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忤逆本能》 图书馆 今年的雨季来得有些早。 图书馆窗户敞开着,风卷了雨丝吹进来,裹着花瓣,细细碎碎铺了一地。 言祈往外瞥一眼,合上窗,倚着书架靠进阴影里。 沈青在隔壁探了探脑袋,又缩回来:“会长,他们好像在说你的事。” “嗯?” 言祈往书架缝隙望出去。 靠窗的自习桌两边面对面坐着几个学生,有男有女。 他略扫一眼,只在一堆陌生面孔里看见一个熟人,是同班的学习委员林嘉裕。 林嘉裕手里架本书挡着脸,神神秘秘地:“你们听说了没?那两位分化啦!都是alpha。” 听起来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不清楚其他人是抓住哪个关键词在破解暗号:“你说的该不会是言会长和……?” “叶。”林嘉裕肯定地点头。 “真的?!” 离得远的同学搬椅子过去:“消息可靠吗?” “就昨晚的事。”林嘉裕接着说“你随便逮个和他们同宿舍楼的男生问问,都知道。” “我当时正好去阳台晒衣服,就看见对面楼逃出来黑压压一片人,全穿着睡衣和裤衩,不知道以为地震了呢!” 言祈听他讲得绘声绘色,弧度很浅地抬了抬嘴角,继续看他的书。 就听沈青接着道:“会长,你和叶神可真行,大半夜同时分化,信息素还打架,那叫个吓人。昨晚教导主任带保安队过来都进不去宿舍,我们可在底下眼巴巴等了一宿。” “我也没想到。”言祈说。 他分化时在睡梦中,察觉到另一股信息素本能就想压对方一头。 醒来以后才发现调成静音的手机三十通未接来电,全是教导主任打的。 最后经过一番调停,校方通知他和叶扬先回家住两天,等信息素相对稳定再搬回宿舍。 沈青食指一勾下眼皮,向他展示自己眼睛里的红血丝:“我这一整晚没睡觉,会长你有一半责任。” 言祈翻过一页书:“然后?” “然后——”沈青拉开书包拉链“这周末作业那么多,我肯定写不完了。” 他在包里翻了翻,翻出皱巴巴的模拟卷和习题册,往言祈眼皮底下一递:“救救孩子吧。” 言祈撩了撩眼皮看过去。 他睫毛密,眼睛一动就轻轻地颤,偏生底下那对瞳仁颜色浅,看人时清冷又漫不经心,连带睫毛都跟凝了霜似地。 沈青瞧着他那眼神,手指头下意识一蜷。 相比刚入学就把上届校霸送进医院的,会长的好兄弟叶扬,会长本人已经算得上低调,但也绝不是好说话的角色——入学时多少狂蜂浪蝶上赶着往会长身边扑,现在都只敢偷偷地望一望他,假装欣赏欣赏一瓶花。 他这么一想,有点怂了,递出去的手腕刚打算往回收,就见言祈伸出冷白手指,在习题册和模拟卷间翻了翻,没什么起伏地说:“晚点拍我卷子给你。” 过了两秒沈青才反应过来,言祈这是把自己答案共享给他的意思。 沈青差点儿给他跪了:“谢谢会长,会长万岁!” 会长没有搭茬,接着看书了。 沈青又出声试探:“那您看这个,练习册?” 言祈猜到他会问这个,眼都没抬一下:“我只负一半。” 剩下去找另一位。 沈青一听就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思维发散联想到另一个罪魁祸首,喉头猛地一动,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他还想多活两年。 窗外雨声越来越大,沈青头往旁边一歪,去瞅言祈手里书的封面:“欸会长,你看什么书呢?好看吗?” 言祈把书往上一抬,竖起封皮给他看一眼,又放下:“这学期文艺晚会,话剧社的节目。” 《仲夏夜之梦》,莎士比亚的一部喜剧。 “哦。”沈青接着探头往他书页上瞅“这次会长也参演?” 言祈抬眼看他,摇了摇头。 这学期文艺晚会定在五月中旬,学生会准备的节目是大合唱,他负责指挥。除此之外,晚会场地布置、收尾工作以及其他社团的节目都要来找他报备进行安排。 并没有时间排练话剧。 话剧社这届社长是高一的学妹,叫周以岚,据说上届社长毕业后老社员走了不少,留下的一个二个都不管事,才把新人推上这个位置。 她第一回准备文艺晚会的表演,不熟悉规矩,挑了个超过一小时的剧本,但文艺晚会从7点开到10点,不可能匀出这么长时间给一个节目。 言祈建议他们换个剧本,却听周以岚说,已经把演出服租好了。 他只好退而求其次,让他们删改剧本,缩减到三十分钟内。 那之后过去一天,言祈再次收到周以岚的微信回复,说社里没人乐意揽这个活,还因此吵起来闹得很不愉快,说完给他发来个汪汪大哭的表情包。 “所以,”沈青听完,指了指他手里的书“您这是要亲自出马?” 言祈耷着眼帘,说:“试试。” “我们会长还是人好。”沈青抱着后脑勺往书架一靠“换了我才懒得管他们。” 言祈没有接话,睫毛在眼底扇下一片剪影。 沈青也不好再打扰他,自己逛了一圈,没找着感兴趣的书,又回到原地无聊地打开手机连上校园网,刷一中的学校论坛。 版面一加载出来,满屏都是会长、叶神、分化、alpha这几个关键词。 言祈和叶扬在学校里人气一直很高,分化后就更加离谱——譬如abo版块最受欢迎的alpha投票贴,早上管理员才把他们名字加入选项,不到半天,这俩人票数就双双超过原本的第一。 投票统计的条形图上,他们像两座一夜间拔高的双子塔,原本的第一名与之相比顶多是栋小平房,剩下那些alpha就更惨烈,雨后春笋似地参差不齐。 沈青瞅瞅论坛里一片管言祈喊老公的omega,再瞅瞅随意倚在书架阴影里的会长本人,喉头动了动,又咽回去。 言祈注意到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嗯?” 沈青问:“会长,你有喜欢的omega吗?” “没有。”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omega?” “没想过。” “……那你现在想一想?” “不。” 沈青听出他最后蹦出那一个字语气有点儿冷,赶紧找补着说:“我懂我懂,咱会长不是一般人,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言祈轻轻挑了下眉梢,表示彩虹屁已经收到,他可以闭嘴了。 沈青“唉”一声,蹲下身,靠在角落接着刷手机。 屏幕一划拉,在abo版块一水儿的爬墙表白贴中跳出来这样一个标题—— 言会长和叶神双双分化为alpha,是有缘无分还是天意弄人?竹马cp真的be了? 沈青眼前一亮,立刻点进去围观。 -2l:原来我不是一个人!磕了一年的竹马股跌停了,伤心过度到现在作业一个字儿都没动。 -3l:谁说跌停了,竹马股给我涨!双a不带感吗姐妹们?咱得支棱起来啊! -4l:好家伙我就不懂了,俩alpha嗑个啥啊,拼刺刀吗? -5l:这两位平时那互动一看就是铁哥们,要是ao还有点可能,现在两个都分化成alpha,肯定没戏了,接受现实吧。 …… 沈青手指往下滑,发现已经是最后一页。 他停在底部回帖界面,抬头看看旁边的话题中心男主之一,忍了忍,没忍住,又出声问:“会长,你和叶神感情挺好的?” “怎么问这个?” “我就是有点儿好奇,如果你们其中一个分化成omega,会不会……?” 言祈知道沈青要说什么,直接打断:“不会,我对他没那方面想法。” 沈青扫兴地“噢”一声。 他见过言祈和叶扬一起,确实就是正常男生哥们间的相处模式,言祈要说自己对叶扬有点什么他才觉得意外。 不过想想全校最帅俩男的搞到一起还挺带劲,听言祈这么斩钉截铁地否了,多少有点小失望。 不能光他一个人失望。 沈青手指滑拉两下屏幕,在回帖界面打出一行字发送:醒醒吧,他俩是不可能的,你们磕的cp已经be啦! * “好像要下暴雨了。”林嘉裕往窗外看了看,收起书“我们赶紧走吧,晚点估计堵车。” 旁边几个同学陆陆续续起身,一边收拾书,一边不忘继续之前的话题。 “听说话剧社这次文艺晚会请到了叶神参加,如果是真的,那这次晚会一等奖他们拿定了。” “叶神不是上课都很少来,他们怎么请到的?” “那就不知道了,管他呢,要是叶神真的上台,我一定全程录像。”男生将椅子归位,接着补充“还有学生会的合唱,听说言会长指挥。” 林嘉裕抬胳膊撞他:“录完记得发我一份啊,要会长的特写,高清那种。” “还高清,你干脆举个放大镜看他得了!” 几人嘻嘻哈哈穿过书架,林嘉裕余光瞥见窗边的阴影里有人,边聊天边转头去看。 墨绿色窗帘被风吹动,言祈手指摁了摁眉心,从书页抬起眼,正好与他对上视线。 “……” 林嘉裕的左手和左脚同时迈了出去。 他来不及思考会长怎么也在这里,迅速扭头离开言祈的视野范围,走到检查仪容仪表的镜子前一照! 两天没洗的头发拧一拧可以炒个菜。 林嘉裕顿时生无可恋。 啊,好想去死一死。 会长本人根本没注意到这点。 他的思绪还停留在刚刚听他们说,叶扬参加话剧社表演这件事。 如他们所说,叶扬上课很少来,社团活动也基本不参加,乍一听说他参演话剧,言祈都觉得有点怪。 他知道话剧社表演的剧目,但并不清楚具体人员安排,如果叶扬参演,大概率是男主角。 那么问题来了。 言祈看着书上男女主角接吻的桥段。 这部分应该删减还是保留? 他不确定叶扬去话剧社是不是为了泡妞,拿出手机正想发个信息问一下,忽然看见书架前方的地面躺着管半透明液体,看起来像是omega用的抑制剂。 言祈想起方才同手同脚走过的林嘉裕。 林嘉裕是omega,应该是他落下的。 言祈走过去捡,手机同时响了声,跳出条群消息。 谭杰@了你。 谭杰是言祈初中的同学。 他顺手点开,发现是初中几个哥们儿建的小群,他们不知道打哪听说他和叶扬分化了,正在群里聊这事。 最新一条是谭杰发的: 您二位易感期准备怎么搞?@言祈@叶扬 实验楼 言祈正打算回复,叶扬的消息比他先一步出现在屏幕上。 这人微信聊天一向言简意赅,只发了个问号。 意思是:搞什么? 谭杰:哥你居然不知道? 谭杰:易感期啊,就咱们alpha的发情期,抑制剂不管用的。 言祈动了动手指,在屏幕键盘摁出几个字符,又删了。 谭杰的说法其实有些夸张。 alpha平均每月三两天易感期,伴随暴戾易怒、性i欲旺盛的症状,有点类似omega的发情期,但没那么严重。 不过对他们这群十七八岁比野狗还躁动的青少年来说,确实难熬。 而且目前还没有专门针对alpha易感期的抑制类药物,顶多打点儿镇静剂。 谭杰他们几个分化得早,对付这个都有经验,看片儿的看片儿,有对象的就往对象脖子上咬一口,还有买了个沙袋回家揍的,五花八门什么招数都有。 言祈自控力比较强,也没把易感期当回事,在这方面和他们没什么可交流的。 群里谭杰又问:哥你信息素是什么? 没看见叶扬回复,言祈先退出去,在列表里找到林嘉裕的头像,想告诉他抑制剂掉了。 刚打出两个字,言祈转念一想,抑制剂对omega来说是很私密的东西,他这样直说林嘉裕可能会觉得尴尬。 或许明天课间直接放回他抽屉比较合适。 言祈把抑制剂放进口袋,又切回群消息。 叶扬还没有回。 一直到晚上回家,言祈洗过澡从浴室出来,谭杰依然在群里喊魂。 谭杰:叶哥人呢? 谭杰:大半天了还不回,是不是和哪个漂亮omega约会去了? 言祈拢了把湿发,用白毛巾汲干水分,顺手帮叶扬回复:龙舌兰,酒精信息素。 群里几个哥们儿看见他,一迭声地喊祈哥好。 谭杰:哟,祈哥来啦! 秦博远:祈哥最近忙啥呢,半拉月没见你说话了。 谭杰:祈哥你信息素是酒精? 言祈回:不是我,叶扬的。 谭杰:哦豁,完蛋。 他接着说:我们宿舍那兄弟信息素也是酒,好像白兰地还是什么的,听着挺洋气,一到易感期天天跟条疯狗似地,逮谁咬谁,我都怀疑他哪天控制不住就把我给办了! 言祈挑了挑眉。 之前他没听说酒精信息素易感期症状这么激烈。 他拨着头发,联想了一下叶扬变成疯狗的画面。 “操。”言祈绷不住笑,电吹风差点儿磕脑门上。 谭杰还在群里提醒他:祈哥你可注点儿意啊,别让叶哥易感期发疯给办了。 秦博远:那不能够吧?咱祈哥干架什么时候输过。 秦博远:除非他半夜偷袭。 谭杰:除非他半夜偷袭。 言祈被他们一唱一和逗得想笑,正打算回点什么,叶扬出现了。 还是一个问号。 吓得谭杰和秦博远连发一串儿跪地求饶的表情包。 谭杰:哥我错了。 谭杰:我上周刚买了个定制omega,给你寄过去? ……定制omega? 言祈本着不懂就搜的精神把词条复制到浏览器上,立刻跳出来一排链接,还有些少儿不宜的小广告。 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玩意。 他大概看了一下,就是充气娃娃的升级版,在后颈安了个人工腺体,里头装的全是omega的信息素,可以挑香型,还附带一个电开关,打开就和电蚊香的效果差不多。 群里谭杰还在说:我那玩意可高级了,还会震动的,保证带劲! 哥你喜欢什么味儿?里头那腺体能替换,我买了几个备用装你挑挑? 大概过去五分钟,言祈的手机屏幕重新亮起,弹出叶扬的回复:不需要,你可以滚了。 他转开脸笑了笑,摁开书桌前的小夜灯,开始改剧本。 * 周一的早晨,雨势转小,但天气预报显示晚间还会有雷阵雨。 言祈趁早自习还没开始,拿着修改过的剧本到隔壁教学楼。 这一整周末,周以岚都没睡个安稳觉,一直在为文艺晚会的表演发愁。她和商家沟通过,原本就是租的衣服,即使现在退回去也要支付一半费用,而话剧社经费原本就拮据,不可能再租其他服装。 言祈见她愁得黑眼圈都冒出来,眼梢一耷,递过去一本深蓝色封皮的笔记:“剧本帮你们改过了,照这个排。” 周以岚睁大了眼睛。 “会长您亲自帮我们改的吗?” “嗯。” 她翻开笔记本,看见上面密密麻麻的钢笔字迹,清晰漂亮,不止是修改过剧本台词,有些地方还添了备注,非常详细。 周以岚感动得眼泪汪汪:“谢谢会长,会长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不如我以身相许吧!” 言祈:“……” 那倒大可不必。 回到高二一班的教室,他又从沈青那里接到另外几个社团递交的表演安排。 距离文艺晚会还有一个半月,大部分社团都开始组织排练,学生会也因此忙得不可开交。 大课间言祈都没去操场,和老师请了个假,在教室处理学生会的表格。 一直到最后一堂课下课铃打响,同学陆陆续续离开教室,只剩三两个作业没交留下来罚抄的学生和言祈作伴。 他把上场顺序及打扫工作的安排整理出来发给各社团负责人,才收拾好文件装进书包。 接着忽然瞧见书包的侧袋里,躺着一管透明的抑制剂。 坏了。 言祈抬头一看,林嘉裕的位置已经空空如也。 他把抑制剂拿出来,走到罚抄的同学桌前,叩了叩桌面:“林嘉裕什么时候走的?” * 实验楼。 林嘉裕把作业放到物理老师的办公桌,虚掩上门拐下楼梯。 实验楼的声控灯坏了有一阵,还没找人来修,他跺跺脚,吊灯晃两晃,稍微亮了一下,又灭了。一中放学向来晚,给各个办公室的老师送完作业,天早就黑透了,并且像天气预报所说,雨势又开始变大,夹着沉闷的雷声。 林嘉裕犹豫片刻,用手机打开手电筒照着往下走。 走下三楼时,底下的楼道忽然传来动静。 林嘉裕屏住呼吸,壮着胆子往下一照! 手电筒的光打在来人脸上,他眯起眼睛认出那人:“陆学长?” 陆一城,高三的学长,也是校园论坛abo版块最受欢迎的alpha投票第三名——顺带一提,在言祈和叶扬分化前他是原本的第一。 林嘉裕松了口气:“学长你怎么也在这?” 陆一城说:“我来送作业。” 顿了顿,陆一城瞧着他手机电筒的强光,问:“你一个人害怕吗?” 林嘉裕忙把光束挪开,摸了摸鼻子说:“还行,也不是很怕。” 他虽这样说,陆一城仍坚持要送他到楼下。 林嘉裕同他并肩走着,察觉陆一城的肩膀有意无意蹭到自己,而且能闻到他身上金丝楠木的味道。 alpha在omega面前释放出信息素是种冒犯的行为,林嘉裕不自在地皱起眉毛,寻思陆一城应该不是故意的。 