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号工装》 五号工装 第1节 ?  五号工装 作者: 玉寺人 周衾一直不知道双胞胎出生的姐妹流着同样的血液,当父母的为什么只爱其中一个,永远都会偏心那一个 刚出生不久,出于特殊原因父母只能二选一带在身边养,她不是被选择的那个 从那以后,周琼在京北众星捧月的当小公主,周衾就在千里之外的小镇上生活的水深火热,磕磕绊绊 周衾放学后和同学打架撕破了校服,只能扯着领口走回家,一路躲躲闪闪狼狈不堪 路过的宋昀川骑着自行车,在她身上扔了一件外套 那宽大的工装外套上有着汽油味,背后写了一个大大的‘5’,周衾看着男生骑着自行车的修长背影,若有所思 听说他是这片光明街上很有名的大混混 第二天,她在学校附近的修车场找到了宋昀川,还他衣服的时候说:“我在学校被人欺负,想要一个靠山,你可以帮我么?” 宋昀川咬着烟,被她逗的直笑:“行啊,你给老子多少钱?” 周衾:“没钱,我可以给你当女朋友。” 好家伙,敢情还是一个开空头支票的家伙 “太平公主。”宋昀川上下扫了她一眼:“你成年了么?” 后来周衾成年了,宋昀川就很后悔之前说过的话 小姑娘成长的很彻底,站在舞台上穿着丝绸的练功服下腰时,曲线毕露 她琥珀色瞳孔还不忘看向他,仿佛带着戏谑在问:你看我长大了么? - 周衾从来都觉得没有人会爱自己,也习惯了自己古怪的性子或许生来就是亲情缘稀薄,适合做个与世隔绝的苦行僧 直到遇见宋昀川,她才体会到什么是独一无二的偏爱 有人爱她,像是男朋友,家人,灵魂伴侣等一切身份都有的,毫无保留的爱她 ◆心狠手辣讲义气的大佬x白切黑绿茶软妹 ◆治愈的小甜文,成长向 ◆男主无条件宠女主,爹系男友 内容标签: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衾,宋昀川 ┃ 配角:预收《痞匪》求点点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罩着你长大 立意: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第1章 五号 *如果用一个词汇去形容宋昀川,周衾觉得最适合的是‘夏天’。 干燥的,炙热的。 温暖的,又带着汽油柏路松木香的那种夏天。 - 八月末的江镇天气颜色干燥,而这年温度则是达到了新高,即便是夜幕降临,天黑下来的情况,空气里仿佛都带着烧不尽的灼气。 七点钟,江镇三中的校园里空荡荡的,只有高三教学楼的灯还亮着,教室里一个个穿着校服的学生强打着精神,或做卷子或打盹儿,形色各异,小小一隅千奇百态。 而其中一间教师办公室的灯也是亮着,且围堵了大部分的人在里面,有老师有家长。 大晚上的吵吵嚷嚷,争执不休。 几乎不像是一所重点高中的晚自习会出现的画面,可也确实在发生着。 办公室里有两伙人在争论着,是家长和从中协调的老师,但更引人注目的是身在其中的两个女学生。 其中一个坐在椅子上,鞋脱了下来两只脚是光着的,一只脚上缠着雪白的绷带,从里面微微透着一丝泛红的血迹,女生头发有些乱,脸色苍白,眼睛都哭红了,直至现在也是抽抽噎噎的,像是一朵被霜打了的小白花,柔弱又可怜。 而另一个女生则是站在门口,纤细的身子笔直的像颗小白杨,乌黑的头发梳成高高的马尾辫,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冷漠又疏离的看着眼前闹哄哄的场景。 女孩皮肤白皙,身上穿着齐整的校服,有些大的领口里露出的锁骨像是排骨精,瘦的可怜。 她明明被拖进了这场漩涡里,却好像周身有着一层真空地带,即便站在此处,也仿佛与她无关一样。 “周衾,你过来。”直到戴着眼镜的班主任苏红一脸严肃的叫了她的名字,女孩儿才终于有了些反应。 她轻轻抬了下眼睛,长睫毛翁动,声音软糯中带了一丝清冷:“老师,什么事啊?” “……你家长怎么还没到,这都半个小时了!”十分不满女孩儿置身之外的态度,苏红镜片背后的眉眼重重的一沉:“我不是让你通知你家里人了么,今天这事儿很重要,不要以为能搪塞过去!” “老师,我爸妈都不在江镇,我告诉过您了呀。”周衾歪了歪头,十分无辜的模样。 苏红:“这个我知道,但你不是和你叔叔婶婶住在一起么?让他们其中谁过来一趟。” 听她这么说,周衾抿了抿唇又不说话了,明摆着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摆烂态度。 “周衾,你态度给我严肃一点!”苏红被她气的半死,声音愈发高了:“你现在可是涉嫌故意伤害同学,还要这么若无其事?” 苏红这么一说,她身后的两个家长更加愤怒了,瞪着周衾的眼神恨不能把她生吞活剥了。 “老师,你这是没有证据的诬陷我。”周衾咬了下唇角,严肃的反驳着:“总不能因为我和方琼雨关系不好,就觉得在她舞蹈鞋里放玻璃碴子的人是我吧? “周衾,我都这样了,你还这么说。”坐在一边椅子上的方琼雨听到她‘理直气壮’的反驳,本来好不容易平静的心绪又开始波澜四起,眼眶瞬间就红了,声音颤颤巍巍的:“你、你太不是人了…” “打住,我怎么就不是人了?”周衾看着她,冷笑一声:“大小姐,你的舞蹈鞋里莫名其妙出现玻璃碴子扎到脚了是很倒霉,但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家长找来到老师这里说是我做的,请问你有证据么?” “你单凭我和你关系不好就诬陷是我做的,那我是不是可以告你诽谤罪?甚至怀疑你为了诬陷我自导自演?真的是不发火就把别人当傻子啊?” “不是你还能是谁?!”方琼雨气的手指紧紧攥在一起,说的每句话声音都在打颤:“只有你和我是一个舞蹈基地知道我什么时候换鞋,也只有你和我关系差!不是你还能是谁啊?” “方小姐,我受不了你了。”周衾听了,忍不住‘噗嗤’一声的笑出来:“你真以为自己人缘很好,人见人爱呐?” 在别人受伤的时候嘲讽,真就是杀人还要诛心。 方琼雨一听这话气的都要炸开了,顿时理智全无的就要站起来扑上去挠她,结果忘记了自己脚受伤这件事,刚站起来就差点‘哎呦’一声的跪了。 “小雨,你着什么急啊?”方琼雨的母亲连忙上前扶住她,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周衾:“小贱人,你倒是牙尖嘴利的,你别以为这事儿会这么算了……” “陈女士。”听到‘小贱人’这个关键字,苏红忍不住打断了她:“这都是学生,说话还是注意着点吧。” “学生怎么了?能做出这种事的学生你作为老师还护着?”陈女士冷笑,抱着肩膀不依不饶:“敢情你们学校上下蛇鼠一窝?我今天还就不走了,我女儿在你们学校受的伤,还是鞋里出现玻璃这种极度恶劣的伤,你们学校必须负责,给我一个说法!” 苏红:“我们学校当然会负责,但是……” “老师,别说了。”周衾‘胆大包天’的打断了班主任,看向陈女士:“你报警吧。” “……什么?” “这么恶劣的伤人事件当然要报警,学校能怎么解决啊?警察才有解决的办法呀。”周衾笑眯眯的说:“反正和我无关,我不怕你报警哦。” “如果需要我帮忙,我会协助警察叔叔的。” 莫名其妙的闹剧结束的也是一地鸡毛,办公室的人全部离开后,苏红扫了一圈差点被拆了的屋子,重重的叹了口气。 方琼雨的那位母亲粗俗又势利,但刚刚有一句话说的很对——这是一起无比恶劣的校园事件。 甚至,称得上是恶□□件。 只是经过刚刚的谈话,苏红相信这事儿应该不会是周衾干的。 一个做了坏事的年轻学生,不可能那么底气十足天不怕地不怕,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周衾确实是个问题学生。 而且周衾那种还并非是学习不好或者扰乱班级秩序的坏孩子的那种问题,而是作为她单独个体的,能明显感觉到厌世又衰败的问题。 这大概和她的成长环境有关,做了女孩儿的两年班主任,苏红就从未在周衾嘴里听她主动提起过一次父母,而她父母也从来没有出现过。 苏红只知道周衾是被寄养在她叔叔婶婶家里的,而且关系好像还不怎么好。 像是开家长会的时候,无论哪个家长都是没有来过学校的。 所以,当然不会有人知道也没关心过这孩子在学校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只是这次周衾都被卷入到有可能的刑事案件中了,父母在不出面的话就说不过去了。 苏红其实算是个开明的班主任,也愿意去理解班级里每个学生在家庭方面或许有难言之隐。 但现在涉及到这种事情,她作为周衾在学校里的老师,有义务也必须去联系她的监护人。 翻开刚入学时每个学生都会填写的资料表,苏红找到周衾那一夜,看到监护人‘周赫明‘那格的手机号,微微叹了口气。 然后打了过去。 - 周衾走出凉气十足的空调房办公室,就被迎面而来的热气冲了一下子。 她秀眉微蹙,抬手稍稍抻了抻校服领子扇风,白皙的脸颊顷刻就绯红了一片。 没办法,女孩儿是个很怕热的人。 周衾垂眸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发现晚自习时间还在继续,就快步走回了教室。 晚自习老师时在时不在的,现在这个时间段没人看着,但教室里还是很安静,周衾偷偷从后门溜进去的时候,不少同学回头看,眼中不乏诧异。 显然,他们也知道今天发生的恶□□件,毕竟周衾和方琼雨都是这个班级的。 也没几个人能想到去了办公室后,周衾还能若无其事的回来上课,并且淡定地像没事人一样。 忽视所有人的目光,女孩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肥大的校服袖子向上窜,漏出一段白藕似的手臂,微微撑着头,清纯又妖冶的脸上满是漫不经心。 稚嫩,却又有种莫名老成的世故感。 谁也不知道,周衾其实根本没有那么喜欢学习,她只是不想回‘家’而已。 晚自习结束的时候九点刚出头,天色黑的深不见底,闷的要死的空气才有了一丝凉意。 学生们都着急忙慌的抢着要走,教室门口一时间堵的水泄不通,周衾不紧不慢的坐在原地,瞥了一眼就别过了头,趴在了课桌上。 就让其他人先走,她不着急。 五号工装 第2节 “周衾。”学校里唯一一个跟女孩儿关系比较好的同学丁时漾,凑过来小声问她:“你刚刚去办公室,没什么事吧?” 闻言,周衾明艳的眉眼稍稍挑了挑:“能有什么事?” “没事就行。”丁时漾松了口气,看了一圈教室里没什么人了,又把声音压低了几分:“那个,方琼雨舞蹈鞋那事儿,真不是你干的吧?” 周衾默默地看了她一眼:“你觉得呢?” 丁时漾毫不犹豫地回答:“我觉得不是。” “不是咯。”周衾唇角微抬,右颊一个小巧梨涡若隐若现:“我建议她们家去报警了,疯子。” 被害了这事儿固然很可怜,但也不是给别人泼脏水的理由。 “九点半,时间正好。”周衾背着书包站起来,拉着丁时漾离开:“去吃个夜宵。” 她是没人管的疯丫头,丁时漾是家就住在学校旁边几百米开外的自由人,两个人经常在晚自习后结伴去吃夜宵。 学校附近有一家烧烤店味道不错,她们也算常客了,商量好了去吃夜宵,脚下不约而同的就朝那边走。 路上,丁时漾还很纳闷的问周衾:“说真的,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方琼雨啊?” 她们之间的不对付从高一就开始,一点都不是秘密。 “没理由啊。”周衾瞳孔放空,回答的很随便:“也许我就是讨厌她的名字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瞎说的。 “……啊?” “别提扫兴的人了。”女孩儿皱了皱眉,抬头看了看烧烤店的招牌:“到了。” 开在学校附近的烧烤店,主要顾客除了学生那就是附近的一两个居民区,快要晚上十点钟的时间,学生都急着回家,乌烟瘴气的店里不乏一些社会人士。 周衾和丁时漾两个穿着校服的小姑娘,反倒显得格格不入了。 不过老板认识她们两个,给她们找了个低调的角落位置。 点好了一些菜品,周衾就把书包放在位置上让丁时漾看着,自己去了洗手间。 这家烧烤店规模不大,洗手间也是公共卫生间的那种,女孩儿没有生理需求,只是把手仔仔细细的洗干净了,正甩着指尖的水珠准备离开时,一转身却差点撞上人。 一个身上带着酒气,脸上肉眼可见泛着潮红的青年。 “哟。”青年像是个街溜子,见着周衾,被酒泡的醉醺醺的眼睛本来迷糊,现在‘欻’的一下就亮起来了,嘿嘿笑着:“妹妹长的很正嘛。” 俗话说,惹人不要惹酒鬼。 周衾皱了皱眉,低头不语的打算从他身边绕过。 结果青年依旧不依不饶的挡着她:“妹妹,留个联系方式嘛…操,谁啊?” 话说到一半忽然变了调,一只大手从后面扣住青年的大脑,不留情的力道让他的声音变成了飙脏话的痛呼。 周衾和青年都有些意外,不约而同的向后看,就瞧见一个穿着卡其色短袖和牛仔裤的男人。 大约二十四五的模样,个子很高,身材清瘦,穿着简单的卡其色短袖和牛仔裤都有种衣服架子的模特感。 站在洗手间偏暗的地方看不太分明长相,但露出的小半张脸轮廓挺阔又俊气,莫名给人一种和这烧烤店格格不入的逼人气质。 周衾正有些恍惚地想着,结果就听到青年本来跋扈的声音一下子乖顺起来:“川、川哥?你怎么…” “什么怎么啊?”暗处的男人开了口,声音带着股懒洋洋的慵懒,他不像是本地人,反而有种京腔那种独特的不紧不慢,吊儿郎当:“你没看到这是学生啊?搭什么讪,滚回去。” 这青年似乎很怕这个‘川哥’,被他教训的像狗一样,很痛快的‘哎’了声就跑走了。 周衾目睹眼前这滑稽的一幕,下意识的垂眸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校服,心想幸亏穿着了。 等她再抬头的时候,洗手间前面已经没了人影,都走光了。 周衾眯了眯眼,若有所思的回到自己的座位。 回去的路上,女孩儿一双琥珀色的眼珠有意识的在烧烤店偌大的厅子里转来转去,四下寻觅……直到看到了那个她想找的目标。 刚刚那个被称为‘川哥’,穿着卡其色短袖的男人。 白炽灯下可以清晰看到他的脸,和想象中一样的立体挺阔,漆黑的长眉下一双颇为狭长的丹凤眼,显得人更加懒散,鼻梁高挺,薄唇有些漫不经心的微扬,仿佛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桌上其他人在说话。 “周衾。”丁时漾看她一直抬头乱瞟,忍不住问:“你看什么呢?” “看那边那个男人。”周衾也没瞒着她,干脆地说。 丁时漾一愣,也回头顺着她的视线一看——结果她就差点裂开了。 “我去,你瞎看什么呐?别看了!”丁时漾是压低了音量都能听出来的激动:“你别惹祸上身!” 她这少见的‘激烈’让周衾有些疑惑:“怎么了?” 丁时漾:“你看他干嘛啊?那男的可是宋昀川,这片儿有名的大混混。” 作者有话说: 开新文啦,带着酷哥和女鹅来见大家,感谢各位追随的小可爱 预收《痞匪》求关注—— *双向暗恋,先婚后爱,男主为爱做三(bushi *学霸老师x浪痞飞行员 季匪高中时是出了名的匪徒,总找架打,不学无术,浑天浑地 十七岁那年被他老子大手一挥扔去改造,就是多年的了无音讯 程见烟给他写过几封信,可都是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一次回音 毕竟她只是芸芸高中同学里暗恋过这位匪徒的其中之一,除了作为学习委员的身份给他讲过几次题以外,再无什么特殊之处 季匪就算不记得她,也算应该 一晃八年过去,程见烟已经开始和相亲对象谈婚论嫁,准备迈入婚姻的坟墓时,青春期让人荷尔蒙隐约躁动的那位匪徒强势归来 刚刚回来,程见烟就在同学聚会上被他堵了个正着 晦涩不明的光线中,程见烟被圈在他的手臂和墙之间,呼吸交错,浮着酒香的空气里暧昧至极 季匪哑声问:“为什么要跟别人结婚?” 程见烟:“……不然呢?” “程见烟!”季匪琥珀色的眼睛都红了:“老子在外面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混出来个人样!就是为了看你和别人结婚的么?” 气急败坏之下,季匪决定踹走她的相亲对象自己上 莫名其妙的,程见烟收到了男友的分手电话 对面男友的声音含含糊糊,意有所指:“小烟,对不起,但我也不敢得罪季家那位少爷。” …… 行吧,她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 程见烟找上门去兴师问罪,却见到他已经准备好了户口本正等着她 “你家里人不就催你找个人结婚么?”季匪咬着烟,笑的散漫又理直气壮:“小爷我体貌端正无婚配,落座京北十套房。” “你看看合格不?” #干柴烈火,熟男熟女 #双c 第2章 五号 江镇是一个算是山清水秀的南方城市,三中所在的这个区域大体被称为‘光明街’。 周衾不是本地人,是十五岁那年被接来这边读高中的,迄今为止满打满算也才在这儿待了两年。 但丁时漾是土生土长的江镇人,且就是在光明街这片儿生活了十七年的。 说得夸张点,光明街上发生的事儿或者有什么变化,她基本都是门清儿的很。 据丁时漾所说,这个宋昀川也不是本地人,似乎是京北那边而来的,两年前到的江镇。 来了之后,他就择选了光明街这片开了个修车厂——明面上说是修车厂,但背后学问大着呢。 “我听人说,他其实开的是赛车场,就在咱学校后面那条街对面,宋昀川是老板,他把那几层楼的所有权直接买下来了,然后在扩了地下改成车场。” 丁时漾小声和周衾分享着八卦:“所以就是楼上修车,楼下开车,好多三教九流都去他那儿呢。” 尚且单纯的十七岁高中生其实认知范围是相当的贫瘠的,口口相传中说的越来越邪乎,那在这个年纪里经常看各种奇奇怪怪的电视剧,小说之类的少年人就会相信。 加上宋昀川虽然吊儿郎当的,但身上那种社会人士的匪气很重,确实给人一种‘混混感’。 传来传去,再加上并不算那么‘正当’的职业,他就成了好学生口中的大混混了。 但在周衾听来,也就不过如此嘛。 她咬着吸管喝了口草莓奶茶,又忍不住瞄了远处的宋昀川一眼。 男人那桌好像是吃完了,正结账准备要走,宋昀川修长的手指携了根烟送到唇边,咬着,顷刻间就隔了一层吞云吐雾。 “啊啊啊你怎么还看?不信我说的是不是?!”丁时漾连忙把周衾的脑袋掰回来,小声嘀咕:“说他是大混混又不是因为刚刚那些,是这片街上好多人看到过他打人的。” 打人?周衾对此很有兴趣,立刻饶有兴致的‘嗯?’了声。 “就是光明街到晚上不是有一趟格子铺夜市嘛,不少摊贩推着车来卖吃的买东西,摆摊,之前有一伙儿人就一直在这儿收保护费,强龙不压地头蛇,警察局都不怎么管。” “然后,我也是听说的哦,据说宋昀川去了一趟格子铺,正巧碰上那群收保护费的还和他们打起来打进局子了。”丁时漾说着说着就激动了起来:“最后不知道是怎么解决的,但从那天开始,那群收保护费的就没再去过格子铺了!” 好家伙,一己之力解决了一群混混,怪不得被称为‘大混混’。 虽然多少有点妖魔化的意思,但这宋昀川听起来…还真的挺有意思。 周衾一颗不良少女的心缓缓跳动,又抬头看了一眼刚刚那位置,已经人去楼空了。 吃完了一顿并不简单的夜宵,过程中周衾手机大概震了没有十次也有八次,她看了眼来电显示,直接就开了静音。 “饱了。”她扔掉肉串的签子擦了擦嘴巴,心满意足道:“走,结账去。” 账单上的价格是187元,周衾直接扫了200过去,没让老板找钱。 少女经常这样干,丁时漾第一次见到还会肉痛,现在都已经见怪不怪了,已经习惯了十分坦然的跟在周衾后面蹭饭吃。 五号工装 第3节 一起混了一年多的时间,出来吃饭从来都是周衾请客的。 丁时漾也不是故意要‘吃软饭’,只是她一旦提出来自己请客或者是aa制的时候,都会被少女毫不犹豫的拒绝。 “不用替我省钱。”少女琥珀色的瞳孔又轻又冷,说出来的话堪称凡尔赛:“我什么都缺,就钱最多。” 丁时漾:“……” 那她自然不好意思和她抢着付账了。 而相处的越久,丁时漾就发现周衾的性格远比她要想象的偏激,怪戾。 有的时候,少女已经不是乱花钱的范畴,甚至是有些祸害钱了。 例如现在出来吃饭非要多给钱,走在路上看见乞丐随手就会给两张红钞票,逛街的时候任何奢饰品只要看中了都是眼睛不眨的就买,买了又不怎么看到她戴……这些事情几乎不胜枚举。 丁时漾有一次,实在没忍住好奇问她:“周衾,你从哪儿来这么多钱啊?” 少女笑了笑,很随意的答:“爸妈给的呗。” 那是她第一次提起父母,丁时漾更好奇了:“你爸妈不是不在江镇么?” “是啊,所以要给我打生活费。”周衾偏软的声音幽幽的:“我不花完,怎么孝敬他们呢?” …… 这话听着让丁时漾觉得有点怪,但又说不上是哪里怪。 总是那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听到周衾提起父母,之后就没在听到过了。 从烤肉店出来后,丁时漾道别回家,周衾则是不紧不慢的沿着夜色在街边行走。 她还是没有回去的欲望,觉得还不够晚。 抬眸看了看黑夜高挂的月亮,周衾想起刚刚吃饭时丁时漾说的关键字——学校后面街对面的修车厂。 她之前路过几次,但从来没留意过。 鬼使神差的,就有点想去看看。 周衾性格里向来是带着些想一出是一处的,既然有了想去的这个想法,就毫不犹豫的拐向学校后身的路。 那条街距离烧烤店并不远,走十几分钟也就到了,夜里的风吹在身上比较凉爽,周衾走的不紧不慢,经过了一段没什么店面的暗巷,很快就看到了自己寻找的目标。 这条街就一家修车厂,还很大,离得老远就能看见。 “东临修车行。”周衾念了一下牌匾上的名字,放缓了脚步走了过去,偌大的修理厂灯火通明的,旁边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傍水而生。 少女没车可修,当然不会进去,就是随便看看。 修车厂对面有一排长椅供人休息,周衾到便利店里买了个奶油冰淇淋,边吃着边走到那边坐了下来。 长椅上望过去的视野正好就能把车厂里面看得蛮清楚,一排一排的车…大概有便宜的有贵的,但她都不认识。 周衾对车可不感兴趣,她觉得有趣的是这间车厂的主人。 她很幸运,这趟没有白跑,宋昀川在里面。 男人正背靠在车上,低头玩手机,灯光下半张侧脸轮廓宛若雕塑,下颌线分明,另外一只垂在身侧的修长手指拿了一个透明的玻璃杯,里面液体橙黄,像是啤酒。 不一会儿,他仰头喝了一口,修长的脖颈上喉结滚动的痕迹分明。 宋昀川一口气把剩下的小半杯喝完,但一滴都没有洒在外面,动作干净利落的转身把杯子放在桌上,然后手撑在车子掀开的引擎盖上,低头看里面。 这个大混混喝东西吃东西都蛮干净的嘛,没有一些成年男人那么粗俗。 周衾看了半天,在心里默默的点评了一下。 手里拿着的半个奶油冰淇淋有些化,滴到手指上的时候才引起女孩儿的注意。 她讨厌这种黏腻的感觉,但是身上没带纸。 周衾皱了皱眉,干脆不拘小节的舔掉指尖上的一滴奶油,把剩下的一小截蛋筒三下五除二的塞进嘴巴里。 只是少女没注意到,自己这一系列举动都被车厂里的人看的一清二楚。 “嘿,川哥,你看见那妞了没?”白一赢推了推宋昀川的手臂,下巴点向门外长椅上的周衾,声音带了点兴奋:“又漂亮又可爱的,还是个学生妹,这大晚上不回家干啥呢?” 根本不用他说,从周衾坐在长椅上的时候宋昀川就已经注意到她了,也注意到她是刚刚在烧烤店的碰到过的那女学生。 他对别人的目光相当敏感,更别提那姑娘一直在看他。 但宋昀川就没当回事儿,一天下来看他的人多了,他哪能注意的过来? 就是刚刚这女孩舔手指的模样,有点像只乖巧的小猫。 现在腮帮子鼓鼓,又像只仓鼠。 大晚上的……还真的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啊?一个女孩儿在外面游了逛荡的。 “有什么好看的?”宋昀川收回视线,敲了敲面前的车子:“你不如看看这个。” “川哥,你别这么没意思。”白一赢嘻嘻哈哈的笑着:“欣赏美女是男人的天性。” “行,那你今晚就在这儿欣赏,欣赏一晚上。”宋昀川附和,抄起桌上的车钥匙准备走人。 “考。”白一赢哀嚎:“今天不是轮到内谁值夜班,谁来着?对,轮到老罗了么?川哥你别偏心啊!” “别扯犊子,你修完自己手头的车了么?”宋昀川冷笑,一个眼刀直接把白一赢压迫的不敢吭声了。 他转身走人,一双修长的腿刚迈出去修车厂的大门,余光就察觉到那坐在椅子上的姑娘也跟着站了起来。 呵,有意思。 难不成还真是专门来看他的啊? 宋昀川回了头,正巧对上还没来得及走人的周衾的双眼,女孩子瞳孔清澈,被他看到了也没什么局促,坦坦荡荡的站在那里,还歪了歪头。 穿着校服的少女梳着马尾辫,像个细瘦伶仃的弱鸡,也就一张巴掌大的脸蛋却纯的要命。 不动声色的对视了几秒钟,宋昀川看到少女笑了笑, 灯下她唇边的梨涡很清晰,让整张又纯又妖的脸上突然甜的像是她刚刚吃过的奶油冰淇淋。 宋昀川不动声色的眯了眯眼,修长的手指无意识的转着钥匙圈。 他笑了声,心想这大概是一花痴的小屁孩。 第3章 五号 -你是来修车的还是来看帅哥的? 第二天是周末,学校不上课,周衾睡到自然醒后,浮进脑海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买个自行车。 少女居住的卧室很大,有着独立卫浴,她洗漱过后披散着长长的头发,站在衣柜前面找衣服。 今天不上学,她自然不用穿校服出去。 天热,周衾怕晒,索性把自己全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戴着大大的太阳帽,帽檐下一双宝石般的眼睛无比慵懒。 她推门走出去,偌大的屋子里空空荡荡的,叔叔婶婶都去上班了…反倒是厨房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周衾皱了皱眉,走过去看了眼,厨房里一个半大孩子站在冰箱门前正偷零食吃,人也就比半个冰箱高点,背影肉乎乎的。 像是听到了动静,小孩儿回头,一张白净的脸上沾了不少巧克力酱,像是一只小花猫。 小孩儿看到她,下意识的后退两步,怯生生的打招呼:“姐姐…” 周衾虽然自己也是个没成年的高中生,但面无表情的时候,对于小学生而言还是很有压迫感的。 眼前这小孩儿明显就是怕她。 对此,周衾也是见怪不怪了,毕竟叔叔婶婶一直都告诉自己这个便宜弟弟要离她远点。 但是既然撞都撞见了…… 周衾看了眼冰箱上面隔层里的吃的,问他:“想吃哪个?” 周见星有奶便是娘,马上就忘了爸爸妈妈的叮嘱,指了指面包片:“那个。” 五分钟后,周衾和周见星面对面的坐在桌子上啃面包。 小孩儿很有礼貌的道谢:“谢谢姐姐帮我拿面包。” 他个子矮,自己拿不到。 “用不着。”周衾很直白:“我自己想吃。” 