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吴霸春秋》 第001章 要离刺庆忌 公元前513年,吴国,五湖(太湖)。 千帆竞走,波涛滚滚! 在烟波浩渺的湖面上,数以百计的战船正在劈波斩浪的向前推进,浩浩荡荡。 每一艘战船上,都宛如伞盖一般站立着披坚执锐的甲士。 他们风尘仆仆的赶来,脸上却不见任何的疲倦之色! 而在最前面的那艘舰船甲板之上,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正盘腿而坐,眺望着远方的山麓,脸上尽是一种意味深长的色彩。 但见他昂藏八尺有余,身材高大,面如冠玉,身上穿着绯红色的战衣,包裹着漆黑色的铠甲。 以紫金冠束发,腰上系着一条饕鬄形状的青铜腰带,看起来雄姿英发,分外的威武霸气! 他,就是吴国的公子庆忌,已薨的吴王僚之子。 “公子,前方便是姑苏山。若不出意外的话,再有一两日,大军就可直抵王都,兵临城下!” 在庆忌的一侧,躬身侍立着一人。 此人生得身材瘦小,仅五尺余,腰围一束,形容丑陋,一只手握着短矛,另一只袖子空荡荡的,显然是少了一条胳膊。 要离跟相貌堂堂的庆忌两相比较之下,着实是相形见绌! “呵呵呵呵,要离,你认为我等此行,会这般顺利吗?” 庆忌只是一笑置之。 “自当顺利!” 名为要离的瘦小男子一脸谄媚的模样,低头道:“公子自起兵伐吴以来,攻必取,战必胜,一路势如破竹,所向披靡,各处敌军皆是望风而降!” “眼下,只要公子可攻下吴都,枭首于窃国之贼姬光,必莅临王位,报得杀父之仇。” 闻言,庆忌的脸上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笑意,不置可否的道:“要离,断不可掉以轻心。在一切都还未成定局之前,任何意外都可能发生!” “公子所言极是。” 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大风扑面而来,浪潮翻涌,庆忌等人脚下的舟舰都跟着摇摇晃晃,宛如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一般。 庆忌稳住了自己的身形,仿佛山岳似的屹然不动! 站在身后的部将孟贲上前劝道:“公子,江上风大,请入船楼中稍事歇息,养精蓄锐。” 不待庆忌说话,在一边的要离便道:“孟将军此言差矣。” “公子既为主将,就应当立于舰首,如此一来,既可以鼓舞士气,又能指挥船队前行!你怎可劝说公子入内休息?” 孟贲想一想,的确是这样的道理,于是不再规劝。 而庆忌自始至终,都稳当的坐在舰首之上,不发一言! 看着庆忌那宽厚的背影,要离低着头,眼中不时的闪过一抹厉芒。 不由得,要离紧紧的攥着左手中的那一支短矛,额头上不禁冒出了豆大的汗粒! 神色颇为紧张! 忽而,一阵更为猛烈的大风刮来,原本还能稳坐于舰首的庆忌,似乎已经招架不住,身形一晃一晃的。 要离逮住了这一时机,借着颠簸摇晃之势以短矛刺向庆忌! 这一击力大势沉,又是朝着庆忌的心窝子那里捅过去的,一旦刺中,则必然穿胸而过,届时大罗神仙都救不了庆忌! “啊!” 一道杀猪般凄厉的惨叫声突兀的响起。 但,这并不是庆忌的惨叫,而是要离在哀嚎! 只见在千钧一发之际,庆忌猛然攥住了要离的短矛,又反手扣住他的手腕,使劲儿一握。 这力道可不小,至少能让要离手腕的筋骨错位! “呜哇!” 庆忌又旋即单手提着要离,掐住他的脖子,跟拎着小鸡仔一般,猛然把他的头投入水中,浸没一次,再浸没一次,反复三次! 直接让要离喝得满肚子都是湖水,两眼直泛白,几乎晕厥过去。 “嘭”的一声,庆忌又随手将要离扔在了一侧的甲板上,冷眼旁观。 身后的士卒见状,连忙上前摁住要离。 适才的变故发生得太过突然,以至于他们都未能反应过来! 若要离果真得手,一矛杀死庆忌,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至少,这支完全由庆忌打造出来的复仇大军,都将土崩瓦解! 想到这里,孟贲等一众将士忍不住对要离怒目而视,挺着长矛就想把要离乱刃分尸。 “且慢。” 关键时刻,庆忌叫住了一众将士。 “要离,你还有何话说?” “咳咳咳……” 要离瘫倒在甲板上,一阵剧烈的咳嗽,口中连带着吐出来不少水。 此刻,见到庆忌发问,要离禁不住惨笑一声,道:“庆忌,我要离今刺杀失败,无话可说,唯死而已!” 他昂起头,一副慨然赴死的模样。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哈哈哈哈!要离,你真是一个既可悲又可恨之人。” 庆忌一脸轻蔑的笑意,说道:“你忠人之事,不避斧钺来行刺我,确有胆魄,值得称赞。” “然,你为行刺我,居然自断一臂,劝逆贼姬光杀你妻儿,以接近我,赚取我的信任,实在不该!” 庆忌指着要离的鼻子厉声斥道:“你的妻儿何其无辜?你居然能为了一己私欲,为了成就自己的名声,自残身体,杀妻灭子!” “此等行径,与禽兽何异?不,汝之事,禽兽尚且不能为之!” “我庆忌鄙夷你,天下人更羞于与汝为伍!” 一听这话,要离禁不住肩膀一阵颤抖,两股战战,脸上更是浮现出一片羞愧之色。 庆忌所说的这番话,是为事实,他无法辩驳! 要离是为屠夫,平时以捕鱼为生,得益于其父亲是职业刺客,故而要离剑术了得,有万夫不当之勇,在吴国都是分外有名的剑客。 专诸刺王僚后,要离又以专诸为榜样,立志扬名天下! 恰巧姬光篡夺吴王之位,得国不正,因而担心正在卫国厉兵秣马,准备为父报仇的公子庆忌,要离便适逢其会的献出苦肉计。 于是,要离被砍掉右臂,妻儿全部入狱! 在他出逃后,其妻儿更是被吴王姬光(阖闾)处死,并焚烧、弃尸于闹市! 要离的妻儿落得这般凄惨的下场,其始作俑者,却是要离自己。 这如何能不让人唏嘘? 但,也正因如此,投奔到庆忌麾下的要离,才能得到庆忌的信任,并以他为心腹,令他每日训练士卒,修治舟舰。 庆忌之于要离,可谓是推心置腹的信任和器重! 谁成想,在这关键时刻,要离居然能干出刺杀公子庆忌之事? 第002章 吴国第一勇士 “庆忌,你杀死我吧!” 要离恨声道:“要离但求速死而已。” 看着眼前一心求死的要离,庆忌只是淡然一笑,说道:“要离,我扪心自问,待你不薄。你何以行刺我?” “呵呵呵呵,忠人之事而已。再者,我行刺你,不是为了做官发财,而是为了吴国的黎庶生活安宁,免受战乱之苦!” 说出这番冠冕堂皇的话,要离的脸上一副坦然之色。 庆忌不知道真假,但依旧是挥了挥手,道:“杀你,污我剑耳!” “我不杀你。要离,你走吧!” “你……” “公子!” 看见庆忌居然要放过要离,众将士皆是一副焦急的模样,就连要离自己都错愕不已。 “孟贲,准备一艘船,让要离自己逃生去吧!” “公子……” “嗯?” “诺!” 被庆忌那冷漠而不容置疑的眼神一瞪,孟贲立马弓着身,无奈的接受了这一道命令。 在孟贲下去准备船只的时候,要离却是自嘲的一笑,倒退两步,捡起了原本掉落在甲板一侧的短矛,将矛头抵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 “要离,你这是作甚?” 庆忌故作不解的问道。 只见要离喟然长叹一声,说道:“庆忌公子,你是真正的勇士,世所罕见的英雄豪杰。” “我要离虽是来行刺于你的刺客,然对于公子你,如何能不心生钦佩之意?” 