葱姜翻炒一下,加入酱油再加山鸡,然后就换我来。”团圆在一边看得手痒,也想上手翻炒几下。 李大花真喜欢看团圆这心痒痒的小模样,不过她现在全副心神都在麻辣山鸡上,按着团圆说的把剩下的调料倒进锅里,加上山鸡肉,就把位置交给团圆,“你来吧,你说你这么白净软糯一个小姑娘,咋就迷上了灶间这点事,烟熏火燎的。” 站上小凳子,团圆拿着锅铲起劲地翻炒山鸡肉,直到山鸡肉表面的水汽炒干,炒出肉的香味,她才往里加了水盖上锅盖,甩着胳膊。 她已经能熟练地用锅铲了,可那是炒椒盐,椒盐根本没有份量,现在换成山鸡肉,团圆两只手握着锅铲还是费力,她是咬着牙翻炒完的。 李大花添了几块粗的木头,把团圆拉过来给她揉手腕,“怎么,手腕酸?叫婶子说,你过个两三年再学做饭也行。” “婶子,我多做就习惯了,我觉着咱们做的麻辣山鸡肯定能成功。”团圆闻着味道就觉着麻辣山鸡的味道差不了。 李大花拿出几个土豆,刷刷刷就用刀削掉了皮,土豆皮跟雪片子一样落在地上,团圆看得眼花缭乱:“婶子,原来你深藏不露,你是怎么练得削皮这么麻利的?有什么诀窍没?” “诀窍没有,咱们这里吃的最多的菜就是土豆萝卜大白菜这三样,熟能生巧,削得多,自然就快了。”李大花削完洗干净,利索地把土豆切成滚刀块,粉条也泡上。 团圆看着李大花准备这些,明白了为什么做菜好吃的人都得上岁数,这得有个积累经验的过程,当然也有例外,例如她爷爷,厨艺一直稳定…… 第九十九章 麻辣山鸡(下) 山鸡肉质紧实,得比自家养的鸡炖时间长点才能烂乎。团圆看着李大花刷刷刷切好了土豆丝,更是惊叹,刀在李大花手里简直是长了眼睛一样,李大花指哪,它切哪。 李大花看团圆看自己手里的刀看直了眼,问:“团圆,你对我这是不是就叫那个敬佩?” 点着头,团圆直接承认了,“婶子,不光是敬佩,还有崇拜。婶子,你是用了几年刀才有了这么好的刀工?” 李大花切土豆不是一刀下去再一刀,而是连贯起来不带停的,切出的土豆丝都是一般粗细。 团圆眼里的是羡慕,想想自己拿刀都费劲,挫败地重重叹了口气。要当厨娘,她要学得真是太多了。 李大花切完土豆丝,直接就用另一个小灶炒,叫团圆过去给烧火,“你问几年?我想想,嗯……是嫁来后,慢慢自然而然就能切得这么快。” “婶子,你这个叫水到渠成,我肯定也可以的。”团圆乐滋滋地给自己鼓劲。 从小团圆就知道,沮丧是最没用的情绪,她不会叫自己陷进沮丧里,会努力去做成想做成的事。 李大花炝锅,倒入土豆丝翻炒,“团圆,想不想试试炒土豆丝?” “想。”团圆马上站起来,先搬过小凳子,踩上就翻炒,土豆丝没有山鸡肉的分量,团圆翻炒起来轻松多了。 炒了一会有点粘锅,李大花往里加了点水,叫团圆盖上锅盖,等水开土豆丝变粘稠,就叫团圆加盐盛出锅。 桃源村这里炒土豆丝都是不用清水洗去淀粉的,是直接炒,这样炒出来的土豆丝不是爽脆,而是糯糯的。 土豆丝出锅,把土豆块加入山鸡肉里咕嘟着,李大花想起来件事,“团圆,你是不是要长尾巴了?” 在桃源村,十岁以下的小孩子,过生日长大一岁叫长尾巴。 团圆眨眨眼睛,对啊,她的生日就是在种了秋玉米之后,“婶子,你不说我都忘了,我再长大一岁就可以做饭了,我爷爷答应我的。” 长大一岁,对团圆来说最大的益处就是可以做饭。 约摸着山鸡肉差不多烂乎了,李大花起身拿了几个小地瓜和一捧花生,埋进灶灰里,“行了,焖一会山鸡肉就可以出锅,小厨娘团圆,你期不期待?” 团圆当然期待了,用村里的话说,期待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婶子,这还用问吗,我好期待咱们两合作做的麻辣山鸡。” “那婶子来掀锅盖,你呢,把婶子埋在灶灰里的花生扒拉出来,地瓜等一会。”李大花给团圆找了个事情做。 团圆拿着烧火棍把花生扒拉出来,又把灶灰盖回地瓜上,两只手拿着花生倒来倒去,不时用嘴吹着,出来给李奶奶,“李奶奶,烧花生好了,你吃。” 李奶奶叫团圆坐下两个人一起吃。团圆扒开一个,给李奶奶一粒花生,自己吃一粒。刚烧好的花生是软软的,不脆有一股特殊的香味。 “李奶奶,烧的花生好香啊是不是?”团圆的小手黑乎乎的,嘴边也有点黑,李奶奶给她擦擦。 秤砣进门就看到这一幕,站定双手叉腰,“团圆,在村东头我叫你你不答应,你还有脸到我们家来,你还……还……”秤砣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顺顺胸口,“你还有脸吃我家花生,你说说你亏不亏心,啊!” “不亏心,奶奶和婶子叫我吃的,而且你闻闻这股味道。”团圆说着,又吃了一个花生。 秤砣差点爆发,要过去把团圆提溜起来扔出门去,可飘来一股香味,秤砣使劲嗅嗅,眼睛就瞪大了。 “肉!”他飞奔进屋里,一会嘴里叼着一块肉出来。 “麻麻的,团圆你又抓到兔子了?”秤砣看团圆顺眼多了。 团圆来了个秋后算账,“怎么,你不嫌我吃你家花生了?” “谁嫌你了?随便吃,你想吃多少吃多少,只要你能源源不断的抓到兔子,这都不算事。”秤砣就爱吃肉,而不年不节的,他爹又不会挖陷阱抓兔子,吃肉就只能靠团圆了。 团圆白了秤砣一眼,“秤砣,那是山鸡,不是兔子!你那兄弟走了没,你给他送一碗吧。” 滚滚不是叫她跟首儿打交道吗,那就从山鸡开始吧,秤砣就是两人之间的桥梁。 “他走了,我给他留一碗,明天给他。”要不是团圆提醒,秤砣都差点忘了他的好兄弟首儿,他进屋叫他娘留出一碗给首儿。 不用他说,李大花早留好了,“等叫你爹放进井里吊着,明天你给他,别忘了提团圆,这山鸡是团圆抓的,也是她做的。” “她做的,娘你说瞎话骗我。”秤砣眼睛瞪成了铜铃,他才不信这麻辣山鸡是团圆做的,她充其量就是个嘴上英雄。 第一百章 巾帼女子 “娘骗你干啥,人家团圆可是为了自己的事业有在认真努力,哪像你一样。你给我说说,你将来要干啥?”李大花觉着秤砣太不思进取了。 这可是冤枉了秤砣,村里的小子跟秤砣都一个样,是李大花天天见的最多的就是团圆,拿秤砣跟团圆比,才会这么以为。 秤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娘,我当然要种地,养我奶我爹和你的老,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李大花:“……” 儿子说的是对的,她到底是奢望什么呢…… 第二天,秤砣把一碗麻辣山鸡带给首儿。首儿三两口就吃光,“这个肉真好吃,一点不柴。” 秤砣就知道首儿会喜欢。他看出来了,首儿喜欢吃野味,例如鸟蛋啊兔子啊,山鸡肯定也喜欢,真叫他猜着了。 半斤第一次见到吃的这么不顾形象的小少爷,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少爷自从跟桃源村的孩子玩,越来越平易近人有烟火气了。 “你相信吗,这麻辣山鸡是那个团圆做的,她不仅能抓兔子,这回还抓了山鸡。你不是说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吗,我觉着啊,像团圆这样会抓兔子山鸡的女子,才该是男人该追求的。” 有些时候,秤砣说的话也是有才情的,首儿就觉着秤砣这话有几分道理,这让他对团圆越来越感兴趣了。 她跟自己见过的女孩子都不一样,那些女孩子都娇娇柔柔的,从小就学三从四德,笑不露齿,而那个团圆很有朝气。 “你说得对。”首儿舔舔嘴角,麻辣山鸡是真好吃。 秤砣看首儿吃得一扫而空,他得意地走路都带风,“哪天啊,你跟她在读书这方面比一下,没道理我们样样比不上她个女娃娃,那样太丢人了。我是没有她会拽词,就靠你了。” 首儿走的跟秤砣拉开了些距离,丢人的是秤砣,可不包括他。 秤砣毫无所觉,反而走得离首儿近了些,还拍拍首儿肩膀,“你怎么不回答,没信心赢过她?你放心,她爷爷连个功名都没考中,应该比不了你的先生,你不是说你先生是什么是来着?” 后面隔着几步跟着的半斤替秤砣捏把汗,这孩子一点不会看眼色,要倒霉了。 首儿把秤砣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晃下去,“我的先生是进士,我才不是怕她。” “不怕就好,哪天你会见到她的。”秤砣又把手放回首儿肩膀上,跟着往前走。 首儿看看肩膀上的手,这回没再晃下去,半斤在后面看得目瞪口呆。 “阿嚏”,在家里练习用锅铲翻炒有分量的东西的团圆打了个喷嚏。她挖了三大瓢的玉米粒倒进锅里,一锅铲下去,两手使劲把锅底的玉米粒翻到上面,再把下面的翻上来,周而复始,几下就觉着手酸。 早上,李秀才给她和李润书讲了铁杵磨成针的故事,团圆很受启发。铁杵都能磨成绣花针,跟那个比起来,只要自己有毅力,肯定能熟料使用锅铲。 手上翻炒着,团圆还跟滚滚闲聊着,“滚滚,土豆丝做出来黏糊糊的,里头有什么?” “淀粉。团圆,其实正宗的土豆丝,会先用水洗出里面的淀粉,这样炒出来的土豆丝是脆的,加点醋,就是醋溜土豆丝。”滚滚为团圆拓宽眼界。 团圆对于脆的土豆丝,没有兴趣,“滚滚,以我的经验来说,还是我们桃源村这样炒出的土豆丝好吃。土豆本身就是有淀粉的,去除了那不就失去了它本身的特色吗?” 在桃源村,团圆很少吃到脆的菜,大多是炖菜,脆的就是萝卜之类的蘸酱,她不太接受脆的土豆丝。 “团圆,以你的经验?你都没吃过我说的那种土豆丝,你怎么知道不好吃,那可是正宗的做法。” “我不用吃,我想像一下就知道了。滚滚你别不信,在土豆丝这件事上,我觉着就是我们桃源村这种做法才是最好的。”团圆据理力争。 滚滚屈服了,“团圆,你要长大一岁了?” 团圆胳膊累了,从凳子上下来,坐着休息,下巴放在腿上,“对啊,我马上要六岁了。六岁我就可以做饭了,还能吃到白面做的小老虎和小燕子,老人说吃了就能虎头虎脑,聪明伶俐。滚滚,你知道我说的小老虎小燕子长什么样子吗?” 昨天李大花问,今天滚滚问,团圆也想自己长尾巴那天赶紧到来。 滚滚知道,但它说不知道。团圆好不容易找到一件滚滚不知道的事情,说的眉飞色舞,末了加了一句,“滚滚,我又想到一样我应该赶快学起来,可我却没学的菜。” 第一百零一章 蒸馒头(上) 说菜不准确,团圆是要学蒸馒头和窝窝头。这个学会了,她跟爷爷就不用天天煮地瓜煮土豆吃了。 桃源村蒸馒头用的是老酵子。老酵子是用玉米面做的,发酵好后团成小团晒干,用的时候在头天晚上用温水化开加进面里,和成浓稠的糊,第二天用面糊和面,面醒发好后揉成馒头,馒头再醒发好就上锅蒸,开锅后蒸三十分钟,馒头就熟了。 这里头最难的是做老酵子,那是个技术活,桃源村老酵子做的最好的是李奶奶。团圆要学的不是做老酵子这种难度高的,她想先学会发面揉馒头。 这个揉馒头也是有讲究的,平时吃的馒头要软和,刚蒸出的馒头用指头摁下去,能够立刻弹回来,而逢年过节的馒头,讲究的是有咬劲。那种馒头揉的时候会往里加许多干面粉,把干面粉揉得跟发好的面融合,蒸出的馒头不走样,掰开里面是一层层的。 团圆说起来头头是道,不过她一次没做过,听说老酵子跟面的比例挺难掌握,她想去跟李奶奶学学。 想到就做,团圆把锅里的玉米粒盛出来放回缸里,来了李奶奶家。李大花正好在家里发面,一点小麦面大半玉米面掺在一起,她在中间挖出一个窝,正要往里倒老酵子做的糊,团圆就赶上了这一幕。 叉着小腰“哈哈”一声笑,团圆太佩服自己的好运气了,站在李大花身边看她发面。 “婶子,这个老酵子做的糊跟面的比例是多少啊?”团圆脆生生问。 这世上有许多事里充满了智慧,用老酵子发面,团圆就觉着这是一件充满智慧的事。 “这个啊,婶子也说不准,天冷多加点,天热少加点。你看婶子这是两瓢面,你奶奶做的老酵子,我加了一整个和成面糊,面糊往面里加的时候一次一次慢慢加,再用温水把面和成面絮揉起来。这揉面啊,讲究个三光。”李大花一边做一边给团圆讲,她要是有个闺女,对闺女讲也就是这样了。 团圆记在心里,“婶子,这个三光我知道,面光盆光手光,对吧?” 李大花揉好面,用包袱盖住。现在天暖和,放在锅里就行,要是天冷,就得放在炕上热乎的地方。 她回答团圆:“对极了,团圆你这个脑袋真是能记住事情。等下午啊,面就发好了,会软软的,你知道怎样确认面发好了没有吗?”有经验的一看就知道,没经验的就得看面的情况,李大花就是考团圆怎么看这个情况。 李大花出去洗手,团圆跟在她身边,“婶子,面要成蜂窝状,那就说明可以做馒头了。” “对,发面的时候要少发,最多发半盆面……”李大花给团圆讲需要注意的地方。 团圆家里的情况,她要是想吃馒头或窝窝头,除了麻烦别人,要在她和李秀才两人中间选一个来做,那就得是团圆自己了。 再说团圆又要长一岁,蒸馒头又不用动刀,李大花就放心教她。 “婶子,这个我也明白。面发半盆,醒发后就胀大了,正好一盆,我们家就我和我爷爷两个人,我可以发少半盆。”团圆已经在心里计算上了,发多了她拿不动,少发点最好。 团圆啊一点就透,李大花看着团圆笑,“团圆,下午来帮婶子做馒头。” “好的,婶子。”团圆求之不得呢。 跟李大花说了会话,问了李奶奶有没有用她说的偏方泡脚,李大花说用上了,团圆就小大人样说:“婶子,一定要叫奶奶坚持泡脚,等奶奶花椒枝用完了,你跟我说,我再去山上给她摘。” 团圆有把对她好的人,每一个人的事记在心上。 “行,那就拜托团圆你了。”李大花也不跟团圆客气。 团圆嘻嘻笑,“婶子,这么点小事,称不上拜托的。” 回到家,团圆就跟爷爷说她要学着蒸馒头和窝窝头。 对于团圆的这个想法,李秀才很同意,“学吧。这个爷爷教不了你,你就得跟你婶子学,学会了再学包饺子,以后我们就不用叫人帮忙了。不行,包饺子得剁馅,这个你不能学,就学蒸窝窝头。” 团圆点着头,“好的,爷爷,我会努力学的,可我们家没有面啊。” 团圆家里都是没磨成面的玉米和麦子,一个是她和爷爷都没力气推磨,另一个磨出面来也不会做,李秀才都是直接跟人换窝窝头。 “等你学会了,爷爷就用玉米麦子跟你李奶奶家换点面,推磨爷爷是做不来。”李秀才可是看懂了团圆的眼神,她想要试试推磨,他是奉陪不了。 李秀才做不来,团圆吗,更是不可能。她有许多事情想要尝试,但被她这具小身体限制住了。 跑到石榴树下,看看自己肉乎乎的小胳膊,身高还没有石榴树的树干高,团圆欲哭无泪,她到了六岁的愿望就是长高很多,很多…… 第一百零二章 蒸馒头(中) 下午,团圆早早就来了李奶奶家,一进门就问:“婶子,面开了吗?” “你啊倒是积极。”李大花端出面盆。团圆对做饭的热情劲都赶上秤砣对玩的热爱了。 说到秤砣,他在炕上翻了个身,迷糊地问:“娘,是不是她又来了!团圆,我给你找了个检验自己学问的机会,哪天你跟我兄弟首儿比一下。”秤砣说完,打起了鼾。 团圆趴头看秤砣睡得天昏地暗,以为他说梦话呢,转回头看盆里的面,满满一盆,“婶子,我可以用手摁一下吗,我手洗过了。” “摁吧。”李大花把盆放到面板上。 团圆伸出葱白的食指往里一摁,她整只小手都陷进了面里。这么软,叫团圆想到一个词,烂泥扶不上墙,都是一样软,团圆嘻嘻笑起来。 “婶子,好软啊,这么软怎么做馒头?”团圆摁了一下就停手。她是来学做馒头的,她还记着自己的目的呢。 “你好好看着。”李大花在面板上洒了一层干面,防止发好的面沾到面板上,就把盆里的面倒在面板上,沾在盆边的她也洒上干面弄下来,一点没浪费,然后又往面里加了一些干面使劲揉起来。有了加的干面,发好的面变得有韧劲,也不沾面板了。 团圆眼睛盯在面上,看着面像长在李大花手上。李大花揉完这边,面在她手里就换成了另一边,她都不用停下,跟面自己会移动一样。 揉的差不多了,李大花把面团揉成了长长的一条,分成了一个一个大小均匀的面剂子。团圆看得仔细,李大花是用后三个指头量,用前面两个指头揪下来的。 “哇!”团圆大叫一声。她挺会表达的,但此时的她觉着自己的语言贫乏,无法表达出自己看到现在受到的震撼,只能这么叫一声。 “团圆!”炕上秤砣也大叫一声,嫌团圆吵了他的美梦。 团圆捂住嘴巴,等秤砣又打起鼾,她才眼睛亮闪闪的小声问,“婶子,接下来怎么做,我可以跟你一起做吗?” “可以。”李大花最稀罕团圆的眼神,就像她刚做出的豆花,晶莹剔透地晃啊晃,一碰就会碎一样,让人不忍心拒绝。 李大花拿起一块面剂子,团圆也拿了一块想学着做。可李大花动作连贯,右手揉面,左手往里叠面,右手再揉进去,不一会面剂子在她手里就成了长方形的馒头。 “团圆,千万不能揉成圆的,要做成方形的。圆馒头只能过年的时候做,寓意着团圆,这平时啊做成方的,寓意着做人得堂堂正正的。” 这些讲究,是李大花从她娘那里学来的。她第一次揉馒头,她娘教给她的第一个忌讳就是这个。 团圆拿着面剂子却不知道怎么下手,“婶子,你慢点,你这么快,我看得眼花缭乱的。” “行,婶子慢点教给你,先这样往里揉……最后用干面抹一下底,防止沾在面板上。”李大花仔细地给团圆说。 团圆人小,劲也小,坐着没法揉面剂子,就站起来按着李大花教她的揉。李大花揉面的动作是连贯的,团圆的动作是脱节的,揉完这个方向,她得重新把面剂子摆正再揉。 即使这样,团圆也没有甩手不干,而是认真做出了一个馒头,在底下抹了干面,跟李大花做的摆在一起,“婶子,你看我做得怎么样?” “挺好的,比我第一次做得时候好多了。婶子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做,因为没法转着圈揉,气得把面剂子扔在面板上,坐着抹眼泪。”李大花想起了自己那时候,仿佛就在昨天,一晃眼她成了当初的她娘,教下一辈的孩子这些。 摇摇头,现在想起来好笑,李大花都不明白当初自己怎么会哭。 团圆听着李大花的回忆,跟着笑。 人长大了,会有很多回忆,那些久远的回忆,有些淡忘了,有些留下深深的烙印。不管这些回忆是悲伤的还是欢乐的,总有那么一天,只要记起来,就可以笑着说出口。有这些回忆铭记在心,人的心里才不会空荡荡的,团圆这么想着。 做好的馒头每个之间留出了空隙,得二次醒发。天气暖和,李大花只在馒头上盖了一层包袱。 “婶子,留出空隙是为了不叫开好的馒头沾在一起是吗?”团圆蹲在李大花身边问。 “对。”李大花摸摸团圆头。 团圆仰起头对着她笑,“婶子,你怎么也爱摸我的头?”她有些烦恼大家都爱摸她的头。 第一百零三章 蒸馒头(下) “因为婶子喜欢你啊。”李大花直接说出口。 大花婶子怎么也说这种话,团圆搓着胳膊跑出来,用小手扇着发烧的脸,站在小菜园前。 李大花在小菜园里种了许多菜,当季的菜豆豆角一串一串的垂下来,翠绿带刺的黄瓜,红通通的西红柿,嫩绿的小葱还有茼蒿,这才是小菜园,不像团圆的小菜园,只有刚发芽的辣椒苗。 这些菜里有两样团圆喜欢吃,一样是西红柿,她喜欢西红柿拌白糖。红艳艳的西红柿衬着白雪般的白糖,滋味酸酸甜甜的,让团圆想到一个词阳春白雪。以前团圆发脾气,只要有西红柿,李秀才就会给她做西红柿拌白糖哄她开心,一哄一个准。 另一样就是豆角。团圆跟大多数人不同,她喜欢吃老豆角,炖出的豆角里面的豆糯糯的,很面,团圆总是去夹豆吃。团圆的筷子用得好,有一半功劳就是她吃豆角里面的豆练出来的。 也许自己也该种点豆角,团圆琢磨着,豆角可以晒干储存起来,这样冬天也可以吃到。团圆记得每年秋天,李奶奶家屋檐下都会晒豆角干,冬天的时候炖来吃。 之所以团圆对这两样菜情有独钟,是拜李秀才的厨艺所赐,这两样菜简单,李秀才做得还行。 “团圆,馒头开好了,婶子要蒸了,你进来烧火吧。”屋里李大花探出头喊团圆。也不知道菜有什么好看的,团圆在菜园子里看了那么久。 团圆答应一声。土里一条蚯蚓钻出来,团圆蹲下来看到蚯蚓重新钻进了地里,才跑进去。 李大花往锅里加了三瓢水,放上竹篦子,再铺上一层剪的整整齐齐的麦秸,“这样啊,也是防止粘锅。”她说着,把馒头一个个放进锅里,留出空隙,就盖好锅盖叫团圆烧火,大火烧开后半个小时再焖一会就可以出锅。 刚出锅的馒头冒着热气,李大花用指头一摁,馒头立马弹回来,“团圆,看到了吧,这就说明馒头熟了,掰开里头是蜂窝状的。” 团圆“嗯嗯”点头,蒸馒头最主要就是注意时间,这个团圆已经掌握了,还做不好的是揉面。关于练习揉面,团圆有些一筹莫展的,在家里没法练习。 “婶子,以后你做馒头,就叫我来给你帮忙行吗,我想多练习一下。”团圆认真地问。其实她自己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帮上什么忙。 “行,怎么会不行?”李大花满口答应下来,拿出两个大馒头递给团圆,“拿着,你跟你爷爷吃就够了。” “婶子,我不要。”团圆把两只小手背到身后,退着往外走,李大花抓住她,硬塞到她手里,“别跟婶子客套,婶子还跟着你吃了好几次肉呢。” 团圆捧着两个馒头回家放好,坐在门槛上愁眉苦脸的,婶子给她东西,她也得有点表示才好。 俗话说两好并一好,人家对她好,她也得对人家好,这样才能处得更好。 “我能给婶子什么呢,哎呀,我说了给她家做椒盐,还没做呢。”团圆去看自己晒的花椒,还没干,没法做椒盐,她拿了一些进空间,“滚滚,在空间里晒,是不是明天就能干,我急等着用。” “明天能干。团圆,你当厨娘,我觉着精通一方面就可以,或者面食做得好,或者菜做得好。”滚滚是觉着团圆见到跟做饭有关的就想学,到最后也许是样样会,样样都不精通,那样不如专注学一方面。 团圆晒好花椒,认真地说,“滚滚,可这些我都想学啊,我总要都试一下才能知道我更适合做哪方面。你的意思我明白,叫我专攻一方面,可其他的我也应该有所了解啊,慢慢来吧,我还小,不怕犯错。” 她才五岁,现在就是培养自己对做饭的兴趣,多跟周围人学习。 “滚滚,我有没有告诉你,我想开的是做家常菜的馆子,就是叫人吃到我做的菜,就像回家吃到了妈妈做的菜一样。我在桃源村这片土地上感受最多的就是温暖。” 团圆刚开始就是对做菜感兴趣,随着她从张妈,从李大花,从李豆花那里学到的越来越多,当厨娘的愿望在她心里越来越具体,她想开的馆子,是想叫人人都吃得起,吃得到,味道还好。 “团圆,那你就朝着自己的目标努力吧,我是怕你的方向不明确,才那么建议的。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滚滚没想到团圆一个五岁的孩子,已经对于她未来要开的馆子,有了规划,此刻它觉着团圆身上的财气不止耀眼,还温暖…… 第一百零四章 爷爷的经历 第二天,团圆跟李润书一起上完课后,就开始做椒盐,李秀才还问呢,“团圆,花椒这么快就晒干了?” 团圆笑得干巴巴的,不太自然,“爷爷,有的干了。我要做点椒盐给婶子,昨天她不是给了咱们两个大馒头吗,我得有点表示啊。” 李秀才很欣慰,“那用不用爷爷帮你?” “爷爷,我觉着经过前面两次,我一个人就可以一边烧火一边炒椒盐,我先不用你帮忙,等我叫你,你再帮忙,你先待命吧。”团圆朝爷爷挥挥手,在心里先想了一遍炒椒盐的步骤,自己一个人该怎么完成,都想透彻了才生火,花椒之类的她都准备好放在锅边。 事先都考虑到了,团圆一个人炒椒盐挺从容,没有手忙脚乱,不一会就炒好了,擀椒盐她也熟练了,能擀过去又擀回来,突然就能做到了。 “真是熟能生巧啊。”团圆感叹,她这三次做椒盐的过程,充分说明了这点。第一次她如临大敌,第二天她小心翼翼,这次就可以说是驾轻就熟了。 椒盐做好,团圆尝了尝,比前两次的味道都好,她拿给爷爷尝,“爷爷,你尝尝是不是比上次做得好吃?”团圆期待地问。 李秀才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是好吃了些,是爷爷吃过最好吃的椒盐。” “爷爷,你以前吃过椒盐,在哪里吃的,怎么我不记得?”团圆很好奇,要是吃过椒盐,没道理她一点印象没有。 每个人都会记住自己印象深刻的事情,有时候也许是一片秋天掉落在脚边的落叶,有时候是冬天飘落在肩头融化的一片雪,有时候是夜里响起的一声蛐蛐叫,也许在其他人眼里是平凡的,但必然是那刻击中了你的心,才会记住。椒盐就击中了团圆的心。 李秀才恍惚了一下,声音沙哑地说:“那都是以前的事了,那时候还没有你,爷爷还没回到村里,不说了,不说了。” “爷爷,我们不说了。”团圆也不想让爷爷回忆起来那些不高兴的事。 李秀才叫团圆去送椒盐,他拿起烟袋抽起来,抽的猛了,他咳嗽一声,对于过去,他还是意难平啊。 团圆听到爷爷咳嗽,猛地顿住脚步,听到爷爷只是咳了一声,才放心下来,懦懦道:“爷爷在离开桃源村后到底经历了什么啊,为什么爷爷都不愿提起呢?” “团圆,你爷爷不想说,你可以去问别人,从其他人的话里,你也许能拼凑出你爷爷经历过什么事。”空间里的滚滚出主意。 团圆当然想到了这个主意,她就是觉着向别人问爷爷的事不太好,“那我爷爷要是不想让我知道,我去问别人,我爷爷生气怎么办?” 秤砣出来就看到团圆一个人说话,他过去一把拍在团圆肩膀上,“你干嘛呢,有啥事说出来,哥给你出主意。” 矮下肩膀,团圆站到一边,揉着肩膀对秤砣翻了老大一个白眼,“你给我出主意,你有主意吗?” 被团圆这么看不起,秤砣气炸了,一手指着团圆,一手握拳砰砰捶自己胸口,“我比你大两岁,当然比你懂得多,你会用弹弓打鸟吗?你能抓到蚂蚱串满五根狗尾巴草吗,你能……” 团圆对秤砣说的这些不屑一顾,“兔子和山鸡都是我抓的。” 一招制敌。 秤砣:“……” 他走,他就不该关心团圆,他就多余问。 团圆却拦住了秤砣,也许秤砣这种直来直去的人,真能切中事情的要害,“等等,我有个事问你,你说要是一个人不想告诉你一些事情,你从别人那里了解,他会生气吗?” “先说好,这是你请教我。”秤砣瞪着团圆,团圆使劲点头,“是我请教你,你快说吧。” “嗯哼”,秤砣清清嗓子,“你为什么想知道别人的事情,你有什么目的,是笑话人家吗?” “当然不是。不对,我这是打个比方,不是我想知道别人的事情。”团圆打马虎眼。 秤砣深深看了团圆一眼,团圆觉着被他看透了,转身就走,她就不该问秤砣。 秤砣却拉住她,“别骗我了,你就是想知道别人的秘密。你问问你的心,你为什么想知道人家的秘密,是出于善意的,那你就去了解啊,你一个人纠结来纠结去,什么用都没有。不跟你说了,我要去抓鱼了,我家有点心,是他谢你做的山鸡肉给的,你拿着吃吧,你手上的是什么?” 秤砣一大段话说完,用手指蘸了一点椒盐放进嘴里一尝,“说,团圆,你这是给谁的!” “给大花婶子的。”团圆随口回答,她还在想秤砣之前的话。 秤砣气得就要上手抢,嚷嚷着:“团圆,亏我还帮你想办法,你有好吃的,不给我,给大花婶子,你……” 不对啊,大花婶子不就是他娘吗…… 第一百零五章 李奶奶口中的爷爷 秤砣自觉丢了面子,一溜烟跑了,太丢人了,他竟然没想到他和他娘是一家,叫团圆看了笑话。 想到团圆,秤砣又气团圆故意那么说,是她说的不清楚,叫自己误会了。 团圆压根没笑话秤砣,她还在想秤砣问她的那个问题,她想知道爷爷的秘密,当然是关心爷爷,也许知道了爷爷之前发生的事情,她可以叫爷爷不再陷在过去的沼泽里。 明白了自己的用意,团圆坚定地走进李奶奶家,把椒盐给了李大花,“婶子,我奶奶呢?” “在屋里。团圆,这个是什么,真香。”李大花没见到村里有人吃这个,也没见到严家的张妈做。 “婶子,这是椒盐,蘸馒头窝窝头或饼子,就是没有菜,也能吃得有滋有味。我等会跟你细说,我先跟奶奶问点事情。”团圆迫切想从李奶奶那里知道爷爷的过去。 李大花叫团圆进屋去吧。 团圆进屋,找到李奶奶,坐到她身边,“奶奶,你知不知道我爷爷离开村里之后经历了什么事?” “你问这个做什么?”李奶奶在纳鞋底子,闻言把针插在鞋底子上,收进小笸箩里。 团圆心里有点忐忑,李奶奶连手头的针线活都停了,看来是要好好跟她谈,她反而有些紧张,“奶奶,我就是想多知道我爷爷的事情,你知道吗?” 李奶奶也算不上知道。李秀才从来没对村里人说过他这些年在外头的经历,唯一说过的就是有关团圆的,说是儿子媳妇都死了,就剩下他和团圆,因为什么发生的那件变故,李秀才只字不提。这么多年来,大家也默契地不在团圆面前提起当年的事。 在李奶奶的嘴里,团圆知道爷爷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踌躇满志离开村去求学,后来回村把奶奶和爹都接走了。村里人当时都说爷爷了不得,要考上功名做官了,可过了差不多十年后,爷爷落魄地回了村。 “中间的事,奶奶也不清楚,可看你爷爷那样,那些事是他心里的一块疤,他不愿意提起,你就当不知道吧。”李奶奶徐缓说完,摸摸团圆的头,有些事情她不能和团圆说。 “团圆啊,你爷爷是心病。”李奶奶下了这么个结论。她知道团圆是想从她嘴里知道李秀才的过去,可除了李秀才自己,这村里没人能回答团圆的问题。 团圆有点沮丧,但没有沮丧太久,爷爷还有她呢,她会给爷爷带来很多很多好的回忆,让爷爷就算忘不了那段糟糕的经历,也不再会想起来。 “奶奶,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团圆扭着衣角认真地说。 “团圆啊,你爷爷不容易。”李奶奶叹了口气。团圆心里有她爷爷,有些话李奶奶相信她不说,团圆知道该怎么办。 幸好李秀才还有团圆,不夸张地说,团圆是李秀才的救赎,李奶奶是这么认为的。 话说完,李奶奶继续纳鞋底子,团圆看着针在李奶奶手中上下翻飞,坐了会就出去。 李大花踩着梯子在摘香椿,现在的香椿没有初春的香椿芽那么嫩,在桃源村,会把这季节的香椿撸掉粗梗,叶子加盐使劲揉。揉好的香椿有一种特殊的香味,比香椿芽的味道浓郁,团圆很喜欢吃。 团圆走到树下,把地上的香椿收拾起来。这个季节的香椿叶子是绿色的,香椿梗不跟初春的时候能轻松掐断,更像是树枝。 “团圆,聊完了?”李大花转头看到树下的团圆,柔声问。团圆这孩子眼里有活,不跟秤砣似的,自己忙的脚不沾地,不叫他帮忙,他就在一边啷个哩个啷。 团圆脆生生回答,“婶子,聊完了,你要揉香椿?” “是啊,这是最后一茬的香椿了,再老就会发苦,现在还能将就着吃。”李大花把这棵树上能吃的香椿都折了下来,又折另一棵树的。 香椿这东西是季节性的,一年里就几个月能吃到。李奶奶家院子里,墙边种的都是香椿树,每年李大花都会揉香椿放进坛子里,能吃到来年开春,香椿芽冒头。 香椿芽又是另一种做法,用面粉和鸡蛋和成糊,把香椿芽裹上面糊,放在油锅里一炸,就是香椿鱼。 桃源村差不多每家都种香椿树,但团圆家没有。 团圆边把李大花折下的香椿撸掉老梗,嫩梗留着,桃源村的人喜欢吃香椿梗外面的那层皮,叫啃“素鸡爪”,团圆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香椿的吃法。 李大花摘完香椿,刚踩上梯子,团圆赶紧过去给扶着,李大花心里觉着熨贴,“团圆,婶子天天爬上爬下的,你不用扶。” “婶子,扶着稳当。”团圆啊,就是这样贴心的孩子…… 第一百零六章 香椿炒鸡蛋 团圆和李大花一起撸好香椿叶,洗干净控干水分,李大花撒上盐就开始揉,随着她的揉,香椿叶变皱,变得更绿,一大盆成了一小盆,“团圆,你要不要试试?”李大花问。 “好啊婶子。”团圆当然想试了。 李大花看团圆笑了,就叫她来揉。虽然团圆极力掩饰,李大花看得出团圆是有点伤心的。 团圆学着李大花的手法揉香椿,等香椿叶子揉的在盆底只有一点,看着油亮亮的,李大花就取来坛子,叫团圆把香椿装进坛子里,“婶子,香椿怎么是翠绿的,你给我家的都是暗绿的。” “等在坛子里放一段时间,香椿就会变成那种颜色,那样的香味浓,现在的香味淡。”李大花把坛子放在墙根底下阴凉通风的地方。那里放了五六个坛子,都是腌的各种的咸菜。 李大花打开其中一个坛子,拿出里头腌好的香椿放进碗里,这种香椿切碎了炒鸡蛋,或者放上鸡蛋搅匀蒸,都有浓郁的香味。 “团圆,这叫发酵。”空间里的滚滚道。 团圆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去帮李大花端碗。李大花摸摸团圆头,再一次生出了生闺女的心。 “团圆,椒盐刚才婶子蘸着馒头尝了,真香,你跟婶子说说你咋做的,那也是张婶子教你的?”李大花弯腰去鸡窝里捡鸡蛋,她准备做香椿炒鸡蛋。 团圆跟在李大花身边,她还没体验过从鸡窝里捡出热乎乎的鸡蛋呢,“婶子,是我听张奶奶说的,自己在家里做的。花椒枝给奶奶用来泡脚,花椒就用来做椒盐,椒盐就是……”团圆把椒盐的做法告诉了李大花。 “那婶子蒸一锅窝窝头,用来蘸椒盐吃,你来捡鸡蛋,你家花花还没下蛋吧?”李大花给团圆指指蛋的位置。 鸡窝里躺着五颗白生生的蛋,个个都热乎乎的,团圆羡慕死了,小心地捡出鸡蛋交给李大花,可还是为花花说好话,“婶子,花花是一只有个性的鸡,我教育过它,可它就是不下蛋,我也没办法了。” 团圆皱着小眉头,摊开两只小手,一手一个鸡蛋,看得李大花止不住的笑,“团圆,你家花花是没有紧迫感,等你奶奶用鸡蛋孵出小鸡来,你拿一只回家养,花花兴许就能觉悟了。” “婶子,真的可以给我一只小鸡子?”团圆的眼睛一下瞪大了,她真的想再养一只不这么有个性的鸡。 李大花接过鸡蛋放进篓子里,“当然,不过得等到你长尾巴以后。来,婶子教你捏窝窝头,这个简单,我觉着你能一学就会。” 窝窝头主要就是玉米面,再加一点豆面,用开水和面,揉成团,放一会,这样做出的窝窝头能更软和一点。 趁这个功夫,团圆帮着李大花拿柴火,就坐在一边等着李大花教她捏窝窝头。 玉米面不用使劲揉,李大花揪下一团给团圆,自己拿一团,先搓圆再在底下捏出个小窝,一边捏,一边转圈,上面就成了宝塔形,一个小巧的窝窝头就捏好了。 团圆的小手捏窝窝头正合适,学着李大花的动作,李大花捏好一个她也捏好了一个,窝窝头上头尖,下面肚子是鼓的,团圆对自己捏的相当满意。 “团圆,你行啊,第一次捏的就比婶子捏的还好。”李大花又给团圆一团面。 捏好了第一个,团圆心里就有底了,第二个捏的更熟练,“婶子,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不过我也觉着自己捏的挺好。” 捏好的窝窝头,不用醒发,直接就上锅蒸,开锅十分钟就可以。团圆烧火蒸窝窝头,李大花把腌香椿剁碎,打上鸡蛋搅匀,放在一边。 等窝窝头出锅,李大花就开始炒香椿鸡蛋。将香椿倒进油里,李大花嘴上说着需要注意的地方:“这香椿炒鸡蛋和韭菜炒鸡蛋一样,开始不能翻动得太勤,那样就碎了不成块,但也不能叫底下糊了。” “婶子,我明白了,我来试试。”团圆闻着香椿炒鸡蛋的香味,就想学着炒。 李大花叫团圆小心,团圆炒,她在一边看着。 团圆在做饭上是有悟性的,锅铲拿到手里,没有急着翻炒,而是按着李大花教的做,香椿炒鸡蛋慢慢成了块,她用锅铲铲成几块,“婶子,这样是不是可以了?” “可以了,盛出来就好。”李大花觉着自打团圆来跟着她学做饭,做饭这件天天干的事有意思多了,“团圆啊,下午婶子去推磨,你去给婶子帮忙,你家里有玉米豆子,你就拿上。你都会做窝窝头了,家里有面想吃就能做。” “婶子,等我和我爷爷一起去推磨就行了。”团圆不好意思叫李大花给自己家推磨,推磨可是很累人的。 第一百零七章 推磨(上) “婶子主要是叫你去帮忙,你给婶子往磨眼里放粮食,婶子磨好的面,你给婶子扫到布袋子里。你奶奶这腿脚啊,我不放心她跟着去,你连这么点忙,都不帮婶子?”李大花说着叹了口气,可怜兮兮地看着团圆。 团圆的心啊,软成了一滩水,“婶子,我答应就是了,你去的时候去我家叫我。” 临走,李大花又给团圆两个窝窝头,还有一碗香椿炒鸡蛋。 团圆觉着却之不恭受之有愧,李大花也看出团圆拿的有负担,“团圆,婶子爱吃椒盐,以后婶子想吃就找你做,你拿着窝窝头吧,不然婶子想吃椒盐找谁去?那现在婶子帮你多点,将来啊不定什么时候,婶子说不准得叫你帮忙,到时候婶子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那婶子不是没脸开口了?” 李大花就觉着人活一辈子,别人有困难,自己能帮就帮,人家能不能还,什么时候还不重要,她帮人忙,不会去算计那些。 “婶子,真到那一天你尽管开口,不管我将来做什么,你永远是我的婶子,有事你尽管说,我有做得不对的,你尽管批评。”团圆不带一丝犹豫的表示。 她把村里的叔叔婶子们都看作是长辈,不论她将来走得多远,站得有多高,她会一直记得桃源村是她的根,这些人养育了她。 “好团圆。”李大花搂搂团圆,叫她回家去吧。 等吃饭时,李大花叫秤砣下午别出去玩了,跟她去推磨。 秤砣用窝窝头蘸着椒盐,“啊呜”一大口,半个窝窝头就进了他的肚子,他不乐意地说:“娘,你叫团圆跟你一起去吧,她爱学这些,你教她就行了。我是男娃,不能往女人堆里钻。” “你还是从我肚子里钻出来的呢,当初你咋没争口气不出来,或者叫你爹生你出来?”李大花立着眼睛,秤砣直接说他想偷懒得了,还扯上男女的分别了,她信才有鬼! 再说他毛都没长齐,那些男女分工的不同,在他身上不成立。 秤砣正是爱顶嘴的年纪,别人跟他好好说,他兴许能听,被他娘这么说,脾气也上来了,“娘,你这话说得太伤我心了,我是为你考虑。每次我跟你一起干活,你总说我笨手笨脚,我一肚子气,你也一肚子气,我跟你去推磨,你不是找气生?团圆心细,她下午又不用读书,你俩一起去正好,那她将来不都得会这些吗,跟你正好去一起学。娘,咱们是邻居,你就帮……唔。” 秤砣的嘴,被李大花用窝窝头堵住了,太能说了,李大花听的耳朵疼,“团圆也去,你呢,去帮着娘推磨,她推不动。” 秤砣:“……” 他就比团圆大一岁,就一岁,就得推磨,秤砣狠狠嚼着窝窝头,“娘,我不去,你别说了。” 这边李大花被秤砣的不听话气得够呛,那边团圆跟爷爷吃着窝窝头,配着香椿炒鸡蛋,“爷爷,这才是生活啊,有滋有味的生活。开馆子对现在的我来说有点遥远,但叫我们俩吃得好一点,我觉着我能做到了。” 香椿炒鸡蛋,李秀才挺喜欢的,“那就靠你了。” “爷爷,你这次怎么没说口腹之欲何穷之有,读书人应该把口腹之欲放在一边?”团圆又翻出了心里的小本本,把爷爷以前的话翻了出来。 李秀才脸色一僵,“团圆啊,爷爷记得还教过你此一时彼一时,你现在的愿望是当厨娘,爷爷当然不能再用读书人那套去要求你。” “爷爷,我知道,你这是与时俱进。”团圆甜甜地笑着补充。 李秀才不记得教过团圆这个词,他的团圆成长的速度超乎他想像,真是越来越耀眼了,李秀才觉着他快要教不了团圆了,“对,与时俱进。” “爷爷,你说我们这里的家常菜,拿到外面会不会被接受呢?”团圆已经知道了每个地域有每个地域的风味,她就是想知道,桃源村的风味,在外面有多大的市场。 李秀才没法回答团圆这个问题,“这个啊,得将来你自己去摸索,大家不接受,你可以去改进。团圆,爷爷教给你一句话,变则通,通则达,记住这点,你就不会走进死胡同。” “变则通,通则达。”团圆反复回味着爷爷教给她的这句话,“爷爷,我记住了。” 等几年后,团圆出了桃源村,才知道桃源村的这些家常菜,在外面人看来,就如她第一次见到张妈做的美食一样惊艳,不需要变就受到了欢迎。 在你眼里习以为常的事物,在别人眼里很宝贵,事物如此,人也是如此。有时候你厌倦了一个人,觉着她变得庸俗不堪,再也无法带给你想要的心动,可等她离开你,你恍然发现她已经融入你的骨血里,你早已离不开她,但为时已晚。 第一百零八章 推磨(下) 收拾好碗筷,团圆躺到爷爷身边,说了李大花叫她去推磨,“爷爷,婶子是真心帮咱们的,我拒绝不了。” “你少拿一点就好。团圆啊,是因为你的努力她看到了,你婶子才帮你的。你婶子说得对,将来她有困难,你多帮她就可以了。”李秀才叫团圆放宽心。 太计较得到的帮助是不是太多,回报的是不是太少没必要,遵从本心就好。 团圆闭上眼睛,不一会就睡着了,想着总有一天,她会回报别人对她的好,回报两份的好。 下午,李大花用团圆家的木板车推着两家的粮食,团圆跟在一旁来到磨盘那里。磨盘在一棵老梧桐树底下,梧桐树一树白中带粉色的花,阳光洒落在梧桐花上,使梧桐花更加的绚丽。 爷爷教给团圆的诗,关于梧桐花的,都是思念的,带着淡淡的愁思,可团圆闻着淡淡的梧桐花香,看着满树的梧桐花,是神采飞扬。 “团圆?”李大花拍拍团圆的小肩膀,这孩子真是的,看梧桐花也能看入迷。 团圆茫然地转头,“婶子,要推磨了?我这就给你放玉米。” “不是推磨,是你豆花婶子问你话呢。”李大花指指李豆花。 团圆这才看到笑盈盈看着她的李豆花。几日不见,李豆花圆润了些,整个人也柔和了,团圆都差点认不出这是泼辣的李豆花,走过去道:“姐姐,你叫我有什么事?” 李豆花拉团圆坐到身边,“团圆啊,你是不是要长尾巴了,所以来推磨?” “快了,快了,你们怎么都这么问我,不过推磨跟这个没关系,我是来帮大花婶子忙的。”团圆老实坐在李豆花身边。 “哎呀,我们团圆是该长尾巴了。这一眨眼的功夫,团圆都长大了,你说说日子咋过得这么快,我还记着去年帮着大花给团圆做面老虎,面燕子那时候呢。”人年纪越大,越觉着日子过得嗖嗖的,一年还没等过出味来就到头了。 “谁说不是呢,孩子大了,咱们就熬老了。” 团圆围着几个婶子转了一圈,“不老,婶子你们都不老,越活越年轻。” “团圆啊,不会老那还是人吗,不过你这话,婶子爱听。”刚才那个说自己老的妇人笑得见牙不见眼,谁不愿意听别人说自己年轻呢。 可偏偏有人不爱听,“呸,小小年纪就油嘴滑舌的,这没娘教的孩子就是不行!还来帮着推磨,她有磨盘高吗,能勾到磨眼吗,能推动磨吗?” 团圆这才看到,在梧桐树的另一边还有人,是二奶奶李大妹还有九奶奶的儿媳妇李桂花,出声的是二奶奶李大妹。 她的话糙理不糙,团圆这才发现她就是抬起胳膊,也够不到磨眼,她眼巴巴看着李大花,“婶子,我回家拿凳子,你等等我。” 团圆说完就往家跑,搬了凳子来,踩着凳子,她终于能把玉米放进磨眼里了,就是放进去,得赶紧搬着凳子离开,要不然就耽误李大花推磨了。 这样其实还不如李大花自己往里放方便,可她说了叫团圆帮忙,就叫团圆做,磨的差不多了,李大花就叫团圆把磨出的面扫进布口袋里。 团圆拿着小炊帚把磨出的面聚到一起,对着布口袋口,小心地扫进去,再往磨眼里放上玉米,李大花来推。 等李大花停下来的时候,她问:“婶子,你有没有见过驴啊。驴就能推磨。” “见过。我娘家那边,里正家里就养了一头驴,要推磨的时候,大家就借里正的驴用,只要给驴喂草料就行。这驴推磨,都得把它的头盖上,不过我们村也就里正家那么一头驴。”李大花歇好,叫团圆继续放玉米。 “婶子,你再歇会吧,我们家的玉米豆子不着急推。”团圆想到推磨累人,跟亲眼见到推磨累人,受到的冲击是不一样的。 婶子这么累,她实在是舍不得叫婶子再给她家推磨。 “没事,婶子啊不累,就是停下来跟你说说话。”李大花用袖子一抹脑门的汗,继续推磨。 团圆站在一边,等需要往磨眼里放玉米时,就赶紧过去放,需要扫磨出的面时,就赶紧过去扫,其他的时候她就一直在一边看着。 “滚滚,你不是跟我说过胡萝卜和驴的理论吗,有胡萝卜在前边吊着,驴子就会一直听话干活,可婶子说的是蒙着它头叫它干活,怎么不一样呢?”团圆是更相信李大花说的。 “团圆,我说的这个更人性,你想想被蒙着头干活,这就是赤裸裸的奴役啊。”滚滚当然觉着自己说的是最好的办法。 它说的话,可是结合几个时空的法则,说出的最合理的办法,当然是比那个叫李大花的,说的在理。 它可不想叫团圆认为它是一颗给了她错误信息的蛋。 “滚滚,求而不得更残忍。”驴看得到胡萝卜吃不到,那不是更残忍吗。 滚滚:“……” 第一百零九章 招人恨 李大妹看着团圆的闲散样,放下手里的针线活,从老梧桐树后头走到磨盘这里,阴阳怪气说道:“有些孩子啊,就是长了一张好嘴,油嘴滑舌的,可啥忙都帮不上,不过有些人偏偏吃这一套。要是真这么闲得慌,赶明给全村人推磨,那才叫善。” 别看李大妹在老梧桐树后头,但一直竖着耳朵听团圆和李大花说话,她可听到了,李大花磨的面里,还有团圆家的,这更是叫她气不打一处来。 团圆低头看着脚尖,没说话。 李大花停下来,一脸笑地看着李大妹,“婶子,今天这事可跟你一点牵连没有,你怎么也来找事?我的手我的腿,我愿意给谁家推磨给谁推,你管的着吗?还给全村人推磨,你就说给你家推磨就行了,我还就告诉你,我给谁推磨,也不给你家推磨,你趁早死了那份心。” “你!”李大妹被气得晃了一下。 老梧桐树底下的妇女都哈哈大笑,李大花说得对,李大妹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大花嫂子,话可不能这么说,婶子没说错,团圆确实是没帮上你啥忙,婶子是在心疼你。”又有人出声,这次是李桂花。 上回眼看着就要把老不死的撵出家门了,就是这个团圆带来了里正,这笔账李桂花还记着呢。 不过李桂花说话拐弯抹角的,她没直接为李大妹说话,而是为她找补理由。 团圆抬起头,目光凌厉地直直看着李桂花,看得李桂花心里一哆嗦,一个五岁的孩子就有这样的眼神,这个团圆果然讨人厌。 “婶子,那九奶奶呢,她可是帮了你不少的忙,还不是被你扫地出门?”团圆说得不客气。 嘴是长在别人身上,别人想怎么说怎么说,但团圆可不是那种不会还嘴的人,只会等着吃亏。 李桂花多会装的一个人,被团圆这三言两语说得下不来台,“团圆,你一个孩子管得倒是挺宽,别人家里的事,你也清楚?” 团圆挺着小胸脯,“婶子,你说我之前,你怎么不审视一下你自己干不干净,有没有做亏心事。我没帮上忙?我能干的都干了,我在这里陪着婶子,婶子也乐意,碍着你们什么了?” “碍着我们什么,你出现在这里,就碍眼!”李大妹推了团圆一下,团圆一个趔趄坐在地上。 “团圆!”李大花和李豆花几个婶子都过来看团圆的情况。 “婶子,我没事。”团圆死死咬着嘴唇,自己站起来。 她的手擦破皮,冒出一点血珠,李大花见了,扯了一把七七菜,捣碎给团圆抹在手心,“婶子,你推团圆做什么,你这样太过分了!” “就是!婶子,团圆又不是你孙女,你凭啥动手。” “团圆这么乖巧懂事,你不能凭着是长辈,就这么欺负她,她也是有爷爷疼,有我们这些婶子护着的。” 大家都为团圆抱不平。 “团圆,别怕,姐姐保护你。”李豆花把团圆抱在怀里。 李大妹势单力薄,简直成了众矢之地,转头找李桂花帮她,发现李桂花不知什时候已经走了,她扔下一句“走着瞧,我看人向来准,你们早晚有一天吃她的亏”,她走人了。 “你说她一大把年纪,见到团圆就抓着不放,简直有毛病。团圆,你没事吧?”李豆花拉着团圆关心地问。 团圆笑着说“没事”,经历的多了,李大妹的话,已经伤不了团圆了。 人都有自己的喜恶,团圆面对讨厌的人,不会去攻击人家,而李大妹会攻击她,就是这样的区别。 “婶子,还继续推磨吗?”团圆脆生生地问李大花。 她这样,更叫几个婶子心疼,都叫她去一边玩就好,她们来帮李大花推磨。李大妹不是阴阳怪气吗,她们就让她看看,她越这样,她们越愿意帮团圆。 “婶子?”团圆还是看着李大花。 李大花摸摸团圆头,“我跟你几个婶子推磨就好,你去一边坐着,手真的不疼?” “不疼婶子。”团圆怎么会不疼,一攥手,手就疼,不过她没有说出来。 李豆花拉着团圆来老梧桐树底下坐着,团圆看着一串串的梧桐花,这么美丽的花,在诗里却总是被赋上愁思,是不是因为在伤心的时候,才能更发现梧桐花的美? 看团圆对着梧桐花发呆,李豆花附在团圆耳边,“团圆,姐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要当姐姐了。” 李豆花那么气愤李大妹骂团圆,有一部分的原因就是这个,她只要想想自己的孩子,被人无缘无故教训,心里就难受,她就不明白,李大妹那么大年纪,怎么就做不到将心比心呢? 第一百一十章 蒸窝窝头 还将心比心?李大妹是一路走一路骂,特别是她走出一段,躲到一棵树后头看到那些妇女都过去帮着推磨,气得脸都扭曲了,骂的更是难听,把那些妇女有一个算一个都骂遍了。 到家,李大妹上炕就躺下了,李巧过来问一句怎么了,李大妹更是把她骂的狗血喷头。 李巧一句话没说,到院子里干活了,听着她娘在屋里骂骂咧咧的,骂的最多的就是团圆。她叹了口气,想着等过会去看看团圆。 有了这么多人帮忙,李大花推好了所有的面,叫团圆回家。 李豆花解脱似的叫团圆赶紧回家吧,团圆一直问她关于孩子这样那样的问题,她都词穷了,“团圆,你要当姐姐这事,先别跟别人说。” “姐姐,我明白的,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我好高兴你先让我知道。”团圆懂,有这么个忌讳,怀孕满三个月前,不能对外说。 李豆花摸摸团圆头,团圆啊,真是个小人精。 团圆嘻嘻笑着,蹦蹦跳跳来到李大花身边,谢过几个婶子帮忙推磨,几个婶子都摸摸团圆头,“团圆啊,不用谢,你手不疼了吧?” “不疼了,婶子你看着。”团圆使劲攥一下手又张开,“婶子,我手一点事没有了。” “没事就好,回家去吧。”几个婶子说。 李大花推着木板车,团圆跟在一边回了家,李大花帮着把磨好的面拿进屋里放好,“团圆,跟你爷爷说,晚上这顿不用做了,婶子做好叫秤砣给你们送来。” 李大花过意不去,要不是她叫团圆跟着她一起去推磨,团圆就不会被李大妹推倒,她是好心可办了坏事。 “婶子,不用,我要试试自己蒸窝窝头。我的手就擦破一点皮,不碍事的。”团圆是一个不娇气的小孩,就是她长得软软糯糯,让人觉着这样的孩子不应该吃苦。 “可……”李大花还是不忍心。 团圆抓着李大花的手晃呀晃,“婶子,我真没事,你就给我个机会自己做窝窝头吧,求你了,求你了。” 叫团圆摊开手心,李大花看到除了有点红和破皮,是没事了,她才同意团圆自己做窝窝头,“有什么事,就来找婶子。” 使劲点着头,团圆伸出两根手指发誓,“婶子,我要是做不了,就会去找你帮忙的,我手受伤这事你千万不要告诉我爷爷,我不想叫他生气上火。” 李大花说知道了,团圆推着她送出门。 团圆回到家,一小瓢玉米面,半瓢的豆面,烧了点开水倒进去,她看李大花都是用手和的,她也直接上手,烫得她赶紧抽回手,“太烫了,还是做的少了,我以后得多做”,团圆给自己鼓劲,换成用筷子搅成絮状,晾凉揉成光滑的面团。 “婶子说,放这么一会是叫面团松劲,窝窝头跟馒头不一样,不需要上劲,得松劲。”团圆认真地说。 “团圆,你很有厨娘的风范了。”滚滚表扬团圆。团圆受了委屈还能不受影响的为心里的目标去努力,真的很了不起。 滚滚没说,那个骂团圆的老太太,她的晚景会很凄凉。 团圆收下滚滚的表扬,不过还是谦虚了下,“滚滚,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等窝窝头出锅,才知道好不好。” 有没有风范不重要,重要得好吃。 放好面板,团圆把面盆抱过去,揪出面团一个一个捏着窝窝头,看着一个个小巧的窝窝头在面板上排成一排,团圆的成就感比跟李大花一起做的时候还足。这是完完全全不假他人之手,她自己一个人做出的窝窝头,越做越过瘾,团圆还捏了两只小刺猬。 捏完,团圆在锅里添了三瓢水,把窝窝头一个一个摆在竹篦子上,大火烧开,十分钟后,又焖了五分钟。 团圆不太会看时辰,不过有滚滚在,这个不用她操心,她说出时间,到了时间滚滚就会告诉她。 一掀开锅盖,热气扑面而来,团圆把锅盖靠墙立起,往锅里一看,就乐开了花,窝窝头一看就喜人,团圆忙不迭的往外拿,可太烫手,她就拿锅铲往外铲。 “团圆,下次你可以在底下抹点油,就不会沾了。”滚滚给团圆出主意,团圆在竹篦子上没放麦秸。 团圆没空听,忙着赶紧把窝窝头出锅呢,等窝窝头都铲出来,团圆一个一个摆好,才长出一口气,“大功告成了,哈哈,我团圆也是会蒸窝窝头的人了,上得厅堂入得厨房这两点我都做到了,爷爷?” 团圆看着走到身边的爷爷,总觉着爷爷的目光有点严肃。 第一百一十一章 全村人的团圆 李秀才把手里装着鸡蛋的篮子放在锅台上,团圆小小声埋怨,“爷爷,你怎么跟人换这么多鸡蛋,你该节俭一点的。” “不是换的。”李秀才简短地说。 回家这一路,李秀才碰上好几个妇女给他塞鸡蛋,说是给团圆的,还叫他别生气,弄的他一头雾水,沉声问团圆:“你怎么了,受伤了?” “爷爷,你怎么这么问,我没事,爷爷你看我蒸的窝窝头。”团圆说的坦荡荡,可两只小手背到身后,也不敢盯着爷爷看,只敢一会一瞅爷爷。 李秀才一下就看出了团圆的紧张,把她的小手从背后拉出来,“打开,让爷爷看看。” 看瞒不过去了,团圆老实张开小手,讨好地对爷爷笑:“爷爷,我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手被小石头蹭破了皮,真的没事。我都长大了,磕磕碰碰对我来说就是小事情。” 团圆不会再像上次那样哭着从爷爷身上汲取安全感了,一脸坚强。 “是真的,你没有骗爷爷?”李秀才看团圆的手,真的就是蹭破皮,才放下提着的心。 团圆去抓着爷爷的手晃,“爷爷,我从来不骗你的,我要是撒谎,就让我……吃不到甜石榴。” 石榴泛黄的皮已经染上了红,像是胭脂一样,它变得不再娇羞,而是俏生生地立在枝头,像是一个初经人事的少妇,再几天,等石榴笑的咧开嘴,变成一个成熟丰腴要出水的妇人,就是酸甜又汁多好吃的石榴了。 李秀才没再问下去,团圆悄悄拍拍小胸脯,“爷爷,我们吃饭吧。” “炒个小葱鸡蛋就吃饭,你来打鸡蛋,爷爷来切葱。”李秀才道。 团圆把鸡蛋在锅台边一磕,打入碗里,第一次做,有蛋壳落入了碗里,她认真地把蛋壳挑出来,用筷子搅鸡蛋。 “团圆,是不是你二奶奶叫你摔跤的?”李秀才装作不经意地问。 团圆脱口而出,“是,不过……”她赶忙捂住嘴,凶巴巴地瞪爷爷,“爷爷,你怎么可以不按理出牌,套我的话呢,这次你千万别去找二奶奶了,大家已经给了她教训。爷爷,你教过我,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二奶奶就是失道者,而我今天得到了很多。” 团圆甜甜笑着,她今天真的有了切身体会,婶子们用行动支持了她,而二奶奶呢,只能灰溜溜的离开,还有这些鸡蛋,都说明婶子们是心疼她的。 “你啊,叫爷爷说你什么好。”李秀才满满的心疼。 团圆继续晃爷爷的手:“爷爷,你就当我是摔跤受伤的就可以。” 李秀才抱抱团圆,叫团圆放桌子,他来炒鸡蛋。 他把葱花放进搅好的鸡蛋里,团圆给爷爷生火,用手试试锅热了,“爷爷,你倒油和鸡蛋吧。” 李秀才倒进去,团圆抢过爷爷手里的锅铲,“爷爷,我来炒,你总是炒糊,换我来,你拿桌子吧。” 被孙女嫌弃,李秀才觉得又气又好笑,按着孙女的吩咐摆桌子,“小心点,可别又受伤。” “爷爷,我不会的。”团圆有信心能炒好,这个跟香椿炒鸡蛋差不多。 其实小葱炒鸡蛋更快,团圆翻炒几下就盛出来端上桌,和爷爷在炕上面对面坐好,把筷子递给爷爷,“爷爷,请你客观评价我的厨艺。” 团圆看着是成功了,松软的鸡蛋夹着一点青葱,还带着花生油的香味,最关键的是鸡蛋和葱都能分辨出来,不是焦黑的。 李秀才在团圆热切的眼神下吃了一口,“不错,你也赶紧吃。” “爷爷,你的赞美好敷衍啊,我是你孙女团圆,你都不给我多多的鼓励,真的小气。”团圆抱怨完,开始吃。 刚推出来的玉米面和豆面做的窝窝头,有一股清香,团圆嘴里都是香的。虽然她做的窝窝头,比李大花做的硬点,但瑕不掩瑜,团圆满意地点点头,又夹了一筷子炒鸡蛋,也很香,就是盐放得晚,味道不均匀,这筷子很咸,另一筷子又没有咸味。 “爷爷,我应该在搅鸡蛋的时候放盐就好了,这是我一个失误。不过就是有进步的空间,我的厨艺才能越变越好。爷爷,我是不是像个小厨娘了?”团圆笑嘻嘻地问爷爷。 她鼻尖是黑的锅灰,左脸颊上也有一道,李秀才用袖子给她擦擦,“不是像,你就是个小厨娘了。” 这是李秀才第一次认可团圆作为小厨娘,团圆高兴地大眼睛眨啊眨,一叠声地叫爷爷,李秀才敲敲她的碗,“好好吃饭。” “爷爷,我高兴地要晕过去了。”团圆往后一倒,倒进后面的被子里…… 第一百一十二章 小姐俩 “团圆!”窗户底下探出个头,对着屋里喊。 团圆挣扎着从被子里起来,“爷爷,我出去看看七丫有什么事。” 团圆噔噔噔跑出来,“七丫,你怎么这时候来,吃饭了吗,到我家一起吃吧。” “不用。”七丫用袖子擦擦脸上的汗,她是一路跑来的,“给你吃。”七丫摊开手,一只手里有两个烧土豆,一只手里是一个剥了皮的鸡蛋。 “七丫,你给我这个干什么,鸡蛋你哪来的,该不会是你又拿了金哥的吧?”团圆睁大了眼睛问。那鸡蛋上还有牙印,该不会是七丫“金”口夺食,七丫家里,能吃到鸡蛋的只有金哥。 七丫一脸自豪,“不是,是金哥叫我给你的,他说给圆,一下说出了两个字,我娘也叫我给你吃。” “真的,算我没白疼他,不过你拿回家给他吃吧,他那么小,得多吃点好东西。”团圆大吃一惊,她都可以想象到,金哥刚要吃鸡蛋,又一脸痛惜地交给七丫带给她。 烧土豆团圆收了,煮鸡蛋就算了,她家还有好几个其他婶子给的鸡蛋。 把鸡蛋硬塞给团圆,七丫心疼地说:“团圆,我都听说了,你手还疼吗?” 团圆没想到连七丫都知道了,摊开手给七丫看,“早不疼了,七丫你不用特意来关心我。” “用的,团圆。要是换成我,你肯定不光会担心我,还会为我打抱不平,我不敢那么做,只能来看看你。”七丫小心地碰团圆的手心,有的地方还发红。 团圆虽然好动,但不鲁莽,很少摔跤,手伤成这样,七丫第一次看到,她看着看着眼圈都红了。 “七丫,我手真没事,你别担心,到我家吃饭,我们一起吃炒鸡蛋。”团圆欢快地拉着七丫往屋里走。 七丫抽回手,“团圆,我吃过了,你快回去跟你爷爷吃饭吧,我走了。”其实七丫在家里只吃了几口饭,听到她娘说团圆被二奶奶推倒,她就跑来了。 七丫没有团圆能说会道,可她对团圆的在意一点不少。 “你等等,我给你拿两个窝窝头,我第一次蒸的,你尝尝。这是新推的玉米面豆面做的,可香了。”团圆进屋拿出两个窝窝头给七丫。 七丫不光对团圆说的话捧场,对团圆的厨艺也捧场,“团圆,蒸窝窝头从头到尾都是你一个人做的?” “当然。”团圆大声说。 七丫也大声夸奖她:“团圆,你可真厉害。窝窝头我都是跟我姐一起做,还从没有一个人做过呢,你就不怕做不好?”七丫做事有点瞻前怕后的,总怕失败,她习惯有人领着她做,她才心里有底。 “我不怕。我们两家情况不同,你家有你娘,再不济还有你六个姐姐,我家呢,靠我爷爷?”团圆小声靠在七丫耳边说,又给她一个“你心领神会就行”的眼神,两个小人叽叽喳喳说了几句话,七丫回了家。 团圆回到屋里,继续跟爷爷一起吃饭,“爷爷,这是七丫家给的鸡蛋和烧土豆。我受一点伤,大家都来慰问我,咱们村这个大家庭真温暖。” 桃源村是个温暖的大家庭,所以当初身心俱疲的李秀才会选择回来,不过再温暖,还是有那么一两颗老鼠屎,但这锅汤还是清澈的。 “爷爷啊,倒是希望你别受伤,不叫人慰问,别用这样的方式感受温暖。”李秀才心疼地说。 团圆把鸡蛋掰开,给爷爷半个,“爷爷,吃鸡蛋。” 那也不是她想受伤的,老话不是说吗,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李秀才没再说下去。两人吃着窝窝头,就着煮鸡蛋和炒鸡蛋吃完了这顿饭,李秀才烟袋也没拿就出去了,团圆跟在爷爷身后,看到爷爷没去二奶奶家,才放心地回家。 下午,李巧来了,挎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有一把鸡蛋,还有一些嫩绿的七七菜。 “婶子,你这是干什么啊,你给我这么多鸡蛋,二奶奶知道要骂你的。”团圆懂事地说。 李巧挤出个笑,把鸡蛋一个一个拿出来,又抓起团圆的小手看她的手心。团圆说的对,家里一下少了这么多鸡蛋,她娘知道一定会破口大骂,可她觉着事情就该这么办。 “婶子,我的手没事了。这样吧,七七菜我留下,鸡蛋我……留两个吧。”团圆其实不想留下,可一个不留怕李巧过意不去,就留下两颗鸡蛋吧。 至于七七菜,虽然在桃源村,它大多用来在干农活受伤时,糊伤口来止血,但七七菜也是可以吃的,加蒜香油凉拌,团圆很喜欢吃。 李巧想了一下,还是执意要团圆留下所有的鸡蛋,团圆皱着脸一摊手,“婶子,我知道你是补偿我,可我也得为你着想,我真的不要这么多鸡蛋,我又没大事,你赶紧回家吧,省得二奶奶又骂人。”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七七菜 团圆这么说,叫李巧有点无地自容,虽然不是她叫团圆受伤,可叫团圆受伤的那个人是她娘啊。李巧蹲下来,摩挲着团圆软软的头发,又摩挲着团圆的手心,柔声说:“团圆,婶子谢谢你了。” “哎呀,婶子,你这么郑重其事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团圆其实挺怕接受别人的感谢,她心里有负担。巧婶子真不用把二奶奶的过错,算在自己身上。 李巧笑笑,挎着篮子回家,悄悄把八个鸡蛋又放回去。 团圆在家里数了一下,一共有二十个鸡蛋了,鸡蛋炒韭菜,鸡蛋炒西红柿,鸡蛋炒香椿这些都可以做了,“滚滚,没有你的蛋,我也可以顿顿吃上蛋了。”团圆得意地说。 “团圆,我的蛋能治病,这些蛋只能裹腹,你是忘了这种区别?”滚滚凉凉地道。 团圆:“……” 她努力地想怎么反驳滚滚的话,“滚滚,你说的太不尊重鸡蛋了,怎么能说是裹腹呢,鸡蛋很好吃的。” 滚滚懒得听团圆强词夺理,团圆则开始洗七七菜。 七七菜的叶子有刺,被扎着又痒又痛,团圆用水泡了会,小心地洗着,洗干净就放进热水里焯,焯好放进凉水里浸着。焯好的七七菜更翠绿,叶子也不扎手了,看着清清爽爽的,团圆馋的咽了口唾沫。 剥蒜,捣蒜泥,等李秀才回来,团圆连蒜泥都捣好了,见到爷爷,欢快地说:“爷爷,晚上咱们吃凉拌七七菜,巧婶子给的。” 李秀才拿着个篮子,里头有一小把绿油油的韭菜,还有几个红透了的西红柿和三根顶花带刺的嫩黄瓜,都是鸡蛋的绝配。 “爷爷,咱们两个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团圆这正想着哪些可以跟鸡蛋一起炒,爷爷就拿回来了。 李秀才点点团圆的小脑门,拿了些土豆叫她给五奶奶李凤九家送去。团圆挎着小篮子就走,又转回来拿了两个鸡蛋放进篮子里,看爷爷看她,她磕磕巴巴说,“爷爷,我给姐姐的。” 李秀才没问,团圆出门来了李凤九家。 李豆花说那些菜是给团圆的,不用换,团圆振振有词,“姐姐,我爷爷说了是交换,口头约定也是约定,不能反悔。这两个呢,是我的心意,给你补身体的。”团圆拿出篮子里的两个鸡蛋。 给团圆一个兜装一个鸡蛋,李豆花收下篮子里的土豆,“姐姐有的是鸡蛋吃,这个你自己吃吧。” “那哪行,我这是给你肚子里的小弟弟的,这样他出来,才会听我这个姐姐的话。”团圆往外拿鸡蛋,李豆花捂住她的兜,不叫她往外拿。 李凤九从屋里出来,问两个人争什么,团圆就说了,“奶奶,我给弟弟的鸡蛋,可姐姐给弟弟做主不收。” 李凤九抱着团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团圆不解地问:“奶奶,你为什么笑啊?” 李凤九擦擦眼泪,缓了一会才回答,“团圆啊,你没发现哪里不对劲?你叫豆花姐姐,她肚子里的也叫你姐姐?” “奶奶,怎么不对?”团圆歪着头,是李豆花跟她说,她要当姐姐了。 李豆花才发现这个问题,这样叫辈分是乱了,“娘,我都听团圆叫姐姐习惯了,就这么着吧。” 点点头,李凤九给团圆说村里的辈分问题。 长幼尊卑,说的就是辈分,辈分是“礼”的重要象征,有的地方会从名字的字里分辈分,桃源村取名没有这个传统,但称呼是按着辈分叫。 团圆叫人,是根据年龄叫,年龄大的,她叫奶奶,年青点的叫婶子,大多数时候是对的,但也有例外。村里有个婶子,可五奶奶她们见了她都叫“姑”,团圆一直不明白,现在明白了这是辈分决定的。 “奶奶,那我该是姨姨了?”团圆突然兴奋起来,按着五奶奶说的,李豆花生的孩子该叫她姨姨。 小孩子吗,总希望大一点,团圆也一样有人叫她长辈。 李凤九:“……” 怎么孙子还没出生,辈分就降了,这不好,她拍拍团圆的手说:“团圆啊,你还是姐姐,奶奶就是给你普及一下辈分,不是说你要改称呼。你手还疼吗?” 团圆觉着五奶奶是在转移话题,还是乖乖回答,“奶奶,我的手一点事没有了,我做饭都不疼的,我会蒸窝窝头了……” 巴拉巴拉,团圆说的忘了辈分的事。 第二天,李润书来团圆家,拿着一把鸡蛋和一小块腊肉,团圆一看到抢先说:“润书哥,你别告诉我,你也是因为我手擦破点皮,就拿着这么厚的礼来看我!”团圆语气有点凶恶,她的手今天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擦破的地方。 李润书一顿,温润地笑着:“团圆,这是给你爷爷的礼,我跟你爷爷学满了一个月,按理该提礼物来。” “是吗?”团圆怀疑地看李润书,李润书眼神一点不闪躲,团圆又去看爷爷,李秀才捋着几根胡子点点头,只是太用力,疼得他龇牙咧嘴…… 第一百一十四章 白水煮面 农历六月十一这天,团圆家院外的老槐树上落了好几只喜鹊,一大早就对着团圆家喳喳叫着。 都说喜鹊是报喜的,可团圆只觉着聒噪。捂着头,喳喳的叫声还是不绝于耳,团圆猛地坐起来,抓着鸡窝头,“今日喜时闻喜鹊,昨宵灯下拜灯花。都怪爷爷昨天教的这两句诗,招来了这群聒噪的家伙。爷爷!”团圆大声喊。 没人应,团圆搓搓脸蛋跑出来,奇怪,爷爷没在家里,“臭爷爷,大清早的就跑出去抽烟了。” “谁说爷爷是跑出去抽烟了!”伴随着中气十足的吼声,李秀才回家了。 团圆吐吐舌头,真糟糕,被爷爷发现自己吐槽他,她过去接过爷爷手里的竹篦子,上头是一根根面条,白面擀的,白生生的。 “爷爷,这是?”团圆看着这些面条都很长,但有粗有细,不像出自一个人的手。 李秀才点点团圆的脑门,“某人啊,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团圆跑进屋翻黄历,不一会发出一阵欢呼,一阵风跑出来,“爷爷,今天我长尾巴。” 团圆晃晃屁股,“爷爷,你一大早就求面条去了,哎呀,爷爷你怎么昨天没有提醒我?” 桃源村的传统,家里小孩子过生日这天大清早,家里的长辈会挨家挨户去求面条,要每家擀的最长的一根,拿回家给孩子煮了吃,相当于百家衣差不多的寓意。 “谁知道你能忘了自己的生日?”李秀才没好气地道,进屋给团圆煮白水煮面。这面条要一滴油不加,一点葱花也不加,完完全全就用白水煮,里头加一个荷包蛋。每年的这碗面是李秀才这一年里做的最用心的一餐饭,用了他所有的爱。 团圆在一边看着爷爷煮面,就是普通到再普通不过的白水煮面,团圆却使劲嗅了一下,“爷爷,真香啊,每年的这天,爷爷你的厨艺是登峰造极。” 李秀才捞出面条,用筷子敲敲团圆头,“那是因为这面里有爷爷的爱,你感受到的是爱,懂不懂?赶紧吃吧。” 挑起一筷子面,使劲吹了吹,团圆吃了大大的一口,满足地闭上眼睛,浑身抖了一下,“爷爷,我感受到你对我满满的爱了,要是平时你也做得这么好吃,这么爱我就好了,我不嫌你腻歪的。” 李秀才:“……” 那样他就是大厨了,他才不要天天跟锅碗瓢盆打交道,“食不言,好好吃面。”李秀才沉声说。 团圆大口大口吃完面和荷包蛋,连面汤都喝了个精光,拿着碗出去刷干净,回来眼巴巴地看着爷爷,“爷爷,过了今天,以后就是我来做饭了对吗?” “做饭可以,用菜刀不行。”李秀才道。 “可是,爷爷……”团圆不满意爷爷的说法,明明爷爷之前答应的没有条件的。 李秀才一瞪眼,“不许讨价还价,闭上眼睛。” 皱皱鼻子,团圆的嘴巴高高撅起,能挂个油壶,还是听爷爷的乖乖闭上眼睛 “伸出手来。”李秀才道。 “爷爷,你搞的这么神秘,到底是什么呀。”团圆张开手,感觉手里被放进了东西,可轻飘飘的,一点分量没有,她实在忍不住好奇,一只眼睛紧紧闭着,另一只悄悄睁开一条缝,看起来挤眉弄眼的。 “睁开吧。”李秀才给团圆梳着头。 团圆睁开眼睛,躺在她手心里的是一根红色的头绳,爷爷手里是一个木梳子放在她眼前,她眼睛立马湿润了,原来爷爷一直记着她要绑小辫子。 “爷爷。”团圆扑进爷爷怀里,李秀才嫌弃地说:“不准把眼泪擦在爷爷衣服上。” 团圆破涕为笑,“爷爷,我才没有掉眼泪,我只是感动。这些东西你是从哪里买来的?”偶尔会有货郎来桃源村,可团圆这段时间没看到货郎来啊,而且爷爷好会藏,她都没有发现爷爷什么时候买的。 “秘密。好了,转过身去乖乖站好,爷爷给你扎小辫子。”李秀才可是偷偷练习了好久,就等着这一天呢。 团圆乖乖转过身去。对于爷爷给她扎小辫子,团圆对爷爷的技术是不报希望的,想着不管爷爷扎成什么样,她都要高兴地接受。 虽然练习过,但李秀才的动作还是很笨拙,团圆头皮疼得哼了一声,李秀才放轻了动作,“弄疼了?” “爷爷,不疼,是有小虫子落到了我脸上,我赶虫子。”团圆脆生生说。她都做好心理准备了,可有时候真的很疼。 李秀才急出了一脑门汗,这绳上缠的红线很容易跟团圆的头发缠在一起,他好不容易绑好一个小揪揪,却吧嗒一下松开了,只能重新绑,多缠了两圈,结果给团圆绑了两个朝天揪竖在头顶上,底下的头发都没绑上。 “好了。”李秀才尽了最大的努力。 第一百一十五章 小揪揪 团圆用手拽拽,她想感受一下,李秀才提醒,“别碰,不是,轻点碰。” 团圆小心碰了下,她的头发对于扎辫子来说太短了,所以团圆只在头顶上摸到两个小揪揪。她跑到缸边,缸里的井水很清澈,团圆看清头顶上两个小揪揪,跑回爷爷身边,使劲亲了爷爷一大口,“爷爷,我终于有小辫子了。” 看着团圆头顶上颤颤悠悠的小揪揪,李秀才想摸团圆头,没敢,改成拍拍团圆的小肩膀,那个小揪揪看着实在是叫他胆战心惊,“好了,出去玩吧。” 团圆撒欢地跑出去,给七丫看她头顶上的小揪揪。 路上,婶子们看着七丫跑起来一颠一颠的,小揪揪在头顶上一颤一颤的,都打趣她:“团圆,人家都是长尾巴,你的尾巴咋长到头上去了?” 团圆叉着小腰站定,“婶子,这是我爷爷给我绑的小辫子。我是大姑娘了,当然要梳小辫子。 “那以后别剪头发了,留长编成辫子。”七丫的娘李桂香笑眯眯地说。别说团圆绑着这么两个歪歪扭扭的小揪揪,更可爱了。 团圆点点头,“婶子,我听你的,七丫呢?” “七丫在家里呢,你去找她吧。”李桂香在喂金哥吃鸡蛋,金哥见到团圆,就朝她伸手,“圆,揪。”他的意思是叫团圆到他跟前,他揪一个小揪揪玩。 今天的风格外轻柔,就连路旁的花花草草,团圆都觉着格外娇艳,反正她就觉着今天是属于她的一天,就走到金哥面前,金哥迅速地伸出魔爪。 团圆觉着自己的头发松了,抬手就去护住另一个。 金哥揪下来头绳,拿着就往嘴里塞,被李桂香抢下来,“乖乖,这个可不能吃。” “啊啊”,金哥又要抢。团圆欲哭无泪,她的小揪揪才这么一会就没了,她凶恶地瞪着金哥,金哥嘴一撇就要哭。 李桂香看着金哥的眼睛,“那个不是吃的,是团圆的小辫子,跟你姐姐七丫梳的一样,不准哭。你弄坏了团圆的小辫子,还有脸哭?” 眼泪在眼圈里转啊转,金哥哽咽几声,到底没哭。李桂香哄好儿子,叫团圆站在自己身前,“团圆,婶子重新给你梳小辫子。来,你拿着头绳。” “好的,婶子。”团圆站好。 李桂香叫金哥不准捣乱,金哥大眼珠乱转,玩自己的手指,好奇地看着他娘给团圆梳小辫子。 李桂香边梳边给团圆讲怎样才能梳出好看的小辫子,梳好后给团圆整理一下,“团圆啊,婶子教你的你记住了?这小辫子你自己多梳几次,你就会梳了。你爷爷啊是个男人,再心细,有些事情他也不擅长。” 李秀才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娘还当爷爷,他对团圆的好,大家都看在眼里,可有些东西不是李秀才不想给团圆,是他作为一个男人做不好,像是做饭,像是梳小辫子,随着团圆的长大,这样李秀才教导不了团圆的事情越来越多,这就需要她们这些婶子教导团圆。 “婶子,你说的我记住了,回家我会自己学着扎的。”团圆晃晃脑袋,用手摸摸小辫子,还是小小的两个揪揪,不过把她的头发都扎进去了,只留一点碎头发,而且没有弄疼她。 李桂香抱起金哥继续喂,叫团圆去找七丫:“我们家有个娃娃,就是专门给七丫她们练习扎头发用的,叫七丫找出来给你。” 那个娃娃,是李桂香给七丫她们姐妹八个做的,是除了毽子外的另一个玩具,七丫她们都可宝贝了,所以当团圆这么跟七丫转述她娘的话时,七丫第一次怀疑团圆,“团圆,我娘真这么跟你说的?” “当然,不信你问你娘去。”被七丫质疑,团圆小小的伤心了一下。 进屋拿出娃娃,七丫双手递给团圆,“团圆,你要爱惜它,千万不要弄坏了,不然我姐姐们会找你算账的。” 其实七丫的姐姐们都不怎么玩娃娃了,八丫还不到玩的年纪,都是七丫在玩。 “我会爱惜它的,七丫。”团圆接过娃娃。 娃娃装在一个用碎布头缝成的袋子里,团圆打开,里头是一个简单的娃娃,李桂香只给娃娃绣了眼睛嘴巴,它的头发是麻线,用一根红色的头绳扎着。娃娃身上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衣服,是八丫都不能穿的衣服,七丫和姐姐们给小娃娃改的,针脚歪歪扭扭。 团圆看着七丫眼中对娃娃的不舍,把娃娃还了回去,“七丫,还你吧。蒸窝窝头我都一学就会,你娘说的扎辫子方法,我都记住了,我多绑几次自己的头发就行了。” “团圆,这娃娃给出去,我是不舍,可给你用,我舍得。”七丫又递给团圆。团圆对她大方,她也应该对团圆大方。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三十八个鸟蛋 “七丫,是她的头发太长了,我的太短了,我练习绑她的头发没用。”团圆找了个理由,把娃娃还给七丫,跟她说起爷爷早上给她做的白水煮面多么多么好吃,还有头绳也是爷爷给她买的。 七丫笑眯眯地听着团圆说,团圆快活,她就跟着快活,末了还是不放心地问:“团圆,娃娃你还是拿回家用吧,肯定有用的,我们姐妹七个都是用这个娃娃练习的。” “真不用,七丫你怎么又说这个。行了,叫你看到我的小辫子,我就走了。”团圆其实想要娃娃的,可七丫那么舍不得,她怎么能拿走七丫的“心头好”呢。 “团圆,你的心地真是太好了。”滚滚慨叹。 连跑带跳地往家走,路旁的野花上栖着一群小粉蝶,团圆每看到一只,就去晃野花,小粉蝶扑簌簌扇着翅膀飞走,团圆就凑上去嗅野花,“滚滚,七丫是我的好朋友,有些东西失去比得到更快活,我现在就是这样。” 团圆摘了一把五颜六色的野花,最好看的插在发间,其他的她插在用柳条编的环上,成了一个漂亮的花环戴在头上,到了家门口。 门口杵着一尊门神,一脸的不耐烦,见到团圆黑着脸,不由分说给她手里塞了一个碗,“给你的。别说你长尾巴,我一点表示没有。” 是秤砣,他等团圆等的脚都麻了,从站着到蹲着,从蹲着到站着再到踱步,他当然脸臭了。 从几天前,他娘就叫他天天掏鸟蛋,掏到的鸟蛋一个不给他吃,他娘都攒起来,今儿早上他娘全给煮了,支使着他剥了皮,他娘给煎的香喷喷的,却严厉警告他不准偷吃,都给团圆。 想到这里,秤砣的心都在滴血,心酸的差点掉眼泪,三十八个鸟蛋,一个都没他的份。关键就这样,团圆都没叫他一声“哥”,秤砣蔫蔫的看着脚尖,揉揉眼睛。 “唉!”秤砣叹了口气,嘴里却被塞入了东西,他一嚼,尝出来是鸟蛋,抬起头看到团圆对着他笑,“我们两个一起吃,过生日得有人陪着才开心啊。” 秤砣这才扯着嘴角笑,“算你还有点良心,不过我吃一个就行了,你今天长尾巴,得多吃好东西。” “谢谢你,秤砣~哥。”团圆拖长音,最后叫了一声哥,秤砣不满意地抱怨,“你叫秤砣就叫秤砣,叫哥就好好叫哥,合在一起算什么,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不伦不类,就是两头都不搭边。”团圆吃着鸟蛋,含糊地说。 “对,唔……”秤砣嘴里又被塞了一颗鸟蛋,他死死捂着嘴,“吾……不比。”说完,一阵风地跑了。 要是叫他娘看到他吃鸟蛋,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鸟蛋是好吃,但秤砣认为屁股能坐凳子更重要。 团圆抱着鸟蛋进家,看到竹篦子上摆着一对栩栩如生,憨态可掬的小老虎和小燕子,这是每年她长尾巴必不可少的花饽饽,锅里还有肉的香味。 “爷爷,你在炖鸡?我长尾巴不用办的这么隆重的,太破费了,你该节俭点,把钱花在刀刃上。”团圆一脸肉疼。 每年她长尾巴,爷爷会跟别人换一只鸡炖给她吃,可他自己的生日那天,从来不舍得买鸡,只有一碗白水煮面。 小管家婆又开始了,李秀才摸摸团圆的小揪揪,“行了,咱家就咱们两个,日子不用那么精打细算的,还是你要给鸡插上毛,重新给人送回去?” “嘿嘿”笑着,团圆过去帮着爷爷烧火。 中午,两人吃着花饽饽,喝着喷香油汪汪的鸡汤,吃着酥烂的鸡肉,那叫一个满足。团圆吃完就瘫在炕上,“爷爷,我撑得动不了了。今年长尾巴,我觉着格外印象深刻。” “等你明年啊,肯定也是这么说。”李秀才笃定地说。 团圆啊,容易满足,还有一点,团圆知道珍惜眼前的事物,李秀才有时想想都觉着,他当初要是有团圆这样的心态,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发生。 “不想了。”李秀才在心里默默道。 团圆不停地打嗝,她把头埋进枕头里,还是没用,气得她啊啊叫着,气闷地坐起来,看到李润书走进了院,团圆到窗边,把头伸出去,“润书哥,你有什么事啊,是有问题来问我爷爷吗?嗝,嗝……”团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润书笑得和煦,声音清朗,“团圆,你这样把头伸出来太危险了,我来是找你的。” 一听是找她,团圆摸着肚子下炕,出来看到李润书背着一个花花绿绿的用花布拼起来的书袋,这一看就不像是他背的,团圆十分开心,“润书哥,这是要送给我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竹马的礼物 看着团圆高兴的小脸,李润书一时有些看呆了。那一点红,就像是团圆家石榴皮上染的薄红,不知为什么,他的心里跟猫爪子挠一样,痒痒的。 团圆伸出小手在李润书面前晃了晃,“润书哥,你在想什么呀?” 李润书回神,难得的慌乱了一下,“团圆,你说什么?你是说书袋?” 李润书捏着书袋的袋子,叫自己镇定下来,脸上重新挂上温润的笑,他把书袋拿下来打开,叫团圆看,“这是给你的礼物。” 没想到书袋里还有礼物,团圆视若珍宝地小心拿出来,是一叠纸还有一支毛笔,她震惊地抬起头,“润书哥,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收着吧,我可是你的润书哥。这啊,是我爹买了两份,正好你长尾巴我就拿来送你一份,我爹也同意了的。有两份,我就会不珍惜,只有一份,我反而会用得仔细,到头来用的时间差不多。”李润书说的云淡风轻。 可团圆在感受别人对她的好这方面,简直是心细如发,怎么会不明白李润书说这番话,只是想叫她没有压力的接受,“润书哥,谢谢你,我会宝贝着好好用的。” 想想自己可以握着毛笔,蘸着墨在纸上一笔一划写字,团圆有了读书人的自觉。 拿出纸笔,书袋里还是鼓囊囊的,团圆在里面摸索,拿出一个小娃娃,“润书哥,这个是给我的娃娃?!” 看着团圆不敢相信又掩饰不住的狂喜,李润书点点头,“当然是给你的。” 当初娘说给团圆做个小娃娃,李润书还觉着团圆不会喜欢,可娘说他不懂。看来他是不懂,团圆也是喜欢娃娃的。 抱着小娃娃,团圆爱不释手,这个小娃娃比七丫娘做得精致的多,红红的嘴唇,弯弯的眉毛,有一双跟她一样的大眼睛,还有红脸蛋,绣得挺精巧。团圆不禁想着,要是她娘给她绣,应该会比这个更精巧吧。 李润书跟团圆说了好长时间的话才走,团圆还抱着小娃娃看。 “团圆!”屋里李秀才喊了一声,团圆答应着跑进屋,“爷爷,你叫我有什么事?纸还有娃娃都是润书哥给我的,他说这是礼物,我没办法不收。爷爷,我会记下来的,等润书哥长尾巴的时候,我也要精心送他一件礼物。” 李秀才几句话到了嘴边,嘴张张合合,说了一句,“团圆,你为什么叫李润书哥,却不叫秤砣哥?” 应该说村里这么多男娃娃,团圆对李润书的称呼最两样,对其他人,年纪相仿或小的,她叫名字;年纪大的,她直接叫哥,只有对李润书,她在名字后头加了个“哥”。 “爷爷,我不懂你的意思。没有为什么,我从小就是这么叫的,是秤砣跟你告状了?”团圆最看不起跟大人告状的小孩,没想到秤砣是这种人。 李秀才没再往深了问,他怕问了,团圆反而会在意李润书,“没有,秤砣可没有告状,你别误会他。” 第一百一十八章 山是我的 六岁的团圆还是一个快乐的小孩,除了炒菜做饭大多她来,其他的没什么大变化,甚至她的身高,也没有如她期望的那样长高。 之前,团圆在石榴树下按着自己的身高,刻了一道杠,过完生日第二天,她就站到石榴树下,抬头挺胸颇有点雄赳赳气昂昂的划下一道杠,结果她转头一看,树上只有一条杠,那团圆肯定不信,把爷爷拽出来,叫爷爷来看她有没有长高,结果爷爷说她画得很准,还是那么高。 团圆差点哭出来,“爷爷,所以我没有犯刻舟求剑的错误?” 团圆还以为她跟那个刻舟求剑的家伙一样,是太古板了,还幻想着是石榴树跟她一起长高了,所以她才看不出自己长高来。 “有可能是这样。”李秀才没打击团圆。 团圆觉着爷爷看她的眼神有点怜悯,比量着自己的身高,在墙上画了记号,出去逢人就问她长高没有,有说长高的,可团圆看出人家是逗她,她简直成了霜打的茄子。 不过团圆是谁啊,从来不会低落两天,这不第二天,她就调整过来了,长高这事急不来,她元气满满地跟七丫来草花山挖野菜,结果在半山腰被严家小少爷首儿拦住了,人家霸气地说这座山是他的,不叫团圆上山。 “凭什么,这座山是我们桃源村的,你算哪个?还你的,你叫一声它答应吗?”团圆往前走了一步,站到一块突出的石头上,这样她就跟首儿差不多高了,就能平等对话了。 秤砣总是把“他兄弟”挂在嘴边,滚滚也叫她跟首儿交朋友,可首儿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说这山是他的,团圆不服气,她一下就对首儿的印象很差,早忘了初见时的惊艳。 “你!”首儿一愣,他没想到团圆脾气这么冲,直接就这么不客气,他说不让团圆上山,是他们在玩捕快抓人的游戏,两个小姑娘冒冒然上山,会破坏游戏的。可这个小姑娘竟然这么说话,首儿输人不输阵。 “这就是我的山。我说叫谁上山,谁就能上山,我不让他上山的,他就进不了。” “我偏要上山,我看你能把我怎么样。”团圆狠狠瞪了首儿一眼,拉着七丫就要从旁边上山,可她往哪走,首儿总能挡到她的面前。 “团圆,要不咱们去槐山挖野菜吧。”七丫怕了,拽拽团圆的衣角。 团圆拍拍七丫的手,拉着七丫到一旁。首儿看她们是往后走,没有往前,露出得逞的笑,他就知道没人敢跟他首儿作对。 看着团圆,首儿心里涌出一点不解,他发起火来,声音清冷,浑身气势更是凌厉,另一个小姑娘就怕了,怎么这个跟糯米团子一样的小姑娘一点不怕他呢。 团圆回身警惕地看了眼首儿,才对着七丫的耳朵小声说:“七丫,咱们越是退让,他越会蹬鼻子上脸,以后咱们村四座山,他都说是他的,那咱们到哪里挖野菜,撸槐花?” 七丫一想团圆说得在理,“团圆,他就是严家小少爷吧,是个恶霸?” 噗嗤一声,团圆笑了,七丫形容的太对了,这就是恶霸,抢“山”的恶霸,“七丫,你站在我身后,我来对付他。” “团圆,你小心点。”七丫担心地说。 团圆又走回首儿身边,站到那块突出的石头上,“你知道这山在哪的地界上吗,在桃源村的地界上!在桃源村的地界上,就是桃源村人的山,你是桃源村人吗,就说山是你的,就凭着你的拳头硬?你的拳头能硬过道理?” 没错,首儿的依仗就是他的拳头硬,这个村里的男孩都不是他的对手,更不用说这么矮的小姑娘,可团圆怎么知道他会功夫? “你怎么知道我会武功?”首儿声音阴沉沉问。 七丫一哆嗦,紧紧抓着团圆的衣袖,“团圆,下次咱再来吧。” 团圆回身给七丫一个没事的眼神,转回头也拿出了严厉的声音,“谁不知道你,你不就是严家小少爷首儿嘛!” 她觉着自己是严厉,可在首儿听来就是小奶音,再这么对峙下去,他感觉自己好像在欺负小孩子,遂软下声音,“你赶紧下山,反正今天这山是我的,你改天再来。” “就不,我就要今天上山。”团圆的倔劲上来了。 首儿刚压下的火气又起来,过去拽着团圆就往山下拖,瞪眼叫团圆身旁的七丫跟上,七丫吓得赶紧跟着走。 团圆狠狠骂着首儿是恶霸,首儿去捂她嘴,团圆咬了他的虎口一口,首儿吃痛抽回手,看到手上的牙印,就要推团圆。 “喂喂,首儿,团圆,你们干嘛呢,怎么还急眼了?” 从后面传出的声音,叫首儿硬生生住了手,他松开团圆,回身不敢置信地问秤砣,“啊?她就是团圆?” “是啊,你没认出她来?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啊,她抓山鸡那天。” 首儿那天压根没瞧清团圆的长相,当时只觉着团圆跟他想的有落差,现在有点受打击。团圆啊,能抓兔子和山鸡的小姑娘,竟然是一个糯米团子,虽然嘴厉害,可这长相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抓兔子的。 “你……真的是团圆?”首儿不相信地问。 团圆不回答,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秤砣面前,“秤砣,你来得正好,这山啥时候成了他的?我跟七丫来挖野菜,他都不叫我们上山,你看见他刚才抬手了吧,他想打我。” “你怎么又不叫我哥了?”秤砣还是状况外。 团圆气得大吼一声,“你还想叫我天天叫你哥?没门!秤砣,你有没有听清我说的话!”团圆双手叉腰,秤砣再这样,她可就要狮吼了。 秤砣掏掏耳朵,总算是正经起来,就给团圆解释,“团圆,你误会了,其实是我们在玩游戏,首儿是大盗,我们是捕快在抓他,那抓人总得……” “这跟我挖野菜有什么关系?”团圆不耐烦地打断秤砣。 秤砣捅捅首儿,“首儿,你来给团圆说吧。”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举拳头 首儿睨了团圆一眼,团圆跟秤砣说话,也是这么副腔调,不知怎么他心里就好受了些,语气却还是恶劣,“抓坏人都要把地方封锁起来,不能让闲杂人等入内。”言下之意,团圆和七丫就是闲杂人等。 这话换成首儿对别的孩子说,兴许就把人糊弄住了,可这是团圆,心思缜密的团圆,她眯缝着眼睛,眉毛一高一低,一边嘴角也往下扁着,怎么看怎么嫌弃。 首儿一个矜贵的小少爷,可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打量过,脸红脖子粗地道,“你这是什么眼神,再装腔作势信不信我揍你!”他又举起了拳头。 秤砣撸起袖子挡在团圆身前,把团圆牢牢护在身后,“首儿,你要干啥,放下手!团圆,有话你说吧。” 从秤砣身后探出头吐吐舌头,团圆才不怕首儿的拳头,“那封锁山是捕快的事情,可你是大盗,你凭什么不叫我上山?我们进山,还可以帮你转移注意力呢。” 首儿:“……” 他举着手一步步朝团圆靠近。 秤砣张开手,护团圆跟母鸡护小鸡一样,“首儿,吓唬吓唬她两句就得了,你不会真和一个小闺女一般见识吧。” 顿了一下,首儿看到团圆又从秤砣身后探出头来,用一种“我不怕你”的眼神看着他,他继续走过去,“怎么,你要帮她?你可打不过我。” 打不过是打不过,但秤砣不会眼睁睁看着团圆被打,“你要真敢碰她,我肯定帮她,打过打不过再说。” 可团圆在秤砣身后蹦着高,“秤砣你让开,我看他敢不敢打我!” 秤砣真想转回头嚷团圆,姑奶奶,你就别煽风点火了,你这样不怪人家首儿对你举拳头,可他得挡着首儿,一直直挺挺站着。 首儿越来越近,团圆干脆摆脱秤砣站在一边,七丫拖她,她也不动,秤砣只能举起拳头,首儿动手他好替团圆挡着。 周围鸦雀无声,只有首儿踏在草上发出的声响,一支喜鹊落在远处的草丛间,蹦跳着。秤砣闭上眼睛,七丫手心里都是汗,想站到团圆前面去,可她根本动不了。 “首儿,你在做什么!” 突然插入一个声音,叫首儿顿住脚步,小声喊了一声娘。 来的人是首儿的娘严夫人。 今天严家搬来了村里,没有大张旗鼓,是静悄悄住进府的。严夫人叫王管事带着她了解一下桃源村,谁知道走到这里,竟然看到儿子对个小姑娘举拳头。要知道在严家首儿无法无天,也没打过小姑娘。 严夫人走到首儿身边,抓住他的手放下来,一脸严厉,“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欺负人家小姑娘,回答娘。” 首儿倔强地低着头不说话。 严夫人看向团圆,“你叫什么名字,首儿他没有怎样你吧。” “我……” 团圆刚要说话,被王居中打断了,王居中笑着说,“夫人,她叫团圆。团圆,你给我家夫人说说出了什么事,你们在闹着玩是吗?”王居中特意咬重了那个“玩”字。 在场这三个村里的孩子,王居中觉着能懂他意思的,就只能是团圆了。 团圆懂王居中的意思,就是王居中不这么说,她也不会添油加醋,就是照实了说:“婶子,首儿他不让我上山,说这山是他的。他没打我,就是吓唬。” 说完,团圆就拉着七丫上山挖野菜。 七丫跟着团圆走出老远,才终于能说话了,“团圆,刚才那是怎么一回事,你刚才怎么不躲,他那真的只是吓唬你?”七丫整个人还是混乱的。 “他就是大男子主义。才八岁就大男子主义,这就说明他骨子里就是这种人。”团圆老气横秋地说。 “大男子主义”这个词,团圆是跟滚滚学的,觉着那个首儿跟这个词很配。 “大男子主义,那是什么意思?”七丫不解。 团圆就一边走一边给她讲,大男子主义就是觉着男的天生就比女的强。 七丫直点头,一直说那这个小少爷还是不错的,男的是比女的强,气得团圆小脸都白了。男女谁能干,是有能力来决定,怎么能简单粗暴的以性别来决定呢? “七丫,你真传统啊,你跟你娘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团圆无力地说。 这话七丫也觉着是对的,“当然了团圆,我是我娘生出来的,当然跟我娘一样。” 团圆:“……” 其实想法有问题的是团圆,七丫的思想才是这个时代女人的思想。 “团圆,你说那个小少爷他娘会惩罚他吗?”看团圆不说话,七丫又问。 团圆不在意地说,“谁知道呢,反正我觉着那个首儿是该好好管教。他一点没有规矩,说话大言不惭,山是他家的,也不怕吹牛吹破天。七丫,你怎么总是叫他小少爷?” 七丫理所当然地回答,“人家就是小少爷,那个王管事也叫他小少爷啊,团圆有什么不对吗?” 人应该都是平等的,只是身份不一样,团圆是这么认为的,可大家见了官差,也是叫官老爷,所以七丫叫首儿“小少爷”也没错,团圆摇摇头,“七丫,你没叫错,小少爷犯错更该狠狠处罚。”团圆恶狠狠说。 严夫人跟团圆想的差不多,把首儿拉回家里,叫首儿立正站好,她坐在椅子上:“首儿,这里是桃源村,不是严家,咱们住在这里,就得跟村民一样守规矩。你记着,在这里你是首儿,不是严家小少爷,你不能说山是咱家的这种话!你想当严家小少爷,就回去那个家里去!” 首儿清楚娘是真的生气了,小声说,“娘,我错了。” “你当然错了。首儿,在这里你把在严家跋扈的那一套给我收好了,你不能觉着这里的人纯朴,你就随便对人家,他们不是你的下人,明白了吗!”严夫人还是很严厉。 她不想叫首儿成为一个不懂尊重的孩子。一个飞扬跋扈的人,难成大事。 首儿着急地辩解,“娘,我跟他们玩得很好,没有……跋扈。” 后面的话,首儿声音渐渐低了,娘的眼神带着怒气,显然娘不是这么认为。 “好?你对着一个小姑娘举拳头,欺负人家团圆,这就是你说的好?啊?”严夫人气首儿到现在还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 说来说去,就是因为那个团圆吗,首儿梗着脖子,不说话也不服软。是那个团圆没听他说完,还挑衅他,他才威胁她的,首儿不觉着自己有错。 他对团圆举拳头,不代表他不尊重村里人啊。 严夫人把首儿揽进怀里抱着,“首儿,娘的话你好好想想。你是我儿子,要是你没错,你觉着娘会不站在你一边?” 首儿低声说,“娘,我错了,我以后不给你惹事了。” “唉,你怎么这么犟,娘的傻儿子。”严夫人真不知道拿儿子怎么办好。儿子错的不是对她,是对那个小姑娘举拳头。 第一百二十章 玉米笋 下午,严夫人叫张妈做了些点心送给团圆,替首儿给她道歉。 点心是四只白色的小兔子,还用黑芝麻做了眼睛,里面包着红糖加炒熟的芝麻和花生做的馅,吃到嘴里满口留香。 团圆吃完一个,问张妈这个皮是用什么做的,张妈说是糯米粉。 “张奶奶,糯米粉是什么啊,就是上回的大米吗?”这个糯米粉味道有点像那天吃过的大米。 张妈看着团圆开心地吃着点心,心里松了口气,“糯米粉就是用糯米磨成的粉,糯米是大米的一种,可以做醪糟,黄米酒,那些等以后奶奶做的时候讲给你听。团圆啊,这是我家小少爷叫我给你做的,他人不坏的,就是有时候恶劣点。” “张奶奶,我知道了,我没有讨厌他。”团圆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跟首儿划清了界限。 别说首儿是镶金边的,他就是金子做的,团圆也打定主意不跟他打交道,除非他自己来诚恳给自己道歉,团圆在心里打定了主意。 这边厢张妈在为首儿说好话,那边厢秤砣也来找了首儿,一开口就是:“首儿啊,你不是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吗,何况团圆比你小三岁,不对,她长了一岁,现在是小你两岁了。” “三岁。”首儿咬牙切齿说。 秤砣气恼地说,“你啥时候长尾巴了,怎么没有告诉我,你不拿我当兄弟看!” “什么叫长尾巴,我可没有长尾巴。”首儿不明白秤砣是气什么。 秤砣这一会又不气了,难得首儿有不知道的常识,他就老大哥似的拍拍首儿,“这个长尾巴啊,就是长大一岁。长大一岁都得庆祝,我还给团圆送了礼物呢,鸟蛋,足足有三十八个,想想我就心疼。要不是想多吃几只兔子和山鸡,我……” 又扯远了,首儿打断秤砣,“先别说那个,我想问你,那个团圆她平时都做什么啊?” “你问这个做什么?她啊平时除了读书,就是学做菜,她跟张奶奶学过。”秤砣问首儿为什么问这个,首儿还没说,他就把团圆做的事都秃噜了出来。 “所以,你问这个做什么?”秤砣问道。 首儿说“没事”。他问,当然为了对付团圆,现在他有主意对付团圆了,不用动手,就能叫那个团圆知道他的厉害。 第二天,团圆来了严府,张妈说要教她做菜,但她却被两个人拦在了府门前。 这两个人是半斤和八两,被他家小少爷首儿逼着坐在门槛这里,任务呢就是拦着一个叫团圆的进去。小少爷还形容了团圆的长相,矮,绑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小辫子,最关键的是目中无人。 半斤八两两人看着团圆,一个说不是这个小姑娘,这个小姑娘一看就不是目中无人的人,另一个说就是她,矮和小辫子这两条她都符合,错不了。两人争执不下,最后就问团圆叫什么。 团圆觉着严家的人好闲,大老爷们的,这么好的天气,竟然坐在门槛上晒太阳,跟村里腿脚不灵便的老爷爷过着一样的日子,她不羡慕,是为他们感到痛惜,年纪轻轻的就没了追求。 团圆的声音又奶又软,“我叫团圆啊。” 大晴天,一个沐浴在暖阳里的小姑娘甜甜笑着,半斤和八两晕头转向的,觉着团圆真是惹人喜欢的小姑娘。等等,她叫团圆? 半斤大吼一声,“站住,你不可以进去!” 团圆脚下一顿,掏掏耳朵,“为什么我不能进去,是张奶奶叫我来的。” “因为……”半斤抓耳挠腮,推推八两,八两也磕磕巴巴,“因为……那个……” 严夫人走出来,问两个人嚷什么,见到团圆,冲团圆笑笑,团圆也回一个甜甜的笑,“婶子,你可以帮我叫一下张奶奶吗,他们说我不可以进去。” “怎么回事,半斤八两?”严夫人问道。 半斤和八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半斤眼睛一闭,“夫人,是小少爷下的命令,说是不叫团圆进府,我们才……” 严夫人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叫团圆只管进去。 团圆听到又是那个首儿使的坏,心里又给首儿记了一条,不光大男子主义还小心眼,这样的人她最讨厌了。 团圆找到张妈,看到她正在剥玉米,这时候的玉米刚抽穗不久。 小跑过去,团圆说:“张奶奶,这玉米还没长出棒子呢,不好吃的。” 张妈递给团圆一个,叫她帮着自己剥,“团圆,这你就不懂了,这叫玉米笋,就是这时候整个来炒了吃,等会你看着就明白了。” 团圆乖乖剥着玉米笋,第一次对张妈做的菜不认同。玉米就该长大吃,这时候吃太浪费了,还叫玉米笋,这肯定是那个首儿要吃的,团圆嗤之以鼻。 剥好的玉米笋,张妈斜切成山,又把胡萝卜切成片,嘴里给团圆说:“团圆啊,这个叫胡萝卜,你们村有种吗?” “没有种,张奶奶。”即使对炒玉米笋吃不认同,团圆还是仔细看着张奶奶炒玉米笋。 张妈烧开水,把玉米笋跟胡萝卜焯了一下,接着就用葱蒜炝锅,把玉米笋放进去急火翻炒几下,就放进胡萝卜,还加了一个不辣的青椒,撒上盐,一道清爽的玉米笋就出锅了。这道素炒玉米笋讲究的就是急火快炒。 除了接受不了用玉米笋做菜,团圆对这道有红有绿,搭配着白白的玉米笋的菜,很喜欢。简简单单的炒蔬菜,加一点配菜,用一点巧心思在里面,菜就有了叫人耳目一新的特色,她很受启发。 “张奶奶,这个绿色的是什么?”团圆指着里头的青椒。 张妈把菜盛出来,叫丫鬟给严夫人端过去,才回答团圆,“这个啊,叫青椒,是不辣的,加进去就是增加一种配色。做菜不光讲究味和香,还讲究色,颜色搭配的好,能叫人一看就想吃。团圆,你种辣椒了吗?” “嗯嗯”,团圆点着头,想着空间里的辣椒苗都挺高了,可以往外移摘了,不过她还是说的院子里种的辣椒,“张奶奶,辣椒都发芽了,还有不辣的辣椒?” “当然有,镇上就有,就是咱们这里偏远,你去不了。”张妈叹口气。 任是团圆再聪明,生在桃源村,还是限制了她的眼界。 团圆只是被限制了眼界,首儿可是比她更惨…… 第一百二十一章 男子不如女 首儿被他娘禁足了。原因就是他叫半斤和八两拦着团圆来家里,他娘见到他就痛心疾首地说要禁他的足,还说明天就把先生接来,接下来的几天,他都得待在家里上课,最关键的是,娘还给半斤和八两一个新差事,到门口看着,不叫秤砣他们进来。 又是因为团圆!首儿暗暗发誓,他跟团圆水火不容。 首儿等他娘走了就悄摸摸溜到厨房,果然见到团圆跟在张妈身边,问了一堆的问题,那些问题他都能回答得出来。 等团圆出来,首儿就跟着,到了没人的地方,首儿站到了团圆面前,挡着她的路。 “幼稚!”团圆评价了一句。这个首儿真是太幼稚了,比秤砣还幼稚,也不知道他的先生是怎么教他的。 爷爷说读书使人懂道理,可这个首儿简直是胡搅蛮缠。 “你才幼稚呢。这里是我家,你要是识相的话,以后就别来。别以为你给我吃了兔子和山鸡,就可以在我家里出出进进。”首儿语气凶恶地道。 以前他不屑于跟小姑娘吵架,觉着掉价,对着团圆,他完全不觉着掉价了。 团圆站定,刚才滚滚说了首儿也许要找她麻烦,还真叫滚滚说着了。 “这里是你家,可这里也是你娘的家,是她叫我进来的。”团圆道。 首儿:“……” 首儿完败。 团圆摇摇头,绕过首儿往外走,首儿又拦住他,“你摇头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在心里骂我?” 好多年后,等首儿明白了自己对团圆的情愫,他再回想起这时候,也觉着自己是十足的幼稚。明明是自己比团圆大三岁,可好像团圆比自己大一样。也许先动心的那个人,总是幼稚的想引起对方的注意,首儿只能为自己找出这么个理由。 现在的他,只是满心满眼都讨厌团圆。 团圆再一次站定,很认真的看着首儿,“你真的在读书,你有先生吗,他叫什么?” “我先问你的,你先回答我。”首儿才不想被团圆牵着鼻子走。 “你先说。你说了我才有法回答你的问题,而且这两个问题息息相关,我问你的问题还在前面。”团圆不退让。 女孩子就是麻烦,首儿在心里嘟囔,嘴上却说:“我当然读书,不信你跟我来看。” 首儿转身走,回头看团圆还真跟来了,就大步走,走到他的书房,打开门进去,抱着一摞纸出来,“你看,这都是我写的,我每天都要练大字,还有作业,这还能有假?我都学完千字文了。” 其实他哪里天天都有作业,不过是对团圆这么说是了。 “我也快学完千字文了。”团圆瞄了一眼首儿写的字,有钱人家的小少爷果然不一样,写字就用毛笔白纸,而她都不怎么舍得用。 李润书给的白纸,团圆就用了一次,弄的她大受打击。她明明是一笔一划用心写的,可写出来乌漆墨黑一片,根本就不是清秀的字。爷爷叫她先学会用毛笔蘸水在青石板上练,写好了在蘸墨写。 “那还是我快。”首儿得意地说。在学问上,他胜过了团圆,等见到秤砣,他一定得叫秤砣知道。 “可你比我大两三岁吧?”团圆声音凉凉地问。 首儿:“……” 这个叫团圆的小姑娘非得这么说话吗,太气人了,首儿铁青着脸,“我……我就比你大一岁,我才七岁。” 对着秤砣,首儿说自己已经九岁了,到了团圆这,为了不叫团圆小看他,他又成了七岁。 团圆记着听秤砣说过首儿八岁了,怎么成了七岁,不过这个问题可以忽略,“行吧,那你说说你先生是谁?” “你问这个做什么?”首儿很警惕。 团圆摩挲着下巴,“这个吗,我只有知道你先生是谁,才能远远避开他。什么样的先生教出什么样的学生,你是这个样子,那你的先生……” “你现在就走,这里不欢迎你!”首儿破锣嗓子似的吼,被气狠了。 这一声吼,吼的屋檐下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叫着飞走了。 团圆又加了一句,“你这么大声做什么。你没学过一句诗吗,惊起一滩鸥鹭,你这个叫惊起一檐鸟雀。不用你撵,我这就走。刚才我要走,是你拦下我的,你这人还真会倒打一耙。” 首儿:“……” 半斤和八两趴在一边,看到小少爷在个小姑娘面前吃瘪,两人可算是知道小少爷为什么不叫这个团圆进门了,这个小姑娘嘴皮子太厉害。 团圆畅通无阻出了门,走到大片的玉米地那里。风吹的玉米叶子刷啦刷啦响,玉米棒像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藏在油亮的玉米叶子里。 “滚滚,为什么有的人要吃这么嫩的玉米?卖玉米笋哪有卖沉甸甸的玉米来得划算。”团圆不解地问。 这时候的玉米根本没有分量。 滚滚:“团圆,这个你可想错了,你知道玉米笋的价格吗。卖玉米笋的钱,能买十斤玉米,那你说卖玉米和玉米笋,哪个才是聪明的做法?” 团圆却不这么想,“滚滚,照你的说法,要是大家种玉米都卖玉米笋,那到哪里买玉米?到时候就是玉米比玉米笋值钱了,就变成卖十斤玉米笋都买不到一斤玉米,那种地的岂不是要饿肚子?” 团圆说的也有道理,但滚滚还是说:“团圆,玉米笋有自己的受众群体,吃玉米笋的人毕竟在少数,需要不了那么多玉米笋。像是普通人,谁会去吃玉米笋?”它觉着不会出现团圆说的那个担忧。 种玉米,叫它长大成熟是主流,玉米笋是小众的。有些人追求的就是吃饱,但有些人追求的是吃好,玉米和玉米笋就是为了满足不同人的需要。 团圆吹着微风,看着这成片的玉米,第一次她发现看似荒唐的事,也有自己的道理,“滚滚,你说得对。反正我是不吃玉米笋的。” 团圆有自己的坚持。 回家,团圆就问爷爷吃没吃过玉米笋。李秀才说没吃过,团圆就笑的欢快,“爷爷,咱们两属于一种人,不吃玉米笋是我们的坚持。”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举人张八斗 第二天,首儿的先生就到了严府。首儿一见到先生,就恶狠狠地说:“先生,你能教我平时能用得上的诗词吗?” 首儿觉得自己学的那些诗啊词啊,只能束之高阁。昨天他认真想过了,自己吵不赢团圆,就是她能用上诗,自己用不上。他得发奋图强,还得请先生教他一些实用的诗词,这样他就能在吵架时碾压团圆。 不得不说,首儿虽然比团圆大了三岁,可看问题还没有团圆全面,他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不光是不会用诗词,是一开始说就输了。 有些事情没占到先机,就会一步输,步步输,首儿和团圆的交锋就是如此。 首儿的先生姓张,叫张八斗,是个举人,可为人迂腐,官做不成,开私塾他嫌辛苦,就上门教几个学生。加上首儿他一共教了三个学生,严家是出钱最多的,首儿也是他教的这三个学生里,他觉着最有可能有所造诣的,只是到现在首儿的心没放到读书上。 听到首儿主动说要学诗,张八斗捋着浓密的山羊胡子欣慰的点头,首儿终于知道收心了,这样他也不愧对严家给的重金。 “严小少爷,你能告诉我你学诗用来做什么吗,我也好有目的地教你。”张八斗和颜悦色地问。 首儿脱口而出,“吵架,吵赢她。” 张八斗:“……” 忍了又忍,张八斗只敲了敲首儿身前的桌子,“那严小少爷你就得认真听讲,我可不知道有那首诗是写来吵架的。每个人的心境不同,同一句诗,用法在每个人那里就有不同。” 首儿叹了口气,觉着先生真是太古板了,就不能讲到能骂人的诗,给他提个醒吗,平时讲到重点的地方,先生还会着重讲呢。 “先生,我明白了。”首儿认真点头,为了吵赢团圆,首儿下决心用功。 说用功,可真用功起来,首儿觉着枯燥,不一会后,他的注意力就有点不集中,想着秤砣他们在玩什么,甚至窗外的指甲花随风晃几下,首儿都要看几眼。 指甲花是严夫人种的,她很喜欢这种随处可见的花,红的,粉的,白的,紫的,只要桃源村有的指甲花,她都种在了自家院子里。 “严小少爷,先学到这里吧,这次我会多待几天,下午再学。”张八斗看首儿频频走神,就停下讲解,说道。 首儿赶紧拿起书本,认真道:“先生,我还能继续学下去。” “你还记得我教给你的一个词吗,事倍功半,我希望你做到的是另一个词,事半功倍。好了,先学到这里。”张八斗说完,率先走出去。 首儿趴在桌子上,把书翻了一遍,到底他什么时候才能学到可以骂人的诗,“读书真的好无聊。” 张八斗在村里随处走着,他在镇上住了这么久,一直不知道还有这么个桃源村。要说这世上有避世的地方,那这个桃源村算是。 走到一户人家门前,听到里头有朗朗的读书声,是一个小姑娘在摇头晃脑的读书,声音软软糯糯的,对着一树的石榴在读。 张八斗不自觉地走进去,小姑娘转头看他,脆生生问:“你是谁啊,我怎么没有在村里见过你?” 这个小姑娘的眼睛又大又圆又亮,里头仿佛承载着星河,张八斗蹲下来,想摸摸小姑娘,小姑娘往后退了一步,张八斗举着手,“我是严家小少爷的先生,我姓张,不是坏人。” 小姑娘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坏人也不会说自己是坏人的。” 张八斗:“……” “团圆,你……”从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张八斗知道了面前的小女孩叫团圆,小女孩对着他身后喊,“爷爷,你害我暴露了。” 团圆捂着脸,她还以为是首儿跟张八斗说了,她说张八斗不是个好先生,他来找自己麻烦,所以她一直不说自己是谁。 “爷爷,他是陌生人,我先进屋去了。”团圆转身跑进屋。 张八斗这才转身往后看,表情一时错愕,“你是……” 李秀才脸上也带着错愕,但一瞬间就换成了冷漠,“请你走吧。” “你是……”张八斗还要说,被李秀才推出门,篱笆门从里头关上了。张八斗无奈只能走,他觉着刚才那个老头很面熟,可他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李秀才在院里踱来踱去,那张脸他太熟悉了,那是张八斗,当年他和自己在同一个考场上,他考中了举人,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家里?看他的样子,应该没认出自己,李秀才希望他永远也别认出自己。 见到张八斗,李秀才想到一些尘封已久的往事,他叫自己不去想,可脚步越发凌乱。 团圆听着没有声音了,从屋里走出来,笑嘻嘻地问:“爷爷,他走了?他说什么了?” 一把把团圆抱进怀里,李秀才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团圆,团圆!” “爷爷,你怎么了?”团圆从爷爷怀里挣脱开,慌乱地摸摸爷爷。 李秀才轻声说,“没事,没事的。团圆,他跟你说了什么?” 团圆摸摸爷爷的脸,乖乖地说,“爷爷,他是那个首儿的先生,其他的,我不知道。” 原来他是首儿的先生,那就不是来找自己的,李秀才安心了,只是嘱咐团圆,“团圆,你少跟那个人说话。” 李秀才想嘱咐团圆不要告诉张八斗他叫李平才,又怕团圆多想。 “爷爷,我记住了,我没跟他说话的。”团圆不明白爷爷为什么这么说,但还是乖乖承诺会照做。 李秀才一个人进屋,默默躺到了炕上,团圆给爷爷盖好被子走出来,揪了几片石榴叶子,忿忿地想,果然首儿是那个样子,他的先生也不是好人,她以后再也不会叫那个人进来了。 张八斗直到走回严家,也没想起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李秀才,进到书房看到首儿把书翻的刷啦刷啦想,在锲而不舍地找可以用来吵架的诗,他敲敲桌子,首儿赶紧把手背到身后,“先生,我在预习呢。” 张八斗没拆穿首儿,问他团圆是谁。 “先生,你见到她了,她有没有用诗挖苦你?”首儿“砰”站起来,凳子发出好大的声音。 张八斗皱皱眉,首儿又老实坐下,眼巴巴看着张八斗,“先生,这下你该教给我能用来吵架的诗了吧?” 张八斗:“……”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上进 张八斗沉思一会,问首儿知不知道团圆的爷爷叫什么名字,知道名字,他也许就想起来那个人是谁了,他肯定见过那个人的。 “他叫李秀才。”首儿回答,他想赶紧学习能用来吵架的诗。 张八斗又问,“我说的是名字,不是问他是不是秀才。” 是读书人还是没读过书的,张八斗一看就能分辨出来,那个李秀才不用首儿说,他也知道起码是个秀才。 首儿想想村里人对李秀才的称呼,“先生,村里人就叫他李秀才,也许他名字就是叫这个吧。先生,他是个秀才,都能教团圆吵架的诗,你是个举人,没道理教不了我。举人比秀才高一等。” 首儿心里就想着吵架的诗这一回事。 张八斗变得严肃,“首儿,你用功念书就是为了能吵赢别人?如果读书的目的就是这个,那和泼妇骂街有什么分别?” 要是首儿是抱着这样的目的读书,张八斗不会再教首儿,他宁肯把钱都退给严夫人。 “先生,我错了。这只是我现在的一个小目标。” 张八斗严肃地点点头,叫首儿写一篇文章,详细地阐述他读书的目的,“要发自真心,这回不用引经据典。” “好的,先生。”首儿心里却老大不乐意, 对于读书的目的,首儿是为了他娘,他娘叫他读,他就读,只要他娘高兴,可这个目的不消先生说,他自己都知道说出来先生会不满意。 这时候他倒想引经据典,可先生偏偏又说不行。首儿有些苦恼,想想整件事,觉着又是团圆引起的,果然沾上那个团圆就没有好事。 张八斗给首儿一下午的时间,就不上课了,他就好好想想自己读书为了什么。 从书房离开,张八斗找了严夫人,还是说首儿是可造之材,就是他认为逼着首儿学,不是个好办法,得引导他自己想学。 严夫人点头,柔声说,“先生,辛苦你了。首儿顽劣,还请先生多费心了。先生要是觉着银子……” 张八斗带着怒意打断严夫人的话,“夫人,你会错意了,我张八斗不是那种坐地起价的人。我这人迂腐,是觉着我教书的方式不对小少爷的心思,才想叫你给他另请高明。” 教书是张八斗谋生的手段,但张八斗不会为了银子就违背自己的准则。 严夫人连忙道歉,“先生,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至于说给首儿换先生,我从没想过,首儿能得你的教诲,我很为他高兴。” 虽然是到了镇上,首儿的先生才换成了张八斗,他教首儿时间并不长,但严夫人暗中观察过,张八斗是一个正直有品格的人,她庆幸首儿能有这样一位先生。 张八斗没再说下去,转身离开。既然严夫人这么相信他,他就得尽心尽责,他的心思都放在怎么让首儿专心读书上,李秀才的事放到了一边。 第二天,首儿把自己写的文章拿给张八斗看。他是这么说的,古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一切的基础就是读书,他要成为更好的人,就得多读书。最后,首儿说他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他会好好学习的。 走仕途这点,首儿没写,在他心里,他将来就得接管偌大的家业,让他娘可以轻松。 “严小少爷,希望你可以说到做到。”张八斗叫首儿把这张纸贴到桌子上,用来提醒和激励自己。 首儿乖乖照做。 接下来,首儿努力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再难他也去努力了。 至于吵架的诗,首儿只能安慰自己,只要读书多了,肚子里有墨水,早晚能学到。 李秀才在最初的惴惴不安后,再也没碰到张八斗,他心里安定了下来。他听村里人说,是严家小少爷犯了错误,严家才把他的先生接来住几天顺便好好教导他。张八斗就如团圆所说,是严家小少爷的先生。 李秀才从这时起,在教团圆和李润书上也做了调整,给两人讲完,他会单独再给李润书讲,讲的更规范。李润书受宠若惊,学得越发用心。 “润书啊,好好学,你大有前途。”李秀才有一点隐秘的不能说的小心思,他多多教李润书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他就没心思惦记团圆了。 “我指定好好学的。”李润书保证,他离开时,嘴里还在背书,跟团圆说的话就少了。 这不,团圆又一次讲话被李润书忽视后,不满地来跟爷爷抱怨,“爷爷,润书哥心里只有读书,人都变傻了。” 李秀才目的达成,心里高兴,面上却不显出来,“团圆,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润书身上肩负着你里正叔全家的期望,他担子重,当然得努力,他是长孙。” “那我还是长女呢。”团圆反驳。 润书哥是长孙,这也不是第一天的事,可他以前不是这样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呢?团圆皱着英气的眉毛冥思苦想,想来想去,是爷爷给润书哥开小灶,对润书哥要求严格了,他才变成这样的。 “爷爷,你为什么光给润书哥开小灶,不一起教我们?就是你厚此薄彼,润书哥才跟我没有共同的话题可以讨论。”团圆跺脚。 明明她比李润书跟爷爷学得早,可现在李润书的进度已经超过她了。团圆控诉地看着爷爷。 孙女竟然为了李润书责怪他,李秀才心里的滋味就别提了,“团圆,记得我刚开始就跟你说过,你跟李润书读书的目的不一样。你里正叔一家对咱们那么好,咱们最能帮他的,就是爷爷好好教李润书,你说对不对?” 李秀才这话,差点把自己都说感动了,可团圆是谁啊,能把日常琐碎的事情跟她的梦想当小厨娘联系起来,也能从爷爷的话里找出问题,“爷爷,你的意思是你以前没有好好教润书哥?那你是不是从头到尾都没有用心教我?” 李秀才:“……” 他到底是怎么教出这么刁钻的孙女的。 团圆抱怨完,就回屋了,独留李秀才一个人在院里伤心。家里的窝窝头吃完了,她早上发的面,还加了一点糖,面这回开得很快,她忙着做窝窝头。 石榴已经长成了李秀才的拳头那么大,红通通的,凑近一闻,就能闻到酸甜的味道。团圆最喜欢搬着凳子,找一根最低的石榴枝,闻枝头的石榴香,可此时站在石榴树下的李秀才,只觉着酸楚……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大户人家的厨娘 农历七月初七,是李二狗成亲的日子。他家院子里,六七个妇女在帮忙摘菜洗菜。 李二狗娶的女人是外村的,这次请来的厨娘是女方的姑姑,听说是在镇上给大户人家当厨娘,不过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再大户的人家,能大得过严家?严家的张妈做菜她们都见识过了,这个到现在还没露面的厨娘肯定比不上张妈。 村里人都传,严家之前在镇上住的院子,是镇上最大的院子,这就说明严家比镇上那些大户人家,都有钱。 “你说厨娘咋还不出来,这眼看着都要晌午了,这喜宴不会要开天窗吧。”七丫的娘李桂香小声嘀咕。 村里有红白喜事,她总是来帮忙,最后能得点盘底子,还有几个喜饽饽,而且她有八个闺女,家里的活有的是人干。 “嘘,小点声,人家就在屋里头。人家说了,她只管做,这个洗和切,人家不伸手。”李大花悄声说。 团圆听到这里咋舌,还有这样的厨娘,她是第一次听说。她来,是想跟着这位镇上来的厨娘学点手艺,看来她还得等。 李大花逗团圆,“团圆,你等急了吧?” 摇摇头,团圆认真地洗着菜上的泥,菜叶子上面还有小虫子,她一颗一颗认真洗着,“婶子,我不急,洗菜也挺有意思的。” 李桂香往屋里看了眼,李二狗家请的厨娘还是一尊菩萨,坐得太稳了,她转回头小声说,“团圆啊,就怕今天你什么都学不到,也许李二狗家是叫人骗了。” 团圆不这么想,那有真本事的人,是有些架子比较大,或者脾气古怪,也许屋里头的厨娘就是这样子的。 “婶子,起码我练习了洗菜啊,再说她不做,总有人得做,我是学做菜,又不是非跟着厨娘学。”团圆麻利地洗着菜。 喜宴上要做八碟八碗,桃源村有的菜基本都会上桌,团圆在这里认识了好几样她以前没怎么见过的菜,像是茄子。茄子把竟然也被叫做素鸡腿,滚滚告诉她的给李奶奶治老寒腿的偏方里就有茄子把。 妇女们洗好菜切好了,屋里还是没人出来,几个妇女都推李大花,叫她进去问问咋个情况。 李大花解下腰上的围裙,刚要进去,就从屋里走出一个矮壮的妇女,扭着水桶腰到了灶前,嘴里不停地磕着瓜子。 一看到李大花她们切的菜,她就拉着脸,“这也叫切菜?这要是在府上,把菜切成这样,直接就被辞退了。你们桃源村,这是连个会切菜的都没有?早知道这样,我就受累自己切了,今天可是我侄女银凤大喜的日子,要是因为菜切成这样砸了喜宴,人家还当我王三娥对侄女的亲事都不肯用心呢。” 李大花李桂香几个人听到王三娥上来就这么说,都气青了脸,她们好心帮忙,还帮出罪过了?这人的意思,菜切成这样,会影响她做菜,那有本事她自己切,给大伙开开眼。 李大花刚要说话,被李桂香拉拉衣袖,不看僧面看佛面,李二狗大喜的日子,就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了,李大花“哼”了一声。 李二狗他娘李喜娘小心地赔笑,“她姑,我们这里没那些讲究,你只管做,没人会嫌不好吃的。” 当初女方家说喜宴她们那边请人做,李喜娘还觉着是好事,现在只觉着一脑门官司,这个王三娥都到这时候了,还不说做饭,可她还只能捧着。 “这话可是你说的啊。”王三娥拍拍手,对着李喜娘道:“这个点了,我也该做饭了,你叫她们都离开。” 啥玩意?这是撵她们走,李大花气得就要开骂。村里的规矩,帮忙的都可以吃饭。 “她姑,你看我们村的规矩,这帮忙的都得留下来吃席,你这样……”李喜娘真想叫王三娥还是回屋坐着去吧,这饭不用她做了,可王三娥的架势已经要开做了。 王三娥不耐烦地回头,“没不叫她们吃,我是说现在先叫她们离开。这么点地方,这么些人围着,我怎么做饭!” 她说的好听,李大花她们也明白她的意思了,这是怕她们偷学。 “婶子,我们先走了。”李大花转身就走。被人这么防着,换成谁也心里不舒服。 李喜娘赶紧出去送,“大花啊,你别往心里去,婶子事前不知道她是这种人。她是银凤的姑,当初说得好好的,说是来帮忙,谁知道她是这么个帮忙法。” “婶子,我没往心里去,二狗兄弟的亲事要紧,你回吧。她既然一个人能都干了,我们乐得轻松。”李大花昂头往外走,一眼没回头,省得叫王三娥说她偷学。 “那就好。你们啊,也别生气。”李喜娘又劝其他人。 李桂香她们都说没事,团圆过去拉着李喜娘的手,“三奶奶,没事的,她是外人,我们都知道三奶奶你不是那样想的。” 那个王三娥的想法只能代表她自己,代表不了三奶奶一家人,她们帮忙,也不是为王三娥帮的,是为了三奶奶。 李喜娘摸摸团圆头,刚要说话,就听着那个王三娥又说话了,“小孩,你留下,过来给我烧火。” “你是在叫我吗?”团圆指指自己。 王三娥撇撇嘴,这村里的孩子看起来傻里傻气的,“当然在叫你,不然还是叫谁?赶紧过来给我烧火。在我们府上,我叫哪个丫鬟给烧火,那可是她的造化!” 王三娥不是怕有人偷师吗,她留下团圆是心想着一个小孩子能学什么,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些人里,唯一对学做饭感兴趣的,就是团圆了。 李大花她们几个妇女都错愕的瞪大了眼睛,她们第一次看见这么自我感觉良好的人,都不叫团圆过去。 李喜娘却叫团圆看在她的面子上留下来,归根结底就是为了李二狗的亲事能够圆满,“团圆,你就当帮帮三奶奶,过去给她烧火吧。她说的话,你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行了。” “好吧,三奶奶。”团圆痛快答应了,她真想看看,这个王三娥到底有什么本事。 团圆跟着李喜娘回到院里,按着王三娥的吩咐给她烧火,看王三娥做菜。 看了一会,团圆就失望了,王三娥做菜可没有她说得那么神乎其神。她也不管是不是锅热了,“咣咣咣”就往锅里倒很多油,菜一下倒进去也不炒,直接就加水加盐盖锅盖,就站在一边嗑瓜子,这哪里像是个厨娘,连李大花都比不上。 做了三道菜,团圆都一点不想看了,王三娥“哎呀”大叫一声就往外跑,团圆叫她她也不回头,团圆转头看着锅里的菜。 第一百二十五章 偷摸当厨娘 团圆拿起锅铲翻炒着锅里的菜,还得注意着门口,一有动静好赶紧放下,省得王三娥进来又嚷嚷,可等一盘菜出锅,王三娥还是没回来。 院子里就团圆一个人,屋里传出两家亲家的欢声笑语,三奶奶要是知道王三娥跑的不见人影,又得操心,而且马上就快要开席了,团圆大胆地拿起锅铲炒起菜来。她这么做是冒风险的,这也就是她敢干,要是换成七丫,肯定是不敢的。 这些菜团圆大部分都看李大花做过,只要油水多点,肉多加点,团圆相信自己做的味道差不到哪去。 团圆越做,越渐入佳境。她借鉴了张妈的做法,在菜里加一点配菜,例如炖菜出锅,在上面洒一点切碎的绿色香菜;炒菜时,加点其他颜色的菜搭配一下颜色,但她又没有张妈做的那么精致,时间紧要做的菜多,所以她是用李大花的炒法,就是折中的办法来做这些菜。 把最后一道菜盛出锅,王三娥还是没回来,团圆擦擦脑门的汗,看着自己做的菜咧嘴笑。 李喜娘提着心走出来,想看看王三娥做好了没有,看到菜都做好了,心放回了肚子里,见到就团圆一个人,她纳闷地问,“团圆,银凤她姑呢?” “三奶奶,她哎呦叫了一声就跑了,还没回来呢。”团圆用手赶着菜上的苍蝇。 李喜娘点点头,她以为王三娥是做好菜跑的,压根没想到王三娥是半路就撂了挑子,后头的菜是团圆做的,只叫一个侄子赶紧去放鞭炮,吉时快要到了。 鞭炮一挂上墙,一堆小孩子就围了过来。村里除了过年,平时难得放鞭炮,都等着听动静呢。秤砣他们一帮人站在最前面,等着鞭炮放完,要是有没响的,他们好捡了,把鞭炮扒开光留火药,当烟花放,一点着刺啦刺啦响。 鞭炮一响,他们“啊啊啊”叫着,也不捂耳朵,一脸兴奋。院里的团圆使劲捂着耳朵,她是不觉着放鞭炮有什么可兴奋的。 一挂鞭炮噼里啪啦,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就放完,秤砣他们一窝蜂围上去,捡到两个没响的鞭炮,拿着跑了。 李大花她们几个又回来了,问李喜娘用不用帮着上菜。 一进来,看到就团圆一个人站在灶边,李大花就问那个讨人厌的哪去了,她是连王三娥三个字都不愿说。 团圆说她兴许是闹肚子,跑出去到现在也没回来。 “她那样的活该!”李大花恨恨道。 李喜娘看到李大花几个,简直跟看到了大救星一样,她正愁过会没人给上菜呢,这下好了,“大花,桂香,就麻烦你们几个了,婶子以后会好好谢你们的。” “婶子,看你说得多外道,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我们是看你。”李大花人敞亮,说话也敞亮,该挑明的事,她也挑明了说。 “婶子明白,端菜就麻烦你们了。”李喜娘都明白,笑得有点尴尬,门口负责记账的李秀才喊了一声,李喜娘快步走了出去。 来坐席的人都会随份子,大多是一文两文,本家有的给五文,就是给喜事添点喜气,李秀才给记在红纸上,等对方家有个红白喜事,到时候好还,可这家给的是一两,李秀才就得问李喜娘的意思,也幸好这是最后一家,后头没别人了。 李喜娘看到一两银子吓了一跳,一抬头看到是严夫人随的礼,拿着那一两银子拉着严夫人去了一边,“严夫人,你给的太多了,我不能收。银子你拿回去,请进去吧。” 这银子要是收了,是乱了村里的规矩,桃源村随份子,没有这个随法的。 严夫人有些尴尬,她没想到桃源村随份子随的这么少,“拿着吧。我这初来乍到,想的不周到,不过这随份子断没有拿回去的道理。” “可……我带我儿子媳妇谢谢你了。”李喜娘不是眼皮子浅,而是严夫人的话说到了她的心坎上,随份子是没有拿回去的道理。 这是儿子李二狗的终身大事,李喜娘当然不希望出现不周全的地方。 李喜娘把严夫人带进门,首儿小大人样跟着进院,看到团圆站在灶台边,狠狠瞪了她一眼,可惜团圆没看他。经过一桌,秤砣咳了一声,朝着他挤眉弄眼,首儿朝秤砣眨眨眼,继续跟着他娘走。 李喜娘把严夫人和首儿带到了主桌落座,连首儿也有凳子坐。要知道秤砣他们都是没有凳子,只能坐在自己爹的怀里,可见李喜娘因为那一两银子,对严夫人娘两个是多么郑重对待。 一盘子一盘子的菜上桌,李秀才是跟李大旺一桌,团圆站在爷爷身边吃着。李秀才叫她坐到自己腿上,团圆退开一大步,“爷爷,我都六岁了,才不要坐在你身上,叫人家笑话。” 李大旺敲了一下秤砣的头,“团圆啊,你可真有自觉,秤砣,学学团圆。” “爹,你打我干啥,我好好吃饭,可一点没捣乱。”秤砣脸都埋进了碗里,嘴角吃的油汪汪的,边说边嘀咕,“真奇怪,这菜是谁做的,有的真好吃,有的做的连我娘做的都不如,这水平怎么忽高忽低的。” “秤砣,你觉着哪几道好吃?”团圆凑到秤砣眼前问他。 秤砣一道道指出来,团圆看得眉开眼笑,“秤砣,你真识货。” 秤砣指的那几道都是团圆做的,能收到这么正面的评价,团圆当然高兴了。 “识货?团圆,我说人家菜做得好吃,你乐什么?”秤砣觉着团圆怪怪的。 团圆抿嘴笑,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说:“没事,我就是觉着你说得都对。” “哼!”秤砣从他爹腿上下来,站到团圆身边,“团圆,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在憋着坏,想要嘲笑我?” “没有,秤砣哥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真的觉着你说得对,我也认为桌子上的菜不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团圆瞪着大眼珠子看着秤砣,“你要我给你发誓吗?” 秤砣说不用,但他还是觉着团圆怪怪的,“团圆,你肯定有事瞒着我,不然你才不会叫我哥呢,不过你不说,我也会自己找出来的。” 说完,秤砣走回他爹身边继续吃饭。团圆观察着另几桌上菜的情况,都是她做的,动筷子的多,那个王三娥做的,剩的多,说明她做的菜是成功的。 哼着歌,团圆回李秀才身边,却跟一个跑进来的人撞在一起,那人“哎呦”一声坐到地上,“小破孩,你走路不长眼睛啊!” 第一百二十六章 真假厨娘 是王三娥回来了。跟团圆想的一样,她是拉肚子,一直拉到现在,腿跟面条一样软绵绵的,跟团圆撞到一起,她才会一下坐在地上,眼冒金星。 “对不起。”团圆过去扶王三娥。 李喜娘听到动静,也赶紧过来扶王三娥,“她姑,赶紧到主桌去,我给你留着地方呢。我看你脸色蜡黄,今天真是让你受累了。” “你知道就好。”王三娥摇摇晃晃站起来,被李喜娘扶着到了主桌。 一落座,王三娥吃得风卷残云,满桌子人就看着她一个人筷子翻飞。 打了一个饱嗝,王三娥就说开了,“亲家母,我做的菜上台面吧?” “她姑,瞧你这话问的,那是自然。”李喜娘赔笑脸说。 王三娥瞟了李喜娘一眼,“我啊,在我们府上都轻易不动手,就指挥着她们干,这也就是我侄女银凤成亲,我才受这份累。你没做过不知道,做菜看着轻松,可你们那是做给一家子吃的,可我做的这可是一村子人的菜,我这个腿啊,胳膊啊,腰啊,没个十天半个月是缓不过来了。” “她姑,真是让你受累了,赶明儿我叫二狗子好好谢你。”李喜娘听明白了,王三娥是想要东西,罢了罢了,就给她吧。 王三娥翻了翻眼睛,当着一桌子人,话就说了出来,“赶明儿干啥,今天这来坐席的,都得随份子吧,你们这穷酸地方,这么多人加起来,也得有个几两。我呢,作为银凤的姑,就要个五两的辛苦钱吧。” 五两?村里人随的份子满打满算加起来也没有个五两,王三娥开口就是五两,李喜娘脸上的笑没了,这幸好是二狗子和新娘子还没出来敬酒,不然依着二狗子的驴脾气,非得叫王三娥滚不可。 笑得干巴巴的,李喜娘是这么说的:“她姑,这事咱们私下说。” 王银凤的娘脸面子生疼,也叫小姑子私下谈这个钱的事。 当初她这小姑子王三娥说得好听,说哥嫂,银凤成亲,这喜宴就包在我身上,就当我这个当姑的给添的嫁妆。她是不信的,她这个小姑子向来是当时拍着胸脯说得好听,转头就不是她,而且肯定得要好处,可银凤她爹说妹妹这回不能,就成了现在这样。 一摔筷子,王三娥的吊梢眼上挑,“亲家母,有啥不好说的,怎么,舍不得份子钱?你这样可不好。” “三奶奶,你别给她,这菜不都是她做的,有一半是我做的。”团圆听到王三娥竟然会说这样的话,她忍不住了。 团圆没想到王三娥不要脸到这份上,菜是她团圆做的,她才不会烂好心的把功劳都叫王三娥算在自己头上,还用来跟三奶奶要银子。 “团圆,你说什么?”李喜娘把团圆拉到身边。 团圆就把王三娥菜做到一半就跑出去了,后来的菜是她做的说了,又把她做的几样菜指了出来。 “放屁,你一个小娃娃,能做出这么好吃的菜,谁信?小孩,说话得实事求是,把不属于自己的功劳往身上揽,你可要遭雷劈的!你站出来问问,有谁信你的话?”王三娥脸色只有一瞬的不自然,又恢复了镇定,当时院里就只有她和这个小孩,没人能证明她提前跑了。 团圆直盯着王三娥,“这些菜就是我做的,要都是你一人做的,那你怎么解释菜的味道有这么大差异?” 除了主桌,王三娥风卷残云一通吃,其他桌能明显看出有的菜剩的多,有的剩的少。 “唉,还真是团圆说的这样,我也觉着这菜是两个人做的才说得通。团圆啊,这些菜真是你做的,了不得啊,我看你都是小厨娘了。”邻座的汉子大声说。 王三娥“砰”站了起来,“你们还真是睁眼说瞎话。我可是镇上大户人家的厨娘,做的菜会不如一个孩子?你们去镇上打听打听,我王三娥做的菜,谁不说一声好吃?你们信一个孩子的话,不信我的话?” “我就是信团圆,她是我看着长大的,不会撒谎。”李大花在一边都听到了。 “我也信团圆说的,她不会撒谎。” “就是,团圆是个实诚的孩子,不是她做的菜,她才不会说是自己做的。” 几个婶子纷纷说。 团圆抬头看看李大花,李大花给她一个信任的笑。团圆就把她是怎样做的菜说了,不是为揭穿王三娥,是为了相信她的这些婶子。 王三娥气急败坏,这些妇女都是洗菜的,被撵走了,当然对她有意见,向着这个小破孩说话,“你们是亲眼所见是她做的?走了又悄悄回来,还躲着,是怕人?” “我们才没躲,也没回来。”李大花掷地有声地说。 “对,没人偷看你做菜,你放一百个心吧。”李桂香也说。 “没看见?没看见一个个就说得这么斩钉截铁,就凭你们觉着她不会撒谎,我就得背一个撒谎的黑锅?你们桃源村的人可真是团结啊,一村子人都盲目地相信一个孩子,没人相信我这个正儿八经厨娘的话,我可真是见识到了。” 大家都不说话了,愤怒地看着王三娥,她这话是说满村人都不分青红皂白的向着团圆,排挤她一个外村人。 里正李贤良缓缓起身,朝着主桌走去,可有人比李贤良更快,只见李大妹一阵风地过去,抓着王三娥的手说:“她姑,别人不信你,我信你。团圆一个小孩,天天嚷嚷着要当厨娘,这嚷的多了,她就真想叫别人认为她是厨娘,就生出了歪心思。可假的真不了,我用脚面子想都知道,这菜是你做的,你才是正儿八经的厨娘。” “姐姐,你真是明白人,谢谢你为我说话,不然我满身是嘴也说不清。”王三娥假惺惺地挤出两滴眼泪。 王三娥越这样说,团圆越想证明菜是她做的,“婶子,没人看见是空口无凭,那我们再做一次,叫大家尝,就真相大白了。” “我才没那个闲工夫。”王三娥不动。她当然清楚一半菜不是她做的,她答应重做一次,会露馅。 王三娥是觉着团圆这些话是有人教她说的,菜呢,也不知道是哪个妇人做的,那人不敢明着得罪她,就把个孩子推了出来。 大家都气王三娥,也气村里出了李大妹这么个糊涂蛋。可人家不愿意做,也不能逼着她做,一个个的都拿她没辙。 “我能证明菜是团圆做的,我看见了。”首儿站起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灰溜溜 王三娥这人势利眼,一看首儿的穿着,就觉着他不是普通的村里孩子,再看一旁的严夫人,虽然没穿绫罗绸缎,但那份雍容华贵,不像是一个村妇,一时间她没敢嚷嚷。 “首儿,你怎么看到的?”严夫人轻声问儿子。 首儿明白说出来就暴露了他偷偷从府里溜出来这件事,可他的教养,叫他没办法不为团圆作证。先生教她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站出来说真话,就是得做的事情。 首儿怯生生看着他娘,“娘,对不起,我没听你的话,偷偷溜出来了,看到这家贴着喜字,我就爬上了门口的梧桐树,坐在树干上看热闹。这个婶子,她早早就跑了,跑到了那后面去,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没看到,但我看到团圆做饭了,不过我在树上,看不清团圆都做了哪些菜。” 首儿一五一十说。 “严家小少爷这话一听就是真话,再有人说这个那个的,就去屋后头看看,她在那里蹲了那么长时间,总得留下点东西吧。” “哈哈!”几个汉子笑起来。 “你还有什么说的。有人给我们团圆作证,她是做了菜,而你呢,明明半路撂了挑子,还在这里空口白牙说菜是你一个人做的。你就不是故意跑的,这么占一个孩子的便宜,也说不过去吧。还有你二婶,就你会分析,分析来分析去,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团圆就没有一点好,现在你怎么说,你脸面子疼吗?”李大花可算是出了心里这口恶气。 王三娥脸皮再厚,这时候也有点没脸了,梗着脖子:“我不信是她一个小破孩做的,她能做出这么好吃的菜?” “大伙听听,她这是承认了好吃的菜是我们团圆做的,就这样你还有脸要银子,你那脸皮锥子都戳不透吧?不过你不信没用,人严家小少爷看见了,我们团圆啊,就是有这个本事。”李大花一点不留情面。 对王三娥这种人,就得抓到她的错处使劲收拾,她才能记着自己姓什么。 “新郎新娘出来给大伙敬酒了。”喜婆的声音打断了这场争执。 李二狗挽着一个圆脸的姑娘走出来,她就是王银凤,但过了今天,她就是李银凤了。她径直来到主桌,跟李二狗敬完酒,冷声对王三娥说:“姑,你走吧,那五两银子,谁答应你的,你找谁要去。” 说完,王银凤拉着李二狗去了下一桌敬酒。 王三娥脸都青了,捂着脸跑了出去。王银凤她娘赶紧打圆场,说她这个小姑子从小就掐尖要强,在家里被惯坏了,叫大伙别跟她一般见识。 看在李喜娘一家的面子上,没人再说这事,可心里大伙都觉着,掐尖要强是掐尖要强,也不能把别人干的活说成是自己干的,这样叫不要脸。 今天这是团圆争回来了,要是团圆不开口,那李喜娘可得给出去五两。 五两,在桃源村,有的人家一辈子都攒不出来,但这不光是钱的事,还说明王三娥的人品有问题。 团圆跟爷爷到家,就说这个事,“爷爷,我明白你说的那个词不择手段了,以前我还觉着世上不会有做事不光彩的人,可今天我是见识到了,要不是被首儿揭穿,菜有可能真成王三娥做的了。” 李秀才吧嗒着烟袋,使劲抽了一口,把烟袋放到一边,“团圆,你被冤枉了不难过?” “爷爷,大伙相信我,我才不难过。爷爷,要不是她狮子大开口,用我做的菜跟三奶奶要五两银子,我也不会跟她争辩。我辛苦做出的菜,却挂着别人的名字,爷爷,你是读书人应该懂,就是你写的文章,名字却换成了别人,怎么可能忍得了这种情况,肯定得为自己证明啊!”团圆气愤的点是这个。 李秀才摇摇头,有些事情不是争辩,就会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还可能失去重要的人,知道真相还不如不知道。 “团圆啊,你得谢谢严家小少爷。”李秀才说。 团圆也没想到首儿能站出来为自己说话,对他的印象大有改观,“爷爷,我会的,明天我就抓一只兔子拿去谢他。” “嗯。”李秀才躺在那里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 团圆也闭上眼睛,不过她的心里,今天发生的事,一幕幕的闪现,叫她很是兴奋,她跑出来,仰着头找一颗最红,嘴咧得最开的石榴,准备拽下来明天拿去谢首儿,却听到老大一声喊,“老头子啊,我去陪你!” 团圆叹了口气,二奶奶李大妹刚才在喜宴上吃了瘪,现在在家里要死要活的。 她一到家,就开始骂团圆,李巧第一次大着胆子反驳李大妹的话,“娘,今天就是团圆做的菜,你想当然地就说不是她,你为什么一直对团圆有这么大的敌意呢?” “你长胆子了,敢教训我?”李大妹气得浑身发抖,点着李巧的胸口。气死她了,怎么叫她有这么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儿媳妇。 李巧低着头,小声说:“娘,我没有教训你。我的意思是说,你以后别这样针对团圆,对你的名声不好。” 像今天这样,村里人都站在团圆这边,就她娘一人说相信那个王三娥,娘这不是与全村人为敌吗?李巧真是为李大妹着想的。 可惜李大妹不这么想,她拍着大腿嚎开了,一边嚎一边看李二柱,可李二柱就蹲在一边听她嚎,也不管她。 李大妹嚎了半天也不嚎了,没人心疼,嚎还费劲呢,她咽了口唾沫,看李巧回屋了,过去使劲推开门,“巧儿,你别以为里正说我家不能休你,你就给我无法无天,告诉你,这个家里还是我当家。还对我名声不好,你知道咱们家为啥名声不好?就是你没下出蛋来!你要是生个带把的,咱家有后了,谁还敢像今天这样小瞧咱家?” 李大妹觉着她在村里没有帮手,最大的原因就是她没孙子,人家瞧不起她,才不是她为人有问题。 李巧震惊地瞪大眼睛,哽咽地说:“娘,你怎么这么说,那秀才叔家也就一个团圆,怎么大伙没有瞧不起他?” “团圆长大虽然是盆泼出去的水,可你连这样泼出去的水也没生出来,我连他李平才都比不上,你说我活着有什么劲!”李大妹又要嚎,见到进门的人,又咽回去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等郎妹 来人是里正,进门就瞪着李大妹,把个本来一脸“我委屈”的李大妹硬生生瞪成“我错了”,里正才开口,眼神还是很有威胁。 “我来就是说件事,我李贤良作为里正,村里人要是有错,我不会包庇,但要是有人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跟外人合伙欺负村里人,我这个里正更是容不得。二柱!”里正沉声叫李二柱。 李二柱垂着头答应,“里正,我听着呢,你说。” 里正说了自己的名字,这就是一个信号,说明这件事触及到了他的底线,村里人都知道,要是里正当面说“我李贤良”,就是说这人惹怒了里正。 里正瞪着李大妹,话却是对李二柱说的,“管好你娘,她要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就别叫她出门了。你家的鸡不是进李大旺家下过蛋,叫你娘在家守着它们,就不会再有那糟心事。这家里的事,别都叫你媳妇操劳,婶子好胳膊好腿的,也该帮着分担点。咱是庄户人家,不能跟仆人成群的富贵人家比。” 有些事,里正不说,不代表不知道,还是那句话,那是没触及他的底线。 李大妹猛地抬起头来,“侄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出村拉个人来,把事情说给他听,他肯定也觉着菜是那个王三娥做的。再说那个严家小少爷说的话,就能保证是真的?” “李氏,在这里跟你说话的是里正,你少跟我攀交情。外人我管不到,这村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只要坏了规矩,我都管得。你要是不想叫我管,那就离开村!”里正倒是希望李大妹拿出骨气来,离开村。 李大妹哑巴了,离开村她就成了野草,谁想拔就拔,想烧就烧,她怕,她李大妹生是桃源村的人,死也得在桃源村当鬼。 李二柱也慌了,“里正,你放心,我会管好我娘的,不会叫她再找团圆的麻烦。”李二柱保证。 里正拍拍李二柱的肩。李二柱塌着肩膀,整个人都有点佝偻着,里正有些可怜他这个样子,“二柱,不是叫她不找团圆麻烦,是谁的麻烦也不能找。” 说完,里正走了。 李大妹又骂开了,说里正肯定是得了李秀才家的好处,才处处给他家出头,说这样的人当里正,桃源村完了。 “娘,里正说话算话,要是有一天你真被赶出村,我是你儿子,不会不管你,可我的能耐你知道,到时候你别怪我不孝。”李二柱说完,蹲在一边抽烟袋。 李大妹骂李二柱没出息,可儿子都二十多就这样了,要想有出息,还得有孙子,李大妹眼睛咕噜咕噜转,去关上门,教窗户也关上了,拿起烟袋吧嗒吧嗒抽起来。 屋子里憋闷,李巧不敢说话,拽拽李二柱,李二柱不知道他娘又要整哪出,无力地问:“娘,有啥话你说吧。” “娘决定了,以后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过我有个条件。”李大妹睨了眼面前低着头的儿子和儿媳妇,没一个有用的,越发坚定了她心里的想法。 李二柱抬起头不认识似的看着他娘,他可不觉着他娘这么好说话,“娘,你又想做什么?” “没什么。你不是想叫娘待在家里吗,那娘总得有点事情做,娘想着啊,招个等郎妹。” 李大妹说得稀松平常,可在李二柱心里,却如同响起一声惊雷,他整个人晃了晃,“娘,你说什么?!” 李巧嫁来桃源村这么久,还没听说过等郎妹,她没说话。 “这事娘来办,娘铁了心了。人我都选好了,李桂香的八闺女最合适,哪天我去问问她的意思,咱们家又亏待不了她闺女。行了,你俩出去吧。”李大妹越说越觉着有门。 李桂香八个闺女,负担太重,自己家要一个当等郎妹,这还是帮了她家呢。 李二柱脚步沉重的走出来,李巧看他这样,直觉得等郎妹不是个好事情,嗫喏着问,“二柱,等郎妹是什么?” 重重地叹了口气,李二柱说等郎妹就是年幼的女孩嫁到没男孩的人家,苦苦等待婆婆为自己生个丈夫。 以前村里是有这么干的,说是这样就能生出儿子来,可后来证明那说法没依据,而且因为生不出儿子,有的人家会把气撒在等郎妹身上,之前的里正就和族老严令禁止村里再有等郎妹。 那时候,李二柱才刚记事,都过了这么多年,李巧当然不知道。 “这样啊,那咱们得阻止娘。”李巧听到这里,也感觉出等郎妹是害人的风俗,不能叫李大妹做这件事。 李二柱苦笑,声音里都是苦涩,“阻止?你说怎么阻止?” 李巧没话说了,她和李二柱都没有阻止李大妹的本事,“都怪我,要是我能生孩子,娘就不会这么做。” 娶媳妇的第一要务就是传宗接代,连李巧也是这么认为的,也因为这样,她觉着李大妹怎么骂她都是对的,她不是个称职的媳妇。 “巧儿。”李二柱轻声叫她,李巧红着眼圈抬起头,李二柱叹了口气,“不怪你,这事是命中注定的。至于我娘说的事情,只要李桂香不同意,我娘也没办法。” 李巧点点头,也只能这么想了。 第二天,团圆一早就上了毛山抓兔子。她觉着去谢首儿,提上兔子,就是最有诚意的。 “滚滚,兔子在哪个方向?”团圆问滚滚。 滚滚:“团圆,东面。” 团圆就往东面走,不挖野菜,不采药材,团圆只注意着草丛里的动静,不一会就跟兔子一起进了空间,等滚滚叫兔子晕过去,团圆就拎着兔子出了空间,下山来了严府。 这回没人拦着她,团圆直接进了府,可没人领着,团圆根本不知道往哪边走能找到首儿,一个人苦恼地站着。 “喂,你来干什么?” 传来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团圆左看右看,都没见到人,又传出一声嗤笑,滚滚提醒她,说话的人在树上,团圆仰起头,眯缝着眼睛看到旁边的柳树上,一片倒挂的柳枝间,首儿坐在树杈上,头上带着个柳枝编的圈。 隔着这么远,团圆就是感受到了首儿的傲慢。 “我是来谢你的。”团圆拎起手上的兔子。 首儿嗖嗖下了树,走到团圆身边,目光里带着一点打量,“这是给我的,为什么?”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上门道谢 团圆甜甜地笑,用那双仿佛镶满了星辰的大眼睛看着首儿,首儿不自觉就软了语气,“你是为昨天的事谢我?不用的,我看见的事,就会老实说出来。” “要谢你的,要不是你,王三娥肯定还会咬定菜都是她做的。受到了别人的帮忙,当然要表示一下,这是起码的礼貌。”团圆软糯糯地说。 首儿接过兔子,他看团圆提着兔子费劲,“那行吧,这兔子我收下了。你要看张奶奶做兔子吗,我叫人领你去。” 团圆是想看张妈做菜,可她还记着今天是来谢首儿的,摇摇头,“今天不了,我们一起玩吧。” “一起玩,玩什么?”首儿还没跟小闺女一起玩过,可面对着团圆,那个“不”他就是说不出口。 团圆摸着圆下巴,她跟男孩子玩的经验也不多,能拿出来跟首儿一起玩的,就是跟李润书玩过的过家家。 “我们来玩过家家吧?”团圆提议。 “好幼稚。”首儿有点嫌弃地道,说完又去看团圆的眼睛。以前他这么说,那些小闺女就会眼泪汪汪的,哭着跑去找大人告状,然后他娘就会给他讲道理,叫他让着她们。 团圆不在意,她反击道,“过家家幼稚,掏鸟蛋也没成熟到哪去。怎么,你想跟我比吟诗作对?” 摇摇头,首儿才不想吟诗作对,先生好不容易回了镇上,他才不要读书。 “那就过家家吧。你没玩过不知道里头的趣味,等你玩过就知道,这过家家啊,可是充满了人情世故。前一阵,润书哥每天都陪我玩,现在他学业重了,就没时间陪我玩了。你说读书就读书,干嘛非要考功名,做别的也可以有一番作为啊。” 团圆是觉着李润书越来越老成了,大有赶超爷爷的架势。昨天里正叔还来了家里跟爷爷说悄悄话,等他走了,团圆问爷爷,爷爷说里正叔是来感谢爷爷教润书哥的用心。 从团圆嘴里听到另一个男孩的名字,首儿心里有点不舒服,那感觉他说不清,反正就是他以为自己是特别的,结果发现这特别不光是他一个人的。 “人家想考功名,你在人家心里,没有学业重要呗。”首儿冷声说。 奇怪地看首儿,团圆觉着这个小少爷又不知道哪根弦搭错,不高兴了,“你到底要不要玩过家家啊,还是你有什么好玩的,听你的也行。” 团圆今天特别好说话,她在心里提醒自己,自己是来感谢首儿的,当然要把首儿的感受放到第一位。 首儿有点遗憾地说,“其实我们可以上山打白果。槐山上有白果树,白果可以吃了,炒着吃挺好吃,不过不能吃多,有可能中毒。你们这里吃白果吗?” 摇摇头,团圆好奇地问:“白果是什么,我从没吃过,也没见其他人吃过。既然有毒,为什么要吃呢?” “蘑菇也有有毒的,大家不是还愿意采?你们这里没有,但在外面有种鱼叫河豚,有毒但因美味,许多人趋之若鹜。你爷爷没告诉你富贵险中求吗,美味有时候也得冒着危险才能吃到。”首儿把兔子教给一个路过的下人,带着团圆往书房的方向走。 团圆这才知道,原来为了满足口腹之欲,有人可以疯狂成这样,这个就是癖好吧。这大千世界,花花世界,自然是有各种解释不通的癖好。 团圆摇了摇头,“我觉着钱应该慢慢地稳当地去挣,世界上有很多东西比钱都重要,人活在世上,不是孤独的一个人,有亲人有朋友,怎么能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什么都不顾呢?那样叫关心他的人多担心。” 团圆一路走,一路看严府种的花。这么大的地方,比她家地都大,竟然全种花草,种点菜多好。 首儿听着团圆的话,这个小姑娘还挺有想法的,“你说得对,世上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 一个六岁小姑娘领悟到的事情,可惜严家的奶奶和叔叔们都没参悟。 得到首儿的认同,团圆话更多了,“那你能告诉我白果什么样吗,你不带我去,我自己去找。” 首儿辩白,“不是我不带你去,是我现在不能出门,等我能出门了,就带你去找白果树。白果树的叶子是扇子样的,果子就是白果,成熟的白果是黄色的,把皮剥下来,里头就是能吃的白果,不过要小心,它的皮很臭。” 首儿这么了解,是因为以前的严府就有白果树,不过他们都叫银杏树。 每年,张妈都领着首儿捡白果,因为严夫人喜欢吃,不过严家的其他人看到,都鄙夷地看他。 团圆大慨知道首儿说的白果树是什么样的了,“那我等你叫我一起去,你记着啊,我们到时叫上秤砣。你要带我去哪里,还没有到吗?” 她觉着房子盖的占地方这么大,首先住的人累啊。 首儿走慢点,叫团圆跟上他,“快了,快到了,我带你到我的书房。你不是要玩过家家吗,那里有东西。” 团圆跟着首儿走啊走,她觉着玩过家家不用准备东西,用泥巴捏捏,假装是那样东西就可以,显然首儿不是这么想的。 走啊走,等听到首儿说书房到了,团圆一屁股坐在地上,首儿诧异地说:“上回你来我家,没见你累成这样啊?” 团圆气喘吁吁,忿忿地揪了几朵指甲花,“那是跟李奶奶学厨艺,这是陪你玩,这能一样吗?” 首儿脸色有点黑,谁用她陪自己玩了,明明是自己在陪她玩,他不说话。 团圆过去拉拉首儿的手,“你这人心眼真小,好了,是你陪我玩。” 首儿哼了一声,不过心里某个角落暖暖的,“过家家要准备什么?” 团圆拿出一块花布头,从地上捡了一块土疙瘩,包在花布里,打好结拿在手上,“好了,现在我们走亲戚吧,不过走亲戚得两口子一起,还得有个亲戚,我们两个人不够,不如叫他也加入吧。” 团圆指着书房边的半斤和八两。 半斤自告奋勇,他家小少爷从来不跟女娃娃玩游戏,为了避免小少爷把这个可爱的小姑娘惹哭,他说:“少爷,我跟她当两口子,你来当亲戚。” 第一百三十章 过家家 首儿当然不同意,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八两,你来。” 八两是比半斤机灵点,乖乖地当亲戚,团圆和首儿就是两口子,到他家里走亲戚。 一进门,团圆把包袱递给八两,八两乖乖收下,三个人大眼瞪小眼。 团圆就说,“你得给我们端茶倒水啊。” 八两本来蹲在地上,站起来就往屋里跑,团圆看首儿不叫住人,她开口了,“不是真的倒水,你回来。” 八两站住看首儿,他听他家小少爷的。首儿哪懂这个过家家怎么玩,叫八两回来,他看团圆到了花园边挖泥巴,他也跟着挖。 “你要用泥巴做茶杯?”首儿看懂了。 团圆说随便捏吧捏吧就行,不用多像。两人就按着自己的想法捏了一堆有的没的,在太阳底下晒着。 “现在做什么?”首儿问。 “嗯,我们先假装手里有小杯子来玩。”团圆拉着首儿回到八两身边,叫八两做倒茶的动作给两人倒茶,然后就装模作样地跟人聊起来,什么你家里有几口人,你媳妇到哪里串门子去了,你家地里收成怎么样,活脱脱像一个小老太婆,首儿就像个木头一样在一边听着,一句话也插不上嘴。他从小住在高门大院里,哪里懂这些。 聊差不多了,团圆就说回家,拿大眼睛瞅着八两。八两被瞅的差点冒冷汗,瞄到团圆给他的包袱,他赶紧递过去,团圆就拉着首儿走了。他长出一口气,这过家家太难了。 团圆拉着首儿到一边,托着下巴说:“我把娃娃拿来就好了,我们可以养娃娃玩。润书哥送给我的娃娃,可漂亮了。” 又是那个李润书,首儿噌站起来,“娃娃是吧,你等着,我给你拿娃娃去。” 他有好几个娃娃,就是他不爱玩,收起来了,应该就是在书房的。首儿进了书房,到处翻找。 半斤还在为自己自告奋勇陪首儿玩,被漠视伤心,觉着在少爷的心里,他的地位不如八两,赶紧进来蹭到首儿身边,“小少爷,你找什么啊?我帮你找。” “娃娃,找到了。”首儿看到角落里的娃娃,拿着就跑出来。 团圆接过娃娃,她抱着,一会叫首儿给娃娃端米汤,一会说娃娃哭了,得当爹的哄,还叫首儿做鬼脸逗娃娃笑,首儿被支使的团团转。 “团圆,怎么你这么轻松,活都是我的!”首儿有情绪了,那养孩子都是女人来,怎么过家家养娃娃,累的都是当爹的。 团圆一把抢过娃娃,给它擦擦嘴,翻过来拍奶嗝,“谁说我轻松了,你不是没玩过过家家吗,我是为了叫你多参与一下,你还有怨言。算了算了,我来带孩子吧,你出去赚钱养家。人家说男主外女主内,不是女人主外不行,是男人不会主内。” 团圆这张嘴啊,从初遇的那一刻起,首儿就是说不赢的,一直就没说赢过。 有个人叫你心甘情愿输给她,长大后的首儿才知道这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首儿抓着团圆的手,“你好好在家带孩子,我出去挣钱养你们娘俩。” “去吧。”团圆一点不留恋地抽出手来。 首儿就出去挣钱了,其实就是进屋用纸剪了一堆的圆圈,放在小盒子里,拿着出来找团圆,“给,这是我今天挣的钱。” 看到钱,团圆又想出了新游戏,她来当掌柜,卖两人捏的那一堆东西,叫首儿拿钱买。这个五文,那个十五文,不一会首儿手里就空了,他成了穷光蛋。 “换我跟你买。”团圆叫首儿坐在那里,她抱着娃娃买东西。 首儿也是按团圆那个价说的,可团圆不直接给钱,先是说东西这里有瑕疵,那里有毛病,首儿要是不给便宜,她就去别家买,反正就是讲价。 “还可以这样?”首儿大叫。 “当然可以。我将来要开馆子,那就得买菜,要是人家要多少钱我给多少,那我不成冤大头了?我得货比三家,还得会讲价。有时候想买我也得装成不想买,这样抻一下,人家就能给便宜。我这是在练习讲价呢,你到底给不给我便宜?”团圆玩过家家,也在为将来开馆子储备技能。 首儿不耐烦地说给便宜。在他看来,有讲价的这个功夫,用来做买卖,说不定都做成一桩生意了,那赚的不比讲价省出来的这仨瓜俩枣多? 后来他接管了家里的生意,才知道女人天生爱讲价,给她们便宜一文,她们都跟得了大便宜一样。 团圆还是不掏钱。首儿护着自己的东西,怕团圆抢。团圆擦擦眼角,说掌柜的你看我们孤儿寡母的,多不容易,你再给省一点吧。 这个是团圆从戏文里学到的,所以她说的时候咿咿呀呀的。 首儿心软了,一文没收,送给团圆好几样东西,乐得团圆哈哈笑,“你这样做生意要赔的,你太好说话了。” 一愣,首儿低下头看到东西少了,可他还是一文没有,气得跑回书房,不一会拿着一盒子的纸圆圈又出来了。他财大气粗,不差那点。 “这样是犯规的。”团圆气鼓鼓地道。 首儿牛气哄哄地睨了团圆一眼,“怎么犯规,我这是出去挣的钱。正所谓东边不亮西边亮,我从你那里挣不到钱,我可以从别处挣来,贴补我的店。” 那讲价卖惨他比不过团圆,可他能“挣钱”啊。 “你这样还怎么玩。钱得流通起来才好玩,像你这样不停地造钱,挥霍无度,过家家哪还有乐趣。”团圆不喜欢首儿不按着她的规则来玩过家家。 首儿抓了一把钱给团圆,“你还说我小心眼,你还不是一样?好了,我不会再造钱了,不过你也不能光挣我的钱,我也得挣你的。” “行,那我雇你给我家干活,给我家种菜。”团圆指着花园。 首儿道:“咱们不是两口子吗,我什么时候成你家下人了?” 他才不要当下人。 “不是下人,是打短工,我给你工钱那种,就像你家盖房子,秤砣他爹他们给帮忙一样。哎呀,你怎么一点不会想主意,都是我来想。”团圆嫌弃首儿。 首儿心想这是你想出的游戏,要是我出主意,不是怕你不高兴吗,刚才你就不高兴,不过他没说出口,默默过去花园边,装着在拔草,团圆就在一边指挥着他这样做那样做。首儿甘之如饴,完全没有不乐意。 严夫人听说团圆来了,还怕首儿又欺负她,看到两人玩得很好,悄悄走了,嘴角挂着舒心的笑…… 从小到大,这还是首儿第一次和另一个同龄女孩子玩到了一起,而且还心甘情愿地去干活…… 第一百三十一章 是心动啊 到该做午饭时,团圆拍拍手站起来说她要回家,首儿冷着脸,“哼,你要走就走,谁在乎,我可告诉你,张奶奶做了一桌好吃的。” 跟首儿玩了一上午,团圆不敢说摸透了首儿的脾性,但看出首儿会说反话,他明明是不想让自己回家,可偏偏说得不在乎。 团圆好脾气地解释,“我爷爷在家里等着我,我不回去不行的。等下午,我还来找你玩,还给你带一个好玩的。”团圆想拍拍首儿肩膀,发现他比秤砣都高,就叫首儿矮下身体。 “干嘛?”首儿矮下肩膀。 团圆的小爪子如愿以偿拍在首儿肩膀上,用一种“你乖”的眼神看着首儿,首儿还挺受用,“那你记得来啊。” 转身就跑,团圆笑得咯咯的,“我保证来,我答应的事,都会做到的。” 团圆走了,首儿叫半斤和八两把东西都收拾好,想想又不放心,自己亲自收起来。那些纸圆圈仔细放进盒子里,盒子放到书房的架子上盖好盖,又出来把他跟团圆做的小茶壶,小杯子都拿到屋檐底下,省得叫人踩坏了,还嘱咐八斤和八两好好看着,最后首儿看了一圈,把团圆用花布头包过的那块土疙瘩都收好,才回了书房,拿着书翻起来。 半斤和八两站在书房门口,八两好心提点半斤:“你没发现小少爷是想跟那个团圆扮作两口子?” “不可能,小少爷从来不跟其他女娃娃玩的。”半斤摇头。 他五岁就跟在小少爷身边,自认小少爷掉了几根头发丝,他都清楚,不相信小少爷想跟女娃娃玩过家家。 八两转身,在半斤肩膀上砰砰落下两巴掌,“你也说了那是其他女娃娃,这个小姑娘是团圆啊,不一样的。”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半斤不停念叨这句话,八两离他远远的,害怕传染上半斤的蠢。 半斤蹙着眉头继续想,突然身体哆嗦一下,他僵硬地转头问:“你说,咱家小少爷是不是看上人家团圆了?” 八两实在是受不了半斤的蠢样了,一脚踢在他屁股上,站起来义正言辞道,“你想啥呢,思想真是太肮脏了,那是友谊!” 半斤被踢的一个大马趴趴在地上,爬起来就打八两,八两跑的飞快,两个人转圈追着跑…… 团圆到家,李秀才热上饭了,菜也切好了,坐在门槛上吧嗒烟袋呢,团圆进家就洗手炒菜。 炒的是绿油油的小菠菜,是李大花给的,她家菜园子里种得太密。这么小的菠菜,不用去根,也不会焯水,洗干净后直接就是倒一点油加水烧开,菠菜留着粉红的根须,整颗下锅,等菠菜在水里翻滚,变成碧绿色,就把蛋液转圈淋入里头,用筷子搅搅,清爽的菠菜汤就出锅了。 白生生的蛋花漂在顶上,点缀着翡翠般的菠菜,团圆又在上头滴了两滴香油,“爷爷,可以吃饭了。” 团圆摆桌子,李秀才用布垫着,把饭菜端上桌。两人对面而坐,团圆趴过去鼓着腮帮子给爷爷吹菠菜汤,李秀才摸摸她的头,“行了,爷爷不急着吃,吹你自己的吧。” 团圆坐回来,乖乖吹自己碗里的菠菜汤,把脸凑上去,转着碗喝了一圈,叹了口气,“爷爷,真鲜灵,你也快喝吧。” 桃源村人喝粥喝汤都是这个喝法,端起来转着碗喝,碗太烫了,就凑到碗上喝。 李秀才端起碗来,转着圈喝了一大口汤,问团圆和首儿玩得怎么样,团圆正在夹菠菜吃呢,闻言道:“爷爷,你放心吧,我跟他玩的很好。他是小少爷,有点娇纵,人还不坏。” 李秀才放心了,两人美美吃完这顿饭。 桌子刚拿下去,三奶奶李喜娘来了,拿着一篮子的菜,还有一把鸡蛋。 团圆喜得呦,看到人家进院,她就迎出去了,看到李喜娘手上的东西,纳闷地说:“三奶奶,你都谢过我爷爷了,怎么又拿东西来了?” 李喜娘稀罕地拉着团圆的小手进屋,把东西放到炕上,抱着团圆坐到自己身边,说明了来意,她是来谢团圆这个小厨娘帮着做菜的,还拿出了五文钱给团圆。 团圆攥着小拳头,这样李喜娘就不能把钱放进她手里,“三奶奶,我不要。” “拿着。三奶奶给你的,你就拿着。”李喜娘给团圆装进兜里。 团圆求救地看向爷爷,李秀才想了想,“拿着吧团圆,你三奶奶都给你送来了。” 李喜娘乐呵呵地叫团圆听李秀才的,稀罕了团圆一阵,就走了。 团圆问过爷爷钱她可不可以自己收着,李秀才叫她收着就是,团圆捂着兜一溜烟跑了,她忙着进空间,给滚滚闻财气呢。 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进入空间,团圆就拿出那五文钱给滚滚闻财气。滚滚闻了财气后,简直是神清气爽,“团圆,你要再接再厉啊。其实前段我都要支撑不住了,不过我怕给你造成压力就没有说,幸好你及时赚到了钱。” “滚滚,你怎么了,你支撑不住会怎么样?”怪不得团圆这段时间都没怎么听到滚滚说话呢。 滚滚:“我支撑不住,身上的花纹就会消失,再严重空间就会关闭,不过等你赚到钱,空间就会再次对你开启,我的花纹也会重新出现,影响不大的。” 团圆去看滚滚的花纹,看起来是明亮了许多。她是一个懂得关心人的孩子,对滚滚也关心,“滚滚,怎么会影响不大,你花纹变淡,肯定会不舒服,你不舒服,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我第一次当主人,有时候会比较粗心,但不代表我不关心你。” 滚滚虽然感受不到情感,但它能听懂话,心里的滋味它形容不好,反正就是软软的,“团圆,以后我会及时跟你说的。” “这才对吗。”团圆查看了她的野山参和辣椒,都长势很好,没有需要她操心的,不过滚滚的话,还是叫她生出一丝担忧,“滚滚,要是空间关闭,那种在这里面的东西呢,会枯萎吗?” “不会,不过会长得缓慢。团圆,这空间里面的所有东西,都是依赖于你赚的财气。你没发现辣椒苗和野山参今天格外舒展吗?”滚滚起来,它身下这次有三颗蛋。 “滚滚,这次怎么有这么多蛋?”团圆还以为就能有一颗呢。毕竟上次卖药材,一两银子滚滚就给了她一颗蛋,这回五文,竟然有三颗。 第一百三十二章 榴实繁 滚滚:“团圆,我上次说过,你能得到的蛋,不光跟你给我多少钱有关,还包括你在其中付出的努力,还有这件事情的难易程度,这些都是因素。” 团圆明白了,就是说给她多少蛋,都是滚滚说了算呗,但她又生出疑问,“滚滚,照你这么说,我平时做菜和蒸窝窝头,都是一个人完成的,不同点就是没有钱赚,也应该有财气吧,起码符合了你说的两点。” 滚滚:“财气是基础因素,但不是唯一的决定因素。团圆,等你给我闻的财气多了,你就会摸清楚财气怎么换蛋了。” “好吧。”团圆不是那种会自寻烦恼的孩子。 从空间出来,拿着蛋回到家,团圆找出过年给桃饽饽点红点的胭脂红,在滚滚给她的蛋上做了记号。 “团圆,你的石榴可以吃了。”李秀道。 团圆猛地抬头看她的石榴树,真的耶,之前石榴是有咧开嘴,但石榴籽只是白里透着点点的红,现在石榴籽红艳艳的。 石榴树并不高,团圆踩着家里的矮梯子上了树,摘下一个石榴,她两手捧着放在鼻尖闻闻,念起爷爷教她的诗,“榴枝婀娜榴实繁,榴膜轻明榴子鲜。可羡瑶池碧桃树,碧桃红~颊一千年。”声音甜甜的。 摘完一数,共有十个石榴,都圆溜溜红艳艳的,团圆就开始分,给李奶奶家两个,秤砣早馋了;七丫姐妹多,也给她两个;李豆花一个,三奶奶家一个,再给首儿一个,“对了,还得给润书哥一个,我差点忘了。” 说走就走,团圆先给李奶奶家送去两个,秤砣这个贪心的,看到团圆的篮子里还有,就质问团圆,“你篮子里还有六个,那都是给七丫的?你别忘了你长尾巴,我可是给了你三十八个鸟蛋,你知道掏那么多鸟蛋,我多辛苦吗?” 秤砣要是当时知道团圆能只给他两个石榴,肯定不那么辛苦掏鸟蛋了。 秤砣给了自己鸟蛋,自己就得把石榴都给他,这是什么道理?但团圆和气,把石榴的分配对秤砣说了。 听完后,秤砣心里好受了点,分到了两个石榴的就他和七丫,那还行,但他还有点意见,“其实你可以不用分给李润书的,他跟咱们不是一路人。” “我的石榴,我想怎么分就怎么分,你管不着。”团圆一扭头走了。 把给其他家的石榴都送去,团圆来到了严府。 刚进去,团圆就听到头顶上传来声音,“你怎么才来,我都等你半天了。” 首儿照例坐在柳树树杈上,还是带了个柳条编的圈,见到团圆才从树上下来。 团圆把石榴递给他,“给你吃,很甜的,我给你挑了一个最圆最红的。” 严家也种石榴,比这个大,更红,首儿吃过,他觉着不好吃,后来石榴花开,他就去晃那些石榴树,把花都晃掉。反正最爱吃石榴的是奶奶和婶婶们,他娘不爱吃,他就不心疼。 “你吃啊。”团圆看首儿发呆,又说了一遍。 首儿拿过石榴,剥出石榴籽,不知为什么,以前的石榴他不想吃,但团圆给他的石榴,他想吃。 石榴甜中带一点酸,汁水很多,首儿递给团圆一小半,“你也吃吧。” 两人心满意足地吃着石榴,张妈还来给两人送了点心,回去就笑着对严夫人道:“夫人,小少爷和那个团圆玩得可好了,我看上回的事啊,真是误会,两人可不像是水火不容。不瞒你说,小少爷以前那样,我还怕他没法跟小姑娘相处呢。” 张妈陪着严夫人从白家嫁到严家,又来到这桃源村,两人的情分不单单是主仆,所以张妈对严夫人说话,不光比丫鬟,比王管事都是多几分随意的。 “我也有这个担心,幸好首儿来这里以后,性子软和了。那个小姑娘团圆,帮了大忙。”严夫人温声说。 这边厢两个人聊首儿和团圆,那边厢,团圆拿起点心,点心外面裹了一层的芝麻,里头是一层一层的,很酥脆,中间是糖,可糖里没有加花生,但糖没有流出来。 “这个叫酥饼,做起来挺麻烦的,以你的年纪来说,现在学太早。”首儿看到团圆眼睛里的亮光,波光粼粼的,他就知道团圆想学,叫她打消念头。 团圆是想学,不过她知道得慢慢学,有些学不会的,她就等以后学。 人的一生这么长,她要是在五六岁,就把做饭的事情都学明白了,那别人得把她当妖孽,那样人生也无趣,她会慢慢来。 “我没想学做酥饼,我就是想问问张奶奶,为什么酥饼里头的糖馅不会流出来。”团圆用她那胖胖糯糯的小手把酥饼放进嘴里,另一只手张开遮着掉下的渣儿。 “你不用去问张奶奶,糖馅为什么不会流出来,我能回答你,因为白糖里加了白面,这样包进去就不会流出来了,红糖里也可以加。” “真的?你不是信口开河?”团圆有点不相信,首儿看起来不像会知道做饭里头的诀窍。 首儿之前跟秤砣玩,也学会了胸脯拍得震天响,“千真万确,这个我看张奶奶做过,我还问过,我发誓。” “好,我信你了。”这点小事,团圆觉着不用发誓的。 滚滚提醒她时间,团圆说她得回家了,首儿叫住她,把点心连盘子都塞给她,“你拿回家跟你爷爷吃吧。” 团圆拿出她包土疙瘩的那块花布头,只拿了两个酥饼,“我就要两个,其他的你跟你娘吃吧,还可以给王管事,给半斤和八两。” 一旁的半斤和八两眼泪汪汪的,这个小姑娘连他们的份都想到了,心地真好。 首儿干脆地说,“他们就不用了,他们都不爱吃。” 半斤和八两脸上的表情龟裂,他们啥时候说过不爱吃,小少爷太过分了,可在小少爷眼神的逼视下,两人使劲点头,“我们不爱吃,团圆你都拿回家吧。” 团圆又拿了两个,跟首儿挥手往外走,首儿说送送她,团圆说不用送,可首儿已经率先走在前面,团圆只能跟着他走。 “明天咱们去打白果吗?”团圆想起来问。 “还不行,要不你跟我一起去求我娘吧。”首儿的禁足令还没有解除呢,他还不能出严府。 团圆摇摇头,语重心长地说:“你肯定做错事,你娘在罚你,那你就该老实受罚,我才不跟你去求你娘呢,白果,等你能出府了,我们再去打也行。明天我教给你一个更好玩的游戏,特适合男孩玩,不过咱们得说好,你要是再输,可不准耍赖。” “谁耍赖了,我才没有。”首儿头一昂,不承认自己有耍赖。 团圆没拆穿他,跟在他身边慢慢走着,走到严府门口,团圆对他挥挥手,蹦蹦跳跳走了。首儿直到把手放到眼睛上,都看不到团圆了,才回家,端着酥饼来找严夫人。 “娘,吃酥饼。”首儿放到桌子上,坐到严夫人身边。 严夫人笑着问:“那个小姑娘团圆呢?” “她回家去了,她家就有她爷爷一个人。”首儿闷闷不乐说。 “你怎么不把酥饼都给她,娘这里有。” “她叫我给娘吃。” 严夫人抓着首儿的手摩挲着,“首儿,你看看她多贴心。” 她就希望首儿也能这么关心别人,而不光是关心她这个娘。 首儿把酥饼一掰两半,掉了一桌子的渣儿,以前的首儿根本不会去管,现在他给严夫人一半酥饼,把桌子上的渣儿都收起来吃了,抬头看到他娘笑得暖暖的看着他,他脸上一红,“娘,他们都是这样的。” “娘是觉着你做的对。”严夫人含笑吃酥饼。 首儿耳朵尖都红了,低着头想团圆跟她爷爷吃酥饼也是这样吧。 第一百三十三章 蛋到病除 团圆还没到家呢,她给七丫送来两个酥饼,七丫天天给她烧土豆。 “团圆,你哪来的点心,这叫什么?”七丫小心地捧着,这点心一到手里就掉渣儿,酥得很。 团圆说叫酥饼,是首儿请她吃的,“我得赶紧走了,还得回家做饭呢。” 七丫看着团圆走了,看看手里的点心,团圆大大方方的,这跟严家小少爷都玩到一起去了,她什么时候才能变得跟团圆一样呢。 叹了口气,七丫拿着酥饼回了家,被姐姐们围住,这个尝一点那个尝一点,一个酥饼就没了,她娘把另一个拿去,七丫手里只剩一点渣儿,八丫眼巴巴看着她。七丫叫妹妹舔,八丫舔了一口七丫的手心,“姐,香的,甜的,你也吃。” “姐不吃,你吃吧。”七丫笑着说…… 团圆到家跟爷爷分吃酥饼,她看着爷爷喜欢吃,“爷爷,你不是不喜欢吃甜的吗?”团圆已经确认爷爷打心眼里不喜欢吃甜的,可看着爷爷吃酥饼,她又不那么确认了。 被孙女将自己的喜好放在心上,李秀才心里美滋滋的,“挨,这可是我孙女从严府给我拿回家的,当然好吃啦。” 团圆抖着小身子,把胳膊举到爷爷面前,“爷爷,你看我叫你这话腻歪出的鸡皮疙瘩,咦!”团圆收回胳膊,双手抱胸,牙齿咯吱咯吱响。 敲敲团圆面前的桌子,李秀才道:“赶紧吃,你不是说你有要紧事情必须今天干吗?” “爷爷,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哼!”团圆坐好,乖乖地吃酥饼。爷爷提醒得对,她确实有件刻不容缓的事情得做。 李秀才摇摇头,团圆这长了一岁,伶俐劲又长了,他都快管不了了,不过在他心里,这样的团圆也是可爱的,这也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吧。 吃完酥饼,爷孙两个做饭。团圆把滚滚的三个蛋放进锅里,害怕上头点的红点在水里煮掉色,把蛋又放进钵子里,又在里头放了三颗鸡蛋。 李秀才看到团圆一下蒸六颗蛋,“团圆,太多了,咱俩晚上光吃蛋?” “爷爷,不多,吃不完明天吃。”滚滚说过,这回的五文是她完全靠自己的努力赚来的,这三颗蛋效果会更好,团圆想叫爷爷一下子吃了,“蛋”到病除。 她在蛋上做记号,就是为了不混淆,这样爷爷叫她一起吃,她就吃鸡蛋,给爷爷吃滚滚的蛋。 想到这里,团圆用力点点红,认真地说:“爷爷,相信我,六颗蛋不多,真的不多,一点也不多,正正好。” 李秀才没多想,摇摇头,随团圆去,他背着手走了出去。 团圆这才敢大声喘气,刚才她反复强调蒸六颗蛋是正好,太令人起疑了,“滚滚,空间真的不能对家人说?瞒着我爷爷,太难了。” 对团圆来说,难得的不是隐瞒,而是她要隐瞒的那个是爱她的爷爷,就像爱你的人,不管你什么模样,他都爱你;恨你的人,不管你怎么好,他都恨你,关键是在于你对面的人是谁。 “不行。”滚滚说得没商量。 晚饭就是稀粥和蛋,配着椒盐。团圆一坐下,就把六个蛋分成了两份,“爷爷,你三个我三个,我们一起吃吧。” 李秀才总觉着团圆这表现似曾相识,对了,跟有回团圆捡到一颗野鸡蛋的表现差不多,他深深看了团圆一眼,把蛋捏碎配着粘粥吃了。 团圆赶紧接过爷爷的碗,又给舀了一碗粘粥,把两个蛋都剥好捏碎给爷爷放进去,“爷爷,给,再吃一碗。 李秀才:“……” 团圆用迫切的眼神看着爷爷,那里面不是散碎的星星,简直如骄阳一般耀眼,在说着“爷爷吃啊”,李秀才只能吃了。 团圆看着爷爷吃了,她把三个鸡蛋也吃了,收拾好饭桌,她就跑出去了,不一会又一阵风似的回来了,李秀才叫住她,给她擦擦额头的汗珠,“慢点,离天黑还早呢。” “爷爷,你看。”团圆把从空间里移的辣椒苗举起来给爷爷看。 李秀才只当是团圆从严府拿回家的,继续给团圆擦汗,“爷爷看到了,人家这辣椒长得真好,你看你种的才刚绿。等人家吃上辣椒,你种得能变红就不错了,你问了怎么才能长得快了?” “都问了爷爷,爷爷,兴许是咱们家院子里的土不肥沃。”团圆随便找了个理由。 空间里菜的长势,就是五爷爷李有田这个种田的老把式种的菜,都是拍马赶不上的,更不用说团圆种的了,所以团圆为了早日吃上辣椒,还留了几颗辣椒在空间里。 村里的粪便,都用来给种粮食的田地施肥,各家的菜园,都是从山上挖一些落叶草叶子下面那层土,拿回家洒在里头当肥料。团圆的小菜园说来还真没撒肥料,是不肥沃。 “哪天爷爷给你弄点土肥。”李秀才给团圆挽起袖子。 土肥,就是灶灰与土做成的肥,团圆家里人口少,粪不够,就是用土肥。 “爷爷,不用,我自己从山上挖点肥沃的土回来撒上就好。”团圆在爷爷身上拱啊拱,小辫子都要散开了,才拿着辣椒苗进了她的小菜园,用小锄头挖个坑,把辣椒放进去,盖上土,使劲摁摁,全部栽完,又给辣椒苗浇上水。 看着绿油油的辣椒,团圆擦擦脸上的汗,“爷爷,过不了多久,我们俩就有辣椒吃了,在椒盐里加上辣椒,味道肯定更过瘾。” 李秀才叫团圆到身边,拿着蒲扇给她扇风,团圆抢过蒲扇自己扇,顺便给爷爷扇。 还别说,这样是凉快多了,李秀才问:“团圆,你在严府见过那个张举人没有?” 说到张八斗,李秀才心绪不宁,整个人陷进矛盾里,一方面他回避着那些事情,一方面他又总是想起那些事情。 团圆停下扇扇子,一阵穿堂风吹过,石榴树叶子沙沙响,枝间还有几朵刚开出的花,花瓣娇柔地动着,惹人怜爱。 往爷爷怀里靠了靠,团圆小声说,“爷爷,你怎么知道他姓张,还是举人的,你不是叫我少跟他说话吗?他回镇上去了,我没在严府见到他,首儿也没提到他。爷爷,明天我帮你问问首儿?” “不用,咱们别说他了,爷爷就是觉着他像以前认识的一个人……算了,你别问首儿,也别跟那个人说话。”李秀才收拾起凌乱的心思,团圆最重要,其他的事先放在一边吧。 回到镇上的张八斗,又想到了李秀才,把自己认识的人扒拉来扒拉去,也没想起那是谁,但这么一番思量下来,他觉着自己认识李秀才,应该是在书院。 张八斗跟以前的同窗联系不多,他这人不善于跟人交往,唯一一个还能聊几句的是一个叫王书的,在一家布店里当账房,张八斗就去找王书,问他记不记得一个姓李的秀才,可惜不凑巧,王书跟着掌柜去外地进货了,张八斗只能把这事先记在心里……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两个小情郎 晚上团圆做了一个梦,梦到爷爷再也没有犯糊涂,也不再咳嗽,她笑得“咯咯”的。 李秀才拍拍她,轻轻地翻了个身,他还没睡着,还在想张八斗的事。他这人优柔寡断,特别是在这件事上,他更是优柔寡断。 “唉。”李秀才叹了口气…… 第二天,李秀才是被团圆摇醒的,“爷爷,你快起来,饭我都做好了,润书哥要来了,你今天要不要教书了!” 李秀才坐起来,他直到天蒙蒙亮才迷迷糊糊睡着,就起晚了。 等李润书来,团圆和李秀才刚刚吃完饭,碗都没来得及洗,“爷爷,我边刷碗,边听你讲,你开始讲吧,别耽误润书哥的时间。”手上刷着碗,团圆的小辫子一晃一晃的。 李秀才叫团圆认真听,就开始讲课。团圆手泡在水里刷着碗,小脑袋摇来晃去随着李润书的声音朗读,觉着这样读书也挺有趣的。 读完书,李润书过来帮着团圆往里头拿碗,总共就两个,他一下子拿了过去,团圆在一边问:“润书哥,你今天怎么不急着走了,我还以为你会越来越行色匆匆。” 团圆啊,说起话来跟小学究一样。村里人都说李秀才是老学究,团圆呢是小学究,把个团圆乐的呦,越发学究气,似乎这样就能显示出她是爷爷的亲孙女。 “团圆,听说你去找那个严明安玩了?”李润书把碗放好,回身问团圆。 岁数大就是好,能长高啊,像团圆得踩着凳子,才能把碗放进去。 团圆歪着头看李润书,“润书哥,原来首儿大名叫严明安,我都不知道。对啊,我是找他玩过,过会还要去,你要一起去玩吗?” 摇摇头,李润书说他想跟严明安借本书看看。 “润书哥,你叫他首儿就行了,我们都这么叫。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就这事啊,那咱们走吧。”团圆出来跟爷爷说了一声,就拉着李润书来了严府。 半斤眼珠子差点瞪出来,手搭上八两肩膀,跟他咬耳朵,“她咋还拉家带口来找咱们小少爷?” 翻了个老大的白眼,八两拍开半斤的胳膊,“龌龊,你思想太龌龊了,就叫你少听唱戏的,你偏不听,她是个六岁的小姑娘,哪来的口?那游戏兴许得三个人玩呢。这是友谊,你到底懂不懂。” 八两认为半斤就是以前在严家戏文听多了,还都是些情情爱爱的,生离死别的,导致他看见男女在一起,就往那当面去想,这真的不好。 半斤当没听见,鬼鬼祟祟跟在团圆和李润书身后进了府。 首儿见到团圆还领了人来,声音冷淡,“你怎么还带了他来?” 过会,首儿准备去找他娘说一下,要一视同仁,秤砣不准进府,这个李润书也不能进来。 “什么他,你得叫他润书哥,他是来跟你借书看的。”团圆过去拉着首儿到一边。 手一被团圆拉上,首儿心里的火气“咻”就没了,“原来是借书,叫他进来吧,不过我说好,我可不叫他哥,我比他大的。” 首儿好受了,被团圆放开手的李润书,心里空落落的,团圆从没有为了别个男孩,放开他的手。 “团圆。”李润书过来牵着团圆的另一只手。 团圆放开首儿的手,却叫首儿又抓住了握在手里,首儿还示威地看向李润书,两人进行着眼神的较量。 感情迟钝的团圆,没发现这里面的微妙,“哎呀”叫了一声,“首儿,你弄疼我了。” 这下,李润书和首儿都放开了团圆的手,又都拉着团圆说疼的那只手看,李润书温声问:“团圆,没事吧?” “我没事的,润书哥。” 首儿听团圆这么说,咻地抽回手,在一边冷冷地看着李润书抓着团圆的手左看右看。真能装,他都没使劲,团圆手根本不会有事,不过还是紧紧瞅着面前的两人。 李润书仔细检查了团圆的手没事,转身看首儿,他一直是温润的,此时眉眼间带着明显的不满与疏离,“严明安……” “润书哥,我没事,你别说他了。他天天跟秤砣一起玩,把我当成秤砣了。”团圆打断李润书的话。 心里不好受,首儿面上变得清冷,“你们到底要不要借书了?” 团圆推着李润书进了书房,走到首儿身边时,轻轻碰了碰他,首儿也进了书房。 书房里有一个书柜,上面零落地放着几本书,大多是杂书,还有几本是启蒙的,“书都在这里了,你自己挑吧。”首儿看着李润书。 李润书说了句谢谢,翻起那些书,从里头挑了一本《弟子规》。团圆对那些启蒙书没什么兴趣,倒是对首儿那些杂书有兴趣,上面记载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故事。 “挑完了吗?”看到李润书挑的书,首儿想到秤砣对他的评价,这个李润书真的不是一路人。 李润书说他就借三天,三天后会完好无损地给首儿把书送回来,首儿没什么表示,看着团圆。 团圆嘻嘻笑着,手上拿着好几本书,“这些我都想看,我可不可以看完一本,再借其他的?” “随便你。”当着李润书,首儿的语气带着点小少爷的骄横。 李润书皱了皱眉,“团圆,这种书看了没用的,你要是想听故事,听你爷爷给你讲就行了。” 对首儿,李润书的印象并不好。来严府借书这主意,是他爹想出来的,说叫他多学点东西,可这次借书的经历,叫李润书再也不想来借书了。 团圆从那几本书里挑了一本最想看的拿在手里,把其他的放回去,“润书哥,可我爷爷讲的故事我都听过了,我要自己看,换我来讲给我爷爷听。润书哥,他就是嘴硬心软。”最后这句,团圆用只有她和李润书能听到的声音说。 “好吧。”李润书要帮着团圆拿书,团圆非翻着看,他牵着团圆走出来,首儿在一旁冷冷看着,看团圆是会跟李润书走,还是留下来陪他玩。 跟首儿想的一样,李润书要带团圆离开,可团圆不走,“润书哥,你回家看书去吧,我在这里玩会,我跟我爷爷说了。” 李润书停下来看看团圆,又看看首儿,叫团圆玩一会就回家,别叫李秀才担心,他才离开。 李润书一走,首儿嗤笑一声,“切,他怎么管你跟管小孩似的,他是七岁,我看着像七十岁。” 第一百三十五章 返老还童 “不准你这么说润书哥,他是关心我。对了,我还没问你呢,你到底几岁,你不是跟我说你七岁吗,可润书哥眼看着八岁了,你怎么会比他大?”团圆看出来了,首儿对润书哥有敌意,而李润书对首儿也有敌意,但因为什么,她看不出来。 首儿:“……”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面子上了。 “我们玩什么?”首儿生硬地转了话题。 “嗯……我们看书吧。你昨天给我的书,里面的故事真有趣,就是有些字我不认识,得问我爷爷。你比我读书多,咱俩一起看,我有不认识的字就问你。”团圆把书拿回家,吃完饭就津津有味看起来,一会捧腹大笑一会咬牙切齿。 她不光自己沉浸在故事里,还讲给李秀才听。李秀才倒是不反对团圆看这些闲书,在他看来,这些书里写的才是真实的市井百态,对团圆这个志在开馆子的小姑娘来说,看这种书有利于她了解外面。 “好吧。”首儿虽然对看书没兴趣,但可以教团圆,他还是愿意看的。 两个人进到书房,一人选了一本书,搬着凳子到院子里,坐在屋檐底下,面对着娇艳的指甲花,看起书来。 遇到不太懂的,团圆就问首儿,首儿就教给她。 书是首儿的,可不代表首儿都懂,这不团圆这次问的问题就难住了他,“我先生说,不懂的地方要结合前后的语境,你先把这句话放在一边,看看前面那句,再看看后面那句,所以中间这句是说他娘把饼在中间挖了一个窟窿,给他挂在脖子上。” “不对吧,你是不是不懂,在胡诌?要是挂在脖子上,他怎么会饿死?”团圆不认为有傻成那样的。 首儿是不认识那个字,可他敢拍着胸脯说自己说的意思是对的,“你看这下面有图呢,他脖子上的圆圈就是饼,我不会骗你的。懂我就是懂,不懂我不会说懂。你往下看看,好好品品是不是我说的意思。” 首儿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胡说,细长的眼睛都快瞪圆了。 “我看看。”团圆按着首儿说的往后看,虽然匪夷所思,好像真是首儿说的那样,“你说得对,是我错了。”团圆是一个知错就认的好孩子。 “哼,我当然没说错。”首儿傲气地表示。 团圆转回头继续往下看,又转回头问首儿,“你在看什么?” “一个清官杀坏人的故事,他有三把大铡刀,上到皇亲国戚,下到百姓,谁做了错事,他都可以审理,可威风了。”首儿拿到团圆面前给她看。 团圆知道这是包公审案,可她只是听爷爷讲过,还没看过书里写的,就把手里的书放下,凑过去看首儿的。 两颗小脑袋凑到一起,看到紧张处,两人一起分析案情,哪个人说的是假话,要是换成自己来审案,该怎么审,然后再接着往下看,每每看到坏人被咔嚓,两人都叫好。 “真是大快人心。”团圆脸都涨红了,恨那些恶人恨的。 一本书看完,首儿又牵着团圆的手,拉她进了书房练字,不一会书房里爆发出大笑,“哈哈,你这写的什么啊,简直是鬼画符。你得这样,蘸上墨以后,在砚台边这样顺几下。”首儿给团圆演示。 要是换成别的孩子,也许就会害羞不写了,可团圆大大方方说,“我家里纸少,我爷爷不叫我在纸上写字,我写的当然没有你好,这有什么好笑的。” 首儿一顿,原来是这样啊,“我不知道是这个原因,不过我不是嘲笑你。” “我知道。如果你是嘲笑我,我早就写到你脸上去了,我可不是好惹的。”团圆按着首儿说的,继续写,写的还是不好,可她自己能看懂。 首儿撞撞团圆胳膊,团圆一道横一下子写弯了,“干吗,你不好好写,撞我干吗?” “嗯……”首儿耳朵尖都红了,磕磕巴巴说:“你……以后可以来我家练字。我家纸很多,我用不完。” 团圆抬起头,英气的眉毛笑得弯弯的,圆眼睛也是弯弯的,十指交叉抵在嘴边,“你说真的?” 这个动作,也有小姑娘做过,可首儿觉着那是花痴,他转身离开,可看到团圆做,他竟然觉着挺好看的,特别她是对着自己,首儿笑得柔和,“当然是真的。” “好,一言为定!”团圆十分开心! …… 这天,团圆学完功课,又要出门,被李秀才叫住,“团圆啊,今天你就别去找那个首儿玩了,地里的玉米该锄草了,你去帮爷爷。” 天天跑到严府去,李秀才都恍惚自己是不是给严府养了个孙女。 团圆晃着脑袋,头上的小揪揪摆来摆去,“好的,爷爷,我跟你去地里。” 拿上小锄头,团圆过来牵爷爷的手。 李秀才肩膀上放着一根扁担,地上有两个筐子,里头是土肥,他矮下身体,把筐子的绳子穿过扁担,就要挑起来。 “爷爷,你可以吗?”团圆跟着手忙脚乱的。爷爷以前可是在锄头把上挂一个筐子都挑不动的,得用木板车推着,遇到坑坑洼洼的地方,团圆还会帮着推一把。 李秀才直接就挑起来了,脚下一点都没打晃。 滚滚提醒团圆,“你忘了你爷爷吃了我三个蛋?” 团圆这才想起来。说来爷爷还是抽烟袋,但她这两天都没听到爷爷咳嗽,所以滚滚的蛋真治好了爷爷的病,以后她就不用再为爷爷提心吊胆了! 抖着脚嘻嘻笑着,团圆乐得差点找不到北。 李秀才回身一看团圆没跟来,高声喊,“团圆,你在家里干嘛呢,赶紧出来!” “爷爷,我来了。”团圆一溜烟地跑出门,追上爷爷。 一路上,有许多村里人也要去地里锄草撒肥,看到李秀才挑了两担肥,都叫他悠着点。 “秀才叔,你这是急什么,慢慢来,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 “就是秀才叔,你可是咱们村最稳当的人,身体是本钱,累坏了可不值当的。” “哼,他这是等着有人可怜他呢,可惜啊,他是媚眼做给瞎子看,白搭。”一句阴阳怪气的话插进来。 不用看,大家就知道又是李大妹,反正她李大妹的嘴里就没一句好话。 他们才不是不帮忙,是看李秀才挑着两担子肥都脚下不打晃,要不然他们早帮忙了。 全桃源村,也就是她李大妹没点同情心。 “二奶奶,原来你是瞎子啊,那你可得小心点,要不我给你找根棍,你拄着?”团圆笑嘻嘻地说。 李大妹这样的,就不能跟她客气。 “哈哈。” “哈哈,这可真不怨人团圆,是你自己说的,真当秀才叔全家都是泥人?秀才叔是和善,可人家有孙女呢。”李大花走过来拍拍团圆的肩膀,说得好,就不该惯李大妹的臭毛病。 那岁数光长在嘴上,一点没有老人样的人,就该这么教训她。 李大妹也不是省油的灯,“有些孩子啊,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真就不值得可怜。” 白眼翻上天,李大妹忘了看脚下,一脚踩进了泥坑里,“哎呦”一声坐到地上,“二柱,二柱,娘的脚崴了,疼死了,你回家推车去,我倒要看看,有些人装可怜,到底能装到什么份上!” 李大妹就是认准了李秀才挑两担肥,是想叫人可怜他帮他,压根不可能他自己挑到地里去。 李秀才挑着扁担走到李大妹身边,放下筐子,李大妹就嚷开了,“大伙看到了吧,他李平才这就装不下去了!” 李秀才一扁担敲在李大妹脚边,吓得李大妹磕磕巴巴,“你……你干……啥!二柱!二柱!” 第一百三十六章 倒霉三连跌 死死瞪着李大妹,李秀才使劲戳了两下扁担,“李大妹,你以后再嘴上没有把门的,信不信我用手里这根扁担给你堵上嘴!” 李二柱推着木板车过来了,“叔,我娘就是胡咧咧的,你消消气。” 几个汉子也过来拉着李秀才离开,“二婶你听见没,秀才叔可是把话放这儿了,你看看你把老实人逼成啥样了,哪天你真吃亏,别的不怪,都怪你这张破嘴,你是活该。秀才叔,你就当她放屁,别生气了。” 李秀才狠狠瞪了李大妹一眼,撂下句话,“今天我要看看是我李平才能挑着担子走到地里,还是你李大妹能走到地里,呸!” 挑起扁担,李秀才大步往地里走。 “你说真奇怪,照以前李秀才这么生气,早就咳嗽了,重则还会犯糊涂,这回竟然气得李大妹都快翻白眼了,他一点事没有。” “听你这么一说,是挺奇怪的。团圆,你爷爷这是吃啥了?”李大花顺着那个妇人的话说,拍了团圆一下。 团圆猛地回神,“婶子,刚才二奶奶说的那个小孩是不是就是我啊,她是什么意思?” 被人卖了,帮人数钱,团圆反复想着李大妹的这句话,心里都是不解。 路旁的牵牛花带着露珠,透亮的露珠在花瓣里颤动着,它的生命就在这花瓣里,被人一碰就落在地上,深入土里…… 李大花放在团圆肩膀上的手不自觉加重了力道,眼神慌乱了一下,她猛地哈哈笑起来,“团圆,你那么聪明,怎么信你二奶奶的鬼话。她啊,就爱故弄玄虚,没一句靠谱的话。以前啊她还说自己大白天碰见鬼了,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大家都去她家抓鬼,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婶子你接着往下说。”比起李大妹的话,团圆还是更信李大花的话,李大花对她好啊。 李大花暗暗松了口气,“还能怎么着,哪里有鬼,是她家老鼠啊,把她的一只臭鞋拖到了洞口,哪里是什么鬼偷了她的鞋。” “这样啊,那二奶奶还做过啥这样的事?”团圆拉着李大花往地里走。 李大花就打开了话匣子,说李大妹做的破事,团圆乐得哈哈笑,到了严府门口,团圆停下脚步,“婶子,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看着团圆跑远了,李大花累的蹲在地上。她可是从桃源村走回娘家,都大气不喘一下,刚才那几步路,她的脚是拔起来又落下,仿佛有千斤重,幸好看团圆这样,应该是信了她的话,真是烧高香。 心里,李大花把李大妹骂了个遍,结果李大妹也是倒霉到家,刚坐上李二柱推的木板车,结果车轮子坏了,车身一晃,她从车上滚下来,骨碌碌滚进了路旁的水沟里。 水沟里没有水,可有淤泥啊,她是头朝下趴进沟里的,抬起头一边骂一边往外喷泥巴,孩子们指着她,“水鬼,活的水鬼。” 去地里锄草的人停下来,指着她哈哈大笑,不忘教导自己孩子,“看到没,心思坏的人就是这样的下场,喝口凉水都塞牙,坐车上都能跌进沟里。” “爹,我记着了。”当儿子的重重点头,又蹦着高乐,爹说得太对了,那水沟里其他地方的泥巴都干了,就李大妹摔进的地方是烂泥巴,这就是报应。 李大妹哭天嚎地的,李二柱下去背他娘,被李大妹推到了一边,她非说李二柱是要害她。 “你滚,你个丧尽天良的玩意!”李大妹骂李二柱骂个没完。 李二柱为难啊,娘不叫他背,这可咋办。 “二柱啊,你上来吧,别管你娘了。”李大旺这么憨厚一人,都不可怜李大妹,觉着她是活该!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听说这烂泥巴可是顶顶好的肥料,这要是撒进地里,玉米棒子肯定比别人家的大一圈。” 这下好,几个汉子都下进沟里,锄头铁掀都往李大妹脚边挖,这可是好肥料,当然得使劲挖。 李大妹跳脚躲,“没看到我在这吗,这么宽的沟,不会去挖别的地方?” “二婶,就你脚底下这块是宝地,你没听见吗,得是烂泥巴。二婶你可注意着点,我这锄头可是不长眼。” 刚要骂,又一锄头照着李大妹脚面子就过来了,李大妹一下跳开,李二柱抬腿就走,他娘这样压根不用人背。 沟边的五奶奶李凤九朝李大妹呸了一口,“呦,说别人是想叫人可怜,这可真是贼喊捉贼,这真装可怜的在沟里站着呢。崴脚了,谁家崴脚还能跳起来?” “就是,有些人的嘴啊,就没一句真话。” “呸!” 骂完大伙就懒得理李大妹了,对这种没脸没皮的人来说,你骂她,人家不痛不痒,没用。 沟里的汉子挖完烂泥巴装进筐子里,往锄头把上一挂,也走了,一时间就剩下沟里的李大妹,她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偏偏不知道是哪家熊孩子,也不知道躲在哪,还在喊“水鬼”,李大妹几步从沟里走出来,可沟沿有筐子里掉出来的烂泥巴,她踩上去脚底一滑,骨碌碌又滚进了沟里,好死不死,就掉进刚才汉子们挖烂泥巴挖出的坑里,一屁股坐进里头,屁股开了花。 “饿水鬼爬出来了!”又响起一阵嘲笑。 “熊孩子,叫我抓到你,我扒了你的皮!”李大妹揉着屁股站起来,这回不是趴,是坐进沟里的,后面衣服也都是泥巴,整个人像是从烂泥巴里钻出来的。 路旁大树后头的团圆和首儿捂着嘴嘻嘻笑。熊孩子当然就是他俩了,两个人捏着嗓子喊水鬼,前头那句烂泥巴是好肥料也是首儿的杰作。首儿有个本领,捏着嗓子能模仿不同的人说话,那句话就像是老人说的。 团圆去严府找首儿,今天是首儿禁足的最后一天,他去问问他娘他能不能跟团圆一起去地里拔草。没想到他娘竟然同意了,两个人就手牵着手出了府,正好看到沟里的李大妹。团圆把事情一说,首儿这个经常作弄人的,就想出了这招。 他以前在严家,作弄了丫鬟家丁,他们找婶婶告状,他就经常躲起来,模仿婶婶说话吓唬他们。 “你这招太厉害了。”团圆朝首儿竖起大拇指。 首儿一仰头,牛气地说,“那当然,我可是比你大。” “首儿~哥。”团圆拖长了音叫他。 首儿浑身一哆嗦,“你还是叫我首儿吧,你的哥留给那个李润书当吧。” “切,我本来就叫他润书哥。”团圆看李大妹又爬到沟沿,攥着手瞪着大眼珠子祈祷她再掉进沟里,可惜这回李大妹加了十二分小心,手脚并用,从沟里出来一瘸一拐往家走。 首儿抓着团圆的小肩膀,团圆伸着头还看李大妹呢,看到李大妹走了几步,一坨鸟屎正好落在她头顶上,团圆哈哈大笑,直到李大妹不见影了,她才转回头,“首儿,你抓着我干嘛?我要是哪里又得罪你了,你直接说出来吧。” 团圆蹲下,仰头眼巴巴地看着首儿,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简直成了一汪水。 第一百三十七章 善变的草 首儿撇开眼不看团圆,他跟李秀才一样,都在团圆这样的眼神里坚持不住,他想起先生给他讲过的一个词,叫做祸国殃民,不夸张地说,他觉着团圆有一双祸国殃民的眼睛。 “你向来是这么瞅人的?这样不好。”首儿道。 又多了一条罪名,团圆低下头,去扑草里的蚂蚱,嘟囔道,“怎么连你也这么说我。” 团圆不看他,首儿的脑袋就能想问题了,冷飕飕问:“还有谁说过这话?” 一下就抓到了蚂蚱,蚂蚱的后腿一蹬,团圆手指上冒出血珠子,小声回答,“我爷爷啊。” “你爷……”首儿看到团圆手上的血珠子,拉着团圆就要回家给她上药,团圆扯了一把七七菜,“不用,你把这个七七菜揉碎给我敷上,立马就好了。” 首儿拿过七七菜,蹲在一边,问团圆怎么揉碎,团圆叫他把叶子摘下来,放在手心里搓出汁。 可怜首儿细皮嫩肉的,七七菜上的刺扎的他手心里一阵阵刺痛,他差点把七七菜扔了,为了团圆,忍着疼揉七七菜,然后粗鲁地给团圆盖在手指上,咻抽回手,嗯了一声。 团圆抓起他的手,“你手怎么这么红,你疼就说出来啊,不说不是自己找罪受?真是不懂你,为什么不能把话明白说出来,非得叫人猜你的意思。手疼不疼?” 首儿抽回手,“没事,我手是被这菜上的刺扎红的,这样真能止血?” “当然能,村里人都是这么做的。你刚才到底在生气什么?”团圆歪着头看他。 说起这个,首儿又生气了,铁青着脸,这回他倒是直接说了,“你叫李润书就好好叫哥,叫我就九曲十八弯地叫。不想叫你就别叫,干吗要这样?” “哎呀,跟你开玩笑吗,你真想听我叫你哥?”团圆拿下手指上的七七菜,血止住了,她站起来看着首儿。 首儿也站了起来,“我才不想听你叫我哥。”他不要得到跟那个李润书一样的称呼。 “那不就结了,别磨磨蹭蹭的,咱们赶紧去地里吧。”团圆撒腿就跑。 跑到地里,团圆领着首儿进了自家地,李秀才已经锄了一阵草,团圆叫首儿跟她一起把草堆到一起,没锄的草也要拔起来。 “你要锄头吗?”团圆把自己的小锄头给首儿用。 首儿揪着一根草一拔,很轻松就拔起来了,“不用,我用手拔就可以了。” “那你慢慢来。”团圆收拾着草,小的玉米苗她也拔了,只留长得最高最粗壮的一棵,不一会就干到首儿前面去了。 首儿干得慢,但很认真干着,他看到团圆拔了一些绿油油的苗,他也跟着拔,可这“草”太难拔了,扎得太深,而且杆也粗,他扎着马步,深吸口气,双手握着使劲才拔了出来,转头就看到团圆用恨不能杀了他的眼神看他。 “我手不疼。”首儿还以为团圆是心疼他呢。 团圆双手叉腰,刚要吼,看到爷爷转过头来,她笑眯眯甜甜地说,“爷爷,没事的,我说他。” 转回头,团圆就教育首儿,“你连草和玉米都分不清?你看清了,这是玉米,它底下的是草,不是叫你拔玉米,是拔草。” 首儿指着团圆拔的玉米苗,“那你拔的这个矮的呢。” “这也是玉米,只留一棵长得最高的就行了,这些小的得拔掉,可你看看你,高的玉米拔了,留下这底下两颗小的,这得猴年马月才能长出玉米来?你就不会思考一下,干活哪有你这么干的!”团圆奶凶奶凶的。 首儿真是的,不会干也不问,一个人瞎干,这是她发现的早,不然她家玉米就遭殃了。 “我不知道。”首儿哪里知道是这样。他学的是锄强扶弱,他自然而然就把高的玉米拔了,留了底下孱弱的玉米苗,叫它好好生长。 “不知道也不问!”团圆还生首儿气。玉米长到这么高多不容易,结果叫首儿拔了。 “团圆,人家都认错了,你就别说了。”李秀才扛着锄头过来,把底下矮的玉米苗拔了,把首儿扒出的坑挖深了些,加了点土肥,叫团圆把那棵玉米放进坑里扶好,他往里填土。 首儿帮团圆一起扶着玉米,“爷爷,对不起,是我拔错了。” 李秀才摸摸首儿的头,借了人家瓢到地头的水沟里舀了点水给玉米浇上,就去了前面继续锄草,嘱咐团圆,“小姑娘家不能这么凶,好好跟首儿说嘛,谁都有个第一次。” “爷爷,我知道了。”团圆嘟着嘴,转回头瞪着首儿,“你这个小少爷,跟我们格格不入的。你这样要是家里没钱了,村里分给你一块地,你就跟书上那个懒汉一样,能守着地被饿死。来,我教你怎么拔草。” “我是没干过这个,不是懒。”首儿凑近团圆耳朵小声说,为自己正名。 “我知道,你好好学着。我就是觉着你这么大了,还分不清庄稼和草……哎呀,反正我是为你着急。” 首儿认真看着团圆收拾草,其实他唯一的错误就是拔了玉米,不过他看到团圆把一种草挑了出来,“这个不就是草吗?”这次首儿问了。 “这个叫苦菜,能清热降火,吃了对身体好。等我分你一点,你拿回家叫张奶奶给你做,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它是苦的,我怕你受不了。”团圆自己呢,不太爱吃苦菜,不过在桃源村,在这个季节,家家户户都会挖苦菜吃。 苦菜要先焯水,再放进凉水里浸泡,去除它的苦味。在桃源村一般是用苦菜来做菜团子,把焯好的苦菜剁碎,加上玉米面和豆面,加点荤油,有肉的剁点肥肉更香,不用加水,直接用手攥成团,上锅蒸熟,这样做出来的苦菜苦味不重。 首儿点点头,跟在团圆身边收拾草,遇到苦菜他就放在一边,不能确认是不是苦菜的,他就问团圆,渐渐地,他就干的很好了,可偏偏有人非要横插一杠子,“有的人啊,油嘴滑舌的,连人家小少爷都叫她糊弄住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眼神不好得治 又是阴魂不散的李大妹。她回家换了身衣服,躺着越想越憋屈,不行,她得出气!谁叫她心里不得劲的,她也不能叫那个人好过了,这不,她又来找团圆的麻烦了。 团圆和首儿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这奶奶属牛皮糖的,扯都扯不下来,你吃过牛皮糖吗?”首儿挤眉弄眼地说。 团圆一个没出过桃源村的土丫头,哪里知道个牛皮糖,歪着脑袋问,“牛皮糖,牛皮能做糖,甜吗?” “等哪天我叫张奶奶教你。我说的牛皮糖是说她难缠,你等着看好戏吧。”首儿站起身,搓搓手上的泥和草叶子,拿出他严家小少爷的派头,迈着四方步朝李大妹走过去。 李大妹那颗心激动的,还以为严家小少爷是过来感谢自己揭穿了团圆,肯定得叫她去严府做客,那肉啊鱼啊啥的,这回她一定要敞开了肚皮吃。 可惜还没等首儿到她跟前,就有人给她泼冷水,“娘,你回家去吧。” 说话的是李二柱。他是个锯嘴葫芦,可他想过了,事事听他娘的不是孝顺,真看着他娘被赶出村,那才是不孝顺。 李大妹什么人啊,她都想好了,要是她能攀上严家这根高枝,里正的话她也敢不听。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不用说只是换个地方住。 想到这些,李大妹完全没了顾忌,“啥玩意,你命令我回家?我是你娘,没听说有儿子命令娘的,一边去!别以为你有那个连个官都算不上的玩意的话,就可以拿着鸡毛当令箭。” 李大妹这句“连个官都算不上的玩意”,说的当然是里正,想到她马上就可以去严府吃香的喝辣的,李大妹更是胡咧咧。 她无知也就无畏。 等首儿一到跟前,李大妹就抓着首儿的手腕,“严家小少爷,咱们赶紧走吧。” 说完,她又转头狠剜李二柱,“该滚回家去的是你,我可告诉你,娘发达了,也没有你的份儿!” 李大妹是个敢想的,都想到她穿金戴银,出门坐轿子,下轿子就有人背进背出的,她每天就等着享福了。 此时的她,恐怕给她根棍,她就敢上房顶把天捅个窟窿,再蹦上去把那些个神仙都臭骂一顿,李大妹就是这么天不怕地不怕。 “奶奶,你是不是哪有毛病?”首儿“关心”地问。 李大妹一下子愣住了。严家小少爷这是什么意思,噢,可能是怕自己被李二柱气出个好歹来,在关心自己呢,李大妹一脸的笑,语调都降了八度,“严家小少爷我跟你说,团圆啊是个人精,鬼精鬼精的,一肚子坏心眼,你别跟她一起玩。” 礼尚往来,严家小少爷关心她,她也得关心一下人家。 首儿细长的眼睛一眯,“那奶奶你说我该跟谁玩?” “这个嘛?”李大妹把全村的孩子在心里拨拉了一遍,没一个她觉着好的,矬子里拔将军,“李润书还行。” “奶奶你得的病是眼神不好,得看郎中,你出村往东直走,一直直走别拐弯就到了镇上,找一个姓苏的郎中,你就说严家小少爷让你去的,保准你的眼睛能治好。”首儿“好心”地道。 李大妹:“……” 她眼睛没问题,干啥要去找甚苏郎中,李大妹转不过弯来。 首儿从李大妹手里抽回自己的手,回到团圆身边,团圆朝他竖大拇哥,“你厉害,就是二奶奶回不过味来,没意思。” “等着吧,一会她就明白了。”首儿回头,看到李大妹仰头看天,他摇摇头,看来她不光眼神不好,脑袋也不灵光。 他正想着要不过去再说明白点,就听响起一阵哄堂大笑,李大妹不明白,可村里明白人多着呢。 “咋地,二婶,不知道人家小少爷咋个意思?我来告诉你,人家是说你多管闲事,叫你去看眼睛呢,你的鬼话人家压根不信。”李大花放下锄头。 她看首儿往李大妹面前走,就知道有好戏看,谁知道是这样的好戏,就是李大妹这个当事人不懂,少了乐趣,她就当回好人,给李大妹点透了。 “哈哈,大花说得对,不过不止这一点,我看啊还是说婶子自以为是。没看见吗,人家小少爷还就爱跟团圆一起玩,就她看不明白,还自以为自己是善人呢。” “二婶,还不明白?人家小少爷这可真是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就是你啊太笨,听不懂人家的文明话。对了,我们这么些人可都看到了,秀才叔是真挑着两担肥到了地里,你呢也是自己走到了地里,可有个先来后到,你输了。” “她不光输了,还被耍得团团转,恐怕还在想美事呢。” 自己被耍了,就是说她想的那些好事都没影儿,李大妹觉着天旋地转,眼前发黑,一头栽在地里,被李二柱背起来送回家了。 “她不会有事吧?”首儿是爱捉弄人,但还从没叫人受伤过。 团圆摆了摆手,“她经常这样,是装的,没事的。” 首儿这下放心了,“那现在呢,我们怎么办?” “拔草喽,赶紧的。”团圆埋头干起活来。爷爷都锄出去老远了,看来滚滚的蛋不光治好了爷爷的病,爷爷干活还更有劲了。 首儿也埋头干活,草一堆,苦菜放在一边,他放苦菜的时候才看到一大堆了,“团圆,这么多吃不完吧。” “苦菜焯水后就不剩多点了,而且吃不完可以晒干泡茶,喉咙痛或嘴里生疮,就可以喝。”团圆叫首儿看婶子们的篮子,有的苦菜都要装满篮子了。 “喂!” 首儿正干得起劲,肩膀上被拍了一下,他差点趴到泥里去,抬头一看是秤砣。秤砣尴尬地收回手,嘿嘿一笑,“我就是过来跟你打个招呼,你不是禁足吗,怎么来帮团圆家干活了?” 秤砣的心里有点纳闷,怎么自己这个作兄弟的见不了首儿的面,团圆就可以见呢,不公平。 “你这叫打招呼?”首儿看着自己肩膀上被拍出的泥印子,凉凉地问秤砣。 第一百三十九章 特别的人儿 秤砣刚才也是在地里拔草,手上都是泥,在首儿肩膀上一拍,立刻就有一个泥印子,他嘿嘿笑着,“我给你擦擦。” 他上手就给擦,越擦越脏,团圆实在看不下去了,把秤砣挤开,拿出花布头给首儿擦,“就这样吧,擦不掉了。” 秤砣揉揉鼻子,鼻子也沾上了泥,他一点不在乎,“首儿,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首儿擦擦额头的汗,他第一次干活累出汗来,觉着是挺新奇的体验,“今天我刚能出门,这不就来地里找你,没找见就帮团圆家干点活。她去我家是跟我道谢,那天那个厨娘的事,我不是帮了她吗。” 不知不觉,首儿已经把桃源村的严府当家了。家不在于住了多久多么兴旺,而在于家里的人能不能给予家的温暖。 “这样啊,那明天咱们去掏鸟蛋吧?”秤砣兴冲冲地说。 首儿看团圆,他都跟团圆说好了明天去打白果的,“明天我要跟团圆去打白果。” “白果是个啥,哪有掏鸟蛋好玩?团圆,你都跟首儿玩这么多天了,也该把他还给我了。”秤砣委屈地说,加上他那皱巴着的嘴,简直跟争宠的戏码似的。 首儿紧张地看着团圆,他不希望团圆把自己让给秤砣。 脑子这东西真是越用越灵光,团圆的脑子就比首儿和秤砣灵光,“你要掏鸟蛋?” 秤砣赶紧点头。 “根本不用纠结。打白果和掏鸟蛋这两件事情不冲突啊,你干嘛要选择呢,掏鸟蛋也可以上槐山啊?”就这么简单的事情,在团圆看来根本就不用弄的跟要抛弃其中一个人那样。 首儿:“……” 秤砣摸摸光头:“……对哦,这不是去的同一个地方吗,团圆你没学傻,我放心了。” 拍拍屁股,秤砣回他家地里干活去了,只剩了我们还没学会说假话的首儿傻呆呆站着。团圆则继续收拾草。 李秀才转身看两个孩子还在干,摸摸稀疏的山羊胡子,把手上吐口唾沫,把最后的一点草锄完,蹲下来收拾草。 团圆一抬头,看到爷爷也在收拾草,小跑过去,拉着爷爷起身,“爷爷,收拾草是我的活,你锄完草就去一边抽烟袋歇着吧,我一会就收拾完了,还有首儿帮我呢。” 李秀才抬头看天,大晴天伴着凉爽的微风,天空是瓦蓝瓦蓝的,云彩很大块,真是好天气,可孙女竟然叫他抽烟袋,这真是稀奇。 “行吧。”李秀才背着手去了地头,这可是团圆叫他抽烟袋的,他得好好享受,往烟袋锅里加上满满的烟丝,摁紧点燃,李秀才猛地吧嗒了几口…… 首儿跟团圆两人把草收拾完,扔到地头的沟里,苦菜呢团圆拿着,“走吧,我们去你家看张奶奶怎么做苦菜,她要是不会,我告诉她。” 大家族的厨娘,不见得会做山沟沟里的苦菜。 两个人提着苦菜回了家,直接就交给了张妈,张妈看到苦菜就笑了,“小少爷,这是你跟团圆一起挖的苦菜?可真嫩。” 那天夫人还说挖点这村里的野菜尝尝鲜,张妈正准备挖呢,没想到两个小人挖来了。 首儿站在一边看着团圆帮着张妈摘苦菜,“这苦菜是我去帮团圆家干活,在她家地里挖的,奶奶这是苦的,很苦。” 半路上,首儿尝了一片苦菜叶子,太苦了,简直比药都苦,他被苦的眼睛都红了。 张妈当然知道苦菜是苦的,但处理的好,那苦涩里的香味,也是很吸引人的。她准备做两道菜,一道呢用来跟猪大肠炖汤,一道呢就是最常见的凉拌。 苦菜洗好,张妈那边烧上水用来焯苦菜,这边洗猪大肠。这东西洗起来费劲,她又是用草木灰,又是面粉盐的,团圆在一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首儿捅捅团圆,“你还怕张奶奶不会做,怎么样,这做法你会吗?” “不用。”团圆诚实地摇头。 张妈笑道,“团圆啊,我以前也住在村里,从小也是挖野菜长大的,哪会不认识苦菜。离吃还早呢,你们俩可以先去玩会。” 团圆摇摇头,她得记住所有的步骤,一点也不能错过,她对首儿摆摆手,“你要是不想看,先去玩吧。” 同样的是张妈在做菜,团圆觉着看着是一件乐趣满满的事,换成首儿呢,那些乐趣他都体会不到,因为他对这件事没有兴趣。 “我就在这玩儿。”首儿无聊地揪旁边的菜叶子。 等张妈把洗干净的猪大肠跟苦菜一起放进水里炖上,首儿如解脱了一般,拉着团圆往外走,“别看了,张奶奶把汤炖上了,就等着熟,咱们先玩会吧。” “张奶奶,你真的做完了?”团圆要跟张妈确认一下。 “还有一道凉拌的呢。”张妈都看出首儿见到她炖上汤的如释重负了,自己这样说,看来小少爷要失望了。 果然首儿的表情有点低落,往外走的脚步顿住,主动拉着团圆走回到张妈身边,“你继续学吧,唉。”首儿长长叹了口气。 凉拌苦菜张妈做的很快,边做边仔细地把里头要注意的地方都告诉团圆,例如焯水的时候在水里滴几滴油,苦菜焯出来会更绿。 “奶奶,你刚才说的焯水的办法,只要是蔬菜,都可以倒油?”首儿觉着这里团圆会问,他主动替团圆问了。 只能说从小,团圆在首儿心里就是那个特别的存在,就像是两条平行线,在相遇那刻就成了直线,把她就放在了心上。 张妈哭笑不得,“小少爷,可不是倒油,是滴几滴油点子。焯蔬菜都可以这样焯,也可以再加点盐在水里头。” 说着,张妈把焯过水又洗了好几遍的苦菜攥干水分,切碎,加上盐,倒了点香油,还放了一把炒熟的花生米。花生米是去了外面那层红衣,一掰两半洒在上面。 “好了,凉拌苦菜这就行了。”张妈估摸着差不多了,又过去打开锅盖,猪大肠苦菜汤也可以出锅了。 张妈一掀锅盖,苦味扑面而来,熏的首儿想撒腿就跑,好苦啊,可团圆睁着大眼睛看着这锅汤,白色的猪大肠,绿色的苦菜,虽然上面漂着一层油花可看着清清爽爽的,一点不让人觉着腻。 第一百四十章 两“妃”争宠 这顿饭,团圆是在严家吃的,严夫人的原话是说,自打首儿和团圆一起玩,变得开朗懂礼了起来,她要谢谢团圆。 “婶子,你不用谢我。”团圆笑眯眯的,她还是头回被大人这么正式感谢,多多少少有些拘谨。 严夫人越看团圆越喜欢,这小姑娘一看就脾气好,说话也真诚,怪不得首儿愿意跟她玩,“团圆啊,你就跟在自己家一样,别不好意思,来,婶子给你盛汤。” 拿起勺子,严夫人给团圆盛了一碗猪大肠苦菜汤,又给首儿盛,首儿捂着碗,“娘,你喝吧,我不喝。” 首儿一呼吸,嘴里就是一股苦味,而且汤里的苦菜看着跟药材是一个色儿的,他不想喝。相比之下凉拌的苦菜绿油油的,还带着一股香味,首儿赶紧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一嚼还是苦的,他挤出个笑来,娘,我吃了。 严夫人笑着摸摸首儿头,喝起汤来,她觉着这汤的苦味正好,苦里带着香气,正是她喜欢的,“团圆,这汤你喜欢喝吗?” “婶子,我喜欢,只有一点点苦,刚刚好。”猪大肠的油腻跟苦菜的苦碰撞在一起,那苦味反而少了,团圆这个不太爱吃苦菜的,都觉着这汤好喝。 首儿半信半疑,“真的好喝,不苦?” “只有一点点的苦,不信你尝尝。”团圆比比苦味,只有指甲盖底下的月牙那么大。 首儿用筷子在团圆的碗里蘸了一下,咂味道,伸着舌头直扇,“团圆,明明这么苦,你还说只一点点苦,你怎么能骗我呢。” 团圆喝了一大口汤,“我觉着还好啊,你看我这一碗都快喝完了,我是照实跟你说的呀。” “首儿,是你自己的问题。”严夫人笑着道,这两孩子在一起真有趣。 首儿瞪了团圆眼,团圆朝他吐吐舌头,抬起头看到严夫人朝她笑,她赶紧大口吃饭。 吃完饭,严夫人叫王居中送团圆回家,还给了团圆一小盒蜜枣,那蜜枣是无核的,红的半透明,煞是惹人爱,“谢谢你,婶子。” 严夫人说不用谢,看着团圆走了才把首儿叫到身边,“首儿,锄草累吗?” 首儿老实点头,“娘,锄草很累的,你看看我的手都红了,拔草拔的。娘,每一粒粮食都来之不易,以后我吃多少盛多少,保证一点不浪费。” 以前在严府,首儿吃饭总盛满满一大碗又吃不完,严夫人说了也不管用,如今听到儿子这么说,她欣慰地笑笑,“好,你可要说到做到。” “娘,你来监督我。”首儿当然会做到,刚才他不光把碗里的饭吃干净,连掉在桌子上的几个饭粒,他都捡起来吃了。 团圆被王居中送回家,问爷爷好好吃饭没有,李秀才说严家还给他送了饭来,他早吃过了,团圆打了个呵欠,躺下来开始呼呼睡大觉。今天上午拔草还有去严家学做菜把她累坏了,等她伸个懒腰起来,就把浸在水里的苦菜拿出来,攥干水分来做菜团子。 “爷爷!”团圆喊,李秀才在院子里答应了一声,团圆跑出来,看到爷爷在石榴树下放了个笼子,上边窄下边宽,里面还铺了麦秸,里头有一只小鸡。 “爷爷,这是哪里来的?奶奶给我的?”李大花说过等她家母鸡孵出小鸡来,会给她一只,团圆还记着呢。 李秀才说是,叫团圆去屋里找个破了的小碗,给小鸡装点水,再给它装点米放在瓦片里头,“以后啊,它就交给你来照顾。” 团圆进屋装米去了。 在桃源村,小米也称作米,是在严府吃了大白米饭之后,团圆问爷爷,才搞明白为什么他们的米饭跟严府的不一样,原来他们所说的米跟人家说的压根不是一种米。他们说的米是小米,也叫谷子,所谓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粟就是他们说的谷子。 “爷爷,你放心,我会好好喂它的,叫你每天吃上鸡蛋。”团圆把米放进手心里,伸进笼子里,看小鸡不敢上前,她模仿着小鸡的叫声,叫它过来吃,结果小鸡没过来,倒是引来了花花,“咕咕哒”在她脚边叫着。 “花花,不是叫你,你先走开。”团圆跺跺脚,可花花还是在她脚边叫。 李秀才捋着胡子乐,这个家里团圆奈何不了的就是花花了,没招没招的。 “爷爷,你还在那边笑,你倒是帮帮我啊。”团圆的小脸都气红了,臭花花,不下蛋就会坏她的事情。 摇摇头,李秀才拿出烟袋吧嗒,他更拿花花没办法了。 团圆没办法,回屋拿米出来喂花花,花花亦步亦趋跟着,团圆刚要给它放米,发现它的玉米糠还没吃完,“花花,你这不是有的吃吗?” 花花对着团圆手里咕咕哒叫着,意思很明白,它也要吃米。团圆蹲下来跟它讲道理,“花花,你不能攀比,它才那么点大,你应该让着它点。你看我和我爷爷也没有天天吃白面馒头。” 花花就是咕咕哒叫着。 团圆心软,没办法只能给了它米,但还是不甘心补了一句,“花花,就这一次啊,下不为例,我说话算话的。你看看你一个蛋都不肯下给我爷爷吃,桃源村的母鸡,有一只算一只,就只有你不下蛋。” 说完,团圆愁眉苦脸地找爷爷,“爷爷,你看花花一点也不让着小鸡,这可怎么办。对了,我们是不是该给它起个名字,这样花花就明白这是同类了,叫什么名字好呢。” 李秀才只是吧嗒烟袋,这个是团圆的烦恼,他不管。 团圆摸着小下巴,小鸡这么小,还是白色的,“爷爷,就叫它饽饽吧,它跟饽饽一样白。” 李秀才看看小鸡,小鸡撵饽饽,他家小鸡就叫饽饽,团圆这名字起的有水平。 团圆兴冲冲地过去看小鸡,“你有名字了,就叫饽饽。爷爷你快来看,它肯吃米了,它肯定是喜欢这个名字,饽饽,饽饽……” 石榴树下,小小的小鸡,小小的少女,印入一位老人的心里…… 第一百四十一章 打白果 第二天,一群孩子上了槐山,个个手里握着棍子,长的短的粗的细的,他们一进山,树林里的鸟雀就扑棱棱飞走了。 首儿领着他们来到一棵树下,比起需要好几个孩子才能合抱的槐树,这棵树实在是太苗条了,跟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一样。 “这就是白果树,这树底下掉的就是白果。白果味甘,苦,涩,能缓解咳嗽。这树又叫银杏树,公孙树。”首儿昨晚到他娘的书房找了一本医书,上头就记载了白果,他把这几句话背的滚瓜烂熟,不是为了说给秤砣他们听,是为了叫团圆听听,他懂的也很多。 果然,团圆满眼星光地看着首儿。 首儿笑盈盈看着团圆,刚要说话,被秤砣打断了,“啥爷爷孙子的,这不就是臭树吗!” 这树,桃源村人都知道,都避开,因为每年里有段时间,这树周围就会有恶臭,沾到身上那味道简直没法说了,好像就是现在这时候。秤砣捂着鼻子跑开老远,其他孩子也呼啦啦跑开了,树底下就剩团圆和首儿。 臭树得名,还跟一种树有关。与香椿树差不多的,还有一种臭椿树,而槐山上的这种树不是椿树,所以村里人就直接叫它臭树。 这臭树也不是一点用处没有,因为它长得通直,每逢有女子出嫁,这树会被桃源村的人砍回家做陪嫁的木箱子。 桃源村最被外村人眼热的就是这山上的树。桃源村虽人口少,但四座山都是桃源村的,树是最不少的,而嫁娶最少不了的就是家具,家具就得用树木。曾经有其他村的人打桃源村树的主意,被秤砣他爹李大旺追得慌不择路跑上了野山。 野山是什么地方,它在桃源村的北面,有野兽出没,那里的树最高大,但桃源村的人都不敢进野山,那人后来怎么样了不知道,反正打那起,再没有其他村的人来偷树了。 团圆巴拉巴拉给首儿从臭树讲到野山,首儿也算是桃源村人了,团圆就觉得他该知道桃源村的风土。 “你俩干啥呢,不是要打白果,赶紧啊,还得掏鸟蛋呢。”秤砣等不了,捂着鼻子又回来了,他就不明白两人在这棵臭烘烘的树下说话,就不嫌有味道? 团圆白了秤砣一眼,“臭的是白果,不是这树,你不用捂鼻子。” 头摇得像拨浪鼓,秤砣不信,这树就是臭的。 首儿捅捅团圆,团圆对他点点头,首儿噌噌噌上了树,用团圆递给他的棍子一通敲,哗啦啦的白果落下来,“哎呦哎呦哎呦”,底下响起连珠炮似的哀嚎。 可怜的秤砣被白果砸了个结实,气得他哇哇叫,“臭果,怎么都砸我,不砸团圆。” 秤砣憨起来,真的憨傻憨傻的,团圆走开,当然是为了不砸到头上。 首儿拍拍秤砣肩膀,“秤砣,交给你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你把白果外面那层皮扒下来,只要里面的白果。” 这时候秤砣转过弯了,“我才不干,我要是带着一身臭味回家,我娘得扒了我的皮。”秤砣转身拍拍团圆,“团圆,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你吧,你爷爷疼你,连一指头都不舍得碰你。” “我干就我干。”团圆本来也要动手的,听说炒白果味道不错,为了获得美味,这点臭团圆才不放在心上。 说干就干,团圆蹲在地上给白果去皮。白果已经成熟了,外头那层皮摔在地上烂了,轻轻一剥白果就出来了,不过手上臭烘烘的。 “咦,真埋汰。”秤砣跑开了。 首儿却蹲下来拿出帕子递给团圆,“给你,你用帕子包着手掌,这样你的手就不臭了。”只有首儿还站在团圆身边。 这个地方的白果捡完了,团圆挎着爷爷给编的小篮子换个地方捡,闻言回答,“不用,这白果皮有汁,系上帕子一会就湿透了,还浪费了帕子。你跟他们去掏鸟蛋吧,我一个人一会就弄好了。” 滚滚:“其实有种东西叫橡胶手套。” 这句话声音太小,团圆没听到,她继续捡白果。 首儿被秤砣拖走了,团圆一个人不一会就捡了一篮子白果,挎着篮子去找首儿他们。 首儿他们运气不太好,一个鸟蛋都没有掏到,正在商量着换个地方玩,秤砣提议,“咱到河滩去吧,去掏燕窝。” “掏燕窝?那团圆怎么办?”首儿心里还挂着团圆呢。 秤砣个粗心的,这才想起他们还领着个小姑娘呢,不过大手一挥,“她经常来槐山,闭着眼睛都能下山,没事的。” “不行,万一她满山找咱们呢,得跟她说一声。”首儿转身往后走,正好看到团圆来找他们,他把事情说了,帮团圆提着篮子来找秤砣他们。 秤砣往后退开两步,“团圆,你的手好臭。” “你们不是要去河滩吗,我去洗洗就不臭了。”河滩边上有一种白泥,可以洗衣服洗头,团圆要用那种白泥来洗手。 秤砣同意带上团圆,一大群孩子来到河滩上,秤砣指着团圆,“你赶紧去洗手,不过小心点,不准去那边水深的地方,千万记住啊。” 秤砣他娘千叮咛万嘱咐,就是不准他到河边玩。去年有一遭他被抓住了,李大花揍了他个屁股开花,睡觉都得趴着睡,要是叫他娘知道他还领了团圆来,秤砣哆嗦了一下,那他恐怕得全身开花了。 团圆挖了白泥使劲搓手,一双白生生的手上都是白生生的泥,她面前的“河”水流很细,河面一步就能跨过去,“我知道了,你们玩吧。” 点点头,秤砣跟首儿他们放心去一边玩了,团圆答应的事情都会做到。 团圆把手上的臭味洗去,对着一篮子臭烘烘的白果发愁,她得把这也洗干净,可这河水太浅了,根本就没不过篮子里的白果,她得找个水深的地方。 几步远的河水湍急,水又深又清澈,要是在那里面洗白果,肯定能洗干净,而且她小心点,根本不会出事。 往首儿秤砣他们那边看了一眼,没人看这边,团圆挎着篮子走了,到了水深到能没过篮子的地方,她踩着河滩上的石头,小心把篮子放进河水里,两只手拽着晃来晃去,使劲洗着白果。 河水进入篮子,篮子越变越重,团圆吃力地晃篮子,一个不稳,整个人掉进了河里。河水湍急,团圆刚张嘴要喊“救命”,就呛了一大口水,吓得她赶紧闭紧嘴巴,奋力地扑腾,可水流太急,带着团圆往前漂走…… 第一百四十二章 首儿救圆 这边秤砣他们刚决定好谁和谁一组,首儿一回头,“秤砣,团圆哪去了?” 秤砣左右看看,没看到团圆,不怎么在意地说:“她啊,肯定是回家,捣鼓那些白果了,她成天想着当厨娘。” “哦。”首儿放心了。 一个叫狗剩的男孩一低头,发现河滩上有脚印,还是往前头水深的地方延伸,“秤砣,首儿,你们看这脚印,那么小,该不会是……” 几个男孩脸色骤变,首儿拔足狂奔,秤砣他们也使劲往前面跑,跑到河面宽阔的地方,可河水太湍急了,哗哗的翻涌,水面上什么也看不到。 “团圆!”秤砣浑身哆嗦,害怕地大喊。 “团圆!” 一声一声的嘶喊,河面上死一般的寂静…… 团圆不知道自己在河里泡了多久,漂出去有多远,她胡乱地想要抓住点东西,恍恍惚惚听到有人喊她,奋力地把头探出水面,“唔……”她使尽全身的力气,可声音微弱。 首儿他们在河边没头苍蝇一样跑着,扯着脖子盯着水面,喊着团圆,突然其中一个朝河面指着,“团圆,团圆在那……” “秤砣,你快下去救她啊!”狗剩推秤砣,平时他总说自己水性好。 秤砣哆嗦着,“我……我……不会水。” “那咋办?” “咋办,咋办?”秤砣六神无主,急的直转圈圈,“对……对了,我……我找……我爹去。” 旁边一个身影二话不说跳进河里,是首儿,他奋力朝团圆游去。河水太湍急,他靠团圆越近,游起来越费力,而且这河水虽不凉,但对首儿来说有点刺骨,首儿的手指都快僵了,腿也没劲了,“不行,我不能停下。”凭着这股信念,首儿游到了团圆身边,只要一伸手,他就能碰到团圆。 河面上翻涌着浪花,一个浪过来,首儿被冲出去,眼睁睁看着团圆离他越来越远,首儿捶打了一下水面,又逆着水流朝团圆游过去,“团圆,你一定得撑住。” 这次他靠近了团圆,可没等伸手,又一次被浪冲开了,河面上也看不到团圆了。 首儿感到了深深的无力,“不行,我一定要找到团圆。” 深吸一口气,首儿潜进河里找团圆。团圆像一颗水草一样,在河里飘荡,首儿用尽全身力气游过去,努力把团圆拖出水面,自己才探出水面咳嗽着。他的手指已经完全僵了,想抱住团圆都没法做到,首儿使劲咬嘴唇,血从他嘴角流出,他有了一点力量,紧紧抱住了团圆,费力地朝河边游去,“我一定要救团圆,一定要救她!” “你看!”河滩上的狗剩激动地抓着秤砣,秤砣一屁股坐在地上,“怎么首儿下去了,不……行,我找大人去。” 狗剩拉住他,“你先别忙着找大人……” “不行,就算被我娘打死,我也得找人来,屁股重要,团圆和首儿更重要!”秤砣抹抹眼泪。他娘不管打他打的多重,他都没掉眼泪,这回眼泪流了满脸。 狗剩掰着秤砣的脖子,叫他看河面,“你看,首儿正拽着团圆往这边游呢,咱们一起拉他。” 秤砣往河面一看,首儿抱着团圆已经快到跟前了,他伸着手,“首儿,抓着我的手,我拽你俩上来,你们就在后面抱着我的腰。” 几个男孩使劲抱着秤砣的腰,秤砣奋力地往河面伸手,首儿把团圆的手放进秤砣手里,他在水里推着团圆。 好不容易把团圆拽上来,秤砣要拽首儿,首儿已经浑身湿淋淋的走到了这里,秤砣问,“首儿,你没事吧?” “我没事,团圆怎么样?”首儿蹲下来看团圆。 “咳咳!”团圆咳嗽起来,几个男孩七手八脚把她扶起来,拍她的背,团圆吐出一口河水,虚弱地喊:“篮子。” “还想着你的篮子,谁都别管她的破篮子。”秤砣气不过地道。 首儿怒瞪着团圆,声音像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抑制不住的怒气,“你掉进河里了!差点就要被淹死了,知道吗?” 几个男孩都不敢看这么怒的首儿,可团圆一门心思地就想着她的篮子,起来要拿河里的篮子。 首儿握着团圆的手腕,团圆打首儿,“你放开我,我的篮子要漂走了,那是我辛辛苦苦剥的白果,要漂走了!”她的眼泪吧嗒吧嗒掉。 首儿想对团圆嘶吼,可喉咙像被堵住了,看着团圆眼泪汪汪的,那么明亮的如星河的眼睛如今成了一滩水,他默默转身,把篮子从河里拿出来,砰一声扔在河滩上。 看到白果还在,扁着嘴,团圆挠挠首儿的手心,真的是挠,坐着伸出小爪子,轻轻挠首儿手心。 首儿不理她,团圆就离他近点又挠他手心,软软糯糯地说,“你别生气了,我保证下回不会了。” 还下回?首儿浑身都在往外冒寒气。 团圆吐吐舌头,抓着首儿的手晃,“没有下回了,我这不是想早点吃上白果吗,是你说它有那么多好处的。” “秤砣,你给团圆拿着篮子,我背她回家。”首儿自始至终没给团圆好脸色。 “不用,我一点事没有。”团圆刚被首儿救上来时,是很怕,现在她觉着自己一点事没有。 秤砣拍拍团圆的头,他都没力气跟团圆生气了,“团圆,你叫首儿背你吧,你咋心那么大呢,你知不知道我们刚才都担心你担心到啥样了!你自己好好想想这事的严重性。” “团圆,你叫首儿背你吧。”其他男孩也说。 团圆这才老老实实叫首儿背她,到了家门口,团圆倒是知道怕了,缩在首儿背上,小声说:“秤砣,你先进去看看我爷爷在家没?” 他们说半天,团圆一点不往心里去,这回她知道怕了,“咋,怕你爷爷打你,你就是该打!” 团圆更小声说:“我不是怕我爷爷打我,是怕他担心我,要是叫我爷爷知道我掉河里了,我怕他又犯老毛病。” “那你去河里洗白果,当时怎么没先想想你爷爷!”首儿教训她。 团圆不说话了,眼巴巴求秤砣,秤砣也不想叫李秀才担心团圆,摸摸鼻子,悄悄地进了团圆家,不一会出来,“团圆,你爷爷没在家。” 团圆要下来,首儿直接把她背进屋,“把湿的衣服换下来,我不会做饭,你自己熬点姜汤喝吧。” 团圆老实照做,换了衣服出来,给自己熬了姜汤喝,狗剩他们看团圆真没事,都回家去了,他们都被吓得不清。 团圆叫住他们,“你们可千万不要跟家里大人说漏嘴,不然我爷爷就知道了。” “知道了。”狗剩他们跑了。 团圆又回头嘱咐秤砣,秤砣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叫我娘知道你跟我在一块,你掉进河里了,我也好不了,我又不傻。那个白果,让首儿拿回家叫张奶奶做吧。” 团圆抱着篮子不放,“不,我自己炒白果。” 首儿:“……” 他气得说不出来话了,这两人真是心大,这时候还想着白果呢,他转身走了,秤砣追首儿去了。 团圆洗干净白果,怪滚滚在她掉进河里时,没有帮她,可滚滚不说话,想着进去空间,可她竟然还在原地…… 第一百四十三章 哭倒长城 “这是怎么回事,滚滚?”团圆不解地问,滚滚还是没有回答她。 奇怪,怎么空间进不去,滚滚也不回答。团圆放下篮子,拿下脖子上挂的顶针仔细瞧了瞧,没有裂纹,不像是摔坏了,她对着顶针叫滚滚,还是没有得到回答,想着进去依旧进不去,她又小声说了一遍进去,还是进不去,难道是在河水里泡坏了? 本来团圆是想把白果放进空间里晒的,这下子倒进簸箕里摊开晒着,把顶针对着阳光看了一遍,也没看出不对来,只能又挂回脖子上。 “团圆,团圆!” 团圆把白果翻了翻,有人淘号大哭着进门,扑到她身上就哭起来,把团圆撞的一趔趄,是七丫,她堪堪抱住七丫。 “七丫,你怎么了?”团圆还从没见七丫哭的这么伤心过。 七丫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连话都说不出来,她背上的金哥也哭的直咳嗽,团圆叫她别哭了,先说说什么事。 “八,没。”金哥抽抽搭搭地说。 就这么两个字,团圆听不明白啊。 “到底怎么了,是八丫怎么了?”团圆把七丫从怀里拉出来,七丫哽咽地点点头,又是嚎啕大哭,就是不说话。 急死人了,光哭有什么用,先把事情说清楚啊,团圆给七丫擦眼泪,可越擦七丫哭的越凶,最后抓着团圆的手,又扑到她身上哭,金哥跟着哇哇哭。 团圆无力地说,“你们两个能不能先说清楚事情再哭!” 七丫就是个哭,泪跟断线的珠子似的,团圆前襟都湿了,金哥倒是哽咽着说了,“奶,坏!”金哥攥着拳头。 “你奶?”团圆记着七丫她奶早没了。 金哥扁了一下嘴,“二。”他只会这么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二奶奶坏?她欺负七丫了?”团圆只能猜。 金哥点头又摇头,“八。” “二奶奶欺负八丫了?” 金哥使劲点头,七丫放声大哭,哭的肝肠寸断,团圆想拉她起来,问问她二奶奶怎么欺负八丫的,可七丫就黏在了团圆身上。滚滚又联系不上,团圆没办法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只能拍着七丫,等她自己哭完了停下来。 李秀才从外面回来,七丫抬起一双红肿的眼睛见到他,才慢慢不哭了,又转身要走,团圆拉着她,“爷爷,你做饭吧,我跟七丫说会话。” “嗯,好好说。”李秀才进屋做饭去了。 团圆来到石榴树下,拿出小板凳叫七丫坐着,她坐在一边,“叽叽叽”把手伸进笼子里去逗着饽饽,饽饽用粉嫩嫩的嘴啄团圆的手心,团圆两只手把它捧出来,摸着它身上白白的毛,等着七丫自己开口。 七丫也伸出手摸着饽饽,饽饽毛茸茸的,真的很可爱,“团圆……二奶奶去我家了。” 团圆把饽饽递给七丫,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抚摸着饽饽,七丫有了一点力气继续说。原来李大妹真的去跟七丫娘说了,叫八丫到她家当等郎妹。等郎妹是个啥,七丫不知道,但从她爹的那声“滚”里,七丫知道等郎妹不是好东西,但娘没有说不行,爹就不说话了。七丫听到李大妹说了一句“你尽管放心,以后八丫就是我们家人了”,七丫就哭着跑出来了。 “团圆,你说等郎妹是什么,八丫才四岁。”七丫本就柔弱,说着又哭起来。 等郎妹,团圆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站起身进去问爷爷。李秀才叹了口气,把等郎妹的意思跟团圆说了,这都多少年没出过的事,李大妹这是疯了! “爷爷,这等郎妹不是跟童养媳差不多,那八丫咋办?”团圆心沉到了谷底,她不知道怎么张口跟七丫说,七丫要是知道了该多难过。 李秀才吧嗒了几口烟袋,“七丫她娘不是没答应吗,她不答应李大妹就没招儿,再不济还有里正和族老,他们不会叫这事发生的。” “爷爷,可七丫的娘也没反对,而且要是二奶奶换个说法,那里正和族老怎么管?”团圆想的远。 一个人要是打定了主意想做某件事,别人想制止很难,他总能找到空子钻。 “爷爷,这事还是得叫婶子想通,别叫八丫当等郎妹。”团圆沉重地走出来。 七丫敏感,一看团圆这样,就又哭起来,团圆给七丫擦眼泪,“七丫,你得坚强,只有你坚强,才能保护八丫。” “我坚强。”七丫哽咽着说,眼泪还是扑簌簌掉。 团圆就说了等郎妹就是嫁到没男孩的人家,等着人家给生个丈夫,七丫听的手脚冰凉,牙齿都在打颤,“团……团圆!”她不停地叫团圆。 团圆抓着七丫的手,给她力量,“七丫,还没到没法挽回的份上,这事除了你爹娘,你姐姐们知道吗?” 七丫摇摇头,姐姐们去草花山上挖野菜了,都不在家,八丫跟爹娘在屋里,她在外面偷听到的。 “你是说你跑出来了,二奶奶还在你家?”团圆心道不好。 七丫拔腿就往家跑,团圆朝屋里喊了一声也跟了出去。七丫一口气跑回了家,家里只有李桂香一个人,在改衣裳,她家的衣裳都是大的穿完小的穿,补丁一层摞一层。 “娘,你别叫八丫去二奶奶家当等郎妹。”七丫有许多话想说,可她就喊出了这一句。 李桂香叹了口气,“你都听见了,七丫?” 七丫点点头,后面的团圆也进了门,“婶子,你千万别叫八丫当等郎妹。大丫二丫姐姐都大了,嫁出去就会有彩礼,你家的日子马上就能好过,而且……而且把八丫送给人当等郎妹,若是他们家生不出儿子,那八丫岂不是要一辈子守活寡,可你把她养大嫁出去,又能得一大笔彩礼。婶子你辛苦几年,可划算了。” 团圆知道这么说,跟把人当牲口一样不好,可把女娃娃送给别人家当等郎妹,就是为了减轻自己家的负担。 “噗嗤”,李桂香笑了,“七丫,你听到团圆怎么说了?” 她的八个闺女性子都像她一样能隐忍,特别是七丫,太听话了,没主见,所以她才忍了李大妹那么久,就是想看看七丫会怎么做,能不能为八丫说几句话,结果七丫去找了团圆,团圆把她想听的话说了,连她想不到的也说了。 李桂香要是真打算卖闺女,听到团圆这番话,都要重新考虑了,更不用说她根本就不打算卖闺女。 “婶子,你的意思是你没答应二奶奶?”团圆可是很会听话音儿的,七丫还傻傻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碗大的窟窿 团圆转身抓着七丫的手,“七丫太好了!你听到了吧,你娘没想叫八丫当等郎妹,她就是看看你的反应。” 团圆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一下子就猜出了李桂香的良苦用心。 七丫有些不敢信地被团圆拉着转圈,她被这好消息冲昏头了,娘根本没答应,是她自己吓自己! 转完圈,团圆扯扯金哥的嘴角,金哥吱哇乱叫,挥舞着小胖手要打团圆,团圆一溜烟跑了,把空间留给七丫和她娘。 七丫一头扑进她娘怀里,一叠声地叫着“娘”,李桂香搂紧闺女,拍着七丫的后背,像在拍襁褓中的七丫。 八个闺女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是最疼金哥,但她不会把任何一个闺女送人,“七丫,你怎么就不能问问娘是什么意思呢?” 一个人太隐忍有多累,李桂香太清楚了,那种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的苦楚,李桂香不希望七丫体会到。 七丫在李桂香怀里摇摇头,她不敢问,当时唯一想到的就是跑去找团圆。 团圆摇头晃脑回到家,李秀才一看她那乐滋滋那样,就知道李桂香压根没答应,“怎么样,你婶子她没糊涂吧?” 嘿嘿笑着,团圆过去帮爷爷端饭,“爷爷,关心则乱,七丫关心八丫,她的心乱了,我因为关心她们两个,我的心也乱了,都忘了婶子压根不是那种人。” 团圆说着,想到了将来开馆子,要是馆子出了问题,她关心则乱,那可不行,她以后得学着冷静点解决问题。 “爷爷,我以后得冷静。”团圆把这句话牢牢记在了心里。 李秀才吧嗒着烟袋,“你是得冷静,好了,吃饭吧。外头晒的那是什么?” 爷爷竟然也不知道白果?!团圆吃惊地瞪大眼睛,“爷爷,那是白果啊,你不认识?” 听过白果,但李秀才没吃过,“哪里来的?” 团圆就说今天上山打白果去了,“爷爷,白果是有毒的,但少量吃对身体好,等晒干了我就炒了给你吃。” 对身体好的东西,团圆第一个想给的就是爷爷。 李秀才哈哈笑着,谁家孩子都没有团圆孝顺,他点点头十分的开心。 傍晚,团圆把盛着白果的簸箕拿进屋里,省得叫早上的露水打湿了,想着空间,可惜还是没进去。没有滚滚时不时跟她说话,团圆还怪不习惯的。 第二天,团圆又试着进空间,还是进不去,叫滚滚,滚滚也不答应,使团圆听爷爷讲课都走神了。 李润书碰碰团圆,小声问她怎么了,团圆说没怎么,空间的事不能往外说的,李润书叫她专心点。 团圆晃晃脑袋,把滚滚的事情放在一边,认真听爷爷讲。 李秀才讲的是千字文的最后一句,“谓语助者,焉哉乎也。”讲完,李秀才给团圆和李润书布置了一个作业,每人想出千字文里对自己启发最大的一句话,或者说印象最深刻的一句话。 “读书,记住这些字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知晓里面的道理,来约束自己的品行。品行不端,读再多的书也是枉然,我希望你们两人记住,这是我教给你们最重要的一课。”李秀才看着团圆和李润书沉声说。 李润书从来没这么想过读书的意义,在他看来,读书就是识字,将来有更好的前程,书里的那些道理,他是懂了,但并没想到来约束自己的品行上。今天,李秀才给他上了重要的一课。 回到家,李润书就仔细去琢磨学过的千字文,不光是背诵,是去理解里面的道理,果然受益匪浅。 团圆呢,太阳一出来,她就把白果拿出来晒,坐在石榴树下看顶针,可惜左看右看也没有看出问题,只能收起来,看饽饽。 饽饽已经适应了爷爷给它做的笼子,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再不就是叽叽叫,团圆摸着它通身柔软的毛,“饽饽啊,你快点下蛋,我等着做西红柿炒鸡蛋,韭菜炒鸡蛋,香椿炒鸡蛋,野菜鸡蛋馅饺子,这些都靠你了。” 对花花,团圆已经不抱希望了。自打饽饽来了家里,花花就闹脾气,连野菜玉米糠都不好好吃了,就想着吃米,不给吃就咕咕哒一直叫唤。 这不,见到团圆在饽饽的笼子前,花花过来围着她咕咕哒叫,团圆跺跺脚,“你不下蛋,米没你的份!” “咕咕哒”,花花刚叫完,团圆就听临院的二奶奶李大妹家,李巧发出一声嘶喊,“娘,你咋了!” 团圆拔腿就跑,跑进二奶奶家一看,李大妹仰面躺在地上,脑袋后一摊血,李巧抱着她脑袋在哭呢。 “婶子,二奶奶怎么了?”虽然平时二奶奶瞧不上她,看到二奶奶成了这样,团圆还是担心。 李巧哭着说李大妹上炕,不知怎么头撞到了炕沿上,她听到咚一声,进来李大妹就这样了。 “婶子,我去找里正叔,叫他赶牛车来,二柱叔呢。”团圆转身往外跑,李巧在后面喊李二柱在地里。 尽管李大妹平时找她麻烦,但遇到这种事,团圆分得清轻重缓急,没记仇,她该帮,也会二话不说帮忙。 团圆一口气跑到了里正家,里正赶上牛车就去了李巧家,团圆又来地里找李二柱,李二柱一听扔了锄头就往家跑,路上还摔了两跤,鞋都掉了一只,他也顾不上,只是往家跑,团圆被远远落在后面。 等团圆回去,村里都传遍了,说是李大妹后脑勺摔出个碗大的窟窿,血糊糊的,里正和李二柱把她送到了镇上苏郎中的医馆。 “我当时看着脸都吓白了,你说天天上炕,二婶咋能磕到炕沿上,难道真是大白天撞了鬼?” “啥鬼,我看啊是她坏事做得太多……唉,不过看那样太可怜了,希望人能没事。这人啊,得善良点,怪事才不会上门。” “对,还是希望二婶能没事。老话不是说,这人啊没有遭不了的罪,只有享不了的福,二婶应该会没事的。” 几个婶子凑在一起说。团圆听着这些话来了李大妹家,李大花在陪着李巧,李巧见到团圆,抓着她的手,“团圆,谢谢你,要不是你,我还光知道哭呢。” 当时李巧整个人都傻了,压根没想到找人。 “婶子,二奶奶没事就好。”团圆讨厌李大妹吗,肯定是讨厌的,但没想叫她出事。 李大花叫团圆陪着李巧,她给做好了饭,就叫团圆回家去吧,她在这里陪着李巧就可以。 团圆回到家,跟爷爷说这件事,“爷爷,真是世事无常啊,你说得对,过好眼前每一天最重要,这样才能不留遗憾。” 李秀才摸摸团圆头,“团圆啊,你没去找首儿玩?” 第一百四十五章 炒白果 听说张八斗来了严府,李秀才这一上午都提着心,生怕团圆去找首儿玩,叫张八斗套出话来。团圆再聪慧,也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张八斗有心问,团圆挡不住。 “爷爷,这不是出了二奶奶的事吗,我哪有功夫找他玩,他找你告状了?”团圆大口大口吃着饭,担惊受怕后很容易饿的。 李秀才筷子一顿,继续吃饭,“没有,是他先生来了,你不要去打扰他了。” “好的,爷爷。”团圆乖乖点头。 吃完饭,团圆看白果的皮干了,就要炒白果。用手在锅上头试着锅热了,团圆把白果倒进去翻炒,白果外面有皮,不用跟炒椒盐翻动的那么勤,她慢慢翻动着。 现在团圆踩着凳子做饭,如履平地一样,锅铲也用得跟筷子一样熟练了,一个人烧着火炒着白果,一点不忙乱。 “嘣”,锅里的白果炸裂开,吓得团圆“啊”叫出来,李秀才趿拉着鞋跑过来,“团圆,咋了,咋了?” 锅里嘣嘣响,都是白果炸开发出的声音,团圆啊啊啊叫着,“爷爷,没事,就是白果炸开……啊呀。” 团圆这小人什么都敢说,不怕生,可就一条,她害怕很响的声音。小时候打雷她就吓得在李秀才怀里哇哇哭,大了不哭了,还是怕,像现在在凳子上跳脚啊啊叫,但就是这样,团圆也没扔锅铲,一手捂着耳朵,一手还翻动白果呢,看起来十分让人心疼又十分可爱。 “爷爷来炒,你一边看着。”李秀才去拿团圆手里的锅铲,团圆还不乐意给爷爷,“爷爷,我……啊……妈呀……自己来。”一句话团圆说的一惊一乍的。 李秀才心疼啊,“不炒了,不炒了。”说着,他就要灭火,这哪里是炒白果,简直是把他的心架在火上烤。 团圆急了,“爷爷,别啊,你拿棉花把我耳朵塞上,一会就炒好了。” 生气地瞪了团圆一眼,李秀才转身进屋翻棉花,听着团圆一声一声的叫,他是到处翻找,等终于找到点棉花拿出来,白果已经出锅了。 炸开的白果,里头的果仁黄亮,外头包裹着一层透明的红皮,团圆拿起一个吹了吹,剥掉外面的红皮,把果仁掰开,按着首儿教她的把里头的芯去掉,递到李秀才嘴边,“爷爷你吃,有点苦味但很香。” 李秀才臭着脸,“爷爷不吃,你啊你,为了当厨娘,把自己吓成那样也不停手,爷爷……不吃。”李秀才气团圆把做饭看得那么重。 “爷爷,我这不是第一次没经验吗,就这么点白果,要是炒糊了多可惜。爷爷我就是叫,其实我没吓着。”团圆知道爷爷是心疼她。 小时候打雷她就会受惊吓,要喝七奶奶给的“黑水”才能缓过来。“黑水”很难喝,她是闭着眼睛灌下去的,爷爷就心疼的抹眼泪。 李秀才张开嘴吃了嘴边的白果,团圆这才缩回手拿了一个自己吃,炒白果刚入嘴有点苦,嚼着嚼着就吃出香味了,而且炒的白果是糯糯的,有点像烧完火,把带壳的花生埋进灰烬里烧出的花生的口感,热乎乎的,糯中还有一点嚼劲。 “爷爷,炒白果真好吃,就是炸开的声音吓人,我得想个法子解决这个问题。”团圆摸着下巴想。 李秀才就看团圆能想出什么办法,那烧树枝,树枝就会噼里啪啦响,他就没听说过有不响的,“你慢慢想。爷爷吃,你就想主意,看看是爷爷先吃完,还是你先想出主意。” 白果这东西不能多吃,李秀才只叫团圆吃了两个,而他自己吃了五六个,他挺喜欢炒白果的味道。 “哼”,团圆跑到她的冥想地——石榴树下,看着一树的绿叶想办法。 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照在地上,像夜里天上散碎的星星,团圆一个一个踩地上那些小圈,突然一拍手,喊着“有了”跑进屋,“爷爷,我有主意了。” 她低头数着桌子上的白果壳,“你吃了一个,两个……八个了,可以了,爷爷,不能再吃了,吃多了会中毒。” “爷爷听团圆的,说说吧,你想出了什么主意,叫爷爷也听听。” 这主意来自团圆平时的观察,过年时村里人会炒栗子,都会在栗子上划开一道口子,白果和栗子差不多,都带壳,都长在树上,应该也可以划开道口子。 李秀才也觉着团圆这办法可行,不过给栗子划口子得用刀,他觉着不妥,“那你就用小石头把白果壳砸一下,不准用刀。” 大眼睛咕噜咕噜转,团圆痛快答应下来,把没炒的白果都砸开了一道缝,她准备等爷爷出去再炒,省得爷爷偷吃,团圆看出来了,爷爷喜欢吃炒白果。 刚砸完,就一阵风似的闯进来一个人,“团圆,你家刚才做什么好吃的了,赶紧给我尝尝。” 是秤砣这个不客气的,李大花不叫他来,他趁着他娘不注意,还是跑来了。 “好吃的?噢,你是说炒白果啊,你等着,我给你拿。”团圆本来也想给秤砣他们几个尝尝的。 秤砣往屋里跑,“在哪,你说,我自己找,找到了。” 秤砣抓了一把炒白果,里头有皮炸开只剩果仁的,他拿起来就往嘴里放,叫团圆眼疾手快抢去,“你忘了,外头这层红皮和里头的芯有毒,你这么吃要是出事怎么办?” 嘴上唠叨着,团圆把皮和芯都去掉,才凶巴巴地给秤砣,秤砣摸着光头咧着嘴乐,“我忘了,吃这个东西好麻烦。” 白果刚入嘴,秤砣就说苦,团圆叫他再嚼嚼,秤砣嚼了两口眼睛亮了,“好吃,你再给我剥几颗。” 她又不是秤砣的老妈子,团圆把那些白果哗啦啦倒进秤砣兜里,“都给你,你自己想办法吧,不全是给你的,别忘了给首儿送一些过去。” 一下子得了这么多白果,秤砣乐得呲着大牙,“等明天吧,他今天得读书,不能去打扰他。” 娘嘱咐过他,不管是团圆还是首儿读书的时候,都不叫他去找人家玩。 “外面不是还有吗,等你炒了再给他就行了。”秤砣摸出一个吃了,一会又摸出一个。 团圆提醒他不能多吃,最多吃五六个,“你帮我烧火吧,我试试这敲开口的白果炒的时候是不是就不会嘣嘣响了。”团圆给秤砣找事情做。 一听干活秤砣就开始耍滑,他往后退了两步,转身就跑,“团圆,我想起来了,我奶叫我喂鸡呢,不对是去割草,我先走了啊。” “哼,就是不想烧火就是了。”团圆还能不了解秤砣那点小九九,就想着玩,一点不爱干活。 第一百四十六章 眰恦 首儿等张八斗一到府里,就把文章恭恭敬敬交给他,心里多多少少是有那么点紧张的。 张八斗一愣,他记着没给首儿布置写文章的,“这是……” “这是我自己的一点感想,先生看一下。”首儿严肃着说。 张八斗仔细看,这篇文章要是按着考场那一套,真不是一篇好文章,但要是不拿那些条条框框来评价,这篇文章很好,言之有物,从种地的辛劳讲到减轻赋税,难能可贵的是首儿还提出了解决的办法,还是独辟蹊径的办法。 捋着胡子,张八斗笑得欣慰,“严小少爷,这都是你一个人想出来的?还有这里面写的种田辛苦之类的话,你是去种地了?” 首儿说他只是拔了一上午的草,就有了这些感想。 “不错,不错,这样吧,以后你就写自己想写的文章,写好了就给我看,想怎么写怎么写。”张八斗之前觉着首儿是心思不在读书上,看了首儿写的文章,才惊觉这孩子很有想法,是个可塑之才。 首儿难得的有点激动,他还以为先生会批评他写的都是大白话呢,“先生,真的可以吗?” 张八斗含笑点点头。 受到鼓励,首儿又把跟团圆一起写的那篇对恶人应该直接拔刀的文章拿出来给先生看。张八斗是不赞同首儿的观点的,要是这样,走仕途还有什么用,律法不就是形同虚设吗? “严小少爷,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张八斗没有直接否定首儿的想法,而是耐心问他。 首儿就说了,他是看书上写的包公审案,明明那个人就是坏人,可只是审,太难叫他自己承认了,不如直接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叫他承认。 “先生,你不赞同我的想法?”首儿还以为男人都喜欢这种痛快的解决方法呢。 张八斗合上书,他先不准备给首儿讲书上的内容了,“严小少爷,你说为什么要有律法?律法不光规定了哪些人是坏人,罪的轻重,还有一种少之又少的,就是有罪的这个人是冤枉的,审理的过程,有时候就能找出一些冤情。要是按你说的,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但他不承认就直接拿刀威胁他,他害怕就签字画押,那这冤情怎么能大白于天下?” 首儿默默想着先生的话,好像是这样,他的办法是痛快,但痛快之后呢? “先生,我明白了,有些事情急不得。”首儿从教他习武的老师那里学会了快意恩仇,从张八斗这里他学会了另一样——规则和冷静,这使得将来的首儿接管家业,该狠的时候狠,该稳的时候稳。 张八斗欣慰地翻开书讲课。 因为跟先生聊了很多,首儿这堂课格外活跃,不懂的就问,这不他又发现了一个不懂的词,“先生,眰恦这个词我没见过,我读的对吗?” “你读的是对的,这个词比较少见,它的意思是目之所及,心之所向,皆是你。”张八斗解释道。 首儿不解,“先生,真的有人会眼里心里都装着一个人吗,不会厌烦?” “等你找到那个跟你契合的人,你就能明白这个词的含义了,现在理解这个词,对你来说还太早。”张八斗自己是没经历过那样缠绵悱恻的感情。 他的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就平平淡淡过到了现在,养育了一双儿女。 他没达到“眰恦”这两个字的描述,也没法给首儿描述那种感情。 首儿记下了,但他心里不以为然,人这辈子会遇到那么多人,怎么可能眼里心里都是一个人呢。 等他有天对着团圆,突然就想出了这个词,原来人这辈子真会遇见那样一个人,让你眼里心里再容不下他人。两个人会像榫卯,截然不同却又严丝合缝。 这堂课张八斗讲的高兴,首儿学得也高兴,他觉着时间过得很快,张八斗合上书时,首儿还问:“先生,你怎么不讲了?” 张八斗捋捋胡子说该休息了,剩下的下午再讲。 “严小少爷,你是跟谁一起看的书,是一个叫团圆的小姑娘?”张八斗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团圆。 首儿惊讶地瞪大眼睛,先生竟然认识团圆,“先生,就是她,我就是去她家地里拔草的,书也是跟她一起看的。” 看来首儿的变化,有人家小姑娘一份功劳“那她呢,也写了吗?”张八斗突然来了兴趣,也想看看那个小姑娘写了什么。 “她也写了,不过她只写了几个字。她家里纸少,所以字写得不太好,我叫她以后来府上一起练字。”说起团圆,首儿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那双狭长的丹凤眼,眼尾上挑,像一叶扁舟在湖上摇曳。 说到团圆,张八斗又想到了李秀才,“她有没有提起她爷爷?” “没有。先生,她爷爷就是叫李秀才,我都问过村里的孩子了。”首儿问的就是秤砣他们。 村里只有老人知道李秀才名字叫李平才,年轻的一辈叫他秀才叔,秤砣他们叫秀才爷爷,久而久之就觉着李秀才就是团圆爷爷的名字。 是有这么起名字的,张八斗点点头,叫首儿休息一会,首儿跑出去玩了。 张八斗从窗口看到首儿在自顾自地玩的游戏,还很高兴,“不错,这孩子知道劳逸结合,不跟我当年似的,光知道死读书。” 饭桌上,张八斗夸奖首儿读书用心了,严夫人听了很高兴,还说是他以前没找对教首儿的方法,首儿也激动地多吃了两碗饭。 要知道自打开始读书,那些先生都只会向娘告状,偶有几句表扬一听就不是真心的,但这回首儿听出张八斗是真的在表扬他。 严夫人喜出望外,“先生,你……此话当真,首儿在学业上真的有长进?” 张八斗这人向来是有一说一,当下把首儿写的文章说了一遍,“虽然文采谈不上斐然,但小少爷很有想法,言之有物。夫人,在我看来言之有物难能可贵。” 什么叫好官,得体会百姓的疾苦,写的折子能言之有物,这就是张八斗认为的好官。不管首儿将来是不是走仕途,张八斗觉着言之有物就说明首儿是个能干实事的人。 “首儿,你怎么没有给娘看你写的文章?”严夫人笑着问。 第一百四十七章 刨花生 首儿知道娘别看每天在家里,但要处理的事情很多,她是现在这个家的顶梁柱,“娘,你想看,我等会拿给你看。” “娘自然是想干的。”严夫人怎么可能错过首儿可喜的进步呢。 首儿陷入在严夫人温柔的眼神里,咻地的垂下头,不管娘对他怎么严厉,他知道娘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无条件爱他的人…… 李大妹直到第二天下午才被里正家的牛车拉回来,磕到脑袋,她不会说话了,右腿也摔断了,得慢慢养着。 就是这样,也不耽误她发脾气,啊啊叫着打儿子李二柱,打媳妇李巧,团圆天天能听见她家摔东西的声音。听去看她的人说,李大妹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眼窝深陷,嘴都瘪了,眼珠子突出,还格外亮,看着瘆人的很。 团圆有时候会碰到李大旺用木板车推着李大妹出来晒太阳,不过她没有到跟前惹人烦。 蝉鸣蛙叫,位于山坳里的桃源村,夏天很短暂,往往只是几场大雨,几声响雷,就带去了暑气,天气就变得凉爽。即使日头还是挂在头顶上,但不是热,就是暖融融的。 桃源村人总说他们这里是最舒坦的地方,不热不冷,即使没几个人知道外面是什么样的。 到了这时候,就该刨花生了。桃源村人吃的油主要就是花生油,所以家家户户都种了花生。 一大早,地里都是人,大人们用镢头刨花生,孩子们就跟在后边把花生上的泥摔掉,堆成一堆。每个孩子身边都有个篮子,掉的花生就放进篮子里,累了就吃几个。 刚刨出的花生甜丝丝的,水分多,跟晒干的花生完全不一样,往往等到回家时,孩子们也不饿了,装了一肚子的花生呢。 团圆跟在爷爷身后,爷爷刨出的花生,她就放到一起,多了就把几棵花生蔓拧起来,从一堆花生底下穿过去,用脚使劲跺着带蔓的花生,把它捆紧。 擦擦汗,团圆看到爷爷又停下来在抽烟袋,跑过去抢爷爷手里的镢头,“爷爷,换我来刨吧?我拿得动镢头。” “团圆,你这么矮,还没有镢头一半高,能抡得起来?”旁边地里的李大花也停下来擦了把汗。 不是她看不起团圆,是她家秤砣都抡不动镢头,团圆这个小个头,真的不顶事。 团圆觉着自己力气变大了,以前面盆她都抱不动,只能在地上拖,发好面得叫爷爷放到炕上,现在她能自己抱到炕上用被子盖好,开了后再抱下来,还有那天她量身高,发现自己比墙上的那条杠高了,虽然只是一丢丢。 “婶子,我人小志气大,力气也大。”团圆非要试,李秀才只能把镢头给她。 团圆两腿分开,刚把镢头举起来,整个人就摇摇晃晃往后倒,李秀才去扶她没扶住,团圆一个屁股蹲坐在地上,镢头“砰”一声落在脚边。 “哈哈,不听我娘言,吃亏在眼前。我都拿不动,你能拿动就见鬼了!”秤砣毫不留情地笑团圆。 汗从秤砣的脸上淌下来,他脸上又有泥,那汗黑不溜秋的,像一条泥水沟从他脸上蜿蜒而下。 说是不热了,可那是不干活,真要是实打实干起活来,大冬天都能汗流浃背像从水里捞出来的,更不用说现在这时候了。 团圆屁股差点摔成两半,捂着屁股站起来,朝秤砣做鬼脸,“那也比你强,你都被吓破胆不敢试呢。”不过团圆老老实实把镢头给了爷爷,刚才太吓人了,要是镢头砸在她脚上,她就一点爷爷的忙也帮不上了。 士可杀不可辱,秤砣更是一点就着的脾气,“谁说我是吓破胆了,你等着看。” 三步两步过来抢过李秀才手里的镢头,秤砣一下子举了起来,趔趄了一下但没倒,一镢头刨进了地里,有两只手那么深,把镢头往上一提,一大块泥被带了起来,秤砣洋洋得意,“看到了吧,我能刨,我可不是你。” 围着秤砣绕了一圈,团圆上上下下打量他,秤砣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怎么了?” 团圆双手叉腰,“你是能刨,可你不刨花生,刨我们家地垄有什么用?”团圆一把夺过秤砣手里的镢头。 秤砣傻眼,他刨错地方了。秤砣举镢头也费劲,是提着一口气硬举起来,也没看清是哪,一镢头就刨下去了。 “那也比你强。”秤砣嘴硬,跑回他家地里去了。他其实挺聪明,看出他娘的镢头比李秀才的重,去拿李秀才的,只是还是没做好。 李秀才点点团圆脑门,“你啊,就会欺负人家秤砣。” “爷爷,明明是他先笑我的。”团圆扁着嘴巴,不高兴爷爷为秤砣说话。 李秀才宠溺地道,“人家说的没错,谁叫你举镢头的,不自量力。” 团圆:“……” 没话说,团圆真是一句说不出来了,她是不自量力,还是回去继续干能干的活吧。 “我来帮你。” 一个声音响起,团圆一看是首儿,蔫蔫地说,“是你啊,你不是得读书吗,我去给你送炒白果,半斤这么说的。” 首儿学着团圆的动作摔掉花生上的泥,可他太用力了,花生都摔下来了,团圆叫他小力点。 “你怎么了?”首儿小声问团圆。 团圆就蔫蔫地跟首儿告状,秤砣怎么怎么笑话她,爷爷怎么怎么为秤砣说话,“我爷爷怎么能为了秤砣说我呢,这可是第一次。”紧紧咬着牙,团圆伸出一根手指在首儿眼前晃了晃,说明是第一次。 首儿就听到团圆差点伤到脚,冷着脸说了一句“该”。 “你说我活该?不用你帮忙了。”团圆夺过首儿手里的花生。爷爷不帮她,首儿也这么说,团圆这心里苦的呦,跟黄连差不多,觉着被所有人抛弃了。 首儿手里空了,僵了半天,“我是……”他想说他是担心团圆伤到自己,不是说秤砣笑话她对,结果话一转弯变成了“我是来帮你爷爷干活的,不是帮你的”。 说完,首儿继续跟团圆挤在一起干活,团圆推推他,“那你跟我爷爷后头干,别跟着我。” 说完团圆就低下头不看首儿,首儿拽拽团圆的小辫子,团圆抬头用圆溜溜的大眼睛瞪他,“你做什么?” 首儿一脸无辜,把花生放好,“我没干什么,我在干活啊。” “哼”,团圆哼了一声低下头,可又被拽了一下小辫子,她抬头,首儿还是在抖搂花生上的泥,一而再再而三,团圆气鼓鼓的…… 第一百四十八章 嘴上的老把式 拿起一把花生,拽着首儿后面的衣领子,团圆把花生都丢了进去。叫你气我,叫你气我,她不舍得生爷爷的气,但欺负首儿,她一点不手软。 首儿一呆,感觉后背凉凉的,然后有什么东西滚了进去,他猛地站起来,衣服里往外掉东西,首儿回头一看是花生,拽着衣服蹦了几下,直到没有花生再掉出来,他才凶巴巴地瞪着团圆,“团圆,你怎么能往我衣服里放花生,太淘气了。” “我小啊,我才六岁呢。”团圆晃着脑袋,首儿生气,她的气就消了。 有句话叫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首儿抓起一把花生,有样学样从团圆脖子后头放进去,两个人闹成一团,闹完又和好如初。 李秀才又停下来歇会,团圆撺掇首儿,“我觉着你能举起镢头,你不是会功夫吗,力气应该比秤砣大。” 首儿朝李秀才走过去,“秀才爷爷,我能试试镢头吗?”入乡随俗,首儿也叫李秀才秀才叔了。 噔噔噔跑过来,团圆求爷爷,“爷爷,你就叫他试试,感受一下,他这是第一次见到镢头呢。” 李秀才给首儿演示了一遍怎么拿镢头,怎么举,怎么刨地,才递给首儿,叫他小心点。 首儿并没有鲁莽地把镢头举起来,而是先两只手握着镢头,抬起来试试,然后就要举。 “你的手得一前一后,别握的那么往下。”虽然团圆举不起来,但她知道该怎么举。 首儿放下镢头,按着团圆说的一前一后地握着镢头把儿,往上举,过了头顶,他一镢头下去…… “哎呀”,团圆大叫一声,首儿问团圆怎么了。 团圆气鼓鼓地说,“你看看你,是叫你刨花生,你可倒好,把花生蔓拦腰砍断了,镢头又斜着进了土里,肯定叫你刨坏好多花生,还会掉很多,你这还不如秤砣呢。” 团圆听李有田说了那么多种田的事,她懂的不少,可以说是嘴上种田的“老把式”。 怎么可能!首儿赌气把花生拔起来,花生壳有的真的被镢头划开了,里头的花生也伤痕累累。 团圆得意地说,“怎么样,叫我说中了吧,你得刨花生的周围,这样镢头进去往上一带,花生就整棵起来了。我是没劲,但我会刨。”小嘴巴巴的,团圆这一通说,说着还从泥里扒拉出几颗花生。 “你看看,都掉在土里了,这多浪费啊。”团圆把花生摆在首儿面前,一个一个的,一溜儿,李秀才都替首儿委屈,团圆这嘴啊,真是不饶人。 “行了,团圆,首儿是第一次嘛。”李秀才替首儿解围。 团圆这才住了嘴,爷爷真是的,她话说得虽不好听,但这是为了叫首儿知道自己的问题,下次好避免啊,还不叫她说。 人家首儿却说:“秀才叔,团圆说得对。” 李秀才:“……” 得,是他多管闲事了,李秀才继续刨花生。首儿仔细地观察李秀才刨花生,发现真跟团圆说的一样,他是没注意这些细节。 “我来试试捆花生。”首儿拿过花生蔓,团圆教着他这样那样的,他笨拙地把花生蔓穿过那一大堆花生。 团圆提醒他用脚踩住那一大堆花生,这样能绑的结实点,首儿上脚踩住花生,手上用力,把花生蔓一拧,花生捆的结结实实的。 “你比我捆的好。”团圆看着首儿捆起来的花生,一看就捆的结实。 他是男孩子,又比团圆大,当然劲大,捆的就结实,首儿说剩下的都他来捆。 “那就交给你了。”团圆捆的时候为了捆紧点,手都勒红了,有点疼,“你要是手疼,我俩就轮流着捆。”团圆想起来了,首儿的手比她的还嫩呢。 摇摇头,首儿说他手不疼,蹲在团圆身边抖搂花生的泥。 李秀才干累了,笑眯眯看着两个忙碌的小人,他是觉着团圆这段变得淘气了点,像这个年龄段的小孩了,前段她天天学着做菜捏窝窝头,懂事地叫他心疼。 这话他幸亏没说,团圆可不觉着自己变幼稚了,她觉着自己一直没懈怠,包括这摔花生也是给当厨娘做的准备。 厨娘得做饭,做饭就得用到油,花生还可以带壳炒,可以去壳炒花生米,还能油炸花生米。要是加上花椒,麻辣味的炒花生应该更好吃,团圆这也是在了解花生这种用途多样的食材。 刨完花生,把花生运回家也不能歇,还得把花生从蔓上摔下来。摔花生就是把杈或木锨放在地上,有齿的那端朝上,把花生放在上面摔,空场上到处都是蒙着布的妇女在摔花生,摔下来的花生摊开晒好。 一天下来,妇女们头上的布拿下来,能抖搂下来二斤土,衣服也是灰突突的,嘴里都是一股泥味,很受罪。 团圆家花生也是少的,她跟爷爷就在院子里摔。李秀才不叫她在杈上摔,她就在篮子把儿上摔,首儿又来帮忙,也不嫌脏。 “不会耽误你读书吗?”团圆看首儿天天来,小声问。 “不会,先生叫我多干点农活。”首儿摔起花生来可是利索,团圆得六七下才能把花生摔下来,有时还有顽固的,她得用手摘,人家首儿两三下就把蔓上的花生摔的干干净净,还问团圆,“你怎么用手一个一个往下摘,多慢啊?” 团圆没好气,“你以为花生都跟你手里的那么听话?它不愿意下来,我不得摘下来?” 摸摸鼻子,首儿知道团圆这是又生气了,别看团圆玩游戏输了也笑眯眯的,但干活干不过他,就会生气,他就不说话了。 他不说话,团圆还是气鼓鼓的,“你怎么还拿乔上了,你就不会教教我怎么把花生快速摔下来?” 首儿:“……” 他就是看团圆摔花生,他学着摔,结果花生就刷啦刷啦都掉下来了,根本就没有什么办法。 团圆看首儿不说话,噔噔噔跑进屋,一会端着盆出来,“给你吃,你给我家干了这么多活,不能叫你白干。” 第一百四十九章 满世界的花生 盆里是团圆煮的盐水花生。花生推回家,团圆就摘了些煮上了,煮的时间越长,花生越入味,里头的花生不是脆的,是软绵绵的,煮好团圆还把花生在盐水里泡了一晚上,更入味。 “给我吃的?”上次的炒白果,半斤直接给严夫人了,首儿一颗没捞着,可那是娘吃的,他又不好意思和娘要着吃,就罚半斤不准待在他身边。 半斤蔫头耷脑的,没明白自己又哪做错了,作为首儿的小跟班,半斤记着首儿的喜好,小少爷之前不是不喜欢吃白果吗? 团圆点头,她都端到首儿面前,当然是给他吃的,“我俩一起吃,吃完再干活。” 首儿拿起来吃,瘪的花生咬开里头一汪水,里面的花生最入味,相比之下,饱满的花生米就差点意思。 首儿喜欢吃瘪的花生,“为什么不早点刨,早一点刨,就全是瘪花生了,瘪的吃起来好吃。” 在首儿的观念里,食物好吃最重要。 捂着脸,团圆叹了口气,“你可真是个小少爷,这是粮食!粮食是什么,就是吃饱肚子的,瘪的花生榨出的油少,而且也没办法炒花生米吃。你看官府收粮食,都愿意收饱满的,可没有收瘪的。瘪的意味着年景不好,要饿肚子的。” 团圆就给首儿打了个比方,官府收一斤的公粮,瘪的得多少,要是饱满的就可以不用交那么多,种地的没人希望自己的粮食是瘪的。 首儿:“……” 被教育了一顿,首儿也不生气。跟团圆在一起玩,他都被教育习惯了。 “原来是这样,那在地里多留一会。” 团圆又叹了口气,“哪有那么简单,什么时候种什么时候收,有节气管着,你知道二十四节气吧?” 看到首儿点头,团圆接着说,“要是粮食到了收获的节气却不收,可能会颗粒无收,而且还得接着种下茬庄稼,哪里能等着它一直长。哪天我领你去听五爷爷讲吧,这些我都是听他讲的。我们村种粮食,他就是带头人。” 首儿也想听,叫团圆到时候叫上他。 团圆把瘪的花生挑出来给首儿,“给你吃。” 推回给团圆,首儿是觉着呢,他爱吃瘪的,团圆肯定也爱吃,他不能都自己吃。 啪,团圆放到他手里,“我不爱吃瘪的,太齁了,我爷爷也不爱吃,都给你吃。”团圆看出来了,首儿爱吃瘪的花生。 首儿这才拿着吃了,吃了一会两人继续摔花生。等首儿灰头土脸回到家,严夫人问他干什么去了,他就说帮团圆家干活去了,严夫人叫他赶紧去洗。 “娘,这是团圆给的。”剩的盐水煮花生,团圆都叫首儿拿回家了。 严夫人责怪他,“怎么要这么多?” 村里人这阵子忙的天天泡在地里,严夫人都看在眼里,种地真是辛苦,这花生都是人家的汗水浇灌出来的。 首儿说是他干活换来的,团圆说了,他家盖房子都给工钱,这盐水煮花生,就相当于他的工钱,“娘,我摔花生可厉害了,不光比团圆厉害,比她爷爷也厉害。” 李秀才回家后也摔花生,可没有他摔的快,摔的干净,首儿一个人比团圆和她爷爷两个人摔的都多。 “小团圆啊,真是的。”严夫人叫丫鬟把盐水煮花生拿进屋去。 首儿不忘了跟他娘说瘪的花生味道足,饱满的淡一点。 “知道了,娘还能连这个都不知道?赶紧去洗吧,你看看你跟泥堆里爬出来的一样。”严夫人推着首儿去洗。 首儿回头,“娘,摔花生都这样,谁也干净不了。娘你不是说我在这里不是严家小少爷,是首儿,跟村里那些小小子一样,他们都是这么脏,还在外面玩呢。” 严夫人:“……” 儿子怎么变得伶牙俐齿,这也是跟团圆学的?还小小子,严夫人噗嗤笑出声,一旁的丫鬟也捂着嘴笑。 “娘,你笑什么?”首儿不解。 严夫人笑得前仰后合。首儿从来没见到娘笑得这么开怀,也跟着笑起来。娘开心,他就开心。 一院子生机盎然的指甲花开了又落,落了又开,每天都有一串串的花随风摇曳,即使再大的雨,打落了一地花瓣,还是会有几朵顽强地挂在叶子间,开得娇艳,朴实…… 摔完花生摊开晒好,才到孩子们最开心的时候,每个人起早就挎着篮子出门,手里拿着小锄头,三五成群地来到地里,干啥,当然是揽花生。 所谓的揽花生,就是捡地里掉的花生,这时候就不论谁家地了,谁揽到算谁的,揽花生的主力军就是孩子。 团圆和七丫也结伴来揽花生,各自拿着小锄头、挎着小篮子。秤砣和他那一帮子人抬了一个老大的筐子,说是揽到的花生放到一起,到时候平分。 “你要不要加入?”秤砣这可是看在团圆给他吃的那些兔子肉的份上才问的,要不他还嫌团圆跑不快,劲儿小呢。 团圆摇头,她才不跟秤砣一块干。 秤砣也不勉强她,“行吧,到时候你可别眼馋啊。”他是觉着他们人多力量大,揽到的花生肯定多。 “不眼馋,我肯定不眼馋你的。”团圆嘻嘻笑着。 秤砣领着那一帮子人跑了,去找花生最多的地,准备大干一场。他们跑这块地里研究一通,跑到那块地里研究一通,这里三锄头,那里两锄头,不一会又抬着筐子一溜烟跑了,地里最忙活的就是他们。 团圆和七丫就随便找了一块地,慢慢刨。揽花生就得耐心,人家把花生都刨了,落在地里的是少数,所以得仔细。 这活适合小姑娘干,特别是七丫,刨的仔细,找的也仔细,篮子里的花生就比团圆的多。团圆在这方面比不上七丫,七丫都揽了小半篮子花生了,她篮子里的花生才盖住篮子底,而且她的篮子比七丫的还小一圈。 “七丫,你好厉害。”团圆挖一个窝,看里头没有花生,就再挖一个,地里的蚂蚱啊,土里的蚯蚓啊,她都要拿着玩一会。 七丫抬起头,“团圆,你这样不行,你挖开一个窝,不能光看里头有没有花生,得把挖出的泥也扒拉看一下,而且你要跟刨地一样,把地翻遍,不能隔这么远挖一个窝。” 这些都是姐姐们教七丫的。到揽花生的时侯,娘都不叫她看金哥,光揽花生就行。她们家,三姐三丫是最厉害的,一上午能揽到满满两篮子的花生,她还差点意思。 第一百五十章 圆圆的团圆 团圆做不到啊,这要是学做菜,再难她都会认真学,但揽花生她不行,“七丫,我给后头来的人留点。” 七丫:“……” 秤砣跟他那一帮子不一会抬着筐子过来了,抬的那么轻松,团圆一看就知道没有多少花生。 果然秤砣一到跟前就气愤地咋呼起来,“好你个团圆,亏我平时对你那么好,你竟然这么小心眼,把花生多的地留给自己和七丫,你这是……闷声发大财。” 每每到控诉别人的时候,秤砣这嘴皮子就利索了。 团圆放下锄头,“秤砣,你跟他们这里一锄头那里一锄头的,能揽到花生才有鬼!” “瞎说,我们这么多人,都没有七丫一人揽到的多,这不合理,就是不合理,一点都不合理。”秤砣看到七丫的篮子眼看着要满了,而他们抬的筐子呢,花生连底都没盖住,他们可是花了力气揽花生的,这样就是不合理。 捂着耳朵,团圆拉着七丫换了地方,“你不信,这块地方就给你们,你们挖吧。” 团圆和七丫换了地方,秤砣他们一帮子人占据了这块风水宝地,他一声令下,“好好挖,挖出来咱们就找个地方烧了吃,吃不完的咱们送给首儿点,再多的咱们就平分拿回自己家。” 还没开始干,秤砣说的仿佛眼前已经有满满一筐子花生了。 几个小子都拿起锄头刨坑,一时间尘土飞扬,有从这头刨的,有从另一头刨的,隔二里地又有一个刨的,不到半刻钟,就都扔了锄头,几个人加起来揽了没有十颗花生。 团圆摇摇头,比起他们,自己还算是耐得住寂寞的。没错,在团圆看来,揽花生得耐得住寂寞,得一锄头一锄头挖坑,眼睛得一直盯着地里。 这么少,秤砣踢了筐子一脚,筐子摇晃几下,倒翻在地里,几个小子一哄而上,捡起花生就坐在地上吃,秤砣啊大叫一声,也坐下来吃,就这么点,直接吃进肚子里得了。 团圆看着他们吃,也拿出篮子里的花生吃,“七丫,咱们吃花生歇歇吧。” 七丫篮子里的花生都冒尖了,她放下小锄头擦擦汗,抓了一把自己的花生给团圆,“你吃我的,不然路上肯定洒出来,太满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团圆笑嘻嘻拿过七丫手里的花生吃,七丫笑得眉眼弯弯。 吃完,两个人挎着篮子回家,秤砣他们也没了揽花生的热情,抬着一个空筐子回了家。 经过一片地瓜地,团圆看到李大花在掐地瓜叶,跑过去托着下巴问,“婶子,你掐地瓜藤回家喂鸡吗?” “不是,蒸了吃。地瓜叶洗干净洒上白面一蒸,配上蒜泥,香着哩,你要不要也掐点回家吃?婶子跟你说……”李大花打开了话匣子。 她觉着地瓜叶疙瘩汤和炒地瓜叶,都不如蒸地瓜叶好吃。地瓜叶均匀地洒上一层薄薄的白面,不能洒的太厚,不然面还是干的蒸不熟,地瓜叶上的水也不宜太多,这样蒸出的地瓜叶上面裹的面才会有嚼劲,而里头的地瓜叶糯糯的,还带着一股特有的清香,李大花一说起来就没个完。 团圆朝七丫招招手,七丫摇摇头,指指家的方向,她得赶紧回家,团圆朝她摆摆手,转过身来跟李大花一起掐地瓜叶。 “婶子,要一片叶一片叶往上洒白面吗?”团圆听李大花说的,被勾起了馋虫,应该真的很好吃。 李大花看篮子里的地瓜叶差不多够了,拉着团圆往家走,“不用那么麻烦,上面的地瓜叶洒上白面,就把下面的翻上来洒,看着差不多了,就放在锅里蒸。咱们吃的是粗茶淡饭,不用那么讲究的。” 团圆记住了,“婶子,那我回家也试着做做。” “你呢头回做,洒的白面宁肯少一点也别多,要不然蒸出来面不熟,没法吃。”李大花叮嘱团圆。 她这人做不来精致的菜,会的就是一些简单的菜,所以团圆说做,她就讲的详细点。 牵着李大花的手,团圆蹦蹦跳跳的,说婶子我知道了。街边有个小孩子挂在娘的胳膊上打提溜,团圆羡慕地看着。 “团圆,你要是想,也可以挂在婶子胳膊上打提溜。”李大花摸摸团圆头。团圆这娃娃太懂事了,有想要的也不愿意麻烦人,都自己装在心里。 团圆的眼睛瞪的溜圆,简直如八月十六的圆月亮,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团圆的眼睛就圆成那样,“婶子,可以吗?” “当然可以,秤砣都能挂在我胳膊上打提溜,更不用说你这个圆圆的团圆了。”团圆长大一岁,还是跟糯米团子一样。 团圆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婶子,我才不圆,我只是叫团圆,不圆。”团圆不想一直被说成圆圆的糯米团子。 “哈哈,你不圆,难道你是方的?”秤砣从后边跑过来嚷嚷着朝团圆做鬼脸。 李大花一抬手,秤砣一溜烟跑了。 “好,我们团圆不圆,盘正条顺的。”李大花顺着团圆的话说。这长上尾巴,团圆还知道身材的重要性了。 团圆不害臊地说她也感觉自己是盘正条顺,把个李大花乐得呦蹲在地上哈哈笑,笑得团圆恼羞成怒,一个人往家走。 李大花擦擦眼泪,追上团圆,明明告诉自己别笑了,可看着圆乎乎的团圆,又噗嗤一声笑出来,把个好脾气的团圆气得脸都黑了,“婶子,你要笑到什么时候,是你自己说我苗条的,你又笑我!” “哈哈……我……哈哈……”李大花笑得话都说不出来,团圆一溜烟跑回了家,见到李秀才就说,“爷爷,我中午不吃饭了。” 李秀才可舍不得团圆不吃饭,问她怎么了,团圆边洗着地瓜叶,边把李大花笑话她圆说了。 “你婶子那是喜欢你,才不是笑话你。”李秀才笑眯眯地说。他还以为出啥事了,原来就是这点事啊。 团圆可是很严肃的,“可是爷爷,怎么婶子不说七丫圆呢,其他小姑娘都没被说过圆,就只有我。爷爷,我不吃了。”团圆捏捏自己的小胳膊,是肉肉的,七丫的胳膊就细细的。 “你这是福气。”李秀才觉着团圆这样是福气满满。 团圆不听,“我不要,爷爷你别劝我了,我打定主意不吃饭了。” 把烟袋别在腰上,李秀才转身往外走,“你不是要当厨娘,自己不吃饭,怎么知道自己做的菜怎么样?” 团圆:“……”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两瓣屁股 把地瓜叶洒上白面蒸熟,清香的地瓜叶一出锅,团圆使劲嗅了一口,就把自己的豪言壮语丢到了一边,爷爷说得对,不吃饭怎么知道自己做的饭味道好不好呢。 蒸地瓜叶上桌,配着滴了香油酱油和醋的蒜泥,团圆吃了一口,“爷爷,婶子没说错,真的很好吃,而且既是饭又是菜,这就是懒人饭。” 这说法好,李秀才敲敲团圆的碗,“是谁说你婶子笑话你的,这时候又说你婶子好了?” 爷爷真是会翻旧账,团圆没回答李秀才的调侃,“爷爷,我跟你说正经的,将来啊我的馆子可以做这种懒人饭,就是即有饭又有菜。你想啊有的人囊中羞涩,舍不得吃菜,那要份懒人饭,就是一个好选择,你说对不对?” 太对了,团圆对开馆子可真是用心,已经在草本上记了挺多的想法。李秀才怎么知道的呢,那天他找东西看到的,那一笔一划都看出是用心写的,虽然不是写得多好。 李秀才点点头,“团圆啊,你这些想法加起来,馆子就有雏形了吧?” “爷爷,不光这样呢,我还有一个想法。像王叔他天天去镇上,他说他都没功夫好好坐下来吃顿饭,我可以给这部分行色匆匆的人做另一种懒人饭,就是可以拿在路上吃的,不过怎么做,我还没想出来。”团圆这一会的功夫,就想出了两个主意。 李秀才打断团圆的话,“吃完饭再慢慢想,不然爷爷可要都吃完了。”李秀才又吃了一大筷子的蒸地瓜叶。 团圆这才专心吃饭,李秀才给她夹了一大筷子。这才对吗,就应该大口香喷喷的吃饭,他的团圆不吃饭怎么行呢。 下午,团圆把揽到的花生放在簸箕里晒着,想叫它快点干,她好炒花生米。 团圆最喜欢的不是盐水煮花生,而是炒花生米,炒熟的花生米洒上盐,在盆里颠几下,让每粒花生都裹上盐然后放凉,花生咯嘣脆,咸咸的,那才香哩。 来到石榴树下,团圆抓着最矮的一根枝晃着玩,想到看到的打提溜,她两只手抓着石榴枝,一使劲还真翻过去了。 “滚滚,你看到了吧,我一个人也能打提溜。”团圆跟滚滚嘚瑟。 滚滚没回答,团圆叹了口气,“唉,也不知道滚滚怎么样了。” 空间还是进不去,团圆这个主人一点办法没有。 “咯吱咯吱”,团圆后头发出声响,团圆回头一看,秤砣这个不知道客气的,在吃她辛辛苦苦剥出来晒的花生。 三步两步过去,团圆抢过秤砣手里的花生,“这是我有用处的,你要吃就自己剥。” “小气鬼,不就是几粒花生米吗。”秤砣拍拍肚子,撇了撇嘴。 “几粒花生米你还看在眼里了呢,是你眼皮子浅。”团圆顶回去,问秤砣来干啥。 秤砣摸摸光头,“我娘说你想打提溜,你挂在我胳膊上打吧,我很有劲。” “不用,我都打过了。” “打过了,怎么打的,挂在你爷爷胳膊上?团圆,这我可得说你,你爷爷身体差,你看我都不挂在我奶胳膊上打提溜,你怎么能挂在你爷爷胳膊上打提溜呢,亏我娘还说你懂事,你这可不是懂事孩子干出的事。”秤砣教育团圆。 团圆翻个白眼,谁规定打提溜就非得挂在人的胳膊上,“我没挂在我爷爷胳膊上,我是挂在我家石榴树上。” “石榴树?”秤砣围着石榴树转了一圈,他怎么就没想到呢,可以挂在树枝上打提溜,秤砣双手挂在石榴枝上,团圆叫他松手,秤砣一翻,“砰”的一声,他抓着一根石榴枝一脸茫然地坐在地上。 “我的石榴枝!”团圆跑过去看石榴树,就当被爷爷修剪了枝条,应该没事,又去看秤砣。秤砣跟摔傻了一样,团圆使了好大劲才把他拉起来,又给他拍身上的土。 这一拍,秤砣才想起发生了什么事,哇哇大叫,“团圆,你家石榴树欺负人!” “我还没怪你伤了我家石榴树呢,叫你别挂在树枝上,你不听,你还反过来怪我家树?”团圆不帮秤砣拍土了。 秤砣嘴硬,“你还先关心石榴树,不关心我!哼,不跟你说好事了。” 秤砣一瘸一拐回了家,屁股摔成了两半,疼啊。李大花问他怎么了,他说在团圆的石榴树上打提溜,树枝断了摔的,结果李大花的反应跟团圆如出一辙,问他团圆的石榴树没事吧。 “娘,我连她团圆的石榴树都不如?我摔在地上了,你明不明白!”秤砣这个心啊,酸楚酸楚的,他秤砣是结实,可不是铜墙铁壁,也是会受伤的好不好! 李大花嘟囔,“嚷嚷什么,是你自己要在人家团圆的石榴树上打提溜,你怪谁?” 听听,这话也跟团圆说的一模一样,秤砣跟头倔驴一样闷头往屋里走,李大花喊他,“我让你叫团圆来看点豆腐,她人呢?” “不知道。”秤砣回屋蒙着头就睡。李奶奶拍拍他,秤砣把头枕在奶奶腿上,“奶,我没事。”说完,秤砣就呼呼睡着了。 李大花去叫了团圆来家里看点豆腐,“团圆,秤砣就是皮,听说他把你的石榴枝拽断了,等婶子收拾他。” 团圆笑嘻嘻地说那根石榴枝本来爷爷就要剪去,这下还省事了,“婶子,你怎么这时候点豆腐?” 团圆记着李大花都是天不亮起来做豆腐,不该下午才点豆腐的。 原来是李大花回了趟娘家,她娘家给了一刀肉,她准备做豆腐丸子,这不正好快入秋了,又刚拔完花生,给家里人补补。 “豆腐丸子?”团圆的眼睛又亮了,她还没看到过做豆腐丸子呢。 李大花给团圆整理下小辫子,“就知道你感兴趣,正好啊你给婶子打下手,这做豆腐丸子说来不难,就是费功夫。” “婶子,我有的是功夫。”团圆还握着小拳头比划了两下,但此功夫非彼功夫,逗的李大花哈哈笑。 李大花把草木灰水往煮开的豆水里倒,叫团圆拿勺子搅动,草木灰水倒完,她叫团圆停手,“这么放着,等着它凝固就成豆花了。” 团圆目不转睛地看着锅里,里面是慢慢出现了豆花,“婶子,好神奇啊。” 第一百五十二章 豆腐丸子 李大花见多了,没看出神奇的地方。 一样东西见多了,就会觉着平凡,而能够享受平凡,就是非凡的,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甘于平凡。 豆腐点好了,就是压豆腐,趁着这功夫,李大花到院子里摔花生,团圆回家拿来篮子,在篮子把儿上摔。 “团圆啊,婶子一个人干就行了,你一边玩去吧。”李大花不叫团圆帮忙。 团圆笑嘻嘻的,“婶子,我在家里也干的,再说我帮你干点活,才好吃你家的豆腐丸子。” 团圆不是馋,是她知道豆腐丸子做好后,就是她不要,李大花也会给她。 “你个小人精,想干你就干吧。我家秤砣啊,逼着他干,他都不干。”李大花道。 团圆别看跟秤砣不对付,但她喜欢秤砣,就是爱跟他顶嘴,“婶子,我秤砣哥是不爱干这活,那往家拉花生时,我大旺叔都说了,他帮了老鼻子忙了。” “呦呦呦,你还为秤砣说话呢,你咋不当着秤砣叫他哥?”李大花听秤砣抱怨好几回了,说团圆不叫他哥,光叫李润书哥。 团圆嘿嘿笑,“婶子,别叫他听见。” 这孩子!李大花点点团圆的脑门,继续摔花生。 等木箱子不往外滴水了,李大花就过去搬木箱子,团圆小跑过去,“婶子,我帮你抬着。” 团圆这么矮,她这么高,抬着不得劲,李大花说不用,今天做的豆腐少,她一个人搬就行,李奶奶从屋里出来了,帮着把豆腐倒进盆里。 “奶奶,你在家啊,你腿好点了吗,花椒枝用完没,用完我再上山给你折。”团圆见到李奶奶,想起问这件事了。 “我腿好多了,花椒枝还有点,等哪天用完了,奶奶跟你说。”李奶奶也不跟团圆客气。 刚开始她对团圆说的偏方并不报什么希望,可泡完后,她腿暖烘烘的,这么坚持下来,她是觉着腿不那么疼了。 李大花叫团圆洗手,跟她一起把豆腐捏碎。 “婶子,既然要捏碎,为什么要把它压成豆腐?”团圆不解地问。 李大花:“……” 姜还是老的辣,李奶奶给团圆解疑,“团圆啊,豆腐不压,里头都是水,捏不成丸子,就是捏成丸子,放进油里炸,会往外嘣。” 豆腐丸子原来是要炸的,“奶奶,就跟炸花生米差不多?” “差不多。”李奶奶说她跟团圆来捏豆腐,叫李大花进屋去剁肉馅,李大花进屋去了,团圆说她想看看肉馅是怎么剁的,李奶奶叫她去看吧。 长这么大,团圆只看过别人切肉片,爷爷把肉剁成一块一块的,还没见过剁肉馅。 “团圆,你怎么跟进来了?”李大花不用回头看就问出口。 团圆说她学学剁肉馅,好过年时她跟爷爷两个人包饺子。 “你爷爷叫你用菜刀了?” 对啊,她连菜刀都不能用。 “婶子,我学会了明年包也行,明年我就七岁了,我爷爷应该就能叫我用菜刀了,我也就有劲了。”团圆先学着,到时候再用。 这孩子,只要是跟做饭沾点边的,她都感兴趣,李大花也是服了团圆的坚持劲,也支持团圆。 “那你认真看着,婶子家可不是天天剁肉馅。” 李大花先把肉切成片,再就是用刀嘣嘣嘣使劲剁,肉很黏,剁一会李大花就得把黏在刀上的肉用筷子刮下来接着剁。 肉越来越细,李大花把肉翻面继续剁,一直剁到肉成了泥,看不出本来的样子了,李大花才停下来。 团圆看下来,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剁肉馅好累啊,菜刀起起落落,菜板子嘣嘣响,剁完这面还得剁另一面,最无奈的是她没想到更省力的剁肉馅方法。 “婶子,剁肉馅可比炒菜难多了,我看我七岁也够呛。”团圆沮丧地说。 剁好的肉馅,李大花切了葱碎,姜末加在里头,又剁了几下,肉馅就好了,李大花盛进盆里,“团圆啊,总有一天你能剁好肉馅,而且女人这辈子做的饭,多到你都不想做。” 刚做饭时,李大花也带着憧憬,可日积月累,一年一年做下来,做饭在她这里也就只是做饭了,热情都被消磨没了。 团圆不这么想,世上有这么多人会做饭,她总有的学。有的进步,人就不会丧失热情。 端着盆出来,李大花把肉馅倒进捏碎的豆腐里,洒上把白面,加上油盐,滴点香油搅拌好,就开始捏丸子。 这捏丸子,李大花和李奶奶的手法不同,李大花是揪一团在手心里团,团成一个圆形的豆腐丸子,而李奶奶是挤出的豆腐丸子。她手里抓了一大团,用拇指和手指拢一下,上面圆了,她底下的手指用劲挤,上面就出来一个丸子,虎口收拢,用左手拇指一挑,一个丸子就好了。 “奶奶,你好厉害。”团圆看李奶奶嗖嗖一会挤出一个丸子,等于李大花团出一个丸子的功夫,她都挤出三四个,佩服的团圆哇哇叫。 李大花也服她娘挤丸子这一手,可惜她怎么学都学不会,“团圆,你奶奶厉害吧,她这还是为了叫你看明白,故意放慢了速度,要不然还快。” 过年的时侯,家里会做汆肉丸子,就是水烧开往里下丸子,那道菜李大花做不了,就得李奶奶来,因为她团丸子太慢了,而她娘刷刷刷不一会就挤出一锅丸子。 “奶奶,我要学你这个。”团圆决定了,她要学会李奶奶挤丸子这一手。 抓了一大团豆腐肉馅,团圆学着李奶奶的动作挤丸子,刚开始馅就是不往上走,倒是从手底下又回到盆里,李奶奶手把手教她,团圆一遍一遍学。 李大花以一个过来人的经验告诉团圆,“团圆,这个太难了,有时候怎么学也学不会。” 团圆可是百折不挠的,再说她觉着找着点诀窍,馅往上走了,顶上冒出的肉馅也圆滑了,下边的手指使劲,上头冒出一个丸子来,虎口收拢,丸子越来越圆,团圆用左手的拇指一挑,一个丸子就好了,虽然没有李奶奶做的圆,但到底是挤出丸子来了。 “团圆,你可真聪明。”李大花可是学了这些年都没学会,只能放弃了。 团圆也没想到真叫她学会了,要是再挤不出来,她都打算跟李大花一样团豆腐丸子了。 “嘿嘿,婶子,是奶奶教的好,不过我挤的丸子跟奶奶的比,还差的远呢。”团圆继续挤丸子,这下她总算是能正儿八经帮上忙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小主妇 豆腐丸子挤好,接下来的一步就是下锅炸了。竹篦子上摆着一个一个圆滚滚白生生的豆腐丸子,李大花小心端起来进屋。 炸豆腐丸子讲究个火候。团圆烧火,李大花看着油热了,插入筷子冒泡,就下入豆腐丸子,锅里噼里啪啦响,丸子刚入锅是沉底的,不一会就飘起来,颜色也慢慢变得金黄。 团圆捂着耳朵站在一边,看着锅里的豆腐丸子就像她的石榴那样成熟,不同的是她的石榴得好几个月才能咧开嘴对她笑,而豆腐丸子眼看着就要出锅了。 “婶子,这豆腐丸子炸出来跟金黄的米一样,要是米也有这么大,一颗就能压弯了杆。”说完,团圆自己都憋不住的笑。 要是米这么大一颗,一个谷穗里长那么多粒米,那它就不能是一根杆,得长得跟花椒树一样,才能承受住那么多米。 李大花一愣,然后哈哈笑,“团圆啊,你可真能想好事,要是米这么大,那咱们的米除了交公粮,还得卖到粮店去。” 团圆也跟着哈哈笑。 丸子整个变成金黄的,李大花捞出来放进盆里。团圆个小精灵鬼,笑嘻嘻说,“婶子,你洒上椒盐,豆腐丸子肯定更好吃。” 李大花一想对啊,找出椒盐,叫团圆均匀洒在豆腐丸子上,她把豆腐丸子颠了颠,再让团圆给本来在底下,没沾上椒盐的豆腐丸子洒上椒盐,椒盐味的豆腐丸子就做好了。 “团圆,你要不要试试炸豆腐丸子?不行,你得捂着耳朵呢。”李大花摇摇头,她知道团圆害怕噼里啪啦的响声。 团圆从兜里掏出两个棉花团,“婶子,我堵上耳朵就行了。” “呦,你这是早有准备了,那行,你试试吧,不过要小心,别让油溅到手上。”李大花这人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她觉着养孩子不能一味宠着惯着,事事都为孩子规划好,有些跤是该叫孩子自己跌的,孩子想尝试的事,只要不是坏事,就该叫孩子尝试。 她是真的有把团圆当自己闺女看的。 李大花叫团圆往锅里放豆腐丸子的时候贴着锅边放,这样油不会溅到手上,放几个就搅一下,不要叫它们黏在一起。 “婶子,我记住了,那你给我烧火吧。”团圆都牢牢记得了。 李大花烧火,团圆在油锅里插入一根筷子,看冒泡了,就小心地沿着锅边下入豆腐丸子。 丸子一个个下锅,团圆越做越顺畅,不时搅动几下,防止豆腐丸子黏在一起,等锅里冒出的泡少了,团圆把耳朵里的棉花拿下来,“婶子,豆腐丸子为什么刚入锅噼里啪啦响,是因为里头的水吗?” 团圆观察到要是锅不烧干就放油,锅里就会噼里啪啦响,油会溅起老高。 “这个婶子不知道。”李大花是不懂这个。看团圆做的有模有样,她坐在一边,偶尔添点柴。 等豆腐丸子变的金黄,团圆问李大花是不是可以出锅了,李大花说行了,叫团圆用笊篱把豆腐丸子捞出来。 团圆是第一次用笊篱,笊篱跟锅铲差不多重,她两只手握着进油锅里一捞,就是一笊篱的豆腐丸子。 “先别忙着往盆里放,把笊篱放在锅上,叫油往下滴滴,你也可以颠一下。”李大花教团圆。 团圆小心地一颠,结果一颗丸子掉回了锅里,身后响起一声嘲笑,“连个丸子都捞不起来,团圆你可真是笨啊。” 是秤砣,指着团圆,毫不客气地嘲笑,谁叫团圆先关心石榴树,不关心他的。 团圆看着笊篱底下不滴油了,把豆腐丸子倒进盆里,又捞锅里的,这回她颠的时候一个也没有掉出来,回头得意地看秤砣,秤砣撇撇嘴,伸手就要抓豆腐丸子,团圆挡开他的手,“你吃碗里那些,这些太烫了。” 别看团圆和秤砣两人各种不对付,可两人该为对方着想的时候,也是不含糊的。有些人,你总觉着他哪哪都是毛病,不是厌恶他,而恰恰是因为亲近。 秤砣摸摸光头,“哦。”他乖乖拿了筷子,夹起一个豆腐丸子放进嘴里,两个腮帮子鼓囊囊的,嚼起来都费劲,团圆说他,“你就不会吃一半,说你什么好。” 李大花噗嗤一声笑出来,就团圆说秤砣的这个劲,她是叫秤砣“哥”叫不出口,也是秤砣不稳重。 秤砣鼓着腮帮子一阵嚼,总算是咽下豆腐丸子,“这豆腐丸子加了椒盐,更好吃了。” 团圆又把锅里最后几个豆腐丸子捞出来倒进盆里。这几个丸子颜色太深,应该是她捞慢了。 秤砣把碗递到她眼前,“快吃吧,我给你把这些洒上椒盐。” “这些不用洒了,一种原味的,一种椒盐的,两种口味才好。”团圆夹了豆腐丸子咬了一口,丸子外面是酥脆的,里面是嫩的,豆腐的豆香,加上肉香味,两种香味碰撞在一起,唇齿留香。 团圆慢慢品着,秤砣在一边着急地问,“不好吃?不可能啊!”秤砣拿起一个豆腐丸子放进嘴里。 “好吃,我是在品尝啊。”团圆回答。 秤砣含糊地说,“好次你不快次,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呢。”后面那句,秤砣嘴里的丸子少了,他顺畅说出来。 秤砣端着碗出去,跟他奶一起吃豆腐丸子了,团圆问李大花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没了,就等油里的丸子渣沉底了,婶子把油装起来就行。”李大花笑着说。教会了团圆炸豆腐丸子,她这回轻快多了。 团圆看着油底下有些渣子,“婶子,那油底子拿来做什么?” “这个油底子啊,包包子的时候拿来调陷很香,婶子都是用来调陷的。”村里人可是没有把油底子倒掉的。 李大花装了几个原味的豆腐丸子,刚要装椒盐的,团圆说够了,拿着碗回了家。“爷爷,这是我跟婶子学做豆腐丸子,婶子给的。”团圆老老实实跟爷爷说。 李秀才说等他编个筐子,叫团圆拿给李大花。 “爷爷,婶子家花生还没摔完,我帮她摔花生。”团圆有自己的感谢办法。 李秀才拍拍团圆的小肩膀,团圆这份回报别人好意的能力,叫他很欣慰,“这样也行,你把豆腐丸子做了吧。” “做了?爷爷,这是熟的呀,直接吃就行。”团圆歪着头说。 李秀才告诉她,可以把豆腐丸子里加粉条再加点青菜煮一下,这样又是另一种风味,而且一大锅也能吃饱。 团圆跑出来看着她的小菜园,只有辣椒,“爷爷,咱们家没有青菜。” 李秀才:“……”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失联的滚滚 “爷爷,对了,可以掐地瓜叶,我去掐,你等着。”团圆家是没青菜,可是有地瓜叶啊,跟青菜差不多。 李秀才叫她去,团圆挎着篮子撒欢地跑出去了,一路上嘟囔着真是豆腐丸子里有水,一入锅才会有那么大动静? “团圆,你想的没错,就是因为丸子里有水,油锅才会炸响,等水没了,声音自然就小了。” “滚滚,是你在说话?”团圆惊讶地喊,喊完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这次顺利进了空间。 看着滚滚,团圆觉着它萎靡不振的,“滚滚,你是怎么了?” “没怎么。”滚滚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团圆严肃地看着滚滚,想着滚滚跟她说过的话,“滚滚,你变成这样,这几天你去哪里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被团圆说着了。那天团圆剥白果时,滚滚不假思索说了一句“其实有橡胶手套”,它就被规则惩罚了,闻到的那点可怜的财气被没收,还不准它跟团圆说话,空间也关闭了,到今天惩罚才解除。 “滚滚,规则这么严厉?”团圆心疼地摸摸滚滚圆滚滚的身体,转而安慰它,“你放心,我会再赚钱的,到时候你就又有财气闻了。以后我不问你那么多问题。” 团圆有点自责,滚滚要不是为了回答她的问题,也不会受到惩罚。 这事情跟团圆无关,是它自己说了不该在这个时代说的话,才受到了惩罚,“团圆,不怪你,我的职责就是解答你的疑惑,是我自己说错了话,才受惩罚的。” “滚滚,你得三思而后……说。”团圆摇头晃脑地说。 滚滚:“……” 这个它知道,就不用团圆再捅它心窝子了。 团圆把两只手放到滚滚身上,“滚滚,我真的好高兴还能跟你说话,没有你,我不习惯。” 滚滚也不习惯不能跟团圆说话。它还以为自己早习惯了一个人,可受到这次惩罚,它才知道自己已经习惯了有团圆这个主人。 团圆去看野山参和辣椒,回头笑得灿烂,“滚滚,野山参和辣椒都好好的,太好了。” 滚滚也觉着还能看到团圆,真是太好了…… 掐了地瓜叶回家,团圆哼着歌,煮了一锅豆腐丸子汤,也没有用葱姜炝锅,直接就是加了一大瓢水,水烧开放了粉条,粉条煮差不多了放入豆腐丸子煮。 “爷爷,我们留四个豆腐丸子吧,一人两个吃炸的。”团圆欢快地说。 李秀才不知道团圆去摘一趟地瓜叶,遇到了什么好事,简直是浑身洋溢着喜悦,“行,你看着做吧,爷爷就等着吃。” 团圆把爷爷推进里屋,“爷爷,那你等着吃现成的吧。” 丸子本来就是熟的,翻了两个滚,团圆把地瓜叶放进去,等到地瓜叶变得翠绿,汤就出锅了,豆腐丸子是油炸的,所以即使没加油,这汤上面也飘着一层油花。 团圆吸吸鼻子,“好香啊,爷爷开饭喽!” 李秀才把汤端上桌。汤里的豆腐丸子口感又是不同的,因为丸子煮过,所以不是脆的,是软软的,地瓜叶的清香和粉条的香味都进入了丸子里,丸子的味道更丰富了。 “爷爷,你说的这个丸子吃法很不错唉,我也要告诉婶子。”团圆喝着汤,吃着里头的菜,肚子里暖呼呼的。 这要是在冬天喝,能舒服的人浑身的毛孔都打开,消除一身的冷和累。 “爷爷,要是我将来开馆子……”团圆都想到将来卖这个物美价廉的豆腐丸子汤受到的追捧。 李秀才不用听就知道,团圆又要把这汤跟她的馆子联系起来,“团圆啊,等吃完饭再说吧,先吃饭。” 团圆点点头,大口大口吃着饭,吃完饭,她把自己的想法记在那张纸上,拿了半干的花生到空间里晒,出来就来了李奶奶家。 李大花和李奶奶加上秤砣,三个人都在摔花生,团圆也加入进去,拿着花生在篮子把儿上摔。 “我还以为你去找首儿玩了呢?”秤砣瞟了眼团圆,哼唧着说。干别的秤砣不太行,摔花生这个力气活,秤砣干的挺好。 团圆想想,她有好几天没看到首儿了,“我没去找他。我又不是天天跟他玩,再说他不是在家里读书吗?” “他先生走了,我去他家找他,听说他下午不读书了,就是不知道他先生有没有给他留……那个叫啥作业。”秤砣有点可怜首儿。他都没看团圆做过作业,首儿的先生太严格了,还给留作业。 团圆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看来首儿学业挺繁重的,都快赶上润书哥了。 说首儿,首儿来了团圆家。他之前来团圆家帮着摔过花生,熟门熟路就进院了,站在团圆的石榴树下喊团圆。 李秀才从屋里出来,说团圆去了秤砣家,首儿刚要转身走,想起件事,“爷爷,你是不是名字就是李秀才?” 李秀才心里咯噔一下,“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先生问我的。”首儿实话实说。他感觉先生对团圆的爷爷李秀才挺感兴趣的,他作为先生的学生,应该帮先生搞清楚这件事。 张八斗问的,他问这个做什么? “我就是叫李秀才,李秀才就是我的名字。”李秀才面上装的若无其事,声音平稳。 “我就是这么跟我先生说的,秤砣他们也说你就是叫李秀才。”首儿道。 李秀才松了口气,知道他叫李平才的只有几个老人,村里大部分人都认为他叫李秀才,首儿问的那些孩子,当然是说他叫李秀才了。 “爷爷,我去找团圆了。”首儿看李秀才像是在沉思,跑到了秤砣家。 秤砣这刚说完首儿,就见到了首儿,把手里的花生一扔,过去就抱着首儿蹦高。首儿穿了一身月牙白的衣服,肩膀上立马多了十个灰突突的手指印,秤砣还在首儿胸口捶了两拳,“首儿,你终于被放出来了!” “秤砣,你老实点,你看看你那手,把人家衣服都弄脏了。”李大花骂儿子。 秤砣这才看到自己干的好事,摸着光头回去干活,还朝首儿招招手。 首儿径直来到了团圆身边,跟她一起干活,“我来帮你吧。” “你先生怎么突然对你要求严格了,他刚走你就出来玩,你的作业怎么办?”团圆有点危机感,首儿这么用功,是不是要超过她了。 “你是不是怕我吵赢你?”首儿凑近团圆小声问。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两个人的世界多了个人 “怎么,你这么用功读书是为了吵架吵赢我?”团圆疑惑地转头问首儿,她第一次听到读书是为了这样的目的。 首儿摸摸鼻子,他怎么说出来了呢? “刚开始我们不是有点小摩擦吗,我……是那样想的,想吵赢你,可现在我是喜欢上了读书,先生讲的可有意思了,他说我进步很大,就对我要求严格了些。吵赢你,那只是我当初的想法。” 看团圆不说话,首儿着急了,“你不相信?我发誓。”首儿举起两根手指。 团圆噗嗤一声笑了,“不用,我信你。我就是觉着你这个理由挺让人意想不到的,亏你想的出来,你说将来我开馆子,是不是会有人去馆子里不为吃饭?” 不为吃饭,那不就是为了看人?首儿想到这个可能,心里有点不舒服。 团圆撞撞首儿,“你怎么又不高兴了?” 首儿一愣,团圆怎么知道他不高兴了,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呀。 嘻嘻笑着,团圆臭屁地说,“我厉害吧,能看出你不高兴了,因为你变沉闷了。” 首儿眉毛上挑,细长的眼睛一眯,“明天……你要不要去我家一起练字?” 这个转折好生硬啊,团圆在心里吐槽首儿,嘴上却说,“明天?明天我还得来帮婶子摔花生呢。” 李大花听到这句话,赶紧叫团圆去首儿家练字,这摔花生不差团圆一个人,秤砣不乐意了,大声嚷嚷,“娘,你厚她我这边薄,怎么团圆可以去首儿家练字,我就不能出去玩呢,我要出去玩!” “啥厚薄的,你出去玩能有团圆练字重要?”李大花白了秤砣一眼,就会跟团圆比着,咋不见他也说要读书呢。 娘总是觉着读书重要,明明其他人的爹娘都说读书没用的,秤砣耷拉着脑袋,发狠地摔着花生,他就是个娘不爱的孩子!那他就是不爱读书啊,听到读书声,他脑袋就大了,叫他读书,他做不来。 李大花问,“你说的那个厚薄是什么意思?” “你问团圆!”秤砣气冲冲说,他又没读书,哪里知道的那么清楚。 “厚此薄彼。” “厚此薄彼。” 异口同声,团圆转头看首儿,首儿朝她眨眨眼,两个人凑在一起笑,笑完团圆跟李大花说厚此薄彼就是对一个人好,对另一个人不好,“婶子,秤砣知道不少词呢,就是记不太全。” “他啊,能记全才有鬼了。”李大花叹了口气。秤砣是从她肚子里蹦出来的,是个什么性子,她当然知道。 团圆却笑嘻嘻说,“婶子,我爷爷都说了,他是种地不行才读书的。” “娘,你听到了吧,读书是万不得已的选择。”秤砣感激涕零地瞅团圆。看在团圆这么为他说话的份上,他摔疼了屁股,团圆心疼石榴树这事就彻底翻篇了。 有孩子闹着,摔花生也多了些趣味,一下午,两个大人三个孩子把院子里的花生差不多都摔完了。这些花生是李大旺自己开荒地种的,就没往空场上晒,堆在院子里,这下总算是可以松口气了。 李大花把花生蔓堆在一边,干了好烧火,“团圆啊,明天你别来了,剩下这点我一个人就摔完了。” “娘,那我呢。”秤砣等不及地问,团圆都不用干了,那他是不是也可以出去玩了。 李大花踢了秤砣屁股一脚,“去去去,去玩吧。” 秤砣拉着首儿跑了,首儿要拉上团圆,团圆说她得回家做饭,秤砣还说首儿呢,“你总叫上她做什么,咱们玩咱们的。” 第二天,团圆听完爷爷讲的《三字经》,李润书还在问爷爷问题,她就来了严府,跟首儿说:“我们上草花山吧,去摘果子吃。” “果子?”首儿去过草花山,都是草和花,哪有什么果子。 团圆说他去了就知道了,“那果子就这时候有,你保准没吃过,吃过能叫你终生难忘。” 终生难忘的果子,首儿说那去草花山。团圆拉着他跑回家拿上小篮子上了草花山。 满山都是孩子,一个个龇牙咧嘴,嘴里嚼着果子,不时往外吐核。 “看到了吧,他们吃的就是果子,咱们也赶紧去摘吧。”团圆拉着首儿往山上跑。 遇到的孩子都在往外吐核,首儿愈发对这种果子好奇了,拉拉团圆,“他们吃的是什么果子?” 那果子他看着很小,青里泛红的皮。 团圆停下来,带着首儿到了一棵树前,说树也不准确,更像是一棵粗壮的草,“就是这个,叫酸枣。” 小心避开上面的尖刺,团圆摘了一颗青色的酸枣给首儿。 枣,首儿吃过,甜丝丝的,看着手里的酸枣,比吃过的枣小很多,还是青色的,首儿扔进嘴里,立马脸上的表情很不对劲。 “太酸了。”吐出枣核,首儿皱巴着脸说。 团圆抱着肚子哈哈笑,笑得蹲在地上,“当然是酸的,要不然能叫酸枣?不过有甜的,越红的越甜,所以……”团圆往前跨了一大步,前腿弯曲,手朝前面一指,喊了一句“进发!” 两人又往山上跑。 遇上七丫,团圆跑过去,两个人叽叽喳喳说着话,首儿也被秤砣拉住了,“首儿,你咋也来了,走,跟我摘酸枣去,我发现一片酸枣可红了,我叫他们看着呢,不叫别人摘。” 秤砣不由分说拉着首儿就走,首儿拍下秤砣的手,“叫上团圆一起。” “行吧。”秤砣摸摸光头说,走过去比手画脚那么一说,团圆就心动了,“七丫,咱们跟他去摘吧。” 三个人跟着秤砣往山里走,七拐八绕的,突然秤砣往前疾跑,“快来,就是这里!” 还别说,这回秤砣真是找到了一个好地方,密密麻麻都是酸枣树,枝头上都是红通通的酸枣,还个大,一片叶子没有。 “怎么样,这儿的酸枣多吧,好吧?”秤砣叉腰直挺挺站着,等着迎接夸奖。 团圆转转眼珠子,“秤砣~哥”。 说完,团圆就去摘酸枣了。她个头最矮,钻到了树底下去摘。 秤砣这站了半天,就得到一句怪声怪气的哥,气得冒火,转头一看,人家都在摘酸枣,热火朝天的,就剩他拿着一个大篮子,篮子里却是空的。 他杀到酸枣树下,拽着一根枝就摘酸枣,手被尖刺刺了好几下,扎得他啊啊叫。 到走的时候,大家都是满载而归,只有秤砣哭丧着脸,他手上被酸枣的尖刺刺的伤痕累累,糊满了七七菜,大篮子里却只有可怜的能盖住底的酸枣。 团圆过来看看秤砣的篮子摇摇头,把自己篮子里的酸枣倒了些给他,秤砣的心一下就被治愈了。 七丫也倒了些酸枣给秤砣。他那些小伙伴一看两个女娃娃都给秤砣酸枣了,他们也不能小气,也倒了酸枣给秤砣。 篮子快要满了,这下秤砣高兴了。 一群孩子往山下走,每个人篮子里的酸枣都跟篮子是平的,倒是不用担心酸枣掉出来。 团圆这只手拉着七丫,另一只手拉着首儿,首儿提着她的篮子,走在最后。 “小少爷。”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旁边响起,黄鹂一般清脆。 前面秤砣他们一个急刹车,“砰砰砰”几个人撞在一起,最前头那个直接趴到了地上,中间的秤砣往后一撅屁股,他后头几个本来往前倒,这又往后仰,他从一堆人里出来,哈哈大笑,“杏黄,你又不是首儿的小跟班,咋叫他小少爷,要叫他首儿。” 首儿面前笑眯眯的姑娘是李杏黄,她娘就是要把九奶奶撵出家门,后来又说好听话的那个李桂花。现在村里爱嚼舌根子的李大妹摔了以后,害了病不能说话了,这嚼舌根子的头把交椅就换成了李桂花,不过李桂花是煽风点火,不会直接骂人。 李杏黄剜了眼多嘴的秤砣,她今年十二岁了,平时最瞧不上秤砣这样的,秤砣摸摸鼻子,她转回头看首儿时,笑眯眯的,“小少爷,这篮子酸枣给你。” 首儿是什么人啊,他虽然到了村里,可就跟团圆一个小姑娘玩,直接就跟没看见一样,从李杏黄面前走过去了,李杏黄尴尬地举着篮子站在原地,脸红的要滴血。 这个严家小少爷竟然当看不见她,她哪里比团圆那个小丫头差了! 要说李杏黄最恨这村里的哪个小孩,不是熊孩子秤砣,而是团圆,明明不大点,可事事都抢在前头,那个嘴也敢说,明明就是一个小胖丫头,可老人非说她有福气。 团圆放开七丫和首儿,拿过首儿手里的篮子跑到李杏黄面前,笑着问人家,“杏黄姐,他不要,你可不可以把酸枣给我?” 首儿:“……” 七丫:“……” 秤砣:“……” 其他人也被团圆的迟钝惊的反应不过来,以至于没人把团圆拉回来。 李杏黄扯出一个笑,但不再是笑眯眯的,而是有点咬牙切齿,“团圆,你看咱俩的篮子一般大,酸枣跟篮子都是平的,可你家就你和你爷爷,我家可是有六口人,你好意思要我的酸枣?我奶最喜欢吃酸枣,那天她还提起你呢,说小团圆也不来看她,干脆你的酸枣给我,我帮你给我奶。” 李杏黄可不跟她娘那样,只会煽风点火,她这一番话说完,就从团圆的篮子里捧了两大捧酸枣进自己的篮子,挎着走了。 “唉?”团圆看看自己的篮子,这不对啊,她是要酸枣的,怎么叫李杏黄要去了她的酸枣,转身喊李杏黄,可李杏黄都走远了,七丫把自己的酸枣分给团圆点,秤砣过来扔给团圆一句“该”,人家又没说给你,你非过去要,这下赔了吧。 团圆委屈巴巴挎着篮子走到首儿面前,一会一瞅首儿,首儿叹了口气,“明天咱们再来摘酸枣。你啊你,下回别这么冒失去跟人家说话了。” 像团圆这样,真的很危险。 团圆笑嘻嘻说记住了,可首儿看她这样,知道她就是嘴上记住了,压根没往心里去,“以后,你少往这种人跟前凑。” 首儿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杏黄,不过他对无关紧要的人也没兴趣知道。 “你是说杏黄姐?她都不跟我一起玩的,她大了,十二岁了,比你都大,老话不是说女大三抱金砖,她都是两块金砖了。” 首儿:“……”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第一百五十六章 酸枣糕 李杏黄回到家,把一篮子酸枣砰放到地上,李桂花问她咋没送去严府,李杏黄想把事情说出来,看到她娘不满的目光,话改了口,“娘,人家是富贵人家,哪里会做这个,我想还是做成酸枣糕再送给人家吧。” 李桂花一想也是,叫李杏黄赶紧做,做好给送去。 “团圆呢,是不是又围着严家小少爷在转?”李桂花这是才明白团圆为什么三天两头往严府跑。 严府那么大,谁家闺女要是嫁进去,那真是享清福,这十里八村就没有比严家更有钱的人家,李秀才肯定是想叫团圆攀高枝。李秀才能做初一,李桂花就能做十五。 现在叫闺女杏黄和严家小少爷培养出感情来,将来就是那严夫人嫌门不当户不对,可只要严家小少爷咬定要娶杏黄,严夫人只能叫杏黄进门。严家又就那么一根独苗苗,只要抓住严家小少爷的心,严家就是杏黄说了算。 想通这些后,李桂花把闺女杏黄叫到跟前这样那样一教,这才有了刚才山上那一出。 李杏黄不耐烦地回答团圆是在首儿身边,李桂花恨得捶胸顿足,“唉,你就是慢了一步。” 一步慢步步慢这话李杏黄知道,她捏紧拳头,自己绝对不会叫团圆一直在前头的。 酸枣拿回家,团圆拿来了李奶奶家,跟李大花说她想学做酸枣糕,酸枣和南瓜都她出。 做酸枣糕用到的除了酸枣就是南瓜,桃源村的南瓜又面糖分又足,用来跟酸甜的酸枣来搭配做成糕最好,连糖都省了。 李大花摸摸团圆头,“团圆,这回你找错人了,你得找你奶奶,她做的酸枣糕才好吃。” 李大花是会做酸枣糕,可她做出的酸枣糕太酸了,牙都能酸倒,而她娘做出的酸枣糕是甜丝丝的,带一点酸溜溜的味道,很美味。 团圆进屋找李奶奶,李奶奶啊正在去酸枣底下的蒂。“奶奶,用我摘的酸枣,底下的蒂我都去掉了,五奶奶还给了我家一个很甜的南瓜,煮出的粥很甜,我觉着用来做酸枣糕正好。” 五奶奶李凤九给团圆的南瓜足足有十斤重,团圆和爷爷只吃了一点,正好拿来做酸枣糕。 “好,你五奶奶种的南瓜是咱们村最甜的。”李奶奶叫团圆回去拿南瓜。 团圆叫上李大花一起拿来了那个大南瓜。 南瓜籽挖出来,李大花给晒着,晒干炒了就是香喷喷的南瓜籽。 李奶奶一摸南瓜的切口,黏黏的,又闻到一股浓郁的甜味,她点点团圆的小鼻子,“你五奶奶可是给了你一个最好的南瓜。” 团圆蹲在一边,嘻嘻笑着,“奶奶,你的意思是这个南瓜用来做酸枣糕很合适?” “再好不过了。”李奶奶叫李大花把南瓜皮削掉,把南瓜切成薄片蒸熟。 团圆呢,李奶奶叫她一起洗酸枣,洗了的酸枣倒进锅里,接下来就是团圆的活儿——烧火了。 水烧开,等到酸枣皮煮的裂开了,就可以捞出来,稍微晾凉再去皮。李大花那边蒸的南瓜已经好了,用擀面杖的圆头把它捣碎成泥。 趁着酸枣晾凉的功夫,团圆和李大花一起捣南瓜泥,空气里飘散着一股让人幸福的甜味,而且这个南瓜特别面,轻轻一捣就碎了,还黏黏的。 “明年,我要跟五婶子要南瓜种子来种,我家的南瓜肉太粗了,还没这个甜。”李大花尝了点南瓜泥说。 团圆指指李大花晾的南瓜籽,“婶子,那不就是种子吗。” 李大花拍拍头,她怎么就忘了她晒的就是南瓜籽呢。 南瓜泥捣碎,煮熟的酸枣也可以剥皮了,团圆跑回李奶奶身边,学着给酸枣剥皮。 酸枣个头小,一个一个剥皮可是个大工程,李奶奶拍拍小板凳,叫团圆坐着慢慢剥,“团圆啊,只有把皮剥干净,做出的酸枣糕味道才会好。” 李奶奶做酸枣糕没有什么诀窍,就是耐心,一个一个给酸枣剥皮,剥的干干净净,一点皮不剩,也把核一个个挑出来,所以做出的酸枣糕才好吃。李大花呢,剥皮去核就是糊弄,都没有去干净,做出的酸枣糕味道就不好。 酸枣糕的味道好坏,区别就是在这里。 团圆坐在板凳上,认真地给酸枣去皮,检查了酸枣上一点皮不留,才把它放进去好皮的盆里。 李大花剥了几个就去做别的了,她看着那一盆的酸枣心急,就想赶紧去完皮,皮去的就不太干净,“团圆,你和你奶奶忙吧。” “婶子,你去忙吧。”团圆仰起头朝李大花笑笑,又低下头认真地去酸枣皮。 李大花摸摸团圆头,这孩子做事可真有耐心啊,比她都有耐心。 干了一会,团圆把李奶奶手里的酸枣夺下来,懂事地说,“奶奶,你歇歇吧,省得腰疼腿酸,我来干。” 团圆实在是太懂事了,李奶奶笑的合不拢嘴,站起来捶着腰,在院子里走着,团圆一个人继续干。 这酸枣加起来有个七八斤,去皮很麻烦,团圆一边给酸枣去皮,一边想着未来她的馆子要是卖酸枣糕,食材是不贵,可费功夫啊,这个怎么算。 “团圆,人工成本也要算在菜的定价里。”滚滚道。有些食物是工序复杂,才值钱的。 团圆点点头,耐心地继续给酸枣去皮。等把所有酸枣去好皮,光皮就有半盆,李大花端去喂鸡了。 李奶奶找来擀面杖,用擀面杖不停地在酸枣里面搅,把小小的核拣出来,酸枣变成细腻的白生生泥,像是凝固的猪油,就可以把南瓜泥倒进去拌在一起,摊平晒。 “奶奶,晒干之后怎么做?”团圆眼巴巴看着晾在那里的酸枣糕。 李奶奶说用刀切成块就可以直接吃了。 团圆撑着下巴听李奶奶说他们那时候,那时候从开春起,就是野菜当家,因为青黄不接吗,想吃饱,只能挖野菜。 “团圆啊,你们这时候真幸福。”人贵在知足,李奶奶这辈子都没离开过桃源村,外面千般好万般好她不知道,也不向往,她就知道桃源村的日子,比以前好过多了,她就满足。 团圆点点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李奶奶,“奶奶,我也觉着自己幸福。” 李奶奶慈爱地看着团圆…… 很多年后,团圆每每想起李奶奶,最深的印象就是她的慈祥和她做的酸枣糕…… 第一百五十七章 青梅和竹马 酸枣糕得两三天才能晒好,李奶奶给了团圆一块,叫她拿回家晒,团圆乐颠颠拿着回家,直接放进了空间里。 之前拿进空间里晒的花生米也干透了,团圆准备拿来炒,现在她把空间当成个万能地窖,什么东西都往里塞。 空间既然还可以长期保鲜,那自己开馆子,可以在菜便宜的时候大量购买,储存在空间里,这样能省不少钱。团圆为自己想出这么好的主意而得意洋洋,想跟滚滚分享一下,发现滚滚安静地待在野山参旁边,她没去打扰,出了空间。 这炒花生得早点炒出来放凉,这样吃饭的时候才能吃到又酥又脆的炒花生。 烧火,等锅热放油,把花生米放进去,团圆用锅铲翻着,花生米慢慢嘣嘣响,团圆更是勤翻动着花生米,等到它不嘣嘣响了,香喷喷的炒花生就可以出锅,均匀地洒上盐,在盆里颠颠,没裹上盐的再洒一层盐,炒花生就好了。 刚出锅的炒花生是不脆的,团圆把盆端到院子里,让它凉的更快,又捞了李奶奶给的咸菜疙瘩,泡在水里去去咸味。 等李秀才回来,团圆都准备的七七八八了,“客官,菜我都准备好了,炒花生米外加一个凉拌咸菜,你还满意吗?” 连爷爷都不好好叫了,叫客官。“掌柜的,你看着办吧。”李秀才笑得合不拢嘴,配合地说。 团圆这才六岁,就为她未来的馆子东打算西打算,这要是到了开馆子那天,也不知道什么样的馆子能装下她这么多的想法。李秀才这个爷爷,又为团圆操上心了。 团圆就简单熬了粘稠的米粥,热了几个窝窝头,指着咸菜疙瘩,“爷爷,要不……” “我来切。”李秀才不容商量地说道。 团圆长长地叹口气,就知道爷爷不会同意她用菜刀。 这个事在李秀才这里是没的商量,他难得的对团圆虎着脸,“怎么,你想用菜刀?要是被爷爷抓到,饭也不用你做了。我告诉你,我……” “爷爷,我知道,口腹之欲何穷之有,你不在乎口腹之欲。”这句话,团圆都能倒背如流了。 李秀才对团圆稀罕都稀罕不过来,这生气就只有一会,抓着她的小手,点点她的手心,“你啊你!” 除了这句,李秀才不知道还能说团圆什么,转身去处理咸菜疙瘩。人家都是切细细的丝,加上一点香油醋和酱油,再切点葱和香菜拌在一起,结果李秀才呢,直接剁成了五六块。 本来想凉拌咸菜丝的团圆:“……” 饭上桌,炒花生米配上不搭调的只能拿着啃的咸菜块,李秀才还说这样才能吃出咸菜的本味,“团圆,你说对不对?” 团圆能说不对?不能说啊,扯出个潦草的笑,“爷爷,你说得对极了。”她就希望将来自己别遇上这么剑走偏锋的客人,不然她可要伤脑筋了。 李秀才说团圆是敷衍他,团圆赶紧过去搂着爷爷发誓,自己说的是天底下最真,比珍珠还真的话,李秀才这下子肯定团圆觉着这咸菜块不好吃了。 第二天,团圆拿出空间里晒干的酸枣糕。这酸枣糕不是脆的,吃到嘴里是黏黏的,甜甜的,回味里带着一点勾人的酸,团圆一直觉着这种甜味是最不会让人腻的。 装上几块酸枣糕,团圆来找首儿,在门口正好碰上李杏黄。团圆心大地叫了声杏黄姐,就往严府里走。 半斤见了团圆,说他家小少爷在呢,团圆就直接进去了,后面的李杏黄也要进去,可叫半斤拦住了。 “你来干啥?” 李杏黄一愣,怎么团圆可以进去,到她这还问问题,她娇滴滴地说,“我做了糕,来送给小少爷。” 半斤直接来了一句,“你回去吧,我家小少爷不爱吃你的糕。” 凭什么啊!李杏黄可是看到了,团圆拿的就是酸枣糕,她就进去了,到自己这,就成小少爷不爱吃了,这严家的下人这不是狗眼看人低吗! “你凭什么替你家小少爷说这话!”李杏黄瞪着半斤。 还问凭什么,就她这娇滴滴的语气,还叫小少爷,半斤就知道他家小少爷根本不会搭理这个小姑娘,“你……” “半斤,首儿在家没?”就是这么巧,秤砣也来找首儿,见到李杏黄,他摸摸鼻子。 半斤笑嘻嘻地说在呢,团圆也在呢,秤砣大摇大摆进去了。李杏黄火冒三丈,秤砣都可以进,那她也要进去,半斤还是不叫她进。 “凭什么就不叫我进,为什么团圆可以进去?”李杏黄非要个说法,不然她就去里正面前告状,说严家的下人瞧不起村里人。 半斤挡在李杏黄面前,“团圆是我家小少爷的……朋友。”有友谊的应该就是朋友吧? “那秤砣呢?” “他是我家小少爷的兄弟。”这个,半斤说的理直气壮。 李杏黄气得差点头顶冒烟,合着人家都能在严家这里得到个身份,就她啥也不是。不行,她也得给自己想个身份,还得是别人取代不了的,李杏黄用力握着篮子把儿,半斤挡在她面前,一点不放松。 “我……我是小少爷的青梅。”李杏黄终于想出了个适合自己的好身份。 “切”,半斤双手抱胸,“我还是我家小少爷的竹马呢。”他可是从小就跟着小少爷。 八两都快被半斤蠢哭了,朝他头上拍了一巴掌,“你傻啊,她说自己是青梅,你说你是竹马,你俩这是啥关系?”八两把两只手的大拇指往一起碰了下。 半斤一哆嗦,他这辈子就要跟紧小少爷,可不能跟姑娘不清不楚的,刚要说刚才的话不作数,结果李杏黄抹着眼泪,说自己的清白被毁了。 “谁……谁毁你清白了,我才……才要说你毁我家小少爷的清白呢?”半斤磕磕巴巴说。天地良心,他对这姑娘一点想法没有。 “半斤,怎么回事?”严夫人出来了,看看李杏黄,这小姑娘在严家门口委屈什么。 这个应该就是严夫人了,李杏黄更是卖力地委屈,整的跟窦娥似的。 严夫人不喜地皱皱眉,瞪向半斤,半斤更委屈,他就说错了一句话,事情就成这样了,他赶紧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李杏黄悄悄地瞟严夫人,她还以为自己瞟的神不知鬼不觉,可她这点小伎俩,在严夫人面前根本不够看,“你进来吧。” 第一百五十八章 人不同,心不同 李杏黄猛地抬头,脸上挂着合宜的笑,可这笑在严夫人看来要多拙劣有多拙劣,严夫人也对她扯出个笑。 李杏黄小碎步走到严夫人身边,斜睨了眼半斤,扭头跟着严夫人进去了。 “呸,弄的她跟这家里主子似的。”半斤朝她身后吐唾沫。 严夫人并没有带李杏黄找首儿去,也没叫她进屋,就站在院子里跟她说话,问她多大了,是哪家的,刚才为什么那样说。 在严夫人面前,李杏黄不说自己清白的事了,只说她就是来送酸枣糕的,“夫人,你别看这东西不起眼,味道很不错。” “叫我婶子就行,他们都是这么叫的。”严夫人有点淡漠地说。 李杏黄这点道行,只能被严夫人牵着鼻子走,改口叫了“婶子”,心里还美滋滋的,觉着严夫人问自己这么多,是不是有那么点相看的意思。 严夫人就是了解一下这是哪家闺女,把心思都刻在脸上,一听她说她娘叫李桂花,恍然明白原来是那家的闺女啊。 别看她不怎么出门,严夫人对村里的事也了解不少,这个李桂花她听说过,是个两面三刀的,她叫她闺女来找首儿的用意,严夫人不用猜就知道。 “婶子,你快尝尝这酸枣糕,我娘做的酸枣糕可是数一数二,这个是我按着我娘的法子做的。”李杏黄是有跟团圆比的心思。 上回李二狗成亲那桌喜宴,团圆说有一半是她做的,自打那起,村里人都说团圆是小厨娘,李杏黄不服。要说厨艺,目前在这些孩子里拔尖的应该是李杏黄,被叫小厨娘的也该是她,不过她才不愿意一辈子给富贵人家做饭,她要做富贵人家的媳妇。 即便是这样,李杏黄也不爱听村里人叫团圆厨娘。她的心思是你得叫我厨娘,夸我厨艺好,比团圆强,但我不搭理你。李杏黄就是这么掐尖要强。 严夫人尝了点李杏黄拿的酸枣糕,脸上没什么表情。要是没吃过团圆拿的酸枣糕,严夫人还觉着这酸枣糕还行,可先吃了团圆的酸枣糕,再吃这小姑娘拿的,严夫人就不喜欢,更别说这小姑娘还是个耍心眼的。 李杏黄看不出严夫人这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咬咬牙还是把那一篮子酸枣糕给了严夫人,严夫人没接,叫丫鬟拿进去,不一会丫鬟又拿了些点心来,严夫人叫她给李杏黄,“快回家去吧,听说你娘就指着你帮忙呢。” “夫……婶子,那我走了。”李杏黄乐颠颠地走了,一块酸枣糕,换这么多点心,想必严夫人是十分喜欢自己的。 李杏黄前脚走,严夫人后脚就叫丫鬟把半斤叫进来,叫半斤以后见到李杏黄,就直接说首儿在读书,不必说那么多废话。 “夫人,可要是跟今天这样,她看着团圆和秤砣进来了呢。”半斤觉着自己真是倒霉,他没跟人家小姑娘废话,是人家在跟他废话呀。 严夫人想了想,她对那个叫李杏黄的小姑娘实在是喜欢不起来,但她也不好对一个小姑娘用手段,只因为不喜欢她出现在家里,“你自己想办法。” 半斤垂头丧气地去找他家小少爷想办法去了…… 首儿这阵子很烦,他只要一出门,就能碰上李杏黄,李杏黄拿着什么给他绣的鞋垫,缝的帕子就往他怀里塞,他不要她就追着他跑,烦死了。 有时候首儿故意绕道走,可还是能遇上李杏黄,今天也是,首儿掉头回了家,把半斤叫到了跟前,“你是不是把我去哪告诉她了?” “谁,团圆?小少爷,她没问你去哪啊。”半斤傻乎乎的。 首儿觉着半斤自打来到村里越来越傻了,“我是说我娘不要来的那个。” 半斤想了半天才明白首儿说的是谁,赶紧给自己澄清,“小少爷,我再没跟她说过话,不是我告的秘。” 不是半斤说的,首儿更烦了,那他要怎么才能摆脱那个李杏黄,首儿来找了他娘,“娘,有什么法子能叫她遇不到我呢?” 严夫人拉着首儿的手,叫他坐下,“首儿啊,你不理她就是了,她自己觉着没戏了,就会死心的。” 李杏黄她娘或许是觉着这样做,能叫她闺女和首儿扯上关系,但扯上关系得两个人相互影响,要是首儿一点不受李杏黄影响,那她们娘俩就不会继续下去了。 哪个地方都会有这种心思多的人,严夫人早想到桃源村也会有一两个这种人,只是没想到他们把主意打到了首儿身上,还是这种主意。 首儿只能听他娘的,遇到李杏黄,就把她当成树桩子,她说她的,他走他的,过了几天,他真很少遇到李杏黄了。 这个烦恼是没了,首儿刚轻松几天,这又多了个烦恼。他快要过生日了,可怎么跟团圆他们说呢,他都说过自己已经过了生日。 之所以他想叫团圆知道自己要过生日了,是团圆来找王居中,是的,是找王居中,不是找他首儿。 想到这里,首儿的脸色就有点臭臭的,明明团圆可以跟他说,他可以转告王居中的,可团圆大清早就来了,也不进门,就在门口等着,等王居中要坐马车,她才过去。首儿都偷偷听到了,团圆麻烦王居中帮着买布和缠头绳的红线。 等王居中走了,首儿这才走出来问团圆,“你买那些破东西干什么,你不是没钱吗?” 团圆叹了口气,“七丫和润书哥要长尾巴了,我得送他们礼物,他们也送给我了。” “哼!”首儿心里不痛快了,原来长尾巴有礼物拿,那他也要长尾巴了,怎么不见团圆给他准备礼物呢。 首儿一哼,团圆就知道他又不高兴了,“你气什么,等你明年长尾巴,我也给你准备礼物。” “长尾巴是什么?”旁边一直在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半斤忍不住问。 团圆说长尾巴就是长大一岁,桃源村小孩长大一岁都是这么说。 “可我家小少爷还没长今年的尾巴啊。”半斤记得清清楚楚,小少爷就是这个月过生日。 团圆这下知道首儿在闹什么脾气了,原来是生气自己没有礼物,“你这人也真是的,明明没长尾巴,为什么之前要说自己长了尾巴呢?你自己说的,就该自己受着,可你还在这里跟我置气,这要不是半斤说,你要一直这么生我的气?” 半斤悄悄退到了后头,装自己不存在。 首儿别扭地说,“我才不是生这个气,我就是想叫你看看我是怎么过生日的。” “过生日?外面长大一岁叫过生日?”团圆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首儿就给团圆说,他们那里不说长尾巴,叫做过生日。 “那你们怎么庆祝?”团圆感兴趣地问。 首儿记得过生日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做一桌好吃的,要说特别的,就是他娘会叫他晚上睡觉前,对着月亮许愿,每年说一个只有月亮和他自己知道的愿望,说是这样来年就会实现,可是这么多年了,他每年的愿望都是相同的,却从来没成真过…… 第一百五十九章 我来给你温暖 小团圆这么个会共情的小孩,当然看出首儿想到了伤心事,拉着他的手晃啊晃,“这回呢,我给你过一个具有我们桃源村特色的正儿八经的生日。” 首儿蔫蔫的点点头。 团圆继续说:“我跟你说,虽然我的生日没有一桌子菜,但我爷爷早上会挨家挨户去求面条,给我做一碗白水煮面,其他的我先保留个悬念,反正叫你过一个终生难忘的生日。我说句话你别生气啊。” “什么话?”首儿还是蔫蔫的,没恢复过来。 团圆眨巴眨巴大眼睛,“就是……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啊。” “我不生气。” “就是你们那……过生日好无趣啊。你想啊,长尾巴可是大事,人这一辈子只有前头十年能长尾巴,后面就只是长大一岁了。在我们村,不管谁家,都会尽最大努力在这天给小孩子最好的。我们村每个孩子的出生日子,族老都会记下来,到他长尾巴那天,每家每户都会擀面条,把最长的一根给出去。” 桃源村虽然生活平淡,但这里的人从骨子里透出温情,每个人,每个日子,每朵花,每颗草,甚至是每滴露珠,每座山,都被这温情染上了柔和…… 还有这样的风俗,首儿被团圆说的真有点期待自己长尾巴那天了,不过他整个人还是闷闷的,说话就没怎么经过考虑,“你爷爷还会擀面条?” 团圆:“……” 太气人了,自己安慰他,他竟然这么说话。 团圆放开首儿的手,他这样的人,也许就只配无趣地长大一岁,“我想起来了,你都不是我们村的人,族老也不知道你哪天生的,没人会给你擀面条的。” 首儿瞪团圆,团圆瞪回去,瞪着瞪着就变成了你搔搔我脖子,我搔搔你胳肢窝,你碰碰我脸,我戳戳你肩膀,两个人闹在了一起,哈哈大笑。 一场风波就这么有惊无险地过去了,团圆又抓上首儿的手,“你等着吧,我会叫每家每户,那天都给你擀面条,你叫你娘去每家求就好。记得啊,一定要起早去。”巴拉巴拉,团圆给首儿一通说。 首儿却突然有点退缩了,“还是……不用了。” “为什么,你这人怎么临到跟前,又纠结上了。”团圆这都要为首儿去挨家挨户通知了,他又这么说,“你怕麻烦到我?你放心,我不觉着麻烦。” 首儿道,“不是,我是觉着去跟人家求面条,是不是不太好?” 在首儿看来,这有点像乞讨,叫娘为了他,去别人家乞讨,首儿没办法接受。 首儿自小在大宅里长大,对看人脸色这件事,很敏感细腻。 团圆大叫,“首儿,这怎么能是乞讨呢,谁家会给乞讨的人白面面条,那得是什么日子,你也把我们村的人看的太富有了!” 首儿:“……” 这跟富有不富有没关系吧。 团圆就说了,这是一种祝福,“我问你最后一遍,你到底要不要按照我说的这样长尾巴,要是不想,你就还吃你那一桌子大餐去吧,去跟你的月亮倾诉吧。要是云彩太厚,没月亮也没星星,你就点个灯笼。” 首儿:“……” 听着这些话,首儿觉着团圆说的好有道理,自己好凄凉好可怜,明明以前他那样过生日,不觉着有什么,可听团圆这么一说,他觉着真是凄凉。 “我听你的,我就是……我也不知道我怎么那么想。”首儿别扭地说。 “你别多想。对了,你还有几天长尾巴?”团圆得打算一下,先为谁的生日准备礼物。 首儿在心里想想,说还有七天。 “那我先走了,你别忘了跟你娘说,到了那天早上叫你娘挨家求面条去。”团圆发现自己有的忙了。 首儿,七丫和李润书长尾巴是紧挨着,中间就隔个一两天,她得早早准备着。 “那你叫王管事买的东西怎么办呢?”首儿追在后边喊团圆。 团圆叫他给她送家去,就跑了。首儿心里美滋滋的,团圆肯定是回去为自己长尾巴忙,肯定不是为那个李润书。 回家路上,团圆见到人就跟人家说到首儿长尾巴那天,给他擀点面条,大家都说行。 桃源村就这么几十户,团圆没一会就通知的差不多了,就是到李桂花家门前,团圆有点犹豫,该不该跟她家说。很明显,首儿不想跟李杏黄扯上关系。 “团圆啊,你在我家门前干啥呢?来借东西?”李桂花笑眯眯地从院子里走出来,但笑意未达眼底。 李桂花跟闺女杏黄的想法一样,觉着杏黄哪哪都比团圆强,就是岁数比首儿大了点,可大点会心疼人啊,不知道那严家小少爷怎么就认准了跟团圆一个小姑娘一起玩。 李桂花打听过,严家小少爷不光不理杏黄,是除了对团圆,对其他小姑娘都是爱搭不理。 往后退了一步,团圆还是说了事情,李桂花立马笑得花枝乱颤,“团圆啊,是严家叫你来说的?你回去吧,我知道了。” 团圆都没来得及再说,就见李桂花欢天喜地叫着“杏黄”,跑进了屋,团圆拽拽小辫子,转身走了。 “杏黄!”李桂花进屋推推闺女,这两天闺女天天没精打采地躺着。 李杏黄翻个身,她烦着呢,能不能别来打扰她。 李桂花别看对婆婆李菜花那样,对唯一的闺女杏黄可是很好的,拉着闺女起来,“天大的好消息,刚才团圆来说,严家小少爷要长尾巴了,叫咱家给擀面条呢。” 李杏黄一下子来了精神,“娘,你说真的?可怎么是团圆来,咋她知道小……首儿那么多事。” 村里孩子都是叫他首儿,他不喜欢被除了家里下人的其他人叫“小少爷”,杏黄就改了对首儿的称呼。可他总当看不见自己,这叫杏黄很挫败。 你要说杏黄对首儿是非卿不嫁,那倒不是,她喜欢的是首儿的家世,说她是非首儿的家世不嫁更准确。 李桂花拍拍杏黄的手,“你傻啊,你看看她做的这事,给人家跑腿,这像啥?” “下人?”李杏黄有点明白了。 “可不是吗,人严家把她当下人使唤,下人当然可以出出进进的。”李桂花越想越觉着是这么回事。 团圆啊,不光是被严家当成了下人,还是免费的下人! 李杏黄精神抖擞的,“娘,到那天我得穿的漂漂亮亮的,给首儿送个礼物。” 李桂花却有不同的想法…… 第一百六十章 不能说的地方 李桂花叫闺女按捺住,这男人啊,跟驴子差不多,得有胡萝卜吊着,首儿虽小,也是男的,肯定有通病,“你听娘的,就在家里安安稳稳坐着,叫哪家孩子去,他家肯定得通知,他家来人叫你,你再去。” 闺女之前就是太主动,有点上赶着,可人家小少爷不吃那一套,这回闺女得矜持。 “娘,要是人家不来叫我呢?”李杏黄担心地问。 李桂花很有把握地说,“你看娘的吧。” 团圆这边把每家都通知到了,就来了李大花家,问她长尾巴除了做小老虎小燕子,还能做什么花饽饽。 “团圆,你问这个做什么?”团圆都长完尾巴了,李秀才那个岁数,也不能长尾巴了。 “婶子,首儿要长尾巴了,我给他做。”团圆笑嘻嘻地说。 李大花摸摸团圆的头,其实团圆这么大的孩子长尾巴,就是做那两样,但要是小孩子,还会做长命锁,葫芦和拘拘,“这些啊,就是希望孩子能顺顺利利长大。” 团圆记在心里,“婶子,等过几天,你教我做吧。”团圆打算都给首儿做,他小时候不是没有吗,给他补上。 李大花说行。 秤砣从外面冲进来,“团圆,我长尾巴你也得给我做。” “你确定你要花饽饽?我还想给你准备更合你心意的礼物呢,那换成花饽饽?”团圆推开秤砣凑上来的大脸,站起来叉着小腰说。 秤砣就开始摸着光头想团圆要送他什么,嘴巴歪眼睛也跟着歪,动脑筋对他来说太痛苦了。说起来,花饽饽不管怎么好看,就是白面,跟白面馒头差不多,哪里有肉好吃。 肉!秤砣眼睛瞪成了铜铃,使劲拍拍团圆的肩膀,“团圆,也不用多,两只兔子就够了。” 这么容易就叫秤砣想到了,团圆又觉着不够惊喜,不然自己改成给他做花饽饽?团圆是这么说的,“你这可是长尾巴,就想吃兔子?” 秤砣咧着大嘴笑,他还以为团圆要给他更好的肉吃,使劲拍拍团圆肩膀,“团圆,我听说野山上有野猪……” “秤砣,我看你是皮痒,想被修理!”李大花拉过秤砣,照着后背就是两巴掌。 秤砣一头雾水,他说什么了就挨揍,扁着嘴,“娘,我就随便说说,又没有叫团圆……” “随便说也不行。团圆,你先回家去吧,别听秤砣胡咧咧。”李大花吼完秤砣,跟团圆说时,语气就柔和了。 秤砣蹲在一边生闷气,他是捡的,团圆才是娘的大胖闺女! 团圆不知道婶子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严肃,乖乖走了。 等团圆一走,李大花就把秤砣拉过来,警告他当着团圆不准提野山。 “娘,为什么啊,我不说团圆也知道有野山的,你咋这样呢!”秤砣嚷。 李大花就是一句话,不准当着团圆说野山,其他时候秤砣爱怎么说怎么说,她不拦着,要是当着团圆说,叫她知道,就修理他。 秤砣扁扁嘴,说记着了,正好李奶奶走出来,秤砣可算是找着了靠山,扑到他奶身上就告状,李奶奶摸摸秤砣铮亮的光头,“秤砣啊,你娘说的对。” 秤砣还等着他奶安慰他呢,结果他奶也这么说,“奶,为什么啊,你说出原因啊。” “没为什么,你就记着,你要是对团圆提野山,你娘揍完你,奶也揍你。”李奶奶严厉地说。 秤砣:“……” 李秀才回到家,团圆就拉着爷爷问家里还没有麦子。 “你问这个做什么?想吃白面了?”李秀才吧嗒着烟袋,要是团圆想吃,他这就出去给换。 团圆叫爷爷坐下来,慢慢跟他说,“爷爷,我今天才知道,首儿长这么大,还没吃过长尾巴的花饽饽,只吃一桌子菜,他太可怜了是不是?” 眼睛眨啊眨的看着爷爷,团圆等着爷爷点头。李秀才心里想,人家那一桌子菜不知道抵得上多少花饽饽呢,可还是点点头,“是挺可怜的,不过他家有那么多人替他打算呢。”言下之意,这事团圆就不用跟着张罗了。 团圆瞪大眼睛,“爷爷,他都可怜这么多年了,他家里人要是能给他张罗,早张罗了,他既然来了咱们村,又叫我去他家练字,我得帮他弥补这个遗憾不是?” “帮,该帮。” 团圆笑嘻嘻说,“爷爷,那你说咱们是去推磨还是跟人家换白面?” 问是这么问,团圆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她推不动磨,爷爷身体好了,可看样子也不想推磨,果然李秀才毫不犹豫地说跟人换。 下午,李秀才就换回了白面,正好首儿来给团圆送王居中帮着买的东西,李秀才把首儿上上下下看了好几圈,看得首儿很不自在,“秀才爷爷,我脸上有东西?”首儿摸摸脸。 李秀才就是看看首儿有哪里招人,叫团圆对他的事这么上心,“没事,你拿的东西是送给团圆的?” “不是,秀才爷爷,这是团圆叫王管事帮着买的,给那个李润书和七丫做礼物的。”首儿说。 原来团圆也给其他人准备礼物了,李秀才的脸色好看了点,“给我吧,你回家去吧。” 首儿想见见团圆,有些话想跟团圆说说,例如他娘已经同意了,会起大早去每家求面条,还说叫团圆和秤砣他们都去家里吃饭。 “你还有什么事吗?”李秀才看首儿还不走,脸色又有点臭,他可不想团圆身边围绕着一堆小子,李润书不行,这个首儿也不行。 首儿摇摇头说没事,转身走了,结果出门正碰上从秤砣家出来的团圆,他就把事情说了。 “我知道了,我这几天没空找你玩,你找秤砣玩去吧。”团圆道。 首儿磨磨蹭蹭的,“其实……其实……” “其实什么,你一口气说出来。”团圆可没功夫听首儿这磨蹭来磨蹭去的,她得先用泥巴学会捏那些花饽饽的样式,这样才能用面做出来。 “没事。”首儿把话咽了回去。 团圆奇怪地看了首儿两眼,就回家捏泥巴去了,泥巴的长命锁,葫芦,这个那个的,在屋檐下摆了一排,李秀才看得心里酸溜溜的…… 第一百六十一章 花饽饽 首儿长尾巴的前一天,团圆一大早就背着白面来了李奶奶家,弯着小腰,肩膀上背着个口袋,秤砣笑得哈哈的,“团圆,你咋跟个逃难的小老太太一样!” 李大花踢了秤砣屁股一脚,“没正形,不知道帮团圆拿?来,团圆,给婶子,你怎么拿这么多白面呢。” “嘿嘿,婶子,我这不是怕不够吗?”团圆到现在就会捏窝窝头,窝窝头不用醒发,所以她对做花饽饽要用多少白面没有概念,问爷爷,爷爷也不知道,团圆就把白面都拿来了,省得不够,婶子还得往里添。 “够了,还得有剩。”李大花把白面拿进屋,挖出几瓢,叫秤砣给团圆把剩的拿回家。 秤砣刚挨了一脚,有情绪,一把提起口袋,粗声对团圆说,“走,真是的,还得我给你送回去。” 团圆跟着秤砣走,出门问秤砣,“你是不是忘了明天首儿长尾巴,我说过要给他做花饽饽。” 秤砣真忘了,他还以为团圆是要叫他娘给她做白面馒头解馋呢,“我这不是忙吗,忙忘了。你去看我娘发面吧,我给你把白面放好了,门也给关好。” 团圆能不知道秤砣,他忙的就只有玩,不过还是点头,“那行吧,你放到高的地方,别叫老鼠……” “行了,我知道了,你快去吧。你不是天天学做饭吗,这大好的学做花饽饽的机会,你得好好把握,发面这步也不能错过。”秤砣提着口袋大步走了,团圆跑回李奶奶家。 李大花把昨晚用老酵子和好的面糊倒进面里,这步跟做白面馒头发面一样,团圆等于是复习了一遍发面的步骤。 面发好,李大花在锅里加了点水,放入蒸帘,把面盆放进去开始烧火,等锅里将将冒气,就不烧了。 “婶子,这是做花饽饽独有的一步,蒸面?”团圆记着上回蒸馒头,没有这步的。 李大花笑笑,“不是,这是为了让面开的快点,不过火不能烧的太多,不然面底下发硬,面就开不了了。” 这个是老人传下来的土法子,要是急着让面开,就这样做,不过得掌握好火候。 用了这法子,面果然开的快,没到中午就发好了,李大花在面板上洒了一层白面,把面倒在上面,团圆就叫她在一边看着就好,“婶子,接下来我一个人来,你在旁边指导我就行。” 剩下的步骤,团圆要全部自己来,她都跟首儿说了,她要亲手给他做花饽饽,要是婶子再代劳下去,这花饽饽还怎么说是她做的。 李大花跟团圆商量着说:“团圆啊,这揉面还是婶子来吧,你揉不动。这跟平时做馒头两样,得跟做过年的馒头那样,往里加干面粉,越多越好,你劲小,这面揉不到好处,做出来的花饽饽不好看。” 团圆挽起袖子,这样面粉就沾不到袖子上,“婶子,我慢慢来,我能行的。” 她站起来揉面,这一团面实在是太大了,团圆也有办法,揪成四块,这样揉起来就轻松多了。 “团圆,你还真有法子。”李大花坐在一边看着。 团圆不会转圈揉面,这面揉完了,她就再换个角度,又往里抓了一大把干面粉,“婶子,办法总比困难多,这些生面粉够了吧?” “先加这么多,等你把这些干面粉揉进去,再加点。”李大花回屋拿出锥子,把李奶奶做好的鞋底子和鞋帮子缝到一起,不时指导团圆。 干面粉一加入,刚才揉软的面团,立马变硬了,跟石头蛋一样,团圆差点揉不到一起,“嘿呦嘿呦”地揉面团。 “团圆,要是不行,婶子来吧。”李大花看着都替团圆累。 “不用,婶子。”团圆使劲揉着面团,可她越揉,加了干面粉的面团竟然一层层裂开了,就跟掉老树皮似的,团圆一下子懵了,“婶子,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没有,加入干面粉就会这样,你只管继续揉,一会就好了。团圆加油。”李大花攥攥拳头。 团圆又“嘿呀嘿呀”使劲揉,面团慢慢又变的光滑,简直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妪重新变成了一个风华绝代的少女,她又干劲满满。 揉差不多了,团圆就把这块面团放进盆里盖好,又揉第二块面团,等把四块面团都按着李大花说的揉好,团圆砰一声坐在凳子上,“婶子,我先歇歇。” 团圆胳膊酸了,李大花给她揉,“你啊,非得都自己做,这是何苦呢?叫婶子帮你多好。” “婶子,我已经答应了要亲手给首儿做,若是叫你帮忙,那就不叫我做的了。”团圆不叫李大花揉胳膊,自己站起来甩着胳膊,过了一会,她觉着胳膊不酸了,继续做花饽饽。 这次把面团分成更小的剂子,再把往里头加一次干面粉,揉好了就开始捏形状。有了之前捏泥巴的经验,捏长命锁,葫芦,团圆轻轻松松就捏好了,接下来就是小燕子和小老虎了。 这两样比较难,得分别捏出头和身子,再沾点水组合起来。 小燕子得用筷子压出羽毛的纹路,用剪刀剪出翅膀,把两边的翅膀叠在一起,是复杂的多,可团圆有做小鸡撵饽饽的经验,小燕子和小鸡差不多,她也轻松捏好了。 到小老虎,团圆是按着自己的想法捏的,很大的脑袋,剪了一圈尖尖的刺,看起来威风凛凛的,她又搓了长长的面,在它脑门上沾了个王字。 “婶子,我做好了。”团圆一字排开,给李大花看她做的花饽饽。 桃源村的花饽饽造型朴拙,不是那么精致,但胜在憨态可掬,而这些由可爱的团圆捏出来,更多了一分稚气。 李大花越看越喜欢,说等秤砣长尾巴做花饽饽,叫团圆来帮忙,“你就管做造型就行。团圆,你看看你这小燕子做的,婶子都怕它飞出去。” “婶子,哪有那么夸张。”团圆都不好意思了。 花饽饽开一会,就可以放进锅里蒸,蒸熟之后上色,花饽饽就大功告成了。 “团圆,先放凉你再拿回家,不然沾到一起可就麻烦了。”这蒸好的花饽饽,李大花看着更是喜人,她觉着比自己做的都好。 “好。” 团圆乖巧地帮李大花放好面板,把锅里的水舀出来,又擦锅台,李大花赶紧抢过抹布,“团圆,行了,婶子不用你干这些。” 不光团圆做了花饽饽,有的人也做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你是我光明正大的偏爱 第二天一大早,严夫人拿着竹篦子,只一个人,挨家挨户求面条,跟那些家里有孩子长尾巴的娘一样样的,每家都给了她一根最长的面条。 到李桂花这,她老早就等在了门口,严夫人想看不见这人都难。 李桂花笑得花枝乱颤,叫的亲热,“大妹子,你咋才来,我都想给你送家去了。” 满村这么多妇女,就李桂花叫严夫人“大妹子”,还尖着嗓子叫,想以此来显得她跟严夫人关系好。 严夫人淡淡地笑笑,“我得一家一家求啊,这是刚走到这。” 闻言,李桂花把一根长长的面条放到严夫人的竹篦子上,她这根面条有别人的几根那么长,圈了好几圈,竹篦子才放得下。 这可是李桂花为了叫严夫人注意她家想出的法子。别人是擀出薄薄的圆饼,切出一根根面条,李桂花呢,是和了一块面,搓细成了一根面条,这样在一堆面条里,她家这根鹤立鸡群。 李大花还以为严夫人得惊讶这根这么长的面条呢,可严夫人转身就要去下一家,她拉着严夫人,“大妹子,你这初来乍到的,有些事也许不清楚,这小孩子长尾巴,越热闹,孩子得到的福气越多。我们家杏黄就是个有大福气的闺女,你看我生了杏黄后,一口气生了两个儿子,我们家这日子过得也是顶顶好。不是我夸自己闺女,我家杏黄那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 严夫人一下就听懂了李桂花的意思,笑的更淡,“谢谢你,我们家人挺多的。”她的言下之意是家里不缺下人,到底没说出口。 “大妹子,那你看我家杏黄……”李桂花没懂严夫人话的意思,这严家到底是要不要请她闺女去府上庆祝生日? 严夫人是真膈应这家子人,可要是请全村孩子,真能给首儿带来福气,她愿意都请,“每家孩子都可以来我家,你闺女也来吧。”说完,严夫人就看着李桂花拉着自己衣袖的手。 李桂花讪讪地放开手,还有话说:“大妹子,我闺女自打听说小少爷要长尾巴,就开始准备,虽然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可也是她的一片心意,东西有点多,你看是不是叫你家的下人来拿一下。” 严夫人懂了,这是还想叫自己家的人亲自来请她闺女,真是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脸! “你家不是还有两个儿子吗,叫他们一起去吧,这样东西总能拿的下。”说完,严夫人拿下李桂花拉着自己袖子的手走了,继续求面条。 幸好村里就出了一个李桂花,严夫人接下来求面条很顺利,从李奶奶家出来,严夫人看到一个小人对她嘻嘻笑,可不就是团圆吗。 团圆的爷爷可不会擀面条,这事还不好求别人帮忙,严夫人惊讶问道,“团圆,你也给首儿擀了面条?” 团圆嘿嘿笑,“婶子,我是第一次擀,擀的不好。” “没事。首儿还跟我说,你家就不用去了,要是叫他知道,你也给他擀了面条,他不定怎么高兴呢。”严夫人柔声说。 团圆看着竹篦子上那么多面条,有一根特别长,她长了这么多次尾巴,从来没见过这么长的面条,本来还觉着自己的面条有点拿不出手,被严夫人这话治愈了,“婶子,你等着。” 团圆回屋端着一个小的竹篦子出来,人家的面条都用筷子夹着,团圆的面条只能这么放着。 她这根面条,是她问了李大花,自己和了一块小面团擀出的面皮,洒上一层玉米面,爷爷切的。李秀才切的这根面条,两边宽,中间很窄,团圆小心地把面条倒到严夫人手里的竹篦子上,“嘿嘿,婶子,我家面条有点丑。” “挺好的。”严夫人笑着摸摸团圆头,叫她早点去严家,陪首儿一起过生日。 团圆点头,“婶子,我会早点去的。” 团圆目送着严夫人走了,她转身往家走,听到滚滚说:“团圆,严家小少爷将来肯定能帮上你的忙。” 团圆停下脚步,看四周没人她进了空间,严肃地对滚滚道,“滚滚,衡量一个人不能以对自己有没有用来衡量,就是首儿有一天成了要饭的,只要他想要我给他过生日,我还会为他做这些事,因为他是我的朋友,不用对我有用处。这些话我记得跟你说过的。” “做团圆的朋友真幸福。” “你有我这个主人难道不幸福?” 滚滚:“……” 团圆,你还真是不谦虚啊。 严夫人回到家,首儿跑过来看,长短不一的面条放满了竹篦子,他指着一根最丑的,“娘,这是谁家做的,怎么这么不用心。” “团圆亲手给你做的。” 首儿瞪大了眼睛,轻轻拿起那根面条,越看越顺眼,“娘,这根面条好,有创意,还能两头粗,中间细,我得问问团圆是怎么切出来的。” 严夫人:“……” 儿子,你这是不是太双标了。 可惜这根面条不给力,首儿刚要拿到眼前好好瞅瞅,它吧嗒断了,首儿心痛地拿着两截面条,“娘,这能沾上不?” 严夫人叫他把断的地方摁在一起,首儿把断成两截的面条,宝贝地放回竹篦子上,把中间断开的地方叠在一起摁了摁。 放了这么长时间的面条想沾起来不容易,首儿使劲捏了捏才放心,“娘,我拿去给张奶奶,叫她煮。” 严夫人笑得温柔,“这面条啊,得娘给你煮,走吧,看娘煮面条去。” 惊讶地瞪大眼睛,首儿还从没有看到娘做饭,“娘,你会煮吗?” “娘当然会煮。”严夫人在白家是学会了煮很多菜,只是后来嫁给严三爷,没人吃她做的菜,她才渐渐不做了。 首儿靠在娘的身边,“娘,那你把团圆这根单独煮。” “行。” 母子俩来到厨房,张妈早就烧开了水,看到竹篦子上满满的面条,眉开眼笑,“这村里人都记着小少爷的生日呢。” “张奶奶,那是当然了,团圆都挨家挨户通知了。”首儿眉毛上挑,得意地说。 张妈笑眯眯的,“小少爷,你看看团圆对你多好,当初在山上……” “张奶奶!”首儿不想听张妈说那些。 张妈笑着不说了。 严夫人把团圆那根面条放进滚开的水里,张妈叫严夫人把面条一起放下去。 “张奶奶,这是团圆给的面条,得单独煮。”首儿紧紧盯着锅里那根面条,怕面条不翼而飞似的。 张妈说一起煮,等到时候吃的时候就分辨出来了,毕竟就那根面条最与众不同。 “不要。”首儿坚持,又对严夫人说,“娘,你轻一点,别弄断了。”他可紧张那根面条了。 面条浮起来,严夫人捞出,首儿举着碗放到锅边,“娘,你快放进来。”他生怕这根矜贵的面条断了。 等到面条完好进了碗里,首儿提着的心才放下,严夫人给舀了一勺汤,首儿端着碗就走了,剩下的那些面条怎么煮,他才不关心。 第一百六十三章 你是我明晃晃的厌恶 “这孩子!”严夫人笑笑,首儿啊就关心团圆做的那一根面条。 张妈提醒严夫人还得煮一颗荷包蛋。“跟这些面条一起煮就行。跟团圆的煮在一起,他得上蹿下跳,怕蛋影响到团圆做的那根面条。” 被严夫人这么说的首儿,捧着一碗面回了屋,坐下喝了口面汤,就看着上头飘着的那根面条,怎么看怎么喜欢。 半斤好奇小少爷盯着碗看什么,看得那么入迷,他凑过去一看,哈哈大笑,“小少爷,这是根裤带吧,还是根用旧了的,你看都要断……唔。” 捂着嘴,半斤退到了一边,小少爷的眼神太吓人了。 首儿收回目光,用一只手盖住碗,慢慢地夹起那一根面条吃,细嚼慢咽,眯着眼睛那个享受啊,谁说是裤带,明明是他吃过最好吃的面条。 面条吃完,首儿咕嘟咕嘟喝下了那碗汤,拿着碗去找他娘,他要再喝一碗汤。 严夫人把那些面条煮好了,叫首儿吃,首儿不想吃,他就想喝汤,“娘,刚才那锅汤呢?” “这不就是吗。”严夫人指着刚捞出面条的那锅汤。 首儿心疼坏了,“哎呀,娘,你怎么能用煮团圆那根面条的汤,再煮那些破面条呢,汤都被破坏了。” 严夫人:“……” 煮的都是面条,哪来的破坏。 不情愿地,首儿还是吃了这碗带荷包蛋的面,因为团圆告诉他,这碗面必须吃光,这样才能有福气,但首儿还是剩了一根,“娘,这根太长了,而且这也不像是擀的面条,我不吃。” 严夫人一看,首儿不想吃的那根,赫然就是李桂花家的那根,也没逼他,“放那儿吧。” 