九岁小孩儿是察觉不到她的冷漠的,歪了歪头,继续问:“姐姐是要出去玩吗?” 他眼睛里充满了向往,让周衾无法忽视:“你想去?” 周见星立刻点了点头,拨浪鼓似的。 叔叔婶婶的工作性质周末也要上班,这个时候就会把周见星自己锁在家里,让他‘自力更生’,小孩儿大概是憋坏了,要不然也不会说想和她出去。 毕竟,她挺怕自己的。 周衾沉思片刻,想到自己今天出去的目的,决定顺水推舟的做一次好人。 吃完面包,周衾带着周见星出了门。 临出去的时候她还强调了一下:“你妈妈中午十二点半就会回来,所以你只能跟我出去一个小时我就得把你送回来了,听见没?” 周见星非常乖的‘嗯嗯’点头。 周衾挺满意的,出门后带着小孩儿直接打车直奔商场。 她买东西的准则是不买对的只买贵的,到了卖自行车的地方,毫不犹豫的就刷卡挑了里面最贵的那辆。 “美女。”导购都被她的豪爽弄的惊呆了,忍不住边笑边问:“这可是山地车啊,你真的要挑这款么?” 按照周衾这种小巧的身材,其实骑山地车是会比较费劲的。 “嗯。”女孩儿点头,把卡递给她:“结账吧。” 速战速决,她还有事呢。 很快买完自行车,周衾直接推着出了商场。 领着周见星走了一段到无人的小公园,她把车停下来,问他:“知道怎么把这轱辘卸下来不?” “……啊?” 五号工装 第4节 周见星显然觉得自己听错了。 “不会的话,那弄坏也行。”然而周衾不是开玩笑,还在一脸严肃的研究着:“找个东西把车胎扎破,或者用石头砸呢?” “……” “说话啊,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孩儿不是最会搞破坏了么?” 这也是她把周见星带出来的理由,因为,周衾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弄坏这辆新买的车。 事实证明,她把小男孩带出来确实是有些用的。 周见星终于搞明白了周衾的意思后,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也听话的帮她在这小公园里找来了一块大石头。 然后,他们就齐心协力的把里面的链条都砸坏了。 祸害完这贵东西后,周衾显得十分开心,她打了个车先把周见星送回家,然后再让车子开到了东临修车厂那里。 大中午的,车厂的行情不算热闹。 周衾费力的把半残的自行车推进去,对着车厂前台的值班小哥打招呼:“你好。” 秦肃本来是昏昏欲睡的,听到有动静应激性的睁开眼,入目就是一张干净白皙的巴掌脸,看起来明晃晃的稚气未脱。 突兀的出现在这汽油钢铁的车行里,让人觉得空气仿佛为之清新了一下。 秦肃立刻直起身子,疑惑地问:“美女,你是……” “我来修车。”周衾打断他,指了指自己特意弄坏的车。 “……”他顺着看了一眼,立刻有些无语。 “美女。”秦肃哭笑不得的说:“我们这里不修自行车的。” 好家伙,在这儿上班快两年,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推着自行车来修的! 怎么说,他们这偌大的车行看起来像个修车小摊么? “可是我有急用哎。”周衾一双美眸转来转去,看能不能寻找到宋昀川的身影,唇瓣一张一合就是扯淡:“急着用自行车,可不可以帮我修一下啊?” 俗话说,大部分的俗人都是无法拒绝美女的。 尤其周衾还是那种青春又清纯的小仙女类型,一个人费力的推着大大的自行车都显得有些可怜巴巴的。 不得不说,秦肃有些心软了。 “这…你稍等一下。”他松了口,摸起桌子上的手机:“我打个电话。” 周衾乖巧的点了点头,眼巴巴的等着。 有种正中下怀的感觉呢。 她听到秦肃对着手机说:“川哥,咱这儿有自行车链条么?” “啊?我没发疯…就是,呃,有个人来修。” “别骂我了,你不信自己下来看看。” 秦肃挂了电话后,没一会儿旁边的楼梯就响起了踢踢踏踏的下楼声。 用耳朵听,都能听出来的趿着拖鞋,懒洋洋的步调。 周衾侧头抬起下巴向上看,视线正好和咬着烟下楼的宋昀川对了个正着。 男人像是作息不规律刚睡醒似的,头发微乱的蓬松着,眼睛也好像睁不开,半眯着慢悠悠的走,瞧见了周衾,神色也没有一丝波动。 他单手插着裤兜,咬着的那根烟始终没点着,下来后扫了眼周衾旁边的自行车,问她:“来修车?” 声音有点哑,低沉中带着点粗糙的质感。 倒是声控福利。 周衾点了点头:“嗯,坏了。” “你知道自己的车坏了,那知不知道…”宋昀川声音顿了下,曲起手指敲了敲前台的大理石桌面:“我们这儿不修自行车。” 周衾眨了眨眼,很无辜的看着她。 “出门左拐,五百米有一家自行车铺。”宋昀川摆明了一副送客的态度:“慢走不送。” “可是,我走不动了哎。”周衾开始耍赖:“天那么热,还有五百米…” “你们这里就不能帮我一下么?不都是修车行嘛。” …… 这话说的,不光秦肃听的觉得捡着乐子了,就连宋昀川都被气笑了。 “我说,小姑娘。”他盯着周衾,狭长的丹凤眼眯了眯:“你讹上我了是不?” 从昨晚到现在,这姑娘真把他当傻子呢? 周衾不说话,但态度很明显。 不修就不走,一副赖上了的样子,却让人没办法,总不能把她和车子一起扔出去。 嘶,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姑娘,还盯上他了。 宋昀川长眉微蹙,抱肩看了一会儿周衾白白的小脸,发现这学生妹真是坦然自若,毫无心虚和局促,完全一副想干嘛干嘛的天不怕地不怕。 要是不给她把这车修好,说不定还真能赖到和他们一起吃个晚饭都说不定。 宋昀川不是那种喜欢猜测别人或者和别人耗的性格,虽然不知道姑娘到底要干嘛,但也很快决定了解决方法。 “秦肃。”他吩咐旁边的男生:“去自行车铺买链条去。” “啊?”秦肃愣了。 “快去吧。”宋昀川嗤笑了声:“谁让咱被讹上了呢,不给人修不行了。”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周衾,这姑娘听了毫无负担不说,甚至还点了点头,仿佛在认同:你说的对。 …… 还真是碰见个奇葩。 秦肃动作很快,买回来工具后交给宋昀川,男人一手拿着,另外一只手架起周衾的单车,就拖到了角落里那片区域开始修。 他蹲了下来微微弯腰,背后的肩胛骨就有些明显的凸了起来,脊背清瘦但是宽阔,穿着黑色短袖的模样看起来分外有安全感。 周衾垂着眼睛看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突然开口:“谢谢,多少钱呀?” “用不着了。”宋昀川头也没回,专心修车,手下动作很快:“当哥做善事儿了。” 周衾听了也没什么反应,就是又不说话了。 她视线不自觉的从男人的背影上转移到他的脸上,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逆着光的侧脸,宋昀川有些微长的刘海搭在眉毛上,偶尔会和睫毛碰撞,他却懒得拨开,十分专注,高挺的鼻梁下偶尔会唇角微抿,然后…… “小姑娘。”周衾正看得有些出神,就听到宋昀川突然叫她。 少女回神,有些迷茫的歪头看他,就把男人眼睛里的情绪看的分明——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 “我说,”宋昀川玩着扳手,懒洋洋的问:“你是来修车的还是来看帅哥的?” 作者有话说: 女鹅,套路中 第4章 五号 自己说自己是帅哥?好自恋啊这人。 周衾愣了一下,在宋昀川玩味的注视中张了张口,刚想反驳,包里的手机就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少女拿出来看了眼,瞳孔在瞄到来电显示上的名字时倏尔一缩,脸色就变了。 “车子能不能先放在你这里?等…明天再过来取。”周衾把手机按了静音,抬头看着宋昀川:“我有事要先走了。” 她没注意到自己脸色有些发白,纤细的手指也颇为不安的抠着包上的流苏。 宋昀川无所谓的点了点头,目送着少女在得到回答的那一瞬间就小跑着离开。 他若有所思,视线重新落在眼前的车子上。 有件事儿他没当面戳穿那姑娘——他看的出来这自行车根本就是新的,轱辘里的链条是被人刻意弄坏的。 至于这个人是谁,答案自然不言而喻。 那姑娘想方设法的来这儿,刚刚又看了个来电就脸色大变得要走,还真是十足十的怪人。 宋昀川咬着烟嗤笑了一声,手下继续动作,三下五除二的把链条安好,站起来走人。 路过前台的时候,他嘱咐了秦肃一声:“明天那姑娘来把车给她,在喷漆点旁边。” 除此之外,宋昀川也没太把今天这事儿放在心上。 “嗯,知道了。”秦肃应了一声,看着他像是要走,就问了句:“川哥,你去爷爷那儿啊?” “不然呢?”宋昀川挑了下眉:“这破地儿还有什么别地方能去?” 来了快特么两年了,他始终没太适应江镇这个小城市。 浪惯了的京北公子哥儿,在这儿成了修身养性的笼中鸟,除了每周一次的地下飙车寻找刺激,基本上年纪轻轻就活的‘养生’了。 离开车厂,宋昀川开车拐弯去了一家烤鸭店。 老爷子爱吃这口,肥的流油。 光明街这片地儿就不大,买了刚烤出来的鸭子开车五分钟就到了家里,油纸包着的肥鸭还滚烫的紧,熏了宋昀川一车厢味道,弄得他拎着进门的时候都皱着眉。 结果老太太看到他第一句话:“你几天没回家了!就知道出去疯玩儿是吧?” “……奶奶,我今年二十四,不是十四。”宋昀川忍不住笑出声,浑不吝的:“您怎么还管的这么宽啊?” “浑小子,我揍你信不信?” “哎呦,信信信,您是女英雄,巾帼不让须眉。”宋昀川讨好的把鸭子递上去:“要不你先展示一下刀工片个鸭子,倍儿香,老头儿喜欢。” 老太太嘟嘟囔囔的,拿着鸭子进厨房了。 这么闹腾过一通,老爷子才慢悠悠的从书房出来,他两鬓斑白却精神奕奕,身板挺的很直,就是手上提溜这的大烟袋看起来有点破坏气氛。 五号工装 第5节 宋昀川特有眼力见儿,瞧见他出来了,就拿过装烟丝的盒子帮他捆烟丝。 “说自己二十四了,你感觉你稳重了么?”宋老爷子坐在他对面,烟袋锅敲了敲桌子,不轻不重的教训了一句。 “您说的是。”老爷子年轻时候是正儿八经当兵的,身上有匪气有正气,一把年纪了也气势压人。 宋昀川懒得跟他犟,就装乖,笑眯眯的反问:“那不如我每天晚上八点钟以前回家帮您倒洗脚水咋样?” 老爷子一个瞪眼,刚要教训,老太太就端着一盘子片好烤鸭端上桌了。 片片锃亮,油光水滑。 胡子动了动,老爷子食指大动,登时奔到桌前大快朵颐了起来。 宋昀川泡了壶绿茶给他解腻,然后才坐到桌前也跟着吃了起来。 一顿饭快结束的时候,老头问他:“你什么时候回京北?” 宋昀川:“再说吧。” “你爸可给我打电话了,你不回去也行,自己解释。”老爷子冷哼:“甭拿我当枪,我身体好着呢。” 男人懒洋洋的‘嗯’了声,全当应承了。 - 周衾顶着炎炎烈日跑到学校时,整个后背几乎都湿透了。 没办法,她穿的长袖长裤,本来就热,还是一路跑过来的。 少女白皙的脸蛋红成了猪肝色,长长的头发微乱,长腿穿过周末空无一人的校园操场,到了教师办公室楼下要上楼时,被穿着黑西装的男人拦了一下。 “衾小姐。”男人声音低沉,温和的提醒:“周先生在办公室里,很生气。” 这男人是周赫明身边的警卫员,名叫傅煜,跟了他快十年的时间了。 比起自己这个女儿,傅煜反而更像是周赫明的儿子。 周衾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回话,直接‘蹬蹬’的踩着楼梯走了上去。 她知道傅煜说得没错,周赫明肯定是生气的,从刚刚电话中森冷的口气就能听出来。 这次舞蹈鞋的事情闹这么大,让这位日理万机的首长不惜屈尊降贵的跑到江镇来处理,他能不生气么? 说起来,周衾都快一年没见到自己这位父亲了,连过年的时候都没见到。 如今在老师的办公室里倒是能见到,真是滑稽又讽刺。 周衾敲门进去后,发现到的人不光是周赫明,方琼雨和她的家长都到了。 和昨天的嚣张跋扈不同,他们坐在椅子上的模样有些怯生生的,整个办公室里都有种压抑的氛围。 也不意外,周赫明是那种气势很重的人,自带压迫感。 他听到门口有动静,回头看了眼,见到周衾的第一句话是:“让这么多人等你一个,你哪儿来的脸?” 心脏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有些痛,但不致命。 “确实,不该让您等的。”周衾笑,柔软懒散的声音里嘲讽满溢:“首长多忙啊,好不容易来江镇一趟,我应该拍马赶过来才对。” 周赫明脸色赫然就变了,看着她的眼睛阴郁的几乎可以滴水。 周衾一点也不带怕的,笑盈盈地看回去。 “呃,周先生,把您请过来是想讨论一下该如何解决这次事件的。”苏红见状不对,连忙硬着头皮打断这对父女的唇枪舌剑:“您觉得,该怎么商量一下?” “没什么好商量的,是我们的错。”周赫明对着苏红以及方琼雨的父母微微点头:“孩子脚受伤了,那就做最好的治疗,费用我们全出,以及精神损失费和后续的治疗,都可以负责。” 闻言,办公室的众人都瞪大了眼睛。 尤其是周衾,对这不由分说的安排觉得荒唐极了。 “你在说什么?”她走到周赫明面前,一字一句的说:“不是我弄的玻璃,为什么你要负责?” 周赫明皱眉:“那你想怎么样?” “报警,让警察调查是谁做的。”周衾坚定自己之前的看法:“总之不是我。” “报警?你他妈还嫌不够丢人啊?”周赫明冷笑:“我是来帮你收拾烂摊子的,别跟我在这儿找事儿。” “帮我收拾烂摊子?是你觉得报警麻烦,会影响你的工作吧?”周衾气笑了,心里憋着的话口不择言地说出来:“首长大人日理万机,让您来学校真的是委屈您……” 话没说完,就被清脆的巴掌声打断。 周衾感觉自己脑子里都被周赫明巨大的巴掌打成了散花的浆糊,晕乎乎的,她差点咬到舌头,剧烈的疼痛中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下意识的捂住脸。 眼底的泪意被逼了出来,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委屈的。 谁都没想到周赫明会突然动手,满屋子的人都被吓了一跳,甚至包括方琼雨他们。 “周、周先生,有话好好说。”苏红连忙挡在周衾面前:“别动手,现在可不提倡棍棒教育了。” “老师说的是。”周赫明气坏了,强行压下来火气后露出来一个有些扭曲的笑容:“这事儿就这么办吧。” “不管和周衾有没有关系,我不希望继续牵涉过深,赔偿还是其他的什么,今天就一并谈完了吧。” 就像是周衾所说的,周赫明的工作性质特殊,每季度甚至每个月都有各种审核。 他不希望自己的子女风评不好,甚至牵扯上了警局官司之类的事情。 在周赫明眼里,花钱解决事情是破财免灾,能解决了的事儿那都不叫事儿,他根本没时间在江镇逗留太久。 能为了周衾过来跑这么一趟已经是很难得了,她不能不识抬举,不知好歹。 但在周衾的角度里,这是关于小小少女‘名誉权’的一件事情。 自己没有做的事情自己一直都很坚定,报警也不怕。 可周赫明来了,为了自己工作上减少麻烦,三下五除二的就把黑锅扣在了她的脑袋上。 倒是快刀斩乱麻的解决了方琼雨那边,但谁在乎她的感受呢? 以后在学校,方琼雨可以毫无顾忌的说是自己害了她,她还怎么做人,怎么和同学相处? 虽然,后勤本身不太和同学相处也不太在乎别人的目光,但这不代表她可以被人扣上自己没做过的黑锅。 尤其还是她一年未见的父亲,高高在上的,亲手扣上的。 周衾一直都很恨周赫明,在这一刻,她更恨他了。 更可悲的是,她根本无力反抗这一切。 在周赫明佯装着彬彬有礼和方琼雨家长谈话的时候,周衾被迫站在一旁,麻木地听着。 少女一双琥珀色的瞳孔在窗外阳光的映射下泛着一层水光,外壳却是冷漠又空洞的。 最后私下调解好了,周赫明留了五万块钱的‘赔偿金’给方琼雨,这事儿才算告一段落。 他把周衾拉了出去,看着女孩儿白皙小巧的脸上一般都被自己扇的青肿了,这才后知后觉的开始有些不落忍。 “行了,别委屈了。”周赫明让傅煜把车开到最近的商场,等到了后强行把女孩儿带下车,生硬地哄:“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 周衾扭头看着商场内各种各样的琳琅满目,冷冷道:“我什么都不想要。” 其实想要他赶紧走,别出现在自己面前,但是不太敢说了,怕挨揍。 “你倔什么?报警了有什么好处?” 周赫明一贯是独断专行的,很少能容忍别人一个劲儿的忤逆他,但看着周衾的脸还是强忍住火气,勉强‘耐心’的劝:“对付那种麻烦的人,快点解决就完事儿了,拖着有什么好处?” “对您来说当然是没好处的,因为您不想让我报警,您觉得麻烦。”周衾一口一个‘您’的讽刺着,声音淡淡:“但以后我在别人眼里,就是一个在同学鞋里放玻璃的人了。” “爸爸,但只要不麻烦到您就好了,别人的死活,又有什么呢?” 周衾嘲讽完,不理会周赫明难看的要命的脸色,直接头也不回的走人了。 她甚至是跑着离开的,实在是懒得看他那张臭脸。 更不想和他一起在这商场里闲逛,扮演什么父慈女孝。 少女一个人在商场里乱逛着,偶尔能感觉到有路人的眼睛飘到她的脸上,周衾就会不自觉的伸手稍稍挡住青肿的那半张脸。 指尖稍稍碰到,就疼的厉害。 ……周赫明这个缺德的东西,下手真狠。 说不委屈是不可能的,但周衾早就过了那种会对父母有期待的年纪了。 只有在很小很小的时候,身边其他的朋友都有父母陪着的时候,她才会感到空虚。 那个时候爷爷奶奶还在她身边,陪着她去商场的时候,她也会羡慕别的女孩子有爸爸妈妈陪着一起玩抓娃娃机。 周衾不知不觉的走到抓娃娃机前面,脑子里不自觉的想起之前的事情,隔着塑料玻璃窗,她瞳孔有些空洞的看着机器里面五颜六色的娃娃。 “小朋友,你想玩这个啊?” 她听到旁边有人说话,是很好听的男人声音,低沉中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腔调。 大概是带着孩子来玩儿的吧,周衾默默地想,继续放空。 “喂,问你话呢。”结果那声音离她越来越近,还在说:“怎么不理人啊?” 周衾终于确定这人其实是在跟自己说话,她有些意外的侧头看,而更意外的是居然看到了宋昀川的脸。 男生修长的身子靠在另一个娃娃机上,正看着她,嘴里这次没有咬着烟了,而是叼着一根棒棒糖,左颊鼓鼓的。 他长眉微挑,似乎还在等着周衾的回应。 少女愣神过后,有些迟疑地问:“你在跟我说话?” “废话。”宋昀川笑了声,吊儿郎当的:“这儿除了你还有别人?” 周衾这才注意到抓娃娃机这里是一块挺偏僻的地方,根本就没什么人。 但是…… 少女忍不住嘟囔:“你怎么在啊?” “哦。”宋昀川伸了个懒腰:“老子随便瞎逛的。” 实际上是,他下午来这边办点事儿,很巧的就看见周衾和周赫明在商场呛声然后单独跑走的画面了。 更巧的是,宋昀川认识周赫明。 没想到这姑娘是周叔的闺女,他正想着,眼角就扫到了周衾红肿着的半张脸。 也是因为这个,宋昀川想想还是跟上来了。 五号工装 第6节 小姑娘脸都被打花了,怪可怜的,要是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的话… “要不然我给你买几个游戏币。”宋昀川摸了摸下巴,一本正经的问:“你抓两个?” “不要。”周衾拒绝:“都是骗人的,夹不上来的。” 小小年纪,说话口气还带上一股看穿一切的老成了。 “谁说的?那这玩意儿搁这就是骗钱的?”宋昀川不信,随手掏出一百块钱塞给周衾:“去兑点币去。” “哥给你弄上来两个。” 作者有话说: 川哥:哄小孩儿是该这么哄的吧? 各位伙伴,中秋节快乐 第5章 五号 事实证明,在夹娃娃这件事上,宋昀川还是太高估自己了。 他最后的确是夹上来了两个娃娃,但前提是在浪费了一百个游戏币的情况下——周衾很听话,叫她去兑换游戏币,真的把一百块钱都换了。 “得。”宋昀川拎着两个细瘦伶仃的破娃娃,转头扔到女孩儿身上:“当花一百块钱买了俩,送你。” 周衾似乎是有些嫌弃,细眉皱起的嘟了嘟嘴巴。 但她也没说不要,捏着鼻子收下了,嘀咕了句:“谢谢。” 女孩儿声音带着点倦倦的感觉,似乎是刚刚坐在旁边看他夹娃娃都看困了。 但很给面子,还没跑。 想着,宋昀川就笑了声:“什么时候取你的自行车去?” “都可以啊。”周衾看了眼手表:“你们车行没关门吗?” “我们车行后半夜关门。”宋昀川修长的手指转着车钥匙:“走吧,带你过去取。” 周衾很乖的点了点头,站起来跟在他身后。 快走出商场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问:“你干嘛叫我小朋友?” “嗯?”宋昀川一听她这一本正经的质问,就被逗乐了:“你不是么?” 周衾:“我怎么是了,我都十七了。” “未成年就是小朋友,别跟我摆大人的谱。” 说话间到了地下停车场,宋昀川摁开车门,本来打算帮着她拉开后座的门,但都不用他动作,周衾已经动作迅速的自己打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了。 这商场就在学校附近,不到十分钟就开到修车厂了。 路上两个人并没有说什么,毕竟不熟,但周衾却有种十分轻松的感觉——她知道自己脸上的伤很明显,但从始至终,宋昀川也没有问她的脸为什么会这样。 兑游戏币,抓娃娃,大概率也是为了让她放松心情的。 周衾都明白,虽然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她只注重结果,结果就是她心情确实好了不少。 晚上的修车上人不多,依旧坐在前台的秦肃已经仰在椅子里打起盹儿来了。 宋昀川见着翻了个白眼,但没有揪着他的耳朵把人拉起来,自己带着周衾去取了自行车。 “怎么着?”他把人送到门口,试探地问:“用不用把你送回去?” 本来吧,宋昀川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但谁让这么巧呢,他认识这姑娘的父亲。 还有,她今天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骑车回去。”周衾摇了摇头:“谢谢叔叔。” 她道谢的时候还不忘补了个刀子。 谁让这人充长辈,叫她小朋友呢。 这话说的猝不及防,听的宋昀川一口烟差点没呛进喉咙里。 他有些狼狈的轻咳了两声,等着少女骑着自行车离开的纤细背影。 呵,小朋友倒是聪明,说完了就知道跑。 宋昀川轻笑着摇了摇头,一根烟抽完,本来想直接转身回车行,但想到下午爷爷奶奶说的话,沉思两秒,变了个念头——他决定今晚回去住。 宋家是独栋小院,宋昀川回去的这个时间不算晚,宋老爷子正在花园里仔仔细细修建他养的龟背竹,听见动静抬了下头。 “哟。”老爷子乐了下:“今晚这吹的什么风,你小子还真回来住了。” “车行有什么好待的?没家里舒服。”宋昀川顺势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大剌剌的,还拿起老爷子的蒲扇给自己扇风。 “爷爷。”他状似随口问:“你还记得周爷爷不?” “老周?怎么问起他了?”宋老爷子一愣,随后眉眼之间便带了几分伤感:“当然记得,那可是我老战友了,就是老周命不好,和他媳妇儿去的都早,当初他下葬的时候我还去了。” 宋昀川:“周爷爷是不是有个儿子来着?之前我记得周爷爷带着来拜访过您。” “是啊,老周有个儿子,叫什么来着我是忘了,上年纪了记性不好,就记得他那儿子在京北工作,好像还是个不大不小的官。他儿子之前也是当兵的,在部队的时候老周没少托关系帮点着让人提拔,还跟我说了来着。”宋老爷子絮絮叨叨了一堆,才想起来问:“你今天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没什么。”宋昀川笑了笑,模棱两可的应了声:“就是想看看自己记性好不好。” 还好,没认错,今天下午周衾旁边那男人就是周爷爷的儿子,他半大时候见过,还叫过周叔来着。 “哎,老周身体不好,他那个人倔,也不知道好好保养。”宋老爷子提起故友,明显是有些伤心:“比我还小两岁呢就去了,可惜,可惜。” “还说人家呢,您有很会保养么?”宋昀川抢过老头儿手里的剪子,大逆不道的指着屋里:“赶紧去睡觉吧您。” 说完任由老爷子在那儿吹胡子瞪眼睛,他先溜回房间了。 - 周衾拿出钥匙开门进屋时,偌大的客厅一片灯火通明。 周赫明早就已经开车回赶回京北了,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是叔叔婶婶,见到她后下意识的站了起来,笑了笑:“小衾,回来啦,吃晚饭了没?” 他们向来是这样的,即便住在一起也不怎么熟,叔叔婶婶因为一直都在被周赫明照顾,所以对待她的时候虽然不敢怠慢,但始终没有一家人的热乎气。 尤其是周衾不小心在听到叔叔婶婶要周见星离她这个‘不良少女;远一些的时候,就觉得陌生,疏离,泾渭分明,这才应该是他们之间相处时的定义。 所以她即使没吃,此刻也点了点头说吃了。 反正她自己的房间里有冰箱,里面一大堆东西,随便对付点就好。 简短的交流过后,各回各屋。 周衾随便泡了碗面吃,很快解决完了自己的晚餐,就拿着睡衣去洗漱。 少女洗澡一向很慢,一个小时后才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里出来,她被热气蒸过的皮肤白里透粉,脸颊也是红扑扑的,就是左颊肿起来的地方渐消,看起来是一片的青紫就很煞风景。 周衾拿了抽屉的药膏在脸上涂了一层,眼角无意中扫过桌子上的车钥匙——这是她新买的自行车的钥匙。 要不,明天就骑车去上学吧? 女孩儿脑子里,短暂的闪了一下这个念头。 可是计划永远跟不上变化,周衾是个喜欢赖床的人,每天早上起来时间都是可丁可卯的踩着点,兵荒马乱的换完衣服吃早饭然后打个车上学的。 今天也不例外,花了五位数新买的车子就晾在了楼下车棚了。 就是,付完车钱之后的银行卡余额提示让人有些意外。 今天恰巧是九月份的第一天,每个月一号都是周赫明给她打生活费的日子,每月五万,不多不少的固定来源,所以周衾花钱从来都是大手大脚,丝毫没有想过要帮他省钱。 但这个月不一样,银行来的信息提醒她直接缩水了一个零,就五千了。 好家伙,周赫明这是要缩减她的生活费,从这里节省开支用度么?周衾唇角抬了抬,勾勒出一个冷冷的弧度。 周赫明根本不知道她其实不太在意这些,他给的多自己就花的多,本质因为就是想浪费他的钱。 现在给的少,也能将就活。 不过这么看幸亏昨天买了自行车,未来日子不能那么挥霍无度,打车的次数也得减少一些。 周衾边思索着边走去教室,手机又响了几下,是丁时漾发来的信息—— [亲,你进班级之后千万别开抽屉。] [我刚刚看见有人在你抽屉里塞东西了,好像是虫子,好恶心的。] [就平常总爱跟在方琼雨屁股后面的那个聂斌,他怎么那么讨厌啊!] 