从二楼走下一楼,已经能看见实验楼外的灯光,林嘉裕正打算跟陆一城道谢,身体忽然一软。 糟了。 他的发情期本应该是明天,但似乎被陆一城的信息素影响,提前发作了。 林嘉裕下楼的脚步暗暗加快,没想到走出没两步,忽然被陆一城伸手拽住。 陆一城贴上来,在他身上嗅了嗅,眯起眼:“你是不是发情了?” ?! 林嘉裕浑身寒毛竖起。 知道他发情期还不放手,这人是想做什么? 金丝楠木的信息素愈发浓郁,陆一城眼神粘稠滑过他腺体:“我帮你吧?” 一听这话,林嘉裕就确认他是在对自己进行性骚扰。 趁着还没完全失去力气,他抡起手里攥着的手机往陆一城脑袋上砸,把陆一城砸得懵了一下。 林嘉裕趁这机会赶紧甩开他,不管不顾地直往楼外冲。 不料冲出没两步,就猛地撞到什么东西——有温度,但结实得不像是人的身体,撞到上面晃都没晃一下,倒是林嘉裕被反作用力震退了半步。 他抬头一看,发现确实是个人。 对方肩膀很宽,个子也高,目测得有一八七,正低着头看手机,发梢还在向下滴水。 林嘉裕只能看见他锋利的眉骨和鼻梁。 实验楼上空闷雷滚滚,恰好有闪电突袭而过,照得夜空亮如白昼。 男生抬起眼,那道电光像撞上了火石,噼里啪啦地迸溅出火花,烧进人心里。 林嘉裕惊得张大嘴。 对方看了看他,没什么反应,往旁边一让接着走。 林嘉裕赶紧抓住救命稻草:“叶神救我!陆一城他——” 林嘉裕卡壳了。 他猛然意识到,自己面前这个是全校最a的alpha,而对alpha来说,发情期的omega就是送到狼嘴边的羔羊,他现在夹在两头狼中间。 叶扬挡开林嘉裕拽自己胳膊的手,瞥了眼陆一城,问:“怎么回事?” 陆一城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虽然不爽叶扬搅了自己好事,但他也不敢招惹这位,只朝林嘉裕抬了抬下巴:“那个omega发情了。” 他舔了下嘴唇,暧昧地笑着说:“要不先让你玩玩儿?” 林嘉裕眼前一黑。 他和叶扬同班,但这位是个离经叛道的学神,上课很少来,而且听说他高一刚入学就把校霸打进医院——总而言之,不熟,不了解,虽然被称作叶神,但本质上,叶扬是一中出了名的魔王,之所以不是校霸,是因为他家世太显赫,成绩又好,根本不会有人把这种头衔和他相提并论。 想到这,林嘉裕腿软得有点儿发抖。 他感觉自己好像求助错人了。 正这么想着,叶扬忽然伸手过来,把他推到实验楼外的灯柱边,自己走进楼道里。 林嘉裕还没回过神,就见他拎起陆一城衣领,对着脸猛地一拳! 陆一城人都懵了,还没反应过来,叶扬扼住他颈侧的大筋,把人摁在墙上,笑得散漫:“欺负omega有什么意思?” 他一手插进口袋,弯身贴到陆一城耳边。 “alpha就该干alpha。” 宿舍 陆一城看叶扬不爽很久了。 在叶扬和那个姓言的扑克脸入学前,他一直是一中校草,校园表白墙上人气最高的alpha,随便勾勾手指都有大把omega送上门。 稍微释放点暧昧,配合alpha的信息素,让omega软倒在他怀里不是难事。 他喜欢在omega身上留下自己的记号,吻痕、临时标记、甚至终身标记,玩腻了再找个理由丢掉。 但这一切在那两个人入学后就变了。 表白墙上他的名字被撕下来,一半换成言祈,一半换成叶扬。 看上的omega对他说:“你是个好人,但我喜欢言会长。” 一直到现在,他在实验楼昏暗的楼道里,被叶扬信息素完全压制,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真他妈操蛋! 陆一城呲牙咧嘴地瞪着叶扬,后者眼梢一耷,擎住他脖子的虎口猛地向上一抬! 血腥味涌出咽喉,灌满整个口腔。 陆一城紧紧抠着叶扬的手,感觉自己快断气了。 叶扬高一把校霸打进医院的事他听说过,也知道叶家的背景,所以就算看叶扬再不爽,都没敢打他主意。可陆一城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自己哪句话惹到他,更没想到叶扬打架下手这么狠,完全是个疯子! 这疯子一只手还插在口袋里,掐住他轻松得像捏死一只蚂蚁。 林嘉裕闻到雨天潮气中浓烈的酒香,是一股躁动、极不稳定的信息素。 连陆一城都扛不住,他更是两股颤颤,赶紧扶住灯柱才没摔到地上。 叶扬听见动静转头,想起还有个omega在那,信息素稍微收敛了一些。 陆一城趁他分神,立刻用尽气力挣脱叶扬的钳制,抄起角落里一把椅子就往他头上抡。 “啪。” 叶扬凌空截住,把陆一城手腕一折。 痛叫声响彻楼道。 椅子落到叶扬手上,他拎起来转两圈:“喜欢用道具?” 黑暗中叶扬眼底隐有红光,像猛兽看见猎物。 陆一城本能地一哆嗦,想往后退。 还没站稳,就被踹到地上。 即使没有信息素恐怖的压迫力,他仍然不是叶扬对手。 高大的男生俯下身,拽住他衣领猛地撕开! 陆一城胸口一凉,想起他刚刚那句:alpha就该干alpha。 ……操! 这个逼难道真的想搞alpha? “衣冠禽兽穿什么衣服。” 叶扬见他满脸惊恐地捂着胸口往角落里缩,眉眼一沉:“真以为我想干你?” “你瞎了还是我瞎了?” 陆一城:“……” 实验楼外,林嘉裕背靠在灯柱上喘气,意识越来越模糊。 丧失知觉前,他闻到一股海盐柑橘的气息,清冽得像海风拂面。 * 给林嘉裕打过抑制剂,言祈把人送回宿舍楼下,叫一个学生会的omega下楼来接。 回实验楼的路上,他抬手看了看表,已经晚上8点。 回家的公交末班车是10点,还来得及。 正这么想着,一抬眼,叶扬从楼道的阴影里走出来,手里抡把淌血的椅子。 言祈目光顿了顿。 陆一城的为人言祈听说过,确实欠打。 但他和叶扬没有过节,也不至于傻到在叶扬头上动土,那是什么原因…… 言祈闻见空气中躁动的烈酒信息素,微微皱眉。 会不会叶扬易感期正好让他撞上了? 如果酒精信息素易感期症状真像谭杰说的那么激烈,叶扬现在确实是一点就着,何况他脾气本来也没好到哪去。 言祈视线从椅脚滴落的血挪到叶扬脸上,见他眉眼和唇角微微上挑,很散漫的表情。 但仔细一看,那对漆黑的瞳仁周围隐隐扩散开鲜红血丝。 言祈理智地没有靠近,拿出手机拨打120。 叶扬把椅子往地上一扔:“站那么远,怕我咬你?” 他现在就像被引燃的酒精,烈性信息素在身体里横冲直撞,语气都带着漫不经心的挑衅。 言祈挂了电话,两步走上台阶,动作极快地架住叶扬手臂,胳膊一转,将他上身旋过去,直接摁在墙上。 同时膝盖往前一顶,抵住他后腿内侧的膝弯,压了个结实。 言祈面无表情:“来,你咬一个我看看。” 海盐柑橘的信息素撞上来,同为alpha,叶扬本能地还手想把他掀翻。 他易感期本来就暴躁,言祈也没掉以轻心,往后躲了一下,手顺着叶扬的小臂往下滑,扣住他一边手腕摁在墙上。 叶扬也不是真想和他打架,翻过身后另一只手不轻不重地落在言祈肩头,又往旁边一握,抓住他一只胳膊。 他俩个头一边高,面对面鼻尖都快碰到一起,叶扬嘴角一挑,漫不经心说:“阿祈,信息素挺好闻。” 言祈手腕还使着力道,和他谁也奈何不了谁,淡淡道:“这话留着跟你的omega说去。” 离一中最近的医院过来只要十分钟,救护车很快就到了。 言祈帮着医护人员把陆一城抬上车,中途仔细看了两眼他的伤势,血呼啦次的,还挺吓人。 全面检查过后,医生说伤势比较严重,有一处粉碎性骨折,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也不至于落下残疾。 期间叶扬抽血做了个检查,医生说是分化后信息素紊乱造成的类易感期症状,给他打了两管镇静剂,又开了张诊断证明,让他们俩拿去警察局做笔录。 * 一系列事情处理完,已经接近凌晨。 言祈和叶扬翻i墙进宿舍,傍晚的雷阵雨已经转成暴雨,远方天际炸开一道张牙舞爪的雷。 言祈立刻关上窗,仍挡不住雨水狂躁地溅射上玻璃,还有黑卷云层里翻滚的闷雷声。 叶扬进浴室洗澡,言祈扯松制服衬衫的领带,外套还挂在手臂上,先给谭杰拨过去一通电话。 