要离摇摇头道:“而今,要离刺杀失败,苦肉计不成又害得妻儿惨死。” “于公子,是为不忠;于内人,是为不义;于儿子,是为不慈;于老母,是为不孝!” “我要离如此不忠不义,不慈不孝之人,又有何面目苟活于世上?” 言罢,要离便闭上眼睛,握着短矛猛然刺入自己的胸腔之中。 “噗嗤!” 矛头穿过衣甲,破皮开肉,让要离的胸前绽放出了一抹妖娆的血色。 一阵剧痛袭来,但要离并没有当场毙命! “公子……” 只见在关键时刻,庆忌一把攥住了短矛,没有让这支短矛刺到他的心脏之处。 “要离,大丈夫不应当这般死去。” 庆忌瞥了一眼呆立当场的要离,沉声道:“人之死也,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 “大丈夫要死,也要轰轰烈烈的死,在生前留下一世清名。如今你行刺不成,怎可窝囊的自刎而死?” 庆忌的一番话,让要离的心中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儿。 在前来行刺庆忌的时候,要离已然做好不论成败,自己必死的觉悟! 然而,眼下要离行刺失败,庆忌非但没有大发雷霆的下令将他处死,反而一再阻止他自尽。 这如何能不让要离心生羞愧之意? “庆忌公子,你的心胸,真是非常人所能及也。要离叹服!” 要离深深的看了一眼庆忌,拜服道:“公子若能成为吴国之主,定可强盛国家,造福黎庶。” “今要离冒天下之大不韪,行刺公子你,真是不知所谓!” “公子宽宏大量,饶恕要离之罪,要离不胜感激。若有来日,要离必以死相报!” 话音一落,要离便挺起了自己的胸膛,在两名甲士的押送之下,登上一艘小船离开。 而庆忌目送着要离渐行渐远的身影,眼神已然有些恍惚! 为何? 因为这是他改变历史轨迹的第一步! 庆忌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是一名穿越者,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穿越者! 吴庆忌,前世是毕业于国内某著名军校的高材生,世代将门,通晓古今,晓畅军事。 在一次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吴庆忌意外丧生,莫名其妙的穿越到两千多年前的春秋时代! 吴庆忌是属于魂穿,而且,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也是庆忌——公子庆忌。 庆忌,姬姓,吴氏,但庆忌一般都被称之为为“吴庆忌”! 盖因这个时代的人,对于男子,往往都是称氏而不称姓。 姓与氏是分开的! 在夏、商、周以前,姓氏分而为二,男子称氏,妊人称姓。 妊人就是女子,氏用于区别男女、贵贱,贵者有氏,贱者有姓有名而无氏。 所以,有姓有氏的人,往往出身都非同一般! 庆忌自然也不例外。 庆忌,是吴国的公子,吴王僚之子! 他天生神力,自幼习武,有万夫不当之勇。史载其有“折熊扼虎,斗豹搏貆”之能。 庆忌的勇猛天下皆知,早年便声名鹊起,被世人称之为“吴国第一勇士”! 若不出意外的话,庆忌将成为下一代的吴王。 但是,正当庆忌有所作为的年代,公子光(阖闾)却派出刺客专诸杀死吴王僚,篡位自立。 当时的庆忌还在率军伐楚,听到这一消息,只能北上进入卫国,招兵买马,训练士卒,等到时机成熟就挥师伐吴,报仇夺位。 要知道,庆忌虽不过弱冠之年,但其在吴国是家喻户晓的勇士,在楚、卫、鲁、蔡等邻国都小有名气。 所以,在此期间,庆忌依靠着自己偌大的名望,招募了不少兵马! 终于在不久前,庆忌率领大军浩浩荡荡的伐吴。 