周衾把全部消息看完,心里多少有了些数。 她收起手机,走进教室的时候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坐在右边后排的聂斌,后者果然和别人交头接耳,神色兴奋,在她进来的时候还看了她一眼,等触及到她视线又立刻别开了。 简而言之,就是很浮于表面的做贼心虚。 周衾平日里来学校第一件事就是把书包放在书桌的抽屉里,但今天她坐在位置上,连拉开的动作都没有。 算是‘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不远处观察她的聂斌和方琼雨都有些懵。 周衾向来是踩点进班级,没两分钟,老师就来上课了,本来闹闹哄哄的教室自动自发的静了下来。 也是巧,今天第一节 课是苏红的数学课,班主任在现场解决矛盾的话,那是再好不过了。 这么想着,周衾就举起手:“老师,我有事要说。” “嗯?”苏红刚刚放下教案,有些纳闷的问:“什么事?” “聂斌偷偷在我抽屉里塞东西。”周衾实话实说:“可能是虫子什么的,我不敢打开。” 谁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庡?直接,聂斌气的直接跳了起来:“你!你说什么呢!?” 周衾:“本来就是,你敢说你没塞么?” “行了,吵什么吵。”苏红忍无可忍的打断他们,有些心累的揉了揉太阳穴:“聂斌,你到底有没有在同学书桌里搞恶作剧?” 聂斌确实是做了事儿的,当然也不敢说没塞。 当让他肯定不乐意就这么吃这个瘪,少年恶狠狠的瞪着周衾,恶意满满道:“塞了又怎么样?她周衾怎么敢在同班同学鞋里塞玻璃呢?我就塞个癞□□进去又怎么了,她不应该被教训一下?癞□□嘛,很配她。” “闭嘴,跟你有什么关系在这儿说个没完没了的?你懂什么啊?”苏红气的脑袋冒烟,骂道:“和同学公然闹矛盾还有理了?这都谁教你的,滚出去站着!” “老师,我说你也不能这么护着周衾吧?”聂斌在方琼雨的眼神暗示下,索性破罐子破摔,把事先准备好的台词一股脑的说了出来:“我有什么不懂的?要不是她做错事,她爸会承认错误赔钱么?这种害同学的人就是班级里的毒瘤,谁知道她下一个塞玻璃的人会是谁?啧啧,想到和她一个班我就心里害怕。” 五号工装 第7节 聂斌这一番话显然是有‘专人’指点着说出来的,前因后果一清二楚,甚至连自己塞癞□□的原因都解释的有理有据,成功把矛头都引到了周衾身上。 如果说之前班级里的人还只是怀疑伤害方琼雨的人是周衾,这下子几乎可以确定是她了。 面对这样一个‘暗地里使坏的人’,同班同学是会人人自危的,刚刚不少同情周衾的眼神都变成厌恶了。 而这也是周衾在昨天就已经预料到了的结果。 周赫明处理问题的方式就是不给她解释的空间,已经帮她扣上屎盆子了,又怎么能怪别人多想呢? 但是…… 周衾冷笑一声,动作迅速的把自己书桌里的抽屉整个拽了出来,然后趁着癞□□来不及跳出来之前,直接全扔在聂斌身上。 书和卷子的纸张纷纷扬扬的全盖在了聂斌身上,包括他塞进去的三只癞□□,都从他身上跳了下来,在教室地上满屋子乱窜。 女生都吓的此起彼伏的尖叫了起来,整个教室里面立时炸开了锅。 聂斌气的脸红脖子粗,瞪着周衾的眼神仿佛要把她吃了:“周衾你他妈有病吧!” “有病的是你,把你的东西回敬给你有问题么?”周衾是从不肯吃亏的性格,她嘴皮子厉害,说出来的话足以把人气死:“再说这癞□□物似主人形,和你长的很像嘛!” 作者有话说: 现在的川哥:叔叔?小兔崽子。 以后的川哥:当玩情趣了,多叫叫。 第6章 五号 这场在班级里差点打起来的闹剧,最后是以两个人双双在班级门口罚站收尾的。 至于那三只癞□□,已经被保洁弄死收走了,着实是把整个班级里的女生都吓的不轻。 不过…… “看起来你不怎么害怕癞□□?”一起罚站的时候,聂斌在旁边阴测测的笑着,冲着女孩儿问:“那你怕什么?蟑螂,老鼠?还是虫子?下次都试试。” 周衾面无表情地听着,都懒得给他一个眼神。 只是无论脸上装的怎样淡然,细嫩的指尖却还是不自觉的有些发抖,毕竟,哪个女孩子不怕蟑螂老鼠那种东西呢? 接下来的一整天,周衾都不怎么敢离开座位。 她甚至焦虑症似的检查自己的书包和抽屉,生怕里面忽然的蹦出什么东西来。 就连丁时漾叫她去食堂吃饭,她都拒绝了。 “不想去食堂…要外卖吧。”周衾掏出手机:“我请你。” 丁时漾点了点头,坐在她前面的位置上。 “呦呵,你还敢和她一起玩啊?”这时候路过两个女同学,看着周衾,阴阳怪气的话却是对丁时漾说的:“你不怕她哪天在你鞋里塞玻璃啊?胆子真大。” “陈田静。”丁时漾皱着眉:“你别瞎说!周衾不是那样的人。” “切,谁瞎说了。”陈田静耸了耸肩,拉着旁边的女生走人,嘴里还嘟囔着:“你不怕死就继续呗。” 班级里人数寥寥,她们走后,诡异的更加寂静了一些。 “吃什么?”周衾就跟没听见似的,扒拉着外卖软件上的店:“想吃面还是饭啊?” “……你都不生气的么?”丁时漾却气的几乎有些吃不下去了,闷闷的:“他们都在那么污蔑你!” 周衾听了,心里忍不住的苦笑一下。 生气?那是周赫明亲手递给别人的刀捅向她,她怎么生气? 不过有个人替她生气,这种感觉还挺好的。 周衾看了看义愤填膺的丁时漾,更想请她吃饭了。 但被几乎整个班级针对,并不是件容易捱过的去的事情。 接下来几天,周衾几乎天天早上来班级,都能看到自己桌面被马克笔画的乱糟糟,上面写着‘贱人’两个大字。 精神攻击,只要用本子遮上就可以当做没看见,但显然不止于此。 有着聂斌这个领头人带领施暴的情况下,不少同学‘有理有据’的团结起来,都能从中找到欺负别人的快感。 周衾开始不断经历在书桌里发现奇奇怪怪各种恶心东西的过程,甚至交上去的作业都被撕破,她书包也不能随身备着,而一旦去洗手间忘记拿了,回来时就会发现里面随身带着的衣服被剪刀剪得稀烂。 甚至是她的舞蹈鞋,也被报复性的插进去了玻璃,戳了好多个孔。 那黑黝黝的小洞,就好像暗示她,戳在她的皮肤上一样。 当然,就连周衾上洗手间的时候都不能保证没有‘危险’,虽然方琼雨的跟班还不敢在学校里光明正大的对她动手,但使手段把她锁在厕所隔间里是常有的事。 高三时刻,时间分秒都是金子,但周衾却因为被堵在洗手间而频繁迟到,很快就招致了不少老师的白眼和不满。 这种现象也反映到了苏红那里,她特意把女孩找到了办公室问了问。 “老师,我之前迟到过么?”周衾反客为主,问了回去:“会是我自己把自己锁在厕所里么?” 一句话就把苏红堵住了,虽然她忙,但作为班主任,班级里发生的事情多少是会知道的。 其中当然包括周衾一直承受的霸凌行为,没错,就是校园霸凌。 很常见,无处不在,但比较可悲的是,全班都默认针对一个人的时候,往往老师都是很难管的。 苏红不是没找聂斌,方琼雨等人谈过,但前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打死不认,后者叫来就一个劲儿的哭,只说自己是受害人,她真的有点没法管。 “这一周,每天我都会丢东西,每天我新买的书本都会被人撕破,课桌里都会出现脏东西。”周衾声音冷冷静静的,阐述着:“走在路上,楼上的教室甚至会在我经过的时候向下泼水,被堵在厕所里更是常有的事…但老师你不知道具体是谁,我也不知道,所以没法管对吧?” 她率先把‘人民蜡烛’的借口都帮她找了,让苏红哑口无言。 “那个,周衾……”苏红声音都有些哑。 “老师,您知道长期被校园霸凌的人会敏感又偏激么?要不然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自杀的学生呢?”周衾笑了笑:“也许我该站在楼顶的天台,再打电话通知江镇电视台的人搞一波大新闻,这才能引起学校的重视吧?” 苏红听的一身冷汗,手指都不自觉的攥紧了。 她再一次百分百的确认,自己这个学生真的不简单。 “放心,我不会的。”在苏红惊惧的瞳孔里,周衾声音淡淡:“我很惜命的。” 欺负她的人那么多,她一个都没有报复过,怎么舍得去死? 但是强撑着的精神,也是会有些疲惫的。 周衾离开办公室时轻轻叹了口气,以龟速蹭回班级,这个时间正好是下课时间,她走进教室,一眼就看见了丁时漾趴在桌子上。 嗯?这人从来不在学校睡觉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周衾疑惑的蹙了下眉,走过去她旁边,结果一低头,就看见丁时漾正趴在桌上侧着头偷偷的哭,肩膀一颤一颤的。 周衾一下子就愣了,立刻扳过她的脸:“你怎么了?” “没、没怎么。”丁时漾吓了一跳,两只手胡乱的擦着自己的脸,声音微哑。 “快说,就跟你能骗的了我似的。”周衾怼了她一下:“是不是也有人找你麻烦了?” 丁时漾不说话。 可沉默往往有的时候就代表回答了。 周衾火气‘噌’的一下就向上窜——真逗,现在针对她一个人都不够了,还得针对和她走得近的人。 女孩儿回头扫了圈教室里,下课大家都去洗手间了,没什么人。 “是不是聂斌?”她问丁时漾:“他欺负你了么?” “没有…周衾,你别问了。”丁时漾摇了摇头,声音有些隐忍:“他们就是吓唬吓唬我,没什么。” “聂斌那种人一向霸道惯了,他家有人在校方这边,有背景的。” 有背景?呵,她倒是想瞧瞧是什么背景。 周衾强压着火气回了座位,脑子里飞快盘旋着各种各样古灵精怪的坏点子。 聂斌这回惹到她了,真的把她惹火了。 只对付她一个人的话,怎么都在周衾那根名曰‘理智’的尺度范围以内,但他不该去惹她身边的人,尤其是她还就丁时漾这么一个要好的朋友,聂斌这叫作死。 周衾下午没上课,以‘身体不适’要去医院检查为由请了假,苏红没多为难,还真有点怕她因为是学校里的这些事儿才身体不适,担忧的问了好一会儿。 差点让周衾没话可编。 离开了学校,少女长长的舒了口气。 周衾去了趟街上的电子城买了点东西,然后又找了家饭店吃了些饭才重新回到学校上晚自习。 因为接下来的时间,会很难有胃口吃饭,所以要先吃。 夏天的晚上有些闷热,靠近窗户的位置隐约能听到窗外草丛里的蚕鸣声。 聒噪的,压抑的。 周衾几乎感觉自己是熬完这晚自习的两小时的,放学铃声一想,她第一时间就站起来走到聂斌的桌前。 “操。”聂斌吓了一跳,挑眉看着她:“你干嘛?” “谈谈,是我要问问你想干嘛。”周衾嗤笑一声:“学校后巷。” 她说完就走,并不担心男生不跟上来,因为像是聂斌那种人,狂妄自大,心比天高,他一定会来。 果不其然,周衾在后巷里抱着手臂等了一会儿,就听到一阵球鞋踢踢踏踏的声音。 聂斌来了,他甚至还不止一个人来的,还带了两三个男生帮他壮声势,甚至方琼雨也跟着来了——大概都是想看看女生这主动邀约是要搞什么名堂。 在他们一行人对面的周衾就形单影只的一个人,柔弱纤细,孤零零的。 但她毫无畏惧,看到聂斌,甚至还颇为讽刺的抬了抬嘴角。 “靠。”那嘲讽的意味十足,让聂斌一下子就炸了:“你他妈笑什么?!” “我问你。”周衾走到他面前:“你下午是不是找丁时漾麻烦了?” “你找我就为了这事儿?哈,老子找她麻烦又怎么了?”聂斌笑了声,神色和强调里带着一股穷凶极尽的恶劣:“或者说那不叫找麻烦,就是告诉她千万别遇人不淑,离你远点……” 话没说完,就被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打断。 看着眼前聂斌的脸被重重的扇到了一边,周衾揉了揉自己发疼的手掌,冷淡道:“你承认了就好。” 五号工装 第8节 她把他叫出来,就是为了干这件事的。 “操!你他妈敢打我?”聂斌回过神来就气疯了,他大手一挥,就重重的把少女单薄的身体推到了身后坚硬的墙面上。 “你疯了吧?真他妈不识好歹。”男生三步并作两步向前,抬腿就踹了上去。 气疯了的人下手是不留情的,周衾柔弱的小身板怎么可能抵得住这种暴力?腹部被重重的踹了一觉,校服拉锁都被弄坏了,她里面穿着吊带,露出一片白花花的皮肤。 少女痛的闷哼一声,靠着墙的身子软软的滑了下来,微微低头,小手捂着小腹。 “斌哥,斌哥!”身后连忙有人来拦住他,一叠声的劝:“你疯了是不?这是女生?你动脚干嘛?” 他们虽然各种搞人,但毕竟还是高中生,也怕真把人打出个好歹。就连方琼雨在聂斌动脚踹人了之后也惊讶的瞪大眼睛,惴惴不安的站在一边。 “是这贱人先动的手吧?”聂斌心里也没底,但在一群兄弟面前,他好歹面上不能露怯。 冷笑一声,他嘴硬道:“被踹死了也是活该,谁让她先害同学还挑衅的?活该!” 说完不屑的扫了一眼蹲在墙根的周衾,男生雄赳赳气昂昂的带着人离开了:“走,吃宵夜去。” 巷子内重归死一样的寂静。 等那人一行人走了许久,周衾才慢慢地抬起头,她脸色有些苍白,一双琥珀色的瞳孔却有些亮晶晶的慵懒。 抬头,眸子看向这条巷子立柱路灯那里的顶端。 靠着墙又缓了好一会儿,小腹的生疼消退了些,周衾才扶着墙站起来。 即便动作再慢,有牵扯的动作小腹还是疼,聂斌刚刚那一下子一点情面都没留,那一瞬间她感觉五脏六腑都快错位了。 不过这也在她的意料之中,毕竟她就是故意先动手,先挑衅他。 而且比起肚子疼,更尴尬的是校服衣服破掉了。 周衾怕热又不爱脱外面的衣服,所以里面穿着一件吊带背心,有点暴露,她不由得紧紧拢住领子,小小的身体近乎是蜷缩在一起的。 走在路灯下,一个人孤雁般的影子被拉的长长的,显得分外可怜。 但周衾其实不觉得自己可怜,她只想赶紧走到大路上,好打个车回家。 得赶紧吃点药,胃里疼的越来越厉害了。 这条逼仄的暗巷走出去就是学校的后街,街上…有宋昀川的修车行来着。 漫无目的地想着,周衾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自行车铃的‘叮铃叮铃’声。 少女下意识的回头看,可突如其来的迎面一黑,不知道谁把一件衣服扔她脸上了。 有着淡淡汽油味,布料硬实又粗糙的一件衣服。 周衾吓了一跳,立刻扯下来转过身,只看到一个骑着自行车的修长背影。 男生穿着白色的短袖,背部宽阔清瘦,微微弯腰的肩胛骨凸起,是周衾见过的熟悉。 宋昀川?想曹操曹操到。 不过他的车行就在这条街上,骑车路过也不意外了。 就是他扔给自己一件外套……是注意到她的校服坏了么? 周衾微微失神,收回视线落在了手头抓着的衣服上,是他们修车行的工装,棕色的,背后印着一个大大的‘5’。 五号工装,宋昀川的。 第7章 五号 周衾回家后吃了两片止疼片,可还是感觉小腹始终在一抽一抽的痛。 已经不是那种强烈的痛感,但总归是在一举一动的牵扯中隐隐作痛,估计是要这么伴随她几天的。 然后她忍着疼,站在洗手池前把宋昀川的衣服洗了。 这是周衾第一次洗衣服,她基本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第一次做‘实验’,略显笨拙,磕磕绊绊的倒洗衣液,小手没什么力道的揉搓了两下,最后也不知道有没有冲干净的随便拧了半干,就用衣服架挂起来挂到阳台上。 一晚上的时间,足够晾干了。 周衾抬头,看着这衣服背后大大的‘5’字,若有所思。 第二天女孩儿没有去上学,她打电话跟苏红请假,虚弱的声音让最近一直神经紧绷的班主任很是担忧。 做戏要做全套,所谓‘虚弱’半是真的办事装的。 周衾没理会苏红追问她究竟是哪里不舒服的问题,把电话挂了。 反正她家长不在这边,没人问没人管的,就算苏红不满意她的请假态度,那也只能生闷气。 周衾没后顾之忧,也就肆意的想干嘛干嘛。 她捂着肚子在床上躺够了,才起来拾掇自己。 一晚上过去了,可脸色还是有些苍白,沾过凉水后周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竟然品出了几丝‘女鬼’的味道。 小小的脸白白的,大大的眼睛眼眶凹陷,没睡好觉还有了两个黑眼圈。 啧,这种状态可不行。 她今天是要去干‘大事’的。 周衾皱着眉看了看自己,然后跑到化妆台前面坐了下来。 她平日里按部就班的上课,别说化妆,就差懒到连基本的护肤品都不想抹了,奈何天生丽质,怎么着都行。 但今天,女孩儿仔仔细细的给自己化了个淡妆,看着提升了不少的气色,满意的抿了抿嘴巴。 然后又去衣柜前面挑了条薰衣草色的短袖和牛仔裙穿上,头发长长的披在胸前。 周衾站在穿衣镜前打量了自己一会儿,确定足够清纯也足够漂亮了才出了门。 她拎着昨天洗好的衣服,直奔修车厂。 上午的时间,修车厂人不少,但基本都是二十岁以上的青年壮年,正边等着车修好边在那儿和车厂员工胡侃。 周衾的出现既格格不入,又是这钢铁车厂里的一抹温馨亮色,在女孩儿的鞋踏进来的那一瞬间,仿佛空气都为之倾心了。 “咦?”门口的秦肃看到她,眼前一亮后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你是来修自行车那美女不?” 虽然已经是前几天的事了,但周衾这张脸实在是让人过目不忘,他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周衾点了点头:“是呀。” “嘿,那你怎么又来了?”秦肃乐了:“又来修车?” “不是哦。”少女摇了摇头,直白地问:“你们老板在么?我找他。” “你找…我们老板?”秦肃觉得更逗了:“你知道我们老板是谁不?” “知道啊。”周衾眨了眨眼,很是无辜:“不是宋昀川么?” 靠,她还真知道,虽然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但秦肃莫名还是有种被将了一军的感觉。 “那你找我们老板干嘛啊?” 周衾没回答,安静的站在那里等待着,全身上下都写着四个明晃晃的大字:不关你事。 秦肃摸不到头脑,但俗称顾客就是上帝,他虽然不明所以,但也只能上楼去帮着她找人。 周衾站在楼下乖巧的等着,能感觉到不少眼神落在自己身上,但她始终气定神闲,淡定如斯。 五分钟后,她听到下楼的动静,便应声忘了过去。 宋昀川像是刚洗完澡,发丝还带着一丝毛茸茸湿漉漉,被头发挡住了半只眼睛的瞳孔也能瞧得出来慵懒,眯着看她:“找我?” “嗯。”周衾点了点头,然后她看了一圈周围,小声问:“能单独说几句话么?” 她这佯装严肃,一本正经的态度把宋昀川逗笑了。 “行啊。”他偏了偏头:“上来吧。” 然后就把周衾带到楼上,他的房间里。 楼上宋昀川在车行弄的蜗居地,挺大的一个卧室,但一看就是男人的房间,配色都是蓝白灰,进门一个偌大的电脑桌,上面摆着相当专业的一套设施——周衾看不懂,她不太玩电脑。 更吸引她的是这间屋子莫名有种太空朋克感,星空状的顶篷,机械涂鸦的地板,柜子和一张挺大的床都很简单,电脑桌旁边有一个大概是供客人落座的沙发,旁边摆着个双开门冰箱。 宋昀川径直走过去,大概冰箱门,拿出一瓶牛奶递给周衾:“找我什么事儿?” “谢谢。”少女接过牛奶,然后把手中提着的袋子递给他:“这个还给你。” 宋昀川接过来瞄一眼看出来是昨天的衣服,便笑一声扔在沙发上:“就这事儿?” 当然不是,周衾默默的说。 少女抿了抿唇角,然后下定决心的,破釜沉舟的,很迅速地说:“我想跟你商量个事情,就是…你能当我的靠山么?” 她说话速度太快,宋昀川也不知道是没听清还是没敢确认,又问了一遍:“什么?” “你罩着我好不好?”周衾微微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很清晰:“我在学校被人欺负,想要一个靠山,你能帮我么?” 然后她就看见,男人本来慵懒的双眼微微瞪大,像是难以置信,又带着一点荒唐的笑意。 宋昀川咬着的烟还没点燃就差点掉了,他一面觉得离谱,一面又被她这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的直笑。 他决定逗回去:“行啊,你给老子多少钱?” 看看小姑娘怎么回答,他可是很贵的。 可是她现在没钱,很不巧,就这阵子没钱。 “没钱。”周衾嘀咕,痛下决心似的深吸一口气:“肉偿行么?” “我可以给你当女朋友。” 少女一向是离经叛道,但做出今天这个决定也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的。 周衾知道她需要一个靠山,一个像是宋昀川这样‘大混混’的靠山。 不光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她身边的人不被欺负。 父母靠不住,叔婶靠不住,周衾身边没有能靠得住的人…她只能靠她自己。 反正她看着宋昀川还算顺眼,□□这个东西,都是身外之物,女孩儿看得很开的。 倒是宋昀川听到她这两句话,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五号工装 第9节 好家伙,想雇他当保镖,还是个开空头支票的家伙?虽然她现在提出的条件,还不如是开空头支票呢。 因为宋昀川实在是无法想象,什么样的境况,才能让周衾这种未成年少女跑到他面前,说出这种献祭一样的话。 咬着的烟也没兴致抽了。 “太平公主。”宋昀川上下扫了她一眼,决定用言语劝退:“你自己想想,你成年了么?” 周衾摇了摇头:“可没成年也没什么啊。” “去你的,别跟我在这儿扯淡了。”宋昀川皱眉:“老子可不敢上你,你一个报警上哪儿说理去?” 万一是玩仙人跳呢?要不然,他怎么也没法理解这姑娘的离谱行为,他们也一共没见过几次啊。 从男人的口气里不难听出,这事儿大概是黄了。 周衾微微叹了口气,眉眼中的失落很明显。 她知道宋昀川八成是把她当成了神经病,但是……自己是真的很需要他! 周衾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咬了咬牙掀开自己的衣服下摆:“我真的是在遭受校园霸凌,你可不可以帮帮我?” “等有了钱,我会给你的。” 说不定,下个月周赫明就会恢复她的生活费了。 少女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宋昀川第一反应是想骂人,但随后目光扫过去,舌尖上的声音就戛然而止了。 周衾那雪白柔软的小腹上,青青紫紫的近乎淤黑了一大片,看着分外触目惊心。 宋昀川有经验,一看就能看出来这是外部重击打之下才能留下的痕迹,女孩儿这一下子,挨的肯定不轻。 “撂下。”他走过去,把周衾小手攥着的衣服放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轻蹙着眉头的模样很严肃:“告诉老师了没?” 周衾摇了摇头,声音轻轻软软的装可怜:“她不管。” “艹,这特么的什么老师?”宋昀川骂了句:“没病吧?” “欺负我的是学校的校霸,据说家里亲戚在校方那边,有背景…”周衾憋了半天还是没哭出来,只好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的嘀咕:“老师不会管的。” “呵,那还没人能治的了他了?”宋昀川气笑了:“报警了没?” 周衾还是摇头:“我爸妈都不住在这边,没人管我。” 宋昀川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本来未成年暴力事件,报警了也都是搪塞为主,更别说父母不在这边没人给做主的孩子了。 怪不得这女孩儿会找上他,看来真的是无路可走,只是,他为什么会找他呢? 没待宋昀川想出来个所以然呢,就听到少女软软的声音又在问了:“你能帮我么?” 她口口声声的‘帮’和求,满满的无助感让人想忽视都难。 其实宋昀川实在不算是什么好人,要是放在平常,他遇见这种神经病早就毫不留情的扔出去了,但是面对周衾不行,虽然她不知道,但自己却知道女孩儿的爷爷和他家老爷子是战友。 有这层关系在,处理就不能这么草率。 况且周衾的小腹,一看就是真的被欺负了。 想起那天在商场看到的她和她父亲不欢而散,想必父女俩是有什么矛盾,才让女孩儿宁可到他这里张口说这么离谱的话,也不肯去求助父母。 宋昀川比周衾大个七八岁,某种程度上算是长辈了,他不介意帮帮她,但是不能用这么奇怪的方式。 “你先回去。”末了,他对女孩儿说:“我想想。” “好。”周衾松了口气,实话说今天能谈到这地步,对她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有喜悦就有得寸进尺,女孩儿澄澈的眼珠转了转,无辜的看着他:“你能给我个联系方式么?” 宋昀川:“……” 他有点无语,但还是拿出手机让她扫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 莫名其妙的,他有种被讹上的感觉。 第8章 五号 周衾走后,宋昀川先是下楼处理了一些车厂的事儿,然后回到楼上,鼻尖隐隐还能嗅到少女身上留下来的淡淡余香。 那姑娘不知道喷了什么香水,味道有点像水果香,渊远幽长还不会太冲。 弄得他干什么都有点心不在焉的,宋昀川烦躁的扒拉下自己的头发,低低的骂了声。 他是个不爱管闲事儿的,但自小跟在宋老爷子身边长大,骨子里…总是有那么点‘义气’在。 一闭眼,就能想起周衾雪白小腹上明显的伤。 没办法做到视而不见,确实没办法。 宋昀川低低的叹息一声,妥协了。 他就多管这么一次闲事。 咬着根烟懒懒散散的坐在电脑前面的椅子上,宋昀川扫开手机找到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老宋?”对面秒接,声音带着点兴奋:“你咋打电话过来了?回京北了?” “没呢。”宋昀川哼了声:“求你点事儿。” “靠,咱俩之间说什么求不求,你有事儿就说呗。” 对面的男人有些不乐意,骂骂咧咧的。 “那就不客气了啊。”宋昀川笑笑:“你帮我查一个人的电话号,周赫明。” 他打电话这哥们儿在警察局工作,最适合干‘调查户口’这种事儿了。 宋昀川轻易不求人,但想到周衾,他觉得他有必要给周赫明打个电话告知一下他闺女现在的情况。 那姑娘摆明了是,走投无路了。 哥们儿办事效率很快,没一会儿就把周赫明的电话给他发过来了。 周赫明在京北的部队里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其实联系方式并不好弄,但他不但弄来了,还弄的是私人号码。 道谢的话倒是不用多说,等回去请吃饭就完事儿了,宋昀川复制了号码,直接打了过去。 盲音‘嘟嘟’的响了几声,对面接起,传来一道沉稳的中年男人的声线:“你好,哪位?” “周叔。”宋昀川也没怎么故弄玄虚,上来自报家门:“我是宋青山…也不知道你还记得他不,我是他家里人,跟您打个招呼。” 许是居高位久了,接到陌生电话,周赫明总会十分警惕。 他没想起来什么宋青山,狐疑地问:“你具体是哪位?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好的?” …… 行吧,还挺有危机意识。 