接起来那头声音嘈杂,谭杰劈头一句:“大半夜谁啊?有事说事没事快滚。” 说完不知道对着哪儿骂了声:“一群混子!” 言祈估摸他在网吧通宵,手指拨弄着解开表带,轻轻笑了声说:“言祈。” “……” 那边沉默两秒,紧接着一阵窸窣动静。 谭杰声音清晰多了,应该是把手机贴到了耳朵上,特亲切地冲他喊:“祈哥!” “祈哥你大晚上找我什么事儿啊?” 言祈转头往浴室望一眼,把叶扬的情况大致告诉他。 谭杰“唉”一声:“我就说他得发疯,习惯就好,我那舍友每个月都疯几天。” “而且易感期吧,体力越好的alpha越能折腾,依我看,光打两管镇静剂根本没用!” 言祈屈起条腿靠向床柱,单手插进兜里:“是,刚看他眼睛还红着。” 那头谭杰停顿了一下,说:“其实吧,这时候最管用的就是发泄。” 言祈问:“弄个沙袋?” “也行,不过沙袋那只是体力发泄,效果不够立竿见影。” “嗯?” 谭杰压低声音:“就说我那舍友吧,他易感期每回洗澡呆厕所里能洗两小时,还带手机,你说他在里边那么久能干嘛?” 谭杰嘿嘿两声:“这个叫体力与精力的双重发泄。” 言祈:“……” 他沉默地往厕所里看一眼,又低头看手表上的时间。 刚过两分钟。 电话里谭杰还在说:“这时候千万别跟他抢厕所,也别催,上回我憋得受不了冲进去一次,我操,那狗东西直接掐着我脖子咬了一口!到现在牙印还没消!” 言祈问:“他咬你干嘛?” “害,”谭杰很懂地说“我们这个年纪刚分化的alpha不都那样,一天到晚牙痒,跟个蚊子似地,就想往人omega脖子上叮一口。他找不到omega,可不就咬我了!” 占有和标记一个omega是alpha的天性,也是一种接近野兽的本能。 区别在于他们是人,人有理智,用来控制这些由本能滋生的欲望。 言祈想起晚上在实验楼找到浑身散发着信息素的林嘉裕。 如果他再晚点赶到,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平心而论,omega那种浓郁甜美的信息素对alpha诱惑力确实很强。 谭杰的声音还在往他耳朵里灌:“别说,让他咬一口还挺管用,那之后居然消停了好几天。祈哥你也可以试试,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最好的兄弟,就是在兄弟需要时做他的omega……” 言祈:“……再说吧,挂了。” 他摁掉电话,眼梢一耷,食指抵着颈侧的皮肤按了按。 试想如果让叶扬咬一口…… 言祈太阳穴猛地跳了一下。 不是觉得疼,而是作为alpha的本能极度抵触另一个alpha在自己身上留下记号,哪怕是牙印。 他解开领带,走到窗前刷一下把两边窗帘拉上。 身后咔嗒一声,浴室的门开了。 言祈:“……你好了?” 这才多久。 叶扬拢了把乌黑的湿发,撩起白毛巾擦,边对他说:“进去吧。” 进浴室前,言祈拿起书桌上的手表带看了眼:“才五分钟。” 叶扬拉开抽屉拿电吹风,也捡起手表看一眼。 零点三十分,他进浴室时二十五。 言会长这强迫症是越来越重,等他洗个澡还计时。 叶扬吹干头发躺进床里,身体里浓烈的酒精信息素仍在翻滚,横冲直撞地找不到出口,烧得浑身燥热。 他指节握紧又松开,一拳打到墙上。 墙体猛地震了震,粉尘簌簌掉落,龟裂开蜘蛛网状的裂痕。 感觉不到疼,只有轻微的麻痹感从指骨传导过来。 叶扬松开拳头,用手背抵住额头。 信息素里涌动的渴望越来越鲜明,暴力、征服欲、性i欲…… ……? 叶扬睁开眼,想起言祈刚才古怪的反应。 ——言祈可能以为他在里面解决生理问题。 “你好了?” “才五分钟。” 叶扬:“……” 他有时候觉得阿祈的脑回路就他妈离谱。 离谱的言会长从浴室出来后,拿玻璃杯倒了冷水给他递过来。 白炽灯的光有点刺眼,言祈关掉再拉开床头的夜灯,暖黄光,很黯淡,能照见叶扬背肌上汗水灯油般缓缓滴落。 他紧绷着轻微弓起的后腰,整个人处于极力克制的状态。 言祈在浴室没看见半点痕迹,知道叶扬只是洗过澡就出来了,见他这样,又抬手指了指浴室,问:“要去吗?” 叶扬把水杯递回给他,修长的手指按了按眉心:“你把我当什么了。” 言祈接过又倒半杯自己喝,边说:“没什么,怕你憋出问题。” “不会。” 叶扬想起陆一城,撩了撩眼皮说:“alpha连生理本能都管不住,和禽兽有什么区……” 他瞥见言祈深陷的锁骨,脖颈到肩膀的线条扯得很紧,仰头灌水时喉结微微滚动。 “……别。” 言祈:“?” 叶扬看了看他赤i裸淌水的胸膛,把脸侧到一边,抄起衬衫兜头罩过去:“你把衣服穿好。” 教室 言祈头一回穿上衣睡觉,因为他的室友易感期,看不得别人赤身裸体。 四月份的暴雨天,他没有睡衣,穿了件长袖的制服衬衫躺进床里,闷出一身汗。 翻来覆去一整晚,终于快睡着—— 砰! 对床那位猛一拳头打在墙上,把他震醒了。 “……” 言祈坐起身,转头望过去。 叶扬收回拳头,胸膛剧烈起伏。 他肌肉线条很深,汗水沿着轮廓滚落到床单,背后浸湿了一大片。 隔着半个宿舍,言祈都能闻到龙舌兰浓烈的酒气。 再这样下去前两天的情况又要重演,三番两次影响其他同学休息总归不合适。 言祈翻身下床,过去拍了拍叶扬肩膀:“去医院再补两针。” 叶扬随便套上件宽大的黑色t恤,两人翻出宿舍。 言祈身上还穿着睡觉那件衬衫,在被窝里闷出的一身汗这会儿被风一吹,刺骨的凉。 两个人都肩宽腿长,一把黑色长柄伞完全不够遮,有雨丝斜着飘进来,把他半边袖管淋得湿透。 深夜医院没多少人,挂上号直接进科室。 正巧是之前那个医生值班,他闻见躁动的烈酒信息素,马上猜出原因:“镇静剂失效了是吧?” 叶扬转了转手腕,点头。 “易感症状受身体和信息素强度影响,你这两项都远超指标,镇静剂是维持不了多久,而且——它的成分对人体有害,身体素质再好一天也只能打两管,不能多。” 听见医生这么说,叶扬微微蹙眉。 言祈上前按住他肩膀,问:“还有其他办法吗?” “有是有,但医院提供不了。” “你说。” “……他可能,需要一个omega。”医生艰难地补充“最好是能终身标记那种。” 言祈:“……” 那医院还真提供不了。 这得去民政局。 他又问:“临时标记不行?” “也行。”医生很快地说“但是以他的信息素和身体强度,临时标记会对omega造成极大负担,大多数omega承受不住。如果一定要,建议找个特别强壮的。” “多强壮?” “最好是八块腹肌,像施瓦辛格那种。” 叶扬:“……” 真的有这种omega吗。 他感觉到搭在肩上言祈的手,微微颤抖。 憋笑憋的。 叶扬回头,言祈云淡风轻地压下嘴角,又问:“beta或alpha行吗?” 医生想了想:“非要说的话,其实alpha是最好的,alpha体质普遍强,能扛得住,但问题在于——很难找到愿意被咬的alpha。” 叶扬视线原本在言祈脸上,听医生这么说,不自觉滑向颈后。 言祈睡觉嫌热,衬衫扣都敞着,露出极深的锁骨,连着颈侧到肩头的肌肉都紧绷且线条优美。 同为alpha,叶扬在他的身材方面找不到半个缺点。 言祈察觉到他视线,平静地把衬衫衣领扣起来,表示拒绝。 叶扬默了默,转头对医生说:“先开两针。” “这……” 医生看见他瞳孔周围已经有压抑不住扩散的红血丝,迟疑片刻,点头说:“好吧,但就这一次,以后千万不能超剂量注射。” “谢谢。” * 回到宿舍,暴雨仍在下,天色不是完全的黑,灰蒙蒙也不知道几点。 言祈浑身透湿地吹了一路风,加上睡眠不足,太阳穴疼得快裂开。 他把昨天的作业和一叠学生会宣传单放到叶扬枕头边:“我请个假,你上午帮我把这些带去教室。” 叶扬睁眼看他:“不舒服?” “嗯。”言祈说“我睡会。” 以他的体质,生病一般睡过一觉就会没事。 叶扬从床上起来,拉开宿舍抽屉翻了翻,没看到药,就去穿鞋。 言祈已经背对他躺下了,只隐约听见关门声。 不知睡过多久,他被叶扬叫醒。 桌面上有一杯冒着白色热气的板蓝根。 “喝了再睡。” 