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傅嘉归来》 第一章 遇劫 落日西沉。 南城郊外的小路上,一辆马车急匆匆驶过来。 “快,快点,再晚就赶不上宿头了!” 一个身穿靛蓝色褙子,梳着圆髻的嬷嬷打扮的人冲着后面大声呼喊,刚刚下过雨,她身上的衣服还是半湿着的。 小路泥泞,马车走不快,车夫用力的挥着鞭子,若是赶不上宿头,他们可就只能在野外休息了。 虽说已经开春,可是晚上的天还凉着。 车夫心急,可是越是心急越是容易出问题。 马车咯噔一声,车轮子陷在一个泥坑里,出不来了。 车夫跳下马车看了看,冲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老廖,这怎么办?”姜嬷嬷皱着眉头,一时有些沮丧。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推车吧,大家一起推,得赶紧了!” 老廖摸了一把脸,转身上了马车拉好了架势。 几个小厮忙深一脚浅一脚的上前吆喝着一起推着马车。 “一、二、三……好,再来,一二三……” “好了好了,终于出来了!” 马车摇晃着被推出了泥坑,众人长舒了一口气。 姜嬷嬷摸了一把脸上的泥水,向马车里面的人道:“姑娘坐好了,咱们要紧着赶路了。” “嬷嬷放心。”一个女子低婉的声音道。 姜嬷嬷暗中点头,这位姑娘一路上倒是不多事。 说起来,不过是泥地里长大的,也该不能娇气了。 眼瞅着天色越来越暗,终于赶在彻底黑下来之前,众人赶到了城郊外的一间小客栈。 一个中年男子迎了出来,脸上堆满了笑。 “诸位贵人,里边请,吆,这路可不好走,您几位受累了。” 店家挺会说话,看着众人浑身的泥水,忙张罗着让自家婆娘烧了热水,并麻利的奉上了热茶。 姜嬷嬷扫了一眼客栈。 地方有些小,看样子也有些年头了,楼梯踩上去咯吱咯吱响。 不过,环境看上去还好,还比较整洁。 没办法,因为遇上下雨,他们躲了雨可是错过了宿头,如今能找到这样一个地方就不错了。 “店家,给我们一间上房,并两间普通房间,另外准备些吃的,要尽快。” 姜嬷嬷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去扶后面进来的姑娘。 “天晚了,姑娘将就些。” 女子戴着帷帽,轻点了点头。 “好嘞,您稍等,热水一会儿就给您送过去,贵人您看是在大堂用饭还是给您送房间?” 店家答应着,顺便瞧了一眼被称为姑娘的人,看样子,这位是贵人了。 店家在这里来来往往的见得多了,这姑娘身上的衣料子可不便宜。 店家的婆娘看起来就是干净利落的人,引着姜嬷嬷她们上楼进了一间上房。 屋子里东西摆放整齐,桌子擦的一尘不染,床榻上的被褥一看就是刚晒了太阳,姜嬷嬷暗暗点了点头。 看样子,这家客栈还不错。 一番洗漱收拾,吃了饭,众人赶紧歇了,一路上着急赶路,都乏了。 店家婆娘还贴心得送过来一碟子小点心,就是粗制的绿豆糕,不过倒是用心了。 姜嬷嬷伺候着女子躺下,烛光下看着她光洁的脸庞,杏眸微闭,唇边的梨涡隐隐显现,这样子,真是像极了大姑娘。 其实,她看见这位姑娘的第一眼,心里就很震惊了。 这世上还有这样相似的人,若不是梳妆打扮以及说话的声音有些不同,姜嬷嬷还以为大姑娘再世了…… “嬷嬷快睡吧,不用惦记我。”女子突然开口,欠身说道。 “是,姑娘,这就睡了。”姜嬷嬷忙答应了,熄灭了烛火。 躺下的姜嬷嬷心里还嘀咕了一句。 就连说话的语气和行事作风都有些像呢…… 夜风渐渐变凉,似乎也越来越大了。 后院里,有狗子汪汪叫了两声。 傅佳翻了翻身,窝在充满阳光的被子里,就要到京城了呢…… 不知道侯府如今是什么样子了,不知为何,傅佳竟然有了一种近乡情怯的感受。 用被子蒙住了头,闭上眼睛,那种窒息的感觉似乎又跟了过来。 红色盖头下,娇羞的脸庞,傅嘉满心欢喜嫁给了自己喜欢的那个男子,那个时候,傅嘉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 所以,后来,傅嘉看着两个搂抱在一起的身影,泪如雨下,心神俱裂。 一个是她的夫君,一个是她最信任的好友,这个时候傅嘉的脑子里只有一件事,就是赶紧离开,是不是她离开了,就会像做了一场梦一样,梦醒了,夫君还是她的夫君,闺蜜还是她的闺蜜。 然而,秦景轩却以为她要去告状,追上她拦住了她,指着她的鼻子控诉她,粗鲁、愚笨、不解风情,傅嘉怔怔看着眼前的男子,不敢相信这就是口口声声说爱她的人。 争执中,秦景轩将她推入了荷池中。 冰冷的池水渐渐淹没了她的眼睛,而她,只看到秦景轩惊慌失措的,头也不回拉着林念幽匆匆离去。 再睁开眼的时候,傅嘉重生在了傅家族中旁支傅荣的女儿身上。 而恰好,她的名字也叫做傅佳。 不过嘉与佳不同…… 傅佳被族中选中,要上京陪伴傅嘉的母亲,安平侯夫人,可是她不愿意上京,觉得父母抛弃了她,因为赌气跑到村子边,结果失足落入水中。 谁也没有想到,救上来的,却成了傅嘉。 姜嬷嬷到的时候,傅佳,哦,也就是傅嘉,泪盈于睫。 夜渐渐的深了。 外面老树上响起了几声老鸹的叫声。 客栈里四下一片安静。 就在这时,夜色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傅佳屋子里的窗户被推开一个小缝,然后一支点燃的香悄悄的伸进来,香气缭绕,没一会儿,屋子里两个人的呼吸沉了许多。 一个黑影向内探了探头,然后轻轻推开了窗户,一个轻巧的翻身进了屋子。 黑衣人先是蹑手蹑脚的上前查看了傅佳和姜嬷嬷,见她们睡的沉沉的,于是放心的上前去打开了房门的门栓。 又进来了一名黑衣人,两个人对视一眼,然后一人去翻找她们的包袱,另一人目光森然,举着刀向着床榻上的傅佳而来。 被遮住的月亮突然间的从厚厚的云层蹦了出来,一瞬间,月色透过打开的窗户,洒进了屋子中。 刀身折射月光闪了一下,晃到了傅佳的眼睛。 沉沉入睡的傅佳,莫名的觉得头皮发麻,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 举着刀的那个黑衣人看傅佳动了,于是毫不犹豫挥刀砍向她。 第二章 变故 就在这时,破空传来轻微的“叮”的一声,黑衣人手臂发麻,手中的刀“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声响惊醒了沉睡中的姜嬷嬷。 姜嬷嬷猛的坐起来,看着屋子里多出来的两个黑衣人,张嘴就要喊叫。 却被一旁翻着包袱的另一个黑衣人一脚踢在了胸口,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姜嬷嬷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 而另一边,傅佳一个翻身躲开了黑衣人劈过来的手掌,身形灵活,从床榻上翻身到了地上,眼看着就要抓住掉在地上的刀。 可是,黑衣人毕竟身手矫健,一个呼吸间,抓起地上的刀,挥刀又砍向傅佳。 紧急时刻,傅佳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腰身往后一仰,躲过了黑衣人的一刀,不过,自己也被逼到了角落。 那边,姜嬷嬷趴在地上,只觉得胸口火辣辣的疼痛,眼看着傅佳被逼到绝境,而另一个黑衣人伸手拎住了她的后脖颈,她根本就喘不上气来。 隔壁就是侯府的小厮,因为距离远,出门的时候管家还特意挑了几个身手好的,可是,姑娘这边的动静,他们此时却听不见。 姜嬷嬷被黑衣人拽着衣裳,只能紧紧的双手攥着衣领,粗粗的喘气。 她用力的蹬着双腿,想要撞到旁边的桌子,好打落桌子上的东西,弄出点动静来提醒隔壁。 奈何,在黑衣人的手下,她根本就动弹不得。 傅佳眼前的黑衣人狞笑着:“臭丫头,还挺能跑,这下看你跑哪去!” 说着,黑衣人再次挥刀向着傅佳砍过来。 刀身映着月光,闪过傅佳的眼睛。 傅佳忍不住闭了闭,心头闪过一丝痛楚。 难道难逃此劫了吗? 那上天让她醒过来,又有机会回到生她养她的地方,又是为什么? 傅佳不甘心。 就算拼了命也是要搏一搏的。 眼瞅着刀呼啸而来,傅佳双手背后撑住墙壁,慌乱中摸到了一根棍子。 傅佳咬牙,用力的将棍子挥了出去。 当啷一声,对面黑衣人手一松,晃晃悠悠的仰倒在地。 傅佳双手握着棍子,两只手臂都是麻的,一时有些头晕。 这……就倒下了? 傅佳眨眨眼,她怎么感觉刚才好像是轮空了…… “大朗!” 抓着姜嬷嬷的黑衣人惊呼出声。 是一名女子的声音。 趁这时,姜嬷嬷也奋力的挣脱开身后的黑衣人,高声唤道:“有刺客!快来人啊!“ 隔壁安平侯府的人被惊醒,转瞬就将两个黑衣人堵在了屋子里。 烛火通明,客栈的大堂里,两个黑衣人被扯下了蒙着脸的黑巾。 竟然是客栈的店家和他的婆娘两个人。 姜嬷嬷痛心疾首,指着两个人质问:“我们付的房钱足足的,甚至还多了许多打赏,你们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姜嬷嬷一时后怕,若不是傅姑娘手快,恐怕她们就着了道儿了,到时候,她可怎么跟侯府交代…… “就是,就是,看着客栈人挺好的,怎么干这偷鸡摸狗杀人的事呢?” 客栈其他的住客也被动静惊动,此刻全都围了过来。 有义愤填膺的,也有胆小后怕的,还有急忙回去查找自己财物是不是也丢失了的,一时间人心惶惶。 傅佳端坐在桌旁,忍不住扭头往楼上角落处扫了一眼。 总觉得,好像有人在看她。 不过,二楼上除了那几位富商嚷着丢东西,似乎也没有其他人了。 这边众人指着客栈老板和老板娘责骂。 两个人被反绑着双手,沮丧的垂着头。 谁知道,娇娇弱弱的小娘子,力气竟这样大。 店家到现在都觉得头嗡嗡的。 众人议论纷纷,就有人喊了一声:“报官报官……” 众人开始响应。 也有人交头接耳:“说起来,来往几次京城,这边客栈算是安全的了,怎的这店家今日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说话的是走买卖商人模样的打扮,旁边的人似乎是同行,闻言摇头,啧了一声:“财帛动人心,你看着贵人的打扮……一看就是人美心善的小肥羊……” 傅佳…… 不知道能不能认为,这个人美心善是在夸她呢。 至于说小肥羊,嗯……也算夸人吧,毕竟小肥羊白白嫩嫩的,也挺可爱。 轻轻皱了皱鼻子,傅佳觉得心中也算美滋滋的。 “姑娘,报官吗?” 姜嬷嬷向傅佳请示。 虽说,她自认为傅佳在乡下是没有什么见识的,可是,这时候她就是觉得应该请示请示傅佳。 傅佳点头,站起身来:“嬷嬷派人去南郊县城报官,至于这两人,就绑在这里,等待官差前来,留下两个人看着。” “是,奴婢这就去。” 姜嬷嬷就要去安排。 被绑着的两个顿时吓了一跳,忙跪下连连磕头:“姑娘,姑娘,姑奶奶,您可饶了我们吧,我们,我们也是一时鬼迷心窍,实在是家中老母亲生病,急需要用钱,我们知错了,以后一定改,您可千万被给我们送官啊……” 客栈老板娘也匍匐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喊:“姑娘,贵人,您就发发善心饶了我们吧,要是送官,我们可就活不成了,家里的老人孩子可全指着我们啊……姑娘您长得这样美丽,天仙下凡一般的人儿,求您可怜可怜我们……” 傅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姜嬷嬷抿了抿嘴,想要说话,不过到底忍住了。 刚才姑娘可救了她的命,姑娘做什么决定,她得支持一下。 傅佳笑着摇摇头,声音清脆:“没想到,你们作奸犯科,眼光倒是不错。” “哎,是,是,姑娘可不就是天仙一般的人,心地善良,我们保证再不犯了,还请姑娘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饶了贱民两个吧。” 客栈老板低头哈腰,恨不得趴在傅佳脚边如舔狗一般。 心底却窃喜,这小姑娘,一看就是贵人家里出来的,几句好听话就笑了,好骗! 要是真的被报官,他们俩可真就完了! 傅佳却不再搭理他们,走到刚才说她是小肥羊的两个人面前,微微笑道:“请问两位客商,可是时常走这边线路的,从前可听说过此事?” 这姑娘这样问,可见刚才他们说的话她都听见了。 小姑娘明眸皓齿,此刻,眼睛含着笑,唇边梨涡深深,软软糯糯的样子,微微仰头看着他们两个。 两个人不由得脸色一热。 好像刚才欺负着人家小姑娘了似的。 第三章 熟人 其中一人赶紧拱了拱手,道:“这位姑娘,我们几人常来往京城行商,走的多了,住在这里也很多次了,从前,却不曾听闻。” 说完,又仔细打量了地上的两个人,心中直犯嘀咕。 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对劲似的。 傅佳听了点点头。 另一个人也道:“从前到这里来,热情周到,小店也干净。” 其他人闻言,议论纷纷。 一个年纪大约七八岁的小姑娘,梳着双丫髻,绑着红丝带,睁着一双纯净的大眼睛,仰头看着傅佳:“说不定,他们真是家里缺钱,姐姐要不饶了他们吧。” “清儿,少说话!” 旁边的一位妇人呵斥了一声,将小姑娘拉到身后,歉意的向傅佳笑了笑。 看妇人的样子,也是独身戴着小丫头,衣裳整洁干净,普通妇人的打扮,不过,小丫头却知书达理的样子。 傅佳冲着小丫头笑了笑,然后转向刚才的两位行商之人:“照两位说法,从前店家质朴又周到,我想即便家中遇到困难,也不会失了本心,再说,客栈的生意看起来也不错,怎的就这样缺钱呢?” 最后一句,是冲着地上被绑着的两个人说的。 “你们到底是谁,说!” 傅佳转身坐在椅子上,猛的一拍桌子喝道。 地上的两个人被吓了一跳。 “啊,这,这,姑娘,您是不知道,我们家老人那得的可是要命的病,前前后后花了不少银子了,我们,我们也是没有法子啊……” 客栈老板娘结巴了两声,然后哭天抢地,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说道。 众人一时也有些犹豫。 傅佳却不为所动,只喝道:“宵小之徒,若是再隐瞒,就直接扭送你们去官府!” 声音清脆,却不容置疑。 “来人,报官!” 姜嬷嬷莫名的有些相信傅佳,跟着厉声喝道。 两个人眼看着侯府小厮抬脚要出门,忙哭喊:“别报官,别报官,我招,我招……” 被绑着的两个人哆哆嗦嗦的将事情一一招来。 原来,这两个人并不是客栈里的老板和老板娘,而是来到此地住宿,看到这里生意红火,起了贼心,将客栈的老板和老板娘绑了扔在了后院的地窖里,还打算趁机宰几个肥羊发财。 众人恍然,有那机灵的,随着侯府的小厮跑去了后院地窖救人。 两个行商的人也暗暗嘀咕,他们就说,哪里不对劲,觉得现在的这个老板娘说话行事好像不同,原来是换人了。 “姑娘,您是如何发现他们不是客栈的老板和老板娘的?” 姜嬷嬷问出了许多人的心声。 常来常往的人,都没有发现端倪呢。 众人说话的声音渐停,都好奇的看向傅佳。 傅佳笑了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恰好看到了店家的账本,嗯,记账的手法与前两页不同,前两页字体略大,字迹粗略,记录大概,而店家记录的时候,详细且专业,这应该不是一个乡野地方之人所会的。” “就因为这些?那或许人家恰好就学会了呢,来往行商之人这样多,或许有人教了他呢?” 众人翻看了账本,就有人疑问,毕竟这样记录账目,行商之人也是会的。 傅佳点头,又道:“是呀,所以一开始我只是怀疑,并没有多想,不过刚才又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事?”众人好奇。 傅佳抿了抿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我是注意到店家娘子,虽说脸皮发黄,肌肤粗糙,不过,我看到她脖子后面以及露出来的手臂肌肤白皙,一看就是精心化了妆的,而且眼睛用过特殊的手法处理过。|” 傅佳顿了顿,众人都好奇的打量着老板娘。 老板娘眼神一缩,下意识的将自己的脖子往衣服里缩了缩。 马失前蹄了,竟然忘了将脖子也伪装起来。 傅佳轻笑出声,道:“店家娘子,其实也是一个美人呢。” “哈哈,说得好!” 客栈外,突然有人拍掌笑了起来。 众人诧异,只见一个身穿绿袍官服的年轻男子笑着走了进来,一脸赞许之色。 “是程县尉,程县尉……” 有人认出此人正是南城县尉程致远。 据说,这位可是大夏朝最年轻帅气的县尉了,明明可以靠颜值和家势,却非要跟皇帝自请,从最底层干起来。 傅佳也看到了程致远,忍不住挑了挑眉。 没想到,重生以后看到的第一位熟人,竟然是他。 程致远,镇远将军程勇家的次孙,小的时候两家住隔壁,他常常恶作剧,拿虫子放进她的衣领子里吓唬她。 “程二少爷?老奴见过程二少爷,有程二少爷在就太好了。” 姜嬷嬷见到程致远,也松了一口气。 “咦,姜嬷嬷,怎么是你在这里?” 程致远诧异,然后将目光落在了姜嬷嬷身后的傅佳身上。 “傅嘉?”程致远顿时震惊了。 傅嘉不,不是死了吗? 傅佳嘴角弯弯,向着程致远走过去,微微屈膝:“见过程二公子。” “哎,你,这,你这是怎么回事?”程致远的脑子里一瞬间转过许多个念头。 不是说秦景轩对傅嘉一往情深吗? 两个人当初成亲也算是京城的一段佳话,傅嘉死后,秦景轩终日郁郁,难不成,还有什么猫腻不成,咋得傅嘉还玩上诈死的把戏了? 程致远一开始就看秦景轩不顺眼,小时候住隔壁,程致远总是跟着他祖父来傅家。 那个时候,别人都是泥地里掏出来的一样,上树抓鸟,捉虫子,独独他秦景轩一身华服,好像永远一尘不染,还假惺惺的对着梧桐树吟诗。 去他的“金井梧桐秋叶黄,珠帘不卷夜来霜”,叽叽歪歪的,程致远就不喜欢他。 奈何傅嘉喜欢啊,满眼星星的仰头看着少年,崇拜的目光,让程致远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后来,傅嘉渐渐的很少出来跟他一起爬树掏鸟蛋了,等到搬走以后,更是少了往来。 只听说,他们订亲了,成亲的那天满城轰动,都说傅嘉嫁给了爱情,最是美满。 只是,没想到,不到一年,傅嘉的死讯传来,程致远都没有办法相信。 后来,他还特地请假回去送了她一程。 毕竟,当年也是一起长大的情谊,虽说后来两年搬了家离的远,再加上年纪渐大,不适合再拿虫子吓她这样的恶作剧了。 程致远看着眼前的女子,一时有些懵。 第四章 审问 姜嬷嬷见状,忙上前解释:“这是族中傅家的另一位姑娘,程二少爷多虑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 程致远默默的又瞅了傅佳一眼。 嘶,还真是像! 不过,他此时也顾不上叙旧了,转身问姜嬷嬷:“是嬷嬷报的官,怎么回事?” 程致远自然看到了地上捆着的两个黑衣人。 其中那妇人闻言,恶狠狠地冲着姜嬷嬷和傅佳:“你们不是说不报官,说话不算数!” 程致远皱眉蹙着地上的人。 傅佳轻笑一声:“哦,一开始就打发人报官了,可能是后来阻拦的小厮,没有追上……” “噗嗤……” 众人开始笑了起来。 这位姑娘真逗。 傅佳弯了弯唇,又忍不住向楼上的方面觑了一眼。 总觉得有人笑来着。 店家和老板娘咬牙无法,愤怒的瞪着傅佳。 程致远皱眉,喝道:“怎么回事,还不从实招来!” 话语出,通身的威严就显露出来。 被绑着的妇人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将刚才跟傅佳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程致远却不大相信。 会伪装化妆之术,且看他们的神情,并不是十分害怕,反而带着些狡诈。 这时候,后院里,被绑在地窖里真正的店家和店家娘子被众人救了上来。 月余的时间,两个人已经瘦的脱了形,身上还有鞭打的伤痕。 一见到地上的两个人,店家娘子就咬牙切齿的想要扑过来厮打,奈何被饿了快一个月了,浑身没有力气。 见状,傅佳忙示意姜嬷嬷端了热水过来,店家和店家娘子颤抖着手狼吞虎咽的喝了水,还差点被呛到。 程致远看到两个人的可怜样子,越发的觉得地上跪着的人可恶。 “来人!将这两个贼人带走,爷要好好审审!” 他倒要看看,这两个人是那路的牛鬼蛇神。 别说,程致远虽说出身文人世家,身上却少有那种死板迂腐,而且对越是奇怪的事情越是上瘾,必须要刨根问底。 那两个贼人还待哭诉求情,被程致远带来的两个衙役一左一右给绑了起来,三下五除二将人搭在了马背上,顺便还堵了嘴。 傅佳看着麻溜的衙役,心中暗自好笑。 这属下行事的样子,是深的程致远的真传了。 这边,程致远点了几个常住过得客商,包括傅佳刚才问过的两个人,一起到衙门作证,又嘱咐人小心着带上店家和店家娘子。 然后,向傅佳拱了拱手:“傅姑娘,劳驾您也帮忙去做个证吧,毕竟您也是受害者。” 傅佳点头,即便程致远不说,她也是要去的。 她夜好奇,这两个人是哪路神仙呢。 刚才可是要对她下死手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了县衙。 这时候的县衙,灯火通明,知县早已接了程致远的禀报,大堂上衙役齐齐站了两排,威严肃穆。 两个黑衣人被推到了大堂中间。 待程致远将事情经过禀报了一遍,知县一拍惊堂木,喝道:“你们到底是何人,从何处而来,还不从实招来!” “大人,小人招,小人招,还求大人您高抬贵手,小人夫妻两个,也是被逼的没有法子啊。” 装作店家的那个黑衣人哭着脸求饶。 “小人夫妻两个是从原城过来投奔亲戚的,没想到,亲戚没有找到,盘缠也用光了,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这才一时鬼迷了心窍,想着趁机赚上一笔,好回老家,小人等真的不是有心的,请大人可怜可怜小民夫妻两个吧……” “是啊,是啊,大人,求大人高抬贵手,小民等愿做牛做马报答大人。” 两个人说的可怜兮兮,“砰砰”的在地上磕着头。 知县一时也被他们的说辞迷惑,独独程致远,“嗤”的轻笑一声。 “哦,不知道这位娘子,化妆伪装之术,是从哪里学来的呢?” “这……不过是跟一个路过的,瞎学的,瞎学的……”扮做店家娘子的那个女黑衣人忙辩解。 众人…… 这解释,也太敷衍了,都对不起观众。 且这两个人打一棍子换一个说辞,当别人都是傻子吗? 程致远的问话将众人点醒,众人皆愤怒的看向两个人。 而就在这时候,后堂里传来“腾腾腾”的一阵脚步声,走出来一个身着锗衣,腰间配刀的年轻男子。 只见他直奔两个黑衣人,一个伸手,只听得“撕拉”一声,然后两个黑衣人杀猪一般的叫起来。 再抬眼,那个锗衣男子手里拎着轻飘飘的两张面皮,又进了后堂。 就这样一转眼的功夫,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 再看地上两个黑衣人,被揭去了易容的面皮,露出了真实的面容。 那个女黑衣人,肌肤白皙,桃花眼含泪,端的真是一个美人。 被请来作证的那两个行商人,不由得看向傅佳。 这小姑娘,说的还真没错。 傅佳凝神看向跪着的两个人,确认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他们,只不知道,这两个人对她下死手到底是为了钱财,还是其他。 “两位倒是挺能躲的。” 后堂里,一个声音冷如冰雪。 只这一句,跪在地上的两个黑衣人瞬间变了脸色,额头冷汗一层一层的冒出来,浑身如筛子般颤抖,瘫坐在了地上。 一个身材高大,穿着墨色劲装,只在边角用金线镶了金边的男子踏步走了出来。 此人一进来,屋子里的温度似乎就下降了好几度,众人头皮一阵发麻。 只见他头发高高束起,用一枚墨玉簪挽住,五官轮廓分明如雕刻一般,高挺的鼻子,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 但是眼睛里的寒光,即便离的很远都可以感受到。 傅佳鼻头轻动,她似乎还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傅佳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 江离,掌管大夏朝镇抚司,镇抚司作为晋阳帝监查百官的机构,虽说官职不高,可是实权却大,是一个招惹就会脱几层皮的地方。 连带着江离,众百官也是人人恭敬,却时刻远离。 傅佳记得父亲曾经说过,江离此人心府极深。 傅佳也只是听闻,远远的见过几次。 想到父亲,傅佳心中一阵悸痛,再有两日,她就可以回到安平侯府,回到她的家,见到疼爱他的父亲和母亲了。 傅佳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飞回去。 江离进来,扫了一遍大堂之人,落在傅佳的面上略略停留了一瞬。 这姑娘,好像没有见到他,在溜号…… 习惯了人人惧怕他,无视他的人还真是少见。 第五章 小心思 江离的话落下,两个黑衣人就匍匐在地,痛哭流涕。 “江大人,江大人,我们知道错了,饶了我们吧,我们将东西如数奉还,求江大人饶恕!” 众人闻言傻了眼。 这是什么情况? 程致远也纳闷,不由得开头问道:“江大人,这两个人你认识啊,他们偷你东西了?” 能在江离眼皮子底下偷东西,胆儿也是挺肥的呢。 程致远默默的想着,他觉得江离家的财宝应该不少。 江离冷哼一声,示意手下将两个人擒住,然后道:“这两人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妙手空空夫妇,在京城犯了几件案子,镇抚司追了多少天,没想到竟是躲在了这样偏僻的地方,倒也是委屈了两位了。” 说起来,这两位在江湖上有些名堂,前段日子古詹国进贡了一批金银珠宝,其中还有一对夜明珠,据说有着千年历史,两个人一时心痒,就打起了主意。 在驿馆得手之后,还变了装在京城吃喝玩乐了两天。 贡品被盗,晋阳帝大怒,命江离彻查。 江离追到了这两人的线索,一路从京城追了出来,绕了几个城市线索却断了。 没想到,这样能跑的两个人,竟然被绑在了这偏远破旧的小客栈里。 事情自然清楚。 怪就怪在,这两人贪心不足,其实他们在这里已经躲了半月有余,谁也没有认出来,只是傅佳一个小女子带着一个老嬷嬷,并那样多的行李箱子,手痒的两个人这才犯了病,却栽在了傅佳的手里。 江离带着人走了,临走向傅佳道:“姑娘的援手和善举,我会向皇上如实禀报。” 说完,不待傅佳说什么,就大步离开了。 傅佳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她其实并不稀罕什么赏赐啦,此刻她只想平平安安的快点见到父亲和母亲。 “哎,傅姑娘,你也是姓傅对吧?那什么,真是聪明又细心,比起傅嘉也不错啦,嗯,脾气也好,傅嘉那丫头,脾气太坏。” 案子莫名其妙的结束了,程致远一脸的遗憾。 都还没有给他施展的机会呢,江离这个黑面煞神就横插一手了。 不过,想到傅佳,又恢复了跳脱的性子,一边摇头一边说着。 傅佳却沉了脸:“二公子说错了,傅嘉姑娘温柔善良,任何人都比不上。” 人死了,还要说人坏话,难怪小时候也那么讨厌! 程致远一滞,自觉也说错了话,忙连连道歉,还是麻溜的带着人回了县衙。 傅家的丫头,都是伶牙俐齿。 姜嬷嬷将两人的对话看在眼里,心中一阵欣慰。 一行人又车马不停的回了客栈,姜嬷嬷也不借人手,自己烧了点热水伺候了傅佳赶忙歇下了。 大半夜的没有休息好,又是被刺杀,又是报官的,姑娘该累了。 傅佳也觉得身心俱疲,尤其是那一刀明晃晃的砍在她的眼前,想想都后怕。 转眼天渐渐的亮了起来,不过刚刚迷糊了一会儿的傅佳挣扎着爬起来。 “嬷嬷,早些收拾吧,我们尽早赶路。” 再有两日,就回到京城了,傅佳归心似箭。 姜嬷嬷也觉得夜长梦多,于是忙招呼了人准备上路。 喝了一碗小米粥,并一碟子店家自己腌制的小咸菜,还有好吃的菜饼子,傅佳整个人好像活了过来一般,接过姜嬷嬷递过来的帷帽,就准备出门了。 店家和店家娘子抱着两个坛子过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小民两个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这些腌菜和腌肉腊肉都是小民和媳妇亲手做的,还请姑娘收下,小民等必定会为恩人立个长生牌位,终生供奉。姑娘大恩大德,小民夫妇俩无以为报。” “哎,两位快起来,我这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当不得你们这样啊。” 傅佳忙拉着两个人,昨儿个夜里两个人已经跪了半天道谢了,傅佳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姜嬷嬷也忙拉着两个人让他们起身,最后东西收下两个人才作罢。 等收拾停当,上了马车,姜嬷嬷长舒一口气。 这一夜可真是漫长。 看了看傅佳眼底的青色,姜嬷嬷忍不住道:“姑娘再歇一歇吧,还早呢。” 傅佳摇头,马车上根本就睡不着。 姜嬷嬷心知傅佳也是心绪起伏,为了缓解忙从马车的桌子小抽屉里拿出果品蜜饯:“姑娘,吃口甜的,心情好。” 这是大姑娘从前常说的,东西也是大姑娘从前爱吃的,不知道傅佳喜欢什么,姜嬷嬷都是按照从前的口味准备的。 傅佳点点头,取了一枚蜜饯放进嘴里。 “说起来,老奴想了一晚上,照昨夜里江大人所说,这两个贼子心机和功夫都挺不错的,咋就着了我们的道儿了,就算我们后来绑了他们,照他们的手段也是能逃脱的,只不过,看样子他们好像就动弹不得,姑娘是怎么做到的?” 姜嬷嬷好奇的问道。 她是怎么也想不通,傅佳那一棍子威力到底有多大。 傅佳也很疑惑,她自己后来又回忆,觉得当时根本就没有打到那个黑衣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给倒下了。 不过,这件事也说不清楚。 “或许是我们运气好,不过,绑了他们之后,我给他们喝的水里放了这个。” 傅佳从腰间的香囊里拿出一枚小小的药草,狡黠的笑道。 “这是我们村子山上的一种药草,我们都叫它迷迭香,村子里打猎的人都是带着这个,据说能让人或者动物有片刻的手脚发软,浑身无力。” 姜嬷嬷看着傅佳手中的药草,一时惊叹,她一直跟着傅佳,怎么就没看到她的手段呢。 傅佳也不多说,只抿着嘴笑。 这时,老廖上了马车,喊了一声:“姑娘坐好,出发了。” 马车一抖,然后缓缓的前行。 傅佳掀开青布窗帘向外望去。 只听见旁边一阵马嘶声,四五匹马从后院出来,似乎也是昨夜的住客准备出发的。 傅佳疑惑,昨天似乎没见过这几人。 这时,一个身穿白衣,脸上蒙着银色面具的人,迈着大长腿从大堂里走了出来,直接向着那四五个人走去,一翻身坐在了马背上。 傅佳忍不住看向来人。 明媚的阳光下,银色面具泛着金光,面具背后那双眼睛,如璀璨的星河一般,让人看了就想沉醉其中。 傅佳有一瞬的恍惚,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人已经带着其他人飞驰而去。 第六章 相见 安平侯府。 风微凉,院子里迎春花开的正好,一簇簇娇黄的小花在阳光下彰显着旺盛的生命力。 一个身着青绿衣裙丫鬟模样的女子急匆匆走了进来。 “夫人,快到了……” 丫鬟还未站定,就急匆匆的喘了一口气禀报道。 “到了?” 安平侯夫人斜倚着淡墨色迎枕,闻言不由得坐直了身子,有些急切,却又忍不住黯然失落。 只见她一脸病容,身着浅色衣裙,裙角绣着缠枝蔷薇花样子,头上斜插一枚玉簪,并点缀了几枝发钗,这还是因为今天要见人。 平日里,她很少出门,更不用说衣衫首饰了。 自从姑娘走了以后,夫人仿佛也被带走了灵魂一般,整日里恍恍惚惚,不断的从梦中惊醒。 丫鬟抿嘴,看着眼前神色黯然的夫人,一时有些心疼。 侯府大门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下,门口的两座石狮子威风凛凛,让人看到就心生敬意。 不过,此刻的门口,站满了人,远处一辆马车缓缓驶了过来。 到了近前,马车停住,门口嬉嬉闹闹的声音渐停,目光全都看向了马车。 雕花车门被轻轻的推开,一只纤细白净的手轻轻扶在门窗上,然后一个身姿高挑,眸子清凉的女子弯腰走了出来。 侯府众人直直的看向女子,皆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乖乖的,真的跟她们家大姑娘长得这么像啊! 女子清扫了一眼四周的人,眉眼弯弯,向着众人微微一笑,然后在嬷嬷的搀扶下,轻巧的下了马车。 哎呀,乖乖的,刚才笑起来,跟她们家大姑娘更像了! 众人原本好奇的目光,此刻都开始变得惊讶了。 女子鹅黄上衣绣着缠枝蔷薇,下身葱绿百褶裙,通身只在腰间戴着一只精美的香囊,不知道里面放着什么花草,她走过去竟留下一路清香。 发间更是清淡,只别了一枚淡淡的黄色蔷薇花样子的发簪。 然而行走间丝毫不见乡下女子的怯懦。 众人眼看着女子从侧门进了内府,不由得移动脚步跟了上去。 华荣堂里,安平侯夫人已经坐在了上首。 雀登枝的帘子被掀开,傅佳快走了几步,进的屋来。 “母,夫人,佳佳给夫人请安了。” 还不待安平侯夫人反应过来,傅佳早疾步上前,跪在里安平侯夫人的面前。 嘉嘉? 是她的嘉嘉…… 安平侯夫人一时有些恍惚。 安平侯府大姑娘闺名傅嘉,而族中找来的这名女子,也叫傅佳,同音不同字,且长相相似。 族中说了,这是为了宽慰安平侯夫人失去女儿的心情,毕竟自从傅嘉嫁给了长阳伯世子没一年就香消玉殒之后,安平侯夫人意志消沉,无法从失去女儿的悲痛中走出来。 看着眼前眸中含泪,殷殷切切望着自己的女子,安平侯夫人悲从中来,一把抱住了傅佳放声痛苦起来。 傅佳心中悲恸,她一进来就看到母亲眼窝深陷、脸色蜡黄,憔悴的如同老去了十岁,只恨自己心瞎眼瞎,反而连累了母亲。 一阵痛哭之后,安平侯夫人缓了过来,擦着红肿的眼睛,轻轻推开了傅佳。 “对不起,我失态了,佳……” “我们村子里都是唤我佳佳的,伯母也叫我佳佳就行。” 傅佳看到安平侯夫人迟疑,忙急切的追了一句。 刚刚母亲推开她的那一瞬间,她心中如针扎一般的疼痛。 可是,她理解,以后,她会好好的尽孝,绝不让母亲再伤心了。 安平侯夫人闻言,眼圈又是一红。 傅佳忙擦了眼泪,调皮的笑道:“看我,都忘了给伯母带的礼物了,伯母可别嫌弃佳佳手艺不好。” 说完,傅佳示意姜嬷嬷将一件小小的炕屏取了过来。 上面绣着满枝的蔷薇花,红白黄紫的花朵一簇一簇地盛开着,在层层叠叠的花瓣间有嗡嗡的蜜蜂钻进钻出,蝴蝶悠闲地飞来飞去,好一派悠闲温馨的场景。 平脚细腻,手法精巧,竟是十分的精美,一看就是用了心得。 安平侯夫人原本对傅佳是既期待,又带着些抵触的。 看着眼前手捧蔷薇炕屏,笑意盈盈的小姑娘,一时有些心软。 “多谢你了。”安平侯夫人接过礼物,放在了身边的桌子上。 傅佳松了一口气,转移了母亲的注意力,她就不会这样老是伤心了。 门外丫鬟禀报:“侯爷回来了。” 说着,门帘一挑,一身官服,浓眉星目的男子走了进来。 “侯爷!” 安平侯夫人起身,声音里微微一丝颤抖。 安平侯往日这时候都在军营的,应该是知道傅佳今日到达,所以也挑了时间回来了。 “好了,我回来了。” 安平侯首先轻轻揽了一下安平侯夫人的肩膀,低声安慰一句,然后才看向屋子当中站着的傅佳。 只见傅佳呆愣愣的站在原地。 姜嬷嬷忍不住轻轻上前推了她一下。 角落里,一个浅紫色比甲的丫鬟嘟囔了一句:“惺惺作态……” 傅佳回过神,刚刚哭过的眼睛又开始湿润起来。 “傅佳见过侯爷。” 上前一步,傅佳屈膝行礼,看着父亲和母亲并肩站在一起的样子,傅佳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还未出阁的时候,一家人和乐美满,没有后来的争吵,也没有后来的伤心,身死,和那些不堪的往事。 从前这个时候,傅佳是一定会故意的插在两个人的中间,皱着鼻子撒娇父亲不喜欢她,只喜欢母亲的。 此刻,看着母亲故作坚强,见到父亲才露出的那一丝软弱,心中再一阵痛楚。 安平侯上下打量傅佳,没想到,真的跟嘉嘉长得如此相似。 这样相似的人放在夫人身边,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罢了,若是夫人依然不喜欢或者见人生情,走不出阴影,就还将人送走。 想清楚的安平侯,扶着安平侯夫人坐定。 傅佳再一次跪下行了见面礼。 安平侯点头,倒是对她的懂事感到满意。 “以后就在这里住下,有任何需要就开口,侯府不会亏待了你,你的任务就是听话,陪伴好夫人就行,知道吗?” 傅佳点头,忙答应了下来。 说完,安平侯就走了,他还有许多的公务要办,不过是怕夫人一时悲伤,才赶了回来。 “你,就住在采荷苑吧。”安平侯夫人打起精神,吩咐:“姜嬷嬷先在院子里伺候吧。” 至于其他人…… 傅佳微微屈膝,笑道:“伯母,姜嬷嬷一路照顾我很是周到细心,院子里人不用多了。” “其实,这位姐姐就挺好的。” 傅佳一指角落里紫色比甲的小丫鬟,说道。 第七章 思念 丫鬟可没想到傅佳会伸手指了她,一阵错愕。 傅佳笑意盈盈看着她,唇边的梨涡深深。 紫衣丫鬟一时恍惚。 安平侯夫人瞧了一眼紫衣丫鬟,顿了顿,还是点头应下了。 或许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傅嘉出阁的时候,带了秦桑和绿枝,留了青锁,当时青锁还失落了好一顿,哭闹着想要跟着傅嘉。 奈何,青锁年龄偏小,而且青锁的哥哥一家子也跟着傅嘉陪嫁去了建安伯府。 青锁的母亲是安平侯夫人的陪嫁,多年来一直忠心耿耿陪伴她,儿子一家跟着管家历练多年,是特意为傅嘉培养出阁时候带过去的人。 大女儿青黛更是自小跟着伺候安平侯夫人,如今片刻离不得,安平侯夫人不忍心她们一家子骨肉分离,于是也主张留下青锁。 青锁因为傅嘉没有带她过去,一直郁郁,今天更是听说了哪个酷似自家姑娘的人要进府,于是忍着心中的不忿,特意来看这个想要替代她主子的人的。 果然是一身的惺惺作态,故意讨好夫人,青锁愤愤的想着。 直到跟着姜嬷嬷来到了青荷居,也就是傅佳现在住的地方,还一直撅着嘴不高兴。 她不知道夫人为什么会答应让她伺候傅佳,她可是她们姑娘的人。 如今,姑娘不在了,就要让她来伺候这个冒牌货,她不服。 不过,她还来得及跪地跟夫人请求,大姐青黛就扯着她出了屋门。 姐姐说,当奴婢的,不论什么时候都要以主子的吩咐为最终意愿,不可多事。 青锁愤愤,咬牙转头走了。 哼,不就是伺候人吗,可以,就看这个冒牌货禁不禁的住了! 青荷居距离安平侯夫人的住处稍微有些远,隔了一个小花园。 开春时节,花园里看起来并没有特别好看,墙角处几丛二月兰冒出了紫色的小花朵,透露着春的气息。 花园西南角一株白玉兰树亭亭玉立,隐约看到了花苞。 这株白玉兰,还是她小的时候,看到程家有几株紫色的玉兰花,十分羡慕,央求着父亲也给她栽上一棵。 没想到,隔天父亲给她扛回来一株光秃秃的树干,她当时还记得只掉眼泪。 后来,等到白色的玉兰花在风中微微摇晃,耀眼的仿佛水晶,傅嘉才满意了。 轻轻的走到玉兰树前,傅嘉伸手抚摸着树干,仰头看着那尖尖的荷苞,仿佛入了神一般。 虽然才过了一年的时间,可是似乎玉兰树又粗壮了许多。 身后,姜嬷嬷欲言又止。 青锁却撇了撇嘴,上前嗤笑一声,道:“姑娘怕是不认识这花树,好教姑娘知道,这是玉兰树,是侯爷亲手为我们姑娘栽种的。” 傅佳回神,并不生气,只笑道:“青锁懂得还真多。” 青锁得意的一仰头:“都是我们姑娘教的!” 语气里的骄傲一点也不掩饰。 傅佳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青锁自来性子就有些争强好胜,她出阁的时候没有带她,也是考虑毕竟去了陌生的地方,若是青锁有些不妥,终究不如在侯府里。 如今看来,青锁这性子变本加厉了啊…… “你笑什么,我们姑娘聪慧过人,又温柔善良,你懂什么?” 青锁看到傅佳笑起来,恼羞成怒,忍不住出口相讥。 “青锁!” 不待傅佳出声,姜嬷嬷即刻呵斥道。 “青锁还不向姑娘道歉,哪有这样跟主子说话的道理!” 姜嬷嬷在府里也是德高望重的老人,青锁即刻闭了嘴,涨红了脸,垂头呐呐道:“姑娘,奴婢错了,不该口无遮拦。” 姜嬷嬷也忙屈膝向傅佳赔笑:“青锁就是这性子,姑娘可别见怪,回头老奴定惩罚她。” 即便青锁心中对傅佳再不满意,傅佳作为客人,也不该这样说话。 再说,这一路上,姜嬷嬷对傅佳的行事已经另眼相看了。 而且,她总觉得傅佳不仅人长得像,就连行事作风与大姑娘也极为相似。 姜嬷嬷不忍心傅佳被青锁这样落了面子。 当然,也是为了保护青锁。 若是傅佳就此去告状,夫人定会惩罚青锁,安平侯府的规矩最是严格。 看着姜嬷嬷紧张的样子,傅佳笑了:“嬷嬷,青锁说的对,大姑娘确实蕙质兰心,又纯善孝顺,我很仰慕她呢。” 女子眼眸清凉纯澈,话语间丝毫不见扭捏。 姜嬷嬷放了心,扶着傅佳往青荷居而去。 青锁悻悻的跟在身后,再一次为傅佳的厚脸皮而震惊。 她没想到,敌人如此狡猾,她都说成那样了,居然不生气。 看样子,这个傅佳还真是准备在府里长住下去,甚至,就是抱着取代自家姑娘的念头来的。 青荷居,顾名思义,院子里种着满满一池塘的荷花,此刻,荷叶还没有冒出来,水面上的残枝被清理了,池水清澈,有小鱼儿在游来游去。 这里,距离她住的采薇苑有些远。 傅佳遥望一眼采薇苑的方向,抬脚进了大门。 一溜的粉墙,墙角种着几株青杏,花朵渐次开着,再往里面,墙角处几棵芭蕉,不过刚刚绿了叶子。 这个院子里,最有特点的就是进门迎面看到的荷塘,还有错落的假山。 然而,傅佳只远远的看了一眼,就绕着走过去了。 不论安平侯夫人对傅佳是什么纠结的态度,但是在生活上并不刻薄傅佳。 走进屋来,只见靠窗花梨木的桌子,摆着笔墨纸砚,淡淡的墨香萦绕在鼻尖,傅佳眼睛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转过头去,是闺中女儿的梳妆台,上面摆着一面菱花铜镜,旁边放着大红漆雕梅花的梳妆盒,并一枚檀木梳子。 “这是夫人为姑娘准备的。”姜嬷嬷上前打开了梳妆盒。 里面大大小小摆放着金银首饰,钗环耳坠,从小小的耳坠,到金玉头面,琳琅满目。 傅佳眼睛胀胀的,眼角滚在一滴泪来。 趁着人不注意,傅佳忙悄悄掩饰着擦拭了泪,稳住了心情。 青锁跟在身后,忍不住又开始暗暗吐槽。 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点东西就迷花了眼…… 挑起珠帘,进了里屋。 新晒的被褥,还透着阳光的味道,紫色流苏帐幔,两边垂着镂空雕花的香薰球。 处处都透着精致,还有温馨。 虽然傅佳知道,这是母亲待客之道,可是,傅佳就觉得,这是母亲给她准备的,是母亲的思女的那殷切之心。 第八章 “嬷嬷,你带人收拾了行李,先去休息吧。” 傅佳遣了姜嬷嬷下去休息,自己却唤了青锁溜达着出来。 青锁闷声不吭跟在后面。 这位姑娘脸皮可真厚,刚到侯府,就跟回了自己家一样。 看她回头会不会迷了路! 青锁打定主意,让傅佳出丑,所以只是低着头在身后跟着她的脚步走。 没想到,傅佳七绕八绕,竟然来到了大厨房。 “傅姑娘,您来这里做什么?” 难不成是饿了,不好意思说? 青锁纳闷,桌子上放着点心和蜜饯,这时候也不是吃饭的时间呀。 傅佳却笑道:“我想亲自下厨,给夫人做道菜。” 说着,挽了袖子,就往大厨房里走去。 青锁几步上前,拦在了傅佳的前面:“傅姑娘,夫人的吃食自有侯府的人操心,您就别添乱了!” 笑话,夫人吃**贵,她一个乡野女子做的怎么能入了夫人的口? 再说了,从前只有她们家大姑娘下厨给夫人做菜,夫人每次都很欣慰。 没想到,这个傅佳,一到这里,先是凭着自己的长相和名字,让夫人接受了她,现在行李还没放稳呢,就开始准备做手段讨好夫人了。 这个傅佳,果然是别有用心来的! 大厨房门口,青锁拦了傅佳不让进,傅佳却执意要去,引得众人探着头围观。 其中一位看着像是厨房的管事娘子,也劝阻:“姑娘,夫人的吃食自有奴家几个张罗,别弄脏了您的手。” 别说侯府精贵的吃食她不会,即便会做,也不能将夫人的吃食交给一个外人! 傅佳看着眼前胖乎乎圆脸的管事娘子,心中叹气。 她的手艺可都是跟着万娘子学的,没想到,有一天,万娘子竟然将她拦在了厨房外面。 傅佳小的时候,夫人就给她请了琴棋书画的师傅,奈何,傅佳性子野,根本坐不住,倒是安平侯教她骑射的时候,兴致勃勃,一学就会,极有天赋。 后来,安平侯夫人就放弃了这些京城贵女的常规的培养,傅佳也就由着性子,竟然也学了一手的好骑射功夫,即便再大热天让她立梅花桩都没有叫苦叫累的。 除了这些,傅佳竟然对厨艺感兴趣,整日里在厨房转悠,变着花样的给安平侯和安平侯夫人做吃食。 哪个时候,傅佳最受大厨房人的欢迎,其中万娘子是最喜欢她的。 “万娘子,锅糊啦!” 就在大家围着劝阻傅佳的时候,傅佳秀气的鼻子抽了抽,然后大叫一声。 万娘子“哎呀”一声,忙跑回屋里。 果然,灶上蒸着的火腿鲜笋汤已经干了锅,一阵糊味儿冒了出来。 “这怎么办?”万娘子一脸焦急。 夫人这几日胃口不好,侯爷特意寻了鲜笋,吩咐了给夫人调口味的。 这个时节,鲜笋极易难寻,听侯爷身边的小四说,是从宫里得来的。 如今却糟蹋了。 “我想我有办法。”众人一筹莫展,傅佳开口道。 “您能有什么办法,别跟着添乱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回头姜嬷嬷该找了。”青锁撇撇嘴。 这个傅佳,为了点吃食,什么都敢说。 万娘子满心懊恼,到处找剩下的那点子下脚料的鲜笋,也不过剩了半个,倒也凑合能做出半碗汤来。 只是,味道就差了。 “娘子不如让我来试试?” 傅佳微笑着,一脸的笃定。 青锁还待说什么,傅佳却直接堵住了她的嘴:“反正你就在这里看着我,我也捣不了什么鬼,或者你是不准备让夫人顺心?” “你!” 青锁气呼呼的退后了两步,双手抱在胸前,紧紧的盯着傅佳。 傅佳脚步前移,挽了挽袖子,仔细的查看厨房里剩余的食材。 “准备火腿,鸡腿肉,切丁,再备少量咸猪肉!” “姜,黄酒,青葱!” “烧水,另外砂锅备用!” 随着傅佳的吩咐,厨房里的人得了万娘子的点头,分头开始备料。 傅佳亲自拿了剩下的半截春笋,洗净然后仔细的切片,放在白瓷盘子里备用。 这边,所有的料备好之后,傅佳站在灶前。 先用烧开的热水将春笋焯水,去除涩味,又大火出水,将猪肉和鸡腿肉去除血沫杂质,。 然后用砂锅一只,锅内加清水、鸡腿块、咸肉块,水没过了材料,大火烧开。 之后再加黄酒、葱段,改用中火慢慢焖到了肉半熟,再加入竹笋块、盐,继续炽熟透。 这期间,厨房的人均都屏气掩息,盯着傅佳青葱一样的小手。 没多会儿,有鲜味儿慢慢的溢了出来。 傅佳一直没有盖盖子,隔一会儿就用小勺子将汤面上的浮沫清除。 万娘子凝重的脸色渐渐的变得惊讶,再到惊喜。 等了约一刻钟,砂锅中的汤肉眼可见的发白,一股浓郁鲜香的味道弥漫了整个厨房。 傅佳将葱段去掉,用一个白瓷青花的汤盆盛了出来。 黄色的笋和红色的肉形成强烈对比,汤白汁浓,肉质酥肥,笋香清鲜。 不知道是谁,“咕咚”一声暗暗咽了一口口水。 “这,不知道傅姑娘这菜是何名字?” 万娘子激动的上前,差点将傅佳给拱到灶台上。 傅佳忙挪了挪脚步,道:“我也是听村里的姑姑说的,叫做腌笃鲜,那位姑姑从前在富人家做工,见过的。” 傅佳有些羞涩。 青锁咬了一下舌尖,暗暗的收回想要咽下去的口水,冷哼道:“难怪呢,我就说傅姑娘怎么知道这样的菜。” 傅佳却不理她,只笑着对万娘子道:“已经有些晚了,娘子快去给夫人送去吧。” “这,姑娘不一起去吗?”万娘子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 毕竟,是傅佳做的,她不好就这样领了功劳。 还不待傅佳说什么,门外响起一个娇俏的声音。 “哎呀,万娘子今日做的什么好吃的,真是太香啦。” 随着声音,一个身着浅黄衣裳,梳着双螺髻,缠着粉色丝带的女孩子蹦跳着进来。 身后丫鬟捧着书匣子,刚放了学的样子。 “二姑娘放学了?” 万娘子忙上前见礼。 来人正是安平侯府二房的嫡出姑娘,也是唯一的一位姑娘,傅蓉。 “咦,你是谁?” 傅蓉一进屋子,抬眼就看到了站在屋子中间,如一株玉兰亭亭玉立的傅佳。 傅佳眉目如画,傅蓉眉眼弯弯。 因着傅佳和傅蓉的眉眼都肖似父亲,是以,此刻看起来,两个人如亲姐妹一般。 第九章 姐妹 “你是老家来的傅佳吗?” 傅蓉心念微转,歪着头笑着问道。 傅佳看着眼前笑的好看的傅蓉,一时有些惊讶。 她还记得那时候的傅蓉总是小心翼翼的跟在她的身后,别说在外面了,即便在府里,傅蓉也总是一副怯怯懦懦的样子。 如今看来竟是活泼开朗了许多。 “你好,我是傅佳!” 傅佳笑着打招呼。 傅蓉呆愣一瞬,转而笑容满面。 “没想到,你跟我大姐姐这样相似,对了,我刚下学,要去大伯母屋里,你要跟着一起来吗?” 傅蓉吐了吐舌头,一副俏皮的模样。 傅佳原本就是要去的,自然笑着答应了。 能够重生,见到她的家人,她很开心,竟一时一刻都不愿意与她们分开。 虽然还没有分开半天,她的心已经像是离家的鸟儿一般,想要赶快看到母亲。 春日阳光正好,温暖的日光洒满整个院子,还有窗边站着的安平侯夫人的身上。 眼睛微微有些红肿,带了血丝,虽然水粉遮住了一些,可是傅佳一眼就看到了。 她的心里猛的如同针扎了一般,疼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大伯母,看我给您带什么来了。” 傅蓉一进门就举着食盒笑吟吟的喊道。 万娘子没有来,腌笃鲜被傅蓉装在了食盒里献宝一般的推到了安平侯夫人的面前。 “您快尝尝,这可是大伯父特意给您寻的鲜笋,您可不能辜负了大伯父的心意。” 随着食盒打开,浓郁鲜香的味道顿时传了出来。 “好香啊!” 傅蓉忍不住又往安平侯夫人身边凑了凑。 傅佳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安平侯夫人。 母亲瘦了许多,憔悴了许多,她希望她回来了,可以慢慢的让母亲从悲伤里走出来,让笑容重新回到母亲的脸上。 “夫人,您先尝尝。” 安平侯夫人看着眼前的餐食,色香味俱全,却一点食欲也没有。 今日见到傅佳,她心绪浮动。 即便族中老族长再三的来信说有与嘉嘉相似的姑娘,甚至说了许多次可以来陪伴她,她都没有想到,两个人竟是如此的相似。 相似到,她以为眼前的傅佳就是她的嘉嘉。 安平侯夫人怔怔的看着傅佳,一时怔忪出神。 而傅佳也看着安平侯夫人,眸中思念涌动,双手紧紧的攥着帕子, “大伯母,喝汤。” 傅蓉看看安平侯夫人,又看看傅佳,起身盛了一碗汤送到了安平侯夫人的面前。 也不知是不是有意,身影隔开了傅佳的目光。 傅佳收回目光,垂头稳了稳心绪。 她不能总是这样了,目前从前说喜欢看她笑,一笑就让人好开心的样子。 若是她一直这样难过,母亲怎么能好起来? “谢谢蓉儿。”安平侯夫人也收回了思绪,看着眉眼弯弯的傅蓉,接过了汤碗。 自从傅嘉走了以后,傅蓉就时常陪着她,算是她灰色的生活中一点色彩。 傅家从老侯爷那时候开始,就一直跟着先帝打江山,武将世家传承,只是,在十年前,老侯爷和傅家老二在与获夷族一战中战死,老夫人自此心灰意冷,搬到了后院吃斋念佛。 傅家二房只留下傅蓉一个独苗。 傅蓉的母亲余氏守着傅蓉,除了来安平侯夫人这里走走,其他时间就是闷在屋里绣花,近两年也跟着老夫人开始念佛了。 安平侯夫人从前就对傅蓉心生怜悯,出门宴会也时常带着,只是傅蓉的性子有些随了余氏,总是放不开。 后来,傅嘉的死讯传来,她犹如晴天霹雳,傅蓉温言软语的陪着,渐渐的,她对傅蓉的印象也有了改观,怜惜起这孩子来。 三四岁的年纪父亲突然去世,母亲性情大变,对孩子是一个大的影响,所以安平侯夫人也能理解从前傅蓉的行为。 只是,傅嘉走后,她没有心情也没有精力去管傅蓉,一开始请了师傅来教导她,后来,去年冬日,又送了她去柳家的学堂里,也让她有个伴。 柳家学堂在京中是出了名的女子学堂。 所以,能进去柳家学堂,那以后的圈子,就是京中顶级的圈子了。 傅蓉特别珍惜这个机会。 也很感激安平侯夫人。 “怎么样?”傅蓉眼巴巴的看着安平侯夫人喝了乳白色的汤,忙不迭的问道。 好像是她做的一样。 傅佳没有多想,青锁在一旁就有些嘀咕。 不过,这种感觉也是一瞬而逝。 二姑娘对夫人那可是一百一的好,她都看在眼里。 不仅仅是对夫人,大姑娘走了,二姑娘常常思念她,时常去她原来的院子里坐坐,看看她看过的书,用过的笔。 孤单的身影,青锁每次看到都觉得眼睛酸酸的,也跟着更想自家姑娘了…… 谁跟这个傅佳似的,歪心眼儿多! 青锁暗暗跺了跺脚。 安平侯夫人捧着汤,喝了一勺,忍不住又喝了一勺。 “是不是很香啊大伯母?” 傅蓉邀功似的又追问了一句。 安平侯夫人看着傅蓉,有些激动。 “蓉儿,这,这是你做的?” 声音里隐含了一丝激动。 傅蓉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傅佳,随后笑道:“不是呢,是蓉儿帮着万娘子提过来的。” 却没有提是傅佳下厨的事情。 傅佳现在终于察觉出一丝不对劲了。 看样子,傅蓉也不喜欢她。 傅佳无奈。 那边,安平侯夫人喃喃自语:“我就说,有嘉嘉的味道,原来是万娘子,是了,从前嘉嘉总是缠着万娘子学厨艺……” 说着,眸中的眼泪又悄然落了下来。 傅佳心中又是一疼,强打起笑颜。 “夫人,想来大姑娘孝心可嘉,学了好菜也是孝敬您的,若是她知道您现在茶饭不思,恐怕也会不安心的。” 傅蓉跟着点头:“是啊是啊,大伯母,您该好好的,才能让大姐姐放心,让我们大家都放心,大伯母,这汤有大姐姐的味道,您更应该多喝几碗呢。” 说着,傅蓉又帮着安平侯夫人盛了一碗,顺便还夹了许多的菜。 因着傅佳和傅蓉的话,安平侯夫人竟然破天荒的多吃了点。 饭后,又陪着安平侯夫人说了一会儿话,傅蓉提出告辞。 “对了,傅姑娘,我下午没事,你刚来对府里不熟悉,不如下午我带你转转吧。” 傅佳看着笑的开心的傅蓉,点了点头。 “去吧,晚上,我带你去见老夫人。” 安平侯夫人因着傅佳中午的一番说辞,对她的熟悉又进了一步。 看着傅佳被傅蓉拉着走远的背影,安平侯夫人总觉得心里酸酸的,好像舍不得她离开一般。 第十章 老夫人的顾虑 傅蓉果然在下午的时候,领着傅佳将整个侯府的院子转了一遍。 走到哪里,都会讲起曾经傅嘉在这里做过什么,甚至还特意请她去了傅嘉从前的院子,采薇苑。 那里的花木依然葱郁,只不过少了人声,多了寂静。 傍晚时分,日光西斜。 傅蓉终于带着傅佳逛完了整个侯府。 青锁悄悄的捶了捶酸疼的双腿,心中暗暗为傅蓉竖起了大拇指。 她还觉得累呢,就不信傅佳能好过。 老夫人的院子外,安平侯夫人带着傅蓉和傅佳沿着蜿蜒的小路而来。 慈心堂。 这座院子是当初老侯爷亲自设计的,位于侯府的右后方,环境清幽,四周种满了高大的梧桐树,院子中间一株银杏,此刻正冒了新绿。 廊檐宽阔,沿着青石板路一直到了正堂,二房余氏一身暗青色衣裙,安静的等在一旁,见了安平侯夫人,上前见了礼,目光落在傅佳的身上,有些暗沉。 傅佳挪动了一下脚步,将心头那份异样扫去,规规矩矩的屈膝见了礼。 余氏笑了起来,将手上的檀木佛珠串擼了下来送给傅佳。 傅佳忙推辞:“看样子像是陪伴了二夫人多年,佳佳不敢收。” 余氏听了佳佳的名字,笑容顿了顿,随后又笑道:“没关系的,让你收着就收着。” 正在说话间,里屋雀登枝的门帘掀开,一个头发银白,带着黄青色抹额,一身素衣的老夫人走了出来。 “见过老夫人。” 众人纷纷上前见礼。 老夫人见到傅佳的时候,眸中一阵诧异。 随后又问了几个问题,多大了,做什么的,可曾读书等等。 傅佳一一回答:“……书倒是也曾读过几本,不过不是太过熟悉。” 老夫人并没有继续问下去,就吩咐摆饭了。 一开始,老夫人搬来这里,并不是让安平侯夫人她们常来。 常常一个人诵经抄经,后来,还是安平侯看不下去,才定了每月来这里吃一次饭。 恰好,今日就是日子了。 傅佳悄悄打量着老夫人。 比从前的时候,要老了许多,头发花白了…… 一顿饭鸦雀无声。 傅蓉累的很了,没吃几口,就放了筷子。 青锁幸灾乐祸的看着傅佳,不过傅佳吃的津津有味,似乎从来没有吃过这样好吃的东西一样。 青锁暗暗翻了翻白眼。 这时候才能看出这位傅姑娘果然是来自乡下的小地方,也不知道她这个样子,以后跟着夫人出门参加宴会,会不会被人笑话! 安平侯夫人看着吃的香甜的傅佳,不知道为什么胃口也好了很多。 饭毕,余氏带着傅蓉回了隔壁院子,傅蓉也累了,自然是热情的跟傅佳道别,心满意足的走了。 傅佳陪着安平侯夫人回了院子,才慢慢的走向自己的院子。 月光如水,傅佳此刻的心也如同这月光一般,温温柔柔。 她,终于回来了。 安平侯回来的时候,有些晚了,不过还是坚持来探望老夫人。 “侯爷来了。” 随着丫鬟的禀报,安平侯迈着长腿走了进来,官服还没来得及换。 老夫人闻言,手中拨动的佛珠暂停,睁开微闭的眼睛。 “今日怎么这样晚?” 老夫人知道,这个日子,安平侯是一定会回来的,是以一直等着。 况且,她有话要说。 “这个傅佳,我看待几天还是送走吧。” 老夫人与安平侯简单说了几句,就直接开门见山的道。 安平侯迟疑了一下,道:“母亲是有什么顾虑吗?” 其实,他自己也没有想好,这个酷似自己女儿的姑娘,到底该不该留下。 老夫人沉默了一会儿,道:“摔碎的花瓶,就算粘起来,也不是原来的花瓶了,何况是一个赝品。” 从一开始,她就不太同意族中送人进京。 傅佳是族中大房的三儿子家的闺女,老侯爷当年原是大房子孙,因为家中生活艰难,后来顶了门到了三房,没想到,老侯爷凭着一把子蛮力和忠心,一直追随着先帝爷打下了大夏朝的江山。 老侯爷显贵了,三房自然跟着水涨船高。 这可急坏了大房,闹着要老侯爷认祖归宗。 老侯爷心善,对大房也一样的好,只是后来老侯爷战死沙场。 那个时候,边疆混乱,朝中也跟着动荡,大房却在第一时间撇清关系,任由老夫人那个时候自己支撑着,带着两个孩子渡过了最艰难的时候。 后来,晋阳帝继位,念着曾经老侯爷的情谊,加上安平侯争气,跨上战马,将获夷族赶出了边疆,所以安平侯基层了爵位,又简在帝心。 大房来过几次,表达了对当初那样做的歉意和后悔,不过老夫人一直不置可否。 这一次,只是因为安平侯夫人一直郁郁寡欢,所以老夫人才忍了下来。 可是,刚才看傅佳那个样子,熟悉的如同就是这个府里的人一般,甚至对安平侯夫人的小意殷切让旁边的人看了都觉得太过了。 “这女子,城府极深,就怕她留下来,生了是非。” 老夫人烦躁的拨弄了几下手中的佛珠,说道。 京城还好,大房与三房历来如同水火,何况,当初做出那样的事情,老夫人心中无法过来这个坎儿。 这些往事,安平侯自然是知道的,他那个时候也已经长大,族中那些伪善的面孔,他最是熟悉。 “目前,恐怕近期是不行的,今日散了朝,皇上叫了儿子去了御书房,特意问了傅佳的情况,皇后娘娘在一旁,说改日宫中设宴,一定要带了人去让她瞧瞧。” 安平侯平复了一下心绪,道。 “嗯?这又是为什么?”老夫人不解。 安平侯自然一开始也是不解的。 后来才知道,来的路上竟然还发生了劫持事件,而傅佳竟然是追回贡品最大的帮手。 最让安平侯没有想到的是,竟然是江离将傅佳推了出来,并请了赏。 江离是谁?这样小的事情,小人物,竟然能让他亲自去费心。 安平侯在心中过了几遍了,也不明白江离为何这样主动。 可是,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老夫人听了整个的过程,沉默了下来。 这个傅佳,竟然是一个很聪明,很善于观察的人。 老夫人顿时觉得,该把人送走! 第十一章 赏赐 第二日,天气晴好。 傅佳从暖洋洋的被窝里钻出来,姜嬷嬷早已经笑眯眯的将热水备好。 知道昨日二姑娘带着傅佳逛了一下午,姜嬷嬷昨夜特意用了中药,让傅佳泡了脚。 所以傅佳此刻觉得浑身轻松。 只要能让她在母亲身边,她一刻也不觉得累。 青锁却忍不住哭鼻子。 今日早起,她的腿酸疼的就跟不是她自己的一样。 忍着不适,青锁一瘸一拐的跟着傅佳来到了安平侯夫人的院子。 “佳,佳姐儿来的正好,没想到,你回来途中还经历了这样凶险的事情,倒是难为你了。” 一进屋子,安平侯夫人就笑着向傅佳说道。 佳佳是叫不出来的,可是称呼已然亲切了。 皇上赏赐了傅佳一斛珍珠,并一枚七彩珐琅镂空嵌宝石的手镯,这是此次追回的失窃贡品其中的一件。 能得此赏赐,足见皇上对傅佳这次做事的称赞。 一个精致的托盘被端了出来,上面盖着红布。 傅蓉进门的时候,傅佳恰恰正掀开红布,七彩宝石闪亮亮的,晃的傅蓉有些睁不开眼睛。 她并不知道是皇上赏赐,只以为是安平侯和安平侯夫人送傅佳的,一时忍不住撅了嘴道:“大伯母就是偏心,这样长日子了,蓉儿可是没有这样好看的镯子。” 小女儿家的娇态,倒也没有让人觉得特别讨厌。 傅佳没有说话,安平侯夫人却被逗笑:“你呀,这是御赐之物,你自然是没有的。” “御赐?”傅蓉顿时惊讶。 傅佳不过昨日才来,怎么得了御赐之物了/ 傅蓉的心里如同煮沸的热水,开始闹起了泡泡。 “是啊,佳姐儿在来的路上,遇到了匪徒,还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将人制服,才使得能够及时的抓住贼人,追回贡品,没想到,佳姐儿这样聪慧。” 安平侯夫人一口一个佳姐儿,安平侯心情复杂。 傅蓉更是心中如同噎住了一般的难受。 是以,到了柳家学堂,傅蓉的心情依然没有变好。 “蓉姐儿,快过来,你看谁来了!” 远远的,宋琳琅笑着向傅蓉招手。 宋琳琅是大夏朝礼部侍郎家的嫡出次女,有一个哥哥,在羽林卫,平日里逗鸟遛狗,不学无术。 倒是宋琳琅学了一手好琴艺,也正是凭借着出色的琴艺才被柳家学堂录取了。 当然,也有人暗地里议论她是凭着关系才能进的学堂,柳家大房夫人是宋琳琅母亲的族中堂姐,众人都是知道的。 毕竟,在学识上,宋琳琅可是差的多,甚至还总是闹出笑话来。 这姑娘也是脸皮厚,即便出错出了丑,第二日还能乐呵呵的来上学。 后来,傅蓉进了学堂,宋琳琅找到了知音一般,两个人整日里玩在一起。 “是谁来了,让你这样兴奋?” 傅蓉强打起精神,扬着笑脸问道。 “喏,看,是林大才女,林念幽啊!” “啊,啊,我好喜欢她啊,惊才绝艳,聪颖大方,又生的这样美,别说男子,我都要倾倒了……” 宋琳琅双手捂着嘴,双眼亮晶晶的盯着林念幽的身影,都要着迷了。 林念幽? 傅蓉远远望去。 只见远处一名女子,上罩浅紫色繁花丝锦上衣,纯净明丽,质地轻软,一袭金黄色的曳地望仙裙,裙上用金银丝线绣成攒枝千叶海棠和栖枝飞莺,越发称的人清丽脱俗。挽了流苏髪,发际斜插芙蓉暖玉步摇,淡扫娥眉,皮肤细润如温玉,樱桃小嘴不点而赤,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耳际的珍珠耳坠摇曳,俏皮在暖玉一般的脸上滚来滚去。 就在傅蓉看过来的时候,林念幽也转过头来,看到了不远处傻站着的傅蓉。 “蓉姐儿,快过来。” 林念幽笑着向傅蓉招手。 傅蓉脸色一僵,转瞬又恢复了平静,移步上前。 “林姐姐过来了,好久不见,林姐姐一向可好?” 傅蓉与林念幽见了礼,笑着问道。 “我还好,蓉姐儿似乎长大了许多。”林念幽抿嘴微笑,眸中却渐渐暗了下来:“是很久没见了,自嘉嘉走后,我怕睹物思人,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了……” 一旁,柳思月拍了拍林念幽的手,宽慰道:“斯人已逝,我们该继续走下去,怎能因此而消沉呢,何况,傅嘉是因为意外,谁都不想的,你该出门走走了。” “是啊,是啊,林姐姐就是念情,没看人家妹妹早就活蹦乱跳的出门了吗?”另一旁,一个身着芙蓉色衣裙的女子捂嘴笑道。 这人是庆南伯方家的嫡出女儿,因着傅蓉刚来的时候,与她有过几句争执,所以,直到现在也看不上傅蓉,时不时的就会刺伤几句。 这不,她恰就在旁边。 傅蓉笑了笑没理她,倒是林念幽肃了脸色,道:“方姑娘,说话要有分寸,兰夫子没有教你吗?” 林念幽口中的兰夫子是柳家学堂最严厉的老师。 方冰倩被林念幽这样一说,顿时涨红了脸:“我不过说句实话,林姑娘何必如此,哦,忘了,林姑娘与傅蓉姐姐是闺中密友,自是不同。” 