宋昀川有点想笑:“周叔,我爷爷和周爷爷是战友来着,您真不记得了?” 说到‘战友’这个关键字,再仔细想想宋青山这个名字,一些记忆才迟钝的回到脑子里。 “宋青…宋叔!你是宋叔的孙子?”周赫明反应过来,便立刻有些热络:“这真是意外,猛的接到电话有点反应不过来了,你叫什么名字?” 宋青山没退休之前官比周赫明大,更是他们家的老朋友,周赫明既然反应过来了,那自然是要多热情有多热情了。 宋昀川无声的弯了弯唇角,自我介绍:“宋昀川,叔,您随便叫我就行。” “好的,昀川。”周赫明没有再问他是怎么知道自己联系方式的,但难免好奇:“你怎么会突然打电话给叔的?” “叔,这事儿说起来也是巧,我现在在江镇陪我家老爷子呢。”宋昀川修长的手指转着笔,找了个切入点:“您是不是有个闺女在江镇读书啊?” 电话对面沉默了几秒钟。 “对,我大女儿在江镇上学,她叔叔婶婶在那边。”周赫明迟疑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要么说这事儿怎么很巧呢,之前您带着您女儿去商场,我碰见过。”宋昀川随便找了个借口:“我家里也有人在那个学校,去过两次,那学校里校园霸凌这事儿很严重啊。” “我这不是记得您家女儿的脸么,然后就看见她被欺负了。” “想着咱两家是世交,这事儿我必须告诉叔一声才行。”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为了圆自己的说辞编了个不存在的‘家里人’,也他算仁至义尽了。 宋昀川说完松了口气,然后就静静等待着电话对面的周赫明勃然大怒,飞奔着过来帮着周衾找场子——这才是一个父亲该做的事。 结果,他万万没有想到对面沉默半晌,竟然不确定的问:“校园霸凌?昀川,你确定不是同学之间闹着玩之类的么?” 闹着玩?宋昀川怔了下,声音忍不住带上了几丝讥讽:“叔,我这特意给你打电话难不成是骗你的么?”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周赫明有些固执的说:“十六七岁的高中生动手动脚不是常有的事儿么?” “你可能不知道,我那个闺女也不是什么软和面团,是个硬茬子。” 可以说,面对‘自家女儿疑似被霸凌’这件事,周赫明的反应是完全出乎宋昀川的意料的。 他没想到作为父亲,他居然会这么……不闻不问?应该可以这么说,一点也不夸张。 “周叔。”宋昀川眉头皱起,问的更直接了:“您不回来解决一下么?” “哪有小孩子之间小打小闹,就让人赶过去解决的呢?我这边工作忙的都走不开…”周赫明说话声忽然顿了一下,然后立刻拔高了几度:“昀川,要不你帮叔处理一下这件事吧。” “我闺女叫周衾,要是她惹的事儿,塞钱就能解决,我立刻给你打钱。要是别人欺负她,你也帮叔处理一下,叔这边是真的走不开。” “叔知道你是个靠谱孩子,你小时候我还去过宋叔家看过你呢,你帮我解决一下这事儿,叔不会亏待你的。” 周赫明似乎是觉得这个办法十分有可行性,反而越说越兴奋了。 如果能找到宋昀川这样知根知底的‘靠谱人’看着周衾,那他一大心腹大患可真直接得到解决了——只可惜他知道宋昀川不缺钱,也不可能用钱这种东西去侮辱宋老爷子的孙子,要不然他真想直接用钱砸晕宋昀川让他替自己办事儿。 这话题的转折猝不及防,听的宋昀川一愣一愣的。 “叔。”男人一言难尽,说话饱含深意:“你可真有意思。” 自己家女儿都受欺负了自己不管,让他一个跟陌生人没啥区别的外人去看着?这得是对孩子多不上心啊? 宋昀川忽然理解少女为什么会不找父母而找他帮忙了,就她父母这德行,确实是靠不住。 周衾的行为现在想想不是古怪,反而像是孤注一掷。 “哎,说实话我也没办法,我那女儿脾气太怪了,和我弟弟一起住吧,我弟弟和弟媳也完全管不住他。” 五号工装 第10节 周赫明说着说着,竟然叹息一声表达了自己的不容易:“性格乖张又古怪,一般人真是管不了。” 宋昀川失笑:“您家里人都管不了,何况我这个外人呢?” “昀川,我也不用你帮忙管她,没人能管得了她,就是学校有事的话帮着处理一下就行…稍等,我在打电话。” 周赫明那边似乎很忙,时不时就有人过来打断一下,男人捂着电话交代了两句,然后又和宋昀川无奈的叹息道:“昀川,我这边有急事要处理,周衾那边你要是不忙就帮着点,叔肯定好好谢谢你。” 说完,着急忙慌的就把电话挂了。 短暂的几分钟通话,确实是表达了对工作的狂热,对家人的漠不关心,还有一种居上位惯了后对任何人都心安理得高高在上的指使…… 总结下来,就是这人真不靠谱。 宋昀川这通电话打完,还有点给自己打生气了。 怎么说呢,就是有点同情小姑娘吧,尤其是一想到周衾小腹上的淤青。 但那女孩,眼睛里倒是一直很倔强。 - 周衾吃过晚饭后去了趟网吧,她拿着已经找人处理过的u盘,在网吧角落里的电脑上登陆了三中的论坛。 少女挂了梯子,用陌生的ip地址注册了一个新的账号,然后在论坛发了一段视频。 一段昨天在后巷悄悄录下的,聂斌公然施暴的视频。 摄像头录下的画面很清晰,视频里一群少年少女穿着三中的校服很清晰,周衾是侧对着摄像头的,脸并没有出镜,被记录下来的是聂斌重重一脚踹在女孩小腹,直接把人踹的摔倒在墙上的画面。 视频甚至巧妙的处理过,不但省略了之前是周衾先动手扇人,还特意把聂斌踹人的那一霎那放大重复了。 看起来更有冲击力,尤其是配着这帮少年们身上穿着的校服。 三中怎么说也是一个重点高中,发生了这等恶劣霸凌事件还被公然告知,舆论上就会引起轩然大波了。 周衾在把视频发出去的一瞬间就关掉了手机,并不打算接任何人的电话。 这个时候,她装死才能引起最大的效果。 拔掉u盘收了起来,少女想到今天上午就已经被她销毁的摄像头和全部录像,毫无心理负担的就回家睡觉了。 她和老师请了两天的假,就该好好休息才对。 第二天一早,周衾睡饱了才把手机开机。 迷迷糊糊的趴着也能听到一堆消息弹出的声音,还有刺耳的电话铃。 她半眯着眼睛看了眼,见到是‘苏老师’的来电才接起来。 “老师。”少女刚刚睡醒的声音又哑又飘,听在电话对面苏红的耳朵里,还自带了一丝虚弱感。 周衾昨天没有详细解释请假原因,但那个视频一出,原因也不必问了,昭然若揭。 “周衾,你身体还好么?”苏红即便心里着急的要死,也先关心了一下学生的情况。 “还好。”周衾做戏做全套,假惺惺的咳嗽了两声,才问:“老师,我才睡醒,之前手机没电了,您给我打了那么多电话有什么事吗?” “就是…你还没看网络上的视频么?我们都知道是聂斌把你打了。”苏红叹了口气:“对不起,能在校园发生这样的恶劣事件,是我们全体教师的失职。” “还好。”周衾长长的睫毛垂着,在白皙的眼睑打出一道阴影:“为什么会出现在网络上呢?” “这个还没人知道,大概是路过的同学偷拍的,总之闹大了,现在聂斌的父母已经来学校了,你的身体方便过来一趟么?和你家长一起。” “方便倒是方便,只是…”周衾软软的声音带着一丝讽刺:“如果不闹大,学校会管么?” 苏红失语,电话里一时静了下来。 周衾:“老师,我这就过去。” 她当然要过去,费劲心思还挨了一脚设计的局,不亲眼看着聂斌被学校记个过,她都不甘心。 就是带着家长一起…… 周衾思索片刻,拿出手机给昨天刚刚加上的宋昀川发了条微信—— [老师要请家长tat] [你能当我家长么?] 作者有话说: 川哥:当你爸爸(bushi 第9章 五号 周衾发完信息,等了两分钟手机也没任何动静。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信。 宋昀川那种人要是能这么轻易被她的三言两语劝动的话,他也不是传闻中让人闻风丧胆的‘大混混’了。 微微叹了口气,女孩儿也没和叔叔婶婶说这件事,从床上爬起来穿好校服,就独自赶去学校面对一切了。 周衾早有预感学校的办公室大概会非常‘热闹’,但赶过去时看到宛若菜市场一样的教学楼还是稍稍愣了一下。 看来她想要的效果达到了。 来的人不仅仅只有聂斌的父母,还有很多其他学生的家长——那么明晃晃的校园暴露大白于天光,还是男打女,一群人‘围殴’,又有几个人能不担心自家孩子陷入这种境地的呢? 不光是聂斌,三中现如今都成众矢之的了。 活该,周衾默默的嘀咕了一句,低着头穿过一众吵得不可开交的家长和老师,走到了苏红的办公室。 这里没那么吵,只有几个当事人。 身处风暴中心的聂斌当然也在,像个木头桩子一样的站在那里,脸色难看的厉害,他见到周衾进来,眼里闪过一丝凶光。 苏红见到周衾,连忙把人拉了过来,关切地问:“身体还好吧?” “不太好。”少女摇了摇头:“胃疼了两个晚上了。” 她说完,室内短暂的寂静了一下。 聂斌父母脸上似乎闪过一丝羞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都不说话。 “周衾,你家长呢?”苏红探头看了看:“不是说一起过来一趟么?” “老师,我家长很忙的。”她笑了笑,脸上是已经习惯了的无所谓:“你知道呀。” 聂斌的爸妈听了之后,却是眼前一亮——这事儿闹的这么大家长都不来,那说明这家长不太上心。 既然如此,就是有转圜的余地的。 “周同学。”聂斌母亲率先开口,有些尖利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期期艾艾:“这事儿是我们家斌子做的不对,他也知道错了,你看看该怎么解决?该赔钱赔钱,该看病看病,我们家绝对不带含糊的。” “嗯?他知道错了么?”周衾抬眸,琥珀色的瞳孔冷冷的望了过去:“那他怎么不和我道歉呢?” “这……” 聂母愣住,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周衾,你别给脸不要脸,我特么凭啥跟你道歉?”聂斌一下子就炸了,冲到她面前噼里啪啦的骂:“明明昨天是你把我约到后巷说有事儿要说,你先动手打的我,怎么就成我全错了?” “就是你他妈故意找人偷拍的吧?故意拍下来陷害我,贱货,你除了会害同学你还会干啥?你……操!疼疼疼!” 聂斌话没说完,就感觉脖颈被人从后抓住,剧烈的痛感袭来,让他疼的哇哇大叫,却没办法转过头去看是谁下的黑手。 “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宋昀川刚走进办公室,就好巧不巧的听见这么几句话,登时心里就起火了。 他三下五除二的拿捏住聂斌,很直白的教他做人:“在这么多家长和老师面前就这么说?你平时得多欺负她啊?” “你谁啊你!”聂家父母看着儿子一个劲儿的哀嚎,也急的不行,上去拽他:“凭什么管我们的事儿?” “就凭我是周衾的家长。”宋昀川耻笑一声,不屑的松开聂斌走到周衾旁边,迎着女孩儿诧异的眼神,他冷冷的看着明显有了些怯意的聂斌:“你刚刚说的那些屁话,有本事就再重复一次。” 他不把他打的满地找牙才怪。 但聂斌也不敢再说了,虽心有不甘,还是咬着牙忍了下来。 老师家长可能都不认识宋昀川,但像他这种在学校里装校霸的差生,对于周围的环境那不可能不熟,聂斌当然也见过传闻中修车厂老板,也就是宋昀川这个大混混。 虽然,他不理解这个混混怎么就成了周衾的家长了,但他确实不敢惹他。 人的本质就是欺软怕硬的,宋昀川匪气十足的在办公室里这么一杵,别说聂斌和他父母了,就连在场的老师和校长都觉得有些压迫感十足。 “既然双方家长都到了,那就好了。”校长连忙站出来,笑呵呵的打圆场:“我们找大家来就是来解决问题的,何必吵呢?” “解决问题?怎么解决?”宋昀川长眉一挑:“这小崽子当着老师和家长的面都敢骂人和吓唬人,平常指不定怎么欺负我们家小孩儿呢,就这样的,我能放心周衾和他在一个班?” 我们家小孩儿。 自然而然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让周衾心口微微动了一下。 “聂斌做的确实是不对。”校长连忙说着:“转班这件事情也是可以商量的。” 周衾皱了皱眉:“我不转班。” “对,我们家小孩儿不转班。”宋昀川也不问为什么,张口就是护犊子:“让他转。” 聂家人只能安静如鸡。 宋昀川和土匪一样霸道,还特别蛮横,一时间让老师和校长这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但又觉得不用反驳,顺着周衾家长就好了——毕竟现在这局面,聂斌那边就是全责。 “对,怎么能让周衾转班?这本来就是聂斌的错。”校长毫不犹豫的说着:“让他转班。” “没问题,没问题的。”聂家父母也点着头,心想着要是一个转班就能解决问题,那都算是走大运了,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可聂斌本人却显得很郁闷,阴沉沉的低着头不说话。 但宋昀川显然不想就这么简单的就把问题解决了。 他收到周衾发来的信息后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再多管一次闲事,过来冒充一下她的家长好了。 可来的一路上,在这学校不少地儿都能看到聂斌的施暴视频,他把女孩儿一脚踹在墙上的画面刺眼极了,所以宋昀川这个大混混,此刻极度不爽。 “你说呢。”他拍了拍周衾的肩头:“想怎么处理?” 宋昀川语气只是淡淡的,但仿佛就能从他那里汲取到无尽的‘撑腰’感。 就,有底气了。 于是周衾歪头想了想,说:“他转班,记大过,公开对这段时间持续欺负我的事情道歉。” 都是正常要求,没有太过分,宋昀川‘嗯’了声。 五号工装 第11节 他点点头,看向校长:“我们这边只接受这样的处理方式。” “你、你别太过分了!”这下不光是聂斌快要原地爆炸,就连聂母也急了:“记过?记过不行!” “不行?你没看见你儿子把我们家小孩儿踹成什么样了么?”宋昀川冷哼:“你要是不接受私下和解,我也不勉强,咱直接去医院验伤报警,反正视频传的满天下都是,就看警察局管不管。” 要是验伤报警,那聂斌面临的就不仅是记过这么简单了。 他们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但是记过…记过那可真的也让他们无法接受啊! “校长,老师,你们说句话啊!”聂母完全没想到这位周衾‘家长’这么难搞,急的都要哭了:“我们家聂斌错了,真的知道错了,我们可以给小姑娘看病赔钱,赔多少都行,记过这事儿能不能宽容一下啊?” “宽容不了。”宋昀川想都没想的直接说,显得很不留情:“要是您家孩子被踢成那样您也不想宽容,我们用不着您家里赔钱,就想要学校给主持一个公道。” “如果不严肃对待,是否说明一个重点高中任由校园霸凌这种事儿存在?这要是传出去…” 剩下的话宋昀川不用明说,大家都心知肚明。 这次事件闹这么大,如果不严肃对待,那影响可就坏到根儿了。 三中作为江镇赫赫有名的重点高中,孰轻孰重不至于分不清,虽然聂斌家里的确有亲戚在学校工作,但亲戚也护不了他。 “周衾的要求合情合理。”校长一锤定音:“就算是你们不提这方面,聂斌的行为也严重违纪,是肯定会被记过的。” 聂母更急了:“校长,您……” “聂斌妈妈,你别说了。”苏红都忍不住打断她了:“聂斌做出来这种事,你作为家长一直护着,难道觉得自己没有责任么?” “公然打女同学,这么恶劣的行为传出去,你以为影响的只有学校的名声?读书之前学做人,你还是回去好好教教你家孩子吧。” 苏红这段时间一直被聂斌搞的挺气的,今天这几句话也算是一个短暂的发泄了。 老师和校长在家长心里地位还是比较崇高的,这接连着发话了,聂斌父母虽然心有不甘,但也不好继续说什么。 这场会谈,站在周衾的角度上她追求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可以说是大获全胜。 学校这边给她放了两天假让她再好好休息一下,等她和宋昀川一起离开学校的时候,正好是中午午休的时间。 唔,是该吃饭的时候了。 周衾心里盘算着要请宋昀川吃个饭表示感谢,正琢磨着该如何开口,就听到旁边的男人问她:“去医院看过没?” “啊?”周衾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什么,然后就摇了摇头:“没有。” “怎么不去?”宋昀川皱眉:“不疼了么?” 其实还好,可在他的注视下,周衾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还有点疼。” “那去不去?”宋昀川问着,手指了指停在路边的车。 这是要送她去的意思了,其实周衾是不太爱去医院那种地方的,她很烦消毒水的味道,但是… “去。”少女毫不犹豫的说。 她不想回家,很想和宋昀川多待一会儿,去医院也行。 作者有话说: 川哥就是大写的三个字:护犊子 第10章 五号 周衾生在一个当官的家庭里,理论上成长轨迹是应该被培养成大家闺秀的,但往往事与愿违。 碍于当初的政策,女孩儿只能被留在老人这边,她自小被一生戎马的周老爷子带大,基本和野孩子差不多,和‘闺秀’什么的丝毫不沾边儿。 老爷子和老太太虽然疼她,但都是兵荒马乱年代里苦过来的老人,照顾女孩儿也并不算精心。 等奶奶去世,周衾单独和爷爷生活,就更像是没人管的小孩儿了。 再后来,爷爷也去世,她就被周赫明送到了江镇的叔叔家里。 前十七年的人生里,周衾始终有一种不断在失去的颠沛流离感。 她很爱爷爷奶奶,但其实老人家的思维及办事方式,始终是有点跟不上年代了。 在他们的思维里,除非病到‘下不了床’,否则是绝对不用来医院的——军人家庭里养出来的孩子,哪有这么娇贵的呢。 周衾不光是一身硬骨头被他们教出来,行事方式其实也是被耳濡目染被这么教育的。 就像现在,如果不是宋昀川的提议,她绝对不会来医院。 她潜意识里就认为自己的身体没娇贵到这种小伤也得来医院检查的地步,也讨厌医院的环境和消毒水的味道。 从小,周衾的身体就很争气,皮实的紧,感冒都没有过几次更不用来医院了。 也就是爷爷奶奶在生病后期,弥留之际的那段时间,女孩儿几乎是住在医院里的。 从前都是她陪着别人来,算起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陪她来医院。 可周衾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第一次’会是宋昀川陪着她,一个没认识几天的大混混,可见人生真的是世事无常。 刚走进医院,周衾就捂着鼻子,不住的打喷嚏。 “怎么?”宋昀川纳闷的看了她一眼:“消毒水味过敏?” “没有。”小姑娘鼻子有点红,瓮声瓮气地说:“就是闻不惯。” “啧,你事儿怎么这么多?”宋昀川皱眉,吐槽了她一句,又指了指旁边的公共长椅:“坐这儿等会儿。” “嗯?”周衾不解:“你去哪儿啊?” 宋昀川没理她,大步流星的走了。 下午的医院里人不多,长椅上就孤零零的坐着周衾一个人,她一头雾水的等了会儿,宋昀川才回来。 他手里拎了个塑料袋,上面印着超市的logo,从里面抽出一个口罩扔给她:“戴上。” 周衾有些意外,眨了眨眼:“你特意去给我买口罩了么?” ……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宋昀川皱了皱眉:“别那么多话。” 啧,对别人好还怕说的。 周衾忍不住弯了弯眼睛,乖巧的把口罩戴上,小姑娘脸小,大大的口罩一下子就遮住大半张了,就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宛若月牙,琥珀色的瞳孔在医院的白炽灯下折射出妖异的光,猫咪一样。 宋昀川帮女孩儿挂了个外科的号,不用排队直接就去门诊看了,他让周衾单独进去,自己没跟着。 昨天看到女孩儿的小腹是她不管不顾的掀起来,猝不及防,但总不能当成习以为常的动不动就看。 虽然在宋昀川眼里她压根就是个小孩,但毕竟男女有别。 周衾走进去,办公室里只有一位慈眉善目的阿姨,是值班的医生。 听她的话躺在床上,短袖下摆被掀开,冰凉的仪器在肚子上摩挲着按来按去,弄的小姑娘又冷又觉得疼。 她藏在口罩下的脸都皱巴在了一起,有点后悔为什么要来医院了。 “没什么事儿,是外伤,回头开点药膏,你每天晚上用热毛巾敷过之后抹上揉一揉就行,最好把淤血揉开了。” 医生检查了一下,有些感慨地说着:“就是看着吓人,姑娘,你这是怎么弄的啊?” “…不小心弄的。”周衾没心情解释,终于熬到检查完了就长长的舒了口气,然后立刻从床上翻身下地。 周衾等着医生开完药单拿着走出去,推开门就看见宋昀川正坐在长椅上低头摆弄手机,像是在给谁快速的回信息。 他听见动静抬起头,问她:“检查完了?医生怎么说?” “没什么事,一点小伤。”周衾看了看手里的单子:“抹点药就行了。” “成,那走吧。”他站了起来:“药房在几楼?” “你是不是很忙啊?”周衾答非所问,瞄了眼他锁屏亮着的手机,假装善解人意:“你要是忙就走吧,我可以自己买药回家的?” “你哪儿看出来我忙了?瞎琢磨。”宋昀川没品出来她的小心思,十分直男又嫌弃的催:“赶紧去,弄完我开车送你回去。” “那就是不忙的意思吗?”周衾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那我请你吃个饭吧。” “表示感谢。” 本来不知道该怎么说出的邀约,正好顺着台阶下呢。 …… 宋昀川静静地看了她几秒,齿缝中蹦出几个字:“一会儿再说。” 这姑娘,分明全身上下没有一点‘自来熟’的氛围,但却是他见过最会蹬鼻子上脸的人了。 离开医院去停车场的路上宋昀川接了两个电话,把事情处理完刚想和周衾说送他回家,一侧头就看到女孩儿在眼巴巴的盯着他看。 无声无息,但处处都表达出来三个大字:请吃饭。 宋昀川有点头疼,想想还是拒绝:“我不饿。” “可我很饿哎。”周衾眨了眨眼,有些失落地叹息了一声:“算了,我还是回家啃干脆面吧。” ? 呵,这是跟他装可怜呢。 宋昀川沉默片刻,两根手指揪着女孩儿衣服的肩膀处布料把人揪到了停车场旁边的超市。 这举动出呼意料,在周衾意外的眼神中,他把人弄进超市里——准确来说是超市里的冰柜旁边。 这超市还挺大,偌大的玻璃冰柜里有着琳琅满目的冰棍,冰淇淋,冰糕…… “干嘛啊?”周衾嘀咕道:“我不想吃冰棍。” “我给你买也不吃?”宋昀川一挑眉,曲起手指点了点玻璃下面一个火炬筒形状的冰淇淋:“这个要不要?” 周衾疑惑的歪了歪头:“这个有什么特殊的么?” 该不会是宋昀川喜欢吃就觉得她也喜欢吃吧? “你第一次去我修车厂外面不就吃的这个东西么?” “我什么时候……” 周衾话说到一半,才意识到宋昀川刚刚具体说了什么。 她愣了一下,有些意外的侧头看向他,男生唇角微抬,似笑非笑。 五号工装 第12节 “呃。”周衾回忆起第一次见到宋昀川,跟着他走去停车场的那个深夜,有些心虚的嘀咕:“你看到我了啊?” “是呗。”他笑了声:“你该不会是那个时候就盯上我了吧?” 自那天过后,这姑娘就有些‘阴魂不散’了。 周衾想了想,答非所问:“你还记得我那天吃的冰淇淋啊?” 等今天才暗示出来,还真让她有点小小的意外呢! “那是老子记性好,你少装傻。”宋昀川皱眉,目的达到也不在这超市里待着了,他把人拉出去,严肃地问:“你说实话,你到底缠着我干嘛?” 周衾脸颊微微鼓了鼓,不说话。 但是用沉默装死这招儿,在宋昀川面前不管用。 “我跟你说明白了,我他妈没有和未成年处对象这个癖好。”他抱着肩居高临下的看着少女,很不留情地说着:“所以你就算喜欢我也给我忍着,并且,离我远点。” 周衾秀眉微蹙,闻言‘哦’了一声。 可哦是什么意思?宋昀川皱眉:“说人话。” “叔叔,你这么拒绝我……”周衾顿了一下,慢吞吞地问:“你看我伤心么?” “叫谁叔叔呢?叫哥。”宋昀川先是强迫症似的纠正了一下,然后咂摸出来她后半句话里的意味,眉梢微挑:“你的意思是,你对我没意思?” 如果是这样,那他真的是松了口气的。 说实话,宋昀川成长过程中真的没少吸引姑娘家,他自己也知道,但如果影响到了高三的未成年少女,那对他只有麻烦。 周衾悄悄观察着他的表情,成功在其脸上捕捉到了一丝如释重负,她猫一样的眼睛闪烁了一下,便轻轻的‘嗯’了一声。 她现在是有求于他,他不让自己喜欢他,那就不喜欢好了。 少女沉吟片刻,给他抛了个钩子:“你想知道我为什么缠着你么?” 哟,这还跟他卖关子呢? 宋昀川有点想笑,他扫了一眼女孩儿白白的小脸,配合地问:“为什么?” “你让我请你吃个饭,边吃饭边告诉你好不好啊?”周衾摸了摸肚子:“我快饿死了。” 又开始装。 宋昀川垂在身侧的手指搓了搓,他有点手痒,想收拾她一顿让她有话痛快说。 但是,他也清晰明白这姑娘大概是吃软不吃硬,还是妥协:“想吃什么?” 周衾选择了一家火锅店。 她不太能吃辣,但宋昀川吃这种东西想来无辣不欢,两个人点了个鸳鸯锅,又选了一堆东西,然后在火锅的蒸腾雾气中还算和谐的吃了起来。 这种温暖又热闹的氛围,让周衾更有勇气坦诚地说接下来想说的话。 “叔叔…” “说了甭他妈这么叫。”宋昀川打断她:“年纪轻轻的就被你叫老了,再敢这么叫我真揍你。” 至于该怎么叫,他之前已经告诉过她了。 周衾沉默片刻,想起之前在修车厂听到那些员工对他的称呼,试探着依样画葫芦的叫了声:“川哥?” “嗯。”宋昀川肯定的点了点头:“这个可以。” “哪有逼着别人管你叫哥哥的?”女孩儿有点不乐意,忍不住嘟囔了句。 “不愿意啊?那更好了。”宋昀川笑了声:“你以后别缠着我不就得了。” 大路朝天两边走,他们只要没有交集,也轮不到他去管她,纠正她。 ……这可不行。 周衾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目的还没达到,怎么可能一开始就夭折? 女孩儿嘟了嘟唇,只好乖巧的叫人了:“川哥——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缠着你么?” “是啊。”宋昀川抬眸,看她一眼:“你肯说么?” “没什么不能说啊。”周衾笑笑:“其实聂斌打我的那个视频,是我自己偷偷录下来然后传到网上去的。” 她这也算是语出惊人了,说完,她就蛮期待的看着宋昀川,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但出乎周衾的意料,宋昀川没什么反应,他甚至眼皮子都没动一下,就淡淡的‘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你,”周衾意外的看着他:“你知道呀?” “这很难猜么?”宋昀川反而很无语的看着她:“除了你自己录下来发上去,谁还会这么没事儿闲的冒着得罪人的风险去发?当活雷锋啊?” 宋昀川从一开始就猜到了,不过他挺好奇为什么女孩儿会坦诚地说出来,会告诉他。 