叶扬没等他起来,又关门出去。 言祈坐起身,端起水杯喝一口,滚烫。 他舌尖微微发麻,摁了摁眉心,拿来手机看一眼。 早晨七点,还有一条未读私信,谭杰半小时前发来的。 谭杰:祈哥,我突然想起,叶哥不是下周生日么?还是十八岁成人礼。 我觉得这个礼物很合适,正好解决他的燃眉之急,完全是一个成年alpha应当收到的祝福! [图片] 宿舍网不好,言祈等了一会才加载出来。 和他猜的一样,就是谭杰上回提到那个定制omega。 还是个带把的。 言祈点开看完,把这条记录和手机本地缓存的图片删除,喝了口药,面无表情地给谭杰回复:妙啊。 * 林嘉裕走进教室,就听见沈青在扯淡。 “你说说,叶神去年把上届校霸送医院,今年把前任校草送医院,明年升高三,咱是不是可以换校长了?” 其他人哈哈两声:“人整天不来上课校长都不管的,不就怕惹着这位把他给换了么。” “你看陆一城家里背景也不差,被打了屁都不敢放一个,听说昨晚上动完手术就接回家静养了。” “他也真是倒霉催的,哪儿惹着叶神了挨这一顿打。” “用得着惹么。”坐在后排的alpha徐庆撇了撇嘴“叶神想动手还跟你讲道理?那些喜欢他的omega也是傻……不想想像叶神这样的谈恋爱能认真么。” “就是啊。”沈青笑着说“放着我们这些平平无奇的alpha不要,偏去喜欢叶神那种又帅成绩又好打架厉害家世还特别刁的,都什么眼光!” “你还别觉得我酸。”徐庆被他阴阳怪气激到了,从座位上站起来“他不就是仗着背景硬随便动手打人……” “他不是。”林嘉裕听不下去,把书重重拍在桌面“陆一城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叶神为了帮我才动手的。” “……” 短暂的沉默过后,所有人面面相觑。 他们光听说昨晚陆一城被担架抬走,叶扬动的手,还真不知道其中有什么隐情。 沈青消息灵通,对陆一城的事儿有点耳闻,一听就猜到了:“陆一城是不是骚扰你?” 林嘉裕:“……嗯。” 沈青点了点头,眼神斜向徐庆。 徐庆噎了一下,又说:“那,陆一城就算骚扰也有警察来管,他非用暴力解决问题,不就仗着学校里没人管得了他。” 其他人嗤笑:“谁敢管啊?你管一个试试?” 徐庆缩了缩脖子:“我还不想死。” 沈青乐了:“你现在想起来要命啦?刚才放什么屁呢。” “还不是你……” 徐庆话说一半,浑身猛地一颤,脸色刷一下白透了。 大家顺着他视线望向后门。 ——叶扬就站在那里。 不过他好像才刚来,也不知道听见多少,脸上没什么表情。 徐庆做贼心虚慌得一批,赶紧躲到后面。 一边在心里骂了自己千八百遍。 好好的放什么嘴炮,还偏就这么倒霉,叶神之前从没来过早自习,这都能让他撞上。 其他参与讨论的同学也很紧张。 教室前排有个偷偷玩手机的omega察觉气氛不对,一回头。 后门口叶扬逆光站着,穿了件军绿色短款上衣,长腿笔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寂静的教室里格外响亮。 叶扬倚着门框看了一圈,所有人都僵着,倒显得徐庆哆哆嗦嗦躲躲藏藏的特别明显。 他一挑嘴角,朝徐庆勾勾手指。 徐庆:“!!!” 旁边的同学立马把他推出去。 徐庆快哭了,磨磨蹭蹭地挪过去:“叶、叶神,您也来上课啊?吃、吃了吗?” 其他同学看见他这怂样,想笑又不敢笑。 叶扬倒是笑了笑,从外套里拿出作业本和一叠传单,往后排桌面一放:“学生会传单,你发一下。” 徐庆:“……” 他偷瞄一眼作业本。 上面写着言会长的大名。 * 言祈喝完板蓝根,正准备再躺回去睡觉,就收到一条私信。 同班徐庆发来的,夸他厉害。 言祈莫名其妙。 等他睡过一觉起来,看见徐庆汇报说已经把学生会宣传单派发完毕。 言祈想了想,肯定是叶扬去教室又吓唬小朋友了。 他起身去浴室清洗早晨泡过药的水杯,看见窗外是黑的,依旧大雨滂沱。 这雨也不知还要下多久。 言祈搓洗着杯壁周围的药渍,分了个神,想起偶然听见过那些同学对叶扬的评价,总体来说不是正面形象。 概括一下就是,除了性格哪都好。 喜欢他的同学多数是被颜值折服,至于他这个人——在甜o们的想象中,有点类似于暴戾的君王。 试想一个只手遮天残忍无情的大帅哥唯独对你温柔,也不难理解他们因为叶扬变成一窝土拨鼠的行为。 不过,就言祈所了解的叶扬本人,和他们想象中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无关联。 如果他有暴戾的表现,只是因为易感期。 ——对了,叶扬昨天已经超剂量补过两针,如果今天症状仍没消退…… 嘭! 宿舍的门被踹开。 言祈回头,看见叶扬手指紧扣住门框,指节因过度用力连指骨都泛着白色,像要突出皮肤。 “你……” 他还没组织好语言,叶扬用后脚把门踢上,重重地砸进床里。 言祈放下水杯,走到他床头。 叶扬身上外套没脱,黑发也湿润着。 言祈想帮他把外套脱下来,手指碰到叶扬紧绷着因闷喘而起伏的背肌,感觉他整个人险些跳起来。 非常…… 非常敏感。 叶扬压着嗓子:“阿祈,别碰我。” 言祈动作一顿:“……嗯。” 认识叶扬十年,头一回听见他这么沙哑的嗓音。 听起来是快憋坏了。 …… 这一整晚,窗外的暴雨都没停。 言祈发消息给谭杰,让他提前把那个生日礼物送过来。 谭杰估计在开黑,一直没有回。 雨水噼里啪啦砸在窗上,仿佛要把宿舍这个狭小的空间淹没。 这种暴雨天其实很适合窝在被子里睡觉,但哪怕太阳穴已经开始一突一突地跳,言祈仍没法闭上眼睛。 他知道叶扬也没睡着。 和前一晚不同,言祈没闻见四溢的信息素。 叶扬应该是在极力压制着。 但更危险。 像气球不断膨胀,最后轻轻一戳,就炸了。 言祈第七次打开微信,还没看见谭杰回复。 他把手机按灭,翻过身,刚闭上眼,背后传来一声闷响。 先是克制的一声、两声。 紧接着砰!砰!砰!砰! 毫无规律,剧烈到接近疯狂。 他赶紧过去。 言祈一腿折在床沿,胳膊绕过叶扬的腰腹,攥住他手腕用力想把人拽回来。 但叶扬忍耐到极限突然爆发的力气可以说强悍得恐怖。 等他稍微恢复理智,墙上已经陷进一个巨大的窟窿。 言祈整个人跨上去,胳膊用力压向肩膀才把他摁住,这会儿同样大汗淋漓。 叶扬听见他在上方喘气,视线一晃,捕捉到从言祈喉结淌下的汗水。 啪。 落在他嘴唇上。 口干舌燥。 有那么一瞬间,叶扬想把他拽下来,狠狠咬上去。 ——但是宿舍门响了。 言祈下去开门,转身时叶扬看见他的后颈,alpha腺体所在的位置。 言祈的信息素是海盐柑橘,很好闻。 ……真疯了。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叶扬闷喘了声,整个人翻进床的内侧。 因为强行压制信息素,他浑身针扎一样刺痛,拳头已经没知觉了,只有淋漓的血还在往下淌。 而这些比起那股野兽般的原始冲动,和失控的疯狂荒谬的念头,甚至可以说微不足道。 叶扬把手贴上冰冷的墙面,那里全是裂痕。像接近崩溃的理智。 门外是隔壁宿舍的男生,言祈花了半分钟和他解释。 那人听说叶扬易感期,一秒都不敢多待,看他那架势,恐怕回去就要喊上舍友收拾东西跑路。 言祈关上门:“叶扬。” 叶扬没应。 言祈盯着他后背看了会儿,转身走进浴室。 一阵淅淅沥沥的水声。 没过多久,叶扬刚发泄的信息素又开始躁动。 他翻过身,想随便套件衣服离开宿舍。 至少别和阿祈待在一起。 坐起身时,却正好和走到床边的言祈对上视线。 言祈发梢还在滴水,身上有淡淡的海盐柑橘的气息。 叶扬眼神一闪,垂眸拿了衣服要走。 就见他扯开衬衣领口,垂着眼,漫不经心点了点修长的脖颈:“实在不行,你还是咬我吧。” 笔记 言祈还在生病。 把人拽进床里时,叶扬忽然意识到这点。 他没控制住手劲,拽得有点狠了,言祈身体翻了个个儿,背朝着他跌到床头。 叶扬一抬眼就看见他后颈干净的线条,还有皮肤上微微发亮的水迹。 