说完,又道:“只不过,人家府上已经来了一个替身了,你们就算再念旧,也轮不到你们头上了,哼。” 替身? “什么替身?”林念幽不解,追问道。 方冰倩却嗤笑一声,瞧了眼傅蓉,道:“这自然该问傅家姑娘了,呵。” 说完,一扭身拉着身旁的人走了。 林念幽顿了顿,看向傅蓉:“怎么回事啊,蓉姐儿?” 傅蓉觑了眼林念幽的脸色,顿了顿,道:“是族中来了一位堂姑娘,名字叫做傅佳,与姐姐长相神似,就连大伯母也很喜欢她了。” “是吗?神似?有多像呢?”林念幽一副好奇的样子。 傅蓉笑道:“特别像,不光是我自己觉得,大伯母喜欢她,估计也是因为这些。” “林姐姐,若是想知道什么情况的话,不如直接见一面才好,明日里我备了好酒,欢迎傅佳加入到我们之中,林姐姐要过来吗?” “那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事情敲定了下来,放学之后,傅蓉特意等了林念幽,热情的邀请他去侯府。 “林姐姐,到时候可别吓一跳。” 傅蓉下了马车,进门的时候又嘱咐了林念幽一次。 第十二章 好奇心起 这厢,傅蓉气走了方冰倩,转而迎着林念幽的目光。 “蓉姐儿,替身是什么意思呢?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林念幽一脸的关心。 傅蓉笑了笑:“林姐姐已经好久没来我们家了,前日,从老家来了一位傅姐姐,说是来陪大伯母的,样子……” 傅蓉故意顿了顿,果然林念幽眸色急切。 傅蓉心念微转,微微叹了口气,神色落寞了下来:“样子像极了大姐姐……” “像傅嘉?” 林念幽惊诧中又带了质疑,声调就有些高了。 远处有贵女张望了过来,林念幽忙笑着打了个招呼,将刚才的尴尬免去。 然后压低声音,问道:“是像嘉嘉吗?长得有多像?” 她想起昨日,秦景轩惊慌失措的找到她,颤抖着声音说,他见到傅嘉了,傅嘉活了! 林念幽当时一把掐住了他,万般不信。 “你发什么疯,傅嘉已经埋了,埋在了你秦家的祖坟里,你忘了不成!” 秦景轩想起那场葬礼,慢慢的冷静了下来。 “难不成,是我眼花了……” 如今看来,竟不是眼花。 林念幽对傅蓉说的那个远方亲戚,起了好奇心。 到底是有多像?她,要去看看。 叹了一口气,林念幽一脸忧伤:“我也想去看望伯母的,只是,只是每次到了哪里,都能想起嘉嘉,我……我实在是思念的紧,所以,都不敢迈进侯府了……” 说着,她打起精神,拉着傅蓉的手,道:“还好,蓉姐儿提醒了我,我都觉得触景生情,何况伯母,还是我思虑不周,我该多去宽慰宽慰伯母,免得她更伤心的。” 傅蓉忙点头,一脸感激:“林姐姐若是有时间,就请多来侯府走走,说不定大伯母的心情能好点。” 安平侯夫人丧女,黑发人送白发人,心情郁结,京中人都是知晓的。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又说了几句,然后林念幽就随着柳思月去了后院。 一旁,宋琳琅眼瞅着林念幽离开,巴巴的跑了过来。 “蓉蓉,没想到,你跟林姑娘竟然这样熟悉,你怎么早不告诉我呢,啊,啊,你太不够意思了。” 林念幽在的时候,宋琳琅怂的只敢躲在远处,抓心挠肝的瞟一眼,再瞟一眼林念幽,就等着女神能看她一眼。 如今人走了,她才敢跑出来,一边遗憾的埋怨傅蓉,一边依依不舍的看着渐渐远去的林念幽的背影。 傅蓉摇摇头,笑她:“那你怎么刚才不过来,我好介绍林姐姐给你认识,宋琳琅,你可就这点出息啊……” “我这不是只敢仰慕,不敢高攀吗?”宋琳琅动了动嘴。 倒也是,宋家原来一直在江城,去年她的父亲升任了礼部侍郎,这才全家都搬来了京城。 宋家也算书香门第,不过渐渐的没落了,到了宋琳琅父亲这里才好点。 是以,宋琳琅并不知晓,林念幽当年与傅嘉关系有多好。 傅嘉死了一年了,京城中每日都会有新鲜的事情发生,人们也渐渐的忘了傅嘉,还有傅嘉曾经的往事了。 “那,改日林姐姐到我们府上做客,我也邀请你去如何,让你跟你仰慕的林大才女好好接触接触,方便你日日仰慕?” 傅蓉笑着问道。 她知道,林念幽一定会去侯府的。 她对与傅嘉相似的那个傅佳,一定会感兴趣的,而且,一旦她见过了傅佳,心中也一定会心生不满的。 傅嘉已经死了,没有人能替代! 宋琳琅自然愿意的紧,拉着傅蓉一直巴巴的说着,什么时候才能定下来时间呢,见了她仰慕的女神,又该怎么说话…… 两个人笑着往学堂走去。 隔了两日。 林念幽果然递了帖子,来探望安平侯夫人。 彼时,傅佳正陪着安平侯夫人放风筝。 用安平侯夫人的话说,这都是小女孩子玩的东西,不过,看着眼前酷似自家女儿的小丫头,拽着她的衣角眼巴巴的仰头瞅着她,她一时就心软了。 安平侯夫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对于傅佳,她从一开始的复杂情绪甚至还带着点抵触,这才没两日,就觉得相处的非常自然了。 傅佳很多的小动作,都跟嘉嘉很像。 虽说,老夫人和安平侯,以及她身边的余嬷嬷都提醒过她,傅佳太过模仿嘉嘉了。 可是,她就是觉得,对眼前的小丫头提不起半点厌恶,甚至,还不太想让别人去这样揣测她,议论她。 侯府的后院,有挺大的一块空地,从前养了两头小鹿,傅嘉去世后,两只小鹿也相继病死,安平侯夫人也无心管理侯府,这块地就空了下来。 傅佳见到后,让人清理了,就带着安平侯夫人来这里放风筝。 “夫人,快看,是不是飞的很高!” 傅佳的笑声打算了安平侯夫人的思绪,她仰头看着天上。 大大的蝴蝶风筝在空中飘舞,蓝蓝的一望无际的天空,翻飞的蝴蝶振翅飞翔,让人看着就心情开阔。 “夫人快过来!” 傅佳笑着,拉过安平侯夫人,然后握着安平侯夫人的手,用手中的剪刀将风筝的线一剪,就看到那个蝴蝶风筝晃晃悠悠的直向远方飞去。 “哎,怎么放走了!” 安平侯夫人惊呼一声,不解的道。 傅佳笑眯眯的看着安平侯夫人,笑道:“放风筝,放风筝,自然是要将风筝放走啊。” “歪理!”安平侯夫人失笑。 哪有人是这样放风筝的? 傅佳微微叹口气,转身眼睛看向安平侯夫人。 “夫人,这个风筝是送给大姑娘的,让它捎去您的牵挂和思念,她会收到的,您也要振作起来,因为,不论她在哪里,都需要您!” 傅佳声音坚定有力,面容严肃真诚。 安平侯夫人听完,心神一振,突然觉得自己这一年来的心结豁然打开。 是了,嘉嘉虽然走了,可是,她却从来不曾远离自己的内心,不论什么时候,也不论什么地方,嘉嘉永远在她的心里,在她的身边,她也要永远做嘉嘉坚强的后盾。 “夫人,大姑娘一定希望您能平安喜乐,即便她不能陪着您,也一定不希望您伤心难过,再说了,她一定也在担心着老夫人、侯爷,还有大公子,还有许多她关心的人,都是需要您来帮助她去照顾的……” 林念幽进来的时候,就听到一个女子温婉却又透着坚定的声音。 还有那一身青色衣裙,宛如一杆翠竹,清雅挺拔,坚不可摧! 第十三章 相识 “伯母,您在做什么,老远就听到欢声笑语了。” 林念幽扬声笑着,款款走了过来。 今日她穿了一袭淡紫色长裙,裙角绣着几只蝴蝶在花丛间飞舞,行走间翩翩起舞一般。 头上挽着灵蛇髻,斜插一枚紫色水玲珑响铃簪,看上去俏皮又可爱。 “是念幽啊,快过来,很久不见了,怎么样,最近可还好?” 安平侯夫人转过身,看到林念幽,顿时惊喜的道。 从前,林念幽常在侯府玩耍,嘉嘉最是与她亲近,两日不见就要嚷着去找念幽。 林念幽也很讨人喜欢,乖乖巧巧,斯斯文文的,嘉嘉疯的再狠,林念幽总能如同一缕和风,轻轻柔柔的陪在她的身边。 林家原本也是簪缨之家,建安伯老伯爷和安平侯老侯爷他们都是一起随着先帝打天下的,不过老建安伯没等到先帝称帝就战死在沙场上。 先帝念旧情,封了林家建安伯,也就是林念幽的父亲,奈何林念幽的父亲不是一个成器的,整日里醉生梦死,林家也就渐渐的没落了下来。 林家的老夫人,为人也过于刻薄,因为老建安伯去世的早,她对家中姑娘拘的很,林念幽家中的那几个姐妹都是畏畏缩缩,上不得台面的样子。 唯独到了林念幽这里,生的花容月貌不说,更是气质出众,自小就聪颖过人,长大后更是出落的如同天上仙女落了凡间一般。 林家老夫人最是看重自己这个嫡孙女,虽说家境已经不算太过富裕,还是舍了老脸求了太后,将林念幽送进了柳家学堂里。 林念幽也不负众望,果然才情出众,与柳家嫡女柳思月、吏部尚书府秦家嫡孙女秦依依,还有翰林院掌院之女徐慧媛并称京城四大才女。 林念幽与傅嘉是在一次宴会上相识的。 那个时候,京城中人都知道安平侯府傅嘉,古灵精怪,与众不同。 也有的人说,傅嘉傻憨憨的,粗俗耿直,不爱红妆爱武装,不像是贵女该有的样子。 林念幽还是凭着关系刚进柳家学堂的一个小女娃。 安平侯夫人带着傅嘉去柳家学堂赴宴,说的是拜访柳家,实则是想让傅嘉进学。 毕竟,柳家学堂在京城,那是数一数二的好学堂,多少人争破头想要进去的。 安平侯夫人与柳思月的母亲是手帕交,只是嫁了人之后联系少了,想着能凭着这层关系让傅嘉也进学学习学习,毕竟傅嘉以后嫁人,不能只会舞刀弄枪的吧? 柳夫人倒是挺喜欢傅嘉的。 她的女儿柳思月,自小就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别说撒娇了,一句贴心的话也没跟她说过。 柳夫人每次看到傅嘉娇娇俏俏的粘着安平侯夫人的时候,就羡慕的直嚷着要换女儿。 是以,柳思月每次见到傅嘉,都打心眼儿里不服气。 也正是那一次在柳家学堂,柳思月奉母亲的命令,带着傅嘉在学堂转悠,想让她能先接触接触,培养培养兴趣。 就在假山旁,几个人正说着话,突然从假山顶上掉下来一块儿石头。 眼瞅着那石头就要砸到林念幽的头上,周围几个贵女吓得尖叫着纷纷躲避。 说时迟那时快,傅嘉一个箭步上前,抬手挡了一下,顺势将林念幽拉了开来。 石头不大,可是棱角分明,若是任由石头砸在头上或者脸上,林念幽定会受伤甚至破相。 当林念幽惊慌失措的回头,就看到傅嘉的胳膊上被石头棱角划了一道冒出了血珠子。 夏日的衣服,穿的都很薄,傅嘉浑不在意,可是林念幽却吓丢了魂。 傅嘉她也知道啊,安平侯的掌上明珠,在京城那是横着走的啊。 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没落的伯府贵女,她能破相,傅嘉都不能受一点点伤! “对不起,对不起,傅姑娘,你没事吧,我,我不是故意的。” 林念幽都快哭了出来了,捧着傅嘉的胳膊,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傅嘉却笑道:“你哭什么啊,又不怨你,是我挡了石头,又不是你砸的我。” 一旁柳思月忙遣了人去请安平侯夫人和自家母亲,顺势还请了大夫。 她带着人逛园子出了事,平日里再老成,都有些心慌。 安平侯夫人和柳夫人听说出了事,急忙赶了过来,恰好大夫也被请了过来,简单看过,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大夫说了,会留疤。 一听大夫这样说,安平侯夫人蹙了眉头。 林念幽更是瞬间哭了起来。 柳思月的脸色也不好看。 倒是傅嘉笑嘻嘻的道:“怕什么呢,胳膊上又不是脸上,若是我不挡一下,说不定这疤就留这位姑娘脸上了,那怎么能成?” 那怎么能成? 每当林念幽想起这句话的时候,就觉得心中一股暖流经过。 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为她着想过,何况,傅嘉只是一个陌生人,她们今日才第一次见面。 后来,这个疤就留在了傅佳的胳膊上,过了几年已经浅浅的看不出来了。 不过,经过这件事之后,林念幽感激傅嘉救了她,整日里对傅嘉嘘寒问暖,知道她喜欢美食,就做各种各样的点心送过来,知道她总是练骑射挨晒,特意做了凉爽又漂亮的帷帽帮她遮阳…… 两个人关系越来越好,直到傅嘉出阁,然后身死…… “伯母,是念幽错了,念幽该早点来看您的。” 林念幽懊恼的道,眸色悲切,泪渐渐染满了眼眶。 安平侯夫人瘦了许多,也老了许多,再不见当年风华犹存的模样。 “好孩子,没关系的,你也不好受,伯母知道。” 安平侯夫人好不容易平静的心,又泛起波澜。 一旁,傅佳双手垂在身边,低着头,听着身后林念幽佯做悲伤的声音,心中的恨意如同翻天波涛汹涌而来。 那天晚上,她在池塘里挣扎的那种窒息的感觉又漫上心头。 那一刻,秦景轩来着林念幽匆匆离去的时候,林念幽还回过头来对她笑。 是的,得意的,占有的,鄙视的笑。 傅佳背对着林念幽,浑身僵硬,恍惚中听到安平侯夫人的呼唤,慢慢的转过身来。 然后,就看到林念幽惊呼一声,手中盒子咣当掉了下来。 她整个人如同见鬼一般连连后退几步,靠在了身后傅蓉的身上,才止住了。 第十四章 傅嘉看着眼前的女子。 温婉大方,楚楚动人,比之一年前更胜。 只不过,此刻,她惊恐的看着傅佳,脸色苍白,嘴唇微颤,仿佛是见了鬼一般的样子。 傅佳莫名的心情愉悦起来。 她款款移步上前,笑着问安平侯夫人:“不知这位姑娘是何人,怎的这样怕见我似的?” “你,认识我吗?”傅佳微微前倾着身子,眉眼弯弯,凑近林念幽说道。 林念幽鼻尖问到一阵玉兰花香露的味道,这是傅嘉惯用的。 “不,不认识……不是,你,到底是谁?” 林念幽睁大了眼睛,看着熟悉的容颜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整个人如同僵住了一般动弹不了。 “我是傅佳啊!”女子欢快的回答。 傅嘉? 傅嘉! 林念幽的心头仿佛有什么经过一般,心弦断了半分。 “佳姐儿,好好说话,看你把念幽都吓到了。”安平侯夫人嗔怪的道。 虽然她觉得,林念幽的反应有些奇怪,不过,只以为林念幽是太怪惊讶了。 毕竟,她看着傅佳的面容,也常常会想起嘉嘉,两个人太像了。 安平侯夫人一边扶住了林念幽的手臂,一边笑着解释道:“这是佳姐儿,傅家族里的姑娘,刚刚来到京城,名字也叫做傅佳,不过是佳人的佳,念幽看是不是与嘉嘉很相似?” 何止相似,简直跟一个人一般。 林念幽微微喘了一口气,悬在半空的心慢慢的放了下来。 “伯母,您若是不说,我还真的以为是嘉嘉呢,真的是太像了。” 林念幽上下打量着傅佳,不论容貌,还是身形,抑或是刚刚那种恶作剧的笑容,都像极了傅嘉。 “是啊,一开始我也很震惊呢。”安平侯夫人默默的叹气,然后道:“不过,如今看来,两个人的性子还是有些差别的,佳姐儿很懂事。” 是的,傅佳不过才来了几日,每日里不重复的给她做补身子的饮食,还陪着她散心,解闷儿,变着法子的逗她开心。 她知道,傅佳用心了。 在傅佳的陪伴下,她也渐渐的变得坚强起来。 “夫人过奖了,能陪着夫人,是佳佳这辈子最开心的事了。”傅佳由衷的说道。 林念幽眸色复杂,看着眼前的傅佳。 不知道为什么,一对上她的眼神,林念幽就觉得心里发毛。 一旁,青锁听了傅佳的话,忍不住撇撇嘴。 这个傅佳,最会装乖卖傻讨好夫人,夫人都被她带偏了! 青锁忿忿不平。 傅蓉心情也不是太好。 原以为,林念幽对上傅佳会有一番争斗,怎么刚一见面就给吓成这样子了。 安平侯夫人留了饭,林念幽原本是准备走的,只是傅蓉死活拉着她,没办法只好坐了下来。 一顿饭吃的忐忑不安。 傅佳热情的招待林念幽,夹的菜个个都是她从前爱吃的。 林念幽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越来越揪心。 告别了安平侯夫人,林念幽直奔朝阳街清源茶舍。 没一会儿,秦景轩匆匆而来。 “我就跟你说了,是不是她?是不是她?” 秦景轩扯着林念幽,一叠声的问,整个人神情紧绷,好像只要一说是傅嘉,他这根线就会断了一般。 “你放开我!” 林念幽扯过自己的衣袖,忍不住皱眉斥道。 秦景轩这副软骨头的样子,林念幽反而平静了下来。 刚才一路上的心急火燎,似乎一下子被浇灭了。 “你给我坐好!” 秦景轩被林念幽推开,依然急的在原地转圈。 林念幽看不下去,又高声呵斥一句。 “别说她不是,就是她,你又怕什么!” 怕什么?怕她说出真相来,怕她告状,怕…… 哎?不对,刚才林念幽的意思是,她不是傅嘉,是吧? 秦景轩被呵斥的坐下来,才突然反应过来。 “你说她不是傅嘉,不是傅嘉回来了是吧?” 秦景轩爬在桌子上,满眼希冀的望向林念幽。 林念幽摇摇头,咬牙道:“瞧你怂的那点子出息,她叫傅佳,不过,不是你那个傅嘉,是从乡下来的丫头,只是与傅嘉长得很像罢了。” 听了林念幽的解释,秦景轩整个人才松懈了下来。 “还是念幽你最聪明,一下子就打听清楚了,说起来,还真是很像吗?” 放松了下来的秦景轩,一边殷勤的给林念幽倒茶水,一边好奇的问道。 他那日只是在街上惊鸿一瞥,没看清楚。 “是呀,怎么了?”林念幽斜眼看向秦景轩。 “啊,没什么没什么,只是好奇,怎么还能有这样相似的人。” 秦景轩忙解释道,顺势又站起身来,坐在了林念幽的身旁,轻轻的揽住了她的纤腰。 “念幽,你又想多了,我真的只是好奇。” “多不多的我不知道,我只想知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娶我?” 林念幽烦躁的将腰间的秦景轩的手巴拉了开来,冲着他没好气的问道。 傅嘉去世一年了,即便守孝也到了时间了,可是秦景轩这边却迟迟没有动静。 想当初,是他自己提出来,等傅嘉一死,就风风光光的娶她过门的。 谁知道,安平侯一句话,他就巴巴的给傅嘉守孝,如今,更是好奇与傅嘉相似的人? “怎么?难不成,还想娶一个傅嘉不成?” 林念幽赌气问道。 秦景轩忙哄着林念幽:“看你说的是哪里的话,我心中只有你,你又不是不知道。” “当初,若不是父亲另有安排,非要让我娶了她,我又何必忍受那一年?” “既然如此,你回家就去向我家提亲去。”林念幽嘟着嘴道。 那个没落的,破败的伯府,她是一天也不想待了。 想起今日早上,她那个大堂姐去她屋里翻箱倒柜的样子,她就觉得心中阵阵作呕。 “这……恐怕不行,总要过了她的忌日……” 秦景轩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林念幽凌厉的目光瞪的说不下去了。 “哎,念幽,念幽,你被生气……” 秦景轩看着生气离去的林念幽,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不是他不想娶,是父亲还不让啊…… 总不能因为这个真的得罪了安平侯府吧? 就在他垂头离开茶社的时候,一个身着芙蓉色木槿花衣裙的女子从隔壁房间里走了出来。 正是傅佳! “青锁,听到了吗?”傅佳眸色深深看着秦景轩的背影,声音清冷。 第十五章 探望秦桑 傅佳的身后,青锁狠狠的咬着嘴唇,若不是刚才在屋里,傅佳死死的拉住她,她都要冲出去质问秦景轩了。 当初,追在姑娘屁股后面献殷勤,如今姑娘才死了多长时间,就想要另娶新欢了。 而且,还是林念幽! 还说一开始想要娶的人就是林念幽,那姑娘又算什么? 当初的甜言蜜语,还有那些殷勤周到,体贴小心,全都是骗姑娘的是吗? 青锁满腔愤恨。 “青锁,当初跟着你们姑娘的人呢?她们都在哪里?” 傅佳突然问道。 青锁一怔:“跟着姑娘去的是秦桑姐姐和绿枝姐姐,秦桑姐姐在姑娘去世的当天就,就跟着姑娘去了,绿枝姐姐…听说姑娘死了以后嫁给了建安伯府里的一个管事,跟着去了南方……还有哥哥和嫂子,说是姑娘生前的产业没有人打理,如今在京郊的庄子里……” 青锁越说越觉得怪异。 姑娘身边的人,似乎都没有在眼前的了。 青锁想起傅嘉三朝回门,那扬起的笑颜,还有甜蜜的羞红的脸庞。 姑娘常常回侯府来,有时候是秦景轩陪着,大多数的时候,秦景轩会送了姑娘回来,然后自去忙别的事了。 不过,晚间总是会亲自来接回去的。 来的时候,一定会带了姑娘爱吃的果脯蜜饯,或者点心甜糕。 那个时候,青锁看在眼里的,全部都是秦景轩与姑娘的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没想到,原来那些美好的背后,竟然是秦景轩如此龌龊的想法。 “青锁,我想去看看秦桑,可以吗?” 傅佳突然伸手,轻轻的拉住了青锁紧紧攥着的双手。 温凉的手指,柔软的拂过青锁握住的拳,将她的手指掰了开来。 青锁的手掌已经布满了指甲印,指甲深深的嵌了进去,血迹模糊。 “青锁,你陪我去看看吧……” 傅佳温温柔柔说道,青锁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从傅佳的声音里听出了哀伤。 或许,是她突然太想念姑娘了吧。 半个时辰后,青锁带着傅佳来到了一片杨树林子里。 “傅姑娘,就是这里了。” 青锁指着不远处那座坟包,轻声说道。 秦桑是横死之人,即便跟着殉主,其情可嘉,可也不能随着葬在秦家的坟地里的。 秦桑坟地的右后方,那座墓园里安葬着年轻的傅嘉,秦桑说,她要永远守护在姑娘的身旁。 所以,绿枝和青锁的哥哥就为她选了这里。 傅嘉遥遥看着那远处的墓园,自己的那具尸身,就在那里,原本,她与秦景轩是一个墓的,不过,或许百年后,她只是孤零零的自己躺在那里。 当然,她宁愿孤零零的,也不愿意与秦景轩合葬了。 青锁默默的上前,将秦桑坟上的杂草一一拔除。 傅佳沉默了片刻,收回目光,也跟着上前帮忙。 “姑娘,我来吧,仔细手疼……” 青锁说了半截,不由得住了嘴。 她好像跟傅佳说话太亲近了。 傅佳摇头,道:“我可以的,也算为秦桑尽点心了。” 青锁不知道傅佳为何要为秦桑尽心,她也不想知道。 她只知道,此刻,她多想秦桑能活过来,她想好好问问秦桑姐姐,姑娘那时候过得好不好,姑娘有没有过伤心,秦景轩为何要如此糟蹋姑娘的真心…… 回去的路上,马车里一直沉默。 傅佳微微叹气,与青锁道:“这件事,回去以后不要跟夫人说,知道吗?免得夫人伤心……” 青锁默默的点头,忍不住道:“可是,夫人迟早要知道的,您没听到吗?秦姑爷,不,就是那个秦景轩,他要娶林念幽了。” 林念幽还自称与姑娘是最好的,姑娘掏心掏肺的对她好,怕她在伯府受气还时常为她撑腰,自己的首饰衣裳一溜烟的送给她,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一个白眼狼! 青锁的心里,对林念幽的怨恨一点也不比秦景轩少。 她想不明白,姑娘对她这样好,她为何要背叛姑娘,天底下的男子那么多,为何一定要抢姑娘的! “那就到时候再说吧,他们这不是还没有成亲吗?” 傅佳淡淡的说道。 世事无常,谁又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而且,还有一件事,青锁没有想到,傅佳也不打算与她说。 傅嘉死后,她身边的人走的走,死的死,这是她没有想到的,不,是她不想想到的。 不论怎样,她总该为自己,也为秦桑讨个说法。 如今,青锁能慢慢的接受她,不再跟她捣乱,也算达到目的了。 安平侯夫人那边,也不适合知道真相,她才刚刚从抑郁中慢慢的走出来,不能再受刺激了。 对于傅佳来说,报仇可以等,可是安平侯夫人的心伤却等不得。 重生后来,她最想要的就是母亲和父亲能好好的,一家人平安喜乐。 说起来,父亲好像有几天没见了,从上次得了皇上的赏赐,父亲见了她之后,这几日他似乎回来的总是很晚。 雍和殿里,入夜了,依然灯火通明。 晋阳帝揉了揉酸困的眼睛,几天来的愁眉终于舒展了一些。 他拍了拍旁边年轻人的肩膀,笑着对安平侯说道:“看样子,顾之还真是没有白白被晒黑了这许多,这下子看那个乌蒙还有什么招!” 乌蒙是获夷族的王子,此人精明强干且善于用兵,是获夷族的后起之秀。 当年,老安平侯带人将获夷族打的元气大伤,边境后退十里,也就是在那次战役中,老安平侯和他的儿子战死沙场。 之后的数十年间,安平侯驻守边疆三载,不仅仅将获夷的边界又逼退了五里,还将获夷的那些大将一一战赢,让他们再也没有胆子挑衅大夏朝。 安平侯调回京城后,几年的时间里,一直都是神武将军何连玉驻守。 出发之前,何连玉亲自向皇上请荐一人,也就是眼前的年轻人。 当初他不过是建安伯府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世家公子,晋阳帝半信半疑的将人召进宫来,顿时有些后悔了。 这哪里是适合上阵杀敌,驻守边疆之人,分明是一个美男子嘛。 只见他,面如冠玉,眸若星河,长身玉立,丰神俊朗,端的是一个风流倜傥的,额,逗猫遛狗的那种纨绔子弟的好苗子。 如今,秦顾之站在晋阳帝面前,晋阳帝都不敢认了。 尤其是脸上的那副银色面具,在摇曳的温暖的烛光中,依然闪着森然的光芒。 若是傅佳在这里,定然会认出他了。 那日在客栈,恰好他也在…… 第十六章 温馨 秦顾之被晋阳帝夸赞,也未见多兴奋,依然淡定着一张脸。 “皇上过奖了,不过是微臣该做的,此次乌蒙出兵,有些蹊跷,不太符合他从前的套路,且看看他的目的,边境还是该谨慎些。” 秦顾之在边境这几年,与乌蒙交手也大大小小上百场,对乌蒙也多少有些了解,这一次,他总觉得挺奇怪。 他一离开边境回京,乌蒙那边就有动作,不知是不是巧合? 晋阳帝却没有他这样忧虑,笑道:“你呀,就先安心的待着,朕可不管,这次回来你务必娶了妻才能放你离开,要不然,太后那边,朕可交代不了。” 秦顾之,现任的永宁伯秦顾简的胞弟。 当年,老永宁伯是傅家老侯爷的部下,跟着傅老侯爷一直征战南北,那个时候,两家人常来常往的。 后来,老永宁伯伤了心肺,不能再上战场,等到傅老侯爷去世之后,对京城也没有太多留恋,带着老永宁伯夫人回了清江老家族中去养病。 清江位于偏南温暖地方,又三面环水,一面环山,风景最是秀丽。 他们老夫妻两个倒也过得自在。 只是,担心秦顾之。 秦顾之与秦顾简差了十岁,与秦顾简的儿子秦景轩也不过大了五岁。 但是年纪轻轻的就跟着何连玉将军去了边疆,这一走就是几年,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还没有成亲的打算。 老永宁伯夫人就有些着急了。 年轻时候,老永宁伯夫人与太后关系亲密,秦顾之常跟着去宫里,小小的人儿就那样听话的跟在身后,长得唇红齿白,白玉一样,太后就很稀罕这个小人儿。 所以,老永宁伯夫人的信一到,太后就上了心。 可是,若是说亲这件事,人不在京城,那怎么成? 晋阳帝孝顺,听了太后提了几次,就将秦顾之召了回来。 边疆这几年还算太平,何况,如今大夏朝国力强盛,自然不惧获夷那个小小的弹丸之地。 秦顾之小的时候,就性子老成又清冷,安平侯与他并不太熟,那个时候,即便去侯府,他也常常自己待着。 如今,再看到这个年轻人,安平侯更多的是欣赏。 只是,当年他的样子早已模糊,如今他又戴着面具,听说是在战场上中箭伤了脸破了相,后来他干脆待了面具,人称“银面冷将军”。 再说了一会儿战场局势,晋阳帝开始撵了秦顾之去太后那里。 “快去吧,快去吧,太后已经念叨你几天了,看到你比看到朕还高兴呢。” 秦顾之垂了头,恭敬的道:“太后自然最惦念的是皇上,皇上过虑了。” 过虑? 晋阳帝失笑:“朕当然知道,好了,你快去吧。” 太后让晋阳帝帮着给秦顾之物色好的妻子人选,就这秦顾之这清冷又无趣的性子,他还真是管不了。 还是让太后头疼去吧。 这边,安平侯也准备告退出去,被晋阳帝唤住:“对了,过几日,太后要办花宴,到时候让你家夫人也带着那个与嘉姐儿相似的那姑娘来瞧瞧。” 听江离说,是一个聪明机灵的,晋阳帝也很好奇,世界上还有真的长得那么相似的人。 安平侯一顿,答应了下来。 回到侯府的时候,西边日光已经渐渐变成了暖黄色。 就在这落日的余晖里,石桌边安平侯夫人正低着头,认真的看着一旁垂头忙活着的傅佳。 听到动静,安平侯夫人抬起头,看到安平侯展颜笑起来。 “侯爷回来了,快来看看,佳姐儿做的这个很有意思。” 一边说着,安平侯夫人一边招手。 傅佳也起身,贪婪的看着眼前依然英俊潇洒的父亲。 这几人父亲似乎总是忙到很晚,都没见过几面。 “好,我看看,在这里冷不冷,手凉不凉?” 安平侯声音温柔,生怕吓坏了安平侯夫人似的,顺势握住了她的手,摸了摸。 “还好,喏,佳姐儿给我织了一件披衫,黄昏时候披着正合适。” 安平侯夫人献宝似的给安平侯看了看身上淡紫色螺纹花的披风。 “嗯,是很好看。” 安平侯微笑着道。 佳姐儿,又是佳姐儿,安平侯夫人从他进门已经提了三次佳姐儿了。 看样子,安平侯夫人与这个傅佳相处的还挺愉快。 这边安平侯默默的打量傅佳,比起嘉嘉来,傅佳下巴微微尖尖的,个子也略高,但,若是不熟悉的人看起来,是分不出来的。 “在做什么?” 此刻的气氛静谧美好,安平侯也不由得放低了声音。 只见傅佳的手边已经放了几幅画,花鸟鱼虫都有。 她的手边放着好些个压干的树叶和花草,手下是半张快要做好的图画。 红色的椭圆形的树叶,修饰了比例做了脸部和身子。 看安平侯问起来,傅佳笑道:“不过是前两天与夫人摘的几片叶子,压干了,用来做树叶画,这幅画是想要做一个提着花篮的女子。” 傅佳一边说着,手里也没有停下,用几片浅黄色的叶子粘了起来剪了边角,用作画上女子的罗裙。 又取了两片粉色花瓣做了上衣,还撒了几朵小的花骨朵点缀。 再剪出一顶好看的帽子给她戴上,然后用几片棕黄色叶子剪出花篮的样子,又放了几朵粉色花朵,用了一根绿草做了挑花篮的棍子。 一切完成,傅佳将没有粘好的地方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笑着向安平侯和安平侯夫人道:“好了,已经可以了。” 安平侯夫人虽然已经见到过傅佳的手灵巧的做了几幅树叶画了,看见这幅画的时候,依然觉得惊讶,不,应该是惊喜。 “佳姐儿,你还真是心灵手巧!” 安平侯看过来,也不得不承认,傅佳做的这什么树叶画,还真是惟妙惟肖。 “夫人喜欢就好,其实夫人也可以做的,要不夫人试试?” 傅佳的话让安平侯夫人蠢蠢欲动,到底是在傅佳的指导下又兴致勃勃的开始尝试。 安平侯在一旁看着,心中一时感慨。 老夫人不喜欢傅佳,他对傅佳原本也是心存疑虑的。 可是,抛开那些往日的恩怨,或者傅佳也好,傅佳身后的人也好,抛开那些坏心思,好歹有傅佳这几日的陪伴,安平侯夫人脸上的笑容逐渐多了起来,整个人也开朗了许多。 就这样吧,再等等。 安平侯默默的想着。 第十七章 谈心 傅佳并不知道安平侯这些心思,能看到母亲的笑容,对她来说,就心满意足了。 院落门口,隔着一扇门,傅蓉手提着食盒,看着眼前其乐融融温馨的画面,咬咬牙,转身走了。 食盒里是她刚才在厨房里费了两个时辰的时间,灰头土脸才做出来的糖蒸酥酪。 傅蓉疾步匆匆,一路上也未停留直接回了二房自己的院子。 傅蓉的母亲余氏,从窗边看到傅蓉气呼呼的回到自己的屋子,然后没一会儿传来“哗啦”的声响。 “怎么回事?”余氏推门而入,就看到倚在床边低声哭泣的女儿。 食盒盖子滚落,糖蒸酥酪就那样洒了一地,看起来刺眼的很。 “娘,您说那个傅佳,她凭什么,凭什么来了就占了大伯母的欢心,她算什么,不过是一个乡下丫头,满心思讨好人,一会儿吃食,一会儿画画,整些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傅蓉受了委屈,噼里啪啦的跟余氏抱怨:“您说,大伯母是不是被鬼迷心窍了,竟然看不出来她的小心思,她不就是来巴结侯府,好以后得些好处的吗?” “住口!”余氏顿时斥责道。 “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哪里有高门贵女的样子,娘费心送了你去柳家学堂,是让你学这些泼妇手段的吗?” 余氏原本容貌长得就有些严肃,常年吃斋念佛让她整个人更为肃穆,如今黑了脸斥责傅蓉,傅蓉竟有些害怕。 原本那些到了嘴边的话,又噎了回去。 “可是,娘你不觉得那个傅佳就是来抢侯府的东西的嘛。” 嚅了嚅嘴,傅蓉还是不甘心的说道。 余氏冷哼一声,伸手指了指傅蓉的额头:“就算是又怎么样,老夫人和侯爷不可能让她得逞的。” “嗯?大伯父能看出傅佳的坏心思?”傅蓉顿时坐直了身子,满怀期待的问道。 “那是自然,不过,在得你大伯母和大伯父的欢心上,是你自己做的还不够,也怨不得那个傅佳钻了空子。” 余氏冷着脸,看了看傅蓉微红的眼圈,道:“这个傅佳凭着长相,还有讨好卖乖得了好处,是一早就可以预料的,你以为都跟你似的,给你机会你都把握不住……” 说了好一顿,余氏才停了话语。 傅蓉垂着头,一声不吭。 她已经很努力了,好吗?每一天对着安平侯夫人嘘寒问暖,替她捶背揉肩,恨不得将她捧在手里,含在嘴里,哪一个贵女是她这样子的。 明明她也是傅家嫡出的二小姐,只是当初父亲战死,她才落在了这样不尴不尬的境地,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可是,谁知道她,谁又会上门给她提亲? 当初傅嘉还活着的时候,她就是一个小跟班,整日里追着傅嘉屁股后面跑。 傅嘉坐着,她站在一旁;傅嘉与其他贵女谈笑风生,她只能在一旁赔笑;傅嘉姿容潇洒,她却寡淡木讷。 别人在夸赞傅嘉的时候,往往只给她一个客气的微笑,甚至,更多的时候是无视。 那个时候,她就觉得自己很窝囊,都是傅家嫡出的姑娘,傅嘉是人群里耀眼的光芒,她只是傅嘉光芒下的阴影。 傅嘉与秦景轩十里红妆,人人称颂的佳偶,她却只能窝在小角落里发霉。 凭什么! 若是没有她父亲陪着祖父上战场,拿命换来傅家如今的威望和荣华,傅嘉,她又算得了什么? 若是当年不是她父亲战死,而是大伯父,那如今,她才是傅家最耀眼的那个。 可惜,这一切都只能是在半夜无人时想想罢了。 好在,傅嘉死了。 傅嘉死的时候,傅蓉震惊且无措。 她没有想到,那个一直压在她头上的光芒终于移开了。 送走了傅嘉,傅蓉就像是阴霾天气突然见了重生的阳光一般,心情无比的轻松和灿烂。 傅家,如今就剩下大哥哥傅衡,还有她,傅蓉,安平侯府唯一的一位姑娘了。 那个时候,傅蓉总是喜欢出去转转,看看蓝天白云,还有热闹的街道,走到哪里,都会有人跟她打招呼,还有那热情的邀请她一起逛街吃甜品的贵女。 傅蓉从一开始的受宠若惊,到后来竟有些期盼。 原来,傅嘉从前的感受是这样的,这样的美好。 余氏也看到了傅蓉的转变,她自然乐见其成。 所以,当余氏与傅蓉谈心,希望傅蓉可以多陪陪安平侯夫人,甚至要拿她当自己母亲来对待的时候,傅蓉爽快的答应了。 余氏只是一股寡居之人,无法给傅蓉提供多大的帮助,若是能得了安平侯夫人的欢心,那傅蓉的将来就不用发愁了。 母女二人心照不宣,所以,傅蓉后来渐渐的往大房里走动的越来越勤快。 府中人人称赞傅蓉宅心仁厚,傅嘉的去世,对安平侯夫人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傅蓉在她身边陪伴和鼓励,府里的人担心的还少一点。 得了安平侯夫人在意,傅蓉在府中的地位也越来越高。 这种状况,一直到傅佳的来到。 傅蓉也没有想到,才短短几天的时间,傅佳就能待在了安平侯夫人的身边,甚至是那样的自然。 若是任由她这样发展下去,恐怕这个安平侯府,再也没有傅蓉的立足之地了。 夜渐渐的深了。 傅蓉屋子里的烛火一直亮到了半夜,窗户上映出母女两个的身影。 桌子上,晚饭还摆着,已经凉透了。 丫鬟婆子们不知道傅蓉因何发脾气,二夫人在屋里,她们也不敢高声语。 良久,月上柳梢头,余氏才从傅蓉的屋子里走了出来。 “给姑娘重新热一碗银耳莲子羹送过来,好生伺候姑娘。” 余氏吩咐了,然后径自回了房。 今日已经晚了,老夫人那边恐怕已经歇了,她每晚都跟着老夫人做晚课,恐怕这个时候去就太晚了。 傅蓉的贴身丫鬟铃儿,答应了一声,又去给傅蓉端来银耳莲子羹,并一碟子枣糕。 吃完净了面,就伺候着傅蓉歇下了。 转日,天朗气清。 空气中传来淡淡的梨花的香味。 傅蓉昨日睡得有些晚,今日恰学堂休沐,于是起的就有些晚了。 她对着镜子一边挑着首饰,一边向窗外眺望。 “梨花开了吗?” 第十八章 缅怀 傅蓉一边捡着首饰,一边问道。 “是啊姑娘,昨夜里刮了一阵暖风,今日梨花就开了不少,喏,奴婢去摘了几朵,拿了红釉浅口瓶装水放了起来,姑娘看看,好看吗?” 铃儿笑着将装着梨花的浅口瓶端了过来。 红色的瓶身,清澈的水,配上白色花瓣,煞是好看。 傅蓉心念一动,随手从梳妆盒里挑了一枝玲珑簪插在发髻上,对铃儿道:“端上花瓶,我们走。” 说完,转身就往外走去。 铃儿忙端着花瓶跟了上去。 阳光温暖,园子里花草也长得很快,入眼一片青绿,让人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傅蓉唇边含笑,一路上也不停留,直接就到了采薇苑。 采薇苑的门口开着,傅蓉抿嘴一笑,迈步走了进去,待看到安平侯夫人的身影,顿时换了脸色。 “大伯母,您也在?” 傅蓉眸色隐约透着悲伤,上前挽住了安平侯夫人的胳膊。 “是蓉姐儿啊,你怎么过来了?” 安平侯夫人的眼睛红肿,看样子又是哭了许久了。 傅蓉咬咬唇,看向一旁的青黛。 青黛眼眶微红,冲着傅蓉无奈的摇摇头。 傅蓉点头,向青黛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不用担心。 然后,陪着安平侯夫人坐在院子角落的石桌旁。 采薇苑,顾名思义,院子里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蔷薇,此刻叶子新绿,爬满了整个架子,待到五六月的时候,架子上就会开满了红的、黄的、粉的各式各样的蔷薇花。 小的时候,傅嘉就喜欢坐在这个架子下,卧在竹躺椅上,慢慢悠悠的摇着,听母亲给她讲故事。 安平侯夫人仰头,斑驳的阳光从叶子的缝隙中穿过来,刺到她的眼睛里,她的眼睛又酸胀了起来。 今日是嘉嘉的生辰,她还记得两年前的这一日,嘉嘉捧着红色的嫁妆,嘟着嘴跟她撒娇。 “母亲,轩哥哥又不会看我嫁妆绣的好不好,我就不要绣了吧,您看,您看,手指都扎透了……” 傅嘉举着小小的,细白的指头,伸到她的眼前。 安平侯夫人果然在手指上面看到了一两个针眼。 那个时候,她还笑话傅嘉,这样大的一幅嫁妆才动了几针,自己倒先扎自己手上了。 想起来,安平侯夫人就觉得心疼,若是知道,后来再也见不到嘉嘉,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逼着她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的。 傅蓉瞧着安平侯夫人的神情,自然知道她是思念傅嘉。 招了招手,傅蓉示意铃儿将盛着梨花的花盆端了过来放在了石桌上。 “大伯母,您看,好看吗?咱们府里的梨花都开了呢。” 雪白的花瓣,挨挨挤挤的盛满了小小的瓷盆,花瓣中点缀着红蕊,淡淡的香气在鼻尖萦绕。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大姐姐说过得,她最是喜欢这洁白如雪的梨花。” “嗯?姑娘不是喜欢蔷薇?”青黛在一旁不解的问道。 青黛稳重,一向不多话,知道傅蓉是要逗着夫人说话,故意的找了话题。 傅蓉轻声笑道:“那是大姐姐孝顺啊,知道大伯母喜欢蔷薇花,所以也说自己喜欢,大姐姐啊,是特意让大伯母开心的,其实,她最喜欢的是这堆叠如雪的梨花,大伯母还记得当初西院后头种的那一片梨树林子吗?” 安平侯夫人点头:“嘉嘉自己亲手植的,她最喜欢鼓捣这些平常贵女们不愿意碰的东西了。” 那家贵女不是栽个花养个草的,只有嘉嘉,种树,做吃食,骑马射箭。 她的姑娘啊,就是与众不同。 傅蓉看着安平侯夫人想起傅嘉一脸骄傲的样子,顿了顿,没有说话。 要她说,傅嘉这就是矫情,跟别人一样琴棋书画样样出色不好吗?白白糟蹋了那一副好容貌! 不过,现在这也不是她考虑的问题了。 “大伯母,大姐姐在哪里有一个自己的小天地,她不开心的时候,常常去那里,不如,我带您去看看吧。” 傅蓉想了想说道。 安平侯夫人诧异的起身,她不知道,嘉嘉还有这样的地方? 在她的心里,嘉嘉常常是嘟嘴闹小脾气的,可是很少真正的生气。 一路上,穿过几道走廊,再跨过圆形拱门,就来到了一片园子,就在园子的西南角,一片梨花开的正盛。 香气飘了过来,入目是白茫茫的花海,一簇簇一丛丛,似云锦,似白霞,就那样铺展开在自己的眼前。 “大伯母,这里。” 傅蓉在前头领路,看安平侯夫人驻足沉浸在花海中,笑着回头招呼道。 沿着梨树之间蜿蜒的小路,在梨园深处,一座小小的木屋出现了。 木屋很简单,坐落在两株较大的梨树中间,缀满花苞的的枝条横斜在木屋之上,小小的门口仅容一人经过。 这样隐蔽的一个所在,若不是傅蓉引她过来,她都不知道。 “呀,你怎么在这?” 傅蓉在前头,推开门突然惊呼出声。 几人看过去,只见小小的屋子里,傅佳席地而坐,手捧着一本书,看到她们也惊讶的望过来。 “这是大姐姐的地方,你为何知道,你怎么过来的?”傅蓉冷着脸,提高了声音问道。 眼角的余光扫过安平侯夫人冷下来的脸庞,心中暗喜,脚步轻移,后退了几步让开了安平侯夫人的视线。 这下子,安平侯夫人直接就看到了眼前的景象。 小木屋里铺着厚厚的白色地毯,正是安平侯从边疆给傅嘉带回来的。 地毯的旁边一个小小的竹木桌子,上面摆着几本书,傅佳手中拿着的看样子就是桌子上的。 “傅姑娘,你不要以为长的像我大姐姐,这府里就都是你的地盘了,这是我大姐姐的地方,是我大姐姐的安平侯府,你也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傅蓉觑了一眼侯夫人,高声说道。 随着傅蓉的话落,安平侯夫人的脸色渐渐的难看了起来。 傅佳忙起身,有些不安的唤了一句:“夫人……” 今日是她的生辰,可是她却不能说,也什么都不能做。 一早的时候,她就去了侯夫人的院子外面,转了几圈都止住了脚步。 她怕自己忍不住,怕安平侯夫人好不容易平静的心情又受了她的影响,她是希望母亲能安心的安静的生活的。 至于外面的那些风风雨雨,就由她来抵挡。 晃晃悠悠的,傅佳不知为何就转悠到了梨园这里。 第十九章 变故 傅佳想起从前自己这里有个小屋,心情不好的时候,烦躁的时候,受了委屈不愿意让父母知道的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来这里待会儿。 看看这满园子的花和绿叶,静静的待一会儿,自己的心情就好多了。 所以,傅佳又一次走到了这里。 屋子好像很久没有人打扫了,一层厚厚的土。 傅佳挽了衣袖,将屋子里打扫一新,小小的桌子上放了从前她偷偷放着的几本书,是她瞒着母亲寻的话本子。 那个时候,秦桑还活着,总是一边数落她该听夫人的话,一边又帮她把话本子都整理了藏起来。 绿枝在一旁抿嘴笑,冲着傅嘉挤眉弄眼。 也不知道绿枝后来去了哪里,只说南方,可是具体是哪里,过得怎么样,傅佳悄悄打听了,也没有消息。 傅佳想,她总要知道,绿枝现在过得好不好,当初她死了以后,绿枝是怎样被打发了的。 还有,还要找机会联系了青锁的哥哥和嫂子。 许多的事情都要做,不过看这样子,傅蓉又给她找事了。 傅佳默默叹了一口气,低头走了出来。 傅蓉瞧着,上前一步,又添了一把火,尖声道:“傅姑娘,你不要总是这样学着大姐姐的样子了,大姐姐爱做美食,你也会,大姐姐爱这梨花,你也寻了过来,大姐姐的书还有东西,是谁允许你动的?傅姑娘,你要知道,你就是你,大姐姐就是大姐姐,不是长得像就可以的!” 句句话落在安平侯夫人的心上,安平侯夫人只觉得心头一恸,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哎,夫人,夫人!” “大伯母,大伯母,您怎么了?” 一时间场景混乱,傅佳惊呼出声的一声“母亲”,也没有人听到。 安平侯正在宫里商议战事,得了府中人的禀报,急匆匆禀了皇上,回到了府里。 老夫人和余氏也被惊动了,安平侯回来的时候,老夫人正垂目坐在正堂,捻着手中的佛珠。 内室里,大夫正在诊脉,余氏和傅蓉守在床榻前,傅佳被排挤了,远远的站在桌边,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帕子,心中焦急又无奈。 “侯爷回来了。”青黛红了眼圈,看到安平侯,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夫人怎么样?”安平侯不错眼的看着躺在床榻上的安平侯夫人,只见她唇色发白,眼睛紧闭,整个人仿佛受到了什么打击一般。 闻言,大夫道:“夫人原本身子就弱,这一年多来也是耗尽了心血,强撑着,如今突然受了打击,就有些撑不住了,老夫先开了安神补心血的药吃着,最重要的还是要夫人解开心结,自己能想得开。” 说完,大夫摇摇头,出去写方子去了,青黛忙跟了过去。 姚大夫一直为安平侯夫人调理着身子,自然知道她的状况。 心病还需心药医,若不是她自己坚强起来,就算是天上的神仙也是无能无力的。 安平侯自然也听懂了姚大夫的话,送了姚大夫出去,安平侯叹气坐在了夫人身边。 锦被里的手冰凉,安平侯握着只觉得,一直凉到了自己的心里。 自从嘉嘉走了之后,安平侯夫人一天比一天的衰弱下去。 可是,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边疆的形势如今看来也是复杂多变,他的精力分了许多出去,没有办法常常陪着她。 安平侯心头一阵懊恼。 他只觉得安平侯夫人这几日心情好了许多的,所以他有些放松了,没有太过关心她。 没想到,她会突然这样晕倒了。 等到送走了姚大夫,又喂了安平侯夫人吃了药,看她眉头舒展了一些睡着了,安平侯起身来到了外面。 天色微黑,厨房里万娘子看了几遍,也没敢说上饭的事情。 青黛带着几个丫头将屋子里的灯点亮了。 烛火摇晃,照映着每个人的脸庞。 “说说吧,怎么回事?” 安平侯端坐在老夫人的下首,声音清冷。 青黛跪了下来:“今日是姑娘的生辰,夫人从早上情绪就有些低落,后来去了姑娘生前住的院子,恰好二姑娘来了,说起姑娘喜欢梨花,就带着夫人去了从前姑娘手植的那一片梨园,在哪里见到了傅姑娘,夫人一时激动,就晕倒了。” 见了傅姑娘?一时激动? 安平侯眉头微皱,瞧了一眼笔直站在一旁的傅佳。 “大伯父,还是我来说吧。”傅蓉轻蔑的看了一眼傅佳,开口道。 “今日是大姐姐生辰,我原本是想着去大姐姐的院子缅怀一下,进去的时候大伯母正坐在大姐姐的院子里,看上去情绪低落,我知道大伯母一定是想念大姐姐,就尽量的转移话题,想着让大伯母不要总是在大姐姐院子里这熟悉的环境里了,越是这样越是容易触景生情,于是就想着带大伯母去看看大姐姐从前喜欢待的地方,那里是我和大姐姐的秘密,谁都不知道的。” 说到这里,傅蓉顿了顿,转头看着傅佳。 “也不知道傅姑娘是怎么找到那里的,还占了大姐姐的地方,学着大姐姐的样子,傅姑娘,还真是生的七窍玲珑心那。”傅蓉愤愤的道。 转而面向安平侯:“大伯父,大伯母就是被这位傅姑娘给气到的,您可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她。” 让她也知道知道,这个侯府到底是谁家的! 当然,这句话傅蓉没有说出口。 安平侯深深的看了一眼傅佳,道:“蓉姐儿没有规矩了,族中老家来人,你该尽心招待才是,回头抄写家规五遍,好好反省反省。” “大伯父?”傅蓉不可置信的看向安平侯。 大伯父难道也被这个傅佳灌了迷糊汤不成,怎么脑袋不清楚,开始罚她了! 傅蓉还待说什么,余氏在一旁狠狠拽了她一下,傅蓉才不甘心的闭上了嘴。 垂手站立的傅佳,听了安平侯的话,脸色顿时煞白。 她抬起头,动了动唇,想要说什么,却对上了安平侯冷淡陌生的眼光。 傅佳鼻子一酸,顿时放声哭了起来。 安平侯…… 原本想要送人离开的话,到了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给她委屈受了。 一旁,沉默了许久的老夫人皱了皱眉,喝道:“哭什么?有话说话!” 第二十章 赶人 傅佳的哭声一顿,随即哭的更大声了。 老夫人只觉得自己额头的青筋一跳一跳,这么多年来不曾动怒的心,火气也一窜而起。 “傅佳!” 随着老夫人的一声怒吼,傅佳哭声一停,然后“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老夫人,侯爷,傅佳没什么可辩解的,梨花开的好看,我是信步走过去的,夫人过去的事情我并不知道,也不知道会惊动了夫人,至于……” 傅佳瞧了一眼傅蓉,道:“至于二姑娘说的什么模仿大姑娘,我觉得我不用模仿,当初老族长让我过来陪伴夫人,我自尽心就可以了,没有二姑娘说的那些个心思。” 说完,傅佳磕了一个头,就那样直直的看着老夫人和安平侯。 倔强的模样,跟傅嘉也如出一辙。 安平侯默了默,说她没有模仿嘉嘉,还真是让人没法相信。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打心眼儿,他觉得这姑娘没说谎。 傅佳这样刁蛮的模样,老夫人更是不赞成。 心思狡猾,又刁蛮任性,倒是像极了大房那一家子。 当初,老侯爷显贵的时候,他们就是这样胡搅蛮缠,混不讲理,硬是赖上老侯爷,可是等到老侯爷和老二战死,京城中传言老侯爷和老二投敌,安平侯府情势艰难的时候,他们转脸又不认人,直接就撇清了关系。 老夫人从那一刻起,就已经认清楚了大房人的嘴脸,别说着一个小毛丫头,这点子道行,在她眼里还真是算不上。 “不论如何,你在这里影响了夫人,余嬷嬷,明日收拾了东西,这就送傅姑娘回家去吧,记得,这些日子给傅姑娘添置的东西,都给傅姑娘带上!” 老夫人直接拍板,恨不得此刻就将人送走。 余嬷嬷低低答应了一声,心中有些不自在。 这几日,她看在眼里,总觉得傅佳是真心想要夫人高兴的,没想到,会闹成这个样子。 老夫人的话一出口,傅蓉心中暗暗得意。 她忍着脸上的笑意,居高临下看向跪在地上的傅佳。 让你得意,呵。 院子外,铃儿拽着一个小丫鬟的手,塞给了她一个小小的素布荷包。 “姑娘说,做的不错,喏,给你买糖吃。” 小丫鬟忙将荷包塞进自己的怀里,冲着铃儿笑道:“铃儿姐姐说笑了,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以后有事,铃儿姐姐尽管吩咐。” 今儿早上,她在院子里做洒扫,看到傅佳在院外转悠,就主动过去问傅佳可要进来。 傅佳摇头,抬脚不知道去哪里的时候,小丫鬟笑着指了指西南角:“梨花开了,姑娘可以去看看,闻着好香呢。” 傅佳这才想起从前的梨园,晃晃悠悠的去了那里。 此刻,院子外黑夜静谧,屋内的气氛却紧张的让人出气都不敢大声了。 傅佳就那样跪在那里,迎着老夫人的怒火,心中却一片镇定。 不论老夫人和父亲如何对她,她不能走。 “老夫人,侯爷,老族长既让我过来陪伴夫人,且不论傅佳今日所做对或者错,总要等到夫人醒过来,问过夫人才算数吧?” 傅佳声音恳切。 她的心中也是一阵一阵的懊恼,知道母亲会晕倒,在梨园里她不会任由傅蓉那样一句一句的刺她的心。 那个时候,她只是想着,看看傅蓉到底有什么手段。 这个一直跟在她身后,安静怯懦的小姑娘,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傅蓉了。 老夫人却不理会傅佳,直接道:“怎么,我还做不了主了不成,不用等晚晴醒过来,余嬷嬷,还不给傅姑娘去收拾!” 余嬷嬷不敢怠慢,忙答应了,就要去拉跪在地上的傅佳。 傅佳握住了余嬷嬷的手,有些用力。 “嬷嬷,稍等。” 傅佳低低的与余嬷嬷说了一句,然后看向老夫人和安平侯,言辞恳切的道:“傅佳知道老夫人和侯爷是因为关心夫人,傅佳原本来的时候,是由老族长交代的,一定要照顾好夫人,如今,夫人受了这样的刺激,傅佳心中懊恼不已,若是就这样送回去,傅佳也无法向老族长交代,傅佳恳求老夫人了和侯爷了,就让我等到夫人醒过来吧,这几日我会好好伺候夫人,只要夫人醒过来,不再需要我了,我也好向老族长交代呀。” 微红的眼眶,微微颤抖的声音,安平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闷闷的。 也或许是傅佳太像嘉嘉了,他好像看不了她受委屈。 再者,老族长一惯的做法,他是知道的。 若是就这样送了傅佳回去,傅佳或许就会被关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屋里,不知何年何月。 失去了价值的人,在老族长哪里一文不值。 “母亲,若是这样说来,不如等等吧,也不差这一两天。” 安平侯考虑了考虑,有些不敢开口,不过还是说了出来。 老夫人瞪了一眼安平侯,恨铁不成钢的起身走了。 照她的意思,就该将人趁机撵了回去,跟那个劳什子大房一点瓜葛也没有! 可是,她也知道,这个小姑娘又有什么错,不过是一个工具罢了。 傅蓉对老夫人这样容易得就妥协十分的不满,一路上嘟着嘴,到了屋子里就开始跟余氏抱怨。 “刚才在那里,娘您就该让我说话,凭什么我挨了罚,那个傅佳还是好好的待在府里?” 傅蓉瞪着圆圆的眼睛,气鼓鼓的说道。 余氏伸手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咬牙道:“你呀你,连这点都听不出来,你大伯父的意思,她不过是一个客人,你才是这个侯府的主人,你见过罚客人的吗?” “可是,可是,大伯父最后还不是听了她的话,没有赶走她!”傅蓉脑袋转了弯,还是觉得不解气。 “哼,早一天,晚一天的事,今日的事情,会让你大伯母这些日子做的梦,醒过来!” 余氏坐在了傅蓉的身边,看着眼前眉目如画的姑娘,心中泛起一丝柔软。 “蓉姐儿,你父亲去的早,娘知道,你心里委屈,放心,娘一定给你寻了好的归处,一定让你以后过得风风光光的。” 傅蓉鼻尖一酸,窝在了余氏的怀中。 常年吃斋念佛,余氏的身上有一股子檀香的味道,傅蓉第一次竟然觉得这样的味道挺好,挺安心。 这些年,余氏总是冷硬的推着她往前走,很少有这样温情的时候。 第二十一章 探望 傅佳当天晚上就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一直在隔壁厢房里待着。 姜嬷嬷一直陪着,因着白天的事情,想要说几句,可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傅佳倒是平静,她只担心母亲的病情,其他的,还没有想好。 就算,母亲醒了要赶她走,那也是以后的事了。 安平侯夫人那边半夜醒了一次,又喝了药躺下,傅佳听见声音,就直接过去,一直衣不解带的照顾,直到安平侯遣她离开,她才好歹在厢房里眯了一下。 第二日,姚大夫过来,又调换了几味药。 安平侯夫人半睡半醒,朦朦胧胧间,看到傅佳,拉着她的手唤了半天的嘉嘉。 傅佳被她骨瘦如柴的手握着,心头酸楚。 她一直伏在床头,温言软语,劝着她好好吃药,早点好起来。 没人的时候,傅佳忍不住伸手拂过安平侯夫人苍白的脸颊,轻声唤“母亲”。 她太过不孝,因为秦景轩和林念幽的背叛,生了轻生的心思,淹没在水中的时候,傅嘉只觉得,就这样吧,这样就解脱了。 若不是重生而来,她不会知道,因为她一时的解脱,她的母亲经受着这样的痛苦。 安平侯夫人越是痛苦,傅佳对自己就越发的懊恼,对秦景轩和林念幽的恨意就越发的深。 所以,当丫鬟通报林念幽来探望的时候,傅佳“腾”的站起身来,通红着眼睛,紧握双手,恨不得此刻就掐死她。 一旁伺候的青锁被吓了一跳。 “傅姑娘,你要做什么?” 二姑娘刚才离开的时候可交代了,一定要看好傅佳,免得她再刺激到夫人。 昨天梨园的时候,青锁没在,一早上傅佳说想自己走走,青锁自然也乐得自在。 昨天是她们姑娘的生辰,她可不要伺候傅佳,所以青锁去了傅嘉从前的院子,二姑娘和夫人离开了,她却留下来,将院子好好的打扫了一遍,将姑娘生前用得东西,又一一摆置了一番。 她却没想到,平日里傅佳老老实实的,一不看着她,她就把夫人给气的病倒了。 所以,从昨夜开始,青锁时时刻刻都提高了警惕,免得她再做出什么样出格的事情来。 “没什么,林念幽不是来了,我去迎一迎。”傅佳淡淡的说道。 青锁顿时没好气的道:“迎她做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 还没有说完,傅佳就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喝道:“不要说了!” 青锁一惊,忙伸手捂住了嘴。 若是夫人听到了,肯定是要气坏了的,夫人如今可经不起折腾了。 就在这说话的片刻,傅蓉带着林念幽走了进来。 “伯母怎么样了,怎么会突然就犯了病?”林念幽一边走进来,一边担忧的说道。 看到傅佳的时候,林念幽不可避免的顿了顿。 这张脸在她的脑海里,实在是太过清晰,尤其是这几日,傅嘉落在水里那惊恐的神情常常在她脑海里闪现。 她已经几次从噩梦中惊醒,总是梦到傅嘉狰狞着脸庞,伸出长长的指甲掐住了她的脖子,让她喘不过气来。 此刻看到与傅嘉一模一样的脸庞,林念幽依然心有余悸。 青锁冷冷的回了一句:“林姑娘知道的还挺快……” “青锁!”门口处,青黛呵斥一声。 “这个青锁,越来越没有规矩了,林姑娘莫怪,快请进来吧。”青黛忙赔了笑请林念幽进来,顺势还瞪了一眼青锁,示意她赶紧出去。 傅蓉跟在林念幽的身后,瞧了一眼傅佳,哼道:“青锁从前不知道多懂事,这几日或是傅姑娘给调教的呢。” 从昨天晚上开始,傅蓉就没给过傅佳一个好脸,说话总是阴阳怪气的。 傅佳也不理她,只看着林念幽。 不知道,林念幽此时过来,是几个意思。 林念幽总觉得傅佳的目光怪怪的,却也不知道为何。 她随着傅蓉上前,就看到内室里躺着的安平侯夫人。 春日温暖,安平侯夫人依然盖着冬天的锦被,脸庞半遮,露出的部分可以看出肌肤都透着点青白了。 “伯母,伯母,是念幽来了,您这是怎么了?”林念幽也惊讶于安平侯夫人突然病成了这样。 前几日看到她与傅佳一起放风筝的时候,还觉得脸色好了许多。 “林姐姐,说起来就让人生气,还不是傅姑娘给气的,若不是她,大伯母能病成这样吗?还赖在我们府里不走,哼!”傅蓉一边翻着白眼,一边与林念幽倾诉。 林念幽一边听着傅蓉与她讲述昨日的事情,一边神色复杂的看着傅佳。 末了,傅蓉道:“林姐姐,你说,傅姑娘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没得惹大伯母生气。” 林念幽没有回话,只是叫过青黛来,仔细问了安平侯夫人诊脉如何,吃的什么药,可有醒过来,能不能吃东西…… 事无巨细,比之傅佳想的还有周到。 傅佳就那样看着林念幽,从前她就很佩服林念幽,说话做事总是让人如沐春风,她自己自愧不如。 那个时候,别人夸赞林念幽,就跟夸赞她一般,甚至比夸赞她,她都要开心。 所以,她从来就没有想到,林念幽会背叛她! 屋子里静静的,只有林念幽和青黛一问一答的声音,温温柔柔,轻声细语。 傅佳看着惺惺作态的林念幽,心中的恨意一阵一阵的涌了上来! 就在傅佳忍不住想要开口呵斥林念幽的时候,安平侯带着御医从外面走了进来。 “杜院长,您请。”安平侯伸手让着杜御医。 杜御医是太医院的院首,医术了得,还是今日姚大夫与安平侯建议,是否请了杜院长来给安平侯夫人瞧瞧。 安平侯一刻也没有耽搁,直奔宫里将人请了过来。 看到安平侯进来,林念幽起身让开了位置,屈膝行了礼退在了一旁。 安平侯点头:“念幽过来了。” “是,听说伯母病了,念幽有些担心。”林念幽声音里含着担忧,一边帮着将安平侯夫人的手拿了出来,好在杜院长诊脉。 傅佳往前的脚步顿了顿,死死的捏住了手指。 若不是安平侯进来,她想她早已经一巴掌呼在了林念幽的脸上了。 一屋子人屏气凝神,过了片刻,杜院长又示意将另一只手也拿了过来诊脉。 诊完脉,杜院长示意安平侯外面说话。 第二十二章 争执 杜太医出了门,林念幽几个也跟了出来。 正堂门口,一个锦服男子长身玉立背着手站着,背对着众人。 闻听声音,转过身来,俊秀的脸上满是担忧。 此人,正是秦景轩。 “姐夫,你也过来了。”傅蓉惊喜的唤了一声。 秦景轩一直对她挺好,从来也没有像傅嘉那样颐指气使的使唤她,甚至给傅嘉礼物的时候,还常常捎带着她。 是以傅蓉觉得与秦景轩很亲近,见到他过来,很是高兴。 林念幽随着傅蓉走出来,脚步顿了顿,笑着上前与秦景轩见了礼。 林念幽的身后,傅佳呼吸一滞,浑身僵硬站在了原地。 秦景轩,他竟然还敢来! 与此同时,秦景轩也望了过来。 就在见到傅佳的那一瞬间,秦景轩也僵住了,他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顶,整个人晕晕乎乎的,下意识的就想走向傅佳。 “景轩也坐吧,景轩,景轩!” 一旁,安平侯唤了几声,秦景轩才突然惊醒,“哦”了一声,慌忙换了脚步的方向,坐在了安平侯的身边。 安平侯瞧了一眼傅佳,只见她神情冷漠站在内室门口。 安平侯不知道,傅佳生生咬着后槽牙,嘴中已经是一片腥甜。 “杜太医,还请您说说夫人的情况吧。”收回目光,安平侯问道。 杜太医先是叹了一口气,才道:“夫人脉象虚弱,似有若无,肤色青白,心脉堵塞,实在凶险之际,侯爷,老臣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杜太医有些犹豫的问道。 医者父母心,都希望病人可以健康平安。 “杜大人请讲!”安平侯忙道。 他的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刚才杜太医说的每一句话仿佛是石头砸在他的心上,他都不知道,晚晴已经病成了这个样子。 “侯夫人她,心中毫无生机,侯爷,其他的老臣可以用药,只是这心病,恕老臣无能为力啊……” 安平侯仿若头顶一阵晴天霹雳,整个人都木木的,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他只以为嘉嘉的死让她深受打击,却从来没想过,她,已经存了弃命的念头。 “杜大人,我该如何是好?” 良久,安平侯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他死死的摁住杜太医,就像抓住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战场上,千军万马他也不怕,可是唯独面对晚晴,他束手无策。 嘉嘉去世,他也很伤心痛苦,可是却从来不敢表现出来,就怕安平侯夫人看见了更是伤心。 嘉嘉已经走了,他不能再失去晚晴了…… “是呀,杜御医,您得好好给我大伯母治治啊,您医术最高了,一定要想想办法啊。” 傅蓉在一旁也跟着急道。 杜太医被傅蓉摇晃着,另一旁又被安平侯死死的攥住,整个人无奈的左右看看。 患者家属总是以为大夫是神仙,可是他不是啊。 秦景轩起身,上前扶住了安平侯,提高了声音,铿锵有力的道:“岳父,岳母一定会没事的,您放开杜太医,让他好好给看看。” 声音坚定有力,让安平侯从焦躁中冷静了下来。 他忙放开了杜太医,深吸一口气,问道:“杜大人,可有什么好法子,让内人慢慢走出来?” 心病还需心药医,安平侯自然知道。 杜太医道:“老臣先给夫人开上几幅药,姚大夫之前用得也不错,不过,有些药材需要换一下,效果会更好,这是有助于侯夫人心情开阔,凝神静气,活血通络的,除此之外,侯夫人最需要的就是走出去,老臣以为,夫人的心结不宜一直憋闷在府中,若是换了环境和心情,说不定会好很多,侯爷可以试试。” 顿了顿,杜太医又道:“老臣曾见过一个病人,待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整个人就会浑浑噩噩,换了新的环境反而要清醒许多,且,侯夫人如今更为需要的,是家人的陪伴,这些方法侯爷都可以试试,希望能有效果。” 杜太医其实话说的并不直接,安平侯夫人如今这模样,纯粹是因为思念成疾,心中抑郁过不了这个坎儿,一旦想通了过去了,其他的还需要什么担心。 送走了杜太医,安平侯又转身回到正堂。 这两日他告了假,一直在府中陪着安平侯夫人。 秦景轩跟着也告辞了,临走向安平侯表示,有什么事就吩咐他去办。 安平侯略带欣慰的点头,嘱咐了秦景轩好生干活。 秦景轩原本是武将世家,却一肚子学问,文人气息极浓,走了科举的路子,如今在翰林院供职。 当初,嘉嘉刚去世的时候,他还怀疑过里边是不是有什么不妥,毕竟,嘉嘉一向爱武,还跟着他练过几年,身体好的很,怎么会突然生了急病? 不过,秦景轩那一阵子颓废的样子,让安平侯看在眼里,心里的疑虑有些消除了。 且不说秦景轩,安平侯迈步进了正堂,就听见里面传来争执的声音。 “傅姑娘,你若是想要尽心,你快快的离开我大伯母身边,免得她看见你又生气。” 