这种事就是哪怕所有人都猜到了,当事人也得死鸭子嘴硬不能承认的——做都做了没什么好后悔,但这属于‘正当防卫’一般的报复手段,也没什么好内疚的。 “那你都猜到了,聂斌肯定也猜到了,所以我才要缠着你啊。”周衾叹了口气:“他肯定恨死我了,还得报复我。” “我想…让你给我当靠山。” 说来说去,她就是看中了宋昀川这个大混混身上的‘安全感’,想缠着他狐假虎威罢了。 “小朋友,你敢使手段偷偷录像,还敢发到网上去闹的满城风雨,还会怕他报复你?装什么小白花。” 只可惜高手过招,周衾那点小心思很快就被毫不留情的戳破了。 宋昀川筷子夹着肉涮,边懒洋洋的晃动边说:“他现在一举一动都有不少人盯着,况且还是自己先动手的,哪儿来的立场报复你。” “不一样的。”周衾垂着眼睛,淡淡地说:“其实是我故意把聂斌引到后巷,先打的他激的他动手的。” “然后我发视频的时候,把前面那段剪掉了。” “所以,他一定会报复我。” 毫不掩饰的把自己的阴暗面暴露出来,用不到宋昀川去猜去琢磨,周衾和盘托出。 态度理直气壮,虽然口口声声说是因为‘怕被报复’才想找他当靠山,但神色之中却完全没有怕的模样。 桌上的气氛一时间陷入寂静,宋昀川筷子上夹着的肉都有些涮老了。 隔着雾气,他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对面座位上的少女。 单薄纤细的身材,清纯中带着点妖冶气质的脸蛋,怎么看都应该是无忧无虑读书的年纪……但周衾的行为举止,却不是一般的偏激。 的确,她报复聂斌的手段很有效,经过这件事,那少年在学校里算是抬不起头了。 但是,她是用自己的身体做代价的。 她就不怕那傻逼下手黑,心里没个数把她踹出个好歹来的?真要发生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儿,她这举动值当么? 不得不说,周衾这举动真的是偏激的过了头。 分明是天不怕地不怕,现在倒来他这儿装胆小了。 虽然相处没几次,但宋昀川能看出来周衾这孤狼一样的德行根本不带怕的,她就是在他面前装。 但…是在他面前。 这么要强的一个姑娘,偏偏在他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的示弱。耍手段耍心眼儿,但也的确是走投无路。 如果自己坚持不管她,她家里人明摆着也不管她,那周衾这偏激的行事方式,为了对抗校园霸凌还会做出什么?继续用自己的身体引别人上钩揍她? 光是想想都脑袋疼了。 也许是不管为了周衾本身这个人,还是为了他们两家爷爷辈儿的那点情谊,自己也不好意思再说不管她了。 算了,姑且先罩一段再说。 “行。”宋昀川算是服了她,终于松口点了头:“以后你们学校如果还有人敢欺负你,随时来找我。” 周衾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眼睛亮晶晶的:“谁欺负我…都可以找你么?” “嗯,都可以。” 作者有话说: 女鹅:哥哥是要靠自己去追的( 第11章 五号 周衾得到了一个可以狐假虎威的承诺后就满足了,她如愿以偿,接下来几天也没有那么频繁的去缠着宋昀川。 毕竟高三了,学习任务还是很重的,其他的一些事终究只是过眼云烟。 等过去十年再回头过来看,大概觉得这些事情都是雁过水无痕,人生中每时每刻都有当下发生的事情更重要。 但身处于现在,还是会觉得陷入漩涡。 例如校园霸凌这件事后,作为当事人兼施暴者的聂斌确实是切切实实的被教做人了。 他霸凌别人,别人就霸凌回去。 区别在于他是用拳脚,一个人,别人是用网络上的唇枪舌剑,有无数人。 聂斌被冠上了‘穷凶极恶’,‘不学无术’,‘当代富二代校园子弟最恶劣的一个缩影’,‘不配做人’等等的字眼,成功连门都不敢出了。 据说他被骂出了抑郁症,和校方这边请了一个长长的假。 高三时间寸土寸金,聂斌遭遇了这么一出,大概是要休学等明年再重新复读了。 周衾不是个八卦的人,以上这些最新的实时消息,都是丁时漾打听了之后告诉她的。 “说真的,我感觉他就是活该,但这么一来估计会影响到高考了。”丁时漾独自念叨了半天没等到附和声,她侧头看了一眼,周衾正拄着头打哈欠,半听半不听的模样。 “那个,”丁时漾觉得自己有点说多了,有些不安的问:“你不会被影响到吧?” 毕竟这整件事情里,女孩儿才是直接当事人。 “不会。”周衾白嫩的手指转着笔,懒懒地说:“他如果不抑郁,我就该抑郁了。” 这世界上总归是存在因果报应的,从聂斌选择帮着方琼雨无底线欺负自己的那一天,他得到什么教训都是应该的。 至于方琼雨…… 周衾眼睫微抬,慵懒的瞳孔看向左前方穿着校服头发盘起来的女生。 她似乎感知到了什么,下意识的转头看了眼,等对上周衾的目光就愣了一下,随后近乎是仓惶的,有些害怕的立刻把头又转了回去。 五号工装 第13节 方琼雨脸色苍白,短短几天人好似瘦了一圈。 看来日子也过得不太好嘛。 周衾笑了笑,心想这样她就放心了——她就喜欢看她讨厌的人过得不太好。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方琼雨已经从动不动就在她面前飞扬跋扈的摆谱转变成现在…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毕竟让聂斌‘抑郁症’的人不光是自己,还有她呢。 那混球一心想帮着心爱的姑娘出头,却不知道人家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不过是,利用罢了。 但就算是利用,年轻的女孩儿也还会是有一点点的心虚,所以方琼雨才会在自己面前变的胆怯。 不光是在学校,还有在舞蹈学校也是如此。 舞蹈算是周衾为数不多的爱好,从五岁开始就坚持一直在学的。 她奶奶年轻时是文工团的一枝花,旗下的学生也算是桃李满天下,云城艺术团的著名舞蹈首席‘祝放’就是奶奶的弟子,周衾和两位老人家一起在云城生活的时候,祝放就是她的老师。 后来旦夕惊变,周衾到了江镇读书,也没有了那么好的舞蹈老师,只能自己找舞蹈学校巩固基本功。 可冤家向来路窄,她和方琼雨在学校就不对付,偏偏舞蹈学校也选一起去了。 周衾不是没想过换一家舞蹈学校,江镇虽然小,但还不至于就这么一家学校了。 但她至今都记得,她刚刚在舞蹈学校练了没多久的一个晚上,结束后自己洗完澡去换衣服,就听见方琼雨和舞蹈学校的其他女生嘀咕—— “周衾就是傲啊,她在学校也这样。” “嘿嘿,人家是有钱人家小公主嘛,来学舞蹈都是给舞蹈面子了,玩票罢了。” 大概是去三中报道的第一天叔叔开车送她,不少人都注意到了那辆显眼的迈巴赫,才会把她当成有钱人家的‘公主’吧。 周赫明和叔叔或许都够有钱,但她从来不是什么公主。 可这个不是什么重点,真正让周衾有点火的是方琼雨的言辞之中,明晃晃的讽刺自己只是把舞蹈当作玩笑,玩票。 如果只是玩玩的话,那她又怎么会坚持十二年? 只要是学舞蹈的人都会知道,这根本是件又苦又累的事情,只有真的喜爱并且能从中感觉到快乐,才会认为值得坚持。 周衾很恼火,但她没有直接出去反驳方琼雨和另外那几个女生,她只是改变了本来想换个舞蹈学校的打算。 她偏偏要留在这里,自此和方琼雨针锋相对,势不两立。 最近倒好,方琼雨别说继续跟自己对着干了,她连舞蹈学校都不怎么来了。 不过对于周衾来说都无所谓,讨厌的人不在眼前晃来晃去更好。 九月初兵荒马乱,很快就过渡到了中秋节。 中国人是最爱过节日的了,就连叔叔婶婶这两个大忙人公司单位都放了假,他们早早的买好了月饼礼盒,就准备带着周见星回老家的亲戚那边过节。 “爸爸,姐姐呢?”周见星年纪小不懂事,在饭桌上还关心了一下周衾:“姐姐不一起去么?” “呃。”周天明根本就没考虑到周衾那个层面,闻言有些尴尬的愣了一下,随后便讨好的看看对面正垂眸吃饭,仿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女孩儿。 他问了句:“小衾,你要一起去么?” “不了。”周衾声音淡淡:“学校就放一天假,课程紧,叔叔婶婶玩的开心就好。” 中秋节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她跟着他们去凑什么热闹? 周衾不是那么没有眼力见的人,她找的借口给双方都是一个特别好的台阶。 就是农历八月十五号,中秋节的那天,为什么所有地方都要放假呢? 学校放假,舞蹈学校也关门,周衾一个人窝在家里睡到日上三竿,醒来后还是不免感觉有点寂寞。 少女揉了揉鸟窝一样的头发,爬起来洗漱后就站在冰箱前面找吃的。 只是里面的速食产品都吃的有些腻歪了,甚至是有点反胃。 周衾皱了皱眉,靠着冰箱门思索半晌,然后去换衣服。 一个人待着有些无聊,她决定去烦一下宋昀川。 去修车厂那种粗糙的环境不用打扮的太精细,那样会让其他人感觉到不自在的。 周衾随便穿了件黑裤白t,踩着运动鞋就出了门,少女一头长发拢成了简单的丸子头扎在头顶,整个人清爽又利落。 以至于今天正好又在前台值班的秦肃看到她,内心默默感慨了句这姑娘还真是有千百副面孔。 “周小妞。”他自来熟的叫着:“你这是又来找我们老板?” 这次连自行车都没骑来,那来修车行还能有什么事儿? 周衾没直接回答,只是问:“他在么?” “当然在啊,中秋节哪儿哪儿都放假,我们小本生意不放假。”秦肃笑了声,摸起桌子上的电话:“等我帮你找人。” “谢谢。”周衾坐在前台旁边的椅子上乖巧的等。 “川哥现在走不开。”秦肃挂了电话后拿出‘暂停营业’的牌子立在前台,然后对着女孩儿招招手:“走,我带你过去。” 这是周衾第一次走进这家规模很大的修车厂内部‘参观’,路过烤漆房,定位仪,汽修间等等地方,最后才来到宋昀川所在的设备检测屋。 这间屋子里电子设备比较多,光线偏暗,周衾站在门口看到宋昀川正和旁边的男人盯着电脑,你一言我一语的在说什么发动机。 当然,她听了也是听不懂。 宋昀川抬眸,看见她了就先停止和旁边男人的交谈,拍拍他的肩膀交代一句,然后从昏暗的屋子里走了出来。 看得清楚了,周衾才注意到他今天穿的是修车厂统一的工装,偏棕色的硬布料,就是那件她之前洗过的五号。 “怎么突然过来了?”宋昀川站在她面前,长眉微微挑了下:“有人欺负你?” 他说完这句话后,成功引起了旁边秦肃的诧异。 “你怎么还在?”宋昀川撵人:“回去工作去。” “…哦。”秦肃只好忍着好奇,麻溜的走了。 “今天放假。”周衾回答他刚刚的问题,有些无语:“能有谁欺负我呀。” 宋昀川:“那你怎么来了?” “没有人欺负我就不能来找你么?”周衾反问,然后又在男人发火之前乖乖交代:“想找你蹭个饭。” “哥哥,大过节的就我一个人,好冷清啊。” 这个时候是中午吃饭的时间段,周衾刚说完,回到前台的秦肃就给宋昀川打过来电话,告诉他中午的饭到了。 “我们这儿人多,都吃统一订的盒饭。”宋昀川抬眸问她:“你吃么?” “是啊。”周衾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她来这儿就是找他吃饭的,至于吃什么不重要。 但是真的等吃上的时候,周衾才发现她还是有点高估自己了。 这种大锅菜的盒饭,味道真的很一般,大米还特别糙,她吃了几口就有点吃不下去了——但看着周围一群穿着工装的员工都低头大快朵颐着,吃的特别香的模样,她还有点不好意思直接撂筷。 就,要是剩这么多饭菜的话就显得太浪费了。 周衾只好垂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的夹着饭粒慢悠悠的吃。 修车厂的工人吃午饭都挺随便的,找个地方坐下就吃,没有饭桌,也都没那么讲究,周衾被动的入乡随俗,被安排坐在一个机箱上吃了。 宋昀川站在她身后,眼睛一耷拉就能看见小姑娘有点‘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他长眉微蹙,想了想把今天负责订盒饭的白一赢揪去了一边儿。 “你今天订的哪家的饭?怎么这么难吃?” 就刚刚周衾那明摆着不愿意吃的样子,给他整的都没胃口了,也开始觉得这盒饭难吃的不行。 “啊?难吃么?我看大家都挺爱吃的啊……”白一赢弱弱的说:“就平常咱总订的那几家。” “扯淡,我看你就是抠门。”宋昀川哼了一声:“那几家餐馆多便宜啊。” “川哥,你这也太冤枉人了。”白一赢哭笑不得,气的连连辩驳:“咱是包吃的,这么多员工,难不成还得定五星级酒店的盒饭啊?” 神经,那不亏到姥姥家了? “总之,你重新再订一份,好吃点儿的。”宋昀川说话的时候,视线瞄了一眼周衾低着头的背影。 白一赢看到了,立刻心领神会:“给那姑娘的?” 宋昀川没说话。 “哥,可以啊,还挺细心。”白一赢忍不住笑起来,鸡贼地问:“什么时候泡上的妞?看起来年纪挺小啊,你老牛吃嫩草?” “废话怎么这么多?”宋昀川懒得解释他和周衾那复杂的关系,有些不耐烦的皱皱眉推了他一把:“赶紧去订餐,让人快点送过来。” 第12章 五号 交代完白一赢,宋昀川也没刻意去管周衾,直接拿着自己还没吃两口的盒饭上了楼。 午休时间他基本不怎么跟着他们在楼下混,毕竟作为老板,有独立休息的空间,那当然要把握住。 另一方面,宋昀川也的确在刻意把控着他和周衾之间的距离感。 他是答应了女孩儿会罩着她,但除了她被欺负的时候他需要出面以外,他们似乎没必要有太多交集。 再怎么说也是男女有别,界限感要抓好。 在这方面,宋昀川一向都很拎得清。 他是可以站在一个大哥的角度上适当的照顾一下周衾,但不必让她知道。 像是今天这种订餐,也或许会是之后相处当中的一些事情。 只是宋昀川忘了一件事儿。 他自己倒是默不作声了,但没交代手底下人的话,猪队友会帮他‘邀功’。 白一赢火速加订的五星级盒饭送到了之后,他就兴冲冲的送到了周衾面前—— “美女。”他问了句:“怎么称呼?” 五号工装 第14节 “我姓周,周衾。”少女看了他一眼,礼貌的自我介绍了一下。 “好,周衾。”白一赢笑笑,把手中看起来就很豪华的外卖盒子递给她:“这个给你。” 周衾是识得这袋子上的酒店logo的,自然能看出来是饭菜,但她有些意外的是:“为什么给我?” 她刚刚已经吃过饭了啊,虽然没吃多少。 “嘿,川哥给你买的啊。”白一赢笑得暧昧,声音都压低了几分:“小妹妹,我们川哥对你还挺上心。” 周衾像用看怪物的眼神一样看着他。 “干嘛这么看着我?我说真的。”白一赢耸了耸肩,吐槽着:“厂子里的人都吃十二块钱一盒的员工餐,他倒好,单独掏腰包给你开小灶。” 周衾微怔,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面前的豪华套餐。 她四下看了圈没找到人,便问了句:“宋昀川在哪儿啊?” “现在?应该回楼上睡觉去了吧。”白一赢老实交代:“我们川哥习惯中午休息的时候打个盹儿。” 这车厂里的人,口头禅似乎都是‘我们川哥’,挺有趣的,能听出来是发自内心的崇拜了。 周衾思索片刻,拎着盒子站起身,也上了楼。 自己还在这儿呢他去睡觉,很没礼貌哎。 小姑娘不乐意了,于是决定去烦烦他。 宋昀川正靠在床尾坐在地毯上看电影,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犯困着呢,就听见门被敲响,颇有节奏感的‘笃笃’了几声。 “来了。”他懒散的应了声,支起身子过去,打开门就正巧对上周衾那双浅颜色的瞳孔。 女孩儿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还微微挑了下眉。 “你怎么来了?”宋昀川愣了下,慢半拍的问。 他开门之前,还以为是哪个没眼力见儿的小兔崽子来打扰呢……不过这么一想,周衾也算是其中之一。 “你能让我先进去么?”见他堵在门口,周衾声音软软糯糯的嘀咕:“很沉哎。” 她说着,示意了两下手中提着的饭盒。 其实这玩意儿能沉到哪儿去,她就是想进去吧? 宋昀川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侧身让她进来,于是周衾成功的登堂入室,第二次。 “谢谢你给我订餐哦,那个姓白的先生告诉我的。” “白一赢,叫他小白就行。”听着她有些费事的称呼,宋昀川说了句,心里却多少有点犯嘀咕。 怎么他手下这几个年轻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又贫又话痨的类型呢? 不该他们说话的时候,话往往特别多,叽里咕噜的什么都往外冒。 “不重要。”周衾笑了笑,她走过去坐在了沙发上,把手中提着的饭盒放在前面的小茶几上面,反客为主的说:“我们一起吃吧。” “我闲的没事儿了?”宋昀川皱眉:“吃二进制的饭啊。” 他可没姑娘那么矫情,刚刚那盒饭都吃完了。 “可你现在看起来就是很闲啊。”周衾无辜地眨了眨眼:“我一个人吃不完,你订太多了。” “川哥,浪费粮食可不是好习惯哦。” …… 她怎么这么能装蒜?就好像刚刚那十二块钱的盒饭不是她浪费的一样。 宋昀川被逗笑了,走过去和她坐在一起。 男人坐过来的时候,周衾清晰地感觉到身下沙发的软垫一陷,那是独属于他的力道和踏实。 还有,周身萦绕的若隐若现的油漆味。 跟优雅的男士香水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但因为是在宋昀川身上,反倒还有些特殊。 “你身上,”周衾实在是没忍住好奇,问了句:“是什么味道呀?” “今天看着车喷漆了,有味儿?”宋昀川下意识的嗅了嗅自己的自己的袖子,不过他大概是整天在这里待惯了,嗅觉没那么敏感,没闻出来什么。 “你自己老实吃。”宋昀川还是站起来,走去室内自带的洗手间:“我洗一下。” 周衾皱了皱鼻子,忽然有点后悔刚刚的问题了。 她只好自己先吃,掀开餐盒的盖子看到色泽鲜艳的番茄牛腩,本来没什么胃口的食欲稍微被勾起来一点点。 吃到一半的时候,宋昀川从洗手间走了出来,他穿着白色短袖,修长的脖子上搭了一条毛巾,黑色的头发湿漉漉的,微长的发尖似乎有水珠滚落,到白皙的脖颈,手臂上。 他见女孩儿饭也不吃了就抬头看他,便蹙了蹙眉:“这么半天就吃这点?你吃猫食呢?” “我就是吃饭慢了点而已。”周衾被他说的有点委屈,想也不想的反驳:“再说还不许别人食量小么?” 她吃之前已经把饭盒里的饭拨出去一大半放在另一个碗里了,宋昀川在她的眼神示意下走过去重新坐下,端起碗来吃了两口。 刚刚的油漆味已经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洗发水的清香味,周衾鼻子很灵敏,轻轻嗅了嗅,就能闻出来他用的应该是青柠味的洗发水。 ……不过她怎么跟狗似的,到处闻来闻去的? 周衾有些心虚,低头不语的吃饭。 但是,室内的氛围未免过于安静了点? “谢谢你订的盒饭。”周衾开始没话找话:“味道还不错。” “这就不错了?比我做的差远了。”宋昀川点评了句:“你还挺好养活。” “总比刚刚那个盒饭好吃一些嘛。”周衾有点好奇:“你还会做饭?” “会啊,做的可好了呢。”宋昀川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卖自夸,打趣似的说了这么一句,吊儿郎当的没半分正经。 但是,周衾听了就很想‘试试’,她想吃他做的饭,可目前还不能那么得寸进尺的提要求。 女孩儿咬着白米饭粒默默地想,盘算着该用些什么办法达到目的。 又吃了两口,周衾就不想吃了,把碗筷放下。 “就吃这点儿?”宋昀川有些不满:“敢情这盒饭我订着自己吃的是吧?” “……可我真的吃不下了。”周衾下意识的摸了摸平坦的小腹,有些委屈的嘀咕了一句。 这模样好似再说她两句,就真成欺负小孩的恶霸了。 宋昀川莫名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一时失语,沉默片刻,他从桌子上摸了个盒子撇给周衾。 “不想吃饭也行,把这个吃了。” 周衾低头一看,是一个单独包装的月饼盒子,蛋黄莲蓉馅的,她不由得微微一怔。 中秋节是该吃月饼的,但在之前,她竟然一点点都没反应过来有这种节日产品。 自从爷爷去世后,她好几年没过过中秋节,也没吃过月饼了。 女孩儿看着盒子的时间久了些,宋昀川纳闷的问了句:“看什么呢,不喜欢吃?” “不是,就是…”周衾轻声说:“好久没吃了。” 至于月饼这种食物,她是谈不上喜欢或不喜欢的。 周衾喃喃自语似的回答让宋昀川愣了一下,然后就忍不住的,不合时宜的想起了她父亲,那位忙的不行让别人帮他照顾孩子的周赫明。 大过节的,还是中秋节,他没给小姑娘来个电话? “呃,”宋昀川想了想,旁侧敲击地问:“你今天跟谁过节?” “我说了呀。”周衾看了他一眼,眼神慵懒:“就我一个人。” 宋昀川:“你爸妈呢?没打个电话?” “他们都是大忙人,在京北有很多很多事要忙,就算今天有可能休息,也不会想到我的。”周衾曲起腿,鹌鹑一样的脑袋枕在膝盖上,姿态懒洋洋,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也是淡淡的嘲讽—— “他们有更重要的人陪着他们,顾不上我的。” 少女说话的时候并不悲伤,但眼睛里却蕴着一股悲哀的劲儿。 悲伤和悲哀有本质区别,因为前者还会有所期待,后者只是心如死灰。 宋昀川一般对别人的事情不好奇,但此刻,他还真有点想知道周衾身上的事儿。 “你说的…”他抿了抿唇角,试探地问:“更重要的人是谁?” “我妹妹。”周衾一双大眼睛看着不远处的灰色墙壁,空洞洞的:“很少有人知道,我有个双胞胎妹妹。” “因为政策原因,当初我爸妈只能带一个在身边养,他们没有选择我。” 从那个时候开始,周衾就是选择中被抛弃的另一个。 三言两语,曾经觉得无法面对又不能接受的事情,现在她已经可以很淡然的说出来了。 如果说当初不知事的婴儿时期只是一次抛弃,那周衾后来的十七年,则是被重复上演一样的剧情。 明明是一样出生的两个孩子,一样的血脉,甚至是几乎一样的面容……但父母从来就不会选择她。 一开始周衾还会生气,伤心,自怨自艾。 可她现在完全不会了。 有些人天生和家人的缘分就是很浅的,只要想通了这一点,就不会庸人自扰。 宋昀川完全没想到她会听到周衾这么坦诚的回答,意外的同时就更加不理解周赫明夫妇了。 两个孩子明晃晃的偏心其中一个,图什么? 他不打算细问,因为问再多也是在女孩儿的伤口上撒盐。 大过节的,提那些不开心的干什么? “那个。”宋昀川轻咳两声,十分成熟的转移话题:“你赶紧把那月饼吃了,今晚上跟我一起吃饭吧。” 他就当做好人好事,收留她了。 周衾本来就不伤心,不过这么一来,她反倒开心了一点点。 只是唇角挂着的微微笑意,在打开月饼盒子后就凝滞了。 小巧的盒子里塞了一张字条,抽出来后,娟秀的字体映入眼帘:[昀川哥,这个月饼是今年网上最红的冰淇淋月饼哦,你肯定没吃过,我买来给你尝尝~] 充满少女心氛围的礼物,一看就是对所送的人有好感。 五号工装 第15节 宋昀川大概是看都没看就扔给她吃了,要不然就算他再怎么直男,也不会把这带着纸条的月饼转手送人。 周衾看完,一下子就什么都不想吃了。 “我不吃。”她把月饼扔回桌上,纸条攥在手心里站起来,小脸冷冷的:“回家了。” 说走就走,连反应时间都不给别人。 宋昀川看着她挺冲的背影愣了一下,随后就气笑了——人小脾气大,鬼知道她怎么突然不开心了。 作者有话说: 女鹅就是脾气大啦,死直男不懂! 第13章 五号 宋昀川追出去的时候,周衾已经离开修车厂了,她走得快,男人连影子都没看到半个。 “操。”低低的骂了句,他有些烦躁的皱了皱眉。 真不想管她,要不是刚刚听了关于她家里双胞胎的那个故事,他才懒得管她呢。 如此这般的说服着自己,宋昀川走到秦肃旁边,问了句:“周衾朝哪个方向走的?” “左边。”秦肃嚼着零食有些口齿不清,还不忘八卦地问:“川哥,周小妞好像生气了,你怎么惹她了?” “吃你的东西。”宋昀川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别这么好信儿。” 他没功夫和秦肃在这儿闲扯,教训一句就快速走出修车厂,在路口之间果断的选择了左拐——然后就看见小姑娘那秀气纤瘦的背影了。 宋昀川顿了下,长腿走得更快,三步并作两步的迈到周衾面前。 黑黑的影子压下,居高临下的角度,他清晰的在她脸上看出来‘不高兴’三个大字。 “谁惹你了?”宋昀川声音有些沉:“就抽风不高兴了?” “我没抽风。”周衾别开眼睛,白白的小脸上是明摆着的倔,就像小时候和家长闹脾气的孩子似的。 既然如此,那宋昀川是真不介意当当家长。 “行,闹别扭是吧?”他淡淡地说:“我最烦别人跟我闹,你现在不说,以后也别来找我。” 他是土生土长的京北老爷们儿,最烦弯弯绕绕闹一套,不管和谁相处都是直来直去,简单来说就是:要么痛快点要么滚。 但这种理念,着实让别扭惯了的周衾有些初初震惊到了。 思索片刻,她决定还是先把刺猬的脾气收起来。 “我问你,那个月饼是谁送…是你在哪儿弄的?”她本来想问是谁送你的,但那么问就暴露她看到纸条的事儿了,说到一半连忙改了口。 “修车厂旁边开超市大爷给的,怎么了?” 大爷?周衾软绵绵的‘哼’了声:“大爷是不是有个女儿啊?” 这下子宋昀川讶异了,看着她眯了眯眼:“你怎么知道的?” 呵,一猜就是。 周衾不想说实话,闷闷的扯了个谎:“撞见过。” “我说你这小孩儿思维怎么这么跳脱呢?”宋昀川皱眉:“我问你为什么突然就不乐意了,你扯超市大爷干什么?” “那就当我刚刚是抽风好了,我现在不生气了。”周衾问到了想问的,也不继续纠结于那个‘月饼’的话题,眼睛转了转:“你不说要带我吃晚饭么?” 转移话题转移的太生硬,宋昀川笑了声,都懒得拆穿她。 “刚吃完中午饭吃什么晚饭?”他瞥了他一眼:“晚上再说吧。” 没拒绝之前的承诺,那就不错了。 周衾抿了抿唇,觉得自己还是因为刚刚的月饼有些郁闷,她得寸进尺的说:“想吃螃蟹。” “哟,你还点上餐了?” “就是想吃嘛。”周衾声音软,恳求的时候带了几分撒娇的味道,猫眼眨了眨,很是无辜的歪头看着他。 宋昀川扫了她一眼,就立刻转过头。 “走吧。”他掂了掂手里的车钥匙:“去海鲜市场挑点。” 中秋节前后正是吃螃蟹的好季节,就算周衾不提,也该买点吃的。 江镇最大的海鲜市场在火车站旁边,一走进去就是扑鼻的海鲜味儿,像是身处退潮后都是鱼的沙滩,又潮湿又腥,周衾有种被打到的感觉,差点没被熏晕过去。 她连忙伸手严严实实的捂住口鼻,她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完全没想到味道会这么大。 “喏,戴上。”宋昀川却仿佛早有准备似的,从兜里掏出一个口罩扔给她:“干净的。” 