庆忌的复仇大军自渡过大江(长江)后,一路势如破竹,诸如鸩兹、桐、沩等城池都纷纷开城献降,改旗易帜! 这得益于庆忌师出有名的合法性。 阖闾弑君篡位,终究是不得人心的。 所以,庆忌这一路伐吴都十分顺利,基本上没有遭到什么像样的抵抗! 但,阴差阳错之下,在三日前,两个庆忌的灵魂却是融为了一体。 作为穿越者的庆忌,并没有任何的金手指。 系统? 不存在的! 非要说金手指,就是庆忌的先知先觉。 他熟知历史! 穿越之初的庆忌,心情还是颇为忐忑的。 为何? 因为他的对手,他的死敌可是在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春秋五霸”之一的吴王阖闾! 这让庆忌不禁压力山大。 好在,此时的阖闾还不成气候,而庆忌恰恰就有着跟阖闾一决雌雄的资本! 若是按照历史原来的趋势,公子庆忌将被要离刺杀而死,这支复仇大军也将土崩瓦解,泯然众人矣。 而历史上的专诸刺王僚,要离刺庆忌。 父子俩都是被刺客所杀,其下场真是让人不生唏嘘。 好在,因为这个庆忌的出现,历史终将迎来更大的变化,直至面目全非! 第003章 兵临吴都 自己逃过一劫,并放过要离,就是庆忌改变历史轨迹的第一步。 对于要离,庆忌不是没想过杀之而后快。 但是,他再三考虑之后,还是决定放要离一马。 为何? 盖因要离的确是一个狠人,为成就自己的名声,千古留名,不惜身残破家,以苦肉计行刺庆忌。 而且,要离此人有勇有谋,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庆忌惜才、爱才,如何能为发泄一时的心头之恨,而处死要离? 再者说,庆忌更需要注重自己的名声。 春秋时期,固然是一个礼崩乐坏的时代,但王公贵族依旧要注意自身的言行举止,谨言慎行! 庆忌若是杀死要离,固然能出一下气,而且顺理成章,不需要遭到世人的非议。 可是,倘若庆忌能放过要离,能造成怎样的影响? 试想一下,庆忌就连前来行刺自己的要离都能宽恕,其容人之量可见一斑。 届时,不但会极大的提高庆忌的知名度,让更多的人才投奔到他的麾下。 而且,那些原本还在庆忌与阖闾之间摇摆不定的吴国将吏,恐怕都将因此倒向庆忌的一边! 仁义之名的威力是不言而喻的。 当然,庆忌想攻杀阖闾,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王位,光靠仁义是行不通的! …… “杀!” 冲天而起的喊杀声,震彻云霄。 五湖(太湖)的岸上,数以千计的阖闾军将士正在张弓搭箭,射杀着对面战船上的敌人! 密密麻麻的劲矢铺天盖地的落下,瞬间插满战船的甲板,并射死不少倒霉催的庆忌军士卒。 这个时代,不论是哪个国家的将士,都无法全部装备一套完整的盔甲。 庆忌军的将士亦是一样! 而且,即便是全副武装,甲胄穿戴整齐的锐士,都不一定能抵挡得住箭矢的穿透力。 所以被箭矢射中的士卒,往往都是惨叫着倒在血泊之中,气绝身亡的。 “上!” “靠过去!” “放箭!” 庆忌亲自坐镇,站在船队最前面的一艘战船之上。 他挥舞着手中的青铜剑,遥指岸上的敌军! 附近的将士生怕庆忌被伤害,故而立马举着长方形的盾牌,围成一个月牙形状,将庆忌牢牢的护住。 当然,有时会有流矢射来,但都被庆忌一一挥剑击落! 遭到攻击的庆忌军将士不甘示弱,立刻张弓搭箭,向着岸上的敌军抛射出一轮又一轮的箭雨。 “嗖嗖嗖!” “呃啊啊啊啊!” 宛如蝗虫过境一般的箭雨从天而降,瞬间收割了数十名阖闾军将士的性命,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咚咚咚!” 战鼓声仿若天边的闷雷一般炸响。 