这是傅蓉的声音,透着一股子不耐烦。 傅佳低低的声音响起:“二姑娘,我只说了一句,要不要给夫人喂点水,毕竟也半天的时间了,二姑娘若要找事,还是等我给夫人喂了水再说吧。” “你让开!”屋子里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是瓷器摔落在地上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都给我出来!” 安平侯一掀帘子,冷着脸喝道。 傅蓉白了脸,瞪了一眼傅佳,跺了跺脚拉着林念幽出来了。 傅佳默默的准备将地上的茶杯碎片捡了起来,被青黛一把拉住。 “姑娘快去吧,还是婢子来吧。” 刚才桌子上的温水,就是她晾好了准备给夫人喂点的。 可是,傅佳刚一准备端起来,就被二姑娘一把扫在了地上。 青黛默默的捡起碎片,她觉得奇怪,这一年来,二姑娘处处贴心,夫人一病倒,怎么就跟犯了病似的,到处找事。 眼看着夫人嘴边干裂,青黛忙指挥了小丫头,兑好了温水,拿着一个小小的勺子,轻轻撩了水喂进安平侯夫人的嘴中。 安平侯夫人却几乎咽不下去,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青黛忙拿了帕子轻柔的擦拭,鼻尖一阵酸楚,不由得落下泪来。 “夫人,您快好起来吧,大姑娘若是在,肯定不希望您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啊……” 第二十三章 劝说 花厅里,安平侯冷脸吩咐:“你们几个都回去休息吧,没我的话,就不用过来了。” 傅蓉一惊,忙道:“大伯父,蓉姐儿知道错了,不毛手毛脚了,一定会好好照顾大伯母的。” 安平侯不置可否,傅蓉心中慌乱,忙拉了林念幽,低声哀求:“林姐姐,你快帮我说说啊……” 林念幽被傅蓉扯着衣袖,有些无奈的看向安平侯:“侯爷,可否请您移步,单独说句话?” 即便傅蓉不说话,林念幽也是准备与安平侯说几句话的。 这个时机,正好。 安平侯到底给了林念幽几分面子,迈开大步走到隔壁的紫藤花架旁。 傅佳也没看他们,径直返回了内室。 傅蓉“哎”了一声,伸手想要抓住傅佳,却只蹭到了衣服袖子边。 眼看着傅佳根本不听安平侯的话转身走了,傅蓉焦急的瞧了瞧远处的安平侯和林念幽,又转头看了看已经走进去的傅佳,跺了跺脚,咬牙也跟了进去。 她可要好好看着傅佳,免得她又给大伯母灌什么迷糊汤。 眼瞅着大伯母被她气倒,安平侯和老夫人几个准备要送走傅佳,形势这样乐观,可不能半途而废了。 且不说傅蓉又随着傅佳去了里屋,只说林念幽随着安平侯走到一旁。 紫藤花架爬满了嫩绿的叶子,花骨朵掩映在其中,过不了几天,恐怕就满院子芬芳了。 林念幽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仰头看着架子上的花苞,遗憾的说道:“嘉嘉出嫁的那一年,这株紫藤花开的格外的好,那个时候她新婚燕尔,还特意跑了回来采了紫藤,洗的干干净净,给秦公子做了藤萝饼,当时,我和夫人还取笑她,要不要把树也搬去建安伯府……没想到,一转眼嘉嘉去世也一年多了。” 说起傅嘉,安平侯整个人沉默了下来。 嘉嘉是他与晚晴捧在手心里的,出嫁的那一天,他看着红色嫁衣的女儿,一步一步走出了家门口,心里说不出的失落。 说实话,他还没有适应了嘉嘉已经出嫁的事情,却等来了她生病去世的消息。 安平侯夫人当即就病倒了,他同样心如刀割,五脏俱焚,可是他不能倒下,这个家还需要他,晚晴也需要他。 林念幽抬眼觑了觑安平侯的脸色,脸上悲伤的神情一收,正色道:“侯爷,念幽与嘉嘉感情如同姐妹,对您和夫人也是一片敬慕之情,所以,今日就算念幽僭越了,这些话,念幽也不得不说。” 安平侯转过身来,示意林念幽坐在一旁的石桌边,道:“念幽有话,但说无妨。” 林念幽点头,道:“前几日,我曾来看过夫人,那个时候这位傅佳傅姑娘正陪着夫人放纸鸢,当时瞧着,夫人的情绪还算不错,回去之后,念幽还想过,若是夫人能趁势走出嘉嘉去世的阴影,那就太好了,别说夫人和侯爷,念幽对傅佳姑娘也是感恩戴德,嘉嘉不在了,念幽自当替她尽尽孝心。” “可是,听了蓉姐儿说道昨日发生的事情,念幽有一个担忧。” 说到这里,林念幽顿了顿,才道:“若是夫人拿傅佳姑娘当作了替身,才能治愈心中的悲伤,那,就怕以后夫人会受到更大的刺激,毕竟,替身只是替身,她有自己的父母啊!” 一句话,让安平侯心头一震,昨天夜里老夫人说过的话又浮现在安平侯的脑海里。 是,是他大意了,只想着眼下这几日晚晴与傅佳待着整日里心情都很好,却没有考虑过,以后呢,傅佳总不能一直陪着晚晴,若是晚晴就这样再依赖傅佳,若是再有变故…… 那,晚晴会不会再承受不住了。 “侯爷,有时候文火慢炖,食材更香,有时候却容易让人不知不觉被烫伤,相比较此时来说,釜底抽薪却不失为一个办法。” “傅衡哥哥也该回来了,到时候有了儿媳妇,有了孙儿,夫人说不定心中有了念头,有了盼头,反而更好呢。” 林念幽告辞了,留下安平侯坐在那里想了许多。 当年,老侯爷和老二战死,侯府情势危急,傅衡小小的年纪就能帮衬着家中,安平侯还记得他从边疆赶回来的时候,看到傅衡瘦弱的身子举着红缨枪伫立在门口,护着身后的老弱妇孺,满身是血。 在那之后,安平侯就特意的将傅衡打发出家门,一则是为了让他得到更多的历练,二则也是为了安平侯在动荡的哪个时候能留下香火。 后来,傅衡也就渐渐习惯了跑在外面的生活,用他的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安平侯也支持他这样做,不过,这两年,晚晴念叨他的次数多了,毕竟,他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 或许,该让傅衡回来看看了。 对晚晴也是一件好事。 安平侯回了内室,对傅蓉和傅佳还留在这里的事也没有多说话,瞧着安平侯夫人喂了药睡下,自去了书房。 傅蓉心中忐忑,回了自己的院子。 言多必失,她这两日好像有些太心急了。 仰躺在床榻上,想到傅佳快要被遣送回去,傅蓉又暗自得意起来。 侯府,应该只有她一个娇宠的贵女! 另一边,夜色渐深,傅佳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自己的院子。 这两日,她心力交瘁。 傅蓉那点子伎俩,她早就看透了,却也懒得搭理她。 她只担心,母亲两日里,只迷迷糊糊醒过来两三次,脸色眼瞅着越来越差,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傅佳躺在松软的床榻上,手边是姜嬷嬷给晾好了的蜂蜜水。 姜嬷嬷算是体贴的,眼瞅着傅佳嘴角的火泡一夜之间长了起来,吃饭喝水都疼,有些心疼这姑娘。 毕竟也不过才是一个孩子,新到的陌生环境,孤身一人,从老家一路上走过来,不叫苦不叫累,到了侯府尽心又尽力。 发生了前两日的事情,谁也想不到的。 傅佳向姜嬷嬷道了谢,闭上眼休息。 但其实,她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心里如同滚水煎过,怎么也无法安静下来。 母亲毫无求生意志,她除了干着急,什么都做不了。 她真想就这样不管不顾告诉母亲,她就是嘉嘉,是她的嘉嘉,她回来了。 第二十四章 机会 傅嘉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烛光太过刺眼,刺的她眼睛酸涩。 即便她此刻心急如焚,恨不得就此告知安平侯夫人,她就是傅嘉,是她的女儿。 可是,她知道若是她说了,或许她现在这样能与父母相伴的日子就不再有了。 且不说父亲和母亲不相信,就算相信了她,到那时,世人又会如何看待她,看待侯府? 林念幽和傅蓉之流,定是会火上浇油的,一个妖言惑众,冒充侯府嫡女贪图侯府钱财的帽子扣上来,那个时候,她就是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再者说,她死而复生,这样的异端邪说,恐怕皇族也不会饶了她,侯府又如何在世间立足? 傅佳的心仿佛被一只手紧紧的攥住,喘不上气来。 重生以来,她一直充满着希望,上天给她机会,让她回来,又送给她恰好的机会让她回到父亲和母亲身边。 傅佳一直觉得,上天待她太好。 也许是她太过高兴,冲昏了头脑,母亲生病了,她也束手无策,只等眼睁睁看着她日渐削弱。 不行,她必须想办法,必须让母亲好起来。 傅佳“腾”的坐起身来,她不能放弃,也不能颓废。 若是她都放弃,母亲又该怎么办? “傅姑娘,怎么了?” 青锁听到动静,推门进来,手中托着一个精致的白瓷碟子,上面整整齐齐码放着几块红豆糕。 软软糯糯的红豆糕胖乎乎的,看起来就很有食欲。 夫人病倒了,青锁一开始很生傅佳的气,可是,这两日眼瞅着她沉默着也不说话,只一心一意照顾夫人,青锁也不知道咋了,反正对她生不上气来了。 这不,姜嬷嬷念叨着说傅佳两日都没吃几口饭,连喝水都顾不上,想着要给她送点吃食。 青锁一把抢了过来,风风火火的就给她送了过来。 姜嬷嬷拍拍手,摇头失笑,自回屋去了。 这个青锁,到底还是心软。 傅佳看着桌子上摆放着的软糯的红豆糕,突然想到了什么,顿时打起了精神来。 姚大夫和杜太医都说了,心病还需心药医,她知道,母亲的心病就是她。 若是让母亲因为她而有个生的欲望,那就好办多了。 “青锁,明个儿早点叫我起床。” 想到了主意,傅佳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青锁答应了一声,看着傅佳又躺了下来,默默的将红豆糕又换了摆放的位置,与蜂蜜水放在了一起,又朝里推了推。 傅佳眼睛也不睁,听着青锁悄么么的鼓捣,心中暗暗好笑,问道:“青锁,我饿了,红豆糕好吃吗?” 青锁摆动碟子的手抖了一下,吓了一跳。 “傅姑娘,好端端的您怎么突然说话啊,吓死人了。” 青锁嘟了嘟嘴,没好气的说道。 傅佳翻身趴在床头,嘿嘿笑起来:“青锁不是特意为我准备的点心吗?我怎么也得尝尝啊。” “可别,要不是嬷嬷非让奴婢送过来,奴婢可没想来。” “哦,这样啊,”傅佳也不生气,只笑眯眯的看着青锁:“青锁啊,我快饿死了,能让我吃一口吗?吃饱了才好睡觉啊……” 青锁…… 得,这位傅佳姑娘,脸皮真是厚。 不过,一边吐槽,青锁还是将点心递给了傅佳。 “夫人从前说过,不许在床头吃东西的。”青锁看着捧着红豆糕吃的香甜的傅佳,忍不住提醒。 从前姑娘就喜欢这样窝着吃东西,夫人可让秦桑姐姐监督呢。 想到这里,青锁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她看了一眼傅佳,忙道:“傅姑娘可吃吧,奴婢下去了。” 说完青锁慌忙跑了出去。 那个场景太熟悉了,好像什么时候发生过一样,青锁跑出了院子,风一吹有些清醒过来。 这傅佳姑娘和大姑娘长得太像了,再这样伺候下去,她都要迷糊了,有时候总是分不清到底是大姑娘还是傅佳姑娘。 青锁不知道为何,有一种背叛了自家姑娘的心虚感。 傅佳却美美的吃了两块红豆糕,喝了一杯蜂蜜水,躺下休息了。 第二日,还没等青锁过来,傅佳已经起床了。 青锁伺候傅佳常常别别扭扭的,有一搭没一搭的。 傅佳也不说她,只让一个二等的小丫头伺候伺候她。 “走吧,去厨房。” 傅佳今日换了一件利落点的衣裙,上罩一件翠烟衫,下着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整个人亭亭玉立,清爽又大方。 “去厨房做什么?”青锁纳闷,这时候不该去看看夫人怎么样了吗? 傅佳只卖关子,什么也不说,带着青锁来到了大厨房。 “万娘子,我又过来了。”傅佳笑着与万娘子打了招呼。 这些日子以来,傅佳可没少跟厨房里打交道,从一开始的警惕到现在熟悉,万娘子自是知道傅佳。 不过,夫人被她气病了,万娘子几个心中不碰心,其中一个人就呛道:“傅姑娘还有时间来我们厨房啊,您不吩咐一下,回头奴婢们给您送过去,免得您以后吃不着!” 周围几个人跟着笑起来。 傅佳也不理她们,只笑嘻嘻的道:“我给夫人做个小东西,不用各位帮忙。” 万娘子与傅佳平日里比较熟,有些不好抹开脸,给傅佳递了东西才走开。 傅佳知道,此刻她不是侯府大姑娘,只是一个寄居在侯府的外人,还是一个得罪了侯夫人,眼瞅着侯爷和老夫人想将人撵出去的小丫头,自然说话没有什么威信了。 不过,没关系,她很理解的,只要让她能实施她的计划就好了。 傅佳在厨房里一阵忙碌,将做好的东西放在了蒸笼里,嘱咐她房里的小丫头给看着火,然后才往安平侯夫人的院子里来。 傅蓉早已经到了,与青黛一起给侯夫人擦拭了脸颊和手,还轻柔的给她按摩了腿,殷切的不像话。 傅佳走到院子里,就听到傅蓉说话的声音。 “余嬷嬷,傅姑娘昨日可能累坏了,到现在也没过来,会不会有什么事,要不要去看看?” 傅佳掀帘的手顿了顿。 这个傅蓉还真是时时处处给她挖坑。 不教训教训她,恐怕她该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傅佳原本还瞅着,怎么才能将傅蓉赶走,好让她实施昨晚那个主意。 这姑娘,真是瞌睡给递了枕头,现成的机会来了。 第二十五章 说错话 想到这里,傅佳掀帘走了进去。 屋子里,傅蓉正倚在桌子旁,捏着一枚豌豆黄,一边吃着一边与余嬷嬷和青黛说笑。 余嬷嬷也不理会她,端了刚刚给夫人洗漱的水要倒了出去。 一抬头看到了傅佳,忙道:“傅姑娘过来了。” 傅佳笑了笑,示意余嬷嬷先出去,然后走到了傅蓉的身边,笑道:“不好意思,来晚了,刚才去大厨房给夫人做了一些小点心。” 傅蓉瞪了眼,问道:“夫人又没醒,做什么点心!” 这个傅佳,别是自己想吃,借了大伯母的名头,也对,等过几日她走了,侯府这样精细的小吃,她肯定是吃不着了。 傅蓉心中恶意揣测着。 傅佳不知道她想的什么,不过一看她那样子就知道没什么好听话。 清了清嗓子,傅佳看着傅蓉,严肃的说道:“二姑娘这话说的不对,好像不喜欢夫人醒过来似的,我自是盼着夫人今日能醒过来,好歹吃上一点东西,特意去做了容易克化的,二姑娘,您总是想太多,有这样的时间和精力,不如想想怎么照顾夫人吧。” 说完,看也不看傅蓉,径直走向安平侯夫人床榻边,端起旁边的小碟子里的清水,然后用小小的棉花沾了水给她轻柔的擦拭着嘴唇。 “你胡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傅蓉被傅佳一顿抢白,顿时涨红了脸,手指着傅佳尖声反驳。 傅佳不理她,继续手里的活,傅蓉觉得自己被冒犯了,“蹬蹬蹬”的走到傅佳的面前,一把扯住她,喝道:“傅佳,你给我说清楚,你说,你是不是怕大伯母醒过来,你就要被赶走了,所以,你才是最不想让她醒过来的人,是不是?是不是?” 傅佳被傅蓉拽了一个趔趄,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碟子中的水全都洒到了安平侯夫人的锦被上。 青黛“哎”了一声,有些无奈。 傅佳这下子是真的生气,她冷着脸放下手中的碟子,有些不耐烦的道:“二姑娘可声音小一些吧,夫人受不得惊吓。” 说完一把摔掉了傅蓉扯着她的手,又端起碟子,安平侯夫人的嘴唇因为这几日一直昏迷,嘴皮有些干裂缺水了,傅佳心疼的很。 青黛忙上前帮忙,不知为何,总觉得二姑娘最近总是抽风一般,她都有些不耐烦了。 “傅佳,你要知道,你不是我们安平侯府里的人,你迟早会被送走的,不用在这里惺惺作态!”傅蓉被傅佳这样甩脸子,顿时火气直冲头顶,不管不顾的冲着傅佳喊道。 傅佳“腾”的一下子站起身来,声音压抑着怒气,冲着傅蓉喝道:“二姑娘,我走不走,是老夫人和侯爷夫人说了算,不是你二姑娘说了算,而且,也与二姑娘无关,还请你不要失了自己的身份!” 一番话,说的傅蓉眸中含泪,脸色红了白,白了又红。 “傅佳,你欺人太甚,是,你说的对,我只是府里二房的姑娘,可你别忘了,你也不过是个乡下来的丫头,这府里哪有你一席之地!我告诉你,若不是当年我父亲战死,如今我也不用这样委曲求全,窝窝囊囊的……” “傅蓉!”傅佳厉喝一声,上前一步死死的掐住了她的手。 她是想要今日气走傅蓉,好留下她自己,让傅蓉不能打扰她跟母亲说话,给母亲求生的意志,可是却也没想着傅蓉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若是父亲和老夫人知道了,不知道有多伤心呢。 自小,老夫人性子清冷,却对傅蓉总是更多的包容和怜悯,犯了错,傅佳受罚,有了好东西,傅蓉先挑。 小的时候傅嘉也总是噘着嘴问父亲和母亲,是不是老夫人不喜欢她。 父亲当时告诉她,傅蓉失去了父亲,心中不知道多难过,要多多的照顾她,谦让她。 傅嘉一直是这么做的,也是这么认为的。 傅蓉吃疼,住了嘴,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来。 刚刚,她都说了什么! 反应过来的傅蓉一下子慌了神,忙看了看躺在床榻上的安平侯夫人,又看了看一旁垂着头恨不能堵上自己耳朵的青黛。 “我,我,都是你气的我,若不是你我怎么能口不择言呢?”傅蓉气急,矛头指向了傅佳。 傅佳叹口气。 这姑娘,当初跟在她屁股后面,有她在前面替她遮风挡雨,没成想,性子竟然养成了这样,自卑怯懦却又这样自以为是,自作聪明,自命不凡。 “如果我是你,会立刻回去自我反省,而不是这样狂吠。”傅佳摇头,皱着眉说道。 傅蓉浑身颤抖,咬牙切齿的看着傅佳:“你也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门外,安平侯来了一会儿,听到里面两个人又吵了起来,一时间心烦气躁。 待要进去喝止的时候,听到了傅蓉刚刚夺口而出的那一番话。 安平侯顿住了脚步,伸出去掀帘子的手又退了回来。 他也没有想到,傅蓉自己会觉得委屈。 当年老二战死,余氏还年轻,傅蓉也才不过三四岁,安平侯自然扛起了照顾二房的责任。 这些年,对余氏照顾,对傅蓉也像是自己的子女一样看待。 安平侯再三思索,也不知道为何傅蓉会有这样的想法。 这一年来,傅蓉与晚晴感情甚笃,越来越好,安平侯很是欣慰。 一个傅佳的到来,让傅蓉心怀不安,行事也越来越出格,安平侯有些踟躇,也不知道该如何办好了。 屋内,气氛紧张了起来。 安平侯伸手掀帘进去了。 “都杵在这里做什么,青黛,杜太医一会儿给夫人诊脉,你去开窗,给夫人透透气。” 不知道是屋子里气氛太过压抑,还是这两日开窗少,安平侯总觉得屋里闷闷的。 随着安平侯的话落,青黛忙起身,将窗子推开了一扇,外面暖风轻柔,带着花香飘了进来。 傅蓉垂首,心中忐忑惊慌,不知道大伯父刚才有没有听到她的话…… 到底傅蓉脸皮还薄,尴尬害怕又心虚紧张,一时间不敢看安平侯,也不敢说话。 待了没片刻,傅蓉起身向安平侯告辞,只说母亲有事唤她。 安平侯点头,看着她急匆匆离开。 第二十六章 梦中 安平侯夫人这几日病情并没有好转,有些不乐观。 安平侯心事重重,鬓角都添了几丝白发。 等到杜太医诊了脉,又调了几味药之后,被请去书房谈话了。 屋子里只剩下了青黛和傅佳,余嬷嬷不放心小丫头们熬药,自己亲自去了。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傅佳带着青锁去了大厨房,将蒸在笼屉上的小点心取了出来。 虽说众人不喜欢傅佳,不过,看着那一蒸屉圆圆乎乎,胖滚滚的,各式各样的小动物形状的小点心,还是忍不住想流口水。 傅佳眼角余光瞄了一眼众人,笑道:“这些面点都是肉馅、绿豆馅的,不好克化,夫人不易食用,青锁,你在这给几位娘子分一分吧,还有那边那些,是我和好的面和调好的馅料,万娘子,劳烦你带着几位娘子和青锁,把那些也蒸起来吧,好给老夫人和二夫人送些。” 万娘子有些不好意思:“这,奴婢也不会这些。” 傅佳抿嘴笑道:“青锁会啊,喏,青锁,刚才你可看着呢,这下子,你就成了老师了,可要拿出平日里绣花样子的功夫,我相信你!” 说完,拍了拍青锁的肩膀,一点话也没给她机会说,只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然后拎着食盒走了。 青锁…… 总觉得傅佳故意的似的。 不过,嘶,还是留下来吧,那个胖乎乎的小猪样子的面点,还是粉色的,当时她可记得,放的是豆沙馅。 真是太有食欲了,好想尝一尝啊…… 青锁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然后就听到身后几个人,也咕咚咕咚的咽了几口唾沫。 青锁冲着几个人“嘿嘿”一笑,然后伸手就抓了小猪造型的点心,笑道:“谁吃有谁拉,我可不客气了!” 说完,捧着小猪包狠狠的咬了一口。 松香美味的面皮,好像还放着鸡蛋,有些酥软,里面的红豆馅软糯可口,甜度适中,真真是太好吃了! 青锁捧着小猪包吃的香甜。 其他人自然也不例外,都抢了一个吃了起来。 不论是什么馅料的,果然都很好吃,从前大厨房也做过面点,不过都是些烧麦、金银卷、蟹黄包、小笼包之类的。 这种各色的小点心,还真是从来没有见过。 万娘子看着手中这一只小小的,绿色的小白菜样式的点心,里面放着肉馅鲜香可口,总觉得哪里见过似的。 不过,她确认,府里从来没有做过这种,哄着孩子玩儿一般的小点心,或许是从前在哪里见过吧。 万娘子都写不确认。 不过,傅佳的厨艺她确实佩服的紧。 “得了,几位娘子,吃人嘴短,咱们还是忙活起来吧,青锁姑娘,您快来给指导指导。”万娘子招呼了一声。 谁让你们都没有憋住吃了人家的东西呢,再相不中傅佳,也得把面点做起来啊。 这边,青锁笨拙的描述着刚才傅佳做这些东西的样子,好在,万娘子几个厨艺好,一边听着一边摸索,竟也做的十分成功了。 另一边,傅佳提着食盒,心急的赶回了安平侯夫人的院子。 趁现在无人,她要抓紧把握机会。 进了屋子,青黛还在,正端着清水给安平侯夫人湿润嘴唇。 刚刚,安平侯夫人醒了一下子,嗓子哑了说不出话来,青黛好不容易才喂了一口水,安平侯夫人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青黛眼圈泛红,死死的咬着嘴唇,才没有哭出来。 傅佳瞧着她水微微颤抖,于是接了过来,道:“青黛姐姐,侯爷在书房定是与杜太医说夫人的病情呢,夫人醒过来一次,这事你去跟杜太医禀报一下吧,也能更好的让他了解夫人的症状,或许有助于夫人的病情呢。” 青黛点头,又迟疑道:“那我让蕊黄过来看着点夫人。” 傅佳道:“青黛姐姐相信我,就不用管了,我在这边陪着夫人,有事我会唤余嬷嬷和蕊黄姐姐的。” 青黛琢磨了一下,余嬷嬷就在院子一头熬着药,也没几步路的事。 再说,她也只是去去就回,于是向傅佳道了谢,急匆匆往安平侯的书房而去。 傅佳瞧了一下外面,余嬷嬷和几个丫头正熬药,蕊黄也在院子里收拾,于是,将门轻轻的掩上,转过身来。 一切都很顺利,傅佳满心期盼,将点心从食盒里取了出来,然后来到了安平侯夫人的身边。 几日来,安平侯夫人一直昏昏沉沉,感觉自己整个人仿佛飘浮在一个偌大的空间里,周围一片白茫茫的,找不到路。 她就那样飘啊飘啊,任由自己随便飘荡在哪里。 突然,就在那白茫茫的迷雾深处,传来一阵歌唱的声音。 安平侯夫人循着声音慢慢的飘过去,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楚。 “芦苇高,芦苇长,芦花似雪雪茫茫。芦苇最知风儿暴,芦苇最知雨儿狂。芦苇高,芦苇长,芦苇荡里捉迷藏。多少高堂名利客,都是当年放牛郎……” 是嘉嘉,是嘉嘉的声音。 安平侯夫人一惊,听出了傅嘉的声音。 这是小时候,她唱着哄嘉嘉睡觉的歌谣,是嘉嘉! 安平侯夫人一边向前面飘去,一边心急的想要拨开眼前的云雾,好看到她的女儿。 她太想念她了,太想看到她了。 “嘉嘉,嘉嘉你在哪里,嘉嘉快让母亲看看你啊……” 安平侯夫人一边找寻,一边放声呼唤,她要找到她的嘉嘉! 傅佳紧紧的握着安平侯夫人的手,看着她眉头紧蹙,嘴唇微歙,喃喃自语“嘉嘉……” 傅佳忍不住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母亲在睡梦中,都在念着她,可是她却不孝,让母亲陷入这样的痛苦中。 不过,这一切都会过去了,她要好好的保护母亲。 屋子里,一阵淡淡的香气飘飘荡荡,正是傅佳点燃的梦幻香。 此香会让人产生幻觉,不过傅佳控制着量,安平侯夫人身子太弱,稍微有点,就可以了。 就在这梦幻中,安平侯夫人从一片白茫茫中,见到了傅嘉,见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女儿。 “母亲,嘉嘉来了,母亲,您怎么瘦了这么多?”傅嘉眉目如画,捧着安平侯夫人的脸庞,心疼的说道。 “嘉嘉,我的好女儿,母亲终于见到你了,母亲好想你啊……”安平侯夫人一把抱住了傅嘉,放声痛哭起来。 这一年来,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能偷偷的躲在锦被里哭泣,她一直劝着自己坚强,不要让安平侯担心她。 因为,她有好几次看到安平侯独自坐在书房,桌案上是画了半幅的嘉嘉的画像。 安平侯夫人知道,失去女儿的痛苦,他们都一样。 可是,越是这样,她越是长久的憋在心里,抑郁成疾。 第二十七章 转变 迷雾中款款走出来的傅嘉,明眸皓齿,眉目如画,还是出阁前的样子。 梳着单螺髻,头上只简单的插着一枚七彩宝石蝴蝶簪,并一支刚刚开了半朵的娇黄色蔷薇,映着俏丽的脸庞,看起来青春又活泼。 身上一件蜜合色短衫,配下身葱黄绫洒线裙,看起来爽朗又大方。 她紧紧的抱住了安平侯夫人,声音里满是思念:“母亲,嘉嘉也想您啊,好想好想的。” 傅嘉就那样窝在安平侯夫人的怀中,感受着母亲身上的温度。 良久,傅嘉才放开了安平侯夫人,抬手为她轻轻擦拭了眼角的泪珠,秀气的眉微微皱了起来:“母亲,您怎么瘦了这样多,这样可不好看了啊,您不好好吃饭,我可是要生气啦!” 说着,傅嘉还配合着嘟了嘟嘴。 “嘉嘉乖,母亲这几日是因为天气热,胃口不好,嘉嘉不用担心。”安平侯夫人忙哄着傅嘉。 “是吗?那就好,这样我就放心啦。” 傅嘉听了安平侯夫人的话,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母亲,嘉嘉要走啦!不论走到哪里,都希望您能保重身体,好好的照顾好自己,这样嘉嘉才放心啊……” 傅嘉一边说着,一边后退,笑着冲安平侯夫人摆着手,身形渐渐的远去。 空中回荡着她欢快的笑声:“母亲放心,嘉嘉在这边很好,母亲也一定要好好的啊!” “嘉嘉,嘉嘉……嘉嘉不要走……”安平侯夫人心中一慌,伸手就想要拉住远去的傅嘉,却怎么也看不清眼前的路。 “嘉嘉!嘉嘉!” 安平侯夫人猛然惊醒,嘴中唤着傅嘉的名字。 睁开眼,就看到床榻边的傅佳,看着她问道:“夫人,您醒了,您觉得怎么样?” 好看的眼睛盛满了担忧,与刚才梦中傅嘉的眼睛一模一样。 “是嘉嘉吗?”安平侯夫人嘴唇微张,低低的发出声音,略带着哑音。 “是,我是佳佳,夫人,您放心,佳佳会一直陪着您的。” 傅佳重重的点头,眼睛开始抑制不住的湿润。 也只有这样的时候,她才能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才能告诉安平侯夫人,她是佳佳,就算此佳非彼嘉。 安平侯夫人轻叹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她知道,眼前的只是傅佳。 一旁,傅佳忙擦了擦眼泪,此刻不是感怀的时候,她要趁机唤醒母亲。 想到这里,傅佳起身,将一旁食盒里的各色动物造型的面点端了过来。 “夫人,您瞧,好看吗?您要不要尝一口?” 面点散发着麦香,还有淡淡的甜甜的味道,钻进了安平侯夫人的鼻子里。 有几日了,她滴米未沾,此刻闻着这股香味,不由得睁开了眼睛。 “这是?”安平侯夫人顿时睁大了眼睛。 眼前的小姑娘,捧着青瓷碟子,上面放着胖乎乎圆滚滚的粉色的小猪面点,还有黄色的小鸟,蓝色的小鱼,红色的胡萝卜,看起来可可爱爱,又香甜可口。 尤其是那头小猪,一只眼睛眯着,一只睁开,栩栩如生,好像翘着嘴要跟人说话,后面粉色的小小尾巴卷在屁股上,生动极了。 这,这不是小时候她做给嘉嘉的小吃食吗?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过了。 “这是谁做的,你做的吗?你怎么会做这些?” 安平侯夫人喘息了一口,一叠声的问道。 因为说的有些急,一时咳嗽起来。 傅佳忙放下青瓷碟子,帮着安平侯夫人顺着后背,又端起一旁晾好的温开水,慢慢的喂了一口。 “夫人,您慢点,想吃就说嘛,别着急,都是你的。” 安平侯夫人心中无奈,这丫头说话,没大没小,和嘉嘉一样。 想到傅嘉,安平侯夫人又问道:“这是谁做的?” 傅佳放下手中的茶盏,伸手握住了安平侯夫人的手。 安平侯夫人动了动手,总觉得心里怪怪的。 傅佳只握着她的手,突然开始正色,真诚的说道:“夫人,我说了,您恐怕不会相信,可是,我还要告诉您,这些点心,都是傅嘉姐姐教我的。” “什么?”安平侯夫人不信。 傅佳道:“是真的,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中是傅嘉姐姐,她说希望教会我这些点心,做给夫人吃,还说了,让夫人保重好身体。” 安平侯夫人想要说什么,傅佳打断了她,定定的道:“夫人,您相信缘分吗?我与傅嘉姐姐长得相似,又能有机会来到侯府,我想,定是傅嘉姐姐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所以,傅嘉姐姐才会入梦教我做点心,夫人,我能理解傅嘉姐姐的苦心,她一定非常的惦念您,也十分的想念您,她想让您好好的,健康平安喜乐,夫人,您振作起来吧,就算为了傅嘉姐姐这点孝心。” “夫人,我想,您一定也希望傅嘉姐姐能过得开开心心的,您若是生病,她一定不会高兴的!” 傅佳的一番话,落在安平侯夫人的耳朵里,她想起刚才梦中嘉嘉对她说的话。 嘉嘉真的来过了,她一定是担心自己了。 安平侯夫人抑制不住哭了出来,一开始声音渐小,后来声音越来越大,好像要将这一年多来的思念、悲伤和痛苦全都发泄出来。 屋子里的动静惊动了院子里的余嬷嬷和姚黄,她们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推开门就看到夫人倚在傅佳的肩头哭的伤心。 “怎么了?怎么回事?”余嬷嬷心中一惊,就要上前。 傅佳忙冲着她“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说话。 然后用手轻轻的抚摸着安平侯夫人的背,就那样静静的,等着安平侯夫人的哭声渐渐的止住。 哭了一场,安平侯夫人身子虚,有些受不住,整个人松懈了下来。 傅佳这才忙招呼余嬷嬷和姚黄将安平侯夫人放好,然后用帕子沾了热水给她擦了脸。 看着安平侯夫人平静下来,才道:“夫人,这个小猪点心呢,是用鸡蛋和着面粉做的,里面放着豆沙馅,要不要来一口?” 傅佳举着粉色的小猪包,调皮的问道。 安平侯夫人瞧着眼前憨态可掬的小猪包,笑了:“尝一口试试?” “好勒!” 安平侯和杜太医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眼前的这样一副场景。 第二十八章 宫中来人(加更) 傅佳眉开眼笑,撕下来一小点小猪包,放进了安平侯夫人嘴里。 “怎么样?可是很香甜?” 傅佳满怀期待的问道,安平侯夫人点点头:“嗯,不错。” 傅佳又喂着她吃了一口,然后将小猪包放了起来:“夫人可不能贪吃,身子大好了,我还给您做,现在啊,你需要喝点小米粥,然后好好地养身体。” “嗯,好。”安平侯夫人任由傅佳给她轻柔的盖了锦被,然后闭上了眼睛。 到底是身子太虚弱了…… 安平侯夫人一边想着一边又睡了过去,都没有瞧见站在门口满面惊讶的安平侯。 别说安平侯,就连余嬷嬷和姚黄,也被震惊了,几乎到现在都没有反应过来。 傅佳伺候着安平侯夫人歇下,一转身,看到门外站着的安平侯和杜太医。 “侯爷,杜太医,您们来的正是时候,赶紧给夫人把把脉,看看夫人如何了吧。” 傅佳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来。 微风一吹,屋子里那股子淡淡的香味瞬间飘散不见了。 安平侯狐疑的看着傅佳:“夫人什么时候醒过来的,你怎么不禀报?” 傅佳眨眨眼:“就刚才啊,刚刚夫人好像做了一个梦,一直喊傅嘉姐姐的名字,然后就从梦中惊喜了,之后看到我还以为是傅嘉姐姐,就忍不住哭了起来,夫人应该是太过想念傅嘉姐姐了,刚才余嬷嬷也在呢,夫人哭过之后就好多了。” 安平侯看向余嬷嬷,余嬷嬷忙点头:“是,老奴听到夫人的哭声就赶了过来,哭过之后傅佳姑娘问要不要吃点点心,夫人好像心情舒展了,就吃了一两口,就是侯爷刚才过来的。” 余嬷嬷禀报的更详细。 那边,杜太医仔细的为安平侯夫人把脉。 “嘶,夫人的脉象,比起早上的时候,要有力了许多,看现在应该是身子虚弱睡过去了,并没有什么大碍。” 杜太医也有些不敢相信。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侯夫人的脉象确实好了许多,最为关键的是,好像自己有了求生的意志了。 “若是如此,那就太好了,杜大人,您看可需要调整药方子?” “哦,那倒不用。”杜太医道:“原本就是针对夫人的身子开调养滋补,只要夫人心绪平静,好起来就快了。” 杜太医的话一落,屋子里众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这可是这几天来最好的消息了。 “那杜太医,夫人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好了?”安平侯不解,几日来,杜太医和姚大夫都想尽了办法,怎么忽然就好了起来。 杜太医瞧了瞧熟睡中的侯夫人,思索着道:“听刚才这位姑娘讲述,老夫以为,夫人应该是想通了心中郁结的事情,心结解开,自然病情就会好转,之前老夫就曾说过,侯夫人的病在于心而不在于身,照此情景,老夫还侯爷一个健康的侯夫人,还是大有希望的!” 杜太医心情也不错,安平侯更是大喜,双手向前一揖到底:“傅某就摆脱大人了!” 杜太医忙双手扶着安平侯,道:“侯爷客气了,这是老夫应该做的。” 送走了杜太医,安平侯心情松快,大步流星回到了院子。 整个院子里的人喜气洋洋,就连请安问候的声音都响亮了许多。 “佳姐儿,不论如何,也多谢你照顾夫人。”安平侯有些尴尬,前两日他可没给傅佳什么好脸色。 傅佳抿嘴笑道:“侯爷太客气啦,夫人能好起来,我比谁都开心……” “嗯?”安平侯不解。 傅佳忙改口,打着哈哈:“啊,我的意思是,夫人能好起来,我可就洗脱了冤情了,呵呵,呵呵。” 安平侯默默的搓了搓指尖,之前写去老家要送傅佳回去的信好像快到了…… 安平侯夫人病情好转的消息一时间传遍了整个侯府。 傅蓉听了之后,将屋子里摆放着的最喜欢的一个美人觚摔碎了。 余氏对于傅蓉今天早上的言行十分的恼怒,她不知道傅蓉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好好的局面搞成了这样? 傍晚的时候,余氏陪着老夫人去探望安平侯夫人。 彼时,安平侯夫人恰好醒了过来,正半倚在青墨色的迎枕上,与安平侯说着话。 “母亲!”安平侯夫人先看到了老夫人,欠了欠身子唤了一声。 老夫人忙道:“不好动了,养好身子最紧要!” 说着,又仔细打量了安平侯夫人的脸色,然后点点头道:“嗯,瞧起来是好了许多了,你呀,就是心思重,年纪轻轻还没有我老婆子身体好,这以后自当好好保重身体,不要让人再担心了。” 安平侯夫人歉意的道:“是,母亲教训的是,晚晴也想通了,让母亲费心了。” “嗯,想通就好了。”老夫人点点头,心中满意。 丫鬟上了茶,余氏在一旁,端起茶杯递给了安平侯。 “侯爷,我替蓉蓉跟你和大嫂陪个不是,她都是让我给惯坏了,不懂事,请侯爷和大嫂原谅。” 安平侯接过茶盏,道:“弟妹不用如此客气,蓉姐儿自小,我是当自家儿女养的,儿女做的不对,也是我这个当伯父的责任,弟妹有什么困难,也可以跟我说,蓉姐儿是我们侯府的姑娘,代表的是我们侯府,所以,弟妹尽可以放心,而且,蓉姐儿做的也不错。” 有了安平侯的一番话,余氏放下心来。 再回去的时候,就劝着傅蓉好好与傅佳相处,总之,傅佳也不在侯府待几天了。 刚刚安平侯向老夫人说了,等老家回信,就送了傅佳回去。 安平侯夫人有些不舍,安平侯一句话,打消了她的念头:“听说,佳姐儿来之前,百般不愿意,还曾投湖,若不是这次我派人去老家打探消息,还不知道。” 傅蓉这才高兴起来。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安平侯夫人已经好转,可以起来在院子里慢慢的溜达了。 立夏时节,夏木青绿,蔷薇花开的灿烂。 傅佳每日都摘了鲜花插了好看的花瓶给安平侯夫人送过来。 这一日,正带着青锁和青黛摘了新鲜的紫藤花,准备做藤萝饼吃。 只见门房小厮急匆匆跑了进来。 “青黛姐姐,宫中来人了!” 第二十九章 刘女官的好奇心 青黛抬头,就看到一名身着紫色宫装,仪态万方的女子走了进来。 身后跟着四名宫女,一色粉色宫装,手里捧着托盘,盖着红布。 “是刘女官!” 青黛惊呼一声,忙放下了手里的紫藤花,迎了上去。 “没想到刘女官亲自过来,恕青黛怠慢,未能迎接您,刘女官快快请进。” 屋子里安平侯夫人听了禀报,笑着迎了出来。 “夫人,您快快回去,身子刚好,看回头再受了累。”刘女官紧走几步,扶着安平侯夫人进了屋子。 “我没事,身子大好了,还劳烦刘女官你亲自过来,让皇后娘娘惦记了,前几日娘娘差人送过来的补品,还没有向娘娘道谢呢。” 刘女官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二等女官,安平侯夫人进宫也是常见的,说话自是熟稔。 刘女官上下打量了安平侯夫人,见她神色舒畅,脸色也不错,除了脸颊有些凹陷,像是刚刚生了大病,其他的倒也不错。 于是放了心,接过青黛奉过来的茶,道:“您身体好了,才是对娘娘最好的答谢,娘娘可念叨您好几日了呢,夫人,这是娘娘亲自挑的,特意给你送过来的补品,除了极品燕窝和花胶,还有千年人参,娘娘可说了,您呀务必早日养好身子,好进宫陪她说说话。” 说着,刘女官一挥手,身后的四名宫女一溜的将手中的托盘放在了桌子上。 红布揭开,其中三个托盘上放着刚才刘女官提到的补品,另一个托盘上,是一匣子珠光宝气的金银首饰。 “这怎么好?娘娘太过抬爱了,还请刘女官务必要替我谢谢皇后娘娘,就说晚晴身子好了,定要进宫当面向娘娘道谢的。”安平侯夫人受宠若惊,忙向皇宫的方向屈膝道谢。 刘女官扶起安平侯夫人,拍了拍她的手,道:“您呀就是客气,娘娘也等着您呢,前段日子,娘娘就说了,让您带着那位像极了大姑娘的小姑娘进宫去瞧瞧呢,这不,知道您生病了,娘娘一直等着呢。” 傅佳来京的路上,阴差阳错的帮助江离逮住了那两个偷了贡品的江湖飞贼,皇后娘娘可记得这件事,据说这姑娘与傅嘉长得极像,她还真是好奇呢。 刘女官又指了指那一匣子首饰,道:“这是皇后娘娘昨日心血来潮,想起年轻时候的东西,摆出来瞧的时候亲自挑的,说是小姑娘戴着好看,是给府上那位傅姑娘和二姑娘的,娘娘说如今啊就愿意看这些年轻女孩子打扮的美美的。” 当今皇后生了两个皇子,一直想要一位公主,这些年也没能如愿,最是喜欢那些长得漂亮的,甜糯可爱的小姑娘。 宫里其他嫔妃的那几位公主,她又不能表示出喜爱来,要不然,那几位不是跟母鸡护着小鸡仔似的,怕皇后娘娘抢了自家公主,要不就是恨不得将自家公主送到皇后娘娘膝下好讨些便宜。 随着年纪渐渐大了,皇后娘娘添了一个爱好。 那就是给那些花骨朵一般的青春年华的女孩子保媒。 还别说,这爱好,皇上特别赞赏,宫里的宴会也随之多了起来。 安平侯夫人听了刘女官的话,顿了顿,然后道:“等身子好了,我就带着两个丫头去向皇后娘娘请安。” 又说了一番话,刘女官回宫复命。 走到时候,傅佳恰好刚刚摘完了紫藤花,与青锁端着往大厨房方向走。 刘女官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傅佳,与旁边送出来的安平侯夫人道:“那位是不是就是那个傅姑娘?” “是,小丫头调皮,说是要做藤萝饼吃。” 安平侯夫人笑道,一边让青黛去唤人。 傅佳可没想见这位刘女官,她还没想好怎么应对宫中那一干贵人呢。 个个都是人精,她一丝马脚都不能漏出来。 青黛追过来的时候,她恨不得没听见,加快脚步往前冲。 青黛喊了一声“傅姑娘”,一路跑着,才气喘吁吁的拽住了傅佳的衣袖。 “傅姑娘,您走的可真快,那边,刘女官要见您你,您快跟我过去吧。” 不容分说,青黛扯着傅佳就往回走。 一边喘了一口气,还教着傅佳:“见了那位宫中的女官,您可要记得行礼,宫中人最讲究礼节了。” 傅佳没奈何,跟着青黛一路到了刘女官的面前。 “民女傅佳,见过刘女官。”傅佳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头微低,眼睛微垂,就那样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 刘女官好奇的打量着,问道:“你也叫傅佳?” 真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就是性子,嗯,比傅大姑娘安静了点。 “回刘女官,是的。” 傅佳一板一眼的回答。 青黛在一旁急的想跺脚。 这位姑奶奶,教的时候怕不懂规矩,可也没有必要这样死板吧? 安平侯夫人在一旁,有些想笑,接过话道:“是佳人的佳,与嘉嘉同音。” “长得也像。”刘女官满足了好奇心,就随着安平侯夫人出门回宫去了。 傅佳乖巧的跟在后面,等到刘女官一走,长长舒了一口气,眨着眼问青黛:“青黛姐姐,我刚刚的表现,懂规矩吧?” 青黛…… “嗯,您就是有点太规矩了。” “哦?是吗?那我争取保持!”傅佳满意的点点头。 青黛无可奈何。 安平侯夫人却哈哈笑起来。 “青黛啊,佳姐儿逗你呢。” 傅佳总是能让她开怀。 青黛这才反应过来,一向稳重的她忍不住嘟嘴向着傅佳嗔怪道:“傅姑娘最坏了。” 众人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像,自从安平侯夫人渐渐好起来,院子里的笑声也越来越多。 傅蓉又开始恢复了每日去柳家学堂上学。 一进院子,就被小丫头唤去了安平侯夫人的院子,说是侯夫人有请。 自从那次尴尬的事情之后,傅蓉有些心虚,来这边院子少了许多。 而且,她也不愿意看到傅佳那种得势就猖狂的样子。 进了屋子,安平侯夫人和傅佳以及青黛几个正围坐在一起剥着花生。 傅佳说,等回头在院子后面种上点,秋日里就能吃花生酥了。 傅蓉讨厌傅佳这种,什么都能跟吃食挂上钩,偏偏,安平侯夫人就喜欢她做的各种稀罕的美食点心。 傅蓉学了几次,可是根本学不来,气人! 第三十章 意会错了 “蓉姐儿过来了,来,到伯母这边来。”安平侯夫人看着在门口踟躇的傅蓉,笑着招呼。 安平侯已经私下里与安平侯夫人说过傅蓉的事情了。 一方面,对于傅蓉,他们确实有做的不到的地方,尤其是这两年来,安平侯夫人根本就没有心思管傅蓉的事情,眼看着傅蓉到了出嫁的年纪,安平侯夫人一直生病郁结,也没有张罗这些事,余氏有想法,也是正常的。 另一方面,傅蓉的性子也该收收了,安平侯还记得从前傅蓉性子有些怯懦,他就觉得有些不妥,那时候只是想着寻个老实可靠的,凭着侯府的名头怎么也能护着她,只要日子安稳就行了,这两年来,傅蓉逐渐变得开朗起来,安平侯还挺高兴,只是没想到,有些矫枉过正了。 这是两个人讨论完之后得出的结论。 不过,傅蓉到底是孩子,不能太过苛刻。 青黛让开了位置,傅蓉就坐在了安平侯夫人的身边。 “今日在学里怎么样?学了什么?”安平侯夫人温柔的问道。 傅蓉忐忑的心渐渐平稳下来,随着安平侯夫人一问一答,一边手里帮着剥花生。 她也不知道,自己咋就能坐在这里随着她们一起剥花生,细白的手都变得粗糙了。 等到收了摊子,傅蓉瞧了瞧自己新穿的衣裙上的土渍,满心的嫌弃。 安平侯夫人倒是很开心,将皇后赏的首饰端了出来,让傅蓉挑选。 知道要去参加宫宴,傅蓉这才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安平侯夫人定了,等到傅蓉休息的那一日,带着两个人去挑衣服。 毕竟,有了新的首饰,总得挑些新衣服吧,再说,安平侯夫人也想出去走走了。 傅佳或许要走了,她心中感念这姑娘这些日子以来的陪伴和用心,自然想要给她送点礼物。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傅佳要走,安平侯夫人的心总是一刺一刺的疼。 可是,知道了傅佳曾经那样激烈的反抗过老族长,知道了傅佳思念父母的心情,安平侯夫人觉得自己不能让别人家的父母和孩子也承受骨肉分离的痛苦。 青锁曾经将傅佳夜深人静的时候作下的诗句拿过来给她看。 “独上江楼思渺然,月光如水水如天。 同来望月人何处?风景依稀似去年。” 虽说句句只说感叹风景相似物是人非,可是安平侯夫人却懂得,这是傅佳在抒发孤独之感。 毕竟,这是安平侯府,是她客居的地方,在这里她还处处受到怀疑和刁难…… 自从安平侯夫人梦中见到了嘉嘉之后,想通了很多事,也对自己因为傅佳装作嘉嘉来欺骗自己的事情而病倒有些抱歉。 即便傅佳是真的想要通过模仿嘉嘉来讨好她,应该也是希望她可以心情好一点。 再说,她总觉得,是她想多了,傅佳原本与嘉嘉的性子就相似,这或许真的是如同傅佳那日说的,是缘分。 但是,她已经深有体会,失去女儿是怎么一种锥心刺骨的疼痛,怎么能将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所以,她决定,放傅佳回家! 傅佳根本就不知道,安平侯夫人竟然误会成了这样。 她这两日正沉浸在母亲身体越来越好的喜悦之中,千方百计的带着母亲散心,玩耍,若是母亲身体再好一点,就带着母亲去看看外面的山山水水,对她一定有好处的。 心情好了,对傅蓉也就多了宽容。 首饰随意让傅蓉挑选,只安平侯夫人帮着选了几个,才无奈的收下。 她自小就不喜欢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好吧? 一旁,傅蓉抱着一堆儿挑选出来的步摇、簪子、耳环、手钏,顿时尴尬不已。 傅佳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傅佳…… 她也不想的啊。 一看就是傅蓉又想多了,傅佳无奈的叹口气。 转日,傅蓉带着皇后娘娘送的首饰去了柳家学堂。 众人看到后,纷纷称赞。 小小的步摇,用掐金丝镂空技术做成了翠鸟的模样,簪头用碧玉雕成,翠鸟的嘴角下垂下来一串珠圆玉润的小珍珠串,既精致华贵,又透着少女的俏皮和可爱。 傅蓉的手上还带着一枚镂空七彩宝石镯子,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哇,蓉蓉,你这不得了了啊,这通身,说是国公府贵女都有人相信的呀。”宋琳琅捂着嘴巴惊叹。 这些首饰,她见都没见过呢。 傅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皇后娘娘赏的,自然是好的。” “蓉蓉啊,要说还是皇后娘娘惦记你们家,好生让人羡慕啊。”宋琳琅到现在,不过见过一两次皇后娘娘的面,还是隔的远远的。 谁让她自己长相不够出挑,个子还挨呢,淹没在一群莺莺燕燕里边,皇后娘娘就是想看,估计也看不到吧? 宋琳琅有些沮丧。 傅蓉忙安慰她道:“琳琅你也别气馁,你的琴弹得多好,找机会让皇后娘娘听一听,说不得就夸赞你了呢,哎,对了,过几日皇后娘娘要准备花宴了,你可要提前准备准备。” 皇后娘娘喜欢花宴上,那些姑娘们展示一两个才艺,可惜,宋琳琅没有机会。 “真的吗?那我该怎么做,我,我要不要回府,现在就练起来?” 宋琳琅团团转了一圈,心急的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自己家中。 就是练吐血,她也得练成! 傅蓉却一把拉住她道:“好了,急什么,还要等几日呢,有的是时间。” 说完,傅蓉瞧了瞧远处与柳思月说话的林念幽。 好几日可是没看到林念幽了,那日林念幽见了大伯父之后,大伯父就准备送走傅佳,也不知道她用的什么法子。 不过,傅蓉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林念幽不喜欢傅佳,而且是相当的不喜欢。 当然,她也不喜欢。 娘说让她与傅佳维持好表面的关系,反正没几天了。 不过,宫里那位直接点名了让傅佳参加宫宴,就怕到时候又出什么幺蛾子。 这个傅佳,鬼点子多的很,大伯母还说她老实,怎么可能? 若说傅佳不趁着宫宴,想办法留下来,她才不信! 林念幽这些日子,被兰夫子邀请了过来上课,想要让其他的学生学学林念幽。 在兰夫子的心里,林念幽的才情是其他人无法超越的。 有时候,柳思月都有点嫉妒兰夫人对林念幽太好了。 傅蓉一边拉着宋琳琅说话,一边慢慢靠向林念幽。 “林姐姐,几日不见,林姐姐可好?” 傅蓉笑着上前打招呼。 第三十一章 荒唐事 林念幽转身,看到通身带着华贵首饰的傅蓉,嘴角微哂,转而又满脸笑容看着她,道:“是蓉姐儿啊,这几日有些忙,没有去探望夫人,她可好些了?” 傅蓉笑眯眯的道:“大伯母已经好多了呢,过几日还要带我和傅佳参加宫宴,到时候,林姐姐就能见到大伯母了。” 林念幽挑眉,道:“傅佳?不是说傅佳将夫人气病的吗?” “嗐,是呀,可是谁知道这位傅姑娘用的什么法子,反正啊大伯母是护着她呢。”说完,傅蓉觑了觑林念幽的脸色,几不可见的暗沉了下去。 傅蓉心中暗笑,面子上却装作不可奈何的道:“还是不说了,林姐姐,我去上课了啊。” 说着,拉着宋琳琅就走了。 一边走,宋琳琅还一边回头看,遗憾的道:“蓉蓉,你就不能让我跟林大才女多说两句话……” “哎呀,上课了上课了,以后有的是机会,要不然兰夫子该骂人了。”傅蓉拖着宋琳琅就走。 刺已经扎下了,说多了反而不好。 林念幽盯着傅蓉的背影,暗暗思索。 她自然知道傅蓉就是故意要过来告诉她,傅佳不仅赶不走,还在安平侯府混的风生水起。 可是,该死的,她就是不能做到放任不管。 那天秦景轩看到傅佳时候的情景,又浮现在她的眼前。 秦景轩就是故意寻了借口去看傅佳的,她知道。 秦景轩还不承认! 林念幽咬咬牙,随着柳思月去了课堂。 等到上午放了学,兰夫子留下了柳思月和林念幽,商议开办诗社的事情。 这件事,还是林念幽提出来的,当今圣上重文化,皇后娘娘也喜好那些风雅之事,最是看重女子才情,是以,京中文化盛行。 不过,今日林念幽有些心不在焉。 几个人商议了大致的章程,入会的条件,以及诗社的名称之后,就散了。 林念幽回到建安伯府的时候,正是午饭时候。 柳思月留了她在柳家,不过,因为上午傅蓉说的话,她觉得心绪烦躁,就婉拒了。 丫鬟松韵得了她的吩咐,去给秦景轩送信,林念幽要见见他,不过,秦景轩说没有时间。 林念幽心中越发的不是滋味。 一会儿怀疑秦景轩是故意躲着她,一会儿又想起秦景轩看向傅佳的眼神,惊讶探究,还带着一丝惊艳。 林念幽只觉得心内烦乱,一股无名火上窜,于是带着松韵出了院子门漫无目的的转悠。 初夏的天气,阳光正好,微风轻抚过脸庞,就像是小婴儿娇嫩的小手拂过,让人心里暖暖的。 林念幽沿着青石小路,慢慢的往后花园走来。 建安伯府在老伯爷的时候还算不错,等到老伯爷去世,府里就一日一日的衰败下来。 林念幽看着这原本该是鲜花怒放,生机盎然的花园,如今只剩下几株稀稀落落的海棠树,还有墙角的几株梧桐树。 倒也种了些花草,不过是常见的几种,没什么看头,哪里比得上安平侯府,奇花异草争奇斗艳。 倒是西边那丛月季花刚刚开了,夺人目光。 “我们过去瞧瞧吧。”林念幽吐了一口气,想要将心中的郁闷吐出来。 松韵答应了,抬头瞧了瞧日头有些大,于是吩咐了身后的小丫头去端些茶水和水果来。 主仆两人来到月季园前。 只见那一丛丛月季昂头怒放,亭亭玉立,花瓣层层叠叠,在微风中舒展着,红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林念幽尤其喜欢黄色的那一株月季,清新淡雅,明艳动人。 “松韵,去将那枝剪下来插到屋子里。”林念幽指着远处那株黄色的月季,道。 松韵“哎”了一声,就想要绕过去。 就在这时候,突然从后面冲过来一个人影,满身的酒气,一把就将松韵抱住了。 “美人,别跑,看我抓到你了……” 松韵尖叫一声,劈头盖脸的就冲着后面的人厮打了过去。 “哎幺,你还敢打我,你个小贱蹄子!”身后的人影被松韵抓的松开了手,抱住头喝道。 林念幽被突如其来的事情震惊,定睛一看,竟然是自己的父亲,建安伯林子述。 “父亲!” 林念幽气的浑身发抖,声音都变了。 建安伯林子述被林念幽这样一喊破身份,顿时酒醒了大半。 “唉,是,是念幽啊,你怎么在这?” 林念幽脸色铁青,冷着声道:“我怎么在这,这里是我家,我自然在这,倒是要问父亲,青天白日的,您怎么也在这?” “废话,这里难道就不是我家吗?我为什么不能在这,死丫头,翅膀硬了,敢顶嘴了,别以为老太太护着你,你就可以目无长辈,我是你老子,惹急了我这样能罚你!” 建安伯被林念幽一顿抢白,脸上挂不住,开始骂骂咧咧的指划了。 林念幽被气的浑身颤抖,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 一旁松韵捂着被扯开的衣服,也跟着呜呜咽咽的哭泣。 “闭嘴!老子看上你是你的造化,哭什么哭,没的晦气!老子今晚就收了你!” 建安伯早就看上了松韵,只是苦于是自己女儿的贴身丫鬟,不能乱动,今日喝了酒又看到松韵这窈窕的身姿,早就将林念幽忘到脑后去了,就准备趁机成了事, 等到他一顿乱骂,出够了气,一挥衣袖,背着手离开了。 林念幽只觉得心头冰冷。 这就是她的父亲,这就是堂堂建安伯府。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藏污纳垢,让人恶心。 松韵被刚才建安伯的话给吓到了,腿一软就给林念幽跪下了。 “姑娘,姑娘您救救奴婢啊,奴婢,奴婢要走了,谁伺候您啊……” 松韵一边哭着,一边给林念幽磕头,她才十七岁啊,正是花一样的年纪,怎么能跟了建安伯这半老头子。 再说,再说,还有秦公子呢,林念幽与秦公子的事她早就知道,秦公子玉树临风,风华正茂,岂是建安伯这糟老头子能比得上的? 松韵伏在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上来痛哭不已。 林念幽心头悲愤又满心屈辱,她看着跪在地上楚楚可怜的松韵,心头的怒火仿佛是海上翻起的滔天巨浪。 “松韵,你先回去吧,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林念幽咬牙,平静的吩咐了小丫头带着松韵先回院子,然后一转身往老夫人的万寿堂走去。 第三十二章 告状 “祖母,祖母,求您救救念幽吧……” 林念幽一进院子就哭喊着一头冲了进去。 建安伯老夫人正歪在迎枕上,听着建安伯夫人禀报这月的进账,入不敷出,月月如此。 林念幽一头扎进了老夫人的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哎幺,我的小祖宗,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啊……” 建安伯老夫人被撞的后仰了一下,胸口生疼。 这丫头,力气怎么这样大。 建安伯老夫人一只手抱住了林念幽,另一只手忍不住暗暗的揉了揉刚才被林念幽撞到的地方。 “怎么回事,跟祖母说说,这可怜见的,哭的这样伤心。” 林念幽伏在建安伯老夫人肩头,抽抽噎噎的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哭泣,抬起红肿的泪眼,哀声道:“祖母,父亲他,父亲他欺负人,他,他要纳了松韵!” 说完,林念幽掩住脸,又开始哭了起来。 “什么?怎么回事?” 建安伯老夫人顿时坐直了身体,脸色铁青。 林念幽掩面,抽抽噎噎的道:“孙女带着松韵在花园里赏花,谁知道,谁知道父亲喝了酒,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冲过来就抱着松韵胡言乱语,松韵被吓到,挣扎了起来,后来,父亲就说要,要纳了松韵,还说我要是阻拦,就将我撵出家门去,祖母,求您救救松韵,救救孙女吧……” 老夫人听了林念幽的话,忍不住一拍桌子,咬牙切齿的道:“这个混账东西,这是要做什么?” 另一边,建安伯夫人也跟着变了脸色。 建安伯已经有四房小妾,还有两个通房丫头,平日里寻花问柳,这还不算,如今竟然将主意打到自己女儿的贴身丫鬟上来,真是老脸都丢尽了! 林念幽哭的眼睛红肿,拽着建安伯老夫人的衣袖,悲悲切切的道:“祖母,若是父亲执意如此,孙女也没脸见人了,还不如孙女这就去了,也省的父亲生气!” “你还管他生不生气,这个混账东西,他去哪了,来人,把伯爷给我找回来!”建安伯夫人忍着怒气,高声喝道。 当初老伯爷战死沙场,将这个家交给他,原指望他不能做到光耀门楣,也算守成保业。 谁知道,老伯爷前脚走了,他后脚就开始恣意胡为,没有了老伯爷的管束,整个人像脱缰的野马,怎么也收不住。 老夫人也曾经为了这事骂他,打他,让他在老伯爷灵牌前罚跪。 可是,他当时悔过的及时,答应的好好的,转脸就忘的一干二净了。 年轻的时候,整日里醉生梦死,与京城那几个纨绔子弟逗猫遛狗耍乐子,将家业都败光了。 若不是后来老夫人拘着,恐怕建安伯府如今已经过不下去了。 就这,已经开始入不敷出了。 随着年纪大了,没想到建安伯竟然开始迷恋其女色来,左一个小妾,右一个小妾,建安伯老夫人已经完全失望,懒得理他了。 没想到,如今竟然干出这样荒唐的事情来。 建安伯被找到的时候,正在书房里。 管家推开门,只见一个不过十三四的小丫头,头发已经凌乱,衣衫撕去了半截,被建安伯死死的拽着。 小丫头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正连声求建安伯放过她。 管家的出现,惊动了建安伯,也打扰了他的雅兴,唾骂了几句,建安伯才松开了小丫头。 小丫头掩着衣服,趁机慌忙逃了出去。 建安伯整理了一下,这才往老夫人的万寿堂走去。 “不知母亲唤儿子何事?” 建安伯满身酒气,眼尾泛红,站在那里摇摇晃晃的,好像下一刻就倒了。 老夫人满心嫌弃,挥着手让他坐下。 听了管家禀报,更是厌恶至极,斥责道:“你也是堂堂建安伯,光天化日,不说在衙门里恪尽职守,一身酒气,还做出这样的事情,你到底准备干什么?” 建安伯抬了眼,迷迷蒙蒙的看到垂首坐在老夫人一侧的林念幽,顿时知道了老夫人为何生气。 他嗤笑一声,道:“母亲,就是你惯着念幽这臭丫头,竟学会状告她老子了,今日您也别拦我,我一定要家法处置她,让她也知道知道,什么叫父女尊卑!” 说着,建安伯摇晃着站起身来,就要向林念幽走过来。 林念幽忙往老夫人身后缩了缩。 老夫人横眉一竖,喝道:“你敢!” “这时候你知道父女尊卑了,你,你竟然惦记自己女儿的贴身丫头,哪个时候你想没想过父女尊卑?荒唐!” 建安伯一顿,“哦”了一声:“原来是替丫鬟撑腰来了啊。” 建安伯站定,满脸凶狠的看向林念幽:“不就是一个丫鬟,老子看上她,是她的造化!” 说完,建安伯又转向老夫人:“既然母亲今日说到这了,那就跟母亲禀报,松韵看上去是个易生养的,儿子今晚就纳了她,好让她给您生个白白胖胖的大孙子!” “住口!”建安伯老夫人被气的浑身发抖,指着建安伯,恨声道:“这般话你也能说到出口,啊?你还有没有一点礼义廉耻,你,你给我回去,好好醒醒酒,荒唐,荒唐,荒唐!” 建安伯老夫人连说三句荒唐,恨不得早早的就掐死了建安伯,也省的如今受这样的气。 “老爷,您还是回去吧,这样的浑话可别说了,你这样让念幽以后如何能见人?”建安伯夫人根本就管不住建安伯,抹着眼泪劝道。 刚才建安伯说道生儿子,这是这些年来她最羞愧的事情,生了三个女儿,也没能给建安伯留个后。 虽说,第四房小妾去年终于为建安伯生了儿子,可是,一府的丫头,建安伯不知道多气恼,心心念念的就是生儿子。 建安伯夫人不说这话还好,一开口,建安伯这些年没有儿子的羞恼一下子全都爆发了出来,挥手一巴掌扇向建安伯夫人。 “去你的,自己不下蛋,还阻拦老子!” “啊!”建安伯夫人一个趔趄,撞在了桌子角,手捂着的半边脸瞬间就红肿了起来。 “母亲!” “夫人!”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林念幽看着建安伯夫人红肿的脸庞,转头愤怒的看向建安伯。 “你个死丫头,还敢这么看我!”建安伯举起手,就准备往林念幽的脸上招呼。 第三十三章 你是要翻天吗 “林子述,你是要翻天吗?” 建安伯老夫人一拐棍敲到了建安伯的身上。 她这个儿子,越来越不像话了! 建安伯喝多了酒,被众人这样一闹腾,酒劲上来,早不知道自己说的什么做的什么。 只觉得自己被老夫人这样一棍子敲的落了脸面,将怒气全都发泄在林念幽的身上。 他伸手一指林念幽,恶狠狠地说道:“母亲,您不就是看她长得漂亮,以后能卖个好价钱吗?至于吗?一个丫头,怎么能比得过儿子,丫头再好那也是人家家里的,还能给我们家带来什么好处,您这算盘别打错了,没有孙儿,林家怎么发展!” “你住口,你个混账东西,今天我不打你,都对不起你父亲和地下的老祖宗们,你给我过来!” 建安伯老夫人一张脸铁青,举着拐杖追着建安伯满屋子里打。 建安伯不敢还手,挨了好几次,疼的直“哎呦”。 林念幽心如坠冰窖,一边扶着母亲看着丫鬟给敷着冰块,一边冷眼瞧着这一屋子的乱象。 建安伯刚才的话句句如同乱石砸在她的心上。 虽然她自己也有意识,只有自己足够优秀和出众,家族才会更加看重你,可是,被建安伯这样赤裸裸的说出来,与金钱划了等价。 林念幽只觉得自己的心里,从来没有这样的失望,不,应该说是绝望过。 就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只是在衡量自己的价格,以后她还能指望谁? 等到一阵人仰马翻,建安伯老夫人晕倒在地上,建安伯才后悔,酒也醒了,人也怕了,着急忙慌的请大夫去了。 里屋里,建安伯夫人捂着脸庞,嘱咐林念幽:“念幽,不要听你父亲瞎说,你祖母和母亲不会让你受苦的,你放心,母亲先回去了,你在这里好好照顾祖母。” 林念幽乖巧的点头,应了下来。 建安伯夫人忙急匆匆回了自己的院子,这副样子若是被外人看到了,简直要丢死人了。 大夫后脚也被建安伯扯着请了过来。 一番诊治,大夫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硬着头皮说道:“那个,老夫人是气急攻心,吃些药慢慢调养就好了,不过,不能再动气了,老人家脉象迟缓沉滞,舌歪且暗淡、有齿痕,若是再受刺激,恐有生命危险……” 正堂里桌椅七零八落,再一看建安伯这满身的酒气,大夫还能猜不到老夫人这是被气的吗? 可是,若是不说,他可对不起自己行医的良心,这位建安伯老夫人真的不能再受刺激了。 建安伯听了这话,脸黑了白,白了又黑。 不过,到底知道刚才自己太过混不吝,此刻也不敢多说什么,只瞪了大夫一眼,低声喝道:“治不好老夫人,我找你算账!” 大夫…… 得,这位,算是得罪下了。 等到抓了药,喂了老夫人喝下之后,大夫才被容易告辞,走的时候,建安伯吩咐了,明日还来。 大夫脚步顿了顿,然后转身急匆匆走了,快的好像后面有野猫在追。 那边,建安伯吩咐了林念幽好生照顾老夫人,自己背着手回去了。 折腾了这么长时间,他也累了。 林念幽就那样定定的看着建安伯离开的背影,心头的冰冷已经不再冰冷,只剩下冷漠了。 