她这么矫情一姑娘,去医院都能被消毒水的味熏到,更别提这地方了。 周衾眼睛里闪过一丝意外,她有些惊讶于他的细心,接过来戴上后小声道谢。 女孩儿白嫩的指尖擦过宋昀川的指骨,然而这里噪杂又紊乱,也生不出来半点暧昧感,后者一无所知,大步走进去就开始挑螃蟹。 江镇是有专门的养殖湖的,这季节的大闸蟹新鲜的很,随便找一家店,都是在那儿一个个活蹦乱跳着的。 宋昀川走过去问了问怎么卖,但实际上也不会砍价,问完就买:“大姐,帮忙挑…三四十个吧。” 一旁的周衾正跟着探头看,闻言有些纳闷:“为什么要买这么多啊?” 宋昀川:“还不是你点的好菜,修车厂那么多人,我能就买个位数的螃蟹回去?” 周衾眼睛微微瞪大:“你要…带着我在修车厂过节啊?” “不然呢?”宋昀川看了她一眼:“我带你回家?然后跟我爷爷奶奶说这是我新领养的半大闺女。” …… 周衾被怼的说不出来话,却觉得有点好笑,口罩上面的眼睛不自觉的弯了弯。 拎着三十多只螃蟹离开了海鲜市场,开车回去的时候周衾还是有些好奇:“中秋节,你也不给员工早点下班么?还让他们跟你一起吃啊?” “谁说的,大部分人四点就撤了。”宋昀川侧头看看她,似笑非笑地问:“你当我剥削员工啊?一起吃晚饭的几个当然是住车厂的。” 周衾:“你那里还提供住宿啊?” “不提供,就两三个人住那儿,白一赢,秦肃,还有一个财务。” “啊?”她没忍住好奇:“为什么?他们不回家住?” “你哪儿来那么多问题啊,十万个为什么?”宋昀川不耐烦,但也许是开车太无聊,还是同她说了:“白一赢是跟着我从京北过来的,不住车厂住哪儿?至于秦肃…他家里没人管他。” 周衾敏锐的察觉到他在说秦肃的时候声音顿了下,想了想,轻声问:“他看起来也没比我大几岁,不上学了么?” “高中毕业后就不念了,人各有志。”宋昀川舌尖顶了顶左颊,无所谓道:“他就想学修车,算是个好苗子,那就学呗,大学又教不到他这些。” 周衾完全没想到还有人会志在修车,她眨了眨眼,不知道该说什么。 宋昀川:“你是不是以为修车就是钻车轮子底下给人修修?或者弄一下引擎之类的?” “啊…”周衾其实的确就是这么想的,但在这样的询问之下也不好意思直接承认,就非常好学的问:“不是么?” 宋昀川瞥了她一眼,摇摇头没说话。 但这一眼,莫名让周衾有种被鄙视的感觉。 女孩儿有些惭愧的咬了咬唇焦,看来不了解一个专业领域的时候还是不能随便发言,否则就有种坐井观天的狭隘感了。 - 周衾是第一次过这样的中秋节。 在汽油和油漆味道交错的偌大修车厂里,白炽灯下一张长条形的棕色木桌摆着几个菜,但最惹眼的还是那一盘子黄澄澄的大闸蟹。 几个她都没见过几次的男生围着他,一个个抓着螃蟹腿啃的大快朵颐。 粗糙,却很热闹,这是周衾对这顿饭的评价。 而且虽然和车厂里的人都算陌生,但他们你一眼我一语的插科打诨,却丝毫不会冷场和让女孩儿感到尴尬。 他们就是都好奇一个问题—— “周小妞。”白一赢喝了二两酒上头了,勇气十足的开口,问出了大家想问的问题:“你和我们川哥到底啥关系啊?” 周衾正斯斯文文用工具剥螃蟹的手指顿了一下,然后下意识的看了宋昀川一眼。 他正叼了个纸杯玩手机,闻言头也不抬的帮着她回答了:“我闺女。” 周衾:“……” 另外几个满心期待等回答的人听了这回答,纷纷喷酒。汁液四溅的吓了周衾一跳,连忙抓着螃蟹躲了躲。 “靠,川哥。”白一赢呛了一嗓子,边咳嗽边愤怒的拍桌:“你就扯淡忽悠我们!” “谁忽悠你们了?”宋昀川抬眸,瞳孔懒散的看着他们:“你们不也是我儿子么?” ……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 那白一赢他们瞬间就懂了,周衾和他们的定位基本一样,都是被宋昀川罩着的‘小跟班’了,和那些男女之情无关。 就是他们有点不明白,宋昀川怎么会这么照顾这姑娘的?有什么交集么? 不过,这也不是他们该追根究底的。 重点很快又回到了桌子上的菜上面,一群人忙着吃,也没人继续追问宋昀川和周衾之间的关系了。 周衾主张的要吃大闸蟹,也的确吃的比平常多了些,她很努力的啃了四个,肚子就拉响警报了。 呃,好撑,小姑娘忍着想打嗝的冲动,撂下筷子靠在椅背上,刚要说自己吃饱了,门口那边就进来个人。 “昀川哥。”一位穿着红色连衣裙,皮肤白皙的姑娘边往里面走边问:“你们在吃饭呀?” 他们在一楼的大桌子上聚餐,姑娘这一路走过来畅通无阻,她手里端着一个盘子,冲着宋昀川甜甜的笑着:“我爸做了个排骨让我给你们送点,就当加餐吧。” 宋昀川张了张口,还没等拒绝,旁边的白一赢和秦肃就蹦起来了。 他们欢天喜地的接过来,嚷嚷着:“谢谢妍姐,姜叔这也太客气了!” “都是邻居。”姜妍眼睛弯弯的:“互相照顾嘛,有什么好客气的。” …… 五号工装 第16节 他们都自顾自的交谈上了,宋昀川还能说什么? 有些无奈,他冲姜妍客气的点了点头:“谢谢。” 只是轻轻的一个动作,却让眼前的姑娘红了脸。 周衾坐在旁边默默地听着,怎么也听出来姜妍就是车厂旁边那个超市大爷家的女儿了。 她眼睛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下不远处的女人,身材不错,长相不错,是很标准的甜妹,但是…她和宋昀川不相配。 换句话说,姜妍驾驭不了宋昀川这样的男人。 周衾也不知道谁会是那个能站在他身边的女人,但她本能的就觉得,姜妍不会是。 宋昀川大概率不会喜欢姜妍的,但她在他面前的时候,起码用的是一个女人的身份。 平等,且有拉扯感。 不像她,都快被当成闺女了…… 周衾有些郁闷,垂下的眼睛扫过餐桌上的啤酒,她犹豫了一下,伸手过去拿。 谁知道指尖还没碰到,就被拍了下。 “干嘛呢?”宋昀川和别人说话,眼睛却还是顾着她这边的,见到小姑娘‘图谋不轨’,想也不想的拦住:“未成年不能喝酒。” 。 又是这套。 “不。”周衾咬了咬唇,抬头直视宋昀川:“我就要喝。” 她心里一股无名火起,倔劲儿上来了。 “发什么神经?”宋昀川皱了皱眉:“你当酒是饮料很好喝么?” 周衾没理他,自顾自的抢过来一听啤酒,纤细的指尖有些笨拙的拉开了拉环。 泡沫溢出,她凑上去抿了一小口,然后用尽自制力才忍住没皱起脸。 小姑娘之前完全没喝过酒,不知道这东西居然这么苦。 所以,为什么其他人喝的有滋有味的呢? “怎么?”宋昀川观察着她的表情,狭长的眼睛眯了眯:“好喝么?” …… 明晃晃的等着看笑话呢。 “好喝。”周衾嘴硬的说了句,然后继续喝自己的。 第二口第三口下肚,也没有刚开始那么难以忍受了,就是,喝多了感觉脸有些热,脑子有些晕。 “川哥。”嘈杂中,周衾听到姜妍甜甜的声音,似乎很好奇的问了句:“那女孩儿是谁啊?” 嗯,这应该是问的她。 然后,周衾听到宋昀川淡淡的声音:“我一个妹妹。” 妹妹…听起来比闺女强点。 周衾傻傻的笑了下,觉得自己今天实际上是犯罪了。 她犯了七宗罪之一,嫉妒的罪。 嫉妒周围是一群‘大人’,只有她还被孤零零的当成小孩儿。 作者有话说: 女鹅:以后叫你爸爸你别后悔( 第14章 五号 周衾是第一次喝酒,完全没有酒量可言,将将喝了半罐下肚,脑子里就晕乎乎的不行——像是炸开的烟花里有一百只蝴蝶在飞。 眼花缭乱,头顶的白炽灯都像是覆着一层虚幻的雾一样。 迷迷糊糊间,听到周围有收拾碗筷的噼里啪啦声。 那个叫姜妍的姑娘…走了么? 想到这个问题,周衾本来一直用胳膊拄着的脑袋就蠢蠢欲动,她想看一下,但喝醉了酒动作迟缓的很,稍稍一动就像个不倒翁一样直偏坠。 少女胳膊一松,脸颊就扑到桌子上了,她额头磕在桌面上清脆的一声,疼的直哼哼。 宋昀川折返回来恰巧看到这一幕,周衾皱着眉头委屈又难受的样子看起来居然挺可爱的。 喝醉了酒,反而更像个小女孩儿了。 就是刚刚她趴在桌子的时候脸上都弄脏了,沾了些螃蟹壳,看着怪刺眼。 宋昀川走过去,把人揪了起来。 “还清醒着么?让你逞强。”他抽了张纸巾:“能自己擦擦脸不?” “…不要。”周衾脚软的站不住,心里几股委屈的火气交杂在一起,宋昀川说什么她都想拒绝,娇气的脸蛋都鼓起来了。 宋昀川皱了皱眉,勉强忍耐住把她扔出去的冲动,还是觉得那脏兮兮的脸蛋碍眼极了。 他拿着纸巾帮着擦了擦,动作却颇为粗鲁,几下子就被那白皮□□的红了一片。 “疼。”周衾本来半阖着的眼睛睁开了,一双琥珀色的瞳孔盯着他,充满控诉。 “醒了那就自己去洗洗。”宋昀川松了口气,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 “不想。”周衾打了个哈欠,声音又软又懒:“我想睡觉。” “那也先洗把脸,我送你回家。”宋昀川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她的脑门:“不让你喝酒非得喝,现在好了吧?” “你们不是都喜欢喝么?”周衾醉醺醺晕乎乎的也是牙尖嘴利:“我尝尝怎么了?” 宋昀川:“还嘴硬,看你明天难不难受。” “我…”周衾皱眉,脑袋有些失落的垂了下来:“我现在就很难受。” 大概是上头了,平时不愿意展现出来的脆弱,在这个时候有酒精的催化下更容易表达出来,半真半演。 “哪儿难受?”宋昀川以为她是生理上的难受,也不催她去洗脸了:“坐那儿等着去,给你煮碗醒酒汤。” 说着男人都觉得自己有些滑稽——他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事儿?越来越像伺候闺女了。 “不想喝。”周衾摇了摇头,她抬头看着他:“我是这里难受。” 说着,小手拍了拍心口的位置。 宋昀川眉梢轻挑,微微垂眸看了看她有些迷茫的眼睛,声音放轻了一些:“因为家里的事儿?” 中秋节,家里人一个都不在身边,只能和他们这一群大老爷们儿过,女孩儿想借酒消愁的话也不是不能理解了。 宋昀川只能想到这个方面,当然不会猜到现在更难受的是什么。 女孩儿无声的笑了笑,干脆就着他给的台阶下。 反正要是能给宋昀川留下一个自己很惨很可怜的印象也行,更方便她用‘妹妹’的名义缠着他了。 “你看。”周衾拿出手机点开朋友圈,摇摇晃晃的递到他面前:“她故意发的…她每年都会发。” 宋昀川单手拎着女孩儿后脖颈的领子,权当稳住她,低头看了眼。 手机屏幕里是女孩儿的朋友圈的画面,一个备注叫‘周琼’的发了个图片,上面是月饼,蛋糕,一桌子菜,然后配字:家庭和睦,长长久久。 周琼……宋昀川脑子里划过一个猜测,试探着问:“是你妹妹?” “嗯。”从他这个角度,能很清晰地看到女孩儿长长的睫毛微颤,声音却挺冷静:“没有我,他们一直很和睦。” 啊这,宋昀川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虽然觉得姑娘可怜,但他不太擅长安慰别人,只能直男又生硬的转移话题:“别想那么多,你赶紧去洗把脸。” “好。”周衾笑笑,脚下发飘的走向洗手间的方向。 “等等。”宋昀川却又把她拦住了,他沉吟片刻,下巴向着楼梯那边抬了抬:“上楼去我房间洗。” 楼下的洗手间刚刚白一赢秦肃他们都去了,弄的乱糟糟。 “哦。”周衾可听话了,他说话就点头答应。 喝了酒之后乖的有点反常,宋昀川微微挑眉,不放心地问:“你自己能上去不?别摔了。” 周衾皱眉:“我才不会摔呢。” 像是要证明自己似的,女孩儿扶着墙就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上楼梯,虽然脚下还是有点拌蒜的感觉。 宋昀川目送她安稳上去了之后才转身去了楼下的洗手间,他洗了把脸,把身上锅气味儿十足的短袖脱了换了件,然后又收拾收拾乱糟糟的洗手台。 等都弄完了出去抽根烟,却还是没听到周衾下来的动静,甚至整个二楼,都是安安静静的。 她干嘛呢? 宋昀川等的不耐烦了,干脆上去找人,走上去客客气气的敲了几下自己的房间门:“周衾?” 没人应。 “周衾?”宋昀川又用力敲了几下:“完事儿了没?” 依旧是一片安静。 靠,人不会是摔了吧? 宋昀川眉头一跳,直接把门打开冲进去——结果看到小姑娘背对着他坐在飘窗上,坐的特别稳当,老僧入定的。 “你特么怎么不吱个声啊?”他气的爆粗口了:“我还以为你晕倒在洗手间了。” 在这儿听着敲门不理人,有没有礼貌? “抱歉。”周衾回头,无辜的指了指窗外:“我在看月亮,看入神了。” 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她眼神还是有点呆呆的。 但瞳孔像是盈满了窗外的月光,有种盈润的温柔。 宋昀川犹豫了下,没那么煞风景的立刻催她回家。 五号工装 第17节 “看吧。”他问了句:“用给你拿点零食不?” 让她边吃边看。 周衾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不要。”她直勾勾的看着他,提要求:“还想喝啤酒。” “哟,你喝上瘾了?”宋昀川也被她逗笑,说的话却一点也不客气:“别想,酒蒙子。” “你才是酒蒙子。”周衾不服气,小小声的反驳一句。 然后在男人的笑声中,她沉默片刻,又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地问题:“哥哥,刚刚来送排骨的姐姐是不是喜欢你啊?” 这问题问的宋昀川猝不及防,下意识的就不太想回答:“问这个干嘛?” “想知道嘛。”周衾歪着头看他,笑了笑:“她看起来很喜欢你哦,你喜欢她么?” “不喜欢。”宋昀川想也不想的说,又有些暴躁:“你哪儿来这么多问题?” “哥哥,你这么凶小心以后找不到女朋友。”周衾半眯着眼,懒洋洋地问他:“你有女朋友么?” 宋昀川坐在电脑前面的椅子上,边玩手机边漫不经心的回她:“没有。” “哦…那你有喜欢的人么?” “周衾,你调查户口呢?”宋昀川眉骨下的黑眸掀起来看她,微微有一丝不耐:“问的都是什么肉麻兮兮的问题。” “哪里肉麻了。”周衾不服气的嘟了嘟唇:“我就是好奇啊。” “……” “我心情不好,你就当跟我聊天转移一下我的注意力嘛。”周衾开始卖惨。 好家伙,这还能自己要求别人安慰她的? 宋昀川被她气的有点想笑,又懒得真的和小孩儿计较,快速回答了句:“没有。” 没有女朋友,没有喜欢的人。 周衾感觉本来有点堵的心脏忽然就豁然开朗了。 刚刚喝掉的半罐啤酒的后劲儿愈发上头,酒精因子一点一滴的钻进每个细胞里,女孩儿脑子晕乎乎的,脸颊火烧火燎似的热。 同时又觉得很刺激,很冲动。 周衾觉得这个机会有点难得,她想借机说一些更多的东西。 “你以后要是谈恋爱…”女孩儿声音顿了一下,继续说的时候很轻,但在落针可闻的房间里也很清晰:“能不能告诉我?” 宋昀川打字的手指一顿,他抬眼看她,瞳孔里的情绪意味不明:“告诉你干嘛?” “就是想知道。”周衾后背靠着冰凉的墙面,慢悠悠道:“等哥哥有了女朋友,我就不来缠着你了。” 作者有话说: 下章v啦,都来支持一下我们的小绿茶vs爹系男友( 零点有万字章哦! 预收《痞匪》求关注—— *双向暗恋,先婚后爱,男主为爱做三(bushi *学霸老师x浪痞飞行员 季匪高中时是出了名的匪徒,总找架打,不学无术,浑天浑地 十七岁那年被他老子大手一挥扔去改造,就是多年的了无音讯 程见烟给他写过几封信,可都是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一次回音 毕竟她只是芸芸高中同学里暗恋过这位匪徒的其中之一,除了作为学习委员的身份给他讲过几次题以外,再无什么特殊之处 季匪就算不记得她,也算应该 一晃八年过去,程见烟已经开始和相亲对象谈婚论嫁,准备迈入婚姻的坟墓时,青春期让人荷尔蒙隐约躁动的那位匪徒强势归来 刚刚回来,程见烟就在同学聚会上被他堵了个正着 晦涩不明的光线中,程见烟被圈在他的手臂和墙之间,呼吸交错,浮着酒香的空气里暧昧至极 季匪哑声问:“为什么要跟别人结婚?” 程见烟:“……不然呢?” “程见烟!”季匪琥珀色的眼睛都红了:“老子在外面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混出来个人样!就是为了看你和别人结婚的么?” 气急败坏之下,季匪决定踹走她的相亲对象自己上 莫名其妙的,程见烟收到了男友的分手电话 对面男友的声音含含糊糊,意有所指:“小烟,对不起,但我也不敢得罪季家那位少爷。” …… 行吧,她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 程见烟找上门去兴师问罪,却见到他已经准备好了户口本正等着她 “你家里人不就催你找个人结婚么?”季匪咬着烟,笑的散漫又理直气壮:“小爷我体貌端正无婚配,落座京北十套房。” “你看看合格不?” #干柴烈火,熟男熟女 #双c 第15章 五号 周衾的叔叔家住在江镇一个名叫‘荔湾’的小区, 离修车厂距离不是很远,骑自行车十分钟,步行差不多二十五分钟左右, 至于开车,五分钟就能到。 宋昀川打算开车送她回去, 但女孩儿却说什么都不同意, 声称就是想‘散散步’,走着回家。 “周衾,你作什么作?”宋昀川气的瞪他:“大晚上的, 早点回家不行么?” “我就是想吹吹风。”周衾犟的很:“又不要你陪着一起走,我知道路,自己能走回去的。” …… 让一个喝了酒的小姑娘大晚上自己走,那他得心多大? 宋昀川都怕她被人劫财劫色了。 没得办法,还是只能妥协着送她回去。 中秋节的九点过后,小路上能有什么人?送周衾回去的路上,一路只有路灯拉出来的影子为伴, 安安静静,偶尔能听到旁边草丛里的蚕鸣声。 夜里的风打在身上凉凉的, 倒是确实挺舒服。 周衾差不多两个小时之前喝的酒已经过了劲儿,走的久了又被这凉风吹散了一波,理智回笼, 就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疯。 她逼着宋昀川以后谈恋爱必须告诉自己,还说了好几遍, 给男人都弄得不耐烦了囫囵答应下来…是不是有点太冒失了? 想着想着,周衾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宋昀川。 后者双手插兜, 真的和散步一样闲适的走着, 察觉到她的眼神头也不偏的问了句:“看什么?” 周衾抿了抿唇:“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啊?” “会啊。”宋昀川回答的也很不客气:“你什么时候不奇怪过?” “……” “奇怪就奇怪吧, 我身边从来不缺奇怪的人。”把人送到小区外面,宋昀川目送着周衾进去,安慰似的说了句:“都说了会管你了,你奇怪点也认栽了。” 周衾心头重重的一跳,半晌后‘嗯’了一声,冲着他挥了挥手表示再见,就头也不回的跑进了小区里。 一路回了家,感觉心脏还是久违的砰砰乱跳。 她知道宋昀川刚刚那话实际上就是为了安抚自己这个‘奇怪少女’说的一句,没有别的意思,但她还是觉得……很让人安心。 简单又直白,粗糙又温暖,这就是宋昀川给人的感觉。 这就是差七岁给人的安全感么? 那大混混身上的感觉,真的不是学校里那些幼稚的男生能比的。 洗完了澡坐在沙发上吹风时,周衾还是会想起宋昀川刚刚的话。 直到放在一旁的手机嗡嗡震动,打断了她的思绪。 周衾垂眸看过去,见是‘赵黎’这个名字,秀气的眉头稍微皱了皱。 思索片刻,她还是接了起来。 “小衾,还没睡呐?”对面的女人声音带着些金属感的清脆,似乎是对于她接电话有些意外,愣了一下又笑起来:“今天过节,想着给你打个电话。” 还有不到两个小时中秋节就结束了,才想着给她打电话。 周衾嘴角微勾,扬起一抹讽刺的弧度,她声音淡淡的:“谢谢…妈妈。” 虽然一年也就这么礼节性的联系机会也就个位数,但她还是得叫妈妈。 “小衾,这次中秋节太匆忙了,我和你爸的单位也没放假,你们高三也忙吧,没法把你接过来。” 赵黎叹了口气,柔声道:“十一的时候接你过来家里住几天怎么样?” “再说吧。”周衾心不在焉的应:“学校不一定放几天假。” 而且,赵黎画的这些饼,她已经听的够够的了,对于去京北去他们的家里‘团聚’,她没有一点期待。 “那到时候看看你们放几天假。”赵黎顿了一下,又问:“前段时间你爸爸去学校看你…和同学之间的不愉快彻底解决了么?” 周衾眉梢一挑,琥珀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冷色。 解决?不但没解决,反而变本加厉,闹的沸沸扬扬,闹的聂斌抑郁症退学…… 但自己做的这些事情,他们永远不会知道。 周赫明和赵黎所谓的关心自己和对自己的好,实际上就像对路边的猫狗,想起来就施舍一下,还竟是麻烦。 周衾心里这般那般的自怨自艾了一下,开口时腔调还是淡淡的:“解决了。” 五号工装 第18节 “那……” “妈妈。”周衾打断她:“我要睡觉了。” - 迈入高三后,基本每周都有大大小小的考试,中秋节结束一周后更是迎来了一次比较大的月考。 周衾在学习这方面还不错,从小被老人家盯的挺紧的,等高中转学来了江镇后自己也没有懈怠,更重要的是她生活乐趣比较少,反而更容易全心投入到学习中。 成绩出来,周衾看了一眼自己全班前五的分数,还算比较满意。 “周衾,你成绩好好啊。”分出来了丁时漾就蔫了,她看着自己的中下游的分数有些郁闷:“哪像我,真太菜了。” “还行吧,有进步空间。”周衾谦虚了一下,拿过她满堂红的数学卷子看了看:“要不我帮你补补课?” “算了,我没有进步空间了。”丁时漾耸了耸肩,倒是颇为看得开:“反正能考上个二本就行,我肯定是要留本地上大学的,选择还是不少。” 人各有志,周衾听了她的计划,只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对了。”说起这个,丁时漾不忘问她:“你想报哪个大学啊?” 这个问题让周衾愣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没想过。” 虽然说距离高考也就不到一年的时间了,但她还真的没去明确想过这个问题。 不像丁时漾那种有明确目标的,周衾一直都是一种比较得过且过的回避心态。 她之前想的就是,只要不去京北读书就行了。 “啊?那你可得想想了。”丁时漾有些意外,又苦口婆心的嘀咕着:“报哪个大学,学什么专业,这都是很重要的。” 周衾笑笑:“好。” “话说最近同学们都说…你和宋昀川走得很近。”丁时漾看了圈周围,压低了声音问她:“还说之前在办公室是宋昀川去给你当家长的,真的假的呀?” “真的。”周衾本来就不打算瞒着这事儿,她去求来宋昀川这个靠山,当然就要把这件事传出去方便她狐假虎威,有人问,自然就坦诚交代了。 “天,这怎么回事啊?你怎么会认识宋昀川的?”丁时漾差点讶异的叫出了声,捂着嘴巴继续小声:“我不是跟你说了么,他是个出名的大混混啊。” 周衾闻言,没忍住笑出了声。 “我知道啊。”她歪了歪头:“我找的就是他这个大混混。” 要不是靠着宋昀川的‘坏名声’,又怎么吓唬的住别人? 丁时漾没听懂,刚想继续追问的时候上课铃声响,她只好悻悻然的回到座位上去上课了。 这是上午的最后一节课,被窗外太阳烤的昏昏欲睡的同时胃里发空。 下课铃声一响,周衾立刻背起书包第一个向外面跑,面对丁时漾的高声询问都来不及回应。 也许是,有点重色轻友吧。 但中午休息的时间有限,她跑去修车厂吃个饭再跑回来的时间已经压缩的很紧,就实在没空余和别人打招呼了。 周衾不懂省钱为何物,就算刻意提醒自己现在生活费少了十倍,但偶尔花钱还是大手大脚,九月还剩十天才结束,周赫明给的生活费已经拉响警报了。 看着三位数的银行卡余额,小姑娘有些头疼,同时也顺理成章的找了个借口去修车厂蹭饭了。 周衾去的第一天,宋昀川还不信,毫不客气的告诉她:“没钱?那你还不回去吃食堂?” “不想去。”小姑娘摇了摇头,说的挺委屈:“食堂太难吃了。” “……还能比我这儿十二块钱的盒饭难吃?” 周衾笑了笑:“盒饭好吃一点。” 于是一到中午就跑过来蹭饭了,毕竟宋昀川不差她这一份饭钱。 而周衾非得找借口过来当然也不是因为这集体盒饭比食堂好吃多少,她只是想和宋昀川相处罢了。 虽然这么隐晦的,随大流的和他见面不一定有用,但不相处是绝对没用的。 自己现在也没有被学校里的人欺负,没借口找宋昀川的话,那距离不就是越来越远了? 周衾不想让这样的事发生,所以她第一次觉得生活费紧缺,也是有紧缺的好处的。 就是连着蹭了三天的饭,今天再来吃,还是不可避免的觉得寡淡了。 周衾看着盒饭里几样熟悉的菜色,耷拉着眉眼挑了里面的西兰花吃掉,稍稍有了点饱腹感就不想吃了。 旁边的宋昀川瞧她撂下筷子,敲了她一下:“别浪费。” “我吃饱了。”周衾无辜地眨了眨眼,诡辩道:“吃饱了就不算浪费吧?” “不算不算。”不待宋昀川回答,另一边的秦肃就帮着抢答,活像饿死鬼托上的拿过她剩的盒饭:“给我吃给我吃。” 有人解决,宋昀川也没立场在说什么。 只是他看着周衾一脸如释重负的模样,眉头还是皱了皱——小姑娘这德行怎么看都是不爱吃,而不是吃饱了。 他试探着问:“你早上吃什么了?” 周衾:“喝的牛奶。” “哦。”宋昀川点了点头,面无表情:“所以刚刚吃了几根菜叶子,就说饱了是吧?” 周衾:“……” “走。”宋昀川也懒得多说她,扬了扬下巴:“跟我上楼。” “你,”周衾迟疑地问:“你该不会想揍我吧?” “说什么呢?”宋昀川被她气笑了,自顾自的向上走:“爱来不来。” 周衾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只见宋昀川从冰箱里掏出两根黄瓜和辣椒,头也不回的扔到桌上指使她:“洗了去。” “啊?”周衾有些意外:“为什么啊?” “还能为什么?”宋昀川拎了块肉走向厨房,哼笑了一声:“给你做点别的吃。” 嗯?这么快就能尝到宋昀川之前自吹自擂的厨艺了么?还真是意外之喜。 周衾眼前一亮,立刻很听话的拿着蔬菜洗了。 卧室套间里带着的厨房准备的食材有限,宋昀川也没做什么特别的,就着冰箱里有的这点东西弄了个炸酱面。 葱姜蒜爆香配着肉丁一炒,在倒酱下去一瞬间卧室里都是迸发开的油香味儿。 周衾在宋昀川的指挥下烧了锅水,拆开挂面倒了下去,然后就在‘咕嘟咕嘟’的沸水声中等着面条煮好。 十指不沾阳吹水的小姑娘,今天才知道炸酱面是怎么做的。 但她知道了也没用,该不会做还是不会,就宋昀川熟练的切黄瓜丁和葱丝的那个步骤她都学不来。 煮好的面条过了水,盛两勺炸酱的卤子浇在上面,配着切好的黄瓜丁和葱丝,色彩中和的好看,让人食指大动。 周衾尝了两口才知道宋昀川不是吹牛——他手艺是真的不错,这个面条做的,比上次那个五星级酒店的套餐还要好吃。 “好好吃。”周衾吃着还不忘彩虹屁:“你好厉害。” “这东西最简单了。”宋昀川也盛了一碗,坐在她对面一起吃:“在京北几乎人人都会,没啥吃的时候就打卤弄个过水面条。” 