庆忌军的战船以极快的速度劈波斩浪,朝着岸边飞驰过去! 战船上的士卒都光着膀子,奋力的划动船桨。 更有不少悍不畏死的将士,直接搭乘小船,试图先一步靠岸。 阖闾军在岸边所筑起的这道防线,终究是十分脆弱的! 不一会儿,庆忌军的战船便都纷纷靠岸,战船上的将士高声大喊着,挥着武器,迅速朝着前方的敌人冲杀过去。 “跟我冲!” “杀!” 庆忌身先士卒,一柄青铜剑投掷过去,就“噗嗤”一声,利剑穿胸而过,击杀了迎面而来的一名敌人。 他清喝一声,挺着手中的一支长矛率先杀入敌阵。 “噗!” 长矛一刺,立马挑飞一名阖闾军的甲士。 庆忌的长矛所向,或刺,或扫,或劈,或挑,手下无一合之敌! 附近的敌人见到庆忌这般勇猛,都不禁心生恐惧,纷纷后退。 而庆忌军的将士则是备受鼓舞,跟随在庆忌的身后大杀四方! 在阖闾军的中军大纛之处,大司马夫概眼看着庆忌军步步紧逼,而己方将士却是连连后撤,不禁心中暗自焦灼。 “逃啊!” “快撤!” 阖闾军原本还算是严整的阵型,终究崩溃。 当一个溃兵出现后,第二个,第三个……更多的溃兵纷纷转身,撒开脚丫子就跑。 夫概见状,不由得勃然大怒! “回去!快回去!” “谁敢阵前逃跑,格杀勿论!” 在战车上的夫概被气得不行,呼喝着试图叫住逃跑的将士,但都于事无补,压根儿就没人理睬他。 夫概暴怒,于是跳下战车,一连杀了两个溃兵,都依旧不能挽回颓势。 这时,在一侧的部将胆战心惊的劝道:“大司马,撤吧!咱们是挡不住庆忌大军的!” “大司马,你看!庆忌朝着咱们这边杀来了!” 夫概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果真见到庆忌正率领着一队锐士以猛虎下山之势,左冲右杀,朝着自己这边扑过来。 庆忌如何勇猛,夫概是心知肚明的。 毕竟,夫概是吴国的王族,阖闾之弟,在辈分上还是庆忌的从叔,怎能不清楚庆忌的神勇? “撤!” 夫概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下令军队撤退之后,就自顾自的登上战车跑路。 四周的阖闾军将士,眼看着夫概跑得如此之快,都跟着一起四散而逃! 而庆忌并没有斩尽杀绝,在见到阖闾军完全崩溃之后,就立刻大声喊着“降者不杀”。 于是,原本就没有多少战意的阖闾军士卒,都纷纷扔掉武器,跪在地上投降。 庆忌大军在登陆之后,击败夫概所率领的阖闾军,斩首八百有余,俘虏近一千人! 庆忌军又马不停蹄的跨过姑苏山,一路直抵泓上。 此时,庆忌军距离吴国的都城吴,已经不足三十里! 眼见天色已晚,庆忌军就在泓上安营扎寨,养精蓄锐,准备翌日与阖闾军大战。 …… 夜幕降临。 吴王宫! 此时,已经篡位成为吴王的阖闾,正坐在主位上,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在他的对面,跪坐着一个有着一头斑驳白发,脸上却不见老态的中年男人! 此人,正是阖闾的心腹谋臣伍员——伍子胥! 阖闾正在为庆忌大军兵临城下的事情发愁不已。 前线的败绩传来的时候,阖闾更是对自己的弟弟夫概破口大骂! 将夫概骂的一个狗血喷头。 但,这显然是于事无补的! 为今之计,阖闾所要考虑的,就是该如何抵御庆忌军的进攻。 第004章 诡诈奇谋 “子胥,以当下之时局,寡人该如何是好?” 阖闾不得不问计于伍子胥。 要离行刺庆忌失败,致使庆忌的复仇大军一路长驱直入,兵临吴都城下,这是阖闾万万没想到的! 盖因在阖闾看来,庆忌虽勇而少谋,而要离心思缜密,身手了得,且以苦肉计骗过了庆忌,如何能不成功刺杀后者? 但,事情的发展是出人意料的。 庆忌并没有跟预料之中的一般死于要离之手。 这让阖闾倍感棘手! 