言会长是个讲究人,给兄弟贡献脖子还知道先进浴室洗干净。 叶扬闷闷地笑出声,额头抵在言祈肩头裸i露的皮肤,黑发扫过撩得他很痒。 言祈听见他笑,有点想把衬衣拉起来,再把叶扬赶出去。 还没动手,叶扬的手掌先一步捂到他额头上:“阿祈,你好像还有点烧。” “没事,我还扛得住。” 言祈现在感觉很奇怪。 叶扬从背后埋在他肩头,手往前环过来的姿势有点像是搂着,虽然也没那么亲密。 他把叶扬的胳膊拽下来,催促:“快点,困了。” 叶扬抬起头。 他从这个角度能看见言祈的侧脸,唇色很淡,有点苍白,明显是还不太舒服的样子。 其实直接离开宿舍,也不一定非要咬这一口。 叶扬正想放手,忽然瞥见言祈的眼帘,很轻地撩了一下。 虽然言祈表情很淡定,嘴角轻抿着,但这么一眨眼,倒像是其实有些紧张。 鬼使神差地,叶扬把嘴唇贴上他颈后的皮肤,视线仍停在言祈侧脸,看见他睫毛颤了颤,眼帘耷下来。 显然并没有表现出的那么平静。 ……如果狠狠咬下去,他又会是什么表情?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一瞬间,叶扬蹙起眉,闭了闭眼,松手把言祈往外推开:“好了,你回床上睡吧。” 言祈:“……” 他抬手按了按颈侧的皮肤。 那上面甚至连个印都没有。 这他妈叫好了? 同为alpha,言祈很清楚叶扬真正发泄该是什么样的力度。 他刚刚进浴室洗那么久也是给自己时间做了个心理准备,结果这人就轻轻碰一下——简直是雷声大雨点小。 言祈深吸口气,强压下身体不适带来的火气,转头把刚起身下床的叶扬又推回去,压到他身上,很认真地问:“咬这么轻,你是不是没吃饭?” 叶扬:“……” 言祈的五官是那种挑不出毛病的英俊,平时他表情总是淡淡的,大约也不知道自己这样近地盯着人看时,那双眼睛有多勾人。 他眼神里有一点不耐烦,估计也是这两天被吵得睡不着攒出了火气。 叶扬看着他。 他想阿祈应该不知道。 即使是好兄弟之间,也有一方可能对对方不是完全纯洁的友情。 叶扬垂下眼,把脸别开,言祈却又伸手扳回来,还轻轻拍了拍他侧脸,鼻尖都快和他怼到一起:“叶扬,你……” 言祈话没说完,猛地被叶扬翻身压下去,从背后捂住了嘴。 * 星期三,言会长又没到教室上课。 高二一班点到人数与往常一样,因为平时缺席的叶扬来了。 沈青看见他坐在言祈隔壁的座位,大着胆子过去问:“会长今天又请假?” 叶扬点头,在言祈抽屉里翻了翻,问:“早上什么课?” “物理、数学。” 叶扬把这两门课的教材翻出来,又找出一支黑色中性笔。 沈青有点儿好奇:“叶神你还做笔记啊?” 而且看他这架势,好像是要记在会长课本上。 叶扬嗯了声:“阿祈来不了,我替他听。” 沈青:“!!!” 他努力管理住表情:“会长他怎么了?生病?严重吗?” 要知道言祈入学以来就没请过假,而且这次还一请两天。 叶扬修长的手指转着笔,想起阿祈早晨在镜子前左右扯衣领,发现怎么扯都遮不住牙印时,有一点点崩溃的表情。 他轻轻笑了声,说:“不严重。” “……哦、哦。”沈青听见他笑着和自己说话,还有点受宠若惊“那就好,那就好。” 沈青走后,林嘉裕正好收作业收到这边。 他提前组织过语言,走到桌旁时很小声地说:“叶神,前天晚上的事谢谢你啊,也谢谢会长送我回宿舍……会长他这两天身体不舒服吗?” 叶扬瞥他一眼:“嗯。” “啊……”林嘉裕犹豫了一下,说“那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带个东西给他?我是omega,进不了你们宿舍。” 叶扬点个头,林嘉裕快速跑回座位,拿来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我本来想当面跟会长道谢的,但是再放两天这巧克力可能就化了……” 他还没说完,叶扬把巧克力盒接过去往抽屉一塞,说:“知道,我会给他。” 林嘉裕啊了声,缓缓把嘴闭上。 他觉得叶扬好像不想搭理自己。 不过也是,叶神出现在教室都已经很难得,不能奢求太多。 林嘉裕收回视线,抬腿正要走,又见教室后门探进两个脑袋。 是隔壁班的女生,来给言会长送糖果和奶茶。 叶扬轻车熟路接过,往抽屉里一塞:“知道,我会给他。” 和刚刚对林嘉裕说的一模一样。 林嘉裕:“……” 原来叶神是一大早过来给言会长收礼物收烦了,这才爱搭不理的。 他“唉”了声,回到座位。 沈青拿笔戳他:“叹什么气呢?你跟叶神说什么了?” 林嘉裕把刚刚的事告诉他。 然后感慨:“你说,叶神作为好兄弟给会长收礼物都收得烦心,会长以后的对象是不是天天喝醋都能把自己酸死?” “不会吧。”沈青说“咱会长如果谈女朋友,肯定会和其他异性保持距离的。” “也是。”林嘉裕笑了笑“不过,性别别卡太死,说不定是男朋友呢。” 沈青一愣:“你是说……” 林嘉裕:“我啊。” 沈青:“……” “你还是拉倒吧,蟠桃树都让你啃干了。” * 上午第一节是物理。 窗外暴雨瓢泼,天色阴沉,教室的白炽灯忽明忽暗,照得人昏昏欲睡。 叶扬一手托腮,一手转笔,时不时记一两个知识点。 他考试成绩在年段排前三,当然不是真的不学习。 只是觉得来教室听课太枯燥,很多简单的知识点来来回回说上几遍,浪费时间。 平时都是言祈下课后把笔记和习题带回来给他。 他俩学习能力差不多,言祈的笔记对他来说是最有效的。 反过来也一样。 物理老师的声音很催眠,叶扬强打精神没有睡,听着听着就有些走神。 昨天在言祈颈后留下那个印记,事后他自己看到都忍不住皱眉。 太深了。 而整个过程中言祈被他捂着嘴,没吭一声。 松开后他看见言祈站都有点站不住,想过去扶。 言祈让他滚。 上一次听见言祈说这个字,好像还是小学。 那时他们刚认识。 言祈小学在班里就很出挑,他也差不多,不过有点幼稚。 表现在故意欺负言祈,试图借此引起他的注意。 一开始言祈没搭理他,后来被欺负狠了,反手把他摁在地上揍了一顿,让他滚——叶扬小时候打架还不那么厉害。 当然,也没人敢打他。 除了阿祈。 “醒一醒醒一醒!”讲台上物理老师忽然拔高音量“你们这个年纪是怎么睡得着的?都给我起来!” 前桌的同学揉着眼睛从桌上爬起,还打了个呵欠。 叶扬回神,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书页上写了个“祈”字。 他盯着看了几秒,又把它涂黑,描成一个横平竖直的方块。 然后拿手机对准课本拍了张照。 言祈在药店买药膏,正扫码付钱,叶扬的消息弹出来。 是个表情包:有些课就像电池,一节更比六节长。 后面跟着一张图片,是物理课的课本。 言祈知道,他们物理老师讲课确实很容易让人睡着。 他想到叶扬此时坐在教室困得不行的画面,嘴角抬起一点弧度。 然后点开大图一看,笑容渐渐消失。 ——这狗东西又在他课本上乱涂乱画。 * 星期日。 八点整,叶扬换好球鞋,边系鞋带边第三次向言祈确认:“你真不去?” 叶扬周一生日,叶远洲让他提前一天回家吃饭。 言祈坐在床头,穿了件睡出褶的衬衫,扣子只系了两颗,胸腹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他盯着手机,眼皮都不抬:“不去。” “……哦。” 叶扬走到门口,又回头,压着嗓子说:“阿祈。” “?” “你衬衫穿成这样真的不如不穿。” 言祈低头一看,冷白的手指从手机屏幕挪开,搭上扣子。 叶扬以为他打算再扣两颗尊重一下自己,就见言祈动作非常利落地一解、一脱,把衬衫扔到洗衣机罩上。 雕刻般的身材一览无余。 隐约能看见颈侧还未全消的红印。 叶扬:“……” 他觉得兄弟间倒也不必如此坦诚。 “还不走。”言祈抬眸看他。 叶扬嘭一声把门关上。 听见脚步声走远,言祈眼梢一耷,在手机上打出几个字发送: 他走了,过来吧。 读条 谭杰和秦博远到宿舍时,言祈刚洗完澡,换了件黑色丝绸衬衫,垂坠的质感衬得身形削拔,领扣解开两颗,敞露出襟口的皮肤。 