这就是她的家,她的亲人,她所待的地方。 她一刻,也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 随着老夫人的病倒,松韵算是逃过了一劫。 不过,松韵的心却时刻提了起来,就怕建安伯那一天再喝了酒,到时候她又该怎么逃过去? 主仆两个人各怀心思,却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秦景轩。 隔了两日,柳家学堂休沐,林念幽在老地方清源茶舍见到了秦景轩。 看着眼前神采奕奕的秦景轩,林念幽默默的啜了一口茶,幽幽的道:“这两日,祖母身子不大好……” “哦?老夫人怎么样了,不是一向身子还挺硬朗?”秦景轩坐了下来,关心的问道。 林念幽抬起眸子,水润的眼睛里满是担忧:“祖母一向很好,所以突然生病才让人担心,大夫说……大夫说祖母的身子恐怕有些不妥……” 秦景轩知道建安伯府里,老夫人对林念幽最好,是以,看着她伤心难过,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轻声安慰:“放心,老夫人一定会好起来的。” 林念幽动了动手,任由秦景轩握住。 她的手纤细修长,指甲圆润饱满,此刻,秦景轩握着她的手只觉得柔若无骨,忍不住心旌动摇。 “念幽……”秦景轩的声音微微有些哑。 林念幽自然懂得他的意思。 好像从新的傅佳来到京城之后,他们两个人就没有好好的在一起说过话,每次都要提起傅佳,每次都不欢而散。 不过,今日,林念幽可没有打算让秦景轩就这样再离开。 她默默的靠在了秦景轩的怀中,仰头看着他,充满了思念和倾慕的眼神,让秦景轩一时间有些晕晕乎乎的。 林念幽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香气钻进他的鼻子里,让他忍不住心里发痒。 “念幽,今日熏的什么香,真好闻。” 林念幽羞涩的一笑:“不过是常用的,就是加了一点青栀。” “嗯,念幽你的心思真巧。” 秦景轩有些心不在焉了。 林念幽心中暗笑,然后起身坐正了身子。 秦景轩的怀中顿时一空,有些不解:“怎么了?” 林念幽有些幽怨的看向秦景轩,道:“祖母给我提了一个人家,如今祖母身体不好,想着让我早日能出嫁,找到好归宿,景轩,我该怎么办?” 秦景轩心中酸溜溜的,满不是滋味。 “谁?哪家?还敢跟我抢女人?” 林念幽却“噗嗤”一声,笑了。 “谁又知道我是你的人呢?再说,人家可是没有成过亲呢。” 林念幽歪着头,眨巴眨巴眼,看向秦景轩。 秦景轩一愣,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起了傅佳,鲜活灵动的面庞就那样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林念幽发现秦景轩没有按她的设想不满羞恼又担心失去她,竟然开始发起呆来,一时之间心中火气暗起。 一旁,松韵咳嗽一声,提醒林念幽。 重要的事情还没有说呢,姑娘可不能生气走人。 林念幽接收到松韵的目光,深深呼吸一口气,又扬起了笑脸。 第三十四章 又见熟人 “不过景轩你是知道的,我的心都是你的,现如今的那些贵女们,先要看家世,然后还要看相貌,还要夫婿知书达理,疼爱有加,倒是条件多的是,我却只有一点,两情相悦才是最重要的,景轩你说是吗?” 林念幽满目崇拜看着秦景轩,眸中的深情浓的都化不开了。 秦景轩反应过来,感念于林念幽的情深意重,想起这些日子有些冷落她,一时心中有些羞愧。 他紧紧的攥住了林念幽的手,温柔的道:“念幽你与那些人不同,我知道,念幽放心,我这就回家去,让父母登门提亲,一定将你风风光光的娶回来。” 念幽说的对,两情相悦才是最重要的,想当初,父亲根本就不听他的意见,让他娶傅嘉回来,只说是祖父的意思,再加上侯府的家世,父亲说,样子漂亮就行,哪怕娶回来看也算赏心悦目。 可是,他不喜欢傅嘉,才疏学浅,刁蛮任性又粗鲁不堪。 他从小时候就被祖父压着去讨好傅嘉,等到长大,父亲又非要让他娶傅嘉,他喜欢的是林念幽啊,温温柔柔,又通情达理,才情出众,这才是妻子最好的人选。 秦景轩的话让林念幽心中顿时一喜,不过面上却依然柔柔顺顺,眸中含着深情:“那我等着你。” 祖母倒是真的给她提过人家,不过论起家世来,与永宁伯秦家可就差的有些远了。 当初建安伯、永宁伯与安平侯等人的父亲都是追随先帝打江山的,建安伯老伯爷去世的早,永宁伯老伯爷为人机灵,颇得先帝赏识,现在的永宁伯也是个圆滑人,在朝中人缘极好,自然永宁伯的发展也算蒸蒸日上,建安伯这种日渐没落的,是比都比不上的。 林念幽才情出众,容貌姣好,自然多的是提亲的人,不过,因着她的父亲建安伯的混闹样子,那些真正大家族是不会考虑的。 是以,林念幽才看上了秦景轩。 两个人分开之后,林念幽心满意足的回了家,秦景轩转身上马也准备回伯府。 傅嘉去世一年多了,他,也该续娶了。 夏日晴朗,热闹的街头,小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今日休沐,安平侯夫人果然带着傅蓉和傅佳逛街来了。 虽说,带着傅佳,傅蓉有些不满,不过,比起在府里闷着,挑新衣服的心情自然要好很多啦。 逛了一大圈,挑了一堆的衣裳,几个人都有些累了。 “大伯母,不如我们去前面的点心铺子,给祖母和大伯父带些点心回去,祖母最喜欢这里的香蜜酥,大伯父喜欢吃这里的茶饼,再带些大伯母喜欢的荷花酥,怎么样?” 傅蓉笑吟吟的指着前面排着长队的点心铺子,说道。 这里的点心在京城最是出名,每天都要很多人排队才能买到,嗯,点心铺子的名字也很别致:回首那人。 两侧对联,上首:众里寻他千百度,下首:蓦然回首阑珊处。 据说,是一对恋人开的铺子,就等到秋后成亲,结果男方被征兵去了战场,走的那天,他告诉女子,等他年后回来就娶她,结果女子这一等就是十年。 十年的时间,铺子在京城的生意越发的红火,女子却生了病。 就在弥留之际,男子回来了,十年沧海桑田,男子却没有忘记自己当初的诺言。 这些年,男子东征西战,载誉而归,却等来的是女子将要逝去的消息,男子一口血吐出,直接从马背上摔下来。 后来,两个人被葬在了一起,终于圆了当初白头偕老的诺言。 铺子被女子收养的小姑娘接管了下来,小姑娘感念于两个人的深情,将两个人的故事写了出来立在了铺子的门口。 就这样,铺子一直传承了三代,而男子和女子的故事也被一直流传了下来。 据说,吃了这个铺子的点心,人人都可以爱情甜蜜,幸福如意。 虽说是传说,不过,铺子的点心真是一绝。 安平侯傅蓉自然同意,笑着打趣傅蓉:“蓉姐儿也不说自己想吃什么,那可就算了,就买我们自己爱吃的了啊。” 傅蓉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忙道:“我爱吃蟹黄糕!” 众人笑了起来,安平侯夫人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大伯母还能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故意逗你呢。” 安平侯夫人这几日有意无意的偏着傅蓉,就是想着,慢慢的将她的性格扭转过来。 傅蓉其实是一个心思比较浅显直接的。 傅佳望了望车窗外那长长的人群,想起父亲那时候下衙回来,总是会带这家铺子的点心,那个时候,父亲或许也是这样一点一点的排着队等候。 安平侯夫人注意到傅佳向往的眼神,忙问道:“佳姐儿没有尝过这里的点心,一会儿也挑几样自己喜欢的。” 傅佳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问道:“夫人,我能去排队吗?” “让青黛去就行了。”安平侯夫人忙道。 傅佳却一下子跳下马车,笑着冲安平侯夫人挥挥手:“没关系的夫人,我就是想感受感受。” 另一边,傅蓉见安平侯夫人赞赏的看着傅佳,也跳下马车,道:“大伯母,我也去看看。” 主意可是她提出来的,傅佳倒是会卖乖,还自己亲自来买。 从前,她可都是在马车上坐着发呆,让小丫头去排队的。 两个人前后往人群中走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马嘶声传了过来。 然后,一个身着黑色锦衣的男子,骑着马一阵风似的,从她们身边经过,停在了她们面前。 “嘿,我的青凉果,我的栗粉糕,我的蛋黄粽,我来啦……” 黑色身影一边欢快的喊着,一边“嗖”的一下子,就冲到了傅蓉的前面,然后定定的站在了那里,双手一边搓着,一边念念有词,好像说话间,那些点心就能飞到他的嘴里似的。 傅蓉拧了眉,有些不高兴。 “哎,我说这位黑衣小子,先来后到懂吗?你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傅佳慢悠悠的走着,反而落在了傅蓉的后面,此时,看前面那个黑衣男子转过身来,迷惑不解的指了指自己:“姑娘,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黑衣男子一转过身来,傅佳就忍不住想笑。 她就说刚才声音听着有些耳熟。 果然,又是熟人呢。 第三十五章 堵心 如此跳脱的性子,傅佳只记得一个人,那就是镇远将军程勇家的次孙,程致远了。 不过,程致远不是在南城当县尉吗?这怎么回来了? 那边,傅蓉柳眉倒竖:“不是说你,是说谁?一点自觉都没有吗?没看到我们在你前面吗?哪有排队这样抢的?” 傅蓉一连几问,咄咄逼人。 程致远被问的一愣一愣的,这时候看见了后面笑眯眯站着的傅佳。 “傅佳?你怎么也在?你们,一起的啊?” 程致远指了指傅蓉,迟疑的问。 傅蓉一翻白眼,冷冷的道:“这位不是傅嘉,你认错人了,做错事攀关系也不行?” “再说,”傅蓉撇了撇傅佳,道:“关系也攀不上,你认错了!” 程致远被傅蓉这一顿抢白,堵着话都不让说,一时也有些羞恼。 “什么就认错了,这不是傅佳是谁?我们前不久才见过的,你这丫头,到底是谁啊,凶巴巴的。” “你竟然说我凶巴巴的,你怎么不说自己不懂排队规矩?” “我怎么不懂规矩,我来的时候,前面就是这位大哥,你走在我后面,我行的正坐得直,有什么错?倒是你,一来就冷嘲热讽的,姑娘家,嘴巴倒是挺厉害。” 程致远也开始翻白眼。 前面排队的人已经开始纷纷扭头看向这里,没办法,争执的声音太大了。 傅佳捂着脸,不知道傅蓉这又是闹的哪出,怎么总是跟人家吵架呢? “好了好了,别说了,都是认识的,二姑娘,这位是程县尉,我在回京的路上见过的,他没认错……” 傅蓉:“程县尉?那个程县尉?” 程致远“哼”了一声:“别管那个程县尉,我认识傅佳,我也没有攀关系,你说错了,小小年纪,还是一个姑娘家,嘴巴这样不饶人,小心嫁不出去!” “你!”傅蓉被程致远傲慢的样子气的说不出话,头一转瞪向傅佳:“认识你不早说,看着我替你出头!” “嘿,这位姑娘说的可不对吧?”程致远这下可看不下去了。 在客栈的时候,傅佳看着多聪明伶俐的,怎么才进京,就被这小毛丫头欺负的面团儿似的。 “我说姑娘,口德这件事,是自己积的,关人家什么事?再说了,人家到现在没说话,倒是你巴巴的指责这个指责那个,我怎么没看出你替人家出头,你分明是自己没抢先,又不甘心,怎么到处乱咬人啊……” “你!你太过分了!”傅蓉被程致远一顿冷嘲热讽,气的脸色涨红,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傅佳也觉得,程致远这家伙说话太直了。 眼看着周围人指指点点,傅佳忙拉了傅蓉在一旁,然后唤过程致远,轻声道:“程县尉,这位是安平侯府二姑娘,都是熟人,你快别说了,二姑娘也是着急,那边夫人等着呢,所以说话有些冲……” “什么就我说话冲了,傅佳,你胳膊肘往外拐啊!”傅蓉胳膊一扯,挣开了傅佳的手。 那边程致远也不干了:“我说这位二姑娘,话不是这么说的,什么胳膊肘不胳膊肘的,傅佳是讲理好吧……” 程致远还要再说,被傅佳忙拉向一边。 这个程致远,自小就跟斗鸡似的,这咋,长大了还这样。 “程县尉,您可别说了,别人都看着呢,你一个大男人跟人家小姑娘较什么劲啊。”傅佳忙低声劝道。 还跟傅蓉说她是讲理,这不火上浇油吗? 程致远斜睨了一眼傅蓉,道:“这丫头蛮横不讲理的,再说,我不替你出头啊,你看看你,怎么被她欺负成这样了?” 傅嘉可从来不会受人欺负。 傅佳…… 合着两个人都是为了替她出头啊,她可谢谢这两位小祖宗了。 好好的,跟母亲出门逛个街,她可不想闹的不高兴。 傅佳往马车方向看了看,还好,安平侯夫人那边没有发现这边的争执。 “我又没事,不过是说两句,再说了,人家说的也没错,原本就是你欢天喜地的琢磨着吃点心,风一样的冲到我们前面的。”傅佳笑着说道。 程致远动了动嘴,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这不是才回京城,好长时间没吃过这家的点心了嘛……” 两个人在这里低声细语。 傅蓉那边,被铃儿和青黛劝着,一时看到傅佳和那个黑衣小子谈笑风生,又被气的直跺脚。 “我替她打抱不平,她倒好,真去跟人家攀关系了,青黛,你去将她给我叫回来,这大庭广众之下,还有没有点廉耻!” 青黛听了傅蓉这话,顿了顿,心中对傅蓉这样说话觉得有些不妥。 明明是傅佳帮着她,唉,二姑娘平日里还好,一对上傅佳姑娘,总是跟一个炸药桶子似的,一点小事就炸。 这边的动静让前面排队的人议论纷纷。 人群里,秦景轩脸色黑沉,轮到他的时候,挑了几样点心,然后提着来到几个人的面前。 “姑爷?”青黛先看到秦景轩。 傅蓉抬头,看到自己人,顿时有些委屈,眼圈一红,唤道:“姐夫……” 秦景轩看了看一旁亲亲密密说话的程致远和傅佳,冷着脸,将手中的点心递给了傅蓉,道:“人来人往的,与一个男子这样争执做什么,这些你拿着,赶紧回府吧,里面有你爱吃的蟹黄糕。” 还有傅嘉爱吃的松子穰和豌豆黄。 刚才买点心的时候,秦景轩将安平侯府里每一个人的口味都想了一遍,看到傅佳与程致远关系亲密说说笑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堵得慌,鬼使神差的,将傅嘉喜欢的点心也买了下来。 傅蓉这才满脸高兴,接过点心,向秦景轩抱怨道:“还不是那个傅佳,跟一个男子在大街上……算什么……” 秦景轩忍不住扭头看了看一旁程致远和傅佳,心里也默默的追了一句,算什么…… 不过,他倒是认出了程致远。 比起小时候瓷娃娃一样的程致远,现在看上去,黑了许多,也瘦了,身材高挑,一身黑衣穿在身上,越发看的身姿挺拔。 不知道傅佳说了什么,程致远裂着一口白牙,笑的开心。 秦景轩只觉得,那口白牙刺眼的很,还没想好,脚步已经不受控制,直接就转向了程致远。 “这不是致远吗?什么时候回来的,如今这样子,竟有些不认识了。” 秦景轩看也不看傅佳,仿佛不认识似的,只笑着与程致远打招呼。 第三十六章 这个习惯,得改! 程致远没想到秦景轩也在。 这小子,傅嘉死的时候,他回来也没见到秦景轩,如今见到,没想到,这小子依然容光焕发。 程致远心中不满,面上笑嘻嘻的,话却一点不留情:“我也不认识景轩兄了呢,如今看来,竟是胖了不少,还白了,嗯,看样子过得不错。” 白了,胖了,“噗……”,那不是猪吗? 傅佳在心中默默的联想了一下,忍不住想笑。 刚才秦景轩走过来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没办法,这么多年习惯了在人群中找他,现在依然能一眼就看见。 这个习惯,得改! 傅佳默默的想,一边不由自主的踢着脚下的小石子。 旁边,秦景轩气结。 程致远嘲讽的话,他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偏偏,傅佳还像个没事人一样,站着发呆。 她自小就这个毛病,一发呆一走神,要不就是手无意识的掐着花朵叶子,要不就是脚无意识的踢着石子。 不知道为什么,秦景轩就是觉得不舒服,与程致远说话,就越发的没有客气。 “致远好些年不回来,自然见的少了,想必在南城乡下,致远过得很开心,听说,哪里山好水好,倒也是个好去处,没有烦恼。” 程致远眉头一皱:“景轩兄说的不对,我去哪里并不是为了活的轻松高兴,而是真正的去了解民生疾苦,真正为朝廷做事的,不像景轩兄坐着就可以为朝廷办事了。” 几年没见,程致远说话依然是这样阴阳怪气。 秦景轩毕竟是一个文人,这样唇枪舌剑的,他有些不习惯,嘴皮子也赶不上。 再说,小时候吵架也没吵赢过他。 傅蓉看秦景轩受了憋屈,忍不住上前为秦景轩出头:“程县尉是吧,你到时也想坐在就能为朝廷办事啊,不过你有这个才华吗?” 程致远,她终于想起来了,曾经来过侯府一两次,老缠着傅嘉说话来着。 据说,他们家原来也在侯府旁边,是老邻居了。 不过,搬走的时候,傅蓉才三四岁的样子吧,自然记不得这是谁了。 如今,自然看不得他为难自家姐夫。 程致远听了傅蓉的话,忍不住哈哈笑起来:“你说的对,我倒是真的没有这个才华。” 念两句酸诗,叽叽歪歪的就可以为朝廷办事了? 笑话! 秦景轩脸色有些不好,围观的人也多了起来,不欲因为拌嘴而多事,于是住了嘴,吩咐傅蓉:“蓉姐儿,还是早些回府吧,人多不安全。” 说完,斜睨一眼傅佳,意思再明白不过。 傅佳却偏偏不,她笑眯眯的对程致远道:“程县尉,夫人就在不远马车上,你要不要见一见?” 程致远自然是要见的,两个人相伴离开,青锁狠狠的瞪了一眼秦景轩,忙追了过去。 秦景轩知道青锁,原来是傅嘉身边的丫鬟,对她突然来的怒气,不明所以。 傅蓉跺了跺脚,愤愤的对秦景轩道:“果然是乡下小地方来的,规矩礼仪都不懂!姐夫,别与这两个乡下人一般见识。” 秦景轩收回看向傅佳的目光,“嗯”了一声,然后道:“蓉姐儿也早些回去吧。” 说完,将手中剩下的点心给了小厮,也飞身上马,回府去了。 其实,他原本是要回府的,不过一时心血来潮,才想着买些点心讨好母亲,好让母亲帮着说说话。 谁知道,来了这里,听到争执才发现了傅蓉和傅佳。 秦景轩也不知道自己莫名的怒意是怎么回事,就是觉得,傅佳这样做不合体统。 一路上,秦景轩都是心事重重,直到回了府中,才自己想明白,或许是因为,他觉得傅佳与傅嘉长的相似,所以对她关注的多,要求也就多了。 想明白了这些,秦景轩心情轻松了许多,问了丫鬟知道永宁伯夫人刚好在府,于是就拎着点心直奔永宁伯夫人的荣安堂。 秦景轩不知道的是,就在刚才,街边还停着一辆马车,车上女子冷眼瞧着这一切,直到他离开才愤愤的放下来青布车帘。 “姑娘,秦公子或许是觉得,毕竟是亲戚关系,好歹要管上一管的。” 车内气压低沉,松韵瞧了林念幽几眼,才敢挤出一句话来。 林念幽冷哼一声,刚才秦景轩看傅佳的眼神,她可是瞧的清清楚楚,那分明是一种占有的,觉得傅佳就是他私人的那种意识。 沉默了片刻,林念幽才开口:“回府。” 松韵不敢多话,忙吩咐了车夫一声,又乖巧的坐在了一旁。 这边,傅蓉嘟着嘴,拎着秦景轩给的点心,这才回了马车。 车厢里,挤得满满当当,程致远正与安平侯夫人说话。 “致远长的这样高了,嗯,可是英俊不少,这次回来是不是就不走了?常听你母亲念叨你,一走就是大半年,非要去那劳什子偏僻的地方。” 程致远苦笑一声,摊开手,无奈的道:“您也知道我母亲啦,整日里念叨我最多,耳朵都要起茧子啦。” 安平侯夫人笑道:“可不许这样说你母亲,她是惦记你,否则怎么不念叨别人家的孩子。” 程致远忙乖巧的回道:“夫人说的是,所以,这次回来就不走了,皇上任命,我过几日到京畿卫任职,这下母亲可高兴了。” 说着,程致远看向傅佳,笑道:“说起来,这次能调任回来,还是托了傅姑娘的福呢。” “嗯?怎么回事?”安平侯夫人看看傅佳,又瞧瞧程致远。 程致远裂开一嘴白牙,笑道:“多亏了那日傅姑娘将那两个偷了贡品的飞贼给抓住,后来为此事,皇上龙颜大悦,对了,听说还特意奖赏了傅姑娘?” “是呢,确有此事,不过也是致远你平日里做的好,皇上赏识。”安平侯夫人这才点头,心中竟然涌起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好像皇上奖赏的是自家女儿一般。 “改日里邀你母亲来府里玩,我也好长时间没见过她了,到时候你可要来。”寒暄了几句,安平侯夫人嘱咐程致远道。 程致远忙答应:“是,夫人,一定的。” 然后告辞,下了马车。 傅佳忍不住抿嘴偷笑,这个程致远在大人面前还真是人模狗样的。 第三十七章 夜话 至晚间,安平侯回来,安平侯夫人笑眯眯的与他提起今日见到了程致远。 “侯爷你是没见,致远如今长得是英俊潇洒,气宇轩昂,而且啊,小时候看着挺调皮的,长大了倒是稳重许多。” 傅佳若是在这,听到安平侯夫人这样说,估计又要暗暗好笑了,也不知道母亲从哪里看出他稳重了。 明明刚在大街上与一个不认识的小姑娘吵架。 安平侯看着满是笑容的安平侯夫人,心念微动。 “晚晴你的意思是?” 安平侯夫人点头:“侯爷,论起来,虽说致远要大上蓉姐儿几岁,不过,倒也差不多呢,而且两个孩子郎才女貌,又是世交。” 安平侯夫人怎么想,怎么觉得合适。 安平侯琢磨着,也觉得不错。 “只是蓉姐儿的性子,你可要好好看着了。” 安平侯夫人点头:“那侯爷要不要探一探口风?还是?” “还是先问问弟妹吧,毕竟是弟妹挑女婿,若是觉得可以再说。”安平侯考虑的比较多。 夫妻两个又说了几句话,自去歇下不提。 永宁伯府里,永宁伯夫妻两个也在说着话。 “伯爷,轩哥儿媳妇也去了一年多了,您看,是不是该考虑考虑轩哥儿续娶的事了,毕竟,轩哥儿还年轻,又没有一儿半女的,老这样也不是个事儿啊。” 永宁伯蹙了眉头,道:“怎么,轩哥儿又提了?” 永宁伯夫人叹口气:“就算轩哥儿不提,这事也该考虑了,您看我们这府里,如今冷冷清清的,您和轩哥儿白日里去上衙,这府里就剩下我了,婵儿成亲这几年了,才刚刚接手里府里事,也不能整日里回来陪着我这个做母亲的,伯爷,我们府里也该添人了啊。” 还有一个人永宁伯夫人没有提,那就是刚刚从边疆回来的秦顾之,永宁伯秦顾简的胞弟。 秦顾之整日里带着个面具,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永宁伯夫人看见他都有些打颤。 再说,秦顾之似乎常常不在府里,多是在兵营。 秦顾之回来是要娶亲的,永宁伯夫人自然也是知道的,婆母早就给她来了信,嘱咐她也多留心点,长嫂如母,毕竟永宁伯老夫人不在京中。 永宁伯夫人答应的好好的,但是,给人家姑娘说亲,秦顾之这样的冷面煞神,那个姑娘家愿意? 永宁伯听了夫人的话,冷哼一声,道:“还不是轩哥儿自己不着调,要不然现在我们早抱上胖孙子了。” “伯爷!”永宁伯夫人惊的顿时爬起身来,朦胧月光中,瞪大了眼睛望着永宁伯。 永宁伯瞪了她一眼,冷冷的道:“别以为你们做的事我不知道。” 想起当初,将傅嘉从水里捞出来那惨白着脸的样子,永宁伯夫人就一阵后怕。 秦景轩失魂落魄的,将两个人争执,失手推了她落水的事情一讲,永宁伯夫人顿时气急,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那可是安平侯的掌上明珠,放在心坎儿上的人,才嫁过来一年,就这样被永宁伯给害死了。 秦景轩,是要让永宁伯背上安平侯的滔天怒火吗? 没有办法之下,永宁伯夫人只好亲自伪造了傅嘉失足落水的假象。 恰好,那几日,傅嘉正在吃药调理身子,成亲一年没有怀孕,安平侯夫人也是心急,于是带着她去看了大夫,而那味药里,恰恰有安神的药物。 最后,事情追到了大厨房里给傅嘉熬药的那个婆子那里,原来当晚她给傅嘉熬药的时候,不小心将两份药混了,致使安神药量加重,这才导致了傅嘉走路的时候迷迷糊糊的没有看清楚路,才落入了池塘。 事后,秦桑愧疚殉主,绿枝终日里郁郁,嫁了他人也离开了伯府。 永宁伯让人将池塘填了起来,失了傅嘉这样的好儿媳,哭的昏天暗地,晕倒了数次。 事情似乎就这样过去了,永宁伯夫人没有想到,所有的这一切,永宁伯竟然全部都知道。 “你以为,凭你自己,就可以做的这样天衣无缝吗?”永宁伯的话在永宁伯夫人的心上仿佛敲响了一记响钟。 “那,那怎么办,伯爷,难道轩哥儿只能继续这样为傅嘉守下去?” 永宁伯夫人心中一阵绝望,浑身无力,躺回到了床榻上。 永宁伯撇了一眼她,道:“那倒不是,不过,还需要些时日,再说,轩哥儿说的那个林家的,有建安伯那样的父亲,能是什么好亲家。” 永宁伯夫人闭上了眼,慢慢的道:“轩哥儿这样的,新娶的媳妇横死,那些大户人家的还有谁愿意嫁过来的?即便都知道是意外,可是轩哥儿越是表现的情深义重,那些人家也越是为自家姑娘考虑。” 也就林念幽这样的没落伯府的,能嫁给轩哥儿都是高攀了的,也不怕她们有什么幺蛾子。 再说,林念幽可是京中四大才女,样貌出众,勉强也能接受。 这也是永宁伯夫人被秦景轩说动的原因。 永宁伯横了一眼自家夫人,悠悠的道:“我倒是为轩哥儿挑了一家不错的……” “嗯?伯爷说的是哪家?”永宁伯夫人来了精神,忙问道。 “贤王府,娴晴郡主!” “娴晴郡主?那,那怎么可能?”永宁伯夫人磕磕巴巴的道。 “她,可是郡主啊,我们轩哥儿再说人才出众,那也是娶过亲的了,贤王爷能同意?” 永宁伯冷哼一声,道:“妇人之见,娴晴郡主即便是郡主身份,可毕竟只是贤王的干女儿,听说,那位娴晴郡主即便是郡主身份,可毕竟只是贤王的干女儿,听说,那位娴晴郡主是贤王在路上捡回来,再说,若是娴晴郡主执意要嫁呢?” 永宁伯夫人一愣,转而反应过来,迟疑的道:“伯爷,您的意思是,让轩哥儿……” “可是,可是轩哥儿若是不愿意呢……”永宁伯动了动嘴,还是说道。 娶傅嘉的时候,轩哥儿就不愿意,是伯爷一直逼着轩哥儿去讨好傅嘉,让傅嘉死心塌地的要嫁给轩哥儿。 那个时候,轩哥儿妥协了,可是若是再来一次,永宁伯夫人就怕轩哥儿不愿意啊…… 永宁伯气结:“贤王的女婿,还是建安伯那个老酒鬼的女婿,让你挑,你怎么办?” 永宁伯已经不想跟自己夫人说话了,翻了个身转向另一边。 “我看你没事还是劝劝轩哥儿吧,我相信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第三十八章 心中的威胁 是夜,林念幽也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 白日里,秦景轩看向傅佳的那个眼神一直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记得,刚刚认识傅嘉的时候,觉得傅嘉就像是一个太阳般存在,阳光快乐,温暖自己,照耀别人,她很喜欢和傅嘉在一起,让她觉得,可以脱离了建安伯府这个阴暗冷漠的地方,让她觉得自己也是活着的,是被这个世界所需要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渐渐的开始嫉妒起这个女孩子。 或许是从旁人对傅嘉的恭维开始,整日里疯疯癫癫的,琴棋书画样样都让人无法直视的那个贵女,就这样子,竟然被那些个贵夫人们像宝一样捧在手心里,而她却要白日里陪着傅嘉,利用晚上的时间刻苦练琴练字,才能赢得别人一句半句的夸奖。 也或许是从傅嘉将那个满是璎珞的宝石项圈扔给她的时候,傅嘉的衣服首饰挑的都是最好的,偏偏傅嘉却不喜欢,扔垃圾一般的扔给她,那个态度就像是在街头遇到小乞丐,傅嘉扔给他一个半个的碎银子一般。 还有,就是秦景轩对傅嘉的那种殷勤小意。 傅嘉说要吃豌豆黄,秦景轩能亲自去排上半天的队帮她买,傅嘉说想要去打猎,即便天气再热,再不情愿,秦景轩都能表现的欢天喜地的去陪着她,就算傅嘉想要天上的月亮,恐怕秦景轩也会想方设法的去取来…… 傅嘉出嫁那天,林念幽一直陪着,鞭炮声响在她的耳边,满地的红色碎屑,就像是她心里疯长起来的念头,越来越多。 傅嘉,不过是出身好罢了,不论样貌和才华,哪一样能比的上她?凭什么时时处处,要比她过得好,那么,她的努力又算什么? 林念幽睁开眼,如水的月光洒在她的床头。 烟紫色的纱账垂着流苏,在月光中如梦如幻,屋子里点着熏香,是林念幽喜欢的淡淡的栀子花的香味。 林念幽想,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高贵的,典雅的,让人愉悦的。 建安伯前几日闹腾了一顿,因为老夫人晕倒而作罢,不过到底又从外面买了一个据说是逃荒来的小丫头,这才作罢。 让林念幽看来,什么逃荒来的小丫头,分明是扬州瘦马之类的。 不过,建安伯就是这德行,只要不祸害家里人,老夫人那边彻底失了耐心,林念幽自然也管不着。 想到这些,林念幽心情烦躁。 傅嘉那灿烂的让她刺眼的笑容,又出现在她的眼前。 转而,又是一身青色衣裙,一双明亮的好像能看穿她的眸子的傅佳的样子。 这两个人只是容貌长得相似,穿衣打扮大不相同,不知道为什么,林念幽总觉得,她们就像是一个人一般。 当初傅嘉压在她的头上,让她只能在阴影里存在。 没想到,搬走了傅嘉,又出现一个傅佳。 林念幽每次看到傅佳,心中总会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她总觉得,这个傅佳会是她的一个威胁。 秦景轩对傅佳似乎也总是有一种别样的关注,让林念幽对傅佳的威胁感又进一步增强了。 想到这里,林念幽默默的闭上了眼睛。 她不能再经受一次,站在别人阴影下,受人影响的感觉了。 安平侯府,青荷居。 夜已经深了,屋子里烛火还没有灭。 青锁一边替傅佳擦着刚刚洗过的头发,一边低声禀报。 “姑娘,那边来信儿了,据说今日那边好一阵子闹腾,那位下午跟伯夫人说了好一会儿子话,晚间的时候,永宁伯夫人屋子里,传来几声斥责。” “幸亏您提醒,”青锁顿了顿,声音越发的压低,神秘的凑在傅佳的耳朵边,道:“小丫头窝在窗户根儿下听的不清楚,不过倒也听了大概,其中说到了娴晴郡主……” “娴晴郡主?”傅佳有些惊讶,猛的一转。 结果,青锁还手里抓着她的头发,准备用梳子给她梳着,头发一扯,疼的她龇牙咧嘴。 “对不起,对不起,姑娘,扯疼您了吧……”青锁慌忙放了手里的头发,给她抚摸着头皮。 傅佳闷声,幽幽的道:“青锁,你快把姑娘我摁到地上了……” “啊?对不起姑娘,对不起,奴婢手劲儿就是大。” 青锁被傅佳一说,顿时撒开了手。 手劲儿大这事,大姑娘知道,所以,大姑娘都不让她给梳头…… 傅佳默默的揉了揉头皮,得,谁让自己找了青锁梳头呢。 原本是姜嬷嬷帮着的,不过,青锁从刚才就一直冲着她使眼色,傅佳就怕青锁瞪得眼睛都要抽筋了,忙吩咐了姜嬷嬷去休息了。 傅佳默默的将梳子拿起来,一边自己顺着头发,一边问:“你可听清楚了,提到了娴晴郡主?没有提林念幽吗?” 青锁忙拍着胸脯,道:“奴婢听的清清楚楚,只要那个小丫头没听错就行。” 傅佳…… 嗯,青锁这思维,比前段日子缜密了啊。 傅佳陷入了沉思。 按理说,她都死了一年了,即便是秦景轩为她“守孝”,一年的时间也差不多了,难不成还准备为她守三年? 别说秦景轩不是这样的人,永宁伯夫人也不允许啊,毕竟她也没有留下一儿半女的。 当初,永宁伯夫人因为她一直没有孩子,可是没有少给她脸色,也没有少冷嘲热讽了,在外人和她家人面前,永宁伯夫人表现的对她是嘘寒问暖,简直比亲女儿还有周到,可是,没有人的时候,话来话外的意思,女人没有孩子,那还算什么合格的妻子,甚至还透露过要给秦景轩纳妾的意思。 想起永宁伯夫人那两面三刀的嘴脸,傅佳就一阵反胃。 也就是那时候她对秦景轩一往情深,为了他忍受了下来。 不过,就算永宁伯府想要让秦景轩续弦,考虑安平侯府的意思再等上一等,那林念幽可等不了吧? 自从傅佳回归,林念幽与秦景轩见面的次数可是越来越频繁,两个人的神色也越来越紧张。 白日时候,两个人前后脚从茶社出来,倒像是达成了默契一般。 林念幽的好心情那是显而易见,傅佳与安平侯夫人商议今日出门,自然也是为了看看两个人见面的结果。 但是,这会儿子,怎么就会冒出来一个娴晴郡主。 难不成……永宁伯看上了娴晴郡主做儿媳妇? 傅佳对自己的想法有些惊讶。 这,永宁伯想的也太美了,给个翅膀就准备上天呢吗? 第三十九章 花宴请帖 傅佳料错了。 永宁伯还真是准备上天啊! 隔日下午,傅佳正窝在房里调制香料。 说起来,现在府里都知道傅佳做的一手好菜,却没有几个人知道,她调香也是极好的。 安平侯夫人这时候还在午休,傅佳就想着做一款助眠的香料,这几日安平侯夫人老是嚷着晚上睡不好,头疼。 门外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青锁一头汗,火急火燎的掀帘子就闯了进来。 姜嬷嬷斥了一声:“慢点,怎么风风火火的,没规矩!” 青锁摸了一把头上的汗,敷衍的冲着姜嬷嬷点点头:“哎呀,知道了,嬷嬷……” 傅佳抬眸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垂下头忙活手中的事。 正是关键的一步,若是调好了,安平侯夫人今晚就能用上了。 青锁张了几次嘴,看傅佳不理她,坐也坐不住,早在屋子里转悠了几圈了。 姜嬷嬷一把拽住她:“得,看你也坐不住,去,将院子里新送来的樱桃,给姑娘洗点过来。” 不给她找点事干,估计还能在屋里转悠几圈。 青锁“嗐”了一声,转身“瞪蹬蹬”的出去了。 这个傅佳姑娘,越是紧急的时候,越是不让人说话! 傅佳心中暗笑,将手中的玻璃茶盏放下,道了一声:“好了。” 姜嬷嬷看过去,只见一枚小小的细腻的塔香放在精致的紫金镂空缠花香炉里,倒是有模有样。 “姑娘真是心灵手巧。” 傅佳笑了起来:“里面放了丁香、薰衣草等等,希望可以帮助到夫人。” 青锁在门外听到两个人说话,急匆匆端着一盘洗的水灵灵的樱桃进来。 “姑娘做完了?”一进屋,青锁就扬声说道。 姜嬷嬷无奈的摇摇头,向傅佳屈膝道:“奴婢去给夫人送过去吧,料想夫人该醒了。” 傅佳忙答应了,就怕再晚一会儿,青锁的眼睛真的抽筋了。 姜嬷嬷笑着端起香料出去了。 青锁一看姜嬷嬷迈步出了门口,一下子就爬到了傅佳的眼前:“姑娘,真让您说对了!” 青锁生的一双圆眼睛,此刻亮晶晶的瞪着傅佳,满是崇拜。 傅佳忙后仰了一下,躲开了青锁口中飞溅的唾液。 “那个,青锁啊,不要这么激动,慢慢说,慢慢说。” 姜嬷嬷可还没走远呢,这青锁,一点也不稳重。 青锁不好意思的讪笑了一下,抬手挥了挥空中,好像就能将空气里飘浮的唾液颗粒给赶走似的。 “姑娘,您真的是料事如神,奴婢打听到,永宁伯府过两日要办花宴,说是从哪里得来的几株极品月季花,您猜,他们请了谁?” 青锁兴致勃勃,让傅佳猜人。 傅佳默默的动了动嘴,道:“娴晴郡主。” “哎呀,姑娘真是神了,可就是她嘛!” 青锁兴奋的一拍巴掌,给傅佳吓了一跳。 傅佳揉了揉额头,想叹气。 可不就是她吗?青锁已经说了几次了,说她料事如神。 “花宴定在什么时候?”傅佳又问道。 青锁愣了一下,然后一拍额头:“奴婢把这个事给忘了……” 好吧,傅佳默默的想。 “不过,问问二姑娘就知道了,肯定会请二姑娘的。”青锁又忙将功补过的道。 就是,估计不会请姑娘去……青锁这句话没敢说。 傅佳也料得到,她不过是一个客居之人,人家根本不认识她是谁好吧。 但是,傅佳是要去的啊,虽然她跟娴晴郡主只有过几面之缘,但是看起来是个温温柔柔的小姑娘,若是真的嫁给了秦景轩,那不是跳入火坑了吗? 再说了,她重生归来,可是要好好的“成全成全”秦景轩和林念幽的,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呢。 “帖子送来了?”傅佳抬头问青锁。 青锁点头:“应该是。” 傅佳施施然站起身来:“那走吧。” “走,去哪?”青锁觉得,今日自己的脑回路总是赶不上姑娘了。 傅佳头也不回:“去夫人屋里啊。” 帖子到了,肯定是送到安平侯夫人这里啊,再说,即便是傅蓉自己收了帖子,也要跟安平侯夫人说的嘛。 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安平侯夫人的院子。 果然,傅蓉就在里面。 “给夫人请安,二姑娘也在?” 傅佳若无其事的进屋行了礼,还与傅蓉打了招呼。 装作看不见傅蓉手里那金灿灿、明晃晃的描金烫花的帖子。 傅蓉眉头微挑,有些得意的将手中的帖子递到了傅佳的脸前,道:“是啊,喏,永宁伯府后日办花宴,刚送了帖子过来,所以我向大伯母禀报一声。” “哦?是吗?我听说,去参加花宴的都是些漂亮的贵女们,二姑娘可是要好好打扮打扮的,正好,昨日里刚刚逛街买了新衣服。” 傅佳一脸艳羡,笑着建议道。 傅蓉自然是要好生打扮的,余氏就不说了,已经许久未出过门,所以,她是特意来请教安平侯夫人的。 这一次,安平侯夫人还是没有预备要去,毕竟是嘉嘉香消玉殒的地方,安平侯夫人无法扬起笑脸与人打招呼。 不过,这样的场合,傅蓉却是要多多露脸的,听说后日的花宴也请了镇远将军家的人。 安平侯夫人仔细看了傅蓉带过来的几身衣服,挑了一件鹅黄色色绣虬枝梅花的短衫,下系一条豆绿色百褶长裙,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大方。 上下打量了一下傅蓉,安平侯夫人吩咐青黛去里面取了那个檀木描金匣子来。 青黛得了吩咐,一会儿功夫转回,手里托着一个精致的小匣子,用一把小金锁锁住。 傅蓉看到这个匣子,心中一跳。 这个匣子她见过,是安平侯夫人的陪嫁,傅嘉曾经还想要里面的东西,安平侯夫人就没给。 傅蓉紧紧的盯着安平侯夫人,只见青黛从自己贴身的荷包里取出来一枚小钥匙递给了安平侯夫人,然后金锁打开来。 安平侯夫人在里面挑拣了一番,取出来一枝碧玉玲珑簪,垂下来细细的银色流苏,通身碧玉如同一汪清水一般流动,戴上这枚发簪,傅蓉整个人顿时贵气了许多。 “这,大伯母,这太贵重了……”傅蓉忙推脱,她一下子有些受宠若惊了。 第四十章 做个伴儿 安平侯夫人却笑道:“好东西就是让你们这花儿一样的小姑娘戴的,要不然伯母留着这些做什么?” 说着,安平侯夫人又从匣子里挑了一枚花开并蒂玉兰花簪子,示意青黛给了傅佳,笑道:“你们戴着玩儿吧。” 傅蓉眼热的瞧了一眼送给傅佳的簪子,没想到,这个傅佳倒是蹭了便宜了。 但是,比起自己这支,傅佳那个却是不够瞧了。 傅蓉忙欢喜的起身谢过安平侯夫人。 安平侯夫人又从前两日皇后娘娘赏的首饰里挑了两支七彩宝石蝴蝶钗,蝴蝶的翅膀上满是星星点点的碎宝石,顿时又让傅蓉看起来活泼俏皮起来。 “嗯,不错不错。”安平侯夫人很是满意自己的搭配。 “夫人的眼光还真是不错,夫人您说我就穿昨日您帮我挑的那件淡绿罗裙可好?”傅佳在一旁欣赏够了傅蓉的衣着首饰之后,笑眯眯的说道。 “什么?你明日也要去?”傅蓉瞪大了眼睛,惊叫一声。 傅佳眨眨眼,道:“二姑娘刚才给我帖子看,不是让我也去的意思吗?” “我,我只是让你看看,京城中的帖子长什么样,人家可没邀请你,你怎么去?”傅蓉没好气的道。 她就是单纯的炫耀,炫耀,好吗? 怎么这个傅佳的脑回路与常人这般不同! 傅佳“哦”了一声,道:“原来是看帖子呢,二姑娘也太郑重了。” 傅蓉…… 安平侯夫人端坐在上首,看着傅佳被傅蓉一顿排挤,心中升起一丝怜悯,说不定傅佳以后族中,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京城这繁华的模样了呢,而且她从来也没有见过京城中的宴会是什么样的。 想到这里,安平侯夫人开口道:“蓉姐儿就带着佳姐儿去瞧瞧吧,你们两个做个伴,我也放心。” 作伴?作伴! 傅蓉心中憋闷,不过到底不敢说什么,闷声答应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作伴,还是作对! 傅佳倒是笑眯眯的,一点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 青锁在一旁伺候,知道明天妥妥的可以去参加宴会,一时之间对傅佳的崇拜之情又升高了一层。 没想到,傅佳这样不动声色的就让傅蓉带着她去了。 青锁现在对傅佳那可谓是死心塌地的佩服,从傅佳带着她听到了秦景轩和林念幽恶心的对话开始,傅佳就让她越来越喜欢了。 她去看望了秦桑姐姐,还惦记着绿枝姐姐,已经想办法在找她的下落了,她说这些都是伺候大姑娘的人,她与大姑娘既然长相相似,那说明定是前世有缘,也该为大姑娘做些大姑娘想做的事情。 青锁知道,若是大姑娘还在的话,一定也会这样惦记秦桑姐姐和绿枝姐姐的。 不对,若是大姑娘还在,秦桑姐姐就不会死,绿枝姐姐也不会失去联系了。 青锁知道,傅佳姑娘是在为大姑娘打抱不平,这也是青锁后来愿意跟着她,伺候她的原因。 花宴那日,傅佳早早起了床,梳洗之后到安平侯夫人的院子里等着傅蓉。 那日的熏香,安平侯夫人用了觉得效果还真是不错,这两日睡的好,脸色也好了许多。 看到傅佳过来,笑着招手,拉着傅佳打量着。 只见她一身淡绿罗裙,清清爽爽,头上只简单簪了前日里她送的玉兰花簪子,倒是有些太素气了。 “京城里那些个小姑娘们,最是喜欢争风头,今日你穿的是新款,明日我戴的是新品,总之是要比个一二三的,你这样就很好。”安平侯夫人一边说着,一边又寻摸了一圈,将青黛早上刚摘的水灵灵的黄色蔷薇摘了两朵别在了傅佳的发间,整个人顿时眼前一亮。 安平侯夫人一边又笑着嘱咐:“那些个贵女们,你都不认识,就跟在蓉姐儿身后就行,定然会有人好奇你的样子,就大大方方的介绍就好了,毕竟,过两日宫里的宴会,你要面对的贵女们更多,先适应适应吧。” 傅佳一边任由安平侯夫人帮着她打扮着,一边听着她柔柔的叮嘱,只觉得满心里热流流过一般,这是她想念了许久的场景了。 没多会儿,傅蓉也过来了,瞧了一眼傅佳头上的蔷薇花,鼻子里冷哼了一声,不过倒也没说什么。 上了马车,两个人就往永宁伯府方向走过去。 傅蓉一脸冷色,傅佳却笑眯眯的,和青锁一边说着话,一边吃着蜜饯。 路过清水街热闹的地方,傅佳忍不住挑起车帘子往外面看去。 自从死而复生,她总是喜欢这样热闹的气氛。 傅蓉却看不过去,喝道:“赶紧把帘子放下来,还有没有规矩了?” 傅佳回头,笑嘻嘻的看了一眼傅蓉,道:“好,听二姑娘的,这就放下来。” 嘴上说着,手上却没动。 路边小贩吆喝着卖冰糖葫芦,青锁一喜,也挤了过来,嚷道:“哎,姑娘,你最喜欢吃的冰糖葫芦,要不要买一个?” “好啊……”傅佳还没有说完,就听到傅蓉气急败坏的斥责青锁:“你到底是谁家丫鬟,最喜欢吃冰糖葫芦的是大姐姐,不是她!” 青锁吐了吐舌头,道:“大姑娘最爱吃,傅佳姑娘也爱吃。” 说完,青锁忙站起身来,不等马车停下就身手利落的跳下了马车,蹦蹦跳跳的去买冰糖葫芦去了。 车夫忙“吁”了一声,停在路边等待。 傅蓉气的脸色铁青,傅佳笑了笑,冲着车外扬声道:“给二姑娘也来一串。” “好嘞!”青锁欢快的声音传来,傅蓉的脸色更黑了。 傅佳却不理她,看在她还记得自己喜欢吃冰糖葫芦的面子上,也给她买一串,爱吃不吃! 等到青锁举着冰糖葫芦回来,马车又开始动起来。 青锁给了傅佳一串,又准备给傅蓉,被傅蓉青黑的脸色给吓得缩回了手,忙又递给了傅佳。 然后,将手中剩下的两串,一串塞给了傅蓉的贴身丫鬟铃儿,另一串自己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铃儿拿着糖葫芦,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苦着脸看向傅蓉。 傅佳将糖葫芦硬塞给了傅蓉,道:“吃吧,吃吧,你不吃,看铃儿想吃呢。” 铃儿手一哆嗦,将糖葫芦往身后藏了藏,迎着傅蓉的冷脸道:“奴婢不想吃……” 第四十一章 有毒 傅佳也不管着主仆两个,冰糖葫芦最正宗的还要属这清水街上的,一个个山楂圆滚滚红彤彤,外面裹了一层亮晶晶的糖衣,一入口,酸甜软糯甜到心里。 傅佳和青锁吃的美滋滋的。 傅蓉实在看不惯她这样,忍不住出口讽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傅佳也不生气,一边啃着糖葫芦,一边依然笑眯眯的:“是呀,我在乡下确实没怎么见过世面,不过,我说几样东西,二姑娘定也是没有见过的。” 说完,傅佳也不等傅蓉回话,从荷包里取出来一个圆圆的,紫色的小球,有小拇指指甲盖大小,问傅蓉:“二姑娘,知道这是什么吗?” 傅蓉仰着脸,又有些好奇,眼光往下瞟了一下,冷冷的道:“这不就是葡萄吗?” 傅佳笑道:“你见过这样小的葡萄?” “那,就是没长大的小葡萄嘛。”傅蓉辩道。 傅佳却摇头,道:“这是龙葵啊,有毒的哦……” 说着,又特意往傅蓉的方向递了递。 傅蓉忙躲开来,冲着傅佳没好气的道:“你赶紧给我拿远点!” 傅佳哈哈笑起来,将小浆果小心的放进荷包,变戏法一般的又取出来一个东西,是一朵白色的小小的干花,样子长得有点像是郊外路边的喇叭花的样子。 傅蓉撇撇嘴:“乡下来的就是没见识,一个喇叭花也值当这样好好的保存。” 傅佳却道:“二姑娘,你可看好了,这可不是什么喇叭花,喏,喇叭花都是粉色和紫色的,这朵白色的小花呢,名字叫做胡茄子,你说的对,就是乡下野生的,不过,它还有一个学名。” 说道这里,傅佳故意卖了一个关子,看傅蓉好奇的看过来,才笑道:“它的学名叫做曼陀罗。” 曼陀罗?那不是有毒吗? 傅蓉顿时一哆嗦,往后靠了靠,离得傅佳远远的。 “你,你参加花宴,带这些个有毒的花花草草的,想要干嘛?” 傅蓉变了脸色,她有些后悔带傅佳来了,别回来再出个幺蛾子啥的。 傅佳自然猜到了傅蓉想什么,往后面软枕上一靠,悠悠的道:“二姑娘,我们两个呢,井水不犯河水,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不过我要告诉你,我想要的与你不同,所以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有时间还是好好的想想自己该怎么做吧。” 说完,傅佳也不理她,自顾自的吃着糖葫芦。 傅蓉神色复杂,看着傅佳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到了永宁伯府,才重新整理了整理,脸色挂起了标准的微笑。 永宁伯府位于清水街尽头的乌雀巷,距离皇城却要比安平侯府近了不少。 傅蓉她们到的时候,门口马车挨挨挤挤,看样子今日来了不少人。 正在她们张望着,准备要下车走两步的时候,后面一阵吆喝声传来。 众人回头,一辆华盖马车驶了过来。 “是娴晴郡主!” 众人忙让开了路,马车一路到了永宁伯府门口,永宁伯夫人早下了台阶迎了上去。 马车门打开,一个身着淡紫色宫装的女子款款走了下来。 女子腰间盈盈一握,细长腰带束住腰身,广袖轻盈,群褶翩然,黑如海藻的头发被一枚青玉闭月簪挽成一个飞星流月髻,发间一枚碧玉步摇,垂在耳畔,耳间水滴耳饰摇摇晃晃,映衬着女子的脸若芙蓉,风华绝代。 端的一副好样貌! “娴晴郡主能到,我们永宁伯府真是蓬荜生辉,郡主,快快里面请。”永宁伯夫人大喜,眼睛都要笑没了。 虽说,永宁伯让她给娴晴郡主发了帖子,她这心里可是一直端着呢,就怕人家不来。 如今,永宁伯夫人的腰杆子可是挺了起来了。 娴晴郡主美目微转,先是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和人,才笑着道:“夫人过奖了,是娴晴叨扰,听说您府上那几盆极品月季开的正好,娴晴就想来凑个热闹。” “是,是,郡主是爱花之人,一会儿还要请郡主帮着指点指点,看看伯府这花养的可好。” 永宁伯夫人一边寒暄着,一边引着娴晴郡主就往后院而来。 花丛后,秦景轩被永宁伯压着等在哪里,看到娴晴郡主一路款款走过去,永宁伯捋了捋胡须,道:“轩哥儿,这位郡主的样貌可不输林家的丫头,你自己想想吧。” 他这个儿子,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非要林念幽不可,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非要上赶着给一个破落户当女婿。 永宁伯一甩手走了,秦景轩独留在原地,满心愤懑。 他就是想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有错吗? 府门外,随着娴晴郡主走了,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往府里走去。 永宁伯府家大姑娘秦静婵今日也回来了,帮着母亲张罗着客人。 没办法,府中人口少,她也盼着秦景轩赶快娶妻生子。 人到的差不多了,秦静婵张望了一眼府外,她那个小叔叔,到现在也没露个面。 好像就是回京那天她见了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母亲说,让小叔叔今日也跟着暗地里瞧瞧,可有相中的姑娘,也算是她这个当长嫂的尽心了,免得永宁伯老夫人左一遍右一遍的催促。 不过,小叔叔不回来,她也没办法。 秦静婵叹口气,回了后院,今日人多,她得惊心点,尤其是那位郡主也在,若是出了事,永宁伯府可就是被放在火上烤了。 后院里,莺莺燕燕来来往往,欢声笑语不断。 永宁伯夫人安排的也很用心,后院分了两个厅,一个花厅里坐着的都是各府的夫人,另一个花厅里,各府的姑娘们围坐在一起,桌上摆放了最新鲜的水果和京中点心铺子的那些个出名的蜜饯糕点。 花厅一角,还摆放着书画笔墨,甚至还有投壶等等,花样倒是挺多的。 花厅外,是永宁伯府的后花园,自永宁伯搬到这里之后,精心打造,花园里如今各式各样的花开得正好,花香扑鼻而来,沿着蜿蜒的青石小路,可以看到几处月季园,红的黄的粉的,争奇斗艳。 就在这几个园子的正中间,就是今日赏花的主角,极品月季,据说是从海外回来的海船上运回来的。 第四十二章 赏花 众人都聚在了园子里,欣赏这几株从域外而来的极品月季。 其中一株叫做龙沙宝石,花朵颜色从花芯向外渐变,深粉渐变至纯白色,花色雅致花型古典,与众不同。 还有一株叫做红双喜,初放时为乳黄色,日晒后几小时瓣面逐渐呈粉红色,日晒一定时间后,能直接照射到阳光的部分变为鲜红色,此时,颜色变为红、白分明的复色花朵。至花朵开足时,其红色几乎覆盖全花,而花香也达到了最浓郁的高度,有强烈的香味。 这株花倒是引起了众人的好奇,可以变色的花朵,而且香味浓郁,沁人心脾。 傅佳的目光从极品月季花上落在了娴晴郡主的身上。 只见她满眸子的好奇,就连身边有人渐渐靠近也不曾察觉。 观赏了一番之后,永宁伯夫人笑着与娴晴郡主道:“外头太阳大,郡主不如请花厅坐坐,那里敞亮,也能看见外面的景色。” 娴晴郡主点点头,笑道:“夫人这花养的好,倒是比我侍弄的那几株还要漂亮。” “郡主若是喜欢,就送与郡主。”永宁伯夫人忙道。 “那可使不得,这花名贵,就怕我管不好。”娴晴郡主推辞道:“再说,也不能夺人所爱呢。” “自古宝剑赠英雄,红粉赠佳人,鲜花自然也要赠贵人,若此花能得了郡主的青睐,也算是它的福气了,郡主就别推辞了。”永宁伯夫人又道。 傅佳默默在心中为永宁伯夫人点了个赞,要说她这曾经的婆母,生的真是一张巧嘴。 果然,娴晴郡主脸色的笑容加深了许多,不过依然推辞道:“若是喜欢,改日我再来府上欣赏就好了。” 娴晴郡主这话一出,永宁伯夫人的脸顿时如秋日里绽放的菊花一般:“可不是吗,回头郡主可要多多来府上指导,对了,慧媛以后可要多多邀请郡主过来玩。” 永宁伯府没有未出阁的姑娘,单是今日她可以陪着娴晴郡主,但是,每次她这个上了年纪的人陪着,恐怕娴晴郡主先厌烦了。 是以,永宁伯夫人今日特意请了翰林院掌院之女徐慧媛前来作陪。 徐慧媛的母亲是永宁伯夫人的堂姐,论起来,徐慧媛称永宁伯夫人为姨母。 徐慧媛与柳思月、秦依依和林念幽并称为京城四大才女,生的明眸皓齿,通身书卷气息,据说是一名书痴,只要见到哪里有书,肯定是挪不动脚步的。 此刻听到永宁伯夫人的话,笑着回答:“好的姨母,一定邀请郡主来玩。” “嗤……” 傅佳身后,方冰倩挽着秦依依,嗤笑出声。 不过,声音小,也就傅佳站在前面听到了。 秦依依嗔怪的推了一把方冰倩,道:“做什么,回头让郡主听见了。” 方冰倩撇了撇嘴,附在秦依依耳边,嘲讽的道:“这个徐慧媛,真是一个呆瓜,又不是自家,邀请的哪门子娴晴郡主?” 秦依依嘟了嘟嘴,道:“你管人家呢,好了,少说话。” 方冰倩这才不情不愿的住了嘴。 傅佳一边听着两个人说小话,一边抬眼看了看挂满笑容的徐慧媛。 她与徐慧媛接触的不太多,只知道这姑娘一门心思的学问,其他的人情世故都不太通,看样子,又是被永宁伯夫人给拉来做花架子的。 娴晴郡主那边,又与永宁伯夫人寒暄了几句,就转身准备往回走。 傅佳只觉心头一紧,然后就听到“撕拉”一声,娴晴郡主的裙子挂在了花园子的围栏上,行走间被扯坏了。 “哎呀,郡主,这,这可如何是好?”永宁伯夫人顿时慌张了,忙唤了丫鬟取了披风过来。 站在娴晴郡主身边的那几位贵女,也忙后退了几步,生怕自己被牵连了。 娴晴郡主倒是脾气挺好,扯了扯被挂坏的裙子,笑道:“是我看花看的太入迷了,没关系的。” “郡主,不如让丫鬟带您去旁边屋子里换件衣服吧。” 贵女们出门,应该都是带了备用的衣裳的,是以,永宁伯夫人忙建议道。 娴晴郡主点头,笑着对周围的人道:“各位先赏花,不要被我打扰了雅兴。” 众贵女忙道不敢,纷纷让开了路,三三俩俩的自去一旁了。 娴晴郡主被一个紫衣丫鬟领着,往一旁的屋子走去。 没想到,这位郡主倒是一个心思单纯,落落大方的人。 傅佳默默的想着,更加觉得不能眼睁睁瞅着这个女孩子被推入火坑了。 溜了一圈,周围的人没有人注意,她带着青锁悄悄的跟了上去。 她倒要看看,永宁伯夫人给这位娴晴郡主挖了什么坑? 距离花厅有了一段距离,穿过一片蔷薇花丛,然后转了一个弯,就见到一溜儿三间青瓦白墙的房子,屋子前后种满了翠竹,风吹过飒飒作响,旁边窗下一丛芭蕉,宽大的叶子在风中摇摆。 “郡主,前面就是客房了,您请。”紫衣丫鬟停住了脚步,指着窗下种着芭蕉的那个屋子说道。 娴晴郡主点头,推门进去了,身后跟着贴身的宫女,捧着与娴晴郡主身上的衣裳差不多的衣裙。 紫衣丫鬟懂事的屈膝道:“奴婢去前面等郡主。” 说着,就站在了前面垂着蔷薇花的月亮门旁边,既能看到外面的情形,也能听到里面的动静。 娴晴郡主瞧了一眼窗外,然后到了内室,由宫女伺候着换下衣衫,刚刚系好了腰间的带子,就听到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宫女以为是哪个紫衣丫鬟,一边替娴晴郡主整理衣衫,一边道:“稍等,这就好了……” 话没说完,就听到一声男子的惊呼。 娴晴郡主也瞪大了眼睛,慌乱间忙缩在了床边锦账后面。 “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宫女一个闪身挡在娴晴郡主的面前,低声喝道。 男子正是秦景轩,他一身水蓝色锦袍,长身玉立,剑眉星目,看到娴晴郡主也是一阵慌乱,忙垂了头,眼睛都不敢抬一下,连连后退:“对不起郡主,对不起,是臣莽撞了。” 说着,退到门边,就想要出门。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女子说话的声音。 娴晴郡主顿时脸色难堪起来。 宫女也变了脸,恨恨的指着秦景轩,一时之间也没有办法。 若是让人看到郡主和一个陌生男子在一个屋子,孤男寡女,那可就说不清了。 第四十三章 落水 秦景轩此时也后悔莫及,他心知,这是父亲和母亲设好的圈套,难怪他与父亲顶嘴执意要娶念幽,父亲竟然没有训斥他,而是冷哼一声,甩手走了。 等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就看到桌子边角处塞了一个纸条,是念幽约着他在这里见面。 他这两日被父亲拘着,也无法与念幽传信,知道今日念幽也会来花宴,早已经琢磨着如何见面了。 所以,他也没有多想,循着方向就过来了。 门外静悄悄的,只有隔壁花园子里传来贵女们阵阵欢笑声,想到要见到念幽,秦景轩有些心急,他要赶快告诉念幽,即便父亲母亲不同意,他也不会屈服的。 他只怕宴会上念幽看出什么端倪,引起了误会反而不好了。 要不说,永宁伯夫人还是了解自己的儿子,永宁伯定下这个计策的时候,永宁伯就说不妥,秦景轩自小性子就执拗,越是让他做的事情,他打心眼儿里越是反感,这样逼着他与娴晴郡主接触的话,还不如多开解开解,让他想开了才好。 永宁伯却吹胡子瞪眼,嫌弃永宁伯夫人惯着秦景轩。 “孰好孰劣都分不清楚的东西,就由着他迟早将这个家给败坏了!” 永宁伯夫人得了永宁伯一顿训斥,也不敢再反驳。 所以,才有了今日这一幕。 秦景轩心念微转,知道一转眼的功夫,就会有人闯进来,到时候不论他怎么解释,娴晴郡主他就娶定了。 可是,这一时半刻间,他也想不到什么好法子。 娴晴郡主更是脸色铁青,她跺了跺脚,推开秦景轩就要走出去。 若是众人不执意进屋来查看,她就能将这个尴尬的场景给遮掩过去。 若是…… 门外人影绰绰,就听到徐慧媛的声音道:“郡主在这里,我们去看看吧。” 说话间,门“吱呀”一声,就要被推开。 突然,院子外传来一阵惊呼声,“救命啊,救命啊,有人落水了,快来人啊!” “怎么回事?快去看看!” 徐慧媛被这惊呼声吓得变了脸色,也顾不得推开一条缝的门。 就在这瞬间,屋子后面的窗户突然被推开,一个圆脸盘的丫鬟探头,轻声招呼一声:“还不快走!” 说完,一闪身然后消失不见了。 秦景轩顿时反应过来,一个踉跄,从后窗跳了出去。 娴晴郡主长舒一口气,然后整理了一下衣衫,打开了屋门:“怎么回事?谁落水了?” 徐慧媛忙屈膝道:“禀郡主,我们也是才听了呼救声,不知具体情况。” “那就快去看看吧!”娴晴郡主率先走向前面。 秦静婵跟在人群后,忍不住探头往屋里望了望,屋中空空荡荡的,并没有什么人。 咬了咬唇,秦静婵跟在人群后面,往呼救声的方向而去。 众人急匆匆赶过去,就见到在月季园子不远处的池塘边,已经围了一些人,嘈杂的声音传来,有人惊呼救人,也有人拽着身边的人直呼小心的。 池塘用各色的卵石砌了边,好看是好看了,不过有些地方长了青苔,没有人收拾,就有些滑。 娴晴郡主疾步走了过来,有些焦急的询问:“谁落水了,怎么回事?” 永宁伯夫人大热天的,一头冷汗,正在指挥着会水性的婆子们救人。 至于谁落水,她,她也不知道啊…… 她听了呼救声,急忙飞奔过来,就只能看见池塘的水里一起一伏的人影,一开始还露着半个头,后来,后来就只能看见飘着的芙蓉色的衣裙了。 抬头看到娴晴郡主一脸的担心走了过来,永宁伯夫人顿时愣了愣,不要自主的看向后面跟着的秦静婵。 秦静婵默默的摇摇头,永宁伯夫人会意,只好心中叹了一口气。 这样好的机会错过了,那就没办法了,此刻,最关键的是将水中的人救上来,今日来参加花宴的都是各府的贵女,若出了事,她该如何交代? “快,快,再下去一个人,潜下去看看!” 有了一会儿了,两三个婆子都下了水,可是却都寻不到人在哪里? “姑娘,姑娘,您在哪里啊,您可不能出事啊……”人群后,一个穿着青色比甲的丫鬟哭喊着推开前面的人,一路跌跌撞撞的跑来,跪在了池塘边。 “松韵?池子里是你家姑娘?”方冰倩认出了松韵,惊呼道。 林念幽刚刚不是还和她们一起说话了,怎么转眼就进了池子了? 松韵抽抽噎噎的道:“就是我家姑娘,奴婢到处找了,没看见我家姑娘的影子,而且,而且那露出来的裙角,那就是我家姑娘今日穿的衣衫,姑娘,姑娘,您在哪里啊?” 若是林念幽出事,松韵也不想活了,建安伯府本来就是一个泥潭,若不是林念幽在,她恐怕早就被扒的皮都不剩了…… 松韵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永宁伯夫人提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是林念幽啊,那还好说。 永宁伯夫人刚想着,若真是林念幽,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听了她的祷告,若是林念幽就这样没了,看轩哥儿还执拗什么。 不过,永宁伯夫人想了想,突然变了脸色,刚要吩咐人不要将消息传到秦景轩的耳朵了,然后就看到远处一个人影飞奔而来,如离弦的箭直接跳入池塘中。 众人惊呼声中,没一会儿就见秦景轩托着已经昏迷的林念幽出了水面。 林念幽眼睛紧闭,脸色苍白,头发湿哒哒的贴在脸上,看上去越发的楚楚可怜。 “让开!”秦景轩冷着脸,喝退了岸边前来帮忙的婆子,自己一个人将林念幽拖上了岸。 松韵忙哭着跪爬过来,伏在林念幽的身边,连声的唤着“姑娘”。 永宁伯夫人心疼又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秦景轩,忙吩咐丫鬟给他拿干的毛巾。 秦景轩一挥手,将毛巾仍在一旁,冷声道:“先救人!” “啊,对,救人,救人,来人,快去请大夫!” 永宁伯夫人一叠声的忙吩咐。 地上,一个婆子大着胆子上前,道:“这位姑娘呛了水,需要赶紧按压她的胸部,让她把水吐出来,否则就会有生命危险。” “那就快点,就你来!” 永宁伯夫人指了指婆子,道。 第四十四章 救人 婆子道了罪,上前瞧了瞧林念幽的呼吸情况,然后把她的头偏向一边,把嘴里鼻子里的杂草抠出来,这次用力的按压她的胸部。 按压了几次之后,只听得“咕咕”两声,然后从林念幽的口鼻里喷出来一股水,婆子大喜,道:“活了!” 然后又按压了几次,将肚子里的水吐的差不多了,才停了下来。 众人的目光落在林念幽的脸上,只见她吐了水之后,咳嗽了几声,然后悠悠的转醒过来。 “姑娘,姑娘,您觉得怎么样了?”松韵忙扶起林念幽,扯了扯盖在她身上的毯子,将她严严实实的盖了起来。 林念幽反应过来,心中一阵后怕。 刚才在水里挣扎的时候,那种窒息的感觉,仿佛又一下子涌了上来。 迷迷糊糊的,林念幽环顾了一下四周,就看到了人群里直直看过来的傅佳。 傅嘉? 是傅嘉来了,傅嘉找她索命来了,是傅嘉! 林念幽突然的喃喃自语了几句,伸手指了指人群里的傅佳,然后浑身颤抖着,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哎,林姑娘,大夫呢,大夫来了没有?” 永宁伯夫人对于自家儿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救了林念幽,心中如同塞满了湿哒哒的棉花一般堵得慌,可是,这个情势下,人却是不能不救啊。 众人随着林念幽手指的方向看到了傅佳,均有些好奇。 早就听说了,安平侯府来了一位与死去的傅嘉长相相似的女子,听说一进京城就得了皇上和皇后娘娘的赏赐,不过都没有机会见到。 今日一见,果然不仅仅是相似啊,除了衣衫不同,那活生生的就像是傅嘉站在了众人的面前。 有那与傅嘉相识的,关系不错的,纷纷上前询问。 傅蓉又不得不扬起笑脸与众人解释,傅佳倒是一派从从容容的样子,跟在傅蓉身后,端着微笑与众人寒暄。 等到满足了众人的好奇心,傅蓉也口干舌燥了。 她觉得从一开始答应了带傅佳来宴会,就是对自己的一个折磨。 “你自己逛会儿子园子吧,我可要歇歇了。”傅蓉说完,又不放心的靠近她低声叮嘱了一句:“你荷包的东西可看好了!” 傅佳失笑,道:“二姑娘放心吧,这些已经脱了毒素,只是用来入药和制香料的。” 傅蓉…… 那刚才谁在马车上,说的煞有介事! 傅佳无辜的瞪着好看的眼睛,笑道:“我只是告诉二姑娘这种东西有毒,您也没问现在这样子的有没有毒啊,再说了,有毒我还能用手举着让您看那……” 傅蓉气结,狠狠的瞪了一眼傅佳,拉着宋琳琅就去一旁喝水去了。 她已经不想说话了。 傅佳笑眯眯的看着傅蓉离开,乐得自在。 青锁跟在傅佳身后,笑道:“这二姑娘,还真是容易打发,姑娘几句话就把她支开了。” 傅佳拍拍青锁,道:“隔墙有耳,赶紧去办事吧。” 青锁点头,看着傅佳跟上了赏花的众人,才偷空跑了出去。 没想到,刚刚一头汗的跑回来,就看到傅佳招手叫她,然后悄悄的跟上了娴晴郡主。 青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坏了傅佳的事。 等到看到园子门口紫衣丫鬟鬼鬼祟祟的离开之后,青锁也察觉出不对劲。 幸好傅佳机灵,青锁喘了几口气,默默的走到傅佳的身边。 刚才跑的太快了,她等了等,喘匀了气息才出现,免得有人怀疑。 