伍子胥沉吟了一下,便道:“大王,为今之计,吾等只能固守吴都,伺机而动。” “为何?” 阖闾很是不解。 因为庆忌大军固然来势汹汹,但阖闾可不惧! 论兵马,阖闾军是胜过庆忌军的。 他唯一不及庆忌的,就是人心! 伍子胥显然是考虑到了这一点。 “大王明鉴。庆忌以‘报父仇,讨国贼’为名,兴兵伐吴,国人响应者甚众,以至于卫、鲁、齐等邻国都纷纷资助庆忌!” “莫说是此前有感于先王僚恩德的臣民,便是在我大军当中,同情庆忌遭遇,对大王心怀不满者都不少。” 伍子胥喟然长叹道:“当此时,吴都固然有战车数百乘,兵士三万余,众于庆忌所部叛军。然,人心不济,何以一战?” 这正是伍子胥所担忧的。 倘若阖闾率军出城跟庆忌大军一战,己方将士临阵倒戈的话,局面将完全失控! 阖闾敢赌一把吗? 他不敢! 阖闾以专诸刺王僚,弑君夺位,这本身就是饱受国人非议的。 吴王僚在位多年,功绩不少,建树颇多,一直深受国人的爱戴! 眼下庆忌打着“报父仇,讨国贼”的旗号伐吴,焉能得不到吴国军民的支持? 师出有名且不说,庆忌原本的名望就足以让不少吴国的将士追随他。 事实上,正是如此! 庆忌逃亡到卫国后,除了自己所带的将士,还一直在招兵买马。 附近卫、鲁、楚、吴、齐等国的人都慕名而来,加入到庆忌的麾下,让后者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内,就已经拥兵二万。 当然,这其中离不开列国的钱粮资助。 列国的君主都看重庆忌的人品、能力、身份和声望,希望他能击败阖闾,或者分庭抗礼! 吴国因此一分为二是最好不过的,再不济,得国的庆忌也能感念列国的资助之恩,继而投桃报李。 “子胥,依寡人看,坐困吴都,更为不妥。” 阖闾蹙眉道:“寡人得国虽一年有余,然城中居心叵测者甚众,恐守城之时,有人与庆忌里应外合,届时偌大的一座吴都城,如何坚守?” “大王若欲出战,亦无不可。然则,大王需保证一战而破其军,且城中无有与庆忌暗通款曲者!” “这……” 阖闾闻言,不禁一阵迟疑起来。 他想毕其功于一役,一战灭掉庆忌大军,殊非易事,更何况还要确保吴都城内没有人跟庆忌里应外合,这如何能办到? “寡人欲出战,子胥何以教寡人?” 伍子胥身怀大才,这一点阖闾是十分清楚的。 在阖闾弑君篡位的过程中,伍子胥出力不少,刺客专诸就是他举荐给阖闾的! 所以,阖闾完全能信任伍子胥。 “大王,若战庆忌于野,需软禁先王僚之旧臣,再择大王之旧部将士以为前驱,迎战庆忌。” 伍子胥捋须沉吟,道:“为此,大王可下一道战书予庆忌,定于翌日交战。” “彼时交战之前,大王可择数千锐士连夜乘车舆绕到姑苏山之侧,待两军厮杀时,鼓声齐鸣,这支奇兵就可从背后突袭庆忌之师!” “届时庆忌的叛军腹背受敌,焉能不败?” “善!” 阖闾深以为然。 正所谓春秋无义战,彼善于此! 数百年前,列国之间的战争还会遵循礼仪,列阵而战。 一方尚未做好战斗的准备,鼓声未响,厮杀便不会开始! 然而,在进入大争之世后,礼崩乐坏,战争的规矩(礼仪)被践踏殆尽。 尤其是在泓水之战后,半渡不击的“仁义霸主”宋襄公战败,标志着列国之间的战事,已然进入“诡诈奇谋”的时代! 为了战胜敌人,阖闾能够不择手段。 于是,在伍子胥的谏言之下,阖闾立刻调兵遣将。 他先是命夫概率领两千兵士,将城内的贵族大臣通通软禁起来,许进不许出,又让儿子夫差坐镇吴都,严格把控各处城门,严禁臣民外出。 接着,阖闾又敕封行人伍子胥为大司马,率领甲士三千,战车五百乘,趁着夜色离开都城,朝着姑苏山的方向进发! 最后,阖闾又整军备战,准备在第二天跟庆忌决一死战。 与此同时,远在泓上大营的庆忌,已然接到阖闾所下的战书! “姬光究竟是何用意?” 