从他吊儿郎当声音里,周衾几乎就能脑补出他口中的画面。 和刚刚在厨房里做菜的样子不谋而合,穿着宽松的短袖,一脸不耐烦动作却很娴熟的炒卤子,明明长相是俊美甚至精致那挂的,行事作风和谈吐却糙的不行。 就像是滚烫的夏天里,开车越野车狂飙的那种不怕死的混混。 而现在的‘贤惠居家’,则展示了另一面极致的反差感。 周衾之前听说宋昀川会做饭的时候,是很惊讶也觉得很不适合的。 但真的看到他做饭了,又觉得这男人大概什么样的气质都能糅合,包括烟火气。 嗯,她一定要想办法再多蹭几顿饭。 周衾咬着面条,心里默默的下了决定。 桌上的氛围有些安静,她没话找话地问:“你们国庆节放假么?” “车厂不放,我得回京北一趟。”宋昀川顿了下,抬眸看她:“到时候我不在,你还来修车厂蹭饭么?” 他这有些调侃的明知故问,让周衾有些被洞穿了的尴尬。 “来啊。”她筷子怼着碗里的面条,嘴硬道:“有免费的饭吃就来。” “行。”宋昀川笑着点了点头:“那我得告诉秦肃一声,让他别忘了订饭的时候带你一份。” “倒也不用着急。”周衾连忙阻止,声音有点闷闷的:“我十一的时候可能回家一趟。” 之前赵黎给她发过一条信息,说十一要把她接回去住两天,周衾本来对此理都没理,但现在听到宋昀川十一可能会京北…她也就没那么排斥回去了。 就当去旅游一趟呗。 宋昀川听了,倒是有些意外:“回家?” 他是知道周衾父亲是周赫明,家在京北的,但他意外的是这看起来脾气很倔的女孩儿竟然会回去——哪怕只是回去小住几天。 “嗯,我妈要我回去住几天。”周衾想了想,幽幽的说:“回去我就更吃不下去饭了。” “所以只能趁着现在这几天吃。” “你能不能再给我做几天饭啊。” …… 他之前说她是自己见过最会‘蹬鼻子上脸的’不是说说而已的。 “周衾。”宋昀川被她气的长眉抽了抽:“你是不是讹上我了?” 这话他问过不止一两遍,但还是想问。 宋昀川先是觉得自己像个保镖,现在又觉得像个保姆。 见鬼的是,能这么‘使唤’他的这个小姑娘自己认识才不到一个月,她这心安理得的德行却好像和他认识好几年了。 “没有啊。”女孩儿无辜的说着:“我就是觉得你做饭好吃。” 她一张巴掌脸纯的要命,适当的表现出几抹崇拜的情绪时还真的很忽悠人,足以满足男人的大男子主义。 “再说吧。”宋昀川含糊的应付了一声。 他看起来像是答应了又没完全答应,态度很值得玩味。 五号工装 第19节 总是,周衾是带着乐观的心态离开的。 等第二天再去修车厂时,就见着宋昀川靠在墙边上没去拿盒饭,反而是对她招了招手。 周衾一怔,立刻很乖巧的跑了过去。 宋昀川指了指楼上:“上楼去。” 周衾一听心里就有数了,她忍着笑意,飞快的跑上去,到了上面还隐约听到下面有人问‘周小妞上楼干嘛去了’,至于宋昀川怎么搪塞过去的没太听清。 进房间去等了两分钟,宋昀川就上来了。 周衾眼巴巴的看着他:“是要做饭么?” “你说呢?”宋昀川失笑,打开冰箱拿出一颗西兰花递给她:“去掰开洗干净,会干活不?” “会。”周衾笑了笑,蹦蹦跳跳的就跑去厨房了,声音里带着一股子莫名的自信:“不会干也学。” 她这样子才终于有了点十七八岁小姑娘的感觉。 见她这么开心,宋昀川觉得自己猜的挺对的——她果然喜欢吃西兰花。 那天的饭盒,小姑娘就夹了两筷子这个吃。 中午时间紧,宋昀川也没做什么太复杂的,简单的清炒了个西兰花加一盘事先做好的排骨,两个菜端上桌,又给女孩儿盛了一碗白米饭。 满满的,冒尖儿的那种。 “太多了吧。”周衾瞪大眼睛:“我吃不了。” 宋昀川拿着筷子的手指一顿,抬眸,不太友善的看着她:“再说一遍,能不能吃?” “……”周衾不敢说了。 “吃。”他敲了敲碗,活脱脱像个搞大男子主义的爹味儿恶霸:“不吃完以后你就甭想吃我做的饭了。” 那这‘代价’可有点太大,周衾不敢不吃。 就是她吃饭小口小口的太慢,本来想着慢点吃能慢慢的消化下去,可吃到一半的时候,还是吃不下了。 “呃,”她眨巴着眼睛,有些求饶似的看着宋昀川:“我真的吃不下了。” 宋昀川一碗饭都吃完了,扫了一眼她那剩下的半碗,语气不善:“你当我的话是耳旁风?” 敢浪费粮食,他就真的不伺候她了。 “要不你吃了吧。”周衾指了指饭碗,大言不惭道:“另一半我没动。” “我凭什么吃剩饭啊。”宋昀川无语,感觉自己有点手痒,他觉得周衾要不是个姑娘家,他都快忍不住想揍她了。 生硬的撂下一句:“自己吃,剩一粒米都不行。” “可我是学跳舞的。”周衾拍了拍平坦的小腹:“学跳舞的要保持身材,我每天吃饭都是定量的,多了就吃不下去了。” 她碳水虽然摄入的有限,但刚刚倒是吃了好几块宋昀川做的排骨。 吃完还不忘夸:“好吃。” 宋昀川闻言,微微挑了下眉:“你学舞蹈的?谁说学舞蹈的就不能吃饭了?你瘦的跟发育不良的白斩鸡似的。” “是啊,芭蕾舞。”周衾自动无视他后半句话,转移话题的问:“川哥,你看芭蕾么?” ……他哪儿来的闲情逸致看那玩意儿。 “不看。”宋昀川大大咧咧的实话实说:“我比较粗糙,欣赏不来那些高雅的艺术节目。” “你看都没看怎么知道欣赏不来?”周衾笑笑:“要不我跳给你看啊?” “你别转移话题。”宋昀川有些别扭地打断她:“还吃不吃饭了?” “中午是吃不下了,要不这半碗我晚上过来吃吧。”周衾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这样也不算浪费食物对吧?” 宋昀川算是服了她了。 “得了,给我吧。”他拿过女孩儿的碗,把剩下的半碗饭拨到自己碗里。 周衾:“那你还给不给我做饭了?” 宋昀川反问:“你猜呢?” “我猜你会继续做。”周衾指了指他的碗:“是你主动吃我的饭的,不是我吃不完。” “行,你说的对。”宋昀川被她闹的脑袋疼:“让我把饭吃完行不?” “你吃吧。”周衾算是彻底满意了,笑着站起来:“我回去上课了。” 她得卯足了劲儿跑回去,要不然又迟到了。 “去吧。”宋昀川头也不抬,嘱咐了她一句:“别告诉楼下那几个崽子我给你开小灶的事儿,要不你甭想我下次还给你做饭吃。” 让白一赢他们知道,又得抱怨自己一碗水端不平。 周衾愣了一下,忍着笑‘嗯’了一声。 她发现宋昀川单独只给她开小灶这件事,比自己能吃到家常菜本身更让人开心。 区别在于他单独,只给她做。 谁不喜欢这样的独家待遇呢? 晚上回到家,洗澡后周衾涂身体乳的时候,指尖划过锁骨就响起了宋昀川的那句话—— [你瘦的跟发育不良的白斩鸡似的。] 另外之前,他还说过‘太平公主’这个字眼,自己真有那么瘦么? 周衾秀眉微蹙,光着脚丫走到浴室里的镜子前。 小姑娘手沾了凉水抹掉镜子上的一层雾气,然后细细观察着自己,然后就发现,自己胸似乎是真的有点小。 因为常年练芭蕾,肩颈都是最标准精致的单薄纤细,腰肢也是,看起来不算瘦的可怕,但胸的位置,的确称得上一声‘太平公主’了。 可男生是不是都喜欢胸大一点的? 周衾边擦头发边想着这个问题,直等到细软的发丝半干,才磨磨蹭蹭的走出卧室。 她低头在手机上百度着‘吃什么东西能丰胸’的页面,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后,发了条微信给宋昀川—— [哥哥,我想吃木瓜了。] 在之后很长一段的时间里,周衾都会把木瓜当水果吃,把煮过的黄豆当零食吃,把早餐的牛奶替换成了不爱喝的豆浆捏着鼻子喝下去。 至于这些丰胸食品有没有效果,那就是后话了。 月末的时候学校又组织了一次考试,考完最后一科回教室听老师讲了会儿常规的总结陈词,就是十一的假期了。 “三天假,你们心别玩野了,四号早晨来上课时我希望见到的是你们精神抖擞的一面,高三了,脑子里的发条都给我绷紧点,别光顾着玩儿,在家也得好好学习……” 熟悉的陈词滥调,说完宣布放学,一群人就迫不及待的奔了出去。 周衾看着手机里的短信,慢悠悠的收拾东西,就像是慌乱世界里开了0.5倍速,故意的慢了下来。 赵黎给她发了信息说她特意开车来接自己了,从京北开车到江镇少说也得七八个小时,不知道这次她这么积极干嘛。 但周衾对于和她见面回家这事儿始终没有很热衷,刻意放慢了节奏,等到整栋楼几乎都空空如也了,手机再次响起了催促的铃声,她才皱了皱眉,背起书包走了出去。 校门外停着一辆深灰色的宾利,在周衾走出来的时候降下车窗,后座探出一个戴着墨镜的女人。 黑发盘起,看着就有股子高高在上的端庄。 她对着周衾招了招手:“小衾,上车。” 周衾无奈,面无表情的上了车后座,同她坐在一起。 高档车的空间当然不至于逼仄狭隘,但她大概有几年都没和赵黎挨的这么近过了,一时间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偏偏赵黎还不安静,笑着扮演久别重逢的慈母形象,问东问西:“小衾,你们这次放几天假?” 周衾漫不经心的回答:“三天。” “那是有点短了。”赵黎若有所思的嘀咕:“不过我和你爸休假更少,到时候要是没时间,就叫老关开车送你回江镇。” 老关是周家的司机,给他们开了十几年的车了。 要知道周赫明可是当官的大忙人,而赵黎也是在法院工作的女强人,两口子忙起来的时候一个赛一个。 能这么千里迢迢的来接她一次,周衾真是倍感荣幸,但是…… “妈妈。”少女眨了眨眼,状似好奇的问:“你在车里戴墨镜能看清么?” 赵黎愣了一下,随后有些尴尬的摘了下来。 近距离看着许久未见的女儿,除了陌生以外,她好像还在周衾脸上捕捉到了一丝讽刺。 刚刚跟她说话的时候一直戴着墨镜,确实是忘了。 “小衾。”赵黎没话找话,试图关心她的生活:“你这次考试成绩怎么样?” 周衾淡淡的说了一个分数,她这次依旧是在班级前五,算不上顶尖但绝对上游水平,发挥的很稳定。 但赵黎听后,却是皱了皱眉。 “分数有点低啊,想要考c9费点劲。”她叹了口气:“也怪我们,把你放在你叔叔家里,疏忽了你学习这方面了。” “……” 周衾觉得自己还没有她说的这么不堪。 她觉得自己命里大概真的没有父母缘,和赵黎就坐了不到十分钟,感觉已经难受极了。 可赵黎接下来说的话,却偏偏能让人更难受。 “小琼成绩倒是很不错。”她若有所思的问:“要不你回去让她给你补补课?你们姐妹俩也很久没有相处过了。” “妈,我就这样了,临时抱佛脚也抱不出来什么名堂。”周衾忍不住打断她,凉凉地说:“我对我的成绩还挺满意,能保持这个分数高考也行。” 赵黎闻言,本来就不舒展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你这是什么态度?这想法太没出息了。” “我没出息没关系啊。”周衾笑了:“周琼有出息就好了。” 她本来就不是他们心目中的好女儿,但无所谓,周琼已经被打造的完美无缺了。 鲜花已经足够完美,旁边陪衬的绿叶不需要给太多眼神。 周衾说完,趁着赵黎哑然的时候果断拿出蓝牙耳机戴上,她靠着车窗闭上眼,很鲜明的表达出不想说话的态度。 赵黎没办法,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也只好闭嘴了。 五号工装 第20节 车子就这么沉默的开了将近七个小时,进了京北市区停在了周家的大院外。 周衾下车的时候,只觉得腰酸背痛腿抽筋儿。 她放假三天只是小住,没带太多东西就背了个包,司机老关要帮她拿的时候,女孩儿果断就拒绝了:“谢谢,我自己拿就行。” 周衾一路上为了避免和赵黎说话全程闭着眼睛装睡,可她对睡觉的地方很挑,能在车上睡着才怪。 就那么熬了七个多小时,现在说话声音都倦的不行。 跟在赵黎身后走进院子,还没等进门,那栋近在咫尺的独栋门里就跑出一道纯白色的纤细身影。 “姐姐。”周琼飞快的跑出来迎接她,甜甜的说:“你终于回来了啊,好想你。” 那张和自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蛋让周衾有一瞬间的恍惚,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随后脑子里浮现的念头就是——不累么?姐妹情深的戏码有什么好演的? 她们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虽然是双胞胎,但和陌生人又有什么太大差别,周琼想她什么? 周衾抬了抬唇角,皮笑肉不笑。 一旁的赵黎眼睁睁的目睹了这一幕,更加不悦了。 周赫明加班,晚上不回来,偌大的餐桌上就只有赵黎和周琼三个人。 “姐姐,我之前给你发微信你没回我,所以阿姨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按照家里平常的口味做的菜。”周琼坐在周衾旁边,笑盈盈地问:“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啊?” 一桌子的菜很丰盛,有荤有素有海鲜的,周衾没什么挑剔的理由,只是笑了笑。 该说不说,周琼这几句话未免也太故意了点。 自己没回她微信…她们一直都不说话,凭什么她假惺惺的问候了一句自己就要回呢? 但家长是不会在意这些水面下的暗流的,在赵黎的角度看,周衾这行为,可着实是有点不知好歹的。 “都特意问你了,总该回一句。”她看着周衾,有些不满的教训道:“你妹妹不也是担心你有忌口么?” “哦,是我不知好歹了。”周衾虚心认错,声音淡淡:“我道歉,可以吃饭了么?” 赵黎一愣,气的差点没背过去:“你这是什么态度?” 她又气又疑,完全没想到上次见面还称得上是‘乖巧’的女儿怎么突然就变的这么叛逆了。 “说话句句带刺。”赵黎忍不住问:“我欠你了么?” “没有,妈妈怎么可能欠我?还有妹妹,所以我认错了啊。”周衾是真觉得不耐烦,和她们多说一句都觉得浪费自己的时间在虚与委蛇。 少女索性站了起来:“算了,不吃了,我上去睡觉了。” “站住。”赵黎也跟着站了起来,握着筷子的手都在瑟瑟发抖:“你在车上不是睡过了么?” “在车上睡过就不能再睡啊?妈,你管的有点多哦。”周衾笑了笑,状似无辜的眨了眨眼:“可能你不太了解,我这个人就是很能睡觉的。” 一句暗讽味儿十足的话,瞬间就让赵黎哑然了。 她参与周衾生活的次数十个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怎么可能知道这种细节? 但赵黎也听出来了,周衾这是心里有怨气呢。 可他们辛苦工作不也是为了给子女创造更好的条件和未来么?自己一得了空,马不停蹄坐了七个小时的车去接她,换来的竟然全是怨怼? 赵黎看着周衾已经消失在楼上的方向,有些发怔。 “妈,您别生气,姐姐刚回来可能还是不适应吧。”周琼安慰的拍了拍赵黎的手,柔声笑道:“我给您剥几只虾。” 她算是父母荒芜心脏里能稍作抚慰的一股清流:“您多吃点。” 周衾进了干净的客房就躺在床上,她呆呆地看着天花板,精神上有些疲惫。 在回来之前,她以为自己会很淡然的,但是真的身处其中,却还是会因为赵黎的态度而生气。 虽然不是浮于表面的,但依旧是在心口翻涌的意难平。 周赫明和赵黎又没有手把手的养过自己,从来都是把她当作垃圾似的到处扔,又凭什么要求她和周琼一样听话呢? 正闷闷不乐地想着,放在枕边的手机震动了声,周衾摸过来一看,是宋昀川发过来的信息。 女孩儿本来懒散的眼睛瞬间有了些焦距,连忙点开看。 [宋昀川:到家了么?] 上车回家之前,她有跟他说过一声来着。 而这家伙,昨天就已经从江镇回京北了,比自己还早。 [到了。]周衾先是非常规矩的回完,然后想了想又说了句:[早知道不回来了。] 说完就趴在床上等,宋昀川的消息回的很快,还是一条语音:“怎么说?” 他像是在一个很乱的地方,背景音有点嘈杂,但低沉的声音还是很好听。 周衾觉得自己如果发语音过去他那边应该不方便听,就还是打字:[和不熟的人呆在一起,不太开心。] 准确来说,是看她根本不顺眼的老妈和白莲花的妹妹,比不熟的界限还要让人难受。 周衾呆呆的想着,等到宋昀川的语音连着发来两条,指尖点开听。 “反正也待不了几天,凑合吧。” “等过两天带你出来玩儿。” …… 纯忽悠着安慰人,过两天她都回江镇了。 周衾咬了咬唇,试探着问:[能现在去找你玩儿么?] 得寸进尺,一向是自己在宋昀川面前的基本操作的。 本来等着宋昀川会说什么的,结果他反而改成文字信息了—— [现在来找我?] [哥哥在少儿不宜的地方,你要来么?] 作者有话说: 不守男德(bushi 第16章 五号 少儿不宜的地方?能是什么地方, 夜店还是酒吧? 周衾挑了挑眉,毫不犹豫的回了两个字:[去啊。] 本以为自己回了消息宋昀川也不会搭理的,但他竟然真的给发了一个共享位置过来, 叫什么‘黑鸢基地’。 从名字来看不知道具体是做什么的,位置在京北的城南区。 周衾对这座城市的道路不熟悉, 也无所谓距离远或者近, 反正她都是打车去的。 少女也不顾自己是第一天回家这个前提,换了一套衣服就悄悄地溜出了门。 恰好楼下客厅没人,她溜出去的过程也比较顺利, 没遇到什么阻碍。 周衾早就叫好了车,出了大院正好到。 她蹦上了车,在app上看到距离黑鸢距地有将近四十分钟的车程,在京北这寸土寸金的地儿花了她一大笔打车费,可真够肉疼的。 “师傅。”路上的时候,周衾好奇的问了句司机:“您知道黑鸢基地是什么地儿么?” “黑鸢基地,你要去那地儿?不太清楚啊。”看起来颇有经验的中年司机摇了摇头, 只说:“你要去那地儿挺偏的,我们开车的都很少去, 一片挺空旷的荒地。” 荒、荒地?那能有什么少儿不宜的场所啊? 周衾更好奇了,她安稳的坐了会儿,等车快要开到的时候才给宋昀川发了消息:[哥哥, 我快到了,你出来接我呗。] 车子停在了导航目的地, 周衾付过钱之后下车,眼前就是一扇钢铁铸造的大门, 看着十分有科技感。 但周围……是挺荒凉的, 基本和郊区差不多的一个地方, 能有什么少儿不宜的基地? 正想着,耳边就传来一阵摩托车的‘突突’声,伴随着一阵刺眼的强光向她驶来。 周衾下意识的抬起小手遮住眼睛,眯着看过去。 是宋昀川骑着摩托,男人穿着和平时没什么差别的宽松款大短袖,牛仔裤洗的发白,微长的头发一路骑车过来被吹的有点乱,额前的刘海背到了后面,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高挺的眉骨,更显轮廓桀骜。 “戴上。”宋昀川撇给她一个头盔:“上车。” 周衾怔了下,想了想还是没有矫情的说‘我不爱用别人用过的东西’,只是旁侧敲击的问:“这是谁的头盔啊?” “这是我的车。”宋昀川觉得她这问题问的莫名其妙:“除了我的还能是谁的?” 哦,那周衾觉得她就可以接受了。 女孩儿笑了笑,戴上头盔后坐到他身后的位置,两只细细的手臂圈住男人劲瘦的腰身。 头盔包住整个脑袋,女孩儿也闻到什么味道,大概是他很久没戴了的原因。 宋昀川发动车子,按照来的路线开回去,周衾意外的发现车下的地面上都画着一条条的痕迹,像是什么跑道一样。 “哥哥。”她忍不住问:“这是哪儿啊?” 只是她的声音都被两侧呼啸的风吹散了,传不进宋昀川的耳朵里:“你说什么?” “我是问,”周衾凑近他耳朵,抬高音量:“这是什么地方!” “……”宋昀川差点被她这一嗓子喊聋了。 还有,女孩儿说话间的热气带着身上的水果香都喷洒在他耳根处,就,怪让人别扭的。 宋昀川躲了她一下,漫不经心的哼笑了一声:“都说了是少儿不宜的地方了?” “荒郊野岭的,适合把你绑起来卖了。” “吓唬人。”周衾下巴抵在他肩上,不服气的喊:“你当我是几岁小孩儿啊?” “你不是么?”宋昀川开了差不多五分钟的时候,周衾隐约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像是有很多人聚在一起说话,还有车轮子划过地面的刺耳声。 她好奇的探头探脑,就看见不远处一栋灯火通明的大楼外面站着一群人。 是形形色色的男女,穿的怪异夸张。 五号工装 第21节 但最瞩目的却不是他们,而是一堆车……几乎是一个车队了。 周衾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没有看错,这地方的地面的确是跑道,到处都是跑道,因为这里是赛车的地方。 黑鸢基地,应该是赛车基地。 周围飕飕的声音应该不只是丰盛,周衾仔仔细细的看,发现不少穿梭在宽阔跑道上的车,速度极快,快到她甚至难以捕捉到。 这肯定不是正常开车玩玩的水平,难道是职业车队? “宋昀川。”周衾一下子兴奋了,都飘的忘记叫哥哥,直呼其名的抓着他肩膀好奇地问:“这是职业赛车的地方么?” “叫什么呢?没礼貌。”宋昀川先是纠正了她一下,然后才‘嗯’了声:“对,赛车的。” 他说着车也开到了地方,停在楼门前用长腿支着地。 “那这有什么少儿不宜的。”周衾蹦了下来把头盔还给他,有些无语的嘟囔着:“我还以为是什么地方呢。” “听你这意思,你还挺盼着少儿不宜场所的?”宋昀川笑着问她:“那你觉得会是什么地方?” 周衾耸了耸肩,坦白地说:“以为你在酒吧夜店什么的呢。” “呵,低级趣味。”宋昀川不屑地一笑:“那种地儿给老子钱都懒得去。” “那你带我欣赏一下你的高级趣味呗。”周衾扯了扯他的袖子,开始撒娇:“我也想坐那个赛车。” 女孩儿看着跑道的眼睛里,充满着好奇和向往。 “你不怕?”宋昀川眉梢轻抬,戏谑的看着她,也可以说是吓唬她:“可刺激了。” 周衾转了转眼珠,笃定地说:“你开车我就不怕。” “小屁孩。”宋昀川弹了根烟出来咬住,听到这话没等点火呢就笑喷了:“你猜的我会开车啊?还开赛车?” “啊,你不会么?”周衾有些意外:“那你还开修车厂。” “开修车厂就得会开车,你什么逻辑?那修冰箱的人还得学会制冷啊?”宋昀川用神逻辑把女孩儿堵的哑口无言,然后不紧不慢地又说:“不过我还真会点。” …… 周衾感觉这人好欠揍啊。 正无语时,跑道边上的几个青年凑了过来,和宋昀川嘻嘻哈哈的打招呼,还颇为好奇的盯着周衾看。 “川哥,这姑娘是谁啊?”一个染着炫酷奶奶灰的少年张口就来:“你女朋友?那你可有点老牛吃嫩草啊,这姑娘成年了么?” “呵,你眼睛还挺毒,滚一边儿去。”宋昀川推了他一把,懒洋洋的给周衾安了个身份:“这我妹。” 这样的说法周衾也早有预料,眨了眨眼,算是配合的默认了。 “妹妹,那我可不可以要个联系方式啊?”灰发男眼睛一亮,就开始对着周衾散发魅力:“妹妹多大了?” “我是高三生。”女孩儿面无表情,声音轻软的全是怼人的软钉子:“好好学习,不交朋友。” 宋昀川闻言就笑出了声,心想小姑娘还挺上道。 不用他帮着结尾,自己就把他想说的话全说了。 旁边围了不少青年男女,大概都没想到灰发男会这么快吃瘪,顿时也笑作一团,嘻嘻哈哈的起哄声中周衾连忙躲到宋昀川身后去。 她对这一群人的热闹场景并不意外,但她可不想当他们调侃的主题。 “得了,别闹了,谢尧,你那车钥匙给我用下。”宋昀川对着灰发男说:“我带人去兜会儿风。” 至于是带谁,那自然不言而喻了。 谢尧饶有兴致的挑了下眉,本来想再说几句话逗逗周衾的,可在宋昀川面前他也不敢造次,想了想还是直接从兜里掏出钥匙扔过去,嘿嘿笑道:“哥,你随便遛,到时候直接停车库去就行。” 宋昀川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扯了扯周衾卫衣的帽子:“走吧,满足你。” 小姑娘大晚上都特意过来了,想坐坐赛车也不是什么过分要求。 晚上天冷,周衾穿了件粉色的卫衣,帽子上有两只兔耳朵似的装饰,宋昀川觉得挺逗,就撩了一下这帽子扣在她脑袋上。 女孩儿头小脸小的,一下子就被遮住了大半,两只兔耳朵垂着显得可怜兮兮。 “干嘛?”周衾拨弄了一下前沿,大眼睛瞪着宋昀川。 “车开起来风很大的。”宋昀川哪能说自己手欠,胡扯了个借口:“你把帽子戴上,提前保暖。” “真的假的。”周衾不太相信的嘀咕,跟着他走到跑道边上,坐上那辆看着就很酷炫狂霸拽的赛车副驾驶。 她对车子不太了解,但基本常识还是有的,豪车标识得,知道这是辆法拉利。 上车第一件事,周衾就是系安全带。 “不够紧。”宋昀川看着她系好的成果却摇了摇头,俯身过来,修长的手攥着安全带的绳帮着她加紧固定。 他突兀的探身过来带来的是胸口被牢牢锁住的感觉,周衾还没准备好,梗在喉间的一口气变成了咳嗽。 “怎么了?”宋昀川一顿,抬眸嘲笑她:“紧张?” 他还是俯身的状态,两个人离的很近,无论是戏谑的眼神还是唇角弧度都能被周衾清晰的收进眼底。 小姑娘一瞬间感觉脸上有点热,她唇角轻抿,别过头去故作平静地说:“才没有。” “犟嘴吧。”宋昀川笑笑,起身回去握着方向盘:“抓紧旁边,别吓哭了。” 周衾感觉自己被鄙视了:“我才不会吓哭。” “成,那我开了。”宋昀川舌尖抵了抵脸颊,话音刚落,脚下就踩下了油门。 赛车手在跑道的直道时,车速是平均要达到350km/h以上的。 宋昀川没一下子开的那么猛,但280以上也是有的。 周衾从未感受过如此强烈的车速,一瞬间感觉五脏六腑都要随着这极速甩出去,或者是揪在一起了。 小姑娘大话虽然说出去,但此时此刻,仍然绷不住的大叫出声:“啊——” “哟,还说不会吓哭呢。”宋昀川面不改色的开着车,还有闲情逸致的嘲笑她:“没事,你要是怕了……” “求哥哥一下,给你降速到牛车水平。” 第17章 五号 周衾是个脾气倔的, 到最后也没开口‘求’他。 宋昀川也当然没一直逗着小姑娘,吓唬了她两下就降低了车速,用正常偏快的速度带着她在这偌大的跑道上一圈圈的兜风。 因为车速降下来的缘故, 车顶的天窗也打开了,凉丝丝的风侵入了整个车厢。 周衾手垫在窗边趴在上面, 没绑起来的长发被风吹的乱飘, 有几缕发丝都飘到了宋昀川的手背上,她却浑然未觉。 宋昀川侧头看了一眼,少女正盯着窗外不知道看什么, 她穿着比较厚实的卫衣,冷肯定是不冷的,像是正在享受被风吹的感觉。 小巧精致的半张侧脸只能看到一只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垂,里面仿佛有些低落的情绪。 分明是在紧促的车厢内,但周衾身上无端就有一种空旷的悲伤感。 像是不开心又不想表达出来,但年纪小, 总归是藏不住的。 刚刚回家就大晚上跑出来和他‘鬼混’,那这个家她是有多不爱待? 宋昀川修长的手指慢悠悠的敲打着方向盘, 沉吟片刻,打转换方向偏离了跑道。 “嗯?”忽然不是在基地兜圈子而是向前开了,周衾好奇的抬起头:“去哪儿呀?” 宋昀川没回答, 只是专注开车。 然而也不需要回答,开出基地没一会儿, 周衾就发现这是一条上山的路。 郊区附近的确是有不少特意开发过供人欣赏的山头的,就是大晚上的花花草草也看不了, 能有什么好看的? 周衾心里默默的腹诽着, 却没说什么, 等到宋昀川又开了一会儿停下来,才问:“为什么上山啊?” 后者按了控制板上的某个按键,头顶的天窗敞的更大了一些,大到天空上星星点点的光宛若洒落在了车里。 宋昀川:“抬头看。” 周衾一怔,下意识的按照他说的做,结果一抬头就看到漫天繁星密布着压了下来,仿佛一抬手就能触手可及。 