正在这时,丫鬟高呼:“大夫来了!” 丫鬟婆子们将林念幽抬去了娴晴郡主换衣裳的屋子里,大夫忙上前诊脉。 出了这样的事情,众人也不好再多留,纷纷告辞了。 永宁伯夫人也无心招待,强打着笑容将人一一送走。 偷鸡不着蚀把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说的就是现在,永宁伯夫人灰头土脸的回到了客房。 大夫开了药方子,言道人没有什么大碍,就是受了点惊吓,休息休息就好了,然后收拾了药箱子一溜烟的走了。 大户人家的,总是出现这种落水啊,落水啊的情节,一瞧就没什么好事情。 永宁伯夫人瞧了眼一旁冷着脸站立的秦景轩,一时心塞又郁闷,却又心疼自家儿子:“轩哥儿,你也落了水,赶紧回去换身衣裳吧。” 秦景轩“哼”了一声,扔了一句话:“母亲,这下子可以准备提亲了吧。” 说完,大步走出了屋子。 永宁伯夫人哭丧着脸,冲着秦静婵没好气的道:“我这都是为了谁,这个没良心的!” 秦静婵没得受了一顿气,过了会儿也回自己家去了。 原本她就不同意父亲和母亲这种下作的方法,就算娴晴郡主小姑娘家家的认了,那贤王那边能看不出来? 也不知道父亲和母亲到底哪里来的自信。 哪里来的自信?永宁伯夫人也不知道,只知道永宁伯早得了信,气的将秦景轩拎到书房里臭骂了一顿。 可是,骂归骂,事实却改变不了了。 永宁伯气的眼前一阵一阵的发晕,尤其是在转天,上朝的路上与建安伯走了正对面,建安伯笑呵呵的拍着他寒暄,周围人一副看热闹的样子,更是气的心肝肺都是疼的。 永宁伯府乌云密布暂且不提,只说娴晴郡主心有余悸的告辞,然后急匆匆就准备上了马车回去。 从前都是跟着母妃的,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幸好有人落水,这才将此事遮掩了过去,否则她的名声不就毁了? 娴晴郡主越想越后怕,对永宁伯府也心有抵触。 “走,快快回王府。”娴晴郡主上了马车,就直接吩咐。 车夫答应了一声,甩开鞭子催动马车。 娴晴郡主挑起车帘,看周围的贵女们也都三三俩俩的告别,准备回府。 照常理,宴会是要在这里用了午饭才会散的,不过这种情况,当然是先走为上了。 就这个八卦,各夫人贵女们,也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与自己要好的凑一起好好说说呢。 “哎,等一下。” 娴晴郡主环顾一圈,突然吩咐道。 马车一顿,停了下来,贴身宫女忙上前扶住娴晴郡主,问道:“郡主,可有什么事?” 这个是非之地,还是早些离开的好,若是今日郡主出了事,她这个贴身伺候的,也讨不了好果子吃。 娴晴郡主玉手一指不远处,问道:“你瞧,可是那个丫鬟?” 第四十五章 是人是鬼? 听了娴晴郡主的问话,贴身宫女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探头看过去。 马车旁,那个圆脸丫鬟正一脸笑容,手舞足蹈的说着什么,逗得旁边的姑娘呵呵直笑。 “果然是她。”贴身宫女惊喜的道。 刚才若不是这个丫鬟提醒,恐怕她们也没那么容易脱身的,只是不知道是哪家的丫鬟? 娴晴郡主点头,目光转向丫鬟身旁的那个女子。 是她! 傅嘉她很熟悉的,从前在宫里宴会上也常常见到,总是很开心快乐的样子,皇后娘娘说过最是喜欢她笑起来只有一侧的梨涡,让人看了就欢喜。 这个姑娘,也叫做傅佳,刚才在宴会上众人围着她好奇询问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 说是傅嘉再世都不为过,真是太像了。 没想到,这个丫鬟竟然是她的贴身丫鬟,那,就是她救了自己了…… 娴晴郡主刚想要开口唤傅佳,就看到傅蓉从马车里探身,沉着脸喝道:“还不上来,等着做什么!” 傅佳与一旁的丫鬟对视了一眼,调皮的吐了吐舌头,然后利落的上了马车。 娴晴郡主有些遗憾的放下了车帘,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的。 众人散去,傅蓉带着傅佳回了安平侯府,一路上脸色阴沉,直到到了安平侯夫人的院子,依然满脸的不高兴。 “这是怎么了?怎么这样早就回来了?”安平侯夫人正与几个婆子说着事,见到两个人疑惑的问道。 见到傅蓉脸色沉沉,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吩咐了几句,挥退了众人。 “发生什么事了?”安平侯夫人瞧了一眼傅佳,又问道。 傅蓉噘着嘴,悻悻的将永宁伯府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道:“大伯母,您是没看见,姐夫救了那个林念幽,林念幽看向姐夫的眼神都不对了!” 傅蓉生气,连林姐姐都懒得喊了。 安平侯夫人听了整件事的过程,沉默了片刻,道:“救人自然是对的,既然事已如此,就不要多说了。” 而且,这样的事情,她早就想过了,秦景轩迟早是要续弦的,而她的嘉嘉,也迟早会被慢慢忘了的…… 安平侯夫人一时有些伤心。 傅佳在一旁,默默的想着,果然自家父亲和母亲就是心善,否则也不会接受了她的死亡。 她问过青锁,永宁伯府是如何说起大姑娘的去世的,青锁称,对外说的是生病,其实,暗地里永宁伯夫人查过,是在熬药的时候出了问题,永宁伯夫人还处死了出纰漏的那个婆子。 安平侯夫人迟迟走不出傅嘉去世的阴影,也是因为那些药是她带着傅嘉去拿的,她自己总是自责,若不是吃药,那个婆子也不会熬错了药,傅嘉也不会因为精神恍惚而失足。 傅佳听了,只能在心中冷笑。 没想到,永宁伯府竟然做的这样天衣无缝,还将她的母亲也算计了进去。 “以后出门,这件事也少说话,知道吗?”最终,安平侯夫人又叮嘱了两个人几句,挥手让她们出去了。 傅蓉气哼哼的回去了,傅佳也先回了院子。 她知道,母亲定是又伤心了,这个时候她却什么都不能做。 青锁却心情不错。 今日看了林念幽落水,青锁就觉得大快人心。 “其实,姑娘,您为什么非要撮合了秦景轩和林念幽,林念幽背叛了我们大姑娘,该是好好教训教训她才是,干嘛还要成全她?” 青锁一路雀跃,忍不住好奇心,还是张口问道。 傅佳忙“嘘”了一声,示意她声音小一点。 青锁忙缩了缩头,闭上了嘴,一直到了屋子,打发了打扫房间的小丫头自去玩儿,然后三两下关上了门,搬来了一个小杌子,眼巴巴的坐在了傅佳的面前。 傅佳失笑,放下手中的茶杯,道:“好了,想问什么,问吧。” “哎!”青锁眉开眼笑,忙问道:“姑娘,您还没说呢,干嘛要成全他们?” 想起第一次在茶社偷听到秦景轩和林念幽早就暗通款曲,青锁就气的牙根子痒痒。 要她说,就是将这两个人直接绑了揍一顿,好为大姑娘出出气。 傅佳点点青锁的额头,道:“自然是为了以后绑了他们,揍一顿,出出气啊。” “啊?”青锁眨巴眨巴眼睛。 傅佳姑娘跟她想的真是一样一样的啊。 “那,那跟成全他们也没关系啊?”青锁到底还是反应了过来,不解的问道。 傅佳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有啊,他们成亲了,到时候不是能一起绑了吗?” “啊,哦……”虽然青锁还是不解,不过,想想这个画面,还是觉得很解气。 “说起来,姑娘,您让我送的那个纸条到底是什么啊?”青锁又想起来一件事,问道。 话说,她们主仆悄悄跟踪娴晴郡主,看到紫衣丫鬟离开,没一会儿秦景轩就出现了。 青锁顿时气愤不已,这个秦景轩,又准备祸害人家漂亮小姑娘。 当时,青锁就想站出来,结果这时候,她们身后已经有贵女走了过来,看到傅佳扬声打了招呼。 情势紧急,傅佳只来得及低声吩咐了青锁一句,让她们从后窗赶紧走,然后就笑着迎了上前。 青锁后退了几步,一溜烟的转去后窗户。 傅佳却向前与众人寒暄了几句,拖延了时间,才离开了。 等到众人转过花墙要去见娴晴郡主,傅佳加快脚步到了池塘边。 彼时,林念幽已经得了秦景轩的传信,在池塘边的大柳树后悄悄的等待。 当然,她是不知道的,纸条就是傅佳让青锁想办法传给她的。 傅佳原本的计划是要分别给了秦景轩和林念幽纸条,给两个人制造人前相会的景象,同时也好让娴晴郡主认清楚秦景轩的真实面目,免得被他的外表给欺骗了。 结果,没想到的是,永宁伯夫人更是丧心病狂,竟然设计圈套,毁了娴晴郡主的名声,直接就将人与秦景轩绑在了一起。 傅佳只好先去给娴晴郡主解围,至于林念幽这里,还没顾得上看情况呢。 谁知道,林念幽心中有鬼,听到脚步声,就探出头来偷偷的看,没想到,见到了傅佳。 “你,你是人是鬼?” 第四十六章 不认得我了吗? 同样的池塘边,同样的柳树下,林念幽正处在紧张和心虚中,一时之间眼睛有些发晕。 傅佳笑着,一步一步走向林念幽,道:“念幽不认得我了吗?” “我,你,你在这里做什么?”林念幽警惕的看着傅佳。 “念幽说笑了,这里是我家啊,我当然在这里。” “你家,怎么会是你家,你不是傅佳,你是傅嘉?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林念幽只觉得眼前一阵模糊,画面好像回到了傅嘉死的那天晚上。 她眼睁睁的看着傅嘉摇摇晃晃,就那样跌入了水中,池水淹没了她的脸庞,她努力的瞪大了眼睛,就那样望着她,望着她,那个眼神常常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此刻,傅嘉又这样望着她,林念幽只觉得自己后脊背开始发凉,忍不住步步后退。 傅佳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看着瞪大了眼睛,目露惊恐的林念幽,恨不得也上前去,如同她与秦景轩当初推她入水一样,就这样将她推入水中。 可是,傅佳上前了几步,又止住了。 要她死很容易,可是傅佳却不想就这样简单的去复仇,她总要让秦景轩和林念幽杀害她的真相大白于天下,让自己死的明明白白,也让世人好好的看一看这永宁伯府的真面目! 傅佳拢在衣袖里的指尖捻了捻,一点子浓郁的香味顿时飘散了出来,若是嗅觉灵敏的人,会嗅到,刚才空气中已经飘着这样的香味,只是淡淡的,此刻却浓郁了起来。 林念幽的眼睛更加的迷茫:“傅嘉已经死了,你已经死了吗不是,你怎么还在这里……” 傅佳端起笑容,梨涡隐现:“念幽,你是不是傻了,我还没死啊,你就想鸠占鹊巢,有些太心急了啊。” “不可能,不可能……”林念幽一边失魂落魄的摇头否定,一边连连后退。 然后就听得“扑通”一声,林念幽一个闪身,落进了池塘里。 当初,淹死傅嘉的那个池塘被永宁伯夫人直接填了,这里是后来新建的,水面上只有少量的荷叶和水草漂浮,林念幽一进了水中,就清醒了过来,张口要喊救命,却被灌了一肚子的水,整个人在水中扑腾着,渐渐的往下沉。 傅佳往后一转身,跑着向前呼喊起来:“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等到呼救声引来了众人,傅佳跟在人群之后,就看到了远远飞奔而来的秦景轩的身影,还有青锁那狡黠的眼神。 成了! 傅佳弯唇笑起来:“青锁这么好奇,没有打开看看嘛。” 青锁噘着嘴:“姑娘你不是吩咐了要赶紧送过去啊,我可是三步并作两步,跑的气喘吁吁的,姑娘您还打趣我。” 傅佳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青锁今日很棒,若不是你恐怕也不会有这样好的效果。” “真的吗?”青锁顿时喜笑颜开起来。 傅佳重重的点点头,道:“是啊,那个纸条是林念幽约秦景轩池边见面的,秦景轩刚刚从后窗跑了出来,心绪不宁,最想见的正是林念幽。” 说完,傅佳顿了顿:“只是,我也没想到,秦景轩对林念幽还真是惦记,跑的那叫一个快,划水的动作那叫一个流利,平日里弱不禁风的样子,倒是能将林念幽给拖了出来……看样子,还是真爱啊……” 青锁默默的琢磨着傅佳的话,然后了然的道:“姑娘,您总结的真是到位,不过奴婢总觉得,您说的是反话!” 这下,傅佳笑的更开心了:“青锁,你真是一个聪明丫头!” 得了夸奖的青锁得意的摇摇头。 “只是,今日原本要做的事情也没时间去……”青锁有些遗憾。 从那次偷听了秦景轩和林念幽的话之后,傅佳就让青锁乔装去接近永宁伯府后巷子里的那个钱婆子。 钱婆子的儿子小的时候得了一场风寒,结果有些痴呆了,往日里钱婆子在永宁伯府里做活,都是带着儿子。 傅嘉刚刚嫁过来,有一次被钱婆子的傻儿子冲撞了一下,崴了脚。 永宁伯夫人原本是要将钱婆子一家打一顿撵出去的,若是被赶走,别说以后的生计没有了,现下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后来,还是傅嘉替她求了情,网开了一面,后来,考虑到她需要照顾傻儿子不方便,还另外给她找了一个活计,就在永宁伯府旁边的绣庄子上做工,这个绣庄也是永宁伯府的,不过平日里打理的不好,根本就不挣钱,永宁伯夫人要关了它,傅嘉要了过来,说是没事闲着玩。 结果,没想到,绣庄子倒是让傅嘉给盘活了,也不知道她用的什么方法。 钱婆子也被送到了这里做工,既能照拂傻儿子,赚的钱也比在府中多。 钱婆子对傅嘉是感恩戴德。 青锁悄悄的接近钱婆子,一听说她曾经是傅嘉院子里的丫鬟,顿时恭敬起来。 青锁嘱咐了钱婆子不要声张,她是想要寻寻绿枝的行踪,让钱婆子帮着打听打听。 钱婆子满口答应。 她的女儿如今在永宁伯夫人的院子里做洒扫,青锁吩咐了,多留神永宁伯夫人和永宁伯说话,若是有哪些异常,就约了联络暗号,及时通知。 青锁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觉得既神秘,又惊心动魄,还特别有成就感。 钱婆子受了傅嘉恩惠,对于傅嘉的死也多多少少听了一些话头,这一年多来心中一直梗着这件事。 如今青锁找上来,还有查绿枝的行踪,钱婆子自然是全力配合的。 不过,钱婆子倒是也还没想好,是不是将当年的那些风言风语告诉青锁。 这些毕竟只是些小道消息,所以,钱婆子只是交代自家女儿,一定要尽心尽力的为青锁办事。 今日去花宴,傅佳就交代青锁,有时间了与那个小丫头见一面。 结果,因为中途娴晴郡主的事情给耽搁了。 傅佳倒不这样认为。 她觉得,今日的事情非常成功,已经达到了她的预期。 至于其他的,来日方长,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不过,傅佳倒是没想到,她以为的来日方长,竟然来的这样的快…… 几日后,宫中的花宴送来请帖,而老家来人也到了安平侯的门口。 第四十七章 老家来人了 “哎,那小子,来来来,看我这老人家腿脚不利索的,赶快来帮帮忙。” 一辆驴车停在了安平侯府的门口,从驴车上下来一个身穿靛蓝布料衣衫的老太太,说是老太太倒也没有那么大的年纪,大约有四十多岁的样子,肌肤微黑又略带粗糙,眼角的皱纹堆积,伸出来的手尤其黑瘦,像是干枯的枝干,一看就是饱经了风霜的样子。 跟着妇人跳下驴车的是一个年纪差不多的男子,手里拿着旱烟,早就忍不住想抽一锅了,但是还是忍住了,只用力的拿着旱烟敲了敲鞋帮子,然后抬头眯着眼看着安平侯府那宽大的牌匾。 妇人就跟在自己家似的,高声吆喝门口的小厮帮着拿东西。 小厮才没有那么好使唤,居高临下的瞧着他们:“您二位找谁?从哪里来的?” 妇人瞪了眼,喝道:“找谁?找你们家侯爷,找我们家闺女,找谁找谁?官不大,眼界还挺高。” 妇人不管不顾的嘟囔着,声音却不小。 这一句找安平侯,又找自家闺女,倒是把小厮给唬的一愣一愣的。 怎么的,也没听说自家侯爷纳了个小的啊? 再说,就算侯爷纳小的,那也不能找这样式的…… 且不说小厮在一旁愣神,安平侯府门前来了这样两位与众不同的,又说的话让人浮想联翩,就有人那好事的围了过来。 听说安平侯对夫人那可是一百一的好,这样的神仙眷侣,也纳小妾啊。 围过来的男子纷纷兴奋,交头接耳,这下子好了,自家婆娘就不用老是拿自己跟安平侯的专情比了。 至于那些妇人们则是砸着嘴,怎么也无法相信。 门口众人议论纷纷,让那妇人顿时涨了气势,她挥了挥手,跟小厮喝道:“去,将你们侯夫人请出来,就说老家来人了!” 老家? 有机灵的小厮听了急忙飞奔回府去报信去了。 没一会儿,安平侯夫人带着傅蓉和傅佳出现在门口。 “哎,佳佳,娘的佳佳,你可想死我了!” 妇人原本是倚在驴车上的,一看到傅佳的身影,“嗖”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抬腿就往傅佳的身上飞扑而去。 果然是他们! 傅佳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心中顿时堵起来。 来人正是傅佳原身的爹和娘,傅佳重生醒过来的那晚,正是原身傅佳不愿意来京城,觉得父母抛弃她而投湖轻生的那晚。 傅佳还记得,当时她原身的娘说的话句句好像是为了她好,其实就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安平侯府带来的金银珠宝,也就给她收拾了那么一两个小包袱,其余的都留给了她的弟弟。 她原身的娘说了,她生来就是为了她弟弟的,原本是指望她赶紧出嫁好赚彩礼给她弟弟娶媳妇的,这下子好了,直接就攀上了京城里的大官,那以后给她弟弟找个伙计啥的,不是更方便。 傅佳自小性子怯懦,听了村子中讲的京城里一个不小心就被砍头,小姑娘被吓坏了,自然是不敢也不愿意来京城的。 奈何,被自己的父亲和母亲逼的投了湖,等到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现在的傅佳了。 傅佳心知,原身就是被她这贪心的父母给害死的。 所以,她娘飞奔而来的时候,傅佳本能的往后躲了躲。 她娘一下子就没有收住脚步,直接撞在了身后青锁的身上。 “哎呀。” “哎吆!” 两个人齐声惊呼。 青锁揉了揉被撞的生疼的胳膊,暗暗嘀咕,这到底是不是亲娘,就这个撞法,得把傅佳姑娘给撞飞了吧? “哎吆,你个死丫头,怎么还躲开老娘了!”傅佳她娘气的伸手就要往傅佳身上招呼。 这也是多少年的习惯了,但凡有点不碰心的地方,傅佳就是受气包。 不过,这里是安平侯府。 安平侯夫人一句话还没有说,先看到傅佳她娘想要欺负她,心中顿时不满起来。 门口台阶处,傅佳她爹重重的咳嗽了一声,然后喝道:“这么多人,你这是做啥子?” 傅佳她娘这才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是他们家的小村子了。 “嗐,我是太想佳佳了,太想了……”傅佳她娘讪讪的说道。 傅佳她爹冷哼一声道:“佳佳在侯府过得好好的,你到时担心个什么!” “哎,是,是。”傅佳她娘突然反应过来,这才看到旁边站着的安平侯夫人。 安平侯夫人今日没打算出门,只穿了一件深紫色的常服,上衣用的天蚕雪丝的料子,没有过多的装饰,不过那随着身体一动而隐隐有流动的感觉的花纹,看上去就为安平侯夫人平添了几分贵气。 傅佳她娘眼羡的瞧了一眼安平侯夫人的通身,一时就唏嘘起来。 没想到,人家身上随随便便的一个裙角都比她身上的衣服贵重。 再看傅佳,也是一身青色长裙,挽着随云髻,头上簪着蝴蝶金钗,还有摇摇晃晃的金步摇。 妈呀,这通身,值钱的紧! 也不知道这死丫头,穿的这样好,又站在这样的大宅子里,一天到晚的想什么家,若是她能在这里,她肯定是住在这里,赶都赶不走的。 傅佳她娘转瞬间心中已经转过了几个念头。 安平侯夫人蹙了蹙眉,随即又恢复了淡然的笑容,笑道:“是族中傅平傅家兄长和嫂嫂吗?” “正是,这是弟妹吧,还是很久之前见过一面,难怪弟妹不认识我们了。”傅佳她爹开口道,还没说完,就又开始咳嗽起来。 等到咳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止住。 安平侯夫人有些担忧的问道:“傅家兄长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傅佳她爹摆手,道:“老毛病了,没关系的。” 安平侯夫人这才点了头,伸手请他们进去:“既然来了,就先去见见老夫人吧,她老人家刚刚下了早课。” 傅佳的父母被让进了府中,围观的众人这才恋恋不舍的散去。 还以为,有什么惊天大八卦呢,原来找的人是哪位与府里的大姑娘长相相似的女子呀。 这边没有什么可以围观的,众人就在小厮们的劝说下,纷纷离开了。 听说,永宁伯府今日请了媒婆,准备去向建安伯府提亲。 看样子,这才是京城现如今最大的八卦啊。 第四十八章 不见 安平侯夫人引着傅佳的父母一路往老夫人的院子走来。 到了院门口,就被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木珠给拦了下来。 “老夫人说了,今日早课她有些累了,老家来的亲戚就交给夫人招待吧,就不用见了。” 木珠话说的委婉,其实老夫人直接就甩了一句“不见”。 安平侯夫人自然也知道老夫人的意思,尤其是大房的人,老夫人是眼不见心不烦。 这已经是很给她们面子了,若是前几年,大房里都不敢来人的,到了门口也会被老夫人给撵了出去。 傅平夫妻两个自然也知道老夫人的心结和脾气,连连摆手道:“不敢扰了老夫人休息,还请老夫人多多保重,我们就先告退,先告退。” 安平侯夫人又带着两个人回到了花厅。 到了这里,傅平夫妻两个可就放开了许多,尤其是傅佳她娘,眼睛骨碌碌的转着,打量着花厅的摆件和装饰,恨不得将眼睛就黏在那上面。 “哎,我说侯夫人弟妹啊,你这条件可是不错啊,难怪人人都想当大官呢,哎,他们说,当了大官就能发财,还真是啊。” 傅佳她娘一边说着,站起来就伸手这边摸摸,那边蹭蹭的。 安平侯夫人脸色有些不好,到底涵养高,没有说话。 傅蓉却忍不住呛白道:“哎,你可小心带你,若是打了你可赔不起!” 傅蓉的话一出口,傅佳她娘顿时不高兴了,指着傅蓉冷眼道:“嘿,你是谁,小毛丫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我是安平侯府二姑娘,我只是提醒提醒你,这些可都是御赐之物,摔碎了,别说到时候你真赔不起,回头再报了官闹起来就难看了。”傅蓉吓唬她道。 一听到是御赐之物,傅佳她娘赶忙缩回了手。 虽说她在乡下,不过戏文也是看过的,那里边摔了御赐之物,那可是要砍头的。 但是,她又不甘心被一个小丫头说住,横了她一眼,道:“小小年纪,牙尖嘴利的!” “比不上你……”傅蓉反唇相讥,却被安平侯夫人打断:“好了,蓉姐儿,跟长辈不能这样说话。” 傅蓉嘟了嘟嘴,又默默的嘀咕了一声:“为老不尊。” 傅佳坐在椅子上,心中沉沉。 原来这就是她原身的父母,竟然是这样的,她与这两位也就见了一晚上,之后就跟着姜嬷嬷进京了。 虽然那天晚上,她就可以感觉出来傅佳的父母自私又市侩,没想到,真的见到了这样的场景,傅佳觉得自己都开始脸红了。 安平侯夫人喝止了傅蓉,然后微微笑道:“事先并不知道傅平大哥和嫂嫂来,倒是有些怠慢了,小孩子说话不懂事,您二位别介意。” 傅佳她娘翻了一个白眼,“吆”了一声,道:“敢情这京城的姑娘还不如我们乡下姑娘懂事呢,是吧佳佳?看,我们佳佳多乖巧。” 傅佳她娘都没有忘记夸赞夸赞自己女儿。 傅蓉顿时火上心头,被身后的铃儿悄悄拽了一下,到底是住了嘴,转身狠狠的剜了一眼傅佳。 真是,有其女必有其母! 傅佳她娘自然看见了傅蓉的眼色,嘿,不敢跟她说话,倒是欺负她女儿去了,这可了得! 还待要说什么,被傅佳她爹一个咳嗽,然后默默的咽了回去。 傅佳她爹接上了安平侯夫人的话,笑道:“这不是接了侯府的信,说是佳佳想家嘛,老族长就特意吩咐了,让我们俩来京城,一是替老族长和族人探望夫人,夫人病了这样久,老族长早就想派人过来瞧瞧了,只是路途遥远,抽身不变,但是老族长可是对侯爷和侯府挂念的紧,常常念叨。” 安平侯夫人听了,笑道:“多谢老族长和傅平大哥惦记,倒是让族长挂心了。” 傅平又敲了敲手中的旱烟,咳嗽起来。 他有烟瘾,一会儿不吸烟,就忍不住想咳嗽。 安平侯夫人吩咐了丫鬟给傅平添了热茶,他喝了一口,才止住了咳嗽。 放下茶杯,傅平又道:“看到夫人如今精神不错,我们倒是也放心了。这二来嘛,是看看佳佳这丫头,临上京的时候,老族长特特交代,佳佳若是不听话,惹了夫人生气,那可是饶不得她的,至于想家嘛,就是侯爷和夫人惯着她,在这里不比乡下待着舒服?夫人放心,我们既然来了,定是要好好管教管教这丫头的。” 不知道为什么,傅平这番话说下来,安平侯夫人心中一揪一揪的,忍不住担心的看了一眼傅佳。 就见傅佳垂头坐在那边,也不说话,整个人沉寂了下来,完全没有见到亲人的那种思念和喜悦,更加没有这些日子以来的欢笑和愉悦。 安平侯夫人不由得有些怀疑起来,傅佳还因为不愿意上京城而偷湖自尽,到底是不是真的? 傅佳父母除了在门口,那夸张的表现之后,就再也没有正眼瞧过傅佳一眼,更别说想念孩子了。 沉默了一瞬,安平侯夫人笑道:“佳姐儿很懂事,别看她年纪小,可是这些日子以来都是她在照顾我。” “那就好,佳佳的任务就是陪伴夫人,若是做的不好,您就告诉我,这也是老族长交代的。” 傅平忙笑道,然后这才转向傅佳,脸色顿时严肃了起来:“佳佳,别忘了,老族长是怎么交代的,你怎么能因为想家这样的小事忘了老族长的吩咐?” 傅佳在心中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然后抬头,学着原身的样子,乖顺的道:“爹放心,佳佳知道怎么做。” 傅平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傅佳她娘也跟着训斥:“别总顾着你那乡下的那点子破东西,你看看,你现在这身上,这头上,啊?那一样不是精致的紧。” 傅佳她娘都羡慕的不行了。 傅佳什么也不多说,只点头应是。 安平侯夫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就道:“傅平大哥和嫂嫂想必一路上也累了,我这就吩咐了丫鬟,请两位去客房歇息吧,侯爷要傍晚才能回来,晚上给两位接风洗尘。” 不管怎么样,主家该做的事得做到。 傅平夫妻两个也真是累了,自然满口答应。 临走,傅佳她娘一把扯过傅佳,笑着:“走,跟娘说说话。” 安平侯夫人眼睛落在傅佳被攥紧的手上,捏着帕子的手指节有些泛白了。 第四十九章 到底做了什么(第一更) 傅平夫妻两个,跟安平侯夫人告别,带着傅佳就来到了客房。 侯府的丫鬟们帮着安置好之后就告退了。 傅佳她娘笑呵呵的送走了安平侯府的丫鬟,一转身,顿时变了脸色。 “傅佳你说说,你到底做了什么,这才来了几天,就让人家给你送回去?” 傅佳她娘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就狠狠的揪了一把傅佳的胳膊。 “啊!”傅佳想也没想到,突然挨了一下,疼的喊叫了一声,眼泪顿时就出来了。 “喊什么喊,做不好还有理了!”傅佳她娘一瞪眼,不耐烦的呵斥道。 几天没见,没想到傅佳这贱丫头竟然还敢出声了,那要换做从前,在家里她可都是憋着干挨的,什么时候轮到她喊疼试试? 傅佳她爹傅平,离开了安平侯夫人的院子,终于能抽上一口烟了,只见他吞云吐雾,看着傅佳她娘教训了一番傅佳,这才深深的抽了一口,然后看向傅佳道:“佳佳,临上京的时候,老族长可是说的清清楚楚,若是伺候不好这位侯夫人,你也不用回去了?怎么,这才几日就忘了?还让安平侯写信回去让你回家。” 傅平顿了顿,意味深长的道:“你是觉得有安平侯说话,你就能安安生生的回家继续待着吗?别忘了,族中如今是谁在当家!” 傅佳浑身一颤,顿时瞪大了眼睛抬头看向傅平。 原来,她就怀疑过,为何原身要偷湖自尽,现在看来,想必是原身傅佳是被威胁的,不仅是让她上京,恐怕还安排了其他的任务。 小姑娘是一个内向怯懦的女孩子,对京城又不了解,充满了恐惧,加上老族长和父母这样的咄咄逼人,恐怕,女孩子早已经吓坏了,所以才选择了轻生,好得到解脱。 只是,女孩子香消玉殒,傅佳却正好借机重生了回来。 若不是如此,恐怕傅嘉也只是一个孤魂野鬼,也回不到现在,还能享受到父母的关爱。 想到这些,傅佳对这对父母的厌恶之情又升了一层。 她站起身来,道:“安平侯去信回去这件事情,我也不知道,不如爹和娘问问侯爷是什么意思吧,我看您两位也累了,不如你们先休息。” 说完,傅佳就要走。 傅佳她娘顿时气的头顶冒烟,一横身站在傅佳的身前,梗着脖子斥道:“站在,你个贱丫头,还敢跟老子娘摆脸色了,反了你了!” 傅佳她娘一边斥责,一边又开始动手准备拧傅佳。 傅佳有了刚才的教训,闪身躲开。 傅佳她娘又追了上来,张开蒲扇般的手就要抓住傅佳,没想到,傅佳晃了一下身子,让她扑了一个空,差点撞在桌子上。 傅佳趁机早站在了门口,看着傅佳她娘又狰狞着脸,骂骂咧咧的就要追过来,她冷喝一声:“住手!” 傅佳她娘被傅佳喝的一愣,不由得站住了脚步。 “爹和娘还是好好想想,老族长派你们过来是做什么的吧?若是出气,不如我这就跟你们家去,到时候爱怎么出气就怎么出气,正好,女儿也觉得,想念老家想念的很。” “你个臭丫头,老娘今天不教训教训你,你就不知道是谁生的!” 傅佳她娘火冒三丈,傅佳可从来没敢这样跟她说过话,刚才还差点害的她撞到,这家伙,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傅佳她娘一边说着,一边挽了挽衣袖,巴掌就落在傅佳身上。 傅佳也不动,眼瞅着那个傅佳她娘的黑蒲扇般的手近在眼前,就那样直直的瞅着傅佳她爹。 她知道,做主的是傅平! “好了,别骂骂咧咧的了,说正事要紧!”傅平吐出一口浓烟,制止了妻子。 傅佳她娘手顿了顿,到底又拧了一把傅佳,才罢休。 傅佳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胳膊处顿时火辣辣的,估计已经肿了起来。 傅佳默默的揉了揉胳膊,这是她作为傅佳,替原身尽的最后一点孝道了,既然父母其身不正,她也不用为傅佳受委屈了。 傅平自然也看见了妻子的动作,不过对他来说,这都是小事,他就想知道,傅佳在这里到底情况如何,为何才来了时间不久,就要被赶回去。 “说说吧,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你做的不好,让侯爷不高兴了?” 傅平眼睛也不抬,只敲着烟杆子,准备再抽一锅。 傅佳也才第一次知道,原来父亲早已经写了信回老家,准备送自己回去啊。 傅佳心里闷闷的。 母亲的病情刚刚好转,她也才慢慢的开始着手为自己复仇,这个时候她怎么能离开? 算算这时间,应该是母亲生病的那段日子,父亲才起了念头送自己离开的。 想清楚这点,傅佳的心情才好了点。 不过,傅平这样颐指气使的态度,让她还真不爽。 想了想,傅佳道:“或许是老夫人的意思呢,爹也该察觉了,老夫人那边对老家的人十分抵触,爹可知道原因?” 问完,傅佳眨巴着眼,十分虚心的看向傅平,就等着傅平给解释。 提到老夫人,傅平顿时不好了。 大房与安平侯的恩怨,他自然是知道的,所以,刚才老夫人只派了一个丫鬟就打发走了他们,他是一点怨言也不敢有的。 若是因为老夫人,那这事可就难办了。 “不管怎么样,你要想办法留下来,这是老族长给我们的任务,你要知道,老族长说过的话,那就没有人敢反驳的。” 傅平最终说道,然后又加了一句:“你弟弟的亲事早已经定好了,就是老族长外甥家的闺女,那可是十里八乡最出挑的丫头了,要是你弟弟能娶了她,咱家这一辈子可就不愁了,不过,老族长可是没点头呢,佳佳,你弟弟的事可等着你呢。” 傅佳心中冷笑,这两位还真是将儿子捧在手心里,女儿却不当人看。 回到院子的时候,青锁正站在院门口张望,看到傅佳,顿时回头嚷了一句:“姑娘回来了。” 然后颠颠的迎了上来,赶紧搀扶住了傅佳,好像一时不见如隔三秋一般。 但是,青锁恰好就扶住了傅佳被她娘拧了两次的胳膊处。 “嘶……慢点,不用这样想我。” 傅佳疼的又是倒吸了一口冷气,脸色有些发白。 “姑娘,您怎么了?”青锁忙松开了手,紧张的打量她。 第五十章 送来的人情(第二更) “没事,我们赶紧回屋吧。”傅佳拉住了青锁上下摩挲的手。 傅佳觉得,回到自己院子,好像才是回了家一般,才能感受到家人的温暖,就连青锁算得上是认识没几天的丫头,还知道关心她,可是她名义上的那对亲身父母,除了她弟弟,就是银子。 刚才临出门,傅佳她娘将傅佳身上的银钱还有头上那对珠钗一并给搜刮了去。 进了屋子,姜嬷嬷早将热腾腾的饭菜端在了桌子上。 银丝卷,芙蓉菜、还有蜜汁鸡腿,外加鲜蘑菜心,还放着一杯温度刚刚好的蜂蜜水。 “姑娘,先吃饭吧。”姜嬷嬷笑眯眯的招呼。 这傅佳姑娘啊,只要有好吃的,就美的心满意足的,青锁回来讲,刚才在夫人院子那边,她那两位父母可没给好脸色。 姜嬷嬷特意去厨房吩咐做了她爱吃的菜,就想着让她心情能好点。 傅佳看到这热气腾腾的饭菜,还有姜嬷嬷慈爱的笑容,鼻子一酸,转而憋了回去,扬起了笑脸。 “嬷嬷真好!” 青锁忙凑上前:“姑娘,蜂蜜水是奴婢给您沏的。” “嗯,青锁也好!”傅佳忙夸奖道。 青锁这才心满意足起来。 姜嬷嬷好笑的看了看青锁,决定不点破她,刚才让她帮忙,她还不愿意,就知道心急的站在门口张望,蜂蜜水用的水过热,不适合傅佳,姜嬷嬷才重新沏了的。 “姑娘,您头上的珠花呢?” 青锁伺候着傅佳净了手,坐在桌旁,一抬头突然发现傅佳的头上少了一对珠钗,顿时惊叫起来。 傅佳夹着银丝卷,吃的正香甜,闻言头也不抬,道:“或许是掉哪里了吧。” 青锁才不信,想到刚才在院外傅佳痛呼的那一声,又忙抓起傅佳的胳膊,将她的袖子拉了起来。 “哎,青锁你干嘛啊……” 傅佳刚夹起一口鲜蘑,就被青锁一把夺过了筷子。 被青锁拉起的袖子下,一片青色的痕迹,胳膊已经肿了起来,跟个小馒头似的。 “姑娘,是不是他们刚才打你了?”青锁一边说,眼泪“吧嗒吧嗒”的就掉了下来。 刚才她就该不听姑娘的,就该跟着去的。 明明在夫人院子里的时候,那两个人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当着夫人的面还训斥姑娘,再不见别人了,不知道怎么折腾姑娘了。 姜嬷嬷脸色顿时也变了,忙上前去看。 傅佳被两个人这样搞的鼻子也有些发酸,她强撑起笑脸,将袖子放了下去,道:“多大点事啊,青锁就会大惊小怪,好了好了,我可饿死了快,我想吃饭……” 傅佳难得的撒娇样子,青锁还不依不饶,跺着脚追问,倒是姜嬷嬷拉住了青锁,道:“好了,快让姑娘吃饭,你去将那边屋子里放着的药酒拿过来,一会儿给姑娘揉一揉。” 傅佳啃着一口鸡腿,频频点头示意青锁快去。 青锁恨恨的跺了跺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跑了出去。 姜嬷嬷叹口气。 那是傅佳的亲身父母,就连侯爷和夫人都管不上的。 不过到底,姜嬷嬷还是去见了安平侯夫人。 听了姜嬷嬷的讲述,安平侯夫人攥着帕子的手紧紧的捂住了胸口,心如针扎一般。 至晚间,安平侯回到府中。 还没有等到安平侯进门,傅平早就背着手等在了府门口。 “哎呦,侯爷可回来了,这一下午给我盼的,咱兄弟两个可是多年没见了啊。” 傅平换了一身崭新的衣裳,蓝湛湛的布料子,是过年才穿的,看上去倒是精神了不少。 安平侯早就得了信儿,知道傅平他们千里迢迢的来了,是以并不惊讶,两个人寒暄着往府内走去。 因着下午姜嬷嬷的话,安平侯夫人在给两个人接风洗尘的晚宴上就有些不太热情。 倒是傅佳她娘叽叽呱呱的一直说着话,嘴里吃着那道蒜香肘子,一直在吧唧嘴,香的紧。 若是傅佳原身在这里,恐怕羞也要羞死了,不过此刻的傅佳早已经在上午将那点子原身的孝心用完了,只是低着头一直吃饭,话也不多说两句。 傅蓉一直鄙夷的撇着嘴,还低声讽刺了傅佳几句,傅佳都不置可否。 安平侯夫人频频看向傅佳,见她神情低落,也不敢说话,更是心里怜悯心疼这个孩子。 懂事、乖巧又坚强,还整日里乐乐呵呵的,乐观又积极的一个女孩子,没想到在自己家中受到的是这样的待遇。 傅佳她娘整晚上在夸赞傅佳多能干,贴心,懂事。 傅平则是不理他婆娘,只与安平侯拉扯着兄弟亲情。 一顿饭吃的百般不是滋味。 吃完饭,傅平夫妻两个去休息了,安平侯夫人则是拉住了安平侯,将今日发生的事情讲给他听。 末了,安平侯夫人说道:“侯爷,不如留下佳姐儿吧,这些日子你也看到了,佳姐儿心地善良,又乖巧懂事,与大房那些人是不同的。” 安平侯自然也看在眼里,他也没想到,一封书信竟然将傅平夫妻两个给引来了。 可见,老族长想要将手伸到京城的心思,已经是昭然若揭,不可逆转了。 安平侯想起前两日,国子监祭酒闲话时提到,今年秋闱考生数量激增,族中那几个年轻子弟,也正是时候了,恐怕老族长在傅佳上京前就已经打算好了。 傅佳这个送来的人情,是不领也要硬塞了。 安平侯夫人不知道这些,只是心中心疼傅佳。 “恐怕母亲不会愿意的。”安平侯叹气说道。 前两日在慈心堂吃饭,老夫人留下他,自然又说道了傅佳。 傅佳这些日子做的吃食,总会给老夫人一份,而且都是适合她的胃口,好像特别了解她一样。 越是这样,老夫人的警惕性就越高,一个聪明伶俐,懂得揣摩人心得大房的人留在府中,对于老夫人来说,那就是一个炸弹。 再者说,一旦留下傅佳,就会有傅七、傅八甚至傅十过来,老夫人可太了解大房了,那就是一个狗皮膏药,粘上就撕不下来的。 这不,傅平夫妻就来了。 老夫人肯定是一万个不同意的。 安平侯心中也在犹豫。 若是权衡利弊,自然是趁机寻个借口将这一家子人都打发了出去,省的以后牵扯出更多的事情来。 可是,从内心来说,他却觉得自己不能这样做。 第五十一章 迷路?(第三更) 安平侯心中暗暗琢磨。 不管当初老族长或者傅平凭的是什么心思,将傅佳送过来,那个时候他完全可以拒绝的,但是他也是为了自己的私心,想要不论什么办法都要试试,让晚晴好起来。 傅佳的到来,改变了安平侯夫人很多,也让安平侯自己心中时不时的升起一丝天伦之乐的感觉。 他心中清楚,将傅佳他们送回去,留给这个女孩子的恐怕不是什么好结果。 当初写书信的时候,这个念头他也有过,不过此一时彼一时。 那个时候傅佳惹得安平侯夫人生病晕倒,安平侯正在气头上,顾不上这许多。 如今想来,傅佳为安平侯夫人真的付出了很多,用孝心来说也不为过的。 安平侯夫人看着安平侯一直在犹豫,有些焦急,道:“若是担心母亲,我与母亲求求情,侯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佳姐儿不能回去啊……” 老夫人一直吃斋念佛,想必不会就这样看着傅佳受苦的。 安平侯到底是不忍心这个乖巧孝顺的女孩子,因为他而被断送了年轻轻的前途。 于是答应了安平侯夫人,想想办法看看留下傅佳。 这个想法,安平侯不是没有想过,他曾经考虑过,将傅佳认作干闺女,这样傅佳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留在侯府了。 不过他却还没有想好,毕竟,留下傅佳好说,大房那个狗皮膏药就难说了,安平侯要考虑自己母亲的意愿。 一夜无话。 第二日,天还未亮,傅佳她娘就跑过来拍门了。 “佳佳,都这时候了怎么还不起床,赶紧起床!” 守门的婆子睡眼惺忪的打开门,就见到傅佳她娘风风火火的就闯进了傅佳的房间,手一伸,就讲傅佳身上盖着的锦被掀开了。 傅佳顿时被惊醒,捂着蹦蹦直跳的心脏,不解的看着她娘:“您这又是怎么了?这才什么时辰?” “什么时辰?你自己看看,还顾得上睡懒觉,难怪你要被赶回去,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赶紧起床,去伺候侯夫人去!” 傅佳扯了扯被子盖在自己身上,道:“丫鬟婆子都在呢,不用我去,您就别瞎操心了。” “嘿,傅佳,娘的话都不听了,胆子肥了啊?”傅佳她娘摩拳擦掌的就要伸手魔抓。 傅佳顿时一激灵,扬声道:“青锁!” 青锁也还没有醒,听见声音迷迷糊糊的正起床,一时听到傅佳高声唤她,顿时一激灵,忙穿上鞋子就跑了过来。 看到傅佳她娘,昨日里傅佳受的委屈就涌上心头。 “傅夫人,您这是做什么,大清早的来我们姑娘院子里,侯府的规矩与乡下可是不同的!” 青锁抬着下巴,略带鄙夷的道。 傅佳她娘顿时羞恼起来,喝道:“我来我姑娘的屋子,你一个丫鬟还敢指手画脚,这就是侯府的规矩?” 青锁鼻子冷哼一声,道:“就算您是我们姑娘的亲娘也不行,在我们侯府,姑娘家都是娇客,受不得半点委屈。” 娇客?就她? 傅佳她娘转头看向傅佳,在乡下村子里,傅佳那是砍猪草的娇客吧。 傅佳心中暗暗为青锁鼓掌,也跟着道:“您不懂府里的规矩,就不要添乱了,还是尽早回吧,免得让人看见了笑话!” 说完,也不待她娘说什么,就吩咐青锁:“送夫人回去。” 青锁侧身手伸向门口处,道:“傅夫人,请吧。” 主仆两个人一唱一和,傅佳她娘被忽悠的一愣一愣的,也不知道到底府里有没有这规矩,只好悻悻的转身走了。 直到回到客房,她还迷糊着,伸手捅了捅还在熟睡的傅平,忍不住问道:“你说,这姑娘家,有什么用,在府里还娇贵的很?” 傅平睡得正香,被她吵醒有些不耐烦,道:“娇贵就娇贵,别吵了,赶紧睡吧。” 傅佳她娘受了一肚子的气,又被傅平嫌弃,顿时不高兴了:“我还不是为了让你家闺女留下,她不殷勤伺候夫人,人家怎么能看得上她?” “还娇客!赔钱货还差不多!”傅佳她娘骂骂咧咧的骂了一通,到底也没有睡意,自己起来转悠了几圈,也没看见一个人,溜溜达达的就往后花园走过来。 花园里花团锦簇,花香沁人心脾,傅佳她娘可是好好享受了一番,转身想要回去的时候,结果竟然找不到路了。 “哎,有没有人啊,没有人吗?” 花园子里静寂一片,她高声呼叫了两声,也没有人答应。 她开始心慌起来,围着花园子转悠了好几圈,每条路走着走着就看不见了前方了,只好又退了回来。 来回几次,她自己都有些转晕了。 日上三竿,她又渴又累,好不容易看到一个人影闪过,忙追了上去,结果一转眼又不见了。 傅佳她娘绝望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拍着腿嚎啕大哭:“来人啊,谁能来救救我啊,我这是到了什么地方啊,有没有人啊?” 花园子一角青桐树下,傅佳带着青锁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傅佳她娘一会儿晃悠,一会儿撒泼。 青锁连连鼓掌:“姑娘,您到底用的什么法子,这下子受了教训,看她还敢自作主张的乱跑吗?” 傅佳微笑不语。 不过是用几种香做了一个障眼法罢了。 希望通过这件事,傅佳她娘能得到教训,安生的待在侯府,别再一天天的出什么幺蛾子了。 他们安生了,傅佳才能想办法留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傅佳看时间差不多了,才悄悄的挪动了几个花盆,然后悄然离开了。 傅平找到傅佳她娘的时候,傅佳她娘早已经头昏眼花,端起冷水就大口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看样子,真是给渴坏了。 “你说你,瞎跑什么?”傅平等到放下水杯,呵斥道。 一早上,侯府里人仰马翻都在寻她,她倒好,一直不见人影,刚才一个丫鬟还期期艾艾的,说不见了东西。 等到寻到傅佳她娘,就在后院里,而丫鬟说的丢东西的地方也在那边,傅平脸色就不好起来。 正事还没有办成,先惹了一摊子乱,真是够够的。 丫鬟还想提一提那丢失的东西,被安平侯夫人制止,笑着岔开了话题。 傅平这下子更是恼火了,不用说,安平侯夫人是怀疑傅佳她娘了。 别说安平侯夫人,就连傅平都有些怀疑自家婆娘,好端端的,人不见了,阖府里的人遍寻不到,若不是干那些偷偷摸摸的事,她又何必躲起来? 第五十二章 出不去 傅佳她娘还觉得自己委屈呢,她被困在花园子里一直出不来,又渴又累又饿,又着急害怕。 没想到,傅平竟然不关心关心她,还跟着安平侯府的人一起怀疑她。 傅佳她娘恼羞成怒,伸手就扯住了那个丫鬟的衣裳,恶狠狠的道:“我还没有说你们府里花园妖怪呢,你到开始诬陷起我来了!” 傅佳她娘自己虽说不懂得这大家族里边的手段,不过,她也不是傻子,这个丫鬟敢现在站出来诬陷她,自然是有人指使,要不然,她见都没有见过这丫头,她又是哪里认识自己,觉得自己偷了东西。 丫鬟被傅佳她娘扯住了几绺头发,揪的生疼,眼睛里的泪花顿时就飚了出来。 “这位夫人,奴婢并不知道是您偷的,只是说了今日的情况,那些都是给老夫人的,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动老夫人的东西,再者说奴婢也没说见到谁偷了啊,您就不要为难奴婢了。” 小丫鬟句句委屈,听在傅佳她娘的耳朵里,顿时就更不好了。 “你说没见是我偷的,你就指出我来啊?什么意思,你们这花园,进了就出不来,喊破嗓子也没人搭理,还好意思说是我偷的,从今儿早上,我进来这破园子,就出不去!更别说,我都没见过你说的那劳什子东西!” 傅佳她娘没好气的道。 众人被她的话说的面面相觑,又仔细打量了整个花园。 虽说花园子不小,道路蜿蜒曲折是为了增添一些趣味,但是,从早上到现在走不出去,这,有些说不过去吧? 即便是逛园子,也逛了几圈了,有什么走不出去的? 傅蓉抬头眯着眼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嗤笑一声,道:“夫人,这都两个多时辰了,您是真有雅兴,在这边逛了这样长的时间啊?那您在这边,可有看到可疑的人经过啊?” “什么逛园子,老娘逛了一圈,早就想走了,可是那条路都不通,也不知道你们这园子是怎么建的!” 众人…… 四周看了看这园子,再转回头看向傅佳她娘的时候,眼神就不同了。 “夫人,我们这园子是两府必经之路,且老夫人的院子就在不远处,早上的时候,按道理应该是丫鬟婆子们来来往往最多的时候,您说看不见人,这理由也有些太牵强了吧?” 傅蓉忍不住说道,自然是万分不相信傅佳她娘说的话的。 傅佳她娘看众人都不相信,顿时生气了,没好气的喝道:“你们爱信不信,反正我没偷东西!” 说完,看见人群里傅佳,她娘顿时一指傅佳,道:“你们问问佳佳,我早上去她房里了,之后才来的花园逛了逛,后来就一直在这边转悠,怎么也出不去了,我哪有时间偷东西!” 傅佳顿了顿,抬脚走向前来,点点头道:“是,娘早上确实是去我房间了,大约是卯正三刻。” 傅佳还有话说,却被傅蓉打断:“傅佳,你也别替自己的母亲打圆场包庇了,时辰还不是你们自己说的。” 傅佳她娘原本就看傅蓉不顺眼,闻言顿时呛白了起来:“你这小丫头,心思歹毒,我跟我家姑娘见面光明正大的,怕什么?倒是你,一直揪着我不放,你存的什么心思,哦……我看你是怕是嫉妒我家姑娘想要找事吧?” “你!我心思歹毒?您怎么不说您心术不正呢!”傅蓉被傅佳她娘无意中说中心事,顿时脸色涨红。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吵了起来。 安平侯夫人高喝一声,丫鬟才把两个人分开了。 场面一时混乱起来,傅佳叹口气上前,道:“东西不是我娘偷的!” 傅蓉一瞪眼:“你怎么证明?” “很简单,首先,她脚上有花瓣沾在鞋底,说明她确实在这边。” “那不正说明,她有作案的时间和地点?”傅蓉立刻道。 傅佳慢悠悠的瞅了她一眼,却不理她,转头问道:“绣心姐姐,东西是什么时候丢的?” 绣心垂头想了想,道:“大约卯时过后,奴婢也不清楚了,就记得从这边经过的时候,花嬷嬷在浇水。” “花嬷嬷,您可记得那个时候我娘可来了这里?”傅佳问道。 花嬷嬷忙回答:“老奴没有太仔细瞧,好像没在,但是老奴也不能确定。” “嗯,那花嬷嬷当时在浇那部分花?” “海棠。”花嬷嬷这个记得清楚,因为绣心还问她要了一朵海棠簪在了头顶。 “嗯,”傅佳环顾众人一圈,道:“花嬷嬷一般不到卯时就开始准备浇花,按照日常的习惯,浇海棠花的时候,一般在卯时二刻到三刻,而那个时候,我娘还在青荷居,即便已经走了过来,也是刚刚到,而且,她又不看不到绣心姐姐盒子里是什么东西,怎么会想起来去偷呢?” “这些都是你的猜测啊,你没有证据。”傅蓉才不同意,立马反驳道。 傅佳点点头,她是没有证据,因为她就是证据,不过却不能说。 就算傅佳不喜欢傅平夫妻两个,可是,也不能让她受了冤枉,一方面表面上他们是傅佳的父母,傅佳不能不顾及自己的处境,她还准备长久的在侯府待下去呢,另一方面,傅佳明明知道不是傅佳她娘偷东西,也不能看着她被当做贼。 “二姑娘说的是,不过二姑娘说的也都是猜测吗?嘶……好像二姑娘特别想认定就是我娘偷东西了?” 傅佳似笑非笑,将了他一军。 傅蓉顿时梗着脖子,道:“我只是担心老夫人那边丢了东西着急!” “哦,还以为二姑娘有证据特别肯定呢。” 傅佳笑眯眯的,也不生气。 傅蓉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攥了攥。 她就不愿意看见傅佳这种什么都成竹在胸难不倒的样子,太刺眼! 安平侯夫人一直沉默,直到余嬷嬷从隔壁过来,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才道:“嫂嫂也累了,不如先回去休息吧,丢的东西绣心再寻一寻,看或许是落在哪里了?即便找不到也不要紧,禀报了老夫人再重新做一份就是了。” 叫做绣心的丫鬟低头称是,事情好像就这样解决了。 傅蓉暗里撇撇嘴,然后屈膝向安平侯夫人告退了。 临走,鄙夷的瞧了一眼傅佳,眸子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乡下来的就是乡下来的,傅佳表现的再好,她娘也是一个偷儿! 第五十三章 傅蓉的亲事 众人散去。 傅佳她娘也悻悻的走了,临走前,傅平向安平侯夫人道:“给弟妹添麻烦了,我家这位脾气急,还望您不要见怪。” 安平侯夫人自然不会,笑道:“丫鬟们粗心也是有的,这件事不怪嫂嫂,傅平大哥快带嫂嫂回去休息吧。” 刚才余嬷嬷去问清楚了,不过是老夫人不用的几件首饰,绣心拿来去清洗了清洗准备放起来的,半路放在路边,自己去花园子里摘花玩,这才丢了。 花园里人来人往,自然也找不到是谁拿了,就一定说是傅佳她娘,也没有证据的,说到最后只能是一团糟,安平侯夫人被吵的头疼,一句话就打发了众人。 老夫人的这几件首饰,样子也很别致,若是真的有人偷了,以后自然会露出马脚,留心就好了。 再说,安平侯夫人觉得傅佳分析的也对,傅佳她娘偷的可能性比较小,因为余嬷嬷问了客房伺候的丫鬟,说是傅佳她娘一早就去了傅佳的院子,回来的时候气哼哼的,大约就是卯正三刻。 之后待了一会儿又去了花园子,丫鬟一直跟着,看她在花园子里晃晃悠悠,一直等了许久也不见出来,丫鬟才回去收拾客房。 那个时候,绣心并不在花园。 不过,安排丫鬟跟着傅平他们这件事,是不能拿来说的。 安平侯夫人默默的瞧了一眼傅佳她娘,让人奇怪的地方就在于,她一直说在花园里走不出来,总不能才这么点地方就迷路了吧…… 傅平带着傅佳她娘回到客房,一进屋子劈头盖脸的就骂:“你说你这么大人了,就不能让人省省心,昨天才来,你今天就闹这么一出,你是觉得咱们俩真是来做客的,人家就得供着咱们?还是你准备带着傅佳打包走回老家?眼皮子就这么点,一点东西就不能看,拿几件东西能值多少钱?啊?你怎么不想想,佳佳若是在这侯府待着,那才是摇钱树一样,到时候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 傅平昨日转悠的时候,早打听清楚了,安平侯夫妻两个对傅佳那是十分好,光给她置办东西都一箱子一箱子的。 这些东西,以后还不都是他们傅家的! “不是我偷的,我没有偷,我一直在那个花园里转悠出不来!”傅佳她娘喊道。 她真的没有偷! 傅平斜眼,冷冷的道:“这话骗骗小孩子就算了,你以为安平侯夫人会相信?人家最后不追究,是给你面子!” 这样一来,安平侯和安平侯夫人还不知道怎么想他们两个呢。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傅平背着手,指着傅佳她娘骂道。 说完,起身走了。 他可没空跟着婆娘拌嘴,好不容易来一趟京城,总得好好逛逛,也好回去了跟村子里的人炫耀。 “我没偷,不是我偷的!” 傅佳她娘在傅平身后愤怒的高声喊道。 奈何傅平才不听她说呢。 傅佳她娘气的在屋子里团团转,走了几次,都没敢再迈出门去。 她怕自己再迷路,转悠不回来,这一早上她可是累坏了。 傅佳她娘气的一屁股坐在桌子旁,端起一旁冷茶又咕咚咕咚的灌了下去。 明明是那个花园子邪门,她怎么也走不出来,怎么他们都不相信! 傅佳她娘自己在屋里生闷气。 傅蓉扭身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花园里的闹腾,老夫人自然是知道的,大房的人一向如此,她已经不奇怪了。 傅蓉嘟着嘴,替老夫人打抱不平,老夫人闻言,道:“不值当放在心里的人,没有必要去生气,蓉姐儿最近有些浮躁了。” 傅蓉一激灵,忙垂头恭敬的道:“祖母教训的是。” 老夫人不置可否,傅蓉一时心慌,待了一会儿就告退了出来。 跟在她身后的铃儿更是白了脸,手不由自主的摸了摸怀中揣着的东西,声音微颤:“姑,姑娘,您说是不是老夫人知道什么了啊?” 早上她随着傅蓉去给老夫人和安平侯夫人请安,半路看见绣心偷偷放下托盘去摘花儿,随后向前走的时候就见到了一脸怒容的傅佳她娘。 傅蓉脚步停了下来,看着傅佳她娘去了花园,这边看看那边逛逛,一脸欣喜的样子,鼻子冷哼一声,然后转身吩咐铃儿悄悄的将绣心托盘里的东西拿了几件。 铃儿到现在还揣在怀中呢。 原本是想着找机会塞到客房傅佳她娘的住处栽赃的,没想到,傅佳她娘一直在园子里逛,最后今日大喊大叫的将人都引来了。 而绣心也发现东西不见,嚷了出来。 所以东西就一直待在铃儿这里,刚才老夫人的话,让铃儿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傅蓉也有些心慌,不过却不能表现出来,斥责铃儿道:“别胡说,那个时候四周没有人,老夫人更不会看见,你不要自己慌张吓自己,回头露了马脚!” 铃儿忙噤声,随着傅蓉回了住处。 傅蓉前脚离开,安平侯夫人就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虽说老夫人已经不管内院,但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还是要跟她禀报的,再者,还涉及到了老夫人的东西,总要给个交代的。 安平侯夫人进来的时候,老夫人正端坐在桌旁,脸色微沉。 看到安平侯夫人,将手中的佛珠放在了一旁桌子上。 “今日之事惊扰母亲了。”安平侯夫人见了礼,有些歉意的说道。 老夫人与安平侯夫人婆媳相处算是融洽,自然不会计较,只是淡淡的问道:“可跟大房那两个人有关?” “据儿媳看来,应该只是巧合,”安平侯夫人微吟:“跟着伺候的丫鬟,并没有见到不妥。” 绣心是伺候老夫人多年的丫鬟,按道理也不该如此粗心。 “这件事,儿媳会再暗中调查,不如趁此机会,母亲再添置些东西吧,这些年,您对自己也太苛刻了。” 安平侯夫人劝道。 自从安平侯老侯爷走了之后,老夫人一下子仿佛看透了世间,在这些吃穿用度上从来不在意。 果然,老夫人摆摆手,道:“这就算了,还是留给蓉姐儿她们这些年轻孩子吧。” 安平侯夫人知道老夫人的脾气,不再劝了,斟酌了一下,问道:“母亲,说起蓉姐儿,儿媳这两年做的不好,只顾着自己的情绪了,转眼蓉姐儿也不小了,倒是耽搁了两年,母亲看有合适的是不是该给蓉姐儿提提了?” 第五十四章 可惜了 老夫人听了安平侯夫人的话,坐直了身子。 老二战死之后,她对于二房确实有所偏颇,可怜她们孤儿寡母,蓉姐儿的亲事她也在琢磨,好在,安平侯夫人逐渐从悲伤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老夫人久不出门,对于京城如今的青年才俊不太了解,只是从前相熟的,书信托着那几人给惦记着,如今有安平侯夫人给操心自然是最好的。 安平侯夫人抿嘴笑道:“老夫人可还记得从前的旧邻居,镇远将军府的那个致远,小时候跟个小猴子似的。” 老夫人想了想,笑了起来:“你说的是那个长得白白净净,就是整日里爬上蹿下没会儿子安生的那小子?” “就是他!”安平侯夫人也跟着笑起来:“不过现在倒是稳重了许多,英俊潇洒,又懂事,看上去还真是不错。” 安平侯夫人满口称赞,老夫人“哦”了一声,道:“孩子倒是不错,有镇远将军在,家风清正,只是,就怕人家不愿意……” 说到底,老二战死,对傅蓉是一个挺大的影响,即便安平侯不分家,一直照顾着二房,到底是有差别。 安平侯夫人倒没这样想,镇远将军夫人是一个性子爽朗的人,也没有那么多的讲究,日常跟她关系也不错,见过蓉姐儿几次,赞不绝口。 “母亲,倒是可以先问问弟妹和蓉姐儿的意思,毕竟女儿家出嫁以后,那才是她以后生活的地方。” 安平侯夫人一阵唏嘘,当初她也是为嘉嘉千挑万选,奈何嘉嘉没有享福,到了傅蓉这里,她自然也是希望傅蓉能过得开心。 “嗯,你说的对,回头我问问余氏。” 老夫人也觉得不错,满口答应了下来。 没想到,余氏觉得不错,傅蓉却不同意了。 “娘,我才不要嫁给那个什么程致远,尖嘴猴腮,油腔滑调,一看就不是好人!” 余氏…… “合着人你见过了?” 傅蓉想起那天排队买点心,程致远挖苦她的时候,就一阵心烦。 “见过,正是因为见过,女儿才觉得此人一定不是良配!”傅蓉愤愤的说道。 傅蓉不同意,余氏也不再说什么,只简单的道:“后日就是皇后准备的花宴了,到时候你再看看。” 看看,看什么? 安平侯夫人现在一心在傅佳身上,怎么可能会好好管她? 傅蓉躺在床榻上,想着白日里明明可以给傅佳她娘定罪的,偏偏安平侯夫人就听了傅佳的辩解。 转眼到了后日。 皇后娘娘举办花宴的日子。 傅佳她娘听说皇后的花宴,那是大写的羡慕,要知道,能见到皇后,那可是天大的荣幸了。 可惜,因着那次在花园子里诡异的事情,她有些过于紧张,加上这两日心情憋闷,至晚间就有些上头,嗓子也不舒服。 早上起来的时候,头重脚轻,鼻子不通气,然后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安平侯夫人带着傅佳和傅蓉上了马车,直奔皇宫里去了。 傅佳松了一口气,与安平侯夫人对视一眼,两个人忍不住抿嘴笑起来。 傅蓉在一旁瞧着两个人默契的样子,顿时又开始气闷起来。 总觉得,她们两个如同母女一般,倒是傅佳与她自己的亲娘生分的很。 哼,趋炎附势,阿谀谄媚!连自己的亲娘都不要了! 马车碌碌,随着人群到了宫中。 古树参天,绿树成荫,红墙黄瓦,金碧辉煌,端的是恢弘大气! 傅佳随着安平侯夫人一路跟着宫人来到了后花园。 已经到了不少人,贵女们花团锦簇,争奇斗艳,比之那些花园子的花都要娇艳上几分。 傅佳一路行来,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张望。 虽说上一次在永宁伯府的花宴上已经露过面,到底还是好奇的人多。 那些夫人们都围了过来,一则安平侯夫人久不露面,都纷纷上前问候,另一则嘛,则是听说了与当初傅嘉长相相似的人。 永宁伯花宴之后,更是流传开来,此傅佳与彼傅嘉那活脱脱一个人似的。 这可是世间少有,就算再相似的兄弟姐妹也没有如此相像的。 应付完了一圈各府的夫人们,傅佳终于能透一口气了。 见过的夫人们,有与安平侯夫人交好,见到她也是笑眯眯的,顶多有些好奇,而那些幸灾乐祸之辈,话来话外就不太好听了,总是拿出从前的自己来刺激安平侯夫人。 好在,安平侯夫人既然已经坚强起来,自然也能想到这些,敷衍几句也就罢了。 只是,安平侯夫人没想到的是,傅佳竟然丝毫不怯场,落落大方,有进有退,知礼懂事,超出了她的想象。 看着那些夫人们称赞的目光,安平侯夫人竟然也有一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感来。 所以,后来,即便傅佳她娘再做了出格的事情,想到她培养出了傅佳这样出色懂事的孩子,安平侯夫人对她也多了一丝宽容,当然这是后话了。 傅佳众星拱月一般,且表现的游刃有余,傅蓉被不知是谁挤了一下,一下子趔趄的差点摔倒。 站在圈外,看着那一群人围着安平侯夫人和傅佳,傅蓉心中的嫉恨如同野草一般,又开始疯长起来。 同样疯长的还有不远处人群里的林念幽。 傅佳,又是她! 想起那日落水,林念幽自己迷迷糊糊,可是,她依然可以模糊的记得,落水前她见过傅佳。 那日之后,她得了风寒,一直卧床不能起。 病中她浑浑噩噩,总是能梦见傅嘉落水的样子,那种窒息的感觉,她自己也深有体会,所以,感受也更加真实。 或许也因为这些思虑过重,林念幽一直病着,总是不见好,若不是今日皇后娘娘花宴,恐怕她还起不来身。 秦景轩在众目睽睽之下捞起了落水的林念幽,成亲那是必然的了。 永宁伯气的将秦景轩狠狠揍了一顿,到底是请了媒人去提亲。 建安伯府自然是满口答应,尤其是老夫人和建安伯夫人,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整日里春风满面。 只建安伯不太高兴,听说皇上有意为太子选妃那,凭着林念幽那样貌,当个侍妾那是妥妥的,以后可就是后妃了啊。 可惜,可惜了…… 第五十五章 联合 不过,当建安伯看到永宁伯那黑的如同锅底一般的脸色时,心情还是很好的。 想当年,两家同样都是跟着老安平侯随着先帝一起打天下,如今永宁伯混的风生水起,建安伯自己却如同烂泥一般。 建安伯老夫人日常骂起他来,总是拿他与永宁伯相比。 没想到啊,没想到,永宁伯也有今日。 到时候,还不是要上赶着来求娶他的女儿。 亲事就定在了六月,说是永宁伯夫人选了三个日子,分别在六月,九月和十一月,秦景轩亲自挑了六月。 林念幽听了,心中才舒服些。 亲事这样定下来,并不是她的意愿。 在她的心目中,秦景轩应该是郑重的迫切的满心欢喜,非常有意愿的前来提亲,表达他的诚意。 如今这算什么?因为落水捆绑在一起? 甚至,还有更难听的,林念幽想要嫁进永宁伯府,耍了手段,要不然怎么四五个婆子都捞不上来,秦景轩一出面,就把人救上来了? 还有人绘声绘色的讲着那天的情形,林念幽被捞出来的时候,紧紧的扒着秦景轩不放,还装柔弱…… 这些话,林念幽听了不止一次,就在刚才,花墙后面几个贵女还聚在一起指指点点,说着那天的事情。 林念幽心中气闷,明明是她该风风光光嫁进建安伯府,众人艳羡的事情,没想到,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些日子以来,京城也就这两件大八卦,一个是傅佳的出现,一个就是林念幽的亲事了。 即便心中再不满意,林念幽还是懂得,这样也算是有个结果了,毕竟她得尝心愿,再也不用在建安伯府这个泥潭里挣扎了。 林念幽与身旁的几个贵女说了几句话之后,抽身走到了傅蓉的身后。 傅蓉揪着手中的帕子,正暗自生闷气。 “蓉姐儿,站在这里做什么?怎么不去说话?”林念幽轻轻柔柔的声音响起。 傅蓉一惊,看到是林念幽,心中一阵反感。 自从林念幽落水要嫁给秦景轩,傅蓉就对她不满起来,总觉得安平侯府的东西被她抢走了一般。 其实,秦景轩迟早是要续娶的,不论是谁,只不过,换做是林念幽,傅蓉就不能像从前那样对待她了。 虽然从前她对林林念幽的感观也不是特别好。 “林姐姐啊,林姐姐怎么也来了?” 傅蓉斜眼看了她一眼。 皇后娘娘的花宴,一向的目的都是牵线做媒的,皇后娘娘乐其其中。 这个林念幽,都已经定亲了,还来这里做什么? 林念幽脸色一僵,有些讪讪,抱歉的瞧了一眼傅蓉,道:“帖子是早就收了的,不来不是藐视皇后娘娘么,而且,我也有话想跟蓉姐儿说说。” 傅蓉不解,道:“林姐姐还有话跟我说?那就请讲吧。” 林念幽扯了扯傅蓉的袖子,道:“咱们去那边说说话。” 说着,一指不远处的凉亭。 众人都在赏花,亭子里没什么人。 傅蓉想了想,抬脚跟着林念幽去了亭子。 “林姐姐有话就说吧。”傅蓉不耐烦的道。 她回头瞧了一眼安平侯夫人和傅佳,两个人都没有发现她已经离开,傅佳还笑的跟个喇叭花似的,傅蓉看了就来气。 林念幽觑了觑她的脸色,轻轻叹了一口气。 “蓉姐儿,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了?” 傅蓉“嗯?”了一声,她没想到,林念幽会问的这么直白。 “林姐姐知道就好。”傅蓉一肚子气,说话也没有那么好听了。 林念幽一噎,这个傅蓉,胆子越来越肥了,从前跟在她和傅嘉屁股后面,说话那叫一个小心翼翼。 “蓉姐儿这样说,我其实很伤心的。”林念幽顿了顿,到底不是教训她的时候,于是装作委屈的样子说道。 “蓉姐儿,你是不是因为我,我跟秦公子定亲的事情恼了我了,其实,这两日,我一直想去侯府向夫人说明白的,但是父亲和母亲一直拘着,若不是今日我要参加花宴,根本就出不了门的。” 林念幽叹了一口气:“我与嘉嘉情同姐妹,对夫人和你就看做是家人一般,实在不想你们误会与我,那天的事情,你也在,秦公子或许是因为嘉嘉的原因,听了我落水就着急救人,只是世人的眼光和流言,容不得我去做选择……” 说到这里,林念幽面向傅蓉,伸手拉住了她的手,傅蓉挣扎了一下,林念幽却不放手,只恳切的道:“蓉姐儿,今日我过来,就是特意要向夫人和你解释这件事情的,蓉姐儿,落水并非我愿,真的不是像别人传言那般我故意落水的,蓉姐儿,是傅佳,是她害得我落水的!” 傅蓉一开始被林念幽抓住手诉说,心中反感,觉得她假惺惺的,一脸不耐烦。 直到听到最后一句,浑身的别扭一散,震惊的看向林念幽:“傅佳?傅佳推你落水?” “蓉姐儿,我知道,我这样说你是不会相信的,可是,我可以确定,我的落水与傅佳一定有关系!”林念幽说的斩钉截铁。 那日的情形反复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分明与傅嘉一模一样的举止和笑容,若说傅佳是恰巧在湖边,她是万万不信的。 “蓉姐儿,你也不想让她霸占侯府,霸占嘉嘉的东西吧,我们联手啊……” 林念幽的声音恍恍惚惚的,一直回荡在耳边。 傅蓉有些踟躇,一直在花丛边徘徊。 刚刚在亭子里林念幽附耳低声说的话,一下子冲击到她的内心里。 林念幽就那样定定的看着她,伸手紧紧的攥住了她的手,坚定的道:“蓉姐儿不用解释,我懂得,我一个外人都深受其害,何况你!” “你想想,她为何让我落水,又为何让秦公子救我,这样以来,秦家就跟侯府没有任何关系了,而她呢,正在慢慢占有嘉嘉的位置,等到以后,恐怕没有人会记得嘉嘉,而只剩下她傅佳了啊……” 人群里,傅佳笑的灿烂,还时不时的伸手扶一下安平侯夫人,体贴入微,而安平侯夫人的眼神中透露出来的亲昵也刺疼了傅蓉的心。 原来,不被人疼爱的自己,从来都是被忽视的那个…… 傅蓉停住了脚步,手中的杜鹃花瓣被手指轻轻的碾碎,落了一地,染红了指甲。 人群里,林念幽遥遥看过来,露出一抹笑容,傅蓉抬脚走了过去。 第五十六章 皇后好奇 皇宫里,花团锦簇,奇珍异草遍地,众夫人和贵女们游走其中。 正是夏初时节,风吹花动,沁人心脾。 随着人群渐渐的多起来,时辰差不多了。 安平侯夫人带着傅蓉和傅佳往宫殿里走去。 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 轻纱珠帘逶迤倾泻,帘后,有人披纱抚琴,指尖起落间琴音流淌,或虚或实,变化无常,似幽涧滴泉清冽空灵、玲珑剔透。 端地是一副奢华富贵的场面。 大殿中一溜的两排桌子,桌上摆着新鲜的瓜果和点心,晶莹剔透的玻璃杯盛满了琥珀美酒。 众人按照座位纷纷落座,这时候,宫门口一声高喊:“皇后娘娘到!” 众人忙起身跪下行礼:“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 “众位夫人请起!” 皇后娘娘雍容华贵,走向大殿正中,转身面向众人,微笑示意。 众人这才落座,宴会开始。 “众位夫人,这是我昨日新得的果子,大家尝尝。” 皇后娘娘献宝似的,指着桌子上琉璃盘中的桑葚笑道。 只见那一颗颗红的发紫的胖乎乎的桑葚,因为刚刚清洗过,还带着水渍,就那样水灵灵的躺在那里。 拿起来放进嘴里,甜如蜜的汁水就溢满了整个嘴巴,顿时化进了嘴里一般。 “嗯,真好吃,皇后娘娘这里的东西果然是最好的,前两日我们园子里也摘了一些,竟是酸涩无法入口。” 前排的一位夫人开口笑着说道,旁边坐着的姑娘连声附和。 此人正是皇后娘娘的娘家姐姐,武安侯的妻子卫夫人。 旁边的姑娘是武安侯嫡出的姑娘,名叫曹曦薇。 皇后娘娘没有公主,又不愿意与其他妃嫔的那些小公主们离的太近,所以,对于其他家的小姑娘们就格外的欢喜。 曹曦薇长得圆圆脸蛋,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仿佛会说话一样,小的时候常常跟着皇后娘娘。 即便是长大了,待在宫里的时候也很多。 不过,听说前两日不知道为何惹了皇后娘娘不高兴,给送回家去了。 这一等就是半个多月,也不见皇后娘娘接人,这不,趁着这次花宴,卫夫人将曹曦薇又带了过来。 皇后娘娘闻言,却只笑笑,没有说话。 卫夫人一时有些尴尬。 而皇后娘娘似乎也没有察觉出她的尴尬,抬头张望了一下,问道:“安平侯夫人可来了?” 闻言,安平侯夫人忙站起身来,屈膝回话,道:“禀娘娘,晚晴早就到了,已经赏了花,还吃了酒。” 皇后娘娘闻言,笑的合不拢嘴,道:“晚晴还是这样爽朗,这就好,这就好,身子大好了?” “是,多谢娘娘关心,已经好多了。” “嗯,那就好,要知道,你还年轻,保重身子才是最重要的。”皇后娘娘说了几句,然后精神一震,笑道:“那个像极了嘉嘉的姑娘,可带来了?” 众人也跟着精神一震,没想到,皇后娘娘竟如此好奇? 当然,谁也不承认,刚在在花园子里,她们已经将傅佳上下左右打量了好几遍了。 傅佳就坐在安平侯夫人的身后,闻言顿时站起身来,恭敬的行礼,道:“傅佳见过皇后娘娘。” 傅佳今日一身青色衣裙,只裙摆用同色绣线夹着银线绣着几朵蔷薇花,腰间垂着一枚精致的香囊,同色的布料上面绣着一枝娇黄的小花。 不知道为什么,傅蓉每次看到她腰间的香囊,总是忍不住将手往袖子里缩一缩。 此时,傅佳站起身来,傅蓉心中不满嘀咕,一时没有察觉香囊就在她的脸前晃悠,等到发现心中一惊,忍不住往后仰了仰身子,却差点跌倒。 傅佳亭亭玉立,落落大方,而傅蓉却往后仰着,狼狈不堪。 众人的目光看过来,傅蓉只觉得满脸通红,特别想就在此时此地找个地缝钻进去。 林念幽默默的拧了拧自己手中的帕子,恨不得拧住的是傅蓉的脸。 皇后娘娘却在台上招呼傅佳:“来,过来,让本宫瞧瞧。” 刘女官回来说的天花乱坠,到底是有多像呢? 皇后娘娘好奇的瞪大了眼睛,然后就看到傅佳脚步轻盈走上前来,唇边梨涡深深,明眸皓齿。 “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千岁!” 傅佳迈步上前,唇边含笑,举手投足利落又典雅,竟如行云流水一般好看。 不过,众人注意到的却是,她与从前的傅嘉一模一样的脸庞。 “呀,这,简直是傅嘉活脱脱的再生了嘛。”皇后娘娘小小的惊呼,好看的凤目里盛满了讶然。 太像了,太像了。 傅佳闻言,笑盈盈的道:“皇后娘娘,民女只是与傅嘉姐姐长相相似,不敢比傅嘉姐姐聪慧伶俐。” 皇后娘娘忍不住好奇上下打量,笑道:“你也不错,很聪明,竟能从普通的事情中推断出贼人来,还帮着江大人抓到了飞贼,小小年纪已经是很不错了。” 皇后娘娘一边说着,一边暗自点头。 关键是这孩子长得也好看那,傅嘉那时候就很娇俏了,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最是让人心生欢喜。 这个傅佳的笑容竟也十分的治愈一般,还多了几分岁月的沉淀,让人心生安定。 就是不知道小小年纪,怎么就有了岁月的沉淀感了? 皇后娘娘对这个小姑娘又有了几分好奇,拉着她坐在了自己的身边,还张罗着让人上点心。 众人看着皇后娘娘如此喜爱傅佳,心思微转,或艳羡或嫉恨的目光似有若无的落在安平侯夫人的身边。 从前傅嘉就颇得皇后娘娘的欢喜,后来傅嘉去世,安平侯夫人沉寂了两年,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人,竟一下子就入了皇后娘娘的青眼了。 若说是从乡下来的,她们可都不相信。 刚才傅佳那行礼和走路的姿势,若不是经过培养,她们都要吐血了的。 尤其是卫夫人和曹曦薇,那冷飕飕的眼神,就差凝成刀子扔给傅佳了。 傅佳也没想到,皇后娘娘对自己还是这样好,只不过,那几道视线让她如芒刺背,想忽略也忽略不了啊。 又留了一会儿傅佳,皇后娘娘才让她下去了。 然后笑着对众人道:“让我们这些花儿一样的姑娘们也出去松快松快,老是跟着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恐怕闷也要闷死了。” 众人忙道不敢,却知道皇后娘娘这是让贵女们都出去亮相去了。 是以,众贵女告退之后,三三俩俩的分散开来。 第五十七章 老友 “不知道这一次皇后娘娘是要给谁挑人呢?” 出了大殿门口,方冰倩挽着秦依依的手,就好奇的猜测。 一旁徐慧媛道:“还是不要猜测皇后娘娘的心思,若是皇后娘娘有意,你自然就知道了,有这时间还不如去多看会儿书呢。” 说完徐慧媛就扬长而去,她常来宫中,与藏书楼哪里的宫女太监混的极熟,若不是因为那点子书籍,她可不来宫中呢。 方冰倩撇撇嘴,不屑的道:“看,多清高似的!” 秦依依忙扯了扯方冰倩道:“也不能这样说,徐姑娘的学识,我们确实比不上。” 虽说是四大才女,可是秦依依性子机灵又有些跳脱,对于徐慧媛也是敬而远之,实在不是一个性格的人。 但也不妨碍她敬佩徐慧媛的才华。 方冰倩听了秦依依的话,住了嘴。 “哎,你们听说了,皇后娘娘前两日跟皇上提起过太子妃……”有贵女神秘兮兮的凑过来,一脸的八卦。 “这,不会是这次要挑太子妃吧?”方冰倩张大了嘴巴,惊讶的说道。 “不能吧?”秦依依一时也有些拿不定:“那,那我们现在是被人看着呢吧?” 说不定太子就在哪里盯着她们看呢。 众贵女想到这些,顿时将刚才懒散的样子收了起来。 甚至还有几位对着那满院子的花儿做起了诗词。 傅蓉被安平侯夫人叮嘱着,带着傅佳一起出来了。 听见众人的谈话,忍不住嗤笑出声:“别人就算了,方姑娘肯定是惊讶的。” 方冰倩的心思众人皆知,傅蓉说出来,更是让方冰倩的脸色涨红起来。 “傅蓉,你也别得意,姑娘家还是文静点的好。” “方姑娘跟我说教?方姑娘还是先做好自己吧。” 傅蓉一连的不屑。 一个追在男人后面上赶着的贵女,还好意思说教别人! 方冰倩咬咬牙,道:“起码我只是做我自己想要做的事,也没有碍到别人,傅姑娘三番五次的嘲笑于我,是你的意思还是傅公子的意思?” 傅蓉“哈”了一声,道:“不论是谁的意思,方姑娘以后还是注意点吧,没看到我大哥哥都不敢回来了!” 这样一句话,如同刀子扎进了方冰倩的心中,她的脸色顿时灰白了下来,动了几次嘴巴,到底不再说话。 一旁秦依依看不下去,拉着方冰倩离开,走之前对傅蓉道:“傅姑娘,你也不过是安平侯府二房的姑娘,很多事不是该你插手的,还是不要多事为好。” 傅蓉被秦依依呛白,却不敢反驳,只狠狠的跺了跺脚,转头看向一旁的傅佳,没好气的道:“还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走?” 傅佳…… “二姑娘想走就走吧,我觉得这边景色还挺美,还想待一会儿呢。”傅佳说完,也不搭理傅蓉,自去赏花去了。 两年过去了,御花园里又栽植了许多珍品,她还没好好看看呢。 傅蓉被几个人都甩下,整个人脸色青黑,一咬牙转身走了。 哼,还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呢,一会儿有你好看的! 傅佳向前转了一个弯,沿着青石小路来到一片海棠花枝旁。 海棠花开灿烂,粉红色的花朵,一簇一簇的,花未开时,花蕾红艳,似胭脂点点,开后则渐变粉红,有如晓天明霞,煞是好看。 不过,傅佳却无心欣赏。 刚才听到她们说到太子,傅佳只觉得心中好像有一件事没有想起来。 如今细细回想,是了,就在她被秦景轩推落水之前,她亲眼看到秦景轩和林念幽抱在了一起,而且还在低声细语。 那时候,她只听了几句,好像就是说的太子,还提到了曹曦薇。 奈何那个时候,自己一腔怒气,也没能记清楚是什么。 不过,想起刚才曹曦薇的眼神,傅佳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姑娘,人前一面,人后一面,在皇后娘娘面前乖巧懂事,转脸却是嚣张跋扈,刚才皇后娘娘没有搭理她,却对自己喜爱有加,说不定,这已经又得罪了她了。 “你也是叫傅佳吗?” 还没等傅佳想明白曹曦薇会怎么对她,就听见了一个甜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 程妙语? 傅佳惊喜的回头,就看到一个圆圆脸蛋,微翘的鼻头,湿漉漉的眼睛就像是那小梅花鹿无辜的眼神,长长的如同一排扇子一般的睫毛,忽闪忽闪的,整个人透着一股子可爱机灵。 “你是?”傅佳装作迟疑的样子,问道。 程妙语是从前她最要好的朋友之一,后来因为她常常跟林念幽在一起,慢慢的接触才少了。 不过,并不妨碍两个人的感情。 上一次,程妙语出门去了,没有参加永宁伯府的花宴,傅佳一直期盼着今日能在这里见面呢。 没想到,程妙语自己找上来了。 傅佳心中激荡,却不敢表现,倒是程妙语上下打量了傅佳,然后又拉着她转来转去,最终确定:“嗯,不是嘉嘉,不过,像极了!” “你好,我是傅佳!” 傅佳满心欢喜,伸出手去。 程妙语笑着握了握她的手:“我是程妙语,镇远将军家的姑娘,很高兴认识你,你知道吗?最近这些日子,你的名字可真是如雷贯耳了,我二哥在家里一直在夸赞你,多厉害,多聪慧,还说你多么像嘉嘉,没想到,还这是如此。” 程妙语笑盈盈的道,她口中的二哥说的正是傅佳在回京路上遇到的熟人,程致远。 “程县尉过奖了,他才是果敢干练,说起来,还要感谢程县尉那日的帮忙。”傅佳也跟着笑起来。 没想到,程致远倒是对她“念念不忘”~ 程妙语闻言,双手合掌,一拍手笑道:“若是二哥知道你这样夸他,定会尾巴都翘到天上去的!” “哦?那这样说来,定是要好好夸一夸程县尉的。”傅佳捂嘴笑起来,漂亮的眼睛冲着程妙语狡黠的眨了眨。 程妙语一惊,顿时笑的弯下了腰:“没想到,你也这样有趣,不仅样子长得像嘉嘉,就连性子也像,难怪安平侯夫人和皇后娘娘都很喜欢你。” 安平侯夫人很喜欢自己? 傅佳还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她只一心尽孝,没有想过母亲到底喜欢喜欢自己。 别人再喜欢,都不如安平侯夫人喜欢让她心中欢喜。 第五十八章 评头论足 傅平夫妻两个的到来的原因,傅佳搞清楚了,是安平侯特意写了书信要送她回去,说是她想念亲人。 当她知道的时候,心中满是失落和难过,父亲和母亲原来是准备送她走呢…… 这些日子,她努力的融入到侯府,尽心尽力,她以为父亲和母亲已经接受她,毕竟,她自己能感觉到安平侯夫人对她的疼爱,还有安平侯赞赏感激的目光,时不时的还看着她会发呆,那个时候应该是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吧。 不过,傅佳在伤心难过之后,又重振精神,她懂得,现在的她毕竟是一个外人,身后还带着一群安平侯府不喜欢的外人,父亲和母亲这样做也是有道理的。 所以,傅佳只能自己想办法留下来。 她只希望,重生后能好好的陪伴父亲母亲,让他们不再悲伤。 并且,她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做。 不过,好在,所有的事情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比如,眼前的程妙语。 程妙语觉得,她与傅佳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跟她相处就好像与嘉嘉那时候在一起玩耍一般的熟稔和舒服。 没一会儿,两个人就如同其他的小姐妹一般挽着手一起赏花了。 “对了,我再给你介绍介绍其他的朋友,以前我们都和嘉嘉一起玩,她们一定会喜欢你的。” 程妙语拉着傅佳从海棠花树下钻出来,笑着说道。 两个人顶着头上掉落的粉色海棠花瓣,欢欢喜喜的往人群中走去。 傅佳满心期待,自从她认识林念幽以后,与这些人渐渐的都疏远了,想起从前那些日子,傅佳心中充满了欢喜。 然而不得不说,傅佳一向以来的预感也很准。 程妙语拉着她才从小路转出来,曹曦薇一路分花抚柳,直接就找到了傅佳。 “傅佳是吗?长的倒是眉清目秀!” 曹曦薇下巴高抬,眼睛向下,一脸轻蔑的看着傅佳。 傅佳站住了脚步,好吧,终于来了。 她拉住了想要说话的程妙语,程妙语性子直爽,最是仗义,就算是刚刚认识傅佳,可是在她的心里,已经把她当做了朋友,怎么能让朋友受欺负呢。 傅佳才来到京城,身后即便是安平侯府,但作为一个寄居之人,像曹曦薇这样的人眼里,那是看不起来的,傅佳不懂,程妙语却是懂得她们贵女们之间的弯弯绕绕。 刚想要说话,却被傅佳拉住了。 只见傅佳笑盈盈的上前,道:“多谢这位姑娘夸赞,不知姑娘是哪位,长得也是天姿国色。” 程妙语在一旁“噗嗤”一声笑了。 嗯,不错不错,既然评论长相,那就都评论评论嘛。 曹曦薇柳眉一横,怒道:“你竟然敢对我评头论足?” 傅佳眨眨眼:“哦,那不然呢,姑娘夸赞我的长相,我不是要回报一下姑娘吗?难道……” 傅佳迟疑了一下,又道:“难道要说姑娘长得一般?” “哈哈哈……”程妙语再也忍不住了,爆笑出声。 这个傅佳,原来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儿…… 倒是比嘉嘉还要聪慧许多。 “你!” 曹曦薇脸色铁青,气愤的跺着脚:“傅佳!” “是,这位姑娘,您放心,您长得不是真的一般,是真的天姿国色!”傅佳认真的说道,好像丝毫看不出对面曹曦薇愤怒的脸色。 “傅佳!我不是让你评论我的长相!”曹曦薇被傅佳气的跺脚大喊。 周围原本就很关注的那些贵女们,都不由自主的围了过来。 刚才只敢默默的围观,现在可真是光明正大的看了。 “哦,是这样啊,那您是准备要说什么呢?”傅佳不解的问道。 说什么? 说刚才你怎么得了皇后娘娘的欢心,说你抢了我的风头? 曹曦薇动了几次嘴,都不知道要怎么说出口。 她总不能明着说,因为你抢了我的风头,所以我要跟你生气吧? 曹曦薇第一次觉得,伸出去的拳头像是打在了棉花上,让人心中烦躁,无处发泄。 这个傅佳,怎么跟京城中人的一贯的隐晦又婉转的做法不同,竟是直接就问起来。 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 曹曦薇一时被架在了半空一般,陷入一种尴尬的境地。 旁边众人彼此交错着眼神,有那明白人,向傅佳投去同情的目光。 虽说不知道前阵子曹曦薇怎么惹了皇后娘娘不高兴,可是,曹曦薇自小跟着皇后娘娘,即便再不高兴,人家也是叫皇后姨母的。 得罪了曹曦薇,这日子可不太好过。 就在这个当口,傅蓉远远的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分开了众人,站在了傅佳的身前,然后忙向曹曦薇赔笑道:“曹姑娘,我们府里这姑娘不懂事,刚从乡下来的,您千万大人有大量,别见怪。” 傅蓉说完,又拉了拉傅佳,低声道:“还不跟曹姑娘道歉。” 一副想要维护傅佳的样子。 傅佳心中冷笑,面上却依然天真的样子,疑惑的问道:“二姑娘,我刚才夸赞曹姑娘呢,不知道为何要道歉呀?” “不要问了,你就道歉就得了,你知道她是谁吗?她可是唤皇后姨母的……”傅蓉咬牙切齿,附在傅佳的耳边说道。 傅佳听了,重重的点点头,傅蓉以为她听了劝告,结果傅佳随即就高声道:“为何曹姑娘唤皇后娘娘姨母,就不能得罪她?皇后娘娘可不是这样徇私的人。” 傅佳声音清凉,清清楚楚的传遍了在场的贵女们的耳朵里。 人群外,林念幽眸色深深,却不发一言。 其他人均是一愣,随即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这姑娘,看样子是真傻,这样的话也敢说出口! 傅蓉更是脸色大变,这傅佳,是头猪吗? 曹曦薇眉头紧蹙,脸色肃然,对着身后一挥手,喝道:“来人,将这个妄议皇后娘娘的小人抓起来,给我好好的教训教训!” 话音落,就有两个宫女走了过来,伸手就要抓傅佳。 傅佳错步躲开了,然后道:“这怎么是妄议皇后娘娘,再说,你是谁,凭什么抓我?” 程妙语一直在傅佳身旁,看到形势大变,忍不住上前挡住了傅佳,喝道:“谁让你们动手的?我们自可以去皇后娘娘哪里评评理!” “我让的,去找皇姨母评理自然可以,但是在皇宫大内,说话口无遮拦,先抓起来再说!” 曹曦薇神色冷峻,说完,挥手示意宫女们动手。 第五十九章 出头 曹曦薇在这宫里多年,说话自然是要算上三分的。 眼看着宫女们就要扭住傅佳,若是这样,不论傅佳有没有理,面子上都不好看了。 “慢着!”一声娇喝,花树后娴晴郡主转了出来。 来了花宴她就一直在寻找傅佳,想要当面说声谢谢,没想到,转了几处也没有看到人影,听见这边动静大了,这才找了过来。 “给郡主请安。”众人忙行礼。 娴晴郡主道:“诸位请起,可是发生了什么,怎么都在这里?” 难怪刚才看园子里人比较少,原来都聚在了这里。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曦薇要抓人?”娴晴郡主打量了一圈周围的人,不解的问道。 看到傅佳站在一旁,跟个受气包小媳妇似的,顿时拧了拧眉头。 再看向曹曦薇,就有些不满了。 “禀郡主,是这位傅佳姑娘出口无礼,妄议皇后娘娘,这才准备教训教训她。” 曹曦薇屈膝行了一礼,不待娴晴郡主说话,早已站起身来。 她们在宫中常见,曹曦薇打心眼里也看不上娴晴郡主。 虽说封了一个郡主的封号,实则不过是贤王捡回来的,有人曾说是贤王爷的私生子,不过看长相倒是不像,或许是随了母亲。 娴晴郡主蹙了蹙眉头,道:“傅佳姑娘我见过,懂事又知礼,刚才皇后娘娘还夸奖了,别是曹姑娘弄错了吧?” 众人…… 这位娴晴郡主看样子是傅佳的援军啊,上来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就问是不是弄错了。 傅佳也没想到,娴晴郡主会帮她。 程妙语眼睛咕噜噜一转,转头寻摸了一下人群中,冲着一个梳着单螺髻,鹅黄衣裙的女孩子使了一个眼色。 女孩子会意,趁着人多,慢慢的后退了几步,然后不见了踪影。 这边,曹曦薇鼻子冷哼一声,道:“郡主许是不知道刚才这位傅佳姑娘说的话,随便议论皇后娘娘,你说该不该抓?” 娴晴郡主回头,看了一眼傅佳,又转头看向曹曦薇道:“即便傅佳姑娘说了什么话,想必也不是有心的,曹姑娘是不是过于咄咄逼人了?” 众人再次瞪大了眼睛。 这,明晃晃的袒护啊。 曹曦薇却不吃她这一套,只道:“还是让皇后娘娘定夺吧!” 说着,两个宫女得了消息,直直的就向傅佳冲过来。 娴晴郡主侧身挡在了傅佳的身前,道:“谁敢!” 傅佳面对这冲过来的宫女,伸手挡了一下,道:“不知道曹姑娘竟在宫中也能做了主,既然如此,就让宫女们将我绑去见皇后娘娘吧。” “慢着!”曹曦薇倒吸一口冷气,挥手喝道。 这傅佳,说话太过诛心! 曹曦薇想起前些日子,皇后娘娘话里话外的意思,一时心生凛意。 眼看着曹曦薇的嚣张气焰被傅佳简单的几句话就打压了下来,众人看向傅佳的眼光又开始不同。 程妙语伸手默默的牵住了傅佳的手,暗暗为她点赞。 事态发展陷入僵局,林念幽暗暗咬了咬后槽牙,只好走上前来。 笑道:“误会误会,都是误会,曹姑娘也是为佳姐儿着想,就怕说话有什么闪失,佳姐儿呢,刚刚来到京城,又是人生地不熟,自然也没有了解曹姑娘的心情,要我说啊,大家都是好心,就不要说啦,娴晴郡主说的对,佳姐儿不是有心的,曹姑娘就不要计较了嘛。” “这御花园里花姿百态,若是不欣赏可就亏了啊。”林念幽向着众人调侃。 周围人自然也会意,相互招呼着离开了。 这是非之地,若是在八卦下去,恐怕就真的会出事了。 曹曦薇得了台阶下,对林念幽那是极为赞赏,笑着说道:“林姐姐最是体贴,看在林姐姐的面子上,我就不与她计较了。” “说的是,曹姑娘大人有大量,佳姐儿才来不久,还什么都不懂呢。”林念幽笑着接过来几句。 两个人就这样一唱一和,将傅佳放在了一边,顺势将责任推在了傅佳的身上。 傅蓉在一旁也跟着附和,顺势替傅佳向曹曦薇道了歉。 傅佳冷眼瞧着两个人,总觉得她们配合的也太默契了。 娴晴郡主原本想替傅佳出头的,却被林念幽抓了话柄,一时间懊恼起来。 倒是傅佳上前屈膝向娴晴郡主道谢。 “多谢郡主为傅佳解围。” 娴晴郡主看傅佳是满眼的喜欢,忙摆手道:“也没帮上什么忙,还要多谢你上一次出手相助。” 傅佳灿然一笑,知道娴晴郡主应该是察觉了上一次的事情,忙道:“郡主太过谦了,不过是凑巧罢了。” 娴晴郡主却正色道:“不是凑巧,我知道的,若不是姑娘出手,恐怕我万劫不复!” 或许,与秦景轩定亲的,就变成了自己了。 程妙语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然后笑了起来:“看样子,两位相互都救了一次,也不要这样敬来敬去的了,不如改日找时间出来喝顿酒啊?” “好呀!”傅佳顿时抚掌笑起来。 她可好久没有痛快畅饮过了。 娴晴郡主张了张嘴。 是她与这些贵女们脱节了吗?贵女不都应该矜持又守礼,什么时候,喝酒畅饮是可以说出来且这样兴奋的? 然而,不等她反应过来,傅佳和程妙语已经敲定了日程,然后笑眯眯的看向她。 娴晴郡主咽了一口唾沫,狠狠心,道:“好,我去赴约!” 傅佳和程妙语相视一笑。 就在这时,皇后娘娘身边的刘女官急匆匆走了过来。 “众位姑娘,娘娘有请,还请快快回去吧。” 贵女们听了,纷纷赶回大殿,刚才的小插曲就这样消散了。 人群后,娇黄衣裙的女孩子,偷偷溜到了程妙语的身边。 “姐姐,成了!” 女孩子是镇远将军府三房的孙女,整个府里只有程妙语和程语柔两个女孩子,是以她们常常在一起,接到程妙语的眼神,程语柔就知道该做什么了。 她瞧瞧的回到大殿中,附耳与镇远将军老夫人说了几句话,老夫人就向皇后娘娘提及,说话的时间不短了,该让那些贵女们回来了。 皇后娘娘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就答应了下来。 众贵女得了信儿,急急忙忙的返回大殿。 傅佳与程家姐妹,还有娴晴郡主就落在了后面。 0 第六十章 才艺 “大妹,二妹!” 身后呼声传来,只见程致远一身御前侍卫的装束,急匆匆赶了过来。 看到傅佳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才道:“怎么回事?人呢?” 原来是刚才程语柔怕自己祖母提议,皇后娘娘若是不采纳,所以多了一手准备,与一个小宫女谎称说自己要见一见哥哥。 小宫女刚刚进宫,得了一个戒子,就欢喜的去了。 程侍卫她认识,刚入宫的几个小姐妹常在一起玩笑,都觉得程侍卫是最英俊潇洒的侍卫了。 程致远一听说傅佳被曹曦薇给堵住了,一时心急,拔腿就跑了过来。 “人啊早被傅佳给气走了,二哥,你果然没说错,傅佳真是聪明机灵了。” 程妙语满口夸赞,看着傅佳满眼的崇拜。 曹曦薇因为在皇后娘娘身边待的久了,在京城贵女圈子里,那可是高高在上的,没看刚才就连娴晴郡主她都不放在眼里。 傅佳却可以气的她都说不出话来了。 程致远惊讶的转头看向傅佳:“行啊,小丫头,胆子挺肥啊。” “额,主要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傅佳煞有介事的点点头,装作一脸的谦虚。 程致远笑了起来,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傅佳的头,语重心长的道:“嗯,小牛犊子,你做的很好!” 说完,程致远招呼也不打,起身就走。 他还正在值勤呢,被回头被皇上给抓了包。 傅佳…… 小牛犊子! 程妙语和娴晴郡主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傅佳气的瞪了眼,冲着程致远跑远的身影扬了扬胳膊。 “妙语,我要去你家做客!” 程妙语听了这话,更是笑的前仰后合,边笑边道:“放心,一定挑二哥哥在家的时候请你!” 程语柔满眼亮晶晶的看着傅佳,这个姐姐真可爱。 四个人耽搁了一点时间,笑了一番,忙急匆匆往大殿而去。 海棠花树后,露出了一角黑靴,人影晃动,然后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待傅佳几个回到大殿,众人早已落座。 不知道为何,曹曦薇已经坐到了皇后娘娘的身边,看到傅佳,下巴又习惯性的抬的高高的,轻蔑的看着她。 娴晴郡主顿了顿,上前行礼,然后坐在了贤王妃的身后,打定主意,若是曹曦薇要找傅佳的茬,这次她是不会饶她的。 贤王妃转头看了看娴晴郡主,眼神示意有没有问题。 娴晴郡主忙摇头,贤王妃这才放心的坐正了身子。 娴晴郡主的身份,众人都道是贤王捡回来的“私生女”,没想到的是,贤王妃对娴晴郡主倒是疼爱有加。 另一边,安平侯夫人担心看着走进来的傅佳。 曹曦薇一进大殿,就嘟着嘴一屁股坐在了刚才傅佳所坐的地方,低声与皇后娘娘说着话。 傅蓉也早附在安平侯夫人耳边,将刚才的事情向安平侯夫人禀报了。 安平侯夫人现在就担心,曹曦薇不知道如何向皇后娘娘告状的,只怕皇后娘娘听了她的话,怪罪傅佳。 傅佳却心中一片坦然,若是皇后娘娘因此而怪罪她,那她,也有话说的! “傅佳!” 皇后娘娘果然开口,唤了一声傅佳。 “民女在。”傅佳起身,跪在了大殿正中。 安平侯夫人的心顿时被提了起来。 众人微妙的眼光也都落在了傅佳的身上。 皇后娘娘眉眼含笑,声音微扬,笑道:“刚才听曦薇说道,你竟然是十分擅长抚琴的,可有此事?” 抚琴? 傅佳抬眸看向皇后身边的曹曦薇。 她一脸得意,正笑眯眯的看向自己。 娴晴郡主与程妙语对视一眼,这个曹曦薇竟然学奸诈了。 而傅蓉,端坐在安平侯夫人身后,心中却暗暗得意。 她就不信,一个乡下女子,会抚琴! 果然,傅佳沉默了一瞬,脸色有一时的僵硬。 傅蓉的手轻轻的揪了揪手中的帕子。 刚才,在回来的路上,还是林念幽与曹曦薇提及,贵女们这样坐着也最是没有意思,不如展示展示才艺,也让皇后娘娘赏心悦目不是? 傅蓉会意,顿时道:“傅佳就可以表演啊,皇后娘娘那么喜欢她,肯定喜欢看她!” 想到这里,傅蓉抬眸不经意的瞟了一眼林念幽。 再一次觉得,林念幽还真是极有心思。 大殿中,傅佳垂头叹息一声,这个曹曦薇,原本她不想让她出丑的。 微笑着抬起头,傅佳亮晶晶的眼睛看向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曹姑娘说错了,民女抚琴不是最好的,民女最擅长的是射箭!” “嗯?”皇后娘娘想起傅嘉也是调皮的如同小猴子一般,也不喜欢琴棋书画,最是喜欢她马场里的那匹红色小马驹。 可惜,要了好几次,自己也没有给她,还说等她生了孩子以后,才要送给她当礼物的。 没想到,小马驹还在,已经长成了小马,傅嘉却不在了…… 皇后娘娘脸色一时阴晴变化,曹曦薇在一旁看着,心中暗暗好笑。 为了让傅佳在众人面前出丑,她可是没少费口舌。 哼,这下子看傅佳还能不能得意! 没想到,皇后娘娘一开口,曹曦薇顿时被自己的口水噎住了。 皇后娘娘收回了回忆的思绪,再看傅佳,就带着一丝爱怜。 “姑娘家,擅长射箭倒是难得。” 曹曦薇忍不住惊讶的回眸看向皇后娘娘。 是谁天天跟教育她说,女孩子要贞静娴淑,蕙质兰心,德艺双馨…… 傅佳莞尔一笑,声音清脆响亮:“多谢娘娘夸奖,民女不敢当,敢为娘娘表演一番。” 射箭表演? 怎么表演? 皇后娘娘顿时来了兴趣,难不成像那些男子一般,在校场上骑马射箭,风流潇洒? “怎么表演?这里可没有校场。” 傅佳笑的眉眼弯弯:“不用那么复杂的娘娘。” 打量了一圈大殿,傅佳道:“娘娘,只需要一把弓箭,一枚苹果,还有一个桌子就够了。” “这好办!”皇后娘娘早忘了今日花宴最重要的目的,竟然兴致勃**来。 刘女官暗暗的抚了抚额头,立即让人去准备东西了。 她们这个皇后娘娘,别的毛病没有,就是爱玩…… 不过爱玩就爱玩,刘女官其实也很好奇,这个射箭到底是怎么个表演办法? 一会儿的功夫,宫女就将这些东西准备完了。 第六十一章 曹姑娘帮帮忙吧 傅佳在众目睽睽之下指挥着宫女,将桌子摆在了大殿正中,然后将一个红彤彤漂亮的想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的苹果放在了桌子中央。 众人安静了下来,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傅佳该不会是要射中这个苹果吧。 先不说苹果个子大小,单说就那样平平的摆放在桌上,比傅佳的正常视线要矮上许多,这对于瞄准来说,可就有难度了。 “佳姐儿你可要小心点。”安平侯夫人忍不住轻声的嘱咐。 这些日子,傅佳做的一手好菜,调香也是一绝,可她从来没有听过傅佳还会射箭的。 奈何事情已经进展到这个地步,安平侯夫人也没有办法拒绝。 傅佳向安平侯夫人投去一个安慰的眼神,示意自己没有事。 然后就见她将手中的弓箭简单的整理了一下,手指轻轻的拨动了弓弦,试了试弹性。 之后傅佳脚步扎稳,凝神静气,站在大殿正中。 只见她搭弓射箭,如同行云流水一般。 手指微松,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傅佳手中的剑如同流星一般飞向了桌子中央的苹果。 也就是一眨眼的瞬间,苹果嗖的一下中了箭,从桌子上咕噜噜摔了下来,掉在了地上。 众人看过去的时候,还看到箭尾的箭羽颤巍巍的,似乎还带着刚才飞过来的冲劲。 现场顿时沉默了。 众人傻眼一般的看了看傅佳,又看了看地上的苹果,然后爆发出一阵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好身手!利落,直接了当!” 镇远将军府的老夫人率先拍手喝彩,程妙语和程语柔更是如同自己射中的一般,兴奋的手都拍红了。 皇后娘娘端坐在高座上,既惊讶又兴奋,连连称赞:“傅佳果然好样的!” 从前花宴上,贵女们的表演,无外乎就是弹琴1啊、绘画啊,歌舞啊,最多的有一个投壶。 除了当初猴子一样的嘉嘉,好像还没有人有这样利索的身手呢。 皇后娘娘顿时高兴起来:“傅佳,你真是太让本宫震惊了,你还会什么呢?” 傅佳秀发微扬,潇洒的站在大殿中,笑道:“娘娘若是想要看更刺激的,民女这里还有一个新的玩法。” “哦,说说看怎么个玩法?” 傅佳扬了扬手中的弓箭,道:“民女射箭的技术若是说百步穿杨,那是有点夸大了,不过若是说可以射中这大殿里任意的东西,随便皇后娘娘怎么指都可以。” “傅佳的意思是让本宫考考你?”皇后娘娘越发的震惊和兴奋起来。 “任凭娘娘考核!”傅佳胸有成竹的说道。 这个时候的傅佳,站在那里,好像会发光一般,整个人充满了自信。 安平侯夫人在一旁看着,没想到傅佳是这样一个生机昂扬女子。 她突然觉得好像不认识傅佳了一般,从前只觉得傅佳乖巧懂事,体贴周到,没想到傅佳还有这样聪颖果敢的一面。 傅蓉坐在安平侯夫人的身后,心情复杂。 难不成又成全了傅佳,让她出尽了风头不成? 这边皇后娘娘又吩咐宫女换来了一个更小的橘子,笑着问傅佳:“这,你可能射中?” 偌大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小小的橘子,傅佳微微一笑,又是行云流水一般的搭弓射箭,然后箭又如同流星一般的没入到橘子中。 甚至穿过橘子,直接钉在了桌子上。 这个橘子相当于刚才苹果的四分之一,众人顿时又被震惊了。 “傅佳真不错,说你是百步穿杨那都不为过!” 皇后娘娘满心夸赞道。 傅佳莞尔一笑道:“民女还有一个更厉害的玩法,只是不知道哪位可以帮个忙?” 傅佳环顾一周,程妙语差点站起来,被傅佳一个眼神给摁下了。 程妙语心中疑惑,不知道傅佳准备做什么? 环顾了一圈周围的人,傅佳将目光落在了曹曦薇的身上。 “不知曹姑娘可否能帮一下忙呢?” 曹曦薇一愣,指了指自己,道:“我能帮什么忙?” “当然能帮得上!”傅佳信心满满,道:“曹姑娘胆子最大,是最合适的人选。” 胆子大? 曹曦薇不明所以,不过心中却升起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刚刚,她还在御花园里为难傅佳,傅佳能这么好? 曹曦薇迟疑着,皇后娘娘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 曹曦薇顿时一咬牙,站起身来,道:“可以!” 她自小在宫中,仰仗的就是皇后娘娘,是以对皇后娘娘的微表情特别的敏感,皇后娘娘此时,已经因为她的迟疑而不满了。 傅佳看着曹曦薇从台阶上一阶一阶的走下来,笑呵呵的迎上前去。 “多谢曹姑娘慷慨帮忙!” 曹曦薇嘴角扯出一丝微笑,问道:“不知道傅姑娘需要我做什么?” 傅佳从身后转出手来,手上托着一枚红彤彤的好看的苹果,举在了曹曦薇的眼前。 “喏,曹姑娘,拿着吧。” 拿着?做什么? 曹曦薇顿时瞪大了眼睛,直觉的就拒绝道:“我不做!” 傅佳微笑的眼睛顿时暗淡了下来,有些委屈的道:“连曹姑娘都不肯帮忙吗?在我心里,曹姑娘最是勇敢了。” 不知道为什么,程妙语听了傅佳这话,忍不住偷偷想笑。 而对面坐着的娴晴郡主早已经笑了起来:“曹姑娘若是今日不帮忙,可就扫了皇后娘娘的兴了。” 这一句话说出来,曹曦薇的脸色微微变了。 娴晴郡主绝对是故意的! 可是,她始终不敢抬手去接那个苹果。 话本子上都是这样写的,一个贵女捉弄另一个贵女,就让她将苹果放在头上,然后射箭的时候吓得她出丑。 想想那个画面,曹曦薇的双腿就已经开始微微颤抖了。 卫夫人也坐不住了,虽说为了让皇后高兴,可是她也心疼自己的女儿啊。 于是开口道:“安平侯夫人是从哪里请来的姑娘,竟这样心思奇巧,不可多得啊,不过,凡事还是稳妥点,皇后娘娘和各位贵人们千金之躯,别有什么闪失才好。” 安平侯夫人原本担心傅佳,闻言,原本就提着的心更是不安。 不过,她可不能给傅佳输了气势。 想了想,道:“佳姐儿一向稳妥,曹姑娘也是好孩子,一定会配合好的。” 傅佳松了一口气,悄悄的向安平侯夫人竖起了大拇指。 第六十二章 表演 安平侯夫人性子和善,又一向绵软,傅佳就怕她被卫夫人这样一说,打了退堂鼓,好在她看懂了自己的手势。 那边,卫夫人一口老血噎在了心口。 皇后娘娘的话更是刀子似的扎在了她的心上。 “本宫觉得,曦薇也该帮帮傅佳,毕竟,傅佳一个女孩子,千里迢迢的刚来到京城,人生地不熟,又不认识几个人。” 傅佳一个女孩子?她曹曦薇就不是女孩子了? 傅佳千里迢迢来到京城,怎么活该她在京城待了十几年还是错了? 傅佳不认识几个人,那娴晴郡主、程妙语还有巴巴赶过来的程致远,那都是鬼吗? 曹曦薇死死的攥住了手里的帕子,她怕自己忍不住甩皇后娘娘脸上。 偏袒也不至于这样明目张胆了。 不过,她是皇后,就是这样明目张胆! 曹曦薇只觉得四周都是贵女们幸灾乐祸的眼神,而她只能麻木的站在哪里,因为,皇后娘娘不允许! 傅佳抬眼看向皇后娘娘,一时之间也搞不懂,她怎么这样捧着自己。 难道自己太出色了? 傅佳咂摸咂摸嘴,这个理由真是太荒唐了。 她应该只是恰巧碰了皇后娘娘的心。 傅佳对自己的定位也很明确,能借势的时候不借,那是傻子! 所以,傅佳笑眯眯的将手中红彤彤的苹果塞给了曹曦薇。 “曹姑娘放心,我的箭法很好的!” 傅佳拍了拍曹曦薇的肩膀,重重的点点头,很认真的说道。 曹曦薇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傅佳,她记住了! 傅佳点点头,然后后退了几步,比划了比划距离。 曹曦薇深吸一口气,克服了克服心中的恐惧,然后颤颤巍巍的将手中的苹果放在了头顶。 傅佳…… “那个,曹姑娘,手伸出来拿着就可以了,曹姑娘是看话本子看多了吧……” 此话一出,原本严肃的众人顿时哄堂大笑,场面一下子松快了下来。 皇后娘娘也忍俊不禁,正捧着喝茶的贤王妃竟一口喷了出来。 旁边娴晴郡主捧着肚子,眼泪都笑了出来。 曹曦薇脸色顿时涨的通红,她气急败坏的将苹果从自己头发上一把就薅了下来,还带下来一枚株花。 “傅佳,你早干嘛不说,你是故意让我出丑的,看我不教训教训你!” 曹曦薇胸中升起一团火,直烧的她头脑一片空白,只知道若是不教训教训傅佳,她今天就要被气死在这里了。 看次情形,皇后娘娘脸色顿时变得冷峻,示意刘女官上前拦住了曹曦薇。 曹曦薇通红的眼睛看到刘女官,这才稍微清醒了一点。 然而,转向傅佳,曹曦薇愤恨不已,恨不得就将她剥皮抽筋再扔了。 “曦薇,注意言行!” 皇后娘娘清冷的声音响起,曹曦薇浑身一颤,顿时偃旗息鼓。 “是,皇姨母。” 曹曦薇暗暗咬牙,表面装作乖巧的应了下来。 一旁,卫夫人气的浑身颤抖,她不明白自己这个妹妹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专挑了曦薇欺负。 那个什么傅佳的,不过是一个乡下来的女子,有什么特别之初不成? 一瞬间,卫夫人想到了许多,然而皇上今日也没有露面,倒是为何? 曹曦薇神色灰败,不过傅佳可没打算放过她。 她上前摆布了几下曹曦薇的胳膊,然后退转回刚才的位置。 “皇后娘娘,这下傅佳要表演射箭了。” 皇后娘娘点头,示意开始,然后就凝神好好的看向傅佳手中的箭。 只见那支箭化作流星一下子就扎在了苹果上面。 曹曦薇只觉得眼前一阵风轻轻吹过,然后手一麻,苹果落地,而她的眼前,一丝头发也被斩断,飘飘摇摇的从她的眼前落下。 “曹姑娘,感觉如何啊?” 傅佳的声音低低的响在耳边。 曹曦薇一个激灵,再看过去,仿佛傅佳从来没有跟他说这句话,正在微笑着与众人寒暄。 傅佳表现的这一把惊人的技艺,顿时赢得了不少人的称赞。 皇后娘娘更是赞不绝口,直接送了傅佳一把金色的弓箭。 欢呼的人群后,林念幽心中堵得慌,端起了桌子上的酒杯,一口就喝了下去,却因为喝的太急,自己倒给呛到了,咳的眼泪直流。 然而,并没有人注意到她,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傅佳的身上。 林念幽想不通,为何一个区区乡下来的女子,竟然让这么多人都对她另眼相看。 尤其是皇后娘娘,舍得让一直跟着自己长大的曹曦薇被傅佳这样捉弄。 林念幽想不通,很是想不通。 不过,想不通的人有很多。 傅佳自己也想不通,但是,她敢这样对曹曦薇,并不是因为她胆子大,也并不是因为皇后娘娘多喜欢她,而是,她观察细微。 从一开始,皇后娘娘就似有若无的在避开曹曦薇,刚才曹曦薇坐在皇后身边的时候,傅佳看到皇后娘娘微侧身子,靠近曹曦薇的那一边,手臂紧绷,脸颊也微微的转向另一侧,就算是曹曦薇与皇后娘娘耳语的时候,皇后的表情也透露出一丝的不耐烦。 傅佳记得,从前皇后娘娘常常带着曹曦薇,对她也是疼爱有加。 傅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皇后对她如此抵触。 不过,稍微捉弄她一下,想必皇后娘娘不会不允许的。 果然,皇后娘娘并没有阻止。 傅佳自己也有分寸,若是刚才真的让曹曦薇如同耍猴一般的顶着苹果,皇后娘娘会觉得落了她的脸面,自然是不允许的。 只是用手拿着比划比划,皇后娘娘应该是乐得让曹曦薇受点教训的。 想明白了这点,傅佳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再说,曹曦薇因为嫉妒,刚才在御花园里堵她,那么就不要怪傅佳拿她立威了。 傅佳需要尽快打开京城圈子,好为她留在京城做铺垫。 相信这次花宴之后,安平侯老夫人即便还想要送走傅佳,也会考虑考虑的。 傅佳没有办法,现在她的身份,只是一个乡下的小丫头,没有任何的优势和资本,谁都能踩上一脚。 原本她是要慢慢的融入到侯府,还没有考虑京城这些朋友的。 不过,傅平夫妻的到来,给她敲响了警钟,她没有时间了。 目的达到,傅佳笑眯眯的谢过皇后娘娘的赏赐,欢欢喜喜的坐了下来。 第六十三章 皇后娘娘喜欢做媒 曹曦薇灰头土脸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一直到宴会结束,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卫夫人心疼女儿,几次看向皇后娘娘的眼神,都带着怒意和责备。 自己可是她的亲姐姐,曦薇是她的亲外甥女,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落了曹曦薇的面子,这是一个姨母该做的吗? 但是,皇后娘娘根本不理会她的眼神,兴致勃勃的与众位夫人探讨了一番女子该贞静守正,还是学些技艺强身健体。 还别说,这个话题引起了许多夫人和贵女们的热情,大家讨论的很是激烈。 尤其以镇远将军府老夫人为首,强烈主张女子要巾帼不让须眉。 卫夫人插不上话,自己也生闷气,宴会散后,直接就找到了皇后娘娘的寝宫里,就想知道到底曹曦薇哪里做错了,让皇后娘娘如此排斥。 皇后娘娘看着眼前自己的亲姐姐,一时心中寒凉,她冷冷的道:“曹曦薇自己做的事,自己知道。” 说完,挥手让宫女送客。 卫夫人惹了一鼻子的灰,没好气的回了武安侯府,自去询问曹曦薇到底犯了什么错去了。 这是后话。 大殿里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激烈,气氛也空前的高涨。 皇后娘娘听听这位说的在理,那位说的也不错,一脸的兴致勃勃。 大殿后,刘女官一脸歉意的看着坐在桌子旁一个时辰,动也未动的男子,不好意思的道:“秦将军再稍候,稍候,奴婢再去瞧瞧。” 茶已经换了五次了,再换刘女官自己都觉得肚子撑得慌了。 偏偏秦顾之一脸的淡然,只刚才傅佳射箭的时候从帘子后的缝隙中瞧了瞧,其余时间就如同一尊佛像一般,端坐在那里。 脸上覆着银色的面具,泛着白色的光芒,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刘女官每次都小心翼翼的说着话,生怕他翻脸。 据说前两日,刚刚在御书房与皇上争执,那是寸步不让啊。 秦顾之倒也无事,今日皇上召见,他将自己对边疆的一些看法一一讲给了皇上听。 这一次,皇上态度非常好,听的很认真。 秦顾之还觉得,皇上这两日有些长进了。 从前皇上虽说也是看重边疆战事,不过多了些守成,这些年边疆安稳,皇上也就少了几分警惕。 可是在秦顾之看来,获夷如今蠢蠢欲动,边疆平静的局面将要打破了。 还没等秦顾之心中夸赞几句,皇上就甩甩手,将他发配到皇后这里来。 皇后娘娘笑眯眯的看着秦顾之,上下打量,然后默默的点头。 嗯,不错,身子挺拔高挑,姿容清冷,因为面上带着银色面具,只能看到下巴处棱角分明,银色面具后的眼睛仿佛一潭古井深邃,看上一眼,好像就要被吸进去一般。 皇后娘娘想起小的时候见到的秦顾之,冰雪漂亮的小孩子,眨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很是可爱。 “顾之啊,今日让你过来呢,也是受你母亲的委托,今日花宴上,有各家的贵女们,温柔的,娴熟的,活泼的,端庄的,应有尽有,你看看,喜欢那个啊?” 皇后娘娘声音含笑,却让秦顾之浑身起了一个激灵。 “这,就不劳娘娘费心了,顾之尚未立业,还没有准备好成家,再者说,顾之如今这样貌,也不能耽误了其他的女子。” “哎,样貌怎么了?”皇后娘娘不赞成的摇摇头:“顾之这是为我朝立下汗马功劳,才不得不戴上面具,这副面具是你的荣耀!” 秦顾之…… 这皇后娘娘肯定与皇上感情很好,这两个人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秦顾之依然推辞道:“真的不用娘娘费心,顾之还没打算成家。” “那不行!”皇后娘娘才不干呢,她生平最喜欢的就是撮合人家成夫妻。 秦顾之的母亲,永宁伯老夫人还亲自写了书信,让皇后娘娘帮着张罗秦顾之的亲事,老姐妹的嘱托,她怎么能不办? “还是说,你有心悦的女子,有的话告诉本宫,本宫这就求皇上去赐婚。” 秦顾之眼前闪过一个身影,一听赐婚,顿时头大起来:“禀娘娘,顾之并没有中意的女子,顾之现在一心想这边疆战事,还是不劳娘娘费心了。” 不劳费心这事,秦顾之已经说了几遍了。 皇后娘娘却不管他,笑道:“既然没有中意的,那就去看看,一会儿我将人都赶到御花园去,你瞧瞧喜欢那个。” 秦顾之无奈,只好去了御花园。 皇后娘娘好做媒,好吧,如今已经将主意打到他头上来了,想走是走不了的。 在御花园里溜达了一会儿之后,秦顾之被叫做了后殿。 这里与前殿只隔着一面墙,墙角用珠帘隔开,大殿中的声音他听的一清二楚。 没想到,这个宴会上的精彩之处,比之战场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虽说秦顾之不懂得后宅这些弯弯绕绕,不过放在战场上,这位傅佳可是一个聪明人。 懂得借势,和趁势而为,不简单。 欲先攻其身,必先攻其心,心里防线一旦崩溃,整个人就好打发了。 只是,皇后娘娘太过没谱,他想要告辞都没有时间,无奈只能在这里干坐了一个时辰了。 刘女官掀开珠帘,瞧了瞧外面的形势。 皇后娘娘还在津津有味的看各执两端的夫人们吵架,时不时还拈起面前的葡萄吃上一口。 好不美哉! 刘女官满头的黑线。 得了,她们的娘娘今日不热衷做媒了,改成看戏了。 估计刚才那位傅佳姑娘这样一闹腾,皇后娘娘现在满心思里要找新奇的玩耍玩意儿了。 “娘娘,娘娘,秦将军还在后面等着呢……” 刘女官无法,只好悄悄的提起裙摆上前,附在皇后娘娘的耳朵边提醒道。 “啊,忘了,忘了。”皇后娘娘顿时想了起来,一时道:“这孩子,看的怎么样也不说一声。” 刘女官…… 好吧,皇后娘娘这倒打一耙的本事又见长了,从前只用在皇上身上的。 “那就将秦将军请过来吧。”皇后娘娘想起自己的任务,一时又开始兴奋起来。 她喜欢做媒,没事就研究这些小姑娘,小小子。 也不知道秦顾之喜欢什么样的? 刘女官得了吩咐,忙颠颠的跑下来,然后去请秦顾之了。 第六十四章 这样直接吗? “秦将军,哪个秦将军?” 皇后娘娘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众人都支棱起了耳朵。 看样子重头戏来了。 谁也不知道这是刘女官催了又催的结果? 林念幽不着痕迹的与傅蓉对视一眼,不知道为何,林念幽的心里猛地跳了一下。 谁都知道皇后娘娘爱做媒,不过给谁做媒,或者准备如何,以前每次宴会都能听见点风声。 皇后娘娘这一次可是瞒的严严实实的。 而且还是第一次将人直接领到了当场,这是要当面相亲吗? 还从来没有过这种形式的呢,不都是要私下里来回说一说的吗? 或者是宴会上有中意的,才会禀了皇后娘娘。 怎么这次要这样直接的吗? 林念幽在心里将姓秦的人过了一遍,这个秦将军却始终想不起是谁来。 皇后娘娘也不是每一次都办花宴,都准备撮合人的,有时候她也可能只是心血来潮,想着要见见这些年轻的花骨朵一般的孩子们,好为她的做媒大业储备基础。 是以这一次,林念幽也以为皇后娘娘只是又闲的无聊了,没想到还真的有这样一个人。 从前,她与傅嘉常常在一起,好多事情他都会听傅嘉提气,消息都很灵通的。 如今看来,她的消息也开始滞后了,没有了傅嘉,她就仿佛失去了一条臂膀一般。 林念幽所坐的位置比较靠后,众人又都纷纷伸长了脖子看向后殿,所以林念幽也不知道这个秦将军到底是谁? 珠帘后,刘女官去请秦将军了,秦顾之无奈的走了出来。 他从来也没有想过会面对如此多的贵女们,一时有些眼花缭乱,看不清到底谁是谁了。 宴会进展到保媒的环节,傅佳的兴致就不大了,反正也没她什么事,不过刚才能赢了曹曦薇,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所以心里多少有些高兴的。 傅佳坐在安平侯夫人的身后,喝了一口茶水,竟然是最珍贵的白毫银针,白色叶底如银针坠壶,汤色碧绿明亮,品之顿觉味鲜而清爽醇厚。 除了皇宫,外面她可是喝不到的。 傅佳又拈起一枚小小的点心吃了起来,胖胖的点心软软糯糯的吃在嘴里,香甜可口,傅佳觉得整个味蕾顿时都打开了,她已经开始研究这个点心到底是怎么做成的? 秦顾之从殿后走了出来,一身戎装,风姿潇洒。 除了面上的银色面具有些碍眼之外,其他的都挺好。 众贵女看到秦顾之的身影,顿时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 秦将军原来说的就是这位大名鼎鼎的冷面杀神啊。 秦顾之,永宁伯府永宁伯秦顾简的胞弟,战场上大名鼎鼎,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大夏朝最年轻的将军! 据说这位秦将军自小长的冰雪可爱又是年纪轻轻就被封了将军的。 虽说他人没有在京城,但是也有人惦记他的亲事。 有人跟永宁伯夫人提过几次,永宁伯夫人作为嫂嫂,一些事情是没有办法直接做主的,还要请示了婆娘永宁伯老夫人,来回来就阴差阳错的耽搁了。 等到后来战场上传来,秦顾之被毁容的消息之后,永宁伯老夫人这才着急,于是写了信让永宁伯夫人帮着留意。 可是众人都知道,秦顾之破了相,而且秦顾之一直在边疆,众人对他并不了解。 是以到现在都没有合适的对象出现。 谁也想不到?原来皇后娘娘今日要保媒的,竟然是这位秦大人? 一些贵女已经有一些犹豫了,等到秦顾之从殿后走了出来,神色冷峻,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已经有一些贵女打了退堂鼓,缩在自家母亲后面不再说话。 “这位秦将军,想必大家应该都听过吧?这就是我们朝最年轻,最有作为的将军了。”皇后娘娘笑着向众人解释道:“秦将军久不在京城,所以趁着今天这次机会,让大家也认识认认识他。” 皇后娘娘说完,示意秦顾之走到殿中来。 秦顾之一时有些懵,皇后娘娘怎么总是不按套路出牌? 傅佳正在津津有味的吃着糯米糍,闻言,嘴里还含着半颗糯米糍,傻乎乎的抬头看向大殿中央。 “咦?怎么是他?” 傅佳瞪圆了眼睛,暗暗嘀咕。 这个人她见过,在来京的路上,客栈里当天晚上他也在。 傅佳对他的印象特别深,因为他带着一副面具,那个时候傅佳并没有想到秦顾之。 这两年,她对京城的人了解并不多,身边除了林念幽,也就是秦景轩了,后来成了亲,她与秦景轩你侬我侬甚是过了一段美好的生活。 对秦顾之,她也仅仅是听说过。 如今看来,这位秦顾之倒是与传说中的冷面杀神相似啊。 秦顾之的嫂嫂永宁伯夫人笑着站起来:“我家二弟为人有些腼腆,又久不在京城,虽然话少,但是年少有为,人是很不错的。” 永宁伯夫人说完,正在吃着桌上点心的傅佳就有些绷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大殿安静,傅佳的笑声就有些突兀,众人的目光不免望了过来。 傅佳一时愣神,然后装作被东西卡住嗓子,咳嗽了几声,然后讪讪地对大家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卡住了,卡住了,你们继续,继续……” 继续?继续个啥,别人也不知道她说的继续是啥意思。 但是尴尬的场景好像缓解了一些。 秦顾之反正是觉得自己有些放松了,他抬眸看向傅佳,只见她圆圆的眼睛微微的眯着,嘴巴鼓鼓的一直在吃着东西。 秦顾之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在边疆养的那只小兔子。 皇后娘娘一直没有说话,就这样笑眯眯的看着大家,一直在看着众人的神色。 这样一个小插曲,反而让皇后娘娘觉得傅佳的表现的比众人还要自然一些,真实一些。 等到众人不再说话,皇后娘娘开口了:“顾之,有没有喜欢?有没有中意的?如果有的话就直接指出来就好了。” 众人…… 这样直接的吗? 在座的不愿意结亲的贵女和夫人们一时有点傻眼。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要硬来了? 怎么办? 有些贵女开始悄声的与自己的母亲说着话。 其中一位夫人开口道:“皇后娘娘,毕竟现在谁都不太了解,如果就现在就定下来的话,那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第六十五章 急智 那位夫人继续说道:“再说了,秦将军这几年未在京城,对于京城里各家也不太了解,就这样简单的见上一面就让秦将军定下来,这对秦将军来说也挺为难的吧?” 秦顾之心中为这位夫人暗暗点赞,他就是这么想的,奈何皇后娘娘不同意呀! 然而,秦顾之还没有说话,皇后娘娘先开口了:“有什么为难的,不只喜欢谁就可以说嘛。再说了,顾之这样的青年才俊,能嫁给他,也是福气,不是吗?” 好吧,看样子皇后娘娘是铁了心霸王硬上弓了。 众人无法,都将目光转向了秦顾之。 而那些不愿意的,纷纷都低下了头,秦顾之确实很优秀,但是那一个面具已经足够吓退很多人了。 秦顾之环顾一周,道:“启禀皇后娘娘,刚才那位夫人说的对,顾之对京城并不了解,也不存在有什么中意或不中意的,还是谢过皇后娘娘费心了。” “哎,说的这是什么话?本宫这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否则你的母亲在江城一直担心着你,也该为她好好想一想啊!”” 秦顾之顿了顿,哦,原来症结在这里呀,他还以为皇后娘娘为何要一直张罗着为他提亲呢。 皇后娘娘态度如此明了坚决,秦顾之也很无奈。 刚才皇上向他投来明晃晃的同情的目光,他就觉得不对劲,想必皇上早就知道了。 说不定,就是他们夫妻两个商量好的。 “顾之,你觉得呢,挑挑看,本宫这里可是聚集着大夏朝最矜贵的女孩子了。” 皇后娘娘笑眯眯的看着秦顾之,自豪的说道。 秦顾之…… 众人……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皇后娘娘是在卖东西吆喝似的。 众贵女也不知道是该欢喜还是该担忧。 皇后娘娘这样看重她们,按道理今天坐在这里的都该觉得荣幸的,可是,总是有一种自己是白菜的感觉。 “哦,对了,林家那个姐儿就不要算了,她已经定亲了。”皇后娘娘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林念幽默默的将刚刚喝在嘴里的茶,咽了下去。 没想到皇后娘娘连这个也知道,林念幽的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 那是不是她落水的事情皇后娘娘也知道的清清楚楚? 刘女官在一旁,默念了几遍,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 然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抬步上前。 她家娘娘这两年心思越发的简单了。 皇上敬重也宠爱皇后娘娘,后宫里嫔妃们一派祥和,太子和二皇子也孝敬。 除了太子妃的人选让娘娘还惦记惦记以外,其他的还真是没有什么烦心事。 不过,皇后娘娘热衷保媒,人选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所以,皇后娘娘还真是没有什么需要费心动脑筋的,说话做事也越来越随性了。 可是,这当面就让秦将军挑人,也不管人家姑娘愿不愿意,这不是以前皇后娘娘的作风啊。 看让秦将军尴尬的。 刘女官装作上前去为皇后娘娘续茶,然后轻声劝道:“娘娘,不如让各位贵女们有意愿的表现一下,秦将军也好多了解了解,回头您再问秦将军的意愿?” 皇后娘娘抬眸,赞同的道:“嗯,你说的对。” 刘女官松了一口气,放下茶杯退了下去。 只是,刘女官没想到的是,皇后娘娘竟然理解错了她的意思。 “那就大家来比比嘛,看看谁更有才艺,刚刚傅佳可是带了一个好头,诸位开始吧。” 皇后娘娘好整以暇,靠在迎枕上,捧着刚才刘女官新续的香茶,美滋滋的说道。 刘女官就是够贴心,既办了正事,又让她欣赏了才艺,一举两得。 于是,场面就变成了这样,皇后娘娘端坐在上首,秦顾之被安排坐在了下首,然后一屋子贵女两排溜的排下去。 诡异至极。 刘女官真是想自己扇自己的嘴巴,她都怀疑,刚才自己到底说了点什么! 傅佳稳稳当当的坐在座位上,皇后娘娘刚才可说了,她已经表演完了。 剩下众人面面相觑,即便有意的那些个贵女们,也不敢明晃晃的出列表示出来。 万一,到时候秦顾之不选自己,那不是让人瞧了笑话。 皇后娘娘今日不知道到底中了什么邪…… 秦顾之满头黑线,看样子,皇后娘娘是铁了心,今日一定要让他说出个一二三来了。 秦顾之心思微转,总不能真的如同皇上选秀一般的,来挑选这些名门世家的贵女们吧。 回头,皇上会不会吃了他的心都有了。 秦顾之无奈的想。 皇后娘娘捧着香茶,笑眯眯的瞅着秦顾之看。 秦顾之暗暗咬牙,皇后娘娘这绝对是故意的! 也不知道自家亲娘到底给皇后娘娘许诺了什么条件,让她这样不遗余力! 就算再明白,秦顾之也得想办法解开现在的局面。 “皇后娘娘,”秦顾之开口道,声音充满了磁性。 皇后娘娘顿时精神起来,“嗯”了一声,坐直了身子,眼神中掩饰不住的兴奋。 “说吧,什么事?” 看秦顾之难以企口的样子,皇后娘娘好心的追问道。 秦顾之顿了顿,下定了决心,拱手道:“娘娘,诸位贵女来自名门世家,自然都是金尊玉贵,顾之不才,只怕配不上诸位贵女。” “哦?”皇后娘娘也不接话,就等着秦顾之往下说。 秦顾之看了看众人,道:“娘娘费心顾之的缘分,不如今日也讲此事交给天意,您看如何?” “天意?怎么个交法?”皇后娘娘不解的问道。 秦顾之看了看四周,然后从桌子旁捡起一个大肚宽口的小酒壶,道:“就以此酒壶为道具,放在地上转到谁就是顾之的缘分,娘娘看,天意如此,可好?” 皇后赞许的点点头。 这个秦顾之,倒有几分急智,难怪皇上一定要让自己这样逼着秦顾之。 皇上还真是有先见之明呢。 皇后娘娘自己在心里将自家夫君夸了又夸。 这个时候,卫夫人可就不干了。 刚才她一直想说话,不过其他人也一直在反对,不说也罢。 如今,皇后和秦顾之自己商议将规则定了定,这怎么行? 卫夫人站了起来:“皇后娘娘,若是选中了那位贵女,贵女并不愿意又如何办?” 她家曹曦薇就不愿意,谁愿意嫁给一个整日戴着面具的男人,面具后面还不知道是怎么样一张脸呢。 第六十六章 缘分天注定 皇后娘娘瞪了卫夫人一眼,不过知道卫夫人提出的事,确实是一个问题。 但是她早已就已经想好了。 “这件事情也是一个双向的选择嘛,若是秦将军选中了,那么选中的人可以向秦将军提三个问题,秦将军如果回答不上来此事就作罢,你们看可好?” 想答应亲事得就提简单的问题,不想答应的提难得问题嘛,多好解决。 皇后娘娘话音一落,众人顿时明白了。 “皇后娘娘果然英明睿智。” 众人纷纷称赞。 原来,皇后娘娘并没有失去理智呀,众人刚刚可都吓了一大跳。 金秦顾之再一次有一种被皇后娘娘和皇上坑了的感觉。 而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刻,秦顾之自然也无法再推拒。 妻子么……或许也该有一个了。 秦顾之心念微转。 只见他手轻轻的拿起桌上的大肚酒瓶,一个漂亮的甩尾,大肚酒瓶划过一个漂亮的弧线,落在了大殿中央,然后急速的转了起来。 就这样一手漂亮的玩法,顿时引起了几位贵女的惊呼。 宋琳琅就是其中一位,面具又怎么啦? 即便有面具那也不过是让人看样子的,秦顾之年轻有为,又是皇上的心腹,关键这样英姿潇洒,骁勇善战。 宋琳琅觉得,如果能选中自己的话,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其实刚刚她就在跃跃欲试了,可是母亲不愿意。 