谭杰啧一声:“好家伙,咱祈哥,盘靓条顺。” 秦博远一推眼镜,想提醒他盘靓条顺是形容妹子的,刚张嘴,忽然瞥见言祈颈侧皮肤上一个暗红的牙印。 他梗住了。 黑衬衫、冷白皮、红牙印。 ——总之就是看起来非常涩情。 跟他们带来的生日礼物有一拼。 区别在于那玩意是直白低俗的色i情,祈哥这个是一种氛围,他本人又长得跟明星似的,灯光再打一下,完全一幅电影画面。 “祈哥。”秦博远欲言又止,抬手点了点自己脖子对应的位置“你这儿是……咋搞的?” 言祈把他们带来的箱子打开,随口道:“狗咬的。” 秦博远:“……哦。” 那这狗还挺大只,这么高都咬得着。 谭杰眼睛一亮,悟了:“叶哥咬的吧!” 言祈不置可否。 谭杰只当他默认了:“我就说他们这些酒精信息素的alpha,一到易感期都跟疯狗似的。” 边说还边把自己衣领也扯开,要给言祈看他舍友留下的罪证:“祈哥你看……咦——?” “我牙印呢?我那么大一个牙印呢?怎么没了!” 秦博远白了个眼:“差不多行了啊,就你那皮糙肉厚的,被咬一口不跟蚊子叮个包一样,三两天就消干净了。” 谭杰把衣领拉回去,嘿嘿两声,搓了搓手:“祈哥,不是我跟你吹,我这礼物可是找一家特高档的店定制的,功能齐全,充上电还能做两个简单的动作。” “顾野——就我那舍友,他想试用一下我都没让!就等着今天给叶哥送过来。” 言祈偏了偏头,打量着箱子里那玩意。 叶扬会不会喜欢不知道,反正不符合他的审美。 但毕竟是个假人,要求也不能太高。 所以言祈没挑剔这玩意的品相,只问:“他怎么光着?” 谭杰给他整笑了:“又不是洋娃娃,谁还给这玩意穿衣服啊?” 言祈觉得不行:“这像什么样子。” 他从自己衣柜拿了条西装裤出来。 谭杰和秦博远帮忙把那礼物立起来靠着床柱,方便他套上裤子。 也就只套了条裤子。 言祈自己在宿舍不爱穿上衣,也可以允许这玩意光着膀子。 况且他的衣服穿在这货身上送给叶扬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给条裤子已经很体面了。 言祈退到宿舍门口,对这个礼物进行宏观的打量,谭杰立刻凑上去,把那玩意的胳膊一折,摆出托腮靠在床柱上的姿势,又给左右腿曲了个弧度,十分妖娆。 “怎么样祈哥,这pose够带劲吧?” 言祈面无表情:“还行。” 他这样一打量,觉得这玩意上身光秃秃还是有点露骨。 言祈思考片刻,搓了个响指,对谭杰说:“我床头有条领带,你给他打上。” 谭杰眼前一亮:“祈哥!还是你会玩儿啊!” 秦博远:“……” 他总觉得,叶扬回来会杀了他们。 谭杰替这玩意打好领带,充上电,开始给言祈展示震动的效果,还有两个简单的小动作:眨眼和飞吻。 沈青一进门,看见的就是这幅画面。 他脖子往后一缩,难以置信:“我靠?” 言祈叫他过来帮忙给叶扬庆祝生日,说要提前布置,他以为是准备些彩带啊气球什么的,出门前还临时烤了袋小饼干当礼物。 烤的有点丑,味道还没尝过,也不知道怎么样。 沈青以为自己已经够离谱了,没想到来宿舍一看,发现他们更离谱。 言祈见他进门拿了个纸袋,淡声问:“礼物?” “对,我亲手烤的。”沈青拿纸巾包了一块“会长你尝尝。” 言祈从没见过这么丑陋的饼干。但还是很给面子地接过去,咬一小口。 然后文质彬彬地吐掉,发表评价:“嗯,不错。” 沈青:“……” 您这表现根本不像觉得不错的样子啊?! 他唉了声,把纸袋放到角落,决定晚上不把这个礼物送出去了。 今天外面还在下雨,天是阴的。 言祈抬手看了看表,接近十二点。 他正准备叫份麦当劳,又听沈青问:“会长,你不觉得宿舍有点暗?开个灯吧。” 谭杰立刻接茬:“对对对,开灯!” 他一拍巴掌,接着说:“晚上我们提前把灯关了,等叶哥进来再‘啪’一下打开,给他个惊喜。” “我们来模拟一下——” 谭杰正要去开宿舍的大灯,就听言祈淡淡地出声:“别开那个。” 他回头:“怎么了?” 言祈走到叶扬床头:“开这个。” 他手指轻轻一拽灯绳,夜灯打出一束光。 暖黄色,朦胧又暧昧,还有点阴间。 “祈哥!还是你会玩儿啊!” 秦博远:“……” 他肯定,叶扬回来会杀了他们。 沈青啧啧摇头:“老坏批了。” 言祈抬眸:“嗯?” “啊不,我是在夸您……” 沈青小脑瓜一转,对他竖起大拇指:“——老谋深算,坏得一批!” 言祈:“……” * 郊区,别墅大门口。 叶扬长腿落地,从摩托车下来,摘下黑色的机车头盔和皮质手套。 保镖迎上来给他打伞,把头盔和手套接过去:“叶总已经在里面等您了。” 叶扬嗯一声:“顾野呢?” “也到了。” 叶扬随意点个头,注意到保镖还往后边张望了一下,知道他是在找言祈。 因为往年言祈都会一起来。 今天不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天咬得太狠,把言祈惹毛了。 叶扬挑了下嘴角。 言祈不是个会吃亏的性格,偶尔有不长眼的惹到他头上,都被揍得很惨。 包括小学时的叶扬自己。 他记得自己看见言祈第一眼,觉得那个小孩儿眼睛特别漂亮,通透得像玻璃一样,有光被睫毛剪碎了掉进去,细细地闪——他就想让那双眼睛看看自己。 并且主动交朋友是不存在的,想引起谁注意只有去欺负他这样。 然后他就被言祈揍了。 挨完揍还觉得窝囊,哭都哭不出来,就红着眼睛盯着言祈看。 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们俩关系很差劲。 一直到叶扬的母亲过世,葬礼前一天,他放学后躲在教室偷偷抹眼泪让言祈撞见。 言祈看了他一会儿,从兜里摸出一粒糖,撕开糖纸塞进他嘴里。 很甜。 是芒果味的。 叶扬就走到垃圾桶边把糖吐了。 他当时年纪小,只记得家里每回出现这种水果,都会被母亲扔掉,然后她会躲进房间里偷偷哭。 所以他也不喜欢。 “叶扬!” 顾野喊了一声。 叶扬回神,看见那家伙拉开门,朝自己跑过来。 “你就一个人来?” 顾野手一抬,和他勾肩搭背。 “你们家阿祈呢?他没一起啊。” “他今天没空。” 叶扬走进大门,忽然想起什么:“你把谭杰咬了?” 顾野听他问这个,挑了挑眉:“你认识?” “初中同学,也在六中,他说舍友信息素是白兰地,我猜应该是你。”叶扬说。 顾野哦了声,耸肩:“谁让他冲进浴室的,这不怪我。你也知道,我们酒精信息素易感期根本把持不住。” 叶扬瞥他一眼。 眼神显然在说:你还挺理直气壮。 顾野笑笑:“谭杰当时脸都绿了,还好他打不过我,不然你今天就看不到我了。” 叶扬想起言祈当时除了不让他扶,让他滚以外,没有生气的表现。 他咬得太深,言祈上课都去不了,说完全不气是不可能。 但言祈这几天看起来很正常。 ——他觉得,阿祈可能憋了个大招。 话剧社 叶扬下来找沈青一趟,也懒得再回宿舍,索性跟言祈去听课。 两个人前后走进教室,拉开后门边的椅子坐下,因为个子都太高,把座位显得特别挤。 前排几个同学听见动静转头,眼睛一亮,捂住嘴拿出手机。 -叶神和会长一起来听课了啊啊啊!这俩大帅哥往那一坐,教室蓬荜生辉!昨天被曝今天就秀恩爱,这合理吗? 周围的视线和窃窃私语让言祈有点不舒服。 往常看他的人也多,言祈不会去在意,今天却不知怎么,心口莫名涌上一股烦闷的情绪,搅合着体内的信息素蠢蠢欲动。 他自控力强,稍微集中注意,又把信息素压制回去。 教室另一头,沈青拿笔戳林嘉裕:“我昨晚发给你那个链接看了没。” “看了。”林嘉裕皱皱眉“我觉得是误会吧,叶神和会长两个alpha怎么会搞到一块,这不合理啊。” 沈青:“别人家嗑cp都在垃圾堆里捡糖,这两位把糖塞你嘴里,你还给我说不合理?” 林嘉裕:“这糖太硬,嗑不动,告辞。” 沈青啧啧摇头,正好瞥见教室后门,眼睛一亮:“你快看!” 林嘉裕鄙视地瘪了瘪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 “啊啊啊——” 林嘉裕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小声道:“也就有那么一点好嗑,就一点点。” 