有些人就是这样,从一开始就是被排除在外的,就像这根面条,首儿就是不想吃…… 下午,严家来了一堆孩子,都给首儿拿了礼物,一个鸟蛋啊,一个蚂蚱啊,还有拿烧地瓜的,最搞笑的是有个孩子拿了一个烧熟的豆虫,黑乎乎的放进首儿手里,叫他吃。 首儿有点抗拒,这圆滚滚的虫子,这么黑,真能吃? 团圆拿的是个包袱,把包袱放到桌子上,凑到首儿身边,“你快吃啊,这个豆虫很好吃的。” 团圆说好吃,首儿真就吃了,觉着味道不怎么好,团圆热切地问他好吃吧,他嘿嘿一笑,违心地说好吃。 秤砣过来,把一盘子鸟蛋给首儿,“给,我把三座山头上所有的鸟窝都翻遍了,就这么些鸟蛋。” 昨天团圆提醒他首儿今天长尾巴后,秤砣满山乱窜,这座山窜完了那座山窜,把三座山头都霍霍遍了,脖梗子都酸了,就掏到这么多鸟蛋。 首儿接到手里,打眼一看,“少十一个。” “什么?”秤砣摸着光头,没明白首儿的意思。 首儿就说了,上回团圆长尾巴,秤砣说给了她三十八个鸟蛋,这给他的,只有二十七个。 娘哩,首儿还记着呢,秤砣瞪团圆,团圆摊摊手,那意思是我没说,怪你自己,秤砣低着头吭哧吭哧的,团圆那些鸟蛋他是攒了好几天,首儿的就是昨天一天,当然少了。 “少爷,人来了。”半斤懒散地说,他看到李杏黄来,先进来说一声。 首儿一听这话,立马摇身一变成了矜贵的小少爷,弄的秤砣一头雾水,首儿这咋突然变的难接近了呢,“团圆,首儿这是怎么了?” 团圆也不知道首儿这是要干什么,“别说话,跟咱们无关,看着就行了。” 团圆话刚说完,李杏黄就领着她两个弟弟走过来了,她手上空空的,她俩弟弟各挎着一个篮子,往桌子上一放,“砰”的一声,引得一堆孩子都看着他们。 李杏黄的大弟弟大金虚荣地挺了挺胸脯,他觉着自己在被秤砣他们仰望,整个人都抖了起来,看到桌上的包袱,他一下子推到地上,“这谁的破包袱!” 团圆赶紧捡起来,“你干啥,又不是你的东西,你凭什么处置!” “处置?我不懂你说啥,你那破东西放这,我姐的东西放哪?啥破东西都往人家桌子上放,不要脸。”李杏黄的二弟弟大银站在大金身边,把篮子上的布掀开,一堆孩子都围了上去,花饽饽,真好看啊。 “杏黄姐,这是你做的?”几个男孩眼睛黏在花饽饽上,拔都拔不下来,这花饽饽一看就好吃。 李杏黄看这些男孩都被她做的花饽饽吸引住了,挺挺胸脯,“当然是我做的。” 说完,李杏黄很嫌弃地瞟了眼团圆,还有她抱在怀里的包袱。 “团圆,她怎么做的也是花饽饽,还比你的好看。”秤砣悄悄在团圆耳边说。 团圆抱着自己的包袱,点点头,“嗯,她做的是比我的好看。” 首儿:“……” 你怎么这么好脾气呢,当初在山上,你跟我吵,可是很厉害的。 几个孩子嚷嚷着要吃花饽饽,都看着首儿,首儿叫他们尽管吃,一堆孩子就朝着花饽饽去了,李杏黄脸色有点难看,她这是做给首儿的,怎么便宜了这些人。 她其实是要自己来,可李桂花说是严夫人叫她带上两个弟弟的,别家都去一个,她家去三个,这样才显出她家被严家高看。李杏黄这才带了两个弟弟来。 大银还是有点心眼的,抢了花饽饽,先拿给首儿尝,首儿接了拿在手里。 桌上三个花饽饽,一转眼就没了。 “杏黄姐,你这是咋做的花饽饽,真好吃啊,比我娘做的都好吃,等我长尾巴,我也叫我娘请你去做花饽饽。” “杏黄姐,你也给我做,我家给你只大公鸡。” 李杏黄心想着,呸,一只破鸡就想叫我累死累活做花饽饽,想的倒是美,嘴上却说,“到时候说吧。团圆,你那包袱里是什么,也打开呗。” 用白包袱包着的,十有八九也是吃的,李杏黄就是要叫团圆拿出来丢人。不是她要欺负团圆一个小姑娘,是团圆太能出风头了,还偏偏吸引了严家小少爷的目光。 团圆就不知道个怕,要打开包袱,被首儿把包袱抢了过去。首儿叫半斤又拿了一张桌子来,把包袱放上,包袱的结是死结,首儿打不开。 “我来吧。” 首儿听到这娇滴滴的声音,把包袱转了个方向,继续解,团圆过来,“我来解吧。” 首儿交给她,团圆打开包袱。 “哈哈,好丑的花饽饽,哈哈!”大银带头笑起来,其他孩子也跟着笑,“哈哈,真的好丑!” 第一百六十四章 瓦石变珠玉 团圆叉着小腰,“丑怎么了,花饽饽是用来吃的,又不是看的。” 真是不见黄河不死心!李杏黄好姐姐地走过去拍拍团圆,“团圆说的对,大家尝尝才知道好不好吃,都过来尝吧。” 哼,这可是团圆你自己非要丢人现眼的,李杏黄转过头冷嗤一声,一抬头却发现首儿在看她,她立马笑的甜美。 首儿冷冷一笑,李杏黄愣住了。 有李杏黄的花饽饽“珠玉在前”,团圆的花饽饽在这些孩子眼里就是瓦石,他们都兴趣缺缺。大金看没人拿团圆做的花饽饽,他想着他娘教他的那些挖苦团圆的话,去拿花饽饽,待会吃了花饽饽后,他就一股脑说出来,却见首儿把包袱收起来,只拿出最小的一个葫芦样的花饽饽,“就尝这个。” 大金愣了愣,去拿葫芦,却见一双手比他更快,又是首儿,拿起葫芦,掰了差不多一半,大口大口吃起来。 李杏黄脸色铁青,她的花饽饽,首儿只是应付似的尝了一口,怎么到了团圆的花饽饽,他大口吃,明明她做的花饽饽更好吃,这是为什么! 首儿刚放下花饽饽,秤砣又掰了一块大口大口吃起来,越吃眼睛越亮。 “大金,赶紧过去吃。”李杏黄觉着不对劲,推了大金一下。 大金被首儿和秤砣这一出一出搞愣了,被李杏黄一推,才反应过来,过去拿花饽饽,其他孩子一看三个人吃了,都一窝蜂过去抢。 拿到花饽饽的大金,花饽饽还没进嘴,他就扯着脖子往下咽,一副难吃样,等吃了就一口接一口。 李杏黄快气死了,大金是属猪的,倒是说话啊,她过去拧了大银一下,“你去,别忘了说娘教你的话,回头姐给你糖吃。” “姐,你瞧好吧。”大银过去,嫌弃地掰了一块花饽饽就吃,然后哑巴了…… 李杏黄过去狠狠拧大银,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说话!” “姐!”大银叫着姐,又去拿花饽饽,可桌子上空了,大银捶胸顿足,终于说话了,“姐,团圆做的花饽饽比你的都好吃,真好吃啊!” “你!闭嘴!”这要不是在严家,李杏黄得给大银一巴掌。 大银没看出他姐生气了,咂咂嘴,还在回味,“团圆的花饽饽真好吃,咋那么好吃呢。” 大金把大银拉到了一边,傻子,没看到姐的脸色黑成了锅底灰。 其他孩子吃了花饽饽后,都过去围着团圆。 “团圆,你做的花饽饽好吃到家了,比杏黄姐的好吃一百倍。我决定了!下次长尾巴,我叫我娘请你做花饽饽,你说说你什么条件吧?” “没条件,叫我我就去。”团圆笑嘻嘻地说,心里却有点打鼓,自己做的花饽饽真的能比李杏黄做的好吃? 刚才李杏黄给了首儿一块花饽饽,首儿看团圆想尝,就给了她,但团圆自己做的花饽饽,她还没尝过。 “团圆,也给我做,我家给你菜。”另一个孩子又说。 “给菜算啥,我叫我娘给团圆一只下蛋的母鸡,再来五……十个鸡蛋。”另一个孩子为了吃上团圆做的花饽饽,可谓是不惜代价。 几个孩子就争上了,条件越提越高,恨不能把家底都给团圆,就为了吃上团圆做的花饽饽。 李杏黄肺都要气炸了,这些话刚才都是对她说的,这怎么一会功夫都变成了对团圆说,还更夸张,她死死咬着嘴唇,气死她了,气死她了! 团圆叫大家别吵了,说长尾巴又不是在同一天,她家家都去,“东西给的过火的,我可不去,我是去帮忙,又不是打劫的。” 一群孩子都摸着头乐,团圆说的对,他们压根就不用这么争。 “团圆,一言为定啊。” “一言为定。”团圆笑嘻嘻地答应,衣角被拽了一下,她低头一看,是一个小姑娘,刚才一直缩在一边。 团圆认识她,她是族老的宝贝孙女,叫芯儿,团圆蹲下来看着芯儿,“芯儿,你也想叫我给你做花饽饽?” 芯儿害羞地笑笑,几不可见地点点头,“团圆姐姐,是的。” 团圆第一次被人叫姐姐,高兴地呦,跟芯儿拉勾,李杏黄更气了,连族老家的芯儿都叫团圆收买了,她攥紧了手。 秤砣走到首儿身边,“首儿,你再拿个花饽饽出来呗,他们刚才是没想到这么好吃,你放心,他们肯定不浪费。” 秤砣身后,一群孩子都使劲点头,他们不浪费,会吃的干干净净。 “先等会,张奶奶也给我做了花饽饽,一会儿就好了,你们吃那个。”首儿才不是怕这些人浪费,他就是单纯不想叫别人吃团圆做的花饽饽,那一个最小的葫芦样花饽饽拿出来,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李杏黄气得快爆发,反而冷静下来,拽着大金和大银到了一边,这样那样一说,两个人就朝着团圆冲过去。“团圆,叫你欺负我姐!”两人跟小牛犊子一样。 可惜两人还没碰到团圆,就被结实的秤砣一推,都倒在了地上。 “你俩想打团圆,先得过了我秤砣这关!”秤砣朝两个人举举拳头。 大金和大银有点怕,他们两加起来也打不过秤砣,回头看他姐,李杏黄咬咬牙,朝两人使了个眼色。 大金和大银从地上爬起来,“你凭啥推我们,团圆就是欺负我姐了!” “你再说一遍!”秤砣要揍他们两个,叫团圆拉住了,团圆严肃着小脸,“我怎么欺负杏黄姐了,哪欺负了,你们说出来!” “这个……”大银捅捅大金,大金吭哧吭哧地说:“就是……你叫他们……他们说你的花饽饽……好吃。”这话大金都说得没底气,他也觉着团圆的花饽饽好吃,这个是事实。 “才不是团圆叫我们这么说的,就是团圆的花饽饽好吃!” “就是,你姐做的花饽饽就是没有团圆的好吃,这能怪人家团圆?真是欺负人,秤砣教训的对。” 大金大银势单力薄,很快崩溃了,转头扑进李杏黄怀里,“姐,他们都不信,这咋办?” 李杏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在心里骂两个弟弟废物,脸上却挂着柔和的笑,“团圆啊,你别生气,我弟弟们是心疼我这个当姐的。你们俩啊,是不是傻,这谁的花饽饽好吃,不是他们说了算,这花饽饽给谁的,那个人说好吃才有用。”后半句话,李杏黄意有所指对两个弟弟说。 可惜大金大银压根听不懂李杏黄的意思,耷拉着脑袋。 团圆却听懂了,“杏黄姐,你这意思就是叫首儿说咱俩的花饽饽哪个好吃呗?” 刚才,团圆还觉着李杏黄做的花饽饽,比她的好看,还好吃,两人至多是打个平手,现在一听李杏黄这么说,团圆反而觉着自己做的花饽饽更好。 李杏黄刚要点头,就听首儿直接来了一句,“团圆的花饽饽好吃,你的我不爱吃。” “哈哈。”一阵哄堂大笑,李杏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一百六十五章 团圆的小尾巴 自己真是可笑,首儿把她做的花饽饽大方叫别人吃,而团圆做的,他只拿出一个葫芦,又说出这种话,李杏黄感觉自己比在大雨里淋了一天的落汤鸡还要惨。 “来了,刚出锅的花饽饽来了,孩子们快吃吧。”张妈端着刚出锅的花饽饽过来,解救了李杏黄。 这花饽饽一摆上桌,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去,太漂亮了,漂亮到惊艳。 “奶奶,这个是什么啊?”团圆指着一个盘起来,像蛇一样的花饽饽,但比蛇可是威风多了,她在桃源村从没见过这样造型的花饽饽。 张妈就知道团圆肯定得问,“这个啊,叫圣虫。” 圣虫是保佑五谷丰登的,在桃源村外面,大多是在过年时做,张妈不明白桃源村怎么没有。 其他孩子才不管这些花饽饽叫什么,都伸手去拿,团圆手里也被首儿塞了一块,“赶紧吃,有想问的,吃完我领你去问张奶奶。” 团圆点点头。这花饽饽的味道完全不同,比李杏黄做的香甜不少,自己做的肯定也比不上这个味道,张妈肯定有什么诀窍。 首儿刚被秤砣搂着肩膀说了几句话,转头一看,团圆没了。 “秤砣,团圆呢?”首儿站起来,要去找团圆,却看到团圆蹦哒着又回来了,首儿把她按坐到自己身边,“你是不是跟着张奶奶,问她怎么做的花饽饽了?” “是啊。” 张妈起身走,团圆就吃着花饽饽跟上去了,问花饽饽里面加了什么。团圆觉着光是白面,花饽饽肯定做不出这样的味道。张妈笑着告诉团圆,花饽饽里头加了鸡蛋和白糖,所以做出的花饽饽香喷喷的,而且张妈还告诉团圆,厨娘有专门的一门课叫面点,就是做点心和花饽饽,不过团圆得等个几年才能学。 首儿听团圆说完,叫她老老实实坐着,等着吃大餐,“你不是要学做菜吗,待会你能看到很多菜。” “我是要学做菜,但好吃的花饽饽我也要学。菜还没上桌,我又不会走丢。”团圆来了这么多次,早对严家熟悉了。 首儿瞪着团圆,“你不是要陪着我吗,你这里转转,那里转转,是要陪着我家院子长尾巴吗?” 团圆摸摸鼻子,在心里默念今天首儿最大,得听他的,才没跟他吵。 两人对面的李杏黄,看着两人说悄悄话,脸上竟然没一点生气,硬是强撑着摆出了一副大家闺秀的温婉样。 在吃到张妈做的花饽饽那一刻,李杏黄心情就变好了,她自我安慰着,反正她和团圆做的花饽饽都比不过张妈做的,那她就不算是输给了团圆。 花饽饽吃到一半,菜就上桌了,大多是肉,一堆孩子大快朵颐起来。 首儿给团圆夹肉,专捡肉多骨头少的夹到她碗里,“赶快吃,吃了你才知道该学做哪道菜。” 团圆看着碗里冒尖的肉,礼尚往来,她也给首儿夹了一块肉,“你也吃,是你长尾巴,你别光顾着我。”团圆小声地说,她总觉着李杏黄老是看她,首儿这样,她怕被李杏黄记恨啊。 “嘻嘻,团圆姐姐,你们感情真好。”旁边响起一个软趴趴的声音。 团圆转头看,是芯儿,蹲在她身边,捧着脸在看她和首儿呢。 “芯儿,你怎么不吃呢。”团圆看芯儿面前的碗是空的。 芯儿只是笑,团圆给她夹了一个肉丸子,“你吃这个,这个里头是肉泥,适合你吃。” 芯儿只有四岁,团圆自觉该照顾她。 芯儿点点头,大口吃着团圆给她夹的肉丸子,还凑在团圆耳边说:“团圆姐姐,我觉着你做的花饽饽,比刚才那个奶奶做的好吃,真的,我不带骗人的。” 摸摸芯儿的头,团圆就说了,“芯儿,是张奶奶做的花饽饽更好吃,香喷喷的,还甜丝丝的,我做的可没有那么香,那么甜。” 芯儿摇摇头,说得认真:“团圆姐姐,我不爱吃甜丝丝的花饽饽,我就爱吃麦子的香味,真的。” 好话谁都爱听,团圆也爱听,开心地不停地给芯儿夹菜,结果首儿不知怎么想的,凑到团圆耳边说了一句,“我也更爱吃你做的花饽饽。”说完,首儿刷刷给团圆夹了三块肉。 “哎呀,你别给我夹这么多,我都要饱了。”团圆夹起碗里一块肉,要放到芯儿碗里,叫首儿握住她的手腕,肉重新回到了她自己的碗里。 “你干嘛?”团圆瞪首儿。 首儿挑挑眉,“你慢慢吃,但不能给她吃了,你摸摸她肚子。” 团圆去摸芯儿的肚子,都鼓起来了,“芯儿,你都吃这么饱了,怎么不跟我说呢。” 团圆见过能隐忍的就是七丫,现在加上了一个芯儿,明明吃饱了,自己给她夹,她还吃。 芯儿笑眯眯的,“团圆姐姐,你夹给我的,我就能吃下去。” 芯儿简直就是团圆的捧场王,不光对团圆做的花饽饽捧场,团圆给她夹什么,她吃什么,夹多少,她吃多少,反正就是照单全收。 首儿脸有点黑,小声问团圆,“她是不是李润书的妹妹?”这小姑娘给首儿的感觉,就像是李润书,这么想着,首儿看了一圈,没看到李润书。 “不是,她是大族老的孙女。”团圆解释。 “她真的不是李润书的妹妹?”首儿不信,这两人都围着团圆转,应该有关系。 在首儿心里,李润书和芯儿都是在抢团圆的注意力,就是要霸占团圆,他不是,他是帮助团圆的,是保护团圆的。 团圆翻了个白眼,说了好几遍不是,又给首儿夹了块肉,一副哄人的语气,“你快吃吧,别瞎想了。” “团圆姐姐,我也要。”芯儿指指自己空空的碗。 团圆认真地看着芯儿,“芯儿,你可不能再吃了,肚肚会难受的。你要是想找姐姐玩,就到我家找我,你知道我爷爷吧?” “知道,你爷爷是秀才叔。团圆姐姐,我真的可以去找你玩吗,什么时候都可以?”芯儿乐呵呵的,总算是不要肉吃了。 团圆记着大家都说芯儿不爱说话,这不是挺能说的吗,“什么时候都行,就是我有时候得读书,得学做菜,可能没时间跟你玩。” “没事的,团圆姐姐,那我就在一边等着。”芯儿也不知道为什么,从见到团圆的第一眼,她就想亲近团圆。 第一百六十六章 见杨梅 不得不说,一堆孩子的战斗力是恐怖的,把张妈做的菜都吃光了,还嚷着要再吃点,张妈端来一个盆,“菜是没了,吃这个吧。” 住在桃源村,严家也习惯了用大盆大碗。 盆里是红红的果子,圆溜溜的,是鲜艳欲滴的红,皮上像长满了刺,一堆孩子围着这果子无从下手,还是秤砣大胆,拿了一个在手里,“首儿,这是什么,我还以为会扎手,可是一点不扎手。” 一听不扎手,每个孩子都拿了一颗红果子,可却不知道怎么吃。团圆也拿了一颗在手里,这果子真是红,红里泛着紫,光是看着,团圆就觉着肯定甜。 首儿说这叫杨梅,直接吃就行,把里头的核吐出来。 团圆记起爷爷教她的一句诗,强展愁眉进一杯,年年红熟见杨梅,原来这就是杨梅,她凑近首儿问,“镇上有卖杨梅的?” 镇上没有卖的,这是严家外地的商铺送来的,首儿每年过生日,他娘都会给他准备杨梅。 “原来是这样,这杨梅好甜啊,也是果子?”团圆嘴里都是杨梅的酸甜,但比她的石榴可甜多了。 首儿叫团圆赶紧吃,他又拿了一颗杨梅给团圆,“外面叫水果,除了杨梅,常见的水果有苹果啊梨啊桃子之类的。” “那我们村的酸枣也算是水果吧,还有柿子和杏儿。”在桃源村,除了酸枣,山上还有几颗柿子树,那柿子皮是涩的,但里头脆脆的,甜甜的。要是擦一点酒放上几天,柿子就软烂了,撕开皮用嘴吸,嘴里都是甘甜的水。 团圆说得眉飞色舞。她一方面想通过首儿知道外面有什么,一方面她又想拼命地告诉首儿,桃源村有多好。就像一个游子,不管在哪,心里总装着最初那些乡音,那个村庄,那才是他的根。 “水果可以做菜吗?”团圆说完,眨着水盈盈的大眼睛问。别的孩子都是吃的顾不得说话,只有团圆是吃了一个杨梅,就巴拉巴拉跟首儿聊个没完。 李杏黄翻白眼,二奶奶说的不错,团圆真浑身都是心眼,巴着严家小少爷不放,真是心机女! 首儿又给团圆手里放上一颗杨梅,“水果做菜我没见过,不过我吃过用水果熬的糖水,你要是想学,可以问张奶奶。” 团圆又问首儿他们那里喜欢吃什么口味的菜。 “团圆,只要味道好,什么口味都会有人喜欢,像她还喜欢吃原味的花饽饽呢。”首儿指指芯儿。 芯儿听到有人说她,咧着嘴乐,认真地说:“团圆姐姐,只要是你做的,所有人都会喜欢,因为我就喜欢啊。” 团圆抱着芯儿啪叽亲了一口,芯儿投桃报李,也在团圆脸上亲了一大口。 秤砣见了,把半边脸放到芯儿嘴边,“芯儿,来,也亲哥一口。” “不要。”芯儿小声说,会变回那个害羞不爱说话的孩子。 不要拉倒,秤砣吃杨梅去了,他面前有一堆核,团圆拍拍首儿的胳膊,“这杨梅吃多了没事吗?” “会牙酸。”首儿还在打量芯儿,他不喜欢这小姑娘。 团圆赶紧叫秤砣别吃了,秤砣不信,“这果子是甜的,怎么会吃多了牙酸呢,团圆你是不是吃的没我快,就不叫我吃?谁叫你一直问首儿问题的,吃完了再问一样,你别拦着我。” 杨梅啊,秤砣这辈子第一次见,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见着,当然得吃个过瘾。 等第二天,秤砣牙酸的连花饽饽都咬不动,吃豆腐都费劲,他才后悔没有听团圆的话,这会他还是一个杨梅又一个杨梅。 “团圆姐姐,他不听你的,我听。”芯儿甜甜地说。 团圆捏捏芯儿的小鼻头。她第一次听别人对着她姐姐长姐姐短的,当然要过足了姐姐瘾,就陪芯儿玩起来,把首儿扔在了一边。 这小姑娘肯定是李润书派来的,首儿恶狠狠想,就听着芯儿跟团圆说,她娘很会做咸菜,团圆要是想学,可以去她家学,“团圆姐姐,我娘最拿手的是酱豆,等秋收后,你去我家,我叫我娘教你。” “好的。”团圆答应下来。 芯儿伸出小拇指,跟团圆正儿八经拉勾,一旁的首儿明明没有吃几个杨梅,却觉着牙酸,扭开头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可惜两个小姑娘的笑声,还是时不时传进他耳朵里。 “小……首儿,我得走了,我娘还……”李杏黄一直注意着这边呢,见到首儿和团圆好像闹别扭了,她过来了。 首儿不知道李杏黄对他打的心思,但他这人死心眼,就是不跟团圆玩,他也不会看别的小姑娘一眼,冷冷地说了一句,“你快走吧。” 李杏黄满肚子的话都还没说,就被首儿堵回去了,赌气拽着两个弟弟走了。 团圆转头问首儿,“杏黄姐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你不陪那个叫芯儿的玩了?”首儿脸有点臭,不容易啊,团圆终于想起自己了,他还以为团圆都忘了今天是陪他长尾巴呢。 团圆迟钝地没感觉出首儿的醋味,“她走了,她爷爷来领她回去了。我告诉你,她说的那个酱豆别看就是黄豆做的,但配粘粥很下饭,等我学会了,做了给你点。” 他才不吃,首儿气闷道,“你怎么心里就只有做菜!你要是那么喜欢,可以天天来跟张奶奶学,保准比你学那个酱豆有用。” “才不是这样,咸菜做好了一样有人喜欢。我既要跟张奶奶学,也要跟村里的婶子们学,等我长大了开馆子,第一件事就是把我们村的菜介绍给外面人。再说每个人的经历不同,我不光是学做菜,还想听他们讲述自己。”团圆又是长篇大论。 首儿着实为团圆担心,这开馆子就一门心思做好菜得了,怎么还带着“宣传村子”的使命,还去挖掘人家的内心世界,首儿觉着团圆有的辛苦了。 “我看你应该当说书的,你知道这么多事,不说出来,多浪费!”不停地有孩子来跟首儿打招呼要走,首儿回答完他们,回头对团圆说。 团圆嘟嘟嘴,“你怎么跟我爷爷一样,把我跟说书的联系在一起,总有一天,我会叫你们见识一下,我的馆子满足了我说的这些,是多么受欢迎。” “那我等着。”首儿在心里默默道。 “团圆,该走了。”就剩下他和团圆了,秤砣朝团圆伸手,叫她跟自己回家。 第一百六十七章 团子弹 团圆站起来要跟秤砣一起走,首儿说话了,“秤砣,你先走吧,等会我送团圆回家。” 秤砣总觉着今天的首儿给人的感觉有点不一样,怎么说呢,多了点霸道,特别是对团圆,难道长尾巴能让人这么有气场?秤砣也想早点到自己长尾巴那天了。 “那行吧。”秤砣一个人走了,就压根没看出团圆想叫他再努力努力,把她也一起领走。 秤砣一走,团圆站起来,“我也该走了,不然我爷爷会担心我的。” 首儿冷冷地看着团圆,团圆想拿出第一次在山上跟首儿对抗的气势,可首儿是她朋友了,她做不到还跟以前那样,于是又坐下,“你又怎么了,长尾巴这天可不能生气,不然好不容易得到的福气就跑了。” 首儿不说话,转身回屋拿出了一个花饽饽,“这是你自己做的花饽饽,尝尝吧,跟张奶奶做的差距在哪里。”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团圆掰了一点自己做的花饽饽,吃进嘴里就是一股麦香味,跟张奶奶的花饽饽味道没法比。 “团圆,我真的觉着你做的花饽饽更好吃,也许是因为我吃惯了张奶奶做的,你做的这种,我反而更喜欢。”首儿认真地说。 他比团圆大几岁,又是在那样的家庭里长大的,对一些事情的敏锐度是比团圆高的。 “你觉着我做的花饽饽好吃,我觉着张奶奶做的花饽饽好吃,难道我要在做菜前,先了解一下人家的口味?”团圆为难了。 首儿摇摇头,手端着下巴,“团圆,你问了也不一定有用,有的人想吃习惯的口味,有的人想吃没吃过的口味,其实你做哪种,都会吸引到喜欢的人,单看你自己想做哪种。我是觉着呢,你不用跟那么多人学做菜,因为无论你怎么努力,都不能满足所有人的口味,不如就有一个自己的特色。” 特色?团圆还没想过自己将来开的馆子的特色,她有许多五花八门的想法,就想着把这些想法都塞进自己的馆子里,从来没想过这些想法是不是太多了。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团圆想听听首儿的建议。 首儿就说了,叫团圆学会做减法,通俗地说就是轻松点。 “哦,我明白了。”团圆睁大了眼睛,哼地扭开头,“你是不是想叫我就跟张奶奶一个人学做菜?” 首儿没承认,继续装模作样给团圆分析,“主要是你还小,要是学多了将来用不上,你可回不到小时来弥补错过的乐趣,稍微学点就行了。” “你直接说叫我整天陪你一起玩得了。” 自己的意图一下子被说中,首儿的脸刷一下子红了,“我才没有这么想,我也得读书,还得跟我娘学生意上的事,怎么可能光玩。” 团圆撇撇嘴,“那我怎么每回来,你都跟我玩?” 首儿:“……” 他不回答,团圆继续说,“学多了用不上,也比想用但不会强。” 首儿:“……” 合着他的话,团圆一点没听进去。 团圆不受影响,碰碰首儿,“你怎么对开馆子这么懂?你家还开馆子?” 首儿摇摇头,他说的这些是做生意上的道理,是他娘讲给他听,他自己悟出来的,他是觉着团圆开馆子同样适用,开馆子也是做生意。 “你说这些话,得叫我好好想想吧,没想到你认真起来挺厉害的。”团圆的态度还是看到能学的,都要学到手里,她不觉着辛苦,她觉着有意义。 首儿脸一变,“你以前觉着我是草包?”说他认真起来厉害,这不就是说他以前都不厉害? “哎呀,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跟秤砣一起玩……” “你说秤砣是草包?” 得,越描越黑,团圆捂住嘴,她什么都不说了。 首儿牵起团圆的手,团圆乖乖跟着他走,越走越觉着熟,团圆挠挠首儿的手心,“太晚了,我不看张奶奶做菜了。” “跟我来。”首儿还是牵着团圆走。 “霸道。”团圆嘟囔。 首儿当没听见,对团圆这样的,就得这样,她才会听话。 来了厨房,张妈把一个篮子递给首儿,首儿接过领着团圆转身就走,团圆回头对张妈说,“张奶奶,再见啊。” 转回头,团圆说首儿没礼貌,首儿只领着团圆继续走,“篮子里是什么啊,怎么只有我有?” “回家你就知道了。”首儿不想回答。 团圆又找话说,“其实杏黄姐做的花饽饽还成,你怎么一脸不赏脸,还有她怎么就单单冲着我来,以前她不这样的,是不是她想跟你玩,而你跟我玩,她嫉妒啊。” 凭着团圆在感情上的迟钝劲,也就能想到这点了。 “她有病。”首儿冷冷地评价,他也是个迟钝的。 “对,她是病的不轻。”团圆表示同意。 两个人牵着手到了团圆家门口,七丫在等团圆呢,还有她姐五丫,去首儿家的就是五丫。 “团圆,你过来,我姐有话跟你说。”七丫小声地说,看了眼送团圆回来的首儿。 团圆抽出手,叫首儿回去,首儿直接进了团圆家,“我跟你爷爷说说话。” “你跟我爷爷有什么好说的。”团圆喊首儿,可首儿连头都没回,团圆嘟嘟嘴,走到五丫跟前,“姐姐,你要跟我说什么?” 五丫看了看走进团圆家的首儿,小声对团圆说,“团圆,你小心杏黄姐。” “姐姐,你也看出杏黄姐针对我了?”团圆是在感情上迟钝,但在其他事上不迟钝。她现在想想,李杏黄叫她打开包袱,不是为了叫大家看她给首儿准备了什么礼物,而是想看她出丑。要不是自己的花饽饽更好吃,李杏黄不定怎么挖苦她呢。 “她是在针对你,你小心点。”五丫就坐在李杏黄身边,好几次看到李杏黄狠狠地看着团圆,那个眼神叫她害怕,也许不光是狠,她形容不好,她当时心里就哆嗦了一下。 “姐姐,你说她为什么这样对我?” 五丫是觉着跟严家小少爷有关,可她也想不透原因,“她有病。” “连你也这么说?”团圆这下肯定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为了这声润书哥 团圆进院,首儿正往外走,团圆叫住他,“你跟我爷爷说什么了?” “没什么。”首儿说完就走了。 团圆觉着首儿跟她讨论了开馆子的问题后,他整个人感觉变了,就是突然让她意识到首儿比她大,懂的比她多,还有点管着她,团圆懵懵的走进屋,“爷爷,首儿他跟你聊了什么?” “没什么。” 爷爷也说没什么,团圆更觉着有什么,不过她不会逼问爷爷,“爷爷,你有没有发现首儿给人的感觉变了?” “嗯,他变稳重了。”李秀才眼里带着笑意。 团圆懵懵的,“爷爷,他那叫稳重?刚长上尾巴就变稳重了,这是不是太快了点。” 李秀才:“……” 首儿这孩子平时看着普通,但在他在意的事情上,会有锋利的一面。 爷爷不回答,团圆过去揭开篮子上的布,里面竟然是菜,在严家吃过的每一样都有,“他这是做什么,不给别人光给我,怪不得叫我最后一个走呢。” 李秀才还以为别人家也有,原来只有自己家有,对首儿刚刚生起的那点好感消失了,看来他除了盯着李润书,还要盯着首儿,他家白菜可不能这么轻易被人拱了。 团圆一无所知,把桌子摆好,陪着爷爷吃饭。 第二天,李润书读完书没走,蹲在一边看团圆用树枝写字,她的字进步很大,很是秀气。 “润书哥,你今天不忙?”团圆歪头看李润书。 李润书都记不起上次团圆眼睛只看着自己是什么时候了,好像是在团圆长尾巴那天,他轻轻嗯了一声。 团圆转回头继续写字,“润书哥,你说学的东西太杂,是不是不是好事?”团圆想过首儿的话,就是叫她有目标的学做菜,不要看到就学。 她才六岁,村里六岁的小女孩除了看弟弟妹妹和做饭,就是玩,没人跟她这样,想着开馆子。 李润书抬头看团圆的石榴树,一树的绿叶刷啦刷啦响,没了石榴在枝间,到底是少了几分姿色。 “团圆,有时候我们并不知道学什么对我们的将来一定有帮助,也并不是我们学会了一样才能,将来就能从事与此有关的工作,但努力了,就能不留遗憾,我是这么想的。”李润书也有过迷惘,李秀才读了那么多书,最终却回到村里种地,要是他将来……李润书都不敢想下去,只能拼命地努力。 团圆仰起灿烂的笑脸,“润书哥,我的想法和你一样,我努力了,不成功我也能笑着接受。”团圆在地上写了“努力”两个字。 她虽然对自己的馆子有了一些想法,也明白首儿是为她好,但她真的没有那样的能力,看到一道菜的时候,先判断出这道菜能不能用在自己将来的馆子上,再去学,她只能感兴趣地都学。 “团圆,你怎么问这个?”李润书轻声问。 团圆就把首儿的话说了,“我觉着他说的有道理,可我就是想都学。” 李润书笑笑,“团圆,你还跟他借书看,他那些书你还没看完?” “不光借书,有时候就是一起玩,润书哥。”团圆诚实地回答。 李润书愣了一下,“团圆,你最近怎么不找我玩了?” “可是你要专心读书。”团圆是不想去打扰李润书,她也没看到李润书跟谁玩过。 李润书站起来,“走,团圆,跟润书哥玩去。” “唉?”团圆吃惊地叫出声,润书哥竟然要带她玩,她跟着李润书走出来,“润书哥,那咱俩玩什么?” 这可难住了李润书,他根本就不知道能玩什么游戏,“要不……过家家?”难得的,李润书说的有点不确定。 “好啊。”团圆说咱们找个草垛子当房子,在旁边玩过家家。 李润书看了看,秤砣家的草垛子就可以,他指了指,刚要说话,秤砣从家里晃晃悠悠出来了,“团圆,我娘要擀面条,你不去学?” “我要学!润书哥,咱们改天再玩过家家吧。”团圆一溜烟跑到了秤砣家,她给首儿擀的面条,不光是爷爷切的不好,她擀的也不好,正想学呢。 李润书默默走了。 团圆进门就看到李大花正和面,“婶子,你等等,我进去你再和面,我得好好学学。” “你昨天不是做了面条吗,怎么还要学?”李大花刚准备往盆里放白面,看到团圆,停下手。 团圆就说了,她做的面条不成功,太软,“婶子,我做的面条怎么软溜溜的,连抖都不能抖?” 李大花问团圆是不是面里没有放盐。 “还要放盐?”团圆不知道啊,李大花也没跟她说过。 李大花是以为团圆知道这个最基本的,团圆挠挠头,吐槽爷爷,“婶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爷爷,在做饭这方面就是个白痴,他哪里知道这个。” 李大花捂着嘴笑,“也是,那婶子从头教给你。” 李大花挖了白面,又挖了豆面放在盆里,团圆问白面和豆面的比例是多少。 “这个全看你自己,没有啥比例。”李大花加的豆面比较多。第一个呢,家里黄豆多,麦子少,二一个呢,加了豆面的面条,有股豆子的香味,家里人都爱吃。 加入豆面,加了点盐,李大花用凉水和面,“这面得和的硬一点,这个我记着跟你说过的。” 团圆看李大花用力揉面,发现她和的面团还是软了。本来她想少加水,可水少,面很难揉成团,爷爷就叫她加水,说是面条得滑溜溜的才好吃,而要想面条滑溜溜,面就得软溜溜,团圆就又往里加水,面团果然很容易揉成了软溜溜的团,就是从盆里往面板倒的时候太黏,团圆洒了很多玉米面,所以团圆给首儿的那根面条黄灿灿的,因为玉米面多啊。 揉好面团,要放着醒一会,团圆想试试这面团有多硬,学着李大花那样揉了一下,她都揉不动,“婶子,面团要这么硬啊,这样擀起来多费劲。” “就得这样,擀出来的面条才好吃,待会你看着婶子做。”李大花说着话,去菜园里割韭菜,准备做卤。除了韭菜鸡蛋卤,李菜花还用酱油葱花和大蒜调了一碗汁,吃面的时候浇在面上。 团圆眼睛一转,“婶子,我觉着你还可以做一种浇头。” “什么浇头?”桃源村吃面,基本就是这两种浇头的。 第一百六十九章 擀面条 其实团圆想到的算不上浇头,她就是想到了那次她跟李大花做麻辣山鸡,不是先用油炸了花椒吗,团圆觉着可以用那个油来拌面条。 “应该不赖,等咱们试试。”李大花对团圆提出的主意,都是很捧场的。 面醒好了,李大花把面拿出来放到面板上,她做的面团就不沾面板,“先婶子来擀,等好擀了,再换你来。” 这面团得一鼓作气擀开来,不然越放越难擀开。 团圆点点头,蹲在一边认真看李大花擀面。 李大花先用手摁压面团,把面团摁扁,就上擀面杖擀,这边擀的差不多,换另一边擀,这样擀出的面皮是圆溜溜的,不跟团圆擀的面皮一样是长的。 团圆眼看着面皮越擀越大,在面板上都要放不下了,就看到李大花往上面洒了玉米面,均匀地抹平。 “婶子,我也有洒玉米面。”总算是有跟婶子做的相同的步骤,团圆咧开嘴乐。 李大花把面皮卷在擀面杖上,团圆吃惊,“婶子,你这就要切了?”团圆是听李大花说过,要把面皮卷在擀面杖上,边放边叠起来,不过她不会,是直接用手叠的。 李大花朝团圆笑笑,“团圆,你别急,看婶子做你就明白了。” 乖乖地点点头,团圆看李大花攥着卷在擀面杖上的面皮,从中间往两边攥,同时把擀面杖推出去又拉回来,如此几下后,把面皮摊开,再洒上一层玉米面,换个方向再重复刚才的步骤,面皮越变越薄,像是平静而清澈的水面。 原来面条是这么擀出来的,团圆吐吐舌头,她擀的方式就不对,怪不得做出的面条是那样。 团圆看着那面皮很薄了,落在面板上轻飘飘的,指头一戳就会破似的,问道:“婶子,这样应该可以了吧?” 李大花说中间可以了,边缘还是有点厚,在面板上洒了一层玉米面,把面皮摊开,又在面皮上洒上一层玉米面,“团圆,你来试试,刚才你都看明白了吧?” “我来?”团圆张着大嘴指着自己,大胆地接过擀面杖,尽管团圆不敢保证会擀,可她就不知道怕。 小心地把面皮卷在擀面杖上,李大花叫团圆光攥边缘就可以,团圆学着李大花的动作,把擀面杖推出去再拉回来。 “团圆,多使点劲才能把边缘擀薄,放心,面的韧性很强,破不了。”李大花看着团圆小心翼翼的样子,笑着说。 团圆使劲攥着卷在擀面杖上的面皮靠近边缘的地方,就跟给爷爷捏肩那样按,果然面皮一点事没有,她朝李大花笑了笑,结果手里的擀面杖一使劲脱了手,擀面杖骨碌碌滚到了另一头,幸亏李大花眼疾手快,才避免了面皮掉到地上。 “哈哈!”秤砣进来就看到团圆出丑的这一幕,捧着肚子哈哈大笑,一点不留情,“团圆,你就这水平还想当厨娘,我不是打击你,没戏。” “我还小,慢慢学,会有戏的。”也就是团圆没有被秤砣打击到,这要是换成七丫,得哭。 秤砣笑得哈哈的,“有戏才怪!别的得学还说得过去,你连个面条都不会擀,这也太说不过去了,擀面条啊,就是推擀面杖擀就完事了,哪用的着学!” “那换你来。”团圆站起来给秤砣倒地方。 秤砣摇头,“我不来,我要是连这个都做,那我将来娶媳妇回家,她干什么?”叫秤砣说行,干他是打死都不干的。 团圆继续攥着边缘擀面皮,“那你娶媳妇就为了给你做饭?” “不光做饭。” 她就说吗,娶媳妇怎么能是为了做饭,团圆刚要叫秤砣接着说,就听秤砣自己往下说:“还得生娃娃,走亲戚,你不是玩过过家家吗,怎么你忘了?” 在秤砣看来,娶媳妇就等同于跟小姑娘过家家。 李大花骂秤砣不害臊,秤砣摸着光头一溜烟跑了,李大花气呼呼回来,对着团圆,又是乐呵呵的,叫团圆把面皮摊开,“团圆啊,再洒上点玉米面,擀一擀你就叠起来。” “婶子,我叠不好。” “那你再擀几下,婶子来叠,你看着。” 团圆擀好了,把擀面杖交给李大花,李大花把面皮摊开,又洒上一层玉米面,把它重新卷到擀面杖上,然后拿起擀面杖,让面皮一点一点垂下来,她把擀面杖一前一后,面皮就自动叠起来了。 “团圆,你想吃粗的还是细的?” 原来面皮是这么叠啊,团圆记在心里,“婶子,粗细都可以。” 李大花拿起刀,把叠好的面皮切成条,再抖开,就是长长的面条了。 原来切面条是这样啊,根本就不是跟爷爷那样,把面皮摊开,从这头划到那头,团圆可算是明白了她跟爷爷做面条,错的有多离谱。 把面条放到竹篦子上,李大花叫团圆添水烧火,她把面板上掉的玉米面收拾起来,拿出去喂鸡。 水烧开,李大花把面条放进去,用筷子搅搅,盖上锅盖,水再滚,加一点凉水,再盖上锅盖,就这样加三次凉水,面条差不多就熟了。 “婶子,为什么得往里头加凉水?”团圆不解。 “这叫点水,这样面条能更筋道。”李大花把面条捞起来,一半放进加了凉水的盆里,一半直接放进碗里,“秤砣急性子,过了凉水的面条不烫嘴,你叔啊,爱吃筋道的,也吃过凉水的,我跟你奶奶喜欢吃刚出锅的。”说着,李大花把面汤盛出来。 这面汤是混浊的,因为面条上洒了很多玉米面,所以跟粘粥差不多。 面条煮好,接下来就是做卤了,“团圆,婶子来烧火,要不你来试试做卤?”李大花拍拍团圆。 “好!” 团圆兴冲冲地挽起袖子,踩着小凳子就做,葱炝锅,把韭菜放进去炒一下加入水,等水开,把打好的蛋液一圈一圈淋入,加入盐调味,韭菜鸡蛋卤就好了。 接下来就是炸花椒,锅里多加点油,放入花椒慢慢炸,等花椒有点变黑,团圆就捞出来,又加上一点葱,等葱变黄,团圆就把油盛了出来。 “婶子,也不知道这油来拌面条好不好吃。”团圆心里有点打鼓。 李大花又煎了三个鸡蛋,加了一点点的醋煎的,空气里飘荡着醋的酸味,她把煎好的鸡蛋放进三个碗里,“秤砣啊,不爱吃卤,就爱吃煎鸡蛋”,嘴上念叨着,她在其中一个碗里淋上点团圆炸的花椒油,舀上几勺调好的汁,手里的碗就被抢了去…… 第一百七十章 就爱逗你 “娘,我来尝尝看。”秤砣呼噜呼噜吃起来,碗里的面条下去一半,他才抬起头,一抹嘴,“娘,这面条里你加了啥,麻麻的,比以前的都好吃,而且这次面条?没有成一坨一坨的。” 这面条放久了,就会成一坨,李大花为了叫李大旺回来就能吃上饭,都是提前做好,放的时间久,就成了坨。 李大花摸摸秤砣头,叫他慢点吃。团圆在一边羡慕地看着,原来娘是这样啊,像大花婶子天天骂秤砣,可会细心地记着秤砣喜欢吃这个,喜欢吃那个。 “这是团圆用花椒炸了油,没想到淋在面条上,还有这作用,刚才你还笑话团圆呢,该打!”李大花拍了秤砣后背一下。 秤砣“哎呦”大叫一声,嘿嘿笑着,“团圆,你做的花椒油真好吃,以后你天天来跟我娘学做菜,顺便帮着想想咋样能更好吃,这样你学会了做菜,我也有口福了。” 团圆说行,但她也得回家做饭,就急着往家走,秤砣端着一碗面条追出来,“这碗给你和你爷爷吃。” “我不要。”团圆缩着手不拿。 秤砣不由分说给团圆放在手上,“你要是不端,掉到地上可就浪费了。哎呀,我们家够吃,这是我娘叫我给你的,还是你还得叫我给你送家去?” 团圆两只手捧着碗,看着秤砣转身跑回家了,这就是秤砣,有时会毫不留情挖苦团圆,但想着团圆的,也是他…… 第二天,就是七丫长尾巴的日子了,团圆早早就来了她家,神神秘秘地伸手蒙住七丫的眼睛,“七丫,你闭好眼睛,我叫你睁开,你再睁开。” 七丫乖乖闭上眼睛,团圆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看七丫没反应,她才叫七丫伸出手,把礼物放进七丫手心里,“你猜猜,是什么礼物?” 攥紧手,七丫感觉出手心只有一点东西,“是头绳。”她连一点犹豫都没有。 “哎呀,七丫,你怎么猜的这么准,是不是你姐姐们送给你了?”团圆还以为七丫会半天猜不出来呢,还想着怎么提醒七丫,然后看七丫喜出望外拉着她转圈圈呢,结果七丫一下子就猜出来了。 七丫睁开眼睛,看到手里的头绳,激动地和团圆手拉着手转圈,“团圆,头绳好漂亮,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头绳。” 团圆一愣,跟七丫一起转圈,虽然跟她想的有出入,但看到七丫这么高兴,团圆就放心了,“七丫,我就知道你准喜欢。” 转完圈,七丫又有点心疼,“团圆,这头绳我在村里都没有见过,你是不是去镇上买的,花钱了吧?” 七丫喜欢,团圆觉着这钱花的值,开心地笑出了两个小酒窝,揪着小辫子道:“没花我爷爷的钱。”团圆凑近七丫耳边,“我在山上找到点药材,叫王叔帮着卖了,我用自己赚的钱给你买的。” 滚滚吐槽:“团圆,你可有好久没有上山采药材了。” 团圆没理滚滚,继续跟七丫说,“你绑上看看,王叔说这种头绳在镇上特别受欢迎。” “你对我真好,团圆。”七丫眼睛有点红,像她,还没为团圆花过一分钱呢,每次给团圆的除了烧土豆就是烧地瓜。 团圆拍拍七丫,“你别这样,快点绑上看看。” 揉揉眼睛,七丫笑了,把头绳绑上,头绳上有块红布,在她头顶上,跟张开翅膀的蝴蝶似的。 “七丫,你跑一下。” 七丫在院子里跑起来,她头上的红布,就像蝴蝶在她头上飞舞,让七丫整个人都耀眼了几分。 “七丫,停下。”团圆拉住七丫,“王叔眼光不错,这个花真的很适合小姑娘戴,你进去给你娘你姐她们看看。” 七丫要拉着团圆进屋,团圆说她还有事先走了。昨天团圆问了李润书,原来她记错了,李润书跟七丫是同一天长尾巴,她还得给李润书送礼物去。 回到家,李润书才来,见到团圆从外面进来,他温声问,“团圆,你做什么去了?” “润书哥,我没做什么,就是出去散散步。”团圆想给李润书一个惊喜,装着忘了李润书今天长尾巴。 李润书还从没见过团圆这么早出去散步,诧异地看了团圆一会,团圆摸摸鼻子,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润书哥,你怎么这么看我,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吗?” “不是。”团圆装傻,李润书陪着她装傻。 等李秀才开始教两人读书,团圆一会一瞅李润书,怎么润书哥一点不急着问她给什么礼物呢,难道他自己都忘了?不对啊,他早上肯定吃了白水煮面。 “团圆!”李秀才喊团圆回神。 团圆懵懵的抬头,“爷爷,我听着呢,你讲到为学者,必有初。” 李秀才恼怒地瞪着她,“爷爷都讲到下一句小学终,至四书了,好好看着爷爷,听爷爷讲,还是润书脸上有字?” 女孩子家家的,看着臭小子的脸出神做什么!李秀才生气的不是团圆走神,是她看李润书。 团圆说知道错了,心里都怪到了李润书头上,他怎么就这么让人看不透呢,怎么就不能问问她记不记得他的生日呢。 李润书看着团圆苦恼的小模样,微微掀起一抹笑,一会又抿住嘴,装模作样地问团圆为什么不专心。 “不用你管。”团圆抬头用炙热的眼神看着爷爷,爷爷说了,要盯着他看,那她就使劲盯,盯的李秀才硬生生比平时少讲了半刻钟。 “爷爷,你今天讲的时间短了。”团圆盯着爷爷抗议。 “接下来的时间,你跟润书讨论一下我讲的。”被团圆这么盯着,李秀才实在是讲不下去了。 “哼”,团圆瞟了李润书一眼,双手抱胸别开头。 李润书“委屈巴巴”的,“团圆,今天我长尾巴唉,你没有礼物给我就算了,怎么连话都不好好跟我说,连润书哥都不叫了。我记着,你给他……首儿可准备了花饽饽呢。” 最后这句话,李润书是真的在不满。首儿长尾巴,他没去,他不想去,不过他有遗憾,听说团圆做的花饽饽很好吃,李润书想吃那个花饽饽。 润书哥这么跟她说话,团圆怪不习惯的,她搓搓手心,心软了,“润书哥,你等着,我给你拿礼物去,你闭上眼睛不许偷看。” 看李润书闭上眼睛,团圆跑进屋,没发现李润书眼睛睁开一条缝,目光追随着她欢快的身影……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不被喜欢的礼物 团圆神神秘秘地出来,用手在李润书眼前晃了晃,见李润书没反应,她把礼物放进李润书的手里,“润书哥,你猜猜这是什么?” 李润书满心地失落,直接说了一句“我猜不出来”。 “润书哥,你还没猜呢,你就猜一下吗,难道你没有期望我给你的礼物?”团圆对李润书的反应有点不满,这礼物可是她用心做出来的。 李润书不想猜,反正自己手里的东西不会是团圆给首儿做的花饽饽,他现在整个人都被失落淹没了,心里反复想的就是团圆没有给他做花饽饽。 等不到李润书的话,团圆摸摸鼻子,“好了,润书哥,那你睁开眼睛看看吧。”润书哥快成书呆子了,团圆叹口气。 李润书睁开眼睛,他手里的是一个布袋子,灰色,针脚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团圆缝的。这份礼物很适合他,可是李润书满心里都是花饽饽。他知道团圆在学做饭,就算不是花饽饽,他想要的也是团圆为他做一道菜。 “润书哥,虽然有笔筒,可那个随身携带不方便,所以我用布给你做了布袋子,你可以把笔放在里面,这样你就能随身带着,灰色的也耐脏。这可是我第一次给别人缝东西……”团圆巴拉巴拉说,还觉着李润书会感动呢,结果转头一看,李润书整个人跟木头似的,还挂着苦笑。 苦笑?团圆吓了一跳,“润书哥,你怎么了,不喜欢这个礼物?那你说你想要什么礼物,我再给你做。”团圆没想到李润书会是这个反应。 “没有,我很喜欢这个礼物。”李润书努力地笑着,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花饽饽有娘给他做,团圆的礼物很好,可收效甚微,他甚至没办法对团圆温润地笑,匆匆说了一句我得走了,就走了。 团圆傻愣愣的,“润书哥这是怎么了,好奇怪。” 李秀才走出来,团圆扑进爷爷怀里,“爷爷,怎么我给润书哥送礼物,他一点不高兴,还有点难过呢。他读书,我送他布袋子放毛笔,不是投其所好吗?” “他不稳重。”李秀才说,团圆才不需要想着那些臭小子,只要想着他这个爷爷就够了。 团圆还是纠结,“爷爷,首儿长尾巴,你说他变稳重了,到润书哥这里,他是变不稳重,这长尾巴还能有的人变稳重,有的人变不稳重,分人?” “谁知道呢,你还是想想给秤砣的礼物吧。”李秀才提醒团圆。村里人都对团圆很好,但要说对团圆最好的,就是李大花一家子。 团圆重重点头,“爷爷,你放心吧,我早就想好了,我送给秤砣的礼物,一定能叫他喜笑颜开。” 送给李润书的礼物,团圆自己觉着没送错,但奈何李润书是这个反应,真的很打击她。 李秀才摸摸团圆头,蹲下来叮咛她,“团圆啊,要是碰不到撞树上的兔子就算了,爷爷给秤砣准备个别的。” 团圆:“……” 到底是该说秤砣的吃货形象,深入人心,还是该说她准备的礼物,没有新意,肯定是第一个,团圆想。 “团圆?”院子里有人喊。 团圆一听就听出是首儿,“首儿,什么事?” 首儿跑进来,先跟李秀才打了招呼,就跟团圆说,张妈要做一种甜甜的美食,“团圆,这可是你学习的好机会,你赶紧跟我走吧。” “好啊。爷爷,我去首儿家学做好吃的。” 没等李秀才说句话,团圆就拉着首儿走了,李秀才重重地叹了口气。 路上,首儿说慢点走就行,团圆歪头看着他,“不是你说张奶奶在等着我吗?” 首儿摸摸鼻子,“嗯……是在等着你,但不用那么急,你……你是不是送那个李润书礼物了?” “你怎么知道?”团圆揪了根狗尾巴草,编成个圈,戴在自己手上。 首儿也扯了根狗尾巴草,递给团圆,“你也给我编一个,是秤砣告诉我的,他长尾巴了?”首儿才不相信团圆会无缘无故给李润书送礼物。 “对啊,不过我送的礼物,润书哥好像不太喜欢。”团圆想起来就有点难受。 包含着她心意的礼物不被喜欢,这事真的叫人难受。 谁管他喜不喜欢,不过首儿拍拍团圆,“等他用了你的礼物,就会喜欢的。” “希望是这样吧,秤砣是怎么知道我送了润书哥礼物,还特意告诉你?”俩家是紧挨着,可得她大声喊,秤砣才能听见,可团圆记着自己和李润书两人没嚷嚷啊。 想到秤砣跟他说的时候那样,首儿笑着跟团圆说,秤砣天天惦记她的礼物,盯着她家呢,特别是听说七丫得了团圆的礼物,李润书也有了,秤砣跟火烧屁股一样。 “他还怨大花婶子呢,怪婶子不早生他几天,抱怨人家都长尾巴了,就剩他一个落在最后。说是他跟你现在岁数一样大,都是六岁,怪不得你不叫他哥呢。”首儿把秤砣的话,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 秤砣把首儿当兄弟,有什么话都跟首儿说,首儿呢,把团圆当成最好的朋友,转头都跟团圆说了。 团圆噗嗤笑了,“婶子说得对,秤砣性子太急了,这事有什么好争的,对了,你准备送他什么?” “到时你就知道了,你呢。”首儿要保持神秘。 团圆也是一样,“倒时你就知道了。” 两个人扭头瞪对方,团圆凶巴巴地问首儿,狗尾巴草编成的圈,他要戴在哪个手指上,首儿伸出左手大拇指,“你给我戴在这个指头上。” 团圆给他往手指上一套,做了个鬼脸,往严家跑,首儿一愣,在后面追。 张妈见到团圆,就开始做首儿说的甜甜的美食。锅里是一锅油,张妈把油加热,锅旁边放着大米,炒熟的花生,还有一样皱巴巴的东西,团圆不认识。 看到张妈还没开始忙,团圆指着那样皱巴巴的东西,“张奶奶,这是什么啊?” “这是葡萄干,可甜了,你尝尝。”张妈没回答,首儿先回答了,抓了一把葡萄干,给团圆一半,自己吃一半。 团圆尝了一个,真的很甜,问首儿葡萄干是怎么来的。 “葡萄干就是葡萄晒成的干。葡萄是圆的,紫色,一串一串的,比这个酸一点,等哪天送了葡萄来,我拿给你吃。”首儿大方地说叫团圆尽管吃。 团圆吃了两个,剩下的装进兜里,“我等回家跟我爷爷一起吃,我爷爷应该也没吃过。” “不用,我再给你。” 团圆摇摇头,她不能要那么多,首儿把没吃的葡萄干给她装进兜里,“那这些你拿着。” 团圆盯着这些东西,“张奶奶,你这是要炸米吗?” “团圆啊,你观察的真是细致。”张妈笑道。 第一百七十二章 米花糖 “嘿嘿,张奶奶,这么一大锅油,只能是炸东西,而摆在旁边的这些东西,需要这么一大锅油来炸的只能是米了。”团圆眨巴眨巴大眼睛,皱着小眉头就摇头晃脑地分析。虽然她搞不懂米怎么炸,可她会排除啊。 也许成年人一看就知道是炸米,可团圆才六岁,就能想到这个,着实让张妈吃惊。张妈记得自己那时是十岁多点,第一次学做这个,师傅问她觉着该炸哪样,她就答不上来,还反过来问师傅这是要炸东西吗?气得师傅骂她朽木不可雕也。 锅里的油温差不多了,张妈把大米倒了一些进去,大米一进热油就刺啦刺啦响,变膨胀浮起来,张妈又往里倒大米,“团圆啊,这大米得多次少量的加进去,这样大米才能都变成米花。” “张奶奶,这个炸出来叫米花?”米花,团圆觉着这个叫法真形象。 “对啊,团圆你看着这浮上来的米花像不像一朵朵小白花?” “张奶奶,像,太像了,真的那该怎么知道可以把大米倒进去炸了?”团圆一个问题跟着一个问题,可好奇了。 “这个你得注意油温,炸米花得五成热的油温。奶奶教你一个简单的办法,你呢就插进一根筷子,要是能看到密集的泡,就可以下大米了。你可以自己试着做做。” 米花飘起来,张妈还是往里加少量的米,等米花有点黄,她捞起来放在一个平的盘子里,然后继续炸米花,团圆看着,突然有个想法,“张奶奶,是不是也可以用我们这里的米,就是小米做米花?” “应该可以的,团圆你还真聪明。”张妈这人怎么说呢,有点死板,师傅怎么教的,她就怎么做,师傅是用大米,她就一直是用大米做的。 团圆哪里是聪明,这是被逼着想出来的法子,她家没有大米啊,“张奶奶……” 团圆刚要再说,被首儿拉到了一边,“别学了,太危险了。” 首儿看着那大米倒进油里就冒泡,像是要溢出来一样,他想想换成团圆来做,就不放心。要是知道米花糖是这样做出来的,他才不叫团圆来学呢。 “哪有危险?”团圆甩开首儿的手,又要过去看。 “油要是溅到你手上不危险?”首儿拦着团圆,说什么就是不叫团圆学了。 团圆个小机灵鬼,一矮身,从首儿胳膊下钻过去,又继续看张妈炸米花,眼睛咕噜噜跟着张妈的动作转,回身朝首儿吐舌头,“溅不出来,我家的锅又大又深,怎么会溅出来。” “小少爷,团圆说的对,你不用担心,她家的锅不一样。”张妈帮着团圆说。村里人都是用土灶,锅很大,不是她用的这样的小灶。 “团圆,你家锅是几印的?” “十印的,有这个两个大。”团圆回答。 首儿还是觉着不安全,“那也危险,你还是学别的吧。” “哎呀,你怎么比我爷爷还爱担心,我爷爷都叫我做饭呢。照你这样说,我做什么都危险,我就天天坐着吃闲饭?你要是觉着危险,你出去吧。”团圆叫张妈等她一会,她推着首儿往外走。 首儿:“……” 他是担心团圆,团圆怎么往外推他呢。 团圆把首儿推出门,“你去玩吧,或者看书,等我看完张奶奶做米花糖,就去找你,去吧。”团圆对首儿挥挥手,两只小手往后一背,继续全神贯注看着张妈做。 张妈正在熬糖,一大碗的糖,倒进少许的水,慢慢搅动,叫它融化变稠咕嘟咕嘟冒泡,糖液的颜色变黄,她就把米花倒进去,又加上花生和葡萄干,快速地翻动,让米花均匀裹上糖液,就倒出在那个平的盘子里,把米花糖摊开压平整。 这几步,张妈是一口气做完的,中间一点没停顿,等做完,她才给团圆讲,“团圆,这往米花上裹糖液一定得快,不然糖液凝固,米花就是一团的,摊不开了,刚才那几步得一气呵成。” “张奶奶,我记着了。”团圆目不转睛地看着尚未成型的米花糖,小鼻子一撅一撅地嗅着弥漫在空气中的香甜,使劲咽了下口水。“真香哇!” 张妈被团圆这副小馋猫的样子逗笑了,“现在啊还不能吃,要等着米花糖放凉成型,然后切成小块就可以吃啦。” 团圆乖乖点头,“好~张奶奶,那我在外面玩会,等切米花的时候你一定叫我啊。” 张妈朝外头看看,她家小少爷一脸的不耐烦往这里看呢,“团圆啊,你跟我家小少爷去玩吧,你放心,我切米花的时候肯定叫你。” 团圆转头,看到外面的首儿,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又掉头回来的,不过团圆已经习惯了首儿的反复无常,“张奶奶,那我先出去了。” 出来牵着首儿的手,团圆问:“我还以为你看书去了,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想早点吃到米花糖。”首儿是坚决不会承认,他是担心团圆。 团圆心大,信以为真,看来米花糖是真的好吃,就连一向胃口刁的首儿都上了心,一想到一会儿就能吃上米花糖,她就开心地原地蹦哒,“那咱们一起等吧。” 花园的边上是一块块突出的小石头,团圆专踩着这些小石头晃晃悠悠走,嘴里念叨着做米花糖的步骤。 “先炸米花……再熬糖水……再再……” 首儿:“……” 首儿心里莫名不舒坦,自己在团圆心里,竟连个米花糖都比不过吗? 这边的首儿已经在吃米花糖的醋了,另一边的团圆还很认真地背着做米花糖的步骤,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的首儿已经抱着双臂,两腮鼓鼓地生闷气了。 当团圆背到第八遍的时候,首儿终于忍不住了,他走过来,点了点团圆的肩膀,“喂喂,你有个地方说的不对,是筷子插进油里冒出密集的泡再往里倒大米,不是少许泡。” “是吗?可我记得张奶奶说是少许泡啊。”团圆一脸天真地看着首儿,“咦?你怎么突然看起来有一点点生气的样子?你为什么生气吖?” 被团圆看出自己的心思,首儿真的是又窘又气,小脸刷一下红到了耳根子,“哪有!我……我是替你担心,你记不清楚做菜的步骤,将来还怎么做小厨娘呢?” 团圆的胜负欲嘚一下就上来了,她掐着小腰,“哼,你说谁记不清,走,咱们去问张奶奶,看谁说的对!” “问就问,嘿嘿,谁怕谁!”首儿成功转移了团圆的注意力,看似他还在较真,其实心里已经松了一口气,呼,要是被团圆看出来,自己在和一个米花糖较劲吃醋,他严家小少爷今后还怎么混…… 第一百七十三章 容易屈服的男孩 两人找张奶奶求证谁说的油温是对的。张奶奶对着团圆笑,团圆很有信心地说:“张奶奶,首儿他记错了是不是?他都没仔细听,怎么会记得?”说着,团圆朝首儿挑了挑眉。 首儿挺胸抬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虽然他对做菜不感兴趣,也只听到了这一句,但他相信自己的记忆力,就连先生都说他记忆力好,只要他主动学,看文章基本是过目不忘,“你急什么,张奶奶还没说谁对呢。” 张妈看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笑得更欢,“团圆啊,是你记错了,我家小少爷说的才是对的。” “我记错了?!”团圆不敢相信地用颤抖的手指着自己,太受打击了。 不对!团圆认真地看着张妈,大眼睛瞪大,紧紧抿着小嘴,奶凶奶凶地问:“张奶奶,你是不是故意帮着首儿?” 张妈可不会拿做饭的事开玩笑,“团圆,你认为张奶奶是那种人?” 张妈不是那样的人。团圆摸摸头,“张奶奶,对不起,是我记错了。” 团圆想起来了,她之前跟李大花学做油炸豆腐丸子,把那里的油温记到了炸米花上面。 这个时候,米花糖也差不多快冷却好了,张妈把米花糖倒出来,先竖着切,再横着切,米花糖就成了小方块,“团圆,你尝尝。”张妈递给团圆一块。 团圆接过米花糖,大口大口迫不及待地吃起来,边吃边含糊地说:“好香,跟大白米饭不一样,又脆又香。” 团圆吃了一块,又拿了一块,米花的香里夹着花生的香,葡萄干的甜,又酥又脆,团圆觉着比以前吃过的点心都好吃。 看团圆吃得满足,首儿也拿了一块米花糖吃,然后端起盘子,“走,咱们去书房找几本好看的书,一边看书一边吃。” 这么好吃的米花糖,搭配着故事,绝配!团圆麻溜跟着首儿走了。 书房里,两人随便找了一本杂书,嘴里的米花糖咯吱咯吱响,趴在一起看,不时交换观点,又是谁也说服不了谁,就商定下来,好出去讲给别人听。 “说来上次的故事,关于要不要把刀架在坏人脖子上,叫他认罪那篇,咱们还没讲给别人听呢。”团圆摸摸嘴上的米花糖渣儿,用嘴巴舔手心。 首儿觉着团圆手里那点渣儿,看着比完整的米花糖好吃,一直盯着团圆的手心看。屋子里都是米花糖的清香,窗外是娇艳的指甲花,可却一点吸引不了首儿。 团圆舔干净渣儿,看首儿对着她笑,揉了一圈脸,看手上什么也没有,她拍拍首儿面前的桌子,“你骗我!” 首儿猛地回神,一脸的莫名其妙,“我骗你什么了?” “你骗我,我脸上有米花糖渣儿!”团圆气呼呼的,首儿害的她刚才像傻子似的。 “我没有啊。” “那你看着我,还笑眯眯的是什么意思?”团圆不信首儿不是在笑她。 首儿的脸又红到了耳根子,连忙转移话题,“随你怎么想。上次的文章,我把我写的拿给先生看了,他说你说得对。” “我就说吗,不可能直接用刀威胁坏人的。”团圆抬高了下巴。 首儿又拿起一块米花糖吃,觉着肯定没有团圆吃的那块好吃,随口回答团圆,“你说什么都是对的,行了吧。” “你太敷衍了。”团圆把书往自己这边拉了点,翻过一页继续看。 首儿又往自己这边拉了点,“你这样我怎么看,翻回去,刚才那页我还没看完呢。” “我不信,这书是你的,你肯定早看过了。”团圆就是不翻回去,还把书又往自己这边拉了拉。 首儿:“……” 向来都是欺负别人的严家小少爷,第一次体会到被欺负的滋味,就是感觉怪怪的,没有想像中的委屈,甚至还有点……小雀跃? 回到家,团圆只吃了一点点饭,李秀才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多吃,多吃才能长高。” 打了个嗝,团圆道,“爷爷,我吃了米花糖,实在是吃不下去了。对了!”团圆拿出葡萄干,“爷爷,你认识这个吗?” “葡萄干,这可是好东西,首儿给你的?”李秀才吃了一个,他已经有好久没吃过这东西了。 团圆大口吃完爷爷给夹的那一筷子菜,“是他给的,我没舍得吃,拿回来给爷爷你吃。” 李秀才摸着稀疏的山羊胡子笑,“小鬼精就会哄爷爷,快和爷爷说说,你今天在他家学会了做什么?” “爷爷,你猜猜看,有米啊,糖啊,熟花生还有葡萄干,你能猜出来是什么吗?”团圆摇头晃脑问。 李秀才想了想,不确定地说:“八宝粥?”其实他知道是米花糖,但就是故意猜错,这样团圆就会开心地咯咯笑。 团圆立刻就得意了起来,她就知道爷爷猜不出来,“爷爷,才不是粥,是米花糖。等吃完饭,我做给你看,正好那天李奶奶给了炒花生。” 李奶奶给的是那种带壳放在沙子里炒熟的花生,正好可以加进米花糖里。 家里的油其实不多了,但李秀才是团圆想做,就叫她做,“你想做就做吧,但要小心。” “爷爷,我会小心的。首儿说太危险,连学都不让我学,还是爷爷你好。”团圆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拿过炒花生,扒出花生米,把它外面的红衣搓掉,把花生米从中间掰开,放在旁边的碗里。 吃好饭,团圆把小米和花生还有糖,都摆在锅边,就要做米花糖,李秀才在一边看着。 “爷爷,你不用看着我做,你睡觉吧。”团圆推爷爷。 李秀才说不困,他怎么放心团圆一个人做呢。 “都爱操心。”团圆摇摇头,回到锅边,往锅里咣咣倒油就心疼上了,“爷爷,米花糖好吃,可得这么多油来炸,真心疼啊。” 好东西都得付出代价。李秀才吧嗒着烟袋,“别心疼,用不了多点,剩下的油晾凉了还能用来做菜。” “爷爷,你说得对。”团圆倒入足量的油,开始烧火。 没一会,李秀才就看着团圆在油里插进一根筷子,插进去拿出来,“团圆啊,你估摸着差不多就行,不用这么紧张。” 团圆又把筷子插进油里,看着冒出的小泡摇摇头,还是不行,这才只有零星几个小泡,“爷爷,五成油温就得五成,做事情得严谨。”说完,她又认真地插入筷子。 李秀才:“……” 第一百七十四章 假想敌 筷子插进去拿出来,团圆反反复复不下二十次,才小心地往里倒米。米一倒入就迅速膨胀浮起来,团圆笑嘻嘻的,“爷爷,你看这就是米花,我觉着米花糖我能做成功。” 李秀才看了眼,还是叮嘱团圆小心。 团圆按着张妈做米花糖的步骤,一步一步来,还真做出了小米的米花糖,家里没有那种平的盘子,她就放在盆里。 等米花糖放凉,团圆先切了一块给爷爷,“爷爷,你尝尝香不香?”团圆给爷爷举在嘴边。 李秀才咬了一口,嘴里都是小米和花生的香味,作为一个吃惯了小米的人,李秀才更喜欢团圆做的米花糖,“好吃,比严家做的好吃。” 团圆从严家拿了几块米花糖回来,李秀才就吃了一点,就放下了。 “真的?爷爷你可不能捧杀我。”团圆也拿起一块米花糖吃,米花糖还稍稍有点温度,吃起来并没有那么脆,“爷爷,有点粘,我糖没熬好。” “哪有,爷爷觉着很好吃,不信你明天拿出去给大家尝尝。”李秀才觉着团圆做的米花糖很完美。 自己养大的孩子,缺点有时会看不到,一点点进步却会无限放大,李秀才就是这样。 除了团圆,还有人家也在做东西,打算分给全村孩子。李桂花狠了狠心,往酸枣和南瓜泥里加了两大把白糖,想了想又肉疼地加了一把,老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的。 把酸枣糕摊的薄薄的,放在太阳底下晒着,李桂花拉着闺女的手,“杏黄啊,严家要是想在村里住下去,就得跟村里人打好交道。他家为什么对团圆好,还不是因为村里人有个红白喜事的,都得求李秀才,严家是图李秀才的好人缘。要是咱家被村里人捧着,严家对你肯定比对团圆好。” “娘,可咱家……”李杏黄没好意思说,全村名声最烂的就是自己家了。 “咱家咋了!明天你拿着这酸枣糕,出去大方一回,见着孩子你就分,咱家名声指定好。”李桂花觉着以前她家名声臭不叫事,人都是眼皮子浅的,给点小恩小惠就能收买了。 李杏黄攥紧拳头,“娘,我听你的。” 本来李杏黄只是想进严家那个高门大院,现在她还想顺带把团圆比下去,踩在脚底下,叫团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风光。 第二天,李杏黄拿着还没晒好的酸枣糕到了磨盘这里,果然有一堆孩子在玩。 李杏黄把篮子上的布一掀,“都过来吃酸枣糕。”口气高高在上的,仿佛是施舍一样。 小孩子哪里会听语气,一窝蜂跑过去,都伸手要酸枣糕。李杏黄看着眼前这些指甲缝里都是泥的脏手,眼里闪过嫌弃,可还是挂着笑脸给他们分酸枣糕。 一抬头,看到团圆挎着个篮子经过,李杏黄眼睛一亮,亲热地说:“团圆,你也快过来吃酸枣糕,晚了可就没了。” 团圆还记着五丫叫她小心李杏黄那话呢,摇摇头就往前走,可李杏黄是谁啊,能放过这么个打击团圆的机会?当然不能。 她朝大弟弟大金使个眼色,大金过去不由分说就拽着团圆拖到了李杏黄身边,“姐,团圆我给你叫过来了。” 李杏黄笑嘻嘻的,“团圆,我叫你过来吃酸枣糕,你怎么不过来,怎么还跟姐姐客气上了?” 团圆不是客气,是怕李杏黄过一会翻脸,想想自己篮子里的东西,她勉强挤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杏黄姐,我忙着给我爷爷送饭呢。” “送饭?”李杏黄抬头看看太阳,还在偏东的方向,谁家这时候吃饭,她又瞄向团圆手里的篮子,在心里冷冷一笑。 团圆抓紧了篮子,想起爷爷教她的,有些麻烦事,能避开还是避开好。“我就是给我爷爷送饭。”团圆强调了一遍。 大金冲过去掀开团圆篮子上的布,一掀开他就哈哈大笑,“这是啥,石头块?哈哈!你也不怕硌掉你爷爷的牙。” 被看见了,团圆挺起小胸脯,皱着英气的眉毛,绷紧脸,“不是石头块,这是米花糖,比酸枣糕更甜。” 村里的孩子最喜欢吃甜的,一听团圆这么说,都围到了她身边。 “团圆,给我尝尝。” “团圆,也给我一块。” 团圆每人给了一块,“这是用米做的,裹了糖,甜丝丝的。我觉着有点粘,可我爷爷说很好,我就想叫大家尝尝,看看哪里有问题。”团圆是一个做事精益求精的孩子。 李杏黄轻嗤一声,“团圆,你不是说这是给你爷爷送的饭吗,怎么又成米花糖了,怎么,刚才是怕我们抢了你的糖?” 几个孩子几口吃光米花糖,都看着团圆。 “团圆,你真是怕我们吃你的米花糖?”有个女孩不满地问。虽然这米花糖很好吃,比酸枣糕好吃十倍,但要是团圆这么想的,她也能有骨气的不吃。 团圆是不想麻烦缠身,但更不想叫大家跟李杏黄说的那样想她,“才不是杏黄姐说的这样,我是想等你们吃完酸枣糕,再拿出我的米花糖。” “团圆姐姐不是小气的人,她是怕你们吃了米花糖,就不愿意吃酸枣糕了。”芯儿叉着小腰,张开手挡在团圆面前,像是在保护团圆。 “嘿嘿,芯儿说的对,团圆是怕杏黄姐下不来台呢,毕竟酸枣糕可没法跟这个米花糖比。”一个孩子吃完了一块,又去拿第二块。 团圆踢踢脚边的小石头,朝芯儿挤挤眼睛,挎起篮子就穿梭在孩子堆里,吆喝着,“吃米花糖喽,吃米花糖喽,团圆的米花糖又甜又香,不要钱也不要物,只要你帮着挑问题。” 不一会,米花糖一扫而空,团圆留了两块,回来给芯儿。 “团圆,这么好吃的米花糖,我可挑不出问题,要是你叫我说酸枣糕的毛病,我倒是能挑出一堆。”吃了米花糖的孩子说。 李杏黄脸色难看,刚才他们一个个的都说她的酸枣糕好吃,这会又这么说,气死她了,最可气的是团圆,她就是故意叫自己下不来台,不然她为什么悄悄这时候挎个破篮子过来。 不行,她不能叫团圆就这么抢走她的风头,“团圆,这米花糖是你做的?” “团圆姐姐拿的,当然是她做的。嘿嘿,团圆姐姐,这米花糖真好吃,比我爹从镇上买的糖都好吃。”芯儿真不愧是团圆的捧场王,一点不吝惜对米花糖的称赞,这也就是她太小,不然她还能说出更多称赞的词。 旁边有个男娃娃拍拍芯儿,“芯儿,你不是不爱说话吗,咋这么能说了?” 芯儿对团圆笑,露出八颗小牙,“嘿嘿,因为你们都不是团圆姐姐啊。” “啊!”李杏黄大吼一声,这是在开团圆的表扬大会? “杏黄姐,你又要发疯?”芯儿是有啥说啥,一点不带拐弯,团圆捂着她嘴,拖到了一边。 第一百七十五章 小骗子 刚放下手,芯儿凑到团圆耳边,“团圆姐姐,我帮你报仇了。” 团圆揉揉芯儿软软的头发,拍着小胸脯,攥着小拳头,眼睛熠熠生辉,“芯儿,我可是你的团圆姐姐,报仇这事自己来才痛快,你瞧着姐姐怎么做。” 团圆叫芯儿拿着她的空篮子。 芯儿乖乖抱着篮子,“团圆姐姐,那我给你加油。” 团圆朝芯儿笑笑,周围突然笼罩着压迫感,她抬头一看,李杏黄走到了她身边,“团圆,你自己说,这米花糖真是你做的?咱们村这么多婶子,没有一个人会做,你这么大一点,就能做出来,你当你是天上的仙女吗?” “对啊,大人都不会做,团圆是怎么做出来的?” “好像是这个道理,再说以前没看团圆做过,这怎么突然就会做了。” 李杏黄一说,其他孩子也怀疑起团圆来。 李杏黄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奚落地看着团圆。只要团圆证明不了米花糖是她做的,团圆就是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小骗子,严家再也不会叫她一个小骗子进门。想到这里,李杏黄精神抖擞的。 “我……我不是仙女,可张奶奶是老仙女,我是跟她学的做米花糖。”团圆蹦上一块石头,叉着小腰道。 “学的?团圆,你好好想想,你是不是用错了一个字?”李杏黄她娘是李桂花,该怎么让人下不来台,她有的是办法。 团圆绷着小脸,小眉头紧紧皱着,大眼睛里也不带一丝笑意,“杏黄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哪个字用得不对,你说出来。” 李杏黄盯着团圆,团圆也盯着她,李杏黄讥笑,“团圆,我就直说了吧,你怕不是学,是偷的吧,是你从严家厨娘那里偷的米花糖吧?” “啥,这米花糖是团圆偷的,这可咋办,我吃了,严家会不会找我算账?” “我爹要是知道了,是不是得让我屁股开花?” “我可不想吃竹笋炒肉。” 都是几岁的孩子,听风就是雨,一时间都离团圆远远的,只有芯儿还抱着篮子,坐在团圆后面,扯扯团圆的袖子,“团圆姐姐,我信你的话。” 团圆捏捏芯儿的手,抬起头盯着李杏黄, 她可真有本事,一句话就让自己被这么多人孤立了,“我没有偷,我李团圆才不会偷东西。” “没偷?还能是人家教你的?她教会了你,不是砸了自己的饭碗?”李杏黄冷嘲热讽。 团圆绷紧了小脸,“我发誓,我没有偷。要是不信,我可以做米花糖给你们看。” 团圆都敢做,几个孩子又倒向了团圆这边。 “团圆不能偷人家米花糖吧,咱们村可没有手脚不干净的人。” “我也觉着团圆不是那样的。” “可杏黄姐说的也对啊,怎么村里这么多人,那个张奶奶不教别人,就单单教给团圆呢?” 这话李杏黄也听到了,立刻大声反驳团圆,“你说说人家为啥单单教给你?” “那是因为张奶奶想教给我。”团圆的大眼睛里带着点委屈,紧紧握着小拳头,却还是昂首挺胸说。 李杏黄尖细地笑了两声,“团圆,你是找不出理由说吧,因为这米花糖就是你偷的。” 团圆心里的小人,对着李杏黄拳打脚踢,把一脸得意的李杏黄揍得哎呦哎呦叫,团圆不能对李杏黄动手,就凶巴巴瞪着她,连眼睛都不弯着了,“杏黄姐,你从头到尾的意思就是,没人看到我做米花糖,所以我的米花糖肯定就是从严家偷的,那也没人看到你做酸枣糕,我还说你的酸枣糕是偷的呢!” 李杏黄心里一虚,这酸枣糕是她娘做的,不是她,“你这是胡搅蛮缠,酸枣糕谁家都会做,谁会去偷人家的?” “对。偷酸枣糕不值当,但偷米花糖值当。”大金在一边帮着他姐敲边鼓。 偷东西还得衡量一下值不值当,也就李桂花能教出这种孩子,反正爷爷教给团圆的是,别人家的东西,不管是什么,人家不说给,就不能拿。 团圆朝李杏黄走近一步,高昂着头,在气势上不输给她,“杏黄姐,严家吃的是大米,可我做米花糖用的是小米,这个你怎么说?” “对啊,严家是吃大米的。” “我咋忘了呢,我从没看严家吃过小米,这米花糖不是严家做的,就是团圆做的。” 李杏黄一看形势又一次倒戈,磕磕巴巴说:“也许……也许是他家跟村里人换的小米呢。” “拉倒吧,大米比小米好吃不老少,人家又不是有病,放着好好的大米不吃,换咱村的小米吃?” 不知道哪个孩子说的,一堆孩子都捧腹大笑。 李杏黄气得啊脸煞白。 大金一看他姐吃瘪,过去抢芯儿手上的篮子,“你就算不是偷的,也跟偷沾边,你是偷学的,你爬人家墙头了!” 团圆三两步跑过去,使劲推了大金一下,拉着芯儿藏在自己身后,她张开小胳膊。大金又冲过来,团圆一边推开大金,一边转着圈躲,护着芯儿,就在这你拉我扯中,团圆看着张妈走过来了。 严夫人想吃地瓜,张妈用大米跟人家换了几个,走到这里,就听到了这话。 张妈喜欢团圆,过来就把团圆搂在了怀里,“是我教团圆做的米花糖。团圆想学,我就愿意教给她。你是谁家的,说团圆是偷学,没看见的事,可不能胡说。” 见到大人,大金不敢说话了,缩到李杏黄身边,“姐,咱们走吧,严家厨娘都这么说了。” 严家厨娘怎么了,不过是个下人!李杏黄轻蔑地道,“我要去严家告状,你一个做饭的,就敢把严家的东西给外人,你还光给团圆,你这是看不起我们!” “诶我说,你这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听不懂人话呢,我说的是我教团圆做米花糖,可没有说团圆拿的米花糖是我做的。就算是我给的怎么了?我做的东西想给谁就给谁,我们家夫人还没说话呢,哪轮得到你一个黄毛丫头在这里叫唤?小小年纪不学好,戾气这么重!”张妈在以前的严家府,可是见多了这种有心眼的小姑娘,李杏黄这样的,段位太低。 李杏黄被怼的说不出话来,绷着一张恼羞成怒的脸,“你……你” “杏黄姐,张奶奶说的对,人家就是做了米花糖,就愿意给团圆,那只能说明团圆招人喜欢。谁家也没有做好吃的,全村都分一遍。”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站出来说。 这个男孩叫李有粮,住在五奶奶李凤九家旁边,当初李豆花不想成亲,从牛车上下来,就是进了他家,他娘叫李巧嘴。 “有粮哥说的对,团圆招人喜欢,我们为团圆高兴,才不会像你一样,总怀疑团圆这个那个的,就是见不得团圆好。” “团圆,我们相信你,你说说做这个米花糖需要什么,下次我也找你做。” 越来越多的孩子开始站到团圆这一边,这让团圆怪不好意思的,她伸着小手挠挠头,满口答应。 第一百七十六章 小厨娘 “团圆,你不怕你到我家做了之后,我娘学会了,那话怎么说来着,师傅徒弟的?”刚才李杏黄可就是用这点攻击团圆的。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我才不怕嘞,张奶奶教给我,我也教别人,爷爷常和我说,好的东西要学会分享。”团圆笑嘻嘻地用手比划了老大一个圈,来比喻她要分享给那么多的人。 “团圆你真好,我看张奶奶是严家的厨娘,你是咱们村的小厨娘。” “对,团圆是咱们村的小厨娘。” 几个孩子都嚷着团圆是小厨娘,把个团圆高兴地呦,咧着嘴乐滋滋地笑。就一个小小的米花糖,她就被这么多人围着叫小厨娘,她可不得乐吗。 高兴的空档,团圆还没忘了谦虚,“哎呀,你们别当着张奶奶这么叫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张妈可喜欢团圆这古灵精怪的小模样了,“团圆,这是你用米花糖赢来的小厨娘的称呼,你就抬头挺胸接受,不像有些个人,自己做不出来,就说别人也不行,不安好心。” 张妈说着瞟李杏黄,我就是说你呢! 李杏黄实在受不了,她摆着一副死人脸,恶狠狠地瞪着团圆,“团圆,你给我等着!”说完,她又瞅了一眼张妈,“还有你这个做下人的,倚老卖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骂完还不过瘾,临走前,她又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我不许你这么说张奶奶!”团圆气坏了,骂她可以,但不能骂张奶奶,张奶奶那么好,团圆越想越气,抓起石头就要扔李杏黄,却被张妈拦不住了。 “算了团圆,有些人你不值得和她生气。” 张妈跟着严夫人从白家到严家,见惯了一些小人,“团圆,有些人你得跟她争个长短,有些小人的话,你就当耳旁风,你越不当回事,她越气。” 团圆抓着张妈的手晃了晃,笑嘻嘻地说:“张奶奶,我听你的。” 李杏黄拽着大金到了家,李桂花过来拉着大金就问,“大金,你姐这是咋了?”杏黄一回来就哭,她咋问,杏黄就只是个哭,李桂花这心都快叫杏黄哭碎了。 大金就气冲冲地把事情说了。 “又是团圆!”李桂花紧走着进屋安慰闺女去了。 “杏黄啊,你听娘说,这回不成还有下回,别哭了,不能被那些人看笑话。”李桂花把闺女搂进怀里。 李杏黄抬起头,眼又红又肿,“娘,要不就算了吧,这天底下不光严家一根高枝,兴许是我年龄太大了,严家小少爷确实看不上我。”她不想服输,可她毕竟是个没长多大的小姑娘,实在是被张妈和团圆的话打击的体无完肤了。 “大啥?我都打听了,严家小少爷长了尾巴是九岁,你十二,女大三抱金砖,正好。”李桂花认准的事,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头。 李杏黄哽咽着,她娘当时是没看着,她脸面子被人踩在地上,一人跺了一脚,她哪还有脸出门,“娘,我丢人啊,连严家那个臭做饭的,都不把我放在眼里。” 李桂花拍拍闺女,“她现在得意,等你进了严家,十倍百倍还给她,叫她跪在地上求你。” 李杏黄心里又燃起了熊熊的斗志,“娘,你说得对,不过我怎么次次都碰上团圆呢。” 首儿长尾巴那次,她做花饽饽,团圆也做的是花饽饽,这次她做了酸枣糕,团圆就做了啥米花糖,都是同一天,都是同样的地方,还每次都压她一头。一次是偶然,可这连着两次,李杏黄就不得不多想。 看了一眼院子里的破棚子,李杏黄眼里迸发出恨意,“娘,怎么我做什么,团圆也做什么,你说……” “杏黄,你啥意思?”李桂花抓着闺女的手问,谁要是阻了闺女的富贵路,就是天皇老子,她也敢去撒泼打滚。 “娘,你说是不是我奶告诉了团圆,我做的是什么?” 李杏黄可不是无缘无故给她奶泼脏水,知道她做了什么东西的,应该是家里人,家里就这么六个人,她奶的嫌疑最大,毕竟当初她娘差一点点,就把奶撵出去了,就是团圆给破坏的,自己家,也就奶和团圆的关系最好。 “个吃里扒外的老东西,娘来收拾她。”李桂花狠狠地瞪着院里的破草棚子…… 团圆回到家,皱着眉跟爷爷说,“爷爷,我今天犯错误了。” 犯错误眉眼里都是掩饰不住的得意?李秀才装作严肃地问,“犯啥错误了,说出来爷爷听听。” “爷爷,你教给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麻烦它自己找上门,我就没忍住。”团圆巴拉巴拉把事情说了,“爷爷,我现在是咱村公认的小厨娘了。” 李秀才拉着团圆坐到自己身边,看团圆一点没难过才放心,点点她的脑门,“你可算不上是咱村公认的小厨娘,充其量就是孩子公认的小厨娘。” “嘿嘿,爷爷,是我自大了。”团圆抱着爷爷,“爷爷,接下来我也许会不怎么着家,得去人家家做米花糖,到时候咱家就有很多的菜吃了,是我赚来的菜。” “好,你赚的,马上团圆就可以养爷爷了。”李秀才用胡子扎扎团圆。 团圆笑着躲开,“爷爷,我也没有那么快撑起咱们这个家。” 团圆已经不是那个卖了药材,得了一两银子,就大喇喇说她来当家的团圆了,这个家,得她和爷爷共同来当。 “那你有得忙了,得给秤砣准备礼物,还得去人家家里做米花糖。” 团圆一想也是,不过她是谁啊,是团圆,就能把事情一件件都圆满做好,撸起袖子,攥着小拳头给自己加油,“爷爷,忙才充实。” 张妈回去也在跟严夫人说这个事,严夫人没什么反应,倒是首儿噌就站了起来,“张奶奶,团圆没事吧?” “小少爷,她没事的,团圆又不是软柿子,那个叫杏黄的小姑娘欺负不了团圆。”张妈觉着就是自己没经过那里,团圆也有法子为自己证明米花糖是她做的。 首儿不放心,“娘,我想去看看团圆。” “去吧。”严夫人摸摸儿子肩膀,“团圆喜欢什么,你就给她拿点。” “你的指甲花。”首儿早看出来了,团圆想要他娘这一院子的指甲花。 严夫人轻轻柔柔笑了,“那行,你去给她摘指甲花吧。” 首儿得了他娘的许可,把院子里他觉着好看的指甲花都摘了,直到弄的花园里掉了一地的花瓣,他才满意地选出两袋子指甲花来找团圆。 “你来做什么?”团圆看首儿把两只手背在后面,眯着眼睛问,他手里指定是有东西。 “张奶奶说你被欺负了,我来看看你有没有哭鼻子。” “我才不会哭呢。”团圆嘟着嘴,首儿也太看不起她了。 “没哭就好,我有东西给你,你猜在哪只手上?”首儿挑眉问。看到团圆没事,他才逗团圆,不然他早把手上的指甲花双手奉上了。 团圆摸着圆圆的下巴,走过来走过去,然后快速往首儿身边跨了一大步,去抓他的手,结果首儿比她更快,转了个方向,“不准耍赖。” “我才不是耍赖,这叫计谋。”团圆又往首儿身边跨了一步,首儿先一步躲开了,气得团圆嘟着嘴,首儿得意地挑眉。 “团圆姐姐,他两只手都有,是指甲花。”突然响起个声音帮了团圆,是团圆的小帮手来了,芯儿是也…… 第一百七十七章 大猪蹄子 首儿回头,看到芯儿,又是这个爱缠着团圆的小姑娘,他把手上的袋子递给团圆。 团圆看到这么多指甲花,笑的眼睛成了弯弯的月牙,“指甲花!这么多,什么颜色的都有,都是给我的?” “你说呢。”首儿抱着双臂,一脸的小傲娇。 团圆没再理他,开开心心地拉拉芯儿,“芯儿,咱俩一起来染指甲,你看这么多漂亮的指甲花。” 点着头,芯儿乐滋滋地说:“好啊,团圆姐姐。” 首儿觉着芯儿要是有尾巴,肯定得对着团圆摇上几圈。他站在一边,看着一个小姑娘领着一个更小的小姑娘染指甲,而他呢,只能闲闲地站在一边,不时揪几片石榴叶子。 团圆拿了各色的指甲花,在手心里揉揉,盖在左手的指甲盖上,芯儿有样学样,也把左手五个指甲盖都盖满。 “芯儿,你来帮我把右手也盖上指甲花。”左手盖了指甲花不能动,团圆再怎么手巧,也没法把指甲花盖在右手的指甲盖上。 “我来吧。”首儿蹲下来,给团圆往指甲盖上放指甲花。 芯儿嘟嘟嘴,团圆姐姐明明是叫她做,这个哥哥抢去了,还这么嘚瑟。他要是有尾巴,肯定得晃上几圈,来配他上挑的眉毛和眼尾。 芯儿和首儿的想法不谋而合,不过说的都是对方。 首儿给团圆把每个指甲盖都盖上指甲花,剩的他盖在团圆眉心,“我再给你点一个美人痣。” “哎呀,我才不要,你别自作主张吖。”团圆两只手都不能动了,只能说,可她的眉心已经有了红指甲花点的“美人痣”,让她的脸像她最爱吃的石榴一样明媚。 首儿匆匆移开目光,“你不懂,美人痣是祈福。你听说过鲤鱼跃龙门吧,鲤鱼奋力一跃跳过龙门时,额头会出现一点红,美人痣就是希望你能有那样的大出息。” “可那应该是大人给小孩点,你又不是大人。染指甲还样没完成呢。” “还没完,还得怎样?”首儿瞪大了眼睛。 团圆说:“七丫告诉我,要想指甲花的颜色保留得久一点,得用叶子把手指包上,用绳缠住,你帮我一下呗。” 这一声软糯糯的撒娇,让首儿又不由自主地走回团圆身边,“染指甲有什么好的,女孩子真是奇怪。” 这时候的首儿虽然还不懂什么是占有欲,可他就是不希望团圆这样,不喜欢团圆那样。 团圆没觉出自己哪里做得不妥当,随口答应着,“我听你的,你赶紧给我缠上,找大的石榴叶。哎呀,是不是你揪了我的石榴叶!” 首儿摸摸鼻子,“这不正好给你包指甲。”首儿在揪下来的石榴叶里找大的叶子,找了十片,给团圆包住盖了指甲花的手指头,再给她缠上,完成后笑得哈哈的。 “你笑什么?”团圆看着自己粗粗笨笨的十根手指,像圆滚滚的大萝卜,还是青皮的。 “大猪蹄子,你的手成了大猪蹄子,啊,我来吃猪蹄子了。”首儿张着大嘴朝着团圆的手上咬。 团圆甩着胳膊躲首儿的嘴,一转头,她看到芯儿笑眯眯的看着她,傲娇地拍拍首儿,“呐,你给芯儿也包上。” “我不干,石榴叶不够了。”首儿可不想为团圆以外的小姑娘包指甲。 团圆瞪首儿,“你就帮她一下嘛,我的手这样没法帮她。” “团圆姐姐,我不用包的。”芯儿还是笑眯眯的。 芯儿越这么懂事,团圆越想让首儿给她包上指甲,“你就帮帮她嘛!她叫我姐姐耶,我有的,她没有,我哪配当姐姐,全村没几个小孩叫我姐姐的。” “我不干。”首儿双手抱胸,他就是不要帮别的小姑娘包指甲。 软的不行,团圆就来硬的,五根粗笨的指头指着首儿,“我再问你一遍,你要不要帮她包指甲,你要是不给她包,我……我就跟你绝交,还要跟你娘告状,说你欺负我,哼!” 首儿脸黑成了锅底,团圆敢威胁他,他严家小少爷是能受人威胁的吗,不能啊!呼哧呼哧喘了两下,首儿咬着牙,“行了,行了,我可不是怕你的威胁,是不想我娘伤心。” “你答应给她包了?”团圆挑了挑眉,一脸嘚瑟。 “答应。”首儿随便捡了十片石榴叶子,给芯儿往手上一缠,粗声问团圆,“这下行了吧?” 团圆勉为其难点点头,“还成吧。咱们来玩吧。” 三个人玩过家家,首儿站在一边,看着俩个挥舞着两只“猪蹄子”的小姑娘叽叽喳喳,等芯儿走了,首儿才晃到团圆身旁,“她终于走了。” 团圆推了他一下,首儿拽团圆的手,结果把她手上的指甲花拽下来了,指甲已经染成了粉色,衬着她圆呼呼的小手格外粉嫩。 “哎呀,都叫你毁了。”团圆气得用“猪蹄子”打首儿。 首儿弯腰护着头,其实他要是不弯腰,团圆都打不到他的头,他这样团圆反而打到了,首儿辩解,“你的手指头已经染成了粉色的,还缠着做什么?” “缠久点指甲花的颜色能保持好几天。”团圆也没有真打,就是啊呀大叫着。 首儿拿下护着脑袋的胳膊,“我给你拿了这么多指甲花,颜色掉了你再弄就是了,哪用这么麻烦,不然你就去我家摘新鲜的指甲花。” 团圆:“……” 好像也对。 首儿小声来了一句,“我都听张奶奶说了。” “啊?”团圆没明白首儿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首儿说他听张妈说了在磨盘那里发生的事,张妈只听了一半,团圆就给首儿全讲了一遍。 “她叫你停下你就停下,你为什么要听那种人的话!有些人得罪她就得罪呗。”首儿觉着团圆当时就应该走开,就不应该停下来跟李杏黄说话。 团圆皱皱小眉头,“那样不好,凡事退一步,不得罪人总归是好的嘛。”爷爷教给她,要跟大家好好相处。 “可你最后不还是得罪她了吗?还差点被人说是偷儿,偷学也带着偷字。”首儿跟团圆的想法不同。有些人你一开始就看出他没安好心,就该早早反击,不给他机会欺负你。 团圆根本就没听进去,她把手上包的指甲花都拿下来,十个手指都成了明艳的粉色,她举起来对着太阳看,“看!好看吗?”她大眼睛里带着委屈。 首儿软了声音,他拿团圆没办法,“好看好看,唉,总之之后她要是再欺负你,你就告诉我,行吗?” “好~”团圆乖乖点头,心却没有在这上面,依旧满心欢喜地欣赏着自己好看的指甲。 首儿:“……” 团圆欣赏着欣赏着,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她蹦蹦跳跳地跑进屋,拿出米花糖,“给,这是给你留的,我用小米做的,没有张奶奶做的好吃,但凑合吧。就是这米花糖,为我赢得了小厨娘的称呼。” 团圆说到一半,首儿就拿起米花糖来吃,大米和小米做的米花糖有些不同,团圆做的米花糖没有加葡萄干,米花糖没有那么甜,但是更香,嘴里都是小米和花生酥脆的香味。 首儿喝过“米粥”,就是小米粥,上面一层皮,说是叫米油,黄澄澄的,味道一般,没想到做成米花糖这么好吃。 “很好吃,不是凑合。”首儿吃了一块,又拿第二块米花糖,这糖里的花生,比他家的香,他尤其喜欢,“这花生哪里来的?” “五奶奶给我的,你爱吃花生,我给你拿。”团圆跑进屋,又拿了花生出来。 首儿剥开花生,把外面的红衣去掉,团圆就嚷:“带着红衣吃,不能去掉。” “可米花糖里的花生,不是去掉了红衣吗?”首儿按着团圆说的,连外面的红衣一起吃了,没有去掉红衣好吃,红衣和花生口感不一样,它不脆也不香。 “外面的红衣有营养,米花糖里去掉红衣,我那是为了好看。”团圆记得滚滚跟她说,带着红衣吃花生会更好,营养也会更全面,爷爷也是带着红衣吃,她也是。 李秀才从外面回来,就看到团圆和首儿蹲在石榴树下,桌子上又是米花糖,又是炒花生,心里总觉得有点不得劲,团圆太好客了,连对男孩子也是…… 第一百七十八章 薄皮大馅儿十八个褶 秤砣长尾巴这天,团圆早早上了山,轻轻松松就利用空间抓了两只肥兔子,拖着来了他家。 秤砣没睡懒觉,早早就吃了白水煮面,站在门口望眼欲穿的,等着收礼物。 看到团圆手里两只肥兔子,秤砣高兴的差点找不到北,“团圆,这两只肥兔子都是给我当礼物的?” “当然了,你快过来拿,我拿不动了。”这两只兔子格外肥,是名副其实的肥兔子,比团圆之前遇上的兔子都肥,肚子上的肉堆积的小山一样,团圆从空间里拿出来,拖到李奶奶家,就累够呛。 这是第一份礼物,秤砣麻溜接了兔子,指着屋里,“我娘做好吃的呢,你要想学赶紧进去吧,她还煮了糖水。” 团圆赶紧进了屋。 李大花正在包包子,晒干的芋头杆泡好切碎,煮好剁碎的粉条,一小把绿绿的韭菜切碎加进去,还有几个炒碎的鸡蛋,煎好的豆腐切成的小丁,两大勺的猪油,盐和酱油一加,馅就好了。 见到团圆,李大花把锅铲给她,“团圆,你来的正好,快来帮婶子拌馅,你奶奶的头有点晕。” 团圆接过锅铲把馅拌匀,李大花则把发好的面倒在案板上,揉了揉分成四份,把其中三份放进盆里,省得面的表皮吹皱了。 剩下的这块面团,李大花揉了几下,揪成一个一个小剂子,把团圆拌好的馅放到面板一边,这就要包包子了。 团圆趁机问:“婶子,奶奶她没事吧。” “没大事,躺一会就好了。”人老了,都避免不了的,要说避免了的,也有,就是李秀才,以前看着身体那么不好,可现在硬朗的很。 团圆点点头,下次再从滚滚那里得到蛋以后,也要给李奶奶带一些! 滚滚:“团圆,你就看到了吧,你要是努力赚钱,这种时候你就可以直接帮助这个对你很好的奶奶了。” 团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按说滚滚那一点财气被没收后,应该更督促她赚钱,可滚滚一点不急,仿佛它压根不需要财气一样。 “团圆?”李大花把擀面杖放在团圆手边,这孩子怎么在发愣呢。 团圆回神,“婶子,叫我做什么?” “你来给婶子擀包子皮,要擀的中间厚两边薄,比饺子皮厚点,擀成圆的。你把剂子摁扁,我先擀一个你看着。”李大花拿起一个剂子,跟擀饺子皮一样,转圈擀成了一张厚薄合适的圆形面皮。 “会了吗?”李大花把擀面杖交给团圆。 团圆就看到剂子在李大花手里转了几个圈,就成了一张面皮,“婶子,我试试。” “你不会转圈擀,就从边上往中间推,然后换一边,包包子慢,你慢慢来。”李大花把擀好的面皮放进掌心里,加了满满的馅,右手扯着边开始捏褶,左手上的包子跟着转圈,一个圆溜溜的包子就好了。包子肚子溜圆,上面跟开花一样。 团圆呢,先试着跟李大花那样转圈擀皮,她不会擀,就用李大花教她的笨办法,从边上往中间推,结果擀出的皮一点不圆。 “婶子,我擀坏了。”团圆不好意思地说,婶子擀出的皮跟十五的月亮一样圆,而自己擀出的,跟被天狗啃了边的月亮似的残缺。 “没事。”李大花拿过面皮,照样是放进馅包起来,不过这回她包的不是圆的,是长的,左一下右一下,包子上捏出了左右对称的褶,像衣服上的盘扣,一个褶紧挨着一个褶。 团圆看到自己擀的皮也可以捏出包子,放心擀皮。李大花提醒她面皮擀的略微厚一点,太薄容易破。 团圆擀完最后一张皮,盆里正好剩够包最后一个包子的馅,这样馅没了,面也没了,正正好,团圆也能擀出圆溜溜的皮了,“婶子,接下来是不是要让它开一下?” 团圆两手举的高高的,做出一个花朵开放的样子,她用这个动作来形容发面膨胀后的样子。 李大花被逗笑了,“包子不用,直接上锅蒸就行。”她拿来一把玉米皮,把两头修剪整齐,放到水里浸了一下,让玉米皮半干不干,把每一个包子底垫上玉米皮,团圆帮着垫。 这些玉米皮很大的一张,展开平整了,垫在包子底下,能整个把包子包住,“这样啊,是为了包子不沾在锅上,往外拿的时候好拿。”李大花道。 所有的包子垫好玉米皮,摆在竹篦子上,李大花端到锅边,往锅里加四大瓢水,放上蒸帘,把包子一个一个紧挨着排上。 放包子也有技巧,从蒸帘的中间开始放,往外开花一样摆,这样一圈一圈,能放入最多的包子。在两个包子的中间,李大花还放了玉米皮隔开。 “团圆,婶子考考你,为什么要在中间放玉米皮?” “婶子,我……”团圆刚要回答,被从外面蹿进来的秤砣打断了,“娘,我知道,是咱家包子太香,你怕包子里的油淌出来浪费,就放上玉米皮,到时候舔干净。” 李大花:“……” 本想着今天秤砣长尾巴,就不对他动手了,看来不行,李大花对着秤砣就是两脚,“滚一边去,天天瞎嚷嚷。” 秤砣缩着屁股躲开,“娘,我爹叫我拿菜刀。我说对了你咋踢我?” “一边去,别把团圆带歪了。”还舔玉米皮,她李大花再节俭,也没节俭到那个份上。 秤砣找到刀拿着往外走,“娘,我一个大老爷们儿,猜不对也正常啊。” “你要是大老爷们儿,就不用长尾巴了!” 秤砣:“……” 秤砣出去了,团圆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两圈,“婶子,用玉米皮隔着包子,是为了叫包子不沾在一起吧。” “对。”就是这样密密地摆包子,还是有些没放下,李大花把中间几个包子拿出来,放上一个碗,在上面放一个小点的蒸帘,这样又能放一层的包子。 这招太妙了,最大限度的使用了锅里的空间,物尽其用。 这回把所有包子都放进了锅里,李大花摸摸团圆头,让团圆烧火,她到院子里看有什么菜能炒,看到团圆拿的两只肥兔子,有这就够了,不用炒菜,她只拿了几个土豆,一点晒干的蘑菇泡上,还有十道菜里有八道离不开的粉条。 进屋,一屋子的白烟,李大花叫团圆火烧的慢点,团圆叫柴离锅底远点,慢慢烧。 时间到,李大花掀开锅盖,包子一个个挨的更紧,不过有玉米皮隔着,提溜着玉米皮就能拿出来,就是太烫。团圆刚提起一个包子,烫的松开了手,包子又“啪叽”倒扣进了锅里。 “哈哈,团圆,你连个包子都拿不稳!”秤砣又在团圆搞砸事情的时候出现,毫不留情地取笑她。 第一百七十九章 炸油糕 “是太烫了,你来试试?”团圆绷着小脸,有点后悔给秤砣两只肥兔子了,谁叫他总是不遗余力地笑话自己。 秤砣摸摸鼻子跑出去,仰着脖子看天上,“天气真好啊。” 李大花被儿子的蠢样气笑了,“团圆,你甭理他,又皮痒了。包子太烫,婶子来拿,你给婶子扶着竹篦子就好。” 李大花跟感觉不出烫一样,把包子刷刷刷拿出来,最后几个放进了碗里。在桃源村,大家习惯包子趁热吃。 “婶子,我给奶奶拿一个进去。”团圆指指里屋。 李大花摇摇头,“不用,叫你奶奶再睡会,我给她放在锅里热着,你尝尝。” 刚出锅的包子,外面一层薄薄的皮,团圆吹了吹咬开,第一口就咬到了馅,馅里有芋头杆的清香,粉条吸足了猪油的浓香,韭菜的鲜,豆腐外面的焦香里头的豆香,再加上鸡蛋,一咬一吸,嘴里还有油水,“婶子,真香,你做的包子绝了,而且包子皮真薄啊。” “这是死面,所以不会胀大。”李大花给团圆拿下沾在嘴边的菜,团圆对着她嘻嘻笑。 秤砣一阵风似的冲进来,看到团圆都吃上了包子,两手捧着就大口大口吃起来,“团圆,我家包子香吧,我娘就数包包子像样。” 李大花:“……” 合着平时叫你吃老娘我做的饭,委屈你了。 “瞎说,婶子做啥都好吃。”团圆仿佛为了证明好吃,又吃了一大口包子。 李大花心被治愈了,所以说还得生闺女,不管能培养成什么样,关键是贴心。 “马屁精。”秤砣用吃的油乎乎的手拍团圆,团圆躲到李大花身后。 秤砣一个包子进肚,又拿第二个,李大花打开他的手,“还有炸油糕和兔子呢,你光吃包子?” 那他等着吧,秤砣这才收回手,“娘,咱家也把所有家都请来呗?” 连考虑都没有,李大花就说:“咱家哪来那么大地方?” 严家小少爷开了那么个头儿,是会有人想效仿,可李大花觉着,一家过日子有一家的过法,把全村人家的孩子请到家里,就是一家一个,她家也负担不起。 秤砣有点失落,他就是觉着人多热闹,既然不行,那就算了,“知道了,那首儿呢,他可以来吗?” “他行。”毕竟首儿长尾巴请了秤砣的。 “哦,太好了。”秤砣都跟首儿说好了,叫他来家里。 “你出去吧,我跟团圆炸油糕。”李大花对秤砣挥挥手,挖出一大瓢糕面,分次少量加入温水揉搓,再用两只手搓,把糕面里的大块搓散。 “团圆,和糕面得用凉一点的温水,这样和出的糕面软和,水太凉,糕面不好揉搓,水热了,糕面就烫熟了。你来搓吧,婶子去拿馅。”李大花还有许多事呢。 团圆求之不得,用小手捧起一捧糕面搓开,李大花叫她光把大块搓开就好,“搓好了,你在锅里加水,放上蒸帘,上头铺上旁边那块布,把糕面洒在上面,用手摊平,就烧火。” 这叫不熟悉情况的人来看到,会觉着李大花这人心肠坏,使唤团圆个小人,可你问团圆就会知道,她啊,就喜欢被李大花“使唤”,她管这叫“委以重任”。 “婶子,我记着了。”把大块的搓开,团圆就按着李大花教她的,把糕面摊开,开始烧火。 李大花则拿出煮好的红豆,用擀面杖捣碎磨细,加入白糖和猪油,豆馅就做好了,她还准备了菜馅,就是提前留出的包子馅,用来做菜馅和豆馅两种油糕。 “团圆啊,不用烧火了。”李大花估摸着糕面蒸熟了。 团圆过来看李大花准备的馅,“婶子,你每年都给秤砣做炸油糕,包包子?” 李大花点点头,当父母的都这样,自己再辛苦,只要有一点办法,也不想委屈了孩子。 “团圆,明年婶子也给你做。”团圆长到这么大,应该是没有这么长过尾巴的。 团圆懂事地摇头,弯腰看着豆馅,不用吃,光用闻的,就是一股香腻的甜味,而且看着这豆馅,她就想到了石榴籽,同样是红的,同样是甜的,可是一个是直接吃,一个呢必须煮熟了才能吃。 人生而不同,东西生而相同,但用法不同。 “婶子,我争取在自己明年长尾巴之前,学会炸油糕和包包子,到时我自己做,还给我爷爷做。” “团圆有志气。”李大花就喜欢团圆的乐观,过来掀开锅盖,提着糕底下的布拿出来,往盆里一倒,糕就从布上下来了。 “婶子,这糕不是很黏吗?”团圆还以为得一点点把糕从布上抠下来呢。 李大花在手上蘸点凉水,利落地搋糕,糕慢慢变得光滑,“糕面熟透,就不会粘在布上,这说明团圆你蒸的糕好。” 就烧火呗,团圆不觉着这有什么可夸的,大花婶子可真是见了她就是夸。 搋好的糕抹上一层油,李大花又趁热揪成一个一个小剂子,摁扁捏薄包上馅一气呵成,“团圆,糕太烫了,你就别做了。” 刚出锅的糕太热,团圆的小嫩手要是烫红了,李大花可得心疼。 “婶子,我听你的,我在一边学。”学会了回自己家做,想怎么做怎么做,团圆乐滋滋想,忘了她家里还有个更担心她的爷爷,过会儿还有个更更担心她的首儿。 豆馅的糕李大花包成圆形摁扁,菜馅的她包成三角形,锅里的油烧热,李大花让团圆来炸油糕。 “婶子,我来?”团圆还没看到李大花做呢,直接叫她来,她不知道该咋做。 “咋,怕了?婶子不是教了你炸豆腐丸子吗,这个更简单。糕面是熟的,馅也是熟的,放到油里一炸,你看着油糕的表面有小泡,浮起来就行。” 既然李大花这么说了,团圆贴着锅边下入一个个糕,这面差不多了就翻面,油糕颜色变深就捞出,再下入包好的油糕。 第一个炸好的油糕出锅,秤砣就溜进来了,拿起油糕就吃,烫的直哈气,“好烫,好香,好甜,哈哈……” 李大花被猴急的秤砣气得又要动手,秤砣拿起一个炸好的油糕跑了,还不忘说:“团圆,我宣布你可以出师了。” 被资深吃货秤砣这么肯定,团圆乐的直晃小辫子。 所有的油糕出锅,李大花把碗塞进团圆手里,“尝尝你自己炸的油糕。” 第一百八十章 黍和粟 油糕还冒着热气,团圆吃东西不急,吹了吹,才咬了口油糕,油糕外面是酥脆的,一进嘴里咯吱咯吱响,里面却是黏的,再里头是糯糯甜甜的豆馅,又脆又甜又香。 “婶子,油糕真的好吃。”团圆慢条斯理吃着油糕。 李大花没功夫吃,刷干净锅,底下添了柴,准备炒兔子,做成原味的,娘那样还是吃清淡点好。 “好吃你就再吃一个,兔子婶子一个人做。”把葱和姜放进油里炒出香味,倒入兔子肉一直煸炒,炒到没有水分了,李大花烹入酱油,炒香后就加入水。 桃源村人做菜,特别是做肉,也不讲究什么章法,想咋做咋做,有的直接就倒入水,连肉带菜放进去,煮一大锅,照样吃得香喷喷,李大花这做的还算是讲究的。 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也许觉着这跟猪食差不多,但在桃源村人看来,这就算是好饭了。 “婶子,我给你烧火。”团圆放下油糕,给李大花烧火。 “团圆啊,奶奶来烧,你出去玩吧。”里屋的李奶奶走了出来。 团圆赶紧问,“奶奶,你头不晕了吗?” 李奶奶说不晕了,团圆说那你在一边坐着,我烧火就行,“奶奶,烧火跟玩差不多。”团圆很喜欢听树枝燃烧发出的噼啪声,也喜欢看火苗。 李奶奶往外指指,“可有人等你出去玩呢。” 团圆转头看,原来是首儿来了,不知道给秤砣拿了个什么礼物,秤砣低着头在鼓捣,他站在门边往屋里看呢。 团圆跑出来拉着首儿,“你来了?” “嗯,你在秤砣家干活?” 团圆说她是来学做菜,“你送给秤砣的是什么?” “小玩意,叫他动动脑子。”首儿随意地说。 秤砣:“……” 不是说这是特意给他从外面买的吗,怎么对团圆说的不一样,转念一想,首儿肯定是怕团圆眼红,谁叫她长尾巴太早,首儿都没赶上给她送礼物。 “团圆,明年你长尾巴,我叫首儿给你送双份,你可不兴抢我的。”秤砣吭哧吭哧继续解锁,首儿说这个叫锁。 团圆朝小心眼的秤砣吐吐舌头,拉着首儿的手进了秤砣家,“你看,这个油炸糕是我炸的,这个包子是我蒸的,怎么样,挺好的吧。” “好。”首儿觉着都好。 李大花夹了几个豆馅和菜馅的油糕到碗里,“团圆,你和首儿出去吃。” 团圆端出来,两个人用筷子夹着吃油糕,团圆叫首儿夹椭圆的油糕,“这个是甜的,你不是爱吃甜的吗?” “那我呢?”秤砣把大胖脸凑到团圆眼前,叫团圆推到一边,“你啥都吃,我不知道你不爱吃啥。” 秤砣捂着心口,“团圆,你可太伤我心了,我长尾巴唉,你就这样说我。” “我就这样。”秤砣装的那么夸张,团圆都懒得看。 首儿是第一次吃炸油糕,有点像驴打滚,但是皮是不同的,“这个油糕是小米做的吗?” “不是,这是黍子磨的面,小米是粟,你应该学过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吧,那个是粟。”团圆给首儿解释。 首儿疑惑,“你说的不是一样的吗?” 刚开始团圆也是搞混,黍和粟分不清,后来爷爷给她讲,又给她看两种米的区别,她才分清,“不一样,秤砣,给他看看你家的黍子和粟。” 秤砣大手一挥,“你说黍子啊,跟我来首儿,我给你看,我家有一缸黍子。” “哎呀,我说的是黍子和小米两样。”团圆腔调。 秤砣怪团圆,“小米就小米,它跟黍子也不是一样粮食啊,你天天跟你爷爷下地,怎么还能混为一谈呢。小米你叫啥黍?” 团圆低下头,跟秤砣说话心累。 首儿代替她说:“团圆的意思是粟,不是黍,它又叫小米。” “你们这些读书人真奇怪,还非给小米另起个让人误会的名字。”秤砣不懂,他也懒得去懂,领着首儿去看小米和黍子。 小米是没脱壳的,秤砣用手搓了搓,吹掉壳,又抓了一把黍子碾了碾,放在另一只手里,“黍子脱了壳叫大黄米,看到了吧,它比小米大,小米带个小字,它带个大字吗。” 在分辨农作物方面,秤砣比团圆和首儿都强出一截。 三个人出来,正好碰上李润书来给秤砣送礼物,他这回送的礼物很接地气,反正秤砣接的时候,咧着嘴直乐,“李润书,谢谢啊!”秤砣拍了李润书肩膀两下,拿着礼物往屋里跑。 首儿轻嗤一声,送块腊肉,也真亏李润书想的出来。 李润书没理首儿,拉着团圆的手,“团圆,今天润书哥有空,来,我陪你玩过家家,你那块花布呢,盖在头上,我来揭开。” “好啊,好啊。”团圆乐颠颠就要跟李润书走,以前她最喜欢跟润书哥玩扮新娘子了。 这不是成亲吗,首儿一把拉住团圆的另一只手,瞪着李润书,“团圆,你跟我玩,我来给你揭红盖头。” “团圆,跟我玩。” “团圆,跟我玩。” 团圆一会被李润书拉的朝左偏,一会被首儿拉的朝右偏,两个人还都要当新郎官,团圆恨不能把自己分成两半,一人给一半,可她是一个完整的人啊。 秤砣从屋里出来,呆头呆脑问:“你们玩啥呢,咋都抢团圆?” 团圆使劲甩开首儿和李润书的手,跑过来挽着秤砣的手,“你俩别争了,我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你俩都当娘家人,我跟秤砣当两口子。” 团圆乐滋滋的,自己可真是太聪明了。 首儿:“……” 李润书:“……” 两个人都黑着脸,首儿朝李润书一哼,高兴了吧,我们俩都没当成新郎官。 李润书回给他一声嗤笑,走到秤砣和团圆中间,教着秤砣怎样揭团圆头上的花布。 秤砣嫌麻烦,揭花布一掀就行,还有讲究,他就不爱做了,拍拍李润书,“要不你当新郎官吧,我和首儿扮娘家人。” 说完,秤砣走到首儿身边,拍拍首儿肩膀,“咱俩好兄弟,一起当娘家人最合适。” 首儿拿下秤砣的手,看李润书朝他看过来,眼睛里带着得意的笑,他把秤砣推过去,“秤砣,团圆说了你当新郎官,你怎么能不当呢?你想怎么来怎么来,毕竟你才是新郎官。” “对啊!”秤砣摸着光头,又过去当他的新郎官。 李润书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走回首儿身旁。 两个人看着秤砣掀开团圆头上的花布,看着团圆和秤砣牵着手转圈瞎乐,都气鼓鼓的,等团圆和秤砣来到身边,还得说恭喜。 李润书笑眯眯说的,相比之下首儿说的就很敷衍,团圆两手叉腰,凶巴巴的,“首儿,你能不能好好玩,怎么老大不情愿的呀,你!” 首儿气的,狭长的眼睛都瞪圆了,咬着后槽牙,挂着笑,“恭喜,恭喜你们俩,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团圆乐滋滋地继续跟秤砣当两口子。 李润书在一边看着,有点羡慕首儿。团圆对着他,永远是笑眯眯的,叫他润书哥,从来都没有对他生气过,他不知怎么脱口而出,“团圆,我刚才说的也是老大不情愿。” “怎么会,润书哥,你才不会像他那样呢。”团圆不相信,润书哥是永远温暖的哥哥。 李润书又说:“团圆,其实……我想跟你扮两口子。” “晚了,秤砣已经把团圆的红盖头揭了。”没等团圆说话,首儿就开口了。 “什么晚了,又不是真的成亲,只是过家家,团圆说行就行!”李润书有点动怒了,语气冷了几分。 “就是不行!才开始玩呢,就要重新按着你说得来,你爹就是里正,你李润书也不能这么霸道!” “你!这跟我爹没关系,要是你不在这,我就是新郎官。” “这话我原封不动送给你,你不在,新郎官是我!可现在我就是在这,你也在这!” 首儿和李润书你一句我一句的,好好的过家家成了吵架,吵得团圆蹲在地上,捂着耳朵大声嚷:“好了,你俩怎么针尖对麦芒的!我看你俩应该是两口子,我跟秤砣当娘家人!” 首儿和李润书一看团圆不高兴了,都朝团圆走来。 团圆先牵着李润书的手,又牵着首儿的手。 首儿刚才看到团圆牵李润书,眼睛生疼,低下了头,此时被团圆牵着手,他紧抿着嘴,听到团圆说,“润书哥,你和首儿,都是我的好朋友吖,我又不能把自己分成两半,只能这样了,怪只怪这世界上只有我这么一个团圆。”团圆自恋地捧着小脸蛋。 首儿和李润书都较劲看着对方,又同时别开头,他们在争什么,团圆怕是一点都不懂。 “开饭喽。”李大花探出头来喊,她已经做好了兔子肉,满满的一大盆,叫团圆把李秀才叫来。 李润书说家里人在等他,回家去了,李大花怎么留都没留住。 李秀才来后,两个老人两个大人加上三个孩子大快朵颐。刚开始首儿还有点刚才的小情绪,不过几口肉下肚,他的那点不高兴就消失了。 吃完,李秀才送给秤砣一只会蹦的蚂蚱,是用野麦子编的,秤砣嘿嘿笑着装进了怀里,他从团圆家等于收到了两份礼物,乐傻了。 礼物给出去,李秀才站起身,看到团圆和首儿在说话,他摸摸团圆头,“团圆啊,早点回家。” 团圆在起劲地跟首儿说,爷爷是多么多么手巧,“我爷爷会编各种农具,筐子啊筛子啊,村里人用的,基本都是我爷爷编的,你看到了吧,他还会用野麦子狗尾巴草或槐花底下的梗来编蚂蚱,可厉害了。” 在团圆心里,桃源村最厉害的人就是爷爷,别看她有时嫌弃爷爷这个那个的,但爷爷是她的英雄。 首儿羡慕的不得了,“那你叫你爷爷也给我编一个吧。” “行吧。”团圆直接就替李秀才答应了。 帮着李大花收拾好,团圆要回家,首儿说他去送送团圆。 秤砣:“……” 团圆家就在隔壁,还用送?不过他兄弟对团圆好,他是乐于见到的,他拍拍首儿,“你快点回来,咱们还得去抓兔子呢。” “行。”首儿对抓兔子是不抱希望的,他还清清楚楚记得上回跟秤砣他们抓兔子,满山都是鼾声。 来团圆家,首儿当然是为了草编的蚂蚱,李秀才三两下就编好了扔给首儿,首儿两只手接住,装进兜里就走,没理团圆。 看来在首儿心里还是草编蚂蚱更重要,李秀才放心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又见李大妹 秋日的天空一碧如洗,地里一片累人的金黄。首儿傻傻分不清的黍子和粟弯了腰,玉米皮里玉米棒子金黄,地底下是累累的地瓜和土豆,该秋收了,所以这金黄,就显得累人。 团圆和爷爷一大早就来了地里。昨天祖孙俩争了半天,李秀才的意思是先收黍子和粟,团圆的意思呢,先刨地瓜和土豆,她的理由充分,刚开始有劲,就应该先从费力的开始。最后又是李秀才妥协了,两个人来刨地瓜。 “爷爷,你先歇着。”团圆先把地瓜上头的藤扯了。 藤扯完,李秀才开始挖地瓜,团圆跟在一边,把地瓜抖掉土,一个一个装进筐子里。 团圆一手叉着小腰,一手提着一串地瓜,“爷爷,今年地瓜长的特别大,你看一个得有一斤多,咱们俩一顿吃这么一串就够了,咱们晒地瓜干吃吧。” “行。”李秀才一锄头一锄头刨地瓜。 团圆把被锄头刨坏的地瓜放在一边,往前拖筐子,筐子上多了一只手,“你怎么才来?”团圆不用看,就知道是首儿,全村这么些孩子,只有首儿的手比她的都白。 “有点事。”首儿是睡懒觉了。 团圆把一个地瓜用袖子擦擦,一掰两半,“尝尝,挺甜的。”她自己嘎嘣嘎嘣吃上了。 桃源村的地瓜是白瓤的,这种地瓜面,不算是太甜,但每个大人孩子都会生啃刚挖出的地瓜,特别脆,水多,干活累了正好吃着解渴。 首儿长这么大,没这么生吃过地瓜,关键是上头还有泥,他看团圆跟小老鼠一样,绕着地瓜把皮啃下来,他做不到。 “我先干活吧,过会再吃。”首儿拿过那半地瓜,装进兜里。 团圆咯嘣咯嘣一口气吃完了半个生地瓜,追上首儿。 两个人干活就是好,拖筐子轻松多了,满满一筐子的地瓜,两个人也能拖动。 把筐子拖到地头,团圆又拿了一个空筐子,一共装了满满五筐子沉甸甸的地瓜,首儿看着这么多地瓜,“你爷爷准备怎么拿回家?” “用木板车推啊,两趟就可以推回家,你家要不,送给你家一筐?”团圆每回去首儿家玩,除了练字,还有点心吃,还能学到一些点心的做法,她也想给首儿些别的,不光是草编的蚂蚱。 首儿叫爷爷给他编了一堆各式各样的蚂蚱,他的书房里,现在书只占了一个小角落,剩下的地方都被蚂蚱占满了,他还叫爷爷编,王居中可以帮着拿去镇上卖,应该能换不少钱。 首儿拿一根地瓜藤碰碰她的小辫子,团圆抢过来扔在一边,听首儿说:“不用给我家,我娘说想吃啥就花钱买。” 团圆就给首儿说了,“那你去我家,我煮地瓜给你吃。我跟你说,煮地瓜有个很好吃的吃法,你把它从中间掰开,在瓤里插上一个一个生花生,吃完你再插上满满的生花生,比光吃地瓜好吃多了。” “哈哈,团圆,那你家花生该吃光了吧,这也是你想出的一道大菜?”秤砣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大笑道。 反正自己做什么,秤砣都挖苦自己,团圆气鼓鼓的,“不是菜,但在我心里胜似菜。我跟首儿说呢,不是跟你说。” “切。”秤砣摸摸鼻子,跑到首儿面前,“首儿,你别听她的,烧地瓜才好吃呢。” “我觉着团圆说得对。”首儿明白团圆的意思。 跟桃源村吃的用大黄米包的粽子不同,首儿在以前的严府,吃的是大米包的粽子,其他人都喜欢蘸着糖吃,首儿不一样,他喜欢吃凉粽子,只蘸酱油,他觉着特别好吃,就跟团圆喜欢在地瓜上插花生一样。 秤砣:“……” 听说过胳膊肘往外拐的闺女,原来还有胳膊肘往外拐的兄弟啊。 “秤砣,回来干活!”李大花吼,秤砣麻溜回去了。 李秀才家的地瓜刨完了,他蹲在地里抽烟袋,团圆跟首儿这里走走那里走走,美其名曰“视察”。团圆一副老把式的口吻,“今年收成真好啊,把人都要累趴下了。” 看首儿疑惑,团圆就给他解释,庄稼长得好,收庄稼就累,看到前头的人,团圆迅速低头,拉着首儿往后走。 “怎么了?”首儿回头看。 团圆拉着他快步走,“别回头,转过来。” 走出老远,团圆才停下,“刚才那个是二奶奶,要是叫她看见我,又得对我吐唾沫。” 团圆没想到二奶奶李大妹都瘫了,没法说话,还叫李二柱把她推到地头,她手里举着棍子,一双突出的眼睛盯着儿子媳妇,不时“啊啊”叫着。是了,李大妹本来只是右腿断了,在家里养着,却彻底瘫了。 首儿往后看,那个瘦成一把骨头的干瘪老太太是那个骂团圆的二奶奶? “诶,她这样好可怜,对吧?”团圆踢着地里的土疙瘩感叹。 首儿瞪大了眼睛,声音冷飕飕的,“你说她可怜,你忘了她以前是怎么对你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这是活该!”好了伤疤忘了疼,团圆说李大妹可怜就是。 “你这样说不对……”团圆就叉着小腰,立着小眉毛巴拉巴拉给首儿说,二奶奶其实也不是满肚子坏水的人,她年轻时就死了男人,一个人带大李二柱又给娶上媳妇,也不容易,“她不厉害点,也许早就哭死了。” “那九奶奶比她还苦呢,怎么不跟她似的见谁骂谁?”首儿是觉着一个人再不容易,也不是她变坏的理由。 团圆皱着小眉头想,想了半天还是觉着李大妹是自私,也没有害人,变成这样很值得同情,自己应该想法子帮帮她才行。 “喂,我问你个事,你那天说叫我爷爷编蚂蚱之类的拿去卖,真的能行吗?”团圆黑黑的眉毛往中间蹙。 首儿那天说完,也没见团圆来找他,还以为她不想赚钱,原来是有担心啊,他一本正经地说,“肯定能行。我都喜欢你爷爷编的蚂蚱,镇上的小孩肯定得抢着买,他们都是玩我玩剩下的。”首儿自认他的眼光还是很高的。 团圆“噗嗤”一声,接着仰头哈哈大笑起来,首儿可真臭屁,不过听他这么一说,她心里有底了。 回到家,团圆就跟爷爷说她要学编草编,李秀才吧嗒着烟袋,“现在学?要不秋收完爷爷再教你吧。” “不行,爷爷,我就要现在学。”团圆嘟着嘴巴,趴在爷爷的腿上甩着小辫子撒娇,难得的不听话了一回。 自打团圆醉心于当小厨娘,已经许久没这么可爱的对他撒娇了,李秀才哪里拒绝的了哦,“去拿野麦子来。” “好来,爷爷。”伴随着一串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团圆整个人都飞扬起来,如一只之间跳跃的小麻雀般蹦哒出去。 空间里的滚滚也振奋起来,它要有财气闻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发财大计 当天夜里下了场大雨,地里到处都泥泞,秋收得停个十天半个月,团圆就正儿八经跟爷爷学起草编来。 草编看起来不难,不过是一堆草,在手里扭一扭,编一编,就会变成各种妙趣横生的小玩意,可要想编好,也不是一朝一夕间能学会的。 团圆紧锁着小眉头,几根小手指笨拙地这样那样动,可野麦子在她手里就是不听使唤,气得她砰一声把脑袋砸在桌子上,“爷爷,好难啊,难于上青天吖!” 团圆趴在桌子上,看着自己编的看不出是什么的鬼东西,往那里一放,还散架了,欲哭无泪。 感兴趣的事业和仅仅为赚钱而干的工作,两者当然不同,就像李秀才就觉着草编可简单了,做饭可难倒了他。 “慢慢来。”李秀才乐呵呵道。这样有做不到的事情,才是团圆这样的六岁小闺女该有的样子嘛。 团圆抬起头,搓搓脸,龇牙咧嘴搞怪了一会,继续学着编。 她觉着首先,她得学会编得结实,不能让人家买了,还没等拿回家就散架了。就是编的这么不好,团圆也坚信自己编出来,就会有人买的。 凭着这股子不服输的精神,两天,整整用了两天,团圆终于能编结实了,只是编出来的,实在叫人看不出是什么,团圆被打击的啊,拿起两根草叶子,放在眼睛下面,“哽咽”着说:“爷爷,你看我哭的多伤心啊,你就把你的巧手借我一会儿吧,就一小会。”团圆用粉嫩嫩月牙样的指甲盖来打比方,就那么小一点就行。 李秀才把自己编的都推到团圆面前,“诶,都给你。” 爷爷这么大方,团圆却还是皱着眉不开心,爷爷编的能卖钱,可是换不来滚滚的蛋,她还是得自己编出来才行! 李秀才天天就抽一点时间编,就编出了十只活灵活现的小动物,而团圆除了吃饭睡觉,都拿来编,还是一件像样的都没编出来,这付出和收获不成正比,即使坚强如团圆,也有些丧气,趴在桌子上,小嘴撅的能挂油壶。 “团圆,你先把这些送去给王管事,记得,要是王管事事情太忙,没时间卖,就算了,别麻烦人家。”李秀才真不觉着这小小的草编能赚到什么钱。 团圆放下手里的野麦子,用一个爷爷编的草篮子装着草编的小动物来了严家,首儿扫了一眼,“哪个是你编的?” “诶,别提了!”团圆叹了口气,垂着脑袋,一个小人硬生生矮了一截,跟个小老太婆一样,揉揉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还没学会呢,得下次我才能编出来拿去卖。” 难得看到大大咧咧的团圆不好意思,首儿从团圆的头发梢一直看到她踢着的小石头块,团圆呢,就站着叫他看,问他让王居中帮着卖草编,会不会麻烦到王居中,首儿说不会,他家有商行,草编放商行里卖就行,没什么麻烦的。 第三天,首儿给团圆送来了卖草编的钱,区区十个小玩意,竟然卖了五两,算下来一个就卖了半两,团圆跟个小钱婆一样把五块碎银子攥在手里,惊讶地问首儿,“那点东西竟然卖了这么多银子?” 不光团圆,连李秀才都有点被惊住了。 “这有什么,在我家商行里卖,就能卖这个价。”首儿得意地说。 这草编要是放在街上卖,是卖不上这个价,也就几文,至多十几文,可进入严家商行,身价就不一样了,买的人也就不一样了,就值半两。 十个草编的小玩意,卖了五两,团圆大受鼓舞,李秀才也对草编更上心。本来他随便编一编是以为就能赚个几十文,结果赚这么多,他当然希望能多赚钱,给团圆买花衣裳,给她买毛笔,买纸,那样团圆就不用老是在青石板上蘸水写,只是为了省纸。 大多时候,李秀才觉着带着团圆住在与世隔绝的桃源村是最好的,但也有些时候,李秀才觉得自己不称职,没有给团圆更好的生活。 接下来,祖孙俩天天有空就编,而团圆编小动物不成功后,独辟蹊径编了些小手镯啊,小花之类的,这回再拿给首儿时,一多半东西都是她编的。 首儿眼睛跳了跳,拿起一截“草绳子”,“这个……是什么?” 团圆嘚瑟地高高抬着头,眉飞色舞的,“这是手镯,我想出来的,往手腕这么一缠,一系,然后……” 一溜烟跑去摘了一些开得娇艳的指甲花,插在上面,团圆继续说:“你看,好看吧,七丫都喜欢的。” 首儿嫌弃地翻个白眼,这能算是草编?这不就是绳子吗,谁会要。 “你瞧不上我编的,臭首儿,你等着瞧!我编的手镯肯定能卖大钱!”团圆也不把篮子给首儿了,直接拿着来找王居中,重点说了她的草手镯怎么怎么好。 “王叔,能有小小姐买,是不是?”团圆眼巴巴地仰头看王居中。 王居中就差拍胸脯保证了,“团圆,王叔肯定给你卖出去。” 王居中来商行,把这次的草编拿出来,伙计看着那些草手镯犯了愁,这东西哪会有人买,王居中想了个办法,说买草编蚂蚱就送草手镯,这样也算是卖出去了。 等王居中忙完事情回到商行,发现草蚂蚱只卖了一个,草手镯竟然全部卖光了,伙计开心地说,来了几个小小姐,一下就看中了草手镯,上面的指甲花她们都很喜欢,一个一百文,她们还说要是再有,她们还要二十个。 王居中听愣了,团圆的那些简单的手镯这么好卖,他拍拍伙计的肩膀,走了。 等他把钱给团圆,团圆乐的围着王居中直转圈,连问了三遍是真的吗,她自己都不敢信,得到肯定回答,才拽里拽气跑到首儿面前,双手抱胸,抖着腿,“这下怎么样,你还嘲笑我编的手镯吗?” 首儿:“……” 赚到钱,团圆立马就拿给了滚滚闻,滚滚给了她三颗蛋。这次的蛋不同,蛋壳是青色的,有鹅蛋那么大。 滚滚给团圆解释,越大的蛋,功效当然就更好,上回给她的蛋,李秀才吃了好几个,病才好,这回的不说能包治百病,但治李奶奶的头晕的老毛病,一个就足够,李大妹的病,需要多吃几个。 “团圆,你以后给我闻更多财气,我的蛋功效会越来越大,这是相辅相成的。”滚滚又鼓励团圆多赚财气。 第一百八十三章 神医团圆 团圆皱着眉,跟滚滚打商量,“那滚滚,可不可以给四颗啊,下回我少要一颗。” “团圆,你为什么要预支蛋?” 团圆就掰着手指头说,既然这个蛋这么好,给爷爷吃一颗,给李奶奶一颗,李大妹病重,得两颗,“滚滚,李大妹病的那么严重,两颗蛋给她吃,会有效果吗?” “肯定有。”滚滚道,以前它的蛋没有这样的作用,现在肯定有。 说完,滚滚真给了团圆四颗蛋,说下次少给团圆一颗,团圆使劲点头答应,乐得在滚滚的身上使劲亲了一口。 拿着四颗蛋从空间出来,团圆犯了愁,怎么把给李奶奶和李大妹呢,总不能直接说这是治病的蛋吧。 皱着小眉头,迈着小步子在屋里转了两圈,团圆有主意了,噔噔噔跑去李奶奶家借了两颗鸡蛋,有借就有还,团圆就准备用滚滚给她的蛋代替。 第二天,团圆把滚滚给她的四个蛋,一下子炒了,分成了三份,一份端着来到了李奶奶家,跟李大花说这是她从书上看到的,野鸡蛋这么炒了吃治头晕。 李大花感动的不得了,“团圆啊,你就遇见那么一次,就想着为你奶奶治病,婶子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哎呀,婶子,你别这么煽情,好不,我怪不好意思的。”团圆捧着小脸蛋,又试试小额头,觉着自己脸上热烘烘的,逗的李大花哈哈大笑。 从李奶奶家回来,就是给李大妹送了。一想到要面对李大妹,团圆就犯怵。有一回她低着头走路,没看到二奶奶在旁边,就被啐了唾沫,还举着棍子要打她呢。 团圆趴在李大妹家门边,看巧婶子在家,才放心进来了。 李巧怀上了,在李大妹瘫了不久之后,现在肚子显怀了。 “婶子?”团圆像只小猫一样探出了头,小声叫着。 李巧抬头看到是团圆,扶着肚子站起来,“团圆,你找婶子有什么事,说吧?” 团圆把一大碗炒蛋给她,“婶子,给你吃的。” 依李巧的性子,肯定会分给李大妹吃的,这样也行。 李巧推回去,“团圆,你自己吃吧,婶子家有鸡蛋吃。” 李巧知道团圆家的情况,花花不下蛋,这鸡蛋还不知道是谁给的,她哪里好意思要。 团圆跺跺脚,干脆就直说了,“婶子,是这么回事,我听说这个野鸡蛋吃了,对二奶奶这种情况特别管用,不过我不敢给二奶奶,就只能给你了。你叫她试试吧,兴许有用呢。” 团圆有爷爷,她就特别不忍心看到老人生病。 娘那么对团圆,团圆还找偏方帮她治病,李巧眼圈都红了,“团圆,我替我娘谢谢你了,真的,婶子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又来了,团圆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哎呀,婶子,咱们桃源村,就是你帮我,我帮你呀。” 谁知道第二天一大早,李大花欢天喜地地跑来团圆家。团圆刚准备做饭呢,就被李大花搂进了怀里,李大花在她脸上响亮地亲了两下,又在她脑门上亲了一下,把个团圆都亲懵了,“婶子,你咋激动成这样,有啥好事?” 大好事!李大花又使劲搂了团圆一下,说她昨天拿去的炒蛋,李奶奶吃了神清气爽,头一点也不昏沉了,“团圆,你告诉婶子,那个野鸡蛋是从哪里找的,婶子再给你奶奶做一次。” “这个……”团圆结巴了,做法不重要,重要的是滚滚的蛋,可不能说啊,团圆死死拧着小眉头,李大花的心提了起来,“团圆,你这孩子,是不是上危险的地方找的野鸡蛋?!” “婶子,我怎么会去危险的地方呢,是……是书上说得是小姑娘来炒野鸡蛋才有用的。” 这个说法,听起来神叨叨的,李大花是信的,有些偏方是对做的人有要求,像村里丰收祭的桃饽饽,就要求得是全福人来做。 既然滚滚的蛋这么有用,团圆更是卵足劲编草手镯,还有戒指,各种各样她觉着小姑娘会喜欢的小玩意。家里的野麦子本来是用来引火的,这下团圆都用来编东西了。 编好了要交给王居中时,李秀才叫住团圆,“团圆,拿着这三两银子,叫王管事给你扯块花布,做件新衣裳,叫镇上的裁缝给做。” 有钱,李秀才当然要花在团圆身上。团圆身上穿的,衣服都是接了一截的,说来有好久团圆没穿新衣服了。小姑娘,就该打扮的漂漂亮亮,何况他的团圆本来就漂亮。 “爷爷,还没过年呢,我不需要做新衣服的。”团圆娇憨地说。 李秀才强硬地把银子给她装进兜里,“听爷爷的,小姑娘家家的,就该穿新衣服,再买个新的头绳。快去,快去!” 李秀才把团圆推出家门,团圆来了严家。 首儿现在后悔叫团圆做草编了,团圆都没有一点时间陪他玩,看到团圆又拿了一篮子草编的小玩意,他就说,“你怎么又编了这么一堆,你得少编点。难得的东西,大家才会抢着买,这么多,就不稀罕了。” “啊?”团圆耷拉着脑袋,低落地说,“我不知道啊,那叫王叔分几次卖吧,野麦子没了,想编也编不了了。” 没了好,首儿差点笑出声来,赶忙咳了一声,“那你交给王管事吧,真可惜,你明年多割点野麦子。” “嗯,我也这么打算的。”团圆早想着了明年得多割些野麦子,大干一场,赚它个盆满钵满。 首儿:“……” 我就是客气一下。 见了王居中,团圆把三两银子给他,叫他先扯块大的青色的布,剩的银子再扯花布,“王叔,光扯布就行,我会请大花婶子帮我做的。” 首儿转头看团圆,“给你爷爷做长衫?” “嗯。”爷爷的青色长衫都洗的发白了,她有钱了,想给爷爷做一件新的。 王居中摸摸团圆头,这孩子真是有孝心,总是把爷爷放在第一位,被自家小少爷瞪了一眼,他赶紧收回手,出发去镇上了。 团圆跟首儿一起看了会书,就回家做饭,刚到家,李巧就来了,搂着团圆就大哭起来,有上回李大花的经验,团圆笑嘻嘻地问:“婶子,是不是二奶奶好点了呀?” 李巧一直没来,团圆还以为滚滚的蛋,二奶奶吃了不见效呢。 岂止是好点了,是大好!就在刚刚,李大妹竟然开口说话了,虽然还是有点含糊说不清,但好歹是能说了,还不止这样呢,李大妹腿有知觉了,就是瘫了这么久,腿上没劲,想走路得慢慢来。 “团圆,你快跟婶子去看看。”李巧大着肚子,却一阵风似的拉着团圆跑,把团圆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叫她慢点。 第一百八十四章 老小孩 李大妹能说话,眼看着也能走了,自己也高兴,看到李巧领了团圆来,脸子“啪嗒”掉下来,“巧儿,你叫她……来干啥!”李大妹说话吃力,拿起一边的棍子就要打团圆。 李巧把团圆牢牢护在身后,“娘,你知不知道你能好,多亏了团圆,那碗蛋是团圆做的,怕你不吃,她才叫我给你吃。娘,你,我和二柱都该谢她。” 李二柱大吃一惊,“巧儿,这是怎么回事?” 李巧就把事情说了,李二柱抓着团圆的手,一个七尺的汉子,眼泪哗哗流,“团圆,叔谢谢你,谢谢你啊!” 除了谢,李二柱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团圆说不用这样,可李二柱一个大男人,竟然蹲在地上呜呜哭起来,不是难过,是高兴的哭。 李大妹不信,“咱家也有鸡蛋,跟蛋……没关系,是老天爷看我诚心,叫我好起来的。” 团圆一个六岁的小闺女,做了一碗鸡蛋,就叫她能说话能走路,打死李大妹,她也不信。 “娘,你自己好好想想,是不是吃了那碗鸡蛋,第二天你就开始能说几个字了,再就一天比一天好。团圆说了那是她给你找的偏方,你怎么不信呢。”李巧抓着李大妹的手叫她好好想想。 李大妹要甩开李巧,看到她的肚子,到底是没发火,李巧肚子里的,可是他们家的后,“我就是不……不信。” 仔细想想,李大妹也觉着自己好像真是从吃了那碗炒蛋开始,情况好转了,可怎么可能呢,“我……就是不信!” 李大妹盘腿坐在炕上,捶打着腿,反正就是不信是团圆那碗炒蛋,叫她好起来的。以前她只能直挺挺伸着腿,就是这几天,可以蜷起来了。 “娘!”李二柱沉声喊,把团圆拉到自己身边,他是闷葫芦,可他知道好赖,“娘,你之前是瘫了,不能说话了,可你的心应该没糊涂啊。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就不喜欢团圆,可团圆真的没不尊敬你,相反她帮了你啊!” “叔,只要二奶奶能好起来就成,也许真的跟我的蛋没关系。”团圆扯扯李二柱的袖子。她治好二奶奶,不是为了叫她喜欢自己,只是单纯想让这些看着自己长大的老人,能没病没灾的。 李二柱粗糙的大手轻轻摸摸团圆脸,那手上都是口子,摸的团圆的脸有点疼,不知怎么,团圆就有点想哭。 老人生病,做儿女的最受累,就像爷爷以前犯糊涂,团圆又无助又觉着自己没用,那种滋味,她一辈子都记得。 李巧稀罕地抱着团圆,“娘,你听听团圆说的话,她真的是把你当二奶奶对待的,我觉着你能好,就是那碗蛋的功劳。” “要……要真是这样,那就叫她彻底治好我,我就信。”对李大妹来说,这就算是松口了。 李巧还要再说,团圆先说话了,“婶子,就按二奶奶说的来吧。” “团圆,要治好你二奶奶哪有那么容易。当初连镇上的郎中都没法子,你的偏方有这效果,这就算是奇迹了。”李巧蹲在团圆身边,握着她的小手说。 偏方是有效,可要说完全治好李大妹,李巧觉着希望渺茫。 团圆倒是不愁,凑到李巧耳边,“婶子,要改变我二奶奶的想法更难呀,反正就是治不好我二奶奶,她也就是跟以前一样说我,一点都没差的。”团圆摊开小手。 怎么会没差,明明是团圆用偏方叫娘的病减轻了,可娘就是不领情。 “二奶奶,我是小孩,你是大人,大人可不能骗小孩呀。”团圆抬头笑眯眯地要李大妹一个保证。 李大妹翻个老大的白眼,“我骗你,我是小狗。” 说完,她自己都愣了一下,干嘛要配合团圆,又加了一句:“你二奶奶说话,一口唾沫一个钉。” 那就好,团圆回了家,就等着拿到银子,跟滚滚换蛋,给李奶奶和李大妹吃了。 这次,团圆编的东西,一共买了二两半银子,李秀才的草编小动物,又卖出两个,有一两银子,加起来就是三两半,还有扯布剩下的半两,团圆拿回家四两银子,加上以前那些,光靠草编,团圆和爷爷赚到了八两银子! 不过这次,王居中说了,团圆编的那些草编的首饰,也剩了好几个。 给滚滚闻了财气,换回了六颗蛋,团圆照例是一下子都炒了,爷爷只留了一颗蛋的量,她问过爷爷,爷爷现在吃了滚滚的蛋,没什么反应,给李奶奶两个蛋的量,剩下的,团圆都拿来给了李大妹。 李大妹别看不信她是吃了团圆的蛋好转的,见团圆端了蛋来,都不用人劝,狼吞虎咽吃起来,最后剩了一些,推给李巧,“诶,你吃了吧?” 李巧受宠若惊,拧着衣角,“娘,不用,我给你留着下顿吃,再……” “叫你吃你就吃,我可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的大孙子!”李大妹拿起碗重重一放。 真有意思!大家都说老小孩,二奶奶真跟小孩一样,明明是关心婶子,偏说的恶声恶气。 团圆捂着嘴,可她那双笑弯的眼睛泄露了一切,李大妹手指点在她脑门上,“还笑,帮二奶奶劝劝你的倔婶子。” 团圆拉着李巧袖子,“婶子,这蛋你就吃了吧,吃了真的对小宝宝好的。” 既然团圆都这么说了,李巧就吃了剩的蛋,“娘,这蛋真好吃,怪不得咱村人都叫团圆小厨娘,你说是不是?” “哼,我这刚好,我不知道!”李大妹又是气冲冲的,甭想从她嘴里听到团圆一句好话。 “婶子,我这才哪到哪啊,我跟我二奶奶比,可差远了呢。”团圆猛然想起来,李奶奶好像跟她说过,李大妹做饭老好吃了,只是有了媳妇,她就不做了。 “那是,我想当年啊……”李大妹腿一盘,打开了话匣子。 桃源村的人发现,李大妹能出来走了,也能说话了,虽然腿脚不是很灵便,但整个人和善多了。 脸还是那张脸,甚至沟壑更深,更苍老了些,但大家就是觉着这老太太和气了,特别是有时候还会蹦出一句“我家隔壁团圆”,还说的是团圆的好话,惊掉了一地的下巴…… 第一百八十五章 贤惠媳妇 地里不泥泞了,桃源村的秋收继续。今年的秋收,团圆和爷爷吃上了和别人家一样的秋收饭,素糕配上大烩菜。 素糕就是蒸熟搋好,没有加馅炸的糕,配着大烩菜吃。秋收时,桃源村家家户户都是吃这个饭,因为扛饿,在地里干一天活能撑得住。 以前,是团圆家没有人会蒸糕,今年团圆学会了,虽然蒸出来,她不敢直接用手搋糕,不过团圆用锅铲压几下,做出的素糕也挺好的。 “爷爷,我当厨娘还是有好处的吧?”团圆夹了一小块糕,嚼了嚼吞下肚。 糕这东西不能细嚼慢咽,会越嚼越黏,会吃糕的大人,放进嘴里,咕咚就咽下去,不过团圆还小,嗓子眼细,不能那么吃,滚滚也告诉她囫囵咽下去对身体不好。 李秀才点点头,平时这种时候,他都会摸摸团圆头,但这时是秋收,他把摸团圆头的力气省下来,用来掰玉米棒子。 是了,团圆家要开始掰玉米了,李秀才叫团圆在家不用去地里,倒不是他不舍得叫团圆干这种粗活,而是团圆这个个头,掰不到玉米,“团圆你在家里收拾家行了。” “爷爷,我要跟你去地里,你放心我有办法。”团圆快手快脚收拾好,跟着爷爷往地里走。 秋收这几天下来,饶是团圆这个被说成糯米团子的小姑娘,也黑了点,全村唯一一个没变色的,应该就是芯儿了,团圆苦中作乐地想。 “团圆姐姐?”说芯儿就见到了芯儿,她一个人在路边抠蚯蚓呢。 村里大部分人家都开始掰玉米,连团圆都掰不到玉米棒子,比团圆少两岁的芯儿,更是没办法了,所以她没去地里。 李秀才甩下团圆大步走了,“你陪芯儿玩吧,你不是爱听她叫你姐姐吗?” 被甩下的团圆朝芯儿嘟嘟嘴,“芯儿,你叫姐姐干啥,我得去掰玉米呢。” 芯儿眨眨眼,把挖到的蚯蚓给团圆,“团圆姐姐,给你家饽饽吃,吃了它就能下蛋了。” 明明是挖给自己家鸡吃的,见到团圆,芯儿就双手奉上。 团圆说不要,一抬头看到九奶奶李菜花端着盆,趔趄着往河边走,团圆叫她,她都没答应。 “芯儿,你知道九奶奶去干啥吗?”团圆问。 芯儿把蚯蚓一个一个装进一个柳条编的小罐子里盖严实,“团圆姐姐,九奶奶是去洗衣服,不过她好奇怪,明明家里有水,还到河里去洗。” 团圆倒是明白,九奶奶李菜花怕是舍不得儿子累了一天,还得挑那么多水,才去河边洗衣服的,“芯儿,咱们跟去看看。” 拉着芯儿,两人来到了河岸,没靠近李菜花。李菜花盆里都是衣服,抹上河滩的白泥,正在用棒子不停敲打。 芯儿拉拉团圆,“团圆姐姐,怎么九奶奶没下地,看着比下地的人都累呢。” 芯儿这么一说,团圆看出九奶奶哪里不对劲了,人太瘦了,风一吹就会倒似的,看着都快比上李大妹了。团圆想起听到的话,说是李桂花家这次秋收,连闺女李杏黄都下地了,独独没叫李菜花下地,都说她痛改前非了。要知道,李桂花最宝贝的就是李杏黄。 要是那些话是真的,李菜花没下地,却是这副鬼样子,太不对劲了。 “芯儿,咱们去帮九奶奶。”团圆拉着芯儿到了李菜花身边,“九奶奶,我来帮你。” 李菜花面如土色,眼前发黑,缓慢地转头,看了半天才看出来是团圆,扯出个笑来,“哦,是团圆啊,九奶奶自己洗就好,这里太危险,你带芯儿去别的地方玩吧。” 说完,李菜花卖力地挥着棒子敲打衣服,可她眼前越来越黑,手上也越来越没力气,一棒子下去,差点一头栽到河里。 “九奶奶,你小心点。”团圆拉着李菜花,芯儿把李菜花手里的棒子拿下来,李菜花一屁股坐在河滩上,往河里看了一眼,“衣服!” 李菜花连站都站不起来,就那么爬着去捞河里的衣服,可衣服已经顺着水往前漂,她欲哭无泪。 “九奶奶,我给你捞衣服。”团圆跑了几步,捞出水里湿淋淋的衣服,拧干给九奶奶放进盆里,“九奶奶,你能站起来吗?” 李菜花点头,撑着地要起来,可又一下坐到地上,“团圆啊,九奶奶歇歇就好,你先走吧。” “九奶奶,你这样我怎么能走!芯儿,你守着九奶奶,我去找人来把她扶回家。”团圆站起身就走。 李菜花哑着嗓子,“团圆啊,不用,奶奶等洗完衣服再回家。” “九奶奶,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洗衣服,你听我的。”团圆说完就跑了。 滚滚告诉团圆,“那个老奶奶是饿的,她媳妇不给她饭吃,还支使着她天天干活。”滚滚都看到了。 团圆其实也猜到了一点,她跑回去找人。可正值秋收,除了不大点的孩子,村里一个闲着的大人都没有,根本找不到人,没办法她只能来到了严家,正好半斤在门口,“半斤!” 半斤正在打盹,被团圆一喊,一激灵醒了,“小……团圆啊,今天先生来了,我家小少爷没空帮你家干活,你先回去吧。” “我找你,你跟我来,有个奶奶回不去了,你来把她扶回家。” 半斤一听是正事,正经起来,去里面叫了八两,跟着团圆来到河边,两人轮流背着李菜花,把她送回家就走了。 团圆把衣服放好,进屋看李菜花。 明明是她自己家,李菜花却坐立不安,“团圆啊,今天这事谢谢你了,不早了,你回家做饭去吧。” “九奶奶,我在这里守着你,等你家人回来我再走。九奶奶,你躺下吧。”团圆给李菜花铺被子。 李菜花拦着团圆,“团圆,不用,我没事了,你快回家去吧。” 团圆看了看这间屋子,窗明几净,李桂花是个干净的人,怎么心就那么黑呢,她没走。 李菜花往外推团圆,“团圆,算奶奶求你了,你快走吧。” “九奶奶,里正叔说过,你受欺负,不光是你的事,是村里大家的事,我……” 团圆的话没说完,就听到有人在院子里嚷,“老东西,连衣服都没洗,睡死了!” 是李大栓一家子回来了,李桂花在骂李菜花呢,李杏黄假惺惺地走到破棚子里门口敲敲,“奶,我们都干活回来了,你咋还睡呢!我娘是说了不用你干活,可我们都忙成了陀螺,你不能一个指头不伸吧。”那嗓子尖的,生怕临院的人家听不到。 “奶奶,你是住院子里的破棚子?”团圆被李桂花的做法,刷新了下线,原来九奶奶不光吃不饱,睡也是睡不暖的,这事她得管,还得管到底。 李菜花连声说不是。 第一百八十六章 恶婆婆 院里的李杏黄听破棚子里没动静,推开破门看了看,走回到李桂花身边,“娘,我奶没在她那破窝里。” 没在破棚子里,盆还在家里,老东西能去哪,李桂花看了看静悄悄的屋里,“老东西,竟然敢进屋!” 李桂花大步进了屋,一副要吃人的狠样,可见到团圆,立马换上和气的笑,只是要多假惺惺有多假惺惺,“原来是团圆来了啊,来看你奶奶,咋不说话呢?娘,你也是的,团圆好不容易来看看你,你怎么不给她拿点那个酸枣糕呢?” 说到酸枣糕,李桂花加重了语气,上次团圆就是用米花糖抢了她家酸枣糕的风头。 团圆昂着小脑袋,凶凶地瞪着李桂花,“婶子,你奶奶是你的婆婆,你不能这么叫她。” “叫我家鸡呢,它叫老东西,不信你问你九奶奶。”李桂花瞪李菜花。 李菜花哆哆嗦嗦说,“团圆,你婶子说的是真的。” 真不真的,团圆自己有眼睛看,继续问,“婶子,我九奶奶咋住四面漏风的破棚子呢?”团圆看得真真的,李杏黄在破棚子门口叫奶,现在可是深秋,天气都冷了。 “这个你问你九奶奶,是她非要住,我们一家子拦不住。正好你来了,帮着婶子劝劝她。我们一家子的话,没有你团圆说的管用。”李桂花推的干干净净。 你团圆爱管闲事,我看你怎么管! 李菜花低着头,“团圆,是奶奶自己要住破棚子的,奶奶喜欢清净。” “团圆,你听到了吧。”算老东西还有点眼色,李桂花坐在一边,斜着眼睛看团圆。 团圆心疼李菜花被家里人这么对待,可李菜花光知道心疼家里人,不心疼自己,团圆握握她的手,“九奶奶!” “团圆,这可是我家,你管到我家来了?”李杏黄进来了,一上头就替她娘委屈,“团圆,我娘怎么说也是你婶子,你来替我奶打抱不平,怨我娘?是,我爹娘以前做的不对,差点把我奶撵出去,可那都是以前!这回秋收,我娘早早说了,不叫我奶受累,活都我们干。她跟我爹起早贪黑地忙,都累的差点起不来,这样还不够?你来打抱不平,你说说有什么不平,需要你团圆来管闲事?” 是团圆上她家里来找事,李杏黄不会轻饶了她。 “杏黄,怪奶,不怪团圆。”李菜花不愿意看到团圆因为她,受到家里人的责难。 李杏黄剜了李菜花一眼,老东西,你不帮我这个亲孙女,帮着团圆一个外人,你的账一会再算,她扑到李桂花身上,“娘,我替你委屈啊!” “好闺女!”李桂花红了眼圈,眼看着要跟李杏黄抱头痛哭。 团圆这个闲事管的,是两头不落好,但她也不是为了有人说她好,是单纯看不下去这事,“婶子,我九奶奶差点掉进河里耶,我才送她回家的啊。” 李桂花一噎,老东西可真会瞅时候,早不掉河里,晚不掉,偏偏当着团圆掉河里,这该不是事先商量好的一出戏吧,“娘,你咋不小心点呢,叫你啥也不用干,你非不听,你这样这不是叫团圆误会我了?” 李杏黄咬牙切齿的,“团圆,人老了受伤就是防不胜防,你看二奶奶以前那次不就是?你把我奶送回家我们全家感谢你,可你在这里想说明什么,说明我奶差点掉河里,是我娘害的?难道叫我家地里的粮食没人收,天天看着我奶?” “我的娘哩,我不叫娘干活还不行,这是想叫我们一家喝西北风呦。”李桂花突然就哭着唱上了,李大栓拿着锄头进来,身边还跟着大金,“孩他娘,你咋了!” 锄头“砰”一声往地上一放。 对面的一家五口,站成一排,一个个都怒瞪着团圆,倒是一致对“团圆”。 团圆挺挺小胸脯,不过对着的五个人,个个都比她高,比她有劲,不过她不怕,爷爷说过,身正不怕影子斜! “大栓,叫团圆走吧,都是娘的错,跟团圆没关系。”李菜花从炕上下来,颤巍巍站到团圆前面。 李大栓手里的锄头砰砰砸在地上,“娘,你……” “大栓,别跟娘顶嘴。”李桂花不叫李大栓说话。 屋里陷入死寂,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团圆胳膊上起了鸡皮疙瘩,这咋都不说话了,她都看不懂了。 李桂花眼睛一耷拉,嘴一张,深吸一口气,大声嚎起来,“我李桂花这次秋收怎么对我娘的,大家都看到了,可团圆来骂我啊,大栓,去把里正找来,叫他给评评理。” 李桂花叫全村人都知道她不用李菜花下地,就是明着赚好名声,暗里呢,使劲折磨李菜花,就因为李杏黄说李菜花暗地里告诉团圆,她家做了什么东西,团圆既然找上门,这下子她索性闹大了,来个一举三得,自己名声好,李菜花是在卖惨,加上团圆不分黑白多管闲事。 李大栓瞪了眼团圆,转身往外走,可没走出几步又回来了,锄头放到了角落里,李桂花推了他一下,“不是叫你找里正拿,你咋回来了?” “不用找,我来了。”里正来了,旁边还跟着首儿。 太好了,李桂花没想到今天还能一举四得五得,更是要扯开了嗓门嚎,叫里正一句“闭嘴”瞪回去了,“有话就说,少嚷嚷。” 李杏黄就抽噎着把事情说了一遍,说的那个我见犹怜的,把自己眼圈都说红了,可惜这里没人吃她这一套,她话刚说完,里正就紧接着问团圆是怎么回事。 “里正叔你看,九奶奶是不是一直欠着身子,手也握的紧紧的,这可是九奶奶自己个儿的家啊,要是婶子真的对九奶奶那么好,九奶奶怎么会这么不自在?”团圆说了她看到的事情后,最后这么反问李杏黄。她不说李菜花挨饿的事,她没有办法说明,但这个住的事情,里正一看就明白。 里正眼神扫过李桂花一家子,最后落在李菜花身上,“婶子,你老不能糊涂下去了。”再糊涂下去,受苦的还是她自个儿。 “里正叔,团圆说啥你信啥,我奶好好在炕上坐着呢,她哪不自在了?”李杏黄气愤地说,凭啥她说那么多,里正不信,团圆几句话,里正就信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大族老 气死她了!刚才团圆都哑巴了,被他们一家子逼得不敢说话,可里正来了,她又咄咄逼人。 团圆绷着脸,“杏黄姐,要是这里真是九奶奶自个儿的家,她就会跟我在我家里那样,想怎么坐怎么坐,想怎么躺怎么躺才对啊,谁在自己家里,会连脸都白了,可连躺都不敢躺呢?这个家里这么好,她怎么会到院子里住破棚子呢?”团圆一句句反问的李杏黄无话可说。 里正脸色大变,“婶子,这么冷的天,你住破棚子?” “是我自己……” 李菜花又是要否认,可惜这次被人打断了,首儿冷眉冷眼,“九奶奶,你这意思是团圆多管闲事,乱嚼舌根子?” 首儿气得小鼻子吭哧吭哧的,九奶奶要是再当和事佬,那团圆可就得被扣屎盆子了。 李菜花是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不是团圆,不是……” “婶子,你这个不是,那个也不是,那到底是什么!”里正打断了李菜花的话,李菜花低着头抹眼泪。 李杏黄要说话,被李桂花使劲握了握手,她又把话咽回去了,李桂花一脸委屈,“里正,天地良心,真的是我娘自己要住外头破棚子的,那我们身为子女,总得叫她住的舒心吧。” 住破棚子叫舒心? 团圆眼睛睁的大大的,嘴也张的大大的,做出一脸恍然大悟状,“我想起来了,婶子,刚才我九奶奶也说住破棚子,是因为清净呢。” 李桂花使劲点头,老东西是这么说过。 “那你要叫她住的舒心,怎么不你们一家子住破棚子,她住这屋里呢,不是一样的舒心吗?”只是舒心的人不一样罢了。 “团圆,那怎么可以?” “凭啥!” 李桂花和李菜花同时说。 里正看了李菜花一眼,又去看李大栓,“李大栓,我之前说的话,你是记到狗肚子里去了!你娘是没生你,可她养大了你,你就这么对她?是,你媳妇是给你生儿育女了,可你娘养育的那个是你,你可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 拍了两巴掌,里正从屋里走出来,“团圆,首儿,走!” 里正叔肯定有其他法子收拾这一家子,团圆拉着首儿跟上里正,小声问他,“是你叫来的里正叔?” “不是我还能是谁。”首儿读完书,听半斤说了事情后,就找来李大栓家,听到嚷嚷,他转身去找了里正,“你一个人来找他们,替九奶奶出气有什么用,而且九奶奶压根就不会感谢你。” “我不是为了叫九奶奶谢我。”团圆就是不能忍受看见这样的事不管。 两个人跟着里正来了街上,里正拿出腰上的锣一敲,团圆眼睛一下子就瞪圆了,“里正叔要开批判大会了!” “批判大会?”敲锣就是开大会,首儿真想看看桃源村的大会是怎么开的。 果然锣声刚停,每家都出来了人,围在里正前面。 “里正,这秋收呢,又没官差来,开的哪门子大会啊!” “就是,我这刚到家,屁股都没坐热呢,里正你说说是有什么天大的事,非得这时候开大会不可。” 大家都发牢骚,实在是秋收太累人了。 人群最后面,李秀才也来了,他刚站定就感觉到有人站在他身边,奇怪的是这人竟然没叫他秀才叔,李秀才转身,身体僵了一下,面前的人笑着问:“这是做什么?” “开会。”李秀才硬邦邦回答。 前头站着的人回头,看是陌生人,好心补充,“开大会。” 张八斗:“……” 桃源村人说话真是简练。站在李秀才身边的人,正好是张八斗,张八斗重新组织了下语言,介绍自己,“我是严家小少爷的先生。” “我知道。”李秀才道。 张八斗:“……” 跟这个李秀才聊天真是太难了,不过张八斗这人属于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再接再厉问道,“你是团圆的爷爷吧,你叫李秀才?你是不是在镇上的书院念过书?” “是。”李秀才痛快承认了,很有那么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镇定。村里人都知道这事,他要是否认张八斗的话,就显得奇怪。 “那……”张八斗还要再问,被李秀才打断了,“大会要开始了,不能喧哗。” 张八斗:“……” 李秀才话音刚落,就想起个声音,“贤良啊,出什么事了!” 随着这个有些苍老的声音,人群“呼啦”从中间让开一条道,大家都不敢发牢骚了,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大步走过来,虽头发花白,可步履矫健。 团圆小声跟首儿说,“他是族老爷爷,就是芯儿的爷爷,里正这是真要收拾大栓叔了。” 族老,首儿在严府也见过所谓的族老,都是倚老卖老的家伙,他一个都不喜欢,可这个桃源村的族老,给人的感觉不一样。 首儿紧盯着大族老看。 大族老走到里正身边,“贤良,好久没听你这么敲锣了,这回是什么事?”他记得上回里正这么敲锣,是因为野山上那两个人的事。 里正在大族老面前恭恭敬敬,“叔,我带你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里正领着大族老往李大栓家走,村里人都跟着,两人直接进了院,里正过去一脚踢开破棚子的门。 屋里惴惴不安的一家子冲出来,看到里正去而复返,哆嗦了一下,等看到里正旁边的大族老,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天杀的李贤良,竟然把大族老请来了,李桂花在心里大骂。 大族老一看破棚子里的情况,就动了怒,“这是谁在这里住!” 李大栓一家低着头,没一个敢说话的,李杏黄悄悄躲到了李桂花身后。 “族老爷爷,是九奶奶住这里。”团圆走到大族老面前,脆生生回答。 大族老不认识团圆,只觉着她胆子大,要知道村里的男孩子见了他,都不敢说话,都畏惧他的威严。 大族老对着团圆笑笑,转身视线锁定李大栓一家子,“李大栓,你叫你娘住破棚子?我记得上回你撵你娘时,贤良警告过你了。” 李大栓一句话不敢说,倒是李桂花鼓起勇气,“大……大族老,这……这是我娘非……非住的。”一句话断成了几截。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大族老的威严 “她非要住,还是你们逼着她住?”大族老声音并不高,可就是叫人觉着威严。 李桂花哆嗦了一下,“大族老,我……我发誓,我们……真没有逼我娘。” 她话刚说完,李菜花也颤巍巍从屋里出来了,“大族老,没人逼我,是我自己要住那的。” 大族老没管他们的话,问这事是怎么发现的,里正把团圆拉到身边,“叔,是团圆发现的。” 团圆一五一十说了她在河边见到李菜花差点栽到河里,送她回家又听见李杏黄对着破棚子叫奶,“族老爷爷,是我和芯儿一起发现的。” 大族老想起芯儿最近经常把团圆姐姐挂在嘴边,原来就是这个小姑娘。 “团圆,爷爷晓得了,你去一边吧。”大族老摸摸团圆头,这是个好孩子。 “贤良,叫村里人都进来看看,李大栓一家子做的好事!”大族老这句话说的声如洪钟。 李桂花顾不得怕大族老了,要是叫村里人进来,她苦心经营的“好媳妇”形象就完了,“大族老,你不能听信团圆一个小丫头的一面之词,她见到我们,就质问我们对为什么对我娘不好,她是……是记恨我们一家子。” “婶子,我说的都是我亲眼看到的啊,我才没有乱说话呢。”团圆挺着小胸脯,紧紧攥着小拳头,大眼睛里两滴泪要落不落的,她使劲眨了下眼,没让泪珠滚落。她只是实事求是地说话,结论是大族老自己得出的。 大族老赞许地看团圆,这孩子真敢说,要是孙女芯儿也能变成这样就好了,“我身为族老,这点辨别事情的能力还是有的,我相信村里人也有,贤良,还愣着做什么,叫大家进来看看。” 外面围着的人闹哄哄的。 “李大栓家这是出什么事了,连大族老都来了,我听见大族老说叫咱们进去看,看什么?” “难道是叫咱们都学李桂花,不让老人下地?” “我看不像,要是像你说的那样,这是好事,李桂花早抖起来了,能这样死死低着头?” “那这是干什么?” 这话刚落音,大家就听到李菜花喊了一句“万万使不得”,可里正已经出来叫大家进去看。 “里正,看啥?”最前头的李二狗问。李二狗就是请了王三娥那个落跑厨娘做菜,那天的新郎官,脾气冲,最爱打抱不平。 里正说看破棚子,那是李菜花住的。 “啥!”李二狗一马当先冲进去,看到那个处处是窟窿的破棚子,过去对着李大栓就是一拳,李桂花“嗷”一嗓子,“你凭啥打人!” “打他都是轻的,他咋不住破棚子!呸,你李桂花说的好听,不叫九婶子下地,就九婶子瘦的这样皮包骨,住的这破地方,她能活着都是万幸,你是怕叫九婶子干活,就露馅了。” 团圆在心里为李二狗鼓掌,说得太好了。 后头的人一听李二狗这么说,都挤进来,一看那破棚子,妇女直接都掉了眼泪,李桂花说的天花乱坠,都比不上这个破棚子和瘦骨嶙峋的李菜花有说服力。 怪不得她们都看不到李菜花出门,就是李二狗说的那样,李桂花是怕露馅。 “大族老,你就说对这死性不改的一家子怎么处理吧。”大家都很气愤。 李菜花不停地说都是她自己愿意的,可没人信她。 “安静,大家听大族老说。婶子,这不光是你的事,这是为了村里有个好风气。我这话上次就说过了。”里正不叫李菜花说了。 嘈杂停了,大家都等着大族老发话。 大族老扫过李大栓一家子,“李大栓,你心里可以没有我这个族老,也可以没有里正,但不能没有你娘。咱们桃源村最重视风气,你坏了风气,就得受惩罚,往后不管村里分什么,有什么活动,凡是好事都没你家的份,你家旁边的菜园子也被收回。” 大族老的话振聋发聩,可惜没有唤醒李桂花,“大族老,那我家吃菜咋办?” 村里一年到头也分不了几次东西,就丰收祭吃了次饭,李桂花不在乎东西,至于活动,就是红白喜事,不叫她家去,她还省钱了,她巴不得呢,就是菜园子,菜马上就要收了,却不是她家的了,她舍不得。 “李桂花,反正九婶子瘦成这样,肯定是吃不上菜,你要菜园子干啥。”她不是孝顺吗,就一家子都陪着李菜花不吃菜吧。 李桂花不乐意,“你们都有菜园子,自家的菜都吃不了,还没收我家菜园子,叫那些菜烂在地里?大族老,叫我把菜收回家吧。” “谁说每家都有菜园子的,团圆家就没有,这事又是团圆发现的,菜园子里的菜就给团圆。要没有团圆,我们大家还被蒙在鼓里呢。”李二狗站出来说。 “对,把菜给团圆,正好她跟秀才叔过冬吃,还省得用粮食跟咱们换了。” 团圆是来看里正和大族老收拾这一家子的,可怎么说到给她菜园子了,她连忙摆手,“我不要,要分每家都分。” “团圆,我们家里的菜都吃不完,我们不要,这是你该得的。” “对,团圆,过几天你就跟你爷爷把菜都收回家去,以后这菜园子就归你了。”李二狗大手一挥。 团圆摇摇头,“叔,怎么分配,得听族老爷爷和里正的,不能你说,我就收了吧。” “哈哈,团圆说的对,李二狗你啥时候当的族老?” 李二狗摸着头笑,菜园子给谁,是该听大族老和里正来分配。 大族老道,“就按李二狗说的办。团圆,李大栓家的菜园子,以后就是你的了,他家要是破坏,那就是不想在村里住了。”说着,大族老警告地扫过李大栓一家子,他要不说,这家子真能干出破坏的事来。 他这么分配,也是看到李秀才身体好了,而团圆听说都会做饭了,那分给他们一块菜园子,他们应该能打理。 “大族老,我家会看着这一家子,不叫他们破坏团圆的菜园子。”李桂花的邻居说。 还以为李桂花真是改好了,原来都是骗人的,呸! “我不同意,要收回我家菜园子可以,但不该给团圆,要给也该给严家。”李杏黄憋了半天,一听到菜园子要给团圆,终于爆发了。 首儿直接说:“我家不要,我才不稀罕,我家的茅厕都比你家的菜园子大。” 团圆:“……” 首儿这算是炫富吧。 不过桃源村人纯朴,不会那么想首儿,“哈哈,听到了吧,人严家小少爷不稀得要你家菜园子呢。” “那……那也不能给团圆,我家得吃菜。”李杏黄又羞又气,菜园子给谁都可以,就是给团圆不行。 想吃菜,团圆给李杏黄出主意,“杏黄姐,要想吃菜,你家可以去开荒地啊,那个族老爷爷没说不行。” “你咋不去开荒地!”李杏黄脱口而出。 李二狗站到团圆身边,“是你说你家没菜吃,可不是团圆哭着喊着说她家没菜吃。人家团圆的爷爷能写字换菜,团圆呢,会做好吃的,光米花糖一样,就得了不少菜,人家不缺菜。” 这么一说,李二狗才反应过来,团圆家好像也不缺菜。 “缺的,这菜园子我要了。”团圆大喇喇说。 第一百八十九章 玉米啊玉米 团圆要当厨娘,正愁没地方种更多的菜,这菜园子正好拿来种菜,再说李桂花家的菜园子,不要白不要。 又是这样,又是所有人都向着团圆,“团圆!”李杏黄气得朝团圆冲过来。 团圆躲到大族老身后,“族老爷爷,我怕。” 连自己这个大族老她都不怕,她会怕李大栓的闺女?大族老只觉着团圆鬼精的可爱,“李氏,赶紧拉住你闺女。我劝你哪,有那装好媳妇的功夫,多管管自己闺女,知错还不改,不像话!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大家散了吧。” 大族老率先往外走,“团圆,跟爷爷走。” 团圆颠颠地跟上大族老,“族老爷爷。” “叫我爷爷就好。”大族老牵着团圆走出来。这个大族老本来该是李秀才当,但李秀才离开村里好多年,就成了他来当,后来李秀才回来,却时不时糊涂,这大族老也就一直是他当着。 “爷爷。”团圆朝着大族老笑。 见到李秀才,大族老牵着团圆走到他身边,“平才兄弟,你教出了个好孙女啊。” 李秀才看了眼身旁的张八斗,他正跟首儿在说话,根本没看这边,“有啥好的,就爱管闲事,太叫人操心了。” “唉,这可不是闲事,是正事,管得好。”说完,大族老走了。 团圆跟着爷爷蹦蹦跳跳往家走,“爷爷,原来你能跟族老爷爷说上话,那你怎么没带我上他家玩呢。” “玩,你一个六岁的小娃娃跟人家有什么能玩的?你说说你,今天要不是你里正叔和大族老来了,你怎么办?整天毛毛躁躁的,就不知道找人想办法。”李秀才真怕团圆这样,将来吃亏。 有些事你看不惯,你想管,可你得提前想想自己能不能管得了,人家会不会听你说。 团圆握握爷爷的手,“爷爷,我错了,我以后不会这么冲动。” “爷爷,算了,团圆也是为了帮助九奶奶。”首儿为团圆说话。 李秀才沉默了。 张八斗问首儿看了这事有什么想法,首儿说:“先生,大族老说话掷地有声,真管用。” “你先生是问你对这件事的看法,不是对人。我们桃源村就是好,绝不会让老人老无所依的。” 相比于像李大妹那样的折磨媳妇的婆婆,桃源村更容不下不孝顺的子女。 张八斗笑着看李秀才,“老哥,你这孙女有想法。” 李秀才倒是谦虚,“一个小丫头,就是敢说罢了。” “这就很了不起了,起码比我这个学生想的深。”张八斗指指首儿。 首儿:“……” 他还没说完呢,不是他想不到这些。 回家,看到爷爷已经热好饭了,团圆麻利地端出来,跟爷爷一起吃,“爷爷,我下午和你去掰玉米。” “去吧,去吧。”这回李秀才同意了,团圆留在家里,他也不放心。 “爷爷,你不是说不要跟首儿的先生说话吗,怎么你跟他说话了?”团圆把唯一的一块肉夹进爷爷碗里。 李秀才点点团圆脑门,“那你也没听爷爷的话,刚才他问首儿,你不是抢着说话?”李秀才是想通了,一切就顺其自然吧。 下午,团圆跟着爷爷来了地里,脚下踩着小板凳,垫着脚起劲地掰着玉米棒子,“爷爷,你看我有办法吧。” 李秀才看团圆脚底下的小板凳晃晃悠悠,他担心啊,可孙女帮他干活,他还不能打击团圆,只能一遍遍告诉团圆小心点。 “爷爷,我会小心的,板凳这么矮,就是我摔倒,也不会多疼。”这棵玉米掰完,团圆就拿着板凳去掰下一颗,没有大人干的快,可也能掰不少玉米。 妇女们看到团圆这么掰玉米,还觉着这法子挺好。 “这法子好,赶明我叫我家妮子也这么来掰玉米。” “我也叫我闺女来,不管掰多掰少,也是多了一个人干活。听说了吗,李桂花一家子都没来地里,她在家里哭天嚎地,闹着这日子没法过了,要回娘家去呢。” “她就是回天上去,咱大族老这么处理也没错,团圆你说是不是?” 团圆掰了几棒玉米,手就火辣辣地疼,甩着手,“婶子你说的对,大族老是按着族规来处理的,谁也说不出个不是。” “团圆啊,你是不是手疼,婶子教你个办法,把破布缠在手上,这样就不会手疼了。”要不说李大花疼团圆呢,看到团圆停下来,她就猜出团圆是手疼。 团圆立马找了布,把手心缠上了,虽然手还是疼,可是她能忍得了,搬着小板凳继续掰玉米。 似乎看不到边际的玉米地里,大人孩子,都在为温饱而劳碌…… 玉米掰完运回家晒着,还得把玉米秸砍回家垛起来,好烧火,接下来还得扒掉玉米皮,把玉米粒搓下来,这一棒子玉米上,有许多的活需要干。 在玉米棒上从上到下豁开几道口子,拿着两个玉米棒子搓,玉米粒就哗啦哗啦掉下来。 团圆每天睁开眼睛就搓玉米粒,一直搓到睡觉时,梦里还在搓玉米粒,搓啊搓啊,她的生活都叫玉米填满了,她把饭桌上的粘粥换成了米粥,“爷爷,以前没有我干活,你一个人都是怎么搓完这么多玉米的?” 团圆看着爷爷不紧不慢,可大花婶子说得趁着太阳大,赶紧把玉米粒搓下来晒干。 吧嗒着烟袋,李秀才以前都是用玉米棒子跟人家交换磨好的玉米面,今年是团圆非得跟其他人家一样搓玉米粒,“能搓多少搓多少呗。” 团圆可不是这么消极,“爷爷,人家都能干完,我们俩也可以,到时候把玉米粒卖给首儿家,还能挣钱呢。” 凭她和首儿的关系,首儿一定会买自己家的玉米粒。 “挣钱,天天想着挣钱,你个小财迷。”李秀才继续搓玉米粒。 搓好的玉米粒摊开晒在院子里,这可便宜了花花,动不动就过去去啄玉米粒。 团圆前脚吓唬走它,后脚它又过来,气得团圆叉着小腰直跺脚。 “你叫它吃呗,它能吃多少?你有赶它那功夫,都能搓好多玉米粒了。”是首儿来了,拿了好多布头,叫团圆好缠在手上,省得她手疼。 团圆稀罕地翻来翻去看那些布头,“真好看,用来缠在手上浪费了,我给七丫,她拿来缝毽子,准高兴。” 一把抢过来,首儿道,“是给你用的,你不准给别人。” “管的真宽。”团圆吐吐舌头。 第一百九十章 赶山会 庄户人就跟冬眠前储存榛子的松鼠一样,等用粮食把家里的缸一点一点装满了,心才能踏实下来,一踏实,就想着庆祝一番。 里正赶着牛车去了一趟临近的大王村,说是临近,等他回来,村里家家烟囱都冒烟了。走到李大栓家附近,里正看到团圆在嘿呦嘿呦拔萝卜收白菜呢。 “团圆啊,这刚秋收完,还有力气干活呢,听叔的,等明天再干吧。”里正就觉着团圆这小丫头太有毅力了,听润书说,她念书时,手里都搓玉米粒呢。 团圆抬起头,看到是里正,嘿嘿笑,“里正叔,我听你的,那你帮我把这些拉回家呗。” 团圆本来想放进篮子里挎回家,可她把白菜砍下来,才发现她想的太简单了。李桂花别看对李菜花什么都舍不得,可对菜地可是舍得,这大白菜,芯卷的结结实实,圆滚滚老大一颗,得有十斤往上。 里正过来,帮着团圆把菜放到牛车上,“团圆,你家有地窖吗?” 按说家家有地窖,用来储存过冬的菜,不过团圆以前和李秀才过的那日子,压根用不到地窖,里正才这么问。 “有的,里正叔。我家炕洞底下挖了老大一个地窖,这些都能放下。” 桃源村家家的地窖,都是挖在炕洞底下。 “里正叔,你这是干啥去了?”团圆看着里正心情很好,都哼曲呢。 “呦,还有团圆猜不到的事情?你想想,秋收后要干啥?”里正鞭子甩出了花,抽在地上“啪”的一声。 这么高兴,肯定是大喜事,团圆想着往年这个时候都干什么,眼睛睁大了,“里正叔,你是不是去大王村了?” 里正点点头,团圆高兴的呦,她终于要见到她心心念念的那样东西了,“里正叔,他们哪天来?” “明天。” “那我过会告诉首儿去。”团圆兴奋地说。 第二天一大早,上到七八十岁的老人,下到刚会走路的孩子,早早都来到了空场这里。空场上,每家都用玉米秸堆起了一个草垛子,围着空场堆了一圈,上面还得糊红纸。 往年,这红纸上的字都是李秀才来写,今年是团圆,首儿和李润书来写,“五谷丰登”,“粮食满仓”,“风调雨顺”。 团圆个小机灵鬼,字写得比不上首儿和李润书,直接画了玉米棒子,写上玉米大丰收。 虽然字认识秤砣,秤砣不认识它们,可秤砣还是摸着下巴评论,“团圆,你这画张麻子脸干啥? “秤砣,你啥眼神,这是玉米好不好!”团圆一拍桌子站起来。 秤砣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玉米?你家玉米粒是黑色的,还这么圆,不愧是你团圆画的。” “墨是黑的,我有什么办法。秤砣你得多识字,你说你眼神不好,再不识字,你这不就闹笑话了!” 秤砣抖着手指自己,“我……我……” 明明是团圆画的一点不像玉米好不好。 “你别你我的,七丫,我说的对不对?”团圆打断秤砣的话。 七丫正在费力地记那些字呢,闻言使劲点头,“嗯,团圆你说得对,秤砣你也学识字吧。” “知道今天是啥不,赶山会,说识字干啥!写完没,写完我去糊上。”秤砣捂着耳朵,饶了他吧,他这辈子最不想干的就是识字。 首儿和李润书也停下了笔,两人在团圆身边一左一右站着,把写好的红纸都放在团圆面前的桌子上。 团圆数数够用了,一股脑放进秤砣怀里,叫他领着人去糊,里正把这事交给了他们这帮孩子办。 秤砣刚转身要跑,又叫团圆叫住了,“又干啥,你能不能一口气说完!” 要不是怕他把事办砸了,团圆才不叫住他,“你可别糊反了。” “没事,糊反就是福到了。”这点事秤砣还是懂的,过年时他娘就这么说。 团圆叉着小腰训秤砣,“大过节的,我不想跟你生气,可你总做糊涂事,这不是福字,得正着糊。这样,我指挥着你糊。” 秤砣耷拉着脑袋,跟在团圆身后,到一个草垛子,团圆说糊哪里,他糊哪里,说怎么糊,他怎么糊。 给五个草垛子糊了红纸,秤砣不乐意了,“这样得糊到什么时候,我们分成三拨,你,首儿和李润书一人带一拨人,这样也不怕糊错。” 把浆糊分开,三拨人分头行动,不一会就把所有草垛子都糊好了。团圆细心,又都检查了一遍,没有漏掉的,才叫大家去玩。 今天村里来了几个外村人,有戗菜刀磨剪子的,有弹棉花的,这些小孩子没兴趣,倒是有个做糖人的,摊子前面围了一堆孩子。胡须花白的老头儿守着一锅熬好的糖,见了孩子就笑眯眯的,问买哪个。 团圆蹲在人家摊子前,她想要糖人,可她更感兴趣的是怎么熬糖,才能画出糖人,她问,老头儿只是笑,也不回答。 “这是人家赖以谋生的本事,不会轻易教人的,等你去我家问张奶奶。”首儿拉着团圆离开。 团圆恋恋不舍,不过她还有正事得干呢。 两人走了几步,见到几个相连的摊子。都是打铁的。大冷的天,汉子光着膀子挥着胳膊嘿呦嘿呦打铁。 这些摊子人气最旺,秋收完,哪家都需要买农具,修农具,摊子前围满了挑选的大。 有个摊子生意格外兴旺,前面竖着一块牌子,上头写着多少多少玉米,可以换一把新锄头,修又需要多少多少玉米,旁边还画着图,清晰明白,一目了然。 首儿指指那个摊子,“看到了吧,同样是打铁,他的生意最好,因为他知道咱们这里的人什么东西多,缺什么。” 桃源村的人缺钱,习惯交换,这个打铁的就是投其所好。 “还用你说,这个我早知道了,我比他更绝。”团圆一扭头,跑到她家的草垛子那里,拿出她的“致胜法宝”。 赶山会这天,除了比谁家草垛子垛的好,还有一样要比,秋收吗,粮食是主角,所以还要比谁家粮食最好。 每家出一个孩子,在东边蹲了一排,每个孩子面前都有一个篮子,有拿黍子的,粟的,玉米棒子的,有的还拿着以这些做出的吃的,最绝的是李五爷李有田的孙子土豆,面前摆的是一篮子土肥…… 第一百九十一章 南来的北往的 “土豆,你这是想把我们都熏晕,你不战而胜?”秤砣在土豆旁边,面前的篮子是满满的长得密密麻麻的玉米棒子,他挎起来离土豆远了些。 土豆嘿嘿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你知道个啥,我爷爷说了,要想庄稼有劲长,粪是关键。族老说,是比谁家庄稼长得好,我家庄稼好,就是在这粪上。” 一堆孩子哈哈大笑。 团圆挎着篮子也占了一个地方。她是来的最晚的,好地方都叫别人占去了,不过她不在乎,其他孩子都伸着脖子看她拿的是什么,毕竟团圆是第一次来摆摊。 “团圆,你篮子里是啥,咋里头还盖着布呢?” “玉米粒。”团圆只拿了一小捧玉米粒,在篮子底是可怜兮兮的一点。 “嘁,玉米粒啊。” “玉米粒咋了,这是我精挑细选出的,都是饱满的玉米粒,你们看着吧,我家玉米粒肯定拿第一。” 其他孩子当然不信,团圆在这些“瞩目”的目光中,扯开了嗓子,“南来的,北往的,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给我家玉米粒捧场,送米花糖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就这一天,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了……咳咳。” “……” 还可以这样?! 团圆这吆喝确实是管用,一堆小孩拽着大人过来了,金哥拽着李桂香走在最前面,李桂香笑着问,“团圆,你这咋挂米花糖卖玉米粒?” “嘿嘿,婶子,小米我怕漏出去,我就拿玉米粒了。玉米粒大啊,看得清楚。”团圆在家里都想过了,这是比谁家粮食好,啥叫好,就是大,玉米比小米大多了。 金哥走路已经走的挺好,“给,你给我……糖。”连说话,金哥都不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了。 他手里是一个地瓜,老大个儿,抱着放在团圆的篮子旁,团圆逗金哥,“金哥,这是最大的一个?” 金哥使劲点头,“最大的。” 桃源村评选谁家粮食好,不是以谁得到的地瓜多来算,而是算分量,最重的就是第一。 村民觉着谁家粮食好,就给地瓜,好到什么程度,就给多大个头的地瓜。 团圆痛快给了金哥米花糖,接下来凡是领着孩子的,都把最大的地瓜给了团圆,尽管团圆说她家的玉米粒金灿灿的,可谁家玉米粒也是这个色,所以关键在米花糖上。 其他孩子一看急眼了,“团圆,你耍诈,这样第一名就是你了。” “我怎么耍诈了?你们也做了吃的,我也做了,我的米花糖受欢迎,就说明我家粮食种的好,粮食好玉米当然也是好的。”团圆说得条理清晰。 “……” 他们说不过团圆。 等所有人家都把地瓜投完了,就到了称重时,今年是最没有悬念的一年,团圆除了篮子里的地瓜,还跟首儿一起抱了两趟,才把地瓜都放上秤,负责称重的里正笑笑,“团圆,地瓜九十五斤。” 全村就五十多户,团圆得到的地瓜九十五斤,其他孩子也不称了,挎着篮子到各个摊子去转。刚才他们已经看好了想买的东西,就等着评比完,用粮食去换。 团圆跟里正借了袋子,装了满满一袋子地瓜,叫首儿帮她一起拖着去换农具,就到那个可以用粮食换农具的摊子前。 铁匠高大锤一看是两个孩子过来,用粗糙的大手摸摸团圆脸,“小姑娘,你要换啥?” 团圆就说了,她要一套适合她用的农具,“我有九十五斤地瓜,够不?” “够了。”高大锤憨憨地说,立马开始打团圆要的农具。 团圆把地瓜给人家,拉着首儿去做糖人的摊子前,糖人都卖完了,老头儿正在熬糖,团圆睁着大眼睛看。 老头儿对团圆笑笑,慢慢熬着锅里的糖,熬到差不多了,就舀起一勺糖来画糖人,画的是十二生肖,惟妙惟肖。 团圆从头看下来,摸摸口袋想买糖人,她没拿钱袋子,老头儿笑笑,“可以拿粮食换。” 地瓜都叫团圆用来换农具了,只剩篮子底那点玉米粒,就能有一捧。 老头儿:“……” 这个真不行。 团圆沮丧地走开,首儿拉住她,“我有钱,我买给你。” 两人都买了自己的生肖,团圆属牛,首儿属龙,两人牵着手走开了。 在严家,首儿见过比这个精致得多的糖人,还有用嘴吹的,他跟团圆说。 “那这个不是当厨娘会的范畴?”团圆刚才看下来,她第一次得承认自己学不会。 “谁家厨娘会这个?你会熬糖,做个冰糖葫芦就行了。”首儿道。 “冰糖葫芦是什么?”团圆一个小土丫头,没见过的东西可多了。 首儿说等天再冷,山楂到了村里,叫张妈教团圆,紧接着他又说了一句,“现在不准问我什么是山楂,你见过就知道了。” 不叫问就不问,团圆嘟嘟嘴,首儿加了一句,“山楂跟……你们这里的酸枣差不多。” 这是首儿能想出的最恰当的比方了。 两人回到打铁的地方,团圆要的农具已经做好了,高大锤还给安上了木头把儿。 “叔,这个需要另外给粮食吗?”团圆看到了,大人们光买了农具,可没送木头把儿,自己的却给安上了。 高大锤笑笑,他觉着团圆这个小丫头很是招人喜欢,“不用,你拿走吧。” 团圆谢过人家,高兴的拿着农具,找了一个地方刨了几下,很顺手,刚停下就看着土豆挎着他那一篮子土肥垂头丧气往家走,手里拿着两个小地瓜,就数他的战果最差。 眼睛一转,团圆走到土豆身边拍拍他,“土豆,我还有三块米花糖,换你这一篮子土肥,你干不干?” “干!”土豆求之不得呢,“不过团圆,你要这东西干啥。” “我家院子里种了一点菜,长得不好,我拿回去撒上。”团圆种在院子里的辣椒,是结出了辣椒,可太秀气了,除了蒂,啥都不剩,跟空间里种的天差地别,团圆觉着就是肥料没跟上,地没有劲。 “这样啊,那你要是不够用,就到我家,我叫我爷爷再给你点。”土豆连篮子都给了团圆,嚼着米花糖走了。 首儿离团圆远了点,“团圆,你别拿着粪逛了,味道太大了。” 两个人把农具和土肥拿回家,回来时,一辆破旧的牛车正好进村,牛车晃晃悠悠,前头的老黄牛不时停下来吃草,赶车的老汉也不挥鞭子,只是自顾自地抽烟袋。 团圆紧抓着首儿的手,“来了,来了!” 那车上装的就是团圆最期待的…… 第一百九十二章 团圆的神明 秤砣他们也跑过来,嚷着“来了,来了,”跟随着牛车跑。牛车上的老汉还是任老黄牛自己走着,也不挥鞭子。 “这是什么来了?”首儿疑惑地问团圆。 团圆眼睛黏在牛车的木箱子上,闻言对首儿灿烂地笑着,“你是不是不知道这是什么?” 废话,要是知道他还用问? 团圆神神秘秘的,“过会你就知道了。” 路上,看到牛车的,都跟在后头,连跟李秀才下棋的人都扔了棋,跟着牛车跑,李秀才要生气,看到牛车,无奈地叹口气,也过来跟着牛车走。 “爷爷,今年他来的比去年早。”团圆蹦蹦跳跳的。 李秀才知道团圆赶山会,最期待的就是这个,摸摸她头,“那还不赶紧跟着?” 到了空场上,里正早叫人搬了桌子,上头摆着茶水、瓜子、炒花生、还有烟丝,桌子叫人擦的铮亮,而空场上的人比刚才还多,一村子男男女女,都搬了凳子马扎子坐在桌子前面,眼巴巴等着。 首儿越发好奇这牛车上是什么。 等老汉的牛车一停,就有汉子给他把箱子小心搬下来,里正把放好烟丝的烟袋递给他,首儿简直被吊足了胃口。 等老汉抽完烟,喝完茶,才从木箱子里拿出一块布,布上画着一座山,他叫人帮他拉好,他打开另一个木箱子,东西一样样摆出来,不过这些都是在布后头进行。一切准备妥当,老汉拿出腰间的锣一敲。 “开始了!” “开始了!” 一群孩子睁大着眼睛看着布,布后头出现一个木头做的小人,秤砣指着大喊,“是猪八戒,吭哧吭哧。” 一堆孩子大笑。 “原来是皮影戏?”首儿算是大致看明白了,但这木头做的小人,他没见过,而且那木头人很机灵,不光手脚能动,连面部的眼、耳、鼻和口都能分开动,首儿觉着很神奇。 “这是木偶戏。”团圆只顾盯着布看,叫李秀才给首儿讲讲。 李秀才抽着烟袋说,大王村有一户姓木的人家,世代都是演木偶戏的,但不到镇上去演,只在农闲时,被各村请去演。 “这木偶是木头做的,不跟皮影那么单薄,白天也能演,也不需要隔着一层布。” 首儿点点头,看回布上,正演到精彩处,孙猴子三打白骨精,底下的孩子都站起来,跟着比划,喊着使劲打。 老汉只唱了几句,比起他操纵木偶的精湛技艺,他唱的有些荒腔走板,不过一点不影响大家的喝彩。 随着孙猴子第三次打倒了白骨精,木偶戏落下帷幕,团圆发出一声“啊”的惋惜,她没看过瘾呢。 首儿推推团圆,“那个老头一个人怎么能同时操纵那么多木偶?” “那是木爷爷,操纵木偶的是他和他孙子两个人,在牛车后头跟着个孩子,那就是他孙子。怎么样,你看过木偶戏吗,厉不厉害?”团圆拉着首儿悄悄溜到布后头。 演木偶戏的老汉叫木长山,他坐在一边,他孙子木小山在收拾东西,听到一声“小山哥哥”,木小山猛地抬起头,“团圆,你又来摸木偶?” “小山哥哥,这次我还带了个人来,他叫首儿,是第一次见木偶。”团圆拿着一块米花糖给木小山,说是她自己做的,木小山乐得一直笑,拿过去给木长山。 团圆过去叫木长山爷爷,木长山无奈地笑笑,“团圆啊,你每年都来摸木偶,这么多年了,还没摸够?” 其他孩子光看戏,只有团圆看完了,还要来他这里摸木偶,他记得第一次见团圆,她才两三岁,那么大一点,大眼睛眨啊眨的对他笑,三年过去了,团圆的眼睛还是那么有光。 团圆笑嘻嘻的,“木爷爷,你年年来我们村演木偶戏,村里人都没看够呢。” 木长山笑的乐呵,叫团圆去摸木偶吧。团圆拿起一个木偶,木偶的身上有绳子,动作表情就是通过绳子来控制,她仔细地抚摸着木偶,木小山过来,握着她两只手,教她怎么叫木偶动。 首儿不知怎么地,突然就对这木偶失去了兴趣,他手里拿的正好是那个白骨精的木偶,细细的眼睛,手脚也细细的,他觉着这木偶面目可憎,重重地放回木箱子里,“砰”一声,“这木偶没有皮影好看。” “首儿,你怎么了?”团圆放下木偶,过去拉拉首儿,他当着人家这么说太没礼貌了,“木爷爷,对不起,他刚来村里,有点不习惯。” 木长山是第一次见到首儿,看着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少爷,见多了好东西,看不上他这个木偶,他理解,可理解不代表他接受。在他木长山的心里,这辈子最重要的东西就是这木偶。 木长山摆摆手,团圆拉着首儿走了,走出几步,团圆甩开他的手,“你怎么回事,要是因为你,木爷爷再也不来演木偶戏了,你说怎么办,你看看秤砣他们看了木偶戏,多兴奋!” 远处,秤砣拿着一根棍子,抓耳挠腮的,在模仿孙猴子。 也许在首儿看来,这木偶戏算不上什么稀奇东西,可在团圆,在秤砣看来,这就是他们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首儿嘴硬,“我家有皮影,他那个就是不如皮影做的好,而且我有三打白骨精的书。” “不是这个问题,对秤砣来说,你的书再好,也不如木偶戏。你怎么不明白,亏你还九岁了呢。”团圆不明白首儿这是怎么了,明明过去看木偶之前,他还说喜欢木偶的。 “我也有书。”李润书从旁边走过来,轻拍了一下团圆肩膀,说了这么一句。 团圆转头惊喜地说:“润书哥,你能把你的书给我看看吗?” 李润书说三打白骨精出自《西游记》,书是他爹从镇上旧书摊买的,缺了几页。 “那我也要看。”团圆跟李润书走了,留下首儿一个人。 他有书,团圆不看,李润书说有,团圆屁颠屁颠跟着走了,首儿气鼓鼓地回了家,严夫人问他怎么了,首儿摇摇头,过了一会赌气地说:“娘,这里也不比严府好到哪里去,咱们走吧。” 严府那些人笑他,首儿压根不往心里去,可团圆忽视他,他很在意,在意的心里疼,心里疼就伤心了。 “出什么事了?是不是跟团圆闹别扭了?”严夫人拍拍首儿。 “没有。” 回答的这么快,眼圈都红了,又是跟团圆手拉手走的,肯定是两个人闹别扭了,严夫人叹了口气,“你能跟娘说说因为什么吗?” 首儿不想说,只是说:“娘,咱们找个戏班子来唱堂会吧,找镇上的就行,现在农闲,大家都有空来听。”首儿眼巴巴看着严夫人。 严夫人摸摸他的头,“你啊……娘有件事情要先办了,之后就请戏班子来。” 第一百九十三章 种大蒜 第二天,秤砣来找团圆。团圆正看李润书给她的书呢,看得如痴如醉,秤砣叫了她两遍,她才抬头。 这《西游记》太好看了,团圆拿回家就翻着看,越看越入迷,她把里头不认识的字都写下来,今儿早上央着爷爷讲的就是这些她不认识的字。 “秤砣,你来得正好,我给你讲这里面的故事吧?”团圆拉着秤砣道。 秤砣一看见书,就没有听的兴趣了,“可别,我来是问你,你跟首儿闹什么别扭了,他闷闷不乐的,问他他也不说。” 团圆合上书,就把事情说了。 “他真是这么说的?那这是他不对,我找他去。”木偶在秤砣心里是最好的东西,就是首儿这么说,他也不原谅。 团圆使劲点头,“你去说他,我说他他不听,这次真不怪我。再说我也没不跟他玩,是他不来找我玩。” 秤砣跑去了严家,不一会又气喘吁吁回来了,“他说他就是冲动了才那么说的,不是瞧不上木偶。” “那他道歉没?”团圆觉着就是无心的,我给你指出来了,你就该改正,不然没法愉快地玩耍。 “没有。”秤砣摇摇头,不过他帮首儿说话,“不过我批评他了,不能说木偶的坏话,他看样子听进去了。团圆,首儿怎么说都救了你一回,你主动点去找他玩吧。” “秤砣,那你先主动给我干点活吧。”团圆拉着秤砣往她的小菜园子走。 “干吗?”秤砣才不是来给团圆干活的,他是来当和事佬的。 团圆不是跟土豆换了一篮子土肥吗,她想叫秤砣给她把菜园子的土翻一遍,她洒上土肥,然后种大蒜。 秤砣苦着脸,他不想干这个活,跟团圆讲条件,“我要是给你翻好了,你能原谅首儿,还跟他玩吗?”为了首儿,秤砣可谓是两肋插刀。 “行。”团圆把镢头给秤砣。 她把屋檐下挂的编成辫子的大蒜拿下来,拣着蒜头大的拽下来,掰出蒜瓣,挑出大的蒜瓣,拿来种在小菜园里。 秤砣看团圆就掰个蒜瓣,觉着自己像苦力,累活他干,团圆干的活多轻松。 看到秤砣看她,团圆攥拳头给他鼓劲,“秤砣~哥,加油!” 秤砣咧咧嘴,学着大人,往手上吐口唾沫,挥着镢头。 “团圆!”土豆挎着一大篮子土肥来了,“我爷爷说,你家地太贫瘠了,叫我再给你拿一篮子土肥来,这样种出的大蒜才会好。” 土豆和他爷爷李有田一样,爱干活,放下篮子就过去叫秤砣把镢头给他,他来翻地。秤砣乐坏了,说他都干半天了,剩下的就交给土豆了。 “行。”土豆天天跟在他爷爷身边,这翻地比秤砣都麻利,镢头举起落下,土翻的深,还把土疙瘩用镢头拍开。 团圆拿着自己的小农具,在另一头学着土豆那样翻地,秤砣摸着光头,“刚才我翻地,你咋不来学呢。” “你翻的没有土豆专业。”团圆的农具翻不深,她就刨两下。 秤砣抬腿就走,贵贱不干了,伤自尊了。 小菜园子就一点地方,不一会就翻好了。土豆给挖出一道道沟,好把土肥洒进沟里,团圆刚要照着土豆教她的扬土肥,七丫来了,跟团圆一人挎一篮子撒土肥,土肥洒上,再把翻出的土盖回去,这地就可以种大蒜了。 首儿犹豫着来到团圆家门口,想看看团圆在干什么,看到她家这么多人,他又转身走了,就算没有他,团圆也有许多人玩。 团圆抬头看看门口,没有人,开始挖沟种大蒜。 撒肥料的沟是竖着挖的,种蒜瓣的沟是横着挖,挖好沟把大蒜放进沟里,稍稍往土里摁摁就是种好了。 土豆看团圆和七丫两个小姑娘干的很好,先走了。 种好大蒜,盖上土,团圆拍拍手上的土,“七丫,这样就行了吧。” 七丫说这样就行,她家就是这样种大蒜的。 团圆看还剩好些蒜,“七丫,我剥的蒜太多了。不过没事,我爱吃蒜泥。” 团圆喜欢把蒜用蒜臼子捣成泥,加上酱油醋,再加上花生米,花生米上裹着蒜泥,辣辣的,配着窝窝头特别带劲。 滚滚给团圆出主意,“团圆,你可以把这些大蒜剥掉皮,一颗一颗放进碗里,别排的太紧,在碗里加入一点点水,没过大蒜的根,一两天换一次水,它会长出嫩绿的蒜苗。” 团圆一听,找了一个边破了的碗,按着滚滚说的,把大蒜根朝下摆好,加一点点水,放在窗边。 “团圆,你这也是种大蒜?”七丫没见过这种种大蒜的方法。 团圆给七丫讲了这叫在水里栽蒜,七丫不解,“团圆,我娘都不叫大蒜发芽,你怎么还放在水里叫它发芽呢。” 团圆按着滚滚对她说的回答七丫,“这样长出的是蒜苗,比芽长很多,剪下蒜苗可以下面条啊,炒鸡蛋啊,我在书上看到的,也不麻烦,我就试着种一下。” 七丫说她回家也试试,“团圆,书上还讲种菜?” “书上啥都有。”团圆拿过《西游记》,一句一句读,又给七丫讲意思,七丫听得津津有味,不停地问团圆后来呢。 七丫走了后,团圆问滚滚,“你每次都是光说,就没有图?那样我能更好理解。” 滚滚:“有的,不过需要财气。” 只要有财气,他能给团圆看许多东西,可关键是团圆赚到的财气实在是有限。 “好吧。”团圆就知道,滚滚不会忘了叫她赚钱,她走到野山参跟前,“滚滚,我怎么觉着这棵野山参变矮了呢?” “嗯……是天冷了,它长的慢了,所以看着像变矮了。”滚滚道。 团圆跟野山参比了比,本来野山参比她高一大截,现在比她还矮,她没长高,那就是野山参缩水了。 “滚滚,我们村里是变冷了,可空间里一直都是这样不冷不热,它不该这样啊。”团圆越看越觉着野山参不对劲。像她种在空间里的辣椒,长得能有张妈给她的辣椒两个大,就是晒干变脆,也没这么缩水。 滚滚:“……” 它解释不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咸鱼饼子,天下在手 “团圆,快来,我爹网到了很多鱼,我娘叫你去跟她学腌咸鱼。”秤砣在院子里喊。 团圆从空间里出来,站在秤砣身后,拍拍他,“走吧。” 秤砣摸摸光头,他进来时明明没看到团圆,她怎么站到自己身后去了,不过想到那一大盆的小鲫鱼,秤砣就把这事抛在了脑后。 桃源村河里的鲫鱼都长不大,而且鲫鱼繁殖快,所以不管大小,抓到的村里人都会拿回家吃。李大旺网到的鲫鱼都不大点,而在缸里养着的几条花鲢和草鱼,最少的也一斤多,有条花鲢得有四五斤。 李大花边收拾鲫鱼,边跟团圆唠叨,“你叔啊,就爱给我找事做,那些大鱼还好,这小破鲫鱼,不光收拾起来麻烦,刺还多,就得油煎,太费油了。” 教给团圆怎么收拾鲫鱼,李大花剪开鲫鱼的肚子,叫团圆收拾,“小心点,别划破手。” 团圆小心收拾着鱼,一盆鱼她和李大花加上李奶奶忙了半天,才弄好,李大花把鱼身里里外外都抹上盐,放进盆里腌着,“两天后翻一下,四天后就可以串起来晒了。” 团圆学着李大花的方法,抓了把盐,把鱼皮和鱼肚子里都用盐搓了一遍,“婶子,我觉着把椒盐抹在鲫鱼上面,晒出的咸鱼能更好吃。” “这破鱼用椒盐腌,都是浪费了椒盐,再说那得多少椒盐!”李大花最讨厌李大旺往家拿鲫鱼,他又不收拾,都得她来。 秤砣围着李大花念经,“娘,就听团圆的吧,她帮你这么多忙,总得叫她吃到想吃的。” “一边去,你以为椒盐都是大风刮来的?”李大花不耐烦道。 秤砣撇撇嘴,看团圆,团圆笑嘻嘻的,“没事儿,婶子,我家的花椒还有好多,正愁没地方用呢,我这就回家炒椒盐。” “团圆,我给你烧火。”秤砣为了吃上好吃的咸鱼,可勤快了。 用来腌鲫鱼的椒盐,团圆只是炒出香味,并没有擀碎,就叫秤砣抢去拿回了家,李大花抹在鱼身上,又加了葱段和姜片。 “婶子,这些鱼怎么还加这两样?”团圆问。 李大花说这些她准备中午用来炸的,“裹上面粉鸡蛋糊,一炸,刺酥脆,整条鱼都可以吃,不过团圆你还小,得小心点,别被鱼刺卡住。” 秤砣点头,“团圆,炸的鲫鱼可香了,得趁着酥脆的时候一口气吃光,不然到下一顿,它就不脆了。不过娘,你太偏心了,怎么团圆说吃,你就炸鲫鱼呢,你怎么不说给我炸呢,我可是你儿子。” “我给团圆炸了鲫鱼,你能忍住不吃?”李大花瞪儿子。 秤砣摇头,他必须吃。 “那不就结了。”李大花起身,叫团圆跟上,跟她学贴饼子,团圆赶紧跟过去,秤砣也跟上,“团圆,你跟首儿和好了吗?” “我忙呢,等我忙完吧。”团圆只想学贴饼子。 把玉米面用热水烫熟,把两个煮熟的地瓜捏碎了加进去,再加玉米面,用早上剩的粘粥来和成团,就可以放在一边。李大花在白面里打入两颗鸡蛋,叫团圆加水和成面糊。 “婶子,得放点盐吧?”团圆问,这样面糊能有味道。 李大花把鲫鱼端进来,腌的差不多了,她把鲫鱼身上的花椒洗掉,待会好裹上面糊来炸,“你少加点盐。” 团圆加了点盐,把面糊调的不稀不稠,按着李大花教她的,把鲫鱼用面糊裹住。李大花已经在锅里加入油烧热,叫团圆下入鲫鱼炸。 团圆把裹好面糊的鲫鱼放进油里炸,炸的两面金黄,就捞出来,重新下入鲫鱼。刚开始,她是一锅都炸好了,再下鲫鱼,从第二锅开始,团圆是一条炸好了,就再放入一条,这样炸的快多了,但难度也大了,每条鱼成熟的程度不一样,需要团圆会分辨。 在做饭上的领悟力,团圆是真的强,每条鱼都炸的金黄,上头的面糊鼓起来,看着就酥脆,李大花都佩服,“团圆啊,你这鲫鱼炸的比婶子都好,快赶上你奶奶了。” 李大花要说谁饭做得好,就会拿李奶奶来比较。 团圆嘿嘿笑着,又从锅里捞出一条炸好的鲫鱼,放进盆里。 李大花也跟着笑,“我啊,不用等到秤砣娶媳妇,就能享到媳妇的福气了。”家里有个媳妇也就是团圆这样了。 团圆嘿嘿笑,她听着李大花就是夸她能干呢。 秤砣进来,拿起一条炸好的鲫鱼丢进嘴里,嘎吱一声,听声音就知道酥脆,里面的鱼刺也酥了,秤砣吃完,拍拍团圆,“团圆,继续努力哈,别骄傲,别急躁哈。” 总结起来,就是戒骄戒躁,多来家里跟他娘学着做菜。 “滚一边去。”李大花抄起笤帚疙瘩,秤砣拿着几条炸鲫鱼跑了。 鲫鱼炸好,正好可以贴饼子。把锅里的油舀出来,加水烧开,李大花给团圆示范贴饼子。挖下一团面,两只手团来团去,团成椭圆形,就啪贴在锅边。贴的这一下,团圆看着跟摔“哇呜”差不多。 “团圆会了吗?”李大花叫团圆来贴饼子。 团圆手小,挖了一团面,按着李大花教的,啪一声把饼子甩在锅边上,可饼子出溜出溜往下掉。 李大花赶紧把饼子往锅边使劲摁了摁,“使点劲甩,往下掉,你就使劲摁一下,没事的。” 两个人合作,在锅边贴了一圈饼子,盖上烧火,不一会就闻到了玉米面的香味,李大花跟团圆说,玉米面里也可以加豆面,贴出的饼子也是香喷喷。 刚出锅的饼子金灿灿的,底下有一层焦脆的嘎巴,李大花揭下来给团圆,“尝尝。” 嘎巴吃起来咯吱咯吱的,酥脆,带着玉米面的香味,“婶子,真香,比窝窝头香多了。” “那是你吃窝窝头多,吃这个的时候少。”李大花笑。 贴饼子只能围着锅边贴一圈,蒸窝窝头能蒸一锅,李大花嫌麻烦,一般都是蒸窝窝头,不过要说跟小咸鱼配着吃,那还得说是饼子最配。 一盆炸鲫鱼,一盆饼子,李大花叫团圆把李秀才叫来一起吃,团圆跑回家,跟爷爷一说,李秀才拿了葫芦,里头还剩一点酒。 李大旺一看到葫芦,把李秀才摁坐在板凳上,“叔,今儿我陪你喝。” 李大花狠剜了李大旺一眼,“我告诉你,少喝点,不然给我睡草垛子去。” “没多少。”李秀才把酒倒出来,就这么点,想多喝也没有。 等李大旺两口酒下肚,团圆知道李大花为什么先把丑话说在前头了。你能想象一个闷葫芦突然像是奔涌的江水那么滔滔不绝吗,喝了酒的李大旺就是那样,从种田说到秤砣又说到李奶奶,连李大花拧人拧哪都说了,气得李大花脸都黑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酱豆 回到家,团圆跟爷爷说,她在小菜园里种了大蒜,李秀才指指窗边的破碗,“这是啥?” 团圆说过几天长出蒜苗,爷爷就知道了,李秀才很少管团圆做这些,没再问,“团圆,今天怎么没见首儿来?” 严家小少爷可是个讲究的孩子,见天的把团圆送回来,昨天和今天李秀才都没看到他,还怪不习惯的。 团圆也不习惯不跟首儿见面,不过她有解决办法,用事情把自己的时间都填满,这样她就不会想关于首儿的事了。 “爷爷,他也有自己的事,我也有自己的事儿,明天我上大族老家,跟芯儿她娘学着做酱豆。”团圆只是伤心了一下,又打起精神来,她有许多要学的。 李秀才点点头,“行,不过你记住,见了大族老,不要缠着人家打听事情。” 团圆哪都好,就是话有点多,有时候会叫人觉着没分寸。 “爷爷,我是去学腌咸菜,不是跟大族老说话,你别担心。”团圆保证。 第二天,团圆念完书,来了大族老家。 李春水被闺女拉着,什么也干不成,“芯儿啊,娘就是洗豆子,这个你团圆姐姐不学也会。” “娘,不行,你得当着团圆姐姐做,不可以先做。”芯儿就是不叫李春水干。 李春水皱皱眉,抬头看到团圆,舒展了眉心,“瞧,你团圆姐姐来了,这下可以放开娘了吧。” 芯儿哒哒哒朝团圆跑过去,拉着团圆的手,“团圆姐姐,我看着我娘呢,她没有提前做。” 团圆不好意思地来到李春水面前,叫了婶子,问酱豆怎么做,她帮着做。 做酱豆其实不难,先挑出有虫眼的豆子,把好的豆子洗干净煮熟,放在盆里叫它自然发酵就行,李春水端出之前做的酱豆,掰开一个给团圆看,“团圆,你看到豆子拉丝没?” “看到了,婶子。” “在我娘家那边,做酱豆就叫丝豆子,别看只是煮熟放在一边就行,但要想叫豆子拉丝拉的恰到好处,得多做几次,才能掌握好。” 豆子能拉丝,说明酱豆做好了,接下来就把青萝卜切丁,加上葱花和姜腌起来就可以。 芯儿急了,“娘,你都自己干了,你倒是叫团圆姐姐学着干啊。” 李春水拍拍头,朝团圆笑笑,“团圆,婶子光顾着说了,实在是这做酱豆就这么简单,我一说你就能懂,至于发酵,光靠说也没用。” “娘!”芯儿大喊。 “好好好。”李春水无奈地笑笑,“团圆啊,你要不试着切萝卜丁?” “团圆姐姐,你切吧,我娘都能切好,你肯定也能。” 李春水:“……” 团圆摇摇头,“婶子,你切,我在一边看着就行,我还小,爷爷不叫我用菜刀。” 李春水感叹李秀才把团圆教育的真好,孩子可以干的,就放心大胆地叫孩子干,不该孩子干的,就一点商量余地没有,不跟她公公似的,只要芯儿想要的,月亮都能给摘下来,太惯芯儿了。 切好的各样菜放进酱豆里,加上盐,李春水叫团圆搅拌着,她从鸡窝顶上拿下来一个盆,里头是腌好的酱豆咸菜,腌出来不少汤。 “团圆,做好就这么放在鸡窝顶上就可以,里头腌出的汤,拿来腌大白菜的根特别好吃。” 在桃源村,连靠近大白菜芯儿的那块根,都会拿来腌了吃。 “对了,你要是做,到冬天酱豆咸菜里头会有冰碴子,你就早早挖出当天要吃的,放在锅边,饭做熟,冰碴子也就融化了。”李春水又补充。 芯儿闷闷不乐,她要早知道酱豆就这样做,就不叫团圆姐姐来学了,这根本就没有什么可学的。 李春水看出闺女不高兴了,这闺女可是把团圆看得比她这个娘都重要,想了想还有什么能教团圆的,倒是叫她想起一样,“团圆,婶子还有一样能教你,不过不是菜,算是零嘴。” “团圆姐姐,我娘说的是地瓜干!”芯儿抢先揭晓答案。 这孩子!李春水本来想勾起团圆的兴趣,再告诉团圆,不过显然闺女等不及,“是地瓜干,不过我这个地瓜干的做法不一样。” 村里做的地瓜干,就是直接煮熟就晒,这样晒出的地瓜干又硬又干,老人小孩咬都咬不动,李春水做地瓜干的方法麻烦点,但做出的地瓜干既筋道,还甜糯柔软。 从屋里端出一盆煮熟的地瓜,个头儿都是小的,李春水叫团圆和芯儿帮她扒皮,扒好皮地瓜就摊开晒着,团圆看着跟李大花教给她的方法一样。 “团圆,这才是第一步呢,下面的步骤我说给你听,你自己回家做着试试,有问题你就来问婶子。什么问题你都可以来问,婶子可感谢你让芯儿变得开朗起来,我家芯儿可喜欢你了。”李春水这人挺实际的,谁对她闺女芯儿好,她就对谁好。 团圆也喜欢芯儿,“婶子,你说吧,我听着。” 李春水详详细细说了一遍,“团圆啊,你先少晒点地瓜干试试,那个酱豆,你也少做点,第一次不一定能做好。这两样东西看着不难,可都需要多做才能做好,也才能发现其中细微的差别,对味道的影响。” 这个晒和发酵不比别的,能说清加多少,它没有比例。再比如这个蒸地瓜,它跟地瓜的个头有关系,得自己去摸索,所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在味道上也是。 回到家,团圆就煮了几个地瓜,又煮了豆子。 把煮好的地瓜晒上,煮好的豆子放着发酵,团圆天天守着这两样东西,生怕哪里出了错,还有家里窗边一排的栽在泥碗里的大蒜,也需要她给换水。在第一次栽的大蒜发芽后,团圆就种了一堆这种大蒜。 天天守着这些东西,团圆早把去找首儿忘到了脑后。 首儿从开始想着,团圆要是主动来找他,他该怎么“勉为其难”接受,到后来想着团圆什么时候来找他,再到后来成了他是不是该去找团圆,这心路历程越来越心酸…… 第一百九十六章 区区卖粮(上) 王居中来找了里正,说了严夫人叫他来说的事。 里正想了又想,说这事他得跟族老商量一下,再给王居中回信儿,怕严家觉着他拿大,里正特意加了一句,“严家买村里粮食是好事,只是我作为里正,得考虑的周全。” 王居中很理解,里正要考虑的事情方方面面,得为每一户负责,他点点头走了。 里正来找了大族老,两个人关在屋里大半天,又一起走了,李春水进来把窗户打开,屋里烟雾缭绕,呛人得很…… 出门,里正照例拿出锣来敲,这次的锣声干脆响亮,大人小孩都到了空场这里。 “这次又是啥事啊!咱们村一年到头开不了几次会,这怎么刚开完会又开会,里正这是有啥想法了?” “这开会跟雨一样,旱的时候旱死,涝的时候涝死,不过我听着这锣声,不像是坏事。快看!里正又是和大族老一起来的,看来又是大事。” 团圆希望里正和大族老赶紧说什么事,她急着回家,给她的地瓜干进行最后一蒸,李春水教给她的做地瓜干方法,得三蒸三晒。 里正也不是那种打官腔的人,直接就说了王居中跟他商量的事,人群一下子炸开了锅,不,是整个村都炸开了。 “啥,严家要买粮食,回家我就把粮食装麻袋。” “我也得回家装。狗剩,过来,你赶紧回家装粮食去。”有妇女直接就叫儿子回家装,仿佛装晚了,严家就不收粮食了。 桃源村是用钱的时候少,可他们也想要手里有白花花的银子。 团圆想起来了,首儿说过,他家会买粮食。 里正怕的就是这样,大家一听严家买粮食,会不管不顾地卖粮,“都安静,听大族老说。” 大族老扫过人群,就像沸水被放到了数九寒天的露天,躁动渐渐平息了,大家都安静地看向大族老。要是大族老不叫卖粮食,那……只能听大族老的。 “我的意思呢……”大族老说话了,众人都竖着耳朵听,只听大族老继续说:“想卖粮的可以卖,不过……” 大族老落在每个人身上的眼神,压迫感十足,大家都提着心等着大族老说下去。 “族老爷爷,不过什么呀?”团圆一点不受大族老目光影响,脆生生问道。 旁边的李大花把团圆拉到身边,小声说,“团圆,别说话,听大族老说。” 大族老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一瞬就消失,“不过卖粮之前,每家都给我留出足够自家吃的粮食,不然现在赚到了几文钱,你乐,明年开春粮食涨价,就是你哭的时候。” “哗啦”,众人卖粮的热情被浇灭了,族老说的太对了,得先留够自家吃的,才能卖粮。 “里正,大族老,俺明白了。” “俺也明白了。” “明白就回自己家去,好好考虑一下能卖多少粮食,后天严家在这里收粮。”大族老说完就走了。 里正又嘱咐了一遍,“要先留出够自己家满打满算吃的粮食,往多了留,然后再卖,千万到时候没得吃啊。” 大家都说晓得了,里正才挥挥手,叫大家回家。 团圆刚才一直被李大花捂着嘴,现在点点李大花的手,李大花放下手,团圆大眼睛扑闪扑闪,“婶子,你们怎么都畏惧族老爷爷呢,他人很好的。”团圆觉着刚才大族老对她笑了呢。 “大族老是人好,可他是大族老,我们不是畏惧他,那叫……敬畏,对,是敬畏。”要说听到这消息最高兴的,就是李大花了。 李大旺开了许多荒地,种的都是粮食,她家可以多卖粮。 接下来,村里都在讨论卖粮的事,讨论来讨论去,他们发现每家可以卖的粮都不多。 “还是李大花两口子聪明,人家开荒,这下子要发了。”李桂花说的酸溜溜的,说完瞅其他几个妇女。 她家虽然受了罚,可里正没不叫她说话。 李桂香跟李桂花名字只差一个字,但最烦李桂花这种挑事精,“咋了,你眼红?眼红也没用,那是人家两口子一锄头一锄头开出的荒,是人家肯干。再说荒地有的是,谁想开就开,你有这眼红的功夫,去开啊,你也发!难道还想让人家李大花家把粮食拿出来,分给你?” “桂香说的对,咱们要想有粮卖,就应该去开荒,向李大花两口子看齐。” “对,没那么能干,也可以几家合伙开一块荒地。” 李桂花扭着水桶腰走了,都傻,傻到家了! 到了严家收粮这天,除了李大花家用木板车推了好几麻袋粮食,其他家拿的粮食都差不多,也就几十斤。团圆也拖着个口袋,挎着个篮子来了,她和李爷爷算过,她家也可以卖点粮食。 “呦,团圆啊,你家还得跟人家换面呢,还有余粮卖给严家,不怕饿死?”李杏黄往后看,看到拿着口袋的团圆,就叫两个弟弟大金大银看着粮食,她挎着个篮子走到团圆身边。 她家被罚,都是团圆害的,看到团圆,李杏黄头发丝都要着火了,当然得使劲挖苦团圆。 “杏黄姐,你先顾好你家吧,我记着族老爷爷说了,好事都没你家的份,这卖粮也是好事。”团圆还没怕过谁,李杏黄挖苦她,她就挖苦李杏黄,来啊,互相伤害啊,看谁气死谁! 牙尖嘴利!李杏黄挎紧了篮子,哼了一声,“那天里正叔也说了,谁家想卖就卖。怎么,你是里正,还是严家收谁家粮食,得经过你同意?” 说完,李杏黄挑衅地睨团圆,在心里为自己鼓掌,说得太好了,团圆算哪棵葱哪头蒜啊,呸! 赶山会那天,李杏黄也偷偷去了,暗地里看到团圆扔下首儿,颠颠跟着李润书走了,严家肯定对她态度一落千丈,自己的机会来了! 想到这里,李杏黄挺了挺胸脯。 几日不见,李杏黄的战斗力提高了,可团圆是别人越强,她越强,笑眯眯地说:“杏黄姐,你家原来有余粮啊?” “当然有,还很多。”不能叫团圆看瘪了自己家。 “从九奶奶身上省下来的吧?” 李杏黄发现自己又着了团圆的道,这不就是说她家让奶奶挨饿吗? “你!团圆你!”李杏黄气得说不出话来。 “姐,到咱家了,你快过来。”前面的大金喊李杏黄,李杏黄深吸一口气,挂上甜美的笑容,走到了前面…… 第一百九十七章 区区卖粮(下) 王居中看着眼前不该出现的小姑娘,又听到李杏黄说的话,去看里正,这个你不管? 李杏黄是这么说的,“王管事,我娘说这袋子粮食不要钱,就送给严夫人吃。” 李桂花回娘家说了自己家受的罚,想叫娘家人给她出头,结果三个哥哥两个弟弟,没有一个帮忙的,她才住两天,嫂子弟媳妇就把她赶出来了。这些加上自己家受的罚,更坚定了李桂花攀上严家这根高枝的决心。 排在李杏黄后面的妇女掏掏耳朵,“啥,李桂花这只铁公鸡,对九婶子一毛不拔,上赶着给人严家送粮食,给钱她家都不要,这是疯了?” 这话,话糙理不糙,里正也觉着李桂花是疯了,把粮食放回李杏黄手里,“回家去,严家不收你家的粮。” “里正叔,凭啥!是,我家是受罚了,可这卖粮的事不在范围内吧。严家不是本村人,只是住在村里,这卖粮就不算是村里的好事。”李杏黄狡辩。 “天啊,杏黄这丫头怎么敢这么跟里正说话,眼里压根没有里正,真是不像话!” 李杏黄冷嗤一声,她娘跟她说了,只要她进了严家门,什么里正啊,甚至大族老啊,都奈何不了她了,她想叫声里正就叫,不想叫,他就是李贤良! 牙尖嘴利,里正摇摇头。 团圆跟李杏黄的位置中间就隔了一家,她探出头说:“杏黄姐,严家住的是桃源村的地,就会守桃源村的规矩,对吧,王叔?” 王居中朝团圆笑笑,“团圆说得对,我家夫人说了,我们来了桃源村,就是村里的一员,所以小姑娘,这粮食你拿回去吧。” 就是里正说李杏黄家可以卖粮,王居中也不会要这不要钱的粮食,严家上上下下都看出了这小姑娘的“司马昭之心”。 “王管事,这粮食我家真不要钱。”李杏黄急了。 “不要钱,严家更不能收。”王居中说得一点没商量,把李杏黄拿的粮食放到一边,李杏黄后面的妇女一屁股把她挤开,“没听明白?严家就害怕你这不要钱的粮食。” “哈哈,白送的人家都不要,这可真磕碜到家了。”李豆花挺着大肚子,挖苦李杏黄。 这小姑娘的娘李桂花,总觉着她们这些妇女傻,她精,可她精,嫁的也不就是桃源村的李大栓吗!都是一个村里的,李豆花最看不惯那种踩低别人,抬高自己的人。 “姐,咱们回家吧。”大金和大银抬着粮食,眼巴巴看着李杏黄。 李杏黄出人意料地没有气急败坏,“你俩先回家,姐留在这里。” 李杏黄就站在一边,看其他人卖粮食,确切地说就是看团圆的粮食,严家收不收。 前面的人卖完,就轮到团圆了,团圆把粮食放到秤上,“王叔,你看看能卖多少钱?” 王居中摇摇头,“团圆啊,你卖粮得找我家小少爷去。” 小少爷和团圆闹别扭了,心里不痛快,他作为管事,得给小少爷创造机会促成两人和好。 “为什么我得找他?他在哪呢?”团圆嘟嘟嘴。 王居中朝一边指指,团圆看过去,果然看到了首儿。 深秋的村里一片萧索,草是干枯的,就连树上也只有几片枯黄的叶子,摇摇欲坠的,首儿就站在树下,一身清冷。 团圆一步一挪走过去,明明她并没有做错什么,是首儿做错了,可她看着这样的首儿,有点迈不动腿。 终于走到首儿面前,团圆刚要说话,被李杏黄挤开了,李杏黄把篮子上的布掀开,“首儿,你吃地瓜干吧,这村里就我娘会这么做地瓜干,保准没第二个人会。你尝尝看,又糯又甜。” 秤砣也跑了过来,见到李杏黄篮子里的地瓜干,不干不硬,一看就甜,他伸手就拿,李杏黄眼疾手快躲开,“一边去,这是给首儿的,你叫首儿?” 秤砣撇了撇嘴。 团圆从自己篮子里拿出地瓜干,递给秤砣,“吃我的。” 团圆做的地瓜干又甜又糯,秤砣边吃边说:“切,团圆的地瓜干跟你的一样,你还说全村就你娘会做,这不扯蛋吗,而且我敢打包票,团圆做的地瓜干,肯定比你的好吃,团圆是小厨娘呢。你那地瓜干啊,给我我都不稀得吃。” 这地瓜干越吃越香,秤砣吃的停不下嘴,“团圆啊,等我拿地瓜去你家,你给我做这种地瓜干,多做。” 李杏黄愣住了,怎么团圆也做了这种需要三蒸三晒的地瓜干,她该怎么办? “不准吃她的地瓜干!”首儿夺下秤砣手里的地瓜干,扔回团圆的篮子里。 秤砣嚷嚷,“首儿,你这是干啥!你愿意吃李杏黄的地瓜干,你就吃,她不给我吃,还不兴我吃团圆的,你也太霸道了!” “就是不准你吃!”首儿冷着脸。 李杏黄陷入狂喜,首儿竟然这么讨厌团圆了,她的破地瓜干,不光首儿不吃,连秤砣吃都不行,太好了! 得意地睨了团圆一眼,李杏黄脸上挂着明晃晃的笑,抓起地瓜干,递到首儿手边,“首儿,你吃我的地瓜干,她的地瓜干跟我的看着一样,可味道差远了。” 首儿压根不看李杏黄,只盯着团圆,“你这地瓜干给谁的?” 不是过来找他吗,怎么不叫他吃,给了秤砣,气死他了。 团圆愣了一下,“谁吃我给谁。” 首儿的脸黑了,“那你过来找我做什么?” “王叔说,我家粮食收不收,得过来问你,我就过来了。那天你看到木偶以后,为什么就突然生气了呢?我其实早就想着去找你玩了。”团圆拿出地瓜干给首儿,她哪里会想明白,首儿是看见她和李润书还有木小山玩得开心,一下子吃醋了! 甜味充斥着嘴里,首儿这几天心里的憋闷一点点消散,但还是冷声问:“那你怎么不跟我玩了?” “我没有不跟你玩。” 秤砣作为一个合格的和事佬,为团圆说话,“团圆这几天太忙了,又是种蒜,又是腌咸菜,这还晒了地瓜干,没空去找你,真不是不跟你玩。既然你俩和好了,那我能吃地瓜干了吧。” “你吃她的去,我吃团圆的。”首儿朝着还举着地瓜干的李杏黄抬抬下巴。 秤砣再憨也懂了,首儿不是说团圆的地瓜干不好吃,是只有他能吃团圆的地瓜干,凭什么。 秤砣没办法,走到李杏黄面前,“你看首儿不吃你的地瓜干,还是我吃吧。” 李杏黄如梦初醒,一把推开秤砣,过去拽着团圆面向她,就举起了巴掌,“团圆,你给我去死!” 第一百九十八章 自己想被扇巴掌 “啪”,清脆的一声,李杏黄踉跄着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我……不是……为什么!” 王管事和里正都跑过来了,李杏黄被七丫的娘李桂香从地上拽起来,“杏黄,你这是疯了,怎么能打首儿呢!” 是了,李杏黄那一巴掌是使足了劲,朝着团圆扇下去的,可巴掌却是落在了首儿脸上。 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么响亮的一声,骄傲的严家小少爷为团圆挨了一巴掌。 “是……是他自己靠过来的,我……我不是打他。”李杏黄慌乱地解释。 “你这意思你要打的是团圆?杏黄,团圆怎么你了!”李桂香甩开李杏黄。 秤砣巴拉巴拉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说什么就她娘会做地瓜干,看见团圆也会做,她就发疯,真是不要脸!” 首儿面前站了好几个人,他没事,那一巴掌听着响,可落到他脸上的力道没有多少。其实他能拉团圆躲开那一巴掌,也能抓住李杏黄挥过来的手,他甚至能把李杏黄踹出去,但他偏偏受了这一巴掌。 此时,他脸上挨打的地方被一只小手覆盖着,面前是一张担心的小脸,让他觉着这一巴掌挨的很值。 王居中一脑门的汗,“小少爷,你没事吧?”问完,他想给自己一巴掌,小少爷被打,怎么会没事! “没事。”首儿把团圆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拿下来,站起来。 刚才他挨了一巴掌,团圆想摸他脸,又勾不到,他就蹲下了。 团圆拉着首儿,气呼呼道:“你等着,我替你报仇。” 她朝李杏黄走过去。 李杏黄被几个婶子围住,被骂着,被推搡着,她一步步后退,秤砣瞅准机会一伸脚,李杏黄摔在地上,挣扎着坐起来,就被甩了一巴掌。 抬头一看是团圆打她,李杏黄就想打回去,可团圆的眼神狼一样恶狠狠的,她愣是没敢打回去,捂着肿起来的脸在地上哭。 团圆把李杏黄的篮子扔在她脚边,捋下小袖子,“你不就是觉着你的地瓜干比我的好吃吗,好啊,叫婶子们尝,看看谁的地瓜干好吃。” 李杏黄还在哭。 “怎么,你不敢?”团圆冷着小圆脸,咄咄逼人地问。 李杏黄拿下捂着脸的手,“我敢,我就不信我这次还会输给你,先说好要是你输了呢?” “那我就站在这里叫你打回去,不叫别人替我挡。”团圆看着李杏黄眼里迸发出的恨意,一点不怕,“可要是你输了呢?” 一旁的首儿看笑了,团圆这是在为他出头,他叫王居中先别管这事,看团圆的。 李杏黄被赢了就可以打团圆这句话,冲昏了头脑,就压根忘了她还有输的可能,痛快地说,“那你就打我。” “行。”团圆笑眯眯的。 李杏黄有种不好的预感,不过她连忙摇摇头,不可能的,自己的地瓜干肯定能赢过团圆的,娘说了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地瓜干。 “我找五个婶子,你找五个。”李杏黄加了一句。 “行。”团圆随便找了五个婶子,其中有李豆花。 李豆花拍拍团圆,“团圆,我肯定说你的好吃。” 团圆摇摇头,“婶子,我虽然想打李杏黄,可谁的好吃就是谁的好吃,你就照实说就行。”团圆有信心赢过李杏黄做的地瓜干。 李豆花这话,被李杏黄听见了,她眼神闪了闪,认真挑人,跟团圆关系好的,七丫娘这样的她才不挑,跟李大花好的,她也不挑,肯定向着团圆,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 团圆等的不耐烦了,“李杏黄,你好了没,要实在不行,就把咱俩的地瓜干做上记号,混在一起,这样大家也不知道哪个是你的,哪个是我的,绝对公平,你也不用在那里为难了。” “不行。”那自己这么费尽心机挑人,不就没用了,李杏黄终于挑出五个婶子来。 十个婶子分别尝了两人的地瓜干,空场上的人都看着这十个婶子,等着听她们说谁的地瓜干好吃。 秤砣紧张地大气不敢喘,虽然团圆的地瓜干从卖相上看,比李杏黄的好,可地瓜干主要是比好吃,但每个婶子都只吃了一口团圆的地瓜干,却把李杏黄的地瓜干都吃完了。 “首儿,你不紧张?”秤砣手心里都是汗。 首儿摇摇头,“别紧张,肯定是团圆赢。” “有点悬,婶子们都只吃了一口团圆的地瓜干。”秤砣担心的点就是这个。 团圆也因为婶子们只吃了一口她的地瓜干,有点担心,而李杏黄看到这点,倒是得意起来,“团圆,你先说吧,先问哪个婶子,省得你说我比你大,欺负你。” 胜负已经明摆着,她就是要叫团圆亲耳听着这些婶子说,她李杏黄的地瓜干最好吃,团圆做的比不上。 “我先说。我说完了得回家。”李豆花挺着大肚子站出来,朝团圆挤挤眼,“我认为团圆的地瓜干好吃,行了,我走了。”干脆利落,就一句话。 李杏黄一愣,马上在心里告诉自己,李豆花都提前说了会说团圆的地瓜干好吃,她这么说正常。 “该我了。”李杏黄扫过剩下的九个婶子,指着其中一个,这个婶子也一点没犹豫,“团圆的地瓜干好吃。” 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等所有婶子都说团圆的地瓜干好吃,李杏黄终于受不了了,“你们一个个的都撒谎,要是她的地瓜干好吃,为什么你们只吃一口!明明她的地瓜干难吃,你们都咽不下去!你们这么说,良心不痛吗?” “瞎说!我们只吃一口,是团圆的地瓜干太好吃,我们舍不得吃,留着给孩子,是不是这么回事啊?” “是,俺是为了留给孩子。” “俺也是。” 团圆长舒一口气,原来是这样啊,害她刚才白担心了。 “你们撒谎!你们一个个的都在撒谎!”李杏黄不信事实是这样。明明应该是好吃的大家抢着吃,怎么这些人说不吃的,才是好吃的。 “我不信!”李杏黄过去要拿团圆篮子里的地瓜干,可首儿不叫她拿,“胜负已经分出来,你得叫团圆呼你一巴掌。” “我不服,重新找人尝。”李杏黄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团圆眯起眼睛,“李杏黄,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吧,说好了输的人挨一巴掌,你输了就得重新找人尝?要是我输了,我这样耍赖,你能乐意?” 几个婶子把地瓜干给了自己的孩子吃,一堆孩子跑过来,跟团圆要地瓜干,都说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地瓜干,这无异于在响亮地扇李杏黄的耳光。 李杏黄往后退,仿佛这些围着团圆的孩子是洪水猛兽,“这不可能,你们都是在演戏,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她捂着脸,刚才被团圆打过的脸火辣辣的疼,疼得她快受不了了,“不是我耍赖,是你耍赖!对,就是你!” 推开一个孩子,李杏黄冲到团圆面前,纤细的手指戳到她脸上…… 第一百九十九章 豪门梦碎 首儿一把推开了李杏黄,李杏黄如秋风中的落叶一般飞出去,摔在地上,不过她立马爬起来又冲过来,但硬生生在离团圆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来。 团圆瞪着李杏黄,“李杏黄,你到底要不要挨巴掌,做人就要愿赌服输!” 从李杏黄要打自己那一刻起,团圆就不叫她杏黄姐了,她不配。 有个吃了地瓜干的婶子走到李杏黄身边,“杏黄啊,你做的地瓜干,真的没有团圆的好吃,只要长了嘴的,都会这么说,你就认了吧。” “我凭什么认!”李杏黄用吃人的眼神瞪着那个婶子。 那个婶子捂着胸口,“杏黄啊,你这丫头这是什么眼神。” “就是因为她这样的眼神,她做出的地瓜干就是跟团圆的看着像,也没有团圆做的好吃。食物跟做它的人一样,心不善的人做不出好吃的地瓜干。” 婶子们你一句我一句说。 李杏黄指着这些婶子,“你们懂什么,团圆是跟我奶偷学的做地瓜干,赢的还是我们家,该挨巴掌的是团圆,她是小偷!” 自相矛盾,团圆发出嘲讽的笑声,李杏黄一哆嗦,“你……你笑什么?” “李杏黄,刚才你还说地瓜干就你娘会做,这会又成了九奶奶会做,九奶奶是你娘?” “哈哈,连奶奶和娘都分不清。”一堆孩子围着李杏黄笑她。 李杏黄结结巴巴说:“这个……我奶教我娘的不行吗,难道就光准她教你?” “行,没人说不行,可我是跟大族老的三儿媳妇,春水婶子学的做地瓜干,不是跟九奶奶。” “团圆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确实见过李春水做的地瓜干,跟这个差不多,比杏黄做的好吃,但没有团圆做的好吃。团圆是小厨娘就是不一样,青出于蓝胜于蓝。” 团圆听了这话,吃了一惊,她第一次做的,竟然比李春水做的都好吃?这不太可能,难道是因为昨天她蒸完,怕晒不干,放进了空间里晒的,才会这样? “好了,愿赌服输,杏黄你就叫团圆打吧。”里正发话了。他作为里正,不能打人,但可以逼着李杏黄说到做到。 “里正叔!”李杏黄哀求。 里正没商量地说,“赶紧的,咱们桃源村的人,个顶个儿的说话算话,你是桃源村人吧?” 这就是赤裸裸地警告了。 李杏黄脸色发白,不甘心地朝团圆看,却掀起嘴唇笑了笑,抬头挺胸,“行,团圆你来打我吧。” “等一下。”秤砣吭哧吭哧搬来一块大石头,就放在李杏黄前面一点,“你站这别动啊。团圆,你过来踩上呼她!” 李杏黄脸上的笑没了,眼睁睁看着团圆踩上石头,照着她脸上就是一巴掌,“啪”一声,特别响,李杏黄捂着两边肿起来的脸,哭喊着跌跌撞撞跑了。 一路跑回家,李杏黄扑到李桂花身上就哭,李桂花看闺女两边脸颊都肿成了大馒头,心疼地问,“杏黄,你这是咋了,谁打你了?” “团圆,团圆打的!娘,我以后没法见人了。”李杏黄眼泪哗哗淌。 今天她真是丢了大人,而且她还打了首儿,严家肯定是看不上她了。 “你等着,我去收拾她去。”李桂花常年干农活,手上一层老茧,她这一巴掌下去,保准能打的团圆吐血,还得是一大滩血。 李杏黄哭的不能自已,但知道不能叫她娘现在去找团圆算账,哭着把事情说了一遍。 “啥,你打了严家小少爷?你……你就不能看准点在打?”李桂花怨闺女。 “娘,我明明是对着团圆打的。”李杏黄哭啼着说。 世上没有后悔药,李桂花也舍不得怨闺女,“行了,哪天我去严家把事情圆过去,你啊太傻了,你就不会找个没人的地方堵住团圆,那样你想怎么打怎么打她。” “娘,我记着了。”李杏黄阴狠地攥着手说,她绝不会就这样算了的。 母女俩想着对付团圆的招儿,大金大银哭着跑回来了,李桂花不耐烦地骂,“嚎啥,留着给老不死的嚎丧!” 大金大银抽噎着说,村里孩子都追着他们骂,“娘,他们说……姐是骗子,坏蛋!” “太不像话了!”李桂花眼睛转着想办法…… 空场上,严家收粮还在继续,团圆拉着首儿排在最后,软软地问他,“你脸真不疼了?都怪我,要不然你也不会被打。” “不怪你,真不疼了。”首儿叫团圆放心。 团圆很认真地说,“下回,你可别替我挡巴掌了,你看到了吧,她叫我疼,我能叫她更疼。” 首儿没说话,但又遇上这种事,他不会看着团圆在自己面前被打的。 等轮到团圆,王管事把早就准备好的几百文钱给她,团圆不解道,“王叔,你还没称呢。” 王居中笑着说,刚才团圆把粮食放到秤上,他就记下了重量,钱也给团圆算好了,“团圆,谢谢你为我家小少爷报仇了。” “王叔,你别这么说,首儿是为我挨的巴掌,应该是我谢他。”王居中这样说,团圆更过意不去了。 王居中笑笑,团圆道,“王叔,我拜托你点事情行不行?” “什么事,王叔能帮上忙的,肯定帮。” 团圆想让王居中帮着她买点烟丝和酒,“我不懂,你看着帮我买就行。” 团圆掏出之前王居中帮她卖药材赚的那一两给王居中,“王叔,你就照着一两银子花,不用买太多,要比较好的。” “你买酒干啥?我家有,我给你就行了。”首儿说道。 团圆摇摇头,“不行,我是买给我爷爷当生日礼物的,不花钱的,怎么能算是我给我爷爷准备的礼物?” 她都六岁了,团圆想给爷爷过一个正儿八经的生日。 首儿点点头,“那是该你自己准备。” 王居中说他明天正好要去镇上,肯定给团圆买回来,他叫家丁把所有粮食装上车,回严家去了。 到严家门口刚下车,首儿就叫住王居中,“今天这事,不准告诉我娘,你跟他们说一下。” 王居中赶紧说这就办,他家小少爷有时比严三爷还像个爷。 团圆离开空场,先进了空间给滚滚闻卖粮食赚的钱,滚滚给她一颗蛋,“只能给你一颗。” 一颗蛋团圆也不嫌少,她有事要跟滚滚求证,“滚滚,空间能叫食物变得更好吃吗?” “你说的是地瓜干吧,当然能。空间能使地瓜里的水分蒸发,糖分保留,地瓜干软糯香甜,都是空间的功劳。” 团圆做的酱豆,到现在也没拉丝,地瓜干却好吃,只能是空间的功劳,“那我要是把酱豆拿进来有用吗?” “没用。团圆,空间里多了样东西,你没发现吗?” 团圆听了滚滚的话一看,空间多了一间……是一个草垛子,有个门,团圆得弯腰才能进去,“滚滚,这个草垛子有什么用,放东西?” “这个草垛子能生产饲料,只要放进去一把饲料,之后就能源源不断生产出用不完的饲料。” 团圆围着这个不起眼的草垛子转了两圈,眼里闪着惊异的光,“滚滚,只能往里放饲料吗,我是不是把钱放进去也能生出钱来呢?” “是这样,不过钱只能放在空间里,跟粪土差不多。” 团圆乐不可支,她不是为了生钱拿出去花,“滚滚,你马上就可以有充足浓郁的财气闻了。” “什么意思?”滚滚不懂,它没看出团圆有发财的迹象。 团圆就说了,她把钱放进草垛子里,每天都能生出钱来,滚滚可以可劲闻,她就天天有蛋吃了,一举两得。 张开胳膊转了两圈,团圆乐呵呵的,“滚滚,这草垛子真是个宝物。” 滚滚:“……团圆,你说的这些都不行,我再说一遍,我要闻的是你赚的钱的财气,草垛子产生出来的钱,是你赚的?” 团圆:“唉!唉!”一声比一声伤心。 滚滚打断团圆的叹气,才六岁,这么总想着享受可不好,“团圆,空间里的一切东西都是辅助你,不是让你依赖的,你得靠你自己赚钱。”它相信,团圆就能领悟到这个草垛子的妙用。 晚上,团圆用滚滚给她的蛋,掐了一把刚长出的蒜苗炒在一起,特别香,大半她都哄着爷爷吃了…… 第二百章 少东家 第二天,李春水一个人在家,李桂花一进来就质问她,“你不想教我家杏黄做地瓜干就明白说出来,你这样教一半藏一半,算怎么回事?” 李春水一头雾水,她作为大族老的儿媳妇,平时很少出门。大族老要求三个儿媳妇都少出去听闲话,李春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所以并不知道昨天发生的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能教的,都教你家杏黄了。” 要不是看李杏黄是个孩子,李春水都不会教她,是李杏黄一直叫她婶子,又说是真心想学,她才教的,结果这还教出不是来了? 李桂花从昨天就憋了一肚子气,连装都懒得装,气急败坏地道,“好,我来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你教了我家杏黄,又教团圆,我就不说什么了,可你怎么还能教的不一样,害的我家杏黄被打了巴掌!” 团圆打了李杏黄?李春水觉着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团圆不是那种会无缘无故打人的孩子,肯定是李杏黄做了什么叫团圆不能原谅的事,“怎么,我光能教你家杏黄,不能教团圆?本事是我的,我想教谁教谁,你管不到。” “你,你不就是仗着公公是大族老吗,你李春水有什么好得意的,呸,怪不得你生不出儿子来,活该!”李桂花骂骂咧咧走了。 李春水脸白了又白,没生出儿子来,确实是她的痛。 芯儿拉着团圆跑回家,“娘,团圆姐姐有事问你。” 李春水低下头,再抬头时挂上如常的笑,问团圆遇到什么问题了,团圆说她做的酱豆这么些天了,也没有拉丝。 李春水一闻,“团圆,你是不是煮豆子的时候加了盐?” “没有,我是煮完加了盐。”团圆怕不加盐,豆子还没拉丝,就坏了。 “怪不得呢。你做错了,得豆子拉丝以后再加盐,我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你该不会是怕豆子坏了,才提前加的盐吧。”李春水摇摇头,团圆这可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嘿嘿,婶子你猜的不错。”团圆吐吐舌头。 那团圆只能重新做了。李春水起团圆是不是跟李杏黄发生了什么矛盾,“团圆你没叫她欺负了吧。” 芯儿站起来,挥着小拳头,“团圆姐姐,你尽管说,我保护你,替你教训她!” 李春水笑成一团,闺女比团圆小两岁,还想保护团圆呢。 团圆拉着芯儿得意道:“芯儿,我没被欺负,相反我还打了她两巴掌。” “你还真打杏黄了?”李春水就把刚才李桂花来说的话说了。 团圆也把昨天的事说了,又问:“婶子,李杏黄她也是跟你学的晒地瓜干?” “可不是吗。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教她了,没想要她小小年纪,就这样。团圆,你打得好。” 外面,李桂花看团圆来了李春水家,才回了家,一进门就说:“杏黄啊,真是李春水教的团圆,娘替你骂了她一顿。你这几天就待在家里,严家那边,娘去跟严夫人说。” “娘,你现在就去吧,不然严家对我就没有好印象了。”李杏黄拽着她娘求。 李桂花没办法,只能来了严府。 严家真是高门大院,还得在外面等着,等下人进去说了,李大花才被领进去。想着闺女嫁进来,村里人都得畏畏缩缩在外面求着才能进来,到时候这份荣光里也包括了她李桂花,李桂花就觉着她得跟严夫人好好谈谈。 严夫人见到李桂花,指指旁边,“坐吧,听说你找我有事?”拿起茶碗,严夫人慢条斯理喝着茶,观察李桂花。 听半斤说这个女人是来道歉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李桂花贪婪地左看右看,严家真气派啊,跟这里相比,自己家简直是猪窝,她坐下来,搓了搓手,斟酌着说,“严夫人,昨天那事,杏黄真不是冲小少爷,是……” 不能说闺女要打的是团圆,这样的人家都想要温婉贤淑的女子当媳妇,“严夫人,是这样的,昨天你家不是买粮吗,我闺女也去了,一不小心擦到了小少爷的脸,实在对不住,我今天是特意替杏黄来赔罪的。” 李桂花指了指门口的布袋子,里面可是他们家仅有的白面,她都拿来了。 严夫人眼睛锐利一眯,“我听说你家被罚了,这卖粮你家也去了?” 肯定是团圆对严夫人说的,李桂花对团圆恨之入骨,“严夫人……” “你先停停,你刚才是说你闺女打了我儿子吧,因为什么?” 李桂花慌了,“严夫人,杏黄没打小少爷,是擦到了脸。” “青松,进来,把她扔出去。”严夫人朝门外喊,进来个五大三粗的家丁,提溜着李桂花就扔出了严府,李桂花摔了个狗啃泥,爬起来一瘸一拐走了。 严家这么对她,白面也没了,她也不敢骂。 严夫人叫了丫鬟进来,生气地道,“去把王管事找来!” 丫鬟吓了一跳,夫人很少生气,她小声道,“夫人,王管事去了镇上。” “首儿呢。” “小少爷也一起去了。” 严夫人想起来了,挥挥手叫丫鬟下去…… 首儿一大早就跟王居中来了镇上他家的商行。严家商行是镇上最大的商行,一共有四层,从油盐酱醋到古玩应有尽有,不过能出现在这里的,都比市面上常见的好了几分。 伙计们看到首儿,都过来打招呼,首儿抓着一个伙计,“最好的烟丝在哪里?” 伙计麻利地给首儿拿过来,首儿又要了一壶最好的酒,问了这两样的价钱,太贵了,团圆那一点银子根本不够,“你把掌柜给我叫过来。” 掌柜的姓王,叫王福来,诚惶诚恐过来,“少东家,你找我有事?” 首儿指指烟丝和酒,“你把这两样东西的进价告诉我。” 王福来早记在心里,张嘴就说,首儿听了后,拿出一点烟丝,“这酒有散的吗?”散的应该能便宜。 王福来说有的,首儿把一两银子拿出来,“这有一两银子,你算算除了这烟丝的钱,还能打多少酒,就给我装多少。” “少东家,你不用给钱。”王福来连忙说。 首儿叫王福来按他说的做,团圆那么聪明,要是给的太多,她不会收,首儿就想出了这么个办法。 王居中在一边看着老欣慰了,他家小少爷要是认真起来,真的很厉害,一般二般的人比不上…… 第二百零一章 送菜刀 东西买好,首儿叫王居中带他去镇上最好的铁匠铺。 “铁匠铺?”王居中不确定地问。 首儿没细说,“是铁匠铺,你带我去就行了。” 王居中也不知道哪个铁匠铺好啊,问过王福来,王福来说最好的是高家的铁匠铺,怎么怎么走告诉王居中,两人坐马车来了。 就是这么巧,这个铁匠铺是高大锤开的,就是桃源村赶山会时,卖给团圆农具的那个高大锤。高大锤记性好,一下就认出首儿就是跟团圆一起买农具的男孩,“怎么了,是那个小姑娘买的农具有什么问题吗,拿来我看看,免费修。” 首儿摇摇头,“你会打菜刀吗,越轻便的越好,要适合五六岁小姑娘用。” 原来小少爷这是给团圆买菜刀啊,王居中总算是明白了。 高大锤说可以打,不过那样的菜刀不太锋利,切菜可以,切肉不行。 “没事。”不锋利才好呢,省得团圆伤到手。 也没其他人的农具要打,高大锤当即“叮叮当当”打起铁来。 一边桌子上摆了许多做饭用的锅铲,笊篱之类的,首儿问道,“这些,都能做适合她用的吗?” “能。”高大锤回头说,“不过要打这么多,今天我打不完。” 首儿说他先拿菜刀,剩下的等王居中来拿,高大锤说行。 不一会,高大锤就打好了菜刀,安上木头把儿,首儿试了试,挺满意,付了钱离开。 回到村里,已经是下午了,首儿叫王居中先回去,他则拿着东西来找团圆。 团圆又煮了豆子,刚放到花花的鸡窝顶上,留看见首儿手里的东西,拉着他出去了,“你怎么不叫我去拿!我爷爷在家,叫他见到就不是惊喜了。” 一样样拿过首儿手里的东西,等菜刀露出来,团圆眼睛一下就瞪大了,忽闪忽闪的,像冬天结了冰的河面一样,首儿有点看呆了。 “我正想着买把菜刀呢,这把菜刀好,适合我用,多少钱,我给你。”团圆要回家拿钱袋子。 首儿拉着她,“不要钱,这是我送你的。” “送我的,你为什么送我菜刀?”团圆不想无缘无故接受首儿花钱买的东西。 首儿皱皱眉,“那天,我那么说木偶,是我不对……反正你就收下菜刀吧,就当我补给你的生日礼物,到时候你做了好吃的,多叫我吃几次就行。对了,人家还送了磨刀石。” 团圆接过刀,爱不释手地摸着,真轻啊,她拿着一点不累,“我会珍惜的。” “不准摸刀,刀有什么好摸的!你切菜就握着刀把儿,切的时候小心点,宁肯切粗点,也别太细,省得切到手上。菜卖相不重要,味道最重要。” 看着团圆用嫩白的手指试刀锋,首儿有点后悔给团圆买菜刀了。 “我记住了,你回家去吧。”拿上东西,团圆回家先把酒和烟丝放进空间,还拿了一捆草放进草垛子里,就出来拿着刀进屋跟爷爷显摆。 “爷爷,这把菜刀好吧,特别轻,这样子我可以切菜了吧?”这菜刀仿佛给她量身定做的一样。 李秀才接过菜刀试了试,是很轻,刀锋也不是那么锋利,“哪来的菜刀?” “首儿给我的。” “他为什么送给你菜刀?” 团圆想了想,“嗯……他说补送给我的长尾巴的礼物,叫我给他做好吃的。爷爷,我多给他做几次好吃的就行,这事你别管了,这人情我自己还。”团圆委屈巴巴看着爷爷。 李秀才叹了口气,“行吧,不过你得小心,不要切……” “爷爷,首儿都说过了。”团圆出去洗菜了。 李秀才:“……” 团圆要做大白菜炖粉条,她把大白菜外面的老叶子扒掉,扔给花花吃,把大白菜的叶子和菜帮子切开,叶子再对半切开,用手撕成一大块一大块的,菜帮子就从中间切开,拿在手里,用菜刀削成片。 桃源村炒白菜炖白菜都是一手拿着菜帮子,一手拿着刀削,也不用削的多薄。 削好白菜,团圆把粉条泡上,又去掐了点蒜苗,准备做好白菜后洒在上面。 大白菜炖粉条搭配饼子不错,饼子蘸足了汤汁,一口饼子,一口甜软的大白菜,再一口滑溜晶莹的粉条,美!特别是粉条,一筷子夹起来得把筷子举得高高的,粉条才能从盆里弹出来,团圆想着,吸溜口水。 挖了一大瓢玉米面,一小瓢豆面,和好好贴饼子,李秀才在里屋问,“团圆,还早呢,你这就忙着做饭了?” “爷爷,贴饼子得和好放一会,你不懂。” 李秀才:“……” “爷爷,我再切个咸菜疙瘩。”团圆从坛子里捞出个咸菜。她看李大花是切成薄片,再切成细丝,她有顺手的刀了,也想试试。 等一开始切,团圆简直是如履薄冰。咸菜疙瘩圆滚滚的,团圆切出的片,没有一片是薄的,等再切丝就更难,团圆切出的是粗条,她叹了口气,“婶子说的对,熟能生巧,我的聪明在切菜这件事上没用。” 里屋的李秀才探出头来,看着菜板上的咸菜条,眼里带着笑意,“团圆啊,切菜容易吗?” 团圆咧咧嘴,“爷爷,我觉着切菜比做菜都难,特别是切丝。圆滚滚的菜切成丝,是难上加难。” 即使没切出想要的丝,团圆也用酱油醋拌了咸菜,又加了一点蒜苗,现在她做菜就喜欢用蒜苗点缀。 做好这些,团圆就烧火贴饼子,等饼子出锅,她又开始做大白菜炖粉条。葱姜爆锅,她还加了一颗辣椒,这些炒出香味后,她先放进菜帮子,翻炒到有点变软,再加叶子,叶子变软,她才加水,煮开后放进粉条炖,炖到粉条透明,加入盐再炖一会,团圆就盛出来。 “爷爷,开饭了。” 热气腾腾的饼子配着大白菜炖粉条,祖孙两个吃了个过瘾,团圆咂嘴,“爷爷,要是再加几片肥膘肉,那就完美了。” “咱家没猪窝,地方小,粮食也不多,拿啥养猪?你要是想吃猪肉,赶明爷爷跟人家换点腊肉。”李秀才刮刮团圆的鼻子。 家里地方是太小了,小菜园子,再除去花花和饽饽的活动空间,实在是没有地方养猪,可团圆有空间啊,空间里有那么大一片地方,还是光秃秃的。 吃完饭,团圆进了空间,跟滚滚讨论在空间里养猪…… 第二百零二章 知子莫若母 滚滚不仅没不叫团圆养猪,相反还支持团圆养猪。她不是有个草垛子吗,只要把喂猪的菜和玉米糠放进里面,就会自动变多,“我跟你说过的,你不用担心饲料,平时我也能帮你喂猪。” “对啊,我有这么个宝贝,放着不用可惜了,正好用来生产饲料。滚滚,你这么一说,这猪我还必须得养了。”团圆磨拳擦掌的。 不对,还有个问题呢,团圆问滚滚,草垛子里的东西不能拿出去,那用草垛子里生产出的饲料养大的猪,可以牵出空间? “这个是允许的。团圆,你卖了猪,我能得到一点财气闻,银子就全部归你自己。”滚滚肯定地说。 团圆就拿着小树枝,摸着下巴开始规划了,养猪得多大地方,滚滚又提议说,也可以养其他牲畜,反正空间这么大地方。 团圆乐哈哈站起来,搓着手,眼里都是势在必得,跟个女将军一样,把手里的树枝当剑一样舞起来,“滚滚,明年开春,我就上山抓野猪,放进空间里养。” 跟村里人买小猪仔不行,到时候家里没有养猪就穿帮了,团圆准备上山看看,野猪啊,兔子啊,山鸡啊,都带进空间,这么好的草垛子不能荒废着。 滚滚却说起了另一件事,“团圆,首儿给你的烟丝和酒,光烟丝的钱就超过了一两银子。” “什么!”团圆要去找首儿说清楚,她不想别人默默为她花钱,她想要的是凭自己的力量赚钱买到的东西,得到的简单幸福,如果现在得不到,她宁愿努力,一直等到未来得到的那天。 滚滚是想要团圆明白,首儿对她的事情用心,可团圆却想到了这里,“团圆,他也不至于赔钱,他就是收了成本价,不赔不赚。” 这下团圆放心了,“首儿家有铺子?” “他家有商行,很大的商行,开到了外地。” 团圆蹲在地上,仰着头看滚滚,“滚滚,我怎么觉着你受罚以后,反而变得厉害了?” 滚滚:“……” 首儿从团圆家出来,被秤砣拉着玩了一会,回家后,发现家里的气氛紧张,他娘的丫鬟春喜跟他说娘要见他,“小少爷,王管事也在。”春喜给首儿提了个醒。 首儿一下子就知道是什么事,沉稳地跟着春喜来见严夫人。 “春喜,王管事,你们俩个下去吧。”严夫人道。 王居中走时,对着首儿微不可见地摇摇头,真的不是他说的,他一回到府里,就被叫来了这里,严夫人说她都知道了。 屋里一时陷入安静,严夫人让首儿坐到她身边,细细地看着儿子,还好脸上一点看不出肿。 首儿看着他娘,“娘,我是故意挨的那一巴掌。”他就把自己在电光火石那一刹那的想法说了。 “唉,你这孩子从小就这样,会走的时候即使摔跤也不怕,就一直要走,等能走快了,就不慢点走。娘知道你挨了那一巴掌,会叫那一家子更难做人,娘都知道。”严夫人当然懂首儿,他有点激进,能一下子解决的事,就不想慢慢来。 首儿是男孩,这种性格不是说不好,可她作为娘,免不得担心,首儿也应该是想到了这点,才不叫人告诉她。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娘,首儿没说话,只低下头。 “这事啊,不是王管事跟娘说的,是那个李桂花。”严夫人怕不说清楚,首儿找王居中麻烦。 这孩子说了不能告诉她的事,谁说了,他就会找人家麻烦。 “娘,我知道了。”那一家子看起来还是没学乖,首儿狠狠地想。 严夫人拍拍首儿,首儿抬头看着他娘,严夫人柔声说道:“首儿,你是我儿子,你什么样,都可以在娘面前表现出来,不用怕娘伤心。” 严夫人没有那么柔弱,她也知道首儿不是那种听话温润的孩子,她都知道。 “我知道了,娘。”首儿眼睛有些湿润。 严夫人给他擦擦,“好了,你不是想吃山里红吗,已经送来了,张妈正在做呢。” “我去叫团圆来。”首儿要往外走。 严夫人叫住他,说是天晚了,等明天吧。 太阳刚刚要下山,桃源村笼罩在一片落日的余晖中,处处都宁静下来,连看门的狗都昏昏欲睡的…… 第二天,首儿拉着团圆来看张妈做糖葫芦。 圆溜溜红艳艳的果子,比酸枣大,张妈把底下的蒂去掉,“团圆,你尝尝,里头有核。” 团圆咬了一小口,酸溜溜的,沙沙的,有一点点的甜味,并没有首儿说的那样又甜又脆。 “这个是山里红,还不是冰糖葫芦呢。”首儿解释。 团圆表示明白了,“张奶奶,你开始做吧。” 张妈在山里红中间划一刀,不是切成两半,是只划一半,然后捏住切口处,慢慢捏开,用竹签把山里红里面的核挑出来。 山里红是一圈核,有五颗。 把核拿出来,把山里红一个一个串到竹签上,五个串成一串,张妈笑着道:“团圆,你来用竹签挑核吧。” 团圆拿过一个切开的山里红,捏开往外挑核。她的手太小,竹签太长,用着不方便,她就把竹签掰断,拿了一截短的,把尖的那头伸进山里红里,这样一下就挑出了果肉里的核。 挑出核,团圆把山里红从底下蒂的地方一个个串起来,放进盘子里,一共串了十串。 “接下来就是熬糖,把它裹上糖就是糖葫芦了。”张妈倒入一大碗糖,加入一碗水,不停搅拌让糖慢慢融化,融化后就不用搅了,等里头冒大泡,张妈就把山里红串放进去,快速的裹上糖,放在刷了油的面板上,“这个是软糖的糖葫芦,吃起来粘牙,能拉出老长的丝,还是比较酸。” 说话间,锅里的大泡消失,慢慢变成密密麻麻的小泡,张妈洒上一把芝麻,麻利地拿起山里红串,在糖液里一裹,在面板上一摔,一炸眼的功夫,九串糖葫芦就做好了。 每颗山里红上都裹了一层糖,点缀着芝麻,晶莹剔透的,团圆觉着特别像她的石榴籽,一样是红艳艳的。 张妈开口,“团圆,这个裹糖得快,所以奶奶没叫你试,放凉脆了,就可以吃。” 团圆看着山里红上的糖慢慢变硬,像是冬天屋檐下的冰溜子,“张奶奶,这个也是你学当厨娘时学的?” 张妈摇摇头…… 第二百零三章 拔丝地瓜(上) 做糖葫芦,张妈不是跟师傅学的,是跟她娘学的。他们村里盛产山里红,家家户户都会做糖葫芦,靠着这手艺,许多人走了出去,全国卖糖葫芦的,十个里有九个来自他们村,剩下那个也是他们村的女婿。 团圆听着张妈娓娓道来,“张奶奶,你们村的名字是不是跟山里红有关?” “不是有关,就是叫山里红村。糖葫芦可以吃了,你跟小少爷尝尝看。”张妈一人给一串。 外面的糖咯嘣脆,里面的山里红酸甜,团圆一口气吃了两个,“张奶奶,真好吃。” 张妈又叫她尝软糖的,只有一串,团圆举到首儿面前,“我们一人一个。” 张妈刚要说他家小少爷不吃软糖的糖葫芦,就见首儿“啊呜”咬了一个,扯出老长的丝,团圆举着糖葫芦往后退,糖丝才恋恋不舍地断开。 “张奶奶,能扯这么长的丝啊。”团圆迫不及待地吃了一个,手使劲还往扯,糖丝才断,软糖的糖葫芦,比起硬糖的来说,更酸。 吃完糖葫芦,团圆围着张妈问怎么判断糖熬好了,又是大泡又是密密麻麻的小泡,太难分辨了。 张妈告诉团圆一个更简单的办法,就是看着糖熬的差不多了,用竹签蘸一点糖,放进井水里,如果粘牙,就再熬,如果咯嘣脆,就可以裹糖了。 “张奶奶,这山里红还有别的跟糖搭配的做法吗。” 张妈怕说那么多团圆记不住,团圆说她能记住,“张奶奶,你就说吧,我想大受震撼,就像严家刚盖起来管饭那次。” 团圆现在想起张妈在几个灶间穿梭的身影,还是热血沸腾。 “那行吧,我就再教给你一种做法。”张妈又洗了一些山里红,这次没有去核,只去了蒂就放在一边。 照例是熬糖,不过这次张妈一直在不停地搅拌糖,从大泡一直熬到许多的小泡,但糖的颜色没有变深时,就把锅拿下来,放一会,等糖成了透明的,张妈把山里红倒进去,每个山里红上都裹了粘稠的糖液,张妈不紧不慢翻炒,神奇的一幕发生了,糖开始变白,像雪片子一样,“这个啊,叫返沙。” 到这里,张妈还是没停,继续翻炒山里红,裹了一层白色糖液的山里红变得一点不粘稠了,张妈才停下盛出来,“这个啊,叫雪花糖球。” “张奶奶,真的跟雪一样白,你要是不说,我都想不到这三样,都是用糖和山里红做出来的,我可以尝尝吗?”比起前两样,团圆对雪花糖球最感到讶异,简直是脱胎换骨的变化,她是亲眼见证了神奇。 雪花糖球表面一点不粘,整个山里红都被白色厚重的糖霜裹上了,咬一口糖不是脆的,也不拉丝,是沙沙的,酥酥的,又香甜又细腻,接着迸出的是山里红的软和酸,但酸味减少了。 “团圆啊,做这个雪花糖球主要就是熬糖,没熬到程度或者熬过了,就不会变白或者糖霜裹不住,你得注意着点。做这个呢,你不能用你家大铁锅做,做完后锅上都是糖,不好清理。做糖葫芦你用大铁锅也没法裹糖,你得有个小锅。”张妈不是打击团圆,是真的不行。 熬的一点糖,在大铁锅锅底就那么一丁点,铁锅又是安在锅台上,根本没法给糖葫芦裹糖。 “哗啦”,团圆的热情被浇灭了一半,张妈说的对啊,她家锅做糖葫芦不行,除非她也有一个这样的小锅,还得有一个放小锅的灶。 首儿一口一个雪花糖球,“团圆,你想做就来我家做,你家也没有山里红啊。” “也对。”现实就是这么骨感,团圆是一穷二白。 首儿叫团圆明天就来做吧,又给她两串糖葫芦,“你跟你爷爷一人一串,剩下的我拿给秤砣他们。” 昨天秤砣拉着首儿好一顿抱怨,嫌首儿跟团圆在一起的时间比跟他都多,首儿记得秤砣忿忿不平,“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你们俩认识也是我牵的线,你怎么跟团圆一个小姑娘走得那么近!” 这糖葫芦给秤砣,他的抱怨应该就能停止了。 团圆回到家就开始想,她可以用什么代替山里红,没人规定熬糖就只能裹山里红。 “滚滚,你知不知道别的东西可以裹糖?”也许滚滚提醒一下,团圆自己就能想出来了。 滚滚:“有道菜叫拔丝地瓜,也得熬糖,差不多的熬法,你可以试试,就是拔丝不成功,也可以吃。” 滚滚把方法一说,团圆就挽起袖子做,家里最不缺的就是地瓜了。 把地瓜洗干净,用菜刀削皮太难,团圆就把不好的地方削掉,把地瓜带皮切成滚刀块,先在水里煮,捞出来裹上白面,再放在油里炸,炸的地瓜表面有点硬了,团圆就捞出来,“滚滚,炸东西费油啊,你不当家不知道油贵。” 滚滚:“……” 是你问我的,是你自己要做的,跟我说油贵有什么用。 滚滚幽幽地说,“团圆,你别想那个草垛子了,你要是想把它生出的东西拿出去,那你就没空间了,也就没蛋吃了,你也会失去我。” “同样,你也会失去我,我不说了。”地瓜炸好,团圆往锅里加一碗水,一碗糖,就开始炒,糖慢慢融化,从大泡变成小泡,颜色变深,滚滚叫团圆倒入地瓜,团圆倒进去翻动,让每块地瓜都挂上透明的糖液,就盛出来。 因为这个是往里倒,不是蘸糖,团圆用家里的大锅也做出来了,锅里也没有糖霜。 团圆拿着筷子夹起一块地瓜,果然拔出了长长细细的丝,上面的糖是金黄的,地瓜表面有点脆,里面是糯糯的,“滚滚,我做成功了!” “团圆,还不算成功,锅里还有糖液,你用筷子蘸一点,在地瓜上面织网,就随你的意绕圈,那样能更有意境。”滚滚出主意。 团圆照着滚滚说的,蘸了糖液这样绕,那样绕,跟鸟窝一样,她玩的不亦乐乎。 “团圆姐姐,这是什么啊?”芯儿吮着手指问,好漂亮,团圆姐姐是最厉害的小厨娘。 “芯儿你快来尝。”团圆夹了一块拔丝地瓜给芯儿,芯儿幸福地闭上眼,“团圆姐姐,你家地瓜真甜,还生出来这么多糖,怎么我家的地瓜就不是这样?” “那是姐姐加了糖,不是地瓜甜。”团圆笑眯眯地说。 芯儿拉着团圆就往外走,团圆拉上篱笆门,“芯儿,你要带我去哪?” 第二百零四章 拔丝地瓜(下) 芯儿拉着团圆回到家,进门就喊李春水,“娘,你快找出地瓜和糖,跟团圆姐姐学做……团圆姐姐,那个叫什么来着?” “拔丝地瓜。”团圆还以为芯儿把她拉来做什么,原来是这个啊。 李春水要细问,芯儿叉着小腰,“娘,你赶紧找出来,看团圆姐姐做你就明白了。” “这孩子,咋变得这么急。”李春水找出地瓜和糖来,团圆又做了一遍,这回比在自己家做的熟练了些。 等看到拔丝地瓜出锅,团圆用筷子蘸着糖液在上面织网,李春水朝团圆竖起大拇指,“团圆,你可真厉害,拔丝就是上面这层网?” “不是的,婶子。”团圆夹起一块地瓜,扯出老长的糖丝,“婶子,这才是拔丝。” 李春水作为大族老的三儿媳妇,很少一惊一乍,此时张大了嘴,等能说话,惊呼道:“团圆,这个拔丝地瓜是怎么叫你想出来的,怪不得咱村这么多会做饭的闺女,就你是小厨娘呢。” “嘿嘿”,团圆就说了,是她看张妈做了糖葫芦,自己变通了一下,照例隐去了滚滚的部分。 李春水拉着团圆问熬糖要熬到什么程度,刚才芯儿一直在一旁哇哇大叫,有的地方她没听清。 团圆又说了一遍,李春水牢牢记住,看着旁边芯儿吃得特别香,她欢喜地笑了。 芯儿别看在团圆面前,团圆给她什么她都吃,其实很挑食,饭和菜都不爱吃,就爱吃糖,可糖不能当饭啊,李春水因为这个没少犯愁。 这个拔丝地瓜甜甜的,还能吃饱,比起糖,李春水更愿意闺女吃这个,而且这个拔丝地瓜比那个米花糖好。 米花糖炸米花费油,这个炸地瓜虽然也用油,可李春水会做饭知道,这个炸就是让地瓜块定型,费不了多少油。 “团圆,有了这拔丝地瓜,你又要成大忙人了,这回还得更忙。”李春水笑着说。 忙不怕,反正过几天种上冬小麦,地里就没什么活了,团圆很高兴能忙并充实着,而且被人叹服的感觉,团圆很受用。 “婶子,你学会了吧,那我走了。”团圆转身。 李春水把团圆拉到一边,“团圆,婶子有个事求你,芯儿听你的话,她挑食,你能不能叫她爱吃饭,你试试吧?” “婶子,我试试。”团圆把芯儿拉过来,蹲在她身边,平视着芯儿的眼睛。 芯儿还以为团圆是跟她玩游戏呢,撑着下巴看着团圆,“团圆姐姐,嘻嘻。” 团圆咳了一声,就给芯儿说,吃饭不能挑食,李春水做什么她都要吃,“芯儿,不挑食你才能长大长高,跟团圆姐姐一样。” 这话从团圆嘴里说出来,挺没有说服力的,团圆本身长的就不高,不过芯儿是团圆说的话照单全收,“团圆姐姐,我保证以后好好吃饭。” “可不能骗姐姐,要是你娘来跟姐姐说你没有做到,姐姐以后……就不跟你玩了。”团圆装作严肃地说。 芯儿使劲点头,“团圆姐姐,我肯定能做到。” 不几天,大家都知道团圆会做拔丝地瓜,今天这个叫她教,明天又是另一家,有给菜的,有给鸡蛋的,一时间连村里大人都叫团圆“小厨娘”,一说起团圆,就是“小厨娘”团圆,前面加这么个头衔。 李桂花一进门就摔摔打打,“疯了,都疯了,一个个的做了一辈子饭,还去请教个六岁的小胖丫头,呸!” “娘,团圆又做啥了?”李杏黄一骨碌爬起来,问。 李桂花就说团圆做出道“拔丝地瓜”,妇女们一开口就说这事,“好像谁家没吃那个拔丝地瓜,就掉价似的,我就不信能那么好吃。” “娘,她先做出来的?骗鬼去吧。”李杏黄往墙上了一巴掌,墙扑簌簌掉土,她眼里闪过一丝厌恶,这破家她真是不想待了。 李桂花赶紧顺着闺女的话说,“对,肯定不是她先做出来的,谁知道她从哪学的。杏黄啊,你再忍几天,先别去惹她。唉,也不知道咱家最近是咋了,一直走背字。” 这几天,李桂花出门就被石头砸,有时候她好端端走路,树枝“砰”就断了砸在她头上,晦气死了。 正说着,大金大银鼻青脸肿回来了,“娘,我们也要吃拔丝地瓜,你快去跟团圆学。” 那些男孩都说拔丝地瓜好吃,大金大银就说团圆是小骗子,他们一听大金大银骂团圆,就叫大金大银说明白团圆怎么骗了,大金大银说不清楚,就被打了。 “学,团圆是你们的姐,还是我是?要不是团圆,姐能变成这样!”李杏黄推了大金大银一人一下,两人哭着又跑出去了。 李杏黄咬着牙,“娘,不能叫团圆这么风光下去了,咱们得叫人知道,这拔丝地瓜不是团圆先做出来的。” “可能是谁教团圆的,总得找出这么个人吧?”李桂花问。 李杏黄咬着手指,“娘,肯定是她教的团圆!” …… 严夫人以为是张妈教的团圆做拔丝地瓜,张妈摇头,“夫人,我可没教团圆做拔丝地瓜,我就教了她做糖葫芦和雪花山里红,还想着等团圆练习好了,我再教她其他的,谁知道她自己琢磨出了拔丝地瓜,这方面团圆真比我强,她有主意。” 严夫人同意,“团圆这孩子敢想,不会被局限住,也敢干。” “夫人,是这样。” 张妈话音刚落,首儿端着一盘拔丝地瓜回来了,“娘,团圆做的,你尝尝。这上面的网是我跟她一起织出来的,漂亮吧,我还画龙点睛给洒上了黑芝麻。” 首儿叫丫鬟赶紧拿筷子去,“娘,团圆说趁热吃最好吃,我是一口气跑回来的。” 张妈对上面织的网啧啧称奇,“小少爷,这网团圆是怎么做出来的?” 首儿就把团圆用筷子蘸糖液绕圈织出的网说了,张妈感叹,“夫人,咱们在这夸团圆,没想到团圆比咱们夸的还厉害,这个织网真是心思巧妙。” “是巧妙,团圆啊,心灵手巧。”严夫人对着首儿笑,夹起块拔丝地瓜,还别说,一点不比张妈做的差。 首儿听他娘和张妈夸团圆,跟自己被夸一样高兴,挺挺胸脯,“娘,团圆教了村里老多老多人做拔丝地瓜,她很忙,不过还是没忘了做给我吃。” 严夫人摸摸儿子的头,问村里这么多人做拔丝地瓜,不缺糖吗,要是缺,他家送给村里人一些。 收粮那次,本来严夫人是让王居中比市价高点收村里的粮食,可里正却说他家住桃源村,就按桃源村的规矩办,定的价钱比市价都低,说是严家收粮,村里人就不用跋山涉水,千里迢迢为了卖几十斤粮食去镇上,价钱低点才合理,村里人也都支持里正的话。 这么质朴的村民,严夫人也想尽己所能地帮他们。 “娘,他们不缺糖。”首儿又夹了一筷子拔丝地瓜。 第二百零五章 糖霜花生 “不缺糖?”严夫人看着村里人不像是那么富裕。 “他们有土法子做的糖。”首儿把拔丝地瓜扯出老长的丝。 严夫人说不缺也每家送一点,这事就叫首儿负责,“首儿,从今天起,娘开始教你管理商行。” “娘,你不是一直在教我吗?”一盘拔丝地瓜,首儿一个人吃了一多半,真甜,首儿觉着比他之前吃过的所有点心都甜。 严夫人说这次是系统地教他以少东家的身份来管理商行,之前她就是三不五时给首儿讲一点,这回是跟上课一样,每天教首儿一个时辰。 团圆还比首儿小三岁呢,就这么认真地学着当小厨娘,严夫人也下决心对首儿严格要求。 “好的,娘。”首儿也想跟团圆一起进步,共同变的更好。 团圆呢,也没有裹足不前,虽然拔丝地瓜受到了大家的交口称赞,但她并不满足,她想用糖霜裹一样食物,就像雪花糖球那样,可能裹什么呢。 团圆拿起瘪花生,边往嘴里扔边想,一个花生她没接住,滚进了锅里,对了,可以用花生! 说干就干,团圆拿出饱满的花生先炒了一下,又按着张妈教她的做糖霜的方法炒好了糖,把花生倒进里面不停翻炒,直到裹上糖霜的花生表面变的干爽才盛出来。 糖霜花生做得不成功,没有达到雪花糖球的效果,能看到里面花生的红衣,吃起来花生和糖霜的味道也不太融合。 “滚滚,你说问题出在哪里呀?”团圆皱眉看着面前的一盘子糖霜花生。 滚滚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它叫团圆自己想,团圆想到了炸地瓜块会先裹面粉,就重新拿了花生,倒了些面粉进去,可怎么叫面粉裹住花生呢? “团圆,你又在研究什么呀?”七丫来给团圆送烧土豆了。尽管团圆会做好多好吃的,比烧土豆好吃多了,但七丫还是遵守着约定,每天给团圆送来一个烧土豆。 团圆说她想把面粉裹到花生上,正想办法呢。 “你先在花生上裹上鸡蛋清,它有粘性,面粉就牢牢的沾在花生上了,我看我娘这么做过。”七丫正好从自家鸡窝里捡了一颗鸡蛋,就在她兜里,立马贡献了出来。 一磕,七丫在两个蛋壳里一倒,蛋清就进了花生里,只剩蛋黄在壳里。 “七丫,你磕鸡蛋好厉害。”团圆就不行,不是力道小了,就是力道大了,蛋壳都被她捏碎了。 七丫嘟着嘴笑,“因为金哥他要吃油煎的鸡蛋,我天天磕鸡蛋。你把蛋清和花生抓匀,让蛋清裹住花生,再洒上面粉试试看能不能沾牢固,不行咱俩再想办法。” 能帮上团圆的忙,七丫可兴奋了。 团圆往花生里洒上面粉,晃动花生,花生滚来滚去,每颗都沾上面粉,白生生的,“七丫,真裹上了,接下来就是炸花生了。” 锅底都是糖霜,团圆铲下来放进碗里,过会再熬一遍。 七丫尝了团圆之前做的糖霜花生,“团圆,这个挺好吃的啊。” “味道不对,是失败品。” 七丫给烧火,团圆叫她慢慢烧,她往锅里倒入油,等油冒一点小泡,就加入花生来炸,炸熟捞出,把锅里的油盛出来,加一碗糖多半碗水,不停搅拌让它融化,等煮到糖变粘稠,团圆就下入花生。 张妈做雪花糖球需要把糖晾凉,那是怕山里红出水,但花生没这个担心,团圆就看差不多了就倒入花生,也没让七丫停火。 糖裹满花生,等开始返沙,团圆才叫七丫不用烧火了,她继续翻炒花生,等上面的糖霜变得干爽,白生生的糖霜花生就出锅了,团圆很满意。 “七丫,你过来尝尝看。”团圆拉着七丫一起吃。 外面是甜酥的糖霜,糖霜里面是带点甜味的脆脆的一层面粉壳,再往里就是酥脆的花生,口感分明。 “团圆,这个是比刚才的好吃。”连七丫这种在吃上没什么要求的人,都吃出不同了。 “对吧,这个才是我想要的味道,多亏你了,七丫。”团圆抓着七丫晃了晃,叫她使劲吃糖霜花生。 七丫腼腆地摇摇头,“团圆,我也没帮上你什么的,你家有鸡蛋吗?” 团圆有鸡蛋,她教大家做拔丝地瓜,人家送的还没吃完呢,正好拿来做糖霜花生。 把一多半糖霜花生,团圆都给了七丫,推着七丫送出门,回家她把锅里的糖霜铲干净放好,就开始做晚饭,结果李秀才一喝米汤就问:“团圆,这粥里你加糖了?” “没有啊,爷爷。”应该是糖霜造成的。 李秀才捏了颗糖霜花生吃,“团圆啊,你不是学做菜吗,这糖霜花生也是一道菜?” 李秀才不认为有人进馆子,会点这甜腻的糖霜花生。 “爷爷,这当然是菜,我看你挺喜欢吃啊。”爷爷一会一颗,在团圆看来就是喜欢。 因为是团圆做的,李秀才才会吃。 团圆喝着甜丝丝的米汤,“爷爷,技多不压身。要是将来馆子遇到困境,我能把菜做出更多花样,也能尽快扭转局面呢。爷爷,我做菜没耽误读书的。” 李秀才是怕团圆累着,“你自己觉着好就行。” 因为糖霜花生,团圆又被村里人请去教他们。没几天,团圆还用同样的做法做了糖霜豆子,里面是酥脆的豆子,外面是甜甜的糖霜,简直是绝了。 一时间,糖霜花生和豆子成了桃源村人最爱的零嘴,家家户户都会做点。 首儿现在不吃点心了,换成了糖霜花生和豆子,他给团圆送来一坛子油和一袋子白糖,“我赞助你用来做菜的,不过其他家也有,我娘叫我挨家分。”但给其他家的,没有这么多。 “所以到底是你赞助的,还是你娘?”团圆瞪着圆眼睛叉腰问,谁叫首儿指名叫她给做,说是他吃多了张奶奶做的,想换个口味。 首儿指挥着半斤放东西,回答团圆,“我跟我娘不都是一样的吗。你多做点糖霜花生,那个豆子吃多了会放……”后面的话,首儿咽回去了。 团圆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村里人当然懂,豆子吃多了放屁,所以村里人才不煮豆子吃的。 “知道了,不过你少吃点糖,吃多了对你的牙不好。”团圆觉着首儿吃太多了。 首儿数着半斤放的东西,“半斤,还有一样呢?” 油和糖都拿进来了,不就是这两样吗,首儿朝他比划了一个圈,半斤想起来了,“少爷,还在马车上呢,我这就去拿。” “还有什么?”团圆觉着有油和糖就足够了。 首儿神神秘秘的,“你准备好嗓子吧。” 第二百零六章 弄潮儿 “哇啊!”等看到小铁锅,团圆大叫着蹦起来,这下子好了,她再也不需要用大铁锅熬糖了。 首儿抱胸,昂着头,“就这点东西你就激动成这样,那你看到其他的,得昏过去。” “还有别的,那你也太破费了。”再多东西,团圆就收的有负担了。 首儿知道团圆是那种亲兄弟都要明算账的人,一扭脸说,“哎呀,你别会错意,我可不是白白给你的,是为了自己吃到好吃的,才买这些叫你增长厨艺的。半斤,都去拿来。”在团圆面前,首儿向来是没心没肺的。 半斤这回吭哧吭哧拿了一堆东西,有首儿在高大锤的铁匠铺里打的那些,给团圆做饭用的厨具,还有一个小袋子,团圆打开来看,像是白面,“我家有白面的。” “这个不是白面,是淀粉,张奶奶说你裹花生的那层白面换成这个,做出来的效果更好。”首儿看着这些东西,突然生出那么点烽火戏诸侯,只为博美人一笑的豪情。 “淀粉?”团圆想起来了,张妈做麻婆豆腐那次,用过淀粉。既然是张妈说的,那她就试一下吧。 数着东西这下齐了,首儿往外走,“行了,我还得给其他家送东西呢,这是我娘交给我办的第一件事情……” “那你快忙去吧,争取办的漂漂亮亮,叫你娘为你骄傲。”团圆挥挥手,蹲在地上看那些东西,都是适合她用的,这下她就可以大显身手了。 首儿:“……” 你就不知道送送我,真是不客气。 村里人都收到了严家送的糖和油,只除了一家,谁啊,李大栓家呗。 李桂花刚开始看到人家拿到东西的欢天喜地,她还能安慰自己,是还没到他们那排,可后来,眼看着邻居拿到了,严家的马车却直接去了后一排,她就是再傻也明白,她家是被排除在外了。 李桂花气冲冲回了家,“什么玩意,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了?咱家也是桃源村的村民,他这是凭啥!不行,我得找里正去!” “娘,出啥事了,你咋气成这样?”李杏黄在家里别的不干,天天绣花。 李桂花稀罕地摸摸闺女绣的花,全村就她闺女手最巧,团圆那种只会做饭的,就是下人命,“还不是你那婆家,给全村每家都送了糖和油,独独就没给咱家,这是什么意思!” 李杏黄把绣的花放在一边,激动地抓着她娘的手,“娘,这是好事啊!你想想,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要是光给咱家东西多,那得有多少人眼红,首儿他……他这是在保护我呢。”李杏黄娇滴滴的。 “对,是这样。”李桂花也乐了。 母女俩乐成一团,把家里的东西好一通归置,倒出一大块地方来,放严家将要给的东西。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母女两人都是这么自我感觉良好的人。 可第二天,第三天过去了,严家还是没人上门,李杏黄和李桂花饶是再感觉良好,也知道事情不是她们想的那样。 “太不像话了,严家这也太不像话了!”李桂花气得直跺脚。 李杏黄咬着嘴唇,她不信是严家不给他们东西,肯定是有人阻挠,“娘,肯定是团圆使的坏,她不叫首儿给咱家送。” “对,是这样,可就是团圆使坏,咱们也拿她没办法啊,唉,今时不同往日了。”李桂花重重叹了口气。 团圆现在可是村里的大红人,名声快赶上里正了,出了自己家说一句她的不好,就有一堆女人为团圆说话。以前,只要她一煽风点火,就会有几个笨的被她带偏,现在不行了。 李杏黄阴狠地咬咬牙,“娘,先不管团圆,从她在意的身上下手!” “杏黄啊,可不能害人,那可是没好下场的。”李桂花脸都吓白了。 李杏黄生气地瞪了她娘一眼,她才不会傻到为了报复团圆,把自己搭进去,“娘,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不是要害人,你就等着瞧吧。” 李桂花还是不放心,“杏黄啊,你可千万别犯傻,团圆总有一天会摔跟头,你就安心等着看好戏就成了。” “娘,你烦不烦!”李杏黄不耐烦了,等,等,等,可是得等到什么时候,她得主动出击! 团圆当然不知道自己又被李杏黄记恨上了,她成了大忙人,村里妇女但凡做好吃的,就会把团圆找去帮忙,不光因为团圆是小厨娘,还因为团圆真的有想法。 像是团圆教她们在面里加个鸡蛋撒点白糖,蒸出的馒头和窝窝头又香又甜;又像是团圆教她们包糖馅的时候不加捣碎的花生,抓点白面和糖掺和起来,糖馅也不会淌出来。虽然只是一点小方法,但真的管用。不止这些,团圆还给了她们新的调料,做菜滋味更足了。 团圆给村里人的是花椒和辣椒。她是一个乐于分享的孩子,村里人又对她和爷爷照顾那么多,她就想叫村里人吃的更有滋味。她问了滚滚,山上的野生花椒都在哪里,一棵一棵找到,就领着一堆孩子上山,把所有的花椒都摘了回来,让里正叔给每家分点。她又大方地把辣椒也拿了出来,每家分了两个,教着大家怎么种,明年就可以吃上火辣辣的辣椒了。 这么些事情加在一起,婶子们对团圆,当然愈发喜爱了。 不光帮婶子们,团圆还研究出了一种辣椒的新吃法,属于是无心插柳。空间里的辣椒晒的很干,轻轻一碰就碎,团圆想起村里老人会把煮熟的花生捣碎来吃,她就把辣椒捣碎了,滚滚又告诉她个办法来做。 团圆先把油烧热放凉,倒进辣椒面里,然后又烧了一锅油,加入姜片和葱慢慢炸,炸到它们变黄,又放了几颗香菜,把这些炸干瘪了捞出来,她就舀了油一勺油浇在辣椒面上。 “欻拉”一声,热油刚泼上,辣椒的香味扑鼻而来,混杂着葱姜和香菜的浓香,辣椒面变成油汪汪的,一种晶亮的红色,接着一勺一勺的油浇上去,辣椒的香味越来越浓郁,简直像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展现在纸上。这辣椒油用来拌面,拌咸菜疙瘩都增色不少。 那天李大花又叫团圆和李秀才去她家吃饭,团圆就拿了一点辣椒油,用来拌李大花切的细细的咸菜丝,那盘咸菜丝成了桌上最受欢迎的,秤砣被辣的满头大汗,还是停不下来。 李大花问团圆这个辣椒是哪来的,团圆说是张妈给的种子,她自己种的,李大花就说给她几个,她来年也种。后来呢,就变成了前头说的,团圆每家给了两个辣椒。 六岁的团圆,意气风发的,每天都很充实…… 第二百零七章 天下的鸡都一般花 团圆听五奶奶李凤九说,李豆花想吃她做的糖霜花生,她做好给送了来。李豆花快生了,团圆马上要升级当姨姨,为了叫未来的小侄子嘴甜点,团圆拍着小胸脯说,别说糖霜花生了,李豆花想吃“月亮”她都给做个“面月亮”,把李豆花逗的哈哈笑。 从五奶奶家回来,一进院团圆就觉着不对劲,花花竟然没有“咕咕哒”地叫着迎过来,团圆去花花的窝里,只有几根凌乱的鸡毛,乱糟糟的,一地的脚印,却没有花花。 团圆跑出去,叫着“花花”满村找了一遍,没找到花花。 首儿和秤砣他们一帮子人看到团圆满村转悠找花花,也帮着找,可把桃源村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还是没找到花花。 “花花去哪了?”团圆越发焦急。 秤砣摸摸光头,“团圆,要不告诉里正叔吧,叫他发动大家一起找花花。” 团圆只能找了里正。 里正锣一敲,一村子人又站到了空场上,里正问有谁见过团圆家的花花。 “花花?里正,团圆家的花花丢了,我这一直在外头,没看见啊。” “俺也没看见。” “嗤,就为了团圆家的一只鸡劳师动众的,里正,你手里的锣也太不值钱了。”李桂花阴阳怪气的,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就为了团圆的鸡,里正就敲锣,那赶明儿是不是每家的鸡不见了,都不用自己找,直接叫里正敲锣就行? 李桂花旁边的妇女不爱听这话,“李桂花,花花对团圆的意义不一样,它是团圆家里的一份子,你不想帮忙找,就一边去,少在这里说闲话。” “就是,花花算是陪着团圆长大的,丢了团圆能不伤心,你这个人怎么一点都同情心都没有呢!”说完李桂花,这妇女又问团圆,“团圆,这村里你都找遍了?” “都找遍了,婶子,哪都没有找到花花。”团圆都要急哭了,虽然她总嫌花花不下蛋,可花花不见了,她担心死了。 “那……花花不会跑到山上去了吧?”说话的妇女叫李木兰,就是里正一说严家收粮时,立马叫儿子狗剩回家装粮食的那个。 “真有可能,大家伙都去山上帮团圆找找花花吧。” 李桂花翻白眼,一个个都是闲的,为一只鸡还上山找,就算团圆教她们做这个那个的,也不用这么积极吧,“要去你们去吧,我回家了。” 李桂花要走,叫李木兰的二儿子狗剩拦住了,“娘,团圆的花花不在山上,在桂花婶子家,我亲眼看见大金大银偷偷摸摸进了团圆家,把花花抓走了。” 狗剩是跟首儿和秤砣一块玩的,首儿叫他们严密监视李桂花一家子,他的任务就是监视大金大银。 “李桂花,你听到我儿子说的吧,你赶紧把团圆的花花还给她。”李木兰人如其名,挺厉害的。 “哎呦,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我家是受罚了,可也不能出点事,就赖在我家人身上吧,泼脏水也不能这么泼。”李桂花一直在街上,没回家,刚听到狗剩的话,心里咯噔一下,想到闺女那天的话,该不会说的就是拿团圆的鸡出气吧,不过她一上来就喊冤。 李木兰一叉腰,“谁说是泼脏水,我家狗剩看得真真儿的。” “就是泼脏水,他说看到就是真的,我还说看到你偷汉子呢,我可没有领着一村子人上你家去捉奸!” “好你个李桂花,你血口喷人,看我不撕了你!”李木兰就要上去扯李桂花的头发。 李桂花也不是吃素的,蹦着高,“你来啊,我不怕你。” “把她俩个拉开!李桂花,管好你的嘴,你是嫌你家受罚轻了?”里正大喝一声。 李桂花消停了。 几个妇女围着李木兰劝她,“你跟李桂花生气做啥,她那嘴就是粪坑。” “你听听她说的是人话呢,人嘴两张皮,可也不能跟她那样吧。”李木兰还是生气。 里正敲敲锣,“狗剩呢,也不是那种乱说话的孩子,花花是不是在李大栓家,去看看就知道了。” “走,去看看。”一堆人往李大栓家走,李桂花拦不住,只能也跟着往家走,有几个妇女前后左右堵着她,她根本走不到前头去,气的她一脸菜色。 快到家门口,李桂花大声咳嗽,与此同时,前面的团圆听到一声尖锐的“咕咕哒”,她立马冲了进去。 李杏黄已经割开了鸡的脖子,鸡剧烈扑棱,可她一手抓着鸡的两只翅膀,一手抓着鸡的两只爪子,鸡只是徒劳地扑棱。 团圆呆了一瞬,过去把李杏黄推到一边,把鸡提起来看,是她的花花,可已经没气了,她抱着花花,含泪瞪着李杏黄,“李杏黄,你为啥要杀我的花花?” 李杏黄被团圆一推,一下子摔在地上,李桂花母性爆发,推开几个妇女进院扶起闺女,“杏黄,你没事吧?” 李杏黄吧嗒吧嗒掉眼泪,“团圆,我不知道你在说啥,那是我家的鸡,不是花花。” “这就是花花!”团圆绷着小脸,她绝不会认错。 李桂花要过去推团圆为闺女报仇,可首儿一步跨到团圆身前,冷冷看着李桂花,“你想做什么!” 嘴唇翕动,李桂花小声道,“小……小少爷,团圆手里的真不是花花。” 李杏黄眼泪汪汪面对着大家,“那真不是花花,是我家养的鸡。有的鸡是羽毛长的差不离,可也不能因此就说那是花花啊,还是团圆她有什么证据这么说,那她就拿出来。” 团圆没证据,可她认得出这就是花花,“这就是花花,我不会认错的。” “团圆,不能你说是花花就是,你总得拿出让人相信的证据吧,例如鸡上写着你家的名字,还是它跟你说了它是你家的?”李杏黄吞吞吐吐的,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鸡脖子淌出的血吧嗒,沉重地滴在地上,团圆当然听出李杏黄是在挖苦她,眼圈里的泪眼看要滚落,她又使劲眨眼忍住了,让人要多心疼,有多心疼,“我拿不出你说的那样的证据。” 李杏黄低头得意一笑,再抬头时更加委屈,“团圆,拿贼拿双,你没有证据,那是有谁能证明鸡是你家的花花,总不能仅仅凭着几根一样的鸡毛吧?” 这是自己养大的花花,团圆还是那句话,她不会认错,“这就是花花,我家的花花。” 七丫的娘李桂香想到个花花的特点,“团圆,你家花花不是没剪翅膀吗,那这只鸡呢?” “婶子,后来我爷爷给花花剪了翅膀。”为了花花不破坏她的小菜园,爷爷给它剪了翅膀,所以这个能区分花花和其他鸡的地方,没了。 李桂香叹了口气,这下麻烦了,成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难办喽。 李杏黄得意地挺起胸脯,团圆,这次丢人的那个人要换成你了,这还只是开始呢! 第二百零八章 杀手锏 李大花走到团圆身边,摸摸团圆的头,“团圆啊,把花花给我,这事交给里正解决吧?” “婶子,你这么说话就不对了,团圆空口白牙说这是花花就是?它在我家,它明明就是我家的鸡。我知道你喜欢团圆,可也不能就冤枉我吧。”李杏黄越说越委屈,身体都哆嗦着。 团圆把花花交给李大花,朝李杏黄走近,“李杏黄,你再说一遍!” “这就是我家鸡!”李杏黄才不怕团圆呢。 团圆朝李桂花一指,“那叫你娘说,你家有几只鸡?” “对啊,搞清楚她家有几只鸡,这事就真相大白了,李桂花你快说,你家有几只鸡?” 李桂花一叉腰,“我家有九只鸡,连团圆说是花花的那只算在内。娘哩,真是人善被人欺,抢鸡都抢到家里来了!” 可惜没人搭她的话茬,站在鸡窝旁边的妇女数了一遍里头的鸡,“里头有八只,加上那只,就是……”看来真是团圆认错了。 李杏黄一脸伤心,“团圆,你听到了吧,这真不是你家鸡,我敢发誓。” “看来真是搞错了。团圆,不是花花才好呢,你家花花肯定还活蹦乱跳的。” “团圆,婶子们帮你找花花去。” 几个妇女劝团圆。 躲在屋里的大银小声跟大金嘀咕,“咱家哪来的九只鸡,不就是八只吗?” “别说话。”大金瞪大银。 空间里的滚滚把这话告诉了团圆,团圆几步走到门边,把大金大银拉出来,“说,你们家有几只鸡?” 大金大银面对着比他们矮的团圆,硬气地说,“九只,刚才我娘都说过了!” 首儿过来,带着浑身凌厉的气势,把团圆拉开,提溜着大金的领子就把他提了起来,“你好好想想,你家到底有几只鸡?” “八……八只。”大金怕了,首儿一松手,他就蹲在地上。 首儿一指大银,大银吓崩溃了,直接就说了这是花花,是他和大金从团圆家里抓来的。 “李杏黄,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你弟弟都承认了。你对我有不满,冲着我来,拿我家花花撒气算什么本事?”李杏黄不是要证据吗,团圆这下有了。 “就是,杏黄这也太不像话了,明明知道这是花花,刚才还装的那么委屈,小小年纪就这样,将来肯定是个恶媳妇。” “我还想着过几年把杏黄说给我家侄子呢,现在我可打消念头了,杏黄这样的不能要。” 这些话一句句灌进李杏黄耳朵里,她立马发飙了,“就你那侄子,跟二傻子似的,我李杏黄就是不嫁人,也不会屈就他!呸,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 “杏黄,你这丫头咋说话呢,你赔团圆的花花!” “赔啥赔,大金大银是被吓的,才那么说,不算数!”李杏黄还是不承认,反正一只死鸡又不能开口说话。 团圆轻声笑了笑,“李杏黄,你还不知道吧,刚才狗剩说看见了大金大银偷花花,跟你弟弟们说的一模一样。” “那……那又能说明什么,你又教他娘做拔丝地瓜,又教着做糖霜花生和豆子,他当然为你说话。”说着,李杏黄退后了两步。 团圆嗤笑,“李杏黄,你天天不出门,对我做的事情倒是清楚!” “团圆说的对,杏黄这丫头该不会天天盯着团圆吧?干啥不好,干这个!” “我才没有,我再说一遍,这是我家的鸡,才不是她的花花!”李杏黄就是死鸭子嘴硬。 里正看不下去,终于说话了,“你家有几只鸡,这是不是团圆的花花,问九婶子就全清楚了。九婶子,你在家就出来吧。” 大家都点头,要说李桂花家有个人说的是真话,那就是九婶子李菜花,她这辈子就。 李菜花颤巍巍从屋里出来,手上提个小篮子,走到团圆身边,舍下了脸面说:“团圆啊,这里有两把鸡蛋,奶奶还用鸡蛋孵出了几只小鸡,等养大了给你两只,再给你一只下蛋的老母鸡,你就……这事就算了吧,看在奶奶的面子上。” 团圆点点头,“奶奶,我听你的,这鸡蛋留下你吃吧。” “别,说给你的,你就拿着。团圆啊,你是好孩子。”李菜花把篮子给团圆。 李杏黄几步冲过来,抢过篮子狠狠往地上一摔,鸡蛋碎了一地,“这是我家的蛋,不准给她,我也不用你个死老婆子假好心帮我求团圆。” “里正,你听到了吧,杏黄这丫头没大没小,该管管了。” 里正皱了皱眉。 李杏黄想起自己还有一个杀手锏呢,大喊一声,“你们知道什么,你们一个个的都叫团圆骗了!” “我骗什么了?”团圆自认一直以来都按照爷爷教她的做事,从来没有骗人。 “对啊,杏黄,你说说看团圆骗我们什么了,说清楚。这话可是一句一个味,不跟鸡似的,都长一样。” 李大花这话显然是在讽刺李杏黄刚才说的话,一堆妇女哈哈大笑。 笑吧,等我把话说出来,你们肯定得更不留情面地笑团圆! 李杏黄笑眯眯地承受着这些大笑,等笑声停了,她才昂首挺胸说:“拔丝地瓜、糖霜花生和豆子,根本就不是团圆先做出来的,是严家厨娘先做的,可团圆只字不提那个厨娘,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就为了让大家都叫她小厨娘。” “就这事?”团圆还以为李杏黄是有自己的什么大把柄攥在手里呢。 “就这事!你虚荣!”李杏黄得意地道。 李大花开口,“我记着团圆也没说她是自己想出来的这些做法,怎么就成骗了?再说是我们叫团圆教我们的,怎么就成了团圆虚荣了?你李杏黄要是会做,能大方教给我们,我们也叫你小厨娘。” “她才不会好心教我们呢,她跟她娘一样清高。” 几个婶子你一句我一句的,可没有一句是厌恶团圆的。 李杏黄气急败坏,“你们……你们有没有点同情心!团圆这么做,是寒了严家厨娘的心,她才是那个该享受这一切的人。” 摇身一变,李杏黄成了为张妈讨公道,与团圆对质的人。 “对。”首儿点点头。 李杏黄狂喜,“听到了吧,首儿同意我的话。” 首儿摇摇头,看傻子似的看着李杏黄,“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说的对是指你那句话是对的,做出这些食物的人该享受一切。拔丝地瓜和糖霜花生是团圆自己做出来的,张奶奶只是教了她熬糖,所以团圆得到的一切赞美都是靠她自己得来的,她不是小偷。” 李杏黄傻眼了。 团圆觉着李杏黄很可笑,“李杏黄,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小肚鸡肠,张奶奶教我,和我教婶子们,才不是带着目的。” “团圆说的太好了,杏黄啊,你得向团圆学习,你这样婶子都替你觉着累。”李大花笑着说。 里正瞪着人李桂花,“李桂花,你这个娘是怎么当的,叫杏黄这丫头成了这样!” 第二百零九章 团宠老好人(上) 李桂花低着头,里正叫她好好管管李杏黄,又叫她给团圆抓老母鸡。 “我来吧。”李菜花走进鸡窝,抓了只最肥的老母鸡给团圆,“团圆,等奶奶攒够鸡蛋,就给你送去,还有两只小鸡。” 里正有句话想想还是对李菜花说了,“婶子,你拿出魄力来吧,这家是你的,还是该你来当这个家,正正风气。” 多的,里正也没法说,他是觉着这家再这样下去,影响到的是几个孩子。 “我明白了。”李菜花下了很大决心般的点点头。 李菜花说的话是真的,这只老母鸡到了团圆家,每天都下一颗蛋,可团圆还是想花花,她把花花埋在了石榴树下,让它还在这个家里。 李秀才看团圆闷闷不乐的,给团圆在大灶旁边垒了个小灶,用来放首儿给她的那个小锅,团圆才慢慢高兴了起来。 转眼,李秀才的生日到了。团圆一大早就忙起来,要给爷爷过一个像模像样的生日。她刚煮了面条给爷爷吃,李润书就来了,拿着一大碗饺子,饺子皮上一个褶都没有,底煎的金黄。 “这饺子煮好过了凉水,我娘又用油煎过,不用怕沾在一起,中午你跟你爷爷吃吧。”李润书交给团圆。 这饺子个个圆滚滚的,却只有一点点大,很小巧,团圆笑嘻嘻地接过,“谢谢你,润书哥,这下子又能多一道菜了。” 李润书笑笑,“团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团圆摇摇头,“不用,润书哥,我一个人就可以。” 两个人读完书,陆陆续续有村里人来,有给白面的,有给咸鸡蛋的。平时,他们请李秀才帮忙,甭管给的东西多少,甭管给不给,李秀才都会二话不说帮忙,他们都记在心里呢。 这个咸鸡蛋,团圆想知道是怎么腌的。如今她也能天天捡到鸡蛋了,虽然只有一个,可等九奶奶给她两只小鸡仔,再加上饽饽,她就有多余的鸡蛋拿来腌了。 “团圆啊,这个腌鸡蛋简单,你去草花山上挖点泥,加水一和,洒上盐,把鸡蛋放进泥浆里面滚一圈,放进坛子里,放个十天半个月就可以吃,保准个个都淌油,你要是想早点吃上,就先在泥浆里滚一圈,再反复滚上一圈盐。” 村里的婶子,都跟乐意教团圆。 团圆乐滋滋的,“婶子,我记住了,等我哪天试试。” 这婶子摸摸团圆头走了。 她刚走,李大花来了,左手是一条腌的草鱼,右手是一块咸肉,一股脑塞给团圆,“团圆,草鱼你用油煎一下,可别加盐,这是咸的。这咸肉呢,用你的蒜苗来炒。明年,婶子给你一块新鲜的猪肉。” 李大花有事情,最愿意跟两个人说,一个是李奶奶,一个就是团圆,两个人都嘴紧,还能给她提建议。上次严家买粮,她家得的钱最多,她跟李大旺商量着,明年开春抓一只小猪仔来养。这事除了李奶奶,团圆是第二个知道的人。 “婶子,到时候我帮你打猪草。”团圆觉着李大花家养猪,是好事。 李大花笑得合不拢嘴,“团圆,有秤砣呢,你啊,踏踏实实研究做菜吧。” 以前,李大花是叫团圆好好读书,现在改成叫她好好做菜了。 团圆把这些东西拿进屋放好,鱼有了,肉有了,就差一只鸡了,她一溜烟跑来了大奶奶李包谷家,用李菜花给她的那两把鸡蛋,外加她新做的糖霜花生,用来换一只鸡。 李包谷是村里最懂老理的老人,当初李豆花的红盖头被风吹掉了,就是她说先盖好才能进门的,她给团圆抓了一只冠子红红的芦花大公鸡,“拿走吧,团圆,正好我家豆粕想吃你做的糖霜花生呢。” “大奶奶,以后豆粕想吃,你就叫他找我去,管够。”团圆笑嘻嘻地说,要抓大公鸡的翅膀,可大公鸡直扑棱。 李包谷被团圆这话暖了心窝,她当然不可能叫豆粕想吃糖霜花生就去找团圆,可团圆能敞亮地说出这句话,就让人舒服。 “干脆,这大公鸡就在我家宰了得了。”李包谷杀鸡,烧水,跟团圆一起把毛拔干净,用草绳一捆,叫团圆拿回家去。 团圆蹦哒着拿着大公鸡回了家,这一幕又叫李桂花看见了,她黑着脸回了家,“一个在外面混不下去的穷酸秀才回村,还成了人物了,不过是老了一岁,又不是成仙,用得着全村人给上供?” “桂花,你给我闭嘴!”李菜花厉喝,李桂花跟个鹌鹑一样老实了。 那天里正走后,李菜花翻来覆去想了很久,以前她是心疼儿子儿媳两口子,才任由他们做混账事,现在不一样了,决定她自己来当这个家。她男人早早死了,她一个人拉扯大捡来的李大栓,就不是那种一点事都担不起来的女人。 她把李大栓和李桂花叫到跟前,说了以后她来当家,要是两人有意见,就搬出去,就这句话,叫两口子不敢说话了,没地方搬啊。 现在,家里李菜花说了算,两个孙子都是她来管,李杏黄大了,她说不听,就不管了。 “大金大银,拿一把鸡蛋给团圆送去。”李菜花瞪着李桂花。 大金大银现在听奶奶的,奶奶有好吃的,都是先给他们吃,不跟娘一样,总是先给姐,他们就能舔舔碗底子,小孩子最知道谁真心对他好。 “好的,奶。”两个人一溜烟跑来了团圆家。前几天,两人已经为他们抓花花,来跟团圆道过歉了,团圆也原谅了他们。 团圆看到两人一人拿了五个鸡蛋,说什么也不收,“你们回去跟九奶奶说,我不要鸡蛋,上次给的还没吃完,留着你俩吃吧。” 大金大银同时摇头,跑进屋给团圆放好鸡蛋,又一溜烟跑了,弄的团圆哭笑不得。 团圆把菜切好,鸡拜托李大花给剁成了块,她进了空间拿烟丝和酒,又去看草垛子里放的草。 一打开草垛子,团圆“哇”张大了嘴巴,能塞进一颗鸡蛋,果然跟滚滚说的一样,草垛子里都被草塞满了,现在饲料俱备,只差小猪了。 第二百一十章 团宠老好人(下) 张八斗捋着胡子讲得绘声绘色,首儿打断他,“先生,可以先讲到这里吗,今天是团圆爷爷的生日,我想把给他的礼物送给他。” 张八斗点点头,“好的,那就先讲到这里,帮我跟团圆爷爷说一句祝他生日快乐。” 张八斗也带了些团圆做的糖霜花生回家,孙子孙女都喜欢吃。 “我会记得的,先生。”首儿收拾好了书本,张八斗挥挥手,他就如出笼的小鸟一样跑出去了。 半斤把手里的东西交给首儿,“小少爷,东西到了。” 首儿现在才去团圆家,就是因为他托商行的王福来找的东西,这才刚到。 团圆正在家里煮鸡汤,里面只加了几片姜,什么调料都没加,喝的就是原汁原味鸡汤的鲜香。 锅开了,小火慢慢咕嘟着,团圆背爷爷早上讲的几句《论语》,就看到首儿一阵风似的到了她面前。 “你爷爷呢。”首儿撑着膝盖气喘吁吁问。 “出去下棋了,还没回来呢,你有东西送他,交给我行了,我帮你给他。”团圆是小管家婆嘛。 首儿摇摇头,“我等他回来吧。”他要亲自交给李秀才。 “你炖了鸡汤,好香啊。”首儿深吸了一口。 “不光有鸡汤,我还要炒菜呢,还有……”团圆揭开锅盖,把上面的一层蒸帘小心用筷子挑出来,又赶紧把锅盖盖上。 她还蒸了糕面,要做炸油糕。把蒸好的糕面倒进盆里,手上蘸了一点凉水,把糕搋光滑,搓成长条,揪成一个个小剂子,搓圆摁扁,团圆一整套做下来,已经做得跟李大花一样麻利了。 首儿过来帮忙,刚把小剂子拿起来,“好烫。”烫的他直甩手。 团圆笑嘻嘻的,“当然烫了。我是练习了好久,才敢用手的,而且我有在手上沾凉水,谁跟你似的,直接就用手抓。你帮我烧火吧,这个不用你帮忙了。” 包油糕,团圆准备了两种馅,一种桃源村常见的豆馅,另一种是用捣碎的熟花生混着白糖拌好的馅,还加了熟芝麻在里头。两种馅的油糕一个个包好搓圆摁扁,团圆在旁边的小锅里倒入油,烧热后放入油糕炸。 大黄米的香味弥漫在屋子里,让烟火气更浓了几分,首儿添了几根柴,问团圆,“那个李润书送了你爷爷什么?” “一大碗饺子,本来我还发愁怎么给我爷爷包饺子呢,我不会包。”团圆把炸好的油糕夹出来,又放进一个,搅动着不叫它们沾在一起。 “这饺子挺好的,还煎过了,是他娘做的吧,你们这里大人过生日,得吃饺子?” 在心里,首儿自得地想,李润书的礼物太没诚意了,像他就不一样,是自己给李秀才准备的礼物。 团圆转头上上下下打量首儿,“是婶子做的,饺子也不是必须吃,得有肉才能包。奇怪,你这次怎么没有说润书哥不好?” “哼,我以前是实事求是说的,又不是瞎说他不好。你不懂,包饺子不用非得加肉,也有素馅的,明天你去我家跟张奶奶学吧,她包的韭菜鸡蛋饺子,比肉的都香。”首儿道。 “好啊。”团圆拿了一个炸好的油糕塞进首儿嘴里。 首儿咬开,糖馅混着花生芝麻的香味,再加上油糕的香味,他竖起大拇指,“好好吃,不过你爷爷不是不太喜欢吃甜的吗?” “过生日这天,得吃点甜的,来年更甜。”团圆又夹出几个熟透的油糕,把最后几个放进锅里,往外头看看,爷爷怎么还没有回来。 首儿也跟着转头看,“你爷爷到哪里下棋去了?” 团圆摇摇头,“不知道,不过就那么几个地方。你要送我爷爷什么啊,还非得亲自给他?” “不可说,不可说。”首儿摇头晃脑,一脸高深莫测。 李秀才此时跟李有田杀的兴起呢,好不容易逮到一个跟他棋艺相当——一样是臭棋篓子的,两个人是你来我往。 李有田摔下棋子,“不下了,不下了,你赶紧回家去吧,今儿可是你的大日子,团圆肯定大显身手了。” “那是,不过你承认是你输了吧?”李秀才指指棋盘上,他有两颗棋子,李有田只剩一颗,他是压倒性的胜利。 李有田吧嗒着烟袋,“行,我输了行了吧,你赶紧走吧。” 李秀才舒心地回了家,一进院就闻到了香味,捋着几根日渐稀疏的山羊胡子问,“团圆啊,差不多就行了,不用七碟八碗的。” “爷爷,没有那么多,你快进来,首儿等你好一会儿啦。”团圆在屋里喊,她正在煎鱼呢。 把鱼两面抹上一点干面粉,锅里只加了一点点油,把锅晃了一圈,让锅边都沾上油,团圆把鱼放进锅里,下面煎的发黄了,就翻面。 李秀才进来,看到油糕,饺子,大锅里炖着鸡汤,小锅里煎着鱼,旁边还有切好的蒜苗,打好的鸡蛋,眼睛热热的,用袖子擦擦眼角。 “爷爷,你这是做什么!”团圆拉拉爷爷,爷爷有时候挺多愁善感的。 李秀才说没事,他就是觉着团圆长大了,会做的事情越来越多,他高兴。 “首儿,你不是要送给我爷爷礼物,赶紧啊。”团圆把首儿拉到爷爷面前。 首儿拿出一个袋子,就是装烟丝的布袋子,里头插着一根烟袋。他看到李秀才的烟袋断开了,就送了一根新烟袋。 这礼物真是送到了李秀才心里,有了这么好的烟袋,自然要抽上一袋烟,“团圆,把爷爷的烟丝拿来。” “好来。”团圆拿出烟丝,李秀才一抽,“团圆,这烟丝哪里来的?” “爷爷,当然是我给你买的啊。哎呀,我的鱼。”团圆赶紧去看煎的鱼,幸好没有糊,她把鱼盛出来,又用李菜花给的咸肉炒了蒜苗,最后就是鸡蛋了。 团圆准备做个咸香的大酱炒鸡蛋。大酱是李大花给的,她加水搅开,三颗笨鸡蛋打散,热锅凉油,把鸡蛋倒进去,“欻拉”热油跟鸡蛋碰撞,香味扑鼻,就把鸡蛋搅散盛出来。 这回往锅里多加点油,加入葱花,一出香味,团圆就倒入大酱,热油激发出大酱特有的豆香,所谓浓油赤酱,也就是这样了。趁着这时倒入鸡蛋,让酱香浸入鸡蛋,就盛出,蒜苗一洒,大酱炒鸡蛋就做好了。 鸡蛋染上了大酱的土红色,沁出的油也是红的,团圆满意的一拍手,“都做好啦!爷爷,你去炕上坐着,今天我自己端饭。首儿,你要不要留在我家吃?” “好啊,我出去叫半斤回去跟我娘说一声。”首儿噔噔噔跑出去,又跑回来,蹭了团圆做的第一顿饭。 鲜香的鸡汤,煎的金黄的鱼,炸油糕,大酱炒鸡蛋,切成两半蛋黄金黄流油口感沙沙的咸鸡蛋,正中是一碗一咬一兜油的饺子。 “开饭喽。”团圆在被子里一阵摸索,献宝似的朝爷爷举起来,“噔噔噔噔!” 第二百一十一章 月半弯 是酒!李秀才乐了,刚才他还遗憾这么多菜,没有酒就太寡淡,真是知爷莫若孙! 三个人大快朵颐。团圆做的菜,精致算不上,但能叫吃的人感受到做菜人的心意,吃着她做的菜,就像坐着一只小船,进入到她的梦境里,首儿感受到了团圆对李秀才满都快要溢出来的爱。 李秀才又何尝不是呢,不知不觉他喝醉了,团圆和首儿轻悄悄收拾好桌子,她送了首儿到门口,回来时爷爷已经倒在被子上睡着了,眼角湿润,喊着月牙,月牙…… 团圆握着爷爷的手,“爷爷,团圆在这里陪你呢。” 李秀才渐渐安睡过去…… 第二天,团圆心事重重地来了严家,首儿一下子就看出了团圆有心事,“团圆,你怎么了,你爷爷嫌你花钱多了?” “才没有呢,首儿,我问你……算了,没事。”团圆吞吞吐吐的,一副忧愁的小模样往严家的厨房走。 首儿不想叫团圆带着这样糟糕的心情学做菜,拉住她,“你到底怎么了,跟我说啊,我来开导你。” 叫首儿开导自己,团圆觉着还不如她自己想呢,不过她是想找人商量一下,“你说……月牙是什么?” “小月亮啊,怎么了?” “我不是问你月牙是什么意思,是说一个人说月牙代表什么?算了,不问你了。”团圆一问出口,更心烦意乱了。 首儿好脾气地问,“是你爷爷昨天喊了月牙?” “嗯。”团圆重重叹了口气,她没有问爷爷,可是她好想知道啊。 首儿摸着下巴,“嗯,我来给你分析一下,月牙有可能是名字,小姑娘的名字,不过你不叫月牙,那就是第二种可能,你爷爷做梦,梦里有月牙,他喊出来了。有些人是会说梦话的。” “你说得对。”团圆立马神清气爽的,爷爷就是说梦话。 首儿:“……” 团圆这就不纠结了? 团圆不光不纠结,直接就不想这事了,跑来找张妈。 张妈已经开始和面了,把温水一点点倒进面里,把面和成面絮,刚要揉,就看到小炮弹样冲进来的团圆,她笑着说,“团圆,别急,我刚开始呢。” 团圆跑到张妈身边,“张奶奶,你都开始和面了,怎么没有等我?”团圆嘟着嘴,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张妈。 张妈可受不了团圆用这么水汪汪的眼神看她,“团圆,奶奶给你说一遍,我是用温水和的面,这饺子面得醒一会才能用,你来得正好,来揉面团吧。” 以前在严府,张妈和面会加一点盐在白面里,但桃源村的白面就不需要加盐,这的白面麦香味浓,也有韧性。 团圆挽起袖子,一点一点把面絮揉在一起,揉成光滑的面团了,交给张妈,张妈放在一边,让团圆来炒鸡蛋。 张妈这个炒鸡蛋的方法,跟团圆昨天大酱炒鸡蛋不一样,同样是热锅凉油,张妈却让团圆不行地搅油,她则把打好的鸡蛋液淋入油里,这样炒出来的鸡蛋就是碎的,用来包饺子最合适。 把鸡蛋盛出来晾凉,张妈又让团圆跟她一起摘韭菜。把外头的老皮撕掉,把韭菜叶子的梢掐掉,就这么简单。首儿也在一边帮忙,不过团圆总嫌他叶子梢没掐干净,首儿不乐意听,“没关系的,叶子梢张奶奶会切掉的。” 张妈赶紧说是,韭菜两头,切的时候她都会切掉。 首儿朝团圆挤眉弄眼逗团圆,团圆扭开脸,专心摘韭菜。 韭菜摘好洗净晾干水分,先把韭菜头切掉,刷刷刷,韭菜一眨眼就被张妈切成了丁。 一把韭菜切完,张妈又拿了一把,这回她把韭菜从中间先切一刀,然后把韭菜切开的那面并在一起,用手抓牢,照例是刷刷刷切成韭菜丁。 切好的韭菜里直接放油,“加油啊是为了锁住韭菜的水分,团圆你可记住一定要先放油再调馅。” 团圆“嗯嗯”答应着,搅拌韭菜让其油汪汪的,“奶奶,你刚才加的什么油啊,是花生油吗?” “是放凉后的熟花生油,这是奶奶的一个小诀窍,包包子和饺子用熟油,这样更香,这个熟油就是你炸完东西后的那个油。团圆,熟油和生油要分开盛,这个你知道吧?”油裹住韭菜,张妈放入鸡蛋。 团圆哪里知道这个,她就是把底下的油渣放进碗里,油放凉又放回了坛子里,“张奶奶,有些常识我也不懂的。” “以后我多跟你说。”张妈抓了一把东西放进馅里,这个东西小小的,闻着就鲜,团圆从来没见过,“张奶奶,你加的这个是什么?” “这个啊叫虾皮,很鲜,你尝尝。”张妈捏了一点放进嘴里。 除了鲜,还咸咸的,团圆问,“张奶奶,这个虾怎么这么一点就被抓了?” 像他们村的河里,也有虾,只有大的村里人才会抓,外面的人有点残忍,这么小的虾就抓。 这个就是团圆不懂了,首儿挺挺胸脯给团圆解释,“这个是毛虾晒干的,毛虾长不大,就是这样小小的,跟这里河里的虾不一样,它来自很宽阔的河里。” 团圆点点头,首儿有些方面比她懂得多的多。 张妈放好面板,把饺子面分成几块,然后才在馅里加盐,让团圆搅拌。 团圆拌着馅,看张妈擀饺子皮。她先把面团揉了揉,然后搓成长条,用手直接揪成一个个小剂子,洒上淀粉。这跟桃源村的做法不同,他们这里是洒玉米面,饺子皮外面是白里带黄。 把洒上淀粉的小剂子摁扁,张妈擀成圆皮,放下擀面杖,“团圆,你来试试擀饺子皮吧,要中间厚两边薄。”她则拿起饺子皮来包。 团圆擀过包子皮,张妈擀饺子皮的方法,就是李大花教她的擀圆形包子皮的擀法,她还没怎么学会,这次她没有用之前的笨方法,是右手推擀面杖,左手捏着饺子皮,随着擀皮,左手捏着饺子皮转一点,很慢,张妈都包好一个饺子了,团圆才把皮擀完一圈。 “团圆,你这绣花呢。”首儿在旁边看着都着急,就是慢工出细活,擀个饺子皮也不用这么慢啊,“团圆,你得行云流水啊!” “你来行个云流个水给我看看?”团圆停下来瞪着首儿。 第二百一十二章 好吃不过饺子 首儿摸摸鼻子,看来这顿午饭的饺子,得改成晚饭,还得数着个吃饺子,比较合适。 事实证明,首儿是杞人忧天了,团圆来擀皮,并没有影响张妈包饺子。 张妈又拿了一个擀面杖,团圆擀的皮供应不上,她就自己擀皮包饺子一条龙,也不催团圆。 刚开始团圆擀的慢,渐渐的两只手就配合起来了,皮在她手里转了三圈,一张圆溜溜的饺子皮就擀出来了。 所以说,用笨办法刚开始容易上手,可要从长远来说,还是应该从一开始就慢慢掌握有难度的方便办法,一旦掌握了,就会突飞猛进。 这么一会,团圆擀饺子皮,不仅能供应上张妈包饺子,旁边还摞着一摞擀好的,她转头得意地对首儿说,“现在呢,我还是在慢腾腾的绣花吗?” 大丈夫能屈能伸,面对着团圆的首儿更是如此,“这肯定不能用绣花来形容了,是下雪,还是鹅毛大雪,一会就白茫茫的一片。对了,桃源村下雪吗?” “当然下,下完雪后可漂亮了,银装素裹,可以上山打猎呢。”团圆骄傲地道。 打猎,首儿又有了一件向往的事情。 看团圆学会了擀皮,张妈又叫团圆试试包饺子。团圆已经在心里模仿半天张妈包饺子了,自信满满拿起一张饺子皮,放在右手掌心,放进馅,把饺子皮对折,把中间捏上,把饺子放在两只手中间,用两只手的虎口捏住两边,使劲往中间这么一挤……惨不忍睹。 这捏出的根本不是饺子,馅啪叽掉在面板上,皮有一边勉强算是捏上了,但边却叫团圆揪的老长,另一边连捏都没捏上。 首儿哈哈大笑,“团圆,你今儿中午在这吃吧,你包成这样我可不吃啊。”太难看了,这饺子像被五马分尸了一样。 张妈也憋不住地笑,笑完安慰团圆,“团圆,第一次都包不好,慢慢来。你先把边从这头但那头都捏上,然后再挤。” 团圆刚说了不能用笨方法,就遭遇了这样的打击,只能再用张妈说的这个笨方法,但她挺会自我安慰的,“等我包好了,把中间那步省去就可以了。” 又拿起一个饺子皮,这次团圆没放那么多馅,放了合适的馅,先把中间捏紧,再把两边捏住,用两手虎口一挤,边还是很长,但好歹是个完整的饺子了,就是放到竹篦子上,“吧嗒”倒了,团圆摆了半天,才让它站稳。 饺子包完一看,她包的饺子跟张妈包的摆在一个竹篦子上泾渭分明,张妈包的一个个像是纪律严明的兵士,团圆包的像是散兵游勇,都没法摆成一排。 “团圆啊,你包的挺好,我当初第一次包,还不如你包的呢,气得我把皮放在面板上,放上馅,啪再盖上一张皮,就那么把两张皮捏在了一起。你这才六岁,我那时候都十岁了。”张妈笑着鼓励团圆。 团圆指着自己包的那几个饺子,“张奶奶,这些我拿回家吧。” “不是说好了吗,你在我家吃。”首儿一直在旁边陪着团圆呢。 为了自己吃这几个丑啦吧唧的饺子,团圆点点头,“行吧,那我回家跟我爷爷说一声。” “不用,过会我叫半斤去,给你爷爷送碗饺子。”首儿都给安排好了。 团圆和张妈之后又包了馄饨。 锅里加水烧开,张妈放入盐,再下入饺子,小心推动几下,盖上锅盖,煮沸后往里点一点凉水,如此三次,饺子就浮上来了,一个个圆滚滚的煞是喜人。 这时候,团圆才看出洒淀粉跟洒玉米面的不同,这样煮出的饺子剔透晶莹,能隐隐看到里面的馅,此时热气腾腾的,就像大雾笼罩的山一样。 “团圆啊,你看出洒淀粉的不同了吧,这个看个人喜好。”张妈洒淀粉是因为严夫人和首儿都喜欢吃这种饺子,她作为严家的厨娘,当然得按照两人的喜好做。 团圆晃着小脑袋,跟摇拨浪鼓一样,笑嘻嘻地说,“张奶奶,我明白了。” 团圆也没闲着,她捣好了蒜泥,放了醋和酱油,用来蘸饺子。 严夫人见到团圆,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团圆,你以后多来家里吃饭,婶子一直想有个你这么贴心的闺女。” 生闺女已经成了她的奢望,严夫人见到团圆自然格外欢喜。 团圆亲热地说,“婶子,你怎么也这么说?” 团圆面前的碗里,就是她包的那些饺子,这是她强烈要求要自己来吃的。 “除了我娘,还有谁这么说过?”首儿从团圆碗里夹了一个饺子,蘸一点蒜泥,大口吃了。说是不吃团圆包的,可首儿也至多就是说一下了。 团圆瞪首儿,“你不是不吃我包的吗,怎么还吃我碗里的呢?婶子们都喜欢我,大花婶子说过同样的话。” 他还以为是那个李润书的娘呢,不知道为什么,首儿对李润书就是喜欢不起来。 首儿又夹了一个团圆包的饺子吃,装模作样说:“我这是在帮你呢。你包了这么多,要是都自己吃,你还能吃得下馄饨,还能吃张奶奶包的,找出差距?” “一样的馅,一样的皮,只是包的人不同,还能影响味道?我包的再丑,它也是一样好吃的饺子,婶子你说对不对?”团圆对严夫人笑得灿烂。 严夫人摸摸团圆的小脑袋,笑道:“团圆,你说得对极了,婶子也来尝尝你包的。” 虽然馅少点,但味道真不错,严夫人不吝夸奖,“团圆,你包的一样好吃。” “对吧,婶子?”团圆夹起一个,入口就是韭菜鸡蛋和虾皮的鲜与香,怪不得张妈说除了油和盐,旁的调料一点不需要加,吃的就是韭菜的鲜呢。 吃完饺子,每人面前有一碗馄饨,馄饨皮更薄,肉馅里张妈打入了水,一咬就流出油水。一口馄饨,再喝一口张妈加了鸡蛋香菜虾皮的汤,格外舒服。 团圆吃着馄饨,决定了,到了天冷的时候,就跟爷爷做这个吃。 第二百一十三章 腊八习俗 桃源村有句老话,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这天,早上每家都要煮腊八饭,小米大黄米花生米,还有各种豆子,提前一天用水泡好。 天蒙蒙亮,各家的烟囱里就升起炊烟,团圆揉揉眼睛坐起来,看到爷爷还在睡,捂着嘴嘻嘻笑了一会,就悄悄出去做饭。 生火,把昨天晚上泡的米和豆子倒进锅里,慢慢的煮,团圆打了个哈欠,手撑着头一点一点的。 饭煮熟,天也亮了,团圆把饭盛出来,把底下的锅巴小心铲下来。她最爱吃这层锅巴,嘎嘣脆,比冰都脆,还带着一股米香。 说到冰,团圆跑到院子里,昨天她放的水已经结成了冰,端进屋,把盆倒扣过来,使劲一磕,里头的冰就掉出来了,砸碎,团圆就吃了一块,冰的她一激灵。 桃源村另一个习俗,说是腊八的冰很神奇,吃了后一年不会肚子疼,团圆年年吃,到现在她六岁了,还没肚子疼过。 旁边小锅里的大白菜炖粉条也熟了,团圆盛出来,李秀才也从屋里走出来了,“团圆,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才起来没一会儿。”团圆嘻嘻笑着。 李秀才看看盛出的腊八饭,这可不是一会就能熟的,他摸摸团圆头,拿桌子上炕吃饭。 早上就是这么瓷实的饭菜,腊八饭配大白菜炖粉条,还有一样团圆用晒的半干的萝卜条腌的咸菜,香辣爽口。 这个萝卜咸菜,是团圆跟大奶奶李包谷学来的,把萝卜切成粗大的条。切细了不成,一晒就干瘪了,切成粗条才是这个萝卜咸菜的精髓,切好后洒上盐,放在外面晒,晒到萝卜条半干,就可以洗干净拿来腌。 这个咸菜味道好坏主要靠熬的汁,李包谷是把酱油烧开放凉,在萝卜条里加点葱姜,就倒入放凉的酱油,搅拌入味。 团圆做了一点改良,她烧了几个辣椒磨成粉,洒在晒的半干的萝卜条上,然后烧了点油,炸了几个花椒,等花椒变黑就捞出来,再倒入酱油熬滚放凉,来拌萝卜条,这样一来,萝卜条的滋味就更丰富。 吃好饭,团圆拿冰块叫爷爷吃,李秀才眉眼带笑地吃了。去年还是他叫团圆吃冰,今年就成了团圆给他吃,团圆是真的长大了。 腊八这天,家家还要做腊八蒜。团圆和爷爷一起剥蒜,剥了皮的蒜放上醋,加一点点糖,放进坛子里,等它变绿就成了腊八蒜。 这个是桃源村的传统做法,而滚滚告诉她一种快速腌腊八蒜的办法,团圆准备试试。她把大蒜的头切掉,放进坛子里,然后把醋倒进锅里,加一点白糖熬开。 这么熬醋,家里充斥着醋的酸味,李秀才背着手出门。现在他不管团圆做菜了,团圆是小厨娘,喜欢做菜,又连手指都没切到一回,他放一百二十个心,团圆想怎么做,都可以。 李秀才刚出门,秤砣哭丧着脸过来,“秀才爷爷,你家有冰吃吗,我娘昨晚上忘了把盆放外面。” 李秀才吧嗒着烟袋,“有,叫团圆给你拿。” 秤砣欢呼着跑进院,一闻到那股酸味,捂着鼻子进屋,“团圆,你这是干嘛呢?酸死了。” 醋煮好了,团圆用布垫着端起锅,直接将滚烫的醋倒进了坛子里,封好口,拍拍手,“你找我什么事?” “你……你刚才那是做的什么,别告诉我你是腌腊八蒜!”秤砣揉揉眼睛,摸摸光头。大冷的天,他还是铮亮的光头。 团圆笑嘻嘻的,“腊月初八当然是腌腊八蒜。” “你真是腊八蒜?你这样不是把蒜烫熟了吗?”秤砣怪叫,他就是不做饭,都知道这个道理的。 团圆摇摇头,“不会的。”本来她也以为会烫熟,可滚滚说什么醋的沸点低,这样烫不熟,反而能叫腊八蒜快速变绿,蒜还是脆的。 “随你去吧。”秤砣不跟团圆争了,说他是来要冰吃的。 团圆给他拿来,秤砣吃了三块,嘎嘣嘎嘣咬着吃的,“应该还有人没吃冰,不如你把这些都给我吧,你到我家去,我娘要晒腊八豆腐呢。” “好啊。”团圆叫秤砣把冰端走,她也跟着去了他家,李大花已经把豆腐压好了,切成了一块一块的,正在抹盐水呢。 团圆过去帮着一起抹,抹上盐水的豆腐直接晒,他们这儿的腊八豆腐,就这么简单。这晒好的豆腐是土黄色的,咸中带鲜,鲜中又带有豆香,跟豆腐的口感完全不同,而且能一直放好几个月。 腊八豆腐晒好,用一根草绳挂起在房梁上,吃的时候拿下来,豆腐又多一股烟火气,切成薄片拿来跟什么菜合炒都好吃。 过腊八这天,桃源村家家户户都会做腊八豆腐。 豆腐晒好,李大花还留了一点用来包包子,这回她除了包大白菜豆腐馅的,还泡了些晒干的萝卜丝,拿来包包子。 “团圆,你也试着来包吧。”李大花在烧火,团圆在煎豆腐,把豆腐煎的两面金黄,这样剁碎包在包子里,比直接加豆腐香。 团圆把煎的金黄油亮的豆腐翻个面,“婶子,你放心我包,我就包。” “婶子有什么不放心的。有秤砣呢,包坏了叫他吃。”李大花大笑。 她家秤砣最大的优点就是好养活,吃嘛嘛香,身体倍棒。 秤砣跳进来,“娘,你刚才说我啥,是不是又在跟团圆说我的糗事?” “没有。”李大花眼睛都不眨。 秤砣掏兜,掏出几个熟花生,几个栗子还有柿子饼,一样样摆好,“团圆,这都是他们吃了你的冰给你的,我可没吃啊。” 团圆笑嘻嘻的,“给你吧,是你端出去分的,就该给你吃。” “真的,团圆?哥没白疼你。”这种时候,秤砣就觉着团圆虽然不叫他哥,那完全是把他当哥哥来敬爱的。 “留在我家吃大包子啊!”秤砣又跑出去了,李大花跟团圆唠叨他成天都不着家。 豆腐煎好,切成细丁,大白菜帮子切成差不多的细丁,用盐杀出水分,再把水分攥出来,放进豆腐里,粉条和猪油一加,这馅就算是好了。 至于萝卜丝馅的更简单,直接剁碎加上粉条豆腐,一点的韭菜,猪油一拌就可以了。 “唉,包包子就是太费猪油了,加花生油秤砣总是嫌不香,你奶奶又不准家里做两样饭。”李大花叹了口气。 现学现卖的机会来了,团圆把张妈说的,包包子饺子用熟油比较香,告诉了李大花,李大花说下回她要试试。 馅拌好,就开始包包子了,可擀的这么大,圆溜溜的一张包子皮拿在手里,团圆犯了难…… 第二百一十四章 李平才即李秀才 包子皮比团圆的手大很大一圈。 李大花把包子皮放上馅,能合起来,然后捏褶。团圆同样想把放了满满馅的包子皮合起来,她的小手根本就没法做到,只能放一点的馅,但长长的没有馅的皮,她也没法捏出褶来。 “团圆,还是婶子自己包吧,怪我,忘了你的手还小呢。”李大花笑道。 “嗯嗯,婶子,你包,我在一边看着学。”婶子家包的包子太大了,她没法包,但她可以看会,回家自己包小包子。 团圆坐在一边,模仿着李大花捏包子褶的动作,李大花包好的包子,她就给摆在一边,又帮着把玉米皮两头剪去,浸湿,一个一个把包子垫上玉米皮,这样就可以直接往锅里放。 李大花都看在眼里,团圆啊,真的是个好孩子…… 过了腊八就是年,意味着在外地奔波的人,只要能回家的,都往家赶,回家团圆,在镇上,张八斗一直等的那个人回来了。 王书风尘仆仆刚到家,张八斗就上门了,王书哈哈大笑,“八斗,你这是在我家附近蹲守?我这前脚进门,后脚你就来了,怎么,这么想我?你这下体会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滋味了吧?” 王书开朗健谈,大大咧咧,跟迂腐的张八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很少有人能想到他们两个是朋友,还是这么要好的朋友。 张八斗没回答王书的话,“我来找你是有正事。” “知道了,你张八斗的事,都是正事。先说好,我这趟出去事情很多,可没有给你搜罗什么书。”王书戏谑地说。 张八斗习惯了王书这样说话,“我是想跟你打听个人,以前书院里的,你记不记得一个叫李秀才的?” “李秀才?你怎么打听这个人?”王书在书院里的时候,可是风云人物,不是他文采多惊世绝艳,而是他对书院里的每个人都熟悉,连人家祖宗的事都知道的门清,书院里就没有王书不知道的人。 张八斗一个健步过去抓着王书的肩膀摇晃,“你知道他,你快说,他叫什么名字?” 王书人干瘦,被张八斗一摇,像狂风中的小树枝,整个人要被摇断了,“你光说姓李,是秀才,谁知道你说的是哪个,我是问你有没有别的线索。你别摇了,不然可没人回答你的问题。” 张八斗立马松开手,来回踱步,“他是桃源村的,我看他面熟,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想问问你,知不知道这么个人。” “桃源村?”一提到这个村,王书倒真想起这么个人,是姓李,“你说的是不是那个叫李平才的?” 张八斗以前在书院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认识的人可以说只有王书,“我不知道,他们村的人就叫他李秀才,没人说过他叫李平才。” 王书却肯定了是李平才,“来自桃源村,就是那个李平才,没跑了,你对他一点印象没有?他早早就中了秀才,可一直未中举人,后来兴许是认命了,就离开了书院,你还为他惋惜半天呢。” 王书到现在还记得张八斗当时说的话,说是什么读书就得熬得住,要厚积薄发,李平才现在放弃太早了,难道他自己都忘了? 张八斗努力回想,印象里好像是有这么个人,但更多的他想不起来,不过他明白自己看到李秀才,心里那一颤,应该不是这么简单。 “你还知道他别的什么事吗?”张八斗问道。 “你怎么对他的事这么感兴趣?”王书了解张八斗,他一向是那种不喜欢探究别人私事的人。 张八斗没法跟王书说清楚,他心里对李秀才的感觉,总觉着李秀才身上的事,不光是这点,“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教了个外地来的孩子,他家搬到了桃源村,我在那里见到了李秀才,可李秀才总像是害怕我认出他来。” “也许他是觉着念了那么多书,又回去种地太丢人,不想叫你认出他?”王书摸着下巴道。 张八斗点点头,“有这个可能,可我看着不太像。” “先不说这个了,我问你,你教的那个孩子,他是不是姓严?”王书激动地问。 “是,怎么了?” 这回换成王书摇张八斗了,“还怎么了,你知不知道现在这镇上最风光的商行是哪家?就是严家!凡是有头有脸的人,都会去他家商行买东西,你介绍我跟严家搭上关系吧?” “不行。”张八斗直接拒绝了,公是公,私是私,张八斗绝不会混为一谈。 王书早知道张八斗会这么回答,“你这人啊,真是迂腐到家了,看来我只能自己想办法。不过,你教严家小少爷,跟李平才怎么会扯上关系,难道他也教严家小少爷?” 张八斗摇摇头,“不是,我就是偶然遇见他的,感觉他有点古怪,你想想知不知道他的其他事。” “没了,后来没听说关于他的事情,等我想起来告诉你。”王书实在是想不起来别的了。 也只能这样了。 第二天,张八斗来了桃源村,这回直接就来了团圆家,他心里有个念头,要他多了解李秀才,知道了李秀才的真名,这念头更强烈。 李秀才看到突然出现在自己家门口的马车,看到从车上下来的张八斗,脸沉了沉,这个人怎么阴魂不散的,到底想干什么,他走出去。 张八斗满肚子的话,不知怎么说出口,只是问了一句,“你叫李平才?” 李秀才一愣,“是,你到底想干什么,张八斗?” “原来你早就认出了我?”张八斗笑道。 李秀才深吸一口气,“你要是来找我叙旧,抱歉,以前书院的事我不想聊。”李秀才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不聊书院的事,我是想说你的……家里人呢?”从王书的话里,张八斗知道李平才是有家人的,怎么家里只有一个团圆呢。 李秀才脸色霎时变得惨白,身体晃了晃,震惊于张八斗竟然问出这样的话。 看李秀才这样,张八斗也吓了一跳,“我就是问问,你别……别激动。” 团圆走过来,握着爷爷的手,代替他回答,“我就是我爷爷的家人,我爹我娘出远门了,你走吧。” 说完,团圆扶着爷爷进院,徒留张八斗站在外面,他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要命的秘方 李杏黄又搞出事来了,这回可是大事,她偷拿了李桂花攒的钱,都给了王三娥。 王三娥就是三奶奶李喜娘的儿子李二狗成亲那天,饭做到一半就跑,后来还跟李喜娘要十两银子的那个厨娘。 这事,是李豆花来团圆家串门子,跟团圆说的。李豆花顶着大肚子,坐在太阳能晒到的墙根底下,吃着团圆做的糖霜花生,巴拉巴拉说个没完。 团圆跟芯儿在一边翻花绳,团圆翻好了,芯儿撑着下巴在想怎么翻呢,团圆转过身歪着头问李豆花,“姐姐,李杏黄为什么把钱给那个王三娥?” “我知道。”还没等李豆花回答,芯儿抢先说,“她是为了学做好吃的菜。” “是芯儿说的这样。”李豆花接过话茬继续往下说,听说李杏黄钱给了,那个王三娥当天下午就跑了,李桂花正在家里哭天抢地呢。 “活该,心思坏的人活该被骗!”李豆花幸灾乐祸道。 芯儿学着李豆花的话,“对,李杏黄活该!” “你看,芯儿都知道。”李豆花哈哈笑。 团圆觉着李杏黄跟王三娥学做菜,应该又是为了对付她,“姐姐,那李杏黄一点东西没学到?” “这个不清楚,她天天在家里鼓捣,想一鸣惊人呢,不过那个王三娥,我看着没什么真本事,教不了她什么,她应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你别怕,她肯定是抢不走你小厨娘的头衔的。” 团圆才不怕李杏黄在做菜上超过她,大家转而叫李杏黄小厨娘。她不怕输,在做菜上比不上别人,她也不会觉着丢人,即使赢过她的那个人是李杏黄,她也能坦然接受。 “姐姐,她能抢走就抢走呗。”团圆重新翻了花绳,这回是个简单的,叫芯儿翻。 芯儿乐颠颠地翻。 实际情况其实比李豆花说的还严重,李桂花挨打了,脸肿得老高,被李大栓打的,就是因为这眼看到了年根,李大栓叫她拿钱出来看看有多少,结果拿出来一看是空的,就问她有谁知道钱的事。李桂花当时懵了,没考虑直接说了闺女,李大栓火冒三丈,叫来李杏黄,李杏黄梗着脖子说她花了,李大栓就动手,她拦着,李大栓连她一块打了,打完还说家里就该他娘做主。 李桂花捂着肿成馒头样的脸,担心地看着李杏黄忙活。 李杏黄脸也有点肿,不过她全然不在乎,只顾搅着锅里黑乌乌的汤,“娘,我不是告诉你了吗,赶紧去割肉,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 “杏黄啊,你真觉着这锅泔水能拿来煮肉?”李桂花头一回质疑闺女,她这说的还算好的,这汤连泔水都不如。 李杏黄摔了锅铲,“娘,你说我辛辛苦苦熬的这锅是泔水?” “不是,娘不是说你熬的是泔水,是说那个王三娥骗了你。”李桂花觉着杏黄就是拿着银子肉包子打狗了,可杏黄不相信自己被王三娥骗了。 李杏黄当然不信自己被骗了,“娘,不可能的。王三娥也恨团圆,一听说我是要在做菜上赢过团圆,当时是她拉着我非教我的,还拿出一本书,上面记载着秘方,她说是她祖师爷传下来的,概不外传,也就是我,她才愿意教。娘,有人都出到一百两银子学秘方,她都没动心。” 傻闺女啊,平时看着你挺精明的,这回叫人家几句漂亮话就糊弄住了。你又不识字,她说祖师爷传下来的,你又看不懂,还不是她说什么是什么。 “杏黄啊,你这得熬到什么时候,得做饭了,要不你盛出来,娘先做饭,不然你爹回来又要发火。”李桂花跟闺女商量着。 “娘,你怕我爹做什么?只要我做出卤肉,把团圆比下去,严家把我当未来媳妇看,你还用跟我爹在一块?这天底下男人多的是,比我爹好的一抓一大把。” “杏黄,你说什么呢,闭嘴!”李桂花脸色大变,万万没想到李杏黄能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李大栓可是她的亲爹啊! 别看李桂花对婆婆李菜花不孝顺,但她从没想过找别的男人,她的男人这辈子就是李大栓一个。 第一次,李桂花觉着闺女有点长歪了。 “杏黄……”李桂花想把闺女掰正过来。 李杏黄不听,她只想把这锅卤汤熬好,锅里发出浓郁的香味,李杏黄浑身一震,“娘,你赶紧去买肉,新鲜的肉。” “杏黄啊,娘这时候去,啥时候才能回来,再说娘也没钱呢。”李桂花一脸愁苦。 李杏黄瞪着李桂花,跟瞪仇人一样,“没钱,没钱你不会想办法?你不帮我,我将来要是享福,可没有你的份。” 李桂花心都闺女这话戳成了蜂窝,处处都是眼儿,可这是她最疼的闺女,“杏黄,要不先拿腊八豆腐试试吧,要是煮出来好吃,娘再去给你买肉。” 李杏黄想想也只能这样了,“娘,那你还傻站着干啥,拿来啊!” 李桂花忙不迭地拿进来晒的腊八豆腐,李杏黄扔进卤汤里煮了一会,迫不及待拿出来,一尝,心凉了,还是腊八豆腐的味,一点没变。 “怎么会这样!”李杏黄大受打击,转身跑了出去,为什么,为什么她只是想做出能赢过团圆的菜,就这么难! 一口气,李杏黄跑到了河边。 河里结冰了,一群男孩在冰上凿了窟窿,用一根树枝,拴根草,弄点窝窝头往草上一挂,放进冰窟窿里,钓鱼。 李杏黄一阵激动,她有主意了。 李杏黄神色如常回到家,李桂花已经做好了饭,见李杏黄没事人一样,她松了口气。李杏黄在饭桌上说看到有些孩子钓鱼,钓到了大鱼,“那鱼足足有五六斤沉,用草就钓上来了。” 坐在李杏黄对面的大金“咕咚”一声,咽下好大一口唾沫,“姐,你骗人吧,我咋没听说?” “就在刚才我亲眼见到的。人家钓到大鱼,当然拿回自己家,谁会傻到满村子宣扬?”李杏黄小口小口吃着饭。 大金大银信了,吃完饭,来跟团圆说了这个事情。 村里钓到鱼,都是拿来跟酸菜炖在一起,团圆听滚滚说了酸菜鱼的做法,她真的很想做,当即就要去钓鱼。 人一旦迫切想做某件事,就会忽略其中的危险,团圆也是一样,就想钓条大草鱼,做次酸菜鱼,就没想李杏黄怎么会跟大金大银说这个。 河上一个人没有,冰很厚,滑倒了就是摔一个屁股蹲,也掉不进去,团圆大胆上了冰面。 冰窟窿还在那,上面飘着碎冰,团圆探头看,忽然听到滚滚大喊,“团圆,快跑!” 第二百一十六章 向李杏黄低头 面前是冰窟窿,团圆想当然地转身跑,正好撞入身后的人怀里,被牢牢抓住。 李杏黄本来是慢慢靠近团圆,想出其不意把团圆推进冰窟窿里,谁知团圆转身,正好自投罗网,“团圆,你去死吧!”李杏黄猛力推团圆。 滚滚大呼,“团圆,用头使劲撞她!” 团圆不管不顾朝李杏黄撞过去。 李杏黄本来身体前倾,被团圆这么一撞,尖叫一声,朝后倒下。 团圆使劲往河滩跑,可这是冰面,走起来都打滑,她跑了几步,重重摔在冰面上。 李杏黄爬起来,顾不得浑身生疼,几步过来拖着团圆就往冰窟窿走,她特意换了新鞋子,还在鞋底抹了厚厚一层锅底灰,一步步用力踩在冰面上,心里充满着扭曲的快感。 “放开我,李杏黄。”团圆徒劳地蹬腿想踩住什么,可光滑的冰面上,什么都踩不到。 “团圆,你别使劲挣扎,冰面要裂了,这样你们都会淹死。”滚滚道。 团圆抬头,远处的冰面上出现裂纹,她大喊,“李杏黄,冰面要裂开了,你放开我。” 李杏黄充耳不闻,她满心满眼都是要把团圆扔进冰窟窿,还是大步往冰窟窿那里走。她每走一步,裂纹就增加,更靠近她们,团圆眼睁睁看着,一点办法没有。 “团圆,我感应到首儿朝这边来了,你得想法子拖延时间。”滚滚在空间里,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煎熬。 拖着团圆离冰窟窿越来越近,李杏黄脸上挂着扭曲的笑,可她还不满足,她想听团圆求饶。 “李杏黄,对不起,都是我错了,你饶过我吧!” 李杏黄刚这么想,团圆就求饶了,李杏黄终于停下来,扭头看团圆,笑声尖锐,“团圆,你竟然求我了,你也怕死?” 自己当然怕死,团圆一脸害怕,“你放过我吧,都是我的错,只要你放过我,叫我做什么都行。” “都行?那你说咱俩谁的厨艺好?” “当然是你。我的厨艺比不上杏黄姐你,他们说我做的好吃,是我让他们那么说的。其实……严夫人也说你做的东西好吃,是我说你坏话,她才对你印象不好的。”为了拖延时间,团圆把自己说得要多恶劣有多恶劣。 李杏黄果然怒了,“我就知道是这样,团圆,你小小年纪,怎么就不学好呢!你说,你是不是嫉妒我?” 李杏黄用力跺冰面,冰面一晃,刷啦一声响,这下裂纹蛛网似的密密麻麻,团圆身下的冰面,也布满了裂纹,她甚至能感觉到冰下面水在慢慢的流动,可李杏黄只憧憬着让团圆死,压根不注意冰面的变化。 是你嫉妒我!团圆嘴上却说:“我当然嫉妒你,你做的花饽饽比我的好看,你长得也比我好看,你处处比我强。” “你知道就好!团圆,你连给我提鞋都不配,要我放过你可以,你跪下给我磕头!”李杏黄恶狠狠道,脸上的笑越来越扭曲。 团圆连连说行,“你放开我,我立马给你跪下,你这样拖着我,我没法跪。” “放开你?团圆,你以为你三两句话,就能叫我冲昏头脑?”放开团圆,团圆肯定要跑。 说完,李杏黄继续拖团圆,冰窟窿就在眼前,而且周围已经裂开了一条缝,“滚滚,我该怎么办?” 滚滚也急,“团圆,首儿要到了,你再跟她多说几句,一会就可以。” “你在跟谁说话?”李杏黄突然转头,狠毒地瞪团圆。 “没有谁。”团圆慌了一下。叫李杏黄看冰面,她死活不看,自己跟滚滚这么小声说一句话,她竟然耳尖地听到了。 李杏黄不信,直觉着团圆在耍花招,想到团圆刚才那些话,李杏黄懂了,她是在拖延!李杏黄使力一拽,团圆往前一滑,头就悬在冰窟窿上,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 李杏黄一只手摁着团圆的脖子,往冰窟窿里摁,团圆使劲抬脖子,可脸还是没入了冰窟窿,刺骨的寒意从脸迅速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水面上冒出几个气泡,死亡正在逼近团圆。 李杏黄却又把团圆的头拽出了水面,团圆咳嗽着,李杏黄嘻嘻笑,“团圆,冰水的滋味怎么样,想想你全身浸在里面,咦,我都替你冷的慌。” “李杏黄,你放开我。”团圆奋力挣扎。 “哗啦”一声,远处的冰面裂开一条大缝,这回的响动,李杏黄终于听见了,她这才发现自己周围遍布密密麻麻的裂缝,而一角的冰已经裂成两半,再裂下去,这里将成为一座孤岛。 她使劲往冰窟窿里拽团圆,团圆抓着冰窟窿的边缘,可那毕竟是冰,咯嘣断了,团圆半个身体都贴到冰面上。 “李杏黄,放开团圆!” 就在这时,首儿终于来了,朝团圆跑过去,可他一跑,脆弱的冰面裂纹更多,首儿不敢动了。 李杏黄大笑:“团圆,你看到了吧,他犹豫了,不敢过来救你,所以你还是别挣扎了。” 团圆不说话,也不敢挣扎,死死咬着嘴唇,用力抬起上半身,只是努力不想掉进冰窟窿里。 首儿回到河滩上,走到李杏黄身后,踩上冰面,趴着匍匐着往前爬,“李杏黄,你要把团圆推到冰窟窿里,我都看到了,你这是在杀人,杀人偿命,是要砍头的!你的家人也要因此遭殃,你还要继续下去吗?” 李杏黄慌了,她只是想团圆死,根本没想过那么多。 “你放开团圆,这事就当没发生过。”首儿慢慢从身后靠近李杏黄。 李杏黄动摇了,要是首儿不说今天的事,她可以再找其他办法对付团圆,严夫人就不会憎恶她。 滚滚:“团圆,她恍惚了,你快推她,往左边跑,那边的冰结实。” 团圆使劲一推李杏黄,李杏黄晃了晃,用力踩冰面,哗啦,冰面裂开一条长长的缝,就在她两脚之间越变越宽,她尖叫着倒入冰水里。 与此同时,团圆感觉到自己的腰被人抱着,一个翻滚,在冰面裂开前,她到了旁边安全的地方。 “团圆,往河滩爬,快点。”首儿闷哼一声,说道。 团圆这才发现她是在首儿身上,赶紧爬下来,按着首儿说着,往河滩爬。两人刚离开,刚才的地方也哗啦哗啦裂开,团圆往后一看,裂缝就朝着首儿身后来,她傻住了。 “团圆,快点爬啊。”首儿着急地喊。 团圆回神。手脚并用往前爬,耳边呼啸的风声都盖不过冰面裂开的哗啦声。 “首儿,你还在吗?”团圆不敢往后看,大声问。 第二百一十七章 救人有罪 “我在。团圆,你别怕,还有一点就到河滩上了,加油。”首儿尽量用平稳的声音说。 团圆一直在往前爬,但她眼里是白茫茫一片,好像有东西遮住了她的眼,听到首儿镇定的声音,她眼前的雾才渐渐散开,原来河滩离她这么近了,她爬得更快,首儿还在她后面呢。 碰到河滩上的沙子,尽管硌手,但团圆安心了,她转身慢慢坐起来,一转眼看到首儿也坐到了河滩上,她紧紧抓着首儿的手。 河面上,冰又裂开一块,在水面上飘着,李杏黄在大喊,“救我,快来人救我,咳。” 河水冰冷刺骨,李杏黄奋力扑腾着,可她整个人还是更往水里沉,首儿嘴角掀起一抹冷笑,这就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团圆不忍心,爬起来去远处找了根长树枝,伸到水面上,“李杏黄,你抓住,我拉你上来。” “你要救她?刚才她可是要把你扔进冰窟窿里冻死,你还反过来救她?”首儿不赞同团圆救李杏黄,这也太烂好人了。 团圆不是烂好人,如果李杏黄家里就她一个人,那她淹死就淹死了,没人难过,团圆现在转身就利落地走了,可李杏黄有家人。自己只是有点不舒服,爷爷就担心的睡不着,要是李杏黄就这么死了,那九奶奶该多悲痛,多难过。 九奶奶对她很好,团圆不想让她伤心。 “我要救她上来。”团圆坚定地说。 河里的李杏黄抓住树枝,拼命地扑腾,想从水里出来,把团圆都差点拽进河里去,幸好首儿拉着她,“你看到了吧,她这么自私,这种人不该救。” “李杏黄,你老实点。”团圆大喊,使劲拉树枝,好让李杏黄从河里出来。 李杏黄急啊,水里太冷了,她死命抱着树枝,上半身出了水面,“团圆,你就不能把我举起来,泡在冷水里的不是你,你就不着急了是吧。” 狼心狗肺,说的大抵就是李杏黄这种人,她就恨不能团圆跟挑水那样,把她整个人挑出水面,挑出河里。 团圆当听不见,只是攥着树枝往河滩拖李杏黄,结果李杏黄使劲往下压树枝,树枝咔嚓一下断了,李杏黄下巴被树枝打到,火冒三丈,“团圆,你不想救我就算了,这是想跌死我?小小年纪的,你咋心肠这么坏呢。” 树枝一断,团圆跟着摇晃,首儿扶稳她,“你看她还有力气骂人呢,叫她自己上来得了,你救她,她也不会说你好。” 团圆朝河里看了眼,李杏黄扑腾着,又要沉下去了,“你救她吧,求你了。” 为了李杏黄,团圆求他,首儿起身走了,不一会拿着根粗树枝回来,往河里一伸,“抓牢了。” 李杏黄看到是首儿救她,态度立马变柔和,“首儿,我抓牢了,你拉我吧。” 首儿拖死狗一样把李杏黄拖上来,李杏黄浑身哆嗦,他拉着团圆就走,“她没事,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放心了。”团圆也没好心到要把李杏黄送回家,“你怎么知道我来这里了?” 说起这个,首儿更气,点团圆的脑门,“你是不是听了大金大银的话,来钓鱼?你平时挺聪明的啊,听不出来那是李杏黄编瞎话引你来?” 现在团圆想到了,当时她光想着钓到鱼,做酸菜鱼,没想到这点,“嘿嘿,原来是大银大银告诉你的啊,我得谢谢他们。” 你该谢我,首儿黑着脸想。 李杏黄爬起来要追上去,可她刚从冰冷的河水里出来,脚是僵的,站到一半,又跌回了河滩上,眼睁睁看着两人走远。 …… 里正正要吃饭,李桂花哭天嚎地跑进来,“里正啊,你可得给我家杏黄做主啊!团圆要害死我家杏黄。” 里正皱眉,吃个饭都吃不清闲! 里正的媳妇叫李翠兰,是个八面玲珑的女人,虽然也厌恶李桂花,还是笑着叫李桂花坐下慢慢说。 李桂花屁股刚坐下就说,团圆把她家杏黄推到河里去了,杏黄刚回家,“里正,团圆这是对我家杏黄多大恨啊,这你可得管!你可是咱们桃源村的青天大老爷。” 李桂花把一顶高帽子扣在了里正头上。 李翠兰看了看自家男人紧锁的眉头,开口,“桂花,这可是腊月里,团圆怎么把你闺女推进河里,难道先砸开个冰窟窿,然后把杏黄扔进去的?可这样也不对,你家杏黄十二了,马上要十三了,可团圆才六岁,团圆能做到把你闺女扔冰窟窿里?” 李桂花有点冷静下来了,闺女浑身发抖回家,跟她那么说,她一股气就冲到头顶,就来找里正了,“可我家杏黄浑身湿淋淋回的家,这怎么说?” “你闺女说了团圆是因为什么推的她进河里吗?”里正放下筷子道。 李润书着急了,“爹,团圆不会做这种事的,反过来李杏黄倒是……” “润书,你吃完了就去读书,这事爹来解决,爹是里正。”里正打断了李润书的话。 李桂花接上话茬,“润书啊,你爹说得对,你还小,看不透人心。我家杏黄湿淋淋回的家,你说这个事怎么解释?” 反正杏黄掉进河里是事实,这个是谁都抹不去的,里正问再多,事实在这里摆着呢。 李润书离开了,躲在门外听。 屋里,里正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李桂花说是团圆知道她闺女跟王三娥学了新菜,怕闺女超过她,就把闺女推进了河里。 “这不可能,你闺女做出菜了吗,就超过团圆?”李翠兰觉着李桂花说的理由站不住脚。 “不管我闺女做出来没有,可团圆她心慌了,这人的心一慌,保不准就做出什么事来。我闺女确确实实是掉进河里了,总得让团圆给个说法吧?” 事情是怎么样的,不是里正两口子和她李桂花坐在这里说,就可以说明白的,团圆为什么要害人,得问她自己。 里正抽了几口烟袋,在炕沿磕磕,“李桂花,你说的这个事,不是谁做饭好吃,这是人命。这样,我去找大族老,你把你闺女带去祠堂吧?” “啥,要开祠堂?”李桂花吃了一惊,她还以为里正会把团圆找来,让她为闺女出气,然后把团圆送去镇上的衙门呢。 里正声如洪钟,“人命关天,当然得去祠堂解决。” 说完,里正走了,李桂花也回了家,跟李杏黄一说,李杏黄有点怕,“娘,怎么还得去祠堂呢,你不是说里正会把团圆打一顿送去关死牢吗?” 第二百一十八章 人心有偏向 “谁知道呢,里正说得这么办。这样也好,开祠堂意味着光全村人的唾沫星子,就能把团圆淹死,她这辈子就完了,连他爷爷都甭想抬起头来。”李桂花恨恨道。 开祠堂,最重的处罚不是打板子,是一旦族老们定了你的罪,你就一辈子被钉在了耻辱柱上,你活着一天,这耻辱就会跟着你一天,你死了,这耻辱还会跟着你的儿女。 严府要是还叫团圆进去,那就是与族规作对了,所以除非严家人离开,不然就是严家,也抵抗不过桃源村的族规。 族规大过天! 李桂花搂搂闺女,“杏黄,是团圆害的你,你什么都不用怕,族规压的人不是你。哎呀,你怎么还穿着这湿衣服,快脱下来!” “娘,既然要去祠堂,我就这么去!”李杏黄豁出去了,病就病吧,这样才能叫村里人看清楚,她是掉河里的那个人。 李杏黄就这么浑身湿淋淋地来了祠堂。 说是祠堂,但桃源村的祠堂就是一间略显空旷的屋子,因为常年关着,有些潮湿阴冷,在腊月里,格外冷,此时里面摆着几个炭盆。 八位族老都来了,外面也围满了村里人。 李杏黄到时,团圆早到了。团圆的一边站着李秀才,一边站着首儿,看到她,团圆没什么表情。 李杏黄一来,就可怜地哆嗦着。 “杏黄这丫头怎么浑身湿淋淋的,这是跟团圆闹矛盾,自己掉到河里去了?” “是团圆把我闺女推进河里的,你是瞎?”李桂花转身骂那个说话的妇女。 大族老说话了,“安静!杏黄丫头,你来说说出了什么事。” 李杏黄牙齿都在打战,“族老爷爷,是团圆!”她直指着团圆,“是团圆把我推进了冰窟窿里。” “你掉进了冰窟窿里,是一个人爬出来的?”大族老问。 李杏黄低下了头,看着脚尖,“团圆刚把我推进冰窟窿里,首……严家小少爷就来了,团圆伪善地拉着他,说她发现我掉冰窟窿了,让严家小少爷救的我。” “族老爷爷,不是这样的,是李杏黄要把我推进冰窟窿,结果她自己掉进去了,我和首儿把她救出来的,冰面还裂了。族老爷爷,叫大家不要到冰上玩了,很不安全的。”团圆是好心救了李杏黄,但不代表李杏黄栽赃自己害她性命的罪名,自己也会认下。 首儿紧跟着说道,“我可以证明团圆说的是真的,我亲眼看到李杏黄要把团圆扔进冰窟窿。” “天啊,这是腊月里,掉进冰窟窿多冷,杏黄这丫头怎么能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太不像话了!大族老,用族规惩罚杏黄这丫头!” 就是这样,她刚才说了同样的话,也不见有人义愤填膺,可团圆一说,这些人一个个的可气愤了,李杏黄又一次见识到了人心能偏成什么样! 李桂花护女心切,“你们看清楚,掉进冰窟窿的是我家杏黄,她现在还浑身湿淋淋的,怎么团圆说的话,你们就信,她的话比事实可信?” “团圆刚才说了,你闺女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才掉进了冰窟窿,所以你闺女掉进冰窟窿是事实,可这事实的真相是团圆说的这样,她就不值得同情。” 李杏黄晃了晃。她的衣服滴滴答答往下滴水,长眼睛的就看得出她最可怜,可这个人,说她不值得同情,哈哈! “族老爷爷,严家小少爷看到的是假象,真相是团圆要推我进冰窟窿,自己摔倒了,后来冰面裂开,我把她推到了安全的地方,结果她不知道跟严家小少爷说了什么,严家小少爷就这么误以为。我可以发誓,我说的都是真话,要是假的,叫我李杏黄一辈子没人嫁!” 李杏黄都发誓了,一时间大家都不说话,毕竟敢发誓,就说明这人心里没鬼,不然发誓的内容,真的会落在自己身上。 大族老凌厉的目光落在面前的三个孩子身上,每个人都迎着他的目光,他的目光最终落在团圆身上,“团圆,你到河边去干什么?” 团圆吐吐舌头,“族老爷爷,我犯蠢了,想从冰窟窿里钓鱼。”团圆没提大金大银和她说的话。 大族老微不可见的摇摇头,“顽皮。杏黄丫头,你呢,为什么到河边?” 李杏黄愣了一下,结结巴巴说:“我……我去河边散心。” “寒冬腊月你去河边散心,杏黄丫头?” 大族老目光像针似的扎在李杏黄身上,李杏黄哆嗦了一下,紧紧抓着李桂花的手,用了最大的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是的,族老爷爷。” “然后呢,你见到团圆做了什么?”大族老愈发威严。 李杏黄说她看到团圆在钓鱼,她叫团圆赶紧上来,太危险了,可团圆摔倒了,她过去扶团圆,团圆就把她推进了冰窟窿里。 “原来杏黄你这么好心啊,那上回你怎么偷团圆的花花呢?”有婶子不信,李杏黄跟李桂花一样,心黑着呢。 大族老叫大家别插话,他继续问,“杏黄丫头,团圆没说她为什么要推你进冰窟窿?” 此时的气氛像一根绷紧的弦,他们的话像水滴一滴一滴滴在上面,眼看着弦要崩断。 李杏黄知道,此时只要她答的叫人找不出错处,事实就是团圆把她推进了冰窟窿里,而且大族老一直在问她,应该也是更相信她。 想到这里,李杏黄带点得意说,“团圆她嫉妒我。” “团圆嫉妒你?嫉妒你做的菜没她好吃,嫉妒你这张丑恶的嘴脸?”首儿突然出声,毫不留情挖苦李杏黄。 李杏黄脸色立马就变了,变得苍白,“她自己说的,她嫉妒我做菜好吃,长得比她漂亮。” “才不是这样!我那是在拖延时间,不想被你扔进冰窟窿里,你连这都信?”团圆没想到,李杏黄能把这话拿出来说,真是自恋。 外面站着的李大花也说,“说别的还可能是真的,可杏黄丫头,你哪回在做饭上赢过团圆?团圆因为这个理由嫉妒你,打死我都不信。” 李桂花急了,“团圆就是嫉妒我家杏黄,因为我家杏黄学会了做新菜,她慌了,害怕杏黄抢走她小厨娘的名头。” “可拉倒吧,村里人都知道,你闺女是叫那个王三娥骗了!” “我才没有被骗,你们不知道少乱说。”李杏黄到现在,也不承认自己被骗了,她李杏黄怎么会被骗呢。 “李杏黄,说到现在,都是你自己的假想。你处处不如团圆,还想超过团圆,可怜你岁数都有团圆的两倍大了,却每次都被团圆比下去,关键团圆赢你都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你比的黯然失色。”首儿继续刺激李杏黄。 团圆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其实没你说得这么夸张。只是我从来没想过要跟李杏黄比,爷爷常说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我得跟比我厉害的比。” 李杏黄快气死了,气得失去了理智,“就是这样,她才该死,该被淹死!”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万物皆可卤 “啊!”外面发出一声声惊呼,李杏黄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抬头,每个人都不赞同地看着她,包括她娘。 李桂花抓着李杏黄,满脸失望和不敢信,“杏黄,真是你要把团圆推进冰窟窿,却自己掉下去了?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李桂花这人是坏,可上回李杏黄说从团圆在意的人身上下手的时候,她就说了不能害人性命。 大家一看李桂花这反应,就明白她也不知道实情,听着李桂花一声声问李杏黄为什么要这么做,都有点可怜她。 李杏黄用力推开她娘,“你不是也说团圆碍事,那就该叫她彻底消失。” “可你也不能害人性命!”李桂花严厉地说。 大族老叫停了母女俩的争吵,“好了,事情既然清楚了,那接下来就说说对杏黄这丫头的处罚,按着族规……” 李桂花立马打断大族老的话,保证道,“大族老,我这就把杏黄领回家,好好教育,求你别对她用族规!” “噗通”一声,李桂花跪下了,李杏黄再怎么叫她失望,都是她闺女,她不能眼看着闺女这辈子被毁了。杏黄不知道族规的厉害,她知道,被族规罚过的女人,这辈子就完了! 大族老叫李桂花起来,“杏黄丫头,你娘这么为你求情,你自己说怎么办?” “大族老想怎样就怎样,你们从一开始就认定我有错,我说再多都没用。”李杏黄表现的像所有人都在给她强加罪名一样。 不知悔改! 大族老目光更沉了几分,“团圆,你想看到李杏黄被怎么罚?” 团圆没落井下石,“族老爷爷,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就是如果动用族规,能不能只罚李杏黄一个人,不要影响到她的家人。” “看看团圆,还为杏黄的家人着想呢,李杏黄,你就是真做的菜比团圆好吃,也没人会叫你小厨娘。” 李杏黄死死低着头。 大族老很欣慰于团圆说出的话,对事不对人,一个人受罚,影响到的不光是那一个人,还有他的家庭,甚至所有本家的人,都会跟着蒙羞。 大族老跟其他七位族老商量了一下,目光落在李杏黄身上,“按理说,该给你家挂个牌子,叫人都知道你李杏黄害人还反过来诬赖人,但你两个弟弟还小,那样会误了他们一辈子,这样吧……” 大族老话停顿下来,跟李大栓是本家的,都松了口气,看来大族老不准备对李杏黄用族规了,果然大族老罚李杏黄天天来扫祠堂,连扫三年,并且五年内,不准媒婆给李杏黄说亲。 “那我闺女的终身大事不就耽误了吗?”李桂花连这种惩罚,都不想让闺女受。 “终身大事重要,还是人命重要?你要是想叫你闺女早早嫁人,那现在就叫她交出命来,押她去衙门。”大族老这回带了怒气说。 李桂花不敢说话了,而李杏黄呆呆地站着,为什么,团圆明明没事,而她掉进了冰窟窿,结果到头来要罚她,还是团圆替她求情,这处罚才轻了,这世界是怎么了! “我不服,难道这冰窟窿,我就白白掉了?” “不然呢!哦,你害人不成把自己害了,还得叫人家乖乖站着,你害回来?杏黄啊,看来你是一点不知悔改,没救了。” “是没救了,这还想着害团圆呢。” 几个婶子对着李杏黄指指点点,其中还有她的大娘,李杏黄满腹怨恨地瞪着团圆,“团圆,你满意了?” 空间里的滚滚趁机说:“团圆,你要她熬的那锅卤汤,那是货真价实的东西,用来做卤肉再好不过了。” 装委屈,团圆也会,低着头,大眼睛也没光了,要多可怜有多可怜,“族老爷爷,李杏黄刚才问我满不满意,那我可不可以要她的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你尽管说。”大族老也觉着对李杏黄的处罚太轻了,她都不疼,希望团圆要的这样东西,能叫李杏黄疼上一疼。 团圆委屈巴巴,“就是她熬的那锅卤汤。” “团圆,你想清楚了吗?”大族老问。 “想清楚了。”团圆想的可清楚了。 李杏黄嚷着不给,团圆别的不要,偏偏要卤汤,她就肯定了,王三娥没骗她,那锅卤汤是好东西! 李桂花知道不能叫闺女说下去了,下了决心道:“团圆,你跟婶子到家里来拿吧。 团圆把卤汤拿回家,卤汤已经硬成了冻,她拿了一点尝,香,咸,还有一股药香味,“滚滚,你说这卤汤可以拿来卤肉?” “对的,团圆,拿来卤猪头肉最香。这卤汤里加了老汤,李杏黄根本没被骗,只是她放了你们的腊八豆腐进去卤,它本身就不好入味,时间又短,当然没效果。”滚滚回看了李杏黄和王三娥的见面,知道了这些事。 团圆没想到王三娥还真是有本事的,“滚滚,这锅卤汤既然这么好,你应该叫我让李杏黄说出做法的,不然我用一次,下次怎么办?” 快要过年了,每家都会分肉,团圆正好用这卤汤来卤肉,可要是好吃,之后再也没法卤,那她不得抓心挠肝?要是知道配方,她就可以自己来熬这个卤汤了。 比起吃,团圆更享受做的过程,会做的菜越多,她越是如此。 “团圆,这个卤汤可以反复使用,只要用的时候再添点水就可以。李杏黄根本就不知道配方,她只是把王三娥给她的东西倒进了锅里熬。” 确切地说,李杏黄得到的是一块老汤的汤底,她就只是加水煮开。问题出在王三娥不知怎么突然走了,村里人就以为李杏黄是被骗了。 团圆第一次听说可以用一锅汤煮无数次肉的,这就好比一件衣服穿了一辈子,还是从不洗那种,那还能叫衣服?结果滚滚接下来的话,让团圆更震惊,“团圆,这个老汤是世世代代传下来的,时间越久,香味越醇厚。” 肯定“醇厚”,算来是几代人就穿这一件衣服,还不洗。 滚滚的说法,颠覆了团圆对于美食的一个认知,团圆一直以来认为美食得用新鲜的食材做。 “滚滚,你确定卤出来的肉能吃?就算这个汤没有馊,可我觉着卤,就是汤的味道进入肉里,肉带着汤香,那汤本身的味道会变淡吧?”团圆信滚滚说的话,但这卤汤的用法,她还是要小心求证,实在是在她听来,太匪夷所思了。 滚滚告诉他,只要每次卤东西,在汤里加最基本的盐和酱油就差不多了,“团圆,你试试就知道卤出来的肉有多么好吃了。这汤馊不了,你不放心的话,可以把这个盛汤的盆放进空间里。” “空间里的哪?草垛子里会复制出一堆,放在外面,不会一滴不剩?”团圆疑惑。 滚滚:“……” 团圆,空间是有灵性的! 第二百二十章 扫祠堂 团圆最终还是把卤汤放进了空间里,在草垛子外面,滚滚说这样卤汤的味道能更浓郁。 从空间里出来,爷爷正好进门。 刚才爷爷留下跟大族老说话了,团圆甩着小辫子跑到爷爷跟前,“爷爷,大族老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李秀才摸摸团圆头,“团圆啊,你为什么要救杏黄那丫头?” “爷爷,不是你教我的吗,人要有悲悯心,我不想让她家里人难过。怎么,连爷爷你也觉着我不该救李杏黄?”经历了刚才李杏黄对她的诬陷,团圆心里有点膈应,但她并不后悔救了李杏黄。 李秀才吧嗒着烟袋,“团圆,你救她没有错,不应该用生命去惩罚一个人。”不过团圆的好心,差点为她带来灾祸,这也是事实。 要不是李杏黄不讨人喜欢,没人帮她说话,再加上她激动地自己说漏了嘴,团圆真可能救了李杏黄,还被说成是她害李杏黄,从而受到族规惩罚。 桃源村的族规,上一次使用,还是因为等郎妹的事情,李秀才可不希望族规的惩罚落在团圆身上。 “团圆,以后你听到别人告诉你的事情,三思而后行,要是你不去钓鱼,就没有这事了。”李秀才道。 团圆使劲点点头,“爷爷,我记住了。” 李杏黄受到的惩罚还没结束,当天晚上,她家里来了好些叔伯,为首的是李杏黄的大伯,叫李兴发。 李杏黄四十多岁,不怒自威。 “杏黄啊,你差点让本家所有人跟着你蒙羞,虽然团圆和大族老大度,但我跟你几个叔伯商量过了,咱们得拿出个态度来。明天,大伯带你去给团圆好好道歉。” 桃源村有八个族老,这八个族老来自八大家,他们这支的族老,找了他,发了很大的脾气,因为李杏黄做的事,在桃源村来说这是头等严重的大错。 “我不去。”李杏黄为了嫁祸团圆,就那么湿淋淋地去了祠堂,又从祠堂回家,此时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可这些叔伯没一个人关心她,只知道叫她去道歉,她死也不去! 本家的名声重要,难道她李杏黄的命就是草芥?那怎么团圆的命不是草芥,她不懂。 “你不去也得去,由不得你。”李兴发去看李大栓。 李大栓别看敢不孝顺娘,但不敢跟本家这么多兄弟作对,过去对着李杏黄脸上就是两巴掌,“你去不去?” 李杏黄头歪向一边,垂着头。 “她爹,别打闺女。”李桂花抱住闺女,这才发觉李杏黄浑身滚烫,跟块烙铁一样,喊李大栓来抱闺女去躺着,李大栓不动手,还是李菜花过来帮着她把李杏黄扶去了另一间屋。 李兴发对李大栓又教育了一通,怪他怎么把李杏黄教成这样,叫整个本家都脸面无光,说得李大栓头都抬不起来,才和其他人一起走了,临走还说:“明天,别忘了叫杏黄早起去扫祠堂,不准叫你媳妇代她扫,下午我来带她去给团圆认错。她要是还不去,你就狠狠打,别惯着了。” “大哥,我明白了。”李大栓低着头答应。 李杏黄这次发烧,一直到后半夜,才慢慢退烧,第二天她头还是昏昏沉沉的,但李大栓赶她去扫祠堂。 “她爹,我去吧。”李桂花给闺女求情。 李大栓瞪着她,“你去?你要是去,就收拾铺盖卷,领她回娘家去吧。真是家门不幸,生出这么个玩意来!” 李大栓觉着被李杏黄丢尽了脸面。 李杏黄捂着脸跑出家,街上的孩子见了她,都叫她“扫祠堂的”,还赶着她往祠堂走,李杏黄只能失魂落魄地去扫祠堂。 七丫领着金哥来找团圆,“团圆,走,一起去看李杏黄扫祠堂。” 金哥学着说,“团圆,快走啊。” 团圆摇摇头,“我不去了,她会以为我是看她笑话的。” “就是笑话她。”金哥挥着小拳头道。 团圆摸摸金哥的脑袋,“七丫,你带金哥去看吧。” 七丫走了,说等她看完了来给团圆说一遍。 李杏黄哪里是扫祠堂,分明是在是拿祠堂来撒气,扫的尘土飞扬,一堆孩子都被从祠堂里呛出来了。 “找大族老去,这哪是扫祠堂,对祠堂一点都不尊重。” “你敢跟大族老说话吗?” “不敢。”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他们都怕大族老,还是秤砣有办法,“找团圆,我看团圆不怕大族老。” “对。”一群孩子来找团圆。 团圆已经进了空间,她是来问滚滚,它既然都知道李杏黄和王三娥之间的交易,怎么没发现李杏黄要害自己,让自己防着李杏黄。 滚滚也在懊恼自己没有多关注李杏黄做的事。有些事是发生了,它可以回看是怎样发生的,卤汤的事情就是。但李杏黄要把团圆推进冰窟窿时,它再回看之前的事,并不能帮着团圆摆脱当时的险境。 除了这个,还有另一个问题,“团圆,我现在做不到窥探人内心的想法,李杏黄她娘没说谎,她提前没跟任何人说过,她要把你推进冰窟窿里。” 团圆懂了,不再去想这件事,她乐颠颠跑过去,蹲着看那盆卤汤,并没有像她以为的那样蒸发,“滚滚,你说卤汤最适合卤猪头,对吗?” “对啊。” 过年分肉时,猪头是最让人嫌弃的,因为它不好收拾,做不好还有股味道,都是抽签来决定谁家要猪头,抽到的人家会唉声叹气,今年团圆决定主动要猪头。 从空间里出来,团圆发现盆里有条鱼,挺大个儿,不光收拾好了,还把骨头和鱼肉分开了。 快过年了,团圆想着应该是大花婶子或是润书哥送来的吧,但又感觉像是首儿家送来的,团圆没再纠结这件事,她拍着小手欢呼雀跃,这下子可以做酸菜鱼了! 鱼骨剁成小块,加上盐,花椒先腌着,团圆把鱼肉片成片,同样加入盐和花椒,不同的是又加入了张妈给她的淀粉,抓匀后朝一个方向搅,让它上劲,也放在一边腌着。 从缸里捞出李大花给她的酸菜,团圆洗干净,攥干水分,切成段。热锅凉油,先把酸菜里的水分炒干盛出来,再就是炒料。 团圆放了一大勺的油,红皮葱段,姜片,大蒜和辣椒放进去炒出扑鼻的香味,然后放入鱼骨酸菜翻炒,再加水,等汤熬成了奶白色的,团圆用笊篱把鱼骨和酸菜捞出。 此时的汤酸香扑鼻,团圆放入鱼片,鱼片一变色就捞出放在酸菜上面,再洒上蒜末,花椒,绿油油的葱花和辣椒,烧两大勺滚烫的热油往上一泼,热油激发出麻辣鲜香酸,酸菜鱼就大功告成了。 这是团圆第一道真正意义的,只是听人说,她自己就做出的菜…… 第二百二十一章 第一场雪 最上面是绿的葱和红的辣椒,下面是白色的鱼肉,点缀着黄褐色的酸菜,满满的一大盆冒着热气,一屋子都是让人欲罢不能的香味。 首儿就是这时候不请自来的。 团圆噔噔噔跑过去把首儿拉进来,“原来鱼是你送来的呀,我就猜是你。” “你怎么这么肯定鱼是我送的?”首儿看了眼酸菜鱼,眼里闪过惊艳,但还是收回了目光。 团圆抓着首儿肩膀,用一种你别装了的眼神歪着头看他,“我就跟你一个人说了我想做酸菜鱼,所以你让张奶奶帮我把鱼头和鱼骨分开了不是吗?” 首儿黑着脸,“我不记得这个,镇上卖鱼的习惯这么处理的。” 团圆:“……没事,反正鱼是你拿来的吧?” 首儿点头,“商行进了一批大鱼,我看着新鲜,就让八两给你送了一条,他说来的时候没看见你人,放在盆里就走了。” 不一会,半斤拿来了白米饭,团圆家开饭喽。 鱼汤往白米饭上这么一淋,米饭滋味十足,团圆深深嗅着香味,去看爷爷。 鱼肉没刺又滑又嫩,李秀才夹了一筷子又一筷子。 “爷爷,这道酸菜鱼是不是好吃的叫人想连筷子都吞了?”团圆在米饭上淋了两大勺汤汁,米饭又香又辣,她小嘴都辣的红通通的,还要再加一勺汤,让首儿把勺子抢去了,“好了,吃太辣不好。” 管着团圆不让加,首儿自己却在米饭上又浇了一勺汤汁,一大口米饭,配着鱼肉酸菜,太过瘾了。 团圆嘟着嘴,“爷爷,你看首儿,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李秀才都看在眼里,不过他不管,只回答团圆之前的问题,“团圆,这道酸菜鱼,深得我心啊~” 一高兴,李秀才用筷子敲着碗沿唱起了小调,他虽然不喜欢甜的,但对麻辣,挺接受。 桃源村的气候有点潮湿,也适合这种饮食,而且桃源村的人天生重口味,麻和辣是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基本家家都爱吃。 倒是首儿,给团圆做的酸菜鱼提出了意见,“鱼肉有些老了,早点盛出来就好了。” 团圆还记着首儿刚才不让她加汤汁的仇呢,“没问你,你不用提意见,再说你吃过这个吗?” 这个酸菜,不是说外面没有,是外面腌的酸菜没有桃源村腌出的味道,这话是张妈说的,她跟李大花要了酸菜,还说要明年学着腌呢。 没有这么好的酸菜,首儿能吃过比这更好的酸菜鱼,团圆不信。 再说她做的酸菜鱼,还加了桃源村特色的另一种食材,红皮葱。红皮葱和一般的大葱不同,它是一丛一丛的,好几颗聚作堆,比大葱长得矮,但葱的味道更浓郁,适合炝锅。 首儿没吃过这样的酸菜鱼,但他吃过鱼丸,就跟团圆说,团圆做的这个鱼肉真的有点老了,她把鱼肉煮熟,再浇上热油,其实鱼肉又受一遍热,就熟过了,“这是美中不足,听不听在你。” 自打团圆上了李杏黄的当,差点掉进冰窟窿,还不计前嫌救了李杏黄,首儿对团圆说话的态度,就多了点强硬。 “真的不足,我当然要听的。”团圆明亮的大眼睛里都是认真。她是要做小厨娘的人,怎么能放着不足不改正呢。 李秀才喝了点酒,醉醺醺地敲敲碗,“好了,先吃饭吧,不然都凉了,团圆,下次你按着首儿说的试试看不就行了。” “好的,爷爷。”团圆听爷爷的话,大口大口吃饭。 三个人吃了一大半的酸菜鱼。刚吃完,外面就下起了雪,小小的雪花,刚落到地上就化了,团圆和首儿两个人跑到院子里,啊啊叫着跑。 团圆两只手并在一起,捧着手里一点雪,给首儿看,结果每次都没等首儿看,雪花就不见踪影。 团圆大眼睛一转,笑出两个小酒窝,“首儿,你的手跟我的手并在一起,这样我们就能同时接到雪了。” 四只手并在一起,两个人转圈蹦,任雪花落在手心里,手上凉哇哇的,两个人却蹦的欢快。 “团圆,首儿,出来玩啊。”秤砣在外面招手。 他们一群人每人拿了一个桶,用来装雪水。老人说用雪水洗手,冬天手上不生冻疮。 其实得是下大雪,能堆雪人的雪化的雪水才好,但小孩子一看到下雪,怎么可能在家里呆的住,个个拿着桶出来收集雪水。 团圆也提了桶,拉着首儿的手跑出来,端着桶这里跑跑,那里跑跑,叫雪花落进桶里。 秤砣他们在玩丢沙包,中间一堆人哇啊叫着乱躲。首儿让团圆把桶放在一边,让雪花自己往里落,拉着团圆加入秤砣他们。 雪下的大了点,地上白白的一层,团圆又一次被沙包打到,还是首儿打的他,嘟着嘴踢着小石子倔哒倔哒走到他身边,“你怎么老是打我一个人?” “因为你是老好人呗,不记仇。”打到了团圆,首儿就随便扔沙包了。 团圆鼓着腮帮子,用水灵灵的大眼睛瞅着首儿,“你还因为我救李杏黄的事情生气?大族老都罚她了,这在我们桃源村来说,就是她的污点,我爷爷也说我救她没错。” “要是你真被她推进了河里,她就是被族规惩罚,又能换回什么?”首儿现在想想,也恨自己不坚定,被团圆一求,就听团圆的把李杏黄从冰窟窿里拉了出来,所以他告诉自己,从现在开始,学着少被团圆影响,这样他才能按着自己的想法保护团圆。 被沙包打的人都阵亡了,秤砣过来拍首儿肩膀,“你俩聊啥呢,是聊怎么收集雪水吗?” 雪太薄了,扫到一起收集起来都是泥,可这雪水得是干净的。 团圆摸着下巴,“要是能有块布盖在地上,把雪收集起来就好了,这块布还得不被雪水浸湿,那样雪即使化了,化成的水也不会进入土里。” “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秤砣对于团圆的想法嗤之以鼻。 