庆忌颇为不解。 中军大帐之内,上首端坐着的是公子庆忌,左右两侧,则是虎背熊腰的将领们! 庆忌所打造出的这支复仇大军,战力极强,兵精将勇,唯一不足的,就是缺乏足智多谋的军师。 “公子,姬光愿意出城与我军一战,岂非更好?” “不错!我等所惧者,莫非是姬光坚壁清野,据城死守,而今姬光既然下了战书,相邀一战,索性还省事。”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将领们,都不惧一战。 但庆忌隐隐约约的,能猜测到其中的猫腻! 事出反常必有妖! 据庆忌所知道的,他这一回挥师伐吴,吴都城内,可是有着不少吴王僚的旧臣作为内应的。 反而,庆忌已然攻到吴都城下,却不见城内有何音讯! 这一点,让庆忌不得不防。 他的目光,渐渐的放在了挂在中间的那一张羊皮地图之上。 偌大的地图,以吴地为中心,标记着吴国的各个城池要塞,以及兵力守备之数! 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对于吴国之前的情况,作为公子的庆忌自然是了然于心的! 忽而,庆忌的脑海中灵光一现。 “孟贲!” “末将在!” “你即刻调集甲士五千,备足箭矢弓弩,星夜赶往葫芦口,潜藏于此,待敌军进入,再一举伏杀之!” “诺!” 孟贲旋即领命而去。 第005章 兵车配置 庆忌那充满坚毅之气的眼神,就定格在了一个名为葫芦口的地方! 葫芦口,顾名思义,就是一座形状类似于葫芦的地方。 此处杂草丛生,放眼望去,尽是悬崖峭壁,便于隐藏,又利于打伏击。 庆忌本就生长在吴地,自然十分熟悉这里的环境! 为将者,光是通晓兵法,晓畅军事还不行,如何能将兵法上的知识融会贯通,灵活运用,这才是兵家制胜之道。 故而每到一个地方,古代为将者通常是先自己查勘一下地形,方可识别恰到好处的战机,作出最为关键的判断! 眼下庆忌的对手是阖闾,是伍子胥,都是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帅才,庆忌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黑夫!” “末将在!” “你即刻率领两千士卒,战车三百乘,赶往葫芦口之北,若敌军冲至,闻听厮杀之声,则立即奔袭过来一起围猎!” “诺!” 将军黑夫领命之后,立刻转身离去。 庆忌又对在座的将领各自发号施令,妥善安排任务。 这一战对于庆忌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 他不能有丝毫的大意! …… 翌日,在距离吴都城不足三十里之外的旷野之上,两支声势浩大的军队正在对峙。 一方,是头戴尖顶战盔,红衣黑甲的阖闾军将士。 另一方,是头上顶着椭圆形战盔,身穿红色战衣的庆忌军将士。 两方人马,服饰旌旗俱是绯红色,唯一不同的就是战盔的形状! 当然,为了区别敌我,庆忌军一方的将士在脖颈上还绑着黑色的麻带。 “咚咚咚!” 沉闷而又略显压抑的牛皮战鼓声,在旷野之上响起。 伴随而来的,则是气冲云霄的呐喊声! “吼!吼!吼!……” 庆忌军一方的将士呈现出多个巨大的方阵,旌旗蔽空之下,披坚执锐的士卒们大声嘶吼起来。 站在最前面的是一手持盾,一手拿剑的武士,他们每走三步,都将手中的青铜剑击打在圆盾之上,然后“吼”的大喊一声。 紧随其后的,是排列有序的战车,每一辆战车上都插着代表庆忌军的旌旗,站着御者、车左、车右。 御者驾马,左执射,右执戈或矛,不一而足! 在战车的两侧,还有不少顶盔掼甲的士卒负责护卫。 