言祈听见周围细微的抽气声,把贴在额头叶扬的手打掉:“我没事。” 他现在莫名的烦,一没注意劲有点狠,打在叶扬指骨上啪的一声。 叶扬默了默,把手收回去,没再管他。 到第一堂课下课,叶扬起身离开教室。言祈发现他好像情绪不高,一整节课都很沉默。 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给叶扬发消息问:怎么了? 叶扬回两个字:避嫌。 * 晚七点整。 话剧社排练教室。 周以岚拿着厚厚一叠剧本,边指挥社员摆道具边挨个找主演确认进度:“莎莎,台词背怎么样了?” 贺莎,高二的话剧社老社员,也是本次话剧社选出的女主角——因为社里只有她一个对叶扬不感兴趣,妥妥的言会长唯粉。 其他姑娘竞争太激烈,谁上都会被酸,为了社内的和谐,周以岚最终决定让她出演女主角。 结果贺莎今天一早刷到论坛那个cp热帖,再看到剧本,整个人都不好了。 贺莎把周以岚拽到一边,特地避开叶扬,很小声地抗议:“怎么还有吻戏啊!我演个女主角还得跟情敌啵嘴,这是人干的事吗?” 周以岚轻拍她肩膀:“不要紧莎莎,我估计呢,叶神也不大想演这个,等会儿我们取消就完事了。” 贺莎瘪嘴:“哪个挨千刀的改这剧本……” 周以岚:“言会长亲自操刀。” 贺莎:“啊!改得也太好了叭!会长永远的神!” 贺莎热烈地鼓起了掌。 周以岚:“……” 服了,国际驰名双标。 搞定了贺莎的台词,她又去问叶扬。 叶扬拿根黑笔在剧本上一划,递给她:“这段删了。” 和周以岚想的一样,是吻戏那行。 周以岚忙道:“好好好,这段不演,我们等会儿先把第一幕走一遍。” 租来的演出服容易弄脏,排演期间他们只摆道具,穿的都是自己的衣服。 布景已经完成,周以岚正准备喊大家起来开演,门外有人轻轻叩了叩。 贺莎过去开门,一个削拔的身影从阴影走进灯光里。 笔直长腿、工整的制服衬衫、黑色领带,衣领一丝不苟扣起,颈线修长。 最后是一张冷淡英俊的脸。 贺莎人傻了。 周以岚眼睛一亮:“会长!你怎么来了?” 言祈顺手把门带上:“来看你们排练。” 顿了顿,他嗓音里带着点笑问:“不欢迎?” “欢迎欢迎!”贺莎立刻拉来凳子“会长快坐!” 言祈道了声谢谢,正要坐。 贺莎:“等一下!” 这凳子没有靠背,太简陋了! 她跑到布景边拖来一座墨绿色的软沙发,拍了拍:“会长坐这个,这个软。” 言祈:“哦,好。” 排练室另一边,叶扬轻轻挑了下眉,与言祈对上视线,又别开。 “岚岚,社里上次不是囤了一批马克杯吗?哪去了?” 贺莎忙前忙后,张罗着给言祈冲咖啡。 ——总之话剧社排练开始时,言祈长腿交叠坐在沙发里,冷白的手指端了杯咖啡,身边还有个小矮几,上面摆一圈薯片饼干巧克力。 然后他得知这位热情的大妹子是女主角。 言祈拿出手机,给叶扬发消息:女主角挺漂亮。 叶扬打开微信看一眼,又锁上屏幕揣兜里,留给言祈一个冷漠的背影。 “朋友们,各就各位——”周以岚拍拍手掌。 言祈把手机放矮几上,端起咖啡来喝。 《仲夏夜之梦》的故事发生在古希腊的雅典,女主角赫米娅与青年拉山德相爱,却遭到父亲的反对。 父亲想让她嫁给另一个青年狄米特律斯,为让赫米娅听从自己的意愿,他将此事告知即将大婚的公爵。按照法律,若赫米娅不遵从父亲的意志,将被处以死刑,或成为一名修女,终身孤独。 在公爵大婚前夕,赫米娅与拉山德连夜出逃,狄米特律斯从赫米娅的好友海伦娜处得知消息,两人也一起追进城外的森林。 与此同时,在这片仲夏夜的森林中,还有仙王、仙后、一个调皮的小精灵,以及为公爵大婚排练喜剧的一批演员,在精灵的恶作剧下,一系列爱人反目、好友决裂的荒诞闹剧在森林中上演。 故事的最后,两对有情人终成眷属,皆大欢喜。 因为时长有限,其他戏份进行了适当删减,故事主要聚焦在四个主人公身上。 修改后的剧本分为三幕,第一幕:赫米娅父亲的胁迫、出逃;中间幕:在仲夏夜森林中发生的故事;最终幕:在公爵的婚礼现场,几对有情人终成眷属。 第一幕的排演还算顺利,偶有忘词和笑场,不过之后一个月足够他们一遍遍练习减少失误。 最大的问题出在中间幕——逃进森林后,拉山德抱起赫米娅穿过荆棘丛。 言祈曾看过完整版的话剧,这里用的是公主抱,胳膊抄过女主角的膝弯轻轻一捞,拦腰抱过,很苏的一个动作。 正式表演时能引发一片尖叫。 ——然而叶扬在原地站了半天,仿佛他的手是块磁铁,与贺莎是相斥的同极,怎么都碰不到一起。 贺莎看了看一旁围观的言会长,感觉情敌是故意在会长面前给自己难堪,拍了拍腰生气道:“我这腰烫手啊?又不会长嘴咬你。” 言祈差点被咖啡呛住。 白天那种烦躁的感觉再度上涌,他捏了捏后颈,发现有点控制不住信息素。 言祈确认,是第一次易感期到了。 现在只是初期症状,夜里可能更严重。 他抬手看一眼表,九点整,离排练结束还有半小时。 言祈想等叶扬一起回宿舍,就没直接离开,先起身去厕所打管阻隔剂,以免信息素外泄。 * 排演陷入僵局。 看见言祈离开,叶扬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抱歉,不是你的问题。” 贺莎人傻了。 周以岚见状忙道:“大家先休息一下,缓缓再排。” 叶扬按了按眉心,走到言祈刚刚坐的沙发边。 贺莎还沉浸在叶神对自己说抱歉的虚幻感中,看着他背影脱口问了句:“不是我的问题,那是什么问题哇?” 叶扬没回答,端起马克杯喝了口咖啡。 那是她给会长泡的,会长还喝过! 贺莎气得想跳脚,还没发飙,背后忽然一声尖叫! 一阵玻璃破碎的刺耳声响。 她转头望向窗户。 ——窗上被球棍砸穿一个巨大窟窿,裂口处探进一只胳膊,搭着窗栅一推,把整扇窗完全推开。 一个剃着寸头的男生手掌搭在窗沿一撑,翻窗进来。 他身后还有十二三个,全都人高马大,手里大半掂着棒球棍、还有两三个拿了砖头。 周以岚站得最近,看着他们茫然道:“那边有门,没锁。” 为首的寸头男生抬手摸了摸头顶的青茬,舌尖一顶腮帮,猛地抡起棒球棍。 “——砰!” 布景道具应声破碎。 “喂!很贵的……” 周以岚话没说完,被叶扬拽到后面:“躲好,别出来。” 贺莎递上手,拉着周以岚钻进布景的幕布后。 话剧社的男生们面面相觑。 他们都不大会打架,对方手里又拿着家伙…… 但总不能让叶神一打十吧? 正踌躇,就见叶扬一脱外套甩在地上,淡声道:“和你们没关系,躲好。” 他里面穿的是件黑色工装背心,手臂露出的线条流畅紧实,肌肉蓄满爆发力。 幕布后的omega们看得心潮澎湃,赶紧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尖叫。 寸头一咧嘴,歪斜着嘴角:“喂,陆一城说你信息素很恐怖啊,真的假的?来,放出来给爹闻闻。” 叶扬掀了掀眼皮。 这群混混是看准有omega在场,这么狭小的空间内,他不会释放信息素。 一群捞比。 叶扬随手一搭,抡起个场景道具正准备动手。 教室门被推开,门扇猛地刮向两边。 看见进来的人,混混们都愣了愣,压低声音:“这不是那个学生会长?他怎么在这。” 寸头挽起衣袖露出胳膊上二两肌肉,吊儿郎当走到言祈面前,隔空点了点他:“学生会的是吧,你最好别管闲事,不然老子连你一块打。” 言祈面无表情,抄起墙边一根灯管朝他当头砸下。 天灵盖一阵剧痛,寸头懵了懵,还没反应过来,对面那个学生会长已经一脚踹过来! 腿风凌厉,力道强得恐怖。 他被踹到墙上,五脏六腑都像要裂开,猛地吐出口血。 贺莎躲在幕布后压着嗓子尖叫:“啊啊啊!会长帅惨了!他怎么这么帅!我没了!” 言祈冷冷笑了声,把灯管一扔,垂眸抄起把椅子,漫不经心扯松领带:“巧了,我和他是一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