首儿却从团圆的异想天开里,想到了一个地方,房顶啊,房顶上有雪,扫下来不就行了? 秤砣他们都摇头,秤砣屁股对此走着深刻的记忆,“不行,我娘会用笤帚疙瘩打的我屁股开花,再说瓦也不结实。” 其他男孩也点头,他们不敢爬房顶。 “那到我家去。”首儿带领着他们回家,他家房顶最结实,他几下就上了房顶,把雪扫起来,叫秤砣给他递上桶,忙了小半天,也只有不到半桶雪水。 “太少了。”团圆对着那可怜的半桶雪水,锁着小眉头叹了口气,而且雪又下的少了。 “咱们烤东西吃吧,别收集雪水了。”秤砣提议。 团圆大眼睛一下亮了,问首儿家里有没有铁片子,首儿说有,团圆叫他找出来,在底下升一堆火,她回家拿东西。 “团圆,你一个人能拿了吗,用不用我去帮你拿?”一说到吃,秤砣就有干劲了。 团圆摇摇头,一溜烟跑回了家,家里的盆里又多了一条草鱼,还是活蹦乱跳的…… 第二百二十二章 被使唤 一看到她回来,李兴发就笑了,“团圆,我是你兴发叔,带你杏黄姐来给你赔罪,杏黄,还不赶紧说话!” 团圆愣了一下,李杏黄来给她赔罪?她笑眯眯地看着李杏黄。 李杏黄刚才一直低着头站在一边,闻言抬起头来,觉着团圆的笑容格外刺眼,她真想过去撕烂,可是不行,她要是那么做了,李兴发在内的叔伯不会放过她的。 紧紧攥着手,指甲深深陷进手心里,李杏黄挤出个忏悔的苦涩笑容,“团圆,是姐姐一时糊涂,当时姐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魔怔了,才做出那样可怕的事来。我爹娘和叔伯已经骂过我了,团圆,你能原谅姐姐吗?” 说着,李杏黄还掉了眼泪,一脸羞愧。 李杏黄过了一个晚上,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团圆不信。李杏黄更像是变了个方式,她是在装。 团圆扭着小手指,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李杏黄,一派天真的模样,“杏黄姐,你让九奶奶给你看过了吗,喝她的黑水很管用的。” 李杏黄脸色一变,她当然知道团圆说的“黑水”,就是符水,团圆是在笑她着了魔怔,她僵硬地笑着,“姐姐等会就去。” 李兴发看两人聊上了,脸上有了笑容,“团圆,叔给你拿了条大草鱼,算是赔罪礼,这事就算过去了行吗?” “叔,就听你的。”团圆一派天真地答应下来,过去依偎在爷爷身边。 李杏黄愈发肯定团圆在装,可这怎么可能呢,她娘和李兴发都觉着她改好了,怎么团圆会看出来呢,不应该的! “团圆,你以后做菜需要人帮忙,就找姐姐,姐姐厨艺虽然比不上你,但帮忙还是可以的。”李杏黄说着,亲热地过来拉团圆的手。 团圆真就傻乎乎地叫李杏黄拉着手,“杏黄姐,好啊,你现在帮我把鱼杀了吧,这个我做不来。” 李杏黄脸上的笑这下僵住了,大冬天杀鱼很受罪的,手指都被冰水冻成胡萝卜,没想到团圆这个死丫头小小年纪就记仇,她不想干,偏偏李兴发还催她赶紧去,李杏黄只能干笑着过去杀鱼,团圆蹦哒着过来,背着小手,笑嘻嘻道,“杏黄姐,你连鱼鳞也帮我刮了吧,我不会。” 鱼是活的,李杏黄摁都摁不住,一刀下去差点剁到手上,听团圆又叫她刮鳞,差点发飙,不过她硬生生忍住了,“团圆,你不是要当小厨娘吗,这些事情你该学着做啊,来,姐姐教你。” 团圆一点不犹豫地摇头,“杏黄姐,我没空。”说完,团圆拿了东西,跟爷爷说她要去找首儿他们玩。 团圆是真的要去,可在李杏黄听来,团圆这就是在给她难看,她一刀下去,直接就剁下一段鱼来。 “哎呀!”团圆瞪大眼睛大叫,“杏黄姐,你怎么把鱼剁开了!” 李杏黄被团圆支使着干活,本来就一肚子气,被团圆这么一喊,她扔了菜刀,“团圆,你嚷什么,我好心好意帮你杀鱼,你这一惊一乍的,想让我切手上?” “怎么了,杏黄你又做什么,惹团圆不高兴了!”李兴发出来了,一过来就瞪李杏黄。 李杏黄赶紧低下头,眼里闪过不甘,凭什么一过来就说是她的错,凭什么! 看李杏黄低了头,李兴发柔和着语气问团圆怎么了,团圆就说她只是叫李杏黄帮着杀鱼刮鱼鳞,可她直接把鱼剁开了。 “诶,原来就这事啊。团圆,这鱼这么大条,本来就该剁成块,你杏黄姐也是在帮你。”在李兴发看来,李杏黄剁开鱼这是好心。 团圆指着鱼,委屈巴巴说:“叔,可是这鱼还没开膛破肚,没刮鳞呢?” 李兴发转而责怪李杏黄,“杏黄啊,你要帮忙就好好帮,你这样还不如不帮,一边去,我来!” 李兴发是杀鱼刮鳞的好手,几刀下去,用水一洗,一条鱼处理的干干净净,团圆拍着巴掌,“叔,你真厉害。” 李杏黄翻个白眼,真会拍马屁,连李兴发的马屁都拍。 “嘿,小事一桩。” 李兴发要给团圆把鱼剁成段,团圆使劲摇着头说不用,李兴发疑惑,“团圆,不剁开,这鱼你怎么吃?” “我做酸菜鱼。”一说起酸菜鱼,团圆就咽口水。 “酸菜鱼?这叔是第一次听说,能告诉叔怎么做吗?”李兴发也听说团圆厨艺了得,但还真没见过。 李杏黄小声嘀咕,“酸菜炖鱼呗,能有什么稀奇的。” 团圆伸出手指指着李杏黄,脆生生说,“叔,你问杏黄姐吧,她会。” 李杏黄气得要是有胡子,非得吹胡子,她什么时候说过她会了,团圆太坏了,一直在给她挖坑叫她跳。 偏偏李兴发还真说,“杏黄,你会,那回去你教你大娘做。你这孩子也是,一点不想着我们这些叔伯,太自私了。” 当着团圆被这么说,李杏黄羞愤欲死,眼里含泪,“叔,我就是从字面上那么理解,我不会做。” “不会做你不早说!团圆啊,你大体跟叔说说酸菜鱼是怎么个做法,我回家叫你婶子做着试试。”李兴发嫌弃地瞪了眼李杏黄,对着团圆,又是和颜悦色。 团圆就把做法说了,“叔,最后往上淋油,要多淋点,辣椒没有,光加花椒也行,花椒你家有吧?” “有的。团圆,叔这么听你说,就觉着能好吃,你可真不愧是小厨娘。”李兴发学会了酸菜鱼,拉着李杏黄离开了,一路上还在感叹,“村里这么多小闺女,别管是比团圆大的,还是比团圆小的,没一个能比上团圆的。杏黄啊,以前大伯觉着你是咱村这辈的女孩里,最能出人头地的一个,可跟团圆一比,唉,杏黄啊,人有的时候得承认自己不如人。” 全村有许多人家想叫自己家孩子跟严家小少爷一起玩,不是说他们贪图权势,是谁都想叫家里的日子好点。可除了团圆秤砣几个,没谁家孩子成功。 李杏黄的野心,李兴发看得出来,不过这世上的事很难说清,你觉着自己千般好万般俏,人家就是看不上你,没道理可讲。 能说的,李兴发自认作为一个大伯,都说了,接下来只能看李杏黄自己了。 “大伯,我明白了。”李杏黄低着头,眼睛只看着面前的一点路,小声说道。 李兴发和李杏黄前脚走,团圆后脚就跑来了严家,秤砣看到她就大叫,“团圆,你这在家磨叽啥呢,用了这么久。” 首儿过来接过团圆手里的袋子,里面是地瓜干,“你怎么这么久才来?” “李杏黄去给我道歉了,还给了一条大草鱼,你真该看看,我这是啊……兵不血刃就收拾了她。”团圆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那说明你还有救。”首儿小声嘀咕。 团圆拿出地瓜干摆在铁片子边上,摆了一圈。 地瓜干一会就变黄了,团圆翻面,等地瓜干表面变得焦焦的,热乎乎的,团圆就分给首儿和秤砣他们,“尝尝看,这是我无意间发现的吃法,很不错的。”这样烤出的地瓜干很软,外面焦,还脆脆的,而里面冒着热气,又香又糯,兼具着烧地瓜和晒地瓜干两种口感。 秤砣他们都吃得停不下来。 从这天起,桃源村人多了一个娱乐,一家人吃完饭后,烧一个炭盆,上面放块铁片子,烤着火,吃着焦脆绵软的烤地瓜干,在放几个花生,一盏摇曳的灯光中,氤氲着烤地瓜干的香甜,静谧的夜也鲜活起来。 李大栓家也在烤地瓜干,李桂花拿了烤好的给闺女,“杏黄啊,快过来吃。” “娘,我不爱吃。”李杏黄猛地起身回屋,“砰”一声摔上门,为什么!为什么连娘都要做团圆想出的破玩意,她心里充满了无处发泄的恨意,咬着枕头告诉自己,她得聪明点,这次她得找到好机会再对付团圆! …… 腊月十八这天,李豆花生了,一口气生了两,直接凑成了一个“好”字,高兴的李凤九一大清早就挨家挨户送红鸡蛋,爽朗的笑声传出了二里地。 团圆也得到了两个红鸡蛋,巴着李凤九问,“五奶奶,我可以去看小侄子和小侄女吗?” “当然可以。”李凤九摸摸团圆编成麻花辫的小辫子。 编了小辫子的团圆,一说话小辫子就晃来晃去,特别俏丽。都说孩子会长的像看到的第一个外人,李凤九就希望自己的宝贝孙女,能长的像团圆一样可爱。 团圆高兴坏了,大眼睛都笑成了眯眯眼,“五奶奶,那我待会儿就去看我小侄子和小侄女。” 小孩子都喜欢当大人,团圆听说自己能当姨姨了,当然很开心。 端着一个盆,团圆一溜烟来了李凤九家。人家都给鸡蛋,她没有鸡蛋给,就把李兴发给她的鱼拿来了。可惜就可惜在李杏黄剁了一刀,鱼没法提来。 第二百二十三章 最年幼的姨姨 李凤九接过盆,看到是鱼就笑了,“你这孩子,这么讲究做啥,你姐姐有鱼吃。” 团圆眼神急不可耐地落在门帘上,“五奶奶,不是给姐姐的,我是拿来给小侄子和小侄女的,听说喝鱼汤能下奶,这样小侄子和小侄女才能长得白白胖胖。五奶奶,我小侄子和小侄女在哪啊!” 团圆俨然已经把自己放在了姨姨的位置上。 李凤九领着团圆进屋。屋里很暖和,李豆花蒙着头巾,身边有两个襁褓,团圆轻轻凑上去看,只有那么一点的小娃娃,脸是红的,皱皱巴巴的,可真可爱啊,她连大气都不敢喘。 “团圆,他们可爱吧?”李豆花人还是那个人,但柔和多了,眼神黏在一双儿女身上。 团圆使劲点头,乐的露出八颗小牙,小声说:“姐姐,小侄子和小侄女真可爱,谢谢你让我当上姨姨。” 团圆喜滋滋的,心里美的冒泡,全村这些小孩里,她肯定是第一个当上姨姨的,伸出食指,小心地落在婴儿的脸上,一触就赶紧拿开,可又忍不住伸出手。 李豆花:“……” 一个六岁的小豆丁有了两个可爱的小侄子小侄女,还是自己的儿子闺女?总觉着有点怪怪的。 李豆花轻轻拍着酣睡的儿子闺女,“团圆啊,姐姐跟你商量个事,让虎妞和虎子叫你姐姐吧?” 团圆所有的心神都在两个小婴儿吸引了,特别是他们被李豆花一拍竟然醒了,也不哭,只是呜咽了一声,就对着她笑,她茫然地抬头,“姐姐,你说什么?” 李豆花把话又说了一遍。 “姐姐,哪个是虎妞,哪个是虎子?”团圆学着老人哄孩子的“逗逗飞”,两根肉嘟嘟的食指连碰两下,飞出去,看着两个小人随着她的手指转动眼睛,团圆更是表演的不亦乐乎。 李豆花没办法抓着团圆的小手,“团圆,你听到姐姐的话没有?” “啊?姐姐你说什么?” “小糊涂蛋。”李豆花气笑了,把话又说了一遍。 团圆连想都不想就摇头,她就想当姨姨,“姐姐,我叫你姐姐,他们就该是我小侄子和小侄女,辈分不能乱的。” 李豆花:“……” 团圆你叫我姐姐的时候,不是不知道辈分吗,那现在你又说辈分?不过团圆说得也对,她想了想,“这简单,你以后叫我婶子,他们就是你弟弟妹妹了。” “我不要。”团圆直接就拒绝了,抽出小手来,继续“逗逗飞”逗虎子和虎妞,自己乐的咯咯笑。 李豆花又找了好几个理由,反正就是让团圆改口,可团圆是个坚持的小孩,就是不松口,末了来了一句,“姐姐,我就是姨姨。我拿了大鱼,就是为了让他们有多多的奶吃,所以我是个合格的姨姨,谁也剥夺不了。” 说完,团圆跟虎子虎妞再见,噔噔噔跑了,留下万分懊悔的李豆花,当初她为什么要叫团圆喊她姐姐呢。 “虎子,虎妞,娘对不起你们啊。”李豆花哭丧着脸。 团圆一口气跑去找七丫,给七丫讲虎子虎妞是多么多么可爱,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句,“七丫,我当姨姨了。” “真的?团圆,你好厉害。”在七丫看来,团圆做什么事都是最厉害的。 团圆摸摸鼻子,臭屁地掐着小腰,“七丫,我也觉着自己挺厉害的,当姨姨责任重大,不跟你说了,我还得让其他人知道我当姨姨了。” 从七丫家出来,团圆找了李润书,秤砣和土豆,就为了嘚瑟一下她是姨姨了,臭屁的很。 李润书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哥哥样,摸摸团圆头,说哪天叫团圆带他去看虎子和虎妞。土豆呢,说团圆这么点大,就当上姨姨叫人羡慕,虽然他觉着这关系不太对。只有秤砣,鼻孔朝天,“骗人,你怎么会是姨姨,我问过我娘,我顶天也就是哥,你还能比我辈分高?” “我就是姨姨。”团圆掐着小腰,呲着小牙说,她就是如假包换的姨姨。 秤砣不信,“那咱们去问我奶!” “问就问!”团圆一马当先冲进李奶奶家,李奶奶在絮被子,见到冲进来的团圆,停下针,“呦,小厨娘,怎么今天有空来看奶奶了?” 自打团圆被叫小厨娘,可是成了村里的大忙人。 团圆扎进李奶奶怀里,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着,“奶奶,我以后会多来看你的。” 刚说完,秤砣就毫不留情戳穿了团圆,“奶,她才不是专门来看你,是来问你事情的。” 被秤砣戳穿,团圆还是嘿嘿笑着,“奶奶,我叫李豆花姐姐,那她生的虎子虎妞是不是该叫我姨姨?” 原来是这个事。李奶奶重新穿好线,把被里铺平整了,把松软雪白的棉花铺上去,再放上被面,嘴上回答,“团圆,照你这么说,这称呼没错。” 团圆朝秤砣抬抬下巴,“听到了吧,我没说错。” 不是这样!秤砣趴到炕边上,着急地问:“奶,那我怎么是哥呢,我比团圆大啊,这不对!” “你说得也对。”李奶奶用针在被面上从这头到那头划出一条痕迹,按着痕迹开始缝,针脚很大,团圆皱着眉,“奶奶,你怎么缝的针脚这么大?” 李奶奶眯缝着眼睛笑,团圆光顾着学做饭,这针线活上就不懂的太多了,“缝被子就得针脚大,这样拆的时候好拆,棉花也松软。” 针往下一扎,用带顶针的那个指头顶着针眼,隔了老远从另一头上来,团圆在一边眨着大眼睛学,秤砣看没人回答他,垂头丧气出去了。 缝被子很快,李奶奶几下就缝好了。刚做好的被子真软啊,如果天上的云彩能摸到,团圆觉着就是跟这被子一样。 摸着这软软的被子,团圆也想给爷爷做一床,她家的被子都盖好久,棉花变硬了,一点也不松软。 “奶奶,这是新棉花做的被子吗?”团圆用小手一压,手就陷进了被子里。 李奶奶说这是用旧棉花重新弹的,李二狗的媳妇李银凤会弹棉花。 第二百二十四章 年味 团圆一听,风风火火的就回了家,把旧被子拆了,抱着棉花来找李银凤,大大咧咧问弹棉花需要拿什么来换。 李银凤记得这个小姑娘,她成亲那天,她那个不靠谱的姑,王三娥闹肚子,就是这个小姑娘帮着做的菜。 “你是叫团圆吧,啥也不用给,棉花放这,婶子给你弹,你有事就去忙吧。”李银凤也是个直爽的性子。 她有这么个弹棉花的手艺,村里人需要弹棉花,那她就帮着弹,没说得给东西,是村里人习惯交换,都拿着粮食来让她帮着弹棉花。 刚才李奶奶说她忙,现在这个李银凤也这么说,团圆歪着头,“婶子,我不忙的。” 李银凤愣了一下,“团圆,大家都叫你小厨娘,婶子以为你有老多事要忙了呢,既然你不忙,那你教教婶子做那个酸菜鱼,我听兴发家的说,照你办法做的酸菜鱼好吃得紧。” “好啊。”团圆正愁没法谢李银凤呢。 鱼,李银凤家有,是一条五斤重的鲤鱼,是她娘家给送的。她们那里,河里最多的就是鲤鱼。 李银凤利落收拾好鱼,按着团圆说的分鱼骨和鱼肉,先剁下鱼头,把刀贴着鱼的脊背进去,一直到鱼尾才停,一刀两刀,鱼肉和鱼骨就分离了,又按着团圆说的,把鱼肉片成薄片。 团圆是第一次看到分离鱼,她觉着这也是门学问,于是本来是她教李银凤做酸菜鱼,变成了她跟李银凤请教怎么把鱼肉片下来。 李银凤就说了,他们村的人都是杀鱼的好手。他们那里种粮食收成不怎么好,但河里鱼多,捕鱼卖是村里主要的收入来源。 两个人你教我片鱼,我教你做酸菜鱼,忙碌着做出了一盆麻辣鲜香的酸菜鱼,李银凤闻着这股酸香,脸上乐开了花,“团圆,明儿我回娘家,再拿几条鱼,婶子给你一条,这酸菜鱼也咱两家分开。” 于是,团圆去找李银凤帮着弹棉花,还换回来一大碗鱼,李秀才知道后,摸摸团圆头叹气,“团圆啊,都是人情。” “爷爷,我都记得的。”团圆也不想要,可盛情难却啊。 …… "二十三,祭灶爷;二十四,扫屋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杀只鸡;二十八,蒸枣花;二十九,去打酒;年三十儿,捏顿饺;大初一儿,撅着屁股乱作揖儿。"等满村孩子都这么唱时,这年就快到了,家家户户开始炸美食。 每家每户都要炸的,就是炸糊。等团圆出了桃源村,才知道外面都不炸炸糊,会炸一种类似的油条,不过炸糊更短是实心的,而油条更长,里面都是孔。 天刚亮,李大花就用白面,加了蒸熟的南瓜,又打了五个鸡蛋和好面。 等团圆蹦蹦跳跳,甩着两根小辫子来时,面都开了。团圆撸起袖子,就要帮李大花,李大花说先不用,她把面随便揉揉,切成一个一个的,接下来才是她叫团圆来帮忙做的。 李大花拿出一个木头做的模子,上面画着双鱼,中间是一个福字。团圆拿起另一个模子端详,刻的是一龙一凤,中间也有一个福字,其他模子还有元宝啊,寿桃之类的,都很喜庆,在桃源村,这模子叫“卡子”,把面团进卡子里摁扁,让它和卡子严丝合缝,在面板上一磕,出来的就是炸糊。 “团圆,这就是你的任务,帮婶子卡炸糊。” 团圆喜欢干这个活,有趣啊,拿过卡子卡炸糊,卡好的炸糊,一个个摆好。 李大花往锅里倒入大半锅油,李奶奶也上阵了,她就坐着烧火就行。 团圆放下卡子,突然捧腹大笑起来,笑的李奶奶和李大花一头雾水,“团圆,你笑什么?” “哈哈,婶子,我就是想起句话,三个女人一台戏,咱们就正好是一台戏啊~”团圆一甩袖子,站起来小碎步围着面板转了一圈,最后的亮相是拿起卡子,往面板上一磕,一个炸糊又好了。 团圆这么一说,李大花和李奶奶也笑的前仰后合,可不是吗,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团圆,李大花和李奶奶三个女人,是一台大戏。岁数最小的团圆麻利地卡炸糊,岁数中间的李大花负责炸,老当益壮的李奶奶负责烧火。 李大花刚把炸糊炸的两面金黄捞出来,秤砣就一阵风地跑进来,“娘,我先尝尝。” 一掰两半,秤砣给团圆一半,“团圆,先歇歇,吃个炸糊。” 团圆把额前的头发掖到耳后,接过还冒着热气的炸糊,她啊呜一大口咬下去,外面炸的酥脆,内里却是软的,带着蛋香,南瓜的香甜软糯。 “婶子,真好吃,我又干劲满满了,咱俩换换吧,我来炸炸糊,你来卡,我坐的屁股疼。”团圆晃着小屁股,其实哪啊,她就是看李大花累了。 每每这时候,全村最让人羡慕的就是七丫一家子了,九个女人,个个都能干,还可以轮班干,又快又轻松。 炸完这两样,接下来三天,女人们也有的忙,得做面食,一天做枣饽饽,一天做桃饽饽,再一天又是包包子,团圆天天去给李大花帮忙,李大花今年又是连团圆家的份都做了。 这样忙忙碌碌,就到了腊月二十八,该杀年猪了。 一大早,养在七丫家的大肥猪就被村里的汉子赶出圈,一通忙活,就成了一堆猪肉。 里正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竹签,一脸严肃。被家里人选出来抽签的,更是都一脸严肃,这可是关系到能不能过个好年的大事。 “跟往年一样,一个个过来抽,谁抽到短的,就拿走猪头。”里正说完,按理抽签就开始,结果今年“嘎嘣”到此结束了。 团圆站出来,蹦哒到里正面前,“里正叔,这猪头给我和我爷爷吧?” 里正一直觉着团圆很聪明,这会对这个判断有了怀疑,“团圆,这个可是猪头,就只能煮,处理不好,味道还不好。” 团圆今天穿着花衣裳,头上还扎着她给七丫买的那种头花,小脸蛋也红扑扑的,活脱脱一个小童子,“里正叔,我真的想要这个猪头,今年不用抽签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二十八,去镇上 里正摇头,“不行,团圆,得按规矩来,再说你家不光你一个人,你爷爷同意吗?” “同意的,我问过我爷爷了。”团圆拉着里正央求,“里正叔,你就把猪头给我吧。” 别人都是想方设法躲开猪头,团圆是缠着自己要这个猪头,里正一时有些糊涂了,难道这猪头是个好东西? “行,团圆,那给你吧。”里正点头了,叫李大旺给团圆把猪头剁开,给她提回家去,毕竟一个猪头有十几斤。 猪头拿回家,团圆就忙活开了,吭哧吭哧用刀刮毛,又使劲洗,然后就从空间里端出那盆卤汤,倒进锅里烧开,使出吃奶的力气,两只手提着一半猪头放进锅里,要放另一半的时候,七丫来了,跟团圆一起抬着另一半猪头放进锅里,“团圆,还有什么要我干的?” “嗯……”团圆觉着锅里水有点少,叫七丫帮着往锅里加了几瓢水,她放了葱段,姜片和两个辣椒进去。 这辣椒是她在空间里种的,又长出来的。 盖上锅盖,添上柴,团圆蹦起来拍拍手,“好了,七丫,煮着它就行,你来找我什么事?” 七丫想起这个就抿着嘴笑,村里人都说团圆是为了叫大家过个好年,牺牲了她和她爷爷呢。 团圆没想到大家把她说的这么高风亮节,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七丫,我就是觉着,没道理猪肉好吃,猪头就遭人嫌弃,肯定有把猪头做好吃的法子。” “团圆,那有什么我能帮你的,你尽管说,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把猪头做好吃。”七丫是专门来帮忙的,都没有领金哥。 被七丫这么信任,团圆压力有点点大。卤猪头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一卤就要三四个钟头,卤好还要放在卤汤里泡,她和七丫就蹲在锅边,说小姑娘的悄悄话。 “团圆,后天吃完饺子,你等我来找你玩。”七丫跟团圆商量。 团圆点点头,“好啊,秤砣和首儿他们也说要出来玩,到时候咱们一起玩,还有芯儿,咱们都一起,人多才热闹啊。” “行。”知道卤猪头这么煮就行,七丫回家去了。 团圆小火煮着猪头,拿着从首儿那里借的书看,秤砣一阵风似的出现在团圆面前,火急火燎地说:“团圆,我们要坐严家的马车去镇上,你要是去,就赶紧准备一下。” 去镇上!团圆噌站起来,把书往锅台边一,“好啊,好啊,我也要去,我跟我爷爷说一声,是在哪里集合?” 秤砣却被满屋子的香味迷惑住了,都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团圆,你这煮的是什么啊,这么香!” “猪头!” “你才是猪头呢。”秤砣不高兴了,朝团圆挥拳头。 团圆摊开手,小身体直挺挺往后倒,像是要晕倒,“我是说我在煮猪头,不是说你是猪头啊!” 秤砣摸摸光头,“那是我理解错了,嘿嘿,这猪头有我的份不?” 团圆点头,秤砣放心了,“你赶紧跟你爷爷说一声,咱们在严家门口集合,要是买东西,就拿上粮食,我走了。” 秤砣又一阵风似的跑了。 团圆出去找爷爷。 快要过年了,爷爷正在磨盘那里指挥着几个叔裁红纸呢,虽然天气寒冷,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见到团圆,都笑着摸摸团圆头,“团圆,来找你爷爷有事?” “是呀,是呀。”团圆拉着爷爷就往家拖,李秀才无奈笑着摇头“这孩子”,被团圆拖回了家。 “爷爷,你快坐下,我有点事要跟你商量。” 李秀才刚进门,团圆就把他摁坐在小板凳上,又是给李秀才捶背,又是给捏腿的,忙来忙去,忙的李秀才有些头晕,“团圆,爷爷教过你的,无事献殷勤……” “非奸即盗。”团圆接上,说完捂着嘴,大眼睛咕噜咕噜转,又放下手,“爷爷,我才不是在献殷勤呢,哼!”小脸扭向一旁。 李秀才摸摸胡子,“好了,有什么事赶紧说,人家还等着我呢。” “爷爷是这么回事……”团圆就把秤砣的话说了,说完搂着李秀才的胳膊,大眼睛水盈盈的对着爷爷眨巴。 李秀才颇沉重地叹了口气,“团圆啊,你还小,听爷爷的话,别去镇上了。” 可团圆再怎么懂事,也只是一个小孩,也贪玩,特别是第一次听说能去镇上,她的心里满是向往。 当一个人充满向往,也就会变得固执,听不见劝,团圆也是,没看出爷爷脸上的沉重,一直晃着爷爷的胳膊,“爷爷,不会有事的,秤砣他们都去,我也想去,我还一次都没去过,你就叫我去见识一下吧。我保证,我不会乱跑的。” 李秀才把团圆紧紧搂在怀里,他不是怕团圆乱跑,是他自己的心魔,让他排斥镇上,也不想团圆去。可看着团圆渴望的眼神,李秀才惊觉到自己错了,他不该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团圆身上,他是想让团圆当个快乐的小孩的。 “好吧,团圆想去那就去。”李秀才抹把脸,起身去拿银子。 团圆乐的转了两圈,追在爷爷身后,“爷爷,我有钱的,不用拿钱。爷爷,你有没有什么需要买的,团圆给你买。”团圆拍着小胸脯,豪气地说。 李秀才慈爱地转身对团圆笑:“团圆,爷爷什么都不缺,你好好玩就行,想买什么就尽管买。爷爷啊,有你扯布给做的那件青色长衫就够了。” 说起那件长衫,那是团圆编草编,赚到的钱给爷爷扯布,让李奶奶帮着做的,爷爷可喜欢了,说要留着过年穿。 “爷爷,那我走了啊!”团圆拿上钱袋,背了一点的粮食,欢快地出门,去往镇上。 李秀才追到门口,“团圆,千万不要一个人瞎跑啊。” “爷爷,我知道了,你回家去吧,你别忘了吃饭啊!”团圆朝爷爷挥挥手,追上秤砣他们一帮子人,打打闹闹跑远了。 李秀才朝着团圆走的那个方向,看了许久,才满脸心事的回了家…… 第二百二十六章 方珍贵的少女心 坐着马车,一路颠簸的团圆屁股都快成了两半,她还是兴奋的叽叽喳喳,连路边的一块石头,她都觉着跟桃源村的不同。爷爷教给她近乡情怯,团圆没这感觉,她只有出村的高兴。 不光团圆,其他孩子也兴奋的一直在嚷嚷,严家的三辆马车,像是前几天桃源村的油锅,怎一个热闹了得。 王居中跟车夫一起坐在外面,乐呵呵的,“这才叫个年味嘛,以前在严府,总觉着少了些……味道。” 这过年,就应该有动静,还得是大动静才是。 一进了镇上,路看起来很桃源村的差不多宽,但平坦了,团圆跪坐,把头伸出马车外。 街上人熙熙攘攘,才腊月二十八,处处都张灯结彩,连小摊贩的吆喝声都比平时响亮了。 “好热闹啊,他们都好闲的,连女人都闲。”团圆转回头来,兴奋地小脸红扑扑地跟首儿说。 首儿一直在紧张团圆,怕她这样半个身子探出去,有危险。 他对这些兴致缺缺,这哪里算是繁华,京都最冷清的街道,都能甩出这镇从这到桃源村两倍的距离去,他使力一拽,让团圆好好坐好,控制着火气道:“好好坐着,等下车,你想怎么看怎么看。你要是不听话,我回去就告诉你爷爷!” 叫李秀才知道,团圆肯定再就别想出村了,首儿这么坚信。 团圆规规矩矩坐好,耷拉着脑袋,跟犯错似的,双膝紧并着,十指并拢贴在上面,仰头看首儿,那意思我这样总行了吧? 首儿有点不适应,团圆一下子变得这么乖,他突然想摸摸团圆头啊! “诶!”团圆一声接一声地叹气。 秤砣整个人都要从马车的窗口掉出去了,镇上真大啊,真繁华啊,处处都是人,看着比桃源村拥挤多了,对于秤砣这种人来疯,这镇上简直就是他的乐园。 “诶,首儿,什么时候能到地方,可以下车?”秤砣恨不得跳下去逛逛。 问完,他才看见团圆文文静静坐着,竟然一点不渴望外面,“团圆,你怎么了?” 团圆眼睛往首儿瞟,嘴撅的能挂油壶,“他管着我。” 秤砣不留情地哈哈笑,那团圆完了,首儿管起团圆来,简直比李秀才还李秀才。 马车到了严家商行前才停下。车一停,一群孩子哇哇叫着从车上跳下来,王居中叫半斤和八两带他们去玩,首儿最后才牵着团圆下来,团圆指指秤砣他们,“我也想跟他们一起去玩。” “先进我家商行看看,你不是要增长见识吗?”首儿拉着团圆往里走。 团圆脚钉在地上,跟头小牛犊子一样,倔劲上来了,“我要去玩!” 比起增长见识,团圆只想去玩,大玩特玩一番!她要看妙趣横生的画糖人,她还想看威风凛凛的舞龙舞狮,还想看“长”着硕大脑袋的男娃娃和女娃娃踩着高跷招摇过市,还要买好看的花灯,她最最想干的,是看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那么多同样喜气洋洋的脸庞,听大家嘴里的新鲜事。 王居中看着冷着脸的自家小少爷,又看看十头牛都拉不动的团圆,小心地凑到小少爷耳边,“小少爷,要不还是叫团圆去玩吧,她第一次来镇上,想逛逛,是人之常情。” 团圆使劲点头,“对的,这是人之常情。” 刚说完,团圆就看到一个少女笑吟吟地走来,肤光胜雪,双目像雪化成的水,潺潺地流动,目光轻轻停留在团圆脸上,忽悠一下离开,就进了商行。 团圆捧着小脸蛋,脸上带一点羡慕,“原来镇上的小姐是这样啊!” 说着话,团圆就跟着这少女进了商行。 少女姓方,叫方珍贵,是县令方仕德的第五个闺女,年方十二,今天是由丫鬟绿女陪着来买草手镯的,听伙计说没了,眉头微蹙,怅然若失,“真的一个也没了吗?我可以多出银子的。” “姐姐,你是要买我编的草手镯吗?”团圆拉拉方珍贵的袖子。 方珍贵的丫鬟绿女一看是个土里土气的小孩,推了团圆一下,“一边去,我家小姐也是你能碰的?” 团圆也是有脾气的,她好好说话,人家却推她,大眼睛睁的圆溜溜的,站到绿女面前,不服气道:“你家小姐问问题,我回答她,你推我做什么?” 方珍贵低头一看,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孩,长得很讨喜,瞪了绿女一眼,她走过去,轻柔地问团圆,“你刚才说草手镯是你编的?” “对啊,全都是我用野麦子编的,不过野麦子得夏天割,现在用完了。”团圆小大人一样,清晰地回答方珍贵的问题。 “那你能不能再为我编一个草手镯,有个对姐姐来说很重要的人想要。”方珍贵真的非常需要草手镯。 团圆对着胖嘟嘟的小手指,她听出这个姐姐是真的想要草手镯,可她是个小厨娘,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得先有野麦子,才能编手镯的,我们家一点野麦子也没了。” “小姐,你别跟一个小破孩浪费时间了,咱们出去找找看,兴许外面也有卖草手镯的呢。再说大小姐也许只是随口一说,怎么会真的想要一个草手镯呢。”绿女觉着她家小姐真的是傻。 同样都是方家闺女,小姐实在没必要去讨好大小姐,嫡出庶出有这么大的分别吗? “团圆,空间的草垛子就是野麦子草的,你可以用它给这个小姑娘做草手镯。”滚滚道。它知道这个小姑娘对团圆来说,将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团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连忙喊住要失落离开的方珍贵,“姐姐,我能编出草手镯了,你先等等。” 团圆问了伙计茅厕在哪里,躲进去进入空间,从草垛子上抽了几根草,真的跟野麦子一模一样,出来边走边编手镯。 就说这草手镯其实材料很简单,难就难在那个蝴蝶花结要既结实又美观,所以才这么受欢迎,当初团圆可是跟爷爷学了好久才学会,这会儿已经烂熟于心,当等走她到方珍贵面前,手镯就快编好了,“姐姐,你再等一小会就可以。” “团圆,你干嘛呢,不是要去逛吗?”首儿久等不到团圆出来,一脸不耐烦进来了,说要逛的是她,进了商行舍不得走的也是她,真是麻烦精! 方珍贵一抬头,看到一个少年,虽然满脸不耐烦,可少年处处都透着一股子迷人的气质,三分疏离,四分清高。方珍贵脸突然就烧起来,她匆匆低下头,扭着衣角。 团圆一遇上挣钱的事,就忘了玩的事,也没功夫抬头看首儿,只是忙着编草手镯,“你再等我一会呗,这个姐姐想买草手镯,我给她现编一个。” 草手镯只剩下最后一点收尾,团圆蹲在地上,用两腿膝盖夹着草手镯一断,一缠一拧,草手镯终于好了,她站起来,笑眯眯地递给方珍贵,“姐姐,你要的草手镯编好了吖。” 方珍贵没反应,她的心怦怦跳,整个人像漂在云彩上,晕乎乎的。她不知道首儿只有九岁,实在是首儿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模样了。 爹总说她是佳人,那面前的少年就是才子,才子佳人,郎才女貌,方珍贵一时间整个人都沉醉其中…… 第二百二十七章 被叫小土包子 团圆年纪小,又粗线条,哪里懂个少女怀春呦,高着嗓门又叫了一声,“姐姐!” 方珍贵一惊抬起头,看到首儿,脸红的艳若桃李,匆匆低头,这才看到一个小人,举着草手镯在看她呢,“你编好了吗?” 方珍贵接过草手镯,看了看,比自己的还要精致一些,插上花能更好看,满意地给了团圆一两银子,团圆说找不开,叫首儿找伙计换铜钱。 “不用了,这银子是姐姐谢你的。”方珍贵连忙娇羞地说。 团圆却是个有原则的孩子,“不行的,姐姐,该收你多少就多少。” 方珍贵蹲下来,一袭藕色的长裙铺开在地上,丫鬟绿女急的直跺脚,说是这样有失方家五小姐的颜面,被方珍贵警告地瞪了一眼,她才不甘地闭上嘴巴。 “团圆,这样吧,这银子就当定金,明年你还要编草手镯吧,我到时买,钱就从这里面扣。”方珍贵柔柔地说。 团圆欢快地点头,这可是她第一个回头客啊,“好的,姐姐,那你叫什么啊?” “我姓方,在家里女孩里排第五,我家人叫我五女,大名叫珍贵,方珍贵。”方珍贵说着看首儿,看他眼波未动,眼神暗淡了两分。 团圆脆生生回答,“我叫团圆,大名叫……李团圆。” “那他是你哥哥吗?”方珍贵告诉自己不该那么在乎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少年,可她的心不听她的话。 她想起娘教她的词,“眰恦”——目之所至,心之向往,娘对爹是,那她对这个少年呢? “他啊,叫首儿,这个商行是他家的,他是我的好朋友。”团圆眨巴着大眼睛回答。 方珍贵脸上的红晕更深,她听爹提过,严家商行有位少东家,原来就是他啊,方珍贵对首儿投去娇羞的一瞥,起身走了。 首儿拉着团圆到了街上,一路上怪团圆跟一个刚见面的人说的太多,团圆跟条小泥鳅一样,钻进这个摊子看一看,挤进那个摊子瞅两眼,两只眼睛都不够用了,压根不回答首儿的话。 “这里,这里!” 在团圆又一次要挤进厚厚的人群,到摊子前看时,首儿终于爆发了,脸黑的跟包公一样,“这是卖书画的,你看这个做什么?” 团圆不管什么都想看,下次来,还不知得等到猴年马月,她就想每个摊子都看一下,“你看多了不稀奇,可我是第一次耶。” 秤砣他们一帮子人意犹未尽地从一个摊子里挤出来,看到团圆和首儿,过来拉着两人就跑。团圆跟着秤砣他们这里钻钻,那里跑跑,两条小短腿恨不能踩上风火轮,看了个过瘾。 有一个卖烟丝的老头,守着一堆烟丝,就数他的摊子最冷清,团圆一溜烟跑过去,蹲在那里就不走了,秤砣拖她都拖不动,索性跟她一起蹲着。 老头看是两个娃娃,自顾自抽烟袋,也不招呼。 “你要买这个?”秤砣一闻,这烟丝味道呛人,他捏着鼻子。 团圆很乖地点点头,“嗯!给我爷爷买一点。” 说完团圆花三百文买了烟丝,站起来继续转。 摊子是很多,但卖的东西大多是年货,春联啊对子啊香烛啊,各种小闺女家喜欢的首饰,男孩子的玩具,剩下的就是小吃摊,大多卖的是馄饨还有面,再就是卖包子的。 白皮的大包子,一咬留油,一个只要五文,秤砣他们都买了,团圆也买了一个,她想吃吃镇上人做的吃的是什么水平,这家包子买的人挺多。 尝了一口,团圆就发现了他赚钱的门道,这包子看着大,但皮厚,是流油,但只有一点肉丁,加的荤油是不少,吃起来满口留香。 “小姑娘,要不要再来一个?”摊主乐呵呵地问。 团圆摇摇头。 秤砣三两口消灭掉包子,大实话就说了出来,“你这包子还不如我娘包的呢,我们不吃了。团圆,我们走!” 摊主:“……” 他的包子可是出了名地好,这几个小娃娃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才敢埋汰他的包子。 吃完包子,一帮子孩子更是到处溜达。一个摊子前围满了小孩,秤砣他们挤进去一看,“切,原来是卖烤地瓜啊,没劲儿。” 一个大铁炉子,上面按着一截烟囱,烟囱里冒出白烟,空气里弥漫着香甜的味道。卖烤地瓜的叫杨三钱,走到哪,他一吆喝就有一堆孩子围着。 头回听有孩子这么说,他就觉着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小少爷,没见过这个,就要天花乱坠夸一下自己的烤地瓜,一看是一群土里土气的丫头小子,杨三钱白眼一翻,“小土包子,没钱吃就说没钱,还说我的烤地瓜不好吃。也不去打听打听,这镇上谁不说我杨三钱的烤地瓜最好,就是那些少爷小姐,都吃我的烤地瓜,你们是吃不起吧?啊,呸!” “你这个看样子,就不可能有我们的烤地瓜干好吃,你还瞧不起人,你这是……”秤砣卡壳了,推推团圆,“团圆,你来说。” 团圆被瞧不起,气的小辫子都要竖起来了,两腿分开,叉着小腰,“你怎么狗眼看人低呢?” “对,他就是狗眼看人低。”秤砣使劲点头,桃源村其他孩子也说卖烤地瓜的狗眼看人低。 杨三钱怒了,“小屁孩,你们说谁是狗呢,没教养!” “谁答应的谁是,哇哇哇,还是一条瞧不起人的疯狗。”秤砣带头喊。 杨三钱气的脸红脖子粗,不过转瞬一想,又压住了火气,“你们啊,就是买不起,赶紧滚一边去!” “我们是不稀得买,团圆烤的地瓜干,比你烤的好吃多了。” “对,团圆烤的地瓜干好吃。” 杨三钱大声吆喝着卖烤地瓜喽,烤地瓜喽,又围上来一堆孩子,他朝着秤砣和团圆他们投来轻蔑的一瞥,忙活起来。 “咱们也烤地瓜干吧,赢过他!”秤砣气得啊,呼哧呼哧喘。 “哪有地瓜干?我没拿。”团圆也觉着该烤地瓜干,来灭灭这个卖烤地瓜的嚣张气焰。 “我也没拿。” “我也没有。” “我拿了。”狗剩拿了一袋子地瓜干,本来是想换点东西,这下派上了用场,他们要为桃源村来争口气。 地瓜干有了,可没有铁片子啊。后面就是铁匠铺,团圆走进去,遇到了熟人,就是卖她农具的高大锤。 高大锤一听团圆说了事情,二话不说借给她一块铁片子,“不要钱,用完还回来就行。” 杨三钱不光瞧不起团圆他们,连高大锤的孩子都瞧不起,一听团圆要跟他打擂,高大锤自然是全力支持。 都是从村里走出来讨生活的,就不该看不起那片土地,和那片土地上的人,高大锤大道理不懂,这个道理还是懂的。 第二百二十八章 冰火两重天 找了几块砖头,把铁片子垫起来,秤砣他们啊啊叫着,跟在桃源村一样去捡枯草和树枝,不一会都垂头丧气回来。 杨三钱更是毫不留情地挖苦他们,“啐,土老帽,这可是镇上,可不是你们脏兮兮的村里,哪里有枯枝烂叶让你们捡。” 是的,秤砣他们都空手而归,镇上是真干净啊,好不容易找到棵树,树底下光秃秃的,一片叶子没有。 “杨三钱,你欺负几个孩子,算什么本事!”高大锤听不下去了,扛着打铁的大锤,光着膀子走出来,往团圆他们旁边一站。 几个孩子是说了不中听的话,说杨三钱的烤地瓜一般般,但杨三钱也不用这么不依不饶吧。 杨三钱这人,最恨别人教他做人,何况是被高大锤个大老粗教,顿时火冒三丈,“高大锤,我不信你打出的铁,被人扁的屁都不是,你还能乐呵呵的,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你!” 秤砣梗着脖子,“你的烤地瓜就是不如团圆的烤地瓜干,还不叫人说,今天,我们几个小孩就要赢过你。” 不蒸馒头争口气,秤砣就是要争这口气。 周围围了些看热闹的,就劝团圆秤砣他们,“小孩,赶紧溜吧,杨三钱在这里卖了这么多年烤地瓜,有他在,别的卖烤地瓜的都不敢来,为嘛,因为他的烤地瓜是真的好吃啊!” “他真的这么厉害,那我更要跟他比比了。”人家是劝团圆他们走,结果团圆呢,反而被激起了斗志,她还没跟真正厉害的人比过厨艺呢。 刚才说话的人:“……” 这小闺女劝不动。 高大锤从自家店里拿出草和树枝,给团圆生好火,“团圆啊,你试试就行,赢不过他也不丢人。” “叔,我团圆输的起,不会哭鼻子的。”团圆拿出地瓜干,一块一块摆在铁片子上,开始烤。 杨三钱为了叫团圆他们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输的心服口服,故意推着他的烤地瓜车子,到了团圆附近,买烤地瓜的孩子也乌泱泱跟了过来,等着买刚烤好的地瓜,连高大锤的小儿子都哭着跟他要了钱,颠颠过去买烤地瓜。 相比之下,团圆的摊子前,干净的一个买的人没有。 杨三钱一炉烤地瓜烤好,一下子就被抢空,他又放入几个烤地瓜,抄着手来到团圆的摊子前,看到团圆烤的地瓜干,嘲笑更大声了,“哈,竟然烤白瓤的地瓜,真是小土包子。” 杨三钱烤了十几年地瓜,用的都是红瓤的地瓜,因为红瓤的才香甜。白瓤的地瓜是面,用来烤味道就差,这是技术没法弥补的。 喜气洋洋的日子里,本来秤砣他们高高兴兴,现在满肚子都是火气,个个气得叉腰怒瞪杨三钱,这个人太坏了,一直叫他们小土包子,“团圆,首儿呢?” 首儿往外一站,看谁敢叫他们小土包子。 团圆只顾着烤地瓜干,铁片子上“刺啦刺啦”有了一点声响,地瓜里面的糖分出来,黏在铁片子上,团圆小心用树枝翻面。 暖阳下,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搓着手在烤地瓜干,翕动着小鼻子,有路过的人都驻足看一会,等听明白是什么事情,都惋惜,多好的一个小姑娘,就是没自知之明。 “诶,可怜啊!大人怎么不管管。” “真是可怜见的。” 团圆收获了一堆同情的目光。 小孩也围过来,吃着烤地瓜,笑话团圆,“哈哈,小土妞,不光土,还脑瓜子不灵光。” “你们才傻呢,傻到家了!”秤砣是憨,也听出来他们这是说团圆傻,气得撸袖子,就要揍这些小孩。 团圆拉拉他,“秤砣,地瓜干烤好了,放开嗓子喊,大声喊,叫人来买烤地瓜干。” “怎么喊?”秤砣不会啊。 团圆站起来,把两只小手围成个圈,放在嘴边,摆成了喇叭状,“卖烤地瓜干喽,卖烤地瓜干喽,先尝后买,不好吃不要钱喽。” “哈哈,真是小乡巴佬,还地瓜,这叫红薯才对!” “还不要钱,倒找钱也没人吃。”杨三钱笑的哈哈的,这是镇上,说不要钱是在骂人穷! 果然,几个一看就像是少爷的小孩举着烤地瓜过来,嘚瑟地抖着腿,“不要钱,你骂谁穷呢!” 团圆一缩,她说不要钱,怎么成骂人了?镇上的人好奇怪,她犹豫着说:“那……五文一块?” 一听说一块地瓜干,顶一个包子的价钱,呼啦啦围上来一堆人。 “给我一块。” “先给我来一块。” 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吃了的更是掏钱多买。 “这烤地瓜干好吃,里面哏啾啾的,外面焦香,我买五块。” “给我来半斤。” “没秤,只能按块买。”团圆大声喊。 烤好的地瓜干一会就抢空了,她把火拨弄的旺点,又放上地瓜干烤起来。 杨三钱眼看着摊子前的人一个一个走了,等他从震惊里回过头来,摊子前只剩一个小孩跟他干瞪眼,他气冲冲问:“你咋不走?” 小孩把兜翻过来,“我没钱。” 杨三钱:“……” 气死他了,他竟然被几个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出现的小孩赢了,而且人家用的还是白瓤地瓜! 杨三钱也不烤地瓜了,在人群外面蹦着高往里看,不光小孩买烤地瓜干,还有大人买,杨三钱都看不到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团圆一边烤地瓜干,一边还得收钱,秤砣他们,人家买超过两块,他们就算不明白了,不一会狗剩拿的地瓜干就卖完了,有些人还没买到,问团圆:“小姑娘,你们明天还来吗?” 赚钱这事有瘾,团圆呲着牙笑,“来的,来的,明天来最后一天,过年就不能来了。” “还在这卖不?” “还在这儿卖。”团圆脆生生回答,人群才渐渐散了。 杨三钱上前,搓着手干巴巴地笑,“小姑娘,你这个烤地瓜干怎么做的,能教教我吗?” 秤砣往前一站,把团圆挡的严严实实,“怎么,不叫我们小土包子了?” “不叫了,不叫了,是我有眼不识金镶玉。”杨三钱这人还挺能屈能伸的。 “啥金玉的,我们没有啊?”秤砣糊涂了。 团圆叫秤砣站到自己身后,她嘻嘻笑着,跟个小狸猫一样,“叔,你想跟我学烤地瓜干啊?” “对。”杨三钱这辈子就想做出最好吃的烤地瓜,以前他觉着没人能比上自己,现在他知道自己错了。 团圆笑的更狡黠,“那你拿什么跟我来交换呢?” 杨三钱愣住了,他除了地瓜,没别的了,问团圆想要什么,团圆想尝尝杨三钱的烤地瓜,毕竟那香味真的很勾人,团圆在桃源村,吃的红瓤的地瓜,也没有这么香。 “我想……”团圆摸着下巴,眼珠子滴溜溜转,杨三钱的心提了起来,“你想啥?” “吃你个烤地瓜。” “诶,就这?”杨三钱炉子里还有好些地瓜呢,拿出一个最好的,一掰开,一股浓郁的香甜味。 热气腾腾,甜丝丝的烤地瓜,团圆光是闻着,就知道自己其实是输的,只是物以稀为贵,镇子上的人吃惯了杨三钱家的烤红薯,偶尔换换口味尝了自己土法子烤出来的白色地瓜干,觉得味道新鲜,才会出现刚才的结果。 秤砣拉着团圆,“团圆,你吃了他的烤地瓜,就得教他烤地瓜干,那咱们还怎么赚钱?他刚才可是笑话咱们的!” 第二百二十九章 花了一圈,钱多了 “他笑话咱们,咱们就得跟他一样,再笑话回来?咱们不能这样的。” 团圆这一席话,让杨三钱羞愧难当,缩着肩膀,低着头,可怜兮兮站着。自己活了这么大岁数了,竟不如一个小孩子明事理。 团圆又凑近秤砣耳边,小声说:“他的烤地瓜真的很好吃,不用几天,大家对咱们的烤地瓜干就会失去兴趣的。” 杨三钱都不用抢,他很快就会重新赢回那些主顾,不如趁这机会,问出他的烤地瓜怎么会那么香甜。 秤砣只听懂了他们这条赚钱路走不通,耷拉着脑袋,叫团圆自己看着办。 团圆心满意足吃上了杨三钱的烤地瓜,比她想的还要香甜,还沙沙的,团圆想要是夏日的暑气里有成熟的石榴,应该就是这样的。 “叔,你这个地瓜怎么这么甜啊?”太甜了,甜的像是用糖水泡过,里头的糖顺着地瓜淌出来,手指缝都黏到了一起,嘴里甜,手上也甜。 杨三钱为了赔罪,给秤砣他们也每个人一个地瓜,秤砣啊呜一口下去,“好吃,比我们的好吃多了,怎么刚才就没人买呢!” 杨三钱:“……” 这个孩子净说大实话,气死个人。 团圆把秤砣推到后面去,回来对着杨三钱笑出了两个小酒窝,大眼睛也笑弯成了小月牙,使劲卖萌,“嘿嘿,他憨,叔,你还没回答我呢?” “诶!”杨三钱也没小气到那样,况且他真想学团圆这个烤地瓜干的做法,就跟团圆找了背风的地方坐下来,两个人就交流上了。 杨三钱告诉团圆,这地瓜收回家,先晒个几天,这样地瓜就会更甜,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用的地瓜都是他们村产的,是种在沙地里的。 那片沙地种别的都不行,就种地瓜,长出的地瓜特别香甜,而且又粉又糯,没有筋也没有丝,“我这地瓜是红皮黄瓤的,只是一晒一烤,看起来跟他们红瓤的地瓜差不多。” 这个算商业机密,杨三钱从没对别人说过,团圆是第一个。 团圆想知道杨三钱说的地是什么样,这时候滚滚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团圆,他说的那种土,是他们那独有的,碱性富硒,你们村没有。” 那这是老天爷赏饭吃,团圆不羡慕,还是跟杨三钱说了自己这烤地瓜干的做法,其实跟烤地瓜干的字面意思一样,就是晒的地瓜干拿来烤。 “不用三蒸三晒的地瓜干,就直接晒好的地瓜干再拿来烤,烤的表面焦,里面就软了,这就是我的秘密方法。”团圆是一个讲究诚信的小孩,杨三钱教了她,她就教了杨三钱。 她其实就是在地瓜干的基础上加了一步烤就是了。 “诶,就这么简单?”杨三钱一击掌,他怎么烤了半辈子地瓜,晒了半辈子地瓜干就没想到结合到一起呢,都比不上一个六岁的孩子。 “小姑娘,叔还有些地瓜,没烤的,都给你了。”杨三钱兴冲冲就要推着车子回家实验烤地瓜干去,临走跟团圆说,他明天不来了,叫团圆在这里放心大胆卖烤地瓜干。 “他咋走了呢!”秤砣吮着手指,手指也是甜丝丝的。 团圆摇摇头,“巧木不可雕也”,说完叫狗剩他们围成个圈,她蹲在圈里,把赚的铜钱数了一遍,用小石子写写画画,总算是算明白了。 半袋子地瓜干,卖了整整一千一百二十文钱,团圆准备拿出一百文给高大锤,毕竟没他的帮助,他们也没法卖烤地瓜干。 剩下的一千零二十文,他们分,他们一共是八个人,地瓜干是狗剩的,他得拿大头,给他四百文,那就是剩下六百二十文,七个人来分,每个人九十文,少十文,她就少拿十文,拿八十文。 从圈里出来,团圆把钱给大家一分,把账也给大家算了一遍。 “这不对,团圆。”秤砣严肃地说。 “哪不对?”团圆都算好几遍了,一点不会错啊,难道秤砣是不舍得她给高大锤钱,她叉着小腰,晃着小辫子,“秤砣,高大叔帮了咱们,咱们……” 秤砣摁着团圆肩膀打断她,“团圆,你出的力最多,应该你拿最多,来哥给你两文。” “哥也给两文。” 七个男娃娃都比团圆年岁长一些,纷纷给团圆钱,得了四百文的狗剩更是一下子给了团圆五十文,本来要给一百文的,但团圆说那是地瓜干钱,他才收着了。 “谢谢哥哥们!”团圆乐颠颠的,学着戏文里的小姐,像模像样地给行了个屈膝礼,把秤砣他们逗的哈哈笑。她把铁片子还给了高大锤,给了他一百文,还把留出的几片烤地瓜干给了高大锤。 地瓜干,高大锤收了,钱他不要,但团圆这孩子向来实诚,她认为高大锤该收这钱,于是头也不回地给他放下,就走了。 一帮子孩子回到严家商行,上了马车,首儿作为严家商行的少东家,第一次讲话也完成了,也上了马车。 去街上逛的半道上,首儿回到商行,就是因为明天商行就要放假了,以前是他娘给开这个会,今年变成了他来开,来的不光这镇上商行的掌柜,是全大萤国三十五家严家商行的掌柜都来了。 临来前,严夫人已经跟首儿说了要讲什么,首儿本来自信满满,他连京都严府那些人都不怕,怎么会怕几个掌柜?可真正面对着那么些老狐狸,手心里当时都是冷汗。那些目光里,有赞同,也有疑虑。 有疑虑,就要打消他们的疑虑,一番唇枪舌战下来,要不是有王管事在旁边,首儿真有些顶不住。 是以,首儿听着团圆他们说赚钱的事,越听脸越臭,他明明可以表现的更好的,真想冲进去,跟那几个老头子干一架。 “首儿,你怎么了,明天我们还来,带你一起赚钱。”别看团圆在感情上迟钝,这种时候看出首儿心情不好了。 首儿低着头看团圆,深吸一口气,在团圆面前,他是男子汉,“好,那明天我跟你们一起卖地瓜干去。” “好啊,到时候你来算账,今天我一个人又是烤地瓜干,又是算账,太累了。”团圆就跟首儿说,秤砣他们都不会算账,只会帮倒忙。 “怎么是帮倒忙呢,我添柴了。”秤砣大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没读过书,当然不会算账了。 “我也给添柴了。”狗剩也说,另一个男孩也说。 团圆听滚滚说过一个词,叫猪队友,秤砣他们就是,在晃晃悠悠的马车里,团圆没法站起来,只能严肃着小脸说,“个个都添柴,要不是我速度快,地瓜干都烤糊了,那是帮忙吗?” 秤砣:“……” 第二百三十章 钱烫手 马车还没进村,团圆就看到了村口老杨树底下的爷爷,迎着寒风,也没抽烟袋,抄着手伸着脖子一直往村口看。 老杨树那一半枯败的树干被风吹的呼呼响,像婴儿的啼哭,树上光秃秃的,一片叶子也没了,李秀才一个人,更显得形单影只。 团圆这一路上的喜悦,在这一刻,就像水瓢上的泡泡,一下就被吹破了,她喊着停车,马车还没停稳,她就一下跳下去,向着爷爷跑过去,“爷爷!” 李秀才脸上乐开了花,他的团圆回来了! 牵着团圆,祖孙俩往家走,团圆给爷爷讲镇上多么多么繁华,“爷爷,我还发了一笔小财呢。” 团圆让爷爷闭上眼睛,她把烟丝拿出来,然后放到他面前,李秀才鼻子一动,就笃定地说:“是烟丝!” “爷爷,我还没叫你猜呢。”团圆不高兴地嘟着嘴巴,李秀才睁开眼,刮刮团圆的小鼻子,“团圆,你给自己买了什么?” 团圆:“……” 她光顾着挣钱,忘了给自己买了,不过还有明天呢。团圆几步跑到爷爷前面站定,一手叉腰,一手伸出指着爷爷,跟茶壶一样,“爷爷,我得批评你,你怎么出来挨冻呢!我都大了,出门能照顾好自己的,都叫你不用担心,你怎么不听话呢。” 李秀才乐呵呵听着,等团圆说完了,他才猛然想起团圆提到的一个人名,“团圆,你刚才说那个小姑娘姓什么?” “姓方啊,方珍贵。” 李秀才晃了一下,努力稳住心神,他不能自己吓自己,镇上姓方的不止那么一个,不会是那个姓方的。 “爷爷,你怎么了?”团圆看到爷爷脸色猛然变苍白,吓得赶紧过来扶着爷爷。 看着团圆担忧的眼神,李秀才告诉自己不要去想那些,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团圆,爷爷没事。走,回家去,你卤的猪头可香了,爷爷等着你回来切给爷爷吃呢。” 对啊,还有她的卤猪头呢!团圆一路小跑回了家,一推开门,扑鼻而来的就是肉香,她赶紧掀开锅盖,猪头已经卤成了酱红色,油亮亮的,用筷子一扎,就能扎透,她扎上两根筷子,把卤好的两半猪头都拿出来。 卤好的猪头变轻了,拎起来,肉一颤一颤的,猪皮颜色红润,里头的猪肉莹亮,像是光滑的鹅卵石。 用刀把猪头切成小块,团圆忍不住先尝了一块,酥烂醇香,特别是肥肉,入口即化,满口留香,团圆馋的又叼了一块在嘴里,把半个猪头全切了,剩下的一半放在盆里,盖上盖子埋到雪里面,放起来也不会坏掉。 半个猪头,切了满满一盆,团圆送给秤砣家一半,就跟爷爷坐在一起,你一块我一块吃肉。 “团圆啊,镇上怎么样,有咱们桃源村好吗?”刚才听团圆叽叽喳喳说了一路,李秀才不信团圆能觉着镇上哪哪都比桃源村好。 团圆吃的腮帮子鼓鼓的,伸着脖子咽下去,摸摸小肚子,打了一个饱嗝,“爷爷,镇上的人不太友好,要是咱们这的人配上镇上那样的热闹,那就没得挑了。” 李秀才默默在心里叹气,团圆啊,还是小,才希望美好都围绕着自己,可真相是你两只手都是满的,你再得到了一样东西,就意味着你本来紧攥在手里的一样东西丢了。 桃源村要想变,也要走上这条路。 猪头肉再好吃,吃多了也会腻,团圆想再吃一块,又不想被腻着,手放在桌子边缘,趴上对着猪头肉发呆,“爷爷,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猪头肉不这么腻?”团圆可怜兮兮地问。 这个李秀才还真知道,“团圆,你把猪头肉剁碎了,夹在馒头里,放上点蒜苗,淋上点卤汤,咦!美着呢。”李秀才说着,自己先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团圆的眼睛呦,亮的跟屋檐下的冰柱一样,麻溜下去做了。 要不说团圆是小厨娘呢,听李秀才这么简单一说,她就先把馒头稍稍煎了煎,煎的表面有一点焦,才把一个大馒头切开,拿起一半,一刀不切断,一刀切断,做成茄盒一样,再把猪头肉剁成肉泥,加点蒜苗,往里头一夹,再淋上卤汤,就成了。 滚滚道:“团圆,你做的这个,有一个通俗易懂的名字叫肉夹馍。” “胡说!明明是馍里夹了肉。” 滚滚:“……” 团圆又自顾自说道,“不过也对,叫肉夹馍好像更能吸引人诶。” 滚滚:“……” 什么话都叫团圆自己说了。 团圆在家里美滋滋吃着肉夹馍,其他去镇上的男孩可就遭殃了。大人们看到自家孩子去了一趟镇上,反而还带了十几文钱回来,当然得问怎么回事。每个孩子都眉飞色舞的一通描述,他们怎么怎么在团圆的带领下赢了镇上那个看不起村里人的卖烤地瓜的。当爹娘的听完,第一句就是问,“那团圆拿了多少钱?” “娘,我给她两文呢。” 这些当娘的,个个快被自家的混小子气死了,抄起炕边的笤帚疙瘩就抽,“你有九十文,就给人团圆两文,娘教你这么抠搜的?” 当儿子的到处躲,“娘,团圆本来就有八十文,我们七个男娃娃,每个人给两文,狗剩给了她五十文,团圆说了,这样一来,除了狗剩,她的钱是最多的。” “团圆说,团圆说,团圆那是心好,你就理所当然拿着了,娘是这么教你的?你就不会自己算算账?” “娘,我不会算啊。” 当娘的就在心里算,六个混小子是拿了九十文,每人去掉两文,就是八十八文,团圆就是在八十文的基础上,加个两文,再加两文,再加……当娘的也算不清了,不过狗剩给了团圆五十文,那团圆起码就是一百三十文文往上,还行。 “以后,别见了钱就迈不动腿,团圆做的事情最多,就该她多拿,你们就是一分没有也正常,别团圆给,你就收着。” “我晓得了,娘。”当儿子的赶紧认错。 这六家得的便宜少,就把这事先放在了心里,等以后团圆家需要人帮忙,他们帮把手就行,可狗剩得了三百五十文,那地瓜干就值几十文,他娘李木兰直接来了李秀才家,来送钱的。 她虽然也算不清这个账,可她家狗剩占了大便宜,她心里不安。 “婶子,地瓜干是你家的,那个也算钱,我分的对着呢。”团圆摆着小手,她才不要李木兰给她的三百文。 李木兰转头看李秀才,“秀才叔,你叫团圆拿着吧,这钱我家真不能要。” 团圆不知道地瓜干的价格,李秀才该知道啊,四百文实在是太多了,多的离谱,这叫其他六家怎么看她家。 这钱,李秀才也不能收,他沉思了会,叫李木兰把其他几家叫来,他的意思呢,是这钱以几个孩子的名义交给族里,其他七家的大人都点头,“秀才叔,就按你说的办,俺们都没意见。” 三百文钱,就这样交到了大族老手里,大族老让里正用这钱买点糖块,给全村分分,得说清这钱是团圆几个小娃娃赚的,一时间八个孩子在村里风光一时无两…… 第二百三十一章 小除夕 第二天,团圆他们又来了镇上。 已经是腊月二十九,年味比昨天还浓,商铺大多已经关门,贴上了大红的福字和门神,但小摊贩们还是照旧出摊。 天气有点冷,下车时,团圆像从马车上滚下来的,她穿的很臃肿,跟球一样,可就是这样,下来一会,她小脸冻的通红,跺着脚哈气搓手。 这样的日子,高大锤的铁匠铺很冷清,看到团圆他们,他把铁片子树枝和草之类的拿出来,就赶着牛车,带着一家老小回村去了。他留到现在,纯粹就是怕团圆他们这帮孩子来卖烤地瓜干,没工具。 首儿指挥着秤砣生起火来,让团圆烤火。 “你试试能烤不,要是太冷,咱们马上就回去。”首儿是不想叫团圆来的,可团圆非要来,还掉泪珠子,首儿这才叫她来的。 团圆嘴里哈出白气,“我不……不冷,有火烤呢。” 她话刚说完,就围上来几个人买烤地瓜干,“小姑娘,你咋才来,我们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我们村离镇上太远了,叔,你们等一下,一会就烤好了。”有人来买地瓜干,团圆就忘了冷,麻利地烤起来。 “你们村哪里的?” “桃源村的。” “怪不得呢,是远。”几个人抄着手,跟团圆聊起来。 单单说远,那都是抬举了桃源村,那是个穷乡僻壤,是官府都懒得去的地方,不过桃源村看起来人杰地灵,有这么可爱手巧的小姑娘,还有唇红齿白的小公子呢。 这小公子说的当然是站在团圆身边的首儿,他管算账收钱。因着有他,今天生意更好,来了老多小姑娘,个个都娇羞地瞅首儿。 首儿虽然习惯了这样的目光,但架不住好几十双眼睛都虎视眈眈盯着他。先生教过他一句话,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觉着自己现在就是那条鱼,脸色越来越臭,“团圆,别烤地瓜干,我包了,不卖了。” “为什么啊,这么多人等着买呢,你要是嫌冷,就先回你家马车上去吧。”团圆忙着呢,压根清楚首儿的处境,只以为他是觉着冷。 首儿不是冷,是热,被这些小姑娘的炙热目光热的慌,“我不冷。”其他的他说不出口。 团圆一把拿过首儿手里的钱袋,拍拍他,“你去跟秤砣他们玩吧,我自己来。”团圆觉着自己真善解人意。 首儿:“……” 气冲冲的,首儿去了一边,团圆怎么就不明白他生气的点呢。 团圆可没空管首儿的想法,继续烤地瓜干卖,一个人干着两个人的活,忙得她团团转,首儿又臭着脸过来,“我来收钱。” 他从遇见团圆的那刻起,就完完全全输了。 只一个多时辰,地瓜干就卖完了,一共卖了一千三百文钱。这次的地瓜干是秤砣家的,团圆给他三百文,剩下的一千文,他们加上首儿,是八个人,每个人能分到一百二十五文,其他六个人每人给了团圆五文,首儿是一文不要,都给团圆装进了兜里,还给她拍拍,“这回你好好当小钱婆吧。” “哼,你是说我钻进钱眼里了,你别以为我听不出来。”团圆紧紧捂着兜,不要拉倒,这钱她有用处的。 有了钱,当然得花,九个孩子牵着手在街上逛,严家马车在后面慢慢跟着。团圆在一个小摊子上看中了一个手镯,手镯很细,银子的,看上去有年头了,上面刻着一朵朵盛开的莲花,摊主要二十文。 “十文吧,十文我就买了。”团圆戴在手腕上,细细的镯子,衬得她的手腕格外白。 摊主也快要收摊了,再看团圆是个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就卖给了她,平时他可是少了十八文不卖的,“卖你了,你个小姑娘家家的,还会杀价呢,几岁了?” “六岁。”团圆乐滋滋地晃着手腕上的手镯,过家家她可不是白玩的,讲价这就用上了。 买了手镯,团圆还买了一个拨浪鼓,秤砣挺着肚子哈哈大笑,“团圆,你都这么大了,还玩拨浪鼓啊,哈哈!” “我给我的小侄子小侄女买的,谁跟你似的,一人吃饱全家不愁,哦!”团圆恍然大悟地摸着小下巴。 秤砣鼻孔朝天,看着不在乎,其实竖着耳朵听呢,还问,“你哦什么?” 团圆踮起脚尖拍拍秤砣,往后退了两步,“哈哈,还能为什么,因为你就是个哥,我不一样,我可是当姨姨的人了!”话说完,她一溜烟跑了。 “好你个团圆!”秤砣就追团圆…… 刚过中午,他们就回了村。严夫人见到儿子蹙着眉头,就知道那些老掌柜定是为难首儿了,把首儿拉到跟前,“首儿,怎么样,跟娘说说。” “娘,我以后得多学习。”首儿最迫切的想法就是这个。他要想接管商行,让娘闲下来,就得从现在开始加倍努力学习,不光是书本上的,还有生意上的。 下午,家家户户开始贴春联,福字。 今年的春联和福字,大部分都是李润书写的,李秀才只写了一点,村里人都说李润书可以出师了,写的不比李秀才差,不管是不是奉承话,里正听了也高兴的满面红光。 团圆和秤砣家,是一起贴的。李大旺和秤砣来贴,团圆负责刷浆糊,叉着小腰指挥两人哪头朝上,一个小人忙的脚不沾地。 自己家贴完了,团圆就出来检查其他家贴的春联,往年真有把字贴倒了,闹了笑话的。 从村头走到村尾,每家每户的春联都检查了一遍,都贴对了,团圆才慢悠悠往家走,老头老太太都乐呵呵地逗她,“团圆,你长成大姑娘,都能替你爷爷检查春联了,你爷爷呦,看来有得操心了。” 以前,这检查春联有没有贴倒,都是李秀才背着手看,团圆就跟小溜球似的跟着,这今年,团圆自己就检查了。 团圆乐得哈哈的,“奶奶,我现在是大孩子了,今年我还要包饺子呢,我自己来包,我爷爷怎么会操心呢。” “团圆,你连饺子也会包了?”几个老太太吃惊地问,也忘了再说李秀才操心的事,就拦着团圆不让走,非让团圆说说,她是咋样长的,怎么这么聪明。 团圆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脖子,嘿嘿笑着,“奶奶,我包的不太好。” 其实团圆并没有学会包饺子,但大花婶子给了猪肉,团圆准备就照着张妈教的笨方法,放上馅,把饺子一点一点捏上,不露馅就可以。 转了一圈回到家,团圆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她忘了给滚滚闻这两天赚的钱的财气,赶紧进了空间,拿出钱给滚滚闻。 滚滚一点不在意,“团圆,我现在不用你把钱拿进来给我闻财气了,只要是你赚到的钱,财气我自己就能闻到。” “那你不早说。” “你还要蛋吗?”滚滚不回答团圆的为什么不早说,只问道。 团圆当然要蛋,爷爷的病虽然好了很多,但还没有彻底根除,而且她要整个煮熟拿来卤。在桃源村有个风俗,大年三十中午得吃鸡蛋,鸡蛋圆溜溜的,象征着团聚,和美,是“团圆”蛋。 “滚滚,你给我普通大小的蛋就好。”上次的蛋那么大,卤出来团圆没法解释。 滚滚给团圆四个蛋,问团圆:“团圆,你的新年愿望是什么啊?” “快快长大。”长大了,不光可以让爷爷少操劳,也可以多多去镇上赚钱…… 第二百三十二章 年三十断官司(上) 年三十这天,最响的就是鞭炮声,团圆就是被鞭炮声吵醒的,一骨碌爬起来。 天还没亮,微弱的光洒进屋里,团圆把睡觉前放在被窝里暖着的衣服拿出来穿上,看爷爷还呼呼大睡,过去推他,“爷爷,快起来,该放鞭炮了!” 李秀才睡的迷迷糊糊,就听到两个字“鞭炮”,把团圆一把搂住,拍着她嘟囔,“团圆,别怕,爷爷在呢。” 脸埋在爷爷怀里,团圆小脸都憋红了,使劲拱了拱,“爷爷,今天是年三十,我不怕鞭炮。” 说来也怪,团圆害怕响亮的动静,可她独独不怕的就是年三十的鞭炮。 “年三十?”李秀才慢悠悠坐起来。 团圆噔噔噔下去,给爷爷找出鞭炮来,出去一看,秤砣家门口一地的红纸,鞭炮都放完了,她一叠声地喊,“爷爷,快点出来点上,咱家落后秤砣家了。” 秤砣都在村里溜达一圈了,大摇大摆过来一拍团圆,“团圆,你家不光落后我家,咱村就剩你家和首儿家没放,他家是最后放,你家还不赶紧的?” 团圆穿着红衣裳,脚下是虎头鞋,脸上抹了一点红胭脂,头上呢,梳着两根羊角辫,朝天竖着,听秤砣这么说,更着急了,催魂似的一直喊爷爷。 “来了,来了。”李秀才嘴上叼着冒火星的烟袋锅子,把鞭炮挂好,一点,噼里啪啦放起来,响一声,团圆蹦一下。 团圆家鞭炮放完,太阳懒洋洋地刚升到半山腰,桃源村却已经人声鼎沸起来。 不管是家里还有多少活等着做,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年三十这天都要闲着,就连老太太都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活,聚在一起闲磕牙。 团圆和秤砣蹦蹦跳跳去严家看六百六十响的大鞭炮,走到五奶奶家门前,看到五奶奶和巧嘴婶子都站在外面,团圆跟蚂蚱一样蹦哒过去,甜甜地叫“五奶奶,婶子,你们在说什么啊。” “团圆,你来得太好了,你来说说……”五奶奶李凤九一把拉住团圆,说的是口沫横飞,结果说到一半,看到团圆个小人不见了,转头一看,是叫李巧嘴抢去了。 李巧嘴抓着团圆手就说,“团圆啊,你来给评评理,你说哪有五奶奶这么办事的,这大过年的,她这是给俺家添堵啊!” “婶子,有什么事,你慢慢说,大过年的你别生气呀。”团圆跟个小和事佬一样劝李巧嘴。 “团圆,你别听她说,听五奶奶说。”李凤九过来拉着团圆右手,往她家门口扯。 “诶,团圆是问我呢,五婶子你怎么硬抢呢。”李巧嘴拉着团圆左手,往自己家门口拉。 团圆被拉的一会往左,一会往右,左边的巧嘴婶子说一句,右边的五奶奶说两句,秤砣还在一边乐的哈哈笑,“团圆,荡秋千好玩吧?” 左一下右一下,这不就跟荡秋千差不多嘛。 团圆一会叫李巧嘴慢慢说,一会叫五奶奶别着急,两个人都说得嘴唇发干,才都看着团圆。 “团圆,你可得公平啊,别因为你是她孙子孙女的姨姨,就向着你五奶奶。”李巧嘴单手叉腰,眼睛瞪的溜圆。 李凤九眼睛也瞪的老大,眉毛倒竖,“你咋说我们团圆呢,团圆不用向着我,这事就是你胡搅蛮缠。我家门前的鞭炮红纸,你凭啥偷偷往你家门口扒拉。” 其实为的就是鞭炮放完的红纸。老理儿是这年三十初一不能动扫帚,李凤九出来时,李巧嘴正撅着屁股往自己家门口用手扒拉红纸呢。这红纸代表的可是来年的财富,她当然不能让,正运气想喷李巧嘴个满脸花,这不小团圆正好来给评理了。 “什么你家的,你家就放那么一挂鞭炮,能有这么多红纸?这明明是我家的,是风刮到你家门口去了,我拿回的是我家的,去年你也是这么干的。”李巧嘴说的是唾沫横飞。 秤砣点点头,“婶子你说得对,风是往五奶奶家那边刮的。”现在还刮风,红纸还往五奶奶家那边刮呢。 “你听听,秤砣这孩子实诚,他都说这红纸是我家的!”李巧嘴说着,用脚把红纸又往自己这边踢了踢。 秤砣被人说实诚,摸着光头傻乐,“婶子,我秤砣是不说假话。” 李凤九不乐意听了,“秤砣,五奶奶问问你,这红纸可代表着来年的财富,你家把财都给团圆家?” “那不能。”秤砣摇头。 “不能,你在那里说这红纸该给你婶子?这给出去的可是我家的财富,我家明年挣钱少了,你负责?”李凤九的话里都带火星子。 秤砣可负不了这个责任,赶紧改口,“五奶奶,红纸是你家的。” “秤砣,你个兔崽子说啥!”李巧嘴眼睛立起来。 秤砣个倒霉催的,是帮着五奶奶说话,得罪了巧嘴婶子,帮着巧嘴婶子说话,又得罪了五奶奶,他一个头两个大,哭丧着脸喊,“团圆,你快帮帮我啊!” 团圆甩开五奶奶和巧嘴婶子的手,站到两人面前,“五奶奶,巧嘴婶子,你俩别吵了,我有个主意,保准你两家都满意。” “啥主意,团圆你快说。”李巧嘴赶紧问道,有更好的主意,她也不想跟邻居吵翻脸。 每年过年,因为这鞭炮红纸的归属,桃源村老多邻居吵嘴,去年前面大前年,李巧嘴家和李凤九家,都闹的不太愉快。 “团圆,你快说呀,别卖关子了。”李凤九也等不及了,还揪揪团圆的小辫子催她。 团圆“哎呦”一声,捂着自己的小辫子,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说,“五奶奶,婶子,我觉着啊,桃源村财富旺,咱们家家才能财富旺,你们说对不对?” “是这个理,可咋样能叫咱们村财富旺呢。”李凤九和李巧嘴想了半天都想不出,拍着大腿叫团圆个小人精,赶紧说出方法来。 团圆看看李凤九,再看看李巧嘴,朝秤砣抬抬下巴,叫秤砣好好学着,她咳了一声说:“五奶奶,婶子,要想咱村财富旺,得叫祖宗保佑,红纸该放到祠堂门口。” “诶,团圆说的好像有道理。”祖宗保佑,村里才能好,村里好村民才能好,这个理李巧嘴懂。 李凤九更是雷厉风行,直接就拿起红纸往祠堂走,“不是好像,团圆说的就是在理上,大树,出来拿红纸去祠堂门口。” 李凤九风风火火安排着,还叫上了自己儿子李大树一起干。 第二百三十三章 年三十断官司(下) 有李凤九给打了个样儿,李巧嘴觉着自己也不能落后,老理是说不能用扫帚扫,可没说不能用手拿,她也叫上了自己男人和儿子,还夸团圆呢,“诶,婶子我是白活这么大年纪,这脑子还没有小团圆灵。” 李巧嘴摸摸团圆头,团圆摇晃着脑袋,谦虚地表示她也是突然冒出的这么个想法。 李有粮和他爹出来,跟着李巧嘴拿着红纸往祠堂送,团圆和秤砣也拿了红纸蹦哒着去祠堂。 街上的人看着这一个两个,大人小孩的拿着红纸去祠堂,肯定要问,团圆就把她的想法告诉了这个婶子那个叔,大家都觉着团圆这主意好啊,也回家拿红纸往祠堂送,还叫上了邻居。 因为这红纸闹的不愉快的,不光李凤九和李巧嘴两个人,全村老多家呢,这下心里的疙瘩都解开了,甭管谁家的,就跟团圆说的那样,把红纸送到祠堂门口,村里财富旺,家家户户日子都能红火起来。 里正在家里躺着,往年准有村民因为红纸的事来找他评理,他是说破了嘴皮子,也劝不住,今年这是怎么了,一个来找他的没有,他问媳妇,“翠兰,今天真是年三十?” 里正的媳妇李翠兰打了他一下,“你这人咋回事,往年你说不爱管这破事,今年村里人不来烦你了,叫你过个安稳年,你又闲得发慌?” 里正就是不放心,要是没人来找他,是打起来了呢,这大过年的打仗多不好,他是里正,不能为了自己轻松,不管村里人。 “不行,我得出去看看。”里正背着手走出来,等着村里人叫他给评理呢,可走了半个村子,有叫他里正的,没见找他评理的。 里正就问这红纸的事,听大家这么一说,嘿,原来是小团圆帮他解决了这大麻烦,主意是好主意,但这事他还得问问大族老,这么办行不行。 里正来跟大族老一说,大族老说团圆想的这办法很好,以前整个村就是一起放鞭炮,就是在祠堂门口放,后来一大家子分成了一个个小家,家家都买得起鞭炮,才改成了各家放。 “小团圆还真是什么主意都能叫她想到。”大族老难得露出笑容来。 里正也笑,“团圆是主意多,有时候那些主意还真管用。” 两个桃源村的当家人把团圆一顿夸,团圆这边,跟秤砣一趟一趟运红纸,帮了这家帮那家,有人还问团圆,她家和秤砣家没为这红纸吵起来,被旁边那人拉了一把,“说啥呢,团圆可是小福星,家里才不缺财富呢。” 自己这又成小福星了?团圆不好意思地拉着秤砣跑了,一口气跑来首儿家门前,看他家放据说是六百六十响的大鞭炮。 可首儿家门前一地的红纸,大鞭炮放完了,秤砣气得甩开团圆的手,嚷道,“团圆,都怪你,非要给五奶奶和婶子断官司,这下好,咱们没赶上放大鞭炮,哎呀,我要看放大鞭炮。”秤砣捶胸顿足。 团圆也想看啊,可刚才的事她不能不管,她拉拉秤砣,“晚上首儿家还得放大鞭炮,晚上再看。” “哼!”秤砣生闷气。 “秤砣,进来这里面。” 旁边有一堆烟雾,声音就是从烟雾里传出来的,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就像山会上演的木偶戏中白骨精住的山洞,秤砣拉着团圆冲进去。 团圆刚一进去,手腕就被秤砣松开,可过了一瞬,又被抓住了手腕带出来。 是首儿,首儿都等团圆老半天了。这鞭炮就是因为团圆想看,他求他娘,他娘才让王管事从严家商行拿回来六挂,谁知道团圆竟然来晚了。 “你做什么去了,怎么才来?”首儿挑挑眉,不开心地问道。 团圆摸摸虎头鞋上沾的灰,嘿嘿笑着,“我有正经事忙。” “又在家里做饭?”首儿能想到的,就是团圆被做饭绊住了脚,毕竟团圆痴迷于当小厨娘。 团圆就把刚才的事情说了,“怎么样,我厉害吧?”团圆挺着小胸脯,抖着脚等着首儿表扬他。 结果首儿敲了她的头一下,敲得团圆捂着脑袋鬼吼鬼叫,他哼了一声,“我看里正应该换你来当!” “不是,里正叔过年也该歇歇啊,我帮点忙不是应该嘛。诶,我好想看放大鞭炮呀,你给我描述一下呗。”表扬没有,还挨了一下,团圆蹲在地上画圈圈。诶,做好事还挨揍,她团圆恐怕是古往今来第一个了。 “我才不说,怪你自己来得晚。”首儿就是不说,任团圆又是是拽着他袖子,又是对着他脸上吹气,他就是不说。 “诶,诶。”团圆耷拉着脑袋,背着手唉声叹气的往家走,叫首儿拉住,首儿狭长的眼睛都气得快瞪圆了,村里人都说团圆脾气好,他看着脾气可不小,总是他服软。 “你别叹气了,我叫王管事再放一挂。”首儿拉着团圆去找王居中,王居中看着团圆渴望的小眼神,当即叫半斤和八两再拿一挂大鞭炮,出去放。 这鞭炮不是挂在棍子上放,而是铺在了门外地上。鞭炮外面也是卷着红纸,但有他们的鞭炮三个那么粗,而且老长一串。 团圆和秤砣是第一次见到六百六十响的鞭炮真容,围着哇哇大叫,“首儿,你家鞭炮真大啊,肯定特别响吧?” 响是当然响的,能响遍周围的四座大山。 秤砣搓着手,把首儿拉到一旁,两个人咬耳朵,“首儿,你跟你家管事说说,让我来点鞭炮吧?” 他兜里有火折子,悄悄从家里拿出来的,就是想着捡到鞭炮,好点着放。以前秤砣是点里头的火药,现在他胆子大了,想直接点鞭炮。 “你?” 首儿刚开口,就被团圆打断了。团圆耳朵尖着呢,她的虎头鞋有点大,走起路来踏踏响,走过来叉腰道,“秤砣,你敢放鞭炮,我就跟大花婶子告状,叫你挨揍。” 怎么忘了还有这个祖宗呢,不过秤砣不服气地道,“团圆,今天年三十,你还要告我状?那你去吧,我娘说了,今天我再皮,也不揍我。” “那是给你攒着呢,攒到过了年,揍的更狠,不信你试试。你不准放鞭炮,危险!”团圆说着话,小辫子跟着一翘一翘的,特别可爱。 可秤砣知道,他要是不按照团圆说得做,肯定得挨揍,他娘可听团圆的话了,他不耐烦地摆摆手,“我知道了,我站在一边看总行了吧?” 秤砣刚说完,震耳欲聋的噼啪声响起,团圆心里一暖,这个声音真亲切,她好像在哪里听过,可在哪里呢,团圆愣住了。 首儿和秤砣一人捂住团圆一只耳朵,两人都以为鞭炮太响,把团圆吓着了,团圆却笑着扯下两个人放在自己耳朵上的手,“我不怕这声音,亲切着呢。” 秤砣傻愣愣地挠挠头,“团圆,你真奇怪,对鞭炮还今天怕,明天不怕的。” 对别人来说,年三十的鞭炮只是鞭炮,可在团圆心里,这鞭炮不仅是鞭炮这么简单…… 第二百三十四章 买大炮仗 响亮的鞭炮放完,余音还在村里久久回荡,太阳跃过了山头,亮堂堂的照着桃源村。 秤砣看完了放大鞭炮,手更是痒,跑去跟狗剩土豆几个人拿出在镇上用卖烤地瓜干的钱,买的小鞭炮摔着玩,可把其他男孩子羡慕坏了,一下就被围住。 团圆也买了小鞭炮,一直没玩呢,她拿出来,歪着小脑袋问首儿,“咱俩也摔小鞭炮玩吧?” “好。”首儿拿出小鞭炮,往地上一摔,“啪”的一声。 团圆也把一个小鞭炮使劲往地上一摔,可不响,她哒哒哒跑过去,用虎头鞋跺,还是不响,旁边首儿一摔又是一声脆响。 “这个是哑的。”团圆摸摸鼻子,又拿出一个,使劲一扔,还是不响,再扔一个,还是不响,扔完了,只有一个响的,气得团圆跺着脚说要去找卖小鞭炮的人算账,“太不像话了,他既然骗我这个小孩!” “他也回家过年了,来,我的给你摔。”首儿把自己的小鞭炮给团圆摔,他的都响。 秤砣哈哈笑着,朝团圆走过来,教她该怎么摔,结果走一步“啪”一声,冒起一股烟,走一步又“啪”一声,冒起一点细烟,他跟踩着五彩祥云似的来到团圆面前,摸着光头教团圆,“团圆,这小鞭炮得使劲摔,你丢在地上多浪费,还不如留着给我玩呢。” 团圆:“……” 她傻乎乎地看着秤砣,眼神特别委屈,秤砣赶紧补救,“团圆,你劲小,扔小鞭炮不响正常,去年我扔也不响。” 团圆不解,“去年你有小鞭炮摔?”就秤砣这个性,有好玩的,恨不得嚷嚷的满村知道,他要是有小鞭炮,准找自己嘚瑟了。 秤砣:“……” 他生气地瞪首儿,不是你说年三十不能笑话人吗,这算什么? 秤砣正生闷气,就看到团圆把脸凑到他面前,“干嘛?”他没好气地问。 “严家的鞭炮响吧。”团圆晃着小辫子问。 “是响,肯定能把那只叫年的恶兽吓走。”秤砣每年年三十晚上,都能听到他爹喝的醉醺醺地给他讲年的故事,而桃源村人相信,年就藏在北面的野山上,因而更加信这个故事。 团圆就说,那明年咱们多卖烤地瓜干,给村里每家每户都买这种大鞭炮放。 “那得卖多少地瓜干才够买大鞭炮的?”秤砣觉着靠卖地瓜干买鞭炮不现实。 “这大鞭炮是首儿家商行卖的,叫他给咱们便宜点,应该花不了多少钱。”团圆看着满地散落的红纸,想着放大鞭炮,村里更能财富满满,全村人一起发大财。 秤砣想不到那么远,他就知道,给每家买大鞭炮,到时出的风头肯定比给全村买糖块大,他雄心万丈地攥着拳头,指着镇上的方向,“那咱们明年早点去镇上卖烤地瓜干,秋天我叫我娘多晒地瓜干。” “行。” 团圆拉着秤砣去找其他六个一起卖烤地瓜干的孩子,八个人也是建立起了一起赚钱的情谊,都同意明年还一起卖烤地瓜干。 说完生意的事,大家玩到大汗淋漓才回家,秤砣拽着走的慢悠悠的团圆,“快点走。” 团圆脸上都是汗,小辫子也歪了,跟个小老太太一样往前挪,有气无力道,“我累了。” “告诉你啊,再这样你回家做饭可晚了。”秤砣使劲拽着团圆往前拖。 对啊,她还得做饭呢!团圆甩开秤砣的手,一溜烟跑了,“哎呀,我怎么忘了得做饭呢?” 秤砣在后面哈哈大笑。 下午,团圆早早就开始包饺子,包好了饺子,她又开始煮鸡蒸鱼卤蛋,鱼和鸡都是整只来做,倒不是团圆图省事,而是桃源村的年夜饭就是要整鸡和整鱼,不可以剁开。 团圆有条不紊地做好了八道菜,喘口气又下饺子。等饺子出锅,一个露馅的没有,她才大大的呼出一口气。李奶奶说饺子不露馅,来年不漏财,能赚的盆满钵满,所以团圆每个饺子都认真地捏的很紧。 饺子和年夜饭上桌,桌子上照例是摆了五副碗筷,以前都是李秀才给两个碗里默默夹上菜,他就喝上一口酒,跟团圆一起吃年夜饭。今年,团圆先拿起筷子,给其他三个碗里夹上菜,就甜甜地给爷爷倒上酒,“爷爷,咱们吃饭吧。” “好,吃饭。”李秀才低头,一滴泪砸进酒里。 “爷爷,吃大鸡腿。”团圆懂事地给爷爷夹上大鸡腿。 爹娘今年又没有回来,刚才爷爷掉了泪,是想他们了吧。从团圆记事起,每年过年,桌子上都会摆五副碗筷,那三副是奶和爹娘的,可从来没人回来坐那里。 李秀才搓了把脸,也给团圆夹了一筷子鸡肉,看着懂事的团圆努力让自己开心,他压下心底的酸楚,“团圆,在外面玩什么了?” 团圆就咧着嘴,给爷爷讲严家放的大鞭炮有多么长,她两只小胳膊使劲张开,看李秀才脸上没表情,夹起鸡肉叼在嘴里,“爷爷,你等着,我告诉你到底有多长。” 李秀才一愣神的功夫,团圆穿上鞋,跑出了屋,跑到了院子里的石榴树下。 石榴树上系着红布。每年过年,桃源村家家户户的树都要绑一根红布,用来祈福,而团圆家的这一根红布,总是绑在最高的树梢,随风摇动,用这一抹红,呼唤着爹娘快快回家。 李秀才透过新贴的红艳艳的窗户纸,看到团圆在石榴树下转了一圈,又跑回来爬到炕上。 “爷爷,严家的大鞭炮就是这么长,这还是盘了三圈呢。”团圆夹了一块鱼肉,大口嚼着。 李秀才装作不信,“真的有那么长?” “爷爷,当然有,我都跟秤砣说好了,明年我们多卖烤地瓜干,给全村都买上大鞭炮放。” “好,有志气。”李秀才开怀大笑。 团圆见爷爷乐了,更是巴拉巴拉说着自己明年的打算,要把李杏黄家给的菜园子都种上菜,要上山摘花椒,还要……还要编更多草编拿去商行里卖,“爷爷,这样咱俩就能不愁吃不愁穿,还能攒银子。” 李秀才欣慰地摸摸团圆头,“团圆长大喽,爷爷老了,团圆要不需要爷爷喽。” 他把团圆抱回来时,还是那么小一团,需要他喂,需要他给穿衣,一切都离不开他,可这一眨眼,团圆能给他做出这么一顿像样的年夜饭了。 时间如白驹过隙,可时间里埋了多少人的思念,又多么催人老啊! 第二百三十五章 五双筷子两口人 团圆摇头,急的跪坐,抢下爷爷端到嘴边的酒杯,看着爷爷的眼睛,认真说:“爷爷,团圆才不会那样,团圆永远是爷爷的团圆,一辈子都需要爷爷来教。” “好,爷爷使劲活,陪着团圆一辈子。”李秀才眼里有泪花,嘴角却带着笑。 团圆咧着嘴使劲笑,“爷爷,今天是过年,你得高兴。” “爷爷高兴着呢,团圆这么能干又懂事,爷爷怎么会不高兴呢,至于你爹娘……”李秀才压下眼里又涌上来的酸意,用筷子朝着那两个碗使劲敲了一下,“不孝子,光知道在外面拼事业,都忘了家里的老爹和这么好的闺女了!” 团圆也跟着敲那两个碗,却又夹了几筷子菜,放进碗里头,又给爷爷夹了一大块鱼肉,“爷爷,吃鱼。等爹娘回来,团圆批评他们,他们可以不想团圆,可怎么能不回来看看爷爷呢。” “爷爷啊,有团圆就够了,才不想见他们。明年爷爷多割些野麦子,多编草编,跟团圆一起挣钱。”李秀才摸摸团圆头,幸好他那天上了山,幸好他听到了哭声,抱出了那个襁褓,才有团圆陪着他啊。 笑着,李秀才又喝下一杯酒。 院子里,亮起一束束的光,移动着像是七夕的鹊桥一样,秤砣的高嗓门接着响起,屋里探进个脑袋,“团圆,赶紧出来玩,呀,你们家吃饺子呢,嘿嘿,我来得真是时候!”秤砣搓着手,不客气地进来坐下。 其他孩子也进来了,“秀才爷爷,团圆,你们还没吃呢,那我们都不客气了。” “人多才热闹,爷爷就喜欢你们都来吃饺子,团圆拿碗来。”李秀才看到来了这么多孩子,乐呵了。他心里明镜似的,这些孩子来,是他们家里的大人,怕他一个老头子和团圆两个人的年夜太冷清,叫他们来添热闹呢。 团圆把碗拿来,盛了饺子给大家,秤砣摆摆手,“我不要碗,看好哪个,我用手拿着吃就行。团圆,你也赶紧吃啊,秀才爷爷,你快吃。” “吃,爷爷这就吃。”李秀才一动筷子,大家都叽叽喳喳吃着饺子。 “诶,你吃到糖块了吗?” “没有,不过团圆包的饺子真香,我得再吃一个。” “我也还能吃两个。在家里我还撑得慌,嘿,吃到团圆包的饺子,我发现自己肚子里还有缝,还能塞下几个饺子。” 团圆也欢快地吃饺子,一咬她就乐的小辫子一翘一翘的,秤砣就知道让团圆吃到了,睁大了眼睛问,“团圆,你吃到了糖块?” “团圆,你这么厉害,第一个就吃到了,快说说真是糖块?” 首儿聪明,一猜一个准,“团圆吃到的是枣。吃到糖块,得嘎嘣嘎嘣嚼,她都没出声。” “团圆,首儿说的对?”秤砣吃了两个饺子,可惜里头除了肉,别的都没有,他就想听团圆自个儿说出来。 团圆晃着小脑袋,乐滋滋说,“是枣,我跟我爷爷明年的日子肯定甜。” “那是一定的。”李秀才一口饺子咬下去,顿住了,团圆敲着碗迫不及待地问,“爷爷,你也吃到了是吧,咱俩不愧是爷孙俩,你吃到了什么,快说!” “秀才爷爷,你快说。” “栗子。”桃源村的说法是,吃到了栗子的人,来年就得出力干活,一般吃到栗子的都是家里的顶梁柱。 李秀才乐呵呵摸着他那几根宝贵的胡子,“团圆啊,看来咱家明年我还是顶梁柱。” 不服气,团圆才不服气呢,这才吃出一块栗子,自己可是包了六块,她夹起一个饺子啊呜一口,攥着小拳头道,“爷爷,还有五块栗子呢,吃到多的人才是顶梁柱。” 嘴里这个饺子也有东西,团圆眼睛瞪的圆溜溜的,朝爷爷抬抬下巴,李秀才赶紧也敲着碗问:“团圆,吃到了什么?” 秤砣也转头看团圆,“团圆,你又吃到了?你是不是在饺子上做了手脚,怎么都叫你和你爷爷吃到了,我们一个都吃不到。” 秤砣这话刚说完,首儿嘴里发出嘎嘣嘎嘣的脆响,不用说就是糖块,团圆朝秤砣吐吐舌头,“我才没有做手脚呢,你看首儿也吃到了。” 紧接着土豆也说他吃到了栗子,七丫说她吃到了枣,芯儿奶声奶气说她也吃到了枣。 嚯,这么多人吃到了,秤砣闷头吃起饺子来。 团圆包的饺子,确实认团圆,一小碗饺子,团圆吃到了两个枣,三块糖,可团圆想吃到的是栗子啊,又给自己盛了三个。 李秀才当然看出团圆想吃到栗子,他慢慢吃着饺子,结果一口咬下去,又是栗子,不过他这回没说,可团圆吃着自己的,紧盯着大家的表情,看爷爷一顿,就知道爷爷又吃到了,大声问:“爷爷,你又吃到栗子了,对不对?” “不是,是糖块。”李秀才打马虎眼。 团圆是一个聪明的小姑娘,“爷爷,你骗人,你没有嘎嘣嘎嘣嚼。” 李秀才摸摸团圆头,“团圆,还有一块栗子呢,你肯定能吃到,啊!” “团圆,这个饺子我吃不下了,你吃吧。”首儿打了个饱嗝,把碗里最后一个饺子要夹给团圆。 “首儿,给我吧,我能吃下!”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秤砣还什么都没吃到呢,张着大嘴就吃首儿筷子上的饺子。 首儿快速把饺子放进团圆碗里,又从团圆碗里夹起一个塞进秤砣的大嘴里,秤砣这么一嚼,指着嘴里,“这……唔,是……” 秤砣嚼吧嚼吧咽下去,乐得咧着嘴说,“我吃到枣了,终于吃到了!”在自己家,秤砣只吃到了两个栗子。 团圆凶巴巴地瞪了眼首儿,鼓着腮帮子嚼饺子,呀,里面有东西!她慢慢咬下去,吃惊地张大嘴巴,脑袋凑到李秀才面前,“啊……” “是栗子?!”李秀才激动地胡子都抖了两抖。 团圆使劲点头,李秀才长舒一口气,看了眼气定神闲的首儿,这臭小子肯定早就知道饺子里是栗子,才给团圆的吧。 首儿拍着肚子,对李秀才笑,气得李秀才扭开头,不再看他,叫大家都吃鱼。 桃源村的年俗,年三十晚上,一定得吃鱼,年年有余嘛。 饭吃完,李秀才醉倒了,团圆小心扶着爷爷躺下,给爷爷盖好被子。 秤砣他们帮团圆收拾了桌子,趴在门边朝团圆招手,团圆小声嘘了一声,蹑手蹑脚提着自己的灯笼走出去…… 第二百三十六章 撅着屁股乱作揖儿 外面天有点暗了,月亮却看不到,但半空中却摇曳着星星点点的光亮,那是家家户户点亮的灯笼的光。红红的灯笼,像是一叶小船,晃晃悠悠,驱散了夜里的冷。 自己家的灯笼不知什么时候也点亮了,这灯笼是团圆和爷爷一起糊的,挂在屋檐下,轻轻摆动,里面的光亮也跟着跳动,虽微弱但家家户户的灯笼合起来,就像银河一样璀璨,照亮归乡的路,只是这路上,依旧没有她的爹娘…… 团圆的手被使劲握了一下,她转头,看到首儿脸上带一点担心,看到她看他,又化为不耐烦,“赶紧出去玩,你想什么呢。” 秤砣也跑过来,推着两个人出去。 外面老多的孩子,每人手里都拿着一个灯笼。团圆手上提的是她在镇上买的小花灯,画着一个小姑娘,旁边站着一个老人,她张着手朝前跑去,老人笑眯眯看着,而前面是一对男女,蹲着对小姑娘张开双臂。 一堆孩子满村子疯玩,笑声惊醒了星星和月亮,他们手里的灯笼跟挂满夜空的星子交相辉映。 一直玩到灯笼里的火烛灭了,大家才回家,跟着家里人一起守岁。 爷爷已经醒了,爷孙俩坐在一起,吃着花生瓜子。李秀才手巧,给团圆把花灯中的火烛换了一根,花灯立时明亮起来,氤氲着一屋子的温暖…… 第二天就是年初一,小孩们就得“撅着屁股乱作揖儿”了。乌泱泱穿着新衣服的孩子,第一家来的就是大族老家,你推我我推你,就是没有一个孩子敢进门,他们一对上大族老的目光,就跟被锥子扎屁股似的,只想跑。 团圆站出来,“我不怕,我进去。”虎头鞋踩的踏踏响,一众小孩就看着团圆雄赳赳气昂昂进去了,他们个个都张大了嘴巴。 大族老一家子人都在,团圆挨个问了过年好,就灿烂地对着大族老笑,“族老爷爷,你昨晚上吃饺子,吃到了什么啊?” 大族老可喜欢团圆了,给团圆一大把糖块和花生,乐呵呵道,“我啊,吃到了两个栗子,团圆你呢。” 团圆羡慕地张大了嘴巴,怎么年纪大的人,都能吃到这么多栗子呢,她拧着小眉头,伸出一根小手指,“我就吃到了一块栗子,其他都是糖块和枣。族老爷爷,我也想跟你和我爷爷一样,吃到好几个栗子,那样就能干大事。像你,作为族老,就为全村人劳心劳力的。” 团圆人小,那说起话来长篇大论,都不带磕巴的,跟大族老聊的特别好。 秤砣他们看团圆没出来,大着胆子一起进来,一对上大族老跟族里那口铜钟一样严厉的脸,一个个说了一句过年好,就跑出来了。大族老好厉害啊,叫人喘不过气来! 只剩一个团圆,跟大族老从年三十晚上吃了几个饺子说到了腊月二十八,他们去镇上卖烤地瓜干,她是一点不怕大族老,就把大族老当成爷爷一样,陪他说话解闷儿。 大族老喝着茶,听着团圆规划来年要做的事,捋着胡子连连点头,“团圆,爷爷得像你个小人学习,得有干劲,不能落后啊。” “哎呀,族老爷爷,我这干的都是些小事,你管的是大事。大事当然少了,才不是你没有干劲。”团圆巴拉巴拉说了一堆,才想起来还有其他家要去拜年呢,说她得走了,大族老又给她两个兜里都装满了甜甜的枣。 外面秤砣他们从站着等团圆到蹲着等,几个男孩都等不下去了,嚷嚷着去下一家,大族老太吓人他们都没敢要糖块,兜里还是空的,就看到团圆出来了。 秤砣一拽团圆,拽的团圆小身子一歪,兜里哗啦啦洒出一堆枣和糖块,几个孩子过去就捡,秤砣不捡,他把团圆拽到一边,直接从她兜里往外拿,“团圆,族老爷爷就亲你,你可真是香饽饽。” 团圆捂着兜,可惜她两只小手,捂住了这个,捂不住那个,叫秤砣抢去好几个大红枣,气得她直跺脚,“才不是呢,是你们跑的太快。” 秤砣他们跟有狗追似的,喊完族老爷爷过年好,就跑了,大族老都来不及给。 “去里正家!”秤砣朝前头一指。 一堆孩子跑了,从里正家到其他老辈的家里,一家家挨着拜年,到一家就会叫上这家的孩子,这“撅着屁股乱作揖儿”的队伍越来越壮大。 这不浩浩荡荡来了五奶奶李凤九家,团圆问了李凤九过年好,就呲着小牙,“五奶奶,你家里添了大喜事,你真乐呵啊。” “乐呵呢,小团圆吃了几个枣啊?”李凤九盘腿坐在炕上,旁边摆了一堆花生枣和糖块,就等着这帮孩子来,每人给抓了一大把。 她大胖孙子有了,大胖孙女也有了,这年过得格外有滋有味。 团圆说吃到了两个枣三块糖,可她想吃到多多的栗子,“五奶奶,我可以去看小侄子和小侄女吗?” 李凤九领着团圆他们来了李豆花的屋里,两个孩子都醒着,看到一下来了这么多人,“啊啊”叫着。 团圆哒哒哒跑过去,摸摸小侄子和小侄女的小手小脚,“虎子,虎妞,你们还记得姨姨吗,姨姨来给你们拜年了。” 这话说的李豆花噗嗤一声笑出来。 团圆却晃着小脑袋巴拉巴拉说,“虎子虎妞,你俩可得记清楚了,后面那些都是哥哥姐姐,只有我才是你们的姨姨。” 团圆使劲把小圆脸凑到虎子虎妞跟前,李豆花笑着说,小孩根本看不清人,团圆眼睛瞪的溜圆,伸出一根手指,往左指,往右指,看到虎子虎妞随着她的手指转动眼珠,她嘻嘻叫李豆花看,“姐姐,你看,我小侄子和小侄女机灵着呢。” 团圆这个姨姨可是很称职的,还给小侄子和小侄女准备了礼物呢,是小巧的银锁,串在编好的红绳上,能绕过小侄子和小侄女的手腕,正正好合适,团圆递给李豆花,“姐姐,你给我小侄女和小侄女戴上,这是我自己赚钱买的,你不可以说不要的。” 李豆花摸摸团圆头,叫团圆就买这一次,以后不准买了,才接过来,给儿子闺女系在手腕上,团圆碰碰两个孩子的小手,上面系着她买的银锁,高兴地呦,比得了一兜糖块都高兴。 “虎子虎妞,姨姨明年给你们买更好看的。”团圆明年要多割野麦子,编多多的草手镯,放在商行里卖,给虎子虎妞买好玩的好吃的好戴的。 李豆花赶紧叫团圆打住,“团圆,姐姐再说一遍,那样会惯坏虎子虎妞的。你喜欢他们,不用老给买东西,他们也都知道呢。” “好吧。”团圆惋惜地叹口气。 这年从村头拜到村尾,就剩眼前的李杏黄家了,秤砣拉着团圆往家走,“她家不用去,你忘了她差点把你推河里头,不准去!” “可还有九奶奶呢,九奶奶对咱们很好的。”要就是李杏黄和她那对爹娘,她家就是花生和糖块做的,团圆也不进去,可有九奶奶呢。 土豆觉着团圆说的对,也劝秤砣,“进去吧,咱们得给九奶奶拜年,不然九奶奶该难过了,咱们不去看她。” “也是,有九奶奶呢,走,进去,进去。”秤砣这才不拖团圆离开了,而是一挥手,叫大家进去。 九奶奶李菜花看一下子进来这么多孩子,乐颠颠地一人给抓了一把枣和糖块,摸着团圆怎么都稀罕不够。 大金大银也高兴,两人还以为秤砣他们不会叫上他俩,看到大家来了,就要跟着出去,李菜花叫两个孙子出去吧。 年初二,年初三,年初……冬雪初融,春意悄然而至,一年的忙碌又开始,春种,秋收…… 第二百三十七章 六年之变 石榴花开了又落,石榴结了又结,春去冬来,一朝朝,一月月,一年年,团圆已经长成了一个十二岁的少女,不再是粉嫩的糯米团子,长高了,俏生生的,用桃源村形容女娃娃的词,就是盘儿亮条儿顺,唯一不变的,就是她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当真是诗中说的那样,“一双瞳人剪秋水”。 这几年,整个桃源村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一切先得从严家开山说起。以前出村,必得经过野山,有猛兽时常下山,村民不敢出村,严家在槐山和草花山之间,请人开出了一条宽敞平坦的新路,这样出村就安全了。 连绵群山中的桃源村,就从那一刻,掀开了神秘的面纱,桃源村人的日子也从那一刻,一年一个样。 村里人已经不安于只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地种地,有人买了驴车,运送着村里人去镇上;还有的人跟李秀才学了草编竹编,就是编的没有李秀才好,严家商行不收,也可以拿去镇上摆摊卖;另一些人,把除了野山之外的其它三座山山脚下的荒地,开成了田地,种菜种粮食。 村里人吃猪肉,也不用等到逢年过节了,基本家家都养了猪,而李大花跟李大旺两口子,更是在村子后面圈出了一大块地方,养了十几头猪,两口子还顺带做起了杀猪的营生,家里买上了牛车,秤砣也跟着他爹学起了杀猪。 团圆家呢,虽然还是那个小院子,还是她和爷爷两个人,也有新变化,这不她一大早就坐着严家马车来了镇上,干的事是卖野猪! 七岁那年开春,团圆把除了野山外的三座山都转了,抓到了两只小野猪,六只兔子,八只山鸡,都放在空间里养。 空间里养牲畜简单,草就开始割一点,放进草垛子里,之后要喂的时候,就可以源源不断拿出草,而且草垛子像是个无底洞,有时候看着里面草是满的,要是不往外拿,它里面的草还会增多。 现在空间里,不光有草垛子,还多了溪流,溪流的水是淡粉色的,一眼望不到头,团圆怀疑是从空间一头一直到另一头。 除了溪流,空间里还有了木栅栏隔开的圈,正好可以把团圆养的这些动物圈起来。 空间里的牲畜繁殖特别快,这几年村里人都习惯了团圆只要上趟山,就可以抓到兔子和山鸡,抓到她就坐严家马车去镇上。 这镇上有家“万家”酒楼,团圆抓的野味都是送到这里,因为就数这家出价最高。酒楼的掌柜姓,叫万明远,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精明。他出价高,倒不是看在严家商行的面子上,是团圆拿来的这些野味,特别受欢迎,那些达官贵人都趋之若鹜。 团圆等严家马车走了,她找个没人的角落,进入空间。滚滚一指野猪,野猪就倒地晕了过去,团圆想着出去,她和野猪就从空间里出来了,可一出来团圆傻了,秤砣就站在她眼前呢。 “团圆,你是从哪儿蹦出来的,怎么还有只大野猪,哪来的!”秤砣瞪圆了眼睛,头顶冒烟地问道。 滚滚让团圆告诉秤砣空间的存在。 团圆大步过去拧着秤砣的耳朵转了两圈,疼的秤砣哎呦哎呦叫,她才放手,叉着腰泼辣地道,“臭秤砣,你怀疑我干了坏事,偷人家野猪?” “没有,没有。”秤砣捂着耳朵摇头,团圆长大更凶悍了,他哪里敢怀疑她。 团圆这才满意,跟秤砣说了空间的事,又凶巴巴威胁秤砣不准说出去,才拿下脖子上的顶针给秤砣看。 秤砣看了两眼,觉着跟他奶纳鞋底子戴的顶针差不多,他板着脸,“团圆,空间是个啥?” “你不用明白那个,你帮我把野猪运到万家酒楼去就行。”团圆指着大野猪。 秤砣这人头脑简单,团圆不叫他多问,他就不问了,“咱俩把野猪抬到木板车上推着去,不过,你这个空间不会有危险吧?” 有个大户买了五十斤猪肉,秤砣是来给人家送猪肉的,正好推着木板车。 “没危险的。”团圆道。 两个人合力把野猪抬上车,秤砣利落地推起木板车就走。已经十三岁的秤砣,长的跟他爹李大旺一般高,五大三粗,比李大旺还有劲。虽然脸上还带着稚气,但天天杀猪卖肉,人稳重多了,只是在团圆面前,他还是以前那个憨傻的秤砣。 野猪推到万家酒楼后门,团圆要敲门,秤砣叫她等会,“团圆,以后卖野猪,你就叫我一声,我来给你推车。不过我可不是白帮忙,你得给我做那个……四喜丸子吃。” “放心吧,少不了你吃的,等我卖了野猪,银子也咱俩人分。”团圆眉飞色舞地顺着野猪油光水滑的毛说,野猪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秤砣直接摇头,他跟团圆和秀才爷爷耳濡目染,知道一个词叫人丁兴旺,他理解的就是人多才能赚的多,团圆家就她和爷爷两个人,赚的哪里能有自己家多? “我家有猪肉铺呢,才不要你给我发工钱,我不要。”秤砣把野猪掀到地上,转身就要推着木板车走。 团圆跑到车前拦着,秤砣停下车,她脚踩在木板车上,“怎么是工钱呢,不是工钱。” “不管什么钱,我都不要。银子这东西,够花还能攒点就行,我要那么多没用。”秤砣认死理,死活就是不用。 团圆就劝秤砣收下。“你攒着,好给自己娶媳妇。” “我娘早攒好了,你说再多,我也不要,嘿嘿,啥钱也比不上你做的四喜丸子好吃。”秤砣咕咚咽下一大口口水。团圆做的四喜丸子,他在他眼里,真的比银子有吸引力。 “好吧。” 得到团圆的肯定回答,秤砣推着木板车走了。 团圆敲响了严家酒楼的后门。 伙计走出来,他都认识团圆了。掌柜的说了,只要这姑娘来,立马通知他,伙计赶紧就叫了掌柜来。万明远见到人就是三分笑,这见到团圆,笑更是到了眼底,“团圆姑娘,今个儿又带了什么?” “万掌柜,上次你不是说要野兔吗,野兔我就抓到一只,我倒是抓到一只野猪,你要吗?”团圆笑吟吟地问,她跟这个万明远已经很熟了,只要野味好,他可是出价大方的很。 果然万明远一听是野猪,赶紧叫伙计抬了进来。野猪放到地上,毛色黑亮,还有尖锐的獠牙呢。 万明远激动地搓着手,“团圆姑娘,你可真有本事,这么大个的野猪都叫你猎到了,这得有两百斤吧。” 团圆经常能拿野味来卖,这回拿来的虽然是野猪,但在万明远看来,就是野猪个头大点而已,也没怀疑团圆一个小姑娘怎么抓到的。 “两百五十八斤,我称过了。”哪啊,其实是滚滚跟团圆说的。 这是团圆卖的第一头野猪。空间里牲畜繁殖快是说兔子和山鸡,那两头野猪,团圆养了五年,也不下崽,团圆都怀疑自己抓的野猪是一个性别的,可滚滚非说是一公一母,去年才终于下崽了,团圆就把这只公的野猪卖了,准备再抓两只野猪崽放进空间里养。 “你什么价卖这野猪?”万明远开门见山问。 团圆也不知道这野猪是什么价,不过她看出万明远对这野猪势在必得,“万掌柜,你给个价吧,我相信你!” “成,我出个价,团圆姑娘你听听,一百文……不是,一百五十文一斤,不去毛,就这么称,你看怎么样?”本来万明远是想说一百文的,可看团圆歪着头对他笑,他咬咬牙给了一斤一百五十文的价。 团圆的心里价位是七十文,这价差不多是两倍,她笑的更甜了,“万掌柜,我说了信你的,那就一百五十文。” 万明远松了一口气,又一想不对啊,团圆是让他来出价,他怎么自己往上加价呢,明明团圆什么都没做,只是对他笑来着。 有些武器,不动刀,不见血,却能让人丢盔卸甲,团圆就是这样,她笑起来阳光单纯,很难让人不喜欢。 第二百三十八章 掌勺厨娘 伙计把野猪放到秤上一称,不多不少,就是刚刚团圆说的斤数,两百五十斤,伙计啧啧称奇,“团圆姑娘,你是桃源村的吧?” “是啊。”团圆在这镇上大名鼎鼎。 外人知道桃源村的李团圆,不是因为她会“打猎”,而是她的草编手镯,毕竟全镇上这么多编草编手镯的,手镯能进入严家商行,又受到众多官家小姐的追捧,连方县令的掌上明珠,大闺女方珍荣都喜欢,可就只有团圆编的了。 “那就邪门了,你这野猪从桃源村到镇上,这么远的路,怎么就一点没掉秤呢。”伙计百思不得其解。 团圆没想到伙计会问这个,“嗯……就是碰巧吧。” 万明远算好了钱数,掏出银子给团圆,“团圆姑娘,一百五十文一斤肉,野猪是二百五十斤,一共是三十七两半银子,对吧?” “对的,万掌柜。”团圆这几年,在读书上精进最大的就是算数,把几个数在心里想一遍,就能算出来。 万明远虽然一下子花出了这么大笔钱,但整个人喜气洋洋,“团圆姑娘,以后有野猪,还给我送来,我肯定给你最好的价钱。” 团圆答应着,把银子仔细装好,跟着万明远穿过大堂,往酒楼外走。 正好有几个人走进来,其中一个姑娘喊住团圆,“团圆,你到这里来吃饭?” “不是,我来卖菜。” “我就说嘛。”姑娘眼里闪过一抹了然,团圆怎么能进这里吃饭呢,这可是镇上最好的饭馆。 这姑娘就是方县令的掌上明珠方珍荣,因着受宠,向来是高高在上,对团圆看着亲近,但这亲近里,明晃晃的带着鄙夷,团圆很清楚。 团圆说她还要去卖别的菜,方珍荣像打发丫鬟一样,让她走。团圆往外走,眼睛余光看到跟方珍荣一起来的男人,问万明远有什么好东西,万明远说有野猪,那人说做了送到府上。 出门时,团圆回头看了一眼,跟方珍荣身边一身书卷气的男人,视线撞在一起。 这个人应该就是方县令,看着显年轻,但团圆觉着他跟爷爷岁数差不多。人人都说县令温文尔雅,但团圆很不喜欢这个人的目光,低下头走了出来。 严家马车来了,王居中探出头来,“团圆,忙完了吗?” “好了,王叔。”团圆上了马车。 万家酒楼内,县令方仕德问方珍荣刚才的小姑娘是谁,方珍荣亲昵地挽着她爹的手,“爹,她就是那个编草手镯的乡下姑娘,来这卖菜,是不是万掌柜?”语气里都是不屑。 万明远低头哈腰地回答是,这方县令的千金提谁都是这个语气。 方仕德眼里聚起怒气,甩开方珍荣的手,“珍荣,爹怎么教你的,不准看不起人,听听你刚才的口气!” 方珍荣吐吐舌头,又拉着她爹的手晃,“爹,我知道了。” 方仕德没再说下去,只是眼底闪过一抹兴味…… 团圆坐着严家的马车去粮铺里买了米和白面,又去割了两斤肉,买了一根很粗的棒骨,准备拿回家熬汤,最后去书店里买了两本杂书。 这么买了一圈,即使是坐着严家马车,回到村里,也已经是太阳西斜,眼看着就要沉入西面的毛山。 到了严家门口,王居中帮着团圆把东西从马车上拿下来,“团圆,我让半斤帮你把东西拿回家吧?” 两年前,小少爷开始去外地的严家商行历练,顺道学习,带了机灵的八两去,只剩半斤一个在府里了。 “不用,王叔,我能拿动。”团圆背起口袋,大步往家走。 回到家,团圆先做上饭,就把白面和大米倒进缸里,大骨头今天煮来不及了,团圆刚放好,就听到有人喊她。 “团圆在家吗。” 来人是狗剩的娘,李木兰,年纪大了,腰身也粗了,脸上也有了皱纹,但人还是爽利。 团圆在围裙上擦着手走出来,“婶子,找我什么事?” “还问婶子什么事,你能不知道?后天狗剩成亲,这席面婶子可就交给你了。”李木兰走过来打了一下团圆头,团圆哎呦一声捂住头。 李木兰拍着大腿,“哎呦,团圆啊,婶子都快忙糊涂了,你就别跟着添乱了,后天,后天你早点来,这可关系着你狗剩哥的一辈子。” 说完,李木兰就一阵风似的走了,留下团圆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笑。从团圆十岁,村里有红白喜事,就是她掌勺,谁家要娶新媳妇,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团圆,那是谁来了?”李秀才吧嗒着烟袋走进院。六年过去,团圆长大了,可李秀才看着一点也没老,腰还更挺了,多亏了团圆挣钱从滚滚那里换来的蛋。他现在每天除了去地里看看,就是到处逮人跟他下棋。 三年前,李润书去了镇上的书院,就剩团圆一个,他也就不用天天讲课了,所以闲时间一大把。 对于这村里的变化,李秀才倒不是多看好,他跟李有田几个老人,还是更喜欢以前的桃源村。不过也有一点大好抵了这点不好,就是李润书和严明安,也就是严家的首儿,都离开了村里,觊觎他家团圆的臭小子都走了,李秀才想起这事,就想唱上两嗓子。 “爷爷,你到底听没听我讲!”团圆圆巴拉巴拉说了半天,是狗剩要成亲了,李木兰叫她去掌勺,结果一抬头,看到爷爷唱上曲了,气得她叉腰跺脚。 李秀才赶忙回神,叹口气,“爷爷听着呢,你说狗剩成亲的事嘛。去吧,村里有个喜事,热闹一下也好。” 今年年景不好,干旱,小麦的收成不好。 以前,要是遇到这样的年景,家家都得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可现在,村里人都不光种地,还有了其他收入,这日子也就不算难过。 “爷爷,你叹什么气啊,你就什么都不用想,天天高高兴兴地就成。”团圆推着爷爷进屋,把饭端上桌。 小米粥,白面馒头,一碟咸菜,一盘脆爽的炒青菜,还有大酱炒鸡蛋,祖孙俩说着各自做的事,在一片蒸腾的香气中,吃完了这顿饭。 “爷爷,你说明天咱们煮大骨头汤喝,还是你想吃土豆炖大骨头?”团圆麻利地收拾着碗筷,问李秀才。 李秀才盘着腿靠着被子,“都行,又是你大旺叔给的大骨头?” “不是,是我在镇上买的别人家的。”刚开始,团圆会去李大旺的摊子上买大骨头,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可大旺叔总是不要钱,团圆就不去买了,他家摊子的那块地方,团圆也不过去了,不然大旺叔总给她塞肉塞骨头。 “那就好。”李秀才摸着仅剩的五六根山羊胡子笑。别看他人是不见老,可这胡子却是一日比一日少,害他都不敢捋了,拿这几根胡子金贵着呢。 这几年,团圆家和秤砣家,两家处的跟一家一样。李大花总想要个女儿,大前年她又生了个孩子,可惜又是带把的,这下子她就更疼团圆了,简直是把团圆当亲闺女看,有好吃的,就给团圆。 农村人,就是日子过得再好,也觉着最好的就是大鱼大肉,两口子家里养猪,又开了猪肉铺杀猪,就可劲给团圆送肉。 两人话刚落音,外面响起一个粗嘎的声音,“团圆,赶紧出来。” 团圆摊摊手,紧紧闭着嘴,做了一个嘴缝上的动作,就真的不能提,一提又来送肉了。 李秀才哈哈笑,几根胡子都笑的翘了起来,他赶紧护好,“赶紧出去,别让秤砣等急了。” 团圆走出来,秤砣手里提着一块肉,不由分说放进团圆手里,“拿着,除了四喜丸子,再包顿饺子,多放肉。” 说完,秤砣要用油乎乎的手拍团圆肩膀,被团圆躲开了,他摸摸头。 团圆翻个老大的白眼,她都能背出秤砣的要求了,肉肉,他就没有嫌肉多的时候,“成,我给你包除了肉还是肉的,这总行了吧?” 秤砣放心了,大步往外走,还瞅团圆的石榴树,“团圆,又长石榴了,别忘了给我留个最大个的。那我走了啊,回去喂猪去。” 第二百三十九章 老姊妹 团圆朝着秤砣吐吐舌头,提着那块能有五斤的肉进了门,“爷爷,秤砣要吃饺子和四喜丸子,我婶子没空,叫我做,我没办法拒绝啊。” 这几年,李大花两口子越来越忙,有时候想吃点什么,就会把东西送来给团圆,让团圆做。 “那好好包啊。”李秀才想起团圆包的饺子,虽然卖相不好,但确实好吃,就翘起嘴角。 团圆气的啊,扭身出去了,来到她的石榴树下,拽树叶撒气。 石榴树粗了一圈,枝繁叶茂,枝头间几个小石榴躲猫猫一样,藏在绿叶间,但十二岁的团圆,拽着树枝就可以碰到小石榴。 团圆这个小厨娘,做菜难不倒她,不拿手的就是包饺子和包子,包子捏的褶很丑,而饺子包的总是有很长的边,爷爷没少拿这事笑话她。 第二天,团圆早早就起来揉好面,把肉先切成条,倒入一点酱油,开始嘣嘣剁肉。 现在她的菜刀啊,锅铲啊,用的是正常大小的,但重量轻。每年她过生日,严明安,也就是首儿,都会送一套新的厨具给他,也不知道他是从哪找到的,明明刀变大了,但一点没有变沉,不光能切菜,切肉剁肉也不在话下。 想到这菜刀的事,团圆想起严明安去年就在过年时回来两天,就匆匆走了,这生日礼物,也是半斤送来的。 肉剁成肉泥,团圆分成两份,一份里只加了葱,加水往一个方向搅动上劲,另一份呢放了切碎的白菜和一小把韭菜,白的绿的红的,看起来就让人食指大动,可惜不入秤砣的眼。 把肉馅的调好味,团圆放好面板,刚准备包,李奶奶和李大妹两个老太太就来了。从前她俩老不对付,自从团圆治好了李大妹的瘫痪之后,李大妹就彻底变了,也不见人就挖苦,这两老太太现在可好了,天天在一块。 李大妹擀皮,李奶奶和团圆包。李大妹这嘴还是不饶人,看团圆包的饺子,边老长,跟猪八戒的耳朵一样,就摇头,“团圆,你把饺子包成这样,这可算不上合格的小厨娘。” 团圆为了学这个捏饺子褶,真的是把所有方法都用遍了,可惜就是没法捏出合格的饺子来,“二奶奶,你就别打击我了,我都快要不会包了。” 桃源村包饺子,是要紧紧往中间攥一下,捏出褶的,团圆包的饺子尽管皮薄馅大,可惜就是捏不出这个褶。 李奶奶摸摸团圆头,“团圆啊,别听你二奶奶的,她说话就这样,没一句好话,对她的大孙子贵儿也是这样。” 李巧给李大妹吃了个大胖孙子,刚出出就有八斤半重,是个结结实实的大胖小子,今年五岁了,虎头虎脑的,不爱跟李大妹,天天跟在虎子和虎妞屁股后头,一见李大妹,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就会躲。 “别提他,一点没有个小子样,跟金哥一个德性。”金哥就是七丫的弟弟,现在八岁了,天天在家绣花,村里人都说李桂香是生了九个丫头片子,金哥也是丫头。 李大妹说这话,把五个剂子摁扁摞在一起,一下擀出了五张薄厚适中,圆溜溜的饺子皮,一张一张摆在团圆面前。 团圆摸清李大妹的脾气了,这老太太别看自己说话不好听,可特别喜欢听别人说她好,团圆就张大着嘴巴,一脸惊讶地说,“二奶奶,你可真厉害,一下子擀出这么多张皮。” 李大妹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一般般吧,你二奶奶我年轻的时候,那才叫厉害呢,不是奶吹,也就是当时咱桃源村太闭塞,不然我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厨娘……” “行了,就别翻你那老黄历了,也就是团圆听你唠叨,你没看你孙子,见了你就跑,就是烦你这唠叨劲儿。”李奶奶捏好一个饺子,打断李大妹的话。 这老太太老了,就爱提自己年轻那会的事。 李大妹竖起眉头,就要跟李奶奶吵吵,团圆赶紧打圆场,“奶奶,我爱听二奶奶说这些事,你们俩都老当益壮,能教给我的东西多着呢。” 团圆一年年长大,愈发会哄老太老太太开心,村里的老人一见到团圆,都要拉着她多说两句。 “哼,看团圆的面子,不稀得跟你吵。”李大妹压下了火气,一边擀皮,一边跟团圆说自己年轻那会的事,无非是她当姑娘时就能干,嫁过来桃源村又是里里外外一把好手,虽然跟别人家一样吃地瓜面,玉米面,可她做的就是格外香喷喷。 团圆一边包饺子,一边嗯嗯啊啊点头,有些时候还得问上几句“真的吗”,把个李大妹哄的眉开眼笑。 纯肉馅饺子包好了,团圆又去拌白菜韭菜猪肉馅,很简单,加上三大勺熟油,加上盐和一点花椒水,再加几滴酱油和香油,搅拌均匀就很香了。 刚才肉馅的,擀皮时洒的是白面,这回洒的是桃源村特色的玉米面,李奶奶他们还是更喜欢吃这样的。 三个人说说笑笑着包好了饺子,李大妹下炕,拍拍身上沾的面,“行了,我回家去了。” “二奶奶,拿几个饺子啊!”团圆拿来一个小的竹篦子,要拾饺子,李大妹抬腿走了,“不用,现在又不是头几年,一年吃不到几回饺子,想吃我家就包了。团圆,不准到我家送啊,不然我可跟你翻脸。” “这老太太。”李奶奶摇摇头,叫团圆下熟了,给贵儿送碗去,“不是给她的,也不算是不听她的话。” “好嘞,奶奶。”团圆烧火,等水开了,往里加一点盐,把饺子小心放进锅里,顺着锅底搅几下,盖上煮饺子。 李大花喂完猪回来,直接就来了团圆家,一进院就闻到了煮饺子的香味,“团圆,你包的挺快啊,婶子这还想着给你帮把手呢。秤砣个混小子,叫他少麻烦你,他偏不听,等婶子赶明儿收拾他!” 秤砣别看长的五大三粗,李大花一举手,还是满院子乱窜。 团圆说有李奶奶和二奶奶帮忙,没什么麻烦的。李大花进屋坐下来烧火,小声跟团圆说这俩老太太,也不知道怎么好成这样了,“也好,我跟你叔都忙,你奶奶这样有个伴,我们也放心,咱村老人没剩几个了,唉!” 这几年,村里的孩子一个接一个的出生,老人却一个接一个的没,大奶奶李包谷,九奶奶李菜花都没了。 说完,李大花赶紧转了话题,问团圆下的是什么馅的饺子。 团圆掀开锅盖,又点了一遍水,顺着锅底搅动了一下饺子,“婶子,这是大白菜肉馅的,咱们吃完,再下纯肉馅的,到时过一遍凉水,我再油煎一下,也不用怕沾到一起。” 团圆都打算好了。 第二百四十章 我爹是县令 在做饭这事上,李大花对团圆放一百二十个心。 饺子下好了,按着李奶奶说的,给李大妹的大孙子贵儿送去一大碗。四个人一起吃完饺子,团圆把肉馅的饺子煮了,又过水煎了一下,煎的底金黄,又装上早做好的四喜丸子,拿着坐上了牛车。 李大花早套好了牛车,也不问团圆去镇上干什么,赶了车就来了镇上。 秤砣在肉铺子早等的望眼欲穿,接过团圆拿的盆,看到煎的金黄圆溜溜的饺子,手在袖子上一抹,就拿着吃起来。 “你先喝口水啊,饺子凉不?”团圆拿了水给他喝。 秤砣咕咚咕咚灌下水,吃得狼吞虎咽,他就爱吃这煮出来煎过的饺子,打了个嗝,回答团圆,“不凉,正好。” 团圆放心了,跟李大花说了一声,就要去逛。 秤砣满嘴饺子,看到团圆要走,喊了一句,“团圆,早点回来,还有一个多时辰,肉就卖完,我们可要走了。” “知道了。”团圆脆生生回答。 旁边摊子一张大饼脸的摊主,拉着李大花,神神秘秘打听团圆,“那是你闺女?” “不是。”李大花倒是做梦都想要个团圆这样的闺女,可惜一生就是带把的。 “那是你家秤砣的小媳妇?” 李大花赶紧摆手,他们一家都是把团圆当亲闺女看的,秤砣的意思,李大花也问过,就是把团圆当亲妹妹看,可没有男女之情。 “那我娘家……”这摊主又要说,李大花赶紧叫她打住,这忙李大花帮不了。 团圆在街上逛着,专注意那些卖首饰的小摊子,看小姑娘喜欢买什么样的。虽然她编的是草编的手镯,但滚滚教她要紧跟潮流,不落伍。 把街上卖首饰的摊子都逛了一遍,在一个摊子上,团圆花三百文买了一根小巧的簪子插在发间。簪子是木头的,刷了绿漆,是石榴叶的形状,很是灵动。 摊主认识团圆,这小姑娘隔三差五就会来逛,虽然不会买什么贵的首饰,但眼光独到,遂夸道:“团圆姑娘,这簪子就等着你这个有缘人呢!” 团圆也很满意,谁知道旁边响起一道不乐意的声音,“掌柜的,明明是我先看上的,你怎么卖给她了呢!” 说话的是个细眉细眼的少女,头上戴着玉簪,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她旁边的丫鬟,上手就要抢团圆头上的簪子。 这小姐刚才看了半天也不买,这时候却怪自己卖了别人,摊主也上来脾气了,“姑娘,你又没给钱,刚才又挑出了一堆毛病,我以为你看不上我的东西呢,人家团圆姑娘想买我自然就卖给她了。” 这个小姐本来是看不上这木簪子,可团圆一戴上,她越看越钟意,当即指着摊主就开骂:“你知道我爹是谁!这的县令,方县令就是我爹,你赶紧把簪子卖给我,她不就出三百文,我出四百文,这总行了吧。” “你是县令的女儿?”摊主吃惊又带几分害怕地问。 “当然。”这个少女,真的是县令方仕德的三闺女,方珍和,她骄傲地斜睨摊主。 谁知道摊主压根不怕,还把方珍和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这镇上谁不知道,方县令可是个好官,从不以权压人,你说你是他闺女,我看你是冒牌货吧?” “你,你才是冒牌货!”方珍和气得直跺脚,可拿摊主没办法,他爹确实是这样的好县令,她要是再说,真就是丢她爹的脸了。 跟摊主说不通,方珍和扭头对团圆高高在上地说,“喂,乡下丫头,识相的话,赶紧把簪子给我,我给你那三百文,不然我叫你出不了城!” 这种无理取闹的人,团圆懒得理她,扭头就走,她没想到,那天见到的方县令竟然是个人人称颂的好官,更没想到的是,她一连两天,见到了两位方家闺女,还一个赛一个的高高在上,不过她又没有犯法,才不怕。 “春桃,拦住她!”被个乡下丫头这么忽视,方珍和一口牙都要咬碎了。 丫鬟春桃三两步过去,拽着团圆就拖了回来,“我家小姐跟你说话呢,你是聋?” 团圆甩开春桃的手,走到方珍和面前,脸色阴沉,吓的方珍和眼神躲闪了一下,又一想不过是个乡下丫头,又竖起眉毛,“把你的簪子给我,你想要多少钱,出个价!” 方珍和觉着团圆这样,就是为了多要几文钱。 团圆虽然在十二岁的女孩里是高挑的,但方珍和可是十九岁,马上就要成亲了,比团圆高一点,团圆微微抬头看着方珍和,英气的眉毛上挑,“这簪子是我先买的,我不卖,你出多少钱,我都不卖。” “你!五百文,我五百文买这只簪子。”团圆越不卖,方珍和越是要得到手。 “不卖!” “六百文!” 周围围着一圈人,都想看方珍和到底出多少钱,才能得到团圆的簪子。 有个一脸络腮胡子的汉子脾气急,“姑娘,我看你啊,大方点,别一百文一百文地加了,一两一两往上加吧,不然等加到天黑。” “哈哈,她舍不得呢。” 方珍和最痛恨被人说没钱,咬咬牙,“三两,三两我买你头上的破簪子,赶紧拔下来给我!” “破簪子,破簪子你还买,你是捡破烂的?”团圆可不是以前的团圆了,三两五两的,她还真不放在眼里,那野猪卖的三十七两半银子,她都还没花呢。 不等方珍和说话,推开春桃,团圆大步走了。 看热闹的对着方珍和指指点点,方珍和掩面要走,被摊主拉住,“姑娘,你别走,我给你做一支一模一样的簪子,三两你给我!” “谁要那样的破簪子,滚开!”方珍和一巴掌呼在摊主脸上,丫鬟春桃推开人群,她咬牙切齿走了。 “诶,你怎么打人呢!”后面摊主还在嚷。 方珍和上了马车,叫春桃注意着街上的人,她一定要叫团圆好看。 春桃紧紧盯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还真叫她看见了团圆,“小姐,她在那!” 方珍和探出头一看,果然是那个乡下丫头,叫车夫跟着她,却看到团圆进了严家商行,她从马车下来,低着头也跟进了商行,却看到团圆和商行的掌柜王福来有说有笑。 团圆是来问她编的草手镯之类的卖的怎么样,王福来说挺好的,给团圆结了这半个月的账,有十两银子,末了王福来搓着手问,“团圆姑娘,你再抓到野兔子没?上次你给的野兔子,我媳妇按着你说的那么做,嘿,真好吃,我家混小子天天嚷着还要吃呢。” 团圆有次坐马车去万家酒楼送野兔子,在这里下的马车,正好叫王福来看到野兔子,他就买了一只。 “下回我给你拿来。” 自从能在空间里养牲畜以后,团圆就很少亲自上山抓兔子了,因为兔子繁殖很快又好养,所以现在空间里最不缺的就是兔子。 第二百四十一章 芋头扣肉 团圆坐了严家马车离开,方珍和叫车夫继续跟着,她看着团圆去卖调料的铺子买了一堆调料,又去一个老头的摊子上买了烟丝,还去布庄买了布,这一圈下来,花出去少说有两三两,心如坠冰窟。 一个乡下丫头竟然这么有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怪不得看不上她给的三两银子呢。 “小姐,咱们赶紧去城门那里,叫她出不了城!”丫鬟春桃看得牙根痒痒,一个乡下丫头凭什么出手这么阔绰,而她却只能伺候人! 方珍和瞪了春桃一眼,叫车夫回府。春桃傻,她自己不傻,她娘是最不受宠的小妾,她是最不受宠的“三女”,哪有人会听她的。 像刚才,要是换成她大姐方珍荣,摊主肯定不会怀疑她的身份,人人都知道方珍荣是方县令的掌上明珠。 怀揣着满心的不甘,方珍和回了方府,在饭桌上提起今天的事,谁知道大姐方珍荣轻蔑一笑,“珍和,那个乡下丫头叫李团圆,严家商行的草手镯就是她编的,有本事着呢。” 听了这话,方珍和也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只是死死盯着碗里的米。 …… 团圆回到家,就开始研磨买到的各种调料,都磨成面。她在红白喜事上掌勺,会自己备一些桃源村不常见的调料。 把磨成面的调料装在小罐子里,小罐子上都贴了纸条,团圆一一放好,才看到盆里放着一大块肉。 不管是红事还是白事,团圆有一道必做的菜,就是卤肉。团圆做的卤肉,桃源村人人竖大拇指。 说起这卤肉,就得说到那锅卤汤,卤的次数多,卤汤味道就淡了。幸好有滚滚,它虽然不知道王三娥这锅卤汤的秘方,但它知道一般卤汤里都要加什么,让团圆用八角、桂皮、小茴香、草果、陈皮和白芷之类的做一个料包,放在卤汤里增加香味,香料都是滚滚给团圆的。 也是那次,团圆才知道原来滚滚不光能给她蛋,还可以把蛋换成其它东西,只是需要消耗一部分财气。 滚滚还给团圆展示过空间的物品栏,不同难度的财气,可以换不同种类的东西,从调料到厨具,再到各种团圆没见过的未来产品,应有尽有,只是当前团圆的财气能兑换的还仅限于香料、小工具之类的。 然而团圆从小就是个容易知足的小姑娘,对于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也从来不会有非分之想,当滚滚热情高涨地向她介绍完空间里琳琅满目的产品后,她只是似懂非懂地点了个头。 “……哦。” 把猪肉猪头猪下水之类的都卤上,团圆就来到石榴树下看起书来。七丫天天在家里,被她娘逼着学针线活,好找个好婆家,团圆是没这个烦恼的。 石榴树下摆着藤椅,还有一张竹桌子,都是李秀才亲手做的,团圆躺到藤椅上,看看书,看看枝头间的麻雀,悠哉悠哉。 第二天,团圆一大早就换上灰突突的衣服,套上围裙,又蒙上头巾。主持喜宴免不了要弄一身油烟,这些都是必备的,她来了狗剩家。团圆原本以为自己来的已经很早了,却没想到李豆花和几个婶子早就忙开了。 李豆花麻利地在削芋头皮。这芋头很大个,一个就有一斤多重,削皮后切片,用来做芋头扣肉。 “团圆,你是厨娘,哪用得着这么早来。”李豆花笑着道。 团圆笑嘻嘻地跟大家一起洗菜,“姐姐,我来听听有什么新鲜事。” 团圆最终还是没有在李豆花面前改口,改了口她就不是虎子虎妞的姨姨了,姨姨这个称呼可金贵着嘞。 团圆问这个,几个婶子就七嘴八舌地说起来,说的都是李桂花家的事。这几年,村里人都一门心思赚钱,就那两口子懒洋洋的,日子是越过越穷,再加上李杏黄今年都十八了,还没说亲,更是叫村里人笑掉了大牙。 “说起杏黄,这村里都装不下她了,可她嘚瑟啥,长得没团圆好看,本事也没团圆大,我们团圆还这么乖巧呢。”一个婶子来了这么一句。 团圆冷汗都要下来了,她可不想被跟李杏黄放在一块比,“婶子,你别这么说。” 话刚说完,团圆的眼被两只手盖住,两个小奶音同时问,“团圆姐姐,猜猜我是谁?” 团圆抬手,准确地在两颗脑袋上敲了一下,“虎子,虎妞,又叫我团圆姐姐,说多少次了,叫姨姨。” “就叫姐姐,就叫姐姐。”李豆花生的一双儿女,虎子虎妞摇晃着脑袋,朝团圆吐舌头。 诶,团圆没有如愿以偿当上姨姨,虎子虎妞就认准了叫她姐姐,而她也叫李豆花姐姐,就这么混乱地叫着。 团圆站起来,作势要追虎子虎妞,两个人躲进李豆花怀里,李豆花拍拍两人的小屁股,“老实点,今天你团圆姐姐有事忙呢,你们不听话,她就不给你们买零嘴了。” 团圆啊,每回去镇上,总忘不了给两个孩子买零嘴。 虎子虎妞朝团圆嘿嘿笑,团圆朝两人挥挥拳头,撸起袖子,虎子虎妞却睁大了眼睛,跑到团圆身边,跟小尾巴样跟着她,他们知道团圆要开始做菜了。 团圆是开始切菜,切块的,切丁的,切片的,切丝的,一样样都切的很均匀。以前团圆羡慕李大花能刷刷刷利落切土豆丝,现在她也能,都不用看,就把土豆切成了细丝,惊的虎子虎妞在一旁哇哇叫。 切好的菜一样样码进盘子里,团圆趁着没人注意,把李木兰准备的鸡蛋拿出几颗,换成了滚滚给她的蛋。自从她在红白喜事上掌勺,她就把鸡蛋里混进几颗滚滚的蛋,这样全村人都可以受益。 如今她赚的财气,换的蛋根本吃不完,爷爷的病也好了,索性就把蛋都存在空间里,用的时候再拿出来。她现在从空间拿东西,也不需要进空间,只要想着那样东西,东西就会出现在她手里。 肉菜都切好,看看日头,应该开始做菜了。 李豆花和七丫的娘李桂香上了灶边,两人负责做些简单的菜。团圆呢,就负责做几样大菜。 这里头做的最早,最费工夫的一道菜就是芋头扣肉。 五块上好的五花肉,一块有十斤重,先放进锅里煮,煮好后捞出,在肉皮上扎孔,再抹上盐和白酒,插上细竹签,就五个人齐上阵,在五口热腾腾的油锅里同时炸肉,一片滋啦滋啦的热油声。 这炸肉,先炸带皮的一面,等炸到金黄,再翻过来炸另一面。团圆看着自己锅中的肉,还得去指挥其他四个炸肉的婶子,忙得脚下生风。 十斤重的肉炸到两面金黄,就捞出放进清凉的井水里,趁这时候,把一个个一斤多重的芋头切成厚片,也放进油锅里稍微炸一下捞出。 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一步,做抹在肉上的料,这一步只有团圆一个人会。 团圆拿出昨天磨好的调料,一样样放入一个盆里,除了这些,她还加了一样必不可少的东西——豆腐乳,再就是白糖盐和酱油这些基本的,搅拌均匀。 婶子们也把五块十斤重的五花肉切成了厚片,切好足足有两大盆,全都是三层肥两层瘦,把五花肉片哗啦啦倒进调好的料里,虎子虎妞哈喇子就流出来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天灾 裹上料的五花肉,一片肉一片芋头这么在手上摞起来,往大海碗里那么一放,虎子和虎妞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咕咚”咽下一大口口水,围着团圆转圈,“团圆姨姨,团圆姨姨!” 也只有这种时候,团圆能得到一声“团圆姨姨”,团圆两手油汪汪的,往一边抬抬下巴,“乖,你俩先去一边站着哈,少不了你们的份儿。” 虎子虎妞就乖乖去一边玩了,可心都在这芋头扣肉上呢。 一碗碗码好的芋头扣肉放到锅里蒸,蒸好后,团圆在上面再盖上一只碗,翻过来一扣,一道芋头扣肉这才算是大功告成。 芋头扣肉肉皮红润,肥肉颤悠悠的,香而不腻,最绝的是芋头,吸满了肉香,却还带着芋头特有的香糯,光看着,就叫人垂涎欲滴。 这时其它菜也都做好了,一道道被端上桌,芋头扣肉被摆放在正中。 这道菜很圆润,象征着美好,而这个“扣”字,就是能为新人扣住所有祝福。 人也都到了,李二狗一坐下就摸着肚子大大咧咧说:“不瞒你们说,我今儿早上就没吃,就等着这顿呢。” “二狗子,你可真能省。”以前是有这样的,为了在喜宴上多吃好东西,故意先饿上几顿,这几年可不大有人这么干了。 李二狗瞪着说这话的人,“谁省了!是因为这喜宴是团圆做的,我爱吃,我不信你们一个个的不会敞开了肚皮吃。” “吃,当然得大吃,特别是有这芋头扣肉呢。”几个汉子都同意李二狗这话。 团圆这丫头,做的菜是越来越好吃,他们来前,也把裤腰带松了松,就为了多吃点,谁也别笑话谁。 团圆听着这些话,心里比喝了糖水都甜。其实她会做这道人人称赞的芋头扣肉,得感谢二奶奶李大妹,这是李大妹教她的。 李大妹真的会做好些这种工序繁复的菜,李巧学不来,她就教给了团圆。她对团圆,骂归骂,教也是真教的。 菜好,这喜宴自然是进行的顺顺当当,李木兰第二天就给团圆送来了二两银子。现在,桃源村请人张罗喜事,都是给钱的。 团圆喜滋滋地接过,这钱比起她卖野味和草手镯赚的,不算什么,可团圆特别看中掌勺赚的银子,这是一份肯定。 小时候的愿望,她一直记着呢,她要当一个真正的厨娘,在镇上开一家属于自己的馆子,馆子小小的一间就可以,摆满桌子,让南来北往的人,能够吃上热腾腾的家常菜,感受到温暖。 …… 今年这天气实在是反常,之前是干旱,族里祭拜了龙王爷,也没求到像样的雨,就淅淅沥沥下了两场,可这刚秋收完,却连着下了半个多月的瓢泼大雨,家家都淹了水。 幸亏这几年村里人富裕了,都重新修葺了房子,没出什么大事,只有李杏黄家的房子,屋顶破了个大洞,一家子住进了祠堂里。 人没事,可地里刚种下的庄稼,却泡在这膝盖深的水里,也急死个人。 老把式李有田穿着蓑衣刚从地里回来,轰隆隆就响起沉闷的雷声,乌云黑压压的压在环绕桃源村的四座大山顶上,大雨像倾倒一样砸下来。 这屋里,水没过小腿,里正和大族老几个人淌着水围了过来,“庄稼怎么样?” 李有田无力地摇摇头,“唉,这刚种下的是没救了,只有等雨停重新种,田里跟河一样样的。” 里正一阵阵后怕,幸亏是李有田叫他早发动大伙收粮食,他听了,不然……他擦擦额头的冷汗,“叔,幸亏听了你的话啊,不然可真是全完了。” 这几年,每家都是留出够吃的粮食,剩下的都拉去镇上的粮店卖了。现在这情形,只怕桃源村外面也是一样,粮食肯定得涨价,要是他们没早点收割,那……里正不敢想下去了。 当初村民们还怨声载道,嫌收的太早,影响了收成,里正差点顶不住松口,幸亏是李有田和大族老站出来,力挺他,全村才早早完成了收割。 收成少总比没收成好,里正此时带着一点劫后余生的侥幸,“咱们现在啊,只能祈求老天爷早点让雨停,雨一停就是大晴天,其它地方也能跟咱们一样早做了打算。” 里正说完,拿出腰间的锣,出去看有没有人家出状况。 李有田却想得远,这次是侥幸,他提前看出来要有暴雨,要是下次没这么侥幸呢,他跟大族老建议,桃源村应该跟以前一样,每家多存点余粮,这样再遇到这样的天灾,也能熬过去。 大族老重重地点点头,望着外面笼罩着的密密麻麻“雨”网,“今年的徭役轻不了,平才兄弟,你说是吧?” 李秀才沉重地说是,这么大的暴雨,肯定会有河堤决堤甚至被冲垮,今年怕不光是每家出一个壮劳力这么简单。 “天灾人祸,这暴雨是天灾,徭役就是躲不过的人祸啊。”回到家里,李秀才沉闷地吧嗒着烟袋说。 团圆听的也后怕,其实是滚滚先看出来会有暴雨,让团圆想法子让村里人提早秋收。团圆就去找了李有田,说五爷爷,是不是要出什么事,李奶奶的腿好几年不疼了,这阵疼的都下不来炕,不光李奶奶,村里的老人都腿疼,而且她还做了梦,梦到庄稼泡在膝盖高的水里,大家都哭红了眼,里正把锣都敲烂了,冒雨让大家去地里收割庄稼,说得团圆自己都浑身犯冷,红了眼圈。 李有田作为一个种田的老把式,也发现了些不对头的事情,路上蚯蚓多了许多,成片的蜻蜓低飞,最诡异的是大白天,黑压压的乌鸦在天上盘旋,动物们很躁动。 这些反常像一块巨石压在李有田心上,又听到团圆这么说,李有田本来就觉着团圆是一个有灵气的孩子,就有了后来他找里正和大族老的事。 “滚滚,你能不能叫这雨停啊!”等爷爷睡了,团圆小声问滚滚。 屋顶上噼里啪啦响,连房梁似乎都在沉闷地响,这雨让团圆心慌又绝望。 “团圆,我没办法。”这下雨是天道,滚滚自己都得受到天道的约束,怎么有办法让雨停,它能做的就是提前告诉团圆将有灾难发生,而团圆信不信,能让多少人相信,它都没办法插手。 团圆叹了口气,捂着耳朵,“滚滚,外面变成了什么样子?” 第二百四十三章 秀才遇到兵 “团圆,外面基本是一片汪洋,桃源村算是好的。”滚滚没细说。 有些事,知道了只是徒增忧愁。 这场雨又下了大半个月才停,一停真就是大晴天,大家都忙着排家里地里的水,没黑没夜地忙,连两三岁的小孩,都卷起裤脚,拿着水瓢往外泼水。 家里地里的水刚排完,地里还一片泥泞,没法重新种,就有五个官差深一脚浅一脚,骂骂咧咧进了村,大家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该来的还是来了。 果然,不一会里正的锣声就响了,沉闷的锣声,将汉子们的脊梁都压弯了,大家都拖着脚步往空地走,这回怕不是被拉去修沟渠那么简单。 一村子人聚满了空场,个个大气都不敢出,连小孩也不敢打闹,紧紧依偎在大人身边。团圆跟爷爷站在最后,虽然这徭役跟他们家没关系,可都是乡里乡亲的,团圆心里也很压抑。 官差看村民来了就大声说,这回下大雨,外面河堤很多被洪水冲垮,每家每户,凡是算壮劳力的,都要去修河堤,“念到名字的,麻溜站出来,只要能喘口气,就得去。” “李大旺!李秤砣!” 第一个被念到的就是李奶奶家的人,还一下就是两个,李大花和李奶奶抹着眼泪,可也不敢说别的,眼睁睁看着李大旺和秤砣走出去。 五个官差中的头儿,翻着纸,一个一个念,被念到名字的都出去,个个是家里的壮劳力。 “李平才!”又一个名字被念出来。 “啥,秀才叔也得去,他可是秀才啊!” 人群一下子炸开了锅,他们桃源村人就是再没见识,也知道秀才是不需要服徭役的。 里正也吃了一惊,猛地抬起头,“官爷,这不对吧,你刚才念到的那个人可是秀才。” “秀才,哪个能证明?用嘴说,我还说自己是天皇老子呢!老子也倒霉,来你们这个鸟不拉屎的穷地方!滚一边去!”当头儿的官差叫王财旺,一脸横肉,骂起手底下的官差都跟骂孙子一样,骂里正,更是口无遮拦。 “李平才,聋了还是腿断了,赶紧出来!”王财旺扯着脖子喊。被分派来桃源村就够倒霉了,没想到这个不长眼的里正还质疑他,这师爷给的名单上,白纸黑字写着李平才呢,他这是按规办事。 李秀才应了一声,走出来。 有人气愤道:“秀才叔就是秀才,我们能作证!” “你们能,用嘴说?你们桃源村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能出秀才,怕不是把个冒牌货当秀才供起来了吧!”王财旺一脸嘲弄,他手底下的官差也放肆的大笑。 村里人都怒了,脾气急的李二狗甚至要撸袖子教训这个嘴不干不净的官差,被他娘和媳妇紧紧拉住。 李秀才大步走到官差面前,不卑不亢道:“官爷,我确实是秀才,我每个月都能从官府领到一两白银和三十升米。” 团圆跟在爷爷身边,听到这话,眼神里闪过讶异,爷爷根本就没有领这么多东西。 李秀才握握团圆的手,他当然没领到这么多,一大半都被那个“好官”方县令克扣了,逼的他要种几亩薄田,而他本不需要交公粮,却年年要交,这回,方仕德那个县令竟然要让自己服徭役,方仕德啊方仕德,你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王财旺对着李秀才从鼻孔里喷出一口气,鄙夷地说,“你是叫李平才吧?” “是。”全村就李秀才一人叫这个名。 王财旺把名单拿到李秀才面前,刷啦刷啦晃了两下,“你不是秀才吗,麻烦你大声读出来,这三个字你不会不认识吧?” 团圆气得啊,浑身发抖,狠狠瞪着眼前的官差,“我爷爷就是秀才,兴许是你们弄错了呢?” “嘿嘿,还有小娘们呢!”王财旺淫笑着摸摸下巴,朝其他四个官差挑挑眉。 李秀才把团圆拉到自己身后,推推她,“团圆,回家去!” 王财旺却突然“好心”解释起来,“小姑娘,这是不是秀才,不是用嘴说,秀才都有具结的。具结你懂吗,就是凭证,有了那个,才能证明你爷爷是秀才。你爷爷要是有,就赶紧拿出来吧。” 团圆从没看见家里有“具结”这么个东西,拉拉李秀才,“爷爷,咱家有吗,我回家找出来。” “不用,爷爷的丢了。”李秀才记得自己有的,那个具结其实就是考举人时的一份材料,用以证明此人没有冒充别人,出身清白,他记得自己好好保管着,可不见了。 “丢了?!哈哈!”王财旺跟其他四个官差都大笑起来,笑完眼神停留在团圆身上,“小姑娘,你听到了吧,你爷爷没有,这可怪不得我们!” 具结不是丢了,是当年被李秀才的女儿连同团圆的长命锁一起拿走了,李秀才紧紧护着团圆,“我是没有具结,可衙门有记录。”李秀才把自己考中秀才的年月说了出来。 王财旺抖着脚,把李秀才浑身瞅了个遍,“你这意思让我因为你一个人的一句话,我就要从这里走回县衙再走回来,若人人都跟你这么说自己是秀才,那我这个差还当不当了?你以为你自己是谁?” 里正却想起了当年李青梅回来闹的事,具结肯定是被她拿走了,把王财旺拉到一旁,低声下气说事情原委,可惜两句话没说完,就被王财旺打断,“行了,行了,那些我不管!我是官差,杀人放火的大事都管不过来,管别人家孩子?你当我跟你这个里正一样闲?” 王财旺叫李秀才赶紧站到服徭役的人群里。 狗屁的官差! 团圆挣开爷爷的手,“你们是官差,也得讲道理吧,村里人人都能证明我爷爷是秀才,你们听不见?我家房子比其他人家高三寸,不是秀才,人家能让?难道只有写在纸上的才能叫具结,这铁一样的事实不算?” 在桃源村,别的事好说,要是谁家房子高别说三寸,哪怕是半寸,都没人肯,这是压了人家的运势,两家要打的头破血流,只有一个例外,就是中了秀才,有了功名的,族里会主动给这家加高三寸。 王财旺不听,他就认具结。 “我这个老东西也能证明,当年李平才中秀才,我们几个老人可是亲眼见到他骑着高头大马进村,假不了!”李大妹站出来说。 “可不是吗,秀才叔要不是秀才,能认那么多字,能把润书教到去镇上书院念书,书院可是有门槛的。” “再说过年,春联上的词都是秀才叔想出来的,肚子里没有墨水,哪个能写出来?官爷咋了,官爷也不能这么明着欺负人,把黑的说成白的。咱们桃源村的人向来守法,可这法首先得是对的,不然咱们也不能看着自己村的人被白白欺负了去!”李二狗扯着脖子喊。 “二狗子说的对,咱们不能看秀才叔被白白欺负。” “给个说法!” “给说法!” 大家都举着手喊起来。 王财旺有些胆怯了,摸着腰间的刀,一瞬间抽出来举起,凶神恶煞地走到前面的人面前,“嚷嚷什么,想造反啊!” 前面的村民吓得赶紧扭开头,被叫出来站到一边的汉子撸起袖子,举着拳头朝王财旺靠近,王财旺调转刀锋对着他们,“来啊,不怕被捅就往前走。” “我们桃源村没有孬种!”李二狗衣服一甩,光着膀子也从人群里冲出来了,跟李大旺他们一起朝王财旺逼近,王财旺两只手握着刀,刀尖眼看要戳到李大旺脖子上,他们还在往前走…… 第二百四十四章 免徭役的条件 里正浑身冷汗直流,跑到李大旺面前,叫他们退后,可没人听他的,急的他蹲在地上抱着头。 “大旺,退后!”一声闷雷似的怒吼,叫李大旺几个人硬生生顿住脚步,然后往后退。 王财旺手心里也都是冷汗,脸上的汗也哗哗往下淌,可看到这些村民怂了,他狂妄地大笑,“怎么,不是不怕吗,这是怎么了?” 村民们一脸愤怒,可没人再说话,王财旺还要叫嚣,就看到一个穿着一身藏青色衣服的老头走到他面前,老头倒是没愤怒,可却让他没来由地哆嗦了一下,结结巴巴问:“你……你又是哪个,敢妨碍官差办案,信不信把你抓起来关大牢。” “这是我们大族老!”团圆掷地有声说。 大族老?王财旺收敛了跋扈,“族老你来得正好,我们几个是按着县太爷的命令,来叫村民去修河堤,本来很顺利,可念到这个李平才,你们村的人一个个跟疯了一样。你是大族老,那你来看,这名单上是不是写着他?” “是。”大族老只看了一眼,就拿出一本泛黄的族谱,翻到李秀才那一页,“官爷,你请看,族谱上也清晰记着,李平才他真是秀才,族谱做不得假。” 王财旺这下子脸上挂不住了,族谱的份量他当然懂,可他是官差,是吃俸禄的,所以他立马换上一脸笑,“这里头呢,肯定是有什么误会,不过今年这灾情太严重,你们桃源村这里可能感受不到,可你们去外面看看,现在整个大萤国,都是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这徭役每家至少得去一个人,他家除了这个老头,还有别人吗?” “我,我是李秀才的孙女。”团圆坚定地说。 “团圆,回家去!”李秀才不可能让团圆去修河堤,男人干这个,都能硬生生被撕下一层皮,何况是团圆一个小姑娘。 王财旺在此时也公事公办了起来,“这是修河堤,不是过家家,没有让小姑娘去的。” “可你刚才还说每家去一个人呢,我们家有两个人,凭什么我不能去?”团圆据理力争。 王财旺刚才的意思是,李秀才虽然有功名,可朝廷还有一条规定,每家必须出至少一个劳力,谁知道这家人就这么巧,就一个男人还是秀才,只能叫他去。 “这样吧,你们家情况特殊,我呢就破例一回,修河堤那里刚好需要个做饭的,你要是能做出一道菜,让我们几个官差都觉着好,就叫你去做饭,省得你们说我们官差不近人情,不懂通融。” 要是叫她缝缝补补,团圆不行,可叫她做饭,团圆信心十足,“行,你说做什么吧?” “什么都行,我们兄弟不挑。”王财旺说完,朝其他四个官差使个眼色,四个人都说自己不挑,然后哈哈大笑。 李秀才从来没对团圆动过手,此时气得直跺脚,重复着,“团圆,回家去!” 团圆知道爷爷是担心自己,她更担心爷爷,“爷爷,在哪里做饭不是做,你年纪这么大了,怎么能去修河堤呢!” 其他家去的都是壮劳力,只有李秀才一个老人,即使他这几年身体好了,可年龄摆在这里呢。 里正也把李秀才拉到一边,“叔,叫团圆试试吧,没别的法子了。你的担心我清楚,可村里这么多人去,会护着团圆的。” “叔,就是吗,你就成全你孙女的一片孝心吧。”王财旺也凑到李秀才身边劝他,把李秀才气得差点上不来气:“我可担不起你这个官爷这声叔。” 一行人来了里正家,村名们都围在外面,看团圆能不能做出一道菜,免了李秀才的徭役。 “你说这官爷爱吃什么?” “谁知道呢,我看这些人嘴刁得很,就怕团圆会做的那些,这些人看不上。” “诶,愁人啊!” 大家都为团圆捏着把汗。 团圆也在想,这几个官差喜欢吃什么,要做什么才能让他们同意免了爷爷的徭役,让自己去做饭。 “团圆,他们最喜欢去万家酒楼,爱吃卤肉。”滚滚已经对这几个官差做出了分析。 卤肉需要的时间太长,团圆可不想让这几个官差留在村里那么久,“滚滚,还有别的吗?” “嗯……”滚滚顿了一下。 “滚滚,你就直说吧,都什么时候了。” “团圆,他们也爱吃锅包肉。”滚滚还是说出来了。 “锅包肉,滚滚怎么做?”团圆就准备做这个了,不仅要做,她还要做好了,狠狠打这几个官差的脸! 跟王财旺一起来的官差,喝了口茶,就晃悠到里正家的厨房门口,吊儿郎当说话了,“小姑娘,你要是不会做就算了,别耽误我们头儿的时间,你这可站半天了,你是长得好看,可光看也不顶饱啊!” “瞎说什么!”王财旺过来,一巴掌打在这多嘴的手下头上,那眼神黏在团圆身上,看了半天,才回屋去了。 团圆已经听滚滚说完了锅包肉的详细做法,一步是炸,一步是炒,虽然她没做过,但团圆对这两步不陌生,瞒有信心的。 “里正叔,你家有里脊肉吗?”团圆朝屋里问。 里正心里急,面上还得对五个官差点头哈腰,听团圆问他,就叫媳妇李翠兰出来帮团圆,李翠兰说她家没肉了。 “团圆,婶子家有,婶子给你拿去。”李大花拔腿跑回家。她家杀猪,她最知道团圆要的是什么肉了。 一口气跑回来,李大花足足拿了两斤肉,给团圆时,才想到是给那些狗官差吃的,小声说:“团圆,加油,叫那些狗官差看看,咱们桃源村人,不欺负人,也不能被人欺负,耍什么花招都不好使。” “婶子,你瞧好吧。”团圆朝李大花挤挤眼睛,拿了肉就去忙活了,李翠兰问她用不用帮忙,团圆说不用。 李大花趴头看团圆利落地忙活,出来了,村里人围着她一直问。 “怎么样,团圆心里有底吗?” “她要肉做什么?” “不知道,不过我看着团圆心里有底,一点不慌。” “也是,团圆是谁啊,咱们得对她有信心。”说着,这婶子就双手合十,念叨着菩萨保佑。 李大花拿来的是最好的里脊肉,色泽红润,团圆切成大的薄片,放上调料腌着,又在淀粉里倒入水,放在了一边。调料和淀粉都是用的滚滚给她的。 李翠兰也看不懂团圆这要做的什么,不过她对那些官差有几分理解,“团圆啊,这肉你别切这么大一片,人家讲究一小口一小口的。” “婶子,这锅包肉就得这么来。”团圆趁这时间切了胡萝卜丝葱丝姜丝和香菜段,红的绿的白的摆了满满一盆子。 李翠兰看劝不住团圆,进屋把里正拉到了一边,“她爹,团圆不听劝,这可咋办呀!” 第二百四十五章 输也肉片,赢也肉片 李翠兰颠三倒四把事情说了,里正蹙着眉,低声道,“你就不能想想办法再劝劝团圆,或者你夺过刀来,帮她切了。” “对,我切!”李翠兰忙不迭跑到厨房,一看肉没了,她脸刷就白了,“团圆,肉呢!” “婶子,我炸着呢。”团圆已经炸完一遍,在复炸了。 李翠兰这一刻简直恨死了团圆的能干,怎么就不能磨叽一会呢,这下全完了!她真想过去摇着团圆问她怎么这么倔,又怕影响了团圆做饭,可叫团圆这么端上去,那李秀才一个老人就得去修河堤。 “团圆,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劝呢,婶子还能害你?”李翠兰都快哭了,每回这些官差来,她男人都嘱咐她肉菜要切细,人家不跟他们似的,大口吃肉。 团圆知道婶子是为她好,可她只能做好这道锅包肉,才能叫婶子明白,用嘴说没用。她把炸的金黄酥脆的肉片捞出来,用白糖和滚滚给她的番茄酱调了一碗汁,又滴入了几滴白醋。 李翠兰看到团圆炸好的肉片,金黄酥脆,刚要松口气,就看到团圆鼓捣出一碗红色的汁,倒入锅里,烧开后竟然把炸好的肉片倒了进去,气得她“砰”一声靠到后面的门上,“团圆,这炸好的肉,怎么还能炒呢,一炒不就不脆了吗!你是要气死婶子啊,婶子不管了,不管你了!” 李翠兰脸拉的老长,眼圈红红地走了出来,村里人一看她这样都急了,“翠兰,你这是咋了,团圆出事了?” 李翠兰咬紧牙根把刚才的事说出来,“炸了又炒,你们说说哪有这样的,我是说破了嘴皮子,团圆就是不听。” “啥,团圆咋这时候犯糊涂了,这不是明摆着做砸了吗,你咋没拦着她!”李大花都想冲进去了。 李翠兰拍着巴掌懊悔,“我拦了,拦不住,团圆也不知道咋了,一句话听不进去,就非要一条道走到黑。” “这下完了,不看了,回家!” “俺也回家!团圆咋是这种孩子呢,光依着性子来,就不能听听翠兰的话。” 几个妇女说着,垂头丧气走了,他们好不容易为李秀才争取到的机会,结果团圆却这么不知道珍惜,太不应该了。 “还没到最后呢,都回来!”李大花心也沉到了谷底,可她们都不支持团圆,那不是放着团圆被官差笑吗。她虽然不知道里面具体情形什么样,不过她相信团圆肯定是想出了什么新奇的法子。 有人又回来了,也有人还是回家去了。 团圆这时端着一盘锅包肉出来,李大花小声叫她,“团圆,你先端过来给婶子看看。” 团圆端到李大花面前,李大花一看,心放回了肚子里,这肉每片都是红亮的,闻着酸酸甜甜的,光看着就很有食欲,“团圆,这叫个啥,你有把握叫那几个官差说好吗?” 团圆还没等回答,里头的王财旺一脚踢翻了旁边一个小板凳,“干嘛呢,是给老子吃,还是叫我看着你们村里人吃,不过来我们可走了。” 团圆给李大花一个放心的眼神,端着锅包肉进屋,放到了桌子上。 王财旺不看肉,眼神从团圆的腰,移到团圆的腿,又移到团圆俏生生的脸蛋上,装模作样咳了一声,“小姑娘,这做的是什么?” “锅包肉啊。”团圆真想挖下这个官差的眼珠子,可惜只能忍住。 里正一看到盘子里的大肉片子,心就跟三九四九天里,脱了棉袄,光溜溜站在外面一样,骨头缝里都冷的噼里啪啦响,里正把团圆拉到一边,“团圆,你婶子没跟你说这个肉片得切细?” “里正叔,我婶子说了,没事的。” 没事?这大肉片子一上桌,就是被判了死刑,里正被团圆的犟气得啊,砰一声坐下,撑着头一直喘粗气。 王财旺终于把目光放到那盘锅包肉上,“小姑娘,你怎么知道我最爱吃锅包肉的?” 团圆低下头,里正却惊喜地抬头,怀疑自己听错了,“官爷,她一个乡下丫头啥也不知道,是碰巧。官爷你既然喜欢,赶紧尝尝。” 只是里正的笑还没来得及挂在脸上,就听王财旺说这锅包肉,数万家酒楼的谢菜刀做的最好,“镇上就没人能比过他做的锅包肉,就是省城,也有人专门来吃,我们几个去万家酒楼,必点的就是这锅包肉。” 完喽!里正的心又提了起来,脸上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的,王财旺笑着问,“里正,怎么了,怕这小姑娘做得不好?” 他这里废话一箩筐,其他四个官差闻着锅包肉散发出的酸甜味,再看着这锅包肉,竟然做的比严家酒楼的都红亮,越看越忍不住,于是四个人对视一眼,没等王财旺,就动起了筷子,这一动筷子,就停不下来,简直是风卷残云,“唔,香……真香!” “诶,那是我的,放下!” “谁抢到了算谁的。” 四个官差筷子打在一起,一脚踩着凳子,恨不能趴到桌子上吃,跟八辈子没吃过饭似的。 王财旺猛拍桌子,“抢什么,抢什么,能不能注意一下,咱们可是官差。” 可四个官差眼里就有那盘锅包肉,眼睛都抢红了,别说是王财旺在耳边嗡嗡,就算是换成自个亲娘,也不一定能叫他们停下。 眼看着肉要没了,四个手下就差打成一团,王财旺疑惑了,难道真这么好吃?他瞅到个空当,夹了一块,往嘴里一放一嚼,二话不说把其他四个官差都踢开,一个人端着盘子吃起来,“里正,拿酒来!” 里正都看愣了,这是个什么情况,怎么这些官差对着一盘肉片子,跟饿死鬼投胎一样,“团圆,他们这是干啥呢?” 团圆笑嘻嘻的,“里正叔,你还是赶紧拿酒吧,这下子我就可以替我爷爷去河堤了。” “你是说那锅包肉……”里正赶紧进屋去找酒,只听屋里乒哩乓啷响,应该是里正碰到了什么东西。 里正捂着膝盖,又是龇牙又是笑的,可不是吗,那些人抢,就说明是好吃啊,团圆可真有本事。 外面围着的村里人刚开始也跟里正一样,看糊涂了,李大花嘀咕,“官差怎么还自己打起来了,为二斤肉至于吗,难道外面这么艰难,连官差都吃不饱饭了?” “哎呦,打的咋这么凶,那个官差的头还动脚,这是个啥情况,为争肉?” 还是李翠兰反应快,不敢置信地拍着大腿大叫,“争肉好啊,说明团圆做的锅包肉好吃,这下咱们可以放心了,团圆可真有法子!” “诶,还真是这样。”大家都长舒一口气。 第二百四十六章 替爷服役 两斤肉实在是不够五个官差吃的,每个人都没吃过瘾,王财旺咂着嘴,想起自己可是官差,又端起了架子,“这锅包肉做的……还成。” “官爷,只是还成,那我爷爷的徭役呢?”团圆连忙问道。 王财旺赶紧说,李秀才的徭役可以免了,让团圆去河提上做饭去,“三天后,你跟你们村的人一起去,地方呢,我会告诉你们里正。” “官爷,你是说我做的锅包肉好吃,是吗?”团圆睁大了眼睛,跟不敢置信一样,她要听这个官差说出来。 王财旺最喜欢看女人伏低做小,等着他夸奖,他把团圆也想成了那种女人,于是哈哈大笑,“小姑娘,你做得好吃的很,你要是在万家酒楼,就没有谢菜刀什么事了。” 这话,团圆不太信,她叫官差亲口说出她做的菜好吃,是为了免除爷爷的徭役,听到想听的,团圆就走出来了。 外头爆发出一阵欢呼,李大花使劲晃着李翠兰,“听到了吧,官差说团圆做的菜好呢,我就说团圆这孩子不会乱来。” “是,是,是我小看了团圆。我就听我男人说官差就吃肉丝,一看团圆切的肉片,我就慌了,谁知道,嘿,官差也吃肉片子。” 团圆走过来,先谢翠兰婶子。 “谢啥,团圆啊,幸亏你主意正,没听婶子的,要不然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你做的那个锅包肉,你跟婶子说说咋做的,是叫锅包肉吧?”李翠兰对这锅包肉好奇极了。 团圆朝后瞟了眼,“婶子,咱们换个地方说吧?” “好。那些官差啊,看人的眼神是怪叫人不舒服的。”李翠兰说完,她们就走去了别处。 王财旺踢踢四个手下,五个人大摇大摆站起来,临走嘱咐里正别忘了准时让村里人去河堤,“别忘了叫那个小姑娘去,好好劝劝她爷爷。” 五个官差出了村,有个官差不放心地问,“头儿,咱们就这么自作主张,把名单上的人换掉,要是县令知道了,怪罪下来怎么办?” “怕啥!”王财旺满脑子想的,都是团圆,小姑娘长得真水灵,镇上也难见长得这么漂亮的,他眯了眯眼,“那么些壮劳力,县令还能认出一个穷秀才?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 “就是,头儿说得对。一个穷秀才换成那个小娘们多好,到时候咱们就能吃香的喝辣的。其他官差还觉着咱们来桃源村是苦差事,谁知道咱们不光见了美人,还找到了这么个美厨娘,是吧,头儿?”这个官差,很会拍马屁。 “那是。”王财旺哼着曲。 “不过头儿,要是这小娘们菜做的不好吃呢,你还叫她去做饭?” “人长得好看就成。”王财旺色眯眯地说。 团圆教会了几个婶子做锅包肉,就回了家。李秀才躺着生闷气呢,听到脚步声,更是一声接一声地喘粗气,说是孙女翅膀硬了,不听他的话了。 “爷爷!”团圆拉着爷爷坐起来,“爷爷,我不听别人的话,也会听你的话。” “听我的话,那你就不准去河堤,爷爷去!”李秀才就这个要求。 团圆跟小时候惹了爷爷生气一样,又是给爷爷捶背,又是给爷爷捏肩膀的,可说出来的话,气得李秀才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爷爷,晚了,官差叫我三天后跟着咱们村的人去河堤。” “什么!你以为他们提那么个要求,是为了爷爷好?团圆啊,你的聪明劲,怎么到这时候没了呢,他们就是想让你去河堤,不管你做的菜好吃不好吃,他们……”李秀才没说下去,看着面前出落的愈发俏丽的团圆。 去河堤做饭是轻松,可他不放心,特别是那个官差的头儿看团圆的眼神,更叫他不敢叫团圆去。 “爷爷,我能保护好自己的。”团圆有空间,真到了危急时刻,团圆就原地消失,躲到空间里。 “爷爷,你就信里正叔说的,叔们会保护好我的,我也会远着那些官差,爷爷你别担心了。” 团圆长大了,眼神里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反正李秀才此刻就觉着,也许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可该嘱咐的他还得嘱咐,“团圆啊,要实在不行,你就拿你代替我去河堤这事,威胁那些官差,说你要告诉县令去。” 那些官差肯定是擅自免了他的徭役,方仕德那个县令是不知道的。 “爷爷,我记住了,那我去严家问问,明天他家马车去不去镇上,我去买点东西,听说修河堤的地方比村里冷。” 雨下了一个多月,空间里的兔子和野鸡都要泛滥了,而暴雨刚过,山上的野物进村,村里人也猎到了不少,有几家让团圆帮着卖到万家酒楼。 李秀才一听团圆要去镇上,就给团圆拿钱,团圆有钱呢,跑出了门。 滚滚道:“团圆,你其实可以跟我换的,你给我闻的财气值还剩不少呢。” 团圆才不干。跟滚滚换,是不要银子,可团圆的财气值并不多,那天她问过滚滚,只有一千零八个,她得留到关键的时候用。 不用换蛋的财气,滚滚会用财气值来告诉她有多少。一千零八个财气值听着多,毕竟团圆才攒了八十六两银子,但滚滚给她一瓶番茄酱,就是刚才做锅包肉用到的那瓶,就花了二十个财气值,兑换又消耗了五个财气值,所以这财气值根本不耐用。 刚开始,团圆不知道,觉着自己的财气值很多,听到滚滚说那么多没听过的调料名,都想买。那时候她只有七八岁,结果不几天,滚滚告诉她,她的财气值花完了。团圆当然不信,滚滚就给她都说出来,买什么什么花了多少财气值,一样东西花的财气值是不多,可加起来就花完了她当时五百二十三个财气值,还倒欠滚滚三个财气值。打那起,团圆就不怎么在滚滚那买东西,除非是必须的才买。 团圆来到严家,严家的家丁只剩半斤一个,连张妈团圆也没见到,“半斤,王管事人呢?” “去镇上了,团圆你有事快说,我忙着呢。”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事,都等着他干呢。 团圆说她来问问王叔明天还去不去镇上,半斤说肯定去,还得早早去,“团圆,王管事天不亮就走,你要想去,就早点在家里等着,我让王管事去叫你。你可得准备好,他一叫,你就得走。” “半斤,王叔天天忙啥呢?”听说外面进出镇上的路都不通,团圆觉着王管事不该这么忙。 “团圆,你明天去看看就知道了,镇上到处在施粥呢。”半斤说完,被严夫人的丫鬟叫走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不稀不稠的粥 第二天天不亮,王居中就来接上团圆去镇上,张妈也在马车上。 马车上路,以前王居中和张妈都会跟团圆说话,这次两人都一脸凝重疲累,一句话都不说。团圆看看张妈,看看王居中,心里也跟着沉重起来,镇上到底成了什么样? 马车走出桃源村不多远,团圆就看到路上出现一些衣衫褴褛的人,手里举着碗,看见马车,就上前拦着要粮食。 “唉,都是这暴雨闹的。”张妈愁苦地叹了口气,她不用往外看,都知道团圆看见了什么。 “团圆,别看了,看了你心里难受。你伸出头去,先是一双手,一眨眼就是十双手,二十双手……哪个都可怜,镇上恐怕都到不了了。” 第一天,严家的马车真的没到镇上,半路上,粮食就分光了,真的就每个人都可怜。 “不应该这么多人啊。刚刚这次秋收,就算地里没收成,之前的粮食还应该有点呢。”团圆听了张妈的话,不往外看了,她心里很不是滋味。虽然她不看,可那些要粮食的声音,还是能听到,太可怜了。 王居中叫车夫快着点进镇,他重重叹了口气,“团圆,外面受灾更严重,家都没了,哪来的粮食?” 说完,王居中和张妈又沉默了。 马车到了镇上,天已经亮了,镇上到处是人,到处是粥棚和同样衣衫褴褛的人。马车先到了严家商行,直接进了后门,把粮食搬下来,张妈就领着人忙碌着开始熬粥,王居中叫车夫把团圆送去万家酒楼。 团圆从车上把自己的野物拿了下来,交给张妈:“张奶奶,把这些肉加进粥里吧。” 张妈忙的连头都没功夫回,“团圆,不行,加了肉,今天有,明天没有,要出乱子的。” 王居中把团圆拉到一边,“团圆,你爷爷应该教过你,不患寡而患不均吧,现在这种情况更是如此。” 镇上的粥棚,做的都是最普通的粥,一人一碗。这么多的灾民,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叫最多的人不被饿死,不发生乱子,而乱子,也许就源于怜悯之心。团圆要给灾民吃肉,很可能引发争抢,继而就是乱子。 团圆听得进别人的话,她知道王叔不是在怪她,是在教她,“王叔,那我卖了这些野味后,用银子买点米吧?” “那个行。”王居中笑了,他就知道团圆能听得进去,至于现在用银子买粮食多难,就叫团圆自己去感受一下吧。 “王叔,朝廷没有开仓放粮吗?”这几年可是风调雨顺,粮库里应该有粮的。 王居中指挥着人搬这个,搬那个,停下来喘口气的时候回答团圆,“朝廷开仓放粮了,不过一时杯水车薪,再加上道路不通,粮库的粮食运到地方也难。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泄洪,修河堤,朝廷要做的事情也多。” 说完,王居中就被王福来叫去了。 团圆坐着马车来了万家酒楼,酒楼门外也搭起了粥棚,熬的也是不稀不稠的粥,伙计一眼认出是严家马车,高声说走后门,团圆从后门进了酒楼。 别看外面的灾民生活的水深火热,但万明远看到团圆拿的野味,还是全收了,“团圆姑娘,我正猜你哪天来呢,你再不来,我都要叫伙计去桃源村找你了。你不知道,那些老主顾,天天嚷着要吃野味呢。”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团圆不知怎么就想起这句话,连笑都笑不出来,“万掌柜,之前我想来也来不了。” 万明远叹了口气,“团圆姑娘,你们那里没事吧?” “没事。”跟这些灾民比起来,桃源村那点损失,真不值得拿出来说。 团圆的野味,卖了十八两银子,村里人的,卖了二十八两银子。 拿着银子,团圆就来到了最近一家粮店。 粮店外面,排了长长的队伍,每个人都背着背篓,拿着布口袋,团圆两手空空往后面一站,前面好心的大娘就转回头对她说:“小闺女,你也是来买粮的吧?” “是的,大娘。”团圆点点头。 大娘看团圆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就叹了口气,“小闺女,我看你是第一回来,你家里人没给你个口袋?” “粮店不是有吗?”团圆记着粮店就卖布口袋,她是到了镇上,才想到买粮,身上没有布口袋。 大娘挎紧了篮子,看看前面的人都不怎么动,就跟团圆多说了两句,“小闺女,等你进了粮店就明白了,现在凡是跟粮食有关的东西,都不是原来那个价了,现在的价啊,就是叫你想,你都不敢想。不过拿不拿口袋也意义不大,唉,兴许买的粮食,你用衣襟就兜住了。” 大娘说完,转头伸着脖子往前面瞅,因为人群终于动了,她焦虑地喊,“太好了,今天粮店有粮了。” 队伍慢慢往前,但团圆看着每个从粮店出来的人,根本就看不出背篓里有多少粮食,都骂着粮店黑心,后面的人脚步沉重往前走,可还是没有一个人离开。 就这样队伍往前挪了半天,终于到了团圆。团圆进粮店时,正好看到那个大娘出来,一脸愁苦,布口袋里只有一点粮食,都不用背,提着就可以。 团圆进粮店一问,粮店只有糙米,一斤就要四百五十文,她拿出刚才卖野物的十八两银子,又掏出二两,花了二十两银子,买了四十四斤半的糙米,旁边就有布口袋,团圆问多少钱一个。 伙计很讶异地看着团圆,见她是一个小姑娘,没有挖苦,说能盛五十斤的布口袋,就得半两。 “半两?”以前是几十文钱的。 怪不得刚才的大娘叫团圆用衣襟兜着呢,大娘没说错,米贵,连布口袋的价钱都翻了好几十倍。 “那我要是用完送回来呢,多少钱?”半两都能买一斤粮食了,团圆不舍得拿来买布口袋。 伙计很为难,说帮着问问掌柜,后面等着买粮的人,在门口嚷嚷起来,“小姑娘,你到底买不买,不买就别耽误功夫,换我买!” “就是,家里急等着米下锅呢,来买粮不拿口袋,就回家拿去,重新排队。”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焦躁。 这时掌柜过来了,打量了团圆一会,“你是团圆姑娘吧,编草手镯的团圆姑娘?” 团圆说自己是,掌柜的爽快地叫团圆把布口袋拿走,用完送回来就行,不用给钱了,说完他对着外面的人群喊:“嚷嚷啥,这是为灾民买粮的!”他把团圆当成是为严家商行买粮给灾民施粥的。 一听这话,外面的人都不说话了。 团圆把买到的粮食放上马车,叫车夫拉回去交给王居中,车夫叫团圆早点回商行,看团圆点头,他才赶着马车离开…… 第二百四十八章 县令三女把粥施 团圆一个人走着,街上灾民多,跟灾民一样多的还有官兵,团圆走几步就看到巡逻的官兵,官兵都叫团圆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没事不要在街上逛,不安全。 团圆谢过官兵,这才发现街上除了灾民和官兵,人很少,而且每个都神色匆匆,她赶紧快步走起来。 “团圆?” 听到有人叫她,团圆扭头一看,是一个蒙着头巾的姑娘,站在一个粥棚里。团圆走过去,才认出是方珍贵,就是她第一次来镇上,在严家商行门口,看到的惊为天人的少女,现在已经是十八岁的大姑娘了。 “珍贵姐,你也在施粥?”团圆走到方珍贵身边,给她递碗,看得出方珍贵在家里很少盛饭,连盛粥的勺子都拿不稳,好些洒出碗里,灾民们接过粥,都先舔干净碗边洒出的粥。 “珍贵姐,我来盛吧。”团圆说。 方珍贵犹豫了一下,还是换团圆来盛粥。团圆天天跟锅碗瓢盆打交道,盛起粥来,比方珍贵可稳多了。 她先把整锅粥上下搅了几下,让上面下面的粥一样稠,就盛起一勺粥,稳稳倒进碗里,不多不少,刚好一碗,她递给一个大娘。 大娘头发跟枯草一样,脸也枯黄,两只手接过粥,连声道谢,“这个小姑娘好,一看就是会干活的。” 方珍贵听了这话,脸有点红,怪不得团圆要跟她换呢,原来自己连盛粥都不会。跟团圆比起来,自己盛粥实在是太慢了,团圆盛三碗,她才能盛一碗,她转头瞪丫鬟绿女,“绿女,你怎么不告诉我,我盛的太慢呢。” “哎呀小姐,你能来施粥,就是看得起这些灾民了,哪里用管这些人的要求。”绿女觉着她家小姐心眼太好了。 团圆是什么,是一个土丫头,会盛粥是应当的,不会盛粥才不正常,可她家小姐呢,是方府千金小姐,不会盛粥才是正常,会才是不正常。 方珍贵摇摇头,拿绿女没办法,只能麻利地给团圆递碗。不快点,她递碗的速度都没有团圆盛粥快。 等锅里的粥分完,团圆和方珍贵才坐下来聊天。团圆对她印象一直很好,从五年前,两个人就开始通信。团圆给方珍贵说桃源村的四座山,她又学会了做什么菜,还有爷爷又教了她什么;方珍贵给她说,官家小姐们又喜欢什么新的花样,她吃到了什么好吃的菜,还有女先生又教了她什么。团圆是把信放到商行,方珍贵去取,方珍贵也是把信放到商行,王居中给团圆捎回去,或者团圆来镇上,自己拿。 “团圆,看到你我就放心了,之前一个多月没收到你的信,担心死我了,你没事吧?”方珍贵使劲握着团圆的手,眼圈就红了。 团圆摇摇头,刚要说话,就听方珍贵的丫鬟绿女抢先说到:“小姐,她都站在你面前了,当然是没事。” “绿女,你先到一旁去,我跟团圆说几句话。”方珍贵严厉地说。 绿女跺跺脚,一甩袖子,去了一边。她就不明白了,小姐贵为县令之女,身边有那么多其他家的小姐,可小姐偏偏跟团圆一个乡下丫头有说不完的话,两人还通信。 一只麻雀,跟一只凤凰,有什么可聊的,她不懂。 方珍贵不好意思地说绿女嘴就这样,细细问团圆,她们村怎么样,听团圆说只是庄稼需要重种,她彻底放心了。 这几天,她爹回家,总是说有哪里决堤了,哪里颗粒无收,相比起来,只需要重种庄稼,这真的是万幸。 “珍贵姐,你家呢,没出事吧?” 方珍贵问完团圆,团圆也拉着她关心地问。虽然方珍贵能出来施粥,就是没事,可就像方珍贵反复确认她的情况一样,作为朋友,团圆也想听方珍贵说一句没事。 方珍贵笑着摇摇头,她一直没告诉团圆,她爹是县令,团圆只以为她是商人家的小姐。团圆对她的关心里,是没有巴结的,方珍贵觉着很暖心。 “团圆,我问你个问题,怎么你分粥,他们就不嫌有稀有稠,是有什么方法吗?”方珍贵算上今天,这已经是来施粥的第三天了。她都是亲自盛粥,交到灾民手里,可每回分完,都有灾民来找她,说自己的粥太稀,一粒米都没有,都是汤,而后面的人,分到的是干饭。 方珍贵敢摸着自己良心说,她都是一样盛的粥。她问绿女,绿女说是灾民想多喝粥,才故意那么说的,可今天团圆来分粥,就没有灾民来找,她觉着问题不是出在灾民身上,是在她身上。 这事,团圆还真看明白了。方珍贵来施粥是好事,可这好事做的真不咋地。那粥应该是米放进锅里加水就盖盖煮,一次都没搅动过,底下都糊了,也就是给灾民,没人嫌弃。 至于说稀稠的问题,更简单。“珍贵姐,我就直说了,其实做过饭的人都懂,粥煮好上面是汤,米都在下面,我看你是先舀出上面一层,再舀一层,当然是稀的真稀,稠的真稠。” 灾民就靠着这碗粥度日,当然有意见。 “原来是这样。”方珍贵绞着手指低声呢喃。这么简单的道理,她竟然都不懂,还在这里说自己在做好事,她太自以为是了。 “团圆,你教我该怎么熬粥吧?”方珍贵振作起来,问道。 团圆就把该注意的地方跟方珍贵说了,方珍贵记在心里,“团圆,幸好是你来了,不然我还在这里一直就这么熬粥分粥,让有些灾民饿肚子呢。” “珍贵姐,你能出来施粥,我就比不了,我得向你学习呢。不过我得走了。”团圆怕回去晚了,耽误回村。 方珍贵问她明天还来不来,团圆当然能来一天就来一天。 从这里离开,团圆又看到了好几个粥棚,让她意外的是,她见过的两位方县令的闺女,都在施粥。方珍荣是丫鬟盛好了,由她来递给灾民,而几步远的方珍和,只是在一边看着,一切都叫丫鬟干。 走回到严家商行,马车正要回村。团圆坐马车回到家,就跟爷爷说起了在镇上的所见。 李秀才这么个心肠软的人,叹了口气,说:“团圆啊,明天你把咱家粮食拿出一部分,送去严家,让他们用来施粥,咱家有土豆地瓜,我不吃米也可以。还有些银子,等爷爷拿出来,明天你都拿去买米给严家,叫他们用来施粥。” “爷爷,你说我要不要跟里正叔说说,叫村里人一起做这件事?”团圆之前还觉着她的银子挺多,可拿来买粮食,她才知道那点银子,真的起不到多大作用,听说明天粮价还会涨呢。 李秀才想了想,叫团圆去找里正说说,怎么办,听里正的。 团圆找了里正,把情况一说,里正直接就敲了锣,等村里人到齐,他就说了外面的情况。 “里正,咱们是捐粮还是出钱买粮食,你说吧?”李大花很痛快。她家养的猪,在暴雨后,死的死,病的病,就没去镇上卖肉,没想到昨天那些官差说的是真的,外面惨成这样。 “里正,你快说,咱们虽然有损失,可还是该帮一把那些灾民。多的没有,少也是一份力量。” “凭啥帮,你们这么有钱,咋没有帮我们家?”说话的是李桂花,身上是补丁摞补丁,人变得干瘦,一张马脸拉长,要多刻薄,有多刻薄。 第二百四十九章 儿是娘的心头肉 “李桂花,你可真不要脸,你们一家子是灾民?你家是房子破了个窟窿,可大家伙都帮着修好了,粮食也没受损失,你还想要啥,要大家伙白白养着你们一家子?” 怼李桂花的是李豆花,话说的一点不客气。现在村里最惹人嫌的就是李桂花,以前九婶子李菜花在时,她还收敛点,李菜花没了,她是想咋说咋说。李大栓本来挺正干的,现在懒洋洋,就连大金大银两个小子,也懒洋洋的,到岁数也没娶上媳妇。 李桂花就是块滚刀肉,被李豆花这么说,大萝卜脸不红不白,“那你们有钱有粮没处花,要发善心,总不能看着同村人挨饿吧,那不是叫人笑话吗?团圆呢,叫团圆出来说话!” “我听着呢,婶子。”团圆喊了一声,也不知道这跟自己有啥关系。 李桂花在人群里找了一圈,都是脑袋,也没找到团圆,在心里暗骂团圆缩头乌龟,用袖子一抹鼻子,那袖子铮亮,“团圆,你说村里该不该帮我家?那头几年,要不是村里人接济,你和你爷爷怕是饿死了,这到我们家,大家就不管我们的死活,这对吗,团圆你说说!” 李豆花真听不下去了,“李桂花,团圆和她爷爷当初是老的老,小的小,大家才帮忙,再说秀才叔都是用编的篮子之类的农具来换,可不是白要。你家呢,三个壮劳力,你跟你闺女也年轻,却都是懒骨头,能一样吗?” “咋不一样,不是都没吃没喝?李豆花,你少在这里咧咧,谁不知道团圆对你两个孩子好,你当然向着她说话。”李桂花就是豁出去了,你们要想帮,就得先帮我家。 里正拿出锣一敲,瞪了李桂花这方向一眼,“都闭嘴,听我说!团圆去了趟镇上,说了镇上糙米是四百五十文一斤……” “天老爷啊,这么贵,往年都能买大几十斤米了,现在只能买一斤糙米,团圆,真是这样?” 里正叫团圆上前头来,把她见到的好好跟大家说说,团圆她就把跟爷爷说的话,又当着全村人都说了一遍,说的村里人眼泪汪汪的,“里正,你快说咱们怎么办。李桂花要是再拿她家那点破事打断你,我们一人一巴掌扇死她!” 村里人一个个跟要吃了李桂花似的瞪她,李桂花老实了。 “我的意思呢,既然粮食这么贵,咱们就直接给粮食,自愿出,能出多少出多少,到时候由村里交给严家用来施粥,大家说呢?”里正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里正,就按你说的办。” 大家立马回家算算到明年夏收前,家里得留多少粮,剩下的都打算捐出来给灾民。 团圆拿着爷爷给她的银子和粮食来了严家,都交给了王居中,她是觉着王居中在镇上人脉广,兴许买粮食能便宜。 王居中苦笑,“团圆啊,如今这粮食,谁买都是这个价,这是官府定的,没人敢私自涨价落价。” 原来是这样,团圆还是把银子交给了王居中,又把村里人打算捐粮跟王居中说了,王居中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丝笑容。 严家现在施粥,最缺的就是粮食。严家在桃源村外是有农庄,但道路不通,粮食根本运不进来,要是村里人能出粮食,那真是解了燃眉之急。 王居中高兴的来回走动,“太好了,这下太好了,不过团圆,叔有个事情请你帮忙。” “什么事?” 王居中叹了口气,眉头又锁起来,他说,现在各地都有灾情,严夫人很担心小少爷,担心的吃不下睡不好,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这样下去,我怕没等小少爷回来,夫人的身体就垮了。” “首……严明安他还没有消息吗?”这几年来,团圆跟严明安一年也就见个三回五回的,她都不怎么习惯叫首儿“严明安”。 “没有,也不知道我家小少爷怎么样了。团圆,我家夫人爱跟你说话,你劝劝她吧,叫她别那么担心小少爷。”王居中说着说着,看着这整个严府,小少爷不在,夫人又这样,这严府哪有严府的样子。 “王叔,我这就进去见婶子。”团圆赶紧往里走。以前她过几天,就会来跟严夫人说说话,可这次距离她上次来,都过好久了。 “诶,好。”王居中就觉着团圆肯定能叫夫人打起精神来。 边往里走,团圆边问滚滚,严明安现在怎么样,听王叔这么说,团圆这心里也担心起他来。 严明安在的地方,滚滚能看得到,“团圆,严明安人没事,也是在施粥救灾民。” “呼,那就好。他在的地方,离这里远吗?”团圆想多了解点严明安的情况。 有的时候人心里藏着一个人,没人提起他,你好好的,可一旦有人提起,那些情感就会汹涌而出,团圆心里,汹涌而出的都是对严明安的担心。 “很远。一个月内,他回不来。”滚滚道。 团圆的脚步随着这话慢了下来,她停下来搓搓脸,深呼吸两口气,然后才挂上笑容,进了严家的客厅,“婶子,我来看你了。” 说完,团圆就有些哽咽了,严夫人仿佛是老了十岁,整个人看着一点精神没有,她面前是一碗稀溜溜的粥,一碟酱豆腐,还有一小碟花生米,可她手里拿着勺子,在碗里搅来搅去,就是不往嘴里放。 丫鬟春喜在旁边干着急,“夫人,你多少吃一口吧,就一口。” 严夫人却把勺子放下了。 团圆忍下哽咽,坐到严夫人身边。 看到团圆,春喜哀求着,“团圆,你快劝劝我家夫人吧。” 春喜早就想找团圆了,可夫人不让,说是团圆忙,就别拿自己的事麻烦她了。 团圆抓起严夫人的手握着,“婶子,你得打起精神来,严明安没事的,可你这样,不是叫他担心吗?” 团圆不提严明安还好,一提,严夫人就嚎啕大哭起来,“团圆,婶子只要一闭上眼,眼前出现的都是首儿出了意外,越不叫自己去想,那些画面越清晰。” 不管严明安多大,在严夫人心里,他都是自己的儿子,首儿,需要她保护的首儿。 严夫人说完,趴在桌子上大哭,哭的团圆心里也不是滋味,可她强忍住,婶子都这么难过了,要是自己也跟着哭,那婶子更得难过,她扯出一个笑来,“婶子,你信我吗?” “婶子信。”严夫人泪眼模糊地抬起头来,此时的她不是严家商行的东家,只是一个担心儿子的脆弱母亲。 团圆就笑着说,“婶子,我做了个梦,梦里的严明安他好着呢,他在做跟你一样的事,他想给你报平安,可路不通,消息送不到。婶子,我的梦很准,严明安他一定好着呢。” 严夫人信团圆,这孩子从来不撒谎,可这次她犹豫了,“团圆,可梦……不是反的吗?” 第二百五十章 如此忠告 团圆一愣,是这样吗,可当初下大雨之前,她跟五爷爷说的时候,五爷爷怎么信了呢,她摸摸鼻子,咳了一声,“婶子,每个人的梦不一样,我的特别准,有个事我都没告诉我爷爷,我偷偷告诉你。” “什么事?”严夫人凑近了团圆一点,跟团圆说说话,她心里就好过一点了。 团圆就跟严夫人说了她梦见要下暴雨,告诉了李有田,后来才有了提早秋收的事。 “真的?”严夫人紧紧攥着团圆的手,苍白如纸的脸激动红了。 团圆的手被握的生疼,可还是认真地说,“婶子,当然是真的,我敢保证,严明安不会出事,婶子你吃饭吧。” “好,我吃。”严夫人端起粥碗就吃起来。 春喜高兴的眼泪扑簌簌落,跑出去了。 严夫人终于好好吃了一顿饭,饭吃了,人就有力气,拉着团圆说话,“团圆,听说你要去河堤上做饭?” 团圆点点头,“婶子,对啊,后天我就得去。” “那婶子嘱咐你几句话,你是除了给大家,也得给官差做饭吧?”要是还得给官差做,这里头的道道就多了。 团圆巴不得严夫人能多说话呢,愿意多说话,就不会总想着严明安的安危了,“婶子,你说吧,我听着,不过婶子你会做菜?” “做菜婶子不太懂,可婶子懂怎么跟官差打交道。团圆,婶子的话说出来可能不中听,可你要想做好这饭,就得按着婶子说的来。” 严夫人严肃了起来,团圆也跟着严肃起来,“婶子,你说吧。” 严夫人说的话呢,团圆听了觉着自己要是那么做,会挨骂,她让团圆给村里人做的饭稀点,好肉好菜都做给那些官差吃。 “婶子,为什么啊?”团圆不懂,她还想着叫村里人吃好了,有劲修河堤呢。 她从爷爷嘴里,从李奶奶嘴里,听到的都是修河堤如何如何累,有些人就死在了河堤上,她去做饭,也是为了让村里人吃好。听说之前修河提,根本就没有厨娘,就是今年修河堤的时间要很长,河堤上才允许有厨娘的。 严夫人摸着团圆的头发,跟团圆讲,这样是为了保护好她和村里人。 “团圆,官差是官,只有让他们顺心了,他们才能少找村里人的麻烦。婶子告诉你的,是明面上你得叫官差觉着你是这样做的,背地里,只要你能瞒过官差,给村里人改善一下伙食,当然可以。你该懂婶子的意思吧?” 团圆脱口而出,“婶子,你是说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严夫人:“……嗯,团圆,你去找张妈吧,叫她多教你做几道菜。” 这孩子,有时候说话真的太实在了,噎死人。 团圆又找了张妈。张妈一听团圆说她后天就要去河堤做饭,急的恨不得把自己会的,都教给团圆,一会教团圆这样,一会教团圆那样,团圆让张妈慢慢说,张妈又不知道该教团圆什么了。 “团圆,你等一会儿。”张妈回屋拿出一本小册子,是张妈自己裁出的纸,用线缝在一起的,“团圆,这个你拿着,上头记了一些我觉着有难度的菜,还有一些做菜时容易出错的地方,应该能帮到你。我这天天去镇上,都不知道你竟然要去河堤。” “张奶奶,我不会有事的。”团圆接过来,翻看着,册子的边角都卷起来了,可以看出张妈是经常翻的,她小心收好,“张奶奶,有你给我的册子,还有婶子给我的忠告,我肯定能当好这个厨娘。” 说到忠告,张妈用粗糙的手摩挲着团圆的手心,“团圆啊,那些官差就跟大宅门里的主人一样,得伺候好了。他们吃的得比村里人好一大截。” 连张妈也说这个话,团圆真的牢记在心里了,“张奶奶,我记着了。” 离开严家,团圆进了空间,拜托滚滚把那头大野猪杀了,等到了河堤那里,她好悄悄加进村里人吃的饭里,又从滚滚这里买了厚的衣服和鞋子,还是防水的,当然还有几样调料。 银子,她决定留下来,所以只能用财气值跟团圆换东西。这些东西一共花了她四百二十个财气值,于是一下子她的财气值从一千零八个变成了五百八十八个,今天她卖野物赚的财气值,刚好是兑换消耗的财气值。 “滚滚,我用买你说的防水的衣服吗?这财气值我可是攒了好久,结果一下就没了一半。”团圆看着手里几样东西,真是花钱如流水啊。 滚滚:“团圆,等你到了河堤,你就会知道这衣服和鞋子是多么有用了。” 第二天,村里基本家家户户都拿出了余粮,交给里正,里正都送来了严家,用来给灾民施粥。 团圆又跟着马车来了镇上,依然是那么多的灾民,可团圆这回觉着,有严家商行,有万家酒楼,跟桃源村人一样的人……这么多人一起伸出援手,灾民肯定能等到回家的那天。 绝望里生出的希望,是最动人的。 跟方珍贵一起施完粥,团圆在临走时告诉她,自己从明天起就不能来了,不想方珍贵担心,团圆并没说她要去河堤上做饭。 “嘁,才两天就装不下去了,小姐你该看清她了吧?”绿女翻了老大一个白眼。 方珍贵不相信团圆是绿女说的这样,叫她闭嘴。绿女到了一边洗碗,结果碗边破了口子,割破了她的手,一滴血滴进水里,漾开一片红色,又融入水里…… 第三天一大早,团圆就跟着村里的男人离开了村,离开了她的石榴树,屋外的老槐树,还有村口苍老的老杨树,桃源村的一切越来越模糊,直到团圆眯起眼睛都看不到。 “团圆,难过了?”李大旺过来拍拍团圆的肩膀,这去河堤跟去镇上的心情不一样,不说团圆,就是他,这心里也是空落落的。 团圆垂着眼,看着脚下的路,“叔,我有点难过,不过我没事的。” “团圆,有我呢,难过你就大声喊出来,心里就痛快了。”秤砣走过来想揪团圆的头发,才发现团圆跟他一样,头上缠了一圈布,如瀑的长发也藏了起来,不仔细看,跟个小子一样。 再一看,团圆脸上黑不溜秋,穿的灰突突,就是有点瘦弱,越看越像小子。 秤砣拍拍团圆肩膀,“团圆,你这身打扮,我该叫你妹还是弟啊。” “滚一边去!”团圆朝秤砣踢起一脚,秤砣捂着屁股跑开,一会又回到团圆身边,拍拍她肩膀,“团圆,你拿出你说的梁山上那个孙二娘的泼辣劲来,这样官差就不敢欺负你了。” 秤砣,别看没心没肺,心里也担心着团圆呢。 第二百五十一章 十筐子! 因着道路不通,首儿原来的先生——张八斗的老友王书,这一阵子很闲,来找他喝酒,酒过三巡,王书想起张八斗以前老打听李秀才的事,就聊起听到的一件事,“诶,我听说那个李平才李秀才,也被征去修河堤了。” “怎么会,他可是秀才,有功名的人不需服徭役,这可是朝廷的规定,你从哪里听来的?”张八斗震惊地问道,酒杯里的酒倒在桌子上,慢慢蜿蜒流动。 王书眯着眼,又一口小酒下肚,咂咂嘴,“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这事千真万确。说来在书院那会,方仕德和李平才走得很近,这当了县令,反而整起了李平才。” 王书这也是才想起来,当年李秀才和如今成了县令的方仕德好的,用一句老话说,“恨不能穿一条裤子”,后来不知怎么两人疏远了,这次方仕德这么不留情面,也不知道是什么仇,什么怨。 王书只听人说李秀才得服徭役,并不知道被团圆代替了。 张八斗总觉着有件事,被他深埋进心里,听了王书的话,那件事呼之欲出,他却是抓不住,一时间他抓心挠肝的。 …… 团圆他们已经到了河堤,几步远的一段河堤,被汹涌的水冲开了好几道大口子,上游的水还在汹涌地流下来,水漫过河堤,又从决堤的地方流出来,旁边的土地都成了一片汪洋。 官差说泡在水里的地方叫大小旺村,是本县最重要的两个产粮村子。如今别说田地,连房子的屋顶都看不到。 “你们就负责修这段河堤,对了,那个小姑娘呢?”王财旺已经把所有人瞅了一遍,没看到团圆。 “我在这,官爷。”团圆抬头,用袖子一擦鼻子,嘿嘿笑着。 王财旺往后倒退了一步,这是那个俏生生的小姑娘?!咦,这么黑,还用袖子擦鼻涕,穿的还这么臃肿,就是过冬,这样也得捂出痱子来。 什么色心都没了,王财旺一甩袖子转身离开,留下话,“赶紧干活!你,也去帮忙,等菜送来,好好给我做,不然就换你爷爷来修河堤!” “是,是。”团圆跟个傻小子似的,又用铮亮的袖子一擦鼻涕。 王财旺转身走了,这哪是小姑娘,简直是傻小子! 秤砣朝团圆竖大拇指,那意思这样就对了。 来了几个官差,领着大家扛材料去河堤那里,团圆跟着搬石料。 到处都很泥泞,才搬了一趟,秤砣就抱怨衣服和鞋子都湿透了,他挽起裤腿,拖了鞋子光着脚搬石料,“团圆,你小心点啊,少搬点就行了。” 说完,秤砣搬着一块大石料走开了,走了几步,就得趟着水走。 到这时,团圆才知道,滚滚要她买这些防水衣服鞋子的妙用,真的太有用了,这防水的穿上,她脚下腿上都是干爽的。 湿衣服粘在身上的滋味,团圆作为一个在五岁掉进过河里的人,可深有体会。 “诶,要是能给秤砣他们都买这么一身就好了。”就自己有的穿,团圆有负罪感。 滚滚又是老生常谈,“团圆,你努力赚钱,财气值多,像这种时候就可以给他们每人都买了。” 要是滚滚的话,团圆都信,她就不会是这个空间的主人了,“滚滚,这些东西我要是给别人用,别人怎么看我,我就是有财气值也不能这么用,不是你以前教我的吗?” 团圆是把防水的穿在里面,外面又套上了普通的衣服。年纪愈大,团圆越明白空间的存在,不能轻易让人知道。 滚滚:“……” 它该为团圆牢牢记得自己的话,感到欣慰? 团圆只搬了两块石料,衙门的菜就送到了。来了五个人,挑了满满的五担子,说是五天的量,送菜的头儿对着黑不溜秋的团圆交代道:“记好了,这三担子,是官差的,这两担子,是劳工的。”修河堤的人,被叫作劳工。 团圆老老实实点头,送菜的头儿多看了团圆两眼,“嘿,这做饭的活可是块香饽饽,王财旺怎么会让你这么个傻小子来干,稀奇。我可提醒你,别搞混,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说完,这些送菜的人就走了。 团圆看着面前这五担子,十筐的米和菜,对严夫人的话全信了。给官差的菜,都是新鲜的,水灵灵的,给村里人吃的,却是烂的和枯黄的菜叶子。例如白菜,官差的是里面只有几层的黄色白菜芯,而扒下来的老叶子,就是给村里人的。 肉,五个官差足足有十斤新鲜的五花肉,而给村里人的,除了她,七十六个村里人,只有不到二斤,还是放臭的猪脖子上的淋巴肉。 再说米,官差的都是精米,五个官差的能有五十斤,一人一天下来有十斤,可村里人这边呢,看着多,一筐多都是吃的,可一多半是硬成石头的窝窝头,表面长了毛,散发着一股馊味,另一小半呢,是糙米,里头许多小石子,怎么吃! 团圆气的啊,踢了盛官差菜的筐子几脚。这官府叫村里人修河堤,可根本就不把村里人当人看,气死人了! 一个筐子踢了一脚,团圆把十筐子的菜和米都拖到旁边简陋的棚子里。 棚子里有两口锅,一口是崭新的,一口锅边都破了口子,不消说,团圆就明白连锅都是分官差和村里人的。 就她一个人,团圆进了空间。幸亏她在来之前,往空间里塞了许多东西。她找出簸箕,把糙米中的小石子扇出去,然后在空间的灶上煮了一大块野猪肉,只加了一点盐,她怕到时香味太大,招来官差。 做好这一切,团圆从空间里出来,把一扇排骨抹上盐,当成那些官差,使劲捶打揉搓,一副凶悍样,把一个被王财旺派来监视团圆的官差吓的赶紧溜了,回去跟王财旺说那个小姑娘凶悍的很,让王财旺的色心彻底没了。 排骨腌上,团圆准备做第一天的菜,东坡肉。即使恨那些官差恨的牙痒痒,团圆也得当好这个厨娘。 把新鲜的五花肉切成方块,用麻绳十字捆起来,团圆捆得恶狠狠,把这些肉当成那些官差来捆,捆完就扔进水里焯。 火烧的旺旺的,团圆嘀咕着,“死猪不怕开水烫,我看看你们怕不怕煮。” 肉块一会就焯好,团圆在锅底垫上一大把葱和姜块,把绑的结实的五花肉一块块皮朝上码好,加上酒、酱油和冰糖,又加了滚滚给她的料包,就文火慢炖。 这时,在另一口破锅里,团圆放上她尽力挑干净小石子的糙米,开始做干饭。这么一点米,得够五天吃,所以团圆加了好些菜叶子,放进去。 饭快要熟,村里的人回来了。有个汉子闻到东坡肉让人垂涎三尺的肉香,扯着嗓门问,“团圆,炖肉了,给叔来上一大碗!” “对,来一大碗,我们要吃肉,累死了!” 团圆心如刀割,没回答。 “诶,团圆怎么不理人呢?” 官差们哈哈大笑,笑的村里人心里直打鼓…… 第二百五十二章 恶人团圆 王财旺还以为团圆这副打扮来,是打算跟村民一条心,可刚才看团圆的反应,那分明就是心虚,看来这小姑娘穿的傻,人没傻,“小姑娘,做好了给我们端到那边屋里去,你们就在这蹲着吃!” 说完,王财旺厌恶地看低头忙碌的村民一眼,跟四个官差走了。 村民都挽着裤腿,在拔蚂蝗呢。这河水是不冷,可混浊,最要命的是蚂蝗多,往水里一站,腿肚子就吸上了蚂蝗,这会腿肚子又痒又麻,个个都在往下拔蚂蝗。 桃源村虽然有河,可桃源村的河里没有蚂蝗,是以村民不知道该怎么对付这东西,只能想法拔下来。 “团圆,叫他们别拔了,要用盐抹在蚂蝗上,或用火烧。”滚滚道。 团圆一听,大声让大家拿柴火,烧腿肚子上的蚂蝗,又拿了些盐,让大家洒在蚂蝗身上。还别说,身上的蚂蝗真自己掉下来了,可比生生往下拔好受多了。 “团圆,这也是你从书上学来的?”秤砣使劲碾死被火烤的从腿肚子上掉下来的五只蚂蝗,挠着腿,腿上被他挠的一条一条血道子。 团圆看着心疼,问滚滚怎么能不痒,滚滚告诉她擦酒。 秤砣就看着团圆不知从哪拿出一葫芦酒,一倒出来,酒香四溢,他刚要问团圆这是要做什么,就看到团圆把一块破布放到了酒里,气得秤砣大吼一声,“团圆,好好的酒,你咋糟蹋了呢,这破锅台,还用的着用酒擦,用布抹两下得了。” 团圆把布用酒蘸湿,交给秤砣,“擦被蚂蝗咬的地方,擦了就不痒,别挠。” 嘿嘿笑着,秤砣麻溜接过来,往腿上擦,嘿,被蛰到的地方被酒烧的有点疼,还真不怎么痒了。 “秤砣,怎么样,有用不?”其他人腿肚子也痒的很。 秤砣说有用,其他人也用布蘸了酒,擦腿上被蚂蝗咬的地方。 锅里的东坡肉熟了,团圆掀开锅盖,把肉一块一块夹出来。油亮红润的肉软烂酥香,可这么烂,却一点没碎,看着就叫人流口水。秤砣他们蹲在外面,看得眼睛都直了,有这么好的肉吃,太好了! “团圆,这叫啥肉,怎么还绑着呢!”秤砣一说话,哈喇子就流出来了。 “东坡肉。”这东坡肉由于没加一滴水,所以没有汁,团圆把肉上的麻绳剪掉,在盘子底放上焯软的白菜叶子,一块一块把肉码上。 秤砣三两步进来,大声嚷:“团圆,不用这么费事,直接盛在盘子里就行。” “就是,团圆。” 团圆却把菜和饭给那五个官差端了去,秤砣催她,“对,先给那些官差送去,省得他们找你的事。” 她一走,秤砣几个年轻的就伸着脖子往锅里看,锅里空空如也,一块肉都没了,个个顿时不满起来,但忍住了。 等团圆回来,看团圆就给他们一人盛了一平碗糙米干饭,顶上是几片破菜叶子,还有一人两个馊掉的窝窝头,他们顿时爆发了。 “团圆,你这是给我们吃猪食?亏咱们还是一个村子的,官差不把我们当人,你也不把我们当人?” “对,团圆,你这也太不像话了,是不是那些官差给了你好处?” 话刚落音,王财旺就从屋里出来,手上的鞭子往地上使力一抽,尘土飞扬,“嚷嚷什么,不想吃就饿着,惯的你们,还敢抱怨!头几年可就只有又冷又硬的窝窝头,还都照样干活,现在有热乎的干饭吃,一个个的还不知足?” 村民都低下了头,王财旺走到团圆面前,把碗递给团圆,碗里是白米饭和两块东坡肉,他高高在上道,“小姑娘,这是给你的,你做的饭,我很满意。” 村民们站起来,狠狠瞪了团圆一眼,走回了他们的破棚子。一坐下,秤砣就气不过地问:“爹,以前修河堤,真是吃冷的馊窝窝头?” “你以为呢,要是有好吃好喝的,修河堤又是好事,大家能不愿意来?”李大旺大口大口吃着糙米干饭和馊掉的窝窝头。在他看来,有口干饭,不是稀得能照清人脸的糙米粥,这就够好了。 秤砣看他爹吃的香喷喷,他咬了一口窝窝头,“呸”吐在地上,“爹,馊掉的,怎么吃!” 李大旺把李大花给做的锅饼拿出来,虽然是冷的,可用的是猪油,喷香,他一路上放在怀里,还挺软和,他掰了一块给秤砣,自己拿过馊掉的窝窝头吃起来。 其他当爹的,也拿出家里给装的吃的给儿子,自己吃馊窝窝头。 突然,李杏黄的弟弟大金“哎呦”一声,吐出一颗小石子,“娘的,干饭里有石子,俺的牙差点被硌掉了,我找团圆算账去!她给官差吃肉,给咱们吃这些猪食,还有没有良心!” 本来大家都一肚子火,被大金这么一说,好几个年轻的都放下碗,要去找团圆问清楚。 “都回来!”李大旺严肃地沉声说。 “大旺叔,团圆她这样做,是觉着里正不在,我们就拿她没办法,桃源村人没有她这样的!早知道她是这样做饭,当初咱们就不该帮秀才爷爷说话,你还差点被官差的刀捅了呢。” “就是,团圆简直是忘恩负义,大旺叔,咱们不能这么放过团圆这个白眼狼!” “找她去!” 几个人越说越气,就要往外冲。 当初团圆做出米花糖,被李杏黄说成是小骗子,站出来帮她说话的李有粮挡着门,不要大家出去,“团圆不是大家说的这样。刚才团圆看到大家被蚂蝗咬了,忙前忙后的,要是她真的光想着巴结官差,她大可以不管。” 也是,有几个人摇摇头,又回去坐下了,可大金牙差点被硌掉,一肚子火,一把推开李有粮,冲了出去。 气冲冲找到团圆,大金把团圆手里的碗夺过来,三两口吃了肉,就扭着团圆手去了他们住的破棚子,“团圆,当着大家的面,你说说你的良心呢,是叫狗吃了?今儿你说不清楚,看我怎么收拾你,说!” “大金,你放开团圆!”秤砣要过来推大金,却听着几个人接连惊呼起来,“诶,团圆,这是……” “嘘!”团圆用没被大金抓住的那只手,放在嘴边,叫大家别说话,朝破棚子外指指,大家都噤声了。 秤砣过来打掉大金的手,大金刚要跟秤砣干架,大银端着碗过来,跟大金嘀咕了几句,大金就三两步过去端起碗,拿着筷子搅来搅去,然后脸就埋进碗里大吃起来。 秤砣云里雾里,刚才大家虽然没去找团圆麻烦,可对团圆都是不满的,怎么这么一会,大家都对团圆笑眯眯的。 “你快回去吃。”团圆推推秤砣。 破干饭有什么可吃的,秤砣不动,却被他爹拉回去坐着,还叫他“好好”吃完糙米干饭,而团圆也催他赶紧吃,其他人也叫他赶紧吃。 秤砣没办法,只能闭着眼大口吃,吃到碗底,他惊呼,“肉?!团圆这里头怎么有肉?!” 李大旺一巴掌拍在秤砣头上,“嚷嚷啥,把官差招来,不光咱们没肉吃,团圆也跟着遭殃。” 第二百五十二章 桃源村人的善 “团圆啊,这是背地里给大家吃好的。咱们这些当叔的,都不是第一次修河堤,吃的啥心里都明白,团圆要是明目张胆地叫咱们吃好,那是害了她自己,也害了我们。”一个长得普通的汉子,说出了团圆的想法。 他是大族老的三儿子,也就是芯儿的爹,叫李初胜,长得不起眼,平时在村里也不怎么说话。这些都是他来前,作为大族老的爹告诉他的,他还愁没法告诉团圆,没想到团圆自己,就是按照他爹的话做的,团圆这孩子真厉害。 “是这样吗,团圆,那我们错怪你了。”大家纷纷说。 团圆完全没将大家之前的话放在心上,将心比心,要是换成她,辛辛苦苦干活,却得吃馊窝窝头,她也得破口大骂,骂才显得真。 团圆小心地出去看看没官差,回到屋里,就跟大家说,“大家以后还得接着骂我,骂的越难听越好!” “啥,团圆,你是不是发烧了?”秤砣三两步走到团圆面前,试试团圆脑门,凉凉的,惊呼道,“爹,团圆这是烧糊涂了!”不然哪有人会上赶着挨骂的。 “团圆,赶紧坐下,煮姜汤,对,煮姜汤!”秤砣不由分说摁着团圆坐下。 团圆说她没发烧,可大家都围了过来,个个摸她额头,都说她是发低烧,团圆是百口莫辩。 这时,官差来叫村民去上工,李初胜上前说团圆病了,希望官差叫她休息。 王财旺吃了东坡肉,正是心情好的时候,看谁都顺眼,大手一挥,叫团圆不用去河堤了,留下休息,于是团圆被迫成了一个“病人”,至于她的“病”,是她受不了官差不把村民当人看,连吃都不给吃好,她用冷水洗脸,叫自己冷静,才脑门凉的。 晚上这顿,团圆拖着“病体”,给官差做了肉羹和炒菜,而村民这边是清可见底的糙米粥和馊窝窝头,王财旺很满意。 他一满意,就话多:“小姑娘,这里就两间屋,一间是我们官差住的屋子,一间是那个破棚子,你想住哪间?” 饱暖思淫~欲,因为中午的东坡肉,因为这顿,王财旺又起了色心,而这里女的只有一个团圆。 团圆憨憨一笑,一张嘴,牙上沾着一根菜叶子,要多恶心有多恶心,说的话更是叫人倒胃口,“官爷,我还是跟村里人一起睡大通铺吧,我睡觉磨牙还打鼾说梦话,我还梦游,一梦游就打人。” “官爷,她说的是真的,我跟她家是邻居,她爷爷经常鼻青脸肿的,说是被她梦游打的,我发誓。”秤砣举起两根手指,一脸诚实地说。 王财旺挥挥手,那算了,叫团圆跟村里人一起睡吧,但撂下话,“从明天开始,把干饭改成稀的,饿不死就行!” 李二狗和秤砣两个脾气暴的,差点就窜上去揍官差了,被大家死死拽着拖回了破棚子,团圆继续中午的话题,给大家说为什么要继续骂她,“骂我是用来糊弄官差的,这样官差才不会怀疑。” “团圆,你的意思我们明白了,可你对大家这么好,大家骂你,那我们也太没良心了吧?” 恨一个人的时侯能破口大骂,感恩一个人的时候,那些话怎么能说的出口呢。 “你们得这么想,骂我就是保护我。” “俺们做不到。” 团圆无奈地转圈圈,把所有人看了一遍,最后目光定在大金身上,“让大金来,你们就帮腔!” “这个行。”大家都点头。 大金站起来,连连摆手,“我不行,我做不到。”他还没不知好赖到那个份上。 团圆叉腰跺脚,两条英气的眉头皱的像两条蚯蚓一样,“不行也得行,就这么定了!” 大家哈哈笑着,“大金,你就听团圆的。团圆,定了,我们听你的,叫大金使劲骂你,怎么难听怎么骂。” “这才对嘛,你们就把我团圆说成大恶人就对了,这样我就能放心给你们吃好吃的。好了,吃饭吧。”这顿,团圆在糙米粥里没加肉,加的是捏碎的蛋,是从滚滚那里得到的最普通的蛋,可以让大家恢复体力。 团圆的饭,也是糙米粥和馊掉的窝窝头,窝窝头难以下咽,团圆小口小口啃着。 李大旺从怀里拿出锅饼,掰了一块给团圆,“团圆,你吃这个。” “叔,不用,我吃的下去。”团圆咬了一大口,嚼三两下,就喝了一口糙米粥硬生生往下咽,噎的她差点翻白眼。 馊掉的窝窝头叫李大旺拿过去了,“你这孩子,跟叔客气啥,叔都吃习惯了。这第一次吃,都吃不惯,秤砣也是。” 团圆手里被塞入锅饼,有人还拿出几块荷叶包的豆腐乳,“团圆,就着吃。” 每年来修河堤,大家都会从家里带点吃的,只要不叫官差发现,就没事。 吃完大家就和衣躺下。破棚子四面透风,土炕上只有稻草,其他人挤在一起,李大旺和团圆中间却空着一大块地方,还搬了外面的石料竖起来挡着。 “叔,我一个人不用这么大地方。”团圆怎么好意思接受,大家都那么紧挨着,连个身都翻不了啊。 李大旺没回答。屋里鼾声四起。 团圆抬头,她头上正好有一个破洞,月亮皎洁的光辉,洒进来,地上一圈一圈的,像是银子一样银白,可团圆莫名觉着这个夜很冷,她翻个身,面朝墙壁,几滴泪珠划过脸颊,像一条星河穿过夜空。 滚滚感受到了团圆的情绪,“团圆,你别难过,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 有千千万万的人在修河堤,吃的都是这样的馊窝窝头和只有几粒米的糙米粥,团圆已经让桃源村人吃的最好了。 “滚滚,还不够。”团圆觉着不该这样,可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第二天,艳阳高照,阳光洒在这么一大片汪洋的土地上,就像一个剥了皮的鸡蛋,白生生的,却泛着冷。 村民一早就被官差带去修河堤了,这里只剩团圆一个人,王财旺叫她只要做好饭,不用再干别的活了,让大家吃好就行。 这个大家,团圆不用猜,就知道是指的那些狗官差。 今天,官差们还想吃东坡肉。团圆煮上肉,就打算着给那些官差做什么,能叫他们吃的停不下来,没功夫去检查村民吃的什么。 团圆的目光移到筐子上,里面有些菜,她还没拿出来,她过去一样样摆出来,有几个土豆,底下还有一小袋细细的白面,跟雪花一样白,最让团圆没想到的是,里头还有个草编的篮子,她打开一看,竟然是鸟蛋,还个个是完好的。 “娘的,官差可真是官老爷,还有鸟蛋吃,不知道的还以为累死累活修河堤的是他们呢!”团圆气愤地骂道。 “团圆,这不是鸟蛋,是鹌鹑蛋。”滚滚纠正道。 管它什么蛋,团圆准备用这三样东西做一道菜…… 第二百五十四章 鸟窝饼 团圆从空间里拿出擦丝器,把去了皮的土豆和胡萝卜擦成细丝,这擦丝器也是团圆用财气值从滚滚那里换来的,擦丝比切丝方便多了。 擦成丝的土豆丝洗一下,慢慢往里面洒白面,抓匀后放在一边,团圆就进了空间煮肉。 依旧只加了盐,不过这次团圆不光煮了肉,还煮了十几个土豆,煮熟把土豆弄成一块块的,她才出了空间,煮糙米粥,热窝窝头。 东坡肉做好,团圆把锅刷干净,把拌上白面的土豆丝放进去,做成圆形的一坨,在中间挖出一个小窝,打上一个鹌鹑蛋。这是团圆从张妈给她的小册子上,看到的一道有创意的主食,叫鸟窝饼。 旁边一圈土豆丝真的就像鸟窝,中间是小小的鹌鹑蛋,团圆一边想着做给官差们吃,真是浪费,一边注意着,别让鸟窝饼糊了。 底部变硬,“鸟窝”里的鹌鹑蛋有点凝固,团圆就翻了个面,煎到两面金黄酥脆,里头的鹌鹑蛋凝固住,一个鸟窝饼就做成了。 有了经验,团圆这次一次放了五个鸟窝饼在锅里同时煎,就是这样忙的团团转,刚刚做好这顿饭,官差和村民就回来了。 鸟窝饼一端出来,即使知道团圆给官差做好饭,是不得已而为之,村民们看着也眼馋,特别是秤砣,俩眼珠子就黏在这鸟窝饼上拔不下来了,不能吃他得问问,“团圆,这个是啥?” “鸟窝饼。中间是鹌鹑蛋,外面一圈是土豆丝和面做成的饼,外头又酥又脆,里头是软软的。”团圆故意说的很详细,想激起秤砣心里的不忿。 谁知道秤砣张着大嘴深深嗅了一口,一擦鼻子走开了。 团圆:“……” 王财旺吃过的好菜不少,可这个鸟窝饼还是头一次见,叫四个官差从团圆手里接过去,还给团圆留了一张饼,就端进去了,不一会又出来个人端了东坡肉进去,看到房梁上挂的排骨,这个人眼珠转了几圈,走了。 团圆这才给村民们盛饭,大家端到手里就迫不及待回破棚子,三两口喝完糙米粥,就跟淘宝似的,翻来翻去,翻到肉和土豆,就跟捡到宝一样,大口大口吃。 从第一个,到排到最后的大金,没有一个人骂她一句,团圆急了,拉住急着回破棚子的大金,“你昨天可答应骂我了,骂我啊,快点。” 大金三两口喝完糙米粥,知道底下有肉,他觉着这都是水的糙米粥也香喷喷,他把碗递给团圆,“团圆,再给我来一碗糙米粥。你给官差吃啥鸟窝饼,给我们吃馊窝窝头,太不像话了。” 团圆:“……” 话还是昨天那个话,可这说的太平和了,根本就不是骂人。 “大金,你生气点。”团圆着急地小声教大金,纤细的手指往上抬,意思叫他拿出火气来。 大金两海碗的糙米粥下肚,喝了个水饱,一翻碗底有肉还有蛋,心满意足要回屋去吃,却被团圆拉着衣袖,他眨巴眨巴绿豆似的小眼睛,“团圆,你这样不对。” “还是不够生气,你想想自己昨天什么样。”团圆皱眉道。 大金扯出袖子来,苦着脸,“团圆,我想不起来了。” 这样下去不行,今天不露馅,早晚会露馅的,团圆就拿出了泼妇骂街的架势,指着大金的鼻子骂道,“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啥德性,还想跟官差吃的一样,做春秋大梦去吧!给你口吃的,你就乐去吧!” 团圆自己听完,都怒了,结果大金瞅了团圆一眼,轻飘飘说了一句,“团圆,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别说屎啊屁的,不好。” 团圆拿着锅铲,急的来回转圈,怎么挨顿骂这么难呢! 幸好李初胜走出来,二话不说把团圆臭骂了一顿,还说团圆再这样,回去就叫里正把她撵出村,跟团圆对着嚷嚷了一通。 团圆看到官差那屋的门打开一条缝,探出个脑袋来,她蹦着高吼,“我不怕,我是官爷请来做饭的,不是你们,我就听官爷的。” 她要是以前那个俏生生的团圆,说这个话,王财旺指定乐,可现在她是黑不溜秋的一个假小子,王财旺真怕被团圆赖上,就当没听到。 团圆朝李初胜挤挤眼,还得是初胜叔会演啊。演戏要全套,李初胜满脸怒意回了破棚子。 等吃完饭,每个人来放碗时,都朝着团圆从鼻子里重重喷出一声哼。 官差们拍拍团圆肩膀,说她饭做的特别好,团圆嘿嘿笑着,感谢官差。 到了晚上,秤砣跟团圆提意见,“团圆,你咋给我们吃的肉,光有咸味,一点不香呢?” 团圆白眼翻上天,“你这么有意见,怎么中午不骂我呢,差点官差就起疑了。” 秤砣咧着嘴笑,他爹说修河堤能撕下人一层皮,可他这两天下来,身上似乎有使不完的劲儿,肯定是团圆的功劳,他哪好意思骂团圆,“你又没做坏事,我骂不出口,你先说说啥时候偷偷给我们做那个东坡肉?” “你也知道得偷偷做,东坡肉那么香,香味能飘出二里地,那叫偷偷,官差能闻不见?到时候我就得卷铺盖走人了。”团圆有时都怀疑秤砣的脑子,真的是一块铁的秤砣,就一点不会思考。 被团圆这么一说,秤砣心里才涌起不安来,他恶狠狠地道,“团圆,等咱们回去,你一定得给我做东坡肉,做个十斤八斤的,我要吃个够。” “行。”就是什么时候能回去啊,团圆忧愁地想。 村里人在河堤上干了两天,好不容易堵住一个大口子,听说又被湍急的水流冲开了,又得重新来。 李大旺听团圆说肉,他却想起了另一个问题——连着两天,团圆都给他们吃肉,昨天一个人碗里更是至少有二两,全村除了团圆,有七十六个人,他算了算,得十五斤的肉,“团圆,你做了这么多肉给我们吃,官差不会发现?” 李大旺这么一说,大家都为团圆担心起来。 “团圆,我们不用顿顿吃肉也没关系,你还是别冒险了。” “对啊,团圆,听大旺这么一说,你这么做,太危险了。” 要是叫官差知道,团圆把本该官差吃的肉给了他们吃,肯定不会放过团圆,他们可不想看团圆被抓。 团圆大手一挥,说没事,她有的是法子叫官差看不出来,毕竟她用的是空间里的肉,该给官差吃的肉一点没少。 “团圆,真没事?”大家还是不太放心。 他们想吃饱修河堤,可要是要用团圆的安危来换,他们宁肯饿着肚子,勒紧裤腰带修河堤。 桃源村人,从来就不会牺牲任何一个村里人。 “真没事,我发誓。” 大家看团圆很轻松,不像撒谎,都信了,只除了一个人,李大旺。他是杀猪的,明白十五斤肉是多大一块,官差现在没反应过来,可早晚会反应过来的。 “团圆啊,你以后把肉跟蛋一样弄碎,加一点就成了,不用加那么多。”团圆这孩子犟,李大旺怕一点不让团圆留出来,她不听,只能叫团圆少加点。 团圆答应了,空间里就一头大野猪,杀了光肉是三百多斤,河堤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好,是得省着点吃,蛋,以后也得少加点。 躺下来,从头顶上的破洞看着暗淡的星星在如墨的夜空拼命而无力的闪着光,团圆想着爷爷,慢慢睡着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知府要来 半个月后,河堤上的大口子基本都堵住了,只剩最后的加固和增高堤坝。本来以为坚固的河堤,在一个多月的连绵大雨中,变得不堪一击,故而朝廷决定增高,这是好事情,可却苦了修河堤的人。 村里人带的吃的,都吃完了,就连团圆空间里的野猪肉和蛋也快没了,团圆由每天中午给大家吃肉,晚上吃蛋,改成了三天给大家做一次肉,蛋一周吃一次。 就是这么省,团圆仅存的五百八十八个财气值也用光了,都换成了滚滚的蛋给村里人吃,她还反过来欠着滚滚八十个财气值。滚滚说,最多再给她二十颗蛋,这还是看在现在这个情况特殊的面子上。 不光肉和蛋要告罄,就是团圆收在空间里的土豆也要吃光了,团圆在空间里又种上了土豆,“滚滚,要几天才能吃上土豆啊?” “团圆,你要是想让土豆赶紧长大,可以浇那条溪里的水。” 直到这时候,团圆才知道那条溪流的水能加速庄稼成熟,而且跟草垛子不同,用这水浇灌种出的庄稼可以拿出空间。 团圆立马问滚滚怎么不早告诉她,滚滚说早告诉她也没用。因为这条溪流叫甘露溪,就跟观音净瓶中的甘露一样,这溪流的水是用来救苦救难的。没有灾难时,这溪水就是浇了,也只是普通的水,只有在这种时候,甘露溪的水才能起到作用。 “团圆,这空间里自有一套严苛的规则,我呢,相当于这空间的发言人,告诉你空间里的变化。这土豆,也不是说村民修河堤,你就一直能用甘露溪的水来浇灌。”滚滚从醒来到现在,它也在一步步想起空间的一些事情。 团圆没太弄懂滚滚的话,不过她照着滚滚说的浇上了甘露溪的水,结果第二天土豆就长出叶子,三天以后开花,六天后,滚滚就帮她收了土豆,这才避免了村里人饿肚子。 不过这之后没几天,送菜的又来送菜,这回却来了十个人,挑来了十担子菜,说的话让团圆抬头往西边看,她怀疑太阳今天是从西边升起来的,她结结巴巴问,“官爷,你是说……说这七担子菜都是给村民的,官爷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其实七担子菜给村民,这还不是最让团圆吃惊的,最让她吃惊的是,这七担子都是“正常”的米和菜,窝窝头不光没有馊,还是白面做的,又大又软,菜呢,都是完整的一整棵一整棵,水灵灵的,这还不止,还有一大块猪肉,能有个五斤,叫团圆如何能不吃惊。 送菜的头儿看团圆一副愣头青的模样,哈哈大笑,“傻小子,谁有空跟你开玩笑,记住了,那七担子都是给劳工的。行了,我们走了。” 十个送菜的人走了,团圆看着这七担子菜,觉着太不寻常了,官府怎么会突然对村民这么好呢。 这还不算完,更让团圆大吃一惊的是,五个官差回来后,特意过来看了菜,王财旺更是叫团圆从明天开始,就做这些给村民吃,说完,他嘟囔了一句什么,团圆没听清,他又叫团圆从晚上这顿就开始。 说完,五个官差吊儿郎当走了。 团圆立即问滚滚能不能听出王财旺刚才嘟囔的是什么,滚滚道,“团圆,知府要来视察了。” “怪不得呢。”原来是怕被知府发现啊。 晚上大家一起吃着有肉有菜,有滋有味的饭菜,团圆就跟大家说起这件事,秤砣摸着光头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呢,今天官差态度特别好,不光没挥鞭子,连骂人祖宗的话都没说一句,原来是有大官要来,装模作样呢!不过管他呢,有好吃的就行。我希望那大官永远别来,这样咱们就天天能吃好了。” “也对,希望那大官到咱们修好河堤,都不要来。”大金倒了菜汤进粥里,大口喝着,刚咽下去就附和道。 团圆却不这么想,她有个冒险的想法,不过得好好计划一下,她咳了一声,大家都看着她,团圆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李初胜吃了一惊,叫秤砣和大金先别吃饭了,去门外看着,官差过来就学鸟叫,等两人出去,他才对团圆摇摇头,“团圆,要是来的知府和县令官差他们是沆瀣一气呢,就是不是,官府以后也会给咱们村穿小鞋。” 桃源村就在那里跑不了,官府想收拾他们太容易了,多收点公粮,苛捐杂税多“照顾”着他们,他们就得叫苦不迭。 这个团圆想过,她和滚滚这一天都在想这件事,滚滚觉着她该抓住这个机会,叫知府“不经意”地知道河堤上的情况。 “你们别说官差叫你们没吃没喝,你们就是还骂我,到时候知府肯定得了解事情真相,这样一来,错就不在大家身上了。”这是滚滚想出的一个比较稳妥的办法,不会牵连村里。 “不行,绝对不行!”李初胜立即站起来反对。 “怎么不行?”团圆也站了起来,跟李初胜面对面。 李初胜平时平平无奇一个人,这时却整个人都带着压迫感,让一屋子人的目光不自觉地都看向他,他走了两圈,重新坐下来,眼神扫过大家,最后定在团圆身上,团圆跟着坐下,他沉声问道,“团圆,要是官差把过错都推到你身上,让你当替罪羊,那你也许得被抓起来关大狱。” “对啊,团圆,那些官差肯定做的出来。饭是你做的,错就在你,你自己摘不干净。”李大旺把手放在团圆肩膀上,使劲拍了两下。按照团圆说的做,相当于把团圆推进了火坑,他回村怎么有脸见秀才叔,不行,绝对不行! “团圆,你听你两个叔的,官官相护,咱们还是忍忍算了。年年修河堤都是这情况,每年也都有当官的来河堤上视察,没用的!”这话是从暴脾气的李二狗嘴里说出来的。 他这人眼里容不得沙子,遇见不平事就要动拳头管,可在当官的面前他从不敢。 团圆绷紧着脸,目光坚毅,这是最好的机会了,这不光能帮助桃源村人,也能帮助其他修河堤的人,“叔,我听说知府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他这次下来,就是查水利的。” 李初胜哼了一声,团圆还是太天真了,“团圆,知府是好官坏官,我不清楚,但县令呢,那也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李初胜咬重了“爱民如子”四个字,口气里都是讽刺。 “就是,团圆,你说的办法不能试,知府他要是真有你说的这么好,就是咱们不走这一步,他也会知道的,这事没商量。” “对,团圆,没商量。” 除了外面的秤砣和大金,剩下的七十四个人都不同意团圆的主意,团圆以一敌七十四,只能认输…… 第二百五十六章 知府苏道 滚滚忍不住地问,“团圆,你怎么知道知府是个好官的?”它和团圆总是在一起,可没听到有人和团圆说知府的事,它也没说过这话。 团圆是自己分析出来的,要是知府跟这些官差是一丘之貉,官差根本就不用知道知府要来,就给村民送来好米好菜,做给知府看。 滚滚:“……” 它不知道说团圆什么好,村里人说得很对,团圆这是在拿自己冒险,官场上的事,怎么能是团圆想的这么简单呢。 团圆听着屋子里如雷的鼾声,打了个呵欠,“滚滚,我离开爷爷已经有十七天了,好久了。”说着,两滴泪淌过团圆的脸颊。 旁边的土墙上,团圆用树枝画上了十七道杠,虽然她心里清楚记着天数,可她还是每天郑重其事地再画上一道,每一道都是她对爷爷的想和念。 滚滚说李秀才很好,他也想团圆,“团圆,村里人的担心是对的,他们怕对你爷爷没法交代,才不想你冒险,但你要揭发村民吃不饱,更对,即使知道了村民的担心,我还是这样说。你有空间,有我滚滚,你说出来,不会有事的。” “是吗?”团圆叹息一声就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村里人吃上了团圆做的有肉有菜的饭,不再“骂”团圆。 三天后,县令方仕德果然同一个高大,一脸正气的男人来了,这个男人应该就是知府。 之所以团圆这么确定,是方仕德在这个官员的面前是既小心又谨慎的。 几个人把村民住的破棚子和官员住的屋子看了看,就朝团圆做饭的这个棚子走来,进来让衙役把筐子里的菜都拿出来看,还问团圆哪些是给村民吃的,团圆指出来。 她低着头,悄悄瞅了一眼那个知府,自始自终都看不出什么情绪,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滚滚,他是知府吧?”团圆问滚滚。 滚滚说那个就是知府,姓苏,名道,是刚上任的知府,其他的它也不知道。 知府苏道闻着这一屋子的香味,两口锅里都是蒸腾的热气,很是满意,他问道,“你是做饭的?” 苏道这个人不会笑,以前他笑起来被人说凶恶,久而久之他就不笑了。 就像现在,明明他是想好好跟这个做饭的说说话,谁知道一问完,县令方仕德就赶紧抢着回答,还一头冷汗。 苏道知道,他这副凶恶的面孔,又一次吓住了人,他悄叹了口气,却听到面前这个黑不溜秋,不起眼的做饭的小子,呲着大白牙,大大方方回答,“官爷,我是做饭的,我来自桃源村,我……” 团圆还要说下去,被方仕德身边一个精瘦,留着两撇八字胡的中等个头的男人拉去了一边,警告她,“问你什么,你答什么,没问你的,不要说。” 团圆傻愣愣地点头,回头一看,知府已经跟县令走了出去。 “滚滚,刚才训我的男人是谁?”团圆的心思都被这几个人吸引了去。 滚滚说那个是县令的师爷,姓阎,阎良文。 阎良文警告完团圆,被衙役进来叫了出去。 团圆偷偷回头,看到几个人往官差住的屋子走,她提起旁边一桶泔水,低着头疾步走出去,靠三个人越来越近,却见知府一个人先进了屋,县令和师爷在门口说话。 团圆竖起耳朵仔细听,听到县令问刚才在河堤上怎么没见到李平才,而这里也没有他,“难道他没来修河堤?” “大人,王财旺不敢阳奉阴违的,兴许是刚才那些村民都低着头,咱们没看清,他绝对来了。”师爷阎良文轻声说。 县令方仕德微微颔首,跟师爷刚要进官差住的屋子,却猛地回头,看到团圆傻愣愣地站着,手里提着一个散发出难闻气味的破桶,他眼里翻涌出嫌恶,“你在偷听我们说话??!” 团圆嘴张张合合,一句话说不出,她整个人都震惊住了,眼前的人,景色和时间都仿佛停止了,她脑袋里想到的只有一个,县令怎么会知道自己爷爷叫李平才呢,桃源村的李平才,除了爷爷没有第二个人了,怎么会,怎么会! 方仕德看团圆不说话,眼里的嫌恶越来越重,刚要叫衙役把团圆抓起来,好好问清楚她跟在后面要做什么,却听到屋里知府的声音传出,想到还有知府在,他一甩袖子进去了。 团圆呆站了半天,手里的桶“砰”一声掉在地上,泔水迅速渗进地里,正如她此刻的心一样,有无数的想法,却哪个都抓不住。 哆嗦了一下,团圆同手同脚往做饭的棚子走,桶就那么倒在地上,她也没管,路上还摔了一跤,她回到棚子里坐下,灶口里的火暖烘烘的,她却蹲在那里,紧紧抱着双臂,反复想的就是,爷爷和县令是相识的?! “滚滚,你能听到他们说什么吗?”团圆问完,整个人一动不动。 “团圆!”滚滚大声喊她,一声又一声,不知喊了多久,团圆才恍若隔世般回神,“滚滚,你能不能知道我爷爷和县令之间的事?” “这个我无能为力,我只知道他们在说县内各处河堤修缮的进度,此段的进度是最快的,知府说要留在这里,听官差说说经验。”滚滚听到的就是这些。 这里的河堤修的快,当然是因为团圆在粥里加了它的蛋,让那些村民修河堤跟不知道累一样,自然修的快。 团圆不想听这些,她就想知道,为什么县令会问起爷爷是不是在修河堤,“滚滚,他们没说到爷爷?” “团圆,没有。县令知道你爷爷也不奇怪,他们也许是一个书院读过书,严明安之前的先生张八斗,不是也认出了你爷爷吗?”滚滚尽量解释的合情合理一些,让团圆不要纠结在县令和李秀才的关系上。 “团圆,他们要在这里吃饭,你还是想想再做些什么吧。” 滚滚话音刚落,就走过来一个衙役,叫团圆多做些菜,有官老爷也要在这里吃。说着,衙役看见房梁上的排骨,“那是什么?” “腊排骨。”团圆先把爷爷的事放在一边,回答道。 这东西,衙役连听都没听过,觉着是个稀罕菜,叫团圆把腊排骨做了,“再多炒两个菜。”说完,衙役回去官差的那屋门口站着了。 团圆麻利地把腊排骨拿下来,正好锅里的珍珠丸子也蒸好了,团圆把腊排骨洗干净,放进锅里煮。 刚出锅的珍珠丸子真如珍珠般晶莹剔透,这道菜虽然团圆是第一次做,其实也简单,就是把杀出水分的萝卜丝,剁碎的猪肉加青红椒丝调味后捏成丸子,在外面滚上提前泡好的糯米,然后上锅蒸,蒸熟就是珍珠样的丸子了。 锅里的腊排骨煮好,团圆捞出来剁成小块,加了豆豉、辣椒和蒜之类的略略一炒,然后就盛出来,等会放在锅里蒸,而锅底,团圆做了油糯饭。 第二百五十七章 油糯饭 这油糯饭说是饭,但不比一道菜费工夫少,可以说是一场大戏。 先把腌制过的猪肉中的肥肉炒出油脂,趁着香味四溢,赶紧放瘦肉炒变色,就放入各种切成丁的食材,香菇是必不可少,白萝卜和胡萝卜是相当占分量的两样,还有一样不可或缺的就是土豆,这些都炒的油汪汪,调好味就可以盛出。 接下来就是主角糯米登场了。油糯饭必须用糯米,第一步的处理是最耗费耐心的,要把糯米在锅里用文火炒一刻钟,要不停翻炒,直到糯米炒的焦脆,激发出它谷物本身的醇厚香味。 这香味让秤砣跟小牛犊子一样,恨不得用犄角撞开门,冲过去看看团圆这做的是什么,这么香,可惜官差说了,叫他们老老实实待着,不准出去。 不让出去,秤砣就来回转圈,脚底差点叫他生出火苗子,口水都快泛滥成灾了,他才停下,拉着大金问,“诶,你说团圆自打来了这里,怎么厨艺突飞猛进的!” 大金哪里知道这个,他就知道肚子里唱空城计,他要吃饭,“兔子能飞,秤砣你犯傻了?”大金把手在秤砣眼前摇了摇。 秤砣:“……你可真是目不识丁!” 李初胜闻着这香味,却脸色沉重,团圆这孩子该不会要一意孤行吧。 “唉!”他重重地往土墙上一拍,大金和秤砣都不解地看向李初胜,初胜叔这是咋了。 团圆这边,糯米终于炒好,她放入刚刚炒好的配菜,加水焖上,上面蒸着腊排骨。 这时村民的饭已经熟了,除了万年不变的窝窝头和粥,团圆给大家也做了珍珠丸子,不过是肉少,萝卜丝多,她站在门口喊开饭了。 县令和知府在他们屋里,五个官差只能站在门外,听到团圆喊,他们过去叫村民出来吃饭。 李初胜本来想对团圆说的话,看到他们,又咽回去了。 村民领完饭,王财旺立即搓着手问团圆,他们的饭还要多久才好,实在是这香味太香了,比前几天做的东坡肉还要香上一百倍,这么近了闻,更是折磨。 团圆咧着嘴乐,“官爷,这就好了。” 团圆掀开锅盖,在模糊的蒸汽中,当先勾人的就是香味,蒸腊排骨的麻辣鲜香,油糯饭中温和的肉香菜香饭香,氤氲的都是香味,香味飘出去,叫屋子里的苏道都停下话来,闻了一闻。 这边的王财旺眼里迸发出激动的光,看着面前的饭菜,他已经可以想到自己官升一级,不,是三级了! “小姑娘,你赶紧盛出来,别叫屋里头的大人们等急了。”王财旺迫不及待地说。 团圆却不忙拿盘子,而是拿出几张洗干净的荷叶。这荷叶原本是垫在筐子底的,她把油糯饭放进去,包成团。 王财旺都看糊涂了,这是做什么,难道叫县令和知府吃荷叶?!他刚要问,就见团圆把荷叶展开,铺在盘子里。 “妙,妙的很!”王财旺忍不住拍巴掌,知府的喜好他不知道,可县令最喜欢这种“阳春白雪”的感觉了。 这样包过的油糯饭,多了荷叶的清香,团圆就不信那个知府能不满意。 “好了,官爷,可以上菜了。”团圆说着,自己端起一盘菜,却被官差抢去了。 王财旺更是端着他最看好的油糯饭,指着灶台对团圆说:“你留在这,再炒两个青菜。” 团圆本来是想进去见知府的,但还是乖乖把菜交给了官差,回去炒青菜。 只是一道青菜还没出锅,就有两个衙役过来,把团圆手里的锅铲夺过来扔在地上,不由分说押着她去了官差的屋。 团圆挣扎,“我就是个做饭的,什么都没做。” 可衙役只黑着脸押着团圆,叫她老实走。 滚滚安抚团圆,“团圆,是因为县令不满意那道腊排骨,叫你去问话,你别怕,到时候你先叫知府尝,再借机说村民吃得很差。” 团圆明白了,老老实实跟着衙役走。 这么大动静,村民们也听到了,秤砣撂下碗,就要冲出去,“衙役凭啥抓团圆,我出去跟他们拼了!” “坐下,秤砣!”李初胜紧紧握着筷子,手上一条一条的青筋,咬牙道。 “初胜叔,咱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团圆被抓啊,团圆可是叫你一声叔的。”秤砣扯着脖子嚷。 李大旺把儿子摁着坐下,秤砣跟一头蛮牛一样要起来,李大旺把他死死摁住,“秤砣,你初胜叔不是那样的人,初胜,你说说怎么办。” “等等看。团圆做的饭有多香,咱们都闻到了,那些大官也是人,能闻着这香味说瞎话?兴许是要请团圆过去,奖励她呢。先别冲动,等等看。要是团圆真是被抓,咱们肯定得救她。”李初胜额头冷汗涔涔。 就是怕会变成这样,他才制止团圆说出真相的,如今他只能求团圆没事,不然秤砣这几个年轻的指定要闹出事来。 秤砣被李大旺摁着,呼哧呼哧喘,眼里要喷出火来,“初胜叔,你就是胆小怕事,还看啥,要是好事,那些衙役会把团圆推搡着押过去?谁家请人,这个请法?” “秤砣说的对。”大金也要撸袖子。 李初胜重重一拍桌子,盘子碗都震动起来,“听我的,现在都不准出去!” 他的目光像锥子一样锐利,大家都安静下来。 团圆已经被带进屋,县令方仕德一见到团圆,就指着那盘黑不溜秋的腊排骨问她这是做的什么! 方仕德自诩是读书人,看到珍珠丸子和油糯饭时,很是满意,等看到烟熏火燎,黑的没法看的腊排骨,就让衙役把团圆叫来,他要好好问问这个做饭的,到底怎么想的,这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都端上来。 “官爷,这是蒸的腊排骨,是用……” 方仕德打断团圆的话,“你怎么做的我不管,这是熏黑的吧?” “是。”团圆先是烧了稻草来熏排骨,后来就挂在了灶台上面,确实是烟熏火燎。 方仕德压着火气,“熏的这么黑,你端上来。对我们你都这样,对村民呢,你是不是不管香的臭的,都做出来给他们吃,谁叫你来做饭的?” 团圆不说话,滚滚说方仕德这是在杀鸡儆猴,叫她别怕,那只鸡是“王财旺”,不是她。 果然方仕德叫王财旺进来,王财旺被人推进屋,他就大喊冤枉,汗如雨下,噗通跪下,“大人,一切都是这个做饭的自己的主意,我……我压根不知道她做的是什么,我才刚回来啊,大人,我冤枉。” 王财旺不停擦汗,连团圆叫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县令刚要再发难,却见知府夹了一筷子腊排骨就吃,县令愣了,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知府吃完一块腊排骨,又扒了一大口油糯饭,抬头见县令睁大眼看着他,他点点那盘腊排骨,“方县令,你也吃,这可是好东西,本官以前只有过年能捞到吃。小子,你从哪里学来的?” 这声小子,叫的是团圆。 第二百五十八章 揭发(上) 知府苏道的老家就做这种腊排骨,他小的时候确实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到,长大后他离开家乡,却再也没吃到这道腊排骨,现在吃到,他觉着自己整个人生都圆满了。 “嗯,很地道。”不止地道,简直是一模一样。苏道这人豪爽,一块一块又一块,吃的是停不下来,不光是停不下来,这个辣,这个咸,他差点喜极而泣,幸亏他这张凶恶的脸帮了他,没人看出来,不过声音里带着激动,跟洪钟似的,指着两个衙役,“放开他,小子你过来。” 两个衙役一时傻住了,这是个什么情况?!刚才县令发了那么大脾气,好像这腊排骨是毒药一样,他们两个浑身直冒冷汗,还怕团圆说出来是他们让她做腊排骨的,可是看知府左一块右一块,却吃得挺欢。 算了,听知府的,知府官大!两个衙役放开了团圆。 知府朝团圆招招手,团圆大大方方走过去,把刚才知府问的问题回答了,说是村里新去的一户大户人家的厨娘教她的。 知府哈哈大笑,“你说的是严家吧,方才你说你是桃源村人?” “官爷,你怎么猜出来的?”团圆笑嘻嘻地问道。 苏道这辈子都是被小孩怕,这乍然有个半大不大的“小子”不怕他,他就想多说两句,“本官当然知道了,严家三夫人带着儿子去了桃源村,当时可是轰动得很。” 原来是这样。团圆没看到有人来村里找严家人,还以为没人知道他们在桃源村呢,原来是知道而没人在乎。团圆想到当初问严明安,他是怎么长尾巴的,严明安轻飘飘说出的那番话,里面是有满溢的落寞吧,她心里升起迟来的心疼。 知府苏道看团圆不回答,还以为团圆也被自己吓住了,摸摸脸,叹口气。说来苏道长相是硬朗,但不是胡子拉碴,可就是五官组合起来,就成了凶恶的面相,他也没办法。 团圆把心里对严明安的心疼压下去,继续说道,“官爷,这道既是饭又是菜的油糯饭,你觉着怎么样?” “这叫油糯饭?名字起的好,这是糯米吧,香味不一样,怎么这么筋道?”知府听团圆问,夹了一大筷子,连连点头。 团圆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这个知府知道的还不少,她道,“官爷,这个糯米我是炒过的再蒸,所以才这么筋道。” “是这样?不错,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这样的饭,饭菜一体,猪肉的香,香菇的鲜,红白萝卜的甜软还有土豆的香糯,都渗透进了米里,小子,你这饭做得好。”苏道赞不绝口。 对面的县令方仕德尴尬坐下,他听着知府这些话,觉着句句都是在打他的脸。他把腊排骨说的一文不值,可苏道呢,却说成了千金难买一样,关键人家是知府,而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方仕德想苦笑。 团圆却喜滋滋的,不是因为夸她饭做得好的人是大官,而是这个人说的对,他是用心在品尝自己做的饭。 苏道饭量大,吃完一盘油糯饭,又吃另一盘,对底下的荷叶也起了兴趣,“小子,为何这饭底下要铺张荷叶,还要包成团,对了,你叫什么?” “团……” 团圆刚要说,滚滚急忙拉住她,“团圆,别说真名,这样就是知府走了,县令想找你麻烦,也不好找。” 团圆眼睛提溜一转,黑不溜秋的脸上扯出一个憨厚的笑容,“官爷,我叫李才。这油糯饭本来是做了带去田间地头,用来做午饭的,包荷叶是为了方便携带。” “好办法,要是给修河堤的村民每人带上几个,就不会有人饿昏在河堤上了。”知府觉着这道油糯饭值得在河堤上推广。 就是现在!团圆低下头,又使劲摇摇头,“官爷,我觉着不行。” “为何不行?你不愿意教给别人?”知府声音冷了点,他还以为这孩子纯朴,没想到啊,他看错了。 团圆说她愿意教,“官爷,我有东西给你看,看了你就全明白了。” “什么东西?” 团圆说东西在棚子里,她去拿一下,知府挥挥手叫她去。团圆回到棚子里拿了东西。 大金一直在注意看外面,见到团圆,惊喜地回头,“团圆出来了,她没事!诶,她怎么又往回走!” 秤砣听了这话,坐稳当了,“爹,你放开我吧,团圆没事,我不出去了。” 秤砣端起冷掉的饭,大口大口吃起来,香,这饭真香! 李初胜却脸色愈发凝重,团圆是真的要揭发出那件事了,他喃喃道,“团圆,你怎么这么不听劝呢。” 团圆重新回到官差住的屋子,把手里的袋子打开,里头是馊掉的窝窝头,腐烂的菜叶子还有团圆没来得及捡小石子的米,还有一碗用这米蒸出来的饭,知府脸色大变,一拍桌子,站起来,“这是……”其实不用问,他就懂。 “官爷,这就是平时村民吃的饭,这碗饭,就是用这米蒸出来的,我还洗了三遍。”团圆是临时想出的这主意,比起光她说,这碗饭更震撼人心。 知府端起那碗饭,小石子一粒粒清晰可见,他尝了一口,根本就没法吃,能硌掉牙。修河堤的村民大多面黄肌瘦,他以为是吃不饱,却原来吃的是这个! “方县令!”知府沉声叫道。 苏道的恶人脸,再加上他浑身散发出的怒气,县令方仕德浑身抖得如筛糠,嘴也跟秋风中的落叶一样哆哆嗦嗦,“大人,这事我……我不知道,是官差做的,我也被蒙在鼓里。” “官爷。”团圆又开口了。 县令方仕德恨不能撕了团圆,“大人,这个做饭的李才,他也脱不了关系。” 方仕德是疯狗一样,见谁咬谁。 团圆早知道自己会被拉出来当替罪羊,所以她一点不慌,甚至没管县令的话,继续自己刚刚未说完的话,“官爷,其实村民连这样都是小石子的干饭都吃不上,只能喝粥,粥里米粒都数的过来,粥上漂几片烂菜叶子,配上馊馒头,一日三餐,天天如此。” 团圆话说完,知府砰一声坐下,撑着头,半天没说一句话。 河堤上的口子堵住了,这官员心里的口子呢! 知府苏道重重一捶桌子,桌子裂开,就如之前洪水中的河堤一样,毁于一旦。 “李才,你跟本官来!”知府大步走向村民住的破棚子,明明是一个四处透风破烂的棚子,刚才他怎么会觉着这些修河堤的村民吃得好,住的好呢? 团圆跟在后面,觉着自己像是一个开山人,这次在山上挖出了一个小洞…… 第二百五十九章 揭发(下) 看到团圆没事,李初胜长长呼出一口气,只是还没等他的心放下来,就听这突然出现的大官,问他们之前是不是一直吃的是馊掉的窝窝头,稀的能照清脸又都是小石子的糙米粥。 秤砣一根肠子通到底又年轻气盛,听大官这么问,他扯着脖子就回答,“当然是……” 这个“是”说到一半,他爹李大旺死死拽着他,还狠踩了他一脚,他把话又咽回去了。 “不是,官爷,我们一直有肉有菜吃,大米窝窝头更是管够,从来没挨饿过。”李初胜低着头不停顿地说。 团圆知道初胜叔这是担心她,才这么说的,她走到李初胜面前,抓着他的手,轻声说:“初胜叔,你说真话吧,官爷都亲自来问了,我不会有事的。” 李初胜肚子里的话到了嘴边,转了又转,说出口的还是刚才那番话。 这就是一个村的人的帮衬啊。知府苏道朗声道,“大家放心,有什么话尽管直说,就是我苏道离开了白山县,也会保证你们不被人打扰,能继续过安稳日子。” “初胜叔,你听到了吧,你就说吧。”团圆恨不能撬开李初胜的嘴。她知道,李初胜不松口,大家是不会说出实情的。 “我说的就……就是真的。官爷,你别听这小子的,他就是跟官差闹了点矛盾,才说混账话的。官爷,我们没有天天大鱼大肉,但也绝对没有饿肚子。” 知府叹了口气,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团圆急了,把李初胜拉到一边,小声说没有官员知道自己的真名,现在她又是这副模样,连县令都认为她是个小子,过后没人能找到她。 李初胜终于抬头,脚迈出去两步又收了回来,他还有担心,“团圆,别人不知道你是谁,还有那五个官差呢,他们清清楚楚。” “初胜叔,他们说了,自己会罪加一等,他们不会说的。”一旦说出来,会牵扯出爷爷一个秀才要服徭役,又由她代替这件事。 稍早听到县令的话,团圆敢肯定,让爷爷服徭役,是县令的主意,而让自己代替爷爷,县令并不知情。 李初胜这下真的动摇了,“团圆,真的可以说出来?”他当然也想把真相说出来,不说高尚地为了河堤上千千万万的人,只为了桃源村这些人,他也想说。 今年修河堤时间这么长,要不是团圆偷偷给他们吃肉吃蛋,早就有人倒下了,甚至……李初胜见过人就在他眼前倒下再也没起来,所以他不愿去想。 “团圆,叔说。”李初胜目光坚毅,向知府走去。 团圆却拉住李初胜,小声跟他说,“叔,我现在是李才,不叫团圆,你可别说漏了。” “叔知道了。”李初胜拍拍团圆胳膊。 朝着知府走近几步,李初胜“噗通”一声跪下,“草民李初胜,桃源村人,刚才……” 知府苏道两步过来,扶起李初胜,叫他不必跪,直接说就行。 李初胜感激涕零,拘谨站着,攥攥手,就说了他们之前吃的是馊掉的窝窝头,还有几粒米的粥。 李初胜一说,其他村民也说了。 知府苏道看着这些老实巴交又气愤的面孔,他相信这些话是真的,“你们敢不敢当着官差也这么说?” “敢。”秤砣站出来,李大旺这回拉都没拉住他。 “好。”知府苏道拍拍秤砣肩膀,他很高兴有人敢站出来。 李二狗想了半天,也站了出来,李初胜作为领头人,也站了出来。 李大旺咬咬牙,大着胆子也走出来,指着秤砣道,“官爷,我是这小子的爹,我代替他吧。” 秤砣虎目圆瞪,拉着李大旺到了一边,“爹,我长大了,能担事情了。团圆都敢把这事说出来,我还比她大一岁呢,也敢跟官差辫上两句,你别拦着我。” 李大旺看着面前的儿子,不知不觉间,儿子已经长大了,不是以前的熊孩子了,他欣慰地给秤砣整理整理衣领,放下挽起的袖子,“去吧,你初胜叔叫你说,你再说,多想想话该不该说。” “爹,我知道了。”秤砣雄赳赳气昂昂走回去。 知府带着团圆和李初胜他们回去时,县令一副斯文的书生样,仿佛刚才气急败坏的人不是他。 知府叫衙役把除了王财旺之外的另外四个官差带进来,四个人进来看到王财旺跪在地上,膝盖都软了,也跟着跪在地上,低着头。 知府把村民的话说出来,刚才一直木头样的王财旺猛地抬起头,一脸冤枉地说,“大人,这些人都是刁民,你可别被他们的话蒙蔽了!你没来之前,他们天天骂这个做饭的,你一来,他们又骂我们这几个官差,他们真的是刁民。大人,我发誓,我说的是真的。” “官爷,我们之前骂团……李才,是他给我们吃馊掉的饭,她该骂。”李初胜没否认,直接承认了。 王财旺爬起来,冲到李初胜面前,指着他的鼻子,“不是之前,你们是天天骂,大人来了,你们和这个做饭的,又穿一条裤子,你们有什么居心,说!” 秤砣挺起胸膛,粗声说:“我们就是修河堤的,能有什么居心,敢有什么居心,唯一想的就是修好河堤,赶紧回家!” 这话说得太好了,特别朴实,这就是千千万万修河堤的人的心愿,团圆都没想到秤砣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王财旺看这些村民牙尖嘴利,他转而指着团圆,“大人,饭是她做的,给村民吃馊饭全怪她。大人,我们是疏忽了,没提早发现。每天从河堤上回来,累的动都不想动,我们自己吃得好,就以为她给村民吃的也是一样的。大人,我是失察,可确实不是我叫她这么干的。” 团圆都想为王财旺这话鼓掌了,承认小错,逃过大错,看来这个人不光是好色,还是有头脑的。 “你放屁!”秤砣指着王财旺大嚷。 王财旺跟捡到了金子一样,高兴的差点蹦起来,“大人,你听到了吧,这些村民真的是刁民!” 秤砣举起拳头,团圆叫他放下,她指着桌子上的米,“官爷,假设一切都是我做的,我自己说出来,我是不想活了,还是我是大傻子?” “哈哈,团圆你不傻,是他们想把你当傻子看。”秤砣朝着王财旺呸了一口。 团圆继续说:“我一个做饭的,当然是官府送什么来,我就得做什么。我做的饭有问题我认,可我做的都是官府送来的菜。” “方县令,是这样?”知府刚才一直只是听,在团圆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很轻,却像千斤重一样压在县令方仕德的心上。 县令脸上的斯文一点一点龟裂,他捂着胸口一脸震惊地道,“大人,是……是官差和送菜的相互勾结,给村民吃馊饭,他们欺上瞒下,我……我也是才知道。” “方县令的意思是你是被蒙在鼓里的?那方县令肯定也不知道是这一处的官差这么胆大妄为,还是这河堤上这么多官差都是这样。”知府苏道利落抬起胳膊,朝外头一指。 只这么一处还好说,要是都如此,他方仕德这个县令就不必当下去了。 第二百六十章 功大于过 方仕德这下子也脱不了干系! 从在万家酒楼见到方仕德的第一眼起,团圆对这个人就喜欢不起来,不管外人把他说的多么好,团圆就是不喜欢方仕德看人的目光。 可方仕德能当上县令,就不是简单人物,他站起来恭敬道,“大人,是我失职,我会彻查河堤上所有村民的伙食,有问题的官差全都查办,绝对一查到底。” “方县令,那就由你来好好彻查这件事。”知府听到了他想听到的,没有再问下去。 方仕德的政绩斐然,每回来白山县,知府苏道听到的都是县民对方仕德的称颂,他还不打算罢黜方仕德的官。 知府喊进衙役来,把五个官差押下去,王财旺大喊冤枉,他觉着不公平,菜是送菜的送来的,做菜的是团圆,怎么到头来,有罪的成了他们五个呢,“大人,那她呢!” 王财旺不敢供出县令,刚才知府出去后,县令已经警告了他,让他想想该说什么,可团圆呢,不过是一个村民,他不需要怕。 团圆走到王财旺跟前,轻启嘴唇,王财旺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你”了半天,他跟被人掐住脖子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看见了,团圆虽然没出声,可那个嘴型说的就是两个字,秀才。 知府等了半天,等不到王财旺下面的话,叫衙役押他走,他和县令随后也走了,走之前他拍拍团圆肩膀。 他的手很有劲,看着没用力,却把团圆“壮实”的身躯拍的晃了两下。 人都走了,秤砣摸摸脑门,一手汗,都是官差说一切都是团圆做的,他紧张出来的,他也拍拍团圆那边肩膀,“娘哩,团圆,我还以为你也会被带走呢,幸好,幸好。” 团圆“哎呦”一声,“别拍这边肩膀,刚才那个官爷手劲太大了,这边麻酥酥的。” “不会吧,团圆,我看着官爷没使劲,不过那个人是大官吧,他拍了你肩膀,我也拍了你肩膀,那我这只手相当于跟大官握了手,嘿,我这几天不洗手了。” 团圆:“……哈哈!” 秤砣这么一说,就连李初胜都笑了,都没事就好。 这回官府很是雷厉风行,第二天,河堤上就来了新的官差。听滚滚说,这些人都隶属于知府。 同样是五个官差,刚来就找到团圆说,以后做饭就一起锅,不用分官差的和村民的。 不光是口头上说,这些官差是身体力行。村民住的破棚子,官差给重新修葺,不再四处漏风。听初胜叔他们说,官差就是在河堤上,还挽起裤腿子帮着干活呢。 几天后,送菜的来了,这回换了一拨人,送来的菜不再分给官差吃的和给村民吃的,都是一样的。 团圆现在不用再想法子偷偷让大家吃饱了,只需要叫所有人都吃好,更有劲修河堤。空闲时间她就努力养空间的牲畜,准备一离开河堤,就去镇上,卖给万家酒楼换银子,毕竟她还欠着滚滚财气值呢,自己来喂牲畜,能多得到一点财气值。 这天,团圆又进来喂兔子山鸡和小野猪。对两只小野猪,团圆格外照顾的格外细心,不光喂饲料,还给小野猪梳毛,给它们喝甘露溪的水,小野猪的毛色黑的油亮水滑。 滚滚在一边道,“团圆,你知道吗,县令因为整治河堤的乱象,更被称颂了呢?” 团圆拍拍小野猪,小野猪哼哧哼哧撒欢跑了。 团圆却因为滚滚的话气闷了。明明河堤上村民伙食的事,单凭几个官差,根本办不到,听滚滚说不光他们这里是这样,是大部分都是这样,可县令竟然能安然无事,还能借着这件事,又增加了功绩,她的好心情顷刻间荡然无存。 “滚滚,怎么成了县令的功劳,他就一点没受到惩罚?”团圆蹙着眉,觉着方仕德并不是大家口中的好官,他只是装的好。 “他被罚三年俸禄。”滚滚知道团圆讨厌那个县令,可那个县令怎么说呢,不是个好人,但作为官员来说,政绩真的好,就拿这次洪灾来说,白山县是死人最少的。 “团圆,你知道为什么张八斗和方仕德同样是举人,一个只是教书先生,一个却是县令吗?” 团圆揪了一把草,扔给兔子,“滚滚,你难道要说张先生不如县令有学识?” “不是的,团圆,当官需要的不光是学识,学识只是进入官场的门槛,当地方官还需要治理的才能。” 滚滚知道很难改变团圆对县令的看法,但如果对一个人的评价,十个人中有九个人说好,只有一个人说不好,这个说不好的人又说不出人家犯的错,那说不好的这人,肯定会受到冷言冷语的,滚滚不希望团圆遇到这种情况。 团圆知道治理好一个县,是需要能力。她想起很久以前,爷爷说她虽然聪明,但性格不适合官场,“滚滚,你的意思是我奈何不了县令?” “不是的,团圆,我是想告诉你,要想扳倒一个人,你得比他更强大。你找出他的一个错,他可能牵涉其中,但他不是一定就会没法翻身。官场上的人,功大于过就可。” 滚滚懂团圆,她揭发出村民的伙食差,是为了让村民吃饱,这不假,但团圆还有一点私心,她想要为李秀才出气。 “团圆,他跟你爷爷之间的恩怨,你还是问你爷爷吧,听你爷爷说了后,你再自己判断他配不配当这个县令,如果不配,那你就得先变强大,才能一步一步扳倒他。” “滚滚,你现在说话好有见解,跟我爷爷一样。”团圆睁着大眼睛,把滚滚上上下下打量一遍,还摸摸它的蛋身,甚至趴上去听听,就差把滚滚这颗蛋磕开,看看里头是不是变样了。 滚滚以前是因为团圆小,桃源村又没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它不需要表现的那么睿智,现在遇到了县令和知府,它当然得教团圆了。特别是团圆这是在河堤上,李秀才又不在她身边。 “团圆,你正经点,你说说你的想法。”滚滚跳开一步,躲开团圆的魔爪。 团圆来到河边,却发现溪水能映出她晃动的脸,以前溪水是淡粉色的,很漂亮,但照不出她的脸,“滚滚,这溪水……” “团圆,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滚滚打断团圆的话。 团圆捧起溪水,水从指尖流沙一样流出,“滚滚,我不敢问我爷爷。我十二岁了,知道我爷爷不愿意提他在镇上的那段经历。我爷爷病是好了,可我不想他伤心。” 她是爷爷看着长大的,爷爷在团圆心里,是不能也不敢失去的一部分…… 第二百六十一章 抓偷儿 小野猪跑过来,亲昵地拱拱团圆的小腿,团圆一抬腿,它就跑进了溪流里,团圆也坐在草地上,把脚伸进溪流里。 “滚滚,你说方仕德是功大于过,总有一天,我会让他功不抵过,到那时,他就当不成县令了吧?”团圆转头问滚滚。 团圆特别好的一点就是她要是现在做不成一件事,她会想办法以后做到,这点滚滚觉着特别好,“团圆,你说得对。” 这溪水很舒服,团圆都有点舍不得拿出脚了,她踢着水,重新问起刚才的问题,“滚滚,这溪水怎么像铜镜一样了呢。” 滚滚就给团圆说,这甘露溪会因为团圆做好事而发生改变,能映出样子就是第一个改变。 “团圆,这溪水不光能映出样子,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改变,你看着。”滚滚对着溪水说了声番茄酱,溪流里就升起一朵浪花,浪花就像是一面铜镜一样,不过这回不是照出某样东西的样子,出现的是滚滚之前给过她的番茄酱的做法。 团圆猛地站起来,高兴的忘乎所以,“滚滚,这个是……菜也能……” 虽然团圆说的不清不楚,但滚滚明白她的意思,“团圆,不管是菜还是调料的做法,只要你对着溪流问出来,它都能显出具体的做法,这个是类似于后世的投影仪,不过更先进。” “太好了,滚滚,那以后你告诉我的菜品,我都可以来溪边看到做法了?”团圆没想到,揭发了河堤上的乱象,最大的奖励会来自自己的空间。 “是的,团圆。” 以前团圆不是想看到画出的做菜步骤吗,现在是会动的“画”,可比那个更好。 团圆已经等不及地把自己知道的菜名,都对着甘露溪说了一遍,有些菜的做法跟团圆已知的不一样,不过都是更好的做法,团圆如饥似渴地记起来。 滚滚看团圆进来空间太久了,再待下去会耽误做饭,催她出去,“团圆,这甘露溪又跑不了,以后你也可以进来问,赶紧出去吧。” 空间里没有时间的流逝,团圆赶紧出来,忙着做饭。 吃饭时,大家都格外兴奋,河堤快要完工了,过不了几天,大家就可以回家去。 伙食是好了,但老婆孩子热炕头,河堤上一样没有,还是家好呀。 秤砣咧着大嘴乐,“团圆,你高不高兴,听我爹说,你晚上偷偷哭,是想你爷爷了吧,这下子你要见到他了,你今晚是不是得大哭?哈哈!” 要见到爷爷,团圆当然高兴,甚至想去河堤上,放开嗓门大声喊两句,可她也是要面子的,团圆扭开脸,“我才没有,那是大旺叔听错了,我是鼻子不通气,在吸鼻子。” “呦,还不承认,嘴硬,那行,等回村,我就跟秀才爷爷说,你在河堤上都不想他,你爷爷准得骂你是小没良心的。” “那我也跟婶子和李奶奶说,你晚上呼噜打得震天响,一点不想她们两个,亏你奶奶还说你是个孝顺的孙子呢?” “我……我睡觉也在心里……不是,是梦里想她们。” “我也在梦里想我爷爷。” 秤砣和团圆就斗起嘴来,一个撸袖子,一个瞪眼睛,反正是谁也不服谁,逗得大家哈哈笑,冲淡了离家这么多日的惆怅。 心情好,胃口就好,团圆喝了四碗粥,这样的结果就是半夜她憋的睡不着,她又不好意思叫醒大旺叔,一个人起来了。 今天是十五,圆润的月亮挂在黑成墨的天上,银白色的月光细密地洒下来,地上像是扑了沙子,团圆唱着歌壮胆。 “团圆,小心,赶紧进空间!” 滚滚突然大吼,团圆赶紧进了空间,进来前她觉着有人碰了她的衣角,“滚滚,怎么了?刚才是谁?” 滚滚让团圆去甘露溪边看,团圆来到溪边,溪水上映出外面的情况,是王财旺! 王财旺愣了半天,打了一个哆嗦,眨巴着绿豆眼,又揉了揉,嘀咕着,“见鬼了,那个小姑娘刚才明明就在这里的,我都碰到她了,人呢,人呢!”他转圈找。 “头儿!”有人喊王财旺,王财旺朝放石料的地方跑过去。 团圆认出在那边的是以前跟王财旺在一起的另四个官差,看来是来报复她的,不对,他们还赶着牛车,正在搬没用完的石料和木材,这是来偷这些材料的! “我得悄悄出去叫醒大家!”团圆从空间里出来,猫着腰小心回到屋里,推推李大旺,可他睡得太死了,团圆看到放在炕上的石料,使劲推下去,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怎么了,怎么了,地震了?”秤砣爬起来。 团圆点燃火把,“不是地震,是有人来偷材料!” 一听团圆说来了偷儿,大家拿棍子的,拿砖头的,没东西拿的抄起鞋底子,都冲出门来,大喊着“抓贼了,有贼来偷石料了,抓贼啊!” 材料丢了可不是儿戏,不说官府会不会怪到他们头上,只说没了材料,河堤就没法修,回家这事就成了泡影!大家当然气愤。 官差也从另一个屋冲出来,拔出腰间的刀,就朝材料周围的人影靠近。 王财旺指挥着四个手下刚费力地抬了一根木头放到牛车上,又叫他们抬一块百十斤的大石料,四个人刚摇摇晃晃抬起来,就看到一堆人朝他们冲过来,手里的石料就撒了手,个个抱头鼠窜,而王财旺跑的最快。 有个倒霉的,被石料砸在脚上,抱着脚哀嚎时,被秤砣一脚踢趴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就被绑了。 秤砣又跟官差去追其他人,半道上有一个跌倒被抓的,还有一个自己掉沟里,被提溜上来的,其他的跑了。 抓到的三个被五花大绑带回。三个人也许觉着天黑,连头都没蒙,被火把一照,村民就认出是以前的官差。 “说,谁叫你们来偷材料的!”现在的官差冷声问。 三个人刚开始不说,一人被踢了一脚,三个人就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是王财旺个狗玩意,都是他出的馊主意,他还要抓了她!”其中一个人指着团圆。 没有这个扮成小子样的小姑娘,他们现在还滋润地当着官差呢,她是该被抓,只是不知道王财旺怎么连一个小姑娘都没抓住,还叫她跑了,叫醒了人,可恨! “团圆,你没事吧!”秤砣把团圆拉到面前,扯着团圆叫她转了一圈,看团圆一点事没有,他才放心。 团圆说她跑得快,没叫王财旺抓住。 官差把三个人绑在一起,说明天交到衙门去,叫村民都回去吧,特别叫团圆注意,不要大晚上的一个人出来。 大家回到屋里还有些惊魂未定,都围着团圆说她不该大晚上的一个人出去,李大旺更是找了跟绳子,把团圆的右手和自己的左手绑到一起,这样团圆就没法一个人出去了。 团圆苦着脸,“大旺叔,我没事啊,只有小娃娃才被绑着呢。” 秤砣一躺下就呵欠连天,“团圆,听我爹的,你就被绑着吧,这样安全。” 第二百六十二章 归心似箭 王财旺是连滚带爬地跑才没被抓,回家就病倒了,哎呦哎呦叫的跟杀猪一般。 看着守着他打瞌睡的唯一一个手下,他又嚎了一声,把这唯一一个手下吓得一个坐不稳,摔到了地上,捂着头爬起来,“头儿,你看着吧,等那个小娘们回了村,我去给你抓来。你还有我呢,我一个顶他们俩!” 这个手下叫六子,人有点愣,特别听王财旺的话。 “六子,你可别抓她了。”王财旺想想那天晚上团圆凭空消失那一幕,就后怕不已。当时他还没觉出什么来,这回家躺着,王财旺想想当时又不是伸手不见五指,那个小姑娘怎么能凭空消失了呢。 六子给王财旺端了一碗水,“头儿,你该不会被一个扮成假小子的小姑娘吓破胆了吧!” 刚开始王财旺是后悔不迭,他就不该再回去偷材料,结果差点成为光杆司令,就剩这么一个手下了。他更后悔的是自己干嘛花银子买个官差当呢,结果银子没赚回来,官差就当不成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后悔啊,后悔啊! 王财旺后悔的肠子都快青了,就翻来覆去想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想来想去,他觉着就是从让那个小姑娘代替她爷爷服徭役开始的。 王财旺这人怕鬼神,一想到这鬼神的事,他就想到了菩萨,菩萨就能凭空出现又消失的。 当人脑子里有了一个想法,什么事就都会往那里联想,还觉着都能说通,王财旺看团圆就是这个情况。 明明是那天晚上月亮圆,团圆身上是笼罩着月光,可王财旺现在想起来,就觉着那是佛光;明明当时团圆是踩在了一块青色的石料上,可王财旺越想越觉着是莲花座。 这么一想,别说是抓团圆了,要是王财旺在团圆面前,他能给团圆跪下,大喊菩萨饶命,所以他是万万不敢再叫人抓团圆。 河堤上,大家刚开始还担心王财旺再带人来偷材料,连睡都不敢睡踏实,还轮流值夜,只是过了几天没有动静,大家渐渐放下心来,只努力修河堤。 就这样忙碌到今天,一早大家就格外高兴,李初胜他们哼起了小曲,秤砣更是把小时候严明安教他的三脚猫功夫比划了一遍,逗的大家哈哈大笑,都说王财旺要是大白天来,他们都不用动手,秤砣比划两下,王财旺就得笑倒。 秤砣也不生气,一抱拳,“团圆,拿个碗来,各位别白看,有钱的……” 人都走开了。 之所以大家这么高兴,是因为今天是修河堤的最后一天,至多一上午就能忙完,下午就可以回家了。 嘻嘻哈哈吃完饭,大家走了,团圆哼着曲刷干净锅碗瓢盆,就开始做河堤上的最后一顿饭。这最后一顿,团圆做的是桃源村人天天吃的炖菜。 把剩的土豆萝卜大白菜等蔬菜,连同肉和排骨,都切成粗大的块,团圆就先炒肉,再放需要长时间炖的菜,再慢慢加入其他的菜,这锅菜不讲究什么调味,要的就是家家户户婶子们做的味道。 团圆做了一大锅,她事先问过官差能不能吃得惯,官差说能,所以今天就这一道菜,等大家回来,每人一海碗,个个吃得满头大汗,包袱一收,就回村。 “团圆,往这边走,你连桃源村在哪边都忘了?”秤砣拉着往反方向走的团圆,拽到自己身边。 年纪越大,团圆在秤砣手里越反抗不了,此时就随着秤砣走,她嚷嚷着,“秤砣,你放开我,我要去镇上一趟。” “去镇上?”秤砣停下脚步,皱着眉,“团圆,你不是说你归心似箭吗,怎么要回去了,你反而要去镇上?不行,我不同意你去,要是你碰上那个王财旺咋办,那不是羊入虎口?你必须跟我们回家,要去镇上,明天你跟着严家的马车去!” 团圆一个人去镇上,这不是胡闹吗!李初胜也觉着秤砣说得对,“团圆,你听秤砣的,跟我们先回村。要是我们都回去了,就你没回去,你爷爷得多难过!” 团圆想过了这点,“初胜叔,我都离开家这么久了,我爷爷肯定缺烟丝,我想去镇上给我爷爷买点。放心,到镇上买完东西,我雇牛车回村,兴许比你们都先回村呢。” 卖牲畜的事,团圆不能拿出来说,就只能这么说。 这时五个官差走过来,说他们可以带着团圆去镇上。这段时间以来,这五个官差跟大家处的跟亲人一样,他们都很喜欢团圆这个会做饭的黑小子。 团圆赶紧说,她会乖乖跟着官差走,去镇上买了东西就回村,不会乱走,“初胜叔,你就叫我先去镇上吧。” 李初胜看着团圆眼巴巴的眼神,同意了她去镇上。 秤砣叮嘱团圆一定得跟紧了官差,才跟着村民走了。 与此同时,有人风尘仆仆回了桃源村,不是坐马车,而是骑着高头大马回来的,正是严明安。 严夫人听到丫鬟春喜说儿子回来了,眼泪汪汪,春喜眼圈也红了,边哭边笑说:“夫人,你得高兴才是,不然小少爷该为你担心了。” “对,高兴。”严夫人当然高兴,她日盼夜盼的儿子回来了,她怎么会不高兴呢,只是有个词叫喜极而泣,她这就是。 严夫人拿出手绢擦擦泪,坐着等严明安,可是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人,她急了,“春喜,你不是说首儿他回来了吗,人呢?” 春喜是听半斤说的,她着急地往外走,“夫人,我出去看看。” 春喜刚要去问问,严夫人却突然笑了,“春喜,等等吧,首儿这就回来了。” “夫人……”春喜不懂严夫人怎么不着急了。 她话音刚落,严明安就迈进来了。 已经十五岁的严明安,完全褪去了稚气,剑眉星目,一举手一投足都散发出凌厉的气势。 这样的严明安是自己的儿子,严夫人这心里就生出了自豪,“首儿,快到娘身边来,让娘好好看看你。” 严明安大步走到他娘身边坐下来,任娘像小时候一样摩挲他的眉眼,“娘,我回来了,你怎么瘦了!” “胡说,娘哪有瘦,娘每天吃得好,睡得也好。倒是你,叫娘好好看看,好,高了,也壮了点。”严夫人柔柔笑着。 儿子坐在自己身边,严夫人这心才算是彻底放下,打趣儿子,“你是不是去找团圆了,没找到人?” “嗯。”严明安大大方方承认,“娘,团圆又去镇上了?” 严夫人叹了口气,“不是,团圆去河堤上做饭,代替她爷爷服徭役。今年每家都得去一个人。” 严明安猛地站起来,“娘,团圆在哪个河堤上,我去找她!朝廷的政令是说家里有几个壮劳力,就得去几个,根本没叫老的和女的去,这怎么到了桃源村,成了这样!” 严明安大步往外走。 “等等,首儿,你跟娘说,你把团圆看作你的什么人?”严夫人问。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严明安你回来了 “娘,团圆是我的朋友,就跟秤砣一样。”首儿说完,大步走出去。 团圆跟着官差到了镇上,谢过官差,跟条泥鳅一样溜走了。要不是她穿的实在是……嗯……有特色,官差一眨眼的功夫就找不到她了,五个官差摇头失笑。 镇上已经没什么灾民,官兵也少了,一切又变回井然有序。 团圆先来的地方当然是万家酒楼。到了酒楼门口,团圆看没人,就说让山鸡和兔子出来,眼前就出现八只山鸡,十只兔子,都是活的,只绑了腿,团圆赶紧去敲门。 可门还没敲开,倒是从斜次里出来两个人,把团圆拉到一边,问她是不是卖野味给万家酒楼。 “是啊。”团圆都到万家酒楼后门了,地上还有这么一堆野味,她要是说不是卖野味,面前这两人能信? “三毛,你看准了真是他吗?”问话的人鹰钩鼻子,嘴是地包天,叫常富贵,把黑炭似的团圆上上下下瞅了一遍,就问旁边一个瘦猴子样的高个儿男人。 被叫三毛的男人摇摇头,“掌柜的,那个是俏生生的小姑娘,可他是个埋汰的小子,不是他。” “不是你叫我来干啥!”常富贵踢了三毛一脚,他找的是那个小姑娘,不是哪个卖野味的都行。 三毛硬生生挨了一脚,就说了虽然这个不是小姑娘,可她拿的东西对得上。 常富贵叫三毛过去问问,他到底是不是桃源村人,要是,说不定是那个小姑娘的哥哥。 三毛就过来问团圆了,团圆用袖子一擦鼻子,“我不是桃源村的,我家……” “行了,行了。”三毛懒得听下去,过去跟常富贵一说,两人走了,留下团圆愣了会,过去继续敲门。 这回门开了,可伙计不叫团圆进,“陌生人卖野味,得先掌柜看过,掌柜的说能收,我们才能收,你到前面去。”说完,伙计就要关门。 团圆用手推着门不被关上,把脑袋探进去,“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团圆啊!桃源村的团圆!” “团圆?!”伙计这才不关门了,仔细打量团圆。 面前这个水桶腰大粗腿的笨拙小子是团圆?他不信,可这双眼睛真是像,都很亮,伙计问,“你怎么证明你是团圆?” 团圆眼睛一转,把那次卖的野猪的斤数两百五十斤说出来,伙计这才信,帮着团圆把野味拿进来,就着急地问:“团圆姑娘,你这是咋了,咋搞成这样!这些野味怎么是活的?” 团圆都不知道先回答哪个问题好,她天天穿成这样都习惯了,被伙计这么一问,她才想起自己这副打扮叫人误会,嘿嘿笑着,“万掌柜呢?” 伙计去叫万掌柜。 万掌柜一来看到这样的团圆,也是问她家里这是出什么事了,有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团圆吭哧吭哧,说自己是一个人来的镇上,这么打扮是怕路上不安全,不是自己家里出了事,“万掌柜,你看这些野味能卖多少银子?” 不是家里出事就好。万明远这才看团圆拿来的野味,不光多,还都是活的,他喜出望外,说都收,还每斤肉给团圆涨了二十文钱。 滚滚告诉团圆活的野味更值钱,没想到还真是这样,这些山鸡和兔子一共卖了五两银子,团圆高兴收好。 万明远叫伙计给团圆拿了香喷喷热乎乎的饼和水,叫团圆路上吃。 团圆把刚才在万家酒楼后门遇到的那两个人的事说了,万明远问团圆那两个人什么模样,团圆描述了一下两人的特点,万明远一想就明白那是谁了。 县上人都夸万家酒楼的野味好,肯定是香满居的常富贵听到了,就找上团圆,想叫团圆把野味卖给他。只是团圆穿着这么一身来,怎么看都不像是团圆,常富贵才那么容易就走了。 “团圆姑娘,多谢你告诉我这事。”万明远感激地道。 团圆叫万明远放心,只要价钱公道,她的野味一定会卖给万家酒楼。 万明远就喜欢团圆这性格,不是保证一定会卖给他,是说双方得互惠互,“团圆姑娘,你放心,我给你的价钱绝对公道。” “万掌柜,那就行,我走了。”团圆还得赶紧去买东西呢。 从万家酒楼离开,团圆先问过滚滚,她这次赚了多少的财气值,知道欠滚滚的差不多抹平了,只差十个,她乐滋滋去割了肉,买了一副猪肝,一个猪肚和两个猪蹄子,又去老头那里给爷爷买了烟丝,还去粮店买了十斤大米。如今粮价降了一点,买粮的人脸上多了一丝笑容。 这些东西花了三两银子,团圆把除烟丝和猪肉外的东西收进空间里,就赶紧往严家商行走,看能不能搭上王叔的马车。 只是刚走到商行门口,团圆就瞪大了眼睛,傻愣愣站住了,直到被人拉住手,那个人叫她“团圆”,团圆才说话。 “严明安,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怎么不在家里多陪陪你娘呢,你不知道你娘多担心你,你这么急着来商行干什么!还有……还有……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别人都认不出我。你要回村吗,我要坐车。”团圆巴拉巴拉说个没完。 “李团圆!”严明安打断团圆的话。外人面前,他是能撑起严家商行的少东家,可在团圆面前,他还是那个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好的首儿。 “到!”团圆古灵精怪地喊,她也觉着自己刚才太聒噪了。聒噪也不怨她,实在是好久没见到严明安了。 严明安拿她没办法,轻声问:“东西买好了吗?” 幸好他在去河堤的路上,遇到了秤砣他们,他这才骑马来了镇上。 “都买好了,咱们赶紧回村吧。要是我比秤砣他们回去晚,我爷爷该担心了。”团圆看到旁边严家的马车,自来熟地爬了上去,东西也放上去,探出头来,“严明安,快上来啊,你傻站着干啥。” 严明安把手里的缰绳交给商行的伙计,叫他把马拴好,他就上了马车,叫车夫回村。团圆等他一坐进来,就等不及地拉着他问,他又吃到了什么新奇的菜。 每回严明安从外地回来,都会给团圆说外面的新鲜菜,菜名叫什么,用什么做的,大致上是什么样子,团圆就会试着做一下,让严明安尝尝味道对不对。这是严明安回来,团圆最盼望的事。 这次,团圆格外兴奋,因为空间里有了甘露溪,只要严明安说出菜名,她就可以在溪流里看到做法,再也不用自己瞎琢磨该怎么做了。 于是严明安刚说完菜名,要描述,团圆就叫他说下一道,严明安不解,“我光说个名字,你就知道该怎么做?团圆,你有这么厉害?” 以前他描述一大堆,团圆做出的菜,有时还是南辕北辙,还怪他描述的不对,这回怎么变了? 团圆耳朵尖动了动,趴头出去看看走到哪了,才重新坐好,“这次我想自己随便做,也许我能做的比你看到的也好吃呢?” “也是。”严明安永远觉着团圆做的菜,是这世上最好吃的。 呼,还好,还好,团圆悄悄拍拍胸口。 可怜的王居中,跟王福来交代完事情,出来一看,马车没了,叫来伙计一问才知道小少爷带着个黑小子坐马车走了。 伙计指指正在吃草的马,“王管事,这是小少爷给你留的。” 王居中:“……” 他不会骑马! 第二百六十四章 瘦了 村口的老杨树底下,一堆老头老太太。 几年前,村里在老杨树底下摆了石桌石凳,几个老头在下棋,老太太们眯缝着眼睛在做针线活。只是不管老头还是老太太,都心事重重的,时不时往村口看。每天来这里看人回来没,这已经成了他们的习惯。 于是,严家的马车一到村口,团圆就看到了老杨树底下的爷爷。 深秋的老杨树,那一半完好的枝头上,只挂了几片零落的叶子,倒是树底下铺满了落叶,黄澄澄的一片,像是满月一样。 “是我爷爷,严明安,我爷爷在呢,快叫马车停下!”团圆半个身子都伸到外面。 “你先坐好!快停车!”严明安沉声道。 车夫一声“吁”喊完,团圆就跟窜天猴一样跳下车,撒腿朝李秀才跑去,“爷爷,我回来了!团圆回来了。” “团圆回来了!”李秀才丢了棋,猛地站起来。 尽管团圆已经十二岁,是个大姑娘了,可还是一头扎进李秀才怀里,把李秀才撞的趔趄了一下。 这一撞,叫李秀才心里踏实了,这个劲,是他家风风火火的团圆,再听听这句“爷爷,我可想死你了”,是他家团圆错不了,只是李秀才现在是不能把团圆抱起来转个圈了,只能叫团圆在他面前转一圈,他细细地看。 “黑了,瘦了,手都粗了。”李秀才抓着团圆的手,抹眼泪。他家团圆青葱样的嫩手,从河堤回来,长满了细细的茧子,可叫他心疼坏了。 团圆嘿嘿笑着,在河堤上她是黑小子,就会嘿嘿笑,一时改不过来,“爷爷,我没黑,这是走之前抹的锅底灰。”她又晃晃水桶腰,“爷爷,我这能叫瘦?” 李秀才:“……” 得,有团圆这么个孙女,他就不该多愁善感。 李奶奶颤巍巍走过来,拉着团圆问,“团圆,你大旺叔和秤砣呢,咋没见到人?你咋还坐车回来的,官府一个个往回送?” 李奶奶岁数大了,眼花,看东西模糊,没认出是严家的马车。 “李奶奶,那是严家的马车,不是官府的!”说话的是芯儿,芯儿十岁了,梳两根羊角辫,还跟小孩似的爱蹦蹦跳跳,在李奶奶耳边大声说。 “哦,是这样。”李奶奶慢悠悠答应着,她就说吗,官府哪会往后送人。 芯儿也问团圆她爹呢,怎么没一起回来。团圆说大家是一起离开的河堤,其他人是直接回村,她是去镇上买东西,又跟严明安一起坐严家马车回来的。 “严家臭小子也回村了?”李秀才没好气地问。团圆一到他面前,他眼里只有孙女团圆,如今听到团圆是和严明安一起回来的,他这心里就不好受。 怎么团圆先见了那个严家臭小子,才回来见他这个爷爷呢! “爷爷!”团圆摇着李秀才胳膊。 李秀才扭开脸,然后脸更是黑成了锅底灰,因为严家臭小子从马车上下来了,几个老太太正拉着他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越看,李秀才越心气不顺。 严明安好不容易摆脱几个老太太,走到团圆身边,叫了一声秀才爷爷。 李秀才冷淡地点点头。他家园子里就团圆这么一颗水灵灵的白菜,他绝对得看住了,而他看着,严明安就是最大的威胁,严明安挺会装,就像,就像…… “严明安,你在奶奶们面前装大尾巴狼!”团圆觉着在奶奶们面前的严明安,特别好说话,可在她面前的严明安,完全不一样,爱管着她,这不许那不许的。像刚才,她十二岁了,又不是五六岁那时候,才不会从马车上掉下去,可严明安非叫她好好坐着,马车停下她才能动。 李秀才点点头,这姓严的臭小子是大尾巴狼,他拉着团圆往家走,“团圆,跟爷爷回家去,东西都从马车上拿下来了吧?” “秀才爷爷,我给团圆拿过来啦。”严明安一手肉,一手烟丝。 团圆接过去,推严明安走,“我跟我爷爷回家,你也回你家去吧,多陪你娘说说话,去吧,去吧!” 严明安能怎么办,只能回家去,团圆也跟爷爷往家走,走出两步,就听到身响起一阵欢呼。 “是他们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真的吗,儿啊!俺的儿啊!快叫娘好好看看,瘦了,黑了。” 大抵老人都是这样,一见到离开家多日的孩子,第一句话就是黑了,瘦了。 团圆往后看,老头老太太都拉着儿子孙子往家走呢,笑出了满脸褶子,“回家,回家,娘给你做你最爱吃的饺子,再炸油糕。” 团圆仰头看爷爷,她也想吃爷爷做的饭,“爷爷,嗯……你给我做我最爱吃的煮土豆吧?” “怎么,还没吃够煮土豆?行,回家爷爷就给你做。”这煮土豆,可是他们祖孙二人以前吃到不想吃,没想到团圆想吃这个。 团圆不是特意说简单的煮土豆,而是她真的就想吃爷爷煮的土豆。 人就是这样,用尽全力逃离的东西,会成为心里的羁绊,有一天更是想找回,有人有机会,有人却茫然四顾,不知道该怎么办。 回到家,一打开篱笆门,团圆的心就飞扬起来。饽饽来到她脚边咕咕哒叫着,旁边的石榴树一树绿色,小菜园子里一畦畦的韭菜,细细的叶子,带着水汽,屋檐下还有几个柳条筐子。这家看着满满当当,看来爷爷一个人,也有好好过日子。 团圆最怕的就是一进门,小菜园子里都是草,饽饽饿的咕咕哒叫,而爷爷躺在炕上唉声叹气,那样她会受不了。 李秀才当然知道团圆最担心什么,他从鸡窝里捡出五颗鸡蛋,背着手走进屋,“团圆,你是不是小看爷爷了?” “嘿嘿”,团圆跟进屋,把身上的衣服换了,把防水的衣服鞋子收进空间里,出来洗干净脸,又是那个明媚的小姑娘。 进来看到爷爷已经烧火煮上土豆,团圆蹲在一边,静静看着灶膛里的火,就连这火,她都觉着比河堤上的暖热。 “团圆,在河堤上没发生什么事吧?”李秀才这时候才问。 团圆摇摇头,“爷爷,没事,就是……”王财旺想抓她,团圆不想说,说了爷爷得担心,那就剩下一件事了。 团圆说了她跟大家一起揭发河堤上伙食差这件事,“爷爷,我说自己叫李才,而且知府保证大家都不会有事,所以我才说的。” “做得好。”李秀才像小时候一样摸摸团圆头。 团圆这孩子有是非观,不怕事,敢说话,从小就是这样,长大了还是一样,他作为爷爷,能做的就是支持孙女,护着孙女……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一院子的鸡 土豆煮好了,黄瓤又面又沙的土豆一掰开,就是那股团圆骨子里最熟悉的香味,她觉着比自己在空间里为大家煮的土豆都香,也不用蘸椒盐,就跟小时候一样,只蘸一点盐巴,她就大口大口吃起来,一直吃到打饱嗝,团圆才停下,“爷爷,你煮的土豆绝了!” 李秀才可不觉着自己能把个煮土豆做出花样来,他摸摸胡子,吐槽道,“也不知道是谁,小时候天天跟在人家七丫后面,要烧土豆吃,说吃够了自己爷爷煮的土豆。” 团圆摸摸鼻子,就是自己呗,可今天的她就是想缠着爷爷,爷爷翻旧账,她也不生气,反而一昂头,用筷子敲着碗边,“爷爷,你听我说,这煮土豆吃的是情怀啊~” “咳。”李秀才这几年喜欢上了喝茶,不是买的茶叶,就是山上的一些野花晒干泡的,这下好,叫团圆一唱,一口茶就喷了出来,“情怀?团圆,爷爷当年该培养你考秀才的,不考秀才你都屈才。” “那是!”团圆不害臊地点头,不过爷爷一说这事,团圆想到了那个方县令,她有许多想问爷爷的,可就和她跟滚滚说的那样,她不敢问…… 因为男人们回来了,不是过年,可家家户户跟过年一样热闹,杀鸡宰鸭抓鹅,一时间全村的家禽都遭了殃,一片的鸡飞狗跳。 等着酒足饭饱,当娘的当媳妇的叫自个儿家男人脱了衣服,想看看他有哪里受伤没有,家里的女人才看出不对劲,除了肩膀和手上一层层的老茧,这回从河堤回来,男人怎么不见瘦呢。 以前去河堤,时间还短呢,家里的男人回来不光瘦脱相,身上还有青青紫紫的鞭痕,她们是边看边哭,今年这是……当娘的拍了儿子一巴掌,“今年河堤上活这么轻松,你这是去养膘了?” “哪啊,娘,河堤上活老累了,那么大的口子,我们堵上一点又冲开,我们是天天泡在水里。”当儿子的就喊苦,回头想想那是真苦啊,都不知道河堤得修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苦?那你咋还壮实了呢。”当媳妇的红着脸道。 男人就说了,这不是团圆跟着去做饭吗,天天偷偷给他们吃肉吃蛋,“要没有团圆,我们兴许就回不来了,不过,嘿嘿……我们还见天的骂团圆呢,怎么难听怎么骂。” 当娘的一听,拿起笤帚疙瘩就抽儿子,“混蛋玩意!团圆冒着危险给你们做大肉吃,你们还骂她?个狼心狗肺的!” “娘,不是的,你听我说,是假骂,不是真骂。” “骂人还有假的,娘没听说。” 当儿子的就把事情说了,最后举手发誓,“娘,我们骂团圆是保护她,团圆叫我们骂的。娘你是不知道,刚开头那五个官差都不是人,他们吃肉,叫我们吃馊窝窝头,喝都是石子的粥,要没有团圆,我们就累垮了。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们怎么会那么不识好歹呢。” 一家人抱头痛哭,哭完决定明天再抓一只鸡,这回不是自己吃,是给团圆送去。 李初胜回到家,也告诉了他爹这些事。 大族老摸着椅子扶手,那里已经被他摸得光滑,像河里被水冲刷的没有棱角的鹅卵石一样,“团圆这孩子啊,真的把你们这些叔,这些哥当成亲的,这孩子仁义。” 大族老要心系全族人,但要是让他在团圆的那个位置上,他也得好好掂量掂量,才敢跟团圆做一样的事。 “爹,团圆真是为我们做了很多。”李初胜以前经常听自己的闺女芯儿提起团圆,说她这样那样厉害,他还有些不以为然,这次修河堤的事,让李初胜打心底里佩服团圆。 大族老敲着扶手,抽完一袋烟后说道,“你把这些事,去跟贤良说说,特别是去河堤的是李才,不是团圆,你让他记住,省得官府来问的时候露馅,团圆有麻烦。”大族老对三儿子李初胜交代道。 李初胜赶紧去找里正李贤良了。 大族老还坐着,他想起当年,李秀才来找他,说是要让团圆入族谱,他当时是有几分不同意的。自古以来,只能当爹的为膝下儿女入族谱, 这爷爷为孙女入族谱,李秀才是第一个,可当时李秀才痛失爱子,大族老还是同意让团圆入族谱,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正是女娃娃团圆,做出了这么一件男丁都不一定敢做的事。 揭发河堤上村民吃的很差,需要很大的勇气与无畏,可团圆毫不犹豫做了,大族老此时庆幸当初同意让团圆入了族谱。 在大族老心里,乡里乡亲的涵义就是,平时会吵,甚至打到一起,可到了紧要关头,能摒弃前嫌,拉你一把,这就是乡里乡亲。这话听起来简单,可到了那时候,有几个人能做到,但团圆这丫头做到了! 第二天,团圆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她伸个懒腰,就听到院子里满是咕咕哒的叫声。她出来一看,四五十只鸡在院子里乱跑,团圆揉揉眼,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在空间里,可爷爷拿着扫帚,在把鸡往篱笆围成的圈里赶呢,团圆就知道这不是空间,“爷爷,咱家哪里来的这么多鸡?” 李秀才扶着扫帚,呼哧乱喘,“都是大家送来感谢你的,说是感谢你叫他们家男人吃的好。” 那些妇女个个放下鸡就走,李秀才拦都拦不住,就成了这样。 这么多鸡,团圆哪里能都收下,她道,“爷爷,我给大家把鸡送回去吧。” 李秀才总算是把鸡都赶进了圈里,他擦擦汗,“送回去那敢情好,不过你知道哪只是哪家的?” 团圆:“……” 祖孙俩对着这一堆鸡正伤脑筋的时候,外面响起锣声,团圆眼睛一亮,指着这一堆鸡,“爷爷,里正叔要开大会,我跟他说说这件事,叫他劝大家把鸡拿回家去。” “去吧,去吧。”李秀才也不想家里养这么多鸡,这只叫了那只叫,他听着就嫌烦。 团圆跑来了空场上。大家一看到她,又拉着她感谢,还说等明年粮食丰收,再给她些粮食,弄的团圆压力山大,“婶子,你可别再给东西了,我又没做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鸡我都想让你拿回家呢。” “你怎么没做大事?你叔能全须全尾回来,还变壮实了,他可说了,都是你的功劳,团圆,你可不能瞎谦虚。至于鸡,婶子可没有那个本事,在一堆鸡里找出我家的那只。这也就是家里没猪,不然我还想牵头猪给你呢。”她去李秀才家的时候,他家院子里已经有十几只鸡了。 团圆:“……” 看来就得请里正叔劝大家,团圆挤到了前头去。 里正刚要说话,团圆就举起了手,“里正叔,我有话要说。” “好,团圆你过来说吧。”里正叫团圆到前头说,今天他要说的这事,还真得拿团圆做例子…… 第二百六十六章 提议建村学 团圆站上去,刚酝酿了一下要开口,底下的婶子们先说话了,“团圆,你说正事行,可不准说要我们把鸡拿回家这事。这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往回拿的。” 团圆苦着脸:“……” 那她没别的要说了。 空间里的滚滚语重心长道:“团圆,这都是大家的一片心意,你不收多不好,你就顺水推舟收了吧。” 团圆悄声说,“滚滚,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一般滚滚这么说,就是它想到了赚钱的好法子。 滚滚觉着团圆这个主人哪都好,就是能看透它这点,让它的成就感大打折扣,“团圆,其实吧,我是建议你在空间里养那些鸡卖鸡蛋。” 这倒是个好法子,可团圆觉着自己就是说了几句该说的话,大家就都给她送鸡,她不该收,毕竟村里人帮自己和爷的忙也很多。 “团圆啊,你要是觉着过意不去,不必把鸡还给大家,还有另一个办法帮大家。”里正拍团圆肩膀。 团圆就该高高兴兴,风风火火的,怎么能愁眉苦脸呢。 团圆竖起耳朵听里正叔说:“里正叔,你有什么好主意?” “你听叔说。”里正锣一敲,就说了今天开大会要讨论的事情,就是他提议桃源村建所自己的村学,“这村学呢,就咱们自己村的人来建,也不用建的多气派,只要能叫娃娃们在里头不日晒雨淋的,坐着认几个字就行。这几年来,外出便利了,大家出去做工,该知道外面人怎么叫咱们的,叫咱们睁眼瞎!为什么,就是因为咱们不识字,咱们也没因为这少吃亏。” “是啊,想起来就气!我有一回去大户人家做工,说好了一天二十文,可最后算工钱,成了一天两文,就两文!我累死累活干了十天,只赚了二十文,只有说好的一天的钱。我当时就说这不对,可人家指着纸,说我摁手印了,同意一天两文。诶,我那回就是吃了不识字的亏!要是识字,我才不摁那个手印。”气愤地说这话的是二奶奶李大妹的儿子李二柱。 家里娘和媳妇两个人和睦了,儿子有了,闺女也有了,他更是老黄牛一样的干活,想让家里日子好过起来,但有时会遇到黑心的主家。 “二柱哥这么一说,我也想起自己遇到一回,一想起来就窝火。”李二狗现在想起那件事,整个人都跟要着火了似的。 那是媳妇李银凤的三弟弟给他找的活,他以为三舅子给找的活,肯定差不了,就答应干,说好的是管吃管住,一天还给二十五文,李二狗就摁了手印,结果那个叫什么大官人的,是个事儿妈。今天说这里干的不好,扣工钱,明天说你吃多了得扣饭钱,各种名目的扣钱,就连说好的管住,就是一人一捆稻草,睡在泥地上。李二狗干了三天就说不干了,可那个大官人说他摁了手印,就得干满半个月,干不满不光一文没有,还得赔一两银子。李二狗硬生生给白干了半个月,最后拿到了五文钱,其他的都被扣没了。 为这事,李二狗跟三舅子打了一架,两人现在见面也不说话。 这样的事,大家或多或少都遇见过,纷纷说建村学好,该建。 李大旺更是说:“里正,这村学就交给俺们几个给严家盖过房子的来建,不用给钱,俺们肯定给建的亮亮堂堂,到时候让娃们进去识两个字。” 他们跟那些工匠学了不少本事,这几年村里有盖新房子的,都是他们几个带头来盖,他们也教了几个徒弟。 里正被大家高涨的热情感染了,他还以为村民们又会是过去的老一套,读书无用,没想到随着这几年能走出村,大家的思想变了,是他这个里正小看了大家,不过他准备好的话还是得说,就当是再添一把柴。 “既然大家伙都觉着该建村学,那就建,让村里的小辈不再被人说是睁眼瞎。读书肯定有用,就拿团圆来说。”里正指了指团圆,团圆挺起胸脯点头,“里正叔说得对,读书特别有用。我爷爷小时候教我,识字就是叫拍花子拍去,也能找到家。” 这个读书的理由,团圆一直记得,而且团圆已经想好那些鸡的用处了,盖村学得吃饭,她炖了给大家吃。 “团圆说的也是个理由,不过我说的是另一个理由,团圆,听说你在河堤上教大家用盐抹用火烧蚂蝗,你是从哪里学来的?”里正笑眯眯问。 滚滚告诉她的,不过团圆不能当众说,就说是书上看到的。 “里正说的是,今年河里蚂蝗特别多,幸亏有团圆教我们的法子,不然大家可得吃苦头。读书多就是懂得多,啥都能解决。”大金在人群里吊儿郎当说。 不服不行,他们怎么拔都拔不下蚂蝗,可用了团圆的办法,它自己就掉下来了。 大家既然都知道读书有用就好,里正就说等找个适合破土的黄道吉日,村学就开盖,“材料呢,严家说他们出,盖呢,就李大旺领着人盖,至于吃……” “里正叔,我全包了,我给大家杀鸡吃。”团圆就等着里正说这句话呢,赶紧举手说。 里正还没说话,下面几个婶子就不同意了,说那些鸡是给团圆的,不能用来干这个,“里正,叫我说,一家管一顿最好。” “别啊,婶子,你就叫我杀鸡给大家吃吧。这要是往年,我能养得起这么多鸡,可今年这个情况,养它们太费粮食了。我知道婶子们是谢我给我鸡,可我真养不了它们。”团圆低着眉,大眼睛里都是可怜巴巴地看着大家。 婶子们一想是这样,那就先让团圆杀鸡,等团圆觉着剩下的她能养了,就换他们这些家轮流杀。 团圆刚松一口气,却听到人群里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嘁,一个小丫头,还真够娇气的,连鸡都喂不了,把自己当小姐了?你们这一村子人也是,该帮的不帮,非得帮那富得流油的,人家不要,还硬给,你们这村子我看也别叫什么桃源村了,干脆改叫团圆村吧,都是给她歌功颂德的!” 听这话音,这人是外村人,他们村里什么时候来了外村人? 团圆转头看里正,“里正叔,说话的是谁?” 里正还没等回答,团圆就听到了另一个声音说话,这个声音就是化成灰,团圆也听得出,只听这个声音着急地说,“春妮,你别这么说,这都是团圆应得的。我家什么都帮不到大家,大家哪会帮我们家呢。” 没错,说话的就是李杏黄。李杏黄十八岁了,本来该嫁人了,可九奶奶李菜花没了,她说。 “杏黄,你就是太老实了。她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凭啥得这么多好处,她又不是菩萨。”被叫春妮的,是一个黝黑的,看着特别纯朴的小姑娘,可这话可不朴实…… 第二百六十七章 傻姑娘 团圆有好久没看到李杏黄在她面前蹦哒了,没想到她现在成了一个受她团圆欺负的“老实人”了? 那个有点黑的姑娘,是被李杏黄的楚楚可怜骗了吧,那自己就告诉她一些李杏黄绝不会告诉她的事情,团圆道,“你说李杏黄老实?她老实的偷人家鸡吃,说是自己家的?她老实的要把人推进冰窟窿里淹死?” 团圆以为春妮会震惊,没想到春妮一点都不震惊,还紧紧拉着泪珠子一串一串往下掉的李杏黄,仿佛李杏黄是她的亲人,“杏黄,你咋这么窝囊呢,你怕她做什么?她是桃源村人,你也是,你又没比她少只眼睛!算了,我替你说,杏黄是被你逼成那样的,那都是你活该,你们这一村子人……” “够了!二柱家的,把你这侄女拉回家去,这是桃源村人开大会,外村人就不用在这里指手画脚。”里正动怒了,建村学是大事,还轮不到一个外村的小姑娘掺和。 人群里的李巧,被臊的脸通红,连拖带拽把春妮弄走了。 “谁还有意见?”里正沉声问。 “里正,俺们都没意见。” 既然都没意见,建村学的事就这么定了,里正又说起了另一件事,那就是每年男人们从河堤上回来,全村都要一起做一样主食,来庆祝大家都回来了。 “往年是炸油糕,今年呢,咱们也变变花样,严家出米,这回是用大米做那个叫……哦,叫蜂蛹糍粑。”里正乐呵呵道。 “那敢情好,里正,哪天做啊?” “明天,明天是个好日子,到时妇女们甭管老的少的,一起去村东头帮严家厨娘的忙。” 这事说完,这大会就开完了,团圆回到家里,跟爷爷说村里要盖村学,家里的鸡有用场了,杀了给盖村学的叔们吃。 “盖村学?大家都同意?”李秀才高兴地捋胡子,结果拽掉两根,疼的他“呲”叫了一声,不过这回他没心疼胡子,而是搓着手走来走去,“团圆,你说村学盖起来,爷爷去教书怎么样?” 要是前几年的李秀才,别说主动跟团圆商量这事了,就是里正来请,他也不会答应,是这几年看着团圆忙这忙那,他觉着自己这个当爷爷的也得进步。他可不想让人说起团圆,说她有个又老又不中用的爷爷。 “好啊,爷爷,我支持。不是有句话,叫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吗,你还年轻着呢,也不用千里,就在桃源村就行。”团圆本来还想动员爷爷去教书呢,没想到爷爷主动要去,团圆当即说给爷爷煎土豆饼。 “煎吧,多煎点。”李秀才兴冲冲进了屋,去翻书了。 团圆拿着土豆削皮,巧婶子来了,一来就给团圆道歉,叫她别跟春妮一般见识,说春妮这孩子就把李杏黄当好人了,谁说别的她也不听。 “诶,这孩子也可怜,前阵子下大雨,她家房子塌了,一家五口就剩她一个。”李巧说起春妮的悲惨身世。 春妮是李巧三弟的闺女,本来是该她几个大伯养她,可他们家里也快揭不开锅了,就把春妮送来了李巧家。 春妮这丫头刚来时,眼里有活,喂鸡喂鸭,特别勤快。本来李大花都来家里打听春妮多大了,属什么的,那意思就是想让春妮当儿媳妇,可惜自打那天李润书回了趟村,春妮就跟丢了魂似的,之后就开始天天往里正家跑,帮李翠兰干活。人李翠兰都明说了,不想让她家李润书这么早说媳妇,可春妮听不进去。 李巧说这么多,不是让团圆可怜春妮,就是在倒苦水,“团圆,你放心,我警告过春妮了,她想住在我们家,就不准欺负你,她以后应该不敢了。” 没有团圆,娘还瘫在炕上呢,做人得讲良心。 “婶子,我团圆哪是那么好欺负的。” “也是。”李巧也觉着自己是瞎操心。 “婶子,你还是叫春妮看清李杏黄是个什么人,离她远点吧。”团圆洗着土豆说。春妮明显是被李杏黄卖了,还在帮她数钱呢。 李巧唉唉答应着,“团圆,春妮要是再说有的没的,你甭客气,直接怼回去,你可别看婶子面子,让着她。” 李巧语气里气狠狠的,她气得是春妮,她把春妮拉回家,好声好气跟春妮说,事情不是春妮想的那样,结果春妮就嚎着喊说自己这个姑,想逼死她,嚎完,直接跑了。 春妮刚来时,怯生生的,吃饭都不敢上炕,李巧可怜她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姑娘,对她一直很好,谁成想她成了这样。 李巧刚说完,她儿子地瓜来了,一进院就说,“娘,春妮姐姐去找李杏黄了。” 春妮从李巧家跑出来,就来找了李杏黄。李杏黄家的房子,村里人帮着修好了。 李杏黄一见春妮来,就哽咽地说都是自己连累了春妮,“春妮,你以后别为我说话了,我都认了。” “杏黄,这不怪你,都怪那个团圆,你说她是你们村的小厨娘?”春妮以前听李杏黄说到团圆,只是不喜欢,今天这事,让她恨团圆恨得牙根痒痒。 一个小姑娘,弄的比李润书一个读书人都有地位,不要脸,太不要脸了! 李杏黄低着头,看着自己破的露出脚趾的布鞋,轻声道,“她是我们村小厨娘。春妮,我……我觉着你比她强多了。” 说着,李杏黄抬起头,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又赶紧摆手,“春妮,你当我啥都没说,你可别因为我,跟团圆过不去,你姑很喜欢团圆的。” “这个我知道,你等着瞧吧,我肯定能把那个团圆比下去的。”刚才春妮就了解她姑对团圆多好了,一想起来,她牙齿就咯吱咯吱响,狠狠拍李杏黄家的土墙,“咚”一声,土墙就跟下雨似的扑簌簌往下掉土。 “春妮,我相信你。”李杏黄握握春妮的手,又留春妮在自己家睡。 春妮说她回她姑家睡,又叫李杏黄以后受了委屈,都跟她说,别一个人忍着,“杏黄,你放心大胆地说,你不说,那不就是让那个团圆越来越有恃无恐吗?” “嗯,我听你的。”李杏黄小猫叫似的答应着。 春妮叹了口气,心里对团圆愈发恨。李杏黄越软弱,春妮越觉着她都是被团圆欺负,才这样的。 李杏黄一会瞅一眼春妮,过一会又瞅一眼,仿佛有什么话想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春妮叫她尽管说,李杏黄拧着衣角,拧啊拧的,春妮急的刚要再问,她才吞吞吐吐说,“春妮,这事按说我不该说,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李润书他……团圆她……” “他俩咋了,你快说!”春妮跳下炕,抓着李杏黄摇晃。凡是跟李润书有关的事,都能叫春妮立马变个人。 李杏黄嘴角掀起一抹得逞的笑,忽而又为难地咬着嘴唇声如蚊呐,“李润书以前是团圆的爷爷教他念书,他爹娘都对团圆特别好,拿她当小媳妇看。” 最后几个字,李杏黄说的特别小声,可却炸响在春妮耳边,就像土墙扑簌簌掉的土,她的心也扑簌簌碎开了,叫她愣在那里。 第二百六十八章 华山论“艺”(上) 李杏黄原本以为自己对团圆的恨已经淡了,可今天两个人面对面,刹那之间,那些恨还是历历在目,鲜血淋淋,她才知道,原来她只是把恨藏在了心底,一点不少。 “春妮,你没事吧,都怪我,不该说这没影儿的事。”李杏黄哭哭啼啼地扯春妮的袖子。 春妮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你不是说那个团圆死乞白赖缠着严家吗,这怎么又成了李润书家了?” “啊……嗯……”李杏黄支支吾吾。 春妮却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团圆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我去告诉翠兰婶子,叫她以后别可怜团圆了!” 春妮觉着翠兰婶子是可怜团圆,可做人,人家可怜你,你不能就靠着人家可怜,还卖“可怜”,一卖还卖给两家人,这样的就该叫她偷鸡不成蚀把米才对。 春妮转身往外走,被李杏黄死死拉住,劝道,“春妮,你别去找翠兰婶子,这事还没放在明面上说,你这么去说,反而是帮团圆捅破了窗户纸。” 春妮一个傻姑娘,没心眼,看似她再为李杏黄出头,其实是李杏黄指哪,她打哪,一听李杏黄这么一分析,她没头苍蝇一样直转圈,“那怎么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李杏黄叫春妮慢慢来,“春妮,明天里正说全村妇女一起做蜂蛹糍粑,到时你就做得又快又好,大出风头。我们村的人都现实,翠兰婶子喜欢团圆,说白了就是觉着她会做饭,能照顾好李润书,你比她强,翠兰婶子到时就钟意你了。” 春妮觉着这主意好,自己不光会做饭照顾人,还屁股大,在家时娘总说她这样的好生养,比起那个瘦的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团圆,翠兰婶子肯定会选自己当儿媳妇的…… 第二天一大早,严家门口好多女人,都是来帮忙做蜂蛹糍粑的。 张妈早泡好了米,磨成米浆,又加热后揉成了团,只需要女人们来滚成蜂蛹样的糍粑。 “她婶子,你说怎么干吧?”李大花对着张妈说道,她挽起了袖子,手里拿着个簸箕。 不光她,来的女人人手一个簸箕,只是没人知道这白花花的米团,怎么跟簸箕联系起来。 滚滚给团圆解释,“团圆,这糍耙形似蜂蛹,就是把簸箕倒扣,米团在簸箕上一滚,就成了蜂蛹的形状。” 张妈已经系紧围裙,开始演示,就跟滚滚说的差不多,从米团上揪下一点,在倒扣的簸箕上滚一滚,就滚出一个蜂蛹状的糍粑。 “嘁,厨娘做的东西就这么简单,我看她教出的徒弟,也强不到哪去。”春妮就看一眼就学会了,太简单,比做油糕还简单。 李巧推推她,春妮才不情愿地闭上嘴巴。 张妈叫两个妇女一组,一个人负责揪大小合适的米团,一个人负责在簸箕上滚蜂蛹糍粑。 春妮是要大出风头的,才不跟人合作,自己一个人就把两个人的活都干了,而且她做的确实又快又好,丝毫不落后那些分工合作的两个人,不过没人夸她,大家都嘻嘻哈哈忙着滚蜂蛹糍粑。 春妮看没人夸她,她拿着自己做的蜂蛹糍粑大摇大摆来到了团圆身边,一看团圆滚的连她的一半多都没有,得意地眼睛眉头都恨不能挑上天,“团圆,你也太慢了,就你这样的小厨娘,那有个宴席,你不得提前三两天就开始做,都放馊了吧?” 就团圆这速度,春妮都不是吹,她闭着眼睛都能赢她。 团圆滚的蜂蛹糍粑是少,不过仔细看就会发现,不是团圆滚的慢,而是张妈给团圆递米团慢。 张妈啊,是心疼团圆刚从河堤上回来,肯定还累着,让干点就行了,一直在跟团圆说话。 “小姑娘,你怎么说话的,你脸上那是长了个粪坑?”张妈抬头一看是个挺黑的小姑娘,一脸得意地说着难听话,说的还是团圆,她就不爱听。 在张妈心里,这天底下她最喜欢的孩子就是她家小少爷,第二个就是团圆,谁说一句她都不爱听,更何况是这么难听的话。 春妮气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自打她来桃源村,谁对她都客客气气,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说她,她使劲把自己滚的蜂蛹糍粑放下,“张奶奶,你自己看看,团圆这还是跟你两个人合作呢,才滚了这么一点,她就不配当小厨娘。” 团圆不紧不慢接过张妈手里的米团,滚成蜂蛹糍粑,再看看春妮滚的,是真的无可挑剔,她反问道,“你这意思从滚蜂蛹糍粑上,就能看出一个人配不配当小厨娘?那你更配当小厨娘呗?” “当然!”春妮公鸡一样高昂着头道。她娘当初可是十里八村做席面最好的,谁家有红白喜事,能请她娘掌勺,席面就高了一个档次,还曾经有两家同一天办喜事,为请她娘打了起来,而她娘的手艺,她不敢说全学会,也学会了九成,肯定比这个团圆强。 “那咱们俩比一下?”团圆抬头对着春妮道。 “比什么,你说!”春妮撸起袖子,指着团圆的鼻子。 “就比滚蜂蛹糍粑。”团圆指着自己滚好的糍耙。 春妮这才看到,团圆滚的蜂蛹糍耙已经跟她的差不多一样多了,不过这比的是速度,自己肯定可以赢团圆。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别过后不认账。诶,大家听好了,你们村的团圆,要跟我比滚蜂蛹糍粑,赢的人才是真正的小厨娘。”春妮喊道,妇女们都抬起了头。 “团圆,你不用跟她比,在我们这些婶子心里,咱村小厨娘就是你。” “就是团圆,俺们就认准你是小厨娘,就是春妮赢了你,俺们也不会请她掌勺。” 春妮这孩子可怜是真可怜,才十七岁就成了孤儿,被亲戚们踢来踢去,这也就是李大妹这几年脾气好了,李巧才敢留下她,不然她指不定得流落街头。 但可怜归可怜,这孩子做的事,真的叫人喜欢不起来,不是她们没同情心,那当初小团圆那么大一点,就李秀才一个爷爷,可怜程度和春妮差不多,可团圆就叫人打心眼里喜欢并心疼,春妮真不行。 春妮听着这些话,更是要跟团圆一较高下,“团圆,你听明白了吧,她们一个个的都觉着你肯定会输给我,这是想让你打退堂鼓呢,你要是现在认输,还能少丢点脸!” “我们可没说团圆会输给你,你这孩子咋不会听话音呢,团圆,你就跟她比,不然她尾巴能翘上天!” “对,团圆姐姐,赢过她,叫她哭出大鼻涕!”虎子虎妞过来,左一个右一个,砰砰砰给团圆捶肩膀。 嘁,连小孩都骗!春妮对团圆更是看不上…… 第二百六十九章 华山论“艺”(下) “还比不比,我可不想叫大太阳晒着!”春妮抬头看看太阳,团圆这么磨蹭,是怕哭出大鼻涕的人是她吧。 虎子虎妞过去对着春妮做鬼脸,“你块黑炭,还怕太阳晒,炭都没你黑!” “小破孩!”春妮飞起一脚就要踢虎子虎妞,她最恨别人说她黑了。她打小就黑,怎么捂都捂不白。 虎子虎妞躲进团圆怀里,团圆刮刮他们的小鼻子,抱着他们抬头对春妮说,“这就比,一柱香的时间,看谁滚的蜂蛹糍粑又多又好,谁就赢,你看怎么样?” “那谁来评判?”春妮这时候精明了,多少做不了假,可这好不好,要是评判的人睁眼说瞎话,团圆滚的不好,她也说好,自己就输了! 她是看出来了,这一村子的人都愚昧,就觉着这个叫团圆的小姑娘哪哪都好。 偏见这东西根深蒂固,春妮对桃源村人的偏见,比村口老杨树扎的都深,盘根错节扎在她的心底里。 团圆也看明白了,只怕在春妮看来,全村的好人只有一个李杏黄,“规则我说的,这评判的人你来选吧。” 春妮一指李巧,“叫我姑来评判!” “行。”团圆痛快答应。 两个人面前摆着的都是称过的大小相同的米团,妇女们都停下来,站在团圆身后,看着团圆和春妮比赛,而春妮身边就李杏黄一个人,春妮死死瞪着团圆,摆开了架势。 张妈一喊开始,两个人同时开始滚蜂蛹糍粑。 不过一会,妇女们就变了脸色,春妮这丫头是真麻利,团圆才滚出两个的工夫,她已经滚出四五六七八个了,她们都数不过来。 “团圆,你得快着点了!” “团圆,你别不好意思赢啊,这样下去你就输了!”李豆花急的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下来,这样下去,都不用数,团圆会输的一败涂地。 春妮还有更厉害的呢,只见她左右开弓,两只手一起滚蜂蛹糍粑,快得人眼花缭乱,她轻蔑地道,“我才不用她让,你们村的人说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谁领先,是个人就能看清楚。我这米团快不够了,再给我拿一块来。” 春妮话刚落音,李杏黄赶紧给春妮又拿来了一块米团。 虎子虎妞都快要急哭了,带着哭腔喊,“团圆姐姐,你加油啊。” 说着,两个孩子伸手要帮团圆,被李豆花抱住,两个孩子哇哇大哭,喊着“娘,别叫团圆姐姐输”,虎子更是喊得撕心裂肺,说团圆要是赢,他以后就叫团圆姨姨。 “虎子,你可得说话算话。”团圆自己不急,还转头摸摸虎子头,急的一堆妇女直跺脚,“团圆,你别说话了,倒是赶紧快着点啊。” “快?她有那个本事吗?”春妮站起身,叉腰笑着,还慢悠悠走过来数团圆滚了多少个蜂蛹糍粑,边数边摇头,“哎呀呀,看来某个人要输给我了,到时候我一个外人,可就是成桃源村村里第一号的小厨娘了,你丢人不,现眼不!” 春妮刚说完,感觉如芒在背,一转头看到一个笔挺的身影走过,男人,不,是少年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定了一下,走进了后面的严家大院。 这个少年给她的感觉,跟李润书完全不一样,李润书是翩翩公子,可这个少年,让春妮没来由有些怕。 春妮搓着胳膊,走回李杏黄身边,碰碰她,“杏黄,他就是你说的那个严家小少爷吧,你喜欢他这样的?” 李杏黄只看了严明安一眼,浑身就跟被定住一样,低着头一个人就娇羞上了。 自从严明安去了外面,这是她第一回见到他人,她以为自己早忘了首儿,可看了严明安一眼,李杏黄的心就沦陷了,这次不是对严家的家世,只是对严明安这个人。 “杏黄,你害羞了?”春妮还是第一次看到李杏黄整个人跟花骨朵一样,她平时是柔弱,可不是这样。 李杏黄打了春妮一下,害羞地哼哼着说,“春妮,人家是小少爷,我怎么……怎么能配得上呢。” “有啥配不上的,他也是两个眼睛一个嘴,也得娶女人给他生娃,你就配得上。”春妮有点傻,想的就少,美丑,家世这些,她都不去想,就像她对李润书,她从来不觉得自己配不上李润书。 李杏黄猛地抬起头,眼里有热切,又忽而灭了,“春妮,事情哪有你说的这么简单。”李杏黄偷偷看严家的大门。 现在的她,这高门大户,她只要能进去,不管是什么身份她都知足。 春妮不懂李杏黄这是踌躇什么,叫她开心地看团圆出丑吧。 也对,先看团圆出丑,李杏黄去看团圆滚了多少蜂蛹糍粑,却大惊失色地抓着春妮的胳膊。 “咋了,杏黄?” “团圆,团圆她……”李杏黄吃惊地都说不出话来。 “时间到!”却在这时,一柱香燃完了。 春妮整个人都抖擞起来,就要挖苦团圆,却发现团圆滚的蜂蛹糍粑和自己差不多一样多。 “你……你怎么有这么多蜂蛹糍粑的,是不是有人帮你?”春妮藏不住话,直接就问出来,还怀疑地瞅那些妇女。 “春妮,谁帮团圆了,你指出来,少在那里瞎怀疑!” “哪个帮的,叫她被天打雷劈!这都是团圆自己做的,我们没伸一指头!” 春妮愣住了。 团圆站起来,让李巧来评判她滚的蜂蛹糍粑,她对春妮说:“你是比我快,可你只滚了一会就停,我可是一直在干,自然就慢慢追上你了。” 春妮是快,可没坚持住,快的优势就不明显了。 “哼,你追上我,也是我在前面,叫我姑数吧。”春妮相信还是自己会赢,只不过是赢的少点。 李巧数着两个人滚的蜂蛹糍粑,十个,二十个,三十个,四十个,五十个,眼看着两个人没数的蜂蛹糍粑都越来越少,春妮慌了,脸上冒汗,眼睛死死盯着自己和团圆滚的糍粑,心里很后悔自己停的太早。 “一个,两个,三个……团圆这边还剩八个,春妮这边,一个,两个,三个,四……七个。”李巧仔细数完后,大声说。 团圆八个,自己是七个,自己就比团圆少一个,春妮挺着胸脯,“团圆,我没输给你,明明就是我快。” “春妮,明明是我们团圆赢了,比的是一柱香的时间,谁滚的蜂蛹糍粑多,可不是比一眨眼的工夫。” “我就是没输。”春妮还是嘴硬。 团圆从春妮滚的蜂蛹糍粑里拿出一个,“春妮,咱们比的是谁滚的又快又好,我赢你一个,你说自己没输,那你看看你滚的,这能叫蜂蛹糍粑?” 第二百七十章 未卜先知 团圆手里的糍粑,就是一个团,根本就不是蜂蛹状,春妮脸红脖子粗,气急败坏地嚷道,“难道你就没有一个没滚好的,就一个你就紧抓着不放,我姑还说你心地好,我看你是小心眼!” “你说就一个,那这个呢,这个呢。”团圆从里头又挑出七八个来。 春妮恼羞成怒,抢过来摔在地上,又大步过去挑团圆做的不合格的蜂蛹糍粑,她就不信团圆能做的个个好,肯定也有滥竽充数的。 拿起一个没问题,又拿起一个还是没问题,后来春妮干脆一个个看完了,放到另一个盆里,可直到最后一个,春妮一个有瑕疵的蜂蛹糍粑都没找到。 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所以春妮即使心里不愿意承认,还是服了团圆能从始到终都把蜂蛹糍粑滚的一样好。 比之前,团圆就知道在“快”上,她不一定能比过春妮,但“做得好”这条,她能从头到尾都认真做到。 行百里者半九十,团圆十二岁就能成为小厨娘,除了她对做菜的热忱,还有一条就是坚持,日复一日的坚持。从不会到会,从会到做得好,团圆凭着的就是这份坚持。 “你是做得好,可还是我快,我比你快,这个你得认。”春妮就认准了这一条,她比团圆快。 可就是这样,叫她更不甘心,她明明该赢,还能赢得漂亮,可到头来呢,她输了,还输的憋屈,这就好比娶个美娇娘,半路上碰上个要饭的,美娇娘跟要饭的走了,你只剩一顶空轿子,搁谁身上,谁也受不了。 团圆点点头,“我承认,我没你快,但赢的是我。” “你!行,你说吧,你有什么要求,我愿赌服输。”春妮脸涨的通红,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她不能叫团圆看扁了她。 团圆想跟春妮学双手一起滚蜂蛹糍粑,结果团圆一说出来,春妮捂着脸跑了。李杏黄说得对,团圆太会笑话人了! “诶,她怎么哭着跑了?”团圆又一次迟钝了,张妈过来拍拍团圆肩膀,“傻团圆,你说你是精还是傻呢,我都不知说你什么好。要是叫你,明明能赢,却输了,你能痛快?” 团圆不解地眨眨大眼睛,她这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长大了还是一样清澈,一点没有蒙尘,“我会找出自己为什么输的,输了,有什么可不痛快的。” 妇女们都过来,围着团圆。 “团圆,刚才婶子吓死了,吓得透心凉,还以为你要输呢。当时那情形,要换成我,真得急哭,团圆你咋不急呢。” 团圆摊摊手,眉头紧锁着,重重叹了口气,“婶子,我心里也急,也想哭,可我不能停下,停下就一点赢的希望都没了。” 团圆心里真的急,可她告诉自己,尽力去做,尽力了就是最后输给了春妮,她也没什么遗憾的,大不了以后努力学。 没有人擅长所有的事情,有些事情努力了也是输,那就得学着看开点。 “也是,真就不能停,你看团圆你没停,最后就反败为胜了,不过好险,你要是稍稍停下来,那赢的一个就没了。团圆,你是提前知道春妮会半道停下,才埋头干的?” 这个妇女在李巧数团圆和春妮谁滚的蜂蛹糍粑多时,她大气都不敢出,一直到最后,她才松一口气。 团圆也没想到,最后她跟春妮是一个蜂蛹糍粑定胜负,自己就多那么一个,“婶子,我哪有那么神,我要是提前知道这结果,那我早去摆个摊,给人掐指算命了。” “哈哈,那团圆你就不光是小厨娘,还是半仙了。” 团圆就学着算命的,摸摸自己光溜溜的下巴,一眼睁一眼闭,抓起一个婶子的手摸,“夫人,我看你印堂饱满,你是有福之人啊……” 几个妇女被逗得哈哈大笑。 闹够了,张妈叫大家把蜂蛹糍粑拿去蒸。严家用的是笼屉,一层满了,再放上一层,足足蒸了五层的蜂蛹糍粑。 蒸好的蜂蛹糍粑,一半用肉辣椒蒜苗来炒,一半浇汁。汁有两只,一种是葱蒜加酱油调的,咸口的,一种是融化的红糖水。 男人女人们都拿着碗,吃着蜂蛹糍粑,在严家门口的松树底下,说笑着。 这松树是严家从外头运来的,深秋万物萧瑟,只有严家门口这几个松树,还是苍劲翠绿,树上还结出了松果,小孩一边吃裹满了糖水的蜂蛹糍粑,一边摘松果。 团圆给严夫人送去一碗蜂蛹糍粑,又给严明安端来一碗。 严明安紧紧锁着眉头,不知在看什么,团圆轻轻放下碗,小声问,“严明安,你遇上什么难办的事了?” 抬头看到是团圆,严明安立马就笑了,端起加了红糖的蜂蛹糍粑吃起来,心里甜滋滋的,“没什么事,我就是在看账目。对了,盖村学的材料过几天就会送来,张先生也说愿意来当先生,你爷爷呢,他愿意当先生吗?” “愿意。”团圆说起这件事就乐了,“我爷爷还主动说要去村学当先生呢。” 书房外,院子里还是种满了指甲花,此时早没了花,叶子倒是还绿着,还结出了种子,被风一吹,落进土里。 屋里,严明安静静地听团圆说完爷爷的事,听团圆问道,“严明安,你怎么这么着急说这个,你是不是又要走啊?” 严明安点点头。 团圆走到严明安面前,站着的团圆,比坐着的严明安高一点,她满脸不赞同,“严明安,你就不能多陪陪婶子?她真的很担心你的。” “团圆,南面的灾情更严重,路通了,我得赶紧去看看那边商行的情况,这事我跟我娘说过了,她也叫我赶紧去。我娘爱跟你说话,你多来看看她吧。”严明安也想多待几天,但不行。 严家商行虽然是他家的,可商行的兴衰关乎到许多伙计,他们的生计都靠着商行,严家商行出事,最先撑不下去的是那些人的生计。 团圆懂严明安的话,可他才回来就要走,还是叫她有些生气,“你的心里就只有商行,别忘了你住在桃源村,村里要盖村学,里正还说你家出材料呢。” 严明安突然笑了,在他看来,团圆这是在跟自己撒娇,就像一个小孩舍不得哥哥出门,就一个劲地说家里缺这个,家里少那个,想把哥哥留在家里。 “团圆,我刚才说过,材料会有人按时送来村里的,不会耽误盖村学。”严明安宠溺地抬起手,又想起面前的团圆已经是十二岁的小姑娘,他又放下了手。 团圆满脸不舍,“那你什么时候走啊?” 第二百七十一章 老夫聊发少年狂 “三天后。”严明安用目光细细描绘着团圆的眉眼。每回他回来,都会这样看看她。 “到时候我送你。”团圆迎上严明安的目光,真挚地看着他。 这真挚很动人,只是就像水一般,它处处流动,不为人驻足,除非能把它关进囹圄禁锢住,但严明安怎么舍得呢。 “怎么了?”团圆问。 “没事。”严明安答。 说是三天后离开,可第二天下午,严明安就离开了,团圆来看严夫人时,听她说的,“男儿志在四方,首儿想闯,想让商行更好,我这个当娘的只有支持。” 严夫人手里拿着锥子,跟老太太们一样,再做千层底的布鞋呢。见到了严明安,知道他很好,严夫人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恬淡。她不是那种把儿子当风筝一样放的娘,线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而是真的放手叫儿子去做。 团圆不知说什么好,看着严夫人一锥子一锥子,费力地戳厚厚的鞋底子,想起那句诗,“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为了严明安,严夫人这双绣花的手,都开始做千层底布鞋,只为让严明安好好去闯荡,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六天后,村里放了六百六十响的鞭炮,李大旺就带着八个男人甩开膀子开始盖村学。 六个叔叔辈的是给严家盖过房子的,还有三个,是年青的徒弟,九个人干的热火朝天,村里其他汉子也没闲着,帮着拌泥,运砖头,能干的活大家都抢着干。 团圆也开始杀家里的鸡了,找来了李大花帮着杀三只,李大花直说三只太多,“团圆,鸡肉里头还得加土豆粉条豆腐这些,九个人哪里能吃得了三只鸡。这可都是母鸡,你养着叫它们下蛋多好,粮食不够,你就把它们放到山上去。” 这开了猪肉铺,天天去镇上卖肉,李大花的观念也有了变化,这人啊,是得互相帮衬着,可有个前提,得自己家先过好了再尽力帮别人。 以前桃源村人是穷,也互相帮衬着,现在是自己变富,再互相帮衬着,这不就更好了吗。 “婶子,还有这么多鸡呢,喂食少,它也不怎么下蛋,不如先宰了吃,等过一阵,用蛋再孵几只小鸡来养。”团圆忙着拔鸡毛,找了个好的理由来说服李大花。 “也对,那就杀吧,我看这村学用不了几天就盖好了。”这村里盖房子,最多十天半个月就盖好,村学就是个房子嘛。 团圆听着李大花唠唠叨叨说,已经把三只鸡都收拾好了。她明白大花婶子不是小气,是舍不得杀她团圆的鸡,这要是换成杀大花婶子家的鸡,她肯定不会说这话。 没错,李大花舍不得杀的是“团圆”的鸡,平时团圆给她家就是买一个线轱辘,她都怪团圆乱花钱,可她自己给团圆肉和骨头,一次给差不多十斤,她都不带心疼的,她真的是把团圆当亲闺女在疼。 男人们吃的好,这村学盖的就更快,一溜盖了三间,东边最宽敞的一大间是学堂,西边还盖了两间,稍大的一间是给张八斗老两口住的,稍小的一间是灶间。 村学盖好,接下来就是制作桌子和长凳。桃源村以前封闭,木匠活也有人会做,这桌子和长凳自然也是村里人来做。 这家把留着给闺女做嫁妆的好木材拿来一根,另一家把给小子留着打柜子的木材也拿出了一根,就这样你家一根,他家一根,木材就有了。 团圆家没有木材,她还是管做饭,不光变着花样做鸡,其他家也送来别的叫她做,李大花家卖肉,送来五斤肉还一堆大棒骨,而会弹棉花的李银凤送来两条大鱼,叫她做了给男人们吃。 团圆忙,李秀才也没闲着。盖村学的时候,他天天背着手去看盖到哪了,这村学盖好了,他更忙,天天吃完饭就走,到饭点才回来,连烟袋都抽的少了,去跟着一起做桌子长凳呢。 有一天李秀才回来竟然说,他要是年轻个八岁,他扛着斧头上山砍树去,给村学做个大门,刷上红漆,那样更像样。团圆使劲点头,说爷爷你就是年轻个五岁,也能砍得动树,现在就别砍了。 是不行喽,李秀才只能做桌子长凳,可这些刚做好,他又有想法了,打发团圆去镇上买几本启蒙的书回来。团圆说张八斗有书,结果李秀才瞪大了眼睛,胡子气得直抖,“团圆,不过就是几本书,张八斗准备他的,我就不能准备我的?算了,爷爷自己去镇上买。” “爷爷,我去。”团圆赶紧往外走,她这就去,她是看出来了,在爷爷心里,她团圆没有村学重要喽。 李秀才指着剩下的二十八只鸡,叫团圆绑了,都拿到镇上一并卖了,“叫秤砣赶上牛车,拉你去镇上。你忙,爷爷也马上要去当教书先生,这鸡别养了。” “爷爷,我就卖。”团圆赶紧答应,她正好借这机会把一部分母鸡收进空间里,反正秤砣也知道空间的秘密。 李秀才叫团圆赶紧的,团圆小跑着来找秤砣。 秤砣家在镇上的猪肉铺又开张了,不过今天是李大旺去了,秤砣在家里睡觉,一听团圆说完事,秤砣二话不说就起来套上牛车,帮团圆去镇上卖鸡。 牛车出村,走到没人的地方,秤砣停下了牛车,“这里没人,你赶紧把母鸡放到你那个什么空间里养,好供着你和你爷爷吃蛋,别都卖了,我给你看着外面。” 秤砣跳下牛车,找了个高处好看清路上的人,看团圆没动,又问她,“我在外面说话你能听见吗,这么多鸡,你能拿动,用不用我帮忙?” 虽然秤砣不知道顶针里怎么能有空间,空间又是什么样子,还是仔细为团圆考虑。 团圆说她能听见也能看见外面的情况,叫秤砣不用担心,就从牛车上往下拿鸡,秤砣过来,一下就拿下来五只。 “十只就够了,剩下的拿去镇上卖。”团圆跟滚滚商量好了,空间养十只母鸡就好。 空间里是不缺饲料,但滚滚说空间里母鸡下蛋多,一天至少两个,而且空间里有公的山鸡,到时候下的蛋,可以自动孵出小鸡,所以养十只,不用多久,就能有一窝鸡了。 秤砣也不多问,把鸡给团圆放到地上,看着母鸡和团圆凭空消失,他揉揉眼睛,看看天上的日头,傻乐着,“嘿,原来团圆还真有宝贝,这下不用担心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有危险了,好,真好。” 有些人,他不会说好听话哄你,甚至会笑你,可他把你放在心上,你有事,他奋不顾身,秤砣就是这样的人…… 第二百七十二章 值一两的母鸡 不一会,团圆就从空间里出来了,秤砣嘟囔了句“这空间进出真方便”,就赶着牛车带团圆来了镇上。 刚到,就有人盯上了他们,又是上回团圆扮成黑小子卖兔子和山鸡碰到的那两个人,常富贵和三毛。 这回团圆是本来的模样,两个人过来就拦住了牛车,三毛在常富贵耳边信誓旦旦地说,“掌柜的,这回我看清楚了,就是这小姑娘卖的鸡给万家酒楼,掌柜的你看车上,这些鸡多肥。” 常富贵捂着鼻子往牛车上一看,嚯,这鸡一只得有七八斤,他一定得得到这些鸡,一甩袖子,他挂上个自认为风流倜傥的笑容,“姑娘,在下是香满居的掌柜,姓常,你这些鸡我全要了,价钱嘛,是万家酒楼的两倍。” 牛车被人拦住,秤砣看是两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就要叫牛车继续走,却被团圆制止了,团圆从牛车上下来,秤砣皱皱眉,也跳下车站到团圆身边。 秤砣又高又壮,不光不笑还黑着张脸,手里的鞭子“啪”一声甩在地上,“干啥的,还叫我妹子姑娘,有话快说!” 常富贵不胖,三毛更是瘦猴子一个,两人被秤砣吓得一哆嗦,常富贵转头问三毛,“这人是那姑娘的哥哥,怎么跟门神一样?” “你说啥,团……妹子,咱们走。”秤砣粗声嚷。 团圆着急地拉着秤砣,“哥,咱们先听听这位常掌柜要说什么。” 秤砣瞪了眼团圆,没再嚷。 三毛以前见的都是团圆一个人,没见过秤砣,不过看出秤砣是个不好惹的,连忙跟常富贵说:“掌柜的,你没听见人两个互叫妹子和哥吗,一定是一家子,咱还是先买鸡,等这姑娘看出掌柜的你财大气粗,其他事就好说了。” 常富贵拍拍三毛的肩膀,觉着他这回说的话很对,转过身来,咳了一声,“姑娘,五十文一只鸡,我全要了。” 三毛朝常富贵竖大拇指,他家掌柜大气,要知道平常送到香满居的鸡,可是只能卖上二十文不到。 谁知道对面的姑娘脸一下子就冷了,跳上车,“哥,咱们走吧,别让万掌柜等急了。” 这是嫌少?常富贵赶紧说,“一百文,一百文一只鸡,你看怎么样,姑娘?” “哥,咱别在这耽误功夫了。”团圆还是冷着脸,秤砣也跳上了车。 一百文一只鸡,还……还嫌少,常富贵咬咬牙,“一……一百五十文一只,这总行了吧?” 这回都不用团圆说话,秤砣朝牛身上一甩鞭子,老黄牛“哞”一声,抬起了蹄子。 三毛赶紧凑近常富贵耳边,“掌柜的,我想起来了,万家酒楼那么一盘鸡肉卖到了两三两,这一只鸡这么肥,少说能做出三四盘子,掌柜的,舍不得孩子套不住这些鸡啊,万家酒楼可是说这叫一品鸡。” 万家酒楼给团圆送去的山鸡起了个名字叫“一品鸡”,专卖给达官贵人,还要求得提前预订,不然有钱都不一定吃得上。 常富贵脸上淌下两滴汗,万明远个铁公鸡,一只鸡是给了多少钱啊,他扒着牛车边,“姑娘,你说万家酒楼出的什么价,我……我还是刚开始那话,我出双倍。” 团圆宝贝地摸着一牛车的鸡,“常掌柜,是你要买我的鸡,你想出多少给多少呗。” 这意思自己看着给?可自己说三回了,这姑娘总是要走,他看着给没用啊。 三毛叫常富贵拿出魄力来。 常富贵一抬头,看到团圆对他笑盈盈的,他整个人晕了,说了句话,都没过脑子。 团圆才不是对常富贵笑,是看见卖烤地瓜的杨三钱,对他笑呢,结果就听到常富贵说了个价,她这回没再说走,而是狠下心来说,“既然常掌柜这么有诚意买鸡,这鸡我都卖给你,不卖万家酒楼了。” 常富贵愣了一下,问三毛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三毛刚才也被常富贵的大方震住了,结结巴巴说,“掌柜的,你说一两……一两银子一只鸡,不过值,这样咱们就能赢过万家酒楼了。” 一两一只?!常富贵都想给自己一巴掌,可他这人好面子,只能安慰自己三毛说得对,赢过万家酒楼最重要,而且十八只鸡是十八两银子,但一盘鸡肉卖三两,一只鸡能做三盘子肉,十八两也就是六盘子鸡肉的事,两只鸡就卖出来了,划算。 十八两买了十八只鸡,常富贵又雇了三个挑夫,一人五文钱,把十八只鸡都拿走了,团圆叫秤砣也赶紧赶牛车走,用这银子给村学买了纸笔和好几十本书,两个人满载而归。 出了城,秤砣就停下牛车,问团圆这么把鸡卖给刚才那人会不会对万家酒楼不仗义,毕竟他知道,团圆一直是卖给万家酒楼的。 团圆看着这一车的纸笔,这下虎子虎妞他们上村学,不用跟她当年一样,用小树枝在地上写字了。十八只鸡换回这么多纸笔,太棒了! “没事,我卖给万家酒楼的,一直是养在空间里的山鸡,这是家鸡,不用非卖给它。” 秤砣“哦”了一声,又一想不对,“团圆,那咱们不是骗了刚才那人吗?” 他们桃源村人从不坑蒙拐骗,团圆怎么能骗人呢! “哎呀,秤砣,你听我说,那个常掌柜不是好人。”团圆那次听万明远说常富贵是香满居的掌柜,她就对那人印象很差。 团圆记得镇上处处是灾民那阵子,万家酒楼施粥,那个香满居呢,别说粥了,水都不给灾民喝一口,灾民在门边晒太阳,伙计还出来又打又赶。 “这样的活该被骗,团圆,你这事干的漂亮!”秤砣这下高兴了,那样的恶人就该叫他吃个哑巴亏。 团圆这边为大赚一笔而高兴,却不知道她把鸡卖给常富贵那幕,被万家酒楼一个伙计看到,他回去就告诉了万明远。 再说花十八两银子,买了十八只鸡的常富贵,回到香满居,就叫厨子把这十八只鸡好好做了,“这个就是一品鸡,照着万家酒楼的做法来做,不对,得做得更好,叫全镇上的大人物都知道,你比那个谢菜刀厉害。” 厨子摇摇头,“掌柜的,你被骗了,一品鸡是山鸡,可这个是家鸡,不一样。” “啥玩意?”常富贵晃了两晃,他的十八两银子啊,买了一堆没用的鸡回来,他把三毛叫到面前,“啪啪”就是两巴掌。 三毛捂着脸“哎呦哎呦”叫,“掌柜的,我又做啥错事了,你又打我。” 常富贵光打不解气,还踹了三毛一脚,把三毛踹趴在地上,“你不是说看清楚了吗,那个姑娘就是去万家酒楼卖一品鸡的,怎么这鸡不对?” 三毛捂着脸坐在地上,“掌柜的,去万家酒楼卖一品鸡的,绝对是那个姑娘,我敢发誓,至于这鸡,不是挺肥的吗?” 废话,村里人给团圆的,都是家里养的最肥的鸡,当然肥了。 “啊?这是家鸡?”三毛傻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一车纸笔引轰动 被常富贵又补上一脚,三毛鬼哭狼嚎地叫一毛救他。 一毛左脸长了个痦子,痦子上头长着一根毛,是账房,走过来就臭骂三毛是蠢货,骂完才求常富贵饶过三毛。 常富贵把事情说了一遍,气得脸上的肉直抖,“刘一毛,要不是你弟弟的话,我能买这么一堆没用的鸡回来?” 刘一毛出主意,让常富贵找他大姐,常富贵就来找了他大姐。他能开起香满居,都是他八个姐姐帮的忙,特别是他大姐,嫁的是县令,还是方仕德的正妻,一听弟弟说被骗了,当即就问骗他的姑娘叫什么,长什么样子。 一想起团圆的小模样,常富贵就一脸色相,“长得挺标志,不过她敢骗我,就不能轻饶了她,大姐,你叫我大姐夫把她抓起来!” 常富贵的大姐叫常梅,一看弟弟这样,就知道又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说她会给县令吹吹枕边风,“你见到那个小姑娘,就叫官差抓人就行。” 常富贵得了准信,满意地回了香满居,叫厨子做了那十八只鸡,就当一品鸡卖。 “掌柜的,这不好吧,吃得起一品鸡的都有钱有势,他们一吃出不对,会砸了咱们的招牌。”刘一毛虽然是账房,但这香满居的事情,都是他拿主意,常富贵就是个甩手掌柜。 嗤笑两声,常富贵拿鼻孔看着刘一毛,“我大姐夫是县令,哪个比他有钱有势,敢找香满居的麻烦!只管做,还一品鸡,我常富贵说它是一品鸡,它就是!” …… 牛车一进村,一车的东西,格外惹眼,特别是一边还坐着个插了野花在头上的团圆,老太太就更爱打听,“团圆,车上这都是什么?这么多。” “纸笔和……”团圆还没等说完,声音就被一堆小孩的声音淹没了,牛车也没法走了,叫小孩围住了。 “团圆姐姐,我要纸笔,给我!” “给我!我也要!” 团圆往那些伸着的小手上拍了一下,“听我说,等你们上了村学都有,现在不能给你们,你们都还没有上学呢。” 几个老太太颤巍巍走过来,李奶奶牙都快掉光了,但说话中气十足,“听你们团圆姐姐的话,等开学上村学里领去。你看你们团圆姐姐对你们多好,给你们又买书又买笔的,可得珍惜着用。现在你们啥也不会写,拿回家去干啥,有了这纸笔,可得好好学习。” “知道了,李奶奶。”小孩们都懂事,纷纷让开,跟着牛车往村学走,团圆也从车上下来,一堆小孩都围着她蹦来蹦去,她自己也是个大孩子,也跟着蹦哒着走。 到了村学,李秀才也在这呢,看到团圆买回一牛车的纸笔,问她花了多少银子。大家也竖起耳朵听,他们光顾着高兴,都忘了这些东西得花钱买。 “秤砣,团圆花了多少钱啊?”李奶奶等不及地问秤砣,要是花钱多,可不能都叫团圆一个人出这钱。 秤砣嘿嘿笑,“奶,团圆没花钱。”这些纸笔相当于用鸡换的。 “没花钱,这么一车都是白送的?哪有这样的好事。”李奶奶不信,用拐杖打了秤砣腿一下。 秤砣扶着他奶,叫她听团圆说。 团圆正跟爷爷说呢,说她刚到镇上,就遇到个买鸡的大户人家,那些鸡他都要了,价钱也给的高,这些纸笔都是用卖鸡的钱买的。 “哈哈,大家伙的鸡卖了,给大家伙买纸笔,这个就叫取之于民……” “用之于民。”团圆接上爷爷的话茬。 李秀才自从这村学开始盖,说话就文绉绉的,说是找找当先生的感觉。 老头老太太们都拉着自家的孙辈们教育,说看见了吧,团圆为了叫你们一个个的有纸用,连家里的鸡都卖了,一定得用功啊。 小孩都受教地点点头,跑过去帮着团圆和秤砣把纸拿进村学整齐放好。 这时里正也听到消息来了,他本来还跟大族老商量呢,让各家自己给上学的孩子买纸笔,毕竟村学的材料是严家买的,先生是严家请的,要是连纸笔都叫严家出钱,那样会叫人瞧不起,没想到啊,团圆给买回来了。 一听小孩们七嘴八舌围着自己说,团圆是卖了那些鸡,给买的纸笔,里正在心里直叹气,团圆这孩子,这真是把以前大家对她和李秀才的照顾,都一点点还回来了,还的还更多。 里正当即拍板,“团圆,今年村里杀年猪,先紧着你挑。” 团圆也不客气,说她还是要猪头,这几年,她要的一直就是猪头。 几个老太太都说团圆傻,团圆傻的她们都心疼,做了这样的大好事,还是傻乎乎的就要个猪头。 虎子虎妞晃着小手来到团圆面前,大眼睛滴溜溜转,“团圆姐姐,明年我俩领着他们给你割野麦子,你编草手镯的野麦子就交给我们给你割。” “行。”团圆乐得有这么一群小帮手给割野麦子呢。 小孩们一听他们能帮上团圆的忙,高兴的拉着手直转圈,然后都跑到团圆身边,眼巴巴地仰头看着团圆,“团圆姐姐,我们可以摸纸吗?” “随便摸。”团圆把他们拉过去,把一双双渴望的小手放到纸上。 一双双小手小心地摸着纸笔,又拉着团圆问笔是怎么用的,团圆叫他们一人拿一支笔,教着他们怎么来握,怎么写,他们模仿的有模有样。 地瓜,也就是李大妹的大孙子,蹦着高回家,就跟他奶和他娘说这件事,“奶,娘,团圆姐姐买了那么大一堆纸笔,每个人都有的用。娘,我的布包做好了没有,到时候我好用来装纸笔回家来写。” 地瓜连比划带说,激动的鼻尖都挂上了汗珠。 李巧把儿子拉到身边,给他擦汗,问他谢过团圆没有,地瓜用袖子在脸上胡乱一抹,“娘,虎子说了,明年我们给团圆姐姐割野麦子,让她可以编好多好多草手镯,拿去镇上卖,团圆姐姐答应了。奶,等我会写字了,咱家春联就我来写。”地瓜拍着胸脯说。 李大妹乐的眼睛都眯上了,说地瓜有志气,到她这个岁数,一大家子人都好,孙子有出息,她就知足了,“团圆这孩子啊,给大家办事,总是闷声不响的。” “娘,可不是嘛。”李巧抿着嘴点头,地瓜背上他娘做的布包,扭着屁股直蹦。 春妮推门就听见这些话,看到这一幕,觉着很刺眼。刚才在外面,她说团圆卖了村里人给她的鸡,买了一堆破纸,一分钱没花自己的,还赚个好名声,真精,李杏黄还“真心实意”地说团圆是有本事,她们俩可是连镇上都去不成,结果回家,她又听到这些,春妮紧紧咬着牙。 地瓜还小,没看出春妮气得如马上要沸腾的水,过去给春妮看自己的布包,“姐姐,你看,我娘给我缝的布包,等我去村学,就可以装团圆姐姐买的书和纸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女教书先生 春妮蹲下来,摸着她姑给地瓜做的布包。姑对亲生的就是不一样,还给缝这么好看的布包,轮到自己,就是衣服上破了道大口子,她姑也没说给她缝缝,她努力压着火气,“地瓜,你说你的好团圆姐姐,怎么不给你把纸笔送家来呢?” 在地瓜心里,团圆和娘和奶一样好,他当然为团圆说话,“我还没去村学呢,团圆姐姐说了,去了村学才发纸笔。” 说完,地瓜六要去找团圆教他识字,李巧叫他去,但要是团圆忙,就不要缠着她。 “娘,我晓得。”地瓜跑出去了。 春妮一肚子气,气得她整个人都要爆炸了,喘的跟风箱似的,“姑,你看地瓜,小小年纪的,帮着那个团圆说话,你也不管,再说团圆她领情吗?” “春妮,你有本事,不用给我们全村孩子买纸笔,光给地瓜买,姑和地瓜就夸你,不用你领情,我们领你的情。”李巧好话说尽,春妮听不进去,她也生春妮的气。 李巧不再是以前的面团性子,该发火的时侯,她就发火。 春妮跺着脚,黑脸都气红了,“哼,我又不是你家的人,凭啥给地瓜买。” 不是自己家人?好啊!李大妹拿起身旁的磨刀石,走到锅台边猛地一敲,春妮吓得一哆嗦,只听李大妹说道,“春妮,既然你不是我家的人,你姑也不是你爹娘,为啥你赖着你姑养你!” 说句不好听的,春妮这就是寄人篱下,就该有个寄人篱下的样子,可她呢,跟自己一家欠了她似的,没个礼数! 春妮愣住了,脸慢慢跟灶膛里烧红的树枝一样通红,她进屋甩上门,脸埋进枕头里呜呜哭起来,为什么自己跟浮萍一样,就找不到个依靠呢。 …… 半个月后,张八斗两口子被王管事接进了村。先生到了,村学也就开学了,那口许久没用的铜钟,被放到了村学旁边,只要张八斗一敲,孩子就知道该背着书包来上学。 团圆也在村学里当上了教书先生,她不是照着书教,有时教的是粮食的名字怎么写,有时教的是菜的名字,还有时教的是地里虫子的名字。这些跟小孩们的生活接近,他们就格外踊跃,最喜欢上团圆的课。 下课后,团圆就帮着张奶奶干活。张奶奶是张八斗的老伴,叫张秀琴,小孩都叫她张奶奶,团圆也是。 老两口吃的粮食是大家凑的,菜是里正提前安排好的每家轮流来送,但饭得自己做,团圆有空就帮忙。 这日子虽然有些清苦,但桃源村山明水秀,老两口都觉着住在这里能颐养天年,还有一个,用张八斗的话说,在这村学里他能发挥余热,真是再好不过。 团圆招老太太喜欢,张秀琴也喜欢团圆,看团圆又来帮她做饭,就乐呵呵笑着,“团圆啊,你不用天天来,我一个老太太能做饭。” 团圆委屈地扁着嘴巴,“奶奶,你是不是嫌我烦啊!” “你这孩子!”张秀琴装作生气,打了团圆一下,她哪会嫌团圆烦,她都巴不得团圆天天来陪她说话呢,可团圆做草编,还上山“打猎”,听说红白喜事,也是团圆来掌勺,她是怕耽误了团圆的事情。 团圆笑嘻嘻地说张奶奶你不嫌我烦,我就天天来,把个张秀琴哄的眉开眼笑。 帮着张秀琴做好饭,团圆回家就做饭。 锅里做上饭,团圆就做草编,这回她编的不是草手镯,是碗垫。方珍贵给她的信里说,镇上那些小姐喜欢喝花茶,在茶碗底下会垫绣花的厚帕子,她给团圆出了个主意,可以用野麦子编垫子,垫在茶碗底下,团圆决定试试。 这次的野麦子是染过色的,给野麦子染色,是滚滚出的主意。染料是团圆用财气值兑换的,按照甘露溪里出现的染色方法,团圆在空间里给野麦子染了颜色。 编碗垫比编草手镯简单,团圆一会就编好一个,收进了空间里。她琢磨过,空间里出来的东西格外好,那空间应该是有灵气的,东西放进空间里最好。 饭快要熟了,团圆摘下围裙,听到村学的钟声响了,爷爷也快回来了,她收起野麦子,听到秤砣兴冲冲地喊她,“团圆,赶紧出来。” 团圆跑出来,看到秤砣满头大汗地交给她一只猪仔,叫她收进空间里。 团圆指着猪仔,说了声进去,猪仔就没了,秤砣吃惊地张大了嘴巴,眨巴眨巴眼睛,对着石榴树挥了一拳,石榴树晃了两晃,飘下两片凋零的叶子,秤砣捂着拳头,说疼。 “你又不是第一次见,怎么吃惊成这样?”团圆都跟秤砣说过空间的事了。 秤砣眼珠子瞪大,揉着发红的手背,“团圆,你上次是和鸡一起消失,上上次是和野猪一起出现,可这回你一指,猪仔就没了,真稀奇,你指我,我也能进你的那个空间不?” “不能,人不能进空间,除了我。” “诶!”秤砣沮丧地叹了口气,他也想看看团圆的空间是什么样。。 团圆问他哪来的猪仔,秤砣说他家的猪圈,他娘按着团圆教的法子,洒了生石灰和灶灰,过了这么些日子,他家重新抓了猪仔养,他悄悄多买了一只,给团圆送来了。 “还能再买一只吗,最好是跟这只都凑成一公一母。”空间里只剩两只小野猪,加上这只猪仔,也不算多。 “能,团圆,你要野猪不?他那里还有一只野猪仔,你要是能养,我给你买来,很便宜,我问过,才二十文。” 野猪凶残,没法跟家猪放到一起养,但团圆的空间,应该有办法养。 刚才团圆一指猪仔,猪仔就消失,让秤砣真正知道了团圆空间的厉害。 团圆上山好几趟了,可惜就是找不到其他野猪,一听说有野猪仔卖,当然要买,“秤砣,你等等,我给你拿钱去。” “不用,就几十文钱,你给我多包几次饺子,多做几次四喜丸子就行了。”秤砣转身就走。 团圆扯着秤砣衣服,英气的眉毛往一起皱,不容商榷地说,“这回你不要钱,我就不叫你买野猪仔了。” “你这人……那你还给小孩买纸呢,怎么没见你收钱,到我这,你就要给我钱?” 团圆就说了,一码归一码,那些鸡本来就不是她的,纸笔不算是她出的钱,可野猪仔得秤砣花钱买,不一样。 团圆不由分说给秤砣把钱装进兜里,猪仔一只是五十文,两只是一百文,野猪仔是二十文,一共就是一百二十文,“你兜里正好一百二十文,你得给我白跑腿,我可不给钱。” 秤砣哪里能说过团圆,气冲冲道,“你要是给我跑腿钱,回家我就叫我娘再不搭理你,你不给才对!对了,那些鸡下了多少蛋了?” 团圆拍脑门,她都忘了空间里还有下蛋的母鸡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蛋”山 秤砣感觉自己跟老父亲似的,他这里给团圆操着那么多心,还想着要是鸡蛋太多,他给联系几个镇上的买家,结果她竟然忘了! “团圆啊团圆,你叫我说你什么好,怪不得你叫个外人春妮欺负了呢。”秤砣一脸恨铁不成钢,手指着团圆,围着她转了几圈,叹着气放下手,抱着头蹲在地上。 李大旺骂秤砣不争气时,就是这样,今天秤砣也体验了一把,嘿,你别说,是挺过瘾的。 团圆照着秤砣屁股就是一脚,“秤砣,你少猪鼻子插大葱,装大旺叔,你装不像。我才没被欺负呢,我赢了她。” 秤砣缩着屁股躲开了团圆的脚,站起来指着她,“你啊,哪用跟她比,直接就给她一巴掌才对!她再找你麻烦,你告诉我,我来收拾她!我娘本来还想叫她当儿媳妇,我想想我把她娶进门,后脊梁都发凉!” 秤砣的嗓门高,站在院子里扯着脖子说,正好叫走过的春妮听到。她就知道团圆是表面做好人,背地里没少败坏她,这下就被她抓到了。 “团圆,你给我等着,你往我和杏黄身上泼的脏水,我指定十倍泼回你身上去!”春妮狠狠拽下衣服上一根线头,跑去找了李杏黄,两个人商量了大半天,商量出一个办法…… 秤砣走后,团圆进了空间,映入眼帘的是一座“蛋”山,团圆拧了自己胳膊一下,疼的呲牙咧嘴,“滚滚,怎么有这么多蛋?” “团圆,一只鸡一天下三个蛋,十只鸡就是三十个,这母鸡进来空间二十天了,你自己算算,得有多少颗蛋?” “六……六百个。”团圆结结巴巴道,在空间里养鸡可真是一本万利。 明天,团圆准备明天就去镇上卖蛋,但这么多鸡蛋,光卖给万家酒楼不行,过会她问问秤砣,能不能帮着卖一些。 团圆高兴地给这些勤劳的母鸡加上了饲料,看它们吃得欢,她进去捡了几颗热乎乎的蛋,准备包韭菜鸡蛋饺子吃。 滚滚叫住她,“团圆,你知道你卖给万家酒楼的山鸡,做出来一盘子卖多少银子吗?” “一两银子?”团圆知道肯定不便宜,不然万明远不会用那么高的价钱买她的山鸡,每次她去,他还都那么高兴。 “团圆,三两银子一盘子,达官贵人们趋之若鹜,而一只山鸡能做两三盘子。空间里养的山鸡,万家酒楼给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一品鸡。” 团圆愕然,她卖那么多只山鸡的钱,不够两盘子鸡肉的钱!她想到了贵,没想到这么贵。 万明远是奸商,银子都叫他自己挣去了,亏团圆还一直把他当成实诚商人! “这次去卖鸡蛋,我得叫万明远加钱,以前我是不知道这些,既然知道了,就不能让他把钱都赚去。滚滚,你是听谁说这些的?”团圆可是一点没听说。 “那个常富贵身边的三毛说的。”他以为说的小声,团圆听不见,但它滚滚听到了,不过滚滚说这些,不是简单让团圆提价。 “团圆,一盘山鸡肉能卖上这么高的价钱,固然跟空间里养的山鸡肉好吃有关,但是万家酒楼让山鸡有了这个身价。是他们想出了一品鸡这么个名头,还叫达官贵人们信了,而且万家酒楼厨子做的山鸡,能叫人吃了流连忘返,是做法确实独到。团圆,你将来要开馆子,应该能从这件事里得到启发吧?这才是我告诉你的目的。”滚滚语重心长道。 钱重要吗,财气重要吗,当然重要,但滚滚希望团圆先得到启发,将来能赚得更多的钱和财气。 团圆茅塞顿开,单单食材好做得好还不够,原来还得名字起的好,菜才能受到富人的青睐。 “不对啊,滚滚,我做的是家常菜,名字就得朴实无华,接地气才行,起个一品萝卜,一品白菜的,那也不叫家常菜了。”团圆头头是道地反驳滚滚。 滚滚:“……” 往后呢,难道团圆这辈子开的就一直是一间苍蝇大的小馆,就不往大了做?不过滚滚不急,团圆以后会懂的。 “滚滚你提醒我了,我这次去,要想法子学会万家酒楼做山鸡的方法。”团圆提着两只山鸡从空间出来。 既然空间里的山鸡这么好吃,自己也尝尝,团圆两只山鸡加上蘑菇土豆粉条,一下子炖了,上头还盖了一张饼,饼吸收了山鸡汤的肉味,肉香扑鼻。 盛出来共有两大盆,团圆先给李奶奶家送去一盆,还给了半张饼,回到家,爷爷已经从村学回来了,两个人正好开饭。 这空间里养的山鸡,肉质不光紧实,吃到嘴里,还往外迸汁水,而且还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芳香,关键是别看肉质紧实,但酥烂,爷爷吃起来也不费劲。 一盆鸡,祖孙俩吃了一大半,李秀才吃完,把烟袋装上烟丝,就吧嗒上了。 晚上,天都快黑了,秤砣来找团圆,问团圆想叫他干什么。 团圆点着秤砣的胸口,气呼呼道,“我给你山鸡吃,就是求你帮忙,我团圆在你眼里就这么实际?” 团圆敢指天誓日,就是秤砣不知道空间的事情,不帮她,凭两家的关系,团圆也舍得给秤砣山鸡吃,才不是为了叫秤砣答应帮忙,才送给他家山鸡肉。 秤砣急了,连忙说,“团圆,我嘴笨,说错话了,我还以为是空间里的鸡下了老多蛋,你叫我帮你卖呢。实话告诉你吧,我给你联系了几个大买家,比你拿到集上,蹲着等人买,价钱高还省事。你不卖鸡蛋,我明天就回了人家。” “卖,我当然有鸡蛋卖,五百个蛋,他们能一下子买了吗?先说好,这卖鸡蛋的钱,得咱俩分,我六你四。”团圆拉住转身欲走的秤砣。 剩下的一百个蛋,团圆要卖给万家酒楼。 这才不到一个月,那十只鸡下了六百个蛋,秤砣脑袋里都是鸡和蛋在转圈,“不用,你给我两成就行,鸡是你喂的,你出力多。” 其实秤砣一成都不想要,是听团圆说的一点商量余地没有,怕团圆又说不叫他帮了,他才说要两成的。 团圆说鸡根本就不用她喂。 不用喂鸡就下这么多蛋,秤砣拿起团圆脖子上的顶针,凑近了仔细瞧,还是灰突突的,可秤砣看着看着,就觉着它亮了,亮的刺眼,跟盛夏的烈日一样…… 第二百七十六章 卖双黄蛋 第二天,团圆坐着严家马车来了镇上的严家商行。 王福来一见到团圆就笑,他有张大圆脸,一笑起来,脸上的肉一抖一抖的,他耳垂又长,笑的一团和气,“团圆姑娘,你又拿草手镯来了?” 王福来拿出三百文,这段时间只卖出三个草手镯,“团圆姑娘,草手镯还剩不少,你……你少编点吧,那些小姐们不爱买了。” 来打听草手镯的,王福来都亲自招呼,凭着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介绍半天才能卖出一个,现在不是草手镯刚开始风靡那时候了。 草手镯卖不出去,是她的问题,王掌柜怎么表现的像卖不出去,是他的罪过一样,团圆噗嗤笑出来,“王掌柜,小姐们不爱买,这又不怪你,是她们不稀罕草手镯了,放心,我这次带来的是别的。” 王福来长舒一口气,别的就好,不然又是草手镯,卖不出去,他可不忍心看团圆失望。 团圆把碗垫拿出来,王福来饶是见多识广,也没看出这野麦子编的圆溜溜的跟席子一样的东西是什么。 “这个是碗垫吧?”斜次里出现个声音,团圆转头一看,是一个圆脸的活泼姑娘,年纪看起来比自己大,但娇憨可爱,她听着王福来叫方二小姐。 团圆说正是碗垫,圆脸姑娘拿起来就看,“还是彩色的,真好看,怎么卖的啊?” “五十文一个。”团圆定的价格是草手镯的一半。 圆脸姑娘眼睛都不眨,每个颜色的都要了一个,十个正好是半两银子,她拿出钱来,感兴趣地看着团圆,“你就是那个编草手镯的团圆吧?” 团圆说自己就是,圆脸姑娘凑近团圆脸瞧,团圆任她瞧,这个姑娘没有恶意,团圆感觉得出。 圆脸姑娘猛地抓着团圆的手,一脸崇拜,“我叫方珍华,可喜欢你编的草手镯了,没想到你这么小,就会编这么多东西,你真了不起,你这个碗垫很快就会大火的。” 说完,这个说自己叫方珍华的圆脸姑娘,欢天喜地拿着碗垫跟丫鬟走了活泼的小姐连跟着的丫鬟也是活泼的。 “王掌柜,她也是县令的闺女?”团圆被这位方珍华都弄愣住了,好半天才回神。 王福来打开了话匣子,说方县令有五个女儿三个儿子,刚才的是二姑娘方珍华,是嫡女,但非长女,是方县令的正妻所生。 “县令有一妻两妾,这要是放到别的大户人家家,肯定得吵翻天,可县令的几房太太,相处的很是融洽。”王福来说起方县令家的八卦,是如数家珍。 从严家商行离开,团圆就来到了秤砣家的猪肉铺,果然就他一个人在。昨天秤砣就是叫她先到猪肉铺,再把鸡蛋拿出来。 五百个鸡蛋,装在筐子里,装了十筐子,排了两溜,很是壮观。 秤砣叫团圆守着猪肉铺,他出去找买家,不一会就带回来五个人,五个人一看鸡蛋,就问怎么个卖法。 “论个卖。”团圆指着十筐鸡蛋道。 五百个鸡蛋,竟然论个儿卖,这五个人是头回听说,其中一个挺着大肚子的,打量着团圆,带些轻佻地问道,“小姑娘,你是头回卖鸡蛋吧?这鸡蛋一般都是论斤称,论个卖,我们一买就是五十一百个,得数到什么时候?你是秤砣兄弟带来的,我告诉你吧,市面上鸡蛋的价格是一斤十文钱,我给你十二文一斤。” 团圆却没回答同不同意,而是随手拿起一个鸡蛋磕开,打进碗里。 五个人都张大了嘴巴,“双……双黄蛋,蛋黄看着比金子都黄!” 团圆挑着眉头,指着十筐鸡蛋说:“我能保证每个鸡蛋都是双黄蛋,五文一个蛋,这每筐子都正好是五十个。”团圆说完,仔细地看着五个人的反应。 从五个人的眼神里,团圆能看出他们都想要鸡蛋,只是都在犹豫,其中一个咬了一会指甲,做了决定,“我要一百个鸡蛋,小姑娘,你真能保证每个都是双黄蛋?” 双黄蛋的价钱是贵,而且就是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府里的主子们就爱吃新鲜菜,只要每个都是双黄的,五文一个真不贵。 自己说磨破了嘴皮子也没用,团圆叫他随便磕开一个看看,这长着一撮小胡子的男人把手伸进筐子里头,摸了半天,摸出一个鸡蛋来,一磕开又是双黄的,他当即付了半两银子,抬了两筐子鸡蛋走。 剩下四个人也想买,半两银子买两筐双黄蛋,其实他们能接受,但要是犹豫一下,这小姑娘能给便宜点,岂不是更好? 秤砣又招呼完一个买肉的,擦着手上的油走过来,胸膛拍的震天响,“哥几个,别犹豫了,我秤砣天天在这呢,要是出了问题,就来找我。要是不想买,你们也说句痛快话,后面还有人等着买呢。也就是你们几位,常买我家肉,我才先让你们买的。” 四个人一听秤砣这么说,每人从筐子里拿了一个鸡蛋,磕开还是双黄的,加上这姑娘和刚才买走两筐子的人,随便拿出的六个鸡蛋都是双黄蛋,四个人彻底放心了,一人也花半两买了两筐子鸡蛋,眨眼间十筐鸡蛋就没了,团圆手里多了二两半银子,她给了秤砣一两。 秤砣咂咂嘴,卡巴卡巴眼睛,羡慕啊,团圆这么一会功夫就赚了二两半,他累死累活卖一天肉,也才赚个不到一两,“团圆,卖鸡蛋这买卖是个好买卖,你好好干,这样你跟你爷爷生活也有个稳定的保障,比编草编强。” 团圆却不太满意,这么多鸡蛋,才顶一只野猪腿的钱,这还是她费了半天唇舌,才卖上这个价的。 她得想个法子,就跟万家酒楼的一品鸡一样,让大户人家认自己的鸡蛋,这样才能卖到满意的价钱。 想到万家酒楼,她还有一百个鸡蛋得卖给它呢,团圆扔给秤砣一两银子,转身就走。 秤砣竖着眉头拉住团圆,“团圆,你给我银子干嘛?” “你不是说了你要两成嘛,二两半银子,两成就是一两,你自己算算。放开我,你那手上都是油。”团圆说的跟真的似的。 秤砣压根就不懂个一成两成是什么意思,觉着好像不对,可从团圆脸上又看不出她心虚,只能松开团圆,看着她走了。 团圆到了万家酒楼后门,让两筐子蛋从空间里出来,就敲了门。 开门的还是以前的伙计,只不过这次见到团圆,脸上带了显而易见的轻蔑,“团圆姑娘,你可好长日子没来了,今儿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你等着,我先问问我们掌柜去。” 伙计“哐”一声关上门,也没看团圆卖的是什么东西,弄的团圆一头雾水,这个伙计怎么对她这个态度? 不一会,门又开了,万明远见到团圆,虽然还是笑模样,可团圆看出他冷淡了几分,万明远眼角下垂,“团圆姑娘,你们村山上这是有多少山鸡,你又有山鸡卖?” “万掌柜,你这是什么意思?”团圆冷了脸,万明远这话夹枪带棍的。 团圆是别人敬她一尺,她敬别人一丈,可像万明远这样,她也不会热脸贴冷屁股。团圆拖着筐子就走,这鸡蛋她宁肯卖不出去,也不在这受气。 “掌柜的,是不是那个桃源村的小姑娘来了!”院子里冲出个孔武有力的汉子,手上握着一把菜刀,“嘣”剁在一旁放的菜板上…… 第二百七十七章 师姐团圆应比试(上) “谢大厨,你冷静。”伙计两只手抱着谢菜刀一只胳膊。 谢菜刀一举胳膊,把个伙计提溜了起来,他声如洪钟,“小姑娘,你们村是不是有个叫李才的黑小子,又黑又矮?” 李才?那不就是自己在河堤上用的名字,团圆眨巴眨巴眼睛,脆生生回答,“有啊,你找他有什么事?” 也许多聊几句,自己能知道万明远和伙计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这个态度。 “知道就好办,你帮我给他捎个话,就说万家酒楼的谢菜刀,要跟他比厨艺!”谢菜刀一挥膀子,伙计摇晃了两下,坐到了地上去。 谢菜刀一身肌肉,金钩鼻子,厚嘴唇,一双眼睛很凌厉,看着像个土匪,但他可是万家酒楼的招牌。 这几天,谢菜刀跟座活火山一样,动不动就喷人,究其原因就是王财旺的那个手下六子来了一回,醉醺醺地嚷嚷说,谢菜刀做的菜,还不如一个村里的小厨子,谢菜刀当时一刀砍进桌子里,问那个做饭的叫什么,六子哆哆嗦嗦说叫李才,谢菜刀就一直想跟李才比试一下厨艺。 团圆跨进门,走到谢菜刀面前,谢菜刀一米八多,团圆得仰头看他,但团圆个小,气势不输,“我跟你比!” “你,跟我比?!”谢菜刀跟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指着自己鼻子问,看团圆点头,他蹲下来,蒲扇一样的大掌落在团圆头顶上,却力道很轻,“小姑娘,我要跟李才比,你帮我告诉他一声就行,你走吧。” “我跟李才是一个师傅教的,我还是他师姐呢,他会的,我都会,他不会的,我也会。你要能赢得了我,那你肯定就比李才强。”团圆直视着谢菜刀说道。 谢菜刀不信,“小姑娘,你好大的口气,你怎么证明你是李才的师姐?” 团圆想起那几个官差当初说过省城的人都慕名来吃谢菜刀做的锅包肉,她点点下巴,“我猜那个六子说你做的锅包肉不如李才,对不对?” 谢菜刀脸色难看,咬牙道,“……对。” “可我做的锅包肉,比他做的更好吃。你要是赢了我,比赢了李才可威风多了,李才也肯定服气。” “行。”谢菜刀就是想为自己做的锅包肉正名,白山县做锅包肉第一好的是他谢菜刀。 “那……还比做锅包肉?”团圆出去拖自己的两筐鸡蛋,既然要比试,鸡蛋就不能放在门外。 谢菜刀大步走出去,一手拎一筐,稳稳把团圆的两筐鸡蛋拿进来,拿起一个鸡蛋,他对着太阳一照,“嘿,双黄蛋,这可不多见,小姑娘,你最好把双黄蛋挑出来卖,双黄的贵。” 团圆说两筐子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双黄蛋。 “都是双黄蛋?”谢菜刀不信,又挑了几个鸡蛋,一照,还真是双黄的,“小姑娘,你哪里弄来这么多双黄蛋,还这么新鲜?” 鸡蛋放久了,一摇会晃,能听见声音,可这些鸡蛋,都很新鲜。 团圆说是村里的鸡偶然吃了山上的草药,下出的蛋就是双黄的,这是全村的鸡蛋,委托她卖,“不过万掌柜看不上我的双黄蛋,我回头卖给别人去。咱们这就开始比厨艺吧。” 团圆去看万明远,万明远黑着脸,一甩袖子走了。 看到鸡蛋,谢菜刀说别比做锅包肉了,比做点心吧,“做各自拿手的点心,做好了,叫万家酒楼的食客尝,谁做的好谁就赢了。” “好。”团圆答应地一点不犹豫。 谢菜刀虎目圆睁,提醒团圆,“小姑娘,你这么有信心能赢过我?我告诉你,别看我五大三粗,做点心可是很拿手的,你可别自大。” 团圆才不是自大,她就是能跟大厨比厨艺,不怯场,还浑身有劲,“谢谢你,谢大厨,咱们这就比吧,我还得回村呢。” “好,你跟我来。”谢菜刀带着团圆来到厨房,一人一个灶,团圆却走到了一口大锅前,说她要用大锅做。 “哈哈,做点心用大锅,小姑娘,点心可不是包子馒头,你可别闹了笑话!” “三条说得对,我还没听说做点心得用大锅的,哈哈,小姑娘你怕是连点心是个啥都不晓得,就敢跟谢大厨比,真是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 “都他娘的闭上你们的破嘴!”谢菜刀一吼,那些围观的伙计都不说话了,谢菜刀倒是没看不起团圆,“小姑娘,你确定要用大锅做点心?” 团圆点点头,她要用大锅做桃源村特色的一道点心,“谢大厨,我是农村人,习惯了用大锅做饭,做点心我也用大锅做,你这里有糕面吗?” 团圆这话一落,又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哈哈,做点心用糕面,这是要做油炸糕?用不用给你盘个炕,你在炕上坐着干?” “用糕面做点心,我跟师傅学了这么久,还是第一回听说,还是听个小姑娘说的,可真是长见识了,哈哈。” “炸油糕也算是点心,只是小姑娘,来万家酒楼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人家的嗓子眼,可不跟你们那么粗,你用糕面做点心,人家咽都咽不下去,你就等着输吧,哈哈!” “都闭嘴!”谢菜刀又一声吼,那些人嘴巴都闭紧了,谢菜刀走到团圆面前,“小姑娘,他们说的话是不中听,可他们说的是事实,你还是别用糕面做点心了,万家酒楼的食客真吃不惯。” 谢菜刀不光要赢,还要赢的堂堂正正,他不会眼看着小姑娘因不了解情况,一开始就注定了输。 团圆一开始想的是出奇制胜,但谢大厨提醒的对,她听取了意见,“谢大厨,谢谢你,我晓得了。” 团圆要了糯米粉,两人各自忙起来。 团圆要做的是千层糕,在桃源村,逢年过节都会做千层糕,其实不难,就是得耐心。先煮红枣,再和好糯米粉,屉布底下先撒满红枣和花生,蒸一会后,撒上一层糯米面再蒸,蒸好再撒一层红糖,再铺糯米面,就这样反复蒸熟一层再铺一层。 谢菜刀都做完了,团圆才蒸好了三层,在撒葡萄干呢,那些伙计都挖苦团圆这就是瞎做。 “揭开盖上,揭开盖上,我看着她就是在故弄玄虚,师傅,你赢定了!这姑娘就是说大话,连点基本的都不懂,我估摸着她是觉着自己长得标致,食客会看她长得好看就说她做的好吃,村里有老多这种天真的小姑娘了。” 谢菜刀却静静看着团圆有条不紊地忙,沉声对徒弟说,“你懂个什么,这小姑娘做的叫千层糕,就得这么撒一层蒸一层,最后一层撒上蒸的时间最久,蒸好用筷子插进去,不沾筷子就叫熟。别光笑话人,你没看到这小姑娘撒糯米面是有手法的?” “什么手法?”