在这个时代,战车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 所以,每一辆战车的配置都极高,古制的是甲士十人,但随着战争的日渐频繁,战车的规模也在不断扩大。 在这个时代,除了战车上的甲士三人,还有甲士七人,徒兵二十人! 披坚执锐的甲士来源是国人,徒兵来源于庶人,身份地位有区别,庶人的地位要比国人低。 甲士冲锋陷阵,辅助车上主力作战,徒兵做一些打杂的工作,后勤等等。 而在战国时期,一乘战车的人员配备又有了变化,车上甲士三人仍然是主力,车下徒兵七十二人! 盖因那时已经混淆了国人、庶人等区别,所以统称为徒兵。 此时,庆忌军与阖闾军在旷野之上对峙,鼓声大作,充满肃杀之气。 阖闾军的方阵前沿地带,不同于庆忌军的武士,而是清一色的盾牌手! 走在最前面的,都是手持长方形巨盾的盾牌手。 这让阖闾军在气势上,无疑矮了庆忌军一头! “轰隆隆!” 就在这时,一辆战车从庆忌军的方阵当中飞驰而出,马蹄纷乱,掀起滚滚烟尘。 来到大概要阖闾军的弓箭射程之外后,战车立马顿足。 车上一名甲士高声喊道:“姬光!我家公子邀你阵前一会,你可敢应否?” 这甲士一连喊了三次,阖闾都阴沉着脸,没有回应。 在阖闾的挥动手臂之下,一支箭矢就飞射到那辆兵车的马前,顺道插在马蹄边上。 “吁——” 战车上都御者连忙拽着缰绳,拉住受惊的骏马。 显然,阖闾是没有跟庆忌在阵前会晤的心思! 出来喊话的兵车,跟着朝己方的大阵疾驰而去。 阖闾弑君篡位,自知理亏,故而没有出去向庆忌讨骂。 为了防止庆忌军叫骂,蛊惑军心,阖闾立即拔剑出鞘,站在戎车之上遥指对面的庆忌军方阵,大声道:“将士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尔等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盾牌阵,出击——” 随着阖闾的一声令下,数以千计的盾牌手就高声呐喊着,举着大盾宛如山岳一般向前推进。 庆忌也跟着挥剑直指对面的阖闾军所在的方向,朗声道:“击鼓!进军!” 庆忌军的方阵依旧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武士打头阵,中间是盾牌手与弓弩手,侧翼和中军则是为数不多的战车兵! “杀!杀!杀!” 两军对垒,杀声震天。 不论是阖闾军,还是庆忌军,都不约而同的在战鼓声的号召之下,亦步亦趋的向前踏步走! 从上自下,放眼望去,只见两股绯红色的浪潮在旷野之上翻涌,其声势震天动地。 “放箭!” 在庆忌军的士卒进入射程之后,对面的阖闾军弓弩手,立即张弓搭箭,做着整齐划一的动作。 随着旗牌官的一声令下,数以千计的弓弩手旋即松开捻着弓弦的手指,一时间乱箭齐发! “嗖嗖嗖!” 宛如蝗虫过境一般的劲矢抛射出去,密密麻麻的布满大半个穹隆。 这一瞬间,能让患有密集恐惧症的人为之瑟瑟发抖! “噗嗤!” “呃啊啊!” 大片的箭矢落下,立刻射杀了数十名庆忌军的武士。 不少武士或举着手中的圆盾,或挥剑劈飞劲矢,但大多不能完全抵挡住,许多武士身上都插满箭矢,被射成了刺猬,气绝身亡! 殷红的鲜血,流淌在杂草纷飞的土地之上。 庆忌军的武士一个接着一个的中箭倒下,为之哀鸿遍野。 然而,余下的武士并没有因为恐惧而驻足不前。 在那密集的战鼓声中,在那充满杀意的箭雨之下,他们大声叫喊着,以更加迅疾的速度,踏着袍泽的尸体发起冲锋! “弓弩手,放箭!” 庆忌立于戎车之上,挥剑遥指对面的阖闾方阵,让跟在武士阵后边的一众弓弩手,乱箭齐发,以掩护武士们的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