宋琳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地上飞速旋转的酒瓶,心中默念:转过来,转过来…… 傅佳也放下了筷子,紧紧的盯着飞速旋转的酒瓶。 叮叮当当的一阵声音,旋转的酒瓶子与地面摩擦,渐渐的停了下来。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眼巴巴的瞅着瓶子,只看瓶子停在谁的面前了。 皇后娘娘也好奇的坐直了身子张望,秦顾之这一个办法可是没有在她的预料之中的。 秦顾之垂头,把玩着手中的一枚黑石,一脸淡然,看也没看结果。 瓶子慢慢的转动,渐渐地停了下来,越过了曹曦薇,然后又缓缓的停在了宋琳琅的面前。 宋琳琅提着的心,有些微的喜悦。 然而,瓶子晃动了几下,并没有停在宋琳琅的面前,又微微的转动了一下。 然后就看见瓶子稳稳的停住了,瓶口直指坐在安平侯夫人身后的傅佳。 众人哗然。 傅佳正垂头吃着甜甜糯糯的糯米糍,琢磨着回去也给安平侯夫人做上一做。 察觉到众人的目光都转向她,傅佳茫然的抬起头,然后突然就迎上了秦顾之深邃的眼神。 傅佳一愣,忙看向大殿正中,瓶口稳稳当当的正停在中央,指着她。 这,这意思是秦顾之选中的是她? 傅蓉坐在傅佳的身旁,不知该高兴还是懊恼。 嫁给一个面具男,对傅蓉来说,那绝对是一个灾难。 可是如果对傅佳来说,那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了。 安平侯夫人手中一紧,揪着帕子,就想要开口:“这个不太妥当吧,毕竟我们与秦家之前是有过婚约的,这岂不是乱了辈分?” 皇后娘娘对秦顾之的选择也很惊讶,她以为秦顾之怎么也会选一个高门贵女,没想到选中的竟然是傅佳。 不过说起来傅佳这个女孩子确实也挺讨人喜欢的。 珠帘后的偏殿里,皇上听了身边人禀报,微微一笑,将手中的坚果壳子扔在盘子里,道:“走吧。” 大殿里,气氛一时诡异,众人看向傅佳或是同情或是幸灾乐祸,也或是羡慕,什么眼神都有,一一落在傅佳的身上。 傅佳觉得,若是在太阳底下,估计她都被烧出一个窟窿了。 安平侯夫人提出质疑,皇后娘娘开口道:“晚晴,一切都是天意的选择,嗯,不如问问傅佳姑娘?” 不愿意也可以拒绝的嘛。 安平侯夫人忙看向傅佳。 怎么也想不到,参加一场花宴,还能定一门亲事。 安平侯夫人打心眼里是不愿意与永宁伯府再打交道的,毕竟嘉嘉是嫁进他们府里没一年就香消玉殒的,就算不是府里的过错,那也是照顾不周。 傅佳定了定神,然后站了起来,声音清亮问道:“娘娘刚才说可以问秦将军三个问题,是吗?” 皇后娘娘笑了起来:“这自然是当真的。” 傅佳抿嘴笑了笑,唇边的梨涡又隐隐显现:“那就按娘娘定的规则来。” 说完,傅佳转向秦顾之,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男人,只见他面容平静,眼睛深邃,似乎这个结果对他来说一点感觉都没有。 不过,傅佳心中却通透,什么酒瓶子定天意,不过是秦顾之找了一个台阶下而已,否则的话,他挑中哪一家都会把其他家的得罪了,这人倒是挺聪明的。 但是要说这个酒瓶子转向,谁要说秦顾之掌握不了,是天意来选择,傅佳是一万个不相信的! 只是傅佳不明白,秦顾之怎么就会选中了自己? “秦将军,我可以问你三个问题吗?” 傅佳看着秦顾之轻声问道。 “姑娘请问吧!”秦顾之一脸的淡然,背在身后的手,却悄悄的捻了捻手指。 “第一个问题,秦将军可会射箭?” 秦顾之微微挑了挑眉:“那自然是会的。” 刚才傅佳的箭术他见识了,比起他也算不错了。 众人抬眸,这傅佳问的问题也总是与众不同。 怎么的?傅佳还准备成亲以后两个人切磋箭术不成? “第二个问题,我刚刚来到京城,秦将军可知道?” 秦顾之点头:“听说了。” 听说了? 傅佳也跟着挑了挑眉,想起来京之前在客栈的那晚,她就说感觉有人在看着她,应该就是秦顾之吧。 傅佳笑了笑,然后道:“最后一个问题,以后有事可以与秦将军商量着办吗?” 这个问题一问出,秦顾之毫无波澜的眼睛,顿时微微动了动。 “若有事可以商量!” 秦顾之的话音落,傅佳顿时莞尔一笑,然后向着皇后娘娘屈膝道:“娘娘,民女没有问题了。” 这就没有问题了? 皇后娘娘顿时喜笑颜开。 她就喜欢傅佳这性子,爽快! 宴会散后,各家归位。 安平侯夫人一上马车就迫不及待的问傅佳:“佳姐儿,你确实想好了?” 傅佳点点头,道:“夫人,傅佳可以拒绝吗?” 第六十七章 飞上枝头 傅佳说完,就那样定定的看着安平侯夫人,眸色平静,安平侯夫人一时无言。 傅佳的内心却波澜起伏。 瓶子转向她的那一刻,她的心中就已经升腾起一个大胆的想法。 母亲,嘉嘉不愿意离开,也不能离开…… 安平侯夫人带着傅佳回到侯府,而这门亲事在京城也迅速的传开了。 傅平夫妻听了这个消息,顿时笑的合不拢嘴。 那可是大夏朝最年轻的将军,永宁侯府上的二爷啊,他们佳佳不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吗? 这样的想法,真的不在少数。 一路上,程妙语听了几个贵女酸唧唧的话,顿时呛白:“这样想嫁给秦将军,刚才怎么当缩头乌龟呢!” 那几个被呛的脸红,又不敢反驳,撇撇嘴散了。 宋琳琅跟着母亲走在后面,一时心情有些低落。 宋琳琅的母亲一把扯住了她,嘀嘀咕咕的道:“你呀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将军再好,那是要上战场的,今日毁容,明日小命还不知道有没有,我和你父亲养你这样大,可不是为了看你受苦的,也就那个傅佳,眼瞅着就是奔荣华富贵来的,这就借着安平侯府的跳板,一跃上了枝头了!” 宋琳琅默默的点头,她知道母亲是心疼她,可是,她是真的很欣赏那个身姿挺拔,淡定的说着可以商量的男子啊。 安平侯夫人带着傅佳去见了老夫人。 老夫人听了傅佳要嫁给秦顾之的消息之后,顿时抬眼看向傅佳。 这个自来了府里就斯斯文文的女孩子,常常就跟在安平侯夫人的身后,没想到,竟有这样的造化? “母亲,佳姐儿的亲事是我带着她去,才成了这样的一个结果,所以,我想就留她在侯府,到时候从侯府出嫁,您看可好?再说了,亲事一旦定下来,要走的程序还很多。” 安平侯夫人趁机建议道。 她原本就想找机会留下傅佳的。 老夫人顿了顿,道:“她的亲生父母在,自然就是听他们的,我也老了,这些事你去张罗吧。” “是。”安平侯夫人带着傅佳退了出来。 傅平夫妻自然是满口答应的,傅佳她娘期期艾艾的问道:“那,这大户人家的嫁妆,可是要不少吧?” 安平侯夫人端坐在正中,闻言道:“正要跟傅平大哥和嫂嫂说,傅佳以后嫁在京城,总要有一个娘家去处的,若是大哥和嫂嫂同意,我想认傅佳做义女,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义女? 傅平夫妻两个相视一眼,然后就听安平侯夫人说道:“既认作了义女,那么嫁妆什么的,就由我这个做干娘的来张罗,可好?” 可好?那可太好了! 傅佳她娘顿时点头如捣蒜:“哎呀,那怎么好意思呢,不过,夫人您要是真是喜欢我们佳佳的,我们肯定是要同意的,是吧,她爹?” 傅平自然也满心同意,道:“只是让弟妹破费了,我们两个也是乡下来的,不懂这些,佳佳以后要在京城生活,也少不得你这个干娘照顾,是吧?” 安平侯夫人得了准信儿,笑道:“是傅平大哥和嫂嫂割爱,佳佳很懂事。” 女孩子从刚来京城,就一心的照顾她,宽解她,若不是今日她带着傅佳去参加花宴,说不定傅佳还不用嫁给秦顾之。 秦顾之并不是不好,只是,安平侯夫人早就想过了,傅佳出身贫寒,若是嫁进高门大户并不一定会过得幸福,她的打算是为傅佳挑一个门户低一点的,身家清白肯上进的寒门公子,这样的人与傅佳也算的上门当户对,且有侯府关照,傅佳以后的日子过得才算舒心。 就算傅平夫妻来了京城,她也从来没有想过不管傅佳。 只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傅佳被请了过来,然后就得了这样一个消息。 说实话,她的内心已经压抑不住的开心了。 “干,干娘?”傅佳磕磕巴巴的唤了一声。 她还真是不习惯这样称呼。 傅佳她娘在后面使劲推了一把,恶狠狠的道:“让你称呼一声,你还喘上了,干娘那是我们乡下的称呼,你就直接唤母亲不就得了?” “母,母亲?” 傅佳直愣愣的看着安平侯夫人,天知道,她做梦都想唤一声“母亲”。 不知为何,安平侯夫人听见傅佳迟疑的唤出母亲,眼角一酸,竟然就酸到了心坎儿里了。 她定了定神,道:“就按京城里的规矩,唤我义母吧。” “哎,对,对,义母,义母。”傅佳她娘讪讪的重复道。 直接叫母亲是有些上赶着。 不过,她家傅佳成了安平侯府的义女,那,那可是一脚也踏入豪门了啊。 “咳,那个我说她义母啊,”傅佳她娘咳嗽一声,很自然的张口唤道。 这义母可比什么弟妹觉得气长多了。 安平侯夫人看向傅佳她娘,道:“嫂嫂有事要说嘛?” 傅佳她娘看了一眼傅平,然后道:“那是这样,佳佳呢,如今也算半个侯府的人了,我和你大哥他吧都是半截子入棺材的人了,倒没什么,只是她那个弟弟啊,实在是不成器,别到时候给侯府丢脸……” 傅佳她娘的话音落,傅佳顿时就皱了眉。 这两个人合着真是来卖女儿来了,若此刻是原身傅佳站在这里,不知道有多伤心呢。 安平侯夫人也蹙了眉。 “这样吧,等侯爷回来,我与侯爷商议商议,看看他是否愿意来京城呢。” “哎,那感情好!”傅平也高兴了。 傅佳忍不住在一旁提醒,道:“弟弟可是要定亲的人了,谁知道人家家里愿意让他背井离乡吗?” “这你就不要管了,你的任务就是伺候好你义母!”傅佳她娘顿时斥责道。 那个亲事,现在还说不准呢,等回头傅佳她弟弟来了京城,那就是侯府的少爷了,不知道多少大家闺秀等着嫁呢! 傅佳还能不知道他们的心思,顿时嗤之以鼻。 回到自己院子的傅佳,窝在迎枕上,久久不能平静。 无论如何,她终于可以留在父亲和母亲的身边了。 而且,母亲还主动认她做义女,傅佳自己从心里认为,这是母亲也喜欢她的原因,是吧? 那父亲呢? 父亲似乎总是清清冷冷的,对她并不太亲近,还写信让老家人领她回去…… 第六十八章 纸条 手里抱着迎枕,傅佳又开始患得患失了。 就在这时候,青锁“瞪蹬蹬”的从门外跑了进来。 “姑娘,姑娘,您不走拉?” 傅佳笑了起来:“不走拉。” “那太好了!”青锁双手合十,兴奋的跳起来。 姜嬷嬷端着蜂蜜水进来,看青锁这样子,顿时摇头道:“你呀,疯疯癫癫的,看回头吵到了姑娘。” 青锁一吐舌头,调皮的道:“姑娘才不会呢。” 傅佳姑娘人真的很好,性子好,也没有架子,关心下人,又对夫人体贴周到,对了,箭术还了得,除了大姑娘,这世界上就是傅佳姑娘最好了! 青锁想起在宫门口听小宫女们将傅佳的箭术传的神乎其神,就心里直痒痒。 “姑娘,您什么时候练的箭术啊?怎么这样了得,都没听您提起过。” 傅佳:“箭术嘛,呵呵,也没有怎么练习,不过是小时候就自己一个人上山砍柴,闲的无聊练准头玩,玩的多了就会了啊。” 青锁被傅佳忽悠的一愣一愣的,张大了嘴巴,道:“玩着玩着就学会了啊?那,那大少爷小时候也被侯爷逼着天天练习,怎么死活不会呢……” 傅衡? 傅佳忍不住笑起来。 她的哥哥傅衡自小就是一个书呆子,不喜欢舞刀弄枪的,被安平侯逼得没有办法,才学些武艺,至于射箭,那真是一窍不通,再努力也不行,后来,安平侯自己都放弃了。 “那,只能说明姑娘我有天赋啊!”傅佳点了点青锁的额头,笑眯眯的道。 青锁…… 她发现了,姑娘还有一个优点,脸皮厚! “对了,你刚才去干嘛了?”傅佳问道。 安平侯夫人唤她,还是姜嬷嬷跟着去的,从老夫人哪里回来,一转眼就看不见青锁的影子了。 “哦,对,忘了!” 青锁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忙从荷包里取出一张信纸来。 “姑娘,刚才府里的小丫头找奴婢,说是有人送来一个纸条,专门交代了给姑娘的。” “给我的?”傅佳坐直了身子,展开了那张纸条。 扫了一遍,顿时脸色大变。 “青锁,给我更衣!” 青锁看傅佳神色不对,一边忙将外出的衣服拿了过来,一边紧张的问道:“怎么了,姑娘?” 姜嬷嬷也忙上前帮忙。 傅佳神色严肃,道:“嬷嬷,我带着青锁出去一下,夫人问起来就说我去去就回。” 说完,傅佳带着青锁急匆匆走了。 已经到了半下午,阳光没有那么热烈了。 傅佳也没有叫车,出了门,沿着大街走了一段距离,然后拐进了一个巷子,巷子里开着一家茶铺,白底蓝边的招牌布帘在风中飘摇。 铺子两层楼,傅佳进了门,然后示意茶小二找人,就直接上了楼,来到了最里面的一间房间。 青锁上前轻轻扣了扣门,门“吱呀”一声打开。 傅佳抬脚进去,就看到一个黑衣男子背对着他,正伫立在窗边。 男子听到声音,转过身来。 “江统领?”傅佳惊讶出声。 此人正是镇抚司统领,江离。 傅佳在来京的路上遇到过得,没想到纸条竟然是他让人送过来的。 “坐!” 江离并无多少表情,指了指桌子对面,言简意赅的说道。 桌子上已经晾好了两杯茶,清亮的茶汤,还有袅袅上扬的香气,都让人心神安定了下来。 傅佳走了一路急切的心情,渐渐的被抚平。 “出去吧。”江离吩咐刚才开门的侍卫,随后又看了一眼青锁。 青锁被他这一眼看的头皮发麻,但还是鼓足了勇气站在了傅佳的身旁。 傅佳轻轻拍了拍青锁的手,道:“去外面等着我吧。” 青锁这才不甘不愿的出去了。 人家都说江离是个大魔头,姑娘跟在在一起,被回头有危险。 临出门,青锁对傅佳道:“姑娘,奴婢就在门外,您有事一定唤奴婢!” 傅佳点点头,青锁这才关上了门。 就听对面江离轻笑出声。 傅佳转过头,看到江离常年如冰块的脸上笑容一闪而过,这也足够惊艳了,仿佛冰山炸开一角一般。 “江大人?”傅佳捂了捂心口,看到江离的笑容她的心脏小小的跳了一下。 还是挺好看的。 “你这个丫鬟不错!” 小丫头被他吓得都快站不稳了,还知道护着主子。 傅佳笑了笑,青锁自从知道了她为曾经的大姑娘出头,对她是格外的忠心。 “江大人,这个纸条是什么意思?”傅佳取出纸条,问道。 上面写着一行字:若想知道绿枝的下落,速到门前胡同茶室二楼。 傅佳正是看到这行字,才决定走这遭的。 第一,她查绿枝的下落只是隐蔽的打听,怎么会有人知晓? 第二,绿枝的下落,这是她迫切想要知道的消息。 江离抬眸看着傅佳,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傅佳:“江大人知道绿枝在哪里?” 江离“唔”了一声,然后道:“我以为你会问我,为何知道你在找绿枝的消息。” 傅佳抿了抿嘴,道:“见到江大人,自然是没有必要问的,江大人想知道的,恐怕京城没有能瞒得住的。” 江离眸色沉沉。 “傅姑娘,一点也不像乡下长大的女子?你到底是谁?” 傅佳一愣,江离果然是江离,才见过两面就感觉这样敏锐。 “江大人想要什么?”傅佳避而不答,直接问道。 既然约了她过来,自然是有所要求的。 江离挑眉,眼眸染上一丝笑意。 “我喜欢与傅姑娘合作。” “合作?”傅佳诧异,她能帮到江离什么。 江离顿了顿,手指在茶杯上轻轻的敲了两下,道:“绿枝,安平侯府大姑娘傅嘉的贴身丫鬟,傅嘉死后,听说整个人抑郁了很长时间,总是待在屋子里不出来,后来,永宁伯夫人身边的管家的远方亲戚来访,看中了绿枝,大胆求娶,秦景轩就做主将人许配给了那人,之后那人带着绿枝出了京城。” 江离说的清楚,傅佳认真的听着,双手不由自主的紧紧捧住了茶杯,明明是大热的天气,她却觉得心头一片冰凉。 “去年冬日,听说有人在江城一带见过绿枝。”江离瞟了一眼傅佳捧着茶杯的手,因为用力,指甲都泛着青白。 江城? 秦顾之的父母就在江城居住。 第六十九章 我可以娶你的 傅佳眼眸动了动,她要去找绿枝。 傅佳想要做的事情很多,可是她的手边没有可用之人,而她所做的事又不能打草惊蛇,只能暗暗调查,这对她来说无形中也是一个掣肘。 不过,好在,绿枝终于有消息了。 就在傅佳正暗暗琢磨如何才能去江城寻找绿枝的时候,突然觉得一片阴影压了过来。 傅佳猛的抬头,就看到江离放大了的俊脸,就在她的头顶。 傅佳顿时呼吸一滞,忍不住往后仰了仰身子。 后面并没有靠背,傅佳差点摔倒在地。 “别动!”江离伸手扶了傅佳一下,然后随即放开了。 江离的手比之常人要凉上许多,傅佳只觉得那一下让她格外的不自在。 察觉到傅佳的不安,江离坐回了位置。 不过,说出的话,让傅佳顿时又想摔倒了。 江离道:“傅姑娘,想要找寻傅嘉死亡的真相,其实不一定要嫁给秦顾之把自己赔进去的,就算皇后娘娘宴会上定了的事情,我也可以帮你取消。” 取消? 傅佳张了张嘴。 然后就听到江离接着说道:“我可以娶你的!” 啊? 傅佳这下真的傻眼了。 她定定的坐在那里,整个人晕晕乎乎的,仿佛飘浮在空中一般的不真实。 江离站起身来,丢下一句话:“你好好考虑考虑,若要找我,往这个铺子送信即可。” 说完,打开门离开了。 江离一走,青锁忙转身回到屋里,就看到自家姑娘傻愣愣的呆坐在那里,整个人一动不动。 “姑娘,姑娘,您怎么了,他没把您怎么样吧?” 青锁忙上上下下的打量傅佳,也没有看到什么明显的伤口之类的。 “青锁!” 傅佳突然抓住青锁的胳膊,喃喃的道:“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啊?什么?姑娘您到底是怎么了啊,那个江黑炭到底说了什么啊?” 青锁一着急也顾不上害怕不害怕,张口就是江黑炭。 门外刚刚下了楼梯的江离,脚下一踉跄。 他的功夫极好,耳聪目明的好不好。 江黑炭! 屋内,傅佳依然晕晕乎乎的,仰头看着青锁,道:“他说他可以娶我……” 啊?娶,娶姑娘? 传说中的地狱杀手江离,竟然说娶姑娘? 青锁整个人如同被点了麻穴一般,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一个是冷面杀神,一个是地狱杀手,到底谁娶更好一点呢? 嘶……傅姑娘招惹的人怎么没有一个正常的! 青锁也晕晕乎乎的跟着傅佳走回了侯府,一路上竟然在心中比较了又比较,到底嫁给那个比较好了。 哎呀,这选择多了,也是让人头疼。 谁能想到,两个月前才刚刚从乡下来的下丫头,竟然这样抢手了? 安平侯回府,听了安平侯夫人的安排,点头同意了。 不知为何,回到书房的他,几日来心中的纠结一下子就散了。 他从书桌后面取出来一副画卷,缓缓的打开来。 画上的女孩子巧笑倩兮,唇边的梨涡深深,好像正在看着他这个做父亲的。 坐了一会儿,安平侯将画卷放了起来。 看样子,要重新考虑与大房的关系了。 二房里,傅蓉独自坐在房中生闷气。 没想到,今日傅佳不但没有出丑,反而得了最大的好处。 傅蓉越想越觉得生气。 余氏从老夫人院子里回来,就看到傅蓉闷闷不乐的身影。 “蓉蓉,有时候,不要把眼光放在别人身上太久,还是先想想自己要怎么办吧。” 事情已成定局,而且是她想到的最坏的一种。 好在,不过是一个伯府罢了,几个月的事,出了嫁也就是那么回事了。 还是永宁伯府,余氏在心中琢磨了又琢磨。 她心中知道,即便傅嘉的死没有让安平侯府与永宁伯府生恶,但要说关系好,又能好到哪里呢? 一个乡下来的孤女,嫁到高门大户里,又是那样一个复杂的家族,身后没有一个强硬的背景,傅佳要想生活下去,都很困难的。 倒是上一次安平侯夫人提的那个程致远,镇远将军府人口简单,家中人多为武将世家,心思单纯。 应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了。 余氏又提起了程致远,傅蓉顿时生了气:“娘,我不愿意,您就别再说了!” 程致远那个混小子喜欢的是傅嘉,她心中清清楚楚。 而且,他性子跳脱,说话牙尖嘴利,若是真的成了亲,那岂不是每天要气死自己了? 傅蓉想起今日大殿上,傅嘉盈盈一笑问秦顾之,以后有事可否商量,秦顾之想都没想,直接答应了下来。 这才是男子应该有的表现。 没想到,这个傅佳运气这样好! “娘,您放心吧,一个傅佳还能嫁进永宁伯府,大伯母怎么也不会让我低嫁了的。”傅蓉定定的说道。 余氏一想也是如此。 奈何她只是一个寡居之人,对外面了解的并不多,也只能依靠安平侯夫人了。 被余氏惦记了一番的镇远将军府里,程致远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一把拽住了程妙语。 “大妹,怎么回事,参加了一个花宴怎么就这么惊心动魄,一波三折?傅佳真的答应了那个秦面具的亲事啦?” 程妙语正与程语柔说着话,被程致远这样一惊吓,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二哥,你这样大呼小叫的,吓死人啦!” 程妙语忍不住嗔怪道。 “哦,对不起,对不起,那你快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程致远跑去看傅佳的时候,恰好被侍卫长给抓包了,也是倒霉,被侍卫长拎着训了一通之后,被发派去了御书房前当值。 也是凑巧,皇上今日事情极多,一直忙到傍晚才散。 程致远一出宫门,就听到满大街的议论纷纷。 这不,程致远拍马跑来回来,就向程妙语求证来了。 程妙语揉了揉被程致远拽的生疼的胳膊,没好气的道:“是呀是呀,这个花宴就是惊心动魄。” 主角嘛,就是傅佳了。 谁也没有想到,秦顾之最后选中的会是傅佳? 程妙语也不喜欢永宁伯府,嘉嘉嫁给去之后,出门越来越少,有过几次见面,听了嘉嘉话中的意思,永宁伯夫人对她有些不满,不过嘉嘉性子好,又是大大咧咧的,说过就忘了。 就是这样美好的嘉嘉,年纪轻轻的却香消玉殒了。 第七十章 再约 程妙语甚至都怀疑过是不是永宁伯夫人做了手脚,可是永宁伯夫人哭的都晕过去了,听说几个太医抢救,就算装也不可能这样逼真的。 但是,不论如何,程妙语不喜欢永宁伯府和她府里的那些人。 程妙语也知道,傅佳没有选择的余地。 一个从来没有接触过京城和皇家的女孩子,再心有不愿,面对皇后娘娘也无法拒绝,因为,她的身后没有人帮她撑着。 是以,程妙语也不知道傅佳到底是愿意的还是被迫的。 程致远听了程妙语的讲述,慢慢的坐在了一旁,过了一会儿道:“这丫头也是不容易。” 不过,话音还没有落,外面小厮苦着脸进来了:“哥儿,不容易的是您吧,老夫人有请!” “啊?”一听说是老夫人请,程致远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了。 程语柔揶揄的笑着对程致远道:“二哥快去,祖母今日可是观察的细微着呢。” 程致远一脸无奈的去了镇远老夫人的院子。 彼时,老夫人正与镇远将军夫人说着今日的事情。 见到程致远,老夫人一脸慈爱的笑容:“来来来,到祖母这里来。” 程致远久在外面,好不容易调回京城,老夫人疼爱的很。 “远哥儿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也跟祖母说说,祖母今日可是好好的帮你瞧了瞧。” 程致远一听,顿时连连摆手:“还是别了祖母,孙儿刚回京,还没有有所成就呢,暂时不成家,不成家,再说,还有大哥呢。” “你大哥就别操心了,你未来大嫂那边只等着孝期一过就成亲,倒是你,整日里跟个猴儿似的,抓都抓不住人,我可告诉你了啊,今日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回头就安排给你相看!” 镇远将军夫人没好气的指着程致远说道。 她这个二儿子,就没让她少操过心。 “别,母亲你还是先操心操心大哥的亲事吧啊,大嫂这马上就该过门了,您这火气也别太大了,那什么,点心铺子那新出的一种凉果,据说很好吃,我去给您买点啊,就这,就这……” 程致远一边安抚着镇远将军夫人,一边连连后退,说完已经到了门口,然后一溜烟儿得就怕没了影儿了。 镇远将军夫人气的直拍桌子,一边与老夫人抱怨道:“母亲,您瞧瞧,平日里说什么就是什么,给他惯的!” 老夫人安慰道:“好了,好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等等吧,想开了就好了。” 闻听此言,镇远将军夫人沉默了。 “您说,这都两年了,还没有走出来啊,再说了,也不止两年了,从前就知道人家是有主儿的……” 老夫人摇摇头,道:“看他的样子,已经好许多了。” 否则,也不会同意调回京城来啊。 老夫人默默的想着。 傅佳? 之前就听程妙语在她耳边念叨过,说是二哥常常提起,今日一见,果然长得是一模一样。 性子比之傅嘉要刚强,除了出身低微。 不过,镇远将军府从来就不看重出身。 程致远若是真的喜欢,老夫人不会反对的。 程致远的未来大嫂就是刑部侍郎家的嫡女,家世相比来说不算出众。 程致远的大哥在一次宴会上见了就十分心悦,后来两家定了亲,结果临成亲前他未来大嫂的祖母去世,亲事就一拖再拖,也难为了镇远将军夫人一心想要抱孙子的愿望了。 到了程致远这里,老夫人和镇远将军夫人更是不抱什么希望,只要他成亲就行。 镇远老夫人在宴会上是动了念头的,只是没想到,还没等她做决定,倒是成全了秦顾之。 永宁伯府,那可不是一个好去处呀。 老夫人想想傅佳,又摇了摇头。 一切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老夫人与镇远夫人又商议起其他的事情暂且不提。 三日后,傅佳又收到了来自江离的纸条。 这次,傅佳淡定了许多。 依然还是那个屋子,傅佳进门前踟躇了一下。 “怎么?害羞了?” 傅佳身后,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傅佳被吓了一跳,忙躲开了。 江离依然是一身黑衣,黑色的靴子,不过好像,应该是换过一身了吧,领口处的花纹不同了。 “什,什么害羞,我敲了门了。”傅佳慌忙解释道。 江离“嗯”了一声,没有接着说下去,只道:“走吧,进去吧。” 傅佳随着他进了屋子,坐在了上一次坐的地方。 另一边,江离站在了窗边,等了等,傅佳还是没有过来,于是转回头看向她。 只见她捧着茶水小口小口的啜着,小小的一只,缩在哪里,看起来乖乖巧巧,完全没有那天与曹曦薇对峙时候的气势。 “过来啊,在哪里做什么?” 江离神色本就严肃,这样一说,傅佳心中一抖,忙站起身来。 自从上一次江离说了娶她的话之后,她再看见江离,就浑身不自在,也不敢看他。 江离心中失笑,道:“我有那么可怕吗?” “哦,那到没有。”傅佳答道。 人人都说他是地狱杀手,可是他却在帮助自己。 虽然,傅佳也不知道他为何帮自己。 不懂就要问,这是父亲常常教她的话。 于是,傅佳很直接的问出了口:“江大人,你为何帮我?” 江离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一指街中。 “过来,让你看个人!” 傅佳顿了顿,走上前去,从推开的窗户缝隙中望过去。 “看到没有,那个人叫陈四,就是他见到过绿枝。” 街边站着一个人,穿着一件旧衫子,佝偻着腰站在哪里,手中夹着旱烟吞云吐雾。 看样子有四十多岁的年纪。 “这人一直往来京城与江城,贩卖私盐,我在追踪他的时候,听他提起过,形容的那个样貌与绿枝八九不离十,现在只是要确认一下了。” 傅佳点头,然后道:“我让青锁过去。” 说着,傅佳从荷包里取出一张纸,上面画着绿枝的画像。 这还是从前未出阁的时候,林念幽帮着画的。 不过是玩耍时候的画像,这时候却派上了用场。 论起画技,她是自愧不如,就怕自己画的,人家反而认成了别人了。 青锁进了门,傅佳将画像给了青锁,又道:“你去下面问问,就说这是你亲戚家的一个姐姐,要找人,看看那个人怎么说。” 青锁认清楚了那个汉子,蹬蹬蹬下了楼。 第七十一章 绿枝的消息 傅佳与江离就站在上面,看着青锁下去挨家挨户的打问,故意绕过了那个汉子不说话。 汉子好奇,张望了一下,顿时扯住了青锁。 “这人我认识,我见过,你给多少钱吧?” 青锁一把扯回自己的衣袖,白了一眼那个汉子,道:“我姐姐可是嫁了大户人家的管家少爷的,你这样的咋就认识了?” 汉子一听,顿时急了:“啥大户人家,天天给人家当奶妈子还不错,我告诉你啊,她可没这画上漂亮了,至少老十岁,你就说问不问吧,不问走了。” 说完,汉子就佯装要离开。 这小毛丫头,不信还斗不过她! “哎,别走啊,到底咋回事,老十岁?你别是认错了。” 青锁果然追了上去,拦着汉子问道。 汉子一看有戏,将手一伸,道:“十两!” “十两,你怎么不去抢?”青锁瞪了他一眼,转身就准备要离开。 汉子现在比较缺钱,一看青锁要离开,顿时又上前拉住她说道:“五两,五两就可以了。” 青锁从荷包里掏出了三两碎银子扔给了那人,道:“三两,爱说不说?” 那人拿着银子放在嘴里,咬了咬,露出一口黄牙,笑着道:“这位姑奶奶早说嘛,给钱早说了!” 青锁拿出画像再次让他看了看:“你再看看,确定认识吗?” 那人将银子塞了起来,然后“嗯”了一声,仔细的又看了看画像,说道:“对,没错,就是她,她的眉毛里有一颗红色的小痣,你看就在这里一模一样,虽然说本人比画上这个看着老,但是呢,确实是这个人!” 青锁听了这个话,心中一沉。 然后又仔细的问道:“你在哪里见到她?她现在怎么样了?” 那人回忆了一下道:“嗯,就在江城边上的祁县,当时我与一个朋友去祁县玩耍,路过一个当地的地主人家,恰好看到一个男的与女人正在撕扯,话里的意思就是一定要将这个女人送到府里当奶妈,好换些银子,那人是个烂赌鬼,方圆几十里全都知道。” 青锁心中一紧:“那个女子后来怎么样了?” 汉子敲了敲手中的旱烟:“女子嘛,当然是听男子的了,你这丫头,姐姐没了,现在才找,那个女人看起来木木的。” 汉子指了指自己的头,问道:“她这儿没有问题吧?” “你脑子才有问题!有病!”青锁愤愤的瞪了一眼那个汉子,恶狠狠的道。 “嘿,你这丫头,你才有病!”汉子被青锁愤怒的样子吓了一跳,急忙往后退了退,摸了摸口袋里的银子,一边嘀咕一边转身走了。 青锁整个人仿佛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心中钝钝的疼。 她的绿枝姐姐,最是温柔善良的绿枝姐姐到底经历了什么? 青锁不能想象,绿枝会被一个男人卖去当奶妈子。 汉子缩在墙角又拿出银子咬了咬,美滋滋的塞进了怀里。 扒着墙角瞧了一眼还站在街边呆愣的青锁,砸了咂嘴,然后高高兴兴的离开了。 几句话就挣了三两银子,这不天上掉馅饼了吗? 最近管的严,私盐贩运的行情不佳,所以他的买卖也很久没有做了,正缺钱呢! 青锁迈动脚步,慢慢的走上楼去。 看到傅佳,眼圈一红“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怎么回事?快说说。” 傅佳搂着青锁的肩膀,心中却越来越沉。 绿枝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能让青锁这样嚎啕大哭。 “姑娘,您快去救救绿枝姐姐吧!”青锁更咽着只说出这样一句话,又开始大哭起来。 傅佳的心中如同被重锤重击了一下,身子一软,差点扑倒在地。 什么叫救?绿枝到底怎么了? 江离在一旁忙扶了一下傅佳,冲着哭的伤心的青锁喝道:“到底什么情况,说!” 江离的话让青锁浑身一抖,顿时止住了哭声。 她抹了一把眼泪,抽抽噎噎的将刚才那个汉子讲的话跟傅佳说了一遍。 傅佳听完只觉得浑身冰凉,整个人腿一软,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她的乖乖巧巧的绿枝,原来现在正受着这样的罪。 傅佳猜过,永宁伯府将绿枝送了出去,必定不是什么好去处,可是从来也没有想过,绿枝会沦落到那个地步。 安平侯府的丫鬟,走出去那也是比得上普通人家娇养的姑娘的。 她身边的这两个丫鬟,秦桑稳重,绿枝细心,最是懂得体贴和照顾她。 两个人自小跟着她一起识字,女红个顶个的好,样貌也是数一数二的。 安平侯府管家的二小子平阳喜欢绿枝,傅佳能看的出来,若不是她刚刚出阁离不开绿枝,定是要成全两个人的。 就在傅佳死之前那几天,还跟秦桑打趣绿枝,说平阳若是提着水晶蹄髈来求她的话,她就同意绿枝嫁给他。 绿枝被两个人臊的脸红,转身躲了出去。 平阳常常领了差事给傅佳送东西,每次都会唤绿枝出去,顺便将一些小点心小吃食送给绿枝。 傅佳想起这些往事,就觉得眼睛酸胀,心里如同被针扎一般的疼。 来到安平侯府,傅佳好像还没有见过平阳,不知道他如何了。 傅佳现在只恨自己,没有能够及时找到绿枝。 江离在一旁默默的观察着傅佳的神色。 那个汉子他跟了许多时候了,一时还不能动,若不然的话将那个汉子逮住,应该就能更快的找到绿枝了。 “有了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现在悲伤不是办法,重要的是怎么将人找到带回来?” 江离的声音清冷又安定,带着安抚人的力量。 傅佳听了,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 江离说的对,这个时候悲伤是最没有用的选择,将绿枝找回来,才是最重要的。 傅佳擦了擦眼泪,然后道:“我去求夫人。” 青锁也跟着重重的点头:“我跟姑娘一起去。” 夫人若是知道了,一定会救绿枝姐姐的。 两个人站起来就要往回走,江离上前一步,拦住了两个人。 “你们两个要怎么说?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傅佳道:“我可以说,是跟青锁逛街的时候,在路上偶然遇到听见的。” 江离又道:“好,即便你可以找出理由,那么你准备怎么去?如今你刚刚定亲,就跑出了门,合适吗?” 傅佳张了张嘴。 第七十二章 克星 江离又追问道:“就算你不在乎这些,那,我问你,你去救绿枝这个消息,打算让人知晓吗?” “那自然不!”傅佳找寻绿枝的消息一直就是悄悄的,她怕打草惊蛇。 如今,更是不能让人知道,尤其是永宁伯府的人。 江离道:“既如此,你从这里走出去,红肿着双眼,然后匆匆忙忙出了京城,你说,会没有人关注吗?” 傅佳垂头,心中烦乱。 她还是不够强大,她以为自己重生回来,可以改变很多事情,可是复仇的路才刚刚开始,她就处处困难。 “我去吧,我替你将绿枝带回来!”江离叹口气,突然说道。 傅佳抬头,红肿的眸子看着江离。 “为什么?” 江离道:“我不是说过,那个汉子是我一直跟着的,过两日,有一批官盐到江城,他一定会去的,所以,我到时候会去江城,可以帮你寻人。” 傅佳默默的想了想,然后抬头道:“我也想去!” 不亲自去看一看,傅佳觉得自己不放心,她过不了自己心中的那道坎。 秦桑的死和绿枝的受苦受难全部都是因为她。 江离看着眼前的傅佳,眼眸隐忍着痛苦,还带着一起祈求。 江离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道:“好,既如此,我想办法,让你光明正大的离开,不过,路上要听我的!” 傅佳顿时松了一口气,忙点点头,然后看向江离,问出了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江大人,你因何这样帮我?” 傅佳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有什么,能让江离这样帮助她。 江离在京城一向独善其身,就连那些个达门显贵都上赶着与江离交好攀关系。 可是江离却总是疏离冷漠。 他所处的位置,注定了他与其他人不可深交,否则皇上还不能相信他呢。 江离沉思了一瞬,然后缓缓的说道:“有可能是因为你长的太可爱了。” 傅佳…… 她是不是听错了,江离这怎么感觉像是在调戏她? 青锁刚刚哭的稀里哗啦,好不容易抽噎着止住了。 听到这句话,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她看看傅佳,再看看江离,总觉得这个气氛往诡异方向走了。 “嗯,就是太可怜的意思。”江离又补了一句。 傅佳抿了抿嘴,她是有多可怜,让冰山一般的江离都发了善心? “那个,姑娘,我们要不要将这些事禀报夫人啊?” 青锁的问话,打破了刚才的气氛。 “先不说了,等我们带回绿枝之后再说。”傅佳回答。 既然江离想办法带她离开,那就保密做到底,免得打草惊蛇。 江离点头,也察觉刚才自己的话有些奇怪,于是正色道:“傅姑娘,之前不是说过了吗?互相帮忙,这件事交给我,另外,有件事还想请傅佳姑娘帮忙。” 这就对了嘛,傅佳心里默默的想到。 “江大人,很感激你的帮助,以后只要不是违背道德和良心的,江大人随时吩咐,傅佳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看着傅佳认真的脸庞,江离一时觉得有些心虚。 “傅姑娘也不用如此认真,也是我应该做的。” 哦,应该做的,傅佳不解,不过不妨碍她在心里感激江离。 还记得当初在客栈见到他,那一副生冷的面孔,那个时候可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会与江离坐在一起,还结成了友好同盟。 “江大人,刚才说有件事需要帮忙,不知道是什么事呢?” 傅佳不愿意欠人人情,于是直接问道。 江离却道:“此事还不成熟,时机到了,自然会找傅姑娘的。” “好,那就等江大人吩咐了。”傅佳忙道。 说完这些,似乎也就没有什么话要说了,傅佳站起身来,准备告辞。 江离默默的看了看她,点头同意了。 傅佳和青锁主仆两个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院子。 当初她出阁时候带的那些人,秦桑死了,绿枝也被发配到遥远的地方,过着惨不忍睹的日子。 剩下在京城的也就只有青锁的哥哥和嫂子了。 “青锁,你最后一次见你哥哥和嫂子是什么时候?” 傅佳靠在迎枕上,默默的坐了一会儿,然后问青锁。 青锁想了想,道:“大约两个月之前吧,是母亲让我去给嫂子送东西。” “那你看你哥哥和嫂子在那边生活的如何?” 青锁想了想,道:“嫂子那边好像也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每次见嫂子她好像并不是特别自由。” “青锁,这两日我们去你嫂子和哥哥的庄子看看吧!” 因为绿枝的事情,青锁心中也在犯着嘀咕。 从前不觉得哥哥和嫂子那边情况有异,现在想来,那个本来就是姑娘的陪嫁庄子,哥哥和嫂子打理着,按道理应该常来侯府禀报,起码也能见见家人的。 可是,哥哥和嫂子好像从不出门。 傅佳点头,事出反常必有妖,何况,永宁伯和永宁伯夫人的手段,傅佳已经开始了解一二了。 就在傅佳琢磨着如何出门才能去青锁哥哥所在的庄子上的时候,永宁伯府里已经闹翻了天了。 三天,自从宫宴之后,秦顾之已经失踪了三天了。 谁也不知道,他出了宫门到底去了哪里? 秦顾简从开始的一头雾水,到后来火冒三丈,再到现在怒火压抑,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秦顾之了。 当初秦景轩娶了安平侯的嫡女,如今秦顾之娶了安平侯的义女,这算怎么个事? 难不成跟安平侯府就干上了,除了他们傅家的姑娘,秦家就结不了亲了? 永宁伯夫人也跟着几天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生闷气。 合着,她在宴会上眼睁睁的撮合成了傅佳和自己的小叔子? 傅佳?傅嘉? 她哪一个也不想听见。 只要看到傅佳那张与傅嘉肖似的脸庞,永宁伯夫人心中就忍不住发毛。 难不成,日后她还要整日里对着傅佳那张死人脸? 也不知道秦顾之是怎么想的! 永宁伯府众人都知道,永宁伯和夫人心情都不好,走路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昨日,秦景轩提了一下与林念幽成亲的事情,秦顾简顿时黑了脸,一顿劈头盖脸的骂。 消息传到林念幽的耳朵里,林念幽顿时气的七窍生烟。 这个傅佳,就是她的克星! 林念幽决定,要去禅静寺烧香拜佛,好去去晦气! 第七十三章 烧香 就在傅佳和青锁主仆两个琢磨如何才能找借口去到青锁哥哥负责的庄子上的时候,蕊黄进来通报,说是夫人有请。 傅佳带着青锁一路穿过走廊。 夏日时节,天气渐渐炎热起来,园子里郁郁葱葱,已经有知了在树上唱着歌了。 进了华荣堂,院中栽植着几棵高大的梧桐树,倒是让院子里阴凉许多。 傅佳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细汗,走的有点急了。 屋内,窗花敞开,有凉风习习吹了进来,桌子上摆着新鲜的瓜果,应该是刚刚洗干净的,上面还带着水珠,让人一看就生津止渴。 “佳姐儿来了,快坐。” 安平侯夫人这两日神色越来越好,看到傅佳满眼的笑容。 “义母!” 傅佳张嘴唤道,她终于可以安心待在母亲身边了。 “不知义母唤佳佳过来有何事?” 傅佳很自然的就坐在了安平侯夫人的身边,伸手拈了一颗如同紫水晶一般的葡萄,小心的将皮剥了开来,露出里面晶莹的果肉,然后用小竹签插着递给了安平侯夫人。 安平侯夫人接了过来,笑道:“也没什么,你爹娘来了京城也多日了,从来没有出过门,明日我们一起去京郊的禅静寺去拜拜佛吧。” “那感情好!”门外,傅佳她娘笑着拍手,接过话来:“她爹这两日可逛够了京城了,可怜我那都没去过,夫人想的真是周到。” 傅佳已经能安稳的待在京城了,还得了一门好亲事,老族长交代的任务完成,还超标了,傅平夫妻两个不知道咋高兴的呢。 心里不盛着事情了,就有些不舒服,傅佳她娘开始想念自己儿子了,也不知道他在家中如何。 他们已经来了不少日子了,再说,安平侯还答应了给儿子找差事,还是应该及早回家,给儿子收拾准备着。 是以,昨日,他们两个向安平侯夫人辞行。 安平侯夫人一时高兴,就安排了这个行程。 关键这个行程,安平侯夫人不仅仅是带傅佳她娘去散散心,也是为了帮傅佳抽个签,看看什么时候成亲合适。 说起成亲,花宴已经过了几日了,也不见永宁伯府人上门提亲,安平侯夫人有些不高兴了。 这不,出门呀,谁还天天在家等着伺候你们。 禅静寺? 傅佳一听寺庙名字,顿时窃喜。 青锁在傅佳身后也忍不住伸出手指头捅了捅她,这可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部费工夫啊。 青锁哥哥所在的庄子就在禅静寺不远的路上。 第二日,傅蓉休息。 安平侯夫人禀了老夫人,带着傅佳她娘和傅佳,以及傅蓉浩浩荡荡的出门了。 昨日傅蓉回来才听说,今日要去禅静寺,而彼时傅佳那里已经开始计划穿什么衣服,带什么东西去了。 傅蓉顿时满脸不高兴,原来都已经商量好了,只是通知她一下啊。 上了马车,傅蓉瞧着傅佳这一身利落的衣衫,一袭淡淡的平罗衣裙,只在袖口处用红色丝线绣了几朵半开未开的梅花,乳白丝绦的束腰,垂着她常常随身带着的香囊。 看见这个香囊,傅蓉就觉得手忍不住的发痒。 这一次里面又不知道装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 傅佳发式今日也梳的清爽简洁,刘海松松的整理了一下,前额发丝从侧面斜斜分开,再用白玉八齿梳子梳的蓬松松挽于脑后,插了两枚碎花珍珠簪,并一枝新摘的海棠花。 傅蓉正在打量着傅佳出神。 傅佳察觉到她的眼神,心中暗笑,然后手从傅蓉的眼前晃了一下,伸进了随身带着的香囊里。 傅蓉回过神,警惕的看向傅佳。 “你又要干什么?” 傅佳笑道:“怎么,吃个蜜饯,不可以吗?” 说着,傅佳从香囊里取出一枚红彤彤果肉蜜饯,沾了糖渍,更是好吃的样子。 傅佳瞅了一眼傅蓉,突然往前伸了伸手,问道:“要吃不?” 傅蓉往后一缩,忙道:“不吃不吃!” 傅佳笑呵呵的收回了手,将蜜饯放进自己嘴里。 “嗯,真好吃,这可是回首那人点心铺子里新上的蜜饯,回头客很多的。” 傅佳一边吃着,一边用惋惜的眼光看着傅蓉。 傅蓉瞧了瞧傅佳的荷包,又瞧了瞧她揶揄的眼神,冷哼一声:“有什么好炫耀的!” 面子上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心里却酸酸的。 从前没有傅佳在的时候,这些都是她的! 傅蓉不愿意看傅佳得意的样子,转头看向车外。 外面一辆青帷马车从安平侯府马车旁匆匆驶了过去。 傅蓉嘴角微勾,将马车的帘子放了下来。 因为出门较早,路上行人并不多,所以早早的就到了禅静寺。 路上,青锁已经悄悄的给傅佳指了指青锁哥哥所在庄子的方向。 傅佳看过去,大路上离的并不远,看样子应该在禅静寺的偏东北大约一里地的方向。 两人对视一眼,确认了方位,顿时放下心来。 傅佳她娘一路上叽叽呱呱的,说的好不热闹。 还得青黛一直扇着扇子,挡着傅佳她娘喷溅而来的唾沫。 安平侯夫人只微微笑着听着,等到下了马车,觉得自己的腰背都直了。 门口小沙弥已经等候,看到安平侯夫人忙迎了上来。 “夫人许久不来了,今日敝寺真是蓬荜生辉。” 安平侯夫人也是这里的常客,只不过这一年左右的未来了,闻言忙笑着推辞。 一番寒暄之后,小沙弥引着众人到了后面客舍。 客舍青青,四周种满了竹子,风吹过飒飒作响。 倒是凉爽的很,入眼青翠,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傅佳随着安平侯夫人往里走去,这里他们常来,傅佳喜欢挨着翠竹的那头,从前来了她都是住在那里的。 所以,傅佳自然而然的就走向那间屋子。 屋子西边是一丛丛的翠竹,东面紧挨着安平侯夫人的房间,而傅蓉得就在另一头了。 可是,傅佳还没有走过去,傅蓉就几步抢了先上来,挤开了傅佳和青锁,昂首挺胸的往傅佳看中的那间房子走去。 “我常常住这里的,佳姐儿还是去那边吧。” 傅佳…… 好吧,看在刚才在马车上傅蓉又被自己吓唬的事情,就暂且让让她吧。 傅佳带着青锁去了另一侧的屋子。 屋子稍稍有些小,不过也不影响。 傅佳收拾了东西,就去了安平侯夫人的房间。 第七十四章 训斥 “义母,这是降温解暑的一些香草,配在身上会让人凝神静气。” 傅佳从袖子里取出一枚香囊,用深紫色的布料,配着青色绣线的蔷薇花,与安平侯夫人今日的衣装正好搭配。 安平侯夫人笑着接了过来,触手一阵清香,整个人顿时清醒了许多。 “多谢佳姐儿了。”安平侯夫人说着就将身上挂着的香囊换了下来。 傅蓉恰好掀帘子进来。 傅佳就将手中的另一个香囊递给了傅蓉,笑眯眯的道:“二姑娘,送你一枚香囊,里面放了药草。” 提到药草,傅蓉条件反射的后退一步,警惕的看向傅佳:“我都说了不要,你又要干什么?” 傅佳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忍不住失笑。 安平侯夫人却拧了眉:“蓉姐儿,傅佳也是好心,你这是什么态度?” 傅蓉最近的表现越来越不好了。 傅蓉顿时委屈起来:“大伯母,谁知道傅佳的香囊里装的是什么?” 什么龙葵,曼陀罗的,这一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毒草! “能有什么,不过是些提醒凝气的香草,我自己都佩戴着。” 安平侯夫人声音有些严厉,将傅佳手中的香囊拿过来打开了,里面放着薄荷、佩兰、丁香和一点点的檀香。 “你告诉我,这里有什么毒草?”安平侯夫人指着那些东西说道。 傅蓉动了动嘴,嘟囔了一句:“反正她没按好心。” “蓉姐儿!你的规矩呢!”安平侯夫人神色一厉,喝道。 傅蓉被吓的身子一抖,嘴巴瘪了瘪,眼圈就红了。 安平侯夫人继续说道:“傅佳如今已经认我为义母,也算是侯府的人了,姐妹之间应该相互尊重和友爱,佳姐儿送你东西,你不喜欢可以不戴,但不能这样没有规矩,送你去柳家学堂读书,不仅仅在学识,还在于修身和品行,蓉姐儿,你懂吗?” 傅蓉的小心思,安平侯夫人即便一开始不懂得,现在还能察觉不了吗? 余嬷嬷后来调查花园里傅佳她娘偷东西的事情,傅蓉也曾在哪里出现过。 当时,傅蓉可没有说过自己也去过。 然而,那个头饰仿佛是消失了一般,没有再见过踪影。 若是府中下人偷的,一定会想办法换钱的,若是…… 安平侯夫人没有继续往下想。 傅蓉被安平侯夫人训斥的垂着头,也不说话,只抹着眼泪。 傅佳在一旁,忙扯了扯安平侯夫人的袖子:“义母,二姑娘其实是对我有误会,义母就被生气了。” 傅蓉小心眼儿多,傅佳也只是逗逗她,不让她再给自己找事。 安平侯夫人发过脾气,也觉得有些不好,傅蓉这一年多来一直陪着她,精心照顾,她也只是操心,不想让傅蓉性子太左了些。 “好了,我们去前面吧。”安平侯夫人缓了缓口气说道。 青黛听了动静,这才忙从外面出来,用热水给傅蓉净了净面。 刚才安平侯夫人一发脾气,青黛就带着众人出去了。 姑娘面子薄,已经有些羞恼了。 青黛一出门,傅佳她娘就到了门外,青黛使了一个眼色,几个丫鬟就上前扯了她去看池子里的鱼,这才将人哄走了。 这不,傅佳她娘一进门,就大声嚷了起来:“哎,二姑娘眼睛咋啦,咋哭啦?” 青黛抚了抚额头,幸亏刚才没让进门。 傅蓉被喊破,顿时脸色有些不好,想要呛白两句,想起刚才安平侯夫人的训斥,只暗暗攥紧了手指,垂头不说话。 “哦,无事,刚才眼睛进了沙子,傅家嫂嫂收拾好了吗?不如先去听经吧。” “好了好了,听经,这是啥个意思?”傅佳她娘并不知道来这里是做什么,反正让她出门就挺高兴。 安平侯夫人刚要解释,刚才的小沙弥过来了,双手合十,道:“侯夫人,方丈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有请。” 安平侯夫人忙还了礼,众人随着小沙弥来到了前面大殿。 禅静寺在山岚深浓之间,气魄恢宏的庙宇盖得古色古香,庄严肃穆。 古木参天,松柏森森,秀竹郁郁,芳草青青。 安平侯夫人几人走进去,方丈早已站立在一旁,看到他们抬手轻轻敲了一声钟。 “嗡”的一声,钟声悠然,传至很远。 傅佳她娘被吓了一跳,浑身一哆嗦,看安平侯夫人几个在前面跪了下来,虔诚的磕头,自己也忙有样学样。 余光看到傅佳动作规矩,姿态潇洒,好像懂得一般,不由得纳闷,到底是啥时候学的这些。 行了礼,接过小沙弥递过来的香,安平侯夫人抬脚上前上了香,这才笑着向一旁的方丈双手合十,道:“元觉方丈,好久不见了。” “施主好久不见,观施主面色平和红润,想必心中无大碍。” “多谢方丈挂怀。”安平侯夫人深深的感谢道。 元觉方丈为人慈祥和蔼,佛学深厚,她心中烦乱之时常常向方丈求助。 “施主紫芝眉宇,儿女福泽绵长,以后大福还在身后,施主不要一叶障目,阿弥陀佛!” 安平侯夫人一怔,不理解什么意思,但是方丈已经转身去了殿后准备讲经。 安平侯夫人只好说了一声“多谢”,然后示意傅蓉和傅佳两个人抽签。 傅佳她娘也挤了过来,想要替自己儿子抽上一签。 听说京城里这的签特别灵,赶紧看看儿子以后能不能飞黄腾达。 抽完签,安平侯夫人交给了一旁的解签方丈。 “先看我的,先看我的。”傅佳她娘心中十分好奇,连连催促。 傅蓉心中暗暗的翻白眼,往旁边让了让,傅佳也很无语,这个原主的娘时时刻刻都要表现出重男轻女,也是够了。 方丈拿起签文,只见上面写着:急水滩头放船归,风波做浪欲何为,若要安然求稳静,静待浪静道此危。 “这是一个中签卦,急水下船,险处待时,若要有所作为,须待时机。” “待时机,待什么时机?”傅佳她娘支棱着耳朵,并没有听懂,只知道有危险,待时机,待什么时机? 方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时机到了,自然会有贵人出现,施主静待即可。” 傅佳她娘讷讷的拿着签文,默念着,然后眼睛一亮。 贵人出现? 贵人可不就是安平侯吗? 这是已经出现了啊! 傅佳她娘顿时喜笑颜开,看着安平侯夫人的眼神亮晶晶的,都让她有些发毛。 第七十五章 牛车 傅佳的签文也不错。 夏日炎天日最长,人人愁闷热非常,天地也知解人意,熏风拂拂自然凉。 倒是傅蓉的签文有些晦涩。 东边月上正婵娟,顷刻云遮亦暗存,或有圆时还有缺,更言非者亦闲言。 傅蓉拿着签文,一直心中沉甸甸的。 方丈只说,遵从内心,守正不阿,其他的都没有再说。 倒是安平侯夫人宽解道:“蓉姐儿这个也不错,月有阴晴圆缺,都是自然现象,凡事顺其自然即可。” 傅蓉勉强笑了笑,然后向安平侯夫人道:“大伯母,我想去旁边的竹林逛逛。” 安平侯夫人点头:“去吧。” 傅佳也顺势告辞了出来。 因着傅佳是第一次来,所以安平侯夫人又叮嘱了青锁几句,道要看好了姑娘。 刚刚离开的傅蓉心中一酸,步子加快了许多。 傅佳她娘也想顺便溜出去,结果安平侯夫人笑呵呵的拉住了她:“傅家嫂嫂,元觉方丈讲经,不知道多少贵人抢着来听,你也一起坐下听听吧。” 傅佳她娘只好硬着头皮坐了下来。 她来这里是想散心,看看京城这都啥样,谁想跟一堆人待在屋子里啊。 安平侯夫人虔诚的跪坐了下来,傅佳她娘也只好暗暗叹气跟着,方丈讲的佛法高深,没一会儿,傅佳她娘就觉得昏昏欲睡,睁不开眼了。 而另一边,傅佳带着青锁,一边沿着小路欣赏风景,一边悄悄的观察。 跟着伺候的几个婆子看傅佳只是兴致高昂的赏着风景,一会儿注意力就放松了。 青锁给了她们几个大子,笑道:“几位嬷嬷不如找地方去歇会儿吧,山下也有卖东西的地方,可以去看看,我与姑娘也就是散散心,不碍事的。” 几个婆子乐得自在,于是千恩万谢的笑的合不拢嘴的下去了。 傅佳与青锁沿着后山出了山门,原本听说这里有轻便的小马车的,可是后山山门处,除了树和草,连个马车的影子都没有。 “姑娘,怎么办?”青锁叹了口气。 府里那个小丁,可真是不靠谱,还白白得了她几个甜粽子呢。 傅佳四处张望了一下,日头渐渐上来了,已经有些热了。 可是,这样好的机会,不去看看,她怎么也不甘心。 青锁用手搭着眼睛,远远看了看,这里倒是离官道不远,只是官道上也是一片火辣辣的日光,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姑娘,我们为何要瞒着夫人啊,告诉夫人我们要去看看不行吗?还能坐家里的大马车。” 青锁抬眼看了看太阳,默默的嘀咕了一句:“省的在这里挨晒了。” “义母正在听方丈讲经,哪里能有时间,再说了,我是想悄悄的去,若是告诉义母,她肯定不会放心就你跟我去的。” 青锁点头,那倒是真的。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回去?”青锁看了看身后,问道。 傅佳摇摇头:“不,好不容易出来了,我们往前走走。” 两个人沿着山路走了一会儿,就到了官路上,宽阔的道路,四周只有种满了麦子的田地,连一棵能乘凉的大树都没有。 青锁叹口气:“姑娘,咱回吧,走是走不到的呀。” 傅佳也有些无奈,这不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嘛,不甘心啊 就在这时,“哞……”的一阵叫声。 哎? 傅佳和青锁对视一眼,就看到远处小路里面一辆牛车缓缓的出来了。 牛车上堆放着新割的麦子,在日光下发出金灿灿的光芒。 看见傅佳眼里,就跟金子一般。 青锁给了那个车夫一锭碎银子,坐上了牛车。 车夫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庄稼汉,是附近庄子上的佃农,这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刚才青锁给的那锭银子。 “两位姑娘可坐好了。”车夫一边嘱咐,一边甩起了鞭子,督促着牛车往前走。 “你们两位怎么想起去哪个庄子了,是亲戚吗?” 车夫挺热情,一边赶着车,一边与她们聊着天。 青锁答道:“是亲戚家,很久没来了,来看看。” “哦,”车夫答了一声,然后又甩了甩鞭子。 “你们亲戚是在哪里做活的还是管事的?” 车夫又问。 青锁看了一眼车夫,这车夫话还挺多。 “做活的。” 管事的是大姑娘。 “那,我可跟你们说啊。”车夫听了之后,突然转过身来,神秘兮兮的道:“要是能见到你们那个亲戚,就劝劝他,跟你们一起走吧,那庄子可是闹鬼!” 闹鬼? 傅佳瞪大了眼睛,与青锁对视一眼。 “大叔,您给我们仔细讲讲呗,我们都一年多没来过了,之前一直都说庄子上的主家心善,生活的也好。”傅佳欠了欠身子,好奇的问车夫。 车夫看两个小姑娘,一时心软,也是好心,就道:“是呀,这个庄子是安平侯府大小姐的陪嫁,那位大小姐啊长的天仙一般,可惜就是命不好,早早就死了。” “哎,对了,那个大小姐还来过这里,我见过她呢。”车夫突然道。 “啊,见过啊?”青锁瞧了瞧傅佳,又瞧瞧车夫。 见过也没认出来! “是呀,还真是斯斯文文的大家闺秀,性子也好,对下人也好,还经常给这些下人们发赏钱呢,人人都想给这个庄子里干活,既轻松又得钱多。” 傅佳眨眨眼,斯斯文文?这说的好像不是她。 继续听下去,车夫慢慢的回忆道:“就是那个大小姐死了以后,庄子里的管事的,据说悲伤的很,想要去找那个主家,就是那个永宁伯府问了究竟,佃户们也都跟着起哄,大户人家就是不能待,一整就把人家小命给整没了。” 傅佳额头一阵黑线:“大叔,您是怎么知道大小姐是被那个主家给害死的。” 车夫梗着脖子,道:“那谁不知道,那些京城大户,不都是这样,好好的年轻孩子死了,肯定是有人害的,那个什么大小姐的那个侯府不是还去找永宁伯府要说法来的嘛。” 说道这里,车夫又神秘兮兮的道:“据说大小姐死的冤,在庄子上住着,天天夜哭……” 傅佳震惊的瞪圆了眼睛。 青锁也惊讶极了,忍不住反驳道:“哪有这样的事……” 大姑娘去世,侯爷和夫人确实无法相信,一直在问永宁伯府姑娘去世的原因,后来清楚了,姑娘已经安稳的下葬了,怎么还会在庄子上闹鬼? 闹鬼也去侯府嘛…… 傅佳…… 没想到青锁还有着想法,下次要不要成全她? 第七十六章 拒绝 “大叔,你说的闹鬼是怎么回事,您快讲讲。”傅佳追问道。 车夫一看有人听他说话,顿时兴趣上来了。 他将缰绳松了松,任由牛自己拉着车走,然后面向傅佳两个人,盘腿坐了过来。 青锁默默的看了一眼傅佳,这大叔是准备长篇大论的讲故事啊。 “大小姐去世之后,庄子上的人一直悲痛伤心,一天晚上就听到有人大喊起火了,然后就看到庄子里东北角那边起了大火,听说,去扑火的那些人,都在火里看到了大小姐的身影,一转身不见了,后来,哪里经常就听见女子的哭声,大家想起那天晚上看到的大小姐,都道大小姐一定是冤死的,要不然不可能哭的这样惨。” “后来,庄子就整日闭门,也不见什么人出来,佃农们拿钱也都是隔着门板。” 青锁的心里动了动,隔着门板?她上次来也是。 嫂子说是庄子里有人得了病,她伺候主子呢,就不要进来了,怕传染了。 青锁也就信了。 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出。 故事说完了,车夫还意犹未尽:“也不知道那个大小姐到底是怎么被人害死的,唉,这样好的一个人……” 傅佳沉默了。 青锁也沉默下来,她想起这些日子以来看到的人和事。 秦景轩与林念幽早就有了勾连,姑娘死了,秦桑也死了,绿枝姐姐说的是嫁给了一个大户人家的管事,可是却受着她们看不见的磨难。 还有哥哥,嫂子,庄子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青锁自己知道,脑子不好使,不够聪明,可是就连不聪明的她都发现了端倪,那么,姑娘的死真的有蹊跷? 青锁的心沉甸甸的。 她看了看傅佳,总觉得傅佳姑娘好像知道什么似的。 这些事情,都是傅佳姑娘带着她,一点一点的找出来的。 一路沉默了下来,车夫只当时两个女孩子被吓到了,还安慰了几句:“我这也就是道听途说,你们呀也不要害怕,见了你们亲戚就好了。”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的时间,已经能看到庄子的影子了。 “就是哪里,大叔,你先停在这里等我们吧,回头还给我们送回去啊。” 青锁光顾着听故事了,忘了还有这茬,忙又塞了一锭银子给车夫。 车夫这一下子挣了这么多,顿时笑坏了,连声道:“好,好,我就在这里等着。” 青锁扶着傅佳下了牛车,两个人坐的时间有些长了,脚都麻了。 庄子四周光秃秃的,傅佳记得以前都种着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方圆几里只有一座房子。 走的近了,还看到房子四周的墙头上,爬满了刺藤。 “青锁,上前叫门。”傅佳吩咐道。 青锁上前轻轻的叩门,很久都没有人给开门。 青锁回头,傅佳示意继续敲门。 庄子还真是有些问题,现在正在夏收,怎么就会没有人应答呢? 青锁又敲了一顿,双手合掌冲着里面又大喊了一顿:“有人吗?开门啊!” 良久,终于有了动静。 一阵脚步声传来,然后门“吱吱呀呀”的被打开。 门后面,一个满脸褶子的婆子打开门,浑浊的眼睛看着两个人,问道:“你们是谁?来干嘛?” 青锁大声道:“老婆婆,我是安平侯府里来的,找我哥哥青羽的,你让我们进去吧。” 婆子往后往后仰了仰身子,白了青锁一眼:“我没聋,能听见!” 青锁嘟了嘟嘴:“能听见这么久才开门?” 婆子瞪眼,道:“谁说一定要给你们开门!” 青锁:“那我找人不行啊。” 婆子道:“行,你找吧。” “那您倒是让我们进去啊。”青锁急了。 这婆子是几个意思啊。 傅佳上前,柔声道:“这位老婆婆,我们从安平侯府来,这位是青羽大哥的妹子,您跟他说一声吧。” 婆子这才看了一眼傅佳,浑浊的眼睛闪了闪,道:“等着。” 然后,门“哐啷”一声又被关了起来。 也许是时间久没开门,竟荡起一层尘灰,呛的青锁连连咳嗽。 好不容易止住了,青锁眼泪都出来了。 “姑娘,您说这是怎么回事啊,我上次来还没这样呢。” 青锁越发的迷糊了。 傅佳沉吟道:“上次你是提前告诉他们了,这一次,我们是突然袭击,他们自然不知道了。” 就是不知道,到底庄子是怎么了? 傅佳疑惑的看了看四周。 隔了一会儿,脚步声再次响起。 这下子,门一打开,正是青锁的哥哥青羽。 “你怎么突然来了?”青羽劈头就问。 傅佳临来的时候,改变来一下容貌,青羽警惕的看了看她,然后门也没准备开,直接隔着门缝训斥青锁:“不好好伺候夫人,这大天白日的跑过来做什么,赶紧回去吧。” “哎,哥,哥,我这走了一路,都渴死了,你让我进去喝口水。” 说着,青锁就要上前推门。 青羽却一伸手,“啪”的一下子拍了青锁的手一巴掌,青锁疼的龇牙咧嘴,手顿时红肿了起来。 “哥,你怎么就这么狠心!疼死了!”青锁眼角噙着泪花,等着青羽喊道。 青羽脸色根本没变,依然冷漠的道:“做好你自己的本分,瞎跑什么。” 青羽再次看了看傅佳,问道:“这又是谁?” 青锁张口要说,傅佳忙道:“哦,我是新到府里的,跟着夫人今天到禅静寺拜佛,青锁姐姐说想哥哥了,所以我才和她作伴一起过来了。” 青羽上下打量了一下傅佳,点点头,然后对青锁说道:“你回去吧,我这没什么惦记的,不要偷跑了,好好伺候好夫人,跟爹和娘报个平安。” 青锁还想进去:“你就让我喝口水嘛……” 青羽顿时瞪了眼。 傅佳拉了拉青锁,道:“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回头夫人该找了。” 青锁这才跟着傅佳转身走了。 一路上,青锁哭哭唧唧的:“也不知道生什么气,真狠心,疼死了……” 牛车上,车夫问道:“你们见到亲戚了吗?” 咋的还哭上了。 傅佳忙道:“找错了,亲戚已经离开了。” “嗐,那就白来了,行,我送你们回去。”车夫甩了甩鞭子,说道。 车夫将她们送到之后就愉快的离开了。 一来一回,挣了三两多银子,这可足够他们一家大小多半年的生活开销了。 第七十七章 拦路 傅佳和青锁沿着后山的山路又返回了院子。 这样一来一回,一个多时辰过去了,安平侯夫人那边的讲经也不过刚刚结束。 跟着她们的那几个婆子也从外面回来,正在四处寻找傅佳,就怕出个什么闪失,无法交代。 好在看到傅佳和青锁从小路上出现的时候,这几个婆子高兴的围了上来。 其中一个婆子将手中的东西给了青锁,殷勤的道:“青琐姑娘,这是我们刚刚从山下买来的东西,您看是不是要的这种?” 青锁上前接了过来,打开看了看,笑道:“正是这个,多谢啦!” 这一个多时辰都干了点啥,总要有个说法的。 于是青锁就让婆子们帮她买了东西,到时好给夫人看。 而且,禅静寺山下这家的咸蛋黄烧麦是真的好吃。 傅佳和青锁几个往院子里走,转了弯迎面就遇上了几个人。 其中一个男人,手里拿着折扇溜溜达达的四处看着,见到傅佳眼前一亮,招呼了一下身边的几个人,然后就向傅佳走了过来。 