谢菜刀的徒弟叫马七饼,一直在不遗余力地笑话团圆,谁叫团圆不自量力地跟他师傅比厨艺。 第二百七十八章 师姐团圆应比试(下) 谢菜刀照着徒弟头上就是一记暴栗,光会挖苦人,就看不到这小姑娘身上的闪光点,怪不得学了七年,厨艺还是长进不大,“七饼,你认真看,这小姑娘掀开盖后,是不是哪里漏气,先在那里撒糯米粉,是不是这么回事?” 马七饼捂着脑袋,老老实实按着师傅说的观察,发现团圆还真是跟师傅说的那样来撒糯米粉,不是瞎撒,“师傅,嘿,还真是。” “这姑娘比你强啊,七饼!”谢菜刀越看,眼里对团圆越带着几分赞赏。 看这小姑娘,至多就十二三岁,可面对着这么些人的讥讽,不慌不乱,还是按部就班在做千层糕,这份不受其他人影响的从容心性,七饼身上就没有。 “师傅,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马七饼是没看出团圆哪比自己强,不,不能说一条没有,有一条,做这个千层糕是真费工夫,师傅都做好了,这小姑娘还忙的热火朝天。 不光马七饼这么想,看热闹的伙计也说,“这要是比用时久,这小姑娘妥妥的赢了,费半天劲,做出一锅要形状没形状的大圆饼子,这那加了一堆,不还是饼子吗?” “连饼子都算不上,玉米面贴的叫饼子,她这充其量是蒸的粥,还是捣碎的粥,糊了一锅,谁稀得吃才有鬼。” 在这些嘲讽中,团圆撒上最后一层的糯米粉,这次蒸熟,千层糕就完成了。 “团圆,谢大厨做的是蜜三刀,用的主要是白面、油和糖,特别的地方是要做油面团和水油皮面团,两种面团盖到一起,再油炸后裹糖,简单来说就是这样,你可以在甘露溪里看到详细做法。你做的千层糕,跟蜜三刀有的一比。”滚滚鼓励团圆。 团圆心里远没有表现出来的游刃有余,有点虚,她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谢菜刀做糕点的专业手法,自己是比不了的。 这就好比砍树,你辛辛苦苦用斧头砍进了一半树干,还有点沾沾自喜树要被自己砍倒了,回头一看,旁边那人砍倒了一片树林,还劈成柴升起了火堆,真的比不了。 千层糕终于蒸好,团圆费力提出来,可太沉了,蒸帘“砰”一声掉了回去,伙计都哈哈大笑,只有谢菜刀过来,轻轻松松给团圆提出来放好。 这么大一个厚米团拿出来,又招来一片毫不留情地揶揄。 “天啊,小姑娘,你可真是做大锅饭出身,这是把那些少爷小姐们当猪喂?你要是输了,这做点心的食材花的钱,可得你自己出!” “对,叫她拿出钱来,她做了那丧良心的事,一分便宜也不能叫她占到。”给团圆开门的那个伙计,咬牙切齿地说。 团圆这回肯定了,万家酒楼的人对自己态度变差,这里头真的有事,她走到那个伙计面前,叉腰问道,“我做什么丧良心的事了,你说出来,别阴阳怪气的。你说出来,我要是做了,不管这比试我是输是赢,我都道歉,以后我指定不再来你们万家酒楼!” “哼,等谢大厨赢了你,新账旧账一起算,你别想抵赖!还道歉,道歉太轻了,你做的事情,都该被天打雷劈,亏我们掌柜一直对你那么好!”说起这个事,伙计就义愤填膺起来,这个团圆看着是一个挺老实的小姑娘,可太没良心了,而且不讲诚信。 谢菜刀不知道这事,如今听伙计这么一说,对团圆也有意见了,万明远对他有恩,这个小姑娘做了对万家酒楼不利的事,他也不会在帮她说话。 这伙计说的有鼻子有眼,好像他看到自己做了坏事,可团圆敢发誓自己没做过,“我身正不怕影子斜,那就等我跟谢大厨厨艺分出胜负后,咱们好好说清这些事,我没做的事情,休想赖到我身上!” 那个伙计却翻了个老大的白眼,觉着团圆就是在装,但团圆就是再会装,一会也得夹起尾巴落荒而逃,以后走到这,就得绕道走。 这时,万明远进来了,平静地问团圆,“小姑娘,你做的面团是要一整个儿抬去给人吃?要不是,赶紧切了。” 团圆立马把刀抹上凉水,防止千层糕沾刀,把千层糕切成了菱形的小块。 万明远叫伙计在一楼找四个人尝,再到二楼雅间找五个人尝,“安子,你就说这是咱们万家酒楼出的新点心。” “好嘞,掌柜的。”被万明远叫安子的伙计,狠狠瞪了团圆一眼,端起两盘点心去找食客品尝了。 万家酒楼里,即使还没到饭点,一大半桌子已经有人坐了。安子随便找了一桌,把两盘点心一放,把话那么一说,食客一看两盘点心,就指着蜜三刀对安子摇头,“安子,这蜜三刀可不是新品,你糊弄不住我。不过谢大厨已经有日子不做蜜三刀了,今儿怎么想起来做,还做了两样,我得尝尝。” 这一桌是四个大男人,都留着络腮胡子,先吃的蜜三刀,后吃的千层糕,千层糕只吃了一口,就撂下了筷子,问安子,“这新点心真是谢大厨做的,他不是这个水平啊!” 安子喜滋滋问,“你的意思是蜜三刀好吃?” “这还用说吗,不信你问他们仨?”说话的男人指指同桌三人,三个人都点头,“蜜三刀好吃,这个千层糕差远了,又粘还不甜不酸。” 安子高兴地扯着脖子喊,“蜜三刀一票。”又去下一桌。 “诶,安子,你喊啥?”刚才那桌客人问。 安子说谢大厨等着听结果呢。 厨房里,一堆人等着听消息,一听蜜三刀得了一票,都振臂高呼,之前那个被人叫三条的,更是坐到团圆身边,翘起二郎腿,“小姑娘,我劝你现在就认输吧,再听下去,你面子里子都输没了。” 这人正说着话,又传来一声喊,“蜜三刀一票。” “听见了吗,你输定了,赶紧回去叫你那个师弟叫李才的,来磕头叫谢大厨大爷,你啊,以后也别上万家酒楼来丢人,这不欢迎你!” 团圆舔了舔唇,手心里都是汗,特别此时又传来一声响亮的吆喝,“蜜三刀一票,不是,是两票。” “哈哈,小姑娘,听到了吧,四比零,你还不认输,难道你要被剃光头,输个九比零才认输?” 团圆现在理解她和春妮比滚蜂蛹糍粑那次,婶子说的话了,说不紧张是假的,真到这时候,她心里扑通扑通的,毕竟自己四比零落后,还有这么多人笑她! 团圆攥紧拳头,浑身紧绷,“九个人尝,赢五票的才叫赢,这才四票呢,我还没输,再说又不是李才上门叫嚣,说他厨艺比谢大厨高超的,是那个六子说的,谢大厨不服要跟李才比,我作为他的师姐,代替他比试,事就是这么个事。我输了,是说明谢大厨厨艺更高,我承认,可难道还得我跪下磕头?你们这么多人,从刚才就对我口诛笔伐的,又不说为什么,有意思吗?” “有意思,小姑娘,你说这些,是想输了不认吧!” “输了,我肯定认!我就是赢,也不会跟你们这样不依不饶。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们这么大个酒楼,不会不懂这点道理吧?”团圆冷冰冰地说。 团圆一直觉着比输了不丢人,可今天这事,让她觉着自己要这么输,很窝囊! 第二百七十九章 空欢喜一场 “别跟她废话了,怎么这么久,安子再没传回消息?”三条伸着脖子到门边往外看。 “上了二楼雅间,消息传回来的是会慢点,再等等。” 这个伙计话刚说完,一个打杂的小孩垂头丧气进来厨房,“千层糕……一票。” 有一票,团圆心里平稳了,说明她做的千层糕,不是一无是处,是有人喜欢的。有人喜欢,她就高兴。 “西风,咋回事,雅间里的人说千层糕好吃?”三条摇晃着叫西风的小孩问道。 “西风,你不是听错了吧?”马七饼也过去瞪着西风问。 西风都快哭了,他听的真真的,不会错,安子说的就是千层糕一票。 伙计推着西风再上二楼听去,西风一溜烟跑了,再进厨房时,佝偻着跟老头似的,团圆一看他这样,就知道又是自己的千层糕得了一票。 果然,马七饼眉头都快竖起来了,眼里冒火问,“西风,又是……又是千层糕一票?” 西风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眼圈里含着泪,带着哭腔说是。他的家人都在秋收时的水灾里死了,就剩他一个人逃到白山县,是万掌柜看他可怜,收留他在酒楼里打杂。大家对他都很好,所以团圆做的千层糕,得了一票一票地追上来,他难过的不得了。 “没事,西风,咱们还多两票呢,而且就差一票,谢大厨做的蜜三刀就赢了,你再回去听。” 西风擦擦眼泪,听话地又回去了,不一会进来,哭丧着脸,“哇”一声就哭了,“又是……又是破糕赢了,他们还说……嗝……她做的糕,有股清香,嫌……嫌蜜三刀腻,哇哇……我不去听了。” 西风才八岁,刚开始谢菜刀做的蜜三刀得了一票一票又一票,他呲着大牙,跑的跟飞毛腿一样,现在轮到团圆的千层糕得了三票,他就受不了了,用衣襟擦着眼泪一直哭。 三条扎紧裤脚,跑去听消息了。 三票对四票,只差一票就追上了,团圆攥紧了拳头抵在嘴边,脸上显出期待来,她看向对面的谢菜刀,他紧紧抓着灶沿,看得出也在紧张。 万家酒楼的伙计更是跺着脚互相安慰。 “没事,咱们还领先一票呢,赢三票和赢一票都一样,我就不信那些达官贵人,能都说千层糕好吃。” “娘的,又是千层糕一票!”去听消息的三条骂骂咧咧进了厨房说。 “唉!”“唉!”一声接一声的叹息,几个伙计都蹲在了地上。 这结果连团圆都没想到,竟然二楼雅间的人都认为自己做的千层糕好吃,“他们怎么评价的?”团圆好奇地问。 三条当团圆问的话是耳旁风,喘了口气,又上二楼去听消息了。 二楼只有五个雅间有人,这就是最后一个,安子深吸一口气,擦擦额头细密的汗珠,他也搞不懂,怎么雅间食客的选择,和大堂的食客大相径庭。 他小心翼翼敲门进来,把两盘点心放上桌,说这是新出的糕点,特地送来给五位小姐品尝。 就是这么凑巧,最后一桌品尝的,是方县令的五个闺女。 听安子这么说,最爱表现的方珍和每样夹了一块给大姐方珍荣,“大姐,你先尝。” 方珍荣每样尝了一点,指指蜜三刀,“这个好,其实都不用尝,光闻香味就闻出来了,这个香,那个叫千层糕的,香味都没有。” 方珍和向来是唯方珍荣的马首是瞻,赶紧笑着说,“大姐,你说得对极了,我也觉着这蜜三刀好。”实际上,她连尝都没尝呢。 外头听消息的三条一溜烟跑到厨房,气喘吁吁说:“结……结果出来了,县令家的小姐们,都说蜜三刀好吃,赢的是谢……谢大厨!” “太好了,太好了,咱们万家酒楼赢了!小姑娘,你听见了吧,回去跟你那个师弟李才说,这白山县地界上,做菜最好吃的是谢菜刀谢大厨,叫他识相点。至于你,以后不准来万家酒楼,我们万家酒楼不跟你这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做生意!”一个有双吊梢眼的伙计,不屑地睨着团圆嚷嚷。 “我怎么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了,你倒是说出来!”团圆凶悍地瞪着这个伙计,她输了,她接受,可这不明不白的脏水,她不接受。 万明远眼神沉了沉,“一筒,别说了!” “掌柜的,凭什么不说,是这小姑娘言而无信的,安子都看见了。”一筒不服气,掌柜的就是人太好了,总是不愿意为难人。 “看见什么了,你倒是说啊!”急死人了,急的团圆真想钻进这人脑袋里,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万明远叫团圆走,至于事情,他不想再说了,反正他以后不会再买这小姑娘的山鸡。 万明远不叫说,这些伙计虽然忿忿不平,也挥着手叫团圆走,团圆走到谢大厨身边,刚叫一声谢大厨,谢菜刀也怒声叫她走,“小姑娘,咱俩算打平了,只是你记着这句话,先做人,后做菜,你走吧。” 团圆一步一步往外走,快走出厨房,她停下了脚步,不行,她一定要搞清楚出了什么事。 “我到底做什么了,叫你们一个个都这么瞧不起我,能不能说明白!”团圆大声问道。 一筒气不过刚要说,安子回来了,却一点高兴没有,垂头丧气走到团圆面前,狠狠呸了一口,“你别得意,你是险胜,不算赢。” “安子,你说什么,一筒不是说是谢大厨赢了吗,你怎么说是这姑娘赢了?”伙计都糊涂了,这是个什么情况。 安子就说了,一筒没听全,他只听到方家大小姐和三小姐说蜜三刀好吃,可他走了后,方家二小姐和四小姐选的是千层糕。 “那位神秘的五小姐呢。” 人人都知道方家有五位小姐,可关于那位五小姐,很少有关于她的事情。 “诶!”安子重重叹了口气,“她说蜜三刀和千层糕各有千秋,蜜三刀酥脆,千层糕层次分明,又细腻软糯甜而不腻,反正她轻轻柔柔说了一堆,最后说她选千层糕。” 众人都愣住了,到头来搞错了,赢的竟然是小姑娘?! 团圆没有狂喜,她走到万明远面前,坚定地道,“万掌柜,既然我赢了,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叫你不愿再跟我做生意。” “你还装!那天我都看到了,你把山鸡卖给了香满居的掌柜,你自己说是不是有这回事!”安子三两步过来,说起这事,他气得手都发抖。 团圆明明答应了野味只卖给万家酒楼的,还假惺惺来叫掌柜的小心那个常富贵,可她转头就把山鸡卖给了常富贵,这不是耍人嘛! 团圆大方承认,她是卖给常富贵鸡了。 “掌柜的,你看看她,没救了,都承认了,可还跟没错一样!”安子气愤地声音提高了八度。 “不要脸,这小姑娘太不要脸了。” “就是,挺好一个小姑娘,怎么一点不知悔改呢!” 一个人对你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那有点风吹草动,即使是假象,他也会信以为真,再理直气壮来痛骂你。 第二百八十章 好掌柜 团圆敲敲灶台边缘,伙计还在骂她不要脸,团圆拿起旁边的磨刀石,“咚”的一放,一双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她。 万明远眼睛猛地瞪大,他觉着团圆一点没有被人揭穿的慌乱,“团圆姑娘,难道这里头有什么误会不成?” 团圆刚要说是误会,安子抢过话去,“掌柜的,哪来的误会,我都亲眼看到,你别再心软了。” 掌柜的这人,做生意是精明,可看不得别人可怜,他们这些万家酒楼的伙计,有一多半都是掌柜的看他们可怜,收留他们的。 团圆又重重放了一下磨刀石,让眼神都聚集在自己身上,“你们听说香满居卖一品鸡了吗?” “你们听听,她连香满居,连一品鸡都知道,没接触过能这么熟?”安子恨不得撕了团圆。 万明远叫他别说了,安子抱着脑袋连声叹气地蹲在地上,掌柜的就是心太软。 一筒却想明白了团圆话的意思,“安子,你想想,香满居要是有一品鸡,早就卖了,香满居可是一直想赢过咱们的。” “对啊,香满居那么眼红咱们的一品鸡,有了却不卖,这不合常理呀!” “还真是,这是怎么回事呢。”安子也觉出不对劲了。 团圆咳了一声,直接解答了他们的疑问,“我啊……卖给香满居的不是一品鸡,而是普通的家鸡,母鸡。” “啊?是家鸡?”安子当时隔得远,只看出是鸡,家鸡还是山鸡,他真没看清,“家鸡,竟然是家鸡,团圆姑娘,你是耍了那个常富贵?” “嘘,说耍可是冤枉了我,是他拦着我的牛车,非要买我的鸡,我心肠软,就成全了他。”团圆手放在嘴边一嘘,大眼睛灵活地转了几圈,这小孩子的举动,惹得伙计都笑了。 “团圆姑娘,你这算助人为乐呢,我早就看出团圆姑娘心肠好了!” 安子走到团圆面前,对着自己脸就是一巴掌,想再来第二巴掌,叫团圆拦住了,团圆生气地问他这是做什么! 安子握紧拳头又松开,诚恳地说:“团圆姑娘,这事都怪我,不怪我们掌柜的,是我没看清,以为你把山鸡卖给了香满居,请你继续把山鸡卖给我们万家酒楼。掌柜的是个好人,没有他,我们都不知道在哪,是死是活,这万家酒楼就是我们的家,所以关乎酒楼的事,我就容易冲动。” “团圆姑娘,安子说的是真的,你要怪就怪我们,我刚才说话太冲了,我给你道歉。”一筒也一脸羞愧地说。 就连那个小孩西风,都带着哭腔叫团圆别不卖山鸡给万明远。 “我团圆才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山鸡还是卖给万家酒楼。”团圆摸摸西风的头,叫他别哭了,男子汉不能动不动掉眼泪。 西风破涕为笑,跑到万明远身边,“掌柜的,你听到了吧,团圆姐姐说还卖山鸡给万家酒楼。” 团圆不是没脾气的老好人,而是她愿意相信万家酒楼这些人。她还清晰记得前一阵灾民涌入镇上,万家酒楼外边的粥棚里总是煮着热乎乎的粥,地上还铺着草席子,给灾民们坐。还有刚才,这些伙计虽然讥讽自己,可自己两筐鸡蛋,没一个人过去踹翻,再说她跟谢大厨比厨艺,报信的伙计完全可以说她输了,可他们并没有,而是如实说了结果。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叫团圆愿意把山鸡继续卖给万家酒楼。 万明远老脸一红,他竟然没个小姑娘心胸开阔,“团圆姑娘,是我心胸狭隘了。” 能帮灾民的,就不是心胸狭隘的人,只是人有的时候会纠结,一纠结,本来两三句话就能说清的事,却成了一团乱麻,姻缘如此,今天这事也是如此。 团圆指着自己的两筐鸡蛋,“万掌柜,今天我是来卖双黄蛋的,你要是不要?” “掌柜的,要了她的鸡蛋。”谢菜刀大步跨出来,对着万明远耳语这双黄蛋能做什么菜,可惜他是粗人,以为自己声音小,其实大家都听到了。 谢菜刀说完,看大家都瞅他,瞪自己徒弟,“七饼,你们都瞅我干啥?” “师傅。”马七饼哭丧着脸,“你那声儿跟锣声一样,团圆姑娘都听到了。” “听到就听到呗,团圆又不是外人,团圆,咱们是不比不相识,是不是?”谢菜刀知道是误会,对团圆好感骤增,别人叫团圆姑娘,他直接就叫团圆。 团圆乐着说是。 万明远问两筐鸡蛋有多少个,团圆说正好一百个,他说都要了,还问团圆以后能不能每天供应这双黄蛋,可以供应多少个。 团圆眼睛噌就亮了,瞪的溜圆,跟娇艳的花骨朵绽放一样,“嗯……全村的鸡每天能下二三十个这种双黄蛋,万掌柜你能要多少个,什么价?你先看看我这双黄蛋。” 团圆随便拿了一个鸡蛋刚磕开,碗就被谢菜刀抢过去,他一手端着那碗蛋,一手指着碗里的双黄蛋,念叨着这蛋真是太好了,这就是他遍寻不到的双黄黄金蛋,这要是煎了,放在一品黄焖鸡米饭上,才是完美。 “团圆,用一品鸡做的,就是叫一品黄焖鸡米饭。”滚滚提醒团圆。 万明远看谢菜刀对团圆拿来的双黄蛋这么满意,痛快地说五文一个双黄蛋。 团圆抿了抿嘴唇,万明远着急地问,“团圆姑娘,难道你嫌价低?” 团圆摇摇头,“万掌柜,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团圆姑娘你说。”万明远痛快说道。 团圆就说了,她想看谢大厨用一品鸡做那道价值两三两的菜,“万掌柜,一品鸡就是我卖给你的山鸡吧?” 万明远犹豫了一下,不过并没有心虚,“团圆姑娘,一品鸡确实就是你卖给我的山鸡,也许你听说了一盘子鸡肉卖到了二两,觉着我占了你的便宜,不过等你看到做法,就知道为什么了。” 万明远以为自己是觉着吃亏了,团圆才不是,“万掌柜,我只想看看一品鸡是怎么做成值两三两的一盘肉,不是来要钱的,我喜欢做菜,这听说一道菜,不会做,我心里难受。” 万明远笑了,他信团圆这话,人这一辈子,总有个“坎”,他是看不得人可怜,团圆是看到菜,就想学会做。 “谢大厨,你做一盘一品黄焖鸡米饭给团圆姑娘看看,团圆姑娘有不懂的,你教教她。”万明远下了决心说。 万家酒楼有两道招牌菜,一道是锅包肉,一道就是一品黄焖鸡米饭,而最最秘密的就是这一品黄焖鸡米饭。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一品黄焖鸡米饭 谢菜刀这人,不懂那么些弯弯绕,万明远叫他教,他就领着团圆去厨房,做一品黄焖鸡米饭给团圆看。 马七饼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是谢菜刀的徒弟,师傅还没教他做一品黄焖鸡米饭呢,就教了一个外人。 万明远过来拍拍马七饼的肩膀,“七饼,谢大厨的徒弟只有你一个。” “掌柜的,我明白了。”马七饼就是一时没转过那个弯来,被万明远这句话一开导,心里的别扭没了大半。 厨房里传出谢菜刀的吼声,“七饼,你不过来学着,在外头做甚?” 马七饼答应着麻溜跑进去了。 这一品黄焖鸡米饭,从谢菜刀一开始做,团圆就看出了这里头的讲究,竟然只能用鸡腿,并不是整只鸡,而且每样食材的用量,谢大厨都严格称过。 这一开始的严苛程度,就超出了团圆的想像,在她看来,这一品指的不单单是自己的山鸡,更是做法的“一品”。 食材准备好,谢菜刀拿出一个砂锅,“团圆姑娘,这做一品黄焖鸡米饭,必须用严家商行的这种砂锅,别的锅不行。” 砂锅里加油爆炒鸡腿肉,放入葱姜,倒入一碗酱料,再加香菇,最后倒入泡香菇的水来炖。 谢菜刀这人不藏私,万明远叫他教团圆,他真就什么都说,连那碗酱料都是用什么熬的,都一五一十给团圆说了。 马七饼听的一个头两个大,“师傅,你慢着点,你噼里啪啦这么一通说,团圆姑娘她哪里记得住,是吧,团圆姑娘?” “你以为团圆姑娘是你,人家都记住了。”谢菜刀气啊,这么聪慧的小姑娘有师傅了,人家这徒弟收的,多省心,哪像自己的笨徒弟,真是……谢菜刀摇摇头。 马七饼不信,凑到团圆面前,“团圆姑娘,刚才那七八种熬酱料的材料,你真都记住了,不可能吧?” 团圆纠正马七饼,不是七种,也不是八种,是十种材料,每种的名字,用几勺,团圆说的清清楚楚。 马七饼眨巴眨巴他绿豆大的小眼睛,“师傅,她说的不对吧?” “全对。”谢菜刀都吃惊,团圆竟然记得分毫不差。 马七饼大受打击,原来这天底下真有能一次就把师傅讲的完全记住的人,是他太笨了,不是师傅不耐心,他耷拉着肩膀到墙角蹲着,一会一叹气,沮丧啊,他学了这么些年,竟然不如人家一个小姑娘。 谢菜刀对这个耍宝的徒弟也无可奈何,继续给团圆讲做一品黄焖鸡米饭中的米,“这米得先筛后簸,半粒的不能要,需得粒粒如玉。七饼你给团圆姑娘看你拣好的米。” “好嘞。”马七饼一听该他出马了,立马就生龙活虎地抓起一把他精挑细选出的米,给团圆看。 “团圆姑娘,你别看这就是大米,就跟我师傅说的那样,这都是我一粒粒挑出来的。外人只知道一品黄焖鸡米饭贵,可这里头的讲究多着呢,不然谁花那个大价钱,天天踏破了门槛,来吃一品黄焖鸡米饭。如果不好吃,能骗一次,那些达官显贵能次次被骗,那不成大傻子了吗?”马七饼巴拉巴拉说。 有些人说他们的一品黄焖鸡米饭是宰人,可看过这做法的人,会知道,这三两银子,每一两都花的实实在在。 团圆就彻底明白了,这一品黄焖鸡米饭里费的工夫。 鸡腿煲好,谢菜刀又倒进铁锅里,加上青红椒收汁,这一品黄焖鸡米饭才算做好。 晶莹的米饭上,浇上汤汁浓厚的鸡腿肉,汤汁的味道完美与米饭融合,团圆尝了一大口,就对谢大厨竖起大拇指。她是第一次吃到做的这么鲜嫩的山鸡,她做的山鸡肉,肉质紧实,却从来没做出鲜嫩来。 这一品黄焖鸡米饭叫她大开眼界,当真是“上品之上,当为一绝”,怪不得那么多达官贵人纷至沓来。 一品黄焖鸡米饭,是谢菜刀的得意之作,被许多人夸过,可被团圆竖大拇指,谢菜刀下巴乐的露出了牙花子,“团圆姑娘,这一品黄焖鸡米饭吃的时候,还得配上一叠腌制的咸菜,才算是正宗的吃法。” 团圆受教地点头,不过她对这一品黄焖鸡米饭,也有点建议。 “谢大厨,我对一品黄焖鸡米饭……”团圆本来怕谢大厨不接受建议,想委婉一点说,后来一想谢大厨的性格,索性就直说了,她觉着把米饭先装进碗里,再倒扣在盘子里,这样形状更规整,与一品黄焖鸡米饭更配。 谢菜刀其实一直对一品黄焖鸡米饭的米饭形状不太满意,听团圆这么一说,他大笑道,“团圆姑娘,你这主意好啊,这下一品黄焖鸡米饭就更完美了。” 谢菜刀高兴地问团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团圆说没了,谢菜刀带团圆出来。 万明远看谢菜刀这么高兴,就知道谢菜刀肯定也有收获,他问团圆这双黄蛋能不能每天都给万家酒楼送二十个来。 “行,万掌柜,你认识一个叫秤砣的……”团圆的想法是让秤砣捎着鸡蛋到镇上,到时叫万掌柜自己去猪肉铺拿。 “团圆姑娘,你说的是卖肉的秤砣?”谢菜刀抢先问道,看团圆点头,他继续说,“他我认得,万家酒楼的猪肉都是从他的猪肉铺买的。你跟他是同村,这就好办了,我买猪肉时,捎上鸡蛋就成。”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五文一个双黄蛋,这一百个鸡蛋,是半两,以后每天团圆都固定地有一百文的收入。 离开万家酒楼,团圆才发现太阳西斜,她小跑着赶到严家商行,王管事这正要找团圆去呢,见了她,问她怎么忙到这么晚。 “王叔,我在万家酒楼学会了一道菜。”团圆想到谢大厨做的一品黄焖鸡米饭,就眉眼飞扬。 王居中拿团圆不知怎么办好,只是点点团圆的脑门,“你啊,一学做菜,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平时说得多好,回去晚了,我爷爷要担心的,怎么,这时候不怕你爷爷担心了?” “嘿嘿。”团圆麻溜上了马车坐好,王居中叫车夫赶紧回村。 马车一路疾驰,总算在天黑前快要回村了,团圆怕爷爷真的又在村口张望,早早就伸着脖子往外望。 滚滚道,“团圆,你爷爷没来,他在家里做饭呢。” “那就好。”团圆拍着胸口坐回马车里,只微微探出头来,吹着徐徐的微风,看着越来越近的桃源村。 落日的余晖中,桃源村氤氲在一层淡淡的光晕中,就像一个慈祥的老人,嘴里不剩几颗牙,记性也差了,可她还是记得清儿子小时候喜欢的童谣,一切都是那么恍惚却又清晰…… 第二百八十二章 搞破鞋 落日里的青砖绿瓦,矮矮的土墙,就如浸水的纸一样柔软。 团圆回到家,李秀才拿起笤帚往门外扫土,叹着气说道,“还贴身小棉袄呢,连人都野的不着家了,诶,娃大了,留不住了。” 用衣袖捂着口鼻,团圆过去抢下爷爷手里的笤帚,推着爷爷进屋,“爷爷,我在镇上看见一道从没见过的菜,就求人家教我,我磨了好久,人家才同意,结果……嘿嘿,我就回来晚了。爷爷,你自己有时讲课讲的太投入,也忘了下课,咱俩彼此彼此。” 有一回,团圆做好饭,左等右等不见爷爷回家,去村学一看,外面围了一圈婶子,都是等不到孩子回家来找,可听着朗朗的读书声,又不敢进去打断。 桃源村的变化是缓慢无声的,但日积月累,就像春雷一样,会催生出一片生机盎然的绿意,在孩子读书这件事就是,从起初都觉着读书无用,现在这些把孩子送来村学的人家,都把读书当成一件神圣的事来看待。 李秀才脸上一僵,背着手走进屋,“赶紧进来吃饭,你豆花姐姐给了你爱吃的腌酸芋荷,还有腊肉。” 团圆拍打着衣服上的土,对着爷爷的背影吐吐舌头,人家都说人老了就平和了,可爷爷这气性倒是变大了。 爷孙俩刚吃完饭,李豆花就来了,拉了在刷碗的团圆去一边,团圆还没等问,她就竹筒倒豆子的都说了,末了担心地说:“团圆,这事你爷爷还不知道,可这风言风语,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传进他耳朵里,你赶紧想办法澄清了。” 幸亏李秀才在村学,还没听到那些乌七八糟的话,不然他得气得犯病,那些话把团圆说的可难听了,连“搞破鞋”这种词都安在了团圆身上,李豆花已经气不过地跟人吵过好几架了。 这种事,团圆觉着叫它自己过去就行,等大家没兴趣了,这风言风语也就停了,可豆花姐姐说得对,要是叫爷爷知道,就怕爷爷遭受不住。 李豆花叫团圆明天别出村,先解决了这件事,看团圆点头,她才走了。 第二天,团圆先跟爷爷来了村学,张秀琴把她拉到一边,“团圆,你和秤砣那个小伙子……是怎么回事?” 团圆回头看爷爷进去了,才告诉张奶奶那都是捕风捉影的事,张奶奶还是不放心,“团圆啊,奶奶知道你是好孩子,做事知道分寸,可这人言可畏啊。你跟那个叫秤砣的,要是没那种意思,却被人传成这样,以后要影响你找婆家的。奶奶老了,想法守旧,你们年轻人也许不爱听,可这种事啊,就是你没错,也得注意着点。” 这话,张八斗不叫她说,他的观点是明摆着是假的,不理就是,可张秀琴想想,还是觉着该说这话。团圆住在这桃源村,是这桃源村的人呢,名声很重要。 连张奶奶都知道了,团圆只觉着这事,得尽快解决,她来到了磨盘这里。 桃源村的树,很多都是老树,一年一年,落了又绿,这老梧桐树也是,此时一片叶子也没有,只剩遒劲的枝干,可村里人还是习惯了有事来这里说。 团圆还没有到老梧桐树底下,就听到了一个尖细的声音,“你们是没看到,两个人都紧紧搂到一起去了,真是没羞没臊,还有……” 这个声音顿了一下,等着其他人都叫她快说,她才拍着腿哎呦叫了一声,说:“听说昨天晚上啊,团圆半夜才回村,就是跟着秤砣去镇上,谁知道干什么去了。” “不能吧,李大花对团圆那么好,要是两人真有那个意思,结成亲家,当一家人多好。” “当一家,你当李大花傻?团圆命硬,克死了她爹娘,她才不敢要团圆进门,所以两个人才偷偷摸摸的。也就是秤砣憨,被团圆几句话就糊弄住了。”刚才那个声音又说。 团圆气得浑身发抖,过去就揪起了刚才说话的妇女,是个小鼻子小眼睛,嘴唇也薄薄的女人,团圆厉声问她,“你当着我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我爹娘死了,谁告诉你的!” “团圆,她那张破嘴都是胡咧咧,你别信,有话好好说,你放开好女,别打架。”几个婶子赶紧上来劝。 被团圆揪着的女人叫李好女,就是狗剩的媳妇。 团圆揪着李好女的脖领子,使劲摇晃,“你说,谁告诉你我爹娘死了的!” 李好女欺软怕硬,被团圆这么一摇,腿肚子都哆嗦,嘴更哆嗦的跟筛子一样,“俺……俺没说那个……话,俺说的是……是你爹娘好几年不回来,跟死了差不多,可没说……没说真是死了。” “我爹娘是忙,以后再叫我听见你说我爹娘死了,看我不扇烂你的嘴,我再去问问狗剩,是不是他告诉你这些话的!”团圆还是紧紧抓着李好女不放。 “团圆,你爹娘好好的,咱们都知道他们是在外面拼事业,没人信好女的话。团圆,你松手吧,你看好女脸都发白了,别出事!” 李好女看这么些婶子站在自己这边,一抖身子,来了气势,“团圆,幸亏你爹娘不在村里,不然知道你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不得被你活活气死?” 团圆照着李好女脸上就是响亮的两巴掌,打的她捂脸摔在地上,刚要撒泼,又被团圆薅着头发拽了起来,疼的李好女哎吆哎呦直叫唤,“放开俺!” “刚才的话,婶子们都听见了,还有人给她说话吗?”团圆眼里带杀气,李好女在她手里一点动弹不得。别看团圆瘦,可有劲。 几个婶子摇摇头,李好女当着团圆还这么说,活该! 团圆薅着李好女的头发,拽着她胳膊就往她家走,李好女怕了,求团圆饶过她,团圆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说我那些话,是从哪里听来的?” 李好女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都没人样了,要是叫狗剩和爹娘知道她说闲话,肯定得狠狠收拾她,她赶紧说,“是……是李桂花告诉俺的,都是她说的。” 团圆松开李好女的头发,死死钳着她的手腕,来了李桂花家,往院子里一站,立着眉毛大吼,“李桂花,你给我出来!” “谁啊,嚷嚷什么!”李桂花走出来,一看是团圆,挽起袖子,皮笑肉不笑地道,“团圆,我好歹是你婶子,你连名带姓叫我,没点教养!” 团圆不搭她的话茬,把李好女往前一拽,“李好女,你把你的话再说一遍!” 见到披头散发,低着头的李好女,李桂花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拍着腿大呼,“来人啊,啊!” 李桂花跟被掐住脖子一样,哑巴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杀鸡儆猴(上) 团圆其实什么都没做,就是狠狠瞪着李桂花,可团圆是在镇上做生意的,真发起狠来不是嚼舌根子的妇女能顶得住的,反正吓得李桂花不敢说话了,她怕再说,团圆能一把火烧了她家房子。 团圆推了木头一样的李好女一下,李好女哆嗦着伸手指着李桂花,“就是她说的!婶子,团圆和秤砣的闲话,都是你告诉俺的,你可不能不认账啊。” 李桂花嘬着牙花子,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干巴巴地笑着说,“团圆啊,婶子也……也是听别人说的。” “谁?”团圆紧绷着脸问。 李桂花转了转眼珠,话在嘴里转了两圈,“春……春妮!” “那你跟我去找她!” 团圆话音刚落,从屋里冲出个瘦弱的人来,正是李杏黄,李杏黄哀求道,“团圆,我娘该说的都说了,你就别不依不饶的,再说她就是当个笑话说的,谁……谁知道李好女能传的满村都知道。” “笑话?”团圆嗤笑地看着“柔弱”的李杏黄,“李杏黄,你如果清清白白的,却被人指着鼻子骂伤风败俗,你还能轻飘飘地说是玩笑?” 当然不可能!李杏黄恨恨抬起头,又想起自己一贯是懦弱好欺负的,又低下头看着脚尖,“团圆,你……我就说了一句话,你不用这么咄咄逼人吧?” 团圆懒得看李杏黄演戏。不管李杏黄怎么演,在她心里,李杏黄还是她六岁时候,那个面目可憎,要把她推进冰窟窿里的李杏黄。 “婶子,你自己选吧,你是跟我去找春妮,把事情说清楚呢,还是自己要认下这些事,承认都是你编排我的?”团圆今天就是要咄咄逼人到底,叫这一个个给她泼脏水的人,以后提起她团圆,就得掂量清能不能受得了她的怒气! 李桂花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光了,有气无力地说,“我去,我跟你去找春妮,总行了吧。” “娘!”李杏黄拉着她娘的手,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 “李杏黄,要不你替你娘跟我走?”团圆问。 一个人的身体能做出最本能的反应,李杏黄就是,立马摇头。 团圆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叫李桂花赶紧走。 李好女缩着胳膊,“团圆,桂花婶子都承认了,没我的事了,你放开俺吧?俺家里还有事呢。” 李好女保证自己以后长记性,肯定不说团圆的闲话了,这简直是母老虎,她惹不起。 团圆拽着她往外走,“别介啊,你不是爱传闲话吗,好好看看这事是怎么解决的,到时候好好跟大家说说。” 杀鸡儆猴,也得有人传开,以后这种事,才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 李好女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的说她不想看,可惜团圆还是拉着她到了李巧家门前,“春妮,你出来!” 春妮正在喂鸡呢,看到团圆手里拽着李好女,后头跟着李桂花,再后头就是羞愧地低着头的李杏黄,这是做什么。 “李团圆,你这是干什么?”春妮站起身,放下挽起的袖子走出来。 “叫桂花婶子说吧,婶子,你说。”团圆指指李桂花。 李桂花就说了,春妮说的团圆和秤砣的事情,被团圆知道了,团圆说没这回事,来找她对质的。 “怎么没有,我都看到了!”春妮嚷嚷道。 “你看到啥了,哪天看到的,你怎么看见的?”团圆不嚷嚷,就是平静地问她。 春妮就说了,那天她看到团圆和秤砣拉拉扯扯的,后来两个人还搂在了一起,“怎么,你敢做不敢认?青天白日的,你们也不背着人,不就是不怕人看吗,我看见了,说出来叫大家知道知道,还有错?我敢发誓,我亲眼见到了!” 团圆想起来了,春妮说的就是秤砣来给自己送猪仔那天傍晚的事,搂在一起,应该就是秤砣凑近看她脖子上的顶针,结果就被春妮空口白牙地说成了这样,还一传十十传百地传遍了整个村。 春妮当然不信事情是团圆说的这样,“我知道了,团圆,是你主动窝进那个秤砣怀里去的!我说呢,前一阵子他娘非叫我给她当儿媳妇,怕是她早就看出你俩不清不楚的,想用我拴住她儿子。老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俩这既然有了夫妻之实,你就好好跪下求秤砣他娘,叫她成全你们这对苦命的鸳鸯。也幸亏是我当时拒绝了,不然我不成你们之间的绊脚石了吗!” 李大花喂猪回来,正好听到这话,上去指着春妮的鼻子就骂,“春妮,你说啥,有种你再说一遍!我当时是看你老实又勤快,想让你当儿媳妇,后来我再没提,怎么回事你肚子里明白!团圆,这怎么回事。” 团圆拉着李大花说,她跟秤砣说了句话,就被春妮说成了她跟秤砣搂搂抱抱。 “婶子,我和秤砣打打闹闹惯了,就……” 李大花拍拍团圆的手,她都明白了,“团圆,婶子来说。这都什么年月了,男女说句话就要被编排?我家秤砣和团圆虽然不是亲兄妹,可秤砣把团圆当妹妹看,团圆也把秤砣当哥哥看,春妮,你思想咋那么脏呢。我问问你,当时他俩咋站的?” “后背对着我!”春妮脱口而出。 “我俩后背对着你,你看出我俩搂在一起,我两只手都在秤砣背上?”团圆和秤砣是亲近,但绝不会抱着。 “你俩都站到一起了,那不就是搂上了吗?”春妮的辫子垂到了身前,被她重重往后一甩,扯着脖子嚷。 团圆只觉着好笑,站的近就等同于搂在一起,“既然这样,春妮你天天往李杏黄家跑,我是不是可以满村嚷嚷说,你跟大金滚到一起去了。” 春妮张牙舞爪朝团圆冲过来,气得额角的青筋一鼓一鼓的,“团圆,你这是含血喷人!” “我含血喷人,那我傍晚回村,你就说我是跟秤砣这样那样的,不更是含血喷人?”团圆反问春妮。 “谁说你这个了?我没说。”说过的,春妮认,没说的,她不认。 “李好女,你说你是听谁说的?”团圆拉着李好女叫她说。 李好女说是李桂花,问李桂花,李桂花斩钉截铁说是春妮说的。 春妮震惊地看向低着头,只能看到头顶的李杏黄,她没说,可李杏黄她娘一口咬定是自己说的,是李杏黄说的? 想想李杏黄的软弱,春妮挺了挺胸脯,担下了这事,“我说的又……又怎样,谁叫你俩同一天去镇上,就是有事!” “好,你等着!”李大花火气一下子冲上了脑门,回家就叫李大旺去镇上,把秤砣换回来,当面锣对面鼓地把这事说清楚。 第二百八十四章 杀鸡儆猴(下) 李大旺走了,李大花又出来了,火气还是很旺,但叫团圆先回家做饭,“我就在这守着,秤砣一回来,还请大伙一个个再出来,我当着大伙面,问他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要是跟团圆说的不一样,那就是有猫腻,要是一样……” 李大花眼睛睁大,直盯盯看着春妮,春妮就像斗败的公鸡一样,低下了头,她怕了,真的怕了,就听着李大花重重说道,“那这风言风语谁说的,我就得叫她给我个说法。哪个要是信不过我李大花,可以一起和我在这等,省得到时候说我家秤砣和团圆先通了气!” “大花,真不用这样,大伙都明白了,团圆和秤砣是兄妹,其他啥事没有。”有妇女劝道。 到现在,已经没人再怀疑团圆和秤砣之间有事了。 李大花把从家里拿出的板凳,往李大妹门口这么一放,坐了上去,拿出鞋底子纳起来,嘴上说,“事不是出在你们家闺女儿子身上,你们说的自然轻巧。团圆啊,虽然叫我婶子,可我就把她当亲闺女看,闺女和儿子被人说有那腌臜事,我不信你们不跟人拼命。大伙想陪我等的,就留在这,不想的,就回家去吧。” 李大花看团圆还站在一边,拍拍她的手,叫她赶紧走,别耽误李秀才回来吃饭。 团圆清楚,大花婶子这么做,多半是为了她,那些风言风语,是冲着她来的,并不是秤砣。 “婶子,我去让张奶奶留我爷爷在村学吃饭,我跟你一起在这等。”团圆做了决定,就要去村学,被李大花拦下,说是那样李秀才会起疑,“团圆,婶子猪喂好了,等得起,这事婶子为你和秤砣出头!” 团圆还要说,张秀琴来了,说是张八斗拉着李秀才喝酒,他就不回家吃饭了,“团圆啊,你有事就放心干,你爷爷在我家吃,就是多双筷子的事。” 张秀琴说完,也不管这么些人围在自己是干什么,转身走了。 她刚走,李奶奶和二奶奶李大妹来了,两个老太太把手里的马扎子一放,一左一右坐下来。 “团圆,既然你爷爷不回来吃饭,你就在这好好看着,你两个奶奶再加你大花婶子,谁给你泼的脏水,我们就叫她付出代价。这人说话一口唾沫一个钉,这钉子得扎的正,不然就叫她扎到自己脚面子上!”李大妹说着,眼神锐利地落在春妮身上。 在这个家里,春妮不怕她姑李巧,也不怕闷葫芦的姑父李二柱,就怕这个老太太李大妹。 李大妹的话,像重锤一样敲在春妮的心上,让她抠着手心,连腿都打了弯,她求助地去找人群后面的李杏黄,可李杏黄早走了。 春妮手抓着门框,她不懂这些人,为什么都一点不犹豫地站在团圆身边,她不懂,也不想去弄懂。 她们不吃饭,她得吃,春妮转身强撑着往院里走,被人拉住,她回头一看,是李大妹。 李大妹扣住她的手腕,拽着她转身站好,“你就在这站着,饭有你姑来做。巧儿,做饭!” “好嘞,娘。”李巧和李二柱两口子一门心思想着挣钱,所以李巧压根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虽然满肚子问号,还是听李大妹的,开始烧火做饭。 每每到这时候,狗叫小孩的吵闹,萦绕在桃源村上空,一村子热闹的烟火气,今天整个村却格外寂寥,炊烟慢悠悠地飘过桃源村,消失在四座大山里。 “哞”,老黄牛的叫声打破了这寂静,秤砣还没等牛车停就跳下来,大步往家走,爹只说家里出事了,叫他回家,什么事并没说清。 “秤砣,上这儿来!”李大花站起身,高声喊秤砣,牛车上的里正看到这么多人,也立马停了牛车过来。 他去镇上办事,又见了儿子李润书一面,回村时去李大旺家的猪肉铺看了眼,听李大旺说他家里出了事,他叫秤砣坐他的牛车回来,另一辆牛车留给了李大旺。 “这是出什么事了!”里正走过来,眼神扫过一圈在场的妇女。 “里正叔,你回来的正是时候,你先听我大花婶子问秤砣。”团圆高声说道。 李大花当着里正就叫春妮把那天的事在说一遍。 连里正都来了,这可是李润书的爹,春妮心里咚咚跳,都快跳出了嗓子眼,她结结巴巴,话说的不清不楚,倒是李巧嘴,不愧是巧嘴,把事情三两句话说清楚了。 “团圆这么上进,有钱过年给大家买糖块,这前不久又为村学买了那么多纸笔,被平白无故泼脏水,孩子心里肯定委屈,想要个说法。这也就是秀才叔不知道,不然秀才叔就是脾气再好,也不会肯的。”李巧嘴说了这么多,大气都不喘。 她这么一说,其他婶子也说就是这么回事。 秤砣听完,直接就骂了娘,眼睛里喷火,拳头攥的咯吱咯吱响,“放他娘的臭屁,团圆是我妹子,那天的事是这样……” 即使气得想上去揍春妮一顿,秤砣还是先把事情说得一清二楚。他对那天印象格外深刻,他先是看见团圆把猪仔变没了,傍晚团圆又说卖了蛋,钱两个人四六分,后来他说要两成,第二天就得了一两银子,他都给了他奶。 后面这些,秤砣没说,就说了那天他跟团圆是怎么怎么说话的,说的跟团圆是一个意思,“我拿团圆当亲妹子看,亲的懂不懂,就是一个娘胎里蹦出来的,哥哥妹妹说句话,就被说成这样,那亲兄妹是不是连在一桌吃饭都不行?” “这下清楚了,秤砣和团圆说的是一样的,那就是真没事。”几个婶子纷纷说。 人就是这样,一件事情有不同的面,信哪面的时候,会觉着怎样都对。 “春妮,你听见了吧,这下你知道你那些亲眼所见的真相,都是你臆想的吧?”团圆挑眉说。 春妮使劲抠着手心,抠的手心生疼,被团圆这么问,她怨恨地道,“怪我吗,是你们自己站的太近,叫人误会!” “春妮,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你偷看,又自己瞎联想,完了还传的满村子都知道,到头来你怪人家说话站太近?这就好比你去听戏,你回来茶饭不思要死要活的,还能怪人家戏唱的太好?都这样,谁还敢唱戏?” “就是,她明明只看到后背,可非说亲眼看到了,事情都是她编出来的,都到现在了,她还嘴硬,说起来,她也不是我们村的人,敢这么坏团圆的名声,应该叫她滚。里正,你说对吧?” 春妮浑身犯冷,她不能被赶走,离开桃源村,她就没处可去了,她紧紧咬着牙,声嘶力竭地说:“那昨天的事呢,她三更半夜从镇上回来,她敢说他们俩没见面,没干见不得人的事?” 第二百八十五章 有奶便是娘 那天的事,春妮承认有可能是自己想偏了,可一个小姑娘,半夜三更才回家,这里头没事,春妮是不信。 有句话叫不见棺材不落泪,春妮这就是,团圆一步一步朝春妮走去,团圆每踏出一步,春妮就心虚地退一步,扯着脖子嚷嚷,好像声大就是有理,“你……干啥,你们桃源村的人没理,就欺负我一个外村小姑娘。” 秤砣举起青筋暴露的拳头,整个人怒不可遏,“你也知道你是个外村人,还不老实点,是想挨揍?” “打吧!打了我,就是坐实了你们俩心虚!”春妮腰杆子挺得笔直,蹦着高嚷嚷。 李巧在屋里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出来要把春妮扯进屋,可春妮脚死死钉在地上,就是不进去,“我不走,团圆就是个狐媚子,才十二岁,就勾搭男人,人李润……唔……” 春妮的嘴被李巧死死捂住了,李润书三个字说出来,春妮别想在村里再住下去。 这时,张妈来了,搂着团圆说,“昨天团圆是坐我们严家马车离开的,回来坐的也是我们严家马车,是去镇上给严家商行送草编,傍晚就回来了,哪来的三更半夜?春妮啊,你有怀疑团圆的耐心劲,那天用在滚蜂蛹糍粑上,也不会能赢,却输了个彻彻底底!” 春妮跟被捅的马蜂窝一样,就要炸了,拿不开她姑的手,就发疯似的狠狠咬,李巧咬着牙关,就是没叫春妮再说一句话。 “行了,这下事情真相大白了,我这个里正说几句,咱们桃源村的人好不容易能走出去,秤砣和团圆作为年轻人,敢去镇上做生意那是好事,谁要是使绊子,别怪我这个里正罚她!” “里正我们不会的,不会的。” “不会最好,你们一个个摸着良心想想,没有团圆,你们家孩子有纸笔用,你们家男人能好好从河堤上回来?有奶就是娘,没奶转头就骂,那不算是人,是畜牲!不光春妮这个造谣的有责任,那些传谣的,也有问题。” 里正的话叫大家都沉默了,有几个妇女脸都红了,里正说的是,团圆这孩子,她们是看着长大的,小时候见了她们,就甜甜地叫婶子,长大了,又为村里做了这许多事,风言风语不是她们说的,可她们听了,却没为团圆说话,是有错。 团圆往前一站,虽然里正叔该说的都说了,可有句话她憋在肚子里,不吐不快,“婶子们,你们都有闺女,你们想想,要是她被这么说,你们乐意?” “当然不乐意。”没有一个当娘的能乐意。 “所以婶子们,以后再叫我李团圆听到我的闲话,谁说的,我就去谁家闹去,闹的你们的儿子娶不上媳妇儿,闺女没人娶。我李团圆就豁出去了,在家里当老姑娘,陪着我爷爷,能叫一个没人要,我就够本,两个我就赚一个,不信咱就试试!” 团圆这话,真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说完眼睛通红。 “团圆啊,你别说了,婶子们以后不会再这么糊涂,听这些闲话,谁再说,我直接用鞋底子呼烂她的嘴。” “团圆,你看婶子们以后的行动吧。” 团圆要是一开始说这么强硬的话,这些妇女得说她翅膀硬了,不把她们放在眼里,现在团圆这么说,她们个个是羞愧,觉着团圆是受了大委屈。 团圆笑了,笑魇如花,眼睛也笑弯了,“婶子,我不光是为自己,也是为姐姐妹妹们说的。” “团圆说的对,你们以后张嘴说这些闲话之前,想想自己的闺女,这种话跟其他话不同,这关系着女子的清白。好了,现在就剩春妮的问题得处理了,李巧,你放开她的嘴吧。”里正把目光定在春妮身上。 李巧犹豫地把手放了下来,求里正,“里正,春妮还小,求你饶过她这一回吧!” “我不用你假好心!有你这么当姑的吗,不帮着你侄女说话,帮着她团圆,你给她当姑吧。里正叔,那些话我就告诉了杏黄她娘一个人,是你们村的人传开的,你要处理,不能光处理我一人。”春妮刚才被她姑李巧捂着嘴,憋的脸都白了,大大喘了一口气,就说出了这话。 “春妮,没你,我们就是想说,都没得说,你是事情的源头,你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这是还要拉着我们当垫背的,你心咋这么坏呢。” “就是,说你的问题呢,你少扯我们,刚才里正已经批评我们了,就剩你了。里正,她这样,直接赶她走!” 春妮勇敢地梗着脖子。 勇敢和害怕,人大多只想要勇敢,认为害怕是懦弱的,可没有害怕的勇敢,就像没有方向的大炮,根本就打不准,就像春妮,是泼辣厉害,可厉害不到地方。 里正叫大家听他说,他对春妮摇摇头,这孩子真是可怜,可就是有本事叫人没法可怜她,“春妮,就跟你自己说的那样,你不是我们村的人,这村里的人,村里的事,都轮不到你来管。你让团圆受了委屈,你给她道歉!” “对,给团圆道歉!” “道歉!” 春妮脑子里都是“道歉”两个字,她觉着天旋地转,一头栽到地上,大家都傻住了,李巧过去掐人中,春妮才慢慢动了动嘴唇,小声叫了声“姑”。 这声姑,叫团圆想起小时候她伤心了,哭着找爷爷的那些情景,她闭了闭眼,轻声说:“里正叔,我……我原谅她了。” 团圆别看是个小姑娘,可度量大,里正欣慰地说:“既然团圆都这么说了,就再给春妮一次机会,大家都回家去吧。” 妇女们都走了。 李大妹拉着团圆的手摩挲着,“团圆,奶奶给你保证,以后春妮肯定不敢说你的闲话了,不然她就是可怜,我也会叫你巧婶子撵她走。我这条命是你……” “奶奶,你别这么说,而且我才不怕春妮。”团圆打断李大妹的话。她相信经过今天的事,春妮不敢再造她的谣。 事情解决了,该说的狠话也说了,团圆心情格外好,回家她就进空间抓了一只山鸡,准备和爷爷奢侈一回。 空间里的母鸡,昨天和今天一共下了五十五个蛋,团圆拿出十个,装在篮子里,准备明天拿给张奶奶,幸亏她留爷爷吃饭,不然这事情哪能解决的这么痛快。 做好这些事,来到甘露溪边,团圆先看了蜜三刀的做法,又到了物品栏前,从调料那栏找昨天谢大厨做一品黄焖鸡米饭酱料用的材料,都找到了,就是她不知道自己的财气值够不够用来买,团圆问滚滚她还有多少财气值。 滚滚来到团圆身边,“团圆,我有个建议……” “滚滚,你头上……长……长东西了。”团圆吃惊地捂着嘴巴,瞪圆了眼睛,伸出手往滚滚头顶上摸去…… 第二百八十六章 第二个真相 滚滚的巨大,在十二岁的团圆面前,它还是巨大的,团圆是摸不到它头上长出的东西的。 “什么东西?”滚滚一低头,头上的东西正好弯下来,落到团圆手边,团圆伸出手握了一下,看着毛茸茸的,可用手摸起来特别滑溜,“滚滚,你头上长出来的这是……是触角吗?” 真的像是蝴蝶的触角一样,只是长在一颗蛋的头顶上,怎么看怎么怪异。 滚滚一动,触角“咻”地直溜溜竖在它的头上,“是触角,我还以为长出来的机缘必须是财气,没想到这时候长出来了。团圆,谢谢你,是你害怕你爷爷伤心而勇敢地遏止了风言风语,才让我长出了触角。” 这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团圆能想到的就是这句话。 滚滚这次特别大方,没收团圆的财气值,直接给了团圆做一品黄焖鸡米饭的酱料,“团圆,这是后世人做好的用来做黄焖鸡的酱料,你直接倒进去就可以。” 滚滚还贴心地给团圆选了一个跟小陶罐子差不多的小罐子装的酱料,除去了上面的标签。 得了调料,团圆也不急着出去,垂涎地往滚滚头上看,她还想摸滚滚的触角,可惜滚滚警觉地直溜溜往上竖着触角,一副不给摸的姿态。 “滚滚,我发现你挺抠门的。”团圆扁扁嘴,背着手踱步绕着滚滚走了一圈,小眼神就黏在滚滚的触角上,特别像五六岁的小孩要糖吃。 以前,团圆进来空间,最喜欢的地方是甘露溪,甘露溪就像是书库,还是会表演的书库,团圆进来就喜欢到甘露溪旁,玩着溪水看各种菜的做法,今天却对甘露溪没了兴趣,兴趣都在滚滚的触角上。 “我怎么抠门了?”滚滚问。 说起这个,团圆简直是在控诉,“滚滚,这次你没收我的财气值,就给了我酱料,可你以前非叫我用财气值换东西,就是抠门。还有你长了触角,我摸一下触角,又不会怎么样。” 滚滚当然听出团圆后面这句像顺带说出的话,才是关键,“团圆,我的触角不能随便叫人摸,不是我抠门不叫你摸。还有,这次不收你财气值是特例,是为了感谢你。当然,你要是觉着过意不去,非给我财气值,我也收。” 团圆:“……” 拿着酱料,团圆消失了。 滚滚:“……” 到底是谁抠门? 团圆从空间出来,在大锅里煮大米干饭,小锅就做一品鸡。这是做给自己和爷爷吃的,她没有跟谢大厨那么讲究,只用鸡腿,而是把整只鸡一起做了。 炒山鸡,放酱料,没有香菇,团圆就放了山上采的蘑菇,用泡蘑菇的水代替香菇水,一样是满屋香气。 看着灶膛里噼啪响的柴火,火苗缠绵地绕着锅底,团圆双手撑着下巴,想着下次去镇上,她也去严家商行买个砂锅,谢大厨说砂锅能让山鸡更加汤鲜味美。 鸡肉炖好,又等了一会,大米干饭才熟,饭晶莹如玉,下面是一层金黄的锅巴。 团圆小时候,爷爷做小米干饭,她就扒着锅台等着吃锅巴,爷爷做的锅巴底都烧焦了,团圆用小手拿着,吃的嘴上一圈都是黑的,她边吃边对着爷爷咯咯笑。这些趣事,仿佛就在昨天。 团圆笑笑,分出一半大米干饭,放上鸡肉,送来了李奶奶家。 秤砣拿起锅巴,嚼着吃起来,盆也不客气地端过去,“团圆,你又做好吃的了,这是啥,油亮红润,看样子就好吃。” 秤砣并没有因为那些风言风语,疏远团圆,吃完锅巴,又拿起一块鸡肉放进嘴里。 团圆照着秤砣后背就是一巴掌,“你就不能等和婶子奶奶一起吃?” 秤砣抱着盆进屋去了,嚷嚷:“娘,别做饭了,团圆送来了,我就说我掐指一算,今天有现成的吃,你还不信。娘,你以后当着团圆得收敛点,她跟你学的,快成凶婆娘了,又打了我一巴掌。” “那是你该打,谁叫你嬉皮笑脸的,没个正形。团圆啊,快进来。”李大花高着嗓门叫团圆。 团圆探进头去,说她爷爷快回来了,得回家去。 李大花解决了那些嚼舌根子的妇女,心里痛快,做了红烧肉,块大,没有团圆做的精致,盛了半盆叫团圆拿回去,秤砣直接就塞到团圆手里,摸摸团圆的脑袋,“回去吧,不留你了啊!” 年纪越大,团圆跟秤砣的身高差的越多,秤砣动不动就摸团圆头,这次被团圆一巴掌打掉手,团圆听着秤砣在后头告状,说团圆是凶婆娘,被李大花收拾的哎呦哎呦叫。 团圆前脚到家,后脚李秀才就回来了,一进门就问,“团圆,事情解决了?” 团圆一愣,眨着大眼睛装傻,“爷爷,什么事情啊,不是张爷爷留你讨论学问,你就不回来陪团圆吃饭嘛,你怎么反过来问团圆?”团圆撅着嘴,拉着爷爷进屋,把爷爷推到炕上坐,她把饭菜端上桌。 李秀才吃了几口饭,放下筷子,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爷爷,你怎么了,是不喜欢吃一品黄焖鸡米饭吗?”团圆也放下了筷子。 李秀才沉重地叹了口气,“团圆,他们是不是说……说你爹娘……” 李秀才不知这话该怎么说下去,他知道总有一天,他编织的谎言会被戳破,就像清晨的露珠,再怎么保护,也会沐浴在阳光中逝去,而且依团圆的聪明,应该早就察觉了那是谎话,只是团圆不问,他也就不说。 团圆给爷爷揉开眉心,“爷爷,婶子们都说了,李好女是胡咧咧,她说的我才不信呢,我就信爷爷你说的话。” 再聪明的人,有些事情上也会选择自欺欺人,因为知道直面后,面对的是什么,就像一个人站在悬崖边上,寒风凛冽,半只脚悬空,一堆箭对着他,可他还是不愿意直接跳下去。 李秀才眨眨眼,忍下眼睛里的酸意,眼神却是空洞的,仿佛在透过团圆,看另一个人,团圆晃了晃爷爷,小声叫了一声“爷爷”。 “团圆啊,其实……爷爷骗了你,爷爷自私啊!当年你爹和爷爷吵架,一气之下他就带着你娘离开了,只留下一封信,说是要……要跟爷爷断绝父子关系。当时爷爷领着你在外面玩,他们两个就……就没带上你。”说着,李秀才捂着脸,两行热泪顺着指缝流出。 到底他还是舍不得跟团圆说实话,就能瞒多久算多久吧。 这些年来,团圆做梦都在想爹娘为什么不回来,此时听爷爷说出来,她搂搂爷爷,“爷爷,你和爹因为什么吵的那么厉害?” 李秀才放下手来,说起这事,他整个人立时苍老了,抓着桌沿,有气无力地说:“团圆,怪爷爷,爷爷当年迂腐,觉着经商做生意低人一等,想叫你爹考功名,可他就认准了经商,有次我们两个又因此大吵一架,我带你摔门而出,回来你爹就走了。” “爷爷,可我要开馆子,你没反对啊!”在团圆的眼里,爷爷是很开明的,不是那种非叫孩子按着自己想法做的家长。 李秀才手一僵,又抬起来摸摸团圆头,“团圆,人会变的,可惜爷爷变的太晚,你爹看不到,诶!” 第二百八十七章 日子照旧 团圆心里空荡荡的,嚅动着嘴唇,“爷爷,爹没说他们去哪了吗?” 李秀才的声音微不可闻,“没有。” “爷爷,那爹留下来的信呢。”团圆又问,爷爷说爹留了信的。 李秀才倚靠在身后的墙上,声音里都是悔恨,“当时一气之下,爷爷给撕了,爷爷没想到你爹能恨我这么久。” “爷爷,不提了,咱们吃饭吧。”团圆不想问了,她舍不得再问下去。 可李秀才像是要把满肚子的话都在今天说出来,又问团圆是谁造谣她的。李秀才昨天也听说了有关于团圆的闲话,本来他是想今天村学放学后,去解决一下的,谁知道张八斗非拉着他,说是要叙旧,李秀才就明白团圆是自己要解决。 “爷爷,真的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团圆笑眯眯地给爷爷夹大鸡腿,说是春妮造谣她,她觉着还少不了李杏黄的撺掇。 李秀才没怎么动筷子,一直在说话,这会又语重心长说道,“团圆啊,她们是嫉妒你,因嫉妒生嫉恨。” 团圆指指爷爷碗里的大鸡腿,“爷爷,你赶紧吃,你在村学说了那么多话,还不累?” “吃,爷爷吃还不行?”李秀才这才认真吃起饭来。 出了这种闲话,一般人就先不去镇上了,可团圆第二天又去了镇上,还是跟秤砣一起大大方方坐牛车走的。 在村口遇上了几个婶子,几个婶子都羡慕李秀才和李大花。 “两个孩子是真有干劲啊,也叫人省心,秀才叔和大花好福气,有脑筋这么活的孩子,不跟咱们似的,还得攒钱给儿子娶媳妇。” “就是,人家真是好福气,秤砣看着傻小子一个,没想到能撑起个杀猪铺,听说事情都是他干,人李大旺就张张嘴就行。团圆就不用说了,打小团圆就跟一般孩子两样,特别有主意,这不长大了,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能当厨娘,还卖草编,那年,他们几个孩子给村里买糖,那是多大来着?” “我想想,是团圆六岁那会,八个孩子一块卖烤地瓜干。说来他们八个都敢闯,是从那时候就锻炼出来了吧,我家小子就不行,跟他爹一样,除了地里刨食,就能出去打短工。” “可不是嘛,羡慕都羡慕不来,同样喝的是桃源村的水,你说咋孩子这么不一样呢。” 这要是昨天,叫她们看到这一幕,她们肯定不会这样说,得对着团圆和秤砣指指点点,可经过昨天的事,这些人都变得开明了起来。 秤砣早赶着牛车走远了。 出了村,团圆说鸡蛋,一筐子的鸡蛋出现在牛车上。秤砣拍着脑门说,万家酒楼给双黄蛋涨了两文钱,说是涨到七文。 “真稀奇,买家自己要求涨价,听说他们是把双黄蛋做成了溏心蛋,团圆,你会做不,会做就做给我尝尝,说来我还没吃过万家酒楼的菜呢。”秤砣嘴里哼着曲,手上的鞭子在空中甩了个花,“啪”地一声,却不往牛身上抽。 “我还是请你去万家酒楼撮一顿吧。”团圆看秤砣就那么一甩,鞭子就啪一声,她要到手里,可怎么也甩不响,还给了秤砣。 秤砣摸摸光头,鞭子拿到手里又是一甩,这次的声音更响,就是显摆。小时候玩游戏,他基本都输给团圆,这长大找到一样团圆不会做的,他擅长的,当然得显摆一下。 不过对于团圆说的请他去万家酒楼吃饭,秤砣死活不同意,“团圆,你傻啊,吃街面上的肉包子,一天三顿吃到撑,一个月下来不用万家酒楼一道菜的钱,咱可不花那个冤枉钱,我就吃个溏心蛋就满足了,那个一品甚鸡的,我是不敢想喽。” 一盘子鸡肉要两三两,像自己这种饭量,吃到饱得七八两,秤砣觉着有钱也不是那种花法的,他撇撇嘴,“那个一品甚鸡的,至多也就是你昨天做的鸡肉那个味道。” 团圆大眼睛都笑眯了,得意地一甩辫子,“我昨天做的就是一品黄焖鸡米饭,是万家酒楼的谢大厨教我的,但没有他做的正宗。” “怪不得那么好吃呢。”秤砣嘟囔了句。 团圆立着眼睛,一把拧起秤砣耳朵,“你这意思是我之前做的不好吃?” “哎呦,不是,我是说昨天的鸡肉格外好吃。”秤砣救回耳朵揉着,团圆这凶悍劲真的跟他娘一样一样的。 到了镇上,团圆先跟着秤砣来了猪肉铺。一到猪肉铺,秤砣甩开膀子就忙起来,团圆在一边帮着收钱。 等最忙的那阵过去,万家酒楼的谢菜刀才来,见到团圆,他咧着大嘴笑,“团圆姑娘,你这双黄蛋真是好,秤砣兄弟跟你说了吧,万掌柜说七文一个买你的双黄蛋,这是今天的二十个蛋吧,呀,今儿还有山鸡,这个我们万家酒楼也要了!” 团圆到了镇上,才让山鸡出来,一共有八只,八只山鸡加上二十个蛋,一共卖了四两半银子,谢菜刀却没走,把团圆拉到一边,小声问她有没有野猪卖。 团圆说没有,她现在只有五只野猪仔,两只是以前的野猪生的仔,三只是秤砣给她买的,本来说是一只,可秤砣去了卖猪仔的那家,一看有三只,就都给团圆买回来了。 谢菜刀是千叮咛万嘱咐,叫团圆等野猪长大了,一定卖给万家酒楼,这才走。 今天和昨天的,一共是四十个双黄蛋,七文一个,是二百八十文,团圆分给秤砣六十文文,这回无论如何,秤砣都不肯收,“团圆,我就是再贪财,也不能次次要你的钱,再这样,我可生气了啊!” “砰”一声,秤砣剁开骨头,又给买肉的人剁成小块。他的肉摊生意好,最主要的就是秤砣耐心,不嫌麻烦,买肉的说要哪块肉,秤砣就给割哪块,久而久之大家都爱买他的肉。 团圆就说是秤砣自己说了要卖双黄蛋两成的钱,秤砣送走一个买肉的,才转回头来看着团圆,“团圆,那是需要我帮着你卖双黄蛋,我要两成,可现在万家酒楼都包圆了,压根不用我帮你卖双黄蛋,这钱我不能收。有钱你就攒着,别成天跟散财童子一样。行了,你有事去忙吧,我自己能忙过来了。” 团圆没办法,只能收回钱,想着要不然她就给李奶奶买点东西吧,她也是多余,竟然问秤砣李奶奶喜欢什么。 “鞋底子,我奶天天纳呢。”秤砣憨憨地说。 团圆:“……” 李奶奶是闲不住,可她给李奶奶买鞋底子,那成什么了,算了,她还是自己看着买吧。 从肉摊子离开,团圆来了严家商行,王福来把卖碗垫的银子给了团圆,五十个碗垫,都卖光了,五十文一个,一共卖了二两半银子。 团圆又拿出二十个编好的碗垫,“王掌柜,我的信和碗垫,方小姐拿走了吗?” 第二百八十八章 哪家五女 王福来说方珍贵昨天就把信拿走了,他又取出一封信,“团圆姑娘,这是她给你的信。” 离开严家商行,团圆在街上逛着,买了点适合老人吃的鸡蛋糕,又给李奶奶买了些线。李奶奶纳鞋底子用的都是自家纺的麻线,结实是结实,可太粗糙,经常把李奶奶的手弄的一道一道红道子。 “团圆?”团圆正挑线,被轻拍了下肩膀。 一听这声音,团圆就笑开了,是方珍贵,她转头,两个人都很惊喜,方珍贵把东西都叫丫鬟绿女拿着,两个人到了一边的茶摊坐着聊天。 绿女拿了一堆东西,跺跺脚还是跟了过去。 方珍贵一坐下,就直奔主题,问团圆是不是跟万家酒楼的谢大厨比了做点心。 “诶,珍贵姐,你怎么知道?难道你那天也在万家酒楼,还吃了点心?”团圆吃惊地问,抓着方珍贵的手腕摇了摇。 方珍贵笑着点头,说就是团圆说的这样,“团圆,千层糕是你做的吧,最后你和谢大厨谁赢了?” 绿女瞟了团圆一眼,鼻孔朝天,接过话去,“小姐,当然是谢大厨赢了,一个小土丫头怎么能赢得了万家酒楼的大厨,这都不用问!” “要是赢的是我呢?”团圆笑眯眯地问绿女。这个绿女每次见她,都免不了对她冷嘲热讽一番,团圆同样不喜欢绿女。 绿女扭着手里的帕子,咬牙切齿说:“没有要是!” “假如呢?”团圆又说。 绿女脸色变得难看狰狞,“也没有假如!这样吧,要是你赢了,我绿女两个字倒过来写,要是你输了,以后你少跟我们小姐套近乎!” 绿女一直觉着团圆心眼很多,也许早知道她家小姐是县令的五千金了,才一直跟小姐通书信。 “绿女和女绿,正过来写倒过来写,对我又没影响。”团圆瞅了一眼绿女,喝了口茶。 绿女气得啊,脸都气白了,也气得忘了去想,团圆为什么一直问她赢了怎么办,咬着嘴唇道,“要是你赢了,以后……以后我再也不在我家小姐面前说你的坏话了。” 团圆噗嗤笑出声,原来绿女还在背后说过自己的坏话啊,这可真够恨她的,“行吧,那我告诉你,真是我赢了。” “不可能。”绿女脸白成了纸,眼睛陡然睁大,又眯起来,“团圆,你撒谎,你说你赢了,有什么证据?” “绿女,你别说了!”方珍贵瞪了绿女一眼,绿女不甘心地闭上嘴巴,退到了方珍贵身后,把一块手帕当成拧的皱皱巴巴,听着她家小姐问团圆她到底是怎么赢的。 团圆就把那天本以为是输后来又成了赢的比试说了一遍,问方珍贵听说过方县令家的五小姐吗? 方珍贵一愣,绿女张嘴说,“我家小姐就是……” “绿女,闭嘴!”方珍贵把茶碗重重放在桌上,声音变得严厉,绿女脸色苍白,老实地闭上了嘴巴。 方珍贵对团圆笑着,说她只是个普通商人家的闺女,上哪里去认识方县令的五闺女去,“团圆,真的那么巧,县令五小姐的选择决定了最后的胜负?” 这真是方珍贵没想到的。当时四位姐姐都选好了,就剩她,她记得团圆在信里写过,桃源村过年时会做千层糕,而比起酥脆的蜜三刀,方珍贵真的更喜欢千层糕的甜软,她就选了千层糕,没想到无意间竟然叫团圆赢了谢大厨。 团圆笑着说就是这么巧,说起方家的五位千金,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方珍贵的名字和方珍荣、方珍华和方珍和的名字太像了,方珍贵捂着嘴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有点苦涩,“团圆,这话很多人说过,也出了许多误会,可名字是爹娘起的,我也不好说不叫。” 团圆也就是突然想起来这点,她向来不愿意去猜疑人,方珍贵这么一解释,她就信了。 两人在一起喝茶,恰好被方珍和的丫鬟春桃看到了,春桃两只手里拎满了大大小小的礼盒,两人后头还跟着马车,春桃费力抬起一只手,指着茶棚里的两人,“小姐,你快看,那不是五小姐吗,她怎么会跟那个抢了你簪子的小姑娘坐在一起,小姐,咱们过去瞧瞧吧?” 方珍和没那个心情,她要嫁人了,昨晚上她爹当着一大家子说的,把她许配给了一户商人家的庶子。 想起这事,方珍和心里就跟黄连一样苦,大姐方珍荣还没嫁人,最小的不被爹承认是方家闺女的方珍贵也没找婆家,可自己却被许配了人家,还只是一个商人家不受宠的庶子,吃喝嫖赌样样占着的年从书,想到这些,方珍和就什么争的心思都没了。 “春桃,咱们回去吧。”方珍和转身上了马车。 团圆和方珍贵两个人说了好多话才分开,团圆看着方珍贵走了,她才转身去猪肉铺,却不想走了没几步,就被几个官差拦住,二话不说就把她带来了衙门。 常富贵见到团圆,就指着她说道,“大姐夫,就是她,把家养的母鸡当成一品鸡卖给我,骗了我二十两银子。大姐夫,整整二十两啊!” 想想那二十两银子,常富贵心啊,肝啊,脾啊,肾的都疼,疼的他捂着肚子,就等着县令大姐夫给他出气。 县令方仕德没想到骗了小舅子银子的,是这个他第一眼见到,就觉着惊艳的小姑娘,他惊堂木都没拍,只叫团圆不要怕,说清楚事情是怎么个事情。 常富贵急的凑到方仕德身边,“大姐夫,咱们不是说好了嘛,人叫来直接就杖邢伺候,怎么你还要审问她呢?”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方仕德是人人称颂的好县令,指指头上那四个字,“读读这四个字,我是这一方百姓的父母官,我审案子不用你教,你一边坐着去吧。” 常富贵到一边坐着去了,问三毛,衙门上头四个字是什么,别看常富贵扇子不离手,其实字儿认得他,他不认得字儿。 三毛虽然也不识字,但知道衙门里挂的都是明镜高悬,对着常富贵耳边说了,常富贵又问是什么意思,三毛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两个半斤八两的主仆,这才听团圆说话。 团圆不卑不亢,说她那天卖鸡,刚进镇就叫常富贵拦住了,“县太爷,是他非要买我的鸡,我都不知道一品鸡是个啥,也没有他说的二十两银子,只有十八两。” 常富贵跳起来,“小姑娘,你卖给万家酒楼的就叫一品鸡,你是被万明远那个老狐狸骗了呀,没想到啊,万明远心这么黑,连你这样的小姑娘,他都骗。” “我……我被骗了?”团圆哭丧着脸。 常富贵撸起袖子,就要带团圆去找万明远算账。 方仕德敲了敲惊堂木,他这个小舅子,简直是蠢到家了,被一个小姑娘三两句话就带偏……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一村得道,团圆升天 方仕德说先说清鸡的事情,他问是团圆说自己拿的是一品鸡的,常富贵说不是,“大姐夫,可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她卖给万家酒楼的是一品鸡,她拿来镇上的肯定是一品鸡,都不用问。” “可我那天拿的只是家养的母鸡。我一个村里人,见的世面少,还以为镇上的有钱人喜欢吃老母鸡,就欢天喜地卖了,回家后,被家里大人臭骂了一顿,我才知道我卖贵了,可我找不到这位公子了。”团圆说得特别朴实,再配上澄澈的大眼睛,就更叫人相信了。 方仕德心里猫抓似的,可他还记得自己是县令呢,咳了一声继续问,这回问的还是常富贵,问他是不是团圆逼着他买鸡的。 常富贵又是摇头。 没见到团圆时,常富贵话说得狠,仿佛要把团圆大卸八块一样,可一面对着团圆,一听到团圆说话,他就成了软骨头,本来脑子就不灵活,现在更是被团圆牵着鼻子走。 “你知道这姑娘叫什么吗?” “不知道啊,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常富贵说着,要抓团圆的手,团圆把两只手藏在背后,常富贵抓了个空,心里很是遗憾,搓着手对团圆笑。 方仕德脸上带了怒意,不管问什么,小舅子都是摇头,这样哪像是告人的。 师爷阎良文看出县令的不悦,把常富贵拉到一边,对着他说了一番,大意就是他这样,叫县令很难办,“舅老爷,你是来告这姑娘的,你想想你一开头那个话,说这姑娘骗了你二十两银子。你再这样下去,大人只好放人了。” 这常富贵表现的像登徒子,根本不像个被骗钱的。 常富贵总算是想起正事了,拉着脸走到团圆面前,粗声问,“小姑娘,你既然知道你的鸡卖贵了,那银子呢?” “花了。”团圆脆生生说。 常富贵刚要发飙,就听团圆说她用银子,给村学的孩子买了纸笔,他们都很感激常掌柜花大价钱买母鸡,让他们有书读。 “不用谢,多大点事。”常富贵爱听好话,一听一村子的人都感激他,这心里就美的冒泡,觉着这十八两银子花的太值了。 咳了一声,常富贵背着手对团圆说了自己的名字,“要感激就感激我常富贵,别感激常掌柜。” 这白山县,叫常富贵的就他一个,但姓常,当掌柜的,光他知道的就有三个,到时候福报到了别人身上,那他常富贵就吃亏了。 团圆赶紧说她回去就告诉村学的孩子。 这边眼看着事情要解决了,却有个衙役突然进来,说有人找方仕德,方仕德听到那人的名字,眼睛眯了眯,赶紧跟着走了,来到后面的院子,一见到人,他赶紧叫“严少东家”。 来的人正是严明安。严明安风尘仆仆回来了,到商行,刚跟王福来了解了一下商行的情况,就见到个伙计惊慌地跑进来,说是团圆被官差带来了衙门,他就来了。 严明安直接就问方仕德为什么抓团圆,“我跟她是同村,我就想知道她是犯了什么事,叫官差在街上抓她一个小姑娘。” 方仕德脖子后冒出冷汗,自古商人低人一等,严明安要只是严家商行的少东家,他不怕,严家商行就是开到了京都,他也不怕严明安,可凡事有个例外,严明安身上的“例外”就是,严家商行得了朝廷的赏赐,这严家商行就不单单是简单的商行了。 “至善之商”,还是皇上亲封的,方仕德一个区区县令,当然得给严家商行的少东家严明安面子。 “严少东家,不是抓,只是带她来衙门说清楚情况,已经没事了。”方仕德道。 既然是这样,严明安不客气地叫方仕德没事就赶紧放人吧。 “放,这就放。”方仕德在心里把常富贵骂了个狗血喷头! 团圆就这么稀里糊涂被抓,又稀里糊涂被放了出来,不过她一出衙门,看到站在她面前的人,这些事她全都抛到了脑后,几乎是飞奔向那个人的,“严明安,你回来了,怎么到衙门来了?” 严明安没回答团圆的问题,拉着团圆,冷着脸问她做了什么事,竟然叫自己被抓进了衙门。 团圆却踮起脚尖,往严明安脸上摸,“严明安,你脸怎么这么白,你生病了?” 严明安后退一步,躲开团圆的手,心里一阵无力,团圆真是迟钝,他这是后怕!当时他听伙计说的时候,心像被人捏住了一样疼,他怕团圆出事,那样他真的无法原谅自己。 “你先说清这是怎么回事!”严明安语气生硬地问。 “其实……” “小少爷。”八两过来打断了团圆的话,看看小少爷的黑脸,看看一副事不关己样的团圆,小声说了句,“小少爷,咱们还是先回村吧?” “唉呀,真的不早了,严明安咱们回村吧。”团圆麻溜上了马车,还催严明安快点。 严明安:“……” 上了马车,严明安不放弃地又问团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回团圆把事情说了,就是买鸡的常富贵花了冤枉钱,心里不得劲,就告到了衙门呗。 “香满居的常富贵?”严明安眯眼,掩去眼里的锐利。 团圆说就是他。 严明安告诉团圆,常富贵是方县令的舅子。 “怪不得呢,原来他竟然是方县令的舅子,这命真是好啊。”团圆带几分羡慕地说,投胎是个技术活,常富贵这技术就不错。 “县令问我是怎么回事时,也不知道常富贵是出错了什么药,回答的时候都是帮着我说话的,真是个草包!”团圆使劲点头又摇头,瓜子脸上明亮的大眼睛眨啊眨,她是真觉着常富贵草包样。 严明安却知道常富贵打的什么主意,把这笔账记在了心里。 再说常富贵,眼睁睁看着县令大姐夫放了团圆,半天才反应过来,追着方仕德问,“大姐夫,你咋就这么放她走了呢?” 方仕德训常富贵跟训孙子一样,“问你她说没说那些母鸡是一品鸡,你说没有,问你是不是她逼着你买母鸡,你也说没有,问什么,你都说跟她没关系,你叫我怎么帮你?大姐夫没那本事把小姑娘直接送到你床上去,滚!” 方仕德一甩袖子,自己先走了,常富贵摸摸鼻子,只能走出衙门,“屁的大姐夫,要没有我姐,你能当上县令,忘恩负义的东西!三毛,你说我说的对吧?” 三毛可知道常富贵的脾气,他这么问,自己要是说他说的对,转天他就会怪自己不拿他的县令大姐夫当回事,所以三毛嗯嗯啊啊,然后说应该听他哥的,不该叫官差抓团圆。 “嘁”,常富贵嗤之以鼻,他是掌柜,可不是刘一毛! 第二百九十章 牌匾 常富贵走了后,师爷阎良文被方仕德叫进了后院,把事情说了,阎良文也是一惊,“大人,严少东家是桃源村人,那个小姑娘也是,那他们不就是跟那个李平才是……” 方仕德紧锁眉头,坐在椅子上,拍了扶手两下,“是的,李平才也是桃源村人。” 方仕德眼神里闪过一丝阴狠,但仅仅是阎良文一眨眼的工夫,他又成了儒雅的方县令…… 团圆他们回了村,看到一村子人都站在祠堂门口,伸着脖子往祠堂顶上看呢。 “婶子,你们在看什么?”团圆好奇地从马车里探出头去。 李大花回头,看到马车上的团圆,招手道,“团圆,快下来,咱们村出名了!” “出啥名了?”团圆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 严明安让车夫把马车停下。 团圆跳下马车,跑到李大花身边,这才看清大家正满面红光,在看几个汉子往祠堂上挂一块牌匾。 “以前,连官差都不稀得来咱们桃源村,可现在呢,朝廷赐给咱们桃源村这么大一块牌匾,我看这字是金子的,是吧,秀才叔?” “金子的,就肯定是皇上亲自写的,那咱们桃源村是长了大脸,哈哈,看以后有谁敢看不起咱们桃源村。” “皇上能知道咱们区区一个桃源村,不大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就是皇上写的,不信你问秀才叔。” “问就问,秀才叔,这牌匾上写的是啥,真是皇上写的?” “哈哈,说半天,连那四个字都不认识,说的都是废话。” “我不认识你认识?”刚才说这是皇上亲自写的那个汉子,黑脸膛都气红了,脖子上青筋一道道的。 “我……我当然认识,那个是善字,秀才叔,我说的对吧?” “嘁,就认识一个字,还好意思笑我,秀才叔,你给我们读读吧。” 李秀才捋着那几根花白的胡子,中气十足念道,“这上面写的是至善之村,就是朝廷表扬咱们的善举呢。” “婶子,啥善举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团圆拉着李大花问,她听到现在,还是不大明白。 李大花指着走到团圆身旁的严明安,“团圆,首儿没跟你说?村里来了个大官,说是叫啥差的,给了这么块牌匾,夸咱们前一阵给灾民捐粮这个事。” “婶子,你说的是钦差,钦差长啥样啊!”团圆瞪大了眼睛,早知道今天有钦差来,她不去镇上就好了。 李大花压根没看清钦差长什么样,当时人太多,她连钦差的脑袋都没看见,这些都是她听别人说的。 嘈杂声中,牌匾终于是挂上了祠堂,“至善之村”四个大字,看着就大气,大伙都仰着脖子看,眼睛都舍不得眨,更不用提做饭吃饭了。大伙心里就一件事,围在这里看牌匾。 春妮也被这热闹吸引来了,不过她只看了一眼,就因为看见团圆破坏了她的好心情,还有团圆身旁的,不就是杏黄喜欢的那个严家小少爷吗! 人家一回来,团圆就扒上去,还真是不要脸。 随手捡起一根树枝,春妮使劲抽打着泥地,当作是抽打在团圆身上,她低着骂着“不要脸,太不要脸了!” “春妮。” 衣角被轻轻拽了一下,春妮往后一看,是杏黄,李杏黄抽搭着鼻子,有些羞愧地看着她,她担心地拉着杏黄问,“杏黄,你怎么了?” 春妮一问,李杏黄更是泪眼婆娑地说自己没用,昨天没帮春妮说话,还自己先走了,“而且……而且我应该拦着我娘,不叫她带团圆去找你,你姑没怎么样你吧?” 提起她姑,春妮吸吸鼻子,大手一挥,“没事,这都怪团圆,不怪你,你就是太老实!” 李杏黄苦涩地笑了,只是这笑意还未曾到眼底,听春妮叫她看团圆死缠着严明安的不要脸样,她的眼神里涌起滔天的怒意。 团圆不知道后头两个女孩又在恨她,她拉着严明安,“严明安,你跟我好好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严明安拉着团圆往他家走,其实跟李大花说的差不多,不过朝廷嘉奖的是他们严家商行,严明安提了这捐粮的事里头,还有桃源村的一份功劳,桃源村才有了这块牌匾。 “原来是这样。我说嘛,朝廷怎么会知道我们桃源村捐的那点粮食的事。对了,你给我描述描述,钦差长什么样子?”团圆还是对钦差好奇。 严明安提到钦差,声音一点没变化,“钦差嘛,一个鼻子一个嘴,两道眉毛两眼睛。” 团圆:“……严明安,你说了跟没说一个样!” 两个人像小时候一样嬉闹…… 桃源村人因为这块牌匾,个个走路都带风,连老头老太太,腿脚也利索了,每个人一说起话,三两句话就得说起这块“至善之村”的牌匾,这情况一直持续了大半个月。 钦差赵兆生终于回到京都,面见了皇上,“皇上,臣已经把牌匾送到了桃源村,那里虽偏僻,但民风特别淳朴,要说盛产,就是粟了。” “他们那里没受灾?”皇上问。 此次水灾,整个大萤国每一寸土地都受灾了,赵兆生说桃源村当然也受灾了,“皇上,他们早收了粮食,所以受灾轻,而且桃源村因为偏僻,那里的人知足。” 赵兆生顿了一下,看皇上还想听下去,才接着说道,“以前桃源村的人很少出村,是在严家去开了山后,桃源村人才与外面接触多了。听说全村捐粮,起因是一个叫团圆的小姑娘看到了镇上灾民的情况,她回去一说,全村人自发拿出了家里的粮食,给严家商行用来施粥,他们过的并不富裕。” “哦,还有这样的村子?”皇上对桃源村兴趣更浓了。 村里出一个两个好人不算是稀奇,可一村子的人,在自己也受灾的时候,能一起做出捐粮这个决定,太难得了,从这样的村里出来的人,肯定品性是不会差的。 “赵爱卿,桃源村有什么可以用的人没有,要是有,可以破格录用。”皇上说道。 赵兆生懂皇上的意思,“皇上,桃源村目前有两个学子,一个就是严明安,严家的少东家,另一个叫李润书,明年要考秀才,除此之外,其他的年轻人基本都大字不识一个。” “这样……”皇上有点失望。 “皇上,桃源村今年建起了村学,有两个教书先生,一个是举人,是严家请的,另一个是老秀才,两个人都是有才学的,也许不久之后,桃源村会多出几个读书人。现在说,那个李润书要是能中举,是可用的。” 赵兆生别看在桃源村没有逗留,可对桃源村的了解,他还是了解的挺清楚,特别是对村里读书的年青人,“皇上,村民嘴里那个叫团圆的小姑娘,是村里老秀才的孙女,很了不得,可惜是个女娃娃,志向也不在读书上。” 第二百九十一章 娃娃亲 赵兆生对桃源村还有一点深刻的印象,就是这个村的人把男女看得同等重要,虽然也有男娃娃传宗接代的思想,可他听那位里正和几位族老说话,提的最多的就是叫团圆的小姑娘。 “团圆?这名字起的好,好叫也好听。”皇上眼里有了笑意,“几岁的小姑娘,这么敢说敢做?” 赵兆生就说了,团圆只有十二岁,从六岁多点,就学着当小厨娘,“人小,但胆子大。” “十二岁。”皇上重复道,叫赵兆生注意着那个李润书,要是他日他真考上举人,就举荐他来京都的书院,“也算是给桃源村人的感谢。” 县令方仕德是一个月后,才知道桃源村成了“至善之村”,这相当于一村子人有了张护身符。 两手挥向桌子,茶碗掉在地上摔成碎片,方仕德脸色阴沉,“不过是拿出几袋子粮食给灾民吃,竟然就成了至善之村!叫桃源村,不该是世外桃源吗,屁的与世无争!可笑的是,这么大的事,我这个县令竟然是最后知道的。” “大人,你稍安勿躁,桃源村今时不如往日了,咱们得重新想办法。”师爷阎良文赶紧劝。 “我明白。没想到,他竟然有个孙女叫团圆,还是那个小姑娘,好,好极了!”方仕德眼神像暴雨来临前一样变黑暗,他已经有了更好的办法来让李秀才痛苦。 …… 一个半月之后,桃源村终于恢复了平静,村里人都该干什么干什么,没人再天天去看“至善之村”的牌匾,这时村里却来了马车。 “这是谁家有钱的亲戚,怎么还坐马车来咱们村?” “坐马车的亲戚,应该就只有严家有吧?” “严家亲戚,去年过年咋不见人来,这时候来,这算是什么亲戚?” “可这马车,你看看帘布那么华丽,不是一般镇上的人能坐得起的。除了严家,哪家能有坐得起这样马车的亲戚,不过管它呢,我种地去喽。” “种地去,种地去!” 谢玲珑带着闺女谢软软就是在这些话中进村的,她还以为这村里的人会跟着马车跑,可竟然一个都没有。 “假清高!”谢玲珑放下帘布,叫车夫找到村里最气派的房子就停下。 马车一停,谢玲珑把头发整理的一根凌乱的发丝都没有,才下马车。 “细细,我来看你了。” 有句话叫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谢玲珑就是这样。 严夫人猛地站了起来,已经有好几年没人叫她细细了,是的,她叫白细细。 带着激动,严夫人刚走出来,就被一个人拥进怀里,她听到那个人哽咽地说:“细细,你说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在这里呢,叫我好找。” “表姐。”严夫人也哽咽了。 这个谢玲珑是严夫人八竿子打不着的一个表姨家的表姐,经常到白家住,跟严夫人挺要好。 谢玲珑没说假话,她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住在这里的严夫人。她嫁的男人是开布庄的,用家里全部积蓄进了一批布,结果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水灾,布都泡烂了,血本无归。谢玲珑就想到了白细细这个表妹,就带着闺女找到了严家,没想到白细细这位严家的三夫人早就不住在严家了,严家把她和她闺女当成叫花子一样打发,可天无绝人之路,叫她找到了严家商行,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叫商行的掌柜相信了她是严夫人,也就是白细细的表姐,雇马车把她们娘俩送到了这里。 严夫人和谢玲珑都有点眼泪汪汪,只是女人嫁了人,最重要的人就变成了男人和子女,谢玲珑擦擦眼角,把闺女谢软软拉到了身边,“软软,你不是总想见见你这位表姨吗,还不快叫人?” 谢软软腼腆地叫了一声表姨,就低下了头。 这一声表姨,叫严夫人从见到故人的激动里醒过来,不冷不热应了一声,就问谢玲珑大老远地来找她有什么事。 谢玲珑干笑两声,“细细,你看软软今年十五了,我要是没记错,你家明安也十五了吧,我就是带细细来,叫他们两个熟悉熟悉。” “熟悉熟悉?”严夫人诧异地看向谢软软,她不觉着儿子和谢玲珑的闺女有什么要熟悉的。 谢玲珑抓着严夫人的手,笑着道,“细细,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你忘了他们两个小时候,咱俩说好了,俩家亲上加亲。” 严夫人想起来了,有一回谢玲珑是说两家定娃娃亲,可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当时光是嘴上那么一说,后来两家就走动少了,这时隔能有个十年,谢玲珑怎么又找上她,又提起了这件事呢。 “表姐,那是戏言,这婚姻大事,得看两个孩子的意思吧。”严夫人领两人进屋。 谢玲珑脸上的笑僵住了,接着又笑的跟朵花一样,“软软,快,把你做的点心拿出来给你表姨尝尝。细细,你是不知道,我们软软厨艺可好了,特别是点心,做得格外出色,最拿手的就是玫瑰糕。我记着啊,你最喜欢玫瑰,我一对软软说,她就连夜做了给你带来。” 谢软软听话地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玫瑰糕,往桌上放时,看到了一盘油炸点心,她皱皱眉。她记得娘说过,这位表姨喜欢清淡的点心的。 谢软软把油炸点心推到了一边,把自己做的玫瑰糕摆上。 被推到一旁的点心是沙琪玛,是团圆刚送来的,严夫人只吃了几块,就被推到了一旁去,严夫人受不了,又把那盘沙琪玛往中间移了移,谢软软脸色立马就变苍白。 谢玲珑拍拍闺女的手,挂起笑来,“细细,这是什么,我记得你不爱吃这些油腻的点心的。” “这个啊,叫沙琪玛,又香又脆,是团圆给我做的,我这个不爱吃油炸点心的人,一口气能吃三块呢,你尝尝。”严夫人说着,拿起一块沙琪玛吃起来。 “细细,这不就是面切成条油炸的吗,你什么时候连这种东西也吃了。也是,这么偏僻的村子没好东西,不过软软来了,你就有口福了,快尝尝这玫瑰糕。” 沙琪玛,虽然这名谢玲珑没有听过,但不妨碍她看不上,她又把沙琪玛推到一旁,把闺女的玫瑰糕拿起一块,递给严夫人。 严夫人手里还有半块沙琪玛呢,一时就没接,谢玲珑也不放下,就那么举着,场面很是尴尬。 谢软软刚要叫她娘放下手,就听到有人喊“婶子”,而严夫人立马笑的灿烂,那热情劲可比对她热情多了,她听到严夫人欢喜地说道,“团圆,快进来,你跟明安从镇上回来了?” 团圆?谢玲珑和谢软软心里同时升起危机感…… 第二百九十二章 两面派 谢玲珑跟着严夫人走出来,看到个男子,不,应该叫少年,不消说就是严明安了,这模样配她家软软,那真是般配,天造地设的一对,只是笑意还没等挂上嘴角,谢玲珑就看到个添堵的小姑娘,一个矮萝卜头,就站在严明安身边! 压住火气,谢玲珑问道,“细细,这是明安吧,他身边的这是谁?” 严夫人说这是团圆。 团圆笑嘻嘻地走到严夫人身边,“婶子,你家来亲戚了?” 严家来村里六年了,这还是来的第一个亲戚,团圆打心眼里为严夫人高兴。 谢玲珑挤开团圆,她亲热地挽着严夫人的手,“我是细细的表姐,我家软软和明安还定了娃娃亲呢!” 对着一个土里吧唧的小姑娘,谢玲珑直接就甩出来这话,这小姑娘要是识相,就趁早打消对严明安的心思! 团圆愣了一下,严明安有娃娃亲,可……她努力压下心底的一丝异样,坦然地说:“我跟严明安是朋友,好朋友。”说着,团圆看向严明安。 严明安的心一瞬间疼了一下,因为团圆看向他的眼神而疼,可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有娃娃亲,有人当着团圆这么说出来,他一时间乱了方寸,不知道该说什么。 严夫人有些不高兴谢玲珑说这些,“玲珑,我跟你说过,那都是玩笑话。” “你现在觉着是玩笑话,可你当初怎么没说不行?”谢玲珑很不高兴,放下严夫人的手,兴师问罪道。 当初严夫人是有那么点意思,所以就没说结娃娃亲不行。 谢玲珑还没说完,“细细,你没把结娃娃亲当回事,可我一直把咱们的约定放在心里,这些年来,我一直告诉软软,她将来是要给你当儿媳妇的。我们家软软模样长得好不愁嫁,这几年我家门槛都要被说亲的踏烂了,可我一个都没同意,我都跟人家说,我闺女跟严三爷的儿子结了娃娃亲。细细,你知道你这么轻飘飘一句那是玩笑话,给我们带来多大影响!” 这话不就是说严明安耽误了她闺女吗,团圆去看严明安,严明安的眼里涌起无边无际的暗沉,就像深夜里没有一丝光亮的夜空。 谢玲珑还在说,“明安啊,你还没见到软软呢,你忘了你小时候,跟我们软软玩的可好了,总把软软妹妹挂在嘴边上。那时候你只有两三岁,也许忘了,你见着我们软软就想起来了,软软,你快出来见见你明安哥哥!” 谢软软羞答答地走出来,就看了严明安一眼,红着脸就低下了头,心里小鹿乱跳。其实她对严明安的印象早模糊了,虽然她娘总在她耳边提严明安,可她也想像不出严明安的样子,可这一眼,谢软软就沦陷了,她的世界也明亮了。 一沦陷,谢软软就看团圆不顺眼了,瞪着团圆,“那面疙瘩是你做的?” 团圆指着自己鼻子,“你在跟我说话?我叫团圆,你这人怎么没有礼貌呢?” 谢软软拧着衣角,告诉自己别跟乡下人一般见识,“我问的就是你,面疙瘩是你做的?” “我做的是沙琪玛,你那只眼睛看到是面疙瘩了!”团圆不高兴了地叉着腰。 “你!娘,你看她。”谢软软找到谢玲珑身边。 谢玲珑当然舍不得谢软软受委屈,话里夹枪带棍的,“小姑娘,你多大了,看你这跟个矮萝卜头一样,管的真宽!” “我才不矮,你闺女踩着高跷,才不是她长的高!”团圆挺挺小胸脯,瞄向谢软软的鞋底,那么厚那么高,也不怕摔死! “这是花盆底,你个土丫头,真是无知!你的面疙瘩明摆着比不上我闺女做的玫瑰糕,还不叫细细吃玫瑰糕,你说说你凭什么!”要不是当着严夫人,谢玲珑早就收拾团圆了。 这话严夫人不爱听了,儿子忙,陪她的都是团圆,团圆被这么说,严夫人比严明安被人说不好,都生气,连表姐也不叫了,“玲珑,谁也管不了我白细细,我就喜欢吃团圆做的沙琪玛。我的喜好,难道我不知道,你知道?” 谢软软脸皮薄,一听严夫人说她做的玫瑰糕不如那些面疙瘩,就受不了了,一扭身跑了出去。 一跑出来,谢软软就扭了一下脚,疼得她脸都白了,正揉着脚腕,看到一个穿着破布的姑娘挎着一个篮子走过去。 这不是在严家,谢软软的跋扈就显露了出来,恶声恶气道,“你站住,你是这个村的人吗?” “我是。”被叫住的姑娘正是李杏黄,她看到谢软软跑出来,就跟上来了。 “那你知道团圆吗?”谢软软站直了,不耐烦地问。 李杏黄紧抓着篮子,“团圆,我当然知道,她在我们村可出名了,她是小厨娘,严……严婶子最喜欢的就是团圆了。” 说完,李杏黄捂住嘴,结结巴巴说,“我……我不该说这个的。” “接着说!”谢玲珑一脚踢飞一块小石子。 “你还想听什么?”李杏黄胆小的退了一步。 谢软软扔给她一块碎银子,“你说清楚我表姨为什么这么喜欢她,这银子就是你的,说!” 人家扔银子跟扔石子一样,要是自己嫁给严明安,肯定也能这样,李杏黄兴奋的声音都哆嗦,“我……我又不是严婶子,她为什么喜欢团圆,我不……不清楚,可我琢磨着……” “你不用琢磨,直接说!”谢软软更不耐烦了。 李杏黄就说了,她觉着团圆就是做了点心,就送给严夫人,严夫人就喜欢上她了,“团圆的厨艺,在我们村是最好的。” 厨艺!谢软软自认自己厨艺更好,她得意地笑着,“行了,你走吧,她家在哪?” 李杏黄老实地带着谢软软到了团圆家门前,李秀才还没回来,团圆也没回来,李杏黄眼神躲闪,“就是这里,她家里只有一个爷爷,没在家。” “行了,你走吧!”谢软软挥挥手赶李杏黄。 李杏黄慢腾腾走了,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眼,看到谢软软满眼嫌弃地看团圆家,她才满意地走了。 团圆从严家离开,就去了村学,跟爷爷一起回家的,就看到了门口的“门神”。 谢软软跟在严家完全不一样,指着团圆,话说的可直接,“你叫团圆是吧,有些话我想跟你说说。” 团圆叫爷爷先进去,她一个人也不怕谢软软,打开门,“进来说吧。” “不进去,就在这里说。”谢软软一看到院子里跑着的鸡,就不想进去。 团圆指着远处几双眼睛,都不时往这里瞟呢,她扬起眉,“你确定你想在这里说,这可是街上。” 谢软软想想,还是走进了团圆家的院子,一进院就说:“咱们就在这里站着说,有个词叫门当户对,你要是不知道呢,我给你解释一下,门当户对就是……” “我知道门当户对的意思,可我跟严明安就是朋友,朋友还要讲究门当户对?”团圆咕咕叫着,把饽饽几只鸡都招来了自己身边,省得谢软软拿自己的鸡撒气。 她都说八百回了,她跟严明安是朋友,这姑娘和她娘非不信,这不怪她。 谢软软喜欢严明安是她的事,她该找严明安去,来警告自己算怎么回事! “朋友,男女才不可能当朋友!”谢软软是不信的,一点都不信,她就没见过男女有清清白白当朋友的。 第二百九十三章 她是救命恩人 “你不相信是你的问题,反正我就是把严明安当朋友,没别的事你就走吧,我还得做饭呢,你站在这里也别扭吧。”团圆往屋里走,就放着谢软软站在那里。 谢软软气得指着团圆,“你别得意,以前是我没来,我来了,以后你别想进严家。” 放完狠话,谢软软扭头就走,却撞在一堵“墙”上,那“墙”往后退了一步,谢软软才看清是个男人,长的贼像一堵厚实的墙,瞪着大眼珠子,捂着鼻子看她,一看就是泥腿子。 “哼,让开!”谢软软一跺脚走了,这回看着路,没有闷头往前冲。 等谢软软走了,秤砣才放下手敢大喘气,“团圆,那姑娘是谁,身上好臭,熏死个人!” “人家是小姐,擦的是脂粉,那叫香气!”要是叫谢软软听到这话,恐怕她得气死,团圆被秤砣的话逗乐了。 在猪肉铺秤砣接触的都是男人,团圆也不抹这个,以至于他不相信地大叫,“团圆,你说她身上的是脂粉香,那些女人进脂粉铺子,买的就是这个,那不是有毛病吗!” 说完这话,秤砣不客气地把手里的肉交给团圆,点起菜来,“团圆,这回做东坡肉,这可是正宗三层肥两层瘦的五花肉,你做一盆。” 团圆真服了秤砣,就爱吃肉,她接过肉,秤砣就去喂猪了,至于软玉温香撞在他身上,他心里一点波澜没有。在他眼里,刚才的谢软软还没有一头猪顺眼。 进屋,团圆就收拾猪肉炖上,大锅里做着中午饭,探头看爷爷又在看书,她进了空间,到甘露溪旁,记住了玫瑰糕和蜜三刀的做法,刚要到物品栏那里找对应的材料,被滚滚喊住了。 “滚滚,怎么了?” “团圆,你就没有点危机感?”有句话叫皇上不急太监急,滚滚就是急的那个。 团圆一见到滚滚,就瞅它的角,“滚滚,什么危机感,你要我警惕谁?” “那个谢软软,她都这么挑衅你了,还说她跟严明安定了娃娃亲,你心里就没有点异样?”滚滚直接问道。 团圆摊摊手,“滚滚,我和严明安是朋友,他成不成亲,跟谁成亲,跟我这个朋友有什么关系,难道你也觉着我跟他的友谊不纯洁?” 滚滚:“……” 团圆,你跟秤砣的相处,跟严明安是不一样的,滚滚作为一颗蛋,都看明白了。 滚滚不回答,团圆也不去看物品栏了,直接问滚滚空间里有没有玫瑰花,滚滚高兴地表示有,五个积分就足够,还送了团圆做玫瑰糕需要的西米,叫团圆好好做。 “团圆,这才对嘛,你就做出好吃的玫瑰糕,赢过那个谢软软。”滚滚以为团圆做玫瑰糕,是为了跟谢软软一决高下。 团圆才不是那个意思,不过五个积分能得到这么多东西,她占便宜了,于是她攥着拳头说,“滚滚,你瞧着吧,我肯定能做出好吃的玫瑰糕。” 生怕滚滚后悔,团圆从空间出来,大锅里做着饭,小锅里做着东坡肉,就把西米用温水泡上了。 这边厢谢软软回到严家,谢玲珑就拉着她坐到严夫人身边,“细细啊,你劝劝明安,不是我自夸,你看看我家软软多好,你叫他出来,跟我家软软熟悉一下,熟悉一下,他就知道我们软软的好了。” “娘。”谢软软脸红的快滴血了。 严夫人撑着头,重重叹了口气,她是说破了嘴皮子,谢玲珑就是听不进去,就想让明安娶谢软软。 “表姐。” 严夫人又要说,被严明安打断了,“娘,我有点事去找团圆。” 严明安语气生硬,连看都不看谢软软和谢玲珑。 刚才娘已经和他说了这两个人是谁,娘说她处理,严明安看在他娘的面子上,才没有把两人撵出去。 谢玲珑一听,严明安又要去找团圆,收起笑容教训他,“明安啊,你过来坐着,表姨跟你说几句话。你看我跟你表妹大老远来了,你跟你表妹又定了娃娃亲,你去找别的姑娘,这不是叫人笑话……诶,明安,你给我站住!” 严明安根本不听,大步走了出去。 谢玲珑生气地抓着严夫人的手,“细细,你看看明安这是什么态度,我怎么说都是长辈吧!你可别忘了,当年你被人推进荷花池里,要不是我,谁找人救你上来?还有后来你生天花,郎中都束手无策,是我娘用土法子救了你这条命,可你儿子呢,打发我跟软软跟打发要饭的似的。软软,起来,咱们走,细细你告诉明安,我们走了。” 严夫人心里气,还得赶紧拦着要走的谢玲珑。谢玲珑说的都是真的,就是因为这些事,她才没法撵谢玲珑走。 谢玲珑倒是没有拿乔,又拉着谢软软坐了下来,跟严夫人说起两个人小时候的事,谢软软在一边安静听着。 一回屋,谢软软把打听到的情况,跟她娘说了,谢玲珑也是叫谢软软投其所好,“软软,那个沙琪玛你能不能做出来,要是能的话,你明天就做。” “娘,我才不做人家做过的,白面算个啥,我做米花糖,那个更好吃!”谢软软悄悄尝了那个沙琪玛,就一口,没什么稀奇的,她做的米花糖,肯定比沙琪玛好吃。 谢玲珑顺着闺女的头发,叫闺女先天天做,多做几样,人心都是肉长的,严夫人很快就能发现软软的好。 第二天,谢软软起了个大早,就在严家厨房乒乒乓乓忙起来了,就一个人做,不叫人帮忙,等严夫人来,她已经做好了米花糖,端到严夫人面前,“表姨,你尝尝。” 严夫人吃了一块,笑着说了一句挺好吃。 谢软软又拿起一块,叫严夫人吃。大早上的,严夫人真吃不下这么油腻的东西,就说她留着饭后吃,谢软软这才罢休,不过又想到了严明安,“表姨,叫明安表哥也尝尝吧,他住哪间屋,我给他送去。 一提起严明安,谢软软脸红的如火烧,连耳朵尖都一点点红了,这副娇态叫严夫人更是头疼,拉着谢软软软声说:“软软,明安不爱吃这个,你陪表姨说说话。表姨问你,是不是你家遇到什么难处了?” 这么多年来,谢玲珑都没找自己,这时候来了,严夫人想来想去就只能是这么一个理由。 “表姨,没有,我家生意好着呢。”谢软软谨记她娘的话,不能叫严夫人知道他们家变穷了,他们要的不是可怜。 严夫人说自己又不是外人,叫谢软软说实话,可谢软软就是说她们家生意很好,严夫人没办法,只能旁敲侧击。 两个人说到快无话可说,严夫人也没问出有用的,气氛眼看着要尴尬起来,严明安从外面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篮子,而他身边又是那个不要脸的团圆,谢软软气到指甲硬生生掰断。 严明安走过来,把篮子放到他娘手里,“娘,这是团圆做的玫瑰糕,你尝尝。” 竟然是玫瑰糕,谢软软真想大笑两声,等看到篮子里的玫瑰糕,谢软软真笑出声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比做玫瑰糕(上) “哈哈,这个也叫玫瑰糕?”谢软软刚讥讽团圆一句,想到还有严明安在,咻地收回了讥讽。 团圆来严家,是她没吃过玫瑰糕,村里也没人吃过,问严明安,严明安说他也没吃过,那吃过的就剩严夫人,团圆就叫严明安拿回来给严夫人尝尝,她做得正宗不正宗,严明安拿是拿回来了,可也把她带回来了。团圆不想来的,可严明安说了,她不来,就不帮这个忙。 “这个就是玫瑰糕。”虽然不知道自己做的味道算不算好,可团圆是按照甘露溪中的做法做的玫瑰糕,步骤一点不差。 土包子,连玫瑰糕都没见过!谢软软油然而生一股优越感,高高在上地解释,玫瑰糕是粉红色的,形似玫瑰,根本就不是在糕里头加上玫瑰花瓣,“要是把玫瑰花瓣加进去就叫玫瑰糕,那岂不是人人都能做出玫瑰糕来,哼,土豆子!表姨,你别吃了,这根本就不是玫瑰糕。” 可有些事讲究个眼缘,你费尽唇舌说的有理有据,你以为人家一定会听,可人家只看对方一眼,就是一眼万年。 严夫人看到团圆做的玫瑰糕,就是这样,她就觉着对自己的心思。 这玫瑰糕半透明,正好透出里头若隐若现的玫瑰花瓣,很有点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严夫人拿起一块就吃,玫瑰的花香在舌尖绽放,严夫人吃得欲罢不能。 谢软软感觉受到了羞辱,昨天严夫人吃不下她精心做的玫瑰糕,却对团圆做的这不伦不类的玫瑰糕这么赏脸,这叫她颜面何存! 谢软软一手指着团圆,另一只手打掉严夫人手里的玫瑰糕,尖叫着:“表姨,我到底哪里做得让你不满意了,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差,却对她这么好。” “软软,你这是……”严夫人吓了一跳,谢软软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团圆捡起被谢软软打掉在地上的玫瑰糕,打掉谢软软指着自己的手,“你不就是觉着你做的好吃吗,那咱们来比比,看谁做的点心好吃。” 以前都是别人要跟团圆比试,这次是第一次团圆自己要跟人比。 “比就比!”谢软软一肚子气,当即就答应了。她也想跟团圆比上一比,她就不信,她跟京都的名厨学过厨艺,会输给团圆一个土丫头! “你说比什么?”团圆抱胸斜睨着谢软软问。 在哪跌倒就在哪爬起来,谢软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就比做玫瑰糕。” “行。”团圆也想看看谢软软嘴里正宗的玫瑰糕是什么样的。 谢软软的玫瑰糕要用到粘米粉,桃源村没有,严明安说严家商行有。 “那咱们就去镇上比,在这里比,你会觉着婶子向着我吧?”团圆说。 谢软软只想赢过团圆,才想到这点。在严家比,严夫人都知道哪个是她做的玫瑰糕,哪个是团圆做的,以严夫人的偏心,自己就是做的更好吃,严夫人也有可能说团圆做的好,是最好换个地方。 既然团圆这么自信,敢提出到镇上比,那她就让团圆为自己的自负付出代价,谢软软眯了眯眼,拽拽衣襟,“行,你说在哪比,就在哪比,不管在哪比,我都能赢你。”她表现的比团圆还自信。 团圆笑得狡黠,过去挽着严夫人的胳膊,“既然你觉着自己稳赢,那听我的,干脆就在这比吧,还省事呢。干脆也不用做了,你做的玫瑰糕和我做的,婶子都吃过,婶子你说,我俩谁做的玫瑰糕好吃。” 严夫人点点团圆的鼻尖,真是鬼灵精,“当然是团圆你做得好吃。” 谢软软气得啊,眼睛通红,眼看着要烧起来了,这个团圆太不要脸了,“你……你这是不敢比,是你心虚!” “是你叫我选的,这又反悔了,你一个京都人真不讲信用。”团圆摇摇头,又大度地说,“行,咱们去镇上严家商行去比。” “你……我……”谢软软都快急哭了,她说不赢团圆。 团圆已经往外走了,严明安也跟着她走,团圆说她一个人去就行,严明安说他正好去商行有事,团圆停下来转头瞅谢软软,“你不走,你这是心虚了?” 谢软软恨恨地跺跺脚跟了上去,“表哥,你等等我。” “叫你表哥呢?”团圆撞撞严明安,捂着嘴笑。 不怪团圆笑,他们这里,都是叫哥姐,她只听唱戏的叫过表哥,还都是风花雪月的事,她自然想笑。 严明安无奈地笑笑,拿这样的团圆没办法,可不代表他拿谢软软也没办法,他猛地停下,转身朝谢软软走来。 谢软软心都飞起来,也不走了,用手帕捂着嘴,娇羞地笑,却看到严明安隔她两步远停下来,冷冰冰地说,“你坐另一辆马车,这马车不是你能坐的。” 想叫严明安怜香惜玉,你得是他心里那个人,不然你在他眼里连块石头都不如,石头都比人有用处。 谢软软:“……” 严明安压根不看谢软软被打击的都站不稳,叫跟班半斤赶另一辆马车,把谢软软送去镇上,而他朝团圆走去。 张妈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团圆身边,叫团圆别小瞧了谢软软,谢软软跟她师傅学过,厨艺应该不差。 “团圆,要不你别跟她比了吧,没意义。”张妈是觉着呢,谢软软跟团圆比的不是做点心,或者说表面是比做点心,实际比的是两个人在严夫人心里的份量。 在严夫人心里的份量这点,团圆其实不用比就赢了,谢软软就是在做玫瑰糕上赢了团圆,也影响不了团圆在夫人心里的份量。 团圆叫张妈把心放回肚子里,这比试她一定要比,她团圆才不会还没比,就被吓破胆呢。 “张奶奶,你别担心,输了我也不会哭鼻子的。”团圆大大咧咧说。 张妈知道团圆是一个特能承受压力的孩子,在心里默默为团圆加油,看着团圆和小少爷上了马车,看着马车走远。 马车刚出村,天空就飘起了小雪,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在暖阳中突然就开始下了,雪刚落地就融化。空中雪在飘摇,地上却一点雪没有。 团圆伸出手,让雪花融在她手上,她的手凉凉的,被一双大手拉进车里来,严明安用两手包着她的手,“你都见了多少场雪了,还这样,你忘了你就是因为这样手上生了冻疮。” “严明安,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你怎么还拿出来说。”团圆抽出手抱着胸,严明安比爷爷管她都严,爷爷都不这样管她了。 严明安手里空了,放下手,坐到一边,闭着眼不说话,团圆又把手伸出去接雪。 要是眼神能杀人,后面马车上的谢软软早就用眼神把团圆戳的千疮百孔,她现在明白了她娘的话,有些小姑娘是天生就不自重,就想着勾搭男人。 以前谢软软觉着人都是要脸的,可现在她知道不是,团圆一点脸都不要! 去镇上的这一路,对谢软软来说都是煎熬,于是一到严家商行,拿到她需要的粘米粉,这比试就正式开始了。 粘米粉加白面蒸熟,加入粉红色的染料,谢软软就展示出了她真正的厨艺,团圆一时间都看呆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比做玫瑰糕(下) 团圆本来以为谢软软就是用粘米团做成一个一个花瓣,在组合成一朵玫瑰花,可并不是这样。 谢软软是把一个粘米团用竹片一点一点削成玫瑰花,随着多余的粘米团像雪片子一样落下来,一朵栩栩如生的玫瑰花出现在她手里。 谢软软一朵做好,见团圆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手里的玫瑰糕看,她拿着走到团圆面前,把玫瑰糕在团圆眼前转了一圈咻收回来,看团圆还盯着玫瑰糕看,谢软软笑了,笑得特别得意,“怎么,你看傻眼了?看吧,使劲看,我等着你也雕一个呢。” 谢软软是跟着学了三年,又练习了好久,才有这样的技艺,她不信团圆看看就能学会。 “你削的是好看,可点心是用来吃的,好吃才是关键。”团圆收回目光,全神贯注地把泡好的西米揉成团,往里头加上干玫瑰花瓣。 “你哪来的玫瑰花瓣?”谢软软突然问道,要知道玫瑰花瓣非常金贵,而干的更是如此,她家都没有,一个穷乡僻壤的土丫头有,这太不寻常了。 团圆的玫瑰花瓣当然是用财气值换的,但不能说,她镇定地说,“这是……” “这是严家商行的,你该不会以为严家商行连玫瑰花瓣都没有吧?”严明安脸上看不出喜怒。 谢软软却生怕严明安以为她看不起严家商行,摆着手小碎步走到严明安身边,要抓严明安衣袖,“表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严明安一点不想叫她沾上自己的衣袖,瞬间走开,“别叫我表哥,你也想用玫瑰花瓣,我叫伙计拿来。” 以谢软软的骄傲,根本不允许自己跟团圆用一样的东西,“表哥,我才不需要,做玫瑰糕根本用不到玫瑰花瓣。” 严明安根本就不听谢软软说什么,默默站在团圆身边陪着她,让谢软软更是下定决心要赢过团圆。 空间里的滚滚告诉团圆,谢软软做的是雕刻,蔬菜面团和水果都可以拿来做材料进行雕刻,主要作用是装饰,让人觉着菜品赏心悦目,或者给糕点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谢软软的水平算不上精湛。 “滚滚,她说的是真的,她做的才是正宗的玫瑰糕?”团圆小声问道。 上次做一品黄焖鸡米饭,团圆就发现甘露溪中出现的做法,跟谢大厨的做法不一样,但却不是以前她认为的那样是更好。还有滚滚给她的酱料,用起来是简单,做出来的一品黄焖鸡米饭,要没有谢大厨的一品黄焖鸡米饭比着,也算得上惊艳,可吃过谢大厨做的一品黄焖鸡米饭,就会觉着她做的少些滋味。 这回的玫瑰糕,就更离谱了,她做的跟谢软软做的,简直就是叫一个名字的两样点心,除了名字,就没有一样的地方了。 滚滚就给团圆解释了,“团圆,甘露溪提供的做法,是后世人经过改良后的做法,而对于这种改良,有的人能接受,有的人是排斥。” 就像后世有些人用尽方法去找小时候吃过的老味道,这个东西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滚滚的观点是能在时代的洪流中被保留下来的,才是精髓,被抛弃的是糟粕。 “团圆,做点心首要是用心,你还是能赢她的,她的赢在形上,你的在味道上能取胜。”滚滚理性分析道。 它不会一味说团圆一定能赢,而是客观地来说两个人的优缺点,团圆是纯粹希望做出好吃的玫瑰糕,而谢软软只不过是想通过做玫瑰糕,叫团圆出丑,她的心是不纯粹的。 谢软软动作麻利,很快就雕好了玫瑰糕,站在一边轻蔑地看团圆做玫瑰糕,蒸好的玫瑰糕晶莹剔透,玫瑰花瓣在里头晃动,就像镜中花水中月,看着是不错,可跟她做的玫瑰糕比,就是地上的烂泥巴! 两人的玫瑰糕被端出来放到一张桌子上,团圆和谢软软在一边看,本来是王福来和伙计来尝,只是他们还没等尝,几个客人就围着评头品足上了。 “我觉着这透明的好,含蓄,有些东西就得一层层剥开,才有意思。” 另一个人不同意,“叫玫瑰糕,首先就得是朵玫瑰,我觉着这雕刻的玫瑰才切题。” “这个里头有玫瑰花瓣呢,也切题。” “我看像月季花瓣,谁舍得用玫瑰花瓣做点心,一两玫瑰花瓣就得半两银子呢!” “我看着这不像月季花瓣啊?”说是玫瑰花瓣那人凑近了看。 “听我说,我觉着啊,要是这两个结合起来,那才叫完美呢,颜值有了,意境也有了。诶,这不是团圆姑娘吗?团圆姑娘,这两个都是你做的吧,你应该结合起来呀。”这人也给闺女买过团圆的草手镯,认识团圆。 一个土丫头能做出玫瑰花,这白山县的人可真敢猜,谢软软瞪着那个不识相这么问的人,“你……这是比哪盘点心好吃!” 一听是比试,又围过来几个人,还有人说他要尝,团圆觉着谁想尝就尝呗,不过这是两个人的比赛,她问谢软软。 谢软软拧着手帕,面目有些狰狞,“谁怕谁,叫谁尝,我都不怕,该心虚的是你!” 团圆叫谢软软少生气,生气容易长皱纹,长皱纹就容易老。 “你说谁老呢!”谢软软手里拧成破布的手帕朝着团圆扔去,被严明安一把抓住扔在地上,严明安对王福来道,“赶紧开始尝。” “好的,少东家。”王福来跟伙计上前尝两种玫瑰糕,几个客人也过去尝。 “这点心是绣花枕头,好看不中吃。” “这点心真弹牙,我第一次吃到,真好吃!” 这些话谢软软全都听不到,她就看到除了一个人,其他所有人都站在团圆做的玫瑰糕那边,她眼前发黑,几步过去拍着桌子吼,“你们一个个的都昧良心!” “谁昧良心了,你要是不服气,自己尝尝,本来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噢,我明白了,那个玫瑰花样的玫瑰糕,是你做的,你那做的是个啥,都不如一碗米饭好吃,也配叫点心!” 谢软软不信,指着站在自己点心这边的男子,“不可能,真那么难吃,他怎么会选我做的玫瑰糕。” 这个男子是个实诚人,赶紧解释,他就光吃了谢软软做的玫瑰糕,团圆做的叫其他人吃没了,他没吃着,只能选谢软软做的玫瑰糕,“那边站了那么多人,我这个体格子,也站不下。” 这个男子二百多斤,走起来简直地动山摇,他喜欢宽敞的地方。 谢软软捂着胸口退了一步,这话太扎心了,她看放团圆做的玫瑰糕的盘子,空的,而自己的玫瑰糕,一共做了八个,还剩六个,那个胖男子手里还有半个,她扭身就跑,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团圆拿起谢软软做的玫瑰糕,王福来叫她别吃,除了生米味,啥味都没有,团圆还是尝了,一尝就肯定王掌柜是个实诚人!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两面不是人 团圆是本着不浪费粮食的原则吞下去的,谢软软还说自己做的沙琪玛像面疙瘩,她做的玫瑰糕连面疙瘩都不如,一点不夸张。 要知道谢软软做的玫瑰糕是这样,团圆连比都不会跟她比,这就好比你拉开了架势在认真与对方比试,到头来却发现对方是纸老虎,一戳就破,真没劲! “严明安,咱们回村吧。”团圆希望还赶得及回去给爷爷做饭。 严家商行的客人都一头雾水,拉着王掌柜问比试这就算完了?怎么一个跑了,两个也走了,这结束的太草率了。 王福来打着哈哈,说他也没看明白,作为一个掌柜,不该说的他不能说,不过王福来眼睛里闪着熊熊八卦的火苗。 回村的路上,团圆一句话不说,这么赢让她没心情说话。马车停在严家门前,她叹了口气,看严明安已经不在马车上了,她下了马车就往家走,却被人拽住。 谢玲珑死死瞪着团圆,歇斯底里地说:“我问你,我家软软呢,啊!” 团圆愣了一下,她还以为谢软软从严家商行跑出去,就坐马车回来了,看谢玲珑这样,是没回来,她使劲挣扎,谢玲珑握的她骨头都疼,可挣脱不开,团圆打在谢玲珑手上,“你闺女有手有脚有嘴的,那么大一个大活人,她去哪,你问我?” “不问你我问谁,是你叫我家软软去镇上比做玫瑰糕,你回来了,我家软软没回来,你说,你把我家软软弄到哪去了,你要是不说清楚,我跟你没完!”谢玲珑把团圆往前一拽,又要拽她衣领子。 团圆后仰躲开了,硬生硬气说,“她明明知道马车在哪,却不坐着回村,怪得了谁,再说你闺女那么讨厌我,她能听我的话,我敢管她?”团圆扭动着,总算是抽出胳膊。 谢玲珑摇手,这些她都不听,她就知道这个团圆回来了,她闺女却没回来,“你赶紧把我家软软给我找回来,我告诉你,她不是讨厌你,是恨你!” 说着,谢玲珑就要推团圆出去找谢软软,她却先被人往旁边一推,她倒退了两步,要不是被人扶住,就坐在地上了。 谢玲珑立着眼睛要骂人,看到是严明安,一脸着急地说:“明安啊,你表妹软软不见了,就是她干的,你赶紧问她软软哪去了!” “软软不见了?”严夫人也着急了,“明安,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严明安跟她说了比试的事,两人一出来就看到谢玲珑要对团圆动手,严明安就冲过去了。 严明安冷冷地说不知道,又说谢玲珑不会有事,半斤跟着她呢。 严明安刚说完,半斤满头大汗地跑进来,说是谢软软不见了。团圆他们进了商行,半斤就在外面和严家商行的伙计闲聊,他看到了团圆和自家小少爷出来,还以为谢软软在后面,可左等右等等不到人,进去问王掌柜,王掌柜说是谢软软早走了,半斤赶忙找,可找遍了镇上,也没找到人。 谢玲珑晃了晃,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嚎啕大哭,“我的软软啊,你哪去了!” “表姐,软软不会有事的,我这就叫人找去。”严夫人叫半斤赶紧多带人去找。 谢玲珑却指着团圆,怒吼着,“都怪你,小狐狸精,软软要是少一根头发丝,我跟你拼命,你还呆站着干什么,幸灾乐祸?细细,你看看她,一点同情心都没有,软软没回来,她还笑得出来!” 严夫人抓着谢玲珑的手放下手,“表姐,这事不怪团圆,团圆哪会知道软软没回来。” “娘,你不用说这么多,谢软软是十五,又不是五岁,她根本不会丢,除非她自己想叫自己丢。”严明安面无表情,说的直接。 团圆也觉着是这样,一从严家商行出来,正对面就是马车,谢软软看不见?就是她当时跑出来忘了看,跑了一会不知道自己在哪,可她只要一说严家商行,肯定能回去,她根本丢不了。 “严明安说的对,是你闺女自己不想叫人找到,你赖不到我,我没有藏你闺女。你闺女丢了,你不赶紧想法子找,在这里跟我吵有什么用!”从头到尾,都是谢软软找自己的麻烦,结果现在她走丢了,她娘还把责任硬赖到自己身上,团圆火气也上来了。 谢玲珑被这话刺激的呼哧呼哧喘,“细细,你听到了,她这说的是人话吗,我家软软是丢了啊,哎呦!”谢玲珑直捶心口窝。 严夫人也觉着团圆这话说的有点过,“团圆,你就别火上浇油了,软软丢了,你怎么能……” “婶子,你也怪我?” 严夫人不是怪团圆,“团圆,婶子没有……” “细细,你这意思是软软丢了活该,你也是当娘的,怎么能这么说呢!”谢玲珑死死掐着严夫人的手。 “不是,表姐……”严夫人是怎么说都不对,急出了汗。 严明安打掉谢玲珑掐着他娘的手,“找你闺女要紧!” “不用找了,我把她给带回来了。”秤砣来了,他身边的人就是谢软软。 谢软软哭着扑进她娘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浑身都发抖,“娘,我疼。” “软软,你咋了,这个泥腿子对你做啥了,你说出来,娘替你教训他。”谢玲珑眼睛喷火瞪着秤砣。 团圆挡在秤砣面前,“秤砣才不会对你闺女做什么,你叫你闺女说清楚。” 秤砣举着两只手,他先说了,他在猪肉铺看到谢软软跟没头苍蝇似的瞎走,就把她带回了村,“我连碰她都没碰一下,你问问她,在车上我离她远远的。” 秤砣是憨,可知道人家这些小姐,跟团圆不一样,他赶牛车,只有半个屁股坐在车上,谢软软上车时,他给准备了凳子,真是一点没碰到她。 团圆拍拍秤砣,给他一个相信的眼神,“秤砣说的清清楚楚,他都没碰你闺女一下。” 谢玲珑给谢软软擦着眼泪,还没等擦完,一串泪又掉了下来,谢玲珑心疼坏了,搂着谢软软,“软软,你尽管说,别怕,把你遭受到的都说出来!” 谢软软哭到打嗝,才说完整一开头那话话,“娘,牛车颠的我屁股疼。” 谢玲珑:“……” “哈哈,我的牛车颠的你屁股疼,那你赶紧起来,我再把你送回镇上,你这个千金小姐找马车回来吧。”牛车怎么了,秤砣觉着他家牛车挺好。 相反这个千金小姐,自己好心把她送回来,她不明不白的一句话,差点叫自己遭受冤枉,她却连句道歉都没有,才不像话,再看看她娘,叫自己泥腿子,秤砣就觉着当时还不如叫这个千金小姐继续在镇上晃呢。 “诶,你这个泥腿子怎么说话呢,你不就是想要钱吗,想要多少,你说!还说村里人心眼实诚,我看你们村的人个个都心黑。哦,我知道了!”谢玲珑一拍桌子站起来,气势汹汹朝团圆和秤砣走过来…… 第二百九十七章 攻心计 严夫人拉着她,“表姐,你这是做什么,软软都回来了,还是秤砣送回来的,你这样要干什么!” 一把甩开严夫人,谢玲珑又过来抓着严夫人的手,“细细,我给你分析分析,这两个……”谢玲珑指着团圆和秤砣,“他们俩认识吧?” “我俩不光认识,还是邻居!”秤砣说道。 “泥腿子!”谢玲珑又这么骂,骂完就分析上了,说是团圆故意放着谢软软在镇上不管,然后叫秤砣把谢软软送回来,目的是要银子。 谢玲珑这丰富的想象力,把团圆都气笑了,指着谢玲珑,“我呸,明明是你闺女输了比试受不了,自己跑的,严家商行那么多人都看到了。我们是庄户人,可我们做事有原则,我们才不会赚你说的那种钱。” “就是,我们凭本事赚钱,才不稀罕你的臭银子!”秤砣也说道。 这回就连严夫人,也觉着谢玲珑说的太不像话了,团圆和秤砣不是那样的孩子,“表姐,软软不见了,你心里急我理解,可你不能拿两个孩子撒气。软软,表姨问你,你从商行出来,不回来却在镇上乱晃,你是怎么想的,你不知道你娘会担心你?” 谢软软低着头,就是个哭,一句话不说,还哭的越来越大声。她能怎么想,她跑出来之后就想着干脆不回村,叫团圆被娘和表姨责备,没想到这个泥腿子秤砣把她带回来了。 谢软软哭,谢玲珑就心疼,朝着严夫人吼,“细细,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也怀疑我家软软是故意不回来的,我告诉你不可能!软软,别哭了,跟娘说,在严家商行你受什么委屈了?” 谢软软好不容易忍住哽咽,说严家商行里的人都说团圆做的玫瑰糕好吃,她做的不好吃,说完又哭着喊娘。 “他们是胡扯,是被猪油蒙了心,小地方的人,都没见识!”谢玲珑眼睛都不眨就这么说。 谢软软是这样,很大程度上就是谢玲珑的问题,谢玲珑从小教谢软软,她输都是别人害她,不是谢软软不如人。 谢软软做的玫瑰糕,团圆拿回来了,不然这事真成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她放到桌上,叫谢玲珑自己尝尝,“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叫那么多人都昧着良心说我做的玫瑰糕好吃,我又没钱。” 谢软软就是不尝,就认为是团圆耍了手段,她才输的,压根不用尝。 秤砣“噌”站起来,指着谢软软,“哦,我明白了,怪不得我听着你一路上老是小声骂团圆呢,原来你是输给团圆了,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怪团圆赢了你,你这个京都人可真小心眼。” 玫瑰糕没人吃,秤砣这个吃货拿起一块就吃,嚼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就变得可精彩,指着嗓子眼,比划着碗,团圆赶紧给他拿水,秤砣灌下去一杯,“啊……碗。” 半斤拿了碗来,一碗水下肚,秤砣才脸色发白地指着那盘玫瑰糕,“这叫点心?我虽然是村里人,也知道点心绝对不是这样,也幸亏是我嗓子眼粗,不然……这是毒药吧,娘哩!” 秤砣擦擦脑门,一脑门虚汗,他这算劫后余生! “这么难吃?不可能啊,我吃过软软做的玫瑰糕,还行啊!”严夫人不信,拿起一块尝。她吃东西都是小口小口,就一小口,也叫她喝了三杯水才咽下去,“团圆,这真是软软做的玫瑰糕?” “娘,这就是谢软软做的!”严明安不高兴严夫人这么问团圆。 严夫人也觉着自己问的有问题,赶紧解释,谢软软上次给她吃的玫瑰糕不是这样的,“软软,表姐,你们俩尝尝,不怪人家,这玫瑰糕真……没法吃。” 谢玲珑看严夫人不像是说假话,拿起玫瑰糕吃,她压根就没咽下去,直接吐了,“不可能,这肯定不是软软做的!” 团圆真是服了这母女俩,一样的嘴硬,“不是她做的,可早上我做的玫瑰糕,你看见了,谢软软还笑话那不是玫瑰糕呢,我可不会做这样的玫瑰糕,难道你怀疑严家商行的粘米粉有问题?” “当……当然不是。”谢玲珑没理由找了。 谢软软不哭了,拿起一块玫瑰糕,恶狠狠咬了一口,张着嘴,僵成了木头人,嘴里的玫瑰糕“吧嗒”一声掉在地上,她才终于能说话,“怎么……怎么会这样?这不是我做的玫瑰糕,不会的!” 谢软软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起身捂着脸跑回了屋,太丢人了,她竟然做出了没法吃的玫瑰糕。静下心来,谢软软就想这整件事。 这玫瑰糕是她离开京都前才学会的,当时时间紧,她只学了雕刻一步,因为她有基础,一天就学会了,她还为此沾沾自喜呢。她给严夫人吃的玫瑰糕,粘米面团是她的贴身丫鬟做好的,而这次丫鬟没来,粘米面团是她自己做的,结果就是这样的味道。 谢软软平时做菜做点心,都是丫鬟给准备好了,她光做就行,她一直觉着丫鬟做的那些事很简单,根本就不用做,可换成全都自己来,却成了这样,她自始至终都在怨团圆,却才知道原来最大的问题真是出在她自己身上。 谢软软跑了,可谢玲珑不能走,拉着严夫人,笑的干巴巴的,“细细,老话说马有失足,人有失蹄!” “噗嗤”,团圆笑了。 谢玲珑脸色难看,反应了一会才想到是自己说错了,赶紧改,“不对,是人有失足,我们家软软这次是大意了,没发挥好。细细,你可别生气,软软这孩子叫我惯坏了,明安,你也别生你表妹的气,我叫她给你道歉,你这么忙,她还耽误你时间。” 严明安冷冷甩出一句,“她不用给我道歉,是该向团圆道歉。” “表姐,首儿说的对,你和软软都该向团圆道歉,你刚才不分青红皂白说的那些话,太过了,明明是细细的问题的。”严夫人也怪自己,刚才她有句话,也说的不对。 谢玲珑要面子的一个人,叫她给一个小姑娘道歉,她做不到,她捂着胸口,重重喘了两口气,“哎呦,细细,我心口疼的毛病犯了,得躺一会,有事之后说吧。” 扶着桌子站起来,一路又扶着墙,谢玲珑就这么走了。 严夫人拉着团圆,为刚才自己那句重话道歉,团圆笑眯眯的,“婶子,我没放在心上,我得回家了,不知道我爷爷中午吃的什么。” 严夫人叫团圆别担心,张妈中午做了饭,给李秀才送去了,团圆这才放心,跟秤砣一起回家。 秤砣听着团圆详细地给他讲她和谢软软的比试,他不客气地哈哈笑,“团圆,谁叫那母女俩门缝里看人,你就该这么痛快地赢。早知道是这样,我叫她一个人在镇上转悠到天黑,不管她就好了。” “幸亏你把她带回来了,不然我都说不清了。”团圆肯定,谢软软是故意在镇上装迷路的。 秤砣问为什么,团圆这么给他一分析,秤砣听愣了,“团圆,京都人这么勾心斗角?” 第二百九十八章 坐一起 团圆哪里知道,她就觉着谢软软和她娘这样,活着真累。 回到家,团圆就进了空间,去甘露溪看蔬果怎么进行雕刻,看的她眼花缭乱,似乎没有什么是没法雕刻出来的,山水楼阁,琼楼玉宇,天上宫阙,都能用菜雕刻出来,团圆更想学了。 “团圆,雕刻你得有工具,你看这个,只需要五个财气值,这个贵点,需要三十个财气值……”滚滚给团圆介绍一溜的雕刻工具。 财气值,又是财气值,团圆最缺的就是财气值,“滚滚,你能不能别张口财气值,闭口财气值,人家谢软软用的就是竹片,我也用竹片试试。” 财气值越用越少,团圆舍不得用财气值换工具,滚滚没逼团圆,叫她自己看着办吧。 俗话说得好,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团圆连个师傅都没有,所以进门就难,在门口转悠半天,被门框绊倒了,她练了几天雕青萝卜大白菜的,雕的看着像那么码事,但缺少灵魂。 滚滚说是她跟读书似的,只是在照本宣科,才会这样,要想改变,就应该用财气值换工具。 团圆撑着下巴愁了半天,跳起来决定……先去镇上! 团圆出门,去坐秤砣家的牛车,结果她家门口停着严家马车,严明安掀开帘布,平静地看着她,幽幽地说:“你要去镇上,上来吧。” 团圆指着秤砣家,脚蹭着泥地,把土疙瘩都踩的碎碎的,又给踩平整了,才鼓起勇气说:“我……我坐秤砣家的牛车。” 团圆自认为是一个痛快的人,可面对着严明安,她有时自己都觉着自己磨叽,比如现在,而且不光磨叽,她还胆小,严明安明明没说不行,只是看着她,团圆就乖乖上了马车。 马车立时动了,严明安这才说话,“这个点,秤砣早去镇上了。” “村里还有驴车。”团圆气鼓鼓地说,就像小孩子明明知道说出来,大人会生气,还非说出来气人,她都觉着自己幼稚。 严明安将头探出窗外,吹着迎面而来的风,低声叹息,“团圆,我该拿你怎么办。” 团圆从另一边伸出头,风声里夹着一声叹息,她认真听,却只剩风声…… 到了镇上的严家商行,团圆几乎是立刻就下了马车,小跑着走了,直到感觉到严明安没有追过来,团圆才拍着脸长舒一口气。刚才在马车上,她连大气都不敢喘。 “滚滚,你说严明安是在闹什么别扭。”一想起来,团圆就搓手臂,感觉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 滚滚:“……” 团圆,你可真是迟钝。 团圆来了一家药铺,药铺的伙计一看到团圆,高声喊,“师傅,团圆姑娘来卖草药了。” 草药是团圆从空间里拿出来的,一样样分开装在篮子里。 滚滚教给她,要是草药刚采的时候卖不上好价钱,团圆可以等到卖草药的少了,她再卖,她有空间,草药放多久都没事,团圆现在就是这么做的。 药铺的掌柜姓苏,认真看过团圆拿来的草药,每种草药,他出的都是最高价,实在是团圆每回拿来的草药,都是最好的,特别是晒干后的,质量简直无可挑剔,这些草药都一点没受潮。 要知道今年因为水灾,草药价格上涨,好草药少更缺。 这价格团圆很满意,苏郎中叫伙计去称草药。 每回卖草药,团圆都是卖给苏家药铺,价格公道,斤两也准,卖了这么多次,团圆很放心,问起苏郎中关于药膳的事。 这事情团圆问苏郎中,可是问对人了,苏郎中给团圆娓娓道来,“团圆姑娘,有个词叫药食同源,你知道吧?” 这个团圆是知道的。 苏郎中继续说,“药膳,是药入膳,跟菜一样,药膳也讲究个色香味,得叫人想吃,简单来说就是酸入肝、苦入心、甘入脾、辛入肺、咸入肾,想达到的效果不同,入的药也不同,我这里有本书,团圆姑娘你拿回去看看,这上头详细写了一些药膳的知识。” 团圆想用草药煮鸡给爷爷补补身体,接了书又问了苏郎中几个问题,这时伙计把草药称好了,苏郎中一样样算好,一共是二十三两银子。 拿了银子,问了滚滚,知道自己又得到三十三个财气值,团圆才在镇上逛起来。 李奶奶说她上回买的线很好用,团圆又给李奶奶买了些。滚滚告诉她,后世的学校都有读书角,上面放的叫课外读物,团圆想效仿着,给村学也弄这么一个地方,又买了几本浅显易懂的书。 逛着逛着,团圆逛到了万家酒楼,伙计安子站在门口,见到团圆,非叫她进去,说是谢大厨有事找她。 团圆见了谢菜刀,谢菜刀消息倒是灵通,问团圆做的玫瑰糕那么晶莹剔透,是用什么做的。 “西……” 团圆刚要说西米,被滚滚制止了,“团圆,不能说西米,你就说是粘米粉。” 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西米。 “团圆姑娘,西什么,你就告诉我吧!”谢大厨急的直搓手。自打听说团圆做的玫瑰糕,他试了各种食材来做,可总做不出那样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来。 团圆咽了口唾沫,说是粘米粉。 “粘米粉,我用过,做不出来啊!”谢菜刀握刀的手指长了厚茧,他说话的时候,喜欢摸那几个茧子。 团圆心虚啊,就希望谢大厨别问下去了,她没把握能瞒过谢大厨。现在想想,那天跟谢软软比做玫瑰糕,要是真碰到懂的人,恐怕一吃,就会吃出她的玫瑰糕味道不对,那样可就麻烦了。 好在谢大厨没再问,他更感兴趣的是团圆做玫瑰糕的模子,他想买。 团圆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她做玫瑰糕用的,就是婶子们做炸糊用到的“卡子”,只不过更小巧一点,都是爷爷给她做的,各种图样的做了许多。 “谢大厨,你不用买,咱俩谁跟谁啊。”团圆正好也想从谢菜刀这里得到样东西。 谢菜刀略一想,就知道团圆的意思是什么,他咧嘴大笑,“团圆姑娘,叫我猜猜,你是想看我是怎么做的一品黄焖鸡米饭的酱料?” 一品黄焖鸡米饭看着做法讲究,第一次看会被做法吸引住,可等细细琢磨透了,懂的人会恍然发现,那碗不起眼倒入其中的酱汁是跟一品鸡同等重要的关键。 谢菜刀还以为第一个发现的,会是徒弟马七饼,没想到是团圆。 虽然团圆没说他猜的对不对,可谢菜刀从团圆的眼神里察觉到,他猜对了,作为一个厨子,敏锐的观察力也是重要的一点。 团圆眼里的笑意都快要溢出来了,“谢大厨,我就是想学这个。” 用模子换到了心心念念的酱料做法,团圆心满意足从万家酒楼出来,听到有人惊讶地喊“团圆”? 第二百九十九章 内敛的男人 半斤看了看酒楼的招牌,是万家酒楼啊,小少爷还说要是看见团圆,就叫她进去,怎么团圆从里面走出来了。 “半斤,你在这里做什么,严明安来了这里?”团圆问完,低着头就往前走,被半斤拽住了。 半斤看出团圆是想逃,他不假思索就拽住团圆,“团圆,你跑什么?” “我没跑,严明安我见过了,我还有事呢,半斤,你快放开我,别拉拉扯扯的。”团圆真跟有急事一样,被拽着还是往前走。 一听拉拉扯扯这个词,半斤立马放开手,可跟着团圆,团圆走一步他走一步,团圆走一大步他走一大步,团圆跑他跟着跑,团圆停下来,嘿,他也停了下来。 团圆对着半斤就是一脚,“半斤,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没跟着你。”半斤利索躲开,抬头望天,眨巴着眼睛。 等团圆一动,他又跟着动,还时不时往后看,一看到他家小少爷,半斤拽着团圆往后拖,“小少爷,团圆在这儿呢,我找到她了。” 团圆被拖回来,立马笑眯眯的看着严明安,“严明安,原来你在万家酒楼吃饭啊,半斤也真是的,光拽我,也不说清楚,不然我自己就过来了。” 半斤:“……” 严明安目光落在半斤抓着团圆衣袖的手上,“半斤,你这是干嘛呢?” 半斤咻地把团圆往严明安的方向一推,收回手背在身后,“小少爷,我就是追团圆,她一听说你在万家酒楼就跑。” “我没有。”团圆不承认。 严明安静静看了团圆一会,牵着她进万家酒楼,团圆嚷嚷着她刚从万家酒楼出来,不进去了,可严明安还是拉着她进去坐下。 外面的伙计安子拉着半斤嘀咕,“诶,你家少爷和团圆姑娘啥关系啊,怎么拉拉扯扯的?” “你会不会用词,那才不是拉拉扯扯,叫带领。”半斤可不能叫小少爷被人议论,赶紧解释。 安子点点头,“行,是带领,可两人啥关系?” “啊,你问什么?”掏了半天耳朵,半斤才“听清”了安子的问题,说两个人是一个村的,是团圆的爷爷拜托小少爷带团圆来万家酒楼吃饭。 安子又不是桃源村人,半斤这么说,他就信了,“哦”了一声。 团圆是第一次坐在万家酒楼,以食客的身份,挺新鲜的,就是身边坐的是严明安,叫她不自在,跟烧开的热水一样,一点不安稳,“严明安,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我不饿。” “不是叫你吃饭,坐好。”严明安把茶推到团圆面前。 冒着热气的茶,茶香四溢,茶水是淡淡的绿色,里头轻漂着几片茶叶,团圆两只手捧着,她不懂品茶,吸溜一口,猛地放下茶碗,“严明安,来酒楼你不吃饭,你叫我来干什么?” “是你说自己不饿的,那你就等着吧。”严明安挺忙,低着头翻册子,连头都没抬。 酒楼里操着各种口音的人,或大声吆喝,或小声说,一派市井气,这就是团圆想要的,只是她现在无暇想这些,她轻轻抬起屁股,腿刚迈出一步,严明安就抬起头,“坐好。” “嘿嘿。”团圆干巴巴笑笑,收回脚又坐下了。 不一会万明远亲自端来一个盘子,是惟妙惟肖的蔬果雕刻,食客们都伸着脖子看。 “那两个人什么来路,跟咱们坐一起,还能让万掌柜亲自上菜,还上的是蔬菜雕刻,这应该去雅间啊!” “不认识,两个都是生面孔,也许是吃霸王餐的,所以万掌柜亲自来?” “不能吧,谁吃霸王餐吃蔬菜雕刻,那不是傻吗,嘿,你看那姑娘真像傻子,嘴巴长的那么老大,能装下天去!” 团圆大张着嘴巴,指着蔬果雕刻,问万明远,“万掌柜,这也是谢大厨做的,他还会雕刻?” “当然。”万家酒楼的招牌就是谢大厨,谢大厨会的多着呢。 团圆这下不嚷着走了,撑着下巴看,这雕刻是一个老翁在江上钓鱼,江上还飘着雪花,“这应该是多独钓寒江雪吧,万掌柜?” “是。”回答团圆的,是严明安,万明远已经走了。 团圆转而小声问滚滚:“滚滚,这是什么雕的,是菜吗?” 滚滚没回答,倒是严明安告诉她,这是水果,西瓜。 团圆知道做菜的冬瓜,这个瓜圆咕隆咚的,是跟冬瓜有点像,不过看里面是红色的。 严明安拿起一块给团圆,团圆不舍得吃,又给放回去了,“我还没看够呢,不吃。” 严明安叫来伙计,给团圆拿来一块切好的西瓜,他叫团圆边吃边看,还说他跟万掌柜说好了,团圆要是想学雕刻,随时可以跟谢大厨学,说着,他又给团圆一包东西,“这是雕刻工具。” 团圆不会知道,为了找到这些雕刻工具,严明安让外地的严家商行,搜罗到最好的,快马加鞭送来,他又自己用,弄的手上都是被刺破的口子,才挑出这些,用布包住了用来握的那端。 严明安这人不会多说,可团圆需要的,他都给她想到了。 团圆打开一看,严明安给她的工具,比滚滚给她看的那些还好,还不需要财气值,她喜滋滋收了。 “严明安,你叫我来,就是为了给我这些工具?”团圆这会心情特别好,晃着桌子底下的脚,也不觉着不自在了,实在是有人为自己准备好一切,太幸福了。 严明安抬头看团圆对着自己笑,他又低下头,“就为了这些。” 回村的路上,团圆话多了,拉着严明安巴拉巴拉说个没完,严明安眼睛看着账本,耳朵听着团圆说话,心里很踏实。 “严明安,你说我有一天能雕的跟谢大厨一样好吗?”团圆问过谢大厨,他从十五岁开始练,现在还在练,才可以自如地把心里想的雕刻出来。 严明安点头,“团圆,你一定能的。” “我也觉着自己能。”团圆眼睛里闪着醉人的自信。 回到村,团圆先把书放到村学,收获了一堆“团圆姐姐你真好”的马屁,乐得团圆走路都蹦着走,又把给张秀琴买的顶针还有些点心给她,张秀琴追着团圆给钱,团圆跑出来了。 团圆又给村里几个老人送了东西,才回到家,用青萝卜继续练雕刻。 谢软软看到团圆从严家马车下来,而严明安也是从马车上下来的,她找到她娘就发脾气,“娘,团圆个小狐狸精,又是跟表哥一起回来的,表姨也不管管,这样下去我就是当上严家厨娘,又有什么用,娘,你快想想办法呀!” 谢软软气得拿起一个杯子就摔在地上,她天天去厨房帮忙,表姨说谁娶了她就是福气,可她一提严明安,表姨就岔开话题,明摆着就是不想她带来的福气进严家。 最打击她的是严明安,他好像知道哪道菜是她做的一样,她做的菜,他一筷子不动,只吃那个张妈做的,她想给严明安夹,可娘总是叫她按捺住,矜持点。 再矜持下去,那自己就没戏了! “软软,你听娘的,别管严明安和团圆,就在你表姨跟前好好表现。”谢玲珑把谢软软攥紧的手指,一个一个掰开。 她是过来人,这里头的事明白着呢。 第三百章 金童身旁两玉女 成亲这种事,向来是父母之命,严明安最在乎的人,就是他娘,只是谢玲珑懂,谢软软不懂。 “娘,我又不是跟表姨成亲,在表姨面前使劲表现没用,我看着表姨也管不住表哥。”谢软软甩开她娘的手,背对着她娘用力咬嘴唇,直到疼的自己“哼”了一声才停下。 严明安要是仅仅长得好,谢软软不会是这么一副“非他不嫁”的痴情模样,架不住严明安不光英俊,还对她不理不睬,谢软软争强好胜,面对着这样的严明安,一颗心都放在了严明安身上。 谢玲珑软声安慰谢软软,叫她再等等,就快有结果了。 “娘,等等等,得等到猴年马月,你整天出去跟那些粗俗的村妇聊什么呢!”这也就是在严家,要是在谢家,桌上这些茶壶茶碗的,早成了一地碎片,就是丫鬟的脸,也得肿成馒头。 谢玲珑哄着闺女,还是那句话,叫她再等等。 …… 昨天的雪虽然小,但今天的槐山格外的阴冷,地上冒出一点点绿色,是野菜,李杏黄和春妮爬到山上,却没有挖野菜,而是找了一个背风的地方,跺着脚在说话。 春妮没心眼,嘴里哈出口白气,一上来就问,“杏黄,你听说了吗,那个严明安原来有娃娃亲呢,你打算怎么办?” 春妮说完撇撇嘴,严明安有娃娃亲,团圆还跟他那么亲密,真是太不知检点,太随便了,不过也好,这样李润书家指定就清楚团圆不是好姑娘,自己就有戏了。 李杏黄还是万年不变的愁苦,连笑也是苦的,“唉,我能怎么办,严家那种高门大户,他娶的就应该是那种千金小姐,我能做个小就知足了。” “杏黄,你不能这么作贱自己,不是,我是说你不能认命啊。”春妮一抓李杏黄的手,冷的比这鬼天气都冷,她在手上哈一口气,包着李杏黄的两只手搓着。 春妮对李杏黄,真是掏心掏肺。 李杏黄翘起嘴角,咬牙切齿说:“春妮,我说实话吧,只要进严家门的不是团圆,其他女人都行。” 这话春妮信,这世上最叫人讨厌的,就是团圆,“杏黄,你就看着吧,那个姓谢的小姐肯定会对付团圆的,咱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嗯,我听你的,春妮。”李杏黄这才嘴角上扬笑了。 …… 自打从镇上回来,团圆天天用萝卜白菜练习雕刻。村里人节俭,团圆也是,练习完的白菜萝卜,她腌成了咸菜。 一连七八天,吃的都是有造型的咸菜,这不李秀才夹起来的萝卜就是一只小兔子,他终于开口了,“团圆啊,萝卜切成条或块就成,不用这么费事。” 这萝卜白菜雕的这么好看,李秀才有点下不去筷子。 团圆夹起一块“月季花”萝卜,咯嘣咯嘣咬着吃,“爷爷,我这是练习雕刻呢,练完就只能吃了。” “练雕刻,怎么你没跟爷爷说过?”李秀才除了吃饭睡觉,整天待在村学,对团圆的事情是知道的比以前少了。 团圆吸溜吸溜喝着粥,吃着里面又面又糯的土豆,“哎呀,爷爷,我本来想等练好了再告诉你,给你个惊喜吗。爷爷,今天有人调皮不,你告诉我,我来收拾他们。” 村学的孩子好学是好学,可皮起来,也让人头疼,不过一遇上团圆,他们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老实了。 李秀才捋着胡子说他们今天都很听话,就是有不听话的,也不需要团圆出马。都是一个村的,每个孩子家住哪他都门儿清,哪个不听话,他找上门去一说,第二天立马就好好听讲了。 “团圆,爷爷有个事提醒你一下,就是……”李秀才犹豫该怎么说。 “爷爷,什么事?” “你以后啊,跟首儿还是……还是保持点距离吧。”李秀才想了想,还是艰难地说出了这话。 他明白,团圆把严明安当朋友,可人言可畏,现在这情况,他可不想让团圆去趟浑水。 团圆一直待在家里练习雕刻,压根不知道外面都传开了,说严明安和谢软软结了娃娃亲,所以李秀才这么一说,团圆疑惑地眨着大眼睛,“爷爷,你怎么突然说这个话?” “嗯……你听爷爷的,这几天你就在家里专心练雕刻吧,要去镇上的话,就坐秤砣家的牛车,起早去。”李秀才不容商量地说。 只是有时候你就是躲着,事情也会自动找上门来。 磨盘这里,大冷的天,几个妇女升起一堆火在暖手,但今天说的不是东家长西家短,就在说严明安这娃娃亲的事。 “我一直以为严夫人相中了团圆呢,团圆跟严夫人处的跟亲母女差不多,她儿子不在,都是团圆陪她,可这怎么突然蹦出一门娃娃亲,这叫团圆咋办?” “不是突然,听说啊,严家在京都的时候,这门娃娃亲就结下了,那个趾高气昂的女人跟严夫人特别要好,两人又差不多是同时怀上的,当时就说了要是一男一女,就结娃娃亲。” “原来是这样,那她这不是耍了团圆吗?” “不能说是耍,她家厨娘教了团圆厨艺,而且严家对村里大方,对团圆肯定更大方,那种人家,手指缝里漏出一点,就够咱们这样的村里人花一辈子的。”李桂花冻出了鼻涕,就那么抹在裤子上,要多埋汰有多埋汰。 “诶,我以前啊,还把团圆和严家小少爷看成一对金童玉女呢,没想到是这样。” “什么金童玉女,我看啊,是团圆上赶着巴结严家,没巴结成。”李桂花咳一声,一口痰吐在地上。 靠着李桂花的妇女往旁边挤了挤,离她远远的,不相信地说,“不可能吧,团圆才不会那样。” “不信拉倒,那你说都这样了,团圆要是要脸面,是不是该离严家小少爷远着点,可她呢,那天还坐严家马车去镇上,车里还有严家小少爷,这个你怎么说!”李桂花高着嗓门嚷嚷,吓得几个妇女都叫她小点声。 “我不怕,当着团圆我也敢这么说,这些话都是那个谢夫人亲口跟我说的,假不了!”李桂花说的斩钉截铁。 其他妇女动摇了,难道真是李桂花说的这样? 上回团圆和秤砣的事,是造谣,难道这回也是造谣?可这样的事都围着团圆,这就不合理了。 一旦有了怀疑,许多看起来似是而非的假象罗列起来,就成为了“事实”。 “难道团圆真那么不要脸,不是被骗了?” 几个妇女又伸着脖子嚼舌根子,没有看到有两个小身影捂着嘴跑开了,一口气跑到了团圆家。 “团圆姐姐,你快出来,大事不好了呀!”其中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跑的小脸通红,气喘吁吁地说。 他旁边的女孩,干脆“哇”的一声就哭出来,“我不要明安哥哥娶别人,那样他就不会给我们买好吃的了,团圆姐姐你出来啊!”女孩边哭边跺脚。 第三百零一章 恩情用光(上) 团圆急急忙忙出来,把女孩搂进怀里,“虎妞,别哭,跟姨姨说你怎么了!” “你是姐姐。”虎子跟头小牛犊一样,拉着团圆就往外拖,团圆问他去哪,他也不说。 在磨盘那里偷听妇女说话的两个孩子就是虎子虎妞,两人年纪还小,只上半天村学,其他时候就满村转悠,转悠到磨盘那里,就听到了那些话。 虽然虎子虎妞不乐意叫团圆姨姨,但听到团圆被那么说,两人可生气了,不过两个孩子鬼心眼多,没上去跟几个婶子吵,而是带着团圆来了严家。 团圆在严家门口拉住虎子虎妞,虎子别看小,力气可不小,团圆差点拉不住,虎子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小肉脸都累红了,“团圆姐姐,快进去!” “虎子,你先说清楚带姐姐来干什么?”团圆摸摸虎子的头。 “来算账!”虎子在前头拖,虎妞在后头推,团圆被推着拖着进了严家,站在了严夫人面前。 一下来了三个宝贝蛋,严夫人叫丫鬟春喜赶紧拿零嘴去,虎子把头一撇,“我们不吃,你别想贿赂我们!” “团圆,他们两个这是怎么了?”严夫人问团圆,怎么虎子虎妞好像对自己有意见。 团圆蹲下来,拉着虎子虎妞问,“虎子虎妞,你们带我来严家,现在来了,说说吧,到底出什么事了。” 虎子叉腰开始说,说的眼睛都喷火,虎妞在一旁补充,团圆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抱着虎妞虎子,两个孩子憋不住了,抱着团圆哇哇大哭。 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他们其实不完全懂,只是知道不是好话,他们就伤心。 严夫人也明白了,挤出个和蔼的笑,“春喜,带虎子虎妞去玩,再把我……把谢玲珑给我叫来!” 无论春喜拿什么好东西,虎子虎妞就是不走,都要陪着团圆,还是团圆叫他们先去藏起来,她过会去找他们,两个孩子才走了,虎子还叫团圆保证,数完一百个数,才可以找他们。 两个孩子一走,严夫人就心疼上团圆了,“团圆,你这孩子从来报喜不报忧,怎么跟婶子也这样外道,这要不是虎子虎妞说,你打算瞒婶子到什么时候?团圆啊,婶子知道你坚强,可有些时候,该依赖人就依赖人才对。” 听说严夫人找她,谢玲珑可高兴了,谢软软也高兴地跟着她娘来了,结果母女俩一来就看到团圆和严夫人坐在一起,母女俩脸上的笑就挂不住了,再一听严夫人的话,母女俩脸上一点笑都没有了。 严夫人一见谢玲珑,火气就再也抑制不住,“谢玲珑,你嘴上真是没有把门儿的,是不是你告诉的满村子人都知道,咱们两家结了娃娃亲,这八字没一撇的事,你怎么能出去乱说呢?” “怎么是乱说,怎么是八字没一撇,细细你这么说,我就不爱听了,咱俩当初的话就是那一撇,现在就差捅破窗户纸了!”谢玲珑拉着闺女就坐在了一边,话对着严夫人说,可剜了团圆好几眼。 严夫人气得拍桌子,花瓶里插的花都颤了两颤,“行,这个先放一边,我问你咱两家的事,你为什么还把团圆牵扯上!” “什么意思?”谢玲珑别看恨团圆跟软软抢严明安,可她才不屑在外面说团圆的坏话,觉着失了身份。 “你还问什么意思,说团圆巴结我的,就是你,村里人都说了,我今儿就告诉你吧,要真说谁巴结谁,是我巴结团圆,听明白了,我,巴结,团圆!”严夫人气狠了,点着桌子,一字一句说。 这话她从来没说过,今天当着这些人,严夫人说了,团圆为她带来了心灵的慰藉,巴结人不光是巴结权势,严夫人巴结的,是团圆的乐观向上! 这话,把团圆,把谢玲珑谢软软母女俩都震惊住了,团圆先反应过来,“婶子,你别这么说,我就是陪你说说话。” “团圆,”严夫人抓着团圆的手摩挲,“有个能说得上话的人,婶子就开心。” 谢玲珑被刺激的失态地捶了两下桌子,面都有些扭曲,“细细,你可是严家商行的当家人,连这都看不明白,传那些话的人是你身边的土丫头,不是我!” “你刚才承认了是你说的,要是我自己说的,这对我有什么好处,你该不会要说我用的是苦肉计吧?我团圆真要传这种闲话,肯定把自己先摘干净,才不会用苦肉计,叫别人怜悯我,再说我才不屑做这种事。”团圆说的有条有理。 谢玲珑没想到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嘴这么厉害,不过她也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比团圆更厉害的,都叫她整治服帖了,团圆这种段位的,她才不放在眼里。 “怜悯,这里才没人怜悯你,你就是个笑话!我可没承认是我说的那些话,你别给我泼脏水。”谢玲珑睨了团圆一眼,拿出了谢家当家主母的威严。 谢软软一开头也以为是她娘跟村里人说了她跟严明安结了娃娃亲,毕竟前几天她娘还叫她等等,可她知道这时哪句话该说,哪句话不该说。 “我娘从不撒谎,她说没说就是没说!”谢软软坚定地说。 知道娃娃亲这件事的就她们几个人,严夫人还是觉着谢玲珑嫌疑最大,“不是你说的,那你天天出去做什么了?” 谢玲珑一噎,说是桃源村环境好,她就是出去走走,欣赏山色。 “欣赏山色,你专往人多的地方去,我们村的人是山?”团圆挖苦了一句。 谢玲珑立起眉毛,突然转了话题,“细细,既然事情都成了这样,再追究是谁说的没用了,我看就将错就错,让软软和明安成亲吧。她……” 谢玲珑指着团圆,继续说,“等软软和明安成亲,日子过起来,也就没人把她和明安联系起来了,事情不是就皆大欢喜了吗?小姑娘,你不止明安一个这样的朋友吧,不是还有你那个邻居吗?” 团圆抓着手里的茶杯,茶水已经凉了,冰的她心里不痛快,说话也刺人,“你知道的还真多,看来你真是没少往人堆里钻,这天这么冷,你没少受罪吧?” 谢软软要站起来,谢玲珑紧紧抓着她的手,不让她站起来,谢玲珑眼睛剧烈地眨了两下,没理团圆的话,“细细,你说我这主意怎么样?” “不怎么样,谢玲珑!”严夫人咬重了谢玲珑三个字。 有些事她本不想说,因为谢玲珑以前真的救了她两次,可这恩情再大,大不过儿子的幸福,严夫人不会牺牲儿子的幸福来报恩,她没有那么高尚。 “谢玲珑,有些话是你非逼着我说出来,我不想跟你撕破脸,是你逼我的!”严夫人叹了口气,把手上一个镯子取了下来。 这镯子看着普通,也真的普通,是她十三岁那年,跟谢玲珑一起偷偷从白家溜出去买的,这些年来,她一直戴着,该取下来了。 谢玲珑后背一凉,沉默了…… 第三百零二章 恩情用光(下) 严夫人眼神平稳,声音也平稳,要说她一点不生气那是假的,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怒气早淡了,“谢玲珑,咱们两家为什么不来往了,你最清楚,本来我还觉着你要脸面,可现在看来你连骄傲都不要了,更遑论是脸面呢。” 严夫人将过去的事娓娓道来。 谢玲珑嫁进谢家时,谢家还没开布庄,就有十几亩地,算是个小地主,是严夫人出主意,叫谢家开布庄。 这世上有句话叫人心不足蛇吞象,谢家之后的做法,就很好地诠释了这句话。谢家这布庄开起来,过了老长时间生意也没有起色,还得往里搭钱,钱玲珑就找严夫人了,话说的夹枪带棍,意思就是布庄是严夫人说开的,生意成了这样,她得管。那时严家商行也卖布,严夫人作主,以比进价还低的价钱把布给了谢家布庄,谢家布庄布好价格还便宜,生意慢慢兴隆起来,这样持续了差不多一年。 “谢玲珑,我说的一句假话没有吧?”严夫人喝了口茶,茶水入喉,她这心里也舒服了一些。 “娘,真是这样?”谢软软睁大着眼睛,震惊地问她娘。她一直以为自己家的生意是她爹白手起家,奋斗起来的,她听到的都是爹如何如何能干,却原来不是? 严夫人瞟了谢软软一眼,“软软,还不止这些呢。” “细细,你别说了。”谢玲珑抓着自己胳膊,手背青筋暴露。 严夫人既然要说,就不会只说半截,继续说道,“我这样帮谢家,反而更养大了谢家的胃口,后来你娘又来找我说,严家商行卖布,影响了你家布庄的生意。我那时跟你娘好,所以就叫商行不卖布了,连从哪里进的布都告诉了你娘,还叫商行的伙计对外说,以后买布就去谢家布庄,布跟严家商行卖的都是一样的好布。谢玲珑,有没有这么回事!” 说是陈年旧事,都过去了,可严夫人越说,心里越难过,声音也拔高了一些。 团圆握着严夫人的手,“婶子,你慢慢说。” 你把人家当朋友,人家把你当冤大头,损失钱还是次要的,主要的是你的真心被人家廉价的消费,发生在谁身上,谁都会伤心。 严夫人拍拍团圆手,看谢玲珑低着头,一句话不说,她又继续说,“软软,你以为这就完了,还没呢。” “表姨,还没完?”谢软软浑身犯冷,抬起手捂住耳朵,“我不想听了。” 谢玲珑咬牙说出一句,“白细细,你别欺人太甚!” “哈,我欺人太甚?”严夫人被气笑了。 既然谢玲珑这么说,那她就说个痛快,“谢家布庄生意好了,可你男人却嫌卖好布赚的少,聪明地以次充好,可是赚了个盆满钵满,你在我面前没少得意。后来东窗事发,连我们严家商行的名声都被连累了,可你呢,来跟我要银子,一开口就是五百两。谢玲珑,就是那次,我们俩之间的情分没了。” 自那起,谢玲珑再没找过严夫人,严夫人偶尔会想起谢玲珑这位表姐,这次谢玲珑一来时,她其实抱了幻想,幻想谢玲珑只是来看自己的,结果还是她犯傻。 团圆虽然没说话,可这心里感触不少,庄户人有庄户人的累,这大户人家有大户人家的心酸,严婶子能交心的朋友应该不多,才会对谢玲珑有求必应,换来的却是对方的变本加厉。 谢玲珑过了半天才抬起头,笑的既苦涩又带着倔强,“白细细,你打一出生就命好,你怎么知道我的不容易呢。是,你是帮了我家布庄不少,可我救了你的命,还是两回,你以为自己还清了?”谢玲珑伸出两根纤细的手指,在严夫人面前晃了晃。 “你真不要脸!”严夫人只能说出这么句话。 “娘,你怎么能这样呢。”连谢软软都震惊地抬起头,用陌生的眼神看着她娘,像是不认识一样。 在她心里,她娘是高高在上的,不是这样卑鄙。 谢玲珑眨眨眼,她不能软弱,得强硬下去,“软软,娘是有苦衷的。” “什么苦衷?”谢软软抓着她娘问。 谢玲珑只说了一个字“我”,就说不下去了,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严夫人。 “我来说,你娘要是这么空着手回去,就会被贬成妾,谁叫你娘只生了你一个。”严明安回来了,一回来就说出了这个更叫谢软软震惊的消息。 谢软软疯狂摇头,“不可能的,不可能。” 不管爹给她找了多少个姨娘,爹最爱的都是娘,爹跟她们只是逢场作戏,娘一直这么跟她说,而且她亲眼所见,爹连跟娘大声说话都不敢,家里的事都是娘做主,那些姨娘更是都得看娘的脸色。 “明安,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假消息?”谢玲珑尽管脊背生寒,但还是保持着冷静。 严明安把几张纸扔在桌子上,“你自己看吧,精明的表姨。” 谢玲珑知道自己不该看,可手还是拿起了那些纸,眼神也落在纸上,片刻后她的手哆嗦着,连纸都拿不住了,散落一地,她更是一动不动。 谢软软吓坏了,搂着她娘摇晃,眼泪汪汪质问严明安,“表哥,你给我娘看了什么!” 严明安的声音没有起伏,可谢玲珑不寒而栗,猛然回神,死死抓着谢软软的手,“软软,你爹是混账!” “娘?” 谢软软要问,严明安已经说了,原来所谓的因为布在水灾里泡烂了,导致血本无归都是谎言,更确切地说是一部分谎言。谢软软的爹根本没进那么多布,他把银子都花在了一个花魁身上,给对方赎了身,而对方有了身孕,要求做正妻,谢软软的爹就在谢玲珑面前哭诉一番,说他娘嫌谢玲珑没生出儿子,叫他让谢玲珑当妾,他给谢玲珑争取了半天,他娘才松口,同意谢玲珑继续当正妻,条件就是谢玲珑得把家里的窟窿堵上,或者把谢软软嫁进严家。 谢软软错愕的连话都说不出来,谢玲珑来之前也不知道内情是这样,虽然她现在心如刀割,还是强撑着一口气说道,“就算这是真的又怎么样,明安,这是我家的家事,表姨自己会解决的。” 严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谢软软的爹都这么过分了,谢玲珑还这么说,“谢玲珑,你还要傻下去?” 她是傻,谢玲珑承认,可她不是白细细这个严夫人,她没有那样的底气敢离开谢家,“白细细,我不是你,你是白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千金小姐,而我有好几个姐妹,我要是离开谢家,就什么都没了,我一定要继续当正妻,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 “你想要多少银子?”严明安不受谢玲珑话的影响,直截了当地问。 “明安,难道你真想跟……”谢玲珑讥笑,名门望族可不会出痴情种,而严明安给她的感觉,更是百分百是个薄情的男人。 第三百零三章 八百两 严明安无情地打断了谢玲珑的话,“你想拿到银子,就止住要说的话,回答我的问题,谢家要你拿多少银子回家?” 严明安的声音很轻,但谢玲珑到底是咽下了到嘴边的话,无力地说道,“八百两。” 娘怎么能真的要银子呢,还这么死皮赖脸,谢软软低着头,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给你八百两,但我有条件,拿了银子,以后你就再不准提明安和软软娃娃亲的事,不管是在这桃源村,还是回去京都,都不准提,不然明安想做什么,我都不会管。谢玲珑,你听明白了吧?”严夫人站起身,只等谢玲珑点头,她就进去拿银票。 谢玲珑权衡一番,还是同意了,倒不是她满足于八百两银子,而是她切实感受到,严明安对她可不会跟严夫人一样心软。 不一会,严夫人就拿来了银票,放到桌子上,推到谢玲珑面前,“谢玲珑,我就不留你了,你该回你的谢家去了。” 这银票拿了,她和白细细这位严夫人只怕以后连陌生人都不如,谢玲珑还是拿了银票,拉着谢软软站起来。谢软软想说话,只是她一时词穷,被她娘拉走了。 严夫人坐下来,眼神空洞。她很早就知道,谢玲珑跟自己好,是有所图的,只是人大多会自欺欺人,一直到真相血淋淋摆在面前,才愿意认清现实。 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自己选择的,她醒了,可谢玲珑还是选择自欺欺人下去,严夫人帮不了她。 一只手盖到她的手上,严夫人紧抓着,转头看团圆,“团圆,婶子没事的。” 女孩就是贴心,像严明安,他会默默去查这些事,但他不能理解她心里的这些纠结。 “婶子,你别难过。”团圆轻声劝。 严夫人站起来,走到院子里,入冬的院子很空旷,她心里的纠结一下子少了,“这下麻烦没了,我想村里人马上就会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可不呢,都不用等,虎子虎妞小炮弹一样冲进来,虎子抱住团圆的大腿,虎妞抱住严明安的腿肚子。 虎妞乐的露出了一排小牙,“太好了,他们被打跑了。” “虎妞,你个叛徒,咱们还没原谅他呢!”虎子过去把虎妞从严明安腿上扯下来,使劲往后拖。 虎妞还扯着严明安一点裤子边,圆溜溜的大眼睛里都是困惑,“为什么啊,明安哥哥说了,他以后还会给我们买好吃的。” “就知道吃,团圆姐姐被人骂,也是因为他,你忘了?”虎子把虎妞那三个手指一个个掰开,严肃着小脸说。 虎妞别看比虎子早出生那么几秒,可习惯了听虎子的,闻言撅着小嘴,走到了虎子身边,虎子说得对,好吃的再重要,也没有团圆姐姐重要。 严明安把两个小人都拉到自己身边,虎子嚷嚷着严明安欺负小孩,严明安夹着两个小人,送到团圆身边,两个小人一被放下,都钻进团圆怀里,凶巴巴地瞪着严明安,虎子更是喊严明安是大坏蛋。 团圆就给两个小人说了,这些事要怪都怪走掉的母女俩,一点不怪严明安,虎妞一听,又要去搂严明安腿,被虎子扯着领子死死拽住,虎子心眼多,“团圆姐姐,你别这么简单就原谅他,我娘说了,不能给男……男人好脸。” 虎子听他娘李豆花就是这么说他爹李大树的,他就记在心里了。 团圆拧着虎子的耳朵,没使劲,但虎子跟被捅了窝的马蜂一样嗡嗡叫,“团圆姐姐,你不分好赖,不跟你好了,虎妞,走,咱们还是跟明安哥哥好吧。明安哥哥,你给买好吃的不?” 严明安拿出糖人,虎子虎妞这下都围着严明安转了,看得严夫人憋不住的笑,“团圆,还是你有办法。” “婶子,有些事情不尽如人意,不是怪我们,是别人的错。”团圆还是说了这么一句。 严夫人整个人豁然开朗,是啊,人明白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人是有感情的,容易被羁绊住,“好,婶子听你的。团圆,要是婶子早这样跟她说开就好了,你就不会被村里人那样说了。” “婶子,我倒没什么。”团圆过去牵着舔糖人舔的不亦乐乎的虎子虎妞。 才过了这么一会,虎子虎妞又不生团圆气了,还把糖人双双举到团圆面前,“团圆姐姐,可甜了,你吃。” 团圆大张着嘴,吓得两个小人收回糖人,啊啊叫着跑了。 谢软软和她娘来时坐的是严家商行的马车,走的时候还是,只是这心境截然不同。 谢玲珑一句话不说,坐的端端正正,谢玲珑眼看着马车离严家越来越远,心里突然生出了惶恐,这次离开,是不是她跟严家,跟严明安就没有以后了。 不,她不要这样,谢软软坐回马车,哀求道,“娘,咱们再回严家去吧,就说……就说你刚才是口不择言,你不是说咱们应该慢慢来吗?” 谢玲珑叹了口气,保养得宜的脸上显出几道皱纹,“软软,再回去,咱们就真成要饭的了。” “可娘,咱们怎么办啊!”谢软软怕,怕的六神无主。 谢玲珑按了按放银票的地方,这几张纸,就是她在谢家的底气,“软软,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有的是,等回了京都,娘肯定给你找个比严明安更好的男人。男人长得好没用,最主要得会心疼人,你看严明安冷冰冰的,一看就是个薄情的男人,娘给你找个知冷知热的。” 谢软软心里明白,根本不是娘说的这样,她苦笑着,“娘,什么样的叫好男人,我爹那样的吗?” “你爹当然是好男人,只是男人嘛,难免有管不住裤腰带的时候,他会想通的,可你看那个严明安,就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到这时候,谢玲珑还在维护她心目中那个美满的家庭。 谢软软嘴里发苦,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马车却停了,谢玲珑扬声问,“怎么不走了,京都还有老远呢。” 她探出头看,这应该只是一个镇。 车夫放下板凳,“我们少东家说了,送你们到镇上就行,你们二位自己找马车回京都吧。” 在严家马车上说他们少东家的坏话,他没把这两个人扔在荒郊野岭,就算好的,还要他送她们回京都,做春秋大梦去吧。 车夫看两个人不动,没好气地说,“快点,我还有别的事情呢。”这就是赤裸裸地赶人了。 谢玲珑刚在严家受完气,这会连严家车夫都敢这样对她,她立马拉了谢软软下来,指着车夫,“滚吧,我就不信了,不坐你们严家的马车,我会回不了京都,你跟……咳咳。” 车夫一甩鞭子,叫马跑了起来,谢玲珑吃了一嘴的土。 第三百零四章 都是碎嘴子 谢家母女俩一离开村,就成了妇女们新的谈资,特别是狗剩的媳妇李好女,更是出了名的大喇叭,就数她嗓门高。 “诶,那母女俩咋走了呢,也没听说有个结果,你们听说啥消息了没?”李好女说着话,一双眼睛直翻腾,八卦得很。 另一个妇女嘴里磕着瓜子,一说话就往外喷瓜子皮,“你都不知道,我们上哪里知道去!对了李桂花,你不是跟那个老女人熟吗,你肯定晓得吧?” 这个妇女嘴里的老女人指的是谢玲珑,明明四五十岁了,还涂脂抹粉的,真是不知羞,伤风败俗。 “我觉着啊,肯定是人家在咱们这山沟沟里待够了,你想啊京都是什么地方,咱们这里呢,要啥没啥,我估摸着成亲后,严家小少爷得搬去京都住。是个人,都想住大地方。”李桂花还没说话,另一个妇女先分析上了。 李桂花一听急眼了,嗓门大的,要是在屋里,能把房子震塌了,“不可能!严夫人在这呢,严家小少爷肯定得住在村里。” “诶,李桂花你这么激动做啥,严家小少爷住哪,跟你有啥关系,你也管的太宽了!” 李桂花结结巴巴,脸涨成了猪肝色,“我……你们……你们还不是一样,都在多管闲事!” “李桂花,你吃枪药了?” “你们一个个的都想知道,那两个人为啥离开吧?”李豆花走过来了,一副想知道问我的架势。 几个妇女立马过去围着李豆花,叫她快说。 李豆花就说了,“那母女俩啊,就是来耍无赖要钱的,要到钱,当然就拍拍屁股走了。” “啊,是这样?不对啊,两家不是结了娃娃亲嘛,再说严夫人看着也不像耳根子那么软啊?”李好女不太信,这跟之前听说的,一点不一样。 李豆花搓搓手,这么冷的天,真不知道这些个女人站在外面挨冻,是图什么,又没人给钱。 “啥娃娃亲,那个女人按咱们的说法,是严家的穷亲戚,她和严夫人差不多同时怀上的,当时她死乞白赖要跟严家结娃娃亲,严夫人说这事得孩子长大自己决定,这话没毛病吧?”李豆花扫过这几个八卦的女人。 “没毛病,这就是不同意结娃娃亲。”几双眼睛瞪的比十五的月亮都圆,等着继续听呢。 李豆花咳了一声,卖了个关子,“可你们猜怎么着?” “豆花,你赶紧说吧,别叫人干着急了。” 李豆花拍着胳膊肘和膝盖,等吊足了这几个妇女的胃口,才说:“严夫人的意思就是不同意结娃娃亲,可那个女人却说严夫人当时没明确说不行,就是同意了,拿着娃娃亲的事到处胡咧咧,这又追到咱们村来,这回是用娃娃亲这事来要钱。” “啥,那个老女人太不要脸了,这样的一文都别给她,该直接大嘴巴子扇她!” “是够不要脸的。怎么,李桂花,那个谢夫人没跟你说这些?哎呦呦!”李豆花捂着嘴笑,笑的李桂花脸都黑了,她才说,“李桂花,你该不会被人当枪使了吧,不可能啊,你可是咱们村数一数二的精明人。” “精明个屁!不对,李桂花你说,你是不是收那个老女人的银子了,才说那些颠倒黑白的话,还把团圆说的那么不堪,一点长辈样没有,呸!” “就是,团圆多好啊,根本就不是李桂花说的那样。” 李豆花松了口气,但立马又虎着脸,叉腰问,“你们该不会信了那些鬼话,还连团圆都一起骂了,那我可不答应!” “没有,没有。”几个妇女摇着手,又都指向李桂花,“是她说的,都是李桂花说的,她那张嘴,不光死的能说成活的,假的也说的跟真的一样,你找她算账吧,跟我们可没关系。” 几个妇女一溜烟跑了,李桂花也想跑,可没跑成,被李豆花扭住了。李豆花别看跛脚,可比李桂花跑得快。 “走,跟我去严家,让严夫人知道知道你干的好事。你可别忘了,水灾你家屋顶破了个大洞,材料都是严家出的,你这样可是忘恩负义。”李豆花死死拽着李桂花就往严家走。 李桂花扭的跟麻花一样,可还是被李豆花紧紧拽着,她嚷嚷着,“我不去,我也是被骗了,这不怪我,你放开我。” 李桂花看挣脱不开,一狠心,解开扣子,脱了破棉袄,哆嗦着跑回了家,一进门就嚎,“杏黄,完了,全完了,那姓谢的母女俩灰溜溜跑了,你的计划……” “娘,春妮在呢,你瞎说什么!”李杏黄从屋里出来,眼睛跟刀子似的剜在李桂花身上。 李桂花一听,干巴巴笑着,“那娘先回屋,阿嚏,阿嚏!” 打着喷嚏,李桂花回自己屋去了。 春妮不明所以跟出来,“杏黄,你娘什么意思,你计划什么,还有你娘咋不穿棉袄就出门,你赶紧去看看,别叫她冻坏了。” 春妮觉着刚才李杏黄对她娘说话的腔调,有点陌生,跟她心里李杏黄的形象对不上号。 她刚说完,李杏黄倏忽又是春妮熟悉的那个李杏黄了,“春妮,我娘有个毛病,动不动就发癔症,唉,我们家穷,也没法找郎中给我娘治,七奶奶不是神婆吗,她给出了这么个法子,我娘发癔症,就这么吓唬她,一吓就好。” “这样啊,杏黄,我这里有点钱,你拿着给你娘看病吧。”春妮把自己攒的八十文钱,一股脑地给了李杏黄。 她住在她姑家,吃穿都是她姑花钱,有时候她做点活,卖了得的钱,她姑也不跟她要,她都自己攒着,这下好,便宜了李杏黄。 李杏黄推脱了一下说不要,春妮非叫她拿着,李杏黄就抽噎着收了。 等春妮走了,李杏黄把八十文钱扔给她娘,骂着,“穷鬼,八十文也好意思拿出来。” “杏黄,你别这么说春妮,八十文不多,但总比一文没有强不是?”李桂花是个见钱眼开的,白得一文她都能蹦起来,这一下子得了八十文,乐的见牙不见眼,把八十枚铜钱赶紧收好了,“对了,杏黄,那个老女人和她闺女走了,李豆花说两个人是二赖子,娃娃亲是假的,村里人都信,你的计划没戏了。” 李杏黄一听,气得拽着衣兜,“刺啦”一声,她硬生生把兜拽了下来,真是没用的母女俩,还京都来的,就这点能耐! 谢玲珑没撒谎,关于严明安和谢软软结了娃娃亲,真的不是她说的,她出去只跟村里人说了她家和严家关系好,她和严夫人关系更好。娃娃亲的事是谢软软刚来那天从严家跑出去,一直咕哝被李杏黄听见了。后来谢玲珑天天出门,李杏黄就叫她娘出去说娃娃亲的事,说是谢玲珑告诉她娘的。 李杏黄打的主意是通过这件事,叫团圆名声臭了,而那个谢软软一看就是小姐脾气,严夫人肯定会受不了,到时她再趁虚而入…… 可惜,团圆的坏名声刚传出,那两个人就逃了,这叫李杏黄怎么能甘心! 第三百零五章 烤羊排横空出世(上) 李豆花脚步轻松地来了严家,坐下就喝了一大口水,团圆赶紧问,“姐姐,怎么样?” 李豆花眉一挑,嘴角一翘,“当然成了,以后保准不会有人再提娃娃亲的事了。” 严夫人长舒一口气,“豆花,真是谢谢你了。” 管理商行,严夫人行,但叫她跟女人打嘴仗,她不行,团圆说李豆花准行,虎子虎妞就把他们的娘拉来了。李豆花一听,就拍着胸脯说包在她身上,然后就出了门,这么一会工夫就搞定了。 “谢啥,本来那些说团圆坏话的,我就看不惯,再有下回,我撕烂了那些人的嘴!”李豆花把她怎么舌战一群妇女说了一遍,虎子虎妞不停地为他们的娘拍巴掌,团圆也觉着李豆花太厉害了。 要说李豆花一点私心没有,也不是,她帮忙,是因为团圆和严明安对虎子虎妞特别好。 从严家出来,李豆花跟团圆说她心里的一个怀疑,“团圆,你觉不觉着蹊跷,那个谢夫人根本看不起咱们这些人,怎么会单单跟李桂花说娃娃亲的事,这说不通啊。” 团圆也觉着蹊跷,如果真不是谢玲珑说的娃娃亲的事,那团圆觉着最有嫌疑的就是李杏黄。虽然李杏黄变得腼腆胆小,可团圆就是觉着李杏黄还是以前那个李杏黄,甚至更坏。 “姐姐,不管是谁想败坏我,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这次抓不住她,就下次。”团圆还真不把李杏黄那个小人放在眼里。 李豆花觉着团圆说得对,老话不也说邪不压正嘛,她拉着两个孩子回家。 虎子虎妞朝团圆张着手,还想跟团圆玩呢,被李豆花一人赏了一巴掌,“你们团圆姐姐有事情忙呢,她可不跟你们两个一样,天天就想着调皮捣蛋。团圆你忙吧,不用理他们两个。你们俩个赶紧跟娘回家,真不听话,你们团圆姐姐跟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可从来不惹你们秀才爷爷生气,跟你们团圆姐姐学点好。” 李豆花唠叨着,拉着两个孩子回了家,团圆也回了家,做了简单的饭菜等爷爷回来。 一进门,李秀才就点着团圆的脑门,“看把你高兴的,人家的事情说清楚,把你高兴成这样?看来你也得给我去村学听两节课,重新学学。” 严明安的娃娃亲是假的,李秀才在村学也听说了。 团圆揉揉脑门,麻利地把饭端上桌,筷子碗筷都摆好,过来拉着爷爷,“爷爷,我在学习上可没有退步,我心情好也不行?” 李秀才巴不得团圆天天没烦恼,只不过得看这高兴是发生在什么事情后,“还没退步,爷爷教没教过你一个词,宠辱不惊,后头那两个字——不惊,就是要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可你呢,人家的娃娃亲不算数了,你就高兴成这样,出去可别说我是你爷爷,我嫌丢人。” 团圆讨好地先给爷爷盛好粥,筷子递到爷爷手里,哄着爷爷,“爷爷,好,我下回肯定注意。” 李秀才放下筷子,“跟爷爷说说,到底事情是怎么解决的,严明安那个臭小子呢,怎么也不来,你这又跟他好了?” “爷爷,我们是朋友,一直好着呢,快吃饭吧。”团圆大口大口吃饭。 唉,团圆这个傻姑娘,不过这么傻也好,能在自己身边多留两年,但对严明安,李秀才还是很不满,“吃完饭,你把严明安叫来,爷爷有话问他。” “他来不了。” “为什么!”李秀才粗声嚷,臭小子敢不来见他,可别后悔。 团圆说严明安走了,谢软软和她娘前脚刚离开,后脚严明安就匆匆离开了村。 对于严明安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又突然消失,团圆已经习惯了,“爷爷,严家那么多商行,他有许多事需要处理的。” “瞎忙,他家那么有钱,哪用的着这么忙。”李秀才抖动着胡子不满说道。 这话团圆就不赞成了,“爷爷,严明安有追求是好事,他忙他的,你教你的书,我做我的菜,这样多好。” 团圆分的这么清楚,李秀才放心了。 接下来几天,团圆没事就进空间,她让滚滚搜集一些有创意的菜,然后她从甘露溪中学习做法,一边学呢,她手上还忙着用野麦子编杯垫,在挣钱这件事上,团圆一直是勤奋的。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团圆又来到了万家酒楼,这次她拿了七只山鸡,九只兔子,装在四个笼子里,依旧都是活的。 伙计安子见到团圆,赶忙说,“团圆姑娘,你先等等吧,今天来了一个难缠的食客,我们掌柜亲自招呼着呢,现在没空。你是不知道,这人可挑剔了,我们谢大厨都快被逼疯了,菜板都砍坏了两块。诶,我们掌柜来了,掌柜的,怎么样?” 万明远没理安子,冲进厨房找谢大厨。 谢菜刀灌下一瓢凉水,水一进喉,就叫他的火气烧沸腾了,“掌柜的,这人是找茬吧,我这烤羊腿明明烤的恰到好处,他还说不满意!不行,我亲自去会会他,要是挑事的,看我不用我这菜刀剁了他。狗玩意,敢来万家酒楼找事,他也不打听打听我谢菜刀是干啥的。” 谢菜刀一身匪气,举着菜刀就要冲到大堂去,被万明远拦住了,“谢大厨,你冷静,人家说了,他要吃的不是这样烤的羊排,太干了,太单调,嫌没蔬菜。” 菜刀砍进菜板里,又一块菜板成了两瓣,谢菜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手拍的啪啪响,“掌柜的,烤羊排烤羊排,就是得在火上烤,不然还咋个烤,我是黔驴技穷,没办法了。难道烤羊排还得串个萝卜西红柿一起烤?” “这咋办,谢大厨都没招儿了,掌柜的,那人什么来路,要不叫他去别地儿吃?” “不行,那样咱们万家酒楼,还怎么当镇上第一的酒楼,谢大厨,你再好好想想,兴许羊排还有别的做法呢。” “杀了我,我也想不出别的做法了!”谢大厨泄气了,“还得有菜,还得有羊排,我就会炖,可人家说得烤。” “诶,看来咱们万家酒楼跟一百两银子无缘了,银子赚不到是小事,可要是这人回头说,咱们严家酒楼连个羊排都做不好,那咱们可就抬不起头来了。” 这食客一来,就拿出了十锭银子,正好一百两,别的不吃,就要吃烤羊排,谢大厨这都做了三次了,可人家就是不满意。 “唉。” “唉。” 叹气一声接着一声,这时伙计一筒满头大汗进来,“掌柜的,那个食客叫我问问,还做不做烤羊排了,不做他要走了。” “万掌柜,要不我来试试?”团圆正好学了一种羊排做法,跟万掌柜说的那个食客的要求很契合。 齐刷刷的眼神落到团圆身上,谢菜刀拔出菜刀,递到团圆手里,“团圆姑娘,你来做,我给你打下手。” “团圆姑娘,就靠你了,你就死马当成活马医。” “乌鸦嘴,团圆姑娘肯定是会做,你说是不是,掌柜的?” 万明远郑重地说道,“团圆姑娘,你放心大胆地做,我去跟他说,还有一道新的烤羊排!” 第三百零六章 烤羊排横空出世(下) “团圆姑娘,你说吧,要我做什么?”谢菜刀别看是万家酒楼的大厨,可说给团圆打下手,真的就是打下手,不是光嘴上说说。 这个烤羊排,做法团圆清楚,但她还一次没有做过,今天是第一次,默念了一遍做法,团圆说了需要的容器——陶钵,越宽的越好。 这要求让谢菜刀直接皱了眉,“团圆姑娘,人家要吃的是烤羊排,不是炖啊!” 谢菜刀眉越皱越紧,就真要炖,也得用砂锅,怎么能是陶钵呢。他做这么多年菜,别说是烤羊排了,就是用陶钵烤东西,都是第一次听说,这不是胡闹吗? 谢菜刀急,团圆理解,她这个做法是听着荒唐,“谢大厨,我这个羊排不是直接在火上烤,你耐心看下去,我不是胡闹,我有把握。” 这烤羊排团圆虽然没做过,但她能保证做的八九不离十。 门外的伙计安子听到谢大厨的高调门,探头进来劝,“谢大厨,咋了,出啥事了,你慢慢说,别急,你跟团圆姑娘配合着来。” 谢大厨越听越气,负气地说,“我没那本事配合她,人家要用陶钵烤羊排,我见识少,帮不上忙。” 安子一听跳了起来,他虽然不是厨子,可知道做菜得用锅,陶钵是盛菜的。刚才他们是说了死马当成活马医,可这一听就不靠谱。 安子想笑笑不出,脸上的表情很是扭曲,“团圆姑娘,你冷静啊,听听谢大厨的意见,你俩商量着来。” 团圆不想专横,可跟谢大厨商量着来,她这烤羊排肯定没法做,谢大厨不能同意。 存在已久的事物,会被人赋予一个固有的常识,要打破常识,需要的是行动,不是嘴。 团圆叉腰,拿出了霸道劲来,“万掌柜说叫我做,就得按我说的来,谢大厨,你给我找出陶钵来,羊排给我分成一根根的,赶紧开始。” 谢大厨朝墙上“砰”就是一拳,重重叹了口气,还是听了团圆的吩咐,找出陶钵来,粗声说:“这里有腌好的羊排,你用吧。” 不光有羊排,旁边还有一块厚厚的羊肥肉,团圆乐坏了,她这个烤羊排,必不可少的就是羊肥肉,她拿起羊肥肉就切成片。 谢菜刀眼前一阵阵发黑,站都站不稳,蹲在地上,抱着头,他做了半辈子菜,就没看见有人用羊肥肉。 外面也乱哄哄的,“天啊,团圆姑娘竟然切羊肥肉,那东西哪有人吃。” “她这是搞什么名堂,羊肥肉不能做菜,她连这都不遵守,看把她能的!”伙计一筒急啊,急的牙齿都咬得咯吱咯吱响。 “你有办法,你做啊,没办法就老实看着。”安子气冲冲来了一句。 有本事过去做,不会做就别说风凉话,安子也心急,可现在还不是说丧气话的时候。 厨房里,切完羊肥肉,又切了洋葱,团圆把羊肥肉铺在锅底,再铺上洋葱,倒点油调好味,团圆要放羊排。 这羊排腌制的很入味,可她的烤羊排得用原汁原味的羊排,团圆用水洗了洗才把羊排放进去。 自己腌制好的羊排,被人洗了,谢菜刀心里五味杂陈,重重地哼了一声,刚站起来又到一边蹲着了,这回背对着团圆,眼不见为净。 “得,谢大厨都丧气了,这被气成啥样了!” “咱们来猜猜团圆姑娘能鼓捣出啥来吧?”一筒苦中作乐,想出个乐子。 “你疯了,掌柜的说了不许赌博!”谢菜刀的徒弟马七饼推了一筒一下。 一筒是万家酒楼的老人儿,自打酒楼开业,他就在了,当然知道万明远立下的规矩,“咱们不赌钱,输的人呢,就是得把赢的人明天的活给干了,怎么样?” “这个好,可这得掌柜的同意吧,不然掌柜的得说赢的人是旷工。”最小的西风别看小,心眼不少。 万明远正好过来,摸摸西风的头,大手一挥说准了。 伙计把注意力放到别的地方,也能给团圆姑娘减少压力,叫团圆姑娘按着自己的想法来烤羊排。虽然万明远心里也不太有底,可他跟团圆做了这么多次生意,知道团圆既然要说试试,就不会不负责任地瞎做。 万明远同意了,一帮伙计就围在一起下注,一边是选团圆做的,那个食客不会满意;反之就是满意。 “七饼,把你师傅也拉出来,人多才热闹。”一筒撸起袖子,站在最前头说。 马七饼就进去了,一进去就看到团圆在羊排上倒了一罐子师傅腌制的西红柿的汁,又把西红柿剁吧剁吧放了进去,羊排立马变成了红彤彤一片,马七饼惊愕地瞪大眼睛,下巴都合不上了,“团圆姑娘,你……你这是炖?” “这就是拿来烤的。”团圆头都不抬。也是她运气好,本来她还担心万家酒楼没有腌制的西红柿呢。 腌制西红柿放上去,就剩最后一步了,团圆把茄子西葫芦土豆胡萝卜和新鲜西红柿这五样蔬菜,都切成一样薄厚的片,再依次放进陶钵里,还别说,这么摆满了以后,花花绿绿的看着挺好看。 谢菜刀偷偷瞅了一眼,还真像那么回事,他站起来,叫徒弟马七饼先出去,他给团圆找来合适的盖子,就要把陶钵端到火上去。 “谢大厨,这陶钵不能直接往火上放。”团圆拦住谢菜刀。 谢菜刀是完全糊涂了,不往火上放,难道光用眼睛看,就能烤,“那你说咋个办?” 团圆叫谢菜刀找一块铁片子,得两头上翘,谢菜刀找来一块,团圆叫他放在火上,她在蔬菜片顶上浇上点油,加上调料,把陶钵放到铁片子上,盖好盖子,拍了拍手,“好了,谢大厨,咱们等着它熟就行了。” 谢菜刀不说话,闭着眼睛倚在门上。 团圆蹲在灶边,空间里的滚滚突然对她说,“团圆,你要是赢了,可以要一个汽锅。” “汽锅?”团圆随口说了出来。 谢菜刀睁开眼睛,说话了,“团圆姑娘,你用的盖就是汽锅上的盖,你知道汽锅?” 刚开始谢菜刀是怎么看,都觉着团圆做羊排的做法是四不像,特别不像是烤,但要是抛开这个“烤”字不论,团圆姑娘这做法,就是用汽锅做食物的做法,汽锅也是不放水,只是汽锅中间有个突起的圆形的长长汽嘴,一直通到底,而团圆姑娘用的只是普通的陶钵。 想到这里,谢大厨脸色缓和了些,走到角落里找出他师傅传给他的汽锅。 他把师傅的本领学了个七七八八,唯独师傅最引以为傲的汽锅菜,他没学会,师傅送他的汽锅,也就没有用武之地。 第三百零七章 汽锅到手 “团圆姑娘,你过来看,这就是你说的汽锅。”谢菜刀心胸开阔,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刚才那么生团圆的气,这回就把他师傅传给他的汽锅给团圆看。 他很高兴有人对汽锅感兴趣。 “团圆,你快过去看。”滚滚催团圆。 团圆麻溜过去了,眼前这汽锅是暗红色的,跟团圆用的陶钵是一个颜色,并不起眼,但内有乾坤,团圆对中间的汽嘴特别有兴趣,看着像牛鼻子。 “谢大厨,这个也是陶的?”团圆拿起汽锅上上下下仔细端详。 谢菜刀把知道的一些汽锅的知识告诉了团圆,“这汽锅菜最出名的当属汽锅鸡,因为一滴水不加,可谓是鲜妙非常,孔夫子说割不正不食,这汽锅却更上一层,是烧不正不食。” 团圆听得入迷,一入迷就想学,跟谢菜刀她也用不着客气,“谢大厨,哪天你教我做汽锅鸡,好吧?” “我是爱莫能助喽。”谢菜刀这人不端架子,告诉团圆,他说的这些都是他师傅教他的,他没领悟,只能拿出来说给团圆听听。 团圆有点失望,看来她只能从甘露溪中学习,却看到谢大厨从怀里拿出一本卷边的书,“团圆姑娘,这上头记了一些汽锅菜,你拿回去看看,你要是能学会,那我师傅的技艺也不会失传,他老人家高兴的得踹开棺材板找你去。” 谢菜刀看得开,只要师傅的技艺不失传,至于传给谁,不重要。 团圆:“……” 谢大厨这夸起人来,瘆得慌。 外面的伙计这时都下完注了,结果让一筒意想不到,认为团圆做的烤羊排,能叫那个食客满意的竟然还有两个人,一个是安子,一个就是小孩西风,他以为会一个人没有呢。 一筒幸灾乐祸道,“你俩要是输了,明天有你俩受的,西风,我再给你个机会,你改不改了?”西风小嘛,一筒照顾他一下。 西风很讲原则,一扭头,鼻孔朝天,奶声奶气说,“我不,那样咱们万家酒楼要被人瞧不起的。” “西风,别受他影响,咱俩会是幸运儿,明天一天,咱俩就跷二郎腿指挥人就行,你看,谢大厨和团圆姑娘有说有笑呢。”安子叫西风往厨房看。 西风听话地往厨房里瞧,乐得直蹦高,“真的,两个人和好了。” “嘿,还真是,难道团圆姑娘真能做出叫那个食客满意的烤羊排?要是真成了,我就叫她一声姑奶奶。” “我叫她两声姑奶奶,西风和安子的活,我一个人就包了!” 其实打心眼里,所有伙计都希望团圆的烤羊排能叫那个食客满意。 “快看,陶钵从火上拿下来了,打开盖了!”西风趴在门边,一直盯着厨房里呢,大家都趴在门边看。 团圆是把陶钵打开了,满屋子都氤氲着蔬菜的焦香,还夹杂着羊肉甜美的香味,谢大厨笑了,“团圆姑娘,看样子挺好啊。” “咱们觉着好没用,得那个食客买账。”团圆自己也满意,不过她很清醒。 万明远进来了,看着这烤羊排,比他想像的好太多了,迫不及待地问,“团圆姑娘,这烤羊排是怎么个吃法。” 花花绿绿的,是好看,可看不到烤的羊排。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团圆说她跟万掌柜一起去大堂,到时候由她来为食客揭开这菜里的“乾坤”。 “团圆姑娘,这样最好不过了。”万明远就怕自己弄巧成拙,让做菜的团圆来解说这道菜,最稳妥。 烤羊排的热度刚刚好,团圆端着跟万掌柜来到了一个食客面前。 这个食客留着一撇小胡子,但比小胡子更浓密的是眉毛,完全是连在一起的两条大粗眉,他话不多,就叫团圆放下。 团圆把烤羊排放上,一打开,大堂里发出一片惊叹,有的食客菜连饭都顾不上吃,过来站到万明远身边,“万掌柜,这是新菜吧,怎么第一位食客是个蛮子,可惜了。” 万明远皱皱眉,推着说这话的食客走远了些。大萤国跟周边的国家往来频繁,大萤国境内,经常有外邦人,只是他们这白山县很少有外邦人来罢了。 团圆把上面的蔬菜放到一个盘子里,这才露出下面的羊排。 “哇,这做的竟然是羊排,没想到啊,真妙。” “是羊排?我瞅瞅,还真是,这羊排颜色真红亮,哪天我也得来尝尝。” 团圆听着这些赞美,信心满满把烤羊排放到食客面前,食客却不动筷子,只冷淡地说,“这不是烤羊排。” “嘿,毛病还挺多,我坐旁边都看到了,你这是第四次不满意这道烤羊排了。是,你有钱,你是大爷,可你也得先尝,觉着不好吃,你再说不吃,可你这一口不吃,说不过去吧?这是万家酒楼,不是你们家厨房!”另一个食客看不下去了,站起来来了一句。 团圆面前的食客看了看烤羊排,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吃,又看团圆,团圆做了个吃的动作,“请尝尝吧。” 食客似乎没想到团圆能做出这么孩子气的动作,有点生硬地问,“你似……出资?” “嗯嗯,我是厨娘,这烤羊排是我做的。”团圆没听懂,可她猜着是问她是不是厨子。 食客看了团圆好几眼,才终于吃起烤羊排……不,他先吃的是蔬菜,吃得不紧不慢,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手托着下巴,闭上了眼睛。 团圆心提了起来,她之前不知道食客是外邦人,万掌柜没说,跟不会人家的口味不一样吧。 “这反应是啥意思,这是不好吃?” “不明白,再往下看看。” 食客们都注视着团圆这边。 万明远心凉了半截,拿出捂热的十锭银子,还是还给人家吧,他们尽力了,却突然顿住了脚步,揉揉眼睛,他没看错吧,那个食客竟然拿起了羊排就啃,跟刚才简直是换了一个人。 食客不一会就啃完了一根羊排,看着团圆,团圆刚才也看愣了,这时赶紧又给食客夹了几根羊排。 那个食客却不满意,用蹩脚的话说,“羊排,都那出来,地下的是什么?” “地下的?”也幸亏团圆反应快,一张就明白知道食客说的是底下的,“是洋葱。” 洋葱油汪汪的,染上了羊肥肉的香,又去除了羊肥肉的油腻,就像春天的桃花一样惹人眼,团圆给食客夹了些。 食客尝了尝,突然就笑了,“这是圆葱,我家乡也有。” 这句话,食客说的很标准,说完又豪爽地啃起羊排来,团圆都不敢信,食客跟刚才那个是一个人。 吃完,食客朝团圆竖起大拇指,又问团圆,这叫什么。 “烤羊排!”团圆坚定地认为这就是烤羊排。 食客摇摇头,说这不是烤羊排,又一想这不是在自己国家,烤羊排的含义也许不同,“好,看样排。”这句说的又是荒腔走板。 掏出一张银票,直接给了团圆,“给你的。”食客强调。 团圆看向手上的银票,叫那个数额吓得眼睛瞪圆了,要喊住食客,他已经走出了万家酒楼不见人影,门外的伙计追过去,也没找到人…… 第三百零八章 爱徒 其实人家千金小姐叫团圆土包子,没叫错,手里多了一张二百两的银票,团圆就被吓住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银票,心里滋味复杂,既有被肯定的愉悦,一想是二百两,心里又跟泡了水的粮食一样沉甸甸的。 于是见到万明远,团圆就把烫手的银票给了他,万明远却不收,还给团圆,并且说道,“团圆姑娘,那个食客强调了银票是给你个人的,不是给万家酒楼,而且给酒楼那一百两银子,我也觉着该分你一半,毕竟烤羊排是你做的。” 团圆头摇的像拨浪鼓,“万掌柜,我不要银子,不如换成叫谢大厨教我点东西吧?” 谢菜刀大嗓门地哈哈大笑着,“团圆姑娘,我瞅瞅这银票是多少两,叫你不安成这样,这不就二百两嘛!手艺这东西值钱,想当年我啊,被人赏过这个数……” 好汉不提当年勇,但谢菜刀今天就提上一提,伸出了一根手指,直指向天。 “师傅,一百两没有团圆姑娘的二百两多啊。”徒弟马七饼抢着说。 谢菜刀照着马七饼脑袋就是一巴掌,“傻瓜,我怎么收了你这么个蠢货当徒弟!” “师傅,你打我做甚?”马七饼捂着脑袋嚷嚷。 谢菜刀仰着脖子,被气得一阵一阵头晕,倒是团圆说了,“谢大厨说的是一千两吧。” 团圆真想象不出得是多不同凡响的菜,才能得到一千两的赏钱。 “团圆姑娘你猜对了。”谢菜刀以前是大大风光过的。 “哇!”“哇!”一堆伙计拉着谢大厨,叫他好好讲讲。 谢大厨坐在摇椅上,从茶壶嘴里吸溜着茶水,闭着眼睛开腔了,“想当年啊……” “师傅,你快说,我也跟着沾沾光。”马七饼给谢菜刀装上烟丝,点燃递到他手里。 谢菜刀吐出一个大烟圈,咳嗽一声,“想当年啊,好汉不提当年勇。” 留下一堆愣住的伙计,谢菜刀站起来走回厨房,叫团圆进去,给她好好说说蔬果雕刻。 谢菜刀看着是个大老粗,可在有些事情上,他心细如发,团圆刚才说想叫他教一些东西,他就猜出团圆是在蔬果雕刻上遇到了难题。 团圆乐滋滋跟了进去,把遇到的问题跟谢菜刀一说,谢菜刀都给她解答了。有些问题谢菜刀觉着团圆不应该想不透,照着团圆头上就是一个爆栗,跟对徒弟马七饼一样。 一筒拍着马七饼肩膀调侃他,“七饼啊,我看你要有师妹了,以后你可得加把劲,你想啊,你跟谢大厨这学了得有……得有七年了吧,要是叫人家一个小姑娘超过去,那你的脸往哪搁?” 一筒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他是说者无心,可马七饼却是听者有意,眼里冒火,“你放他娘的臭狗屁,我正儿八经拜过师,我师傅喝了我的拜师茶,说了我是他的关门弟子,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算徒弟。” “呦呵,还急眼了,那你说谢大厨为什么教团圆姑娘,我看着他比教你都用心,谢大厨这就是收了徒弟!”一筒指着里面,话里也带着火气。 他就是开句玩笑,马七饼怎么连玩笑都开不起。 你觉着是玩笑,可在那个人心里,这东西是弥足珍贵的,别说被人践踏,就是开玩笑都不行。 马七饼当年为了拜谢菜刀为师,可是费了不少力气,谢菜刀才同意收他为徒,现在他走出去,只要一说自己是谢菜刀的徒弟,大家都会高看他,他已经习惯了这点,不想改变。 马七饼知道一筒的话,他不该信,可那些话就像在他心湖里投入了一颗石子,水波潋滟,越叫自己别往厨房看,马七饼的眼睛却总往那里看,师傅教团圆姑娘那么专心,刺的他眼睛疼,他垂下头。 “七饼,谢大厨的徒弟只有你一个。”万明远过来拍拍马七饼的肩膀宽慰他。 这话是马七饼第二次听掌柜的说了,跟上次的一个字不差,上次马七饼被治愈了,这次他只听出了讽刺。 马七饼一刻都在万家酒楼待不下去了,觉着所有人都在笑他,他喘不过气来,匆忙说了一句“掌柜的,我家里有点事”,就从后门离开了万家酒楼。 有句话叫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团圆听了谢大厨的回答,觉着自己比从甘露溪中学到的都多。甘露溪只能告诉她做法,没有办法解答她的疑惑。 把自己想问的都问了,也搞清楚了,团圆指着一边的汽锅,嘻嘻笑着,“谢大厨,我走的时候可把你的汽锅拿走了啊。” “拿走吧,拿走吧,汽锅在我这里,就是个物件,不如送给团圆姑娘你,不过作为交换,团圆姑娘你告诉我,你那烤羊排是怎么做的吧?”谢大厨嘿嘿笑着说。 中间有一段他光顾着生气了,都没看烤羊排的做法。 团圆也是个痛快人,痛快地告诉了谢菜刀烤羊排的做法,末了问谢菜刀那个腌制的西红柿是怎么做的。 “那是七饼做的,我叫他进来给你说说。”谢菜刀扬声喊马七饼。 自己这个徒弟,最拿手的就是腌制,比他这个师傅做的都出色。 马七饼没进来,倒是小孩西风进来说马七饼回家去了。 “他兴许是有事,团圆姑娘那下回吧。”谢菜刀是想不到马七饼是心里不痛快。 团圆出了厨房,万明远早等着她了,把十八天的鸡蛋钱给了团圆,七文一个蛋,一天二十个蛋是一百四十文,十八天就是二两半银子,再加上她拿来的七只兔子,九只山鸡,又卖了二两银子,一共就是五两。 万明远又谢团圆做出了烤羊排,团圆大手一挥,“万掌柜,该我谢你叫我做烤羊排,不然我上哪去得一张二百两的银票,今晚上梦里我都得乐醒。” “团圆姑娘,那咱们就是皆大欢喜,我叫西风给你把汽锅拿去严家商行?”万明远轻松地笑了。 团圆说用不着,她自己抱起汽锅走了。笑话,这汽锅又不重,哪需要人帮忙拿,再说她十二岁,西风才是一个八岁的小孩,她在前头甩着胳膊走,叫西风在后头给她拿东西,这也不像话,起码他们桃源村人没有这么办事的,最关键的是她有空间,根本不用一路拿着走。 西风蹦哒过来万明远身边,“掌柜的,我去追上团圆姑娘?” “算了。”万明远摇摇头,来找了谢菜刀,把马七饼的变化告诉了他,叫他开导一下马七饼。 谢菜刀完全不当回事,他正忙着做团圆教他的烤羊排,头都不抬,“掌柜的,我谢菜刀的徒弟才不会跟娘们儿一样乱想。当初他拜我为师的时候,我就说了,我就收他这么一个徒弟,我谢菜刀说话,向来是说话算话,从没人怀疑。掌柜的,是你想多了,你把心放肚子里吧。” 是自己想多了那是最好。既然谢菜刀这么放心,万明远也放心了,只是他们这一放心,差点酿成大祸…… 第三百零九章 疯婆子 入冬了,镇上依然人流如织,不比村里有个农闲时农忙时,小摊贩的笑冻僵在了脸上,一说话嘴里就呼出白气,还在卖力吆喝。 一个背风的偏僻角落,有个老头在卖冰糖葫芦,团圆花两文钱买了一串拿在手里。 天有点阴沉,太阳像被一层纱笼罩住了,但团圆手里举着冰糖葫芦,就跟举了一个红艳艳的太阳一样,浑身都暖和了起来。 刚从角落里出来,团圆就被撞了一下,接着街面上响起一阵喧哗,几个妇女从菜摊子上拿起老菜帮子烂菜叶子,就朝一个披头散发的妇女扔过去,骂着疯婆子,而卖菜的还都说打得好。 这个女人干瘦,头发一绺一绺的,枯草一样,手里抱着个破破烂烂的枕头,被人扔菜叶子,咧开嘴怪异地笑着,还捡起烂掉的菜叶子就往嘴里塞,看着怪可怜的,可几个妇女对着她扔完菜叶子还不解气,又朝她吐口水。 团圆皱皱眉,问摊贩,“她是谁啊?” 团圆知道一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个疯女人也许一样。 卖菜的摊贩恨恨道,“她是林家的疯婆子,以前坏事做得多,就遭报应疯了,叫我说疯了都太便宜她!” “可不是吗!”说话的妇女连鞋都扔出去一只,正好砸在疯婆子身上,她拉着团圆说:“姑娘,你是刚来白山县吧?我告诉你啊,这个疯婆子忒不是玩意,忒可恶了,没疯的时候每回买菜的时候,把人家好好的菜扒的就剩一点菜芯,还不多给钱,不信你问这卖菜的。” 她把团圆当成外地人了。 卖菜的使劲点头,他以前就吃过好几次亏。 “这还不止呢,她见谁挖苦谁,所以她变疯都是活该,就是可惜了林秀才那么好一个人,得守着一个疯婆子,真是可惜啊!说起林秀才,那可是个好男人,多少人劝他纳妾,他都不同意,一心给这疯婆子治病,只是这白山县大大小小的郎中都去给疯婆子瞧过了,都说没法子。这老天爷要收拾一个人,郎中哪有法子!”这个妇女说完去捡鞋了。 另一个妇女走过来,又接着对团圆说,“小姑娘,你可千万别觉着这疯婆子可怜,她真是咎由自取,刚才那人没说错,就是可怜了林家,得养着这么一个疯婆子,你看,林家的丫鬟又来了。” 团圆顺着这妇女手指的方向看,一个细眉细眼的丫鬟到了疯婆子身边,连哄带拉,把疯婆子带走了。 “这疯婆子指定又是趁丫鬟不注意跑出来的,这立马就被带回去了,林家对她可真是好。” “可不是嘛,要不说这女人嫁人得擦亮眼睛,你看这疯婆子就是个例子,虽然不是玩意,可人家嫁的是林秀才,这辈子就算是疯,也有人管。” “你当着人家小姑娘说什么呢,不过你说的在理。” 团圆忍不住问,“镇上秀才不是挺多的吗?”她一直觉着在镇上,一个秀才的身份根本不值得拿出来说。 “是挺多,可有情有义又长得好的秀才,就凤……凤毛麟角。” 几个妇女都说起了林秀才的好。 团圆听着这些话却觉着怪异,一个疯了的女人,被众口一词地说活该,可对她的夫家,大家却交口称赞,还都为那个林秀才抱不平,很荒谬。 没兴趣再听下去,团圆去买了些东西,回了村。 一进家,滚滚就激动地叫团圆进空间。通常滚滚激动,就是空间里又多东西了,可等看到这东西,团圆有点不知该作何反应,“滚滚,怎么是多了一只鹅。” 滚滚纠正团圆,“团圆,这是天鹅,不是鹅。” 在甘露溪中,溪水波光粼粼的,上面多了一只鹅。 天鹅团圆没见过,就是觉着这鹅很是清高,“滚滚,天鹅也是鹅吧?” “团圆,天鹅是鸟,能飞,跟你们养的鹅,有本质区别。” 滚滚看到这只天鹅可兴奋了,空间里动物是多,可那些都是团圆带进来的,只有这只天鹅和它一样,是空间孕育出来的生灵,不过这只天鹅就跟它得到的传承里说的一样高傲。 “好的,滚滚,这是天鹅,那你告诉我,它能给我带来什么?” 这空间里的一草一物,都有独到的地方,像草垛子,能生产饲料,让她无论养多少牲畜,都不用担心饲料;甘露溪在做菜上,为她带来了很大帮助,这天鹅应该也又作用。 滚滚:“……它漂亮。” 团圆:“……它炖肉吃,应该可以。” 团圆刚说完,天鹅就蔑视地看了她一眼,真的是蔑视,团圆都感受到了,然后扑棱开翅膀飞走了。 团圆对滚滚恶狠狠说道,“滚滚,我是这空间的主人,你好好教育那只鹅,再这样你就让它晕过去,我拔了它的毛,做汽锅鹅。” 滚滚的两只触角抽在团圆身上,用教育人的腔调说,“团圆,这空间里孕育出的东西,我都不能伤害,你也不能,你得跟白雪好好相处,它总有一天会帮上你的忙。” “白雪?”团圆是第一次看到滚滚对除了财气之外的东西这么上心,连名字都给起好了。 既然滚滚这么保护那只鹅,团圆给滚滚一个面子,跟那只鹅就井水不犯河水。 从空间里出来,团圆焖上小米干饭,做了个简单的蛋花汤,切了一块自己卤好的猪肝,又去李桂花家旁边的小菜园里拔了青萝卜,做了萝卜炖粉条。 一回来,就有热乎乎的饭菜吃,李秀才很是满足,“团圆,今儿在镇上遇到什么有趣的事了?” 团圆讲了万家酒楼那个叫她印象深刻的食客,后来她问过万掌柜,怎么没说食客是一个外邦人,万掌柜说他当时就光想着烤羊排了,忘了说想吃烤羊排的是外邦人。 “爷爷,那个人眉毛是连在一起的,特别浓,一皱跟毛毛虫一样。”团圆用手在自己的眉毛上比划。 李秀才吃着菜,喝一口小酒,来了一句,“你眉毛也挺粗的。” “爷爷,我这是英挺的眉,说明我这个人内心坚定,有毅力,才不是粗。”团圆放下了手,不跟爷爷说了,爷爷竟然拿她跟外邦人比。 李秀才指指酒杯,叫团圆再倒一点,“哎呦,爷爷才知道团圆还是个这么自满的姑娘呢,这可不好,不好。” “爷爷,我这是自信,你见过外邦人没有?”团圆是谁啊,被爷爷这么逗弄,也一点不脸红,小嘴叭叭的跟爷爷辩论。 李秀才还真见过外邦人,还不止一次,“爷爷年轻时候啊,见过不少外邦人。团圆,你要记得,不管是哪邦人,只要不坏,就不能瞧不起人家。” “爷爷,我记得了。”这道理团圆懂,不过爷爷说的,她还是认真听。 第三百一十章 人变了 马七饼从万家酒楼离开,就来到了这家酒馆,没要菜,光要酒,坐下一直喝到现在。他知道都是自己的嫉妒心在作祟,可他就是心里不痛快,只想买醉,此时已经喝得醉眼朦胧,酒馆也要打烊了。 “老子……老子有……银子,不会赖了你的……的酒钱。”马七饼醉的连话都说不利索,却又是一杯酒进肚,一摇酒壶空了,拍着桌子,大着舌头吼,“拿酒来。” “客官,我们真要关门了。”酒馆的老板娘抹完其他的桌子,过来赔小心说道。开酒馆,最怕的就是遇到这撒酒疯的。 马七饼本来就心里不痛快,又被人撵,红着眼睛站起来,一脚踢开了凳子,却被人拦住,“七饼兄弟,不如换个地方,我陪你喝。” 马七饼眼前的人在转圈,他晃了晃发昏的脑袋,低着头不说话。 说话的人帮他付了酒钱,扶着他来了一个地方,桌子上是好酒好菜,马七饼照例拿起酒就喝,刚才的人劝他吃菜。 喝的酒气熏天的马七饼转头,晃了晃头,才看清这人是谁,“呦,原来是刘一毛,刘大账房啊,万家……万家酒楼和你们是……嗝,井水不犯河水,你找我做甚?” 刘一毛夺过马七饼手里的酒杯,一滩烂泥样的马七饼要抢回来,可他连站都站不稳,摔在桌子上,嚷着要酒。 香满居的账房刘一毛看着无用的马七饼,哥俩好地过来拍着他肩膀,“七饼兄弟,你心里有什么苦水,跟我说说,兴许我能帮你呢。酒楼的事是酒楼的事,不影响咱俩嘛!” 马七饼虽然脑袋里是一团浆糊,但真想找人说话,拉着刘一毛,大着舌头把事情说了,“我天天伺候我师傅……嗝,跟伺候爹一样,结果他却觉着那个小姑娘更好,你说说我到哪说理去。” 刘一毛撕下两条烤鸡腿,自己和马七饼一人一条,就事论事道,“七饼兄弟,谢大厨咋给你这种窝囊气受,太不像话了!我说句话你可别不爱听,他不仁,你就来个不义,这天下又不止万家酒楼一棵歪脖子树。” “你什么意思?”马七饼的酒醒了大半,提着刘一毛脖领子问他,问完又跌坐到凳子上。 刘一毛整理好衣服,笑的人畜无害,“七饼兄弟,我就是为你抱不平,大家说起万家酒楼,人家夸的都是谢大厨,可你的功劳呢,哪去了!那天我们掌柜还说,你要是在我们香满居,大厨就是你当,可万明远呢,他对你说过这话吗!” 马七饼垂着头,不发一言,半天才抬起头,眼神恶狠狠的,“你想叫我做什么,说!” 这声吼,叫刘一毛哆嗦了一下,又笑的更热络,“七饼兄弟,你别急,我主要是为你叫屈,不过我们掌柜还真想叫你帮点小忙。” “说!”马七饼很烦刘一毛这么婆婆妈妈的。 刘一毛这回直接说了,马七饼要是能把谢菜刀的菜谱给香满居,就给他二百两银子。 “你是叫我偷我师傅的菜谱,那我还能有命活嘛?你也知道我师傅脾气暴,身手还好,我一个不留神被他发现,小命就没了!”马七饼站起来就要走,他是醉了,可没傻!他心里是不痛快,可再不痛快,也不会自寻死路。 刘一毛摁着马七饼坐下,“七饼兄弟,你想到哪里去了,不是叫你偷,你可以抄一份。” “我不会写字!”马七饼粗声说。 刘一毛脸上的笑僵住了,又干巴巴笑了一声,“七饼兄弟,话我带到,怎么办就得看你自己了。我们掌柜的说了,不光菜谱,你有银子拿,就是你们万家酒楼独有的菜,你能把做法告诉我,也有银子拿,这是十两银子,是我家掌柜的诚意!” 十两银子在他眼前,马七饼真的动心了,要知道他在万家酒楼,一月下来银钱只有一两半,这十两顶他半年的银钱了。 马七饼伸手要拿,又缩了回去,垂着头坐着。 还挺谨慎,刘一毛眯了眯眼,敲着桌子,“七饼兄弟,你不用有后顾之忧,你随时可以来我们香满居。你该知道,我们掌柜可是县令的小舅子,你师傅再厉害,也不敢动香满居的人,在白山县没人大得过县令。” “此话当真?”马七饼抬起头。他这人其实跟谢菜刀不一样,谢菜刀为人豪爽,而他心胸狭窄,平时的大大咧咧,有一多半他是装给谢菜刀看的。 刘一毛打包票,只要马七饼想去香满居,香满居随时都欢迎。 没了后顾之忧,马七饼拿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不怪他,谁叫万家酒楼没人把他当回事呢。 第二天,马七饼神色自若回了万家酒楼,一反常态更用心地跟谢菜刀学做菜,有时还借菜谱回家看,谢菜刀只以为徒弟是上进了,自然教的更用心,粗心的他压根忘了马七饼根本不识字,菜谱马七饼怎么可能看得懂呢。 …… 一晃又是一年过去,今天是正月十五元宵节,要吃元宵猜灯谜,但在桃源村,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捏豆面灯。 所谓的豆面灯,就是豆面掺水捏出造型,蒸熟之后插上灯芯,就是豆面灯,也叫豆碗,只在正月十五这天能做。 捏豆面灯很讲究,可不是谁都能捏,只有过了十二岁还没嫁人的小姑娘能捏。 团圆今年正好十二岁,能第一次捏豆面灯了,心里很激动,而七丫已经是第二年捏,正给团圆讲呢。 这豆面灯可不能随便捏,只能捏六种。鱼灯象征着连年有余,是放在家里的水缸里;狗灯和猴灯是放在门旁,用来看家护院;鸡灯却不是放在鸡窝里,而是放在家里,传说鸡吃五毒,所以鸡灯放在家里用来辟邪;蟾灯和神虫灯是镇宅和纳财。 七丫知道团圆懂得多,还是给团圆说得详细。她和团圆都长大了,团圆还是跟小时候一样风风火火,而她被娘拘在家里,两个人在一起的机会越来越少,不过她跟团圆还是一样要好,并没有疏远。 “七丫,我知道了,那我跟你学着做。”团圆在七丫旁边学。 “你看看她笨的那样,还是小厨娘呢,连个豆面灯都不会捏。”说风凉话的又是那个春妮。 村里小姑娘们最反感的就是春妮,不管什么事,她都要显摆自己,有时候小姑娘们聚在一起,一边说话一边干活,根本就不想比,可她一来,就非要比赛,还把别人贬低的一无是处。 春妮是真能干,这么一会就捏出了一堆豆面灯,不过仔细一看,团圆不客气地大笑起来,“春妮,怎么哪都有你,你还是管好自己吧!” “团圆说的对极了,春妮你都不是我们桃源村的人,叫你来做豆面灯,你还笑话团圆,真是不要脸!” “啊呀,你们快看!”一个小姑娘指着春妮做的豆面灯,脸色大变。 第三百一十一章 豆面灯 一堆人过来,都不满地看着她,春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们要干啥,仗势欺人?” “谁欺负你,是你不要脸的欺负团圆!你也不看看你捏的都是些啥,谁叫你捏猫牛的,刚才说的时候你不好好听,捏成这样你还有脸说团圆,这要是我们没看到,就这么送给村里人,我们都得跟着你挨骂,春妮,你别干了。” “凭啥不叫我干,你们跟团圆是一个鼻孔出气,都找我的茬!”要强是好事,可听不见别人的话,一味要强变得自负,就不是好事了。春妮就是这样,她永远觉着自己没错,都是别人的错。 刚才说话的小姑娘,被气得一甩辫子,指着春妮的鼻子却说不出话,倒是自己吧嗒吧嗒掉了泪。 团圆走过来,拿起春妮捏的豆面灯,几句话就说得她没法再强词夺理,“春妮,刚才说了豆面灯就能捏六样,你想捏别的,回自己家捏去,没人管你。这个……” 团圆拿起一个春妮捏的豆面灯,继续说:“要捏的是神虫,你捏的是什么,豆虫?豆面灯是祈祷来年风调雨顺的,要是因为你捏的豆面灯,影响了好年景,你能负得起这个责任?” 豆面灯是全村小姑娘一起做,做完了分给每家每户,用来在正月十五的晚上点。 春妮拧着衣角,舔着嘴唇上的死皮,梗着脖子就是不说话,一副你说吧,反正我就是没错的架势。 “大正月的,团圆你别跟她生气了,幸好刚开始,重新做就是了。”七丫过来劝。 春妮不分好赖,瞪着七丫,“哼,你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以为我会感谢你,没门!不叫我干拉倒,你们都干了吧,杏黄,咱们走!” 春妮拉着李杏黄就走,心里对团圆的恨又深了一层。她对李润书的娘翠兰婶子说过团圆的不好,可她刚起个头,翠兰婶子就撵她走,再后来她一去,翠兰婶子就说自己要出门,一回两回三回的,春妮就知道翠兰婶子是不想见她,她也赌气不去了。 “春妮,你别气,该生气的是她们,她们都是气自己不如你。”李杏黄拉着春妮的衣襟,“真诚”地笑着说。 春妮点点头,“杏黄,还好有你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把团圆给我的羞辱都还给她!” 团圆只是说了一句实话,在春妮看来就是羞辱,春妮的偏执,可见一斑。 走了两根“搅屎棍”,团圆她们有说有笑捏着豆面灯,没一会,融入了美好心愿的豆面灯摆满了一张长桌,里正来一看,特别满意,“嗯,今年这豆面灯捏的格外好。” “里正叔,你也不看看今年多了谁。”团圆昂着头,得意地说。 里正左看右看,就是不看团圆,“我看着还是去年那些小姑娘,这是熟练了,一年比一年做得好。” 小姑娘们都捂着嘴嘻嘻笑,团圆拉着里正袖子,另一只手指着自己,“里正叔,今年多了我团圆啊,当然会做得更好。” 里正这才把目光投向团圆,“哎呀,原来团圆今年也做豆面灯了,真快啊!” 虽说开始是在逗团圆,可这么一说,里正心里真觉着时间过的飞快,李秀才抱团圆回村的那天,他还记着下着大雪,仿佛就是昨天的事,可这一睁眼,团圆都十二岁了。 “里正叔,快点才好呢,种庄稼大家都盼望着快快抽穗,我也想快着点长大。里正叔,这些豆面灯是不是可以给各家送了?”团圆这个年纪,还不会想叫时间慢点。 里正笑着说,可以给各家分了,要每样都给各家分到,几个小姑娘说记住了,每人挎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放着豆面灯,去嘿每家送豆面灯。 到了一家,就收到一堆夸奖,小姑娘们心里都美的冒泡。 最后,就到了村东头的严家,几个小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把篮子里的豆面灯都放进团圆的篮子里,一溜烟跑了,说是叫团圆代表她们去送,连七丫都跟着她们跑了。 团圆喊这个喊那个,一个没喊住,不过这严家她经常来,一个人进去没什么大不了的。说是这么说,团圆却在严家门口踌躇来踌躇去,就是不进去,原因嘛,就是因为严明安在家。 两个人刚闹了别扭,还没和好呢,团圆觉着自己现在进去,跟服软差不多,就不想进去。 她不进去,可有人出来了,严明安就站在她面前,看她的目光有点难懂,有克制又带点气急败坏还有无力,团圆听到严明安问她,“你怎么不进去?” 团圆回答的特别接地气,“我踩到牛粪了,这是给你家的豆面灯,你拿给你娘吧。” 团圆把篮子塞给严明安,既然遇到他,给他就行了。 给出去,团圆转身就走,却被严明安拉了回来,篮子又回到她手里,“既然是给我娘的,你自己给她吧。”说完,人家严明安走了。 自己进去就自己进去,团圆挎着篮子进了严家。 说起来这次闹别扭完全怪严明安。每年除夕,大家都会到她家里陪她和爷爷一起吃饺子,今年也不例外。吃着饺子,秤砣就跟团圆开玩笑,说过几年他要是还没娶上媳妇,团圆也没成亲,他跟团圆就凑合过得了。爷爷连连点头,说这样最好,团圆也大咧咧说行。严明安却不知哪根筋没搭对,扭身就走了,一直到今天,这是两个人自除夕后第一次遇见。 事就是这么个事,团圆到现在也没搞清,严明安为什么会突然生气。 团圆把豆面灯给严夫人,严夫人作为一个桃源村人,特别喜欢桃源村这些与外面不同的特色,对这豆面灯更是格外稀罕,问团圆怎么用。 团圆说豆面灯在正月十五晚上点上,第二天就把豆面灯切成片晒干,可以用来炖菜炒菜吃。炒大白菜放上这个,再加点韭菜,团圆最喜欢的是这种吃法。 “那婶子让张妈也试着做做。团圆啊,婶子问你点事,你跟明安又是因为什么事闹别扭了,他天天阴着个脸。”严夫人拉着团圆问。 儿子在家陪自己,严夫人高兴,可儿子天天跟谁欠他钱似的,一脸苦大仇深,她舍不得看儿子这样。 团圆就把事情说了,“婶子,就是一句玩笑,你说严明安至于吗?” 严夫人沉默半天,第一次打了团圆一下,“这是为我家明安打的。” “婶子,你怎么也这样?”团圆这下不理解严明安和严夫人两个人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 小确幸 团圆就像一本引人入胜的小说,你自己一头栽了进去,跟着哭跟着笑,但其实上面没有一个字提到你,是你自己入戏太深。 严夫人被团圆问的不知该怎么回答,感情的事就是这样,那个人并不坏,甚至是好人,只是对你无情。 “婶子?”团圆等不到严夫人回答,又叫了一声。 严夫人对团圆笑笑,刚要回答,严明安的小厮半斤跑了进来,撑着膝盖,气喘吁吁说,“夫人,小少爷他走了,他……他有急事。” 半斤说完,幽怨地瞪着团圆,小少爷突然走了,肯定跟团圆脱不了干系。 “严明安又走了?”团圆一拍桌子站起来,就往外走,“婶子,我坐马车去追他回来。” “算了,团圆。”严夫人叹了口气,明安在家待这么多天,足够了,她还是那句话,严明安做什么事,她都支持。 严明安敛眸坐在马车里,他知道自己不该奢求团圆明白他的感情,她还小,可有时候他会累,会沮丧,而团圆根本就不会懂他是怎么了。 马车行驶的很慢,到了一个岔路口,干脆停了下来,严明安恍若未觉。 车夫犯难地问坐在他旁边,小少爷的跟班八两,“八两,往哪走啊?” “不知道。” “今天可是正月十五,要不你帮我求求小少爷,咱们回村吧,明天再出发行不?”车夫把鞭子放在一旁。 本来小少爷说十六号离开,结果刚才他正在炕头上哄大胖儿子玩呢,就被八两喊出来,说小少爷要用马车。他以为小少爷就是去趟镇上,可上车问了八两才知道,压根不是去镇上,是又要离开,他想陪家人过元宵节呢。 八两两只手都拢在袖子里,缩着肩膀,这大冷的天,坐在马车外头,风刮在脸上像刀子割,他也想留在村里过节啊,可让他跟小少爷说,他不敢。 “还是你自己说吧,你上有老下有小的,小少爷能明白你的难处。”八两怂恿车夫。 车夫也学八两缩着肩膀缩着手,摇摇头,“我不说,当初当车夫的时候我都答应了,要随叫随到,我要是说了,那以前的话不成了放屁,我不说。” “不说就赶紧叫马车动起来。”八两把鞭子放到车夫手里,叫他赶马车。 车夫不接,叫八两先说清往哪边走,然后他才能叫马车动。 八两不知道啊,于是马车还是没动,直到车里传出严明安的声音,“回村吧。” “好嘞,小少爷。”车夫如蒙大赦,高高挥起鞭子,哼着曲叫马跑起来。 车里的严明安也笑了,觉着自己这样太幼稚了,而有个能叫自己变幼稚的人,他觉着挺好。 马车刚进村,车夫“吁”地一声停下马车,脸都吓白了,八两更是一脑门冷汗,结巴着嚷,“团圆,你……你这样突然出现在路中间,多危险啊!吓死我了!” 团圆没回答,自顾自上了马车,坐在严明安身边,得意地挑起眉毛,“严明安,我就知道你准得回来,还真叫我等到了。” 严明安眼里却聚起怒气,拳头贴着团圆的脸过去,砸在马车上,“团圆,刚才八两的话你没听见,谁叫你突然从老杨树底下冲下来的?” 团圆却一点不怕严明安的怒气,把他的手拿下来看了看,连红都没红,打了严明安手一下,“我不会再那样了。” 嘴上,团圆是这么说,心里却不以为然,她有空间,真到那时候,她才不会傻愣着,进空间就可以了。 “你说完,该我说了。”团圆转身面对着严明安,可惜严明安目视前方,根本就不看她。 外面的八两听了听,有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叫车夫继续回村,“慢着点,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就是八两不说,车夫也不敢急了,他现在心里都跟揣了只兔子一样。 马车又动起来,团圆就说了,严明安这么一声不说就突然离开,特别不好,“起码你该跟你娘说一声,而且你不该在今天走,今天可是团圆的日子。你这么做,婶子虽然没说什么,可她肯定心里不舒坦。严明安,我记着你以前还告诉我别太忙,别太累着自己,你忘了吗?” 严明安沉默着。 团圆是个干脆的人,她想不明白的事,就直接问,“严明安,你到底在生气什么,就因为秤砣的那句玩笑话?” “我刚才是有事外出。”严明安答非所问,终于转头看团圆了。 除了感情上迟钝,团圆在其他事上,可是不好糊弄的,“严明安,你没说实话。这么一会,马车也就能走到岔路口吧,根本到不了镇上再回村,就是到最近的村子,再回村都不够,你的事在路边上办的?” 严明安叹了口气,“我是心情不好,出去散心,现在没事了。” “那就好,对了,明天早上你叫张妈给你用豆面灯做菜吃吧,吃了豆面灯,一年都能顺顺当当的。”团圆对严明安跟对秤砣差不了多少,她觉着对方做错了的,会直接指出来,该批评就批评。 马车这时已经停下,团圆从马车上下来,往自己家走,听到严明安说,“团圆,我想吃你做的豆面灯。” 既然幼稚了一回,那他就当着团圆再幼稚一回吧,严明安在心里对自己说。 团圆停下来,转身面对着严明安,感觉着他真要走了,“你明天不用早走,我做来得及吗?” 严明安走到团圆身边,跟她一起往她家走,“来得及,我明天不用走那么早。” 团圆跑到严明安前面,倒着走对着他笑,“那行,明天我给你做豆面灯菜。今年是我第一年参与做豆面灯,里正叔说比往年做的豆面灯更好,再加上我的厨艺,肯定能叫你吃到最好吃的豆面灯菜。” “好。”严明安叫团圆走路看前面。 团圆嘟囔了一句“老头子”,还是听了严明安的好好走路。严明安快步走到她身边,觉着两人能这么一起走走,很美好。 回到家,团圆就进了空间,想看看甘露溪中有没有更好的用豆面灯做的菜,可是甘露溪没反应,倒是那只叫白雪的鹅飞走了,团圆去问滚滚才知道,后世豆面灯都失传了,所以甘露溪中才没有做法。 “这样啊,那滚滚你知不知道豆面灯能做什么新奇的菜?”团圆转而问滚滚。 滚滚也不知道,豆面灯应该就是桃源村这里人会做,“团圆,严明安要吃你做的豆面灯菜,你就这么上心,你跟你爷爷吃,你没这样啊,团圆你这是图什么啊?”滚滚见缝插针,就想叫团圆看清自己对严明安的不同。 团圆一点不停顿地回答,“滚滚,严明安就要离开了,他每回回来,都会给我带菜谱和厨具,作为朋友,我想叫他在走之前,吃到最好吃的豆面灯菜,叫他留点念想。” 又是说两个人是朋友,滚滚不知道该说团圆什么好了。 吃了团圆用豆面灯做的菜,严明安第二天就离开了桃源村。 过了正月十五,年也彻底过完了,团圆又一次来了镇上。 第三百一十三章 万家酒楼的危机 团圆来镇上,是为来万家酒楼卖山鸡,可到了万家酒楼,这里死一般的寂静,后门大敞着,连个伙计都没有,院子里堆着一堆烂掉的菜。 万家酒楼这是怎么了! 团圆放轻脚步走了进去,里头倒是有人声。 “掌柜的,我们不走,我们都是你救的,要是酒楼陷入困境,我们拍拍屁股就走,那我们还算是人吗!掌柜的,你不用说了。” “掌柜的,只要万家酒楼在一天,我们就在一天,银钱不给也没关系,当初你能不计回报救我们,我们也能不计银子给酒楼干活。掌柜的,我们跟着你干下去。” “可现在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这几天就那么稀稀拉拉几桌客人,咱们的一品鸡又卖完了,团圆姑娘还没来,酒楼眼看着撑不下去了,我万明远不能叫你们跟着我熬下去。”团圆听出这个是万明远的声音。 “掌柜的,那……那我们去找团圆姑娘,跟着她上山抓山鸡去。掌柜的,你别撵我们走,离开万家酒楼,我们就没家了。” “是啊,掌柜的,万家酒楼是我们的家。” “唉,你们啊!”万明远叹息。 “掌柜的,这都怪我,要是我……早发现他的不对劲,酒楼就不至于成这样。”这粗嗓门,团圆一听就是谢大厨,说完还传来“咚”的一声巨响。 团圆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进去,一屋子人都转头看她,万明远更是过来就抓着她的手,“团圆姑娘,你可来了,你带了山鸡吗?” “山鸡十只,还有几只兔子,万掌柜,这是出什么事了?”团圆站在门边,里头都是烟,也不知道这群男人抽了多少烟袋。 一听团圆拿来了山鸡,伙计撞开凳子就朝团圆过来,一窝蜂似的,到了团圆面前,只有伙计安子对团圆说了一句,“团圆姑娘,你来得太是时候了,这下我们万家酒楼有救了!” 说完,团圆眼看着他们绕过自己,又一窝蜂朝山鸡去了。 万明远打开窗户,烟味散去了些,团圆走进去,“万掌柜,万家酒楼是出什么事了?” 万明远刚叹口气,谢菜刀就一拳砸在桌子上,手关节立马就红了,他抱着脑袋蹲在地上。 团圆是第一次看到这么颓丧的谢菜刀,指指他,用眼神问万掌柜。 万掌柜小声跟团圆说,马七饼不见了,同时香满居的厨子做出了跟谢大厨一样的菜,“菜一样,价格一样,食客大多去了香满居,那里有一样我们没有的。”万明远心里比黄连都苦。 事情,团圆听明白了,大概率是马七饼把菜谱告诉了香满居,团圆看着马七饼挺老实,没想到会做出这种事来,至于那个香满居有的,万家酒楼没有的,团圆没听明白。 万明远苦笑着说:“县令大人,香满居有县令大人,我这没有。县令大人亲民,天天去香满居察访民情,大家都去香满居,边吃饭边跟县令大人聊天了。” 坏事情又赶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万家酒楼的生意就成了这样。 团圆才不觉着方县令亲民,真亲民应该去问路边小摊子上吃饭的人,能在香满居吃饭的,都不是穷人,如何能察访到民众真正的疾苦? “说来都怪我,我都发现了七饼不对劲,却没叫谢大厨小心他,诶!”万明远这人不愿意怀疑身边人,当时谢菜刀说马七饼不会因为他教团圆就心里有疙瘩,万明远就再没提,谁知道马七饼走了极端。 不过说是马七饼干的,只是猜测,毕竟他们没抓到马七饼,这是后来出事,他们合计出来的。 谢菜刀站起来,整个人死气沉沉的,“掌柜的,怪我,不怪你。是我瞎了眼,我就不该收他为徒,个狼心狗肺的玩意。我还以为他是上进了,谁知道他是叫香满居收买了,没出息。诶,都怪我!” 要是叫谢菜刀找到马七饼,他直接把人剁了喂狗,可惜马七饼很会藏,他找了这么久,还没找到人。 团圆问滚滚知不知道马七饼在哪里,滚滚说他在香满居,还做了大厨,看来她猜的八九不离十。 “谢大厨,有句话叫变则通,既然你以前的菜被人学去了,你为何不趁此机会推出新菜呢。”团圆听着万家酒楼现在是山穷水尽了,但也许努把力,就是柳暗花明了呢。 谢菜刀现在整个人都陷在颓丧里,哪又心思想新菜,再说要推出新菜,没有团圆说的那么简单,“团圆姑娘,没时间了,我就想找出马七饼,宰了他泄愤!” “你那样做,万家酒楼就真完了,谢大厨。”团圆不客气地说。 谢大厨的做法是意气用事,就算找到马七饼,对现在万家酒楼的局面也于事无补。 谢菜刀光想着收拾了马七饼,他心里才能痛快,就没想团圆说的这些,他也不想去想,“团圆姑娘,你别劝我,我贱命一条,不怕死,但不出了这鸟气,我心都闭不上眼。” 谢菜刀就是这么个意气用事的人,不然他就不是谢菜刀了,万明远对团圆摇摇头,“团圆姑娘,他就这样,你别管他了。” “万掌柜,谢大厨光想着报仇,谁来做一品黄焖鸡米饭,没有一品黄焖鸡米饭,万家酒楼就这样死撑下去?光喊着与万家酒楼共存亡,可最好的不是共亡,而是共存!想让万家酒楼存在下去,就得有人做菜,做出更好的菜。”不然只是苟延残喘,还不如现在就关门,这句团圆没有说。 这道理万明远当然懂,可现在叫万明远拿出以前白手起家的劲头来,他做不到了,没有那个干劲。 “我这就做一品黄焖鸡米饭,做出来我再找马七饼算账去。”谢菜刀倒是振作起来,大步往外走。 团圆却拦下了他,“谢大厨,又没食客点一品黄焖鸡米饭,你做出来给谁吃?” “也是。”谢大厨又颓然坐下了。 菜得有人点,才能做,前阵子还有食客来问过,这几天连个来问一品黄焖鸡米饭的食客都没有。 还没到绝望的时候,一个两个的就这样,团圆使劲敲桌子两下。 万明远和谢菜刀都看向她,万明远眼里迸出光芒来,就像饥渴的旅人,盼到了下雨,他迫不及待问,“团圆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好办法帮万家酒楼?” “办法倒是有,好不好得看结果。”团圆就把她的想法说了,谁知道听完,万明远直接摇头说不行,谢菜刀干脆就不说话。 “万掌柜,为什么不行,左右不会比现在差了。”不试,怎么就知道不行呢。 万明远面有难色,“团圆姑娘,按照你说的那样来做,万家酒楼不成了小摊子吗?” 万明远以前支过摊,好不容易开起了万家酒楼,结果又要回去支摊,他心里这关过不去。 “掌柜的,我觉着就听团圆姑娘的,试试吧。”让团圆没想到,谢菜刀这次说的话很积极。 第三百一十四章 救世主团圆 谢菜刀说出这话,是他用心想了团圆的话,才惊觉团圆说得对,他收拾了马七饼,他是痛快了,可万家酒楼怎么办?! 有些事,真的就差一层窗户纸,捅破了事情就简单了。 团圆看向万明远,“万掌柜,谢大厨都同意了,那你的意见呢。” “团圆姑娘,我还是觉着不妥,一品黄焖鸡米饭是我们酒楼的招牌菜,拿到街上,谁会花三两银子吃一盘子鸡肉?再者以前在酒楼里吃过一品黄焖鸡米饭的食客,要是听说一品黄焖鸡米饭在街上卖,来找酒楼的麻烦,怎么办?”万明远越想顾虑越多,一时间觉着团圆出的简直是馊主意。 诶!他也是昏了头,竟然听一个小姑娘出的主意,她哪里知道酒楼该怎么开。 万明远脸上的不屑,团圆看在眼里,她话说的愈加不客气,“万掌柜,这万家酒楼是你的,你想咋个办,别人没权说个不字。万掌柜你就祈祷天天有一两桌客人,你能挣几个饿不死的钱,不过也许……” 团圆指指桌子凳子,“也许这里很快就不姓万了。” “团圆姑娘!”这话连谢菜刀都不爱听,觉着团圆说的太过分了。 万明远更是脸色铁青,忍了又忍,背对团圆挥挥手,“团圆姑娘,我们万家酒楼的事情,我们自己会解决,” “万掌柜,你该不会舍不得自己那点面子吧?”团圆又说了一句。 万明远充耳不闻。 看来激将法也没用,团圆没办法了,她想帮万家酒楼,可人家不叫她帮啊,她转身往外走。 外面的伙计堵住门口,“团圆姑娘,你别走。掌柜的,你就同意团圆姑娘说的主意吧,你怕被人骂,我们出去,到时候被骂,也是我们被骂。” “是啊,掌柜的,你要拉不下脸吆喝,我们来。只要能保住万家酒楼,让酒楼生意好起来,我们愿意做。” “掌柜的,你说句话啊!你不想说,点个头也行。” 最小的西风,抽搭着说,“掌柜的,我想跟大家在一起,不想一个人受白眼了。只要跟大家在一起,受白眼我也不怕。” 一双双眼睛都热切地看着万明远,等着他哪怕点个头。 万明远很羞愧,大家都愿意为保住酒楼出力,相比起来反而是他这个掌柜最没用,瞻前顾后,“好,那咱们就试试,大不了从头再来!” 为了这些跟着他的人,万明远不想让他们失望。 伙计都松了口气,团圆也不走了。万明远给团圆道歉,团圆大手一挥,“万掌柜,别说那些了,咱们还是说说这个摊该怎么支,能叫食客回万家酒楼来。” “做一品黄焖鸡米饭啊!”刚才不是就这么说的嘛,万明远自信地说。 “对,有一品鸡,当然得做一品黄焖鸡米饭!”伙计也都赞成万明远的话。 是自己想的太复杂了,还是这些人想的太简单,团圆扫过乐观的众人,问了一个问题,“万掌柜,一品鸡能叫食客来万家酒楼吃,可然后呢?除了一品鸡,其他的还是以前的,香满居也有的,到头来,难道这么大个万家酒楼,光卖一品鸡不成?” “也是,光有一品黄焖鸡米饭不行啊,那团圆姑娘,你说该怎么办?”大家意识到团圆说得对。 时间紧迫,团圆想出的是一个巧办法,“菜还是那些菜,但咱们把味道变了,这不就是推陈出新嘛,也不太麻烦。” 万家酒楼的菜,用的都是好食材,所以谢大厨做的菜,基本都是原汁原味的,这是滚滚告诉团圆姑娘的。 “团圆姑娘,那你说味道怎么变?”谢大厨问道。 团圆的主意,还是跟改良桃源村的菜差不多,在菜里加花椒辣椒等调味品,做的重口,用浓油赤酱来吸引人。 “团圆姑娘,那样的口味只有市井之人才吃,大富大贵的人不会吃的。”伙计一筒觉着团圆这主意行不通。 团圆姑娘说的就是麻辣味,他小时候,家里困难,人口又多,连菜都吃不起,只能捡人家不要的菜叶子回家吃,他娘就多往菜里加辣椒,那都是没办法的事。 这就是一个思维惯性,觉着自己都看不上的东西,比自己强的人,更不会放在眼里。 “错,正因为这是市井之人吃的,富人吃不到,才要做给他们吃,这也是新鲜。新菜不光是以前没有的菜,以前有的菜给没吃过的人吃,对那部分人来说,这就是新菜。”团圆说的时候,眼里闪着光,整个人都闪着光,也为万家酒楼这些人灰暗的内心照进了一束光。 “听团圆姑娘的,我再做些红烧菜。”谢大厨出去磨起菜刀来。 “那咱们就干起来!”伙计安子等不及地说。 团圆细细地想了想,哪里有不周全的地方,觉着刚开始万明远的担心是对的,一品黄焖鸡米饭不适合拿出去支摊来做,“万掌柜,我看支摊就做麻辣菜和谢大厨说的红烧菜,这样香味飘的远,能吸引食客来,山鸡,也就是你们的一品鸡,在一旁摆上两只,叫大家知道万家酒楼有一品鸡就行了。” “团圆姑娘,好,就依你说的来。”万明远痛快地同意。 这摊支起来很快,至于桌子凳子,盘子碗的,都不需要准备,虽然食客没几个,但酒楼里所有东西都干干净净。 万事俱备,就看团圆和谢大厨做的菜能不能吸引来食客了。两个人同时在两个灶上忙起来,麻味辣味酱香味,一时间飘满了整条街。 “嘿,看来万家酒楼要关门喽,你看这都沦落到抢小摊贩的饭碗,没想到啊。”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怪谁,怪万家酒楼自己没能耐呗,一点风雨都扛不住!不是说谢大厨是名厨吗,就这点本事,我看着这做的连我老娘都不如。诶,谢大厨,要不我做回好人,把我老娘抬来,叫她教教你?”一个一脸横肉的男人在人群里嚷嚷。 “诶,为啥你老娘还得抬着才能来?” “我老娘瘫了三年,连话都说不清,不抬怎么来!” “哈哈!”响起一片大笑。 谢菜刀举起菜刀,就要教训那个一脸横肉的男人,被团圆制止了,“谢大厨,你别动怒,动怒就是中了他的圈套,我来说。” 团圆已经听滚滚说了,那个男人是香满居的伙计,她盯着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慌了一下,更大声地嚷嚷,“小姑娘,你瞪我干啥!万家酒楼要关门,这是明摆着的事实,我看你是新来的,还是赶紧跑吧,在这里你没前途。” “哪有前途,香满居?别以为你粘了三根歪胡子,就没人能认出你,你是香满居的伙计德子!怎么,你们香满居这么没自信,怕万家酒楼生意好起来,你们又成为千年老二?回去告诉常富贵,要竞争就正大光明的来,别来阴招。”团圆一番话,揭开了那个男人的老底。 那个男人一听叫人认出来了,低头就想走,被人拍了一下,他一抬头,胡子就被人撕掉了,旁边人大叫,“诶,还真是香满居的德子。常富贵真是一点胸襟都没有,人家万掌柜可从来不做这种事!” “回去告诉常富贵,他算盘落空了,你们香满居的菜就是再好,我们也不去吃。” “呸,一帮穷鬼,你们也吃不起!”香满居的伙计德子讥笑说那话的人。 第三百一十五章 死脑筋,有福报 德子是在挖苦人,却提醒了团圆,万家酒楼支摊是为了赢回食客,不是街上走的这些人,但那些食客都在香满居,不知道这里的情形啊,所以关键的是得让那些食客知道这里的情形才行。 团圆这么一说,伙计一筒火急火燎,一跺脚说道,“掌柜的,香满居不仁,咱们就不义,我去香满居外头扯着脖子喊,喊的它香满居抖三抖,食客就会来咱们万家酒楼了。” “我也去,我用破锣嗓子一吼,聋子也能听到声,一筒我跟你一起去。”安子也说。 万明远是个规矩的生意人,本分做生意,他当然想让食客回万家酒楼来,可他觉着这办法不行,“这样咱们不就跟香满居一样了吗,不行。” “万掌柜,有句话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倒觉着他们说的办法很好。对付不讲理的人,你讲理就吃亏。” 连团圆都这么说,几个伙计就要去,可万明远就是不肯点头,“再……等等看吧,不着忙,从香满居走到万家酒楼,也得要时间不是?” “万掌柜,你就是人太好了。”这是团圆对万明远的评价,看着精明,可做事情讲原则,怪不得这些伙计不要钱,也愿意留在万家酒楼。 万明远苦笑,他这人就是死脑筋,不该赚的钱不赚,不该用的手段,他也不想用,但就是万明远的死脑筋,起作用了—— 香满居门外一堆小摊贩在商量。 “我看咱们别在这了,不光被撵,人家吃肉咱们连汤都喝不上,咱也去万家酒楼门口吧,听说那里老多人,万掌柜可不会撵咱们。” “真的,那咱们赶紧走吧!” “这就走,常掌柜,我们走了,以后你叫,我们也不来了。” 小摊贩都扯着脖子朝香满居喊。 今天,常富贵把家里的小丫鬟带来了香满居,正吃小丫鬟的嫩豆腐呢,就听到外面吵吵闹闹,问一毛是怎么回事。 一毛都听见了,对着常富贵把那些小摊贩的话一说,常富贵摇着扇子哈哈大笑,“一毛,你去告诉他们,要滚就赶紧滚,没人留他们,以为他们一个个的是大爷?” 有食客听到了动静,喊住一个小摊贩问他们吵什么呢,小摊贩两只手拢成喇叭状,喊的脖子上青筋都出来了,把话绘声绘色又说了一遍,末了加了一句,“香满居这宝地,我是没福气待了,以后您想吃我家烤地瓜,就去万家酒楼门前找我吧。” 说这话的人,正是以前跟六岁的团圆比烤地瓜的杨三钱,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卖烤地瓜,这镇上一多半卖烤地瓜的,都是他的徒弟,他这么一说,就等于在香满居周围吃不到地道的烤地瓜了。 事情也是赶巧了,问的人就喜欢吃烤地瓜,一听杨三钱这么说,他也跟着去万家酒楼看热闹了。 常富贵一点不放在心上,香满居这么多食客,走一个就走一个呗,反正银子这人早给了。 常富贵不在意,可有食客在意。有一个走的,这就好比你看到有人在水里洒了一把盐,咸是不咸,可你就是尝着不一样了。 “要不咱们也去看看?”人嘛,大多喜欢凑热闹。 “走,去瞅瞅,反正县令大人今儿也没来。” “那一起。” 又有几个食客站起来走了,常富贵看都懒得看,只顾调戏小丫头。 倒是一毛,别看傻里傻气,但觉着这样下去不妙,这跟瘟疫似的,传染了一大片,要是食客都走了,咋办? 一毛凑到常富贵身边,常富贵正被小丫鬟伺候的舒服,哪有心情听那些个,叫一毛滚开。 一毛只能闭嘴,眼看着食客走了一个又一个。 常富贵消受完了美人,出来一看,就剩了两桌客人,吼一毛,“食客呢,都哪去了!” “掌柜的,你说不叫我多嘴,食客都去万家酒楼了,听说那里可热闹,跟过节一样。”一毛委屈地说。 “你个蠢货,还不赶紧去看看,那里到底怎么个情况!”常富贵照着一毛屁股就是一脚,一毛连叫都没叫一声,拍拍屁股上的鞋印子,麻溜出来了。 万家酒楼外面这一条街,简直是人山人海,都快赶上庙会了,滚滚说这叫美食街。 “团圆,后世有夜市,一条街都是卖小吃的,你别瞧不起小摊子,人气旺的,真不少赚钱。”滚滚给团圆说。 “那这个就叫白市,我们这里夜市不行,晚上要宵禁的。”团圆手上忙着,嘴上跟滚滚聊着。 团圆没想到,万明远说等一等,还真叫他等到了,他的好人缘为他带来了这样空前的盛况。 来的小摊贩,或多或少都受过万明远的帮助,他们清楚支摊最需要的是人流,就自发在香满居门前演了那么一出,没想到效果很好,食客来了不少。 “万掌柜,我们仗义吧,你准备怎么感谢我们啊。”杨三钱笑着向万明远邀功,其实就是过过嘴瘾,没真想叫万明远谢他们。 可万明远打心眼里感激大家这么帮忙,没有这些摊主,食客不会这么快来,他豪爽地说,“今儿大家都别走,等酒楼关门,我叫谢大厨做一桌,大家来个不醉不归。” “万掌柜,这可使不得,三钱就是那么一说。” 杨三钱也赶紧说,“万掌柜,你可千万别把我的话当真,我们都受过你的照顾,帮这点忙哪里用得着谢,你就是真要谢我们,也得等万家酒楼生意好了再说,而且啊你该先谢那个最重要的人。” “三钱,你说的是谁啊?” “当然是团圆姑娘。万掌柜,我猜着支摊这主意是团圆姑娘想出来的吧?”不是杨三钱看不起万明远,是这主意,一看就不是万明远能想出的。 “三钱,听这意思,你跟做菜的小姑娘,以前是认识?” “当然,她还是我的贵人呢。”杨三钱得意洋洋又问万明远,“万掌柜,我猜的没错吧?” 万明远跟团圆刚见到那时比,简直像换了个人,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是往上的,看着就精神,“没错,主意是团圆姑娘想的,她有魄力,我本来不敢支摊,怕……怕丢人,好在团圆姑娘说服了我,我想着就是不成,大不了就是回去,再跟你们抢地盘摆摊去。” 这功劳,团圆可不能都归在自己身上,没有万家酒楼的伙计,没有万明远的好人缘,光有她的主意,那是只有“东风,没有“万事”,“万掌柜,是大家一起努力,食客才回来的,要只是按我说的来,现在怕是光有看光景的,一个食客没有。” 万明远刚要说话,小孩西风跑过来了,着急地说,“掌柜的,有人点一品黄焖鸡米饭,可没有……没有双黄蛋。” 西风瞅了眼团圆,后面这句说得很小声…… 第三百一十六章 大傻子 空间里的滚滚道:“团圆,他说万家酒楼没有双黄蛋。” 就是滚滚不说,光看小孩西风心虚的眼神,再加上万家酒楼之前的情况,团圆也猜出来,万家酒楼早不买自己的双黄蛋了。 这点团圆不意外,她意外的是,万家酒楼不买双黄蛋了,秤砣却还是天天给自己钱,还说是万家酒楼改成一天一给钱,不用她自己来结账了。 秤砣个傻子,默默帮自己卖双黄蛋,又怕穿帮,才想出那么个借口,要是他在这,团圆非得拧着他耳朵,问他为什么这么傻,她心里酸酸的。 眨了眨眼睛,仰起头,团圆咽下涌到嗓子眼的酸意,万明远走过来,看团圆这样,小心地问,“团圆姑娘,你要是累了,就歇歇吧。” 团圆咽了口唾沫,声音有点沙哑,“万掌柜,我没事,你有事就说吧。” 万明远想了想,还是说了,就是双黄蛋的事,他问团圆还有没有双黄蛋,“团圆姑娘,你也晓得我们酒楼之前那情况了,真不是我们不想买你的双黄蛋,是没办法。” 有些事情,真的是身不由己,或者必须做,又或者不能做,团圆理解。 “万掌柜,双黄蛋在秤砣家的猪肉铺,我去拿。”团圆亲自去,是有考虑的,要是猪肉铺的双黄蛋卖光了,团圆也能从空间拿出来,其他人去,可能会白跑一趟。 小孩西风自告奋勇,要跟着团圆去给她帮忙,团圆摸摸他的脑袋,说不用。 到了秤砣家的猪肉铺,远远的,团圆就看到忙的团团转的秤砣,却跟每个买完肉的都要说一句,“买个双黄蛋吧,个个都是双黄的,不是双黄不要你钱。不是我吹,吃了这双黄蛋,小孩脑瓜子保准灵光,中状元我不敢保证,但中个秀才肯定手拿把攥,就是不考功名做生意,也能比别人做得大。” “哎呦,小伙子真会说,行吧,我就买俩双黄蛋,什么价啊?”刚买完肉的大娘蹲下来,认真挑着蛋。 平常她买斤肉都要掂量半天,多一两都不要,听说吃双黄蛋孩子聪明,眼睛不眨就要买。 “七文一个。”秤砣乐呵地说。 大娘一脸肉疼的表情,“啊,这么贵,这都能买斤鸡蛋了。” “大娘,你不能这么算,这双黄蛋和普通鸡蛋一个价,你敢买?你想想,你小孙子要是将来有个好前程,比起你买鸡蛋这俩钱,那个划算,你算算这个账。” “也是。”大娘狠狠心,还是买了两个双黄蛋。 这大娘正掏钱呢,旁边一个买肉的等了半天,秤砣还是叫他再等等,男子不乐意了,“嘿,我说你这是肉摊还是鸡蛋摊,再不给我割肉,我可走了啊,以后再不买你家肉了。” “秤砣,你给他割肉吧,这大娘我招呼。”团圆是越看越气,气秤砣光顾着卖双黄蛋,忽略了肉摊的生意,过来气鼓鼓地说。 忽然听到团圆说话,秤砣吓了一跳,下一刻就叫了声糟,穿帮了,他一扫团圆的黑脸,赶紧按团圆说的做了。 买双黄蛋的大娘,听着是小姑娘的说话声,还想着说说自己家的不容易,讲讲价,结果一抬头,看到小姑娘一张拉着脸,竖着眼睛,话都咽了回去,付了十四文钱,买了两个双黄蛋走。 秤砣卖完肉,擦着手上的油,嘻嘻哈哈说,“团圆,你咋来了,今天是……是万家酒楼要的双黄蛋少,剩了这么几个,我就想着给你卖了,又不费事。” 团圆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就是从万家酒楼来的。” “你去万家酒楼了?好吧,我说实话,万家酒楼有几天没要双黄蛋,我才卖的。嘿,你还别说,卖双黄蛋,连带我家猪肉卖的都更快了,我娘还琢磨着每天再多杀一头猪呢。”秤砣憨憨地说。 团圆要不是刚才在一旁看见了,真能叫秤砣骗过去,傻子,大傻子! “团圆,你该不会以为我为了卖你的双黄蛋,耽误了卖肉吧,没有的事,我才没那么傻,你可别那么想啊。”秤砣碰碰团圆,大大咧咧又加了一句。 就像他娘把团圆当亲闺女,秤砣是把团圆当亲妹子,帮自己妹子忙,不是应该的嘛。 团圆忽略秤砣的话,凶巴巴地叫他把卖双黄蛋的钱拿出来,秤砣是分开装的,拿出来给团圆,团圆数出一半给秤砣,“收着,之前还有几天是你卖的鸡蛋?” “就今天一天。”秤砣一点没考虑,就这么说。 团圆捏着秤砣胳膊上的肉,狠狠一拧,“说实话,不说我就去问万掌柜。” “三……”团圆一瞪眼,眼看又要掐他,秤砣赶紧改口,“五天,就五天,我发誓。真是凶婆娘!” “这么凶,你还不说实话呢!这些鸡蛋我拿走了,万家酒楼要用。对了,你怎么说吃双黄蛋,小孩能变聪明,这不是骗人吗?”团圆把剩下的十八个双黄蛋都放进篮子里。 秤砣说他不是骗人,是有个买肉的说他儿子上私塾,以前天天被先生打手心,自打吃了双黄蛋,儿子开窍了,先生都表扬了儿子。 “这双黄蛋是那里面的,神奇点正常。”秤砣该谨慎的时候很谨慎,没有把团圆的空间说出来。 团圆小心地挎起篮子,看肉快卖完了,叫秤砣回村时,去万家酒楼叫上自己,“我看不见得,万家酒楼那么多食客吃过双黄蛋,怎么没食客说过,你和我也吃过,你看看你……” 团圆的意思不言而喻,要是双黄蛋真的有用,秤砣第一个应该变精明。 不过秤砣没听出这层意思,只心疼双黄蛋,“团圆,你给我吃双黄蛋,太浪费了,一个七文钱呢,留着卖多好。” 钱钱钱,秤砣帮自己,从来不计较钱,可只是几个双黄蛋,秤砣就觉着自己吃是浪费,团圆嚷嚷,“你再说,回家我给你一口气做二十个双黄蛋,都叫你吃!” “我不说了,不说了。”秤砣捂着嘴。 团圆刚要走,他又要张口,团圆看他的眼神要吃人,秤砣举起手,“我就想问问,万家酒楼买双黄蛋,是生意好起来了?” “嗯。” “撒谎!”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团圆手里的篮子也被人夺了去,那个声音又尖又细,“卖肉的,谁叫你把双黄蛋卖给她的,我天天来买你的双黄蛋,你就不知道给我留着,会不会做生意?” 是一个丫鬟样的姑娘,梳着油亮的两条长辫子,团圆看着这姑娘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是谁,但这话她不爱听,“这是我的双黄蛋,我想卖给谁卖给谁,把我的篮子放下!” “撒谎精,这蛋是他的。”这丫鬟是方家三小姐方珍和的丫鬟春桃,一直想教训团圆,在这里遇到了,自然要好好羞臊羞臊团圆。 “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你一个土丫头,能养出下双黄蛋的鸡,我看你是在偷鸡蛋吧!卖肉的,你抓了她,跟我去衙门,我家老爷可是县令,指定打她大板子。”春桃挺了挺胸脯,嚷的半条街的人都过来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捡钱 秤砣推推团圆,“团圆,别理她,有病!她又没说天天买双黄蛋,我凭什么给她留着。你,听好了,这双黄蛋是团圆的,把篮子放下。” 秤砣往前一站,肩膀上的肌肉鼓起来,春桃吓得赶紧放下了篮子。 “哈哈,笑死个人,人家小姑娘上进,到她嘴里成了偷蛋贼,她自己呢,啥本事没有,不然会选择伺候人?” “可不是吗,我还以为她是皇上的公主呢,原来只是县令家的丫鬟,口气真不小。” “谁知道她是不是县令家的丫鬟,都是她一张嘴说的。县令那是个多好的官,家里菜不会请这种小姑娘当丫鬟,我看她是假冒的!” 围观的人指着春桃指指点点。 春桃是想羞臊团圆,结果变成她被人围着羞臊,连身份都被质疑,气得她直直指着自己鼻子,“我是方家三小姐的丫鬟春桃,不信你们就去打听!” 说完还不解气,春桃照着篮子踢了一脚,篮子翻了两翻,扣在地上,双黄蛋碎了一地。 “赔钱!”秤砣火了,指着一地的碎鸡蛋,吼道。 他吃一个双黄蛋都肉疼,这是十八个啊,一个就值七文,却叫人踹了! “就是,赔钱。”周围人也指着春桃叫她赔钱。 春桃拿出七文钱,扔在地上,铜钱骨碌碌滚的到处都是,“自己捡,不就是想要钱吗,给你!” 春桃趾高气扬要走,被团圆轻轻一拽,她就仰面摔了个屁股蹲,手也擦破了,围观的人指着她,笑的捂着肚子。 “你敢推我!”春桃爬起来,朝着团圆就冲过去。 团圆还真不怕春桃这样的,一番话就说得春桃脸发青,“我推你一点错没有,一个双黄蛋七文,我这是十八个,你给七文,你自己说说你给的对,你还有脸摆出一副被欺负的嘴脸?” “可不呢,我们都看见了,是一篮子双黄蛋,七文只能买一个,十八个怎么也不止七文,哪位会算的,给算算是多少文?” “我算算啊,七文一个,十八个是……一百二十六文!” “听到了吧,一百二十六文,给人家小姑娘。” 春桃才不会服软,死死咬着牙,把身上翻遍了,只有一百二十文,被人又是一通笑,“怎么,一个堂堂小姐的贴身丫鬟,连一百二十六文都拿不出,哈哈,可还差着六文呢。” 春桃脸上青青白白的,不明白她又不是摔了这些人的蛋,他们起个什么劲! 对了,地上还有七文!春桃立马站的直直的,指着地上,“地上还有七文,多的一文我不要了,就送给你这个土丫头了。” “地上的我不要,除非你自己捡起来给我。赶紧的,我还有事呢。”团圆冷着脸催促。 春桃这种人,她懂,要脸面,叫她捡比打她一顿还叫她没脸见人。 “听见没,人家小姑娘有事呢,赶紧捡啊!快捡!” 春桃被逼的眼里吧嗒掉出一滴泪来,看着梨花带雨的,好不可怜,可这里没人可怜她,都叫她赶紧捡钱。 蹲下来,春桃一个个捡那些铜钱,一枚,两枚,三枚……春桃捡了五枚,就剩下最后两枚了,可那两枚,好死不死的都在团圆脚边。 “你起来,我要捡钱。”打死春桃,她也不要蹲在团圆脚底下,仰着头看她,但要是她跟团圆的位置对调一下,她肯定会看着团圆卑贱地趴在她脚底下捡两文钱,还会把钱使劲往土里踩,再盖上一层土,再踩,看着团圆趴在地上抠两文钱。 春桃正激动地想着,团圆在她脚底下爬呢,就被人推了一下,是个大娘,“小丫头,赶紧捡钱啊。” 春桃马上可怜地抽搭着鼻子,“是她不肯让开,我没法捡。” “哈哈,原来是个傻子,人家小姑娘早让开了,她还装委屈?” 春桃这才看到,那两枚铜钱早就不在团圆脚边了,团圆早到了一边。她铁青着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捡起那两枚铜钱,一百二十七文都放在猪肉摊上,捂着脸跑了。 团圆拿了钱,秤砣问她还有双黄蛋吗,团圆说空间里还有,秤砣叫她快回万家酒楼去,团圆留下二十七文钱,叫秤砣买点零嘴,分给刚才那些帮她说话的人,她就走了。 秤砣家的猪肉铺旁,有个卖炒花生的,一天了,还没开张,他把二十文都买了炒花生,“大娘大爷们,钱我付好了,大家都过来吃炒花生。” “小伙子,你咋这么客气,这动动嘴的事,哪用得着破费,刚才那姑娘是你什么人?”有个大娘,拄着拐,腿不利索,到还是爱打听事。 秤砣嘿嘿一乐,“大娘,那是我妹子,亲妹子。” “你娘可真有福气,有你们这么对争气的儿女。”大娘羡慕地说。 秤砣看大娘腿脚不好,抓了把炒花生,放进大娘手里,大娘高兴地嘴都合不拢,直夸秤砣。 一肚子气的春桃刚坐到马车上,就被方珍和劈头盖脸一顿骂,“春桃,双黄蛋呢,你去了这么久,空手回来的,干什么去了!” “小姐。”春桃只叫了这么一声,就委屈地哭了出来。 方珍和却一点不可怜她,别以为她不知道,春桃没少跟她男人年丛书眉来眼去。 “诶,丛书最爱吃双黄蛋,他怕是要发火的。”方珍和不咸不淡说了这么一句,扭开头再不看春桃。 春桃这心里五味杂陈,手死死握着,“小姐,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买不回来呢?” 方珍和不说话,春桃咬牙继续往下说,她不信小姐听到团圆的名字,还是没反应,“小姐,我是碰到了那个抢你簪子的团圆,想为小姐你出气,可谁知道双黄蛋是团圆家的。” “她的?”前面的话,方珍和压根不在意,现在比起团圆,她更恨春桃,一直到最后这句,方珍和才瞄向春桃。 春桃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小姐,千真万确,她自己说双黄蛋是她家的。” “她去哪了?”刚才春桃拉了她袖子,方珍和嫌弃地拍了又拍,总觉着袖子上一股子廉价脂粉的味道。 春桃都看在眼里,知道小姐把她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她还只能伏低做小,“小姐,我听着像是万家酒楼。” 方珍和叫车夫去万家酒楼,只是没等到地方,车夫就停了车,“二少夫人,马车过不去,人太多了。”车夫是年家的,所以叫方珍和二少夫人。 掀开帘布,方珍和往外看了眼,车夫没夸张,街上都是人,走路的人胳膊都碰着胳膊,马车是进不去。 不是说万家酒楼要关门了吗,这可不像,方珍和掀唇笑了笑,眼里闪过一抹冷光,吩咐春桃,“你,下去,到万家酒楼买双黄蛋。” “小姐,我……我没钱。”春桃扭着手指…… 第三百一十八章 碗来当秤 方珍和扔给春桃十四文钱,扭开头连个眼神都不肯再给春桃,“好好拿着,再买不来两个双黄蛋,别怪我不顾主仆之情。” 春桃脸白的像纸一样,嘴唇都咬出了血,下了马车。一下马车,她身体就被人撞歪了,又被另一个人踩了一脚,觉着自己像被围着撕咬的一块肉。 万家酒楼此时不光外面人多,里面也恢复了往日的盛况,一桌一桌的客人,敲着桌子高喊着“上菜”,伙计们脚下生风,穿梭在桌子间。 累是累,可只要想到他们的家——万家酒楼保住了,就是累,他们也浑身有劲。 万明远也没闲着,到这桌跟人聊几句,到那桌跟人聊几句,是八面玲珑。 外面,团圆看围着这么多人,眼珠咕噜咕噜转,觉着不赚点钱,这不是浪费嘛。 摸着下巴想了想,团圆叫小孩西风进去问问有没有荷叶,用来包东西用。 “有的,团圆姑娘。”大冷的天,谢菜刀额头上一层豆大的汗水,他把西风叫到身边,告诉他荷叶在哪。 西风眨巴眨巴眼睛,一溜烟跑了,又一溜烟回来了,眼巴巴看着团圆,“姐姐,我能干什么啊。” 团圆能感觉的出,西风对她亲近多了,甚至还带着点仰慕,摸摸他的脑袋,“你把荷叶摊开放好,我把菜放上去,你来打包,能做好吗?” “我能。”西风使劲点头。大家都在忙,他也要帮上忙。 团圆拿起两把锅铲一撞,发出一声脆响,围着的人都朝她看来,她清清嗓子说道,“各位,光站在这里闻味有什么意思,吃到嘴里才过瘾,现在甭管要多少,都卖,不用一下子要一盘子。” “怎么个意思?”他们也想吃,不过都囊中羞涩,吃不起万家酒楼的菜,才不进去的,可听着这个厨娘的意思,他们也能有口福。 锅旁边放着一个碗,三碗相当于万家酒楼的一盘,一盘卖多少钱,团圆问了旁边的谢大厨,已经知道了,她就用这碗来当“秤”用,是要一碗还是半碗,这样就能算出钱来,团圆解释的清清楚楚。 “这办法好,这样花个几十文,甚至几文,就能吃到万家酒楼的菜,平常可没有这等好事,要不咱们试试?” “不试,不就是麻辣吗,我家顿顿能吃上,我才不花这个冤枉钱。”这人说是这么说,可直咽口水。 团圆可惜地摇摇头,拿起一个盘子,“没人吃,那还是端给里头的食客吧,里头抢都抢不上呢。我是看着大家刚才帮了酒楼,才给大家争取来这么个机会的,看来是我自作多情。西风,我盛好,你来端。” “好嘞。”西风是团圆叫他干什么,他就干。 “别,我买,给我来一碗。”有人问了价钱,掏出二十五文文钱,数了又数,递给团圆。 麻辣味是麻辣味,可自己家做的可没有这么勾人,花上个十几文买点,这以后吹牛,也可以说自己是正经吃过万家酒楼菜的人。 “好嘞。”团圆用碗装了一碗,倒在荷叶上,又在上头多加了一块肉,笑着说道,“你是第一个,多给你一块肉,西风,好好给包起来。” 西风别看小,包东西很麻利,三两下就给包好,交给了那个人。 那个人却没走,在万家酒楼门口找个地方一坐,就吃起来。 团圆叫西风进去,跟万明远说说,搬几张桌子凳子出来,不一会伙计就搬出几张不用的桌子凳子,在外头摆上,万明远亲自请那个坐在门口的人过去坐着吃。 看热闹的人一看,都掏腰包。几十文一碗真的不贵,关键是看着外头有人吃,跟里头有人吃,完全不一样。 里头的他们清楚光能闻味吃不到,可在外头这儿,他们只要同样花个几十文,就能坐下,好好吃一顿,于是买的人越来越多,一时间团圆和西风两个人,忙的团团转。 “大人,你看万家酒楼门前很多人。”快要走到近前的师爷阎良文指给县令方仕德看。 方仕德一看就想当然地认为,是万家酒楼关门,这么些人围着在议论。 “咱们另走条路。”方仕德转身,袖子被拉住?。 方珍华拉着她爹的袖子晃来晃去,鼓着腮帮子说:“爹,咱们去瞧热闹吧,好嘛,我想看热闹。” 方珍华听说他爹天天访察民情,她也想跟着,缠的方仕德没办法,只能带她来了,本来要坐马车,可她非要步行,方仕德也依了她。 五个女儿中,方仕德最喜欢大女儿,可要说他最亲的,却是二女儿方珍华,因为他清楚,五个女儿中,对他感情最真的,就是方珍华,方珍华亲近他,仅仅因为他是爹,而不是因为他是县令。 方仕德不回答,方珍华低落地垂下眼眸,“爹,不可以去吗?”她眼里细碎的光一点点消失了。 方仕德笑着说可以,方珍华抬起头,拉着她爹就走,“爹,那快点走。” 到了万家酒楼门前,方仕德知道自己想错了,这根本不是关门,而是生意兴隆,他扫过那些人,一眼就认出了团圆。 “走,爹领你去吃好吃的。”方仕德柔声对方珍华说。 方珍华指着别人手里的荷叶,说她也要在外面用荷叶包着吃,方仕德同意了,方珍华拉着她爹走到了摊子前,一见团圆,她就瞪圆了眼睛,“是你?诶,我在哪里见过你。” 团圆笑眯眯地提醒她,“严家商行,碗垫。” “对,我想起来了,你是编碗垫的,你还会做菜?你这是在支摊?好香啊,哪个最好吃?”方珍华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哪个菜,她都想吃。 “珍和,一个个慢慢问,你这样问,人家小姑娘都不知道该回答哪个。”方仕德一脸无奈,语气却很是纵容。 团圆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方仕德,他对大方珍荣也好,可跟对方珍华完全不同,对方珍华明显真了许多,而最让团圆讶异的是,这次她没有感受到让她不舒服的目光,或者说方仕德自至至终,目光都是放在方珍华身上的。 团圆指了麻婆豆腐,还有就是一品黄焖鸡米饭,“我推荐这两道菜,你要在外面吃吗?” “是外面。”方珍华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吃过路边摊呢。 一会后,外面坐的人都惊呆了,有个张着大嘴,筷子吧嗒掉在桌子上,叫旁边那人掐他一下,他感觉着疼,才说:“我没听错吧,县令大人要跟咱们一样,在外面吃饭?” “是这样。嘿!你说咱们这是交了啥狗屎运,花十文钱,就能享受到香满居那些人,花好几两银子才能享受到的好事情,这十文花的是太值了。” 团圆叫小孩西风进去跟万掌柜说一声,就说县令和二小姐来了,要在外面吃,问他该怎么办。 万明远本来要出去招呼,可想了想,只叫安子又抬了张桌子出来,叫县令单独坐一桌,然后就当不知道县令来了。 只是他不说,该知道的人还是都知道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 我姐夫是县令 春桃又是空着手回的马车,方珍和冷冷一笑,罢了,自己不管她了,也许自己这丫鬟真的觉着年丛书把她当心肝宝贝,方珍和这回一句没问春桃,朝车夫说了一句,“回府。” “小姐,等等。”春桃拉方珍和。 方珍和突然就爆发了,嘶喊道,“别碰我,滚开!” 春桃讪讪收回手,低着头缩在一边,“小姐,我没买双黄蛋是有理由的,老爷和……和二小姐在万家酒楼外面坐着呢,我不敢过去。” “我爹和珍华,你看准了?”方珍和平复下心情,沉声问。 春桃说自己看准了,“小姐,错不了,那些人都叫老爷县令大人呢。”在白山县,县令就一个,指的就是她家老爷。 方珍和沉默半晌,叫车夫赶马车离开,来了香满居。 人都没几个了,常富贵翘着二郎腿坐在香满居里,一点不慌,他觉着这个点人少正常。 见到方珍和,常富贵也不起来,“呦,这不是方家三小姐吗,什么风把你吹来香满居了?不对,现在得管你叫年家二少夫人了。” 方珍和当然听出常富贵是嘲讽她下嫁,不过她并没发怒,只说了一句叫常富贵赶紧去万家酒楼,“去晚了,只怕万家酒楼的昨天,就是香满居的明天,对了,去的早还能见到那个团圆呢。” 说完,方珍和施施然走了。 昨天今天明天的,常富贵听不懂,可他知道团圆啊,听到名,他心里就痒痒,跟一毛就来了万家酒楼门前。 只一眼,常富贵就看见了团圆,心里就跟滚水里扔进了一只兔子一样,他几步就窜了过去,“姑娘,你怎么在这儿摆摊,多累啊,这小手做这种粗活,真叫人心疼。走,跟我走,去我的酒楼,你就坐着,什么都不用干,一个月我给你十两。” 没看到团圆的时候,常富贵也不是多想她,这一看到,抓心挠肝的,跟团圆一比,早上的小丫鬟简直是烂泥! 旁边谢菜刀锅一放,举起菜刀,就要朝常富贵头上砍去,徒弟的事还没找常富贵算账,他还敢来调戏团圆姑娘,谢菜刀能忍下这口气,就不姓谢! 团圆一个眼神,谢菜刀把菜刀剁进菜板里,团圆小声说,“谢大厨,你得动脑子,打打杀杀的,你能杀一个,杀两个,然后呢,是躲躲藏藏一辈子,遇到不顺眼的就杀,还是蹲大狱?你想过万家酒楼嘛,你有想过会对万家酒楼造成的影响吗?” 团圆肩能挑,手能提,可从没想过靠打人来解决问题,做菜除外,她觉着打架是最笨的一种方法了。 别说自己贱命一条,不怕死,人活在这世上,总是会跟人产生联系,你的生死,就会有人关心。 谢菜刀解开两颗扣子,走了两步,虎着脸:“团圆姑娘,他可是在调戏你,你还想赔笑脸!” “谢大厨,我才不会那么没骨气!你先看看,我的办法解不解气,不解气你再用你的粗暴办法,也来得及。”团圆转头,看着常富贵。 常富贵眼珠都不会动了,喘着粗气道,“姑娘,你跟个做饭的费什么话,跟我走吧!” 团圆皱巴着脸说,她家里人只准她支摊,不准她做别的。 “这好办,你跟我去香满居,那里门前地方更大,你想摆在哪摆在哪,你还可以进去香满居卖,保准你赚的盆满钵满。”常富贵看团圆的眼神特别露骨。 团圆突然觉着谢菜刀说的对,这种人就该直接砍,她硬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眼神是想去,又不能去,扭着手指想啊想,一分钟,两分钟…… 常富贵等的心里痒痒,朝团圆手就抓去,“姑娘,你先跟我去香满居,咱们再慢慢说。” “你干什么!”团圆吓的大声喊,身边的碗都碰到地上摔碎了一只,这声响让吃饭的人都看过来,有个喝了酒的,当即就过来了,“常富贵,你做什么,人家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也是你能碰的?” 他听说常富贵家经常招丫鬟,黄花大闺女进去,不几天就被他哄骗了去,可常富贵家里有只母老虎,母老虎一发威,那些小丫鬟都惨的很。 常富贵没想到他一伸手,团圆竟然喊上了,不过他才不怕这些在外面吃饭的男人,肚子一挺,脖子一扯,飞扬跋扈的,“我大姐夫是县令,你们少多管闲事,不然叫你们吃牢饭。” “别想吓唬人,方县令才不会光听你的一面之词。姑娘,你说他有没有干什么,放心说。”一个汉子说着,像堵墙一样挡住常富贵看向团圆的目光。 还没干啥,目光就要吞了人家姑娘。 团圆就委屈地掉着眼泪,说常掌柜要摸她手,还叫她去香满居。 “常掌柜,你还有什么话说!” “咋了,我叫她去香满居,追求她还有错了?我看你们是没贼胆,就嫉妒我!”常富贵扫向几个男人,觉着都是有贼心没贼胆的,还想上演英雄救美,可惜一个个的都是狗熊! “姑娘,你要是聪明,就跟我走,不然……你还有个爷爷吧?”常富贵朝一毛使眼色,一毛在手上吐了两口唾沫,就朝挡在团圆身前的汉子冲去。 他瘦猴子一个,那汉子根本不放在眼里,但团圆觉出不对劲,一毛这是要讹人,她站到了一毛冲过来的路上,一毛一时摔也不是,不摔也不是。 团圆想的是对的,一毛冲过来,并不是为了推开那个汉子,是要自己摔跤,然后讹上人家,可现在面前变成姑娘,他这招没法用了,一时没了主意,转头看常富贵,常富贵示意他回来。 团圆的话叫一毛却动不了了,“继续啊,怎么不继续了,怕是你没少用这招讹人吧,难道是怕撞到我一个姑娘摔到地上,被人笑话?” “诶,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家亲戚有一次在街上,就是跟这个一毛撞在一起,当时他又是要告官,又说是腰受了重伤,得去药铺,我家亲戚当时都吓懵了,后来稀里糊涂把闺女送进了常家当丫鬟,事情才了了,过后我家亲戚一想,自己就是站着,怎么能把人撞成重伤呢。” “我一个表哥也遇到这么一回,也是送了一个闺女进常家当丫鬟,事情才了结,原来都是这个一毛讹人,太可恶了!” “对,真是可恶。” 常富贵还不怕,叫嚣着叫一毛去找官差,“就说有刁民污蔑我的名声。” 说完,常富贵又不死心地对团圆说,“姑娘,你可别把这些刁民当好人,你也别在万家酒楼门口摆摊了,这里都是些刁民,不安全啊,你还是跟我走吧。” “常富贵!”随着一声喊,方珍华朝常富贵走过来。 常富贵立马收起刚才的跋扈劲,换上笑脸,“珍华,你怎么在这,姑娘家家的,赶紧回家去,舅舅叫一毛送你回去。” 方珍华上去就拧着常富贵的耳朵,“舅舅,你又做坏事,过来,这回叫我爹收拾你!” 常富贵见到坐在那里的县令方仕德,就像塌了地基的房子,眼看就要倒下…… 第三百二十章 铁面无私 “大姐夫。”常富贵缩着脖子,就差有个壳就能当乌龟了。 方仕德直接给了常富贵响亮的一个嘴巴子,“混账东西,平时我是怎么说的,啊!我有没有说过我是县令,你们作为我的亲人,更应该严于律己,可你呢,仗着我是县令却胡作非为!” 常富贵捂着脸,一嘴的血腥味,却不敢喊疼,硬生生忍着,一点没有刚才的狂妄。 方仕德怒气未消,让师爷阎良文带常富贵立刻回衙门,“叫衙役在衙门口打他二十大板,叫他长长记性,同时也让县民知道,不管是什么人,都得守法。要狠狠地打,要是叫我知道衙役只是做样子,罚一个月俸禄。” 常富贵吓得差点尿裤子,扯着方仕德的袖子求饶,“大姐夫,我不敢了,我再不敢乱说话了,我就是嘴上占便宜,没想真对这姑娘做什么。姑娘,你帮我说说话啊!” 跟受皮肉之苦比起来,团圆再是美若天仙,在常富贵眼里也就是一件衣服,没了再买新的就是。 团圆只当没听见,继续忙着做菜。 “带他走!”方仕德一声令下,常富贵被带走了,他徐徐走到团圆身边,一堆目光也投向两人身上。 谢菜刀抢过团圆手里的锅铲,“团圆姑娘,县令大人过来,你就别忙了。” 团圆放下挽起的袖子,她真希望方仕德叫她去衙门,把事情说清楚,而不是这么走过来,还问自己对这个处理是否满意,还有什么要求。 “县令大人是依律法处置的,我怎么会有不满呢。我爷爷告诉我,法大于天。”团圆掷地有声说道。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团圆不觉着方仕德此举,自己需要对他感恩戴德。 “你爷爷是……”方仕德疑惑问道。 “李平才,一个秀才。”团圆说这句话的时候,紧紧盯着方仕德的脸,特别是他的眼神,想看出他认不认识爷爷,以至于谢菜刀都拉了拉团圆。 方仕德脸上显出几分激动来,但是没有一点心虚,“你说你爷爷叫李平才,真是太巧了,以前我们在一个书院念过书,他比我大好几岁。你爷爷当年读书很好,我以他为榜样,只是可惜他突然回村了。你家在哪,哪天我找你爷爷叙叙旧,当年他帮助我颇多。” 这番话说的是滴水不漏,起码团圆明知道事实不是这样,她也找不出漏洞来,倒是被方仕德的话难住了,她根本不敢叫方仕德见爷爷,“我爷爷不愿意想起过去。” “你爷爷真奇怪。”方珍华插进一句话,打断了团圆和方仕德之间的互相试探。 “珍华,这你就不懂了,回家爹跟你说。”方仕德对着团圆意味深长笑笑,领着方珍华走了。 方珍华俏皮地回头对团圆挥手,团圆抬起手,晃了两下,心里承认,在互相试探上,她输给了方仕德。 以前团圆不觉着年纪大的人就厉害,可方仕德叫她意识到,年纪大阅历多。大风大浪过来的人,不是她一个快十三岁的小姑娘,能试探的出虚实的。 团圆继续做菜,大家却都在议论刚才的事。 “我就说县令大人不会袒护自己的小舅子,没想到县令大人还大义灭亲,古有包青天,咱们县令不夸张地说,就是白山县的方青天。” “可不是嘛,县令大人从不徇私,甚至对自己的家人,要求更严,真是青天。我听说啊,有的地方老百姓有了冤情,衙门不光不管,还阻止百姓申冤呢。” “一句话,方县令是好官啊,咱们遇到这样的好官,是福分啊!” “是啊,方县令是好官,有问题的只是常富贵。姑娘,你可别信常富贵的话,是他自己以为自己是县令大人的小舅子,就可以为所欲为,可不是县令大人允许的。” “我知道县令大人是好官。”团圆不想说这句话,可这局面,除了这句话,别的她不能说。 大家还是滔滔不绝说着县令方仕德的好。 才下午,万明远就叫伙计关门,“大家忙到现在,都累了,今天就这样吧。” “掌柜的,我们还能坚持。”伙计安子两条腿沉的像灌了铅,可还是嗓门洪亮。 万明远已经开始放门板,大家有干劲,也不能这么干下去,“今天一天干了两三天的活,再干下去,要是累趴下,明天怎么办?” “掌柜的,我们真不累。”伙计们都喊。 万明远看向团圆,“你们不累,团圆姑娘呢,听我的,关门!团圆姑娘,太谢谢你了,要是没有你想出的主意,万家酒楼不可能一下子生意好起来。” “万掌柜,你可别谢我了,我也是为了叫万家酒楼继续买我的山鸡,我才帮忙的。”团圆说的好像自己是为了赚钱才帮万家酒楼一样。 可万家酒楼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知道团圆姑娘才不是她说的这么市侩。 谢菜刀更是哈哈笑着,“掌柜的,我有个好的感谢办法,团圆姑娘指定喜欢。” “谢大厨,你要教我做新菜?”团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谢菜刀,看的谢菜刀一个糙汉子竟然有点不好意思。 谢菜刀咳了一声,才恢复了大嗓门,“团圆姑娘,这个说是菜也行,你肯定没听说过。等着。” 出去一会,谢菜刀就回来了,端了一块木板,上面排列着一排排方方正正的小方块,还是用纱布包裹着的。 “谢大厨,这是啥,怎么我从来没见你做过?” “我也没见过,谢大厨,这到底是个啥?” “谢大厨,这是豆腐?”团圆不确定地问,她闻到了豆香,可豆腐怎么会这么小的一块,还每块都用纱布包的结结实实。 “诶,闻着还真像是豆腐,可谁家把豆腐做成这样?”伙计一筒挠着头问。 谢菜刀揭晓了答案,这是豆腐,只不过不是用来炒,也不是用来炖,更不是用来炸,既不加一滴水,也不加一滴油。 “稀奇,谢大厨,这豆腐难道是生吃,小葱拌豆腐?”伙计一筒这么一排除,按谢大厨说的就剩拌这一种做法了。 小葱拌豆腐,再加一点虾皮,是不炒不炖,还清爽好吃,包成小块,也许这是给讲究人吃的。 谢菜刀说不是,这其实是他给大家想的一条生路,“本来我是想着,要是万家酒楼开不下去,我就做这豆腐,你们就出去卖。既然不用走到这步,那咱们就自己吃。” “谢大厨,我还以为你只想着宰人呢。”团圆拿谢菜刀之前的话揶揄他。 谢菜刀嘿嘿笑,“团圆姑娘,你别看我大老粗一个,我也不是一根筋。” “那谢大厨,这豆腐到底怎么个做法?”团圆等不及地问,这不是那不是的,团圆想不出还能怎么做豆腐。 “这个豆腐块还不能拿来做。”谢菜刀这会心情好,说话慢慢悠悠的,起身又慢悠悠走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炭烤豆腐 伙计三条刚拿起一块豆腐,就被去而复返的谢菜刀夺过去了,气得他撺掇团圆,“嘿,还摆起谱来了,团圆姑娘,你别求他,他肯定急。” 谢菜刀端着一个竹匾,里头有些干瘪坚硬,黑不溜秋的豆腐块,这是提前看了那些方方正正的豆腐块,不然团圆都看不出这是豆腐块。 几人中间有一盆炭火,谢菜刀往上面放了一块用一根根细铁棍焊成的烤网,把这些豆腐块倒在上面。炭火看着烧的不旺,可坚硬的豆腐块放到上面,热力就使它迅速膨胀,表面皴裂,像是快速发酵的面团。 “这叫炭烤豆腐。”谢菜刀快速翻动豆腐块。 团圆是头回见炭烤豆腐,以前就是叫她使劲想,她也想不出豆腐能炭烤,可眼前的豆腐不光能烤,还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不光团圆一个人流口水,万明远和一众伙计也是眼睛盯着炭烤豆腐,拔都拔不下来。 “这石头豆腐啥时候能吃啊?”小孩西风馋的直咽口水。 “石头豆腐?”谢菜刀觉着这名不错,这用来烤的豆腐块是像石头一样不起眼。 “还得等等。”谢菜刀把炭火上的豆腐块又翻了翻。 团圆蹲在谢菜刀身边,帮着翻动豆腐块,问他这是从哪里学到的这样少见的豆腐做法。 以前,谢菜刀走南闯北,这炭烤豆腐,是在一个叫缙水的小地方学到的。那地方就是一个小村子,村里有几口老井,用那个水做出的豆腐才叫个地道呢。 “那个地方的女人,天天就在家里包豆腐块,这豆腐块得快点包好,拿来晒。看起来是炭烤豆腐神奇,其实最关键的是晒豆腐块,得气候温暖还得干燥,才能让豆腐块变坚硬。”谢菜刀自己,也没把握次次晒豆腐都成功,这里头的门道,他也说不明白。有时候就是一阵风大了,豆腐就腐坏了。 空间里的滚滚道,“团圆,影响晒豆腐块成败的是风干和发酵。” 谢菜刀还在说,那里的县城卖炭烤豆腐,是用玉米粒来计数的,吃一块拿一粒,算钱的时候,就数每人面前的玉米粒有多少粒。 这世上没有那么多“一定”,有许多像炭烤豆腐一样,叫人意想不到的新鲜事物,就看你能不能遇见,遇见了,就能让你的固有认知碎掉。 同样的,有些旧事物,遇到一个对此感兴趣的人,把它带到另一个地方落地生根,变成一个新事物;有些旧事物,没那个运气,就那么消失了;还有一些旧事物,是从没离开那片土地,经过时光的磨砺,它没有消失,而是幸运地被保留了下来。 这炭烤豆腐,在当地就是经得起时光磨砺的一种旧事物,听当地人说,还没有大萤国的时候,就有炭烤豆腐了。 “开始我想用炭烤豆腐来救万家酒楼,毕竟很新鲜,可一个桌子上摆一个炭盆太不像样子,二一个这豆腐想要晒成这样太麻烦。”谢菜刀摇头说道。 团圆这才知道,谢菜刀并不是没想办法,而是办法被他自己否决了,他才万念俱灰,只想宰了马七饼泄愤的。 豆腐块烤好,伙计立即抢了起来,小孩西风抢到两块,给团圆放进手里一块,“姐姐,你也吃。” 团圆想到了一个晒豆腐块最好的地方,绝不会失败,那就是她的空间,而就像谢菜刀说的一样,这炭烤豆腐登不了大雅之堂,但要是能发动村里人一起做豆腐块,到镇上摆摊卖炭烤豆腐,会是个不错的小买卖,团圆想的入迷。 “姐姐,你快吃啊,再不吃,就被人抢光了!”小孩西风推推团圆。 团圆这才吃起来,这炭烤豆腐,掰开里面松软,外面是炭火烤过特有的香脆,只蘸一点酱油或是蘸辣椒油,怎么吃都好吃,团圆越发想做起这个生意,不过得经过谢大厨的同意才行,“谢大厨,要是我有办法晒出豆腐块,可以叫人摆摊烤来卖吗?” “团圆姑娘,我既然教给了你,你想用来做什么都可以,只是你晒豆腐块时千万别急,一定要晒到豆腐块又黑又硬,才算晒好,当地人叫豆腐成熟了。”谢菜刀又强调了一遍。 不夸张地说,是团圆让万家酒楼起死回生,别说一个小小的炭烤豆腐,就是叫谢菜刀把厨艺都教给团圆,他也愿意。 伙计一听团圆想卖炭烤豆腐,专业的交给谢大厨来说,他们就给出主意,一筒嘴最快,“团圆姑娘,你就写个牌子,写上石头豆腐,保准有许多人想吃。” “光写牌子不行,得叫卖,你没听人说嘛,酒香也怕巷子深。” “是酒香不怕巷子深。” “你试试去深山老林里酿酒,有没有人买!” “你这是抬杠!” 万家酒楼保住了,伙计说话就没了顾忌,又跟以前一样打打闹闹。 名字,伙计给想好了,万明远给团圆找了个摆摊的好地方,“团圆姑娘,你要是摆摊,就来万家酒楼门前吧。” 虽然团圆说不用谢她,可万明远还是想好好谢她,给银子,团圆不能收,而且万家酒楼也缺银子,请团圆当厨娘,万明远也想过,不过他看出团圆想做的不光是厨娘,他就没提。 “掌柜的说得对极了,团圆姑娘你就来这摆摊,我们还能照应你,干脆叫西风帮你得了。”伙计一筒指着西风。 小孩西风拍着胸脯说行,谢大厨包豆腐块的时候,他帮过忙,他也会呢。 团圆不客气地答应下来。 外面响起牛拖长的一声“哞”,团圆听出是秤砣家牛的叫声,站起来说她得回家了,谢菜刀叫她把一木板的豆腐块拿上,回家晒晒看,“团圆姑娘,有什么问题你就来问我。” 团圆答应下来,出来坐上牛车,秤砣望着万家酒楼,蹙着眉,“团圆,你不是说万家酒楼生意好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关门了?” 他是要回村,猪肉铺才这么早关门的,不然回村天黑,他奶又要担心地去村口等他,所以爹娘都叫他早点回村。 团圆说是生意太好,万掌柜怕累着大家,才早关门的,又把炭烤豆腐的事,跟秤砣说了,秤砣直接问,“你要用空间?” 团圆说她用空间来晒豆腐块。 带动起村里人做豆腐块,秤砣觉着这是好事,就是有一点,“团圆,你做那么多豆腐块,不放在家里晒,直接就出现晒好的豆腐块,就是别人不怀疑,你爷爷也得怀疑,我看你还是把空间的事告诉你爷爷吧。” 秤砣的担心对,爷爷是她最亲近的人,有好几次团圆都差点说漏空间的事,要是直接告诉爷爷,她就不用再怕说漏嘴了。 “我先把这些豆腐块放进空间晒好,看看烤出来怎么样,再决定告不告诉我爷爷空间的事。”团圆指着木板,说了句进去,木板就消失了。 牛车晃晃悠悠回了村,夕阳中的桃源村,那么温暖,不知谁家已经心急地做起饭,炊烟袅袅,牵住一片云,烟绕云来云绕烟…… 第三百二十二章 秀才郎 牛车还没等到家门口,秤砣喊了一声“吁”,就把手里鞭子扔给团圆,他跳了下去,团圆回头,看到秤砣黑着脸在训他娘李大花,真的是训。 秤砣扶着他奶,生气地对李大花说:“娘,我奶都这个年纪了,你还带她走路去远的地方,要是磕了碰了的,怎么办?” “没去远的地方,就是去你里正叔家。”李大花也不恼,就是觉着秤砣太大惊小怪了,去里正家就几步路,实在算不上是远。 秤砣听不进去,他对他奶有点紧张过度,“去里正叔家,就太远了。” 都说老人对小孩疼爱,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秤砣对他奶也是,觉着他奶就该老实坐在家里享清福,别出门,最好鞋底子也别纳了。 李大花:“……” 秤砣自顾自要搀着他奶回家,可李奶奶可不爱听秤砣这话,她觉着自己还没老到那个程度,“秤砣啊,奶身子骨还硬朗呢,你秀才爷爷都能教书,奶就连个路都不能走?奶在你眼里,成了不中用的?” “奶,我不是那个意思。”秤砣板着脸说。 团圆从牛车上下来,把秤砣推到一边,她一张小脸笑的跟花一样,“奶奶,秤砣他是担心你。你可不老,你耳不聋眼不花,纳鞋底子一个人顶得上我这样的俩……都不止。” “那是,还是我的小团圆会说话。”李奶奶伸出粗糙的手,团圆连忙弯着腿,叫李奶奶能摸到她的头。 人老了,最怕成儿女的拖累,得叫她知道她对家里有用,她才开心。 “婶子,你们这是干嘛去了?”团圆朝秤砣眨眨眼,叫他学着点,秤砣过去解开缰绳,把牛车拉回家。 李大花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着秤砣的身影,嘟哝了句“就知道干活”。 团圆左手挽着李奶奶,右手挽着李大花,往家走,“婶子,你快说说呗,里正叔家有啥大喜事了?” “李润书出息了,考上秀才了。”李大花起初是想供秤砣念书,后来想法才转变,这看到李润书中秀才的体面,又后悔当初没有再逼着秤砣念书。 “娘,秀才不稀罕,团圆爷爷也是秀才呢。”秤砣回来听到这句,白眼一翻,他觉着秀才就是图有名声,没什么用,不然就不会有个词叫穷秀才了。 李大花上去就拧着秤砣耳朵,“不稀罕,那你去给娘考个回来。人家李润书是头名,叫个案首,你不用考头名,你考个最后一名,娘就打板把你供起来。” 团圆三两步过来,拉下李大花的手,“婶子,秤砣都这么大了,你别动手。他的意思是每个人的出路不一样,也不是读书才叫有出息。照你刚才那么说,其实我比秤砣还差劲,我读了书,可啥也没考。” 团圆小表情可委屈,李大花心疼坏了,“团圆,说秤砣呢,婶子不是说你。” 在李大花心里,秤砣和团圆都争气,就是看到里正家的风光,她有点眼馋。 团圆叫李大花继续说里正家的事,这回李奶奶说了,“你们俩回来晚了,刚才可热闹,连镇上的书院都来了人,说是以后李润书读书,啥钱都不用交,过一阵子,他还能去省城的书院……那叫个啥,深造,大花,是这个词吧?” “娘,是的。”这个词,李大花都记不太住,可娘记得,可见娘才不老呢。 李奶奶又继续说,“润书是这一届最年轻的秀才,还是案首,比团圆你爷爷都是要厉害点的,说不准将来还能中举人,当状元郎呢,他是要有大出息喽!团圆你是没看到,你里正叔比大小伙子还精神,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团圆知道,里正叔最大的心愿,就是李润书能念出个名堂来,这下子是看见曙光了,“奶奶,还有呢。” “还有啊,你爷爷和那个张先生还有几个老人,都让里正叫去吃饭了,你就到我家去吃,咱们娘仨包荠菜饺子吃。”李奶奶慢悠悠往家走。 李奶奶不羡慕里正家出了个李润书,在她心里,团圆和秤砣,比起李润书一点不差。 “奶奶,铁蛋呢。”团圆记着铁蛋最喜欢吃荠菜五花肉馅的饺子了。 李大花说铁蛋去她娘家了。她和李大旺都忙,又不舍得累着娘,她一般就把铁蛋送去娘家,给她娘点钱,几个妯娌都没意见,还说只管把铁蛋送去。 到家,三个女人就一起择荠菜,刚开春的荠菜,根须又粗又白,叶子肥大,特别绿,用来包饺子很鲜。 小时候,团圆经常去山上挖野菜,但今年,她还一次没挖过,她还以为荠菜还没发芽呢,原来都长这么大了。 荠菜洗好,剁好油汪汪的肉馅,加上剁好的荠菜,只加盐和香油,吃的就是荠菜的香。 饺子刚包好,团圆就听到自己家门口有人喊,滚滚告诉她是李润书,团圆从秤砣家出来,一眼就看到了一身书卷气的李润书,她有的却只有陌生,连叫出的那声“润书哥”都带着陌生。 尽管李润书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在对着她笑,可团圆就是找不回以前叫润书哥的感觉了,不是因为不常见,就是仿佛两人之间隔了一层模糊的纱,就是这层纱,让她对李润书陌生了。 “润书哥,听说你中秀才了,我爷爷当年就说你在读书上,肯定会有番作为的,这下婶子和叔该放心了。”团圆还记得,当年爷爷说李润书的性格适合走仕途,看来是要一语成谶。 李润书想像过很多次,自己中了秀才,跟团圆说话的情形,只是没想到是这样的陌生,这让他脸上的笑消失了,他甚至想上前去摇晃着团圆问她,你就没有别的想说的?但他是李润书,上了书院的他更隐忍了,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他只是紧紧攥着手,“团圆,你爷爷在我家吃饭,你也去吧。” 团圆摇摇头,“不用了,我在秤砣家吃就行,荠菜饺子我们都包好了,润书哥,你回吧,今天你可是主角。” 眼看着团圆说完就走,一点留恋没有,李润书喊住她,“团圆,你等等,我有事情需要你帮忙。” “什么事,润书哥?”团圆转回头。 李润书说,这些年他爹娘为叫他出人头地,在家里太辛苦了,他想给家里人买点东西,“你给我参谋参谋,我想给我娘买支簪子,给我妹妹买个银镯子,可我拿不准什么样的,她们能喜欢。” 李润书在书院,有空时会出去帮人写书信,赚了点银子。 “润书哥,只要是你买的,婶子指定喜欢,不过你这忙我帮。那些卖首饰的摊子我都熟,我保准叫你买到又好又便宜的。”团圆拍着胸脯保证。 李润书又笑了,说明天来找团圆,团圆说行,李润书转身,面前却出现了一个他最不想见到的人…… 第三百二十三章 拼死也要去镇上 李润书面前的人是春妮。 春妮听说李润书中了秀才,她也跟着得意,逢人就说“我家润书中秀才了”,说的好像她是李润书的小媳妇一样,有个婶子就不客气地问李润书中秀才,跟她有什么关系。 春妮刚来村里时,大家知道她家出了那样的变故,她说话难听,大家也不放在心上,只以为她心眼实,而且她那时候很能干,大家都挺喜欢她的,可现在她见天的跟李杏黄在一起,上山一上午,篮子里就几颗数的清的野菜,大家对她印象就差了。要知道野菜又不是草药,满山遍野都是,挖野菜挖几颗,就不是正儿八经干活。 春妮当时就变了脸色,扭头就回来了,结果一回来就看到李润书来找团圆,春妮就凑上来了。 “润书,你们说什么呢?”春妮一副娇羞的小媳妇样。 团圆抱着胳膊,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就说了一句,“春妮,你用平常的声音说话吧,别捏着嗓子。” “你!”春妮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又想起面前还有李润书,又降了下去,扭着帕子羞答答地说:“团圆,你说什么呢,我平时就这么说话啊。润书,你们说什么呢,我也想听听。” 李润书皱了皱眉,才压下对春妮的厌恶,不冷不热地说,“说去镇上,请叫我李润书。” 李润书看向团圆,团圆朝他挑起一边眉毛,另一边却皱的弯弯曲曲,显得很困扰,李润书就笑了,却听到春妮又问,“你们去镇上干啥?” 她是一点看不出,李润书不想跟她说话。 李润书粗声说买东西,春妮又问他买什么,给谁买。 团圆真是听不下去了,春妮又不是李润书的谁,凭什么这么打破沙锅问到底,她站到李润书身前,跟老母鸡护着小鸡一样,手指着春妮,“春妮,润书哥说了去买东西,你还问,真是讨人嫌。” 敢说自己讨人嫌,春妮真想上前去撕了团圆,特别是团圆还站在李润书身前,她凭什么!春妮眼泪吧嗒吧嗒掉,满脸是泪,“团圆,你为什么总是欺负我,我没爹没娘,就得任你欺负?” “你还造谣我呢,到底是谁欺负谁!”团圆可不信说不过哭,哭就是委屈,委屈就能说明有理这个说法。 李润书也觉着春妮讨人嫌,但他不想团圆被春妮更嫉恨,人在嫉恨下能做出很可怕的事的。 “我去镇上给我妹妹买个镯子,叫团圆帮我去挑。”李润书还是回答了买什么,给谁,但语气生硬,一般人都能听出这是不想聊下去了。 可春妮就不是一般人,竟然乐呵呵来了一句,“那我也去吧,我跟你妹妹特别要好,你问团圆不如问我呢。你妹妹跟我说过她喜欢的镯子式样,我说不上来,但见到我就能认出。” 春妮把辫子甩到身后,挺了挺胸脯,等着李润书叫她一起去镇上。 “润书哥,你妹妹是叫李杏黄吗?”团圆真没想到李杏黄能不要脸地说出这话,这村里她就和李杏黄一个好,跟李润书的妹妹,怕是连话都没说过。 李润书呢,不知道拿这么耿直的团圆怎么办好,你知道事情是这样,也不能直接说出来,这不是招人恨嘛! 春妮气得脸都黑了,是,她是和李润书的妹妹没有很要好,可用得着她团圆多嘴嘛! “这话我送给你,你以为李润书的妹妹是七丫?反正我就是比你懂李润书他妹妹的喜欢。里正家的牛车,你能坐,我也能坐,正好明天我得去镇上买东西。”镇上,春妮是去定了,她才不会叫李润书和团圆两个人去镇上呢,她一定要跟去。 第二天,牛车上成了五个人,牛车也是秤砣家的,里正昨天太高兴,喝多了,还在睡觉呢。 秤砣在前面赶牛车,李润书坐在他身边,后面坐着团圆、春妮、李杏黄,剩下的地方是猪肉。 李杏黄当然是春妮带来的,两个人有说有笑,仿佛牛车上就她们两人,以为团圆会生气,可团圆根本不放在心上。 昨天团圆把豆腐块上的纱布拿掉,晒在了空间里。滚滚告诉她一个意外之喜,正月十五的豆面灯和这次的炭烤豆腐,因为甘露溪中都没有出现做法,它试着把做法通过甘露溪传出去,结果得到了五百个财气值!滚滚告诉她,空间存在于不同时空,不同时代,这些空间是联系在一起的,都是在它以前生活的那个世界崩塌时,分散到各处的。它自己知道其他时空的事情,不需要甘露溪,但要把这个时代的事物介绍给其他时代知道,就只能通过甘露溪。 “团圆?”李杏黄假惺惺地喊团圆,她还以为团圆不说话,是在伤心,那她跟团圆说话,就显出她的好。 团圆是在想怎么花凭空多出的五百个财气值,还有怎么得到更多财气值,根本不是像李杏黄想的那样,所以她没搭理李杏黄,而是跟前面的秤砣说话。 春妮拉过李杏黄,“别管她,不知羞,跟男人说话。” 团圆叫秤砣停车,指着春妮说:“你下去,这牛车是秤砣家的,干脆你别坐了,还有昨天你也跟润书哥说话了,难道润书哥不是男的?你说别人之前,怎么不看看自己!” 春妮被这话说的下不来台,想下车,可走去镇上,肯定就找不到李润书了,所以她气呼呼地说,“嘴长在我身上,我愿意怎么说怎么说,谁急了就是心里有鬼!” “春妮,你要是这样,就下车吧。”李润书冷着脸说道。他不常在家,有些事不知道,昨晚上问他娘,他才知道春妮竟然造谣团圆,还是三番两次。 春妮简直不敢相信,这话竟然是李润书对她说的,她把垂到身前的辫子梢编起来再解开,解开又编起来,一遍遍在心里想,为什么李润书对她态度变差了,想来想去都赖到了团圆身上,肯定是团圆背地里说了自己的坏话。 李杏黄赶忙给春妮解围,说春妮是早上在家里挨了骂,才心情不好,不是针对团圆。 “巧婶子脾气那么好,会骂她?你说她是指桑骂槐,那我回头跟巧婶子说说。”秤砣挥起一鞭子,却不是朝前抽,而是朝后面车上抽的,吓得李杏黄和春妮抱在一起,可即使怕,两个人就是不下车…… 第三百二十四章 四个人逛镇上 到了镇上,先来的是秤砣家的猪肉铺,团圆和李润书都帮着秤砣搬猪肉,李杏黄和春妮却捏着鼻子站在一旁,春妮还拽李润书的袖子,“润书,你别干,弄的身上臭烘烘的。你可是秀才,不能干这样的脏活。” 李润书目光犀利地瞪着胳膊上那只手,春妮吓得收回手去,站到了一边,拉着李杏黄,说了一句,“杏黄,这镇上还不如村里呢,臭气熏天的,我还以为镇上多好呢,叫大家挤破了头要来。” 旁边铺子的摊主,看来了这么格格不入的两个姑娘,还不知天高地厚,奚落道,“姑娘,你才看到镇上多大点地方,就敢说这个话,真是无知!照你这说法,你就是去京都,也有这样臭的地方,难道你以为繁华地方的人就不吃不喝,不拉不尿?我看你俩也是农村的,农村人不一身臭汗地种地,却放着锄头生锈,能吃上饭,不也是臭烘烘?我看那个干活的姑娘就比你们强,你们俩啊,就是个受穷命。” “干活的姑娘”指的是团圆,团圆的劲是比不上秤砣,可她肯干,这两个端着臭架子,真是讨人嫌。 春妮别看跟团圆说话不客气,在这里不敢,她面前的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真动起手来,她打不过,就装哑巴。 那汉子该说的说了,就回自己家铺子忙活去了。 等猪肉放好,团圆叫李润书等等她,她跟秤砣有点事情说。 李润书看着两人肩并肩走到猪肉铺里面,秤砣背对着他,把里头挡的严严实实,他一点看不到团圆,这叫李润书很不舒服,他记着以前团圆更喜欢跟他玩,现在却跟秤砣关系更好。 如果……他是说如果,如果他一直在村里,是不是团圆跟他会更亲密,李润书嘴角苦涩地下垂。 团圆叫秤砣挡住她,是为了拿出空间里的双黄蛋,万家酒楼又每天要二十个双黄蛋了。 没叫人发现地拿出双黄蛋,团圆长舒口气,问秤砣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秤砣说没了,叫团圆走,“你可小心点春妮和李杏黄啊。” “知道了。”团圆笑眯眯地说,叫秤砣以后别宣传吃了双黄蛋,就能中秀才了,“那个孩子兴许是调皮,吃了双黄蛋,不调皮了,才长进的。” 昨天团圆问过滚滚,滚滚说是鸡养在空间里,吸收了空间的灵气,下的双黄蛋能治点病,还告诉她,那个孩子是多动症,他吃了双黄蛋变得能安心听讲,并不是双黄蛋叫他变聪明了。 多动症,团圆搞不懂,她就换成了调皮来跟秤砣说,秤砣说他不会再说了,万家酒楼都包了这些双黄蛋,他才不去再费唇舌。 团圆回到李润书身边,“润书哥,咱们走吧。” “好。”李润书也收拾好心绪,跟团圆一起走,春妮和李杏黄立马跟了上来。 四个人在镇上逛着,春妮紧紧地走在李润书身边,还非走在团圆在的这边,反正她就是要插在团圆和李润书之间,把两人隔开,叫团圆“可怜”地走在她边上,她才舒服,团圆干脆一个人在前面走。 李杏黄一个人跟在后面,快走到严家商行时,她突然捂着肚子,说要找茅厕,让春妮等等她,她就飞快地跑了。 “奇怪,杏黄都没来过镇上,她怎么知道茅厕在哪?”春妮嘀咕了一句。 李杏黄跑过一个拐角,就直起腰来,拿出一块妇女的头巾围上,出来就来到严家商行,她跟村里的孩子学会了“严”字,刚才她看到“严”字,就谎称肚子疼跑了。 现在进了严家商行,李杏黄看着这么气派的地方,还是好几层的,她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嗫喏地问路过的伙计,“这是严家的……” 李杏黄不知道,这么大的地方该叫什么。 严家商行的伙计都和善,不会把人分三六九等,是一视同仁的,停下来问,“大婶,我们这里是严家商行,白山县叫严家商行的就我们一家,你是找人,还是买东西?” 李杏黄虽然围了头巾,不过被叫大婶,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伙计的话叫她放心了,她装出有些苍老的声音说:“我……我是桃源村的,刚才我见到团圆和李润书走在一起,我就来多嘴说一声。村里人都知道,严夫人拿团圆当儿媳妇看,她这样我觉着对严家名声不太好,我走了。” 李杏黄低着头脚步匆忙地离开了。 伙计赶紧找了掌柜王福来,把李杏黄的话学了一遍,“掌柜的,怎么办,要不我去街上看看?” 王福来是严家商行的掌柜,才不会被李杏黄这几句话骗过去,问伙计记不记得李杏黄长什么样子。 这个伙计最擅长认人,就说了是个大婶,围着花头巾,但看着挺年轻,瘦巴巴的,挺怕人的,模样也描述了一下。 “你记着这些,等见到团圆姑娘,你跟她说说,叫她小心这人。”王福来觉着来的这妇女是在挑拨严家和团圆的关系。 经王福来这么一说,伙计也想到了这点,说他会牢牢记得。 李杏黄找到团圆他们,还是一个人走在后面,跟没事人一样。 经过一个首饰摊子,团圆停下来,她看到一个简单的银镯子,开口的地方錾刻成了莲花,简单又不失俏皮,她觉着很适合李润书的妹妹李玉丫。 团圆拿给李润书看,“润书哥,我觉着玉丫会喜欢这个,你看看。” 李润书也觉着不错,刚要问摊主这镯子多少钱,就被春妮打断了,春妮上一开口就说出了李润书的身份,“他可是秀才,赶紧把你这摊子上最好的镯子拿出来!” 摊主一脸笑地拿出一个精致的镯子,他倒不是觉着秀才了不起,而是他一个摆摊的,得捧着客人,“诶呀,这么年轻的秀才郎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是我这摊子上压箱底的镯子,平时我都不摆出来,这是见了秀才郎,我才拿出来的。” “润书,这个才好呢。”春妮把摊主拿出的鎏金镯子放到李润书手里。 团圆一看这个镯子,就皱了眉头,不是说镯子不好,是好镯子,就是分给谁戴,那些小姐戴可以,玉丫戴就太不低调了,也耽误干活。 鎏金镯子还戴铃铛,手一动就会发出清脆的响声,而且式样繁复,戴着干活肯定是不方便。 “润书哥,这个镯子平时戴,不行。”团圆就实说了。 李润书也觉着不好,他清楚玉丫不会喜欢这种,只是他话到嘴边,又一次被春妮打断了,“团圆,你凭什么说这个镯子不好,你又不是玉丫!我看你是怕玉丫不喜欢你选的镯子,却喜欢我选的,才故意这么说吧。润书,你听我的,就选这个,我敢保证玉丫会喜欢的。” 摊主也赶忙说,“秀才郎,你家娘子说得对,你妹妹指定喜欢。”他是为了卖出贵的,多赚钱,才这么说。 摊主这话,让春妮一张脸红的快滴血,“我们还……还没成亲呢。润书,摊主自己最知道哪个好了,你就听他的吧,团圆是在不懂装懂。” “对,听我的。”摊主一脸笑地等着李润书付钱。 李润书拿起团圆选的那个镯子,冷冷问摊主多少钱,摊主一说,他付了钱就走,春妮就像被冻住的一块冰,一动都动不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你不如团圆 春妮脸上生疼,疼的她嘴唇咬出血来,心里又疼了,李润书这样对她,都是因为团圆那个小贱人! 摊主是个人精,笑着说了一句,“其实那个镯子也好,姑娘,你还要买这个最好的镯子嘛,只需要半两银子。” 春妮没回答,就被李杏黄拖走了,“春妮,你得坚强点,你再努把力,李润书会发现你的好的。” 春妮失魂落魄,突然挣开李杏黄的手,回去花半两买下了那个镯子。 这半两银子是她刚来村里时,看有人去山上挖天麻,她就一个人上了山,挖到了老大一棵,回来她姑就抱着她哭,问她为什么想不开地上野山。她才知道自己去的是野山,桃源村人都不敢去,上面有野兽。那棵天麻正好卖了半两银子,她姑都给她了,春妮一直没舍得花,这回咬咬牙一下花出去了。 等李杏黄看到春妮手里的镯子,教春妮,“春妮,到时候你就跟玉丫说,是团圆撒泼,非逼着李润书买她选的镯子,李润书没办法只能买,但他又叫你买了这个,让你交给玉丫。” “杏黄,这主意好,到时候我就这么说。”春妮又一次信了李杏黄的话,问李杏黄李润书和团圆往哪走了,李杏黄一指前面,两个人跑着追了上去。 团圆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不用回头,她就眨眨眼对李润书说,“润书哥,她们追上来了,不用回去找了。” 刚才,她帮着李润书给翠兰婶子买好了簪子,润书哥还怕春妮和李杏黄对镇上不熟,迷路呢,说要去找她们,这不人家追上来了。 李润书笑笑,“团圆,都是因为我,你才遇到这样的事。” “润书哥,不怪你。”团圆早习惯了这两个人找她麻烦,有没有李润书,都是这样。 春妮跑上来,一把就要推开团圆,团圆先往旁边一闪,春妮用力过猛,自己差点摔倒,幸好李杏黄拉住了她,还帮着圆了一下,“春妮是太着急刹不住车,她怕找不到你们。” 李润书没什么反应,继续往前走。 春妮站稳,剜了团圆一眼,抬头挺胸走到了李润书身边,还回头警告团圆不准过来。 团圆走到春妮身边,看春妮警惕地张开手挡住李润书,瞪着她如临大敌一样,她一扭头,一个人走到了前面去,看路边那些摆摊的,有卖炒白果的,炒栗子的,炒花生的,一拨一拨的人买,生意都不错,但是没有一家卖炭烤豆腐,所以卖炭烤豆腐应该差不到哪去。 一抬头,前面就是严家商行了,团圆想去看看碗垫卖的怎么样,就走回李润书面前,她刚一说,春妮就凶巴巴地抢先道,“团圆,你怎么事这么多,要是回去晚了,牛车走了怎么办!快去吧,早点出来,你可真能给润书添麻烦,你说是吧,润书?” “叫我李润书。”李润书一字一句说,说的毫无温度。 团圆更是不客气地说道,“刚才要不是某个人太磨蹭,咱们都回猪肉铺了!” 春妮又要说,团圆没给她机会,转身就往严家商行走,只是她刚走出两步,就听到李杏黄又捂着肚子哎呦哎呦叫,听起来很痛苦。 春妮扶着李杏黄,李杏黄靠在她身上,她着急地问,“怎么办啊,润……李润书!” 团圆说前面不远有家药铺,送李杏黄去药铺看看吧。 “我不去……药铺。”李杏黄虚弱地说,一直嚷着要回家。 “咱们赶紧回村吧,杏黄不太好,团圆你就别乱跑了。”春妮背起李杏黄就往秤砣家的猪肉铺跑。 人要紧,李润书说团圆如果不着急,下次来镇上的时候,再去严家商行吧,团圆同意了,两人也往秤砣家的猪肉铺急走。 但等一堆人气喘吁吁快要到猪肉铺时,李杏黄又让春妮放下她,说她没事了。 “杏黄,你真没事,你可别逞强啊!”春妮后背的衣服湿答答的,还是叫李杏黄再到她背上,她还背的动李杏黄。 李杏黄把几根散落的头发掖到耳后,“春妮,我真的没事了,就是刚才那一阵难受。对了,团圆,你有什么事,就去吧。” “我的事不着急。”团圆总觉着李杏黄不对劲,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出来,好像李杏黄怕自己知道什么一样。 春妮用手朝脸上扇着风,“杏黄,你别管她,她没有正经事,就是爱瞎转悠。刚才买镯子,她连个好看不好看都分不出来。” 春妮还在为镯子的事,恨团圆。 “是,我是没你懂啥叫好看。”团圆懒得跟春妮较劲,自己要是不懂美丑,那些镇上的小姐愿意买自己编的碗垫和草手镯才怪。 听到团圆竟然同意自己的话,春妮更是得意,得意地说起自己在原先的村里时,她怎么围头巾,其他小姑娘都跟着她学。 春妮说起想说的,也不管别人爱不爱听,就是一直说,结果说着说着,被一个小姐打断了,人家穿的好,长得好,一看就高贵,春妮就缩在一边,不说话了。 这个小姐却拉着团圆说,“团圆,你做的碗垫太好看了,我想要这个颜色的,你能给我做吗,放心,多出钱我也愿意。” 小姐拿出一块帕子,指给团圆看上面的一种颜色,团圆看了说她能做出来,小姐又说她要多么大,什么形状的。这个小姐不愿意跟别人用一样的东西,她喜欢用特别的。 团圆记住了,说她会尽快做出来。 “这一两银子是订金,等做好了,我会再给你银子。团圆,这个是我要求你做的,是定做,我理当多给你银子,你大约得几天才能完成,我好去严家商行取。”这小姐姓姚,叫姚春秀,是镇上除了严家,最有钱的姚家的掌上明珠,她为了得到独一无二的东西,向来是不惜银子。 团圆算了算,说得五天,姚春秀说行,不过她有个要求,她不用说,团圆就明白,“你放心,我不会再做相同的碗垫卖给别人。” 姚春秀放心了,团圆说的正是她的要求,她要走,春妮三两步过来,劈头盖脸就说,“三天,团圆做的东西,我三天就可以做好,还会更好。” 姚春秀有点刁蛮,最恨的就是别人教她该怎么做,当下就冷了脸,“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吗?” “垫……垫子?”春妮不确定。 “什么样的垫子?”姚春秀又问。 春妮当然不知道,就只能猜,她见识不多,垫子能想到的就是草席子,她就说了草席子。 “哈,草席子,你怎么不说竹席子呢?连碗垫是什么,你都不知道,就敢夸海口,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团圆,她是什么人啊?” 团圆说是一个村里的,姚春秀斜着眼睛看了春妮两眼,“你们村的,那怎么扯你的后腿呢,关键这么土,这么笨,还这么自大,我真是见识到了。喂,说的就是你!” 姚春秀指着春妮,春妮被一个小姐这么评价,低着头看着脚尖,又看到人家精致的绣花鞋,更加相形见绌,小声说,“你叫我干啥?” 姚春秀不会看不起村里人,但看不起春妮这样的,话说的更不客气,“你啊,好好跟团圆学吧,别觉着自己了不起了,因为你真的不如团圆,要家世没家世,再不努力,你这辈子好不了。” 说完,姚春秀就走了,春妮看着她的背影,突然猛地跑过去…… 第三百二十六章 恶姐妹 春妮并不是因为姚春秀的话恼羞成怒去追姚春秀,而是她发现前面一个人,很像她的姐姐。 说春妮的家人都死了,不尽然,她其实有个姐姐,只是在很小的时候,就被有钱人家买去当了丫鬟,从此杳无音信,但春妮不会认错的,从小娘就说她跟姐姐很像。 “姐!”春妮眼看着前面的人要上马车,拼了命地大喊一声。 春桃顿住脚步,回头看了眼春妮,眼神没一点波动,还是要上马车,却看到后面有人来追春妮,里面有个人,她绝对不会认错,是团圆!春桃拉着春妮就走,扯着她来到了一个角落。 “我问你,你认识团圆?”春桃冷冷看着春妮,她早跟那个家没关系了,当然也不把春妮当妹妹看待。 春妮悲从中来,抱着春桃就哭,“姐,爹娘都没了,弟弟也死了,咱家就剩我一个了,幸好我遇到了你。” 春桃厌恶地撇撇嘴,春妮这么大了,还是不会看眼色,小时候就这样,明明自己讨厌这个妹妹,她还是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转。 “那你住哪?”春桃冷冷问。 “姑家,嫁去桃源村的巧姑姑,姐,你认识团圆?”春妮终于想起她姐刚才问团圆的事了。 “姐,你可别被团圆骗了,她不是好人,跟村里好几个男人不清不楚的,可不要脸了。”春妮说着团圆的坏话。 春桃脸上有了笑模样,打断春妮的话,“春妮,你恨团圆吧?” “恨,很恨,恨得咬牙切齿,就是因为她,李润书才看不上我的。”春妮对她姐一点没隐瞒。 春桃问李润书是谁,春妮扭捏说是村里里正的儿子,中了秀才,要去省城的书院了,一说起李润书,春妮是滔滔不绝。 蠢货!那样的人家怎么会要春妮进门呢,春桃好笑地想,不过她觉着让春妮做这个美梦很好,她拍拍春妮,“春妮,那家人会看上你的,只要你搞臭团圆的名声。” “姐,你也很团圆有过节?”春妮听着,她姐也恨团圆,恨的牙根痒痒。 春桃眼眸暗了暗,说团圆得罪了她家小姐,她是为她家小姐出气。 “春妮,只要你想法子搞臭团圆的名声,我家小姐肯定会高兴,到时候姐就能让你不再寄人篱下,把你接来镇上,给你开个铺子,我家小姐很有钱的。等你在镇上站稳脚跟,你说你喜欢的那个李润书,他爹娘会选你还是团圆?”春桃说得跟真的似的,完全不提方珍和现在把她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春妮傻,压根不会去想,要是真这么简单,为什么春桃自己还是丫鬟,只被最后那句话冲昏了头,“姐,我听你的,我会让团圆再也抬不起头来。姐,你保重,有事你就来桃源村找我,姑现在叫李巧,姑父叫李二柱,村里人都知道。”春妮眼泪汪汪说。 春桃叫她走,教她那三个人要是问起来,她就说自己刚才是认错人了,“记住不准提我,有什么进展去年家找我,就说找二少夫人的丫鬟春桃。” “姐,我知道了。”春桃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走了几步,就遇到找她的团圆等人,她狠狠瞪了眼团圆。 李杏黄一把抱住他,“春妮,你刚才追谁去了?” 春妮就说了她姐春桃教她的话,李润书没多问,四个人回了秤砣家的猪肉铺。 今天肉卖的快,已经卖完了,五个人坐着牛车回了村。 回村的路上,春妮跟换了个人似的,一句话不说,连李杏黄跟她说话,她也不回答,她满心都在激动地想怎么叫团圆身败名裂。 团圆倒是很开心,跟秤砣叽叽喳喳拌嘴,李润书在一旁看着跟秤砣有说不完话的团圆,多想自己要是秤砣多好。 秤砣说着说着就想到了昨天的豆腐块,吸溜着口水问,“团圆,今天能吃上那些豆腐块吗?” 团圆照着秤砣头上就是一巴掌,扫了眼李润书和春妮杏黄,看三个人都没看过来,才松了口气,又朝秤砣挥挥拳头。 秤砣马上意识到自己不该当着这么多人问,打了自己嘴巴一下,嘿嘿笑着,“我不问了,不问了。” 团圆这才放下手,秤砣转头小声跟李润书抱怨团圆太凶,李润书脸上笑,心里却既苦又涩…… 一回到家,团圆就进了空间看豆腐块,才一天不到,豆腐块已经跟谢大厨拿来烤的那些一样,坚硬发黑。 豆腐块晒成这样,团圆很满意,又跟滚滚说起方仕德。 滚滚当然知道团圆想知道什么,说道:“团圆,我知道你想让我说出,他跟你爷爷之间的事情,但我不知道。团圆,我不是事事都能帮你,有些事得靠你自己去揭开谜团,如果你真的那么想知道的话。对于你爷爷来说,有些伤疤揭开,对他是好事,他能释然。” 滚滚的话,团圆觉着有道理,可这关系到爷爷,这让团圆很犹豫。 “滚滚,他是我爷爷啊,我真的很难对我爷爷问出口。”团圆不知道滚滚能不能懂她的话。 村里老人都说她从小跟别的孩子不一样,因为她开口会说的第一个字就是“爷”,那是因为不管是爹娘还是爷爷,在小小的她心里都是爷爷啊! 团圆从空间出来,看着家里的一桌一椅。小时候那个桌子底下,她藏过,结果在里头睡着了,爷爷心急地把村里都找遍了,回家看到她从桌子底下揉着眼钻出来,抱着她一直哭,还有那条板凳,小时候她摇摇晃晃站上去,差点摔到地上,是爷爷跑进来抱住她的,可爷爷的手却被板凳狠狠砸到,到现在还有块疤。 家里每个角落,都有爷爷和她的身影,团圆想着想着眼睛就湿了。 一个人的怯懦,有时候不是来自于怕,是来自于舍不得,舍不得那个人伤心。 团圆擦擦眼角,先生上炭火,等爷爷回来,就可以做炭烤豆腐了,这炭烤豆腐现做现吃最好吃。炭火生好,她又把饭做好。 等爷爷回来吃完饭,团圆去把秤砣一大家子都叫来了,秤砣胳膊上挂着他弟铁蛋,走路也带风,“团圆,你是不是叫我们来吃豆腐块?” “哥,我不要吃豆腐块,我要吃肉。”铁蛋刚从他姥家回来,他跟秤砣小时候一样,剃着铮亮的光头,肉墩墩的,也跟秤砣一样爱吃肉。 团圆拍拍铁蛋的屁股,告诉他这豆腐块比肉都好吃,铁蛋眼睛瞪的滴溜圆,“团圆,是真的?” 跟团圆不叫秤砣哥一样,铁蛋总是“团圆团圆”地叫,从不叫团圆“姐姐”。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团圆咯吱着铁蛋的腋窝,铁蛋扭的跟毛毛虫一样,叫秤砣放下他,“哥,放我下来,我得活动活动,到时候多装点比肉好吃的豆腐块。” 铁蛋下地,就围着团圆颠颠跑着,好让团圆多喂他吃好吃的豆腐块。 铁蛋在他姥家,最想的就是他奶给做的新鞋,他哥讲的卖肉剁肉的趣事,还有就是团圆做的好吃的,今天一回来,前两样他都得到了,就差团圆做的好吃的了。 一到家,团圆把谢大厨给她的烤网往炭火上一放,三个炭火盆同时烤起了豆腐块,两家人边聊天,边翻着炭火上的豆腐块。 第三百二十七章 难以言说的往事(上) 炭烤豆腐烤好,七个人手里端着辣味的蘸料,吃的是停不下嘴,李大花边吃边咋舌,“团圆,你这是怎么想出来的,我跟你奶奶做了一辈子豆腐,愣是没想出这个做法来,这比炸豆腐丸子省油,关键还更好吃。” 团圆说,这是她跟万家酒楼的谢大厨学的,他也是去别的地方学来的。 “诶,还是去的地方多,会的多。”李大花边吃,边给儿子铁蛋夹。 铁蛋还不乐意,晃着脑袋跑到团圆身边,“娘,我叫团圆喂,你夹的没有团圆夹的好吃。” 铁蛋小嘴辣的都有点肿,还是叫团圆再喂他,团圆叫他喝点水,铁蛋不喝,光要吃豆腐块。 团圆筷子一转,把豆腐块自己吃了,告诉铁蛋,不喝水就不给他豆腐块吃。铁蛋立马跑到李大花身边,张着大嘴等着喂,可惜李大花也说铁蛋得听团圆的,先喝水。铁蛋扁着嘴又去找他奶,李奶奶是跟李大花同样的说法,找他哥,他哥也是,铁蛋就蔫头耷脑找李秀才去,“秀才爷爷,就数你最好了,你不会叫铁蛋喝水的是不是?” 李秀才就说了句诗,叫铁蛋背下半句,背出来就给他炭烤豆腐吃,铁蛋头都不回,回到团圆身边,闭着眼,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团圆,给我水喝。” 李大旺憋不住地问铁蛋,“铁蛋,你咋不过来问爹呢?” “你是耙耳朵。”铁蛋来了一句,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来的,逗得一屋子人哄堂大笑。 炭火的光明明灭灭,豆腐块在上面慢慢破开,两家人吃的是意犹未尽,临走李大花还拉着团圆问,这豆腐块是怎么做的,她也回家试着做做。 豆腐块的做法,谢大厨还真没详细说过,团圆觉着应该就是把点好的豆腐,捏起一小块再用纱布包起来。 “啥,得一小块一小块的用纱布包起来?”李大花打消了做的念头,她还以为是做好一大块豆腐,切开晒就成,就跟他们做腊八豆腐那样,却原来是这么麻烦。 团圆扯下抱着自己腿不放的铁蛋,铁蛋又抱团圆的另一条腿,“团圆,我还想吃豆腐块。” “好,等我有空再给你做。”团圆揉揉铁蛋圆溜溜的脑袋。 李大花把铁蛋拉到自己身边,“团圆,你别惯着他,你忙自己的事情要紧。” “婶子,花不了多少时间的。”团圆有时真不知道拿大花婶子怎么办好。自己要是叫她帮忙,婶子不管有多少事,都会放下,先帮自己,可反过来,婶子总怕耽误她的事。 “那你就做吧。”李大花这才放心走了。 团圆一回屋,爷爷也说这炭烤豆腐好吃,团圆盘腿坐到爷爷面前,表情很认真,“爷爷,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李秀才看团圆这么认真,放下了刚拿到手里的烟袋,跟团圆一样盘腿坐好,“团圆,你要跟爷爷说什么?” 团圆拿下戴在脖子上的顶针,放到爷爷手里。李秀才记得这个顶针,这是老妻的陪嫁之一,当年老妻病重,首饰都当了,就剩这个顶针,当铺不收,才被留下,没想到被团圆拿去,戴在了脖子上。 “这是你奶奶用过的顶针,团圆你戴在脖子上做什么?”李秀才问。 团圆想着该怎么说,才不会叫爷爷太震惊还能叫他明白,干脆就说了声进去,她消失了,不一会又出现,李秀才愣了半天,抓住团圆的手问,“团圆,你刚才是怎么做到的?” “爷爷,这顶针里面有个空间,很大,我能随意进出,刚才我就是进去里面了,豆腐块也是我放在里面晒的。”团圆直视着爷爷,一五一十说道。 李秀才没喊没叫,只是拿起顶针看了半天,问团圆是怎么进去的,团圆说她想着进去就能进去,李秀才问她能进空间多久了,团圆说从五岁的时候就能。 李秀才就想起团圆那年给他吃的不像鸡蛋的鸡蛋,还一直问他有什么感觉,怕是那蛋就是空间里的,还有那时的艾柱,桃源村根本晒不出那么干的艾草,还有其他一些他没注意到的不对劲的事情,像是撞到树上的一只又一只的兔子。 皱眉严肃起来,李秀才出去关上门,回来他就用少有的严厉语气问团圆,“团圆,空间的事还有谁知道,老实告诉爷爷!” “秤砣,再没有别人了。爷爷,以前我是不能告诉我,现在才可以说。”团圆最怕的就是爷爷伤心,以为自己是故意瞒着他。 一听说除了自己,只有秤砣一个人知道,李秀才放心了,秤砣这孩子是信得过的,“团圆,关于顶针的秘密,以后别告诉别人了,不管是谁,都不要说。” “爷爷,我记住了。”团圆清楚顶针的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对她好,也对别人好。 李秀才伸开腿,捋着胡子,“团圆,说吧,你告诉爷爷这个,是又想要做什么?” 团圆太懂事了,要不是必须告诉自己,她不会说,她生怕自己有危险。 团圆过去坐到爷爷的身边,把关于做炭烤豆腐去镇上卖的想法说了,李秀才是支持的,叫她想清楚怎么说,去找里正说。 “爷爷,我还有个事情要问你。”说起这件事,团圆紧张地看着爷爷,鼻尖都冒出了汗珠子,手心也都是汗。 对爷爷说出空间的事情,让团圆觉着爷爷比自己想的,能承受的更多,也许她可以问问那件事。 李秀才给团圆擦擦鼻尖的汗,“团圆,你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你是要跟爷爷说什么,怎么怕成这样?” “爷爷。”团圆抬起头来,终于下定了决心问道,“爷爷,我在镇上见到县令了,他姓方……” 李秀才打断了团圆的话,“团圆,爷爷当然知道县令姓方,叫方仕德!” 李秀才语气里带着难以言说的怒气,刚拿起烟袋,又重重放在一边,“团圆,别说他了。” 好不容易开了头,团圆就想问下去,“爷爷,他说他跟你在同一个书院念过书,还说你突然就离开了书院,爷爷,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为什么明明秀才不需要服徭役,他却叫你去服徭役?” “团圆,爷爷说了你别问了!”李秀才喘着粗气,穿上鞋就要出门。 团圆挡在爷爷面前,手抓着两边的门框,眼睛不眨地看着爷爷,“爷爷,我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你就告诉我吧!” “团圆,你让开,爷爷不想说这件事。”李秀才要推开团圆,团圆就是不让开,一直叫爷爷告诉她真相。 “团圆,爷爷说最后一遍,你让开,以后不准再提那个方仕德!”李秀才手也紧紧抓着门框,手背上鼓起一条条青筋,可见正在忍着怒气。 团圆眼睛红红的,固执地挡着门,抿着嘴角,“爷爷,我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团圆!” “爷爷!” “啪”的一声,李秀才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看向团圆,一拳砸在墙上,咚的一声…… 第三百二十八章 难以言说的往事(下) 春妮一骨碌爬起来,就要往外冲,被李巧叫住,“春妮,你干什么去!” “姑,团圆挨打了,我去劝劝。” 春妮说的好听,可眼神里都是幸灾乐祸,李巧都看到了,把她推回屋里,“给我老实呆着,你哪也不准去。” “春妮,你要是走出这门,以后这家你就别想待!”李大妹走过来,警告地说道。 春妮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回炕上躺着,她还什么都没做,现在去找她姐,她姐什么都不会兑现,去李杏黄家住,她娘肯定不待见自己。 李大妹叫李巧看紧春妮,她自己出来了,出门正好碰到李奶奶,老姐俩一起进了团圆家,后头还跟着李大花和李大旺两口子。 四个人一进门就知道气氛不对,太静了,李秀才拿着个烟袋,哆嗦半天愣是没点着,团圆低着头站在李秀才前面,兴许是听到了脚步声,她抬起袖子一抹脸,转过头来,扯出个笑,“奶奶,二奶奶,你们怎么来了,刚才是家里进了只老鼠,我跟我爷爷搬桌子,才发出那么大的声响。” 李奶奶几步过来摸着团圆脸,“团圆,你脸咋了,咋肿了?” “嗯……我刚才赶老鼠,碰到墙上了。”团圆笑的眼里氤氲起一层水汽,可她却不知道,她越这么笑,李奶奶和二奶奶越心疼她。 李秀才点不着烟袋,把烟袋扔在地上,粗声说,“那是我打的。” 后面刚进屋的李大花吃惊地问,“秀才叔,你打的,你为啥打团圆?” 李大花可是知道,李秀才别说打团圆了,连骂都不舍得骂团圆,再说刚才还好好的,这么一会是发生了什么事。 李奶奶把团圆拉到自己身后,立着眼睛火冒三丈问,“李平才,你打团圆,为什么!你给我说出个理由来,不然我今天跟你没完。” 李秀才这回闷不吭声。 团圆拉着李奶奶到一旁,是自己太逼爷爷了,爷爷才会动手打了自己一巴掌,她看着出,爷爷打完比她都疼,其实自己都没觉出疼来,“奶奶,不怪我爷爷,是我……我问了不该问的事。” “什么不该问的事,你们爷孙俩这是干啥呢。”李奶奶坐下来,今天她非得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团圆说她问了爷爷,他年轻时候在镇上的事,李奶奶就想起来了,团圆五岁那年,也问过她,她说不清楚,不知道因为什么,团圆这又问李秀才本人,可你不愿意说就不说,也不能动手打孩子啊。 “你是不该问,他也不该打你,跟奶奶说,还疼不疼?”李奶奶又心疼地摸团圆的脸,肿成这样,太让人心疼了。 团圆一点没龇牙咧嘴,没事人一样摇摇头,说不疼。 李奶奶拉着团圆就走,“走,到奶奶家住去!” “奶奶,不用这样,你回去吧。”团圆不想去,爷爷其实比她都难过,只是在忍着,她怎么舍得留爷爷一个人在家里呢。 李奶奶还要拉团圆去自己家,被二奶奶拽出来了,李奶奶很不乐意,“你拉我干啥,要是李平才他再对团圆动手怎么办?” “不会了,再不会了,我敢保证。你没看出他那样,都想给自己两巴掌了,再说团圆那性子,吃不了亏,她知道该怎么办。人家是亲爷孙俩,说开就好了,你硬把人家两个分开,那不是叫心结越来越大吗,你就别管了。”李大妹清楚,这种事越放越是一团乱麻,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说开。 李奶奶叹了口气,还是听了李大妹的。 李大花问团圆真没事,团圆保证没事,她跟李大旺也走了,家里又剩下团圆和爷爷两个人。团圆把爷爷的烟袋捡起来,已经断成了两截,她轻声说,“爷爷,烟袋坏了,明天我给你买个新的。” 李秀才这才抬头看团圆,眼睛比团圆的都红,他重重咳了一声,“团圆,你过来。” 团圆几步来到爷爷身边,心吓得一缩,还以为爷爷又要犯病,赶紧扶着爷爷,李秀才摆摆手,说自己没事,只叫团圆重新回到炕上盘腿坐好,他重重喘了两口气,平心静气问团圆,为什么要问他和方仕德之间的事。 团圆就说了那次在河堤上听到方仕德说的话,还有昨天方仕德的话,“爷爷,大家都说他是个好县令,可我不觉着。” “那是个心胸狭隘的人,他是不是个好县令,爷爷不知道,爷爷只知道有句话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团圆,你真想听爷爷说以前的事?”李秀才的眼神变得幽暗,好像陷入了回忆里。 团圆抓着爷爷粗糙的手,她发誓,爷爷这次不说,她以后肯定不问了,“爷爷,你想说就说,不想说我再不问了。” 李秀才摸摸团圆的脸,“疼吗?” “爷爷,不疼的。”团圆刚眨掉泪意的眼睛,此时眼圈又红了。 李秀才就说了,当年他和方仕德是同窗,他比方仕德大个几岁,两个人以兄弟相称,一直关系很好。出现分歧是李秀才发现方仕德买考题,他觉着这种捷径不可走,可方仕德觉着只要能当上官,当个好官,怎么当上这官的并不重要,意见不合,李秀才就以为两人会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可我是这样想,他却不是这样想。”李秀才舔舔嘴唇,团圆连忙给爷爷端来水,又问后来呢。 “后来进考场,我还没等拿笔,考官就把我带了出去,说是我作弊,还从爷爷的笔杆里搜出一张纸来,爷爷当即被赶出了考场,可爷爷并没有受到惩罚,秀才的身份也没被剥夺,方仕德也没中举,之后爷爷还可以参加乡试,就是年年考,年年不中,再之后你奶奶得了重病,爷爷就心灰意冷了。”李秀才说到这里停顿了很久。 他初见张八斗时,那么怕,就是怕张八斗知道自己当年考场作弊的事,毕竟两人是同一个考场。 “爷爷,你没有做错事,你不需要怕的,你是团圆引以为傲的爷爷。”团圆紧握着爷爷的手。 那年被从考场赶出来后,李秀才都懵了,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也没敢跟家里人说实话,每天提心吊胆,就跟团圆说的一样,他很怕,怕被别人指着鼻子骂,怕书院再也不要他,可后来一点事没有,他才渐渐放下心来。也因为一点事没有,他也没想着去证明自己没作弊。 “爷爷,你说你笔杆里的纸,会不会是方仕德放的,他怕你把他买考题的事说出来,才陷害你。”团圆很为爷爷心疼,她没想到方仕德口中的“爷爷帮助他颇多”,由爷爷说出来,真相却是这么不堪。 李秀才也怀疑过,可没证据,“爷爷不知道。” “爷爷,总有一天,我会为你找出真相的。”团圆攥着拳头,吸吸鼻子坚定地说。 李秀才吓了一跳,“团圆,你要做什么!事情过了这么久,爷爷早就不在意了,是你想知道,我才说的。” 他不需要团圆帮他找什么真相。 团圆把被子拿下来铺好,躺下望着爷爷,摊开手笑的很无辜,“爷爷,我没想做什么,不是你教我的吗,事情总有真相大白那天,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真相也许自己会出现,也许有人会急呢。” 第三百二十九章 糊涂的长姐 县令方仕德此时是焦头烂额,他的小舅子又来了,还是惨不忍睹来的,跟逃难的差不多,不过逃难的可不会跟他一样脸色不光红润,还胖了一圈。 常富贵故意在家里躺了好几天,八个姐姐都去看过他,好吃的好喝的送了一堆,只是他独独不见大姐常梅,说是自己给大姐丢人了,没脸见大姐。 今天倒自己来了,拄着拐,吊着一只胳膊,脸上也鼻青脸肿的,一见他大姐就要下跪,常梅哪里舍得,这不立即就叫丫鬟叫来了方仕德。 常梅刚嫁给方仕德那会,他还只是一个穷秀才,方仕德能当上县令,少不了常梅的帮助,两人是患难夫妻,方仕德对常梅是敬重的,可是再敬重,他也忍不了常梅这哭哭啼啼没个完,已经快一个时辰,再看看他的“好”小舅子,在旁边喝着茶,有丫鬟给捏肩,可真是悠闲。 “行了,别哭了,夫人。”方仕德揉着太阳穴,打断常梅的哭啼。 常梅不哭了,但还是不罢休,“老爷,你怎么能叫衙役把富贵打成这样,他对你这个大姐夫可是很敬重的。” 难为常富贵了,摸着丫鬟的小嫩手,还能听到他大姐这句话,还使劲点头,“大姐夫,我最佩服的就是你了。” “老爷,你听听。”常梅更心疼常富贵一身的伤了。 方仕德真是不明白常梅,别的事情上,她很精明,怎么遇到常富贵的事,就糊涂成这样,“夫人,你知道他干了什么好事吗?” “不就是调戏了一个姑娘吗?”常富贵不是第一回干这种事,所以常梅听常富贵说出来后,并没觉着有什么大不了的。 方仕德把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吓得常富贵赶紧放开丫鬟的小嫩手,方仕德指着常富贵道,“他要只是调戏姑娘,我会打他板子,你弟弟调戏的姑娘还少了?” “富贵,还有旁的事?”常梅皱眉看向常富贵。 常富贵装哑巴。 方仕德继续说:“这回,他是当着白山县所有人的面调戏人家姑娘,还嚷着我这个县令是他大姐夫,我要是不管,我这个县令还当不当了!他这么胡作非为,要是传到知府的耳朵里,我的乌纱帽要是保不住,只怕他以后怎么死的,自己都不知道。” 常梅脸色一变,不敢相信地瞪着常富贵,没想到他会这么明目张胆,常富贵低着头,小声说了一句,“姐,我没有当着全县人的面说,没有那么多人,我……我就是当时昏了头,是那些刁民逼我,我才那么说的。” 常梅又心软了,“老爷,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也不用叫衙役把富贵打成这样,做做样子还不行,怎么还叫衙役使劲打,不然罚俸禄呢。” 常富贵可是跟他姐把方仕德怎么叫衙役打他的都说了。 方仕德对常梅最不满的就是这点,偏听偏信,特别是常富贵的话,明明漏洞百出,她还信,还来质问他。 “我是叫衙役打他板子,可没有打他脸,也没打他腿。”言下之意,常富贵大部分的伤,都是他自己弄出来的。 方仕德叫丫鬟端盆水进来,叫常富贵洗洗脸,常富贵立马吓的蹦起来,冲到他姐面前,晃他姐袖子,“姐,我不要洗。” 他这脸上的伤,可是去戏园子花一两找的花旦给画的。 这下子常梅弄明白了,气得她差点背过气去,再看看常富贵拽她的那只手,就是吊着的那只,这是好好的,一点事没有,而能蹦起来,还蹦起两丈高,就说明他腿也没事,而他的话,说明他脸上的伤也是假的,常梅气得浑身哆嗦,“富贵,你连大姐都骗!” 常富贵一看露馅,也不装了,“大姐,我是有错,可大姐夫这样打我,我还怎么有脸再开酒楼,食客都不来香满居了!” 香满居的生意是个什么情况,常富贵压根不清楚,刘一毛要见他,他没见,但这并不妨碍常富贵卖惨。 常梅就常富贵这么一个弟弟,气归气,又帮着常富贵说话,“老爷,富贵就是顽劣,嘴上逞英雄,不会真做出违法的事情来,你打他,叫他丢了面子,是影响香满居的生意。” 常富贵在旁边点头。 方仕德起身,一甩袖子,边往外走边说,“顽劣,你以为你弟弟还是孩子?常梅,你最好管好你弟弟,不然到我保不了他那天,你别怪我。告诉你,常富贵打主意那姑娘,她跟严家商行的少东家交情匪浅。” 常梅呆了半晌,方仕德都是叫她夫人,连名带姓叫她“常梅”,就是真生气了,而方仕德的话,更是叫常梅骇然地说不出话来。 常富贵听的云里雾里的,问常梅严家商行少东家是什么来路,还有交情匪浅是什么意思。 常梅很想打常富贵,叫他长点记性,可即便常富贵身上的伤大多是假的,她也舍不得打,只能严厉地警告常富贵不准再调戏那个姑娘。 “那个严家商行的少东家,你惹不起,姑娘那么多,你另找就是,别再想着那个了。”常梅劝常富贵。 常富贵不愿意放弃团圆,“大姐,可那些姑娘没有她勾人,我上次跟你说的鸡的事,也是这个姑娘,我们俩有缘分。” 这下常梅明白方仕德为什么这么勃然大怒了,上次鸡的事,方仕德回来就跟她发了脾气,这次又是因为同一个姑娘,常梅也生起常富贵的气来,“那姑娘叫什么?” “团圆。”常富贵一说起团圆,心里就痒。 “富贵,你……你要再跟那个团圆牵扯不清,我就当没你这个弟弟!”常梅这回真是发了狠。 常富贵怕方仕德,不怕常梅,嚷道,“我现在就当没你这个姐!” 说完,常富贵连看都不看常梅一眼,走了,气得常梅直哭。 方仕德出了府,直接来了衙门。今天没案子要审,师爷阎良文给方仕德端来一碗茶,“大人,那个叫团圆的姑娘,你说该怎么办? “你什么都别做,我自有办法。”方仕德喝了口茶,透过茶水袅袅的热气,望向阎良文。比死了亲人更痛苦的是,看着亲人被毁,方仕德想让李秀才尝尝那个滋味。 “大人,还是斩草除根的好。”阎良文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许多事,都是他帮方仕德干的,要是事发,方仕德完了,他也就完了,两个人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方仕德放下茶碗,“一个姑娘,只不过会做点生意,什么都不会查出来,这件事不用再说了。” 骨子里,方仕德是瞧不起女人的,就像常梅,对付他那些小妾有的是法子,其他事情上,还是犯糊涂。 阎良文还想说,看出方仕德眼里的警告,把话咽了回去,“大人,我明白了,那常掌柜那里呢。” “别管他,他要寻死,就叫他死吧。”方仕德无情地说,眼神里都是阴狠。 阎良文默默退出来,这衙门压抑的让人透不过气来,可正是这份压抑,才让他觉着舒适。 第三百三十章 熟鸡蛋滚脸蛋 在家门口,晒着太阳,团圆手上麻利地编着野麦子草,几根发丝垂下来,在眼前摇着。她准备先把姚春秀要的碗垫编好,再去找里正商量卖炭烤豆腐的事。 一墙之隔的李大妹家,春妮趴在墙头上,也看不清团圆的脸,急的她脖子越伸越长,不光半个身子探到了团圆家,一只脚都踩到了墙头上。 不怪春妮急成这样,昨天晚上她一宿没睡,就竖着耳朵听团圆家有什么动静,可除了刚开始那一声之后,再没动静了,今儿一早她要出门,可她姑不让,她说她就想去看看团圆有事没有,可她姑说昨天是团圆家进了老鼠,动静是抓老鼠发出来的。春妮不信,那明明就是打人的巴掌声,她姑却警告她,她要是再这样,被李大妹撵走,她姑肯定是不会为她讲情的。她姑的原话是,“春妮,我是给人当媳妇的,我也只是你姑,肯定不会为了你,顶撞婆婆的,你自己看着办。” 春妮这不就没敢出去,只能趴在墙头往团圆家看,她还以为团圆会待在家里没脸见人,谁知道团圆竟然在门口编一堆野草。 扯的脖子都酸了,春妮还是没看清团圆有没有挨打,她想起那个小姐说的什么垫子,干脆抓了一把麦秸,也学团圆坐到门口编了起来,边编边往团圆这边看。 团圆才懒得管春妮看自己是想做什么呢,她愿意看,就让她看吧,团圆只低头快速地编着碗垫。 李大花喂完猪回来,见到团圆坐在门口,就走过来,“团圆,谁叫你忙着干活的!” 李大花去抢团圆手里的野麦子草,这孩子也真是的,昨天刚挨打,今天就忙着编草编,这是要心疼死她。 团圆抬起头,叫了声婶子,李大花“啊”大叫一声,“团圆,你的脸怎么一点也不肿了,好的这么快!” 团圆怕爷爷今天看到她的脸肿,再愧疚,昨天晚上用财气值跟滚滚换了一颗它的蛋,它的蛋能治病,只是脸肿,当然一下子就好了。 这个理由不能说,团圆说出提前想好的理由,她用熟鸡蛋在脸上滚,就消肿了。 “熟鸡蛋?团圆你从哪听来这么个办法的?”李大花嗓门高,她这么一说,旁边的春妮就过来了,指着团圆嚷嚷,“把鸡蛋往脸上滚,团圆你真败家!” “我又没用你家鸡蛋,你管的着吗。怎么,你趴在墙头偷看不够,出来偷听还不够,还过来指责起我来了,春妮,你以为你是谁!”团圆打开春妮的手,她就不明白了,春妮为什么就死抓着她不放。 说句不好听的,春妮这样,就跟自己挖了她家祖坟一样,可自己就跟她比过一回滚蜂蛹糍粑,赢了她。 春妮一跺脚,这次手指头眼看要戳到团圆,被李大花一下挡开,春妮蹦着高,“大家快来看啊,团圆被她爷爷打肿了脸,还用鸡蛋滚脸呢。” 呼啦啦,围过来几个婶子,都看着团圆的脸,溜光水滑,是跟鸡蛋一样又白又嫩,一个个都问团圆,“团圆,往脸上滚鸡蛋,脸皮就能跟你的一样嫩,是真的?” 全村这么多小姑娘,就数团圆脸皮最嫩,原来是滚了鸡蛋,要是真的,回家她也让闺女在脸上滚鸡蛋。 春妮急了,“不是,我是要你们看,团圆脸被她爷爷打肿了,肯定是她干了丢脸的事情,才会挨打的。” 一个婶子转头瞪春妮,“瞎说,秀才叔才不会对团圆动手呢,再说你哪只眼睛看到团圆脸肿了,明明水嫩嫩的。” “我都说了,她是往脸上滚鸡蛋,才消肿的,不信你们问李大花。”春妮指着团圆身边的李大花。 李大花抬起头,一脸的莫名其妙,“春妮,你瞎说啥呢,我就是来问问团圆,昨晚上她家的老鼠抓住没有,谁说鸡蛋了?你做梦呢。” “你就是说了,我听的真真的。”春妮脸红脖子粗的嚷。 团圆编好一个碗垫,放在一边,站起来走到春妮面前,举起手来,“春妮,你说自己听的真真的,那我给你一巴掌,你回家试试滚鸡蛋管不管用。” “我才不干!”春妮退后一步,一溜烟跑回家去了。 几个婶子一听在脸上滚鸡蛋的事,是春妮瞎编的,都无趣地走开,继续去扯东家长西家短了,团圆愈发觉着该早点把炭烤豆腐的生意做起来,到时候大家都有事情做,就是春妮再想找人听她胡扯,都找不到人。 “婶子,你知不知道咱村谁豆腐做的好?”团圆又编着碗垫问李大花。 李大花以为是团圆想吃豆腐,就说她给团圆做。 团圆想过叫大花婶子来做豆腐,不过婶子得养猪,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天天做豆腐,她也不是外人,团圆就把卖炭烤豆腐的想法跟她说了。 李大花上上下下把团圆瞅了好几圈,跟不认识团圆一样,“团圆,你知不知道按你说得做,你得负多大的责任,你这相当于雇人给你做豆腐块,卖豆腐块,一个弄不好,容易影响乡里乡亲的感情。我觉着你还不如直接把炭烤豆腐的做法教给大家,谁想做生意,就自己做就是。” 李大花听明白了,团圆并不是想通过卖炭烤豆腐,自己来赚钱,而是想把村里的闲人发动起来,通过炭烤豆腐来致富,可她一个刚十三岁的小姑娘做这件事,太冒险了。 那么多的人一起来做一件事,你知道谁跟你是一条心,谁又是个什么脾气。 “团圆,婶子的意思是你再好好想想。”李大花把自己的顾虑都说了出来,劝团圆再考虑考虑。 团圆本来的想法跟李大花一样,她把炭烤豆腐的做法教给大家,谁想做就做,她只管晒这一步,可滚滚说那样不好,很难保证豆腐块的质量,到时候豆腐块卖不出去,难保不会有人恨她。最好的办法是豆腐由固定的人做,团圆教会大家包,包好的她收,放在空间晒好后,她再卖给那些想去镇上摆摊卖的村民,这样能打出桃源村炭烤豆腐的名气,就像万家酒楼打出“一品鸡”的名气那样。 团圆觉着滚滚说的有道理,她又一点点分析给李大花听。 李大花望向院子里的石榴树,不知什么时候,石榴树枝头冒出一点绿芽,小小的,很是喜人,每年这石榴树都会开花结石榴,她和大家就以为石榴树还是那棵树,可树也在长大。 团圆就好比这棵石榴树,李大花从团圆小时候,就知道她能干,可团圆长大了,是越来越能干了,李大花笑了,“团圆,婶子倒是知道一个人,她有空闲,豆腐做的也好吃。” “婶子,是谁啊!”团圆拔高了声音问。 第三百三十一章 画大饼 李大花说的人,其实团圆认识,是李二狗的媳妇李银凤,会弹棉花,还跟团圆学过做酸菜鱼那个。 “婶子,她还会做豆腐?”团圆吃惊地问。 李大花说李银凤不光会做,做的还相当好,“团圆,你要是想找人专门做豆腐,就找她,准错不了。” 李大花的话,团圆百分百信,这样做豆腐的人就有了,至于包豆腐块和卖炭烤豆腐的人,团圆决定等跟里正商量后,再做决定。 李大花撑着膝盖站起来,“对,你找里正去,好好跟他说一下你的想法,他会支持的。” …… 用了三天,团圆编好了碗垫,拿来严家商行交给王掌柜,让他交给姚春秀。 王福来把方珍贵给团圆的信交给她,又把一个伙计叫到跟前,让他说说那天那个奇怪女人的事情。 伙计就给团圆描述了一遍那天的事情,着重说了那个“大婶”的长相,“团圆姑娘,她说她和你是一个村的,你想想你们村有没有这么个人。” 团圆听着描述像李杏黄,可李杏黄并没老到被伙计叫大婶的份上,“她是个大婶?”团圆问伙计。 伙计说他看着头巾像大婶围的,人嘛,其实挺年轻的。 那八成就是李杏黄了。那天她中途突然肚子疼跑了,就是来了严家商行,叫商行的人知道自己跟李润书在一起逛街,后来自己说要来严家商行,她又疼的满头大汗,可不一会又跟没事人一样,应该是怕露馅,团圆想想就觉着李杏黄可笑。 “团圆姑娘,你小心些那个人,不像是好人。”王福来提醒团圆。 团圆谢过他,又说了那天她跟李润书来镇上是做什么,王福来摆手打断团圆的话,“团圆姑娘,你不用解释,我们都不信那个鬼鬼祟祟的人说的话。有些人是心脏,才看别人是脏的。” 这话,团圆特别同意,李杏黄是心脏。 从严家商行出来,团圆在街上逛着。街上多了许多卖菜种子的,她挑了几样桃源村没有的菜,买了种子,又去高大锤的铁匠铺买了些农具,好春耕的时候用。 尽管家里的日子好过了,但团圆和爷爷还是种着那点地,两人跟桃源村的人一样,觉着自己种的粮食,吃着踏实。 从铁匠铺出来,团圆走到一个无人的小巷子,刚把买的东西收进空间里,就听到说话声,是从前面的犄角旮旯传出来的,其中一个声音,团圆听着耳熟。 刚小心往前走了两步,里面就传出一个警觉的声音问是谁,团圆赶紧进了空间,看清角落里的人竟然是春桃和春妮,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春妮,刚才我怎么觉着有个人影像团圆呢?”春桃问。 春妮直接走出来,巷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没有,她不在乎地说,“不可能是她的,姐,她在村里编什么垫子呢,不可能来这里。姐,你不知道那个破垫子……” “别说没用的。”春桃打断春妮的废话,拿出帕子擦擦手,不耐烦地说,“春妮,你以后要是找我,就为了说这些没用的事,姐就不见你,铺子你也别想了。我要你做的是搞臭团圆的名声,你说说你刚才那些话,有用吗?” “有用啊。”春妮小声嘀咕。 春桃压下火气,给春妮解释,“春妮,她被打一巴掌,还是往脸上滚鸡蛋,这不算事,一个鸡蛋才几文,我家小姐都几两几十两的花在脸上。” “啊?”春妮吃惊地嘴都张圆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春桃懒得看她的蠢样,教春妮,“春妮啊,你得发现团圆干坏事,揭发她,让她被人唾弃,这样的事你说给我听,我回去说给我家小姐听,你的铺子就到手了。不怕告诉你,我家小姐铺子都准备好了,姐领你去看看。” 春妮跟着春桃走了。 团圆从空间里出来,还是很震惊,春妮和春桃竟然是姐妹,她真是没想到,更叫她没想到的是,春桃竟然也这么恨她,说来她跟春桃根本没过节的。 都生在一样的泥沼里,你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她却只是烂泥巴,你就是什么都不做,她只要看着你,就会恨的发疯的,春桃对团圆就是这样。 团圆没再跟着春桃和春妮,她去万家酒楼看了看,酒楼生意很好,她问了谢大厨一些关于炭烤豆腐的事情,就去了秤砣家的猪肉铺。 再说春桃,她也是真敢,竟然把春妮带到了严家商行前,指着说:“这就是我家小姐给你找的铺子,只要你把事情办的漂漂亮亮,这就是你的了。” 四层的严家商行,在春妮看来,简直是高耸入云,她缩缩脖子,不太敢相信,“姐,这么大的地方都给我一个人?” “都是你的。”春桃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所以你回去好好盯着团圆,往死里整她,知道吗?” “姐,我这就回村去盯着团圆。”春妮斗志昂扬,完完全全信了春桃的话,立马就要回村去。 春桃拿出两文钱来,放到春妮手里,“拿着,买点吃的,或者买根木簪子,你再走回去。” “姐,我有钱。”春妮拿出十几文钱,说她是坐驴车来的,不是走路来的。 春桃变了脸色,把两文钱又收了回去,又从春妮手里抠出好几文,装在自己兜里,气得脸都扭曲了,“你哪来的钱?” 春妮傻乎乎地说是自己赚的,姑都叫她自己收着,不过说到簪子,春妮拍拍头,拔腿就跑,“姐,我先走了,下次我一定会叫团圆被人唾弃再来找你。” 春桃看着春妮匆忙的身影,眼里浮起怨毒,为什么连寄人篱下的春妮都比她过的好,为什么! 春妮还不知道她姐连她也嫉恨了,她回村就来找李润书的妹妹李玉丫。 李玉丫跟团圆一般大,从来没跟春妮一起玩过,对于春妮找她,很是不解,等看到春妮拿出的东西,说的话,她更是不理解春妮这是要干什么。 李玉丫露出手腕,她的手腕上戴着团圆选的那个镯子,“这个才是我哥给我买的,我很喜欢,你说这是团圆逼着我哥买的,那我应该谢谢团圆,我说我哥眼光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呢。至于你手上拿的,我不喜欢。” 春妮说的就是李杏黄教她的话,说李润书给玉丫的镯子,是团圆逼着他买的,她手上这个,才是李润书真正想买给玉丫的。 “玉丫,你好好看看,我拿的这个才好看。”春妮急了,这怎么跟她想的不一样呢,玉丫怎么也说团圆选的便宜货好看! 李玉丫根本就不看,摸着自己手上的镯子,说:“好看你自己留着吧,我就喜欢这个。” 玉丫清楚春妮打的什么算盘,又是为了她哥…… 第三百三十二章 不嫁人 “玉丫,我手上这个镯子,能买团圆给你挑的那样的好几个,你怎么分不清哪个好呢。”春妮不由分说抓着玉丫的手腕,就要把她戴的镯子拿下来,换上自己手里这个。 玉丫不愿意,可手腕被春妮死死抓住,气得大叫,“你这人怎么回事,我说不要,怎么你还非逼着我要。你没听说一句话吗,金窝银窝不如自己家草窝,我就喜欢这个不值钱的镯子,你放开我。” “玉丫,你别犯傻,听我的,戴我手里这个,这才是你哥想送给你的,我……我发誓。”虽说强扭的瓜不甜,可春妮就非叫玉丫戴上她买的这个镯子,仿佛玉丫戴哪个镯子,选镯子那人就能嫁给李润书一样。 春妮就是这么想的,玉丫戴了自己选的镯子,自己就能顺理成章嫁给李润书。 团圆来找李银凤说做豆腐的事,才进胡同,就听着有人在吵,过来一看就看到春妮死命抓着玉丫一只手,在往下拿东西,团圆过来就推了春妮一把,“春妮,你做什么呢!” 春妮没防备,摔在了地上,拍拍屁股的土站起来,看到是团圆,她眼里冒火,“团圆,这是我跟玉丫之间的事,你赶紧滚开!” “该滚开的是你。”玉丫揉着手腕躲到团圆身后,“哪有你这样的,我说了不要,你非逼着我要。” “玉丫,到底怎么回事?”团圆看玉丫的手腕都红了一圈,给她轻轻揉着。 玉丫就把事情说了,“团圆,我哥真说那个俗气的镯子好?” “润书哥没说。”团圆干脆地回答。 “你怎么肯定他没说,他没说这镯子怎么在我这,他是跟我一个人说的。”春妮浑身紧绷,瞪着团圆说道。 团圆都知道春妮和春桃的计划了,自然知道春妮会找自己麻烦,只是没想到在镯子的事上,春妮还能搞出事来。 团圆不跟春妮比谁眼珠子瞪的大,谁嗓门高,就用平时的声调说:“春妮,你是不是以为润书哥去书院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春妮慌乱地一直眨眼睛,“我没那么以为,都是你在说。” 团圆拉着玉丫就走,边走边用春妮能听到的声音说,“玉丫,你叫你爹去书院问问你哥,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就一清二楚了。” 一听团圆这样说,春妮吓的赶紧跑,还不忘怪团圆,“团圆,里正叔事情那么多,你拿这种事烦他,真是不要脸。” 春妮跑了,玉丫松了口气,拉着团圆说自己可喜欢她选的镯子了,“团圆,我一直就想要个这样的镯子,可我说不明白,我爹没法给我买。” “你怎么不自己去买呢。”团圆看玉丫成天待在村里,都没见她出过村。 玉丫说她见到陌生人紧张,而且见到一堆眼光缭乱的东西,她就不会挑了。 “玉丫,你多去镇上逛逛,逛的多就好了,这样吧,你要是想的话,我下次去镇上,叫上你一起。谁第一次的时候,都会紧张的。”团圆怕春妮再来找玉丫,陪着玉丫回她家。 玉丫诧异地问,“团圆,你也有紧张的时候?” 她看什么事情都难不倒团圆,爹娘都说团圆能干,她还以为团圆从来不紧张呢。 团圆笑着跟玉丫说,是人都会紧张,她也会紧张,不过她不会退缩,紧张也会一直往前走。 “团圆,你好勇敢,我就不行。”玉丫有点自卑地说。 团圆停下来,玉丫回头看她,团圆抓着玉丫肩膀,“玉丫,没有人所有事情都擅长,像我针线活不行,你却很行,你别光看到自己不行的地方,就消沉。” 是这样吗?玉丫从来不敢这样想,她哥是李润书,从小爹娘把期望都放在了哥哥身上,对她却没什么要求,玉丫就觉着自己很普通,她娘也总说她就是个普通的姑娘,却原来她也不是那么普通。 “团圆。”玉丫激动地就搂住了团圆,“谢谢你。” 团圆拍拍玉丫,玉丫抬起脸,团圆才看到玉丫哭了,却是又哭又笑的,她吃了一惊,“玉丫,你哭什么?” “没什么,团圆,我就是觉着自己笨,从来没有你这么乐观。”玉丫擦着眼泪,露出一个美丽的笑来。 两个人一进门,李翠兰就看出闺女哭过了,眼睛都是肿的,拉着闺女就问出什么事了。 玉丫就把事情说了,李翠兰把围裙一摘,顺了顺头发,就要找春妮去,“放她娘的狗屁,还你哥买的,叫她给收着,真是说谎不打草稿,你没要吧?” “娘,我当然没要。”玉丫说。 “那就好,不然她就赖上咱家,确切地说是赖上你哥了,没想到她这么会算计,幸好是叫团圆碰上了。团圆,谢谢你赶跑了春妮,帮了玉丫。”李翠兰想当然就认为是团圆赶跑了春妮。 团圆把玉丫推到李翠兰面前,挑挑眉毛说:“婶子,这你可猜错了,是玉丫自己把春妮赶跑的,我是半路上遇到的她。” “真的?”李翠兰喜出望外,直说玉丫长大,能担事了,“这可真是太好了,我跟你叔就怕玉丫被人欺负,这下不用担心了。” 玉丫感激地看向团圆,团圆朝玉丫眨眨眼,玉丫就笑了,“娘,我自己就对付得了春妮,你不用去找她。” “好,娘不去找她,不过她可真不要脸,以前我觉着她可怜,说的委婉点,她听不出那是拒绝,后来我直说,她还是不死心,还找上你,怎么,她以为跟你好,我就能叫她当儿媳妇,想的美!” 李翠兰看不上春妮,真不是嫌春妮是孤儿,主要是春妮这姑娘做事没分寸,还总觉着自己最厉害,真的叫人喜欢不起来。 “找儿媳妇,就得找我们团圆这么能干的。”李翠兰拍着团圆的手,笑眯眯地看着团圆,来了这么一句。 团圆十三了,过完年就是十四,再过一年,就是十五,就能成亲了,有些话李翠兰就觉着可以跟团圆说了。 谁知道团圆一听李翠兰这话,直摇头,粗辫子往后一甩,说的话叫李翠兰心跌入谷底,“婶子,我不嫁人。” 李翠兰愣了愣,还安慰自己呢,兴许团圆说的是不现在嫁人,她笑着说,“团圆,没叫你现在嫁人,婶子知道你岁数还小呢。” “婶子,我这辈子都不嫁人。”团圆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说。 李翠兰和闺女玉丫都傻了,团圆不嫁人?! 到底李翠兰经历的事情多,拉着团圆坐下,“团圆啊,你跟婶子说说,你为啥不嫁人?” 团圆要是不嫁人,那他家润书咋办啊! 老早团圆就有这个想法了,当着李翠兰和玉丫,团圆大大方方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婶子,我将来要给我爷爷招个上门女婿,所以我不嫁人。” “嘿,是这样。”李翠兰松了口气…… 第三百三十三章 女人的囹圄 李翠兰让团圆别说的那么绝对,“团圆啊,婶子理解你是舍不得你爷爷,可也不用非招上门女婿,你嫁给个本村的,那跟招个上门女婿一样的。” 这事上,团圆认死理了,“婶子,不一样的,我才不要出嫁从夫。” 团圆一是舍不得爷爷,二一个她才不想事事听男人的,还得天天待在家里操持家务,那样她开馆子的梦想,不就只能夭折了嘛。 “团圆,你爷爷知道你这个想法吗?”李翠兰还是认为团圆就是为了李秀才,才会有这么偏激的想法。 团圆摇摇头,不明白翠兰婶子怎么对这事问的这么仔细,“婶子,我才十三,离成亲还早着呢,我还没告诉我爷爷。” “对,早着呢。”李翠兰心事重重的。 等里正回家,李翠兰就把团圆的话说给了他听,“他爹,你说这可咋办,我听着团圆就认准招上门女婿这一条路了,可咱就润书一个儿子啊。” 里正靠着被子,拿起烟袋抽着,“团圆才多大,你忙着问这个干啥,再说润书这几年正是关键时候,你不是在村里也说了,不着急为润书张罗娶媳妇,你这不是自打嘴巴吗?这事看润书的意思。” 润书的意思,润书就是喜欢团圆啊,李翠兰这个当娘的,都看出来了,不然她也不会跟团圆说那些,不过她还是说听里正的。 里正说的话,李翠兰是从来不会反对的。 …… 兜了一个大圈子,团圆又来到了这个胡同,这回没人吵架,团圆进了李二狗家,李银凤在家喂鹅呢,身旁跟着两个闺女,鹅叫两个闺女也叫,她是忙的团团转。 团圆赶忙过去把两个小女孩拉到一边,陪着她们玩,李银凤喂好鹅,拍拍两个闺女的屁股,叫她们出去找奶奶去,两个闺女不走,都眨着大眼睛看团圆。 团圆拿出一把蜜饯给她俩,两个女孩才跑出去了,李银凤这才能喘口气,问团圆找她做什么,她坐在一边又编起了筐子。 “婶子,我听说你做豆腐好吃,我想请你来帮我做豆腐。”团圆看着李二狗家,养的鸡,养的鹅,还有一块菜地,日子应该挺红火,可她看着李银凤脸上,有化不开的愁苦,而且说话,总是躲避着她的眼神。 一听说是做豆腐的事,李银凤朝屋里走去,“团圆,你来得巧,我这刚点好豆腐呢。” 锅里豆腐已经成形,李银凤舀到一个木箱里,就要压上,团圆赶紧制止了,拿出一块小纱布,拿起一小团豆腐就包成方块,放到了一边。 “团圆,你把豆腐包的这么点,这是用来做什么?”李银凤坐下来,帮团圆一起包,也不问团圆哪里来的这么多块小纱布。 团圆拿起一块豆腐尝了尝,滑溜溜的,一点不涩,特别好吃,看来大花婶子说的不假,李银凤做豆腐是把好手。 “婶子,这豆腐包好了拿来晒,晒好再放到炭火上烤,可比直接卖豆腐赚钱多了。你这些豆腐我都买了,明天我拿到镇上卖。”团圆有信心,炭烤豆腐能在镇上一炮而红。 “真的,团圆,你跟婶子说说怎么个赚钱法?诶,你瞧我这张嘴,明明问了也是白问,家里一摊事,我根本就走不开,团圆你不用跟我说了。”李银凤抬头,一开始眼睛是有光的,只是一会就灭了,整个人也跟冬天的树一样,没了生气。 团圆觉着李银凤跟刚嫁来村里时比,变化挺大的,现在就像一根烧的只剩一点火星的柴火,风一吹,就会成为一堆灰烬。 “婶子,你不用去镇上,还是在家里做豆腐就行,有钱赚的。”不说别的,做豆腐包豆腐块,就李银凤这麻利劲,团圆觉着她赚的不会少。 李银凤却没有多高兴,只是翘翘嘴角,“团圆,那婶子能干,唉。”李银凤不自觉地叹气。 豆腐块包好,团圆离开李银凤家,把豆腐块放进空间里,就来了李奶奶家,二奶奶也在,她就跟两人问起李银凤的事。 二奶奶李大妹说的一针见血,“还不是因为她生了两个闺女,就觉着抬不起头来。” “三奶奶和二狗叔重男轻女?”团圆看着不像啊,要是真那样,两个女孩也不会还跟奶奶亲。 李奶奶叹了口气,说问题不是出在李二狗和他娘身上,是李银凤自己钻了死胡同,“是银凤自己觉着生不出儿子丢人,二狗子倒是一点没觉着这是个事。团圆,你问这个做什么?” “秘密,过两天我再说。”团圆卖了个关子。 “还秘密,跟我们俩,你还藏着秘密?”李大妹“呸呸”在手上吐了两口唾沫,要拖鞋。 团圆拔腿就跑,听着李奶奶和二奶奶在后头笑骂“这孩子”。 第二天,团圆坐秤砣家的牛车去了镇上,不过早早就回村了,一回来家都没回,就来了里正家。 春妮按照她姐说的,天天窥探着团圆,这不团圆在里正家里,她在里正家外面探头探脑的,嘴里嘀咕着:“真不要脸,竟然自己来找李润书他爹。” “春妮,你干啥呢?” 春妮正骂团圆呢,冷不防被人拍了一下,吓得她腿软地转身就跑,听那人说自己是李杏黄,她才停下,拍着胸脯转头一看,真是李杏黄,她往地上一坐,“杏黄,你吓死我了!” 李杏黄是看春妮好几天没来找她了,她找春妮,春妮还说自己忙,而且春妮神神秘秘的,她才跟着春妮的,却发现春妮是跟着团圆。 “春妮,你跟着团圆做什么?”李杏黄在一旁的石头上铺块帕子,才坐下来。 春妮不承认自己是跟着团圆,说自己只是出来找鸡,李杏黄低着头扭手指,“春妮,是不是连你也嫌弃我了?” “没有,杏黄你想什么呢。”春妮还想着等自己开了铺子,叫杏黄跟她一起搬去镇上,还当好姐妹呢。 “没有,你怎么不理我了?”李杏黄抬起头,眼泪汪汪地问。 春妮藏不住事,就把她找到姐姐和她姐叫她干的事说了,“杏黄,你胆子小,又太老实,揭发团圆做坏事,你做不来,我就没告诉你。” 到现在,春妮还是把李杏黄当成老实又胆小的一个姑娘,而她得保护李杏黄。 李杏黄这才不哭了。 “杏黄,我姐给我找的铺子有四层,到时候我们俩一起当掌柜。”春妮憧憬地说道,又往里正家看了看,“团圆怎么还没出来。” 团圆在做炭烤豆腐给里正看呢,今天去镇上卖炭烤豆腐,她一人都忙不过来,老多人问她什么时候再去,让她对炭烤豆腐的前景更加看好。 里正看着团圆做炭烤豆腐,就啧啧称奇,团圆还没说卖的事,他就拍着大腿说,“团圆啊,这买卖可以做到镇上去,在村里小打小闹浪费了。” “里正叔,我也是这么想的。”团圆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里正表情却凝重了,他跟李大花的想法一样,觉着每家单干就可以,但心里知道团圆说的想法更好。 “团圆,你等着,我去把大族老请来。”里正走了出来。 春妮和李杏黄赶紧躲起来,不一会竟然看到里正和大族老一起又回来了,李杏黄可怜地看着春妮,“春妮啊,你好可怜啊!” 第三百三十四章 李秀才被关 春妮一头雾水,这不是看团圆来找里正做什么嘛,自己怎么成可怜人了,“杏黄,你什么意思,说清楚!” 李杏黄掉了两滴眼泪,这次真不是假惺惺挤出来的,而是流出的眼泪,为春妮,更是为自己。 要是春妮和李润书没戏了,以后春妮肯定不会那么好骗地任她使唤,李杏黄伤心地都带点绝望,“春妮,你不是我们村的人不知道,男方爹娘请来大族老,只有一件事能干,就是合八字。” “合……合八字?”春妮震惊地摇头,脸色立时惨白,死死钳着李杏黄的手,“杏黄,你说真的,那我该怎么办,你帮帮我!” “你……你找团圆她爷爷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没爹娘,她就得听她爷爷的话,她爷爷不同意,这亲事就成不了。”李杏黄给春妮出主意。 春妮跟没头苍蝇一样,自然是李杏黄说什么,她干什么,她跌跌撞撞就往村学跑,被李杏黄又拉住了,“春妮,你别当着外人嚷嚷,要是叫大家知道两家合八字,她爷爷就是想不同意亲事,也没法说不了。” “我知道了。”春妮一口气跑到村学,找到李秀才就往外拖。 李秀才还在上课呢,让春妮等会,春妮才不管是不是在上课,非要叫李秀才跟她走,当着孩子说不跟她走,她就要撞墙,没办法,李秀才跟了春妮出来。 春妮扯着李秀才就进了村学旁边的张八斗家,把张秀琴一把推出门,从里头反锁了,张秀琴怎么拍,春妮也不给开。 张秀琴赶紧去找团圆,路上碰到李巧,拉了李巧来村学,边走边说:“巧儿,出事了,你侄女把自己和团圆爷爷锁在我家里,不知道要做什么呢!” 李巧一听,赶紧跟来了。 屋里,李秀才已经听明白了整件事,在他听来,简直是无稽之谈,团圆找里正是为了炭烤豆腐的事,才不是为了合八字,李秀才给春妮解释,“春妮啊,团圆去找里正,是有正事,不是你说的合八字。” 春妮不信,“团圆一个土丫头,能有什么正事,还得请里正和大族老两个人,我不管,你赶紧去说合八字不算数,不然……不然我就死在你面前。” 面对着墙,低着头,春妮就要撞过去,李秀才赶紧拉住她,“春妮啊,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团圆是去……” “我不听,你现在就把团圆带回家去,叫她以后都不准去李润书家,更不准她见李润书。”春妮霸道地威胁道,头已经抵着墙,那架势李秀才不同意,她就要当场死在李秀才面前。 对于春妮这种要死要活的行径,李秀才十分不赞成,可他也不能看着一个姑娘死在他面前,就劝春妮冷静,她是误会了。 “我才没误会,有人都跟我说了,你们桃源村有这么个规矩,得请大族老合八字!”春妮根本就听不进去李秀才的劝。 看李秀才迟迟不说答应,春妮认为他是不相信自己敢撞墙,她咬咬牙,豁出去了往墙上撞去,发出“砰”的一声,她额头肿起一个大包,发疯似的问李秀才去不去找团圆。 这声动静叫刚到门前的张秀琴和李巧都是一趔趄,两个人你扶着我,我扶着你,张秀琴磕磕绊绊说,“巧儿,不会出人命吧,你侄女这是想干啥啊!” “婶子,我也不知道啊!”李巧急出了汗,拍着门就春妮开门。 李秀才要过去开,春妮挡住门,叫李秀才先答应下她的话。 李秀才推春妮,“你先叫我出去,我才能找团圆啊。” “你得先答应我,会管住团圆,不叫她缠着李润书,还有方明安,才可以开门!”到这时候了,春妮还想着为李杏黄争取呢。 李秀才说她姑来了,春妮完全不在乎,“你先答应我,答应我,我就开!” 外面李巧喊破了嗓子,门也不开,她叫张秀琴到一边,她来踹门,李巧刚抬起脚,她男人李二柱过来了,问她这是要做什么。 李巧指着门,说春妮把李秀才关里面了,李二柱大吼一声“闪开”,飞起一脚就踢向门,门一晃,“噗通”一声掉到地上,幸亏李秀才把春妮拉开了,不然她就得躺到门底下去。 就这样春妮还是不领情,还是蹦着高叫李秀才答应管住不要脸的团圆。 “春妮,你这是干啥呢,跟姑回家。”李巧拉春妮。 春妮谁的话都不听,就要李秀才答应她,眼神发直地瞪着李秀才,“姑,你别拉我,今天他要是不答应,我就死在他面前,叫他一辈子都良心难安。” 李秀才刚要说话,外面响起锣声,看来又要开大会了,他率先走出去,“先去开大会,开完会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春妮发疯地要找绳子凳子,说是要在村学上吊,李巧真是气得没法了,叫李二柱拧着春妮胳膊,拖着她来到了空场这里。 团圆和里正,还有大族老站在前面,大家都规矩站着,等着听里正说什么,只有春妮一看到团圆,就骂她不要脸,被李巧堵住了嘴。 “二柱,你家侄女这又是发什么疯呢。”旁边的汉子瞅了春妮一眼,问。 李二柱粗声回答,“没什么,咱们还是听里正要说什么吧。” 里正看人来的这不多了,说今天开大会,是要给大家指出一条财路。 “里正,财路,你要带领大伙发财?!”村民都来了精神。 “不是我,是团圆要带领大伙发财。”里正叫大伙都围上来,仔细看团圆是怎么做的。 炭盆生好了,放上烤网,豆腐块,团圆就烤起豆腐块来,一双双眼睛都盯着团圆的动作,“团圆,这是啥,黑不溜秋的,真能靠这东西发财?” “大财发不了,赚点小钱不成问题。这是炭烤豆腐。”团圆看一面烤得差不多了,用手拨动着豆腐块翻面,烤豆腐块她是越来越熟练了。 “豆腐块这么小,这该怎么卖啊?” 刚开始大家是站着,现在都围着台子蹲着,目不转晴看团圆烤豆腐块。 团圆说她去镇上卖过,一文钱两块豆腐块,很抢手。 “切,一文钱两块,不烤的也能卖上这个价呢,这个又得晒又得烤,卖一文钱两块,这不跟白送一样,会不会做生意!”春妮听到现在,发现她真是搞错了,团圆去里正家,不是合八字,可团圆能带领全村人发财,春妮也是不信的,不信她就得奚落团圆。 团圆夹起一块豆腐块,不客气地说,“春妮,你睁大眼睛看看,你说的一文两块,是这么大的块吗?要是这么大的白豆腐,你能卖上一文钱两块,不光全村人跟你学,我团圆都跟你学,你能吗?” “她不能,豆腐块和一大块豆腐不一样。春妮你不懂,别插话,我们要听团圆说!” 春妮被这些不识好歹的村里人气得一扭身走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被全村人骂 春妮走了没人关心,大家都问着自己关心的问题,团圆边烤豆腐块,边回答大家的问题,等问题回答完,豆腐块也烤好了。 豆腐块拢共有个二十块,就是一家只出一个人吃一块都不够,所以是几个人蘸着辣的酱料吃一块,都只能尝一小口,就这样尝完,大伙都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团圆,“团圆,你从头到尾再仔细说说这豆腐块是怎么做出来的,点豆腐跟做白豆腐一样吗?” “一样的。”团圆又不厌其烦地把炭烤豆腐的步骤说了一遍,从头到尾说得详详细细。 大伙听下来觉着挺简单,就包一包,晒一晒,烤一烤,可两小块就能卖上一文钱,这生意有赚头啊。 “这确实是个好买卖,还简单,回家我就叫我媳妇做豆腐,明天我也去镇上卖去!” “没听团圆说得晒嘛,还得晒的跟石头一样硬才行,你明天去,一天能把豆腐块晒好?” “明天去不了就后天。说来不光可以去镇上卖,也可以去其他村卖,我准备去我丈母娘的村去卖,省得她天天炫耀我小舅子能去邻村卖鸡蛋,叫她看看,我也能做买卖,我这个女婿也不差。” “你这么一说,我也要去我丈母娘村卖去。前几年我过年领着我媳妇回娘家,她都不叫我进门,就是嫌我穷,嫌咱们村穷,这回叫她看看,咱们桃源村人富了,能做买卖了,还做的风生水起。” 你一言我一语的,大伙都开始规划起自己家的炭烤豆腐生意该怎么做。 里正敲了敲锣,大伙都收声看向他,里正严肃道,“俗话说得好,众人拾柴火焰高,我跟大族老还有团圆商量了下,这炭烤豆腐最好以咱们村的名义做起来。” “里正,你这是啥意思?”村民们都糊涂了。 难道是要全村卖炭烤豆腐的,都聚在一起卖,那样不就得抢生意吗? “团圆,你来说吧。”里正叫团圆说。主意是团圆想出的,她自己来说,能说得更准确,更能叫大伙容易接受这个想法。 团圆心里知道,她这主意说出来,不啻于一个炮弹,但她还是简练地说了她希望村民都用她晒好的豆腐,来做炭烤豆腐卖。 果然团圆这话一说,村民们都沉默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说话。大伙心里都明白,团圆的意思是要他们买她晒好的豆腐块。 大族老敲敲手里的拐杖,打破了沉默,“都别不吭声啊,有啥说啥,说说你们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七丫的爹李大憨先说话了,话说的比较委婉,“团圆啊,为啥必须用你晒好的豆腐块,我们自己做,自己晒,自己卖不行吗?你也挺忙的,老是麻烦你,也不是个事,我们也不好意思。” “就是,那样太麻烦你了。”有汉子附和李大憨的话。 团圆料到大伙会有这个疑惑,能问出来这是好事,她就给解释,“叔,统一做豆腐块统一晒,这样才能更好保证豆腐块的质量,炭烤豆腐看的主要就是豆腐块的好坏。” “团圆,我怎么听不懂呢,你不是说豆腐块跟豆腐做法一样嘛,那有什么好坏的?” 有个汉子更是心直口快说道,“呸,她就是在想法子赚咱们钱。都是一个村的,这是想钱想疯了,竟然叫村里人挣了钱给她,她当土财主,真是不要脸!一样的水,一样的天,一样的大太阳,我就不信咱们自己个儿做出的豆腐块能差到哪去,我才不买她的豆腐块!” 这个汉子说的也是大部分人的想法,他们不说,可心里头也是这样想的,辛辛苦苦卖豆腐块,赚的钱却得给团圆一份,他们心里不舒服。 “天明,你这说的啥话!团圆是想叫咱们村的豆腐块打出知名度,才想出这么个主意,不是为了钱。”里正咚咚咚敲着锣,比锣声更响的,是他的话。 刚才说话的汉子叫李天明,里正觉着他的话太过分,大伙可以不理解团圆的主意,可不该把团圆想成自私自利的人。 李天明是个有啥说啥的人,“里正,我话是说的不好听,那我打个比方,凭啥我自己家菜园子有菜,我还非得花钱买别人的,还不买不行,哪有这样的道理!” “你们啊!”里正看着大伙,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以前他说什么,大伙都按他说的做,现在个人心里都有自己家的小九九了,特别是在钱的事情上,而且这又不是捐粮那种大是大非的事情,他没法叫大伙拿出觉悟来。 “里正,你这是怪我们,我们这也是实话实说,没错!”李天明觉着自己是说到了里正的痛处,里正才无话可说的。 “里正叔,我来说吧。”团圆一点没有因为大家这么想她而委屈。这么想是人之常情,大伙都觉着自己能做出好的豆腐块,当然不愿意买她的。 “既然大家想自己做,那明天来我家,我教大家包豆腐块吧。 团圆话刚说完,心直口快的李天明又说了,“我们可不敢找你学,别等到时候你又要收钱。就是用纱布包成方块就行,俺知道方块什么样,就不用你教了。里正,还有事没有,没事俺就回家做豆腐去了,争取明天就去镇上赚它个三五两的。” 李天明口气很大,觉着卖炭烤豆腐,跟白捡钱一样。 里正急的提醒大伙,“你们啊,别把事情想的那么简单,先去跟团圆学学,不然豆腐块卖不出去,砸在手里,那不是损失吗?” “里正,就是真损失,也是我们自己活该,指定不会赖团圆,这你放心。”几个汉子都说。 话是这么说,其实就是在怪团圆钻钱眼儿里了,连自己村人的钱也赚,看团圆的眼神都变了,带着那么点看不起。 团圆是问心无愧的,她自认真是为了大伙好,不过她知道现在说再多都没用,“里正叔,强扭的瓜不甜,就叫各家自己干吧。” “里正,你看团圆都这么说了,你就别再替我们操心,就叫我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吧。”李天明来了这么一句。 大族老一直坐着听,这时拐杖重重敲在地上,站了起来,目光犀利,“你们想自己干,可以,可说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这话,不脸红?真要有神通,别卖炭烤豆腐,自己想出一样新的出去卖,那叫神通。团圆没逼着你们买她的豆腐块,就是一个想法,你们不同意就说不同意,后面那些话,像乡邻该说的?” 大族老这番话,叫大伙都沉默了,特别是李天明,死死低着头,刚才就数他话最多,可沉默归沉默,大伙还是觉着自己的想法对。 人跟人想事情是不同的,有的人能一二三四……这样一步步想到结果,有的人看到开头,听到结果,中间的一步步都不去想,就觉着简单,等碰了壁,他才能想起中间还有二三四步他都忘了,在炭烤豆腐这事上也是一样。 谢大厨都说晒豆腐最难,团圆是有空间,才这么容易晒出了好的豆腐块,可大伙就是光看到头和尾,而忽略了晒豆腐并不是在大太阳底下放着那么简单的。 “算了,都回去发财吧!”里正挥挥手说道,却有人打断了里正的话,“里正,我家买团圆晒好的豆腐块。” 第三百三十六章 上门耻笑 说话的是李二狗。 别看李二狗炮筒子脾气,其实不笨,在炭烤豆腐这件事上,他跟别人想法不一样,他觉着团圆既然这么建议,肯定是晒豆腐不是大家想的那么简单。 “二狗子,你家钱多的花不了,要送给别人,给我啊,我给你豆腐块,我收你的钱,还比团圆收的少。” “哈哈,二狗子你上赶着当冤大头,你傻了?” 李二狗被这么讥笑,也没改主意,还是说买团圆晒好的豆腐块。 最后到开完会,除了李二狗,还有七丫的爹李大憨和其它三家,也买团圆晒好的豆腐块。 “二狗子,你可真傻,赚钱给别人花!”临走,有几个汉子还不忘过来嘲笑李二狗。 李二狗一句没跟人吵,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说再多没用,到时候卖豆腐块,才是见真章的时候,而他肯定是赚钱的那个。 团圆走到李二狗身边,她没想到第一个说买她的豆腐块的会是李二狗,“二狗叔,谢谢你支持我。” 李二狗大手一挥,“团圆,叔不说那些虚的,叔买你的豆腐块,是为了赚钱。我是觉着按你说的来,才能赚钱,赚大钱。对了,听你婶子说,你雇你婶子做豆腐?” 团圆点点头,她对李银凤做的豆腐很满意,她把做豆腐就交给李银凤了,不过刚开始就五家要豆腐的,李银凤赚不到多少钱。 “这个叔明白,万事开头难嘛,慢慢来,不急。”李二狗看得很长远,开始也许他家赚的钱会比别人家少,可他相信,跟着团圆干,会赚的越来越多。 第二天,整个桃源村都飘荡着一股做豆腐的香味,李银凤也早早就来了团圆家做豆腐,做好后就跟团圆一起包豆腐块,没过一会,李奶奶、二奶奶和一些老人,都来给团圆帮忙。 昨天开大会的事他们听说了,都觉着团圆不是儿子儿媳说的那样是钻进了钱眼里,儿子儿媳要自己赚大钱,她们却来帮团圆,因为平时团圆没少给她们买这买那的,她们相信团圆是好孩子。 团圆摆了蜜饯鸡蛋糕花生,叫奶奶们边吃边干,几个老太太都摆手,还帮着自己家儿子说话,“团圆啊,你叔是没转过那个弯来,等他想明白了,你就把晒好的豆腐块卖给他,好不好?” “奶奶,瞧你说的哪里话,谁买豆腐块,我都卖,我卖的多才能挣钱呢。”团圆笑嘻嘻地说。 其实做豆腐块,不如编碗垫挣钱,团圆做这个,是想帮村里找出一条致富路,像有的村子以打铁出名,像张妈说她的家乡,家家会做糖葫芦一样,团圆希望人们说起桃源村,不光是“至善之村”,还是大名鼎鼎的“炭烤豆腐村”。 几个老太太正夸团圆大气呢,一群小孩来了,也是来帮团圆包豆腐块的。 “团圆姐姐,我们都来给你帮忙。我娘叫我在家帮忙,我说不,我要帮团圆姐姐。”说话的小姑娘叫妞子,梳着齐刘海,扎着两根麻花辫,很可爱。 妞子说的都是真的,她娘叫她给自家包豆腐块,她说要来帮团圆,她娘骂她吃里扒外,她就说了,她用的纸笔都是团圆买的,她就该帮团圆。 团圆摸着妞子的头,心里暖融融的。 那些嚷着要自己做豆腐块的人家,可就没这么其乐融融了,个个都遭到了当头棒喝,原因是包豆腐块太麻烦了,一下就包那么一小块,急人啊。偏偏这包豆腐块,越急越慢。 李天明家里,他媳妇李棉花是忙的焦头烂额,李天明还在一边催,“你倒是麻利点啊,你这个包法,包完这些豆腐块,天都黑了,今天我还怎么去赚个三五两。” 李棉花把纱布一放,她包的手都酸了,李天明却还在旁边埋怨她,她也火了,“你行你来包,团圆说教大伙包豆腐块,你非说不用,这时候怪起我慢来了,想快我也得会啊。” 李天明骂骂咧咧,“我看你不是不会,是懒人屎尿多,不愿意干。” 李棉花跳起来就挠李天明,两口子打成一团,打完了坐在一块想法包豆腐块。一个一个包,李棉花是贵贱不干了,李天明就给媳妇想了个简单的办法,“你切成差不多的小块,我就不信烤好了以后,有人能认出是包的还是切的。” “她爹,你这主意好。”李棉花几刀下去,豆腐就成了豆腐块,她晒在了竹匾里,就悠闲来了街上。 街上出来了好几个妇女,都是刚在家切完豆腐块的,见了她就问,“棉花,你也包完了?” “包完了,这包豆腐块简单,根本不用学,我闭着眼睛能两只手同时包两块,团圆还要教咱们,真是太看不起人了。”李棉花薄嘴唇,大胸脯,一双大脚走起路来嗖嗖的,比她的脚更快的,是她这张嘴,一粒芝麻,到她嘴里,就成了西瓜。 明明她嫌包豆腐块太麻烦,改成了切,到她嘴里成了太简单。 “谁说不是呢,包豆腐块太简单了,咱们去团圆家看看她家的情况吧。”说这话的是爱嚼舌根子的李好女,跟李棉花一样,都是在说大话。 几个妇女结伴来了团圆家,李棉花走在最前头。 见到一院子老的少的,都在忙活,李棉花捂着嘴笑的很大声,“呦,团圆,你这可不行啊,叫我们买你的豆腐块,你这一堆人干到现在,还没包好,你看我,豆腐块都晒上了。” “婶子,你厉害。”团圆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她并没有说破去得罪人,只是认真包豆腐块。 可妞子不乐意了,“娘,你怎么说风凉话呢!修河提那会,你还说得感谢团圆姐姐,团圆姐姐给村学买纸笔,你也说得好好谢谢她,怎么这时候,你能感谢团圆姐姐了,你不谢了呢。”妞子,是隋棉花的闺女。 “谢,是在心里谢,可不是用咱家钱谢一个外人。起来,跟娘回家,人家又不给你钱。”李棉花拉妞子回家。 妞子就是不走,“我不,我要帮团圆姐姐干完,再回家。” 拉不走闺女,李棉花见到低着头的李银凤,过来拍了她一下,“银凤,你咋也帮忙?你家买团圆的豆腐块,你该看着她忙才是,你却帮她忙,你好心,也不用好心成这样啊。” 李银凤低着头一句话不说。 团圆手上忙个不停,嘴上提醒这几个来看她笑话的婶子,“婶子,这豆腐块晒的时候得勤翻动,不然容易臭,你们还是赶紧回家,顾着豆腐块吧,免得白忙一场。” “切,团圆,我们都做过腊八豆腐,该怎么晒豆腐块,不用你教,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过几天我们一天赚个三五两,而那些买你豆腐块的人,还在眼巴巴等着你晒好的豆腐块,你的麻烦可就来了。”李棉花说完,跟几个妇女大摇大摆走了。 这场景,自然叫天天观察着团圆的春妮看到了,她激动地浑身发抖,当然是把这好消息告诉了李杏黄,李杏黄也激动,“春妮,我没骗你吧,团圆要栽跟头了,你姐的话会算数吗?” “肯定会,过几天我带你去看我的铺子。”春妮拍拍李杏黄手,说道。 第三百三十七章 聪明人李天明 第二天,李二狗李大憨几个人就拿着晒好的豆腐块,坐着秤砣家的牛车去镇上卖炭烤豆腐去了,还拿着牌子,听说上面写着“桃源村石头豆腐”,那些靠自己家做豆腐块的人家都傻眼了。 “怎么团圆的豆腐块这么快就晒好了,我家的别说坚硬成石头,连皱都没皱,这是怎么回事?” “我家也是。”李天明眉头紧锁,一想到三五两叫别人先赚了,他就浑身难受。 “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买团圆晒好的豆腐块呢,这么看来人家一个月能卖三十天,咱们能卖上十天就算好的,时间都耽误在了晒豆腐块上。”一个汉子后悔没买团圆的豆腐块了。 “不对,团圆肯定是有些步骤没对咱们说实话,你想啊,晒都是在一样的大太阳底下晒,怎么我们的都没晒好,团圆的就晒好了呢?” “她加盐了,盐能杀出水分!”李天明蹦起来,高声说道。 “不是盐,那天的豆腐块,我没吃出咸味来。” “不是盐,还能是啥,反正我回家试试。我还要多做些豆腐,一并都晒上,这样就能一天接一天,天天有豆腐块卖了。”李天明自以为很聪明。 回家,李天明就让李棉花泡了老多豆子做豆腐,把家里屋顶上都晒满了切好的豆腐块,就等着发财,可两天后,两口子抓瞎了,豆腐块馊了! 李天明骂李棉花,“你个懒货,肯定是你没有按团圆说的勤翻动,才会变馊的!” “能都怨我吗,不是你说的,不用听团圆的话嘛!你看看人家李二狗和李大憨几个,天天出村卖豆腐块,人家媳妇都在家里享清福,就你,舍不得花钱买团圆的豆腐块,非要自己赚所有钱,结果呢,一分赚不到,就有一家馊掉的豆腐块,还都赖到我头上!”李棉花是边说边嚎,对着李天明胳膊就是一顿捶。 李天明不信不买团圆的豆腐块,就不能卖炭烤豆腐,他想来想去,想出一个“高招”,“你赶紧把还没完全馊掉的豆腐,用油煎,煎的发黄就行,明天我去镇上卖豆腐块。” 李棉花过日子精打细算,觉着豆腐块一块不能浪费,这卖出去就是钱,用水把豆腐块洗了洗,煎了好几锅,等李天明睡了一觉起来,看到那么多煎过的豆腐块,脸都绿了,“你个败家娘们,这是用了多少油,这么多,我一天能卖完?” “她爹,你卖便宜点,反正是无本生意,卖出去就是赚。要是这样行,咱们就煎着卖。”李棉花赶紧说。 李天明觉着李棉花说得有道理,没再骂她,两口子坐在一起算着明天能赚多少两银子,越算越高兴,乐的拍着大腿笑。 第二天,村里有驴车的人家都格外高兴,因为突然之间好些汉子都要去镇上卖豆腐,每家驴车都坐得满满当当。 “天明,你厉害啊,背了一筐豆腐块,这是真要发大财。”赶驴车的李老实也听说两块豆腐块能卖一文钱,那李天明背的这一筐子,得卖好几两。 其实驴车上的汉子拿的豆腐块都不少,比李二狗他们那些天天去镇上的,多一倍不止,不过李天明背的这个筐子,大的着实吓人。 李天明心里没底,但嘴上硬气,“厉害啥,老实叔,你看我以后发大财吧。俗话说得好,先胖不是胖,后胖压塌炕,我虽然开始的晚,可我一天就能比李二狗这好几天卖的还多!” 李老实笑了笑,没说话。李天明跟那些跟他一样,拿着自家做的豆腐块的汉子吹嘘上了,他们个个都觉着这趟能发财。 其他汉子半路就下驴车,去了其他村,李天明不,直接到了镇上,摊子就摆在离李二狗的摊子不远的地方,也是在万家酒楼门前,炭盆生上,他就拿出烟袋抽上了,“二狗,你不会觉着我是来抢你生意的吧?” 李二狗笑笑,“天明哥,这地方又不是我的,你想在这就在这,我没意见。” 李二狗不是瞎大方,是他不怕李天明跟他一起卖炭烤豆腐。这几天在镇上卖炭烤豆腐,他是看明白了,镇上人,特别是来万家酒楼的人,人家不差钱,要吃的是好东西,而李天明的豆腐块,一看就不如自己的。 李天明哼着曲,看李二狗放上豆腐块,他也往烤网上放了豆腐块,就等着人来买了。 路过的人就认李二狗的豆腐块,过来就买他的,李天明就吆喝,“卖豆腐块了,一文钱三块。” 李二狗是按团圆说的,卖一文钱两块,李天明就卖三块。 有个尖下巴的男人嘴里叼着李二狗烤的豆腐块,到了李天明的摊子前,“你哪个村的,怎么也卖豆腐块?” “桃源村的,你尝尝我这豆腐块,比他家的好。”李天明夹起豆腐块,就放到随便摘的杨树叶子上。 男人脸上立马就出现了嫌弃,嫌用的是杨树叶子,“你也是桃源村的,跟他一样?”男人指着李二狗。 李天明点头,说他跟李二狗是一个村的,李二狗还得叫他哥呢。 “那你这豆腐……”男人故意停顿了一下。 李天明连忙问男人要来几块。 “我一块不要!” 李天明的笑僵在脸上,就听男人问:“你卖炭烤豆腐,是跟他家偷师的吧,学成这样,你就敢出来卖,还敢在他旁边卖,你真是脸皮够厚,你这豆腐块,是用刀切的吧?”男人一看就看出豆腐块的不同了。 李二狗家的豆腐块,是一块一块包出来的,边角是圆润的,李天明家是用刀切的,四四方方,有边有角的。 李天明瞪着大眼珠子不承认,“我也是一块一块包的,不是切的。” 男人摇摇头,看了看李天明做的炭烤豆腐,豆腐块在炭火上烤了半天,也没膨胀起来,男人轻蔑地笑了,“你这是用油煎过的豆腐块,还馊了,怪不得你不敢竖桃源村石头豆腐的牌子呢。想耍小聪明骗镇上人,哼哼,你等着摔跟头吧!” 男人说完,又去李二狗的摊子上买了二十块炭烤豆腐,李二狗用荷叶包好,递给男人,男人指着李二狗准备好的一叠荷叶,都剪的一样大,“看到了吧,他可不是跟你一样,从树上拽下几片叶子,就用来包豆腐块,你从这上面就输了!” 李二狗被挖苦的脸红脖子粗,气急败坏地吼道,“你不买拉倒,镇上总有识货的人。” 李二狗就不信了,镇上的人会都跟这个人一样挑剔,他扯开了嗓子就吆喝,“卖豆腐块,一文钱三……四块喽。” 还别说,他这么一吆喝,还真过来不少人,都围着他的摊子,李天明一撸袖子,得意地撇了眼李二狗,“来来来,说说吧,要几块?” 还要几块,就没一个要的,人家看完李天明的豆腐块,都去了李二狗的摊子,剩下两个人看着李天明烤的豆腐块,“你这炭烤豆腐,都他的差距太大了,走走走,咱们还是买那家的吧。” “一文钱五块。”李天明豁出去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五雷轰顶 那两个人还是往李二狗的摊子走,李天明几步过来,挡在他们和李二狗的摊子中间,“一文钱六块。” “起开!” “七块。”看人家还是不买,李天明狠狠心,“一文钱十块。” 两个人推开李天明,“有病吧,把我们当捡破烂的?往肚子里吃的东西,傻子才就图便宜。” 李天明呆呆站了半晌,回了摊子前,豆腐块烤的焦黑,一股糊味,是他刚开始怕排队的人太多,把炭火烧的很旺,结果就成了这样。 有个词叫事与愿违,有时候你想的很美好,可现实却是最坏的。 气呼呼地把糊掉的豆腐块放在一边,李天明又重新烤豆腐块。他背了一筐子豆腐块,不怕没得烤,他也不信他就卖不出豆腐块去。 要说李天明是真顽强,没人买他的炭烤豆腐,他还是一直不停吆喝,吆喝的李二狗都不好意思了,因为李天明吆喝来的人,最后无一例外都买了李二狗的炭烤豆腐。 万家酒楼的伙计安子以为是李二狗在吆喝,怕他渴,给他端来水,还拿来两个白面大包子。 李二狗是团圆领来的,团圆跟万明远说了,叫李二狗在这里卖炭烤豆腐,万家酒楼的人对李二狗挺照顾,毕竟团圆是万家酒楼的恩人,没有团圆,万家酒楼兴许都关门了。 安子是出来才看到不是李二狗在吆喝,是另一个卖炭烤豆腐的,问李二狗怎么被人抢生意,也不想办法。 “我们是一个村的。”李二狗乐呵呵说。 李天明却被安子的话,差点气得倒仰,他跟李二狗抢生意?明明是他给李二狗招来了很多生意! 安子看了一阵,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回酒楼忙去了。 李二狗把包子给李天明一个,李天明有骨气地不要,拿出冷窝窝头,就啃了起来,吃了半个,他就饱了,被气饱的,自己忙了半天,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谁都会气。 刚过中午,李二狗的炭烤豆腐就差不多卖完了,过来跟李天明说了句,“天明哥,你还是买团圆的豆腐块吧,今天你也看到了,镇上人就认团圆晒的豆腐块。” “不用你假好心。”李天明就是不信,离了团圆的豆腐块,炭烤豆腐就卖不出去。 看李天明听不进劝,李二狗收拾收拾走了,李天明吆喝的更卖力。这下就剩他自己一家卖炭烤豆腐的,总会有人买吧。 可他吆喝半天,人家过来一看他的炭烤豆腐,就说不正宗,宁肯不吃也没人买,好不容易有一个人买了,吃一口就吐了,“你这哪是炭烤豆腐,又馊又咸还卖,我去官府告你去!” 一听要被告,李天明收拾摊子跑了,找到李老实,坐了驴车回村。来镇上时,李天明口气有多大,此时坐在驴车上的李天明就有多泄气,不停地缩着脖子唉声叹气。 “天明,咋了,豆腐块不好卖?”李老实看了眼李天明背的筐子,豆腐块基本跟来的时候一样多。 李天明咧出个笑来,吸吸鼻子,“老实叔,好卖,生意挺好。”李天明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李老实问李天明在哪卖的豆腐块,李天明说在李二狗旁边,李老实就全明白了,跟李二狗的正宗炭烤豆腐在一块卖,李天明能卖出他的豆腐块才怪,也不知道他是哪来的自信跟李二狗在一起卖! 就像李老实说的这样,李天明要是换个地方卖炭烤豆腐,也许生意能好点。 “天明啊,叔劝你还是跟李二狗一样,买团圆的豆腐块吧,你想想,你赚一两给团圆四百文,跟你一文赚不到比,哪个划算?你得这么想,团圆雇李银凤做豆腐,还有那么多人帮着她包豆腐,都是需要花钱的,那四百文不都是让她赚了。”李老实挥着鞭子说,希望李天明能听进去。 李天明梗着脖子,“老实叔,我家豆腐块很好卖,你甭操心。” 半路上,其他几个到村里卖自家晒的豆腐块的上了驴车,也都是垂头丧气,他们坐在一起这么一分析,要想卖出豆腐块,就得买团圆的豆腐块才行。 “不能这么绝对吧,也许咱们跟团圆学学包豆腐块就行了。” “不对,我看着关键是晒这步,豆腐块不管是切的,还是包的,不一样是豆腐吗,可这晒不一样,当时团圆不是说了嘛,晒豆腐块跟阳光空气水都有关系。我决定了,回去就买团圆做的豆腐块,不自己瞎捣鼓了。少赚也比一文赚不到强。” 李天明不这样想,他回家就叫李棉花去跟团圆学包豆腐块。 看到一筐子豆腐块,怎么背去的,又怎么背回来的,李棉花心都凉透了,说话有气无力,“我不去。她爹,咱们也买团圆的豆腐块吧,其他家都买,团圆也卖给他们,咱也一样行了。” 李棉花还以为李天明回来不说买团圆的豆腐块,是她家豆腐块卖出去了,她还跟人吹嘘呢,结果就数她家最惨。 “不行,我就不信只能卖团圆的豆腐块才有人要,妞子呢,把妞子叫来。妞子,妞子!”李天明喊闺女。 妞子过来,李天明问她在团圆家怎么包的豆腐块,妞子包了一遍,又尝了自己家做的豆腐,“爹,我娘做的豆腐就不如银凤婶子做的。” “听听,你明天跟李银凤学做豆腐去。”李天明对李棉花下了命令。 这次卖炭烤豆腐的惨痛经历,让除了李天明家之外的人家,都来买团圆晒好的豆腐块。这样一来,要做的豆腐块就增加了很多,团圆开始招包豆腐块的,说好了包十块是两文钱,当天给钱,又找了个帮李银凤做豆腐的,一时间村里闲着的大姑娘小媳妇,老人小孩,没事就包豆腐块赚钱。 包豆腐块的人多了,自家院子里挤不下,团圆买下了村里一间空房子,叫大家在里头包豆腐块,风吹不到雨淋不到,每天一堆村里人都搬着小板凳去那里。 一天包好几千的豆腐块,团圆一个人检查不过来,就来找七丫,叫她帮着检查。 “团圆,我想干,不过得我娘答应,我才能去。”七丫今年十五了,李桂香不叫她随便出去,不然七丫早上早就去给团圆帮忙了。 李桂香听团圆一说,直摇头,“团圆,你找别人吧,这活得罪人,我家七丫不能干。” “娘,我想干。”七丫不想天天待在家里,睁开眼绣花,闭上眼绣花,她不是弟弟金哥,就爱用针线,她也想向团圆一样,出去做点事情。 李桂香眼睛一瞪,“我说不行就不行,你老实待在家里,女人嫁的好最重要,其它都没用。团圆,对不起啊,我家七丫不干,你找别人去吧。” “没事的,婶子。”团圆看看七丫,走出来,七丫追了出来,抓着团圆手,“团圆,你别生气,我再……再劝劝我娘。” 团圆笑眯眯地拍拍七丫的手,安慰七丫自己找别人就行了,心里却知道,她跟七丫从此刻就是走上了不同的道路,没有谁错,没有谁对,只是两人想要的不同…… 第三百三十九章 娘子军 回到家,团圆就琢磨着找谁来检查包的豆腐块合不合格才合适,七丫她娘李桂香的话提醒她了,这个检查的人得不怕得罪人才行。 “团圆,后世做这事的人叫质检员,你确实得找个严格的人来检查豆腐块。”滚滚觉着 负责检查豆腐块的人,比做豆腐块的人,都重要。 连滚滚都这么说,团圆决定慢慢找合适的能担此责任的人,在此之前还是她自己累点,来检查豆腐块吧。 团圆到了豆腐坊,几十个妇女在麻利地包豆腐块,她检查了包的豆腐块都没问题,才离开。那间空房子,大家给起了个名,叫豆腐坊。 刚到家门口,团圆就看到有人在等她,一见她,这人就说是来毛遂自荐的,团圆打开门,这人跟着进来就巴拉巴拉说,“团圆姐姐,我听七丫姐姐说,你想找个人检查豆腐块,我觉着我就行。我不怕得罪人,好就是好,不好我当面就指出来,绝不会抹不开面子收下,团圆姐姐,你叫我试试吧?” 团圆停下来,认真地看着芯儿。没错,来毛遂自荐的就是大族老的孙女芯儿,以前是团圆的跟屁虫,后来团圆忙了,她才不天天跟在团圆屁股后头。 “芯儿,你真的想干检查豆腐块这活?这活吃力不讨好,而且要成天跟豆腐块打交道,你不嫌烦?”团圆和芯儿一起坐在石榴树下的凳子上。 饽饽作为一只母鸡来说,年纪太大了,窝在石榴树下团圆给它铺的稻草上,见到团圆过来,蹭蹭她的裤脚,团圆摸摸饽饽的鸡冠子问芯儿。 芯儿使劲点头,“团圆姐姐,这些我都想过了,我觉着自己行,我爷爷也支持我,叫我来试一试。团圆姐姐,我不要工钱的。” 小时候她那么喜欢围着团圆转,那么亲近团圆,芯儿想过是为什么,是因为她崇拜团圆。听起来有点好笑,那时团圆才六岁,可在小小的她心里,团圆是能干又坚韧的,很厉害,她很崇拜,而现在芯儿想跟团圆一样变得厉害。 看团圆还是不说同意,芯儿握着拳头保证道,“团圆姐姐,我虽然才十一岁,但我肯定不会叫你失望的。当年你六岁就能当小厨娘,我十一岁也能检查好豆腐块,我保证!” 团圆眼底涌上笑意,咳了一声,严肃地拉下芯儿的手,“芯儿,姐姐丑话可说在前头。” “啥话团圆姐姐你尽管说,我爷爷教过我,忠言利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芯儿兴奋地说,一点没因为听到团圆说“丑话”,就紧张。 看着芯儿,团圆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那时她也是这么爱说爷爷教给她的话,团圆笑了。 芯儿这回真着急了,“团圆姐姐,你到底要说什么丑话,快说呀!” 团圆止住笑,拍着芯儿肩膀,“芯儿,姐姐要说的丑话是……你不要工钱,姐姐就不叫你干。” “啊?”芯儿愣住了,过了半天跳起来,“团圆姐姐,你这意思是检查豆腐块这活,叫我干了?” “就是你了。”团圆决定教芯儿。芯儿性格跟小时候不一样了,变得干脆利落,也敢说话,适合去检查豆腐块。 第二天,团圆就开始教芯儿,豆腐块包成什么样,才是合格的,也叫芯儿试着做豆腐块。芯儿学得很快,没用十天,她就能一个人检查豆腐块了,大家也服她。因为不合格的,芯儿都会指出是哪哪不合格,应该怎么怎么样,叫人没法反驳,就连她娘李春水,有次去包豆腐块,都被芯儿说了不合格,大家更是对她心服口服。 芯儿能检查豆腐块,团圆就不用整天去豆腐坊了,有了时间她就编草编,进空间学做菜。 就这样一晃半个多月过去了,桃源村的炭烤豆腐在镇上打出了名气,豆腐坊每天都要做三千多块豆腐块,供应给卖炭烤豆腐的村人。 卖炭烤豆腐的村人,越来越觉出买团圆的豆腐块的好处,首先最主要的一条,生意好,炭烤豆腐不愁卖,这是最实实在在的好处,二一个就像家里女人说的那样,买团圆的豆腐块花出去的钱,有一半又进了自己家的腰包。 这话听着荒诞不经,可却是事实。家里的女人去豆腐坊包豆腐,包十块就赚一文钱,这花出去的钱可不是又回了自己家嘛。最受益的数李二狗两口子,李银凤一个人身兼两职,既做豆腐,还包豆腐块,所以他家赚的是最多的。 李二狗和李银凤是对现状很知足。李二狗卖炭烤豆腐,一天下来能赚个大一百文,十天就能赚一两,一月下来能赚个三两,而李银凤做豆腐包豆腐块赚的钱,正好够家里的花销,两口子一月能攒个三两,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日子更有盼头,李二狗也跟李银凤敞开了心扉说李银凤生不出儿子,他也不会嫌弃她,婆婆李喜娘也拉着李银凤的手说,“银凤啊,娘是想抱大胖孙子,可娘不会强求,咱把燕子和英子培养好也差不了,你看咱村,要说有出息,有谁能比上团圆?在我看来,就是里正家的李润书,都是比不上团圆的,所以娘都想开了,你自己也想开点,生不出儿子不丢人。” 李银凤嚎啕大哭,婆婆李喜娘也抹眼泪。她跟儿子早就是这样的想法,也是这样对两个孙女的,就是没对李银凤说过,是团圆说她应该跟银凤说开,银凤的心结才能打开,看来还真是,银凤哭成这样,可见心里憋的有多苦。 自打那起,李银凤整个人都开朗起来,说话办事敞敞亮亮,又成了那个爽朗的李银凤。 里正来了大族老家,两个人也在说村里这可喜的变化,里正声音里都是喜气,“大族老,没想到这炭烤豆腐,为村里解决了一个大隐患。” 里正跟大族老一直在担心一件事,像秤砣家那几家日子是越过越红火,可有些人家,没那个本事,又不肯出力,就守着那点薄田,这样下去,富的越来越富,就显得穷的越来越穷,贫富差距变大,就怕有些人心里失衡闹出事来,不是有句话叫憎人富贵嫌人贫嘛。 “团圆这孩子啊,真是把所有村民都装在了心里,就拿这炭烤豆腐的生意来说,村民是赚到钱了,她自己我看没赚到什么钱。这孩子看着精明,可对村里人是真好,好的有点傻。”大族老笑着摇摇头。 一开头,村里人都那么误会团圆,说团圆只认银子,不认乡邻之情,后来他们买豆腐块的时候,但凡团圆想,就可以翻旧账,起码让他们道歉,可村民刚有那个意思,团圆就打断了,说不用道歉,大家那么质疑是人之常情,团圆这孩子,大度的连大族老有时候都觉着自愧不如。 第三百四十章 满城尽带黄金甲 “贤良啊,不过你也得提醒大家,别光顾着包豆腐块,把地荒了,还得交公粮呢。”大族老提醒里正。 里正说这事他早说过了,大家都记着呢,又问起另一件事,“大族老,听说芯儿在豆腐坊干的挺好的?” 想到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管着一帮大人,里正就想笑。 提到这件事,大族老也乐了,常年不苟言笑的脸上,笑出了纹路,“嗯,我家芯儿干的挺好,天天拿着一个本本,上头每个人包了多少豆腐块,记得清清楚楚,团圆又让她学着算每个人该发多少工钱,以后发钱也归她管,她正跟她爹学拨算盘呢,劲头可足了,跟账房差不多了。” 说起芯儿,向来言简意赅的大族老,变得滔滔不绝起来。 说到最后,里正和大族老都大笑,都是当长辈的,心情都一样,孩子好,大人就高兴。 …… 村口,几个早早卖完炭烤豆腐的汉子,在老杨树底下抽烟袋,说着说着也说起这炭烤豆腐的事情来。 “现在想想开大会那天的情形,我都想给自己一巴掌,哪是团圆钻进了钱眼里,是我钻进了钱眼里。团圆当时说得多对,咱们桃源村炭烤豆腐的名气打响了,咱们的生意才会好,咱们现在就受益了。” “都怪咱们那时候看得不长远,现在回过头看,才明白团圆是真心为咱们着想的,就拿这豆腐坊来说,豆腐坊开起来,豆腐块的质量有保证了,咱们其实省了不少事,钱还没少赚。诶,李天明还自己做豆腐块?” “还做呢,做了卖不出去,还是个做,真是头犟驴!” “你不是跟他要好吗,你劝劝他,晒豆腐块咱们真没团圆那本事,他要是不想买团圆的豆腐块,可以酿豆腐卖,别非在一棵树上吊死,不然不是让老婆孩子跟着他受苦嘛,现在连大金大银都卖炭烤豆腐了。” 大金大银是李杏黄的两个弟弟,以前种地是吊儿郎当,现在两兄弟也正儿八经卖起了炭烤豆腐,听说生意还不赖。 “我劝了,他不听啊,非说自己要晒出比团圆晒的还好的豆腐块,就认准了卖炭烤豆腐这一条道。” “这不是傻了吗,他这么死心眼,根本没意义。” “说不听,不过他媳妇是想通了,明面上她是还跟着李天明做豆腐块,背地里跟妞子一起,也到豆腐坊包豆腐块赚钱哩。” “天明啊,可真犟,你看,他回来了。”汉子朝进村路上指着。 李天明背着个筐子,垂着脑袋进了村,有汉子问他生意好不,他也不说话,回家倒头就睡。李棉花回家,看到筐子里又都是豆腐,偷偷抹眼泪,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也许每个村,总会有那么个人,就是跟别人不一样,非要走出自己的一条路,走不出来就宁肯受穷,也不愿意跟别人一样。 对于李天明就是咬牙不买自己的豆腐块,团圆没放在心上。炭烤豆腐的事上了正轨,她终于又来了镇上,先来万家酒楼卖山鸡和兔子。 上次万家酒楼遭遇到的打击,让万明远变大胆了,他觉着万家酒楼的菜光守旧不行,得创新,他让谢菜刀多尝试新菜,不再光靠一品黄焖鸡米饭,所以团圆这么多天没来送山鸡,万家酒楼的生意也没受影响。 这不,团圆一进万家酒楼后门,就被谢菜刀拉进了厨房,给她看他做的菜,取名“满城尽带黄金甲”。 “谢大厨,这是虾吧,咱们白山县有虾吗?”团圆在空间的甘露溪里看过炸虾球,她用财气值从空间里换了虾,面包糠,做了炸虾球给爷爷吃,爷爷吃不习惯,但她没见过镇上有卖虾的。 见团圆不怎么惊讶他做的这道“满城尽带黄金甲”,谢大厨很是意外,他更意外的是团圆竟然知道这是虾,“团圆姑娘,这虾是一个外地人吃了一品黄焖鸡米饭觉着好,送的,你是怎么知道虾的?!” 要知道白山县不靠湖,不靠海,这的人见过鱼,可从来没见过虾。 团圆一愣,立刻笑着说,“严明安告诉我的,他去过的地方多,连螃蟹都见过呢。” 她不应该知道的东西,她知道,团圆就推到严明安身上,整个桃源村,见识最多的就是严明安了。 “原来是严少东家说的啊,他确实是能见到。”谢菜刀信了,问团圆觉着这道“满城尽带黄金甲”有什么需要改进的。 谢大厨做的这道“满城尽带黄金甲”,就是把虾破开背部,然后用刀背敲虾,把虾敲成一张饼状,裹上鸡蛋液来炸的,炸好放在盘子里,是一片金黄,所以叫“满城尽带黄金甲”。 “谢大厨,我说的没错吧?”团圆抱着双臂说出了谢菜刀做这道菜的步骤。 谢菜刀都惊住了,反应过来就喊了小孩西风进来,“西风,你是不是把我怎么做满城尽带黄金甲,跟团圆姑娘说了?” 谢菜刀就能想到这一个可能,不然团圆说得这么一点不差,他真不敢信。 西风仰着头,不高兴地说,“师傅,我才没有,我一直在大堂帮忙,不信你问安子哥。” “你真没有?”谢菜刀不信地拍拍西风瘦弱的小肩膀。 “我没有,骗你我给你洗臭袜子。”西风气呼呼地道。 谢菜刀吃惊地凑到团圆面前,“团圆姑娘,我真服你了,你咋猜出来这虾的做法的?” 她当然是从甘露溪中学到的,团圆神秘地笑笑,她倒是对西风对谢菜刀的称呼很好奇,把西风拉到跟前,“西风,你叫谢大厨什么?” 西风摸着脑袋嘿嘿笑,“姐姐,谢大厨现在是我师傅。” 前几天,谢大厨才收了西风当徒弟。马七饼做出那种事,谢菜刀就不认那个徒弟了,又收了西风。 “谢大厨,恭喜你啊,你动作够快的。”团圆拍拍西风头,西风麻溜去干活了。 团圆觉着没爹没娘的西风,和没亲人的谢菜刀当师徒挺好,这样两人都有个亲人了。 “管它快不快的,我这人想干啥就干,收徒也没那么多讲究。团圆姑娘,你快说说,你是不是有更妙的做虾办法?”谢菜刀拿出虾,眼巴巴看着团圆。 团圆就把炸虾球的做法告诉了谢菜刀,没有面包糠,她就给换成了馒头碎。 “团圆姑娘,你是说把蒸熟的土豆或地瓜加淀粉捣成泥,来包裹住虾,虾尾露在外面,再裹上鸡蛋液和馒头碎,做成虾球,放进锅里炸,那这个炸虾球配酸甜口的蘸料最好。” 谢菜刀不愧是大厨,团圆说了一遍炸虾球的做法,他就能想像出炸虾球做出来,大致是个什么样子了,最后的酸甜口的蘸料,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谢大厨,还是你厉害。”相比起谢大厨来,团圆可是看了甘露溪中演示的做法,才会炸虾球的,姜还是老的辣啊。 谢菜刀却摆摆手,“团圆姑娘,是你厉害才对。你说的这道炸虾球,我觉着起个好听的名字,那些赶考的举子会追捧。” “为什么啊,谢大厨?”团圆不解,炸虾球怎么能和举子联系到一起。 第三百四十一章 菜不仅仅是菜 这回轮到谢大厨神秘一笑,抽着烟袋喝口茶,哼着小曲磨磨刀,反正就是不说话,叫团圆着急。 团圆可不会坐以待毙,滚滚要告诉她,团圆说不用,她要靠自己想出来,看着眼前的虾球,团圆灵光一闪,“谢大厨,这个炸虾球虾尾上翘,像鲤鱼跃龙门,寓意举子金榜题名,改写命运,对不对?” “团圆姑娘,正是你说的这样。”谢菜刀大笑,两人想到一块去了,他就是这个意思。 谢菜刀就给团圆说:“团圆姑娘,菜里头有个故事,价格就会不一样。有些食客他不光吃菜,他更想听听这菜里头的故事,特别是文人,菜里头的故事能打动他们,他们比谁都舍得出银子。著名的故事就是一道西红柿拌白糖,京都一间酒楼取名白脂红颜,卖到半两银子,文人抢着点。” 半两银子只为吃一盘西红柿拌白糖,团圆是理解不了的。 看团圆不说话,谢菜刀又加了一句,“团圆姑娘,这不能叫骗人,这叫投其所好。” 正是谢菜刀今日这不经意的一番话,让团圆以后开的馆子度过一次大危机,菜不仅仅是菜,每道菜里都有一个故事,这故事有催人泪下的,有美好的,有发人深省的,都在娓娓道来这做菜人的一段经历。 离开万家酒楼,团圆又来了严家商行,远远的她就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李杏黄和春妮。 两个人白盼夜盼,盼了快一个月,也没盼到团圆栽跟头,都有点心灰意冷,春妮就带李杏黄来看她姐说要给她的铺子,给两个人打打气。 李杏黄万万没想到,春妮带她来看的是严家商行,脸子“吧嗒”就掉下来了,“春妮,你叫你姐骗了!” “你胡说什么呢,我姐才不会骗我,只要团圆完蛋,这铺子就是我的了。”在春妮看来这不就是一间房子吗,就是高点,多用了些石头盖起来罢了,她姐说给她,就会给她。 “你知道这铺子叫什么吗?”李杏黄忍着骂春妮傻的冲动,平静地问春妮。她不能跟春妮撕破脸,不然没人帮她了,她两个弟弟现在都卖炭烤豆腐,把团圆当成衣食父母。 “你管它叫什么,不就是个铺子吗?”春妮不在乎地回答。 李杏黄手指着严家商行的招牌,“这是严……”后头三个字,李杏黄不认得。 “严家商行。”有人插了一句。 李杏黄顺着这人的话说,“对,这是严家商行,你……团圆你怎么在这?”李杏黄眼睛瞪大的跟见了鬼一样。 团圆都听半天了,没理李杏黄,好笑地看着春妮,“春妮,你说这铺子马上就是你的了?” “当然,很快就是我的,是春家那啥了。”商行是个什么意思,春妮不懂,也记不起来了。 “那条件是什么?”团圆挺佩服春妮的,什么大话都能脸不红气不喘说出来,还不心虚,也许这就是无知者无畏吧。 “当然是你……”春妮脱口而出,被李杏黄打断,她话一转,“我凭什么告诉你,你以为你是谁!” 那天团圆听到春桃说领春妮看一个铺子,没想到她带春妮看的是严家商行,姐妹俩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信,团圆想让春妮看清事实,“春妮,你知道严家商行在白山县是怎么样的存在吗?” “我不知道,我也不需要知道,反正我姐说这铺子会是我的,就会是我的。”这要是换成其他人,会把春桃当成疯子,可春妮就是对春桃的话深信不疑。 团圆指指身后四层的严家商行,为了巧婶子,又对春妮说:“春妮,你知道这铺子值多少银子吗,你姐姐要真有这么多银子,会还给人当丫鬟,你想过这个吗?” “银子算个屁,我姐跟的那个小姐可是县令的闺女,这里的所有房子,都是县令的,县令想要这个铺子,严家就得乖乖滚蛋。”春妮语气狂妄得很。 说完这话,春妮突然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问,“你……你怎么知道我姐是春桃的?不是……”春妮使劲摇头,差点给自己一巴掌,她怎么说出她姐是春桃了呢! “你……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的。”春妮大吼一声,牙齿咯吱咯吱响地瞪着团圆。 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团圆从春妮和李杏黄眼前走过去,扔下一句话,“你姐一个丫鬟当的真滋润,能叫县令给她把严家商行买下来。” 春妮听不出来这是反话,抱着胳膊抖着脚,“团圆,你这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告诉你,我姐就是这么厉害。” “夜郎自大。”团圆走到严家商行门口。 春妮在后头蹦着高喊,“你才是狼呢,杏黄,咱们进去看看这铺子多大,以后咱俩一人一半。” 李杏黄脸色铁青,她不是春妮,听着春妮这些话,只觉着丢人,她觉着周围人都在用看疯子的目光看着她和春妮,特别是团圆,肯定不知道在心里怎么笑自己呢。 忍着破口大骂春妮蠢的冲动,李杏黄勉强笑着说:“春妮,算了,咱们还是别进去了。” 她说完抬起头,看到一个伙计从严家商行出来,两个人的目光撞到一起,那个伙计叫住团圆,手指着自己,“团圆姑娘,她就是那个……” 李杏黄慌张地拉着春妮就跑。 伙计放下手指,“团圆姑娘,我刚才看到那天的大婶了,肯定就是她。” “她叫李杏黄,我知道是她了。” 李杏黄一见伙计就跑,团圆肯定自己猜对了,那天来严家商行说她跟李润书不清不楚的就是李杏黄,她改成背后搞小动作了。 从王掌柜这里拿到碗垫的钱,把自己编的彩色的如彩虹一样的碗垫,还有爷爷编的一些用染色的野麦子草编的小动物,都交给王掌柜,团圆离开了严家商行。 这个季节的街上,多了许多卖果树的,有的带几片叶子,有的就是光秃秃的树,一片叶子没有,卖树的老汉蹲在一边,嘴里吧嗒着烟袋,手拢在袖口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团圆走到近前,心痒痒地想买棵果树种在空间里,可她不认识这些是什么树。 卖树的老汉走到团圆面前,咧着缺了几颗牙的嘴,“娃子,要买树,想买啥树?” 团圆摇摇头,她没有特别想买哪种树。老汉把烟袋别在腰带上,给团圆一样样介绍这些都是什么树,叫什么名,怎么打理,几月开花,几月能结果子,还有果子是酸的还是甜的,是如数家珍。 最终买了十棵果树,收进空间里,团圆就来秤砣家的猪肉铺,等着跟秤砣一起回村。 第三百四十二章 多了个妹妹 李杏黄拉着春妮一口气跑出老远,才上气不接下气地停下来,春妮甩开李杏黄的手,“杏黄,你跑啥?” 李杏黄看到那个伙计,第一想法就是赶紧跑,别被认出来,不过这话她不能对春妮说,而是捂着胸口,转了话题,“春妮,你带我去见见你姐吧。” “你见我姐干啥?”春妮警觉起来,她姐说了,不叫她把两人是姐妹说出来,她告诉了李杏黄,姐肯定生气,要是再把李杏黄带去见她姐,那就是找骂了。 李杏黄很伤心,“春妮,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看李杏黄伤心的快哭出来,春妮赶紧说她不是那个意思,也忘了自己的坚持,说带李杏黄去见她姐。 李杏黄破涕为笑,“春妮,我其实是认为咱们三个人在一起商量一下,也许能找到对付团圆的好办法呢。” “对啊。”春妮觉着很对。 可春桃不是春妮,一见到春妮身边多了个外人,扯着春妮胳膊到了一边,“谁叫你带外人来的,我不是说了嘛,不能叫外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你傻就算了,连听话都不会?” “姐,你听我说,她叫李杏黄,也恨团圆,团圆跟她抢严家小少爷,她是跟咱们站在一边的。”春妮赶紧解释。 春桃冷声问,“你不是说你喜欢的男人喜欢团圆嘛,怎么又多了个严家小少爷,这怎么回事,跟姐如实说。” 春妮没等说,李杏黄走过来,小心翼翼地说,“春桃姐,我来说吧,我是桃源村人,团圆的事我都清楚。团圆她向来喜欢攀高枝,那两家是我们村条件最好的两家,她从小就跟在两家男孩的屁股后面转,她邻居家的男孩比她大,她不叫哥,偏偏叫李润书一口一个润书哥,可有心眼了。” “杏黄,她那才不是有心眼,是不要脸。”春妮气愤地说。 春桃从李杏黄这几句话里,就听出这姑娘比她的蠢妹妹有心眼,也比春妮有用,“既然是这样,那你就跟春妮一起揭穿团圆干的坏事,我家小姐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春桃姐,那我以后就跟春妮一样叫你姐了。”李杏黄讨好地说。 春桃能把严家商行给春妮,李杏黄不信,但春桃确实比她和春妮有钱,这是肯定的,从她穿的就能看出来,李杏黄想利用春桃。 只是一个称呼,春桃不在意,又不是叫自己姐,自己就得对她负责,所以春桃没说不行,只是转着手腕上的翡翠镯子。 镯子是姑爷年丛书送给她的,她一直藏在袖子里头,不让小姐看见,找她麻烦,此时面对着李杏黄和春妮,春桃才露出翡翠镯子来。 看着李杏黄眼里掩饰不住地羡慕,春桃得意地挺挺胸脯,这才是农村人该有的眼神,那个团圆就是该收拾。 春妮倒是真心为她姐高兴,“姐,我就说你不是一般的丫鬟,团圆还说你根本买不下严家那间四层的房子,她真是狗眼看人低。” “你跟她说了?”春桃大叫,真想给春妮一巴掌。 “说了。姐,她不知道怎么知道了咱俩的关系,还想挑拨我恨你,我当然得为姐你说好话了。”春妮想叫团圆知道,她姐比团圆厉害好几倍,可惜团圆不信,不过总有一天,自己会叫那间四层的房子改姓春,叫团圆知道谁才是蠢货! 春桃看向李杏黄,在她眼里看到嘲弄,春桃嘴角扯出个镇定自若的笑来,“春妮,其实呢,我们小姐说的是街东那间铺子,我听错了,听成了街西。” “姐,没事。”春妮一点不放在心上,管它街东街西,有铺子就成。 李杏黄却凑到春桃面前,“姐,你叫我们对付团圆,总得给我们点钱吧,农村人见钱眼开,有钱才好办事啊。” 李杏黄不是春妮,不会就因为春桃一句能不能兑现都两说的承诺,就死心塌地地做春桃让她们做的事。 这么快就张口要钱,真是势利眼,春桃把手腕上的镯子转来转去,“怎么,怕我最后不能给你和春妮铺子?告诉你,我家小姐是县令的三千金方珍和,我家姑爷是年家二少爷,你出去打听打听,这两家是什么样的家世,你就会知道你的担心很多余。我……” 春桃停顿了一下,又扶正头上插的玉簪子,“我虽是丫鬟,但我是我家小姐的贴身丫鬟,地位可跟那些小丫鬟不一样,我家小姐对我可是看重着呢。” 说了这么多,春桃就是为了让春妮和李杏黄相信她的空头支票,春妮完全信,拉着李杏黄就走,“姐,你回去吧,我们走了。” 李杏黄不想走,是被春妮拖走的,她恨死了春妮的死脑筋,“春妮,你是不是傻,你没听你姐说嘛,她那么有本事,你不该拉我走,咱们该跟你姐要点钱用用。” 春妮很不高兴地拧着眉看着李杏黄,“杏黄,你说啥呢,那是我姐,我怎么能无缘无故要我姐的钱呢。” “你可真傻,你忘了你拿半两银子买了镯子,害的你手头紧巴巴的,你咋不叫你姐给你半两银子呢。”李杏黄点着春妮的脑门,她还以为春妮是不想让自己要她姐的钱,毕竟自己是外人,给了自己钱,就是肥水流了外人田呢。 可春妮眼睛一瞪,教育李杏黄,“杏黄,你说什么呢,那可是我姐,我亲姐,你以后不准说这话,不然咱俩绝交。” 李杏黄看傻子似的看着春妮,无力地问春妮,“那你说,咱们怎么对付团圆?” “回去抓到团圆做坏事,叫全村人戳她脊梁骨啊。”春妮理所当然地说。 李杏黄哑巴了…… 团圆回家,就进空间里收豆腐块,如今她把空间的存在告诉了爷爷,在家里就可以自由进出空间了。 一进空间,滚滚就带她来到了甘露溪边,团圆第一眼就见到了白雪,“滚滚,你叫我看这只鹅做什么?” 滚滚用触角碰了碰团圆,严肃地说:“团圆,我不是叫你看白雪,是空间又发生了变化,你朝甘露溪说一样菜,你就明白了。” 团圆半信半疑,朝甘露溪说了谢菜刀做的那道“满城尽带黄金甲”,就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一直到甘露溪中升起的那朵浪花消失,团圆才找回声音,“滚滚,甘露溪会说话了?!” “团圆,是你在卖炭烤豆腐这生意上,不计前嫌帮助村里人,让空间进化了,甘露溪不光能出现影像,还有了声音。你不是嫌甘露溪中出现的菜谱,有些字你不太认识吗,这下就解决了。”滚滚为团圆解释。 团圆不认识一些字,不是因为团圆书读的少,是甘露溪中出现的菜谱,大多是后世人写的,文字也是后世的“简体字”,跟团圆这时候的文字有些不同,有些字甚至差异很大。 以前的甘露溪是无声的默片,现在是有声影片了。 “滚滚,太棒了。”团圆乐坏了,她这么乐的结果,就是她一口气把买的十棵果树都自己挖坑种上了,又浇了甘露溪的水,还一点不觉着累。 第三百四十三章 偷豆腐的贼(上) 拿着双黄蛋从空间里出来,团圆做了简单的蛋炒饭,米粒是偏软的,这样爷爷吃起来不费劲,里头加了腊肉丁、鸡蛋和胡萝卜丁,黄的红的白的,看着就有食欲。 菜呢,团圆做的野菜,都是大娘婶子们给的,也不知道她们从哪听说她喜欢吃野菜,三不五时叫家里的孩子挖了给她送来。 刚想到这,妞子又挎着篮子来送野菜了,野菜都择好了,上面带着水珠,妞子进了院子就喊,“团圆姐姐,我掐了扫帚菜和麦蒿,可嫩了,我娘说扫帚菜洒上白面蒸着吃,麦蒿就包包子吃。” 妞子是天天来给团圆送野菜,这孩子心思重,她看除了她爹以外的叔们,都买团圆的豆腐块,怕她爹就是想通了,团圆也不卖豆腐块给她爹,就天天给团圆送野菜,团圆保证了不会那样,她还是天天如此。 “妞子,姐姐说了,只要你爹买,姐姐就把豆腐块卖给你爹,你不用天天给我送野菜。”团圆又说了一遍。 妞子呲着小牙笑,“团圆姐姐,反正我家也吃野菜,那里有一大片,我不一会就挖了这么多,真的就一会。” “妞子,你今天没去村学?”团圆问她。像虎子虎妞,今年李豆花叫他们全天上学,不再只是上半天了,而妞子跟虎子虎妞差不多大。 妞子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团圆姐姐,我上课了,秀才爷爷说接下来练字,我才离开的,姐姐我走了。” 妞子一溜烟跑了。 团圆把野菜焯水,麦蒿需要在水里浸一天,她浸在水里,做了一个荠菜汤,凉拌蚂蚱菜,又用扫帚菜做了菜团子,爷爷就回来了。 饭桌上,团圆向爷爷问起妞子的事情,李秀才手里的筷子顿了一下,“团圆啊,上村学会写自己的名,识几个字就够了,妞子这些都学会了。” 他们村的村学,不是正规的学堂,就是教村里孩子识字,想通过村学让所有孩子学有所成,那是奢求也不现实,就说团圆,也就是学了几年识字,就那么荒废了。 爷爷说的和她问的,压根不是一回事,团圆喝了口鲜味十足的荠菜汤,问得更直接,“爷爷,我是问村学里,有没有小孩看不起妞子?” “有几个吧。” 有些孩子说妞子她爹是“疯子”,叫李天明榆木疙瘩,叫妞子是小傻子,小榆木疙瘩。李秀才见了会教育他们,可他走了后,有几个孩子还是会那么说,不过妞子还是很乐观就是了。 “诶,大人说话不背着孩子,叫小孩子听见,就会出现这种情况。”李秀才给团圆夹了一筷子凉拌的清爽蚂蚱菜,“赶紧吃饭,下午豆腐块该送来了,晒豆腐块时记得小心点,别叫人看见你突然让豆腐消失又变出来。” “爷爷,我知道的。”团圆已经习惯了爷爷每天都要嘱咐一遍这话。 吃过饭没一会,李银凤就和几个妇女送来了包好的豆腐块,芯儿也把今天的账算好了,“团圆姐姐,今天一共是包了三千零五十块豆腐块,一共就是三百零五文。” 团圆把数好的铜钱给芯儿,让她给妇女们发钱,等人走了,团圆取来竹匾,把豆腐块上的纱布揭下来,把豆腐块一块一块放进竹匾里,十个竹匾放满了豆腐块,她就把竹匾收进空间里,坐在门口编草编,想财气值的事。 滚滚告诉她,炭烤豆腐让她一下子多了一千个财气值,这次的财气值这么多,主要是因为她为村里做出了贡献,要只是从赚的钱来算财气值,会微乎其微。 团圆自己算过,从卖豆腐块以来,除去发给妇女们的工钱,她只赚到了不到二百文。不说别人会不信,她自己刚算出这个数字时,都不太信,她想到赚的钱多不了,但没想到这么少,幸好财气值多。 加上这一千个财气值,现在团圆有三千六百多个财气值,团圆决心买滚滚说的那个节目,之前她一直没舍得。 节目是关于各个地方的名厨比拼做菜的,可以通过甘露溪观看,但需要一千个财气值。通过这个节目,团圆能见识到真正名厨之间的切磋是什么样的。 石榴树下凉风习习,枝头的绿叶落到团圆肩头,团圆小心拿开,又摸摸脚边的饽饽,突然听到外面闹哄哄的。 春妮带着几个妇女冲进院子,见到坐在石榴树下悠然编草编的团圆,春妮就大声嚷嚷起来,“大家看到了吧,她家没豆腐块!” 中午,春妮趴在墙头上,看到团圆把豆腐块一块一块往竹匾里放,觉着没意思,就出去找李杏黄了,刚才回来经过团圆家门口,她往院子里一看,竟然一个竹匾都看不到,她立马跑回家,趴墙头上把团圆家院子看了个遍,还是一个竹匾没看到。 明明之前有十个竹匾的,现在竟然一个都没有,春妮当时兴奋的心里扑腾扑腾的,第一个想法就是竹匾里的豆腐块被团圆偷偷卖了,不过她长了个心眼,跑出去说团圆晒的豆腐块被人偷了,几个妇女就跟她跑来了。 一看院子里真没豆腐块,几个妇女里的李好女就急了,抢过团圆手里的草编,扔在地上跺了几脚。“团圆,豆腐块被偷了,你还有心思编草编?!” 那次李好女说团圆和秤砣两个人的闲话被团圆收拾后,她见到团圆连话都不说,但听说包豆腐块能赚钱,她也去了。一听春妮说团圆家的豆腐块丢了,就数她跑得最快,一来就怨团圆。 “团圆,豆腐块真丢了?”李大花在家里听到动静,一来见院子是空的,也吓了一跳,赶紧拉着团圆问。 “你还问她,这不是明摆着嘛,不是丢了,豆腐块能到哪去,还能飞天上去?她不靠着豆腐块赚钱,当然是丢了也不心急,但那是我们辛辛苦苦包的,丢了我不是白忙活了嘛,哎呦,俺这个苦命的人啊!”李好女往地上一坐,拿出手绢这么一挥,就拍着大腿嚎上了,叫团圆赔给她包豆腐块的钱。 “钱,芯儿都发给你了,你跟我要什么钱,你发的少了?”团圆把被李好女扔到地上,才编到一半的碗垫捡起来一看,被李好女踩的都变了形状,语气也不客气起来,她最讨厌这种听风就是雨的人。 李好女一噎,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土,“钱是发了也没少,可豆腐块丢了,俺心疼有错?那可是俺一块一块包出来的,累的俺脖子疼,腰也疼,结果就这么让小偷偷去了,俺能不心疼?” “小偷儿哪呢?”里正和几个汉子举着锄头冲了进来…… 第三百四十四章 偷豆腐的贼(下) 一看院子里没有豆腐块,汉子们的表情都很沉重,嚷嚷着把全村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出那个偷豆腐块的贼,打断他的狗腿。 “哪个狗胆包天的,竟然偷到咱们桃源村来了,咱们一人一锄头,砍了他,扔到野山上,叫他连骨头渣都不剩。” “走,他兴许还没出村,赶紧出去找!” “走!” 汉子们举着锄头涌到门口,却看到春妮挡住门,“春妮,让开!” 大家越激动,春妮越高兴,高兴的她声音都发颤,“偷儿就在……在这院子里,不用去找了。” “谁!哪个混球干的,自己站出来,看老子不把他剁成肉酱。”李二狗一听这话,脸上的肉一抖一抖,一双眼睛阴沉沉地扫过所有人。 他是脾气变温和了,但真惹到他,他还是以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李二狗,这炭烤豆腐可是他的财路,谁偷了豆腐块,他真能宰了谁。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着谁也不像那个偷儿。 李二狗推了春妮一把,“春妮,你把那个贼指出来!” 春妮直指着团圆,“就是团圆偷的!” “……” 大家都沉默了,看春妮跟看傻子一样。 里正反应快,问团圆,“团圆,你说说怎么回事?” 团圆没等说,春妮就跳出来抢先说道,“你们别不信,豆腐块就是团圆给偷偷卖了,然后她伪装成是偷儿偷的骗大家,这样钱就进了她自己的腰包。” “春妮,我在家里,是你带着人冲进来,说豆腐块不见了,一直都是你在说,我怎么骗大家了?”团圆没想到春妮这么沉不住气,这才几天就叫村里人来自己家,抓自己这个偷豆腐块的“偷儿”。 “对啊,春妮你说的没道理,豆腐块本来就是团圆的,她哪需要偷着卖。团圆要真想赚大钱,完全可以自己卖豆腐块,为啥还要教我们卖炭烤豆腐,再自己偷偷卖豆腐块,还骗我们说是被偷儿偷了,她拐这么大一个弯,是图什么!” “就是,团圆又不是春妮你,整天嫌的没事干。” 春妮撸起袖子,蹦着高说:“你们不懂,她开始是想要好名声,好名声有了,她又要钱,她是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但她没想到我会先把大家带来,她现在是心虚呢!”春妮说着,就上去搜团圆的身,“卖豆腐块的钱,肯定就在你身上!” 团圆才不会让春妮搜,一脚就把春妮踹到地上,春妮呆了半晌,似乎没想到团圆能二话不说就给她一脚,过了半天才张牙舞爪爬起来,又朝团圆冲过去,被几个妇女拉住了。 “放开我,我也要踢团圆一脚,她偷卖豆腐块,还有理了?你个偷豆腐块的贼!偷豆腐块不是你偷的,那能哪去了?”春妮被人拉着,不停蹦起来踢脚,往团圆踢,可惜隔的太远踢不到,倒是她自己太用力,没站稳,扭了脚脖子,疼的她哎呦哎呦叫唤,“团圆,你会有报应的!” 团圆懒得看春妮,转身进屋,不一会就端着一个竹匾出来,大家伸脖子一看,竹匾里赫然就是豆腐块。 “豆腐块这不是好端端的嘛!” “团圆,不阴天不下雨的,你咋把豆腐块拿进屋里了?”李大花过来帮团圆抬竹匾。 竹匾不沉,但大,团圆两只手抓着竹匾两边想保持平衡,竹匾还是倾斜的,豆腐块都滚到了一角,而且竹匾几乎跟团圆家的门一样宽,她端着竹匾得侧着身小心翼翼才能出来。 团圆跟李大花一起把竹匾放在鸡窝顶上,才解释,“婶子,晒豆腐块不是有大太阳就行,太阳大太阳小都得拿进屋里去。刚才太阳就不适合晒豆腐块,我才拿进屋去的,没想到我自己被说成了偷豆腐块的偷儿。” “团圆,我们没怀疑你是偷儿,是春妮说豆腐块被偷了,我们是来抓偷儿的,呸呸,哪有偷儿,都是春妮干的好事!”李好女见风使舵这招,用的可熟练,麻溜过来帮团圆翻动豆腐块。 春妮不相信是团圆说的这样,挣开几个妇女对她的钳制,就冲进了团圆家屋里,“我不相信十竹匾的豆腐块都被她拿进屋了,她是骗人的,我证明给你们看!” 一进屋,春妮就看到三个木头架子,都放满了竹匾,竹匾里都是豆腐块,春妮如雷击顶,站着动都不会动。 团圆把她扯出来,就推到了一边,春妮没站稳,倒在地上,低着头,反复念叨着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团圆把豆腐块拿进屋是罪过,就非得晒在大太阳底下,晒臭了,才能堵住你春妮的嘴?大伙有晒过豆腐块的,晒豆腐块容易吗,要是容易,大伙还会买团圆的豆腐块?团圆为了晒好豆腐块,花了多少心思,到头来,在你春妮嘴里成偷儿了!”李大花说着,红了眼圈,把团圆紧紧抱在怀里。 当初她就不同意团圆晒豆腐块卖给村里人,团圆非坚持,可到头来团圆得到了什么!别人不心疼,她李大花心疼。 “婶子,我没事的。”团圆用手心给李大花抹着眼泪。 村民们也都被李大花这番话感动到了,李二狗朝春妮走过去,“大花嫂子说得对,团圆天天把时间都用在了晒豆腐块上,多苦多累她都自己受着,还被春妮说成是偷儿,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走一步,春妮就哆嗦一下,李二狗走了三步,春妮崩溃地大喊,“这能怪我吗,谁叫她大好的天气把豆腐块拿进屋,谁知道她搞什么名堂,当然会怀疑的!” “你这意思我拿豆腐块之前,得先跟你春妮说一声,才能把豆腐块拿进屋?你脸可真大!”团圆叉腰走到春妮面前,讽刺了她一句。 “就是,春妮你算什么玩意,凭什么团圆做事,还得经过你同意,你可真能往自己脸上贴金,不要脸!” “可真不要脸!团圆你别生气,我们这就把春妮交给巧婶子,叫她好好管管,说来这么大动静,巧婶子家怎么没人出来呢?”李好女这脸皮是真厚,仿佛她成好人了,一进门就摔团圆编的碗垫的不是她。 李大花倒是知道,李巧一家子去邻村赶大集去了,都不在家。 团圆可不需要李好女来当好人,她拿起那个不成形状的碗垫,给大家看,厌恶地对李好女道:“李好女,不用你当好人,我还记着你一进门就不问青红皂白,摔了我的碗垫,还跺了几脚,碗垫都坏了。” 李好女很是下不来台,她没想到团圆会把刚才的事说出来,心虚地说,“团圆,我……我那不是着急吗,豆腐块丢了可不是小事。” “你着急就拿团圆的碗垫撒气,这叫什么事!团圆为大伙晒豆腐块,还得编碗垫贴补家用,容易嘛,就你这样的,还好意思去豆腐坊包豆腐块,也够不要脸的!”李大花毫不客气地说。 李好女委屈地捂着胸口,跟窦娥一样冤,“大花婶子,你咋能这么说我!” “你不冤枉,李好女。李大花说得对,以后谁要是赚着团圆的钱,还给团圆找事,不管是因为什么,就别去豆腐坊了,天底下的好事不能都是你自个的。走走走,都别在这耽误团圆编碗垫了!”里正严肃说道,瞪的李好女低下了头。 “里正,那春妮咋办?”有人指着缩着肩膀的春妮问里正。 第三百四十五章 死也不当填房 要不是看春妮年纪不大,又是个女娃娃,无亲无故的容易出事,里正是真想把她撵出村,“春妮,你回家老老实实待着去!”里正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 春妮使劲点头,“里正叔,我听你的。” 里正不喜地皱了皱眉,他很不喜欢春妮叫他“叔”的亲昵劲,挥挥手让春妮走,他过来拍拍团圆肩膀,才领着大家都走了。 李秀才早早回了家,一回家就把团圆叫到了跟前,“团圆,爷爷说过多少遍,叫你小心,叫你小心,今天这事多危险!” “爷爷,没危险,春妮什么都没看到。”团圆每次把竹匾收进空间或拿出来时,都会先看看周围有没有人,还会问过滚滚,滚滚说没人,她才做的,绝对不会被外人看到。 李秀才还是不放心,问团圆就不能真的在院子里晒豆腐块吗。 “爷爷,在院子里晒,容易坏,真的不行的。”团圆跟村里人说的不是假话,晒豆腐块对气候的要求真的很严苛,除非跟她一样有空间,才能轻轻松松晒豆腐块。 谢菜刀都说了豆腐块很难晒成功,团圆真的不想把每天的时间都花在晒豆腐块,翻动豆腐块,把竹匾搬进来搬进去上面。 “爷爷,你就别担心了,我应付得来的。”刚才那么多人来家里,团圆在第一次进屋的时候,她就指着放竹匾的木头架子,默念着出来,空间里的竹匾就出现在了架子上,才有春妮进来看到的那些竹匾。 李秀才紧锁的眉头,并没有因为团圆的话就松开,直到团圆给爷爷揉着眉间皱起的川字,李秀才才一点一点松开眉头,他只能告诉自己,既然顶针是老妻留下来的,她就会保佑团圆平安。 天上月亮半弯,星星却格外亮,院子里的石榴树、草垛子、鸡窝、小菜园,还有这栋房子,团圆和爷爷两个人,在月色星光中都镶上了一层暖暖的柔光。 李秀才像团圆小时候那样摸着她的脑门,“团圆啊,爷爷希望自己是瞎操心。” 李秀才最希望的就是团圆一辈子都平安顺遂,其他的都没有这点重要。 一墙之隔的李大妹家,等孙子地瓜睡着了,李大妹就把儿子儿媳都叫到了跟前来,开门见山就对李巧说,“巧儿,今天发生的事,你知道了吧?” “娘,我知道了。”尽管屋里黑咕隆咚,李巧还是低着头,想想春妮干的事,她就抬不起头来。 “那你说说,准备拿春妮怎么办?”李大妹问道。 李巧攥了攥拳头,“娘,我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李巧已经不知道该拿春妮怎么办好了,不是她这个当姑的狠心,是春妮自己不知道珍惜,做的事一次又一次让人失望,无法原谅。 “既然巧儿你这么说,那娘就说了,春妮今年要十八了吧?” “娘,是的。”李巧已经猜出李大妹的意思了,虽然她觉着这样有点绝情,但她也觉着这是最好的办法。 “今天我在大集上碰到娘家村的一个表嫂,她家侄子死了女人,想再找个,我觉着春妮正合适。巧儿,你也别觉着这样是委屈了春妮,这家是好人家,她侄子我以前见过,老实本分,长得也周正,他娘性子也好,春妮嫁去,不会被亏待的。娘知道你也许舍不得,可咱村的人家,哪家会要春妮啊。”李大妹慢慢说完,等着听李巧怎么说。 李巧嘴张开又闭上,反复几次才轻轻叹口气,说:“娘,听你的,我明天就跟春妮说。” 三个人都没注意到有人偷听,春妮浑身犯冷,僵硬地直起身体离开门,蹑手蹑脚趁着夜色出了门,眼泪淌了满脸,她用袖子一擦,跑了。 姑还总说会把她当亲闺女,结果到头来,竟然想把她卖给不认识的人家当填房,真是没良心!姑也不想想,当初姑每次回娘家,娘总是杀鸡炖肉招待姑,姑这么对自己,怎么对得起娘! 摸黑到了一户人家屋后,春妮学着蛐蛐叫了两声,听到屋里人问:“春妮,是你吗?” “是我。”春妮一说话,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下来。 李杏黄跑出来,听春妮把事情一说,她心里也很酸楚,她比春妮还大一岁,她娘也天天催她嫁人。 “杏黄,我不回我姑家了,我想去找我姐,她不会不管我的。”春妮连包袱都背出来了,她就是死,也不要嫁给那个死了女人的男人。 李杏黄嘘了一声,进屋收拾了个包袱跑出来,“春妮,我跟你一起走。” 今天把里正叫去团圆家的,就是李杏黄,可到头来,村里人都说团圆为大家牺牲很多,他们都感激团圆,这让李杏黄觉着与其窝窝囊囊留在村里,不如去镇上。 春妮使劲搂了李杏黄一下,“杏黄,放心吧,我们去找我姐,她会帮我们的。” “希望吧。”李杏黄不跟春妮一样天真又乐观。 两个人趁着夜色离开了村。 第二天一早,村里人就听到了李桂花的哭嚎,都知道李杏黄拿着她攒下的钱跑了。李桂花向来疼李杏黄,平时为了防着她男人李大栓,两个儿子大金和大银偷钱花,钱都放在李杏黄那屋,放的时候还叫李杏黄看着,还让她平时勤检查着有没有少银子,这下都叫李杏黄拿走了,一个大子都没剩下。 李桂花又一次挨了打,上次是因为闺女偷拿钱跟王三娥买秘方,这次是因为闺女偷钱跑了,两次挨打都是因为闺女,她是万念俱灰,就当没李杏黄这个闺女了。 李巧一家子也发现春妮不见了,村里村外都找遍了,也没找到春妮,回家发现春妮的包袱也不见了,李大妹就劝李巧,“巧儿啊,别找了,春妮这孩子心大,压根就看不上咱家。” 李巧嘴上答应说不找了,可心里还是为春妮担心,整个人瘦了一圈,团圆都看在眼里,来找李巧,“巧婶子,有个事我想问问你,春妮她是不是还有个姐姐?” 团圆问过滚滚春妮和李杏黄去了哪,滚滚说两人都在镇上。 李巧刚开始还糊涂着,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春妮是有个姐姐,“团圆,她是有个姐姐,名字是春桃,小时候嫌家里日子苦,去大户人家当丫鬟了,再就没回家,你说这个干啥?” 团圆就说有次在镇上看到春妮,叫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姐姐,“婶子,春妮肯定是找她姐去了,你就别担心了。” “知道她在哪,我就放心了。”李巧说到做到,自此又慢慢胖了回去,再没提春妮。 不久后,村里不时有人说在镇上碰见过春妮和李杏黄,大家才知道俩人是跑到了镇上…… 第三百四十六章 死胡同遇险 马七饼后悔死当初自己听了刘一毛的话,来香满居了,刚来那会他是春风得意,可自从谢菜刀的菜谱到了常富贵手里,再加上他会的菜都被香满居的大厨学会,常富贵就不拿他当回事了。 更糟糕的是万家酒楼突然摆了次摊,生意又红火起来,常富贵竟然叫他把后面的菜谱交出来,马七饼哪里会有,当然交不出来,常富贵就放了狠话,大意就是拿不出菜谱,他这个大厨就不用做下去了,马七饼在香满居的日子就更难过。 按说偷菜谱卖给常富贵,马七饼赚了不少银子,他就是当不成大厨,也不缺银子花,可自打来了香满居,他和这里的伙计一样,也沾惹了赌的恶习,还不光跟伙计赌,更到外面的赌坊赌,所以他手头拮据。 现在的马七饼是穷途末路,整天就想自己怎么会落到这么一步田地,越想他越觉着都怪一个人,是团圆害他成了这样!要是没有团圆,他还会在万家酒楼,还好好当着谢菜刀的徒弟呢。 想出了害他的人是团圆,马七饼做梦都想报复团圆,正好他在赌桌上认识一个人,以前当过官差,有两下子,马七饼就做了一桌子好菜,把对方请到了家里。 酒过三巡,马七饼就把自己的遭遇说了,豪气地拿出十两银子拍到桌子上,“这是……嗝……十两银子,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你说……她叫啥?”跟马七饼一起喝酒这人,就是团圆去河堤上做饭那次的官差,因为团圆揭发了村民吃馊饭烂菜而丢官,后来又回去偷材料,但逃跑了的王财旺的手下六子,六子满脸胡子拉碴,头发也是乱糟糟的。 六子是觉着刚才马七饼说的名字很耳熟,可惜他一时想不起来,就又问了一遍。 “团圆!”马七饼说得咬牙切齿。 六子打了个酒嗝,说这事得找他老大谈,他老大点头,他才能干,于是酒桌上又多了一个人——王财旺。 王财旺又当起了混子,平时帮别人教训人,日子过的挺滋润,刚坐下来,吃了几颗花生米,听到马七饼说的人名,抬腿就走。 六子记不起团圆,王财旺记得呢,还记得特别清楚,毕竟在王财旺心里,团圆可是菩萨。 回去,王财旺就警告六子,千万别动团圆,不然会遭到报应的。 六子当着王财旺答应的很好,可等马七饼再找上他,这回拿出十五两银子来,六子就把王财旺的话抛到了脑后,拍着胸脯说他肯定把团圆绑结实了,送到马七饼面前。 这阵子,六子也不赌了,天天就到城门口猫着,见到团圆他好上去套上麻袋,交给马七饼,马七饼说还会再给他十两。 猫了半个多月,六子都要放弃了,终于叫他遇上了团圆。六子之所以能认出团圆来,这得感谢王财旺,给他说了一遍团圆是谁,他才想起团圆是桃源村那个会做锅包肉的小姑娘。 于是团圆一来镇上,就被人跟上了,而滚滚也告诉了团圆,有人跟着她。 六子跟的特别紧,跟着团圆走到一条小路,看着团圆进了一个死胡同,他心里一阵狂喜,搓着手嘿嘿笑着也进死胡同,对着前面的人就套上了麻袋,听到里头的人呜呜叫着,六子粗声吼,“老实点,不然给你苦头吃。” 蹲下来,在手上吐口唾沫,六子“嘿呦”一声把麻袋背到身上,发现不对,麻袋一点分量没有,太轻了,把麻袋放下,六子脑袋钻进去一看,里头是空的,“怎么回事,人呢!” 六子把麻袋倒过来用力抖,除了听到“嘣”一声,什么也没听见。那个声音他没在意,反正不可能是人掉出来发出的。 “奇怪,人呢,我明明用麻袋套住了啊!”六子把麻袋整个翻过来又翻过去,不停咕哝,没注意到他身后站了个人。 团圆手里举着根手脖子粗的棍子,无声喘了两口气,照着前头的人就敲了一闷棍,可她是第一回敲人闷棍,没把人敲昏,只是敲的六子头晕了一下,晃了两晃就站起来凶神恶煞地朝团圆扑过来。 团圆拔腿就跑,空间里的滚滚告诉她,谢菜刀就在几步之外,于是团圆边跑边大喊,“谢大厨,快救我啊!” 后面的六子一听团圆喊谢大厨,发狠地跑过来,一把拽住团圆胳膊,手捂上了团圆的嘴。团圆死命跺他脚,咬他手,六子忍着疼,拖着团圆往死胡同深处走。 死胡同前的这条路很僻静,是从万家酒楼去一个茶摊的近路,万家酒楼没食客的时侯,谢菜刀就爱去那个茶摊喝茶,今天也是,他是从茶摊回万家酒楼。 平时这条路除了猫的叫声,再没别的声音,所以团圆求救,谢菜刀立马就听到了。 谢菜刀目光扫过旁边的几个胡同,定在那个死胡同上,他肯定声音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三两步过去,谢菜刀却发现死胡同里没有人,他疑惑地摇摇头走了,走出几步他却突然又进了死胡同,朝着死胡同最里头的拐角走去。 六子捂着团圆嘴,就藏在拐角里,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汗如雨下,却一动不敢动。 “团圆,谢菜刀过来了,不过你还是进来空间吧。”滚滚怕六子狗急跳墙,伤害团圆。 团圆被六子死死捂着嘴,都喘不过气来了,脸色苍白,不过她还是决定再等等。 “唔,唔……”团圆用力叫着,脚没有踹六子,而是重重往地上跺。 六子更紧地捂住团圆嘴,手掐上团圆的脖子,凶狠地低声威胁团圆,“老实点,不然我掐死你!” 正在这时,谢菜刀终于出现,只听“咯嘣”两下,接着是“咚”一声,六子就像破布一样撞到了身后的墙上,捂着胳膊趴在地上,连声音都发不出。 团圆咳嗽着跑到谢菜刀身边,谢菜刀把团圆护到身后,过去对着六子就是两脚,“说,谁叫你来的?” “咳……谢大厨,把他带回酒楼再问吧。”团圆嘴唇青白,不停咳着,她明明张着嘴在大口喘气,可就是很难受。 谢菜刀拿起麻袋,把半死不活的六子往里头一装,背起来问团圆,“团圆姑娘,你能走吗?” 看团圆弯着腰,咳嗽的脸都青了,谢菜刀对着麻袋又是一拳,发泄愤怒,麻袋里一点声音没有。 团圆直起腰,叫谢大厨先走,她走在后面。空间里的滚滚叫她拿蛋,团圆手里出现一颗蛋,蛋是滚滚的,滚滚已经煮熟剥好,团圆三两口吃下去,憋闷感立马消失,一声不咳了。 听不到身后的咳嗽声,谢菜刀猛地回头,还以为团圆没跟上他,却看到团圆脸色红润,跟刚才判若两人,“团圆姑娘,你真没事,要不咱们先去药铺吧?” 第三百四十七章 菩萨变恶鬼 团圆看起来跟没事人一样,谢菜刀心里反而犯起了嘀咕,怕团圆是被下了不好的药才脸这么红。 想到这里,谢菜刀加快脚步回到万家酒楼,把麻袋扔进去,叫小孩西风看着,他就要带团圆找郎中去。 “谢大厨,我真没事。”团圆为了证明自己没事,蹦了两下,她没想到自己吃了滚滚的蛋,谢大厨反而更担心。 谢菜刀还是不放心地问团圆,有没有被喂奇怪的药丸子,团圆说了好几遍没有,谢菜刀看团圆这会脸不红了,才不逼着团圆去看郎中,只是叫西风去给团圆端碗水,顺便关好万家酒楼后门。 西风乖乖给团圆倒了水,出去关门回来,正见到谢菜刀把麻袋里的人倒出来,虽然六子鼻青脸肿,没了人样,西风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来,“咦,他不是以前的官差六子嘛,王财旺的手下。” 听西风说王财旺,团圆想起来了,仔细看六子那张肿成猪头的脸,正是王财旺以前的手下,难道是过了这么久,来报她让他们当不成官差的仇的? 谢菜刀一听是六子,又要上脚,被团圆拦住了,“谢大厨,先问问他为什么要抓我。” 不叫谢菜刀动粗,团圆自己却过去,对着六子的手狠狠踩下去,又碾了两下,本来不出声的六子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小娘们,你等着,我饶不了你!” 团圆又重重碾了两下六子的脚,这回六子嘴干净不敢骂团圆了,只抱着那只手哀嚎起来,把万明远和几个伙计都嚎来了。 此时的万家酒楼没什么食客,一堆人围在厨房听团圆说了一遍事情,都过去对六子踢了两脚,叫他赶紧说出为什么抓团圆。 六子嘴硬,就是不说,拿出了一副要杀要剐随你们的架势。 “团圆姑娘,把他交给衙门吧。” “你傻啊,他伤的这么重,要是到了衙门不承认抓团圆姑娘,反过来说是团圆姑娘和谢大厨打他,那多麻烦。” “那怎么办,他不说啊。” 几个伙计商量来商量去,也商量不出个办法,六子更是觉着不说,这些人就拿他没办法。 团圆举起谢菜刀的菜刀,“嘣”剁进菜板里,剁的六子心里直哆嗦,“你……你要干啥,我可告诉你,杀人犯法。” “谢大厨,我听说有的店猪肉包子不够卖,就用旁的肉冒充,有这回事吗?”团圆没理六子的话,拿起菜刀咻咻咻把菜帮子砍成了几截,对着太阳,刀锋刺目的六子闭上了眼睛。 谢菜刀笑了,笑的跟土匪一样嚣张,“团圆姑娘,不瞒你说,是有的,生意还不错,这种肉加上葱姜蒜,酱油一上色,一般人吃不出区别,还特别香呢。” “那咱们也来试试包包子,给那些乞丐吃,也算是做好事。”团圆举着菜刀就朝六子走过来。 虽然团圆没明说是什么肉,六子也听明白了,他想起王财旺的话,说团圆是菩萨,他看着团圆不像菩萨,倒像是恶鬼,六子最怕鬼,又想起他套团圆麻袋,麻袋却是空的,他往团圆脚底下看,却没看到影子,吓得六子是丢了三魂,丧了七魄,磕磕绊绊说:“我……说,我说,你……别过来!” 团圆无趣地放下菜刀,叫六子赶紧说,她还以为六子还能再硬气一会呢,没想到被菜刀一吓,就吓破了胆子。 六子是被自己的想像吓破了胆,他觉着团圆是恶鬼,怕被索命,就都说了,“是马七饼,就是以前在万家酒楼的那个马七饼,叫我抓你的,他先给了我十五两银子,说是事成之后,再给十两。我再不敢了,求求你放过我吧!” 六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团圆就磕头,他觉着普通人不敢杀人,但恶鬼可什么都敢,所以他怕的要死。 一听是马七饼要抓团圆,谢菜刀大骂道,“狗玩意,我没找他算账,他还作起恶来了,我这就去宰了他!” 谢菜刀满身火气,就要去香满居找马七饼,团圆的话叫他停下了,他听团圆笑着说,“谢大厨,那样多不过瘾!” “团圆姑娘,你有啥更好的办法?”谢菜刀粗人一个,喊打喊杀行,动脑子是不行。 团圆又朝六子走过来,六子觉着自己就是肥肉,而团圆就是眼里闪着绿光的恶狼,他哆嗦的如筛糠,“你……你又要干啥,我……我都说了,没撒谎。” “不干啥,只要你做好我要你做的事,就留下你的狗命。”团圆踢了六子一脚。 …… 香满居人人都闲,马七饼更是闲人一个,于是六子说抓到了团圆,马七饼就出来了,一出来就问,“人在哪呢?” 六子说他总不能背着个大活人来香满居,所以他把团圆关在了一个地方。 马七饼一点没怀疑六子的话,跟着六子这么绕那么绕,来到一所宅子前,门推开,马七饼进门,身后的门就关上了,马七饼回身一看,身后是举着菜刀的谢菜刀,转回头,面前是毫发无损的团圆,抱着胳膊冷笑着看他。 “六子,你敢骗我!”马七饼朝六子扑过去。 六子可不怕马七饼,虽然他自己满身是伤,也把马七饼踹了个大马趴,“是你要我抓人,还想让我给你兜着?想的美!姑奶奶,你看我把他带来了,我可以走了吧?”六子点头哈腰地叫团圆姑奶奶。 团圆叫六子先在一边等着,处理了马七饼就放他走,六子麻溜就去一边了。 团圆朝马七饼走一步,马七饼恶狠狠地朝团圆走两步,叫嚣着:“是我要抓你的,你能拿我怎么样!” “我就想知道,你为什么叫他抓我,我记得我没有得罪过你,叫你怀恨在心吧?”团圆真的不记得自己有得罪过马七饼。 以前马七饼在万家酒楼那会,两个人很少打交道,接触最多的一次,就是两人一起跟谢菜刀学做一品黄焖鸡米饭,他怎么会这么恨自己,还恨到要抓自己。 马七饼的眼里都是对团圆的恨意,听团圆不解,他更是恨,恨的死死咬着牙,话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恨你,如果没有你,我还是我师傅的徒弟呢,都怪你,都是你害的我!” 有些人就是这样,明明是自己被欲望迷了眼走错路,他非说是别人逼的他,他是身不由己。 可惜马七饼这话不用团圆反驳,谢菜刀就反驳了,“狗玩意,我早就不是你师傅了,我可没有你这样忘恩负义的徒弟。” “哈哈,我忘恩负义,是师傅你太偏心,是她!”马七饼手指直挺挺地指着团圆,如果他的手指光是指着人,就能杀死一个人,现在团圆肯定血肉模糊了。 “我怎么了?”团圆完全不懂马七饼对她深重的恨意从何而来,她以为马七饼抓自己是为了一品鸡,可看这情形完全不是。 马七饼的眼神里又弥漫着怨气,很深的怨气,眼珠子通红,“哈,你问我你怎么了,好,那我就告诉你!” 第三百四十八章 不想让严明安知道 “你知不知道我求了多少次,让他教我做一品黄焖鸡米饭,他都说我学还太早,不肯教我,结果你想学,他就痛快教了,而我……我才有机会第一次学,你知道我当时心里是什么滋味嘛!”马七饼含着血泪在控诉,越说他越觉着这世上,就没有比他当的更憋屈的徒弟了。 就因为这么一件小事,马七饼就对自己生出滔天的恨意,团圆无法理解。 不过团圆记着那之后,马七饼见着自己,并没有什么异样,也没跟现在似的,她站在这里,就能感受到马七饼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的恨意,所以肯定不止这一件事,“你就因为这一点点事,就想叫万家酒楼关门,让人抓我,不止吧?” “当然不止。”马七饼往地上吐口唾沫,既然被逮住了,他又打不过谢菜刀,他就说个痛快,“还有蔬果雕刻,这样的事很多。” 见团圆和谢菜刀都无动于衷,马七饼更觉委屈,“明明我天天端茶倒水伺候他谢菜刀,结果呢,他对你个外人比对我这个徒弟好,天天叫我慢慢学,把基础打牢靠了,可你想学什么,他就教什么,他太偏心!还有那些伙计,他们都说你更像谢菜刀的徒弟,酒楼就该关门,叫他们都无家可归才对!” 谢菜刀没想到马七饼有这么多怨言,他让马七饼从头一点一点学起,是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有团圆的悟性,结果马七饼认为他是偏心。 “那你该找我算账,你害酒楼,抓团圆姑娘,算什么英雄!”谢菜刀上前对着马七饼就是一脚,马七饼半天才坐起来,谢菜刀对着他脸上又是两拳,马七饼的鼻孔和嘴角都淌出血来。 他吐出两口血,咳了两声又说,“我本来就不是英雄,我在你手里连还手之力都没有,我才不会以卵击石。你不是把万家酒楼当成家嘛,我就叫你没家可归!你不是觉着她更好嘛,我就毁了她!可惜我没成功,落在你手里,你要杀要剐随便。” 谢菜刀拳头雨点般的落在马七饼身上,他一声不吭,仿佛他等的就是谢菜刀打死他。 “谢大厨,别打了,打死他是脏了手!”团圆拉谢菜刀胳膊,谢菜刀这才不打马七饼了,“团圆姑娘,不打他,那你说拿他怎么办!” 团圆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倒是空间里的滚滚提醒团圆,马七饼好赌,应该欠了不少的赌债。 团圆目光转向六子,六子缩在一边,一直在尽量减少存在感,甚至想着再没人管他,他就爬墙逃跑,结果团圆看他了,六子哆嗦一下,站的直溜溜的,“姑奶奶,你又想要我干啥,直说吧!” 团圆指指马七饼,问六子,“你们俩怎么认识的?” “赌桌上认识的。”六子诚实地说,又说马七饼在那里是大人物,“他虽然天天输,还不给银子,但赌坊的人从来不催债。” 这里头肯定是有蹊跷,团圆看到六子说起这个的时候,马七饼哆嗦了一下,他怕那些赌坊的人。 “哪家赌坊?”团圆问道。 六子说了名字,这时万明远走出来了。 这宅子就是万明远的家,不过他容易心软,谢菜刀不叫他出来,此时他出来是他认为,最好把马七饼送到赌坊去。 “别把我交给赌坊!”马七饼怕的浑身发抖。 他越是怕,越是说明把他交给赌坊是对的,万明远叫谢菜刀把马七饼装进麻袋,跟他一起去赌坊。 “团圆姑娘,那种地方不是姑娘该去的,你还是别去了。”万明远劝团圆。 团圆也不想去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万掌柜,我听你的。” 临走时,谢菜刀揪走了六子,叫他滚,警告六子以后再看见他做坏事,就断了他的胳膊。 六子连忙说不敢了,在心里赌咒,以后不管是谁,再给多少银子,他再不会动团圆,他怕鬼,更怕团圆这样的恶鬼。六子几乎是一溜烟跑了。 万明远想了想,叫团圆跟他们一起走,他和谢菜刀先把团圆送去严家商行,他们再去赌坊。 “万掌柜,不用那么麻烦,我不会再有事。”团圆有空间,不会有危险的。 万明远皱了皱眉,“团圆姑娘,还是小心些吧,你一个姑娘家,一旦遇到点什么事,真的很危险。” “团圆姑娘,你就听掌柜的话吧。”谢菜刀也觉着万明远的担心对,要是他没进去那个死胡同,还不知道团圆会遇到什么事呢。 空间的存在,团圆不想对更多人说,只能跟着万明远来了严家商行,结果她到了商行门口,正好看到风尘仆仆刚回来的严明安。 万明远一见到团圆就笑了,笑的满面春风,团圆却翘起嘴角就算是笑,然后朝万明远和谢菜刀挤眼,叫两人赶紧走。 两个人不动,团圆朝两人挥手,赶两人走,“万掌柜,你们快走吧,我到严家商行了。” 团圆表现的这么慌乱,严明安要是还看不出有问题,他就不是严明安了。 “八两,把团圆带进严家商行去。”严明安隐去脸上的笑。 团圆不走,不叫八两碰她,还跟严明安讲道理,“严明安,我都解决好了,你别画蛇添足了。” 一听到团圆说自家小少爷是画蛇添足,八两额头滑下两滴冷汗,劝团圆进商行,说王掌柜找团圆有事。 团圆叉着腰,站定就是不动,对于八两的话,她更是不信,“八两,你少骗人,你还没进商行呢,怎么知道王掌柜找我有事,我要看看严明安他要做什么。” 八两拿团圆没办法,劝不动又不能拉她,更不能把她扛进去,只能眼看着自家小少爷脸越来越黑,而团圆还在巴拉巴拉说个不停。 万明远和谢菜刀在一旁都看愣了,团圆姑娘挺理性的,这怎么很严少东家说话,跟无理取闹一样。 “团圆姑娘,你还是进去吧,本来你也同意事情交给我处理的。”万明远也劝团圆,不过他来处理,那是在没遇到严少东家前,现在是不用他来了。 团圆走到严明安面前,认真看着严明安的眼睛,让严明安明白她的意思,“严明安,我真的都解决了,你别节外生枝。” 严明安太阳穴的青筋都绷了起来,这世上能叫他这么生气的,就是团圆了,“所以,你是真的出事了!” 团圆:“……” 完蛋了,不是严明安画蛇添足,不是严明安节外生枝,是自己先不打自招了。 “嘿嘿,小事,我遇到了一点很小的事。”团圆指着指甲盖那么一点的地方,心虚地笑。 “这么点的事,用把人装进麻袋?”严明安早看到了谢菜刀背在身上,鼓鼓的麻袋。 团圆:“……那不是人。” 说完团圆就想给自己一巴掌,她怎么又自己说了出来呢,团圆拉着严明安的袖子,“严明安,我都处理好了,真的不需要你再做什么。” 虽然严明安从没当着团圆收拾人,连一拳一脚都没动过,可团圆就是觉着严明安要真是发起狠来,比谢菜刀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三百四十九章 严明安啊 严明安又笑了,这回盯着团圆笑的开怀,他突然就明白,团圆不叫他管,不是跟他撇清关系,是怕他出事。 拉着团圆往严家商行里走,边走严明安边给她保证,“放心,我什么都不会做,只是我认识那个赌坊的主人,他很神秘,一般人见不到他,我去才能把麻袋里的人交给他。” 旁边的谢菜刀被严明安这么温柔的语气惊住了,搓搓胳膊来了一句,“严少东家这语气温柔地真吓人啊,掌柜的你看我这胳膊都起鸡皮疙瘩了。” 万明远还好点,他看过一回严明安对团圆说话,跟现在是一样的,所以他笑笑,“看多就习惯了。”说完,又往两人望去。 团圆踮起脚尖直盯着严明安的眼睛看,严明安一点不闪躲,不过耳朵尖却暗暗红了些,团圆看不出他心虚,问他:“你保证只会把人交给赌坊?” “我保证。你进商行等我,这回我给你带回来一样好东西。”严明安语气耐心又纵容。 团圆这才进了严家商行,严明安转过身来,又是那个人前冷漠果决的严少东家,惊的谢菜刀又搓胳膊。 有的人有两副面孔,是对不同的人,对同一个人,他始终是那样。 团圆在严家商行没等多久,严明安就回来了,一回来就带她坐马车回村。马车刚动,严明安就对她说了把马七饼带去赌坊之后的事。 “你是说马七饼是用谢大厨的菜谱抵赌债,所以赌坊才没对他催债?”怪不得呢,滚滚说马七饼欠着不少赌债,六子却说赌坊从不催马七饼还赌债,原来是因为这个。 严明安轻轻嗯了一声,他选择一上车就对团圆说这些,是他知道自己不说,团圆也会问,索性他就先说了。 “那把马七饼交给赌坊,不就相当于把谢大厨的菜谱送给了赌坊嘛!”团圆急的站起来,忘了是在马车里,头“砰”一声撞在车顶上,马车又一晃,她一个不稳朝严明安的方向扑过去。 两人的肩膀刚碰到一起,严明安就扶稳团圆,他一使力,团圆就安稳坐到了旁边。 这要是换成旁的姑娘,指定要羞的面红耳赤,团圆却一点没害羞,只着急地怪严明安不该把马七饼交给赌坊。 是她叫严明安把人交给赌坊,其他的事都不用管,这回她又觉着严明安不该照她说的做,应该把马七饼带回来。 严明安的声音有点不稳,只肯定地说:“他不会说出菜谱的。” “为什么?”团圆不相信,马七饼虽说不会写字,可他有嘴,能说啊。 可严明安说到这里,其他的就不肯说了,打开身旁的箱子开始找东西。不管团圆再怎么问,他就是不说,这话题在他看来到这里就结束了。 严明安不说,团圆转而问滚滚,可惜滚滚也不说,气得团圆坐在一边生闷气,不过眼睛一直看着严明安在找什么,看严明安合起箱子,团圆立马扭头,装作看马车外的风景。 手里被放进东西,团圆听到严明安说:“这是奶油,外邦人用来做菜的。” 一听是奶油,团圆咻地转头看向手里的小罐子,打开闻着很醇香,看向罐子里,团圆发现很像她在美食节目里见过的“黄油”。 “怎么就这么一点。”团圆贪心地说,太少了,罐子里连半斤都没有,用不了几次。 外面的八两听团圆这么说,探进脑袋来,“团圆,你就知足吧,你知道这奶油多贵,这么一点,用了我家少爷一个元宝呢。” 这么贵?!团圆觉着手上的罐子沉甸甸的,还到严明安手里,“这么贵,我不要了。” “你别听八两瞎说。”严明安看向多嘴的八两,八两立马把头转回了外面,严明安继续说:“没他说的那么贵,只是比咱们吃的花生油贵一点。你还给我,我不会做菜,那只能扔了。” 严明安作势把罐子往车窗外扔,被团圆一把抢了回去,抱在怀里,“别扔,我要还不行嘛!” 严明安笑了。 得了奶油,团圆就想着该给严明安点什么,严明安爱吃野菜,这季节最不缺野菜,“村里人每天送给我好多野菜,等我拿给张奶奶些,让她给你捏野菜团子吃。” “村里人为什么给你野菜?”严明安问道,其实他知道为什么,可就是想听团圆再跟他说一遍。 团圆就说了炭烤豆腐的事,摇了摇严明安胳膊,“回去叫上秤砣,咱们三个吃炭烤豆腐,好不好?” “嗯,野菜团子也你做吧。”严明安眉眼里都是满溢的温柔。 团圆答应了。别说野菜团子,就是叫她给严明安做一品黄焖鸡米饭加野菜团子加锅包肉,她也给做,不光是因为严明安送给她贵到离谱的奶油,而是团圆甘愿为严明安这个朋友做。 回到村,团圆跟严明安一起见了严夫人,陪着严夫人说了会话,就回家做野菜团子。 野菜里加上猪油渣,还加了猪油,蒸出来香味飘出二里地。 李秀才出了村学,就跟着香味走,进了门看到做饭的人,咦,这不是自家孙女团圆嘛,他乐的往锅里看,看到一锅的野菜团子,疑惑了,“团圆,你咋一口气做这么多,给秤砣家?” “爷爷,严明安回来了,他喜欢吃,所以我做得多。”团圆正往外拿野菜团子。 野菜团子太软,用筷子夹容易碎,团圆边往外拿,朝烫的朝手上吹气。 原来是臭小子回来了,李秀才突然就觉着野菜团子不香了,“哼”了一声,气鼓鼓地回了屋。 等严明安拿着烟丝来,李秀才也没给他好脸色,光跟同严明安一同来的秤砣说话,弄得秤砣受宠若惊,要知道平时,李秀才跟秤砣可没有这么多话说。 “团圆,你爷爷今天怎么跟我这么投机?秤砣小声问团圆。 团圆用一根筷子指指严明安,一根指指爷爷,两根筷子离的远远的,秤砣明白了,“原来是因为首儿在,我才有这么好的待遇啊。” 秤砣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习惯叫严明安首儿。 不知不觉,月亮挂上院外的老槐树树梢,月华铺满院子,在石榴树上挂一盏灯笼,生起炭火,炭火在夜里格外红,像是银河一样系起了三个人。 豆腐块一会就烤好了,秤砣先夹给严明安,“尝尝,咱村一半人,就靠这东西养家糊口,团圆成咱村的摇钱树了。” 团圆对着秤砣后背就是一掌,“好好说话,你咋不实事求是呢。” 秤砣瞪大眼珠子,拉着严明安诉苦,“看到了吧,真是凶婆娘,平时就这么打我,我说她这样容易嫁不出去,她还不爱听。” “我不嫁,我给我爷爷招个上门女婿。”当着秤砣和严明安,团圆也这么说,不过声音小,没叫屋里的爷爷听见。 李秀才在屋里等了半天,没见团圆给他端炭烤豆腐,粗声喊,“团圆,爷爷的炭烤豆腐呢!” “爷爷,来了。”团圆拿起炭烤豆腐进了屋。 严明安看着团圆的身影越变越黑,直至跟夜色融为一体,眼神意味不明…… 第三百五十章 我永远保护你 这几天,六子天天倒霉,不是出门被人甩巴掌,就是半路上被不知从哪里掉下来的石头砸的腿瘸,今天更倒霉,被人打断了一条胳膊。 六子到现在还是懵的,刚才他刚走到胡同口,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带了一帮人围住他,说是他调戏了汉子的媳妇,上来就揍他。六子挨了打,还被人吐唾沫。 这会回家躺着,六子憋屈地哎呦哎呦正叫唤,结果王财旺进来劈头盖脸就给了他一巴掌。 “老大,怎么连你也打我,我可什么都没干。”六子胳膊吊着,脸又被打肿,惨兮兮的。 打了六子一巴掌,王财旺还不解气,甚至想杀了六子。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帮人,身手很好,教训人比王财旺在行多了,都没人找王财旺收拾人了,再这样下去,他和六子就得喝西北风。 “说,你又背着我干什么了!”王财旺生气地指着六子鼻子问他。 六子背着王财旺就干了一件事,就是收了马七饼的银子去抓团圆。 “老大,就这一件事,可她说放过我,不追究了。”六子没想到这事还连累了王财旺,尽管害怕团圆,六子还是决定去问问她,为什么说话不算数。 门一关,王财旺叫六子老实躺着,都这样了,再不长记性地去找人家,那就是死路一条,“去啥去,哪也不准去,给我老实呆着。都说了叫你别贪那十五两银子,你偏不听,现在知道后果了吧!” “老大,难道咱们就这么忍气吞声,当缩头乌龟?”六子自己是无所谓,这不是为王财旺不值嘛。 王财旺不是六子,他清楚现在这情况,能当缩头乌龟就算好的,“人家捏死咱俩,比捏死一只蚂蚁都容易,不忍着难道鸡蛋碰石头?你知道马七饼有多惨吗?” 马七饼被送到赌坊时,已经被割了舌头,赌坊的人叫他交出谢菜刀的菜谱,他写不会写,说又说不出,呜呜半天,赌坊的人没了耐性,就叫他还清欠的银子。他一共欠了一百多两,根本拿不出,最后马七饼身上的银子被搜刮一空,两条腿和两条胳膊都被打断,扔在了街上。 六子听到这,老实了,王财旺也不出去了,两个人就在家里当缩头乌龟。 按说马七饼人不见了,对香满居来说没什么影响,可香满居竟然关门了! 常富贵正在跟他大姐哭呢,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大姐,你是不知道那些人多无法无天,去了酒楼,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酒楼砸了个稀巴烂,还说酒楼开一天,他们去砸一天,酒楼没法开了!” 常梅问常富贵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常富贵指天发誓说没有,“大姐,酒楼的食客比伙计都少,我就差把他们供起来了,没得罪人。” 没得罪人,那就是有人故意找麻烦,常梅让常富贵先回去,明天起衙门的官差会去香满居门口守着,看到去找麻烦的人就抓。 第二天,香满居门口多了五个官差,果然找麻烦的没来,常富贵就放心了,一放心他就手痒,就来了赌坊赌。刚开始他手气特别顺,一直赢,赢了有几百两,他就一下压上,想要发大财,结果几百两都输了进去,常富贵不信邪,还赌,输红了眼就拿出了香满居的地契来,结果……又是输,被扔了出来。小风一吹,常富贵才反应过来坏事了,他把香满居输了! 三更半夜,常富贵哭爹喊娘地来找他大姐常梅,常梅听了差点被气死,可看着弟弟哭的这么惨,她又不舍得不管,就求方仕德想办法。 方仕德直接说他没办法可想,还警告常梅,再拿银子给常富贵,那她就甭想当这个县令夫人了。常梅听方仕德把话说的这么重,面如土色,真不敢管常富贵了。 不光常梅不管常富贵了,他其它七个姐姐也被姐夫勒令不准管他。没人帮他,常富贵是连反抗都没反抗一下,就看着他的香满居被收走了。 这事是秤砣来跟团圆说的,他说的口干舌燥,喝了口水又说,“首儿没跟你说?我还以为他早告诉你了呢。” “没有,他天天去镇上,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根本就见不到他的人。”团圆本来也以为,严明安回来,两个人能天天见面,可实际上除了那天晚上一起吃了炭烤豆腐,她再没见到严明安,严夫人也说他整天忙的见不到人。 秤砣帮严明安说话,“他忙完正事就有空陪你了。” “我才不用他陪。” 团圆说的是干脆,可第二天严明安来说带她去万家酒楼,她高高兴兴就要跟着走。 “爷爷的饭怎么办?”李秀才叫住团圆,不高兴团圆见了严明安,就忘了他。 严明安抢在团圆前头说,张妈会给李秀才做好饭的,李秀才捋着胡子,“不用了,我去张八斗家吃去。” “秀才爷爷,张奶奶今天去村学做饭。”严明安一句话就气得李秀才说不出话来。 团圆看爷爷的脸黑的跟锅底一样,赶紧给爷爷拿烟袋,“爷爷,你别生气,你不愿意吃张奶奶做的饭,那我给你做好了再走。” “不用,你快走吧。”李秀才是生严明安的气,不过再生气,看团圆这么想去镇上,就是跟她一起去的那人是自己不喜欢的严明安,李秀才也不会反对。 马车到了镇上直接就来了万家酒楼。 一进酒楼,团圆就听到很大的嘈杂声,小孩西风垂着头站在一边,一个说话蹩脚的汉子,一脚站在凳子上,敲的面前的桌子摇晃的都快散架,地上有一块碎掉的玉。 汉子指着西风,叫嚣道,“今天要是做不出我要吃的手抓羊肉麦饭,他就得跟我走,谁叫他弄坏了我的刀。” “真是太不像话了,西风又不是故意的,万掌柜说了赔银子,他不答应,非要吃劳什子的饭,不然就要把西风卖了当奴隶!” “是不像话,西风撞在他身上,他就说刀柄断了,怎么可能嘛,西风又不是铁做的,能把刀柄撞断?” “你没看明白,他的刀柄是玉做的,西风撞了他,刀掉在地上,玉做的刀柄断了,那不在地上有块碎玉嘛!” “就是这样,那也怪他自己,用玉做刀柄做什么!” 食客们议论纷纷,团圆也听明白了,看向那个汉子。 汉子跟上次要吃烤羊排的食客长得差不多,同样是眉毛连在一起,他丝毫不把食客的话放在心上,过了一会见还没上菜,他拖了西风就要离开万家酒楼。 西风眼泪吧嗒吧嗒掉,抓着桌沿哭喊着,“掌柜的,我不要走。” 万明远拦着汉子求他,“你再等一下,你要的手抓羊肉麦饭马上就好。” 汉子一把推开万明远,“起开,我都等半天了,做不出来就痛痛快快说做不出来,老是叫我等,算什么好汉!” 万明远倒退几步跌倒,额头正好撞在桌子上,鲜血顺着脸淌下来。 西风尖叫着要去扶万明远,被汉子钳住,食客们觉着汉子太过分,纷纷上前去围着他,“你欺人太甚,万掌柜明明没做错什么,你把人头打破了,就想这么走,没门!” 汉子二话不说,把眼前的食客一推,几个食客都倒在地上,他一手夹着西风,大步往外走,眼看要出了酒楼,他却一步都动不了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手抓羊肉麦饭(上) 严明安站在那个汉子面前,一根手指,就一根手指,看似轻轻点在汉子的胸口,声音很轻,“急什么,你要的菜就快好了。” 汉子额头滑下三滴冷汗,脸都白了,他不是不想动,而是面前这人的一根手指就让他动不了,他只能回去坐下,“哼,你们大萤国还标榜自己是礼仪之邦,就是这么有礼仪的,不想吃饭还不让走,真是欺人太甚。” “是你欺人太甚!你要是自己一个人走,没人拦你,甚至叫我们放鞭炮欢送你都行,可你非带西风一起走,就不能这么叫你走了。”团圆一点不怕汉子,过来把西风拉到自己身边。 西风紧紧抓着团圆的衣角,“姐姐,我们掌柜呢,他没事吧?” “他没事,安子领他去包扎了。”团圆给西风擦去眼泪,轻声对他说。 西风都忘了自己还在哭,团圆给他擦眼泪,他不好意思地笑笑。 事情团圆听明白了,是这个汉子太刁难人,就算是西风弄坏了他的刀柄,他要银子行,点菜也没问题,可不应该把西风带走卖了。 团圆觉着“人”字虽然只有两笔,可每一个人都不应该被轻视,也没人可以为别人的人生做决定! “是个姑娘,难道大萤国的男人都是孬种,得女人出头?”汉子嗤笑。 “说什么呢,别忘了你刚才可是叫严少东家一指头就推进来了,你才是孬种!”有食客站起来说。 可以看出汉子恼怒了,拳头握的“嘎嘎”响,但有严明安在,他忍住了打人的冲动,喝了口茶说道,“手抓羊肉麦饭到底什么时候好,在我们那,根本不用这么久,你们大萤国的厨子怎么这么慢。” “菜来了。”头上简单包扎过的万明远端了手抓羊肉麦饭过来,旁边跟着谢菜刀,菜刀就别在他的腰间。 汉子对这样的阵仗很是不屑,“怎么,这是想对我来硬的,不好吃也要逼着我说好吃,你们大萤国的人真是叫人心服口服!” 这当然是嘲笑,谢菜刀听出来了,就要拔菜刀,被万明远制止了,万明远把菜放到桌上,“客官,这是你点的手抓羊肉麦饭。” 汉子只看了一眼手抓羊肉麦饭,就推到了一边,“笑话,这饭压根没法用手抓,你们大萤国的人该不会以为是道菜,就叫手抓饭吧?我要吃的是正宗手抓饭。” 说完,汉子站起来,把西风拉到自己身边,就要走。 “这就是正宗的手抓羊肉麦饭。”谢菜刀黑着脸挡在汉子面前。 汉子不为所动,绕开谢菜刀说道,“这手抓羊肉麦饭就是不正宗。我从小吃手抓羊肉麦饭长大,正宗不正宗,我自然知道,还是你们大萤人要出尔反尔?” 这回,其他食客都没过来拦汉子,因为说好了得做出让这个汉子满意的手抓羊肉麦饭,他才会放过西风,可现在手抓羊肉麦饭,做得不正宗,他们就没理由拦人,虽然他们还是觉着这汉子的做法不对。 “等等。”团圆攥紧拳头说话了,看汉子停下来看她,她铿锵有力地说:“我来给你做正宗的手抓羊肉麦饭。” “我凭什么再给你一次机会?”汉子带着笑意看向团圆。 团圆一点不犹豫地说出了一个很有诱惑力的条件,让人无法说不,“如果我做的还是不正宗,那我自愿跟你走!” “真的?你说话算数?”汉子问是这么问,却已经回来坐下了,显然很满意团圆说的条件。 万明远急了,急的直摇头,“团圆姑娘,这怎么行呢!我们万家酒楼的事情,怎么能叫你把自己搭进去呢,换我,你要是做的不正宗,我跟他走。” “掌柜的,万家酒楼没你不行,我去!”伙计安子闭了闭眼,豁出去般说。 另一个伙计一筒也站了出来,别看他平时爱戏弄西风,这会说道,“我也跟你走,你把西风留下来。” “一筒哥,不用。”西风哭的稀里哗啦。 谢菜刀往前迈出一大步,把万家酒楼其他人都挡在自己身后,高声说:“你把他们都放了,我跟你走,我皮糙肉厚力气大,最适合当奴隶。” 汉子似乎是没想到万家酒楼的人有这么深厚的感情,竟然连代替对方被卖都乐意,而这好像刺激了他,只见他红着眼睛眼睛,狂笑着嚷,“你们大萤国人就会假仁假义,既然你们都想跟我走,那我就把你们都带走就是。” “等等,我还没做手抓羊肉麦饭呢。”团圆单薄的身体更是站到了汉子的眼前。 不是团圆瘦,而是这汉子身高能有一米九,伟岸的像堵城墙,就衬得团圆很是瘦弱。 汉子指着万明远和几个伙计,哈哈大笑着问团圆,“姑娘,你确定还要做?他们这么争来争去,就是对你做的手抓羊肉麦饭没信心,你还要帮这种不信任你的人?” “我们才不是不信任姐姐。”小孩西风虽然吓得浑身发抖,还是大声喊。 团圆知道万家酒楼这些人是什么样的心性,不然她刚才不会说出那样的条件,她才不是老好人,“难道你是怕我做出正宗的手抓羊肉麦饭,你没了理由把他们带走?” 汉子冷着脸敲桌子,“既然姑娘你这么不识好歹,觉着为这些人值得,那你就做吧。” 团圆跟谢菜刀往厨房走,走着走着觉出诡异来,不对啊,严明安刚才怎么没拦着自己说出那个条件呢。 团圆转头找严明安,看到严明安就走在她身边,轻声对她说,“放心,我知道他要吃的手抓羊肉麦饭怎么做,记得我给你的奶油嘛,就是用那个来做。” 严明安之所以没制止团圆说出那番不理智的话,就是因为他吃过手抓羊肉麦饭,知道他给团圆的奶油,就是让手抓羊肉麦饭正宗的关键,而且那个汉子看着不讲道理,但不是个出尔反尔的人。 作为阅人无数的严少东家,严明安自认有这点眼力。 严明安立即给团圆说,手抓羊肉麦饭是怎么个做法,突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事来,“团圆,你拿奶油了吗?”严明安声音发紧地问道。 没有奶油,这手抓羊肉麦饭根本就没法正宗。 团圆身上背着个布包,是巧婶子给她缝的,她手伸进里头,不一会就拿出了罐子来,“在这儿呢,你别担心。” 其实团圆是用布包当掩护,把罐子从空间里拿出来的。她刚才之所以敢跟那个汉子说,自己做不好手抓羊肉麦饭就跟他走,是滚滚告诉她,汉子吃的手抓羊肉麦饭,就是她在某期美食节目中看到的那个做法,跟刚才严明安说的一样。 严明安说的这么详细,也让谢菜刀和伙计揪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团圆姑娘,手抓羊肉麦饭就拜托你来做了,有什么需要我干的,你尽管说。”谢菜刀说的郑重其事。 伙计一筒拍着谢菜刀的肩膀,“团圆姑娘,你就可劲使唤我们谢大厨,不用手下留情,是不是,谢大厨?” 谢菜刀:“……” 什么话到了一筒嘴里就变味了,不过谢菜刀也确实是这个意思。那次做烤羊排,谢菜刀说是打下手,可因为不相信团圆的做法,并没有帮上多少忙,这次他会认真做团圆叫他做的事。 第三百五十二章 手抓羊肉麦饭(下) 进了厨房,团圆向谢菜刀要的第一样东西是麦粒,而不是磨好的面粉。 谢菜刀麻利地拿出一口袋的麦粒来。麦粒颗颗饱满,省了挑选的麻烦。 为了做出的手抓羊肉麦饭正宗,团圆让谢菜刀在院子里生起了火,而没有用厨房里的灶。 火生起来,团圆用手把麦粒摊开在底很宽的锅里,炒出麦香味,麦粒颜色变深,她就盛出来,接下来就是磨麦粒。 磨盘“吱扭吱扭”响,声音传进大堂,汉子猛然低下头,没人看到一滴泪滴进他面前的茶碗里。 食客们却都不解。 “我怎么听着在推磨,团圆姑娘是搞什么名堂呢?” “不知道,咱们就等着看吧。你忘了上回那个要吃烤羊排的,谢大厨做了那么多,他都不满意,团圆姑娘做的,他就赞不绝口。” “你这么一说也是,团圆姑娘做的菜,往往出人意料,也许真能震住他!” “小点声,被他听见。” 汉子眼里闪过了然,原来是那个姑娘。 麦粒磨好,把细的过筛筛出去,做手抓羊肉麦饭,需要的是粗的麦粒。把麦粒洗干净,团圆就切洋葱片和土豆片,谢菜刀在一旁把羊排分成一根根的。 锅里加入奶油,也就是黄油,团圆把羊排一根根放进锅里煎,煎到稍稍发黑,团圆才翻面。这是严明安告诉她的,汉子那地方的人,更喜欢这种煎的发黑的羊排。 羊排煎的差不多,团圆放入洋葱,然后要做的就是在土豆上洒一样调料,“谢大厨,你这里有红花吧?” “团圆姑娘,红花是啥,我这里没有啊!”谢菜刀这辈子都没用过红花,连听都没听过。 该死,百密一疏!团圆没想到谢菜刀这里竟然没有红花,她倒是能用财气值兑换红花,可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出来用,但没有红花,要是被那个汉子说手抓羊肉麦饭不正宗,那就是白忙一场。 怎么办!怎么办! 谢菜刀小心地问,“团圆姑娘,是不是缺不了红花,那我出去买!” 谢菜刀一步是别人的两步,说话的功夫他就到了万家酒楼的后门,却跟一个人撞在了一起,听到“哎呦”一声,谢菜刀也没空低头看是谁,继续往外走,听到被他撞的人吸着气说,“小少爷,红花我拿来了。” 谢菜刀抢过那人手里的东西就拿了进去,“团圆姑娘,红花来了!” 团圆把红花搓好洒在土豆片上,黄的土豆片配上红的红花,很是艳丽。 “谢大厨,拿一个底宽又深的锅来。”团圆没心思欣赏,只想着赶紧做好手抓羊肉麦饭,对谢菜刀说道。 谢菜刀进了厨房,一阵乒乒乓乓,找出了团圆要的锅,“团圆姑娘,你看这个锅行吗?” “行。”团圆接过锅,锅底倒上黄油,把羊排一根根码进去,然后是加了红花的土豆片,再上层是跟羊排一起炒软的洋葱,最上面洒上麦粒,加入适量的水,盖好盖。 “团圆姑娘,这就行了?”谢菜刀小心翼翼问道。怕影响到团圆做手抓羊肉麦饭,他这个话多的人,愣是半天没说话。 团圆点点头,额头被覆上一块帕子,她这才看到严明安。 看她看他,严明安把帕子给她,“拿着擦擦汗。”他的声音冷硬,生气团圆刚才仿佛忘了周遭的一切,心里只有做手抓羊肉麦饭一件事。 严明安这么一说,团圆才感觉出自己不光脸上出了汗,身上也汗津津的。她紧张是必然的,以前做菜,虽然有时候也说赢了这样,输了那样,可这次要是输了,是得眼睁睁失去一个人,而且这个人还会因为自己输了,而深陷悲惨的境地,压力自然大了好几倍。 拿过帕子,团圆胡乱擦了脸,扔给严明安时,吃惊地问严明安身后的人,“八两,你这是咋了?” 八两揉着腰,呲牙咧嘴,衣服上还有一个鞋印,吃力地挪到谢菜刀面前,“都是他干的好事,团圆,我没耽误你用红花吧?” “没有,八两你怎么知道我需要红花的?”团圆事先压根忘了需要红花,根本不可能提前叫八两去严家商行拿。 八两说的有气无力,“我家小少爷说你需要,可我刚要进门,就被他撞倒在地,红花也被他抢了去,简直是土匪!” 谢菜刀这才知道八两就是在后门被自己撞倒的人,不好意思地嘿嘿笑,“对不住,对不住啊,要不你把我撞地上,踩我两脚?” 谢菜刀的想法就是这么直接,自己撞了人家,叫人家撞回来再踩上两脚,事情就两清了。 谁知道八两听了这话,过来就狠狠踩了谢菜刀一脚,“你以为我傻,你这么大块头,我撞你,倒的不还是我?” 谢菜刀:“……” 团圆哈哈大笑,伙计也笑。 这时手抓羊肉麦饭香味出来,团圆走过去,伙计都停了笑声,盯着团圆的动作,大气不敢出,谢菜刀紧张地问道,“团圆姑娘,这就好了?” “好了。”团圆手里拿块抹布,准备垫着去端热锅,严明安却先一步徒手把锅从火上端了下来,放在一边,好像压根感觉不出烫。 团圆打开锅盖,热气香味一起扑面而来。最顶上的麦饭是一粒粒,松散开的,下面是土豆和洋葱,因为加了红花,颜色发红,再下面就是重头戏——羊排,层层分明。 米饭和土豆洋葱,团圆堆成了小山,羊排一根根盖在最上面,像是上山的笔直的路。 “团圆姑娘,我跟你一起端给那个人尝。”看到团圆做出的手抓羊肉麦饭,万明远的脸色还是很凝重。 谢菜刀也朝团圆走过来,只是八两看着他的脚步姿势,越看越别扭,忍不住提醒他,“谢大厨,你顺拐了。” 谢菜刀看着自己迈出的左手和左脚,重重地说:“我紧张。” 在裤子上擦擦手心的汗,谢菜刀这个曾经刀口上舔血的人,这回真的紧张。团圆手上这盘手抓羊肉麦饭,等于关系到好几个人的一辈子。 几个伙计被谢菜刀这话也说的有几分沉重,但还都笑着给团圆减压,“团圆姑娘,你别有压力,要是没有你,我们现在人就不全了。” 团圆:“……” 这话说得她更紧张了。 严明安接过团圆手里的盘子,一只手端着,这些人里头最沉着的就是他了,“走,我跟你一起上菜。” 很奇怪,仿佛严明安端走盘子,连她身上的压力也一起端走了,团圆浑身轻松,“走。谢大厨,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你别紧张。” 谢菜刀:“……” 几个人把手抓羊肉麦饭放到了那个汉子的面前,汉子只是看着,却不动手,看了一会又撑着下巴。 汉子不说话,有个食客却忍不住了,“不是说是手抓羊肉麦饭吗,怎么是羊排,羊排和羊肉不一样啊!” “哎呀,完喽,团圆姑娘怎么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谢大厨怎么也没拦着!” “谢大厨怎么拦,他自己也不会做,这是死马当成活马医啦!” 第三百五十三章 阿妈的味道 “这下子,万家酒楼也许保不住了,羊肉和羊排不是一样东西,咱们都知道,汉子肯定也知道,他是不是想掀桌子,不过有严少东家在,他不敢随便发火。” 食客的话钻进了万明远耳朵里,他头上缠着的纱布都被汗湿透了,汗又顺着他的脸颊流过鼻子,他动了动嘴唇,尝到了一点咸味。 万明远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要是这汉子非要卖人,那就卖他吧,他是万家酒楼的掌柜,酒楼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该由他这个掌柜来承担。 汉子却突然笑了,食客的话他也听见了,不过他只觉着那些话愚蠢,他很喜欢顶上的羊排。他阿妈做手抓羊肉麦饭,用的就是羊排,从来不用羊肉。 豪放地抓起羊排就啃,汉子脸上的表情愈发柔和,嗯,他怀恋的就是这个味道,羊排不需要加那么多各式各样的调料,就只加盐巴和黑胡椒粒,这就够了。 “诶,这是用奶油做的?”汉子咽下一口才讶异问道。 “奶油是个啥,我咋没听说过?” “你真没见识,连奶油都不知道,那东西老贵了,一两银子就能买一点,万家酒楼这可是下了血本!” 看汉子吃的毫无形象可言,团圆觉着自己做的手抓羊肉麦饭,至少让汉子满意了一多半,她笑着回答,“是用奶油做的,这样才正宗嘛。” 汉子点点头,又抓起麦饭吃,有了奶油带给他的惊喜,见到土豆片上的红花,他就不讶异了。 团圆一直在观察汉子的表情,似乎他对底下的麦饭,格外钟意。 没错,汉子是对底下的麦饭情有独钟。这麦饭虽然就是用的就是普通的麦粒,可加工起来麻烦,得用那种小的磨,一点一点磨出来过筛后清洗,很费工夫。大多数人为了省时间,不筛就直接蒸,麦饭蒸出来是粘在一起的,没有这么松散。 久而久之,大多数人觉着,麦饭就应该是粘的,但汉子对那种麦饭都是敬谢不敏。 麦饭吃到一半,汉子却突然嚎啕大哭起来,把食客连带团圆他们都吓坏了。 “这怎么吃着还哭了,这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啊?” “我看是不满意,这明显就是准备为难人,万家酒楼看来是难逃此劫了。” “我看着不像,不是有个词叫喜极而泣嘛,他像是高兴。” “拉倒吧,他又不是咱大萤国的人,我看不像喜极而泣,就是要为难人,诶,以后咱们白山县说不准就没万家酒楼了,我抓紧多看两眼。”这食客抬头看房梁。 气氛顿时又紧张起来,就像是紧绷的弓弦,哪怕是一滴水滴上去,都会立马断开,压抑得很,连团圆都跟着紧张起来。 一双双眼睛都看着汉子,等着看他接下来要做什么。谁知道汉子哭完,只是又大口吃起麦饭来,一口气把一盘子手抓羊肉麦饭吃了个干干净净,却还不过瘾,不满地说,“姑娘,你做的麦饭哪都好,就是这分量太少了,不够吃。” 食客:“……” 还是团圆反应快,赶紧说:“还有,我再去盛。” 一听还有,汉子高兴了,拿出两锭银子放在桌子上,拍着桌子,声如洪钟说道,“有多少都端上来,银子不够我再给,今天我要吃个饱,我有好久没吃到这么正宗的手抓羊肉麦饭了。” “那你的意思是……” 汉子豪爽地说,“放心,这的人我一个不会带去卖,刀柄的事我也不追究了。” 吃到了心心念念的手抓羊肉麦饭,汉子心情大好,变得很好说话,毕竟能把手抓羊肉麦饭,做的跟他阿妈一样的,团圆是他在这世上遇到的头一个。 万明远如释重负,失态地一下蹲在了地上,太好了,这下不用连累团圆姑娘,西风也能留下了。 看万明远平复情绪需要时间,团圆去端手抓羊肉麦饭,却被汉子叫住了,“姑娘,这手抓羊肉麦饭真是你做的?” “当然是我做的。” “姑娘你别误会,我就是没想到大萤国能有人做出这么正宗的手抓羊肉麦饭,姑娘你是本地人吗?” “当然是本地人。”团圆毫不犹豫回答。她有记忆起,就是住在桃源村,也经常听村里的老人说她小时候的事,她是土生土长的桃源村人。 汉子不信地摇头,“不像,你不像土生土长的这里人,姑娘,你爹娘是……” 被问起爹娘,团圆心里一缩,但还是笑着回答道:“他们在外面。” 汉子觉着这样才说得通,他不相信一个从没离开过这地方的人,能做出这么地道的手抓羊肉麦饭,这太不可思议,因为就是在他们那儿,也不是人人都做的这么地道,甚至可以说,做的这么地道的人少之又少。 剩下的手抓羊肉麦饭端来,汉子抓起来吃的简直是风卷残云。 “你慢点。”团圆把水放到汉子面前,她怕这汉子噎住。 汉子一碗水一口气喝光,抬脸看着团圆,又好像是透过团圆,再看另一个人,慢慢说了起来。 原来被西风弄断刀柄的刀,是汉子的阿爹亲手给他做的,他一直随身带着,视如珍宝,这么宝贵的东西坏了,他当然生气,就有了团圆一进万家酒楼看到的那幕。 汉子之所以提出要吃手抓羊肉麦饭,是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今天是我阿妈的祭日,我阿妈她……最拿手的就是手抓羊肉麦饭,自从她走了,每到一个地方,我都会点手抓羊肉麦饭,可我每次都失望,下次还是会点,就想着下次也许就吃到了,没想到今天……今天我真的吃到了。姑娘,谢谢你。” 汉子是个性情中人,说着就过来抓团圆的手,被严明安不留情地挡开了。 团圆和食客都被汉子的话感动到了,只有严明安声音还是一贯的冷漠,“你说就说,别动手动脚的。” 汉子收回手去,诚恳地看着团圆,“姑娘,你愿意跟我走吗?放心,我不是要把你卖了当奴隶,是想请你去我家,别的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我想吃的时候,你给我做手抓羊肉麦饭就行。只要你肯,金山银山我都可以给你。” “吼,金山银山,真是好大的口气!” 汉子拿出银票,“这是一千两,姑娘你只要跟我走,就是你的了。” 听说过为美人一掷千金的,为了一道手抓羊肉麦饭,就拿出一千两的银票,一众食客都被汉子的财大气粗震住了。 “真……真有钱,为了吃一道菜,就给一千两!” 汉子却觉着这银票花的值,因为并不是有这些食材,就能做出一样味道的手抓羊肉麦饭。同样的食材,每个人做出的味道不尽相同。 在汉子看来,世上最难能可贵的就是手抓羊肉麦饭,金银在他看来唾手可得,他自然会一点不心疼地用来买自己最想要的手抓羊肉麦饭。 “姑娘,你的回答呢?”汉子热切地看着团圆。 团圆没回答,汉子又加了一句,“姑娘,有什么条件,你尽可以说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团圆,想听她回答,包括严明安…… 第三百五十四章 盘扣 “我有爷爷,不能离开这里。”团圆刚才没回答,倒不是对一千两动心了,而是她理解汉子的心情,不忍心直接说不同意,而是这么委婉地说。 汉子很是低落,不过团圆的话他深有体会,人这辈子是难逃一个“情”字,不管是亲情还是爱情,像他自己,舍不得的哪是手抓羊肉麦饭,是阿妈啊! “我以后还可以来吃手抓羊肉麦饭吧?”汉子没有强求团圆跟他走。 团圆还以为汉子还会说出更有诱惑力的条件,没想到他这么简单就放弃了,她也爽快地回答:“当然可以,只要你想吃,就可以来,是不是,万掌柜?” 万明远赶忙说是,本来眼看着万家酒楼要少一个人,现在人家只是要经常来吃道菜,他要是不答应,那就太小气了。 汉子却只看着团圆,“姑娘,你是这酒楼的厨子?” 团圆摇摇头。 汉子好像早就料到了这点,把地上碎掉的玉捡起来仔细收好,才说道,“姑娘,你可要记住自己答应的话,我可不吃别人做的手抓羊肉麦饭,只吃你做的。” 说完,汉子又拿出两锭银子,放在一旁,说是给团圆的,斜睇了严明安一眼。自己刚才那么问,是真想让团圆跟他走,也是想看这个男人的惊慌,结果没让自己失望,虽然他在掩饰,可自己能看出他紧张了。 汉子都跨出了万家酒楼,又倒回两步,看向团圆问,“姑娘,你要是跟我走,你爷爷也可以一起去。” “不了。”团圆干脆拒绝,她听出汉子这回是戏谑。 汉子一脸可惜地摇摇头,余光扫向严明安,这回严明安一点反应没有,他挥挥手,真的走了。 他一走,酒楼里立刻炸开了锅。 “团圆姑娘,你是怎么知道手抓羊肉麦饭,得用羊排来做,你可真厉害,简直比谢大厨都厉害。” “你别扯那没用的。诶,团圆姑娘,你给我们说说,手抓羊肉麦饭是个什么味,刚才看那汉子吃,不瞒你说,馋的我直咽口水,吃不到听你说说也好。” “对啊,团圆姑娘你说说是个什么味,那个汉子看样子就是个不好说话的,怎么吃了你做的手抓羊肉麦饭,跟变了个人一样,还评价那么高。” 团圆自己也没想到,汉子吃完她做的手抓羊肉麦饭,会是这个反应。这就像你经商失败,赔了个底朝天,你做好了家里的娇妻美妾会离你而去的准备,结果她们个个对你不离不弃一样。 “这个嘛……”团圆考虑着该怎么说,她自己也没吃到手抓羊肉麦饭,一时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严明安拿起汉子给团圆的那两锭银子,给她装进布包里,拉着她就走,扔下句话,“万掌柜,我带团圆走了。” 万明远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看着严明安拉着团圆走了,食客都围着万明远问,“万掌柜,这严少东家跟团圆姑娘是什么关系啊?” 万明远哪里知道这个,只说了自己知道的,“两个人一个村的,是朋友,各位可别瞎猜测。” “万掌柜,你把我们想成什么人了,我们也就是问问你,不会出去乱说,不过汉子终于走了,万掌柜你松口气吧?” 这话万明远同意,笑呵呵地说,“是,是松了口气。” “万掌柜,你可别高兴的太早,我看那汉子是给万家酒楼戴上了紧箍咒,你没听他说嘛,他只吃团圆姑娘做的手抓羊肉麦饭,他要是三天两头来,那你就得三天两头请团圆姑娘,不好办啊。” 这个万明远倒是不担心,麻烦别人他怕,麻烦团圆,他不怕。汉子要是真的再来,他就请团圆,或者干脆就把汉子送去团圆那里。反正汉子对万家酒楼的菜都没兴趣,来只为吃手抓羊肉麦饭。 谢菜刀他们在厨房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团圆或万明远回去,就跑到了大堂来,却看到万明远好好的,而团圆和那个汉子不见了。谢菜刀拔出腰间的菜刀,举着就往外冲,“掌柜的,那汉子去哪里了,我去换回团圆姑娘,他要是不同意,我就砍了他!” 一看团圆和汉子不在,谢菜刀就想当然以为团圆被那汉子带走了。 万明远赶紧解释,汉子是一个人走的,团圆是和严明安一起走的,不是谢菜刀想的那样。 谢菜刀一个急刹车,把菜刀利落收回腰间,还怪万明远,“掌柜的,你咋不早说,我差点就去找人算账了。” 万明远:“……” 他也得找到机会说才行。 “呼,没事就好。”谢菜刀大步走了回来,问万明远团圆是有什么急事,走得这么急,他们还都没谢过她呢。 “对,掌柜的,我们还没好好谢姐姐呢。”经过手抓羊肉麦饭的事,小孩西风对团圆的崇拜又加深了,团圆在他心中,已经和万明远同等地位了。 万明远摸摸西风的头,笑着说:“是严少东家有急事,团圆姑娘才一起走的,咱们以后谢一样。” 团圆刚被严明安拉出来,也以为他是有急事,可严明安只是带她在镇上逛,很是悠闲,别说有急事,就不像是有事。 “严明安,你叫我出来,就是陪你逛街?”团圆拉住严明安问,闲逛不像严明安干的事,他不是这么悠闲的人。 严明安拿起摊子上一个素雅的玉簪,先是插在团圆头上,又拿下来放到团圆手里,“你觉着我给我娘买这个怎么样?” “买给婶子的?”团圆接过玉簪,仔细瞧着。 这个摊主团圆熟,他卖首饰,跟其他摊主有个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哪里不满意,他可以直接给改。 团圆指出两处地方,叫他给改改,又问严明安,“严明安,你同意我说的吧?” 严明安点点头,眼神却还在看摊子上琳琅满目的小物件,各种你想得到的,想不到的都有,他拿了放在不起眼角落的盘扣看。 团圆拿过严明安手里的盘扣,这盘扣很是巧妙,“你要买盘扣?你的衣服都是布庄买的,哪能用上这。” “给你爷爷买,我看你爷爷衣服上的盘扣旧了,该换新的。”严明安轻声说道,他对在乎之人的事情很心细。 对,爷爷的衣服是该换盘扣了。团圆又想到李奶奶和二奶奶一些老人,她们习惯自己做衣服,会用到盘扣,可这盘扣别看小,做起来麻烦,人老了眼神不好,不如买做好的。 “严明安,咱们多买一些吧?”团圆笑着抬眸看向严明安,眼里都是细碎的星星。 严明安自然是答应。 “小姐你看,那不是团圆嘛,她身边那个是严少东家,就他们两个人,她可真是不知羞!”方珍贵的丫鬟绿女翻了个白眼,拉着方珍贵指给她看。 第三百五十五章 青木瓜 方珍贵只是顺着绿女的手指看了一眼,就垂下了眼眸,她是方家五小姐,即使不被爹承认,她的婚姻也不是能自己做主的,就没有喜欢人的权利,而且她自打知道严明安的身份,更是明白自己在痴心妄想。 “小姐,我们过去,看团圆会怎么跟你说!”绿女拉着方珍贵就往团圆走去。 方珍贵甩开绿女的手,“绿女,不准过去,也不准胡说,我跟团圆是朋友。” 绿女被方珍贵的善良气得把帕子拧成了麻花,可方珍贵已经走了,她只能跺脚跟上去,气愤地问:“小姐,你为什么对团圆这么好,连看到自己喜欢的人跟团圆在一起,都不恨她!” 绿女确实是个好丫鬟,对方珍贵的心思一清二楚,知道方珍贵心里一直装着个人,就是严明安。三小姐都嫁人了,小姐应该也快了,绿女希望方珍贵能嫁给想嫁的那个人。 绿女是这么希望,可方珍贵自己不敢这么想,她只要还能和团圆这样做朋友,就够了,“绿女,不该你问的,别问!” 绿女闭嘴了。 团圆和严明安买了一堆盘扣,把摊主乐的不行,大方地给抹了零头,这盘扣是他娘做的。 人老了闲不住,天天在家里盘盘扣,他说了摊子上盘扣不好卖,他娘还是天天做,这次一下卖了七十文,他娘指定高兴。 摊主把团圆他们买的东西仔细包好,递给团圆,“姑娘,你要是再需要盘扣,就来我这,我娘啥盘扣都会盘!” “好嘞。”团圆答应下来,这摊主的盘扣是真的很好还全,除了常见的一字扣,花蕾扣,还有不常见的蝴蝶扣、缠丝扣等一些团圆都叫不上名字的。 从摊子上离开,团圆拍着鼓鼓的布包,抬头问严明安,“严明安,咱们回村吧?” 严明安领着团圆向马车走去。 团圆像小时候那样踢着小石子走路,转头看严明安,“严明安,在万家酒楼当时的情况下,你真的一点不为我担心吗?” “没什么可担心的,你想做的事,你就可以放心做。”严明安现在跟小时候最大的不同,是他清楚自己保护团圆可以,但不应阻止团圆做自己想做的事。 “哼,幸亏你这么想。”团圆抬起下巴看着严明安,眼睛里却都是笑意。 街边有个老太太,在卖菱形的面块,团圆认得,这是棋子块,原来快过二月二了。 “严明安,咱们买点棋子块吧?”团圆还没等走到摊子前,就闻到了香喷喷的味道,棋子块应该是加了鸡蛋和白糖做成的,看着就很酥脆可口。 老太太抓起一把棋子块,就叫团圆尝,还招手叫严明安也过去尝。 严明安走过去,一下子买了五斤棋子块,满满的两大包,老太太咧着没牙的嘴直笑。 团圆一走开,就怪他买太多了,“一下子买这么多,就是咱俩家吃,要吃到什么时候?” “送到村学去,一会就吃完了。”严明安不觉着多。 团圆翻个白眼,村里家家都会做棋子块,买棋子块叫老人看见,会被骂不会过日子,“到时候我们两一起去,李奶奶她们看见了骂,就骂你好了。” 说完,团圆捂着嘴嘻嘻笑,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结果严明安竟然一点不生气,“随你这么说都行。” “无趣。”团圆在心里吐槽他。 两人走到了马车旁边,团圆先上了马车,等着严明安上来,严明安却站在马车外,只是看着团圆笑。 团圆太熟悉严明安这样的目光了,竖起眉头照着严明安身上就是一拳,气呼呼地说:“严明安,你是不是又要离开,我说你怎么这么闲,合着是跟我吃了顿壮行饭!” 这比喻虽然不好听,可团圆觉着严明安的做法,跟壮行饭是一样的意思。 “你上来!”团圆扯着严明安就往马车上拽,她就是发泄心里的不痛快,却没想到真把严明安拽上了马车,坐在了她面前。 团圆愣了愣,嚷出了心里的不满,“严明安,你知不知道你不在家,婶子多想你,你明明今天就要离开了,还带我来镇上做什么,你留在家里陪她多好。” “李润书回过村?”严明安问的风马牛不相及。 团圆一点没去想严明安为什么说这句话,还笑眯眯地回答,“是啊,润书哥中了秀才,回村一次。” “你帮他给翠兰婶子挑了簪子,还给他妹妹挑了镯子?”严明安声音很轻,像羽毛挠在身上,痒痒的。 团圆不自在地动了动,抓抓胳膊,“严明安,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半斤说的?我回去找他,他怎么连这么鸡毛蒜皮的事都写信告诉你。” 掀了掀唇,严明安心想,半斤要是连这些“小事”都不告诉我,就不用待在严家了。 “团圆,你既然陪他买,就得陪我买。我真得走了,我娘那里,我都跟她打好招呼了,她知道我今天走。” 外面,八两在催严明安走,严明安说完这句话,下了马车,团圆顿时觉着马车里空得很。 车夫在外面问了一句,“团圆姑娘,回村吗?” “回村。” “驾!”车夫一抽鞭子,马车动起来,团圆拿起一个个盘扣,把扣在一起的盘扣解开,说一句“严明安你个大忙人”,又扣在一起骂一句“严明安你混蛋”,等马车停在严家前,团圆已经把自己能想到的骂人的词都说了一遍,说得太投入,以至于她都没发现马车停下来了。 “团圆姑娘,下车吧。”车夫把凳子放好,掀开帘布,正好听到团圆叫严明安,他咻地放下帘布,吹着口哨去了一边。 团圆从马车上下来,车夫笑得一脸暧昧目送着团圆进了严家。 春喜一看到她就喊,“夫人,团圆来啦!” “春喜,你喊什么,我不是经常来吗?” 春喜拉着团圆快步走,“团圆,你爷爷也在,还有张先生一家都在。” “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团圆奇怪了,严明安刚走,严夫人这怎么还请起客来了。 “团圆,看你这话问的,不是什么大日子,我家夫人就不能请你吃饭了?”春喜自打见到团圆,脸上就一直挂着笑。 “春喜,婶子知道严明安又走了吗?”团圆拉住春喜问道,不会严明安是骗她,其实他没告诉婶子他走了。 “知道啊,小少爷对夫人说过了。”春喜回答。 “知道啊……”团圆看向院子里的指甲花,指甲花又长了出来,只是还没有开花。 以前团圆来严家,最喜欢这些指甲花了,因为严家的指甲花,颜色全又最好看,一个手指头包一种颜色,还有没用到的指甲花。下一场雨后,院子里处处都会是指甲花,团圆和严明安就捡指甲花来埋,前面捡了,后面又落满,两个人最后都累的坐倒在一院子的指甲花里…… 团圆想着这些,不禁笑了,但笑声被更大的笑声打断,她才察觉自己已经到了门口。 “团圆,傻站着干什么,快进来。”屋里响起爷爷的声音。 团圆走进去,屋里就严夫人、爷爷、张爷爷和张奶奶四个人…… 第三百五十六章 七个孩子 虽然春喜说不是大日子,但喜事倒是有一桩,是关于村学的,临近的村子有七个孩子要来桃源村的村学念书。 “他们来念书,来来回回多辛苦。”团圆这么说,是因为开了山,对于外村的孩子来说,来桃源村上学也很艰难。 李秀才瞪了团圆一眼,“有书读,谁还去计较辛苦不辛苦,忘了爷爷教你的……” 李秀才等着团圆接下去,小时候团圆最爱接他的话了。 “寒窗苦读。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爷爷,这些够不够,还是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团圆过去坐到爷爷身边,拉着爷爷的胳膊张口就来。 爷爷教的,团圆都牢牢记着,只是没跟小时候那样挂在嘴边就是了。 李秀才紧绷着下颌要生气,可最后被团圆一晃胳膊就笑了,点点团圆的脑门,“竟然拿爷爷寻开心,看爷爷回家怎么收拾你!来上学的七个孩子,不用跟你想的那么辛苦,平时他们就住在严家,帮严家干活。” “爷爷,你怎么不早说,害我瞎猜。外村的孩子来上村学,这说明咱们村的村学出名了,这都多亏了你和张爷爷。”团圆可不是给爷爷和张八斗戴高帽子,事实就是这样。 有的村的村学,是临近几个村子的孩子都可以上,可来上他们桃源村的村学,真是叫人想不到。 “那个村的人啊,是看咱们村出了两个秀才,才要把孩子送来读书。”人都是实际的,刚才那么村的里正说了很多,可中心意思就是想叫自己村也出个秀才。 村里有秀才,他作为里正就能挺起腰杆子来,不用比里正李贤良矮一截。 照李秀才看,村里人都过得富足,作为里正才能真正挺起腰杆子,可惜那个村的里正不这么想,他就觉着桃源村名声响亮,是因为出了两个秀才。 团圆咳了一声,凑近爷爷耳边悄悄说:“爷爷,润书哥是刚中秀才,但你不能连你自己也算上啊,那张爷爷这个举人还超过秀才了呢。” 李秀才吹胡子瞪眼,“你啊,能不能多了解了解村里的大事情,爷爷说的不是自己,是李润书和严……明安。” 李秀才差点又说成了臭小子,好在想起这是在严家,改了口,不然当着严夫人叫严明安臭小子多不好。 团圆一转凳子,又拉着严夫人的胳膊,“婶子,严明安真的中秀才了?” “是真的,明安没跟你说?”严夫人是知道团圆跟严明安去了镇上的。 “没有。” “也是,又不是什么大事,没有说的必要。团圆,你在镇上,又跟人比厨艺了?”严夫人闻着,团圆身上有柴火的味道。 “婶子,你怎么看出来的?”团圆说了万家酒楼那个汉子的事,说的绘声绘色,还模仿着汉子的动作,把四个听的人逗得哈哈大笑。 第二天,李豆花早早来团圆家,跟团圆说李杏黄昨个回村了。 “就她一个人?”团圆皱眉问道。春妮是跟她一起离开村的,两个人又那么好,按说应该两个人一起回村的。 李豆花也想起了春妮那丫头,拉着团圆说,“对啊,春妮哪去了,怎么没跟李杏黄一起回来。团圆,你是不知道,这才几天,李杏黄就大变样了,描眉画眼跟妖精一样。她一走,她娘李桂花就到了街上,一直说李杏黄过的多么多么好,从昨天到今天,她嘴就没停过,喷出的唾沫星子比咱村河里的水都多,还说李杏黄要接她去镇上享福了,把有些人嫉妒的眼珠子都红了。” 团圆一边剁菜帮子,一边听李豆花说这些事,对于李杏黄短短时间有这么大的变化,她想不出李杏黄是做了什么,能仿佛一夜之间就发了财。 “婶子,李桂花没说李杏黄是做什么?” 李桂花那个人,家里有一点好事,都恨不得挨家挨户跟人炫耀一遍,不说痛快了,她自己心里都难受,根本瞒不住事情。 这个,李豆花没听李桂花说,她把团圆剁好的菜里拌上糠,团圆端起来倒进鸡槽里,李豆花在一边说,“团圆,不管李杏黄是做什么,都不值得羡慕。我不是背后嚼舌根子,李杏黄风尘了,也就李桂花那个当娘的,什么都看不出,李杏黄说啥她信啥。” 一个什么手艺都没有的姑娘,能轻易在镇上站稳脚跟,不说李豆花不信,团圆也不信。 李豆花朝院门外看了眼,见没人,趴在团圆耳边说,“团圆,我觉着李杏黄这趟回来,就是想让你知道,她比你风光,昨天她在你家门口走了好几个来回。” 走了好几个来回,却没看到自己,团圆不用想,就知道李杏黄肯定气得牙根痒痒。 几天后,那七个孩子来了村里,住进了严家,听严夫人说七个人都抢着干活,说是不想白吃严家的饭。 爷爷从村学回来,跟团圆夸那七个孩子,“都是坐得住,爱读书的孩子,其中有一个有点基础,勤学好问,是个好苗子。” 李秀才考过七个孩子,对其中一个十三岁,叫刘秀才的孩子特别看好。他是那个村里正的儿子,他爹也是直接,就给起名叫刘秀才。 团圆认真听爷爷说着,给爷爷夹了一个她煎的双黄蛋,“爷爷,那他跟润书哥比起来呢,谁更优秀?” 李秀才“啪”地放下筷子,很认真地分析刘秀才和李润书两个人的优点,末了说:“他到底比李润书起步晚,没法跟他比,不过也很优秀。还有一个孩子,哈哈……想做生意,还想听你讲讲生意经呢?” “那还不简单,我豆腐块都晒好了,下午就去。” 团圆下午果然来了村学。有一个黑不溜秋,但很机灵的男孩,一听村里的孩子说她就是团圆,三两步过来就紧抓着团圆的手,“我听说炭烤豆腐就是你做出来的,能摸摸你,嘿嘿,我再不洗手了。” “哈哈!照你这样,我们天天能摸到团圆姐姐,这辈子都不用洗手了!” “我跟你们不一样,我这不是第一次见到她嘛!”这孩子来是想学会拨算盘,他崇拜团圆。 团圆把自己的一些个经验倾囊相受,“别管是什么样的手艺,有兴趣就学,现在用不上,备不住以后能用上。”这是团圆的经验之谈。 “知道了。”孩子们都响亮地回答。 晒豆腐块,编草编,在空间的甘露溪中看能动能说话的美食节目,就这样过了几天,团圆又来了镇上,谢菜刀他们正围着团圆感谢时,秤砣进来,把团圆推上牛车,就带她回了村…… 第三百五十七章 姑 一进村,在村口等着的李大花就坐上了牛车,叫秤砣使劲挥鞭子,她拉着团圆火急火燎说:“团圆,你家出了大事,你那个姑她又来了,这回疯疯癫癫的,你赶紧回家看看去吧!” “姑?”团圆对姑姑一点印象没有,她一直以为爷爷就只有爹一个孩子呢。 李大花拍拍脑袋,她急糊涂了,李青梅上回来的时候,团圆才三岁,压根记不住李青梅这个姑,而且秀才叔就是被李青梅气出的病,村里人看秀才叔不记得李青梅这个闺女了,也就没人提她。 李大花搓了搓脸,拉着团圆说,“团圆,你有个姑,不过不是个玩意,眼界也高,看不起咱们村,连你爷爷也看不起,一直没回来。” 李大花还要说,牛车停了,她把其它话咽了回去。团圆看到自己家门口有几个婶子,都在看院子里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那真是李青梅,咋成了这副德性,还被休回来了,因为什么啊!” “还能因为什么,没生出儿子又是个疯子,换成你家,还会养着她?” “诶,那也不该送回来啊,这不是给团圆和秀才叔送来个累赘嘛!林家真自私,李青梅好好的时候,林家把她当家人,人成了这样,就送回来给秀才叔,就是吃准了秀才叔好说话,秀才叔当时就应该叫林家把人带回去才对。” “林家人也受老鼻子罪了,人家也是实在没法子,才把李青梅送回来的,人家家也有本难念的经。” “诶,别说了,团圆回来了。团圆,你回来就赶紧回家看看去吧。” 几个婶子都怜悯地看着团圆。 团圆进了院,院子里的疯女人围着石榴树在绕圈,手里抱着个破枕头,“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说什么,揪了片石榴叶就往嘴里塞。 只一眼,团圆就认出这个疯女人,正是她在镇上看到的那个疯婆子,就是被人扔菜叶子那个,竟然是自己的姑?! 李青梅流着口水,抬起头转动脖子看向团圆,几步就到了团圆身边,头猛地凑到团圆面前,直勾勾看着团圆,嘴里叽里咕噜不知说了句什么,死死抓着团圆的手。 外面的婶子都吓得面无血色,“团圆,快躲开!” 团圆仔细听,李青梅含糊说的是“叫弟弟”。 李秀才本来在屋里,因为李青梅对着他是又撕又咬,他没法待在院里,听到村里人惊慌的喊声,他跑了出来,上去扯李青梅的手,“青梅啊,你放开团圆。” 疯疯癫癫的李青梅别看瘦,力气大,一推,李秀才就一个站不稳倒在地上,她歪着头看着团圆,把团圆的手死死摁在那个破枕头上,还是那句话,“叫弟弟!” 李秀才爬起来,叫团圆别怕,李青梅是她姑。他是不记得有这么个闺女,可那个送李青梅回来的斯文有礼的男人叫自己岳丈,说了自己儿子叫什么,老妻叫什么,还把李青梅戴在手腕上的镯子露出来给李秀才看。 要说别的,李秀才还能怀疑,但那个镯子,叫李秀才再也没法怀疑李青梅的身份,她肯定是自己的闺女,因为她手腕上戴的,是老妻最喜欢的镯子。 李秀才记得那个自称是自己女婿的男人说,“爹,青梅天天寻死觅活,要回家,她都这样了,你就原谅她吧,这是她从你这里拿的书,还有你的具结,我都给你送回来了。” 事情李秀才都对团圆说了,他是狠不下心不管疯了的女儿的,不管女儿之前做了什么事,他都狠不下心,但他怕团圆不同意。 团圆是记仇,谁对她不好,她也不会对对方好,可面对着变成这副模样的李青梅,她也做不出赶出去这样的事,而且爷爷这样子,就是可怜上李青梅了。 团圆试着按着李青梅说的,拍着破枕头叫了声“弟弟”,李青梅咧开干的出血的嘴笑了,放开团圆,又围着石榴树去转了。 团圆扶着爷爷进屋,爷爷人在屋里,眼神还是离不开院子里的李青梅,团圆晃了晃爷爷,爷爷才抖了一下,呆呆地看向团圆,“团圆,你说什么?” 团圆又说了一遍刚才的话,“爷爷,我是问把姑送回来,那个男人都说了什么?” 团圆想听的不是姑如何如何想家那话,一听就是假话! “我刚才说了,再没别的了。”李秀才刚才说的就是全部。 团圆站起来,想着蛋,说着出来,手上就有了一颗滚滚的蛋,她加水煮上。 李秀才愣了愣,想到团圆跟他说过的空间,犹豫地问团圆,“团圆,这蛋能治好你姑?” 能不能治好,团圆不知道,可对李青梅肯定有好处,烧着火,团圆把刚才的问题说的更直白,“爷爷,姑被送回来,那她的东西呢?” 李秀才指指门边一个掉了漆的木箱子,“都在那里头。” 团圆过去打开,木箱子最上面是洗的发白的衣服,两双鞋底磨平的鞋子,前头还破了洞,再下面是几本书,上头写着爷爷的名字,还有爷爷成为秀才的具结。修河堤的时候,官差要爷爷拿出具结来证明自己是秀才,爷爷拿不出来,原来是在姑这里。 最底下一份休书,团圆拿在手里看,姑父是叫林有为,姑姑的名字却是李青梅,并没有冠夫姓,然后……没了?!就这些?! 团圆是把东西一件件拿出来的,现在木箱子里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团圆把东西都放回去,把箱子盖上,她和爷爷是能养的起姑姑,可林家这么把姑姑送回来,相当于姑姑是净身出户,是当爷爷好欺负,她忍不了,“爷爷,姑人既然回来了,那她的嫁妆就不能叫林家还留着。” 李秀才心眼好,为林家说话,“团圆啊,林家也许有难处。” “爷爷,他家有个屁的难处!” 团圆说话这么粗鲁,叫李秀才皱起眉头,“团圆啊……” “爷爷,有些事你不知道!”团圆就把在镇上听到的那些话说了出来,“爷爷,好名声都是林家的,姑一身不是,就被休,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不然林家还以为咱好欺负!” 现在想想镇上的女人都为林家委屈,却把姑骂的狗血喷头,团圆就气愤。 “不这么算了,还能怎么样。”李秀才这才知道自己看走了眼,可李青梅都被送回来了,难道再送回去? 团圆把煮好的蛋捞出来过凉水,在锅台上使劲一磕扒掉皮,“爷爷,你在家里看着姑,我去林家要个说法。他家做了亏心事,还想做好人,想的美!” “团圆,你一个人去怎么行?”去人家家里要说法,李秀才知道多难,怕林家人为难团圆。 “秀才叔,我陪团圆一起去!”院子里传进来一个声音,虽然只是简简单单几个字,却叫团圆心里暖暖的…… 第三百五十八章 人人都说林家好 来的是李大花,她回家琢磨来琢磨去,觉着团圆和李秀才不该就这么养着李青梅,起码得找林家人好好说道说道,可李奶奶的意思是叫李大花来跟团圆和李秀才商量一下,毕竟这是团圆家的家事。 答应的是来商量,可李大花是打算一定要团圆跟她一起去林家要说法,结果进院就听到团圆的话,她当然要陪团圆去。 有李大花陪着团圆,李秀才放心团圆去林家了。 团圆把蛋给李青梅,叫她吃,李青梅扔到地上,只抱着破枕头围着石榴树转,揪叶子吃。 团圆捡起蛋洗干净,用石榴叶把蛋包起来,作势往嘴里放,这回李青梅一把抢过去,三两口就吞了下去。 吃了蛋的李青梅不咿咿呀呀唱了,只是还紧紧抱着枕头,李秀才牵她进屋,她乖乖跟着进去了。 “看,李青梅叫秀才叔碰了,看着好了点。” “拉倒吧,她是累了,疯子也得睡觉。你看着吧,等她睡足了,又得折腾团圆和秀才叔。诶,大花,你和团圆去哪?”有妇女看到李大花和团圆走出来,就问。 李大花说有点事,就在妇女的目光中,赶出牛车,叫团圆上车。 两个人来了镇上,镇上人来来往往,李大花停下牛车,“团圆,你知道你姑父叫什么名吗?” 镇上姓林的不止一家,总得知道名字才好打听出林家人住哪。 “林有为。”团圆在那份休书上看到了。 知道名字,也不可能在镇上随便找个人,就能问出林有为住哪,他没那么出名,团圆想起那次她去过的那条街,叫李大花赶牛车去那里。 一到地方,团圆就看到了上次卖菜的摊主,问他林家在哪里。 摊主还记得团圆,以为她是从村里来的,要到林家找活干,一直为林家说好话,“姑娘,你选择去林家干活,可真是太有眼光了,林家给的银钱虽然不多,可林家的老夫人和林秀才都是大善人,从来不打骂下人。” “我们才不是去林家当下人,还大善人,善个鬼!”李大花很气愤。 李青梅下场这么惨,要说跟林家没关系,李大花是不信的。 摊主看向李大花,指着自己的一摊子菜,大声说:“你谁啊,凭啥说林家不好,林秀才要不是好人,这天底下就没好人了。你们女人啊,总觉着有钱有貌的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可我告诉你,林秀才是好人,还是大好人,不信你去跟林家的街坊邻居打听打听,有一个说林家不好的,我这些菜白送给你!” “婶子。”团圆拉着李大花走开了,她们是问林家在哪,没必要跟人吵林家是好人坏人。 两个人赶着牛车往林家走。 李大花心里七上八下的,“团圆,咱们去林家,恐怕讨不到便宜。林家名声太好了,要是个个人都像卖菜的那样,咱们说林家不好,能有人信吗?” 没人信还是轻的,她怕自己和团圆挨揍。 “婶子,有没有人信,我也得去试试。”团圆早明白她这趟去林家,想达成目的会很艰难,可再艰难,她也不怕。 李大花摸摸团圆头,“团圆,婶子会帮你的。” 到了林家门口,门子见到走到门前的团圆和李大花,就拦下了两人,“帮忙的走后门,不是从这个门走。” 林家今天有喜事,虽然没有大操大办,但林家下人少,就找了几个帮忙的,门子以为团圆和李大花就是。 “我不是来帮忙的,我找林有为和林金枝。”团圆伸着头往林家里头望。 林家宅子并不大,连万明远家大都没有,但墙上贴着喜字,这是办喜事? 门子听团圆直呼少爷和老夫人的名字,就推团圆,“走开,乡下人,林秀才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 “我姑是李青梅。”门子没推开团圆,团圆反而推开门子就往里头闯。刚把姑送回村,林家就迫不及待地办喜事,真是太无耻了! 门子要拉团圆,被李大花推开,门子撞在身后的门上,扯着嗓门就喊,“来人啊,李家人来闹事了!” 林家没家丁,所以里头没人出来,倒是林家的邻居冲了出来,举着棍子拿着铁掀,还有一个拿着挖粪的粪铲。 十好几个人把团圆和李大花团团围住,只是看清是两个女人,都放下了工具,他们拿工具,是以为李青梅的哥哥弟弟带人来闹事。 “李家是没人了,叫你们两个女人来?咳,呸!”为首的汉子流里流气的。 林家住的这地方,三教九流都有,算不上镇上的好地方,所以林家才名声响亮,在镇上的其他地方,没几个人知道林有为这么个人。 李大花要把团圆护在自己身后,团圆反而向前跨了两步,脆生生地反问,“没人的是林家吧,才需要邻居出面。” 那汉子愣了愣,没想到团圆这么伶牙俐齿,他又呸了一口,“小姑娘,李青梅是你什么人,你可别被人当枪使。我实话告诉你,林家对她真是仁至义尽了,都是她咎由自取。” “她做了什么,都疯了,你们一个个还说她是咎由自取,是因为她回家偷自己爹的钱给林有为当盘缠考秀才,还是因为她要卖了自己哥哥的闺女,把钱给林家?”这些事团圆是忘了,爷爷也记不起来了,可桃源村有老多人记得呢,大花婶子都跟她说了。 “真有这事,小姑娘你不是信口开河吧?”林家的街坊从来没听说这些事,而且他们看着林家,也不像会做出这种事的。 林有为是秀才,可从来不会看不起他们,平时有点什么事求林家,林家总是二话不说六帮忙,怎么会逼李青梅卖侄女呢。 团圆举起两根手指指向天,“我要是信口开河,就叫雷劈死我,但你们进去问问,林家的缩头乌龟敢发这个誓嘛!林家人要都是聋子,我就不说什么了,要不是聋子,到现在都不敢出来就是自知理亏!林有为,林金枝,你们出来啊!” “对啊,这么大动静,林家不会听不见,可一个出来的没有,难道这姑娘说的是真的?” “真个鬼!李青梅做的事,就没有一件是帮林家,都是在害林家,林家傻,叫她做那些?” “你咋知道的这么清楚,你又是哪个!”有个汉子的铁锹就放在一边,团圆抄起来就朝刚才说话的妇女抡过去,妇女吓得蹲在地上,扯着脖子喊:“姐,你快出来,出人命了!” 妇女这么一喊,大家都知道妇女和林金枝有关系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揭老底 团圆铁锨更是抡的呼呼响,把妇女吓得慌不择路跑进了屋,嘴里胡乱嚷着,“林金枝,你给老娘滚出来,老娘要是少了一根寒毛,我点了你家房子!” 团圆放下铁锨,指着逃进屋的妇女,“大家看到了吧,林家就是心虚,不心虚怎么需要亲戚假冒街坊,帮他说话!” “原来王银子跟林金枝是亲戚啊,说起来就数王银子最能给林家说好话,今天说林金枝又做了什么什么善事,明天说林秀才任打任骂,还对李青梅好,林家的事她总是第一个知道。” “就是,林家的事咱们都是听王银子说的,她要是林家亲戚,当然为林家说话,难道咱们一直是被蒙在鼓里?” “不能吧,就算王银子是林家亲戚,可林家人咱平时是接触过的,是好人啊!” “是好人?”团圆这会就是个泼妇,把铁锨往地上重重一顿,发出刺耳的声音,林家的街坊都看向她。 团圆拍着林家墙上的喜字,突然变的泪眼婆娑,“林家要真是好人,能刚把我姑送回我家,就贴上了喜字?我姑嫁进林家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她就算是疯了,林家这么做,也太叫人寒心了。” 李大花被刚才团圆的凶悍劲震住了,此时才缓过神来,接过团圆的话茬说:“你们是不知道啊,这林家的老妖婆最会装,当初林有为考秀才,就是她叫林金枝去村里偷她爹的钱!” 李大花指着团圆,团圆使劲点头,“我跟我婶子说的都是真的,你们别不信,我姑被送回去,林家就给她一个破箱子,连一文钱都没有。林家困难,能困难过我们村里?我爷爷当时光顾着心疼我姑了,都没看,这是我回家才看到,我来也不是讹林家,就是想叫林家把我姑的嫁妆给我,这没毛病吧。” 说着,团圆就用袖子擦着眼泪,眼睛都擦红了,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李大花看团圆哭,她在旁边唉声叹气接着说:“唉,你们是不知道,这姑娘可怜啊,家里就她和她爷爷两个人,你说再加上一个疯姑姑,这日子可怎么过呀!” “原来是这样,这林家干的叫什么事啊,这不是叫人家喝西北风嘛!” “林金枝,滚出来,不然我可进去揪你出来啊!”有个汉子嚷着,撸起袖子就要闯进林家屋里去。 屋里终于有动静了,出来的却不是林金枝,而是两个女孩,对着团圆就哭,“姐,你别喊了,我奶病了,病的起不来,都快不行了,把我娘送回去的,是实在没办法的事情。” “病了,我一来就病了?”团圆才不信呢,肯定是装的,她拔腿就往里走。 两个女孩拦着她,“姐,求求你别进去,我奶不能受刺激,你看……” 两个女孩挽起袖子,露出青紫遍布的胳膊,有的颜色很深,上头还有牙印,“这都是我娘打的。” 这个事街坊都知道,李青梅的两个女儿没少被她打。 “姑娘,她们是李青梅的闺女,说的都是真的,李青梅没疯的时候,对两个闺女就没好脸色,这疯了后,更是天天打人。” 大家都说姑被休是无后,团圆一直以为姑是没生出一男半女,原来有闺女,但看这样子,两个闺女是完全向着林家,只能说李青梅这个娘太失败。 竟然叫两个孩子出来求她,团圆对林家人更是看不起,她摸摸最小的那个女孩的头,“你们别怕,我进去看看能不能治你们奶奶的病。” 两个女孩一听高兴了,问团圆:“你会治病?” “会。”团圆肯定地说,先进去见到林家人再说。 两个女孩拉着团圆来到了林金枝面前,“奶奶,她会治病,你快叫她给你看看。” 林金枝气得半死,她装病,就是为了躲开李家人,可这两个蠢孙女倒好,竟然把人带进来了。 林金枝虚弱地扶着床坐起来,喘的是上气不接下气,再加上她那张气得扭曲的脸,叫人看着是跟生了大病一样。 团圆两步过去,死死抓着林金枝的手,“啊呀,奶奶,你怎么刚从村里回来,就成了这样,这是做了亏心事,被鬼缠上了吧!” 照着林金枝后背,团圆“啪啪”就捶了两下,把个林金枝捶的,差点把心肝脾胃肾都吐出来,声音一下子就拔高了,“放……” 林金枝又忍住了,换成了有气无力的声音,“你是?” 团圆又高高举起手,作势要捶林金枝,被两个女孩抱着胳膊,“你不准打我奶奶,你跟我娘一样坏!” 团圆放下了手,摸着两个女孩的头,笑得可温柔了,“我不是在打你们奶奶,是在给她治病,刚才你们奶奶是不是有劲说话了?今天可是你们爹的大喜日子,你们不想你们奶奶赶紧好起来?” 两个女孩被团圆问的愣住了,问团圆她要怎么做,团圆说还要再捶林金枝几下,“你们选吧,是让你们奶奶就这么病着,还是叫我轻轻打她几下,要她好起来。” 两个女孩退到了一边,没看到林金枝给她们使眼色,使的眼皮都快抽筋了。 眼看着团圆举起手,林金枝一骨碌滚到了一边。 团圆摇摇头,放下手笑眯眯地对两个女孩说,“你看,你们奶奶这不是好了,刚才还起不来,现在就敏捷地往里滚了两圈。” 林金枝一看装不下去了,讪讪地笑着下床坐到了凳子上,“唉,我这是老病了,其实一会就好,可我两个孙女太心疼我这个奶奶。姑娘,你到底是谁,来做什么?” 到这时候了,林金枝还是装没听到刚才外面的话,团圆也懒得揭穿她,坐下来喝了口茶,又倒了一杯给李大花,“婶子,喝,就当在自己家一样。我是李青梅的侄女,来拿我姑的东西。” 看着团圆把林家当成自己家,林金枝气得眉毛拧到了一起,却还得装着慈祥,“呀,原来你是团圆啊,真是女大十八变,我都没认出来。你说你来拿你姑的东西,我家都送回去了呀!” “我来拿我姑的嫁妆。女子被休,嫁妆是不用非还给女方,可我姑这个情况,嫁妆应该还给我家才是。”林金枝笑,团圆也笑。 林金枝心里更气,气得肠子都绞到了一起,冷淡地来了一句,“你姑没嫁妆。” “胡说!”林金枝刚说完,就被人毫不留情打断了…… 第二百六十章 要嫁妆 话是李大花说的。 关于李青梅嫁妆的事,村里的老人都知道。来之前李奶奶才跟李大花絮叨过,李大花还记着,把李秀才当时给李青梅陪嫁了多少东西都说了,连首饰上的花纹都说了出来。 当时李秀才一家是已经搬到了镇上住,但李青梅出嫁时,一家子回了村里,她是从村里嫁出去的,很是轰动。 “亲家母,你可别不承认,这事我们桃源村的老人都记着呢,不信你去问问。”李大花说。 林金枝被堵的哑口无言,半天才扯出个僵硬的笑来,“这事都过去好久,那兴许是我忘了,不过一家人哪有分得那么清的。团圆,你姑花钱大手大脚,这些年她不知道花出去相当于嫁妆多少倍的银子了。” “我姑花钱大手大脚,不可能吧?你不说这话,我都忘了说这件事,我姑的木箱子我打开了,就几件破衣服,几双破鞋,她花钱大手大脚,就买那点破东西?你倒是穿的挺好。”团圆别有深意地看着林金枝的衣着,料子是绸缎的,绣的也好,应该不便宜。 林金枝这辈子都是说的别人无话可说,叫别人心甘情愿被她牵着鼻子走,这是头一回被别人说的无话可说,她干巴巴地笑着,“这个……不是你想的这样,是……丫鬟忘了把你姑的衣服给装进木箱子里头。婉月,你给我过来!” 李青梅是不止那几件破衣裳,好的林金枝都留了下来,想着送给王银子那个爱贪便宜的,王银子是林金枝的妹妹。 被叫婉月的丫鬟绰绰约约进来,动了动嘴说了个什么,团圆没听清,只听到她低声叫了声“老夫人”。 林金枝吩咐婉月,把李青梅所有的衣服都收好拿来,“这次看清楚,一件也别落下,省得人家再来要。” 婉月瞅了眼团圆,点点头往外走。团圆看着婉月,虽然是丫鬟的打扮,可涂着红胭脂红嘴唇,脚上穿着红绣鞋,头上还插着一朵红花,这要是换上红衣服,活脱脱就是一个新媳妇。 “站住!”团圆声色俱厉出声。 婉月继续向外走,像没听到团圆的话,但团圆接下来一句话叫她顿住了脚步,“你就是林家要娶的新媳妇吧,这么偷偷摸摸的嫁给林有为,你甘心?” 婉月当然不甘心,可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她想嫁给林有为,就只能这样不风光的嫁。 “我甘心。”婉月太阳穴鼓出青筋。 团圆走到婉月身边,即使那天只是远远看道,团圆也认出那天从街上把李青梅带走的就是她,“你就是伺候我姑的丫鬟吧,却把自己伺候到我姑父床上去,这我得问问林家了,叫一个惦记着我姑男人的丫鬟照顾我姑,她能照顾好了?” “我看李青梅八成就是叫这肮脏事逼疯的!”李大花跟着说了一句。 “我是在李青梅疯之后,才进林家的,我一直恪守本分照顾你姑。”婉月说着红了眼圈,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林金枝脸色变慌张了,她之所以这么偷偷摸摸办喜事,一个是她看不上婉月的出身,又觉着是婉月使手段爬上了林有为的床,不想大操大办,二一个就是跟团圆说的一样,这事叫人知道,会引起怀疑。 “天地良心啊,有为对青梅可是一心一意,青梅疯是因为她一直想为有为生个儿子,继承香火,可她就是生不出来,后来她逼有为休了她另娶,我家有为可不是始乱终弃的人,自然不肯,结果青梅更是玩命想为有为生儿子。是她把自己逼的太紧,才疯的。” 林金枝说的泪水涟涟,她以为团圆能心软,可没想到团圆的心跟石头一样硬,竟然说:“你接着说,还没说到你儿子为什么娶了丫鬟呢。” 林金枝豁出去了,直接说:“我想抱孙子,她肚子里有了我儿子的种,我就叫她做小,谁知道你姑不知道从哪拿出封休书,非逼着我家有为休了她,不休不行。这话你兴许不信,可你姑虽然疯疯癫癫的,但有时候又会清醒过来。” 团圆点点头,“我信,那咱们再说回嫁妆的事吧。” 车轱辘话又说回去了,林金枝真的不想说了,可还是耐心说:“东西丫鬟去收拾了,还有什么要说的?” “首饰,我姑的首饰。”团圆直白说道。 林金枝喝了两口茶,才叫笑容又回到她的脸上,但笑的苦涩,“青梅成了这样,我们家不会眼睁睁看着,可她这病是个无底洞,她的首饰都被当了拿来看病了。” “我姑的病是应该治。” 团圆同意林金枝的话,林金枝心里一喜,这小姑娘终于同意她说的话了,接下来就好办,却听着团圆又说:“我姑就是回村,这病该治还得治。” “你什么意思?”林金枝一时没懂团圆的意思。 团圆看着林金枝手腕上的金镯子,金光闪闪,还厚实,她看着跟林家的宅子一样值钱,“我姑的首饰既然当了,那就没办法了,但我看你这个镯子不错,你既然也不忍心看着我姑一直疯疯癫癫的,就给我姑治病算了。” 林金枝没想到团圆能不要脸地直接要她的金镯子,她立刻把手缩到了袖子里,叫团圆看不到她的金镯子。这金镯子是她最喜欢的,她才不会给李青梅那个疯婆子治病。 要金镯子不行,团圆也没再说下去,站起来背着手把这间屋子打量了个遍,“嗯,木材都是好木材,拆了应该能卖不少银子。” 李大花也过来团圆身边,忍着笑跟说这一根木材能卖多少银子,那一根能卖多少银子,说得林金枝寒毛都竖了起来,一拍桌子说道,“你们太过分了,凭什么要我林家砸锅卖铁给李青梅治病,那我们怎么生活!” “没那么严重。”团圆走回来,摁着林金枝坐下,皱着眉说:“我团圆心肠可软了,怎么会叫我姑的闺女没地方住呢!我听说你家有个酒坊,以前都是我姑管着,自从我姑疯了,酒铺坊的生意一落千丈……” “你少打酒坊的主意,酒坊是我们林家的,跟你家一点关系没有,你不就是想要钱嘛,我给!”一听团圆提酒坊,林金枝主动说要给团圆银子。 “你早这么说就好了,我本来也不想要你家的酒坊。”团圆喝了口茶,她从始至终都游刃有余,林金枝急,她就更不急了。 林金枝进了屋,每走一步都像是有人拿刀在割她的心,她没想到团圆又横又能说,还会挖坑,她一个不小心,就掉进了团圆挖的坑里,她只能拿银子给团圆。 打开匣子,林金枝拿出十两银子,又在袖子里藏了五两走出来,把十两银子放到团圆面前,这回连笑都笑不出来,“够了吧,你姑那些嫁妆最多就值十两!” 第三百六十一章 死要面子 滚滚说道,“团圆,她身上还有五两。” 团圆收了十两,却喝着茶就是不走,林金枝气得赶人,“桃源村那么远,你再不走,可就得走夜路了。” 林家的椅子上都放了软垫子,坐着真舒服,团圆动了动屁股,不紧不慢说:“没事,大不了我住在这里。我都跟我爷爷说好了,天晚了我就不回去,让他照顾好我姑,我跟我婶子可以挤一间屋,饭好孬我们不挑。” 林金枝真的受不了了,噌的站起来,哆嗦着手指向门口对团圆吼:“你赶紧滚,你要的我都给你了,你别赖着不走!” 被人赶,团圆这才磨磨蹭蹭站了起来,摸着林家的椅子,跟很舍不得一样,“都说你们林家人热情,这怎么撵我呢,我这么不受人待见?” 李大花噗嗤一声笑出来,“瞎说,咱村哪个老太太不喜欢你,都拿你当亲孙女呢!” “婶子,看来是镇上的人跟村里人不一样,你看林家就不待见我,不过我不在意,为了我姑,我就赖着不走了!”眼看着林金枝因为她站起来而松了口气,团圆一屁股又坐下了。 林金枝气得捂着胸口,一口气喘不上来,脸憋的蜡黄,两个孙女一个给她顺胸口,一个给她喂水。 林金枝半闭着眼睛,急促地喘着,一般人看到她这样,肯定就吓跑了,怕摊上事,可惜团圆不是一般人,林金枝在团圆脸上就没有看到一丁点的慌张。 “你到底要怎样才肯走人?”林金枝气喘吁吁问。 团圆站了起来,朝林金枝走近两步,林金枝脸变得铁青,团圆拍了下桌子,“按说你给了我银子,我要是要点脸就该走,可这银子你给的不对。我姑父可是秀才,每月都有银子拿,他跟我姑感情又那么好,就算休了我姑,也肯定希望我姑能好起来,所以……” 林金枝又拿出五两银子,重重放到桌子上,失态地喊,“这回你该满意了吧,赶紧走!” 团圆收好十五两银子,在院子里当着街坊把包袱打开,一件一件检查,确定都是好衣服,这才包起来背在肩膀上,跟李大花走出林家。 院子里的林家街坊,见到团圆大包小裹的往外走,都夸林家仁义,对一个被休掉的疯女人还这么大方。 林金枝被两个孙女搀出来,叹着气说:“我们林家向来是见不得可怜人,怎么会看着金枝可怜不管呢,唉,把金枝送回娘家去,我这心里就不落忍,自然得多帮衬着她家。” “老姐姐,你别这么说,我们都知道你是没法子才把李青梅送走的,你不用自责,你做的够好了。” “对,婶子,你不用自责,你林家没有一点对不起她林金枝的。” 街坊都这么说,独独王银子心里不舒服。她刚才一直在屋里的一角看热闹,没帮林金枝说一句话,此时看到团圆背的这一包好衣裳,又想到以前林金枝给她的那些破布,顿时就爆发了,“林金枝,我算是看透你了,你不分亲疏,以后我再也不会帮你说话了,呸!” 王银子扭身走了,林金枝干巴巴笑着,“她……谁知道她发的什么疯!” 李大花听不下去,要进去揭穿林金枝,团圆拉着她出来上了马车,走出林家所在的那条街,李大花忍不住了,“团圆,你拉我干什么,就应该叫林家在那条街上臭了名声!” 银子到手,林金枝愿意怎么说,就叫她说去,团圆笑嘻嘻地挽着李大花胳膊,“婶子,你得这么想,林家越好,咱们才能多来要几次银子。” “团圆你说得对啊,婶子怎么没想到这点呢。你今天可真叫婶子刮目相看,把林金枝说得都上不来话。” “婶子,林家好面子,为了面子,她就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呢就撒泼,反正林家要脸,我就非得叫他家没脸,他家要保住脸面,就只得答应我的条件,之后她就是说出花来,我也不管。”团圆来林家前,就想好了用这招,就是她没想到闹成了那样,林有为竟然还是没露面。 也不能说没露面,滚滚说她离开时,看到的那个身影就是林有为。 “诶,我以前可讨厌你那个姑了,现在觉着她挺可怜,女人再强势,遇人不淑,这下场就好不了。”这就是李大花的想法,所以她对李大旺很满意,没有大本事不假,可顾家没有花花肠子,这就够了。 牛车进村时,已经是傍晚,路两旁的油菜花田还是很耀眼,就像是灿烂的银河,一直延伸到家门口。金黄的油菜花就像是数不尽的星星,而坐在牛车上的她和婶子,就像是牛郎,踩着这银河去见的织女,就是家了。 “团圆,你抿嘴在笑什么呢。”李大花转回头,就看到团圆朝着油菜花田,一脸陶醉地笑着。 团圆就把打的比方跟李大花说了,李大花笑的哈哈的,“团圆啊,你可真有……那个词怎么说来着,情调!婶子一天好几趟的经过油菜花田,就想着油菜花成熟,就可以榨油了,从没想到这个。” 每个人都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可要是这美天天见,再美的事物也就同油盐酱醋一般平常,谁会去陶醉? 团圆一到家,李秀才就迫切地迎了出来。十五两银子,李青梅的衣服,团圆先交给爷爷,她才挑起一边眉毛得意地说,“爷爷,你别担心,我团圆出马,当然是我要什么,林家就乖乖给什么,不过我要的都是该要的,我可没有狮子大开口。” “林家能这么好说话,你要什么,他们给什么?”李秀才不信事情有团圆说的这么简单。 李大花是在后面进来的,笑着说:“秀才叔,你放心吧,团圆厉害着呢,把林家那个老婆子收拾的是服服帖帖。” 既然李大花也这么说,李秀才没再问,他说是放心叫团圆去,其实团圆一走,他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怕团圆说法没要到,还被林家人欺负。 “爷爷,我去的时候,林家在办喜事呢。” “啥,办喜事!”李秀才对林家连最后的一点好感都没了,太不像话了,竟然刚把青梅送回家,就等不及地办喜事,禽兽不如! 团圆拉着爷爷坐在石榴树下,又问起另一件事,“爷爷,怎么姑嫁入林家,还是姓李,没有冠夫姓?” 李秀才都不记得有这个闺女,对李青梅的事情是一点印象没有,“别提那家人了,越提越气,既然你姑该得的东西都拿回来,以后咱们跟林家就井水不犯河水。” 团圆可不像爷爷这么乐观,姑毕竟还有两个闺女,虽然团圆临走问她们愿不愿意跟姑一起过,她们都毫不犹豫地说不,可以后的事难说。 “吃!”屋里传出声嚷嚷,李秀才拔腿就往里走,“青梅啊,爹来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 月亮巴(上) 团圆跟着爷爷进屋,看到锅台上有三盆米浆,李秀才手里拿着个挖菜的勺子,里头是一大勺米浆,对着一锅水一筹莫展,旁边李青梅眼巴巴看着李秀才手里的勺子,口水顺着下巴流进脖子里,“吃……月亮巴。” “爷爷,什么是月亮巴,你这是要做?”团圆长这么大,从没见过爷爷做月亮巴。 李秀才叹了口气,眉头拧成了川字,“你姑老是说月亮巴,你奶可会做月亮巴了,我估摸着她是想起了你奶,就寻思做月亮巴给她吃,兴许她能想起点什么,可爷爷不会做。” “团圆,甘露溪中有月亮巴的做法。”滚滚说道。 团圆叫爷爷别着急,她进空间学一下做月亮巴,出来后她来做,李秀才松了口气,叫团圆进屋关上门再进空间,他哄着李青梅来了院里。 月亮巴的做法其实不复杂,团圆看了一遍就学会了,她用财气值买了做月亮巴的专用铁勺两把,铁勺底是平的,跟平底锅差不多,有长长的把儿。 除了铁勺,团圆还用财气值换了两个滚滚的蛋。滚滚告诉她,这蛋一个就需要一百个财气值,加上上午的那个,一天团圆就少了三百个财气值,把团圆心疼的够呛。 “滚滚,这蛋跟你刚开始给我的差不多,那会才需要几个财气值,这个怎么需要一百个,还没有多大。”团圆很是不满,这蛋是滚滚下的,怎么价格还飞涨的这么厉害呢。 滚滚头上的触角抽了团圆一下,不疼就是痒痒的,团圆两根手指伸出张开,做出“咔嚓咔嚓”的动作,恨恨道,“滚滚,你这个触角要是长了就为了打我,看我拿大剪刀给你剪了。” 滚滚一点不怕,剪刀根本伤不了它的触角,它解释蛋的事,“团圆,你要是想要大的蛋,我可以给你,还是之前的十个财气值,但你姑得的可是疯病,而且她不是疯了一两天,你给她吃那样的蛋,根本没用。我知道你是心疼财气值,但你与其心疼财气值,还不如多赚钱,多积累财气值。据我看来,你姑要是完全好,还需要吃二十二个蛋,你现在只有两千三百三十个财气值。” 二十二个蛋需要两千两百个财气值,也就是说她治好姑的疯病,就只能剩下一百三十个财气值,但要是姑的疯病更难治,还需要更多财气值,她不光有可能变穷,还可能倒欠滚滚财气值,团圆的心都在滴血。 “我明白了,滚滚。”团圆拿着东西从空间里出来,觉着肩上的担子很重,她还得想别的法子赚钱才行。 李秀才听到开门声,进了屋来,“团圆,怎么样,你会做月亮巴了?” “爷爷,我会了,就是一个人做太慢,我去叫大花婶子来帮我。”团圆往外走,月亮巴的做法是不复杂,不过要把三盆米浆都炸成月亮巴,她一个人得炸到明天早上,还是找大花婶子帮忙比较快。 李秀才把团圆推回灶前,“你先做着,我去叫你大花婶子来帮忙。诶,团圆,你怎么把水舀出来了?” 说起这事,团圆就想笑,爷爷真的是异想天开,竟然想把月亮巴煮熟,“爷爷,月亮巴是炸出来的,不是煮的,当然得把水舀出来,换成油。” “对对对,你奶以前做的月亮巴是脆的,我一直在想用水怎么能把月亮巴做成脆的,想了半天想不出来,原来得油炸啊!”李秀才恍然大悟地拍着脑袋,去叫李大花了。 团圆烧着火,在米浆里分别加进熟花生,黄豆和干枣,想了想又在每个盆里都洒上了香喷喷的芝麻,才倒油准备炸月亮巴。 李青梅趴在门边,咕哝着吃月亮巴。吃了滚滚蛋的李青梅,不打人了,很听话,身上一点没有李大花说的跋扈劲。 团圆朝李青梅招招手,李青梅直勾勾瞅了团圆半晌,还是进来站在锅边,团圆叫她在一边等着就有月亮巴吃,李青梅就抱着破枕头,在一边等着,嘟囔着“月亮巴”。 油温到了,团圆用铁勺舀了大半勺的米浆放进油锅里,一直这么拿着铁勺,直到晃铁勺,圆形的米饼能从铁勺上下来,才能拿出铁勺,等米饼炸到金黄,一个月亮巴就炸好了。 团圆刚把炸好的月亮巴放进旁边的盆里,李青梅就两只手抓起来塞进了嘴里。 刚炸好的月亮巴不太酥脆,还很烫,可李青梅跟完全感觉不出烫来一样,刚塞进嘴里,就又朝团圆伸手,“月亮巴。” 团圆赶紧又炸月亮巴,这次铁勺里的月亮巴跟小船一样飘开,她就再舀一勺接着炸,圆圆薄薄的月亮巴一个接一个被炸出来,不过每回团圆刚放进盆里,李青梅拿起来就吃了,仿佛李青梅的世界里就只有月亮巴。 等李秀才叫了李大花和李巧来,他看到盆里一个炸好的月亮巴都没有,还奇怪呢,“团圆,你不是说炸月亮巴很简单嘛,怎么一个还没炸好?” 团圆指指嘴上一圈渣儿的李青梅,换了一只手拿铁勺,“爷爷,我姑的肚子是无底洞,我炸一个她吃一个,能有剩下的才怪。” 李青梅拍拍破枕头,有来了一句“吃”,团圆气得直磨牙。 这是炸的没有吃的快,李大花和李巧都过来团圆身边,“团圆,你教我们炸月亮巴,三个人一起炸,这样就快了。” “婶子,你们也不会炸月亮巴?”团圆还以为是村里吃大米的时候少,她才没看过大家炸月亮巴呢。 李大花和李巧都摇头,“我们不会,我们嫁来村里这么久了,从来没听说过月亮巴。” 团圆炸了一个月亮巴给李大花和李巧看,李青梅这回更急,虎视眈眈盯着刚炸好的月亮巴,团圆手里的铁勺一歪,月亮巴还没等落进盆里,她拿了就吃。 “爷爷,你看到了吧?”团圆举着空铁勺,指着李青梅告状,李秀才尴尬地笑。 李青梅看团圆没把铁勺收回去,夺过来学着团圆舀了米浆就要往油锅里放,舀的太多,洒的到处都是。 团圆赶忙抢过李青梅手里的铁勺,继续炸月亮巴,李大花和李巧也学会了,一个烧火,一个跟团圆一起炸月亮巴。 李大花看着眼巴巴等着吃月亮巴的李青梅,笑着说,“没想到她还是个急脾气。” “不光急,胃口还大,婶子你是不知道,她一口气都吃十多个了。”团圆觉着自己炸月亮巴挺快,可愣是比不上李青梅吃的速度。 李巧才开始炸第一个月亮巴,小心翼翼的,嘴里小声说:“团圆,你说林家是不是不叫你姑吃饱饭啊,你看你姑瘦的皮包骨,所以看见口吃的,她才这么急。” “不能吧,那样林家真是禽兽不如了。”李大花有些不信,要是像李巧说的这样,她真不敢想象疯了的李青梅,在林家受的是什么样的折磨。 第三百六十三章 月亮巴(下) 炸月亮巴,要在锅边一直弓着腰,胳膊一直伸着,时间一长,腰僵硬,胳膊也僵硬,李巧受不了了,就和李大花换,她烧火,李大花来炸。 两个人一起炸月亮巴,盆里终于有没被李青梅吃掉的月亮巴了,团圆叫李大花和李巧歇会,吃个月亮巴。 两个人刚拿起月亮巴来,李青梅就恶虎扑食似的要抢月亮巴,被李秀才拉出去了,教育她,“青梅,人家来帮忙,就得叫人家吃。” 团圆看李青梅没打爷爷,她也拿起一个月亮巴吃。月亮巴外形跟十五的月亮一样,是圆的,就叫月亮巴,因为加了花生米,上面鼓起一个个包,让月亮巴更像是月亮。 月亮巴吃进嘴里,满嘴米香味,因为这些月亮巴放凉了,又香又脆,吃完是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团圆,月亮巴真好吃,怪不得你姑吃了一个又一个。”李大花咂着嘴里的香味,连掉的渣儿,她都吃干净了。 月亮巴是好吃,就是做起来太麻烦,一次就能舀那么一铁勺的米浆,炸出来那么薄薄的一片,所以一盆米浆由两个人炸,炸完天都快黑了,炸出来的月亮巴有一大盆。 看看外面暗下来的天色,李大花挽起了袖子,“咱们手脚麻利点,天完全黑前应该能炸完。” 这会李大花是腰酸背痛,可不一口气把三盆米浆炸成月亮巴,她怕米浆放到明天,馊了。 团圆却拿过李大花手里的铁勺,自己手里的铁勺也一并放在一边,催李大花回家,“婶子,剩下的明天再炸,别耽误了你们家吃饭,不然秤砣得来找我算账。” “他敢!”李大花柳眉倒竖,又要拿铁勺继续干。 团圆直接把铁勺收起来,找出白糖,是那种白砂糖,一粒一粒的,洒在月亮巴上,更是叫月亮巴像月亮一样亮,看着就让人垂涎三尺。 拿出小盆,团圆给李大花和李巧一人装了一盆月亮巴,一手拉着一个,一手拽着一个送出门,她当然知道两个人担心什么,保证道:“婶子,米浆到明天也馊不了。” 一听米浆隔夜没事,李大花不坚持今晚把月亮巴都炸完了,不用团圆推,她自己就往外走,但月亮巴她不肯要,“团圆,总共就炸了一盆,要是叫你姑看到少了半盆,她又得发疯。” 李青梅现在跟正常人不一样,得迁就她,不能刺激她。 “团圆,你大花婶子说得对,我跟她一人抓一把月亮巴,拿回去给家里人尝尝就行。”李巧说着就抓月亮巴。 团圆非叫两人拿着,“婶子,你们尽管拿着,你们要是不拿,我以后可不找你们帮忙了。” “你这孩子,行,我拿着。”李大花还是拿了。 团圆的脾气李大花知道,不拿她真会跟她说的那样,以后不找自己帮忙。 看李大花拿了,李巧也拿了,团圆空着手回家,炸了六个其它两种口味的月亮巴,就把米浆收进了空间。 天色晚了,团圆把馒头切成片,裹上蛋液煎熟,切了点咸菜,就这么简单吃一顿。 多了个李青梅,跟以前就她和爷爷两个人吃饭比起来,团圆感觉还是不一样,家更满了。 团圆想到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话,具体怎么说的她忘了,大体意思就是家里多了一口人,没人会嫌多,可要是家里少了一口人,立马就会觉出空荡荡来,所以家家才都希望家里人丁兴旺,他们家也算跟“人丁兴旺”沾边了。 李青梅左手煎馒头,右手月亮巴,跟不要命似的一个劲往嘴里塞,李秀才说没人跟她抢,她还是那个吃法。 “爷爷,你叫姑吃吧。”团圆跟爷爷吃的煎馒头,和李青梅吃的是分开放的,倒不是团圆嫌李青梅是个疯子,不愿意跟她一起吃,而是李青梅吃的煎馒头片,是用滚滚的蛋做的,她和爷爷吃的,是双黄蛋做的。 李秀才叹了口气,把一碗水放到李青梅面前。 李青梅还是只顾着吃,可一个月亮巴吃到一半的时候,她突然愣住,不一会就咧着嘴大哭起来,撕心裂肺地叫着“娘”,弄得团圆和李秀才手足无措。 李秀才拿起李青梅吃剩的一半月亮巴,一看也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起来,团圆更加手足无措,指望李青梅说明白是不可能的,团圆只能着急地等着爷爷说。 李秀才终于抬起头来,收住了哭声,但眼泪还是从他眼里不断流出来,他拿起那半块月亮巴,“团圆,这是黄豆的月亮巴吧?” “是黄豆的。” “你奶做月亮巴,就做一种口味,就是……黄豆的,你姑这是吃月亮巴想起你奶才哭的。”睹物思人,李秀才最有体会了,有时候看到家里一样老妻的东西,他也会掉眼泪。 “你姑啊,虽然疯了,嘴巴说不明白,心里明白着呢,她想你奶了。”李秀才心里特别不是滋味,老妻死了,儿子死了,闺女回来却疯了,唉! 要是李青梅吃月亮巴,真的想起了奶,这就说明李青梅不是疯的什么都不知道,她心里是明白一些事情的,吃完饭团圆就拉着爷爷到院子里说李青梅的事。 “爷爷,你听人说了姑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吧?” 团圆跟爷爷坐在院子里的石榴树下,今夜一颗星星也没有,院子里黑洞洞的,石榴树下更是黑。 “爷爷听说了。”那些话,李秀才是信的,自己肯定是被闺女伤透了心,才会不记得她,不过他觉着人犯错,得给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团圆啊,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就叫你姑住在家里吧。”李秀才想过了,要是闺女真的再变回村里人说的那样,那不用团圆说,他就会把闺女赶走。 有句话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李秀才也怕李青梅病好了又恢复本性。 团圆“噗嗤”一声笑了,夜晚的院子里有点冷,她捂紧了裤腿,“爷爷,你以为我是叫你撵姑走?” “那你什么意思?”李秀才问。 “爷爷,我的意思是姑既然明白一些事情,咱们该教姑,让姑转变好,起码得叫她知道好赖。” 李秀才觉着团圆说得对,得叫李青梅知道善恶好坏。 …… 吃了蛋的李青梅是变安静了,可团圆和爷爷也不敢放她一个人在家里,爷爷去村学的时候,团圆就留在家里,爷爷回来,团圆才能离开家。 刚开始,村里人还怕李青梅伤着孩子,都叫家里的孩子不要靠近她,后来大家看她总是安安静静坐在院子里,不骂人也不打人,对她就只有同情了。 “李青梅自打回村,一天比一天好转,脸上也长肉了,我看她刚回村里时那副鬼样子,是被林家折磨的。” “谁知道呢,不过幸亏她好转了点,不然团圆和秀才叔得多累。现在这么天天守着她,这也就是团圆晒豆腐块能做到,但过几天要种地可咋办,带着她到地里,不太行吧?” “怎么不行?”有个妇女不解地问。 第三百六十四章 夭折的儿子 “我听说像李青梅这种疯子,你突然把她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她容易受更大的刺激,到时候打人咋办?再说到了地里大家都闷头刨地,要是你一锄头抡起来,却看到身后站个疯子盯着你看,你不头皮发麻?” “咦,当然头皮发麻,还得脚下拌蒜。” 团圆和爷爷也在商量开始种地后,李青梅怎么办。团圆说服爷爷,把李青梅一个人留在家里。 “这绝对不行。”李秀才大手一挥,说的一点商量余地都没有。 “爷爷,我都记着呢,姑已经吃了二十二个蛋,她的病应该好了,自己在家里完全没问题,而且我空间里的朋友,它能看到姑在家里的情况,咱们能及时赶回家,姑出不了事。有田爷爷说了,过几天会下雨,咱们得在这之前,把庄稼种进地里。” 团圆其实怀疑现在的李青梅是装疯。自己只剩四百三十个财气值,按说姑的病快好了,可姑看起来跟刚吃滚滚蛋的那会差不多,再没见好转,她问过滚滚这是怎么回事,滚滚肯定地告诉她,李青梅的疯病好了。有个词叫哀莫大于心死,团圆觉着李青梅是自己不想从那个状态里走出来,所以她才说把姑一个人留在家里没问题。 李秀才最终同意把李青梅一个人留在家里,但为了保险起见,接下来的几天,爷爷去村学后,团圆会进入空间里,观察外面的李青梅,几天下来,李青梅一点事没有。 除了看着李青梅,团圆也看甘露溪中的美食做法,这回她没有看那个美食节目,看的是做小吃的,她想过段时间去镇上摆摊卖小吃,赚财气值。 看了几种小吃,团圆找到了一种适合做了拿去镇上卖的,是一种凉粉,只需要豌豆磨成的面就能做,做好拿去镇上方便,吃起来也方便,切成块,浇上汁就行。 几天后,到了农忙时,村学也停课了,团圆和爷爷扛起锄头正要去地里,李大花来了,领着好久不见的铁蛋。 “秀才叔,铁蛋在他姥家调皮捣蛋,被送回来了,这孩子太身在福中不知福,我想叫他老实点,干脆叫他看着李青梅吧。他要是乱跑,我就打断他的狗腿。”李大花揪着铁蛋说。 李大花说的跟真的一样,其实她是特意把铁蛋从娘家领回来的,就为了让铁蛋看着李青梅,李青梅要是有不对劲,他就赶紧去地里叫人。 天暖和了,铁蛋也跟小时候的秤砣一样,剃了个光头,圆圆的脑袋,显得他眼睛更大,铁蛋拍着胸脯保证,“团圆,你放心吧,我在我姥家都能放鹅呢,十只从来就没丢过。” 说完,铁蛋牛气哄哄地叉着腰,却不知道他这话,跟他娘的话对不上。 团圆知道铁蛋喜欢什么,从屋里拿出些月亮巴,又拿出爷爷编的草编蚂蚱,都给他放在石榴树下的小桌子上,铁蛋塞了满嘴,挥着手赶团圆,“团圆,你走吧,走吧!” 团圆和李秀才来了地里。李秀才干一会就问团圆,李青梅有事没有,团圆说没事,李秀才才继续干,但干一会又会问。 旁边地里的汉子放下锄头,“秀才叔,你老是问团圆李青梅有事没有,有什么用,团圆跟你在一起,她还能知道李青梅的情况?你要是担心闺女,就赶紧干完地里的活,然后回家多好。” 这汉子的话很有道理,可李秀才还是没法专心刨地,好不容易熬到快中午,他就扔下锄头回了家,团圆也回了家,看到李青梅竟然摸着铁蛋头,在给铁蛋吃月亮巴。 看到团圆,铁蛋甩胳膊甩腿朝团圆跑过来,“团圆,我没乱跑,你得给我做……蒸羊羔儿,蒸熊掌,蒸……” 铁蛋掰着手指头数,他有次听团圆说报菜名,他就记住了,背的滚瓜烂熟,见了团圆就说一遍。 团圆打了下铁蛋的手心,“那些都没有,但有猪头肉,你要不要吃?” 铁蛋眼睛贼亮,但扁着嘴说:“行吧,团圆,你总是骗我。” 团圆摸摸铁蛋的头,一抬头觉察李青梅狠狠瞪着她,眼神就跟李大花抢了她的月亮巴一样。 铁蛋拉拉团圆,团圆蹲下来,铁蛋凑近他耳边,“团圆,她……”铁蛋指指李青梅,“她是不是有个儿子啊?” “她跟你说什么了?”团圆只知道李青梅有两个闺女,没听说她有儿子,铁蛋这么问,肯定是李青梅跟他说了什么。 铁蛋机灵地说:“她说她儿子跟我差不多大,还叫我看她抱的枕头,说那就是她儿子。” 对着应该跟自己儿子差不多大的铁蛋,李青梅放下戒心说这个,那就是说她一直抱着那个破枕头,是把它当成了夭折的儿子,也许这就是她变疯的原因? 团圆不回答,铁蛋拉拉她,团圆摸着铁蛋的头:“铁蛋,她跟你说什么,你答应着就是,别跟她顶嘴,记住了。” 铁蛋觉着自己被团圆瞧不起了,撇开头,“团圆,这个不用你教,你赶紧做饭吧。” 团圆在面糊里打了五个双黄蛋加上葱花,要做葱油饼,铁蛋看的流口水,夸团圆真舍得,等团圆往锅里倒面糊,铁蛋扒着锅沿差点把脑袋伸进去。 团圆让铁蛋靠后,把葱油饼翻了两翻,盛出来,切了几片猪头肉,几个洋葱圈,放到葱油饼上一包,就塞到铁蛋手里,“吃吧。” 铁蛋“啊呜”一大口咬下去,眯着眼睛蹦了一圈,这葱油饼卷猪头肉真香啊,不光比他姥家的饭香,就是他奶做的,也没有这么香,“团圆,我下午还来。” 为了这葱油饼卷猪头肉,铁蛋就愿意来。 有铁蛋看着李杏黄,团圆和爷爷总算是赶在下雨前种好了庄稼,请李大花一家子吃了顿饭,等他们一家子走了,团圆就跟爷爷说,她要去镇上卖凉粉。 李秀才吧嗒着烟袋,眉头紧锁地沉默着。 “爷爷,你放心,就是我去镇上,我空间的朋友也能看到姑的情况,姑不会有事的。”团圆明白爷爷又是怕姑一个人在家,不放心呗。 李秀才在地上磕着烟袋,“团圆,远水解不了近渴,你姑真出事,就是你知道,等你回来也晚了。咱不能一直麻烦你婶子家,铁蛋一个小孩,成天跟你姑在一起,也对他不好。” 团圆沉默了。 李秀才又点燃烟袋,叫团圆为了李青梅一直留在家里,那他就太自私了,他说的声音很轻:“你想卖就卖吧,我不时回来看看你姑的情况就行。” 第三百六十五章 李青梅还是那个李青梅 爷爷这么不放心姑,团圆就把铁蛋那天的话说了。李秀才不信李青梅已经好了,是在装疯卖傻,“团圆,我知道你给你姑吃的蛋,不是普通的蛋,可哪有人愿意装成傻子,当个废人。” 团圆没再说这个话题,只说她要在家里学着做凉粉,过几天再去镇上,叫爷爷先安心在村学里教书就好。 地里的活忙完了,李大花一家子又开始杀猪卖肉,铁蛋又去了他姥家。铁蛋不来,团圆就看出李青梅不对劲,本来她的眼神是呆滞的,今天她动不动就往门口瞧,下午干脆坐到了门口,伸着脖子往李大花家瞧,到第二天,李青梅连饭也不吃,李秀才问她怎么了,她竟然问铁蛋哪去了。 “姑,铁蛋去他姥家了,姑你喜欢铁蛋?”团圆愈发肯定姑的疯病已经完全好了,她没再给姑吃滚滚的蛋,姑也没有再发疯乱跑打人,也许姑真是接受不了现实,是“装疯”在逃避。 李青梅对团圆的话置若罔闻,嚷着要铁蛋来陪她,李秀才哄她吃饭,喂她喝粥,她死死闭着嘴,还一挥手把碗打翻了,粥洒了一桌子,李秀才拿抹布擦。 团圆抢过爷爷手里的抹布,丢给李青梅,“你洒的,就该你来擦干净,你少给我装疯卖傻的!” 不甘示弱的李青梅,拿起抹布甩到团圆脸上,疯疯癫癫都不见了,又成了趾高气昂的李青梅,“团圆,我当初真该卖了你,没想到我爹一个不中用的秀才,竟然能教出你这样强横的孙女。” 李青梅刚来村里时,是真的疯,吃了滚滚的蛋,她渐渐好转,叫她彻底清醒的就是铁蛋。看到铁蛋,李青梅就想起了胎死腹中的儿子,也想起了很多事。 “青梅,你好了,为什么还要装疯?”李秀才大受打击,手里的筷子掉在桌子上,他真是没想到团圆说的是真的,闺女是在装疯,故意叫他和团圆围着她转。 李青梅被戳穿装疯,一点不胆怯,反而直接承认了,“对,我是好了,是爹你自己笨,竟然连真疯假疯都分不出来,怪得了谁!当疯子挺好的,有吃有喝,还有人围着转。” 李青梅抬起手,想吹一下手指,却发现她的手指头变得很粗,手上遍布着口子,早就没有以前的白嫩,她把手收回捏着衣角。 团圆看爷爷大受打击,捡起抹布把桌上撒的粥擦干净才开口,“姑……” “我不是你姑。”李青梅还是团圆三岁见到的那个李青梅,即使过的不再体面,她还是打心眼里厌恶团圆。 “那你就不是我闺女,给我滚!”李秀才终于大吼一句,指着门口。 李青梅目光转向李秀才,却没跟以前一样跟李秀才大呼小叫的,她还记得自己疯疯癫癫的时候,说想吃月亮巴,她这个以前向来说“君子远庖厨”的爹,竟然慌张地跑出去借了米,笨拙地和好米浆,要给她做月亮巴,后来她哭,她爹也跟着哭,叫李青梅恍然觉着,她以前对这个很是窝囊的爹态度太差劲了。 “我不走,我说了这房子有我的一半,我想住就住,谁也没权利赶我走。”李青梅不急不缓说。 李秀才气得不行,下去收拾李青梅的包袱,要给她扔出去,团圆把饭桌子端下去,叫爷爷消消气,李秀才脸色铁青,“团圆,你明天就去卖凉粉,不用管她了。诶,爷爷真是傻,竟然叫自己闺女耍了,说出去我这脸都没地方放。” 李秀才对李青梅是失望透顶了,想想前阵子他担的那些心,他都想给那个愚蠢的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团圆看不得爷爷这么自责,死死瞪着房门,大声说:“爷爷,该没脸见人的是姑才对,你没有错。” “不用叫她姑,叫李青梅,我跟她没关系!”李秀才说到做到,说了李青梅要是还跟以前一样,就不认这个闺女,就真的不认。 门开着,团圆知道李青梅肯定听到了爷爷的话,结果门被砰一声关上了,气得李秀才拿起笤帚就朝门扔了过去,“这是我家,你少给我撒野,不然我就算对不起你娘,也叫你滚出去。” 屋里一点声音没有,李秀才气得团团转,团圆推着爷爷出去下棋,回来她使劲推开门,见到李青梅铺开被子,躺下了。 “李青梅,你给我起来!”团圆掀开被子,抽出李青梅枕的枕头,砸到她脸上。 李青梅腾就坐了起来,“小……团圆,你还没完了是吧,我没赶你走,你倒是赶起我来了,怎么,你想独吞这房子,我告诉你,没门!” “没门你能拿我怎么样,谁能给你撑腰,林家?”团圆嘲弄地问道。李青梅想要逃避,她偏要让李青梅认清现实,不能再逃避下去。 李青梅就跟住在围墙里面一样,这围墙还是她自己在自己心里竖起的,明明她的世界已经崩塌了,可她就是执拗地不肯接受现实,假装一切还跟以前一样,可休书就躺在木箱子里,她再自欺欺人,又有什么用! 李青梅抓起枕头又朝团圆砸过来,“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有为他是爱我的,对,他爱我。” 挡开飞过来的枕头,打开木箱子,团圆拿出休书,放到炕边,“他就是用休书这么爱你的?李青梅,你可能不知道,林家娶了新媳妇,就是那个照顾你的丫鬟。你说他爱你,他要是爱你会转头就娶别人?” “你撒谎,有为才不会做娶那个贱人,他给我保证过了,那次是婉月勾引他,他只是犯了男人的通病,不会再犯。你在骗我,对不对!”李青梅下炕,要过来掐团圆。 “我是不是骗你,你回林家看看就知道了。我告诉你李青梅,我爷爷不傻,他是拿你当闺女看,才会你说什么,他都信,可你不领情,不领情你就回你的林家去,看看他们还要不要你!”团圆带些残忍地说。李青梅觉着林有为好,却死赖在这里,她真不知道李青梅是怎么想的。 “回去就回去,今天天晚了,我明天就回去,要是叫我发现你骗我,那你就等着瞧,我叫你在这家住不下去。”说完,李青梅倒头就睡,听到团圆在另一间屋不知道做什么,乒乒乓乓的,她在心里嘲笑团圆,果然跟她那个爹一样没本事。 团圆在做凉粉呢,做出来放凉,明天她就拿去镇上卖。 做凉粉很简单,把豌豆面倒入水里,接着在锅里添五倍的水烧到冒小泡,就把豌豆面糊倒进去搅动,搅到豌豆粉变的有点透明才能停,李青梅听到的就是团圆用木铲搅动豌豆粉的声音。 凉粉做成了,团圆第二天却没能去镇上卖…… 第三百六十六章 找牛车 一大早,李大花家就乱糟糟的,一家人火急火燎地出出进进,团圆跑出来,拉着急红了眼的李大花问:“婶子,咋了?” 李大花急的直跺脚,“团圆,我家牛车丢了,不知道哪个缺德玩意也不说一声,就给赶走了。” 李大花家的牛车是在街上放着,牛就拴在团圆家屋外的老槐树上,连打的结都是活结, 村里有人用,说一声就可以用,从来没丢过。今早上李奶奶起来给牛喂草,却发现老槐树底下空了,她赶紧把家里人都叫了起来,一家子找到现在,还是没找到牛车。 “团圆,你姑赶着秤砣家的牛车去了镇上。”滚滚说道。 团圆刚要说牛车在哪,李秀才出来了,惭愧的连头都抬不起来,“我……我知道牛车被谁偷走了,牛车的钱我……我出。” “秀才爷爷,牛车又不是你偷的,你不用出钱,我就想知道牛车到底哪去了。”秤砣听着,李秀才知道牛车在哪。 李秀才说牛车是李青梅偷的。 “李青梅?”李青梅是个疯子,怎么会偷牛车呢,秤砣不解。 李大花也想不通李青梅怎么会偷牛车,还反过来为李青梅担心,“秀才叔,还是先找李青梅吧,她又没赶过牛车,可别出事才好,咱赶紧找她去。” “对,先找人要紧。”李奶奶也说。 团圆扶着李奶奶,叫大家都不用担心李青梅,又把事情说的清清楚楚,“总之我姑的疯病好了,牛车是被她偷走的。” “就是团圆说的这样,李青梅跑了,你家牛车又不见了,肯定是她偷的。”李秀才这辈子从没不打声招呼,吃过人家哪怕是一瓣蒜,可现在闺女偷了人家的牛车,他说话都大声不起来,觉着丢人。 “好了?李青梅啥时候好的?”李大花纳闷地问。 “婶子,这些等牛车找回来,我慢慢跟你说,我知道李青梅偷牛车去哪里了,还是先找回牛车要紧。”团圆可想像不出病好了的李青梅会做出什么事来,她那个人跟正常人不一样。 李大花去找了李老实,李老实一听说秤砣家牛车丢了,连饭也顾不上吃,就赶驴车把团圆李大花和秤砣三个人送来了镇上。 “用我帮着找牛车不?”李老实问下驴车的三个人。 李大花摇头说不用,刚才她光说自己家牛车丢了,没说牛车是被李青梅偷走的,这回也不能叫李老实帮着去找牛车。 李老实走了,李大花赶紧问团圆去哪找牛车。 “上林家。”团圆眯着眼睛,咬牙说道。 “啥,你姑又回林家了,她可真是不要命!”李大花见过傻的,没见过李青梅这么傻的。 团圆拉着李大花往林家走,秤砣跟在后面,三个人一到林家门口,就看到一个牛贩子模样的人,问林金枝她身旁的牛卖多少钱,那牛正是秤砣家的牛。 秤砣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对着林金枝就是一脚。 林金枝身娇肉贵,秤砣这一脚还没用力,她就摔了个狗吃屎,趴着半天没起来,吓了团圆一跳,她倒不是烂好人地可怜林金枝,是怕林金枝真有个好歹,赖上秤砣家。 “团圆,她没事。”滚滚肯定地说。 没事她要是装成有事,也不好办啊。 让团圆出乎意料的是,林金枝并没有装着起不来,而是爬起就冲过来,指着秤砣鼻尖,“你凭啥打人?” 秤砣又举起拳头,眼睛瞪的老大,额头跟小山一样鼓起来,“还问我凭啥打人,你卖我家牛,我就打你。” “你家牛?”林金枝看向牛车,她还以为这是李青梅的呢。 团圆拉下秤砣的胳膊,把他交给大花婶子,她面对着林金枝,“这确实是我姑借的他家的牛车,不信你让我姑出来当面对质。” 团圆用的词是“借”,怕说姑是偷的秤砣家牛车,林金枝连爷爷都骂。 林金枝没喊李青梅出来。刚才门子说李青梅回来了,还不疯不傻赶着牛车回来的,林金枝先是抱着李青梅嚎啕大哭,又叫李青梅坐着,她让厨娘赶紧做饭,出来她就让门子去找个牛贩子,她要把李青梅的牛车给卖了。 被团圆要去十五两银子,可把林金枝心疼坏了,就想赶紧把这钱再赚回来,正好李青梅赶了牛车回来,她就索性卖了。 “你先把我那十五两银子还给我,我再叫你姑出来。你姑都说了,她要回来住,银子是给她的,她回来,银子自然就该还给我们林家。”这话,林金枝说的理直气壮。 疯了的李青梅,林金枝嫌弃,但恢复正常的李青梅,林金枝很喜欢。李青梅可不光能给家里当牛做马,还能管酒坊,别说回来一个,就是回来十个这样的李青梅,林金枝都喜欢,她就是这么个势利,却还装着伪善的人。 要要回银子去?林金枝这脸皮的厚度,比桃源村的四座大山加起来都厚,团圆不客气地说道:“治好我姑的病,那十五两银子都花了还不够,我没来找你要,你倒是找我要?” 林金枝不说话了,李青梅刚疯那会,她家给李青梅治过,不是她跟李青梅婆媳情深,是家里的酒坊离不开李青梅,李青梅好了,银子就赚回来了,可花了二三十两,李青梅的疯病一点不见好转,她就不花那个冤枉钱了。 旁边买牛的牛贩子等不及了,不耐烦地问:“这牛还卖不卖了,不卖我可走了!” 团圆看向牛贩子,牛贩子手缩在袖子里,缩着脖子道,“姑娘,你瞪我做什么,我生意做不成,不走人站在这里听你们吵,你管我一家老小?” 团圆问牛贩子这牛值多少钱,牛贩子心里一喜,乐呵呵说值一两银子,“也就是这牛膘肥体壮,我才出这个价买,我敢说没人能出更高的价了,你要卖赶紧,过了这村没这个店了。” 牛贩子很着急走,不停地看太阳,团圆却一点没被影响到,问牛贩子,“一两银子是牛的钱,你付了牛的钱,却要把牛和车一起牵走,你这买卖做的可真是稳赚不赔。” 刚来时团圆就听到了,这牛贩子说牛值一两银子,林金枝正欢天喜地叫牛贩子把牛车拉走呢! 林金枝这人看着精明,其实在钱的事情上不精明,团圆这么一说,她才知道这价钱听着高,其实是她吃了亏。 “好你个牛贩子,竟然敢占秀才家的便宜,看我去官府告你去。”林金枝张牙舞爪要拉牛贩子去官府。 牛贩子一看事情暴露,灰溜溜跑了,林金枝要追,却被人握住了手腕,“娘,我才回家,你就背着我要卖了牛车?!” 第三百六十七章 认清林家人 抓着林金枝的人是李青梅。 李青梅一个人在屋里等林金枝回去,结果林金枝没等到,倒是叫她等到了另一个人,这人就是化成灰她都认识,是丫鬟婉月。李青梅的目光从上到下一寸寸落在婉月身上,到了婉月的腰上,她的目光动不了了,婉月的肚子是鼓的,虽然没有多大,可那是怀了身孕才会鼓起的肚子,李青梅太熟悉了。 她如遭雷击,却听到婉月扶着后腰,得意地对她说:“姐姐,你怎么又回来了,我要是你,就会赌上一口气,从此再不进林家门,你这样把自己弄得太廉价了。对了,姐姐,我跟有为成亲了,有为他啊,老是说我肚子里怀的是儿子……” 后面的话,李青梅都听不到了,婉月这个贱人竟然叫自己姐姐,真是讽刺,而更讽刺的是自己!自己竟然信林有为的鬼话,李青梅对林有为,对林家彻彻底底心死了,她站起来大步走出来。 林金枝刚看到李青梅时讪讪的,一会就拍着李青梅抓着她的那只手,笑的可温柔了,“青梅,娘卖牛车是为了给你治病,你回家了,就再用不上牛车,不如卖了换钱。” 以前李青梅听到林金枝这么说,就会沾沾自喜,觉着自己真是遇上个天底下最好的婆婆,还美滋滋为林家当牛做马,可此时她再清楚不过,林金枝这是赤裸裸的虚伪。 “娘,我的病好了,是我爹给我治好的,这牛车是……”李青梅不想当着林金枝说出,自己偷了李大花家的牛车。 团圆一把把李青梅拉到了自己身边,截住了她的话,训起她来,“姑,你借了婶子家的牛车,咋不好好看着呢,要不是我来得及时,就叫人偷着给卖了!” “你说谁是偷呢!”林金枝不乐意听了,她家可从来没干过偷鸡摸狗的事。 “你这不是偷是什么!李青梅是借的我家牛车,怎么她人到了你家,我家牛车就成了你家的,你手脚也快,竟然直接就要卖,你这个行为不是偷是什么!”牛车是李大花家的,李大花就有立场来说这个话。 在李大花心里,团圆是家里人,李青梅嘛,勉强也算家里人,家里人之间有多少不愉快,是关起门来的事情,在外人面前,还是该向着家里人说话。 林家门口的动静又引出了几个街坊,其中一个妇女语气带着幸灾乐祸,“婶子,你家这又是咋了?” 团圆来要银子那次,过后街坊们也觉出不对来了,林家要真像林金枝说的那样,辛辛苦苦地照顾李青梅,最后是没法子才把李青梅送回娘家的,会在李青梅被送走的当天就娶新媳妇?不可能嘛,所以李青梅的侄女说的才是真话,这回他们不会再那么傻的帮林家说话了。 当着林家的街坊,团圆很气愤地把牛车的事说了一遍,最后捶着胸口说道,“我们村里人买辆牛车可不容易了,那真是砸锅卖铁才能买得起,林家是有秀才,那就能把别人的牛车说卖就卖?还有没有天理了。” “林家原来这么钻进钱眼里,真是没想到!咱们以后的东西可不能占到林家一点地方,不然就跟这姑娘说的似的,就是被林家卖了,都没处喊冤,因为就算是告官,人家是秀才,就不用挨板子,告官也是白搭。” “中秀才还有这好处?说起来举人才叫老爷呢,秀才算个屁,林家没什么了不起的。哎呀,青梅,你这是好了?” “好了,离开林家我就好了。”李青梅说。 “听听,李青梅说她离开林家,疯病就好了,可在林家,林家总说给她治病花了多少多少银子,就是一点不见好,这说明啥,说明林家花那么多银子为李青梅治病,是假话,青梅,你在林家受了不少委屈吧?” “我看不光是假话,青梅变疯,就是林家为了娶丫鬟进门,把她折磨疯的,青梅你说是不是这样?” 李青梅并没有落井下石,只是摇摇头说道:“那段时间,我成天脑袋昏昏沉沉的,什么事情都记不清。” 有时候事情说的似是而非,比直接咬定一个事实,更管用。 林金枝眼看着自己家的名声如烂菜叶子,谁都可以踩上两脚,很“冤枉”地说,“大家别信李家人的话,咱们都是老街坊,我们林家的为人,大家都该清楚才是,我们一直是本分人家。” “哎呀,俺得回家做饭了。” “哎呀,家里的衣服还没洗呢,要是我男人回来看到,又得发脾气,我得赶紧回家洗衣服去。” “我……我得回家掏粪坑。” 林金枝眼看着没人听她说,她满肚子的话在心里是翻腾来翻腾去,这个憋闷啊,偏偏这时李青梅又走过来,林金枝恶毒地说,“你还想干啥,还嫌害我们林家不够惨,当初就不该叫有为娶你,你个扫把星,差点叫我们林家绝后,还有脸回来!老天真是不开眼,要是开眼就该叫你一直疯下去。” 被伤透心的李青梅,听了这话,只是把手腕上的镯子拿下来,拉过林金枝的手,放进她手里,“林金枝,这镯子我还给你,我从此再不会踏进你林家半步,我李青梅说到做到。你不是说这是林家传家宝嘛,你就留着送给你家的新媳妇吧。也就你们林家,能把一块铁刷上银漆说成是传家宝!” 以前李青梅知道银镯子是假的,还是很宝贵,是因为她觉着只要林有为对她好,林金枝对她好,银镯子是假的她也不在乎,现在她知道林有为和林金枝都是在利用她,就是镯子是银的,她也会丢给林金枝! “这就是银的,如假包换!你不说我还忘了应该收回我家这传家宝,李青梅算还有点良心,知道还回来。”林金枝咻的把镯子装好,就怕被人抢过去看。 李青梅刚要转身走,却看到林家出来两个人,叫她一下子顿住了脚步,出来的人是招弟和迎弟,李青梅的两个闺女! 两个闺女见到李青梅,没有一点母女情深,甚至连对陌生人都不如,指着李青梅就赶她滚。 被闺女赶,李青梅清楚是自己罪有应得,都怪她对闺女太不好,她想要弥补,“招弟,迎弟,跟娘走吧,娘以后会对你们好的。” 两个闺女都不领情,还是一直赶李青梅滚,说奶和爹对她们很好,她们也有了新娘,才不会跟着李青梅受苦。 李青梅心如刀割地一步一步向牛车走去,“团圆,咱们回家吧。” 四个人回了村,李青梅跟李大花道歉,李大花没跟李青梅计较牛车的事,只是指着一墙之隔的团圆家,严厉地说:“李青梅,你该道歉的人是团圆和秀才叔,你对不起的是他们!” 李青梅走到家门口,第一次没脸进门…… 第三百六十八章 老妈子 团圆扯着在家门口犹豫不敢进的李青梅进了门,把人扯到爷爷面前,她自己上了炕,对李青梅拍拍炕沿,“李青梅,这回你明白林家的虚伪了吧,你说说你到底是怎么疯的。” 对于林家的虚伪,李青梅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她开始说自己的遭遇。 嫁给林有为后,李青梅是一心一意跟他过日子,可林有为很风流,李青梅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他是逢场作戏。去年,李青梅怀了身孕,郎中号脉说是儿子,但要少床事,李青梅自然听郎中的,结果林有为就跟婉月搞在了一起,事后他痛哭流涕给李青梅发誓,说他就是一时糊涂,再不会跟婉月发生那样的事情,还立刻就把婉月赶出了林家。 “李青梅,你该不会天真地信了吧?”团圆记得有句话叫宁可相信世上有鬼,也别相信男人那张破嘴,虽然这话说的过于绝对,但用来形容林有为,一点不为过。 李青梅苦笑地看向团圆,她是天真地信了,之后一边经营酒坊,一边盼着儿子出生,可那天她在马车上看到林有为进了一所宅子,她跟了过去,那一幕她永远不会忘记,她竟然看到婉月扑进林有为怀里,而林有为紧紧搂着婉月,还拿出银子给婉月,那银子是她给林有为的,林有为说是买书,准备再考一次举人。 “李青梅,你当时怎么不进去,给那对狗男女一人一巴掌呢!”团圆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了,打断李青梅的话。 李青梅笑的更苦,接着往下说,她没进去,也忘了自己当时是怎么离开的,只记得当天夜里她就流产了,这成了压垮李青梅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疯了。疯了后的事情她虽记不清,但有些还记得,例如她被赶到了狗棚子里住,饭一天只有一顿,只有家里来人,丫鬟才会把她领进屋。 团圆听到这里,总算是明白为什么那个地方的人都说林家对李青梅好了,因为他们看见的,只是林家想叫他们看见的,就是林家对李青梅照顾的无微不至。李青梅为什么会跑出林家,在街上被人扔菜叶子还捡起来吃,团圆也明白了,是因为饿啊。 “不过林家会自食恶果的。”李青梅笃定地说,等着团圆和李秀才问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可两人都没说话,她自己只能又说:“林家的酒坊没了我,早晚会倒闭。” “李青梅,你跟我回来,就说明你还得在这个家里住,我丑话说在前面,要在这个家里住,你就不能是走之前那个态度。” 要不李青梅就做出改变,要不她就出去住,李青梅可以讨厌她,但不能对爷爷态度差,这是李青梅住在这个家里要遵守的原则。 李青梅下炕,“扑通”跪在了李秀才面前,“爹,以前是我混账,以后我肯定改,我要有不对的地方,你就指出来。” “你真能改?”李秀才怕李青梅再故态复作,他不想又被气着,他想多活几年,多陪团圆。 爷爷这么说,团圆反而像小时候一样,给爷爷捶着肩膀,为李青梅求起情来,“爷爷,你就再给她一次机会吧,我相信经历过这些事情,她应该知道谁才是真正对她好。” 李青梅吃惊地看向团圆,她没想到团圆能为她求情,这让她很是羞愧,小心翼翼地问:“团圆,你……你还愿意叫我姑吗?” “姑。”团圆痛快叫了李青梅姑。她晓得爷爷只是嘴上说不相信姑,心里还是担心姑,而自己跟姑住在一个屋檐下,要是自己跟姑有矛盾,手心手背都是肉,难的人是爷爷。 “看在团圆的面子上,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但你可记住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李秀才说完,拿着烟袋走出去。 团圆以为他是出去抽烟袋了,可却看到爷爷去而复返,拿了李青梅的包袱进来,“自己收拾了放好!” 尽管李秀才语气凶恶,李青梅却含着泪叫了声爹,李秀才转身又出去了。 李青梅这人一旦转变过来,那真是脱胎换骨,刚平静下来,她就挽起袖子把家里到处擦了一遍,团圆和李秀才的衣服有窟窿,有扣子松了,她也给缝好,连针脚都看不出来。 做完这些,李青梅又端着盆要去河边洗衣服,叫团圆抢过了盆放在一边,她和爷爷让姑住在家里,可不是为了让姑没日没夜干活,使唤姑的。 “姑,你歇歇,明天再干。姑,你针线活怎么那么好?”团圆拉着姑到石榴树下坐下来,李秀才不知什么时候倚在门边,往烟袋里慢腾腾装烟丝。 李青梅一点不觉着累,“团圆,这点活算啥,在林家这些活我早干习惯了。别看姑这样,姑以前可会绣花了,这针线活自然好。” 林家娶李青梅进门,看重的就是李青梅的能干。 林家就一个丫鬟,只照顾林金枝一个人,洗衣做饭一切的杂事都是李青梅做。李青梅每天一身疲惫从酒坊回来,就有数不尽的家事等着她。有个词叫三头六臂,李青梅没有三头六臂,干的活却比有三头六臂的人都多。 “团圆,你怎么那么看着姑?”李青梅被团圆那种心疼她的眼神,看得怪不自在的。 团圆还是觉着李青梅傻,为了个男人,过的这么卑微,“姑,你回家了,不用再跟在林家那样,你该活出自我来,不要再为了别人而活。” “团圆说得对,家里的活三个人做,我要的是闺女,不是丫鬟。爹叫你回来不是让你洗衣做饭,你想干点啥就大胆干。”倚在门边的李秀才忍不住说道。 大家都说他是老好人,可他再老好人,也没傻成闺女这样,这哪里是嫁人,简直是给人家当老妈子去了。 李青梅低着头,眼泪吧嗒吧嗒掉,原来家是这样的,是要家里的人共同撑起家,而不是都推给某一个人苦苦支撑。 “爹,团圆,我会好好想想干点啥。团圆,你不是要卖凉粉嘛,明天你就去卖吧,家里有姑呢。”李青梅破涕为笑。 晚上吃饭,团圆往外拿三个碗时,抿着嘴一直乐,他们家的第三个碗,从今天开始就有人一直用,真是太好了! 第二天,团圆来了镇上,卖凉粉的摊子离秤砣家的猪肉铺有一条街,这里一到饭时候,会有很多做苦力的来,团圆就是要把凉粉卖给他们。 团圆的凉粉一拿出来,就围上来几个汉子,其中一个光着膀子,“姑娘,你这卖的什么,怎么是透明的?” 这东西他们都没见过,跟米汤差不多一个颜色,看着像猪皮冻。 “这个叫凉粉,各位大哥要不要来一碗尝尝,浇上一勺辣椒油,绝了,你要是吃不惯辣椒油,也可以浇蒜汁。它吃到嘴里就化了,吃进肚子里又凉丝丝的。”团圆切下一块凉粉,又切成薄薄的片,淋上一勺红红的辣椒油,再加上黄瓜丝,香菜,满满的一大碗,往桌上这么一摆,几个汉子都掏钱买。 “这一碗多少钱?”一个汉子高声问。 第三百六十九章 凉粉(上) “两文。”团圆脆生生地回答,在围裙上擦着手。 这么一大碗,有三个包子大,两文不贵,几个汉子都拿出两文递给团圆,后头有个大嗓门的汉子却问:“姑娘,这凉粉吃了抗饿不?” 他们都是扛大包当苦力的,吃东西首先看的就是这东西抗不抗饿,不抗饿的就是再好吃,他们也不吃,这条街上,卖的都是吃到肚子里抗饿的吃食。 凉粉是不抗饿的,团圆就诚实地说了,结果几个汉子咻地把两文钱收了回去,“不抗饿你来这卖,姑娘你来错地方了!我还是买包子去。” “不抗饿啊,我也不买了,去买窝窝头吃。” 一听团圆说凉粉不抗饿,几个汉子都抬腿走了,团圆又卖力地吆喝着卖凉粉。 一天下来,团圆就卖出三碗凉粉,大家都跟刚开始那几个汉子一样,一听说凉粉不抗饿,就是想吃,他们也不买。 秤砣卖完了猪肉,赶着牛车来接团圆回家,看到还有一大盆凉粉,他过来站到团圆身边,“我陪你一起卖,卖凉粉喽!” “不用,咱们回家吧。”团圆接受了凉粉卖不出去的事实,抱着一盆凉粉上了牛车,一个人坐在牛车一边,不想说话,看着没卖出的凉粉发呆。 秤砣拍拍团圆脑袋,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劝她,“团圆,刚开始卖东西都是这样,你不是还卖出三碗嘛,这就不错了。你以为我家猪肉铺生意一直这么好?我告诉你,刚开始也没人买,每天都剩不少肉,你忘了那会我娘天天给你家送肉送骨头。” “噢,原来你家给我送的都是卖不出去的肉,回头我找婶子算账去。”团圆抱着胳膊,转头不看秤砣。 秤砣是劝团圆别灰心丧气,慢慢来,结果团圆倒好,这么理解他说的话,他觉着自己的一片好心,被团圆当成了驴肝肺,坐得离团圆远远的,也不看团圆,“该,就你这样的,卖不出去就对了。” “你不劝我了?我真的挺受打击,吆喝的嗓子都哑了,就卖出三碗凉粉,这也就是我有空间,不然这些凉粉放到明天,都会馊掉。”团圆嘟着嘴说道。说是这么说,但团圆就是没有空间,她也不会把凉粉放到馊掉,会分给村里人吃。 秤砣就问团圆一句,“明天你还卖凉粉不?” “当然卖。”团圆才不会这样就打退堂鼓呢,今天的凉粉卖不出去,不代表凉粉就永远卖不出去,她得多卖几天。 凉粉拿回家,团圆给秤砣家送去一大块,给巧婶子家送去一块,剩下的一多半她放进了空间里,自己家晚上也有凉粉吃。 李秀才一直觉着团圆做的菜,会被一抢而光,看到饭桌上有凉粉,他很是欣慰,“我家团圆真孝顺,还专门留了拿回家给我吃。” “嘿嘿,爷爷,凉粉不好卖,剩了老多,实话跟你说吧,爷爷,我就卖出去三碗,都没人买。”团圆大口大口吃着饭,她不会难过到吃不下饭去。 李秀才不光不信,还生气了,“不可能,团圆你怎么跟爷爷开这种玩笑!” 倒是李青梅,问团圆在哪里卖凉粉,团圆就说在一堆人干苦力的那里,李青梅就明白了,“团圆,他们是不是问凉粉抗饿吗?” “姑,你猜对了,他们真是这么问,我说凉粉不抗饿,就没人买了。明明他们可以买了凉粉,再买个馒头搭配着吃的。”团圆选择在那里卖凉粉,是觉着做苦力的肯定是又累又渴,凉粉不抗饿,可吃着凉爽解渴,会受欢迎,可惜她失算了。 李青梅不是打击团圆,“团圆,那人家还不如买包子呢,有肉有菜,我看不如你再加上卖炭烤豆腐试试。” 团圆摇摇头,炭烤豆腐和凉粉一样,都是不抗饿的,不解决问题,“姑,我还是再买几天凉粉看看。” 第二天,团圆生意好点了,卖出了五碗凉粉,到第三天……还是卖出了五碗,一连几天,每天都是卖个三碗五碗的,倒是便宜了秤砣,他每天都有凉粉吃,吃的秤砣都不好意思白吃了,要给团圆钱,团圆当然不肯要,磨着牙攥着拳头道,“我才不收你的钱,我的凉粉总有一天会被人抢着买。” 团圆自己是有雄心壮志,可惜买凉粉的人就是不见多,还是每天卖个三五碗,最多的一天,也没卖上十碗。 天天都能吃上凉粉,李秀才终于相信凉粉不好卖了,看着团圆一天比一天蔫巴,李秀才劝团圆卖别的。 “爷爷,我再卖几天试试。”团圆还是不想放弃卖凉粉。 李秀才叹气,拿固执的团圆没办法。 就这样又过了五天,这条一大早,李青梅就对团圆说:“团圆,今天你多拿碗筷,我还给你准备了荷叶,你也带上,买凉粉的人会多。” 团圆把这当成鼓励,目光坚毅的回答她姑:“姑,我是不会被打倒的。” 李青梅慈爱地摸摸团圆头,“团圆,你今天生意肯定会好的。” 团圆拿了十个碗,李青梅又叫她再拿上十个,还给她放了一捆的荷叶,等秤砣看到团圆这阵仗,挤眉弄眼的,团圆越挫越勇是好事,不过这也太乐观了,怎么一下子拿了这么多东西。 “团圆,有人订了凉粉?”秤砣就能想出这么一个理由,这么多碗,他赶牛车格外小心,怕碗打碎了。 团圆说这都是她姑叫她带的,还打包票说她今天的生意一定好,她问为什么,姑说她去了就知道。 “你姑?你姑该不会是想看你摔跟头,她好幸灾乐祸吧?”团圆的姑可是李青梅,能干出这种事来。 团圆拧着秤砣耳朵,“不准你说我姑坏话,我姑才不会。” 可今天团圆的摊子还是冷冷清清。这条街上摆摊的人中,团圆的生意是最差的,有些摊主背后叫她“榆木姑娘”,因为团圆死心眼。 过了会,太阳越来越大,天渐渐热了,团圆才做了五碗凉粉,额头上就冒出了细汗。 旁边卖包子的摊主擦着脖子上的汗,身前的笼屉里冒着蒸腾的热气,他更是汗流浃背,看到团圆也忙活,他哈哈大笑着说,“姑娘,这大热的天,你就歇着吧,又没人买,你做了也是白坐。” 天越来越热,团圆反而麻利地切凉粉,切好装进碗里,二十碗都装满了,这让周围的摊主都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团圆。 “这姑娘是疯了吧,做这么多凉粉,这是给谁吃,给鬼吃?” “哈哈,做给鬼吃,那真是疯的不轻!也难怪她会疯,没人买她还天天来,是个人就得疯,我看她今天是彻底疯了,一口气做这么多,过会没人买,她该不会哭鼻子吧?” “她就是哭出大鼻涕也是活该,谁叫她一头热地做这么多凉粉!” 随着团圆做出的凉粉越多,冷嘲热讽的摊主也越多,春妮正巧经过这条街,就想看看摊主们说的傻子是谁,顺着那些人指的方向,她一路找了过来,这不是团圆嘛! “团圆,哈哈,你咋落魄到出来摆摊了,瞧瞧,摆了这么一溜,却一碗都没卖出去,要不要我大发慈悲,帮你开个张啊?” “两文一碗。”团圆头都不抬。 春妮大概是没想到团圆连她的钱都赚,拿出两文钱,往团圆面前一丢,“两文,就当我施舍给你的,东西我才不吃。” 第三百七十章 凉粉(下) 团圆要的才不是施舍,她不差这两文钱,她差的是财气。 生意一直不好,凉粉的做法又是从甘露溪中学的,忙了这么好几天,她将将就得到十个财气值,滚滚都让她放弃做凉粉,去找不常见的美食,来得到更多的财气,不过团圆没有听取滚滚的意见。 找后世没有的美食,说白了就是碰运气,团圆一共就碰上两次,不如卖凉粉,然后有机会她再找少见的美食。 “把你的臭钱拿回去,不吃凉粉,我就不要你的钱。”团圆两步过去,把两文钱拍在春妮手里。 “哼,假清高,给钱还不要,我倒要看看谁会吃你做的破东西!”春妮财大气粗地要了一笼包子,整整十个,坐了下来。 包子送上来,春妮问摊主团圆卖的是什么。 “叫凉粉,生意是真凉,一天就能卖出一两碗,但还是天天来,真有韧劲。姑娘,你认识她?” “认识。”春妮恨恨说,就是团圆化成灰,她都认识,更不用说俏生生的团圆。 春妮从村里跑出来,就找了她姐春桃,求春桃收留她,只要给她口饭吃,叫她干什么她干什么。春桃把春妮带进了年家,叫她干脏活累活,赚的钱都进了春桃的腰包。每天春妮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吃的就比猪好点,干的却比牛都多,可春妮还是很感激春桃收留她,当然还是一样恨团圆。 团圆的生意差才好呢,最好是一碗凉粉都卖不出去,春妮恶狠狠地想。 这时街上热闹起来,甭管卖什么的,都高声吆喝着,就连卖包子的摊主都站到了路中间,高声吆喝起来。 春妮循声望去,看到一堆汉子光着膀子,挽着裤腿涌进这条街,摊主们就是对这些人在卖力地吆喝,但那些汉子却充耳不闻,都朝这里冲过来。 春妮捏着鼻子,觉着一股叫人恶心的汗臭味都朝她过来,她站了起来,准备等那些汉子坐下,她就走。 这些汉子是做苦力的,不光饿的快,夏天在他们身上,来的也更早,像今天这个天气,其他人只是出点汗,他们一个个热得脸通红,浑身都快要烧起来一样。 “娘的,热死了,得吃点冰凉的,也不知道那个姑娘今天来没有?” “来了,那不是嘛,赶紧的,听老徐说吃了她的凉粉,能一路凉到肚子里去,这鬼天气,就得吃凉粉才行。” 汉子们喊着,都涌到团圆的摊子前,什么也不问,放下两文钱就端凉粉,也不用团圆招呼。 他们都是粗人,端着碗一边往桌边走,一边吃,一筷子凉粉进嘴里,就骂道,“爽,真他娘的爽,俺又活过来了,姑娘,再给俺来上一碗。” “也给我来上一碗,卖包子的,给我送两个包子过来!吃碗凉粉,再来俩包子,我就又有劲扛大包了。” 卖包子的麻溜给汉子拿来两个大包子,这包子不是白面的,是地瓜面的,不过加的是荤油,香的很。 其他汉子一看,也跟这汉子学,叫卖包子的把包子送来这边。 才一会,碗就已经不够了,团圆拿出她姑给准备的荷叶,把凉粉切好了,放在荷叶上,汉子们捧着荷叶就吃凉粉。 春妮本来是等着那些汉子过来坐下,她就走人,结果他们都去了团圆的摊子,简直气死她了! 不是说没人买团圆的凉粉嘛,这叫没人买?春妮拍着桌子喊起来,“你们这些没出息的,一个个的不是说不稀得吃她的凉粉嘛,你们的嘴是放屁?” “嘴巴放干净点,大娘,这吃饭今天吃这家,明天吃另一家,想吃哪家吃哪家,难道不吃就成仇家?吃饭这事不需要讲骨气。” 被一个二十多岁的汉子叫大娘,春妮简直不能忍,站起来就骂团圆,无非又是团圆不知羞,同时勾搭村里两个男人。 结果春妮骂她的,人家该买凉粉还是买凉粉,有个汉子更是嘲笑春妮,“大娘,你说你老的跟核桃皮一样都是褶子,还嫉妒人家小姑娘招人喜欢,我看是你老不要脸!” 又一次被人叫大娘,春妮把长辫子往后头一甩,谁家大娘有这么油亮的鞭子,她跳起来道,“我才不是大娘,我才十八……九。” “啊呀,十八九就老成这样,你还真有脸出来,你跟人家卖凉粉的姑娘比比,你俩就是两辈人,说你是这姑娘的奶奶,说不定都有人信。” “我就信,姑娘你认识她吗?”有个汉子问团圆认不认识春妮。 被人这么嘲讽,春妮脑袋都要气炸了,眼睛通红,偏偏卖包子的还来赶她:“姑娘,你吃完没,吃完就走吧,老多人等着坐呢。” 春妮偏头一看,卖包子的摆的桌椅都坐满了吃凉粉的人,她一脚把凳子踢倒在地,嚷道,“你一个卖包子的,帮着一个卖凉粉的做啥,你是不是也看上她了?” 卖包子的其实是一家两口,媳妇在后面蒸包子,听到春妮嘴不干不净的,火冒三丈过来对着春妮就是一巴掌,“滚,赶紧滚,我们家的桌子,我们想给谁坐,还得经过你一个老娘们同意?你滚,不然我还打你。” 春妮离开了桌子边。 那妇人又走到团圆身边,“大妹子,你别听她胡咧咧,也别放在心上。咱们出门做生意,就得互相帮衬着,你这边坐不下,我男人叫他们到我家那边坐,这很正常。你有啥忙不过来的,告诉大姐,大姐给你帮忙,要不我来给你刷碗吧?” 有些早来的汉子已经吃完了,可还不断有汉子来吃凉粉,团圆一直忙着在切凉粉调凉粉,而她的摊子就她一个人,用完的碗只能在一边放着。 团圆哪好意思让妇人给她刷碗,她知道妇人突然对她这么热情,是因为有些汉子买了凉粉,又买了她家包子,“大姐,不用,我有荷叶呢,碗不用着急刷。” “没事,我家那边我男人一个人就忙的过来,这几个碗我一下子就刷完了。”妇人不由分说端着盆去刷碗了。 团圆要抢妇人手里盆,又有汉子要凉粉,她只能先切凉粉调凉粉。 春妮即使没地方坐,也没走,而是气势汹汹地朝团圆走过来,都怪团圆,要没有团圆,她根本不会被卖包子的撵,也不会被这些一身汗臭味的汉子笑话。 团圆就知道春妮不会善罢甘休的,果然看到跟个火球一样愤怒的春妮走过来,她警告春妮,“春妮,你要是敢过来砸我的摊子,我就拉着你去告官。” 春妮吓得瞬时顿住两步,不过也就是那么一会,她又朝团圆走过来,她才不怕团圆去衙门告她,她家小姐是县令的三千金,到了衙门,吃亏的是团圆,“你以为我会怕,我还偏要砸了你的摊子!” 这些汉子眼里就只有凉粉,春妮这一看就是要叫团圆做不成凉粉,他们才不会叫她靠近摊子,几个汉子一前一后,一左一右把春妮夹在中间,她想往后走可以,往前走没门! 第三百七十一章 栀子花开 春妮蹦着高,“你们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嘛,方县令的三千金,你们再拦着我靠近摊子,我叫你们都挨板子!” “哈,就是县令来,也别想叫我们吃不成凉粉,更别说你家主子只是不受宠的三小姐,她嫁的还是年家的败家子,而你更只是个佣人。” “不,你们说的不是真的!”春妮捂着耳朵,这不是真的!她姐说方珍和是方家最风光的小姐,嫁的男人也是年家最有前途的二少爷。 如今听到完全不同说法的春妮,心里成了一团乱麻,再没精力找团圆麻烦,推开围着她的汉子往后跑了,她要回年家找她姐问清楚。 团圆要收摊了,有个汉子指着最后一碗凉粉,“姑娘,这不还有一碗嘛,你卖给我吧,三文我也买。”他以为团圆留着最后一碗凉粉是要卖高价。 团圆说这碗她是留着送人的,想吃凉粉,明天再来,汉子遗憾地走开了。 卖包子的妇人走过来,问团圆怎么不把这碗卖出去,自己家人想吃,可以等明天,这做生意就该趁着有人买,使劲卖,卖的一点不剩才对。 边说着,她边帮团圆收拾摊子,问团圆叫什么,哪个村的,也说了自己的一些情况,很是健谈。 这妇人跟她男人是大王村的,就是演木偶戏的木长山所在的那个村,两个人也姓木,她男人叫木有喜,她是叫木莲。虽然刚开始她男人笑话团圆,可后来木莲帮自己洗了碗,木有喜还叫这边坐不下的汉子去那边坐,团圆还是感激两个人的。 团圆把那碗凉粉给了木莲,木莲没想到团圆是特地留给自己的,直说不要,“大妹子,你这是干啥,我就帮着刷了几个碗,可不兴这样。” 木莲把两只手插进兜里就走,团圆干脆把凉粉放到了她家摊子上,木莲端着要还给团圆,团圆学着木莲刚才把手插进兜里,“大姐,就是一碗凉粉,你就拿着吧,今天要没你帮我,我一个人哪里忙的过来。” “你可别给我戴高帽,我都看到了,就是没碗,你拿的荷叶也够用。”木莲并不觉着自己帮了团圆大忙。 一个要给,一个不要,两个人一直争到秤砣来接团圆一起回村。 “大姐,我得走了,你别再跟我争。”团圆快步上了秤砣的牛车,木莲追在后边喊破了嗓子,团圆也没停下。 牛车驶出那条街,秤砣看装凉粉的盆是空的,很是不高兴,“团圆,你可真行,竟然一碗没给我留,再这样你做老实叔的驴车来镇上,别坐我家马车了。” “你说了不算,婶子说的才算。”团圆说是这么说,她手里却突然出现一碗凉粉,“看你急的那样,你的份我早留出来了。” 知道团圆有空间,秤砣对于团圆能凭空变出东西,一点不吃惊,他抢过凉粉,赶着牛车就吃上了,“团圆,刚才的话,你当我没说。” “合着能坐你家牛车的是凉粉才对。”团圆没好气地拧秤砣耳朵。 牛车刚停在老槐树底下,团圆就迫不及待地跑进了院,叫着“姑”朝李青梅扑过去。 十三岁的团圆和李青梅差不多高,不过她还是一头扎进李青梅怀里,李青梅只来得及僵硬地张开手,却不知道该抱团圆还是摸摸团圆头,毕竟她的两个闺女从来没有这么扑过来抱过她。 团圆抱了李青梅挺久,才在李青梅的衣服上磨蹭了两下脸,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姑,软声问:“姑,你是怎么猜出今天会很热的?” 李青梅又是在林家练出来的。在林家,李青梅起早起来洗好衣服晒上,就得去酒坊,要是碰上下雨天,林家没人会出去收衣服,都是等她回去收,要是来不及,只能再洗一遍。久而久之,李青梅学会了看天气。 “姑,你能教我吗?”团圆也想学,这样她就可以根据天气,来确定第二天做多少豆腐最合适。 “你想学,姑就教你,今天凉粉都卖完了?”李青梅看装凉粉的盆是空的。 团圆高兴地拿出剩的荷叶,只剩了几片,说道:“姑,当然都卖完了,还不够卖呢,幸亏你给我准备了荷叶,不然我真忙不过来。” 李青梅告诉团圆,接下来几天都可以多做点凉粉,天会比较热。 “我听你的,姑,你做好吃的了!”团圆嗅了嗅鼻子,眼睛亮的像阳光一样晃眼,分析起来,“这是炸东西的香味,裹了面糊炸的,面糊里头还加了鸡蛋,炸的这样东西很清香。” 李青梅被团圆逗笑了,“团圆,你在院里就能闻的这么清楚?” “姑,我可是咱们村的小厨娘,凡是跟菜有关的,我都特别在行。”团圆快步进屋,想看看李青梅炸的到底是什么,这么清香。 李青梅跟在外面进了屋,就看到团圆拿起她炸的栀子花看,见到她进来,团圆“咯吱”咬了一口炸的栀子花,“姑,这花是五瓣的,这难道是栀子花?” 桃源村山脚下有许多栀子花树,这个季节,开满了栀子花,白晃晃一片,就如云朵停在了桃源村,可团圆从没见村里人炸栀子花吃。 “是栀子花,我和你巧婶子一起摘的。”李青梅在村里交的第一个朋友就是李巧。 李巧性子软,当年李大妹那样对她,她对李大妹还是很孝顺,所以在村里人都还怀疑李青梅改好没有的时候,她就带着李青梅上山挖野菜。 “团圆,你爷爷快回来了吧?”要是爹快回来了,李青梅就要炸剩下的栀子花。她先炸了一些给李巧家送去了,盆里还有裹好了面糊,没有炸的栀子花,栀子花炸出来直接吃是最好吃的。 团圆说爷爷快回来了,让李青梅烧火,她来炸栀子花。 让裹了面糊的栀子花花瓣舒展开,一朵朵放进热油里,立时美不胜收,就如出水芙蓉一般,等栀子花炸一会,清香味就出来了,团圆站在锅边,嘴里都是甜丝丝的香气。 李秀才一进院,就看到闺女和孙女一起做饭,立时眼圈就红了,这就是他一直渴望拥有的圆满的家,有儿有女,还有孙辈,热热闹闹的。 圆满的家对有些人来说是奢望,对另一些人来说是日常,这就像是一桶水,你拎在手里觉着沉,可要是没有这桶,这水是在河里,在江里,它哪有分量? 有些东西拥有的很多,人就会不珍惜,要是少,又跟指间沙一样一点点流走,人会拼命攥紧手,去紧紧抓住。 李秀才望向院里的石榴树,等眼里的酸涩消失,他才进屋。 炸的栀子花摆在中间,饭菜上桌,李秀才叫团圆拿酒来,刚进屋的李青梅却又要出去,李秀才叫住她,“青梅,叫团圆去,你不知道酒在哪。” “爹,还有一道菜呢,正好当下酒菜。”李青梅笑着说。 第三百七十二章 火盆 李青梅端上来一盆菜,还是正在炖着的菜,底下是一个烧着炭的铁盆,上面是装着菜的盆,两者之间用铁篦子隔开。 看到这道菜的李秀才,本来是盘腿坐的,此时支起一条腿,拍着桌子激动地道,“团圆,你快给爷爷拿酒来,回来再看火盆。” 跟爷爷一样激动的还有空间的滚滚,“团圆,这道菜是已经失传的火盆,如果你能学会,一次就能有八百个财气值。” 滚滚虽是来自远古,可它跟很多像它一样苏醒过来的同伴一起,都在做一件事情,就是为后世的某个时代收集失传的各种事物,它收集的是菜,还有的同伴在收集植物或者动物的信息。 一听能有八百个财气值,团圆一阵风似的给爷爷拿来酒倒上,她坐在李青梅身边,问这个火盆是怎么做的,问题是一个接着一个。 李青梅可算是见识到了团圆对做菜的痴迷,她作为团圆的姑,自然是把火盆的做法说了个详细。 火盆里的菜要事先炒一下,首先炒黄豆芽,再炒肉,一样样炒好,放进放了豆腐的盆里,“最上面还应该铺米肠的,可惜家里没有。”李青梅有些遗憾。 她想起来做火盆,是李大花送了好几样猪杂和牛杂,有猪肉、猪小肠、牛肉、牛肚、牛蹄筋,正好是做火盆必不可少的,她又买了豆腐和黄豆芽,再加上山上采的蘑菇,这才做出了火盆。 火盆里的菜早早就开始煎,此时整个盆里乌亮乌亮的,特别是底下的豆腐和豆芽,比炸过的颜色还深,又干瘪又黑,就像是一道做失败的菜。 “团圆,豆腐和豆芽的卖相虽然不好,可味道很有特色,别光看,快吃啊!”李青梅给团圆夹了一筷子豆腐。 李秀才喝着小酒,吃着火盆,舒服的眼睛都眯了起来,也叫团圆快吃。 团圆夹起豆腐,豆腐上的油就顺着筷子滴进碗里,就像屋檐下的水滴,吃进嘴里是咯吱咯吱的,里头因为跟冻豆腐一样都是孔,香味都进入了,风味十足。团圆又夹豆芽和肉,也同样干香。 坐在热炕头,吃着火盆,这顿饭一家人一直吃到了月上柳梢头。 接下来几天,就如李青梅说的一样,每天团圆做的凉粉就能卖光,她做的凉粉一天比一天多,李青梅看在眼里,痛在心里,这天抢过团圆手里的木铲,“团圆,你不用这么拼命,咱家不缺钱。” 团圆说她傻,为了林家累死累活,她看着团圆一样,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家人。 团圆没觉着自己在拼命,做凉粉很轻松,做的多,卖的多,她才能有更多财气值,而且她想用财气值买一样东西,有了那样东西,她就能做出五颜六色的凉粉。 五天后,团圆来到她的摊位,却发现被一个卖粥的人占上了,那个摊主抱胸抖着腿,一双吊梢眼看着团圆,嚷着:“你来晚了,这摊位成我的了,你走开!” 团圆没立刻走开,旁边的摊主就阴阳怪气起来。 “姑娘,咱们这的规矩就是谁来得早,摊位是谁的,人家来得早,说摊位是他的,一点毛病没有,你别想在这里撒泼坏了规矩。” “哼,跟她废什么话,别以为自己年轻,别人就得让着她,终于不用跟卖凉粉的在一起,我可算舒心了。” “你走开,别耽误人家做生意!” 摊主们都帮着卖粥的说话,卖粥的更是嚣张地挥手赶团圆,“走开,我看你是个姑娘,才不对你动粗,你可别惹急了我。” “我……”团圆知道这条街上的规矩,是谁来的早,摊位就算谁的,可这个卖粥的说话太难听,她刚要说话,就被人拉走了,是木莲,木莲边拉着团圆走,边说:“团圆,你跟我来。” 团圆听到身后卖粥的跟旁边的摊主说:“你说木有喜两口子是不是傻,他家摊位又没人占,非跟着卖凉粉的换地方,卖凉粉的是他娘,还是他丈母娘啊!” “不是娘,但木有喜两口子比对娘都好,人家跟卖凉粉的穿一条裤子,你没看两口子天天巴结卖凉粉的,你买碗凉粉,能坐他家凳子,你要是买碗粥,他肯定是不叫坐的,两口子可会看人下菜碟了。” “哼,是这摊位好,根本就不是凉粉好,今天这生意好的,就变成我了。”这话应该是卖粥的说的。 竟然觉着是自己本来的摊位好,生意才好,要真是摊位好,刚开始这些人会叫自己“榆木姑娘”?这个眼红法,也是叫团圆开了眼界。 木莲拉着团圆来到了一个小胡同,这小胡同能通到那条街,但很狭窄,一个人都没有,木有喜已经在这里做起了包子。 “团圆,你别嫌地方偏僻,唉,就这里没人撵。其他的摊位,你一说是要卖凉粉,旁边的摊主都说那摊位有主了,你要是非占摊位,就得跟人打起来。你一个姑娘,跟人起冲突,吃亏的是你。”木莲跟她男人把这条街从前面到后面都看遍了,就这个地方没人赶。 “大姐,你们的摊位还在,你们就在那里多好,不用陪我一起换地方的。”团圆觉着木莲两口子不用跟她这么一起共进退的。 木莲帮着团圆摆东西,那些汉子马上就该来了,得快着点准备好,“团圆,你说啥呢,什么陪不陪的,我就爱跟你一起,你卖凉粉,我家卖包子。过会我男人出去吆喝几嗓子,那些汉子就知道咱们在这,人就过来了。” 木莲家是可以在原来的摊位卖包子,但她和她男人跟那些摊主的想法不一样,他们两口子清楚地知道,团圆生意好,不是因为那个摊位,是因为凉粉好吃,而他家生意也是因为团圆的凉粉才越来越好,凉粉在哪,她家包子就在哪,这是木莲和她男人共同的想法。 汉子们又朝着老地方——团圆的凉粉摊涌过来,到了就过去拿碗,卖粥的摊主看着这么多汉子,咧着大嘴,手里的勺子里是满满一勺粥。 前头的汉子到了近前,看到面前有口锅,才发现不对,往锅里一看,这怎么成了烫死人的粥,再抬头一看,这哪是姑娘,分明是男人! 汉子还在愣神,卖粥的拿过汉子手里的碗,就要往里倒粥,汉子一把抢过来,死死捂住碗,“咋成了你在这卖粥,卖凉粉的姑娘呢?” 他们都习惯来这吃凉粉了,所以刚才也没看是谁在卖什么,拿了碗就过来买。 “不知道,你到底买不买,不买靠边站!”这么长的队伍,一个汉子不买就不买吧,他不在乎。 后面的汉子就想赶紧吃到凉粉,也嚷嚷着:“前面的,摊主说的对,你不买就让开,别耽误我们买。” 最前头的汉子把碗放回去,中气十足地嚷:“买,买,你们看看这是谁,卖的是什么,你们就买这?” 一堆汉子这才抬头,看清摊主变成了男人,排在第二个的汉子伸着脖子往锅里一看是热粥,转头就走,“咱都走,这是卖粥的,不是卖凉粉的。” “啥,卖粥的,那卖凉粉的呢!” “诶,都别走啊,我的粥喝了也很解渴的。”摊主就不信了,这些人是全排着队买凉粉的! 第三百七十三章 鸡飞蛋打 最前头的汉子扭头就走,还对其他人说,“走走,我们去找找卖凉粉的姑娘有没有来,没来再说。我才不喝粥,本来肚子里就冒火,再喝热粥,嘴里不得喷火星子?” “对,咱们走人,肯定是这卖粥的把人家姑娘挤走了。卖粥的,我告诉你,不是这摊位好,是那姑娘的凉粉好,你把这摊位当宝,把人姑娘撵走了,你等着哭去吧。” 说完,一堆汉子都去找团圆了。走了没几步,听到最早走的那个汉子说找到了卖凉粉的,一堆汉子更是迈开了大步走。 卖粥的眼看着一眨眼的功夫,自己面前从一堆人要吃粥,成了一个人没有,他气的把勺子砸进锅里,大骂,“一群没本事的,去吃凉粉吧,吃的你们拉肚子,连大包都扛不动,喝西北风去,呸!” 卖粥的刚骂完,面前就出现一个瘦小的男人,他拉着张脸,“去去去,这里不卖凉粉!” “我买粥,不买凉粉。”男人说。 卖粥的顿时换上了笑脸,“买粥?要几碗?” 买粥的却看着锅里的粥摇摇头,“你这不是粥,都快成了干饭,我不买了。你说的凉粉是什么东西,好吃吗?” 卖粥的看着锅里,他光顾着骂人,锅里的粥一直在煮,结果水越来越少,快成了干饭。 卖粥的正心疼自己的一锅粥呢,结果那个买粥的还锲而不舍地问凉粉是什么,卖粥的吼道,“滚滚滚,都要吃凉粉,我操它凉粉的祖宗!” 那个瘦小的男人走了,可没等卖粥的喘口气,几个摊主又围过来,“卖粥的,是你说我们跟你一起把那个姑娘赶走,你能叫我们赚更多钱,我们才跟你站在一边的,可现在呢,我们啥都没卖出去!” 这些摊主想赚更多钱,就信了卖粥的给他们画的大饼。本来他们是因为卖凉粉的姑娘吃肉,自己喝汤,心里不平衡,这回好,连汤都喝不上,只能喝西北风了。 “是你们自己太贪心,怪不到我的头上。”卖粥的才不会管这些摊主的死活呢。 “是,我们是贪心,可没有你贪心!你把人家姑娘撵走了,还不是一碗粥都没卖出去,你活该!” “跟他一起卖东西,咱们真是倒霉,唉,也是咱们猪油蒙了心。”这摊主说着叹气。 团圆和木莲家摊子这边,凳子都坐满了,团圆的生意是一样好,木莲家的包子倒是比前几天卖出的多了很多,因为这里就团圆和她家两个摊子,汉子们都累坏了,最近的摊子也要老远才到,他们索性就都吃包子。 “姑娘,是不是那个卖粥的不要脸地占了你原来的摊位,把你赶到了这个没人的小胡同?” “是我自己来晚了。”那个卖粥的,做法是可恨,可确实是团圆自己来得太晚。 团圆越是这么说,汉子们却觉着团圆是因为她就一个人,还是个姑娘,所以才忍气吞声的,对团圆更是同情。 “姑娘,你别伤心,根本就没人买他的粥,那个卖粥的人不实诚,我们都不愿意喝他的粥。” 除了实在没办法的时候,或者不知道那个卖粥的是什么人的汉子,会买他的粥,不然这些干苦力的汉子从来不喝那家的粥。说卖的是米粥,还是大米做的粥,但里头是小米也就罢了,还很稀,就几粒米,还有米糠。 “姑娘,你的凉粉在哪里卖,我们就去哪里,到天冷的时候,我们喜欢吃热乎乎的炖菜配窝窝头,就不能买你的凉粉了。” “姑娘,要不天冷的时侯,你来卖炖菜吧,我们也不挑,只要大白菜萝卜豆腐多加,量大就可以。” 虽然这几天生意很好,可团圆这个人居安思危,也想过要是天冷,凉粉卖不出去,她该做什么,不如就干脆听这些汉子的,卖炖菜,“好啊,就是不知道到时你们爱不爱吃。” “哎呀,姑娘,你做的凉粉这么好吃,做个炖菜肯定差不了。说起来,这个小胡同挺好,虽然偏僻,可凉爽,小风凉飕飕的,我看姑娘你就一直在这里卖凉粉行了。” 就是团圆想在这里卖,也不行了,第二天她经过那条街,刚要往小胡同里走,就被几个摊主拦住了,“姑娘,你的摊位我们给你占着呢,谁用我们都不叫他用,你快过去。” 有个摊主抢过团圆手里的盆,走在前面,其他摊主前呼后拥着团圆,往她本来的摊位那里送。 经过的摊主都热情地跟团圆打招呼,“姑娘,你回来了!” 团圆跟昨天受到的待遇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前后左右都有人,就跟那天春妮被做苦力的汉子围住的情况差不多,等她到了摊位,好嘛,也不知道是谁勤快的,把她的摊位打扫的干干净净,还用水擦过,在阳光下闪着光,那个亮啊。 “姑娘,你就还在这里吧,昨天是我们不对,没帮你说话,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我们一般见识。没有你在这,我们的生意都变差了。” 团圆记得这个人,是卖烧饼的,紧靠着自己本来的摊位,她看着这么洁净的摊位说:“不是,你们打扫的这么干净,我都舍不得往上踩了。” 团圆不是说假话,这摊位干净的都跟铜镜的镜面一样了。 “团圆,过来吧,你不回来这,大家这心都放不下。”不光团圆回来了这里,木莲两口子也回来了。 昨天两口子回家,村里几个也在那条街上摆摊的就去他们家了,叫他们回去本来的摊位卖包子,还叫他们帮着劝团圆回来。都是一个村子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们能怎么办,就回来了呗。 木莲把这些事都说了,“唉,他们真懊悔不已,团圆,咱们就再回来吧。” 团圆就这么又回来了原来的摊位,汉子们也跟着回到了这条街上吃饭。这条街上能选择的吃食多,而且摊主们都变得大方了,就是不买他们的吃食,坐他们的凳子,也没人撵人,还能少走不少路,汉子们很满意。 团圆昨天待的那个小胡同,也有人用了,就是那个卖粥的。团圆之前的摊位他不能用了,他本来的摊位,左右两家一家占了一半,他也回不去了,不过他也算得偿所愿,终于抢到了团圆这个新摊位,还想用多久用多久。 第三百七十四章 打不死的炮灰(上) 现在团圆的凉粉不光汉子买,连富贵人家的小姐都来买,整条街的生意都跟着更好了,当然独独落下了小胡同里卖粥的。 这都得归功于姚春秀。来这条街吃饭的汉子,都是在姚家做苦力的,他们都认识泼辣的大小姐姚春秀。有次有个汉子买了凉粉,本打算带回家给闺女,见了姚春秀就请她吃,姚春秀尝了一口就喜欢上了凉粉。第二天她来团圆的摊子上吃凉粉,这才知道凉粉是团圆做的。姚春秀喜欢吃凉粉,自然有大把小姐跟着喜欢。 等李杏黄跟着春妮再来到这条街上,春妮又想不起来团圆在哪摆摊,两个人打听团圆,没人知道,一说卖凉粉的,摊主们都热情地给指路。 “你不是说这些摊主把团圆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咱们要是能把她赶走,是大快人心嘛,怎么提起卖凉粉的,他们都这么热情?”李杏黄瞪着春妮,怀疑地问。她看着这些摊主不像是巴不得团圆倒霉,是巴不得团圆能更好。 来了镇上的春妮,多多少少也长了点心眼了,知道跟李杏黄也可以说假话,“杏黄,我上次来他们不是这样,谁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生意人都两面三刀的。” 都到了这里,李杏黄不可能就这么回去,不过看到摊主们说到卖凉粉的,都一脸热情的笑,她心里就不舒服。 春妮凑近李杏黄身边,语气里带着不自然流露出的鄙视,“杏黄,你工作的那个地方,到底是干什么的,我怎么看着出来的都是醉醺醺的男人,怀里还都搂着不正经的女人?” 李杏黄眼神暗了暗,但声音里并没有异常,仿佛没听出春妮的鄙视,“我不是说了嘛,那就是你姐给你说的酒楼,那些老爷喝醉了,她们只是送老爷们上马车。对了,我还看见年家那个二少爷了。” 说到这位年家二少爷,春妮上次从团圆的凉粉摊回去就问过她姐,年家二少爷为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她姐斩钉截铁说,年家二少爷花天酒地是装给外人看的,实际上他很会经商。 “杏黄,他是不是又在谈……什么大买卖?”春妮激动地声音都打结,果然她姐没有骗她。 笑死人了,就年家二少爷那样的能谈买卖,笑掉人的大牙,不过李杏黄还是点头说是。 两个人你骗我,我骗你地找到了团圆的凉粉摊子,此时汉子们都坐着在吃凉粉,春妮和李杏黄躲着人往前走,有个汉子捂着鼻子,踢了旁边的汉子一脚,嚷道:“他娘的,你是不是放屁了,怎么这么臭,熏死个人!” 汉子憋着气,脸涨的通红,大掌在鼻子旁一直扇风,等李杏黄和春妮越走过来,臭味越来越浓,他拍桌子站起来指着春妮和李杏黄,“你们两个,咋浑身臭烘烘的到街上来!诶,你不是那天闹事的大娘嘛,这是准备来熏死人?” 春妮个傻子,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的腋下,不臭啊,又去闻李杏黄身上,叫李杏黄面色铁青地把她推开,春妮才反应过来,“你们才一身臭汗呢,我们身上是脂粉香。” “骗鬼呢,谁家脂粉会臭成这样!”这些汉子跟秤砣差不多,都觉着脂粉是臭的。 春妮拿出帕子挥了挥,“你们是被自己的汗臭味和某个人的狐臭味,熏的分不清香臭了,可真可怜,我抹的可是最好的脂粉。” 春妮用的脂粉,都是李杏黄给她的,是用来勾男人的。 “放你娘的屁,看你们穿的这样,就不是小姐,能用的起最好的脂粉?人姚家大小姐用的脂粉,就不跟你们这么臭,你们就是自己臭!”汉子又拍了下桌子。 春妮缩回李杏黄身边,“杏黄,怎么办啊!” 你跟这些汉子吵什么,李杏黄真是被春妮的笨气的七窍生烟,她拉着春妮到一张桌子边坐下。 春妮拿出帕子抹完桌子抹凳子,然后甩着帕子嚷:“哎呀,真脏,没看到来客人了嘛,也不知道过来抹桌子,还得我自己动手。桌子都这么脏,也不知道凉粉干不干净,要是吃坏了肚子,可怎么办!” “怕吃坏肚子就别吃!”旁边的汉子怼了回去。 春妮被这个汉子的话怼了个结结实实,凑近李杏黄耳边抱怨:“你看到了吧,团圆走到哪里,汉子都帮她说话,要是说她……” 一抬头,春妮看到团圆来到了她面前,她抖开刚才擦过桌子的帕子,拔高了声音,恨不能叫整条街的人都听到,“团圆,你看看你这桌子凳子脏的,你可真是懒骨头,就不能擦擦,你这样早晚没人再吃你的凉粉。” 春妮手里的帕子跟小旗子一样挥来挥去,她是看着李杏黄在的那家“酒楼”,里头的女子就是这么挥帕子的,她就学会了,觉着这样很贵气似的。 团圆扯住春妮手里的帕子,这帕子是灰色的,看不出一点灰尘,她甩开了,“帕子上哪脏,我咋看不出来?” 春妮指着帕子,“这……不对,这……不是……”她也看不出哪脏,她用手一抹凳子,手掌对着团圆,“你看看,多脏。” 旁边汉子哈哈大笑,“大娘,你手脏不脏我看不出来,不过你手这皮肤真是黑,又黑又糙,我看不是凳子脏,是你的手脏了这的凳子。” “就是。大娘,我们这些日晒雨淋的汉子,都比你白,你还有脸说桌子黑,你比桌子可黑多了。” “你们……这桌子就是脏的。”春妮踢了桌子一脚。 团圆抹了桌子两下,她手白,手上有没有灰一下就能看出来,她直接就把手伸到春妮面前,春妮扭开头,就是不看团圆的手,团圆收回手,她手上一点灰尘没有,“这也得亏今天没刮风,不然我这摊子得被你贬的一文不值。嫌这脏,你就走啊,嫌脏还在这里吃,真是自找罪受!” 春妮这做法,就好比人家在磨刀,你非说人家磨的太锋利,可还非要借人家的刀用,结果剁到了自己手指头上,你还怪人家不拦着你借刀。 春妮才不会就这么走,要骂回去,被李杏黄拉住,李杏黄一点没生气,“团圆,你给我们来两碗凉粉吧。” “杏黄,你疯了,真要吃她做的破凉粉?她要是下毒害我们,那可怎么办。”就像她自己恨团圆一样,春妮总觉着团圆也恨她想害她。 “我还没活够呢,两碗凉粉是四文。” 团圆话音刚落,李杏黄就拿出一把铜钱,放在桌上,“不用找了,都给你。” 只拿了该拿的四文,团圆转身就走,听到后面春妮拉着李杏黄问,“杏黄,她说自己没活够是什么意思,她是怕死?” 第三百七十五章 打不死的炮灰(下) “春妮,你不怕死?我要是害了你,这么多人看着,我得吃官司,那还怎么活的成。我没活够就是说我才不会傻到去害你。”团圆给春妮解释完,就回去做凉粉了。 边做凉粉,团圆边注意着李杏黄和春妮二人,两个人凑近在一起,春妮拿帕子遮住两个人的嘴,不知道是在说什么,春妮不停地点头。 “团圆,她们要叫大家相信你的凉粉难吃。”空间里的滚滚说道。 原来是这样,团圆做好凉粉给两个人送过去。 就跟滚滚说的一样,李杏黄就吃了一口凉粉,就捏着脖子咳嗽,按照说好的,春妮这时候也该摔碗,站起来掀桌子,说团圆的凉粉有问题,结果李杏黄咳的都快翻白眼了,春妮还是没动静,她扭头一看,春妮吃的狼吞虎咽,稀里呼噜。 李杏黄在桌子底下踢了春妮一脚,春妮茫然地抬头,“杏黄,你踢我做什么,凉粉真好吃,你不吃,你的那碗也给我吧。” 春妮跟看不见李杏黄噎住一样,端过李杏黄的凉粉又吃起来。 “春妮,你是猪投胎!”李杏黄怕再捏着脖子,把自己掐死,暴跳如雷地骂春妮。 团圆端着碗水过来放在桌子上,春妮就是个吃,团圆转向脸色铁青的李杏黄,“李杏黄,我的凉粉这么好吃,叫你都噎住了?” “谁说好吃了,你做的凉粉跟猪食一样。”春妮抹抹嘴,打了个嗝,终于想起自己该干什么了。 “跟猪食一样,你吃了一碗还不够,还吃第二碗,那你是什么?”团圆拿过春妮吃空了的碗,看着春妮嘴上一圈的辣椒油,好笑地问她。 “姑娘,这还用问嘛,她连猪都不如。” “她是以为摔个碗,说凉粉难吃,我们就不会吃凉粉了,真是可笑!凉粉好不好吃,我们吃过的心里都有一杆秤。” 汉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的,都在挖苦春妮,实在是她刚才那个吃相,现在又说凉粉难吃,一点没法叫人相信。 她们是来叫团圆丢脸的,怎么竟然成了团圆得意地看她出丑,春妮气得火冒三丈,拍着桌子道,“团圆,你做凉粉,对得起你爷爷嘛,你这是大不孝!” “大娘,你这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到底是要干什么?” “姑娘,你是怎么得罪她了?” 团圆摊摊手,爷爷都没拦着自己卖凉粉,她不明白春妮怎么跟疯狗似的这么说,“还是问她吧,春妮,我怎么大不孝了?” 春妮说的痛心疾首,“团圆,你爷爷教你读书识字,难道是为了叫你风吹日晒摆摊的,你看看有哪个读书人跟你一样,你这样叫你爷爷多失望!” 春妮觉着团圆她爷爷不光失望,得是绝望,团圆这么伤她爷爷的心,这不是不孝是什么! “团圆,你可是你爷爷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你这样太没良心了,还有你们,你们吃她这么没良心的人做的凉粉,你们的良心过得去嘛!” 汉子们和团圆一时都说不出话来,都被春妮这样胡搅蛮缠的说法惊住了,春妮却挺了挺胸脯,看吧,她说的话,叫这些人都哑巴了。 团圆毕竟以前听过春妮这些叫人瞠目结舌的观点,一会就能说话了,她干脆“请教”春妮,“春妮,靠自己的手脚赚钱叫大不孝,那你告诉我什么叫孝?我去考功名?” “你一个赔钱货,能考功名,做梦去吧!”春妮翻着白眼说。 考功名得进书院,那团圆就能跟李润书整天在一起了,她想的美! “不是,大娘,那照你说,卖凉粉的姑娘她能干什么?读书不准考功名,不能做生意,叫她跟你一样,去大户人家当老妈子?”汉子觉着老妈子不比摆摊卖凉粉,高贵到哪去。 春妮想了半天,觉着团圆就应该蓬头垢面,那样就勾搭不到李润书和严明安了,于是她说:“她……她就该在家里洗衣做饭。” “嘁,春妮,我赚钱叫我爷爷过好日子是不孝顺,就坐在家里花我爷爷的,用我爷爷的,叫孝顺,亏你说的出口!”团圆觉着自己也是闲的,在这里听春妮说这么多,转身回去做凉粉。 春妮觉着团圆是落荒而逃,挨个敲汉子们的桌子,“喂,你们是傻了,真要叫自己的钱被她这种大不孝的人赚走?” “大娘,你滚,是你脑子有毛病!” “赶紧滚,再不滚我抽你了!”一个汉子直接举起了手。 春妮和李杏黄忿忿地站起来走了,虽然这次没法叫团圆丢脸,可只要团圆还在这里卖凉粉,她们总有办法叫她出丑。 等两个人走了,木莲就过来问团圆是怎么回事,团圆把事情简单说了说,木莲叫团圆别被这种人影响,“大妹子,总有些人看不得别人好,这样的人说的话,你就当她在放屁。” 像他们村,也有这样的人,说来镇上做生意是不安分守己,农民就该待在村里才对。 “大姐,我听你的。”团圆笑的眉眼弯弯说,她没被春妮和李杏黄影响到,但木莲的好意她领了。 接下来几天,李杏黄和春妮没再来团圆的凉粉摊子找茬。 团圆买了食材,做了一回火盆,还加上了姑姑说的必不可少的米肠,还别说,味道更妙了,就像滚滚之前说好的那样,她得到了八百个财气值。 加上卖凉粉累积的财气值,团圆已经有一千六百二十二个财气值,她立即用二百个财气值买了那个能做出五颜六色凉粉的工具,滚滚说它叫做榨汁机,用它把蔬菜榨成汁加进去,凉粉就成五颜六色的了。 榨好了各色蔬菜汁,把豆腐块收起来拿出空间,团圆才从屋里出来。 “团圆,准备准备要吃饭了。”李青梅从来不问团圆把自己关在屋里是做什么。 “姑,今天吃什么呀?”团圆往炕上拿饭桌筷子,因为她要卖凉粉,做饭基本都是姑在做了。 李青梅今天做的家常饭,玉米面饼子,煎的小咸鱼,炒的花生米,还有黄澄澄的小米粥。 李秀才到家,一家人饭刚吃了几口,李青梅就说了一件事,“爹,团圆,我找但活儿了。” “姑,你不是在包豆腐块吗,难道你不想干了?”团圆转圈喝着小米粥,再吃着咸鱼配饼子,她已经好久没吃过了,吃的很香。 李青梅很吃惊,“团圆,你怎么知道我在包豆腐块的?” 包豆腐块这事,李青梅从来没有回家说过,今天是第一回说。 团圆又舀了一碗小米粥,姑熬的小米粥真香,有姑在家,就是自己去镇上开馆子,哪天回不来,她也不用担心爷爷吃不好了。 “姑,豆腐坊有谁包豆腐块,我清楚着呢,难道你不知道一开始,带领大家做豆腐块的就是我?”团圆一直以为姑知道呢,只是姑想跟其他人一样,不想搞特殊,才没跟自己说她在豆腐坊包豆腐块。 “我不知道,你这么一说,怪不得那个李桂花有次问我个奇怪的问题呢。”李青梅想起件事。 “姑,她问你什么了?”团圆放下碗,伸出舌头舔嘴上黏糊糊的小米粥,逗得爷爷和姑姑直笑。 团圆啊,有时候真孩子气…… 第三百七十六章 第一个雇工 李青梅说李桂花有次问她,豆腐块是怎么晒出来的,还说豆腐块多么多么值钱,现在人人都会包豆腐块,可就是没人会晒,要是谁会,那就发大财了。 “姑,那你怎么回答她的?”团圆睁大着眼睛问,她觉着李桂花这么问,肯定是跟李杏黄脱不了干系。 李青梅当时根本没回答,她都不知道豆腐块是团圆晒的,回答什么。 此时李杏黄又回了村,就是来问她娘有没有打听出怎么晒豆腐块,她听说李青梅回了团圆家,就让她娘问李青梅。 李桂花把李杏黄拿回的东西都摸了个遍,脸上的笑就收不住了,“杏黄,娘早就说,你跟咱村那些姑娘都不一样,你肯定不会嫁泥腿子,你看叫我说着了吧,你过的多好。” “娘,你别说没用的,李青梅说出怎么晒豆腐块没有?”李杏黄认识个男人,想知道豆腐块的晒法,说会给她一百两银子,还能叫她离开那里,并且只要卖出炭烤豆腐,还会分她钱,李杏黄很动心。 她觉着要是她会做生意,她就能嫁入严家。严家之所以看上团圆,不是因为团圆会做菜,而是因为她会做生意,拥有商行的严家,就是想娶个会经商的女子当媳妇。这些是李杏黄到了镇上,经历的多了,才慢慢想到的。 李杏黄想买一个自己的宅子,成为清白的好姑娘。她很清楚,村里人看她的眼神不是羡慕嫉妒,是瞧不起,他们肯定知道了自己是做皮肉生意的。 刚到镇上时,李杏黄是跟着春妮进了年家,可她只洗了一天衣服,就受不了跑了,她又去酒楼刷盘子,同样因为吃不了苦放弃了,在她又累又饿时,她看到一些衣着光鲜的女子从一栋楼里走出来,那里跟别的地方很不一样,白天很安静,可到晚上就挂满了明亮的灯笼,亮如白昼,纸醉金迷。 李杏黄问人才知道那个地方叫青楼,别人都看不起那里面的女子,可李杏黄看到的是那些女子能穿的好,吃的好,还不用受累。大多女子是被卖入青楼的,可李杏黄是自己走进去的。 李杏黄从没后悔过,因为她就是不想受苦。 想到这些,李杏黄就发誓一定要学会豆腐块的晒法,只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她娘说话,她只能又问了一遍,“娘,你到底问过李青梅没有,你要是不当回事,以后我不会再回来看你了。” 那怎么行!李桂花就指着李杏黄带回来的东西,她好拿出去显摆呢,她赶紧说:“杏黄啊,李青梅嘴太紧了,我是怎么问,她都说不知道。 “那我走了。”李杏黄抬起屁股,把拿来的点心又提了起来。 给她的再拿回去,这不是要李桂花命嘛,李桂花拽着那些点心,“杏黄,娘有法子了,我请李青梅来家里喝顿酒,说不准就能套出她的话。不过娘手头没什么钱啊!” 李桂花苦着脸,大金大银卖炭烤豆腐赚了钱都交给了自己媳妇,一分不给她花,家里的菜园子又早成了团圆的,她连菜都吃不上,只能伸着手跟闺女要钱。 李杏黄拿出一两银子,放在桌子上就走了。 过了几天,李青梅跟团圆说,李桂花要请她吃饭,“八成又想问豆腐块是怎么晒的,团圆,你小心着点她。”虽然没在家里看到豆腐块,可李青梅一句都没问过团圆豆腐块在哪。 自己成天卖凉粉,可一点没耽误在家里晒豆腐块,村里人早晚会起疑,团圆是得换个地方晒豆腐块了。 …… 多了彩色凉粉,团圆的凉粉生意更好了,荷叶不够用,她自己又没空刷碗,也不能次次麻烦木莲,团圆就来问巧婶子想不想帮着她刷碗,工钱团圆准备给巧婶子八十文,说了一般下午早早就回来了。 李巧一听就想去,可她不在家,家里的事情就只能都交给她娘,可李大妹年纪那么大了,不该再操劳。 李大妹知道李巧是为了什么犹豫,她叫李巧跟团圆去镇上,“家里就几只鸡几只鸭,娘就喂了,至于饭,娘也能做,你放心吧。” 这话等于给李巧吃了颗定心丸,叫她没了后顾之忧,她立马来跟团圆说她愿意去刷碗,团圆告诉李巧早上大概几点去镇上,“婶子,到时候我去叫你。” “成。团圆,婶子这人比较笨,脑子也不活,有些事要是婶子太笨,一次学不会,你多教教婶子。”李巧还是有点担心,怕自己笨手笨脚。 “婶子,你在家里怎么刷碗,在那里也一样刷碗就行,你不用担心。”镇上人又不是妖魔鬼怪,不吃人的。 第二天,李巧早早就起来,把饭做好,把家里的活干了,正好来得及跟着团圆来镇上,一上午就零星几个吃凉粉的,李巧没刷几个碗,她就担心上了,“团圆,这活这么轻松,你甭给婶子钱了。” 李巧还以为来了就得蹲在地上刷碗,一直刷到走,可完全不是那么码事。 “婶子,过会有你忙的,还没到时候呢。”团圆切着凉粉回答,巧婶子这是怕没人吃凉粉,自己还得给她钱,赔钱呢。 李巧连桌子都擦完了,听团圆这么说,安心了点,她看着团圆切好凉粉,就从一个罐子里舀辣椒油,浇到凉粉上,走过来,“团圆,我可以试试吗?” 凉粉得准备很多碗,有李巧帮忙更好,团圆叫李巧一起干。李巧小心地舀了一勺辣椒油,淋到凉粉上,用了比团圆三倍的时间还不止,做完紧张地问团圆,“团圆,我做的行不,没做错吧?” “婶子,你做的一点错没有,你可以再快点。”团圆肯定地说,让巧婶子负责浇辣椒油,她就光切凉粉。 等汉子们来了,李巧悬着的心才放下,这么多简直称得上是乌泱泱的汉子都是来吃凉粉的,看来她真是瞎操心,不一会她就收了一摞碗,卖力刷起来。 凉粉卖完,团圆和李巧一起收拾摊子,团圆就诚心地说:“婶子,你可是帮了我大忙了。”别看就是多了李巧一个人,可团圆真感觉自己轻松多了。 李巧还处在凉粉这么快就卖完的震惊当中,“团圆,就这么一会凉粉就卖光了?!” 这也就是一顿饭的功夫,不算团圆用荷叶包的凉粉,光刷的碗,李巧觉着就卖出少说有一百碗凉粉了。 “婶子,这条街上就这样,人多的时候真多,其他时候就冷清。”团圆笑着回答,领着巧婶子去秤砣家的猪肉铺,一起坐牛车回家。 村里人都知道李巧跟着团圆去了镇上,李桂花逮着机会就凑到了李青梅身边,“青梅,你说团圆咋胳膊肘往外拐呢。” 第三百七十七章 都是老熟人 “你啥意思?”李青梅对李桂花的话爱搭不理,手上麻利地包着豆腐块。 包豆腐块,一天就能赚个几文,跟卖酒比起来,这点钱不算什么,可李青梅心里很满足。 李桂花瞅瞅没人看这边,干脆在李青梅身边坐下,“青梅,你说团圆要带个人去镇上,怎么带李巧去,不带你去,你可是她姑,她这是怎么想的!” “是我自己不想去。”李青梅还是爱搭不理的,她知道李桂花是在挑拨她恨团圆。 李桂花干巴巴地笑,“青梅啊,你一个被休的女人,得多为自己打算打算,你就每天包豆腐块挣个几文钱,够干什么的?” “你教教我,我该怎么为自己打算?”李青梅终于抬起眼看李桂花。 李桂花赶紧说,“青梅,我认识个人,他想学晒豆腐块,你要是能教,人家给这个数。”李桂花伸出一只手张开,一只手攥成拳头。 “五十两?”李青梅一点没激动地问。 李桂花撇撇嘴,“青梅,做人不能太贪心,五十两,你想啥呢,是五十文。” “呸!你以为我李青梅没见过钱,连五十文都放进眼里?”李青梅干脆坐的离李桂花远远的。 被这声“呸”堵的灰头土脸的李桂花,眼看着从李青梅嘴里问不出豆腐块的晒法,就想去团圆家偷摸瞧瞧,万一能看见晒豆腐块呢。 只是第二天,李桂花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村里都在说,团圆在镇上租了个地方,专门用来晒豆腐块,她自己也见过秤砣家牛车上拉着好几竹匾的豆腐块去镇上,于是李杏黄再回来,李桂花就这么跟她说了。 “杏黄,肯定是团圆不放心李青梅,怕她学会晒豆腐块,才把豆腐块拿去镇上的。”李桂花肯定地说。 “娘,你肯定她把豆腐块拿到了镇上?”李杏黄觉着太蹊跷,她娘刚跟李青梅套近乎,准备问出豆腐块的做法,怎么团圆就把豆腐块拿到了镇上晒呢? “当然。” “娘,你没跟人说是我要学晒豆腐块吧?”李杏黄猛地抓着李桂花的手,狠狠瞪着她娘。 李桂花哎呦一声叫,拍着李杏黄的手,说的信誓旦旦,“杏黄,娘当然没有说,我知道什么该跟人说,什么不该说。” …… 几天后,镇上出现一帮人,到处找晒着豆腐块的房子,可惜找来找去就是找不到。 “黄莺,你该不是骗我吧?”青楼里,李杏黄跟个男人刚完事,男人就问她。在这里她是黄莺,不是李杏黄。 李杏黄在男人身上画着圈,“常爷,我怎么敢骗你呢,我还想你领着我发财呢。豆腐块好像不能晒在外面,得放在屋里,要不你叫人找找房子里?” 李杏黄嘴里的常爷就是常富贵,现在的常富贵可不是以前那个草包了,他是白山县响当当的常爷,心狠手辣,方仕德那个县令姐夫看见他都得抖三抖。 常富贵也有以前有头脑了,觉着天天光喊打喊杀不好,就叫手下人看看街面上卖什么的生意最好。手下的喽啰把镇上转了一圈,回来都说生意最好的是卖炭烤豆腐,每家生意都特别好,还都竖着牌子,上头写着桃源村石头豆腐。 常富贵知道李杏黄是桃源村的,就许了好处给她,李杏黄没说炭烤豆腐是团圆先做出来的,只说她知道该找谁打听做法,可打听了这么久,一点有用的都没打听出来,常富贵很不满意。 “你这意思,我应该叫人进人家家找豆腐块,你家是那么好进的?在屋里晒豆腐块,肯定长毛,黄莺,你这话是糊弄鬼呢!”常富贵一把把李杏黄推到了地上。 李杏黄爬起来又回到常富贵身边,“常爷,村里人都看到团圆天天拉着豆腐块来镇上晒,下午又拉回去的,豆腐块就是在镇上,错不了。” “你说团圆!”常富贵揪着李杏黄身上一点点布片,凶狠地问道。 李杏黄脸色变得煞白,既然说漏了嘴,她只能哆嗦着说实话了,说会晒豆腐块的是团圆,她还卖凉粉。 “哼!”常富贵扔开李杏黄走了。 …… 今天吃凉粉的人少了些,李巧做的凉粉已经跟她做的一样好吃,团圆把做凉粉都交给了李巧,她坐在凳子上,想着做炖菜的事,这几天天气开始转凉了。 “团圆,你又多了二百个财气值。”滚滚突然说道。 “怎么多了这么多财气值,滚滚?”凭卖凉粉,不可能一下子得到这么多财气值的。 滚滚给团圆解释,“团圆,这二百个财气值是因为你雇了李巧,奖励你的。” “我雇了巧婶子,就奖励我这么多财气值,那怎么我雇村里婶子们包豆腐块,雇芯儿检查豆腐块发工钱,那时候没有给我财气值呢?”团圆觉着这几件事的性质是一样的,既然雇佣巧婶子得到财气值,那前面两件事,她也该得到财气值才对。 “团圆,你之前雇那些人,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你没有三头六臂,只能雇人才能完成那些事情,可你雇李巧不同。卖凉粉你自己只要忙一点,是可以完成的,可你却雇了李巧,这说明你已经知道怎么来让自己更轻松。”滚滚说道。 团圆认真想着滚滚的话,可一时之间真想不出不同在哪里,想的太出神,以至于她没发现又来了两拨客人,还都是两个人一桌。 “怎么是她?!”刚坐下,其中有个人就低声说,另一个也白了脸,这两个人是王财旺和六子。 两人现在跟着常富贵混,常富贵叫他们来这里找一个卖凉粉的姑娘,可他们万万没想到会是团圆。 王财旺一时没了主意,常富贵叫他们把卖凉粉的姑娘抓回去,不要伤害她,可他们俩都惧怕团圆,可要是抓不到团圆就回去,常富贵肯定不会放过他们两个。 “六子,你过去。”王财旺怂恿六子过去抓团圆。 六子把团圆当成恶鬼来怕,哪里敢过去,可他跟王财旺两个人里,肯定得有一个人行动,那就得自己当倒霉蛋。 站起来,六子拖着步子跟老头似的往团圆走,他觉着自己这回凶多吉少了,不过割掉脑袋碗大的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他……他死就死吧,六子视死如归地闭了闭眼,感觉手上凉飕飕的,立刻走不动路了,结结巴巴地连话都说不太出来,“鬼……鬼啊!” 哪是鬼,是王财旺又把六子拉了回来,六子眼泪汪汪的,“头儿,我就知道你不会看着我送死,我没跟错人。” 王财旺拧着六子那颗傻脑袋抓了个方向,压低声音:“你看清楚了,那是谁!” 第三百七十八章 有个词叫嫉妒 六子一看,吓得低下头,是那天在那个宅子里见到的身手了得的男人,“头儿,那咱们怎么办。” “回去报信。”遇到了这位爷,就有充分的理由直接回去了,王财旺拉着六子跑了。 李巧也看到了那个桌上的人,她不是怕,是激动地小跑着回到团圆身边,“团圆,严明安来了!” “严明安?严明安!”团圆猛地跳了起来,急切地寻找严明安,几乎是只一眼,她就找到了严明安,实在是严明安太显眼了,在一堆做苦力的汉子里,他就更显眼了。 “严明安!”团圆欢快地叫着,朝严明安跑过来。 汉子们第一次见到团圆这么高兴地朝一个人跑过去,都转着脑袋看严明安是谁,然后看到团圆到了一个气宇轩昂的男人面前。 “他是谁啊,你认识不?” “不认识,不过有点眼熟。”这汉子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在哪里见过严明安。 团圆到了严明安的桌子前,就刹住了车,又是激动地一口气问了很多问题,“严明安,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卖凉粉的,你回过村了?” 严明安没回答团圆的问题,反而问了团圆一个问题,不过声音是欢快的,“你没告诉我,你卖凉粉了。” 看到团圆欢快地向他跑过来,又看到团圆还请了巧婶子帮忙,严明安心里还是满意的。 “嘿嘿,又不是什么大事,再说我就是不告诉你,你不也知道了嘛。”团圆摸摸鼻子,严明安点点凳子,她就坐了下来,问他,“怎么了?” “这几天有没有人来找麻烦?”严明安注意到了六子和王财旺,刚才六子要上前,可后来两人又改主意跑了。 “没有。”李杏黄和春妮那样的,团圆觉着不值当说,问严明安,“你看见谁了?” 严明安说就那回被万家酒楼的一个伙计雇来抓她的那个,团圆想了半天,才想明白严明安说的是六子,“他刚才来这吃凉粉?” “别担心。”严明安决定多待几天,搞清楚是谁要找团圆麻烦并解决了,他再离开。 严明安说不用担心,团圆就不担心,回去给他做凉粉了。 做给严明吃的凉粉,团圆没叫巧婶子帮一点忙,是她亲自做的。 有个汉子就起哄,“姑娘,他是谁啊,怎么我们的凉粉,是大姐做的,他的凉粉就是你来做,你这也太有偏有向了。” “就是,姑娘你不说,我们可就不来买凉粉了!”另一个汉子佯装怒气冲冲地说。 其他汉子也说团圆不说清楚严明安是谁,他们就再不来吃凉粉了。这些汉子都跟团圆熟了,有时会这么开玩笑。 “朋友,我跟她是一个村的,来镇上办点事,快到饭点就来蹭顿凉粉。”团圆还没回答,严明安先回答了,反正团圆肯定说自己是朋友,不如他自己来说,而他找的理由,也合情合理。 这些汉子跟团圆说话没拘束,跟姚春秀说话也没拘束,但不知怎么,面对着这个男子,他们有点怕,刚才两个嚷的凶的汉子,老老实实说知道了,就低头吃凉粉。 团圆把两碗彩色的凉粉端到严明安的桌子上,自己也坐了下来,叫严明安快吃,她坐在一边巴拉巴拉说这个凉粉是用什么做的,又为什么会是彩色的,八两听的啧啧称奇,“团圆,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八两跟着严明安去过很多地方,有繁华的,也有荒无的没什么人烟的地方,都没见过凉粉,彩色的凉粉就更是没见过。 团圆抬着下巴得意地敲着桌子,“那当然了,八两你也就是跟严明安一起来,不然我才不会亲自给你做凉粉。严明安你也快夸夸我,我学会做一样新菜,等回村我做给你吃。” 团圆更想听严明安夸她,要不是严明安吃的挺快,团圆都以为严明安不喜欢吃凉粉呢。 严明安抬起头看着团圆,团圆跟只等待主人顺毛的小猫一样,小眼神特别软地眨啊眨,叫他心里痒痒的,他半天才低下头,“凉粉挺好吃,但过几天天冷就不适合吃凉粉了。” “我姑跟我……说了。”后面的话,团圆说的很小声,因为她想起来,她姑的事,她也没有跟严明安说。 严明安只是点点头,倒是没生气,“那天冷你打算卖什么?” 团圆说她准备卖炖菜,用大骨头熬汤,再加上萝卜土豆大白菜。 严明安没再说,团圆却一直在说个不停,就想叫严明安跟她说话,直到有人打断了她。 “团圆?严明安?” 团圆感觉着眼前笼罩着一片阴影,接着有人坐到了自己身边,她转头一看竟然是姚春秀,站起来说:“春秀,我去给你端凉粉。” 自打姚春秀经常来买凉粉,团圆和姚春秀就互相称呼对方名字,尽管姚春秀比团圆大了几岁。 姚春秀说等等她再吃凉粉。 姚春秀一来,刚才跟自己没几句话说的严明安,竟然跟她一直在说话,而八两起来站到了一边,这让团圆心里有点不爽,严明安是什么时候跟姚春秀这么熟的,还说自己有事情不告诉他,他这也不是没告诉自己嘛! 回去切凉粉的时候,团圆使劲剁的砰砰响,李巧看了她好几眼,才小心地问,“团圆,要不过来做凉粉吧?” “婶子,不用。”团圆边剁凉粉,边回答李巧。 等团圆做好凉粉,李巧看着这碗红通通,辣椒油多的跟不要钱一样的凉粉,眼皮跳了跳,“团圆,这凉粉是给谁吃的?” 这么多辣椒油,这嘴不得肿了啊。 “春秀的。”团圆端起凉粉就要过去,也不知道严明安和姚春秀两个人在说什么,到现在也没停,而且还靠近了些。 李巧一把抢了过去,“团圆,你这是做啥呢!” 被抢走手里的凉粉,团圆就像从一个沉睡的梦里醒了过来,眼前的事物终于清晰,她不明白自己刚才是怎么了,只是拍拍自己的脸,重新做了正常的凉粉给姚春秀端过来。 姚春秀和严明安是在谈生意,严明安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跟姚家谈货物以后由姚家来运的事,刚才他已经去了一趟姚家,但并没有谈妥,只是他没想到来到这里吃凉粉,还能见到姚春秀这位大小姐,两个人就又继续谈。 团圆刚放下凉粉,两个人就停止了谈话,姚春秀吃了几口凉粉,突然手搭在团圆肩上问严明安,“你跟团圆是什么关系?” “大小姐,他们两个人是朋友,还是一个村的。”旁边有个汉子把严明安的话说了一遍。 姚春秀看看团圆,看看严明安,总觉着两个人有那么点叫情愫的东西,看来她爹的如意算盘是打错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炸毛 王财旺刚进屋,就被人一脚踢的飞出了门外,六子三两步过去,就扑在了王财旺身上,“有啥冲我来,别对我家头儿动手。” “呦,还挺忠心!你叫他头,叫我呢!”常富贵用脚尖踩踩六子的肩膀,六子梗着脖子。 王财旺坐起来对着六子就是一巴掌,“闭嘴!常爷,六子他缺心眼,你别跟他一般见识。我们两个人就这么回来,是有原因的,我们到了那个凉粉摊,本来要把那姑娘给常爷你带回来的,可后来出现个人,我们才……才自己回来的。” “谁?”常富贵朝地上啐了一口。 “严家商行的少东家。”王财旺赶紧回答,说完就耷拉下了头。 常富贵整个人都变得阴郁,眼神更是变得凶残,“你看清楚了?” 常富贵已经查出来,自己那次连香满居都赌输了,就是严明安做的局,缘由就是刘一毛从万家酒楼挖来的马七饼找人抓团圆,结果马七饼自己成了废人,还连累了他。 “看清楚了。”王财旺很肯定。 常富贵叫两个人滚,两个人连滚带爬走了。 凉粉刚卖完,秤砣就赶着牛车到了,把团圆的东西放到牛车上,结果走不成,问题出在团圆的身上,她要坐秤砣的牛车,可严明安非叫她坐他的马车。 秤砣就劝团圆:“团圆,你坐马车多好,马车坐着舒服。” “那你坐马车吧。”团圆抢过秤砣手里的鞭子,就要上牛车,反正她就是不要坐严明安的马车。 秤砣瞪着大眼睛,他倒是想坐马车,可严明安没叫他坐,他要拿回鞭子,可团圆不给他,秤砣气的大声问,“团圆,你会赶牛车?” 团圆:“……不会,我跟着牛车走。” 反正不管谁说什么,团圆就是不要坐严明安的马车。刚才她一在桌子边坐下,严明安和姚春秀就不说话了,姚春秀走的时候,跟严明安说下次再谈,团圆觉着两个人是在有意避开她。 既然严明安这么信不过她,那团圆也是个有骨气的,就要跟严明安划清界限,第一条就是严家的马车她不坐! 秤砣趁团圆不备,抢过她手里的鞭子,上了牛车,喊李巧:“婶子,快上车,咱们甭管她!”他就不信了,没了牛车,团圆还能不坐马车。 团圆眼睁睁看着秤砣赶着牛车走了,没管她,她跺跺脚,就要找李老实,坐驴车去。 严明安叫马车跟着团圆,等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团圆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上了马车,还就坐在严明安身边,她立刻跟只炸了毛的猫一样,对着严明安亮出了尖利的爪子,“严明安,你为什么一定要叫我坐你家的马车!” 这样怒气冲冲的团圆,叫严明安眼里却都是笑意,他看到了,团圆就是在自己跟姚春秀说话的时候,才开始不对劲的,他的语气带着安抚人的柔,“团圆,我跟姚春秀就是生意伙伴,你过来时,我们是说完了,并不是避开你。” 团圆抱着胳膊,不看严明安,坐的也离严明安能有多远就多远,“哼,这些你跟我说不着。” 第一次面对着这样的团圆,严明安怎么说呢,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撑着头歪着脸对团圆笑,笑的眼里都是细碎的小星星。 团圆一巴掌拍开严明安面对自己的脸,“严明安,你不准看我!” “真霸道。”严明安笑出了声,跟团圆说他要跟姚家做的生意,说的特别清楚,他觉着团圆听不懂的地方,他都细细解释过。 刚开始,团圆紧紧抱着胳膊,一副不听,我就是不听的架势,后来胳膊就慢慢放下来,人也往严明安靠了靠,最后干脆抓住了严明安的手,软糯糯地说:“严明安,我不生你气了。” 严明安还是笑,从团圆上了马车,他的笑就没停过,笑着提了一个要求,他要吃火盆,团圆皱着眉,说火盆需要很多的食材,“我家没有啊。” 她忘了自己根本没提过火盆,可严明安却知道。 只要团圆肯做,什么食材严明安都能找到。 回到村,严家门前停着一辆马车,所有需要的食材都在上面,团圆拿回家做火盆。李青梅饭都做好了,说火盆明天做吧,她是觉着三天两头吃火盆,太奢侈了。 “哼,肯定是那个臭小子又回来了,青梅你不用管她。”李秀才用脚面子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臭小子也去了村学,送了书、纸和毛笔,孩子们都乐坏了,就李秀才一个吹胡子瞪眼,回来他还想着关紧门,别叫团圆知道臭小子回了村,结果她都在家里为臭小子忙活上了。 “爹,你说的谁啊?”李青梅还是头回见到她爹对一个人有这么大的不满,不对,不能算头回,以前她爹也对一个人不满过,那就是林有为。 李秀才不愿意提严明安,指指团圆,“你问她去。” 李青梅被团圆拉到身边,还拉着她离爹远了点,她听团圆说:“姑,爷爷说的臭……嗯……他是严家的严明安。” 李青梅是认识严夫人的,看着就是高门大户的小姐,却一点架子没有,她的儿子应该人品不会差,可爹这个态度,比当年对林有为还过分。 作为过来人,李青梅是觉着团圆还是该听李秀才的,“团圆,你听你爷爷的。” “姑,什么听我爷爷的,他是我朋友。”团圆疑惑交朋友怎么还得听爷爷的,再说爷爷并不是觉着严明安是坏人。 团圆没明白李青梅问的是什么意思,李秀才却明白闺女想到哪里去了,可不能叫李青梅再说,他把闺女拉到一边,跟闺女这样那样一说,李青梅才知道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严明安来团圆家,手里必不可少的就是给李秀才的礼物,这回是一个新的烟袋锅,他恭恭敬敬给李秀才换上。 虽然就是一个烟袋锅,李青梅就看出严明安跟林有为是不一样的,一点都不一样,再一看严明安的相貌,她就觉着严明安和团圆很般配,她想给撮合撮合,可惜李青梅没来得及说,就叫李秀才的眼神制止了,她只能把话咽了下去。 团圆每样菜都往严明安的碗里夹,看到严明安一直吃,她又给夹更多,“好吃吧?” 严明安点点头,李秀才“啪”地放下筷子,“团圆,他有手,自己能夹,倒是爷爷今天讲课讲累了,你给爷爷夹!” 话是对着团圆说的,但李秀才眼里“噼里啪啦”冒火星子,看的是严明安。 严明安一点不生气,自己夹菜,“团圆,你给爷爷夹吧。” 其实爷爷刚说完话的时候,团圆就给爷爷夹他喜欢的煎豆腐,可落进爷爷碗里,是在严明安的话之后,李秀才看严明安就更气了,碗重重往桌上一放,“团圆,你听他的还是听爷爷的?” 第三百八十章 千层底 团圆一连给爷爷夹了好几筷子煎豆腐,看到爷爷动筷子,她说的要多真诚有多真诚,“爷爷,我跟着你姓,当然听你的话。” 李秀才这才满意了,吃着最喜欢的煎豆腐,还想在严明安心口捅上一刀,“听到了吧?” 严明安吃着菜,淡淡地说:“这火盆真好吃。” 李秀才被气得啊,心里直骂严明安是臭小子,连对自己低头都不愿意,这样的臭小子,自己是绝绝对对不会把团圆交给他的。 尽管李秀才对严明安有这样那样的不满,不过听严明安说起外面的事,他也不得不感叹一句严明安年轻有为,是难得的俊才,而且凭良心说,严明安还是谦虚的,这就叫他心里很是纠结,纠结的就像今晚天上的月亮一样,半边脸在云彩里若隐若现。 直到月亮整个亮堂堂地露了出来,严明安才离开了团圆家。他到家时,他娘的屋里还亮着灯,严明安轻轻走过去,屋里传出他娘柔和的声音,“明安,你回来了?” 严明安顿住脚步,轻轻推开门进去,娘正在摇曳又昏暗的烛光里纳鞋底子,他脚上穿的一直是这样做出的千层底布鞋。 在生意场上,严明安脚上穿的,也从来是这样的千层底布鞋,有些人会问严明安怎么连双好鞋都不穿,偏穿这么难看的黑布鞋,严明安总是淡淡一笑,说这是他娘给做的,叫他走到哪里穿到哪里。 “娘,等明天再做吧。”严明安把他娘手里的针线拿过来放在一边。 严夫人扶着桌子站起来,转身问严明安去团圆家吃了什么。 “火盆。”如果声音自己会笑,严明安的声音就是笑着的。 “那明天也叫团圆来给我做。”严夫人说道。 “娘,咱家没食材。”严明安直接就拒绝了,说完才觉着这样对自己的娘说话太生硬,又换了说法,“娘,团圆很忙,火盆的做法她给我了,叫张奶奶来做吧。” 严夫人笑的就欢了,“呦呦呦,你能吃团圆亲手做的火盆,娘吃就不行,我明儿问问团圆,她怎么就不愿意为娘做次火盆。” “娘,是我错了。”严明安求饶。 …… 团圆和爷爷还有姑坐在院子里聊天,团圆说过几天她准备不卖凉粉了,改卖炖菜,“到时候我让银凤婶子多做点豆腐,我好用来做炖菜。” “团圆,豆腐姑就能做。”在豆腐坊里,李青梅就帮着李银凤做豆腐,做豆腐难不倒她。 刚开始李青梅说自己会做这,会做那,团圆会吃惊,现在她不吃惊了,“姑,那就你来做豆腐,我给你工钱。” 李青梅作势要打团圆头,“你这孩子,跟姑还说钱不钱的,是不是找挨揍呢。” 团圆捂着脑袋,看到姑不是真要打她,又放下手,“姑,你在豆腐坊没帮着一起做豆腐?” 她姑干活麻利,又肯吃苦,虽然去的晚,走的比别人早,可包的豆腐块一点不比别人少,芯儿是这么说的。 李青梅有在帮忙,但帮李银凤一起做豆腐的活,是一个叫李美玉来干,她帮的忙不多。 要是以前的李青梅,才不会白帮忙,哪怕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小忙,但她现在想明白了,算的太清不好,就像她以前计较太多,谁都讨厌她,连自己的闺女都跟自己不亲,真的划不来。 “姑帮了,不过姑帮的那点忙,都不值当说。”李青梅不在意地说道。 第二天大清早,团圆来跟李大花说买她家大骨头来做炖菜的事,李大花大手一挥,“团圆,你直接拿就成,不要钱。” 那些大骨头上就一丁点的肉,平时都没人爱要,一堆也就卖个两三文,很便宜的。 “婶子,我天天要大骨头,你不要钱我就不要大骨头。”要是就需要一次大骨头,李大花叫她拿,团圆就拿了,可这不是一次两次的事。 李大花在围裙上擦着手,又用袖子抹抹额头,“团圆,有件事我还想问你呢,你叫秤砣给你卖什么了,怎么还给他钱呢。” 秤砣帮团圆卖双黄蛋分的钱,没法给李大花,就自己收起来,那天他拿了十几文,想给他奶买点好吃的,剩的钱就装在兜里,忘了拿出来,李大花洗衣服一抖就发现了。其实李大花没认为钱是团圆给秤砣的,是秤砣自己说出来的,李大花问他为什么团圆给他钱,秤砣就叫李大花问团圆。 团圆在心里把秤砣骂了个狗血喷头,怎么这么不小心叫婶子发现了这事呢,但嘴上她一点没磕巴,“婶子,那是有回我在山上挖了点野菜,叫秤砣帮我卖,这样也不行?” “团圆,你别跟婶子打马虎眼。秤砣给你卖野菜,一点错没有,可你因为几颗野菜,就给秤砣钱,在婶子这里就说不过去。我这还没找你呢,你倒好,竟然又要因为几块骨头给我钱,团圆你把婶子当成什么人了。秤砣也是,你给他就要,回头我也得找他算账。”李大花说着嗓门越来越高,是真生团圆气了。 团圆过去拉李大花,李大花不叫她碰,团圆赶紧灭李大花的火气,“婶子,野菜能卖几个钱,拢共就能卖十几文,我能傻到都给秤砣?那是秤砣卖野菜的钱,不是我给他的钱。” 双黄蛋的事,团圆不能对李大花明说,只能是这样找借口。 李大花一想也觉着团圆说的才对,不过还是没松口,“秤砣不是这样说的,他说钱都是你给他的。秤砣,你给老娘出来。” 秤砣跑出来,拉着团圆就走,“娘,来不及了,有啥事等我从镇上回来再说。”秤砣就是一个字,拖,能拖一时是一时。 跑出家门,秤砣就赶着牛车,鞭子甩的呼呼响,真该来不及一样,李巧听到声,赶紧出来上了牛车,牛车如离弦的箭一样,咻地就出了村,吓得李巧死死抓着车架子。 “团圆,秤砣今天咋这么急?”李巧都记着什么时辰出发呢,今天还没到时辰。 团圆拧着秤砣的耳朵,“你慢点,你娘又不是飞毛腿,追不上来。我可真服你了,你就不会说那钱是你帮我卖东西的钱,你还没来得及给我?” 秤砣叫牛车慢下来,团圆动不动就拧他耳朵,他都练出来了,耳朵被拧也跟没事人一样,振振有词道,“我不想骗我娘。” 团圆气得大叫,惊的山里飞出好几只鸟,有一只就落在牛车上,就落在秤砣头顶上,“啪叽”拉了一坨屎就飞走了,秤砣脸色变得难看,团圆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臭团圆,下午回家,你就面对我娘的怒火吧!”秤砣大吼。 不过下午回家,没等李大花来找团圆继续说早上的事,却有另一个人找上门来…… 第三百八十一章 李青梅仗势欺人 眼前的人腰身很细,丹凤眼,看着就厉害,见到团圆就开炮,“团圆,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家吃肉不够,还得逼的我家连汤都喝不上,你这也太赶尽杀绝了吧!” “你谁啊,因为什么说这个话,你先把事情说清楚。”团圆都不认识这个人,被弄的莫名其妙,关键自己成天去镇上卖凉粉,哪里能抢了这人的汤喝。 “我是李美玉,你还在这里装傻,李青梅是你姑吧?”女人就是李青梅昨天提到的李美玉,她拿起石榴树下的碗,喝了口水,嗓门更高了。 就没有这么欺负人的,凭啥不事先打声招呼,就叫李青梅顶替了自己,就因为她是团圆的姑,就能骑在自己头上拉屎嘛! 就算给大伙发钱的是团圆,但李美玉也不会吃这个哑巴亏,团圆要是不管,她就去找里正,别人顶替她行,李青梅顶替她,她咽不下这口气! “是。”村里人人都知道,李青梅是自己的姑。 “你承认就好,那我问问你,豆腐坊是你自己家的,还是村里的?”李美玉越说越硬气。 豆腐坊没写团圆的名,李美玉觉着就是大家伙的,只是团圆把晒好的豆腐块卖出去,钱才先到了她手里,她再分给大家。 “村里的。”团圆冷静地回答。照李美玉这么兜圈子下去,还不知道猴年马月能弄清楚事情,团圆就直接问了,“你既然是李美玉,不是在做豆腐嘛,出什么事了?” “我本来是做豆腐,现在我没得做,叫你那个不要脸的姑顶替了我,这事你管不管吧。”李美玉看着团圆家院子里的鸡和菜,眼里就冒火,她怎么就没有团圆这么能干的侄女,也叫她耍耍威风。 外面走过来李桂花和李好女两个,没进院,手抓着篱笆往里幸灾乐祸地看,语气更是幸灾乐祸,“这是咋了?” 李好女嘴快,问完自己就回答了,“团圆,今天这事确实是你姑不对,凡事有个先来后到,仗势欺人到哪里都不对。” “团圆,好女说得对,这事真是你姑的不对,让美玉受了委屈,你可得管管你姑,不然咱村的风气,就叫你姑带坏了。”李桂花也跟着说,谁叫李青梅不告诉她豆腐块的晒法,就别怪她落井下石。 李青梅那个性子,只要团圆说她两句,她肯定火冒三丈,到时候自己煽风点火一番,豆腐块的晒法兴许就问出来了。 原来是因为姑顶替了李美玉做豆腐,她才来找自己,团圆不能光听李美玉说,也得姑回来,听听姑怎么说,然后她才能决定该怎么做,“你先回去吧,事情等我了解一下。”团圆说道。 要这事错不在姑,就是姑抢了别人的工作,团圆也不会说姑的。 李美玉不依不饶,“团圆,你还有啥需要了解的,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敢发誓,不信你问李好女和李桂花,她们当时都在现场。” 李好女使劲点头,“对,美玉说的是真的。” 李桂花也是这个说法。 “听到了吧,团圆,她们都给我作证,说我说的是真的,你得给我句准话,你姑这么欺负人,你打算怎么处理。我现在就得听你说,我不能等。”今天等明天,明天等后天,什么时候是个头。 爷爷就快回来了,团圆不想叫爷爷看到这一幕,就问李美玉,“你的意思是你干的好好的,就被我姑顶替了,你真的有好好做豆腐?” 豆腐坊有芯儿管着,谁做什么,不是你自己能做就可以做的,肯定得经过芯儿同意。 李美玉目光闪了一下,不过一会又大声说:“我有好好做豆腐,不然怎么你姑来之前,我能做那么久的豆腐,就是你姑的错。” “你放屁!”芯儿气喘吁吁来了,直接就说了事情始末。 这个李美玉一直帮着李银凤做豆腐是不假,可她偷奸耍滑,今天腰疼,明天胳膊疼,舀一瓢卤水,她都得用十几分钟,可明明就两三步路。李银凤以前是认为都一个村的,她不好意思说什么,就自己多干,可李美玉却不领情,成天说是自己把事情都推给她,自己就在一边指挥她做。 李银凤一直忍着没说,这不今天,李青梅又帮李银凤的忙,李美玉话里话外说李青梅是要把豆腐坊改成秀才叔家的,李银凤实在听不下去,就跟芯儿说了,芯儿雷厉风行,直接就让李美玉滚蛋,结果李美玉都怪到了李青梅头上,来找团圆了。 “团圆,芯儿说的是真的,李美玉就没有一天好好干过活。”李银凤也跟来了,此时说道。 到这步了,李美玉当然不会善罢甘休,“要是李青梅做豆腐,团圆晒豆腐块,这不成了他们家垄断了豆腐块嘛,你们放心?李银凤,你是倒打一耙,我是认真,不跟你李银凤那样毛毛糙糙的,所以你就看我不顺眼。我不管,这事李青梅必须向我道歉,还得我来做豆腐。” “凭什么?你做的不好,就不能留在豆腐坊里!”芯儿耿直地说。 李美玉就是颗老鼠屎,怎么还有脸提出这种要求。 “就算是我不能留在豆腐坊,也不该叫李青梅做豆腐,我不就推了她一下嘛,她凭啥打我,还踢我。要说不该留在豆腐坊,她这样的恶人更不该留在豆腐坊!” 姑挨打了?团圆一听蹦起来,过来冲着李美玉腿肚子就是一脚,“你敢打我姑,你不好好干活,还得叫豆腐坊养着你个闲人?芯儿,我姑呢?” 芯儿说李青梅就是被李美玉挠了一下脸,被牛车送去镇上了。 “李美玉,我告诉你,我姑要是有一点事,你看我不找你算账。你以后离豆腐坊远点,虽然豆腐坊是村里的,可我团圆就做主了,我不准你进豆腐坊。要是叫我知道你去了,我就揍你。”团圆一脚又踢在李美玉另一条腿的腿肚子上。 李美玉没想到团圆能过来就动手,被踢第一脚时,她没反应过来,可等着团圆踢了她第二脚,她反应过来,尖叫着跑了,“团圆,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 李银凤很是担心,“团圆,你怎么能踢她呢,这下事情麻烦了。” “婶子,她到底是谁家的,敢这样。”团圆记着刚开始,不是这个女人跟李银凤一起做豆腐的,什么时候换成她了? 第三百八十二章 族老斗法 李银凤就给团圆说,李美玉是李兴发家的儿媳妇,她爹是另一个村的里正,她是三族老领去豆腐坊的,是三族老叫李美玉顶替了跟她同族的本来那个妇人,李美玉就一直觉着自己身份不同,没人敢拿她怎么样。 “团圆,李美玉本身没什么,可得罪三族老就不好办了,我看你还是去找大族老吧。”李银凤也是问了婆婆李喜娘,才明白这里头的事的。大家对李美玉的做法是敢怒不敢言,原因就是在这里。 做个豆腐,还牵扯到了族老,这是团圆没想到的,但不管有谁给李美玉撑腰,得有理才能站住脚,豆腐坊不是族老给这人那人安排轻松活的地方。 “芯儿,包豆腐块的人里头,还有跟李美玉一样情况的吗?”要是有,就都赶出豆腐坊,不然豆腐坊迟早被弄的乌烟瘴气,做不下去,那影响到的可是全村老多人。 芯儿摇摇头,“团圆姐姐,包豆腐块的人没有跟她一样的,就李美玉一个。” 就这么一个害群之马,那就没什么怕的,团圆大手一挥,“婶子,没事的,你忘了芯儿的爷爷就是大族老嘛。” 虽然团圆这么说,李银凤往外走时,脸上还是不放心的。 团圆刚做好饭,李青梅就回来了,脸上只有一条红道子,其他一点事没有,她让团圆不用为了她做任何事。 “姑,我晓得了。”团圆嘴上答应好好的,刚才李美玉的事,她一点没有对姑说。 李青梅又说不要让李秀才知道这件事,团圆也答应了,拿出一个蛋给李青梅,“姑,给你蛋,你脸能好的快点。” 李青梅也听过熟鸡蛋滚脸蛋能消肿,拿起鸡蛋就剥了皮,放在脸上滚起来。 团圆:“……” 这是滚滚的蛋,用来滚脸蛋太浪费了,不过李青梅滚完又洗了洗吃了,团圆觉着这也行。 吃完饭,团圆就来了大族老家,跟大族老说了今天发生的事。 大族老对于有些族老心里的不痛快,一清二楚,随着村民走出村,见的世面多了,大家没有以前那么敬畏八位族老,这是不争的事实。有些族老不愿意失去对族里的掌控,就想着法的树立威望,而三族老就是把手伸到了豆腐坊。 村里人进步了,他们这些族老却还是在原地踏步,只想着叫村里人都听他们的,大族老觉着是自己这个族老没当好。 “团圆,你回去吧,这事我会解决的。”大族老想趁此机会,敲打一下其他七位族老。 找了大族老,李美玉是没再来找团圆的麻烦,可李兴发来了,他就是李杏黄的大伯,当初因为李杏黄把团圆推进冰窟窿的事,带着李杏黄来给团圆道过歉。 一上来,李兴发就搓着手问:“团圆,我听我儿媳妇说,你不叫她在豆腐坊干了,这是为什么啊!” “叔,你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团圆才不信李兴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李兴发脸色变得僵硬,听着团圆又说:“这事我没做错,换成叔你,你也会这样做,看着自己家人被欺负没反应的,那是孬种。” 团圆的意思明摆着,你欺负我姑,我打你还不叫你去豆腐坊,是你活该! 李兴发心里有气,面上还得笑着,“团圆,就算是我家儿媳妇有错在先,你就当给叔个面子,叫她回豆腐坊吧。你说全村妇女谁想去豆腐块做事都可以,就她不可以,这叫她怎么能抬得起头来。” 李兴发把李美玉说的很可怜,可什么叫就算是李美玉有错在先,这就是觉着李美玉没错了,团圆不客气说道,“叔,错就在李美玉,豆腐坊里大家都是凭劳动赚钱,凭什么她就可以少做事却不少拿钱?” 团圆问过芯儿,芯儿以前都是妇女们开始包豆腐块之后,她才去,所以对做豆腐的两个人不了解,但经过李美玉的事,芯儿说她以后会多加注意的。 求了半天,可团圆还是不松口,李兴发觉着团圆太不通人情,“团圆,是,我家儿媳妇是做错了,可你姑以前也做了错事,你跟秀才叔都原谅了她,怎么对我家儿媳妇,你就连个改错的机会都不给她?” 李兴发不想来这么低声下气求团圆,可三族老找他了,给他讲别看只是小小的做豆腐,却牵一发而动全身。 现在大族老的孙女芯儿,在豆腐坊里地位最高,其次就是两个做豆腐的,李银凤是二族老那边的,本来第三个重要人物就是三族老这边的李美玉,可现在换成了李青梅,她是大族老的人,重要位置就更往大族老那边偏了,三族老这边的力量就更薄弱。力量薄弱,在族老会议上就没有话语权。 豆腐坊从表面上看,是一堆妇女在忙碌,可这背后,八位族老没少在暗中较劲,本来的局面,大家都能接受,这下一来,三族老接受不了了。 李美玉是三族老给放在那个位置的,出了这种事,三族老很恼火,毕竟他安排的人被撵走,说明他选的人不对。 李兴发来求团圆让李美玉回豆腐坊,不光为自己家,更是为了族里。 团圆拿着剪子在剪石榴枝,长大了的她,知道石榴枝该剪就得狠的下心来剪,都不用爷爷动手,她自己就剪了。 看团圆不回答,李兴发老脸铁青,可还是又叫了团圆一声,“团圆,你真不能再给我家儿媳妇一次机会?” “叔,李美玉压根就不需要这个机会,你为什么非得叫她做豆腐呢。”团圆听说了,李美玉天天吹嘘自己能干,还说她早就不想做豆腐了,就赚那么几个钱,还累死个人,她准备绣帕子卖。 李兴发苦涩地笑了笑,“团圆,我家儿媳妇我了解,她是自尊心作祟,才会在外面那么说,她不想被人家嘲笑。” 那些话李兴发也听说了,儿媳妇李美玉就是那么个要强的人。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团圆再说不答应李美玉回豆腐坊,真不太好,可她不想妥协,正想该怎么说时,严明安来了,李兴发麻溜走了。 “严明安,你来的真是时候,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不行我就给你画个画像,到时候拿在手里抖开,不知道能不能有这样的效果。” 想到那个画面,团圆自己就笑了,别人是扇子不离手,她是严明安的画像随身戴,钟馗能降妖除魔,她就是拿严明安的画像当钟馗用! “钟馗,你给我带啥来了?”说完,团圆捂住嘴,她怎么叫出来了…… 第三百八十三章 仗义摊主 严明安并没有生气团圆叫自己钟馗,把手里的东西给团圆。 这是一把专门用来砍骨头的大刀,看着粗笨,不过跟以前严明安给她买的刀具一样,拿在手里很轻巧,团圆听到严明安说:“这刀给你用来剁骨头。” 那些剁骨头的刀,严明安都不满意,太重了,他可舍不得叫团圆用那样的刀。 “你跟姚家的生意谈好了?”这几天,团圆都没有见到严明安,大概是在跟姚家谈那个生意吧。 严明安点点头,说谈好了,其实他只花了很少的精力在团圆问的这件事上,大部分精力都花在找,到底是谁让王财旺和六子去团圆的凉粉摊的,没想到是常富贵那个草包。 尽管在外人看来,常富贵现在是常爷,可在严明安看来,他还是个草包,才会做这么自寻死路的事情。 严明安已经知道了常富贵的目的,他来找团圆就是要设个局,叫团圆故意被常富贵抓住,以此来把常富贵抓个现行。 以团圆的个性,严明安都不用说没风险,她就跃跃欲试了,还指导严明安该什么时候闯进去救她。 “严明安,你一定要沉住气,等常富贵要杀我,就是常富贵死掐着我脖子,掐的我喘不过气来,这时你带人闯入,这样他就抵赖不了了。严明安,你说我怎么才能逼的常富贵掐我脖子?” 严明安脸都黑了,他是说叫团圆被常富贵抓,可没说她得冒险到这个地步,还叫常富贵掐她脖子,想什么呢!严明安捏捏眉心,后悔跟团圆说这个了。 团圆做出掐自己脖子的动作,还在说:“严明安,到时侯我脖子上都是青青紫紫的掐痕,他就得蹲大狱去。” 严明安额头上的青筋直跳,拳头关节直响,暴躁地想过来捂住团圆的嘴,他不是叫团圆当合格的诱饵,他会早早出现,“团圆。” 严明安的声音低沉,就像黑如墨的夜空里想起的一声闷雷,团圆住嘴了,不解地看着严明安,“严明安,你怎么了?” 忍着想咆哮的怒气,严明安盯着团圆说只要常富贵抓她,他就会出现,团圆“啊”地小声叫了一声,不满地说:“就这样……”看到严明安快要忍不住的怒气,团圆没再说,只是心里在偷偷想怎样才能叫常富贵丧心病狂。 这就好比你把自己想的悲壮,认为自己被送去敌国,从此会受尽凌辱,结果去了才知道,你只是被关起来。 “团圆,就只有这样。”严明安说的没有商量余地。 …… 常富贵把自己的手下都叫到了跟前,手下们个个如临大敌,以为是要跟人家争地盘呢,一听只是要抓个姑娘,都塌着肩,“常爷,抓个姑娘,我们就去这么多人,杀鸡焉用宰牛刀!” “王财旺呢?”常富贵找了一圈,没找到王财旺。 一个手下大笑着说,“常爷,王财旺和他手下那个六子都出事了,出门的时侯,一个摔断了胳膊,一个摔断了腿,成了一对倒霉鬼!” 要说王财旺和六子对自己也够狠的,怕常富贵还要他们去抓团圆,双双残了,还都是伤筋动骨那种。 那两个饭桶,去不了更好,还少了两个拖后腿的,常富贵没放在心上,给手下们布置怎么抓团圆,搞砸了饶不了他们。 第二天,团圆早早来了李巧家,李巧正在家里做饭,看到团圆来,还以为这就要走,解下围裙道:“团圆,你等会,我这就能走。” “婶子,我不是来叫你走的,这几天人不多,我能忙过来,你今天甭去了,忙忙家里的事吧。”团圆怕要是常富贵真来抓她,巧婶子也会有危险,干脆就不叫她去了。 这几天吃凉粉的人是不多,李巧就听了团圆的,还觉着团圆是在为她着想,把团圆谢了又谢,弄的团圆赶紧跑出来了。 到了镇上,团圆还是专心卖凉粉,可等那些吃凉粉的汉子们走了,常富贵还没来,团圆无精打采地收拾摊子,还以为常富贵不会来了时,街上骚动起来,来了一帮汉子,见了摊子就砸。 “说,卖凉粉的在哪!”常富贵亲自来了,踢飞了一根凳子。 “我……我不知道。”摊主吓得浑身哆嗦,蹲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却没有说出团圆在哪。 这些人一看就不是善茬,要是说出卖凉粉的在哪,那个姑娘就完了! “不说?不说我就把你的摊子砸的稀巴烂!”常富贵踢踢摊主的脑门,摊主坐在地上浑身发抖,还是说不知道。 常富贵真就叫人把这个嘴硬的摊主的摊子砸的稀巴烂,又去下一个摊子,所到之处就跟蝗虫过境一样,就没有一点完整的东西,因为这些人个个是硬骨头,都不说卖凉粉的在哪。 不光不说,等常富贵走了,这些摊主就往团圆这边跑。 “出啥事了,你们这都跑啥。” “快,快让卖凉粉的姑娘赶紧跑,那些人就是找她的!” “我这就告诉她去。” 前头的告诉后头的,可还没等传到团圆这,团圆就肯定是王富贵来了,她拔腿就要过去,胳膊却被人拉住了。 木莲紧紧拉着她不放,“大妹子,你不能过去,没看到大家都在收拾东西跑嘛,你一个姑娘更不能过去了!” 常富贵是找她,她不出现,常富贵就拿那些摊主的摊子撒气,这怎么行!团圆挣开木莲的手,大喊:“常富贵,我在这儿呢!” 常富贵隔着那么多人看到团圆,心里乱了一下,这个自己第一眼就看上的姑娘,果然跟庸脂俗粉不一样,他冲着团圆就过来,可硬生生停下了。 刚才那些胆小的摊主,此时都不跑了,齐刷刷站了两排,在团圆前面挡的密不透风,还举着桌子腿凳子腿,拦住常富贵和他的人。 “姑娘,他找的就是你,你千万别过去!” “大妹子,你快回来!”后面木莲和她男人追了过来,拉着团圆找地方躲。 团圆听到常富贵嚷,“你们有种,竟然要保护那个姑娘,连死都不怕?” 摊主个个都是老实人,面对着常富贵他们,当然是怕的,可就算是怕,他们也没让开。没有卖凉粉的姑娘,他们就没有现如今这么好的生意,做人得讲良心,他们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混子把卖凉粉的姑娘抓走。 常富贵举起桌子腿,就朝离他最近的摊主砸去,摊主用手里的凳子腿挡,可他手都哆嗦,凳子腿碰到常富贵手里的桌子腿,就掉到了地上,而桌子腿就到了他脑门上…… 第三百八十四章 人狠话不多 “不要!”眼看着事情往控制不了的方向发展,团圆大喊,她没想到这些摊主竟然这么不要命地保护她。 “姑娘,你快走吧,我们顶不了多久的。” “姑娘,你快走!” 挡在团圆和木莲前面的摊主,回过头来焦急地喊。 木莲也拉着团圆走,“大妹子,你不走的话,大家的苦心就白费了,你跟我走。” “大姐,我走了,大家怎么办!你放开我,他们要抓的人是我,不能叫大家为了我受伤。”团圆使劲甩木莲的手,事情成了这样,她绝对不可以走。 “大姐,你放开我!”团圆又喊。 木莲知道团圆说得对,可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团圆被抓走,一时间很是为难,“大妹子,你先别过去,前面不是没动静嘛!” “啊!”木莲话刚落音,前面就想起了一声杀猪般的嚎叫,木莲手上一松,团圆就往前面冲。 可木有喜又过来挡着团圆,“姑娘,你别慌,受伤的不是摊主,是那个混子。” “什么?!”团圆听到前头想起一阵杀猪似的嚎叫,常富贵的手下都捂着头弯着腰。 不知道是从哪里扔过来的石子,块块打在他们头上的穴位上,让他们头快要炸开了,还浑身发麻,手里的棍子都拿不住,掉了一地。 不光常富贵的手下这样,他自己也被石子打到了手腕,手中的桌子腿一歪,砸在他肩膀上,叫他闷哼了一声,立刻警觉地看着周围。 被常富贵打的那个摊主,眼睛都闭上了,还以为自己要交代在这里,结果一点不疼,睁开眼一看,棍子砸到常富贵肩膀了,大着胆子骂了一句,“叫你做坏事,这就是你的报应!” 常富贵不信邪,又去捡棍子,手却再一次被打到,这回浑身都麻了,他朝着一个方向骂道,“给老子滚出来,背后打黑枪,算什么本事!” 常富贵已经看出石子是从哪里扔过来的,不跟他那些手下一样,没头苍蝇一样捡起石子到处乱扔。 回答常富贵的,是又一块石子打在他眼皮上,他左眼立刻睁不开,常富贵有点怕了,一个手下蹲着挪过来,“常爷,咱们先走吧,好汉不吃眼前亏。” 即使心有不甘,常富贵也只能带着自己的手下走了。 一看常富贵走了,摊主个个还是心有余悸。 “刚才是哪里飞过来的石子,把那些混子打走的,你看清了吗?” “不知道啊,不过是帮咱们的,真是老天保佑,不然咱们真挡不住那些混子。” “别瞎琢磨了,赶紧收拾烂摊子,这些天杀的,简直是疯狗,咱们好几天都白干了。”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大家的摊子才会被砸。”团圆自责地大声说,不是为了保护她,大家的摊子不会成这样。 “姑娘,你咋这么说,这不怪你,是那些混子干的。” “姑娘,你别把这事揽到自己身上,跟你一点关系没有,谁遇到这种事,都会管的。” “就是,姑娘,这种事谁见了都会管。” 可常富贵是冲着她来的,她一点事没有,大家却受了这么大损失,还这么说,团圆怎么会过意得去,“大家,你们的损失……” 后面的话团圆没说下去,她看到严明安来了。只要严明安来,就什么都不需要她做,都交给严明安就好,不知为什么,团圆就是这么坚信。 果然严明安一到,后面的小厮半斤就带着人收拾破桌子烂凳子,一个摊主却冲上去就夺下来,“你们又是哪来的,连柴火都抢,你们还要不要脸!” 半斤知道这摊主是误会了,“不是,我们是为了收拾后,给你们换上新的。” “骗鬼呢,我都不认识你,又不是你砸了我的摊子,你会那么好心,我才不信!你滚,再不滚,就打得你满地找牙满头大包。” “就是,都滚开。”另一些摊主也过来了,此时他们都特别团结。 面对着这么多人,半斤满身是嘴也说不清,幸好团圆过来了,“大家别激动,他们是好人,不是跟刚才那些人一伙的。” “姑娘,你认识他们?”摊主指着严明安和半斤问团圆,尽管严明安长得玉树临风,他们也不敢信。 严明安一言不发,那只能团圆来说:“认识,我们是一个村的,大家就放心叫他们来收拾烂摊子吧。” 摊主这才信了,放下破桌子腿,叫半斤收拾,只是看着这么多桌子腿凳子腿的被拿走,摊主有点心疼了,跟团圆说:“姑娘,你要不跟他们说说,收拾好别扔,我们自己处理。” “对,我们自己来。”拿回家烧火,还省柴火呢。 团圆就跟严明安说了,半斤他们就把破桌子破凳子捆成一捆一捆的,放在一边,不一会抬来了崭新铮亮的桌子凳子。 “娘哩,都是全新的,我没看错吧?” 他们那些桌子凳子都是老旧的,不然也不会被那些混子一踹就散架了,那么一堆破烂,换这些好桌椅,大家都有点受之有愧,又来找团圆:“姑娘,你跟那个少爷说说,不用给这么好的桌子凳子,这太好,好过了。” “没事,我们村别的不多就树多,这些桌子凳子都是用那些树做的,没花多少钱。”团圆也不知道严明安是从哪里找来这么多的桌子凳子,但为了叫大家放心,就这么说。 大家对桃源村的印象就是山多树多,所以团圆这么说,大家就信了,“姑娘,那我们就跟你沾一回光,不过你问问那个少爷,雇人做这些花了多少钱,我们给他。” “不用,他不会要的。”团圆说的一点没犹豫,仿佛她的想法,就是严明安的想法,其实是这钱她准备来出,不用大家掏钱。 “这哪行呢,姑娘。”摊主都不同意这样。 除了一开始指了严明安一下,后面这些摊主别说走到严明安身边了,连看他一眼都不敢。严明安的气势太强,他们不敢靠近,只能叫团圆转达。 团圆又走到严明安身边,身后有摊主夸她有胆量,敢跟严明安说这么多,团圆不明白大家怎么突然这么惧怕严明安,刚才还有那天严明安来吃凉粉,也不见大家是这个反应。 “严明安,大家叫我来问你,桌子凳子需要给多少钱?”团圆希望严明安回答,这样她才知道该给严明安多少钱。 严明安的目光看向团圆,话说的干脆,他很了解团圆的想法,知道她要出这钱,可这次债主早就有了,“你告诉他们,不用给钱,也不用你给钱,这钱会有人抢着出。” 第三百八十五章 虎团圆 “你是说常富贵?”团圆一下子就想到了严明安说的是谁。冤有头债有主,这钱是该常富贵出才对,可他怎么会抢着出呢? “严明安,你要怎么做,带上我!”常富贵毁了这么多摊子,团圆要亲眼看到他付出代价。 怎么做,严明安没说,但他说这办法最少不了的人就是团圆。 这时半斤又带着人送了新的碗盘来,有个摊主捂着胸口大叫,“啊呀,大家看啊,这些碗盘竟然是严家商行的!” “你咋知道是严家商行的?” “我亲戚就在严家商行当伙计,他告诉我,严家商行的东西,都会有个标记,这上头的标记跟他说的一模一样。哈哈,我这辈子也用上严家商行的东西了,没白活!” “你说的是……是那个东西老贵的严家商行?” “就是那,咱们这是因祸得福。我想起来了,听说严家也是住在桃源村。” “卖凉粉的姑娘不是也来自那个村吗?” “就是那,那个男人该不会是传闻中的严少东家吧,诶,他和团圆姑娘呢?”摊主找了一圈,没找到团圆和严明安。 两个人刚才走了。 团圆和严明安已经坐马车离开了那条街,来到了另一条街,这里到处都是闲散的汉子,见到他们的马车,都盯着看。 “严明安,这是哪?”这地方叫团圆浑身不舒服,不是说穷不穷,脏不脏的问题,而是这地方给人感觉阴森森的。 “常富贵的地盘。”严明安眯了眯眼,放下团圆这边的帘布,隔绝了那些不怀好意的视线。 一听常富贵在这里,团圆放下对这地方的厌恶,指着一排排房子,“哪呢,常富贵在哪。” 严明安让团圆坐好,跟她说了她要怎么做,团圆听的眼睛闪亮亮的,“严明安,就照你说的来,到时候你进来抓常富贵就行。” 马车一停,团圆就跳了下去,也没回答严明安叫她小心的话。 她一下车,几个汉子就狞笑着朝她走过来,团圆大步往前走,走了没几步被一个刀疤脸的男人拦住,男人后面还跟着几个汉子。看到这帮人向前,本来跟着团圆的几个汉子都走开了。 “小娘们,你到这来干啥?”刀疤脸问团圆。 “带我去见常富贵,我团圆找他算账了!”团圆一点不怕刀疤脸,就跟个莽夫一样大声嚷嚷道。 刀疤脸跟后头几个男人都笑了,“小娘们,原来常爷叫我们抓的就是你,你还自己送上门来了,走吧,我们带你去见常爷,他可想你想得紧呢,哈哈。” 团圆跟着就走了,到了一所宅子前,她推开前面的汉子,一脚就踹开了门,“常富贵,你个龟孙子给我出来,把那些你砸的摊子的损失赔了。” 常富贵身上被石头子打中的麻劲刚消,正因为吃了这么个闷亏而一肚子邪火呢,就听到团圆骂自己,踢开门出来就把团圆拉进了屋。 “完喽,常爷火喽,这姑娘不死也是个残,这辈子是毁了。” “多什么嘴,不要命了。”刀疤脸打了那个人一巴掌,他们这些人还是傻一点好。 团圆被常富贵扯进了屋,常富贵扯开脖子上的两颗扣子,就朝着团圆狰狞的笑,“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哼,你赶紧还钱!常富贵,以前我还觉着你是个男人,没想到你变的一点男人样没有。”怎么能刺激常富贵,常富贵就怎么说。她才不怕,滚滚说了,要是真的很危险,而严明安又来不及进来,会叫她进空间。 被骂不是男人,常富贵扣子也不解了,直接扯开,衣服脱下来扔在地上,“我不是男人,今天我就叫你看看,我是不是男人!” “你来啊,我看你能把我怎么样,常富贵你就会吓唬人,你!”团圆蹦着高喊完,就撸起袖子翻屋里的抽屉。 常富贵都愣住了,被这么虎的团圆气的愣住了,这姑娘这么虎,真会晒豆腐块,该不会是李杏黄骗他的吧。 “你干嘛呢,豆腐块真是你晒的?”常富贵问道。 团圆把抽屉整个拉出来,东西都掀在地上,没找到银子,就拉下一个,地上是乱七八糟,她嘴上嚷道,“豆腐块当然是我晒的,这还能有假?至于我在干什么,当然是找银子,这你都干不出来,你是怎么当上常爷的,可真够傻的。” 边找银子,团圆边嘴上嘟囔着,常富贵是蠢货,那些手下有他这么个蠢货老大,迟早让人一锅端,反正怎么能拱火怎么说。 常富贵跨过来,就抓了团圆的衣领子,大嘴巴子就往团圆脸上甩,“小娘们,敢骂常爷我,今天我就让你好看。” “杀人啦!”团圆的声音震耳欲聋,屋顶上的瓦都蹦了两蹦,外面听墙角的手下都被震的坐地上去了,常富贵更是用两只手捂上耳朵,脑袋嗡嗡的。 过了半天,他一手捂上团圆的手,就往她脸上摸,空间里的滚滚叫团圆别怕,严明安这就到了。 果然,常富贵的手刚放到团圆脸上,就破布一样飞出,重重落在地上。 严明安像阎罗一样,看常富贵就如在看个死人,特别是看到常富贵上身竟然没穿衣服,过去对着半爬起来的常富贵身上又是一脚,常富贵立马从窗户飞了出去,摔在外面趴了一地的手下身上。 严明安要出去,被团圆拉住了,“够了,严明安,再打就要打死他了,不是要叫他赔银子,蹲大狱嘛!” 严明安叫团圆留在屋里,不准出去,刚走出去又想到这屋子是常富贵的,又把团圆拉了出来,叫小厮八两,“八两,把团圆带到马车上去。” 八两过来带团圆走,团圆不走,瞪着大眼睛认真看着严明安,“严明安,我不走,我要在这里看着。” “八两,带她走。”严明安眼里怒火滔天,团圆再不走,他马上就维持不了理智了。 八两拉着团圆走,团圆嚷着她不要走,严明安说过带上她,不能半途叫她离开,可严明安根本不看团圆,连滚滚也不站在团圆这边,“团圆,上了马车,你进来空间看,一样可以看清楚这里的情况,你就别犟了。” “隔着看,哪有现场看,来得过瘾。”团圆已经被八两扯出了那所宅子,被“请”上了马车。 八两叫车夫把马车赶远点,待会里头肯定是一片鬼哭狼嚎,不过这都怪常富贵自己,非那么猴急的脱衣服,还把团圆往床上扯。 可怜的常富贵,非在团圆翻床边的一个抽屉时扑过去,看着像是要把团圆往床上扯,结果此时就要承受严明安的怒火…… 第三百八十六章 严明安的手段 八两回来时,严明安一只脚踩在常富贵胸口,常富贵两只手抓着他家小少爷的脚,都掰不动,正在挥拳头呢,咳嗽的一声比一声微弱,手上的力气也小了。 “少爷,先叫他把咱的损失补上。”八两上前小心地说。 严明安又踢了常富贵一脚,叫八两把人拖进屋里去。 常富贵被扔在屋里的地上,连头都抬不起来,剧烈地咳嗽着,“你不过是一个开商行的,竟然敢这样对我,知道我大姐夫是谁吗?” 这时候,常富贵又想起方仕德这位大姐夫了。 “方仕德?”别说常富贵的大姐夫是方仕德了,就是他大姐夫是当今皇上,严明安要杀他,也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严明安竟然敢叫大姐夫方仕德,常富贵梗着脖子,“你有本事当着我大姐夫这么叫!” “行啊,那咱们现在就去方仕德面前,刚才我可是亲眼看到了,你要占一个姑娘的便宜。常富贵,之前的驸马爷因何被斩首,你应该知道吧,你说咱们俩一起去方仕德面前,是你先完蛋还是我?”严明安敲着桌子眯眼说。 大萤国素来保护女性,驸马爷就是因当街调戏姑娘被斩首的。 “是她……她自己找上门来的,可不是我掳她来的,说我占她便宜,你有什么证据!”常富贵可没被吓住,要是团圆敢告他,她的清白也就完了。 其实严明安找过那些被常富贵糟蹋的姑娘,让她们告常富贵,可为了保住自己的清白,没一个敢站出来。当今驸马的事,是因为被调戏的那位是烈女子,当天就上吊了,她爹才豁出一条命告了驸马。 “怎么,不敢说话了?”常富贵得意起来。 空间里的团圆看到这一幕,就要冲出去,“我敢,我这就叫常富贵看看,我才不怕那些。” “她敢!常富贵,你敢赌嘛!”团圆听到严明安肯定地回答。 常富贵不敢,他怂了,“你……你想要什么,银子?银子我有!” 严明安睨了常富贵一眼没回答,在心里他松了口气,常富贵信了他刚才的话。 等不到回答,常富贵连滚带爬去拿团圆扔在地上的那些抽屉,银票就在里面,不过不是在抽屉里,是在抽屉底部的夹层里。 这些抽屉底看着厚,但里头是空的,能推拉开,常富贵拿出一沓沓银票,都放到严明安旁边的桌子上。 严明安一眼都不看,常富贵脖子上的汗滴到领子上,领子都湿透了,“我就这么多银票,都给你了,你还想要什么?” “你这种人,留着也是祸害,不如……”严明安像在自言自语,目光不曾放在常富贵身上。 他不想死!常富贵爬起来就朝严明安冲过去。 空间里的团圆摇着头,觉着常富贵太傻了,都痛快给了银票,这时候再跟严明安动手有什么用? “滚滚,严明安又没说要常富贵死,就说他是祸害,他就承受不了,太脆弱了,就这还被叫常爷,你说他怎么当上的。” 滚滚觉着有必要给团圆讲一下这个承受力的事,“团圆,如果你没有空间,面对着常富贵,你不会紧张?” “会。”要是没有空间,团圆就是再信任严明安,肯定不敢那么刺激常富贵。 “团圆,你看,对常富贵你都有忌惮,更何况常富贵对严明安,他刚开始是怕,这会他绝望了,就想来个鱼死网破。”滚滚头上的触角晃来晃去。 严明安给人的压迫感是窒息的,要不是被逼狠了,常富贵才不敢朝严明安冲过去。不过常富贵的血性就那么一会,没等靠近严明安,就叫严明安的目光又吓怂了,跪下响头一个接一个地磕,“严少东家,求求你饶了我这条狗命吧,银票你要是觉着不够,我再凑。” “我要你蹲大牢。”严明安对着常富贵轻声说道。 常富贵摇头,“不,我不要蹲大牢,我没对那姑娘做什么!” 话刚说完,常富贵又被踢了一脚,但他还是咬牙说不要蹲大牢。在外面就算是再当不成常爷,也比进了牢房,被叫常爷过的滋润。 严明安走到常富贵身边蹲下,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常富贵嘴唇抖动半天,绝望地说“我去蹲大牢。” 说着,他站起来摇摇晃晃往外走。 团圆问滚滚严明安小声对常富贵说了什么,滚滚说没听到,它不想叫团圆知道那些,“团圆,你赶紧出去吧,严明安快回来了。” 团圆从空间里出来,刚坐端正,严明安就上了马车,看到团圆真坐在马车上,他很是诧异,似乎没想到团圆会这么听话。 “真乖,咱们回村吧。”严明安眼里都是柔和的笑意。 团圆问严明安常富贵去了哪,严明安叫车夫赶马车离开这,才对团圆说:“就是按照你说的,叫他蹲大狱去了。” “你怎么做到的?”团圆都看到常富贵有多么不愿意蹲大狱了,又怎么会愿意了呢。 当然是因为严明安还有常富贵的把柄,那就是常富贵送给方仕德的那些女人,都跟他有染,他是以此来报复方仕德在香满居快倒闭时,不叫他大姐管他的仇。 严明安威胁要把这事告诉方仕德,常富贵只能同意去蹲大狱,不然方仕德知道真相后,他的下场会更惨。 这些事,严明安跟滚滚一样,没对团圆说。 常富贵就那么光着上半身来了衙门,说他奸污了女子,打残了许多无辜的人,把自己说的罪行累累,两只手往前一伸,“大姐夫,你给我戴上枷锁,押进大牢吧。” 常富贵被抓,常梅是哭天喊地,她才不管常富贵做了多少恶事,她看见的是常富贵这几年懂事了,经常来看她这个大姐,还再也不跟她要银子。 “老爷,你把富贵放出来吧,肯定是有人逼他,他才说那些话的,你该抓的是那个逼富贵的人。老爷,富贵对你这个大姐夫可是很好的!”常梅知道常富贵是干什么的,不过她觉着那些都不算事,常富贵更不应该因为那些事就蹲大狱。 “夫人啊,是富贵他自己非要求蹲大狱的,不是我叫人抓的他,不信你去大狱里问他。”方仕德都解释好几遍了。 常梅作为大姐,自然是去大狱里看望了常富贵,常富贵什么都没对他大姐说,还叫他大姐别管他,他是咎由自取。 从大狱里回来,常梅天天在家里以泪洗面…… 第三百八十七章 羊囊饭(上) 没了常富贵来砸摊子,摊主们又能正常做生意,团圆今天却早早就收了摊。 “大妹子,你咋这时候就回家,还早呢,是家里有什么事?”这条街上走的最早的摊主,本来就是团圆,今天这走的更早了。 团圆麻利地收拾着东西,今天她特意少做了点凉粉,就为了早早回家。 还没等团圆收拾好,马车就来了,她把事情交给巧婶子,自己就上了马车,都没顾上回答木莲的话。 木莲更好奇,又问李巧,“巧儿,大妹子这是回家干啥了?” 李巧笑着说团圆家里有事。 团圆这么早回村,是因为严明安又要走了,她早早回来,是为了叫严明安在临走前,吃上一道菜。 这道菜是用山羊肉做的,带骨头的山羊肉。山羊是李豆花家杀的,团圆买了差不多一半羊肉,还买了羊肝,用来做这道她从美食节目中学到的菜。 做这道菜首先是处理杏仁。杏仁是团圆用财气值跟滚滚换的,放在水里煮片刻后去皮,用奶油来炒,炒到有点变黄就可以,然后是炒切碎的羊肝,也是炒到稍稍变色,再来就是用奶油炒切碎的洋葱、羊肉和西红柿,洒上辣酱粉、番茄酱和胡椒粉以及盐,接着把用盐泡过的米饭倒入其中,加一点水,再放上刚才炒好的杏仁和羊肝,就可以放在一边。 一切进行的井井有条,这时李青梅回来了,看到团圆煮了这么一锅东西,米饭看起来还是生的,顿时就嚷上了,“团圆,你这做的是啥,怎么还血糊糊的?” 团圆把加的东西说了一遍,李青梅听完就炸了,声音拔高,“团圆,羊肉啊,加大葱包饺子多好!你说说你这咋给做成了一锅浆糊,你那小厨娘是咋当上的,你起开,我看看能不能拯救一下。” 李青梅把团圆推到一边,就拿筷子分开米、羊肉和羊肝,可眼睛都差点瞪瞎了,就是分不出来,那羊肝和羊肉切的是稀碎,跟米差不多,而且三样东西都成了红色的,怕是神仙都分不出来。 这要是换成以前的李青梅,得把团圆好好修理一顿,现在的李青梅也气够呛,“团圆,你可真要气死我了,你做这玩意,我爹没教过你浪费可耻?” “我没浪费,姑,我还没做完呢,做完你保准大吃一惊。”团圆没想到做到半截,就被她姑给打断了,这道菜就这样,前面是一团糟,最后却惊艳众人。 还要做,还要让她大吃一惊,她现在就够大吃一惊的!不行了,李青梅被团圆这话气坏了,到了院子里拿起扫帚就扫了起来,想让自己消气,结果一抬头,见到团圆又在那锅浆糊里加上了老多香菜,一搅拌,竟然又拿起了山羊肉。 “团圆!”李青梅发出一声狮吼,手里的扫帚扔在地上冲进了屋,脱下鞋来就要揍团圆,气死她了,都叫团圆停手,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姑,你听我说!” “我不听!” 李青梅就站在灶台边,团圆过来,她就挥鞋,死活不叫团圆糟蹋山羊肉了。 李大花在家里听到动静,过来一看李青梅拿着鞋,要打团圆,过去就把鞋抢了下来,“青梅,你这是打团圆,秀才叔都没打过,你凭啥打!” “嫂子,你看看团圆做的这是啥?”李青梅也不想打团圆,可再不打,她怕团圆跟以前的她一样以自我为中心,听不进去别人的话,那受苦的是团圆。 小时候的李青梅可乖可听话了,是李秀才两口子的小棉袄,家里人什么事都依着她,却让她变的那样自私,一意孤行非嫁给林有为,最后成了个疯子,要不是有家人,她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呢,她可不想叫团圆走她的老路。 既然爹慈爱,对团圆不舍得打不舍得骂,那就只能她这个姑来了。 李大花伸脖子往盆里瞧,又红又黑,不说这是团圆做的,她当是鸡食呢,一听是团圆做的,李大花就说了,“她姑,团圆做饭手拿把攥,出不了岔子,只有我们想不到的,没有她做不出的,咱们看不懂,那就等着吃就行。” “吃,这里头是羊肉,大米,你能认出来,你敢吃?”李青梅被李大花挡着,打不到团圆,才穿上了鞋,但火气还是很旺。 “这是羊肉?团圆,你给你姑说说,你准备做什么,叫你姑安安心。”团圆做的是什么,李大花看不明白,但她始终相信团圆不会瞎做。 姑不打她了,团圆拿起山羊肉,山羊肉上有一个口,她把手伸进去,使劲往里掏,让羊排和底下的一层肉分开,李青梅更是气,“嫂子,你说想光吃肉,就把肉和骨头剁开,她呢,这是在干啥!我娘可会做山羊肉了,可我从来没看到她这么做过,嫂子,你见过咱村谁这么做山羊肉?” “没有。”李大花如实说,不过又加了一句,“她姑,咱们没听说,不代表就没有,就像炭烤豆腐,你以前能想到有这个吃法?你就叫团圆试试,就算做出来不好吃,只要能吃进肚子里,就不算浪费。你,我不知道,我是苦日子过来的,以前树皮都吃过,饿急了土疙瘩都往肚子里塞,团圆做的,总不能比那个还难吃吧?” 是不能比那个难吃,可这山羊肉明明能做的喷香,却成了这样,李青梅看着就来气。 两人说话的工夫,山羊肉在团圆手里成了一个肉口袋,刚才炒好的饭都被团圆装进去,倒入水,放平整,再就是用线缝上。 团圆针线活不好,缝半天都缝不好。 “姑来。”李青梅气鼓鼓地接过针线,三两下给缝好,放在菜板上。 “姑,你不生气了?”团圆瞅瞅李青梅,还是一点笑模样没有,小声地问。 “团圆啊,你姑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李大花接了一句。 她才不是刀子嘴豆腐心,李青梅是看到团圆把饭装进山羊肉里,想明白了团圆为什么把饭做的半生不熟,因为这羊肉还得煮。 倒是李大花在一边端详着缝好的山羊肉,说了一句,“团圆,这不就是个胃吗,这样装进胃里,饭能格外好吃?” 团圆和李青梅愣了一下,都哈哈大笑。 李大花觉着自己说的没错啊,那牛胃不就是布口袋嘛,吃进去的草啊饲料啊,在里头也是分不出什么是什么,成了一个团。 在心里,李大花已经把这道菜和“胃”划上了等号…… 第三百八十八章 羊囊饭(下) 团圆在山羊肉表面抹上番茄酱,放进称得上巨大的平底锅里,加入奶油和一点的花生油开始煎。 “团圆,刚才那个是奶油?”李青梅见过的东西真不少,不然她刚才就不会那么批评团圆。 山羊肉一面煎的上色,翻个面继续煎,之后就加水,盖上锅盖炖,团圆这才回答姑,“姑,你知道奶油,你吃过?” 听严明安说的,感觉吃过奶油的人应该不多,难道她姑吃过? 李青梅摇摇头,她没吃过,是听她娘讲过,她之所以在团圆缝山羊肉的时候变了态度,是因为她吃过她娘做的一样吃食,叫鸡蛋灌饼,就是把鸡蛋灌入饼里,跟把饭装进山羊肉里是异曲同工。 “姑,你说说奶是个什么样的人?”团圆对奶奶挺好奇的,因为直到现在,爷爷也没忘记奶奶。 在李青梅心里,她娘是个有故事的女人,简单的菜,在她娘手里能做出许多花样,而且娘对她和哥都特别好,跟爹的感情也特别好。李青梅觉着团圆最像娘的一点,就是对做饭的热忱劲。 说完了奶奶的事,这道历经了种种置疑,差点就难产的菜终于做好了,人到齐,端上桌,团圆用刀从肉的那面划开,肉香四溢,简直是肉香绕梁,三日不绝。 “团圆,这菜叫啥名?”秤砣鼻子吸着,手上扇着,李大花骂他没出息,拧着他耳朵叫他坐下。 今天人多,除了团圆家三个人,自己家四个人,还有严明安和他娘呢,秤砣这样叫人笑话。 “羊囊饭。”团圆此刻特别有成就感,这就好比江面上飘着一叶小舟,上头就一个干瘦的老头,实在是没看头,可你到了近前看,就会看到船上有两只鸬鹚,一只猫,还有两桶活蹦乱跳的鱼,很是热闹。 团圆刚说完名字,秤砣就不客气地自己挖饭割肉,看到一桌子人都看他,秤砣脸一点不红,“看啥,我这是给我兄弟拿的。” 碗转了个弯,秤砣肉疼地放到严明安面前,“兄弟,快吃吧,他们以为我是自己等不及要吃,你说我是那样的人嘛。” “我们不看你,你就是。”团圆毫不留情地揭穿秤砣,秤砣的手现在还在碗上,没舍得放开呢。 严明安干脆把碗放到秤砣手上,叫他两手端着,秤砣刚要感动,就看严明安把团圆刚盛好的一盘拿到自己面前,他撇撇嘴,他这位好兄弟对团圆的心思,连他都看出来了,也就团圆还在成天说两个人是朋友。 接下来九个人都不说话,品尝着羊囊饭。这羊囊饭别管是里头的饭,还是外面的山羊肉,都有滋有味,味道融合的特别妙,九个人吃的是停不下来。特别是秤砣,连骨头都嚼了,把里头的味道吮个干净,吐了嘴里的骨头渣,秤砣拍着严明安肩膀,“兄弟,你有空多回来几趟,我好跟着你多享点口福。” 团圆夹起一筷子米饭就塞进了秤砣嘴里,凶巴巴说,“秤砣,你这话什么意思,平时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你别拿出那副可怜样来。” 秤砣咽下嘴里的饭,又去夹团圆碗里的羊囊饭,“你可得了吧,你给我吃的,除了猪肉就是猪肉,可没给我做羊囊饭,连火盆我都没捞到吃一回。” 秤砣意见大着呢,自己跟严明安的待遇比,严明安坐的是雅间,他坐的是大堂,还得自己带凳子那种,团圆对他比对严明安差远了。 “那是你自己每次都要求吃猪肉。你要想吃啊,也行,你也出远门,不然少发牢骚。”团圆把自己的盘子捂住,不叫秤砣再抢她的吃。 秤砣说不过团圆,又去夹团圆盘子里的羊囊饭吃,呲着大牙筷子伸过去才发现严明安和团圆换地方了,他夹的是严明安的,而李大花一筷子就敲在秤砣手背上,“这么大人了,还欺负团圆个小孩,真是不像话!” 秤砣捂着手背委屈地嚷,“娘,我就比团圆大一岁,我就是大人,团圆就是小孩?”这也太不公平了。 团圆左边是严明安,右边是李大花,有这两个人为她撑腰,她当然更不怕秤砣,“大一岁咋了,那也是大,秤砣~哥。” 秤砣被气得啊,没胡子只能瞪眼,拿团圆一点办法没有,没人站他这边啊,他只能使劲吃羊囊饭,化悲愤为食欲。他现在想想小时候,他一直希望团圆叫他哥,真是傻,当哥啥好处没有,还得挨欺负。 九个人把羊囊饭吃个精光,还不够,团圆又煮了用蔬菜汁做成的各色汤圆,连汤圆带汤,又是吃个精光,他们个个才饱了。 外面看不到月亮,星星也看不到几颗,黑暗的夜空就仿佛那年的洪水一样,把星星和月亮都淹没了,刚从屋里出来,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严明安,你还是明天走吧。”团圆送严明安出来就说,之前严明安说是晚上就离开村,可这么黑的夜,走夜路太危险了,团圆不放心。 “没事,你别担心。”严明安已经比预计的时间晚离开,不能再等了,而且他不觉着天太黑,他可是把团圆脸上的担心看的清清楚楚。 团圆把手上提着的灯笼举得高高的,好照亮她、严明安和严夫人三人脚下的路,被严明安拿过去,只照着团圆和他娘脚下的路,团圆放下手问,“严明安,你什么时候才能不回来又走啊。” 这几年严明安成了桃源村的过客,来了走走了回的,虽然自己有危险的时候他会出现,可每次严明安离开,团圆心里都舍不得。 “这是最后一次。”严明安轻声说,今晚的团圆有点不一样,以前团圆从不会问他什么时候才会一直留下。 旁边的严夫人都诧异了一下,没想到团圆会这么问。这么多年来,连她都习惯了严明安不在身边,从刚开始的儿子一离开,她心里就跟缺了一块一样,到现在只要儿子没事,在不在她身边,她都觉着没关系。 严夫过来握着团圆的手,“团圆,明安说是最后一次,就会是最后一次。” 严明安抬头看看这冷清的夜空,给团圆留下了最后一个建议,“团圆,明天你就开始卖炖菜。” 第二天真像严明安说的那样,是一个卖炖菜的日子,天变冷了。大清早,团圆把炖菜要用到的菜,放到秤砣家的牛车上,就来了镇上,秤砣叫团圆先去摆摊切菜,骨头等他剔出来就给团圆送去。 “不用,我自己来拿。”团圆不叫秤砣给她送,早上割肉的人最多,秤砣给她送骨头,会影响他卖肉。 “我去给你送,你不知道啥时候来能拿到骨头。”秤砣利落地处理猪,跟昨天嬉皮笑脸抢羊囊饭吃的他,简直不像是一个人。 团圆还是坚持自己来拿,秤砣抬头瞪她,她小声在秤砣耳边说:“你忘了,我有空间,我能知道你这里的情况。” “那成。”一听团圆提到空间,秤砣就不再坚持了。 第三百八十九章 我为人人 炖菜虽然没有当初的凉粉那么惊艳,但团圆做的炖菜还是大受欢迎,因为她炖菜是用骨头汤炖的,比用水炖的多了肉香味,每个碗里还都能见到一块骨头。 “姑娘,你是怎么知道今天会冷,没有做凉粉,改做炖菜的?”有好多汉子今天扛大包,冻的瑟瑟发抖。 听严明安的呗,但团圆当然不会傻到说出来,而是笑嘻嘻地说,“我能掐会算,昨天晚上没月亮,星星也少,我就知道要变天,再说天天吃凉粉,大家也快吃烦了吧?” 像秤砣,以前天天嚷着要吃凉粉,现在都躲着凉粉了。 “姑娘,哪的话,我们天天吃,还是爱吃你的凉粉,吃不够。” “对,我们就没有吃够的那天。”其实不是吃不够,而是凉粉吃了凉快,他们是图凉快。 因为今天卖的是炖菜,团圆又早早卖完回了村,却看到自己家院子里多了个不该出现的人,李桂花。 她来干什么? 团圆没进家,而是进了空间,听听李桂花又来跟她姑说什么。 李桂花是刚到,要说她消息是真灵通,不知从哪听说昨天李青梅骂了团圆,来打听是因为什么。 李青梅在扒花生,李桂花可好,在旁边扒一个,吃五个,嘴就闲不住,不是吃就是说,“青梅啊,不是我说,团圆这孩子就是少点规矩,你看咱们村这么多姑娘,哪个敢去镇上做生意,就出了团圆一个。这孩子太爱出风头了,秀才叔又不管,也就得你这个姑来管,不过是因为啥你骂她啊?” “嫂子,你这耳朵长得真长,你家离我家不近啊,你咋听说的?”李青梅见李桂花又要抓花生米,啪就不客气地打掉李桂花的手。 李桂花被李青梅打了手,趁着李青梅扒花生的时候,她又没脸没皮地去抓了一大把,直接放进了兜里。 是,李桂花家是离团圆家远,可李好女家离团圆家近,李好女又最爱听别人家的动静,这事是她听见的,而全村最爱听她说这些的,就是李桂花,她就上李桂花家,说给了李桂花听,这不李桂花就来找了李青梅。 来的这么急,除了李桂花想看团圆的笑话,还有就是李杏黄又叫她跟李青梅打听豆腐块的晒法。 常富贵蹲了大狱,李杏黄就没了靠山,老鸨总是找她麻烦,李杏黄想打听出豆腐块的晒法,她开店卖炭烤豆腐。卖炭烤豆腐,就得会晒豆腐块,镇上的宅子李杏黄都找遍了,没有发现有晒豆腐块的,所以只能又叫她娘探李青梅的口风。 “青梅,你甭管我咋听说的,我来就为了说你做得对,团圆这样不行,她太自私了。你就拿这晒豆腐块来说,她教给村里人,大家一起晒多好,她却非一个人晒,村里人有老多人对她不满了。”李桂花总算是把话题拉到了晒豆腐块上面。 这豆腐块,李桂花自己晒过,没成功,只能厚着脸皮再来问李青梅。 “老多人,我看第一个就是你李桂花。你说团圆自私,叫我这个姑说,她自私就对了!晒豆腐块是她的手艺,没好处她就不该教给别人。有些人啊,有本事就自己晒,没本事就老老实实花钱,少他妈成天想好事。”李青梅说着,把没去皮的花生倒在簸箕里,花生上沾着泥,她使劲朝李桂花扇。 李桂花吃了一嘴泥,眼睛都睁不开,弯着腰直咳嗽,就看到面前多了一双鞋,抬起头一看,团圆竟然回来了。 “团圆,你回来了?”李桂花转身就想走。 团圆在空间里都听到了,李桂花是来打听豆腐块的晒法,她挡住李桂花的去路,叉腰问,“婶子,你想学晒豆腐块?” “没有,没有。”李桂花死不承认。 可李青梅听的真真的,“怎么没有,你都问我好几遍了,我说不知道,你还是问,这不团圆回来了,干脆你直接问她吧。团圆啊,你婶子对这事可上心了,你要能告诉她,就告诉了吧,省得她天天吃不好睡不好的。” “婶子,你真这么想学晒豆腐块,还是李杏黄叫你学的?”团圆盯着李桂花的眼睛问,她不觉着李桂花有那么大的野心,想学会晒豆腐块,卖炭烤豆腐。 李桂花一惊,第一反应就是团圆是怎么知道的,第二个就想到她是在诈自己,赶忙说,“不是,跟我们家杏黄没关系。团圆你看,村里人都说你这么好,那么好,你要真好,就应该叫大伙赚更多钱,那你就该把晒豆腐块那步教给大伙。你天天去镇上摆摊,还得晒豆腐块,也累不是?” 这话可是面面俱到,既是为了村里人,也是为了她团圆,团圆点点头,拉着李桂花往外走。 “你拉我去干啥?”李桂花糊涂了。 “婶子,既然你是为全村人说这个话的,那当然得叫里正叔开个大会,你当着大伙的面,把你的想法说说,大伙一定会感激你这么为大伙着想的,走啊,婶子。”李桂花不是打着全村人都想学晒豆腐块的旗号嘛,那就一起去问问全村人去。 李桂花不去,就是全村人都想学晒豆腐块,团圆教会了全村人,那钱不是叫大家挣了,哪有叫她闺女一个人挣来得好。 “团圆,你不是说晒豆腐块很难学嘛,你要把全村人都教会,那得多久,你先教婶子吧,婶子再教给大家,这样你能轻松点。”李桂花这理由说的,全是在为团圆着想。 团圆放开了李桂花,没拉着她再往外走,而是抱着胳膊说,“婶子,你的意思是我光教给你,由你来教给大家?” “唉,婶子就是这个意思。团圆,只要婶子学会了,就能把大伙都教会。”嘴上这么说,心里李桂花想的是,她学会了,就跑去找闺女杏黄,村里她就不待了,她才不会傻到教给全村人。 “既然婶子这么说,那就……”团圆拖着长音,走到她姑身边,“婶子,教给你还不如教给我姑呢,我姑可比你干活麻利多了。” 本以为团圆是要答应,谁知道她的话来了个大转弯,把李桂花气的够呛,“团圆,你!” 李桂花知道自己被团圆耍了,摔摔打打回了家,家里就李大栓一个人。大金大银娶上了媳妇,没一个愿意在家住的。 “她爹,你去找李天明,问问他摸索出晒豆腐块的门道没有?”李桂花又把主意打到了李天明身上。 过了这么些年,李天明还是在研究自己晒豆腐块,有时晒的豆腐块也像那么码事。 “不去,要去你去。”李大栓喝的是酒气熏天。他手里只要有点钱,就买酒,有一回竟然背了一袋子粮食去他妹妹家,说是给一瓶酒,粮食全给他妹妹,就这么嗜酒如命…… 第三百九十章 方家两兄妹 李桂花这边暂时闹不出什么事来,可常梅这边,她终于知道了弟弟蹲大狱的真相。 李杏黄来找了常梅,一见常梅就说她知道是谁害的常富贵。 “是谁?”常梅急切问道,却鄙视地看着李杏黄,她打心眼里看不起李杏黄这样的女人。 李杏黄掩去眼里的恨,哭哭啼啼说,“夫人,是一个叫团圆的做凉粉姑娘,撺掇着常爷给她出钱做生意,可她把钱都独吞了,还……还说常爷欺负她。常爷对她用情至深,她却蛇蝎心肠,伙同别个男子把常爷害的蹲大狱。一切都是她算计常爷的。” “你说她叫团圆?”常梅总觉着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 “是叫团圆,卖凉粉的。”李杏黄把团圆在哪条街上卖凉粉说了,好叫常梅去收拾团圆。 “行,我晓得了,你先回去吧。”面对常富贵时,常梅是糊涂,可面对李杏黄,常梅一眼就看出她是希望借自己的手,收拾那个团圆。 李杏黄心不甘情不愿走了。 常梅把儿子叫来,叫他去看一下团圆是个什么样的人。 “娘,一个卖凉粉的能叫舅舅蹲大狱,这不扯淡嘛,她能有那么大能耐?”常梅的儿子姓方,叫方建业,没学他爹走仕途,是做生意的。 常梅不相信的点也是在这里,常富贵怎么说也是常爷,不可能叫一个女人轻易骗了,可刚才那个女人说卖凉粉的姑娘长得很娇媚,也许富贵是被迷昏了头。 “你带上你妹妹,她不是嚷着要出去嘛,你就带她去吃吃那个凉粉,顺便观察一下那个团圆。”每一个有可能是害弟弟蹲大狱的嫌疑人,常梅都不想放过。 方建业就这么带着方珍华找到了这条街。这里是只有下等人才会来的地方,他这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对这种地方自然是看不上的,倒是方珍华,觉着这里处处都透着新鲜。 买了一个野菜猪油渣的包子,方珍华蹦蹦跳跳回到方建业身边,“哥,我打听过了,卖凉粉的改卖炖菜了,咱们还要不要去?” “赶紧扔了,吃坏了肚子怎么办?”方建业怪方珍华吃这里的包子。 “哥,这么多人吃没事,我吃也不会有事,咱们到底要不要去找那个姑娘,她叫什么来着?”方珍华大口吃着包子,她没觉着这包子不好,反而觉着吃着特别香喷喷。 “叫团圆。”方建业为了叫方珍华不乱买东西吃,紧紧拉着她来到了团圆的摊子。 一靠近摊子,方珍华一眼就看到了盆里花花绿绿的凉粉,拉着方建业大声说:“哥,我要吃这个。” 凉粉,团圆又做了点,因为天冷有些小姐也会来买。 此时没人吃饭,团圆和巧婶子在帮木莲扒花生,听到声音团圆一抬头,只一眼就认出了方珍华这位方家二小姐,她旁边的男人,跟她有七八分像,应该是她哥。团圆了解过,方珍华有个大哥,叫方建业,应该就是这个人。 只是这个方建业,听说吃的穿的都很考究,怎么会来她的摊子呢。 团圆擦擦手走过去,方珍华见了她就脱口而出,“你不是万家酒楼的厨娘嘛!” “珍华,你认得她?”方建业吃了一惊,妹妹怎么会认识这个“害”舅舅的人呢。 方珍花拉着她哥说万家酒楼摆摊那次,在外面做菜的就有团圆。 方建业这才正眼看团圆,一看有点惊为天人。好看的女子方建业见过不少,可跟团圆这么英气又好看的女子,方建业没见过,团圆是第一个,这根本就不是他娘说的狐媚子。 咳了一声,方建业叫团圆把她这里的菜,每样都上一份,等看到上来的只有两样,方建业眼里的鄙夷又露了出来。 方珍华倒是没有一点鄙夷,夹起一块绿色的凉粉,问团圆这是什么,听团圆说是凉粉,她吸溜吃进嘴里,竖着大拇指说好吃,夹了一筷子就送到方建业嘴边。 方建业皱皱眉还是吃了,他对于这种滑溜溜又辣嗖嗖的菜,并不喜欢,又夹了一筷子炖菜,看到里面白菜豆腐土豆粉条都有,他没了吃的兴致,只是夹起一根白菜吃了。 白菜是软烂的,一点不脆,方建业干脆放下了筷子,炭烤豆腐他听说过,他觉着这女子根本就做不出来,她做菜的水平,只是做熟而已。 不吃菜的方建业,眼神一直在团圆身上打转,看来看去认定,以这姑娘的样貌,舅舅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方建业对团圆做的菜看不上,方珍华倒是吃的开心,两碗凉粉她一个人都吃完了,炖菜她吃了一多半,剩下的她实在是吃不下,才恋恋不舍地跟着方建业走。 两人一走,李巧就问团圆,“团圆,那两个人是哪家的少爷小姐?” 