在狭窄的小路上,两拨人相遇。 那几个男人避也不避,笑嘻嘻的迎了上来。 其中一人还探头,特意瞧了瞧傅佳。 “这是谁家的小娘子,长得靓,这样标志。” 青锁挡在了傅佳的面前,喝道:“我们是安平侯府上的,你们还不快快让开。” 几个男人笑了起来:“安平侯府怎么了,我们爷还是贤王世子呢!” 众人众星拱月围着的摇着折扇的男子,肆意的笑着。 傅佳心中一惊。 贤王世子回来了? 她死之前,听了信息说过贤王请求皇上将贤王世子调回京城,据说贤王世子自小体弱,被送去了南山道观跟着长生真人修炼,这一走大约也十年时间了。 贤王和贤王妃每年都会去南山道观住上几个月,现在贤王世子也逐渐的长大,也该回来了。 原来,这就是贤王世子。 傅佳打量了一下,只见他面如冠玉,白皙的额头,略带棕色的眼眸,闪着戏谑的光芒,身子瘦削高挑,穿了一件宽袖长袍,倒是有些仙风道骨的那个样子。 听了对面人报出名号,青锁和几个婆子顿时脸色发白。 贤王世子在京城那是出了名的风流花心,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道观的那些年清心寡欲多了,贤王世子自从回了京城,就艳闻不断,不是因为花魁与人家大打出手,就是调戏良家妇女。 尤其是刚到京城的那阵子,弹劾的折子如同雪花片一般飞向晋阳帝的御书桌上。 晋阳帝每一次都是将人叫进宫里训斥一番,罚罚抄写经书。 贤王也十分溺爱这个儿子,所以,贤王世子闯了祸,被关一阵子就又开始在京城胡作非为。 久而久之,人们也看懂了圣意,也就不再弹劾了,惹不起躲得起吧。 没想到,今日会遇上他,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青锁脸色煞白,扯了扯傅佳,上前行礼:“见过贤王世子。” 傅佳今日穿的清爽,别有一番气质。 贤王世子眯着的眼睛上下打量了傅佳,笑嘻嘻的问道:“小娘子花一样的,这里偏僻狭窄,不如随本世子去前头赏赏风景,想必小娘子也会让那些个美景黯然失色的。” 傅佳顿了顿,道:“我家母亲在方丈哪里听经,此刻已经结束,想来正在寻我呢,就不打扰世子赏花的雅性了。” “青锁,给世子让路!”说着,傅佳拉着府上几个人往旁边草地上避了避,将整条路都让给了贤王世子。 “小娘子着什么急,若是不放心,我派人去告诉夫人一声不就好了。”贤王世子根本没打算放过傅佳,笑眯眯的看着她说道。 他派人去?他派人去不就全世界都知道了,傅佳心里愤愤,一时之间想不到好办法来摆脱他。 林子的另一边,傅蓉与林念幽并身而立。 两个人的面前站着一个男子,弯腰垂首,一身短衣打扮,若是仔细观察,男子尖嘴猴腮,眉眼间距窄小,露出一副奸诈样子。 林念幽正劈头盖脸的训斥:“让你们找个人,这都几个时辰,人影子都见不到!” 男子委屈的辩解:“寺庙这样大,后山还林子多……” “侯三,你不要给我找借口,我让你多找几个人,给足了你银钱,人呢?”林念幽皱眉喝道。 她心知这个傅佳心眼灵活,又狡猾奸诈,是以,足足给了十两银子,让侯三去办事。 谁知道,侯三自己将银子吞了,只寻了两三个自己的手下。 傅佳与青锁沿着山路七拐八拐,一闪身不见了踪影。 结果就这两三个人,怎么就能找到人了? 林念幽气的只想踹他。 侯三还在辩解:“谁知道,就两个弱女子,能跑多快啊,再说了,不就是赏花赏草看风景啊,谁知道钻林子里去干嘛……” “你还在找借口!如果人多,能看不住两个弱女子吗?”林念幽喝道。 “现在就给我去找,我告诉你,找不到人,办不成事,别说十两银子我要收回,还要打折你的腿,扔出伯府去,你自己看着办吧!” 侯三一听要收回银子,忙低头哈腰的道:“姑娘放心,奴才这就去,就是翻遍整个后山,也将人给找出来,您就瞧好吧。” 瞧好,瞧好,还不知道什么样呢? 林念幽气的头疼,若是过了这个机会,再让傅佳在京城待下去,不知道还会生出什么运道来! 傅蓉在一旁,忍不住叹气:“林姐姐,也不知道你这手下到底行不行啊,消息我可是早就给你了。” 林念幽白了她一眼:“若是不放心,你也去寻一寻人!” 傅蓉才不,转身坐在了凉亭里。 正在这时候,林念幽身边的丫鬟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还没有站住,就忙摆手喘着气道:“不用找了,不用找了,人出来了。” “在哪?”林念幽忙问道。 傅蓉也站了起来,看着丫鬟。 丫鬟一指林子对面的方向,喘匀了一口气,道:“就,就在林子对面,好几个人。” 侯三顿时精神一震,招呼了一声自己的两个手下,道:“姑娘,奴才这就去,保管她跑不了!” “别,别去!” 丫鬟忙摆摆手道:“那边,有人在!” 第七十八章 遇到煞星 有人在? 林念幽与傅蓉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问出:“谁在?” 丫鬟被吓得哆嗦了一下,道:“贤,贤王世子……” 林念幽听了,先是一愣,然后便是狂喜,忍不住想仰天大笑。 贤王世子?人人避而不及的贤王世子,哈哈哈,竟然让傅佳给遇到了。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遇到傅佳这样的绝色,贤王世子怎么会放过她! “走,看看去。”林念幽带着傅蓉几个悄悄的往林子那头走去。 这样看好戏的时刻,若是不参与,浪费了上天的心意了都。 林子深处,贤王世子摇着折扇,看着因为给他让路而避在墙角的傅佳,绣着木芙蓉花的绣鞋沾了泥土。 贤王世子邪魅一笑,缓缓走到傅佳的面前。 “小娘子怕什么呢?不过是赏个花,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口气里的轻佻,让傅佳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周围几个男子也跟着起哄大笑起来。 青锁和几个婆子又是气愤,又是害怕,团团围住了傅佳,免得贤王世子做出什么不规矩的举动来。 傅佳肃着脸,声音清冷:“世子还请自重,若无事,世子自去赏花吧,义母该找我了。” 义母? 贤王世子眉头微挑,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最近在京城赫赫有名的傅姑娘,难怪眯的那个面具怪都七晕八素的。” 傅佳…… 那个面具怪选她,她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反正应该不是因为自己的美貌吧? 贤王世子说着,又上前了一步。 青锁几个如临大敌,紧紧的攥住了手,将傅佳挡的严严实实。 贤王世子轻笑出声:“没想到,傅姑娘在侯府还真是受欢迎,既如此,那本世子今日还真的要请傅姑娘去坐一坐,好好看一看傅姑娘的魅力在哪里?” 傅佳沉了脸。 看样子,这位贤王世子今日是不预备善罢甘休了。 林子里,林念幽和傅蓉几个悄悄的绕在大树后面,观察着小路上的情形。 只见傅佳被贤王世子避进了墙角,两个人正在说着什么,傅佳紧绷着俏脸,面罩寒霜。 看样子,情况不太妙啊。 林念幽内心暗喜,因为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林念幽拉着傅蓉又往前走了几步。 就听道傅佳正在说话:“贤王世子有此雅性,不如就请世子改日去侯府坐坐,侯府的园子里虽说不多,倒也栽种了几株奇花,今天就不奉陪了,告辞!” 说完,傅佳转身就往来时之路走去。 往那边道路宽阔,傅佳心中回想刚才走过的路,心中迅速拿定了主意。 青锁不知道傅佳干嘛往回走,往跟了上去。 “哎,小娘子这是欲擒故纵啊,自己就往后山跑去拉!” 几个男子见傅佳掉头就走,轰然笑道,还有人撺掇着贤王世子:“世子世子,小娘子可是跑去前边等你了,还不快追。” 贤王世子折扇一收,微眯的桃花眼闪了一下,招呼着几个人往傅佳跑走的方向而去。 林念幽和傅蓉见状,自然也悄悄的跟了过去。 “姑娘,他们追上来了,怎么办?”青锁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看到那几个嘻嘻哈哈追过来的身影,顿时担忧的道。 几个婆子也是连唤倒霉,姑娘出了事,她们这些跟着的都不能幸免。 其中一个婆子心思机灵,扯了一把身边的婆子使了一个眼色,跑着跑着就往一旁偏离,想要悄悄的离开去报信。 另一个婆子掩护了一下,看着婆子闪身进了林子,这才急忙跑去傅佳身边。 无论如何,不能让傅佳受了伤害,否则,她们就是不死也要脱层皮的。 现在已近晌午,后山人烟稀少,更别说这里处于一片林子深处,想必那些赏花赏草的姑娘们都已经回去吃斋饭了。 傅佳只要一想到禅静寺里那好吃的让人直流口水的斋菜,对贤王世子的不耐烦就升上了一层。 耽搁她吃饭,就是最大的事情! 心情不好的傅佳就少了一份敷衍贤王世子的耐心,于是皱着眉道:“世子,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若是再这样纠缠下去,鱼死网破,想必对世子也不好吧?” “哈,还是一个带刺的玫瑰!”贤王世子被傅佳的话惊到,不由的与后面几个男子笑道。 “哎,这才有趣味不是?” “就是,就是……” “世子也让她尝尝厉害,看她一会儿还敢不敢这样说话……” 后面这个人说完,男子们都挤眉弄眼的大笑起来。 傅佳的强硬也激起了贤王世子的征服心,他上下打量了傅佳,道:“傅姑娘,预备怎么样跟我鱼死网破啊?” 他倒是想知道,一个柔弱女子被逼到这种境地,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另有招数呢? 傅佳道:“世子想试试吗?” “来吧,让本世子也感受感受姑娘的手段。”贤王世子笑嘻嘻的道。 傅佳不过是一个乡下来的丫头,就算得了皇后娘娘的青眼,也不过是一个没有根基飘摇的叶子。 顶多挨皇伯父一顿训斥罢了。 贤王世子早就习惯了,拘几天,抄抄经书,回头不照样该放出来还是放出来。 倒是这个丫头,还挺有意思的。 贤王世子见猎心喜,自然更不肯放过了。 傅佳冷笑一声,道:“那好啊,世子可瞧好吧!” 话音落,只见傅佳手腕轻轻一抬,然后“嗖”的一声,一支袖箭直接从贤王世子的脸颊边擦过去,带起一丝血迹。 贤王世子只觉得脸上一疼,抬手一抹,今日摸到了鲜红的血迹。 “啊,世子,你被毁容了!”几个男子也被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看到贤王世子白皙漂亮的脸庞多了一道伤痕,顿时连连惊呼。 “该死的!”贤王世子恶狠狠的瞪着傅佳,他最爱惜的就是这张脸了。 青锁一看贤王世子发怒,从一旁捡过一根树枝,挺身就挡在了傅佳的面前。 “想要找我们姑娘,先过我这关!” 青锁横着树枝在身亲,绷紧了神经,下一刻就预备将树枝子挥出去。 另外两个婆子见状,一个从地上捡起了一块儿石头高高举着,另一个从不知道哪里捡过一截子木棍也举了起来。 第七十九章 报信 林念幽躲在林子里,看到此间情景,忍不住撇撇嘴,悄声与傅蓉道:“没想到,你们侯府下人还挺尽职尽责。” 傅蓉眸中含笑,略带骄傲的道:“那是,我们侯府就连下人都懂得护主,忠心耿耿又勇敢,真有事没有人会退缩的。” 这是老夫人常常会讲起来的,每次都会提到傅衡,当初家中出事,是傅衡小小年纪带着府中人渡过难关的。 想到傅衡,傅蓉的心里稍稍不舒服了一些。 自小,傅衡对她就很好,傅嘉有什么肯定也会给她什么,拿她当亲妹妹一样对待。 傅衡为人端方,若是知道她跟林念幽做这样的事,恐怕会不高兴的。 傅蓉抿了抿唇,揪紧了手中的帕子。 林念幽撇了一眼傅蓉,嗤笑道:“侯府就快不是你的了,还好意思夸!” 傅蓉顿时脸色一白,心思沉重。 是的,侯府如今就快成了傅佳的天下了。 想到这里,傅蓉再次看向傅佳,就觉得青锁和那两个婆子这样护着傅佳,她的心中满是不舒服。 哎,不对,刚才不是三个婆子? 傅蓉眨眨眼,黄婆子好像不在这里。 傅蓉纳闷的与林念幽嘀咕,林念幽轻轻一笑,道:“走就走嘛。” “可是,她肯定是跟大伯母通风报信去了,大伯母知道了怎么办?”傅蓉担忧的道。 若是大伯母看到她们在这里,眼看着傅佳受欺负还看戏,一定会狠狠惩罚她的。 傅蓉想起刚才在禅室里被安平侯夫人一顿训斥的事情。 傅蓉一时间有些后怕,扯了扯林念幽道:“不如我们先走吧……” 林念幽挣开了她的拉扯,瞪了她一眼,道:“走什么好戏才开始呢!” 傅佳还死鸭子嘴硬,好像看看贤王世子怎么教训教训她。 林念幽满眼兴奋,扒着树干看到津津有味。 就好像从前,她不止一次的想看看傅嘉吃瘪的样子,可是,就算傅嘉有什么难事,她还要挺身出来护着她。 看到如今的傅佳这样,林念幽就如同看到了当年的傅嘉,心里畅快极了。 至于那个婆子,呵,她早就看到了,故意让侯三将人放走了。 若不是她来通风报信,怎么能让更多的人看到傅佳的狼狈呢。 最好是,流言沸沸扬扬的传开来。 听永宁伯夫人说,秦顾之后悔了,一出了花宴就没见人影,到现在也没有人张罗着上门提起。 若是再加上这沸反盈天的流言,看傅佳到时候怎么办? 林念幽算的没错,婆子确实钻进林子,迎面就遇到了侯三和两个手下。 黄婆子吓了一跳,没想到,侯三和两手下装作没有看见她,还冲着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快快离开。 黄婆子忙千恩万谢,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出来竹林子。 然后整理了一下衣衫,抹了一把脸,这才急匆匆往前殿而去。 钟声传来,讲经结束,黄婆子散步并做两步,赶去了大殿,躲在一个角落里等着安平侯夫人出来。 她懂得,若是她大呼小叫的向夫人禀报去接姑娘,到时候姑娘可就真是架在火上烤了。 好在,安平侯夫人即刻就出来了,黄婆子一把拽住了青黛的衣袖:“青黛姑娘,奴婢有事向夫人禀报,傅姑娘被贤王世子缠上了?” “什么?”青黛吓了一跳,忙凑到安平侯夫人身边禀报。 一旁傅佳她娘睡了两个时辰,等到快散的时候,被一个小沙弥拍醒。 现在还迷迷糊糊的,听了一耳朵说傅佳被什么人调戏,顿时一激灵,“嗷”的一嗓子:“谁,谁欺负我闺女,看我不拔了他的皮!” 傅佳她娘挽了挽衣袖,就要往前冲去。 她姑娘可是已经定亲的人了,若是有个闪失,人家不要咋整? 周围几个府上的夫人都在,听到动静都围了过来。 黄婆子扶额,缩在一旁只想哭。 傅姑娘有这样的一个娘,也是够够的。 安平侯夫人脸色铁青,心脏蹦蹦直跳,对傅佳她娘更是反感。 这样一喊开,傅佳除了被人指指点点,一点好处都没有。 面对众位夫人的询问,傅佳她娘还在气势汹汹的嚷着:“敢欺负我闺女,瞎了他的狗眼!” “好了,别喊了,先去救人!” 安平侯夫人一想到傅佳遇到贤王世子,就担心的双腿直发软。 那可是一个混不吝的主儿,若是,若是真有什么事,佳姐儿不就毁了? 安平侯夫人顾不得解释,随着黄婆子急匆匆赶往后山。 几位夫人一看这架势,彼此对视一眼浩浩荡荡的跟了上去。 竹林深处,傅佳看着眼前几个气势汹汹的男子,再看看自己这边老弱病残,很果断的喝道:“世子,这是你我之间的恩怨,牵连别人就不好了,我跟你做个游戏,如何?” 游戏? 贤王世子双手一身,拦住了想要帮他上手的几个男子,桃花眼冷冷的看着傅佳:“玩游戏?你没有资格!” 傅佳点头,道:“是,不过,若是我输了,就任由世子处置,世子觉得如何?” “什么游戏?”贤王世子不知道傅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们就比射箭,若是我输了,听凭世子发落,若是我赢了,世子放我离开,可好?”傅佳期盼的看着贤王世子。 贤王世子被她的表情愉悦,呵呵道:“射箭,听说你最是拿手,本世子为何要听你的?” 傅佳:“因为,我觉得世子不会拒绝!” 贤王世子“吆”了一声,再次看向傅佳,眼神就有些不同,道:“好呀,本世子也很久没有练箭了,就陪你玩玩。” 身后几个男子起哄叫好,毕竟别人不知道,他们几个是深知世子的骑射那是一等一的好。 别看世子玩世不恭,风流成性,手底下也是有些功夫的。 用世子的话说,那些年在道观,没干比的,就是练力气了。 如今来到这花花世界,怎么也不能亏待了自己。 贤王世子答应了下来,傅佳松了一口气。 若是他们几个硬来,就凭她和青锁几个,完全不是对手。 此刻,她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刚才黄婆子离开,她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只要她能拖住贤王世子等安平侯夫人过来,就好办了。 “说规则吧,本世子让你!” 贤王世子道,一个小毛丫头,还不值得他费心。 第八十章 拖延 傅佳自然也不客气,条件就是她自己提出来的,她自然是想好了的。 “就以这株树为准,一炷香的时间,射中枝条越多,就算谁赢,如何?” 傅佳指着不远处道。 这边是通往后山的大路,两边栽植着竹林,竹林边上不知为何栽植一棵枣树,长的枝繁叶茂,随风在空中摇摆。 不过,傅佳指的并不是枣树的树干,而是在风中摇曳的一树枝。 现在已经有些起风了,风有些大,刮着傅佳的头发在风中凌乱,傅佳所指的那颗枣树的枝条也在风中狂舞。 若在平日里射中那些枝条,那倒是简单,可是现在…… 贤王世子看了看傅佳所指的枝条,心下知道,傅佳果然是动了心思了。 “世子觉得如何?若世子有为难的地方,那就请世子另外说一个方法也可以。”傅佳看着贤王世子,大方的说道。 贤王世子明明知道这是傅佳的激将法,可是他不能不应战。 “好呀,就依你。”贤王世子说道、 “那就请世子先来吧。”傅佳笑呵呵的伸手一请,一副贤王世子上当了的表情。 贤王世子被傅佳刺激的燃起了斗志。 早有小厮机灵的找来了箭羽,只见秦王世子伸手向后一拿,然后动作利索的搭弓射箭。 看样子倒是也有些本事。 傅佳眼睛微微眯了眯。 这位贤王世子看起来草包一样,邪魅的眼睛,还熏着香,没想到手里倒是有几个真功夫的。 青锁在一旁看着贤王世子动作利索的样子,忍不住开始担心。 虽说自家姑娘的箭法也不错,但是看这样贤王世子也不是吃素的啊,姑娘比起贤王世子,也不知道能不能赢? 而且这一次与在花宴上不同,花宴上好歹人是静止的。 青锁抬头看了看那飞舞的树枝忍不住开始眼晕。 她这样看看都要晕,那要怎么瞄准呀? 这时就只见那一边贤王世子的箭“嗖”的一下就飞了出去。 然后就看到空中飞舞过两三个断裂的枝条,齐齐整整的落在了地上。 小厮忙上前去捡了起来,免得被风刮走。 “世子好剑法!” 跟着贤王世子的那几个男子开始鼓起掌来。 能在这狂风中瞄准并射中枝条这可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的。 “傅姑娘,请吧!”贤王世子放下弓箭,看着傅佳似笑非笑的道。 在狂风中,射箭除了对准头的有影响以外,还要有足够的力气,因为狂风会形成阻力阻挡。 箭射出去的方向和力度,都会被狂风左右。 贤王世子看了看傅佳娇小玲珑的样子,估计手里还没几个力气。 傅佳也从青锁手中接过箭羽,只见她迈步子上前,深吸了一口气。 说实话,她自己也从来没有这样射过箭,刚才提议这个方法的时候风还不大,她自己还比较有把握。 但是现在的话,风太大了,连傅佳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射中。 傅佳看着风中狂舞的枝条,仔细的观察了一瞬,然后瞄准其中的一枝,一松手,箭仿若流星一般划过天空。 青锁和几个婆子都屏住呼吸,紧紧的盯着箭,连他们自己都不觉得手心里已经都是汗了。 傅佳放下箭,垂手握在身旁,然后就看到飞出去的箭稍稍偏离了一些方向。 傅佳心中遗憾,还是力气小了点。 然后,众人就看到噼里啪啦的几个枝条掉了下来,在风中飘摇了一下,差点被吹走。 青锁激动的忙上前去抓在了手里。 “姑娘真厉害!”青锁崇拜的喊道,还没忘了向一旁的那几个男子抬了抬下巴,炫耀的扬了扬手中的枝条。 比你家那个世子多吧! 贤王世子一改刚才懒散的样子,站直了身子。 这小毛丫头,倒是小看她了! “再来!” 贤王世子咬牙,又伸手拿过来一支箭,想了想,又抽了两支,一下子搭在了弓上。 青锁在一旁看着,嘀咕道:“竟摆些花样子,射不中,拿几枝也是白搭。” 旁边婆子忙拉了拉青锁,示意她看看一旁黑青着脸的贤王世子。 别回头,再给人惹毛了,直接抓了她们怎么办? 贤王世子被一个小丫鬟气的心口堵得慌,这下子是真的认真了,仔细瞄准,然后手松开,三支箭矢在风中划过,地上就掉了一堆的树枝。 小厮一脸欣喜上前:“一、二、三……十二,是十二条!” 小厮忙抱起树枝,高兴的欢呼。 青锁愤愤的瞪了他一眼,也从一旁抽出三支箭来。 “姑娘,给,咱不输他!” 傅佳哭笑不得的看着青锁:“要不然,再来一支?” 再来一支? 青锁满目崇拜,转身又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给了傅佳:“姑娘,给!” 傅佳…… 这丫头,咋就这么实在呢。 她还从来没有这样做过,好吧。 迎着小丫鬟崇拜激动的眼神,傅佳默默的接过了箭。 “姑娘,加油!”青锁往后退了退,留给傅佳足够的空间,然后冲着傅佳狠狠的点点头说道。 傅佳瞧了一眼贤王世子。 贤王世子也紧紧的盯着她,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傅佳转头,深吸一口气,然后双脚微微岔开,站稳了身子,抬手举起弓箭,瞄向枣树那边。 恰好风停了一瞬,傅佳瞅准机会,一松手,四支箭飞了出去。 有轻微的箭矢破空的声音响起,众人紧紧盯着箭飞出去的方向,然后就见到树枝摇晃,细小的枝条纷纷掉落。 青锁如同捡到宝一般,欢呼着上前去捡了起来,两个婆子也兴高采烈的帮忙。 贤王世子的脸色黑了下来。 傅佳明显的比他射中的要多,而且难度要大,因为全都是些细小的枝条。 这不是明晃晃的打他的脸吗? 贤王世子再次抽了四支箭出来。 傅佳一个小女子都能用四支,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输? 傅佳等人的身后,林念幽和傅蓉揉了揉已经蹲的有些发麻的腿,忍不住道:“怎么安平侯夫人还不来……” 另一侧,林子对面的假山处,一泓清泉从石山上倾斜而下,与两侧的竹林遥相呼应,景色秀美。 假山后,一名男子长身玉立,手指悄悄的扣着几枚银针,聚精会神的盯着场子中间的傅佳和贤王世子。 然而,一直等了两轮了,男子一点出手的机会都没给。 第八十一章 男子面覆银色面具,因为天气炎热,汗水从额头留下来,滴进了眼里,不过他却一动不动。 银色面具太有标志性了。 此人正是花宴后就不见了人影的秦顾之。 秦顾之原本是怕傅佳吃亏,想着若是贤王世子对傅佳动手,他定会现身的。 只是没想到,傅佳将自己保护的这样好。 风渐渐的停了。 秦顾之警觉的看向傅佳身后的竹林,哪里窸窸窣窣的有声音。 然而,还不等秦顾之仔细观察,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听样子,人还不少。 然后就传来傅佳她娘的远远的呼喊声:“佳佳,佳佳,你在哪啊,你快出来啊!” 傅佳听见喊声,顿时松了一口气。 第一次觉得,原主她娘的声音是这样好听。 贤王世子眉头紧皱:“谁去通风报信的,说!” 声音严厉,吓得几个男子哆嗦了一下,连连摆手。 他们一直看着这里,还没有见人出去过呢。 没有人回答,贤王世子暴怒的看向傅佳:“你耍我!” 说着,一个箭步上前,伸出鹰爪子一般的手就掐住了傅佳的脖子。 傅佳也没想到,贤王世子会突然暴起,顿时手足无措,被掐住的脖子一时无法呼吸,她的脸涨的通红。 “放开我们姑娘!” “夫人!夫人在这里!” 青锁和婆子们用力的呼喊着,试图吸引安平侯夫人她们在这里。 然后几个人就上前,七手八脚的紧紧抓住了贤王世子。 贤王世子一个闪身,扯着傅佳往旁边躲了躲。 就在这个时候,秦顾之手中银针飞出,贤王世子只道一阵寒凉,闪身躲了一下,不得已放开了傅佳。 而秦顾之已经飞身上前,挡在了傅佳的面前。 “世子好威风!” 秦顾之站定,先瞧了一眼旁边被青锁扶起来的傅佳,见她剧烈的咳嗽,不由的皱眉看向贤王世子。 “哈,我当是谁?原来是秦将军英雄救美来了啊?” 贤王世子揉了揉手腕,轻蔑的笑道:“秦将军来的可真是时候!” “是,不知鄙人未婚妻何处得罪了世子,让世子竟然痛下杀手?” 秦顾之冷眉问道。 贤王世子笑了起来:“你这个未婚妻,竟敢冒犯本世子,本世子不教训教训,可就是丢了皇家的脸面。怎么?秦将军有何意见?” 秦顾之:“不知,是如何冒犯了世子,我好替她赔不是。” “赔不是就不用了,秦将军管好你的未婚妻就够了。”贤王世子皱眉,这个秦顾之怎么会在这里。 话说,秦顾之也确实恰好出现在这里。 花宴之后,皇上和皇后娘娘好生笑话了他一顿,刚要离开的时候,江离送来情报,发现奸细混入军中,且应该已经来了京城。 只是一个消息,至于那人什么模样,什么来历等等全都不知道。 探查的难度很大,所以,皇上命令秦顾之与江离联手,务必要将这个奸细抓捕在案。 出了宫门口,江离连让秦顾之回家说句话都不允许,直接就奔了镇抚司。 经过对这几日的出入人员筛查,一个人的样子浮出了水面。 秦顾之总觉得看这人面熟的很,好像在哪里见过。 等到突然灵光一闪,秦顾之想起来,这人曾在禅静寺见过,或许问问方丈能不能有什么线索。 是以,秦顾之这才来了禅静寺。 刚刚,傅佳和青锁神秘兮兮的从这边下了后山,秦顾之随后就去了方丈的房间。 彼时,方丈正在大殿讲经,所以,秦顾之招呼了一个小沙弥问了问,小沙弥也说没有见过此人。 于是秦顾之出了殿门,四处溜达,想要看看有什么新的线索。 他看到了林念幽和傅蓉凑在一起,叽叽咕咕的说着什么话,然后又让侯三去找人。 秦顾之跟着侯三,这才知晓刚才两个人是预备做什么的。 想到傅佳,秦顾之这才悄悄的寻了过来。 当然,傅佳的做法也超出了他的想象,聪明又懂得审时度势,又能保护自己,且箭法是真的出神入化了。 秦顾之在花宴的时候还没有特别大的感觉。 这一次,则是满心称赞。 “世子请放心,我的未婚妻做事规矩,定不会出错的。”秦顾之淡淡的接话过来:“下一次,世子若是想要找人切磋,不如就让人来通知我,我定会好好陪陪世子的。” 秦顾之扫了一眼地下的枝条。 傅佳这边明显的要多于贤王世子。 贤王世子注意到秦顾之的眼神,顿时涨红了脸,忍不住迁怒后面的人:“一群饭桶,不知道该做什么!收拾个枝条子都收拾不好,还要你们做什么?” 那几个狗腿子,也不敢说话,只唯唯诺诺的答应着。 傅佳缓了过来,道:“世子,我们的赌约已经结束。” 你该放人了吧? 傅佳想了想,得了,很明显了,秦顾之的出现彻底让她放了心。 放心之后,身子一软就靠在了青锁的身上。 刚才那窒息的感觉,让她又想起了当初在池塘没入水中的那一刻。 傅佳现在只觉得心中一阵惊慌失措,还有后怕。 没想到,贤王世子真人不露像,竟然箭术了得。 傅佳这次吃了亏,心中已经暗暗盘算,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最起码先知己知彼了,才能有机会。 要不然,像今天一样撞枪口上了吧。 傅佳揉了揉胳膊,刚才那几箭已经耗费了她大半的体力了。 就在这个时候,众人脚步声渐渐近了。 还伴随着傅佳她娘嘟嘟囔囔的声音。 “我们佳佳也不知道到底在哪里?” 傅佳现在可是未来的将军夫人,傅佳她娘可舍不得她。 转个弯,安平侯夫人脚步急匆匆就赶了过来。 身后,跟着至少十来位夫人。 “义母,母亲,我再这里。” 傅佳招呼了一声,脸上绽开一抹笑容,一改刚才龇牙咧嘴,愁眉苦脸的样子。 秦顾之在一旁瞧着她的神色,又深深的看了看安平侯夫人。 总觉得,傅佳与安平侯夫人才更像是母女两个来。 “佳佳,佳佳,你没事吧?”傅佳她娘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前头的傅佳,高声呼喊起来。 安平侯夫人也跟着三步并做两步的走了过来,一把扯住傅佳上下打量了。 “怎么回事?” 安平侯夫人问道。 傅佳指了指贤王世子,安平侯夫人这才看到。 第八十二章 平息 这边,安平侯夫人装作不知贤王世子也在,张口问道。 看到一旁的秦顾之,更是惊讶。 刚才黄婆子可是没有说秦顾之也在。 贤王世子瞧了瞧秦顾之与傅佳,一时心中憋闷,面上却温文尔雅:“是侯夫人啊,本世子来禅静寺寻方丈,这不偶遇令……” 贤王世子想要说令爱的,想了想,才道:“偶遇傅姑娘,说了几句话,夫人这是做什么?” 贤王世子划拉了一下周围跟着的人,浩浩荡荡的能有十几二十个人。 打群架吗? 安平侯夫人也是无语,这群夫人们还不是因为八卦精神,才颠颠的跟过来的。 不过却不能这样说,既然现在事情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贤王世子又很正常的敷衍了过去,这自然是最好的。 “世子要寻方丈的话,现在方丈刚刚讲经完毕。”安平侯夫人微笑着道。 并不解释她们这一行人是做什么。 一众夫人们,也是听了傅佳她娘的叫嚷,才凭着对八卦的一腔子热衷巴巴的跟过来。 扫了一眼现场的人,贤王世子与秦顾之和傅佳相对而立,地上堆了两堆树枝,并到处散落了箭矢。 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但是秦顾之也在,看似将傅佳护在了身后。 众人眼神互相对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真是好奇! 傅佳扫了一眼众人的小眼神,于是上前一步,站在了安平侯夫人的身边,自然的笑道:“义母,对不起,贤王世子和我比试了一番射箭,就耽误了时间,让义母挂心了。” 安平侯夫人拍了拍傅佳的手:“调皮,贤王世子文韬武略,岂是你能比的。” 说完,安平侯夫人又看向贤王世子:“多谢世子让着我这义女,她才来京城不久,不懂规矩,让世子见笑了。” 贤王世子端着微笑:“客气了,傅姑娘箭术不错。” “多谢世子夸奖。”傅佳也跟着笑眯眯的道。 贤王世子心中一噎,看着傅佳嘴角抽了抽。 秦顾之在一旁,心中微叹,这个傅佳还是小孩子脾气,穷寇莫追不懂吗? 不过,倒是一个聪颖的小孩子。 然而,跟来的众位夫人,没有八卦可看,心中一片遗憾。 其中一位,看热闹不嫌事大,躲在人群里,高声问道:“刚才那位妇人喊着欺负她女儿,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傅佳她娘到了此地,一直没有轮到说话,好不容易有人提到她,顿时心喜,哈哈笑道:“这是我女儿,看到没,侯夫人的义女,未来的将军夫人,就那个谁,不是说欺负我女儿了……” “娘,别说了!”傅佳沉了脸,喝止她道:“没有人欺负我,你听错了,谁能欺负得了你女儿?” 贤王世子…… 不知道为何,听完这话,他这心里是不舒服。 安平侯夫人也是一阵心塞,她与佳姐儿刚把这件事配合着给压下去,这是又要干嘛? 头一次,安平侯夫人理解了老夫人非要赶紧把傅平夫妻两个送走的心情了。 “嫂嫂,京城不同于老家,不会有人欺负人的!” 安平侯夫人将京城不同老家重音说了一遍,傅佳她娘动了动嘴,有些不服气,不过到底也没在说什么。 安抚住了傅佳她娘,安平侯夫人又看向人群里,别以为她没有认出来。 刚才说话的,是建安伯夫人娘家嫂嫂,平日里就一副尖酸刻薄的样子。 “方夫人恐怕是多虑了,我这位嫂嫂爱女心切,性子也比较火爆,若是欺负了佳姐儿,那是要跟人拼命的。” 安平侯夫人瞟了一眼方夫人,然后转向傅佳她娘:“是吧,嫂嫂?” 傅佳她娘被点名,自然是满口应是:“你说的对,我们佳佳可不是好欺负的。” 就他们佳佳这身份,那在族中也是要横着走呢! 方夫人原本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安平侯夫人出面了,再一看傅佳她娘凶狠的眼神,往人后躲了躲,讪讪的道:“傅姑娘还真是幸运,两位夫人都宠着。” 话说到这里,安平侯夫人也懒得和她计较。 贤王世子倒是饶有兴致的看着,也没有提离开的事情。 安平侯夫人看过来,贤王世子这才笑嘻嘻的道:“夫人这边没事,本世子就放心了,这就告辞了,不打扰夫人看女婿,哈哈。” 说完,贤王世子转身带着几个男子扬长而去,临走的时候,瞧了傅佳一眼。 这姑娘,他记住了! “世子好走。”秦顾之一直没有开口,直到贤王世子要走,才拱手相送。 安平侯夫人这才看向秦顾之:“秦将军如何出现在这里?” 声音中含着一丝不满,秦顾之自然听了出来。 “夫人,在下因有要事,故未能及时登门拜访,还请夫人恕罪。” 有要事? 安平侯夫人打量了一下秦顾之,发觉他的鞋子上沾满尘土,倒像是风尘仆仆的样子。 秦顾之刚才护着傅佳的话,安平侯夫人没有听到,否则的话,态度应该不会这样冷淡。 青锁却在一旁,满眼星星,崇拜的看着秦顾之。 没想到,秦将军这样神武伟岸…… 青锁扯了扯傅佳的衣袖,是以傅佳解释解释。 傅佳张了张嘴,这,解释的话好像就成了炫耀了吧…… 那,肯定得解释啊。 傅佳装作略微羞涩的样子,附在安平侯夫人的耳边,大声的说道:“义母,秦将军刚才一直护着佳佳,而且,还夸赞佳佳箭术极好……” 嗯……至于有没有夸赞嘛,傅佳从秦顾之的眼睛里看出欣赏来了。 秦顾之闻言,忙拱手道:“傅姑娘是我的未婚妻,自然该时时刻刻都护着,至于夸赞,谈不上……” 傅佳眯着眼,看了秦顾之一眼。 然后,秦顾之一脸严肃的道:“应该说是敬佩,傅姑娘的箭术出神入化,若是放在军中,那也是数一数二的。” 傅佳这才点头。 秦将军挺上道啊。 安平侯夫人闻言,顿时欣喜。 她咳嗽一声,眸中得意,看了一眼那些跟过来的夫人们,道:“秦将军有礼了,佳姐儿确实很厉害。” 众人…… 合着八卦没有看到,还在这里看两家人互相吹捧,气死了好嘛! 方夫人率先告辞,其他人也甩着帕子走了。 也不知道放着好好的斋饭不吃,来这里找什么刺激了。 第八十三章 “你,你是我姑爷?”众人渐渐散去,傅佳她娘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指着秦顾之,不可思议的问道。 秦顾之微微诧异,看着与傅佳完全不同的一张脸,眼角的皱纹皱成了一朵菊花,一身华贵衣裙穿在她的身上,就好像是小孩子穿了大人的衣服一般别扭。 “这是我娘。”傅佳言简意赅。 秦顾之忙拱手行礼:“见过夫人。” “哎,不要行礼不要行礼,乖乖的,我未来姑爷这样威风的啊。”傅佳她娘忍不住感叹。 说起来,傅佳要成了将军夫人了,她以后可不就是将军岳母了。 想想这些,傅佳她娘就觉得浑身轻飘飘的,美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哎,那你们这都已经定亲了,什么时候成亲啊,成亲的时候我可得来,老家人也得来,看看我们佳佳多风光……” 傅佳她娘已经开始憧憬以后的情形了。 傅佳额头一阵冷汗,尴尬极了。 “那个什么,禅静寺的斋菜可好吃了,我们快去吧,要不然凉了就不好吃了。”傅佳忙打断了原身娘亲的话,提议道。 果然,傅佳她娘顿时肚子咕咕叫了几声。 安平侯夫人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刚才黄婆子的话让她出了一身的冷汗,现在黏在身上,一点都不舒服。 于是也道:“不要站在这里了,我们回去说吧。” 到底是怎么样一个情形,回去了才好问傅佳。 傅佳她娘“哎”了一声,抬脚就准备走,想了想,然后转身一把拉住了秦顾之:“秦将军,走,我们一起去吃饭。” 秦顾之浑身僵硬,忙挣脱了开来,连连摆手:“在下还有事要办,就不打扰了。” “哎,这怎么是打扰,我们明明是一家人吃饭吗?”傅佳她娘是越看越觉得这个将军姑爷顺眼,除了那个面具。 “你这面具是怎么回事,大夏天的热不热?”一边说着,傅佳她娘伸手就要去抓下秦顾之的面具。 秦顾之条件反射,直接抓住了傅佳她娘的手腕,手上用力,差点给掰折了。 傅佳她娘顿时杀猪一般的嚎叫起来:“你想谋杀未来岳母啊!” 秦顾之一愣,忙松开了手,满脸歉意:“对不起,夫人,条件反射了。” 傅佳与安平侯夫人对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忍不住想笑。 傅佳她娘捂着自己的手臂,离的秦顾之远远的,道:“不行了,你这还没有娶我闺女呢,就先动上手了,佳佳,佳佳呢,咱可不行,他得赔吧?” 傅佳无语,道:“您就别这样了,是您先跟人家动手在先,人家是身手敏捷,好了,赶紧去吃饭吧。” 傅佳推了推原身娘亲,劝道。 秦顾之也有些尴尬,道:“夫人可以去看看,若是有任何闪失,医药费我会出的。” 傅佳她娘一听医药费,顿时眼睛就亮了:“那好呀,出多少?” 这下子,安平侯夫人都觉得尴尬了。 “秦将军快去忙吧,我们就不打扰了。”说着,安平侯夫人拉着傅佳她娘抬脚就走了。 走的远了,还能听见傅佳她娘的声音:“哎,未来姑爷孝敬我呢,怎么不让我收呢……” 傅佳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转向秦顾之:“不好意思,让秦将军见笑了。” 秦顾之微微动了动脚,道:“也很正常,毕竟,是我动手有错。” 傅佳讶然,不过转念又觉得,可能是人家客气呢。 就连母亲这样脾气好的人,都快没有办法忍受原主娘亲了,何况别人? 傅佳屈膝,向秦顾之郑重的道谢:“多谢将军刚才援手。” “啊,这,不客气,应该的。”秦顾之有些心虚,他可是看了好一会儿戏,直到万不得已才出手的。 傅佳展颜一笑,梨涡深深,仿佛银瓶乍破,繁花盛开。 秦顾之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只觉得心狠狠跳了一下。 傅佳转身离开,秦顾之不由得张口喊了一声:“傅姑娘,等我上门提亲。” 傅佳惊讶的转身,回头看他。 总觉得,这话不该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秦顾之看傅佳停住了脚步,上前站在她的面前。 傅佳也算身材高挑的,但也只到秦顾之的下巴处。 因为离得近,傅佳不得不微微仰头看向秦顾之。 一股薄荷的气息好像把傅佳给包裹了,傅佳顿时有些尴尬,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拉开了距离。 “秦将军还有事吗?” 秦顾之微微摇头,道:“傅姑娘,小心行事。” 声音压低,然后头微微转向竹林。 傅佳心中顿时警惕起来。 难不成贤王世子还没有走? 傅佳小声的问道,若真是这样,她就是不要脸皮也得让秦顾之将她送去禅房。 再来一次,她的小聪明可用不上了,贤王世子已经不相信了。 这一次,能牵着贤王世子的鼻子走,最后还投机取巧赢了他,全凭着傅佳对贤王世子这类人的揣摩。 骄矜又自大,所以,受不得一个小女子去挑衅他,那是一定要顺着小女子的方法,要去赢了她,让她心服口服。 说白了,就是要面子。 今日,被傅佳给踩在了地底下,傅佳想,以后见到贤王世子真的要绕着走了。 秦顾之摇摇头:“不是,听呼吸像是四五个人,已经待了很久了。” 在假山后,秦顾之就注意过这边。 一开始,他以为是准备浑水摸鱼找事的那种,可是,人都走光了,到现在也没有出来。 就算是看热闹的,这时候也该走了。 竹林里,傅蓉和林念幽扶着已经酸胀麻的双腿,动也动不了。 刚才安平侯夫人来的时候,傅蓉就胆小了,秦顾之的出现是她们没有料到的。 所以,傅蓉想趁机离开,林念幽却瞪了她一眼,道:“别动,这时候撤生怕别人看不见吗?” 刚才已经有人扫了一眼林子这边,吓得林念幽动也不敢动。 后来,人群散开,安平侯夫人也扯住傅佳她娘走了。 傅蓉以为终于能动了,谁料到,秦顾之和傅佳竟然开始在这里卿卿我我。 傅蓉心中一阵烦躁,林念幽也黑着脸。 谁愿意看到傅佳那甜蜜幸福的模样。 刚才傅佳差点被贤王世子掐死的时候,秦顾之从天而降,挡在傅佳的面前,为她出头。 还斩钉截铁的向贤王世子发出挑战。 这,才是真男人! 林念幽的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酸涩苦辣不是滋味。 第八十四章 风中凌乱 林念幽心中酸涩。 相比较秦顾之,秦景轩就完全没有他叔叔这种果断勇敢的选择。 当初若不是她杀死了傅嘉,那么他应该也不会对自己这样依赖,就连娶自己这件事上,还是林念幽费尽了心机,软硬兼施,秦景轩这才主动与家人提起,没想到依然将事情办的一团糟。 林念幽心中的嫉恨之火,再次如同野外疯长的野草一般,占据了她的整个心灵。 此刻的她,手扶着枝干,双手紧紧的扣着树枝,就连指甲断裂也没有察觉到。 她恨不能此刻就出去,掐死傅佳。 从前是傅嘉,好不容易傅嘉去死了,现在又来一个傅佳,甚至这个傅佳比那个傅嘉还要心思灵活。 而且,傅佳的运势极好,天随人愿,时来运转,一个乡下来的丫头,时时处处都超出过了她的风头。 林念幽不懂,也不服! 而另一边,秦顾之与傅佳压低了声音说话。 “傅姑娘,防人之心不可无!” 秦顾之修长的手指伸开,手掌中间放着一个小纸条。 傅佳接了过来,看到上面的内容,顿时骇得脸色大变。 刚才秦顾之现身之前,吩咐了手下将竹林那边的情况摸摸清楚。 这边傅佳他们打得如火如荼,那边秦顾之的手下将侯三悄悄的绑走了,还没有怎么吓唬,侯三就全部都交代了。 林念幽是如何吩咐的,以及侯三所得的银子全部都交代的清清楚楚。 秦顾之的属下将侯三绑在了一旁,就等着秦顾之吩咐了。 秦顾之的心中也是一阵冷寒,若傅佳真的就此上着了道,那等待她这样一个小姑娘的,会是一个什么结局? “傅姑娘,准备怎么做?” 秦顾之眼神示意了一下竹林旁边,询问傅佳的打算。 他有自己的想法,不过他还是尊重傅佳。 傅佳看完纸条,只觉心中冰冷。 她与林念幽还真是前世有仇,今生有恨啊! 若是如此,那就好多了,傅佳的心中再没有一丝犹豫。 她要做的事情很多,自然不能允许身边有这样多的魑魅魍魉,于是道:“有人作祟,自然是要抓出来的。” 秦顾之点头。 傅蓉和林念幽原本是想等着傅佳他们离开之后再离开。 实在是脚麻的动不了,若是现在就动的话,那动静也太大了些。 然而不等两个人想明白,一阵狂风吹过来,树枝摇晃,两个人被狂风吹的一时抓不住树干,“扑通、扑通”两声,傅蓉和林念幽两个人纷纷跌落在地上。 狂风停,傅蓉被吹得七晕八素,好不容易把拉开凌乱的头发。 然后就看到一双绣鞋出现在她的眼前。 绣着木芙蓉花的精致鞋子,在往上看是青色的衣裙,然后就看到了傅佳冷着的俏脸。 “蓉姐儿,这是做什么呢?”傅佳声音也不高,只居高临下的看着傅蓉。 傅蓉恍惚一时,想起了大姐傅嘉。 从前她做错事情的时候,傅嘉也是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傅蓉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常常将大姐和傅佳家弄混了,即便长的再像,那也应该是不同的两个人呀。 “没想到林姐姐也在?” 傅蓉不说话,傅佳也没有理他,转而似笑非笑的看向林念幽。 林念幽一身狼狈跌落在地上,秀发在风中凌乱,被傅佳这样嘲笑,一时心中懊恼不已。 “哦,赏着风景就走到这里了。” 林念幽拍了拍身上的叶子站了起来,既然已经发现,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哦,这样啊,没想到林姐姐还挺有雅兴,对了,还没有恭喜林姐姐呢,”傅佳笑着说道:“听说日子已经定了,林姐姐到了永宁伯府可一定要注意了,别再落了水,就不好了。” 提到落水,林念幽的心中就升起一股怒火。 “佳姐儿说的是,若是那日没有佳姐儿,我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说起来,我还要好好谢谢佳姐儿。”林念幽似笑非笑看着傅佳。 那一日,若不是傅佳站在那里,她也不会落水。 林念幽看着傅佳,微微笑道:“佳姐儿对我这样好,我有件事也想劝劝佳姐儿。这人呐,就如同这风中的枝桠,出头的那个才是被风吹打的更厉害的那个,佳佳一直没有在京城,想必感触还不是太深,我与佳姐儿也算有缘,再说我这人就是心软,看不得佳姐儿你到时候受委屈,所以奉劝一句。” 即便头顶顶着一片树叶子,林念幽说的依然大气凛然,表现的落落大方,似乎全都是为傅佳着想一般。 傅佳忍不住笑了起来:“林姐姐,你我之间的缘分恐怕不仅仅是有缘,这以后林姐姐怕是要喊我一声婶婶的。” “虽说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不过现在我也劝林姐姐一句,在外还是要注意注意自己的形象,比如头顶的那一片叶子。” 傅佳说完,青锁和身后的婆子们都笑了起来。 林念幽嗖的一下子从头顶上摘下叶子,气的浑身颤抖,忍不住冲后面的松韵狠狠地瞪了一眼。 刚刚她大义凛然的气势全都被傅佳这一句话给破坏了。 松韵缩了缩脖子,她也没看见呀,现在这种情形,谁顾得看头上到底有没有树叶子呀? 再说,她自己还七晕八素的呢。 傅佳看着林念幽,心中一阵唏嘘。 当初她是怎么会与林念幽形影不离,姐妹情深的? 应该说,并不是林念幽改变了,而是林念幽原本就是如此一个人。 傅佳想起程妙语在花宴上说的话,她说傅佳那个时候一门心思的只相信林念幽,后来,与她们这些朋友就渐渐的生疏了。 想必当初自己也是被泥糊了眼睛,看不到林念幽在背后做的那些小动作,这才导致了自己悲剧的发生。 “说起来,林姐姐,跟着你的那两个人呢?”傅佳突然笑道。 “什么人?”林念幽闻言,顿时警惕起来。 “就是你身后跟着的那几个手下呀,”傅佳定定的看着她,缓缓说道:“哦,对,忘了,他们在这里呢。” 傅佳一挥手,秦顾之的手下,就将侯三和那两个人带了上来。 林念幽一看到侯三,脸色顿时变了。 “林姐姐,这个人你认识吧?”傅佳嘴角噙着笑,漂亮的眼睛就那样看着林念幽。 第八十五章 踢皮球 林念幽手紧紧的攥住了帕子,面上却一幅不认识的样子,道:“他们是谁?我又如何会认识?” “哦?林姐姐,不认识?可是刚才他们可说是奉了林姐姐的命才来这里的。” 林念幽狠狠地瞪了侯三一眼,矢口否认:“那怎么可能?我不认识他们。” 侯三一听,林念幽否认了,顿时就着急了:“姑娘姑娘,你可不能不管我们呀,不是今天您让我们跟着过来的吗?” 侯三呼天抢地的喊到。 要是姑娘不救他们的话,那这些人可说了就会把他们剁碎了,扔到后山喂狼。 林念幽的脸色,顿时青黑,冷喝一声道:“住口!” 侯三被林念幽的脸色吓到瘪了瘪嘴,不敢说话。 林念幽没有办法,迎着傅佳的眼神,抽了抽嘴角,勉强笑道:“哦,我想起来了,他们可能是我府里的下人吧!” 林念幽的话音落,傅佳顿时“噗嗤”笑了出来:“看样子,林姐姐在自己府里也不太受重视呀,怎么姐姐都该出嫁了?还没有让管家吗?对家里的人都不认识?” 林念幽的心中仿佛堵了一块石头,她不想与傅佳讨论以后都嫁进永宁伯府,还要称呼傅佳“婶婶”的话头。 只见林念幽深吸了一口气,才能维持住脸上的表情:“他们不过是才进府的,我并不太熟悉。” 这个侯三,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明明她和傅蓉都躲在林子里,什么时候就被人给抓了去了。 过去也就算了,整个一个软骨头,还巴巴的把她供了出来。 不管林念幽的心里再怎么愤恨,面子上却依然不能表现出来,一时之间心中烦躁,脸色就不好起来。 傅佳看着被逼得狼狈不堪的林念幽,再一次问道:“既然林姐姐已经承认了,这就是你们伯府的人,那么他刚才说的是真的了?林姐姐为何要指使他害我?” 林念幽顿时瞪大了眼睛,没有想到傅佳会这样直白的问出来。 “这怎么可能?不过是他胡说罢了。”林念幽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是吗?你们建安伯府里这个下人已经招认了,证词还在我手里呢,林姐姐要不要看看呢?” 富家扬了扬自己手中的纸,笑道, 林念幽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在她的心里,现在已经将侯三几个大卸八块,剁碎了喂了狗了。 “下人胡说,佳姐儿怎么也能信呢?我与佳佳,和安平侯府渊源深厚,对佳姐儿你更是照顾有加,若是我想要害你的话,何必等到现在?” “佳姐儿现在深的皇后娘娘的亲眼,又是秦将军的未婚妻子,未来的将军夫人,我与佳姐儿你交好还来不及呢,为何要害你?”林念幽又跟着解释道,还不忘挤兑两句。 傅佳听了,点点头,似乎已经相信了:“林姐姐说的也不无道理,我还以为林姐姐是因为我要嫁给秦将军,成为林姐姐的婶婶,林姐姐心怀嫉恨呢,毕竟我只是一介乡下女子,如今竟然有了这样的好运,林姐姐嫉妒也是有的。” 傅佳说的自然而然。 林念幽的手缩在袖子里,狠狠的揪着帕子,恨不得伸手扇在傅佳的脸上。 瞧了瞧傅佳身后的秦顾之,林念幽压住了心中的怒火,勉强笑道:“呵呵,那怎么可能?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样嚣张跋扈不可一世,是谁给他的底气?! 不对,今日还真是有人给他底气。 秦顾之一直负手,站在傅佳的身后并不说话,可是林念幽知道侯三正是被秦顾之的手下给拎上来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这俩人就串通好了的,否则他怎么会到这里就找不到了傅佳? 林念幽心中酸涩,傅佳何德何能,能遇到这样的人待她? “哦?既然林姐姐如此说了,那可能就是这些下人在作祟吧。”傅佳终于松了口,不再逮着林念幽不放了。 “是,等我回去了,定要禀了父亲母亲好好教训教训这些做恶的下人。” 林念幽眼神森然,看向侯三。 侯三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为自己回到府里以后开始担心。 然而,侯三听了傅佳后面的话,顿时又觉得林念幽还算好的了。 傅佳道:“这样作恶多端,心思歹毒的下人,林姐姐还带回去干嘛?不如报官吧。” 报官? 那还是回伯府接受惩罚吧。 侯三忙挣扎着连连磕头:“姑娘,姑娘,小的也是一时猪油蒙了心,请姑娘看在小的没有酿成大错的份儿上,饶了小的这一回吧,小的再也不敢了。” 一边说着,侯三一边祈求的看向林念幽。 锅可以背,但是命却不能丢。 侯三想的很清楚,反正现在这种情况,不背锅是不行的了。 “那?饶了他?”傅佳装作迟疑的看了看林念幽,然后又看了看秦顾之。 毕竟,人是秦顾之抓来的嘛。 秦顾之负手而立,一直默默的看着傅佳与林念幽你来我往。 傅佳好像十分不喜欢林念幽,秦顾之一直都这样觉得。 林念幽在永宁伯府那一次落水,傅佳看着水中挣扎的林念幽,那一瞬间脸上的恨意,被站在对面的秦顾之捕捉的清清楚楚。 那一次花宴,秦静婵再三请了他回去,这个家里,也就只有秦静婵这个侄女,与秦顾之的关系还好些。 秦顾之年纪轻轻去了边疆,这些年除了父母,也只有秦静婵托人给他捎些书信或者吃食。 是以,秦顾之虽然不太情愿,依然回了府中。 只不过有些晚了,等他到府里的时候,花宴已经开始。 秦顾之有些抱歉,想着寻秦静婵解释上一句。 也就是林念幽落水的那个时候。 后来,傅佳眼眸清醒,大声呼救起来,秦顾之才悄然离开。 是以,秦顾之对傅佳和林念幽之间的关系也是心存疑虑。 不过,今日看来,傅佳对林念幽还算手下留情了。 想到这些,秦顾之低沉的声音响起:“放不放人,还是这位林姑娘自己说了算吧,毕竟,这是她家下人,又是陷害她于不仁不义之中的人,其他人倒是无所谓。” 秦顾之话里话外的挤兑,让林念幽顿时恨的咬牙切齿。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说的还真是不错,这两个人一样的心肠坏透。 第八十六章 补偿 侯三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总觉得自己的脑袋如同皮球一般,在这三个人中间晃荡。 两位姑奶奶,这是拿他置气呢啊。 昨日林念幽找到侯三,让他今日到禅静寺装作无赖拦住傅佳,败坏她名声的时候,说的是简单轻松,还给了一锭五两的银子。 林念幽承诺,事成之后,还有十两银子可拿。 这样简单又挣钱的差事,那是再好不过了。 所以,侯三爽快的答应了,谁知道,这件事竟然这样一波三折,如今还差点把自己的小命给搭上了啊。 林念幽咬牙,冷冷的看了一眼傅佳,道:“报官就不必了吧,既然佳姐儿和秦将军都说了,那就将他逐出伯府,这惩罚对他来说,已经很重了,也算是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两位看如何?” 傅佳笑道:“这是林姐姐的决定,我们自然是支持的。” 想要将惩罚人的事情放在她的头上,她才没那么傻。 林念幽转嫁不成,冲着地上的侯三喝道:“听见了没有,从现在起你被逐出伯府,我会对伯爷和夫人说的,赶紧滚吧,以后再不要做些为非作歹的事情了!” 侯三震惊不已的看了看林念幽,这是明显的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啊。 “大姑娘,您这就不对了吧,我可以……” 侯三自己都要被逐出伯府了,像他这样被逐出的下人,那个府里还会要? 那他的后半生可就没有着落了,侯三才不甘心。 若是林念幽非要找他,他现在还正乐呵呵的在府里喝着茶水。 林念幽心知,侯三铁定不服,就怕他再说出什么来,忙对旁边的松韵使了一个眼色。 松韵这时候倒也机灵,上前一把拉住了侯三,道:“侯三,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姑娘是主子,自然是主子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侯三还待说什么,感觉自己手里被塞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凭着多年的经验,侯三攥紧了手,然后将银子揣进了兜里。 “是,姑娘说什么就什么,侯三知错了,这就滚出去,以后再不惹姑娘生气。” 侯三倒也利索,收了银子就走人。 他的身后,两个手下迟疑了一下,忙跟着侯三去了。 林念幽以为到了这里,就结束了,她看了看傅佳,道:“佳姐儿可满意了?” 没想到,傅佳却摇摇头:“林姐姐,虽说是下人作恶,不过,我却受伤了呢。” 林念幽顿时怒火中烧,声音冷了下来:“佳姐儿,我观你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侯三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碰到你,倒是哪里受伤了?” “还是说,刚刚贤王世子让你受了伤?”林念幽眸中含着一丝轻蔑,说完特意看了秦顾之一眼。 刚才在小路那边,贤王世子做了什么,她们可都不知道。 傅佳听完,惊讶的看向林念幽:“林姐姐,我与贤王世子切磋箭法,众目睽睽之下,林姐姐想必在这也看到了,怎么张口就要诬陷世子,林姐姐不怕贤王世子怪罪不成?” “我,我只是猜测!”林念幽张了张嘴,暗恨自己被傅佳气的口不择言了。 傅佳“嗯”了一声,语重心长的与林念幽道:“林姐姐,祸从口出,林姐姐还是该注意点的啊。” 林念幽忍怒,扯了扯嘴角,道:“多谢佳姐儿提醒,佳姐儿和秦将军想必还有事吧,我就不打扰了。” 林念幽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想与傅佳说了,转身欲走。 傅佳却上前一步,挡住了林念幽。 “林姐姐,刚刚说我受了伤,林姐姐可还没说赔偿呢。” “赔偿?赔偿什么?”林念幽觉得,再待下去,她就要原地爆炸了。 “自然是林姐姐府上的下人,让我担惊受怕,如今虽说他受了惩罚,被林姐姐逐出了伯府,可是,对于我的抚慰,还是要找伯府的嘛,事情总不能就这么算了,那以后若是再来一个张三,李三的,我可怎么办?” 傅佳声音也不高,就那样笑眯眯的看着林念幽。 林念幽闭了闭眼,双手紧紧攥住,刚才在树枝上断裂的指甲再一次扎进手掌里,也就只有这点疼痛,才能让她保持一丝丝的清醒,不至于现场与傅佳翻脸。 沉默了一瞬,林念幽收拾好心情,脸上露出笑容:“佳姐儿说的对,下人做错事,自然该主子补偿,佳姐儿觉得如何才能补偿?” 林念幽语气和缓,眸色平静,傅佳知道,林念幽这是已经冷静了下来了。 傅佳心中对林念幽的理智与克制也很佩服,她已经咄咄逼人到这种程度,林念幽竟然能忍了下来。 那,不趁机敲一笔,真是太对不住自己了吧。 傅佳眉眼弯弯,笑的开心:“也不要林姐姐做什么了,就怕太过难为林姐姐,听说玲珑阁新得了一幅首饰,端的是明艳漂亮,价格也不太高,不过几百辆银子,林姐姐有心,那就送我这个吧。” 林念幽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 不过几百两? 她一个月的月银也才十两,这也还是因为她需要常在外交际,祖母私自补贴的。 几百两说的倒是轻巧。 林念幽好不容易建设起来的心理,被傅佳一个闷棍重重的打下来,她咬了咬牙,道:“佳姐儿不要太过分了。” 傅佳无辜的眨眨眼:“林姐姐不愿意啊,哦,或者手林姐姐没有这样多的银子?” 傅佳恍然大悟的样子,忙体贴的道:“那我去寻建安伯夫人吧,不让林姐姐为难。” 说着,傅佳转头吩咐:“青锁,拿好了证据,我们这就禀告义母准备下山。” “等等!”林念幽喝道。 她定定的看了看傅佳,还有身后的秦顾之,冷声道:“首饰回头送你府上!” 傅佳抚掌笑起来:“林姐姐真好!” 林念幽鼻子里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临走留下一句话:“秦将军,你这位未婚妻子不错!” 秦顾之微微一笑:“承蒙夸奖。” 林念幽…… 往前走的脚步顿了顿,然后加快了脚步离开了。 她怕自己再不走,就真的要吐血了! 一出众人的视线,林念幽一掌就拍在了一旁山石上。 山石上的土簌簌落下,林念幽却不解气。 松韵小声惊呼,忙抓起林念幽的手看过去,只见手掌通红,因为太过用力,都已经肿了起来。 第八十七章 心照不宣 松韵心疼的握着林念幽的手,一边清理着那些沙子,一边劝道:“姑娘何必这样糟蹋自己,就算银子不够,也可以问秦公子要一些的嘛。” 秦公子都说了,会给姑娘一个好的生活。 “住口!”林念幽冷喝一声。 若是让秦景轩知道了,到底会心疼谁,还真是不好说。 林念幽想起秦景轩看傅佳的眼神,心中就一阵腻歪。 “今日之事,谁都不许说出去!” 松韵被林念幽吓得浑身一抖,忙颤着声音答应了。 “还有,侯三哪里,你去安抚好。” 林念幽拿帕子将自己的手掌缠住,手掌心传来的疼痛,一直疼到了心里。 傅佳,真是好样的! 松韵忙点头,不敢再说什么,跟着林念幽的身后匆匆离去。 另一旁,只剩下傅佳和秦顾之了。 傅蓉全程缩在一旁,心中惴惴不安,不敢说话。 傅佳好像与刚来京城不同了,自从认了大伯母为义母,花宴上被皇后娘娘夸赞,还做主与秦顾之定了亲,傅佳好像整个人气势全开,傅蓉总有一种傅嘉再世被压制的感觉。 不,比曾经的傅嘉还要厉害。 傅佳面向秦顾之,屈膝行礼:“多谢将军援手,傅佳记在心里了。” 秦顾之眉头微挑,傅佳从容冷静,完全没有了刚才的那种狡黠果断,或者可以说欺人太甚。 说欺人太甚,有些过了,毕竟林念幽犯错在先,今日若不是他在这里,又有贤王世子这个插曲,傅佳或许就被那些宵小之辈给欺负了去。 那些无赖可不同于贤王世子,再荒唐,贤王世子也是顾些脸面的。 所以,秦顾之可以理解傅佳刚才的做法。 倒是突然这样跟他客气,让秦顾之一时有些转不过来弯来。 “傅姑娘,这是秦某应该做的。” 傅佳抬眼,看向秦顾之,道:“将军放心,傅佳也会做好自己该做的。” 听了这话,秦顾之的心中一动,然后唇角微勾,常年严肃表情的脸上,竟然带了几分笑意。 覆着面具的一侧,傅佳看不到,而另一侧露出来的短短那一瞬间的笑意,傅佳只觉得彷如在云开雨散之时,太阳从乌云里射出光芒的那一刻。 傅佳与秦顾之相对而立,目光交缠,周围一片安静。 青锁几个觉得自己好像是多余了一般,不由得捂嘴想笑。 没想到,这一次逢凶化吉,还能与未来姑爷增进感情,倒是一举多得了。 就在这时,青黛急匆匆返回寻找傅佳。 “姑娘,夫人惦记姑娘,可是有事?咦,二姑娘也在?” 安平侯夫人走了半截,看傅佳没有跟上来,心中担忧,又怕出什么事,于是吩咐青黛返回悄悄。 没想到,二姑娘竟然在这里出现。 丫鬟们正四处寻找傅蓉呢。 傅佳这边出了事,傅蓉说是看风景去了,到现在也没有影子,所以安平侯夫人这才着了急。 “哦,就,恰好在这里。”傅蓉瞟了一眼傅佳,不敢多说。 青黛的出现,打断了傅佳的心绪,傅佳忙道:“刚好有些事打扰了,我们这就回去吧。” “蓉姐儿也跟我回去吧!”傅佳回头,声音平静。 傅蓉却心中一颤。 从前,傅蓉对她冷嘲热讽,甚至怀着那些小心思,做些小动作,傅佳都可以理解,毕竟在傅蓉的眼中,她不过是一个乡下的亲戚,来到这里,想要取代曾经的傅嘉,傅蓉自小跟着傅嘉,怎么会愿意? 小姑娘想不通,但也是因为曾经的自己,所以傅佳没有跟她计较过,只是希望能慢慢的让傅蓉适应。 可是傅蓉与林念幽这样走的太近,傅佳是不允许的。 甚至,林念幽又是如何知道,自己今日要来禅静寺? 傅佳定定的看了傅蓉一眼。 因为做了错事,傅蓉有些心虚,乖巧的跟在傅佳的身后离开了。 秦顾之目送傅佳等人离开,手下人立刻上前禀报:“将军,贤王世子在方丈院子里,与方丈对弈。” 对弈? 秦顾之“嗯”了一声,道:“走吧。” 手下纳闷了一下:“不查了?” 秦顾之迈开大长腿往后山上门外走去,边走边道:“改日再来。” 这个时节,获夷族的奸细来做什么,目的是什么,又来接触什么人? 来禅静寺又是为什么? 这些,秦顾之都想不透,不过时机不对,就算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收获。 秦顾之决定,去镇抚司看看江离那边的调查结果。 傅佳带着傅蓉回到禅房,安平侯夫人和傅佳她娘早已经摆好了饭菜,等着她们了。 禅静寺的斋饭是出了名的。 桌子上摆着四道菜,一道凉拌野菜,一道功德豆腐,豆腐热油炸至金黄,素鲜汤烧入味,然后勾芡码上冬菇,鲜香可口。 另一道竹笙上素卷,用的也都是冬菇、冬笋、银耳、菜心等,不过用的是蒸的手法,傅佳最喜欢的就是这道了。 最后一道菜,看样子像是糖醋排骨。 菜端上来,傅佳她娘顿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说道:“乖乖的,寺庙里还可以吃肉啊!” 安平侯夫人额头一阵黑线。 “傅家嫂嫂说话注意些,这是一道素菜。” “素菜?这,这不是排骨吗?”傅佳她娘撇撇嘴。 欺负她没吃过猪肉是怎么样的,虽说在乡下,过年的时候她可是族里的主厨,专门侍弄肉菜的,明明就是糖醋排骨。 一旁蕊黄忙介绍道:“夫人,这道叫做糖醋藕排,里面放着的是莲藕,只不过做成了排骨的样子。” “哦,这样啊。”傅佳她娘好奇的夹起一块吃了起来。 “嗯,还不错,还真是有肉味啊。”傅佳她娘一入嘴顿时就满口夸赞。 安平侯夫人在一旁,心塞却无语。 好在吃了饭,她们稍事休息,就准备回去了。 安平侯夫人看了看一旁安静的傅蓉,心中微沉。 以往,傅蓉必定是要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两个人同时回来。 傅蓉又为何会后来出现在傅佳那边。 等到休息片刻,外面的热气稍微消散了下去,安平侯夫人带着一行人开始往回走。 傍晚时分就到了侯府。 一路上都累了,傅佳她娘心满意足的回自己院子里向傅平炫耀去了。 安平侯夫人回禀了老夫人之后,带着傅佳和傅蓉来到了自己的院子,华荣堂。 “说说吧,怎么回事?” 安平侯夫人打发了丫鬟们出去,只留下傅佳和傅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