男的不吃菜,总是在打量团圆,女的倒是来吃菜的,两个人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跟着团圆在镇上摆摊,李巧也练就了几分看人的眼光。 团圆往灶膛里添了柴火,才回答李巧的问题,“婶子,那是县令大人的儿子闺女。” “县令大人家的?来吃咱们的菜?”李巧捂着胸口,腿肚子都哆嗦,赶紧坐在凳子上。她这辈子就官差去村里,她远远看过几眼,知道刚才两个人是县令的家人,她吓的气都喘不匀。 越想,李巧连嘴唇都变白了,哆嗦着嘴唇说:“团圆,是不是要出事了,要不……要不咱们过几天再摆摊来吧。” 县令的家人来吃凉粉和炖菜,怎么想都不同寻常,人家可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来吃这受苦人吃的菜呢。 团圆被李巧的反应弄的哭笑不得,拿着板凳坐到李巧身边,“婶子,你这是巴不得咱们的摊子出事?” “不是。”李巧怎么会那样想呢。 团圆抓着巧婶子的胳膊,不叫她太激动,“婶子,人家就是单纯来吃凉粉的,你对咱们的凉粉怎么这么没信心?” 这么安慰李巧,但团圆可以肯定,方珍华是来吃凉粉的,方建业绝对不是。 正如团圆所想,方建业回家就把对团圆的看法告诉了他娘常梅,而常梅也终于想起了团圆是谁,就是那个把母鸡当一品鸡卖给常富贵的姑娘,没想到她这么狠毒,把常富贵害的蹲了大狱。 “建业,你给娘想个办法,我要把你舅舅受的罪十倍叫那姑娘受。”常梅恶狠狠说道,她一定要替弟弟报仇。 方建业这个人做事情是讲究方式方法的,不会直接叫官差去抓团圆,所以没等他想好怎么给团圆设套,叫她也蹲大狱,机会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第三百九十一章 团圆被抓 团圆的摊子刚摆好,就来了一队官差,到了摊子前,目光在李巧和团圆身上转了一圈,就叫团圆跟他们走。 “官爷,她犯什么事了?”木有喜鼓足胆量过来问,身后的木莲抱着浑身发抖的李巧。 “你问她犯什么事?她犯了大事,县令家的二小姐吃了她的菜上吐下泻,我们来叫她去衙门问清楚!”一个官差公事公办地说。 团圆叫木莲他们别担心,她跟着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就跟着官差走了。 等团圆一走,好几个摊主都围了过来,个个是一脸担忧。 “有喜,咋回事,卖凉粉的姑娘咋被官差带走了呢!” 木有喜一脸沉重,“官差说县令家的二小姐吃了凉粉拉肚子,把她带去衙门了。” “啥,被带去衙门了,那可怎么得了,得赶紧找人救姑娘啊!” “找谁,姑娘可是被官差抓的,去的地方是衙门,谁能在县令面前说上话!” “那咋办!凉粉有问题不可能啊,那么多汉子吃过,没见有谁说有问题的。” “诶,这可咋办,还是通知她家里人吧!” 听到这里,李巧有主意了,得找秤砣,可她脚还是软的,幸好木有喜用牛车把她送到了秤砣家的猪肉摊。 秤砣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来严家商行找了王福来,王福来又把这事告诉了王居中。 这边找这个人那个人的时候,团圆已经到了衙门,不过是进了后院,到了一间屋子前,官差走了,一个丫鬟打开门,另一个丫鬟推团圆进去,迎接团圆的是响亮的一巴掌,还有一个怒气冲冲的女声,“你这个姑娘真是歹毒,害了我弟弟不够,还要害我闺女,今天我就叫你尝尝我的厉害。” 打团圆的就是常梅,她一见团圆就怒火中烧,一巴掌还不解气,她又要打第二巴掌,被方建业拉住了,“娘,你先把事情对她说清楚,再打她不迟,省得她说咱们仗势欺人。” “还说啥,你妹妹从昨晚上就上吐下泻,郎中给开了药,到现在也不管用,肯定就是她的凉粉有问题,我打她不应该?!”常梅把儿子推开,又要打团圆。 挨一巴掌,是团圆没想到这人能一上来就动手,但她不会再挨第二巴掌,摸摸被打的火辣辣的脸,团圆冷冷问道,“夫人,你怎么这么肯定是我的凉粉有问题。” “因为我闺女就是吃了你的凉粉,回来不久就难受的,不是你的凉粉有问题,还能是什么,你说!”常梅坚信问题就是出在凉粉上面。 “来人,把她先关起来!”常梅叫丫鬟。 “等等,我要见见你闺女,总不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团圆要见方珍华,方珍华是个不会撒谎的人。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行,我叫你见珍华。”常梅叫丫鬟拧着团圆手,往一间屋子走。 “我自己走。”团圆瞪着两个丫鬟,两个丫鬟没敢靠近团圆,团圆自己跟着常梅走,她不会跑,也不会躲进空间里,她得证明自己没害方珍华。 常梅回头瞪了眼团圆,小丫头还挺不好惹的,不过很快她就会老实的。 “看紧了她!”常梅命令走在团圆身后的两个丫鬟。 走了没一会就进了一间屋子,一进去团圆就听到几声虚弱的喘息,常梅赶紧进了里头,团圆也被几个丫鬟推了进去,“你看看,我家小姐被你害成什么样了,你还不承认!” 团圆朝床上看去,方珍华脸色惨白,一点血色没有,半睁着眼睛小声喊着,“娘,我难受的快要死了。” “听话,一会就好了。”常梅简直是肝肠寸断,她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要是珍华出了事,就是把团圆千刀万剐,都难解她心头之恨。 见方珍华难受成这样,团圆在兜里掏了掏,拿出来一个蛋,当然是空间里滚滚的蛋,她想交给方珍华的丫鬟,却被看着她的丫鬟抢过去,“这是什么,夫人,她又要害小姐!” 常梅一听,叫丫鬟照顾方珍华,她拿过团圆手里的蛋,就是普通的鸡蛋,但她不相信,厉声说,“说,你又要做什么!” “你给她吃了这个蛋,她就会好起来。”团圆不卑不亢地说。 昨天天冷,凉粉又凉,方珍华还在凉粉里加了许多辣椒,她还吃了两碗,肯定是吃坏了肚子,吃一个滚滚的蛋立马就能好。 常梅是一点不信,“郎中的药都没办法叫珍华立马好起来,你的破鸡蛋又不是仙丹,我才不会傻到相信你的话!” 常梅一把把团圆手里的蛋打到地上,叫丫鬟带团圆离开。 她们一离开,方珍华又吐起来,可她已经吐的就能吐出酸水,脸都发了青,看起来很是吓人。 她的丫鬟看她难受成这样,就想起了团圆说的那颗蛋,从地上捡起来,偷偷摸摸给方珍华吃了下去。 再说团圆被带进一间屋子里,就被锁了起来,这间屋子大白天阴森森的很冷,没有桌子,只有一张床,床上铺着破草席子,地上不时有老鼠窜过。 团圆坐在床上,听滚滚说方珍华已经吃了蛋,应该马上就会没事,“团圆,你进来空间吧。” “滚滚,我要是消失,那不就说明我心虚嘛,到时候就是方珍华好了,也洗不清我的嫌疑。”团圆才不要躲起来,不管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她都要证明自己没害方珍华。 外面传来丫鬟的声音,“大少爷,夫人不叫人进去的。” “我也不行?她伤了我妹妹,我作为哥哥,来问她几句话不行?” “大少爷。” “让开!” 门被推开,是方建业来了,团圆抬起眼看着他。比起恨不得杀了自己的常梅,方建业倒是很冷静,叫家丁放下凳子,就叫人出去了。 打量了这里一圈,方建业的语气高高在上,他觉着只要团圆不傻,就知道该怎么选,“姑娘,我有个条件,只要你答应,我就能叫你离开这个地方。” “什么条件?”团圆并没有激动,她觉着方建业提出的条件,肯定不是那么好答应的。 果然方建业说:“姑娘,你把晒豆腐的方法给我,我就叫你离开。” 方建业昨天去牢里见了常富贵,常富贵告诉他,就是团圆会晒豆腐块,而且就她自己会,要是方建业能想办法弄到豆腐块的晒法,发财的就是他了,方建业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团圆才不会傻到相信方建业的话,只怕自己告诉了他豆腐块的晒法,他先是会叫人去晒,而结果多半是不成功,到时候自己会更惨。 “炭烤豆腐确实是我们村人会做,不过我不会,我既不会晒,也不会做。”团圆说道。 方建业没想到团圆这么不识时务,立刻起身离开,“姑娘,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帮不了你了。” 方建业一离开,门又被关了起来,这回直到屋里彻底变黑,都没有人再进来,好像方家上上下下都把她团圆忘了,而团圆根本不在屋里……  第三百九十二章 丫鬟的噩梦 团圆进了空间里,不过不是躲起来,是进来吃饭的,方家不给她饭吃。空间里有土豆,她种的果树也结了果子,团圆吃了个饱,躺下就睡。 半夜里,滚滚把团圆叫醒了,“团圆,有人进屋了。” 团圆出了空间,躲在床底下。 屋里进来三个人,两个丫鬟手里提着灯笼,最前面是一个老太太,看床上没人,对着门外吼道,“人呢!” 外头守着的两个丫鬟进来,哆哆嗦嗦说,“嬷嬷,人就在屋里,没出去的。” 被叫嬷嬷的老太太姓许,以前是常梅的奶妈,腰身粗壮,声音也粗,指着空荡荡的床上,“人在屋里,在哪,你们说!” 两个丫鬟吓得不知该怎么说,这屋里能坐人的地方就那么一个床,床上没人是不对,可她们没偷懒,眼睛从没离开这个屋,敢拿命保证,“嬷嬷,她真的没有离开这里。” 许嬷嬷叫她带来的丫鬟把门外的两个丫鬟带进屋,一人给了一个大嘴巴子,“叫你们偷懒,给我拉出去狠狠打!” “等等,我在这儿呢。”躲在床底下的团圆出声,接着就要爬出来。 可团圆的声音太突兀了,她的头撞到床板,又响起“砰”的一声,接着许嬷嬷几个人见到地上出现一道矮矮的影子向她们靠进,偏偏这时外头又响起凄厉的风声,灯笼被吹灭了一盏,吓得许嬷嬷一屁股坐在地上,她身边的两个丫鬟更是扔了灯笼就跑,“鬼啊,有鬼啊,阿秀变成厉鬼来报仇了!” 许嬷嬷跌跌撞撞爬起来也跑了,只剩刚才站在门外的两个丫鬟还在,两个人捡起灯笼慢慢靠近床底下,“姑……姑娘,是你……你在里面吗?” “是我。”团圆终于从床底下爬了出来,拍着头上的蜘蛛网咳嗽着。 两个丫鬟松了口气,立刻谢谢团圆出声救了她们。许嬷嬷手段很狠,被她收拾过的丫鬟,不躺个半个月都起不来,而且脸上都会被打上烙印,她们刚才都要被吓死了。 “不用谢我。”团圆进空间时,就是在床底下,出来时也是在床底下,听许嬷嬷要收拾两个放她逃跑的丫鬟,她不得不出声,谁知道她一说话,把人许嬷嬷吓得屁滚尿流跑了。 两个丫鬟人很好,一个叫团圆去床上坐,一个出去一会又回来,拿了一个包子给团圆,“姑娘,你吃个包子吧,虽然是凉的,可有肉,可香了。” 团圆都吃饱了,可看着两个丫鬟都眼巴巴等着她吃,她只能小口小口吃着,好不容易把包子吃下去,才问两个丫鬟,“刚才那个嬷嬷说的阿秀是谁?” 一个丫鬟出去了,防止许嬷嬷再回来,另一个丫鬟为难半天,说阿秀是死在这间屋里的一个丫鬟,刚死半个月,所以团圆在床底下说话,许嬷嬷和两个丫鬟才会以为见了鬼。 “姑娘,你还是赶紧逃吧,反正本来许嬷嬷就以为你跑了,不然到明天,你就走不了了。”这个丫鬟担心地说。 许嬷嬷真的很可怕,这姑娘不是府里的,不知道许嬷嬷能把人折磨的生不如死。 这两个丫鬟的好意,团圆心领了,可她要是跑了,现在不光是坐实她害了方珍华,还会连累这两个丫鬟,她看出来这两个丫鬟很怕那个许嬷嬷的。 “你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团圆拍拍丫鬟,躺下来闭上眼睛,她得睡好了,好明天有精神对付那个许嬷嬷。 丫鬟看劝不住团圆,出来跟刚才就出来的那个丫鬟站在一起,那个丫鬟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姑娘她要跑吗?” 刚出来的丫鬟摇摇头,“她要咱们别担心就睡了,我劝了,她不听。” “唉。”团圆听到外面传来两声无奈的叹息。 第二天直到快中午,许嬷嬷才来,这回带了四个丫鬟,浩浩荡荡进来的,却离团圆远远的,“你……你从哪里出来的?” “我一直在这里,你这么问,是我可以走了?”团圆坐在床边,早上外面两个丫鬟给她拿了粥和鸡蛋小菜吃,她现在很有战斗力。 “想走,没那么容易,你把我家小小姐害的那么惨,还想走,梅兰竹菊,过去押住她!” 许嬷嬷一声令下,四个丫鬟刚开始不敢靠近团圆,许嬷嬷狠狠拧四个人的胳膊,“怕什么,她不是阿秀,鬼才不敢出现在大太阳底下。” 许嬷嬷特意选在这时候进来,就是因为要真是鬼,阳光最盛的时候她不敢出来。 四个丫鬟这才张牙舞爪朝团圆扑过来,抓胳膊的,攥手腕的,还有两个挡着门,以防团圆跑出去。 团圆一边嚷着她要见县令,一边瞅准机会把两个靠近她的丫鬟都踹到地上。 许嬷嬷一看团圆挺横,还敢反抗,撸起袖子冲过来,一手钳住团圆手,一手就要揪团圆头发,“还想见我们老爷,想的美。” 团圆狠狠踩在许嬷嬷脚上,许嬷嬷吃痛,大嘴巴子就要往团圆脸上扇,这时方建业又来了,“嬷嬷,你先等等,我有问题问她。” 许嬷嬷立马停了手。 方建业还是问团圆答不答应他的条件,“姑娘,你要是答应,立马就可以免受皮肉之苦。” “哼!”团圆的回答就这么一个字,就使劲要挣脱开许嬷嬷的钳制。 方建业冷冷一笑,退到一边,看着许嬷嬷收拾团圆,据他所知还从来没有哪个丫鬟,能在许嬷嬷手里不求饶的,到时候团圆肯定就愿意说豆腐块的晒法了。 团圆以为自己能踹倒两个丫鬟,这个许嬷嬷也不能拿她怎么办,可她错了,她越挣扎,许嬷嬷反而抓的她手腕越紧,同时地上那两个丫鬟也起来了,两个人拿出绳子,把团圆的手捆到一起,摁着团圆跪下。 许嬷嬷从身上取出一套银针,只等团圆老实跪好了,她就往团圆身上扎。银针很细,比缝衣针还细,但是很长,这是府里所有丫鬟的噩梦。许嬷嬷惩治丫鬟,就是用这看起来一折就断的细银针往丫鬟身上扎,确切地说是扎穴位,能让丫鬟身上看不出一点伤,但却能叫丫鬟生不如死,最后再在丫鬟脸上烙上烙印。 门外的两个丫鬟都吓得闭上了眼睛。 团圆死也不肯跪下,可她的腿却被两个丫鬟压的越来越弯,有个丫鬟更是踹了她腿弯两脚,团圆咬牙就是不跪。 看团圆是块硬骨头,许嬷嬷抓住团圆的脸,一针就扎了下去,团圆只觉着腿上的力气都没了,变得软绵绵的,她坐在了地上。 “让她跪好!”许嬷嬷阴森森说道。 两个丫鬟又过来拉团圆,叫她跪着,团圆百般反抗,可还是成了跪姿,汗湿了她的头发,流进她眼里,可她还是狠狠瞪着许嬷嬷。 许嬷嬷扬起手,却有一道凛冽的掌风拂过许嬷嬷,她整个人就飞到了一边,重重撞在墙上,滑落在地……  第三百九十三章 我道歉! 团圆看到像是从天而降的严明安,不光是腿上,是浑身都没力气了,她费力地说:“严明安,你怎么回来了?” 出现在团圆面前的是严明安还有方仕德,严明安大步过来,抱起团圆就走,团圆挣扎着,“严明安,我不能这样走,事情还没说明白呢。” 上了马车,严明安攥着拳头,一拳打在车厢上,眼里的怒火在熊熊燃烧,沉声说道,“坐好,我们还会回来的!” 两人离开后,方仕德脸色铁青地看着大儿子方建业,“建业,你怎么不阻止你娘做这种糊涂事!” “爹,那个姑娘害的珍华上吐下泻,娘只不过是把她抓回来出气,我觉着没错。”方建业当然认出了严明安这位严少东家,可还是没明白这事的严重性。 方仕德命人把许嬷嬷手里的银针拿走,把她绑起来,许嬷嬷跪在方仕德脚边,“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啊!” 一脚把许嬷嬷踢开,方仕德喊来家丁,希望把许嬷嬷交给严明安,他能放过自己的家人,“把她绑了,送去严家商行,交给严少东家,就说随他处置。” 这事,方仕德之前一点不知道,这是严明安找上门来,他才知道,他很了解常梅,她肯定是把团圆交给许嬷嬷来收拾,而关人的地方就是那里,一进来没看到常梅,他还松了口气,可没想到大儿子方建业在这里。 “建业,你跟爹来书房。”方仕德把方建业叫进书房,给他分析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方建业一身冷汗,这才知道团圆不光是卖凉粉的姑娘那么简单。 说服了儿子,方仕德又来说服常梅。 常梅正在发脾气,跟着许嬷嬷去收拾团圆的四个丫鬟,脸都是肿的,“没用的饭桶,拉下去关起来!” 方仕德就是这时进来的,常梅拉着方仕德就哭,“老爷,那个姑娘害富贵暂且不说,她可是害了珍华啊,难道你就一点不心疼闺女?” “夫人,珍华根本没事。”方仕德给常梅擦着眼泪,这也就是常梅哭哭啼啼他还安慰,换成那些小妾,他直接就甩袖子走人。 “没事?老爷,珍华昨晚上哭着一直喊娘我难受,叫没事?难道珍华死了才叫有事?!”常梅被方仕德的这句话刺激到,哭得更大声,说方珍华可怜,有爹和没爹一个样。 此时的常梅没一点理智可言,觉着方仕德对不起她,更是对不起闺女方珍华。 方仕德被常梅哭的一个头两个大,他说什么,常梅都听不进去,好在这时方珍华进来扑进常梅的怀里,她才不哭了。 常梅把闺女上上下下摸了一遍,“珍华,你可吓死娘了,跟娘说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爹不管,娘是不会放过那个姑娘的。” “娘,你说什么呢,我吃了个蛋就全好了。”方珍华诚实地说,她已经听丫鬟豆包说了当时的情况,觉着她娘做的太过分了。 “什么蛋?”刚问完,常梅就变了脸色,她想起来团圆拿出的那颗蛋,被她扔了,难道珍华又吃了! 常梅这心都吓得不跳了,脸色蜡黄,她是真觉着团圆的东西能害死人,嚷着赶紧找郎中,又叫方珍华赶紧坐下,“珍华,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们几个,去把豆包抓来。” “娘,你抓豆包干啥,她又没做错,娘你听我说,我没事,团圆没害我。我拉肚子是自己凉粉吃多了,不是她的凉粉有问题。娘,我舅舅做的那些事,蹲大狱是罪有应得,你不该怪团圆。”方珍华别看天真,但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面,她比常梅可清楚多了。 常梅不想听这些,只想确认方珍华没事。 方仕德找了苏郎中来,苏郎中检查过说,方珍华一点事没有,常梅是问了又问,才终于放下了心。 方仕德抓着常梅的手说,“夫人啊,现在你该相信是你冤枉了那个姑娘吧?” 常梅哼了一声,坐着不说话,这时她才发现许嬷嬷没在她身边,一问才知道,方仕德把许嬷嬷交给了严明安。 “老爷,你怎么能这么做!”常梅崩溃地大喊,老爷明明知道,她身边没有许嬷嬷不行。 方仕德已经厌倦了哄常梅,只给她两条路选,“夫人,你要么跟那个姑娘道歉,要么就别想见许嬷嬷了。我只是一个县令,根本没办法跟严明安抗衡。” 言下之意,常梅要是指望他把许嬷嬷要回来,他是做不到的。 常梅呆呆坐着,方珍华拉着她的手,一直叫她给团圆道歉。方珍华的想法很简单,冤枉了别人,就该给对方道歉。 “行,我给她道歉。”常梅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身边没有许嬷嬷,她真的不习惯,所以她只能给一个臭卖凉粉的姑娘道歉! 方仕德赶紧叫官差去严家商行请团圆和严明安,结果等了一个时辰,严明安和团圆才来,同行的还有苏郎中,不过这回他是严明安请来的。 苏郎中来就是为说明一件事,方珍华只是吃坏了肚子,并没有人害他,他昨天也是这么说的,此时他还是这么说。 “苏郎中,可我家珍华从没有吐的那么厉害过。”常梅还是不信方珍华只是简单的吃坏肚子。 不用苏郎中再说什么,方珍华就说了,“娘,我就是吃坏肚子,你就信了吧。” 方珍华走到团圆面前,抓着团圆的手诚恳地说,“团圆,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害你被关了一天,你没事吧?你要是哪里不舒服,就叫苏郎中给你瞧瞧,银子我出。” 方珍华是真心实意道歉的。 “我没什么大事,就是被打了一巴掌,扎了一针,还被逼着下跪,再就是被说成是我害了你,就这么多吧。”团圆说的咄咄逼人,她说这些,不是说给方珍华听,是常梅! 常梅说是道歉,可那副姿态却是一副我没错,我是被逼着道歉的模样,团圆看不顺眼,别以为说是道歉,自己就会把自己遭遇的一切都忘了,没那么简单! 没想到团圆被这么对待,方珍华很是自责,“团圆,是我娘过分了,不过她都是因为担心我,才会那样做的,都怪我,都怪我,团圆,对……对不起。” 常梅把闺女拉到身边,她受不了闺女给团圆低声下气道歉,还是一而再再而三。 “姑娘,这事都怪我,是我太心急了,可你得理解当娘的心,没有哪个当娘的,看着自己的闺女难受,不心如刀割,所以我才会过分了些。”常梅的道歉,说的都是母亲对孩子的爱…… 第三百九十四章 匪窝里的老实人 换成别人,也许会心软地原谅常梅,可团圆才不会那么容易就心软,“夫人,我理解不了你的话,我爹娘都不在身边,我不知道当娘的能为孩子做到什么份上。” 团圆把常梅的话堵了回去,你叫我可怜你一个当娘的,为了闺女做出的过分事,那我更可怜,我爹娘都不在身边,没人为我做这些。 常梅面色铁青,觉着团圆真是不识好歹,索性直接问,“姑娘,那你到底想怎么样,要银子?你想要多少,才肯把许嬷嬷放回来。” “娘,你这样哪是道歉,你没听团圆说嘛,许嬷嬷对她做了什么。团圆,你别听我娘的,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方珍华又到了团圆身边,眼睛通红,心疼团圆连被娘疼爱的滋味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 这么胳膊肘往外拐的闺女,把常梅气得本来铁青的脸又成了黑的,生气地喊了一声,“珍华,你可是许嬷嬷一手带大的!” 方珍华回头看了一眼常梅,“娘,一码归一码,许嬷嬷对我好,不代表她做了错事,我也得说她做的对。团圆,以后我会多介绍人去你的摊子,我还会去吃你的凉粉。” 团圆:“……” 方珍华到底知不知道,一切就是因为她吃凉粉引起的,团圆可不想叫她再去吃凉粉了。 方珍华拍拍头,加了一句,“团圆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吃那么多,就是我又闹肚子,我也不会叫我娘去闹事的。” “噗嗤”一声,团圆笑了,她真是想象不出,常梅和方仕德那样的父母,是怎么养出方珍华这样单纯的闺女的。 “你不生气了,是吗?”方珍华看团圆笑了,她也笑了。 面对着这么直率的方珍华,团圆没法再生气下去,笑着说,“我不生气了。” 方珍华欢呼一声跑回常梅身边,“娘,你听到了吧,团圆不生气了,太好了!” 常梅叫闺女坐好了,她才皮笑肉不笑地说,“姑娘,既然你不生气了,那许嬷嬷可以回来了吧?” 本来气氛缓和了,结果常梅这句话一说,又叫气氛变得僵硬起来,连方仕德都不高兴地瞪常梅,嫌她不该又提这件事。 严明安一直没说话,这时说话了,“方县令,人是你送给我的,跟团圆无关,你要是这么急着要回来,那我给你送回来?” “不用,严少东家,人给你送去,就随你处置。夫人,你别再说了!”方仕德警告常梅。 常梅气啊,气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团圆没事,倒是自己把最得力的许嬷嬷搭进去了。 “那就好。”严明安问团圆还有什么要说的,团圆说没事了,不过走了几步她又停下来,转头对方仕德说,“县令大人,你告诉令郎,他的条件我不答应,我也离开这里了。” 说完,团圆跟严明安离开了,屋里一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方珍华看看她娘,看看她爹,低着头玩手指。 “珍华,你先出去。”方仕德终于开口了。 方珍华刚跑出来,就被方建业拉到了一边,问方珍华他们都说了什么。 方珍华没隐瞒地都说了,又问方建业,“哥,你怎么能跟团圆提条件呢,你应该无条件地帮助她离开才对,哥你太叫我失望了。” 方建业知道妹妹单纯,嗯嗯啊啊保证说下次不会了,方珍华才蹦蹦跳跳走了,咕哝着从明天开始,她就要帮着团圆卖很多很多凉粉。 从衙门离开,团圆和严明安就回了村。团圆还以为爷爷和姑姑肯定会问她去哪了,怎么一晚上没回来,结果两人只是叫她以后天晚了就住在严家商行,不用担心家里,爷爷还叫团圆买辆牛车,“这样也不用叫秤砣天天等你。” 昨晚上秤砣三更半夜才回来,团圆的事是严家的八两来说的,说是昨天炖菜不好卖,团圆就不回村了,一起回来的李巧也是同样的说法。 买牛车,团圆也想过,既然爷爷提了,团圆说明天就去镇上买,说着过去抱住爷爷,“爷爷,我想你了。” 有句话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别看就一晚上没见到爷爷,团圆也是想的不行,被关在那间屋子里,团圆满脑子想的都是爷爷,爷爷会不会担心他,会不会又去村口等她,梦里梦到的也是自己小时候藏起来,爷爷到处找她。 李秀才当然也想团圆,想到天蒙蒙亮才睡着,不过他没对团圆说这些,而是推开团圆,忍住喉头的哽咽说道,“多大了还往爷爷身上扑,爷爷得去村学了。” 团圆指指外面的天色,用一个词形容就是薄雾冥冥,“爷爷,村学晚上还上课?” 李秀才:“……” 吃饭时,李青梅说要不明天她也去镇上另找个地方摆摊卖炖菜,这样能卖的快点,团圆就不用起早贪黑了。 “姑,不用。”李青梅做了土豆炖鸡肉,团圆把大鸡腿一个给爷爷,一个给姑,她吃最爱吃的鸡头和鸡翅膀。 她之所以能放开手脚去镇上摆摊,就是因为家里有姑照顾爷爷,她可以放心,要是姑也去镇上,那爷爷怎么办,绝不行,而且炖菜不好卖只是个假理由。 李青梅以为团圆是信不过她,她虽然没摆摊卖炖菜,可她卖过酒,卖炖菜肯定也行,她说:“团圆,姑没问题的。” 知道姑是误会了,团圆咽下嘴里的饭,说:“姑,其实炖菜不愁卖,就昨天不知怎么回事,卖到那么晚,你想想我平时都回来多早……”说到这里,团圆又凑到李青梅耳边加了一句,“姑,你不在家,爷爷怎么办?” 李青梅这才不坚持了,是啊,还有爹呢,她还是留在家里吧。 第二天,严明安就走了,临走前来跟团圆说,那个许嬷嬷他送回去了,人成了什么样,他没说,团圆也没问。那个许嬷嬷折磨了那么多丫鬟,被怎么对待都是罪有应得。 “团圆,记住,有什么事,你就让巧婶子找王管事。”严明安留下这么句话。这次他能及时回来,是他到了省城,正好有一批货要运回镇上,他才回来的,结果王居中见到他,就把团圆出事告诉了他,他才会那么刚刚好出现。 严明安真的想过不走了,可他也有想做成的事情,他只能先让团圆有事找王居中。 严明安的这些想法,团圆当然不知道,她买了牛车,学会了赶牛车,每天开开心心摆摊,摊子从两个人变成了三个人……  第三百九十五章 “闲人”李巧 方珍华真的是说到做到,她虽然在小姐圈里没多少朋友,可她是孩子头,天天带着一堆小孩来买凉粉。 不光带人来买凉粉,方珍华还帮忙干凉粉摊的活,抹桌子刷碗这些活,她虽然干的不熟练,可很认真,弄的李巧一看到她来就头疼。 “团圆,你跟这姑娘说说,别天天来了,她一来,婶子心里发慌。”李巧看着忙碌的方珍华,愁眉苦脸的。 她刚开始还以为方珍华干几天就会不来了,谁知道这姑娘很有毅力,天天来,还越干越麻利,关键还不要钱,弄得李巧都觉着自己成了多余的。 团圆没等回答,方珍华就蹦蹦跳跳过来了,拧着抹布里头的水,“团圆,还有什么需要我干的?” “唉!”李巧重重叹了口气,真想求方珍华别这么勤快了。 “巧婶子,你叹什么气,是不是累了,那我来帮你。”方珍华去拿李巧手里的勺子,她还没试过调凉粉呢。 “不用,不用,俺不累,一点不累。”调凉粉这工作是她的,李巧绝对不会再要方珍华抢去的,两只手攥住勺子,叫团圆赶紧带方珍华走。 团圆把方珍华拉到了一边,她得好好跟方珍华谈谈,再这样下去,她怕巧婶子不跟她来镇上摆摊了,“珍华,那件事都过去了,你不用天天来帮忙的。” 方珍华扁着嘴可怜巴巴看着团圆,“团圆,你不会是要撵我走吧?” 别看方珍华比团圆大那么多,可在团圆面前,她跟小孩一样,团圆成了姐姐,团圆抬头看看瓦蓝瓦蓝的天空,再看看眼前可怜的方珍华,提了个建议,“珍华,要不你叫你哥给你也摆个摊?” 方珍华这么爱干活,自己干多好,她这么天天免费来干,最多就是吃一碗凉粉,团圆又不是那种爱占便宜的人,也压力很大的。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便宜可占,如果有的话,那接受的人才最胆颤,因为这就好比倾斜的天平,那个在上面的人早晚飞出去。 方珍华毫不犹豫地摇摇头,“我不要。团圆,你就叫我继续帮忙吧,我喜欢跟你和巧婶子一起干活,我觉着自在。” 在家里,虽然丫鬟们都围着她,叫她二小姐,可她知道,背地里大家都说她没用。对,她没有大姐聪明,没有三妹会说话,没有四妹会绣花,甚至就连不被爹承认的五妹,都比她好太多,娘说她总是长不大,可方珍华是害怕长大,因为她什么也不会,长大了就更会被人说没用,所以她宁愿当个长不大的方珍华。 这些话,方珍华对她娘都没说过,却对团圆说了,说完她抓着团圆的手使劲摇了摇,求团圆,“团圆,你就叫我帮忙吧,求你了。” 一直以来,团圆都以为方珍华无忧无虑,没想到她心里埋藏着这么多的事,肯定也是备受煎熬。方仕德和常梅那对爹娘,给了她优渥的生活,可没有让方珍华真正快乐起来。 “行吧。”团圆答应了方珍华。 方珍华拉着团圆转圈蹦,蹦完拿着抹布又去抹桌子了。 头一次抹桌子,方珍华闹了笑话,她把帕子当抹布用,可她那帕子是绸缎的,滑溜溜,抹桌子根本抹不干净,不过现在的方珍华,是不会犯那种错误了。 团圆走回李巧身边,李巧看到方珍华高兴那样,就知道团圆没成功,“团圆,没想到你也有心软的时候。” “婶子,我有个主意,能让你的活都回来,方珍华也不用走,你说叫她卖炭烤豆腐怎么样?”团圆明白,方珍华是想做个有用的人,那卖炭烤豆腐适合她。 只要方珍华不来抢她的活,李巧对于她干什么都没意见,“团圆,我觉着这主意不错,你哪天跟她说?” “后天吧。” “明天吧,团圆。”李巧实在是受不了了。 方珍华不抢李巧的活那会,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就自打方珍华抢着干活开始,两个人关系越来越紧张,一个偏偏要抢着干,一个偏偏要自己干,偏偏两个人不互相说,都说给团圆听,团圆笑着说,“婶子,你连一天都等不了了?” “等不了,团圆。”李巧痛快承认。 到下午,方珍华才回家,常梅看在眼里,当然气得不行,可她说什么,方珍华都听不进去,还说什么要成为有用的人,常梅一听就肯定是团圆把闺女拐带坏的。 还有用的人,摆摊才不叫有用,县令闺女的身份才有用! 就算是说不听闺女,常梅也叫住闺女,要唠叨两句,“珍华啊,堂堂小姐哪有摆摊的,这事要是传开了,将来有哪个大户人家会要你当媳妇。你听娘的,你要是觉着对不起团圆,帮她这么多天也够了,再别去了,你想学做生意,去你大哥的铺子,叫你大哥教你,好不?” “娘,我说多少遍了,我不要去我大哥的铺子,我要靠自己。”方珍华现在特别快乐,她就不明白她娘怎么不支持她,还老是阻止她。 常梅气得对闺女大呼小叫起来,“靠自己?珍华,你在给那个团圆当佣人,你明不明白,你这不算靠自己!” “娘,团圆才没有把我当佣人,你别说了。”方珍华不爱听,扭身回了屋。 这一幕正好被方珍贵和绿女看到,绿女幸灾乐祸,“小姐,你看,二小姐又惹大夫人不高兴了,那个团圆也有点用处嘛!” 绿女的想法很简单,只有前面四位小姐失宠,老爷才会认自家小姐是他的闺女,所以不管哪位小姐出事,都值得高兴。 方珍贵没说话。团圆被抓来的事,方珍贵听说了,当然也听说严明安把团圆带走了,她真是为团圆松了口气,还给团圆写了封信,但知道方珍华和团圆这么好,她心里很是不舒服,觉着自己的东西又一次被抢走了。 “小姐?”绿女看方珍贵看起来快要哭出来,担心地小声叫她。 方珍贵回神,笑的苦涩,“绿女,咱们走吧,这事不是咱们该担心的,对了,叫你去严家商行看看团圆有没有回信,你去了吗?” “小姐,我去三趟了,没有信,团圆天天巴结二小姐,早就把你忘了。”绿女忿忿地说。 她就不明白自己家小姐了,有这个时间多跟姚春秀那位未来的小姑子相处相处多好,怎么就一定要跟团圆写信呢。 方家跟姚家决定联姻,谁也没想到,姚家选的儿媳妇会是方珍贵这个不被方仕德承认的闺女。 “没信……”方珍贵心里很是酸楚……  第三百九十六章 物品栏进化 第二天,方珍华来到团圆的摊子,就发现旁边多了一个炭盆,上面放了一张都是窟窿的铁,铁上头有些“石头”。 “团圆,你烤石头是用来做什么?”方珍华蹲在炭盆前,这石头烤了一烤,就胀起来了,真奇怪。 看到方珍华对炭烤豆腐有兴趣,团圆也蹲在炭盆前,跟方珍华讲,“这是炭烤豆腐,不是石头。珍华,你不是想做个有用的人嘛,卖炭烤豆腐比抹桌子用处更大,而且你肯定能做好。” 经过这么些天的相处,方珍华对团圆很信任,“团圆,你真觉着我行?” “你当然行,怎么会不行!一文钱两块炭烤豆腐,就这么简单。”团圆一只手拍着方珍华肩膀给她打气,一只手把烤好的豆腐块放进碗里,倒一点辣椒油,叫方珍华尝。 方珍华看团圆用手拿豆腐块,她也用手拿起来就吃,可她刚拿起豆腐块,就被烫的“哎呦”一声,把豆腐块扔进了碗里,吹着烫红的手指头。 拉着方珍华到盆边,团圆让方珍华把手浸在凉水里,不一会她手上的刺痛感就消失,她看了看团圆的手,竟然一点没有被烫红,她又去拿炭烤豆腐,还是觉着烫,方珍华皱巴着脸,“团圆,我恐怕干不了,我这手连个豆腐块都翻不了。” 方珍华还以为自己真的变有用了,可看来她还是没用。团圆用手就能拨弄豆腐块,给豆腐块翻面,可她上手,豆腐块还没等动,她手先红了,她哪里有法卖炭烤豆腐。 “你等着。”团圆叫巧婶子注意着炭烤豆腐别烤糊,她走开了一会。 方珍华看巧婶子也能用手翻动豆腐块,她打了自己手一下,很是沮丧,“婶子,你说我的手怎么这么娇气呢?” 李巧笑着,“哎呦,珍华,你投胎到那样的人家,手就不是用来干活的,像我和团圆,这是干活干出来的,才不怕烫。” 娇气,是得有那个命的,像她要是娇气,活着都成问题,自然手跟方珍华的不一样。 团圆拿回来一个长柄的食品夹,当然是她进空间用财气值换的。 这次进空间,团圆才发现空间又进化了,以前她用财气值换物品,一般是她跟滚滚说自己要什么,滚滚给她,今天滚滚把她带到物品栏前,告诉她需要什么,只要在一块跟黑板一样的东西上写上名字,旁边就会出现需要的相应财气值,还有团圆当前的财气值,如果买,就摁确认,物品就会掉出来。 “团圆,这个在后世叫自动售货机,你来试一下。” 团圆按照滚滚说的,轻松买到了食品夹,很方便。 “团圆,你要注意,如果物品你是买给别人用的,一定要选符合所处时代,不然容易出事。”滚滚提醒团圆。 物品栏进化成这样,滚滚就不用再当团圆的管家婆,团圆想查财气值,到物品栏就可以自己查到,她也可以自己合理规划财气值怎么使用。 “我会注意的。”团圆看到每输入一样物品,下面有两行小字,一行是符合所处的时代,一行是所有时代,默认的是符合所处时代。 团圆给方珍华示范了食品夹该怎么用,就递给她,让她来夹豆腐块。方珍华试了试,食品夹夹豆腐块挺好用,就说她要卖炭烤豆腐。 团圆又告诉她,豆腐块是村里人包的,需要花钱买,方珍华大手一挥,“团圆,我卖炭烤豆腐的钱都给你。” “那不行,你不赚钱,那做生意有什么意义?珍华,等你赚了钱拿去花,就会知道自己赚的钱花起来,跟花家里人的钱,完全是两种感受。”团圆给方珍华讲,做生意最有趣的就是东西卖出去,钱赚到了,腰包鼓起来,再把这钱花出去的过程。 方珍华想不明白那是种什么感受,在她看来,既然不明白,最好的办法就是按团圆说的试试。 连荷叶,团圆都给方珍华准备好了,告诉她这是头一天,她给方珍华准备,以后就得方珍华自己找荷叶,方珍华点头,“嗯,我家有荷花,回家我就和豆包摘荷叶去,再不够的话,我就让我爹命官差去摘。” 团圆:“……” 官差还可以这么用,这是不是就是滥用职权? 说卖炭烤豆腐,方珍华这就卖,她脸皮可不薄,团圆告诉她刚开始得吆喝,这样才能叫人家知道她卖炭烤豆腐,她就放开了嗓门喊,还没忘了帮团圆吆喝,“卖豆腐块,一文钱两块,还卖凉粉!” 那些汉子听说过炭烤豆腐,但他们只在这条街吃饭,这条街没有的,他们就不吃,因为实在是没力气去,可这里既然有了炭烤豆腐,他们自然是要吃上一回的。 “还别说,这炭烤豆腐就是比白豆腐好吃,姑娘,你这笨雇工,这么快就出师了?”这些汉子不知道方珍华的名字,一直以为她是团圆雇来干活的,就是太笨手笨脚了。 刚开始,方珍华真的是笨手笨脚,两只碗摞在一起,她就能打碎一个,后来才慢慢好点。 “她不是我雇的,是帮忙的。”看到大家买方珍华的炭烤豆腐,团圆很是为她高兴,而且没想到方珍华还挺会做生意,还想到了买十块炭烤豆腐就送一块的促销手段。 “原来是学徒,我说嘛,姑娘你怎么可能雇个笨手笨脚的人。” 被说笨手笨脚,方珍华也不生气,反而大方承认,“我是笨手笨脚的,可大家也不用一直说个没完吧。” “哈哈,我们不说了,姑娘你现在可不笨了。” “不说了,不说了,再给我来十块炭烤豆腐总行吧?” 一天下来,五十块豆腐块,方珍华都卖完了,虽然跟村里卖惯了豆腐块的人没法比,可她还是很为自己骄傲。 方珍华把买五十块豆腐块的钱给了团圆,团圆不收,这五十块豆腐块就当是方珍华帮了那么多天忙的答谢,方珍华不同意,“团圆,这不行,你没听那些人说嘛,我是学徒,哪有学徒学手艺还要钱的,这钱你拿着。” 方珍华把钱塞给团圆,这么一来她手里就剩二十文了,她小心收好钱去买东西。团圆说得对,用自己赚的钱买东西,确实感觉不一样,方珍华第一次体会到恨不能一文钱掰成两半花的滋味,她最后只买了一斤炒花生米提回家。 两个姨娘表面上说方珍华孝顺,可心里都在笑方珍华是烂泥扶不上墙,都成下等人了。 “珍华啊,一天下来赚了几两银子啊?”问话的是方珍和她娘,叫柳仙儿,她虽不受宠,可最爱在方仕德面前表现。  第三百九十七章 跌份儿 “二十文,买花生米花了三文,还有十七文。”方珍华坦然地说。 柳仙儿用帕子挡着嘴,使劲憋着笑,忙一天赚十七文,方珍华还真有脸说,大姐真是教出个“好”闺女。 柳仙儿又挂上温婉的笑,“珍华啊,咱们方家也就是你能赚这么多银子……不对,是铜钱。” 这可不是夸方珍华,是赤裸裸在嘲笑她,可方珍华反而自豪地点点头,“姨娘,你要是想赚钱,明天我也带你去。” 柳仙儿赶紧摆手,她可丢不起那个人,“珍华,姨娘身子骨不好,干不了那个活,要不你问问你娘。” 皮球踢给了常梅,常梅狠狠剜了柳仙儿一眼,冷声说:“珍华,食不言,不准说话!” 方珍华扁扁嘴,咬着筷子不说话了。 一顿饭下来,桌子上几个人,除了方珍华自己,就只有方仕德吃了炒花生米,而且他一个人吃了一大半,其他菜都没怎么吃。 吃完,方仕德当着一桌子人,夸方珍华靠自己赚钱,他很欣慰,把方珍华夸的小脸红扑扑的,柳仙儿却听的脸都绿了,另一个姨娘也差点惊掉下巴颏,老爷这是怎么了,明明他也看不起那些摆摊的。 常梅心里很感动,她觉着方仕德这么夸方珍华,都是为了她,这是在为她树威,这是给她的尊重。这些个小妾以为她身旁少了得力的许嬷嬷,她就奈何不了她们,可老爷这番话就是打了她们响亮的耳光。 许嬷嬷是在那天之后的第二天就被送了回来,可被挑断了手筋,虽然苏郎中来给治了,却再也无法用银针。常梅顾念旧情,没赶许嬷嬷离开,而是叫她住在一间小破屋里。 老爷的这番话,让常梅心里很是甜蜜,可目光转向闺女,常梅这心里就沉重起来。 回到她的院子,常梅就把方珍华叫到了跟前,可还没等她开口,方珍华就滔滔不绝地说卖炭烤豆腐多么多么有意思,“娘,多亏了团圆,我才能卖炭烤豆腐。” 又是团圆!这是真想害珍华啊,常梅苦口婆心,“珍华啊,算娘求求你了,你别什么都听那个团圆的,买炭烤豆腐是丢人现眼,那都是活不下去的泥腿子才干的活。” “娘,你怎么能看不起农村人呢,我就要卖炭烤豆腐,你别说了,刚才爹都表扬我了呢。”方珍华叉腰说道。 这话把常梅气得胸口疼,她拍着桌子,“珍华,咳……团圆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你这样叫人笑话,你那几个姨娘都在笑话你呢!娘不是说了嘛,你要做生意,就去你哥的铺子。” “我不,我就要卖炭烤豆腐,就要跟着团圆干!”方珍华一点听不进去,气冲冲扭身走了,她得早睡,争取明天跟团圆她们同时到那条街上。 劝不住方珍华,常梅就找来了儿子方建业,方建业很宠方珍华这个妹妹,也孝顺他娘,叫常梅放心,“娘,我会叫珍华转变过来的。” 常梅很是欣慰,幸亏她有方建业这个好儿子。 离开常梅这里,方建业就找了方珍华,他跟常梅不一样,一句没说不准方珍华卖炭烤豆腐,而是问方珍华第一天生意做得怎么样,“遇到困难没,跟哥说说,哥帮你想想主意。” 方珍华嘟着嘴,“哥,你真不会跟娘一样,看不起我卖炭烤豆腐,看不起团圆?” “哥不会,哥也吃过炭烤豆腐。”方建业温和地笑着。 同样的事情,别人干,方建业肯定会看不起,可换成方珍华干,方建业只觉着妹妹厉害。 “哥,那我跟你说……”方珍华可算是找到一个懂她的人,拉着她哥一直说,方建业就笑着听,听完问:“珍华,你知道豆腐块是怎么晒的吗?” “我不知道,哥你问这个干什么,要不你明天自己去问团圆吧,团圆会的,就肯定会告诉你。”在方珍华心里,团圆就是她的救世主,还是无所不能的。 团圆肯定不会告诉自己,方建业确信,但对着方珍华,他没说这些,只是鼓励她,“珍华,你别光卖炭烤豆腐,要是团圆教给你晒豆腐块,你就好好学,要是她不教你……就算了。” 方建业到底不舍得利用自己的妹妹。 “哥,我知道了,你真好。”方珍华搂着她哥脖子直晃。 有了方建业的鼓励,方珍华更努力地卖豆腐块,听团圆说她村里有村学,卖了半个月豆腐块的方珍华买了些纸交给团圆,“团圆,你帮我送给村学里的孩子吧。” “珍华,你是不是把赚的钱都买了纸?”团圆吃惊地看着面前的几捆纸,这得花不少钱。读书是一件费钱的事,用的东西更费钱。 前几天,方珍华叫她讲讲村里是什么样的,团圆就讲到了村学,她还以为方珍华就是当个故事听,可没想到方珍华竟然把攒的钱都给村学买了纸。 平时方珍华有多节俭,团圆可是清楚,她连茶水都舍不得买一碗,都是自己从家里带,饭菜也是自己带,找团圆给她热热,可没想到她给村学买起纸来,这么大方。 “没事,钱花了可以再赚,我想用自己赚的钱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团圆你说这算有意义吧?”方珍华一点没心疼花在这上面的钱。 这当然是有意义的事了,要是这都不算有意义的事,那就没有有意义的事了,团圆两只手抓着方珍华的手,“珍华,我代表村学的孩子谢谢你,不过钱不能都由你出,花了多少,咱俩一人出一半吧。” 是有意义的事就好,方珍华乐的呲着大牙,“团圆,这钱就我出了,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谢我呢,值了!” 回村,团圆就把纸送去了村学,说是方珍华捐的,孩子们写了一封信,一人写了一句话,老大一张,叫团圆交给方珍华。 回到家,爷爷问团圆方珍华是谁,团圆磕磕绊绊半天,还是选择说了实话,“爷爷,她是……是县令家的,是他的二闺女。”团圆说的小心翼翼,毕竟爷爷不喜欢方仕德。 “这是个好闺女。”李秀才没生气。 方仕德是方仕德,他闺女是他闺女,他不会因为他跟方仕德的恩怨,就觉着他闺女也不是好人。 团圆松了口气,跟爷爷说起方珍华,她觉着方珍华是个单纯的姑娘,“爷爷,我说多了个卖炭烤豆腐的,就是她,她把赚的钱都买了纸。” “你怎么能光叫人家一个人花钱呢,团圆,姑攒了些钱,也没地方花,你给她吧,算是咱家出一部分钱。”李青梅变得可明事理了。 李青梅只知道团圆晒豆腐块,去镇上摆摊,不知道团圆还卖双黄蛋和山鸡等野味给万家酒楼,连团圆编草编是卖给严家商行,她都不清楚,以为团圆赚的钱只够家里开销呢。 第三百九十八章 一杆枪 李青梅刚开始做饭,李桂花又来了,团圆把豆腐块卖给镇上人这事,又叫她知道了,她不信李青梅知道这事,心里还能一点疙瘩没有,“青梅,你说团圆咋想的,怎么叫镇上人卖炭烤豆腐,也不叫你卖呢,卖炭烤豆腐可比包豆腐块赚钱多了。” “你要想卖,你就去卖,我不是你,我不想卖。”三天两头来就是说这些话,李桂花没说烦,李青梅都听烦了。 李桂花脸子吧嗒掉下来了,话说得难听起来,“青梅,这卖炭烤豆腐的都是老爷们,可你不是没老爷们嘛,你就得自己去,俺可不是你,俺有老爷们,俺不能卖。” 抄起烧火棍,李青梅朝着李桂花腿肚子就抽,自己被休怎么了,也轮不到李桂花这样的上门来嘲笑她。 “李青梅,你凭啥打人,我是看着你傻啦吧唧的,想帮你,你竟然不领情,你啊,活该被休。”李桂花跳到院子里嚷嚷着,嚷嚷完,她又没脸没皮地进了屋。 李杏黄说了,再拿不到豆腐块的晒法,她再不回村了,李桂花当然得抓点紧。 李杏黄本以为团圆被抓进衙门,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那她就是不会晒豆腐块,能除去团圆也值了,谁知道团圆根本没事,还跟方家二小姐变得关系特别好。别人不认识方珍华,李杏黄可认识,她嫉妒死团圆了,可光嫉妒没用,她还是得学会晒豆腐块,才能开馆子卖炭烤豆腐,把团圆的生意搅黄,所以她天天逼李桂花。 李桂花说的是苦口婆心,“青梅,我把自己当成你的大姐,全村我就觉着跟你投缘,我真是全为了你想,你得跟团圆争。豆腐块是团圆先晒出来的不假,可一家人都不说两家话,这手艺上面,团圆自然应该教给你这个姑,这样她有个头疼脑热的,也影响不了晒豆腐块,青梅,你说我说的在理吧?” “婶子,你说的很在理,可我就不明白了,你两个儿媳妇也跟你是一家人吧,怎么别说是说两家话了,连话都不跟你说,还有你那好闺女,在镇上吃香的喝辣的,怎么没把你接去享福,特别是你闺女,跟你血缘更近呢。”团圆回来的真是巧,正好听到李桂花的话,抢在姑的前面说。 这也就是姑变好了,不然李桂花这话,非叫家里乱套不可,而李桂花就等着看笑话呢。 李桂花那张干瘦的脸,加上被团圆撞破了她跟李青梅说这个话,变得很是扭曲,“团圆,你……你回来了,那你帮你姑做饭,我走了。” “你是在帮我姑做饭,用嘴帮的?婶子,你以后少到我家里来,不然豆腐坊你别去了。”团圆冷冷地说道,把李桂花推到院子里。 听团圆这么说话,李桂花不乐意了,“诶,团圆,豆腐坊又不是你的,你凭啥不叫我去包豆腐块?” “婶子,豆腐坊不是我的,我也能叫你去不成,不信你试试!” “哼!”李桂花一扭身走了,越想越来气,她不能被团圆吓住了,她得找人去跟团圆闹,可找谁呢? 一拍大腿,李桂花拔腿跑到了村口,找了个地方一蹲,就看着进村的路。 等李天明出现,李桂花一溜烟跑了下去,跑的太急,差点摔个大马趴,紧抓着李天明挑的扁担的一头,才稳住身子。 “李桂花,你有毛病啊!”李天明骂道,一甩扁担,把李桂花甩了个趔趄。 李桂花撑着膝盖站稳,“大兄弟,你听我说,团圆把豆腐块的晒法白教给了镇上人,还叫那个人去你的摊子旁边卖,你说她这不是不给你留活路嘛!” 要说这村里,在晒豆腐块这件事上吃亏最多的就是李天明了,到现在也没放弃自己晒豆腐块,可一直没成功,家里的日子过得可艰难,全村穿补丁摞补丁衣服的,就他家一家了。 果然李天明眼一瞪,扁担重重往地上一放,“你说真的,没骗人?” “大兄弟,我咋会骗你呢,这事千真万确,我是觉着团圆这样太没人情味了,才来跟你说,你能咽下这口气?”李桂花就是要叫李天明气,气得火冒三丈,这就找团圆算账去。 李天明袖子一撸,吼道,“当然咽不下这口气!” 把扁担往肩上一挑,李天明提溜着李桂花就走。 “大兄弟,你要带我去哪?”李桂花反应不过来,这怎么自己也被李天明带走了呢。 李天明不说话,拧着李桂花来了团圆家,把李桂花一推,李天明就站在院子里喊上了,“团圆,你出来!” “团圆,这又是谁啊?”李青梅指着院子里,气黑了脸的李天明问。 “他叫李天明,姑我出去看看。”团圆解下围裙和套袖,这都是姑做的,这样烧火做饭就不会把袖口弄脏了。 李青梅也往外走,“这一天天的,都是什么事,姑跟你一起去。” 两个人走出来,李天明指着李桂花说,“团圆,李桂花说你把晒豆腐的方法教给了一个外村人,叫我来闹事。” “李天明,你不得好死你,哦,我明白了。”李桂花指指李天明,又指指李青梅,朝地上呸了一口,“李天明,你是不是跟她个寡妇好上了,我真替李棉花和妞子委屈,她们跟你受穷,你呢,赚钱给这个寡妇花,我说你听到那话咋不着急呢,原来是这样,大家快来看啊!” 李桂花豁出去了,今天她就要闹个天翻地覆,叫全村人逼着团圆交出豆腐块的晒法! “咋了,咋了!”李好女又是第一个跑来的。 李桂花站起来就大喊,“好女,赶紧叫人来啊,团圆家有人跑破鞋!” “搞破鞋,婶子你等着,我这就叫人去,找谁?” “里正,族老们,通通都找来!”李桂花扯着脖子说。 李好女嚷嚷着就跑了。 得意地看着不说话的团圆、李青梅和李天明三个人,李桂花把乱掉的头发一根根掖到耳后,往石榴树下一坐,怎么样,这三个人都吓傻了吧! 刚坐下,饽饽朝李桂花腿上啄了一口,李桂花踢饽饽,被团圆拽起来就甩到了一边,她摔在地上,李青梅过去又踢了她一脚,“李桂花,叫你满嘴喷粪,今儿你不说清楚,你别想走出这门!” “呸,我要不把你李青梅勾搭人这事揭穿了,你就是叫我走,我都不走我!”李桂花刚爬起来,扁担又朝她头上抡过来,她吓破了胆子,“杀人啦,杀人灭口了!”  第三百九十九章 动了大家的奶酪 “天明,住手!”里正抓住李天明挥向李桂花的扁担,李天明气愤地看向里正,“里正,她该打,她说的话就该打。” 看到里正来,李桂花更来劲了,“里正,你来得正好,这两个人搞破鞋,被我揭穿了,就要杀我,里正你可得为我做主啊!” “李桂花,你闭嘴!”就李桂花这张破嘴,不说李天明,里正都想抽她,他不叫李天明打李桂花,是怕出人命。 “里正,你咋能上来就这么偏袒团圆家,你是里正,你得先叫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贤良啊,大栓家的说得对,你得先叫她说说,再来说谁对谁错,才能服众。”说话的是三族老,李桂花就是他族里的,安排李美玉做豆腐的也是他。 因为团圆叫李美玉做不成豆腐,三族老对团圆意见很大,看李桂花像是真抓到了团圆家的把柄,他当然要叫李桂花把话说完。 李桂花一瘸一拐跑到三族老身边,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把话说了一遍,“三族老,团圆她当初找这样那样的理由,不教村里人晒豆腐块,这怎么镇上的人她就教呢,她这是没把自己当成桃源村人啊,叫她把豆腐块的晒法交出来才行!” “团圆,真是这样?”三族老一双绿豆眼不满地看向团圆。 大族老给人的感觉是公正,这三族老给团圆的感觉就是有私心,团圆一点不心虚地直视着三族老,“我没把豆腐块的晒法教给别人,婶子你这么说,有证据吗?” “镇上多了一个卖炭烤豆腐的,还不是咱们村的人,这你承认吧?”李桂花一手叉腰,走到团圆跟前,指着团圆的鼻子嚷。 “我承认,我是把豆腐块卖给了镇上一个人,她也卖炭烤豆腐,但她卖炭烤豆腐,就能说明她会晒豆腐块?你两个儿子都卖,那他们都会晒豆腐块喽,你就叫你儿子教你,别成天惦记我的豆腐块晒法。”团圆打开李桂花指着自己鼻尖的手,声音响亮的回答。 一听这话,里正生气了,“团圆,李桂花跟你打听豆腐块的晒法,几次了?” “里正叔,她三天两头来问我姑会不会晒豆腐块,说我叫巧婶子跟我去镇上,不叫我姑去,不像话,还说晒豆腐块能赚大钱,目的就是叫我姑恨我。”团圆就把李桂花做的事当着大伙说了出来,李桂花的话找不到人作证,她的话可能找到人作证。 李青梅就作证了,说团圆说的都是真的,李桂花来找她许多次了。 “赚啥大钱,李桂花你真能胡咧咧,要能挣大钱,团圆还用去镇上摆摊,谁会放着舒坦日子不过,去受累!” “就是,晒豆腐块赚不到什么钱,李桂花你真是把人当傻子,青梅,你没信吧?” “没信。”李青梅摇头。 李桂花心想那是你们笨,赚不到钱,可我家杏黄可不是这么说的,眼看着有理的成了团圆,她嗓门又高了一度,“我那么说可全是为了大家啊,你们想想,要是团圆今天把豆腐块卖给这个镇上人,明天把豆腐块卖给那个镇上人,这样下去受影响的是谁,还不是咱们村这些卖炭烤豆腐的!” “可我没听我家男人说生意变差啊?” “俺也没听说,桃花,你听大金说了?”桃花是大金的媳妇。 李桃花摇摇头,“大金没说,那都是俺娘自己想出来的,跟俺家大金没关系。” “听听,李桂花你这是从哪里得来的结论?” 看没人信她的话,李桂花急的直拍大腿,可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三族老说话了,“李桂花的担心是对的,炭烤豆腐只能咱们桃源村人卖。团圆,既然你私自把豆腐块卖给了镇上的人,那你马上把豆腐块的晒法交出来。” “这么大的事,轮不到三族老你就这么草率下结论吧?”大族老目光犀利。 三族老脊背僵直,还在说自己的理由,“炭烤豆腐可是咱们村的支柱,要是因为团圆直接把豆腐块卖给镇上的人,叫咱们村的炭烤豆腐卖不出去,谁来负这个责任,你嘛!” “我来说两句吧。”团圆打断了两位族老的争执,她让方珍华卖炭烤豆腐时,真的没想到这些,是她考虑不周。 “你还要说什么,事情已经发生了!”三族老怒道。 外面的村里人听三族老这么说,都觉着三族老说的有道理,要是镇上多出许多人卖炭烤豆腐,肯定会影响他们的生意,那他们怎么办!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大家都习惯了天天卖炭烤豆腐赚钱,再叫他们光种地,他们受不了。 “团圆,你……你不把豆腐块卖给镇上人,行不行?”不管豆腐块卖给谁,团圆都不会受到影响,可他们指着豆腐块过好日子呢。 “是啊团圆,你就光把豆腐块卖给咱自己村的人吧。” “哼,你们现在知道着急了,我告诉你们,豆腐块就不能在她手里,必须收回村里来。”李桂花趁机嚷道。 人就是这样,大道理都懂,可关乎到自己,就会自私,团圆懂,她都懂,面对大家的不满,团圆的声音很冷静,“我保证,我只会把豆腐块卖给那一个人,以后不会再卖给别的人了。” “保证没用,你就得把晒豆腐块的方法交出来,以后炭烤豆腐的事,就跟你没关系了。”李桂花咄咄逼人。 “桂花,你这样太霸道,团圆都保证了,不要再逼她。” “我逼她?到时候她要是偷偷摸摸再把豆腐块卖给别人,你们一个个的哭都没地方哭!她不是说晒豆腐块不赚钱吗,那就把方法交出来,不赚钱总攥在自己的手里算怎么回事!”李桂花说的理直气壮。 豆腐块要是有不在空间也能晒好的办法,团圆就说了,可没有,但事到如今她只能说,团圆拿出一个竹匾,“豆腐块我就是放在竹匾里晒,没什么窍门,就得用心,要是不信,我没什么可说的了。” “你们就信团圆吧,她就把豆腐块卖给了一个人,就是那个给村学买纸的姑娘,我作证。”李巧也出声了,团圆绝不会断了村里人的财路的。 “原来是那个给村学买纸的姑娘,她卖炭烤豆腐,我同意。” “团圆,你早说是那个姑娘啊,我们就不会这么担心了。李桂花,豆腐块卖给了谁,已经说清楚,你不用再操心了,回家去吧。” 李桂花跺着脚,跟个疯婆子一样嚷,“你们这些人耳根子太软,又被团圆耍的团团转。晒好的豆腐块,团圆必须得交给村里,由村里找靠得住的人往外卖,这样才能保证豆腐块不被外人买走,三族老,你说对吧?” 到这个节骨眼上,李桂花只能靠三族老了,可三族老脸色难看,一句话不说……  第四百零章 头铁的李天明 李桂花还没搞明白三族老这是个什么意思,芯儿过来就推了她一把,“李桂花,你啥意思,村里人每天需要多少豆腐块用来卖,都是我统计好跟团圆说,她给我豆腐块的,你这意思我统计的有问题?你家豆腐块不够卖?” 对着团圆,李桂花敢嚷嚷,对芯儿她不敢,芯儿可是大族老的宝贝孙女,她惹不起。 “芯儿,婶子不是那个意思。”李桂花赶紧说。 芯儿白了李桂花一眼,叉腰问其他人,“关于豆腐块的事,李桂花没意见了,你们谁还有意见?” “没有,我们都没有。”村里人纷纷说。 芯儿走到爷爷身边,“爷爷,叫大家离开吧。” “不能走,我话还没说完呢。”李桂花又嚷起来。 芯儿吼道,“你怎么有那么多破事,叫全村人陪着你一个人疑神疑鬼的,你真是不害臊!” 李桂花心里气芯儿骂自己,嘴上还是赶紧说,“还有一件事没解决呢,就是李青梅和李天明搞破鞋的事!” “啥,李青梅跟李天明不清不楚的,她疯病都好了,哪会傻成那样,李天明可是穷的叮当响。” “就是,咱们还是走吧,李桂花这说的都是什么,越来越不着调了!” “你们别走啊,听我说。”李桂花扯着几个转身的妇女不叫人家走,团圆过来,拉着她到了八位族老和里正面前,“李桂花,你说之前,当着咱村这几位德高望重的人,先说清楚要是我姑是清白的,是你乱泼脏水,怎么办!” “我……我自愿离开村。”李桂花就不信,这种事村里就没一个人跟她一样怀疑的。 “行,你说!”有李桂花这句话,团圆就叫李桂花说,她相信李桂花说的越多,最后越只能滚出村。 李桂花还是说刚才李天明把她扯来交给团圆,肯定就是为了李青梅。 “里正,族老,不是这么回事啊!”李天明也是有嘴的,当然得为自己说话,“我……我是来跟团圆比做蛋的,至于李桂花,我就是觉着她总在背后挑拨这个挑拨那个,是欠收拾,我就把她带来了团圆家。我天天起早贪黑的,跟李青梅连话都没说过。” “这话我信,人李天明一心扑在研究晒豆腐块上面,根本不可能有那花花肠子,不过李天明,你要跟团圆比做蛋,什么蛋?” “鸡蛋。”李天明把扁担拿过来,从筐里拿出几个蛋来,“我要跟团圆比谁做的好吃。” “那咱们别忙着走,看看呗,看看李天明怎么做蛋,还敢来跟团圆比。” “看看,里正,族老,你们留下来评判吧。” 里正看看大族老,两个人坐了下来,三族老早坐下了,“团圆,咳,你敢跟李天明比吗?” 李桂花不知道事情怎么成了这样,她刚开口要说回刚才的事,就有人说:“李桂花,那些破事你别说了,我们不爱听,我们想看李天明跟团圆比做鸡蛋,李天明,你准备怎么比啊?” “怎么做鸡蛋都行,但鸡蛋得是主角,团圆你敢跟我比吗?”李天明口气很大。 “李天明,你咋这么有把握?” “哼,过会你们就知道了。团圆,敢不敢你给句痛快话,别磨叽。”李天明卖了个关子。 “当然敢。”一个两个的都问她敢不敢,团圆当然敢。 “那我在院子里做,你进你家做,不然我怕你看到我做蛋,吓得你手哆嗦!” “哦吼,李天明,你就这么有信心能赢过团圆?” “当然,镇上人都说了,我做的蛋快比上万家酒楼的双黄蛋了,我就去跟那里的大厨比,可那个叫谢菜刀的,叫我跟团圆比,那我就跟团圆比。”李天明真去了万家酒楼的,他可没有说大话。 “李天明你行啊,还敢跟万家酒楼的大厨打擂,你没吹牛?” “吹牛的是孬种,可惜那个谢菜刀怂了。”李天明眼睛瞪的溜圆,余光看向团圆,看到团圆畏缩,他更是自信自己赢定了。 团圆是边进屋,边在想用鸡蛋做什么,走得慢了点,在李天明眼里就成了畏缩。 刚进屋,外面就传来一阵大笑,“哈哈,李天明,你这不就是煮熟的鸡蛋吗,你就跟团圆比这个?” “你们别笑,这才是第一步,过会叫你们一个个的流哈喇子。”李天明自信地说。 空间里的滚滚分析了李天明用的蛋,“团圆,他用的是实蛋,就是孵小鸡失败的鸡蛋,我建议你做神仙蛋。” 团圆在甘露溪中看过神仙蛋的做法,做起来很麻烦,但也只能做了。 “团圆,你快开始吧。”李青梅看院子里李天明早忙开了,团圆这边却还在发愣,她就替团圆着急。 团圆笑着问李青梅家里有没有咸鸡蛋,李青梅说有,拿出几个咸鸡蛋来,团圆在咸鸡蛋上面磕开一个小口,把里头的蛋清倒出来。 昨晚团圆泡了圆糯米,本来打算做珍珠丸子,正好拿来做神仙蛋,她又剁了一点肉馅,切了一点胡萝卜腊肉丁放进圆糯米里,调好味就要把这些装进咸鸡蛋里。 李青梅刚要夸团圆这做法新奇,就飘进一股叫人兴奋的香辣味,外面的村民炸开了锅,争先恐后冲进院,蹲在李天明的扁担周围闻味。 “李天明,你行啊,不声不响鼓捣出这个东西来,今儿在镇上发了吧?”肯定是在镇上赚了大钱,不然李天明不敢来挑战团圆。 “还行吧。”李天明很是谦虚,拿出蒲扇扇着,让香味都飘进了屋子里,他得意地把煎成虎皮样的实蛋一个个串起来。 “天明,这就做好了?这色看着就叫人有食欲,味道肯定也差不了,我看你能赢!” “诶,得团圆也做完,才能说这个话,我这个还没做完呢,你们仔细瞧着。”李天明把串成串的实蛋又放到炭盆上面烤,调料往上头那么一刷,滋啦滋啦响,实蛋表皮变煎,看的村里人直咽口水。 李天明喜上眉梢。他想出这么个做蛋的方法,也是无心插柳。本来他是要用鸡蛋孵小鸡,结果他光顾着晒豆腐块,蛋都死了,成了实蛋,李棉花跟他大吵一架,给他下了最后通牒,要是能把这些蛋变成钱,这日子就过下去,不然就不过了。 他跟团圆比做蛋,除了叫团圆看看,没有她晒的豆腐块,他李天明照样能赚到钱,也是为了叫李棉花知道,他李天明能赚钱养家! 一个人被另一个人压在身下久了,当他能翻身的时候,他当然恨不能叫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自己很行,李天明就是这样的心态。  第四百零一章 神仙蛋 李青梅看了看外面李天明做的蛋,再看看团圆做的这个跟普通鸡蛋一样的蛋,心里为团圆捏了一把汗,她紧张地笑笑,“团圆,有什么需要姑帮忙的?” “姑,你帮我烧火。”往咸鸡蛋里装馅,团圆简直是如履薄冰,直到把蛋一个个直立着放进碗里又放进锅里,她才重重喘了口气。 越看团圆做的蛋,李青梅愈觉着团圆吃亏,可她又怕说出来影响团圆,脸上的表情很是纠结,“行吧,姑……姑给你烧火。” 李青梅烧着火,团圆站到屋门口,听着村里人把李天明做的蛋捧上了天。 “天明,你连饭都不会做,怎么想出这么做鸡蛋的?” 李天明又不能说被李棉花逼的,声音洪亮地说,“误打误撞。老话说得好,先胖不是胖,后胖压塌炕,就是轮也该轮到我李天明发财了。我这人呢,一条道走到黑,别人笑我,我也闷头走,这不就叫我走通了。” “天明,你最次也是跟团圆打个平手。” “打平手,我看不止吧,团圆做的蛋,到现在一点香味没有,你看人李天明这个,香的人腿都迈不动,明显李天明赢了!” “诶,还真是,屋里怎么一点香味没有,这就是大葱炒个鸡蛋,也不该这样,难道团圆真要马失前蹄了?” “团圆,你做的啥啊?”有个婶子问站在门边的团圆,团圆看起来胸有成竹,不像要输的样子。 “神仙蛋。”团圆也在看李天明做实蛋。实蛋煎过再烤,又刷了那么多料,再加上它口感本就劲道,弹软,他的蛋在镇上应该受到了热捧不假,他这回还真不是盲目自负,而且团圆自己从没想到可以这么做蛋。 “神仙蛋?团圆,怎么就叫个神仙蛋,是只有神仙才能吃到?哎呦,那我们今天可是有口福了。” “哼,故弄玄虚,哪个神仙稀得吃没滋没味的蛋?”李天明才不信团圆能做出叫神仙都想吃的鸡蛋,她就是有文化,会起名罢了,等吃的时候,大家就会发现神仙蛋就是徒有虚名。 一串串蛋烤好了,李天明高声喊,“我完成了!” 团圆回屋叫姑停了火,掀开锅盖把神仙蛋拿出来,李青梅忍到现在还是忍不住了,“团圆,你还是把神仙蛋装饰一下吧。” 神仙蛋太朴素了,就跟煮了个鸡蛋一样样的,她就怕里正和八个族老连尝都不想尝,那团圆不就直接输了嘛! “不用的,姑,我到时候对半切开就好。”团圆没有听李青梅的,直接端着盘子就往外走。 李青梅挡住门,“团圆,你现在就切开。”现在切开,大家看见蛋的里面,才会有想吃的欲望。 “不用,姑。”团圆就是要把蛋端上桌,在大家都失望的时候,她再切开,叫大家瞠目结舌,那样才称得上“神仙蛋”的名头。 端着蛋走出屋,团圆把自己做的神仙蛋,放在李天明做的蛋旁边,刚才李天明说他做的叫“土疙瘩蛋”。 里正和八位族老都愣住了,这两份蛋一个名字土的掉渣,一个做出来的样子土的掉渣,都是名不副实。 “团圆,你是不是拿错了?”连里正都看不上团圆做的神仙蛋,这不就是他天天早上吃的煮鸡蛋嘛。 “里正叔,这就是我做的神仙蛋。”团圆给每个人面前的碗里放了一颗神仙蛋。 三族老直接就推到了一边,把李天明做的“土疙瘩蛋”放到眼前,“我看啊,李天明做的才是神仙蛋,团圆,你把神仙蛋的名字让给李天明做的这个蛋吧。” “还没尝,现在下结论未免太早。”大族老虽然不知道团圆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不同意三族老就这么随便下结论。 三族老这回没怕大族老,“怎么,这个神仙蛋,我连吃都不想吃,还不允许我不吃?我就选李天明做的蛋好吃,起码叫人想吃,那个我连看都不想看!” 村里人都一头雾水。 “团圆这是怎么想的,怎么就煮了几个鸡蛋呢,这煮鸡蛋可是谁都会煮。” “也许团圆煮的鸡蛋不一样?” “得了吧,你还能把煮鸡蛋煮成红烧肉?就是真能,那也不是用的鸡蛋啊!” “你说是不是团圆可怜妞子,怕李天明输了回家拿妞子撒气,才故意煮个鸡蛋来认输?” “不可能吧,那样还不如不比呢。” “可煮个鸡蛋也不是团圆的水平啊,换成我,我还会炸个鸡蛋花,或者来个大酱炒鸡蛋呢。” 李天明听到了这话,他往团圆面前一站,气愤地道,“团圆,我不用你可怜,你别小瞧我,我要赢,就要堂堂正正地赢。” “我没有小瞧你,这就是我能做出的最好吃的蛋。”团圆真的没有那么想。平心而论,要是换成她,用尽全力跟人比厨艺,另一个人却一点不上心,她就是赢了,也不会有丝毫的自豪,所以团圆不会那么做。 李天明哈哈大笑,“大家听到了吧,团圆说这就是她能做出的最好吃的蛋,她才不是对我手下留情。” “团圆,你真不是为了妞子故意这么做的?” “真不是。”团圆微笑着回答。 “唉!” “唉!”响起一声声失望的叹息。 这时候正是切开神仙蛋的最好时机,团圆上前,利落地拿起刀把里正和八个族老面前的神仙蛋对半切开,“里正,族老,请吃。” “诶,这蛋清怎么是这样,团圆,你这煮鸡蛋里头怎么还有名堂呢?”里正吃惊地问道。 真叫有个村里人说着了,这神仙蛋里头是肉,光是闻着就鲜香无比。 “里正叔,你先尝蛋吧,这个我稍后再说。”团圆做的神仙蛋多,除了给里正和八位族老的,还有的剩,她切成一小瓣一小瓣来分给村里人吃。 在李天明还没搞懂发生了什么事的时侯,形势就立时逆转了,大家由怀疑神仙蛋变成了夸神仙蛋。 “这个米真好吃,吸足了香味又软糯,真不愧是神仙蛋,也只有神仙能想出这么神奇的做法,把米放进蛋里蒸,团圆,我说的没错,里头是米吧?” “我吃着还有肉,腊肉和胡萝卜,可除了颜色不一样,看起来跟蛋清一模一样,团圆,你这是怎么做到的?” “这是咸鸡蛋,团圆你是不是先煮熟再切开,把蛋清挖出来,把米啊肉啊填进去,可不对啊,怎么才能叫它成为一个完整的蛋呢?” “你才发现不对,照你说的那么做,蛋黄肯定老了,可团圆做的,蛋黄很嫩,而且切开的鸡蛋怎么可能把蛋壳复原呢,难道还真是神仙用法力给团圆复原的?” “我发现了,我发现了。”一个妇女举起一块蛋壳嚷嚷。 大家都睁大眼睛看向她。  第四百零二章 拜手下败将为师 那个妇女咽了口唾沫,就指着蛋壳上糊的一小块面团,“这不是有个小孔吗。” 团圆就是用面团堵住了那个小孔,所以她做的时候,大家才闻不到香味,终于她捞着说话了,“婶子,你看的真仔细,我就是先在蛋壳上磕一个小口,把蛋清倒出来,再把馅放进去做成的神仙蛋。” “你耍小聪明,竟然用咸鸡蛋,无耻!”李天明暴跳如雷,明明他要赢了,可转眼间又要变成输,这叫他怎么接受! 团圆指着李天明做的土疙瘩蛋,“你用的也不是普通鸡蛋,是实蛋,咱俩谁也别说谁。”严格意义上来说,她和李天明两个人都是投机取巧。 李天明没话说了,他还以为没人看出他用的是实蛋,没想到团圆早看出来了。 “原来那是实蛋,我说怎么吃起来跟平时吃的鸡蛋大不一样。”虽然团圆做的神仙蛋内有乾坤,可里正觉着李天明做的“土疙瘩蛋”也叫人眼前一亮。 一听那是实蛋,三族老脸拉着老长还黑成了锅底,跟头上被拉了坨鸟屎一样难看。在三族老的心里,实蛋跟一坨鸟屎差不多,因为他最厌恶实蛋了,可他却吃了,一时间想吐又吐不出,嘴唇都在抖,偏偏大族老还叫他吃完那一串三个实蛋。 看到其他人都把自己面前的神仙蛋和“土疙瘩蛋”吃完了,三族老颤抖着手拿起“土疙瘩蛋”,既然自己说了“土疙瘩蛋”好吃,就绝对不能打自己脸,三族老几乎是含着热泪,吃完了那一串实蛋,胃里翻涌着,他咬牙说道:“太好吃了!” 听到三族老的夸奖,李天明搓着手,高兴的眼睛都笑没了,“三族老,你是说我赢了团圆,是不?” 看刚才的情形,李天明还以为一开始就支持自己的三族老也会变卦呢,没想到三族老还是只吃了自己做的“土疙瘩蛋”,没吃团圆做的神仙蛋。 “嗯。”三族老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三族老,明天我给你家送实蛋去。” 三族老:“……好。” 心里,三族老把李天明骂了个遍。 三族老表完态,就等里正加剩下的七个族老表态,结果是三个人选了李天明做的“土疙瘩蛋”,五个人选了团圆做的神仙蛋,李天明以一票之差输给了团圆。 “哼,你就是险胜。”李天明认为自己是失策了,团圆不光给里正和八位族老每人一个神仙蛋,还把其他的分给了村里人,可他光给里正和八位族老分了一串蛋,没给村里人,要是他也是给里正和八位族老每人一颗蛋,剩下的分给大伙,自己兴许就赢了。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村里人吃了神仙蛋,都说神仙蛋好吃,这影响了里正和大族老做出公正的评判。他们心里头装着村民,自然是村民说神仙蛋好吃,他们就选了神仙蛋。 团圆也承认自己是险胜,刚才芯儿跟大族老要了一个“土疙瘩蛋”,给了她一半,她尝了,真好吃的没话说。 “叔,你能教我做这个土疙瘩蛋吗?”作为胜者的团圆谦虚地问。 李天明都呆了,指着自己不相信地问出一句,“团圆,你要跟我学?” 李天明以为团圆根本就瞧不起他做的这个名字土的“土疙瘩蛋”呢,要知道在镇上,刚开始人家一听他说这叫“土疙瘩蛋”,都嫌土气没人买,后来是香味才引来了人。 “对啊,我是要跟你学。”团圆才没有计较李天明不买她的豆腐块这事,相反她还蛮佩服李天明不服输、肯钻研又能坚持的劲头,还做出了“土疙瘩蛋”。 不敢相信的李天明蹲在地上,捂着脸,眼泪在脸上淌,为自己这几年的心酸,也是惭愧的,他一直以为团圆在看他的笑话,其实人团圆根本没有。 “爹,你到底要不要教团圆姐姐?”妞子过来李天明身边,扯着他袖子问道。 李天明搓了把脸,眼睛还红着,一把把闺女妞子搂进怀里,这几年妞子也跟着他这个没用的受苦了,“爹教。团圆,叔可以买你的豆腐块吗?” “当然可以,叔。”团圆以前就跟妞子保证过,只要李天明买豆腐块,不管什么时候,她都会卖的。 听到李天明这么说,最高兴的就是妞子了,拍着巴掌喊,“哦,太好了,我爹跟别人的爹一样了!” 妞子一直知道,她爹跟别人的爹不一样,娘为此哭了好几回,可以后再也不用那样了。 一个人跟别人不一样,是要付出很大代价的,不光是自己,还有亲人也得跟着遭冷眼。 人群里,有个人低着头就往外走,被团圆一把揪住领子,把她提溜了出来,“婶子,你想就这么走没门,忘了你自己说过啥话了?” “我说啥了?团圆你放开俺。”李桂花晃着脖子,让团圆松开她的领子,就差一点点,刚才她就可以走出去了,都怪团圆! 李棉花过来,照着李桂花脸上就是一巴掌:“李桂花,你说我男人跟青梅搞破鞋,看我不打烂你的嘴!” 被打了一巴掌,李桂花“嗷”一嗓子,嘴又不干不净起来,“你男人就是跟寡妇李青梅不清不楚的,还不叫人说,有本事别干那不要脸的事啊!” “啪,啪”,李青梅对着李桂花脸上又是两巴掌,“李桂花,你再说一句试试?” “我说咋了,你俩就是有一腿。”李桂花腮帮子肿的话都说不清,可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李青梅又要打她,被团圆拉住了,团圆把李桂花拉到院子中间,“婶子,你刚才可是说了,要自己离开村的,大伙还记得吧?” “对啊,李桂花你说过这个话,这说话要算话,你赶紧收拾铺盖走人吧。” “李桂花,你走吧,一看李青梅和李天明人家两就没事,不然李棉花不能是这个反应,得撕了李青梅才对!” “两人肯定没事,秀才叔那人眼里容不得沙子,李青梅要是敢勾搭人,早被秀才叔打断腿了。就凭李天明不愿意跟她一起来,逼团圆交出晒豆腐的方法,李桂花就说两个人搞破鞋,这也不可信,人李天明那是做人坦荡!” 就连李桂花的大媳妇李桃花都说,李桂花说话,就没句真话。 眼看着没人信她,李桂花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嚎起来,可还没等想好词,里正就发话了,“李桂花,你赶紧回家收拾收拾,离开村里!” “里正,俺不走,俺走了去哪!”娘家,李桂花是回不去的,两个妯娌都不叫她进门。 “李桂花,你找你闺女杏黄去啊,你是她娘,她肯定会管你的。” “对啊,你不是整天显摆你家杏黄在镇上过的滋润嘛,你何苦留在村里,去镇上多好,桃花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婶子,你说的对。”李桃花才不会为了李桂花这个婆婆,得罪村里人。 她这个婆婆眼里只有小姑子,可没有儿子,更没有她这个儿媳妇。 李桂花气冲冲往外走,“哼,我回去找我家大栓去!”  第四百零三章 母女团聚 回了家的李桂花跟李大栓哭诉,村里人要撵她离开,不准她再住在村里,叫李大栓找里正闹去,可李大栓早不是那个事事都听她话的李大栓,他转个方向,呼噜打的震天响。 李桂花把他拉过来,“大栓,你有没有听我说……” 李大栓猛地坐起来,对着李桂花就是一耳光,“滚,你又没钱给我买酒,村里人说得对,你滚出村去!” 李桂花嚎啕大哭,她这一天挨了好几个耳光,可李大栓给的这个耳光最叫她心寒,她收拾了几件衣服,包袱一系就出了门。 路上村里人看到她背着包袱,个个都幸灾乐祸的,“桂花,你这样就对了,找你家杏黄去享福多好。” “桂花,我听说啊,你家杏黄在镇上西边经常出现,你就去那找她,诶,桂花,那可不是出村的路,你这是上哪去?” 李桂花又不傻,她当然是上两个儿子家,她得要点钱,不然不等找到李杏黄,她就得饿死在镇上。 可李桂花到了两个儿子家,大金大银没一个出来的,两个儿媳妇一个给了她张烙饼,一个给了她三个窝窝头,三个咸鸡蛋,就把她打发了。 死皮赖脸坐着李老实的驴车,李桂花来了镇上,打听到天黑,可没一个人认识李杏黄。她就走到了一栋楼前,这楼大晚上的还灯火通明,莺声燕语不断。 李桂花知道这不是好地方,刚要走,就看到楼里走出来一个男人,肚子大的快撑破衣服,怀里搂着个女子,叫着“心肝”,她手里的窝窝头掉在地上,发疯一样冲过去,“放开我闺女!” 胖男人看看李桂花,再看看李杏黄,问:“黄莺,这老女人谁啊,真是败兴致,你求我那事,你找别人去吧。” 胖男人说完,也不给李杏黄说话的机会,推开她就上了马车。 “呸,什么玩意,也不看看自己那个德性,杏黄,你跟娘说,你在镇上干什么呢!”虽然李桂花知道李杏黄是从青楼里出来的,可她不相信闺女在干那种见不得人的事。 李杏黄拖着李桂花来了个没人的角落,就大呼小叫,“娘,你来这干啥,你知不知道你坏了我的好事!” 刚才那个男人说会带她离开青楼,还说给她开个布庄,结果她娘几句话就得罪了人,说好的都不算数了,李杏黄当然气的发疯。 “娘,你是不是学会晒豆腐块了!”李杏黄想到这个可能,又激动起来,死死抓着李桂花的手腕问,要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李桂花抽出手,说自己为了给李杏黄要到豆腐块的晒法,被团圆赶出村了。 “娘,你怎么这么没用!” 这话把李桂花的心都伤透了,她可都是为了闺女才被赶出村,结果闺女这么说她,“杏黄,你说你干啥不好,非干这个!跟娘离开,咱俩一起住,做点小买卖。你不是想嫁给严明安嘛,要是叫严家知道你是干这个的,他家肯定不会要你了。” 要说李桂花和李杏黄不愧是母女俩,都还妄想叫李杏黄嫁进严家当少奶奶呢。 李杏黄说的满不在乎,“娘,严家知道不了。我不做这个,你叫我做什么,去给人洗衣刷碗?我吃不了那个苦,只能好这个。” “轰隆”一声,李杏黄这话叫李桂花愣住了,李杏黄转身就走,“你乐意去刷碗,你就去刷吧,我走了。” “杏黄,你不能不管娘啊,娘都这么大岁数,干不动活了。”别看李桂花在村里日子过的不怎么好,可她真没受过累,自然也不肯来镇上去受累。 “想跟着我,你就甭管我做什么,你给我老老实实的。” “我老实。”李桂花赶紧保证。 李杏黄把她娘领进了青楼,叫她打杂,受气了,她就骂她娘,李桂花连个不都不敢说,要是闺女都不管她,她就没地方去了。 就是被这么对待,李桂花还是成天琢磨还有谁会晒豆腐块。闺女说了,只要会晒豆腐块,她就能带自己离开这里,出去买个宅子生活。李桂花想早点离开这里,也不想叫闺女过这种日子。 这么琢磨了好几天,李桂花也想不出除了团圆,还能谁会晒豆腐块,就跟李杏黄啰嗦个不停,“杏黄,你是不知道,咱村的人现在有一个算一个,都跟团圆穿一条裤子,就是有几个看不得团圆好的,也被她吓得连个屁都不敢放,团圆在村里比里正和大族老说话都管用,简直是村霸。” 李杏黄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结果不敲门就进来个人,“婶子,你怎么来杏黄工作的酒楼,你来看杏黄啊?” “你是……春妮?”李桂花都不敢认,实在是春妮老得不像样,比她都老。 “婶子,是我,你给我说说村里的事呗,特别是跟团圆有关的。”说到团圆,春妮还是恨的牙根痒痒,她不敢去找团圆麻烦了,她姐告诉她,团圆摊子旁边那个卖炭烤豆腐的姑娘,是方家二小姐。 一个是想说没人听她说,一个是想听没人给她说,这两个人凑到一起,李桂花说了个痛快,春妮听了个痛快,末了一起把团圆大骂一顿。 “婶子,团圆竟然把你撵出村,有机会我一定为你出气。”春妮站了起来,叫李桂花多在酒楼住两天,陪陪李杏黄。 “唉,好。”李桂花笑着送春妮出门,回来就问李杏黄,“杏黄,春妮不知道这是哪?” 这孩子得多傻,竟然说这是酒楼。 “不知道。娘你看到了吧,在外面干活就会变成春妮那样,她还是有她姐照顾呢。”李杏黄语气讥诮。 “这样啊,镇上人咋对村里人这么小气,可怎么团圆就能赚到钱呢。”李桂花还以为在镇上赚钱很容易呢,看到春妮那样,她知道自己是大错特错。 “咱俩一没技术,二没文化,镇上人就是有钱咱也赚不到。娘,我不拦着你离开,反正不会晒豆腐块,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李杏黄当然看出来李桂花想要离开这里。 李桂花也不敢随随便便说离开了,问李杏黄,“杏黄,你应该教着春妮给团圆找点麻烦,她傻你可以教她怎么做,把她当枪使嘛!” 李杏黄当然想过这么做,可一直没成功,团圆不好对付,但当着李桂花,她没说不成功,只说得慢慢来。 “慢慢来,那得等到啥时候?”李桂花着急地问。 李杏黄眼睛一眯,“娘,要不你去跟团圆来个鱼死网破吧。” 拿出一把剪刀,李杏黄塞到李桂花手里,李桂花吓得扔在了地上,李杏黄冷笑,“娘,你不敢啊,那就老实等着,总有一天团圆得完!” 这辈子,李杏黄只要活着,就会想法子不叫团圆好过……  第四百零四章 十五岁 时间,它每一步都走的很规整,有脾气的是太阳,有时候迟,有时候早,迟的时候是冬至,早的时候是夏至…… 团圆已经十五岁了,出落得愈发亭亭玉立,她还在卖凉粉,卖炖菜,在这条街上,大家都叫她“凉粉西施”。 比她的美貌更出名的,是她做的菜,虽然就是一样炖菜,一样凉粉,可这味道一年比一年更好,这条街上的汉子这么多年来,反正是没吃够团圆做的菜。 “姑,我回来了!”一进家门,团圆就喊。 李青梅从屋里出来,叫团圆赶紧洗洗,团圆刚洗好手,她给团圆一个红艳艳的大石榴,“给,酸甜酸甜的。” “姑,这是咱家的石榴,都长这么大,这么红了?”团圆有时间就瞅石榴树两眼,那天看的时候,石榴还是青色的呢。 李青梅给团圆掰开石榴,里头的石榴籽是晶莹的红,都熟透了,“可不嘛,这就是咱家的石榴,我摘了两个给大花,两个给了二婶,还被虎子虎妞两个馋猫要去两个,剩下俩,咱俩一人一个,树上还有三个青的,都不大点。” 团圆抬头往树上看,入眼都是绿叶子,老半天才找到一个青石榴。现在的石榴树粗了一圈,枝干也长的更粗壮,可结的石榴还是那么几个,这棵石榴树有脾气着呢。 “姑,咱俩一块吃吧?”姑和自己一样爱吃石榴,团圆怕姑舍不得吃,都留给自己。 相处这么多年,团圆发现李青梅这人,只要把谁装在心里,就对谁掏心掏肺的,以前是对林家人,现在是对她和爷爷。 李青梅笑着说她吃了,“团圆你吃,姑跟你说个事情,嗯……” “啥事啊,姑?”这石榴还是跟以前一样酸甜,团圆也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一吃就停不下来,不一会就吃完了半个。不过石榴这么好吃,家里也有人不爱吃,那就是爷爷,爷爷喜欢吃空间里种的水果。 空间里现在有一片果园,种的水果团圆从来没卖过,都三不五时分给了村里老人,说是她在镇上买的。 李青梅顿了一顿,“团圆,你不是想开馆子嘛,我觉着现在你该开了。” 以团圆的厨艺,李青梅觉着她只是去镇上摆摊太浪费了,应该开个馆子才对。 团圆当然记着自己小时候的梦想,开一间家常菜馆,里头坐满了人,讲着各自的见闻,她一直记着呢,可爷爷不会愿意去镇上的。 “姑知道你担心什么,这不有姑嘛,家里交给姑你放心,有时间你就回来看看你爷爷。团圆,我觉着做什么事,还是早点做好。”万事趁早,这是李青梅的观点。 “你要是钱不够,姑这有点。”李青梅去掏兜。 钱团圆是够的,她就是放不下爷爷,“姑,钱不用你操心,开馆子的事,我好好想想。” “还想啥想!”李秀才正好听到这句话,背着手走进院里,看到桌上的石榴,他就一脸嫌弃。 团圆进屋拿出空间里的桃子,桃子软软的,汁水很多,李秀才一口气吃了一个,才接着说刚才的话题,“团圆,开馆子这事,你姑说的对,你现在就该开,不过青梅你跟团圆一起去镇上。” “爹!” “爷爷!” 李青梅和团圆同时不同意地开口,李秀才喝了口茶,躺在摇椅上晃着,“你们喊啥,谁都不用在家陪我,我一个人在家就行。” “爷爷,这绝对不行。”团圆一副没商量的口吻,拿过爷爷手里的茶碗放到桌子上。 “爹,你一人在家真不行。”李青梅也是同样的看法。她也想去帮团圆忙,可爹一个人在家更叫人不放心。 李秀才稳住摇椅,看向闺女和孙女,“怎么不行,张八斗儿女都不在身边,不也在村里好好待了这么多年?我也行。” “爷爷,张爷爷有张奶奶给他做饭呢。”团圆记着以前爷爷恨不得把她拴裤腰带上,怎么现在非赶着她去镇上开馆子呢! 要是只担心他吃不上饭,那完全不用担心,李秀才都打算好了,“村学这几天就会有做饭的,以后我就在村学吃,不然就去张八斗家蹭饭去,放心,我饿不到自己。” 村里人外出的多,不外出的也忙,有时候真顾不上家里的孩子,里正就想了个法子,雇一个村里的妇女给村学做饭,粮食和菜由吃的孩子轮流从自家拿。 “爷爷,这样……” “别这样那样说个没完,就这么说定了,爷爷现在身边用不到人,再说你跟你姑又不是永远不回来,爷爷一个人在家没问题。”李秀才的想法是,团圆很优秀,不该把他一个老头子放在第一位。 团圆觉着很幸福,有姑和爷爷这么好的家人支持她,这馆子她开,还一定要干出个样来,“爷爷,姑,我听你们的,去镇上开馆子!” “这就对了。”李秀才和李青梅同时说。 要开馆子,摊子就不能摆了,团圆想把摊子给巧婶子,巧婶子对摊子上的事最了解,不管是炖菜还是调凉粉她都会,摊子交给她,团圆没什么不放心的。 “不行,团圆,我做不来。”李巧吓得直摇头,要她给团圆帮忙行,要她当摊主,她做不来,心里没底。 “婶子,你行的,那些活你都会干,怎么会不行?你对自己有点信心,别总觉着自己不行。” 李巧是变了很多,可有些时候还是不自信,老是觉着自己比团圆差远了,团圆能干的事,她干不来。 “团圆,我是真不行,要不……”李巧也想不出谁能接手团圆的摊子。 对着这么不干脆的李巧,团圆来了剂猛药,她叹了口气,伤心地说,“唉,婶子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这摊子只有不摆了。” 一听团圆要不摆摊,李巧急了,她对摊子已经有了感情,“团圆,这哪行,摊子别不摆啊,生意那么好,不摆了多可惜!” 偷偷看着巧婶子,团圆觉着巧婶子有要答应的苗头,就是还不敢迈出那步,她愁眉苦脸地说,“婶子,你不愿意干,我又要开馆子,没法子了,只能不干。” 这时李大妹从屋里走出来,直接替李巧答应了,“巧儿,你给我干,团圆都觉着你行,你怕啥!团圆,你给你婶子说说要注意的事情有哪些,还有那个摊子,你准备多少钱卖给你婶子,可不准说白送。” 有娘推了她一把,李巧鼓足勇气说:“娘,我听你的,以后摊子我摆。” 人嘛,这辈子总得冒次险,万一做出名堂,就比浑浑噩噩一辈子强。 李巧要自己摆摊,要学的其实不多,一个就是算账,一个就是做凉粉,团圆又叫她再雇个村里人,李巧拒绝了,她跟她男人李二柱商量好了,两个人一起摆摊,跟木莲和木有喜那样,夫妻一起干。 “你叔他会算点账,能应付得来,就是刚开始,团圆你还得给我俩当主心骨。”李巧小心惯了,总怕一开始出什么岔子,她跟李二柱两个人会乱阵脚,不知该怎么办……  第四百零五章 舍不得 为了方便去镇上摆摊,李巧和李二柱两口子咬咬牙买了牛车,团圆坐着他家牛车来了镇上。 摊子刚摆好,木莲就问团圆,“诶,大妹子,怎么又多了个男人,你这是准备当甩手掌柜?” “大姐,以后摊主就是巧婶子和我叔两口子,我不摆摊了。”团圆就把自己要开馆子跟木莲说了。 木莲怪舍不得团圆的,可这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开馆子也是往高处走,木莲除了舍不得,也为团圆高兴。 其他摊主听说团圆要开馆子,也是又舍不得又为她高兴,弄的团圆有点想哭。 等汉子们听说以后这摊子的摊主就是李巧两口子了,更是舍不得团圆这位“凉粉西施”,但他们更多地也是为团圆高兴,“姑娘,你的馆子开张那天,别忘了告诉我们,到时鞭炮我们包了,给你买两挂一百响的。” “行,到时我指定通知你们。”在团圆心里,她已经把这些汉子当成了叔,就跟桃源村的叔一样。 汉子们都低头吃炖菜,团圆一回头,看到方珍华看她的眼神湿漉漉的,叫她觉着自己好像对方珍华做了十恶不赦的坏事一样,可事实上她只是没有告诉方珍华自己要开馆子。 方珍华努力挤出个笑,“团圆,你……” 她想说团圆恭喜你,终于开馆子了,可喉头好像被堵住了一样,就是说不出来。 她没说话,团圆也没说,方珍华终于受不了地嚷嚷,“团圆,你都没什么话要很我说?” 还以为团圆会安慰她呢,可竟然没有,叫方珍华大受打击。 哎呦,看起来要哭了,团圆赶紧拍着方珍华肩膀哄她,“珍华,又不是生离死别,你哭啥,你要还想跟我在一起,可以去我的馆子门口卖炭烤豆腐,那样咱们就还能在一起。” “对啊。”方珍华嫁人了,但她还是跟以前一样是个简单的人,听团圆这么一说,立马不难过,破涕为笑了。 “团圆,你找好铺面开馆子了吗?”方珍华知道严明安的存在,要是严明安为团圆找好了铺面,她就不多事了,要是没有,她肯定要帮团圆的。 团圆还没开始找铺面呢,她得先把事交代好,才能找铺面开馆子。 听到团圆说还没找好铺面,方珍华拍着胸脯,“团圆,铺面交给我,我叫我哥帮你找个好铺面,不行我就叫陈潇给你找。” 陈潇是方珍华的男人,方珍华遇到事,第一个想到的是她哥方建业,第二个想到的才是陈潇,为这事,陈潇收拾她好几次,每次都叫她睡到日上三竿。 说完这话,方珍华小心地朝周围看看,想起这不是在陈家才松了口气。 “先不用忙,珍华,要是需要你的时候,我不会跟你客气的。”团圆保证道。 李巧和李二柱两个人都实诚,没过几天,汉子们就接受了这两位新摊主,团圆功成身退,接下来就是豆腐块的事了。她要是来镇上,就需要芯儿把要晒的豆腐块送到镇上。 “姐,咱村牛车很多,把豆腐块运去镇上不成问题。”芯儿痛快地说。 团圆嘱咐芯儿,天热的时候一定要及时把豆腐块送到她那里。 “姐,我知道,恭喜你终于能开馆子了。”芯儿很是为团圆开心,欣喜之余,她还没忘了另一件事,“姐,你也不用担心秀才爷爷,我会常来看他的。” 这已经不是第一个人这么说了,大花婶子还有巧婶子他们知道爷爷不去镇上,都说会多来看爷爷,叫团圆别担心爷爷。 如今又多一个人关心爷爷,团圆就更放心了,跟芯儿又说另一件事,“芯儿,以后这豆腐坊的事就全权交给你了。” “姐,现在就是我在管啊。”芯儿还没明白团圆说的这个“全权”是什么意思。 团圆拿出芯儿给她的账本,放回到芯儿手里,挑明了说,“芯儿,我说的意思是以后钱由你来管,你别交给我了,我只管晒豆腐块。” “啊?”芯儿嘴张的能塞进一颗鹅蛋,“姐,我来管钱?” 芯儿现在给豆腐坊的妇女发工钱,是需要多少,跟团圆要多少,村里人买豆腐块的钱,收了她是交给团圆的。 “你来管。”团圆肯定地说,抓着芯儿的手叫她别紧张,她相信芯儿能做好。 芯儿没跟李巧纠结那么久,她考虑了一下,就挺了挺胸脯,笑嘻嘻地问,“姐,那以后是不是就是我给你发晒豆腐块的钱了?” 是应该这样,但团圆不打算要钱。这几年团圆发现她对空间的掌控力是在变强的,以前她只能让一竹匾一竹匾的豆腐块进入空间,但把竹匾里的豆腐块收起来,需要她自己动手,现在她只要指着豆腐块说一声“收”,豆腐块就能自己进入她手里的布口袋里,根本就不费力气。 “不要钱?姐,你开馆子赚钱是开馆子赚的,这晒豆腐块虽然赚钱少,可你一文不要,这哪里行!”芯儿不同意团圆不要钱。 团圆说她真不要钱,这钱用来给芯儿用来雇牛车往镇上送豆腐块,“芯儿,你最好跟着牛车去镇上送豆腐块。” 那么多竹匾,去镇上的路又不平坦,光一个车夫,不安全,洒了都没人发现。 “姐,我听你的,那我去你馆子里,你得给我做好吃的。”芯儿趁机提条件。 团圆自然答应。 两个人商量好,又把这事告诉了里正和大族老,两个人都知道团圆总有一天会离开村里,这一天真的到来,他们的心里也是不舍,但更多的是希望团圆好。 “团圆,到了镇上好好干,要是遇到啥困难,记得,你背后有桃源村呢,桃源村是你的家,这村里的老老少少都支持着你。”里正说的铿锵有力。 家是什么,就是你出门在外,能支撑着你往前走的力量,你知道自己就是失败了,也总有那么个地方在等着你回去。 “里正叔,我记得了。”这句话叫团圆心里很踏实,桃源村就是她的根,给她力量的根。 大族老也有话说,“对于团圆你呢,我跟你里正叔都放心,没有什么需要嘱咐的,倒是芯儿,豆腐坊里的事你可得用心,那可是全村老少的饭碗,要是出一点问题,看爷爷怎么收拾你。” 大族老更不放心芯儿管豆腐坊,她经历的事太少了,就怕有些妇女知道团圆不管豆腐坊,就刁难芯儿。 芯儿嘴一嘟,“爷爷,我可比你想的有威信多了。”  第四百零六章 全村的摇钱树 村里人很快就都知道团圆要去镇上开馆子了,都来恭喜团圆,一时间团圆家的门槛都被踏破了。 李好女倒是觉着去镇上开馆子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是团圆太高调了,她想找人说团圆的闲话,可李桂花被赶出了村,其他人根本不听她说,憋的她跟家里的鸡嘀咕,“去镇上开破馆子有什么了不起的,李润书中了举人,去了京都的书院,那才叫光宗耀祖的大事呢,开破馆子算个屁!呸,我看她将来赔个底朝天,怎么收场!” 就在去年,李润书中了举人,全村人有一个算一个的,都老激动了,举人啊,村里出的头一个,可没等村里人激动完,镇上书院的院长就来说,不知道哪位大官把李润书举荐到了京都的书院,还不要钱!这事当时也是大新闻,可跟团圆开馆子这事比,轰动性还是差了点。 “唉,要是桂花婶子还在村里就好了。”李好女又想李桂花了。 …… 团圆这几天正在镇上看铺面,方珍华说话算话,真叫她哥给团圆找到了好几个铺面,有繁华地段的两层小楼,也有在安静地方的宅子样的一间铺面。 要开的是家常菜馆,团圆没选繁华地段那些贵的铺面,选了在一条安静街面上,很普通却很宽敞的一间铺面,但铺面后头带个小院子,小院子里有两间简陋低矮的屋子,正好可以住人。 “团圆,你选这间铺面?”在方珍华看来,这也太简陋了点,连她家一进大都没有,起码铺面也得两层才行啊。 “就这间了。”团圆可不是退而求其次,而是她真的对这间铺面很满意,跟她要开的家常菜馆的风格很搭,她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刚才她问了方建业租金,很公道,甚至比她预想的低了点,这真是最完美的铺面了。 方建业这次给团圆找铺面是不遗余力,而且不是为了豆腐块的晒法,是诚心诚意帮团圆的。 他有这个转变,是因为方珍华嫁了个好人家,有团圆的功劳。 方珍华在那条街上卖炭烤豆腐,被陈家少爷陈潇看到了,陈潇去吃了几次炭烤豆腐后,陈家的老太爷就来找了他爹,说他的孙子陈潇想娶方珍华。 陈家家风是出了名的好,从陈老太爷到陈潇的爹,都没纳妾,陈潇更是洁身自好,甚至被人说成不近女色,却要娶自己妹妹,这叫方建业很是为妹妹高兴。 方建业很明白,方家所有闺女嫁的男人,都必须是对他爹的官路有帮助的,而他爹一直想让某个闺女嫁进陈家,陈家是镇上仅次于严家姚家之外的第三大商家,这婚事爹肯定会同意。 果然方珍华嫁给陈潇后,小两口过的蜜里调油,妹妹还是跟在家时一样快乐,方建业这个哥看到妹妹幸福,就不惦记豆腐块的晒法了。 这个铺面,方建业给团圆的真是低到不能再低的价格,幸而团圆满意。 铺面找好,接下来就是装修了,这事也没用团圆担心,王居中说这事交给他,团圆就回村做另一件事。 开馆子需要菜和肉,团圆跟大花婶子说好了,肉就买她家的,菜团圆决定买村里人的,反正要花钱,肥水不流外人田。 团圆把这事跟里正一说,里正叔就说:“团圆,这样是好,可就是苦了你了。” 天天得回来村里回去镇上的,这开馆子又跟摆摊不一样,不可能那么早关门,这样耽误的可是团圆的生意。 “里正叔,其实我是看了镇上那些菜,觉着都没咱村的好,才要买村里人的菜,不是光为了帮大家。”团圆是真的拿村里人种的菜跟镇上的比较过,就是觉着桃源村的菜好。 既然团圆这么说,里正叫团圆回去好好想想怎么买村里人的菜。 团圆刚想好,没等跟里正说,村里人就知道团圆要买他们的菜了,李好女在家里撺掇婆婆李木兰,“娘,你种的菜是村里最好的,你去跟团圆说说,先买咱家菜。” “这样不好吧,这不是走后门吗?”李木兰不想去。 李好女急的直跺脚,“娘,你不走后门,别人就走了,村里这么多种菜的,团圆就开一个小馆子,根本不可能每家的菜都买。你别不好意思去,刚才我看到土豆他娘就去团圆家了,还有李豆花也去了。娘,你赶紧去吧,不然这天上掉的馅饼就落不进咱家了。” 听李好女这么说,李木兰小跑着来了团圆家,果然已经有好几个妇女来了。 “呀,木兰你也来了?”土豆他娘笑着问,来的人越多,她这心里越打鼓,也不知道这么多家,团圆要谁家菜,不要谁家菜。 “你不也来了嘛。”李木兰往前面挤了挤。 李木兰后头,又来了几个妇女,不一会就把团圆家院子都站满了,李青梅在屋里很着急,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都为菜的事来的,这事不好办啊。 团圆此时在铺面里,王居中按着她说的,保留了铺面本来的烟火气,只做了必要的一些装饰,桌椅也没上漆,“王叔,这完完全全就是我想要的馆子。” “那就好。”王居中就怕团圆不满意,不光是因为这是少爷交代他干的,也是因为团圆叫他“王叔”。 团圆回到家,本来想跟姑说这个好消息,结果看到院子里站满了婶子。 看到她,李木兰和土豆他娘都过来了,“团圆,你可回来了!” “婶子,你们这是……”不是应该在包豆腐块嘛,怎么都到她家来了。 李木兰抢先说,“团圆,听说你要买村里人的菜,我就是来问问,我家菜你买不?” “买。”团圆给了肯定都回答,叫李木兰这心总算是放下了。 一听团圆说买李木兰家的菜,木豆他娘急的瞪大了眼睛,“团圆,那…….那我家的呢。” “也买。”团圆也给土豆他娘吃了颗定心丸。 其他婶子一看团圆答应了买两家的菜,都扯着脖子问,“团圆,那我家的呢。” “团圆,我家也有菜,你买我家的!” “一边去,团圆,我家菜最好,你买我家的吧。” 几个婶子为了卖出自家菜,争的急赤白脸。 “我都买。” 不管是谁家的菜,团圆都答应买,李木兰听出不对了,“团圆,我们的菜你都买,你馆子生意得多好,才能用这么多!” “诶,对啊,团圆你该不会在耍我吧。” “团圆,咱们可是乡里乡亲的,你可不能骗婶子。” “婶子们,我没骗你们,大家的菜我都买。”团圆再一次保证,这事她都想好了,就是还没来得及跟里正叔商量,更没来得及对全村人说。 “都买,怎么个买法?”李木兰不信团圆能买所有人的菜。 “对啊,团圆,你赶紧说说怎么个买法!”  第四百零七章 卖草赚钱 “婶子,家家的菜我轮流买。不光是菜园子里种的菜,山上的野菜,酸枣,树上的香椿,这些我也要。”团圆看婶子们这么急,只能把自己的想法先对她们说了。 “原来是这样啊,这样好,公平。”虽然这样自己家不是天天有钱赚,叫她心里有点失望,可李木兰觉着,团圆这个办法是最公道的。 “团圆,野菜香椿这些你也要,你可得说话算话。”村里到处都是这些,比菜还多,吃都吃不完,能卖钱那可真是大好事。 这些村里人不看在眼里的野菜,在镇上属于稀罕物,团圆肯定地说:“婶子,我指定说话算话。” 空间里多了一个跟冰一样透明的屋子,可以保鲜,就是婶子们挖的野菜再多,只要放进“保鲜屋”里,就能一直保持新鲜,跟刚挖出来的一样。 “有多少要多少?”李木兰不相信地又问了一遍,要是团圆点头,她可要甩开膀子挖野菜了。 李木兰这么一问,几个妇女一只脚朝着门外,眼睛盯着团圆的嘴,就等团圆发话了。 大家这么积极是好事,团圆又说了一遍,“婶子,你挖多少我要多少,但野菜得好。” “团圆,这你放心,你叫我们卖草就能赚钱,我们肯定不会坑你,谁要是往里头放土疙瘩压秤,不用你说,我们就把她踢出卖野菜的队伍。”李木兰话说的嘎嘣脆。 做人得讲良心,耍小聪明坑人的人,没人愿意与他为伍。 “木兰的话就是我们的意思,这个团圆你甭担心。”其他几个婶子也纷纷说。 有大家这个话,团圆就放心了,“婶子,我的馆子一开张,我就开始买野菜和蔬菜。” “这下我们心里就踏实了。团圆,你可别笑话我们几个,我们就是听说你要买大家的菜,有一肚子的问题,才一窝蜂地都来了。”李木兰说的挺不好意思。 “婶子,你们有什么问题,或者有什么更好的想法,尽管来找我。”团圆笑眯眯地说,婶子们心里有疙瘩,来找她问是好事,比在背后瞎议论好多了。 李木兰拍拍团圆肩膀,“团圆,婶子心可算放回肚子里,我走了。” “俺们也走了。”几个婶子一身轻松地走了。 李木兰回家就把团圆的话当着全家人说了,主要就是说给李好女听,自己这个儿媳妇心眼小,嘴上又没把门的,不给她说清楚,她又会出去乱说。 李好女听了李木兰的话却不太满意,“娘,你这去了等于白去,你应该叫团圆每天都买咱家的菜。” “好女,做人不能那么自私,你光想着自己家,等你有困难,那谁愿意搭把手?”李木兰紧锁着眉头教育李好女。 搬着凳子,李好女坐到李木兰身边,她觉着娘的思想太古板了,老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有钱都能使鬼推磨,压根用不着别人帮,“娘,全村都有五十多户,要是团圆轮流买菜,两月咱们家就能轮到一次,赚的那几个钱够干什么的。” “那没办法,这样才公平,其他人都答应,娘可没脸抻着头非叫团圆每天都买咱家菜,那叫别人怎么看咱家。”李木兰干不出那样不要脸的事。 娘真是榆木脑袋,有些人是表面答应,说不准人家又私下找团圆,李好女要再说,被她男人狗剩拉到了院子里。 “你少说两句,娘是随大流的人,不会听你的,你要有本事,你自己去找团圆吧。”狗剩瓮声瓮气说。 李好女倒是想去,可她跟团圆有过节,她去说,肯定没用,“咱娘做事太死板了,总是不好意思求人,这样咱家啥时候才能过上秤砣家那样的好日子!” 想发财,就应该会钻营,光埋头干活,那是不切实际的,这是李好女的想法。 狗剩不说话,他被李好女的枕边风吹的,也觉着她的话有道理,但也觉着他娘的做法也有道理,他是谁也不帮。 看狗剩不说话,李好女一肚子气,这一家子都是榆木脑袋,害的她也跟着受穷。 真叫李好女猜着了,真有人私下找了团圆。团圆家刚吃完晚饭,里正和李翠兰两口子就来了,李翠兰开门见山,“团圆,你的馆子还没找伙计吧,你看叫玉丫去当伙计中不?” 里正加了一句,“团圆,钱不钱的不重要,我和你婶子主要想叫玉丫去锻炼锻炼,长点见识。” “里正叔,是玉丫自己想去吗?”团圆只听出这是里正和翠兰婶子的意思,没听出李玉丫自己的意思是什么。 里正顿了一顿,“玉丫说听我和你婶子的,我们就替她决定了。团圆,玉丫刷碗洗菜这些活干的可麻利,抹桌子扫地也能干,她去不会给你添麻烦,能帮上忙的。” 这些团圆都知道,她就是觉着该尊重玉丫自己的意思,要是她不想去馆子里,逼着她去不好,但里正叔都这么说了,团圆爽快地说:“里正叔,等我跟我姑去镇上的馆子时,就叫玉丫一起去吧。” “唉,好。”里正等的就是这句话。 李翠兰也放下心,坐在炕边,跟团圆和李青梅说着家常话,里正和李秀才就说起了村学的事。 几天后,关于团圆怎么买大家的菜,里正开大会说了,每月村里会贴出来,每家是哪天卖,谁家也不用争,谁家也不用抢,就按着那张纸来。 李玉丫要去团圆的馆子当伙计这事,村里人也知道了,几个姑娘围住了她。 “玉丫,你真的要去团圆的馆子刷碗洗菜抹桌子?” “对啊。”李玉丫还挺向往去团圆的馆子的。 “玉丫,你爹可是里正,你哥更是举人,你去给团圆打工,太掉价了。” “我爹是我爹,我哥是我哥,他们做什么,不能代表我了不起,当伙计不丢人,我愿意。”她哥有出息,李玉丫也没想过赖上她哥,光等着她哥拉拔她。 “玉丫,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我娘说了,当伙计就意味着得叫团圆使唤,得叫团圆管着,那多不自由啊。咱们跟团圆一样,可却得叫团圆管着,这算什么事。” 在她们看来,除了在家里被爹娘管,去了婆家被婆家人管,再被其他人管,都是掉价的。 李玉丫没法纠正别人的想法,但她自己是打定了主意,要去团圆的馆子干活…… 第四百零八章 团圆家常菜(上) 团圆的馆子在半个月后开张了。 这天早上,李秀才早早就起来,给团圆和李青梅一人做了一碗白水煮面,加了一个荷包蛋,跟团圆小时候长尾巴吃的一样。 “吃吧,吃了就能顺顺当当。”李秀才抽着烟袋看着两人吃面。 团圆和李青梅大口吃了面,李秀才把两人送出门,团圆又问了爷爷一遍,“爷爷,今天馆子开张,你真的不去啊?” “爷爷不去,村学还有课得爷爷上呢。”李秀才昨天晚上想了又想,还是不去馆子了,反正团圆会每天回来买村里人的菜,比起去镇上,他更愿意听团圆回来给他讲。 爷爷还是对去镇上有阴影,团圆没勉强爷爷,去里正家接上李玉丫,拿上从李凤九家买的菜,赶着满满的牛车,三个人来了镇上。 熟悉的镇上,可因为自己的馆子要在这里开张,今天的团圆有几分雀跃紧张,到了馆子,牌匾已经挂上了,很平常的名字,就叫“团圆家常菜”。 秤砣竟然在等着,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就来了,蹲在外面,闭着眼睛睡的呼呼的。 “秤砣,你来干啥?”团圆拍了秤砣一下。 秤砣猛地醒过来,揉揉眼睛看是团圆她们到了,帮着拿菜,菜拿完,秤砣一声不响走了。 这么安静的秤砣,团圆怪不习惯的,平常秤砣话可多,会一边帮着干活一边说个不停,“秤砣今天真奇怪,怎么话这么少?” 李青梅笑着看向李玉丫,李玉丫一张俏脸通红,简直是粉面桃腮,低着头去一边刷碗,可碗才刷了一个,就听团圆说,“玉丫,那碗刚才你不是才刷过吗?” 李玉丫:“……” 过了没一会,秤砣又回来,带来了一条大狼狗,吓得李玉丫往后退了两步,抓着门框直往里缩。 “别怕,这狗不咬人,温驯得很。”秤砣竟然没笑话李玉丫,只是小声地说。 这要是换成怕大狼狗的是自己,他肯定要毫不留情地嘲笑自己,团圆摇摇头,只觉着今天的秤砣很是不对劲,不过这里就住着三个女人,是该有条狗看门护院,才更放心,但这条大狼狗看着块头大,可自打进来一声没叫,光知道摇尾巴,跟傻大个一样。“秤砣,要是来了坏人,它能把人吓跑吧?” 这是在质疑自己狗选的不好,秤砣立时就不愿意了,“团圆,它这么听话,是知道我们都不是坏人。要是坏人来了,肯定被它吓得屁滚尿流,要是它见人就咬,那不是成疯狗了?我保证它能吓跑坏人,你就别瞎担心了,你给它起个名就行。” 看吧,对自己,秤砣又成了话唠,团圆掏掏耳朵,“知道了,知道了!” 黑色的大狼狗,团圆给起了个在村里特别受欢迎的名字,“就叫牛屎蛋吧。” 秤砣:“……” 李玉丫噗嗤笑了,因为牛屎蛋这个名字,她一点不怕大狼狗了,过去可怜地摸着牛屎蛋的毛。 这个小插曲过后,三个人就忙起来,团圆和李青梅负责做菜,李玉丫在前面馆子里抹桌子,一抬头看到有个姑娘领了十好几个汉子朝馆子来,李玉丫撒腿就跑进了厨房,“团圆,不好了,来了好多人!” “玉丫,他们来干嘛的?”团圆正在炸香椿鱼。这季节正是吃香椿鱼的时候,头茬的香椿特别嫩,叶子是带点黄的绿色,最适合炸香椿鱼。 李玉丫愣了愣,脸都白了,“团圆,我看到那么多人往馆子走,吓坏了,就跑了进来。” 李玉丫哪里想到人家有可能是来吃饭的,看到那么多人,她就只有怕。 “没事,玉丫,你是第一天,怕正常,我去看看。”香椿鱼正好炸完,团圆关了火,来了前面。 李玉丫说的没错,是一个姑娘带了一帮汉子,坐了满满的两大桌,可来的是姚春秀和吃凉粉的汉子,是来给道喜的。 “团圆,你的馆子里怎么连个伙计都没有?”姚春秀走到团圆身边问,团圆的馆子,她很喜欢,很温暖,跟大酒楼很不一样。 喜欢这种风格的人,一眼就会喜欢上团圆的馆子,要是不喜欢的人,一眼就会觉着寒酸。 “有个姑娘,刚第一天,看到你们这么多人,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在后头躲着呢。”团圆想到刚才李玉丫吓得那样,就觉着好笑,姚春秀和这些汉子,一看就不像坏人啊,也不知道她怕什么。 “把我们当坏人了,啥眼神啊!我们可是来给姑娘你的馆子送钱的。”有个汉子说道。 团圆给他们上了菜,这些人就大吃起来。 又过了一会,木莲,李巧和方珍华三个人一起来了,道完喜,木莲和李巧就走了,方珍华留了下来。 “团圆,我帮你上菜吧。”方珍华撸起袖子就要干。 团圆惊讶地看着方珍华,方珍华卖炭烤豆腐,可是风雨无阻,“珍华,你今天不卖炭烤豆腐了?” 方珍花嘟着嘴,“团圆,咱俩啥关系,你的馆子开张,我当然得先把炭烤豆腐放在一边,在我心里,你比炭烤豆腐重要多了。” “那我跟你的陈潇比呢。”团圆挤眉弄眼地逗方珍华。 方珍华的拳头雨点般地落在团圆身上,“叫你笑我,哪有这么比的,又来人了。” 方珍华把团圆推过去,自己去了厨房,给李青梅打下手。 这次来的是万明远和西风,万明远把西风交给团圆,“团圆姑娘,叫西风给你当伙计吧,他很机灵的。” 团圆姑娘帮了万家酒楼那么多,万明远从听说团圆开馆子那天起,就想着送团圆什么来表示一下,想来想去干脆把西风送来了,西风自己也愿意来。 “那敢情好。”李玉丫对当伙计是空有一腔热忱,但白纸一样,什么也不会,正好西风来了可以带带她。 万明远来,还有另一件事要问团圆,就是双黄蛋和山鸡还卖不卖给万家酒楼,毕竟她自己开馆子了。 “万掌柜,山鸡和双黄蛋还是卖给你们。”团圆的家常菜馆和万家酒楼的定位不同,团圆并没有想过在这里卖一品黄焖鸡米饭那样的高端菜。 万明远放心了,虽然万家酒楼不光依靠一品黄焖鸡米饭,但那也是酒楼的招牌,他还是希望能继续卖一品黄焖鸡米饭的。 随着中午的来临,馆子里人声鼎沸,连卖烤地瓜的杨三钱,打铁的高大锤,还有演木偶戏的木长山和木小山都来了。 李青梅听着吵闹的人声,放下了提着的心,她就怕第一天很冷清,团圆受打击。 “玉丫,你也到前头去吧。”李青梅推推李玉丫。 这丫头就刚开始人少的时候在前头当伙计,人一多她就吓得跑回厨房,成了打杂的,这会在劈柴呢。 李玉丫抬起头,“姑,我不敢去,我怕。” 李玉丫站在门边悄悄看了眼,那么多吃饭的,她很怕,怕的打哆嗦,她也知道自己这样很没用,没给团圆帮上忙,可她就是怕。 “你这孩子太胆小了。”李青梅摇摇头。 怪不得里正和李翠兰说叫李玉丫来锻炼一下呢,她这样是得慢慢锻炼。 李玉丫羡慕地看着忙碌的团圆和西风,她这辈子怕是都变不成那样吧…… 第四百零九章 团圆家常菜(下) 人来得比团圆预想的要多,可有一个人还没来,团圆到门口张望,外面都是步行的行人,一辆马车也看不到。 “严明安,你怎么还不来!”团圆咕哝,前天还叫半斤跟她说,他会回来的,可都到这时候了,他还是没来,真是气死人。 “姑娘,你是在等人?” “这还用问,姑娘肯定是在等那个严少东家。”一个汉子挤眉弄眼说。 团圆回身,气势汹汹走到那个汉子面前,汉子捂住碗,怕团圆恼羞成怒,不叫他吃了,谁知道团圆只是一拍桌子,大方承认,“是在等他,他说回来的。算了,不等他了,放鞭炮吧。” 一听吉时到了,几个汉子放下碗,出来点燃鞭炮,整条街都能听见噼里啪啦的响声。 “诶,这里新开了一家馆子,人还挺多,咱们也进去尝尝吧。” “团圆家常菜,嘁,算了,家常菜不就是家里婆娘做的玩意嘛,花钱吃这个,太傻了!” “可你看里头那么多人,个个狼吞虎咽,不行,我得进去尝尝,你来不来?” “进去就进去,可先说好,要是不好吃,这顿算你请客。” “行。”两人进了馆子,在角落里坐下。 团圆笑着过来问他们吃什么。 “都有啥菜啊?得新鲜菜。”食客翘着二郎腿问。 在外头看这馆子的名,他就觉着不上档次,进来一看,墙灰突突的,桌子连漆都没上,他就对这的菜不抱希望了,没走是这顿不花钱,还有就是这里的伙计是姑娘,而且还长得挺俊俏。 “香椿鱼,凉拌野菜还有盆菜。”团圆介绍了这三道菜,等着食客做决定。 也是巧,这食客虽然瞧不上家常菜,早年间在村里住过,特别爱吃野菜,一听团圆这么说,他想起了那时吃的野菜配窝窝头,“这三样都要,再来几个窝窝头,有吧?” “有的。”团圆进了厨房,把香椿鱼复炸了一遍,让它更脆,叫西风先把火盆给食客端过去,她则端了香椿鱼和刚拌好的新鲜野菜上桌。 食客却叫住了团圆,“这粘粥和咸菜我们没要。” “这是送给你二位的。”这两个人是第一桌进来吃饭的陌生食客,团圆想尽量叫这两个人吃的满意,给馆子开个好头。 这些菜在都是桃源村人常吃的家常菜,可在镇上人眼里,却成了稀罕菜,特别是香椿鱼,团圆还怕这两个人吃不习惯,没想到两个人一筷子一筷子吃的停不下来。 两个人把三道菜都吃光了,火盆那么大,两个人也吃的精光,打着饱嗝出了门。 这两个人走了没多久,食客一拨是接着一拨,把馆子里都坐满了,而姚春秀他们才走没多久。 “怎么上个菜这么慢,快点啊!” “赶紧的,想饿死老子啊,上个菜跟老牛拉磨一样!” 方珍华把团圆推进厨房,“团圆,你去炒菜,我和西风来上菜。” 这么多桌,厨房里就李青梅一个做菜的,是太慢了。。 “珍华,那就交给你了。”团圆是准备不足,她没想到能一下子涌进这么多食客,把所有的桌子都坐满了,也没想到李玉丫到现在都没调整过来。 “嘿,咱俩不用那么客气,我卖炭烤豆腐那会,你帮我可多了。”方珍华很高兴团圆的馆子人多。 在家里,方珍华求过陈潇,要是团圆的馆子没食客,就叫家里的家丁化妆成食客去吃饭,陈潇说她这做法是捧杀,可方珍华不这么觉着,她跟陈潇说:“没团圆,你能娶到我这么好的媳妇?”陈潇就没话说了。 馆子里,方珍华跟西风两个人是忙的脚不沾地,厨房里,团圆和李青梅两个人也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 等食客都走了,方珍华腿跟灌了铅一样,嗓子眼直冒烟,直接就瘫倒在凳子上。 厨房里的菜差不多都用完了,团圆和李青梅两个人胳膊都抬不起来,团圆提着一口气,简单做了蛋炒饭,端出来六瘫倒在方珍华身边,西风和李青梅也没好到哪去。 方珍华张着嘴,“啊”了半天发不出声音,团圆给她拿了水,她喝了水,才终于能说话了,“团圆,你……你准备怎么谢我?” 刚才说是不用跟她客气,可现在方珍华觉着还是需要团圆谢谢她的,她这辈子没这么累过,这么一会比她卖三天的炭烤豆腐加起来都累。 “蛋炒饭,请你吃。”团圆把蛋炒饭推到了方珍华面前,把筷子塞到她手里。 这蛋炒饭她是用滚滚的蛋炒的,吃了就不累了。 “就这?”方珍华不太满意,奈何肚子咕咕叫,又看到团圆和李青梅他们都大口吃起来,方珍华也大口吃起来。 这蛋炒饭米软硬适中,里头就有蛋和一点的葱,但一碗蛋炒饭下肚,几个人身上的疲乏都没了。 “终于活过来了!”方珍华“砰”地站起来,叉着腰大声说,身体不累,她也有想法了,“团圆,你该做些菜牌,不然一道道菜介绍,说的人嗓子眼冒烟。” 李青梅夸方珍华的主意好,西风嘴甜地叫方珍华姐,说她的主意是救了他,方珍华心花怒放。李玉丫看了一眼方珍华,就低下了头。 团圆刚要安慰李玉丫,关上的店门就被人推开,四个人都看向门口。 “严明安!”团圆朝其中一个人跑过去。 “陈潇!”方珍华也站起来,朝另一个男人跑过去。 团圆到了严明安面前停下来,生气地点着他的胸口,“严明安,你这时候来,还不如不来!” 严明安转身就往外走,叫团圆拽住了袖子,严明安笑了,“你是叫我走,还是留下?” “随便你。”说是这么说,团圆还是拽着严明安袖子。 “嘻嘻。”扑进陈潇怀里的方珍华,看着团圆和严明安笑。 团圆被笑的脸有点红,这才咻地放开严明安的袖子,浑身都麻酥酥的,她朝严明安伸出手,“你给我带了什么?” 严明安身后走出两个人,一个手里拿着算盘,穿着一身灰色的长衫,嘴唇薄薄的,另一个裤腿绑的很紧,一看就利索,拿算盘的刚迈出一步,他已经嗖嗖嗖走到了桌子前。 “严明安,你给我送来两个人?”团圆吃惊地眼睛瞪的溜圆,这不是账房和伙计嘛。 那个伙计模样的手里拿着个包袱,放到桌子上打开,“掌柜的,不止我们两个,还有这,菜牌!” 包袱里是一堆菜牌,还和团圆的馆子风格吻合,方珍华拉着团圆看那些菜牌。 “团圆,他神了,我刚说到你需要菜牌,他就给你送来了,这就叫……是雪中送炭。不跟陈潇似的,我不说他就是块木头,这到手就不知道珍惜了。”方珍华气呼呼地看着陈潇。 在方珍华心里,已经把团圆和严明安看成了跟她和陈潇一样的关系。 陈潇:“……”  第四百一十章 浪里白条 拉着方珍华坐下,陈潇叫她少说话,可今天的方珍华格外话多,“陈潇,你跟团圆的那位是怎么认识的?” “珍华,他不是我的。”团圆被方珍华这话说的浑身燥热,她是迟钝,可也听出方珍华这话,把她和严明安说的很亲密,而这种亲密绝不该出现在朋友之间。 严明安倒是没大的反应,甚至他心里还很高兴听到方珍华这么称呼他,“我和陈潇是生意场上的朋友。” 严明安和陈潇是在生意场上认识的,两个人惺惺相惜。虽然生意上,严家和陈家交集不多,但私底下两个人关系好,不过陈潇以前只知道方珍华和团圆关系好,不知道团圆和严明安有这么深的关系,严明安也不知道陈潇和方珍华竟然是两口子。两个人是到了馆子门口才碰到的,一打招呼才明白是这样。 方珍华挽着团圆胳膊,“真巧,我跟团圆也是朋友,那我跟陈潇是两口子,团圆……” 团圆猛地站起来,目光慌乱地看向严明安,“严明安,你吃了吗?” “没有。”严明安老实回答。 团圆转身往厨房走,嘴上说着,“我给你做去。” 李青梅也站了起来,跟进厨房帮团圆。李玉丫更是早就溜进了厨房,看到团圆,她就掉了眼泪,“团圆,对不起,我没当好伙计。” 李玉丫很是羞愧,她根本连没当好都算不上,她是一点都没干伙计该干的活。 团圆笑笑,李玉丫是没当好伙计,可她也没闲着,团圆都看在眼里,“玉丫,没你刷碗洗菜,早就乱成一锅粥了。你要想在厨房干,就在这里干。” “真的,团圆?”李玉丫听团圆这么说,心里好受多了,她一直怕自己做的,在团圆眼里都是没用的事情。 “真的。” 李玉丫听团圆再一次保证,又埋头麻利地刷盘子和碗。 厨房里菜都快用光了,就剩一盆河蚌动也没动,镇上人对桃源村的菜很接受,可唯独不接受河蚌,没有一个食客点,团圆要用这河蚌做道美食。 “姑,你来泡粉丝,玉丫,你把蒜和辣椒都剁碎,多剁些。”团圆想叫玉丫自信起来,叫她知道她是馆子里不可缺少的一份子,而不是可有可无的。 猛地抬起头,李玉丫激动地擦着手,声音颤抖,“好嘞,团圆,交给我吧,我能做好。” 给姑和李玉丫交代了事情,团圆就开始处理河蚌。河蚌里的泥沙已经吐干净,团圆用刀把河蚌掰开,把里头的肉取出来,去掉内脏,把河蚌肉洗干净,再把壳摆进笼屉里。 粉丝,李青梅已经泡好了,团圆在河蚌壳里先放上粉丝,再把河蚌肉放上,李玉丫眼睛红通通地拿来剁好的蒜和辣椒,“团圆,给。” 蒜和辣椒碎,团圆分成两份,一份加油炒香调味,另一份没炒,直接就调好味,两份分别淋在河蚌肉上,上锅蒸。 “团圆,河蚌还可以这么做?”李青梅看傻了眼,河蚌很腥,村里人有时会炒来吃,但大多是喂养鸡鸭。 团圆是在甘露溪中看到蒜蓉粉丝蒸扇贝,扇贝她没有,就换成了河蚌,“姑,咱们试试呗。” 蒜蓉粉丝蒸河蚌做好,团圆一放上桌,方珍华拿起一个就往嘴里塞,被陈潇抢过去,“壳不能吃,是吧,团圆姑娘?” “是,吃的是里头的粉丝和河蚌肉。” 方珍华闻言抢过去,吃了一口眼睛就亮了,又香又辣还鲜,比虾好吃多了。 “团圆,这就是河蚌?这么好吃,那些人真是傻,竟然都不点,嗯……真好吃。”方珍华吃完一个又拿第二个。 这个蒜香味没有那么浓,但是辛辣味更重,方珍华吃的鼻尖冒汗,“团圆,这个更好吃,为什么都是河蚌,吃起来味道却不一样?” “有的蒜和辣椒我炒过,有的没炒过。”团圆看方珍华吃的停不下来,她就知道这味道差不了,她又看向光吃,一句话都不说的严明安,“怎么样,好吃吗?” “好吃,这就是河里的河蚌,拿来喂鸡的?”严明安也挖过河蚌,但这么好吃的河蚌,他是第一次吃。 对于为什么没人点河蚌,严明安清楚,因为说起河蚌,人们想到的就是喂鸡。 方珍华吃惊地睁大眼睛,“团圆,你们村真富,这么好吃的东西竟然喂鸡,这可真是暴殄天物。” 能说出暴殄天物这个词,方珍华自己都觉着吃惊,她得意地对陈潇挑了挑眉。 陈潇在外人面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陈少爷,对着方珍华,可是不一样,宠溺地摸摸方珍华的脸蛋。 李青梅和团圆两个人都不自在地转开目光,只有还小的西风看的饶有趣味。 团圆也觉着是暴殄天物,她想叫镇上人接受并爱上吃河蚌。桃源村的河里有许多河蚌,要是蒜蓉粉丝蒸河蚌受欢迎,村里人就又多了一条财路。 “团圆,你说这道菜叫什么?”严明安认为这道菜无人问津,名字也有问题。 “蒜蓉粉丝蒸河蚌。”名字一点不花哨。 陈潇说:“团圆姑娘,你这名字起的太直白,不如叫浪里白条,你看如何?这河蚌壳就是浪,肉和蒜就是白条。” 团圆记得谢大厨说过,一个有故事的名字能成就一道好菜,陈潇起的这个名字就是如此,不过名字起的再脱俗,端上来食客就知道是河蚌,所以还是得叫镇上人接受河蚌才行。 “这名字好。”以后蒜蓉粉丝蒸河蚌,团圆就准备改成浪里白条了。 两个人说话的工夫,方珍华又吃了好几个蒜蓉粉丝蒸河蚌,她又拿起一个的时候,叫陈潇给夺过去了,“不准再吃,不然又要闹肚子。” 想到那次因为贪吃凉粉,害的团圆被娘抓起来,方珍华放下筷子,吐吐舌头,“行,那你也不准吃了,陪着我。” 方珍华趴在桌子上,看团圆他们吃最后几个蒜蓉粉丝蒸河蚌。 粉丝吸足了鲜味,还又软又滑,吸溜进嘴里别提多香,河蚌肉因为裹满了蒜和辣椒,只有鲜味,一点不腥。 看着团圆吃,方珍华使劲地吸了吸鼻子,求团圆,“团圆,明天我还来给你帮忙,你再做这个蒜蓉粉丝蒸河蚌吧。” “明天你也不卖炭烤豆腐了?”团圆没想到蒜蓉粉丝蒸河蚌的魅力这么大,能叫方珍华又来免费当一天伙计。  第四百一十一章 大男人严明安 团圆这么问,方珍华又心疼自己的生意了,纠结半天,还是决定忍痛来当伙计,再吃一次蒜蓉粉丝蒸河蚌。 “卖炭烤豆腐去。”陈潇一口就给否决了,气得方珍华两只手都朝他脸上招呼,她认为自己是在教训陈潇,可在团圆他们看来,两人是在打情骂俏。 反正在严明安看来,他是羡慕陈潇的,他希望团圆哪天也可以这么对他。 陈潇抓住方珍华的两只手,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该回家了,不然娘又得担心。” 方珍华听到这话,匆匆对团圆说了一句“走了”,拉着陈潇就出了门。她这位婆婆人是好,但是水做的,动不动就抹眼泪,她每回卖炭烤豆腐回去晚了,婆婆就在家抹眼泪,公公就在旁边心疼,一次两次的,方珍华真是怕了,再不敢晚回去。 方珍华走了,李青梅和西风端着空了的盘碗去了厨房,馆子里就剩下团圆和严明安。 只剩他们两个,团圆反而自在多了,敲着桌子问,“严明安,你带来的那两个人是伙计和账房?” 严明安点点头。 “我这里不需要他们。”菜牌团圆收下了,这么小的馆子,两个伙计还有账房,太奢侈了。 “你需要,我已经叫二壮和柳二九留在这里。”严明安强势地说。 团圆用毛笔在菜牌上写菜名,闻言气得手里的毛笔一顿,一个菜牌就毁了,她拿起菜牌朝严明安扔去,“严明安,你太霸道了,这馆子又不是你的,不用你做决定。” 严明安接住菜牌,好声好气问团圆要在菜牌上写什么,团圆在生气,可还是乖乖说了菜名,他刷刷写出来。 能叫严少东家亲自写菜牌,自己的馆子应该是第一家,“严明安,要不你在旁边题个名呗,冲着这些菜牌,也有食客愿意来。” 严明安停下笔,眼神一眨不眨地看着团圆,团圆去夺严明安手里的毛笔,“不想写就算了,你瞪我做什么。” 严明安手里的毛笔转了个方向,刷刷在菜牌的一角写上自己的名字,问团圆,“不写浪里白条吗?” “先写这些吧。”那道浪里白条,现在写还太早。 团圆把菜牌一个个挂起来,没回头看严明安,却在嘴上又说回刚才的事情,“严明安,你叫那两个人回去吧,这里没地方住。” 真的没地方住,后头就两间屋子,本来就有四个人,再加两个大男人,没法住。 “这你不用担心,他们不住这里。”看到团圆得踮起脚尖挂菜牌,严明安把菜牌拿过去,一个个挂好。 “那也不行,我直说了吧,我雇不起他们。”虽然今天生意不错,但团圆不准备雇这么多人,她宁肯用财气值买滚滚的蛋,给大家吃,叫大家不累。 “他们是来这里锻炼的,你不用给工钱。锻炼好了,我要把他们派去外地的商行,所以工钱由严家商行出。” 严明安说的跟真的一样,可团圆不信,“你怎么不在自己的商行锻炼他们?” “商行不是用来锻炼人的,只招能胜任的人,所以我把他们送来你这里,咱们是朋友,你不会不帮这个忙吧。”严明安已经能很平常地说出和团圆是朋友。 团圆磨磨牙,看着严明安眼里自己的倒影,“要多久,他们要在这里多久?” “看情况吧。”自然是他叫他们待多久,他们就得待多久。 严明安问团圆回不回村,这就意味着刚才的话题就到这里了。 “回去。”团圆来到厨房,问李青梅和玉丫回不回村,李玉丫说她回去,李青梅想了想说,她留在馆子里。 “婶子,你一起回去吧,有我呢。”西风拍着胸脯,他和牛屎蛋留在馆子里就可以。 团圆拉着姑上了牛车,看着一边的严明安,挑眉说:“我明天得运菜来馆子,不能坐你家马车。” “你等等。”严明安回到马车边,说了几句话,就回来坐上牛车,拿过团圆手里的鞭子赶了牛车走。 团圆:“……” 她刚才应该直接赶牛车走才对。 回了村,团圆以为严明安会把牛车一直赶去她家,结果到了严家门前他就下了牛车,把鞭子交给团圆,“小心点。” 团圆一甩鞭子,赶着牛车就回了家,心里腹诽严明安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 爷爷还没回来,李青梅做饭,团圆出去买菜,今天轮到买李凤九的邻居李巧嘴家的菜。她家菜地很大,她还以为自己家的菜,团圆顶多要一半,没想到长好的菜,团圆都要了。 “团圆,馆子生意这么好?”李巧嘴问,她家这些菜可比昨天李凤九家的多多了。 “还成。”多收点,要是用不完,团圆就放进空间里,这样哪天回不了村,馆子也缺不了菜用。 李巧嘴帮着团圆把菜送去她家,回来就被几个妇女围住了,“巧嘴,你家菜团圆一下子全要了?” “全要了,我都没想到。”李巧嘴高兴地合不拢嘴。 “娘哩,团圆的手艺神了!” “才不是她神,是咱们村的菜好。”李好才不信团圆有那么了不起。 走了春妮,又多了个李好女,村里人可不惯李好女的臭毛病,“好女,咱们村的菜好不假,可团圆馆子生意好,主要是她自己有本事。我男人去镇上卖过菜,一天下来可卖不了巧嘴婶子那一菜园的菜。” “我男人也去镇上卖过菜,不好卖,咱们村离镇上太远,菜到镇上都打蔫,买的人不多,有本事的是团圆。” “她有啥本事,不就是会拿锅铲铲几下嘛,我……我们都行,都可以去镇上开馆子!”李好女本来想说自己行,怕被骂,改成了我们。 “哈哈,好女,你还真是啥话都敢说,你去过镇上,你知道怎么跟镇上人打交道?” “我……不会可以学!”李好女不服气地说,她不信自己比团圆差。 “是可以学,可你什么不会,就敢开馆子,你家有那么多银子,给你挥霍?人家团圆是摆了两三年摊才开馆子,你以为馆子是说开就开的?” “好女啊,要开馆子有你说的这么容易,大伙早一窝蜂地去镇上开馆子了,谁都知道开馆子赚的更多,可你有银子租铺面吗,有团圆的好厨艺吗?不说别的,你能把河蚌做的镇上人爱吃?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李巧嘴说的不客气,开馆子可不是上下嘴皮一碰,就能开起来的。 “巧嘴,河蚌是咋回事?你给说说。”几个妇女凑近李巧嘴问。 李巧嘴也是从团圆家回来,半道碰上李银凤,听李银凤说的,团圆要了她挖的河蚌,昨天要了,今天又要。 “河蚌可是喂鸡的,镇上人还吃它?!” “所以说是团圆会做。咱做的自己家人都不爱吃,团圆做的,镇上人抢着吃!” “团圆神了,水里的,山上的,到她手里都能赚银子!” 李好女气得一扭身回了家,等狗剩回来,她叫狗剩去镇上问问,买一个铺面要多少钱,她也开馆子去!  第四百一十二章 柴米油盐 一听李好女说这话,狗剩气哼哼的,“没个十两,连寻思也不用寻思去镇上开馆子,镇上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寸土寸金。” “得这么多银子,我才不信,团圆哪来的那么多银子?”李好女一点不信。 团圆是晒豆腐块又摆摊,但团圆就是比村里人稍稍富裕点,有个两三两银子就顶天了,怎么可能一下子拿出十两银子开馆子呢。 狗剩瓮声瓮气,“这个你问团圆去,我不知道,团圆可不是你,头发长见识短。” “你说谁头发长见识短呢!”李好女拽狗剩,被狗剩推了一把,她嚎啕大哭,哭声都传到了团圆家。 团圆可没工夫听哭声,她收了许多菜,除了李巧嘴家的菜,还有村里人送来的野菜,还有河蚌和香椿,姑不在家,她都放进了空间的保鲜屋里。 来到物品栏前,团圆看了眼自己的财气值,竟然一下子多出了一千个。 “这是你开馆子,奖励你的财气值,但这回的财气值有所不同,每个月下来,如果你开馆子获得的财气值达到了预期,那这一千个财气值就是你的,如果达不到,财气值就会相应减少。”滚滚提前跟团圆说清楚。 给她的财气值还得要回去,团圆提出抗议,“滚滚,还能自动减少的财气值,这怎么能算奖励!每月还有个预期,谁来预期?” 滚滚的触角指向白雪,“这个你得问白雪,预期你每月应该赚得多少个财气值,白雪说了算。” “你说那只游手好闲的鹅?”团圆更不同意了,白雪自从出现在空间,除了飞飞,在甘露溪中占地方,就是肥了好几圈,除此之外根本就没干过正事,却来判定自己该赚多少财气值,这不公平! 滚滚头上的触角抗议地晃了两晃,“团圆,白雪是天鹅,你这样不尊重它,小心它公报私仇。” “它这么小心眼,更不该由它来判定我赚的财气值有没有达到预期。”如果这空间里有一样东西是多余的,团圆认为绝对就是白雪,四年了,团圆没看出它有什么作用。 滚滚说这是为了激励团圆,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所以有奖就得有罚,“团圆,你只能接受,我说白雪会公报私仇是开玩笑,它会公正的。” 看着在甘露溪中一动不动的白雪,团圆对这话深表怀疑,“滚滚,要是那一千个财气值都扣光了,不会再扣我本来的财气值吧?” “这个不会。”滚滚肯定地说。 团圆放心了,她就当没有那一千个财气值。 从空间里出来,团圆把装河蚌的桶里加入水,不一会河蚌小心地伸出小触角,团圆用手一碰,触角就缩了回去,团圆乐此不疲。 正玩的开心,团圆头被拍了一下,她抬头一看,是爷爷回来了。 看团圆回来比他早,李秀才就明白馆子开张第一天,生意差不多了,他看团圆碰河蚌,是既好气又好笑,“都多大了,还玩这个。” “嘿嘿,爷爷,很好玩的。” “爹,你回来了。”李青梅从李大花家回家,看到团圆玩河蚌,也是既好气又好笑。 看到姑回来,团圆起身跟姑进屋端饭。 饭上桌,李秀才紧皱着眉问,“你们俩都回来了,馆子怎么办?” “爷爷,秤砣送了牛屎蛋去,还有西风呢。”团圆给爷爷盛了一碗大米粥,李青梅做了粉条炖鸡,鸡肉酥烂,团圆照例把大鸡腿给了爷爷。 李秀才却夹回团圆碗里,结果大鸡腿太酥烂,刚到团圆碗上边,就“啪叽”断成了两截,他筷子顿了顿,还是放进了团圆碗里,又叫李青梅夹另一只大鸡腿。 “牛屎蛋是谁?”李秀才从没听团圆说过,那个西风李秀才知道,是万家酒楼的孩子。 团圆又把大鸡腿拨回爷爷碗里,“爷爷,我真的不喜欢大鸡腿,我喜欢吃鸡爪子和鸡翅膀,鸡脖子。牛屎蛋是一条狗,我起的名好吧?” 给母鸡起名叫饽饽,李秀才对团圆起的这些稀奇古怪的名字,已经是见怪不怪了,“跟爷爷说说,开馆子头一天累不累?” 没吃滚滚的蛋之前,那是真累,团圆吃出一堆鸡骨头,跟爷爷说,“爷爷,严明安送去一个伙计,一个账房,他说工钱严家商行给,所以我一点不累。” “他要给,就叫他给。”李秀才虽然对严明安还是有诸多不满,但在他心里,他是把严明安当成孙女婿看的。 竟然连爷爷都这么说,团圆扁扁嘴,继续啃鸡脖子。 李秀才又看向闺女,“青梅,今天累吧?” 李青梅赶紧说不累,她没想到爹也会问自己。 在林家,不管她在酒坊里多累,没人关心她一句累不累,林金枝的说法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关心也省了,但回到这个家,李青梅才懂,恰恰是一家人,才会关心你累不累,饿不饿,冷不冷。 关心完闺女和孙女的身体,李秀才又问起另一件事,“团圆,今天你买的是李巧嘴家的菜吧?” “是的,爷爷。” “团圆啊,这买菜的事情上你一定得讲原则,菜不好一律不收,不能叫自己有损失,但除了这一条,对大家的菜要一视同仁。” 对于团圆开馆子买大家的菜,李秀才就既欣慰又觉着这事责任重大。 “爷爷,我明白,你终于吃的什么?”团圆也为爷爷担心呢,怕爷爷吃惯了家里的菜,吃别的菜吃不惯。 李秀才是在张八斗家吃的,张八斗把他硬拖去的,村里还有几家给送了做好的菜去,“你们俩不用担心我,我吃的好着呢。对了,玉丫那丫头也回来了?” “爷爷,玉丫跟我们一起回来的,她帮了不少忙。” 团圆这边为李玉丫说好话,李玉丫一到家就扑到李翠兰怀里哭,把李翠兰吓了一跳,叫里正去问问团圆为什么欺负玉丫。 里正粗声道:“问啥,肯定不是团圆欺负玉丫!” 闺女哭成这样,李翠兰心疼坏了,对团圆不满起来,“不是受了欺负,那玉丫咋委屈成这样!叫她锻炼玉丫,她可倒好,看着玉丫哭都不管,真是不像话。” 里正把烟丝装入烟袋锅,放在嘴里吧嗒了两下,却没点火,“你少说两句吧,先听玉丫把话说明白,要真是团圆欺负了咱闺女,我肯定得找她要个说法。玉丫,你先别哭,跟爹说说是怎么回事。” “玉丫,快说,娘给你撑腰。”李翠兰抱着闺女拍着,被闺女哭的心都碎了。 李玉丫抽搭着说,“娘,团圆没欺负我,就是……” 第四百一十三章 举人的娘 “就是啥,玉丫你尽管说,有娘在呢,不会叫人欺负你的,你给娘赶快说。”李玉丫越委屈,李翠兰越觉着她是被团圆欺负了,恨不能这就去教训团圆,可闺女趴在她身上,她出不去。 李玉丫擦擦眼泪,“娘,团圆对我很好,是我太没用了……” 李玉丫哭着把在馆子里的事情说了一遍,她还是觉着自己拖了后腿。 “就这么点事?”李翠兰不相信地看着闺女的眼睛问。 李玉丫不觉着这是小事,“娘,你不知道馆子里熙熙攘攘的,除了我,团圆他们不是招呼食客,就是在做菜,就我一个人跟个傻子一样,只能刷几个碗。” “刷碗,不是叫你当伙计嘛,她叫你打杂?”李翠兰听到这里,又来气了。 里正拍着桌子训李翠兰,“你能不能认真听,别光怨团圆,不是团圆不叫玉丫当伙计,是她自己胆小,不敢到前头的馆子去!” “娘,是我爹说的这样,团圆安慰我,还说我帮了很大的忙,可我自己心里头知道,我差的太多了。”李玉丫哽咽地说。 在馆子里,李玉丫是强忍着没哭,回家她就忍不住了,她觉着自己太差劲,连那个孩子西风都比她能干。 李翠兰却不以为然,“玉丫,既然团圆都说你干得好,你说你这是哭啥,把娘吓一跳。你一个青瓜蛋,又是第一天去镇上,跟团圆和李青梅比不了正常,那不是差。你哥可是举人,你不会比她们差的。” “娘,你提我哥干啥!你咋不明白呢,大家都那么忙,可我帮不上忙,我心里可不是滋味。”李玉丫哭着吼,觉着娘不理解她。 她以为自己去团圆的馆子,就是不懂伙计要干什么,也能很快学会,可看到那么多食客,她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李翠兰给闺女擦着眼泪,“你这孩子,就因为这点事,就心里不是滋味,这不是自己找苦头吃嘛。娘叫你去锻炼,也没叫你这么逼自己,不行你就回家吧。” “玉丫,你跟爹说,你真不想去团圆的馆子了?”里正粗声问闺女。 “爹,我要去团圆的馆子。”李玉丫眼泪一擦,坚定地说。 里正很高兴闺女没放弃,语重心长地说,“玉丫,你好好听爹说,你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可以回家哭,可哭完你得加倍努力,先做好自己现在能做的,再好好看别人是怎么做伙计的,一点一点慢慢来,爹相信你能行。我去跟团圆说说,你的工钱先降一点,打杂的不能跟伙计拿一样的钱。” “爹,你赶紧找团圆说吧。”李玉丫终于笑了,她之所以哭成这样,有一部分原因也是觉着自己拿着伙计的工钱,干着打杂的活,占便宜了。 李翠兰撇撇嘴,“你们爷俩啊,就知道为团圆着想,团圆能差仨瓜俩枣的?” “娘,你咋能这么说,就是团圆不差钱,我也不能白占她的便宜。”李玉丫跟自己爹是一样的想法。 自己的儿子可是举人,闺女去团圆的馆子里锻炼,那是看得起她,她多给玉丫点工钱是应该的。 李润书中了举人,又去了京都的书院,叫李翠兰自觉高人一等,“她爹,你就别教育玉丫了,玉丫是润书的妹妹,差不到哪里去。你说团圆一天能赚多少钱,我可是听说了,她今天收的菜比昨天可多多了。” “我不知道。”里正拿着烟袋出去了,他不爱听李翠兰说这话,好像团圆赚的钱跟自己家有关似的。 男人出去了,李翠兰就拉着闺女问,“玉丫,你估摸着团圆今天赚了多少银子?” “娘,我哪知道。”李玉丫在馆子里就刷碗了,就算是一直不停地刷碗,她都觉着对不起团圆,哪有工夫去注意馆子赚了多少银子。 李翠兰使劲点闺女的脑门,“你啊,跟你爹一样,真是死脑筋。你倒是看着点啊,馆子生意好,团圆要不给你涨工钱,娘可得去找她。” 听了这话,李玉兰下炕回了自己屋,她就不该跟娘说,娘这想法太不要脸了。 就剩她一个人,李翠兰还在琢磨团圆的馆子能赚多少钱,“要能有个一两,那玉丫的工钱怎么也得有五百文才行,自己儿子可是举人呢。” 李翠兰猜的八九不离十,团圆把钱都拿出来,算了算账,赚了能有一两多点。 “一天一两多,那一月下来能有个三十多两,团圆,你这馆子比我以前那个酒坊都赚钱。”李青梅乐开了花。 “姑,不一定天天都有这么多人去馆子吃饭。”馆子卖的是家常菜,价格实惠,能赚一两银子,团圆自己也很满意。 李青梅刚擦完窗台,把家里擦的亮亮堂堂,这样爹住的也舒心。 听团圆这么说,李青梅拧干抹布的水,又接着擦炕,“团圆,馆子生意肯定会一天比一天好,今天馆子就开了能有一上午,就赚一两多,明天咱跟其他馆子那样,不这么早关门,当然赚的更多。” “姑,你明天不回来了?”团圆拿过姑手里的抹布,把炕仔细擦了一遍,等炕干了,她把自己的被子和姑的都抱了过来,“姑,咱们今晚上和爷爷一起睡吧。” “好。”李青梅帮着团圆铺被子,她明天是不打算回村了。 等李秀才回到家,看到自己的被窝旁边多了两个被窝,两颗脑袋都转头笑着望他,他脱鞋上炕,也躺进被窝里。 院子里月光皎洁,屋里一家三个人齐齐整整的躺在一起,不一会就睡着了,梦里十五的月亮挂在柳树梢,一家人围着圆桌吃月饼…… 第二天天蒙蒙亮,团圆和李青梅就轻手轻脚起来,把菜放上牛车,赶着离开了家,等两个人一走,李秀才就起来了,披着衣服站到门口,一直到看不到牛车才回了屋。 团圆和青梅轻手轻脚不吵醒他,其实两个人一醒,李秀才就醒了,只是装着没醒。 团圆她们到了馆子,西风早把馆子里打扫干净了,见到牛车,他就跑过来拿菜,团圆这才想起一件事来,“西风,你昨晚上和今早上吃的啥?”她们走之前,忘了给西风做饭。 西风嘿嘿一笑,“掌柜的,你忘了我师傅是谁了嘛,我怎么会饿到。” 对啊,西风的师傅可是谢菜刀,这么一想,叫西风当伙计,太浪费了。 “西风,谢大厨怎么舍得让你来我的馆子,还有牛屎蛋你没忘了喂吧?”昨天走的时候,牛屎蛋和西风的吃饭问题,团圆都给忘了,这会才想起来。  第四百一十四章 鸡食上桌(上) “我用菜汤给牛屎蛋泡了两窝窝头,没叫它饿着。我师傅说了,叫我平时当伙计,有闲的时候就跟你学做菜,两不耽误,还能多学些手艺。”西风稳重地回答。 “西风,你就吃的窝窝头?”团圆不赞同地皱眉头,给牛屎蛋吃窝窝头,西风自己也肯定吃的是窝窝头。 “掌柜的,我爱吃窝窝头。”西风吭哧吭哧地搬菜。 不光前面馆子里打扫干净了,厨房里用过的锅,菜板都是干干净净,碗盘子也是整整齐齐,团圆把西风叫到跟前,“西风,这都是你干的?” “嘿嘿,掌柜的,我起的早没事干就擦了擦,一点不累的。”西风摸着头嘿嘿笑,万掌柜叫他来,他觉着就是报答团圆之前对万家酒楼的帮助,他就得使劲干。 “西风,这次就算了,以后这些活等大家来了一起干。”以前西风把万家酒楼当成家,现在是把她的馆子当成了家,才会抢在前头干活,团圆懂,但团圆不需要西风当老黄牛。 “我真不累。”西风还是刚才那话。 看来得慢慢纠正西风,团圆把这事情先放在了一边,开始准备菜。 今天一开门,就有三三两两的食客进来,馆子的生意很是不错,但没一会,就有食客拍着桌子嚷嚷,“你们这馆子怎么回事,又腥又臭的东西也敢端出来,这是逼我掀桌子?!” 桌上有一盘送的浪里白条,这食客一看就认出是河蚌。 “不臭啊,我闻着一股蒜香味,哪有你说的那么又腥又臭?”说话的食客不认识河蚌。 可刚才那个食客显然吃过河蚌,“浪里白条,名是好名,可这是河蚌,在农村这东西就是喂鸡的,这是鸡食!” “这是给鸡吃的?”另一个食客都夹起来,又给放回去了,他是人,可不吃鸡食。 “可不嘛,不信你去农村看看,这东西都出现在鸡笼里,有饭桌上摆的,那家肯定是全村穷的叮当响的一家。不是穷到份上,没人稀得吃河蚌!” “不吃了,晦气!” 就这样,第一天馆子里送给食客的“浪里白条”,几乎都原封不动回了厨房。 看着这么多没动过筷子的浪里白条,李青梅是着急上火,劝团圆,“团圆,咱别卖浪里白条了,送的都没人吃,大家是真接受不了河蚌。” “姑,这才第一天,现在说放弃太早。”剩了这么多,团圆心里也不好受,可她不想就这么放弃,她还是觉着大家只要接受吃河蚌,浪里白条会大受欢迎。 李青梅叹了口气,犯愁地问,“那你说剩这么多咋办,明天再接着端上饭桌?” “姑,今天卖不完的,绝不可以明天再卖,那样不行。”虽然是送,团圆也不同意姑说的办法。 “那还是咱们吃,还是喂牛屎蛋?团圆啊,你想叫村里人多挣钱,就买他们猎到的野味,抓到的鱼,多一样河蚌少一样河蚌能差多少?”李青梅觉着就是河蚌受欢迎,也不能叫村里人多多少收入,不如就这么放弃,为了卖浪里白条,砸了馆子的招牌不值当。 “姑,你就叫我再送几天试试,要是五天过后,镇上人还是不喜欢浪里白条,我就听你的,不卖了。”团圆晃着李青梅的胳膊求她。 李青梅拿团圆一点办法没有,“你啊,咋跟李天明一样犟呢。” 第二天,每桌还是送浪里白条,有常来的食客一看到浪里白条,就叫西风把团圆叫出来。 西风进了厨房,“掌柜的,有食客找你,好像是不乐意看到那道浪里白条。” 团圆来到前面的馆子,果然食客见了她,就端起了那盘浪里白条,“掌柜的,这河蚌做的再花哨,也就是河蚌,是河蚌,就是喂鸡的,你把我们当鸡?” “昨天我们不吃,今天又送,你这是什么意思,再送我再不来吃了!”另一个食客也不满,河蚌这玩意就不该上饭桌,它不是给人吃的。 “对不住,我这就端走。”团圆道了歉,把浪里白条都端回厨房,又送了别的小菜来赔罪,才平息了食客的怒火。 不一会,西风和二壮又端回好多浪里白条,“掌柜的,大家都不吃。” “知道了,停止送浪里白条。”团圆无奈地说,这情况比她预想的严重的多,送浪里白条的办法一点不奏效,反而是适得其反,必须得立刻停止。 西风和二壮松了口气,他们因为这浪里白条,真挨了不少骂。 关门后,团圆没有回村,把大家召集到一起,商量怎么能叫镇上人接受浪里白条。 馆子里很是安静,只听得到几个人的呼吸声,没人不说话,都对着面前的浪里白条皱着眉,他们要是有好办法,早说了,哪里会等到现在。 还是李青梅说了,她还是之前的想法,只是换了个说法,“团圆,是他们没口福,咱别勉强人家了。” 几百年来,河蚌就是喂鸡的,他们这几个人能接受浪里白条,是因为他们都相信团圆的厨艺,可食客看到河蚌,想到的就是鸡食,这真的没办法。 “掌柜的。”柳二九从怀里拿出一封信,“这是我们少东家给你的,他说在浪里白条卖不出去的时候给你看。” “严明安人呢?”团圆都好几天没看到严明安了,他每回回来,都有很多的事情要做。两年前他就说那是最后一次离开,可到现在也只是句空话。 柳二九到哪里都不离开他的算盘,拨了一下算盘,他才说,“掌柜的,你不知道,严少东家他离开了。” 她知道个鬼,严明安根本就没告诉她,团圆暴躁地打开严明安的信,双眼喷火地看,把柳二九吓得缩缩脖子。 等看完信,团圆整个人都轻松了,有这信,严明安走就走了吧,她把信好好收起来,语气轻快地说:“明天继续做浪里白条!” “还做,团圆,信上说的是啥?”李青梅还以为信是劝团圆别做浪里白条了,可怎么团圆看完信,更有干劲了呢。 “姑,你明天就知道了!”团圆斗志高昂,用了严明安的方法,浪里白条肯定会受欢迎! 第三天,团圆家常菜门口贴了张红纸,二壮站在门口,朝着路过的行人喊,“走过路过别错过,本馆子今天欢迎大家吃白食,一分钱不花,随便吃!” “可以吃白食,不要钱?”呼啦啦围上来一群人。 二壮指着红纸,“真不要钱,只要你能吃五个浪里白条,菜随便你点,仅此一天,先到先得啊。” “浪里白条,又是河蚌啊!” “你们馆子为了叫我们吃河蚌,赔本赚吆喝都干?”镇上人都知道浪里白条是河蚌了。 第一天有人吃,是不知道那是河蚌,后来知道河蚌是鸡食,觉着好吃的人都不吃了,怕叫人笑话。 二壮笑嘻嘻地继续喊,掌柜的说了,不管大伙说什么,他只管喊,最好叫全镇人都知道吃五个浪里白条,菜就免费。  第四百一十五章 鸡食上桌(下) 有个男人正好要请人吃饭,在这条街上走两趟了,他手头拮据,又好面子,听到二壮的吆喝,就停了下来。 他请的这朋友是外地人,不知道河蚌是什么东西,他拉着朋友就进了馆子,见了团圆就问了一句,“吃五个就行?” 团圆笑眯眯地端起一盘浪里白条,放到食客面前,“就吃五个,多一个也不叫你吃。” 还是严明安的办法好,一顿免费的饭跟五个浪里白条绑在一起,这不重赏之下就有勇夫了。 这食客解开两颗扣子,挽起袖子,“咚咚”迈出两大步,走到浪里白条近前,一闭眼,壮士断腕一样拿起来就吃。 诶,他头一次吃到这么有滋味的粉丝,还有这真的是河蚌?一点不腥不臭,跟传闻中的河蚌根本就不一样嘛。 这食客眯着眼吃了一个又一个,这会可不是壮士断腕了,而是享受,心里也想通了,给鸡吃的怎么了,野菜也是给鸡吃的,大家不照样吃的欢?河蚌也一样,又腥又臭那是你不会做,会做的做出来就是美味。 这食客又要拿浪里白条,团圆把盘子收回去,“你已经吃了五个了。” “诶,这么快!”食客还不信,一数桌子上的河蚌壳,正好五个,他惋惜地收回手,过会眼睛一亮,“掌柜的,可以点浪里白条吧?” “可以。”让大家免费吃菜,就是为了叫浪里白条有人点,这是开了个好头,团圆自然答应。 不要钱,这食客也没有胡乱点一通,点的就是够两个人吃的量。菜上桌,两人就坐下吃起来,而最先吃完的就是浪里白条。 “我也吃!”又一个食客往里走,却被人扯了出去,“你傻啊,那可是给鸡吃的!” “河蚌是喂鸡的,可浪里白条做的这么精致,可不是喂鸡的,吃五个就能省一顿饭钱,这钱我割肉买大骨头,回家全家人一起享受一顿多好,你别拦着我!”这个食客拿下那个拦着他的人的手,进了馆子。 稀里呼噜,五个浪里白条进肚,他竖起大拇指,“又辣又香,要知道这么好吃,我早点了。掌柜的,我这桌也来一盘浪里白条。”这个食客也点了一盘。 吃饱喝足,这食客站起来,“掌柜的,明天还免费不,吃十个浪里白条,我也行。” 有这等好事,他就是天天下馆子,家里媳妇也不会骂他不顾家了。 “就今天一天。”团圆相信今天一天,足够让大家对河蚌改观。 “诶,可惜!”这食客连连叹息着走了。 外面二壮还在喊:“浪里白条不多了,没了今天就关门,大家抓紧啊!” “我也吃!”一个彪形大汉嚷着从后头往前走,被几个人拖住,“王天牛,别进去,万一刚才两个人是托呢。” “不可能,头一个是我家邻居,是个铁公鸡还好面子,他就是因为免费才进去的。真要是难吃,他们都再点一盘子,那不是傻嘛!” “诶,对啊,难道河蚌真不难吃?” “是真的?” 他们本来是想进馆子花钱吃饭的,可一听说吃五个浪里白条,就可以免费吃一顿,心里就犹豫了,花钱跟不花钱都吃的一样,那自己花钱吃不成了冤大头嘛。可团圆家常菜太好吃,吃不着他们馋的慌,所以才都在这里没走。 那些人还在争论,王天牛已经进了馆子,五个浪里白条一口气倒进嘴里吃了下去,他往桌子边一坐,声如洪钟,“上菜,浪里白条也来一份。” 王天牛能吃也会吃,在这一片是出名的,看他也点了浪里白条,进馆子的食客一下子就多了,吃五个浪里白条,就坐下等着吃免费的菜。 “嗝,没想到啊,浪里白条这么好吃,昨天送的,我还叫伙计拿回去,太可惜了。” “可不嘛,这就好比路上遇到块金锭子,我们却当成石头蛋一脚踢开,真是可惜!” “诶,地来,那天我看你吃了浪里白条,你咋不跟我们说好吃呢。” 被叫地来的精瘦汉子这会才说实话,“我不敢说,你们都说浪里白条是鸡食。” 他只有一张嘴,说不过十张嘴,一百张嘴,所以选择说浪里白条难吃。 “掌柜的,谢谢你啊,经过昨天的事,你没放弃做浪里白条,叫我们吃到了这等美味。”昨天他们还威胁再看到浪里白条就不来馆子了,要换成别的掌柜,肯定没有这个魄力,今天就推出吃五个浪里白条,菜就免费的活动。 大家接受了浪里白条,最开心的人就是团圆,“该我谢大家,谢谢你们乐意吃我做的浪里白条。” “掌柜的,你别谢我们,你该谢你自己,做出这么好吃的浪里白条。”食客们都说。 一天下来,柳二九的算盘一次没用到,因为馆子的收入是零蛋,可每个人都发自内心的雀跃。 李青梅眉开眼笑,“团圆,你这下了了一块心病吧?” “可不嘛,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咱们村的河蚌这就算是发光了,希望明天有食客能花钱吃浪里白条。”现在想想,团圆还有点心有余悸,刚开始大家都在观望,她真怕这法子再行不通,好在大家最终还是败在“吃白食”上面。 二壮嘿嘿笑,“掌柜的,明天肯定有人点浪里白条,你就瞧好吧。” 到最后浪里白条没了,那些没吃到的人可是垂头丧气,明天那些人肯定会早早来,还一定会点浪里白条。 第二天,果然许多食客点浪里白条,接下来浪里白条更是成了一道大受欢迎的菜,光李银凤挖的河蚌已经不够馆子用了,村里人有闲的时候都去河里挖河蚌。 不光大人,村里的孩子也会去河里挖河蚌,他们挖到的河蚌会自己卖给团圆,赚零花钱,后来孩子成了挖河蚌的主力,桃源村的孩子成了十里八村出手最阔气的孩子,货郎们过个几天,就要来桃源村。 镇上其他馆子看到河蚌这么受欢迎,也纷纷推出了浪里白条,不过做的没有团圆做的地道,大家还是更喜欢吃团圆做的浪里白条。 光把河蚌做成浪里白条,并没有让团圆满足,她还推出了河蚌粥,用河蚌肉包的饺子,都不腥不臭还很鲜,一时间各种河蚌菜成了团圆家常菜的招牌,一些其他村的人直接找到馆子来,要把河蚌卖给团圆。 “团圆,你又不是菩萨,别谁的河蚌都买。”李青梅担心这么下去,来卖河蚌的人越来越多,这么多河蚌,馆子里根本用不了。  第四百一十六章 可怕的男友力 “姑,把河蚌肉晒干,这样等冬天的时候也有的卖,你放心,我不会当烂好人的。”不管谁的河蚌,好的她买,不好的她才不买,团圆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李青梅拍脑门,“对啊,咱们都晒菜干,河蚌肉也可以晒成干,姑太一根筋。” 团圆这么一说,李青梅就不担心了,也不问团圆是在哪里晒河蚌肉,怎么她没见到。 河蚌肉,团圆都晒在了空间里,还特意用财气值买了网罩起来,为了防止白雪偷吃。有次她看到白雪在吃河蚌肉,见到她,白雪就飞进了甘露溪中。 现在的甘露溪虽说还叫甘露溪,但水变深了,跟湖差不多。 半个月后,馆子的生意稳定了下来,每天都可以赚到一两半到二两,镇上人都知道有家团圆家常菜,菜实惠,味道还好,最关键过个几天就有新菜。这一阵子是槐花,槐花团子,槐花包子,槐花窝窝,槐花饼,还有槐花炒鸡蛋,走到馆子门口,就能闻到槐花的香味,门口还挂着几串槐花。 生意好,团圆准备把后面的院子修葺一下,只有两间简陋的屋子,有时候她跟姑和李玉丫都不回去,一间屋里住三个女人,太拥挤了,她想在院子里左右各盖宽敞的两间。 这事李青梅赞成,“是该多盖几间,团圆,你去镇上南边找人,那里有等活的泥瓦匠。” “姑,那我明天就去。”团圆还怕姑心疼钱,不同意盖房子呢,看来这么挤在一起,姑住着也别扭。 但第二天团圆还没去找泥瓦匠,就有四五个男人自己来了馆子,说是来盖房子的,领头的带着几个泥瓦匠就要把东西拿到院子去。 团圆挡住他们,叫西风去牵来牛屎蛋,她严厉地问,“谁叫你们来的?”昨天她刚说要盖房子,今天就来人了,还不是她请来的,叫谁遇到也会吃惊的。 领头的往后退了一步,“姑娘,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是严少东家让我们来的。” 严明安早离开了,不可能找泥瓦匠来,团圆自然不信,要西风松开牛屎蛋,牛屎蛋汪汪叫着,朝几个人冲过去。 领头的带着人退出门外,却没走,“姑娘,真是严少东家让我们来的,他说了叫我们半个月后来,不信你去问王管事,当时他也在。” 他们真不是坏人,就是一群手艺好的泥瓦匠,雇他们盖房子的人,都得排队,这是严少东家请他们,他们才来这里的。 “柳账房,你去问问王管事是不是有这回事,你们说的是哪个王管事?”团圆还是不信这个人的话,主要他们的话是真的,她觉着严明安就太可怕了。 一个人的一举一动,都被另一个人算到了,即使那个人是出于关心,也没人会高兴。 领头的一点没迟疑地回答,“王管事是王居中,王福来是掌柜。” 王居中和王福来,这人分得很清。 柳二九认为这事是真的,严少东家能把他和二壮送来,更不用说只是叫几个人来修葺院子了,不过还是去严家商行问了王居中,回来告诉团圆这几个人是严少东家找来的。 真是严明安!他连这事都想到了,团圆心里没有喜,只有震惊,这就好比你以为自己过的是生活,可到头来你过的只是别人给你的剧本,你的喜怒哀乐,都在另一个人的手里攥着,要是他一直愿意攥着你的人生,还好,可有一天他厌倦了呢,你整个世界就崩塌了。 那个领头的看出团圆脸色不对,小心地叫了一声“姑娘”? “你去院子干活吧。”团圆挥挥手,领头的走了,她进了屋子里,没一会写好一封信,交给了柳二九,叫他让王居中寄给严明安。 …… 严明安找来的泥瓦匠,几天就在院子里盖出了四间大瓦房,井旁还垒了池子,挖了排水沟,再也不用一桶一桶往外提水,牛屎蛋也有了自己的窝。 屋子里有土炕,炕边有柜子,桌子,凳子,西风把四间屋都看了一遍,孩子气的举着四根小棍棍,来到团圆面前,“掌柜的,咱们抓阄决定谁住哪间吧。” “抓啥阄,先随便你挑。”虽然对严明安没跟她说,就做了这些事,团圆很不满,但不可否认,这院子修的特别好。 西风闭着眼用手指头点,点到哪间就住了哪间,团圆和李青梅还有李玉丫也都选了一间,这就是她们在镇上的家了。 团圆去找那个卖果树的老汉,买了几棵果树种在院子里,浇了两瓢甘露溪的水,院子里还拉上了晒衣绳,忙完这一切,月亮星星都挂在了头顶上。 前面是馆子,院子里又盖了四间房子,头顶上的夜空只有小小的一个格子,一眨眼的工夫,月亮就从头顶上走开了,团圆站到高高的井台上,踮起脚尖也再看不到,“诶,镇上的夜空太窄了,就剩这么几颗星星了。” “团圆,你知足吧,后世经常连星星都见不到。”滚滚看过在后世的蛋发来的图片,夜里到处都是人造光源,亮如白昼形容的就是那样的夜色。 后世的夜空,团圆想像不出是什么样,要多问问滚滚,李青梅在屋里喊,“团圆,快睡吧,明天有的忙呢。” “来了,姑。”披着一身夜色,团圆进了屋,点燃油灯,像把月亮带进了屋,而头顶上的月亮,应该回了桃源村吧,团圆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才上午,馆子里就坐满了人,外面一老一少两个女人经过,在馆子前停下了脚步。 “杏黄,咱们在这里吃吧?”经过的人是李杏黄和她娘李桂花。 两个人离开了青楼,在外面买了个宅子,买卖也做过,但干啥赔啥,只能又干回老本行。 “行。”李杏黄拿出帕子掩着嘴说,还抬头看了眼招牌,但她和她娘都不识字,自然不知道这馆子的名字叫“团圆家常菜”。 两个人进来馆子,就有男人目光在李杏黄身上粘了一会,然后发出几声暧昧的笑。 如今李桂花不觉着闺女做这个丢人了,翘起嘴角讥笑,“嘁,一群穷光蛋,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老话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闺女靠自己就能穿衣吃饭,还要那些臭男人做什么! “伙计呢,把你们这最好的菜都端上来!”李桂花尖着嗓子喊。 伙计二壮过来,指着菜牌说,“二位吃点什么,我们这的菜量大,你们就两个人,点两盘就够了。” 听了这话,李桂花站起来就指着二壮的鼻子骂,“把你们掌柜叫来,你一个伙计敢门缝里看人,这是什么破馆子,还想不想干了!” “我没看不起你们。”二壮很冤枉,来他们馆子的食客,都是吃多少点多少,没人浪费,他是看这两个人面生,才说了馆子的规矩,怎么就成看不起人了?  第四百一十七章 破馆子,破掌柜 李桂花才不听这些,拍着桌子就要见掌柜的,团圆听到声音走进馆子,李桂花愣了一愣,喊的更大声,“呦,我说伙计咋愣头愣脑的,连句人话都不会说,原来馆子是你开的。” “二壮,出什么事了?”团圆没理李桂花,问二壮。 二壮走到团圆跟前,“掌柜的,咱们的馆子不是提倡不浪费嘛,我就叫她们点两个菜就行,谁知道这个大娘就嚷嚷着说我看不起她。” “掌柜的,是伙计说的这样,他没说不该说的。”食客都证明二壮没说假话。 “他话里的意思就是认为我们吃不起,狗眼看人低,这个,这个,这个……”李桂花一口气点了七八样,点的是什么,她不知道,反正就是看着字多的她就点,她觉着这样的贵。 李桂花点完,李杏黄拿出一两银子放在桌子上,“团圆,这银子足够了吧。” 刚才她听说这里做的都是家常菜,李杏黄真想走人,可这会她庆幸自己没走,可以使唤团圆。 “够是够,但伙计说的是真话,想在我这里吃饭,就不能浪费,吃不完得带走。”来吃团圆家常菜都是这样,吃多少点多少,她这里不会让食客多点,反而会提醒食客点多了吃不完。 李桂花用袖子把桌子擦了又擦,看着袖子不脏,又朝桌子哈了口气,又擦,没擦出灰来,才拉长着脸坐下,“我第一次听说有馆子拦着食客花钱的,啥破规矩,是来的都是穷酸货,没钱花吧?” 这话把一堆食客都得罪了,有一个脾气暴躁的,提着李桂花就要扔出去,“觉着我们是穷酸货,你去万家酒楼吧,别委屈自己在这里吃饭。” 李桂花踢着脚嚷嚷:“这馆子又不是你的,你没权利撵我,我跟她是一个村的,我是说的这破馆子破掌柜,不是说的你,放开!” 食客把李桂花放到地上,指着门外,“嫌这个馆子破,赶紧走,想叫我们信你的鬼话,你趁早死了那条心,我们就喜欢团圆家常菜,你就是喊破了喉咙,我们也还是在这吃。” 一群傻子!李桂花走回去坐下,就开始说团圆在村里就爱出风头,现在又来镇上出风头,有个食客来了一句,“大娘,给村学买书买纸叫出风头,你那么有钱,怎么不也出出风头?” “我傻啊,拿自己的钱打水漂?”李桂花白眼一翻,她的人生信条是,钱得花在自己身上,为别人花一分她也不干。 “你不傻,你精明!掌柜的,你回去做菜吧,不用听这种人胡咧咧。”食客都把李桂花当成个笑话看。 李杏黄拉拉她娘,“娘,你别说了,没用。你有力气,等菜上来你再挑刺,馆子菜不好,才是致命的。” 李杏黄也是一肚子气,看看这馆子里,桌子都坐满了,还有些人拼桌,但她那会开馆子,天天就一两个人,差距怎么这么大! 关键这馆子跟泥巴屋差不多,破破烂烂的,桌子凳子比自己当初馆子里的,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可就是人多,李杏黄不跟李桂花似的只会瞎嚷嚷,她觉着这里的菜才是关键。 那些吃完走的食客,盘子里一点菜没剩,只有一点菜汤,在吃的食客,每个都吃得享受,菜都吃的七七八八,李杏黄看的这会,又走了两桌食客,盘子里也都是干净的,而刚走了两桌,又来了几个食客坐下就点菜,两个伙计忙的是脚不沾地。 难道团圆做的菜这么好,李杏黄不愿意承认! “杏黄,菜来了。”李桂花拉拉闺女,李杏黄才收回目光,看着眼前的菜,她“嗤”地笑了。 她还以为是多好的家常菜,原来就是这些!这就好比人人都夸新娘子是绝色,结果盖头一揭开,连小家碧玉都算不上,就是村口大娘的长相。 李桂花夹起一筷子菜,就嫌弃地嚷起来,“哎呦我的娘哩,这不是香椿嘛,以为裹个面糊,我就认不出来?香椿鱼也好意思来镇上卖!” “香椿鱼怎么了,你这个大娘有意思,自己点的就是香椿鱼,还指望人家给你上鲍鱼海参?” 她点了香椿鱼,李桂花压根不知道,她放进嘴里,吃完喝了两大碗水,“呸呸”往外吐。 “真难吃,做成这样这好意思卖钱,团圆真是想钱想疯了!香椿野菜在村里都没人要,白送给别人,别人都磕碜人。”李桂花这辈子吃的最多的就是这些,真是吃的够够的,她去看其他桌的食客,竟然大口大口吃的很香,真的不了解镇上人是怎么想的。 她跟杏黄开的馆子,当时卖的可是猪肉羊肉牛肉,可人少的可怜,团圆这做的都是喂鸡喂猪的“草”,竟然这么多食客,真是没天理! “娘,咱们吃完再说。”李杏黄跟李桂花一样不爱吃,满桌菜她看着还像样子的,就是这个一个一个壳里盛着的菜。 李桂花一拿起来,捂着胸口都喘不过气来,“这不是河蚌壳嘛!” 李杏黄拿起来仔细看,还真是河蚌壳,再把上面的蒜扒拉开,这是河蚌肉! “把你们掌柜的再叫出来!”李杏黄把浪里白条扔到地上。 二壮走过来,捡起被李杏黄扔掉的浪里白条,语气带着愤慨,“姑娘,这道菜叫浪里白条,用的就是河蚌。哪里有问题,你跟我说,我们掌柜的忙着呢,实在是走不开。” “还真是河蚌!”李桂花瞪着大眼珠子站起来,挨桌说了一遍河蚌是喂鸡的,这话她要是早半个月来说,兴许大家就一起闹了,现在来说,大家该怎么吃怎么吃。 李桂花急了嗓音高了八度,“诶,你们怎么吃鸡食呢,这东西真是喂鸡的,我要说一句假话,天打雷劈我。” “大娘,你说的我们都知道,可好厨子,就是能用最不起眼的菜,做出最惊艳的美食,这道浪里白条就是这样。河蚌是给鸡吃的,但不代表它只能拿来喂鸡,富人还给狗吃肉呢,难道你就不吃肉了?” “大娘,你说的都是老黄历了,以前河蚌是喂鸡的,可自打有了浪里白条,村里人早舍不得用河蚌来喂鸡了,你看,那不又来了一个卖河蚌的。” 一个汉子提着桶穿过馆子往里头走,李桂花过去看了一眼,是河蚌,回来坐到李杏黄身边,“杏黄,咱们真要吃河蚌?” “娘,咱回家。”李杏黄才不会吃河蚌,她站起来,李桂花也跟着站起来。 两人刚走到门口,伙计二壮就追了过来,“你二位等等。” “等啥,我们走还不行?”李桂花跟吃了枪药一样吼起来,一个破馆子,怎么规矩这么多!  第四百一十八章 豆面抿尖 伙计二壮皱皱眉,这个大娘一点听不进去别人的话,就会鬼吼鬼叫,他把钱和她们没吃完的饭交到大娘手里,“大娘,这是找给你的钱。” “嘁,都是一个村的,还收我们的钱,她可真小气,怪不得做不出一样像样的菜!”接过钱,李桂花扭哒扭哒往外走。 后头有个食客嚷了一嗓子,“都是一个村的,有些人嘴上不积德,还指望人家不收钱,真把自己当香饽饽了。” “哈哈!”馆子里的食客哄堂大笑。 李桂花和李杏黄灰溜溜走了。 食客们还在说,“为老不尊,咋有这样的老女人呢,谁敢娶她闺女,那可有的受了!” “嘿,你可真傻,她闺女啊,干的就不是正派事情,不傻的男人谁会娶她!还说掌柜的这么不好那么不好,人掌柜开馆子赚钱,不偷不抢,不比那两个人强。” “我最听不下去的,就是她说这的菜不好吃,简直是睁眼说瞎话,团圆家常菜最好吃!” “对,团圆家常菜最好吃,在我心里排第一位。” “团圆,食客们说什么呢?”李青梅听着前面馆子里闹哄哄的,可西风和二柱没过来,应该没出事。 团圆在给菜勾芡,薄薄的芡一淋上,菜就出锅,她一边刷锅一边回答姑,“姑,我就在你身边,哪里会知道。” 滚滚知道,“团圆,食客们都在说团圆家常菜好吃,刚才李桂花不是挑毛病嘛,可她越挑毛病,大家越觉着你做的菜好吃。” 团圆当时没撵走李桂花和李杏黄,是衡量后觉着不叫她们吃,麻烦更多,叫她们吃,她们也就是挑毛病,但馆子开了这么久,大家对于团圆家常菜,早就有了自己的评价,她也就不怕李桂花和李杏黄挑刺。 正如团圆所想,馆子的生意丝毫没有受影响,而团圆又推出了野菜的新搭档——抿尖。 抿尖就是用豆面和成面团,把抿尖床放在沸水锅上,把面团用手掌不停抿,从眼里掉下去的就是抿尖。抿尖很容易熟,在锅里翻一个滚就能捞出。有俗语说:“疤女子朝天起,小后生挽占起,不地不喧闹打起”,形容的就是做抿尖。 怕镇上人吃不惯纯豆面的抿尖,团圆试着把抿尖做成了豆面和白面两掺的,这样口感更细腻。 每道菜推出之前,团圆他们加上秤砣,大家都会坐在一起尝,这抿尖也是,秤砣三两口干完一碗抿尖,“团圆,再给我来一碗。” “我来吧。”李玉丫接过秤砣手里的碗,刚才还大老爷们样的秤砣立马结巴起来,“玉……玉丫,来半碗就够。” “砰”,团圆在秤砣头上敲了一下,“我是叫你来提建议的,你吃了一碗又一碗,你的建议呢。” 大家都在慢慢吃抿尖,找出可以改进的地方,就秤砣稀里呼噜喝完一碗,就要第二碗,根本没说有用的。 “建议,就好吃呗。团圆,我娘做的真没有你做的好吃,怪不得你能开馆子呢。”这就是秤砣的建议。 “谁叫你说这个!”团圆摇摇头,她就知道指望秤砣说点有用的难,他纯粹就是来吃饭的。 “团圆,姑说两句。”李青梅的话拯救了秤砣,“要卖抿尖,这个卤得丰富些,抿尖跟河蚌搭配也不错,白面和豆面的比例,根据每个人的口味可以适当变化,还有火候,这些有人点的时候都要先问清楚。” 抿尖的滋味就来自这个卤,卤的滋味决定了抿尖的滋味,对于姑说的,团圆很同意,抿尖要照顾到每个人的口味。 伙计二壮却提出了问题,“掌柜的,要是一个人的抿尖一个滋味,那这个价格怎么定?” 抿尖都一个价,那肯定是不行的。 这个团圆考虑过,抿尖的价格根据卤分成不同价格,肉卤的八文,河蚌卤的六文,鸡蛋卤的四文,纯野菜的三文,“大家觉着怎么样?” “就这么办,咱们可以先把卤做好,到时候有人点,就能快速做好。”李青梅同意用卤的不同来给抿尖定价。 第二天,抿尖就推出了,每个食客点抿尖,西风和二壮会先问清楚,要什么卤的,喜欢吃口感细腻的还是粗点的,喜欢劲道点的还是软点的,团圆就会做出符合每个食客口味的抿尖。 一天下来,让团圆没想到的是,大部分食客选则吃纯豆面,或者只加一点白面的抿尖,她还以为镇上人会不习惯豆面的口感,喜欢吃白面多的抿尖。 “没想到镇上人这么喜欢吃忆苦思甜饭。”跟大家在一起熟悉了,李玉丫话也多了。 李青梅摇摇头,眯着眼睛说,“玉丫,这可不算忆苦思甜饭,咱这个豆面磨得可细了,比村里人吃的多磨了两遍。” “这叫粗粮细吃。”这个说法是团圆从滚滚那里学到的,滚滚说后世的人吃得太精细,得了高血压糖尿病,就喜欢粗粮细吃。 “粗……粮……细……吃。”李青梅点头,这几个字概括的准确。 推出了新菜,当然少不了方珍华,她特别喜欢抿尖,还带回了陈家,陈潇的娘也喜欢,她最喜欢吃清淡的野菜卤抿尖,一口气吃了两碗,“珍华,你这是在哪买的,你爹天天往家买一堆,娘吃着都没这个好。” 陈潇的爹陈老爷走到哪,都不忘了给陈夫人带好吃的,陈夫人吃饭,平时得陈老爷哄着才能吃半碗。 婆婆喜欢吃团圆做的抿尖,方珍华乐滋滋的,“娘,这是我好朋友团圆做的,你要是喜欢,我多给你带几样她做的别的菜。” “那敢情好,娘就喜欢吃野菜,你就多给娘带点野菜做的菜。”陈夫人拍着方珍华的手柔声说。 陈夫人有喜欢吃的,陈老爷当场就拿出了十两给方珍华。“珍华,爹每月给你十两银子,用来买团圆做的菜。” “爹,用不了这么多,团圆家常菜很便宜的。” “剩的就当你的跑腿钱。交朋友就该交团圆这样的,外头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爹觉着陈潇娶到你,是他的福气。” 外头的风言风语,陈老爷听说了些,无非是说方珍华不像个豪门媳妇,还有的说方珍华疯疯癫癫的,陈老爷倒觉着方珍华这个儿媳妇很好。 “老爷,外头人说珍华什么了,你跟我说说。”陈夫人生气地问,哪个说她家儿媳妇不好,那就是找抽。 别看陈夫人长得纤弱,但在外面很彪悍,以前有几个富太太当着她的面说,男人三妻四妾才是本事,守着一个女人的男人都是窝囊废,陈夫人当时岿然不动,然后第二天却叫家里管事去青楼里找了一堆漂亮姑娘,挨家送去两三个,就一次,以后再没富太太敢当着她面说那些了。 “没什么。”陈老爷怕陈夫人气坏身子,选择不说……  第四百一十九章 黄压圆(上) 李桂花观察了好几天,团圆家常菜的生意每天都很好,赚的肯定比卖炭烤豆腐多多了。 “杏黄,咱也开家馆子吧,就开在团圆家常菜的对面,跟她打擂。我仔细想过了,咱们以前开馆子没人去,是地方没选好,还有就是咱们把镇上人看的太高贵了,其实他们不爱吃好东西,就喜欢吃猪食。”这就是李桂花的想法。 李杏黄也是这么认为的,团圆家常菜就那么回事,是个女人就能做。 说干就干,团圆家常菜对面正好有间二层小楼出租,李杏黄连价都没讲,就租了下来,又跟她娘找到个算命的,叫算命的给馆子起个能生意兴隆的名字。 “先生,我叫李桂花,我闺女叫李杏黄,后头三个字我们想好了,就叫家常菜,你看给起个什么名好?”李桂花眨巴着眼问。 算命的瞎了一只眼,拿着几个铜钱往桌上一扔,一个一个用手摸,说用两人的名字来做馆子名就不错。 “那叫杏黄家常菜。”团圆的馆子叫团圆家常菜,她的就叫杏黄家常菜,她要正儿八经赢过团圆。 李桂花不肯,“杏黄,还有娘呢,不能光用你一个人的名,叫桂黄家常菜。” “娘,太难听了,叫黄桂家常菜。” “桂黄!” “黄桂!” 母女俩吵起来了,都想自己的名字在前头,算命的把好的那只眼睛闭上,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杏花家常菜,叫这个名,准生意兴隆。” 就这样,李杏黄开的馆子叫“杏花家常菜”,不久就在团圆家常菜对面开张了,李桂花负责做菜,李杏黄拉客,还学着团圆家常菜推出了活动。 馆子里,李杏黄每天会唱小曲,点两道菜呢,她亲自给倒茶,还可以摸她的小手,每天消费最多的,能和她单独聊一下“人生”,而且馆子里的菜,也是野菜和粗粮,价格还比团圆家常菜便宜。 一连两天,团圆的馆子里食客少了一半还多。 “团圆,要不咱也降价?”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食客越来越少,什么也不做,但除了降价这条,剩下那两条,摸小手和聊人生,李青梅认为坚决不能干。 对于降价,团圆不同意,那是下下策,应该有更好的办法,“姑,咱们不能降价,本来咱们的菜就量大实惠,再降就赚不到钱了。” 杏花家常菜是在赔本赚吆喝,坚持不了多久的,就是想逼着团圆家常菜关门。 “不降价,那你说咋办,就这么看着生意冷清下去?你说那些人是去对面吃菜,还是吃人的!”李青梅鄙夷地说。 李杏黄天天打扮的花枝招展,来拉客,对比糙汉子的二壮,男人肯定会选那边,而且她推出的活动,男人都喜欢。 “姑,价格不能降,但咱们不会坐以待毙,她唱曲咱们可以来点别的活动。”叫团圆选,抛开菜的因素不谈,一个馆子只能吃菜,一个馆子吃菜的时候还能听曲,她也会选择第二个馆子。 “别的,耍菜刀呀?”李青梅没好气地说,把团圆几个人都逗乐了。 李青梅这个人遇到点事,就会先想到最糟的情况,就像馆子的生意,才两天不好,在她眼里就跟天要塌下来一样。 “姑,你别这么紧绷着,咱们的馆子只要开着门,对面的馆子就难受。”团圆拉着姑攥的紧紧的手,叫她放松。 有些事开头惊艳,但也只是开头,你根本不用怕它。 就如团圆说的一样,虽然馆子人多,但李杏黄和李桂花娘俩一点高兴不起来。 李桂花天天睁开眼就做菜,一直做到闭上眼,累的腰都直不起来,“杏黄,咱雇个厨子吧?” “娘,你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馆子天天赔钱,再雇人,你是嫌赔的太少?”李杏黄天天唱曲,唱的是嗓子眼冒烟。 以前她陪男人,起码有银子赚,现在她白天唱曲,晚上还得白白给那些臭男人睡,她更累,可跟累比,她更想看到团圆的馆子关门。 “杏黄,可这么下去,娘真的撑不住。”李桂花一脸苦相。 李杏黄看着账本上那些数字,头疼欲裂,听着李桂花的抱怨,就更是烦,“娘,你还累,你做的菜,每桌都剩好多,没一个说好吃的。” 李桂花揉着酸疼的手腕,脸上顶着乌黑的黑眼圈,她每天早早就起来洗菜,做菜的还是她,还得被批评,心里自然不是滋味,“杏黄,镇上人爱吃猪食鸡食,我就是做的那些,哪不对了?” 团圆家常菜做的就是喂鸡猪的野菜,镇上人都爱吃,李桂花是用野菜加玉米糠,一煮煮一大锅。 该怎么做,李杏黄说不出来,“娘,你少加些玉米糠。” “娘有法子了,杏黄!既然馆子赔钱,剩的菜又多,干脆咱们把剩的热热再卖,这样不就省钱了嘛。”李桂花越想越觉着自己这主意好,还不用天天买菜。 李杏黄眼睛一亮,就这么办。 母女俩把食客当傻瓜耍,可是不是新做的菜,食客吃的出来,本来他们就对杏花家常菜不满意,这下更是不满意,有些食客又回了团圆的馆子。 还去杏花家常菜的食客,也当作是受罪,“诶,你说咱们还去吗,那是真给咱们吃猪食鸡食啊!” “忍着点吧,那个老板娘唱曲挺好听的,为了听曲,就将就着吃吧。” “你是为听曲,还是为了摸人家的小嫩手?” “嘿嘿,咱们都一样!不过要是团圆家常菜也有唱曲的,我就去那,可它没有,光坐着干巴巴吃饭,太没劲了。” “就哪怕里头有个卖艺的也行啊,你说两家馆子要是中和一下,那多好。” 这么说着,他们看到一个小眼睛,长得猥琐的男人打包了一堆菜从团圆家常菜出来,几个食客叫住他,“诶,你这是要把团圆家常菜搬回家?” “榆木脑袋!”这个男人拿着团圆家常菜,堂而皇之进了对面的杏花家常菜。 “他这是什么操作?” “对啊!”一个食客也大步往团圆的馆子走,被人拉住,“你不是要听曲吗?” “曲我要听,饭我也要吃好,最好的办法就是买团圆家常菜,拿去杏花家常菜吃,这样问题不就解决了嘛,那个老板娘又没说不可以带菜进去。” “对啊,这主意好,我也这么干。” 食客们进了团圆的馆子,买了菜再拿来杏花家常菜吃,团圆的馆子顺势推出了一个新的服务,只要交押金,可以连盘子碗端走,送回来后,押金再退给食客。 “团圆,咱们的馆子虽然还是冷清,但生意跟以前差不离了,是吧?”李青梅管着做菜,吃的人多还是少,她心里有数,馆子里现在是不见食客,但钱没少赚。 “姑,那咱们也得让食客回咱们馆子里来吃。”团圆眯了眯眼,她已经想到了一个办法,这个办法要是成功,能双赢。  第四百二十章 黄压圆(下) 越来越多的食客买团圆家常菜,拿来李杏黄的馆子吃,馆子里天天都是人,但李桂花和李杏黄越来越苦瓜脸。 李桂花看着锅里的菜,都放三天了,为了不馊,她每天都往里头加盐,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杏黄,你得想想办法啊!” “我有什么办法想!”李杏黄踢了脚凳子,凳子“吱嘎”一声,她怨恨地看着她娘,把李桂花看的哆嗦了一下。 “杏黄,你这是怪娘?”李桂花可委屈死了,她天天起早贪黑,结果现在闺女怨她。 李杏黄眼睛一瞪,“娘,菜是你做的,没人来吃,不怪你怪谁!” “那你做。”李桂花解下围裙扔到李杏黄头上。 伸手打掉,李杏黄说话才不会管面前这人是不是她娘,话说的一点不客气,“菜我倒是能做,可你跟老树皮一样,谁愿意看你这张老脸,曲你也不会唱,到时候馆子里连一只公苍蝇都飞不进来。” “杏黄,我可是你娘!” “这馆子是我出的钱!” 两个人你埋怨我,我埋怨你,最后还是决定咬紧牙开馆子,打败团圆! 第二天,李杏黄扭着水蛇腰来了团圆的馆子,正好团圆在扫地,李杏黄捂着嘴,笑声尖细,“团圆,别扫了,又没人进来,你扫这么干净给谁看。我啊,真想跟你这么清闲,可你看看我的馆子,天天连张空的凳子都没有,我是离开一会都不行。” 团圆懒得搭理李杏黄,她要是李杏黄,肯定不来找麻烦,会努力想法子让食客吃自家的菜。开馆子菜没人吃,这开的算哪门子馆子! 李杏黄还是不放弃讥笑团圆,“团圆,你那两个伙计呢,不会是馆子生意差,人家都不在这待了吧?要我说你别太要强,关门得了,回去卖你的凉粉多好。” 李杏黄说的正得意,看到自己馆子里走出几个食客,她连忙往外走,“哎呀团圆,我不能跟你说了,得回去结账。我天天光算赚的钱,就算的我是头晕眼花,把你家账房借我用两天吧,你看他闲的,都快睡着了。” 柳二九挺直腰杆,拿起算盘就拨的噼里啪啦响。 这更是让李杏黄捂着嘴笑,“团圆,这是你教的你家账房自欺欺人吧,一个人没有,这算的啥账啊。” 团圆把土扫进撮箕里,出来就往李杏黄脚边倒,李杏黄跳开两步,刚要骂,想到还有食客等着她呢,她一回头看到食客来了团圆的馆子,却笑着跟团圆说:“掌柜的,碗盘我们给你送来了。” 柳二九拿着账本过来,“这是退给你二位的钱。” “柳账房,你提前给算好了,你可真是勤快人。”食客接过四文钱,往兜里装,交押金就可以用碗盘真方便。 柳二九摇摇头,把算盘重重往桌上一放,“你可别这么说,有人说我柳二九闲的都睡着了。” “掌柜的,是你这么说柳账房的?”食客看向团圆。 当然不是自己,团圆指向门外的李杏黄,“是她说的,怎么她还没回去结账,你们就到我的馆子来了。” “她结啥账,我们一道她家的菜没点,吃的都是从你的馆子带过去的菜,今天她曲也没唱,早知道就不过去了。” “不光我们,她馆子里的食客没有吃她家菜的,纯粹就是去听曲。掌柜的,干脆你这也找个唱曲的,我们就来你这。” “这主意好,掌柜的,你俩不是一个村嘛,你就叫她来唱,给她几文钱就行,反正她的馆子是一分赚不到,天天是个赔!”李杏黄今天曲都没唱,这个食客说的一点没给李杏黄留面子。 团圆就趁着这个机会说了馆子即将有的变化,“各位,两天后,我的馆子有比唱曲更精彩的,到时你们可得来啊。” “我们一定来!” 被揭了老底的李杏黄,又听到食客这么说,气得扭身回了自己家馆子。 馆子里坐满了人,每桌都摆满了菜,她一桌桌看过去,这桌是团圆馆子的盘子,那桌是团圆馆子的碗,那花纹她认识,把所有的桌子都转遍了,就这桌碗不是团圆馆子的。 食客噌站起来,“俺……俺没吃你家饭,这是俺从家里拿的。” 这人就是想试试在馆子里吃饭是个什么感觉,他看人家都端着盘子碗来到这家馆子,坐下就吃,吃完就走,他就也跟着来了,这馆子里的一口水他都没喝。 李杏黄脸黑成了锅底,偏偏有个食客还问,“老板娘,你还唱不唱曲了,我们都等大半天了。” 一群铁公鸡,还想听她唱曲,李杏黄吼道,“都滚,不花钱就想听曲,你们真是不要脸!” “诶,老板娘,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可没说听曲就得点菜,我们又没和你讨论人生。” “不唱曲不早说,害我在这里坐半天,这脏地方不唱曲,谁愿意来,哥几个咱们走!” “走,这桌子上的灰有二尺厚,知道的说这是桌子,不知道的以为这是棺材板呢,走!” 馆子里的桌子凳子,李杏黄从不打扫,就擦自己坐的那个地方,李桂花也只管做饭,所以这馆子里真的很脏。 一时间食客都走了,李杏黄关上店门,就来到了厨房,冷锅冷灶,李桂花坐在一边翘着二郎腿嗑瓜子。 “娘,你还真忙啊!”李杏黄笑的瘆人,娘天天说自己忙,就忙着嗑瓜子? 扔了瓜子皮,李桂花用袖子擦擦凳子,让给李杏黄坐,“杏黄,娘刚坐下,这不是没人嘛,忙了也是白忙。要不咱馆子定个规矩,不准带菜来。” 开馆子要只是为了赚钱,李杏黄早就不准人带菜进馆子,可这个馆子开在团圆家常菜的对面,首要目的是把团圆家常菜比下去,而哪个馆子好,最直观的就是人多,所以就算是那些人只是来听曲,李杏黄也不会把人赶出去,就是凭着这个想法,李杏黄才坚持到了现在。 “从明天起,我好好唱曲,你把剩菜都倒了,每天现做菜。”李杏黄恶狠狠地做了决定。 李桂花哭丧着脸,眉间皱的跟野山那么高,“杏黄,你教给娘该咋做菜吧,娘真的尽力了。” “娘,你做河蚌,就做成咱们在村里吃的那样,那些剩菜,卖给喂猪的,明天咱们也每桌送菜。”只要能叫团圆的馆子关门,就是赔的多,那也值! 李桂花是李杏黄怎么说,她怎么做,买了河蚌回来,也不等河蚌吐干净泥沙,也不把内脏去掉,直接就用大葱炒河蚌,做出来是又腥又臭,往桌上那么一放,再好听的曲,食客们也不听了,跑出来就在街边上干呕……  第四百二十一章 请神明 木长山带着木小山来了团圆的馆子,就喝着茶水说,“这也就是你小团圆请我,不然就是木有喜给我带话,我也不会来这趟。” 团圆找了木有喜,请他务必让木长山来一趟,木长山一般不来镇上,她根本找不到人。 “事情你跟小山,你们两个人谈吧。”木长山已经不演木偶戏了,木偶戏现在是木小山带着人演。 木小山已经成亲,今年刚生了个儿子,他面色黝黑,笑起来还是很爽朗,跟团圆印象中的小山哥哥差不多,木小山问团圆叫他来有什么事。 “小山哥哥,我想让你来馆子里演木偶戏,你去村里演一场多少钱,我也给你多少钱,也许还能更多。”这就是团圆想出的办法,李杏黄唱曲,她就让木小山来演木偶戏,看看镇上人选哪个。 “团圆,一个月得演几场?”木小山成立了木偶戏班子,虽然还是不来镇上演木偶戏,但光在各村里演,日程也挺满。 跟爷爷木长山不一样,木小山的木偶戏班子不是光演三打白骨精,还增加了许多新的剧目,木偶戏就比以前更受欢迎。木小山的徒弟有十好几个,他不跟爷爷那样只教自家人,只要想学的人,只要他觉着那人有天分有毅力,都会教。 “四五场吧,不用天天来。”李杏黄是天天唱曲,但团圆希望木偶戏,能让食客们天天盼着,所以她认为一个星期,木小山来演个一场就差不多。 木小山摸着下巴点头,“团圆,那就每个月的初五,初十,这样五的倍数日子我带着班子来,你看怎么样?” “行。”五天来一趟,跟赶集一样有个固定的日子,团圆也觉着这样最好。 木小山看了看馆子里,让团圆到时候在东边放张桌子,“其他的就不需要准备了。” 木长山这时咳了一声,“团圆,你没忘了你们村里赶山会,请我的规矩吧?” 木长山跟木小山的观念不同,木小山的观念是钱给够,木偶戏就能演,可在木长山看来,除了给钱,规矩也不能丢,这不是摆架子,而是演木偶戏,在他看来要有仪式感。 “爷爷,我晓得,到时花生瓜子炒栗子,我都会给你备好了,还有烟丝,我还管饭,这行了吧。”团圆笑嘻嘻地如数家珍,这些她怎么会忘呢,木偶戏可是她小时候的神明,村里人为请木长山摆的那一桌子东西,都刻在她脑子里。 本来她还以为木偶戏的观众少了,没想到木小山成立了木偶戏班子,已经把木偶戏发扬光大。 木长山满意地捋着胡子,他的胡子很浓密,不跟李秀才的那样稀疏,“那我明天亲自来坐镇,不过你这馆子怎么光秃秃的,一个人没有,到时演木偶戏能有人看吗?” 馆子开张那天,木长山看团圆的馆子生意挺好,这才过了多久,怎么冷清成这样? 这也是馆子生意好了,团圆却坚持要叫木小山来演木偶戏的原因,知道实情的人会吃团圆家常菜,但不知道的人,叫他在团圆家常菜和杏花家常菜之间选一个,他肯定会选杏花家常菜,那里人多啊。 听团圆把事情简单一说,木长山把桌子拍的咚咚响,“竟然有这种事,明天我就带着人来,帮你把食客都赢回来。” 木小山摸摸鼻子,凑近爷爷耳边说:“爷爷,你不是说木偶戏的事都交给我吗?” 木长山眼一瞪,眉毛朝上竖起,“这是团圆的事,她小时候一到赶山会时,就找我要木偶摸,感情不一样。” 第二天就是十五,木长山和木小山准时带着木偶戏班子来了馆子,馆子外面贴了海报,写着大王村木偶戏班子首次来镇上演出,海报旁,二壮和西风在卖力地吆喝。 “真是姓木的那家木偶戏班子吗?”木偶戏班子不少,但演的最好的就是木家班,但木家班从来不来镇上演木偶戏。 “是木家班。” “骗人,你们馆子能请动木家班,我才不信。” 西风往里头一指,“不信你们自己看,木家班的人就在里头。” 食客们伸长着脖子往里头看,看到木长山盘腿坐在凳子上,吃着面前的点心水果。 “诶,还真是木家班,连木老爷子都来了,那我得进去看。” “我也要看木偶戏,木偶戏可比曲儿有趣多了,这下子总算是不用去杏花家常菜受罪了。” 食客们个个都进了团圆的馆子,点了菜,锣一敲,木偶戏就开演了,馆子里不时爆发出叫好声。 今天除了菜,团圆还推出了点心,就是她小时候跟张妈学做过的糖霜花生,拔丝地瓜,米花糖这些,食客们看着木偶戏,吃着点心,久久都不愿离开。 都快中午了,还是一个食客没有,李桂花鬼鬼祟祟来了团圆的馆子外面,一伸脖子又回到了对面,喊的跟天塌了一样,“杏黄,人都去对面了,你是没看到,每个食客都点了满满一桌子,团圆的运气这么好,咱们咋办啊!” 以前有老人说,有人命中带财,李桂花还不信,可看到团圆,她真信了,明明两家馆子的菜是一样的,可镇上人就只吃团圆做的菜。 “娘,你有点事就问我,别人的娘都能为孩子打算,你呢,这辈子为我打算过什么,就指着我养活你。”李杏黄拧着帕子埋怨道。 “杏黄,这回你可怪不到娘头上,人家说了,是你唱的曲不如木偶戏好看。”这锅李桂花不背。 李杏黄要再说,馆子里进来几个膀大腰圆的男人,进来就砸,砸完进了厨房,一看除了野菜就是河蚌,都给踢翻了,又出来在门口站了一排。 “你们……你们是啥人?”李桂花把李杏黄护在身后,哆哆嗦嗦问。 外面又进来一个人,是前几天来收剩菜的养猪的,气得呼哧呼哧喘,“我家猪吃了你们的剩饭都拉稀,连动都动不了了,这损失你们说怎么赔!” “你怎么肯定是我们的剩菜有问题?”李桂花低着头心虚地小声问。 养猪的踢开一条凳子,手指头指到李桂花的鼻子尖,“我家猪这几天就吃了你们馆子那些破菜,兽医也说了就是那些菜有问题。那些猪本来快出栏,这下没法卖,我媳妇又快生了,家里就等着卖猪的钱来请接生婆,今天你们不赔我损失,我就把馆子砸个稀巴烂!” 养猪的带来的这些汉子都是他的舅子,他骂完,汉子又进来一通砸,能砸的都被砸光了。 “别砸了,再砸我一分不给。”李杏黄声嘶力竭地大吼,那些汉子才停了手……  第四百二十二章 最好的盛开是反击 李杏黄给了二两银子,养猪的才带着那些人走,却进了对面团圆的馆子。 木偶戏已经演完了,食客们围着养猪的问出了什么事。 “伙计,来个火盆,再来个抿尖,再来二斤卤猪头肉,再一人来一碗小米饭。”养猪的叫赵封,坐下先点了菜。 几个舅子帮了他的忙,他自然就得叫他们吃好。 “好嘞。”二壮不一会就端了菜上桌。 赵封叫几个舅子敞开肚皮吃,他跟食客说了发生的事,二壮站在一边听。 等馆子关门,二壮就跟团圆她们绘声绘色讲。 “掌柜的,对面那家馆子撑不了几天,那个养猪的说,他家猪吃了那些菜出了事,食客都怕了。” “猪吃了都出事,那人吃了可不更得出事,李杏黄的馆子这不是害人嘛。”李玉丫害怕地说。 “那个人养的猪没出大问题吧?”团圆问二壮,秤砣家养的猪不够卖,就会买赵封养的猪,要是他养的猪出了问题,也会影响到秤砣家猪肉铺的生意。 二壮摇摇头,“掌柜的,他家猪没事了,不然他不可能有闲情来咱家馆子吃饭,早回家去照顾猪了。杏花家常菜出了这种事,就等着关门吧。” “二壮,别幸灾乐祸,杏花家常菜出事,也给咱们提了个醒,咱们开馆子,一定得对咱们做的菜把好关。好名声得一天天积累,但坏名声一夜之间就能人尽皆知。”团圆对大家说道,打铁还需自身硬,只要自己馆子的菜好吃又能叫食客放心吃,杏花家常菜关不关门,都影响不到团圆家常菜。 一碗菜是能影响到吃的人,团圆明白这点,这得从她做的抿尖说起。 那天有个男人吃了抿尖,一个七尺男儿,眼泪立时就滚进了饭碗里,话一开始说就收不住。 他小时候跟他娘在村里相依为命,他们那顿顿吃抿尖,他的总是稠点,他娘的总是稀,可他看到别人家做的抿尖里头有肉丝,哭闹着也要吃肉丝抿尖。他家只有一只下蛋的母鸡,下的蛋娘都卖了换钱供他读书,可看他哭的那么凶,娘只能用鸡蛋去换别人家肉,结果他在家里用棍子打鸡,娘回来看到咽了气的鸡,气得直哭,他却嚷着要吃鸡肉。 长大了他才明白因为自己贪吃,叫娘多熬了多少个夜,多做了多少双鞋,可没等他尽孝心,他娘就得重病没了,再也没人给他做只加野菜的抿尖。 家常菜,在他看来就是妈妈菜,而妈妈菜,在他心里就是那一碗没肉没蛋,只有野菜的豆面抿尖。 有个词叫触景生情,就是一碗抿尖,让一个男人想起了自己的娘,那个男人除了抿尖,什么都没点,吃了三碗。 “咱们做的是家常菜,味道家常,但菜做的不能儿戏。”团圆听滚滚说过一个词,叫食品安全,杏黄家常菜这就是安全方面出了问题。 出了这么大的事,第二天杏花家常菜还是开门营业,大清早的,就有菜贩子给送去了一车又一车菜。 “团圆,那娘俩是咋想的,难道觉着她家菜猪吃了都出问题,镇上人还能一窝蜂去吃?满满三牛车的菜。”李青梅还以为杏花家常菜出了那样的事,那娘俩不会再高调,没想到人娘俩就不知道低调是个什么东西。 是太夸张了,就是想证明昨天的事没影响馆子的生意,这样做也太假,而且菜本来是从后门运进厨房的,这次却从馆子里往里拿菜,团圆真不明白李杏黄这是想证明什么。 李杏黄这么做,一是做给团圆看,叫团圆看看,她的馆子好着呢,一点事没有,二她是想叫镇上人看清楚,她馆子用的菜都是最新鲜的。 三牛车的菜进了后面的院子,这个馆子是二层小楼,但后面的院子很狭窄,此时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李桂花被小山高的菜包围着。 “杏黄,这也太多了,放个几天就烂。”李桂花心疼钱。 闺女有这个钱,给她多好,买这么多用不了的菜不是浪费嘛。 李杏黄却很有信心,“娘,这些菜都不一定够卖,咱们今天还是送菜,一文不收。我打听了,今天团圆的馆子不演木偶戏,食客会来我的馆子的。” 李桂花却没有这么乐观,昨天刚发生那样的事,镇上人不可能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娘听你的。” 李杏黄挺起胸脯,大步迈出馆子,在门前卖力地宣传起馆子的新活动。 “老板娘,真一分钱不收,想吃多少吃多少,还能免费听曲?” “当然,各位爷进来吧。”李杏黄挥着帕子,拿出了在青楼是对男人的称呼。 “那我进去。” “别进去,你忘了昨天的事了,你的胃能比猪的都顽强?” “那算了。”那个食客又收回了往里进的脚。 李杏黄嘴角的笑僵住,随即苦着脸说:“各位爷,猪吃的是剩菜,还是因为那个人放了太久,猪吃了才出事的,我可不会给各位爷吃剩菜。” “呸,你们馆子前一阵天天把剩菜热了端上桌,以为我们吃不出来?出了问题还抵赖,以为我们会傻到信?不要钱我也不吃,我还是去吃团圆家常菜,味道好还放心。” “昨天团圆送的点心,我闺女儿子可喜欢吃了,今天我得再买点。” “对了,今天团圆家常菜好像出新菜,叫啥羊囊饭,咱赶紧去,别去晚没了。” “那赶紧去,听说成为团圆家常菜的熟客,看木偶戏的时候,免费送点心呢。” “有这等好事,你不早说?” 食客们转身都往对面去了,李杏黄的如意算盘又落空,馆子里只有三个食客。 “老板娘,你还唱不唱曲了?” 李杏黄脸拉的老长,“不唱了。” 为这么几个人唱曲,那不是瞎耽误功夫嘛。 “走,咱去对面吃团圆家常菜,你们闻闻这味道,是不是从对面飘过来的,我早就坐不住了,这是羊肉味吧?” “羊肉?我可最爱吃羊肉了,走!” 仅有的三个食客也走了,李杏黄气得直捶桌子,李桂花把菜端出来,一看一个人没有,问:“杏黄,人都哪去了,我菜都做好了。” “娘,你咋不明天才做好,人家都去隔壁了!”李杏黄咬着牙吼。 对面团圆的馆子里,不止没一张空桌子,连一张空凳子都没有,有的桌子还加上了几张凳子,才坐下这么多食客,很拥挤……  第四百二十三章 铁粉(上) 昨天团圆回村,村里有家宰了羊,问团圆买不买,团圆买了一整只羊,今天推出了羊囊饭,虽然没加珍贵的奶油,但做出的羊囊饭还是让每个食客都赞不绝口。 “西风,把你们掌柜叫出来!”有个食客吃了一大口米饭,拍着桌子大喊。 西风没动。 那个食客哈哈大笑,“西风,我可是有个中肯的意见要告诉你们掌柜的,晚一秒,我可就不说了。” 一听是要说意见,西风赶紧去了厨房,团圆是围着围裙出来的,鼻尖上顶着汗珠,“我来了,羊囊饭有什么叫大家不满意的,说吧。” “掌柜的,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你这馆子叫家常菜,这个羊囊饭可算不上家常菜。”这个人就是在较真。 家常菜馆,就该卖家常菜,可这羊囊饭,不说他们这些条件一般的,就是高门大户,也不会拿来当家常菜,他是土生土长的镇上人,之前就从没听说过羊囊饭。 “羊囊饭不是咱们这地方的家常菜,却是外地的家常菜,我只不过是把外地的家常菜,搬到了咱们这里来,再说照你这说法,酒楼岂不是光能卖酒?说说吧,大家到底喜不喜欢羊囊饭?”确切地说,羊囊饭是后世某个地方的家常菜,这个团圆不能说。 推出羊囊饭,团圆就是尝试着创新一下,创新可能会有风险,但没有创新,馆子的吸引力总有一天会下降的。 旁边的食客抢过那个人手里的筷子,“掌柜的,他就是爱咬文嚼字,我们这么多人吃羊囊饭,当然是喜欢啊。” “掌柜的,我要说的话就代表大家了,我们都是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羊肉,我觉着比你在万家酒楼做的那个手抓羊肉麦饭还好吃。说句矫情的话,生活里得有惊喜,这羊囊饭就是惊喜。” “对,这个叫惊喜。” 正当食客们起劲地夸羊囊饭时,昨天那个养猪的赵封跑进来,一把抓住团圆的手,“掌柜的,你……” “赵封,人掌柜的还是姑娘呢,可不是对门那个,你咋能一进来就抓她手呢。” 赵封咻地收回手,不停地说他错了,然后就着急地问,“掌柜的,你会不会做有饭有菜又有羊肉的菜,炒的不行。” 他媳妇今天想吃羊肉,他娘给做了羊肉汤,配炒米饭,她不吃,吵着要吃羊肉饭,可什么样的羊肉饭,她也没说明白。 镇上一大半的馆子,赵封都去了,凡是有做羊肉的,他都买了,可媳妇都说不对,在家里吧嗒吧嗒掉眼泪,就是要吃羊肉饭。 赵封快疯了,这又出来找羊肉饭,刚才他去了对面的杏花家常菜,那个老板娘叫他来这,说是这里今天卖羊肉。 一个食客端着盘子来了赵封面前,“这个羊囊饭跟你说的一样,你媳妇准满意。” 赵封听到羊字,就大汗淋漓地说:“掌柜的,我买一份。” 团圆赶紧去厨房,给赵封拿了一份羊囊饭,赵封拿着跑回家,他媳妇都没等他往盘子里放,打开就吃起来,“嗯,就是这个味。” 赵封高兴的热泪纵横,给媳妇拿勺子,“好吃你就多吃。” 赵封他娘也在用袖子擦眼泪,她不觉着儿媳妇是折腾儿子,儿媳妇跟着儿子受了很多苦,就是怀孕变娇气了,她都跟儿子说,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得依着她。 “妮儿,好吃就使劲吃,要是还想吃,叫封儿再去给你买。封儿,好好谢谢这家馆子的掌柜,这可是救了咱家。”赵封他娘真觉着这羊肉是救了他们一家子。 赵封拿着空盘子来团圆的馆子里还,一个劲地这团圆,“掌柜的,就冲你做的羊肉,我只要下馆子就来你这,我赵封说话算话。” “赵封,那叫羊囊饭,你没听见啊?” 当时赵封真没听见,他就光听到了一个羊字。 团圆接过盘子,问赵封,“你家人也爱吃羊囊饭?” “爱吃,可爱吃了,掌柜的你再给我来一份,我给我媳妇预备着。”赵封怕媳妇晚上再想吃,人馆子关门了。 “赵封,你媳妇怀的是儿子吧,不然你不可能这么下血本。” 赵封不大点的眼睛瞪的溜圆,“胡扯,我媳妇给我生儿子生闺女,我都一样稀罕,我给我媳妇买她想吃的,跟她怀的是儿子闺女没关系。” 赵封跑遍了全镇,就为了买媳妇想吃的羊肉,完全是心疼媳妇,不是因为媳妇怀的是儿子。 说完这话,赵封就出来了,李杏黄一脸同情地走过来,“她家羊囊饭是不是也不行,你别着急啊,再慢慢找,可别一生气来砸她家馆子。” 李杏黄让赵封来买团圆做的羊囊饭,就是看赵封急的快要杀人了,才叫他来,只要团圆做的羊囊饭达不到要求,她扇扇风,点点火,赵封就得带人来砸了团圆的馆子,她就能也看团圆的笑话了。 “老板娘,谢谢你叫我去对面买羊囊饭,我媳妇可喜欢了。”赵封心情好,压根没听出李杏黄在挑拨。 李杏黄气得手脚直哆嗦,怎么可能呢,怎么就那么巧,那个女人想吃的就是羊囊饭,她捡起一块石头,朝团圆的馆子就砸过去,发泄心里的憋闷。 不行,她绝不可以就这样输给团圆,她得让来自己馆子的人,比去团圆馆子的人还多,也不知道李杏黄用了什么办法,从第二天起,她的馆子天天也坐满了人,这条街上人气最旺的就是团圆家常菜和杏花家常菜两家菜馆。 除了逢五的倍数的日子有木偶戏,团圆的馆子就没别的娱乐了,这天却有个说书的主动找到团圆的馆子来,说想在这里说书,“姑娘,我只要食客给我的赏钱,你不用再给我钱,只需管我一顿饭。” 这个说书的姓云,叫云万卷,在说书人中也算小有名气,以往在一家酒楼说书,但跟那里的掌柜合不来,就想换个地方,他看中了团圆的馆子。 “我当然欢迎先生来说书,只是我怕这里的人给的赏钱会太少,先生会不满意。”云万卷来说书,对馆子来说是好事情,但团圆怕他坚持不下去,这里的食客可没有大酒楼的出手大方。 “姑娘,这个我很清楚,但我既然选了你这里,这点事我就能承受。”云万卷完全不把团圆的担心放在心上。 有木偶戏,有说书的,团圆的馆子整日里都很热闹。 第四百二十四章 铁粉(下) 自打那天开始,赵封每天都来买一份羊囊饭,有时候馆子里没有羊肉,他就自己拿羊肉,叫团圆帮着做。 “掌柜的,今天也麻烦你了。”赵封今天拿来了一整只羊,从后门进了厨房,把羊往菜板上一放,菜板连底下的桌子都跟着晃了两晃。 “赵大哥,这么一整只羊,你叫我一下子做了?”相处久了,团圆就叫赵封赵大哥,可这么一大块羊肉,赵封家这是有多少人口啊。 赵封豪爽地大笑,“掌柜的,我媳妇生了,大胖闺女,八斤六两,她坐月子就不吃羊囊饭了,麻烦了你这么长时间,我跟我娘都过意不去,说多给钱你又不收,我娘就叫我送只羊来,这是给你们的。” 说完,赵封大步走了,回家抱大胖闺女。 李青梅过来看到这么一整只羊,嘴张的老大,“团圆,这得用两个锅做吧,他家这是顿顿光吃羊囊饭?” “姑,这是赵大哥送给咱们的。”之前团圆知道赵封是养猪的,但不知道他养猪的规模多大,是听了秤砣说,她才知道赵封是养猪大户,镇上一半肉铺,卖的都是他家养的猪,他家挺富裕。 “给咱们的?”这更是李青梅没想到的。 “姑,你说咱们怎么吃?”羊肉很新鲜,还带着热气,团圆摸着下巴想做法。 李青梅认为不用想,“团圆,咱还做羊囊饭,把珍华还有李巧两口子都叫来吃。” “姑,珍华能来,巧婶子得回村,不能来,我做好了给他们送去吧。”这整只羊是因为羊囊饭得来的,那就听姑的,做羊囊饭,方珍华也一直说想吃。 做好羊囊饭,团圆来了以前摆摊的那条街,给巧婶子家一份,木莲家一份,方珍华团圆给了她两份。 方珍华还是在这条街上卖炭烤豆腐,没有选择来团圆的馆子前,她不想总是依赖团圆。 “团圆,这个就是羊囊饭啊,太香了,怪不得那么多人点呢,果然名不虚传。你今天怎么这么好心,还专门来给我送?”方珍华早就想吃羊囊饭了,可她每次去团圆的馆子,羊囊饭都卖光,她还以为自己吃不到羊囊饭了呢。 炭烤豆腐都卖光了,团圆帮方珍华收拾好东西,羊囊饭就放进她挑的筐里,看陈潇还没来,团圆拉方珍华起来,“别人给了一整只羊,我没做来卖,就做来咱们这些人吃。陈潇没来,要不你把东西放到我的牛车上,我送你回家。” 馆子里,团圆给西风、二壮和柳账房都留了羊囊饭,给完方珍华他们,她就带姑和玉丫回村了,所以她赶了牛车。 团圆的牛车坐着两个人,还有东西,方珍华摇摇头,“不用,陈潇快来了,我等他,你赶紧走吧,再不走等回村天就黑了。” “那我走了啊。”团圆刚上牛车,就看到陈潇来了。 堂堂陈家少爷,弯腰就挑起扁担,方珍华蹦蹦跳跳跟在旁边,不时扭头跟陈潇说话。 团圆放心赶了牛车回村,给了李玉丫一大份羊囊饭,李玉丫摆手,“团圆,这太多了。” “拿着吧。”李玉丫收了,团圆又送给大花婶子一份羊囊饭,才回了家。 李秀才还没回来,团圆找到村学,爷爷果然在张爷爷家。 “呀,团圆回来了,我给你叫你爷爷,两个人在屋里下棋呢。”张秀琴正准备做饭。 团圆把给张奶奶家的羊囊饭放到锅台上,又拿出鸡蛋糕放在一边。 “这是啥?”张秀琴也不跟团圆客气,站起来找盘子,要给团圆倒出盘子来。 “羊囊饭。” “这就是羊囊饭啊,你爷爷天天说你厨艺好,做的羊囊饭最好吃,把你张爷爷馋的够呛,这下他有口福了。”张秀琴说着打开里屋的门。 屋里都是烟,模模糊糊能看到两个人,李秀才却一眼就看到进来的人里有团圆,赶紧把烟袋灭了,指着张八斗,“是他给我的,我说不抽,他非给我点上,爷爷一口没抽。” “诶,李平才,你怎么给我泼脏水呢,明明是你……”张八斗吹胡子瞪眼。 明明是李秀才自己要抽的,抽了一烟袋又一烟袋,还把自己的烟瘾勾了出来,结果这会翻脸不认人,竟然都推到了自己身上。 李秀才穿上鞋,拉着团圆就走,“团圆,咱们回家,爷爷可想你了,给爷爷带什么好吃的了?” 一路上,李秀才是问这个问那个,就怕团圆问他为什么抽烟那么凶,一直到了家门口,李秀才才松了口气。 进门,李青梅做好了抿尖,拌了芥菜丝,李秀才一走近屋,她就皱了眉,“爹,你这是抽了多少烟!” “噗嗤”,团圆笑了,她一路上没说,就是知道自己不说,姑也会说的,这不姑就真说了。 李秀才脸色一僵,背着手走过去,心虚地说:“行了,我以后少抽,就这么一次,叫你俩撞上了。” 其实自打团圆和李青梅都去了镇上,李秀才最惬意的就是没人管着他抽烟袋了。 团圆走到爷爷身边,拉着爷爷的手软声说:“爷爷,我和姑也是担心你,你抽烟多了就会咳嗽。” “我一点没咳嗽。”李秀才说的坚定,结果说完嗓子眼就发痒,咳嗽了两声,他赶紧转了话题,“又有什么好事,怎么你们两个人都回来了。” “没什么事,爷爷,我小时候你就教给我要劳逸结合,今天我就把店早早关了门,有人给了整只羊,我做了羊囊饭拿回来吃。”团圆边和姑一起把饭端上饭桌,边跟爷爷说。 团圆回家都会说馆子的事,李秀才已经习惯了,吃着饭听团圆说最近馆子的事情。 “爷爷,有个说书的去了馆子,他说得可好了,哪天你去听他说书吧。”云万卷第一次说书,就征服了馆子里的食客,每天馆子外面都有人趴在窗口,看云万卷说书,还有的就蹲在墙角听,他说书是真的引人入胜。 用一个夸张的说法,云万卷说书,那真是万人空巷。 “他说书是好,爷爷听过他说书。团圆,你想没想过找个信得过的人,帮你在村里收菜,再给你送到镇上。”李秀才突然说道。 听爷爷这么说,团圆委屈地声音都低了,“爷爷,你怎么突然说这个,你不希望我经常回来啊?” “当然不是。”就算团圆和闺女管着自己不叫多抽烟袋,李秀才也不会那么想,他是看团圆和闺女都一心扑在馆子上,他想叫两个人轻松点,顺便帮别人。 团圆就是跟爷爷开玩笑,在馆子里,她连吹胡子瞪眼的爷爷都想得紧,“爷爷,你说的是咱村的谁啊。” “过会再说。”李秀才卖了个关子。 第四百二十五章 人穷志不穷(上) 李玉丫拿回家的羊囊饭,是够三个人吃的,但李翠兰就是不满意,“玉丫,团圆抠搜的就给你这么一点,没给你整个的,你应该摔到她脸上才对,拿回家干啥!” “娘!”李玉丫简直不敢信自己的耳朵,娘竟然能说出这话。 “娘哪里说错了?谁家给菜有把一颗大白菜切开,给这家菜叶子给那家菜帮子,另一家就给菜根子的,这么给是找打!她也不想想,你天天给她刷碗,你爹又是里正,照顾她爷爷那么多,她就这么办事对吗!”李翠兰意见老大了,闺女在团圆的馆子里又是刷锅又是刷碗,手都变糙了,就得到了这么一点羊肉,这太不像话了。 里正李贤良重重在炕沿敲着烟袋锅,脸色黑的吓人,“嫌少你就别吃,我跟玉丫吃,你还好意思说咱家帮了秀才叔,你帮啥了,你能说出来?” 村里有许多人请了秀才叔吃饭,按说他是里正,也该请秀才叔来吃饭的,可他一说,李翠兰今天说胳膊疼,明天又说腿疼,反正就是不同意叫秀才叔来。 李翠兰嘴一扁,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好你个李贤良,我跟你过了大半辈子,你嫌弃我!团圆就给这么一丁点,这就是看不起咱家,她肯定也给李大花家了。” 娘怎么变成这样,总觉着爹是里正,哥是举人,村里人就该把自己家供起来,李玉丫听到这些话,心里很不舒服,“娘,一只羊咱家三个人也吃不完,你怎么非叫团圆给一整只呢。” “咱家吃不完是咱家的事,她就该给一整只羊,你兴发叔那天送来两只大公鸡,就是你爹不收,人家拿回去了,人家就不跟团圆这么抠搜。”不管李玉丫和里正说什么,李翠兰就是觉着团圆给的羊囊饭太少了。 都不用爹说什么,李玉丫就知道李兴发给自己家送大公鸡,肯定是有事求爹,可团圆不是求爹才给的羊囊饭,“娘,你这样我都快没脸去团圆的馆子了,人家的娘都支持闺女,你咋一直扯后腿呢。” “娘咋就扯后腿了,玉丫你这么说话,对得起娘嘛,你出去打听打听,谁家对闺女,有我对你这么好的,啥活都不叫你干,你想干啥就干啥,你却这么说娘!”李翠兰捶着自己心窝子,难受的差点哭出来。“好了,别哭了,叫村里人听见,像什么样子!”里正拍着桌子粗声说。 看着自家男人拉长着脸,李翠兰没再说,但因为羊囊饭,她对团圆更不满意了。 娘这么想团圆,早晚影响到自己家和团圆家的关系,可李玉丫从来就不是个坚定的人,爹说别说了,她就没再说。 吃完饭,李秀才就说了村里谁适合收菜,“你大树叔行,他识字,也会用秤,还很讲原则,他家也有牛车,能去镇上给你送菜。” “爷爷,大树叔有空干这个吗?”李大树别看驼背,可很能干,在团圆的印象里,他从来就没有闲的时候。 收村里人的菜,再给她送去镇上,再回村,大半天的时间就没了,但不如大树叔做其他活赚的多,两家关系好,团圆也不想这么占便宜。 李秀才叹了口气,“你大树叔啊,背驼的越来越严重,人家看不起他,不叫他干了,所以爷爷才说他收菜行。” 团圆回村少,还真不知道这回事,偶尔碰到李豆花,她总是乐呵呵的,一点不像是有烦心事的样子,却原来家里的重担都压到了她的肩上,“爷爷,现在大树叔家就靠着豆花姐在豆腐坊挣钱?” “诶,你姑不去豆腐坊了,本来是李豆花和李银凤一起做豆腐,可有些村里人嫌她动作太慢,影响到了做豆腐,她就不干了,光包豆腐块,平时一家子也编筐子篓子卖。”李秀才也教过他们编草编,可他们编的很一般,严家商行不收,摆摊卖,也卖不出去,就不编了。 团圆端起一份羊囊饭就就往外走,李秀才问她干什么去,团圆回头说:“爷爷,我这就去跟大树叔说这个事。” 一口气来到了李豆花家,一家子说说笑笑在编篓子,十岁的虎子虎妞也在编,看到团圆,虎妞搬来凳子叫她坐,虎子眼里冒绿光,盯着团圆手里的盘子,咽了口口水,是羊肉,他家已经好久没吃肉了,“团圆,这是给谁的?” 十岁的虎子长的又高又壮,还是不叫团圆姐姐,倒是虎妞长成大姑娘了,“姐,你喝水不?”“我不渴。这当然是给你家的,虎子,吃饭了吗,要是没吃,赶紧吃吧。”烟囱里还冒着烟,这一家子应该还没吃饭。 果然听团圆这么说,虎子虎妞进屋拿出桌子放好,招呼李豆花他们吃饭。 李凤九坐下来,就把羊肉夹给孙子孙女,自己只吃米饭,“团圆,这可是羊肉,你留着卖钱多好,下次别给家里送了,家里有的吃。” 虎子又把羊肉夹回他奶碗里,“奶,你也吃,你不吃我就不吃。” 李凤九笑的见牙不见眼,“奶吃,不过奶牙口不好,吃一口就行,你和虎妞吃。” 李凤九没几颗牙了,就喜欢吃点软的,这米饭里头有土豆和西红柿,软软的,更合她胃口。 从身后拿出个小篮子,里头有二十个蛋,有团圆用财气值换的滚滚的蛋,也有空间里养的母鸡下的双黄蛋,都是吃了能让身体好起来的,“五奶奶,羊肉你没法吃,这蛋你煮来吃。” “团圆,家里有鸡蛋,你家养的鸡更少,蛋你拿回去给你爷爷吃吧。”虽然家里日子苦,但从李凤九这个当奶的,到虎子虎妞,没一个人嫌弃这个穷家,大家都很乐观地干活,从来没想占别人家的便宜。 把虎子虎妞叫到身旁,团圆问他们在村学里学习怎么样。 村学不收钱,只需要偶尔买点学习用品,所以日子清贫,李豆花和李大树也咬牙叫两个孩子都上村学。 “我学习好着呢,就是虎妞最近不想上学了。”虎子告状。 团圆看着虎妞,问她为什么不想上学了,虎妞倔强地不说原因,“姐,我想去你的馆子帮忙,不想念书了。” 她念书考不了功名,连账房也做不了,还净给家里增加负担,虎妞真的不想念了,可从奶奶到爹娘再到虎子,都不同意。 “我的馆子不缺人,虎妞。”团圆轻轻摸着虎妞的辫子告诉她,小时候的虎子和虎妞同样无忧无虑,但长大的虎妞,明显比虎子想的多。 “那我去其他馆子找活干。”虎妞扭开脸,倔强地说。 第四百二十六章 人穷志不穷(下) 李豆花把虎妞拉回身边,“团圆,你别听虎妞的,这孩子越大越不听话,觉着自己多能干似的。” “姐,我来是想请大树叔帮我点忙的。”团圆相信她的话说出来,虎妞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一听团圆需要帮忙,李豆花一点犹豫都没有,“团圆,需要你叔帮啥忙你说,他这阵有空。” “姐,你们赶紧吃,边吃边听我说。”等李豆花一家子大口吃着羊囊饭,团圆才继续说,“我想请我叔帮我收菜,把菜运到镇上。” “嘿,我还以为啥事呢,是不是你家牛车坏了,叫你叔明天帮你拉菜,行,这事没问题。”李豆花一口答应下来。 虽然自己家日子过得紧,但平时村里人有事叫她帮忙,能帮的她都会帮。 “姐,我不是只叫我叔帮我一天,而是以后收菜运菜这一摊子事,我就交给我叔了,我雇我叔。”团圆笑着说出自己来的目的。 “啥!”李豆花刚放进嘴里的羊排骨“吧嗒”掉了出来,真是被吓到了,这些字她都懂,可听团圆这么说出来,她不懂了。 李大树倒是镇定地听懂了,但他拒绝,“团圆,我不行。” 收村里人的菜,团圆一直都是自己干的,却突然要都交给他,肯定是为了帮自己家,李大树不想接受。 虎子急地噌站起来,“爹,你行的,我会帮你,你怕个啥,团圆,我替我爹答应了。” 虎子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家缺钱,爹还不同意帮团圆收菜。 “虎子你少说话,在一边听着。团圆,你叔真干不了,一天行,叫他天天干,他没空。”李豆花也拒绝了。 虎子急的直喘粗气,不明白怎么连娘也是这个说法。 “姐,你听我慢慢说,我知道你跟我叔认为我这么说,是为了帮你家……” “难道不是?”连李凤九也觉着团圆说这个,完全是为了帮自己家。 有一部分是,但不是全部。 既然来了,团圆就想好了能叫李豆花一家子心里没负担的理由,“五奶奶,叔,姐,这天眼看着一天天热起来,你们也知道,我没法子天天回村,有时会一下子收好几天要用的菜,可天热,一次收的菜太多,会烂掉。叔,你就帮帮我吧。” 虽然团圆有空间,不用担心菜烂掉,保鲜屋里的野菜放了一个多月,还是跟刚挖的一样,但她这么说,是叫李豆花一家子神情都放松了。 知道团圆不是光为了帮自己家,心里就不再沉甸甸的,李大树认真思考这件事他能不能胜任,能不能干好,“团圆,我管收菜,那就是我说不好的就不能收,得我说好的才能收,是不是这样?” “叔,就是都交给你来负责,你就是代表我。”团圆相信李大树的为人,他不是那种手里有点权利,就忘了自己姓什么的人,也不会人家送点礼,他就不管那家的菜是好是坏都收,她和爷爷都信得过李大树。 这下李大树的顾虑没了,下定决心说,“团圆,叔干,不过你得叫村里人知道收菜的换成我了。”不然村里人不会把菜卖给他。 “这个叔你放心,我明天会告诉大家的,叫大家都知道以后由你来为我的馆子收菜。”明天团圆会晚点去馆子,先留在村里说这件事,叫村里人都接受由李大树来收菜。 “哦,太好了,爹有活干了,我可以天天吃肉了。”虎子突然蹦起来欢呼。 李豆花站起来给了虎子一下子,“团圆,你别听虎子瞎说,我们家经常……经常吃肉的。” 团圆笑着陪李凤九聊了会天,站起来走了。 等团圆走了,李豆花一家子才想起那一篮子蛋,团圆没拿回去呢,虎子拿起篮子,“娘,我给团圆送去。” “别送了,你跟虎妞给我牢牢记得团圆对咱家的好,将来有机会要多帮团圆。”虽然只是二十个鸡蛋,但李豆花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再想到团圆从小对两个孩子的好,李豆花心里也沉甸甸的。 “虎妞,你进来,娘有话跟你说。”李豆花朝外头喊。 虎妞慢腾腾进来,“娘,你有啥事要说?” “这下你爹有活干了,家里的日子会一天天好起来,你以后不准说不上村学了,给娘收心好好学习,过个几年你大了,你想干啥,娘都不会拦着你。等你爹开始收菜,你和虎子每天早起,跟着你爹去收菜,帮他做记录,帮他称菜,你爹身体不好,你和虎子你们俩得多干点。”李豆花太了解自己闺女了,叫她干活,她会更高兴。 果然虎妞高兴地答应下来,说她从今往后会听话的。 虎妞出来跟虎子一起编篓子,李大树走进屋来,他的背真驼的很严重,人也看着消瘦又苍老,问李豆花,“虎妞这回听话了?” “听了,这孩子就是想为家里分担。”李豆花乐呵呵说,家里日子再难,李豆花也从来没有哭丧着脸,她总觉着笑着过日子,日子就会好过一点。 李大树在一边坐下,抬起胳膊抓着李豆花的手,李豆花脸都红了,“放手,叫两个孩子看见,像什么样子。” “豆花,你跟着我受苦了。”李大树叹了口气。 李豆花抽出手,指着李大树,“李大树,我不爱听你说这个,从我决定嫁给你到现在,我就没后悔过。” 当初还是团圆开导她,李豆花才嫁给李大树的,李大树是没大本事,但是个好男人。 “咱家日子一定会好起来,只要咱们肯干,再说还有我娘家呢。”李豆花是不愿意叫娘家知道自己家里的情况,不然她娘和她嫂子们早就来送东西了。 她生虎子虎妞那会,娘家今天送老母鸡,明天送鱼,后来两个孩子大点,娘家人把最好的芋头都送来给两个孩子吃,怕她照顾两个孩子太累,她的兄弟们经常用木板车来接虎子虎妞去住。 她娘家兄弟也都没什么大本事,但对她是真的好,在那样友爱的家庭里长大的李豆花,又嫁给了李大树,李大树跟她兄弟很像,所以即使过的苦,她也没怨言。 “对,咱家日子会好起来的。”李大树抓着李豆花的手,肯定地说,这回李豆花没抽回手…… 第四百二十七章 新官上任(上) 第二天,里正叫大家开大会,村名们看到站在上头的团圆,都惊讶了,“团圆,你今天不去馆子了?” “叔,说完事我再去。”团圆有很久没来开过大会了,看到这么多乡亲们,觉着怪亲切的。 “你说事,你有啥事说啊,不会你不要菜了吧?”一个婶子突然变了脸色,她家就卖一次菜,才尝到甜头,要是团圆不收菜,她心里得难过死。 “你瞎说啥,团圆的馆子生意好着呢,肯定要咱们的菜,对吧,团圆?” “对,不过今天这事是跟菜有关的。” 团圆的前半句话,叫刚才那个婶子放下了心,后面半句话,又叫她的心提了起来,“团圆,你这是什么意思,跟菜有关的,又不是不收菜,是有谁家菜有问题?” “婶子,不是的,我是要告诉大家,以后大树叔管收菜。” 团圆刚说完,大家的目光就齐刷刷看向李大树,凭什么他管收菜! 李翠兰第一个反对,团圆要找人为她收菜,应该找她家李贤良才对,怎么能是李大树呢,“团圆,你这是定了,还是说出来叫大家讨论,婶子觉着你还是自己收菜最好。” 团圆就把在李大树家说的理由,又在这里说了一遍,理由李翠兰信,可叫李大树管收菜不对,“团圆,管收菜可是大事,得找有威信的人来做,才能服众,像是大族老家的你初胜叔。” “我家初胜没时间干。”李春水直接拒绝了,李翠兰想叫她男人干,就直接说,别想拉上她家初胜趟浑水。 吃了瘪,李翠兰索性也就不绕圈子了,她家才不会跟钱过不去,“团圆,你里正叔管收菜最合适,他虽然当着里正,但抽空就帮你把菜收了,除了你里正叔,村里其他人都干不了,你馆子会有损失的。” 一般人收菜,碰上横的,不好的菜也得被逼着收下,就李贤良这个里正来,没人敢,这样也对团圆好。 李翠兰这话一出,村里人都觉着她太贪心,也不知道哪个妇女说了一句,“翠兰,你儿子是举人,你男人是里正,这收菜也得你男人管,合着好事都是你一家的,叫你男人干还不如叫李大树干呢!我们又不是刁民,不会耍横。” 里正怎么了,也不能把所有好事都扒拉到自己家去,里正应该为全村人服务才对。 李翠兰气得扭着脖子找谁说的这话,可到处都是人,她压根找不到。 “就该我男人干,就他有威信。”李翠兰咬牙说道。 不过李贤良作为里正不是这样的想法,“大家别吵了,花钱收菜的是团圆,她说叫谁管收菜,就该谁管,开这个大会,就是叫大家知道这个事,不是叫你们来选谁合适管收菜。我打个比方,你们去镇上卖菜,买主买别人的,不买你们的,你们敢这么嚷嚷?” 里正这话,叫大家都沉默了,理是这么个理,可他们一时还是接受不了,因为管收菜,肯定有钱赚的。 “叔,婶子,收菜运菜得大半天,你们问问老实叔拉东西去镇上一趟能赚多少钱,你们要都想干,咱就一家一天轮着来。大家都买牛车,从明天就开始。我先说好,我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运菜跟运其它东西去镇上,钱是一样的。” 团圆这话一说,大家都赶紧说,“不用,团圆,叫李大树干吧,我们都没说要干。” 李老实赶驴赚不了大钱,这个村里人都知道。 有个叔又提出了一个担心,“团圆,李大树他种地一般般,我们的菜好不好,他能懂吗?” 这叫好比让一个童生评判一群举人写的文章好不好,很荒唐。 人群里的李有田迈着大步走到前面,声如洪钟,“怎么分辨菜好不好,我来教李大树,我跟他一起收菜,这下你们放心了吧,还是种地的事,你们比我李有田还懂?” “有田叔,我们都是你老教出来的,有你老在,我们就放心了,大树也真是的,不早点说出来。” 李有田不爱听这些奉承话,“谁还有担心?” “没了。” “没了。” “既然没了,还都站在这里干啥,都没事干?” “我们这就走。” “这还不算完。”人群里的李好女拔高嗓门喊道,“我有话要说。” “好女,你别多嘴了。”狗剩拉李好女走,强扭的瓜不甜,团圆想让谁管收菜,是她的自由,出了事,也是她自己活该! 李好女抱着旁边的大树就是不走,“我得说出来,狗剩你别拉我。” “狗剩,叫她说。”里正敲了两下锣,狗剩放开了李好女。 李好女拽了拽衣服,扯着大嗓门说,“团圆,你叫大树叔管收菜行。可李豆花包豆腐块,李大树管收菜,他家还卖菜,这就说不过去了,李豆花,你家要是要脸,就该站出来说你家不把菜卖给团圆了,把机会留给大伙。” 别看就是踢出去一家卖菜的,可少一家,自己家就能多卖几次菜。 “这回李好女说的在理,李大树家不能既管收菜又卖菜,他只能选一样。” “李大树,你就放弃买菜给团圆吧。” 李大树要开口,叫李豆花瞪回去了,李豆花眼睛一瞪,“我家不放弃,只要我家菜好,谁也别想逼着我家卖不成,但大伙都可以监督我家。团圆,我家的菜你收吧?” “收。只要菜好,我都收,但婶子,我可丑话说在前头,要是我叔收的菜有问题,那收菜的钱可得你家自己出。” 村里人听团圆这么说,都觉着这管收菜太担风险,连李翠兰也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哎呀,要是团圆总是找理由说菜不好,那不光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得自掏腰包,幸亏她男人没同意管收菜,好险! “……嗯,行。”李豆花咬牙答应了。 既然换成了李大树收菜,那还有一件事,团圆得提前说清,“不是我来收菜,菜钱就不能当场给了,得大树叔把菜送到镇上,我再给他钱,他再把钱给大伙。” “这个我们能理解。”这件事情上,村里人很好说话。 第四百二十八章 新官上任(下) 李大树收菜是在两天后开始的,真是李有田手把手教他,什么样的菜是好菜,怎么能让菜长得更好,村里人在旁边听也学到了不少,对李大树收菜,少了不少意见。 很快村里人发现,不光有李有田教李大树辨别菜的好坏,李大树收菜还有一套流程,他叫虎子虎妞跟着他,菜是多少斤,叫两个人记下来,拿给卖菜的村民看,还会叫村民摁手印,再当着村民,算出来这些菜值多少钱,再摁一遍手印,等下午李大树把钱拿回来,给到村民,村民都当面数,钱数对上了再摁一次手印,代表钱村民收到了,这流程就算走完了。 “我真是服李大树,他管收菜,可真是谨慎,叫人一点错处都挑不出来,咱们当初那么不相信他,真是不应该。” “李大树家两个孩子真厉害,开头我还不相信他们能算对钱数,找了张举人给算了一遍,真是分毫不差。人家两个孩子这学上的有用,我那儿子,连算盘几颗珠子都记不住。” “关键他还请了有田叔,我用了有田叔说的那些方法,我家菜真长得更好了。” “说句有点过的话,李大树管收菜,比团圆收的时候都好。” “诶,还真的是这样。” 现在,村里人都接受了李大树收菜,看到李大树来自己家菜园,再不跟见了仇人一样抵触他。 李大树天天村里镇上两头跑,人更瘦更黑了,但整天乐呵呵的,还给李秀才送来两斤自己家晒的烟叶子。 团圆回来听爷爷说了李大树的收菜法,笑眯了眼睛,“爷爷,真是多亏了你,告诉我该叫大树叔管收菜,不然我还在苦哈哈地自己收菜呢。” “那是,爷爷是仔细观察过你大树叔的,才不会叫你吃亏。”李秀才捋着他仅剩的四根胡子,自得地说,他也觉着自己的功劳很大。 要李大树真是开大会那天,村里人担心的那样,影响到的是团圆的馆子,李秀才怎么会让那样的李大树,为团圆管收菜呢。 “爷爷,你可真不谦虚。” “没大没小!”李秀才瞪团圆。 “团圆!”虎子一阵风似的跑进来,放下一个盘子,又一阵风似的跑了。 团圆喊都没喊住他,回头看虎子拿的是炒河虾,加了辣椒和大蒜,很是香,她已经好久没吃了,“爷爷,咱们吃了吧。” 河虾的壳很薄,李豆花又炒的又酥又脆,连李秀才都是连壳吃的,“嗯,还是河虾好吃,比臭小子拿的虾好吃多了。” 李秀才嘴里的臭小子还是严明安,团圆嘴里咯吱咯吱吃着虾,替严明安说话,“爷爷,严明安都十八了,你咋还是叫他臭小子呢。” “他就是七十岁,爷爷没蹬腿,就还是叫他臭小子,你竟然向着他?”李秀才眼睛喷火,胡子跟虾须一样翘起来。 “爷爷,我没有。”团圆摸摸鼻子,赶紧表示在她心里,严明安是绝对没有爷爷重要的,连爷爷一根头发丝重要都没有。 “这还差不多。”李秀才这才满意。 吃完饭,团圆来了李大树家,叫他帮着收些河虾,她想做样新菜。 李大树家还有一大桶活碰乱跳的河虾,都是虎子抓的,李豆花直接叫团圆提回去,“不够叫虎子明天再去抓,再不够再让你叔收村里人的。” “姐,你这是干什么,你这样,我还不如不叫我叔管收菜呢。”团圆放下桶,生气李豆花总是给她塞东西。 李豆花把桶放进团圆手里,“好,姐怕了你了,听你的,叫你叔帮你收虾,但这桶你得拿着。” 团圆走出李大树家,虎子悄悄追上来,“团圆,河虾你准备花多少钱收啊?” 河蚌没了,虎子想捕河虾卖给团圆。 “两文一斤,虎子你可不准往水深的地方去啊。”团圆警告虎子,怕虎子为了抓河虾出危险。 “放心吧,团圆,我不去水里,我是用网抓的,而且我水性很好的。那……我抓了送给秀才爷爷,钱你叫秀才爷爷给我行不行?”两文钱一斤河虾,今天他抓的那些能有十斤,就是二十文,虎子乐坏了。 “当然行,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小秘密。”团圆摸摸虎子的头,可不能叫李豆花知道,不然她肯定不叫虎子把河虾卖给自己,得白给自己。 虎子晃开团圆的手,一溜烟跑了,他是大人了,团圆怎么还摸他头呢。 第二天,李大树给团圆的馆子送菜时,车上放着四十斤河虾,都是他挨家挨户收的,团圆说两文一斤河虾,他就跟村里人说两文一斤,自己一点没赚。在后门敲了很久的门,门也没开,李大树没办法,只能赶着牛车到了馆子前面,找伙计二壮。 对面李杏黄认出了李大树,怕认错了,把李桂花叫了出来,李桂花解着围裙,“咋了,杏黄,你叫娘出来干什么?” “娘,你看对面那辆牛车!”李杏黄激动的浑身发抖。 李桂花看了眼,不就是运菜的牛车嘛,跟到他们这里的一样,“杏黄,牛车有啥好看的。” “娘,那个赶牛车的我看着像李大树。” “李大树?你是说团圆买李大树家一牛车的菜,不可能,她哪有这么大方,你肯定是看错了。”李桂花说着往厨房走,倒不是她勤快,是李杏黄动不动就骂她,为了少挨骂,她还是守在厨房里最好。 李杏黄紧抓住李桂花的手腕,“娘你别走,过会那个赶车的人肯定出来,你睁大眼睛看看,是不是李大树。” “娘看,你放开娘。”李桂花哎呦叫了一声,觉着手腕都快断了。 李杏黄放开她娘,死死盯着对面,不一会一个男人到了牛车前,就是她刚才看到的男人,她叫她娘看,李桂花没说话,男人赶着牛车走了。 李桂花嘴张开又合上,半天才说,“是……真是李大树!” 刚才李桂花没说,李杏黄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听到这句话,她眼神变得疯狂,“娘,你看准了?” “看准了,那肯定是李大树,我得回村去,叫村里人都知道,团圆光收李大树家的菜,不收他们的,叫团圆也被赶出村。”李桂花精神抖擞,她要报自己被团圆赶出村的仇。 李杏黄却拉着她娘坐下,“娘,团圆在镇上有馆子,她就是被撵出村,也没什么影响。” “那你说咋办,娘听你的。”李桂花着急地问闺女。 “娘,你说团圆的馆子要是没菜了,会怎么样?”李杏黄眯眯眼,冷笑着说。 “杏黄,镇上这么多卖菜的,这家不卖给她,她换一家就是。” 李杏黄说的问题,李桂花觉着根本不是问题,买菜的是爷,卖菜的是孙子,买菜的永远不用愁买不到菜。 “娘,你真是蠢,你马上回村,你就这么说……”李杏黄教给李桂花。 第四百二十九章 雇的食客 一个坐在一边的男人走到李杏黄面前,“老板娘,你先把该给我们的钱给了,再说悄悄话,今天可是第二天了,你必须得给钱。” “下次,下次一起。”李杏黄不耐烦地挥挥手,她现在没时间。 一听李杏黄又要他等,这个男人发火了,“又是下次,老板娘,我们可是要养家的,你这样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叫我们喝西北风?不行,赶紧给钱!” 后头的男人也拍着桌子要李杏黄给钱。 李桂花被吓得直哆嗦,“杏黄,你给他们吧?” 李杏黄回到柜台后,今天就赚到五文,她给了那个男人,“先拿着,其它的明天给你们!” 五文,这是把他当要饭的打发,男人推倒一条凳子,“不行,你得今天全部给了!” 跟这个男人坐在一桌的汉子都走了过来,看到就五文钱,拿起桌上的碗盘就摔,不一会就一片狼藉,地上都是碎片和菜。 砰地关上抽屉,李杏黄面色狰狞,“我告诉你们,你们要是现在走,明天我肯定一分不少给你们,要是不走,哼哼,官差一会就到,你们就去牢里喝西北风去。” 李杏黄搭上个狱卒,两个人打的火热,那个狱卒说了,哪个来闹事,告诉他,他就叫他们吃牢饭,之所以她没追究这些人砸东西,是现在最重要的是,得先教会她娘回村里怎么说。 “怎么办,板爷?” “先走!”被叫板爷的男人叫王打板,长得平平无奇,他知道李杏黄跟那个狱卒的关系,所以带着人走出了李杏黄的馆子。 就这么出来了,他们个个都心有不甘,“板爷,咱们就吃这哑巴亏?!” “板爷,不就是两个臭娘们吗,咱们怕她们做什么,砸了她的破馆子,把东西都抢了拿去卖。” “别冲动,那个天天去的人是狱卒!”王打板的话,叫一帮子人都老实了。 “咱们去对面。”王打板指指对面的团圆家常菜。 “板爷,对面可是吃饭要钱的,咱们拿啥去?”他们就要到五文钱,可他们十个人,要一盘野菜,难道一人吃一根? “别担心,都跟我来。”王打板带着人进了团圆的馆子,坐下来要了十碗抿尖。 最便宜的野菜抿尖,十碗是三十文,除了李杏黄给的五文,他自己出了二十五文。 这抿尖才叫家常菜,他们在对面,别看天天对着一桌子菜,可很少真吃。王打板一连吃了好几口抿尖,才叫住二壮,“伙计,我想见见你们掌柜的。” “诶,我没看错的话,你们是对面馆子的常客吧,你们走错门了,这里是团圆家常菜,不是杏花家常菜。” “人家没走错,他们就是从对面出来,到了这里来,说起来你们是干嘛的?” 这些人很面生,刚开始食客们以为他们是外地人,被对面骗去的,可后来经常看到他们去对面,觉着不像是被骗的。 王打板不回答问题,“伙计,我要见你们掌柜的。” 食客说,二壮才知道这些人是从对面来的,回厨房告诉了团圆,“掌柜的,他一直要见你。” “姑,你先忙着,我去馆子里看看怎么回事。”团圆解下围裙,放下袖子,擦擦脖子的汗,来到了馆子里, 一见团圆,王打板的感觉是,这个姑娘才是开馆子的,不跟对面的老板娘那样,留着长指甲,翘着兰花指,一点不像开馆子的。 “你就是这的掌柜?”王打板有点不信掌柜是这么年轻的姑娘。 不用团圆说,食客们就替团圆回答了,“她就是掌柜,你不是有话要说,赶紧说吧。” “掌柜的,我们是从对面过来的。”王打板说着观察团圆的表情,可他从团圆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让他心里很没底,难道自己来这个馆子是个错误? 团圆在柜台边坐下,柳二九赶紧拿了算盘从柜台后出来,站的离团圆远了点,团圆叫王打板继续说。 王打板说,他们是哭丧的班子,李杏黄雇他们来扮演食客。 “你们是西街的?”西街有些人专门给人哭丧。 “我们是西街的。” 不光王打板他们,西街上几乎所有哭丧的班子都被李杏黄雇过。 “怪不得她的馆子天天那么多面生的人,我还以为你们是去吃饭,原来不是啊,她花钱雇人去吃饭,图的是什么?” 王打板睨向团圆,掌柜的应该懂。 团圆才不懂李杏黄的想法,她也没想到李杏黄竟然能用上这样的手段,她听到这些,就是震惊。这种震惊就像上成了下,左成了右,树枝是往土地扎根,树根却笔直地朝天空生长,雨是从地上往天空下的,她就是这么震惊。 李杏黄这是图什么,团圆也在心里问自己。 但再震惊,团圆也很快恢复过来,平静地问王打板,“既然她给钱,你们为什么还来跟我说这些?” 团圆可不觉着这些人来自己的馆子,仅仅是看不惯李杏黄的做法。 王打板结巴了一下,这姑娘不愧是掌柜,问的正中要害,“这个……” “她好几天没给我们钱了。”班子里的一个汉子直接说了出来。 李杏黄不给他们钱,他们来跟自己说这些,是想叫自己报复李杏黄吧。 团圆的眼神叫王打板觉着自己的心思无所遁形,为了叫自己的话更可信,王打板站起来,“掌柜的,我还有几句话,要跟你单独说,很重要。” “这里有纸,你写下来告诉我。”团圆把柜台上的纸和毛笔放在一边。 王打板走过来,看看团圆,刷刷写下来递给团圆看。 只扫过那张纸一眼,团圆就明白过来,李杏黄刚才是看到李大树来馆子送菜了,她朝王打板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这件事了。 王打板走了又走回团圆身边,“掌柜的,我是有私心,可我觉着你真该小心对面的老板娘。” 对面的馆子菜是不如这里,可那个老板娘是个有手段的。 团圆没回答,回了厨房,叫西风给王打板那桌上了个火盆。 西风一走,李青梅就问团圆是出了什么事,团圆把王打板说的事原原本本对姑说了。 “团圆,小心驶得万年船,那个人说得对,你得小心李杏黄,她做菜不行,可一肚子坏水。” 李青梅开过酒坊,太清楚有些人做生意根本不守规矩,他比不上别人,不会努力提升自己,而是会想方设法给别人使绊子,别人倒下了,他再踩着别人上去,遇到这种人,就得小心再小心。 “姑,我听你的,我会小心李杏黄的。” 既然连姑都这么说,馆子关门后,团圆叮嘱西风二壮和柳二九他们,接下来要小心注意馆子里有没有可疑的人。 团圆以为李杏黄会找人来她的馆子吃饭,说饭菜有问题来讹钱或砸馆子,可她忘了王打板说的是,李杏黄看到了李大树来送菜…… 第四百三十章 李桂花衣锦还乡 第二天,杏花家常菜还是食客熙熙攘攘,并没人来团圆的馆子找麻烦,但谁也注意到李桂花不见了,她偷偷回了村里,来找了李好女。 看到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穿的比村里人时髦很多的李桂花,李好女眼神里是止不住地羡慕,热络地叫李桂花坐,“婶子,你可真是大变样,在镇上享福了吧。” “那当然,我家杏黄在镇上开了老大一间馆子,我天天数银子都累的胳膊疼。我们家铜钱连数都不数,就放那,一天就装一大盒子,花都花不了,愁死我了。” 李桂花可不是在馆子里那么灰头土脸的,她身上穿的衣裳,是李杏黄从最好的裁缝铺给她买的,所以她说的话,李好女完全信,但要是仔细看,就会发现她身上穿的衣裳很紧,把她腰间的肉都勒了出来,很是可笑。 李好女羡慕的不得了,看着李桂花的衣兜,那么鼓,该不会来给她送钱的吧? 李桂花还真掏衣兜,拿出一大把铜钱,攥了攥,放到李好女家桌上,“好女,这是给你的,拿着。我在村里时,就你对我好,我都记着呢,既然我过好了,也不能看你受穷。” 都没等李桂花说完,李好女就把铜钱抢过去,小跑着进屋数了两遍,竟然有八十文! 再出来的李好女笑的更热情,把家里的点心拿出来,还给李桂花泡了茶。 “婶子,村里人帮着团圆把你撵出村,真是看走了眼,他们是瞎得意,但我背后就跟我家狗剩说,桂花婶子这是去福窝了,你看真叫我说着了,哈哈!” 李好女拿出的点心,李桂花就嫌弃地看了一眼,一点没吃,“好女啊,那些都过去了,不提了,村里情况怎么样?” “诶,这都两年了,村里还是以前那样,婶子你离开是对的,住在村里就是捱日子,哪有你过的滋润。”李好女忍不住上手摸李桂花穿的衣裳,又软又滑,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什么时候,才能穿上这样的好衣裳。 李好女这个巴结样,让李桂花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但她没忘了问关于团圆的事,“好女,团圆她现在干啥?” “她也去镇上开了馆子,不过跟你家杏黄开的馆子是没法比,她就是个村姑。”“诶,我说那天我看到李大树赶着牛车,拉了一车的菜,送去了一个馆子,该不会就是团圆的馆子吧?”李桂花装作吃惊地小声说。 李好女只顾着摸李桂花的衣裳,听到这话,也没大反应,“李大树啊,他就是给团圆的馆子送菜。” “好女,你就一点不生气?”李桂花清楚李好女多么斤斤计较,她不该是这个反应。 放开李大花的衣裳,李好女抬头不解地看着李桂花,“婶子,我有啥可生气的?” “好女,你糊涂,卖菜能赚钱啊!她光买李大树的菜,不买大伙的,都该遭雷劈,你得告诉大伙,逼团圆也得买你们的菜。”李桂花恨不能把李好女推出去,叫她嚷嚷的满村子人都知道这事。 “婶子,团圆就是全村每家的菜都收。” “啊?”李桂花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合着她说了这么多,一点用处没有,团圆还真是大方到收全村人的菜。 “婶子,团圆收菜都老久了,这个不算新闻,你说说你家那馆子吧,多大啊,能日进斗金?”李好女知道李桂花也见不得团圆好,可收菜这事,团圆做的没毛病。 扯扯嘴角,李桂花喝了口茶,幸亏李杏黄还教了她些话,“不算太大,就五层,每层都有十来个包间,一顿饭最少也得两三两银子,就是这样,都挡不住镇上人去我家的馆子,为了吃我家的菜,有的都打破了头,烦死个人。” 李桂花吹的没有边际,李好女还是完全信,“婶子,人多还不好啊?” “唉,人多菜不够卖,我家杏黄对菜又要求严格,可愁死我了,我回村也是想看看村里人有没有要卖菜的,可既然你们都卖给团圆了,那我走吧。”李桂花站起来。 “婶子,别介啊,你说说你什么价收菜?” 团圆想叫谁管收菜,就是谁来管,那他们想把菜卖给谁,也是自己的自由,要是李桂花给的价高,李好女就准备把菜卖给她。 “这样不会影响到团圆的生意吧?”李桂花假惺惺地问。 “婶子,她那么对你,你管她做什么,你说说你什么价收菜吧。”李好女着急地拉着李桂花又坐下。 李桂花表现的一点不差钱,“价格好说,肯定比团圆收菜的价格高。好女啊,要是你能帮我找到几家愿意把菜卖给我的,少不了你的好处,我叫你去我家馆子,你就洗洗菜,一个月最少这个数。” 李桂花竖起一根手指,李好女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婶子,你不骗我?” “骗你干啥,真的最少给你一两。这里有一百文,谁愿意卖菜,你先给他十文,这钱你可别昧下。”李桂花知道,李好女见钱眼开。 李好女脸上的笑僵了一僵,随即竖起指头发誓,“婶子,我肯定不会那样办事,你等我的好消息吧。” “那我过两天来听信儿。”李桂花站起来,这回真要走了。 李好女在后头问了句,“婶子,你家馆子叫啥名啊?”她准备叫狗剩先去镇上看看,李杏黄的馆子在哪,规模多大。 李桂花脚下拌蒜,差点摔跤,说话也结巴起来,“这个……”她知道不能说馆子名叫杏花家常菜,不然就露馅了。 “哎呀,我这脑子越老越不好用,连自己家馆子名都记不住,不过馆子很好找,镇上最气派的馆子就是我家杏黄开的。”说完,李桂花一阵风走了。 李好女去地里把狗剩叫回家,叫狗剩去镇上一趟,找找最气派的馆子在哪。 “你疯了,你打听这个干啥!”狗剩最烦李好女这点,就爱瞎合计,还不如多干点活呢。 拿出个盒子,李好女看看院子外没人,才得意地打开,狗剩猛地抢过去,这么多铜钱,得有个一百文,“你哪来这么多钱?” 家里的钱都是他娘在管,李好女不可能有这么多钱。 “刚才李桂花来找我,她给我的,她现在可有钱了,铜钱都不看在眼里,她还说叫我去她家馆子里打杂。她说她家馆子是镇上最气派的,你先去看看啥样,我心里有个底。”李好女不是怀疑李桂花说的馆子存不存在,她就是想知道馆子多豪华,这样她更有干劲。 “你不会被骗了吧,李杏黄能开那么大的馆子?”狗剩不太信,李杏黄又没手艺,怎么可能开起镇上最大的馆子呢。 第四百三十一章 菜荒 李好女把盒子砰地合起来还上了锁,狗剩要再看,她紧捂着盒子,“怎么不可能,你想想李杏黄要开的是普通馆子,就像团圆的家常菜馆一样,李桂花能舍得给我钱?不说别人,就说团圆,不卖给她东西,她能给村里人钱?” 是这个道理,狗剩去穿鞋,“那我这就去镇上,你去地里帮娘干活。” 换了身衣裳,狗剩就走了。 来了镇上,狗剩到处转,还真叫他找到一栋五层的小楼,金碧辉煌,门口摆着两个老大的石狮子,进去的人穿的都是绫罗绸缎,狗剩刚靠近,就被门口的“伙计”赶开了。 狗剩在一边缩着看了会,一个人咕哝,“娘哩,李杏黄真是不得了,开了这么大个馆子,比严家商行还高一层呢。” 回家,狗剩就跟李好女好好描述了一下那个馆子,特别是门口那两个大石狮子,还有伙计的盛气棱人,李好女听得心都飘了起来,要是她真进了那个馆子,她在村里就可以横着走了。 当天晚上没月亮,风刮的呼呼的,家家都是门窗紧闭,却有个人影去了这家去那家,最后都被人送出门。 三天后,李大树收菜,轮到的那家竟然说不卖,李大树指着他家一菜园子的菜,“二哥,你家这么多菜,为啥不卖,真是轮到你家了,不信你看。” 李大树还以为这家是记错了,不知道轮到他家卖菜。 被叫二哥的男人脾气很冲,以前在村里,李二狗脾气是第一冲,他是第二冲,现在李二狗脾气好了,他成了村里脾气最冲的,“我不看,反正我家菜从今以后不卖给团圆了,你去别人家收去。” “二哥,是不是我哪做的不好,你说出来,你不卖菜,有损失的是你家。” “不用你狗拿耗子,赶紧滚,不然我把你那条好腿也打折。我家菜就是烂在地里,以后也不卖给团圆了,你就这么跟她说!” 前几天李好女来家里,给了八文钱,说要是把菜卖给她,保证价格比团圆给的价格高,叫他家把菜先留着,钱他收了,菜他也要留着赚大钱。 李大树被轰了出来,没办法只能去了下一家,可这家也是不卖,李大树问理由,这家的男人苦着脸说,“我……我家菜长虫了,都是大青虫,这么卖给团圆,不是害了她吗,等我把虫抓干净了再卖,大树你先收别人家菜去。”憨厚的李大树要看他家菜地,他拦着不让,李大树教给了他除虫的办法,又去了另一家,可一连去了七家,家家都说不卖菜。 太阳已经升高,村里大杨树上的知了叫个不停,惹人心烦,要是再收不到菜,那团圆的馆子就没菜卖了,李大树焦急起来,汗顺着他的脖子流到了他的驼背上,那里衣服都湿透了。 “爹,他家也不卖菜?”虎子既粗又黑的眉毛立了起来,脖子上也都是汗珠子。 “不卖。”李大树满头大汗,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大家都不肯卖菜了。 李桂花来找李好女的时候,第二轮卖菜只剩九家还没卖,那天晚上的黑影就是李好女,她给这九家都送了八文钱,叫他们别把菜卖给团圆,这样一来前头卖过菜的村民,地里的菜还没长大,后头的村民又不肯卖,李大树就一颗菜就收不到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李大树收不到菜,团圆的馆子也就没法卖菜。 李大树正急的团团转,李大花走过来,看到他的牛车是空的,暴躁地吼他,“李大树,这个点了,你咋还没收到菜,你这是干啥呢!” 团圆叫李大树管收菜,他就是这么管的,气死个人。 “婶子,我爹没偷懒,是村里人突然都不卖菜了。”虎妞哭着说,收不到菜,这真不怪她爹的。 “咋回事,李大树?” 李大树不知道啊。 李大花急的头顶冒烟,但明白收到菜,把菜给团圆送去最要紧,她当机立断说,“走,去我家菜园子,我家有菜。” 李大花家有猪肉铺,所以她家把卖菜的机会留给了村里人,没把菜卖给团圆,都是吃不完,叫秤砣拿去猪肉铺捎带着卖,这会正好排上用场。 几个人赶着牛车到了李大花家地里,就忙着收菜,收完李大花催着李大树走,“来不及称了,你赶紧给团圆送去,等我跟她说。” “好。”李大树使劲甩着鞭子,往镇上去。 团圆的馆子里,李青梅急得直跺脚,“这李大树是在家干什么呢,怎么还没把菜送来,马上就要开门了,没菜可怎么行!” 馆子里的菜基本都是当天就卖完,此时馆子里就只有秤砣早上送来的猪肉,还有大葱大蒜。 “团圆,咋办啊!大树叔也不捎个话来,急死个人了。”李玉丫都快急哭了。 要是今天馆子没菜,导致食客们以后不来了可怎么办! “别急,我出去看看。” 团圆走出来,问了滚滚李大树到哪了,滚滚说他刚出村,那他是不可能按时送菜来了,事不宜迟,团圆让保鲜屋里的菜和果子出来,叫李青梅他们出来拿菜。 李青梅他们跑出来,惊喜地把菜抱进院子,不用团圆说,就忙着摘菜洗菜。 李玉丫别忙边奇怪地问,“团圆,你怎么出去这么一会,就弄来这么多新鲜的菜,竟然还有果子,上头还有露珠,真新鲜。” “我一出门就碰到个卖菜的,我就买了,他还有果子,我也买了,咱们今天来不及准时开门,果子就免费送给大家。”团圆不停眨眼睛,说了个她自认为最严密的理由。 李玉丫一点没怀疑,“团圆,你想的真周到。” 此时馆子门前已经聚了不少食客,看到馆子没开门,都觉着很意外。 “团圆家常菜今天怎么了,到这个点都没开门,不会是出事了吧?” “你说是不是回村去了,来不及赶回来?” “真是的,开馆子竟然连点时间观念都没有,这也太儿戏了!” 对面的李杏黄激动地咬着帕子,不然她怕自己的笑声把馆子里的人吓跑,团圆的馆子没开门,肯定是李大树没送菜来,她的机会来了! 李杏黄绰绰约约走出来,“哎呀,团圆家常菜还没开门,哪有这么做生意的,各位来我的馆子吧,我这就剩几张空桌子,来晚可就没地方了。” 她要不说这句还好点,一说没一个食客往对面走,这些食客前几天刚听王打板说了那些话,自然知道杏花家常菜的食客都是她雇来的。 李杏黄忍住怒气,又笑着说,“各位就是不吃饭,来我的馆子听听曲儿,歇歇脚,也比在这里干站着等强吧?” 这话说到食客心里去了,坐着是比站着舒服,况且还有曲听。 “咱们去对面?” “那就去?”话是问句,可脚已经往对面去…… 第四百三十二章 以书当菜 “团圆,你得马上开门,食客要去对面了!”滚滚说道。 团圆猛地站起来,甩着手上的水滴,“西风,去开门!” “掌柜的,可是菜都没洗好呢。”西风在认真地把有虫的菜叶子摘下来扔一边,掌柜的说现在就开门,让食客看他们洗菜? “姑,你带着他们洗干净果子去皮切成块,我去开门!”没时间解释了,团圆安排好,三两步到了前头的馆子里,从里头“砰”地打开门。 团圆刚才想到王打板说李杏黄看到了李大树来给自己的馆子送菜,所以李大树没送菜来,跟李杏黄脱不了干系。 食客都快走到对面了,听到开门声,回头一看是团圆家常菜开门了,都停下了脚步,“掌柜的,你可算开门了。” 李杏黄的笑容却很刺眼,“开门是开门,但她的馆子是没菜给你们吃的。” “掌柜的,你的馆子里没菜?!”食客们本来要回团圆的馆子,听到李杏黄说的这么笃定,又犹豫了。 李杏黄这么肯定自己的馆子没菜卖,看来事情真是她搞的鬼,团圆把馆子的大门完全推开,喊西风,“西风,把准备好的端出来!” 西风端着一大盘切好的果子走出来,“掌柜的,刚切好的。” “诶,果子?掌柜的,你的馆子今天改卖果子了?” “才不是,是大家一直照顾我们的生意,掌柜的就买了好些果子,做成果盘要送给大家,开门晚,就是我们在准备果盘呢。”西风脑瓜子转的很快,说得合情合理。 团圆朝西风睇过去一个赞赏的眼神,西风朝她眨眨眼,团圆接着说,“各位,我不知道对面的老板娘为什么会认为我的馆子会没菜,但我可以保证,你们点了菜,菜能跟以前一样准时上桌。偌大的镇上,我买不到菜,岂不是很荒唐?” “就是,卖菜的满大街都是,团圆家常菜怎么会缺菜呢。” 翘起兰花指抵在鼻子边,李杏黄冷笑了两声,风凉话张口就来,“团圆,风大可会闪了舌头的。你们要是信她的话,就去她的馆子,看看她有没有菜给你们上。哼!我的馆子又不缺人,我有必要用她的馆子没菜这样的烂理由,来抹黑她的馆子吗?” “掌柜的,你家到底有菜没啊?” “问啥问,你闻闻这香味,这不是菜香又是什么!”这个食客使劲嗅着鼻子,他敢肯定香味是从对面过来的。 “快看,云先生到了!” 云万卷鼻梁上戴副没镜片子的眼镜,手里摇着扇子,迈着四方步走到团圆的馆子门口,“掌柜的,你出来迎我?诶,各位怎么跑去了对面,这是不想再听我说书,那我走。” “云先生,你可别走,昨晚上我做梦都梦到是你说书呢。” 食客们看都不看李杏黄,都小跑着回了对面,把云万卷请进了团圆的馆子。 李杏黄站在原地,目光黑的吓人,叫人毛骨悚然,她死死瞪着对面,怎么会这样,还是没有一个食客进她的馆子! 扭身回自己的馆子,李杏黄诅咒着刚才那些食客,“都去喝泔水吧!” 嘶喊完,把几根碎头发掖到耳后,李杏黄端庄地回了自己的馆子,让人很难相信刚才发疯的人是她。 李桂花给闺女端来茶,小声地问,“杏黄,他们还是非去团圆的馆子?” “娘,团圆死不承认自己的馆子没菜,说馆子没开门,是他们在做果盘感谢大家这么照顾她的生意,他们自然是被她骗去了。” “真是满嘴谎话!这到了镇上,团圆是能把死的都说成活的,村里人还都说她老实,真该叫大家来看看她的真面目。杏黄,咱这不是白忙了。” “娘,这样更好,她说的再好听,到时候做不出菜来,那些人更不会放过她,咱就等着看好戏吧。”李杏黄手使劲抠着桌子边,兴奋地说。 这样的李杏黄,李桂花很怕,她只能顺着李杏黄的话说她说得对。 对面团圆的馆子里,食客们刚找地方坐下,点了菜,云万卷醒木一敲,“书接上回……” “诶,今天云先生怎么这么急,往常都要我们请,他才说的。” “别说话,云先生愿意说,还不好啊。好!好!” 食客们连连叫好,实在是云万卷说的太扣人心弦,他们都被吸引了进去,以至于上菜比平时慢了点,也没人发现。 西风提心吊胆放下菜,等着食客问怎么这么慢,可食客反而奇怪地问,“二壮,今天上菜怎么这么快?” 西风长吁一口气,憋着笑麻溜回了厨房。 他一进来,李青梅就问,“西风,咋样,有没有人嫌菜上的慢?” “一个都没有,他们还嫌咱菜上的太快,叫咱们慢点。每个人听云先生说书,听的可入迷了,哈哈……有人还叫我二壮,所以咱们压根不用急。” 西风知道一个词叫戏痴,他还不相信,怎么会有人听戏能听痴了呢,现在他信,大家听云先生说书就听痴了,就是西风自己,要不是牢牢记得他得上菜,也会站在一边听的什么都忘了。 “呼,那真是多亏了云先生啊。”李青梅擦擦额头的汗,然后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捶着胳膊和腿,“哎呦,可吓死我了,这关幸亏是过去了,我这心一直在咚咚跳,我都怕一张嘴,它自己跳出来。” “姑,你这么经不住事,以前是怎么管理酒坊的?”按说酒坊里的事,不该比馆子少,姑遇到点事就紧张,却能管着酒坊,团圆挺想不通的。 李青梅脸上的笑消失了一会,可就那么一会,她又成了没事人,“还能怎么,就是逼着自己扛住,再怕也不敢表现出来,现在我是现原形了,团圆你是不是觉着姑没用?” 以前的李青梅是逼着自己做大女人,但回了家的李青梅就是天塌了,都不用自己一个人顶着,自然就变成了个小女人。 这样的姑,团圆觉着特别可爱,“姑,你这样很好。” 听到前面传来一阵更高亢的叫好,团圆拍拍手,“西风,二壮,准备好,开始上菜。” “好嘞,掌柜的。”西风和二壮噌站起来,到了厨房门口等着,团圆麻利地炒菜,李青梅也站起来加入。 食客们刚听完说书,正意犹未尽,菜就上来了,他们正好吃着菜讨论起来。 云万卷面前也摆上了菜,炸花生米,东坡肉,还有一碗野菜抿尖,都是他最喜欢的…… 第四百三十三章 天下第一虾 对面的馆子里,李桂花等的花都要谢了,她揉揉眼,“杏黄,怎么回事,这么久了,怎么团圆的馆子里一点声音没有?” 那些食客早应该砸东西,然后骂骂咧咧从对面出来,甚至扭着团圆去衙门才对。 李杏黄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可她不相信事情是那样,肯定地说,“娘,还不到时候。” “老板娘,早到时候了,你给钱!”有个食客“砰”地踢开凳子,王打板说这个女人赖账,他还不信,现在看来果然是。 “哪到时间了,这才……”李杏黄刚要说这才上午,往外看却看到外面的人走路都用手遮着头顶,还能听到几声有气无力地知了叫,真的到中午了! “老板娘,我可没有说瞎话,你赶紧给钱。”这些食客是另一个哭丧的班子,领头的比那天的王打板更不好惹。 李杏黄拽拽衣服,“再等一个时辰。” “老板娘,再等你可得给加钱!” “加钱就加钱。”李杏黄拿出一百八十文钱,放到那个男人面前,看他没反应,她又加了一百文,男人才叫大家都坐回去。 人一坐回去,有好几个都掏出怀里的冷窝窝头,蘸着菜汤吃起来,看李杏黄看他们,其中一个憨憨地笑,“老板娘,我们是粗人,没福气吃你家的好菜,你家菜可好吃了。” “杏花家常菜最好吃!”一堆人齐刷刷地喊,这都是他们事先排练过的。 李杏黄气得脸都黑了,五官都挤在一起,当她听不出来?这些人是嫌她家菜不好吃,她扭头看向对面团圆的馆子,团圆的馆子赶紧给她倒霉! 李桂花倒是对那人的信以为真,过去叫人家吃,被李杏黄赶去了厨房,回来的李杏黄还是看着对面。 团圆的馆子里,大家吃着好吃的家常菜,还有免费的果子,再加上今天云万卷说的书格外精彩,没一个人舍得离开。 “怪不得今天开门迟,这果子真好吃,肯定是掌柜的货比三家,好不容易买到的,我就没从买到过这么好吃的果子。” “这话不假,这果子是比我家买的好吃多了,跟加了糖一样,还水多,肯定不便宜吧,西风?” “掌柜的买的,我不知道。”西风摸着头憨厚地说,并没有因为食客们这么说,他就说这果子买来的多么多么不容易。 “西风,替我们谢谢你们掌柜的去。” 西风嗖嗖跑进厨房,咧着大嘴乐,“掌柜的,大家都说你买的果子好吃,叫我替他们来谢谢你呢。” 今天西风也累惨了,二壮在厨房里帮忙,上菜的就他一个人,团圆解下围裙,说也谢谢他,西风吓得退了一步。 “掌柜的,你谢我干什么,我害怕。”西风撸起袖子,给团圆看他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团圆好气又好笑,收起笑容,拍拍西风肩膀,“去,到一边坐着罚站去,我去馆子里看看。” 这话西风乐滋滋照办了。 团圆来到馆子里,大家又是谢她送的免费果子,又问她果子是哪买的,团圆说是跟一个走街串巷的人买的,“他的果子看着丑,但滋味好。” “怪不得果子都去了皮,掌柜的,你是怕我们看果子丑,都不肯吃对吧?”有个食客恍然大悟。 团圆给果子去皮,是因为空间的果子更鲜艳更大,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才去了皮。 “云先生,谢谢你,今天多亏了你。”团圆郑重跟云万卷道谢,要不是有云万卷说书,食客们肯定得嫌菜上得太慢。 云万卷摆摆手,“姑娘,我这也是为了自己的饭碗,我喜欢在你的馆子里,给这些人说书。” 说了这么多年书,在这里说书,云万卷是最舒服的,他今天这样尽全力说书,是为了自己。 即使云万卷这么说,团圆也感激他,她要再说,馆子里突然闯进来一个汉子,虎目圆瞪地吼道,“谁是这个馆子做饭的,给我出来!” “你谁啊?”团圆闻到这人身上一股鱼腥味,衣服上都是油点子,整个人看着脏兮兮的。 有食客认识他,“掌柜的,大家都叫他大鱼。” 大鱼姓黄,叫黄大鱼,在镇上做鱼虾卖,做的最出名的是鱼饼和虾饺,他这么生气,是有人去他的摊子,却一道菜没点,只跟他说,镇上人都说这家馆子做的河虾,是镇上第一好,还说他的摊子以后都不会有人光顾了。 黄大鱼不担心没人去他的摊子,他是受不了有人比他会做河虾,他摊子也不管了,直接就找来。 “对,我就是黄大鱼,是哪个敢还大言不惭地说,比我做的河虾好,我要跟他比上一比。” 黄大鱼说着竟然要往厨房里闯,却听到食客们说,“会做菜的就在这,当然是掌柜的。” 猛地停下脚步,黄大鱼回过头看到食客们都指着团圆,原来不知天高地厚的是这个姑娘! 团圆:“……” 三两步走到团圆面前,黄大鱼的眼神要吃了团圆一样,“你……你就是叫团圆,对不对!” 那个人提过一个叫团圆的,黄大鱼这是才想起来。 她是叫团圆,可团圆从村里收到的河虾,还都养在空间里,滚滚说用甘露溪的水来养河虾,能让虾壳变得更薄,就是不去壳,炸出的虾饼也让人吃不出壳来。 她都没做河虾,更不可能有镇上人说她做的河虾最好吃。 “我是会做河虾,但我还没在镇上做过河虾。” 团圆的话刚说完,黄大鱼就嚷嚷起来,“不可能,你该不会被我吓破胆了吧,不过看你个小姑娘年纪轻轻的,能分清铲和勺吗,知道河虾有几根须子吗?你怕不是装着会做菜,其实做菜的是另有其人吧?” 黄大鱼推开挡住他的西风,就进了厨房,看到灶台旁的李青梅,黄大鱼就气势汹汹过去,“你!立马跟我比做河虾!” “你谁啊,怎么随随便便闯进来,这里是厨房!什么鱼虾的,我没空跟你比。”李青梅看了黄大鱼一眼,就继续做菜。 黄大鱼一把把李青梅推开,把锅里的菜一颠勺,锅里冒起老高的火苗,等火苗消失,他把菜盛进盘里,“菜我帮你做好了,这下你没理由不跟我比了吧。我都知道了,那个小姑娘号称菜是她做的,但实际上是你做的。” 李青梅听的一头雾水,这个人说的小姑娘指的是团圆? 他说团圆是假装会做菜,真正会做菜的是自己,李青梅都被这个人的言论气笑了。 “团圆,这是怎么回事?”李青梅问后面跟进来的团圆。 没等团圆说,二壮过来提起黄大鱼就扔了出去,刚才他出去倒泔水了,没想到叫人闯了进来。 黄大鱼愣了愣,扎开马步,双手叉腰,“你打不死我,我就要跟她比做河虾,她跟我比了,我马上走,要是不跟我比,我就一直赖在这里!” 第四百三十四章 河虾排队(上) 黄大鱼就一个念头,他一定要跟这个被说做河虾赢过他的人,面对面比一次,不比他就不走。 李青梅拉着团圆进了厨房,把门一关就说:“这人一根筋,团圆你就跟他比吧。” 团圆点头,李青梅砰地打开门,问黄大鱼,“喂,比了之后,不管是输是赢,你都会走是吧?” “当然,我黄大鱼不是那输不起的人,比完你们留我,我也不在这,你!赶紧做准备吧。”黄大鱼指着李青梅。 李青梅指着身边的团圆,“你搞错了,你该跟她比才对。” “不可能,她就是个绣花枕头。”黄大鱼不信,跑到前面馆子里问食客,食客也说黄大鱼搞错了,李青梅是会做菜,但这家馆子最会做菜的是团圆。 “大鱼,掌柜的同意跟你比了?”要是两个人比做菜,他们就再坐一会。 “这就比,到时候你们给评评谁做的好吃。”黄大鱼大步又进了厨房,这回话是对团圆说的,“小姑娘,你跟我比,比完我就走。” “行。” 团圆话刚落音,黄大鱼又出去了,再进来时提了一桶河虾,却见到团圆身边已经有桶河虾,他愣了愣,刚才他没看到有河虾啊,“这是?” “厨房里的。”团圆指指厨房,厨房里是有河虾,不过她用的是空间里养的河虾。 黄大鱼提着他的河虾到了一边,麻利地处理起来,头也不回地说,“小姑娘,你年纪小,别人可以帮你,我不跟你计较。” “你少看不起人,我们掌柜的才不会胜之不武。”西风激动地大声说,掌柜的做的菜可是连外邦人都给征服了,怎么会怕这个黄大鱼。 那件事,黄大鱼也听人说过,没想到厨艺比谢菜刀都好的就是这个姑娘,他这才对团圆这个对手,正儿八经重视起来,“就是你在万家酒楼做的手抓羊肉麦饭和烤羊排?” “是我。”团圆对黄大鱼这个对手也重视起来,这个人刚才在很短的时间,就把一部分河虾开背,挑掉了虾线,剪去虾须,一部分剥掉皮,只留下虾肉,而自己在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做到。 李青梅看团圆光顾着看黄大鱼忙,她自己还什么都没做,很是为团圆心急,“团圆,你赶紧开始吧。” 进了厨房,洗了虾,把两个地瓜削掉皮切薄片,放在锅里蒸,团圆拿出了做月亮巴的工具——铁勺。 “我怎么看着掌柜的漫不经心呢。”二壮觉着团圆对待这场比试,连平时做菜的用心劲都没有,很随便。 李玉丫在扫团圆削掉的地瓜皮,闻言生气地扬起眉毛,“二壮哥,团圆是胸有成竹,才不是漫不经心,看着吧,团圆准赢。” “希望如此。”二壮听说过黄大鱼这人。 跟他比蒸馒头,团圆是稳赢,可这是比做河虾,这镇上做菜的,有一个算一个,没有哪个敢说自己稳赢黄大鱼,掌柜的能稳赢? 西风蹑手蹑脚进来厨房,才敢大口喘气,李玉丫问他干嘛去了。 “嘘,我去偷看那个人做河虾,他就加了葱姜调料腌上就完事,没什么大不了的。”西风以前在待在万家酒楼,对于外面的人没什么了解,也没听过黄大鱼的大名。 “西风,你是说他那么腌了就给镇上人吃,是……是吃生的?”李玉丫很吃惊,她还没听说有生吃河虾的。 西风也不不懂,“诶,掌柜的做的怎么样了?” 地瓜已经蒸好了,团圆用擀面杖捣成泥,加上粘米粉和葱花,加水和成面糊,往锅里倒入油,等油热的这段时间,她告诉李玉丫,“玉丫,他做的是腌河虾,就是生吃,很鲜的。” “团圆,就是再鲜,是生的怎么下嘴?”反正李玉丫是吃不下去,野菜还得焯水呢,生虾直接吃,光是听,她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团圆,你赢定了。”李玉丫对团圆赢的信心更足了。 油温差不多,团圆把铁勺放进去,等铁勺热了,她才拿出来往里头放面糊,上面再放上两只河虾,再把铁勺放进油里,跟炸月亮巴一样,等虾饼能脱下来,就再放下一个,炸好捞出,就是一个圆溜溜的虾饼。 “团圆,这个跟炸月亮巴差不多,这叫什么?”这么重要的比试,团圆就做这么简单的河虾菜,能赢吗? 团圆把铁勺交给姑,“姑,这叫炸虾饼,姑你炸一个尝尝。” “诶,团圆,你干嘛去?”李青梅看团圆往外走,喊她。 “姑,我一会就回来。”滚滚说黄大鱼要做虾饺了,团圆急着出去看一下。 黄大鱼在院子里的一角,他没用馆子里的灶,用的是自己用惯的烧木头的铁皮炉子,看到团圆凑过来,他没赶人,就叫团圆看。 这要是换成其他人,处在他的境地,肯定会小心再小心,就怕被团圆把自己的拿手菜学了去,黄大鱼不,他一点不怕团圆学。 怕个锤子,在摊子上每天有成百上千人看他做虾饺,也有学着他做虾饺的,可没人有他做的虾饺好吃。 剥了皮的河虾,黄大鱼一部分切成了小块,一部分用擀面杖敲成了虾泥,把用两种办法处理的河虾肉混合,加葱姜调好味,黄大鱼就用手抓起来使劲摔打。 “叔,你真厉害。”就黄大鱼这动作,团圆就佩服的五体投地,这摔打的力道恰到好处。 “哼。”黄大鱼鼻孔朝天。 李玉丫闭着眼抓住团圆的胳膊,“团圆,他做饭好……粗鲁。” 这个人是用河虾在做馅,李玉丫看出来了,可这么使劲摔打河虾,她是头一次见,再想想那个腌虾,李玉丫觉着这人做的菜,得有颗大心脏的人才敢吃,反正她是不敢。 “玉丫,摔打能让虾肉更有弹性。”团圆看得一眼不眨,生怕落下了一个步骤,不过她学会,也不会卖虾饺,就是单纯想学。 黄大鱼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这姑娘连这个都懂,不简单,要知道他媳妇跟着他做了十几年虾饺,一直以为他摔打虾肉就是个噱头。 黄大鱼说话了,“姑娘,你光在这里看我做,你是准备直接认输?” 团圆早把比试的事放在一边,催黄大鱼,“叔,你赶紧啊,接下来是该揉面了吧?” 黄大鱼:“……” 怎么感觉自己就像被困在网里的蝴蝶,而旁边的姑娘就是蜘蛛,他费力挣扎,结局还是个输,这么想着,叫黄大鱼的脸黑成了锅底,再不肯跟团圆说话了…… 第四百三十五章 河虾排队(下) 揉面的时候,黄大鱼加了两种面,团圆问他加的是什么面,黄大鱼“哼”了一声,当没听见。 碰了一鼻子灰,团圆就默默在一边看,李玉丫要拉团圆走,团圆对李玉丫摇摇头,继续看黄大鱼做虾饺。 比起普通的面团,黄大鱼加了两种面揉出的面团,更细腻,和好后没有醒,他直接就揉光滑切成小剂子,用手把剂子拍扁,就包入虾肉,捏成扁圆的饺子,放在笼屉里就蒸上,转头看团圆。 这眼神团圆懂,叫她走开,她进了厨房专心炸虾饼,李青梅问她看了黄大鱼做的虾饺,觉着自己能赢吗。 没等团圆回答,李玉丫就翻了老大一个白眼,很瞧不上地说:“姑,那个人做的虾饺没法吃!” “你怎么这么说,玉丫?” “他上辈子肯定跟河虾有仇,死命摔虾肉,咱们包饺子都擀皮,他可倒好,就用手一摁就包,可不讲究了。” 虾饺就是饺子的一种,饺子就得擀皮,李玉丫是这么认为的。 李青梅不信,要是黄大鱼做的虾饺,像李玉丫贬的这么一文不值,团圆不会这会才回来。 就跟李青梅所想的一样,团圆对虾饺的评价大相径庭,她就说了简单的一句,“姑,咱们会输。” “团圆,明明他做的啥也不是,你怎么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要不是看团圆在忙,李玉丫非得把说这么丧气话的团圆摇醒。 李玉丫气得往外走,却跟气势汹汹往里走的黄大鱼差点撞到一起,李玉丫吓得贴在了门上,“你……你想干啥!” 黄大鱼能干什么,团圆看他做虾饺,他来看团圆用河虾做的什么呗。 “我做的是炸虾饼。”团圆仿佛知道黄大鱼来的目的。 黄大鱼黑着脸,也不说话就站在那里看团圆炸虾饼,团圆炸了两个虾饼,他就背着手大步走出来,他也觉着自己稳赢,这姑娘的厨艺也就那样,连他想像中的厉害都没有。 两个人做的河虾菜,几乎是同时做好,同时被端上桌,都不用西风和二壮说哪个是谁做的,食客们自己就分辨了出来,因为黄大鱼做的,就是他最拿手的。 食客们几乎最先吃的都是腌河虾,腌河虾又鲜又辣,他们吃了几只,都嚷着要酒,“腌河虾就该配烧刀子才过瘾。” “西风,去拿酒来。” 食客们这个表现,团圆也想尝尝腌河虾了,她把自己做的虾饼推到黄大鱼那边,“叔,咱们互相尝尝对方做的吧?” 黄大鱼才不怕互相尝,他把自己做的推到团圆面前,“吃吧。” 腌虾吃到嘴里,一个字就是鲜,无与伦比的鲜,黄大鱼见团圆连吃了两只,他得意道,“今天时间太短,不然虾肉跟壳分离,会吃的一吮,肉就全入嘴了,那才叫过瘾,你再尝尝虾饺。” 蒸出的虾饺是透明的,能看到里头的虾肉,这个皮里应该有淀粉,拿起一个尝,虾肉就跟团圆想的一样很有嚼劲。 “怎么样,姑娘,你服不服气?”黄大鱼没吃团圆做的,他没有尝的欲望,而团圆吃了他做的,高下立见。 “我服,叔,你不尝尝我的?”黄大鱼做的这两样,比团圆想的还惊艳,她服气。 黄大鱼真没把团圆炸的虾饼放在眼里,正想着要不赏脸吃一个吧,别叫人姑娘下不来台,万一再惹人姑娘哭,那就更不好了,就听到有个食客很惊讶地说,“诶,光看我真没把虾饼放在眼里,可这滋味绝了。这虾饼是怎么炸的,这么软还一点虾壳都吃不出来,掌柜的,你这个虾饼做的绝了!” “蘸着椒盐吃更绝。”团圆可看到了,那个食客是直接吃的,忘了蘸椒盐。 “哦,原来这蝶子里的,是用来蘸虾饼的,我试试。”食客把虾饼蘸上椒盐,放进嘴里,“这样更绝,大鱼你做的虾饺虽然精致,可比味道,你输了!” “不可能!”黄大鱼熊掌般的手在桌子上一拍,盘子里的虾饼蹦起来,他拿起就蘸上椒盐塞进嘴里,就说不出话了。 男人嘛,都好喝两盅,下酒小菜就讲究个有滋有味,所以他们觉着团圆做的虾饼,比黄大鱼做的虾饺好,黄大鱼自己没事也爱喝上几口,所以他也是这么觉着。 “你这个……比我的好。”黄大鱼瓮声瓮气地承认。 “我觉着要说赢,有两样,大鱼的腌河虾和掌柜做的虾饼都好,你们说呢。” “我也同意,有腌河虾和虾饼这两样,我能喝三两小酒。” “我能一个人喝半斤,但非要在虾饼和腌虾当中分个胜负,我选择虾饼。” “为什么?”这个人的话黄大鱼不同意,他的腌虾和这姑娘的虾饼,别人都说难分胜负,他怎么可能一下子分出来。 “我来说说看。”团圆抢在那个要说的食客之前说,她自认为对这些食客还是了解的。 “掌柜的,那你说说看。”这个食客不信团圆能猜中,他的理由得勤俭持家到一定份上的人,才能猜出来。 团圆走到云万卷身边,“云先生,我能用一下你的醒木吗?” “姑娘用就是。” 团圆一敲醒木,大家都看向她,她才抬了抬下巴,声音像泉水一样清脆,“我猜是因为我的虾饼省虾,他的虾饼费虾。” “哈哈,掌柜的你咋想出这么个理由,不可能。” 那个食客却吓愣了,看团圆跟看阎王爷一样,很畏惧,“掌柜的,你……你神了,这都叫你猜出来了!” 以这个理由输,黄大鱼输的哈哈大笑,“有意思,要说我黄大鱼是因为这输的,我输的心服口服。” “叔,输的是我才对。”不管食客怎么说,在团圆心里,她是输的那个人。 人姑娘这么大度,黄大鱼有点脸红,但他皮肤黑,看不出来,“姑娘,咱们这叫不打不相识,没人输。这样吧,你告诉我这面糊里加了什么,才会炸出来这么软,我告诉你饺子皮是用什么做的。” “行。”团圆痛快答应,她正想知道这个呢。 两人来到厨房,没用团圆问,黄大鱼就说他做饺子皮用的是澄粉和地瓜粉两样,他说完,团圆就接着说,她是在粘米粉里加上蒸熟的地瓜,黄大鱼拍着脑门说怪不得那么软。 “叔,澄粉是什么?”团圆从没听说澄粉这样食材,滚滚也说不知道。 “澄粉就是无筋的小麦粉,这是我们那里的叫法。”黄大鱼也是村里出来的。 “叔,是谁去你的摊子说,我做的河虾是镇上第一好的。”这个人应该清楚黄大鱼的脾气,知道他最受不了有人比他做的河虾好吃,可这个人是怎么知道她要做河虾呢。 对了!那天李大树来馆子里送菜,被李杏黄看到了,那天牛车上就有河虾,难道又是李杏黄搞的鬼? 第四百三十六章 雨里的叔 那个人黄大鱼认识,“是个狱卒,看牢房的,叫赵屯。” “赵屯?”团圆敢肯定自己是第一次听到这个人的名字,自己更不可能跟他有过节,他为什么做这种事。 “姑娘,他是不是来过你的馆子吃菜,发生了口角?”黄大鱼只能想出这个可能。 团圆把二壮和西风找来,黄大鱼给两人描述了一下赵屯的长相,“他是眯眯眼,身上有狐臭,走哪都穿着那身狱卒的官服。” 二壮和西风也说没这么个人来过馆子,不过二壮倒是想起一个人,“掌柜的,倒是有这么个狱卒经常去对面的杏花家常菜。” “啊呀,姑娘,那我是上当了!”这下黄大鱼明白过来了,这两家馆子是竞争对手,他是被人利用了。 “姑娘,你等着,我去对面揭穿他!”黄大鱼这个暴脾气,撸起袖子就要去李杏黄的馆子,他这人最看不上那种无耻小人了。 “叔,我自己来解决。”团圆眯了眯眼,又是李杏黄,这次自己不会放过她的! 走回来坐下,黄大鱼握着拳头,朝院子里的桃树就打出一拳,“姑娘,我给你留着,是你自己来才解气。” “咚”,两根桃树枝被黄大鱼这一拳震断,掉在地上,黄大鱼结巴了,“姑……姑娘,这个……诶,有人进来了,你靠后,我来收拾他!” 黄大鱼抄起一根桃树枝,就冲了过去。 团圆一看,来的是大树叔,一身泥巴,跟个泥人一样,“别,他是好人!” “好人,好人能这个样?”黄大鱼看着像从泥坑里爬出来的李大树,这明显就是偷鸡摸狗的,上一家没偷到东西,又来这个馆子。 团圆一把夺下黄大鱼手里的桃树枝,问李大树这是出什么事了。 李大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他刚出村,天上就下起了滂沱大雨,路上很泥泞,牛车陷进泥里好几次,他不知道摔进雨里多少次,才把牛车推出来。 团圆听得直心疼,怪不得叔整个人像是从泥里爬出来的,他这是摔了多少跤,才推出牛车啊! 想到叔一个人冒着大到睁不开眼的大雨,费力地推牛车,团圆几乎是吼的,“叔,雨那么大,你傻啊,非来镇上!” “团圆,你吼什么,李大树也是怕馆子里没菜卖。”李青梅推了下团圆。 团圆也意识到自己态度不好,看着李大树被她吼的,局促地站着,蹭脚上的泥。他为了从泥坑里推出牛车,一只鞋都掉了,脚上都是泥。 “叔,我不是怪你,下大雨你就别来镇上了,你要是出点事,叫姐他们怎么办?菜我能在镇上买到,你别担心馆子没菜用。玉丫,你去烧热水,叫大树叔洗洗。”团圆说着,眼睛很热,有什么东西,要从她眼里流出来,她用力眨眨眼,想让它倒流回去。 “好嘞。”李玉丫去烧热水了。 李大树一叠声地说不用,他回家再洗,他不该来这一趟的。 “叔,你这么回去,要是受寒,就影响收菜了,你就听我的。”团圆想说的温和点,可她看到这样狼狈的李大树,就是冷静不了。 她叫李大树管收菜,不是叫他不管怎样,都得把菜送来,不用这样。 李大树这才不说不用了,却猛地站起来,“菜还在牛车上!” “你坐着,我们去拿。”团圆黑着脸走出来,跟二壮几个把菜拿进来。 见到菜一点没被雨淋到,李大树心里好受了点,他摸了把脸,想到今天收菜的事,语气又沉重起来,“团圆,出事了,我去了九家,他们都不肯卖菜,你回村一趟吧。” “九家没一家卖的?”这太诡异了,李青梅叫李大树好好说说。 李大树把当时的情形详细说了,“其他人的菜还没长高,就那几家的能卖,可他们都不肯卖,这些菜是你大花婶子的,你称一下,等把钱给她,当时来不及了,我就没称。” 他还以为能在团圆的馆子开门前把菜送到,谁知道会遇到下大雨。 “对了。”李大树从怀里拿出账本,账本前头湿了好几页,幸好今天这页没湿,“团圆,就这九家不肯卖菜。” 李青梅伸着脖子看,上头有几个可是村里的老实人,没想到会干出这种事,“团圆,姑跟你一起回村,我要问问他们这是想干啥,不卖就早说,到卖的时候才说不卖,这也太损了。” 当初都同意轮着卖菜,现在突然好几家都不卖了,这是用不到团圆,就过河拆桥? 听到现在,黄大鱼觉着那些不卖菜的人应该跟他一样,是上当了,“姑娘,我的事和他说的事,你一块想想,你这忙,我就先走了。” 李大树洗好出来,团圆已经给他做好了热乎乎的饭,还有一碗姜汤,李大树食不知味,吃几口就回村去了。 一天忙完,团圆把菜收进空间的保鲜屋里,锁上厨房的门,就赶着牛车带了姑和李玉丫回了村。 回村,团圆就来找了里正,里正听完,火大地起身就走,“团圆,你等着,叔把这九家找来,叫他们说清楚。” 里正一走,李翠兰就出来倚在门边磕瓜子,“团圆,肯定是你在镇上得罪人了,受着吧。你别以为自己了不起,镇上比你有能耐的人多了去,这下栽了吧!” “娘,你说什么呢!团圆,你别听我娘瞎说。”李玉丫拖着李翠兰进了屋。 团圆从里正家出来,到了街边,没一会就看到九个人不情愿地跟着里正叔来了。 其中一个婶子见到团圆,几步就窜了过来,“团圆,菜是我们自己的,不卖给你还不行?理由,我都跟李大树说清楚了,你凭什么叫里正找我们来这!” “别跟她废话,咱们就不卖给她,她能咋地,里正还能把咱们都撵出村?”说话的就是李大树叫二哥的那个人,在村里就是滚刀肉。 这两个说话的人,团圆都不太熟悉,但人群最后头那个矮小的男人,团圆熟,是李有田的孙子土豆,小时候赶山会,团圆用三块米花糖换了他一篮子的土肥,那事还历历在目呢。 “土豆,你为什么不卖给我菜了?” 团圆还记得小时候那些事,但在土豆心里,那些事早就没印象了,“有人收菜价格比你高,我要留着多卖钱。” “这么说,你们跟土豆一样,都是要留着地里的菜赚大钱,你们可真是鬼迷心窍。”里正用敲锣的锣槌失望地指着九个人。 “诶,里正,我们有什么错,团圆能去镇上开馆子,就不兴我们把菜多卖钱?要是团圆同意高价收菜,我们二话不说,就把菜卖给她!” “就是,团圆你只要肯花钱,事情就都解决了。” 第四百三十七章 钱是亲爷爷 这意思有错的是自己,是自己不肯用离谱的价格收菜,大家才不把菜卖给自己,是自己活该? 团圆冷了脸,“我没法再提高价钱,就是你们再不卖我菜,我还是这句话。” “团圆,瞧你这话说的,把我们说成坏人了,不是我们不想卖给你,是你……是你只想着自己赚大钱,不舍得叫我们赚到钱,这可就不怪我们了,你们说是不是?” “就是。”团圆是铁公鸡,才逼的他们没法卖菜给她,还不能怪他们。 “你们……”里正手哆嗦着砸了自己脑袋一下,是他这个里正没当好啊! “里正叔,你别这样。”团圆拉着里正,这事不怪他。 “诶,大家靠后,别等里正把自己打出个好歹,赖上我们!” “对,咱们退的远远的。” 九个人冷漠地退开,远远看着团圆和里正两个人。 李有田背着手走过来,土豆看到自己爷爷,死死低着头。 “这是出什么事了?”李有田还什么都不知道。 团圆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李有田听到一半,就把低着头的土豆揪了出来,“个瘪犊子,敢瞒着我不卖菜给团圆,回家,看我不打死你!团圆,我家菜还卖给你。” “爷爷!”土豆猛地往后一退,李有田手里一空,踉跄两步,往地上摔去,还好团圆拉住了他。 李有田稳住身体,震惊地瞪着土豆,“土豆,你连爷爷的话也不听!” “爷爷,我就认钱,菜是我的,谁给钱多,我就把菜卖给谁,团圆给钱少,就别想买我的菜。”土豆梗着脖子,硬气地说。 李有田被团圆扶着坐下,眼前一阵阵发黑,等好了点,他才开口,但声音有气无力,“土豆,要是那个人不来买你的菜,只是诓你呢。” 土豆愣了愣,不可能,爷爷这么说,只是哄他把菜卖给团圆,“爷爷,我铁了心不卖给团圆。” 其他人也劝李有田,“有田叔,有人高价买咱们的菜,这事是板上钉钉。咱们这九家的菜,是村里最好的,不然他怎么不收其他那些家的,专收咱们这九家的?” “就是,有田叔,别人家的菜你没信心,你自己家的菜你总有信心吧,咱们这九家的菜都是最好的。有田叔,你把人家当成乡里乡亲,可人家把你当冤大头,要把你身上的油水榨干呢。” 以前他们还对团圆收他们的菜感恩戴德,现在他们才知道是自己傻,卖菜给团圆,是白白浪费了赚大钱的机会。 李有田脸色黑沉,“你们要怎么做,是你们的事,我只管我孙子土豆。” “嗤,有田叔你要受穷,还要拉上自己孙子,哪有你这么当爷爷的。” “就是。”土豆跟蚊子叫似的表示同意,被李有田一烟袋敲在头上,“土豆,做人不能这样,得讲情,不能光认钱。” 从小到大,土豆听爷爷说这些都听烦了,就是因为爷爷这么古板,总是免费教村里人种地,家里日子才只是一般的。 土豆冷冷地冲团圆说,“团圆,你把我爷爷找来也没用,菜我不会卖给你的。” “有田爷爷不是我找来的,我也不是求着你卖菜给我,土豆你记着你的话。”团圆的声音更冷。她是了解李杏黄的为人,怕他们最后把菜烂在地里,才把他们找来,只是看这样子,她说了也没用,没人会听的。 “团圆,你别吓唬我,我今天说的话,我会记着,你的话你也记着,呸!”土豆朝团圆啐了一口唾沫,转身走了。 另一个本来见了团圆,总是很和善的婶子,紧接着恶声恶气说,“团圆,你甭叫里正再找我们了,我们没福气赚你的钱,你叫李大树把我家划掉吧,声的他又死乞白赖到我家收菜。团圆,我奉劝你一句,你这样利用李大树一家子老实人,可是要遭报应的。” “团圆,我们桃源村怎么会有你这种人,你连个外村人都不如!” “就是,团圆心肠太坏了。” 其他八个人骂完团圆都走了。 里正过来要安慰团圆,可连他听到刚才九个村民那些话,心也凉透了,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诶,团圆,是叔没把大家管好,怪叔。” “叔,不怪你。大家的话虽然不中听,但他们说的对,菜是他们的,想卖给谁,是他们的自由。” 村里,本来每家门前都种着树,可现在许多人的门前都没了树,树早被大家伐了卖钱,改成了种菜。 爷爷跟团圆抱怨过,村里的夏天变炎热了,想找到个树荫都难,其实不光村里,就连山上树都少了许多,桃源村已越来越不像桃源村。 此刻团圆明白,少的不光是树,有许多东西都少了。 抬起头,团圆扯出个让人心疼的笑,“里正叔,没事了,你回家去吧。” 里正叹着气回了家,团圆走到李有田面前蹲下来,李有田一直蹲在这闷声抽烟,地上都是烟灰,有火星子掉到他手指上,他一点反应没有。 团圆去碰李有田的手,这双手上都是老茧,被握着手,老茧都磨的团圆手疼。 李有田握着团圆的手站起来,烟袋放回腰间,“团圆,我在山脚种了菜,明天我给你家送去。” 孙子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傻乎乎的土豆了,还嫌他这个爷爷傻,李有田想起刚才土豆的话,心都碎了。 “爷爷,菜你留着自己吃,我的馆子不缺菜,我是以为……”算了,团圆不想说了,说了有田爷爷心里会更难受。 李有田种的菜地,不是光他一人吃,是一大家子吃,要是他把菜卖给自己,更得出事。 “团圆,你没变啊,土豆变得我都不认识了。”李有田一个人往家走。 团圆不放心地跟上去,他朝后挥挥手,“我没事,团圆你也回家去吧。” 团圆回到家,爷爷站在家门口等她,看到她这样子,爷爷叹了口气,“难过?” “当然难过,爷爷。”被人说是铁公鸡,被人说她把全村人当冤大头,还被说她是在利用大树叔,团圆就是块铁,也会伤心的。 “团圆,人这一辈子,喜怒哀乐都得经历,它们就是一个个罐子,本来都是空荡荡的,可经过某件事,其中一个就满了,满到快溢出来,现在你心里满溢出来的就是伤心。”李秀才牵着团圆走进院,坐在石榴树下。 饽饽跳到团圆膝盖上,团圆摸着它的毛,“爷爷,那九家不卖菜给我也好,这下我连大花婶家的菜,也可以买了。” 团圆语气轻松,但她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这九家不卖菜给她,就像在一个扎紧了口的布袋底下扎了九个洞,布袋里的粮食会越来越轻…… 第四百三十八章 世道变了 第二天,团圆和李青梅等了好久,才等到李玉丫来,可等来的李玉丫眼圈里含着泪,脸也肿着,上了牛车就叫团圆赶紧赶车,她抱着双腿再一句话不说。 “玉丫?”李青梅要问李玉丫是怎么了,团圆摇摇头,不叫姑问。 其实团圆一猜就猜的出来,肯定是翠兰婶子又说自己的坏话,玉丫跟她娘吵了起来,团圆知道,翠兰婶子早就对自己有意见了。 牛车出了村,李玉丫才抱着团圆“哇”一声,大哭起来,“团圆,明明是我娘错,她还打我!” 昨天的事,村里传开了,里正没对李翠兰说,可李翠兰早上出去,听村里人说了,回家就不准李玉丫再去团圆的馆子,李玉丫非要去,李翠兰就骂她,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李翠兰气得动手打了李玉丫,李玉丫就跑出来了。 “我娘说我再去馆子,就不准我再回家。”李玉丫一抹眼泪,咬着牙坚定地说,“不过团圆你放心,我娘吓不住我,我会继续干下去,我娘说什么都没用。” 这次的事,她绝对不会再听她娘的,但李玉丫说到这里,很担心地看着团圆,“团圆,你会不会因为我娘,就对我……” “玉丫,你说什么呢,只要你想来馆子,就能来。”团圆从没想过,因为翠兰婶子对她态度变差,就不叫玉丫去馆子,她雇玉丫,不是因为她娘或她爹。 “团圆,那以后馆子就是我的家了。”李玉丫抽搭着抱着团圆说。 李玉丫跑了,李翠兰在家里哭天嚎地,“李贤良,你赶紧去镇上把玉丫给我带回来,团圆个不要脸的小贱人,想叫玉丫不认我这个娘,没门!” “你别嚷了,你怎么事事都怪团圆,泼妇!”里正李贤良被李翠兰哭的脑袋里嗡嗡的,他就知道菜的事回家不能说,谁想到李翠兰还是知道了。 “现在村里人都在骂团圆,你还替她说话,李贤良你傻了?我告诉你李贤良,你去找团圆,咱家卖给她一车菜,叫她把少的钱给咱补上,就补个一百文!”李翠兰想想那一车菜,叫团圆赚去那么多钱,她心里就跟刀割似的。 “你疯了!”里正往外走。 李翠兰在后头喊,“你不去,我就去找秀才叔要去,哼,不能叫她占了咱家便宜!”里正猛地回头,目光锥子似的扎在李翠兰脸上,“李翠兰,你要敢去,我休了你!” “你,哎呦……”李翠兰更是哭天嚎地,里正黑沉着脸大步走出来,结果半个村子的人都在等着他。 村里人也没想到,一来就能听到里正两口子吵架,很尴尬,但再尴尬,该问的还是得问,“里正,我们是来问问菜的事,村里准备咋解决?” 当初是村里开大会,大家才决定卖菜给团圆,如今出了这种事,里正得给个说法。 “你们一个个的都不想把菜卖给团圆了?”里正猛抽了口烟袋问。 他们是不想把菜卖给团圆,可他们跟那九家不一样,没人找过他们,所以他们在犹豫。 “里正,我们才不会跟那九家那样,我们愿意把菜卖给团圆,就是我们也得养家,里正你能不能叫团圆多花点钱收我们的菜?”要是团圆肯多花钱,他们更愿意把菜卖给团圆。 外面有些人收菜,价钱是高,可十斤菜,到他的秤上就能称出五斤,到最后压根没多卖到钱,还是赔的,可团圆收菜,从来不会在秤上做手脚。 “你们也想叫团圆提高价格?那你们先把自家菜园子里的菜割了,自己去镇上卖,看看镇上人是比团圆给的价钱低还是高。你们眼红那九家,可你们看看,他们有一家把菜卖出去了吗,你们就跟着学,就不怕最后两头落空?” 里正问过那九家,是谁要买他们的菜,九个人都不说,行,不说就不说,他倒要看看是哪个来收那九家的菜! “里正,你别发火,我们就是问问,没说不卖给团圆。”村里人都麻溜走了,里正说的对,他们不用忙,先看看那九家的情况吧。 今天似乎整个桃源村的人都出动了,除了来找里正的这些人,还有一些人,来找了李有田。 “有田叔,你说咋样能叫菜长得快,长得好,我怕团圆的馆子里缺菜,我想赶紧种出来!”李大树下午回家说了没人肯卖菜给团圆,李豆花又听说团圆回来,被那九个人骂,她就一门心思想帮团圆,帮团圆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种出菜来。 今儿一大早,李大树把全村的菜地都去看了一遍,除了那九家的,其他家菜地里的菜还都没长起来,长得最高的就是自己家的菜,娘已经拿着马扎在菜地里守着了,怕有些人家破坏自己家菜,李豆花来找了李有田。 “有田叔,我已经用粪水浇了两遍菜地,你说还有啥办法!”李豆花家的邻居李巧嘴也一起来了,她家菜就卖给团圆,旁人花再多钱买,她也不卖! 是团圆叫儿子李有粮能卖炭烤豆腐,要是没炭烤豆腐卖,儿子没法在镇上摆摊,不摆摊,儿子就遇不到亲家公,遇不到亲家公,儿子就娶不到儿媳妇,娶不到儿媳妇,儿子当不上粮店的小老板,粮店是儿媳妇家的。 他家的好日子是因为团圆才有的,团圆有困难了,李巧嘴自然得帮。 “胡闹,这粪水咋能随便浇菜地,烧死怎么办,我去看看。”李有田着急地往外走。 土豆追过来,要把李有田拖回家,“爷爷,你不能走,你得留在家里,帮我管好咱家菜地,好卖大钱。” 李有田甩开土豆,“菜地是你的,你自己管。土豆我告诉你,打今儿起,你少跟爷爷咱家咱家的,谁家把菜卖给团圆,我就帮谁家。你要留着菜赚大钱,爷爷管不了你,你也甭拦爷爷!” “爷爷,你要这么说,那你也别回来吃饭,你不帮自己家,就别吃家里的饭!”吼完土豆自己都愣了,他不是故意这么对爷爷,只是恨爷爷光想着团圆,不为他着想。 别说李有田,李巧嘴都不敢信这话是土豆说的,这孩子怎么变得眼里只有钱,“土豆,你怎么这么对你爷爷说话呢!” 李有田强撑着一口气,“土豆,行,爷爷再不吃你家饭了,但爷爷帮定了你这几个婶子。” “有田叔,我们管你们饭!” 土豆眼看着爷爷被带走,揪着头发吼了两声,气恼地回了家,他媳妇问他爷爷呢,土豆说的没好气,“他去帮别人家了,我问你,那个收菜的什么时候来!” “你急什么,再等等,那八家不是也没动静嘛,李好女她不敢骗我。”土豆媳妇拉着他进了屋。 土豆跟狗剩一样,都是被媳妇影响,才变了个人。 从这天起,李有田再没回家去,住进了村里一间废弃房子里,每天去帮那些肯把菜卖给团圆的人家,其他人花钱请他,他也不肯教怎么种菜。 第四百三十九章 黑手 李杏黄刚关店门,就被人搂住了,闻到一股熟悉的臭味,她忍住作呕的冲动,柔若无骨偎进身后人的怀里,“赵爷,你怎么冷落人家这么久,我还以为你有了别的相好的。” 搂住李杏黄的,正是黄大鱼说的狱卒赵屯,喘着粗气道,“心肝,我怎么会忘了你呢,我不来,是为了你好,怎么样,对面馆子这两天是不是有人去找过麻烦,没人去了吧?” 要这样就好了!李杏黄天天眼睛就看着对面,想知道里头是什么情况,可她看到的是团圆的馆子食客还是很多,一点没受影响。 明明李大树已经两天没来送过菜了,她还找了个人去团圆家常菜的后门守着,也没看到他们买菜,可食客就是不见少,奇了怪! “赵爷,哪有那样的好事。”李杏黄柳眉轻蹙,玩着赵屯的扣子,赵屯眼睛就着了火。 李杏黄的馆子能开到现在,多亏了赵屯,菜都是赵屯给弄来的,不用她自己花一文钱,不然她既要雇人来馆子里假装成食客,又要买菜,早就撑不住了。 “对面的馆子真没出事,这不可能!我明明告诉黄大鱼,对面那个娘们做的河虾,是镇上第一好,黄大鱼不可能不去对面找麻烦。”赵屯还是穿着官服。 “赵爷,我怎么听不懂呢?”难道团圆的馆子真出了事,只是自己没发现,李杏黄激动起来。 那天赵屯听李杏黄说,有人用牛车给对面送菜,还有河虾,他就去跟黄大鱼说,镇上人都说有人做河虾比黄大鱼好吃,黄大鱼当时就气得呼哧呼哧直喘,而且他亲眼看到黄大鱼来这条街的。 “我这几天没来,就是怕有人知道咱俩的关系,心肝我可想死你了,你到底什么时候同意给我做小?”赵屯朝李杏黄扑过来。 李杏黄半推半就,她的全副心神想的都是团圆的馆子马上就完了,以后就只有杏花家常菜了,哈哈! 可仅仅过了三天,李杏黄没等到团圆家常菜关门,却等来了李大树又来送菜,她气得把厨房的碗筷都挥到地上,直勾勾看着李桂花,“娘你不是说,村里人不会再把菜卖给团圆,那李大树拉的菜是哪里来的!” “杏黄,李好女拍着胸脯说,团圆收不到菜了,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李桂花缩在角落里,不敢靠近闺女。 扯着李桂花,李杏黄就推出去了,李桂花站稳就要再进去,“杏黄,你别撵娘,除了这里,娘没地方去。” 挡住门口,李杏黄指着打开的后门,“娘,你回村去,问清楚怎么回事再回来!” 说完,李杏黄砰地把李桂花关在了门外。 李桂花走着回了村。 一见她,李好女比对自己娘都亲,“婶子,走,我领你去收菜!” “收菜的事还得等几天,我来是问你,你不是说十天半个月,村里没人会卖菜给团圆,怎么今天李大树又去给团圆送菜,你骗我是吧,李好女!”李桂花昨天烧火,把眉毛烧去一半,现在竖起眉毛,很是可笑。 擦干净凳子,李好女扶李桂花坐下,李桂花不坐,叫李好女赶快说是怎么回事,李好女竖起两根手指,“婶子,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除了那九家,还有十好几家也叫我说的,都不想再卖菜给团圆,就是他们没看到你来收菜,心里不踏实。婶子,只要你高价收菜,不出两天,就一个卖菜给团圆的都没了。” 李桂花没搭话茬,“李好女,我是问你为什么李大树今天给团圆送菜了,你别扯以后!” 这么大脾气,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嘛,李好女翻了个白眼,一脸苦瓜相,“婶子,这个就是天皇老子来,也没办法,咱们村有几个死脑筋的,不认钱,就一定要菜卖给团圆,你盖清楚。” 是有那么几家,这个李桂花知道,“你保证就那么几家会把菜卖给团圆?” 气消了,肚子也饿了,李桂花拿起李好女摆的点心,狼吞虎咽吃起来。 到这会,李好女看出不对了,上次李桂花来,穿的可光鲜,这回怎么跟要饭的差不多,“婶子,你咋穿成这样?” “吧嗒”,李桂花嘴里的点心掉了,她看看自己身上又脏又破的衣服,猛喝了一大口水,才镇静地抹抹嘴角的点心渣,“咳……我……我这是怕被人认出来。” “哦。”李好女怀疑地打量李桂花。 李桂花打了个嗝,又说了几句她家的大馆子,就起身走了。 回了镇上,李桂花把李好女的话,赶忙对李杏黄说了,“杏黄,她问啥时候咱们去村里收菜。” “娘,收菜就是个幌子,我傻啊,有免费的菜不用,高价收村里那些烂菜?” “你的意思是……不收菜,那只是骗人的?!”李桂花震惊地手死死抠着锅沿。 这做法真是丧尽天理,这要是换成别人做出这种事,李桂花肯定得骂他断子绝孙,可这是李杏黄干的,李桂花就同情了村里人几秒,就忘到了脑后。 …… 这一阵子,就是再忙,团圆也天天回村,她怕村里人把对她的不满,宣泄到爷爷身上,回来就为看爷爷好不好。 下午刚到家,团圆就被李巧嘴拉着去了一边的墙角,李巧嘴当即就说:“团圆,婶子有个大事跟你说。” “婶子,什么大事啊?” “团圆,这事我说了,你可别认为我是在乱嚼舌根子,就是……我直说了吧,今天我看见李桂花来村里找李好女,虽然我不敢百分之百确定,可十有八九是她。我也不知道这事对你来说有没有用,反正我觉着该告诉你。”她男人不叫她对团圆说,可李巧嘴觉着该让团圆知道。 李桂花回村,肯定没好事。 李巧嘴的话,让团圆把整件事情串联了起来,李杏黄看到李大树给自己的馆子送菜,就让她娘来村里找了李好女,说她要高价收菜,李好女就找了那九家,那九家才不肯把菜卖给自己,“婶子,你说的这件事太有用了,帮了我大忙。” “真的?帮上忙就好,帮上忙就好……”李巧嘴重复着这句话。在家里她男人说团圆肯定不爱听这些,可团圆谢她,就说明她这趟没来错。 第四百四十章 高价收烂菜 团圆刚从墙角出来,李青梅就迎过来,“团圆,巧嘴来跟你说什么?” 团圆把巧嘴婶子的话说了,李青梅气得套上牛车就要回镇上,“又是李桂花,看我不挠花她的脸!她家破馆子生意不好,不努力做好菜,就知道想这些歪门邪道,真是无耻,还坑自己村的人,但他们也是活该!” 虽然是同村人,可他们那么骂团圆,被李桂花坑就是活该! 抢过姑手里的鞭子扔回牛车上,团圆拉着不管不顾要回镇上的姑,往院子里走,“姑,你听我说……” “还说啥,团圆你放开我,治不了李桂花,我不姓李!”李青梅想好了,到了李杏黄的馆子,她就掀桌子,再把李桂花扇成猪头,连李杏黄也一起扇。 “姑,爷爷看不到你,会担心的。” “你随便想个理由糊弄过去,团圆,你就不想报仇?”李青梅猛地抬起团圆的脸,扭过来看,扭过去看,团圆该不会跟爹一样是老好人吧? 姑的眼神好像自己是待宰的羔羊,还伸着脖子叫人家宰一样,可她团圆才不是好欺负的,团圆露出狡黠的笑来。 会这么笑,就说明团圆绝对不是老好人,李青梅可算是放心了,“团圆,你是不是有更好的办法?” “姑,办法我是有,保证叫李桂花和李杏黄娘俩后悔这么做。她俩做这些,就是想让咱们的馆子关门,那咱们就反过来,叫她们的馆子关门,叫她们哭。”打李桂花,也就能出出气,团圆觉着那是最笨的办法。 以前李杏黄使手段,团圆都放过她了,但这次团圆不会再放过她。 听团圆这么说,李青梅才不坚持这就回镇上,她也觉着团圆说的办法更解气,“团圆,那姑听你的,今儿咱们好好吃一顿,姑炖个排骨白萝卜汤。” 其实饭李青梅都快做好了,但再加个菜呗。 走出几步,心情大好的李青梅又回身问,“团圆,要不咱们再炖只鸡吃?” 饽饽就窝在团圆脚边睡着,闻言睁开眼睛看着李青梅,仿佛在说不准吃它,李青梅赶紧说,“饽饽,不是吃你,我是去李巧家买只鸡。” 饽饽好像听懂了一样,从团圆脚边站起来,留下屁股底下的蛋,慢吞吞回窝里去了。“团圆,看来得天天吓唬饽饽,它才肯下蛋,饽饽哪像只鸡,是鸡成了精。” 饽饽年纪大了,一个月都不一定下一次蛋,距离它上次下蛋,已经过去了快半年,李青梅都认为饽饽不会再下蛋了,可人家在这档口又下出一颗热乎乎的鸡蛋。 有排骨又有鸡吃,又不过节,不好,团圆推着姑进屋,“姑,别掐鸡了,光炖排骨就行,不然爷爷就看出不对劲来了。” “也是。”李杏黄放弃了去李巧家买鸡的想法,她跟团圆都不在家,家里除了饽饽,已经没有再养别的家禽。 接下来,团圆还是开馆子回村,仿佛不知道那件事一样,过着一天又一天,可这每一天对那九家来说都是煎熬。 全村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们,都等着看他们发大财呢,他们自己更是比任何人都想看到自己发大财。每天九个人都聚在一起,互相打听那个高价收菜的人来没来,可每次都是失望透顶,终于被李大树叫二哥的那个男人先崩溃了,他家菜地里的菜放了十好几天,也没人收,都开花有的甚至变黄了,快没法吃了。 “他爹,咱们是不是被骗了?”他女人看着家里的菜,一天天老了,再这样过个几天就会烂在地里,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男人也跟火烧眉毛一样急,“我找狗剩两口子去,他们要真是骗人,我就宰了他俩,再烧了他们家房子,敢骗老子,哼!” 男人气冲冲地把李好女堵在家里,撸起袖子道,“我家菜都要烂在地里了,李好女,是你叫我家留着菜的,你赔钱!” 白得了八文钱的便宜,却眼看着那多菜烂在地里,他都想给自己一巴掌,更想揍李好女。 李好女自己也早就开始想,自己是不是被李桂花骗了,她也后悔贪那一百文钱了,不过她没傻到当着这个人说,反而说,“你别急,那个人说了,不管菜老菜嫩,就是不能吃,她也收,真出了事,我肯定赔……赔钱。” “烂菜也收?” “收!”李好女说的一点没犹豫。 “这可是你说的啊,李好女,你过后可别抵赖!”男人决定再信李好女一次,走时把狗剩推了个屁股蹲。 狗剩爬起来,指着李好女就骂,“李好女,叫你贪小便宜,我看你到时候拿什么赔人家菜钱,这才第一家,还有八家呢!” 他知道,李好女是在糊弄人。 李好女叉着腰,“狗剩,你别光说我,看到那一百文钱的时候,你眼珠子比我瞪的都圆,这时候你光赖我?再说李桂花要是不收菜,白给咱们一百多文钱干什么,菜她肯定收,不然我就找她要钱!” “诶,最好是那样。”到这地步,狗剩也只能信李好女的话。 另外八家看到那家菜老了,却心中暗喜,这样更好,少了一家竞争的,他们这八家就更能赚到大钱。 就是抱着这样的心理,菜能卖的从八家剩了七家,从七家剩了六家,到剩最后土豆一家时,两口子乐的一晚上没睡,明天收菜的来,发大财的就是他们一家了! 只是两口子忘了,要发大财的同时,他们家的菜也眼看着要老了,花都长出老高,大葱吃进嘴里都咬不动。 三天后,收菜的当然还是没来,作为最后一家的土豆怒不可遏地扛着锄头闯到了狗剩家,在门口碰到其他八家,手里也都举着锄头,最前头的就是第一家的那个男人。 他信了李好女的话,就是菜再老,他都没拔,结果菜全都烂在了地里,如今地里臭气熏天。 一帮人踢开大门,冲进了院子就吼,“李好女,滚出来!” 屋里一点动静没有,只有院子里的鸡咕咕叫着。 “怎么回事,该不会跑了吧?” “那咋办,她跑了菜钱谁赔给咱们,烧他家房子!”有人去找火把。 这时她家邻居听到动静来了,看到一院子人都举着锄头,吓得抓着衣襟,惊恐地靠在门上,再大着胆子仔细一看,这不是嚷着要卖菜赚大钱,如今成了全村人笑柄的九家嘛,咋都来了李木兰家。 “你们找木兰?” “不是,找李好女。” “找李好女?她回娘家去了,你们找她干啥?”这个邻居打听。 “叫她赔我们的菜钱,个怂货,竟然躲回娘俩去,但我知道她娘家在哪,咱们去找她!” 九家人冲出门,找了一辆牛车,来了李好女娘家的村子…… 第四百四十一章 赔菜钱 李好女是回娘家躲了起来,成天吓得跟鹌鹑一样,听到说话声就直哆嗦,晚上做梦都梦到村里人要她赔菜钱。 到现在,李好女彻底明白,李桂花是不会收村里人的菜了,自己被骗了!可李好女并没有像当初说的那样,去找李桂花算账,人家的馆子可是有五层高,捏死她跟捏死蚂蚁一样容易,她不敢去。 怕村里人要她赔菜钱,她又不敢去找李桂花,李好女就只有躲这一条路。 看着成天懒得躺着一动不动的闺女,李好女的娘愁眉不展,“好女啊,你这样成天躺着,啥也不干,可不行。” 三个媳妇都有意见了,说李好女再这样在娘家白吃白喝,他们就要分家,李好女的娘只好叫李好女勤快点。不是她不疼闺女,是她和老头子都在,儿子就闹分家,太丢人了。 “娘,是不是那三块料又拿分家吓唬你,你照我说的,一文不给她们,她们肯定不敢再提!娘,你可是婆婆,怎么能怂的叫她们吓住!”李好女一骨碌坐起来。 她在婆家,可不敢跟李木兰大小声,她娘太怂了。 看她娘不说话,李好女刚懒洋洋要躺回去,就听到院里传进几声大吼,“李好女,滚出来!” 李好女往外一看,乌压压一帮举着锄头的人,为首的就是土豆,吓得她从炕上下去,爬进了家里存放土豆地瓜的地窖里。 李好女她娘一个小老太太,不知所措地走出来,“你们谁啊,找我闺女做啥?” “叫她赔我们的菜钱,你赶紧把她交出来,不然我们可就砸了!”土豆举起锄头,朝着鸡窝就是两锄头,鸡窝就被砸塌了,鸡压死三只。 李好女她娘吓瘫了,朝屋里吼,“好女,你滚出来!” 李好女躲在地窖里,捂着耳朵,就是不出去。 外面九家又要砸东西,李好女她娘说李好女在地窖里,有个妇女冲进去,下了地窖,扯着李好女就提溜了上来,推她到了院子里。 好汉不吃眼前亏,到了这时候,李好女竹筒倒豆子,都说了,“你们别找我,要收你们菜的人是李桂花,你们该找她赔你们的菜钱,都是她叫我给你们钱,不叫你们卖给团圆菜的。” 之前李好女不说,是怕说出来,这些人直接把菜卖给李桂花,她的好处就没了。 有个妇女过来就推了李好女一把,“啥,你要一开头就说收菜的是李桂花,我们才不会把菜留下来,李好女,你可真是害苦了我们!” “就是,李好女你这么害人,你不得好死!李桂花有钱收菜,还是高价收,谁会信?” “我不信!” “我也不信!李好女,就得你赔菜钱,是你打包票说我们的菜能高价卖出去,现在没成,我们就找你,赶紧赔我们菜钱!” “我……我没钱,我就有一……一百文,你们要,我就给你们,多的一文没有!”这么多人举着锄头,李好女怕啊,才会这么痛快给钱。 “一百文九个人分,一家就十文,你打发要饭的?我们的菜要是卖给团圆,少说卖一百多文,这下因为你,我们菜没卖出去,还得罪了团圆,以后我们可咋办啊!” 这个妇女说着都哭了,其他人也想哭,是啊,就算李好女这次能赔他们的菜钱,以后呢,他们的菜卖给谁去! 土豆气得眼珠子都是血红的,他不光得罪了团圆,还叫爷爷伤心,结果他是血本无归,这都怪李好女,“李好女,我劈了你!” “先别动手,土豆,咱们要到钱,再收拾她!李好女,你赶紧赔菜钱,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什么德性,也敢学团圆收菜!” “可不能全怪我,要是你们不贪钱,当时把我撵出来,还把菜卖给团圆,不就没这些事了,你们也不是好德性!”要是这些人有骨气,当时把她骂个狗血喷头,那现在她跪着感谢他们! 他们跟自己一样贪心。 “对,我们是贪钱,可我们没害村里人的菜烂在地里,是你害的,你就得赔菜钱!” “可你们骂团圆的话更难听!”话赶话,李好女完全忘了怕这么多人。 土豆扔下锄头,也顾不上管男女授受不亲,要回菜钱来才是第一位,他过去一手扯着李好女领子,另一只手的拳头举到李好女面前,“赔不赔菜钱,李好女!” “我赔!”李好女怕疼。 “那就拿钱。” “钱在村里。”李好女眼神闪烁了两下,低声说。 九家人押着李好女回了村,村里人看到这场面,纷纷问他们怎么把李好女当犯人一样押着。 “就是她说有人高价收我们的菜,我们不叫她赔菜钱找谁去!”回了村,土豆还是一肚子气。 “诶,到底是谁要买你们的菜?”当时他们看那九家天天走路带风,还以为是哪个有钱人的管事要收他们的菜,原来是李好女告诉他们的,早知道是这样,打一开始,他们就不会羡慕那九家。 说起这个,九家人都脸色难看,你看我,我看你,还是土豆粗声回答:“李桂花。” “哈哈,李桂花就算真有钱,能那么好心高价收你们的菜,你们是傻了,这当也上?” “李桂花高价收菜,那母猪不光能上树,都能上天了!” 九家人被人笑了一路,他们只能把窝囊气发泄到李好女身上,使劲推搡她进了她家,李好女磨磨蹭蹭进屋拿出一百文钱,九家人一哄而上。 你推我挤,刚才还一起要李好女赔菜钱的九家,此时谁也不让谁,抢到最后分开,还是没一家满意钱数的,又要李好女赔他们菜钱,李好女把兜翻过来,“我真没钱了。” “你家不可能一点积蓄没有,不拿回来,我们去告官,叫县令大人把你关进大牢。” “我不要坐牢。你们要钱,找我娘去,钱都是她管着。”李好女怕的抱着脑袋。 狗剩回家,正好听到这话,抬起手就要扇李好女。 李好女把脸凑到狗剩手边,手指着自己的肚子,“你打吧,打死我连他也打死!” “你……你怀上了,不骗我?”狗剩问是这么问,手已经放下,轻轻摸李好女的肚子。 李好女靠在狗剩身上,嚎啕大哭起来,“我骗你干啥,要不是为了我肚子里这块肉,我何苦做这种事,我难道不知道做这种事,没好报?” 刚知道自己当了爹,狗剩整个人轻飘飘的,自然是李好女说,他就信,为了儿子,他把李好女护在身后,“你们有什么冲我来!” 土豆上前推了狗剩一把,“那你替你媳妇赔菜钱!” 狗剩也没钱,眼神飘忽,就是不敢看土豆,往门口瞟了一眼,看见救星了…… 第四百四十二章 啃老 李木兰一身疲惫刚进家,连口气都没喘匀,就因为看到一院子人,愣住了。 那九家也都看着她,要知道李木兰可是个厉害的女人,不好对付,可李木兰放下锄头,就往屋里走。 “娘,你救救好女。”狗剩拉住他娘李木兰的衣角。 李木兰把狗剩的指头一个个掰开,一句话都没说,还是一步一步往屋里走。 狗剩三两步上前,抓着李木兰的手,一个大男人,窝囊地哭着,“娘,你救救好女啊。” “放开,我没本事救她。她撺掇村里人不卖菜给团圆的时候,可是把娘瞒的紧紧的,现在娘管不了,也没本事管。”李木兰有气无力说。 回来的这一路,李木兰受尽了指指点点。村里人都指着她说,就是李好女保证会高价收那九家的菜,不叫他们把菜卖给团圆,李木兰当时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 刚进门看到一院子人,李木兰眼前发黑,天旋地转,是强撑着一口气往屋里走的,可面前的儿子一点都看不出她的难受,李木兰连苦笑都苦笑不出来。 狗剩不放手,“娘,好女怀上了,你要是不管,你孙子怎么办,娘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你孙子没了?!” 李木兰还是不说话。 “狗剩,你别为难娘了,都是我活该!可娘,我被打死是活该,孩子是无辜的,哎呦!”李好女突然捂着肚子痛苦地叫起来,嘴唇都没了血色。 抱起李好女,狗剩头也不回地回了屋,把烂摊子留给了李木兰,这下九家都嚷着叫李木兰赔他们的菜钱。 李木兰闭了闭眼,挺着脊梁说,“菜钱我赔,但得把里正找来,由他来定我该赔你们多少菜钱,只要定下来数目,我会一点点赔给你们。” 一听李木兰说一点点赔,土豆气炸了,鼻孔都张得老大,“婶子,这意思你准备今天赔一点,明天赔一点,我为了一百文钱,得天天跟在你屁股后面要?你给我误工费?” “就是婶子,你得一次赔给我们才行。我们天天跟你要钱,你家在村里可就抬不起头来了。” “婶子,人家赔钱,都是砸锅卖铁也会赔,怎么到了你家,就得今天给一点,明天给一点,婶子你要不想还,就直说!” 李木兰当然想一下子把钱赔给大家,可一下子赔了,家里就一穷二白,但李好女刚怀上,家里不能没钱,只能说慢慢赔。 本来李木兰家日子还行,可去年她男人没了,儿子和媳妇都懒,家里日子就每况愈下。 这辈子李木兰从来没求过人,比时不得不求这九家,“我真一下子拿不出来那么多钱,但我保证,一定会一分不少赔给你们,求求你们叫我慢慢赔吧,求求你们了。” “不行,就得一次赔给我们,谁叫你家李好女害我们的菜烂在地里!”那九家不依不饶。 李木兰绝望地朝屋里看了眼,屋里只有儿子关心儿媳妇的声音,“我……” “赔”字李木兰刚要说出来,里正来了,“怎么回事!” 一见里正,那九家人都不敢看里正,也没人回答。 只有李木兰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也把自己的想法说了,“里正,我真的会赔大家钱,可我一下子真……真拿不出来,你给写下来吧,要是我到时候不赔钱,我把……把我家房子赔给这九家,我离开村。” 房子,是李木兰能拿出的最值钱的东西。 里正深深看了李木兰一眼,坐下刷刷刷把李木兰说的写下来,每家该得到多少钱,他也给算了出来,九家都没意见,“钱,李木兰分半年赔给你们。” “半年,这是不是太长了?” “就半年。”里正的语气不容分说。 李木兰请里正给算出她今天该赔多少钱,第一个月的,她现在就赔,里正说了个数,李木兰进屋拿出钱来,数给九家,九家拿了钱离开。 “里正,谢谢了。”要不是里正来,李木兰不知道她家现在会成为什么样子。 “谢啥谢,别忘了到每月的今天,给人家钱。”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里正摇摇头走了。 李木兰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天才扶着门框站起来进了屋。 李好女坐在炕上,手里端着满满一大碗煎鸡蛋,都是李木兰一个一个攒下来的。 看到他娘进屋,狗剩就支使起来,“娘,你赶紧去跟村里人多买些鸡蛋,再买几只老母鸡,好女得吃好的,好生大胖儿子。” 李木兰心里嘴里都是苦的,一说话,她都能闻到自己嘴里的苦味,她垂着眼说,“狗剩,家里这情况,你还叫娘出去买鸡买蛋,那咱们拿啥赔人家的菜钱?” “娘,下次赔钱,得下个月,还早呢。”反正有娘在,狗剩一点不担心赔菜钱的事。 李木兰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狗剩,你自己买去,娘没钱。” 说完,李木兰回了自己屋。 狗剩觉着他娘说的是气话,叫李好女尽管吃,想吃啥也尽管说。 李好女当然不会亏待自己,一大碗煎鸡蛋吃了个精光,打了个饱嗝说:“狗剩,虽然菜钱娘赔了,但咱们得找李桂花去,要到钱,这钱不就成了咱两人的吗?” 刚才的事,让李好女想明白了,不该是她怕李桂花,该是李桂花怕她才对。像那九家要她赔菜钱,多硬气,她面对李桂花,也应该那么硬气才对。 狗剩摇头,“你疯了,好女,你这样不能去镇上,咱儿子比钱重要。” “没钱咱儿子吃啥喝啥,你没看娘这个抠搜样,连只鸡都不舍得买!听我的,你赶紧找老实叔,叫他把驴车垫上厚厚的麦秸,拉着咱们去镇上!” 李老实用驴车把两人送到狗剩说的五层小楼前,这地方可不像馆子,他刚要说,李好女就赶他走,李老实把话咽了回去,赶着驴车走了。 李好女一跺脚,叉着腰就往里头闯,同样被门口的“伙计”轰了出来。 进不去,李好女就蹦着高喊,狗剩叫她小心,李好女推开他,继续喊,“李杏黄,李桂花,给我滚出来,不然我就嚷嚷你们的丑事,叫这馆子关门!” “伙计”用看傻子的眼神看李好女,真是愚蠢的乡下人,不过她提到了李杏黄,“伙计”进去告诉了老鸨。 狗剩其实搞错了,这五层的小楼是青楼,还就是李杏黄待过的那家青楼,门口的也不是伙计,而是龟公。 第四百四十三章 棋子到齐 李好女和狗剩被带到了老鸨面前。 打量了一圈,李好女更气愤,李桂花和李好女骗的全村人的菜烂在地里,却连老妈子都给穿的这么好,真不是玩意,她语气酸溜溜地说,“你一个老妈子都穿这么好,李杏黄还真有钱,叫她滚出来!” 老鸨是第一次被人当成老妈子,掀唇一笑。 李好女气势汹汹,“你笑什么,赶紧把李桂花和李杏黄叫出来,赔钱给我!”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要不是看这两个人有点用处,老鸨早就叫人把他俩个推出去打了。 “李杏黄的馆子!”李好女喊出来。 “这是青楼。” 一听这是青楼,李好女扯着狗剩就打,青楼是什么地方,她当然知道,“好你个狗剩,竟然来这种脏地方耍女人,哎呦,我好命苦呦!” “别嚎了,你再嚎……”老鸨眼一眯,她后头的龟公就朝李好女走过来。 这个龟公面目凶恶,肌肉跟堵墙一样,李好女吓得话都说不利索,“我……我们这就走!” “等等。”老鸨喊住两人,她还有事跟他们说呢,“你们要找的李杏黄,在这里叫黄莺,她在东街开馆子,馆子名字叫杏花家常菜,你们要找她,去那里。” “你为啥告诉我这个?”李好女也没蠢到无可救药。 老鸨喝了口茶,“你不信?把他们扔出去使劲打。” “我信,我信。”李好女哪里敢不信。 老鸨指着门,“那还不赶紧找李杏黄去,别怀疑你男人了,他来不起这里。” 连滚带爬从青楼里出来,李好女跟狗剩两个人按照老鸨说的,找到了那条街,可两个人都忘了李杏黄馆子的名字,只记得叫什么家常菜。 “我怎么就嫁给了你这么个没用的男人!”李杏黄甩开狗剩,找了个路人,满脸堆笑问人家这里有没有馆子,叫什么家常菜的。 “有家叫团圆家常菜,还有家杏花家常菜,就在前面。” 顺着这个人指的方向,李好女和狗剩找到了地方,可这里很安静,连个人都看不见,只能看到一扇紧紧关着的门。 “好女,咱们走错了。”狗剩自打来了镇上,说话声音跟蚊子叫一样。 李好女生气地瞪了狗剩两眼,过去就“咣咣咣”拍门,“李桂花,李杏黄,你们给我滚出来!开门!” 门里,李青梅正好过来拿柴,听到声音,把团圆叫了出来,“团圆,好像是找李杏黄的,不知怎么来到了咱馆子的后门这里,怎么办?” 也不知道狗剩和李杏黄是怎么走的,来的正好是团圆家常菜的后门。 “团圆,外面是李好女和那个狗剩。”滚滚说道,那九家要李好女赔菜钱的事情,滚滚已经告诉团圆了。 自从发生了村里人不肯把菜卖给团圆的事情,滚滚就对桃源村的情况格外关注。 “姑,我打开门看看是谁。”团圆本来还在想怎么先找到他们,没想到他们自己送上门来了。 李青梅随手捡起一根手腕粗的棍子,递到团圆手里,“团圆,拿着!” 她听着外面的人火气很旺,怕团圆吃亏。 “姑,不用。” 团圆走过去猛地打开门,“呦,李好女你上我的馆子来干啥?” “这是你的馆子?”李好女看到开门的是团圆,愣住了。 “进来吧。” 李好女跟着团圆进来,到处打量着,这里是个院子,有果树有井,还养着大狼狗,见到她,大狼狗站起来“汪汪”狂叫,吓得李好女和狗剩抱在一起一动不敢动。 “牛屎蛋,他们不是坏人。”团圆摸着牛屎蛋的尾巴。 牛屎蛋摇摇尾巴,朝李好女和狗剩又“汪汪”叫了两声,才回窝。 李好女立马干巴巴地笑着,“团圆,这就是你的馆子,真大啊。” “你们来是……” 李好女连想都没想,张嘴就说,“我是来找李桂花,叫她赔钱的,她答应收村里人的菜,可到头来菜烂在地里,也没看到她的鬼影子,害的村里人都要我赔他们菜钱,团圆你说是不是很气人,啊……” 猛地捂住嘴,李好女想起来了,这事不该当着团圆说,毕竟菜的事也跟团圆有关系,团圆还因此被大家骂了呢。 “团……团圆,这事可……都是李桂花骗我的,可不是我不想叫你收到菜,不对,我……跟我没关系,我是听说的。”李好女说的颠三倒四。高价卖菜给李桂花成了泡影,菜就只能还卖给团圆,李好女可不想叫团圆恨她,不收她家菜,她得把自己摘干净。 事情团圆都清楚,她只是笑了笑,可就是这笑,叫李好女心里七上八下的,刚要捂肚子装疼,就听团圆气愤地说,“好女,你是该找李桂花要钱。村里人菜烂在地里,要人赔菜钱很对,可该她李桂花赔,怎么能叫你赔呢!你这是替她背了黑锅!” “可不是嘛,我可冤死了,我。”李好女可算是找到个站在她这边的人,拉着团圆手,说了一堆自己的委屈。 团圆站了起来,气愤地走来走去,为李好女抱不平,“好女,你那时候早来找我就好了,就不会上当,李杏黄开的杏花家常菜,就在我的馆子对面。” “那真有五层?”李好女这一路上可没看到五层的小楼。 “她骗你,只有两层。她的馆子真在我馆子的对面,可你来的是馆子后面的厨房。” “怪不得呢,团圆你说说她家馆子啥情况?”李好女巴着团圆问。 “啥情况我不太清楚,不过我听说啊,去她家馆子吃菜不花钱还能赚钱。” “啥意思?”李好女好奇了。 团圆叫李好女靠近点,她才神神秘秘地说,“就是你去对面吃菜,不光不用给菜钱,李杏黄还倒给你钱,她是雇人去吃她的菜。你想想她得多有钱,天天好几两的花,那可真是花钱如流水。” “有这回事,团圆,那你的馆子咋还没关门?”李杏黄脱口而出,要是团圆说的是真的,那谁稀得来她的馆子。 “李好女,你什么意思,你要不信我说的就走,我不帮你了。” 李好女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又一想团圆天天收村里人的菜,就说明她的馆子生意好,反而是李杏黄雇人去吃菜,才说明她的馆子生意差。 “团圆,你别生气,是我说错话,你接着说。” “你还叫我说!”团圆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重重喘了口气,又说:“我要是你,知道她有钱雇人吃菜,却不赔你的菜钱,我早冲去对面,跟她拼命了!她的馆子里就她和她娘两个人,你怕啥,再说你有理,有理走遍天下!” 说完,团圆就站起来,去厨房端出一盘菜,往前面馆子里走。 李好女噌站起来,“团圆,你等等我!” 第四百四十四章 大戏开演(上) 天啊!团圆的馆子人真多,明明很普通,但二十多张桌子,就没有一张空的,李好女眼热的很,最主要的是开馆子就端个盘子,比拿锄头刨地轻松多了,但一天能赚好几两。 “好女,你给那九家钱了吧,给了多少?”趁着李好女眼睛忙着看自己馆子的时候,团圆问道。 李好女连想都没想,“八文,一家八文。” 就为了八文钱,村里人就不把菜卖给自己,还那么骂自己,团圆心里很不是滋味,痛下决心经过这件事,她得想个办法,来保证自己的利益,光凭着之前开大会的约定来收菜,是不行的。 “团圆,你可以跟愿意卖菜的人签个合同,写明你们两方如果违约,要承担的后果,这样他们有保障,你也有保障。等你有时间,进来空间,我来告诉你怎么写合同。”滚滚说道。 团圆刚开始收村民菜时,滚滚就说过这个建议,它认为人与人之间是要有信任,但信任之上,最好有个约束,这样双方都更放心,可当时团圆觉着签合同冷冰冰的,好像她在防着村里人一样,就说完全没有必要,但经过这件事,团圆应该改变想法了。 团圆这回认真接受了滚滚的建议,走到馆子门口,她指着对面的二层小楼,告诉李好女,“那就是李杏黄的馆子,你进去只管哭只管嚷,越可怜越好,镇上人肯定同情你,站在你这边。” 李好女使劲点头,“团圆,谢谢你,以后你有事,我肯定帮你。” 这话团圆可不敢信,李好女这种人,才不会真的感激她,在这件事上,两个人是各取所需,“甭谢我,我就是看不惯她们娘俩,她们这样做,太过分了,你是不是得罪过李桂花,不然她怎么把你往火坑推?” “我可没得罪她,我对她比对我亲娘都好。”这话,李好女说的理直气壮。 李好女深吸一口气,拉着狗剩大步走到对面,这里食客也不少,但听了团圆说的话,李好女很鄙夷,来到最近的一张桌子前,使劲一推,桌子“咣当”倒了,菜洒了一地,食客都退的远远的。 光她一个人干,李好女还不解气,她朝木头一样的狗剩喊,“狗剩,傻站着干嘛,赶紧来帮我!” 狗剩这才过来,跟李好女一起掀桌子,掀了一张又一张,直到李杏黄举着笤帚冲过来。 李好女立马停手,往地上一坐,就哭嚎起来,“大家给我们一村子的人做主啊,她娘回村说要收我们的菜,我们把最好的菜给她留着,可等了一天又一天,菜都烂在了地里,也没人去收,菜可是我们的命啊!” “大妹子,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要是有一句假话,叫雷劈死我!我们村里人就靠庄稼和菜赚点钱,她对我有意见,害我一个就好,可她一害害那么多家,当初是她娘说她家铺子每天赚的银子数不过来,铜钱更是用桶装,我就信了,谁知道是骗人的,如今村里许多家都揭不开锅了。”李好女鼻涕一把泪一把说。 “真可怜,大妹子,你赶紧起来。” 李好女心里得意,但还是哭的满脸是泪,被狗剩扶起来坐下,桌上有盘肉,她抓起一块塞进嘴里,可立马吐了出来。 怪不得花钱叫人家吃菜,这菜做的连猪食都不如。 可既然李杏黄这么有钱,就更该给她点,李好女拍着桌子,“李杏黄,你赶紧赔村里人的菜钱!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人都是你花钱雇的,你有钱雇人,就该赔菜钱!” 来到这里,李好女绝口不提是为自己家来要钱,说成是为村里人来叫李杏黄赔菜钱。 还来要钱,李杏黄恨不能打死李好女。 李好女挺了挺肚子,“打啊,要是我肚子里这个出了事,我就跟你拼了!” 李杏黄硬生生停下脚步。 馆子外面已经围了不少人在看热闹。 “杏花家常菜这是出什么事了?” “听说是叫村里人把菜卖给她,可她竟然说的是空话,人家菜烂在地里,她也没去收,人家来要她赔菜钱。” “还不止,人家身怀六甲,她还要打呢。” “她竟然是这种人!诶,她不是跟对面的掌柜是一个村的,听说那个掌柜就是用的村里人种的菜,她的馆子也是?” 李好女听到这句话,跳起来扯开了嗓门指着李杏黄说,“她就是想叫团圆家常菜没菜卖,才想出了这么恶毒的方法,还想害死我们这些种菜的老实人!” 别看李好女说的这么义正辞严,这要不是她家损失了钱,就是团圆的馆子关门,甚至还欠了一屁股债,沿街要饭,李好女也不会来李杏黄的馆子闹,还会在家乐呢。 刚开始,李杏黄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此时已经冷静下来,“李好女,你少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娘叫全村人把菜留在地里,直到烂掉的?” 每次回村里,李桂花都很小心,没叫李好女之外的人看见她,她和李好女两人也只是嘴上说,李好女根本没法证明是娘害的村里人的菜烂在地里。 李好女哑巴了,她是没证据,村里连个看到李桂花回村的都没有。 看李好女说不出话来,李杏黄气势上来了,指着门,“李好女,我劝你没证据就赶紧滚,不然我去官府告你去!” 官府?李好女怕了,缩着脚低着头,狗剩也要拉着她走,她却猛地想起一件事来,往地上啐了一口,气势更胜,“你告我?有本事你去告,你一个万人骑的敢告我,我就把你的丑事都说出来!” 李杏黄的眼神一瞬间就慌了,不可能,李好女不可能知道自己以前的事,却听到李好女张嘴就说,“李杏黄,你别以为没人知道,你以前是卖皮肉的,我全知道。我以前不说,是给你留面子,既然你不识好歹,我可就不客气了。你们都离这个女人远点,谁知道她有什么脏病,不然哪会被青楼撵出来!她的也都是脏钱,我劝你们都少拿,小心折寿。” “老板娘是这种人?怪不得我吃她家菜就拉肚子,原来是做菜的人不干净。” “其实啊,我以前就听说,谁花钱多,她就跟谁睡,我还以为是谣言,没想到是真的,呸!” “这个馆子不会是幌子吧,怪不得没食客还成天开着,原来是为做那种事,咦,真是恶心人!” 食客们都站起来,躲李杏黄跟躲瘟疫差不多…… 第四百四十五章 大戏开演(下) “不是,她说的都是假的。”李杏黄说着,刚往前走一步,李好女就嚷的跟天塌了一样,“大家快躲开,省得被她的脏病传染!” 这些扮作食客的都是哭丧的,是老实人,知道李杏黄以前是干那个的,打心底里就鄙视她,往后直退,“老板娘,你把钱给我们,以后别找我们了,我们不赚你的脏钱。” “李杏黄,你也得赔我的钱!你们是不知道,她在村里时就吃不了苦,后来跑了,再后来每回回村都光鲜亮丽,我们都以为她是做买卖发了,谁知道她堕落成这样!唉,我要是她,都没脸活,嫌自己脏!”李好女“啪啪”拍着自己的脸,朝李杏黄吐口水。 “是够脏的。” “真脏。” 捂着耳朵,这些话还是往耳朵里钻,李杏黄第一次认输了,如果给钱,就能叫这些话停止,她愿意给。 “李好女,你不就是想要钱嘛,那就给我闭嘴,不然你一文都别想拿到,还有你们,把这些话给我烂在肚子里,不然都给我等着!”李杏黄声色俱厉。 听李杏黄这么说,李好女和食客都不说话了,可外头看热闹的人还在说,“老板娘,你这是承认你故意让村里人的菜烂在地里,还有你卖皮肉了?” “老板娘,你别光给他们钱,还有我们呢,也得给我们钱,不然你堵住他们的嘴也没用。” 李杏黄猛地转头,这才注意到馆子外面围满了看热闹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她发疯般地冲过去,关上店门,又关紧窗户,回来拿出钱,放到那些食客面前的桌上,“拿着快滚!” 以前他们都抓了就往怀里塞,今天却一脸嫌弃地拿布包起来,才头也不回走了,临走还说,“以后再也不来这脏地方了。” 李杏黄过去又砰地关上门,这次一步步朝李好女逼近,眼神跟疯子一样,吓得李好女浑身哆嗦,“李杏黄,你要干啥,杀人可犯法。” “犯法?”李杏黄仿佛听到笑话一样哼哼笑着,还是一步步靠近李好女,李好女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惊恐地看着还在靠近的李杏黄,嚅嚅道,“杀……杀人了,一……尸两命。” 李杏黄却停了下来,拿出一两银子,扔在李好女身边的桌子上,“够了吧?” “够了。”李好女贪婪地去拿银子。 李杏黄却目光锐利地盯着她的手,吓得李好女收回了手,她才说话,“够了就拿着赶紧滚,但要是叫我知道你回去乱说,李好女,我可什么都干的出来!” 装好钱,李好女跑出李杏黄的馆子,李杏黄也出来了,笑的仿佛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刚才那个是疯女人,她在发疯呢,大家快进来啊。” “我刚从对面馆子出来,吃撑了。” “我得接孩子去。” “我……我得回家洗尿戒子。” 说什么理由的都有,可他们却呼啦啦都跟着李好女去了对面,李杏黄紧紧咬着牙,回去砰地关上馆子的门。 那些人进来团圆的馆子,自然是问李好女,她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李好女打马虎眼,“我什么都没说,你们问错人了。” 说完,李好女就要进厨房,被西风拦下,李好女推了西风一下,“我跟团圆是一个村的,刚才我就是从这里出去的,还不能再进去?你一个臭伙计,少管不该管的。” 西风站稳,还是不叫李好女进厨房,李好女要再撒泼,团圆过来了,“西风,叫她进来吧。” 西风这才让开。 李好女三两步走到团圆身边,拍着团圆肩膀,“团圆,那个伙计太没眼色了,这样的你应该叫他走人。” 刚才团圆进入空间里,看到了对面的情况,知道李好女怀上了,所以没搭话茬,只是叫李好女坐下,给她端来了白米饭和三样菜,其中一样是炖的大棒骨,上头都是酥烂的肉,喷香喷香的,李好女什么话都顾不得说,拿起大棒骨就啃。 狗剩朝团圆嘿嘿一笑,也拿起大棒骨就啃,两个人菜一点没吃,就啃大棒骨,一大盘啃完,觍着脸说没饱,团圆又进来厨房给盛。 李青梅脸都黑了,“团圆,你赶紧把他们赶走,什么玩意,以前干出那种缺德事,还有脸来白吃白喝!你也是,怎么他们要啥你给啥,你傻了,他们去跟李好女要钱,是为了自己,可不是好心地为了咱们的馆子。” 这些团圆都懂,要是李好女没怀上,这些话她早送给李好女了,现在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姑。” 团圆刚要告诉姑理由,外面李好女就催起来了,“团圆,快点啊,你该不会连块肉骨头都舍不得给我吃吧,你可别忘了,我去对面闹,可是帮了你的馆子大忙。” “我们馆子才不用你帮这种忙。”李玉丫真看不下去李好女的厚脸皮,简直不要脸到家了。 “哎呀玉丫,你还在团圆馆子里啊,我还想怎么看不见你,原来你躲在一边偷懒。”刚有了一两银子,可把李好女得意坏了,谁都不放在眼里。 李玉丫气得站起来,要好好跟李好女理论理论,李好女翻了个老大的白眼,看到团圆端着一盆大棒骨出来,她又眉开眼笑,“团圆,你做菜就是比李杏黄强,她连你一指头都比不上” 团圆把大棒骨放上桌,就走到受了委屈的李玉丫面前,“玉丫,你先进去。” 李玉丫气冲冲进了厨房,问李青梅,“姑,团圆怎么对李好女那么好,李好女她不是个好东西。” “诶,我也不知道团圆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她肯定有理由,等那两个人走了,咱问问团圆。”李青梅叫李玉丫帮她烧火,李玉丫满肚子委屈。 院子里,李好女吃饱了,看着院子里的果树,太可惜了,没果子吃,她才站起来,“团圆,我们走了。” “你钱要到了吗?”团圆问她。 李好女脚下一顿,快速思考着团圆这么问,是什么意思,难道想收饭钱,她唉声叹气,“要是要到了,可她就给了几文打发我,说我不住嘴,她就要报官,我不敢再要了,就自认倒霉吧。” 打了个饱嗝,李好女和狗剩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走了。 李青梅立马走出来,“团圆,现在你可以说了吧,你为什么跟供祖宗一样供着他们,你看看,菜他们一点没吃,倒是把里头的肉都扒拉着吃的一片不剩!” “姑,玉丫,李好女她怀上了,要是不给她吃,她闹起来出事,被她赖上更麻烦。”叫李好女白吃一顿饭,叫她赖上,这两个比起来,团圆选第一个。 “原来是这样。”李玉丫刚才还以为团圆是信了李好女的,也认为自己在偷懒,还难过呢。 可李青梅是过来人,完全看不出李好女像怀上了的样子,“团圆,她该不会是骗你吧?” 团圆是在空间里听李好女跟李杏黄说的,再加上狗剩紧张李好女的样子,不像是假的,“姑,今天就叫她吃了,但她要是再来白吃白喝,没门。” 有团圆这句话,李青梅放心了。 下午,团圆和李青梅一进村,村民们都热情地跟她们打招呼。 “人啊,真是现实。”李青梅不由得感叹。 第四百四十六章 杏花家常菜长盛不衰 要是李好女没去馆子里,李青梅还会以为是村里人又变回以前的好相处了,这会就一个看法,这些人是明白菜卖给团圆最好,才会这么热情。 团圆倒是乐呵呵的,谁跟她打招呼,她也跟人家打招呼,一直到赶着牛车到了家。 “团圆,你可算是回来了!” “团圆,我来帮你拴牛!” “团圆,我割草帮你把牛槽装满了!” “团圆,我帮……帮你搬东西。”牛车上是空的,说话的人干巴巴对着团圆笑。 在团圆家门口等的,正是之前说再也不把菜卖给团圆的那九家,见了团圆,比刚才的村民还热情。 其中一个妇女上来就抓着团圆的手,“团圆,以后我还是把菜卖给你,你不用抬高价钱,就还是以前的价格就行,所以团圆你还会收我们的菜,是吧?” “你这都多余问,团圆心眼好,一定还会收咱们的菜,再说那也不怪咱们,咱们是被李好女骗了。对了,团圆,是李好女不叫我们把菜卖给你的,你以后可别收她家菜了。” 看团圆没说不行,九家人就要走,看来团圆很好糊弄,他们随便说说,她就信了。 团圆这时叫住他们,仿佛才弄懂他们的意思,不确定地问,“等等,你们这是反悔了,要把菜再卖给我?” “哎呀,说反悔多难听,不过我们就是你问的这个意思,团圆,你该不会要跟我们一般见识,翻旧账吧?”土豆他媳妇紧张地问,土豆不肯来,只能她来了。 土豆媳妇这么一问,其他八家也紧张地看着团圆,在心里祈祷团圆可别不收他们的菜。 团圆叫住他们,是要听这九家认真地说,会重新把菜卖给她,而不是像刚才那样很随便地说出来,“我不是要翻旧账,我……” “土豆他媳妇,你不会说话就别说。团圆,其实说出不把菜卖给你这话,我没有一宿能睡着的,你帮我们晒豆腐块,教给我们卖炭烤豆腐,你还给村学买纸笔,可我……就为多挣几个钱,说不把菜卖你,就不卖你,我混账,我不是人,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嫂子,我不是不原谅……” 团圆刚开个头,又被打断了,“团圆,你这是又收我们菜了是吧?你放心,以后就是有人给金山银山,我也不把菜卖给他!” “大家听我说!”团圆提高了声音,九家都不解地看着她,团圆继续说,“你们先回家等消息,过几天我会让里正叔开一次大会,好好说说收菜的事,到时候你们还想卖菜,我就收。” 这九家的行为,更是让团圆坚定了听滚滚的,跟卖菜的村里人签合同的想法。 本来九家都放下了心,听团圆这么说,心又提了起来,有个妇女很不满意,“团圆,收个菜,怎么还得开大会,你叫李大树把我们再填到名单里,不就行了嘛!” “就是,团圆你要不想收我们的菜,就直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 团圆还是坚持,开大会说这件事,合同该怎么写,她还不清楚,现在没法说,“大会过几天就开,你们的菜刚种下去,长大需要时间,急什么。” “那……好吧,咱们走吧。” 九家看团圆坚持开大会,只能离开,走出一段距离,就在一起议论上了。 “团圆是啥意思啊,是不收咱们的菜?” “她不敢不收,她要是不收,咱们就去求她爷爷,她爷爷心肠软,肯定会可怜咱们,咱们等等看吧。” “那就再等等,看她开大会要说啥。” 李青梅等人走远了,才过来问团圆,“他们的菜你又要收?” 叫李青梅说就不该收,谁叫那些人当初见钱眼开,可她也知道,不收会很麻烦,可就这么再收他们的菜,李青梅又觉着太便宜他们。 “姑,我没答应他们收,这回我不会再吃亏。” “你有想法就好。” 两人一起做饭等李秀才回来,这顿饭,一家人坐在石榴树下,是这段时间来难得的轻松。 第二天,杏花家常菜又开门了,只不过门可罗雀,倒是有许多人经过都会停一下,“就是这家杏花家常菜,骗村里人说买他们的菜,却不买,以后这家的菜,咱们坚决不吃,要吃就去对面吃团圆家常菜。” 一天下来,李杏黄听到的都是这句话,气得她冲进厨房,把李桂花刚切好的菜扬的满地都是,啊啊大叫。 “杏黄,要不……咱们换个地方开馆子吧?”李桂花真是后悔当初撺掇闺女在这里开馆子了,团圆的馆子没受影响,她这条老命要被累没了。 李杏黄拿起菜刀,把一颗大白菜咚咚咚剁成好几截,“娘,就是没人吃菜,咱们也得把馆子开下去,我不能叫团圆看我的笑话。” 馆子一个吃菜的没有,这更是个笑话,但李桂花知道,李杏黄听不进去别人的反对意见,只能换了个话题,“杏黄,你今天没雇人来当食客?” 说起这个,李杏黄更气,她当然去那条街上雇人了,只不过一个哭丧的班子也没雇到,给多少钱都雇不到。 那些哭丧的跟她说了,今天每个雇哭丧的,都会先问一句,他们是不是去杏花家常菜扮过食客,如果有,人家就不雇,他们不敢来了。 没想到昨天的事,影响这么大,但李桂花有个省钱的法子,“杏黄,你不如去雇要饭的,有钱赚又有饭吃,他们肯定乐意来。” 于是第三天,李杏黄找了一帮子乞丐,还租了衣裳给他们穿,叫他们来当食客,管饭还给十文大钱,他们答应好好的,可走到杏花家常菜门口,乞丐又不干了。 “钱还你,我们宁肯挨饿,也不吃你家菜,哥几个,咱们回去。”他们虽然是乞丐,可也有规矩,有些钱,他们宁肯不赚。 例如这个女人言而无信,害的村里人的菜烂在地里,这种人的钱,他们就不赚。 李杏黄真觉着自己的馆子山穷水尽了,回来哭着跟李桂花一说,李桂花一拍大腿,“杏黄,娘还有最后一个办法,把你舅舅舅妈他们找来,只要给钱,他们肯定愿意干。” 李桂花太了解她那三个哥哥两个弟弟以及五个妯娌和一大帮子侄子侄女了,都只认钱,还贪。 “娘,你去叫他们来吧。”如今除了这个办法,李杏黄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第五天,李桂花的娘家人就提着大包小包来了镇上,直接就住到了李杏黄的馆子里,就住在第二层。 自打这些人来,杏花家常菜成天人声鼎沸,再也没剩过菜,哪怕菜汤都一点不剩…… 第四百四十七章 签契书(上) 三天后,学会了合同该怎么写,团圆写出了人生中第一份合同,不光写明了村民违约,需要承担的后果,也写明了自己违约,需要承担的后果。 村里目前卖菜给她的有二十五家,加上那九家,就是三十四家,团圆请柳账房按照她写好的合同,再写一百零二份。 柳二九拿起过目,放下时很是慎重,对团圆佩服的五体投地,“掌柜的,这是你自己写的契书?” “是我按照自己想法写的。”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团圆把“合同”改成了“契书”。 “掌柜的,你真是厉害,这契书为买卖双方的利益,都考虑的周密,让人一点漏洞都挑不出来。”柳二九见过不少契书,团圆写的这份契书是他见过,买卖双方地位最平等的。 这是自然。写这份契书之前,团圆看了很多滚滚给她的合同范本,然后她把自己的想法一条条列了出来,再写成契书,滚滚看过后说,要是想更完美,应该找个律师给找不足,团圆又花了二百个财气值,“请”了个律师。 二百个财气值真没百花,滚滚把她写的契书传输给了另一个时代的律师,结果都没用半个时辰,人家就给她找出了五处有问题的地方,还给她改好了。 一百零二份契书,柳二九一上午就写好了,下午团圆就拿着契书回了村,先找了里正和大族老。 契书需要请两个德高望重的人做保人,村里团圆觉着大族老和里正最合适。 里正和大族老都愿意做保人。 出了那九家故意不卖菜给团圆的事后,两个人也觉着该给卖菜这事立个规矩,不能是我不想卖就不卖,想卖了就又卖给团圆,这样对团圆不公平。 但怎么规范起来,大族老和里正商量了很久,一直找出个好的办法,没想到团圆自己想好了。 “团圆,这个契书写的太好了。”大族老很是激动地说道,这事解决好,他就能放心把大族老的位子交给三儿子李初胜了。 既然大族老都说好,里正拿出腰间的锣,“当当当”敲起来,叫村里人开大会。 锣声一响,全村人不一会就在空场上坐满了,听里正说了卖菜给团圆得签契书后,大家都很不理解。 “团圆,你这是信不过我们?” 要他们先签契书,团圆才能收他们的菜,就是团圆信不过他们,这叫他们心里都很不舒服。 有人更是说的阴阳怪气,“真是人心隔肚皮,收个菜还得叫咱们签契书,就是觉着她不收,咱们的菜就卖不出去呗,小时候可讨喜一个孩子,谁知道长大后变成了这样!” 里正拿出锣使劲敲了两下,村民们都安静下来,他严肃地说,“都安静,听团圆给你们说说,为什么要签契书,团圆,你好好说说。” “嘁,还叫她说,她肯定又往自己脸上贴金。” “就是,她肯定会说出花来,来唬弄我们!” “诶,听吧,咱们也没别的法子了。” 村民们会不理解,团圆想到了,她之前也不理解,可签契书,真是最好的办法了,她的目光坚定,声音更坚定,“大家听我说,我跟大家签契书,正是因为我相信大家。” “团圆,你别装了,说实话。” “就是,说的比唱的好听,真相信大伙,还跟以前一样收菜就得了,何必搞这些花样!” 村名们不满地说。 “你们就不能叫团圆把话说完,都家里房子着火了?”里正怒声吼。 空场上又安静下来。 团圆咽了口唾沫,继续说:“大家刚才应该听到了,要是问题在我,我也得承担相应的后果,如果我不信任大家,何苦写上这条呢。签契书,不光对我有利,也是为大家好。” “这样啊,要不就签?” “签,这么容易就同意签,你是猪脑子?团圆,这契书是你写的,你读的,那谁能保证上面写的就是你说的这些,我们又不识字。” “我和贤良是保人,不但能保证契书上写的就是这些,还能保证以后不管是你们,还是团圆违约,没按照契书来,我们都会按照这份契书来处罚他。大家放宽心,我这个大族老,不是团圆一个人的大族老。”大族老难得说了这么多,来打消大家的顾虑。 大族老的公正,大家向来认可,既然大族老这么说,契书的内容,大家就不怀疑了。 团圆也再次强调了一遍,“签契书,不光是你们签,我也得签,也得遵守,我们都是一样的。” “就算是这样,有个地方我还是不明白,按照契书上写的,是不是代表别人收菜肯给一斤七文,你团圆只肯给一斤五文,我们要是卖给别人,不卖给你,就算我们违约,以后我们的菜,你就不收了?” “是这样。”团圆在契书上写明了,她会定出一个“保护价”,如果菜价比这个价格低,她也会按照这个价格收,但菜价比这个价格高的话,她同样还是按照这个价格收。 对于前半部分,村民们很乐意,但后面这点,叫他们难以接受,凭什么团圆低价买他们的菜,他们不卖给团圆,还是他们的错了! “啊,是这样啊,那我不想签了。” “不签,咱们就得自己去镇上卖菜,天天大日头晒着。” “那便宜卖给团圆,你愿意?” “不愿意。” “真难办啊。” 村民们又是议论纷纷。 这次,团圆并没有解释太多,只冷静说道,“要不大家先回去,决定好要不要签,再开一次大会。” “走,回去。”村民走起路来都没劲,不明白团圆这是想干什么,怎么变得这么无情。 李巧嘴走了几步,又站住,她想明白团圆为什么要加上那条了,“团圆,你是不是为了避免再出现类似那九家的事,才说有时不会用跟别人同样的价格,收我们的菜?” “是因为那件事?”村民们又停下,回头看着团圆。 团圆还以为大家得回家想几天,才会想到契书上的那条,对应的是哪件事,好在巧嘴婶子想到了,她声音清脆地回答,“对,这条就是为了避免那种事再发生。我绝不会故意用低价收大家菜的,这点大家尽可以放心,如果我违约,大家完全可以按照契书,跟我讨回损失的钱。” “团圆,那怎么算故意?” 第四百四十八章 签契书(下) “我打个比方,有十个人卖菜,有九个人卖八文,剩下一个偏偏卖六文,那他就是故意的。”团圆说的浅显易懂。 “这下我搞明白了,简单说就是我们不能故意高价卖给你菜,你也不能故意用低价买我们的菜,是这个意思吧?” “就是这个意思。”至于保护价的好处,团圆相信大家会慢慢自己发觉到的。 “我签。”李巧嘴第一个走上去,不会写字,她就摁了三个手印。 因为契书是三份,族里留一份,团圆一份,她一份,每份上面除了有她摁的手印,团圆、大族老还有里正,分别签字摁了手印。 拿着这样的契书,李巧嘴一点担心都没有。 “我也签。”李凤九也签了。 接下来,先前帮团圆度过难关的那几家都签了契书。 其他村民都围着那几家的契书看,看完都在商量签是不签,团圆也不催,叫大家自己做决定。 谁也没想到第一个从这些人里走出来,说要签契书的是土豆,“我也签。” 一看土豆签了,当初跟他一样,说不再把菜卖给团圆的其他八家,都签了契书,他们是最急切需要团圆收他们菜的,自然签的比较痛快。 其他村民里,渐渐也有人签了契书,但有人还是拿不定主意,“团圆,你再给点时间吧,我得回家好好想想。” “行,那就再给你们两天时间。”团圆爽快答应了,空场这里说话的人太多,是不利于思考。 “团圆,要是……要是我们不签,会……会怎么样?”有个村民迟疑地问,他不想签,可又怕不签,不光团圆对他有意见,作为保人的里正和大族老也对他有意见。 这个问题没用团圆回答,李大花就回答了,“能怎么样,肯定没事。你看我家,一次菜没卖给过团圆,不是一点事没有,团圆又不是土匪,还能你不卖,就报复你?” 李大花就是来听听,她没签契书,不是信不过团圆,而是她同样把卖菜的机会留给了村里人。 “婶子说得对,卖不卖给我菜,是大家的自由,完全不需要担心这个。”这话,团圆是笑眯眯说出来的,没想到有人还有这方面的担心。 里正也笑着说,“我和大族老当保人,保的是签契书的双方得按照契书上写的做,不是保的全村人都得乖乖签契书,这个大家放心哈。” 那个村民放心了,当场就说他家不签契书。 两天后,不管签的还是不签契书的,都跟团圆说了,团圆把签了契书的人名字整理好,交给了李大树。 李大树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团圆,你放心吧,我会按照这些家菜长的情况,确定好顺序,只是保护价是怎么来定?” “叔,保护价我定好了会告诉你,有变化,我也会提前通知你。”保护价不是团圆来定,是由滚滚根据市场上的菜价,来定出最合理的价格,不会让村里人吃亏的。 “嘿,那我还是干本来的收菜,是吧?”这样最好,自己的能力自己清楚,再多的,李大树觉得自己胜任不了。 签了契书没到一个月,村里人就清楚“保护价”的好了。这阵子镇上菜价降的厉害,本来他们以为团圆定的保护价也会降,谁知道还是之前的价格,他们的收入一点没受影响。 “这下我心放到肚子里了,保护价真能保护咱们。” “你这是得到实惠了,你才说好,要是一上来,保护价是比外面菜低,你肯定不会说这话。” “那当然,不过我也想明白了,咱们卖菜需要保障,团圆收菜也需要保障,就像当初那九家闹着叫团圆高价收他们的菜,不然就不卖,团圆要是答应,馆子就没法开,不答应就跟当时一样被骂,签了契书,就没这些麻烦事了。” “是这个理,就像团圆说的,契书对双方都是个约束。” 签契书,在村里人眼里,早已经不是团圆跟他们生分了。 菜的事彻底解决好,团圆的馆子生意是蒸蒸日上,倒是对面的杏花家常菜,遇到了菜荒,狱卒赵屯已经三天没送菜来,馆子里连一根菜叶子都没了。 “杏黄,你赶紧想法子弄菜来,没吃的,你舅舅舅妈他们要闹翻天的。”李桂花身上的围裙,油有二尺厚,她如今成了娘家一堆人的老妈子。 李桂花的娘家人,来了馆子,就没把自己当外人,从早到晚,能一整天都坐着吃,个个吃的是脑满肠肥。 “娘,我连赵屯人都见不到,我上哪弄菜去!少吃一顿又不能死人,舅舅他们怎么跟饿死鬼投胎一样。”自打遇到赵屯,李杏黄就没再自己花钱买过菜,如今赵屯不给送,她也不舍得买了。 李桂花上来捂住李杏黄的嘴,“杏黄,小点声,叫他们听见,可了不得!” 别看现在娘家人巴结她,可一旦少了他们的饭,他们立马就能翻脸。 “娘,馆子是我的,他们敢闹,我就叫他们滚蛋!”李杏黄已经受够了她那些舅舅舅妈。 以前馆子里的菜没人吃,李杏黄生气,现在看到那些人跟无底洞似的一直吃,她还是气。 “杏黄,请神容易送神难,叫他们回去不是那么简单的。”在这里有吃有住,还什么都不用干,谁会舍得走啊。 “娘,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就是叫我花钱呗?你看看他们那吃相,知道的说我这是馆子,不吃饭的以为我这是养猪场呢。自打他们来,有个食客进门,看到他们的吃相,人家也都被吓走了。”李杏黄要他们来是演食客,不是来演猪! “诶,杏黄,你说谁是猪呢,可是你娘请我们来的,你这孩子说话尊重点!”李桂花的三妯娌王大嫚,一脸刻薄相,最爱听墙角,听到这话,立马不乐意地走出来。 拍了李杏黄一下,李桂花满脸堆笑地走出来,“大嫚,杏黄不是冲你们,是生意都被对面抢去了,她心情不好。你看馆子开门就花钱,天天花钱如流水。” 王大嫚才不管这些,张着血盆大口道,“李桂花,你少说这些没用的,是你叫我们来就敞开了肚皮吃,我们可都是按你说的做的,馆子生意不好,可不怪我们。” “不怪,不怪。”李桂花说了一箩筐好话,王大嫚才走开了。 在这里一刻也待不下去,李杏黄来到了馆子里,刚要开门,就听到响起了“咣咣”的砸门声,紧接着她听到外面的人粗声喊,“赶紧开门,我们是官差!” 第四百四十九章 官差抓人 隔着门,李杏黄往外看了眼,就看到官差腰间的刀了,她吓得浑身犯冷,隔着门结结巴巴问,“有……有啥事?” 说完,她才想到这时候应该装没人才对,果然外面的官差听到声音,声音更严厉,“赶紧开门,是关于赵屯的事。” 赵屯?!李杏黄吓的捂着胸口,“我……我不认识他。” 话刚说完,外面的敲门声变成了踢门声,门上的灰尘都被震的往下掉,“咣咣”,每响一声,李杏黄的脸就白上一分。 对面团圆家常菜里,西风冲进厨房,激动地脸都红了,“掌柜的,你快出去看,官差去了对面抓人,在踢门呢,五个人,个个都带了大刀!” “是谁犯事,犯啥事了?”李青梅比团圆激动多了,把团圆手里的菜夺过来扔进盆里,拉了团圆就往外走。 先别管做菜,看对面倒霉最重要。 西风更兴奋地说,“听说是跟黄大鱼说的那个当狱卒的有关,具体的我没听见,外头老多人了。” “说了等于没说,一边去,我们自己去看。”李青梅就没问团圆意思,已经拖着她出了馆子。 团圆不想来看,反正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说是怎么回事,可姑等不及。李青梅两眼放光,一直催她快点走。 杏花家常菜门前围满了人,除了人脑袋,李青梅踮着脚尖也看不见别的,“西风,搬凳子来。” 前面的人回头,一看是团圆,就打开了话匣子,“掌柜的,她家这次恐怕是要出大事,听说是她家菜的来路有问题。” 滚滚也证实了这个人说的话,“团圆,是杏花家常菜的菜出了问题。” “出什么问题了?”李青梅问。 那人摇摇头,“这个不清楚,门没开,官差还没进去呢。” “凳子来了!”西风搬来了凳子,在底下扶着,李青梅拉着团圆一起往上站。 “姑,你站上去看吧,我听你说就行。”团圆不好意思站上去看,选择跟西风一起扶凳子。 李青梅自己站了上去,伸着脖子往前看,“哎呀,官差没吃饭,就不能使点劲踹,就差那么一点点,门就开了。” 是就差一点点了,屋里的李杏黄咬着帕子,躲在柜台后面,连头都不敢露出来,吓得嘴唇一点血色没有,“别开,千万别开。” 可显然门没有听她的,只听“咚”一声,门朝里掉在地上,五个官差一进来,就看到了柜台后面的李杏黄,即使她藏的挺严实,“李杏黄,跟我们走一趟。” “我……我又没犯……犯法,凭什……什么叫我跟你们走?”李杏黄缩成一团。 “你认识赵屯吧,他把本该给犯人的菜,都送来了你的馆子里,他都承认了,你赶紧跟我们走。”官差说。 赵屯虽然在外穿的是狱卒的官服,可官服是他哥的,他自己是伙夫的头儿,管买菜。他认识了李杏黄以后,就胆大的把买的菜都送给了李杏黄的馆子,就连粮食,他也偷卖了许多,赚的银子都花在了李杏黄身上,导致犯人叫苦连天。 这事赵屯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被个犯人的哥哥给捅出去了,还捅到了知府那里,知府苏道震怒,命方仕德严惩,赵屯就被抓了。 赵屯三天没来送菜,就是因为他被抓,自然就没法来送菜了。 “怪不得杏花家常菜没人吃,馆子还能不关门,原来菜是不花钱的,真有办法!”围观的人瞧不起地说。 官差敲敲柜台,语气又重了一分,“李杏黄,跟我们走!” “我不走,菜是他自愿给我的,我一没偷二没抢,衙门凭啥抓我?”李杏黄鼓足勇气说道。 赵屯给,她不过是接受罢了,根本一点没错。 官差握紧腰间的刀,“李杏黄,赵屯说了,是你向他保证,他把菜送给你的馆子,帮着你把对面的团圆家常菜搞垮,你就同意给他做小。” “我没说过这话。”李杏黄疯狂摇头。 “说没说过,由县令大人审案决定,大人明察秋毫,绝不会冤枉一个无辜的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官差的目光尖锐,叫李杏黄浑身的血液都冷了,她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去衙门,“你们……赵屯在撒谎,他只把少部分菜给了我,大……大部分是给了对面的李团圆,你们该抓的是她!你们赶紧去抓她!” “李杏黄,你满嘴喷粪!”听到李杏黄给团圆泼脏水,李青梅跳下凳子就要冲进去。 “姑,你不用跟她一般见识,官爷不会信她的鬼话。”团圆拉住了姑,李杏黄现在就是只疯狗,见谁咬谁。 官差是没被李杏黄的话影响到,还是叫她赶紧跟着他们去衙门,李杏黄把自己整个人缩的更小,“你们不能带我走,我……” “还不能,她以为自己是谁啊,不就是一个不正经开馆子的,官爷,对她来硬的!” 官差已经往柜台里走,要抓李杏黄。 李杏黄手抓着账本,账本被她抓的皱皱巴巴,她绞尽脑汁想办法,有了! “我……我是桃源村人,我们村可是至善之村。”李杏黄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大声喊。 “头儿,怎么办,她是桃源村人。”一听李杏黄是桃源村人,官差还真不敢向前走了。 李杏黄松了口气,没想到那块“至善之村”的牌匾这么管用,还能救她。 “至善之村怎么出了她这种败类,难办喽。” “你看她那样,有恃无恐的,难道真拿她没办法了?” 当然拿自己没办法,李杏黄脸上刚有点血色,就看到团圆推开人群,走到了门前来,她听到团圆说:“官爷,我有话说。” 李杏黄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她当然知道团圆要说什么,先吼道,“团圆,你不准进我的馆子,我这里不欢迎你,也没你说话的份。” 团圆压根就没踏进门槛,也没理气急败坏的李杏黄,“官爷,她以前是桃源村人,但她私自跑出村,早被族里除名了。” 桃源村,早就没有李杏黄这个人,就连李桂花,也不是桃源村人了。 “既然这样,把她带走。”官差里领头的这下连一点顾虑都没了,朝两个官差使了个眼色,两个官差过去,押住李杏黄就走。 被两个大男人往后扭住胳膊,李杏黄是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狠狠对团圆吼,“团圆,你从小就嫉妒我,这下你称心如意了,可你别高兴的太早!” 第四百五十章 为母则恶 团圆记得李杏黄以前就说自己嫉妒她,但当时自己压根没有嫉妒她,现在更没有。 “我嫉妒你,嫉妒你小时候要把我推进冰窟窿淹死我?嫉妒你害村民的菜烂在地里,只是为了叫我的馆子没菜卖?还是嫉妒你花钱雇人来你的馆子吃菜?” “哈哈,对,还有花钱雇人吃菜这一出呢,但后来雇不到人,就把七大姑八大姨都请来了。” “诶,掌柜的,你说的是真的,杏花家常菜的老板娘,小时候还想把你推进冰窟窿里?” “不是想,是真把我推进冰窟窿了,族老罚她扫了三年的祠堂。”这事,团圆还记的清楚着呢。 “这真是从小一直坏到大,官爷,赶紧把她关进大牢,省得她祸害人。” “那大家让出一条道来。”围的这么紧,官差没法往外走。 “让让,让让!”围观的人朝后面喊,人群中间让开一条道。 官差押着李杏黄往外走,围观的人往死寂般的馆子里瞅了几眼,“奇怪,她那十好几个亲戚呢,怎么一个出来的没有,还这么安静,平时可是屋顶都要掀翻。” 出了这么大的事,杏花家常菜里反而很安静,李桂花的娘家人一个出来的没有,就连她自己也没出来。 李杏黄早就对那些人不抱希望了,她现在就一个念头,她好不了,也得把团圆拉下水,“你就是嫉妒我,团圆,因为我比你受严夫人喜欢,你就总害我!” 这怎么还扯上了严明安的娘,团圆真是震惊于李杏黄的联想力,在她眼里,也许她害别人,都是因为那些人先害她的。 跟这种人,团圆没什么可说的,就看着李杏黄被带走,就是最好的回答。 “大家看到了吧,她被我拆穿,心虚了!”团圆不说话,李杏黄更是来劲,可不管她说什么,被带出馆子的只有她一个人。 外面那些人都对她指指点点,李杏黄突然觉着刚才的自己很可笑,她回身,最后看了眼自己的馆子,闭了闭眼,眼角滑下两行不甘的泪来,不甘心最终是她输给了团圆! 这时,后头厨房里终于冲出个人,是李桂花,一出来就跪下磕头,“官爷,我闺女是被陷害的,你们抓错人了,该抓的是团圆。那个赵屯把菜都送到了对面的团圆家常菜,但团圆不知用什么办法迷住了他,他才颠倒黑白说菜给了我们的馆子。你们可以去厨房看看,我们这里连一片菜叶子都没有啊!” 在这个节骨眼上,李桂花很是庆幸娘家人能吃,把菜都吃光了。 李杏黄猛地抬起头,本来她都心如死灰,此时眼睛又有了光,“官爷,厨房就在后头,你要不信,可以叫人跟我娘去看。” 李杏黄本以为官差肯定会去厨房里查,谁知道那个领头的竟然说,“不用去查,赵屯是三天前来送的最后一次菜,现在没菜很正常。我倒要问大娘你,怎么一出现,就能说出赵屯的名字?”就像是认识赵屯一样。 自己也被怀疑了,李桂花吓得心里直哆嗦,却强自镇定下来,指着团圆说,“官爷,我真的看到过好几次赵屯给她家馆子送菜,你怎么就不相信呢!” 李桂花是想方设法要把赵屯送菜的对象,换成团圆家常菜。 “赵屯连我们的馆子都没来,怎么会给我们送菜,李桂花你说这话,不怕天打雷劈。”李青梅大步从人群后头走过来,就要打李桂花。 团圆拉住姑,从兜里拿出李大树每天交给她的账本,上面清楚写着几月几号,送来的是哪家的菜,有多少斤,团圆该给多少钱,她交给那个领头的官差看,“官爷,这是我买菜的记录,你可以去桃源村问。” 领头的官差看过,还给团圆,还是刚才那句话,“带她走。” 看来只能来最后一招了,李桂花低着头,退后两步,头冲着门,“放了我闺女,不然我一头撞死,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大娘,这只是叫你闺女去问话,并不是抓她。”官差说完,连看都没看李桂花,推着李杏黄走了。 李桂花呆呆站了半晌,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又把刚才团圆陷害李杏黄那话翻来覆去说。 可惜李桂花是磨破了嘴皮子,围观的人一个信她话的没有,李桂花蹦起来,上了二楼,她娘家人看到她,就问了一句话,“吃饭了?” 闺女都被抓了,这些人还只想着吃,李桂花气得咆哮,“你们都给我去对面闹,不然滚蛋!” “叫我们上对面闹,好处呢,你啥好处不给,我们就上对面闹,让我们跟你闺女前后脚进大狱,想得美!”王大嫚拍着瘪瘪的肚皮,朝地上啐了一口。 “就是,李桂花你赶紧做饭去,饿坏我们,你可得给我们治病!”想叫他们走,没门,李桂花的娘家人已经在谋划把馆子占为己有了。 李桂花把柜台里的抽屉都翻个底朝天,只找到一两银子和二百文钱。李杏黄从不告诉她银子放在哪,她自然找不到。 拿了一百文给娘家人,见到钱,他们蹦起来就骂骂咧咧往团圆家常菜去,但连门都没进去,就叫二壮打得屁滚尿流回来了。 娘家人指望不上,李桂花天天请人吃饭,只要说能帮李杏黄的,她都请,很快银子就花光了,而她听到了一个噩耗,李杏黄入狱了! 李桂花整个人都傻了,怎么可能,那些人可是拍着胸脯说闺女会没事的,她再去找那些人,哪里还找得到。 被骗了的李桂花,六神无主回到馆子,却发现馆子大变样,门口摆着一排桌子,桌子上放着笸箩,里头是刚出锅,热腾腾的大饼,五个兄弟在卖力地吆喝卖大饼,买的人还挺多。 往上头一看,李桂花发现“杏花家常菜”的牌匾没了。 绕到后门进去,李桂花都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五个妯娌正用她炒菜的大锅在烙大饼,侄子侄女也都在忙。 王大嫚的闺女一抬头见到李桂花,扯开嗓门就喊,“娘,我姑回来了!” 五个妯娌放下手里的锅铲,出来一起把李桂花推出了门,“赶紧滚,这里如今是王家大饼了,没你李桂花的地方!” 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李桂花就被关在了外面,她又到前面去,五个兄弟也赶她滚,李桂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第四百五十一章 漫漫追妻路 青楼里,平日里对着那些少爷,总是游刃有余的老鸨,此时却小心翼翼又胆战心惊,桌上的银票,她连看一眼都不敢看,等听到男人说“这事不准叫其他人知道”,老鸨满头大汗地保证,“严……我会烂在肚子里的。” 男人起身,老鸨亲自送他出门。 经过一间屋,从里头走出个扭着水蛇腰的姑娘,见了男人就犯花痴地扑上来,老鸨脸都吓白了,一巴掌把她扇出二里地,男人却连看都没看一眼,脚下不停地离开了青楼。 等老鸨送走男人回来,整个人跟虚脱了一样,看看桌上那张五百两的银票,第一次觉着银子真可怕,赚刚才那个男人的银子更可怕。 “砰砰砰”,响起一阵敲门声,龟公带了刚才的姑娘进来,老鸨面无表情地叫龟公把人带下去使劲打。 姑娘不懂自己犯了什么错,问老鸨,老鸨冷冷道,“谁叫你刚才对着那位爷发骚,该打!” 见了其他少爷,往前凑是好事,见了那位爷扑上去,那是害她的青楼易主!想到刚刚那一幕,老鸨就冷汗涔涔,谁都知道那位爷最恨女人靠近了。 有家青楼只是让一个姑娘,坐在那位爷身边,第二天那家青楼就换了老鸨,她可不想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姑娘被打的直到奄奄一息,才被龟公拖了进来,扔在地上,老鸨眯着眼,“以后再见到那位爷,能躲多远躲多远,少往上扑。” 姑娘连话都说不出,被龟公拖走,老鸨仍是心有余悸,但想到那位爷叫她干的事,她办好了,才慢慢放下心来。 那天李好女和狗剩找到青楼来,老鸨肯见他们,还好心告诉他们李杏黄在哪,就是那位爷叫她那么办的,如今李杏黄蹲了大牢,那位爷来叫她管好嘴巴。 其实就是那位爷不来,不给银票,老鸨也不敢跟人说这件事的,青楼里的人都以为她那么做,是因为李杏黄跟着年家二少爷离开,再也不回青楼,她是在报复。 年家二少爷,老鸨根本不怕,她要是想抓回李杏黄,早就抓回来了,那时也是这位爷叫她放过李杏黄,老鸨才放过了李杏黄。 男人走出青楼,走到马车前,小厮赶紧过来掀开帘布,“少爷,回村吗?” “回省城去。”男人说完上了马车。 小厮叫车夫赶车,他忍了半天还是问,“少爷,我们不去见团圆……姑娘?” 男人睁开眼看小厮,小厮才加上了姑娘二字。 不能怪他总是忘,从团圆五岁,他就团圆团圆的叫,可一年前,少爷命令他不准再叫团圆,改叫姑娘,他还没习惯。 这个小厮,就是严明安的跟班八两,而刚才从青楼里走出,上了马车的男人,自然是严明安。 “不去。”严明安果断地说。 他当然想见团圆,但严明安不能见,见了面,团圆肯定会怀疑,李杏黄进大牢,是他所为。严明安永远记得那次,他临走前,安排了泥瓦匠为团圆修葺馆子后面的院子,他回来后,团圆对他发了很大的脾气,说他可怕的让她喘不过气来。 那次,严明安感觉五雷轰顶,不明白自己只是为她找好了泥瓦匠,她为什么说他可怕,那是他第一次借酒浇愁,问陈潇他做错什么了。陈潇说要是换成他,同样会找好泥瓦匠,但不会叫泥瓦匠直接去馆子,说是他叫他们去的,而是叫他们上门问,馆子需不需要泥瓦匠盖房子。 “这不是一……一回事吗?”严明安当时红着眼睛问。 他记得陈潇当时回答,“严明安,你在追妻这方面得多学习,你的做法把她的成就感搞没了,你懂不懂?” 当时严明安没懂,但他后来想明白了。他的做法,就相当于团圆要画一幅画,结果他找来了画师,三两笔就画出来了,是个人就会扫兴,而按陈潇说的来,相当于找个人向团圆卖颜料,但画还是团圆画出来的,是不一样。 在二壮告诉严明安,团圆要他查李杏黄和赵屯的关系时,严明安叫赵屯听团圆的,但暗地里,他让青楼的老鸨见了李好女和狗剩,告诉他们李杏黄以前是青楼里的姑娘,又帮那个犯人的哥哥,见到了苏道,才有了赵屯的被抓。说到二壮,他正在被团圆问,“二壮,你是怎么知道杏花家常菜的菜,是赵屯挪用了给犯人吃的菜,是不是严明安叫你……” “掌柜的,绝对不是。”二壮又是摇头,又是摇手,“严东家没在这,怎么可能叫我做这件事呢。那件事跟我没关系,就跟传的那样,是那个犯人的哥哥通过省城的亲戚见到了知府。” “真不是?” “真不是。” 二壮不像撒谎,但团圆本来只是想查出李杏黄和赵屯的关系,当作把柄,让李杏黄不敢再给自己的馆子找事,可李杏黄竟然蹲了大牢,实在是太不可思议,难道一切真是巧合? “等等。”团圆叫住二壮。 两滴汗顺着二壮的额头滑下来,他慢慢转过身来,“掌柜的,还……还有什么事?” “你跟他们说,咱们今晚吃大餐,你跟柳账房也留下。” 二壮长舒一口气,吓死他了,他还以为是掌柜的发现了他话里的什么漏洞,“好嘞,掌柜的。” 团圆所说的大餐,是六个人坐在院子里,烤羊肉串吃。羊肉是买的村里人养的山羊,团圆已经提前腌制好了,木炭是李大树从村里给她带来的,烤炉是她按照甘露溪中看到的,请高大锤做的,今天是第一次用。 “掌柜的,这哪里是大餐,分明是试吃新菜啊。”西风吃的羊肉串,上面刷了好几层料,很是香辣,吃的他鼻尖冒汗。 “怎么,你不喜欢吃?”团圆负责烤羊肉串,边烤边吃。这在炭火上烤熟的羊肉,跟放在锅里煎的炸的,味道就是不一样,表皮是焦的,肉更有嚼劲。 西风嘿嘿笑,“掌柜的,我当然喜欢,就是把秤砣叫来就更有意思了。” “他回村去了。”这种事,团圆当然忘不了秤砣,可她跟二壮说吃大餐的时候,秤砣已经回到了村里,没办法叫他来。 西风“啊呜”一大口,一串羊肉就进了他的嘴里,他不解地问,“掌柜的,你怎么知道秤砣他回村了,你又没去他的猪肉铺。” 第四百五十二章 傻姑娘 当然是滚滚告诉她的,团圆根本不需要去秤砣家的猪肉铺找他,“……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西风,我看得把你送回谢大厨身边,叫他好好管管你。” “掌柜的,别,我不问了,专心吃羊肉串。”西风死死闭着嘴巴,做出用手缝上的动作。 团圆敲了下他的脑袋,看向其他人,目光定在李玉丫身上,“玉丫,你脸怎么红的快滴血,你拿的羊肉串,不是太辣啊。” “团圆,我……我不是……我热。”李玉丫拿出“帕子”慌张地胡乱擦脸。 “玉丫,你怎么拿钱袋子擦脸?” 听了团圆的话,李玉丫慢半拍地看向手里,她拿的竟然是钱袋子,“……” 李玉丫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自己真是没用,只是听到秤砣的名字,就心里小鹿乱撞,完全乱了方寸,这下团圆肯定会起疑,李玉丫死死低着头。 李青梅笑而不语,西风和二壮两个人挤眉弄眼,柳二九端起酒杯,吸溜了口小酒,“掌柜的,烧刀子配羊肉串,绝了,这下咱们馆子生意能更火。” 烧刀子?团圆拍着李玉丫肩膀,关心地道,“玉丫,你是不是拿错了,错喝了柳账房的烧刀子,醉了?” 李玉丫:“……嗯,团圆我头晕,先睡了。” 说完,李玉丫脚步凌乱地回了屋,团圆看她进了屋才转头,却发现姑和西风他们都看怪物一样看着她,她疑惑地问,“怎么了,你们看我看啥?” “掌柜的,你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不怪西风这么问,李玉丫明显是害羞,掌柜的竟然说人家是喝醉了。 敢说自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团圆给了西风一个爆栗子,西风捧着脑袋直敢疼,五个人笑成一团。 馆子门前停了一辆马车,八两指指在夜色里透出点点亮光的馆子,“少爷,咱们既然来了,进去吧。” 主要是里头传出的香味太诱人了,在马车里光闻却吃不到,真折磨人,八两跟屁股底下坐了一包针一样动来动去。 “走。”严明安放下帘布,闭上了眼睛。本来他是要直接离开的,可他到底敌不过自己的心,叫车夫来了这里,哪怕见不到她的人,只能看几眼这个馆子也足够。 “少爷……”八两还要说,见严明安睁开眼睛,眼神深不见底,他喊外面的车夫,“出城。”有时候,八两觉着少爷太收着了,为团圆做了那么多事,却就是不告诉团圆,大好的机会都白白浪费了,他都替少爷急的慌。 “唉”,八两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唉”,滚滚也叹了口气,严明安在外面,它还是不跟团圆说了,说了团圆肯定又会怀疑严明安不经她同意,做了这做了那,却不会想严明安一个怕麻烦的人,为什么会主动做那些。 “团圆是块木头,你说是不是白雪?”滚滚问白雪,但白雪连理都不理它,滚滚的触角弯下来,“白雪更是木头。” 李青梅来找团圆,她也觉着团圆实在是太不开窍,这样下去就成傻姑娘了。 团圆刚铺好褥子,在铺被子,她习惯把大被子卷成一个筒,钻进去睡,见到姑进来,她拍拍炕边,“姑,你怎么来了?” “团圆,你真觉着玉丫刚才是醉了?”李青梅还抱有点幻想,也许团圆是看李玉丫脸皮薄,才故意那么问的。 盘腿坐在又厚又软的被子上,团圆认真地分析,“当然,姑你看玉丫脸那么红,肯定是把柳二九的酒当水喝了。” 李青梅气的在地上转了两圈,“团圆,那你说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是什么意思?” “说一个人呆呗,不过我不呆,是西风欠收拾。” 看来拐弯抹角不行,李青梅索性挑明了跟团圆说:“团圆,李玉丫不是喝醉了,是听到秤砣的名,害羞。” “害羞?不可能的,姑,玉丫是胆子小,可听到秤砣的名字,她就脸红,那也太邪乎了,再说玉丫听到别人的名字,也没脸红啊。” “问题就在这里,团圆你想想,玉丫为什么单单听到秤砣的名字就脸红,他们两个人……”李青梅觉着自己已经说的够清楚,这回团圆肯定懂。 可团圆却气愤地攥着拳头,跟李青梅说,“姑,我明白了,是秤砣小时候欺负过玉丫,玉丫一听到他的名字就怕,明天我找秤砣,叫他来给玉丫道歉。” 李青梅:“……” “姑,你回去吧,明天还得忙呢,我会记着找秤砣的。”团圆躺下来,在心里狠狠骂秤砣,不该欺负小时候的玉丫,害的玉丫都有心里阴影了。 走出两步,李青梅又走回来,把团圆从被窝里拖出来,“团圆,玉丫和秤砣是互相有意思,但还没捅破窗户纸,她是把秤砣当成了心上人,就是说两人互相有好感,你没发现秤砣在玉丫面前,也害羞?” 这次,李青梅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词都用上了,团圆再不懂,她就真没法子了。 “姑,你是说玉丫和秤砣在搞对象?”团圆眼睛瞪的溜圆,激动地问道。 可算是懂了,李青梅捂着团圆嘴,“小点声,玉丫就在你隔壁。” 团圆点头,拉下姑的手,“姑,那你不早说,姑你说我该怎么帮帮他们?” “你啥都不用做,以后少问玉丫为什么脸红,你就是帮大忙了。” “可姑……” “听姑的。”这件事情团圆必须听她的。 “好吧。”团圆委屈巴巴地答应了,她还想告诉秤砣,玉丫对他有意思,问问秤砣是怎么想的,要是跟姑说的一样,秤砣也对玉丫有意思,那就叫他提亲呗,可姑不叫她做。 李青梅看不得团圆委屈,“团圆啊,等你……你和……算了,你睡吧。” 其实李青梅是想问团圆,她就没觉着她和严明安的情况,有点像秤砣和李玉丫,但她没忍心问。 有些事,得自己去懂,别人教你,你才往那上头去想,就变了味道。 …… 李桂花眼睛都快哭瞎了,终于想起来,她该来大牢里看看李杏黄才对,这才来了大牢。 一见她,李杏黄就问,“娘,馆子没事吧?” “没……没事。”李桂花不敢告诉闺女,馆子被娘家人霸占了。 李杏黄没发现李桂花的异样,继续教她娘,“娘,不管有没有人去馆子吃菜,馆子你一定得经营下去,只要馆子开着,就是对团圆馆子的威胁。” “馆子娘会好好开下去。”李桂花答应着。 “娘,我被关,团圆有没有说风凉话,要是有,你就骂她落井下石,叫大家看清她的嘴脸。”李杏黄觉着团圆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的。 “没……没有,有你舅舅们在,她不敢。杏黄,告诉你个好消息,咱们馆子有客人了!”李桂花把王家大饼的客人,说成杏花家常菜的,让闺女开心。 “真的,娘?”李杏黄果然笑了,手紧紧抓着牢门。 “真的。杏黄,你得在这里头待几年?”李桂花问。 第四百五十三章 富贵不能淫 “三年。”说道这个,李杏黄咬牙切齿。 赵屯那个窝囊废,竟然把菜的事都推到她身上,还说偷卖粮食也是自己要他干的,而且有人给他作证。 好几个伙夫说赵屯请他们在杏花家常菜吃饭,李杏黄还跟他们打了招呼,就是在那天,赵屯跟他们说,他要把犯人的菜偷偷卖掉,说只要他们守口无瓶,就会分给他们钱,还得意地说这主意是李杏黄想出来的。 李杏黄想了好久,才想起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有天赵屯领了一帮人去馆子,过了一会那些人对她竖大拇哥,说她的法子好,李杏黄就随便点了点头,却没想到因此惹祸上身。 “三年,这么久?!”李桂花心都掉到了谷底,她现在光有个地方住,没吃没喝的,还一文钱没有,怎么熬的过三年呀。 这个鬼地方,李杏黄也不想待,可她出不去,只能再一次告诉她娘,“娘,你记住了,要不断地和团圆的馆子作对,抢她馆子的客人,断她的财路,一刻也别放松。” “娘会的,但是杏黄啊,你把银子藏哪了。”李桂花开口要钱,没钱李杏黄说的这些都没法实现。 李杏黄坐回潮湿的泥地上,闭上了眼睛。 她人虽然在外面,可李桂花的难处不少,“杏黄,娘要银子,不是为了自己花,是要找人救你出大牢,还有抢团圆馆子的客人,也需要花银子的。” 李杏黄这才睁开眼,不过语气还是很冷淡,“我自己会想法子出去,这个不用你管,你别上别人的当。银子……院子的树底下埋了个罐子,你挖出来,里头的银子你换成铜钱,一次少给他们点。” “娘不会多给他们,那娘走了,你自己小心点。” 知道哪里有银子,李桂花心急如焚地回了家,还真挖到了罐子,里头有五两银子。 拿着一千文,李桂花趾高气扬又来了馆子,她想明白了,不管馆子叫什么名,只要能让团圆的馆子没客人,就是达到了目的。 李桂花说能叫他们发财,娘家人才让她坐在了馆子里,只是她把话一说,他们却没有跟以前一样去拿五十文钱,甚至三妯娌王大嫚撇了撇嘴,对五十文钱很是嫌弃。 “桂花,上次我们被对面伙计打的地方还疼呢,再去我怕我们命就没了。” 王大嫚说完,其他四个妯娌也说,“对面的伙计太能打了,我们打不过,去了就是送死。” “他不敢打死人。”李桂花不信团圆的伙计敢那么无法无天。 娘家人还是没反应。 李桂花要再说,却听到外面有人喊买饼,大哥站起来就出去了,李桂花听着那声音耳熟,跟出来一看,买饼的竟然是团圆家常菜的伙计西风。 等大哥一回来,李桂花就拍着桌子发飙,“你们怎么把饼卖给对面了,连生意都不会做,我教给你们,应该把她家的客人抢过来,你们的生意才能更好!” 这次娘家人没赶她走,李桂花就指手画脚起来。 王大嫚抬起眼皮,“桂花,我们只卖饼,把客人抢过来,叫他们喝水啃大饼,换成是你,你愿意来?” 李桂花的娘家人是贪得无厌,可他们比李桂花精明,卖大饼没几天,他们就体会到在团圆家常菜对面卖大饼的好。 去团圆家常菜的人,经常来买大饼带去,刚开始他们还以为对面的掌柜会有意见,没想到人家根本没意见,反而主动叫他们把大饼放进馆子里卖。 人心都是肉长的,对面帮他们卖大饼,他们自然不能听李桂花的。 “桂花,你走吧。”二妯娌下了逐客令。 话没说完,李桂花才不会走,“没菜不用怕,我做。” “噗嗤”,五个妯娌都不客气地笑了。 “你们笑什么?” “桂花,你做菜,那我们的大饼能卖出一块,都是烧高香,你这是要害王家大饼关门?” 李桂花咬咬牙,这次拿出一百文,“这些够不够?” 还是没人说话。 她又拿出一百文来,“这些呢?” “……” “这次呢!”李桂花已经拿出了足足一一千文,她就不信娘家人还能不动心。 他们是动心了,这可是一千文啊,手伸伸就是他们的了,可他们手伸出去,又缩回来了,这钱不能拿。 卖大饼,叫他们明白一个道理,口碑好,生意才会好,得珍惜好口碑。 好口碑,不光得大饼好,还得人品好,拿了这一千文,这会他们是有钱了,可他们的大饼生意兴许就做到头了,不拿,他们早晚能赚到一两,二两,三两…… 这个道理,连王三嫚的闺女都懂,“姑,我们不干。” 李桂花站起来走了,一两都请不动他们,她倒要看看王家大饼能赚多少钱,这一细看叫她大吃一惊。 怪不得娘家人不认钱了,原来团圆家常菜帮着卖王家大饼,为此她那五个抠门的妯娌,腌了咸菜还给对面送,关系好得很。 “好你个团圆,连我的家人你都抢,等着瞧。”李桂花怒气冲冲回了家,苦思叫团圆的馆子没法翻身的办法! 团圆家常菜里卖王家大饼,是不得已而为之。前一阵有食客要吃大饼,可团圆和姑最不拿手的就是烙大饼,烙出的饼太硬,不太好吃,正好对面改成了王家大饼,还很受欢迎,团圆就提出在馆子里卖王家大饼,遭到了姑的强烈反对,其他人也不同意,但团圆还是力排众议,决定卖王家大饼。 现在,李青梅的想法变了,“团圆,在馆子里卖王家大饼真是卖对了,王三嫚看着粗俗,爱占点小便宜,但人真不赖,你看这是她帮我纳的鞋底子,又软又结实,你爷爷肯定喜欢穿,这个发糕,你看多软乎,还甜丝丝的,还有……” “姑,你歇歇再说吧。”团圆怕李青梅一口气说这么多,背过气去。 李青梅喘了口气,“团圆,她说李桂花去找过他们,还是老话题,叫他们破坏咱馆子的生意,不过他们没答应,她还说李桂花变有钱了。” 李桂花有钱了,就是麻烦事,就算王三嫚他们不帮她,她还可以花钱找别人。 李桂花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可惜还没等她找别人,房东就来了家里,那个能有二百斤的胖女人,把她的东西都扔了出去,还把她推了出来,“赶紧滚,房子到期了!” “我得拿东西。”李桂花身上只有一千文,那四两银子还在树底下埋着呢。 房东拿起扫帚赶李桂花,“里头都是我的东西,属于你的破烂,都在这里,拿着赶紧滚!” 李桂花灰头土脸离开,过了几天,她回去挖银子,可院子里多了一条大狗,她刚爬墙进去,大狗就追着她咬,吓得她赶紧爬墙出来,一摸兜,钱没了,掉在了院子里,被狗叼进了狗窝。 李桂花又穷了,还无家可归了…… 第四百五十四章 只闻瓜香不见瓜 “掌柜的,你看!你看!”屋顶都快被西风的声音掀掉了,他手里攥着一张纸冲进厨房。 刚进来,西风就动不了了,因为锅铲的柄顶住了他的脑门,李青梅双手叉腰,“西风,你喊什么,天天一惊一乍的,要是把食客吓跑了,看我怎么修理你。” “我才没对食客喊。掌柜的,是大事。”西风咳了一嗓子,字正腔圆地拿起纸读起来。 “真的给一百两?”李青梅抢过西风手里的纸,塞给团圆,“团圆,你好好看看。” 跟西风说的一样,明日陈家举行做南瓜粥大赛,谁做的南瓜粥,陈家小姐肯吃,陈家就给他一百两银子。 “掌柜的,一百两啊,你也去试试!”西风觉着如果掌柜的能赢得一百两,也能更好地宣传他们的馆子。 “陈家,该不会是方珍华的婆家吧?”李青梅纳闷地说。 肯花一百两,求一碗南瓜粥,团圆也觉着陈家应该就是陈潇家,但她从没听方珍华说陈潇有妹妹,望向最底下写的地址,团圆考虑着明天要不要去做南瓜粥。 滚滚兴奋地道,“团圆,你必须去,如果你做的菜能救人,还能赢得一百两,你除了能得到一千个财气值,还能额外得到五百个财气值的奖励,而且绝不会减少,相反还能逐年增多。” “姑,管它哪个陈家,我明天去做南瓜粥。”为了一千五百个财气值,团圆也得去。 第二天,团圆按时来到陈府,可已经来了好些厨子,都是为了那一百两来的。 “大家都回去吧,那一百两准是我的!” “放屁,一百两是我的,我祖爷爷可是人称粥爷,论煮粥,你们都不如我。” “切,都一边去,一百两是我的,我家祖上可是御厨,在宫里就是管煮粥。” 每个人都对一百两势在必得,直到陈家的管事出现,说:“我家小姐要喝南瓜粥,但她不吃南瓜块,你们做的南瓜粥里不能有南瓜块。” “啊,南瓜粥里不能有南瓜块,这也太为难人了!” “你以为一百两那么好赚?管事,为什么陈小姐喝南瓜粥,却不吃南瓜块?” 管事整个人阴沉沉的,冷声说,“不该问的别问,你们记住南瓜切的越小越好。” “晓得了。”为了一百两银子,不管多古怪的要求,他们都会想法子做到。 管事找来个家丁,叫他把所有人都带去厨房,团圆经过时,管事叫住了她,“姑娘,你空着手来的?” “空着手,我用的食材都很常见,你们这里应该有。”团圆是来了才发现,其他厨子都带着食材,有的还带着徒弟,带着锅,甚至还有带鸡汤的,就她什么也没带。 走过去的厨子都回头看团圆,“来做菜,不带食材,对自己可真有信心。” “我看她是什么都不懂!” 陈家的管事姓孙,叫孙好,倒是没说难听话,只叫团圆进了厨房,找刘妈要食材。 团圆是最后一个进厨房的,其他厨子都已经开始煮南瓜粥,好让自己的南瓜粥先送到陈家小姐面前,一旦陈家小姐喜欢,一百两就是自己的,其他人做的再好也就没用了。 有个厨子甚至提前把南瓜粥都煮好了,只是听说南瓜不能是块,在切小丁。 团圆找了一圈,也没看到哪个像管事嘴里的刘妈,刚要出去找人问,一个胖墩墩的妇女走过来,笑眯眯地问,“姑娘,我就是刘妈,你需要啥子,跟我去拿。” 刘妈带着团圆先来到了放米的地方,大米小米这里都有,圆的米,长的米也都有。 “姑娘,你自己挑吧。” “我不要米,我只要菜。” 做粥不需要米,刘妈吃惊地盯着团圆看了会,就带着团圆来到了放菜的地方,“这都是今天才运来的新鲜菜,你自己挑吧。” 张妈给团圆一个篮子,就去了一边。 团圆拿了南瓜、土豆、洋葱和胡萝卜,又拿了大葱、一个圆萝卜,就走到刘妈跟前,“好了,我就需要这些。” 刘妈看了团圆篮子里的东西,提醒她,“姑娘,我家小姐要喝南瓜粥,不是要吃菜,你晓得吧?” 团圆点点头,她就是要用这些来做南瓜粥。 刘妈没再多说,领着团圆到井边,帮着她把菜洗干净,卖她回了厨房。 其他厨子看到团圆拿进来一篮子的菜,都小声笑,“傻子,人家要求做南瓜粥,她家粥是劝用菜做的。” “姑娘,做粥你得有米才行。”有个厨子好心说。 “不用米。”在管事说陈家小姐连南瓜块都不吃时,团圆就决定做不加一粒米的蔬菜粥。 “哈哈,姑娘,你口气真不小,咱们这些人里头,就属你年纪最小,还就你一个女的,你竟然说做粥不用你,我们真是闻所未闻,难道我们加起来都不如你一个?” 之前团圆还真没注意,现在一看,还真是,就自己一个厨娘,其他都是清一色的厨子。 团圆没回答,她把胡萝卜、圆萝卜、洋葱和大葱剁吧剁吧,丢到锅里,加了点盐来煮。其他厨子看到这一幕,放声大笑。 管事说了,陈家小姐连南瓜块都不吃,可这姑娘竟然胡萝卜一切两半,洋葱一切四块,就那么扔进锅里煮,简直笑死个人。 “不光不知天高地厚,连耳朵也不好使。” “别这么说,也许人家真能不用米做出粥来呢?”他虽然这么说,可语气完全是幸灾乐祸,这姑娘做出来的肯定就是一锅泔水,被陈家赶出去都是轻的。 “你可得了吧,粥字中间那么大一个米字,不用米能做出粥,她以为自己是神仙?” 本来这些厨子都互相提防,此时因为团圆这闻所未闻的做粥方法,倒是有了共同话题。 从开始做菜,团圆听到的质疑多了去,这些话自然打击不到她,她专心做着南瓜粥。 这边煮着蔬菜,团圆去把南瓜削掉皮,切成块,土豆也切成块,锅里放洋葱碎,炒软之后,她把南瓜和土豆块放进去翻炒,那些厨子更觉着团圆是在做菜了。 “诶,陈家应该加一条,聋子就别来了,不然你看这阿猫阿狗都来了,赢了这种人,也没意思。” “也怪可怜人的,年纪轻轻就聋了,还想钱想疯了,敢来骗陈家,也不知道到时候能扛得住几棍子,看着细皮嫩肉的。” 厨子的话越说越过分,越说越起劲,直到一个声音比他们的声音都高,“南瓜粥我做好了!” 其他厨子愣住了,然后看看团圆,又看看那个做好了南瓜粥的厨子,破口大骂起来…… 第四百五十五章 一百两的南瓜粥(上) “你耍阴招!我说怎么会来个愣头青,原来是你叫她故意做些惹人发笑的举动,吸引我们看,然后你好第一个做出来,你真卑鄙!” “我没有。”那个厨子不承认,他根本就不认识那姑娘,再说是这些厨子自己要看人家姑娘的笑话,又不是自己摁着他们过去看的,怪得了谁。 团圆沉浸在做南瓜粥里,南瓜和土豆炒出了香味,她端起煮的那锅蔬菜,往南瓜土豆里面倒汤,同时用滤勺滤出里头的蔬菜。 煮蔬菜的锅挺重,团圆用身体夹着,一只手端着很费劲,可她的另一只手里拿着滤勺,只能咬牙坚持着,这时候她懂为什么有些厨子带徒弟了,有个人帮把手是好。 “我来帮你。”耳边传来一个清冽的声音,团圆手里的锅被人拿过去,那个人慢慢倒着蔬菜汤,让它们穿过团圆手里的滤勺,一直到倒完才把锅放下,又问,“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太谢谢了,没别的需要帮忙的。”团圆感激地朝他道谢,看向在这里,第一个对她释放善意的人。 男子有一双眯眯眼,不笑的时候,眼睛也带笑,跟那些厨子不同,他一点没有看不起团圆,反而还鼓励她,“你别被他们影响,我悄悄告诉你,其实大家都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南瓜粥,才会得陈家小姐喜欢。” 团圆能听出他是没有恶意的,对他甜甜地笑了笑。 男子脸一红,挠着头刚回到原来的地方,就被拧住了耳朵骂,“谁叫你去帮那姑娘的,回头我跟你爹说,你旧毛病又犯了,看到漂亮姑娘就迈不动腿。” 看样子他是那个厨子的徒弟,被骂也只是笑,还朝团圆挤挤眼。 团圆朝他眨眨眼,专心地炖南瓜和土豆。 与别人做的称得上十里飘香的粥比,团圆煮的蔬菜一点香味都闻不到,毫不起眼,那些厨子除了笑团圆,没人把她当成竞争对手,都等着看她出丑。 这时刚才带团圆去拿菜的刘妈走了进来,高声问,“哪个的蔬菜粥做好了?” 做好南瓜粥的厨子声音洪亮又神气十足,仿佛认定一百两是自己的,“是我!” 刘妈过去端了他的粥就走,不一会就冷着脸端了回来,“我家小姐不吃你的南瓜粥,你可以走了。” 一听陈家小姐不肯吃,刚才还恨不得横着走的厨子,立刻垂头丧气,一百两就这么从眼前飞走,谁也高兴不起来。 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剩下的厨子却没空高兴,反而神情更凝重起来,个个皱着眉对着南瓜发愁,因为他们做的南瓜粥,跟刚才那个厨子做的差不多,陈家小姐不吃他的,也同样不会吃他们的,要想赢得一百两,就得想办法改进自己的南瓜粥。 团圆已经把南瓜土豆煮的差不多了,她拿出一个煮熟的滚滚的蛋,捏碎放进粥里,这次没人再说风凉话。 此时厨房里,除了锅碗瓢盆的声音,一点别的声音都没有,每个人紧张地屏气凝神,在做南瓜粥,连空气都是紧绷的,就像响了一天闷雷,此时才到傍晚,但天空却黑透了,只等着第一滴雨点落下。 一个厨子终于开口,打破了这静止一般的死寂,“我做好了。” 这个厨子没有一丁点得意,反而跟上刑场的犯人一样面如死灰。 刘妈来端走他做的南瓜粥,但不一会南瓜粥也是一点没动又被端了回来,“我们小姐不吃,你请回吧。” “到底是哪里不好,你说出来,我改改行不行?”这厨子搓着手讨好地问。 刘妈要是知道小姐要吃什么样的南瓜粥,她早就做了,陈家也用不着举行做南瓜粥大赛。 小姐是刘妈从小看着长大的,看着小姐瘦成一把骨头,她却连小姐想吃的南瓜粥都做不出来,刘妈都恨死自己的没用了。 “小姐没说,我不知道。”刘妈匆匆出去,怕自己说太多,忍不住哭出声,刚才她发现小姐瘦的连坐都坐不起来了。 厨子叹了口气,收拾好东西往外走,他努力了,可显然他跟一百两没缘分,“哥几个,我先走了,一百两留给你们赚吧。” 又少了一个争一百两的人,剩下的厨子却更加愁眉不展,他们可是看到了,刚才那个厨子把煮熟的南瓜捞了出来,只保留了南瓜的味道,还是不行,他们现在也是黔驴技穷了。 “唉!” “唉!” 厨房里响起一声高过一声的叹气声,有的厨子干脆蹲在地上吧嗒起了烟袋,实在是愁人,到底怎样才能叫陈家小姐吃一口自己做的南瓜粥呢。 团圆这边,南瓜和土豆已经煮面了,她拿出一个底部都是小孔的盆,把汤滤下去,再把盆里的南瓜土豆用擀面杖捣碎成细细的糊,直到可以从底下的小孔滴下来,落进下面的盆里。 此时大多数厨子都做好了南瓜粥,但无一例外,他们做的南瓜粥,陈家小姐都不吃,厨房里除了团圆,就剩了五个厨子。 这五个厨子其实已经做好了南瓜粥,就是在耗时间,他们觉着脱的越久,那最后剩下的人做的南瓜粥,即使不好吃,陈家小姐也会吃,因为到那时她肯定饿狠了。 外面,那些失败的厨子有的却没离开,都想看看谁做的南瓜粥,会得到一百两银子。 “我做好了。”团圆清脆地喊道,她面前摆的南瓜粥,散发着南瓜的甜香,是浓稠的金黄色,看起来就叫人有食欲。 刘妈过来,看到团圆做的南瓜粥,她脸上有了喜色,这姑娘做的南瓜粥,起码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姑娘,那我端走了。” 端起南瓜粥,刘妈脚下生风走了,穿过几个院子,打开一扇门,里头传出呜呜咽咽的哭声,“娘,嫂子,我好饿啊。” 陈夫人是又气又心疼,“饿你倒是给娘吃啊,你光喊饿,是想叫娘心疼死?” “娘,茵儿她生病了。”方珍华打起精神劝道。 方珍华整个人很是憔悴,她有半个月没去卖炭烤豆腐了,一直就待在这间屋里陪着陈茵。陈茵见不到她就哭,连睡觉都得抓着她的手,她除了这里,哪里都不敢去,连回她和陈潇的院子都不敢。 陈茵就是陈家小姐,她确实是陈潇的妹妹,要喝南瓜粥的,就是她。 “夫人,南瓜粥来了。”刘妈激动地走进来。 第四百五十六章 一百两的南瓜粥(下) 一听又是南瓜粥,陈茵朝里躺着,连看都不想看。 陈夫人哄她,“茵儿,你快起来,你不是想喝南瓜粥嘛,这碗你肯定喜欢,娘不骗你。” 这碗可是名副其实的南瓜粥,陈夫人站在这里,就闻到了南瓜的香甜。 这话,陈茵都听八百遍了,刘妈每次端来南瓜粥,娘都是这么说的,可没有一次,真的是陈茵想喝的南瓜粥,她真的失望透顶,“我不想喝了,娘。” 方珍华小心扶着陈茵起来,“茵儿,你看看,算嫂子求你了,成吗?” 天天看着这样的陈茵,方珍华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真的希望陈茵可以喝粥,哪怕仅仅就是喝一口。 以前的她又乐观又贴心,陈老爷和陈夫人天天把她挂在嘴边上,哥哥陈潇对她这个妹妹也特别宠爱,所以陈茵知道自己变成这样,一大家子都为她操碎了心,她不想叫大家为她难过,她很厌恶这样的自己。 “嫂子,我听你的。”陈茵说话跟猫叫似的,可这已经是她能发出的最大声音了。 陈夫人高兴地端着南瓜粥过去,慢慢给吹凉,等着闺女坐起来。 费了老大的劲,陈茵才在方珍华的帮助下坐起来,丫鬟在她身后放了枕头,叫她可以靠着。 陈夫人把南瓜粥端到陈茵面前,像哄孩子一样哄着她:“茵儿,你看,这粥真的不一样,娘没骗你的。” 从一开始,闺女天天盼着喝南瓜粥,到后来看了那么多南瓜粥,都不是闺女想喝的,闺女一日比一日消沉,眼里最后的一点亮光都没了,陈夫人是心如刀割。 其实陈茵不想看,这么一会,她已经看了三四十碗南瓜粥,她看烦了,但为了不叫娘他们更担心她,她还是逼着自己看那碗南瓜粥。 这一看,陈茵笑了,虽然只是掀了掀嘴角,但这足够让方珍华和陈夫人高兴了,陈夫人立时就红了眼圈,声音颤抖地问,“茵儿,你喜欢这南瓜粥?” “嗯,娘,我喜欢。”陈茵想像中的南瓜粥,就是这样浓稠的金黄色,像麦田一样的金黄。 “茵儿,要不你……”陈夫人都不敢说那个“吃”字,她做梦都想让陈茵吃东西,可她也怕陈茵吃,吃一口就吐的天昏地暗的陈茵,她真的看怕了。 “娘,怎么没勺子?”陈茵扁了嘴。 “怪我,小姐你等着。”刘妈一阵风似的跑出去,一路上高兴的眼泪哗哗流,太好了,小姐想喝南瓜粥了! 团圆看到哭成个泪人的刘妈,拿了勺子就走,她一头雾水。 其他厨子也是一头雾水,“陈家厨娘这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哭成那样,肯定是姑娘做的南瓜粥里,加了辣椒粉。” “哈哈,辣味的南瓜粥,可真是妙,咱等着看,兴许一百两就是人姑娘的了。” “哈哈,有可能。” 五个厨子都在说风凉话,滚滚叫团圆放心,“团圆,别信他们的话,是陈家小姐要喝你做的南瓜粥,但厨娘忘了拿勺子,她回来拿,就是这么简单。” 见团圆没反应,五个厨子更是说话不客气,“哈哈,姑娘,你不会真当我们在夸你吧?” “一百两比好听话有分量多了。”同行是冤家这话,在这些厨子身上,团圆可算是见识到了。 “呦,好大的口气,好像一百两进了她腰包一样,我倒要看看等待她的是一百两,还是一顿棍子!” 五个厨子都等着看团圆的笑话。 刘妈回到院子里,陈夫人接过勺子,舀起半勺南瓜粥,吹凉了送到陈茵嘴边。 丫鬟手里端着盆,如临大敌地站在床边,怕陈茵吃了吐。 陈夫人和方珍华盯着陈茵的嘴,大气都不敢出。 陈茵一口就吃了下去,陈夫人都愣住了。 “娘,我还要吃。”等不到她娘再喂她南瓜粥,陈茵着急地喊。 陈夫人回过神来,眼里立时蓄满了眼泪,连忙又舀了一勺,“好,娘喂你。” 陈老爷听说闺女肯喝南瓜粥,手里的毛笔都忘了放,就一路小跑进来,见闺女真的在喝南瓜粥,老泪纵横,“茵宝,多喝点,吃了饭就好了。” 陈老爷已经好几天没来看闺女了,不是不心疼闺女,而是太心疼,心疼到不敢来看,只能天天待在书房里,想的受不了的时候,才偷偷来闺女的院子,也不敢靠近屋子,怕听到陈茵呜呜咽咽的哭声。 “快,快去告诉老太爷,茵宝吃饭了!”陈老爷想起来,还忘了告诉他爹呢。 不一会,陈老太爷拄着拐杖来了,“乖宝,喝了几口?” 陈夫人眉开眼笑,“爹,茵儿喝了大半碗呢。” “那还等什么,赶紧把这个做南瓜粥的留下,专门给乖宝做,他要多少银子,都给他。”陈老爷敲着拐杖说。 好不容易找到个能叫孙女肯吃饭的厨子,可不能叫他走了。 “老太爷,我这就去留人。” 刘妈跑回厨房,拉着团圆手腕,“姑娘,我家小姐喝了你做的粥,一百两是你的了,你跟我走。” “一百两给了她,那我们做的南瓜粥怎么办?”他们的南瓜粥,还没端给陈家小姐,就这么与一百两失之交臂,他们不甘心。 刘妈冷冷扫向那五个厨子,“你们去领一两银子吧。” 只得到一两银子,五个厨子自然不甘心,可这里是陈家,他们不敢闹,只能跟着家丁离开。 “诶,那个姑娘怎么做的南瓜粥,你看清楚了吗?” “没有,我光笑话她了,但我看到她用了个跟筛子一样都是眼的盆,把煮熟的南瓜放在上面又是捣又是磨。” “娘的,咱们大意了,叫个姑娘白白赚去一百两,你忘了刚开始,管事说了,南瓜块越小越好,咱们只想着切,其实是捣成泥才对啊。” “哎呀,可惜了,不过那个姑娘肯定是歪打正着。” “她是走了狗屎运,才不是她做的南瓜粥比咱们的好,是陈家小姐不识货。” “就是!” 这么想,五个厨子心里好受了,昂首阔步离开了陈家。 被留下的团圆听了刘妈的话,摇头拒绝,“我不能留在这里,我还得开馆子呢。” “姑娘,你的馆子一天能赚多少,陈家给你,求你发发慈悲,留下吧,我家……我家小姐她……你跟我来。”刘妈哀求团圆,但有些话,她作为一个厨娘不能说,只能让团圆跟她走。 第四百五十七章 让人心疼的陈小姐 团圆被刘妈带进了厅堂,一双双眼睛看到她进来,齐刷刷看向她,有个人更是叫出了声,“团圆?” 是方珍华,她三两步过来,一把抱住了团圆,“团圆,南瓜粥是你做的?” “是我做的,珍华你怎么这么憔悴,要喝南瓜粥的是你?”团圆还从见过这样的方珍华,眼眶青黑,脸色苍白,跟好几天没睡觉似的。 “等会再说。爹,娘,爷爷,她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团圆,会做抿尖。”方珍华向家里人介绍团圆。 竟然是熟人,陈夫人心里放松了点,“团圆,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婶子,可以。” 这声婶子,叫陈夫人心里暖暖的,本来她要用银子砸人,这会软了语气,“团圆,婶子求你了,你就留在这里吧,我闺女她……” “娘,我来跟团圆说吧。” 方珍华带团圆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先好好洗了把脸,才拉着团圆坐下,“团圆,你怎么会来这里?” 陈家花一百两求南瓜粥,方珍华竟然不知道,还有刚才厨娘和陈夫人的欲言又止,团圆觉着陈家小姐不是她原先认为的挑食那么简单,“我是来参加做南瓜粥大赛的。” 方珍华没把团圆当外人,说了实情,“团圆,你的南瓜粥救了我,救了我们全家,我这个样子,都是为了陪茵儿熬的。” 从方珍华的话里,团圆知道,陈茵是陈潇的妹妹,但不是陈老爷和陈夫人所生,她是陈夫人妹妹的孩子,爹娘都死了,一直在陈家长大。本来是一个胖乎乎的小姑娘,可不知怎么,突然就不吃饭了,瘦的叫人心疼。 方珍华有多大大咧咧,团圆是知道的,但她说这些话,团圆没看出她有一点笑模样,可见陈茵的情况很不好。 “珍华,我能见见她吗?”团圆想见见陈茵,说不准滚滚能帮上忙。 “当然可以,你跟我来。”方珍华带了团圆来到陈茵的院子。 一见到方珍华,陈茵就带着哭腔喊“嫂子”,方珍华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陈茵就紧紧抓着她的手,“嫂子,你去哪了,你讨厌我了,是吗?” “嫂子是去吃饭,怎么会不喜欢你呢,茵儿你别瞎想。”方珍华顺着陈茵的头发,柔声说。 现在的陈茵特别没安全感,以前她也亲近方珍华,却绝不会这样,一见不到方珍华就发脾气。 陈茵抬起头,看到多了个陌生人,对团圆很戒备,“嫂子,她是谁!” “她是团圆,南瓜粥就是她做的,嫂子以前跟你提过她的。”方珍华柔声细语说。 团圆想像过陈茵情况不好,但面前的陈茵还是出乎了她的想象,她从来没看到一个人瘦成这样,比当初瘫了后,瘦成一把骨头的二奶奶都瘦,太可怕了。 “团圆,她是得了厌食症。”滚滚肯定地说道。 “厌食症?” “这种病是一种心理疾病,是她的心不叫她吃饭,很痛苦。她应该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得慢慢叫她战胜心魔。” 这个时代没有心理医生,有些病郎中也不懂,但它有些在后代的同伴,经常给它说那里压力太大,心理问题成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听滚滚这么说,团圆对陈茵更是满满的心疼,“我叫团圆,我是你……珍华的朋友。” “哦,我想起来了,嫂子,娘喜欢吃的抿尖,就是她做的对不对?”陈茵天真地歪着头问。 “是她,茵儿记性真好。” 被方珍华夸,陈茵笑出了声,可配上她苍白的脸,叫人真是不忍心看。 也许是知道了南瓜粥是团圆做的,陈茵对团圆的敌意消失了,甜甜地问,“我也想吃抿尖,你可以做给我吃吗?” “当然。”团圆答应了,即使滚滚提醒她,陈茵现在的肠胃功能很弱,只能吃跟南瓜粥那样流质的食物,米和抿尖,对她的肠胃来说都是负担。 “那一言为定。嫂子,你跟她聊天吧,我自己一个人待着就行。”陈茵懂事地说。 这话把方珍华都惊着了,自从陈茵生病,就是陈潇进来,跟自己说话超过三句,她都会发脾气赶陈潇走,这会竟然叫自己跟团圆聊天,方珍华高兴的差点哭出来,强忍着说,“茵儿,嫂子一会就回来。” 陈茵很开心地叫点头,说自己没事,团圆从兜里,其实是从空间里拿出一个草手镯,送给陈茵,陈茵笑的眉眼弯弯,“送给我的?” 见团圆点头,陈茵要戴上,可她的手腕太细了,一戴上就掉下来,她把草手镯攥在手里,笑眯眯地说,“谢谢你,团圆,我可以跟嫂子一样叫你团圆吧?” “当然,你想吃什么,就告诉我,我给你做。”看着一个小姑娘成这样,任何人都不会忍心不管,团圆会尽最大的力量帮忙,让陈茵好起来。 陈茵也许是寂寞太久了,跟团圆说了挺多,最后还不好意思地说:“团圆,你不要嫌我烦啊。” “不会,不然咱们来拉勾?” “好啊。”陈茵兴奋地伸出手,她的小拇指连团圆的半个粗都没有。 团圆小心再小心,生怕伤到陈茵的手,跟她拉完勾,跟方珍华走出来。 等走出院子,方珍华激动地抓着团圆的手,“团圆,你真有本事,能让茵儿说这么多话,你不知道,她连话都不爱说。你说是不是她吃了你的南瓜粥,才有力气说话的?” 平常人会难以想象,一个被全家人捧在手心的小姑娘,会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可陈茵真的就连这点力气都没有。 “珍华,她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方珍华说之前的陈茵乐观开朗,没发生事情,她不会变成这样。 “什么时候?茵儿前段去了她姥家,回来就闷闷不乐,变得挑食,后来吃的越来越少,再后来她干脆不吃了。镇上的郎中,甚至省城的郎中,我爹都请来了,可没有一个能说出她是得了什么病。团圆,你问这个做什么?” “珍华,我觉着茵儿应该是受了刺激,有人跟她说了什么,她信了才会变成这样,你可以试着问问她,是不是她姥家的人跟她说了什么。” “不会的,她每年都会去她姥家住,他们都对她可好了。不过你这么一说,我真想出点不对劲,茵儿以前回来,都会说她姥家怎样怎样,这次一点没说。”方珍华皱眉说道。 两个人回到厅堂,团圆说她会在馆子里做好粥,送来陈家,这样她能顾好馆子,陈茵也有的吃,一举两得。 “瞧我,光想到把你留下,忘了还可以这么办。团圆,你不用送来,我让家丁去你的馆子等着,你做好了,交给他就行。”这么一来,陈夫人彻底放心了,不再担心闺女想吃粥,却没人能做得出来。 “团圆,留下吃饭吧。”方珍华看看天色,拉着团圆说。 “对,留下吃饭,刘妈,快去准备。” 一直站在角落里的刘妈,走到团圆面前,“姑娘,你能叫我做南瓜粥吗?” 刘妈想学会,这样要是小姐再想吃,她能立刻做。 团圆爽快说了南瓜粥的做法,只是她说到鸡蛋的时候,陈家所有人都变了脸色,陈夫人更是差点晕过去…… 第四百五十八章 毒粥 陈老爷喊管事孙好进来,孙好一进来,他就劈头盖脸问,“孙好,你是不是忘了说茵宝不能吃鸡蛋!” 刚才陈家人还高兴,陈茵喝了团圆做的南瓜粥,此时倒希望陈茵没喝。 孙好慌了,“扑通”跪下来,“老爷,我忘了说,我……我去请苏郎中来!” “还不快去!”陈老爷吼道。 孙好爬起来走了,厅堂里每个人的脸色都很阴沉,只有团圆搞不懂,怎么陈家人的反应,跟天要塌了一样,她犹豫着问,“是我不该在粥里加鸡蛋?” 方珍华扶着陈夫人,不安地说,“团圆,茵儿她从小就不能吃鸡蛋,吃了会全身起疹子,不过这不怪你。” “可这都过一个时辰了,她不是没事吗?”团圆给陈茵吃的是滚滚的蛋,是治病的,应该不会出事。 一听团圆在南瓜粥里加了鸡蛋,陈家人一个个都慌了,此时听团圆这么说,才反应过来,陈茵以前是吃了鸡蛋,就会立马起疹子,可这次到现在一点事没有。 “我去看看。”陈夫人稳住心神,来了陈茵的院子,没敢当着陈茵说鸡蛋的事,把她的丫鬟叫出来,问她陈茵有没有怎么样。 “夫人,小姐她心情特别好。”自打陈茵成了这样,丫鬟每天提心吊胆的,可小姐吃了南瓜粥后,她觉着小姐又变回了以前那个她熟悉的小姐。 陈夫人叫她好好注意着陈茵,“茵儿她吃了鸡蛋,她有不对,你立刻喊人。” 丫鬟脸都吓白了,跑回屋眼睛都不眨地守着陈茵。 陈夫人回了厅堂,团圆看着她脸色和缓,果然陈夫人说,“茵儿没事。团圆,鸡蛋的事不怪你,你回吧。” “婶子,等茵儿真没事了,我再走。”团圆自觉该留下来,管事是忘了说陈茵不能吃鸡蛋,但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管事见她时,她是空着手的,后来刘妈带她去拿菜的时候,她也没拿蛋,不然两个人就阻止她用蛋了。蛋完全是她背着人加进南瓜粥里的,虽然是为了治好陈茵,但万一陈茵因吃了蛋出事,团圆得负责。 没人说话,大家都沉默着,陈老爷站起来走了好几圈,方珍华在咬指甲,团圆心里也忐忑不安。滚滚在空间里,都感受到了团圆的不安,安慰她,“团圆,她不会有事,我的蛋跟普通的鸡蛋不一样,谁吃了都只有好处。” 这些团圆知道,可陈茵情况特殊啊。 “我再去看看茵宝。”陈老爷站起来走出去,陈夫人也跟了出去,两个人来看陈茵。 “茵宝,你哪不舒服,跟爹说,别忍着。”陈老爷怕闺女太懂事,为了不让他担心,难受也不说。 “爹,我……我好着呢,你看我多有劲,坐了这么久,一点不累。”陈茵一点没有不舒服,反而眼睛里是闪光的。 陈老爷松了口气,乐呵呵说,“有劲好,有劲就多吃饭,茵宝现在太瘦了。” “爹,你觉着我瘦?”听到陈老爷说她瘦,陈茵竟然很开心。 陈夫人转开头抹眼泪,抹完才转回头来,慈爱地说,“茵儿,你太瘦了,胖点才好。” “娘,你骗人,胖不好,遭人嫌弃。”陈茵对于胖,很是抵触。 陈夫人连忙换了个说法,“茵儿,长点肉好看,不是胖。” “娘你别说了,我不要长肉,长肉就是胖,我不要再吃了。”陈茵又躺下了,一直说她要少吃。 陈老爷和陈夫人摇摇头,回来厅堂,说陈茵真没事,就是她又不想吃粥了。 “夫人,我还想给小姐熬她小时候最喜欢的皮蛋瘦肉粥呢,那不做了?”刘妈都记着小姐喜欢的呢。 “现在先别做,茵儿还不可以吃米肉之类的,她的肠胃太弱了。”团圆把滚滚对她说的,说了出来。 陈夫人也连忙说:“对对对,苏郎中也是这个意思,茵儿肠胃弱,不能吃米肉。诶,也不希望茵儿是怎么了,很怕胖,刚才我说她长点肉好,她就不愿意了。” “婶子。”有些话自己说了,也许会被认为是多管闲事,可团圆觉着自己应该说出来。 “团圆,你要说什么?”陈夫人用眼神示意团圆说。 “婶子,我觉着茵儿变成这样,是因为有人告诉她吃饭会胖,她听进心里去了,才不吃的,我听……” 团圆接下来要说什么,方珍华知道,但她觉着由自己来说更好,“娘,我有个猜测,你别不爱听,就是……是不是茵儿在姥家听人说了什么,她就是从姥家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团圆跟她说的时候,方珍华不太信,可她越想,越觉着团圆说得对,也不是说姥家有人欺负茵儿,有时候就是一句话,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陈夫人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娘明天去问问你姥。” 第二天,陈夫人回娘家问了她娘和两个妯娌,三个人都拍着胸脯说,她们从来没对陈茵说不该说的。 “小妹,你把茵儿当宝,我们也把她当宝,茵儿够可怜了,小小年纪就没了娘……”陈夫人的大嫂做着针线活,就打开了话匣子。 “大嫂,当年我就说过,茵儿是我亲生的,我就是她娘,你怎么还说这种话!”陈夫人最恨别人可怜陈茵,说她没爹没娘了,她和陈老爷就是陈茵的亲爹娘。 陈夫人的娘知道闺女的脾气,赶紧打圆场,“你大嫂她说错话了,娘回头收拾她,但娘敢保证,她们一个个的都不敢在茵儿面前多嘴。” 陈夫人的娘留她在家里住几天,她哪里有心思住,回去守着陈茵了。 从陈家回来,团圆每天给陈茵变着法的做蔬菜粥,不变的是每次都在里头加一个滚滚的蛋,还听了滚滚的话,换成甘露溪水来煮粥。滚滚说让陈茵从厌食症里走出来,也算救苦救难,所以用甘露溪水会让她好的更快。 “团圆,粥做好了?”李青梅过来问。 她看过团圆做这个粥,要把煮熟的蔬菜,放在筛子似的盆里一点一点捣,让它从眼里滴下去,太考验耐性了,换成她,一天煮这么三回粥,早疯了。 “姑,刚做好,陈家来人拿粥了?” “不是,我是琢磨着你煮蔬菜粥够久,应该煮其它粥了。”自打从团圆嘴里听了陈茵的情况,李青梅对她很同情,也很理解她。 人有时候真的会钻牛角尖,像以前的她变疯,像这小姑娘不吃饭。 “姑,还得再等等。”团圆明白姑是为了陈茵好,可这事急不来,陈茵才吃了九个滚滚的蛋,得再吃六个,团圆才能给她煮软糯的米粥。 团圆话刚说完,院子里就传来方珍华的声音,“团圆,好消息!” 第四百五十九章 只是想被爱 团圆迎出来,“珍华,你怎么来了,不用陪茵儿了?” “我来是告诉你个好消息,昨天你给的抿尖,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茵儿也想吃,她吃了半碗,竟然一点事没有。”这可都是团圆的功劳,方珍华自然得叫团圆知道。 “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看来我姑说得对,我可以给茵儿煮其他粥。”陈茵的情况,比她预想的好,团圆自然开心。 一开始她去陈家做南瓜粥,更多地是为了一千五百个财气值,现在团圆纯粹是希望陈茵好起来。 “团圆,还不止呢,茵儿也不再时时缠着我,我才能来你的馆子透口气啊。”她已经很久没呼吸过这么新鲜的空气了,一出门,方珍华感觉看什么都格外美好。 自从陈茵吃团圆做的粥,她真的一天天在变好,昨晚上她还赶自己找陈潇去,说她哥“独守空闺”太委屈了,她不忍心,想到她的调皮样,方珍华又笑出了声。 “那她说了为什么不愿意多吃饭吗?”团圆关心地问。陈茵是吃饭了,但吃完还是会纠结,怕吃饭会长胖。 说到这个,方珍华叹了口气,“没有,她不肯说,我跟我娘只能告诉她,她一点不胖,还太瘦了。” 陈茵脑子里好像有一根弦,绷得紧紧的,不让她多吃。 “珍华,如果她愿意,你带她来这里玩吧。” 第二天,方珍华就听团圆的,带了陈茵来馆子。 陈茵对这里的一切都很好奇,看到李玉丫刷碗,她就要帮忙,把玉丫吓得直摇头。 李玉丫听团圆说过,这个姑娘生病了,很瘦,可没想到这么瘦,那胳膊细的,跟他们山上的酸枣枝差不多,李玉丫哪里敢让她帮忙刷碗。 人家不让她帮忙,陈茵老实地在一边看着李玉丫刷完碗,抱着一大摞碗进了厨房。 “她真有劲啊。”陈茵羡慕地喃喃自语。 团圆走过来,摸摸陈茵枯黄的头发,“她吃得多,当然有劲了。” 陈茵害怕地搓着胳膊,使劲摇头,“那我不要有劲,吃多了被人嫌弃。” “茵儿,谁嫌弃你了?”团圆放轻声音问。 “就是……没谁。”陈茵蹲在地上,看地上的蚂蚁,不肯说了。 就差一点了,但看出陈茵不想说,团圆没再问,转而问她想吃什么。 “除了肉,别的都行,昨天刘奶奶在粥里加了肉,害的我差点就吃了,好险。”陈茵跟团圆告状。 陈茵很怕吃肉,团圆记在心里,起身去了厨房。 团圆刚进去,秤砣就来了,肩膀上扛着一扇猪肉,砰放下,刚到井边洗了把脸,就见到水里出现个人影,抬头一看,他朝厨房大喊,“团圆,有小孩跑进院里了。” “我不是小孩。”陈茵不高兴地反驳。 秤砣不信,“你看你瘦成这样,纸片人都比你厚实,你至多五岁。” 被说成五岁,陈茵紧紧皱着眉,“我十二了。” “十二?十二你跟豆芽菜一样,我们村三岁小孩都比你结实,你太瘦了。”秤砣想象不出,是多不称职的爹娘,能把孩子饿成这样。 掏掏兜,兜里有几块花生糖,秤砣抓过陈茵的手,一股脑地放进她手里,“赶紧吃,吃完再离开,以后饿了,就到这来。诶,你也太瘦了,你家怎么困难成这样。” 以前桃源村穷的时候,秤砣也没见到有哪家小孩瘦成这样。 听秤砣一直说她瘦,陈茵笑眯了眼,“你不懂,瘦好,大人都喜欢小孩瘦。” “谁跟你说的,那都是鬼话,当爹娘的都希望孩子胖。人家都说大胖闺女,大胖小子,你听有谁说瘦闺女,瘦小子的。”这个秤砣敢肯定,团圆小时候人见人爱,她就胖乎乎的。 也许因为秤砣是陌生人,陈茵反而说出了真实的想法,“你说的才是骗小孩的。我以前也那么想,可我大舅妈说,胖了我爹我娘会不要我,我哥也会不疼我,让我少吃。我在我姥家,吃的少的时候,我大舅妈可喜欢我了,我吃多,她就骂我是饭桶。” 陈茵不知道,她说的话,团圆和方珍华在一边都听到了,方珍华气得眼里冒火,扔下话就走了,“团圆,我先回家一趟。” 团圆在一边继续听。 秤砣朝着树就是一拳,陈茵傻愣愣抬头看他,他气得吼道,“她那是骗你,怕你把她家吃穷才那么说的。大家喜欢的是胖娃娃,你听我的,快吃。你看你这小细胳膊小细腿的,来一阵小风,就把你吹倒了,这样不好看。” “不好看没关系,只要我家人喜欢我,不离开我就好。”陈茵固执地说,但还是朝花生糖伸出小手。 花生糖闻着甜丝丝的,比南瓜还要甜,以前的陈茵最喜欢吃甜了,此时馋的直咽口水。 吃一块胖不了的,陈茵这么告诉自己,手终于碰到了花生糖,却被突然出现的团圆握住了手,“茵儿,你不能吃。” “为什么?”陈茵一副小可怜样看着花生糖,她好想吃啊。 秤砣蹦了起来,“团圆,你放开她,叫她吃,不就是一块花生糖嘛!” “秤砣,我不是不舍得给她吃,是她这小身板,吃了她身体受不了。”团圆哄着陈茵,说给她做甜一百倍的粥,陈茵才窝进团圆怀里,不看花生糖了。 听团圆这么说,秤砣把花生糖都放进了自己嘴里,咯嘣咯嘣吃了,“行了,没了。” 陈茵一回头,看到花生糖一块都没了,气得小脸都红了。 天天喝蔬菜粥的陈茵,脸上养出了点血色,就像是一个营养不良的小姑娘,不再像躺着那会那么吓人了。 “哼,团圆,我要喝满满一大碗甜甜的……小半碗就行,还是不要甜的了,蔬菜粥吧。”陈茵皱着眉头,又缩回去,成了以前的陈茵。 秤砣拉着团圆去了一边,“团圆,你既然认识她,就该帮帮她,教育教育她爹娘,叫他们别这么对她,你不敢,我去!” 秤砣要冲进前面的馆子,问问哪个是陈茵的爹娘,被团圆拉住,把陈茵的病跟他说了。 “还有不叫自己吃饭的病?”秤砣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团圆你尽管说。” “秤砣,你已经帮了大忙。我们不管怎么问,她都不肯说为什么不吃饭,结果叫你问出来了,不过你还可以帮一个忙。” “什么忙?” 要论吃饭吃得香,没人能比过秤砣,也许陈茵见到秤砣吃饭吃得香,她会跟着多吃,团圆就告诉秤砣,“你留下吃饭。” “就这?包在我身上!”秤砣答应的时候,胸脯拍得震天响,可到了吃饭的时候,他扭扭捏捏跟个大姑娘一样…… 第四百六十章 亲戚不亲 秤砣忘了一起吃饭的还有李玉丫,见到李玉丫,他又忘了自己的豪言壮语,吃的很是注意形象,团圆踢他好几脚,他还是一粒米一粒米吃。 喝了半碗蔬菜粥,陈茵就不肯再吃了,要去玩,团圆又狠狠踹了秤砣一脚,秤砣捂着脚脖子,刚要吼,想到身边还有李玉丫,咳了一声说,“团圆,你老是踹我干嘛,我这是腿,不是树桩子,我会疼的好不好!” 陈茵似乎觉着踹人很有趣,也过来踹秤砣,秤砣躲开她的脚,“你这么瘦,我可不敢叫你踹,我怕你腿受伤。” “我才不会。”陈茵才不信自己这么没用。 在家里,陈茵觉着自己瘦,家里人就更心疼她,其他的她没觉着怎么样,可在这里,陈茵发现不同了,她想洗碗,因为瘦,那个姐姐吓跑了;她想吃花生糖,因为她瘦,团圆不给她吃;还是因为她瘦,她想踹人,可人家反而怕她受伤;还有团圆送她的草手镯,她好喜欢的,可她没法戴。 瘦,原来有这么多不方便。 泄愤似的,陈茵朝秤砣腿上踹出一脚,秤砣没反应,她的脚却又痛又麻,她委屈地叫,“团圆,我脚疼。” “他刚才告诉你了,是你自己不听。听我说茵儿,你得学会分清别人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假话你千万别信,真话你应该照着做。” 陈茵无疑是一个受宠爱的孩子,可团圆觉着,她也许就是太受宠爱了,她太相信别人的话,还很怕失去家人对她的爱。 陈茵应该学会分清,别人的话,到底是不是在关心她。 有些关心,是披着糖衣的炮弹,而有些关心,看着是炮弹,要伤害你,可过后你会明白,那是实实在在的关心。 “团圆,可我怎么来分清是真话假话呢。”从来没人教过陈茵这个,她以为所有人对她说的话,都是在关心她,为她好。 团圆没有直接说陈茵大舅妈说的话,她就不该听,而是以刚才的事打比方,“茵儿,你明白了秤砣是怕你受伤,才不叫你踹他的,要是我叫你随便踹,听起来我是在帮你,可实际上呢?” “我脚会疼。”陈茵的脚现在还疼呢。 “所以你得自己去好好想。你很聪明,茵儿,肯定能分清真话假话。”陈家把陈茵保护的太好了,她比以前的方珍华还单纯。 “那团圆,我怎么才能踹疼他呢?”陈茵明知道她踹不疼秤砣,可她就是想踹秤砣,这就跟她知道自己不该长胖,可有时候还是想吃一样,陈茵很纠结。 “嘿,这个简单,你有劲,就能想踹谁踹谁。”秤砣直截了当告诉她。 “怎么才能有劲,我不想多吃,没人喜欢胖姑娘,胖了会挨骂。”陈茵还是坚持不多吃,要瘦。 西风举起胳膊,给陈茵看他胳膊上的肌肉,“这不是胖,是强壮,只有多吃饭才能变强壮,才有力气干活。我在以前的酒楼里,如果吃的少,才会挨骂呢,因为没力气干活。” “西风说得对,这是强壮。我吃饭多,能扛着一头猪来这里,大气都不喘,你呢,连个碗都端不动。”秤砣一手端碗,一手拿着筷子把嘴里扒饭。 陈茵仔细地看大家,大家都是跟秤砣一样,端着碗吃饭,只有她碗是放在桌上,不端起来的。 要是以前的她,肯定可以跟大家一样,端起碗吃饭,可现在她做不到。 她努力想成为舅妈说的,讨人喜欢的好孩子,可却连碗都端不动了,这真的值吗,陈茵陷入迷惘。 想了一会,陈茵又喝了半碗粥,去跟牛屎蛋玩了。 秤砣小声问,“团圆,她这病,得多久才能好?” “得慢慢来,她能喝米粥,这就是进步了。”滚滚说过,心理问题比身体生病更难治,身体生病,吃药就可以,可心理不一样,得她自己愿意走出来才行。 “喝粥就叫进步?团圆,叫外面人听到,还以为你是老抠,连菜和肉都不舍得给她吃呢。”秤砣用筷子指着门,嚷道。 李玉丫小声瞅了秤砣一眼,小声说:“你别这么说团圆。” 秤砣就哑巴了,瞅一眼李玉丫,又瞅一眼李玉丫,好像怕李玉丫讨厌他一样,很怂。下午,方珍华来接陈茵,跟团圆说了她跟陈夫人去姥家发生的事,“我娘问大舅妈,你猜她怎么说,她说她是怕茵儿太胖,将来嫁不出去,才叫她少吃点,可绝没有不叫她吃,我娘把她骂的是狗血喷头。她也不看看自己那闺女,小矮个,不往上长,只往宽长。我姥也臭骂了她一顿,还叫我大舅休了她。” 有些话,跟团圆,方珍华都不好意思说,因为姥让大舅休了大舅妈,大舅妈竟然说陈茵就该死,陈家富裕,陈夫人该把她三个儿子都接去养才对,不应该把陈茵一个丫头片子当宝贝。 大舅妈还说陈夫人不该光骂她,二舅妈和姥跟她想法一样,不然她在桌上那么说的时候,她们怎么没阻止她,现在当着陈夫人骂她,只是在装好人。 陈夫人在娘家放了狠话,以后再也不会叫陈茵去姥家,她自己也不会再回娘家去,可回家就哭起来,方珍华在家里安慰了半天,这是陈老爷回家,她才来了团圆的馆子。 “团圆,茵儿在这里没给你添麻烦吧?”团圆这里是馆子,可不是陈家,方珍华怕这里没人事事顺着陈茵心意,她乱发脾气。 陈茵病了,方珍华倒是成长了许多。 “哪的话,茵儿没添麻烦,我跟你说……”团圆想了个办法,也许可以让陈茵不再抵触吃东西。 听完,方珍华连一点犹豫都没有,“团圆,只要有一线希望,就得试。” 这世界上,总有人做任何事,只是希望你好,不图回报,陈家人对陈茵就是这样。 几天后,陈茵发现家里的人从爹娘到丫鬟,都不一样了。 “娘,你怎么变胖了?”陈茵第一个问的是陈夫人。 陈夫人轻轻柔柔说,“茵儿,娘天天照顾花花草草,得有劲,娘就吃饭多了。” 陈茵又问陈老爷,“爹,你怎么也变壮了?” “爹做生意,得精力充沛,身体壮。”陈老爷在院子里边练拳,边回答。 陈茵信以为真,又来问方珍华,“嫂子,怎么连你也变壮了?” 第四百六十一章 壮人国 理由方珍华早就想好了,而且她觉着自己的理由最充分,“茵儿,我天天挑扁担卖炭烤豆腐,当然得强壮,不能我怎么挑得动?” 方珍华已经不用什么都不干,天天陪着陈茵了,她又卖起了她热爱的炭烤豆腐。 这理由最真,方珍华等着陈茵相信,没想到陈茵信陈夫人和陈老爷那两个一听就假的理由,却不信方珍华的,“嫂子,你骗人,扁担都是我哥给你挑去又挑回来的,不是你自个儿。团圆教我了,得学会分清真话假话,你这话就是假的。” 方珍华:“……” 小姑子这不是挺机灵嘛,怎么会相信大舅妈的话,变成之前那样啊。 “茵儿,你不是想吃肉吗,团圆的馆子晚上烤肉,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方珍华转了话题。 陈茵吃的肉,都是加在粥里的肉沫,昨天她看方珍华他们啃团圆酱的大棒骨,还吮里头的骨髓,馋的她咕咚咕咚咽口水,可家里人没敢叫她吃,怕她的胃受不了,她闹了好久的别扭。今天早上方珍华这个嫂子,就去问团圆了,团圆说干脆去馆子里吃烤肉。 “好啊,好啊。”陈茵高兴地直蹦。 看着闺女这么活泼,陈夫人和陈老爷乐呵呵的,他们印象中的闺女,正在一点点变回来,真好。 下午,方珍华带陈茵一走,陈家上到陈夫人陈老爷,下到家丁,都忙着做一件事,脱衣服。 他们哪里是个个都变壮了,是穿了好几件衣服,才显得壮,可这天不冷,穿这么多热的慌,自然是陈茵一走,他们得赶紧脱了凉快一下。 来了馆子,烧烤还没开始,方珍华把陈茵留在这,她又去外面卖炭烤豆腐,陈茵发现团圆他们也都变壮了。 “团圆,你变壮,也是为了有劲干活?”陈茵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问。 “茵儿,你变漂亮了。”团圆发自内心的说了这么一句,现在的陈茵虽然比其他十二岁的姑娘还是要瘦,但比她之前好太多了。 陈茵本来是小圆脸,还肉乎乎的,大眼睛特别亮,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瘦的那会脸都变长了,现在又是小圆脸。“真的,茵儿,你变漂亮了,胖是福气。”李青梅也说。 李青梅为了帮到陈茵,这么热的天,身上穿着棉袄棉裤,外面套着衣服,团圆叫她不用穿这么多,别热出病来,李青梅说没事,她疯过,比别人更希望陈茵快点好起来。 “因为我娘说她希望我变回以前那样胖乎乎的。”陈茵笑眯了眼睛,不过看到李青梅壮成这样,她摇摇头,“姑,你这也太臃肿了,你不能因为你是团圆的姑,觉着团圆不好意思赶你走,你就偷懒,还偷吃,还……” 陈茵越说,李青梅的脸越黑,眼看要爆发,她穿这么多,是为了陈茵病早点好,可她呢,说自己又懒又馋,简直是熊孩子! 知道姑要骂人了,团圆拉着陈茵走开,“茵儿,你在外面玩。” 陈茵乖乖点头,来到洗碗的李玉丫身边,“玉丫,连你也变壮了,变壮能拿更多碗吗,有用吗?” 要是有用,陈茵就决定多吃点。 “当然有用。”李玉丫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抱起了比平时更多的碗,抱着往厨房走,越走胳膊越酸,还不能叫跟在一边的陈茵看出来,只能咬牙装出轻松样,可她快坚持不住了。 脚下一软,李玉丫心里叫着坏了,碗肯定要摔碎,她手里却一空。 “我来吧。”秤砣来了,还拿走李玉丫手里一大半的碗。 李玉丫羞涩地看向秤砣,这一看她吓了一跳,秤砣整个人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本来秤砣就怕热,为了配合团圆多穿衣服变壮,让陈茵觉着壮一点好的主意,他穿了三件,就成了这样大汗淋漓的样子。 “我……我自己来吧。”李玉丫心疼秤砣。 “没事。”秤砣只是热,并不觉着累。 “连你也变壮了。”陈茵指着秤砣,板着脸说。 这次陈茵认真思考,她认识的人都变壮了,就只剩下她,如果变胖会遭人嫌弃,大家不会都变壮。 晚上,为了照顾陈茵,团圆在肉串上也串了蔬菜,这么一来肉串就不会太腻,七个人都吃的汗流浃背,就陈茵一个人觉着小风凉飕飕的。 秤砣拍拍陈茵的小肩膀,硌的他手疼,他甩甩胳膊,“我们身强体壮,都热的慌,就你冷,你跟我们差距太大了,你得使劲吃,不然你会跟我们……团圆,该怎么说?” “嗯……差距越拉越大,是格格不入。”团圆盯着陈茵的眼睛,告诉她。 “我不要跟大家格格不入。”陈茵喜欢馆子里的大家,她想跟大家打成一片。 “那你就好好吃饭。茵儿,你觉着什么叫疼你,是有人为你哭,还是有人因为你笑叫疼你?”团圆觉着陈茵把疼爱理解错了,她把全家人整天围着她转,为了她伤心难过,看成是疼她。 之前陈茵看到娘和嫂子因为她憔悴,虽然她有些不忍心,可她心底里觉着大舅妈说得对,她变瘦,家里人比以前更疼她了,可听团圆这么问,她认真想是这样吗? 爹说过,不管她胖瘦,她都是茵宝,但她病好了,娘天天都会亲她,其实她现在得到的爱更多,而且还多了馆子里的大家爱她。 陈茵心里豁然开朗,原来她不需要逼着自己成为什么样,只要她快乐地做自己,爹娘会一直疼她,而且她觉着,她也应该多疼家里人。 从馆子里回去后,陈茵变得愈发开朗,还更懂事了,会帮陈夫人浇花,还帮陈老爷磨墨,连端饭也干。 方珍华来说这些,是请团圆去家里吃饭。陈茵完全好了,他们全家人心里都落下一块大石头,这都多亏了团圆,“团圆,过会我让马车来拉你。” “好嘞。”团圆送走方珍华,滚滚就激动地叫她进空间。 轻松进入空间,滚滚带团圆来到了物品栏前面,“团圆,你看看你的财气值!” “多了五……五千个!”团圆不相信地揉揉眼睛,甚至拿出账本。有一页上面记着她的财气值,确确实实是一下子多了五千个财气值。 现在团圆的财气值,来到了史无前例的五位数,一万两千两百个。 “滚滚,我怎么一下子多了这么多财气值?”有个词叫喜从天降,团圆在这一刻真的懂了…… 第四百六十二章 一千个一次 “团圆,这些都是你帮陈茵摆脱厌食症,获得的财气值,因为你尽了全力,所以从之前说的一千五百个财气值,涨到了五千个财气值。”团圆一下子获得五千个财气值,滚滚也很高兴。 团圆把总共五位数的财气值,摸了一遍又一遍,“滚滚,这下子就算扣光那一千个财气值,我也不心疼了。” 对于由白雪来判定她每月的财气值,有没有达到预期这事,团圆还是耿耿于怀。 滚滚继续说,“团圆,你这次得到的这五千个财气值,就像是存款,是能不断产生利息的。” “存款?利息?”这些词团圆完全不懂,存款是跟银票差不多吗? 滚滚给团圆解释,“简单来说,这五千个财气值就是一个草垛子,但它不是生产饲料,是生产财气值,它生产出的财气值也是你的。” “真的?”团圆激动地把手放在滚滚的蛋壳上,只听“噼啪”一声,滚滚身上的壳裂开了一条很长的裂纹,贯穿整个壳。 “滚滚,你要破壳了!”团圆缩回手,不敢再碰滚滚,怕再一碰,滚滚就不是个蛋了。 “没那么快,团圆。” 滚滚的很多同伴都是这个样子,但直到它们失去主人,再次沉睡过去那一天,也还是顶着一身满身裂纹,好像一碰就会碎的壳,就是没有破壳成功。 滚滚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忧伤的,这叫团圆更是激动,“滚滚,你发没发现,你说话有情绪了,是跟人一样有感而发。” 之前滚滚说过,它能表现出喜怒哀乐,不是它自己有那种感受,是它知道人处在那种境地中,该表现出那种情绪,而模仿出来的,但今天的滚滚,它表现出来的情绪是有感染力的,不是模仿,这个团圆能感受到。 “真的?”滚滚自己还没有意识到,它只感到身体在发出声响,还以为是壳上的裂纹在响,团圆这么一说,它才想到那难道是心跳? “当然是真的。”向来很少说话的白雪说。 滚滚高兴的头上的触角一直抖动,“团圆,我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了。” 可团圆没回答它,滚滚转头一看,团圆已经在看空间里出现的“娄阁”,本来它还想带着团圆去看。 这楼实在是雄伟,足足有八层,团圆仰着脖子,被震撼到说不出话来。 “团圆,你可以靠近看。”滚滚推推团圆。 团圆上前要打开,看看里头是什么样的,但却打不开。 “团圆,这是娄阁,打开它需要财气值,每次一千个财气值。”滚滚告诉团圆。 需要这么多财气值,团圆缩回手,但想到自己现在有五位数的财气值了,她觉着还是可以奢侈一把的,但她得先问清楚,“滚滚,这里头是什么?” “书。” “全部都是书?”八层,都是书,那这不就是浩瀚的书海了? “都是书,什么书都有,有后代的,有古时的,团圆你看了能受益良多。一千个财气值可以在里头待一个小时,也就是半个时辰。”滚滚平静地解释,克制着把团圆推进去的冲动。 团圆用财气值看书,它可以得到一半财气值,视“财气值”如命的滚滚,自然希望团圆进入“娄阁”里看书。 团圆是动心,问滚滚怎么使用财气值来打开娄阁,滚滚告诉她,在门中间像水一样流动的区域输入财气值就可以,一次最少一千个财气值。 “那要是我只看一柱香的时间,剩下的财气值能在下次时接着用吗?”团圆不能保证,每次都刚刚好用完输入的财气值,才从里面出来。 “不能。” 那岂不是说财气值这次用不完,就没了!她以前卖了那么久的凉粉,也就得到一千个左右的财气值,看一次书就没了,团圆舍不得。 “那我还是在甘露溪看吧。”团圆不想进娄阁了。 滚滚:“……” 长大的团圆还是个容易知足的人,立时对娄阁没兴趣了,回到物品栏前,“滚滚,你给我说说这五千个财气值,怎么生产更多财气值,就这么放着不动就行?” 团圆不肯花财气值进娄阁看书,让滚滚怏怏不乐,“这五千个财气值你只要不花,它就会生产财气值,就是这么简单。团圆,你在娄阁里看书,跟在甘露溪中看完全不同,书能翻动。” 这个团圆懂,可规则太不合理了,要想她进娄阁,规则必须改,“滚滚,除非用不完的财气值,可以下次接着用,或者退回给我,不然我才不进娄阁。” 上次开馆子获得的一千个财气值,明明是她的,但却有可能减少,滚滚说是为了激励她才那样,当时团圆接受了,但这次,太不合理了,团圆不接受。 “我懂了。团圆,我会帮你争取到你认为合理的规则。”滚滚也觉着用不完的财气值,应该还给团圆。 “对了,滚滚,你帮我问问那只鹅,开馆子获得的一千个财气值,还剩多少了?” 滚滚都懒得纠正团圆,白雪是天鹅,不是鹅了,告诉她在物品栏就可以自己看,只要输输入开馆子,再输入一千个财气值,就可以看到还剩多少。 团圆按照滚滚说的输入,吃惊地捂住嘴巴,财气值竟然成了二千个。 “没少,还多了,这是怎么回事,滚滚?” 当然是白雪的功劳,滚滚的触角高高竖起,“团圆,你开馆子付出的努力,白雪都看在眼里,它给你定的预期并不苛刻。财气值多了,说明你每月都超过了它的预期。” 多了一千个财气值,一下子叫团圆对白雪改观了,“我以后再也不叫它鹅了,那滚滚,空间的变化就这些了?” “还有一个变化,对你来说很有用,团圆,你以后可以随意进来,不用再担心被人看见你凭空消失。” 以前团圆进来空间,为了不让人看到她能凭空消失,得找个没人的地方再进来,现在即使团圆当着别人的面,进来空间,别人也不会有这段记忆的,因为空间能自动消除别人的记忆。 “滚滚,看来我得多救人啊。”帮陈茵战胜厌食症,空间进化这么快,让团圆更想通过做菜来救人了…… 第四百六十三章 故人来 一个人心底里住着另一个人,过了很多年,她的面容已模糊,你觉着见到她,肯定是陌生又尴尬的,可等这一刻真的到来,你才发现你想的那些都有,但都被你对她满溢而出的感情淹没了。 此时,站在团圆家常菜门口的李润书,就是这样的感受,只是看到“团圆”两个字,他就知道自己完了,比起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进去。 李润书是带着迫切走进馆子的,站在这里,想到这是团圆的馆子,他马上就能见到团圆,李润书呆在原地。 西风觉着那个人好奇怪,不坐下,也不点菜,就那么干站着,他忍不住走过来,“先生,你吃饭?” 李润书这才回神,收起情绪,温润地说:“我找团圆,李团圆。” 从京都回来的李润书,整个人更加温润了。 “你找我们掌柜,你是?”虽然这个人不像坏人,但西风也不敢大意。这个人不像生意人,但说到掌柜的,眼里柔的能滴出水来,不能轻松叫他见掌柜的,自己得为严东家把好关! 李润书刚要回答,就看到里面走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身影朝她走来,笑弯了眼睛,叫他润书哥。 “润书哥,你啥时候回来的?”团圆没想到李润书竟然回来了,还来了她的馆子,爷爷说今年的春闱,润书哥要参加的。 “润书哥,春闱考完了?”团圆指指柜台,叫李润书去那边坐,柳二九一看团圆往这边走,就去了云万卷那边。 两个人坐下来,李润书说早就考完了,他考的不好,就是个普通的贡生。 “润书哥,你这就很厉害了。”团圆真挚地说。自己爷爷那么厉害,也就是个秀才呢。 书院里的人都觉着他很可惜,只有团圆这么说,李润书心里不知道怎么就激动起来,一句话脱口而出,“团圆,你愿意嫁给我吗?” 问完,李润书自己都吓了一跳,手心里都是汗,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一见面,就对团圆说这个,可他并没有后悔,心里反而松了口气。 在京都的书院,他学会的就是想要的东西该早下手,得早早去争取。“掌柜的!” “掌柜的!” 但李润书的运气实在是不怎么好,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几个食客都高声叫团圆,团圆并没有听清他的话,忙完才回来问他,“润书哥,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李润书又鼓起勇气来。 “团圆,我家少爷来了!” 随着门口这声洪亮的喊声,李润书见到团圆站起来,走出门去,再进来时她身旁多了个男人。 男人比他高,眼角眉梢都带着凌厉,可跟团圆说话时,那些凌厉都不见了,他听到团圆说,“严明安,你还真的回来了?” 竟然是严明安!李润书的好心情完全消失。他记得很清楚,小时候就是从严明安出现,团圆才跟他疏远的。 明明严明安比自己大一岁,可团圆叫自己“润书哥”,却叫他“首儿”,想到这些,李润书猛地站起来,朝两个人走过去。 严明安早认出了李润书,甚至团圆没听到的那句话,严明安都听到了,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走出来李润书,才回答团圆的话,“你不是知道我为什么回来嘛。” 团圆当然知道。方珍华生了个大胖闺女,明天就是满月酒,作为陈潇的朋友,严明安回来自然是参加满月酒。 “你打算送什么,你不知道他那大胖闺女……” 李润书停下脚步,看着团圆跟严明安有说不完的话,他觉着自己站在这里,很可笑又很多余。本来他想告诉团圆他放弃了留在京都,选择回来当一个县令,可此时根本就没有他说话的机会。 哼,这样就失落了,严明安掀起一边嘴角,在团圆的话说完后,他指着李润书,“他是……” “哎呀,我都忘了,快来,我给你介绍一个人,你绝想不到是谁来了!”团圆这才想起还有李润书在这里呢,不好意思地转身对李润书说,“润书哥,我光顾着跟严明安聊天,把你给忘了,你还记得他吧?” 严明安来,团圆就把自己忘了,果然她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有严明安在,她的目光就只会看到严明安,李润书连笑都笑不出来,更没法说话。严明安倒是先打了招呼,“李润书,不对,得改口叫你李县令了。” 李润书心里一惊,严明安怎么会知道,他是临县即将要上任的县令?! 到了京都书院的李润书,才知道他能去书院,跟他是桃源村人有关,是给桃源村送“至善之村”牌匾的那位赵大人举荐自己的,这些是在春闱之后,赵大人见了他,告诉他的,还问他是想留在京都,去翰林院,还是去地方上当县令,脚踏实地干出一番政绩,再回到京都。 李润书选了后者,从县令做起,一步步升上去。 “润书哥,你是县令了,那得好好庆祝一番,你看看菜牌上那些菜,想吃哪道,你告诉我,我给你做。”团圆能拿得出手的,就是做菜了。 在团圆心里,她还是把李润书当成以前的润书哥,虽然有点陌生,但还是跟以前一样,对待李润书的。 李润书还没回答,严明安就皱着眉道,“怎么我就没有李润书的待遇?” “你哪回来,我没做饭给你吃!”团圆挑起眉毛,指着严明安凶他。 严明安语气里带点可怜,“是吃了,可你没叫我点菜,天天叫我试吃菜。” “你又不是贡生,点啥点,给你吃就不错了。”团圆凶巴巴说完,才转回头问李润书想吃什么。 “团圆,你看着做吧。”李润书很是落寞,他想起有一年秤砣过生日,他和严明安都想要团圆跟自己玩,现在这场景其实是一样的。 只是他们都大了,再也不可能像小时候那样,直接去争团圆。 团圆说了好几道菜,告诉李润书是用什么做的。 每一道菜,李润书都是敷衍地点头说可以,团圆记下来,“润书哥,你进门没多久,是问我什么?” “没……没什么,我就是问你,村里现在什么样。”李润书已经没勇气问出那句话了,特别是当着严明安,他怕听到团圆的拒绝…… 不敢问就好,严明安睇了眼李润书,哼了一声。 团圆指着厨房的门,很生气地看着严明安,“严明安,你哼什么,怎么毛病这么多,你一边去,别妨碍我跟润书哥说话。” 第四百六十四章 吃醋 严明安脸一瞬间就黑了,颇有些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味道,他沉声道,“你们说,我不出声了。” 团圆警告地看了严明安两眼,继续跟李润书说,“润书哥,村里的事,你该问里正叔。” 李润书的爹就是里正,村里的情况,没人比里正更清楚了。 “他还没回村呢。”严明安凉凉地替李润书回答。 这次团圆直接把严明安推进了厨房,砰地关上门,指着严明安鼻子,“你在这待着,不准跟出来。八两你看着他,要是他再出去插话,以后就不准你来吃饭。” “我保证看住我家少爷。”八两两只眼睛瞪大的像铜铃,一眨不眨看着他家少爷,不叫他吃团圆家常菜,简直是要他的命,所以他不能叫少爷离开眼前。 团圆重新出来,坐回李润书身边,李润书却站了起来,“团圆,我还是不吃了,我得赶紧回村见我爹娘。” “润书哥,你真的还没回村?”团圆还以为李润书已经回过村里了。在她看来,一个人回到家乡,第一个见的应该就是他的家人。 此时的李润书甚至后悔,就这么莽撞地来见团圆,还偏偏遇上了严明安。 “我经过这里,就进来看看。”他爹给他的信里,提到团圆在镇上开了馆子,所以李润书能找来。 李润书心情不好,团圆看出来了,但她以为他是想赶紧回家,“润书哥,你坐我的牛车回村吧?” “不用,外面有马车等我。” “那……对了,玉丫在这里,我把她叫出来。” 团圆说着进了厨房,不一会李玉丫就冲了出来,看到真的是她哥,抱着李润书就不撒手,“哥,你总算是回来了,你不知道我多想你。” 李润书伸出手搂着妹妹,“走,回家再说。” 听到“回家”两个字,李玉丫放开李润书,垂着眼小声说,“哥,你先回去吧,我等忙完再回去。” 李玉丫不想回家,甚至害怕回家,一回家见到娘,两个人说话超过三句就吵,娘嫌她没出息,一直给团圆刷碗,她觉着娘太势利,只认钱和面子。 次次这么吵,李玉丫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 “玉丫,跟你哥回去吧,馆子有我们呢。”团圆推着李玉丫出去,看着两人上了马车才回来。 严明安睨了她一眼,阴阳怪气说道,“我还以为你跟着你的润书哥,一起回去了呢。” “哼,要不是怕我姑一个人忙不过来,我还真就回去了。”起码李润书对她,不会跟严明安这么阴阳怪气的。 “你!”严明安气得不说话,双手抱胸,倚着身后的桃树。 团圆懒得去想他到底是怎么了,一扭身,喃喃自语着进了厨房,忙着炒菜,“真是有病,这么爱生气,也不知道他怎么当上的严东家,还开了那么多铺子。” “团圆,你跟谁生气呢。”李青梅很少看到这么气呼呼的团圆。 “还能有谁,外头那根木头桩子,我就跟润书哥说了几句话,他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说到严明安,团圆就火冒三丈,自己又不是三岁的娃娃,离不开人,严明安凭什么这么管着自己。 李青梅看看外头那个,再看看身边这个,噗嗤笑了,真是一对欢喜冤家,“真是李润书回来了,他不是在京都吗?” “他成了贡生。”团圆的语气并没有多激动,不管是贡生,还是举人,他都是润书哥。 李青梅却激动地拔高了声音,“贡生!咱村出了个贡生,这可真是了不得,看着吧,李翠兰的尾巴得翘到天上去。” 跟李青梅说的一模一样,李翠兰见到儿子,先是抱着哭,听到李润书成了贡生,就扯着嗓门喊,“李贤良,你赶紧敲锣开大会,还得开祠堂,润书,咋没有官差来报喜呢?” “娘,我就是个贡生,连殿试都没参加,一抓一大把,报啥喜。”在京都的书院,李润书最大的感受就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比他出色的学子很多。 李翠兰可不这么想,哪有一抓一大把,村里出的举人就一个,就是她家润书,贡生更是就一个,还是她家润书,这就是大喜事。 团圆开个破馆子,高调的谁也不放在眼里,润书这可是成了贡生,一定得叫全村人都知道。 “李贤良,你还不赶紧的敲锣!”李翠兰吼,她恨不得抢过来,自己敲。 锣一敲,不一会家里就来了老多人,米面鸡鸭,肉蛋点心,家里都快装不下了,李翠兰乐开了花。 “以后村里人肯定得求咱家办事,我可告诉你,李贤良,那些给东西少的,一律不帮。”在心里,按照给自己家东西多少,李翠兰已经把村里人分成了三六九等。 看娘把东西分成便宜的和贵的两堆,李润书板着脸,“娘,这些东西咱家不能收。” “咋不能收,这都是村里人自愿给的。润书,你别跟你爹一样死脑筋,当官要没油水捞,谁愿意当官?”在李翠兰心里,这还只是开始。 李润书没说话,李翠兰继续说,“润书,娘是不是得收拾收拾,跟你去大宅子住了,那娘得去镇上裁缝铺做几身好衣服,可不能给你丢人。” 越说,李翠兰的眼睛越亮,一拍大腿说,干脆家里的东西全换新的,这些已经配不上她家的身份了。 “娘。”李润书叫。 李翠兰还在说个不停。 叹了口气,李润书问一直没说话的李玉丫,“玉丫,你在团圆的馆子干的开心吗?” “哥,我在馆子里学到了很多,团圆和大家都对我很好。”李玉丫欢快地说。 “好个鬼,玉丫,你咋跟你哥撒谎呢!润书,娘来说,团圆对玉丫一点不好,竟然叫玉丫刷碗,明明当初说好的,是叫玉丫端菜。玉丫,你哥回来了,你再不准去团圆的馆子,给你哥丢人。”今时不同往日,李翠兰是绝对不会叫李玉丫再去团圆的馆子。 一听再不能去馆子,李玉丫伤心地哭了,“娘,我刷碗怎么就给我哥丢人了!” “咋不丢人,你哥是县令,以后还要往上升,要是叫人知道他有一个在馆子里刷碗的妹妹,叫别人怎么看你哥,人家肯定得说你哥冷血,连你这个妹妹都不管。听娘的,你不准再去团圆的馆子了,老实待在家里。” 李翠兰都给闺女打算好了,赶紧找个有钱的人家,把她嫁了。 第四百六十五章 配不上 提到团圆,李翠兰又想起一件更要紧的事来,她出去关上门,回来就严肃地对李润书说,“润书啊,你现在是县令了,就别想着团圆那丫头了,她配不上你。” 这会,李翠兰很庆幸,李润书和团圆的亲事,没有定下来,不然要是现在说亲事取消,村里那些长舌妇肯定会说自己家的闲话。 “还有你,李贤良,以后别对团圆家的事上心,她再叫你开大会,你就说不开,不然叫村里人误会咱两家的关系,叫她赖上就完了。” 李翠兰觉着团圆那么精明,自己家身份不同了,团圆肯定会死乞白赖,要嫁给她家李润书。 里正虽然不跟李翠兰这么得意忘形,可连他也觉着,团圆是配不上现在的儿子的,再说关于亲事,两家也没约定什么,别人也说不出自己家的错来。 “我听你的。”这事上,里正同意李翠兰的话。 本来李润书还想叫娘请媒人,去团圆家提亲,即使他看出团圆对严明安,比对他亲密,但他还是不死心,可听到爹娘这么说,李润书死心了,自己的爹娘都瞧不起团圆,他根本没资格娶团圆。 李翠兰拍着大腿,很是得意,“幸好咱家没跟她家早定下亲事。团圆现在啊,肯定后悔没死死巴住咱家润书,不过晚了,马上镇上那些媒人,就会上门,咱得换个结实的门槛,省得被踏破。诶,润书,你上哪去?” “娘,我出去透透气。”从自己回家,娘的嘴就没停过,话里都是算计,这根本不是李润书印象中那个慈祥的娘。 李翠兰追在后面叫李润书,但李润书还是头也不回地出了家门。 回屋,李翠兰就骂团圆,“小狐狸精,润书一回来,她就勾搭的润书连家都不想待,但有我在,她就别想进门!” “娘,团圆不是你说的这样。”李玉丫为团圆说话。 “你闭嘴!”李翠兰一声吼,李玉丫不敢说话了。 团圆家三口人,在院子里乘凉,李秀才一脸骄傲,“这下张八斗那个老小子,可跟我比不了,他教的学生,最出色的也就中了举人,我教的李润书可是贡生。” “爷爷,你教书,是为了跟张爷爷比这个?”爷爷年纪越大,越爱跟别人比了。 李秀才眼一瞪,“当然不是,谁叫他老是在我面前,炫耀他是举人,爷爷就是看不惯他那样!先生嘛,就该炫耀自己教出的学生出色,爷爷说的对吧?” “很对,爷爷你一点没说错,润书哥肯定是好县令,这个你也可以夸夸。”团圆对这点一点不怀疑,李润书肯定能比人人都夸是好县令的方仕德更好。 官当的好不好,得当上之后才知道,李秀才现在可不敢说李润书能当个好官,他说起另一件事,“团圆啊,你和李润书都长大了,不能再跟小时候那样了。” “爷爷,哪样啊?”团圆不懂,她一直是把李润书当哥哥对待,难道这样不对? 李秀才吧嗒了口烟袋,团圆也十七了,有些话他就直白说,“李润书十九了,又是贡生,他家肯定马上会张罗着给他娶媳妇,你要是跟他太近乎,会影响到他。团圆,李……润书他……” 接下来这话,李秀才真的有点说不出口。 “爹,我来说。团圆,李润书喜欢你,你对他没这意思,就该跟他保持距离。”李青梅说的干脆。 团圆把李润书当朋友,可外头人看到两个人像朋友一样相处,肯定会说团圆攀高枝,勾搭人李润书。 在大萤国,女子满十五岁,就可以成亲,团圆现在算是大龄姑娘,要知道七丫的儿子都三岁了。 “姑,爷爷,那我以后跟李润书、严明安、秤砣还有……那我怎么开馆子?”团圆掰着手指头说,越说眉头皱越紧,她周围有太多男人了,好几个没成亲,那她不是都该跟他们保持距离? 李青梅:“……” 团圆这孩子有时候聪明的真不是地方。 李秀才乐了,“对,前头两个,你都离他们远点,秤砣往后那些,你还跟以前一样就行。” 李秀才从没想过团圆该嫁人了,他就怕李润书和严明安中的哪个,把团圆这棵白菜拱了,而且在他心里,严明安比李润书更危险。 团圆眉头皱的更紧,很是为难地说,“爷爷,明天方珍华的闺女过满月。” “说这个做什么,你不是把花饽饽都做好了嘛。”李秀才不明白团圆说这个干什么,他又没说不叫团圆去。 “可……可严明安也去啊,那我怎么办?”团圆有点拿不准,保持距离得保持到什么地步,只能问爷爷。 李秀才:“……” “既然要保持距离,那爷爷你把严明安给你买的烟丝、烟袋、酒、书、还有……” “停,团圆,你跟严明安还跟以前一样就行,就是李润书,你少接触,省得你翠兰婶子不乐意。”李秀才也看出来,李翠兰变了。 “这个我能做到。”团圆一点没犹豫地保证。 月光静谧又明亮,每家外面的草垛子,在月光里,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发光,而团圆家外面的草垛子,却有两颗星星。 李润书呆呆站着,他是来谢李秀才,在他小时候对他的教导,可听了院子里的话,他转身,决然地回了家。 第二天,团圆等不到李玉丫,来里正家找她,李翠兰堵在门口,白眼一翻,“团圆,我家玉丫以后不去你的馆子刷碗了,你另找人吧,她的工钱,你算好了给婶子就行。” “婶子,我想听玉丫说。” 李翠兰翻了个更大的白眼,朝屋里喊,“玉丫,出来,你自己跟团圆说。” 李玉丫低着头走出来,连头都没抬,觉着自己没脸见团圆,“团圆,我……我不去馆子了。” 说完,李玉丫转身跑回了屋,脸埋进枕头里放声大哭。 李翠兰斜着眼睛看团圆,“团圆,婶子没骗你吧,是我家玉丫自己不想去了,你赶紧走吧,别把菜烂在馆子里。” 既然是李玉丫自己的意思,团圆回家赶了牛车去镇上。 “不等玉丫了?”李青梅朝车后看了看,压根看不到李玉丫的人影。 “姑,玉丫不去馆子了。” “为啥,李翠兰不让去?”李青梅看着李玉丫干的挺开心,怎么突然不干了呢。 第四百六十六章 抓黄雀(上) “姑,是玉丫自己说不干了。”也许翠兰婶子是对李玉丫说了什么,可是李玉丫亲口跟自己说了不干的,团圆虽然舍不得李玉丫,但也尊重她的决定。 “好端端的,怎么会不干了,难道真跟大花说的那样,李润书成了贡生,他们一家就瞧不上村里人了?”李青梅听李大花说,昨天村里老多人去里正家道喜,可里正两口子都不拿正眼看人。 李大花的原话是,里正一家现在是十五的月亮,瞧不起他们这些泥腿子了。 昨天的李润书,没叫团圆有这个感觉,但今天的翠兰婶子,团圆真的在她身上感受到了这点,人家自诩是上等人,把她当下等人看,让人很不舒服。 “姑,她过她的,咱们过咱们的,我再找个刷碗的就是了。” “唉。”李青梅叹了口气。 一到馆子,团圆就忙碌起来,一直快到中午,她才摘下围裙喘口气,“姑,我得走了,你能忙得过来吧?” 今天食客格外多,李玉丫没来,团圆又得去方珍华家喝满月酒,就剩下四个人,她有点担心。 “能,你快走吧。”李青梅叫团圆放心去。 “姑,那我争取早点回来。”外面,严明安的小厮八两再喊了,团圆拿出几个滚滚的蛋,叫李青梅累了吃。 “知道了,你快走吧。”李青梅忙着炒菜,头都没抬。 团圆出来上了马车,还在担忧地往馆子里看。 “怎么了,馆子里出什么事了?”严明安看团圆人上了马车,魂还在馆子里,问她。 “玉丫不干了,我再一走,我怕姑他们忙不过来。”团圆真恨不得能变出两个自己,一个去喝满月酒,一个留在馆子里做菜。 严明安叫马车停下,八两探进头来,“少爷,怎么了?” “你去馆子里帮忙。”严明安叫八两留下。 “好嘞,少爷。”八两跳下马车,去了馆子。 严明安叫车夫重新赶车,见团圆还掀开帘布看馆子,他轻声说,“放心吧,八两刷碗当伙计都没问题。” 团圆这才放下帘布,在严明安身边好好坐着。 到了陈家,团圆把自己做的花饽饽交给陈夫人,陈夫人笑弯了眼睛,“团圆,走,跟我去看我家双宝。”方珍华的大胖闺女,名字叫双双。 团圆跟着陈夫人走过花园,陈夫人突然指着一个女人,生气地问身边的丫鬟,“谁叫她来的!” “夫人,是老爷说……” “把她给我撵走!”陈夫人打断丫鬟的话,丫鬟赶紧过去赶那个女人。 直到那个女人被赶走,陈夫人才带着团圆来了方珍华的院子。 方珍华的闺女双双白白胖胖的,团圆抱她,她一点不哭,反而还笑。 “团圆,我闺女好玩吧?”初为人母的方珍华,一说话就夸闺女。 抱着双双,团圆都舍不得放手,当然喜欢双双了。 “你也生一个,自己玩呗?”方珍华又笑着说。 团圆羞的要打方珍华,双双突然大哭起来,吓得团圆手足无措,方珍华抱过闺女,“没事的,她就是饿了。” 方珍华低头喂闺女,团圆不好意思看,刚从屋里走出来,就见一个女人,从树上爬下来,拍着肩膀上的树叶子,骂骂咧咧的,“好你个陈素珍,真是一点情面都不讲,竟然叫丫鬟撵我,我还就赖在这里了。我不光要吃你家饭,还要看着那个女人害了茵儿,再害你孙女,我就不告诉你她是谁!” “团圆,那是方珍华的大舅妈,她口中的陈素珍就是陈夫人。”滚滚说了这个女人的身份。 女人正是方珍华的大舅妈,叫黄桂珍,那天陈素珍叫大哥休了她,她在院子里跪了两天一夜,又有三个儿子帮她求情,她才没被休,今天她也是来喝满月酒的。 “谁害的茵儿?” 团圆猛地一拍黄桂珍肩膀,吓的黄桂珍一屁股坐在地上,抬头一看是个不认识的姑娘,跳了起来,气势汹汹问,“你是谁?在陈家鬼鬼祟祟想干啥?” 没等团圆说话,她指着团圆的鼻尖,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你是刚才那个女人的丫鬟,她怕我把事情说出去,叫你来找我,你带我去见她,我得再跟她要二十两银子。她害的我差点被休,我只要了七两银子太亏了!” 团圆问滚滚,知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个女人,滚滚叫团圆自己想办法,从黄桂珍嘴里问出来。 “你说的女人是谁?” 听团圆这么问,黄桂珍知道自己搞错了,撒腿就要跑,可被团圆死死拽住了,冷声问她,“说,你见到谁了,她叫你干了什么,不说我就把你交给陈夫人。” “别,我说。”黄桂珍可不想见陈夫人,怕自己再次被撵出去。 “那就快说。” 黄桂珍看了看周围,见没别人,才小声说,“其实是别人教我跟茵儿说那些话的。” 虽然她这句话说的不清不楚,但团圆听明白了,这个女人是说是有人给她银子,她才跟陈茵说,她胖,陈家人就会不要她的。 “那个女人叫什么?”团圆再次小声问,她一定得找出是谁害的陈茵。 黄桂珍摇摇头,“我不知道,她光给了我二两银子,叫我按她说的做,后来又给了五两银子,叫我不准说出去。” 一下子赚了七两银子,黄桂珍还很得意,谁知道陈夫人很快就怀疑到了她,不光叫她男人休了她,还跟娘家断绝了关系。 现在,黄桂珍在黄家,天天挨骂,都说她是扫把星,甚至她的三个儿子,看到姑再不肯回来,再不肯给钱,也对黄桂珍这个娘很有怨言,黄桂珍后悔死当初为了七两银子,就帮那个女人了。 那个女人出现在陈家,肯定也是喝满月酒的,满月酒还没开始,她肯定还在这里,团圆给了黄桂珍一个选择,“只要你带我找到她,交给陈家,我叫陈夫人原谅你,你干不干?” “你是谁啊,陈素珍那个女人能听你的?” 她说是这么说,但团圆一看她滴溜溜乱转的眼睛,就知道她是想自己找到那个女人,交给陈夫人,可就怕她弄巧成拙,于是给了她另一个选择,“你不同意,那我就把丫鬟喊来,来……” 正好一个丫鬟走过来,还就是刚才撵黄桂珍的那个丫鬟,团圆朝她走过去。 黄桂珍吓白了脸,“我同意,我带你去找那个女人。” 两个人在陈家转来转去,团圆都被转晕了,黄桂珍突然气势汹汹朝一个女人冲过去,那个女人拉着黄桂珍就去了一边,“不是说好了嘛,我给你银子,咱俩就两清了。” “不够,因为你的馊主意,我差点被休,小妹也再不管娘家,我叫你害惨了,你还得给我银子。”黄桂珍恨不能撕了眼前的女人。 “你要多少?”眼前的女人小声问,生怕被人听见。 “竟然是你,我真是没想到。”团圆走近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拔腿就跑…… 第四百六十七章 抓黄雀(下) 才跑了两步,那个女人就被团圆拽住,往后一推。 后面追过来的黄桂珍紧紧拧着那个女人的胳膊,骂道,“不给银子就想跑,我抓你去见小妹。” “我可是陈家的客人,我……” 那个女人刚说一句,团圆帮着她说,“她家小姐是方珍华的三妹方珍和,嫁的是年家二少爷,她呢,是方珍和的丫鬟,现在还是年丛书的小妾,我说的都对吧,春桃?” 刚才那个逃跑的女人就是好久不见的春桃。 知道她是方家人,黄桂珍还吓了一跳,但听到只是个丫鬟,她不怕了,“我管你是谁,我就知道是你,叫我跟茵儿说那些话的,你才是害茵儿的罪魁祸首,我不能替你被黑锅!” “放开我,你要多少银子,我给你双倍,只要你帮我抓住她!”春桃狠狠瞪着团圆,她跟陈茵无冤无仇,做这些是因为方珍华跟团圆关系好,而陈茵是方珍华的小姑子。 春桃的心思很扭曲,她想叫团圆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变得不幸,当他们都不幸,只有团圆没事,那些人肯定会让团圆跟他们一样,变得不幸。 两倍的银子,黄桂珍真动心了,可团圆只说了一句,她就乖乖听话了,团圆说道,“这可是陈家。” 黄桂珍紧紧抓着春桃,坚定地说,“你甭想用银子收买我!姑娘,你说带她去哪。” 团圆叫黄桂珍把春桃的手捆起来,先来找了方珍华,方珍华叫丫鬟豆包找个地方,先把春桃关起来。 “二小姐,我可是三小姐的丫鬟,还是年家二夫人,你要是就这么把我关起来,可是要出事的。”春桃大喊大叫,惹的双双大哭起来。 方珍华心疼地抱着闺女哄,像赶苍蝇一样赶春桃,“春桃,你少吓唬我,我倒要看看最后出事的是谁!” 别说是春桃,就是方珍和害的陈茵生病,方珍华也敢把人抓起来。 春桃被带走了,黄桂珍凑过来,夸双双,“长得可真有福气,珍华,大舅妈没钱,这个银锁你替双双收下吧。” 很小的一个银锁,不值钱的样子,但方珍华还是替闺女收了,“大舅妈,你以后可别被人骗了。” “珍华,还是你懂我,我是被骗了。”黄桂珍顺杆往上爬。 “大舅妈,你想想,你要是不赚刚才那个女人的银子,现在我娘天天的往家拿东西,那值多少银子,你这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既然大舅妈抓到了那个女人,还送来了,我会跟我娘说,叫她别生大舅妈的气了。”方珍华哄着双双,对黄桂珍说。 黄桂珍讨好地笑着,“珍华,你放心,我会记住这个教训的,其实我也没想到,茵儿能那么极端,我是吓傻了,所以一开始就……就没敢承认。” 说完,黄桂珍识趣地出去了。 “团圆,我处理的对不对?”黄桂珍一离开,方珍华就问团圆。 刚才方珍华说的话,是软硬皆施,团圆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方珍华,朝她竖大拇指,“珍华,你刚才可真有少奶奶的样子。” 看来陈潇教她的很管用,屋里没人,方珍华小声问,“团圆,你说春桃要害茵儿,是不是我三妹叫她做的。” 没嫁人之前,方珍华和方珍和关系就一般,嫁了人后,关系就更是一般,方珍华不知道,春桃早就不听方珍和的话了。 团圆觉着方珍和不可能害陈茵。 “也是。”方珍华也觉着自己想多了。 满月酒一结束,方珍华就把春桃带到了陈夫人面前。 一见陈夫人,春桃眼泪鼻涕流了一脸,指着团圆说自己是冤枉的,“夫人,是这个叫团圆的陷害我,买通你娘家人的是她!” “我害茵儿,我图什么?”有个词叫疯狗乱咬人,团圆认为现在的春桃就是,说的话一点根据没有。 春桃的目光恶狠狠的,恨不能撕了团圆,“你见不得有人比你过得好,见一个,你就想毁掉一个。” 不知不觉中,春桃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还认定团圆肯定也是同样的想法。 春桃泼的脏水,团圆相信这里的人,没人会信,她冷嘲道,“春桃,那是你的想法,我可不是你,总是见不得别人好。” “你就是见不得别人好。二小姐,你赶紧抓了她,送进大牢里,快啊!”春桃发疯似的喊。 陈茵正好经过,她听说大家都在这里,就找来了,一进来,陈茵就“咦”了一声。 “茵儿,怎么了?”陈夫人奇怪地问。 走进被绑着手的春桃,陈茵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娘,她是谁,我见过。” “在哪里见过?”陈夫人吃惊地问。 陈茵想了想,“娘,在姥家,当时我在街上玩,她走过来问我叫什么,是谁家的,还说她是嫂子娘家的人。” 这就对了。陈夫人现在想想,她大嫂既贪财,人又很蠢,根本想不出茵儿没了,她三个儿子可以得到陈家家产那个话,肯定就是这个春桃教她的。 “陈小姐,你认错人了。”春桃低着头,死死捂着脸不承认。 “我才不会认错,你后来就找我大舅妈去了。娘,她做了什么?”陈茵敢肯定自己没认错人。 “就是她教你大舅妈说,你只有瘦,我们才会疼你的。”陈夫人说。 陈茵朝着春桃,就狠狠踢了好几脚。她现在有劲了,想踢谁就踢谁,自己的脚再不会疼。 “茵儿,行了,她交给娘来处理。” 陈茵停下来,胸脯一起一伏,还是生气,“娘,把她关小黑屋,不给吃,不给喝,再罚站,叫她一动不能动。” 陈茵最怕的就是被罚站,她觉着那是天底下最重的惩罚,这会就说出来,要用来对付春桃。 “茵儿,你先出去。” 等丫鬟把陈茵带走,陈夫人才说,“至于她,把她交给年家,叫年家人处置她吧。” 陈夫人很了解春桃这种人,打她没用,叫她一无所有,才是对她的最好处置。 春桃被带走,陈夫人就谢团圆,要不是团圆把春桃带来,只是大嫂一个人带春桃来,陈夫人是不会这么轻易相信是春桃教大嫂说的那些话,那样就叫坏人逃了。 “团圆,多亏了你,不然她还不知道要想出什么别的办法害茵儿。婶子知道你这孩子做这些,不图什么,可婶子还是要谢谢你,豆包,去把刘妈叫来。” “好嘞。”豆包把刘妈找了来。 陈夫人接下来的话,让团圆很乐意地接受了她的谢礼…… 第四百六十八章 捡了个男人 团圆喜欢研究做菜,这点镇上一多半的人都知道,陈夫人也知道,她把刘妈叫来,让刘妈叫团圆做菜。 刘妈很擅长做各种节日的传统美食,每到节日时,好多家的夫人都厚着脸皮来陈家,就为了让刘妈帮着做几样美食。 在做节日传统美食这方面,在镇上没人比得过刘妈。 “婶子,你这个谢礼我收了。”过几天就是清明节,要做清明粿,团圆正想找个人教她呢。 “那就好。”陈夫人就知道,团圆这丫头肯定喜欢这个谢礼。 团圆简直太喜欢了,一坐上马车,就跟严明安分享这件喜事,甘露溪中也有清明粿的做法,可团圆不喜欢,“严明安,等我学会了,就做好吃的清明粿给你吃。” “光给我吃,不给你润书哥吃?”严明安说完这话,自己都有点看不起自己,这语气太像自己在跟李润书争风吃醋一样。 换作以前,团圆肯定得骂严明安,还得打他几下,怪他乱发疯,可这会团圆只是奇怪地看了看严明安,“光给你吃。” 昨晚姑说李润书喜欢她,那严明安呢,他对自己是什么感觉呢,他为什么要这么问自己?团圆心底里有个答案呼之欲出,不过叫她给压了下去。 严明安伸出手,放在团圆额头上,傻傻地问,“团圆,你没发烧啊,可你怎么不对劲呢。” 团圆:“……” 刚才自己在乱想什么呢,团圆抬起胳膊,敲在严明安头上,“我看发烧的是你,张口你的润书哥,闭口你的润书哥,叫我爷爷听见,以后你连我家门都甭想进。” 在团圆爷爷面前,自己已经够小心了,这怎么又被挑出毛病来了,严明安苦着脸问,“我又哪里惹你爷爷生气了?” 这么怂的严明安,团圆看过瘾了,才回答他,“我爷爷叫我跟李润书保持距离,可你却老是说李润书是我一个人的润书哥,叫我爷爷听见,他肯定吹胡子瞪眼,叫你滚。” 严明安心里一下子轻松了,原来秀才爷爷这么要求团圆的,那就是秀才爷爷发火,他也乐意承受怒火,“那我呢?” “严明安,你脖子上长的是个碗?我跟你坐在一辆马车上,你还问我这个?我早就想问你了,你到底是怎么当东家的?”团圆为严家商行的未来,表示深深的担忧,也许她该找严明安的娘说说,还是叫她当东家,叫严明安当少东家才稳妥。 “我只有在你面前这样傻。”严明安承认,自己在团圆面前,有点傻,不过这话他只敢在心里说。 严明安咳了一声,一本正经说:“团圆,半个月后镇上会举办清明粿大赛。” “真的,我怎么没听说,到时一定会有很多人吧?”一瞬间,团圆的注意力就被清明粿大赛吸引了去。 马车也缓慢地到了团圆的馆子外面,车夫喊,“少爷,到地方了。” 团圆刚进馆子,就被西风一阵风拉着进了院子,西风跟她告状,“掌柜的,你姑又随便捡了东西回来,你快看看吧。” 一直到了牛屎蛋的窝旁,西风才指着一大团说道,“掌柜的,这就是你姑捡的。” 牛屎蛋的窝旁,那一大团,是个男人,一个脏兮兮的男人,他正想把牛屎蛋从窝里拖出来。 西风三两步过去,把他拉了出来,“你是人,别总抢牛屎蛋的窝,你的地方在那里。” 西风指着自己住的那间屋子。 男人抬起头,茫然地看着西风,团圆这才看清,男人脸上有一道疤,从左边额头一直到他的右下巴,他身上的衣服跟破布一样,但头发上插着玉簪子,但只剩半截了。 “西风,我姑是怎么捡到他的?” 团圆说话,男人恍若未闻,只是呆呆傻傻地看着西风。 怪不得姑会把他捡回来,他跟那会疯了的姑差不多,肯定是姑同情他了。 “掌柜的,不知道他怎么进来的,抢牛屎蛋的饭,牛屎蛋叫,你姑就出来了,本来他要跳墙跑,你姑非叫他留下来刷碗,可他这样,哪敢叫他刷碗。”西风不是看不起傻子,是馆子里本来就忙,再多一个傻子,谁来照顾? 西风说的时候,李青梅走出来,男人见了李青梅,眼里就有了光,过去李青梅身边,李青梅放下一碗抿尖,他大口吃起来。 李青梅叹着气说,“团圆,叫他留下吧,他虽然什么都不懂,可他很听话,等他好了,再叫他走。” 就像团圆想的那样,李青梅疯过,她看到跟她同样遭遇的人,就想帮。 “姑,你想叫他留下,他就可以留下,我给你的蛋,还有没有,要是有,就给他吃。”滚滚说了,这个人是撞到了脑子,吃它的蛋有用,那吃几个滚滚的蛋,团圆就有一个能代替李玉丫刷碗的人了。 蛋还有一颗,李青梅进屋去拿,男人本来在吃抿尖,看李青梅起身,他放下筷子,跟着站起来。 “你回去坐着吃。” 李青梅一说,他又回来坐着安静吃抿尖。 严明安在一旁观察了男人很久,才说,“团圆,他没恢复记忆之前,叫他留在你的馆子里,我请苏郎中来为他治病。” “你认识他。”团圆肯定地说,严明安不是个心软的人,会叫她收留一个陌生男人住在馆子里。 严明安说的模棱两可,“我不确定。你馆子里缺个刷碗的,你让他刷碗就是了。” 李青梅拿来蛋,男人就乖乖吃了,吃完团圆叫西风教他刷碗,他不动,李青梅一说,男人就跟着西风走了。 别看男人呆呆傻傻的,可不一会就学会了刷碗,端碗,还干的挺快,这下就连西风都说,“掌柜的,叫他留下刷碗赚工钱,给自己治病。” 既然都同意叫这个男人留下,那就不能叫他再穿这一身了,不然食客看到穿成这样的男人在刷碗,哪个能吃下去菜,团圆说道,“西风,二壮,你们过会给他洗洗,换一身。” 等馆子关门,西风和二壮好说歹说,让男人跟他们去洗洗,他就是不去,李青梅一说,他立马跟着走了。 “姑,你以前认识他?”团圆觉着很奇怪,那个男人好像记得姑一样,不然解释不通,那个男人怎么就听姑的话,其他人的话他都没反应。 李青梅摇头,“我哪里会认识他,也许是我叫他留下,他就以为我是好人。” 李青梅刚说完,就愣住了,男人朝她走来。 换了身衣服的男人,看起来玉树临风,可惜脸上的疤很吓人。 “姑,咱们给他起个名字吧?”团圆突然觉着叫这个男人留下来是正确的,不过不能总是“唉唉”地叫。 严明安眯眯眼睛,“你姑捡到的他,你们家姓李,就叫他李黑子。” 团圆:“……” 人家长得很白,严明安起名还不如自己,起码牛屎蛋叫牛屎蛋,它毛是黑的…… 第四百六十九章 姐没了,姐妹也没了 陈家将春桃送回年家,方珍和就叫丫鬟把她关起来。 春桃的得意刚挂在脸上,听到方珍和这话,狰狞地吼,“小姐,我可是老爷的人,你不能这么对我!” 她还以为回了年家,自己就没事了,可春桃忘了方珍和恨她,恨不得她死,因为年丛书更宠她。 以前方珍和是恨春桃抢走了年丛书,但现在的方珍和早不在乎那些了,男人都喜新厌旧,与其抓住男人的心,不如抓住他的银子。 年家二房的事情,现在都是方珍和说了算,方珍和不信年丛书会为了春桃,置年家的利益于不顾,得罪陈家。 “春桃,我一指头都不会动你,等老爷回来,由他发话。柳儿,把二夫人带回去。” “好嘞,夫人。”柳儿对方珍和忠心耿耿,把春桃带回她的偏院,春桃一进屋,她就从外面锁上了。 年丛书直到年家灯笼都亮起来,他才一身酒气回来,一进门就喊春桃,可出来的是方珍和,他厌恶地喊,“滚开,春桃呢,春桃!” 方珍和一点没生气,叫柳儿端了茶给年丛书,她才不紧不慢说,“老爷,春桃被陈家绑了送回来,陈家说前阵子陈小姐的病,是春桃害的。” “春桃人呢?”年丛书醉醺醺问。 “自然在她的院子里。老爷,你可得想清楚,春桃重要,还是家里的生意重要。” “哼!”年丛书拂袖而去。 当天夜里,年家传出一阵阵惨叫,可没一个人管,第二天春妮被带来了方珍和面前。 春妮害怕的话都说不利索,“夫人,你找我……什……么事?” 方珍和眼睛是红的,不停地用帕子擦眼角,痛心地说,“春妮啊,昨晚你姐住的院子起了大火,你姐她……没了。” “没了?”春妮重复方珍和的话,并没有多难过。 自从她姐春桃成了年丛书的二夫人,春妮就见过她姐一面,她姐让她以后不准叫她姐,要叫她二夫人。从那次起,春妮再没见过春桃,如今听说她姐被烧死了,春妮使使劲,才从眼里挤出两滴眼泪。柳儿给春妮五两银子,方珍和咳嗽了一声,说:“银子你拿着,你要继续留在年家,就留下,要是想走,我也不会拦你。” “夫人,我要离开。”春妮不想留在这里了。 从年家出来,春妮想着自己能去哪,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李杏黄,但在年家,她每天都有洗不完的衣服,她已经有好几年没见过李杏黄了。 凭着记忆中的印象,春妮找到了青楼,说找李杏黄,门口的男人恶声恶气赶她,“走开,我们这里没有叫李杏黄的。” “她就是在这个酒楼里。”春妮肯定自己没有记错。 男人哈哈大笑两声,“大娘,这里是青楼,不是酒楼。” “青楼?”春妮惊讶地重复,看到里头一间屋子里走出个衣衫不整的女人,她转身跑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蹲下抱着膝盖,那竟然是青楼,不是酒楼! 想起以前看到的那些不正经的姑娘,靠在男人身上走出来,春妮就恶心,但比起恶心,春桃更怕,找不到李杏黄,年家她也回不去,她该怎么办! 春妮木愣愣地看着人们从眼前走过,希望着有人能叫她,然后真的听到有人说,“春妮,你是春妮吧?” 春妮僵硬地转动脖子,看向叫她的人,一个蓬头垢面,一身臭味的老女人,她认出是李杏黄的娘,李桂花,“婶子,杏黄她在哪?” 即使知道了李杏黄是做什么的,无依无靠的春妮也只能选择投靠李杏黄。 李桂花好几天没吃饭了,她没有钱,住的地方也没有,过的跟叫花子差不多,厚着脸皮对春妮说,“春妮,你有钱没,婶子饿了。” 春妮给李桂花买了五个最便宜的菜包子,没肉的那种,看着李桂花狼吞虎咽,她问,“婶子,你怎么成了这样?” “唉,别提了,杏黄被团圆害的进了大牢。” 说到这里,李桂花停了一下,等着春妮跳起来,去给李杏黄报仇,可春妮连眉头都没挑一下,光听着。 李桂花干巴巴地笑了笑,看来连春妮这丫头也变了,“春妮,你不在年家干了?” “我离开了。”春妮平静地说,如今春妮的状态,就像是一潭死水,平静无波。 李桂花三两口吃完第三个包子,又拿起第四个,“春妮,你还不知道吧,李润书回村了,他现在了不得,是……叫贡生,你不回村看看?” 听到李润书的名字,春妮活了过来,“婶子,你说真的,没骗我?” “婶子骗你干啥,镇上都在说呢,李润书马上要去临县当县令,你也算是熬出头了。”李桂花拉着春妮手,说着春妮想听的话。 春妮扭扭捏捏的,“婶子,你这样说,叫人误会多不好。” “唉,也是,你都见不到李润书,人家团圆可是天天围着李润书转呢。”李桂花拍着春妮手,说的好像很为她惋惜。 对,她不能这么忸怩,不然李润书就叫团圆勾搭走了,春妮抓着李桂花手,“婶子,你说我该咋办?” 左右瞅瞅,李桂花才小声对春妮说,“春妮,你赶紧回村去啊。” 对,她得回村! 春妮先去裁缝铺,做了一身好衣服,又去点心铺买了最好的点心,还雇了一辆马车。李润书马上要当县令,她也得表现出有钱,才能配得上李润书。 半路上,春妮又想到自己忘了抹脂粉,又回镇上买了最好的脂粉,在脸上涂了厚厚的一层,这才满意地坐上马车回了桃源村。 桃源村还是那个土气的村子,春妮对这里一点好感没有,可偏偏这里有李润书,她的心情很矛盾。 马车越走,春妮越觉着不对劲,怎么没听到村里人跟着马车跑的喊声,她掀开帘布,吼车夫,“赶车的,你挥鞭子没有?” 车夫使劲甩着鞭子,甩的啪啪响,“甩着呢,你听听!” 这么响的声音,还是没人出来,春妮一肚子气,叫车夫一直把车赶到里正家门口,可走了没一会,马车就不动了,车夫手里的鞭子“吧嗒”掉在地上,他哆哆嗦嗦说,“走……走不了了。” 狠狠踹了马车一脚,春妮掀开帘布往外看,她脸上厚厚的脂粉,被风一吹,扑簌簌往下掉,而她的心里就像下了一天一夜的漫天大雪一样,又冷又白花花一片…… 第四百七十章 一地的大白菜 这还没到里正家的胡同,街上就被停的马车堵住了,而且每辆都比她坐的奢华,春妮失魂落魄下了马车,手里提着一堆的盒子,却觉着两手空空。 “你是哪家的媒人啊,也是上李润书家的吧,我带你去。” 过来一个女人,热情地给春妮带路。 这个女人没认出她,春妮却认识这个女人,她叫李好女,春妮甩开她的手,“我不是媒人,是来走亲戚的。” “走亲戚,走亲戚你画的跟猴屁股一样,可笑!”一听说不是去里正家的,李好女立马不客气地嘲笑春妮。 嘲笑完,李好女就小跑着去里正家瞧热闹去了。 李翠兰脸都快笑僵了,来的媒人都是一个意思,就是镇上哪个哪个大户人家,想把闺女嫁给李润书。 “哼,真该叫团圆来看看,这些人家是什么家世,她连人家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还敢勾搭润书,做美梦去吧!”李翠兰不无得意地想,却见到闺女低着头躲着人往外走,一副没出息的村姑样,她气不打一处来。 扯着闺女胳膊,李翠兰把她拉到了一边,“你哭丧着脸干啥,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给我收回去,去看看,团圆回村没有,回来叫她来!” 李玉丫听话地跟木偶一样,走出家门,来了团圆家,团圆还没回来,她蹲在门口等。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雨丝,李玉丫却一点反应没有,还是就那么蹲着,一直到团圆回来,把她拉起来,她听到团圆关心地问她,“玉丫,你在这里干啥?” 李玉丫眼珠动了,紧紧抓着团圆的手,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团圆,你说我该怎么办?” 李玉丫不想走她娘给她设定好的人生,又怕被人说她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她很矛盾,想找人倾诉,而她唯一能相信的人就是团圆了。 “先进屋吧。”李青梅打开门对团圆说。 团圆拉着李玉丫进了屋,升上火,叫她烤火,看着李玉丫吧嗒吧嗒掉眼泪,团圆轻声道,“玉丫,你慢慢说。” 烤着火,身体一点点暖和过来,可李玉丫原本要说的话,却说不出口了,“团圆,我就是来跟你道歉,我……我不该突然就说不去馆子了,没事先跟你打招呼。” “玉丫,你真的不想去馆子了?我觉着你该跟你爹娘好好谈谈,叫他们明白你到底想要什么。”李玉丫没说出口的话,团圆明白,于是说了自己的想法。 这些李玉丫懂,可就像娘说的那样,她得为哥考虑,李玉丫努力地想笑的轻松,可却跟哭差不多,她站起来跑了,“团圆,我真的不去了,我……我走了。” 哭着回到家,媒人都走了,李玉丫刚松了口气,就被李翠兰叫住,严厉地吼她,“团圆呢?” “娘,团圆……不来。”李玉丫忍住呜咽,话说的断断续续。 “玉丫,你连团圆都叫不来,你说你天天能干点啥!我告诉你,要是团圆再来纠缠你哥,到时别怪娘骂你。不叫她来看看,她那么不要脸,能对你哥死心?”李翠兰的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对团圆的瞧不起。 李玉丫想说团圆不会那样,又怕跟娘吵起来,影响到她哥的前程。昨天爹找她了,叫她以后别跟娘吵,哥马上就是县令,要是自己家天天吵,叫别人笑话。 “娘,我知道了。”李玉丫进了屋。 李翠兰骂着闺女没出息,去院里抓鸡杀鸡。儿子是县令,就是有俸禄的人了,以后家里就不能养鸡鸭,会叫人笑话,干脆杀了吃。 刚费劲地抓住一只鸡,院子里就进来个人,李翠兰抬头看是谁,手里的鸡竟然跑了,她暴跳如雷地吼人,“你是哪家的,人家都走了,你才来!” 来的也是个媒人,大家都叫她一枝花,不是她长的俏,而是她那张嘴,在白山县没人比得过。 一枝花打量着李翠兰家,笑呵呵问,“这里是李俊才家吧?” “我儿子是贡生,可不是穷酸秀才。”李翠兰把俊才,听成了秀才,更是要赶一枝花走。 一枝花赶忙解释,“你误会了,我是说李公子是青年才俊,我是替县令大人家来求亲的。”县令大人!李翠兰拉着一枝花进了屋,就火急火燎问,“你说的是方县令?” “自然是咱们的县令大人,叫我来问问你家的意思。”一枝花开门见山说。 其他媒人,都是先把那家的小姐夸成了花,一枝花没说那些虚的,直接说了正题。 “那是方家哪位小姐想嫁给我家润书?”李翠兰知道县令家有五位小姐。 一枝花拿出帕子擦擦嘴,“瞧你这话问的,方县令当然是把最出色的方家大小姐,方珍荣要嫁给令郎。” “方大小姐多大岁数?” 方家大小姐应该岁数应该不小了。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要是比儿子大的更多,李翠兰就接受不了了。 一枝花拉着李翠兰手,“你年纪大,我就叫你大姐。大姐,方家大小姐知书达礼,秀外慧中,县令大人最疼她,才一直舍不得她嫁人。实话跟你说,方家给她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娶她就是娶了块金疙瘩。” 娶了块金疙瘩,李翠兰心里美滋滋的,但还是又问了一遍,“方家大小姐到底多大岁数了?” “二十四了。” 二十四!李翠兰心里跟被人泼了一瓢凉水一样,透心凉,这也太老了,她立时就撇了撇嘴。 一枝花当然看见了,但她继续笑眯眯地说,“大姐,方家大小姐是岁数大了点,可她才貌双全,可孝顺了。” “哦。”李翠兰的态度不冷不热。 就是方家大小姐是天仙,可儿子才十九,对方二十四,这差的太多了。 这门亲事,李翠兰哪哪都满意,就是在方家大小姐的岁数上,李翠兰不满意,可叫她拒绝这门亲事,她又舍不得,一时间可为难死她了。 一枝花却打住了话题,转而问,“听说你家还有个闺女?” “是,叫玉丫。”李翠兰光顾着想儿子的事了,随口回答。 一枝花一拍大腿,“那太好了,县令大人说了,想跟你家来个亲上加亲!” 第四百七十一章 不能是她,是谁都行 “什么意思?”李翠兰没转过弯来,这怎么又成了亲上加亲了? 一枝花乐呵呵地道,“大姐,县令大人说让儿子娶你家闺女呢,这不就是亲上加亲吗?” “啊,方家大少爷方建业看上我家玉丫了?”李翠兰激动地噌站起来。 这位方家大少爷一表人才,而且还没成亲,要是玉丫能嫁给他,那真是门好亲事。 方家大少爷,这当娘的可真敢想,她闺女能配上方家大少爷? 面上,一枝花还是笑着,“不是,是方家二少爷,也是个读书人,去年中了秀才,今年考举人,跟你闺女年龄相当,人斯斯文文的,你闺女嫁给他,就等着享福吧。” 诶,竟然是方家二少爷要娶玉丫,李翠兰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她希望儿子可以娶方家岁数小的小姐,可媒人说的偏偏是二十四岁的方家大小姐,她希望闺女能嫁给方家大少爷,可偏偏媒人提的是方家二少爷,都差点意思。 “这事,我得跟我男人商量一下。” 听李翠兰这么说,一枝花爽快地站起来,“大姐,那两天后我来听你的准话,最多两天,方家那边还等着我的回信呢。” 送走了一枝花,李翠兰正躺在炕上唉声叹气,就听到院子里又有人说话,走出来一看,又是一个媒人。 刚送走了方家的媒人一枝花,李翠兰心里头有事,一点劲头提不起来,不耐烦地问,“你是哪家的,给哪家大小姐来说媒?” 这回来的是春妮,不是媒人,她脸上抹了二斤脂粉,掉了得有一斤,穿的既俗气还花里胡哨,不怪李翠兰语气差。 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儿递给李翠兰,春妮红着脸说,“婶子,我是春妮,听说润书要当县令,我来道喜。” “春妮?”李翠兰想了好久,才想起春妮是谁,就是以前住在李巧家的黑炭,没爹没娘,后来跑了,她来自己家干什么,难道…… 猛地瞪大眼睛,李翠兰手里的东西跟烫手一样,都被她甩回给春妮,“赶紧走!” 这个春妮跟团圆一样,都喜欢润书,但她比团圆更不要脸。 既然来,春妮就决定豁出去了,“婶子,我不求润书他娶我,我就想待在他身边,做个二夫人就行。” 就跟她姐春桃做年丛书的二夫人那样,春妮也想做李润书的二夫人。 她也不照照镜子,就这模样,还想给润书当二夫人,真是大白天说梦话,李翠兰还是刚才那句话,“你赶紧走。” “婶子,我有银子,我……只要你叫我留在润书身边,叫我给他当丫鬟,洗衣做饭我都愿意,银子我都给你。”春桃拿出四两银子。 李翠兰连看都不看,别说才四两银子,就是八十两,她也不会同意春妮的要求,“你赶紧滚,听清楚没有!” “婶子!” 李翠兰不想听这种人叫自己婶子,连拉带拽把春妮赶走了,还坐在门口守着,省得春妮再来,一直坐到里正回来。 里正一进门就问,“今天哪几家来家里了,你给我说说。” 儿子的亲事可马虎不得。 李翠兰先说了别的几家,最后说到了方家大小姐,语气还是不满意,“她家条件是好,就是二十四,太大了,给润书当老妈子还差不多。” “你个妇道人家,懂个啥,你没回绝方家吧?”里正听的脸都黑了,要知道李翠兰这么蠢,自己留在家里就好了。 被骂,李翠兰也没生气,给里正打好洗脸水,“我才没那么傻,我说这么大的事,我得跟你商量一下,你的意思是同意?” 里正洗完脸,擦脸的时候才说,“不同意,你还能找出比方家更好的人家?” 找不出来了,这点李翠兰知道。 “可她大咱家润书五岁,说出去叫人笑话。”李翠兰在意的,还是方珍荣的岁数大。 里正倒觉着只要方家能帮到润书,叫润书平步青云,岁数不是问题。 刚开始,李润书能当个账房,里正就能接受,后来李润书中了秀才,他给祖宗上了香,觉着是祖宗保佑,李润书才能中秀才,但现在儿子是贡生,却只是当个县令,李翠兰欢天喜地,但里正心里是不满意的,儿子得进京! “大点不怕,等润书回来,问问他的意思。”不管自己怎么想,关键得儿子同意,这点里正懂。 “润书哪去了,该不会又去找……” 李翠兰嘴里“团圆”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里正可怕的眼神瞪了回去,里正沉声说,“以后少提团圆,你是怕润书忘不了她是吧?” 越提,儿子心里越会想着团圆,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提她。李翠兰点头,里正说李润书在村学,除了那里,他哪也没去,更没见团圆。 李翠兰松了口气,但还是生气,“润书去村学干啥,那里都是小孩子,一点好处也给不了润书。 去村学,能叫村里人觉着润书没变,还是以前那个李润书,对润书有个好印象,这对润书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但这些里正没跟李翠兰说,说了她也不懂。 李润书一回家,里正就把方县令的意思说了,他原本以为,李润书不会答应,谁知道李润书听了后,一点没犹豫地说他娶方珍荣。 既然他不能娶团圆,那就娶个对自己帮助最大的,李润书跟他爹想法一样。 被李翠兰撵出来的春妮,跑到了西面的毛山上,就放声大哭,边哭边撕心裂肺地喊,“到底为什么啊,我连名分都不要,只想给李润书洗衣服,她家里人都不同意!” 喊到嗓子都哑了,春妮想到了团圆,肯定是团圆怕李润书喜欢上自己,才不叫李润书的家人收她的银子! 春妮一口气跑到了团圆家,用破锣嗓子喊,“团圆,你给我滚出来!” “你谁啊,找我家团圆做啥?”李青梅拿着烧火棍站在屋门口,黑着脸问。 “我是春妮!” “春妮?”李青梅回村里时,春妮已经跑了,她就不认识春妮。 “你找团圆做啥?” “我……”春妮要说,看到团圆回来,立刻就气得脸红脖子粗。 团圆刚才跟妞子去挖清明草了,好明天跟刘妈学做清明粿。 眼前这个人,要不是她说自己是春妮,团圆都不敢认这是春妮,跟她卖凉粉那会见到的春妮比,她更老了,团圆对姑说,“姑,你进去吧,我自己跟她说。” 春妮一眼就认出了团圆,团圆几乎没什么变化,她更是肯定团圆用这张脸迷住了李润书。 “团圆,我劝你要点脸,别再缠着李润书了,他是人好,才没撵你滚,才不是喜欢你,你这样死缠烂打,让他很困扰,你知不知道!” “你姐怎么样了?”团圆没理春妮的话,只是择着清明草,问起春桃回年家后,被怎么处置的。 “她死了,她住的院子起了大火,被烧死了。”春妮说的一点不伤心,仿佛她嘴里说的只是个陌生人,并不是她姐。 第四百七十二章 绿油油 死了!团圆手里的清明草掉在地上,她还以为年家会把春桃关起来,竟然直接就把春桃烧死了,看来春桃在年家二少爷心里,并没有她自己想的那么重要。 听到春桃死了,让团圆有些可怜春妮,她把对春妮说过好几遍的话,又说了一遍,“春妮,我再说最后一遍,我和李润书没关系,他家不接受你,跟我更没关系,你还是认清现实吧,你和他没可能的。” “谁说他不接受我,明明是你在阻挠,我警告你团圆,你再这样,我不会放过你的,哼!”春妮扭身走了。 经过她姑李巧家门口,春妮往里走了两步,还是没进去,而是直接出了村。 第二天,团圆出门套牛车,正好碰到李大花喂完猪回来,她看样子有一肚子的话要跟自己说,团圆笑眯眯地问,“婶子,村里又出啥大事了?” “李润书要娶方家大小姐了。”李大花也是刚听说。 “婶子,这是真的?”要是真的,那敢情好,春妮就不会认为是自己破坏了她和李润书的关系,再记恨自己。团圆实在是受够了被人记恨,只是团圆没想到,李润书竟然这么快就决定娶方家大小姐。 李大花跟团圆说这个,是怕团圆从别人嘴里听说难过,可看着团圆挺轻松,她松了口气,她就说嘛,团圆对李翠兰的儿子没那个意思。 下午,刘妈来馆子,教团圆做清明粿,她做的清明粿,有股浓浓的清明草的香味,团圆很喜欢。 团圆虚心学,刘妈就把自己压箱底的诀窍告诉了她,“做清明粿不难,难的是把你的感情,包进清明粿里头。” 不管做哪种节日的传统美食,刘妈觉着最重要的就是用心,做的人用心了,吃的人才能幸福。 这话团圆同意,刘妈做的清明粿,看着平平无奇,可吃一口,就能让人眼眶一热,感到浓浓的幸福。 “团圆,叫我说,你干脆去参加清明粿大赛吧?”别看团圆学的时间短,可刘妈对团圆有信心,因为团圆是用心在做清明粿的。 有些人厨艺很好,做出的菜很精致,可就是叫人吃了觉着少点什么,刘妈自己认为,里头少的就是“心意”。 菜就是一个厨娘心情的阴晴表,不是说生气时做出的菜就难吃,而是味道和幸福时做出的是不一样的。 “刘奶奶,你说我能行吗?”团圆早决定去了,但她知道老人特别喜欢年青人,问他们的意见,她就问了刘妈。 这不团圆这么问,刘妈笑出了一脸褶子,“团圆,你准没问题,我是去不了了,你就用我教你的,叫那些评委大吃一惊。” 虽然刘妈是镇上做节日传统美食第一人,但清明粿大赛,她一次也没参加过。 有了刘妈这句话,团圆有空闲的时间,就练习做清明粿,这可苦了八两。 进来馆子的八两,跟进了刑场差不多,蔫头耷脑的,一进来就往牛屎蛋身边一蹲,“诶,牛屎蛋,还是你好,不用天天受刑。” 八两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沦落到羡慕一只狗的地步,“唉,唉!” 刚叹两声气,八两就虎躯一震,因为团圆站在厨房门口对他狮子吼,“八两,赶紧进来!” 八两苦着脸,一步一挪进了厨房,“团圆,其实……我给你的馆子帮了一天忙,你不用天天叫我来吃饭的。” “八两,你是不是嫌我做的清明粿不好吃!”团圆端出一盘清明粿,“砰”地放在桌上,要不是严明安不知忙什么,来不了,她也不会老是叫八两吃。 八两赶忙摇头,“团圆,不是那样的,清明粿好吃,我特别爱吃。” 一见清明粿,八两就胃里冒酸水,这东西是好吃,可他连吃了十天,吃的舌头都是绿的,一打嗝,他嘴里都是一股清明草的味道,他吃怕了。 “那你赶紧吃,明天就是清明粿大赛的日子了。” 听到明天他就不用再吃清明粿了,八两才有力气拿起清明粿,心里呐喊着,“少爷,我为了帮你追到团圆,我太不容易了我。” 一口一口,八两吃着软弹的清明粿,团圆紧盯着他,没放过他脸上一丝的表情,“怎么样,八两,咸口的是不是比甜口的好吃?”八两嘴里只有清明草的味道,其他的根本就没吃出来,可团圆问,他就得说出点实际的东西来,不然不光团圆会骂他,回去少爷也会罚他。 “嗯……肉的好,要光是肉就更好了。”八两喜欢吃肉,最讨厌吃菜了,特别是绿色的菜,但清明粿正好是翠绿的,所以他才这么抵触。 “说具体点,咸口的肉要怎样更好?” “要不……团圆你问问西风他们?”八两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觉着自己命苦,团圆就逮着他一个人折腾。 “我就问你……”团圆总是让八两吃清明粿,是有理由的,如果不爱吃清明粿的八两,都觉着她做的清明粿好吃,那她的清明粿,在大赛上才会有竞争力。 原来是这样,八两立时觉着自己责任重大,拿起一个清明粿,这回细细品了品,咳了一声说道,“作为一个不爱吃清明粿的人,甜口的清明粿,我吃不来,咸口的可以,但要是去了上头那一层粉面子,就更好了。” 这是八两心里的真实想法,反正要是叫八两去当评委,这就是他的评判标准。 团圆从锅里端出一盘东坡肉,八两欢呼一声,端着出去了。 等见到他家少爷,八两拍着胸脯说,“少爷,你放心吧,团圆做的清明粿,比那些人做的都好吃。” 八两敢这么说,是严明安买了许多别人做的清明粿,叫他吃,吃完跟团圆做的清明粿比。 “八两,你又叫她团圆。”严明安突然说道。 “少爷,我……”被严明安瞪着,八两哑巴了,他家少爷太可怕了,竟然连这都知道。 严明安拍拍八两,声音很轻,“八两,要是明天团圆做的清明粿赢不了,以后就换半斤跟着我。” 在团圆的事情上,严明安很小心眼,他就是受不了八两叫团圆,得叫姑娘,他都说过很多遍了。 “少爷,团圆肯定会赢。”八两死死咬着牙说。 只有团圆赢,他才能待在少爷身边,他才不要看到半斤在他面前得意,跟着少爷的,得是他八两! 第四百七十三章 清明粿大赛(上) 来到清明粿大赛,团圆才知道镇上有这么多厨娘。这回跟陈家举行南瓜粥大赛不一样,这清明粿大赛,厨娘多,厨子倒没有几个。 每个厨娘面前,都摆着绿油油的清明草,一说开始,大家做的第一步都出奇的一致,煮清明草。 团圆旁边跟她年龄差不多大的姑娘,不经意地往团圆这边看了眼,捂着嘴惊呼,“娘,你看她,竟然用的是提前做好的清明草汁,可真会省事!” 她从小就学做清明粿,她娘教给她的第一条,就是做清明粿,得现煮清明草,不可以为了省事,提前煮好清明草,杵成汁,那样做出的清明粿,缺少清明草的清香。 团圆是跟别人都不一样,她做的第一步,是蒸泡发好的去皮黄豌豆,而清明草,她已经提前煮好,用榨汁机榨成了翠绿的汁。 姑娘的娘叫月娘,听了闺女的话,转头看团圆这边,果然看到了一盆翠绿的清明草汁,她过来提醒团圆,“姑娘,你得现煮清明草,你这样做出的清明粿,会输的。” “娘,你管那闲事干什么,人家说不准骂你是狗拿耗子呢。”那姑娘过来,就拉了自己娘离开。 这是比赛,娘教了别人,要是别人赢了娘,那可怎么办! “香椿,她跟你差不多大,我不能眼看着她出错,你看着火,我再过去教教她。”月娘本以为团圆会听她的,开始煮清明草,结果回头一看,团圆还是我行我素,她闭了嘴。 也许闺女说得对,人家把她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娘,你怎么又叫我香椿,我说了我叫香婉。”月娘的闺女姓周,本来叫周香椿,她嫌不好听,自己给改成了周香婉。 “好,叫你香婉总成了吧,咱们做清明粿吧。”月娘摸摸闺女的头,没再过去纠正团圆的错误。 周香婉悄悄瞄了团圆身边的男人好几眼,可惜那个男人眼里就能看到团圆,一点不往自己这边看,气得她狠狠剜了团圆好几眼,可团圆只沉浸在做清明粿里,一点没被影响到。 跺跺脚,周香婉扭身去找其他的姑娘。她们跟周香婉一样,都是跟着自己的娘来的,帮着包清明粿,这会在煮清明草,她们都闲着,所以周香婉一说,她们都看向团圆。 周香婉起劲地煽风点火,“你们看,我没骗你们吧,她真的是用以前做好的清明草汁,来做清明粿,她肯定以为咱们都是傻子,没有她聪明呢。” 几个小姑娘一听这话,都板起了脸,“她才是傻子呢,咱们一起过去挖苦她。” “她铁板一块,笑她没用。” “诶,她是一个人来的?”她们可都是跟着娘来的,只有她身边没有年纪大的女人。 “哪是一个人,你看她身边,跟着三个男人,厉害着呢。”周香婉这句话说的酸溜溜的。 团圆身边是站了三个男人,但有用的就西风一个,他是来帮团圆包清明粿的。 本来团圆想让姑来,可李黑子好像知道姑不可能这个时候回村,对姑寸步不离,团圆只能把姑留给了李黑子。 至于另两个男人,是严明安和八两,两个人是一点忙帮不上,团圆也不知道他们跟来干嘛。 “香婉,你这是羡慕她吧,不过她是挺有勇气的,敢做跟大家都不一样的清明粿。” “她那才不叫勇气,那是不知天高地厚。老祖宗传下的清明粿做法,如果想改就能改,那咱们那么辛苦地学做清明粿,真是傻子了!”周香婉“哼”了一声,刚才那个姑娘再不敢说话了。 “香婉,你别生气,那姑娘就是个棒槌,肯定比不上你娘。” 这点周香婉是信的,“切,她才没资格跟我娘比,她连初试都过不了。” 清明粿大赛分两轮,只有过了初试的清明粿,才有资格被端到那十位评委面前,名额只有十个。 “她当然过不了,她就是在丢人现眼。对了,你们认识她吗?”她们每年都跟着自己的娘来参加清明粿大赛,可以前从来没见过这姑娘。 “没见过,也不知道她是从哪个山沟沟里出来的!这大赛门槛应该高点,不能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参加。” “就是,要论做清明粿,咱们比她可强多了,可咱们都老老实实跟着自己的娘来,为什么!老规矩说了,做清明粿,得学十年,才可以出师,她那样就是个愣头青嘛,也有脸报名参加大赛!” 这话团圆听见了,转身问严明安,“喂,你怎么没告诉我有这条规矩。” 怪不得报名的人都是岁数大的呢。 严明安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看团圆忙,不假思索地回答,“没必要说,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 小时候,大家都说严家商行交给他,就完了,可现在呢,他用实力让那些人闭了嘴,团圆也能。 团圆:“……” 人家最少学了十年,自己只学了不到半个月,这差距太大了,团圆拿什么来打破规矩呢。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随便说的,严明安告诉团圆,“团圆,在你左边的这个,是连续五届的第一名,在你右边的这个,是连续五届的第二名,你在她们中间,就是来打破规矩的!” 团圆咧了咧嘴,第一次觉着严明安挺会忽悠人的。 “团圆,黄豌豆快蒸好了。”滚滚提醒她。 团圆立刻把那些规矩都抛到脑后,拿出一块五花肉,切成小片,不放油,直接放进锅里炒,炒到变焦,再放进红葱头,加盐,炒出浓郁的焦香味,就盛出来。 这时候黄豌豆蒸好了,团圆用手一捏就能捏碎,她就把蒸好的黄豌豆分成两份,一份趁热加入白砂糖,炒熟的黑白芝麻后杵碎,另一份加入炒好的五花肉红葱头。 “天啊,她这是要包在里头,她可真敢啊。” “切,土包子当然什么都敢,她家啃咸菜吃窝窝头,她就以为所有人都是那样,真是井底之蛙!她连清明粿该包什么馅都不懂,真是笑死个人。”周香婉挖苦起人来,真的能叫人连头都抬不起头。 以前,这些姑娘都觉着周香婉说话难听,可此时一个个都点头同意周香婉的话。 “就是,我看她啊,不该来参加清明粿大赛,该去参加扫地大赛。” “扫地大赛,为什么啊?” 第四百七十四章 清明粿大赛(下) “你们想想啊,扫地得扫干净,她呢,什么都敢往清明粿里包,不一样是个干净吗?” “哈哈,还真是,要是她做的清明粿,评委都不吃,她会不会挖个洞钻进去啊。” “那么丢人,我要是她,就一头撞死。”周香婉越说越过分,怨毒地看向团圆。 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媚术,她身边的那个男人,眼神一次没离开过她,周香婉真的羡慕死了。 “香婉,你这样说过分了。” 周香婉被嫉妒的火烧的脸都扭曲了,“我过分,她才过分,她这样的来参加清明粿大赛,简直是玷污了大赛。” “香婉,你娘叫你包清明粿了。” 听了这话,周香婉才回到月娘身边,其他姑娘也回到各自的娘身边,包清明粿。 她们走了,可八两整个人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那些姑娘说话是难听,可八两看了,这么些做清明粿的,就团圆的做法不一样,他也对团圆做的清明粿没了信心。 这样下去,他就不能留在少爷身边了,八两搓着手凑到团圆面前,“团……姑娘,要不你听听别人的意见吧,你的做法不对。” “一边去。”团圆没好气地道,那些话,她也听到了,但团圆还是坚定地按照自己的做法做清明粿。 团圆之所以来这里之前,就煮好清明草,是她觉着煮完清明草再捣烂太费时间,才事先用榨汁机做好清明草汁,放在保鲜屋里。 摸摸鼻子,八两去了一边蹲着,跟霜打的茄子一样。 馅做好,团圆又把清明草汁加糖后煮开,倒入糯米粉里,和成团,就喊西风,“西风,来包清明粿。” “好嘞,掌柜的。”西风挽起袖子,过来帮着团圆包清明粿。 周香婉手上包着清明粿,眼睛却没离开过团圆这边,看到团圆包的清明粿,笑的尖酸刻薄,“娘,你看她包的清明粿,就团成个球,丑死了。” 笑死个人,团成球的清明粿,自己吃可以,用来参加清明粿大赛,只有愣头青干的出来! “香婉,别看别人,用心包清明粿!”月娘把周香婉的脸转过来,叫她看着自己手上的清明粿。 周香婉又转回头,“娘,我都包了五年的清明粿,闭着眼睛我都能包,不用看。” 娘总叫她用心包清明粿,可周香婉觉着,包清明粿,考的是技术,跟用不用心没关系。 “唉。”月娘摇摇头,闺女太傲气了。 “团圆,团圆!”滚滚突然激动起来。 “怎么了?”团圆小声问,滚滚这么激动,肯定是发现了能赚财气值的东西。 果然滚滚说:“团圆,那姑娘的娘用的是古法做的麦芽糖,你要是能学会,会得到不少于一千的财气值。” “麦芽糖?”团圆转头看月娘包的清明粿,发现她往里包的是跟其他人不一样,别人都是包桂花糖、豆沙或枣泥,可这家包的,团圆闻到了熟花生和炒芝麻的香味。 周香婉敏锐地觉察到,团圆在看她娘包清明粿,她侧身站着,让团圆看不到这边。 “真不要脸,还偷学。”周香婉小声骂团圆。 团圆收回目光,专心包清明粿,包好之后,在底下垫上粽叶,她跟大家做了同样的事情——蒸清明粿。 清明粿陆陆续续蒸好,每家都摆到了桌子前面,这时过来三个男人,手里拿一把小刀,一桌一桌开始品尝清明粿。 他们是第一轮的评委,只有他们满意的十份清明粿,才有资格端到身后楼里,那十位评委的面前。 等三个人到了团圆的桌前,其中一个头发稀少的评委就拍着桌子,严厉地吼团圆,“这清明粿你是怎么做的,啊,怎么是圆的!” “圆的清明粿,有什么问题吗?”团圆没有被评委的黑脸吓住,不慌不忙问。 “问题大了去,这是比赛,你搞没搞清!你看看,谁做的清明粿,跟你这样,简直是胡闹!” “她要倒霉了,评委发火了。” “活该,谁叫她不听劝,看她怎么说。” “她说啥,她都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少爷,你快帮帮团……姑娘。”八两急的汗如雨下,被严明安一瞪,才及时加上了姑娘两个字。 严明安倒是一点不慌,“先等等。” 团圆也没慌,只因为她做的清明粿是圆的,就说她在胡闹,她不同意,“清明粿又叫青团,怎么就不能是圆的,它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看的。” 刚才的评委嘴唇紧抿,似乎没想到团圆竟然敢这样回答,刚要说,另一个评委抢先说,“她说的有道理,清明粿本来就是圆的,是用来吃的。” 是为了赢得清明粿大赛,大家做的清明粿,才越来越精致。 “要尝你尝!”刚才的评委把团圆做的清明粿推开。 “等等,我要举报她,她的清明粿没有用现煮的清明草!”周香婉躲在人群最后头,扯着脖子嚷。 “姑娘,你没有现煮清明草?!”三个评委听到这话,都怒不可遏地看着团圆。 “没有。”团圆承认了。 “连清明草都没有现煮,到底是谁给的胆子来的!” “诶,姑娘,这次连我也没法帮你了,你做的清明粿,我没法吃。”刚才比较温和的评委,这次也把团圆做的清明粿推开了。 清明草是自己拿,但煮清明草应该来了之后再煮,这是基本常识,不然做出的清明草根本不用尝,不会好吃的。 三个评委都走向月娘做的清明粿,周香婉和几个姑娘围过来,指着团圆做的,三个没有被动过的清明粿,捂着嘴笑。 “这下省粮食了,赶紧拿回家自己吃去吧,这么傻站着,是乐傻了?” “当然是乐傻了,她可是历届大赛中的第一名,不过是个倒数!以前大家做的清明粿就是再难吃,评委也会吃,她的,哈哈,没人稀得吃。” “她是活该,谁叫她不尊重传统的,这里不是她可以撒野的地方!” “赶紧端着,哪来的回哪去吧,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西风转身挡住那几个姑娘,仿佛这样就可以把那些挖苦也挡住,“掌柜的,你别难过,不吃你的清明粿,是他们的损失,你做的清明粿很好吃。” 八两也使劲点头表示同意,觉着那三个评委太以貌取“粿”了,想找他家少爷,却发现他家少爷不见了。 听了这话,周香婉她们更是笑团圆,“就这,还有人捧臭脚呢,怪不得她这么不知天高地厚。还好吃,没人稀得吃叫好吃?” “就是,没人吃和好吃,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样骗她,她哪里能进步得了。” “你们都滚开!”西风气得冲过去,要推周香婉她们几个说风凉话的。 “西风,回来,收拾收拾,咱们走。”虽然那些话难听,可团圆冷静下来一想,她们说的是对的…… 第四百七十五章 第十一个名额 做清明粿,团圆是自信过头了,她以为她做的好吃,就是王道,可到头来呢,因为她没有遵守传统,她做的清明粿,连被吃的机会都没有。 “掌柜的。”西风一脸不甘心地走回来。 周香婉她们还在变本加厉地挖苦团圆。 “哈,还叫她掌柜的,她算哪门子的掌柜的,那些老妈子都比她强。” “赶紧走吧,别站在这里丢人了,也是你自找的,谁叫你不听我娘的话呢。”周香婉挑着眉,说的很是自得。 “香婉,你娘真教了她啊?” “教了。” “教了也白教,她做出这么失败的清明粿,就说明她压根听不懂人话。” “人家可是大聪明,比咱们所有人都聪明,怎么会是听不懂人话呢。” 团圆都收拾好东西走了,那几个姑娘还是跟着她讽刺她,把西风脸气得铁青。 “掌柜的,为什么不能骂回去,她们太过分了,凭什么追着你骂啊!”西风不明白,掌柜的明明不是个好欺负的,这次这是怎么了。 团圆不反抗,是因为听着这些挖苦,能让她深刻地记住这次的教训,以后不再这么自以为是。 周香婉她们一直跟着团圆走到马车边,“呸,还打肿脸充胖子坐马车呢,真能装。” “都让开!”后面传来一声怒吼。 周香婉她们吓得让开一条道,就看到八两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叫团圆别走,“姑娘,你做的清明粿,进入最后一轮了,你赶紧回去。” “怎么可能!”团圆的惊讶还没等出口,周香婉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毛了。 “她的清明粿都没被尝,凭什么进入最后一轮啊!” “她要是进入最后一轮,本来那十个人呢,是不是有一个被她挤掉了,这不公平!” “对,不公平,被她挤掉的那个太委屈了。” 团圆也这么认为,要是因为自己,本来已经进入最后一轮的人,被挤掉了,是对那个人不公平,况且有规定,过了第一轮的,才能进入最后一轮,凭什么她可以例外。 要是用这样的方法进入最后一轮,团圆宁愿接受刚才的结果,“八两,我不去,跟怎么样就怎么样。” 八两急忙解释,“团圆,你别听她们的,你没挤掉任何人,是名额从十个变成十一个了,不信你去问问。” 那三个评委到处在找做圆清明粿的姑娘呢,八两才来叫团圆回去的。 “八两,到底怎么回事?”团圆一头雾水地跟着八两又走回去。 沿途的人看到她,都在窃窃私语,“她就是那个做圆清明粿的姑娘?” “就是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都看糊涂了。” “我也不太明白,听说是里头的十位评委,指名她的清明粿可以进入最后一轮。” “这就更邪门了,那十位在后面的楼里,根本看不见外面的情况,为什么破例让她的清明粿进入最后一轮呢。” “我懂了,是有人帮她买通了评委,这肯定是想叫她做的清明粿,成为第一名!” 另一个人斩钉截铁说不可能,“肯定不会那样,你忘了,前三名的清明粿,会端出来给大家品尝,要是她的清明粿不好吃,却被说成最好吃,这是砸了清明粿大赛这么多年积累的名声,谁敢那么做!” “也是,那真搞不懂了。” 伴随着这些话,团圆走到三个评委面前,那些厨娘看到她,都很气愤。 “她做的圆清明粿,到底有什么好啊,凭什么明明是最差的,却可以进入最后一轮,咱们的却不可以,真是不公平。” “她肯定走了后门,清明粿大赛的公正性都叫她破坏了,月娘,你一定得赢过这种人。” “对,月娘,就靠你了,赢过她。” 因为团圆得到了凭空多出来的第十一个进入最后一轮的名额,本来是相互竞争的厨娘们,拧成了一股绳,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周香婉的娘——月娘身上。 月娘这人最守规矩,对用上不得台面的法子,得到第十一个名额的团圆,是一百个看不上,憋着一股劲要赢过团圆。 其他十个厨娘都端着自己的清明粿排好了队,就剩团圆了,团圆赶紧排在最后面。 十一个厨娘一起进入了身后的楼里,走上二楼,推开门,里头一排的桌子,桌子后面坐了十位,而坐在中间的那个,赫然是严明安! 这是怎么回事,严明安怎么成了评委,那自己能进入最后一轮,是拜他所赐!团圆死死盯着严明安。 严明安并没看向团圆这边,他旁边的评委见十一个人都到齐了,很是恭敬地问他,“严东家,这回可以开始了吧?” “开始吧,味道为重,味道分不出胜负,再比造型。”严明安冷冷说道。 其他九个评委都点头,“严东家,听你的。” 接下来,十一个厨娘依次把自己做的清明粿放到评委面前的桌上,十位评委品尝完,会商量之后,对每份清明粿打出一个分数,最多十分,最少零分。 没一会,团圆前面厨娘做的清明粿,都有了分数,现在排在第一位的,就是之前五届的冠军月娘,而第二位的,就是之前五届的第二名,此时就剩团圆做的清明粿没有被品尝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做的清明粿上面。 团圆镇定地走上前去,把自己做的清明粿放到桌上,做了解释,“我做了三种口味的清明粿咸口的、甜口的、还有咸蛋黄的。” 第一轮时,团圆连说出这番话的机会都没有,此时终于说了出来。 十位评委中,年纪最长的评委却没忙着品尝团圆做的清明粿,又问了团圆之前被问过的那个问题,“姑娘,你为什么把清明粿做成圆的?” “我的清明粿皮薄馅料多,我怕馅露出来,才做成圆的,而且在我心里,清明粿就该是圆的。”在团圆看来,节日就是团圆的日子,那吃的美食,也该是圆的。 这个评委摸着胡须,看向其他九位评委,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说来也怪,前面十位厨娘做的清明粿,十位评委品尝的时候,会交流一下,可到了团圆做的清明粿,十位评委都只是吃,没有一个人说话,吃完十位评委都沉默不语,撑着下巴静静看着清明粿…… 第四百七十六章 身为第一名的闺女 打破静默的,还是之前那个资格最老的评委,“姑娘,你馅里加了什么粉?” 他能吃出里头加了粉,但到底是什么粉,他真吃不出来。 “黄豌豆粉,黄豌豆蒸熟后杵碎。”比起前面那十个厨娘,团圆回答问题是最镇定的。 前面十个厨娘,包括月娘在内,回答问题声音都很小,还很慌乱,连评委的眼睛都不敢看。 “哈哈,竟然是黄豌豆,实在是妙!”老评委笑声洪亮。 今年,终于又有了让他惊艳的清明粿。这姑娘做的清明粿,看着平平无奇,她连第一轮都没过,就是吃亏在这里,但她做的清明粿,不管甜的还是咸的,吃起来咯吱咯吱的,让他这个研究了一辈子清明粿的人,都没想到。 “姑娘,清明草你是提前煮好的?”老评委又问,之前吃那十个厨娘做的清明粿,老评委可是一句话没问过。 “我怕来不及。”其他厨娘,用来包清明粿的馅,都是提前做好的,而团圆咸口和甜口的馅,都是现做的,用了不少时间,所以她才提前煮好清明草。 老评委倒是没因为这个批评团圆,反而问她,“姑娘,你的清明草是哪里来的?” 这姑娘做的清明粿,吃起来甜而不腻,肥而不腴,还有一股叫人欲罢不能的清香,清明草的功劳很大。 “桃源村南面的草花山上。”团圆跟刘妈学做清明粿时,刘妈也说过她用的清明草好,还问她要了些,说是要晒干,好以后包清明粿。 “桃源村?”老评委装作不经意地看向严明安,可他从严明安脸上,什么也没看出来,叫他很是失望。 问题问完,十位评委开始商量,该给团圆做的清明粿打多少分。 “高出其他人一大截,比味道,她就是第一名!” “对,第一名就该是她。” “我也同意。” 几个评委意见出奇地一致。 本来严东家说加一个名额,还就给这姑娘做的清明粿,他们还都认为,这会坏了清明粿大赛的名声,这会他们却庆幸,团圆做的清明粿进入了最后一轮。 “那各位说给几分?”老评委问大家。“十分!这姑娘比咱们几个老东西,都会做清明粿。” “你是老东西,严东家可不是。三味清明粿,得到满分十分,理由是它为清明粿注入了新的生机,让清明粿不再只是一成不变的甜。”老评委说的很激动。 有句话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此时的团圆就是这种感觉,刚刚她做的清明粿,成了清明粿大赛最大的笑话,可此时却得了满分,这让她受宠若惊。 结果出来,老评委捋着胡子站起来,声音高昂,“走,出去宣布结果。” 已经有好几年,对于宣布结果,老评委没有这么兴奋了,甚至可以说,他是第一次这么兴奋。 前三名一跟在老评委身边走出来,周香婉高兴的脸通红,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她娘胳膊,同时使劲把团圆挤开,她娘又跟着老评委走出来,肯定是又得了第一。 “娘,我就知道,要论做清明粿,没人比得过你,有些人就是走后门,也就是再丢一遍人。” 等在外面的厨娘也过来,把月娘团团围住,“月娘,你可真厉害,次次第一,以后这清明粿大赛,有你在,我们就只能争第二了。” “月娘,你这是连续第六年是第一了吧,等你不来了,你家香婉又接上,这第一还是你家的,我们真是羡慕不来。” “对,香婉也厉害,我家闺女跟香婉一比,啥也不是,以后第一就是香婉的了。” “婶子,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我比我娘还差的远呢。”嘴上周香婉说的谦虚,可心里,她也觉着没人比得上自己,自己就比娘差点。 “香婉,你娘谦虚,你比你娘还谦虚,你娘有你继承衣钵,可真有福气。” 当大多数人有一个共识,照着这个共识演出假象,能让很多人信以为真。这些厨娘这么夸周香婉厉害,就是如此,月娘比她们厉害,她们就觉着周香婉肯定也比自己的闺女强。 每每到这时候,周香婉是最高兴的,因为所有人都会夸她,她就是被众星捧着的月亮。 周香婉要装模作样再谦虚几句,被老评委打断了,老评委咳了一声,“都安静,现在公布名次。” “第三名分数是8.5,王云。”“第二名分数是8.9,周月娘。” 一听到自己娘的名字,分数比去年还高,周香婉整个人都飘了起来,“娘,你第一名,分数比去年还高!” 周香婉兴奋地喊道,没看到听到结果,围住她和她娘的几个厨娘,都一脸惊愕。 “娘,我要做新衣服,新鞋子,再买个新镯子,还有……”周香婉已经开始打算银子该怎么花,往年第一名有五两银子呢。 “香婉,你少点声。”月娘拉拉闺女。 周香婉一把甩开她娘的手,“娘,咱们赢了,就得叫人知道咱是赢家,省得有些人还在做白日梦。” “香婉,娘不是……” 月娘要再说,老评委重重咳了一声,大家的目光都回到他身上,他中气十足说,“接下来宣布第一名,姑娘你过来。” 老评委看向被挤到角落的团圆,大家都张大了嘴巴,不可能吧,第一名难道是这个姑娘?! 但处在兴奋中的周香婉,却以为老评委是在叫她,她三两步走到老评委面前,“我来了,我代替我娘领银子!” 周香婉抬头挺胸,眉毛上挑,得意地看着大家,却看到团圆走过来,她推了团圆一把,“不要脸,有你什么事,你一边去!” 她话音刚落,自己就被另一个评委拉开,她听到老评委宣布,“第一名,是李团圆做的三味清明粿,满分十分!” “不可能,你们搞错了,刚才你们明明说赢的是我娘,怎么成她了!”周香婉接受不了,大吼起来。 老评委皱皱眉,“我说的清清楚楚,你娘是第二名。” “不可能,第一名是我娘,你老眼昏花,看错了!”周香婉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非说第一名是她娘。 “诶,你这姑娘怎么回事,我要是宣布错了,其他评委早就纠正了,你看有人说吗?”老评委很是不高兴。 从刚才开始,这个姑娘就一直说周月娘是第一名,结果公布了,她还是这么说,一点教养没有。 “人人都知道我娘做的清明粿最好吃,你们却说她是第一名,你们不配当评委,大家说是不是!”周香婉气愤地用手指点着十个评委,红着眼睛咆哮道。 第四百七十七章 被抢走的一切 “对啊,月娘做的清明粿一直是最好吃的,这个姑娘真能赢过月娘?” “她凭什么赢过,刚才三位评委,可是连吃都不吃她做的清明粿。” 听到这么多人站在她这边,周香婉更来劲,“听到了吧,大家都说我娘做的清明粿最好吃,第一名该是周月娘!” “这样吧,我把我做的,你把你娘做的,拿给大家吃,要是大家吃了后,还说你娘做的清明粿比我做的好吃,我把第一让给你娘。”比起评委给的满分,团圆更希望自己做的清明粿,被大家喜欢,那样得来的第一名才有意义。 “这话是你自己说的,你可别反悔,不过不是你让给我娘,第一本来就是我娘的,你的圆团子就是个笑话!”周香婉立马端起自己家的清明粿,就去分给大家。 团圆把自己的清明粿切开,才拿给大家,但这么一来,她就比周香婉慢了一步。 大家吃了周香婉她娘做的清明粿,都在夸,“娘哩,月娘做的清明粿,比去年的还好吃,那姑娘拍马都赶不上!” “香婉,你娘这是加啥了,这么好吃?” 周香婉根本就不回答,只得意地看着团圆,怎么样,你认输了吧。 团圆才没被吓倒,还是把切好的清明粿,拿给大家,但大家拿在手里,都不吃。 “怎么是一半的,是不舍得给我们吃?” “当然不是,我做的清明粿有甜的,咸的还有咸蛋黄的,这是让大家每种都吃到。”团圆耐心地对每一个人说,一人三个清明粿,实在是不够分的。 “切,还咸的,还有咸蛋黄的,你干脆一人给一把盐巴得了。”周香婉极尽刻薄之能事。 听周香婉这么说,一个男人吓得都不好吃了,“姑娘,你这个清明粿,我们吃了不会有事吧?” “有什么事,你们连我吴清明都不信,我吴清明是那种睁眼说瞎话的人?”那个老评委走到了团圆身边。 “哎呀,我这个脑子,忘了吴老爷子你也是评委了,你这辈子的心血都放在了清明粿上,我信你。” 有了吴清明的话,不光这一个男人,大家都拿起团圆做的清明粿吃。 “好吃,太好吃了。” “唔……屋都笑不出哇了。”另一个人含糊地说。 有个人吃着就问,“姑娘,你的清明粿在哪里卖,我要买,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清明粿,特别是咸蛋黄的,好吃极了。” “我觉着咸味的好吃!” “姑娘,你做的清明粿比月娘做的还好,该是第一名。说起来,清明粿就该是圆的,你做的清明粿才是正宗的清明粿啊。” “你们……你们都被猪油蒙了心,不对,她是妖女,会蛊惑人心,应该把她抓起来,烧死她!”周香婉指着团圆,嘶吼道。 “香婉,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你自己尝尝,她做的清明粿,真的比你娘做的好吃。” “我才不吃妖女做的东西!你们都不正常,被她控制住了!”周香婉越来越疯狂。 月娘过来,狠狠心对着闺女就是一巴掌,“香婉,够了,娘就是输给她了,你得接受。” “娘,你打我,你……你不是我娘,你还我的娘!”周香婉朝团圆冲过来,娘打她,她更是觉着团圆是妖女,团圆把所有人都控制住了,大家才会说团圆做的清明粿好吃。 到了团圆跟前,周香婉却傻住了,因为那个之前一眼都不肯看她的男人,挡在团圆面前,在瞪着她。 大家都劝周香婉,“香婉,你就接受吧,人家的清明粿就是比你家的好吃。” “是啊,香婉,那个姑娘没使妖法,她的清明粿真的很好吃。” “不可能,这不可能。”周香婉捂住耳朵蹲在地上。 刚才跟她一起讽刺团圆的那几个姑娘,也过来劝周香婉,“香婉,我们吃了她做的清明粿,是真的好吃。” “我不信,我不信。”周香婉快崩溃了,叫她承认团圆做的清明粿好吃,简直比杀了她,更叫她难受。 那几个姑娘劝不住周香婉,又来到团圆面前,“对不起,我们刚才不该那么挖苦你的,请你原谅我们吧。” “不全怪你们,怪我自己没现煮清明草。”要是她一开始,跟大家一样煮了清明草,那她的清明粿就会通过第一轮,以正常的方式进入最后一轮,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事,团圆认为问题主要出在自己身上。 “那我们可以叫你团圆吧,听说你有馆子,在哪里,我们可以去跟你学做清明粿吗?”几个姑娘围着团圆问。 “当然可以。” 本来应该是她被围着,她们求自己教她们做清明粿的,可现在这一切都叫团圆抢去了,周香婉实在是受不了这些打击,捂着脸跑了,月娘也追闺女去了。 “婶子,我想跟你学……”团圆踮起脚尖喊,她还想跟月娘婶子学做麦芽糖呢。 “团圆,你是不是想跟月娘婶子学做麦芽糖?” 团圆点点头,学会了做麦芽糖,可是有一千个财气值呢。 “那你得偷偷问婶子,不能当着香婉问的。” 周香婉很小心眼,连她们问月娘婶子,她都不叫她娘说的。 “那我怎么找婶子?”团圆连月娘婶子在哪里都不知道。 “婶子会去南街上卖清明粿,你去那里一说,找卖清明粿的月娘,人人都晓得。”几个姑娘见到严明安走过来,都走开了。 见到严明安,团圆才想起来,有件事她还得问他,拉起他的手,就往马车走,却听到身后有个姑娘说:“他们俩兄妹,感情真好。” 兄妹?团圆咻地放开了严明安的手,快走几步,转身对严明安说:“跟我来。” 两个人上了马车,团圆把帘布都放下来,才双手抱胸,板着脸说,“严明安,你自己说,还是我问你?” 聪明如严明安,当然知道团圆想知道什么,他微微皱皱眉,说:“是我叫你进入最后一轮的,但你得第一名,是完全靠着你做的清明粿。” “严明安,你怎么了?”尽管严明安只是皱了下眉,但团圆立刻就看出了他的不对劲。 “没事。”严明安不能吃清明粿,可他作为评委,自然是吃了清明粿,这时很不舒服,但他不想让团圆知道。 想到前几天,严明安总说忙,没吃自己做的清明粿,团圆明白了,严明安不能吃清明粿。 “真是爱逞强,吃了它。”团圆塞给严明安一个滚滚的蛋,又拿回来,剥了皮才给了严明安。 严明安三两口吃完蛋,就闭上了眼睛,团圆语气里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心疼,“明明不能吃清明粿,为什么还要去做评委?” 清明粿大赛,一直都是严家商行举办的,但以前严明安没当评委,今年因为团圆参加,他才第一次当了评委。 “下次不会了。” 此时的严明安,格外听话,听话的团圆要教训他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边,连大声喘气都不敢,怕惊醒了他…… 第四百七十八章 不像自己 八两气喘吁吁跑过来,站在马车外边听了听,没说话声,他小心地打开帘布,看到他家少爷坐在一边,好像睡着了,八两把手里的东西给团圆,小声说,“这是我家少爷的药。” 八两是去买药了,买的药丸子。 “嘘,你家少爷没事了。”团圆坐回,看到严明安眼睛下面半圈都是黑的,心更疼了。 慢慢移到马车边,团圆轻轻掀开帘布,八两还在那里,回头看严明安还没醒来,团圆才下了马车,走到八两身边,“八两,严明安不能吃清明粿。” 八两轻轻点了点头。 团圆重重呼出一口气,生气严明安把自己的身体当成儿戏,明明不能吃清明粿,却来当评委,更生气的是,他工作起来竟然不要命,她命令八两,“你给我看住严明安,到点就给他吹灭蜡烛!” 八两倒是想按着团圆说的办,问题他说的话,少爷根本不听,来硬的,他又不敢,只能垂着头沮丧地说,“我没办法。” 团圆看了眼帘布,气冲冲道,“那你把他哪天睡得太晚记下来,告诉我,这你做得到吧?” 这个八两能办到,而且少爷肯定高兴,少爷巴不得团圆能管他,“团……姑娘,我听你的。” “八两,你别叫我姑娘,我听着别扭。”之前八两跟自己说话,团圆就觉着哪里不一样了,不过她一直没在意,这回才听出,八两竟然叫自己姑娘。 “你得跟我家少爷说。”八两想帮帮自家少爷,让团圆知道,少爷对她的是占有欲,“姑娘,我家少爷对你……” “八两!”马车里传来严明安严厉的声音,八两立马把后头的话咽了回去,“少爷,我啥都没说。” 团圆回到马车上,仔细观察着严明安的脸色,比刚才好多了,“严明安,你没事了?” “没事。”严明安并没睡着,团圆跟八两的对话,他都听到了,知道团圆在担心他,让严明安一颗心滚烫。 “没事”两个字用平时的语气说出来,用尽了严明安全部的力气,他怕自己心底的窃喜让团圆听出来。 “你没事,我有事!八两说你经常工作到半夜,你这样……婶子会担心的。”中间停顿的那瞬间,团圆吓了一跳,她自己知道,自己差点脱口而出,我会担心的。 “那你呢?”严明安声音低沉,还带着一丝沙哑的磁性。 团圆刚平稳下来的心跳,此时又怦怦跳起来,就像是心里面住了一窝小兔子。 自从那天姑说李润书对自己有意思,团圆就想要是当时姑说的是严明安,她会怎么回答。这种念头时不时会蹦出来,特别是只有自己和严明安两个人的时候。 团圆没回答,她怕一张口,心会蹦出来。 没得到回答的严明安掀开帘布,朝车夫说,“回馆子。” 一路上,团圆一句话没说,心里一直怦怦跳个不停,马车一停下,她就逃也似的下来,跑进馆子。 食客一见她,就问,“掌柜的,你这么激动,是得了第一名?” 后面严明安进来,就站在团圆身边,也是奇怪,明明她跟严明安,比在马车上还近,可她却不会跟刚才一样,紧张地喘不过气来,“是第一名。” “啊,掌柜的你竟然赢过了月娘!牌呢,给我们看看。” 牌?团圆没有啊。 严明安却不知从哪里拿出食客说的牌,放进团圆手心里。 严明安的手很干燥,一碰团圆的手,团圆被烫到似的缩回指尖,比指尖更烫的是她的心。 “掌柜的?” 一个食客不解地叫她,团圆才伸出手,从严明安手里拿过牌。 牌上面刻着一颗清明草,还写着第二十八届。 从食客的话里,团圆知道,下届她再参加清明粿大赛,就得拿着这个牌子,到时如果又得到第一,就可以再刻上一颗清明草。 “掌柜的,你赶紧把牌订到门边吧。” “嗯?”团圆的反应慢半拍,她刚才指尖相触,又想到了严明安指尖的温度,一时就失了神。 严明安眼底都是笑意,看向西风,“西风,去搬凳子,把牌订上。” 西风麻溜去了。 第二天一早,馆子里就挤满了人,都是来买清明粿的。 厨房里,团圆、李青梅还有西风都在包清明粿,李黑子就蒸,一刻也不得闲,一直忙到下午才停,此时人手一个团圆煮的蛋。 李青梅感叹,“团圆,怪不得你得了第一名,那个姑娘要死要活的,原来镇上人这么喜欢清明粿,我都被吓到了!” 这之前,馆子的生意,李青梅认为就很好了,可跟今天比不了。 团圆也没想到,镇上人这么喜爱清明粿,她刚要回答姑的话,就看到西风带了个人进来。 竟然是周香婉的娘,月娘! 月娘一见团圆,就诚心诚意说:“姑娘,昨天的事,真是对不起,都是我闺女的错,她被惯坏了。” 月娘真觉着闺女被惯坏了,周香婉回家后,还是接受不了第一名不是月娘,怪月娘没用,没拿到第一,说月娘害的她以后都没脸见人了。 “婶子,你不用特地来这一趟,不过我正想找你呢。”要不是实在忙的抽不开身,团圆早就去找月娘了。 “你想学做麦芽糖,是吧?”月娘知道团圆找自己,是为什么。 昨天,一个经常跟闺女玩的姑娘,去家里看香婉,可香婉把人骂走了,那姑娘临走跟月娘说了团圆想跟她学做麦芽糖。 “婶子,你教我做麦芽糖,我教你做三味清明粿,怎么样?” “姑娘,你说真的?!”月娘很吃惊。 要知道每个做清明粿的厨娘,都有自己的秘诀,秘诀是赢得清明粿大赛的关键,没人愿意随便教给别人,就连她,也是连续得了六次第一之后,别人问她麦芽糖的做法,她才会偶尔告诉几个人。 “当然啊。”团圆可不是假大方,她是真觉着教给月娘,没什么不好。你教我,我教你,大家交流起来,才能让清明粿有更好的发展。 一件事物,要是静止的,那等待它的就是枯萎。 第四百七十九章 找娘 麦芽糖的做法,月娘都说给了团圆听,还告诉团圆,做好麦芽糖,最重要的就是熬麦芽糖时,一定得狠的下心。 月娘教过那么多人做麦芽糖,可他们做的都没自己好,原因就在于他们麦芽糖熬的不狠,不舍得把大半锅就熬成锅底那一点麦芽糖。 团圆也跟说好的一样,教了月娘三味清明粿的做法。 第二天,团圆就按照月娘教她的,迫不及待地开始做麦芽糖,她刚把麦子用水泡上,西风就进来厨房,指指外面。 团圆走出来,西风连忙说,“掌柜的,不好了,来了两个姑娘,她们说自己是你姑的闺女,来找娘的,正在馆子门口哭呢。” 团圆立刻来到了馆子门口,果然有两个姑娘,穿的破破烂烂的,站在馆子门口哭,但有二壮在门口,两个人不敢进来。 两个人身后,看热闹的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这是真的?掌柜的抛夫弃子,狠心地看着男人和两个闺女受穷,却一文钱不给?” “你啥耳朵啊,说的是掌柜的姑!掌柜的才多大年纪,能有俩个这么大的闺女?” “嘿,吓我一跳,原来说的是她姑。这么说,你们俩是来找娘的,你娘是馆子里做饭那个?” “是。” “那我见过,可她不像是你们说的那样,是不顾家的女人啊。” “我娘是个好女人,但她肚子不争气,只生了我们两个闺女,我爹他想要个儿子,就纳了个小妾,可我娘受不了,一气之下回了娘家,已经五年没回家。” “这事怪你们的娘,你们的爹想有个儿子传宗接代是对的,可你们怎么过了五年,才来找娘,还这么惨?” “我娘其实之前一直有病,为了给我娘治病,家里的银子都花光了,生意也因为我爹光忙着照顾我娘,一落千丈。” “可真是个好男人啊,后来呢。” “我娘的病花了很多银子这事,我爹一直瞒着我娘,不叫她知道,就是我娘负气离开了我爹,我爹也没说,也不让我们说。这会我们来找我娘,是因为我爹病了,病的很重,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了,我们才来找我娘的。” 在回答围观众人的问题时,李青梅的两个闺女,林迎弟和林招弟是鼻涕一把泪一把,把自己的爹塑造成了一个有苦衷的男人,而李青梅成了个嫉妒心强的女人,围观众人感情的天平都倒向了她们俩个人。 这不团圆一出现,围观的人都开始劝她。 “掌柜的,你赶紧劝你姑回家去吧,你姑父家里都这样了,他还不叫两个闺女来烦你姑,天底下这样的好男人不多了。” “对啊,这种好男人打着灯笼也难找,如今你姑父没钱治病,是因为以前把钱都给你姑治病了,你姑不该不管他。” 听到大家都帮她们说话,林招弟和林迎弟心里很得意,这些都是奶教她们的,果然很有用,娘肯定会跟她们回家的。 林家人的想法,团圆很清楚,她们是以为 卖卖惨,姑就会屁颠屁颠回去,继续给林家当牛做马,可林家人忘了一件事,人是会变的,何况已经过了五年。 团圆皱着眉,重重叹了口气,“不是我姑不肯回去,我姑是被我姑父休掉的,她没法回去。” “休掉的?你们不是说,你们的娘是跑了,原来是在撒谎?” 林迎弟眼泪哗哗流,她也不擦,就那么哭着说,“我们没撒谎,那时是我娘以死相逼,我爹才写了休书,可我爹五年来,一直想着我娘。” “掌柜的,你听到了,你姑父不想休你姑,是你姑逼着他休的。” “哼,我不管那些,我就知道既然有休书,两个人就没关系了。” 相比起哭哭啼啼的林招弟和林迎弟,一点不哭,还说出这句话的团圆,让围观的人很不满。 “掌柜的,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你起码叫她俩个见见你姑,你没权利拦着她们见你姑。” “姐,你叫我们见见娘吧。”林迎弟也可怜地求团圆。 团圆揉揉眼睛,眼睛立刻就红了,但她没哭,而是倔强地说,“如果你们只是要见娘,不求她回林家,我肯定让你们见,可你们叫她回林家,不管你们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们见她。” “为什么啊,掌柜的?” “你们不知道,我姑被休回家时,是疯的,是被林家逼疯的,后来她病刚好,欢天喜地回了林家,结果却看到一个女人大着肚子,这个女人还是林家的丫鬟。” “还有这种事?!” “还不止这样。我姑回家的时候,林家就给了几件破衣服,比她们身上穿的还破,人也饿的没个人样,我气不过,去林家为我姑要嫁妆,你们猜林家怎么说!”团圆气红了眼睛,现在想起当时的事,她还是气。 “怎么说?” “他们不给,说我姑花了他家老鼻子钱,他家没钱了,可当时林家贴着喜字,没钱拿什么娶的新媳妇?他家不是纳妾,是娶的媳妇!”团圆越说,林迎弟和林招弟头越低,也不哭了,就只是缩着脑袋站着。 “原来是这样!你们两个姑娘,别向着你们的爹说话了,可怜的是你们的娘啊。” 林迎弟抬起头,眼泪在眼圈里,要落不落的,“姐,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爹也是有苦衷的,只要娘跟我们回去,爹会把一切告诉娘。” “别求她,娘只是在她的馆子里做饭,又不是卖给她了,她不叫我们见娘,肯定是怕娘回家,没人给她免费做饭了,才不叫娘走。”说话的这个是林招弟,直脾气,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哎呦,你这姑娘怎么这么说话呢,真难听!” “我就这么说,谁叫我娘五年了,都不管我们,世上哪有她这么狠心的娘。我们是闺女,难道就活该爹不疼娘不爱?”林招弟说完,蹲着呜呜哭起来。 又不是她和迎弟俩个自己想来的,是爹和奶逼着她们俩个来的,说她们只要把娘带回去,以后就不叫她们干那么多活了,她们也苦啊! “唉,这两个姑娘也真是可怜,小小年纪,娘就不在身边,还有个后妈,后妈还生了儿子,可想而知,日子是不好过的。掌柜的,要不你叫你姑见见她们吧?” 第四百八十章 婆婆也来了 李青梅看团圆这么久没回厨房,摘下围裙,往外走,嘴里喃喃自语着,“这是出什么事了,不行,我得去看看。诶,李黑子,你拦着我干啥,一边去。” “你不能出去。”李黑子把李青梅推回厨房,他跟别人都没什么话说,独独爱跟李青梅说话。 李青梅跺跺脚,李黑子除了失忆没好,其他病都好了,连脸上吓人的疤都淡了不少,但李青梅发现他有个毛病,爱管着她,也爱跟着她,这会毛病又犯了。 李青梅板着脸,“那你出去看看,团圆在干啥?” 李黑子听话地出来了。 围观的人还在说林招弟和林迎弟可怜,叫团圆让她们见见李青梅,林迎弟眼睫上沾着泪,“姐,我们真的想娘了。” “叫你们见也行,但我有个条件,既然你们在林家过的那么苦,干脆你们来跟我姑一起住吧。”团圆提议,虽然姑不说,可团圆知道,姑很想招弟迎弟的。 “这主意好,林家就是个火坑嘛,你们就该跟你们娘一起跳出来才对。” 林招弟连想都不想就说,“不行,林家是我家,我才不要离开,来跟着我娘住,死都不要!” “姐,招弟说话难听,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我们不能离开林家,你叫我们见娘吧。”林迎弟也是同样的意思。 在林家,虽然两姐妹妹过的不好,可叫她们选,她们还是愿意待在林家。 “我不会叫你们的娘回林家,她已经跟那个家没关系了。”就跟大家说的那样,林家是火坑,姑好不容易出来,团圆就不能让姑再跳进去。 团圆也相信,姑想要的是招弟迎弟跟她一起生活,而不是她回到林家,再做林家全家人的老妈子。 听团圆还是这么说,一直是一副可连样的林迎弟一抹眼泪,也不哭了,奶说得对,这个团圆最可恨,“招弟,咱们走。” 林招弟狠狠剜了团圆一眼,跟着走了。 团圆回到馆子,李黑子走过来,“你姑担心你。” “这事别叫我姑知道。”尽管没说什么事,但团圆知道,李黑子明白自己的意思。 李黑子难得问道,“她们是你姑的闺女?”“是。李黑子,你是不是怕我姑走?”馆子里每个人都看出,李黑子很依赖姑,甚至对姑有占有欲,从第一天就是如此。 自己说这话,团圆以为李黑子会当听不见,毕竟他平时听了这种话,都没反应,但这次他竟然点了点头,“我不准你姑回林家。” 这话太霸道了,叫人容易想歪,团圆就想歪了,“喂,你对我姑……” 团圆要问出口的话,收了回去,因为已经到了厨房,姑就站在她面前,问她馆子里出了什么事 “姑,就是有人喝多了撒酒疯,没事的。”团圆当然不会告诉姑实情。 “真没事?”李青梅总觉着不是这么简单,从刚才开始,她的眼皮就一直在跳。 “姑,真没事。”团圆推着姑进了厨房,同时让滚滚看看林家出了什么事。 滚滚不一会就告诉团圆,林家的酒馆倒闭了,林有为也没有为到哪去,还是个秀才,连当教书先生,都没人请他。那个女人给他生了个儿子,所以林迎弟和林招弟,在林家是没有好日子过。 第二天,麦子泡好了,团圆把竹匾铺上包袱,把麦子倒上去铺开,上面又盖了一个竹匾,竹匾上又盖了一层包袱来遮光,就见到西风又跑了进来。 “掌柜的!”西风告诉团圆,昨天那两个姑娘又来了,这回是跟在一个老太太身旁,三个人不哭不闹,就说要见李青梅。 这下难办了,她们跟昨天那样,团圆还可以把她们撵走,可她们不哭不喊,就说要见姑,团圆不好撵人。 团圆想了想,跟西风说,“你先叫她们走,跟她们说,我会去林家见她们。” 刚说完,团圆就见到姑从前面馆子里走回来,她心里大叫一声不好。 果然姑后头跟进来三个人,林招弟和林迎弟拉着姑喊娘,喊的李青梅眼泪汪汪,而西风说的老太太,就是李青梅之前的婆婆林金枝。 林金枝整个人很苍老,降下身段说,“青梅啊,回家吧,招弟和迎弟不能没有你这个娘。” “林家不是我家,至于你们两个,不想在林家住,就来娘这里,娘养你们。”李青梅的口气强调,说法跟昨天的团圆一样。 林金枝愣住了,她还以为李青梅让她们来这,是要答应回林家呢,不过不答应也没关系,林金枝一把抓住李青梅的手,“青梅,我知道你还是在怪有为,可有为他知错了,他说了,只要你回林家,他立马把婉月休了。” “娘,你就回去吧,求你了。”林迎弟哭的很伤心。 她绝不会离开林家,在林家,她是秀才的闺女,能嫁进好人家,要是跟着娘,只会叫人瞧不起,没有哪个好人家会要寡妇的闺女进门。 “你们来找我,要是只为了叫我回林家,那就回去吧。”即使闺女哭的让她很心疼,李青梅还是狠心说出了这话。 “青梅,回家吧,啊!团圆她对你再好,将来你老了,还得得靠招弟迎弟养你。”林金枝不停地拍李青梅的手,说的是苦心婆心。 李青梅没说话,倒不是她也认为团圆将来不会管她,是想到了招弟迎弟,她们在林家过得肯定不好。 “姑,你别听她的,你绝不能回去林家。她说的好听,但她是日子过不下去了,才来叫你回去的,不然这五年来,她们怎么没想起来找你。”团圆走过来,把姑的手从林金枝手里拽出来,她握着,不叫姑心软。 李青梅很清楚自己要是回林家,要面对的是什么,她不会回去,只是用了最温柔的语气对招弟迎弟说:“闺女,你们留下来跟着娘吧吧,娘以前对你们不好,以后会加倍对你们好的。 “娘,既然你知道以前亏欠了我和迎弟,那你就给钱吧,把你这几年赚的银子,都给我和迎弟。”林招弟张口要钱。 只要娘肯给钱,回不回去没两样,林家缺的是银子,不是娘这个人。 “招弟,奶就是这么教你的?这是你娘,生了你就是大恩。不过青梅啊,招弟说的也对,她俩个大了,光嫁妆就需要不少银子,可有为生了病,家里真的拿不出银子给她们两个置办嫁妆,没嫁妆,她们就没法嫁好人家,你不会眼看着招弟迎弟嫁给穷鬼吧?”林金枝唉声叹气地说,不停地瞄李青梅,看她有没有心软。 这些年来,李青梅攒了些银子,也都是为闺女攒的,可她这会不敢拿出来,怕银子给了两个闺女,却被林金枝骗去。 李青梅不说话,团圆却开口问,“要多少银子?” “团圆!”李青梅吓了一跳,团圆怎么会这么问! 第四百八十一章 十两买三个月 “十两!我要十两!”林招弟才不管是谁问的,她只想要银子。 林迎弟也紧跟着说,“我也要十两!” 就连林金枝都装不下去了,眯着眼睛看李青梅,“青梅啊,你也知道当初你得病,家里花了多少银子,要是……” 林金枝说到一半,就被团圆打断了,“你是要说,要是那些银子没花在我姑身上,林家也不至于成这样,对吧?” “嗯……不是的。”林金枝是这个意思,但由团圆说出来,她又不承认了。 “既然不是,那银子就没你的份了,就二十两是吧?”团圆压根就不看林金枝,只看着林招弟和林迎弟。 两个人点头如捣蒜。 “我要!要!”林金枝当然要银子,本来她是想装一下,好让团圆主动说给她银子,那样她面子上好看,可团圆不按理出牌,她只能承认自己要银子。 李青梅见识了很多次林金枝的无赖样,刚要说,银子她来给,林金枝拿了就赶紧滚,李黑子过来拉着她往一边走。 “李黑子,你放开我!”李青梅不想走开,她不能让团圆出二十两银子,可她的力气根本比不过李黑子,还是被拉走了。 突然出现个男人,还拉李青梅,这可把林金枝气坏了,她立刻气愤地叉着腰,“团圆,那个男人是谁!哦……我明白了,你把你姑卖给了他,怪不得你不叫你姑离开。” 林金枝可看到了,那个男人脸上有道疤,年龄还大,肯定是娶不到媳妇,才买了李青梅。 “有病!”团圆不客气地骂道,林金枝以为人人都跟她一样钻进钱眼里? “你才有病呢!”林招弟骂了回去。 林招弟很像以前的姑,心里只有林家,团圆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抱着胳膊冷冷说,“再骂我,你甭想要银子了。” 林招弟闭紧了嘴巴。 爱财这点也像以前的姑,团圆挑了挑眉,林招弟恨的牙痒痒,“你赶紧痛快给银子!” “我有个条件,答应了,我立马给银子。” “什么条件?” “你们得来我的馆子干活,我就给你们银子。”团圆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叫招弟迎弟来为她干活,而是她们来馆子,姑才能经常见到她们。 林招弟翻了个大白眼,“我们要是想干活挣银子,用来你这破馆子,你可真病得不轻。” “反正我的条件摆在这,你们来三个月,我就给你们一人十两。”这是团圆能为姑做的,她希望三个月能让招弟迎弟愿意跟着姑生活。 “你耳朵聋,我不来!十两是我娘欠我的,而我娘给你卖命,你欠我娘的,十两就该你出。”林招弟说的理直气壮。 叫她说,娘真是傻,回林家经营酒坊,比在这个破馆子里强多了。 “你们不来馆子,就别想拿到银子,告诉你们,团圆不该我的!”被李黑子拉到一旁的李青梅,也同意团圆提出的条件,也明白了团圆刚才答应给银子,都是为了她着想。 她就知道这姑娘,不会那么好心给银子,林金枝车轱辘话又说回去了,“青梅,你还是跟我们回去吧。” 她又要过来抓李青梅的手,可这回,林金枝连碰都没碰到李青梅,李青梅进了厨房,还砰地关上门。 林金枝尴尬地伸着手,“招弟迎弟,你们的娘啊,就是太要面子了,其实她的心早就飞回林家去了。” 真是自欺欺人,团圆过去打开后门,“那你们赶紧走吧,反正我姑的心跟你们回去了。” “哼!”林金枝腰杆直挺挺的,带着两个孙女出了馆子。 一回林家,林金枝就把两个孙女赶出去干活,叫起呼呼大睡的林有为。 林有为还以为李青梅回来了,一骨碌爬起来,眼皮都没睁,就大老爷样的吼,“赶紧给我端洗脚水!” “有为,青梅没回来。”林金枝坐着唉声叹气。 当初她就不叫儿子跟婉月搞在一起,她早看出来,婉月是个丧门星,可儿子不听,结果呢,她生出的是个傻子,酒坊也倒闭了,连有为自己,也是干什么都不顺,就连这林家,都成了六家合住,他们一家六口只住在一间屋子里。林有为睁开眼,看李青梅真的没回来,“咚”又躺下,“娘,那我睡了。” 林金枝拉起儿子,“起来,有为啊,要想叫青梅回来,只有你亲自去找她了。” “娘,你叫我去求她?!我可是堂堂的秀才,去求李青梅那个泼妇,我可丢不起那个人。”林有为就是死,也不会去求李青梅。 林金枝哄儿子,“有为,没叫你真去求她,你只要哄哄她就行。” …… 按照月娘教她的,团圆每天在麦子上淋两次水,七天后,麦子果然长成了绿色的麦芽。 锅里煮上地瓜,团圆就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从包袱上往下“撕”麦芽,真的是用撕的,因为麦芽跟草一样,不仅根扎进了底下的包袱里,连包袱下面的竹匾,麦芽都扎进去了。 累得满头大汗才把麦芽撕下来,地瓜正好煮软,把地瓜捣碎,把麦芽剁碎,两者搅拌在一起,团圆又盖上放在了一边。 “团圆,这样真能熬出麦芽糖来?”要不是对团圆的厨艺有信心,李青梅一定会跟第一次见到团圆做羊囊饭那样,骂团圆的,她很怀疑这样能做出麦芽糖。 刚才她可看得清清楚楚,那就是一盆糊糊,团圆还抹的跟墙一样平,怎么有办法熬呢,熬得是稀的才行。 “姑,我这是放着它发酵,等发酵好了,包进纱布里,就能挤出汁来了。” 第二天一直到中午,团圆才熬出了麦芽糖,熬好的麦芽糖是明亮的褐色,跟泥土一样,特别黏,用筷子一圈一圈缠上,外面再裹上碾碎的熟芝麻和熟花生,配着茶水吃,一点不腻。 李青梅吃着麦芽糖,又感叹上了,“做麦芽糖真不容易,怪不得那个月娘能连续五年都是清明粿大赛的第一,她就是赢在这麦芽糖上。” 团圆特别赞同姑的话,她做了一次麦芽糖,就体会出了这其中的不容易,她甚至觉着做麦芽糖很艰难。 在团圆吃第三筷子麦芽糖的时候,滚滚特别激动地说,“团圆,麦芽糖的财气值到了!” “有多少?”正因为做麦芽糖不容易,团圆很想知道,这么难做的麦芽糖,到底可以得到多少个财气值。 第四百八十二章 情种姑父 “五千个。”滚滚用很平常的语气说。 团圆差点从凳子上蹦起来,李青梅转头看她,“团圆,你怎么了?” “姑,我没事。”幸好团圆现在不需要跟以前那样,傻子似的把话说出来,不然更不好解释了。 随着空间的进化,滚滚已经可以听到团圆在心里,跟它说的话。 “滚滚,怎么麦芽糖能得到这么多财气值?” “是团圆你这次运气好,正好后代有个人正在寻找古代麦芽糖的做法,我把做法给了他,五千个财气值中有四千个,是他给的。” “他怎么不问甘露溪?”花四千个财气值,就为了求麦芽糖的做法,团圆认为有点傻,还不如按照甘露溪中的做法,自己慢慢尝试,或者花一千个财气值,进入娄阁中学呢。 这个,滚滚认为自己有必要为团圆说明一下,“每个空间的进化是不一样的,就算他也有甘露溪,但不管是甘露溪还是娄阁中的书,都是来自各个时代的收集,需要不断完善,不是什么都能找到。” 空间奖励财气值,让主人收集新鲜事物,就是为了完善庞大的信息库。 “滚滚,那以后有人再发布这种消息,你一定要告诉我。”能赚这么多财气值,团圆一定会努力找对方需要的东西。 “好的,团圆,还有一个好消息,就是你说娄阁用不完的财气值,要下次接着用,也通过了。”滚滚说。 这样一来,团圆就舍得花一千个财气值,进入娄阁看书了,其实团圆很想看看娄阁里面是什么样的,只是一直在压抑着。 和大家一起吃完麦芽糖,团圆就当着大家消失,进入了空间,反正大家都不会记得。 一进入空间,团圆就来到娄阁前,在门中间的区域,输入一千个财气值,果然她就进来了。 从外面看,娄阁是有八层,但进入团圆才发现,娄阁其实只有一层,只是有八层那么高罢了。 整个娄阁里,都是一排排的书柜,书柜也有八层那么高,但奇怪的是,团圆这么站着,竟然能看清最顶上的书的书名。 随便抽出一本书来,团圆打开来看,书上的文字是她能看懂的,她立时就进入了书里的世界。 这本书不厚,团圆没用一个时辰就看完了,在她拿起另一本书之前,滚滚把她带到了一面镜子前,镜子上密密麻麻都是字。 “团圆,娄阁里的书,在这上面都有介绍,在这里,你能快速知道你想看的书应该去哪里找。最上面一行是分类,下面是这个分类中的书,以及书的简介。你可以左右滑动它,也可以点击某个书名,看内容摘要。” 这次,团圆在娄阁里花了两千财气值,才恋恋不舍出来,出来,团圆就朝滚滚伸着手。 “干嘛?”滚滚的触角竖的笔直问。 “我只是要你的蛋,二十个,财气值你自己扣。” “做什么?”滚滚没看到,团圆身边有人需要吃他的蛋。 团圆掖掖头发,直到认为自己的语气,让滚滚听不出不同来,才开口,“我要腌成咸蛋,给严明安有的时候带上。” 把滚滚的蛋,直接让严明安带上,放不了几天,但腌成咸的,可以放很长时间。 滚滚不光给了团圆二十个自己的蛋,还多给了两个,没要财气值,大方地说,“不够再来。团圆,不是我说你,你早该把我的蛋,给严明安吃了,不过你现在开窍也不晚。” 滚滚的语气,团圆怎么听,怎么暧昧,她没回答,拿着蛋就从空间出来放好,等回家抹上山上的泥巴来腌。 “砰砰,砰砰!”,后门传来敲门声。 团圆还以为是李大树来了,走过去打开门,却看到是个陌生的男人。 男人一见到她,就直了眼,团圆“咣”就关上了门。 “团圆,他就是林有为。”滚滚说。 他竟然是林有为?!团圆一直挺好奇,林有为是什么样的,能叫姑对他死心塌地,没想到是那么一副德性,色鬼一个。 被关在门外的林有为,眨巴眨巴眼睛,才想起自己是来干嘛的,拽了拽把身上熨的笔挺的长衫,扣子扣到了脖子根,才文绉绉道,“团圆,开门啊,我是姑父,是来请你姑跟我……再续前缘的。” 这话把团圆膈应够呛,正好有桶泔水还没倒,团圆打开门就泼了出去,不偏不倚,一滴没浪费都倒到了林有为身上。 林有为立时成了一只落汤鸡,“你……你跟你姑一样,真是泼妇!”“谁叫你站在我馆子的后门,活该被泼泔水。”这招是团圆跟村里的婶子学到的,在村里,泔水经常就是这么往外泼,要是两家有矛盾,就这么往人身上泼。 林有为曾经那么对待姑,团圆泼他泔水都是轻的。 被泼了一桶泔水在身上,林有为也没法装斯文了,绕开团圆进了门,“让开,你找李青梅!” 刚进院,一个黑影就朝林有为冲过来,一下把他扑倒在地,血盆大口整个张开,比他的脑袋都大。 林有为两眼一翻,强撑着一口气喊救命。 扑在林有为身上的是牛屎蛋,没咬他,只是凶恶地叫了几声,又在他身上跺了几脚,就摇着尾巴走到了团圆身边,把脑袋给团圆。 “干得好,牛屎蛋!”团圆摸摸牛屎蛋的脑袋,牛屎蛋就摇着尾巴回了窝里。 林有为油亮的头发和笔挺的青衫,因为被泼了泔水,又叫牛屎蛋踩了好几脚,这会都毁了,他捶着地面,从嘴角拿下两片菜叶子,“李青梅,你给我出来!” 来之前,林有为想的深情地诉说他对李青梅的难忘,痛心地说出自己的苦衷,此时他都忘了,就剩一个念头,叫李青梅跟他回林家,把酒坊重新开起来,还有他要银子! 李青梅冷冷地从厨房里走出来。 这个人真是李青梅,那个粗俗的李青梅?林有为猛地站起来,过去就抓李青梅的手,“青梅,跟我回家吧,我不能没有你。” 见到现在的李青梅,林有为这句话说的很真心,因为李青梅身上,竟然一点粗俗都没了。 团圆抓住姑的两只手,离林有为远远的,提醒姑,“姑,你别忘了以前他是怎么对你的。” 团圆真怕见到林有为,姑又爱上他,虽然她一点看不出来,林有为有值得姑喜欢的地方,可这个男人,毕竟姑以前是全心全意喜欢的。 张张嘴,李青梅觉着嗓子很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一看就是对自己旧情未了,林有为深情款款地朝李青梅伸出两只手,一条腿弯着,仿佛单膝跪地,仰着脖子说,“青梅,我心里只有你一个,我对你的爱日月可鉴,你跟我回家吧。” 林有为以为自己说的这么深情,李青梅肯定会哭着跟自己走,结果他只得到一声“滚”…… 第四百八十三章 有了“朋友”忘了爷 林有为想起来了,娘说馆子里有个丑陋的男人,总是缠着李青梅,肯定就是这个男人,林有为觉着自己表现的机会到了。 “青梅,你别怕,我保护你。”林有为噌噌两步站到李青梅身边,要抓李青梅的手,但团圆先拉着姑走开了。 林有为瞪着李黑子,“青梅是我孩子的娘,你要是识相,就离她远点,少破坏别人的家庭。” “砰”,李黑子一脚把林有为踢翻在地。 林有为一个秀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被这一脚给踹蒙了,“你……君子动口不动手!” “你离她远点!”李黑子脸色黑沉,把刚才林有为的话,送回给了他。 林有为站不起来,就可怜地朝李青梅伸出手,“青梅,我知道你恨我,才用这个男人气我,我不介意,我只想和你重新开始。” 看林有为这样,除非姑叫他走,不然他会一直这么演下去,团圆指着林有为,“姑,你说话啊,全告诉他!” 对林有为这个人,李青梅早就没感觉了,既不爱他,也不恨他,就是他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叫她想起了很多事情。 李青梅闭了闭眼,很平静地说,“林有为,你走吧,当初可是你休了我。” “青梅,我那是逼不得已,不想看着你死,我才写的休书,我的心比你都痛。”林有为挤出两滴眼泪。 “不管休书是怎么来的,从有休书那天起,咱俩就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李青梅冷着脸,一点没被林有为的话打动,但她眼眶酸酸的。 李黑子大步走到李青梅身边,伸出宽厚的手抓着她的手,“别哭。” 林有为目光放到两个人的手上,破口大骂,“李青梅,你竟然敢勾搭人,你怎么对得起我!拿钱,你不拿钱,我就叫人都来看看你的水性杨花!” “你也要钱,你们林家个个都来跟我姑要钱,真是穷疯了。钱给谁也不给你,我就不信,大家会说,你休掉我姑当天新娶没错,她姑有人喜欢,就成有错了!”团圆不能接受,在感情里,总是只要求女人这样那样,而男人想怎样,就怎样,这不公平。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就得对两个人有同样的约束。 “团圆!”李青梅的目光慌乱地拂过李黑子,团圆怎么能说李黑子喜欢她呢。 李黑子捕捉到李青梅的目光,沉声说,“她没说错。” “你这人怎么这样,先把他赶走啊。”李青梅低着头,小声说了一句。 “哦。”李黑子过去,提起林有为就扔出了门,回来李青梅身边站着,盯着她看。 “咱们……咱们认识时间还短,再说你还……还没……”李青梅一句话说得断成了好几截,搞不明白怎么事情成了这样。 “我能等,你……你不会跟他回去吧?”李黑子的目光黑沉沉的,李青梅都不敢抬头看他。 “不会。”李青梅回答的很坚定,从认清林家人面目的那天起,她就下定决心,不会再跟林有为有牵扯。 团圆在旁边看看李黑子,看看姑,乐滋滋地觉得,她得回趟家,跟爷爷说,姑有人追求了,爷爷肯定开心。 “想什么呢。” 听声音,团圆就知道是严明安,她都没注意到严明安什么时候进来的,走到她身边的。 李青梅低着头跑回了厨房,李黑子又去了一边劈柴,得,好事都被严明安破坏了,团圆狠狠点着他的胸口,“你来得可真是时候!” 摸了摸鼻子,严明安当然听出团圆是怪他进来的不是时候,他指指门口,“林有为来干嘛,叫你姑回林家?” 以前的林有为,应该是个很清高的人,现在却张口要银子,团圆觉着不对劲,“你怎么知道的?” 不光是团圆身边的人,就是跟团圆身边人有关系的那些人的情况,严明安都了如指掌,林有为也包括在内。 “他好赌,把房子的地契都输给了赌坊,马上赌坊就会收走他家房子。”严明安挑了有用的来说。 怪不得他那么想要到银子,原来是好赌,那他还会来的。 “要我叫他不敢再来吗?” “严明安,你竟然事先问我?不过还是不用了。”团圆不太敢信这是严明安说的话,要知道以前的严明安,肯定问也不问,直接就做。 严明安没说什么,看向院里的果树。 团圆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棵果树,轻声问,“严明安,你哪天走?” “明天。” 听到这话,团圆扯下几片叶子,朝严明安就扔过去,带着三分不舍四分委屈两分凶悍说,“不是说要好几天之后吗?” 这样的耍脾气的团圆,简直让严明安移不开眼,他的声音很轻柔,“商行出了点事,得我去解决。” “那你今天会回村吧?” “回村。”严明安的目光一直没离开团圆。 团圆来到严明安身后,把他往外推,“回你的商行去!” 身后吹过一阵微风,地上的叶子打了个旋,依旧回到地上…… 下午,团圆在严明安来接她之前,就一个人赶着牛车回了村,到家,她就去山上挖了一桶红泥回家,加盐和稻草,把滚滚的蛋,每个都糊上了厚厚的一层。 李秀才背着手回到家,他就觉着团圆能回来,所以张八斗留他下棋,他都没答应,这不团圆还真回来了,但团圆拿在手里的蛋,李秀才越看越吃惊,“团圆,这不是那个地方的蛋吗,你拿它来腌咸蛋?” 这个蛋是团圆空间里的,能治病,用来腌咸蛋,这太浪费了! “爷爷,严明安又要走,我这是给他腌的,好叫他拿上。你不知道,严明安工作太拼命了,完全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我作为朋友,不能眼看着他生病不管。”团圆觉着自己说的特别合理,完全就是把严明安当成朋友,爷爷肯定不会怀疑。 李秀才心里酸溜溜的,还作为朋友,自己作为她的爷爷,教书也不轻松,怎么不见团圆腌咸蛋给自己吃呢! 想到自己都没有的待遇,臭小子有了,李秀才回屋就躺下了,难过呦…… 第四百八十四章 定情“蛋” 饭才吃几口,李秀才就不吃了,他眼前都是团圆用能治病的珍贵的蛋,腌的咸蛋,可那是给臭小子的,一想到这点,他就没胃口。 “唉!”李秀才又叹了口气,等着团圆问他怎么了。 “爷爷,快吃。”团圆光想着吃完饭,赶紧把腌的咸蛋给严明安送去,就催爷爷。 “不吃了!”李秀才扔下筷子,又躺下了。 “爷爷,你怎么了?” “你去给臭小子送腌咸蛋吧,不用管爷爷,爷爷不饿。”李秀才背对着团圆,粗声粗气说。 “那饭我放在这里,爷爷你过会吃,等我回来收拾,还有这个蛋,你待会吃了。”说完,团圆就下了炕,抱着坛子走了。 李秀才坐起来,看着团圆走出门,一转眼就不见了人影,他眼睛酸酸的,赶紧转回头来,看见团圆留给自己的蛋,也是能治病的蛋,心里才好受点。 罢了,罢了…… 严夫人在刨地,如今严家的花园,花只剩了几棵,其它地方都种上了菜。 刚停下来要擦把汗,严夫人就见到团圆来了,把锄头交给丫鬟春喜,她朝团圆走来,“团圆,你抱个坛子干啥?” “婶子,这是我腌的咸蛋,给严明安的,他在家?” 哎呦,竟然是送给自己儿子的,严夫人高兴的声音都变了调,“真是给明安的?他在书房呢。” 儿子明天走,团圆今天来给儿子送东西,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头一次啊。 严夫人用一种婆婆看儿媳妇的眼神看团圆,把团圆看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抱着坛子走了,反正严明安的书房在哪里,她知道。 后面严夫人乐呵呵说:“春喜,快,帮团圆拿坛子,找明安去。” 春喜跟上来,拿过团圆抱的坛子,自己抱着,走着路可目光一直笑眯眯地看团圆,看得团圆走快几步,到了她前面,春喜“噗嗤”笑了。 “春喜,你把坛子给我。”让春喜拿坛子,被春喜笑,还不如自己抱坛子轻松呢。 “不行,夫人叫我帮你拿到书房,我这么回去,要挨骂的。”春喜死死抱着坛子,不松手。 团圆加快了脚步,刚拐到去书房的路上,她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抢过春喜手里的坛子,“春喜,这下到了,你回去吧。” 春妮是走了,可临走她朝半斤喊,“半斤,快告诉少爷,团圆来给他送腌咸蛋啦!” 半斤噌就跑了,“少爷,少爷,团圆来给你送腌咸蛋了!” 团圆:“……” 有个词叫羊入虎口,严家人的反应,让团圆觉着,自己就是一只自动走入虎口的羊。 尽管这么想,团圆也没法走了,严明安已经到了她面前,一手拿走坛子,一手拉着她进了书房。 “坐。”严明安把坛子放在地上。 这书房,团圆已经有很久没来了,她还记得小时候,她常来这里,跟严明安一起看书。 桌子上除了书,就是账本,可见严明安真的有忙不完的工作。 指着那个坛子,团圆的语气像是郎中对病人,“里头是腌咸蛋,你每天吃一个,不准不吃,要是吃完,你还回不来,就给我写信,我再给你做!” 把滚滚的蛋,给严明安吃,这样他不管工作到多晚,都不用担心他累坏身体了。 “原来你这么担心我,问我哪天走,就是为了给我腌咸蛋。”严明安的声音得意洋洋,眼里的笑意都快流出来了。 这次回来的严明安,叫团圆不太适应,脸皮变厚了,她豁出去地回答,“对啊,就是你说的这样,怎么了?” 严明安一下子愣住了,耳朵和脖子都变红,他生硬地转了话题,“过几天,李润书就要娶方县令的闺女。” “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他喜欢谁,娶谁,跟我没关系。”在团圆心里,李润书是润书哥,也仅仅是润书哥。 严明安只是想再确认一遍,团圆是不是只把李润书当润书哥,现在他放心了,“我送你回家。” …… “八两,少爷是咋了,一直叫我慢点赶马车。”车夫连鞭子都没甩,就是叫马自己走,结果少爷还是说再慢点,可平时都是让快点的。 昨天的事,八两听半斤说了,知道少爷是怕马车颠簸,团圆给的宝贝腌咸蛋碎了,不过八两没说出来,“你听少爷的就行。” 车夫只能让马车再慢点。 “团圆,严明安走了。”滚滚对刚睁眼的团圆说。 团圆闷闷不乐了好一会,一直到去了馆子忙起来,才不再去想严明安离开的事。 一晃,清明节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几乎没人买清明粿了,团圆给村里两个来帮着包清明粿的婶子,发了工钱。 两个婶子边往外走,边回头跟团圆说:“团圆,明年你再需要人包清明粿,还找我们啊。” “切,傻子,竟然来这种人的馆子干活,还干上瘾了,真是傻到家。” 这是谁啊,说话阴阳怪气的,两个婶子转头,才看到进来两个姑娘,其中一个眉头紧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话就是她说的。 “你们谁啊,怎么随便进来厨房?”她们来这么多天,从来没见过这两个姑娘。 “还不是她!”刚才说风凉话的姑娘指着团圆,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团圆,你认识她们?” 团圆当然认识,是林招弟和林迎弟来了,还是背着包袱来的。 “婶子,你们走吧,没事的。”团圆没理林招弟和林迎弟,把两个婶子送出了门。 回到院子,团圆看到林招弟和林迎弟坐在那里,喝着茶水,吃着点心,而姑站在一旁问她们,“你们俩来干啥?” “娘,你以为我们想来,还不是她非叫我们在这里待三个月,才肯给我们一人十两。”林招弟嘴里的“她”就是指团圆。 看到团圆回来了,林招弟噌站起来,就伸出了手,“我们按照你说的来了,给银子吧,十两一文也不能少。” 团圆本以为林家会造谣姑和李黑子的事,谁知道林招弟和林迎弟竟然来了,她爽快地拿出银子,但一个人只给了五两,“剩下的五两,等三个月后再给你们。” “你怕我和迎弟拿了银子跑?我奶果然说的没错,你这个人太不相信人了,但我告诉你,我既然来,就不会跑。娘,我和迎弟要跟你一起住。”林招弟抱着包袱站起来,但不知道该进四间屋中的哪间…… 第四百八十五章 跟娘住,赚银子 李青梅领着招弟迎弟回了自己屋,就回厨房去忙了。 见到炕上只有一个枕头,林招弟又趴着检查地上的鞋,都是女人的,没有男人的,看来娘没和那个脸上有疤的男人住在一起。 拍着头发,林招弟又去检查柜子里有没有男人的衣服,看林迎弟站着不动,林招弟吼她,“迎弟,你赶紧找银子啊!” 林迎弟朝门外看了眼,见没人,才凑近林招弟耳朵小声说,“招弟,咱俩得慢慢来,你刚来就这样,要是团圆把银子要回去,再把咱俩撵走,咱俩没好果子吃。” “她要是敢那样,娘肯定跟咱们回林家,咱们也就不用在这个破地方待了。”林招弟对团圆的馆子,一百个看不上。 还林家,她们哪里还有家。林家人现在连那一间屋都没得住了,房子成了赌坊的,她们一家六口住在桥洞底下,为了银子,她和林招弟被赶来了团圆的馆子。 “总之你听我的,咱们先努力干几天活,再找银子。”林迎弟轻声细语说。 林招弟从来都听林迎弟的,这次也是。 两个人走出来,林迎弟挽起袖子,来到团圆面前,“姐,有什么我们能干的,你说,我和招弟洗衣刷碗扫地都能干。” “你们去刷碗吧。” 哼,真是不要脸,还是亲戚呢,竟然真的叫她们干活,林招弟嘴角狠狠往下拉着。 “怎么,不想干?”团圆笑着问她,林招弟是一点不会装,什么都表现在脸上,不喜欢自己也是直接表现出来。 林迎弟用手轻轻拽拽林招弟的衣角,林招弟重重吐出一口气,“干就干,但我俩是为了我娘才干的,总有一天,我娘会想明白,林家比你这破馆子好。在哪刷碗?” 团圆指了指井边的池子。 看到李黑子在刷碗,林招弟三两步过去就吼他,“走开!告诉你,少缠着我娘,我娘马上就会跟我回林家。你也不照照镜子,你哪点比得上我爹,我娘是不会看上你的。” 虽然林有为把房子都输了,但在林招弟看来,爹还是比这个脸上有疤的男人强,娘还是该回到爹的身边。李黑子一句话没说,去一边劈柴了,林招弟朝他身后啐了一口,“迎弟,咱们以后一定要看紧他,不叫他接近娘。” 厨房里的李青梅叹了口气,无力地说,“团圆啊,要不叫她俩个离开吧,免的影响了馆子的生意。” “姑,你只需要抓紧这三个月的时间,让招弟迎弟感受到你的爱,叫她们愿意跟着你生活,其他的你都不用担心。”团圆笑眯眯地看着姑,李青梅也笑了,是啊,她得抓紧这三个月。 “团圆,姑回屋一趟。” 李青梅不一会就回来了,拉过团圆的手,把十两银子放进她手里,这银子是当初团圆去林家,为她要回的嫁妆钱,她一直没花。 “姑,你这是干什么!”团圆把银子还给李青梅,李青梅攥着手,就是不要,她给李青梅装进了兜里。 李青梅又给回团圆,“团圆,你不收,我这就叫她们俩个走。” 能跟招弟迎弟一起生活的三个月,即使是用银子买来的,李青梅也很珍惜,但十两银子,不能让团圆出,得她自己出。 拗不过姑,十两银子,团圆先收着,把严明安说的话告诉了姑。 “他竟然赌钱?”李青梅万万没想到,现在的林有为竟然好赌成性,怪不得他那么要面子的一个人,会来求自己回林家,知道了这点,李青梅更想让招弟迎弟跟着自己了。 在馆子里住了半个月,林招弟和林迎弟每天干的活就是洗碗,虽然比在林家轻松多了,但林招弟天天是一肚子气,她就是厌恶团圆! 又刷好一摞碗,林招弟瞪着在厨房里忙碌的团圆,问林迎弟,“迎弟,你说那些来这里的人是怎么想的,来这破馆子,还不如在家里啃咸菜疙瘩呢。” 林迎弟慢腾腾刷着碗,她手里这个碗,刷了有十分钟,在林家她就是这样,一直在干活的永远是她,挨骂的老是林招弟,但其实林招弟干的活比她多多了。 “你想那些干啥。”林迎弟就想过完三个月,拿到十两银子。 “我就是看不惯团圆那样,好像她多了不起一样!”林招弟看到西风进了厨房,团圆没一会就进了前头的馆子,她白眼一翻,“迎弟,馆子里就属她最闲,我是看明白了,当掌柜就是天天指挥别人干活,我也行,你也行!” 那个团圆,说在做菜,可其实炒菜的是自己的娘,林招弟跟娘说了好几次,少干点,别那么老实,可娘总是听不进去。 “招弟,等咱有了钱,把对面那个饼店买下来,开馆子,把她的馆子比下去!”林迎弟也觉着团圆的馆子都是靠着娘,只要叫娘愿意离开,团圆的馆子就完了。 这主意好,到时团圆的馆子没了,自己就跟团圆对她这样,叫团圆刷碗,扫地,林招弟拿过林迎弟手里的碗,自己来刷,“迎弟,你说奶怎么还不来找咱们?” “砰砰!”有人敲后门。 该不会是奶吧!林招弟扔了手里的碗,过去打开门一看,却是一个要饭的,她要关门,却被抓住了手,“招弟,我是奶。银子呢,快给奶,奶帮你收着!” 林招弟仔细一看,还真是她奶林金枝,听话地把五两银子给了林金枝。 虽然是装成要饭的,但林金枝现在也跟要饭的差不多,婉月那个丧门星跑了,她和儿子还有傻孙子住在桥洞里,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见到银子,林金枝眼里冒光,咻就装进了兜里,又问林招弟,“迎弟呢。” 林招弟进去把林迎弟叫了出来,林迎弟一见林金枝,眼泪哗哗流,但林金枝一说要银子,林迎弟没给,“奶,银子我……我想自己留着,等回去再给你。” “迎弟,银子你拿着不安全。”这要不是在馆子门口,林金枝就抢了,在这里,她怕馆子里的人出来,只能哄林迎弟自己把银子拿出来。 “迎弟,你快给奶吧。”林招弟也劝。 林迎弟才不会跟招弟一样傻,把银子给奶,那才是不安全,银子就回不来了,她把手伸进兜里,林金枝赶紧把手伸到她面前,“迎弟,听话,快给奶!” 林迎弟却转身往馆子里跑,林金枝追着往里跑,“迎弟,快把银子给奶!” “迎弟,你回来!”林招弟也帮着奶抓林迎弟。 林迎弟低着头使劲跑,直到她撞到一个人的身上,那个人问她,“迎弟,你跑什么?” 第四百八十六章 青梅救女(上) 林迎弟松了口气,抓着团圆的衣袖,“姐,外面那个要饭的,追着我要钱!” 团圆把林迎弟护在身后,朝林招弟招手,“招弟,快过来!” 林招弟来了个急刹车,回头看她奶,林金枝一见到团圆,扭身跑了。 团圆没看清她是谁,但滚滚看到了,“团圆,那是林金枝。” 林金枝竟然装成要饭的,来找招弟迎弟,团圆不动声色地问,“刚才那个要饭的,对你们干了什么?” 林迎弟:“要钱。” 林招弟:“没干什么。” 两个人说完,都看向对方,团圆一想刚才的情况就明白了,肯定是林招弟把银子给林金枝了,但林迎弟没给。 团圆没问两个人为什么回答的不一样,林招弟和林迎弟同时松了口气,听到团圆又问,“招弟,迎弟,在馆子住,好吗?” “不好。”林招弟连考虑都不考虑就回答。 林迎弟没张口就说不好,而是垂着眼睛,小声说,“姐,挺好的,在这里能见到我娘,你跟娘都对我们好,比在林家好。” “迎弟,你这个叛徒!”林招弟气红了眼睛,不知道林迎弟为什么这么说,明明刚才她还不是这样的。 林迎弟更委屈地低着头,不停地蹭脚上的鞋,“招弟,你就是骂我,我也觉着这里好。” “哼,你满意了吧,不光我娘听你的,连迎弟都听你的了,我恨你!”林招弟生气地跑回屋关上门,没有叫在眼圈里打转的眼泪,当着团圆流出来。 “姐,我去看一下招弟。”林迎弟也跟着进了屋。 团圆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她还以为经过刚才林金枝来要银子的事,招弟迎弟的想法会有改变,看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也不可能半个月就解冻。 团圆一走回厨房,李青梅赶紧放下了眼睛上的手,那样子一看就是哭过,“姑眼……眼睛里进了沙子。” 李青梅心里很难受,刚才的话,她都听到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要怎么做,才能叫招弟迎弟愿意留在自己身边。 姑的心情,团圆很理解,“姑,慢慢来,还有两个多月呢。” 李青梅苦笑,她很怕三个月后,两个闺女还是觉着回林家更好,那样她会崩溃的。一回屋的林招弟就翻箱倒柜,她要找到娘的银子,拿着离开这鬼地方,不在这破馆子待了,一刻也不想待了。 林迎弟关上门,过来抓着林招弟的两只手,“招弟,你冷静点。” 林招弟眼睛冒火,把林迎弟推到地上,吼道,“你愿意在这里装孙子,你装吧,我就是饿死,也不在这里待了。” “你听我说,招弟。”林迎弟拉着林招弟坐到炕上,林招弟使劲捶了两下炕,手都红了,她才停下。 抓着她的手,林迎弟给她揉着,“招弟,咱不是说好了,要开馆子吗,你这样走,娘肯定不会跟着,那馆子里谁做菜?” 林招弟火气少了点,不服气地说,“我做也一样。” 一句话,林招弟越说越小声。 眯了眯眼,林迎弟凑近林招弟耳边,“招弟,你没看到团圆每天都拿个本子,上面肯定有秘密。” “你是说……”林招弟眼睛亮了。 林迎弟“嘘”了一声,轻轻对林招弟点点头…… 晚上,林迎弟垂着头,红着眼睛看着李青梅,“娘,你别不要我和招弟!” 林招弟扑进李青梅怀里,李青梅也紧紧抱着招弟,她就是命不要,也不会不要招弟迎弟的。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但从那天起,林招弟一碰到团圆,扭身就走,跟团圆连话都不说。 李青梅看在眼里,心里别提多伤心了,一个是自己闺女,一个是自己侄女,她很怕有一天,自己必须在闺女和团圆之间选一个,那样她还不如死了。 过了几天到了赶集的日子,团圆给林招弟和林迎弟放了个假,让两个人出去玩。 李青梅给了两个人几十文铜钱,两个人就手拉着手来到了大集上。以前赶集,她们只能看,根本没钱买东西,这是第一次,她们可以跟其他姑娘一样,买想买的东西。 两个人买了一堆吃的,直到大集散了,两个人才慢慢回馆子。 眼看快要到馆子了,突然冲出来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拉着她们就进了旁边的小巷子,立马就捂上了她们的嘴,“别叫,我是爹!” 林有为整个人阴沉沉的,眼睛血红,朝林招弟和林迎弟伸出手,“银子呢,快给爹!” “银子给奶了。”林招弟虽然有点怕这样的爹,但还是一五一十说。 林有为转向林迎弟,“迎弟,你的银子呢。” “我……我也给奶了。”林迎弟眼珠乱转,想往后退。 “迎弟,银子不是你自己拿着吗?”林招弟可不会撒谎,立马说道。 “啪啪”,林有为二话不说,照着林迎弟脸上就是两巴掌,狰狞地说,“迎弟,老子养你这么大,你竟然敢骗老子,银子拿出来!” 林有为眼里只有银子,他要拿到银子,再去赌坊,把房子赢回来。 看到林迎弟挨打,林招弟扑过来,“爹,你别打迎弟。迎弟,你把银子给爹吧。” 林迎弟捂着肿起来的脸,即使很害怕,还是说,“银子在馆子里,我没带着。” “那赶紧回去拿给老子!”林有为想到了一个能拿到更多银子的办法,但在这之前,他还是得把林迎弟的银子要过来。 他是爹,闺女的银子都该给她。 “我马上去,爹你放开我。”林迎弟打着哆嗦。 林有为拍拍林迎弟的脸,“去吧。” 林迎弟赶忙从小巷子里跑出来,只是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到她爹在后面跟着,快到馆子,她爹突然开口叫住她,“把你藏银子的地方告诉招弟,她去拿,你跟爹在一起。” “爹,招弟找不到的。”林迎弟眼神闪烁,不敢看林有为。 “那你就说清楚点,叫她找到!”林有为伸出一只手,朝着林迎弟的脖子掐过来,他可没林迎弟想的那么傻。 “爹,我说,银子在……”林迎弟边说,边悄悄往后退,突然转身拔腿就跑。 林有为朝地上啐了一口,追上去。 这一幕被滚滚看到了,“团圆,林招弟和林迎弟有危险,你赶紧想法子救她们。” 团圆立马把姑推出了厨房,叫姑救她们,这样招弟和迎弟就会明白,李青梅是多么爱她们,“姑,迎弟和招弟还没回来,你出去找找她们。” 李青梅也担心闺女,离开了馆子,就往去集上的那条街上快步走,突然她听到经过的小巷子里,传来一个狠戾的声音,“我叫你跑,你跑啊,跟老子走!” “爹,你放开迎弟!” 第四百八十七章 青梅救女(下) 李青梅猛地转头,见到林有为死死掐着迎弟的脖子,而招弟使劲拉林有为的胳膊,被林有为一抬胳膊,甩到了地上。 “招弟,迎弟!”李青梅大叫着跑过去。 听到李青梅的声音,林有为把从林迎弟身上找出的银子装进兜里,朝着身后的李青梅就是一脚,“臭娘们,来的正好,把银子都拿出来,不然我就掐死你闺女!” 林有为虽然不算是个强壮的男人,但他现在完全是丧心病狂,李青梅被他踢倒在地。 尽管浑身疼的快要散架,李青梅还是爬起来又冲了过去,“林有为,你放开迎弟,冲我来!” 林有为提起林迎弟把她扔在一边,林迎弟不停地咳嗽着,林招弟爬过来,紧紧抱着她,“迎弟,你没事吧?” “招弟,快带迎弟走!”李青梅刚喊出来,林有为就一手掐着她脖子,一手在她身上摸地找银子,李青梅用力的反抗。 林招弟吓坏了,半天才站起来,扶着林迎弟一步步后退,眼看快出了小巷子,却被找到银子的林有为拽住了手腕,“给我回来,不然老子打死你。” “娘!”林招弟被吓得一动都不敢动,向李青梅求救。 李青梅被掐的都快晕过去了,但听到闺女的呼救,她对着林有为掐她的胳膊就咬了下去,林有为吃痛,松开林招弟,死命扯着李青梅的头发,“你敢咬我,松开!” 头发被扯下来一大把,但李青梅就是死死咬着林有为胳膊,目光看向林招弟,“快……走。” 说完这句话,李青梅死死抱着林有为的腰,不叫他再往闺女走近一步。 林有为用胳膊肘打在李青梅头上,李青梅也不松手,直到看着两个闺女离开了,她浑身的力气才消失,被林有为一推,她朝墙上撞去。 李青梅绝望地闭上眼睛,但并没有感到预料中的疼痛,睁开眼睛,面前是一个宽厚的胸膛,她听到那个人对她说,“没事了。” 李青梅闭上眼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李青梅躺在炕上,团圆看到她醒来,舀起一勺粥送到她嘴边,“姑,吃点粥吧。” 李青梅想坐起来,可她浑身都疼,眼睛转了一圈,失望地摇摇头,“姑不饿。” 团圆知道姑在找两个闺女,扶着姑坐起来,叫她靠着被子,重新舀起一勺粥送到姑嘴边,“姑,招弟迎弟在另一间屋,她们被吓坏了,睡着了,等会就过来。” 原来是这样,李青梅终于张口吃粥。 这粥里,团圆加了滚滚的蛋,看着姑吃下去,团圆又扶着姑躺下,“姑,你等着,我去叫招弟迎弟来看你。” 另一间屋里,林招弟和林迎弟两个人抱在一起,在瑟瑟发抖,见到团圆,林招弟就喊,“都怪你,要是你一开始把银子全部给我们,我爹就不会抓我们了!” 在林招弟看来,都是因为爹没拿到银子,才会打林迎弟。 知道两个人肯定吓坏了,团圆本来不想说重话的,但姑为救招弟迎弟,差点连命都没了,林招弟还为林有为说话,团圆真的怒了,“林招弟,你能不能醒醒,他那么对你们,那么对你们的娘,你还为他找理由?你有怪我的力气,不如好好想想,要没有你们的娘救你们,你们会怎样。” “我不想,我就知道是因为你,没把银子全部给我们,才把我爹逼成这样的。”林招弟听不进去团圆的话,还是怪团圆。 团圆真想过去给林招弟两巴掌,她这么说,姑受的伤,真是白受了,深吸一口气,团圆平静地打开天窗,说亮话,“我问你们,你们的娘为了你们,被打成这样,三个月后,你们是想跟着你们的娘,还是要回林家去?” “当然回林家。”林招弟连犹豫一下都没有。 林迎弟却犹豫了,这次她说了自己的心里话,“姐,娘对我们好,我知道,可林家才是我们的家。我爹是秀才,做他的女儿,我和招弟才能嫁进好人家。” 林迎弟是心眼多,可她的心,不是石头,娘为了救她,连命都不要了,她心里已经相信娘是真对她们好了。 团圆能感觉出林迎弟的纠结,也明白了为什么林迎弟和林招弟,那么舍不下林家,原来是为了嫁个好人家,“招弟,迎弟,林有为他是秀才,可他这样,你们觉着有人敢娶他的闺女?他是秀才,那些人就会傻到跟一个赌鬼做亲家?” “我才不信!我奶说了,凭着我爹是秀才,我和迎弟想嫁哪个好人家,都可以嫁,但跟着我娘,会连嫁都嫁不出去。”林招弟对林金枝的话,坚信不疑。 为了自己的将来,即使爹再不好,她们也得回林家去。 “在你们心里,好姻缘比你们的娘都重要?她为了你们伤成这样,你们还是不愿意留在她身边?”为了躺着不能动,还在等着林迎弟和林招弟去看她的姑,团圆再问了一次。 林招弟一点没动摇,回答的很快速,“不愿意,我是为了银子,才待在这里的,三个月一到,拿到剩下的五两银子,我立马就走。” 林迎弟扭着手指,很轻地点了头,娘是比爹对她们好,可好姻缘更重要。 早知道是这样,自己就不该叫姑去救她们,叫林有为把她们带回去就好了,团圆此刻很清晰地明白,姑为招弟迎弟做再多,都是白费,她猛地站了起来,“你们给我去看你们娘去!” 林招弟和林迎弟来到隔壁,李青梅一看到她们,就爬了起来,“招弟,迎弟,你们没事吧?” 明明最有事的是姑,可姑却只顾着问招弟迎弟,团圆在外面看的眼眶都热了。 “娘,我和招弟都没事。”林迎弟垂着眼睛,不敢看李青梅。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李青梅就会说这一句话。 “娘,你睡吧。”林迎弟挤出个笑,拉着林招弟走出来。 团圆把两个人又叫回刚才的屋里,两个人刚进来,她就说,“你们俩走吧。” “走,什么意思?”林招弟听不明白。 林迎弟却一下子就明白了团圆的意思,“姐,为什么你现在叫我们离开?” 到了这时候,团圆索性就把自己当初让林招弟和林迎弟来馆子的目的说了,“既然无论如何,你们都不愿意跟你们的娘一起生活,那长痛不如短痛,你们现在离开吧。” 林迎弟愣住了,林招弟却跳了起来,“我不走,我就不走!” 第四百八十八章 秀才爹卖女 “为什么不走?”团圆可不认为林招弟死赖着不走,是不放心受伤的姑。 果然林招弟脱口而出,“你得把剩下的五两银子给我,我才走!是你撵我走,又不是我自己不干,你没道理不给银子!” 林招弟和林迎弟刚来不久,团圆就发现林迎弟有心机,林招弟是个炮筒子,平时林招弟就是骂她,团圆都没生气,但这会林招弟的直来直去,让团圆很伤心。 拿出银子,放在桌子上,团圆冷冷地说道,“拿着走吧。” 林招弟拿了就装进兜里,林迎弟还在犹豫,林招弟拿了给她也装进兜里,“迎弟,咱们走,终于可以回家了。” 被拖着走到门口,林迎弟抓着门框停了下来,“姐,你跟我娘说……” 该说什么,林迎弟又想不到。 “迎弟,你婆婆妈妈干啥呢,走啊!”林招弟拉下她抓着门框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唉!”看着两人离开,团圆挫败地坐着,看着刚才放银子的地方,也许她当初让林招弟和林迎弟在馆子里待三个月,就给她俩每人十两银子,就是个错误。 “唉!”团圆又更重地叹息了一声,就这么叫招弟迎弟走了,该怎么跟姑说啊! 没用团圆说,李青梅扶着墙走进来,“团圆,招弟迎弟走了?” 这语气让团圆知道,姑知晓了一切,她快步走到姑面前,扶着姑进来坐下,“姑,你听我说……” 该说什么,团圆却不知道。 李青梅拍拍团圆的手,笑的比哭都难看,“其实我清楚,招弟迎弟早晚要离开,不管我做什么,她俩都不会愿意跟着我,我不怪她们,在哪里,被休的女人都被人瞧不起。” 这些李青梅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但她之前还是抱着一点幻想,如今不过是那仅剩的一点幻想,破灭了。 听到姑这么说,团圆很难受,又不是姑想被休,为什么连林招弟林迎弟都觉着姑是寡妇,就丢人,团圆抱着姑,眼泪流了出来,“姑,都怪我……” 李青梅拍拍团圆,“团圆,你没错,都是以前姑的错。” 俗话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李青梅只恨过去的自己。 离开馆子的林招弟和林迎弟,先回到了桥洞底下,但奶和爹已经不在这里了,两个人又来到了林家所在的那条街上,才知道他们家住进了王银子家。 两个人来到了王银子家,刚走到窗户底下,就听到了说话声。 “姐,有为说得对,嫁不如卖,现在招弟迎弟岁数不大,模样也俊,正好卖个好价钱。” “这样不好吧,我和有为可是当奶和爹的,要是叫人知道,会被戳脊梁骨的。” “娘,脸面又不能当饭吃,银子才重要,再说这事除了天知地知,就咱们三个人知道,哪个告诉别人,看我扭断他脖子!” “我肯定是不会说的!姐,外面人是把那地方说得难听,可里头小姐过得那日子,跟大户人家的小姐一样样的,招弟迎弟去了那里,比嫁进了好人家还强一百倍。” “迎弟,奶她们在说啥呢。”林招弟没听明白,刚张嘴,就被林迎弟死死捂住了,“嘘,别说话。” 屋里的三个人还在说。 “姐,我跟那个老鸨是老交情了,她心可善,她的青楼可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要不是我去说,她都不一定收迎弟和招弟。” 青楼?老鸨?奶和爹竟然要把自己和迎弟卖进青楼?!林招弟撸起袖子,就要冲进去,“看我不打……唔……” “谁在外面?!”里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林迎弟早拉着林招弟跑了出来,一直到确定没人追过来,才停下。 林招弟甩掉林迎弟的手,叉着腰又要回去,“迎弟,你拉我走干什么,看我不打死那个王银子!” “招弟,你还不明白吗,是爹和奶想卖了咱俩换银子,有没有王银子,咱俩都会被卖!”林招弟吼道,她浑身发冷,那是她的奶和爹啊,竟然在商量着卖掉她和招弟! “不可能,我不信!”林迎弟慌了,无论如何不愿意相信,事实是这样。 “招弟,你别傻了,奶和爹都不是好人。”林迎弟早就清楚这点,只是没想到她们要卖掉自己。 “可奶说了要给咱俩找个好人家的,竟然说话不算话,我要去问她!”林招弟越想越气,又想回去找林金枝理论。 林迎弟一把把她拉回来,“你回去,是想被她们抓住,把你卖掉?” 为什么啊,奶和爹怎么能这样呢,林招弟抱着林迎弟放声大哭,“迎弟,那咱们怎么办?” 林迎弟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回馆子去,可这么回去,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唔,唔……”林招弟不停地哭,直到有邻居过来。 “迎弟招弟,你俩怎么傻到又回来了,林家就是个火坑,你俩的爹林秀才,更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是啊,招弟迎弟,你俩赶紧走吧,跟着你们的爹,你们这辈子就完了,没有好人家会叫你们进门的。” “还好人家,就是一般人家,一听说你俩是林秀才的闺女,人家儿子就是打一辈子光棍,都不会要你俩的。说句难听的,你们就是没有爹,都比有林秀才这么个爹强。” 这些话,林招弟和林迎弟太熟了,这是她们以为跟着娘才会过的生活,大家却说跟着爹会这样。 林招弟哭的差点喘不过气来,“可我和迎弟跟着我……我们那个寡妇娘,一样还是这样!” “你俩找到娘了,她在哪?” “在团圆家常菜里当厨娘。”林招弟没什么力气地说,自己和迎弟真是最惨的。 “团圆家常菜,那可是好地方,那你们不跟着李青梅,回来做什么,觉着你娘是寡妇丢人?” 林招弟狠狠点了点头,就是丢人。 “你们这么想可不对,你们的娘被休,不是她的错,是你爹不是人!你们小不知道,我们可听说了,那个菜馆的掌柜,得了清明粿大赛的第一名,那家馆子很出名。要是叫别人知道你们是那家馆子厨娘的闺女,肯定有很多好人家愿意娶你们,你们还是回去吧。” “跟着娘才能嫁好人家?” 林招弟愣住了,林迎弟也呆住了…… 第四百八十九章 女 良 李青梅被团圆送回屋躺下,才想起来问,“团圆,我是怎么回来的?” 她只记得自己眼看着要撞到墙上,后面的都不记得了。 “姑,还能是谁,当然是李黑子。”当时李黑子抱着姑回来的那个样子,仿佛抱着姑,就是抱着整个世界,团圆现在想起来,还是很受震撼。 是李黑子救的自己,李青梅心里很矛盾,一方面她觉着就该是李黑子去救她,另一方面又觉着怎么又是李黑子。 李黑子正好这时进来,把药放下,目光幽深地看着李青梅,声音低沉,“没事了吧?” “没事了。”李青梅声音更小。 看看姑,瞄瞄李黑子,团圆把屋里留给他们两个人,自己识趣地出来,却看到林招弟和林迎弟两个人站在门口,犹犹豫豫的就是不进来。 “招弟,迎弟,赶紧进来刷碗。”团圆说的,好像林招弟和林迎弟只是出去转了一圈一样。 林迎弟松了口气,跨步走进来,很庆幸团圆没问她们怎么又回来了。 林招弟失魂落魄地跟进来,她还没从奶和爹要卖她的打击中走出来,一进院,她就下意识去看李青梅住的那间屋子,眼睛立刻通红,就要冲进去,被林迎弟拉住了。 “迎弟,你看清楚了,那个李黑子进了娘的屋子,这怎么行,我才不叫他接近娘,你松开!”爹要卖了她,娘有了别人,林招弟感觉自己被爹娘同时丢下了。 “你不叫别人接近你们的娘,是为了你们的爹?”团圆轻声问,林招弟这个脾气,真得给她改改了。 “当……”林招弟要说当然,但想到爹要卖了她和迎弟,才惊觉到说这个话很傻。 林招弟沉默了,林迎弟以为她不会再进屋,刚松开手,她突然就跑进了屋。 看到她,李青梅把被李黑子握住的手抽了出来,慌乱地顺着头发,“招弟,你怎么回来了?” 这会林招弟很难过,她难过,就拿话戳李青梅的心窝子,“怎么,你嫌我回来,打扰了你勾搭汉子?” 李青梅脸一下子就白了,叫李黑子走,她拉着生气的林招弟坐在她身边,卑微地说,“招弟,别生气,娘以后不会了。” 招弟迎弟走了又回来,虽然李青梅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闺女叫她做什么,她都会做,只要她们愿意留下。 “哼,你再跟李黑子单独待在一起,我就走了再也不回来!”林招弟的威胁很可笑,可偏偏对李青梅有用,她赶忙说,“娘再也不会了。” 团圆要进屋,被林迎弟拉住了袖子,林迎弟把五两银子拿出来还给了她,“姐,这银子我不要了,我要回馆子里来。” 从林招弟身上,团圆看不出她有多大改变,可在林迎弟身上,团圆看出发生了一些事,让林迎弟彻底变了,她是下定决心要跟姑一起生活,团圆问她,“迎弟,出什么事了?” “姐,我跟招弟找到了我奶和我爹,可他们……哈哈,他们正在商量把我和招弟卖进青楼。姐,除了这里,我和招弟已经没有别的地方去了。” 林迎弟跟林招弟不同,她很清楚,从这一刻起,不再是团圆用银子叫她们留在馆子里,而是这馆子是她们唯一的去处,团圆不叫她们待,她们就无家可归了。 原来林有为这么不是人,可正因为这样,招弟和迎弟才回来了姑身边,团圆把银子给林迎弟装进兜里,“迎弟,银子你收着,当初说好了,三个月给你十两,如今你跟着你娘一起生活,这银子更该给你。” “姐,你真好。”林迎弟低着头,眼泪掉在地上。 “别哭,过几天,我带你们回去见姥爷。”团圆敢肯定,爷爷见到招弟迎弟,肯定乐呵,因为爷爷最大的愿望,就是家里人多更热闹,这下真是更热闹了。 重新回到馆子的林招弟和林迎弟,还是负责刷碗,但林迎弟比以前认真了许多,干活跟林招弟一样麻利。 有两个闺女陪在身边,李青梅更有干劲了,只是跟李黑子,她真的保持了距离,李黑子只要一朝她走来,李青梅就躲开。 “姑,你该让招弟理解你,不该这样。”团圆不想看到姑为了招弟迎弟,就放弃自己的幸福,李黑子对姑是真的好,而姑也值得李黑子对她好。 李青梅想过了,她跟李黑子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吧,她不想让林招弟不高兴。“团圆,是我自己想这样的,对了,听说隔壁的馆子要出租,我觉着咱们可以……” “姑,你别转移话题。”团圆打断姑的话。 李青梅认真起来,眼神里透着一股坚定,“团圆,我就这样陪着招弟迎弟长大,看着她们嫁人,就挺好的。” “姑!”团圆知道,除非林招弟不再拦着姑和李黑子在一起,不然姑真的会这么过一辈子。 晚上,团圆带着姑和招弟迎弟刚进村,就有个人冲到了牛车前,团圆刚从牛车上下来,就被人抱住了,那个人哭的很伤心,“团圆,我明天要成亲了,可我真的不想嫁给我娘说的那个人。” 李青梅看到这一幕,赶着牛车带着招弟迎弟回家了。 团圆把哭着的人从自己身上拉开,这人是李玉丫,哭的满脸是泪,一只手死死扣着团圆的手腕,把团圆当成救命稻草。 “玉丫,你这是怎么了,慢慢说。”村口的老杨树底下没人,团圆拉着李玉丫过去坐下,李玉丫一直在哭,除了哭什么都不说。 “玉丫,你说话啊,到底怎么了?”团圆又问了一遍,李玉丫光哭,自己哪里有办法帮她。 “团圆,我娘叫我嫁给方家二少爷。” 李玉丫一直以为要成亲的是自己的大哥,但今天娘才告诉她,她哥娶方家大小姐,她要嫁给方家二少爷,而且这事没商量。 “团圆,你相信嘛,我都说了我喜欢秤砣,可我娘还是说,让我嫁给方家二少爷,这是为我好。”李玉丫苦笑着。 李玉丫和秤砣互相有意思,团圆清楚,她握着李玉丫的手,“玉丫,要不你跟你娘再好好说说?” 为了自己的幸福,李玉丫真的争取过,但没用,“团圆,我娘铁了心叫我嫁给方家二少爷,说这样对我哥好,我爹也点了头。” “玉丫,你去秤砣家了吗,要不叫秤砣去求你爹娘?” “没有。”李玉丫不敢去找秤砣,不知道该怎么跟秤砣说,她不想看到秤砣伤心。 “那你想叫我怎么帮你?”团圆倒是有一个办法,但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第四百九十章 你爹娘死了 “团圆,我死都不愿意嫁给秤砣之外的人。”该怎么办,李玉丫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想嫁的那个人只有秤砣。 “玉丫,你……”团圆看了看周围,没别人,她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玉丫,要不你跟秤砣私奔吧?” 私奔?!李玉丫被吓了一跳,慌乱地摇摇头,“团圆,这不行,那样不光我家,秤砣家都会抬不起头来的。” 私奔不行,可李玉丫说她明天就要成亲了,团圆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团圆。”李玉丫倒是想出一个办法,但这办法,她自己都觉着很自私。 “玉丫,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你尽管说。” 李玉丫闭了闭眼,几乎是哀求地看着团圆,“团圆,你去我家,帮我劝劝我爹和我娘吧。” 心里,团圆知道李玉丫的这个想法很天真,翠兰婶子压根不会听她的,可看到玉丫眼里含着泪,要掉不掉的,她拉着玉丫站起来,“走,玉丫,我陪你回家。” 一进李玉丫家,里正和李翠兰都在,李翠兰看到闺女是跟团圆一起回来的,脸色很难看,但仅仅一会之后,她就笑呵呵地说,“团圆,快坐,婶子正有事找你呢。” “婶子,你找我什么事?”团圆这么问的时候,李玉丫使劲握了一下她的手,那意思团圆懂,叫她赶紧说。 李翠兰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事情还没说,就呵呵笑,“这不我家润书明天要成亲,需要做喜饼,婶子想让你来做,你有空吧?” “婶子,我从来没做过喜饼,我怕……”喜饼都是请全福人来做,团圆不明白,李翠兰怎么偏偏让自己来做。 “怕啥,婶子信的过你,团圆你就放心大胆地做,这一两银子,你拿着。”李翠兰出手大方的很,她是想借着做喜饼,叫团圆明白两家的差距,省得她再缠着儿子润书。 李玉丫实在等不及了,插了一句话,“娘,团圆有话要说,团圆你快说。”李翠兰瞄了眼李玉丫,李玉丫抖了抖,低下了头,李翠兰才问,“团圆,你要说什么?” 看李玉丫被吓成这样,再想到喜欢李玉丫的秤砣,团圆直视着李翠兰说:“婶子,我听玉丫说她明天要嫁人?” 拿起炕帚扫了扫炕,又在炕边砰砰敲了两下,李翠兰声音冷淡了下来,“玉丫这丫头,真是啥事都愿意跟你说,团圆你在镇上开馆子,你来说说,能嫁给方家二少爷,是不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亲事?” 方家二少爷,团圆从没听说,她就知道方珍华的大哥,方建业,所以是不是好亲事,团圆没法说,“婶子……” 李翠兰要是团圆,就不会来这趟,她打断团圆的话,“团圆,婶子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说些不该说的话,来破坏我家的喜事,可别怪婶子说话难听。” 李玉丫这个性,根本不敢在村里,跟秤砣有接触,肯定就是在团圆的馆子里,两个人生了好感的。 “团圆!”李玉丫小声地喊。 即使翠兰婶子这么说,团圆也必须说,这不光是为了李玉丫,也是为了秤砣,“婶子,玉丫有喜欢的人了。” 李翠兰竖起眉头,拿起炕帚直指着团圆的鼻尖,“团圆,我家玉丫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你给她按个相好的,你安的什么心,亏玉丫还跟你那么要好!” 李玉丫哭着大吼,“娘,我就是有喜欢的人了,团圆没说错。” “你给我闭嘴!”要不是李玉丫明天要出嫁,李翠兰真能给她两巴掌。 “我要说,我……我已经是秤砣的人了!”李玉丫喊完,自己都吓了一跳,但没有收回,这么说,娘也许就不会让她嫁给方家二少爷了。 李翠兰气得拿起炕帚就抽李玉丫,就连里正脸色也黑的吓人,“玉丫,你是在瞎说,是不是?” “没有,我是秤砣的人了,在团圆馆子里那时候,我就是秤砣的人了。”李玉丫豁出去了,大喊道。李玉丫还说私奔不行,她这样说,比私奔都惊世骇俗,团圆拽李玉丫,“里正叔,玉丫她是故意在气你们,是为了不嫁给方家二少爷。” “团圆,你别帮我和秤砣瞒着了,我们俩的事,你都清楚!” 李玉丫这话,气得李翠兰浑身发抖,火气都冲着团圆来了,“团圆,婶子叫玉丫去你的馆子当伙计,你叫她洗碗就算了,出了这种事,你竟然不跟婶子说,李大花给你什么好处了?” “婶子,没有。” 团圆刚说没有,李玉丫就扯着脖子喊,“团圆,有,是我叫你别告诉我娘的。” 李翠兰气的拿起炕帚就往团圆砸,团圆躲开了,她更是气,“团圆,你这么害我家玉丫,有些事你就别怪婶子了!” “翠兰,那件事不准说。” 里正要捂李翠兰的嘴,李翠兰跳到地上,恶狠狠道,“我偏要说,她把咱家玉丫好好的亲事搅黄了,我也不能叫她好过。团圆,你爹娘压根不是在外头做生意,他们都死了,你听明白了嘛,你爹娘都死了!” 团圆倒退了一步,撞在身后的墙上,脸色惨白,李玉丫赶忙扶着团圆,冲李翠兰吼,“娘,你怎么拿这种事开玩笑呢!” “娘没开玩笑,这事村里的大人都知道,团圆是个扫把星,把爹娘都克死了!”看着团圆的脸跟死人一样,李翠兰心里很痛快。 团圆满脑子都是李翠兰说的话,她很冷,冷的她抱着胳膊,“婶子,你怎么骂我都可以,你不准咒我爹娘,他们没死,他们只是跟我爷爷闹了矛盾,才不回家的。” “他们就是死了,不信你去咱村坟地看看,你奶旁边,有两个坟,有个上头写着李卓成,那就是你爹的名,这你总该知道吧!” 这不怪她,是团圆有错在先,她只不过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是团圆活该! “里正叔,这不是真的,对不对?”团圆转向里正,可怜地问,里正叔快告诉自己啊,这不是真的! 第四百九十一章 我爹娘真死了 “李贤良,你就告诉她实话吧,这是早晚的事,不可能瞒她一辈子。秀才叔那个人软弱,咱们这是帮,不是害。”李翠兰嘴角挂着一抹冷冷的笑。 里正李贤良心疼地看了眼团圆,拿出烟袋抽了两口,才慢慢说,“团圆,你婶子说的……是真的。” “我爹娘都死了?!”团圆受不了地跑了出去。 李玉丫跺着脚,冲李翠兰吼,“娘,你这是做什么,刚才……我都是骗你的。” 李玉丫才不会没成亲,就把身子给别人,可没想到娘竟然信了,还说出这种事。 “骗我?”李翠兰心里涌起一丝悔恨,但一瞬间就没了,“谁叫你骗娘的,不过娘告诉团圆实话,真是为她好。” 里正站了起来,“我出去看看团圆!” “李贤良,你给我回来坐下,咱家事还没解决好,你别去管她的闲事。” 李翠兰的话,让里正又坐了下来,这个节骨眼上,还是儿子闺女的亲事最重要。 “爹!”李玉丫跺跺脚,要出去追团圆。 李翠兰拽着她坐在炕上,“你哪也不准去,给娘老实待在家里,团圆坚强着呢,不会有事的。” 被说坚强的团圆,出了里正家,就发了疯似的往坟地跑,她想起有一年,二奶奶骂她是“小扫把星”,原来村里人都知道自己的爹娘死了,只是一直跟爷爷一起瞒着她。 “诶,团圆,你跑什么?”一个婶子叫团圆。 团圆没回答,只是发疯似的跑,摔倒了,爬起来又跑。 “团圆是怎么了,怎么哭着跑呢。” “不好,她去的方向是坟地,赶紧告诉秀才叔!” 几个村里人撒腿往村学跑,可跑到村学,张八斗说李秀才回家了,他们又来到了李秀才家,可李青梅说李秀才还没回来,几个人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青梅,你爹回来,叫他马上去坟地!” “坟地?!”李青梅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明白出了什么事,把围裙扯下来,叫招弟迎弟看家,李秀才回来,告诉他去坟地,她一个人来了李翠兰家。 回村时,就是李玉丫叫住了团圆,如今团圆知道哥嫂死了,肯定是李翠兰那个长舌妇说的,“李翠兰,你给我出来!” 李青梅厉害起来,李翠兰家房顶的麻雀都抖了三抖,飞走了,可李翠兰没怕,她觉着李润书是县令大人了,村里没人敢把她怎样,慢悠悠走出来,“李青梅,你来干啥,找团圆?她早走了。” “啪啪”,李青梅过来就给了李翠兰两个大耳光子,打完又朝李翠兰脸上吐了一大口口水,推开李翠兰就往外走。 李翠兰捂着脸,朝屋里喊,“李贤良,你赶紧来抓住她,我可是县令的娘,她竟然敢打我!” 外面村里人都着急地劝李青梅,“青梅啊,你来里正家撒泼干啥,赶紧去找团圆啊!” “团圆我会去找,她更是该打,就是李翠兰跟团圆说,我哥嫂死了的!”要是团圆出了什么事,李青梅就撕了李翠兰。 “啊?李翠兰这也太缺德了,怪不得团圆那么不要命地跑呢。” “知道她家现在了不起了,可也不能想说啥说啥,咱们都瞒团圆十七年了,这下好,前功尽弃了。” “怎么这样啊,团圆该多难过!” “翠兰太狠心了。” 村里人都对李翠兰很不满,李翠兰脸红脖子粗,“你们知道个啥,是团圆先多管闲事,我才说的!” “我家团圆说啥了?”李青梅问。 “她说……”李翠兰哑巴了,玉丫喜欢秤砣的事不能说出来,不然要是叫方家知道,亲事就真的没戏了。 “李翠兰,你说话啊!” “她没脸说!” 李翠兰脸都憋红了,李青梅又朝她啐了一口,才转身走了,去找她爹。 团圆不停地在跑,即使她浑身的血液都冻成了冰,嘴唇更是一点血色没有,她还是在朝着坟地跑。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团圆终于来了村里的坟地,这是她第一次来。桃源村有规矩,除非家里就只有姑娘了,不然只有男人能来坟地,姑娘不准来。 到处都是墓碑,团圆跌跌撞撞地边跑边找,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她想起每次她问爷爷爹娘的事,爷爷总是欲言又止,原来是因为爹娘早死了。 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越找,团圆越急,脚陷进了一个土坑里,“扑通”她摔在地上,头重重撞在了一块墓碑上,她抬起头,眼神就直了。李卓成,这是爹的名字!团圆不敢信地转头,左右还有两块墓碑,一块是奶的,那上头的名字,她听爷爷说过,另一块就是娘的! 团圆的手耷拉着,李翠兰没骗她,爹娘都死了,这么多年来,她一直生活在爷爷为她编织的谎言里。 努力地抬出手,摸着墓碑上“李卓成”三个字,团圆的眼泪大滴大滴砸进土里,手刚从墓碑上放下,她又疯狂地往土里砸。 “爹,娘!”团圆一遍遍叫着,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刚到坟地,李秀才就听到团圆这样伤心的叫喊,身体晃了晃,差点一头栽到地上,刚站稳他就跑到了团圆身边。 一直在砸地面,团圆的手已经血肉模糊,李秀才用自己的手,包住团圆的两只手,“团圆,跟爷爷回家。” 团圆第一次甩开了爷爷的手,摇晃着爷爷的肩膀,“爷爷,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啊!” 为什么?刚开始,李秀才是希望团圆做个快乐的小孩,后来团圆慢慢长大了,他觉着应该再等等,等来等去就等到了现在。 “团圆,乖,跟爷爷回家,爷爷慢慢跟你说。”李秀才的声音苍老又沙哑,听着就叫人心疼。 “团圆,跟你爷爷回家吧,听话啊。” “是啊,团圆,回家吧,你看开始下雨了。” 雨丝飘下来,让人感觉不到,可团圆的心里在下滂沱大雨,她的手死死抓着墓碑,“我不回去,我要在这里陪着我爹娘。” 团圆一直渴望见到爹娘,如今虽然见到的只是冷冰冰的墓碑,但她还是要守着爹娘。 最后,团圆是被李秀才和村里人强行拖回家的,进屋团圆就躺在那里,一句话不说。 “娘,她是怎么了?”这样的团圆,把林招弟都吓住了。 李青梅很严厉地瞪着林招弟,“别问,要是叫娘知道你惹团圆生气,看娘不收拾你!” “我也没说什么啊。”林招弟很委屈,娘总是这样,把团圆看的比她重要。 李青梅把招弟迎弟都赶到了另一间屋去,她把饭端进了屋,“爹,团圆,吃饭吧。” 团圆猛地坐了起来,直勾勾地看着李青梅,“姑,你是不是也知道我爹娘已经死了?” 第四百九十二章 天杀的亲事 团圆想起有次,姑吞吞吐吐的,也许就是要说自己的爹娘都死了。 李秀才抹了把脸,咳嗽了一声,沉重地说,“团圆,你好好听着,爷爷把事情都告诉你。你爹娘他们,是在你刚出生不久,带你回村的时候,遇到了土匪死的,他们把你藏了起来,所以只有你才没事。” 那天的事情,李秀才清晰记得,但他还是没对团圆说出她的身世。 “爷爷,那些土匪后来抓到了吗?” “没有。”李秀才声音很低,说这些事情,也是在揭开他自己心里的伤疤。 团圆又躺了下来,一句话都不说,吧嗒吧嗒掉眼泪,问滚滚,“滚滚,你知不知道我爹娘他们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那时候,滚滚还在空间里沉睡,还没遇到团圆,那些事情它没办法知道。 连滚滚都不知道,团圆捶着枕头,发泄心里的憋闷。 这天晚上,团圆睁着眼一直到天亮,第二天,李青梅问她去不去馆子,团圆眼神空洞地望着房梁,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李青梅捂着嘴出来关上门,走到院子,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几个妇女来看团圆,见到院子里哭成泪人的李青梅,心里都咯嘣一下,“青梅,团圆咋了,我请郎中去!” 擦去眼泪,李青梅强忍着哽咽说,“团圆没事,她不说话,也不哭,就那么躺着。” 以前,李青梅不信团圆那么聪明,会不知道爹在骗她,她爹娘其实是死了,可昨天团圆伤心欲绝,李青梅才明白,团圆以前是真的相信哥嫂还活着,是在外面拼事业,回不来。 每个人心里或许都有个笨的地方,就像玉石外面包的那层皮,要撕开很痛,撕不开它就是块石头。 “诶,团圆这孩子打小就不爱哭,小时候摔跤了,自己拍拍膝盖又乐颠颠跑了,太坚强,可到这时候,她能大声哭出来,才能叫人放心啊。” “青梅,那秀才叔呢。” “我爹去村学了。”李秀才一早就沉默地去了村学。 “秀才叔肯定是伤心的在家里待不住。青梅啊,你想法子劝劝团圆。秀才叔瞒着她,就是怕她知道了,变成这样啊。” “诶,要是有石榴吃,团圆兴许就能高兴了。” 也是,团圆最喜欢吃石榴,李青梅看向石榴树,有连个花骨朵都没有,哪有石榴啊! “天杀的李翠兰,都怪她,她还有脸给儿子闺女办喜事呢,我看没人去,她家这喜事怎么办成!” 此时李翠兰在家里是焦头烂额,这大喜的日子,应该人多才热闹,可自己家里冷清的很,没有一个村里人来,眼看着方家的接亲队伍就要来了,自己家的脸往哪搁啊。 “李贤良,你赶紧想法子。”李翠兰听着,好像有唢呐声传来,她急的团团转。 “我有什么办法,谁叫你昨天说那个话的!”里正没好气地说,这下不光团圆和秀才叔,村里人也快被李翠兰得罪光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翻旧账,我不都是为了咱儿子润书嘛。你出去喊人来,要是他们不来,就把他们的菜园收回,快去啊。” 一切都为了李润书的前程,里正抬腿出去了。 李翠兰回了屋,听到李玉丫又在哭,她破口大骂,“玉丫,你再哭,影响到你哥的亲事,我打死你!那个谁他心里有你,早来找你了,你个傻瓜为那种负心汉哭个啥!” 李翠兰说的谁是指秤砣。 李玉丫擦掉眼泪,像个木偶一样坐着,她真希望时间可以倒流,她能回到昨天,那她肯定听团圆的,勇敢地跟秤砣私奔,就不有之后这些事了。 “给我笑,你板着个脸干啥!”李翠兰见李玉丫跟块木头一样,又骂道。 李玉丫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气得李翠兰铁青着脸走出来。 “呦,翠兰,这是咋了,大喜的日子咋板着个脸?” 终于有村里人来了,不过就来了五个,这五个妇女一个个的都老大不乐意,就差摆出棺材脸了。 李翠兰忍住火气,她才不会叫村里人看自己家的笑话,“我是伤心,舍不得我家玉丫嫁人。” “这样啊。”五个妇女就傻站着,也不说给李翠兰帮忙。 李翠兰气得啊,脸黑成了锅底,把这几个人都记在了心里,以后他们来求自己家的时候,就等着哭吧。 此时方家的接亲队伍已经进了村,可一进村,他们就觉着很奇怪,这村里一点不像是有人家办喜事。 按说里正家办喜事,办喜事的还是举人老爷,村里人都该迎上来看热闹,可看到他们来接亲,村里人都远远躲开。 “这村里的人是怎么回事?” “谁晓得!” 方家的接亲队伍吹吹打打到了里正家,在这里终于看到了五个妇女,但个个跟三天没吃饭一样,有气无力地说着喜庆话。 屋里,李玉丫头上被盖上了红盖头,牵了出来。 迎亲队伍里走出一个男人,肥头大耳,又矮又胖,连李翠兰高都没有,一张黑麻子脸,眼睛绿豆大,一摇一晃走到李翠兰面前,嘿嘿一笑,“娘!” 他就是方家二少爷。 “……唉!”李翠兰脸上笑成一朵花,在心里把一枝花骂了个狗血淋头,这是一表人才?这简直就是个饭桶,可到这时候了,她也没办法了。 方家二少爷叫方建次,喊完了娘,轻轻松松就把李玉丫抱上了轿子,方家的接亲队伍吹吹打打就走了。 五个妇女立马离开了李翠兰家,一出来个个都笑的前仰后合。 “天啊,李翠兰怎么把玉丫嫁给了那么个人,长得也太磕碜了,是家里有钱吧?” “不是一般的有钱,那人是方家二少爷,就是没想到是那个模样,还傻乎乎的。” “该,谁叫李翠兰干出那种缺德带冒烟的事情,就该叫她有这么个女婿。” “李翠兰是活该,但可怜了玉丫一个好姑娘。” “也是,玉丫是挺可怜的。” 李玉丫也觉着自己可怜,自己就像是无根的浮萍,从今天起,就只能漂到方家去了。 掀开红盖头,李玉丫往外看,轿子正好经过团圆家门口,牛车还在,看来团圆还在家里伤心,再往前,就是秤砣家,她突然睁大了眼睛,泪一串一串落了下来。 秤砣就站在门口,虽然就站那么一会,李大花就把他拉回家了,可李玉丫还是哭的稀里哗啦…… 第四百九十三章 有等于没有 天有阴的时候,人的心也有阴的时候,可天会亮,而团圆的心,从那天起,一直都是阴的。 “掌柜的。”西风走进厨房,说话很小声。 “什么事?”团圆是在厨房里,也是在炒菜,可火都没点,油也没加,就把菜倒进锅里,过半天,翻一下。 西风苦着脸往前跨了一步,“掌柜的,咱们什么时候出新菜?” “没新菜。”团圆冷冷地说,手里的锅铲碰在锅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西风往后退了一步,提高了一点声音,“掌柜的……” “赶紧走开!”团圆突然发怒,把锅铲摔在地上,连锅都砸在地上,踢了两脚,走出了厨房。 西风愣愣地站着,李青梅走过来问,“西风,咋了,食客又要吃新菜?” “可不嘛,都在嚷着要吃新菜,可掌柜的这样……”西风自己也是没爹没娘,连爷爷都没有,可他一个亲人没有的时候,没跟掌柜的这样。 这都十多天了,掌柜的完全是变了个人,连馆子都不管,这样下去,馆子就完了。 镇上如雨后春笋般,多了好几家家常菜馆,跟团圆家常菜的风格差不多,团圆家常菜的生意不说是一落千丈,但一天天变差是真的。 李青梅听着干着急,却没有什么好办法,“西风,你叫大家再等几天吧。” 弯着腰,跟老头一样回到馆子里,西风趴到柜台上,垂头丧气问柳二九,“柳账房,严东家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西风觉着,只有严东家能叫掌柜的变回原来的掌柜,所以他一天问八百回严明安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柳二九还是这个回答,他真不知道确切时间,但严东家说会尽快。 “唉。” 西风刚叹了口气,一个食客才就拍着桌子站了起来,“西风,你们团圆家常菜这是怎么了,怎么做来做去就这么几样,味道还变差了。” 西风搓搓脸,挤出个笑来,“你多担待,我们掌柜的家里出了点事,过几天,过几天就有新菜了。” “还要过几天?!这都半个月了,你的过几天到底是几天,能不能给个准话,不然我们可不来了。” “西风,这可不是吓唬你,你就这么跟你们掌柜的说,再不出新菜,我们也去一把刀菜馆去!” 一把刀菜馆,也是新开的家常菜馆之一,还是最火爆的那家,受欢迎程度跟以前的团圆家常菜不相上下。 “我肯定跟我们掌柜的说。”西风赔着笑脸答应,那个食客才坐了下来。 馆子的情况,滚滚也知道了,它提醒团圆,“你不能再这么颓废下去了,团圆。这个月到现在,你已经被扣了三百个财气值。” “财气值,财气值,滚滚,我受够了!”团圆不想听这些,她明白自己这样,是破罐子破摔,可她就想这样。 所有人都希望她打起精神来,可她太难过了,她的世界崩塌了,就像地面在天上倒吊着,而种地的人,是头朝下,脚朝上在种地,虽然汗流浃背,可种子永远种不进地里,一切都是徒劳。 “团圆……”滚滚知道团圆难过,可团圆这样下去,真的不行。 团圆闭上眼睛,第一次她希望空间消失,滚滚也消失。 外面,林招弟对着禁闭的门,狠狠翻了个白眼,骂道,“她可真行,大白天就睡觉。都明白她难过,可她放着馆子不管,那就别当掌柜了,换咱娘当掌柜多好,占着茅坑不拉屎!” “招弟,你给娘进来!”李青梅脸色黑沉,拉着林招弟进另一间屋。 林招弟被她娘拉着走,还在说,“娘,我才没说错,她不就是死了爹娘嘛,天天要死不活的给谁看!她以前也没爹娘,现在知道是死了,跟以前也没两样啊。娘,你干脆当掌柜算了。” “招弟,你怎么能说出这话,那是团圆,是你姐啊,她受了这么大打击,你竟然只想到让娘把馆子变成自个的?” 闺女太像以前的她,太自私了,但以前的她那么自私,最后是疯了又被休掉,李青梅不希望闺女受那些苦。 娘总是向着团圆,林招弟嚷道,“娘,我不说总行了吧,反正馆子不是我的,爱怎么样怎么样,我就不该操心,我也没有嫁好人家的命,我认了。” 那些邻居还说跟着娘,她能嫁个好人家,林招弟看着是没戏了,她能嫁出去就该烧高香,这都怪团圆,团圆自己不想好,还拖累馆子里这么多人。 “招弟……” “哼!”林招弟扭身出去了。 馆子里食客少了,李大树给馆子送菜,也由一天一次,变成了五天一次,他一回村,就被几个村里人围住了。 “大树,团圆咋样了,好点没?” “诶,我压根就没见到她。”李大树停下牛车,说起这事死死皱着眉。 “又没见到,你啊,倒是闯进去,厚着脸皮劝劝团圆啊!我们的菜,团圆不收事小,可咱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团圆这样下去。” “不光团圆叫人不放心,我儿子说,秀才叔也是一脸心事,人瘦了一圈。” “都怪李翠兰,她活该生病。” 李翠兰病了,病的连起都起不来,从儿子闺女的喜事办完,她就病了,被气病的。 方家大小姐根本瞧不起李翠兰家,成亲第二天,人家就说了,她不来方家住,还不让李润书回家,李翠兰想那她干脆跟着儿子住,方家大小姐还不让,说她不跟婆婆一起住,气得李翠兰是一病不起。 同意这门亲事,李翠兰是想让李润书娶个官小姐,结果官小姐是娶了,却成了把自己优秀的儿子,送去人家家里倒插门,这样就算以后李润书真当上大官,得好处的也是方家,不是她李翠兰家了。 村里人背后都说李翠兰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光李翠兰病了,就连里正现在见到人,也没脸提李润书当县令的事了,谁叫儿子成了倒插门的。 “所以说啊,别害人,你害了别人,自己也好不了。” “就是。”村里没一个人同情李翠兰的。 第四百九十四章 在他怀里哭 严明安一到馆子,西风就拉着他往里走,“严东家,你快劝劝掌柜的,馆子快要撑不下去了。” “团圆在哪?”严明安动作更快,拉着西风来了院子。 西风愣了愣,才指着团圆住的屋子,“掌柜的天天在屋里,连出都不出来。” 严明安大步走过去,推开门就去,又紧紧关上了门。 李青梅不安地在外面走来走去,而林招弟一脸花痴样,“娘,他是谁啊?” 娘也真是的,有这么好的男人来馆子里,不把她介绍给对方,却叫他见团圆,怎么想的! 李青梅还是走来走去,也不回答。 “娘,我问你话呢,你怎么能叫他跟团圆在一个屋里呢,孤男寡女的,团圆还怎么嫁人啊。”林招弟刚要拽李青梅,就被林迎弟捂住嘴拉去了一边。 严明安一进屋,就被搂住了,他胸前的衣襟立马湿了,怀里的人哭的他心疼。 “严明安,你怎么才回来,我爹娘都死了,死了!”团圆捶打着严明安,发疯似的哭喊,宣泄着心里的情绪。 “可算是哭出来了,阿弥陀佛。”外面的李青梅听到团圆的哭声,如释重负。 林招弟听着屋里“咚咚”的,像是拳头打人的声音,她推开林迎弟,就要冲进去,“娘,团圆打人呢,我进去阻止她。” 李青梅拽住林招弟,把她推给了林迎弟,“迎弟,你带招弟出去。” 团圆好不容易哭出来了,谁也不能进去。 里面团圆哭的快喘不过气来,才在严明安衣服上一抹眼泪,呜咽着说,“严明安,我不开馆子了。” 严明安指着凳子,看团圆的目光很严肃,“坐下。” 团圆扁着嘴坐下,严明安坐在团圆对面,声音是面对团圆时少见的严厉,“团圆,你就因为爹娘死了,就不开馆子了?这世上每天有人失去亲人,难道他们都跟你一样要死要活的?” 团圆很难过,严明安懂,可团圆就这么随随便便说不开馆子了,他很生气。 “严明安,你不懂,我一直以为我爹娘活着,我开馆子,是为了叫他们回来,能为我骄傲,可现在呢,我努力给谁看,你告诉我!”团圆眼泪又开始吧嗒吧嗒掉,朝严明安吼道。 “给谁看,给我看,给你爷爷看,给你姑看,团圆,你周围有许多人,我们都重要不过你的爹娘?”团圆吼,严明安也吼了起来。 “重要不过。你别提我爷爷,我不想听!”团圆捂住耳朵,朝严明安腿肚子就踢出一脚,她恨爷爷,恨爷爷骗了自己这么久。 如果在海边用沙子盖房子,要是一开始,就有人告诉你,它会倒,那它倒了,你不会多难过,可偏偏从没人告诉你,你盖出了梦想中的家,结果一个大浪打来,家顷刻间彻底没了,那你之前付出的那些,算什么! 重重呼出一口气,严明安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里头是他跟团圆小时候玩过家家,用过的纸圆圈、小鸡撵饽饽、还有他们一起用泥巴做的小茶壶和小杯子。 看着这些东西,团圆安静下来,不可置信地问,“严明安,这些东西你竟然都留着?” “留着。”严明安都好好保留着,等他跟团圆成亲那天,再给团圆看的。 “我还以为早都没了。”团圆摸着那些小茶壶、小杯子,那时候过家家,她最喜欢当掌柜了。 “团圆,这些东西对我,跟你爹娘对你来说一样重要。”拿起一个泥巴做的小杯子,严明安却直接扔在了地上,小杯子摔的粉碎。 “你干嘛,严明安!”团圆蹲下来,把摔碎的小杯子一点点捡起来,放在手心,想要拼凑起来。 再一次抓着她的手腕,严明安把那些土块都扬在了地上。 他不是说这些东西重要吗,怎么说摔就摔,团圆真生气了,“严明安!” 严明安却还没罢休,把那些土块踩碎,叫团圆连找都找不到,气得团圆又踢了他一脚,“严明安,你到底是发什么疯!” 严明安很平静地坐下来,说的话很无情,“团圆,看到了吧,即使这么重要的东西没了,我还是没事。”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能没有的,除了你自己,对于那些无法改变的事情,严明安觉着最好的面对方法就是舍弃。 所有人都在劝她别太伤心,但只有严明安用了这样的办法,团圆懂严明安的意思,他在告诉自己,每个人都会失去重要的东西,她也就是如此。 严明安又拿出一个包袱打开,里面是又红又大的石榴,还没等掰开,团圆就闻到了甜丝丝的味道,这味道跟自己家的石榴差不多。 挑了一个最红的石榴掰开,严明安给了团圆,就像村里人说的那样,酸甜的石榴汁果然让团圆的心情好了起来。 “我还记着小时候,你说你将来要开一家馆子,只做家常菜,不需要多大……”严明安的声音很轻,团圆对他说的话他都有好好记得。 团圆也记得,很小的时候,她就说将来要开家家常菜馆,那时候连爷爷都不信,可她一直在为此努力,一直到十五岁,她终于开起了“团圆家常菜”。 那时她要开馆子,并不是为了叫爹娘为她骄傲,是要赚钱跟爷爷一起过好日子。 想到爷爷,团圆眼眶热了,爷爷教她读书,教她勇敢地做想做的事情,而爷爷自己一个人,却背负了很多,不光是爹娘的死,还有他跟方县令的事,团圆突然想爷爷了。 “严明安,我想回村见我爷爷。”团圆恨不得现在就到爷爷身边,跟爷爷说对不起。 走过去打开门,门外的李青梅见到团圆,一把就抱住了她,“团圆,你终于愿意出来了,姑担心死了。” “姑,我想回家看爷爷,从明天开始,我会好好开馆子的。”团圆拍拍姑,这一拍,她才发觉姑的肩膀瘦了不少,姑是真的很担心自己。 “回去吧,馆子里有姑呢。”李青梅感激地看向严明安,还真叫西风说着了,得是严明安才能叫团圆变回以前的那个团圆。 第四百九十五章 小团圆 “姑,你叫西风告诉食客,咱们明天就推出新菜。”团圆还记得西风那天告诉自己,食客问什么时候推出新菜。 李青梅结巴了一下,笑的不太自然,“……好。” 那都是几天以前的事,现在没食客问了,还来馆子的食客,都是为了木偶戏和云先生的说书留下的,有没有新菜出,这些人不在乎。 到了村口,团圆和严明安却没进村,而是上了东面的槐山。 这里的山风还很冷,团圆跑到一个土坡上,手放在嘴边,用尽全力大吼,吼完才进了村。 “诶,团圆你回来了?” “回来了,婶子,我回来看我爷爷。” 看团圆笑眯眯的,没事人一样,几个婶子都长吁一口气,可算是放心了,“团圆,赶紧回家去吧,我们去叫你爷爷回家。” 李秀才一口气跑回了家,可到了家门口,他却无论如何都抬不起脚迈进去,他怕团圆一见他,又是哭着问他,为什么不告诉她,爹娘都死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屋里的团圆感觉到爷爷回来了,果然转身就望到爷爷站在门口,她出来就扑进爷爷怀里,“爷爷,我回来了,对不起。” 自己太该死了,怎么能恨爷爷,还这么多天不回家,让爷爷担心地瘦了一大圈。 才这么几天,李秀才真瘦了一圈,人也苍老了许多,他晚上一闭上眼睛,就是团圆在坟地,抱着墓碑,伤心地哭着指责他的画面。 叫团圆放开自己,李秀才迈步往屋里走,“等着,爷爷给你烧土豆。你大花婶子给的土豆,可面了,烧着肯定好吃。” 走出几步,李秀才回身看向严明安,粗声说,“臭小子,你也留下。” 小时候,团圆最羡慕七丫有烧土豆吃,而自己只能吃煮土豆,没想到过了这么久,爷爷要给她烧土豆,团圆像小时候一样蹦哒着,跟在爷爷身边,“爷爷,我给你烧火。” 李秀才没让团圆帮忙,一个人忙半天,烧出来五个土豆,个个都焦黑。 拿着这土豆,团圆一点不嫌弃,反而回忆起小时候,爷爷被她缠的没办法,烧土豆给她吃,烧出的土豆就是这样的,咬了一口,她嘴边跟小时候一样,一圈黑,“爷爷,好吃。” “好吃就多吃。”尽管团圆没再问儿子儿媳死的事,李秀才心里却还是很沉重,要是哪天团圆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真的不敢想。 严明安吃了两个烧土豆,就自觉离开了团圆家,团圆追出来,“严明安,你等等,我爷爷说我爹娘是遇到了土匪死的,你能帮我查查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吗?” 衙门,团圆去过,可爹娘死了有十五六年,根本就找不到有用的线索。 这事就是团圆不说,严明安也会查的,“我会查,一有线索,我就告诉你。团圆,我马上就得走。” “这么急?”团圆嘴撅的能挂个油壶,一副不舍得严明安走的小模样。 严明安被勾的伸出手,要刮团圆的鼻尖,但院子里传来一声咳嗽,他恋恋不舍放下了手。 “爷爷,我去送送严明安。”团圆拉着严明安就走了。 李秀才:“……” 臭小子果然是臭小子,专抢团圆的。 两个人到了严家门口,马车早等着了,严夫人也在那里等着,严明安只叫了声“娘”,就坐上马车离开。 严夫人拉着团圆进了严家,一坐下就拿出鞋底子来纳,嘴上念叨着严明安走的太急了,她做的千层底布鞋,都没来得及叫他带上。 用牙咬断线头,严夫人把团圆的手紧紧握在手里,“团圆,婶子得批评你,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生你爷爷的气,不回家,不过婶子相信你,知错就能改。吃米花糖,这是张妈做的。” 张妈年纪大了,早已经不做饭,可知道团圆伤心,就念叨着给小团圆做米花糖,一连做了好几天。就算团圆总是不回村,她还是天天做。 “婶子,我去看看张奶奶。”团圆已经好久没见到张妈了。 跟着春喜,团圆见到了张妈。 张妈手里拿着菜,却睡着了,听到脚步声,她才醒过来,看到是团圆,她高兴地拉着团圆的手,朝春喜喊,“春喜,把我做的米花糖拿给团圆!” “张奶奶,我刚才吃了。”团圆任由张妈拉着自己的手,蹲在张妈脚边。 张妈顺着团圆的头发,慢慢说:“团圆啊,该说的别人肯定跟你说了,我就不说那些了。但我要是你,我就没日没夜地做菜,来忘掉伤心事。” 人伤心的时候,别什么都不做,越是伤心,越得叫自己忙碌起来,那些痛苦的事,慢慢就过去了。 离开严家,碰到的婶子这个给团圆几颗菜,那个给团圆几个蛋,等团圆回家,手里提着满满一篮子菜。 “爷爷,都是婶子们给的,不要不行。”团圆放下篮子,摊摊手。 李秀才点着她的脑门,“还不是你害大家都担心你。” 就连村学的孩子,见到了他,都问他团圆姐姐回来了吗,村里人都很团圆担心。 晚上,团圆像小时候一样,睡在了爷爷身边,“爷爷,你给我讲讲我爹娘吧。” “好。”李秀才不光讲了儿子李卓成和儿媳妇,也讲了团圆的奶奶,越讲声音越轻。 团圆转回头看,发现爷爷是睡着了,她刚闭上眼,就听爷爷突然喊,“团圆,爷爷不是故意骗你的,你回来啊!” 团圆眼眶发热,握住爷爷伸出的手,放轻声音说:“爷爷,团圆在呢。” 李秀才又睡了过去。 团圆却睡不着,要进空间,却发现根本进不去了,跟以前那次一样。 现在空间所在的顶针,变成了一个素圈,不用戴在脖子上,团圆把它戴在小拇指上,颜色也由灰突突的,变成了金色。 团圆不停地摩挲着素圈,素圈渐渐发出光芒,空间里也传来滚滚的声音,“你能进来了,团圆。” 一进空间里,团圆就愣住了,到处都很萧瑟,所有果树都光秃秃的,甘露溪上漂满了落叶,就连养的山鸡兔子和野猪,都瘦的没有二两肉。 “滚滚,这是怎么回事?!” 第四百九十六章 新菜一败涂地 “团圆,我以前说过,空间会受你心情的影响,因为空间感觉到你的负面情绪很重,甚至你讨厌空间,所以它自动关闭了。”滚滚虚弱地说。 它虽然有财气值,可它也受了很大影响,它壳上的裂纹变少了。 “滚滚,那要多久才能恢复成以前那样?”这么多天,滚滚没说话,团圆还以为滚滚是不愿意理自己,没想到是空间又关闭了。 “等你这个月赚得的财气值达到预期,应该就差不多了,团圆,你得学会控制情绪。”滚滚说。 “你放心,从明天开始,我就会好好经营馆子的。”团圆知道自己该控制好情绪,但任谁遭到那样的打击,都会迷惘的。 滚滚又提醒团圆另一件事,“团圆,镇上新开了家家常菜馆,在你没好好经营馆子的这段时间,有很多食客习惯了去那里,你有了强劲的对手。” 第二天,团圆家常菜门口贴了告示。 “呦呵,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的,隔了这么久,团圆家常菜又推出新菜了。” “你快说说叫啥名?” “叫十八弯。” “十八弯,这名有意思。诶,西风,这是你家掌柜做的新菜?” “当然,保准各位没吃过。”西风声音洪亮地回答,做出个请的动作。 “那咱们进去尝尝吧。” “要进去你进去,我啊还是去一把刀菜馆,吃葱爆肥肠去。” “你一说葱爆肥肠,我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勾出来了,走,吃去!” 几个食客都走了。 站在门口,西风卖力地吆喝半天,可没几个食客进来,西风垂头丧气地来了厨房,“掌柜的,出新菜也不管用,大家都去一把刀菜馆了。” “慢慢来。西风,不是有几个人点嘛,这就算是开了个好头,不可能咱们每次出新菜,都能受欢迎。我去馆子里看看。”团圆摘下围裙,来到前面的馆子。 馆子里只有几桌食客,跟以前确实是没法比,不怪西风打不起精神。 “掌柜的,十八弯就是小肠里灌葱,这吃法我是头一次见,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这是团圆之前在甘露溪中学来的,正好李大花家近段时间杀的猪多,大肠小肠没人买,吃又吃不完,竟然要拿来喂鸡,团圆就要了。 “掌柜的,我说句话你别不爱听,十八弯名是起得好,但论味道,跟一把刀菜馆的葱爆肥肠比不了。” “真比不了,掌柜的,你推出十八弯,来跟一把刀菜馆打擂台,无异于用鸡蛋碰石头!” 团圆推出十八弯,才不是跟一把刀菜馆打擂台,她压根没想到一把刀菜馆也推出了葱爆肥肠,都是巧合。 “一把刀菜馆在哪儿?”人人都说十八弯比不上葱爆肥肠,团圆想去看看他家的葱爆肥肠,火爆成什么样。 “掌柜的,你连一把刀菜馆在哪里都不知道?!就在后头那条街,拐角的地方。” 一天下来,十八弯只卖出了十份,除了一开始的浪里白条,团圆家常菜推出的新菜,还从来没有这么不受欢迎过。 “团圆,要不咱们再推出别的新菜?”李青梅提议,此时推出十八弯失误了,真不该跟一把刀菜馆一样,也用猪肠子的。 “姑,我想去一把刀菜馆看看。” “去一把刀菜馆?团圆,要是他们认出你是谁,肯定会奚落你的。”李青梅语气里满是担心,她知道团圆很坚强,可团圆刚从打击里走出来,她怕团圆听了难听话,又变回前几天那样。 姑的担心,团圆懂,但一把刀菜馆,她必须去。 按照食客说的,团圆很容易找到了一把刀菜馆。这是一栋二层的木制小楼,门口挂了一串串大蒜和辣椒。 里面坐满了食客,四五个伙计忙得脚不沾地,但她一进来,就有个人过来了,“是你?!” 面前的这张脸,团圆觉着面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但这清冽的声音,团圆记得,“你是那天在陈家……那个厨子的徒弟?” “是我,我姓郑,叫郑月生。” 团圆刚要说自己是谁,就听郑月生又说,“我知道你,你叫李团圆,是团圆家常菜的掌柜。” “郑掌柜,你怎么连这也知道!”说话的食客,以前常去团圆家常菜,他知道团圆是掌柜,但不知道她的名字,还以为馆子名字里有“团圆”两个字,是因为寓意好。 郑月生笑而不语。他这个人做事情,会做万全的准备,在开一把刀菜馆前,他详尽了解了这镇上最好的家常菜馆——团圆家常菜,自然也了解了团圆这位厨艺了得的女掌柜。 他是掌柜?!在陈家时,团圆还以为他是徒弟呢。 郑月生很热情,亲自领着团圆来了二楼的雅间,叫伙计上葱爆肥肠,又说了四道菜,就让伙计关上门离开。 “姑娘,你是为葱爆肥肠来的吧?”郑月生对团圆的来意一清二楚。 这样的郑月生,跟他在陈家给团圆的感觉完全不同,团圆端起茶喝,并没有回答。 郑月生也没在意,继续说,“这馆子之所以叫一把刀菜馆,是大厨名叫一把刀。姑娘该知道谢菜刀谢大厨吧,他是谢大厨的师兄。” 郑月生竟然连这些都跟自己说,简直是推心置腹,团圆更是紧张起来,只点了点头,还是没说话。 这回郑月生也没有再说,只跟团圆一样喝着茶,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团圆身上,屋里只有茶碗端起放下发出的声音。 不一会,门开了,进来的却不是伙计,而是一个姑娘,姑娘坐下来,就开始唱曲儿。 “跟你的馆子不同,我的馆子只有雅间的人能听曲。”郑月生又轻声说。 团圆还是没说话,装作专心听曲,但她很心惊,郑月生对团圆家常菜竟然这么了解。 姑娘曲唱到一半,伙计终于端了菜上来,五道菜都是家常菜的风格,团圆面前还摆了一碗小豆干饭,盛在粗瓷小碗里。 “姑娘,请吧。”郑月生开口。 团圆第一道尝的就是葱爆肥肠,肥肠处理的很好,没有一点臭味,又香又辣,叫人欲罢不能,怪不得刚才在楼下,她草草扫过几桌,都点了葱爆肥肠。 除了葱爆肥肠,其他四道菜同样滋味很足,看来大厨一把刀很擅长做浓油赤酱的菜,而就像滚滚说的那样,一把刀家常菜,真是一个强劲的对手。 至于郑月生,即使团圆家常菜现在生意不好,他也一直把团圆当作强劲的对手…… 第四百九十七章 只能答应的必输比试 团圆刚走出一把刀菜馆,后头就追上来一个男人,劈头盖脸就问她,“汽锅是不是在你手里?” 汽锅?他问的应该是谢大厨给自己的汽锅,这么说,面前这人就是一把刀,团圆退后一步,“你是一把刀?” 一把刀没回答团圆的问题,只撂下一句话,“我要跟你比卤猪头肉,我赢了,汽锅你就得给我。” 话说完,一把刀大步走了,压根不听团圆的回答。 团圆愣了,竟然有这么下战书的,下完就走? “诶,你等等。”团圆拔腿去追一把刀,他的步子很大,他走,团圆得跑,才能将将追上他。 一把刀停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团圆,“我知道你同意了,你不用特意来跟我说一声。” 说完,一把刀就进了馆子的后门,砰地关上。 “什么人啊,这也太强势了。”团圆不满地摸摸鼻子,不过吃了一把刀做的菜,她还真想接下战书,但要想胜,就得先知彼,她来了许久没来的万家酒楼。 山鸡和野猪,团圆还是卖给万家酒楼,所以谢菜刀看她空着手来的,把手里的菜刀一放,大步往外走,“团圆姑娘,我去给你收拾小兔崽子去!” 谢菜刀还是以前的暴脾气,他以为团圆空着手来,是西风在馆子里闯祸了,所以没等团圆说话,他就往外走。 “等等,谢大厨,西风没闯祸,我来是想跟你问个人。”就谢菜刀这个脾气,团圆就相信一把刀跟谢菜刀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就是不知道这当师傅的是怎么想的,收的徒弟都这么暴脾气。 谢菜刀又走回来,拿起菜刀切菜,“嘿,团圆姑娘你不早说。你想问谁,这镇上的厨子我都知道。” “一把刀。” 听到一把刀的名字,谢菜刀手里的菜刀猛地插进菜板里,脸上的肉都在抖,“团圆姑娘,你问他做什么!” 谢菜刀胸膛起伏,火冒三丈道,“他以前是我的师兄,天赋比我高,但是心高气傲,只学一年,就偷了我师傅的秘方,还拐走了师妹,害的我师傅生了一场大病,一直没好,没几年就去世了。” “卤肉秘方?”团圆脱口而出。 谢菜刀吃惊的瞪大眼睛,“团圆姑娘,你怎么知道?” “他要我跟他比做卤猪头肉。” “团圆姑娘,你不会答应了吧?” “我没答应……” “那就好。”谢菜刀松了口气。 “但他压根就没让我说话,所以答应跟没答应没区别。”团圆把后半句话说了出来,一把刀用从师傅那里偷来的秘方,来赢回自己手里,原本属于他师傅的汽锅,是想证明什么? 谢菜刀用一种输定了的眼神看着团圆,他相信这是一把刀会干出来的事,“团圆姑娘,你输了会怎么样?” “他要汽锅。” “就这样?” 团圆点点头,自己可是连谢菜刀都赢过,按说谢菜刀应该对自己有信心才对,她问谢菜刀,“谢大厨,你真对我一点信心没有?” “没有。”谢菜刀很老实地说。 团圆:“……”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没错,谢菜刀又补充了一句,“团圆姑娘,你很厉害,可比卤猪头肉,你赢不了一把刀的,这世上也没人赢得过他,就算是我师傅活过来,也赢不了他。” 谢菜刀说的很坚定,在他看来,事实就这么一个,团圆却有些不解,“谢大厨,难道你师傅没记住被他偷走的秘方?” “秘方,我师傅当然牢牢记得,但比秘方更重要的是卤汤,他连卤汤也偷去了,害的我师傅再也没做出满意的卤猪头肉来。”说起这事,谢菜刀就恨不得宰了一把刀,师傅到死都还在责怪自己弄丢了那锅卤汤。 卤汤团圆也有,就是李杏黄把自己推进冰窟窿那回,自己要来的,团圆不认为自己一定会输给一把刀。 滚滚也给团圆出主意,“团圆,你可以用甘露溪的水,代替山泉水,能让卤猪头肉更好吃。” 这是个好主意,团圆记在心里,又看向气愤的谢大厨,“谢大厨,万一我要是赢了他,你想跟他要回什么?” “你赢不了的。”团圆:“……” 不问了,她还是离开吧。 谢菜刀却追了上来,吞吞吐吐说,“团圆姑娘,要是……你真的赢了……他,能帮我要回卤汤吗,我想替我师傅要回被一把刀偷走的卤汤。” 团圆答应下来。 一把刀下的战书,并没说具体日子,团圆还是在馆子里继续卖十八弯,十八弯逐渐受到了食客的喜爱。 “还是十八弯好,葱爆肥肠吃着是爽,但吃多了上火。” “你说的是在理,但我还是喜欢葱爆肥肠,一天不吃,我就想的慌,睡觉都不香。” “那你怎么来吃十八弯?” “换换口味呗,顺便来听云先生说书,但讲良心话,十八弯真心不错。” 团圆做的十八弯,就是在大肠里灌入葱,跟猪尾骨和白萝卜一起来煮汤,里头还加入当归,跟一把刀做的葱爆肥肠比起来,十八弯是温暖的春风,葱爆肥肠是炙热的骄阳。 半个月后,郑月生来了团圆的馆子,说团圆跟一把刀的比试,会在万家酒楼举行,“姑娘,一把刀这人很强势,但如果你不想跟他比,我可以跟他说,我的话他还是听的。” 郑月生对一把刀很了解,一把刀要是赢了,肯定不光是赢回某样东西那么简单,还会尖刻地讽刺团圆,但要是团圆不跟一把刀比,他只会背后骂一句“孬种”,不会来找团圆麻烦的。 这又是一个觉着自己赢不了一把刀的,郑月生的好意,团圆心领了,但她并不打算听,“我跟他比,比试在哪天?” “后天在万家酒楼。”郑月生说完日期就走了。 到这时候,李青梅他们才知道团圆要跟一把刀比做菜,从一把刀菜馆回来后,团圆一句没提过。 李青梅不同意团圆去,“团圆,你别去比。你相信姑,就是不比,馆子的生意也会慢慢好起来。” 李青梅以为团圆跟一把刀比卤猪头肉,是为了让团圆家常菜的生意迅速好起来。 以前的比试,姑都很支持自己去的,团圆一碰姑的手,发现姑的手冰凉,“姑,你怎么了?” 第四百九十八章 李逵和李鬼(上) 李青梅就是莫名心慌,总觉着团圆去了要出事,“团圆,他叫一把刀,这名听着就凶恶,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别跟这种人比。” “姑,哈哈,你不叫我去,就因为人家名字叫一把刀?我们是比厨艺,不是打架。”姑肯定是又想到了会发生的最坏情况,开始自己吓自己,团圆都习惯姑这样了。 “团圆……”这次,李青梅真觉着要出事,她心特别慌。 “姑,你就放心吧,万家酒楼到时会有很多人,一把刀再凶恶,也不敢当着那么多人对我做什么。”团圆觉得姑怕她输还说得过去,可怕她被一把刀打,简直是杞人忧天。 两天一晃而过,团圆来了万家酒楼,这回她不再是一个人来做卤猪头肉,还带了西风。 一进万家酒楼,团圆就看呆了,酒楼里坐的人竟然分成了两拨,每拨后面竖着大旗子,旗子是红色的,一面写着“团圆家常菜”,一面写着“一把刀菜馆”。 一把刀菜馆那边人挤人,鼓声一响,几个汉子就大喊“一把刀必胜”,声势浩大。 团圆家常菜这边,就谢菜刀一个人,但他一个人顶仨,“团圆家常菜必胜!” 一把刀瞄了眼谢菜刀,神气地走到团圆面前,得意洋洋地说,“把汽锅给我!” 听一把刀这就要汽锅,谢菜刀猛地站起来,一拍桌子,桌子碎了,“一把刀,汽锅给谁都行,就你不行!” “闭嘴,你竟然随便把师傅的汽锅给外人,是想叫师傅死不瞑目?” “让师傅没法瞑目的人是你,你个偷儿!” 比赛还没开始,谢菜刀和一把刀两个人,就火药味十足,撸袖子要打对方。 几个伙计上前,拉住谢菜刀,谢菜刀提了西风过来坐下,他自己来到团圆身边,“团圆姑娘,我来给你打下手,我们走!” 跟一团火球一样来了厨房,砰地关上门,谢菜刀抱着脑袋蹲在地上,怒吼道,“师傅啊,你要是泉下有知,就把一把刀带走吧,赶紧带走。” 跟进来的团圆:“……” 她还以为谢菜刀刚才那么支持自己,是认为自己能赢,看来他只是更不支持一把刀罢了。 团圆叉腰吼了一声,指着门外,“谢大厨,你帮我把猪头拿进来处理好。” 猪头在外面的牛车上,伙计二壮看着呢。 谢菜刀哆嗦了一下,大步走出去。 他一走,团圆就从空间里拿出卤汤倒进锅里,加上甘露溪的水,又放入配好的调料。 这时谢菜刀又进来了,猪头上的毛,他燎的干干净净,还洗干净劈成了两半,走到锅前,他轻轻松松提起猪头放了进去,卤制。 卤猪头需要的就是时间,是猪头在一锅卤汤里的华丽变身,团圆需要做的就是把握好火候。 此时酒楼里传来阵阵叫好声,还夹杂着云万卷的说书声,团圆问谢菜刀,“谢大厨,是万掌柜请了云先生来说书?” 谢菜刀点点头,走到院子里,拿出锋利的菜刀在磨刀石上不停磨着,眼睛盯着另一间厨房。 另一间厨房里的一把刀也走出来,拿出菜刀磨着。 两个人手上磨着菜刀,眼神碰撞到一起,“噼里啪啦”冒火星子。 站在谢菜刀身后的团圆,小心地退回屋里,守着卤猪头肉了,想到姑说会出事,也许要出事的是一把刀和谢菜刀两个人才对。 整整一个半时辰,两边的猪头肉同时卤好,都切成片,放在大盘子里,分别由伙计安子和一筒端去了酒楼。 团圆也去了酒楼,听大家对卤猪头肉的评价,而一把刀仍然跟谢菜刀在磨刀。 两家菜馆的猪头肉被摆在前面的台子上,食客则上前尝,哪家的好,就在那边放一根筷子。 第一个食客尝了两家菜馆的猪头肉,竟然跟木头桩一样戳在了那里,不动也不说话。 “说话啊!”后头的人喊。 那个食客张了张嘴,咽下一大口唾沫才结结巴巴说,“两……两家的卤猪头肉简直像是一个人做出来的。” “真那么像?” “不信你们过来尝。” 呼啦啦过去好几个食客,怎么可能嘛,两家菜馆的卤猪头肉不可能是一样的味道。 可几个食客吃完,都跟刚才那个食客是一样的反应,“竟然真的味道一样?!” 一样?!看来真的跟姑说的一样,她要出事了! 谢菜刀说过,一把刀卤猪头肉用的是他师傅的秘方,还有卤汤,而团圆用的是李杏黄跟王三娥买的卤汤,不该味道一样! 一把刀的徒弟听说两家做的卤猪头肉味道一样,回了厨房。 即使味道一样,食客也做出了选择,大部分筷子都放到了团圆做的卤猪头肉这边。 “咚咚”,一把刀走进来,一眼没看食客的选择,一步一步朝团圆逼近,直到他一抬手就能戳到团圆的鼻尖,他才站住,“说,你是怎么偷走的我的卤汤!” 镇上所有卖卤猪头肉的,都做不出他做的这个味道,这姑娘却能做出一模一样的,一把刀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团圆偷了自己的卤汤。 “啥,她偷了一把刀的卤汤?!” “怪不得两个人做的卤猪头肉味道这么像呢,原来一个偷了另一个人的,这样赢了也不光彩。” “就是,就算想赢,也不该偷人家的卤汤。” “诶,没想到啊,团圆家常菜的掌柜是这种人,太叫人失望了。” 有句话叫听风就是雨,现在食客们就是这样,一听一把刀说团圆偷了他的卤汤,都对团圆口诛笔伐起来。 “我才没偷你的卤汤。”卤猪头肉的味道一样,是叫人起疑,可团圆能毫不胆怯地说自己没偷一把刀的。 “你没偷,那你的卤汤是哪里来的!”一把刀死死瞪着团圆,认为团圆是死鸭子嘴硬。 “是我们村里的人跟人买的,她给我的。” “团圆家常菜的掌柜说得对,买的也有可能。” “不可能,这卤汤是我师傅传给我的,天底下就那么一锅,别人不可能有!”一把刀拿出菜刀,用力插进旁边的桌子里。 “那也许是你自己卖给了别人,别人又卖给我们掌柜了。”西风才不信掌柜的会偷卤汤。 一把刀的声音像惊雷一样响,“我就是不要命,也不会卖一滴我师傅的卤汤!” “那兴许是你家里人卖的呢。”西风又说出一种可能。 一把刀的目光变得痛苦,“不可能,我没家人。你,把汽锅和卤汤,都给我!” “不对,不对!”一个食客大声嚷嚷着蹦了起来…… 第四百九十九章 李逵和李鬼(下) “哪不对?” “一把刀说团圆家常菜的掌柜偷了他的卤汤不对。你们想想啊,如果她是偷来的,怎么可能比一把刀做的还好?” “诶,对啊,要是你一把刀说的是真的,赢的该是你才对,毕竟卤汤是你的,你怎么会做的不如一个小偷呢。” “是这个理。” 食客们都点头,两个人做的卤猪头肉,虽然味道可以说完全一样,但仔细尝,还是能尝出不同,不然他们也不会把筷子放在团圆家常菜那边。 一把刀根本不相信,还是逼着团圆把卤汤和汽锅都给他。 “一把刀,你有脸说卤汤是你的!”随着这声咆哮,谢菜刀举着菜刀冲过来,就朝一把刀头上劈去。 要说谁是偷儿,首先就是他一把刀,他还好意思说团圆姑娘是偷儿! “这是怎么了,怎么谢菜刀跟一把刀打起来了呢?” “不知道啊,都乱套了!” 真的乱套了,谢菜刀劈一把刀,一把刀也把菜刀从桌上拔出来,跟谢菜刀两个人挥刀互砍,虽然还都没砍到对方,但场面很凶险,谁也不敢上前。 “住手,一把刀!”郑月生语调不高的一句话,就让一把刀放下了菜刀。 谢菜刀见状,还是朝一把刀头上劈去。 “出人命了!”食客们怕的闭上了眼睛。 团圆想拦谢菜刀,但有人比她更快,郑月生上前,抓着谢菜刀的手腕一扭,谢菜刀手里的菜刀就掉在地上。 谢菜刀看着地上的菜刀,心里很是惊骇,这个一把刀菜馆的掌柜,看着一副书生样,竟然只用一只手,就能让自己手里的菜刀掉在地上,功力不比严东家差多少。 “万掌柜,你找个地方,叫他们坐下来谈。”郑月生收回手,拿出扇子打开说道。 万明远擦擦刚才被吓出的冷汗,带着几人上二楼。 “等等,那这算哪家馆子卤的猪头肉赢了?”有食客问。 “当然是团圆家常菜赢了。”郑月生朗声说。 “那我以后多去团圆家常菜。” “可得了吧,人郑掌柜那是大度。团圆家常菜的卤汤怎么来的,还没说明白呢。” “我看是一把刀贼喊捉贼,你看谢大厨恨不能砍了一把刀的凶神恶煞样,说不定一把刀的卤汤啊,才是偷的!” 在食客们的议论声中,几个人来了二楼最东边的雅间,团圆和谢菜刀坐在一边,一把刀坐在另一边,郑月生和万明远两个人则坐在前面。 谢菜刀跟团圆坐在一边,让一把刀很气愤,“谢菜刀,她偷了师傅的卤汤,你竟然跟她坐一起,你可真够爱师傅的。” “偷师傅卤汤的是你!”谢菜刀当然听出了一把刀是在挖苦他。 一把刀拍着桌子,桌上的茶碗都跟着响,“谢菜刀,你个蠢货,现在不是说那个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叫她说清她的卤汤到底是哪里来的,不能让师傅的卤汤落到外人手里。” 谢菜刀看向团圆,问,“团圆姑娘,你的卤汤到底是怎么来的,这很重要。” “是村里人从一个叫王三娥的女人手里买来的。”连团圆也觉着,她的卤汤跟一把刀的卤汤是来自同一个地方。 “切,王三娥?你怎么不说李三娥,一听你就是编的!”一把刀不信。 没时间,没地方,就一个人名,就一句简短的话,没法叫人相信。 “王三娥?姑娘你说她叫王三娥?”谢菜刀站起来就冲出去,不一会就揪着一个女人进来了,“姑娘,你说的王三娥是不是她?” 团圆认真打量谢菜刀揪着的女人,她见王三娥,是在六岁的时候,印象并不深了,幸亏滚滚还记得,“团圆,她就是王三娥。” “就是她。”团圆肯定地说。 王三娥“哇”的一声就哭了,“姑娘,我都没见过你,你怎么就说是我呢?” “你还记不记得十一年前,你在桃源村,就是你侄女李银凤嫁的那个村子,卖给一个叫李杏黄的姑娘一些卤汤。”为了叫王三娥记起来,团圆把事情说的很详细。 王三娥并不知道自己被带来这里,是因为什么,听团圆说这个,她眼睛上下看着团圆,“你是李杏黄?就为了几百文钱,你用得着那么阴魂不散嘛,还是……” 王三娥突然笑成了一朵花,热情地拉着团圆的手,“你是要买卤汤吧,这好说,你只要给钱,我就卖你,要……” “说,你的卤汤哪里来的!”王三娥还没说完,就被一把刀提着衣领子举到了面前,一脸凶相地问她。 被提起来,王三娥吓得嘴皮子都哆嗦,“我……你……到底买不买卤汤?” “一把刀,放下她。” 郑月生一说话,王三娥就被扔在地上,她立马躲到了郑月生身后。 “王三娥,你的卤汤是哪里来的?”团圆拽她,王三娥跟脚下长了钉子一样,就是不动。 刚才差点被人扔出去,叫王三娥警觉了许多,“你不告诉你,你别想偷我家的卤汤!” “你家的?”团圆抓住了这个字眼,她能听出王三娥说这句话的时候,是诚实的,卤汤就是她家的。 “当然是我家的。”王三娥强调了一遍。 谢菜刀突然出声,“你爹是王合?” “你怎么知道?”王三娥记得她在酒楼里从来没提过她爹,更不可能在谢大厨面前说过。 王三娥现在是在万家酒楼打杂,早就不是她在李银凤的喜宴上说的,大户人家的厨娘了。 “她是师傅师弟的闺女。”谢菜刀这会很平静。 “不可能,我从没听师傅说他有师弟。”一把刀还是不信。 谢菜刀讽刺地看着一把刀,“你就跟着师傅一年多,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 “你可得了吧,我在师傅身边那会,师傅都不搭理你,更不可能有秘密告诉你谢菜刀,不告诉我。”一把刀睨了眼谢菜刀,也讽刺他。 谢菜刀拍着桌子,冲一把刀嚷,“对,我是没你聪明,师傅也把你看得更重要,可最后师傅承认的徒弟是我,也只有我陪着师傅,师傅不跟我说,要跟谁说?” 一把刀没话说了。 “把卤汤交出来给我!”谢菜刀怒视着一把刀。 “该是她把汽锅给我!”一把刀指着团圆,朝谢菜刀吼道。 “汽锅是师傅给我的,我给团圆姑娘的,你管不着!”谢菜刀也朝一把刀吼。 一把刀暴跳如雷,这次朝团圆吼,“你把汽锅给我!” “我给。” 团圆的话,叫刚才还吵得不可开交的一把刀和谢菜刀都不吵了,看向她…… 第五百章 金与名 谢菜刀的反应很激烈,“团圆姑娘,你不能给他,你给了他,他肯定会说是你输给了他,才给他的,你的馆子怎么办!” “谢大厨,我记得你给我汽锅时说过,你希望有人能用你师傅给你的汽锅做出菜,他这么想要,必然是用来做菜,就给他吧。” 团圆的话让谢菜刀沉默了,一把刀却三两步冲到了团圆面前,“快点给我,给我!” “我有条件。”团圆还记得谢菜刀想要的东西。 “什么条件,你快说!”一把刀迫切地想得到汽锅。 “卤汤……” “你的卤汤比我的都好,你还要我的卤汤做什么?”一把刀吃过团圆卤的猪头肉,比他的好吃一点点。 “你叫团圆姑娘把话说完,总打断她做什么!”谢菜刀生气地拍了两下桌子,跟训孙子一样训一把刀。 这次一把刀虽然生气,却没吼回去,“什么条件你说。” “我的条件是,你把卤汤给谢大厨……”团圆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等着谢菜刀来说他要卤汤是用来做什么。 一把刀却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很不屑的冷哼,“给他,给他当洗脚水?” “一把刀,你少瞧不起人。我告诉你,我要卤汤,是为师傅,师傅到死都放不下被你偷走的卤汤,你要是有良心,就给我用来告慰师傅的在天之灵。”说到师傅,谢菜刀情绪更激动,一拳重重砸在一把刀面前的桌上。 一把刀缄默了。 谢菜刀以为一把刀还是不信他的话,气得发誓,“我谢菜刀要是留下一点你一把刀的卤汤,不用你动手,我自己死。” 当初师傅都说了,卤汤将来是一把刀的,汽锅也是一把刀的,是一把刀心太急,偏要偷走,他没争。 一把刀什么都没说,走了出去。 听到他们一直说卤汤,王三娥等一把刀走了,就凑到谢菜刀面前,“谢大厨,我有卤汤,你要多少,我都卖给你,一桶一缸我都有。” “走开!”谢菜刀才不要她的卤汤。 王三娥又凑到团圆身边,“杏黄,你买吧,这回我给你便宜点,好不好?” “我不是李杏黄,我是那天代替你做饭的姑娘,叫……” 王三娥想起来了,李银凤成亲那天,她丢了大人,也是从那天起,她就一直走背字,所以她一直记着那个五岁的小姑娘,“你是那个团圆?!” 王三娥张牙舞爪要打团圆,正好一把刀回来,她吓得缩到了一边。 一把刀把一罐卤汤放在谢菜刀面前的桌上,看着王三娥问她,“你的卤汤怎么卖,我买。” “你真买?”王三娥怕一把刀,但她又想有银子,最终对银子的渴望战胜了对一把刀的怕,她跟一把刀走了出去。 再回来的一把刀却臭着脸,一进来又冲到团圆面前,“你真的是买的她的卤汤?” “当然。”虽然卤汤是李杏黄买的,但确实是跟王三娥买的。 “真的,你没骗人?”一把刀又问了一次。 谢菜刀推开凳子站起来,又训一把刀,“你能不能痛痛快快说,婆婆妈妈的做什么!” 一把刀把从王三娥那里买来的卤汤放在桌上,冷冷看向谢菜刀,又指着团圆,“你尝尝,你也尝尝。” “尝就尝,我倒要看看你到底发的什么疯!”谢菜刀用筷子尝了一点卤汤,说不出话来了。 团圆也尝了一点,就明白谢菜刀为什么又怀疑她,因为这卤汤连镇上一般的卤汤都不如。 “当初她卖的不是这样的。”团圆冷静说道,本来她还奇怪,王三娥怎么沦落到在万家酒楼打杂,原来是她的卤汤出了问题。 一切都是王三娥咎由自取。自从骗李杏黄买了卤汤后,王三娥就如法炮制,把卤汤卖给了一个又一个人,银子来的简单,她胆子更大,就往卤汤里使劲加水。可光加水味道不好,她又随便往里加其它的,卤汤就成了这样。 她用这样的卤汤在大户人家卤肉,人家自然是不要她了,后来也没人买她的卤汤了,她就只能打杂。 王合把卤汤留给闺女王三娥,是想让被惯坏的闺女靠着卤汤,一辈子吃穿不愁,但王三娥最终把一把好牌打的稀烂,令人唏嘘。 卤猪头肉,团圆赢了一把刀,团圆家常菜的食客就多了,李大树又一天来送一次菜了。 李青梅却不太满意,“诶,我还以为你赢了,一把刀菜馆就没人去了呢。” “姑,我赢了一把刀不假,但一把刀做菜也是真的好。现在这样有人跟咱们竞争,咱们才能想出更多的新菜。” 有句老话说一山不容二虎,可团圆觉着,这话用在团圆家常菜和一把刀菜馆身上,不恰当,两家菜馆同时在白山县,是好事。 现在就连姑,都在想新菜,就是怕团圆家常菜,被一把刀菜馆比下去,而镇上人说起家常菜馆,也习惯了两家菜馆一起提。 “可现在这样,你赢了到底有什么用,别忘了你差点就成了偷卤汤的小偷呢。”李青梅现在想起那天听西风说的情况,心还是怦怦跳,又一次黑着脸说,“团圆,你以后再不准跟别人比厨艺了。” “姑,我可是赢到了一头大野猪呢。”就前天,一把刀送来了一头大野猪,说是感谢团圆把汽锅给了他。 其实一把刀要汽锅,不是为了抢回师傅的东西,以此来证明自己比谢菜刀厉害,而是他知道谢菜刀不会做汽锅菜,无法让汽锅菜发扬光大,而他以前听师傅说的最多的,就是希望汽锅菜能发扬光大,所以他才要汽锅。 谢菜刀和一把刀两人也冰释前嫌了,这还多亏了团圆烤野猪,请了他们来吃。一把刀竟然酒量很差,只喝了一碗酒,就说起了胡话,原来当年偷卤汤和秘方的不是一把刀,而是他的师妹。 师妹很爱一把刀,也知道一把刀想要她爹的卤汤和秘方,就偷了出来,叫一把刀跟她一起远走高飞。一把刀当时年轻气盛,觉着有了这两样东西,他就能强过师傅,就真的跟师妹走了。 可惜造化弄人,师妹跟一把刀离开不久后就死了,而一把刀不想让师妹死了,还背着骂名,这些年来,宁肯让谢菜刀以为是他偷的秘方和卤汤…… 第五百零一章 救林招弟 “哼,天天跟在团圆屁股后面转,傻子才等她!”林招弟一个人走出馆子,林迎弟在后面叫她,她也不理,还走得飞快。 连林迎弟,林招弟都恨,恨她真的把馆子当成了家,也恨她叫自己听团圆的话,好好干活,林招弟觉着林迎弟跟自己不是一路人了。 林招弟刚走到街口,就过来一辆马车,她往后退了一步,马车上却伸出一只强壮的手臂,将她扯了上去,她嘴上被蒙了一块布,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后面追上来的林迎弟看到这一幕,跌跌撞撞跑回了馆子,“娘,不好了,有辆马车把招弟抓走了!” “啥!”李青梅一屁股坐在地上,眼前发黑,摇摇晃晃就要往外走,“在哪,你带娘去。” “姑,你别去。迎弟,你带姐去,茵儿,你帮我照顾我姑!”团圆扯下围裙,就跟着林迎弟跑了出来,一直跑到那个街口,林迎弟结结巴巴说,“姐,招弟就在……这……被抓走了。” “迎弟,马车什么样,往哪去了?”街上行人来来往往,马车也不少,团圆嘴上问林迎弟,心里也在问滚滚。 滚滚很快就找到了林招弟在哪里,“团圆,她在林家那条街上的某一家,跟她爹在一起。” 又是林有为!团圆眯了眯眼。 林迎弟浑身发抖,指着路的东边,“姐,马车往那边去了,什么样我没看清,你说招弟不会有事吧?” “她不会有事。”团圆抱着林迎弟哆嗦的身体,看向不知什么时候跟来的李黑子。 李黑子看向那个方向,“掌柜的,林家是在那边吧?” “是。迎弟,你回馆子照顾你娘,另外跟二壮说,我和黑子叔去林家救招弟了。”二壮是严明安的人,他应该知道该找谁去帮自己和李黑子。 林迎弟用力摇头,“姐,我要跟你们一起去。” “你听话,回去照顾你娘,我和李黑子去。”团圆看着一步三回头的林迎弟离开,立马拦下一辆拉客的马车,跟李黑子来了林家所在的那条街。 “滚滚,你能看到招弟在哪里吗?”团圆问滚滚。 “能,王银子家,在那边。”滚滚说了具体位置。 李黑子刚要一家一家找,团圆叫住他,“黑子叔,咱们直接去林家找更快,跟我来。” 为了不叫李黑子怀疑,团圆把王银子家说成了林家。 两个人来了王银子家,滚滚说林招弟就在里面。 “黑子叔,就是这里。” “你在这里等,我自己进去。”李黑子噌就飞进墙里,不一会里面就传出打斗的声音。 团圆立马进了空间,看王银子家里的情况。 屋子里八九个人团团围住李黑子,他们都是林有为找来的,林有为保证把林招弟卖给青楼后,分给他们银子。 八九个人一拥而上,但被李黑子几下就撂倒在地,李黑子朝那扇紧闭的门靠近。 门“砰”的一声从里面被打开,林有为走出来,在他身后,一个男人手里拿着刀,刀尖抵着林招弟的脖子,血珠子立马从她的脖子冒出来。 “救……救我。”林招弟吓得魂都要飞了,朝李黑子伸出手。 李黑子往前迈出一步,刀尖又回到了林招弟的脖子上,林有为指着李黑子疯狂地喊,“你再动一下,招弟就得死,哈哈,李青梅那个女人会恨你一辈子的。” 李黑子收回了脚步,不动了。 后面爬起一个男人,拿起一块砖头,狠狠砸在李黑子头上,李黑子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林招弟见到血,吓得直叫,“杀人了!” “闭嘴,不然老子杀了你。老子可是秀才,杀人都不犯法!”林有为红着眼睛,冲林招弟吼。 林招弟被人推回了屋,刚才那八九个被李黑子打倒的人,从李黑子身上迈过去,回屋继续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滚滚,我得救李黑子。”团圆要出去找人。 “团圆,你到街口等着,二壮快带人来了。”滚滚告诉团圆。 团圆从空间里出来,刚到街口,就看到了二壮带人来,带着他们来到了王银子家,“二壮,他们有八九个人,手里有刀,林招弟被关在那间屋里,里头那个人也有刀,李黑子躺在中间那间,他伤的很重。” “你留下保护掌柜,其他人跟我进去。”二壮指着一个又黑又壮的人说。 “我能保护好自己,二壮,你赶紧带他们进去。”团圆有空间,不会有危险的。 “掌柜的,那你小心点。”二壮带了人进去。 所有人分成两拨,一拨悄无声息把李黑子抬了出来,另一拨人同时进了林招弟在的那间屋子,里面就传出几声闷哼,林招弟就被救了出来。 “二壮,李黑子怎么样?”团圆跑到了李黑子身边,不放心地问抬着李黑子的二壮。 二壮没等回答,林招弟就窜到了团圆面前,看团圆跟看十恶不赦的恶人一样,“团圆,你还是我姐呢,你关心一个外人,不关心我?你看看我这脖子!” 林招弟去摸脖子,可手上一点血没有。那些人想把林招弟卖给青楼赚银子,自然不会真伤到她,她的脖子早就没事了。 “招弟,是这个你嘴里的外人,冒着生命危险进去救你的,他这样了,你还只想着自己?”人可以自私,可李黑子伤成这样,林招弟还是只想着自己,团圆想揍她。 林招弟白眼翻上天,理直气壮地说,“我不是他救的,要不是他,我脖子还不会受伤呢。” 二壮他们都惊呆了,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团圆扯着林招弟,林招弟拼命挣扎,还是被团圆扯到了李黑子面前,“林招弟,你看着他,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说!” “我……”林招弟别开了目光,不敢看李黑子,特别是李黑子的脑袋。 “二壮,送叔去苏郎中的药铺。”团圆把林招弟甩到一边去,对二壮说。 李黑子被抬走了。 团圆上了马车,林招弟也没脸没皮地上了马车,坐的离团圆远远的,看着外面。 马车走了一会,林招弟转回头瞪着团圆,“这不是回馆子的路。” 团圆深吸口气才冷静下来,“先去苏郎中的药铺。” “算你还有点良心,知道要给我看病,不然哼哼!我娘不会放过你。”林招弟勾起嘴角,自大地说。 团圆真想把林招弟从马车上踢下去,都懒得看她,“是去看黑子叔,招弟,你什么时候能懂事点?” 一听是去看李黑子,林招弟立刻撒起泼来,“我不去,我要回馆子,他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啪”,团圆实在是忍不了了,给了林招弟一巴掌…… 第五百零二章 你救我闺女,我嫁你 “你敢打我,立刻回馆子,我要告诉我娘!”林招弟捂着脸,要不是在马车上,她早闹翻天了。 团圆不惯她的臭毛病,还是先来了苏郎中的药铺,确定李黑子没大事,她才带林招弟回馆子。 “哼,你有本事,一辈子不叫我回馆子见我娘啊。”林招弟双手抱胸,眼神在团圆身上扫来扫去,等着吧,回到馆子,她就把这些事都说给娘听,叫娘再也不在馆子里干了。 团圆手很痒,真想再给林招弟两巴掌,但这回她忍住了,“林招弟,你嘴再叭叭说个没完,信不信我把你再送回你爹那。” “你不敢!”林招弟更紧地抱住自己,害怕地缩在一边,再也不说话了。 马车一到馆子,林招弟就跳下马车,跑进去扑进李青梅怀里,撕心裂肺哭起来,“娘,我脖子受伤了,团圆还打我,咱们离开这里,别再这里受气了。” “团圆打你,为什么?”李青梅边给林招弟擦眼泪,边问,团圆不会无缘无故打招弟的。 林招弟推开李青梅,站着直跺脚,“娘,我被抓走了,差点就被卖掉,你还这么问?” “不是,招弟。”李青梅拉林招弟,林招弟根本不叫李青梅碰她。 团圆这时走了进来,李青梅见团圆身后没人,她就慌了,“团圆,他呢。” “娘,你竟然关心那个李黑子,胜过关心我?!”林招弟气得进屋,甩上了门。 李青梅叹口气,还是选择跟团圆问李黑子的情况,“他怎么了?” “姑,叔为了救招弟,被砖头砸破了脑袋,情况很不好。”团圆故意往严重了说,果然姑脸都吓白了,拔腿就往外跑。 “姑,等一下。”团圆拉住姑,姑这么担心李黑子,团圆觉着姑和李黑子的事还有戏。 “团圆,你放开,姑得去看她。” “姑,我是想告诉你,叔在苏郎中的药铺,外头有马车,你坐马车去。”团圆的声音里带着点调侃,可惜李青梅只顾着担心李黑子,没听出来。 送走了姑,团圆拍着手转身,就看到林迎弟对着她笑,她立马严肃起来,“迎弟,你笑什么?” “姐,叔没事对不对?”林迎弟都看出来了,团圆是故意在吓娘,就为了让娘去见李黑子。 “迎弟,看破不说破,回家让你姥爷好好教教你。”团圆点着林迎弟的脑门,林迎弟鬼精鬼精的。 林迎弟捂着脑门,“姐,你放心,我也希望我娘和叔在一起。” 娘对她们的好,她感受到了,李黑子对自己娘的关心,林迎弟也看在眼里,她希望娘也有人疼,有人关心。 团圆朝林招弟在的那间屋努努嘴,“那你得先让招弟跟你想法一样才行。” 不然姑就是跟李黑子走到一起,林招弟也能给搅和散了。 “姐,我这就劝招弟。招弟不坏,她有时候就是在你跟我娘面前,抹不开面子。”林迎弟挑挑眉,叫团圆看她的,她进屋去了。 林招弟是抹不开面子?!团圆可不那么觉着是这么简单。 林招弟盘腿坐着,林迎弟一进去,她就瞪着林迎弟,“娘呢!” “去看叔了。” 林迎弟刚到林招弟身边,屁股还没挨到炕,林招弟就一把推开她,“迎弟,你怎么不阻止呢,你跟团圆,真成了穿一条裤子的!” 俗话说,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层皮,娘要是再嫁人,自己跟迎弟都会跟着被人笑话的。 “招弟,娘对咱俩这么好,你不能光为自己想,还得为娘想想,让娘高兴点。” 林招弟没说错,林迎弟受团圆的影响很大,觉着人不该被别人的眼光困住。 “她对咱俩好,是应该的,谁叫以前她那么对咱俩,她这是在补偿。”林招弟想想自己小时候受的那些苦,娘才对自己好了几个月,还远远不够。 林迎弟抓着林招弟的手,换了个说法,“招弟,现在的娘跟以前的爹比,那个好?” “娘好。” “那以前的爹娶婉月,你能接受,怎么换成娘跟李黑子,你就非要阻止呢?” “反正娘就不能再嫁人。” “招弟,先不说那个了,说说黑子叔,他为了救你受伤,你真的一点不感激他?” “不感激。” “招弟,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林金枝对咱俩好,你都给她端洗脚水,李黑子这还是救了你,你却一点表示没有,你这样我都快不认识你了。”林迎弟实在没话说,走出去干活了。 林招弟背对着门躺下,眼泪吧嗒吧嗒掉,一遍遍告诉自己,李黑子没救自己。 三天后,李黑子回了馆子,李青梅对他照顾的细致入微,再加上团圆把滚滚的蛋给他吃,不到一星期,他就完全好了。 团圆问姑,她跟李黑子的事情,她打算怎么办。 “团圆,姑的心也不是铁块子,到姑这个年龄,爱不爱的姑不在乎,我就是想找个人搭伙过日子,可就是招弟那孩子……”李青梅还是顾虑林招弟。 “姑,你再跟她谈谈吧,招弟迎弟肯定得嫁人,到时候你身边有个人陪着,她们也能放心。” 李青梅听了团圆的,跟两个闺女打开天窗,说亮话,她想和李黑子过日子,这样她们将来嫁了人,就不用操心她了,“招弟,迎弟,不管娘跟谁过日子,你们在娘心里分量最重。” 娘把话说到了这份上,林招弟也说了实话,说的一点不带感情,好像是在谈生意,“娘,我没嫁人前你想都别想,等我嫁了人,你愿意跟他过,你就去,到时候我就不养你了,你也别影响到我。” “娘答应。”李青梅连忙答应下来,等她跟李黑子和团圆说,说的是她想等招弟迎弟嫁了人,她和李黑子再办事。 几天后,林金枝来了,坐在馆子门口哭天抢地,“俺没法活了,这家馆子的掌柜,把俺的秀才儿子送进了监狱,这叫我一个孤老婆子带着傻孙子,可怎么办啊,哎呦!” 林金枝真是发了狠,脑袋砰砰磕在地上。 旁边的林宝书,也就是林金枝的傻孙子,也学着砰砰磕头,磕的围观的妇女都掉了眼泪。 “太可怜了,这家馆子的掌柜太不是人了,这不是活生生逼着老大娘带着孙子去死吗?” “你还真信?” “这能有假,你看她磕的这个瓷实,家里好好的,谁这么不要命的磕?” 林金枝磕的头都晕了,额头出了血,“我要是有一句假话,我……” 看到馆子里出来的人,林金枝不说了,爬起来就冲了过去,抬起手就打人…… 第五百零三章 收留个小傻子 听到吆喝卖豆腐脑的,团圆想吃,李青梅出来买,结果刚走出馆子,一个巴掌就挥到了她眼前,她连躲都没时间躲。 “哎呦,疼死了!” 喊疼的却不是李青梅,李青梅仔细一瞧,那个倒在地上的人,竟然是林金枝,而推她的人是李黑子。 林金枝趴在地上,扯着脖子喊,“大家看啊,这一对就是狗男女,害的我儿子蹲了大狱,他们可是逍遥快活了。” “这不是李青梅和李黑子嘛,他俩个有一腿?” “还不光有一腿,馆子的掌柜为了自己的姑,还把人家的儿子送进了监狱。” “我不信她有那么大能耐,你别忘了,方县令可是方青天,他不会叫一个好人蹲监狱的。” “方县令是被蒙蔽了,这个馆子的掌柜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死的说成活的。”林金枝指着馆子,大声喊,除非团圆给银子,不然她天天来这里喊。 “我信这个大娘。” “我还是信掌柜的,同样的价钱她家菜量最大,连馒头都比别人家的大一圈,她不是这种人。” “她是。她害的我跟我孙子都快饿死了,小傻子,过来。”林金枝一把扯过来瘦小的林宝书,跟扯块破布一样。 林宝书张开嘴就哇哇大哭。 “你们看,我孙子饿成啥样了,可他离不开人,我又是一把老骨头,我和我孙子真的只能喝西北风了。”林金枝的话配上她那双枯瘦的手,还真是可怜。 “孩子真可怜啊。” “是啊。” “诶,掌柜的出来了。” 团圆一出来,就走到林金枝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坐在地上的林金枝,“林金枝,你儿子的罪名是卖亲生闺女进青楼,蹲大狱是罪有应得,跟我没一文钱的关系。” 说完,团圆过去买了豆腐脑,叫上李青梅,“姑,回去吧。” 团圆就这么短短的一句话,就叫围观的人群炸开了锅。 “卖闺女,掌柜的,你是说那个林有为?”林有为卖女的事,在镇上很轰动,方县令审案那天,衙门外面围了许多人看,当方县令说判林有为十年的时候,大家都觉着大快人心。 “是他。这个人是林有为的娘,前阵子就来闹过,这又来,肯定又是要钱。唉,我真是怕了。”团圆一声接一声的叹气。 “掌柜的,她就是吃准了你会怕馆子的生意受影响,就给她钱,她才敢来了又来,你别给她钱,我们帮你对付她。” “对,大伙一起帮团圆家常菜,她喊,大伙一起喊,盖过她的声音。” “太谢谢大伙了。西风,快给大伙端水果,拿凳子,再摆上茶水点心。”团圆想好了,要是明天林金枝还来,自己就在门前为帮自己的人支个棚子,看林金枝能来几天。 西风不一会就把团圆说的东西拿了出来,林金枝的噩梦就开始了,她刚喊半句,那些人的声音就盖过了她。 有个缺德的,还写了块牌子,放在林金枝和林宝书前面,上面写着“卖女恶人林有为的家人”。 林金枝一脚踢开,可林宝书又颠颠给捡了回来,就举在胸前。 你说他傻吧,别人问他林有为的家人是谁,他知道指林金枝,于是经过的人都知道林金枝是林有为的娘,而林有为就是那个卖闺女的秀才。 儿子卖闺女,当娘的还在这里不要脸地喊冤,路过的人都指着她骂她。 林金枝气个半死,她带林宝书来,是想叫人觉着他俩可怜,可林宝书个傻子,净帮倒忙,她拍拍屁股,站起来跑了。 “诶,你忘了你孙子!” 林金枝当听不见,专往人多的地方钻,不一会就没了人影。 至于林宝书,西风把他领进了院子,看到吃的,他坐下就往嘴里塞。 西风一个人进了厨房,指着院子里的林宝书,“掌柜的,那个老太太跑了,不要他了,我看他可怜,就把他领了进来。” “西风,你做的对,去招呼客人吧。”团圆看向林宝书,他应该四岁了,一个人坐着吃得很欢。 听团圆说要留下她,林招弟冲出去,拳头挥到林宝书眼前,吓得他直眨巴眼睛,“小傻子,谁叫你到这里来的,跟你奶奶去!”“招弟,他是被丢下的,你别欺负他。”团圆抓住林招弟的手,不叫她打林宝书,林宝书对着团圆嘿嘿笑。 “哼,你什么都不知道,放开我!”林招弟抽回手,一扭身进屋,甩上了门。 林招弟厌恶林宝书是有原因的。林宝书一出生,她和迎弟就没日没夜地抱着他,他一哭,她和迎弟就得挨揍。等他稍微大点,她和迎弟又给他当马骑,他很爱打人,一天下来她和迎弟的脸都是肿的,火辣辣的疼。这种折磨一直到所有郎中都说林宝书是傻子,才停。 尽管林招弟不同意林宝书在馆子里住,他还是住了下来。他很听话,大家都忙的时候,他就跟牛屎蛋玩,李黑子有空了,他就找李黑子,他喜欢跟李黑子学功夫。 团圆挺喜欢林宝书的,问滚滚给林宝书吃它的蛋,林宝书能不能好起来,滚滚说林宝书是天生痴傻,治不好,但可以叫他说话清楚点。 团圆就每天给林宝书吃一颗滚滚的蛋,拿到蛋,林宝书会呲着牙对团圆笑,笑完“啊呜”一口吞下去,就跑出去玩了,他也不去远的地方,就在门口一个人玩。 今天也是这样,林宝书在门口抠地上的知了猴洞,就听有人喊他,吧嗒吧嗒他就跑过去了。 来的人是林金枝,破衣烂衫,她现在实打实成了个要饭的,手里拿着个带缺口的碗,见了林宝书两眼放光,“小傻子,我是奶,快把你兜里吃的给我,快!” 林宝书看着胖乎乎的,两个兜里都是鼓鼓的,里头肯定是吃的。 林宝书可大方了,掏出一大把就放进林金枝手里,呲着大牙笑。 一看手里,林金枝气得推了林宝书一把,“小傻子,你敢耍我,跟我一起要饭去,就不该把你送来这地方享福。” 林宝书兜里装的是沙子,给林金枝的也是沙子,林金枝不气才怪。 “哇”,林宝书哭着嗖嗖往馆子里跑,他跟李黑子学功夫,林金枝一时半会真没追上他,一直追着他进了院子。 院子里一个人没有,但有点心,林金枝拿起就往嘴里塞,林宝书指着她,“奶!” 林金枝嘴里的点心“吧嗒”掉出来,站起来就往外跑…… 第五百零四章 娘,你快嫁 林宝书会说话了,林金枝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就想赶紧跑,别被馆子里的人抓住。说叫孙子跟她去讨饭,林金枝只是吓唬孙子,她可养不起一张嘴。 “汪汪!” 正连滚带爬往外跑的林金枝面前出现了一只黑色的大狼狗,吓得她脚下一软,摔在地上。 林宝书牛气哄哄站到牛屎蛋身边,一人一狗跟衙役一样,盯着林金枝,一直到团圆她们出来。 一见是奶,林招弟狠狠一推林宝书,把他推给林金枝,“奶,你来得正好,赶紧把林宝书带走!” 林金枝更是把林宝书当成烫手山芋一样,推了回去,无赖地说,“宝书就该在这里。你们有钱,养他一个绰绰有余,我还没叫你们养我呢。” “叫我养你,亏你说得出来,林金枝,你脸可真大。”团圆才往林金枝走近一步,林金枝就怕的佝偻起身体。 团圆她惹不起,林金枝看向招弟迎弟,“你们两个真没良心,你们的爹把你们养这么大,要卖了你们,你们就该老实被他卖,可你们竟然害的他蹲大牢,有你们这么当闺女的嘛,快给我钱!” “奶,我爹那可是要卖我进青楼,青楼那是什么地方啊。”林招弟哭了,别看她敢跟团圆大呼小叫,在林金枝面前,她不敢,她从小被林金枝管怕了。 李青梅气得冲上去就打林金枝,林金枝抱着头躲,“李青梅,我可是你婆婆!” “前婆婆,早八百年了,姑,你尽管打,一个要饭的,打死也没事。”团圆冷冰冰地说,这个林金枝就是欠揍。 李青梅打了两下,就收了手,林金枝坐在地上,指着李青梅,对招弟迎弟说:“你们俩个傻子,跟着你们的寡妇娘,这辈子都甭想嫁出去。你娘没人要,你俩也不会有人要,你们这个馆子,到时候就是个尼姑庵,都是没人要的女人。” “谁说我娘没人要!”一股火气冲上了林招弟的脑门,她把李青梅往李黑子身边一推,“他就要我娘,他俩马上就成亲!” 这时候,林招弟也没时间去考虑,自己之前明明不同意娘和李黑子在一起的,“奶,我娘有人要,将来我们也有人要!” “狗男女,我要叫镇上人都知道,团圆家常菜里有狗男女。”林金枝气得浑身哆嗦,李青梅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竟然要二嫁,给她等着。 “招弟,你真同意了?”李青梅抓着林招弟的手,不敢相信地问。 林招弟眉一挑,“娘,你赶紧跟李黑子办喜事,叫我奶瞧瞧,林家休了你,是林家的损失。” “团圆,你看这……”李青梅很怕林招弟过后又反悔,婚姻可不是儿戏。 团圆笑眯眯地拉起姑的手,放到李黑子手上,“姑,招弟难得懂事一回,你可别浪费了。” 就这么戏剧化的,李黑子和李青梅在一起的大阻碍消失了,当天晚上,李黑子赶牛车,团圆、李青梅和招弟迎弟四个人坐着牛车回了村。 李秀才是个开通的爹,对于李青梅再嫁,他完全支持,把李黑子叫进屋里,关上门两个人谈话。 “姑,你紧张不?”站在院子里的团圆问姑,反正她挺替姑紧张的,爷爷对严明安总是吹胡子瞪眼的,对李黑子肯定也差不多。 李青梅怎么会不紧张,她手心里都冒冷汗了,可她嘴硬,“姑才……才不紧张。” 说不紧张,可李青梅觉着度日如年,等到李秀才和李黑子走出来,她差点瘫在地上。 李秀才是拍着李黑子肩膀走出来的,他竟然对李黑子这个未来的女婿很满意,“喜事就在村里办,我去请里正给你们批块地,盖八间大瓦房。” “爹,太多了。”李青梅吓得直摇头,八间大瓦房,这实在是太多了。 “不多,团圆你说呢?”李秀才觉着八间正好,万一将来再有孩子,也能住下。 “姑,你听我爷爷的,八间不多,不过爷爷,这房子可以慢慢盖,但姑和李黑子的喜事得抓紧办,姑恨嫁呢。” “小团圆,你竟然拿姑寻开心!”李青梅抄起一根树枝,就朝团圆打。 团圆围着四个人跑着躲,叫姑打不到,没注意竟然躲到了林招弟身后,她还以为林招弟会把自己推开,谁知道林招弟竟然张开胳膊,护着她。 看招弟竟然护着团圆,李青梅都愣住了! 林招弟这人说好听点是现实,说难听点是势利,她护着团圆,是刚才李秀才说给她们一家子盖八间大瓦房,她才心情好,勉强帮团圆一把。 原来寡妇再嫁不是丢人的事,不然姥爷也不会给娘盖大瓦房,还一口气盖八间! 李青梅和李黑子成亲的日子定在十天后,李青梅没娘,团圆又要忙馆子的生意,村里的妇女老多来团圆家帮忙的。 帮不上忙的,也都在说这件事。 “人李青梅这二嫁,不比头嫁差,你看帮忙的人,可比玉丫那时候多多了,本来我也想帮忙,可我这针线活,跟那几个比,拿不出手。” “玉丫那是摊上了李翠兰那么个娘,不然帮忙的人肯定也多,你别拿二嫁说事,不好听。” “我可没看不起李青梅,寡妇再嫁一点不丢人,起码比老了,过成李木兰那样强。” 李木兰就是李好女的婆婆,要强了一辈子,头几年有人想把她说给邻村的鳏夫,可她不愿意,非留在家里帮儿子媳妇,结果到老了照顾孙子孙女,还得下地干活,就这样李好女还是嫌弃她是个寡妇。 “你这话在理,她帮儿子没错,错在非跟儿子一家住在一起。婆媳间远香近臭,特别她还是个没了男人的寡妇,更是如此。” “所以说人李青梅是明白人,李木兰就没过明白,她天天累死累活,还是被李好女嫌弃。” “嘘,别说了,李木兰过来了。” 李木兰背上背着小孙子,手里牵着大孙子,来了李秀才家。领着两个孙子,她帮不上忙,就给了十文钱,多少算是个意思。 “嫂子,你的心意我领了,钱你拿回去。”李青梅把十文还给了李木兰,她知道李木兰的情况,李木兰的钱她不能要。 李木兰把十文钱放在石榴树下的桌子上,领着两个孙子就往外走,李青梅追出来,叫李木兰到时来吃席。 一晃眼,李青梅和李黑子成亲的日子就到了,喜宴的菜自然是团圆来掌勺。 这是姑的大喜日子,团圆自然是使出了看家本领,有一个人也回来了…… 第五百零五章 得了人上人的病 严明安眉宇间带着疲惫,一回村就来了团圆家。 “严明安,那件事情……”想到今天是姑大喜的日子,团圆收回了到嘴边的话,“咱们等会说。” “要我帮忙吗?”严明安撸起袖子,走到那些在择菜洗菜的婶子身边,蹲下跟她们一起择。 几个婶子紧紧地靠在一起,都不靠近严明安,严家少爷竟然跟她们一起择菜,这太吓人了。 有他在,婶子们都不会干活了,团圆叫严明安起来,把他推了出去,“你就别添乱了,快出去。” 严明安真出去了,几个婶子抿着嘴角,低着头继续择菜。 虽然已经有四年没在喜宴上掌勺,但团圆还是做的得心应手,一道道菜上桌,喜宴进行的很顺利,村里人吃的也尽兴,好几个汉子走的时候都捧着肚子。 要知道现在的桃源村人,可不是以前,没人再缺那点油水,也没人会在喜宴上不要命地吃,他们今天吃撑,纯粹是团圆做的菜太好吃了。 “秀才爷爷,团圆的厨艺,咱们请的那些厨娘,真的比不上。像那道东坡肉,那年修河堤,我就见过她给官差做,今天这一吃,果真了不得,野猪肉太香了。”说话的是李大金,现在的李大金,在桃源村是响当当的人物。 他靠着卖炭烤豆腐,盖起了新房子,还在好几个村里开了店,雇人卖炭烤豆腐。 李大金说的野猪,是团圆为了姑的大喜事,特意从空间抓的,大清早叫秤砣家帮着杀的。 李秀才捋着胡子,他喝的微醺,走起路来有点打晃,新郎官李黑子扶着他,但他说话没结巴,“团圆啊,也就做菜好吃这点长处,你是没看到她扣子缝的那个丑。” 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李大金变得很会说话,“秀才爷爷,团圆的手那是做菜的手,就不是缝扣子的手。” “照你这么说,我看你小子的嘴,就是做生意的嘴,生意才会芝麻开花节节高。”李秀才也说。 李大金开怀大笑,秀才爷爷说得对,他生意是做得好,所以他才敢养着他爹李大栓那个酒鬼,还叫弟弟李大银帮他管生意。 自己有今天这番光景,李大金牢牢记着,这都多亏了团圆,是团圆当年告诉村里人卖炭烤豆腐能发财,才有他的今天,所以李青梅成亲,李大金份子钱随了一两,而李润书成亲,他才随了十文。 “别说了,快走吧。”李大金的媳妇和李好女走出来,他媳妇叫他,李大金才走了。 人家两口子一起走,李好女就一个人来了里正家,现在跟里正家走动多的,就是李好女了。 李翠兰正在院子里杀鸡,李好女过来蹲下就帮她拔鸡毛,“婶子,你咋没去吃席呢,老好吃了,你没去可是亏了。” 是的,李翠兰没去吃席。李青梅成亲,李秀才跟里正说了,叫他去吃席。村里就是这样,通知家里的男人去吃席,去几个人自己家决定,可李翠兰觉着儿子是县令了,她跟其他妇女不一样,得单独来请她,她才去,不请,她不去。 “亏了我也不去,就镇上家常菜馆的厨娘,能做出什么好菜来,我才不稀得吃。其实秀才叔来请了我两回,李青梅自己也来请了我三回,我就是不去。” 李翠兰高着嗓门说,不光是说给李好女听,也是说给左邻右舍听,叫他们知道是她自己不去的,不是没人请她。 李好女立马奉承起李翠兰来,“婶子,也是,李润书可是县令,你啥市面都见过,团圆做的那些菜,你是不放在眼里。婶子,你这杀鸡准备炖土豆粉条?” “加土豆粉条那种穷酸吃法,我家早不那么吃了。”李翠兰很是清高地说。 呸,真能吹,当村里谁不知道李润书是倒插门,一点不管爹娘一样,虽然这么想,李好女嘴上还是说:“婶子,我真羡慕你。哎呀,玉丫回来了!” 李好女放下鸡毛站起来,走到李玉丫身边,笑呵呵地问,“玉丫,回来看你娘?” “嗯。”李玉丫轻轻点点头,她不喜欢跟李好女说话。 “嘿嘿。”跟着李玉丫的方建次,傻乎乎地对着李好女笑。 李好女撇着嘴角走出来,李翠兰有什么值得清高的,儿子倒插门,闺女呢,嫁的就是个傻子! 看到闺女回来,李翠兰跟没看见一样,李玉丫走进院,把手里的点心拿进屋放好,就出来帮李翠兰拔鸡毛。 李翠兰上来第一句话,就叫李玉丫的心凉透了,“你哥呢,你见到你哥和你那个死大嫂没?” “娘,哥和嫂子去了临县,我怎么可能见到?”李玉丫苦涩地回答,娘从来不关心自己,心里只有哥。 李翠兰叫闺女一个人拔鸡毛,她坐在一边指着屋里的方建次,“你怀上没?” “娘,哪有那么快。”李玉丫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垂着头说。 “我可告诉你,你抓点紧,省得被方家那些丫鬟钻了空子。”女婿虽然傻,可家世摆在那里,有的是女人会勾搭他。 “娘,我知道。”李玉丫不想再跟她娘说话了,沉默地拔着鸡毛。 闺女的脸跟棺材一样,李翠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今天团圆的姑成亲,却连请都没请我,一点没把娘放在眼里。我可告诉你,你在镇上碰到她,再不准跟她说话。” 李玉丫低着头没说话。 李翠兰气得拧闺女胳膊,“你聋了,听到没?” “娘!”李玉丫吃痛地叫,屋里的方建次冲出来,一下就把李翠兰推到地上,紧紧抱着李玉丫,“玉丫,你没事吧?” “我没事。”李玉丫摸摸方建次头,方建次才放开她,又进屋玩去了,李玉丫把她娘扶起来。 一坐下,李翠兰就骂方建次没个女婿样,李玉丫转了话题,“娘,我今天来,是过几天方家要做寿,我公爹请你和爹都去。” “方县令要做寿,娘肯定去。”李翠兰乐滋滋答应下来,看看人方家,就知道请她男人李贤良,也单独请她。 “娘,不是方县令,要做寿的是大娘。”李玉丫嘴里的大娘,就是方建业和方珍华的娘常梅。 李玉丫嫁的方家二少爷,娘是柳仙儿,也就是方珍和的娘。 “她一个女人还要做寿?”李翠兰酸溜溜地问,可从来没人给她做寿。 “娘,你就说去不去吧。”李玉丫冷淡地问。 常梅虽然是女的,可她是大夫人,儿子又是方建业,闺女方珍华又嫁进了陈家,人家有资格做寿。自打嫁进方家,李玉丫对这些事也有了些了解。 “去,娘去。”李翠兰当然去,她得去看看别人是怎么做寿的,等自己过生日的时候,也照着做寿…… 第五百零六章 真相一角(上) 李青梅在自己家成亲,家里就三间屋,李大花把自己家房子收拾出一间,叫团圆和招弟迎弟今晚去她家住。 去年,李大花就给儿子秤砣盖了新房,就盖在自己家边上,所以她家房子宽裕。 团圆和招弟迎弟刚从自己家走出来,要去李大花家,就看到严明安在等她,站在这里,团圆都能感觉到他的严肃,这让她声音发紧,“招弟迎弟,你俩先去婶子家,我过去跟他说几句话。” 这个样子的严明安,肯定是关于爹娘怎么死的,他查出眉目了,团圆深吸口气,走到严明安身边,想听严明安说,又有点怕,小声问,“严明安……” “我还没查出你爹娘是怎么死的,是关于你爷爷的事。”严明安打断团圆的话,干脆地说。 “我爷爷?我爷爷的什么事,是不是关于他每月领的银子,为什么比别人少,这个我知道,我爷爷和方县令有过结。”原来严明安说的,不是关于爹娘怎么死的,团圆松口气的同时,也有点失望。 一方面,团圆想早点知道爹娘是怎么死的,但她又怕知道,团圆的心情很矛盾。 严明安没回答,迈开步伐往河边走,团圆跟着他到了河边,严明安才说,“团圆,你爷爷当年是中了举人的。” “不可能,我爷爷没中举人。”要是爷爷中了举人,怎么可能落魄回村,早可以当官了。 “严明安,这一点都不好笑!”团圆气呼呼地拿起一块小石子,朝河里扔去,激起一串水花。 这事就连严明安刚开始都不信,就不怪团圆不相信了,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你自己看吧。” 团圆飞快地拿过信,扫了扫,猛地用两只手用力的握住信纸,仿佛一只手拿不动一样,等看完,她手里的信纸轻飘飘落在地上,严明安捡起来。 团圆发了半天呆,才找回说话的力气,“严明安,我该怎么跟我爷爷说?” 爷爷真的中了举人,但却被方仕德顶替了,天杀的方仕德! “严明安,我要见写信的这个人。”团圆说这句话的时候,激动地牙齿咯吱咯吱响。 严明安抓着团圆胳膊,“团圆,你冷静点。” “我没法冷静,你知道我爷爷这些年来遭受了什么嘛!”团圆哭喊着,爷爷有多么希望中举人,即使爷爷没对自己说过,团圆也很清楚。 爷爷死都不肯去镇上,除了跟方仕德的过结,也因为在镇上,他寒窗苦读那么多年,到头来却只是个秀才,镇上是爷爷的伤心地。 这是河边,一个人没有,严明安把团圆搂在怀里,“嘘,我知道,但这件事还需要找证据。” 望向平静的河面,团圆慢慢冷静下来,严明安说得对,要想帮爷爷讨回公道,她得找到更多证据,不光是这么一封信。 “严明安,这个写信的人到底在哪里?”团圆又问了一遍,找到这个人,就能找到证据,证明方仕德抢走了原本属于爷爷的一切。 “他死了。” “死了?!”团圆拿起一块大石头,用力扔进河里,“咚”的一声,她的心也咚地一声沉到了谷底。 人死了,仅仅只凭着一封信,是肯定无法叫方仕德承认他冒用了爷爷的试卷,才中的举人。 严明安徐缓地说,“他叫牛正泽,以前是衙门的一个小吏。我去找他,是问他记不记得当年你爹娘被土匪所杀的事,可等我找到他家时,才知道他死了,他的家人交给我这封信。信是他在临死的时候,才交给家人的,说如果有人来问他当年当小吏时的事情,就把这封信给那个人。” 也是严明安运气好,这么多年来,从没有人去牛正泽的家里,打听他当年做小吏的事情,他是第一个去的,那家人连问都没问他是谁,就把信给了他。 “啊!”团圆大喊,她不甘心,明明知道了真相,却没法拿方仕德怎么样。 “团圆,他家里人说还有一个人,当年是和他一起做小吏的……”严明安这次回来,除了李青梅和李黑子的亲事,也是为了见那个人。 “谁!”团圆死死抓着严明安的胳膊问,还狠踢了严明安一脚,谁叫严明安刚才不早说。 “张八斗,张先生。”严明安直截了当说。 “张八斗,你说的是村学的张爷爷?”团圆没敢高兴太早,是重名的也不一定。 “就是他。”严明安都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巧,那个人的家人说,当初张八斗经常去他们家吃饭。 真的是张爷爷,团圆转身就往村学跑,去找张八斗。 张八斗这阵子天天拉长着脸,跟谁欠了他银子似的。 看着老伴这样,张秀琴气不打一处来,用炕帚敲着炕,问张八斗,“你到底怎么了,嫌我烦你就直说,我回镇上跟儿子住去。” 在村学明明好好的,回家一面对她,张八斗脸就拉成了跟马脸一样长。 张八斗眼皮都不抬一下,“不是,你想哪去了,我是心里有事。” “有事你就说!” 要是能拿出来说就好了,张八斗一躺,重重叹了口气。 “个死老头子!”张秀琴不愿意跟张八斗待在一个屋,到了院子里喂鸡,见到团圆就指着屋里,“团圆,你快劝劝屋里那个老东西,也不知道咋了,成天给我脸色看。” 团圆帮着张奶奶喂好了鸡,就往屋里走,一句话没跟张秀琴说。 “这孩子也怪,平常可有话跟我说了,今天怎么一句话不跟我说,难道我真的惹人烦?”张秀琴摇摇头,出门找那些老太太说话去了。 张八斗听到脚步声,见到是团圆,他满肚子的话可算是能说了,“团圆,你听我说……” 张八斗说的事情,叫团圆半天都没想起来,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张八斗说的是一件陈年旧事,这件事直到他前段时间听说,团圆的爹娘都死了,又听说团圆的爹叫李卓成,他才想起来。 这辈子,张八斗都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可这件事却叫他心里有愧,如果他不说,当年那夫妻两是不是就不会死了,而团圆是不是就有爹有娘了…… 第五百零七章 真相一角(下) 当年还在省城当教书先生的张八斗,认识了一对开书铺的夫妻,他经常去买书,一来二去熟悉了后,那对夫妻问他以前是哪个书院的,他说了后,没想到那个男人说自己的爹跟他是同一书院的。 张八斗那时候被深藏在心里的秘密,弄的快疯了,而那对夫妻的为人,他也信得过,就把心里的秘密跟两个人说了,但说成是听说的,也没直接说是李秀才。 “那对夫妻就是我爹娘?”团圆轻声问,虽然张八斗没说他心里的秘密是什么,但团圆直觉就是爷爷被方仕德冒用举人身份的事。 “是你爹娘。”说到这里,张八斗拿出烟袋,他得抽两口,不然他怕自己说不下去。 烟袋锅伸进去,可张八斗的手抖了半天,也没能把烟丝装上,团圆拿过去装好烟丝,又给张八斗点着,张八斗狠吸了几口,烟袋锅里冒出的烟,让团圆看不太清他的表情。 团圆很急切地想知道全部真相,但还是等着张八斗自己说,并没有催促。 直到抽完一袋烟,张八斗咳嗽了两声,才接着往下说,“我当时问问你爹娘,你爷爷叫什么就好了,可我没问啊!” 在他说了那件事的第二天,书铺就关门了,后来张八斗听说那对夫妻死了,从那天起,张八斗就发誓,那个秘密他要烂在心里,再也不对别人说。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张八斗见到李秀才的第一眼,就总觉着他深藏在心里的某件事,跟李秀才有关,却想不起来是什么事,因为他并不知道李秀才是那对夫妻的爹。 张八斗后面没说的话,团圆猜到了,他是说者无心,爹娘是听者有意,爹娘猜到被冒用举人身份的人很可能是爷爷,就立刻回家告诉爷爷,结果却不幸遇上土匪,死了。 “张爷爷,我还有件事要问你。”团圆强忍住心里的悲痛说。 说出了那件事,张八斗整个人轻松多了,“什么事?” “张爷爷,你当年当小吏时,是不是认识一个叫牛正泽的人?” “认识,团圆你找到他了?这么说你是来问我,你爷爷被冒用举人身份那件事的?”从见到团圆,就一直是自己在说,张八斗都忘了问团圆,她是来做什么的。“找到了,不过他已经死了,但留下信,说了那件事,他家人还提到了你。”知道那件事,肯定让牛正泽很是受煎熬,但他不敢跟人说,才会写下来。 “死了?”对于牛正泽这个名字,张八斗已经好多年没听到,但知道他死了,张八斗很伤心。 搓了两下脸,张八斗沉重地低声说,“我跟他以前是同僚,那个秘密就只有我和他知道……” 那会张八斗和牛正泽在县衙当小吏,有一天被派去县令方仕德的书房打扫。他们这种小吏,自然是叫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得干什么。 在把书架上的书,一本一本拿下来时,其中一本书里飘出封信,没有信封,只有一页叠的整整齐齐的信纸。 张八斗捡起来要放回书里去,却无意间瞄到了信纸上的内容,他愣在了那里,牛正泽过来看,也吓白了脸,把他手里的信纸抢过去放回书里,就拉着他跑了。 两个人约定就当什么都没发现,之后两个人都离开了县衙,张八斗重新进入书院,后来中了举人,但最终并没有做官。 “张爷爷,你说那封信在方仕德的书房?”团圆问,牛正泽的信里并没有提到这个。 张八斗顿了一下,急忙说:“团圆,那都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听我的,你可别做冒险的事。” 要是团圆为了找那封信再出事,张八斗真的无法原谅自己。 “张爷爷,我听你的。”嘴上答应,但心里团圆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张八斗说的那封信。 “团圆,你别恨我,我真的没想到那对夫妻是你爹娘。”张八斗又重复了一遍。 他一直以为那两夫妻的死,是因为知道了那个秘密,又跟别人说,而被人灭口了,谁知道他们是团圆的爹娘,而他们嘴里的爹,就是李秀才呢。 真是造化弄人! 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团圆心里是充斥着恨,但她恨的是方仕德,“张爷爷,你什么都没做错,我怎么会怪你呢。” 严明安一直在等团圆,见到她从张八斗家走出来,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又走回了河边。河水静静地流动,清澈的就像要把人吸进去一样,团圆收回望向河水的目光,看向严明安,“我要去方府找那封信。” 本来团圆还想问张八斗,他记不记得信是在哪本书里,但张八斗很担心她冒险去找信,团圆就没问,只能她进了方府,找到书房慢慢找。 “不行!”严明安想也不想就拒绝,他也认为该找到那封信,但去的那个人绝不能是团圆。 “严明安,你听我说,我……” “不行!” 团圆就知道会是这样,可不告诉严明安自己要去方府找信,团圆又怕他知道了,那样自己更是去不成,但自己去方府,真的最合适。 “团圆,告诉严明安空间的存在吧。”滚滚建议。 “滚滚,这次你别消除严明安的记忆。” “好的。” “严明安,你看着我。”团圆撒娇,可严明安就是不看她,没办法团圆去拉他的手。 被团圆拉手,严明安还是转回头,但眼前根本没有团圆。 “团圆?”严明安以为团圆藏起来了,可他把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还是没找到团圆,这下子他慌了,连动都不会动,只一声声叫着“团圆”。 团圆赶紧从空间里出来,去握严明安的手。严明安刚才的脸色太吓人了,让她心疼。 一碰严明安的手,团圆才发觉太冰了,冰的她缩回了手,但严明安的手又追了过来,紧握住她的手,声音像上紧的发条,“你刚才藏到哪里去了。” 此刻的严明安,完全无法思考,唯一想到的还是团圆刚才是藏起来了,他甚至去看地上的洞。 团圆拉着严明安到河边,严明安用冰凉的河水洗了把脸,理智才开始一点点回笼,“团圆,这就是你坚持要自己去方府,找那封信的原因?” “嗯,我一直没告诉你,我有空间,我刚才就是进了空间。”团圆说着低下头,偷偷去瞄严明安,害怕从严明安脸上看到难过。 严明安并没有难过,相反知道团圆有空间,他是开心的,这样团圆不管遇到什么事,就都不会有危险…… 第五百零八章 第三个知道的人 团圆身上有些地方,一直让严明安吃惊,知道她有空间,就解释的通了,比如她会做外邦菜,可她从来没去过镇上以外的地方,还有她跟谢软软比做玫瑰糕时,拿出的千金难求的玫瑰花瓣。 “你还是不能去方府。”虽然亲眼目睹了空间的神奇,严明安还是不放心团圆去方府找那封信。 “为什么!”团圆拔高了声音问,不明白严明安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听我说,你就算能及时进你说的那个空间,但你总得出来,要是你消失的时候被人发现,书房被锁起来,还有人守着,除非你不出来,你出来一样会被抓,太危险了。” 严明安不是秤砣,不会因为团圆有空间,就相信团圆不管做什么,都不会有危险。 “就算我当着别人进入空间,他也不会记得,它能消除人的记忆,不过刚才我没让它对你使用。” 拧起眉头,严明安丝毫没有因团圆的话,轻松下来,“团圆,你说它,它是指空间?” 团圆顾不上回答,不停地挠胳膊,周围蚊子嗡嗡的,她被叮了好几个大包,好痒。 严明安不知去哪找了些艾草,生起火,再放上艾草,冒出的烟立马熏走了蚊子。 “马扎。”团圆话音刚落,两个马扎凭空出现,她坐下,又拽严明安也坐下,给严明安介绍了空间里有什么,重点介绍了滚滚。 “还有白雪。”滚滚就怕团圆忘了介绍白雪,团圆果然忘了。 “嗯……还有一只……天鹅,可惜除了我,别人都无法进入空间。”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严明安进空间里看看,可惜没办法做到。 空间里有什么,严明安并不太关心,他最关心的是团圆的安全,“团圆,可要是你进空间时,被人抓住了呢?” “空间是有……”滚滚说。 团圆重复着滚滚的话,“空间是有……” 要解释清楚,还得让严明安信太难了,团圆把手交给严明安,“你来抓着我手,用最大的力气抓住。” 严明安死死攥住团圆的手,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他相信团圆的空间,是真的能保护她,即使她在方府被人发现,也没人能伤害到她,因为团圆在他面前消失的同时,他像被人一拳重重打在胸口,退了好几米,才摇摇晃晃站住。 刚才发生的事,让严明安清楚,没人比团圆更适合去方府找那封信了,“我同意你去方府。” “严明安,幸好你没死脑筋到底。”团圆松了口气,她真怕不管自己说什么,严明安都不同意自己去。 “那我要是死脑筋到底呢。”严明安状似不经意地问。 “我当然就不去了。”团圆立马回答,两脚交叉。 桃源村人相信,撒谎时双脚交叉,就不会受到诅咒。 两个人往村里走,上弦月在头顶上,淡淡的月光就像一面镜子,把两个人都装在了里面…… 一进屋,迎接团圆的就是林招弟的冷言冷语,“我可告诉你啊,你要是跟男人不清不楚的,影响我嫁人,我就让你当光杆司令,馆子里就你一个人。” 说完,林招弟躺下就睡。 林迎弟凑近团圆耳边,小声说,“姐,招弟她是在担心你,她出去看了好几回你回没回来,却说是出去看牛车有没有被偷。” 看了看那个背对着她的身影,团圆敲了一下林迎弟的头,“睡觉,睡觉。” 第二天,李青梅和李黑子就来了馆子。 “姑,你可是新嫁娘,应该待在家里的。”昨天才成亲,今天姑就忙忙碌碌的,团圆心疼姑。 “还新嫁娘,姑哪有那么金贵,用不着。”李青梅大大咧咧说,一点不像昨天才成亲。 “姑,昨晚怎么样啊?”团圆朝姑眨了下眼睛。 这话把李青梅问愣住了,她无论如何没想到,团圆会问她这个,脸“轰”地就红了,“团圆,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打听这种事干啥?” 以前的团圆可不懂这种事,人李玉丫对着秤砣脸红,她还说人家是喝醉了呢。 团圆把锅里的菜盛出,无辜地摊摊手,“姑,你可没问不该问的,是你自己想歪了,我是问被子睡着舒不舒服?” 李青梅会信才有鬼,指着院子里那人,“你还问姑,姑才要问你呢,听招弟迎弟说,你昨晚上出去了,跟他出去干啥了,快跟姑说说?” “姑!”团圆就是脸皮厚,在这种事情上也厚不过李青梅,跑到院子里,感觉到姑还在看她和严明安,她把院子瞅了一圈,觉着在哪里说话也不保险,唯一保险的就是空间,可惜严明安进不去,她杀气腾腾问严明安,“你来做什么!” 滚滚洞悉到团圆的想法,一本正经说,“团圆,有办法让他进来的。” “什么办法?” 滚滚的语气忽地成了调侃,“你嫁给他,他就能跟你一起进来。” “闭嘴!”团圆直接喊了出来,看到严明安奇怪地看她,她指了指手上的素圈,“去你的马车上说。” 出来坐上马车,八两和车夫都被团圆支走,她才坐回马车,“严明安,你可别告诉我,你来是反悔了,又不叫我去方府了。” 严明安真干的出来,要是他又想出空间不安全的地方,他真会不叫自己去。 自己在团圆心里是一个出尔反尔的人?严明安敲着车座,为自己正名,“我是来告诉你,方府的结构,书房的位置,还有藏信的那本书,书名里头有个翰字。” 即使团圆有空间,严明安也不会叫她进了方府后,跟没头苍蝇一样乱闯,把时间浪费在找书房上面。 “你去找张爷爷问过了?” 严明安是去找了张八斗,说自己要去方府找那封信,张八斗立马痛痛快快地把知道的都说了。 “张爷爷这么简单就告诉了你?”张八斗可是对自己千叮咛万嘱咐,不叫自己去方府找那封信,可换成严明安,张八斗就什么都说,团圆觉着自己被小瞧了,明明自己可是有空间,比严明安都厉害。 严明安没再说这件事,而是叫团圆接下来什么都不要做,“我来想办法,让你进方府。” 只是严明安的办法还没来得及对团圆说,进方府的机会就来到了团圆面前…… 第五百零九章 进入书房 方珍华来馆子了,跟李玉丫回家说的是一件事,也是为了给常梅做寿。 “团圆,你会做红糖大馒头吗,我娘马上要做寿,她就好这一口。” 几个月前,陈潇去了趟京都,捎回来好几十个红糖大馒头,说这在京都千金难求,方珍华很孝顺,就给爹娘送了几个去。 常梅平时不爱吃这些的,可偏偏吃了红糖大馒头,就喜欢上了,还念念不忘,跟方珍华说她做梦,都在吃红糖大馒头,这做寿,她最想吃的还是红糖大馒头,可京都的大厨来不了,方珍华就想到了团圆。 红糖大馒头,团圆在甘露溪中看到过做法,就给方珍华描述了一下,方珍华激动地拉着团圆的手,“团圆,就是你说的这样,太好了,我都跑细了腿,可没一个会做的。” “珍华,你娘做寿,你家找好大厨了吗?”团圆想光明正大地进入方府,以厨娘的身份。 “没有呢,诶,团圆,要不你去当厨娘吧?”团圆开的虽然是家常菜馆,在镇上好像一抓一大把,但方珍华觉着团圆是这镇上最棒的厨娘,那些厨子都比不上她。 “我怕你娘知道……”团圆犹豫起来,她当然不想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但她突然想起来,因为常富贵的事,常梅很恨自己,她不愿意因为这事,让方珍华受责怪。 “团圆,你别担心,这事我哥说了算,不用通过我娘,我跟我哥说一声就行。”方珍华拍着胸脯说。 第二天,方珍华又来了,方建业同意团圆当厨娘,不过只负责做红糖大馒头。 做菜的大厨,方建业已经花重金从省城找了一个,他都派人去接了,不好再换人。 “团圆,下次……不对……过几个月我爹做寿,我一定叫你当大厨。我哥真是的,找好人了,也不提前跟我说。” 为这事,方珍华跟她哥吵了一架,她哥要早说,她就不会拍着胸脯跟团圆那么说了,现在她怪不好意思的。 团圆巴不得光去做红糖大馒头呢,本来她还担心去了方府,要做很多菜,她没时间找那封信,这样一来,更方便了她去书房找信。 几天后,团圆作为厨娘来了方府。 方府今天人很多,所以团圆从厨房出来,一路往书房走,没一个家丁问她去哪。 有严明安告诉她的具体位置,还有滚滚的指路,团圆很轻松找到了方仕德的书房,但门是锁的,根本打不开。 “滚滚,我要买开锁的工具。” “团圆,工具需要一千个财气值,你把它往里一插,锁就开了,还不会坏。”后世更复杂的锁,这工具都能打开,这锁是小意思。 一点没犹豫地花一千个财气值买了工具,团圆往里一插,锁果然开了,她进了书房,但光书柜就有六个,每个比团圆都高,满满的都是书,要找到放着信的那本书,无异于海底捞针。 随便找了一个书柜,从最底下开始,团圆一本一本地看,找名字里有“翰”字的书,可光这一格的五十本书里,团圆就找到了十本带“翰”字的书,这样下去,她就是找一天,都不见得能找到那封信。 “滚滚,怎么能快速找到那封信,你能看到它在哪吗?”团圆问着滚滚,还是迅速地抽出书,抖几下,再翻一遍,可没有一本书里夹着信。 滚滚没回答团圆的问题,而是催她离开,“团圆,你必须赶紧回厨房去,不然来不及做红糖大馒头。” 该死!团圆不甘心就这么走,可只能听滚滚的,从书房里出来,锁好后离开。 一回到厨房,团圆就被叫住了。 “你上哪里去了,不知道寿宴马上要开始了!” “方府里没有红糖片,我回馆子拿。”团圆拿出红糖片。 他们用的红糖,是红砂糖,这些红糖片,是团圆用财气值换的。 “哼!”刚才的厨子拉来了一个老头,这老头就是今天的大厨。 大厨姓周,叫周佛,人如其名,长得跟尊弥勒佛一样,满面红光,长着一双眯眯眼,他就是方建业从省城找来的人。 “别为难人姑娘了。姑娘你赶紧做吧,寿宴马上就要开始了。”周佛好脾气地说。 “周老,你怎么这么轻易放过她,她走时说是去茅厕,可回来却说是去拿劳什子的红糖片,没一句实话,叫我说,该让她滚蛋!” 团圆充耳不闻,她只想赶紧做好红糖大馒头,再去书房找那封信。 把红砂糖和红糖片用热水化开,再加入老抽,放凉后和成面团,醒了一会她就开始做。 “姑娘,你这个面没醒好。”周佛出声提醒。 “我还会二次醒发的。”团圆头也不抬地回答,这更是惹恼了那些厨子。 “周老,你老歇着吧。现在的小年轻,都有主意着呢,前阵子有个小伙子,叫我收他为徒,可还没等拜我为师,就说我做的菜过时了,好像他是我师傅一样。” “老隋,那后来咋样了?” “咋样,我叫他趁早回家种地。有句话不是说,听人劝吃饱饭,年青人不听劝,就叫她撞个头破血流去,甭管她。”这厨子的话就是说给团圆听的。 “老隋说得对。周老,人家可是专门被请来做红糖大馒头的,咱们就别在人家面前倚老卖老了。” 除了团圆,方府请的厨子都是老资历,平时团圆这样的年青人见到他们,都主动给泡茶,但这姑娘可傲气,才来一会就出去,别说给泡茶,连话都不跟他们说,他们自然都对团圆有意见。 说来也怪,他们从来没听说有谁收了这么位徒弟,还竟然会做京都只有白大厨才会做的红糖大馒头,八成是个骗子。 “几位,喝茶喝茶。”周佛招呼九个厨子去院子喝茶去了。 团圆终于可以安安静静做红糖大馒头,面团先擀薄,再刷油,之后卷起来切开,再在上头划一刀,洒上红糖,放在笼屉里二次醒发好,就上锅蒸。 红糖大馒头刚出锅,方府的丫鬟就来端走了,团圆解下围裙,又往外走。 “姑娘,一起吃吧。”周佛叫住了团圆。 “不用,我还有事。”团圆匆忙离开了厨房。 “周老,你管她做什么,一个厨娘不谨守本分在厨房待着,在府里瞎转悠,像什么话!” 第五百一十章 二进书房 团圆熟门熟路又来了书房,这次一路上她都没看到人,人应该都去寿宴了。 打开书房进入,团圆却没急着跟没头苍蝇一样,去翻书柜,而是问滚滚,“滚滚,你应该能看到哪本书里面夹着信吧?” “我做不到。信上面是字,书也是字,而且它们都是写在纸上的,我分辨不出来。”滚滚早试过,如果它能做到,早就告诉团圆了。 “那娄阁呢?” “团圆,你是说?!”滚滚很吃惊,它明白团圆的意思,团圆要把书柜移入娄阁里,让那面镜子来查哪本书里夹着信。 “滚滚,你就说到底可不可以!”如果不行,团圆只能一本一本翻,碰运气了。 “团圆,可以是可以,但太危险了。”滚滚是能在有人靠近书房前,先提前告诉团圆,但要把书柜移入移出娄阁,需要大把时间,根本来不及在人进入书房前,把书柜放回书房。 团圆就一个念头,一定要找到张八斗说的那封信,一听滚滚说可以,立马把八面书柜都收进了空间。 “团圆,你应该把书柜一个一个收进空间。”团圆这样做,简直是铤而走险。 此时,书房是空荡荡的,只要走过个人,往书房里瞄一眼,就会发现不对劲。 “滚滚,别废话,赶紧把这些书柜放进娄阁。”团圆也清楚这样太冒险,可这是最省时间的做法,按照滚滚说的那样,太费时间了。 现在,时间就是生命! “我没办法把它们移入娄阁。”滚滚沮丧地说,要是它能做到团圆说的这点,也就不会一直强调这样太危险。 团圆重重吸入一口气,使劲地推书柜,可书柜纹丝不动,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书柜已经进了空间,却就是没办法把它移入娄阁,找到那封信,团圆挫败地吼滚滚,“那你叫我把书柜收进空间有什么用。我一定要找到那封信,你懂不懂这对我来说多重要,滚滚!” “团圆,你可以用财气值买铲车,用它能把书柜搬进娄阁。” “我买。”团圆连想都没想就同意。 滚滚要给团圆去开铲车,但白雪飞了过来,只见它用嘴一叼,笨重的书柜就被它轻松叼起来,放到了娄阁前面。 “过来开门。”白雪又飞回来,叼第二个柜子。 团圆跑过去,迅速用财气值打开娄阁,白雪把书柜叼进娄阁里。 滚滚也进来娄阁,只见它一指书柜里的书,书就漂浮起来,组成书的鹊桥,一本本飞到那面镜子前面。 “团圆,你仔细盯着镜子,如果书里有信,它会出现信字,到时你就喊停下。”滚滚教团圆。 “我明白。”团圆专注着镜子上的字。 一本一本书到了镜子前,就会转弯飞回书柜,于是娄阁里出现了两座鹊桥,一座延伸到镜子,一座返回书柜,三个书柜的书很快就检查完了。 虽然还是没发现那封信,但团圆相信很快就可以找到。 滚滚却突然让书停了下来,“团圆,有人来书房了。” “继续找信。”只差一点点就能找到信,团圆没法在此时放弃。 “团圆……” “听我的,滚滚。”团圆朝滚滚吼,滚滚只能继续让书朝镜子飞过去。 书房外面,两个家丁走过去,其中一个又退回来,“你过来看,书房怎么没上锁?!” “该不会进贼了吧,咱们进去看看。” 两个家丁进来书房,看到书房里一个柜子都没了,互相看向对方,拔腿跑了出去。 “滚滚,停下。” “团圆,找到信了?” “没有。”团圆没时间对滚滚解释,叫来白雪,让它把书柜叼出娄阁,她则把书柜移出空间,又放回书房本来的位置。 刚刚放好,外面就传来脚步声,方仕德的声音也同时传来,“把院子给我围起来!” 最前面的家丁跑到书房前,但发现门好好地锁着,还是本来那把锁,拽还拽不开,他跑回方仕德身边,“报告老爷,书房的门好好锁着。” 方仕德锐利的目光看向那两个说书房被人偷了的家丁。 那两个家丁吓得直哆嗦,连滚带爬跑到书房门口,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这怎么可能,锁挂在门上,还完好无损,“老爷,刚才我们俩来的时候,门明明没锁,我们俩还进去了。” “老爷,我们俩真进去了,我敢发誓。当时书房真的没锁,里面的书柜都没了,书柜!老爷你打开门,看书柜就清楚了。”另一个家丁说。 那个偷儿肯定是在他们跑去找老爷后,又把门锁上了,但他能把门重新锁上,但书房里那六个书柜,他肯定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放回来。 方仕德走过来,拿出钥匙打开了锁,迈步进入书房,后面那两个家丁也跟进来。 一进来,“啪啪”,他们被迎面而来的两个巴掌,扇倒在地。 “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这些是什么!” 两个家丁捂着脸看着书房,六个书柜,都好好地在原来的地方,他们“砰砰”就开始磕头,“老爷,我们敢拿脑袋发誓,刚才书房里真的一个书柜都没有。老爷,书房闹鬼了!” “老爷,他没撒谎,书房真的闹鬼了。” 两个家丁吓得眼睛咕噜咕噜转,害怕地抱着脑袋趴在地上。 其他家丁一听有鬼,悄悄退出了书房。 “他们两个不像撒谎,看来书房真的闹鬼,你忘了上次那间屋子,丫鬟们都说里头住着阿秀变成的鬼,方府被恶鬼盯上了!” “好可怕,都说罪孽深重的人,才会被恶鬼盯上的。” “扑通”,屋里那两个家丁被踢了出来,一众家丁都闭了嘴。 方仕德才不相信这世上有鬼,他从里面关上门,又把窗户关紧,检查了一遍书房里没人,他才走到一个书柜前,拿起一本书,打开,还好,信……还在。 把书放回原处,方仕德离开了书房,家丁也都走了。 团圆立刻从空间里出来,走到刚才方仕德站的那面书柜前,一二三四五,她找到方仕德动过的那一格。 “他拿的是从左数,第六本。”方仕德的动作,滚滚观察的很仔细。 从方仕德走到书柜前,滚滚就明白团圆为什么要在没找到信的情况下,把大费周章移入娄阁的书柜又放回书房,因而一直在注意方仕德做了什么。 从左边起第六本,团圆抽出来,书的名字里是有个“翰”字,她紧张地打开,果然找到了一封信,把信打开,信里果然写着张八斗说的那些事! 激动地把信收好,团圆去拉门,可门从外面被锁上,她又去推窗户,窗户也被从外面锁上,她出不去了! 第五百一十一章 信丢了 “团圆,书房太危险,你进空间来。” 进来空间,团圆第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滚滚,蛋壳黯淡无光,团圆紧张的心提了起来,“滚滚,你怎么了!” “没事……” 不管团圆再怎么叫滚滚,它都不说话。 团圆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可不知该怎么帮滚滚,白雪飞过来,冷冰冰地说,“它是一次使用了太多财气值,才会这样。” 让书漂浮起来,还要让书听它的话前进返回,那么一会用掉的财气值,得上万个, 滚滚不虚弱才怪,太傻了! 原来滚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自己,团圆很自责,“那我怎么能帮助它快点好起来?” “不知道。”白雪才不想管这颗笨蛋! 团圆心疼地看着滚滚,她想到了,那棵野山参! 第一次空间关闭时,滚滚也变得虚弱,那时它特别喜欢待在野山参周围,肯定野山参能帮滚滚好起来。 “白雪,你把滚滚叼到那棵野山参旁边去。” 白雪很惊讶地看着团圆,确定团圆真的是要它这么做,它才把滚滚叼到了野山参旁边。 以前,白雪认为空间的主人,都是把空间当成工具,连空间里的生灵也是主人的工具,但此刻它知道团圆不是,团圆把滚滚看成朋友。 白雪听滚滚说过,这棵野山参已经在空间生长了超过十年,它的价值相当于外面数千年的野山参,可滚滚要想恢复,需要吸走野山参的灵气,没了灵气的野山参,跟草差不多,难道团圆不知道? “团圆,我想告诉你……”白雪艰难地开口。 “有人进了书房。”团圆立刻从空间里出来,留下只说了一半话的白雪…… 书房里进来的人是严明安,他刚关好门,转过身,团圆就拿出信,在他面前晃,“严明安,信我找到了!” “嘘。”严明安带着团圆刚走出书房,就拉着她躲进了花丛里,捂住她的嘴。 团圆透过花丛看,原来是方仕德又来了书房,他先检查了一下锁,见完好无损,就离开了,团圆拉开严明安的手,刚站起半个身子,方仕德又回来了,吓得她赶紧蹲下。 方仕德往这边看了眼,却径直进了书房。 严明安把团圆送到厨房门口,“信我拿着,你回去,快!” 团圆马上回了厨房,厨子们看到她,都抬起头来,“呦,舍得回来了,这是参观完方府了?” “嗯,参观完了。”团圆过去一屁股坐下,仿佛没听出对方话里的讥讽。 九个厨子跟躲瘟疫一样,团圆一坐下,他们都起身走了,只有周佛还坐着没动,乐呵呵说,“姑娘,吃吧。” “周老,你怎么热脸贴这种人的冷屁股!”一个厨子过来要拉周佛起来。 周佛反而拉着他坐下,“来,坐下喝茶。” …… 方仕德一进书房,心里就咯噔一下,虽然书房里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但他很不安,连门都忘了关,他就来到那面柜子前,第五格,从左数第六本,书还在,他松了口气,拿出来打开书,第三十五页,是空的! 拿起来抖动,书页发出“刷啦刷啦”的声音,但什么都没有掉出来,方仕德不相信地又一页页翻,还是什么都没有。 “来人!”方仕德发了疯般的喊。 “老爷,怎么了!”几个家丁冲进来。 “给我去找!”方仕德大吼 家丁还是第一次看到老爷这样,一个个都吓得低着头,“老爷,找什么?” “找……”方仕德没法说具体找什么,只说道,“把经过书房的人都找出来,带来。” “大人,这恐怕不妥。”师爷阎良文走了进来,从刚才他就察觉大人有心事,看来果然是出事了,但来做寿的人都有头有脸,不能轻易动。 “不妥?要是找不到那东西,你跟我都得完蛋。”方仕德脸色黑沉的吓人,脸上的肉抖动个不停。 刚才他进书房,信明明在,可这会信却没了,方仕德立刻想到,那个人肯定猜到他听了那两个家丁的话,会看信还在不在,而自己进了圈套。 “刚才那两个家丁呢。”方仕德扫向面前的家丁。 两个家丁哆哆嗦嗦走出来。 方仕德上去就把两人踢倒在地,“说,谁叫你们说书柜没了的!” 两人趴在地上,咳嗽着说,“老爷,没人叫我们那么说,刚才柜子真的都没了,我们没骗你,书房闹鬼。” “还不说真话,来人,把他们拖出去打,打到他们说为止!”方仕德一把把桌上的书都扫到地上,颓然坐下。 “大人,先查那些厨子。”阎良文突然出声。 府里的下人都是精挑细选的,他们都明白,一旦出卖大人,不光他们自己会没命,还会牵连家人,他们不敢偷大人的东西,所以大人的东西被偷,那些外面来的厨子,他们最有嫌疑。 “去厨房!”方仕德猛地站起来。 一群人来到厨房,周佛笑眯眯走到方仕德面前,“大人,出什么事了?” “周老,有谁离开过这里。”方仕德的目光扫过那些厨子,扫过团圆时,他的目光停住了。 一个厨子抢在周佛回答前,抢先指着团圆说,“大人,她离开过两次,每次都好久。” 家丁立刻把团圆拽到方仕德面前。 “搜她的身!”方仕德冷冰冰地说。 “老爷,要搜什么东西?” “不管她身上有什么,都搜出来。”方仕德给了家丁一脚。 家丁赶紧搜团圆身上。 团圆用力地挣扎,“别碰我。县令大人,我出去是拿红糖片,难道就因为这,我就要被搜身?” “搜!”方仕德才不管团圆出去是做什么,他就要找到那封信。 家丁又过来摸团圆,缺被一把推开,他爬起来,看到推开他的人是方珍华,站着不敢动。 方珍华紧紧护住团圆,她来这里,是因为娘很喜欢吃团圆做的红糖大馒头,她是来谢团圆的,谁知道却见到爹带人来抓团圆。 “珍华,让开,她偷了爹的东西!”方仕德把方珍华拉到自己这边,家丁又朝团圆走过去。 “爹,不可能的,团圆不会偷东西。”方珍华不信,团圆怎么可能偷爹的东西呢。 “刚才厨子说她出去两次,她不是去偷东西,出去做什么?”关键那封信跟她爷爷有关,让方仕德不得不怀疑团圆。 “我只是去拿红糖片。要是我去了不该去的地方,方府上上下下这么多家丁,早把我抓住了。”团圆一脚把那个靠近自己的家丁踹倒在地,大声说。 “爹,团圆解释了,她真没偷东西。”方珍华扯着方仕德的衣袖,要拖他离开,团圆是她请来的,她不能让团圆出事。 第五百一十二章 不偷不行 “二小姐,你别被她骗了,她是出去了两次,第一次她解释了,第二次她可是刚刚才回来。除了她,我们可没有一个人离开这里,就她事多,县令大人怀疑的对,她就是出去偷东西了!”刚才那个对团圆冷嘲热讽的厨子又说。 “珍华,这下你该相信爹没冤枉她,放开爹。”方仕德拉下方珍华的手。 方珍华跑到去,挡在团圆面前,“爹,我能替团圆解释,她是去找我的,是我叫她忙完了去找我。” “珍华,你没骗爹?” “没有。”方珍华低着头,不敢看她爹。 方仕德眯了眯眼,“珍华,即便她是去找你的,你也不能保证她没去别的地方。乖,你让开,让人搜一下她身上,如果没有东西,爹肯定不会再为难她。” 方珍华信了,放开了团圆的手。 团圆却拉住方珍华的手,放在自己的兜里,“珍华,你来搜吧,认认真真搜。” 对,自己来搜,方珍华问她爹,“爹,要找什么?” “一张纸。”方仕德含糊其辞。 纸上到底写了什么,对爹来说这么重要?方珍华要开口再问,被团圆打断,“珍华,你快搜吧。” 方珍华暂时把那个问题抛到脑后,认认真真把团圆身上都搜遍了,对她爹摇摇头,“爹,团圆身上什么都没有。” “珍华,你让开,还是叫家丁来搜。”方仕德不信,认为是方珍华不会搜身,才什么都找不到。 “爹,团圆身上真的什么都没有,你连我都不相信吗?”方珍华从来没见过对她的话,这么置若罔闻的爹,明明以前她说的话,爹都信,这次爹是怎么了,竟然一点不相信自己。 “珍华,你别说了,县令大人是认定了东西就是我偷的,只是县令大人可否说出来,你到底丢了什么,也好叫我做个明白鬼。”团圆推开方珍华,傲然地直视着方仕德。 难道她以为这么说,自己就会放过她?方仕德勾起一边嘴角,“把她带走。” “且慢大人,可否听我说几句?”周佛迈着四方步走到团圆身边。 “请说。”不管周佛说什么,方仕德都会带走团圆。 “大人,你丢了心爱之物,急着找回,我理解,但你这样逼一个厨娘承认自己偷了东西,我不得不怀疑,方府把我们请来,到底是来做菜,还是只为找一只替罪羔羊?”周佛说这话的时候,很是严肃。 “周老,我只怀疑她一个,并没有怀疑你们的意思。”方仕德好声好气说。 这个周佛,跟知府苏道关系不错,要是他回去省城,说自己逼着一个厨娘承认偷东西,对自己的官途不利。 “大人,你既然这么说,那你就说出来,你要找什么,让我们知道是这厨娘该被抓。”周佛还是站着没动。 方仕德重重吐出一口气,看来不找到团圆偷的东西,周佛不会轻易让自己带团圆走,方仕德想起一个人来,“珍华,去叫许嬷嬷来。” 这府上最会搜身的,就是许嬷嬷,叫她来搜,肯定能找到被团圆偷走的信。 “我不去,爹你叫他们去。”方珍华一步不动,她才不会被爹支走,叫爹伤害到团圆。 “珍华,你去吧,我不会有事的。”团圆赌方仕德不敢当着这么多人,出尔反尔,方珍华一走,就把她抓走。 方仕德嘴里的许嬷嬷,团圆印象深刻,那次她被抓来方府,用针扎她的就是许嬷嬷。 “那……我去。” 没一会,一个穿的破破烂烂的老女人就跟着方珍华来了。 许嬷嬷在方府,可没以前的风光了,她过得连条狗都不如,都是团圆把她害的这么惨,所以知道老爷叫她来搜团圆,她嗖嗖就跑来了。 一来,许嬷嬷就冲过来,对团圆又掐又拧。 团圆一把把许嬷嬷推到地上,许嬷嬷“嗷”一嗓子就骂起来,“你个小妖女,还敢打人,老爷,她不叫我搜,她心里有鬼!” “你那是搜嘛,是拧人,打人,你要是好好搜,我肯定叫你搜。”搜身可以,但借着搜的名头欺负她,想都别想。 许嬷嬷爬起来,点头哈腰道,“老爷,我就是在搜身,没打她,是她有鬼,不敢叫我搜。” “我看到了,你对她又掐又拧,不是搜身。”周佛再一次帮团圆说话。 “我也看到了。”其他厨子也纷纷说。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方仕德沉声警告许嬷嬷,“老老实实搜,少干不该干的!” 许嬷嬷这回老老实实搜团圆身上。 她以前不知搜过多少丫鬟,所以就是隔着衣服,她也能摸出团圆身上哪里藏了东西,从上到下把团圆身上摸遍了,许嬷嬷就知道团圆身上没藏东西,“把鞋脱下来!” 团圆刚脱下鞋来,许嬷嬷就抢了过去,她整个脑袋都钻进了鞋里,把鞋垫拽出来,捏了捏扔在一边,又摸鞋里,没有凹凸不平的地方,她指着团圆的另一只鞋,“这只。” 团圆老实地把另一只鞋脱下来,许嬷嬷跟刚才那样找了一遍,还是什么都没找到,她拿出身上带的剪子,把两只鞋的鞋底划了个稀巴烂。 “这太过分了,找不到,就说明她没偷啊,怎么还非要找出来一样!” “看来从她身上搜不出东西来,县令大人不会善罢甘休,她倒大霉了。” 方珍华也看不下去了,晃着她爹胳膊,“爹,你快叫许嬷嬷住手,别继续下去了。” “找到了,找到了!”许嬷嬷突然跟杀猪一样嚎叫起来。 “拿过来。”终于找到了,方仕德激动地声音都发抖,盯着许嬷嬷那只手。 周佛跟其他厨子大气都不敢出,看着许嬷嬷走到方仕德面前,把搜出的东西放到他手里,竟然是……一两银子?! “哈哈,这是找不到,就栽赃陷害,方府的下人好啊。”周佛不客气地大笑,这件事,他回去必然要跟苏知府说说。 “方府这干的什么事,没偷不行,非得叫她当偷儿啊,这是!” “可不嘛,谁会为了一两银子当偷儿,那不是傻嘛,周老没说错,这是栽赃陷害!” “以后方府再叫我来,我可不敢来了,我怕哪天自己也稀里糊涂成了偷儿。” “我也不来了,方府的银子,有命赚,没命花。” “老爷,老爷,偷儿抓到了!”一个家丁此时嚷嚷着跑过来。 第五百一十三章 爹很陌生 “大人,偷儿既然抓到了,这下你该放过这厨娘了吧。”周佛的话里带着浓浓的嘲讽,非说这个厨娘是偷儿,这下自己打了自己脸面。 方仕德一甩袖子走了。 方珍华低着头,看着团圆没穿鞋的脚,抽搭着说,“团圆,你等着,我去给你找鞋。” 此刻的方珍华,第一次恨起自己爹来,不明白向来和蔼的爹,为什么非逼着团圆承认她偷了东西。 找来鞋,把团圆送回馆子,方珍华就掉头回了方府。 客人都已经离开,方珍华一路来到书房,一推开门,就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她站在门口,不敢进去,只害怕地看着她爹。 方仕德带着血腥气走出来,却一副慈父样,“珍华,你还在怪爹?” “爹,我没怪你,我……我是来找陈潇的,他没在这儿?”方珍华瑟缩了下,本来她想问爹到底被偷了什么,此时却问不出口了。 “陈潇他陪双双在花园玩呢,珍华,爹真的丢了很重要的东西,不是故意针对你朋友,她有没有对爹不满?”方仕德轻声问,他知道闺女吃软不吃硬。 果然方仕德语气变缓和,方珍华又跟以前一样对她爹,“爹,团圆没说你的坏话。我求你了爹,别怀疑团圆了,你丟了多少银子,告诉我,我叫陈潇给你。” 他倒宁愿丢了银子,方仕德眉头紧锁,几乎是在命令闺女,“珍华,答应爹,你不管看到那个团圆干什么,都要告诉爹。你要记得,爹做任何事,都是为了咱们这个家好。” 被抓到的偷儿,只是想趁着方家做寿,来偷点东西,信并不是他拿走的,方仕德还是怀疑信是团圆偷走的。 方珍华似懂非懂点点头,等她爹回了书房,她就来花园找陈潇,见到陈潇,她一头扎进陈潇怀里,浑身都在发抖。 “嘻嘻,娘羞羞脸。” 一直到旁边传来闺女双双稚嫩的声音,方珍华才推开陈潇,蹲下来把闺女搂进怀里,双双巴拉巴拉说,“娘,我告诉你哦,刚才姥爷问我,你有没有见过团圆姨姨,我说你见过,我还说姨姨来找你,我缠着她跟我玩了。” 爹竟然问双双,方珍华摸摸闺女的小嫩脸,“乖,你去找豆包陪你玩,我跟你爹说几句话。” 豆包是方珍华的丫鬟。 双双听话地走了,方珍华又抱着陈潇,“陈潇,我爹好可怕,我发现我一点都不了解他,我该怎么办?” 方仕德在方珍华心里,一直是个好官,是个好父亲,可今天他非逼着团圆承认偷了东西,叫方珍华感到很陌生,甚至很害怕他。 “别怕,你有我呢。” “可我爹这样,我没脸见团圆了。”方珍华闷闷地说,又开始掉眼泪。 陈潇用指腹擦去那些泪珠,“别多想,明天你去找团圆,我敢肯定,她对你会跟以前一样。” 第二天,方珍华真听陈潇的,来了馆子,一见团圆,她就说着来的路上想好的话,“团圆,昨天你做的红糖大馒头,又蓬松又绵软又香甜,我娘可喜欢了,以后她再想吃,我就来找你。” “包在我身上。” 果然跟陈潇说的一样,团圆对她还是跟以前一样,这让方珍华更愧疚,“团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珍华,你不用说对不起,倒是我该对你说对不起,要是有一天,我跟你爹……”后面的话,团圆实在是不知该怎么说,难道告诉方珍华,信是她偷的,她要用那封信,为爷爷报仇? 等不到团圆说下去,方珍华揉着眼睛,“团圆,你接着说啊。”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这话就是团圆的心声,“珍华,我们还是朋友。” “团圆,我们会一直是朋友的。” …… 方仕德面前站着一个黑衣人,黑衣人一点存在感没有,“大人,除了二小姐,没可疑的人去过团圆家常菜。” “继续监视团圆家常菜。”方仕德还是怀疑信被团圆偷了,因而叫黑衣人盯着团圆家常菜。 有句话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方仕德叫黑衣人盯着团圆家常菜,但黑衣人早被严明安的人盯上了,他也在跟严明安汇报,“少爷,方县令的人在监视团圆家常菜。” “盯着他,只要他不对团圆动手,就别动他。”严明安早知道,方仕德还是会认为信被团圆偷走了,果然是叫他猜着了。 这次团圆却不知道,方仕德派人盯着自己的馆子。 “滚滚,你有没有好一点?”团圆每天都会进空间看滚滚,今天也来了。 滚滚的触角垂在地上,还是很没精神, “我没事的,倒是团圆你得自己小心,这阵子我没办法告诉你,你身边有什么危险。” 团圆不知道方仕德派黑衣人监视自己,就是因为滚滚没办法告诉她。 “你不用担心我,滚滚,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太冒失了,你才会这样。”团圆又一次道歉,都怪她当时只想着找到那封信,没有注意到滚滚让书漂浮起来,原来那么辛苦。 又来了,滚滚听的耳朵都长茧,“团圆,你不用一天三顿饭地跟我说对不起,我真没事,好着呢。” “哼,我看你是学会了人类的逞强,真该让你当时再多坚持一会,变成一颗死蛋才对。”白雪飞过来,生气地说。 “白雪,你是说滚滚差点就死了,它是蛋,怎么会死?”团圆听出白雪不是在吓她。 “它再多坚持一会,就会变成遇到你之前的状态,沉睡过去,少则几百年,多则几千年,那就是死。” “滚滚,你又骗我。以后再遇上这种情况,你要先老实告诉我后果会怎样,不准再傻傻地帮我。我的财气值,你全都拿去。”团圆很庆幸,自己当时还没找到信,就把书柜移出了空间,要是找到了信,却牺牲了滚滚,她真的没办法原谅自己。 “我不能用你给我的财气值,别担心团圆,我只是当时使用财气值不当,才会这样,真没事,白雪它是在瞎操心。回你的甘露溪去。”滚滚第一次凶白雪。 白雪:“……” 它偏不飞走,滚滚能拿它怎么样! 第五百一十四章 知府保县令 七天过去了,团圆连严明安的人影都没看见,要不是她清楚严明安的为人,都以为严明安拿着信跑了。 “砰砰”,后门传来敲门声,团圆过去打开,外面是一个小叫花子,举着碗,要吃的。 “进来吧。”团圆一只手拿着他的碗,一只手拉他进来。 小叫花子往后缩着脚,不愿意进来。 团圆摸摸他的头,回厨房给小叫花子装菜,才发现碗里有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纸,她打开看,上面写着一行字,“有人在监视馆子”。 这字迹,团圆一看就知道是严明安的,怪不得他没来,原来是有人监视着馆子。 把纸条烧掉,团圆把菜给了小叫花子。 小叫花子一离开,手里的碗就被人抢去,扔在地上,菜洒了一地,方仕德派来监视团圆的黑衣人,找了又找,见里头除了菜,没别的,掐着小叫花子脖子问,“说,你去团圆家常菜做什么!” “要饭。”小叫花子挣扎着喊。 黑衣人把小叫花子扔在地上,小叫花子扑过去,把菜都装进碗里,连滚带爬跑了,黑衣人暗中跟着小叫花子,可并没看到有人找他。 半个月过去,黑衣人又一次站在方仕德的书房,方仕德眉头紧锁,“还是没人去找她,她也没见什么人?” 黑衣人低着头,“老爷,她每天做完菜就回村,没见过可疑的人。团圆家常菜的其他人,我也都注意着,没人见过可疑的人。” “从今天起,你不用监视了。”方仕德摆摆手,叫黑衣人出去,他用手支撑着头,想信被偷的整个经过。 那个偷儿进书房,银票字画都不偷,就偷那封信,说明偷儿提前就知道有这么封信,而这背后的人拿到信,无非两个目的。 一个是用信来要挟自己,可快要一个月了,压根没人来要挟他,那就只剩一个可能,偷信的人不为财,是想叫自己当不成县令。 在白山县,方仕德自认为可以一手遮天,那么偷信的人,肯定是要把信给……知府! 方仕德马上又叫来黑衣人,让他埋伏在去省城的必经之路上,杀掉那个偷信的人。 “老爷,我怎么知道哪个是偷信之人?”每天去省城的人那么多,难道叫他把所有人都杀掉? 方仕德沉默,现在就是都杀也晚了!他光顾着去找是谁偷的信,却忘了想偷信的人会把信给谁。 此时,严明刚到省城,知府苏道就坐在他对面,他把信的内容告诉了苏道,但苏道并没有愤怒,平静地问,“严东家,这事情是真的吗?” 问完,苏道又加了一句,“我不是不相信严东家的为人,只是这事关重大。” “大人,物证有,人证有,肯定是真的,就看大人要怎么办了。”严明安端起茶,喝了一口,云淡风轻说。 苏道又问,“严东家,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件事的?” 按说这种事,又过了十好几年,想发现不容易,除非有人特意去查。 “大人,皇上最恨科举舞弊,赵大人说过绝不姑息这种事,我没说错吧?”严明安喝着茶,仿佛在说天气一样随意。 严东家竟然搬出了皇上和赵大人,苏道额头冒出了冷汗,“是是,严东家说得没错,要是事情属实,我绝不会对方县令手下留情,我苏道向来是铁面无私。” “大人,喝茶,喝茶。”严明安起身给苏道倒茶。 “严东家,我能见见你说的那位李平才吗?” “大人,我得问问他。”严明安温和地回答,但苏道感受到了严明安的压迫感,用一句诗形容,就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当天,严明安就离开省城,两天后回了白山县,见了团圆。 “馆子周围的人没了?”团圆见到严明安就问。 “你不知道有没有?”严明安记得团圆说过,空间里的滚滚能看到她周围的危险,难道她之前不知道有人在监视馆子? “它出了点事。”团圆还是每天都会进空间看滚滚,在野山参旁边的滚滚已经好了很多,但还没完全好。 “严明安,你去哪了?”团圆发现严明安风尘仆仆的。 “我去见了知府苏道,告诉了他信的事。”“那知府什么时候抓方仕德?”团圆激动地问,苏道可是个好官,当年在河堤上,苏道发现村民吃的是馊掉的饭菜,当即就处罚了包括方仕德在内的一众官差。 严明安摇摇头,团圆的心一下子跌落到谷底,“怎么,难道知府不信?那你带我去,我以前就认识他,我还是我孙女的爷爷,我跟他说。” “知府要见你爷爷。”严明安的语气并不轻松。 “见我爷爷?”团圆噌站了起来,在屋里转圈,信的事她还没想好该怎么对爷爷说,她不想去揭爷爷的伤疤。 “还有一件事,你得做好准备。”这件事严明安思考了很久,还是决定先告诉团圆,“知府他并不想动方仕德。” “怎么可能,大萤国不是绝不姑息科举舞弊嘛,知府他更是个好官的。”团圆摇着头,不敢相信苏道是严明安说的这种人,她懂严明安的意思,知府会尽最大可能保住方仕德。 苏道绝对是个好知府,爱民如子,对底下的官员要求很严格,可严明安所说的也对,苏道是想保住方仕德,因为方仕德把白山县治理的很好,苏道舍不得动他。 “既然是这样,那叫爷爷见他有什么用?”难道苏道是想劝爷爷放下别追究这件事,让方仕德继续当县令? 苏道是想保住方仕德,但严明安清楚,要是铁证如山,苏道也不会傻到死保方仕德,但铁证光有那封信不够。 “团圆,我认为这件事你还是告诉你爷爷吧,让你爷爷来决定要不要见苏道。” “可要是我爷爷去见了知府,知府把这些事告诉方仕德,那怎么办?”那天团圆见识到了,为了找回信,方仕德能疯狂成什么样,要是他知道事情暴露了,他也许会杀掉所有知道真相的人,爷爷岂不是很危险? 刚才严明安可是说了,知府要保方仕德。 “知府他不会做出你说的那种事,这我可以保证。”那样就是彻头彻尾的官官相护,严明安相信苏道不会那么做。 “严明安,现在的方仕德还是功大于过对不对?”团圆想起自己十二岁那年,滚滚告诉她,方仕德能当县令,是他功大于过,五年过去了,现在还是这样…… 第五百一十五章 爷爷也知道了 一个双手沾满了鲜血的刽子手,却因为他平时是个老实的杀猪卖肉的屠夫,就可以逍遥地继续杀人,此刻的团圆讽刺地觉着,功大于过就是这个意思。 严明安没办法回答团圆,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团圆,相信我,方仕德肯定不会只做了这一件不敢叫人知道的事,找出那些事,他就是功劳再大,也没用。” “我下午回家。”团圆本以为只要有那封信,方仕德就当不成县令,还得蹲大狱,显然她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下午,李青梅知道团圆要回村,她想一起回去看看李秀才,团圆却叫她明天再回去,自己一个人走了。 “李黑子,你说团圆这是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事了,怎么这么反常?”没走成,李青梅又回来馆子跟李黑子唠叨。 “娘,今天那个男人又来找团圆了,她肯定是感情不顺。”林招弟插话,她有了个新兴趣,喜欢分析别人的感情问题,分析的头头是道,还教她娘李青梅该怎么抓住李黑子的心。 这孩子真是啥话都敢说,李青梅把闺女轰了出去,“出去,出去!” 关上门,李青梅又回来问李黑子,“你说说,团圆这是咋了?” 李黑子哪里知道团圆怎么了,他一把抱住李青梅,李青梅使劲捶他,“跟你说正经事呢,你正经点。” 正正经经把李青梅放到炕上,李黑子盯着她看,“你就别瞎担心了,团圆要心里有事,她想说的时候就会说。” “我这不是担心两个人闹别扭嘛。”李青梅虽然把林招弟赶了出去,可她也觉着团圆非要一个人回村,是跟严明安闹别扭了。 这话要是别人说的,李黑子肯定会觉着那个人是狗拿耗子,可这是李青梅说的,他就觉着李青梅是关心家人,柔声说,“他们俩个是一起回村的。” “真的?那你不早说,害我这么担心。”李青梅刚才心里七上八下的,这会放下心来才发现,大白天的,李黑子靠她太近了。 “起开。”李青梅推开李黑子,过去打开门,门一开,风吹进来,她喃喃自语,“也不知道两个人到哪了。” 严明安赶着牛车,团圆坐在车上,两个人已经进了村,团圆在严家陪严夫人聊了会家常,才回到了自己家。 李秀才正在吃饭,大饼子配咸鱼,他吃的香喷喷,见到团圆这时候回来了,就放下筷子唠叨,“怎么这么晚回来,爷爷不是跟你说过了,太晚就别回村了,你看爷爷吃的好着呢。” 话说完,见到团圆后面又进来一个人,李秀又粗声说,“你怎么又跟来了!” “爷爷,严明安来,是有事情跟你说,你先吃饭。”团圆板着脸坐在爷爷对面,直愣愣盯着饭碗看。 团圆这情绪不对,李秀才三两口吃完饭,问,“团圆,出什么事了?” “爷爷,没出事,你别瞎想,我先收拾一下。”团圆低着头收拾碗筷,怯懦地不知道怎么说信的事。 李秀才可看不得团圆这样,拍着桌子吼严明安,“臭小子你来说!” “别,爷爷,还是我来说吧。”团圆飞跑过来坐下,拿起爷爷的手,用两只手包住。 团圆让严明安一起来,只是觉着有人陪着自己,自己更有勇气说出口,并不是要严明安代替她来说,这事应该由自己来告诉爷爷。 “好,爷爷听你说,到底是啥事。”李秀才感受到了团圆的紧张,正襟危坐对团圆说。 重重呼出一口气,团圆看了严明安一眼,严明安对她点点头,她咬着嘴唇说:“爷爷,你其实中了举人。” “不可能,每年张榜,爷爷都去看了,没有爷爷的名字,再说那时候咱家住在镇上,爷爷要是中举,官府早就报喜了。”李秀才还以为团圆这么严肃,要说什么呢,原来是这事,肯定又是不知道谁瞎合计出来的,偏偏团圆还信了。 团圆两只手更紧地攥住爷爷的手,尽最大的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冷静,“爷爷,你真的中了举人,但你的试卷被换成了方仕德的名字。” 李秀才笑出了声,“这太荒唐了,团圆,你怎么连这种话也信。” 那时候,方仕德的夫人常梅家里是富裕,可方仕德冒用自己的试卷,这太荒唐了。 “严明安,信。”团圆放开了爷爷的手,朝严明安伸出手。 严明安拿出信交给团圆,团圆把信放到爷爷手里,“爷爷,你自己看吧。” “你……”李秀才扫了眼信,再顾不上说话,把信举到眼前,一字一句看,过了许久,他手里的信落到桌子上,“团圆,这信你是哪里来的?”“我找到的。”严明安回答。 李秀才半天没说话,刚才他很愤怒,恨不能立刻去镇上,找方仕德算账,可这会他冷静下来了,他都这个岁数,就是知道中举人的本该是自己,又能怎么样。 “爷爷,你说话啊。”爷爷不说话,团圆心里发慌。 李秀才拿出烟袋,放好烟丝抽着,“这事爷爷知道了。” “然后呢,爷爷,你打算怎么做。”团圆不懂爷爷怎么能这么冷静,他可是被冒用了举人身份啊! 慢慢抽着烟袋,李秀才语气平常,“团圆,这件事爷爷知道就够了。” “爷爷,我不同意!你忘了这些年来,方仕德是怎么对你的,他明明是冒用你的举人身份,才当上的县令,可别的秀才能发一两银子,你却只有几百文,明明你不用修河堤,可他非叫你去,你都忘了嘛!”团圆站起来走来走去,说之前她怕爷爷会太激动,这会她又觉着爷爷太冷静了。 “团圆,可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爷爷现在很幸福,而且就算恢复我的举人身份,爷爷也不想去做官,就叫方仕德做县令吧。”李秀才是真的不想追究这件事了。 人人都说方仕德是好官,那这县令就叫他继续做下去吧。 “爷爷!”团圆跺脚大叫着。 严明安此时开口,“秀才爷爷,这事知府已经知道了,他想见你。” “你们这俩个孩子,怎么不提前跟我说。”李秀才一声叹息,也罢,那自己就去一趟省城吧。 第二天,团圆跟姑说她要去趟省城,看看能不能在那里也开个家常菜馆,李青梅很高兴,“团圆,馆子里有姑呢,你放心去,好好带着你爷爷散散心,要不把你姑父也带上。严明安忙,叫你姑父陪你逛。” “姑,不用。”团圆又不是真的要去省城开馆子,根本不用带姑父。 “带上你姑父。”李青梅坚持要团圆带上李黑子。 “姑,真不用。” “团圆,你听你姑的吧。”严明安竟然也叫团圆带上李黑子。 “严明安,不管你在想什么,打住!”团圆觉着严明安好像知道姑父是谁,可就是不告诉姑父,还很高兴姑父是现在这样…… 第五百一十六章 见知府 严明安很无辜地说,“团圆,你想哪去了,我是怕你在省城不安全,带上姑父也能安全点。” “对对,团圆你就带上你姑父吧,别争了。李黑子,李黑子!”李青梅进屋去给李黑子收拾东西,李黑子答应着跟了进去。 团圆指着严明安鼻子,再一次不客气地问他,“严明安,说,你在打什么主意?” “你还是管管你爷爷吧,他刚才抽了一袋烟,这会又抽上了。”严明安指着在一旁悠哉悠哉抽着烟,在教林宝书认字的李秀才。 李秀才拿起烟袋就敲在严明安头上,“混小子,还学会打小报告了。” 李秀才刚教训严明安一句,团圆就双手叉腰,教训起他来,“爷爷,我都说多少遍了,叫你少抽烟,你怎么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林宝书眼睛咕噜一转,吭哧吭哧把牛屎蛋从窝里拽了出来,学着团圆的语调说,“牛屎蛋,我都说多少遍了,叫你少抽烟,你怎么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说完,林宝书拧着牛屎蛋耳朵,又加了一句,“你听见没有?” 牛屎蛋尾巴一扫,林宝书就摔在地上,他“呲溜”爬起来,又去拽牛屎蛋。 最近林宝书可爱学别人说话,还爱模仿别人的动作,就连云万卷说书,他都在一边学,食客都说再过段日子,云万卷的饭碗就保不住了,这会学团圆,也是学的惟妙惟肖。 李秀才指着林宝书,“团圆,你还是管管他吧。” 林宝书眨巴着眼睛,抬头挺胸站在团圆面前,“你骂我吧。” 团圆:“……” 自己周围这都是些什么男人啊! 这时李黑子背着包袱出来了,团圆点点林宝书的脑门,“好好看家,你可是男子汉。” 林宝书点头如捣蒜,“姐,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姑和迎弟,不照顾招弟。” “林宝书,你给我过来!”林招弟站在厨房门口大吼,可算是叫她逮到了,林宝书背后说自己坏话。 林宝书跟条泥鳅一样满院子跑了。 团圆他们出了馆子,坐上了严明安的马车,李秀才人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心还想着刚才馆子里那热闹的一幕,“团圆,你说刚才多温馨,可你倒好,非节外生枝。” “爷爷,你找严明安说去,是他告诉知府的。”团圆清楚,爷爷一直希望家里人口多,如今家里的人口有七口,一大家子了,爷爷就想安安稳稳过日子,那……爷爷该教训严明安去。 李秀才:“……” 不是为了你,臭小子能做这事? 祖孙俩一个往左边看,一个往右边看,谁也不理谁。 “停车,停车。”外面有人追着马车喊。 团圆把头探出马车外,发现竟然是张八斗坐着李老实的驴车追上来了。 张八斗下了驴车,就坐进了马车里,“加我一个。” “张爷爷……”团圆想过叫张八斗也一起去省城的,但她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她害怕会给张爷爷带来危险。 张八斗坐在李秀才旁边,拿出烟袋就抽,“团圆,你什么都不用说,你们去哪,我就跟着去。” 不去这一趟,张八斗这辈子心里都没法踏实。 “唉,你这是何苦呢。”李秀才已经从团圆嘴里知道,张八斗也知道信的事了,甚至是很早就知道,不过他不恨张八斗,换成他,也会跟张八斗的做法一样。 张八斗一脸轻松,“明安小子,赶紧叫马车走啊。” 一行人用了三天才到了省城,跟小小的白山县比,省城的路宽多了,七层八层的小楼随处可见,就连行人都穿的更好。 几个人先找了家客栈住下,才来到一家酒楼,直接上了二楼。 雅间门口站着个面无表情的男人,见到严明安,立刻打开了门,“严东家,我家老爷早到了。” 严明安率先走进去,团圆、李秀才、李黑子和张八斗也走了进来,知府苏道站起身来看着五个人,指着团圆,迟疑地问,“你是当年河堤上那个做饭的黑小子,李才?” 模样实在是太像了。 “大人,就是我,我叫李团圆,这个就是我爷爷,李平才。”团圆拉着爷爷,跟当年一样,一点不怕面相凶恶的知府苏道。李秀才赶忙对知府行礼,被苏道阻止了,“今天我只是苏道,不必行礼。快坐,都坐下。” 李秀才诚惶诚恐坐下,浑身不自在。 问了李秀才几句,苏道就发现,李秀才知道的还不如严明安多,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他问出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那你有什么要求?” 这几天苏道想了很多,他同情李秀才,可就跟严明安想的一样,他想保住方仕德,不为别的,就为方仕德把白山县治理得好。 白山县以前是穷县,年年都需要省城来补贴,可方仕德当县令之后,白山县一年比一年富裕起来,早不需要补贴了。换个人当白山县的县令,白山县不会有这么好。 “大人,我没要求,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我不想追究,我只希望这样的事,不再发生在其他学子身上。”说这话的时候,李秀才没再惶恐,很是镇定。 苏道万万没想到,李秀才会这么说,一拍桌子站起来,“这怎么行,起码得叫方仕德当面给你跪下赔罪。” “大人,不用。” “必须如此。”苏道坚持。 团圆拽了拽爷爷的胳膊,李秀才用眼神叫她别说话,团圆只当不明白爷爷的意思,反而劝爷爷,“爷爷,你就听大人的。大人,我爷爷是秀才,但这么多年来,他发的银子和粮食总是比别的秀才少,我想问问这是怎么回事?” “福子,你进来,快马加鞭去白山县,把方县令带来见我。”苏道怒了,方仕德竟然冒用了李秀才的举人身份,还克扣他的银子,这是罪上加罪。 “姑娘,要是还有其他事,你一并说出来。”苏道是看出来了,问李秀才问不出什么来,但这个姑娘很有话说。 团圆攥了攥拳头,严明安知道她要说什么,站到她身后来,团圆转头望了望他,才对苏道悲愤地说,“大人,我爹娘都死了,衙门说是土匪杀了我爹娘,我想知道更具体的,那些土匪抓住了没有。” 苏道还以为一旁那个一直低着头的男人,是李秀才的儿子,团圆的爹呢,可事实竟然是这样,他再一次看向李秀才,这个人被方仕德冒用了举人身份,又一直被方仕德克扣银子,去衙门一次次问杀害儿子的土匪抓到没有,也没得到答复,竟然还说不追究方仕德,没要求…… 第五百一十七章 玉面将军(上) “衙门一直是这么说?”苏道眼里烧起了火,律法有规定,无头案需上报,可这么多年来,方仕德从没上报过这案子。 “一直是,说这案子已经过去了十多年,无从查起。”团圆悲愤地说,她甚至想过,方仕德那么恨爷爷,他是不是知道爹娘是爷爷的亲人,故意放着爹娘的案子不管,不然为什么衙门就一句“死于土匪之手”,就没了下文。 苏道是知府,他知道方仕德在这件事上绝对失职了,勃然大怒道,“放屁,每件案子都有卷宗,就是他方仕德死了,卷宗也有,屁的无从查起!” 知府竟然说粗话,李秀才和张八斗都愣住了。 张八斗率先回过神来,重重咳了一声,说:“大人,关于她爹娘的死,我还有话要说。我跟李秀才是一个书院的,后来我在县衙里当小吏,是我……先发现了那封信,可我当时很怕,没敢找到李秀才跟他说,后来我认识了李卓成夫妻俩,李卓成就是团圆的爹,我把信上的秘密跟他俩说了,两个人在这之后不久就死了。大人,我觉着他俩的死有蹊跷。” 来省城之前,张八斗都跟老妻交代好了,他要是出事,她就赶紧回镇上,领着儿子闺女一大家子赶紧走,隐姓埋名起来。 团圆的爹娘是被土匪杀死的,张八斗不信是这么简单,但他的怀疑,他没跟任何人提过,跟团圆也没说,这是第一次说。 张爷爷是说爹娘是因为知道了信的秘密,才被害死的,顾不得还有知府苏道在,团圆紧张地问,“张爷爷,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你有证据?” “没证据。”张八斗就是有这么种感觉,证据他是一点没有的,但他相信自己怀疑的对。 苏道作为知府,只信证据,不信猜测,他沉声说:“这是命案,没有证据的猜疑,我不会听。” 张八斗嘴唇抖了抖,但没再说,一时间没人说话,屋里的气氛变得压抑。 “大人,这是那封信。”严明安说话打破了死寂,他把那封信放到了苏道面前。之前他只跟苏道说了信里的秘密,但并没有给苏道看过信。 苏道展开信,越往下看,眉头锁的越紧,这信上说,方仕德冒用举人身份的事,竟然牵扯到那位大人! 忍住心惊,苏道把信叠好,“严东家,这信……” 苏道想说让严明安把信交给他,但他也不敢保证,信由自己保管,就一定会安全,因为一旦方仕德来,见到这几个人,就会知道信里的秘密暴露了,相信很快那位大人也会知道。 这信,严明安不会交给苏道的,“大人,信由我来好好保管。” 这个严家商行的东家,很有势力,听说连赵大人都要敬他三分,信由他保管,是比由自己保管安全,“那你们先在省城住下吧。” “好的,大人。” 团圆他们转身离开,李黑子走在最后,苏道一抬头,正好看到了他脸上的疤,这疤苏道很熟悉。 “等等!”苏道冲到了李黑子面前,看到李黑子头上那半截玉簪子,更是肯定了自己没认错人。 这个人就是自己的好友,人称玉面将军的吴晟,可他在查案时死了嘛,怎么会跟这几个人在一起? “将军,你是将军,原来你没死啊!”苏道激动地捶李黑子的胸膛。 李黑子躲开,抬起头冷冰冰地说,“你认错人了,我是李黑子。” 李黑子对这个知府的印象并不好,他也看出,一开始苏道想保住方仕德。 “李黑子?不对,你就是将军,你头上的玉簪子,这世上只有将军有。”苏道不相信这世上能有人长的这么像将军,还插着同样的玉簪子,他就是玉面将军,才不是什么李黑子。 团圆以为李黑子的玉簪子是不小心摔断了,其实并不是,玉簪子一直就是那样的。 “大人,你难道认识我姑父?”团圆从苏道的话里听出,他知道姑父以前是谁。 “你姑父?!”苏道吃惊地倒退几步,“砰”一声坐在了椅子上,将军竟然成了这姑娘的姑父。 “姑娘,你能跟我说说关于他的事吗?”苏道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李黑子,这个人绝对就是吴晟,错不了的。 团圆说了李黑子是怎么到的自己的馆子,也说了他跟姑已经成亲。 “他失忆,什么都不记得了?”苏道看向陌生望着他的李黑子。 也对,只有失忆才能解释得通吴晟为什么会不记得自己,还有他为什么会待在一个馆子里,而不回京都去。 “什么都不记得了,郎中说只能靠他自己想起来,大人,你说说我姑父是谁吧?”团圆看出,苏道对姑父带着几分恭敬。 “他姓吴,叫吴晟,战功赫赫,人称玉面将军,我跟他是好友。”苏道还知道吴晟是来查案的,但查的什么案子,他并不清楚,只知道吴晟是秘密来查案的,不过这些他没说。 玉面将军?!李秀才听说过这个人,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李黑子就是玉面将军,闺女青梅这下子该怎么办。 李秀才猛地站起来就往外走,叫团圆也走。 “等等,我想跟将军聊聊,也许能让他想起些什么,要不你们去我府上住吧。”苏道拦住他们,指着李黑子说。 “我是李黑子。”李黑子不喜欢被这个知府叫将军,他不是什么玉面将军吴晟。 “大人,我们已经找好客栈,就不麻烦你了。”严明安冷漠地说。 苏道急切地又问,“哪家客栈,到时候我好叫人去找你们。” 严明安说了客栈的名字,苏道才叫他们离开。 一回到客栈,团圆就避开其他人,问严明安,“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姑父他是谁。” “没有。”严明安否认。 “你骗我,你肯定早就知道我姑父他是谁,我问你,我姑父他原来成过亲没有?”要是姑父原本有妻子,严明安知道却不说,团圆会拧下他的脑袋,踢的它滚来滚去。 刚开始严明安怀疑李黑子是那个玉面将军,后来确认了李黑子就是玉面将军,但有人叫他别告诉别人,他就没对团圆说,但要是李黑子之前有妻子,他是不会看着李黑子娶李青梅的,“没有,你姑父从未娶过女人。” “那还好。”团圆长舒一口气,又问,“严明安,你说张爷爷的怀疑有道理吗?” 第五百一十八章 玉面将军(下) 张八斗说爹娘的死,跟方仕德冒用爷爷的举人身份有关,那不就是说方仕德跟爹娘的死有关系吗? “团圆……”严明安顿了一下,才说:“我会查的,我保证会查出是谁害的你爹娘,你信我。信给你,你放进空间里。” 这信里的秘密,牵扯到一个大人物,这藏信的地方一定要万无一失。 把那封信好好放在了空间的小屋里,团圆才跟严明安回到了屋里。 李秀才和张八斗两个人都在抽烟袋,团圆一进去,被呛的直咳嗽,过去一把夺过爷爷嘴里的烟袋,连张八斗正要装烟丝的烟袋,她也抢了过去,又打开窗户,她才敢喘气。 “爷爷,你怎么又抽这么多烟。”团圆走到爷爷身边坐下,把爷爷装烟丝的布袋子也给没收了。 李秀才没管烟袋,站起来说,“团圆,你跟爷爷出来。” 来到了自己住的客房,关上门,李秀才就问李黑子的事。 “爷爷,李黑子也许是知府说的那个人,但他没成亲。”团圆把严明安对她说的话,说给了爷爷听。 “没成亲就好,不然你姑又得难过。”李秀才可算是松了口气,闺女那性子,是绝不会愿意跟另一个女人分享一个男人的,他也不想闺女给人做小。 “爷爷,你放心吧,我才不会叫人欺负姑。”团圆恶狠狠地说,李黑子要是敢叫姑难过,她叫李黑子更难过。 “还有个事,团圆……我……你别信张八斗在知府面前说的那话。”李秀才断断续续说,他怕团圆真信了,照着那个方向去查儿子的死因,有危险。 爷爷跟严明安说的是一个意思,不叫她查,团圆乖乖点头,不叫爷爷担心,“爷爷,我想让张爷爷先回去,他待在这里太危险了。” “我刚才跟他说了,可他说不知道个结果,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走的。”李秀才刚才就劝过张八斗了,可没用。 “爷爷,我再试试。” 团圆和爷爷又回到了刚才的那间屋,张八斗一见到他们就站了起来,“团圆,你要是劝我离开,那你就甭说了,你爹娘的死一直是压在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不弄清楚,我没法安心。” “张爷爷,你该说的已经跟知府说了,张奶奶还在家里等你,你还是回去吧。”团圆搬出了张奶奶,想让张八斗先回村去。 人这辈子,都会不管不顾那么一两回,张八斗的不管不顾就要用在这件事上,“实话跟你说吧,团圆,我跟你张奶奶说好了,我要是出事,她就离开村里。我一定得留下,看到方仕德获罪,但我跟大人说的话,你别信,那都是我瞎猜的。” 刚才严明安跟他谈过,张八斗才惊觉,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当着团圆说她爹娘的死有蹊跷。 团圆知道自己爹娘死了的时候,那悲痛的样子他还记得,要是她真的信她爹娘是因那封信而死,肯定会不顾安危去查她爹娘的死因。 严明安说得对,这事情他来查最好。 “张爷爷,我听你的,你也听我的,回村去吧,你在这里碍事。”说留在这里有危险,张八斗不怕,团圆索性用激将法,把张八斗气走。 张八斗一点没生气,坐下来就喝茶,“我不碍你的事,李黑子说了,他保护我,是吧,李黑子?” 李黑子沉闷地点点头。 第二天,严明安早早离开了客栈,去了这里的严家商行,好不容易来一趟省城,团圆他们就到处逛。 来之前,团圆对姑说来省城,是想开馆子,是个借口,但在省城这么逛着,团圆真的动心了,“爷爷,你说我来省城开家团圆家常菜怎么样?” 李秀才大手一挥,话说的豪气干云,“开,不光在省城开一家,去京都也开一家,把团圆家常菜开遍全国,以后我走到哪里,一说我是团圆家常菜掌柜的爷爷,人家就立马知道我是谁了。” 这话团圆可不信,爷爷连离开村,都不愿意的,“爷爷,你就能从村东头走到村西头,村里人哪个会糊涂到问你是谁?” “爷爷啊准备出去走走。” “爷爷,你的心结打开了?”团圆吃惊地问,出去走走是指离开村里吧? “打开了。回去以后,换爷爷去镇上看你们。”知道自己中了举人,只是被方仕德顶替了,压在李秀才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彻底落地,他觉着自己不该一直被过去困住,该走出来了。 “爷爷,那咱们有时间去游山玩水。”团圆兴高采烈地说,爷爷打开了心结,这省城就不白来。 “得等村学放假的时候。”在李秀才心里,在村学当教书先生是第一要紧的。四个人一直把省城都逛遍了才回客栈。 苏道面前站着一个男人,是那种走在人群里,没人会注意到的普通长相,正跟他汇报,“大人,客栈那几个人就是在闲逛,那个姑娘说想来这里开馆子,不过并没去看任何地方。” 这个人今天跟踪了团圆他们一天。 “好好保护他们,你见到那个脸上有疤的男人了吧,你觉着他是将军吗?”苏道问,以前这个人跟自己都是跟在将军身边的。 “大人,那是将军,不过他看起来并不记得我了。”他冒险跟将军面对面走过,他还撞了一下将军的肩膀,可将军看他的眼神,完全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将军他失忆了。” “什么,谁能伤得了将军!” “是啊,谁能上得了将军。”苏道重复着这句话,他也在思索这个问题…… 第三天,团圆他们没有出去逛,倒不是累了,而是苏道来了客栈,还带来五个郎中,给李黑子治病。 五个郎中是望闻问切,能用的都用上了,又聚在一起开了个会,得出的结论和团圆说的一样,吃药没用,得靠李黑子自己好起来。 “还以为你们能商量出个方子,就这用在那里商量半天,出去,都出去!”苏道把五位郎中吼跑了,坐在李黑子身边,巴拉巴拉说自己和玉面将军的兄弟情,把自己感动够呛,眼巴巴瞅着李黑子,他总该想起点什么吧。 “你说完了吗?”李黑子冷冷地问。 苏道不习惯李黑子对他的态度,要知道李黑子是吴晟的时候,跟他们这些将士都打成一片,一点将军的架子没有。 “这就快说完了。”苏道只是停下来歇歇。 李黑子又坐下了,也不说话,等苏道说了会又停下,李黑子又问他说完了没,苏道说这次说完了,李黑子站起来走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苏道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有点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吴晟了。 团圆赶紧说,李黑子对他们也这样,“大人,除了跟我姑,我姑父他跟谁都话少。” “姑娘,他真跟你姑成亲了,你姑貌若天仙?”苏道问,要知道吴晟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除了有那么段连开始都不算开始的感情…… 第五百一十九章 方仕德不承认 想当年,吴晟喜欢过一个女子,还是个外邦女子,可惜那个女子没选择他,而是嫁给了那位王爷,生下孩子后就死了,从那起,吴晟再没对女人动过心。 那个女子是个大美人,这姑娘的姑应该也是。 “美,我姑美着呢,不然我姑父也不会对我姑死心塌地的。”团圆跟卖瓜的王婆一样,自卖自夸起来,不过在她心里,姑就是大美人。 李秀才:“……” 苏道乐滋滋走了,将军虽然失忆,但成了家,也算是解决了人生大事,值得高兴,“姑娘,我明天再来,我回去好好想想,说点什么,能让将军恢复记忆。” “大人,也许你说说我姑父是为什么来白山县的,能帮助他恢复记忆。”团圆听滚滚说过,有些失忆的人,重新回到导致他失忆的那个情境里,会恢复记忆,说不定姑父也可以。 苏道眼睛放空,“姑娘,我并不知道将军是来做什么的,他从来没说过这点。” 苏道只知道将军是来秘密查案的,查的什么案子,苏道不清楚,但他敢肯定,将军失忆肯定跟这事有关。 苏道一走,李黑子又进来了,团圆问他,“姑父,你真的什么都没想起来?” 从苏道嘴里说出的姑父,简直比云万卷说的那些书中的大将军还威风,是让外邦人闻风丧胆的玉面将军。 “没有。”李黑子就说了这两个字,就不肯说了。 “姑父,你是不是想我姑了?” 李黑子幽怨地抬起头,就回答了一个“想”,他想李青梅了,他想赶紧回去,不想再看见那个知府。 “张爷爷,要不你跟我姑父先回去吧?”团圆看向在一边悠闲喝茶的张八斗,旧话重提。 李黑子:“不行。” 张八斗:“免谈。” 诶,又是不同意离开,团圆喝了一大口茶。 没人愿意离开,大家都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要想安全,唯一的办法就是逼方仕德承认冒用了爷爷的举人身份,让他蹲大狱,没办法对大家做什么。 第三天下午,知府苏道身边那个叫福子的家丁来了客栈,说方仕德到省城了,知府叫他们还是去那间酒楼。 团圆叫张八斗和李黑子留在客栈,但两个人都坚持要去酒楼,五个人又来了那间酒楼。 方仕德见到来的是他们,很不解地问苏道,“大人,你这么急着叫我来,就是见这些人,不是谈公事?” “方县令,这几个人有证据证明,你当年是冒用了李平才的试卷,才中的举人。”苏道没兜圈子,开门见山说。 苏道话刚说完,方仕德就激动地提高声音说,“大人,他们是在信口开河!我当时只是个穷秀才,哪里来的那么大能耐,冒用他李平才的试卷。大人,这个李平才我认识,我们是一个书院的,当年他不光花重金买过往年的考题,还作弊被赶出去了考场。” 被这么倒打一耙,李秀才气得呼哧呼哧喘,“你放屁,方仕德,买考题的明明是你。” 方仕德当没听见,继续忿忿不平地说,“大人,还有他那个孙女,几天前,偷了我的东西,死不承认。” “县令大人,你当着大人,说说我偷了什么?”团圆高声问,她倒要看看,方仕德敢不敢说自己丢了信。 方仕德才不会傻到自己说信的事,“嗯……你偷了什么,你自己清楚。” “县令大人不敢说,我替你说,你丢了信,一封在书里的信,在第五格,从左数起第六本,就在那本书里的信对不对?” 方仕德猛地抬头,狠戾地看着团圆,信果然是她偷的,那知府把自己叫来,看来知府肯定也知道了那封信的秘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没丢信。”方仕德别开目光,不承认自己丢了信。 张八斗迈出一步,“县令大人,你想必不记得我了,当年我在县衙里当小吏,那封信我见到了,你就是冒用了李平才的举人身份。” 怪不得过去这么多年,信会被偷,原来是这个人说出了信的秘密。 方仕德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还是镇定地对知府苏道说:“大人,我真的不知道这几个人说的信是什么,但我敢发誓,我绝没冒用李平才的试卷。我能当场把我当年的文章再写出来,他说我冒用他的,你问问他能嘛!” 李秀才不能,他压根不记得自己当年写了什么。 “不说话,是你写不出来吧?”方仕德讥诮地勾起左边嘴角。 “好,方县令,那你就在这写吧。福子,拿纸笔进来。”苏道朝外面喊。 不一会,纸笔就送了进来,放在了方仕德面前,苏道注视了方仕德一会,“方县令,请吧。” 方仕德真如他所说,拿起笔来就没停下,一口气写好交给苏道,“大人,请把这个拿去和当年的试卷对比,还下官一个公道,也叫这些污蔑我的人,受到应有的处罚。” “本官知道该怎么做,就不劳方县令来教了。”苏道不客气地说,要不是那封信还不到拿出来的时候,苏道才不会叫方仕德坐在那里写什么鬼的文章。 方仕德脸色难看,不过一瞬又变成了那个恭敬的下属,“大人,是下官多嘴了,下官这就离开。” “等等,方县令,我听这个姑娘说,她的爹娘死了,县衙就说了一句他们是被土匪杀死的,就没了下文。方县令,律法有规定,无头案需上报,可你从来没报过,这是怎么回事?” 苏道的话,方仕德僵硬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不过他并没有慌张,“大人,这个案子早就已经结案了,不是无头案。” “县令大人,杀害我爹娘的凶手还没抓到,案子就结了,这算哪门子的结案?”团圆冲到方仕德面前,质问他。 方仕德并没看团圆,只看着苏道说:“大人,案子确实结了,那几个土匪早就被抓到了。” “那些土匪人呢?抓到了为什么我去县衙问,衙役说无从查起?”团圆也顾不得还有知府在这里,一步步逼问方仕德。 “土匪当然是被砍了头,卷宗上有记录。”方仕德不紧不慢回答。 “既然有记录,为什么我去县衙问,没人跟我说。”团圆还是咬住这一点不放,不跟她说,就是这里头有鬼。 按说县衙抓住了杀人的土匪,这可是让人拍手称快的大好事,为什么要藏着掖着,不往外说呢。 方仕德瞥了眼苏道,见苏道还是没出声阻止团圆这么问,他才不慌不忙回答,“这案子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你问的那个衙役他忘记了吧。” “县令大人,你不是说有卷宗嘛,他忘记了为什么不去看一眼再回答我?”团圆才不相信忘记了这种借口。 第五百二十章 杀团圆 方仕德皱着眉,不耐烦地说,“姑娘,衙役也是人,也会有疏忽,难道你要一直死揪着不放?” “县令大人,我不止去县衙问了一次,也不是只问了一个衙役,为什么他们个个都说无从查起?”方仕德说的话,团圆一句都不信。 方仕德没回答团圆的问题,恭敬地对苏道说,“大人,今天之前,我一点不知道,她去县衙问过她爹娘的案子,衙役没跟我说,我回去以后会对这种事重视起来,以后不管是谁问案情,衙役都必须要好好看过卷宗再回答。” 方仕德能当这么多年的县令,话术当然很厉害,几句话就把大部分责任推到了衙役身上,他的问题只是对衙役管理不严。 “方县令,那她爹娘案子的卷宗在哪?”苏道终于说话了。 “大人,卷宗在县衙,我回去立马叫衙役把卷宗送来。”方仕德快步往外走,被站在门口的福子又请了回来。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方仕德冷声问。 现在不能叫方仕德回去,一旦他回去,李秀才他们会有危险,苏道微笑着说,“方县令,卷宗我会叫人去白山县取来,我还有公事要与你谈。” 方仕德被留在了省城,一留就是五天,一直到卷宗被送来,他和团圆他们又在那间酒楼见面了。 方仕德站在苏道身边,打开卷宗迅速翻到那页,“大人请看,这上面写的清清楚楚,杀害李卓成夫妻俩的土匪是在案子发生二十日后被捉拿归案,又于五日后被砍头。” 都没看卷宗,方仕德就对答如流。 看完卷宗上那几行字,苏道却啪地一拍桌子,爆起了粗口,“方仕德,你当老子是傻子?!” “大人,下官不敢。”方仕德被苏道莫名其妙的火气,吓得哆嗦了一下,低头说。 “不敢,我看你敢得很,这后面的字,是才补上的,难道土匪是才抓到的?”苏道一眼就看出墨迹有新有旧。 方仕德缩着肩膀,死死低着头,但声音没显出一点慌张来,“大人,那是后来换了墨,那种墨的颜色,就是过了很久,看起来也像是新的。” 苏道往后翻了好几页,更用力地拍着桌子,“方县令,那你说说为什么就这一页是这样,其他页的墨迹都一样。” “这……”方仕德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大人,这卷宗我绝没有做过手脚。” 苏道压住火气,“福子,把方县令带下去,好好招呼着。方县令,就委屈你再待些日子。” 光卷宗前后字迹不一样,不足以叫方仕德蹲大牢,还得等方仕德写的文章,跟当年的试卷对比的结果。 团圆攥紧了拳头,爹娘的案子,卷宗被方仕德做了手脚,那是不是说明爹娘的死,就像张爷爷说的那样,真的有蹊跷,还跟方仕德有关! “大人,你打算怎么办?”到了这地步,要是苏道还是要保住方仕德,团圆就得利用那封信,再想其他办法了。 苏道站起来,走到团圆他们几个面前,“姑娘,你放心,方仕德要真有罪,我肯定会定他的罪,但这需要时间,也许需要很长的时间。” 苏道不是在推诿,而是一个人有罪,需要证据来定罪,而不是他看起来有嫌疑,就能直接把他抓起来。 “大人,我明白。”团圆懂苏道的意思,虽然他们所有人都觉着方仕德是在撒谎,但不能仅仅因为这样,就把方仕德关进大牢,还需要找到方仕德的确凿罪证。 离开酒楼,团圆他们又回到了客栈,只是团圆再也没心思出去逛了,每天只等着苏道再来找他们。 这天夜里,团圆翻来覆去刚睡熟,就有个黑影跳窗而入,蹑手蹑脚朝床走过来。 “团圆,团圆,快醒醒,进来空间!”滚滚着急地喊。 那个黑影刚到床边,伸出手,却摸不到人了,“怎么回事,人呢!” 天上云层很厚,没有月亮,连星星都没有一颗,黑漆漆的一片,屋里更是黑漆漆的一片,黑影摸遍了床,没找到人,又趴下找床底,头却不小心碰到了床,发出“砰”的一声,黑影猛地停下,骂了一句“该死”,就屏住呼吸。 过了半天,没听到脚步声,黑影才更小心地钻进床底找人,他却没注意到从窗户又飞进来一人,也往床边走。 “团圆,这个人是严明安。”滚滚对进了空间的团圆说。 外面屋里太黑了,空间里的团圆什么都看不清,只能见到个黑影,再就是听到“砰砰”拳头相撞发出的声音,偶尔有几声闷哼,团圆心提到了嗓子眼,特别是知道其中一个人是严明安时。 “滚滚,谁占上风?”团圆鼻尖冒汗,紧张地问,要不是怕自己出去,影响到严明安,她早就出去帮他了。 “势均力敌。” “不可能啊,严明安很厉害的。”只能看到一大团黑影动来动去,可真急死团圆了。 “嗯,啊。”响起两声短促的闷哼,那个黑影也不动了,团圆刚要问滚滚赢的是谁,就听到那个黑影叫她。 “严明安赢了!”团圆欢呼着出了空间,点燃蜡烛。 屋里有了亮光,团圆才见到地上躺着个黑衣人,他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两只眼睛,死死瞪着自己。 “有粗绳子吗?”严明安踢了他一脚,黑衣人痛苦地咳嗽着。 空间里有绳子,团圆转过身,手里就出现了绳子,把绳子给了严明安,严明安几下就把黑衣人捆结实了,这才揭下他脸上的黑布。 团圆举着蜡烛靠近黑衣人的脸,一下子就认出了他,“他不是方仕德那个师爷吗?” “就是他,阎良文。”严明安说出了他的身份,他以前就觉着阎良文是个深藏不露的人物,如今看来还真是,连他都没想到阎良文竟然能接住自己那么多招。 “他怎么知道咱们在这里的?!”团圆问着脸色变得刷白,阎良文知道他们在这里,爷爷和张爷爷就很危险了。 “没事的,别怕。”严明安走近阎良文,用尽了办法让他开口,可他嘴硬的很,死也不肯开口,一副我被抓了,要杀要剐随便你的态度。 “团圆,他怕老婆,你威胁他,要把他是师爷这事告诉他老婆。”滚滚说。 “能有用?”团圆不太相信阎良文连死都不怕,会怕他老婆知道他是师爷,再说他老婆怎么可能连这都不知道。 “你试试。”滚滚有信心,这法子准有用。 团圆叫严明安先停下,她蹲下来看着阎良文,威胁他,“阎良文,你再不说,我就跟你老婆说,你是师爷。” 阎良文快速地眨了两下眼睛,嘴唇动了动,但还是没说话。 第五百二十一章 新证人 从阎良文的呼吸声中,严明安就听出他动摇了,因为他的呼吸明显变急促,严明安咳了一声。 团圆举起蜡烛,离着阎良文的脸更近了些,阎良文眯着眼扭开头,还是咬牙没说话。 “你家是住在……”团圆说出了阎良文家的住址,即使是夜里,阎良文又躲开了烛光,团圆也看出了他面如死灰,果然阎良文立刻说,“我说……” 滚滚说得对,阎良文怕老婆,他没告诉他老婆,他在县衙当师爷,他老婆一直以为他是个账房。平时衙役去寻欢作乐叫他,阎良文也会去,但从来不叫女人靠近他,而且每次只是坐一会就回家,回家就洗澡,怕身上有脂粉味。 阎良文说完话,严明安就把他带走了,这一夜剩下的时间,对团圆来说是那么漫长,她醒来好几次,天还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她恨不能把太阳找出来挂到天上去。 睡不着,团圆索性进了空间,问滚滚,“滚滚,有没有什么能叫天快点亮起来的东西,多少财气值都行。” 团圆真的等不了了,她想赶紧到明天,亲眼看到方仕德被关入死牢! “没有那种违背自然规律的东西,团圆,越到这种时候,你越得冷静下来,你得清醒才行。”滚滚很担心这样急躁的团圆。 此刻的团圆就如一锅滚烫的开水,稍有不慎,伤到的不光是方仕德,还会伤到她自己。 “我去娄阁看书。”团圆明白滚滚说的是对的,可对她来说,要做到太难了,她已经知道方仕德就是害死爹娘的凶手,却还没办法拿他怎么样,换成别人也会发疯的。 团圆在娄阁里一直待到滚滚来叫她,她才从空间里出来,一出来她就听到严明安的敲门声,来叫她走,这次他们来的是府衙。 “团圆,这次怎么知府在府衙见我们,不是酒楼里,还有旁边那个男人是谁?”李秀才还不知道昨晚上出了什么事。 “爷爷,过会你就知道了。李黑子,你照顾好我爷爷。”团圆怕爷爷到时候听到真相,出什么意外。 李秀才听出了不对,板着脸拉住往府衙走的团圆,“团圆,你老实跟爷爷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爷爷,咱们快进去吧,叫知府等着咱们多不好。”团圆没回答爷爷的问题,而是挽着爷爷胳膊走进了府衙。 府衙里,方仕德原本端正坐着,看到跟团圆他们一起进来的男人,猛地跳了起来,跟一头发怒的狮子一样,“大人,他们也太胆大包天,竟然把我的师爷都抓来了,成何体统!” 团圆见到方仕德,就恨不能杀了他,他这么说,团圆指着阎良文穿的黑衣,理直气壮回怼他,“县令大人,你眼神不好,得治治才行,你看看他穿的这身,是他来抓我,还想杀了我呢! 一听团圆差点被杀,李秀才就要冲过去,被李黑子拉住,“爹,你先别急。” 不急他就不是团圆的爷爷了,李秀才被李黑子死死拽着,脱下鞋来,扔到了阎良文头上,骂道,“你想杀我孙女,你不把牢底坐穿,我就杀了你,不对,坐牢都是便宜你,大人,赶紧砍了他的头!” “爷爷,你冷静点。”团圆跑到爷爷身边,把鞋给爷爷穿上,方仕德巴不得阎良文死了,那样就没人能说出是他叫人杀了自己的爹娘,所以阎良文不能死。 “我没法冷静,再冷静,爷爷又得看着咱家坟多一座,我还不如死了!”李秀才暴跳如雷。 平时团圆总说他好说话,这会她差点被人杀了,还不叫他打人,他看孙女是个傻子! 团圆:“……” 幸好知府苏道此时拍了惊堂木,“这是府衙,肃静,肃静!阎良文,你去客栈是想做什么。” “大人,师爷是被他们抓的。”方仕德明显急了。 “方县令,本官问的是他,不是你。”苏道又拍了下惊堂木,方仕德才不甘心地闭了嘴。 阎良文面无表情说,“大人叫我杀了他们。” 李秀才恨不能杀了方仕德,原来要杀团圆的是他,被团圆和李黑子拽住,团圆劝爷爷,“爷爷,先让大人审案,你不是一直告诉我,要相信律法嘛。你要骂要打,等案子审完再骂再打也不迟,省得有人说他是被咱们屈打成招。” 方仕德本来是要说,阎良文这么说,是被团圆他们屈打成招的,但团圆这话说在了前面,他又把话咽了回去。 “阎良文,你说的大人是谁?”苏道加重语气问。 “县令方仕德,他要我把这姑娘和她爷爷都杀了,这样就没人知道当年那件事的真相了。”苏道问什么,阎良文答什么,可见老婆真的是他的软肋。 “当年的什么事?”苏道直觉着阎良文说的事,并不是指信的秘密,信是在方仕德当县令之前就有的,方仕德不可能连这种事都告诉自己的师爷。 阎良文睨了眼方仕德,平静地说:“大人,是关于县令当年指使我,杀了李卓成夫妻俩的事。” “你是说李卓成不是死于土匪之手?”苏道紧接着问。 李秀才都呆滞了,傻傻地看着团圆,团圆虽然昨晚就知道了这事,再听阎良文说,还是很震惊,死死握着爷爷的手。李秀才看团圆这样,反而是冷静下来,拍拍她的手。 “是土匪杀的,但土匪是县令叫我找的,在这之后,那些土匪也被杀了,这事情只有我和县令知情。”阎良文把知道的都说了。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阎良文希望自己揭发了方仕德的罪行,可以减轻自己的罪行,关键他希望这姑娘能遵守承诺,不告诉他老婆这些事。 阎良文的话,解释了为什么衙役总说李卓成夫妻俩的死,无从查起,因为土匪不是他们抓的杀的,他们自然不知道。 “啪”,重重地拍了下惊堂木,苏道皱着又粗又黑的眉头,严厉地问方仕德,“方仕德,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大人,他……不是真的,我……是他自己杀了人,却赖在我身上。”方仕德语无伦次。 阎良文从身上掏出一张银票,“大人,这是方仕德给我的,足足五百两,我要是什么都没为他做,他为什么给我这么多银子?” 银票上有方仕德的签名,他赖不掉。 “大人,还有……这是他方仕德这几年贪污受贿的证据。”阎良文又拿出一个账本。 这两样东西,阎良文每天都带在身上,就是怕有这一天,事情败露,方仕德把一切都推到他身上。 账本上的数字,连苏道看了都触目惊心,方仕德哪里是自己以为的好官,他是个贪官,还是个大贪官。刚开始还想着为了白山县的县民,保住他这个县令,自己真是太蠢了! “方仕德,你还有什么可说的!”苏道拿起惊堂木,朝方仕德头上砸去。 “哈哈!”方仕德疯了般的大笑…… 第五百二十二章 贪是为了廉 “我这么做,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官位稳,当一个好官。对,我是贪污了,可在我治理下的白山县,一年比一年好,这是不争的事实。” 方仕德不觉着自己有错,身在官场,有许多身不由己,他刚开始也是两袖清风,只想当一个廉洁的好官,可根本行不通。上面的官员来白山县,他不给“孝敬”,他们就给小鞋穿,方仕德只能给他们送礼。 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苏道作为知府,当然懂方仕德话里的意思,“方仕德,你是把白山县治理的很好,但这不能成为你贪污的理由,你本可以让县民过得更好。” “让县民过得更好?你以为我只想一辈子当一个小小的县令?”方仕德知道自己完了,索性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苏道皱眉,“怎么,难道你想取代我当知府?” “不,大人,我恨这个腐败的官场,我恨官官相护,我要改变它!”方仕德野心勃勃,他想让官员都为百姓谋福利,而不是光想着捞银子,过纸醉金迷的生活。 方仕德说的,和他做的,简直是自相矛盾,团圆猛地站起来,“县令大人,你不觉着你的话好笑吗?你恨腐败,可你自己却在同流合污。” “你懂什么!”方仕德指着团圆,要不是她和那个李平才,自己才不会落到这个下场,“你以为不同流合污,能当官?我之所以贪,是为了往上升。只有做大官,才能改变官场。” 方仕德的想法很偏执,他认为别人贪,他要更贪,才能当上大官,等当上大官以后,他才有能力整治贪官。 贪是为了廉! 团圆他们都不信方仕德的话,但师爷阎良文信,他之所以甘心在方仕德手底下做一个师爷,就是因为他跟方仕德是同样的观点,都认为要想改变如今的官场,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惜一切代价爬到顶上去。 “你一路用这样的手段往上爬,等你到了顶上那天,你会变成跟那些贪官一样。”团圆不相信一个一直做坏人的人,最终目的是为了让所有人都跟他一起做好人。 “我不会。”方仕德挑着眉,坚定地认为自己要是能爬到顶上,肯定能让官员都奉公守法,不敢贪污。 就算方仕德说的是真的,但团圆无法原谅他对爹娘和爷爷做的事,“你冒用我爷爷的举人身份,杀了我爹娘也是为了这个目标?” 听到团圆问这个,方仕德整个人更疯狂,他恨没人理解他,但他更恨自己比不上李平才! 方仕德神色狰狞地冲到李秀才面前,李黑子推开了他,方仕德放声大笑,“哈哈,你以为我想冒用这个窝囊废的试卷,我才不想,可做官必须得文章写得好,才能当。我有能力当官,却因为文章写得不好,就只能看着那些迂腐的窝囊废来当官,搞的民不聊生,我不甘心。如果我不冒用他的试卷,白山县哪有我这样的好县令,县民早就饿死了。” 都这样了,该说的不该说的,方仕德都说了。 以前团圆也见过有些人,以为没他,别人就过不好,可方仕德比他们还严重,觉着没他,别人都会死,团圆冷笑,“方仕德,你这意思你不冒用我爷爷的试卷,你就中不了举人,无法救民于水火?” 方仕德贪,是为了县民,方仕德冒用爷爷的举人身份,也是为了县民,白山县的县民,应该感激方仕德坏事做尽,让他们有了他这么位好县令?实在是可笑! “那你杀我爹娘,又是为什么?”信的秘密,是张八斗告诉爹娘的,为什么张八斗没事,爹娘却被杀了呢。 “谁叫他们知道了信的秘密,还想告诉他们这个窝囊废的爹,他们该死!”方仕德虽然冒用了李秀才的举人身份,却很看不起李秀才,他对李秀才既嫉妒更恨。 “至于他!”方仕德指着张八斗,“他是运气好,我不知道信的秘密,是他告诉你爹娘的,不然他也早死了。” 说到这里,方仕德指着阎良文,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团圆,“姑娘,你还不知道吧,就是他告诉我,你爹娘知道了信的秘密。” 事情是阎良文透露给自己的,她爹娘是阎良文杀的,她还把阎良文当成好人,简直是蠢。方仕德误以为阎良文是被团圆他们收买了,才出卖自己,并不知道他只是怕他老婆知道他是个师爷。 听到现在,团圆觉着方仕德是个疯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县令大人,哦……你马上就不是县令了,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别瞎操心了。” “你……你爹娘都得被你气死。”方仕德气急败坏地说。 “咚!”苏道狠狠拍桌子,“来人啊,把方仕德押进大牢,摘了他的乌纱帽,等候问斩!” “扑通”,方仕德刚才的嚣张都没了,一下子跪在地上,被拖了出去…… 第二天,还是在那间酒楼,苏道又见了团圆他们,告诉他们一个消息。 “大人,你是说方仕德那天写的文章,不光跟当年的试卷一字不差,连字迹都是相同的?”团圆一直以为是爷爷当年的试卷,名字换成了方仕德的,竟然不是。 当时就连苏道看到的时候都吃了一惊,他沉声说,“是这样的,姑娘。” “那就是说如果不是方仕德派人杀我,他又自己说出那些事,他根本不会有事?”团圆万万想不到事情的发展是这样,方仕德是死在了自己手里,要不是他以为自己和爷爷知道了爹娘真正的死因,叫阎良文杀自己,他还好好当着县令呢。 苏道把两张纸放到桌上,叫李秀才看,李秀才也一看就知道当年那张试卷上面不是自己的字迹,至于文章的内容,他感觉像自己写的,又感觉不像,一时他也不敢确定。 “大人,也许那封信上的秘密,是子虚乌有。”李秀才很老实地说,反正贪污杀人这两项罪名,就够判方仕德死罪,他是不是冒用自己的试卷,不重要了。 “爷爷,他肯定是冒用的你的试卷,不然他不会死死藏着那封信,怕被人发现,昨天也不会承认。字迹不同,也许是他自己抄了一遍……大人,那我爷爷的试卷呢。”团圆提高了声音激动地问,要是两份试卷内容相同,那不是也能证明一个人抄了另一个人的吗? “我马上……”苏道站了起来,又坐下了。 第五百二十三章 县令高升啦! “怎么了,大人?”团圆不解地问,方才知府明明看起来很兴奋,怎么这么一会又沮丧了。 李秀才给团圆解释,“团圆,爷爷没中举人,试卷是不可能被保存的。” 原来是这样,团圆还以为自己的办法很好呢。 苏道又说起了那封信,“严东家,那封信你一定要保护好,将来用得上的时候,再请你拿出来。对了,你们在省城再住几天吧。” “我们立刻走。”没等别人说话,李黑子就归心似箭地说,他觉着方仕德都是死罪了,就没有再在这里待下去的必要。 苏道一副可怜样,盯着李黑子看,怎么将军失忆了,就不爱搭理他呢,他也不傻,李黑子不同意留下,他就问团圆,“姑娘,你们就再留几天吧。” “大人,我这么久没回馆子,必须得回去了。”团圆看出来了,苏道想留的不是自己,只是姑父。 这理由太充分,苏道不能不叫人家回去,他再一次说,“姑娘,那叫……李黑子留下吧,你馆子要是缺人,我给你找两个。” 叫将军李黑子,苏道还是不太习惯,但他看出将军不喜欢被他称呼为将军,只能跟这些人一样叫李黑子了。 “我想我女人了。”李黑子很直接地说,言下之意,他得回去找李青梅,不在这里待。 苏道:“……” “大人,我姑父他心直口快,你别介意,不过馆子真的离不开他,别人替代不了他。”团圆怕苏道下不来台,赶忙说,不过她说的是真话,知府能找到人代替姑父干活,可那个人代替不了李黑子当姑的男人。 在省城待了大半个月,团圆他们终于是回了白山县,一进自家馆子,团圆就深深吸进一口气,省城再好,也没有自己的馆子好啊。 食客们见团圆回来了,就起哄。 “掌柜的,你可算是回来了,我们还以为你留在省城开馆子,不回来了呢。” “呸,乌鸦嘴,掌柜的才不会那样,就是省城真开了团圆家常菜,掌柜的也会留在这里。” “掌柜的,他说的是真的?” “真的,真的。”这里是第一家团圆家常菜,对团圆的意义不一般,团圆当然不会不管这里。 “既然这样,那掌柜的你可得多推出几道新菜才说得过去。” 团圆答应说肯定会推出新菜,她已经想好了一样,就是红糖大馒头,但她准备让对面的王家大饼来做红糖大馒头,团圆家常菜只卖,用滚滚教她的词,这叫做“代加工”。 滚滚彻底恢复了,除了野山参的功劳,滚滚说它能这么快好起来,还归功于她为民除了害,让它获得了“正义之气”。 “诶,掌柜的,还有个事要问你,你在省城见到县令大人没有?你走没几天,县令大人也去了省城,到现在也没回来,省城出大事了?” “我没听说省城出大事,也没听说有关县令大人的事。”团圆装糊涂,方仕德的事,还是等官府说吧。 “没出事,这真是奇了怪,知府是把县令大人找去做什么了,这么久不放他回来?” “兴许真是县令大人要高升啦!” 方仕德的两个小妾也是这么想的,天天乐的跟朵花一样,往家里疯狂地买东西,好等方仕德一回来,她们就跟着方仕德高升,但常梅一样东西没买,她很不安。 “建业,你爹还没消息?”一见到儿子方建业,常梅就迎了上去。 方建业沉重地摇摇头,“娘,没消息,我找了很多省城的熟人,他们都说不知道爹的情况。” “这可怎么办,对了,找师爷,叫师爷想办法!”常梅想到了阎良文,平时老爷遇到事情,都是跟师爷商量的。 “娘,师爷也消失了。”方建业早看出,爹和师爷两人有不为人知的秘密,所以他早就找了师爷,可师爷在爹去省城不久,就不见了人影。 常梅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撑着头,突然又抬起头,“建业,你去找师爷的家人问问看!” “娘,我倒是想去找,可衙役都不知道师爷的家人住哪。”每个衙役,方建业都问过了的。 “怎么会?”常梅不信,师爷跟那些衙役打成一片,不可能没人知道他家在哪。 “娘,真没人知道师爷家住哪。”方建业也觉着蹊跷,可事情就是如此。 这就是团圆说出师爷阎良文家的住址,他就把什么都说了的原因,阎良文对家人保护的很好,县衙里没人知道他家在哪,团圆说出来,他就慌了。 “建业,那你说该怎么办?”常梅六神无主地问儿子。其实方建业也没办法了,但还是安慰他娘:“娘,我再去趟省城,找人打听打听。” “好,但这事别叫你妹妹知道。”常梅不想闺女方珍华跟着担惊受怕。 “娘,你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办。”方建业那么疼方珍华,当然不会叫她知道这些。 被娘和哥保护着的方珍华,此时带着闺女双双来了团圆的馆子,双双坐在团圆左腿上,“姨姨,你有没有给双双带礼物啊?” “团圆,你是不知道,双双知道你去了省城,天天嚷着要礼物,陈潇说去省城给她买,她还不要,就要你买的。昨天发脾气,说你再不回来,就不跟你好了。”方珍华吐槽闺女。 “还有我,你再不回来,我也不跟你好了。”林宝书也想叫团圆抱,可团圆抱着双双呢,他就趴在团圆右腿上。 “学人精。”双双斜了一眼林宝书,把他扒拉开,用自己的小腿把团圆右腿也占上了。 方珍华拍了她一下,叫她别欺负林宝书,双双钻进团圆怀里,抱着团圆脖子,“姨姨,礼物。” 双双就惦记着礼物呢。 “有,有。”团圆是忘了买礼物,但严明安都给她准备好了。 双双得了礼物,欢呼着跑开,林宝书也拿着自己的礼物跑过去。 “跟屁虫。”双双转个方向,用屁股对着林宝书。 “嘿嘿。”林宝书一点不生气,又凑到双双面前,把自己的礼物,一只会一跳一跳的小木马给双双玩。 方珍华叫闺女不准欺负林宝书,才收回目光说,“团圆,其实不光双双,我都想你,我爹我就一点不想,真是怪了。” 方珍华有时十天半个月不来馆子,也不这么想团圆,但自打听陈潇说团圆去省城了,她可想团圆了。 “我也……想你。”团圆笑得不自然,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方珍华。 方珍华一直在馆子里待到陈潇来接她,她才带着闺女双双离开,团圆他们也回了村。 爷爷给姑盖的八间大瓦房不光盖好,还可以住人了,李青梅一家子索性住在了新房里,团圆和爷爷回了家。 被子褥子都软软的,是李奶奶和二奶奶给晒的,团圆在上面滚了一圈,“爷爷,还是回家好!” 第五百二十四章 亲事成了老大难 这话李秀才也同意,省城是繁华,可要说舒服,真没自己家这三间屋住着舒服。 “叔,团圆,去我家吃饭了。”李大花还没进院子,就高着嗓门喊上了。 “这就去,婶子。”省城里啊还少一样东西,就是听不到大花婶子的大嗓门,团圆一骨碌爬起来,跟爷爷来了隔壁的李大花家。 李大花做的都是家常菜,野菜包子,苞米面粘粥,凉拌咸菜疙瘩,鸡蛋蒸虾酱,还有一条红烧的大鲤鱼和团圆小时候喜欢的豆花,杂七杂八摆了一桌子。 团圆高兴地搓着手,她老馋这些了,“婶子,我在省城最想的就是村里的家常菜。” “想就使劲吃。”李大花乐呵呵说。 女人们聊着天吃饭,李秀才和李大旺两个人是喝着酒吃饭,两碗酒下肚,李大旺话就多了起来,“叔,你和团圆去省城干啥?” 平时不喝酒,李大旺很少打听这些事。 “团圆想在省城开家铺子,我去帮着看看。”李秀才没说去省城的真正目的,怕给李大花一家带来麻烦。 李大旺拿起碗,半碗酒一口喝下去,这回连舌头都大了,“叔,你帮我说……说秤砣吧,混小子死倔死倔的,快气死我了。” “你说这个干啥,叔刚回来,没点数!”李大花拉拉李大旺,招呼李秀才,“叔,他喝多了,你快吃菜。” “咋不能说,我心里难受,不跟叔说,你想憋死我!”李大旺扯着脖子嚷起来。 “秤砣,你做什么了,把你爹气成这样,不孝顺!”李秀才拿起筷子就打秤砣的头,秤砣就老老实实挨打,也不说话。 李秀才更来气,要放下筷子用手打秤砣,团圆给爷爷夹了一筷子菜,又拿起筷子放回爷爷手里,劝他,“爷爷,你吃饭。叔,吃完饭我来说秤砣。” “叔,听团圆的吧,我就是跟你发发牢骚。”李大旺又给李秀才倒上酒,两个人又喝上了。 “婶子,出什么事了?”团圆小声问李大花,秤砣做什么了,惹的大旺叔发这么大火。 提起这事,李大花嘴里就发苦,连笑都笑不出来了,“诶,还不是秤砣的亲事,媒婆给说了一个又一个姑娘,他都不满意,你大旺叔就上火了。”李大花自己也上火,起了一嘴的泡,她问秤砣到底想娶个什么样的姑娘,可秤砣不叫她管。 “团圆,不怪你叔生气,现在除了秤砣赶紧成亲,没别的法子了。”李大花何尝想逼儿子,实在是没法子了。 吃完饭,团圆就把秤砣拉去了一边,直接就问他,“你还忘不了玉丫?” “不是。”秤砣知道自己跟李玉丫不可能了。 李玉丫成亲的前一天,秤砣其实就知道她要嫁给方家二少爷,他想去找李玉丫的,但娘不允许,说自己敢去找李翠兰的闺女,她就一头撞死。秤砣知道娘说得出做得到,就没去找李玉丫,从那天起,秤砣就知道自己和李玉丫没可能了。 “亲我肯定成,我只是不想娶那些媒人介绍的姑娘,你跟我爹娘说说。”秤砣自己说,不等说三句,爹就被他惹恼了,要揍他。 团圆就比秤砣少一岁,也没成亲,她也觉着在秤砣的亲事上,婶子和叔太急了点,“我跟婶子说说,你别拉着张脸了,叫你奶跟着操心。” 今天这顿饭,从大旺叔发脾气,李奶奶就没吃几口。 秤砣闷闷地点点头。 团圆回到院子里,大旺叔不见了人影,只剩婶子和李奶奶两个人,在菜园子里拔草。 “婶子,我跟秤砣谈了。”团圆进了菜园子,蹲在李大花身边帮着她拔草。 李大花直起腰来,李奶奶也停下了动作,一起问,“秤砣说啥了?” “婶子,秤砣说他会成亲的,你先别逼他了,他也不好受。” 李奶奶撑着膝盖站起来,“团圆,不是我们逼秤砣,是李翠兰那张嘴,天天不消停。” 李翠兰满村子嚷嚷遍了,说秤砣是癞蛤蟆,还想吃她家的天鹅肉,气的李大花去跟李翠兰打了两架,可李翠兰说得更难听,说秤砣这辈子就能打光棍,自己家绝后了。 把这些事,李奶奶跟团圆说了,叹着气问,“团圆,你说说,秤砣要是不赶紧成亲,村里人不就相信李翠兰说的是真的了嘛!” 难怪婶子他们这么急,原来李翠兰把话说的这么难听,团圆过来搀着李奶奶,“嘴长在别人身上,让他们说呗,秤砣的幸福最重要啊。” 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虽然不管娶谁,秤砣都会负起责任,但娶个自己喜欢的人,才能幸福啊。 李大花知道团圆说得对,可住在这个村里,就得活在村里人的目光里,“团圆,人家都成亲了,就剩秤砣一个,村里人背后都议论,你叔他实在受不了了。” “婶子,我还是觉着你该给秤砣点时间,对了,婶子,翠兰婶子是不是也说过我?”秤砣都叫李翠兰说得那么难听,自己肯定也逃不了。 说到这个,李大花脸上有了笑模样,“她也没放过你,说你能干没用,还不是照样嫁不出去,成了全村最老的姑娘,但村里人说不嫁,也比嫁个有钱的傻子强,她就没话说了。” “婶子,那你怎么不催我成亲?” “催你干啥,你不用急。”李大花跟村里人想法一样,都觉着团圆做什么,都有自己的道理,就是成亲晚,也肯定有道理在。 第二天,团圆和爷爷拿着在省城买的书,早早来了村学,虽然还早,但已经响起了朗朗的读书声。 张秀琴走过来说,“他们老自觉了,虽然你爷爷和我家老头子都不在,可他们大的教小的,每天都学习,功课一点没落下。” “这就成,没叫我失望。”李秀才松了口气,他在省城最担心的就是这帮孩子,怕他们没人管着玩野了,就不学习。 直到朗朗的读书声停下,李秀才才过去推开门,孩子们见到他和团圆,一窝蜂地围上来。 “哇,省城的书,墨香味这么好闻,装订的也好,团圆姐姐,这些书花了很多银子吧?” “一分没花,都是严明安买的。”团圆摸摸这个的头,摸摸那个的头,这一个个的就知道心疼她花钱。 一听是严明安买的,孩子们放心了,“严哥哥买才好,他不差钱,就是把省城买下来,还有一屋子的银子花不出去。” “团圆姐姐,你该多帮严哥哥花银子,他才能轻松。” “你为什么这么说?”团圆摸着这孩子的头问他。 他骄傲地挺着小胸脯,脆生生回答:“团圆姐姐,我娘说了,银子太多,睡觉都不安稳,担心被人偷,花出去就能睡安稳了,所以你得帮着严哥哥花银子。” “哈哈!”团圆被逗笑了,严明安在这帮孩子心里,这到底是多有钱啊! 第五百二十五章 有良心就受穷 到了镇上,团圆就来了王家大饼。 王家人听了团圆的话,你一言我一语地问个不停。 “你要教我们做红糖大馒头,你为啥不在自己的馆子做?” “红糖大馒头不是只有县令大人家能吃,你会做,还愿意教给我们?” “可县令大人家吃的,我们这些大老粗,恐怕是学不会,你还是在自己的馆子做吧。” 团圆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回答王家人,“我的馆子人太少了,没法做,其实做红糖大馒头一点不难,跟蒸馒头差不多。你们做好了,我买你们的,跟买你们的大饼那样,你们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了,我们干,你什么时候能来教?”王家大哥干脆地问。 他们人多,就算做着大饼,再做红糖大馒头,也完全忙得过来,还能多一份收入,何乐而不为? “过会我就来教,学会明天就能做,不过你们可得记住了,你们做的红糖大馒头,只可以卖给我的馆子,不能卖给别家。”团圆又强调了一遍,省得王家人偷偷把红糖大馒头卖给别人,却说她没提前说。 “你放心,我们王家人不会做那不讲诚信的事,做出的红糖大馒头,我们指定光卖给你。”王家大哥拍着胸脯保证。 团圆一离开,王家人就商量让谁跟团圆学做红糖大馒头。 “叫老三家的学吧,她跟团圆关系最好,学东西也快。” “对,叫三嫂学,我们四个做大饼。”王家老四的媳妇说。 王家大哥看向王大嫚,拍板决定,“那就老三家的学,好好学。” “大哥,我指定今天就学会,明天咱们就做红糖大馒头挣钱。”王大嫚激动地脸都红了。 就是大哥不说,王大嫚也会好好学,毕竟学会了,她就成了镇上除了团圆,唯一一个会做红糖大馒头的厨娘了,那多风光! “大哥……”王家二哥眼珠骨碌碌转,明显有话要说。 王家大哥叫他尽管说。 “大哥,那我就说了,咱们真听她的,做了只卖给团圆家常菜?她的意思,我听着就是红糖大馒头由咱们做,可红糖大馒头是团圆家常菜的,跟咱们王家大饼没关系,你们甘心?”王家二哥不甘心地拍了两下桌子。 “二哥分析的对,咱这成了为他人做嫁衣了,大哥,这红糖大馒头,咱们不能做!” “不做可赚不到银子。”王家三哥懒洋洋来了一句。 “要是咱们能……”王家二哥话说了一半,就不说了,心急的王家四哥问他,“二哥,有啥主意你快说!” “要是咱们既能学会做红糖大馒头,又能想卖给谁卖给谁,那咱们就发大财了。”王家二哥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老二,你的意思是……咱们学会了做红糖大馒头,就不卖给团圆家常菜,那不成自打嘴巴了?”王家大哥眯着眼,他懂老二的意思,其实他也是这个打算,就等着老二说了。 王家这五兄弟中,王家二哥看着最有心眼,但其实最有心眼的是王家大哥,看着老实,但最会利用人。 “大哥,怎么是咱们自打嘴巴,明明是她太小气。咱们做的红糖大馒头,多卖几个人有啥不对?”王家二哥看其他兄弟的反应。 王大嫚犹豫着说,“二哥,团圆教会了咱们做红糖大馒头,咱们却卖给别人,这样不太地道吧?” “三弟妹不愿意,那算了,我也是为了大家好,才这么说。赚的钱是五家分,可不是我家独吞。”王家二哥说着,翘起了二郎腿。 “三嫂,要是光有咱们,我家这口子的主意是缺德,可咱得为孩子想啊,他们一个个眼瞅着就大了,就拿你家妮来说,银子多你就可以给她准备好嫁妆,嫁个好人家,咱得多赚银子!” 王家二嫂的话到了其他人的心里,他们都劝王大嫚,“三嫂,要良心,咱就得受穷!再说咱们要是把红糖大馒头卖给别人,团圆还愿意买,咱们就便宜卖给她,真不算占了她便宜。” “三嫂,你要过不去心里那关,我跟她学做红糖大馒头,为了咱们这一大家子,我来做坏人。” “我做。”王大嫚妥协了。 回到馆子的团圆准备好了红糖水,就往王家大饼走,李青梅追了出来,“团圆,你真要教他们做红糖大馒头?” 方珍华可是说过,这红糖大馒头在京都千金难求,团圆却要教给王家那些人,虽然两家铺子关系好,李青梅也舍不得。 “姑,咱们馆子就这么大地方,就这么几个人,再做红糖大馒头,忙不过来。”红糖大馒头,团圆是准备省城的馆子开起来,也卖的,所以才想让王家人来做。王家人做的大饼味道好还家常,做红糖大馒头他们最合适。 “咱们馆子是小了点。”听团圆这么一分析,李青梅也觉着馆子小了点。 “姑,你回去吧。”团圆把姑推回馆子,刚往外走,李青梅又跟了出来,“团圆,你去省城找到合适的馆子了吗?” 团圆诧异地看着姑,难道姑父还没跟姑说,他们去省城是干什么,团圆顺着姑的话回答,“有是有,就是开馆子得有人管,有人做菜,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 “诶,咱们人是太少了。”李青梅回了馆子。 团圆来了王家大饼,只教了一遍,王大嫚就学会了做红糖大馒头,蒸出的红糖大馒头也宣软又蓬松,王大嫚提着心问,“团圆,我做的还成?” “婶子,你做的相当好。”王大嫚做的红糖大馒头,团圆相当满意,在馆子里卖,绝对会受欢迎。 “那……我想留下几个,我……我就想……就给他们尝尝。”都说做了亏心事心虚,王大嫚就是这样,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出了一身的汗。 “婶子你……”团圆刚一叫她,吓得王大嫚哆嗦着说,“我不尝了,你这个人……算了,你把红糖大馒头拿走吧。” “婶子,我给你留两个。”留下两个红糖大馒头,团圆走出来,王家四个女人赶紧缩回头,都仰着脖子往天上瞅。 “婶子,你们看啥呢,要是想学,怎么不进去一起学?”团圆看明白了,王家人这是从一开始,就有了别的想法。 第五百二十六章 神奇的红糖水 “团圆,你可别冤枉我们,我们可没偷学,我们是在……”王家大嫂朝王家二嫂使了个眼色。 王家二嫂接上她的话茬,“我们是……是看看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大嫂,是吧?” “对。”王家大嫂使劲点头。 团圆什么都没说,离开了王家大饼,不管王家人想做什么,只要他们遵守他们答应的,只把红糖大馒头卖给自己的馆子,别的她不会管。 团圆一走,王家人就把王大嫚团团围住,“怎么样,学会做红糖大馒头了?” 王大嫚把团圆教她的,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就这么简单,王大嫚你不会胳膊肘往外拐吧?” “没有,大嫂,就这么简单,主要就是那碗红糖水使劲。”王大嫚把自己的理解说了出来,可惜团圆没教她怎么做红糖水。 王家大哥瞪了王家大嫂一眼,她闭了嘴,王家大哥做起了好人,“老三家的,你大嫂嘴不好,你别跟她一般见识,既然你这么说,咱们就按你说的来。今儿大饼咱也不卖了,先做出这红糖大馒头来。” “大哥说得对,做出红糖大馒头,咱挣大钱。” 王家人立马忙起来,至于没有红糖水,他们才不担心,红糖水,煮点红糖就有了。 “大哥,这样好像不对。”王大嫚被挤在了一边,光能说话,压根插不上手,王家其他四个女人在做红糖大馒头。 王家大嫂是个急脾气,“咋个不对,老三家的你倒是说出个一二三来。” “大嫂,团圆拿来的红糖水是凉的,你这样煮出来是热的。”王大嫚觉着,团圆拿来的红糖水,不是煮出来的。 “嗨,我还以为多大事呢,她那是用水化开的,她傻,咱们这么煮更快。”王家大嫂转回头继续忙碌。 四个女人心急火燎地煮出红糖水,也没等放凉,就倒进了面里,结果面团从上午放到晚上,还是一点没开。 “老三家的,这是咋回事,你竟敢骗我们!”王家大嫂揪着王大嫚到了面盆前,叫她自己看,她们是不会做红糖大馒头,可知道这面肯定是蒸不出红糖大馒头来。“大嫂,我就说不能叫她学,不能叫她学,你看果然出事了吧。她啊,跟那个团圆一条心,向着团圆家常菜呢。” “就是,大嫂,她肯定是怕咱们四个做出红糖大馒头卖给别人,就说假话糊弄我们。” 王大嫚昧着良心学做红糖大馒头,还被这四个女人怀疑,气炸了,“刚才我就说你们做的不对,做的不对,可你们就是不听,怨我?” “行,我们做的不对,我们给你倒地方,你来,今天做不出红糖大馒,咱们谁也甭睡!” “老三家的,咱们都是为了孩子,你做吧。”王家大哥说着,把那四个女人都赶出了厨房。 想想闺女儿子,王大嫚撸起袖子就做,倒是做出了红糖大馒头,可颜色不好看,吃起来味道也差了一大截,王家人又骂起了王大嫚。 “老三家的,你还真是吃里扒外,你就真想叫你闺女嫁个泥腿子,回村里种地?” 王大嫚的闺女拉着她袖子劝她,“娘,我求你了,你好好做,你要是怕团圆来骂你,我替你挨骂,你就好好做吧。” 王大嫚崩溃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边哭边吼,“我真是尽了最大努力做的,你们咋就不信呢!你们就不想想,团圆为啥拿着红糖水来,肯定是秘密就在红糖水里,她不想叫咱们知道。她教我的,都是不怕人学的。” “老三家的说得对,这样吧,咱们先老实给团圆家常菜做红糖大馒头,等她信任了咱们,把红糖水的做法教给咱们,咱们再把红糖大馒头卖给别人。”王家大哥明白过来了,团圆在防着他们。 她让他们来做红糖大馒头,就是知道没了她的红糖水,他们就做不出红糖大馒头,所以才放心教他们。 “团圆太有心眼了。” 虽然不能靠着红糖大馒头发财,让王家人很不甘心,但他们也只能乖乖给团圆家常菜做红糖大馒头。 第二天,王家做好的红糖大馒头,一送来团圆家常菜,食客们就围了上来。 “这是红糖大馒头吧,香,真香,西风,你们这是卖?” “当然是卖。”西风响亮地回答。“那给我来两个,我给家里老人小孩买。” “我来三个。” “给我来八个。” “你咋要这么多,你家那么多孩子?” 那个食客嗯嗯哈哈说是孩子多,不好意思说自己一个大男人,其实爱吃甜的,还不喜欢那种里头馅是甜的,而是这样整个都是甜的。 来送红糖大馒头的王家二哥,从团圆家常菜里出来,妒忌的扯开两颗扣子,呼哧呼哧喘,那些食客都抢着买红糖大馒头,这要是他们自己卖,就发大财了,“大哥,咱们得想个法子赶紧学会做红糖水。” “有什么法子,她不教,咱们还能抢不成?”王家大哥也眼红,可眼红没用。 没有红糖水,他们做不出正宗的红糖大馒头,不正宗的,没人会买! “大哥,不是抢,咱可以收买那里头的人,叫他偷学红糖水的做法,告诉咱们。”王家二哥指指团圆家常菜的伙计。 “找谁?”王家大哥不报什么希望,团圆家常菜的伙计可不好收买,他们又没多少银子,压根没法收买人家。 “大哥,那个小傻子啊,给他块糖,他就会干。”王家二哥指指在玩泥巴的林宝书。 对啊,怎么把他忘了,王家大哥立马去买了糖,笑眯眯地给林宝书把两个兜都装满了,“宝书,咱们来比赛,要是你先学会煮红糖水,我给你二斤糖。” 林宝书最喜欢比赛了,攥紧拳头回了馆子,把糖分给林招弟和林迎弟,就走进厨房找团圆,说要学煮红糖水。 “团圆,肯定是王家人骗宝书的,别叫王家人做红糖大馒头了,换别人吧。”以前李青梅觉着王家人还行,现在一看心术不正。 这明显就是要自己做了红糖大馒头,卖给别人。 “姑,先让他们做着。”这红糖水的秘方,就像是一根胡萝卜,王家人就像是一头驴,有秘方勾着他们,反而不用担心他们不好好做红糖大馒头。 就跟团圆想的一样,王家人为了学到红糖水的秘方,做红糖大馒头可认真了,团圆家常菜的红糖大馒头远近闻名,连省城的人都被吸引了来…… 第五百二十七章 给团圆下跪磕头 “知府来了,也是来吃红糖大馒头吧?” “吃啥红糖大馒头,出大事了!”说话的食客朝其他几个食客勾勾手指,他面前就凑过来好几个脑袋,他才小声说:“县令大人被抓了!” “啥,县……”这人刚说两个字,就被捂住了嘴,刚才说话的食客嘘了一声,“小点声,这事还没传开呢,是秘密!” “你快说说,怎么回事,不是说县令是高升了嘛!” “高升个鬼,县令是贪污,这个数!”那个食客伸出五跟手指头。 “五百两,也不多啊,还用知府亲自来?” “是五千两,这还是查到的,查不到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啊,这么多,县令是好官啊,难道咱们一直被县令骗了?” “谁能想到是这样,不过这事十成十是真的,再告诉你们个大新闻,知府这次来,就是要把县令咔嚓的。”那个食客点了点桌子,其他食客被吓呆了,他站起来走了。 方府里此时是乱作一团,两个小妾都跪在常梅面前哭天抢地,“大姐,老爷要被砍头了,我们以后可怎么生活啊。” 两个小妾现在可后悔死把银子花了,买了一堆没用的东西回家。 “啪,啪!”常梅一人给了一巴掌,“再说老爷要被砍头,我打烂你们的嘴,老爷会没事的。” 常梅的目光要吃人的肉喝人的血一样,两个小妾捂着脸,“大姐,我们不说了,但咱们得赶紧救老爷出来,在牢里太受罪了。” “知道老爷受罪,那你俩就去牢里,把老爷给换回来!”常梅冷冰冰地说。 两个小妾哑巴了,柳仙儿撇撇嘴,凭啥叫她去蹲大狱,把老爷换回来,要去也该是常梅去。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妻”是常梅,可不是她柳仙儿。 “大姐,我……我走了。”柳仙儿爬起来,扭哒扭哒走了,另一个小妾一看柳仙儿走了,她也跟着走了。 两个小妾走了,常梅这才无力地坐在椅子上,到现在她还是不敢信,方仕德真的被关进了大牢。 “娘。”方建业大步从外面走进来,脸色沉重。 常梅猛地冲过来,“建业,怎么样,你爹他什么时候能出来?”“娘,爹他……他是死罪。”方建业咬牙说出这几个字,他花了很多银子才见到爹,这是爹亲口告诉他的。 “怎么会?!”常梅眼前发黑,差点栽到地上,方建业赶紧扶她坐下,常梅缓了缓才问,“建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爹好端端的,怎么会成了死罪,娘去找知府去!” 全镇的人都知道自家老爷是个好官,知府凭什么杀老爷! “娘,找知府没用,爹他杀了人。”方建业当然不想看着自己爹死,但在他看来,爹的死罪没法改变了。 “你爹杀的个个都是罪大恶极的人,是有功,怎么就成死罪了!”常梅拍着桌子,张着嘴大喘了两口气,才强撑着说,“建业,你把话给我好好说清楚,是谁害你爹的,不然娘这就死给你看!” 常梅站起来,头就要往桌子上撞过去,方建业死死抱住娘,“娘,我说,我说,是团圆,爹十多年前,杀了她爹娘!” 虽然爹说自己是被诬陷的,但方建业并不糊涂,事情肯定不会像爹说的那往。没有确凿的证据,知府苏道不会判爹死刑。 是她!常梅气得浑身哆嗦,“建业,叫府里的下人都出去,见到人就说团圆冤枉你爹杀人,叫大家一人一口唾沫喷死她,再押着她去找知府,说是她诬陷的你爹,你爹就能出来了。” “娘,你先坐下。”方建业把常梅摁在椅子上坐下,倒了茶给常梅,常梅一口喝下去,“建业,你快出去按娘说的办啊。” “娘,镇上都传遍了,爹贪污,贪了很多银子,没人会帮爹说话的。”常梅想的办法,方建业早想到了,但有人先把爹贪污的事情捅了出去,镇上人现在恨爹恨的牙痒痒。 常梅瘫在椅子里,又猛地站起来,叫丫鬟把两个小妾都叫来,方建业跟在往外走的常梅身边,“娘,你要做什么?” “去求团圆,叫她改口说她爹娘不是你爹杀的,你爹就有救了。”只要能救老爷,常梅什么都不在乎,就是叫她给团圆跪下,她也跪。 方建业想劝娘别去,可常梅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只想救老爷,两个小妾一来,她就带着她们来了团圆的馆子。 “你,把团圆叫出来。”常梅指着伙计西风,命令他。 “这不是县令大人的家人嘛,来这里做什么?”“吃菜呗,心真够大的,县令都要被砍头了,她们还有闲心来吃菜,也不知道用的银子是不是贪的。” “嘘,小声点。” “怕啥,大贪官,就该用唾沫星子淹死他!” “看看她们个个穿金戴银,肯定是贪污的银子,呸!” “呸!” 食客们都朝常梅她们吐口水,常梅相信儿子的话了,镇上人都恨老爷。 本来常梅要在馆子里,当着食客的面下跪求团圆的,这会她改主意了,往后厨走,西风拦都拦不住,只能满头大汗跑进厨房,,“掌柜的,不好了,县令大人的家人来了,进来这里了!” “她们来干什么,狗县令是活该被砍头,跟团圆又没关系,我叫李黑子把他们扔出去。”李青梅放下锅铲,往外走。 团圆把锅铲放进姑手里,她自己解下围裙往外走,“姑,你留下,我出去。” “砰砰砰!” “什么声音?”李青梅走到厨房门口看,原来是常梅和两个小妾一进院子就跪下磕头。 团圆走了出来,站在三个人面前,“你们这是做什么。” “姑娘,求你放过我家老爷吧,你要多少银子,我都给,只要你放过我家老爷。”常梅见了团圆,头磕的更狠,在泥地上都把额头磕出了血,丫鬟扶她起来,她也不起来。 柳仙儿没跟常梅一样使劲磕头,但她哭的肝肠寸断,“姑娘,没了老爷,我们三个就没法活了,你要不放过我家老爷,我们死在这里算了。” 三个人“咣咣”磕头,以为团圆会心软,可团圆不为所动,“你们求我没用,县令大人是知府抓的,你们该去他面前磕头。” “有用。”常梅抬起脸来,额头都是血,丫鬟给她擦,她不叫擦,就顶着这张脸对团圆说,“姑娘,只要你说你爹娘不是老爷杀的,老爷就没事了。姑娘,无头案那么多,难道查不出来的,都得害的县令一命偿一命?” “就是,你爹娘死了,是怪可怜的,可你不该冤枉是我家老爷杀的你爹娘。” “你们的意思是,知府是昏官,就因为我几句话,就要杀县令大人,那咱们一起去找知府,你们把这话说给知府听?”团圆过去打开后门,可常梅她们三个都还是在那磕头…… 第五百二十八章 县令的命值钱 常梅已经磕的头晕眼花,趴在地上哀求,“我家珍华可是把你当朋友,求你放过她爹吧,不然珍华会伤心死的!” “珍华对你掏心掏肺,你叫她卖炭烤豆腐,她就听你的,还有你这馆子,也是珍华给找的地方,你怎么能害我家老爷呢!”柳仙儿赶忙跟着说。 “姑娘,你只需要跟知府说,你是信了别人的挑拨,才会说你爹娘是老爷害死的,你只需要说这一句话,我们会感激你一辈子的。”常梅更加卑微地哀求团圆。 团圆硬着心肠,走过去关上后门,回来面对着还在不停磕头的她们说,“是县令大人自己亲口说的,他杀了我爹娘,不是我说的。” 跪了这么久,常梅的腿都麻了,她还是没动一下,“姑娘,我家老爷无缘无故怎么会说那种话,他肯定是被逼的。只要你去跟知府说,你不相信你爹娘是我家老爷杀的,我家老爷就能从牢里出来,还能抓到杀害你爹娘的真正凶手。” 杀害爹娘真正的凶手就是方仕德,他从牢里出来,就成逍遥法外了,团圆狠了狠心,“不管你们说什么,我都不会按你们说的办,就是你们死在这,我也不会。” 求了这么久,一点用没有,柳仙儿不跪了,爬起来就要打团圆,“你个小贱人,看我打得你求我让你去找知府。” “给我跪下!” 柳仙儿还没动团圆一指头,就被常梅扯倒在地,常梅用吃人的目光看着她,柳仙儿哆嗦一下,又老实跪着。 常梅直挺挺跪着,不再磕头了,只平静地说,“姑娘,你不去找知府,我们三个就跪在这里不起来。为了我们的儿子闺女,我们会一直跪到你愿意去找知府。” 想跪就跪吧,团圆转身走了两步,又退回来,“你们是不是以为自己很可怜,那我爹娘十多年前就被县令大人杀了,我从小就没爹没娘,我不可怜?你们叫我放过县令大人,当初他怎么没放过我爹娘?要是跪着求有用,我爷爷肯定愿意会用命去求他放过我爹娘,可他给过我爷爷机会吗?没有,没有!” 常梅面无表情,“不管你说什么,我们都会跪在这里。” 来之前,常梅就打定了主意,团圆不放过老爷,她就不走。 “那你们就跪吧!”该说的都说了,团圆转身回了厨房做菜。 李青梅手里举着菜刀,把一个萝卜剁的七零八落,她听到了,哥嫂是县令大人害死的,他的家人却还有脸来找团圆放过他!“团圆,对,就叫她们跪着,她们就是跪死在这里,也是她们活该!你去省城是干这事,你怎么不告诉姑呢。”李青梅怪团圆一直瞒着她。 “姑,是姑父不叫我说。”团圆推到了李黑子身上,李青梅要出去找李黑子问清楚,团圆指指院子里跪着的那三个方家人,“姑,等她们走了吧。” “我先放过李黑子。”又拿起一个萝卜,李青梅又“砰砰”剁起来,声音大的团圆浑身起鸡皮疙瘩。 院子里,常梅她们还在跪着,但所有人都跟看不见她们一样。二壮和西风进来端菜,会绕过她们,林招弟和林迎弟只埋头洗碗,一眼不看她们,就连林宝书也是一边择菜,一边跟牛屎蛋玩,不理她们。 “大姐,要不咱们另想法子吧?”柳仙儿是看明白了,这里没人会关心她们的死活。 “要走你就走,但别说我没提醒你,你走了,以后你别想再进方府。”常梅就说了这一句,就闭眼跪着。 柳仙儿哪里还敢走,只能咬牙跟着跪。 “哗啦啦”,偏偏这时下起了雨,雨势还不小,林招弟他们都进了厨房躲雨。 “害人的还冤枉?在这里装可怜,有本事跪一辈子。”林招弟一点不可怜院子里那三个女人。 县令害死了舅舅,还当了这么多年的县令,就够便宜他的,他的家人还不想让他死,真贪心。 林迎弟却有点可怜她们跪在雨里,“姐,要不叫她们起来吧,她们会生病的。” “你没听她们说嘛,姐不去找知府,她们就不起来,难道你要姐去跟知府说,舅舅舅妈不是县令杀的,那舅舅舅妈不是白死啦!”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迎弟只是想叫她们别在雨里跪着,不是叫团圆原谅县令。 “不是就过来择菜,咱们忙都忙不过来,管她们干啥。”林招弟拉着林迎弟去择菜了。 柳仙儿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她还以为会有人叫她们进去,可一个来关心她们的都没有,雨水又打在她脸上,顺着她的脸往下淌,她浑身都湿透了,连牙齿都在打战,“老天爷啊,求你开开眼,我家老爷他是被冤枉的!” “砰砰!” “啊!”柳仙儿白眼一翻,吓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敲门声停止,后门“咚”地一声被撞开,四个女人跑了进来。“娘,你怎么了!”其中一个女人喊柳仙儿。 柳仙儿慢慢睁开眼睛,“珍和,是你来了?” 柳仙儿刚才被吓晕,还以为是雷要劈自己,见到闺女,她才知道刚才是敲门声。 “柳儿,过来扶我娘。”叫柳仙儿娘的是方珍和,同她一起来的,是方家的另三位小姐,方珍华、方珍富和方珍贵。 四位方家小姐带来的丫鬟,把她们的娘扶走了,方珍华走到门口,又转身回来,见到团圆在院子里,过来就使劲把团圆推倒在地,“团圆,我恨你,我恨你!” 旁边的盆里有一摞碗,方珍华抱起来就摔在团圆身边,这才头也不回地离开。 “团圆,你没事吧?”方珍华刚走,又进来个女人,她把团圆拉起来,“团圆,我能跟你聊聊吗?” “珍贵姐,你也是县令的……”团圆全明白过来了,以前方珍贵跟她说的,都是骗她的,方珍贵也是方家的小姐,就是那位没什么人见过的方家五小姐。 “团圆,我以前是怕你不跟我做朋友,才编了个身份,其实我是方家五小姐,你能不能看在咱们这么要好的份上,放过我爹。”方珍贵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只知道爹要被砍头,求团圆放过爹,爹就不用被砍头。 其实自从嫁了人,方珍贵跟团圆的联系就很少了,两个人已经一年多没给对方写过信,但方珍贵还是觉着,自己求团圆,团圆会放过爹。 “珍贵姐,你爹十几年前杀了我爹娘,你告诉我,换成是你,你会放过他?”团圆盯着方珍贵的眼睛问她,在团圆心里,方珍贵还是那个善良的方珍贵,她知道发生的事,就会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肯放过县令。 方珍贵抓起团圆的手握着,轻声说,“团圆,外面那些话你别信,是有人在败坏我爹的名声,你别被有心人当枪使。” 外面的人都说爹贪污,方珍贵是不信的,她还觉着团圆是受了那些话的影响,才把她爹娘的死怪在了自己爹身上。 以前方珍贵就见过,有些人死了亲人,县衙查不出死因,他们就觉着爹作为县令,在包庇罪犯,给爹泼脏水,叫人恨爹。 “珍贵姐,是你爹亲口承认杀了我爹娘,不是我说的。”团圆给方珍贵解释的更清楚,可方珍贵还是坚持认为团圆是被人利用了,团圆冷冷地说,“珍贵姐,你走吧。” “团圆……”方珍贵哭着握紧了团圆的手…… 第五百二十九章 爹是杀人犯 “小姐,你别求她了,我早就说过,她不是个好东西。不求她,用银子咱们照样能救老爷出来!”绿女等不到小姐上马车,冲进来就把方珍贵的手拉开。 “你信我,团圆,我爹没杀你爹娘,这里头肯定是有误会!”方珍贵知道自己反反复复说这些话,很叫人讨厌,可她必须说。 团圆冤枉自己爹杀了她爹娘,不光害了自己爹,也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是亲者痛,仇者快啊! 林招弟打着伞过来,给团圆撑着伞,吼方珍贵,“赶紧滚!你有丫鬟给打伞,啰里吧嗦说个没完,当然没事,没看到我姐在淋雨啊!” 方珍贵这才注意到团圆身上都湿了,赶忙说,“团圆,对不起……” “小姐,你才没对不起她,是她害了老爷,对不起你。小姐,咱们走!”绿女不由分说拉着方珍贵上了外面的马车。 “什么人啊!”林招弟把团圆送回屋,“姐,你换件干衣服,别着凉。你别难过,那些来怪你的人,都不是真正的朋友。” 林招弟这么有模有样地劝团圆,团圆“噗嗤”一声笑了,“招弟,我这雨淋得值,你这是在关心我吧?” “谁关心你了。”林招弟立马板起脸,砰给团圆关上门,回了厨房。 李青梅着急地问她,“招弟,你姐她没事吧?” “娘,她死不了!”林招弟气冲冲来了一句,还在生气团圆刚才说的话。 “你这孩子咋这么说话!”李青梅不知道闺女这又是哪根弦搭错了,要自己去看团圆,被林迎弟拉着胳膊,林迎弟在她耳边说了几句,李青梅笑着安慰闺女,“招弟,你姐她那是谢你呢。” “娘,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林招弟别扭地扭开脸。 回到方府刚坐下,常梅就叫住了方珍贵、方珍和、方珍富三个,“你们三个明天都给我去求团圆,她不放过老爷,你们就不离开。” “大姐,那珍华呢,她不去?”柳仙儿打着喷嚏问,要去所有的方家小姐就该一起去,光叫她们的闺女去求团圆,常梅的闺女就不用去,这不公平! 常梅没理柳仙儿的话,又对儿子说,“建业,你叫人去临县,把珍荣叫回来。” 方建业说他早让人去通知方珍荣了,可李润书说方珍荣病的回不来。这其实就是借口,谁都明白,真正的原因是人家两口子不想趟浑水。 “不回来就永远别想再踏进方家!”常梅只能坐在这里放狠话,方珍荣和方珍富都是另一个小妾生的,那个小妾已经死了,常梅也就没了拿捏她们的把柄。 “大姐,你还没回答我呢,凭什么珍华不用去求团圆!”柳仙儿不依不饶地又问。 常梅连看也不看她,站起来回了屋,方珍华要去看她娘,被柳仙儿拉住,“珍华,你自己表个态吧,你去不去求那个团圆,老爷可最疼你了。” “我去,我肯定去!”不用等到明天,方珍华确定了娘没事,就准备去求团圆。 “唉,有你这话,姨娘就放心了,快去看你娘吧。”柳仙儿这才放开方珍华。 哼,常梅为方珍华打算再多没用,架不住方珍华自己愿意去求团圆。 方珍华从娘的屋里出来,就被方建业叫住了,问她,“娘没事吧?” “没事,喝了姜茶睡了。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娘要去跪着求团圆?”方珍华是被方珍和叫去馆子的,她只知道是团圆害的爹被砍头。 “你赶紧回家,这件事你别跟着掺和,明天你也不准去团圆家常菜。”方建业并不打算叫妹妹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哥,那也是我爹,我不能不管。”方珍华大声朝方建业吼。 方建业叫来方珍华的丫鬟豆包,叫她带方珍华回陈家去,方珍华不听,非要去找团圆,问清楚她为什么要害自己的爹,方建业被她吵得头都大了,看到陈潇来,他把方珍华推给陈潇,捏着眉头顺,“你赶紧带她回家。” 陈潇带着方珍华上了马车,方珍华拉着陈潇,“我要去见团圆。” “珍华!”陈潇加重了语气,把方珍华吓了一跳,生气地吼他,“陈潇,你也不叫我去找团圆,为什么啊!” “你听我说,珍华……”陈潇把事情全部对方珍华说了,方珍华捂着耳朵,“我不信,我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爹竟然杀了团圆的爹娘,这怎么可能呢! “珍华,你还记得你娘做寿那天,你说你爹变得你都不认识了吗?”陈潇的声音带着磁性,很是能安抚人心。 “你是说真实的我爹是那样的?”方珍华放下手,她骨头缝里都在冒冷气,还是不相信爹杀了团圆的爹娘,但她知道陈潇是不会骗她的。 方珍华虽然天真,但她不会不讲道理,相反她很讲道理,“陈潇,刚才我对团圆做了过分的事,我想去跟她道歉。” 当时她看到娘跪在雨里的泥地上,推了团圆还说恨团圆,听了陈潇的话,平静下来的方珍华很后悔。 “等这事过去,我带你去她的馆子。”陈潇摸着方珍华的头发轻声说。现在去找团圆,不合适。 第二天,来了团圆家常菜门口的只有方珍富和方珍和,姚家说方珍贵病倒了,陈家说方珍华也病倒了。 方珍和撇撇嘴,她也想“病倒”,可如果爹被砍头,她在年家的日子就会难过,她没法不来,方珍和拽拽袖子,“四妹,咱们进去吧。” 两个人去敲后门,可无论怎么敲都敲不开,只能来了前面的馆子。馆子倒是让进,可两个人刚往厨房走,就被拦住了。 伙计二壮一直注意着门这边,看到方珍富和方珍和往那里走,他三两步就过来堵住了门,不让两个人进。 “让开,我们找你家掌柜有事。”方珍和高傲地说。 “不能进。”二壮不动。 掌柜的说了,他今天的任务就是看住这道门,不能放任何人进去,为此他和西风做了分工,西风负责把菜端出厨房,端到门这,他负责在门这接过菜,端给食客。 方珍和压住火气,放下架子说,“我们家里要做寿,想请团……你们掌柜的去做菜。” “嘿,你不是年家二夫人,狗县令的闺女嘛,你爹都要被砍头了,你还有心思做寿?”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她,这方家人一个接一个的来团圆家常菜,这是要做什么?” “来求我们掌柜的去找知府,说县令大人没杀人。”二壮高着嗓门,气愤地回答,叫所有食客都听见。 “狗县令杀没杀人,跟你家掌柜的有什么关系?” 二壮指着方珍富和方珍和,咬牙切齿道,“县令杀的人就是我们掌柜的爹娘!” 第五百三十章 我是吴晟(上) “二壮,你是说死的那对夫妻,是掌柜的……真的?” “千真万确,方府的人从昨天就来求我们掌柜的,叫我们掌柜的去说她爹娘不是县令杀的,我们掌柜的没同意,今天又换了人来,太欺负人了!”二壮一个大男人,眼睛都气红了。 食客们也激动起来。 “哪能这么欺负人,就兴狗县令杀人,不兴人家说,我就要说,狗县令是大贪官,还是杀人犯!” “方家人真狠啊,掌柜的爹娘死了,还来逼掌柜的为狗县令求情,咋地,狗县令的一条命比掌柜爹娘的两条命还值钱?” “年家二夫人,我劝你要是识相,就赶紧滚,不然我去找年丛书那个鳖孙,叫他休了你,我可不是吓唬你,我说到做到。你也别幻想年家老爷子会不叫年丛书休你,狗县令一死,你就没了价值,年家巴不得能休了你!” “二壮,还愣着干啥,把他们两个扔出去!” 其他食客跟着起哄,“赶紧滚!” “快滚!” 方珍和从来没这么丢过人,捂着脸走出了馆子,向来没主意的方珍富跟了出来,“三姐,咱们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出来你会说话了,刚才你嘴上是长了个葫芦,一句话都不会说?”方珍和根本不管方珍富,自己上了马车,就叫车夫赶紧走。 方珍和一路来了方府,没见到常梅,她松了口气,来了她娘的院子,柳仙儿一见到她就哭穷,“珍和,娘连一文钱都没了,你给娘点银子花花。” “娘,不是我说你,你看看你买的这些没用的东西,你不买不就有银子了嘛!”看到这一屋子的东西,方珍和就气不打一处来,娘就喜欢跟姨娘在这些没用的事情上面争,争来争去,把自己争成了穷光蛋。 柳仙儿抹着眼泪,“我想比方珍贵的娘风光,也是为了给你挣脸面嘛,谁知道老爷他……老爷啊!” “行了,娘,这里就咱两个人,你就别演了。你总跟姨娘争,你也不想想,方珍贵嫁的可是姚家大少爷,而我嫁的只是年家的废物,我可没有方珍贵银子多,你以后老实点。”方珍和喝下一大口茶,心里还是冒火。 柳仙儿赶紧又倒了一杯茶,放到方珍和手边,“就这一回。娘保证以后不跟她争了,不过珍和,你怎么回来这么早,团圆这么快就同意去找知府了?太好了,这下你大娘得对你另眼相待,还能给我们俩银子。” “娘,我连团圆面都没见到,就被骂出来了。”想起在馆子里受的羞辱,方珍和拿起茶杯就摔在了地上。 柳仙儿已经习惯闺女动不动就摔东西,更小心地说,“这不怕,娘有法子,你去姚府找方珍贵。我听她那个丫鬟绿女说,她以前和团圆姐妹相称,你叫她跟你一起去团圆家常菜。只要你说你爹心里其实最喜欢她,她肯定愿意跟你去。” “娘,那我明天叫上她。”说实在话,方珍和是不愿意搭理方珍贵的,因为以前在方府,她也就在方珍贵面前有优越感。 第二天,方珍和真的来了姚府,话没说几句,方珍贵就哭着跟她上了马车,“三姐,咱们一定要把爹救出来。” “五妹,也就咱俩还想着爹了,其他人都只想着自保。你就说二姐,平时跟爹那么亲近,这时候溜得可快,还说自己病了,就真病的这么巧?算了,不说了,咱俩去求团圆!”方珍和这几句话,说的方珍贵刚停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两个人这次直接来了馆子的正门,却发现门口多了好几个衙役,衙役一看到她们,就跟画像上的人比较。 “官爷,不用比了,她们是方家人。” 一听人这么说,衙役立刻粗声说,“方家人禁止靠近团圆家常菜。” “官爷,为什么啊,我们只是来吃菜的。”方珍和柔弱地问。 “这是知府大人的命令,县令的家人一律不准靠近团圆家常菜!”衙役摸向腰间的刀,吓得方珍贵和方珍和赶紧回了马车。 “珍贵,怎么办,衙役把团圆家常菜保护起来了。”方珍和后悔死了,早知道今天会这样,她昨天叫方珍贵来就好了。 “去后门。” 两个人来了后门,可这里也有衙役,衙役还更严厉,“不准是谁,都不准靠近,赶紧离开!” 方珍贵和方珍和只能又回了马车,方珍和给方珍贵打气,“五妹,咱们明天再来,我就不信衙役能天天来。” 方珍和说得对,衙役并不会天天来,他们今天在这,只是因为知府苏道来了团圆家常菜,就在后院,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大人物。 这个大人物就是赵兆生,之前给桃源村送牌匾的钦差,他来是为了李黑子,“将军,你还记得我吧,记得皇上叫你找的那个人吧?” 李黑子愣愣地盯着赵兆生,手里的碗“落地,他毫无察觉。 “将军?”赵兆生拿出一样东西。 见到这样东西,李黑子捂着脑袋蹲在地上,吓得林招弟撒腿跑来了厨房,“娘,我爹出事了,娘你快出去看看!” 林招弟和林招弟已经改口叫李黑子爹,只是两人还是姓林。 “我出去看看!”李青梅慌张地跑了出去。 团圆问滚滚,“怎么回事?” “好像是李黑子见到了那个赵大人,要恢复记忆了。”滚滚不敢太肯定。 姑父要恢复记忆了!团圆也跑了出来,见到李青梅在离李黑子两步的地方停住,呆呆地站着,颤抖着问他,“你是不是想起来自己……自己是谁了?” 面前的李黑子虽然还是那个人,可气势变了,李青梅一下就感觉了出来。 李黑子是想起了所有事情,见到了赵兆生,又看到他拿出的东西,李黑子的脑袋跟被人敲了一棍子似的,先是疼,接着各种事情都在他脑子里打转。 他想起来自己是玉面将军,这次来白山县,是奉皇上的命令来找人的,可他遭到了暗算,虽然死里逃生,却成了李黑子,面前这个女人,是他当李黑子时的女人。 吴晟,也就是之前的李黑子,朝李青梅伸出手,却缩了回来。 “姑父,你好了?”团圆跑到姑身边,扶住眼看要摔倒的姑,看着李黑子问,别说姑,恢复记忆的李黑子叫她都感到陌生。 吴晟也看向团圆,“团……姑娘,多谢你收留我,我全想起来了,我是吴晟。” “不,你是李黑子,是我男人!”李青梅突然扑过去,紧紧抱着吴晟,仿佛一松开手,那个眼里只有她的李黑子就会消失。 吴晟浑身僵硬,想抱李青梅,却犹豫地推开她,“青梅,你给我点时间。” 自己被李黑子推开了,李青梅浑身犯冷…… 第五百三十一章 我是吴晟(下) “姑,就给姑父点时间吧。”团圆搂住姑,虽然她这么劝姑,但她抱着浑身冰冷的姑,心里很难过,早知道姑父恢复记忆,会对姑这么冷冰冰的,当初就不该叫姑嫁给他。 之前团圆是觉着,姑父就算恢复记忆,也不会忘了对姑的感情,现在看来她想的太简单了。 李青梅死死扯着团圆的袖子,扭开头,忍着心痛说,“李黑子,你走吧。” 不管李黑子做出什么决定,她都不怪李黑子,是她自己要嫁给他的。 “将军,你还要考虑什么,你恢复记忆,她也是你的女人啊。”苏道很是着急,他以为将军恢复记忆,会高高兴兴带着全家人回京都,可看这架势,将军像是不要人家了。 早知道是这样,苏道就不告诉赵大人找到将军了。 “大人,你带他走吧。”团圆紧紧抱着姑,强扭的瓜不甜,得姑父自己做决定,他回归本来的生活后,还要不要姑,要不要现在的家。 “我不同意!”林招弟冲了过来,眼泪汪汪地看着吴晟,“爹,你为什么知道自己是谁,就不要娘跟我们了,为什么啊!” “招弟,姑父没说不要你们,他只是需要想想。”团圆叫林招弟别拦姑父,林招弟又冲着团圆嚷,“都怪你,我说不叫我娘嫁他,你偏要撮合,叫我娘追求自己的幸福,现在好了,他又不要我娘了,你还叫他走。我不准他走,不准他伤我娘的心。” “招弟,听话,叫他走。”李青梅也劝闺女让开,她是心如刀绞,但她不会逼着恢复记忆的吴晟非要她。 “娘,不能叫他走,难道你要第二次当寡妇嘛!”林招弟就是不让吴晟走,她好不容易承认了这个爹,不想又没爹了。 “招弟!”团圆重重叫了林招弟一声,指指姑。 林招弟这才发现因为自己的话,娘的脸都白了,她赌气回了屋。 “你走吧。”李青梅努力说出这句话,就让团圆搀着她回屋,她实在是没力气自己走回屋了。 吴晟的目光在李青梅的背影上停了一会,率先走了出去,苏道和赵兆生也离开,一行人回了酒楼。 一进雅间,赵兆生就让苏道离开,他关上门就心急如焚地问,“将军,找到她了吗?” 吴晟摇摇头,“没有,我只找到了当年他们消失的那座山,在山上我发现了一个墓,上面没有名字,下山时我遭到埋伏,失去了记忆。” “将军,你看过墓里吗?”赵兆生又追问。 “没来得及。”吴晟只找到了墓,墓里埋的是谁,是不是跟那件事有关的人,他没法确定,但那座山上,他找遍了,就那么一个墓。 “大人,那座山叫野山,就在桃源村北面。”吴晟说了那座山的具体位置,他记得山的名字,后来他成为李黑子时,听桃源村人说过那座山在桃源村北面。 “桃源村,又是那个村?” “大人你也知道那个村子?”吴晟没想到连赵大人都知道桃源村。 “将军有所不知,至善之村就是桃源村,当年我到过那个村子。”赵兆生对桃源村印象深刻,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记得。 那天苏道一跟赵兆生提到团圆,他就问是不是桃源村的团圆,他对团圆也印象深刻。 “大人,那京都有谁知道我在这里?”吴晟问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是哑的,带着他自己都没想到的紧张。 吴晟不希望有人知道他曾经作为李黑子,住在团圆家常菜,那会给他们带来危险。 现在去回想自己遭暗算的整件事,吴晟怀疑他当初离开京都时,就有人暗中跟着他,在野山上遇到的那些人,是真想杀了他,但吴晟不肯定那些人是怕他查出那个秘密,还是仅仅是想杀了他这个玉面将军。 吴晟很清楚,有许多人希望自己死。 赵兆生明白吴晟为什么这么问,也明白他刚才为什么那么绝情,“将军放心,我是秘密来这里的,没人知道。” “大人,我上次也是秘密离开京都的,不照样被人杀?”吴晟自嘲地说。 赵兆生索性说了吴晟消失的这段时间,朝堂发生的事情,“将军,皇上已经收回了郑大人的兵权,将军可以放心带着家人回京都。” 吴晟消失之前,兵权一直是在郑护的手中,吴晟虽然是玉面将军,又战功赫赫,但他手里的将士并不多。 现在兵权不光在皇上手里,军中大部分将军,皇上都换上了自己信赖的人,没了兵权的郑护,已经折腾不起什么风浪来。 这就是赵兆生选择这时候来见吴晟的原因,不让严明安说吴晟在这里的人也是他。 听到这里,吴晟转身往外走,刚走出门,苏道就冲到了他面前,“将军,我有句话必须得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不能因为想起自己是谁,就不要家人啊!” 吴晟推开他,继续往外走,苏道追在后面喊,“将军,你干嘛去!” “去接家人。”吴晟已离开了酒楼。 苏道摸着下巴,“接家人,也就是说将军想明白了,嘿,我可真会劝人。” 苏道正得意呢,衙役就过来对他说,赵大人找他,苏道赶紧严肃起来,来见赵大人。 “苏大人,你说的那封信在哪里?”赵兆生此次来,除了让将军回京都,还为了那封信而来。 “信在严家商行的东家那里,下官怕自己拿着不安全。”苏道赶忙回答。 赵兆生赞许地点点头,信在严明安手里,是比在苏道手里安全,赵兆生又问,“那个县令说了当年跟左相是怎么交易的吗?” 那封信里提到的,那个苏道都忌惮的大人物,就是当今的左相严成杰,当年他是专管乡试的官员,收了方仕德银子,让方仕德代替李秀才中举人的就是他。 “大人,他不肯说。他只承认自己冒用了李平才的试卷,但他不承认信的事,而且他的试卷是自己所写,并不是李平才的笔迹。”苏道把查到的事情都对赵兆生说了。 “李平才是桃源村人吧?”赵兆生记得当年调查桃源村,村里有个秀才是叫这个名字的。 “大人,他不光是桃源村人,他还是刚才我们去的那家馆子的掌柜的爷爷,也就是将军的岳父。”苏道把这几个人的关系讲给赵兆生听。 竟然这么巧,怪不得将军那么护着那家人,原来这两件重大的事情,都牵扯到他们。 “苏大人,我会尽快跟将军回京都,明天你就把方仕德砍头,我们走了后,你一定得好好保护那个馆子里的每个人。”赵兆生拍着苏道肩膀交代他。 苏道立刻觉着自己肩上的担子沉甸甸的,“大人,我会保护好他们。” 第五百三十二章 官小姐林招弟 吴晟这么快就回来,让团圆完全没想到,而且她拿不准吴晟回来是要做什么,不知该怎么称呼他,“姑……” “我还是你姑父,团圆,只不过你不能再叫我李黑子了。”吴晟笑着说。 就这个笑容,团圆就懂他为什么被叫玉面将军了,吴晟的笑很有杀伤力,只是随便勾勾嘴角,但配上他脸上那道疤,就奇异地能让人恍惚。 “姑父,你这么快就做好决定了?”团圆很是为姑感到高兴,刚才姑叫姑父走,团圆就在姑身边,知道姑说出那句话,有多难过。 吴晟点点头。 “姑在屋里。”团圆指了指屋,看着吴晟走进去关上门,她对招弟迎弟招招手,三个人就在外面偷听。 “姐,你可别骗我,我爹真还想跟我娘在一起?”林招弟不太信,幸福实在是来的太突然了。 刚才林招弟还跟林宝书说呢,她跟林宝书同命相怜,都成了没爹要的可怜蛋,结果一抬头,爹又回来了。 “李黑子……不是,吴晟是啥人,他是玉面将军,他娶了你娘,就会对你娘负责。别说话了,好好听里面的动静。”团圆做了个嘘的手势,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心里听着滚滚给她说里面的情况。 李青梅见了吴晟,就对他又捶又打,打完听了他的话,李青梅更生气了,“你叫我跟你去京都,那团圆的馆子怎么办,我爹怎么办?” 吴晟刚才的话,仿佛一盆凉水,把李青梅浇了个透心凉,让她清楚在自己面前的人是吴晟,不再是李黑子了。 “青梅,我会安排人照顾他们,你只要放心跟我去京都就好,我真的必须回去了。”吴晟也知道自己的要求,会让李青梅很为难,可京都有一堆人一堆事在等着他,不然赵大人也不会这么急着叫他回京都。 “真的不能再等等?” “不能。”吴晟说的一点没商量的余地。 李青梅当然不想跟吴晟分开,但叫她就这么跟着他去京都,她也下不了决心,“我得听听团圆的意见。” 团圆刚听滚滚说到这里,门就开了,吴晟没问她们在这里干什么,只叫她们都进屋。 三个人进屋听了李青梅的话后,都不说话,李青梅反而下定决心了,“我不管你叫吴晟还是李黑子,要回京都你自己回去,没人拦着你。” 两个闺女和团圆都不说话,意思这不是很明显了嘛,不想叫她去京都。 林招弟先反应过来,眨巴眨巴眼睛,犹豫着问,“爹,你的意思是要领我娘、我和迎弟都去京都,住很大的府?” 吴晟点点头,他是这么打算的,可看起来李青梅不会去的。 看到吴晟点头,林招弟激动的心都要蹦出来了,要是她能去京都住很大的府,那她肯定能嫁进最好最好的人家,可仅仅高兴一会,她就低落了下来。 去京都,就要离开团圆和姥爷了,不说娘,她都舍不得。 “招弟,你想去你跟着你爹去吧。”李青梅清楚闺女很向往富贵生活,虽然她不知道吴晟这个将军是多大的官,但跟着吴晟去京都,肯定能过得更好。 “娘,我……”林招弟要说她没想去京都,可她心里真的很想去,她纠结地皱着眉想主意,还真叫她想出一个主意来,“娘,让团圆和姥爷一起去京都啊,这么一来咱们一家子就不用分开。爹,团圆和姥爷能去吧?” “能去。”只要李青梅愿意跟他去京都,就是桃源村老老少少都跟着,吴晟也能都带上。 李青梅也觉着这主意好,“团圆,咱们干脆一起去京都,你在那里可以开一间更大的家常菜馆。” “姑,那你先去京都,我跟爷爷随后再去。”团圆很快地回答,她是想在京都开家常菜馆,但能不能像姑希望的那样住在京都,得看爷爷的意思。 团圆觉着,爷爷大概会因为放不下村学的孩子,不愿意搬去京都。 “你糊弄姑,你压根不想搬去京都住。”团圆回答的这么快,连考虑都没考虑,李青梅就知道她在打马虎眼。 团圆过来坐在姑的身边,索性就把心里最真实的想法说了,“姑,我是觉着你该跟姑父去京都。京都的馆子我肯定要开,有你在,我就不用再找人管馆子了,交给你就行。再说你去了京都,也不是我们就联系不上了,我们可以写信,你想回来的时候就回来,我和爷爷也会常常去看你们的。” “青梅,我保证,你什么时候想家了,都可以回来。”吴晟赶忙说。 李青梅还是犹豫。 “姑。”团圆凑近李青梅耳边说了两句,李青梅狠剜了吴晟一眼,“他敢!” 虽然李青梅嘴上说吴晟不敢,可她心里还是怕团圆说得成真,她不在吴晟身边,吴晟说不准真会被别的女人诱惑了。 “姑,你放心去,我都想好了,你走后,让西风来做菜,我再把豆花姐也找来。”为了让姑能安心去京都,团圆连谁来代替李青梅做菜都想好了。 李豆花做菜是行,她腌的酸芋荷,馆子每年都会买,深受食客的喜爱,这做菜的事李青梅放心了,她瞄向吴晟,吴晟立马说,“洗碗端菜的人,我马上给找好。” “你这样,还算有个当姑父的样子。吴晟,我可告诉你,这也就是团圆这么说,我才愿意跟你去京都,不然我才不去,让你一个人回京都当光棍。”李青梅得叫吴晟知道,她愿意去京都,他得感谢团圆。 “爹,你真得感谢我姐,要没我姐说这些,我娘真不跟你去京都。”林招弟紧跟着说。 李青梅还能不知道闺女,这是在高兴可以去京都了,她把闺女的脑袋推开,对吴晟说,“你回去吧。” 变回吴晟后,他是跟知府住在一起的。 吴晟没走,而是挽起袖子,出去洗碗了,“我跟你一起住,走的时候苏道会来叫我。” 吴晟一出去,林招弟就激动地问,“娘,去了京都,我就是官小姐了,对不对?” 刚才林招弟没想到这个,这会才想起来,爹是将军,她就是官小姐了。 李青梅叫林招弟规规矩矩坐好了,她很严肃地说,“招弟,迎弟,你们俩给娘听好了,就是你爹他真是大官,去了京都后,咱们还是要跟现在一样,不能飘。” 要是闺女去了京都,觉着自己是官小姐,就不可一世到忘了自己姓什么,肯定会给吴晟带来麻烦。 官场那是如履薄冰的地方,稍有不慎就会掉下去,李青梅不想闺女成为别人要挟吴晟的把柄。 “娘,你放心吧,我不会做坏事的,我就是那么一说。”林招弟赶忙保证,她早不是以前那个林招弟了…… 第五百三十三章 为亲家喊冤 第二天,方仕德被砍了头。 方家人还在想着怎么逼团圆去找知府,说她爹娘不是方仕德杀的,就听说方仕德被砍了头,一个个都傻眼了,常梅眼一翻晕了过去,柳仙儿哭的跟天塌了一样,另一个小妾,也就是方珍贵的娘,也跟着抹眼泪。 屋漏偏逢连夜雨,方府正乱套呢,衙役又来了,说知府的命令,叫他们赶紧搬走。 “凭什么叫我们搬出去,这是方府,我们就该住在这。”柳仙儿顾不上哭,坐着撒泼打滚,不想搬出方府。 “知府大人说了,这里是县衙的后院,只有县令的家人有权住,方仕德现在都死了,你们自然不能再在这里住。”衙役一副例行公事的态度。 “给你们一天时间,马上搬走,新县令马上就要来上任。要是一天后你们还赖着不走,别怪我们把你们扔出去。”另一个衙役也冷声说。 “建业,你快想办法。”柳仙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朝方建业哭喊。 老爷死了,常梅又晕了,方家的事就得方建业这个长子做主了。 方建业早就知道他们得离开这里,也早就找好了地方,他恭敬地对衙役说,“官爷,我们马上搬走。” “建业,你是不是傻了,咱们怎么能搬走呢!”得,方建业压根指望不上,柳仙儿深吸一口气,就拿出了一哭二闹三上吊那套。 方建业没理她,叫所有人都去收拾东西,一眨眼的功夫,就剩柳仙儿一个人还在原地坐着,旁边几个衙役盯着她。 柳仙儿立马爬起来也去收拾东西,跟着方家人离开了方府。 第三天,尽管很不舍,常梅还是跟着吴晟离开了白山县,去了陌生的京都。 馆子里,李豆花和西风帮着团圆做菜,吴晟找的两个伙计管上菜,还有一个人管着刷碗,还是井井有条。 “姐,歇会吧。”团圆拽着李豆花去一边坐下,李豆花做菜太努力了,团圆不叫她歇,她能一直站那做菜。李豆花很怕自己腿不好,又初来乍到,不使劲干,影响到团圆馆子的生意,所以她才不停地做,“团圆,我一点不累。” 李豆花很珍惜在这里做菜的机会,娘支持她,闺女儿子也支持她,早上她坐她男人李大树送菜的牛车来,晚上就坐老实叔的驴车回村,她很知足。 “姐,在这里做菜,你可别逞强,不然我不叫你干了,再说你得留点给西风干啊。”团圆指指西风,他们是三个人做菜,李豆花真不用这么拼命。 西风赶紧苦着脸,求李豆花,“婶子,你给我留点活吧,不然掌柜的肯定得说我懒,撵我走。” “好,我歇会儿。”李豆花这才笑着坐了下来,问团圆今天回不回村,团圆要是回村,她就和团圆一起回村,不用麻烦老实叔了。 “回去。”姑刚离开,爷爷虽没说什么,可团圆知道爷爷心里是难过的。家里人口刚多起来没几天,又成了两个人,爷爷有好几次看着饭碗叹气。 李豆花说那她跟团圆一起回村,然后又说起了另一个事,“团圆,李翠兰成天在村子为她亲家喊冤呢。” 知道方仕德被砍头了,李翠兰当时是一屁股就坐在地上,不明白怎么当的好好的县令,说被砍头就被砍头,想到自己家跟杀人犯家贪污犯结成了亲家,她就觉着天旋地转。 李翠兰绝不承认是自己没给闺女儿子的婚事把好关,她认为是团圆的错,因为她听说之所以县令被砍头,是他杀了团圆的爹娘,所以她见人就说团圆恶毒,害死了那么好的县令。 “翠兰,狗县令被砍头是活该,他要是不被砍头,那才是老天不开眼。杀了李卓成两口子,还骗秀才叔说是土匪杀的,就是换条狗,都比这种人当县令强,你说他好,好个鬼!” “就是,翠兰,在这事上,你骂团圆真不应该,你应该去给团圆赔不是。你男人跟李卓成以前好的跟亲兄弟一样,可你家竟然跟杀了李卓成的狗县令做亲家,太说不过去啦。” 李翠兰把村里人的话,都学了一遍给闺女李玉丫听,“啪啪”拍着李玉丫的手,“玉丫,你说说,那些人说的叫什么话,我要是早知道县令是这种人,我会叫你哥娶方珍荣那个老姑娘?就是怪团圆,她肯定早就知道县令不是好人了,还看着咱家跟县令家结亲家,真不是玩意!” 现在的李翠兰,只要碰到点不如意的事,就觉着是团圆害的,方仕德的死更是如此。 李玉丫听完她娘的牢骚,很是不同意,“娘,你怎么啥事都怪团圆,当初是你叫我哥娶方珍荣的,团圆可没逼你。” “玉丫,你还向着团圆说话,你是要气死我?我问你,你哥回来过没有,他的官位,有没有受到这事的影响?”李翠兰最怕的就是方仕德被砍头,影响到儿子当县令。 “娘,我没听方家人说哥出事。”李玉丫抽回手,冷冷地说。 “你呢,你在方家咋样?”问完儿子,李翠兰总算想到该问问闺女的情况了。 “挺好的。”李玉丫笑着回答。 “我是问你怀上没有!我可提醒你,玉丫,你赶紧怀上儿子,这样才能从方家得到更多银子。你说咱家怎么这么倒霉,摊上这么个亲家,唉!”李翠兰又开始怨天尤人。 李玉丫没说话。 “你哑巴了?”李翠兰推了推闺女。 李玉丫还是不说话,在心里笑自己真的太傻了,总以为娘会真的关心自己,结果一次又一次失望,却还是不长记性。 李翠兰白了闺女一眼,又自顾自接着说,“唉,咱家也许风水不好,你是不知道,团圆那个被休掉的姑,风风光光去了京都,你说说你在团圆的馆子那么久,怎么没跟那个李黑子……” “娘!”李玉丫生气地打断李翠兰的话,站了起来,建次就在一边呢,娘怎么能说这些。 “怕啥,他傻不拉几的,听去就听去呗,我问你,方家准备怎么对付团圆啊?” 李玉丫扭开头,拉了方建次起来,“娘,我们走了。” “玉丫你还没回答娘呢!”李翠兰追出来,李玉丫已经坐马车走了…… 第五百三十四章 值五十两的大馒头 “建业,咱们也开间家常菜馆。”常梅叫住了才回家的方建业。 搬到了这里,不比以前在方府,光下人就少了一半,也没丫鬟勾搭老爷,常梅很闲,天天就盯着方建业。 “娘,我爹都没了,你就别想着为他报仇的事了,再说隔行如隔山,开馆子我不会。”方建业很清楚,娘要开馆子,不是为挣钱,就是为了让团圆的馆子开不下去。 “馆子开起来,不用你管,娘来管,你就给娘找好厨子和伙计就行,账房就找刘一毛。娘一定能让馆子,成为最好的家常菜馆。”常梅很有信心。 弟弟常富贵以前的酒楼香满居,其实都是常梅来管的,生意一直不错,她开菜馆,团圆家常菜就等着关门吧。 常梅说的起劲,但方建业听在耳朵里,只有累,天天听娘说报仇的事,他真的听累了,不想再听,方建业脚步沉重地往屋里走,“娘,我累了。” “建业!” 叫不住儿子,常梅一个人出了门,来了王家大饼,她打听清楚了,团圆家常菜的红糖大馒头,就是这里做的,她开门见山就说,“红糖大馒头,一个我给你们一两,你们卖给我!” 一个红糖大馒头一两,他们现在一天做五十个红糖大馒头,这可就是五十两! 王家大哥没被银子冲昏头,“你光说叫我们怎么信,我们得看到银子。” “咚!”常梅拿出五十两的银锭,放在桌上,“只要你们说句卖,这银锭就是你们的。” 王家人都伸脖子瞧着银锭,直咽唾沫,王家二哥生怕大哥再问些有的没的,抢着说,“我们卖。” 五十两啊,不卖的那是傻瓜! “那把红糖大馒头给我,五十两你们拿走。”就这么花出五十两,常梅一点不心疼。 “都给……唔……”王大嫚要说今天的红糖大馒头已经送去团圆家常菜了,可大嫂二嫂把她拖了出来。 “你傻啊,老三家的!她又没说要什么样的红糖大馒头,你就按你的做法,做出来卖给她,五十两就到手了,赶紧去!”王家大嫂把王大嫚赶去了厨房。 王大嫚的红糖大馒头做出来,五十两放那,常梅就拿着来了团圆家常菜,一坐下就吆喝上了。 “这人傻吧,竟然来团圆家常菜卖红糖大馒头,不过她的红糖大馒头看着挺像那么回事。” “像也是不正宗。” 镇上除了团圆家常菜,还有卖红糖大馒头的,可不管是颜色,还是味道,跟团圆家常菜的红糖大馒头比不了,这个也同样如此。 “怎么卖的?”有个食客问常梅。 “不卖,只要你们不买团圆家常菜的红糖大馒头,我就白送你们。”现在的常梅,只要能给方仕德报仇,什么她都愿意做,不会去考虑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 “那我得先尝尝。” 常梅说随便尝。 王大嫚做的红糖大馒头,虽然不正宗,但比其他人做的要好点,于是真的有人为了这不要钱的,就不买团圆家常菜的红糖大馒头了。 送完红糖大馒头,常梅站起来就走了。 第二天第三天……常梅天天来团圆家常菜,送给食客不要钱的红糖大馒头。 团圆已经知道,常梅是从王家大饼买的红糖大馒头了,只是听了二壮的话,她还是很吃惊,“二壮,你说她花一两银子买一个红糖大馒头,又白送给食客?” “掌柜的,本来我想把她赶走的,可我看着她这里不正常。”二壮指指自己的脑袋。 就因为常梅看着不正常,二壮才没撵她走,怕刺激到她,但他本以为方家人很快就不让她来了,谁知道她一连来了这么多天。 “二壮,你做得很对,别撵她,我告诉她家人去。” 团圆来陈家找方珍华,她已经好久没见到方珍华了,说实话她心里很没底,担心方珍华还在恨她,不见她。 幸好陈茵跑了出来,蹦蹦跳跳拉着团圆去见方珍华,现在的陈茵是一个带点婴儿肥,很天真可爱的小姑娘。 “等等,茵儿,你嫂子她没去卖炭烤豆腐?”团圆还以为见不到方珍华,是她不想见自己,没想到方珍华一直在家里。 陈茵耷拉着肩膀,“我嫂子病了,天天没精打采的。” 那天从馆子回来后,方珍华真病了,陈潇并没有骗方家人。 “她病了,怎么不早告诉我。”团圆让滚滚赶紧煮蛋,她加快脚步来见了方珍华。 方珍华一开口就跟她道歉,“对不起,团圆,那天我不该推你,不该说恨你,陈潇已经告诉我所有的事情了,我本来想去找你的,可一开始陈潇不叫我去,后面我就病了。” “珍华,我没怪你,来,吃个鸡蛋。”团圆拿出滚滚的蛋给方珍华吃,她很理解当时的方珍华,换成她乍然听到那些,她也会那么做。 方珍华也不问团圆为什么突然给她蛋吃,团圆叫她吃,她就吃了,吃完问团圆找她有什么事。 团圆把事情一说,方珍华就下地穿鞋,“团圆,我这就回家。我娘因为我爹的死,变得很固执,成天就想着为我爹报仇,我哥忙生意,肯定是不知道我娘在做这个。” “珍华,你先等等,你知道你娘花多少银子买红糖大馒头吗?”方珍华的话,团圆完全信,方建业是商人,不会让自己的娘做这种只赔不赚的事情。 “多少,一百文?” “一两一个,你娘每天买五十个,就是五十两,这都五天了,就是二百五十两。”团圆担心的真不是没人买红糖大馒头,影响了自己馆子的生意,而是方家就是再有钱,也没有常梅这个花法的。 “团圆,你听谁说的?”方珍华不信娘会做出这么不理智的事情。 “二壮说的,王家人已经搬走了,找了新地方开馆子。”王大嫚也找过团圆,说她不会再做红糖大馒头,卖给团圆家常菜了。 “团圆,我马上回家。” 叫来豆包,方珍华急匆匆坐马车回了方家。 常梅正跟方建业要银子,方建业也奇怪,娘到底在干什么,每天花这么多银子,不过他还是拿出银票。 “哥,你不准再给娘银票了,你知不知道娘拿来做了什么!”方珍华冲上来,一把夺过方建业手里的银票…… 第五百三十五章 低声下气的方家大少爷 方建业皱着眉,“珍华,把银票给娘,只要娘开心,花点银子就花点吧。” 这点银子方建业还是有的,而且他觉着娘最近有精神多了。 “珍华,给我,娘真的有急用。”常梅踮着脚去抢闺女手里的银票。 团圆家常菜的红糖大馒头已经卖不出去了,她只要再白送几天,团圆家常菜就得倒闭。 方珍华高高举着银票,朝常梅吼,“娘,你清醒点好不好,你别再当冤大头了!” “你怎么说话呢,珍华,给娘道歉!”方建业气得脸都黑了,气方珍华不尊重娘。 方珍华不停地走动,不叫她娘拿到银票,“哥,你光知道给娘银票,你就不管娘花在什么地方,我告诉你,娘花一两买冒牌的红糖大馒头,一文不要再送给镇上人,娘这样不叫傻叫什么!” “你听谁说的!”方建业第一个想法也是不信,娘只是伤心,不会做出这种蠢事。 “团圆说的。娘就从她馆子对面的王家大饼买红糖大馒头,再去团圆家常菜里送人,现在那家人拿着娘给的银子搬走了。娘,人家不是觉着你的红糖大馒头比团圆的好,只是因为你不收钱啊。”这么浅显的事情,方珍华不明白娘这么精明一人,怎么就看不透呢。 “才不是,大家都说我的红糖大馒头好吃。”常梅完全听不进去。 跟方珍华说的一样,方建业每天都在忙生意,他压根不知道,娘要银子是做这个,“娘,既然是珍华说的这样,这银票我不能给你。我说多少遍了,让你别跟团圆过不去,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方建业还以为娘是因为爹的死太伤心,天天在疯狂买东西呢。 “给我,我要给你爹报仇。”常梅嘶吼,她每天睁开眼,过完这一天的动力,就是给团圆的馆子找麻烦,没有银票,她就没法做到。 方珍华把银票给了她哥,扶着娘坐下劝她,“娘,我知道我爹没了,你难过,我也难过,也没法接受,可事实摆在那里,我爹他杀了人,即使他杀的不是团圆的爹娘,也照样会被砍头,他是罪有应得。” 虽然她作为爹的闺女说这话,很是大逆不道,可这就是事实,娘需要接受。 “建业,把银票给娘。”常梅还是固执地要银票。 方珍华站起来,拉着她哥来到娘面前,“娘,你只知道花银子,可你知不知道银子是怎么来的,你看看我哥,他累成什么样了。” “给我银子!” “你知不知道我爹被砍头后,我哥跟人做生意,受到多少白眼,你花的银子,都是我哥求来的。”这些事,方珍华本不想说给娘听,可不说,娘会一直执迷不悟下去。 “珍华,别说了。”方建业也不想叫娘知道这些。 方珍华说着都哭了,泪眼模糊地看着她哥,“哥,我知道你不想叫娘担心,可这些事你别一个人扛着。” 她记得陈潇说这些的时候,说他都没想到,哥能弯着腰求人做生意,方珍华当时很难受,她相信娘听了,会更难受。 常梅终于冷静了下来,她没想到儿子在外面受了这么多委屈,只为了多赚银子,“建业,娘不会再跟你要银子了,娘有些细软,你拿去,你别求人了。” “娘,不……” 方建业没等说完,就被方珍华打断了,方珍华扶着她娘回屋,“娘,我哥就是死鸭子嘴硬,你给我,我给我哥。” 送了娘回屋,方珍华说了些好笑的事情逗娘开心,临出去前对娘说,“娘,双双可想你了,我明天把她送来。” 闺女双双可调皮,娘跟双双在一起,就没空想其他事了。 “好,娘也想双双。”常梅早就想双双了,就是不好意思跟亲家争双双。 出来,方珍华就找她哥,果然她哥在等她,方珍华走过去,“哥,你先听我说,娘的细软你必须要,不然娘拿去卖了,又去买那个坑人的红糖大馒头怎么办!” 听妹妹这么说,方建业才收了方珍华拿给他的细软,关心地问,“你病好了?” “我没病,是陈潇他太担心我。哥,你叫丫鬟多注意着娘,明天我再把双双送来,有双双陪着娘,娘就没空跟团圆过不去了。” “哥知道,你有空去给团圆道个歉,问问她损失了多少,哥赔给她。”方建业边送妹妹往外走,边说。 “我给团圆道过歉了,哥你敢信嘛,娘一天花五十两啊,我到现在都不敢信。”方珍华直摇头,原来一个人因为伤心,真的能变成另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 “一天五十两?”方建业没想到是这么多,他给娘的银子他有数,没这么多,看来娘还用了自己的银子,或许已经卖了些细软,方建业庆幸刚才妹妹替自己要了娘的细软。 “就是因为这数目太吓人了,不然我也不会说娘是冤大头。王家大饼的人太坏了,娘给多少他们收多少,听团圆说,他们开了家王家家常菜。”方珍华很看不起王家人这样赚娘的银子。 虽然是娘说买他们的红糖大馒头,一两银子买一个,可他们应该知道红糖大馒头不值这个价,这赚的是黑心钱。 方建业的眼里闪过一丝冰冷,转瞬即逝,“这事你别管,哥来解决。” “哥,你还是跟陈潇一起做生意吧,那样你就不用受别人的白眼了。”哥求人做生意,方珍华心疼。 方建业有自己的坚持,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跟陈潇一起做生意,他不想让陈家人觉着他这个哥,得靠着陈家才能做成生意。 “哥不用你担心,哥送你回陈家。” …… 已经一星期了,王家人还是没等来前县令夫人,她不来,就没人花五十两买红糖大馒头,王家人个个蔫头耷脑的。 王家二哥费力地抬起头看向对面,喊王家大哥看,“大哥,你看咱们对面,也成馆子了,本来是粮店的!” 王家大哥草草看了一眼,又低着头拨算盘,他不太会,就算的很慢,不过他不放心别人,宁肯自己来,“管他呢,也许镇上人都知道开家常菜馆赚钱。” “大哥,那昨天咱们赚了多少,有二两吗?”王家二哥小声问。 王家大哥轻轻点点头,“可别告诉他们,就咱俩知道就行了。” “大哥,我懂,我去忙了。”王家二哥去招呼客人了。 王家大哥又看了眼抽屉里的银子,想着怎么用这些银子生出更多银子来…… 第五百三十六章 将军府里的将军夫人 “皇上,我找到了一个墓,里面只有两具成年人的尸骨。”吴晟恭敬地对皇上说。 吴晟说的墓,就是他在野山上发现的那座墓,临离开前,他又去了一次野山,挖开了墓看过,他能肯定墓里是两具成年人的尸骨,尸骨上有刀伤。 吴晟判断那墓里的两个人,很有可能就是皇上叫他找的其中两个人。 “那就是说郡主还活着?”皇上的声音里带着点激动。 当年宫中动荡,皇兄还是太子,他的闺女刚出生不久就被人偷走了,皇兄一直怀疑是自己为了皇位,让人偷走了侄女,他让吴晟此次秘密离开京都,就是为了找到侄女,让皇兄不再误会他。 只是连他也没想到,吴晟竟也会遭到暗算,看来即使过了这么久,有人还是不想让人查这件事。 “皇上,有这个可能,但希望不大,那座山叫野山,有猛兽出没,村民都不敢去,所以郡主很可能已经……”后面的话,吴晟没说,他相信皇上懂。 “吴晟,你有没有想过,正是因为这样,郡主才更是活着的。没人去的野山,那两个人的尸骨却被埋了,谁埋的,总不会是杀他们的人,还埋了他们吧,所以最大可能是抱走郡主的人,埋了他们。” 吴晟也同意皇上的话,他甚至认为杀墓里那两个人的和杀他的,是同一伙人,他们不会杀了人,还给埋了。 “我听兆生说那座山靠近桃源村?”说起这个,皇上笑了,他的这位玉面将军,这么大年纪了,却铁树开花,娶的就是桃源村的女子。 “是的,皇上。” “那你没在村里打听打听,有没有那么大,被村民捡到的姑娘?” “臣问过,没有。”离开前,吴晟问过包括李秀才在内的好几个村里的老人,他们都说被捡到的姑娘,还是十六七岁的,一个都没有。 “你再去好好问问,也许他们是在隐瞒。”皇上这么说,是有原因的,当年郡主被偷走的时候,恰好是过满月,她戴了个纯金的长命锁,也许捡到她的人怕说出来,长命锁会被要回去。 “臣遵旨。”吴晟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语气着急起来。皇上放下毛笔,调侃地问,“怎么,将军家里有人等?” “是的,皇上。”吴晟痛快承认,从李黑子变回吴晟,他比以前直接多了。 皇上没想到吴晟就这么承认了,咳了一声,“将军回吧,免得家里……嗯,等急了。” 吴晟刚进家门,李青梅就举着灯笼迎了出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有事。”吴晟拥着李青梅进了门,往院子里走。 跟林招弟想的一样,吴晟真的有一座府,还是将军府,很大,有严家两个那么大,但府里只有五个家丁,丫鬟是一个没有。 李青梅不喜欢让人伺候,府里就没有丫鬟。 两个人进了屋,吴晟看到桌上凌乱地放着两个袋子,刚要问是什么,李青梅就赶紧收了起来,解释道,“我正在整理东西,这是团圆的,我拿错了。” 吴晟什么都没问,等李青梅紧张地收起了那两个袋子,他才在桌边坐下。李青梅问他吃了没有,吴晟说没有,想回来跟她一起吃,李青梅抿着嘴角笑,出去不一会端了饭进来。 “招弟迎弟呢。”吴晟忙过去接过来。 “她俩给团圆写信呢。”吴晟今天回来晚,李青梅就让她俩先吃了,两个人吃完就进屋给团圆写信。 “怎么,她们还是不习惯住在这里?”吴晟跟在馆子时那样,给自己和李青梅盛好粥。 “怎么可能习惯的了。”李青梅叹气。 不光两个闺女不习惯,李青梅其实也不习惯自己突然成了将军夫人,每天都有官夫人来找她,跟她聊哪家布庄的面料好,哪家脂粉铺出了新脂粉,李青梅对这些一点不懂,只能浅笑,她很不习惯这样的生活。 吴晟拉着李青梅,叫她坐在自己身边,“我不是说过嘛,在这里你们什么都不用改变,还跟以前一样就行。” 李青梅笑了笑,怎么可能跟以前一样,她要是跟那些官夫人聊怎么喂鸡,怎么孵鸡蛋,人家肯定得笑话吴晟怎么娶了她这么个粗俗的女人。 “怎么了,青梅?”吴晟握握李青梅的手。 李青梅笑着说没事。 吴晟把李青梅的勉强看在眼里,想起来个事,“青梅,你让招弟迎弟在信里写上让团圆来吧。” “不用,我只是刚来这里有点不习惯,不用让团圆来。”李青梅还以为吴晟是心疼她,才让团圆来陪她,她才没那么脆弱。 “京都过不久要举行糖浆大赛,头名可以在京都开一间自己的馆子,银子由官府出,叫团圆来试试。” “真的?”李青梅站起来去找两个闺女了,不一会另一个屋传来欢呼,吴晟听着笑了。 再回屋来的李青梅,激动地跟吴晟商量该收拾哪间屋,给团圆住。 “你看着办,不着急,先吃饭。”吴晟拽着李青梅坐下。 李青梅整个人还是很兴奋,说要是团圆真能在京都开馆子,她得帮忙管,以后就得换吴晟等她回来。 “好,我等你。”吴晟温柔地回答。 李青梅脸“唰”地红了,她赶忙低下头,想起昨天她睡着时,好像听到吴晟在耳边问她什么,她那时太累了,没回答,“吴晟,你昨晚问我什么来着?” “我是问,你们村里有没有跟团圆差不多大,被人捡到的小姑娘。”吴晟问李青梅的,就是他跟皇上说的那件事。 李青梅心里咯噔一下,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团圆,可她马上在心里否定了,团圆是哥嫂的孩子,自己不该这么想,都怪自己找出了那两个袋子,“没……没有。” “青梅,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吴晟是李青梅的枕边人,自然看出李青梅的慌乱,追问她。 “没有,你别……别瞎想。”李青梅不想对吴晟说她刚才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想法,太荒唐了。 吴晟抓着她的手,“青梅,这件事情很重要,如果你担心捡到孩子的那家人会出事,我可以保证不会的。” 李青梅用力摇头,抬起头看着吴晟,“村里真没有被捡到的姑娘,我刚才是想起来李大金他爹李大栓,他是被捡到的。” 吴晟点点头,深深看了眼李青梅…… 第五百三十七章 问路的 严明安回来了,给团圆捎回来一封信。 “谁的信?” “林招弟写的。” 团圆连忙打开看,看完信她就想立马去京都,可想到馆子,她打消了念头。 姑不在,她如果去京都,来回少说也得大半个月,她实在不放心馆子。 “我给招弟迎弟回信,说我去不了。”团圆嘴上说不去,可任谁看她的表情,都能看出她说的违心。 严明安更是猜出她在纠结什么,“你想去尽管去,馆子你不用担心,有谢菜刀和柳二九在,出不了问题。” “谢大厨?还是别了吧,万家酒楼离不开他的。”谢菜刀能来馆子,团圆当然就能放心去京都,可万家酒楼怎么办,难道让万家酒楼关门?京都,她还是以后再去。 严明安既然说叫谢菜刀来团圆家常菜做菜,万家酒楼那边,他就解决好了,“放心,代替谢大厨的大厨我早就找好了。” “真的,那我去,正好去看看我姑。”团圆趁机问严明安,姑在京都怎么样,从省城回来镇上不久,严明安就消失了,原来他是去了京都。 “她很好,就是想你。”吴晟是这么对他说的,严明安就这么对团圆说。 团员也想姑。 “糖浆大赛还有十几天就要开始,你跟我一起去京都。”严明安这次回来,其中一个目的就是带团圆去京都的。 团圆抱着胳膊,抖着腿看严明安,就像个调戏姑娘的风流少爷,还鼻孔朝天看着严明安,可惜她矮,没法居高临下,“严明安,你回来就为接我去京都的?” 严明安带些无奈地承认了,“是,我就是回来接你……和我娘去京都的。” 中间严明安来了个大喘气,才接上了后面的话,气得团圆踢了他一脚,却悄悄松了口气,幸亏严明安不只是为了接自己去京都才回来的,还好,还好。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的过分,特别是男人对女人,那多半是有些喜欢在里头的,团圆在空间的娄阁里看了几本后世的书,叫言情小说,那里面把男男女女这点事,说的可透彻。 “呼”,团圆长长吐出一口气,又不解地问严明安,“婶子去京都干什么,她是哪里不舒服,那我把滚滚的蛋给婶子吃,比吃药管用多了。”“我娘她没事,她本来就是京都人,这次去京都,是我舅舅们想她了。”严明安很自然地说。 下午,团圆回了村,问爷爷要不要一起去京都,还把招弟迎弟的信给爷爷看了,李秀才吧嗒着烟袋,“看来她们是不习惯那里的生活,咱们一起去京都。” 三天后,团圆和爷爷坐着严家的马车离开了村,马车刚走出村口,坐在村口老杨树底下的李翠兰就阴阳怪气地说,“还去京都,以为京都是谁想去就能去的,他们祖孙俩知道京都怎么走嘛!” “里正家的,你儿子润书想当年都能去京都,团圆怎么就去不了,不知道怎么走,难道团圆不会问?用不着你操那份闲心。” 村里人称呼李翠兰,改成了里正家的,有的还叫她“县令他娘”,这么叫,可不是夸她,是在嘲弄她。 “不信拉倒,你们看着吧,她到不了京都,不出两天,他俩就得灰溜溜回来。还打听,你以为外面人那么好心,会告诉她去京都,该往哪走?一个乡下人,走出去谁都瞧不起,没人理。”李翠兰脖子扯的老长,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 “这下我明白,你咋不去跟你的县令儿子住了,原来你是把自己当成乡下人,怕你儿媳妇瞧不起你呀。” “她儿媳妇瞧都不瞧她一眼,她连个瞧不起都算不上。” “哈哈,还真是,这天底下跟李翠兰这么清闲的婆婆,真是不多见,我是真羡慕啊。” “你们……哼,你们都跟团圆穿一条裤子,为了卖菜给她,你们连脸都不要了。”李翠兰拍了脸两下,气愤地站了起来。 二奶奶李大妹叫住了她,“里正家的,既然你这么肯定团圆到不了镇上,那我跟你打赌,要是两天后团圆回了村,你以后说啥,我老婆子都拍巴掌叫好,可要是团圆没回村呢?” “那我以后再不说她一句坏话。” “里正家的,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这么多人可都听见了。” “是我说的。”李翠兰信心十足团圆到不了了京都,京都是当大官的,有大钱的人才能去的地方。 “那我告诉你,你输定了,你忘了马车上还有严明安呢,他家在京都可有商行,人家闭着眼睛都能到京都。” “你们……你们耍诈!”李翠兰气呼呼地走了,她怎么就忘了团圆是坐的严家马车呢。走到半道,一个穿的很体面的陌生男人拦下李翠兰,先给她行了个礼,斯文有礼地问, “夫人,这里是桃源村吧?” 李翠兰是第一次被人叫夫人,对这个男人印象大好,热情地回答,“这是桃源村,你有啥事就问我,我男人是这里的里正,这村里的事没人比我更清楚。” “夫人,我还真有事问你,能去你家说吗?”男人问。 这要是换成别的陌生男人,李翠兰肯定不同意他去自己家,可这个男人问,李翠兰却把人领进了家里。 男人给了李翠兰好些点心,李翠兰眉开眼笑,问他想打听什么,尽管说。 “夫人,我想问一下……这村里有没有人收养个姑娘,现在该有十三四岁了?” “你问这个干啥?”李翠兰往后一缩,警惕起来,团圆的姑父问过这事,面前的男人怎么也问。 男人叹了口气,垂下眼帘,“夫人,我大哥以前丢了个闺女,我打听了很多人,才打听到她好像是被桃源村人捡到了,现在我大哥得了重病,时日无多,我想找到她,叫我大哥见她一面。” 原来是这么回事,李翠兰看了看门口没人经过,告诉男人,“村里是有这么个姑娘,叫李团圆,这事你也就是问我,问别人没人知道。” 当年李秀才捡回团圆,把真相只告诉了里正,里正又告诉了李翠兰,所以除了李秀才自己,李贤良李翠兰两口子都知道团圆是捡来的。 刚才因为团圆,李翠兰被村里人好一顿嘲笑,她正生团圆的气,此时男人问这事,她想也不想就说了。 男人立刻站起来走了,李翠兰把那些点心提进了屋,看到盒子上面的字是金色的,跟金子一样,乐的露出了牙花子,正好里正进来,她拿给里正看,“你看看这上头写了啥?” 里正瞅了一眼,猛地抢过盒子,上面有京都二字,他厉声问,“哪来的?” “别人给的。”李翠兰更大声地嚷。 “他为什么给你!”李贤良追问。 李翠兰不敢看里正了,低着头声音小的跟蚊子叫,“人家就是问路,我告诉了他怎么走。” “问路?咱村周围都是山,他来这里问路?”里正不信。 李翠兰索性不回答,躺下就打起了呼…… 第五百三十八章 油成不了水 坐了八天的马车,团圆整个人都快散架了,他们终于到了京都,京都给团圆的印象就是更大更高的省城。 等看到林招弟林迎弟信上说的将军府,团圆知道两个人为什么习惯不了了,太大了,说话应该都有回声。 “姐,你可算是来了。”林招弟抱着团圆就哭上了,她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这么想团圆。 林招弟做梦都梦到回了馆子,她在跟团圆顶嘴,把她乐醒好几回,一醒才发现,她还是在将军府里,没回去,可难过死了。 团圆被林招弟的热情,吓得不知该怎么办好,只能轻轻拍拍她,“招弟,放开我,我快喘不过气了。” 林招弟这才满脸通红地放开团圆,结果林迎弟又过来了,她见到团圆也激动,不过没搂团圆,就是眼泪汪汪地看着团圆。 “要不咱先进去?”团圆指指两人身后的将军府。 李青梅这才反应过来,“爹,团圆,赶紧进来,我都收拾好了。严夫人,明安,你们也进来吧。” 严夫人这一路都心事重重的,摇摇头说,“不了,我和明安还有事,先走了。” 严夫人上了马车,马车就走了,李青梅问团圆严夫人这是怎么了,团圆摇摇头,“姑,我也不清楚,你还是带我和爷爷参观一下将军府吧。” “我带你和姥爷参观。”林招弟拉着林迎弟一起,陪团圆和李秀才参观将军府,李秀才只跟着走了一会,就回去了。 团圆拉住还在兴冲冲往前走的林招弟,“招弟,这就是你做梦都想住的气派的府,怎么住进来,你反而跟嫌弃似的?” 林招弟使劲点头,“我是嫌弃,姐,住这么大的地方受罪啊。” 虽然住在将军府,也是跟爹娘住在一起,但接触的人跟在馆子里不一样,那些官小姐都带着面具,嘴上说喜欢你,心里其实很轻视人。 她们知道自己叫林招弟,就笑眯眯地问她怎么姓林,不跟爹一样姓吴,还说招弟这个名儿真特别。林招弟不傻,她知道人家是在笑她的名字土,还看不起她是娘带的拖油瓶。 这些林招弟从没有说给娘听,怕娘伤心。“姐,你走的时候,把我带回去吧,我就适合在馆子里刷碗,不适合当将军家的小姐。”林招弟低落地说。 以前林招弟梦想着嫁个好人家,最好是高门大户,现在她不这么想了,高门大户的生活,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她不喜欢。 “招弟,我是能带你回镇上,可你走了,你觉着你娘还能安心在这里,跟你爹在一起?”团圆了解姑,当初姑为了招弟,即使对姑父有好感,也不嫁给姑父,要是知道现在招弟想离开,她即使舍不得姑父,也会跟着回白山县的。 林招弟撅着嘴,都能挂个油壶了,“姐,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我真的不习惯待在这里,要不你问迎弟,她习惯吗?” 她跟迎弟住在将军府里,就像油滴进水里,不管再怎么努力,它还是飘在水面上,永远也成不了水。 “姐,我和招弟努力了,想跟那些官小姐一样,可我们融入不了她们,那些官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我跟招弟连琴有几根弦,棋有几个子都不清楚。”林迎弟是自卑,她跟那些官小姐站在一起,就自卑。 团圆理解招弟迎弟,她们的出身跟那些官小姐不一样,从小学的东西也不一样,双方本来就是不同的人。 “招弟,迎弟,你俩过来,我给你俩讲个故事。”团圆讲的是一个村里的穷小子,怎么当上了大将军,等讲到大将军脸上有疤,林招弟打断了团圆。 “姐,你这讲的该不会是我爹吧?”有疤的大将军,林招弟能想到的就是她爹了。 这是团圆从娄阁的书里了解到的,一位大将军的生平,大将军的名字跟姑父一样,她也觉着写的就是姑父,不过团圆说,“我是听云先生讲的,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跟你爹很像。” “不是很像,就是。”林招弟高高抬起下巴,这说的就是她爹。 “行,说的是你爹。我想说的是,将军府只是一个住的地方,你们做自己擅长的事,做出成绩来,大家就会说那个林招弟怎么怎么出色,她是住在将军府,而不是林招弟是将军府的人,才有什么什么。” 团圆希望招弟和迎弟能明白她的意思,重要的从来不是住的地方,而是住在里面的人。“擅长的?我就擅长刷碗扫地,那从明天起,我就跟家丁抢着扫地。”林招弟手一挥,高声说。 团圆:“……” 虽然说工作没有贵贱之分,但作为将军的闺女,只想刷好碗扫好地也太不思进取了。 “姐,我想你在糖浆大赛上得第一,在京都开一间团圆家常菜,我还想干馆子里的活。”林迎弟是这么希望的。 说起糖浆大赛,团圆就知道这么个名字,其他的就不清楚了,她问招弟迎弟,“你俩知道糖浆大赛是在哪里举行吗?” 林招弟摇头,“姐,你得问我娘去,她应该知道,我们不知道,不过还有……应该是三天就要开始了。” 三天?!团圆立马来找了李青梅,“姑,糖浆大赛在哪里举行?” “听你姑父说是在宫里。”李青梅也不太清楚,吴晟说具体的,他会跟团圆说的。 “宫里?姑,这到底是谁举行的糖浆大赛?”团圆吃惊的是在宫里举行,不是害怕去宫里。 就跟她和招弟迎弟说的一个道理,皇宫就是一个地方罢了。 “等你姑父回来,你问他,团圆你过来,姑有些东西要还给你。”李青梅拿出那两个袋子,正是她那天当着吴晟收起来的那两个。 “姑,怎么是还给我,这明明是你在京都买的,可你知道我不爱戴这些。”团圆两只手腕上都什么也没戴,头发上只有一只竹簪子,姑拿出的两个袋子都不大,很像是用来装首饰的。 李青梅把袋子里头的东西倒出来,是长命锁和镯子,还是纯金的,可一看就是小孩子戴的。 “姑,你给我这些做什么?”团圆吃惊地问,难道姑是在催自己早点成亲? 李青梅更吃惊,“团圆,你爷爷没告诉过你,这是你的东西?当初我回家找你爷爷要银子,就把这些拿走了,本来我是要给林有为的,但我刚回家就发现林有为又有了别的女人,就把这些收了起来,直到那天姑整理东西,才想起来。” “爷爷没对我说过,姑你说的是我三岁那年,你回家那次?”团圆记得李大花跟她说过这回事的。 第五百三十九章 不是爷爷的亲孙女 “就是那次。”李青梅想起那年自己做的事,声音低低的,她想起来都觉着自己丢人。 “爷爷把那些事都忘了。”团圆记得,爷爷就是从那之后得了病,不记得自己有闺女了。 “忘了?”李青梅吃惊地抬高了音调。 “姑,你被林家送回村那会,爷爷都不记得有你这么个闺女。”爷爷记起姑,是姑回来后,他听别人说姑是谁,他才一点一点想起来。 这些事,李青梅之前并不知道,如今知道,心里很难过,爹当时肯定是被自己伤透了心,才会索性忘了有自己这么个闺女。 “姑,你别难过,你早不是那个李青梅了,你说这些东西是我的,没骗我?”团圆拿起那个纯金的长命锁,不知为什么,只是看了一眼,她就觉着熟悉,仿佛这就该是自己的东西。 李青梅很肯定这是团圆的东西,“当时家里就你一个小孩儿,肯定是你的。” “姑,我爹娘就开间书铺,怎么可能买得起这么贵重的长命锁?”这样的长命锁,就是高门大户都不见得买得起,太考究了。 听团圆这么问,李青梅才仔细看那个长命锁,也觉出不对劲了,哥嫂做点小买卖,是买不起这个。 “团圆,你问你爷爷去吧,你爷爷应该清楚。”李青梅把东西好好装起来。 李青梅之前压根没注意这些东西多贵重,她只想着找到了,就给团圆好好收着,好还给团圆。 “姑,我过会问爷爷,我先跟你说点事。”团圆把招弟迎弟跟她说的话,告诉了姑。 有些事,李青梅作为娘,即使两个闺女没对她说,她也清楚,例如闺女不习惯住在这里,但有些她真的没想到,“等你姑父回来,我跟他说说,叫招弟迎弟跟他姓,别姓林了。” 这事上,李青梅太粗心了,她就忘了两个闺女既然叫吴晟爹,该跟着吴晟姓才对。 跟着姑父姓,是能少些非议,团圆又想起一件事来,“姑,我还有个事问你,那天赵大人去馆子找姑父,拿出样东西,姑父见了就想起来自己是谁,那是啥?” 团圆一直挺好奇,那样让姑父印象深刻的东西是什么。 “黄豆,赵大人掏出的是一把黄豆。”李青梅也奇怪过,问吴晟,吴晟告诉她的。 “黄豆?做豆腐的用黄豆?”团圆还以为赵大人拿的是很少见的东西呢,没想到是很普通的黄豆。 李青梅告诉团圆,吴晟以前经常跟赵大人一起下棋,用黄豆来计算赢了对方几颗棋子,所以赵大人手里的那把黄豆,就像是打开吴晟记忆的开关。 “好了,团圆,去找你爷爷吧。” 李青梅把团圆推到了李秀才住的院子里,送到李秀才面前,她边往外走边说,“爹,团圆她有事问你。” “团圆,你要问爷爷什么事?”李秀才正在看书,吴晟的书房就在李秀才住的院子旁边,有许多书,他就拿了一本回来看。 团圆把姑给她的袋子打开一个,拿出长命锁,“爷爷,这是姑刚刚给我的,姑说是我的东西,是真的吗?” “你坐下,团圆。”李秀才放下书,拍拍身边,团圆紧张地过来坐下,“爷爷,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 “不,爷爷想说。”既然团圆找到了这些东西,李秀才不想瞒下去了,“团圆,你……你是我在野山上捡的。” 李秀才把当年的事全说了,从他去县衙拖回李卓成两口子的尸首,到他在野山上找到团圆,一点没有落下。 “爷爷,那你的亲孙女呢?”团圆很冷静,比知道爹娘死了那时冷静多了,知道自己是爷爷捡来的,团圆并不难过,只是为爷爷感到心疼。 “衙役说当时只发现了你爹娘的尸体,压根就没孩子,可你爹娘在那之前写过信,明明说他们有个闺女。团圆,爷爷知道自己很自私,我不该自己的孙女没了,就把你当成自己的孙女来养。”李秀才说到这里老泪纵横。 他知道自己早就应该告诉团圆真相,可他真的舍不得团圆离开自己,他想有人陪着他。 “爷爷,你不自私,没你,我早就死在野山上了。”团圆紧紧抱着爷爷,爷爷在她心里,一直是最好的爷爷,现在也是。 李秀才拍拍团圆,“团圆,我是在野山的石头缝里捡到你的,你身上除了这些东西,还有个金丝线绣的襁褓,回家后爷爷找出来给你,也许能帮你找到你亲生的爹娘。” 要是团圆真的能找到,李秀才也会为团圆高兴的。 “我不找他们,爷爷,你和姑才是我的亲人。”团圆死死搂住爷爷,她的亲生爹娘肯定不喜欢她,才会把她丢在野山上,那样的爹娘,她才不要去找,就算他们来与自己相认,她也不会认的。 “团圆,兴许你被丢在那里,是有隐情呢。”李秀才知道团圆在气什么,如果单单是养不活孩子,没人会把孩子丢在野山上。 “爷爷,反正我不会去找他们的。”团圆打定主意了,她不会主动去找亲生爹娘。 “你听爷爷说,爷爷是觉着……” 团圆打断爷爷的话,“爷爷,你从来没想法子找亲孙女?” 李秀才当然找过,可茫茫人海,他除了有一封信,其他什么都没有,到哪里去找孙女啊,“听天由命吧,找到了我就有两个孙女,找不到你就是我孙女。” 在这事上,李秀才很看得开。 “爷爷,方仕德被砍头前,你怎么不问问他呢。”问方仕德,爷爷应该能得到线索,毕竟爹娘是方仕德叫人杀的,爹娘的亲闺女很可能也是他抱走的。 方仕德被抓后,李秀才去找过知府苏道,说他想去牢里见方仕德,方仕德他也见到了,可方仕德听到他问孙女的下落,疯狂地大笑着说,自己的亲孙女早死了,自己这辈子都别想见到她。 “团圆,这世上的事不能光靠分析,你分析的再头头是道,也总有你想不到的,你好好收着这些东西。这个长命锁,你串上绳子,戴在手腕上,听爷爷的。”李秀才严厉地要求团圆按照他说的做…… 第五百四十章 从没有过第一名 下午吴晟难得的早早就回来了,李青梅拉着他坐下,“你可算是回来了,快给团圆具体说说糖浆大赛的事。” “对,爹,你好好说说。”林招弟也等着爹回来说这个呢。 李青梅叫她出去玩,“你跟着凑什么热闹,你又不会熬糖浆。” “娘,我跟迎弟商量好了,我们要跟着我姐去参加糖浆大赛,给她做助手。我打听过,人家都带助手,我姐也该带,就带我们俩最合适。”林招弟认真想了团圆说的话,要做出成绩来,首先就得有事情做,那就从跟姐一起参加糖浆大赛开始。 “你们俩会做啥,去了只会给团圆帮倒忙。”李青梅还是不想叫两个闺女去给团圆当助手。 “姑,叫招弟迎弟去吧,你歇会,叫姑父说。”林招弟一直在朝她挤眼睛,团圆赶忙这么说。 林招弟立马接上话茬,“娘,你别说话,我姐有问题要问我爹呢,你叭叭说个没完,我爹一句捞不着说。我爹不说,我姐两眼一抹黑,怎么得第一,不得第一,怎么能白得一间京都的馆子,没馆子,咱们就得天天待在这将军府里,待……” “行了,你可闭嘴吧。”李青梅听的头都大了,就这还说不习惯住将军府,要是习惯了,招弟不得跟只麻雀一样? 林招弟嘿嘿笑着,“姐,你赶紧问吧,我爹肯定都能回答。” 团圆就是问为什么糖浆大赛是在宫里举行。 这个吴晟真知道,皇后娘娘喜欢喝花茶,还喜欢加糖浆,可宫里的糖浆,皇后娘娘都喝腻了,皇上就每年都举行糖浆大赛,为的就是为皇后娘娘找到她喜欢又没喝过的糖浆。 “糖浆大赛是在宫里的一个花园里举行,之所以选在那里,是因为那里花多,做糖浆必须现采花现做。”吴晟把知道的对团圆说了。 林招弟立马挑高眉头睨着她娘,“娘,你听到了吧,去了得采花呢,我们不去,光靠我姐自己采花,得采到什么时候?” “少了你不行,娘知道了。”李青梅真是拿叽叽喳喳的闺女没办法。 原来只能用花园里的花,幸亏姑父先跟她说了,团圆问姑父,“姑父,那花园里有丁香吗?”“丁香?丁香树?你要用丁香花做糖浆?”往年吴晟对糖浆大赛并不关心,但因为团圆要参加,他特地去了解了下,做糖浆大多是用桂花,虽然也有用其它花的,但用丁香来做糖浆,据他所知,之前并没有人这么做过。 “爹,是不是没人用丁香做过糖浆,那我姐岂不是要得第一了?”林招弟兴奋地问。 吴晟想起来,他还忘了说最重要的一件事,“其实糖浆大赛举行了这么多届,从来没有过第一名。” “姑父,你是说从没人赢过?”团圆没想到举行了这么多届糖浆大赛,竟然一个赢过的人都没有。 林招弟撑着桌子跳起来嚷,“爹,没人赢过,这不是骗人嘛,不去了,姐,咱们不去了!” 这个鬼的糖浆大赛,根本就是叫人去白忙活,爹也真是的,让团圆来参加这种大赛做什么。 “不是骗人,是因为要赢得第一名,有一个标准,就是皇后娘娘喜欢的糖浆,才能是第一,可这么多年选出的糖浆,皇后娘娘都不喜欢。”吴晟把原因娓娓道来。 “可真够难伺候的。”林招弟撇着嘴来了一句,这么看来,姐也没可能得第一了。 “招弟,别乱说。”李青梅打了闺女的胳膊一下,这可是京都,吴晟又是玉面将军,他们得谨言慎行。 “娘,我知道了。”林招弟低着头,为这事她被娘批评好几次了。娘提醒她,在将军府里,说话前得前思后想,想好了才能说。 “姑父,对那些糖浆,皇后娘娘到底是哪里不满意?”如果知道这个,团圆就可以不犯同样的错误,那她也许能成为第一个赢的第一的人。 “我明天帮你问问,正好我去花园里看看有没有丁香树,我记得应该有。”团圆问的这个问题,吴晟真不知道。 “说完那开饭吧。”李青梅走出去。 晚饭是一盆的月亮巴,里头加了酸菜,是团圆和姑一起炸的。 “娘,怎么我姐来,你就炸月亮巴,我姐没来之前,你一次都没炸过,我也喜欢的,好不好。”林招弟又说李青梅偏心团圆,但跟以前不同的是,她这么说,是开玩笑的口吻。 团圆拿起一个月亮巴,塞进林招弟的嘴里,林招弟“呜呜”叫着,团圆才笑着说,“喜欢吃月亮巴的是你娘,不是我,只是炸月亮巴很累,没人帮忙,你娘一个人忙不过来。” “是你姐说的这样,你们帮不上我的忙,我才不炸的。”这些月亮巴都是团圆弯腰炸的,李青梅只是坐在那里烧火。 “娘,下次你想吃,我跟迎弟一起帮你炸。你先教我们,我们就能帮上忙了。”林招弟咯吱咯吱吃着月亮巴,说。 “好。”李青梅笑着答应。 一盆月亮巴,六个人吃的一个没剩,团圆被招弟迎弟拉走了,李秀才去了书房看书,李青梅收拾完刚坐下,就被吴晟抓住了手,“青梅,那两个袋子呢?” “给团圆了,怎么了?” “没怎么。”吴晟沉默了一会又问,“青梅,那里面真是团圆的东西?” “你怎么这么问?” “那里面的东西是纯金的,怎么会是团圆的?”吴晟并没有偷看,就是那天他瞄到了一眼。 吴晟听李青梅说过,她家的银子当初都给娘治病花了,而她哥嫂只是开一间书铺,应该没多少银子。 “你问我爹去吧,吴晟,你是不是在查什么?”李青梅有这么个感觉,吴晟对团圆的那些东西挺上心,就好像知道什么似的。 “没有。”吴晟就是觉着其中的某样东西跟皇上给他描述的东西有点像,但应该不可能,是自己看错了。 团圆是跟那位被偷走的郡主年纪差不多,可她要是捡来的,村里人不应该都不知道。 皇上说村民会有所隐瞒,吴晟信,但村民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他分辨的出来,他们对自己说的是真话,桃源村没有被捡到的姑娘。 “真没有?”李青梅又问了一遍。 “没有。” “那我有事说。”李青梅很认真地看着吴晟,把吴晟看得拿出了他玉面将军的严肃劲来,“什么事?” “我想让招弟迎弟改成你的姓,你看成不?”李青梅没绕弯子,直截了当问吴晟。 第五百四十一章 八个姨娘 “你怎么突然说这个?”吴晟轻声问。 李青梅还以为吴晟是不同意,用力地抓着吴晟的手,几乎是在求他,“吴晟,我没求过你什么,你就答应吧,我知道招弟和迎弟不是你亲生的,这么要求你有点过分,可是……” “青梅,自从招弟迎弟叫我爹那天起,我就把她们当成亲闺女,我是问招弟迎弟愿意吗,还有是不是招弟迎弟受了什么委屈?”没有事情发生,吴晟不相信李青梅会突然提出,叫招弟迎弟跟他姓,肯定是有了风言风语。 吴晟想知道是谁瞧不起招弟迎弟,他会让那人长记性的。 “她们没受委屈,是团圆提醒我,咱们都是一家了,招弟迎弟就该跟你姓才对。”李青梅依偎在吴晟身上,柔声回答。 第二天一大早,李青梅把这事跟招弟迎弟说了,林招弟乐的蹦了起来,“爹,我以后就可以堂堂正正叫吴招弟了对不对?吴招弟,真威风,是不是姐?” “威风!”团圆憋着笑点头,林……现在该叫吴招弟似乎以为姓吴,就能带几分她爹玉面将军的威风,这想法真可爱。 “招弟,是不是有谁笑话你了?”吴晟很随意地问。 “还不是那……” 李青梅打断吴招弟的话,“招弟,赶紧吃饭,吃完饭你爹再去给团圆打听一下糖浆大赛的情况,好让团圆给你赢间馆子回来,你呢,就带团圆出去好好转转。” 被李青梅这么一打岔,吴招弟老老实实吃饭。 “你也赶紧!”李青梅瞟了眼吴晟。 吴晟张开的嘴又闭上了,也老实吃饭。 吃完饭,吴招弟拉着团圆走出将军府,“姐,我先带你去吃小吃,我请客。” “站住,你是从桃源村来的吧?” 团圆还没等回答吴招弟的话,她面前就出现一溜的女人,个个都是斜着眼睛看她,那眼神好像她们肯看她一眼,是恩赐一样。 怪不得吴招弟说被官小姐盯着瞧很不舒服,面前这几个女人是不是官小姐,团圆不清楚,但这目光叫人不舒服是真的,团圆冷冷地问,“你们是……”“我是首儿的二姨娘。”没等团圆说完,一个女人就抢先说。 “别叫首儿,该叫明安,嗯哼……我是明安的三姨娘。” “我是四姨娘。” “我是五姨娘。” …… “我是九姨娘。” 一个个女人跟喊口号一样,一个说完另一个接上,直到还剩三个女人,乱套了。 三个女人中最富态的一个上上下下把团圆扫了一圈,才慢悠悠介绍自己,“我呢,是明安的二伯娘,那是他四伯娘五伯娘,我们来是……” “二嫂,我们自己长着嘴,不用你来说!”被说成严明安四伯娘的女人,不高兴地说。 严明安的二伯娘叫严玉如,眼一瞪,“闭上你的臭嘴!姑娘,我们来找你呢,是白细细那个女人说明安有喜欢的人了,而你跟他是同时来京都的,你们是什么关系?” “朋友。”团圆好不容易才弄清楚面前这十一个女人的身份,竟然有八个都是严明安他爹纳的妾,可见严明安的爹很花心。 “哪种朋友?”严明安的二伯娘严玉如鄙视地问。 团圆很不喜欢这个女人的语气,态度恶劣地说,“你管得着嘛!” “我当然管得着。我告诉你,我家明安的亲事,他爷爷早给他定好了,现在就因为你,明安和他娘都不同意。我劝你早点认清自己的身份,你一个在将军府里打杂的姑娘,配不上我家明安!”严玉如端着架子说。 “就是,你有点自知之明,就别缠着我家明安了,你跟他没可能的。” “你们凭什么这么说我姐?”吴招弟站到团圆面前,叉腰问这一排的女人。 严玉如来之前调查过,知道玉面将军有两个不是亲生的闺女,认出这是吴迎弟和吴招弟,对她们比对团圆客气多了。 严玉如笑成了一朵花,“小姐,你说她是你姐?” 要这姑娘跟这两位一样是将军的“闺女”,那这亲事还真可以考虑。 “是啊。”吴招弟坚定地回答,不然她能叫团圆“姐”? “你们是一个娘生的?”严三爷的第三个小妾抢着问,被严玉如一瞪,缩回了脖子。 “不是,她是我舅舅的女儿。”吴招弟如实回答。 舅舅,也就是说她是将军娶的那个寡妇的哥哥的闺女,严玉如理清了团圆的身份,又问,“你舅舅是做什么的?” 将军娶的寡妇,没人查到她是什么身份,要是她哥家里有大把银子,这姑娘和明安的亲事也可以考虑。 “没了。”吴招弟看团圆也没阻止她,她就照实说。 “没了,是指死了?”严玉如谨慎地问。 “对啊,你们有事就赶紧说,我们还有事呢。”吴招弟催促她们。 死了就是说这姑娘是孤儿,就这样的身份,还嫁给严明安,严玉如绝对不同意,她指着团圆强硬地说,“你跟我家明安没戏,你以后少接近我家明安。” 一口一个“我家明安”,连严明安的娘都不这样叫他,这些女人有什么资格这么叫,团圆哼笑,还是那句话,“你们管不着。” 除非严明安真跟某个女人成亲了,那样不用这些女人来警告她,团圆也会离严明安远远的,除此之外,谁也别想教她,该怎么跟严明安相处。 “二嫂,我就说咱们应该带人来,抓了她,你听听她说的这些话,根本一点脸不要。”严明安的五伯娘总算是能说句话了。 她们平时都得听严玉如的,有严玉如在,她们要说句话太难了。 严玉如指着后面的马车,“你们都给我上车去。” 还带人来抓这姑娘,这是将军府,带人来这里抓人,那是不要命,真是一群头发长见识短的蠢货。 严家那些女人都不情愿地走了,严玉如笑着说,“姑娘,你应该知道门当户对吧,你跟我家明安是门不当户也不对。要是你的身份如旁边两位小姐,我肯定就不说这话了,怪只怪你命不好。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要是你还是不知好歹,那到时候严家的老爷子来,有你受的。” “姐,到时候就让姥爷出来,姥爷肯定比他们的老爷子厉害。”说完,吴招弟理都不理严玉如,拉着团圆走了。 第五百四十二章 还是那门娃娃亲 团圆的心情,还是被严家那十一个女人影响了,早早就回了将军府,下马车时,吴招弟还劝团圆,“姐,那些女人都是瞎说,谁知道她们是不是明安哥的婶子,也许是冒牌货。” “姐,招弟说得对,真能是冒牌货。”吴迎弟也觉着那些女人的话不能信,就因为姐是和严明安一起来的京都,就来警告姐不准靠近严明安,哪有这样的! “她们不是冒牌货。”团圆问过滚滚,滚滚说她们真的是严明安的婶子。 滚滚给她讲的很详细,严明安和他娘这次回来,是因为他奶死了,他们是回来参加葬礼的,可葬礼第一天,严家人就等不及地说给严明安安排好了亲事,让严明安这次回来,把亲成了,以后就留在严家,别回村了。 严家之所以这么急,是因为严家的生意这些年来一直在走下坡路,已经入不敷出。以前严家生意好,是因为背后有严夫人娘家白家的支持,自从严夫人带着严明安离开严家,白家已经言明,京都的严家商行,也就是严家人手里的这几间,跟白家已经没关系,与严家做生意的自然就少了。 “姐,你怎么知道不是?”今天来的那些女人,吴招弟觉着跟严夫人一点相同点都没有。 “咱们还是快回去,听听你爹打听出什么消息没有。”团圆不想谈严家的事了,她只想知道宫里的花园有没有丁香花,要是没有,她得赶紧换一种花来熬糖浆。 三个人进屋,吴晟已经回来了,他给团圆带来了好消息,宫里的花园有丁香花,“皇后娘娘不喜欢那些糖浆的原因,我也了解到了,是嫌它们太粘稠。” 打听这事可不容易,吴晟被赵兆生好一顿调侃,说他惧内,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冷冰冰的玉面将军了,还说果然连玉面将军也离不开女人,不过吴晟才不在乎这些,只要李青梅开心,被赵兆生调侃几句就调侃呗。 “糖浆不稠,那不成糖水了嘛,怪不得没人得过第一,这要求也太难为人了。姐,要不你别去参加糖浆大赛了,还不如看看哪里合适开馆子,要是你的银子不够,就叫我爹再出点。”听了这个要求,吴招弟已经对团圆得第一,一点希望不报了。“团圆,招弟说得对,要不你甭去参加了。”李青梅从没听说过糖浆有不稠的。 月娘包清明粿用的麦芽糖,之所以受欢迎,就是甜和稠啊。 “姑,我还是想试试,成就成,不成就不成。”跟吴招弟和姑的担心恰恰相反,团圆听到这个要求是高兴,本来她还担心丁香花糖浆太稀,没想到现在劣势反而成了优势。 “你想去就去吧。”李青梅没有勉强团圆一定要听她的。 “爹,我还要问你件事,那个严明安他家里出什么事了?”吴招弟觉着严家肯定是出了事,那十一个女人才会跟疯狗一样,来让姐不准接近严明安。 “严明安?”吴晟瞄向团圆。 李青梅却以为闺女还惦记严明安,黑着脸吼,“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姑,是我们出门的时候,被严明安的八个姨娘和三个婶子拦住了。”团圆赶紧说,她知道吴招弟这么问,完全是为了自己。 吴招弟很是委屈,“娘,你又怀疑我。” 吴招弟对严明安有想法,那都是老早之前,现在的她早没有那样的想法了。 李青梅这才知道自己冤枉了闺女,给了吴招弟一大把掰好的石榴籽,吴招弟就乐滋滋吃,忘了自己刚才还委屈呢。 吴晟还记得他当初失忆,严明安给他起名叫李黑子的仇,带点幸灾乐祸说,“他家死人了,是老太太死了,家里正乱着。” “爹,他家乱套,他家里人怎么还有工夫来欺负我姐?”吴招弟又问,按理来说,严家人不是应该先解决家里的事嘛。 “团圆,她们怎么欺负你了?”李秀才和李青梅同时担心地问。 团圆只能又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李青梅听完气得问吴晟,“严府在哪里,明天我去找她们,问问她们凭啥管不住严明安,却来找团圆。” “姑,这事叫严明安解决吧,你就别去了,相信他会解决好的。”严家那些女人来找自己,就不对,要是姑也去严府,就成了跟她们一样,团圆不想姑为了自己,被人说她作为将军夫人欺负人。 严府里,十一个女人把严夫人团团围住,严玉如又是先说,“细细,我们去找过那个团圆了,她一个孤儿跟明安真的不合适,你作为明安的娘,得劝着点他。” “大姐,我们八个人加起来,都没你在三爷心里重要,你别为了跟三爷赌气,就叫明安娶那么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 “大姐,严府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你跟明安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总不能看着好好的严府,成为别人的笑柄吧?” “大姐,明安最听你的话,你就跟他说说,叫他听老爷子的安排吧。” 后面叫严夫人大姐的这几个,都是严三爷的小妾,现在严府里,过的最差的就是她们这一房,但要是严明安能听老爷子的,娶了那个谢软软,他们这一房就会成为最风光的。 事情有时候兜了一个大圈,又会回到原点,严家给严明安安排的亲事就是这样,还是谢软软,就是当年跟严明安定了娃娃亲的那个谢软软。 谢家用严明安给的八百两银子,还真发达了,谢软软她娘谢玲珑前阵子来严府,说谢家还愿意跟严家结亲家。 严夫人是油盐不进,“明安想娶谁就娶谁,我不会逼他,至于你们,不是闹分家嘛,那就赶紧分,别想让明安为了你们牺牲自己的幸福。” “大姐,你可是三爷的正妻,却连这么一点小事,都不愿意为严家做,怪不得三爷连你的屋都不愿意进。”严三爷的一个小妾终于忍不住了,嘲讽严夫人。 以前严夫人听到这话会心碎,但在桃源村住了这么多年之后,她早就不在乎那个男人了。 “他不进我的屋,不正合了你们的意?我还有个大喜讯要告诉你们,我这次回来,要跟他和离。”严夫人决定了,就趁着这次回来,彻底跟严三爷斩断联系,谁想当他的正妻,谁当去。 “大姐,这话可是你说的,走,咱们一起找三爷去。”严三爷的八个小妾立刻都跑了…… 第五百四十三章 逆子严明安 严玉如过来坐下,拉着严夫人的手,“细细,和离对你们白家也会有影响,你这急性子真该改改。男人没不偷腥的,咱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二嫂,那是你,我不想过跟你一样的日子。”在桃源村住久了,严夫人的性子直接很多,谁叫她不痛快,她就也叫谁不痛快。 自己的娘家白家,严夫人回去过,哥嫂他们都支持她和离,本来她是想葬礼一完,她就说和离的事,只是她还没等说,严老爷子也就是严三爷的爹,就叫严明安成亲。 在严家,要说对严明安好的,就是严老爷子了,他逢人就夸严明安,就是因为有严老爷子在,严明安这会才还在严家,不然他早离开了。 严玉如气得站起来走了,留下句话,“白细细,你就是和三爷和离了,明安还是姓严,不是姓白!” 严三爷的八个小妾来了书房,听到里面有说话声,推门就进来了,进来一个个就哭起来,“三爷,大姐她还是容不下我们,你把我们都赶走吧。” “又怎么了?”严三爷拧着眉,问道。 以前的严三爷风度翩翩,现在的严三爷就是一个大肚子的中年男人,因为纵欲,眼袋很大,整个人很苍老。 “大姐说要和三爷你……和……和离。”一个小妾瞅着严三爷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 严三爷正在劝严明安娶谢软软,结果严明安就是不同意,还来了一句要娶自己娶去,把严三爷气个半死,没想到这又听到白细细要和离,严三爷重重拍着桌子,“明安,你看到了,你娘她从不会顾全大局,你是个男人,不能听你娘的,得听爹的。那个姑娘你要是真喜欢,等将来纳她为妾就是了。” 正妻一定要娶家里给安排的女人,至于自己喜欢的,一个个纳就是了,严三爷自己就是这么做的。 即使严三爷是亲爹,严明安也不允许他这么说团圆,“我不是你,严三爷。” “逆子!”严三爷气得拿起镇纸,就朝严明安头上砸过来,自己可是他爹,他竟然连爹都不叫了。 严明安偏开头躲过,他还在严府,是为了爷爷,不是为了爹,捡起镇纸来,严明安一步步朝书桌走来。严三爷的八个小妾吓得跟鹌鹑一样,捂着嘴都不敢说话,严三爷边往桌子底下钻,边虚张声势地嚷:“怎么,你要打老子!” “砰”,书房的门又被推开,与此同时,严明安把镇纸轻轻放在了书桌上。 “明安,跟我来。”进来的是严老爷子,见到三儿子钻进了桌子底下,吼的中气十足,“没用的玩意,给老子站起来。” “爹,他要打我。”严三爷灰头土脸地从桌子底下爬了出来,八个小妾都过去围住了他。 严老爷子恨铁不成钢,“明安打你,说明你还算有点用处,要不是你这个爹当的不称职,对不起他,明安怎么会……” “爷爷,你要跟我说什么。”严明安打断了爷爷的话。 爷爷后面的话他能猜出来,无非是说爹对他好点,他就不会像这样不管严家,不会不听家里的安排,可爹对不起的从来不是自己,是娘! “唉!”严老爷子叹了口气,领着严明安来了自己的书房。 一坐下,严老爷子就说,“明安,为了爷爷,你就娶了谢家小姐吧。” 要想救严家,最好的办法就是严明安娶谢软软,这样他就不用觉着对不起他娘了。 严老爷子清楚,严明安不愿意帮严家,肯定是为了他娘。 “爷爷,如今的严家,还有救的必要吗?你真以为我娶谢软软,谢家就会帮严家商行起死回生?”严明安不留情面地问道。 谢家重提当年的亲事,只是因为当年在桃源村,谢玲珑那么求娘答应娃娃亲,娘没同意,如今她想看严家求谢家罢了,谢家才不会傻到养着严家这么多人。 严老爷子并没有生气,严明安说的,他清楚很大可能是对的,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严家就这么没落下去。 “明安,爷爷求你,你就娶了谢家小姐吧,只要你答应,其他事你想怎么做,爷爷都不会管。”严老爷子几乎是在逼严明安答应。 严老爷子清楚,除了死了的大儿子,剩下这四个儿子都是草包,孙子中除了严明安,其他的也是草包,他又这把年纪了,没力气再掌管商行,只剩叫严明安娶谢家小姐这一条路。 “爷爷,我不会娶一个我不喜欢的女人,我不是我爹。”严明安冷冷地说。 “明安……咳……咳……”严老爷子剧烈地咳嗽起来。 严明安赶忙扶着爷爷坐下,喊家丁拿药,严老爷子抓着严明安的手,“明安,药对爷爷来说已经没用了,你要想叫爷爷闭上眼,就听爷爷的,娶了谢家小姐吧。” 严明安推开爷爷的手,什么都没说,离开严家来了将军府,找团圆要滚滚的蛋,给严老爷子吃。 “严明安,你最好带我去见见你爷爷,让滚滚看看蛋对你爷爷有没有用。”团圆记得滚滚说过,并不是所有人吃它的蛋都有用,如果一个人寿命将尽,吃蛋是没用的。 严明安带团圆再回到严家时,严家已经乱成一团,到处都是哭声,喊声。 见到严明安,严三爷就给了他一巴掌,“你个不孝子,气死了你爷爷,还回来干什么!” “三爷,他身边的就是那个小妖精。” “你要还算是个人,立刻把她赶走,给我老实待在家里,过几天跟谢家小姐成亲。”严三爷骂道。 严明安根本不理他爹的话,来到了书房,爷爷还坐在那里,跟他离开前一模一样,屋里只有他娘,其他人都在外面喊的喊,哭的哭。 见到儿子,严夫人抬起头,伤心地说,“明安,你爷爷他没了。” “娘,你请过郎中吗?”严明安不能接受,自己只是去跟团圆要蛋给爷爷吃,回来爷爷竟然就没了。 “请过。”严夫人早让八两找了郎中来,郎中说人没了。 “团圆,他真的死了。”滚滚也说。 严明安转头看团圆,团圆对他摇摇头。 外面的严家人都冲了进来,严二爷严三爷严四爷严五爷还喊了家丁进来,让他们把严明安抓住关起来,一直关到他肯娶谢软软。 “让开!”严明安冷冷开口,一群家丁一个敢上前的都没有,严家一大帮子人眼睁睁看着严明安走了,带着他娘和那个小妖精…… 第五百四十四章 丁香糖浆 宫里的这处花园只有一条羊肠小径,到处都是娇艳开放的花,有些团圆都叫不出名字。 滚滚在空间里不停地喊,“团圆,那种花你可以了解一下,还有那种,那种……都是后世没有的。” 此时的团圆正跟其他人一起,老实站着,没有一个人说话,就连平时叽叽喳喳的吴招弟,也成了哑巴。 没一会,过来一个小太监,嗓音尖细,“赶紧去采花,采完都不准乱走,等着我带你们去御膳房。” 团圆和招弟迎弟轻手轻脚进了花园,来到一棵丁香花下。 “姐,这丁香树太高了,够不着啊!”吴招弟仰着脖子看着一树的丁香花,愁眉苦脸说,爹也真是的,不提前说丁香树这么高,这叫她们怎么采。 “把篮子给我,我爬上去采。”小时候团圆爬过比这高的槐树采槐花,爬树采丁香花难不倒她。 “姐,我看咱还是要个梯子比较好。”吴招弟回头,却发现刚才那个小太监早走了,花园里只剩下他们这些采花的,她一看其他人,娘哩,个个都差不多采好花了! 吴招弟跺跺脚,压着嗓子说,“姐,你要爬树就赶紧的,采不到咱就立马走人。” 进了这宫里,让吴招弟突然对将军府有了好感,跟这里比起来,将军府真是个轻松的好地方,起码她敢大声说话,不用跟在这一样,说句话跟做贼一样。 团圆:“……” 从知道糖浆大赛从没有过第一名那刻起,吴招弟就不想叫她来了,这会进了宫,还想叫她打退堂鼓。 嗖嗖嗖上了树,团圆一眨眼的功夫就采到了足够用的丁香花,其他人见她竟然爬树采丁香花,看团圆跟看傻子一样,不过这是宫里,没人敢说话。 丁香花从树上采下来,还需要把一簇簇丁香花上的一小朵一小朵的花再采下来,团圆招呼招弟迎弟帮她一起干。 刚把丁香花都处理成一小朵一小朵的,刚才的小太监又来了,“都跟我去御膳房。记住,到了那里,各人做各人的,不准说话,也不准乱看。” 小太监说完走在前面,团圆他们老实地跟着,来到了一个豪华的厨房,都沉默地忙起来。 团圆和招弟迎弟在洗丁香花,吴招弟跟蚊子叫一样的小声说,“姐,我想大声说话,我憋得慌。” “忍忍,回家你想怎么说,都随便你。”团圆知道安静不说话,对吴招弟来说太难了,可既然来了,她们就得跟其他人一样守规矩。 吴招弟转头看其他人都在干什么,这才发现大家都开始做糖浆了,就只有她们还在洗花,她小声催团圆,“姐,咱们得加把劲了,再这么慢,不等你做出糖浆来,大赛就结束了,那咱们还不如刚才就走呢。” “我心里有数。”认真把丁香花洗好,团圆麻利地倒进锅里,先不加水煮了一会,然后才加入水煮丁香花。 煮好的丁香花,用纱布包住挤出汁水,加入白砂糖继续熬,熬好之后加一点蜂蜜,丁香花糖浆就做好了。 “姐,你这也太快了,你看人家还都在忙呢,你再想想,怎么能让它更完美一点。”刚才吴招弟嫌团圆太慢,这会她又怪团圆这么快就做好了。 团圆拿起几朵丁香花,放在糖浆上,“这下完美了。” 吴招弟:“……” 刚才的小太监又出现,这次一同来的,还有好些宫女,做好的糖浆,被宫女端走,做糖浆的人就可以走了。 团圆做的丁香花糖浆第一个被端走,她走到小太监面前,问他,“如果想知道结果,该怎么办?” 小太监看向团圆,“如果是第一,自然会有人通知,你是叫李团圆吧?” 小太监之所以知道团圆,是因为今年的糖浆大赛,吴将军破天荒地关心起来,请了赵大人五回,问糖浆大赛的事。 这个小太监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这事是赵兆生跟皇上说的,他听到了,皇上还特意叫他多注意吴将军的侄女。 团圆点点头,小太监笑着说,“你不用担心,有好结果,将军肯定会告诉你的。” 两只脚一迈出宫,吴招弟就撸起袖子,大声说,“以后不管是什么大赛,只要是在宫里举行的,我是高低不来了,这宫里不是人待的地方。” “招弟,小声点。”团圆指指身后的侍卫,招弟有时候说话,太不注意场合了。 吴招弟回头,那些侍卫还是跟她们来时一样的面无表情,她毫不在意地说,“姐,没事,他们没听到,咱还是赶紧回家吧。” 李青梅在家里坐立难安,看到三个人回来,这才放下提着的心,不停地说阿弥陀佛,总算是回来了。 “姑,我们是去参加糖浆大赛,还会有危险不成?”团圆没事人一样笑着,姑怎么把去参加糖浆大赛,当成了她们是去闯龙潭虎穴一样。 在李青梅的想法里,踏进那道门,不管是做什么,哪怕只是讲一句话,都是危险的,李青梅挤出个笑来,“团圆,对你我是放心,我是不放心招弟,她嘴太快了。” “娘,我一句不该说的都没说。”吴招弟不服气地嚷。 李青梅摸着闺女头笑了笑,问团圆丁香花糖浆做的怎么样,团圆说还成,反正她自己是满意的,李青梅也没再问,叫她们出去玩吧。 这一次在门口没有碰到严家那些女人,团圆和招弟迎弟玩的挺开心,回来时,吴晟早回来了。 团圆一进屋,李青梅就拽着她坐下,喜不自胜地说,“团圆,明天你跟着你姑父进宫去。” “进宫,做什么?”团圆傻傻的,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事。 吴招弟倒是反应过来了,把她娘挤到一边,自己死死抓着团圆的手,“姐,做什么这不是明摆着嘛,咱们去宫里干啥了?” “做糖浆。” “所以是你做的糖浆得了第一,叫你进宫当然是要给你铺子,爹,我说的对不对?”吴招弟激动地直蹦高,要不是有屋顶,她能窜到天上去,这屋里最激动的就是她了。 “对。”吴晟回答,团圆去宫里确实是因为她做的糖浆,皇后娘娘很喜欢,皇上让团圆进宫挑铺子。 不过挑铺子不是必须让团圆进宫,皇上要亲自见团圆,八成是赵兆生又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因为当着自己,赵兆生就调侃地说,团圆很快就要比自己这个玉面将军还出名,到时候人们提起他这个玉面将军,就会加一句就是那个李团圆的姑父。 “看,我没说错吧?娘,咱得好好庆祝一下。”吴招弟高兴的拉起团圆,又拉过吴迎弟,三个人拉着手转圈。 第二天,团圆又进了宫,还是走的那道宫门,宫门外的侍卫还是昨天那几个,只是这回去的地方不再是花园,而且有姑父这个玉面将军陪着她…… 第五百四十五章 以锁认人 皇上盯着团圆看了会,对吴晟笑笑,那意思你这侄女有点意思,竟然一点不怕我。 团圆是不怕皇上,皇上也是一个鼻子一个嘴巴,不过比其他男人尊贵就是了。 “姑娘,你是用什么做的糖浆?”皇上问。 “丁香花。”团圆的声音一点没发抖,语气平常。 竟然是丁香花,怪不得韶音一直想不透,花园里压根没有花是紫色的,怎么糖浆会是紫色的,原来这姑娘用的是树上的花。 韶音是皇后的名字,她是郑护的闺女,叫郑韶音,飒爽英姿不输男儿,却跟许多京都小姐一样,喜欢喝花茶。 “姑娘,你有钟意的地方吗?”皇上又问。 团圆本以为是叫她来选一个铺子,却原来是问她想在哪里开馆子,“这个……” “无妨,你先看看那五个地方里,有没有你喜欢的,要是你都不喜欢,你再自己说个地方。” 皇上话一说完,昨天那个小太监就走到团圆身边,递给她一张纸,纸上写了五个地方的铺子。 幸好团圆把京都大致逛遍了,那五间铺子的位置她都有印象,都是好地段,而且其中有一间,还真是团圆钟意的。 当时团圆站在那间铺子外面,就觉着如果自己要在京都开馆子,一定要选那里,但当时她问过,得到的回答是那个地方不租,没想到竟然可以白白得到。 团圆念出了那间铺子的名字。 “姑娘,你为什么选择那间铺子?”五间铺子里,那间可是最不起眼的,其他都是小楼,只有那间是一个院子。 “我喜欢。”那间铺子,跟团圆在白山县的馆子风格最像。 皇上没想到团圆的理由,仅仅是两个字“喜欢”,不过也对,这世上的事哪有那么多原因,有时候就是因为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姑娘,你确定选那间?”皇上又问了一遍,那间铺子是韶音非要加上的,说能做出她喜欢的糖浆的人,必然会喜欢那间铺子。 “确定。” “姑娘有想过搬来京都住吗?”皇上听赵兆生说过,这姑娘是住在那个桃源村,但韶音喜欢她做的丁香花糖浆,所以皇上想让她留在京都。 “没想过,我会把丁香花糖浆的做法,教给我姑。”京都的团圆家常菜开张,团圆是真的准备交给姑和招弟迎弟来掌管。 这姑娘真的很聪明,竟然一下子就猜出自己问她有没有想过搬来京都,是为了什么,皇上感兴趣地打量团圆,到团圆手腕时,皇上的目光顿住了。 团圆察觉到皇上的目光,抬起右手腕,立刻意识到皇上在看什么,那个长命锁! 镇定地把手背到身后,团圆使劲往下拽了拽袖子,盖住长命锁,长命锁是早上爷爷给她系上的。 皇上不露声色地把吴晟叫去了内室,只留下团圆和那个小太监,团圆想走,可小太监拦着她不让走。 一进入内室,皇上就激动地问,“吴晟,你侄女的长命锁是哪里来的?” “皇上,你的意思是……”吴晟毕竟之前也怀疑过,团圆的长命锁就是皇上让他找的那个,只不过后来被他自己否定了,如今皇上这么问,吴晟立马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她手腕上戴的长命锁,是郡主的。”当年长命锁就是他送的,皇上相信自己没看错。 “皇上,这不可能,团圆她有爹娘,还有爷爷,她爷爷就是案子中被冒用举人身份的秀才,而她爹娘就是被方县令杀死的那对夫妻。”吴晟还是认为团圆不是皇上要他找的郡主。 吴晟说的案子,赵兆生回京都后,就跟自己说了,但他没说牵涉到的是吴晟的岳父,皇上平静下来,“吴晟,她是桃源村人吧?” “是的。”这个吴晟无法否认。 “那她肯定就是郡主,除非她手腕上的长命锁是她偷来的,那她肯定也该知道真正的郡主在哪里。” 现在仔细想想,那姑娘的样貌,跟记忆里有些模糊的皇嫂,真的很像。“皇上,她和她家里人都不会偷东西。”吴晟听李青梅说过,长命锁是团圆的,她当时是遮遮掩掩,可那绝不是做贼心虚,而是不想让他多问团圆为什么会有纯金的长命锁。 “吴晟,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她就是一直下落不明的郡主,马上把她家里人带进宫里,朕要见他们。” 真是天助他,找到了郡主,皇兄就不会再误会是他为了皇位,偷走了郡主。 “皇上,让臣先跟他们谈谈,如果她真的是被收养的,明天臣会带他们进宫。” 皇上深深看了吴晟一眼,还是同意了他的请求。 离开宫里的这一路,团圆都觉着姑父有话要问她,果然刚上马车,姑父就问了团圆最怕的那个问题,“团圆,你手腕上的长命锁真的是你的?” 刚才皇上看她手腕上的长命锁,如今姑父这么问,团圆已经有了些预感,“姑父,到底怎么回事。” “团圆,你手腕上的长命锁,属于郡主,你告诉姑父,你怎么会有?” 虽然团圆预感到,自己的身世跟皇宫可能有关系,可听姑父这么说,她心里一下子沉重起来,自己是郡主?! “姑父,我是我爷爷在野山上捡到的,我爷爷说捡到我时,我手上还带着金镯子,身上盖着金丝线绣成的襁褓,我爷爷就告诉我这么多。”团圆把爷爷那天对她说的话,全对姑父说了。 野山,还有团圆说的两样东西,跟失踪的郡主完全对得上,如果只有一个长命锁,还可能是巧合,可这么多都一样,连吴晟也相信团圆就是郡主! “姑父,你可以……你就说我不是郡主。”团圆不想当郡主,她只想过现在的生活。 吴晟明白团圆的意思,可到了现在,不是他说团圆不是郡主,皇上就会信的,“团圆,我去白山县,就是为了找你,皇上他是一定要找到你的。” “姑父,也许我不是郡主。”有个词叫阴差阳错,即使当年自己身上的东西,跟郡主身上的完全对得上,也不能说明自己就是郡主,也许…… 第五百四十六章 是郡主 想了许久可能会出现的差错,团圆不得不承认,她想不出来,即使她恰巧是和真正的郡主同时出现在野山上,可有谁会抱走郡主,却把郡主的东西拿下来,戴在她身上呢,这说不通。 “团圆,你爷爷有没有告诉你,他当时在野山上还见到过谁?”吴晟又问。 当年,随同郡主一起消失的,还有宫里的侍卫首领和一个宫女,他们俩就是墓里的两个人,俩人很有可能把郡主偷出来,就被杀人灭口了,可杀他们的人没找到郡主,郡主被李秀才抱回了家。 虽然李秀才见到俩人被杀的几率很小,可万一李秀才看到了什么呢,那就可以查出是谁偷走的郡主。 “没有。”团圆记得爷爷说过,除了自己,他在野山上没发现其他人,爷爷找过。 吴晟手抵在鼻子下面,声音很严肃,“团圆,皇上叫我明天带你和你爷爷进宫,短期内你回不去白山县了。” 皇上和王爷的关系紧张,而且王爷这么多年来,一直有造反之心,起因就是王爷认定郡主当年是被皇上偷走的,一旦团圆成为郡主,皇上首先就会让她叫王爷放弃造反。 作为团圆的姑父,吴晟不想让团圆处在危险的境地中,但作为臣子,吴晟必须得为皇上分忧。 团圆想到爷爷那天还劝她,她被扔在野山上,也许是有隐情的,可现在隐情她了解了,但她倒宁愿自己就是家人不想要,被扔在野山的孩子。 “姑父,我娘是谁?” “你娘……”吴晟沉默了,他之前都忘了去想这件事,团圆的娘是那个女人,想到那个女人,吴晟总觉着自己对不起李青梅。 “姑父?”姑父怎么吞吞吐吐的。 “嗯……团圆,你娘她死了。她是外邦人,是在生你的时候难产死的。”吴晟尽量不带一丝异样地回答。 自己的亲娘也是死了,团圆一句话都不想说,看着那扇自己刚走出的宫门。 回到将军府,吴晟就去找李秀才问团圆的身世了,团圆没有跟去,而是往外走,问滚滚,“严明安还在京都吗?” “在的,他在白府。”滚滚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担忧,“团圆,不管你的身世多么复杂,不管你处在多么危险的局面中,你都不会有危险。” 自己有空间,团圆当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她担心的是爷爷。 按着滚滚说的,团圆来到了白府,白府的门子听她说自己叫团圆,就叫来丫鬟带团圆去找严夫人。 白府有点像严夫人刚住进去时的严府,花多,但比严府可大了一倍不止。 丫鬟把团圆带进了一个院子,走到一间屋前,朝里面说,“夫人,团圆姑娘来找少爷。” “团圆?”严夫人快步走出来,拉着团圆进屋,“团圆,你怎么知道婶子在这里?” “嗯……我听我姑父说的,婶子,严明安呢?”团圆只想快点见到严明安,让他告诉自己,自己应该怎么做。 “你找明安?他才跟他舅舅出去,得过一会才会回来,团圆,你怎么了?”严夫人看出团圆不太对劲,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婶子,没什么事,我就是想见严明安。”团圆只想跟严明安一个人说。 严夫人没再问,喊来丫鬟春喜,“春喜,你让人出去找少爷,叫他赶紧回来。” “婶子,不用。” “团圆,他跟他舅舅就是去了白家商行,哪天去都可以。”严夫人轻轻拍着团圆的手。 团圆想说句话,让婶子别为自己担心,可她此时实在是嘴笨,想不出该说什么,而且坐在这里的每一秒,她都觉着难捱。 “严明安回来了。”滚滚的这句话,叫团圆猛地站了起来。 “夫人,少爷回来了。”外面传来春喜的喊声。 严夫人站起来,严明安一进来,她就出去了,把这里留给了团圆和严明安两个人。 “怎么了?”严明安急匆匆走到团圆身边,见到她手腕上的长命锁,什么都明白了,指着问,“跟这个有关?” “严明安,你早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就不会戴这鬼东西了!”团圆狠狠捶打着严明安,她只想做爷爷的孙女团圆,不想当什么郡主!“嘘,团圆,你听我说。”严明安紧紧包住团圆打自己的拳头,不让她再打,不是他怕疼,是他怕团圆手疼。 严明安确实知道皇上在找十几年前下落不明的郡主,还知道偷走郡主的两个人去过桃源村的野山,但严明安并不知道团圆就是郡主。 “严明安,你说我该怎么办,我怕我爷爷有危险。”团圆把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虽然她知道的并不多,但把她偷出宫的人死了,找自己下落的姑父遭人暗算后失忆,这说明有人不想让她这个郡主出现,而现在她出现了,爷爷会很危险的。 “相信我,团圆,你和你爷爷都不会有事。”严明安是说给团圆听,也是在说给自己听,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团圆的。 “严明安,你说说那个王爷他是怎么样一个人?”团圆嘴里的王爷,就是很有可能是她亲爹的那个男人,姑父说的并不详细,团圆想听严明安具体说说。 大萤国只有一位王爷,姓朱,叫朱公让,是太后所生,他一出生就被立为太子,方方面面都很优秀,所有人都觉着他能继位当皇上,直到他遇上了团圆的娘,一个外邦女子,并爱上了她,还为她遣散了后宫所有的女人。 先皇对此很不满,要知道要想成为一个帝王,就不能只喜欢一个女人,先皇劝过朱公让,可那时的他爱江山,更爱美人,先皇没办法,就要废掉太子,重新立现在的皇上为太子。 朱公让是没意见,他也不想当太子了,但支持他的大臣不这么想,都劝他宫变,正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那个外邦女子因难产而死,而刚出生的郡主不久也被偷走,这两件事对朱公让打击很大,他当即宫变,但失败了,被囚禁了起来。 “他……一直被关着?”团圆一时没办法称呼那位王爷为爹,只能用他代替。 “他是一直被关在宫中,但朝廷中还是有支持他的人,他们想救他出去,而且他到现在也认为当年你是被皇上抓走的,他要为你报仇。” 团圆明白为什么有人不想自己出现了,因为只有王爷认为自己死了,还是被皇上害死的,他才会与皇上为敌,篡权夺位。 “严明安,皇上让我明天进宫,你也觉着我就是那位郡主吗?”团圆眯着眼,问严明安。 第五百四十七章 被关的王爷爹 严明安不想骗团圆,“我确定你是。” “滚滚,有办法确认我跟那个王爷是不是父女吗?”当着严明安,团圆直接讲出来问滚滚。 团圆现在就像一个走进死胡同,却不肯承认的人,总觉着自己有办法从面前的死胡同穿出去。 “需要你和那个王爷的头发,花一千个财气值,很快就会有准确的结果。”滚滚说的是后世的亲子签定。 “我需要一根王爷的头发来做鉴定,严明安你能弄到吗?”如果这次的结果,还是证明自己和王爷是父女,团圆就认了。 严明安想告诉团圆,有没有这个鉴定结果,她都是郡主,但没忍心,他把团圆送回了将军府,说找到王爷的头发,会送来给她。 “你必须在今天弄到。”团圆要求严明安,只有确定了自己跟那位王爷的关系,她才能想清楚用什么态度对他。 严明安点点头离开了。 团圆来了爷爷的屋里,她还以为爷爷又会在抽烟袋,但这次爷爷没有,只是在看书等她,见到她,招招手让她坐在身边。 “你姑父都告诉我了,团圆,你是郡主,你身上那些东西就说得通了,明天我跟你一起进宫。”李秀才已经接受了团圆是郡主。 “爷爷,我自己去。”团圆不想让爷爷进宫,待在将军府里,对爷爷来说是最安全的。 “团圆,这怎么行,你姑父说了,皇上还要见你的家人。”李秀才知道团圆在担心他,可他同样担心团圆。 团圆打定主意了,要一个人进宫,“爷爷,你不用去,反正你把知道的都告诉我了。” “唉,你这孩子……”李秀才点点团圆的脑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团圆把书翻了一页,跟爷爷一起看,直到天将黑,星星就快要亮起来,严明安来了,她才离开。 拿着严明安拿来的头发,团圆进入空间,把头发给了滚滚,花了一千个财气值,不一会滚滚就很肯定地说,“团圆,你和这个人是父女。” “你真这么确定,滚滚?” “团圆,这在后世叫亲子鉴定,十万份结果里,都没有一个错误,你还是接受事实吧。”滚滚清楚,团圆不想当郡主,才会一直想办法证明自己不是郡主。 团圆从空间里出来,严明安看她不说话,就坐在那里,轻声说,“团圆,即使你是郡主,也能自由自在。” “真的?”团圆猛地抬起头来,她除了不想爷爷有危险,也是怕成了郡主,就没办法再开馆子了。 “真的。”严明安总有办法叫团圆相信他的话,即使他只回答了两个字,团圆也信了。 第二天再踏进宫门,团圆对宫里的感觉,跟吴招弟对将军府的感觉差不多,她明白即使再不喜欢,自己跟这个地方也联系在了一起。 这次来的还是御书房,一见面,皇上就关心起团圆是怎么长大的,跟着个老秀才,还没爹没娘,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我和我爷爷过的很好。”团圆板着脸回答,她从不认为跟着爷爷生活,自己受了苦,相反她觉着很幸福。 听出团圆不喜欢别人说她爷爷不好,皇上转了话题,“你是叫李团圆?” “是,我只叫李团圆,不会改名的。”团圆强硬地回答,表明了要是想叫她改名,一点可能没有。 团圆这话很有攻击性,皇上却笑了,团圆这性子很像皇兄,皇上走到团圆身边,“我能看看你的长命锁吗?” 团圆从手腕上拽下长命锁,几乎是甩给了皇上,看得吴晟冒着冷汗拽了拽团圆。 皇上瞪了吴晟一眼,“吴晟,你一边待着去,朕就喜欢团圆这性子,真实,要换成我,突然有人对我说他是我亲爹,我也不会给他好脸色。” 吴晟张了张嘴,乖乖闭上了,团圆怎么不明白,她这样会适得其反,自古君王身边都是顺从的人,他自然对真实又不顺从他的人有兴趣。 好在团圆冷静下来,也想到了这点,接下来她没再气冲冲地说话,皇上问什么,她都很顺从地回答。 “团圆,你想见你爹吗?”皇上问。 要是自己说不见,那就可以不见,团圆肯定回答不见,不是她不顾念父女情,而是她从小就被偷走,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个是自己爹的王爷。 “见。”团圆只回答了这一个字,她很清楚,皇上大费周章让姑父找到自己,就是为了让自己见那位被囚禁的王爷,不会因为自己说不见,就可以不见。 “跟我来。”皇上没让任何人跟着,只他和团圆两个人来到了一个僻静的宫院。 看守的侍卫打开门,团圆跟着皇上走进去,就看到院子里一个满头银发的男人,对着一棵石榴树发呆。 皇上对着男人叫了声“皇兄”。 男人转过头来,本来目光冰冷,可目光扫过团圆时,脸色大变,几步就冲了过来紧紧抓着团圆的手,“汝儿?!” 像,太像了,她跟他的澜澜实在是太像了,这让王爷朱公让直觉着她就是自己的闺女,汝儿。 团圆的手被握的很疼,但她一点都感觉不到,她只是呆滞地看着面前表情扭曲的男人,这就是自己的王爷爹?! 虽然他跟皇上很像,可团圆面对着他,跟面对皇上的感觉完全不一样,那种感觉她说不清道不明。 “爹……”团圆差点叫出这声爹来,但朱公让却推开了团圆,朝皇上冲过去,“朱琛,我不管你从哪找来的这个女人,但没用的,我一定会把你从皇位上拉下来。” “皇兄,她是你的女儿……”皇上,也就是朱琛边退边说。 “我不信。” 这些年来,虽然朱公让被囚禁在这里,但他一直在派人找闺女汝儿,可得到的消息都是汝儿死了。 自己都找不到汝儿,朱琛更不可能找到,他找来的只是个长的像汝儿,又年纪相仿的姑娘,为的就是保住他的皇位。 当年朱琛能为了皇位,命人偷走汝儿,如今他也能为了皇位,找人假冒汝儿,朱公让相信朱琛这种卑鄙的人做得出来。 这么想着,朱公让还是贪恋地看了团圆好几眼,每看一眼,他的心都会剧烈地跳动一下,像,实在是太像了,世上怎么可能有人这么像他的澜澜,不光是外表,给他的感觉也像。 “皇兄,你看这个。”皇上把长命锁放进朱公让手里…… 第五百四十八章 父威 朱公让死死攥着长命锁,一拳朝皇上朱琛脸上打来,“还说不是你让人抱走的汝儿,那你说这长命锁是哪里来的,你还费尽心机找来这个像汝儿的姑娘,朱琛,为了你的皇位,你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忽视掉心里初见这姑娘时的异样,此时的朱公让只有一个念头,杀了朱琛,为闺女汝儿报仇。 “皇兄,你听我说,当年汝儿真不是我让人抱走的,嗯……皇兄。”皇上腹部被打中,发出一声闷哼。 朱公让理都不理,面无表情地一拳又一拳朝皇上打来,皇上只躲不还手。 团圆往外走,被皇上叫住,“团圆,别叫侍卫。” 朱公让听了这话更气,“朱琛,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放过你,今天我就要杀了你!” 朱公让真动了杀心,掐上了皇上的脖子。 “爹!”团圆闭着眼喊,她以为自己永远也叫不出口,可看着这个男人,他以为自己死了,为了给自己报仇,竟然要杀皇上,即使杀了皇上,他自己也必死无疑,他也没一点犹豫,团圆喊出了口。 朱公让猛地停下来,缓慢地转过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团圆,“你叫我什么?” “爹。”团圆又小声叫了一次。 朱公让推开朱琛,一步步朝团圆走来,走到团圆身边,一把抓住她的右手腕撸起来,他看到了一个红点,很普通,可作为汝儿父亲的朱公让知道,这红点是独一无二的。 “汝儿!”朱公让死死抱着团圆,她就是自己的闺女,因为这个红点是澜澜亲自点的,一辈子都不会消失,是澜澜他们那里的传统,大萤国的人不会有。 刚才团圆是叫了爹,可这个爹她是完全陌生的,被抱住她很不习惯,又不知该对这么激动的爹说什么,又张口叫了声“爹”。 “唉。”朱公让更咽了,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听到闺女叫自己爹,如今听到这声爹,叫他放弃什么都可以。 罢了,不管汝儿当年是不是朱琛让人偷走的,也不管他是不是为了皇位才把汝儿还回来,自己不会再争皇位,只想好好陪着闺女。 “汝儿,汝儿……”朱公让一次又一次唤着闺女的名字。 “我现在叫团圆。”被叫汝儿,让团圆很不喜欢,好像自己成了另一个人,团圆就不存在了。 “团圆?”朱公让皱起了眉,她该叫汝儿,这可是澜澜给闺女起的名字。 “汝儿啊,你听爹说……”朱公让想告诉团圆,“汝儿”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这对自己有多重要。 团圆打断他,她跟皇上说过了,她叫李团圆,这点绝不能变,面对着爹,她还是说,“我叫李团圆。” 这么多年来,朱公让完全就是随着性子做所有事,这突然面对着闺女,闺女还跟他唱反调,他就命令起闺女来,“以前你叫李团圆行,可现在爹找回了你,你是爹的闺女,得跟爹姓朱,叫朱汝儿!” 爷爷从来不会命令自己,就连皇上,还关心了自己这么多年来过的怎么样,只有爹,上来就让自己改名,团圆心一横,“我就叫李团圆。” “爹让一步,你可以叫团圆,但必须跟爹姓,叫朱团圆,不然就给我叫朱汝儿。”朱公让一副没商量的口吻。 “我就叫李团圆。”团圆也是一副没商量的口吻。 “朱团圆!”朱公让吼了起来。 “李团圆!”团圆也吼回去。 刚相认的父女俩,气氛变得剑拔弩张,皇上瞅了瞅树上的两个大石榴,他就说父女俩的脾气像,还真是一点没说错。 皇上把朱公让拉去一边,朱公让甩开皇上的手,“朱琛,你拉我做什么,放开,我得叫汝儿清楚她自己是谁!” “皇兄,你听我说……”皇上又拉住朱公让,他觉着不怪团圆,这事上是皇兄太霸道,太急了。 “放开我,朱琛。”即使朱琛当了皇上,朱公让还是朱琛朱琛的叫,他还是把朱琛当成小时候那个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屁孩。 朱琛的娘是一个普通妃子,他刚出生,他娘就死了,朱琛是太后养大的,太后对他跟对朱公让一样,朱公让以前也一直把他当成亲弟弟。 “皇兄,你听我说,团圆她一直是叫李团圆,你不能一上来,就要求她改姓,她接受不了。你换位想想,要是突然出现个男人说是你爹,你就立马跟他姓,那不成嫌贫爱富了?”朱琛苦口婆心地劝。 朱公让立起眉毛,指着皇上鼻尖,“你说谁嫌贫爱富,我的闺女能嫌贫爱富?” 自己吼团圆,朱公让觉着没错,他是爹,但皇上只是打个比方,他就不爱听,他这人就是这么护短,以前护的是朱琛,现在成了团圆。 “皇兄,你还是先叫她团圆吧,她要姓李,你就顺着她,还有你千万别说她跟着一个老秀才长大辛苦,她不爱听。”朱琛真怕父女俩再嚷几句,团圆一走了之,那皇兄就有的后悔了。 “我知道了,不用你教。”朱公让大步回到团圆身边坐下,“汝……团圆,你住哪啊?” 自己的闺女,却不能按自己的想法叫她,真别扭,但朱公让叫自己冷静,为了跟闺女好好谈,他得冷静。 “将军府。” “哪个将军府?”朱公让好声好气问,京都的将军府可不只一个,问清楚了,他才知道那地方好不好,要是不好,他就带闺女去住他的王府。 别看朱公让一直被囚禁在宫里,但皇上早给他盖好了王府,只要他放弃争皇位,就能去住。 “吴晟的将军府。”爹不嚷嚷,团圆也不嚷嚷,好好说话了。 “什么,吴晟家,立马给我搬出来!”朱公让又吼了起来。 “为什么,他是我姑父,我住在那里怎么了?”团圆吼回去,严明安说自己爹是什么样的人时,怎么没说他除了嚷嚷,就不会好好说话了,害的自己也跟着嚷。 “你姑父?他那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朱公让撸袖子,恨不能杀到将军府,把吴晟打到半死! 他用脚面子想,都知道吴晟为什么娶闺女的姑,目标就是闺女,太不要脸了。 “皇兄,你冷静……”皇上刚轻松会,又紧张地劝起来。 “我冷静个鬼,吴晟真阴险,他以前觊觎澜澜,我不追究了,现在呢,我闺女住在他府上,这不成羊入虎口啦!”朱公让气急败坏地吼,太阳穴的青筋直跳。 第五百四十九章 不能见光的女儿 “皇兄,当着团圆呢,你说这些多不好,再说那都是老黄历了,吴晟娶团圆的姑,没有你说的这些龌龊心思。”自打皇兄被关在宫里,脾气越来越暴躁,说话之前根本不去考虑该不该说。 团圆是刚知道皇兄是她爹,他就这么说团圆的家人,团圆肯定不爱听。 “爹,你这是什么意思?”团圆板着脸问道,她终于听明白了,爹是对姑父有意见。 “我的意思是你离吴晟远点,他接近你姑,是因为你长得像你娘。”朱公让说完,又朝皇上咆哮,“朱琛,我的王府呢,团圆要跟我一起住王府!” “爹,你能不能先把话说清楚,别忙着替我做决定。”严明安还说朝廷有大臣叫爹篡权夺位,团圆觉着就爹这性子,就是当上皇上,也妥妥的就是个暴君。 “你必须跟爹……”朱公让又要命令团圆,但想到朱琛刚才的话,压住火气,“团圆,我刚才说了,你姑父他娶你姑,并不是喜欢她,他一直对你娘念念不忘。” 朱公让跟有些男人不一样,有些男人知道有人惦记自己的女人,会窝火,甚至骂女人不检点,或者难于启齿,朱公让通通没有。 “爹,姑父不是你说的这样,他认识我姑时,是失忆的。”团圆想起那天自己问娘的事情时,姑父有点吞吞吐吐,原来是因为这个。 “失忆?” “姑父去找我的下落时,遭人暗算,他都忘了自己是谁,怎么会知道我长得像我娘。”团圆从没感觉到姑父在透过自己看别人,即使姑父恢复记忆后,也一次都没有。 朱公让火气消了点,但他又想起一件事来,要是那个东西吴晟不戴了,那才能说明他真的忘了澜澜,“那支半截的玉簪子,他戴没戴?” “戴着。” “这不就结了!团圆你听爹说,那支玉簪子之所以断了,就是他要送给你娘,你娘不收还给他时,掉在地上摔断的,他一直戴着,就是还没忘记你娘。你听爹的,赶紧离开他的将军府,去住爹的王府。”闺女还小,朱公让怕吴晟对闺女做出什么事来,真到那时候什么都晚了。 团圆:“……”朱公让又加了一句,“你要是舍不得你爷爷,叫他一起去住,爹的王府很大。” 对于把闺女养大的那个李秀才,朱公让是感激的。 “皇兄,你跟我过来。”皇上拉着朱公让去了一边。 朱公让立刻表示,“朱琛,我既然去住王府,就不会再同你争皇位,你可以放心。” “皇兄,你误会了,我不是要你保证这个,是团圆不能去你的王府住,也不能让人知道,你已经知道团圆是你闺女了。” “为什么!”朱公让不解,他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闺女了,都恨不能让朱琛昭告天下,怎么还要瞒着呢。 朱琛给皇兄分析他的担心,他真是为了团圆的安危,才这么建议的,“皇兄,你也一直在找团圆的下落,应该知道当初那两个偷走团圆的人死了,是被人灭口。刚才团圆说的你也听到了,我让吴晟找团圆,他也遭人暗算,很明显有人不想让你见到团圆。” “你是说……”朱公让严肃了起来,朱琛说得对,要是叫人知道团圆是他的闺女,团圆会有危险。 “我明白了,可我作为爹,得为我闺女做点什么。”什么都不做,那自己岂不是太不像个爹了。 “皇兄,你可以偷偷去看团圆。”皇上说完,等着承受朱公让的怒吼。 朱公让是有点难接受,自己见闺女,得偷偷摸摸见,还得偷偷去吴晟的将军府见,怎么想怎么窝囊,但为了闺女,他愿意这么做。 朱公让回到团圆身边,这回心平气和说,“团圆,爹不逼你离开吴晟的将军府了,你愿意住就住,跟爹说说你缺什么?” 只要闺女想要的,哪怕是天上的月亮,朱公让也会上天去摘下来。 “我什么都不缺。” 朱公让重重嗯了一声,压着火气。 皇上赶紧说,“皇兄,团圆厨艺很好,做的丁香花糖浆,无人能比得上……” 这事朱公让知道,本来他也以为团圆得第一,是因为做糖浆的手艺无人能比,但现在他有了怀疑,“她得第一,是因为她的身份,还是因为她真的做得好?” 糖浆大赛从没有过第一,要是团圆得了第一,仅仅只是因为她是自己的闺女,那这个第一还不如不得。 “皇兄,团圆是凭真本事得到的第一,那时我还不知道她是谁。”皇上说这话时,带着威严,皇兄不该这么怀疑的。 朱公让睇了眼皇上,团圆不是靠身份得的第一,那他就要为闺女争取了,“这么多年,就出了团圆一个第一,你给了她什么,她可是你侄女。” 刚才还怀疑团圆的第一是靠身份得来的,这会又替团圆要东西,皇兄真是喜怒无常,皇上还没等说,团圆自己就说了,“爹,参加糖浆大赛之前,我就知道第一名能得间铺子,我已经得到了自己钟意的铺子。” “对,团圆得到了铺子。”皇上说,不过他知道皇兄肯定不会满意。 果然朱公让知道闺女只得了一间铺子,相当不满意,“没有团圆做的丁香花糖浆,你能博美人欢心,就给一间铺子,这说不过去,起码得再给团圆个封号。” “给,我封她为一品小厨娘。” “然后呢?”朱公让还是不满意。 “爹,这就够了。”糖浆大赛开始前,就说明了第一名能得一间铺子,团圆不想搞特殊。 朱公让是觉着自己都不跟朱琛争皇位了,他就该对团圆更好点,他说:“不是有五间铺子嘛,都给团圆算了,反正除了团圆,也没人能再得第一。” “皇兄……”皇上不是舍不得那四间铺子,主要是如果五间铺子都给了团圆,那不就是明白告诉人,团圆的身份不一般吗? “爹,我不会要那么多铺子,我想要的东西,我会靠自己的努力去挣,不想用嘴要。”团圆有自己的处事方法,她并不觉得自己做出了丁香花糖浆,应该得到那么多东西。 朱公让没再说这件事,站起来回屋去了,团圆看着那棵石榴树,跟自己家院子里的很像,只是结的石榴更大,更晚,自己家的只剩一树绿叶了,这里的石榴还挂在枝头。 换了身衣服的朱公让从屋里出来,看到团圆在看树上的石榴,眼眶立时热了…… 第五百五十章 爹见爷 澜澜也喜欢吃石榴,这石榴树就是为她种的。 这宫院其实就是朱公让还是太子的时候住的那个,因为澜澜喜欢安静,所以他选了这个最僻静的宫院。 不知多少年了,这树上的石榴每年都熟透直到掉在地上,那个吃的人却再也没有出现,现在人出现了,朱公让怎么会不激动? 走过去摘下那两个熟透的大石榴,朱公让一股脑儿放进团圆手里,石榴的香甜让团圆的语气软了,“爹,你也喜欢吃石榴?” “爹不喜欢,你娘喜欢。”朱公让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很难受,要是澜澜还活着,现在就是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坐在他面前吃石榴了,那多好。 嗯,这石榴跟自己家院子里的一样甜,团圆满嘴都是石榴汁,“爹,我家也种了同样甜的石榴,每年结的石榴,都是我吃,我爷爷跟你一样,也不喜欢。” “你爷爷是做什么的?”看着团圆吃石榴,朱公让的语气不自觉温和起来。 “我爷爷是秀才,在村学里教书,会用野麦子编草编,他手可巧了,有一年爷爷靠着编草编,没几天就赚了五两。”说起爷爷来,团圆话终于多了起来,眉飞色舞的。 朱公让认真听着,可听来听去,他听到的只有爷爷,“团圆,你爹娘呢?” “嗯……他们早死了,我爷爷就是去衙门给他们收尸回来时,在野山上捡到我的,我从小就没爹没娘。” 朱公让听到这里喉头发紧,他的闺女啊,从小竟然就没爹没娘,“团圆,告诉爹,你是怎么当上厨娘的?” “我从五岁起就开始做饭,十二岁时我就是村里操办红白喜事的小厨娘了。”说起做菜的事,团圆如数家珍,脸上笑出了两个深深的酒窝。 闺女才五岁,就得自己做饭,朱公让听的心都要碎了,一拳砸在桌子上,皇上赶紧小声提醒,“皇兄,你冷静点,千万别说团圆过得辛苦啊。” 深吸一口气,朱公让勾起嘴角,“团圆,爹送你回家。” “皇兄!”皇上加重了语气,要是被人发现皇兄送团圆回家,那不等于告诉别人,皇兄知道团圆是自己闺女了嘛,那会让团圆陷入危险中,皇兄刚才还说明白了,这会怎么又忘了呢。 “闭嘴,我知道该怎么办,团圆你先走吧。”朱公让瞪了眼皇上,皇上就不说话了。 团圆先离开了宫,朱公让跟着离开,他乔装打扮成车夫,赶着马车送团圆回了将军府。 团圆走进将军府,车夫还跟着自己,她扭回头,这才发现跟着自己的车夫竟然是自己爹。 “爹,你什么时候成了车夫,原来的车夫呢?”团圆问,可千万别是爹把原来的车夫打晕了,他才成了车夫的。 “吴晟把他叫走了。”朱公让是脾气急,不过他还是聪明人,想神不知鬼不觉离开宫里,他有的是办法。 “爹,我可提醒你,你待会见了我爷爷,说话语气好点,不能和一开始跟我说话那样。”要是爹见了爷爷,也说她应该叫汝儿,姓朱,团圆可不管他是不是自己爹,会立刻把他赶走。 在闺女心里,还是那个李秀才重要,朱公让心里很不是滋味,还是答应着,“行了,爹听你的。” 爹与爷爷见了面,刚开始团圆紧张地看着爹,生怕爹对爷爷嚷,但出乎团圆的意料,爹和爷爷聊的很投机,爹也没有提让她改姓“朱”,倒是爷爷自己提了出来。 “爷爷,我不改姓,就叫李团圆!”团圆听爷爷叫自己改姓,她气冲冲地喊了起来。 李秀才劝她,“你这孩子,哪有孩子不跟爹姓的,听爷爷的,你跟你爹姓。” 李秀才很明白失去亲人的那种痛,如今找回来了,王爷自然会希望团圆跟着他姓,要是自己的孙女找到,他肯定也是同样的想法。 “叔,不用,就叫团圆跟你姓吧。”朱公让当然想让团圆姓“朱”,可现在还不行,团圆还是得姓李,叫李团圆。 “诶,你等我好好劝劝团圆,她打小就有主意,不过可听话了,她小时候……”李秀才说起团圆小时候的事,同样停不住嘴。 朱公让越听,越相信李秀才对团圆是真的爱,自己只是听着这些话,都觉着自己参与了团圆的成长,不爱的话,他的描述没办法有这么多感情。 “叔,以后你就把我当成你儿子。”朱公让听完认真地说,除了这句话,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来感激李秀才。 李秀才直摆手,说不用这样。 “叔,你救了团圆,这就是我该做的,对了叔,听团圆说你孙女丢了,我会帮你找到她的。”朱公让这人很直接,不会光说漂亮话。 “谢谢王爷了。”李秀才很感激,王爷肯帮着自己找亲孙女。 团圆也对爹顿时升起了不少好感。 “叔,关于你孙女,你都知道什么?”朱公让问。 除了儿子给他的那封信里提到了孙女,其它的李秀才什么都不知道,他自己也清楚想找到孙女,几乎不可能,“王爷,你不用特意帮我找,要是哪天你遇到像我的姑娘,告诉我一声就行。” “叔,你再想想,你孙女身上有胎记没有?”一点线索没有,朱公让就是王爷,也没办法帮着找到人。 “我不知道。”李秀才从来都没有见过孙女,就算孙女有胎记,他也不知道。 “叔,你别灰心,等我想想办法,兴许能找到。”朱公让自己都知道,自己这话有多么苍白。 “唉!”李秀才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团圆和朱公让也没说话,这时一个男人进屋,朱公让瞄了他一眼,心里警铃大作,“他是……” 朱公让记得吴晟只有两个闺女,那这个男人是谁,还一进来就盯着团圆看,让朱公让很不爽,“团圆,到爹身边来。” “爹,他是严家商行的……” 团圆边往爹身边走,边指着严明安介绍,不过说到一半,就被朱公让打断了,“他是严明安?!” 朱公让知道严明安这个人,是有些大臣一直叫朱公让拉拢严明安,说严明安不光是一个商人那么简单,他手里有好些人,还说严明安迷恋个姑娘,要是把那个姑娘抓过来,严明安肯定会听他们的,那个姑娘该不会就是团圆吧?! 第五百五十一章 十八还太小 人这种生物,当这么以为的时候,所有的事情都会指向那里,况且朱公让是愈瞧愈觉着自己没想错,严明安的目光就是一直粘在闺女身上,很碍眼。 “嗯哼……你来做什么!”朱公让侧着坐,把团圆挡的严严实实,不让严明安看到她。 “爹,严明安找我,当然是有事,你跟我爷爷聊吧,我跟他出去说。”团圆被爹挤得都快没地方坐了,索性跳下炕往外走,严明安也跟着走了出去。 “小兔崽子,谁叫你跟着团圆的!”朱公让恨不能追出去,把严明安从闺女身边拽开,被李秀才拉住,“王爷,随他们去吧。” “叔,团圆还是小孩呢,别叫她被个花花公子骗了。”朱公让一点看不上严明安,觉着他就是来欺骗自己闺女的。 他想起来了,团圆是桃源村的,听说这个严明安之前就和他娘住在桃源村,看来两个人老早就认识了。 朱公让又想起件事来,叫他恨不能把严明安抓到眼前大卸八块,“叔,小兔崽子的家里给他定下亲事了,绝对不能叫他接近团圆,男人就会让女人受伤!” 特别这个可能受伤的女人还是自己的闺女,朱公让是无论如何都要阻止的。 “王爷,团圆都十八了,不是小娃娃,没人能骗她,至于明安,他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陪着团圆,甚至他帮团圆的,比我这个爷爷都多。”李秀才虽然很少给严明安好脸色看,但他很清楚严明安绝不是王爷说的那种人,至于亲事,他相信严明安能处理好。 “十八了……十八年了。”朱公让小声重复着这句话。 从团圆被人偷走那天,已经过了十八年,十八年来,他每天都度日如年,以为自己永远都见不到闺女,可见到了,他又忘了这十八年到底有多长。 “叔,他们两个是定下了?”朱公让平静下来问。 “没有,一直说是朋友,团圆有事,更愿意跟他说,怕跟我说,我担心。”就像团圆知道了那封信的秘密,严明安先知道,而自己是后知道的一样,团圆有事,大多是先告诉严明安。 “诶,都怪我没保护好团圆,叔,你给我说说他们俩个的事。”朱公让一点不怪李秀才,只怪自己。 李秀才就说起团圆和严明安两个人的事来,两个人算是不打不相识,说着说着他自己都觉着自己之前的话很对,团圆每次遇到事的时候,严明安都会出现在她身边。 “那是他应该做的。叔,他要是想娶团圆,到时候你可不能轻易点头,得好好考验考验他。”朱公让懂了,严明安现在是暗戳戳对团圆好,还是在追求阶段。 回答这话时,李秀才胡子翘起来,声音都粗了两分,“那是当然,他要娶团圆,得过了咱两人这两关。王爷,实话跟你说吧,我也舍不得团圆嫁人。” “叔,你说得太对了,他是得过咱俩人这两关。诶,团圆怎么还不回来,两个人聊什么,聊这么久?”朱公让往外瞧了瞧,没看到人,也不知道俩人去哪了。 团圆和严明安聊的,就是跟朱公让有关的事,团圆第一句话就是怪严明安没说她爹脾气差。 “我不知道王爷脾气大,团圆,皇上有没有叫你做什么。”严明安调查到的,就是在外人面前的朱公让是什么样的人,他没办法调查出朱公让对亲人是什么样的。 团圆懂严明安问这话是什么意思,虽然她刚跟她爹相认,可已经发现她爹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我爹他跟皇上表明,他不会再争皇位,压根不用我来劝他。” 刚才对着自己吼了几句话的朱公让,是和严明安所了解到的不一样,他调查到的朱公让,是个很有野心的男人,可刚才那个朱公让很真性情,单纯就是个担心闺女的父亲,“团圆,他怎么来的将军府?” “装成车夫,放心,没人认出他,我都差点没认出来。他跟皇上商定好了,先不会认我。”这是滚滚告诉自己的,团圆听到时松了口气,这样爷爷应该不会有危险。 严明安也放心多了,他本来担心团圆成为棋子,皇上会让她劝朱公让放弃争夺皇位,而朱公让会让她选边站,那样团圆的处境会很危险,特别是在两个人都想通过团圆,知道对方的秘密时,那团圆的处境会险上加险。 朱公让实在受不了了,急的要出去找团圆时,团圆和严明安才进屋,严明安跟李秀才说了声,就离开了将军府,等他坐上马车,马车里已经坐了个人,自然是朱公让。 两个人说了什么没人知道,只是朱公让下马车时,嘴角带着满意的笑。 几天后,京都人都知道今年的糖浆大赛,竟然有人得了第一,而且还被封为“一品小厨娘。 “一品也没什么了不起,反正还是个做饭的。” “想靠着做饭煮糖浆发大财,简直是天方夜谭,也不知道白细细是怎么想的,竟然任由严明安喜欢那么个厨娘,而不逼他娶谢家小姐。” “她赢的那间铺子,我去看了,你们猜怎么着,就是个破院子,小的可怜,说是用来卖家常菜。” “家常菜?那不就是穷老百姓吃的,她可真够穷酸的。” 阴阳怪气挖苦团圆的,又是严家的女人,刚听说团圆得了糖浆大赛第一名时,她们心里还咯噔一下,后悔之前警告团圆离严明安远远的,可她们出去一打听才知道,糖浆大赛虽然是皇上专为了皇后办的,可第一名只有一间铺子,一文钱没有。 “二嫂,咱们要不要再去劝劝白细细?”严家四嫂问。 “你能进去白家,你就去劝!”严玉如当然也想再去劝劝白细细,让她逼严明安娶谢软软。 如今老爷子死了,严家商行的生意更是雪上加霜,谢软软的娘谢玲珑又来过一回,说只要严明安娶了谢软软,谢家一定会竭尽全力帮严家商行,但要是严明安不娶谢软软,谢家一点都不会帮严家商行。 “白家咱们是去不了,不过咱们可以再去将军府,找那个小妖精。”严三爷的一个小妾转着眼珠提议。 严家十一个女人于是又来了将军府,但将军府的家丁板着张棺材脸,直接就轰她们走, “我们将军说了,这里不欢迎严家人,特别是严家女人,一律不准进。” 严家十一个女人只能不甘心地离开…… 第五百五十二章 抓郡主 “大人,今天严家人去了将军府,但没进去,将军府的人不准她们进去。” “除了严家人,还有谁去了将军府,王爷去没去?”问话的就是没了兵权的郑护,他一直称病在家,此时整个人都是阴森森的。 “没有,大人。” “你看仔细了?”郑护声音阴沉地问。 “大人,我看得很仔细,王爷没去过将军府。” 郑护陷入沉思。那天在桃源村,跟李翠兰打听村里有没有被收养的姑娘的男人,就是郑护派去的,郑护也已经知道团圆就是郡主。当年就是他命人从宫里偷出的郡主,那两个偷郡主的人也是他叫人杀的,只是他当时没找到郡主。 郑护本以为就算没找到郡主,郡主在那座没人敢去,到处都是野兽的野山上也活不了,可没想到十八年过去,郡主竟然还活着,成了一个叫李团圆的姑娘! 费了不少力气,郑护才知道李团圆就是吴晟的侄女,还住在将军府里,甚至赢了从来没人赢过的糖浆大赛,皇上还见了她。 郑护当时心里咯噔一下,以为皇上已经知道了团圆是失踪的郡主,但从宫里传出的消息来看,皇上并不知道,不然不会只给那个团圆一间铺子。 虽然郑护让闺女郑韶音嫁给了皇上,但他支持的一直是前太子朱公让,他一直希望朱公让能登上皇位,而一旦朱公让知道团圆就是自己的闺女,朱公让会毫不犹豫放弃篡权夺位的。 虽然一切都表明皇上和王爷都不知道那个团圆是郡主,但郑护还是不安,又问道,“那个捡到郡主的老秀才出过将军府没有,见到他把他抓来。” “是,大人。” 男人又回去暗中监视着将军府,可七天过去,除了吴晟和团圆,其他人都没出过将军府。 “大人,那个老秀才从来都不出门。” “那姑娘呢?”郑护焦躁地问,本来他是想抓到那个老秀才,从老秀才嘴里问出皇上有没有认回郡主,这是其一,其二他要用老秀才威胁那个姑娘离开京都,可他失算了。 “大人,那姑娘每天都出府,去她的铺子。” “铺子,她去那铺子里见过谁没有!”郑护突然想到,也许皇上和王爷不是去将军府,而是去铺子见的那姑娘。“大人,铺子里只有几个干活的,我叫人跟踪过他们,他们没问题。除了他们,那姑娘只在铺子里见过严家商行的东家。” 严明安?郑护知道他喜欢那姑娘,所以严明安在铺子里出现,很正常。 “你把那姑娘抓来,记住,一定要小心,不能被人发现。”郑护眼神里闪过杀意。 男人先仔细观察了几天,弄明白团圆坐的马车会经过哪些地方,才谨慎地确定了下手的地方。 这天马车经过一条没人的小道,滚滚突然说,“团圆,有人在后面跟着马车,这个人之前一直在将军府附近转悠。” 滚滚之前还以为只是住在将军府附近的人,但显然不是。 “快进来,团圆!” 滚滚话刚落音,那个男人已经飞进了马车,却发现这里面一个人没有,他震惊地呢喃,“怎么会!” 前面的车夫感觉到马车上出了事,猛地拉住缰绳,马发出嘶鸣,那个男人没时间多想,又飞出了马车。 车夫让马车停稳,慌忙掀开帘布,还以为团圆肯定出事了,却见到团圆好好地坐着,他结结巴巴问,“小姐,你……刚才没有……有别人?” 刚才明明有一阵疾风刮过马车,还有人进了马车,难道他的感觉出了错? “哦……刚才有个乞丐,扒住了马车,不过马车一停,他就吓跑了。”团圆镇静地说,还指着一个方向,说乞丐是往那里跑的。 车夫虽然很疑惑,还是使劲甩着鞭子,让马飞快地跑起来,回了将军府。 今天严明安也在,他每天都会来,见到团圆平安回来,他就会走,不过今天他没急着走,因为他一眼就看出团圆遇到了事情。 团圆把严明安拉到了个没人的地方,就把刚才有人要抓她说了,“严明安,滚滚说那个人之前一直在监视将军府,他们是不是知道我是郡主了?” 如果不是自己的真实身份被人知道了,谁会抓她一个小厨娘 “很有可能是这样。”严明安快速思索是谁把团圆的真实身份说出去的,按说为了团圆的安危,没人会往外说,除非…… “团圆,走,去见你爷爷!”严明安一见到李秀才就开门见山问,“秀才爷爷,桃源村有谁知道团圆是你捡到的?” “没……里正知道。”当年李秀才捡到团圆的时候,只把真相告诉了里正,本来是想着万一自己没了,也好有个人知道团圆的身世,如果有人去村里找团圆,能让团圆与亲人相认。 “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有人知道团圆是郡主了?不可能啊,里正不会乱说话的。”里正的为人,李秀才清楚,自己还在,他不会对外人说团圆的身世。 “没出事,爷爷,严明安就是谨慎惯了,随便问问。”团圆过去给爷爷往烟袋里装好烟丝,给了严明安一个眼神。 严明安赶忙点头说没出事。 接过烟袋抽了几口,李秀才还是不放心,“团圆,要不家常菜馆以后再开,你也待在将军里别出去。” “爷爷,你别担心,你忘了我有那个嘛。”团圆抓着爷爷的胳膊晃了晃,她有空间,不管有多少人抓她,都抓不到,除非她自己想被抓。 他又不是不让团圆开,只是让团圆别急于一时,团圆就是不听,李秀才粗声问,“又不缺钱花,团圆你告诉爷爷,你非要这时开馆子干啥!” “爷爷,我这是在奋斗,你就别管了。”团圆这么急着开铺子,不是为赚银子,是为赚财气值。 自打来了京都,除了参加糖浆大赛,得到了八百个财气值,团圆的财气值再也没有增加,但离开村里前,她给李奶奶她们几个老人留了不少滚滚的蛋,来到这里她又给爷爷吃了滚滚的蛋,财气值眼看着就不到五位数了。 “我会保护好团圆的,秀才爷爷。”严明安有了主意…… 第二天,那个男人没出现,第三天那个男人还是没出现,但第四天他又出现了,还是在那条没什么人的小道,还是斜次里快速飞出来,只是他还没等接近马车,就被踢中了胸口。 “车夫”朝他走来,他才发现自己上当了,“车夫”早换了人,换成了严明安,怪只怪他只顾着确认团圆上了马车,别跟上次一样马车是空的,而忘了去注意车夫。 男人手放在嘴上,等严明安踢开他的手,他已经死了。 “死了?!”团圆听滚滚说要抓她的人死了,跳下了马车。 “团圆,进去!” “进来!” 滚滚和严明安同时喊…… 第五百五十三章 小鬼与阎王 团圆刚从马车下来,突然出现一群黑衣人,都是冲她来的,但他们却跟严明安缠斗在一起。 这当然是因为团圆及时进了空间,滚滚又消除了外面那些黑衣人的记忆,那些黑衣人自己都不明白,他们怎么跟严明安打起来了。 “撤!”其中一个黑衣人率先离开,其他黑衣人纷纷扔出飞刀,把被严明安抓住的黑衣人灭了口,他们则乘乱跑了。 严明安先把团圆送回了将军府,再回来时,那两个男人的尸体都消失了。 此时两个男人的尸体都摆在郑护面前,郑护目光扫过所有的黑衣人,声音嘶哑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大人,那个严明安伪装成车夫,我们打不过他。” “那姑娘呢!”郑护万万没想到,自己身边的十几个高手,竟然奈何不了一个严明安,看来传闻果然没错,那个严明安不光是严家商行东家这么简单。 “大人,我们只看到那个姑娘上了马车。” “后来呢。”郑护更阴沉地问,他想听的不是那个姑娘上了马车,是他们为什么没把那个姑娘带来见他。 “大人,我们……我们没进去马车,不知道。” “带更多人去,一部分人缠住严明安,另一部分人赶马车离开!”郑护命令。 第二天,团圆再经过那条小道,这回遇到了正儿八经的伏击,黑衣人个个训练有素,一瞬间就把团圆坐的马车,赶到了一处宅子。 宅子里郑护已经等候多时,马车一到,他就过来掀开帘布,抬手就给了离他最近的黑衣人一个耳光,“人呢!” 马车里是空的,别说人,连苍蝇都没有一只。 这么一群人都是瞎子,还是觉着他没了兵权,就没办法把他们怎么样,郑护立时就想把这些黑衣人都杀了。 黑衣人个个汗如雨下,“这不可能,大人,我们截马车的时候,她在里面,我看得清清楚楚。” “大人,我也看到了,那姑娘上了马车,再就没下来过,也没人靠近马车。” “在马车上,那你们说她在哪,那么大一个大活人,她能藏在马车哪里,你们找出来!”郑护指着马车,退到一边。 黑衣人都伸脖子看马车里,看完都沉默了,里面没人,他们也解释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此时的团圆在空间里,看着外面那群像没头苍蝇一样的黑衣人,问滚滚,“严明安还有多久才能到?” 严明安再不来,团圆怕这些黑衣人可能就要离开了。 外面的郑护眯了眯眼,“把这马车烧了!” “滚滚,他要烧马车,怎么办!”空间就是在马车车厢里,要是马车被烧,空间不会有事吧? “别担心团圆,空间不怕火烧,而且严明安已经到了。”滚滚道。 外面一个黑衣人已经拿来火把,刚要烧马车,火却灭了,黑衣人慌乱地看向四周,郑护也觉出不对劲来,叫黑衣人在自己周围围成个圈,保护着自己往外走。 才走出几步,郑护周围的黑衣人就一个一个倒下,郑护把身边的一个黑衣人抓住用力一推,飞身消失。 严明安带人冲进来,命人把地上躺着的黑衣人抓住捆起来,“把他们带出去!” 其他人一离开,团圆就出现在严明安面前,“严明安,要抓我的人,好像是那个郑护。” 严明安提前给自己看了几个大臣的画像,刚才出现的人,很像是那个郑护。 “是他?”严明安立刻想到,不想让团圆成为郡主的,很有可能就是郑护。 “他是皇后娘娘的爹,这下怎么办?”团圆苦恼地问,郑护的身份,谁敢动他? “有我呢。”严明安笑的很轻松。 “少爷,好了没有?”外面八两喊严明安。 严明安和团圆一起走了出来。 “姑娘,你一直在马车里?”八两老佩服团圆了,他们刚到时,马车差点被烧,刚才剑雨又嗖嗖的,团圆竟然一直坐在马车里,这份沉稳他就没有。 团圆点点头,看向被绑在一起的黑衣人,其中有一个还醒着的,看团圆跟看鬼一样。 “你不是人,是鬼!”黑衣人喊了出来,刚才马车明明是空的,这姑娘怎么可能一直在马车里? 团圆朝那个黑衣人走过去,黑衣人一动都不敢动,眼睛突出,只能看到眼白,嚷着“别过来,别过来!” “不想叫我过去你就说,谁让你们绑我的?”团圆停下来,故意用阴森森的语气问,她听到八两在跟严明安说,这些黑衣人什么都不肯说。 “郑护郑大人。” “他为什么抓我?”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们只是做郑大人叫他们做的事,至于大人为什么要抓这姑娘,他们是一点不知道的。 团圆走回严明安身边,看来除了能确定那个要抓她的人就是郑护,其他的问不出什么来了。 严明安又走过去,那个黑衣人刚因为团圆走开,松了口气,又见到严明安跟个活阎罗一样,朝他走过来,他两眼一翻,可惜还没来得及昏过去,严明安就问他,“郑护不是病了吗?” “他是装病。” “他是不是支持王爷?”严明安仔细想过,郑护应该是支持朱公让的,并不是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他是支持皇上。 “我不知道。”黑衣人大力摇头。 严明安没再问,把团圆先送回将军府,他就把这些黑衣人交给了赵大人,也告诉了他是郑护让他们抓团圆。 “郑护,他怎么会知道郡主的事的?!”赵兆生大吃一惊,知道团圆是郡主的,朝堂里除了他和吴晟,应该没人再知道才对,难道是宫里有太监听到了,告诉了郑护,那可就有很大的麻烦了。 “他应该让人去过桃源村,村里有人知道团圆是捡的。赵大人,我不希望看到他再伤害团圆,你懂我的意思吧?”严明安说这句话时,声音低沉,要是郑护再抓团圆,他会直接让郑护消失,才不会管郑护是国丈,还是别的什么身份。 “你放心。”赵兆生急匆匆走了。 第二天,严明安给团圆带来个消息,团圆简直没办法相信,“你是说那些黑衣人昨天入了大理寺的监牢,夜里都死了?” 都说大理寺戒备森严,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是都死了。有个狱卒认出了那些黑衣人,曾经在赌桌上骗他输了好多银子,才毒死了他们。团圆,那个滚滚有没有看到昨晚的情况?”狱卒说的理由,一听就是假的,严明安自然不信。 团圆问滚滚,滚滚说的也是狱卒杀了那些黑衣人。 “严明安,滚滚看到的是一样的。”团圆皱眉说,黑衣人都死了,郑护又可以高枕无忧…… 第五百五十四章 大鱼上钩 郑护来了宫里,郑韶音见到她爹很激动,“爹,你不是病了嘛,怎么还来看我,你好好养病就行了。” 郑韶音扶着她爹坐下,给郑护端来花茶,里面加了团圆做的丁香花糖浆,“爹,你试试这么喝花茶,是不是更好喝?” “这里头你加了丁香花糖浆吧?”郑护端起花茶喝了口,清香里头带一点甜,入口回甘,那个团圆倒是真有些本事。 “爹,你也知道丁香花糖浆?”郑韶音很亲昵地偎在她爹身边,她娘死的早,她是爹一手带大的,跟爹的感情很深。 小时候,爹经常带兵出征,可只要一回来,爹就会教她习武,郑韶音的武艺,都是郑护亲自教出来的。 “爹当然知道,糖浆大赛就是皇上为了你才举办的。”郑护慈爱地摸摸闺女的头。 郑韶音贵为皇后,但笑容天真,“朱琛他是对我很好,我想要星星,他也会为我摘。” “韶音,他是皇上,你不能跟以前那样称呼。”有句话叫伴君如伴虎,皇上也许在闺女面前还是以前那个人,可他毕竟成了皇上,现在对闺女好,不代表一直都会好,要是以后厌倦了闺女,一个称呼也能让闺女万劫不复。 “爹,没关系的,是朱……皇上让我这么叫的。”郑韶音及时改了口。 朱琛保证过,他在自己面前,永远会是以前那个朱琛的。 郑护转了话题,“韶音,皇上有没有在你面前提过这个做丁香花糖浆的姑娘?” “提过,她叫李团圆,是吴将军的侄女。”郑韶音如实回答,在这宫里,没人敢欺负她,所以她都是想说什么说什么。 “还有呢?” “没了。爹,咱们过几招吧?”郑韶音早就想回府跟爹过几招了,皇上没习过武,侍卫不敢跟她打,她手痒。 郑护被闺女拖出来,他还在想着闺女的话,看来皇上还不知道那个团圆是郡主,也许她的长命锁早被捡到她的人卖了。 郑韶音一拳打来,郑护即使在想事情,也轻松握住,“韶音,爹身体刚好,没力气跟你过招,下次吧。” 郑韶音虽然失望,还是乖乖地说,“爹,那我送你回府去。”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成,你改天再回家。”郑护今天进宫,除了见闺女,他还要去见另一个人。 离开闺女的宫院,郑护一路上小心地避开侍卫,来到了朱公让住的宫院。 尽管之前那些来游说朱公让夺回皇位的大臣,大多是郑护让他们来的,但这是朱公让被废掉太子之位后,郑护第一次见他。 避开侍卫,郑护飞进宫院里,称呼朱公让为殿下。 “郑大人,我早不是太子了。”朱公让一个人在石榴树下下棋,指指对面,让郑护坐下。 郑护诚惶诚恐坐下,“殿下,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殿下,臣也一直支持殿下,这江山也该是殿下的才对,只是不知殿下现在还想不想要?” “郑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朱公让不是为了夺回江山,会被关在这个地方?”朱公让抓起一把棋子,砸向郑护。 郑护慌忙跪在地上,“殿下息怒,臣听说殿下找到闺女了。” “放屁,汝儿早就死了,是朱琛杀死的!”朱公让疯狂地嘶吼。 “殿下说得对,就算真有长得像郡主的姑娘,那也是冒牌货!”郑护很高兴见到朱公让这么失去理智的一面。 殿下跟走火入魔一样,只相信郡主死了,这是好事,这样就算真正的郡主出现,也影响不了殿下。 “郑护,我问你,你现在来见我,难道你是支持我的?”朱公让的目光十分有压迫感。 郑护急切地说,“殿下,我一直是支持你的,只要时机成熟,我就会助殿下夺回属于你的皇位。” “什么时机?你之前手里头明明握有兵权,却不起兵,现在你的兵权被收回,你来跟我说这个话,郑护,你这是打的什么算盘?”朱公让哼笑,一副不相信郑护话的姿态。 郑护早就想起兵,可那位大人不同意,叫他等时机,结果就等成了这样。“殿下,你信我,很快时机就会到。”郑护庆幸自己来了这一趟,殿下还是以前的殿下,一点都没变。 “那我就信你一次,对了,你刚才说有人假冒郡主,说的是谁?”朱公让问,想套郑护的话,看看他知道多少关于团圆的事。 郑护暗自后悔刚才不该那么冒失,他不该直接提郡主的,赶忙说:“殿下,其实……就是京都突然出现个姑娘,很像当年的太子妃,我怕殿下你被影响到。” “那肯定是朱琛担心自己的皇位被抢,找来的冒牌货,郑大人不必慌,一个像太子妃的姑娘,才不会影响到我夺回皇位。我还是那话,郡主早死了,被朱琛杀死的。”朱公让拍着郑护的肩膀说。 郑护这下子放心离开了宫里,他可以跟那位大人保证,就算郡主出现,朱公让也不会放弃夺皇位的。 郑护走后不久,皇上就来了,朱公让直接就说,“刚才郑护来过,他怎么会知道团圆是郡主,是不是你身边的小太监听到,告诉他的?” “皇兄,知道团圆是郡主的,这宫里只有你和我,郑护是让人去桃源村,打听到团圆是被人捡到的,他因此联想出团圆是郡主。”皇上没想到来找皇兄的竟然会是郑护,韶音的爹,不过仔细想想,皇上也理解这是为什么。 郑护是个武将,皇兄会武又锋芒毕露,他自然更想要皇兄来当皇上,只是他这样做,太不为韶音着想了! “吴晟不是也去桃源村打听过,他怎么没打听到?这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严明安说的。皇兄,团圆差点被郑护的人抓走。”这消息皇上也是刚才听严明安说的,他立马就来告诉皇兄了。 “团圆有事没有?”朱公让想立马去将军府,确认团圆没事,走出两步他又停下了,他不能去见团圆,不然会给团圆带来更多危险。 朱公让跟皇上商量好,他继续装成跟以前一样,一心想夺回皇位,以此把那些支持他的大臣都一个个引出来,来个一网打尽,这样他才能无后顾之忧地认回团圆。 “团圆没事。皇兄,你觉着郑护身后还有没有别的大臣?”皇上想听听朱公让的预感是怎样的。 第五百五十五章 京都的团圆家常菜 “应该有,不然以郑护的个性,他手里有兵权,早就起兵了。”在朱公让看来,郑护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他做事简单粗暴。 皇上也觉着是有人在指挥郑护,而且朝堂中还真有一个人,能让郑护甘心听他的话,那就是被杀的白山县县令藏的那封信里提到的严成杰,如今已是左相。 连左相都支持皇兄,幸亏皇兄对皇位不执着,不然自己真的争不过皇兄。 “怎么,你舍不得对郑护下手?”朱公让看皇上朱琛不说话,就挑明了问,他看出朱琛对郑韶音与对其他妃子是不同的,不是装出来的。 “皇兄,为了江山,我没什么舍不得的,我相信韶音会理解我。”皇上不是朱公让,他对一个女人不管是多喜欢,也不会把女人放在第一位。 抛开恩怨,朱公让也不得不承认,朱琛比自己适合当皇上,他说,“你给我好好保护团圆,要是她少一根毫毛,朱琛,你就小心皇位吧。” “皇兄,团圆真一点事没有,她的家常菜馆马上就要开张,到时候皇兄可以偷偷去看看。” 朱公让摇头,他不能冒险去,万一他被人认出来,团圆有闪失,那他真的会疯,“你选个御厨,给她送去。” “皇兄,我送去俩,团圆不收。”皇上早早就选了两个厨艺最好,还没架子的御厨,送去了团圆的家常菜馆,结果团圆说她的馆子是做家常菜,用不上御厨,把人退回来了。 “那就让赵兆生把他家的厨子送去。”朱公让别看被囚禁在这里,知道的事一点不少。 赵兆生是总说他家厨子做得一手好家常菜,早知道叫他把他家厨子贡献出来就好了,皇上遗憾地说,“皇兄,严明安都给团圆找好了,他找的人,只好不差。” “朱琛,严明安到底是什么人?”朱公让早就想问了,如果严明安只是严家商行的东家,不会知道这么多事,还跟皇上有联系的。 一方面朱公让希望团圆身边有个厉害的人,就像严明安,这样能保护她,另一方面朱公让又怕严明安的身份太复杂,给团圆带来危险。 “皇兄,这个我不能跟你说。”皇上拒绝说,但保证道,“皇兄,他肯定不会给团圆带来危险。” “你记得自己的话。”朱公让也没有非问出严明安的身份。 只要团圆不会有危险,严明安又不会害团圆伤心,朱公让不是那么在乎,严明安是有什么不能见光的身份。 三天后,团圆家常菜在京都开张了,刚一开张,就食客爆满。 当初要是团圆选那四个铺子,不管是哪个,用来开家常菜馆,都红火不起来,所以馆子生意红火,就是这地方选的好,这里的人能接受家常菜。 生意好,团圆回到将军府时,已经挺晚,她刚下马车,李青梅就过来拉着她问,“怎么样,生意还成,要不姑去给你帮忙吧?” “姑,生意挺好,你别担心,过几天你再去馆子,到时候有你忙的。”团圆早料到,姑见到她,又会提去馆子,可现在真不能让姑出将军府。 到现在李青梅还被蒙在鼓里,她并不知道团圆是郡主,不过她觉察出了府里气氛不对劲,以前总有些官夫人来找她,最近那些官夫人连进都进不来,她也出不去,门子说是吴晟下令让他这么做的。 “姐,我们连出都出不去,被我爹关在这府里了,啥时候能有得忙?”吴招弟一跑过来,就不满地抱怨,她现在对将军府可熟悉了,闭着眼都不带迷路的。 “你还没的忙,把你做的丁香花糖浆端来,我尝尝是不是跟我做的味道一样好?”团圆已经把丁香花糖浆的做法教给了姑和招弟迎弟,但就数吴招弟做的最好,以后就由她来做丁香花糖浆。 “姐,光你尝哪行,明天你带我去馆子吧,叫食客都评价一下。”吴招弟眼睛滴溜溜地转。 团圆知道吴招弟主要是想出府去,把她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推开,“听你爹的话,好好待在府里,这是为了锻炼你,让你稳重,我才能放心把馆子交给你。” “姐……” “过几天,姐领你去馆子,听人讲稀奇事,你乖。”团圆又摸摸吴招弟的头,把她的头发都揉乱了。 以前团圆开馆子,有一个目的就是听食客讲天南地北的稀奇事,但白山县地方太小,其实听不到多少,但在京都,她第一天坐在柜台边,就听了个过瘾。 在京都的团圆家常菜,团圆不管做菜,做菜都交给了严明安找来的三个厨子,她只管收钱,收菜。 收菜是从严明安带她去的一个村子收的,那个村子家家户户都种菜,而且还有山珍,团圆跟在桃源村一样,跟他们签了契书,馆子里用的都是那个村里的菜。 吴招弟抱着团圆胳膊,“姐,过几天到底是几天,你说明白,你是不是怕我去馆子捣乱?” “不是,我保证,等馆子一上正轨,姐就叫你去。”团圆只能保证以后会让姑和招弟迎弟去馆子,现在是不能叫她们去的,就算有人在暗中保护馆子,也不行。 “姐,你说话前后矛盾,是你说叫我和迎弟应该做出一番成绩来,等你让馆子上正轨,再叫我们去,那我们成了捡现成的,哪算我们做出的成绩?”吴招弟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而且说的还在理。 团圆:“……招弟,明天再说吧,我累了。” 团圆溜了。 “诶,姐!”吴招弟跺跺脚,问她娘,“娘,外头是出什么事了,为什么咱们不能出门啊?” 说出事,也不太像,爹每天都按时回来,有时回来的还挺早,而且从爹脸上也看不出有事的样子。 李青梅也不知道,她问过吴晟,吴晟说了等于没说,刚才问团圆,团圆也不说,“算了,你跟迎弟好好练厨艺,这样去馆子的时候,就能帮上大忙,做出你想要的成绩了。” “好吧。”吴招弟撇撇嘴,只能听娘的了。 第二天一早,团圆离开将军府时,跟做贼一样,她怕吴招弟要跟着,好在没碰到吴招弟,团圆顺利来到馆子里,从空间里拿出八只兔子,十只山鸡,用来做了卖。 回不去白山县,没法把山鸡兔子卖给万家酒楼,它们在空间里都泛滥成灾了,滚滚成天催着团圆卖。 刚吩咐厨子把兔子山鸡收拾好,滚滚突然说,“团圆,你快去馆子里,进来两个人。” 团圆来到前面的馆子,见到两个中年男人正好进来,一高一矮,一壮一瘦,一白一黑,这两个人真是哪哪都不同…… 第五百五十六章 两位贵客 “那个是郑护我知道,他旁边那个是谁来着?”团圆看两个人也在打量自己,她勾起嘴角笑了笑,问滚滚。 滚滚叫她看这两个人,这两个人的身份肯定不一般。郑护她认出来了,旁边那个她在严明安给她的画像里见过,好像是左相,叫什么她给忘了。 “左相严成杰,收方仕德五百两银子那个人。”滚滚告诉团圆。 “是他,他们两个人竟然来这里吃菜?”团圆不做菜,而是坐在柜台边,也是为了充当“鱼饵”,看看能不能钓出来见她这个郡主的大人物来,没想到还真有人上钩了,还一下子就来了两个这么大的大人物。 “掌柜的,上菜。”郑护一坐下,就高声喊。 团圆走过去,就跟对其他食客一样,问他们吃什么。 “你这有什么有特色的?”郑护都是去大酒楼,来这种小馆子,他真不知道有什么可以点的,是以声音高的跟要吵架一样。 事实他也确实想跟团圆吵架,为了抓这个姑娘,他可是损失了好多手下,还都是高手,郑护很心疼。 “野菜。”团圆家常菜最特色的就是野菜。 “说点给人吃的!”郑护黑着脸,拍着桌子嚷。 “诶,你这人说话真难听,你骂谁不是人呢。” “你要是高贵,你去大酒楼,来家常菜馆做什么?在这里就是什么当季吃什么,现在当季又好吃的就是野菜。” 一个两个的食客都不满地说,他们都点了野菜做的粥和包子,每个人手里还举着一个煎饼果子。 团圆收菜的那个村,除了种菜还种各种杂粮,她就想到了做煎饼果子来卖,里头卷的菜也是野菜。 已经多少年没人敢这么跟郑护说话,他气得脸红脖子粗,就要说出自己的身份,“你们知不知道……” 严成杰瞄了他一眼,郑护收回了到嘴边的话,严成杰笑的人畜无害,“姑娘,我们要野菜饼子和野菜粥,还有别的吗?” “有山鸡兔子。” 这不是有肉嘛,刚开始却说的都是草,以为他郑护吃不起?郑护又点了两道菜,“再来两只叫花鸡,一只烤兔子,会做吧?” “能做,但我这里吃多少点多少。” 这家京都的馆子和白山县的,是一样的规矩。 “能做就快去,我既然点了就能吃完!”郑护不耐烦地挥挥手,等团圆走了,他就凑到严成杰面前,“她就是……” “离开这里再说。”严成杰打断郑护的话,虽然这馆子里没什么可疑的人,但严成杰素来谨慎,郑护要说的话,不该在这里说。 两个人等菜上来,吃完就上了马车,马车回到府里,两个人坐下,严成杰才问:“你能确定她是郡主?” 郑护从在馆子就憋着话,一直憋到现在,赶忙说,“能确定,左相,你没觉着她跟之前的太子妃,简直像是一个人?” “是像,你说她住的村子,靠近她失踪的那座山?”当年偷走郡主,是郑护做的,严成杰知道的并不多。 “你就别怀疑了,她百分百是郡主,那座山周围就那么一个村,叫桃源村。左相,你压根不用见她,不管她多像前太子妃,殿下都不会相信她是郡主。”郑护认为完全不需要担心团圆是郡主,会影响到殿下这件事。 严成杰敲着桌子沉思了一会,“你把你跟殿下的谈话,好好跟我说一遍,连殿下的神情也别放过。” 虽然郑护不高兴严成杰这么不相信他的判断,他还是都说了,“左相,咱们该趁早助殿下夺回皇位,愈等皇上的根基愈稳。” 说完郑护就等着严成杰说话,那些话他都会背了,让他稍安勿躁,时机还没成熟,轻举妄动会打草惊蛇。 “郑大人,你手里的兵权被收回,你觉着军中还会有多少人听你的命令?”严成杰眯着眼问。 “左相,你的意思是……”郑护猛地坐直,严成杰竟然没说以前那话,难道连他也觉着时机到了?! “现在就是助殿下夺回皇位的最好时机。”严成杰说得坚定,但他心里知道真正的时机还没到,不过他不能等下去了。 皇上正让人秘密查科举舞弊案,虽然目前还没查到他身上,但那个白山县县令方仕德之前给他写过信,说当年那封信被人偷了,而方仕德已经被知府苏道砍了头,这让严成杰没办法再等下去。 只有他先帮殿下朱公让夺回皇位,他做过的事,才不会再有人追究。 说来这都怪那个方仕德,明明当年自己说了叫他把信烧掉,可没想到他一直留着,还被人把信偷走了。 “左相,我立马去找以前的副将,我的兵权虽然被收回了,但他们还会听我的话。”郑护很自信地说,虽然那些副将现在都跟着吴晟,但他们都是跟着自己出生入死过,肯定会听他的调遣,军队也会为他所用。 严成杰让郑护先坐下,郑护这个人就是个莽夫,要不是看在他在军中威信高的份上,严成杰不会跟他合作,跟这种人当一跟绳上的蚂蚱太危险了。 “先把那姑娘抓来。” “左相,抓她做什么,她又没用处。”郑护觉着抓团圆是多此一举,他带严成杰去见团圆,只是想让严成杰知道,殿下想夺回皇位的决心有多大,即使跟太子妃一样的姑娘出现,殿下也丝毫不会动摇。 “听我的。”严成杰说的一点没有商量的余地,郑护只要照他的话做就行,不用知道为什么。 抓住郡主,一方面可以让殿下没有后路,必须去夺皇位,另一方面也可以让那个严明安站到他们这边,那他们的胜算就更大了。 严成杰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却不知道他跟郑护说的话,团圆利用空间都知道了,还告诉了严明安。 “严明安,我有一个主意……” “不行。” 团圆还没等说是什么主意,严明安就直接说不行,把团圆气得转了两圈,“我还没说,你怎么肯定就不行?” “你想故意被抓住,让他们尽快去见你爹。”严明安用的都不是问句,而是说的很肯定,他就是这么了解团圆。 团圆:“……对,我是要这么做,不然要等到猴年马月,爷爷他们才可以出府,难道让他们一辈子不出去?” “太危险了。”严明安不同意的理由就这一个,即使团圆有空间,按照她的主意来做,也很危险,他不想让团圆去冒险。 “那你说除了我说的这个办法,还有什么别的办法,能让他们赶紧逼我爹夺皇位?”只要严明安能说出更好的办法,团圆就听他的。 严明安:“……” 第五百五十七章 当人质 前两次抓团圆都吃了大亏,这回郑护亲自带人去的,带了浩浩荡荡百十号人,提前观察了好几天团圆怎么回将军府的,选了个容易下手的地方,才带人去抓团圆。 严成杰还觉着郑护变沉稳了,其实郑护只是怕这次抓不来团圆,在严成杰面前丢人。 郑护亲眼看着团圆上了马车,还确认了车夫不是严明安假扮的,才在半道上拦下马车。 车夫一见这阵仗,吓得屁滚尿流跑了,郑护打开帘布,团圆在车里吓的瑟瑟发抖。 “竟然这么容易?”郑护还以为得死不少人呢,这样倒显得他小题大做,他让人把马车赶回了府里。 “左相,人就在马车里,是打啊还是吓唬吓唬就成?”郑护问严成杰的意思。 严成杰走过去掀开帘布,笑眯眯对团圆说,“姑娘你别怕,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就是想让你在这里住几天。” “真的?”团圆怯生生地问,浑身都在发抖,真是一副怕到快死的样子。 “嘁,胆小成这样,哪像个郡主?”郑护嗤之以鼻,被严成杰一瞪,他又闭嘴。 团圆就这么住下了,天天有丫鬟跟着她,只要她不出府,在府里她怎么走,丫鬟都不管。 “诶,那是谁?”郑护跟外面传的一样,一直在家里“养病”,除了那天的严成杰,团圆第一次看到有人来,还是个姑娘。 丫鬟没回答,慌乱地拉着团圆送她回了屋里,叫她不准再出去。 “那个就是皇后娘娘,喜欢你做的丁香花糖浆的,就是她。”滚滚告诉了团圆那姑娘的身份。 那姑娘竟然是皇后,看起来就天真,跟方珍华给团圆的感觉差不多,“滚滚,你听听她是不是也知道什么?” 过了挺久,滚滚才说,“团圆,她什么都不知道,就是单纯回来看她爹病好了没有的。” “你再看看我姑她们怎么样,见不到我,他们是不是急疯了?”团圆又问滚滚,爷爷知道一点她在做什么,但姑和招弟迎弟不知道。 团圆跟她们说,她要去收菜的那个村,村里要过丰收祭,会做许多特色美食,她是去学习了。 “你姑还好,就是那个吴招弟,想从将军府的墙爬出去,去你的馆子,结果摔下去了。”滚滚笑着说。 吴招弟是个能折腾的姑娘,谁娶了她保准是不会无聊的。 “那招弟没事吧?”团圆吓白了脸,将军府的墙可不是村里的矮墙,摔下来那还得了! 不行,今晚严明安来的时候,得让他带自己回去看看吴招弟人怎么样了。 “有事的不是她,是赵大人的小儿子,腿断了,得躺个把月。”滚滚说的幸灾乐祸。 “赵大人的小儿子,滚滚你快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团圆从滚滚的话里,听出了浓浓的八卦味。 赵兆生的小儿子也是倒霉,他是被他爹逼着去跟吴晟学武的,在外面墙底下磨蹭半边,就是不想进去,后来实在是没辙了,心说进去吧,结果一抬头,正好看到吴招弟从墙上掉下来,还正好砸在他身上。 吴招弟是没事,只是当时吓了一跳,但赵兆生的小儿子摔断了腿,他还挺乐呵,这下就不用学武了,他爹还不会骂他。 “你姑天天命令吴招弟炖汤,炖好了就叫家丁送赵府去,吴招弟很忙。” “滚滚,赵兆生的小儿子长得怎么样?”团圆记得吴招弟一直想嫁个好人家,这把赵大人的小儿子压在屁股底下了,正好是天上掉下的好姻缘。 “还成吧,跟你的严明安没法比,有点缺心眼。”滚滚也变得会评价人了。 “滚滚!”团圆脸上发烧,这怎么说到严明安了,她跳起来去打开窗户。 跟着团圆的丫鬟,觉着团圆神神叨叨的,一个人坐那一会笑,一会生气,虽然嘴不动,却跟在和谁说话一样,这会看起来更严重了,吓得丫鬟赶紧去告诉了郑护。 “疯疯癫癫的?”郑护心说她可千万别有事,不然严成杰又会找他的麻烦。 “老爷,她一阵一阵的,真的不必正常。”丫鬟都不太敢跟团圆一起待在屋里了。 应该用不了几天,他们的计划就可以进行了,郑护手一挥,“等她真疯了,你再来跟我说,回去把她照顾好了,就跟以前你照顾小姐一样。” 丫鬟只能又回来了,这回她没跟团圆一起待在屋里,隔着屋都有一段距离,反正她只要确保团圆不离开府里就行。 她这样更方便了严明安来看团圆,团圆告诉他,今天皇后娘娘来了。 “左相来没来?” “没有,关于他收人银两,更改试卷的事,还没有什么眉目?”团圆更关心的是那件事。 严明安摇摇头,现在除了方仕德的那封信,没有别的线索,要查清科举舞弊案,很难。 “严明安,赵大人的小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团圆换了话题,从滚滚的话里,团圆觉出赵大人的小儿子挺玩世不恭的样子。 严明安竟然笑了,笑的莫名其妙,团圆不理解他是笑什么。 “赵大人的小儿子还不到十岁。”团圆在想什么,严明安懂,不过把吴招弟和赵大人的小儿子联系到一起,那是乱点鸳鸯谱。 团圆终于明白过来,她一直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了,除了小孩,没人会在人家墙根底下蹲半天,还张着手去救从墙上摔下来的人。 “滚滚,你怎么不说赵大人的小儿子是小孩。”团圆摘下手上的素圈,重重地往桌上一放,滚滚太过分了,让她白高兴半天。 滚滚不说话,团圆又没问它赵大人的小儿子多大,它没想起来说。 “团圆,他们应该很快就要行动,到时候你可能见到你爹,还有我。记住,见到你爹,你当不认识,见到我,你就让我救你。”严明安已经收到了一封奇怪的信,信上没有署名,也没说让他做什么,只有一句话,团圆在他们手里,严明安肯定信就是郑护他们给自己的。 “他们为什么要让你站在他们这边,你不就是个东家吗?”团圆怀疑起严明安的身份,严明安竟然能帮助爹夺江山? “我的商行遍布全国,他们应该认为严家商行能影响到全国的经济。” 严明安话音刚落,滚滚突然说,“有人来了!” 团圆还没等把滚滚的话告诉严明安,严明安已经消失,门也在这时被推开…… 第五百五十八章 支持者 “殿下,这就是那个假冒的郡主。” 门外亮起灯笼,团圆看到了三个人的脸,她爹朱公让,左相严成杰还有郑护,三个人站在门口。 朱公让明显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扭身就走,“郑护,你让我冒着风险来这里,就是见她的?她一个假冒的郡主,能骗得了朱琛,是帮了咱们,你把她抓来做什么,该让她继续去骗朱琛!” “殿下!”严成杰追着朱公让走了,郑护“砰”关上门也走了,他就说不需要抓来这个姑娘,可严成杰非坚持抓来,这下好,马屁拍在了马腿上。 团圆一句话都没说,来的人就都走了,她摸摸鼻子,小声叫了声严明安,严明安从黑暗里走出来,“我得走了,要是有危险,你就躲进空间里,不准逞能。” “我知道,你小心点,叫我爹也小心。”团圆看着严明安打开窗户跳出去,没听到有家丁追他的声音,她才进了空间。 “严明安已经安全离开了,团圆,你爹在见大臣,你看。”滚滚在一个地方指了一下,那个地方就变的透明,团圆就看到了爹和郑护他们。 屋里灯火通明,地上跪满了人,都称呼她爹为“殿下”,她爹朱公让端坐,睥睨地扫过底下跪的人,威严地道,“都起来吧。左相,他们都是支持我的?” “是的,殿下。” “那只有他们支持我?” “殿下,还有些人也很支持殿下,只是他们为了保身,还在观望。”严成杰恭敬地说。 严成杰刚才已经对朱公让表明,他是站在朱公让这边的。 朱公让微微点头,目光又一次从每个大臣的脸上掠过,似乎是为了记住这些即将助他登上皇位的有功之臣。 每个大臣都是一脸激动,因为殿下只要夺回皇位,他们这些人肯定会加官进爵的,却听朱公让说,“左相,你把所有支持我的人都写下来交给我。” “殿下,没这个必要吧?”有些支持殿下的人,只有严成杰知道,今天他也没让他们来,那些人是他的底牌。 “很有必要。那些阻碍我夺皇位的人,必须得死,这样才能永绝后患,我的皇位才能稳固,但要是左相有更好的办法,就听左相的。”朱公让走到严成杰身边。 其他大臣纷纷说,“左相,殿下这么做是对的,咱们助殿下好不容易夺回的皇位,不能再被别人夺走啊。” “对啊,左相,那些人活着是麻烦,左相你别对那些人心慈手软。” “诶,别逼左相,我相信左相会以大局为重。”朱公让又回去坐下,等着严成杰做决定。 严成杰并不是心慈手软,相反他很支持殿下的狠辣做法,其实不光他,来的这些大臣之所以支持朱公让夺回皇位,就是看重他的狠辣。 现在的皇上对外邦人太仁慈了,当时两国交战,大萤国都要灭了他们,可皇上却突然下令收兵,改为和亲,这在严成杰他们看来是懦弱的,要是换成殿下当皇上,必然是不会这么仁慈的。 “我写。”严成杰写了一份名单交给了朱公让。 朱公让连看都没看,就收进怀里,看向郑护,“让你手底下的将士在两日后,把京都周围的兵营,全都控制住。” “殿下,臣一定做到。”郑护激动地喊出了口,他等这一天已经好久,终于是被他等到了。 朱公让站起来,“各位先回去,继续当好臣子,我呢也得回去宫院,继续当被囚禁的王爷,省得朱琛起疑。” 说完,朱公让离开了,大臣们还处在激动中,都说朱公让来当皇上,大萤国才会更强大,只有严成杰心里很不安,可到底是哪里不对,他又想不出来,一个人一句话不说。 “左相,你别疑神疑鬼了,五天后,你就能成为大萤国唯一的丞相。”郑护很是轻松地拍着严成杰的肩膀,他认为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一切都在掌控中。 严成杰拿下他的手,率先往外走,也叫其他大臣都离开,“大家回去后,一定要跟以前一样,要是谁影响到大事,哼哼!” 后面的话,严成杰不说,相信这些大臣也懂。 “左相所言甚是。”其他大臣也都悄悄离开了。 朱公让回到宫中,刚拿出严成杰字的那份名单,又立刻收回了怀中。 “皇兄,怎么了?”皇上不明白皇兄这是什么意思。 “团圆为什么会在郑护的府里!”朱公让一把就把身为皇上的朱琛提了起来,他说过,要是团圆少一根毫毛,他就会夺了朱琛的皇位,朱琛明明答应的好好的,结果却瞒着他,让团圆去做人质! “皇兄,当人质是团圆自己的主意,不然那些大臣怎么会这么快就见你,不过我保证,团圆一点危险都不会有。”让团圆当人质,真不是他出的主意,皇上听严明安说的时候,团圆已经去了郑府。 “朱琛,你马上让团圆离开郑府,一切我都按咱们商量好的做了,团圆没必要再留在那里。”朱公让回想起在郑府见到团圆的那一幕,一阵阵后怕,当时他的心都要吓停了。 他好不容易找回的闺女,朱公让不想看到团圆再有一点危险。 “皇兄,我马上让严明安把团圆带出郑府。” 朱公让这才放下了皇上,把名单拿出来给了他,“名单上的人,都是严成杰郑护一派的。” 这份名单很是让皇上触目惊心,朝中一半的大臣,竟然都是严成杰一派的,他这个皇上当的真是不得人心。 皇上把名单放在桌上,紧紧抿着唇。 这个人是从小跟在自己屁股后面长大的,朱公让想了想说,“朱琛,你只是太仁慈了。” 这话也就是朱公让敢当着朱琛的面说,像郑护和严成杰,他们就是不满朱琛的仁慈,但他们不敢说,就是赵兆生和吴晟,也是不敢对皇上这么说的。 “皇兄,我晓得了。”朱琛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朱公让拍拍朱琛的肩膀,回了他的宫院 ,走到那棵被月光罩住的石榴树下,摸着树干,澜澜,我马上就可以跟咱们的闺女一起,过上你想过的生活了。 他的澜澜一直不喜欢宫里,本来他们说好了闺女出生后过完满月,他们就离开宫里,他不再是太子,她也不再是外邦的公主,却没想到那天还没到来,他们就先永远天人永隔…… 第五百五十九章 被毒箭射中 第二天夜里,严明安又来了郑府。 “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等郑护找你,你再来吗?”团圆往外看了眼,幸好没人发现严明安。今天府里的气氛明显比之前紧张起来,看来她爹来了之后,他们确实是要行动了。 “你马上进空间,我带你离开。”严明安跟朱公让的想法一样,也觉着既然郑护他们要行动了,团圆就不需要再留在这里。 “为什么?”这句话团圆提高了声音,然后想起来这是郑府,又放低了声音小声问,“为什么,郑护不是还没有找你吗?” 团圆还记得严明安让自己见了他,就向他求救,他还没来呢。 “那个不重要了,他们已经确定了要行动,你赶紧跟我走。”严明安粗略地解释了一下。 “要是我走了,他们又改变主意,那样不是前功尽弃了?”团圆怕现在走,不光之前的努力会白费,还会让郑护他们更加谨慎,那样爹还要继续装成要夺皇位,爷爷他们还会在危险中。 “跟我走,回去我跟你说,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严明安的语气变重,往外面看了眼。 “团圆,你就跟严明安离开吧,那个跟着你的丫鬟去叫人了,恐怕她看到了有人进屋。”滚滚也劝团圆,它也认为团圆这个人质当到现在就行了。 那个丫鬟是去找郑护了,不过她不是怀疑团圆的屋里有人,而是她听到团圆大半夜大声说话,就靠近了一点听,竟然听到团圆一个人学两个人说话,她以为团圆是疯了,才赶紧去告诉郑护。 此时郑护手底下的黑衣人为了明天的行动,已经全副武装好,郑护听了丫鬟的话,就带着他们来抓疯了的团圆。 团圆已经撅着嘴进了空间,听滚滚给她解释为什么她应该离开郑府,严明安则推开窗户,飞了出来。 “大人,有人!”郑护的一个手下发现了几乎与夜色融合为一的严明安的身影。 郑护才不管那是谁,当即下令,“射箭,快射箭!” 一时间一片箭雨朝着那边飞过去,突然“噗”的一声传来,“大人,射中了!” 空间里的团圆只见到严明安晃了晃,就跌到了地上。 “严明安!”团圆大喊着要出去救严明安,可她喊了无数声出去,又在心里想了无数遍出去,却还是在空间里,眼睁睁看着外面严明安被人围住。 “滚滚,你对我做了什么,我要出去救严明安!”团圆声嘶力竭地吼,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严明安中箭,还被郑护抓住,郑护不会放过他的。 “你不能出去,出去你也救不了他,只是白白送死。”这种局面下,团圆留在空间里,是最正确的。 “送死我也得出去,我不能不管严明安,滚滚你让我出去!”团圆第一次知道,原来滚滚能把她困在空间里,她就出不去,而它偏偏在这时候不让自己出去,她快要疯了。 “听我说团圆,郑护不会杀严明安,他们需要严明安。”滚滚比团圆冷静,团圆现在不出去,才能找到机会救严明安。 “可……” “你听我的再等等,要是郑护真的要杀严明安,你出去我保证不拦你。”滚滚保证。 团圆闭着眼睛,长长呼出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眼睛紧紧盯着外面。 外面郑护走近,认出是严明安,吩咐黑衣人,“把人抬进屋,去请左相来。” 严明安被抬走了,郑护也走了,团圆这才出了空间,回到了自己住的那间屋里。 团圆刚坐下,丫鬟就推开门,指着屋里对后面进来的郑护说,“老爷,你看真没……” 丫鬟哑巴了,怎么可能,刚才有人闯进府里,老爷叫她看看这姑娘还在不在,她把屋里找遍了,明明这姑娘不在的,怎么这会这姑娘又好端端坐着。 团圆见了郑护,就嚷着要走,“你不是说会让我回家嘛,快放我走,这里不安全,刚才有人闯进来要杀我,幸亏我藏在了床底下,我要回家!” “马上就会放你走,给我住嘴。”郑护冷着脸,朝团圆一步步逼近。 “我要回家!”团圆边说边又藏进了床底下。 这下郑护相信团圆是真的以为有人要杀她,刚才是藏了起来,丫鬟却以为她跑了。 “老爷,左相到了。”外面家丁说,郑护看了眼床底下的团圆,走了出去。 严成杰见到郑护,开口就问,“那姑娘呢,跑了没?” “左相,她还在,我刚从去看过了。” 那姑娘还在就好,严成杰松了口气,转而问,“严明安人在哪,带我去见他。” 郑护竟然抓到了严明安,这说明连老天都在帮他们。 “他出了点意外……” “什么意外?”严成杰就知道,郑护办事,就没有不出错的时候。 “他中了箭,箭上有毒,没解药能解的剧毒。”当时郑护的手下用的是毒箭。 严成杰转了几圈,他们拉拢严明安,是为了他手里那些神秘的人,有了那些人,殿下夺取皇位的胜算就会更大,现在严明安醒不过来,就没人能号令他手底下的人。 “人没死是吧?”严成杰问。 “没死。”郑护确认过,严明安没有死,只是昏迷不醒。 “明天你把他送去白家,就说是皇上下毒害的他,你冒死救的他。”严成杰立时想出了另一个办法。 白家人看到昏迷不醒的严明安,肯定会想给他报仇,到时他手底下那些人自会出现。 “左相,还是你有办法,这招借刀杀人实在是妙。”严成杰不愧为老狐狸,郑护心想。 严成杰却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又问,“那些将士到哪了?” “已经快到京都,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左相不必担心。”郑护自得地说。 “吴晟呢?”严成杰又问。 吴晟在军中威望很高,就怕那些将士见了吴晟,又转而听吴晟的。 “他?他早就被我以前的副将抓了起来,对外说他是病了,目前军中很平静。左相,吴晟现在就是落毛的凤凰,掀不起风浪。”要不是左相说先不要杀吴晟,郑护早就叫副将杀了他。 郑护很恨吴晟,不过是打了几次胜仗,他就被封为玉面将军,外面人还传就是因为有吴晟,外邦人才不敢再犯大萤国,简直是笑话! 明明是他郑护更厉害,是他以前把外邦人打得屁滚尿流,他们被自己吓破了胆子,才会被吴晟那么容易打败的。 吴晟有的就是个漂亮脸蛋,将士们会听吴晟的话,不听他的,实在是太看得起吴晟了。 严成杰知道郑护所想,安抚他,“你且忍到殿下夺回皇位,到时候你想怎么处置吴晟,都随你。” 有严成杰这句话,郑护心里总算是好受了…… 第五百六十章 以嘴喂蛋 团圆偷偷溜出来,按照滚滚的指引,找到了严明安被关的地方,门口有两个人守着,她捡起石头朝两个人扔去,然后迅速躲入空间。 “谁!”那两个人循着声音过来,见到没人,刚要回去,听到旁边花园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朝那边去了。 团圆从空间里出来,蹑手蹑脚进入了屋子,见到严明安一动不动。 “严明安!”团圆跑过去摇晃他,可是他依然一点反应没有。 “滚滚,他是怎么了!”团圆心慌地问,抬起放在严明安胸膛的手,却发觉手上是湿的,放在鼻子下一闻,是血的味道。 “他被箭射中了胸部,而且……而且箭上有毒。”滚滚语气凝重,严明安的情况很不好,比它想的还糟。 “那该怎么办。” “先给他吃个我的蛋,但团圆,这次的蛋需要很多的财气值。” “滚滚,不管需要多少财气值,你直接拿,不用跟我说,只要能救严明安,用多少都行。”严明安都这样了,团圆哪还会去心疼财气值,她只想救严明安。 滚滚没再说,很快团圆手里就出现了一个蛋,她剥了皮,给严明安吃,可无论她怎么做,都没办法让严明安吃,他根本就不张嘴,“怎么办啊!” 滚滚也没办法,“团圆,要是我没用那棵野山参,你就可以用它救严明安,可现在没办法了。” “我有办法。”白雪从窗户飞进来。 白雪原来能离开空间,刚才就是它在花园里弄出的动静,那两个守门的也是它引到了别处去。 “什么办法,白雪你快说。”只要能救严明安,什么办法团圆都愿意试。 白雪的办法其实很简单,就是让团圆先吃蛋,嚼碎了后,再“喂”给严明安。 团圆毫不犹豫地拿起蛋,放进了嘴里。 “团圆,你再等等。”滚滚不同意这么做,白雪说的这不是办法,是馊主意,用嘴喂严明安吃蛋,那团圆的清白就没了。 救严明安要紧,团圆顾不得那么多了,嘴凑近严明安的嘴。 “团圆!”滚滚还是要劝团圆另想办法,白雪回到空间对它说,“你还是看着外面,那两个看守快要回来了。” “你,都怪你出这样的主意,你知不知道人类做事,是有规矩要守的。”滚滚这么说着,还是听了白雪的,注意外面有没有人进屋。 团圆好不容易把蛋喂进了严明安嘴里,让她惊喜的是,严明安的舌头动了,他把蛋吃了下去。 一口蛋喂完,团圆又吃了一口,喂给严明安。 严明安感觉到嘴唇上有什么东西软软的,他费力地睁开眼睛,尽管看不清面前的人是谁,但他感觉出是团圆。 “团圆……团圆!”严明安猛地推开团圆。 被严明安推开,团圆身体往后一仰,没等坐直就高兴地说,“太好了,严明安你醒了!” “醒了?”严明安想起来了,他刚才受伤了,那团圆亲自己是…… “严明安,还剩一点蛋,你自己吃。”团圆把蛋放进严明安手里,又问滚滚要了一个蛋给严明安。 “你快吃,这是空间里滚滚的蛋,吃了你体内的毒就解了。”团圆把手放到严明安受伤的胸口,问他疼不疼。 一只柔软的小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严明安整个人有点晕乎乎的,他的声音粗嘎,“不……不疼,团圆你拿开手。” 严明安弄明白了,团圆是在救他。 “真没事?”团圆又摸了摸严明安的胸口,没听到他的闷哼,她才放心地收回手,又催严明安赶紧吃蛋。 严明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下那颗蛋的,不过吃完,他身上微弱的一点疼也消失了。 之前严明安听团圆说过,滚滚的蛋能治病,现在严明安明白这蛋的厉害了,比他以往受伤吃的那些药效果都要好,还见效快。 “团圆,郑护来了!”滚滚突然出声,团圆赶紧进了空间,紧接着门被推开。 郑护愣了一下,紧接着就走进屋,“严东家果然不是一般人,被毒箭所伤竟然这么快就能醒,佩服佩服。” 刚才郑护遇到了那两个本该在看守严明安的人,两人说是听见了动静,才看看是谁在那,郑护立刻就想到是有人调虎离山,要救严明安,可没想到严明安还在这里,人还醒了。 严明安冷冷地扫了郑护一眼,闭上眼睛,什么都不回答。 郑护也不在意,继续说,“既然严东家醒了,请严东家帮个忙。” 严明安虽然醒了,可在郑护看来,现在的他就是一个废人,要想活命,自然得听自己的话。 严明安还是不说话,郑护眉一挑,威胁他,“严东家,这里可是郑府,要是我把你夜闯郑府的事说出去,你猜你会怎么样?” 是严明安先夜闯,他的人才射的箭,严明安被箭所伤,是活该。 “你想让我做什么?”严明安终于说话了,但还是没睁眼。 “没什么,就是想让严东家手底下的人,帮着做点事,这样我就会忘了严东家夜闯郑府这事。”郑护的声音里带着止不住的自得。 吴晟和严明安都被自己抓了,郑护自认为有得意的资本。 严明安答应了郑护的条件,这在郑护看来,就是严明安知道自己没别的选择了,不得不答应,他更得意,“严东家能识时务真是再好不过,严东家先休息吧,等用到你的时候,我再来。” 郑护回去做了个香喷喷的美梦,第二天早上吃饭时候,跟着的那个丫鬟急慌慌跑来了,郑护皱着眉,“怎么,那姑娘真疯了,疯了就扔出去。” 严明安在他手里,殿下夺回皇位的决心又不可动摇,那姑娘就没用了。 “老爷,那姑娘不见了。”昨天晚上之后的时间,丫鬟再没在意屋里的动静,今儿早上她送饭时,才发现那姑娘不见了。 “不见了,床底下你找了吗?”郑护还记着昨晚上那一出,以为团圆是昨晚上一直害怕,躲在床底下没出来。 “老爷,这次我哪都找了,她真的不见了。”丫鬟敢保证,这次团圆是真的消失了。 郑护放下碗筷,来到团圆住的那间屋子,还真的没找到人,不过他并没放在心上,没了就没了呗,还少个吃闲饭的呢。 “不用管他。”郑护回屋继续吃饭。 此时关严明安的那间屋里,团圆跟严明安一起,在大摇大摆吃饭,一点不怕被人发现…… 第五百六十一章 反 反正就算有人进来,团圆进空间就好,滚滚能消除那个人的记忆。 “严明安,吃蛋,喝鸡汤。”团圆一直给严明安夹菜,简直把严明安当成小孩在照顾。 蛋还是滚滚的蛋,汤用的是空间里的山鸡,那棵野山参也被团圆拔起来,扯了几根须子用来炖鸡汤,又给埋了回去。 严明安觉着自己好了,根本不用这么补,他还留在郑府,也是在按计划行事,而不是像郑护以为的那样,他是走不了。 “一起吃。”严明安也给团圆夹菜,但没看团圆,他怕一看团圆的嘴,又会想起昨晚团圆用嘴喂他吃蛋。 团圆倒是还跟以前一样,在她心里,昨晚她用嘴喂严明安,只是为了救他,没有别的想法。 “严明安,他们什么时候会行动?”团圆问,郑护他们不行动,她就得待在空间里,哪里也去不了。 “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严明安觉着郑护他们不会再等下去。 就如严明安所说,过了一会郑护就来了,让严明安把他的人叫来,跟着他们去宫里。 严明安真的叫来了人,到了皇宫,他的人就把宫门外的侍卫都控制了起来,严成杰一副温良的样子说,“严东家,等殿下登基后,你就会是大萤国的皇商,唯一一个皇商。” 成为皇商之后,不管严明安的商行开到哪,只要是在大萤国的地界上,就没有官员敢为难。 严明安只点了点头,一副没把严成杰的话放在心上的样子。 严成杰不是郑护,一点没被激怒,大步进了宫,郑护和其他大臣也进了宫,团圆立刻出现在严明安面前,“严明安,你不跟着进宫?” 严明安叫团圆回空间里去,他抬脚往宫里走,这时一个大臣气喘吁吁跑到了宫门口,他眼看着严成杰他们只剩了一点人影,就跑着喊,“左相,不好了,咱们被骗了!” 这个大臣虽然不知道严成杰那天写的名单上都有谁,可就在刚刚,好几个大臣家里都闯进了侍卫。这些大臣无一例外都是支持殿下的,很显然皇上已经知道了名单的事。 一进宫,抬头见到了严明安,这个大臣一副见到了大救星的样子,撑着膝盖说,“严东家,快……快帮我拦住左相。” 他是好不容易躲开家里的侍卫逃出来的,一路都是用跑的,来了宫里,此时他实在是跑不动了。 严明安把他往后一推,他倒在跑进来的侍卫身上,听到严明安说,“把他抓起来。” 一听要抓他,这个大臣浑身都跟面条一样软绵绵的,站都站不稳,坐到了地上,他茫然地转头,看到刚才那些被抓起来的侍卫,都一点事没有,也就是说严明安的人刚才抓侍卫,只是演给严成杰他们看的一场戏。 “严东家,你!”大臣话没说完,就被拖走了。 严成杰他们一路畅通无阻,此时已经来了朱公让住的宫院,这都多亏了严明安的人,只要沿途出现侍卫,他们都拥上去给控制住。 “殿下,跟我们走。” 殿下被关了这么多年,现在是该跟他们一起,去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此时正在上朝,他们就这么闯了进来,大臣们议论纷纷。 “左相这是要做什么,怎么还跟许久没露面的王爷一起,王爷不是该被囚禁着吗?” “还有郑大人,他一直称病在家,难道是装的?” “这些人都是不能来上朝的,此时来,难道是要……”后面的话,这个大臣没敢说,一直有传闻说,王爷想夺回皇位! “你是说……”其他大臣也想到了这点,都离严成杰他们远远的,有的大臣还要出去喊侍卫,可大殿门口站了些人,明显不是侍卫,不让任何人出去。 “皇上,他们是要谋反!”退回来的大臣大声喊。 坐在龙椅上的皇上,目光平静地扫过这些本应该都在生病的臣子,最后目光放在严成杰身上,“左相这是要做什么?” “皇上,臣是……”严成杰突然瞄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大臣中的人,吴晟怎么会在这,他不是应该被郑护的副将抓起来了嘛,后面的话他说不出来了。 “郑护!”严成杰狠狠地看向郑护。 郑护以为严成杰是让他说,他委婉地说,“皇上,你该跟殿下两个人换换地方了。” 皇上应该听得懂的。 “这是逼我退位?”皇上眼神变得冷硬,挑明了问。 郑护脸上写着我就是这个意思,但说的冠冕堂皇,“皇上,这样对大萤国的子民最好。” “呸,郑大人,我看你是为了自己升官,你这样做,对得起皇上对你的信任嘛!” “你懂什么,是皇上太昏庸,逼的我不得不反!” “一派胡言,皇上,把郑大人他们都抓起来!” “抓我,哈哈,你们现在是瓮中之鳖,被抓的是你们,来人啊!”郑护高声喊。 外面立时进来两个人,郑护鼻孔朝天,压根不看进来的是谁,却听到进来的人喊“皇上,人带来了。” 郑护这才觉察出不对劲,看向进来的人,才发现是侍卫,所有的侍卫应该都被严明安的人抓起来了才对,这两个侍卫是怎么来的,难道是严明安骗了他们?! “左相,看来严明安骗了咱们,不过不用担心,我的人很快就会冲进来的。”郑护自大地说道。 但同他一起来的那些大臣却一个个都跪了下来,“皇上饶命,是左相和郑大人逼臣来的,不来就要杀臣的全家。” “臣也是被逼来的,臣对皇上忠心耿耿,从来没想反。” “你们……一群骨头软的懦夫,等我的人打进宫来,连你们一起杀!”郑护还在幻想他的副将带着大军杀进宫。 “郑大人,我们完了!”刚才被两个侍卫带进来的大臣,就是想要跟严成杰通风报信的那个,无力地说。 “胡说,我的人就快……”郑护说不下去了,因为又有人进了大殿,正是他曾经的那些副将。 “皇上,名单上所有的大臣都被抓了起来,他们供出的人,也被控制了起来。”郑护曾经的那些副将,看都没看他一眼。 “你们……你们竟然当了吴晟的走狗,你们也不想想,是谁提拔你们,你们才当上了副将,吃里爬外!”郑护朝他的副将冲过去,这些人竟然敢骗他,他要把他们全杀了。 “郑大人,我们效忠的是皇上。”那几个副将都说。 他们跟郑护的想法不同,他们不喜欢打仗,打仗就得看着自己的兄弟死去。战争死的从来就不是一国的人,而是两国的人。 “皇上,是殿……王爷他抓了我的家人,我才来的,要谋反的是王爷。”严成杰权衡了一下局势,立刻说出了这番话。 如今保命最要紧,谋反可是死罪! 空间里的团圆看到这里,跟滚滚说,“这些官员看着道貌岸然,其实吵起架来,跟村里婶子们没区别,都是给别人泼脏水,觉着理在自己这边。” 滚滚弯了弯触角,还真是团圆说的这样,只不过官员争的是权…… 第五百六十二章 有伤才叫男人 “左相,这就是你的忠心,脑袋还没掉,你就成朱琛的大忠臣了?皇上,戏该落幕了吧?” 朱公让叫的这声皇上,让严成杰顿悟了,王爷只是装着要夺回皇位,目的是把他们这些有谋反之心的大臣引出来,但即便知道了,他还是得咬死了是王爷要谋反! “扑通”跪在地上,严成杰狠狠把脑袋也砸在地上,“皇上,王爷一直恨你杀了郡主,要夺皇位,我和郑大人他们这么做,是在演戏,让皇上看清楚王爷有多危险,皇上,要反的是王爷!” 严成杰故意咬重了郡主两个字,是让王爷明白,要是想郡主活着,就必须认下谋反之罪! 朱公让是慌了,他还不清楚团圆是不是离开了郑府,要是没离开,那…… “把郑护他们都押下去!”皇上的话,让严成杰的算盘落空,颓然倒在地上,侍卫立刻进来,把他和郑护等人都带了下去。 皇上的目光扫向剩下的大臣,说道:“今日能将左相他们这些乱臣一举拿下,多亏了王爷配合演戏。” “皇上,你是说王爷他并没造反,是为了把左相一派的人揪出来,才故意装着要造反?”赵兆生装作恍然大悟道。 “没错,王爷他是为了朝堂稳定,装出要造反,这么做是我和王爷提前商量好的。多亏了王爷演的这出戏,才将严成杰他们这么快一网打尽。”皇上斩钉截铁说。 如果说刚才大臣们还觉着朱公让和严成杰是在狗咬狗,现在听皇上这么说,他们对朱公让就一点怀疑没有了。 “皇上,那该为王爷平反呀。” “王爷这么多年牺牲真是太大了,是该为王爷平反。” “可不是嘛。” 大臣们纷纷说。 朱公让却转身往外走,他只想赶紧找到团圆。 大臣们:“……” 王爷还是这么我行我素。 朱公让走出不远,就碰到了严明安,劈头盖脸就问,“团圆呢。” “爹,我在这里。”严成杰他们都被抓了,团圆就从空间里出来,正要跟严明安一起回家。 朱公让三两步过来,揪着严明安的衣领子,“臭小子,你竟然让团圆进宫,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 “爹,你快放开严明安,他受着伤呢。”团圆往下扯她爹的手,担心地问严明安胸口有没有疼。 受伤?胸口那里是有点血迹,但这点伤就让团圆心疼成这样,朱公让作为爹很不是滋味,粗声说,“团圆啊,受点伤的才叫男人。爹跟你说,爹身上有好几处疤,他这不算什么。走,爹送你回将军府。” “爹,宫里有太医吧,你找个太医给严明安看看,他的毒解了没有,爹,严明安带我离开郑府的时候,被毒箭射中……” 前头那些话,朱公让是一句都不爱听,可后头这句话,朱公让听出不对来了,“他被毒箭射中,又被关在郑府里,怎么一点事没有?” 团圆:“……” 不能说她给严明安吃了滚滚的蛋,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王爷,我身上带着药,吃了药好了,不用找太医。” “严明安,还是叫太医给你看看吧?”虽然滚滚也说严明安没事了,现在比头牛都壮,但团圆还是担心,认为毒有可能在严明安体内,要是不解,万一哪天又发作了呢。 “傻闺女,他是故意说的严重,叫你心疼他,就他壮成这样,哪用得着见太医?爹保证,他没事。”朱公让也习武,他知道习武之人,都会备着治伤的药,受点伤一点事没有。 团圆还想说,已经被他爹带上了马车,往将军府去。 “爹,你就这么离开宫里,能行吗?”团圆看着,后面的事还需要爹的。 “团圆,以后爹就不用住在宫里,可以住王府了,你也搬到爹的王府去,把你爷爷也带去。” 严成杰他们都被抓,朱公让也就不用再装成被囚禁的王爷,也能光明正大认回团圆这个闺女,团圆也就不用再住在吴晟的将军府里。 “爹,等你问我爷爷吧。”团圆松口了,要是爷爷愿意住将军府,那她就跟招弟迎弟一样,试着适应将军府的生活。 一进将军府,李青梅就怪团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然后指着朱公让问,“他是谁?” 团圆身旁的高大男子气宇轩昂,不像是一般人。 “他是……姑,咱们先进去。”团圆拉着姑进了屋,又把爷爷也找来,然后才把自己的身世告诉了姑。 “什么,你是郡主?!”吴招弟跳起来,她自己是官小姐就够不可思议的,团圆却突然成了郡主,更叫人没法信。 “爹,团圆竟然不是哥嫂的闺女,不可能啊,我看着团圆挺像娘的。”李青梅不相信。 团圆虽然长得跟哥嫂不像,可跟死去的娘却有七八分像,所以李青梅一直没怀疑团圆的身世。 团圆长得是和自己的老妻像,这也是村里没人怀疑团圆是他捡来的原因,可团圆确实不是儿子的闺女,“青梅,错不了,团圆确实是王爷的闺女。” “可爹,团圆要是不是哥的闺女,却这么像娘,这说不通。”团圆不光像娘,性子跟嫂子也一模一样,不怕事,敢想敢干。 “团圆是我闺女,她跟她娘长得一模一样。”朱公让终于说话了,他们一时间接受不了团圆不是他们家孩子,他理解,但说团圆像别人,他忍不了,团圆跟他的澜澜长的一模一样。 李青梅顿了一下,问李秀才,“爹,那哥嫂的孩子呢,是你编出来的?” “姑,爷爷真的有孙女,只不过爷爷没找到。”团圆代替爷爷回答,怕爷爷自己说伤心。 李青梅没再问,她一时间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团圆不是哥嫂的闺女。 “叔,我想让团圆和你去我的王府住。”朱公让的话,打破了沉默,虽然他知道不该这时说,可他等不下去了。 其他人还没说话,吴招弟先忍不住了,不管姐是谁,姐还是她姐,“不行,姐得住我们家。” “招弟,你住嘴。”李青梅横了闺女一眼,人家是团圆的爹,过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找到闺女,想跟闺女住一起是人之常情。 “娘,他是我姐的爹又怎么样,他把我姐弄丢了,姐就是咱们家人。娘,你该不会是知道我姐不是舅舅的孩子,就不想要我姐了吧!”要是娘是这么想的,吴招弟就不在这个家里住了。 “招弟!爹,你先回去吧。”团圆没想到爹会在今天,就这么不管不顾问出来,这也太心急了。 “姐你留下,叫他自己回去。”吴招弟才不管团圆的爹是王爷还是别的什么,她就是把团圆当成亲姐。 闺女让自己走,这让朱公让的心里很是酸楚,自己明明有闺女,还是得一个人住,就因为他当初让人偷走了闺女。唉,如果能重头再来,他也不想弄丢闺女啊! “爹走……”朱公让慢慢往外走,李秀才叫住他,“王爷……” 第五百六十三章 进宫见奶 “叔,你是不是想跟我住,我帮你收拾。”朱公让立马回头,脸上一点难过都看不出来。 李秀才:“……王爷,我马上得回桃源村了,至于团圆……” “爷爷,我跟你一起回去。当初我就说了,这的馆子交给姑她们,我还是回白山县管那家馆子。”团圆赶紧接上爷爷的话,怕爷爷叫她留下陪爹。 “姐,我们能出去了?”吴招弟激动地心都怦怦跳,她现在的要求很简单,只要能从将军府出去,她就满足了。 李青梅一句话就让吴招弟的激动减了半,“你去馆子可以,但汤你还是得给人赵磊炖。” 赵磊就是赵兆生的小儿子。 吴招弟愁眉苦脸的,“娘,我问过家丁了,赵磊他比小牛犊子都壮,再补该补出事来了。” 自己就是从墙头掉下去时,压在了赵磊身上,娘难道打算让自己给赵磊炖一辈子汤,哪有这样的! “你说没用,除非赵磊自己说不喝汤了,你就不用炖。”李青梅想起吴招弟干的事,就恨不得再揍她一顿。 一个大姑娘爬墙,还从墙上掉下去,给人把腿压断了,太丢人了,当然得人家想让闺女怎样,闺女就得怎样,不能讨价还价。 “姐……”吴招弟眉毛往下,嘴角也往下,可怜地看着团圆。 团圆明白吴招弟是想让自己帮她说句话,她还真说了,“招弟,你就听你娘的,馆子里有地方给你炖汤。” 朱公让就这么被晾在一边,他再一次明白人家是一家子,自己不管怎么爱闺女,都没办法代替这家人在团圆心里的位置。 朱公让落寞离开了将军府,不过没有回他的王府,他回了宫里。 第二天,团圆在糖浆大赛见过的那个小太监来了将军府,说太后要见她。 李青梅死死拉着团圆不松手,“你告诉……太后,等吴晟回来,我让他陪着团圆进宫。” 太后可是皇上的娘,团圆不懂宫里的规矩,要是什么话说的不合适了,被抓起来可怎么办,所以李青梅不放心团圆现在进宫,想等吴晟回来,让吴晟教教团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姑,我自己去就行。”团圆觉着太后就是跟奶奶一样的老人,没什么可怕的,在她眼里,不管是什么身份的人,都是一样的。 “王爷也在。”小太监加了一句,那意思有人家爹陪着,比姑父更靠谱。 李青梅嘱咐了又嘱咐,把团圆送出门,她回来还是坐立不安,也不知道太后是什么样的人,她真的担心死了。 好在吴晟这时回来了,李青梅赶紧说团圆被太后叫去了,“吴晟,太后会不会对团圆这个突然出现的孙女有意见啊?” 团圆被太后叫去,李青梅怕的跟天要塌了一样,可吴晟只觉着她这样可爱,直接笑出了声,也许爱一个人,就会她做什么,你都觉着可爱。 “你笑啥?”李青梅不解地拍了吴晟一下。 “青梅,太后只是想见见失散多年的孙女,我跟你保证,团圆不会有事,别担心。”吴晟拥住李青梅的肩膀。 团圆已经见到了太后,太后是一个慈祥的老太太,只不过跟一般老太太比,太后更年轻,也带着贵气。 “奶……皇祖母?”也不用人教,团圆就大大方方叫,不过她不知道自己称呼的对不对,用眼神问她爹。 朱公让压根没注意到团圆用眼神在问他,只激动地说,“娘,这就是我闺女。” “叫奶,听着亲切。来,快来奶的身边坐,没想到奶的心肝都长这么大了。”太后很随和地朝团圆招招手。 团圆大步走到太后身边坐下,太后看着团圆,眼睛都不眨,越看越喜欢,“叫什么名儿啊?” “团圆,李团圆。”团圆脆生生回答,回答完又怕奶也和爹当初那样,叫她改姓,她皱了皱眉。 “团圆,这名起的真好,谁给你起的啊?”太后没像团圆担心的那样,反而夸团圆名字好听。 “我爷爷给我起的,奶。” “唉~”太后高兴地答应着,她可算是听到孙女叫她奶了。 “奶!”团圆又叫了一声,太后握着团圆的手眉开眼笑,“团圆,听你这个混账爹说你不愿意住他的王府,你是不是还在气你爹当年把你弄丢了?”太后看团圆时,是乐呵呵的,看朱公让,就阴着脸,朱公让摸摸鼻子,唉,他在娘和闺女这里,一样的没地位。 “奶,我没怪爹……” 团圆想着该怎么说,才不会伤了太后的心,太后却又接着说,“不是怪你爹,那就是你不想住王府,是不是?” 团圆肯定是怕王府里规矩多,还没办法做从前喜欢做的事。 “是这样。”团圆怕当郡主,她就没办法当厨娘了,她很喜欢做菜开馆子。 太后顺着团圆软软的发丝,“团圆,我听说你准备回本来住的地方?” “是。”团圆点头,过几天她就会和爷爷回白山县去,但以后她会常来京都,看爹奶和姑她们。 “公让,那你跟团圆一起离开京都,把你错过的待在团圆身边的时光都补回来。”儿子朱公让去孙女长大的地方,才能更了解孙女。 “母后,我不离开!”朱公让想过陪着团圆去白山县,可这么多年来,他只想着为闺女报仇,都忘了关心娘,现在他不能就这么离开,把母后留在宫里。 “你不用担心我,你走了,还少个人惹我心烦。”太后说得很嫌弃朱公让。 团圆懂太后这么说,都是为了让爹陪着自己,可她也懂爹为什么执意留在京都,“奶,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去,就当散散心。” 这孩子真会关心人,太后笑了,“团圆啊,你有空就来京都,进宫看看奶,奶就满足了。除了这宫里,奶哪也不去。” 就跟团圆舍不得放弃本来的生活一样,太后在这宫里住久了,宫里的生活已经刻进她骨子里,磨灭不了,出去她适应不了。 “母后!”朱公让还要说,太后打断他的话,“团圆,听说你是厨娘,你能给奶做一顿饭吗,奶想吃自己亲孙女做的饭。” “奶,你想吃什么?”团圆立马站起来,为奶做饭,她当然愿意了。 “做什么都行,不过奶最喜欢吃羊肉,去吧。” 太后话说完,有个宫女进来,带着团圆走了出去,太后立刻收起脸上的笑,看向朱公让,“有些话,我得跟你说。” 第五百六十四章 宫里的鞭炮 太后劝诫朱公让,别动不动就叫皇上朱琛,朱琛现在是君,他是臣,就该有个当臣子的样子。 她让朱公让离开京都,也是怕朱公让老是对皇上直呼其名,会出事,皇上重情重义她知道,不会在乎朱公让叫他什么,但难保不会有大臣拿这个做文章。 朱琛和朱公让,太后都看做是自己的儿子,哪个儿子出事,哪个儿子为难,她都不想见到。 “母后,以后我会注意。”朱公让总是忘了朱琛已经是皇上,早已不是那个喜欢缠着他的皇弟了,被太后这么劝诫,他会重视起来。 不管是朝堂,还是宫中,有些规矩是必须守的。 “不是注意,是每次都要这么做,如今的局势,你也该清楚。”太后叹了口气。 朱公让也沉默了,以前他觉着朱琛这个皇上太仁慈,但这次朱琛处理严成杰他们,手段可以称得上血腥,短短一天多,已经有好几个大臣被砍了头,包括郑护在内,这让他对朱琛有了新的了解,就跟朱琛自己说的那样,他为了皇位什么都能舍弃。 目前严成杰还被关在死牢里,因为他身上还背着另一件案子,赵兆生还在查,但不少京都和地方的官员,都被革职查办,案子一查清,严成杰会死的更惨。 “母后,我不会再叫他朱琛了。”朱公让保证道,一抬眼见到团圆进来了,他坐到了一边。 “奶,菜做好了。”团圆跟宫女放下菜,发觉爹和奶都很严肃,问滚滚爹和奶刚才在聊什么。 “关于大臣被抓被杀的事。”滚滚回答。 团圆也听姑父说过一点这件事,现在京都的官员人人自危,就怕有人把自己跟郑护和严成杰联系在一起,因为一旦跟这两人扯上关系,轻则丢官,重则被砍头。 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团圆坐在太后身边,介绍自己做的拿手家常菜,还有重头戏——手抓羊肉麦饭。 太后真被这道手抓羊肉麦饭惊着了,“团圆,你从哪学会的做这个,还做得这么地道?” 太后也是外邦人,自从进宫那天起,她就再没吃过手抓羊肉麦饭,不是找不到人做,而是能做地道的没有几个人。太后吃过最地道的手抓羊肉麦饭,是在十岁那年,一个老嬷嬷做的,后来老嬷嬷死了,她那时候还没来大萤国,但也再没吃过那么地道的手抓羊肉麦饭,此时竟然吃到了孙女做的地道手抓羊肉麦饭,很惊喜。 “嗯……跟严明安家的厨娘学的。”团圆说的是张妈。 “哼!”朱公让立马放下了筷子,听到严明安这个名字,他就不想吃了。 “你什么毛病!”太后瞪朱公让。 朱公让就抱怨,“母后,你是不知道,团圆说的这个严明安,天天缠着她,还用自己有伤骗团圆,娘你教教团圆,作为女孩子该怎么保护好自己。” 男人有时候真就是小心眼,占有欲太强,特别是有了闺女的男人更是如此,太后可不是儿子,不会那么想团圆和严明安的关系,“团圆啊,你跟你爹说的严小子是朋友吧?” “我们是一个村的,算是一起长大,是朋友。” “母后!”朱公让还是想让太后教教团圆,别上严明安的当。 “你出去,吉时快到了,叫他们快放鞭炮。”太后赶朱公让离开。 朱公让还想再说,可这鞭炮是为庆祝他找回了团圆,必须在吉时燃放,他只能出去,不一会整个京都都是震天响的鞭炮声。 太后陷入了回忆里,“你满月那天啊,动静比这个响,当时你哭个不停,你爹太心疼你,就出去了一会,谁知道这一出去,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团圆是宫里她这一辈里,出生的第一个孩子,先皇虽然对儿子朱公让爱美人更甚江山颇有微词,废了他的太子之位,但先皇很喜欢团圆这个孙女,团圆一出生,京都就放了六天的鞭炮,等团圆过满月,又放了鞭炮。 怪不得自己小时候很怕响亮的声音,但有次严家放六百六十响的鞭炮,她却觉着亲切,听到这鞭炮声,团圆终于明白是为什么了,因为这鞭炮声和严家那时候放的,几乎是一模一样。 此时京都人都在议论这鞭炮声。 “诶,这又是哪位皇子出生了,已经好久没听到宫里这么隆重的放鞭炮,我记得上一次,还是为了那位郡主呢,只是可惜后来郡主丢了。”那时候朝廷悬赏郡主的下落,光银子就有一千两,可惜没人知道郡主在哪。 “你连这都不知道?告诉你啊,那位郡主找回来啦!” “骗鬼呢,郡主都丢了快……二十年了,诶我说,你这消息准?” “当然准,我还知道谁是那位郡主。” “谁啊,你快说说!”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团圆家常菜的掌柜,李团圆,她就是当年的郡主!”这个人指着不远处的团圆家常菜。 “你在胡诌。” 这么大的新闻,不可能就说的这人知道,他们却一点风声没听说。 “敢拿这来瞎说,我是不想要脑袋了?告诉你吧,我一个亲戚,以前是宫里的太监,他见过以前的太子妃,跟那个团圆长得一模一样,假不了。” “是这样的话就说得通了,她是郡主,自然她的馆子做的菜,味道更绝。” “还说那么多做什么,走,咱们去吃菜。” 一时间,团圆家常菜里涌进了很多人,坐不下就是站着,也没人离开。 吴招弟已经煮了好几锅丁香花糖浆,胳膊酸的连拿勺子都费力,有气无力问又进来端糖浆的吴迎弟,“馆子里还有老多人?” “还有老多人,要不我干一会?”吴迎弟挽起袖子。 “不用,还是我来吧。”都说好了,自己做丁香花糖浆,吴招弟就认为自己得负起责任来,不过她真的想再去找赵磊,问他喝不喝汤了,做丁香花糖浆比炖汤还累。 吴招弟去看望了赵大人的小儿子赵磊,他早好利索了,把他家所在的那一条街上的鸟窝都掏遍了,吴招弟气愤地问他为什么不早说自己好了,她就不用天天煮汤了,他坐在树杈子上,拽的二五八万一样,说是怕她闲出病来,给她找点事做。 想起混世魔王赵磊,吴招弟又有了做丁香花糖浆的力气,吴迎弟也鼓励她再坚持坚持。 今天大家发了疯般的点丁香花糖浆,是因为大家都知道团圆是郡主了,而丁香花糖浆又是皇后娘娘喜欢的,才这么狂热的…… 第五百六十五章 如此求人 严家人悔的肠子都青了,团圆竟然是郡主,他们是把一尊大菩萨推了出去。 要是当初他们同意严明安娶那个团圆,现在京都人会抢着跟严家商行做生意的,他们手里的这几间严家商行,能跟严明安的一样日进斗金,可他们却错过了机会啊! “蠢货,叫你们别去找人家麻烦,可你们偏不听,光想着讨好那个谢玲珑,现在呢,人家成了郡主,就是十个谢家绑一起也比不上郡主的一根头发丝!”严二爷气得拿起茶碗就摔在了地上。 如今严老爷子没了,严家就是严二爷当家,他的脾气愈发大。 “二爷,那是二嫂让我们去的,你要怪该怪二嫂。”严四嫂把责任推到了严玉如身上,她们都得听严玉如的,她是一言堂,出事可怪不到她们。 严玉如在心里给严四嫂记上了一笔,给严二爷又倒了杯茶,放进他手里,“二爷,我这就去再找那个小妖……郡主,跟她说,她跟严明安的事,我们没意见了。三爷,你也赶紧把细细找回来,你们俩刚和离,你好好求求细细,还是有挽回余地的。” 严夫人已经跟严三爷和离了,就在两天前,现在她已经不是严夫人,只是白家大小姐白细细。 叫他求白细细?!严三爷就是死,也不会求白细细,可惜严二爷瞪向他,“老三,你要是不去,以后少跟我开口要钱。” 他这个弟弟正事不干,就会花银子玩女人,断了他的银子他准得听话,果然严三爷老实来了白家。 “白细细呢,跟她说我来了。”严三爷还当是以前,高高在上地对白家的家丁说。 “大小姐去商行了,不在。”家丁头不抬眼不睁,就是这个严三爷,让他们大小姐受了那么多委屈,一来就这个态度,他没放狗就是好的。 “哪间商行?”以前严三爷最烦严夫人经商,女人就该老实讨他欢心,那么要强能干,他看着就烦。 “不知道。”家丁直接关上了门,气得严三爷踢了门两脚,听到狗吠,他赶紧跑了。 严三爷跑不动了停下来,才发现自己正好到了团圆家常菜门口,进来就问李青梅,“团圆呢?” “你谁啊?” “严明安是我儿子,我是来跟她说,她跟严明安的亲事,我……” 没等严三爷说完,他就被伙计推出去了。 严三爷这人受不了挫折,被人推出来,他就不会再进去,又来了严明安在京都的那家严家商行,这回见到了严明安。 “你赶紧娶那个团圆,她是郡主了,你不知道?”严三爷一屁股坐下,翘着二郎腿,直接就命令严明安。 严明安不回答,只认真看着账本。 “啪”一巴掌,严三爷拍在账本上,“你聋,老子叫你……” 话说到这,严三爷又被商行的人扔了出来,这回摔的可惨,半边脸都破了皮,气得严三爷又回到了白府前面,站那等白细细回来。 从马车上下来,白细细就看见严三爷了,不过她心里一点波澜没有,连停都不停继续走。 严三爷冲过来,抓住白细细的手腕,“白细细,你给我过来,你看看你教的好儿子,敢让人打我!” “大小姐。”刚才那个家丁冲了过来。 白细细一把甩开严三爷的手,叫家丁不用插手,她自己来处理,“严三爷,你简直成了条疯狗!” 尽管鼻青脸肿,可严三爷还是以为自己很是风流倜傥,能把白细细迷的晕头转向,“白细细,你忘了你以前为了我,要死要活的。” 对,自己以前是觉着没了严三爷,她就活不了了,白细细承认,可那是以前,“以前我是瞎,但现在我眼好了,你找我有什么事,赶紧说。” “嗯哼……我来是告诉你,我同意明安娶那个团圆了,你叫他俩赶紧成亲!” “你这决定,谢家知道吗?”白细细在严家那么多年,把严家人看得门清儿,严家人有优越感,但又很势利,比他们差的,他们瞧不上,比他们好的,他们能觍着脸使劲巴结。 “你不用担心谢家,就叫明安回严家,商量怎么娶郡主就成。我们和离了,他也是我儿子,他的亲事得由严家来操办。”严三爷挺了挺胸膛,不管怎样,严明安都是他的种。 “你自己跟明安说,别来找我。”白细细一点不留情面地拒绝。 爱一个人,她就会用尽全力去爱,轻易不会变,可要是那个人不值得她爱了,她就会利落地抽身。 “儿子要是听我的,我用得着找你?这样吧,只要你能让明安娶郡主,我就让你回严家,以后每……”严三爷算了算,自己有八个小妾,那他就每九天去白细细的屋里一次。 “严三爷,你这么大个人了,不知道和离是什么意思?你别委屈自己了,把你的时间留给你那些小妾吧,我现在是白细细,跟你一点关系没有。” 说完白细细进了白家,没再给严三爷说话的机会。 严三爷这一天下来,净被人赶了,受了一肚子窝囊气,喝了个酩酊大醉,又来了将军府,说自己是严明安的爹,是来告诉郡主,她可以嫁给自己儿子了。 将军府可不是严三爷能撒泼的地方,家丁把他绑起来送回了严府,说严家再这么让严三爷胡咧咧,就等着严府改姓吧。 严二爷踢了两脚醉的跟死猪一样的严三爷,严三爷晕晕乎乎醒过来,“儿媳妇,我可告诉你,你就是郡主,也得给我这个公公倒洗脚水!” 严二爷要踢死这个没用的弟弟,严玉如把他拉回了屋,“二爷,你看看三爷那样子,废人一个,要不咱还是分家吧,这么在一起,受拖累的是咱们。” 严二爷早想摆脱严三爷了,严三爷一点用没有,就会花钱,可真分了家,严家会成为全京都人的笑柄,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分了家,要是严明安真娶了那个郡主,咱可就一点好处都得不到。” 严三爷是没用,可他有个能干的儿子,儿子还会找媳妇,就冲着这点,这家就不能分。 “明天你去找郡主,不准摆出你那副在人前高高在上的嘴脸,得给她好好赔不是,就说咱不会再拦她和严明安交往了。”严三爷粗声训严玉如,跟训丫鬟一样…… 第五百六十六章 同意娶郡主进门 团圆一出门,就围过来两个严家人,严玉如和严五嫂对她笑的可热情了。 “郡主,我能和你说几句话吗,一会就成。”严玉如姿态放的很低。 “我是团圆,你别叫我郡主。”团圆冷声回答,昨天严明安专门来跟她说了,严家人可能来找她,不过他会解决,可显然严家人比严明安行动得快。 “郡……团圆,我真有几句话要跟你说,你看咱们……”严玉如从善如流地改口叫了团圆。 “就在这儿说吧。”让这两个严家人赶紧说完,团圆得赶紧去馆子。 “团圆,你看这在大街上……”今天的严玉如说话很不干脆,因为是来对团圆低声下气,她不习惯。 团圆可没工夫听她断断续续说下去,转身走了,严玉如在后面追,“团圆,我说。” 跑得气喘吁吁,严玉如好赖在团圆上马车之前追上了她,“团圆,我们来是为上次的事道歉,我们想明白了,你跟严明安的事,该你们自己拿主意,我们不该插手。” “我跟他门不当户不对。”团圆把那天严玉如说的话还给了她,盯着严玉如看。 严玉如干巴巴地笑,“对得上,完全对得上。你是郡主,我们严家在京都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这样正合适。” “团圆,你也该知道我家明安多上进,不是我这个五伯娘为他吹嘘,全国能跟明安这样有这么大本事的,一个都没有,以前我们是不知道你是郡主,要是早知道……” “要是知道,你们早就选我,不选谢软软了,是吧?”团圆讽刺地说出来后面这半句话,说来说去,严家人看中的就是她的郡主身份。 “这个……团圆,让明安娶谢家小姐,那是他爷爷的意思,他爷爷那时候身体不好,我们哪里敢不听他的,他叫我们来,我们就得来。” 严玉如三两句话,把责任都推到了死去的严家老爷子身上,说成她们那次来跟团圆说那些话,是奉严老爷子的命令,不是她们要拆散严明安和团圆的。 这理由找的相当好,可惜团圆不是好糊弄的,压根没管严玉如的话,而是问,“谢家那边呢,他们知道你们又瞧不上谢软软了吗?” 严玉如心里想着跟郡主比起来,谢家那样的条件,他们确实已经瞧不上了,但表面上和蔼地说,“团圆,谢家那边我们会解决,他们肯定不会打扰你和明安的。” “那我就放心了,我会跟严明安好好当朋友的。” 听到团圆说出“好好”两个字,严玉如笑的眼角都出了皱纹,刚要说她这就回去找人算个好日子,好让严明安和团圆成亲,但听到最后几个字,她傻了,“团圆,你们怎么是当朋友,你不想嫁给明安?” “是你说,叫我和严明安自己拿主意,那我们就是朋友。”团圆叫来将军府的家丁,让他别让严家这两个人进去打扰爷爷,就坐着马车走了。 严五嫂过来严玉如身边,“二嫂,她这是什么意思,耍着咱家明安玩?” 朋友,严五嫂看着严明安对郡主的在乎劲,不像是朋友。 “你问我,我问谁去!”严玉如说了半天好话,就得到一句我们是朋友,她正生气呢,把火都发到了严五嫂身上。 严五嫂还非想表现一下自己的聪明,“二嫂,我有个办法,咱们就到处跟人说,明安和郡主好上了,到时候京都人都信了,她就只能嫁给明安了。” 只要严明安娶了郡主,严家就肯定能得到好处,毕竟严明安姓严。 严玉如拍巴掌夸,“这主意好!” 那是自然,自己其实有很多好主意,只是平时没有发挥的机会,严五嫂捋了捋头发,希望通过今天这件事,能让严玉如知道她的本事,让她可以辅助严玉如管理严家。 “二嫂,那咱们赶紧开始吧。”严五嫂已经想出了好几个长舌妇,只要告诉她们,京都人很快就会都知道严明安和团圆是一对。 “开始个屁,你真当我是在夸你?你也不想想,她姑父是玉面将军,她爹是王爷,你敢编排她,你去吧。”严玉如指着路东面,那里就有几个妇女,叫严五嫂去说。 严五嫂哪里还敢去,老老实实问严玉如,“二嫂,那你说怎么办?” “先回家。”严玉如上了马车…… 今天馆子里人比昨天还多,简直是人山人海,有些人是才知道团圆家常菜的掌柜是郡主,所以才来。 人这么多,团圆也在厨房里做菜,吴招弟还是在熬丁香花糖浆,不过今天有人听她抱怨,她不觉着那么累了,“姐,我可算知道人家那些官小姐为啥不出门,不做生意了,你看你成了郡主,开个馆子人多的简直累死人!” “你就辛苦点,姐做羊囊饭给你吃。”本来团圆该离开京都了,但因为她成了郡主,来馆子的人太多,她跟爷爷说好了,等京都人对团圆家常菜的狂热过去,他们再离开。 “姐,真的,你说话算话?”吴招弟最喜欢吃的就是羊囊饭,可惜只有团圆会做,做起来又麻烦,娘不叫她老是让团圆做。 “算话,锅里我做了五份,卖四份,另一份留着咱们吃。”团圆早就打算好了,大家这么忙,当然得好好补补。 “姐,这下我浑身是劲,再煮个十锅丁香花糖浆,我也不会累。”吴招弟动作立时麻利起来,有羊囊饭吃,再累她也不怕。 晚上,将军府的餐桌上,果然有羊囊饭,不过还不止这一样,还有一道吴招弟从来没见过的菜,闻着就甜,但跟糖的甜味不一样。 “姐,这是啥菜?”吴招弟研究了半天,也没看出菜里除了肉以外,那样黄色的块是什么。 “菠萝咕咾肉。” 菠萝是空间里种的,是团圆之前用财气值跟其他时代的人买的苗,今年还真长出了菠萝,团圆就做了这道菠萝咕咾肉。 “菠萝,团圆,这东西贵吧,在馆子里得卖什么价?”李青梅想当然地以为,团圆做菠萝咕咾肉,就是让他们先尝,如果觉得好,就会在馆子里卖。 “姑,不卖,这是严明安给的菠萝,咱们做来自己吃。”只要是不常见的东西,团圆都会说是严明安给她的,因为不管是什么,所有人都相信严明安能弄到。 现在的李青梅钻进了钱眼里,不是说她爱财如命,而是她挣钱上瘾,惋惜地说,“太可惜了,菠萝金黄金黄的,这要是卖,肯定有的是人抢着买。” “姑,咱们的馆子已经人挤人了,人再多,就得上屋顶去。” 一口菠萝一口肉,吴招弟觉着今天这累受的值,“娘,我姐这不是夸大,真的要是人再多一个,馆子得被挤塌了,我也得累死。” 李青梅拍了闺女一下,嫌她说话不吉利,但也觉着馆子的人现在就够多了,不能再多。 又过了十几天,团圆家常菜的人才少了,不再是人挤人,却来了位稀客,李青梅进厨房把团圆拉了出来,“团圆,咋办?” 第五百六十七章 严二爷也是客 李青梅不认识这几个人,可她刚才听其中一人说了,他是严家人,是带人来照顾团圆家常菜的生意。 “脸皮真厚,咱们的馆子,还用的着这几个人来照顾生意?姐,把他们赶走得了。”吴招弟也跟了出来,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后,干脆地说。 团圆家常菜是不人挤人了,可也不差这么几个人,他们有地方坐,是他们运气好,别觉着是帮了馆子的大忙。 李青梅也觉着闺女说得对,直接撵走得了,就要过去撵人。 团圆拉住姑,教姑这掌柜该怎么当,“姑,有钱不赚那是傻子,叫他们吃,咱们该收多少钱,收多少钱就是。这开门做生意,来的都是客,管他是来干什么,咱只管狠狠赚他的银子。” 这话让吴招弟对团圆佩服的五体投地,姐的境界就是不一样,“娘,听我姐的,你就把那些贵菜都给他们介绍一下,他敢说来照顾咱的生意,肯定是兜里有银子。” “成。”李青梅把方才挽起的袖子放下,大步走过去,给严二爷介绍菜,一道比一道贵,但并不是在宰严家人,价格都写着呢,就是这个价。 周围的食客都看着严二爷这桌,“这来的是哪家贵人,真是富得流油,咱们狠狠心,才能点一道贵的,人家是光点贵的。” “我这是才知道,团圆家常菜原来有这么多不家常的菜,可算开眼界了,看那几个人像是做生意的,谈生意怎么不去酒楼,却来这里?” “说明团圆家常菜出名呗,几位爷,多谢你们来,让我们跟着开开眼。”这人直接向严二爷他们道谢,刚才李青梅报的菜名中,其中有几道,他们光听过菜名,还从来没看见有人点过呢。 严二爷本来想少点几道,但他这人要面子,又被人这么吹捧,豪气地把李青梅介绍的菜都点了,这样也能让郡主知道,他们严家人是真的很支持她的生意。 李青梅乐颠颠进了厨房,不一会伙计就端了菜来。 别说团圆家常菜的味道是好,严二爷吃的很开心,就是结账的时候肉疼。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严二爷是天天带着生意伙伴来团圆家常菜,每天都点最贵的菜,就这么过了大半个月,严二爷连团圆的面都没见到,他本来还以为团圆肯定会出来看看谁这么财大气粗呢。 今天严二爷一个人来的,他一坐下,李青梅就过来了,“严二爷,今天吃点什么,我们馆子里又出了新菜,就等着你来捧场呢。” 说的真好听,但严二爷连着来了这么多天,看明白了,来馆子里吃饭的人是多,但点那些贵菜的人寥寥无几,基本就他一个人点,所以面前的女人才这么殷勤。 “今天我先不点菜,我要见见你们掌柜。”严二爷板着脸,他一个人来,就不是为了吃菜。 “严二爷,我就是掌柜。”李青梅装糊涂,当听不明白严二爷要见谁。 “我说的是郡主!” “我们这没有你要见的郡主。” “我要见那个团圆!”严二爷一张白脸彻底气黑了,几乎是吼出来的。 “噢……你要见团圆呀,她没空。严二爷,你要是吃饭呢,就赶紧点菜,你要是不吃,就请离开吧。”李青梅微笑着说,但眼里一点笑意没有。 严二爷拍着桌子站起来,“你少给我装傻,你难道不知道,我花这么多银子,是看在郡主的面子上?” “严二爷,我还真不知道你是这个意思,我以为你就是单纯来吃饭呢。”李青梅冷冷说完,就回到了柜台边。 周围食客看严二爷的眼神都不对了,带着瞧不起,“来馆子不吃饭,这不是有毛病嘛!” “就是,吃不起就别来啊。” “对,你赶紧走,我们还等着坐这吃呢。”进来几个食客,就站在严二爷坐的桌子前。 “去其他桌坐。”严二爷才不会这么走,今天他就是坐在这里耗,耗到团圆家常菜关门,也一定要见到团圆,他就不信了,自己花了那么多银子,会有人来把他撵出去。 “其他桌都有人坐了,就你坐在这里,还不点菜。” 严二爷搭眼一看,可不是嘛,其他桌都坐了人,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难道是八辈子没吃过菜,竟然才想不开地来这里,他俨然忘了,前几天他自己也说这里的菜好吃。 “走开!”严二爷直接赶人,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慢悠悠喝起来。 李青梅把那几个食客带到了另一桌,跟其他食客拼桌,就进了厨房。 严二爷笑了,心想着团圆应该马上就会出现。 李青梅是来找团圆的,不过不是叫团圆出去,是想问问团圆,是不是把严二爷赶走算了。 “娘,他不点菜,当然应该叫他滚蛋。”吴招弟直接说。 来馆子里坐着不花钱点菜,那还是回自己家炕头坐着去吧。 “姑,叫他走人吧。”团圆跟吴招弟想法一样,她想也知道,严二爷要见她,肯定也是说严玉如说的那些。 李青梅走出来,却发现严二爷走了,她问伙计,“那个严二爷你赶走了?” “不是,刚才好像是他家商行来了个伙计,把他叫走了。” 严二爷是着急忙慌回到了严家商行,门口围了许多人,他推开人进去,看到商行的牌匾被人拿了下来放在地上,他气冲冲进来,拍桌子吼,“严明安,你这是要干什么!” “二伯,我刚回严家时,爷爷就说过,这商行以后就是我的,当时二伯也在,难道二伯这么快就忘了?”严明安坐在那里,叫八两叫人进来,把属于严二爷的东西都收起来,“给我二伯送到严府去。” “好的,少爷。”八两叫进来几个伙计搬东西。 严二爷拦着不叫人动他的东西,“都给我放下,我才是商行的东家,这是严家商行!” “你们先出去。”严明安拿起严二爷最喜欢用的一支毛笔,折断扔在了严二爷脚边,“二伯,本来我想着自己好歹姓严,二伯也姓严,这商行就留给二伯,可二伯你这几天做的事,叫我很不高兴。” “我做什么了,不是你说你喜欢那个团圆,二伯是在帮你,叫她接受你。”严二爷说的好像他做这些,完全是为了严明安,不是为了严家一样。 严明安的心可不会因为这么两句话就变软,“二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但既然你这么喜欢关心小辈的亲事,那二伯干脆回家去,严家可有不少没成亲的,都等着二伯你帮忙呢。” “你!”严二爷气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