他开车到了山顶,坐在车里,是女孩儿第一次觉得离天空和星星这么近。 “哇。”周衾呆呆地看着,下意识的伸长了脖子,忍不住轻声嘀咕:“好漂亮。” 从顶篷的窗口看过去,有种坐井观天的感觉,感觉自己无比渺小可身处的环境却是无比开阔。 “这地儿高,是看夜景的好地方。”宋昀川顿了一下,不紧不慢道:“以后要是不开心了就过来看看,没什么…过不去的。” 周衾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拐弯抹角的安慰她。 包括开车上山,也是帮她缓解心情的。 一瞬间,周衾心里真的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她其实是很不开心的,被赵黎各种责问的时候甚至都有些后悔为什么要来京北,差点想背包跑路,但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回来这一趟是值得的。 就当……为了这么美丽的夜景,都值得。 周衾仰头看着天空,唇角弯了弯。 “其实也没有很不开心。”女孩儿轻声抱怨:“就是很久不见了,我妈第一件事却是批评我考试成绩不好。” “嗯?”宋昀川饶有兴致地问:“你考多少分?” 周衾把自己成绩说了下。 “这考的不是不错么。”宋昀川挑眉,大家长似的夸了她一下:“比我高中时候成绩好多了。” 他难得主动提及过去,周衾立刻好奇地追问:“你考多少分啊?” “不太高,重本线向上吧,没你这么优秀。”宋昀川笑笑:“出国读的书。” 周衾有些意外的眨了眨眼,真没想到他居然是在国外读的书——毕竟一般去国外留学的都不会这么早回来的。 但她没有究根问底的问是什么学校,换了个问题:“那你怎么会去江镇开修车厂啊?” “特意学的机械制造这个专业,当然要干本行工作了。”宋昀川顿了下:“主要是我爷爷奶奶在江镇,过来陪陪老人。” 周衾抿了抿唇,想想还是没忍住问:“那你,会一直待在江镇么?” 宋昀川不说话。 五号工装 第22节 一种沉默的否认,周衾脑瓜聪明,当然明白了。 她刚刚的好心情散去了不少,轻声问:“那你会在江镇待多久呢?” 宋昀川本来想说‘不一定,随时都有可能走’,但看着眼前小姑娘可怜巴巴的样子,又有点说不出口。 “不一定。”他最后只说了前半句:“你好好上你的学,这么关心我干嘛?” 周衾勉强笑笑,真心话故作轻松的说出来:“害怕我的靠山消失嘛。” “别想那些没用的。”宋昀川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和她一起仰头看着漫天繁星,声音轻飘飘的:“你还有半年多就高考了吧?” 周衾闷闷的应了一声:“嗯。” “那我也差不多。”宋昀川笑了声:“还得再陪老人家半年多。” 他这算是给她一个承诺了,让女孩儿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专心学习好好考试。 至于其他的,他留下来让她继续狐假虎威。 周衾愣了一下,只感觉本来高高悬起的心脏‘扑通’一声落了地。 就像坐过山车一样大开大合,又刺激。 “哥哥。”她不想撒娇的,可忍不住:“你人真好。” “一边儿去。”宋昀川皱了皱眉,清俊的眉宇间闪过一丝别扭:“别跟我说这些肉麻话。” 周衾知道他是个粗糙的大混混,根本不计较这份粗鲁,只是笑笑:“我以后赚钱孝敬你好不好?” 这句话说的,让宋昀川真有种养女儿的感觉了。 “行啊。”他笑了笑:“你上大学别把我这个野生哥哥忘了就行。” “不会的。”周衾看着他,十分认真地说。 虽然还不知道自己未来会去哪儿,但有一点她很确认——她可不想让宋昀川成为她生命里的过客。 只是这些话,周衾现在还不方便说而已。 女孩儿认认真真地说不会忘了他的态度让宋昀川怔了下,随后就觉得有些别扭。 一开始他开车过来这边只是想帮着周衾分散一下注意力,缓解心情,但现在的话……好像有点太超过了。 宋昀川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问她:“看完了么?送你回家。” 折腾了这么一顿都已经后半夜了,快要凌晨两点,该把人送回去了。 谁知道,周衾语出惊人。 “我不想回家。”女孩儿依依不舍的看着天窗外的星星:“能在这儿睡么?” “你昏头了吧?”宋昀川骂了她一句:“这儿能睡人?赶紧回家去。” “不,我就想在车里睡。”周衾却很固执,看了眼腕上的手表:“睡几个小时,六点之前回家就行。” 赵黎大概是七点钟左右起床,她在那之前回去粉饰太平就行,其余时间,她是真的不怎么想在周家那个独栋里面呆。 “你就作吧。”宋昀川劝不动她,气的下车抽烟了。 而少女调整了座椅半躺在车里,更方便看头顶的星空了。 周衾想她大概会一直记得这个日子,她所度过的一个奇奇怪怪却很值得纪念的国庆节。 大混混带她来山顶看星星,他浑然不觉这样有多浪漫,但她知道就好。 周衾对睡觉的要求一向很高,房间内有光睡不着,有声音睡不着,床不舒适也睡不着,总之就是个十足十的矫情少女。 但今天在这个三无的敞篷车里,她盯着天空的星星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没有挑剔,自己都没察觉的睡着的。 宋昀川抽了根烟又接了几个电话,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感觉身上都被吹的有些冷了才回车里。 打开车门就瞧见小姑娘闭着眼睛谁颜恬静,他连忙挡了一下刚要关上的车门,然后轻手轻脚的合上。 夜里的风有点冷,宋昀川把天窗关上让她睡觉环境更好一点,然后自己也趴在方向盘上眯了会儿。 封闭的空间内,周衾身上似乎有股淡淡的水果香,一阵一阵朝着别人鼻腔里钻,就还挺好闻的。 像是催眠的香,迷迷糊糊的嗜睡。 宋昀川本来趴在方向盘上的小憩变成了小睡,虽然睡得并不踏实,等迷迷糊糊的转醒直起有些酸涩的身子,天已经蒙蒙亮了。 而旁边的姑娘还睡的很香。 宋昀川费力的睁了睁眼,第一件事就是看了眼手表。 “五点了。”他嘟囔了句,伸手推了推周衾的肩膀把人叫起来:“醒醒,你不是要六点之前到家的么?” 周衾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车座上睡得这么熟,朦胧间被人催着叫醒,脑子里都有种缱绻的慵懒感。 “嗯…”她含糊的应了声,声音微哑,一看就是睡粘糊了不愿意起来。 宋昀川:“你先把你家地址告诉我,然后再睡。” 周衾强打起精神,报了个地址,然后一转身就又继续睡了。 “……” 都困成这样了昨晚回家睡多好,真能作妖。 宋昀川无奈的摇了摇头,发动车子,按照她说的地址开过去。 从郊区的山顶开回周家着实是有点远,也亏得宋昀川开了辆性能顶配的赛车加上大早上车不多,才能在六点之前飙回去。 等到了的时候,周衾也差不多清醒了。 “谢谢。”小姑娘整理了一下身上有些皱的衣服,指了指外面:“那我走了。” “走吧,回家再睡会儿。”宋昀川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同她道别:“我也得回去睡个回笼觉。” 莫名其妙的被她折腾了一宿,见鬼。 周衾笑了笑,拿着手机下了车。 周家是指纹锁,她的指纹有录入,打开门进去时刻意放轻了脚步,毕竟现在还不到六点钟,她不想打扰其他人的清梦。 但周衾万万没想到,她换了鞋刚绕开玄关进了客厅,就看到赵黎正在沙发上坐着。 她似乎是一夜没睡,脸色苍白,眉宇之间颇有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架势。 周衾怔了下,本来要直接上楼的脚步僵在原地。 赵黎看着她缓缓开口,声音冷的像冰:“你这一晚上去哪儿了?刚回家第一天就夜不归宿?” 周衾有些讶异她是怎么发现自己不见的,但眼珠转了转,面上不动声色。 她淡淡的回答:“出去玩了。” “玩一宿?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高三学生啊?”赵黎直接站起来,气的声音都有些哆嗦:“成绩那么差还夜不归宿的去玩儿?你怎么这么不学无术!” “哦,知道了。”周衾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问:“那我现在可以回去睡觉了么?” “周衾,你到底想干什么?!”赵黎忍无可忍,直拍桌子:“你怎么变了这么多?” “妈妈,您才发现啊?”少女笑了,淡淡的笑意中除了讽刺之外就是漫不经心:“您不觉得您现在管的有点晚了么?” 第18章 五号 周衾最终也没有上楼继续睡觉。 和赵黎算不上大吵一架, 但终究是明枪暗箭的互相嘲讽,算是扯掉了那层本就摇摇欲坠的窗户纸。 周衾上楼拿起根本就没动过的背包,在赵黎和周琼惊诧的眼神中果断的走人。 洒脱又利落, 完全不顾她们在身后的阻拦和呼喊。 她算是看透了,自己和父母就没什么缘分也不适合相处, 这次回来小住都是个错误。 走就走了, 免得互相看着难受。 周衾直接订了最近一趟回江镇的车票,坐在车里赶去高铁站的时候给宋昀川发了条信息:[哥哥,我回江镇了。] [欠你的一顿饭, 等你回来再请你吧。] 耽误了宋昀川昨天一晚上,她说了要请他吃饭的。 这个时间太早,他大概在补觉,周衾的信息发出去也是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她早有所料,没在意的把手机收起来就进了车站。 女孩儿不喜欢江镇那个地方,但今天她是坐了最早的一班动车,马不停蹄的回去的。 从京北到江镇大概要坐三个小时左右的高铁, 一宿没好好睡觉,周衾也顾不得挑剔什么环境了, 上车后就趴在桌子上眯了一会儿。 两个多小时后快要到站,她才迷迷糊糊的爬了起来。 可以说整个人都是素面朝天,披头散发的没有形象了, 但这车厢里没什么人,她也不怎么在乎形象了。 周衾去洗手间用凉水洗了把脸, 感觉自己昏昏沉沉的大脑清醒了不少,她抽出包里的纸巾把脸慢慢的擦干净才回到座位。 拿出手机一看, 赵黎和周琼给她打了不少电话, 周衾面无表情的一键清空, 直接选择了屏蔽。 然后她点开微信,才看到宋昀川给她发了几条信息—— [你回江镇?这么快?] [发生什么事儿了啊。] [不回话,睡着了?] 这是最后一条信息,宋昀川大概是猜测她睡了,也没有打电话过来打扰。 周衾唇角微抿,给他回了一条:[不想在京北呆着就回来了。] 宋昀川信息来的很快:[现在坐上车了?] [嗯。]周衾简单的回过去,想了想又补充一句:[都快到啦。] 其实自己如果不选择回来的话而是对着宋昀川撒娇耍赖,相信也能成功赖在他那儿呆几天。 可是周衾不能那样做。 五号工装 第23节 她是很想和宋昀川相处,但不能太过头。 自己在他心目中只是‘妹妹’的形象,那如果想要留在他身边的话就得安分一些,一口气是吃不成一个胖子的。 宋昀川给她回了两条消息:[也行,回去好好休息吧。] [等十一过后,再来蹭饭。] 这算是变相告诉自己他回江镇的时间了,周衾眼珠转了转,回了个笑眯眯的表情包过去,然后把手机收了起来下车。 从回去到回来看似只用了一天多,但这时间基本上全折腾在路上了。 周衾脊梁骨都坐的有些酸疼,回家后洗漱后就躺在床上补眠,睡的天昏地暗,等接近傍晚的时候,才幽幽转醒。 嗓子都干的发涩,周衾摸黑爬起来喝了好几口水,使劲儿抻了好几个懒腰才感觉活过来了。 她打开床头灯,摸过手机一看,未接来电里没有赵黎继续打来的电话,少女无所谓的一瞥,毫不意外。 赵黎对她的所谓的关心和耐心都是转瞬即逝,一竿子热度过后还是漠不关心,周衾早就习惯了。 倒是宋昀川又给她发了两条微信—— [你要是待着无聊,就去找秦肃他们玩儿。] [修车厂比较没人性,不放假。] …… 没人性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不愧是老流氓。 周衾抿唇笑了笑,颊畔的梨涡若隐若现。 她看了眼窗外暗下来的天,觉得确实挺无聊的。那不如就听他的话,去找人玩儿好了。 想着,周衾就爬起来穿衣服。 江镇的气候要比京北暖和许多,女孩儿穿了件松松垮垮的米色短袖和牛仔短裤就出了门,脚下踩着人字拖,头发绑成一个宽松的丸子素面朝天,青春又清纯。 就是颇为不修边幅,像是下楼散步遛弯儿的。 周衾去车棚里取来自行车,一路骑着到了修车厂,一路上没什么风,她慢悠悠的骑,等到了头发都没乱。 “周小妞,你咋来了?”正在前台位置上玩手机的秦肃有些意外:“川哥回京北了,没在这儿。” “我知道啊。”周衾歪了歪头:“是他让我找你们来玩儿的。” “啊?”秦肃一愣:“为啥。” “他说我无聊来就行。” …… 敢情他是一个解闷儿的玩意儿? 秦肃听着都石化了,一旁的白一赢闻言也忍不住笑,问她:“周小妞,你想玩什么啊?” 周衾抿着唇角思索片刻,想到了之前丁时漾和她说的八卦。 “我听人说,他其实开的是赛车场,他把那几层楼的所有权直接买下来了,然后在扩了地下改成车场。” “楼上修车,楼下开车,好多三教九流都去他那儿呢。” 本来周衾是不太信的,但昨天过后,她清晰知道了宋昀川的确是在赛车这方面有投资而且他也会开。 那么,修车厂地下真的是赛车场么? 的确是有一个地下的,但她从来没下去过,今天有点儿好奇了。 “想坐车。”周衾看着白一赢,小声问:“我听说你们这里地下是赛车场,是真的么?” “嗯?”白一赢一听就乐了:“你听谁说的啊?” “就一些八卦。”周衾搪塞过去。 “所以你听说了这个,就想坐车?是不是川哥跟你说的啊?”白一赢自问自答着:“可我们没有川哥开车那水平啊,咋带你体验赛车的感觉?” 其实周衾也不是真的想坐车,她就是想确认一下丁时漾说的八卦真假,知道了之后,立刻借坡下驴。 “那算了。”她看了一眼悬挂在墙上的钟表,转移话题:“七点多了…我请你们吃饭啊?” 十月初,她的卡里又有钱了。 周赫明不知道怎么想的又把她的生活费恢复到了之前的水平,周衾也不太在意他的想法,只知道又有钱可以花了而已。 不过这次她也不敢像之前那么大手大脚的随便,多少还是得攒着点,万一之后周赫明又不开心给她降低了呢? 现在生活命脉握在别人手里,就是这么被动。 不过周衾思维比较随性,也没有那种绝对不用他们的钱的想法——他们把她生下来就得养着,她才不会那么‘贴心’的想着帮他们缓解生活压力呢。 “嘿,那敢情好,我们还没吃呢。”秦肃乐开了花:“周小妞,你挺大方啊。” “那是。”周衾笑了笑:“走吧。” 在白一赢这个资深吃货的介绍下,三个人七拐八拐的,去了江镇一家藏在胡同里的烤鸭店。 “这家可好吃了。”他老神在在的推荐着:“跟京北的有一拼。” 或许是为了印证白一赢所说的,不怎么大的店面里人坐的满满当当,老板只好在外面的地盘上支了几张桌子招待源源不断的顾客。 三个人排队等了好一会儿,才轮到一张外面的座位。 不过晚间的风也不凉,坐在外面比坐在屋里还舒服,周衾拿出手机扫了桌子上的点餐码,然后递给他们:“你们点吧。” 她说了要请客的,自然要先紧着他们。 “那我就不客气了啊。”白一赢这个来过的人自然是当仁不让,刷刷的点了一堆,他不忘问了句:“周小妞,你能吃辣不?” 周衾摇了摇头:“不太能。” “唔,那就来个双拼口味的鸭子。”白一赢点了些,又递给秦肃让他选了点。 周衾拿回手机看了看,才发现他俩点的都挺客气的。 “不用给我省钱。”她有些无语的看着他们:“你们这些能够?” 就秦肃那食量,平时在修车厂都得吃两盒盒饭呢。 “没事没事,这家也不便宜。”白一赢谦虚的说:“我们也没那么能吃。” …… 周衾彻底无语了,她放弃劝说他们,干脆自己又加了一堆的菜。 看到酒水栏,还特意问了句:“你们喝酒么?” “我们…就算能喝,也哪好意思在女孩子请客的时候喝酒啊?”白一赢和秦肃对视一眼,都有些诧异,哭笑不得的反问:“难道你会喝酒?” “之前和你们吃螃蟹的时候是第一次喝。”周衾诚实地说:“算会么?” “你那不是喝了半罐就醉了么,算会个鬼啊。”秦肃翻了个白眼,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像我们这种,才叫会喝的。” 周衾:“那你能喝几瓶啊?” 秦肃想了想,不确定的回:“咋的也能喝三四瓶?” “…听起来也没多厉害嘛。”周衾算是明白什么叫大言不惭了。 白一赢年纪要大个两三岁,听到周衾和秦肃这仿佛俩小孩斗嘴的对话就笑的停不下来了,当即录了一段视频给宋昀川发了过去。 并附字:[川哥,你招来的这个小妞可真是个活宝。] 远在千里之外的宋昀川正被家里人按在桌子上参与无聊的聚餐,手机一响正好找个借口出来抽根烟。 然后他就看见视频里周衾和秦肃智障一样的对话画面。 搞什么鬼?他笑出了声,想都没想的给周衾发了一条信息:[不许喝酒。] 周衾其实人菜瘾大,看着桌上几瓶带着冰碴子的啤酒正有些蠢蠢欲动呢,就被宋昀川这条信息浇了一盆冷水。 她抬头看了一眼对面吃得满嘴流油的两个男生,心想不知道是谁这么欠告诉宋昀川的。 但小姑娘只好闷闷的回了一句:[好。] 宋昀川:[怎么跟他俩一起吃饭去了?] 周衾:[不是你说的嘛,无聊可以去找他们玩儿。] 说完这句,对面没有回信息,大概去忙了。 周衾收起手机,拿着桌上一张薄薄的饼慢条斯理的包着鸭肉,假装不经意地问:“你们一直都在修车厂上班吗?” 她今天来这一趟也不是白来,是想打听一些东西的。 “哪儿来的一直,车厂还没开到两年。”白一赢声音含糊,毫不设防的说:“我是跟着川哥从京北一起来的,秦肃本地人。” 这些周衾都知道,她真正想问的是:“那你和他在京北就认识?” 白一赢:“是啊,川哥一直都是我大哥。” 周衾没细问他们之间怎么认识的以及关系纠葛,而是转了转眼珠,问:“那你们为什么会从京北来这儿啊?” 江镇是个适宜居住的,很舒服的小城市,但可不适合想要大有所为的年轻人发展。 宋昀川在这里,就像是麒麟被困在池中一样。 “宋老爷子身体不好,生病了,川哥就回来照顾他了。” 这不是什么说不得的秘密,周衾问,白一赢也就说了:“当时宋老爷子做手术住了快半年的院,然后就一直养着,川哥想着在江镇找点事情做顺便照顾他,然后就盘了一个块废弃的大楼。” “本来我们修车厂那楼不是做这生意的,都是后来改的。” 那看来,之前宋昀川告诉她来这儿是来陪老人的,并非骗人。 周衾咬着大白銥嬅梨饮料的吸管,默默地想。 正若有所思的放空着,肩膀就被人从身后拍了拍。 周衾回头,意外的看到丁时漾一脸惊喜的看着自己。 “周衾,你不是回京北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丁时漾大大的眼睛弯了起来:“我还以为我看错了。” “有点事,去了又回来了。”周衾见她是一个人,连忙从桌下抽出一把椅子让她坐下:“吃了没?一起吃点。” “还没有,刚补课完准备回家呢。”丁时漾皱了皱眉,软绵绵的抱怨:“放假也得天天补课,我妈真是没人性。” 这话真的是上学时期最常见的抱怨台词,白一赢和秦肃听到都有些陌生的熟悉,不约而同的笑出了声。 五号工装 第24节 丁时漾看了他们一眼,小声问周衾:“他们是谁啊?” “我朋友。”周衾不知道具体该怎么介绍,只好搪塞过去,然后给她夹了一只鸡翅转移话题:“吃。” 一顿饭吃了将近一个小时。 结束后分道扬镳,周衾要陪着丁时漾散散步,白一赢和秦肃则是要回这场。 “你那个自行车怎么办?”白一赢问她。 周衾:“先放那儿吧,我过两天去取。” 等他们走了,丁时漾实在憋不住好奇,轻声问:“周衾,你认识这俩人…他们是学生么?” “不是啊。”周衾摇了摇头:“他们是宋昀川那个修车厂的。” “啊?!”丁时漾吓了一跳:“什、什么?” “这么惊讶干嘛?我不都跟你说了,我找了宋昀川当靠山么?”周衾笑笑:“去他那个修车厂去多了,和里面的员工就变熟了。” “…我之前还以为你开玩笑。”丁时漾愣愣地说:“好魔幻啊。” “是啊。”这个周衾倒是认同,跟着点了点头。 两个月以前,她都想不到她会和宋昀川扯上关系,会各种动歪脑筋和小心思缠着他,的确是魔幻现实。 但是,生活中有点意外也没什么不好的。 一潭死水,更容易自怨自艾。 接下来两天周衾没怎么出去,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学习。 高三生还是不能太浪,周衾丝毫不觉得自己成绩有赵黎说的那么差,但她也不至于就骄傲自满了,该学还是得学。 还有八个月的时间就是高考,咬咬牙也就熬过去了。 宋昀川大概回京北一次很忙,也没怎么跟她说话,倒是秦肃在微信上找过她两次,言辞之间却是含含糊糊磨磨唧唧。 像是想要问什么,却又纠结着不敢问似的。 “喂。”几次三番过后,周衾有些不耐烦了:“你到底有什么事啊。”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秦肃电话里的声音顿了一下,随后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问:“上次吃饭,来找你那姑娘,联系方式能给一个不?” 周衾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秦肃是对丁时漾有意思。 不过也没什么好意外的,丁时漾长的漂亮清秀,最主要的是气质文静,看起来比她这种要乖上个一百倍,男生喜欢不足为奇。 但是…… “不可以。”周衾毫不留情地拒绝:“我不做保媒拉纤的事情。” “靠,什么保媒拉纤啊?”秦肃哭笑不得:“就让你给个号码而已!” “那也不行,我又没有经过她同意。”周衾想了想:“等开学了我帮你问问吧。” “好嘞。”秦肃一下子就乐了,嘿嘿道:“帮哥们儿一把,等要到了请你吃饭。” 周衾对这个请客没什么兴趣,听他嘟囔了两句就把电话挂了。 不过她是个守信用的姑娘,既然答应了秦肃就要做到,第二天返校上课,趁着中午休息的时候,就把丁时漾叫出来简略的说了一下。 “啊?”丁时漾懵了:“要我电话号?干、干嘛啊?” “还能干嘛,追你呗,要不然交个纯朋友么?”周衾耸了耸肩,直白地说:“我是帮秦肃——就昨天穿黑衣服的那个男生问的,你不用有压力,没兴趣的话我告诉他就行了。” 昨天吃饭,白一赢穿的是白衣服,秦肃穿的是黑衣服,很容易分辨,周衾一说就能让丁时漾轻松辨别。 愣愣地听着她说完,丁时漾脸颊飘过几抹绯红,有些无措的抿了抿唇。 “其实那个男生挺帅的,但是…”女孩儿停顿片刻,果断的说:“还是算了吧,帮我谢谢他。” 周衾一怔,疑惑地问:“为什么啊?” 看起来丁时漾也对秦肃有些好感,那既然彼此都有些好感的话,干嘛不加个联系方式呢? “高三了,要好好学习嘛。”丁时漾叹了口气:“我成绩本来就不怎么样,当然不能因为别的事情分心啦。” 这还真是一个,让人无法反驳的理由呢。 晚上放学,周衾去修车厂取自行车,把丁时漾的原话重复给了秦肃听。 “这么用功的好学生么?”秦肃愣了一下,随后竟然笑了:“不是因为看不上我本人这事儿拒绝,那就还有戏!” …… 周衾挺佩服他这安慰自己的本事,笑了笑,推着自行车就要告辞。 宋昀川不在,她就没有来这儿蹭饭或呆着的动力了。 “等等等等。”秦肃连忙叫住她,一脸严肃:“周小妞,你得帮帮哥们儿。” 周衾纳闷:“我怎么帮你啊?” “帮我在丁同学免签保持一下存在感就好。”秦肃摸了摸下巴,思索着问:“要不我请你们吃饭?” 周衾有些无语:“拉着我干嘛?” “废话,我又不认识丁同学,怎么约她?”秦肃翻了个白眼,说得理直气壮:“不得让你当个中间的桥梁啊。” 桥梁?周衾这辈子就没当过什么桥梁。 她皱了皱眉,斩钉截铁的说了两个字:“不、要!” 但无奈的是,秦肃好像讹上她了。 接下来的几天,周衾中午晚上放学都时常能看到他在学校门口守着,打量来打量去的,看到她还挤眉弄眼的疯狂暗示。 女孩儿见状,十分有童趣的决定‘恶作剧’一下。 她拉着不在状况内的丁时漾,反而换了个方向走了。 可秦肃最近这春心荡漾反反复复来回跑的举动,也引起了修车厂内不少人的好奇。 首当其冲的就是白一赢,他拦住他,纳闷的问:“你最近怎么总去找周小妞啊?” “有事。”现在人没追到手,秦肃哪好意思说具体的原因,只好含糊的搪塞着。 但是具体什么事,他当然也是说不出来。 这么一来二去,就成功引起其他人的误会了。 白一赢猜测,这小子大概是在追周衾,别别扭扭的就是不好意思说而已。但他也不是那种烦人的人非得让人家说,自己心里‘有数’了,就不再多问了。 等宋昀川从京北回来,他就迫不及待的,第一时间和他分享自己的发现。 “嗯?”宋昀川行李箱刚拖进来,整个人正有些倦怠的揉肩膀呢就听见白一赢的‘重大发现’,他修长的手指一顿,长眉皱了皱。 “你说秦肃正在追周衾?”他莫名觉得这句话有些滑稽,干笑了声:“怎么看出来的?” “他天天往周小妞学校跑啊,那毛头小子的兴奋劲儿,一看就是去找喜欢的姑娘的,咱都懂。”白一赢耸了耸肩,一副过来人的语气—— “不过也挺正常的,他俩年纪差不了几岁,周小妞长的还那么漂亮。” 宋昀川握着楼梯把手的长指紧了紧,眉头未松,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叫秦肃赶紧滚回来。”他骂了句:“人家是高三生,心里没点数,去瞎打扰什么?” 作者有话说: 嘿嘿,他急了他急了 第19章 五号 周六这天晚自习结束的比较早, 六点半就放学了。 天色刚擦黑,周衾混在一片穿校服的人群中慢悠悠的走,她嘴里咬着一根棒棒糖, 白嫩的脸颊一鼓一鼓的,全程低头在那儿边玩手机边走。 ——直到出了校门, 脖领子被人揪住。 “眼睛长手机上了是吧?”头顶传来一道熟悉的, 散漫又低沉的戏谑声:“走路一直玩儿,也不怕被人撞到。” 周衾愣了一下,随后立刻抬头, 声音里带着几分惊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宋昀川是开了辆车来的,比较低调的一款,天色转凉他穿了件灰色的卫衣,靠在车身上‘提溜’着她,闻言笑了声。 “早上刚回来的,一回来就…”他顿了一下,意味不明的看着她:“听说了一些你的新情况。” “新情况?”周衾纳闷的歪了歪头:“我能有什么情况啊?” “一会儿说, 先上车。”宋昀川敲了敲后面的车门:“带你吃饭去。” 这个时间是晚上的一波小高峰,路上挺堵, 车也是开开停停的。 周衾瞧着宋昀川偶尔会烦躁的轻捶一下方向盘摁喇叭,就好奇地问:“要去哪儿吃饭啊?” “不知道。”宋昀川把自己的毫无头绪说得理直气壮,反而问她:“你想吃什么?” 周衾:“我也不知道。” “让你选个地儿就一问三不知。”宋昀川皱眉:“是不是又想搞什么饿着减肥不吃晚饭啊?” …… 他今天感觉有点凶。 周衾有些委屈, 不服气的反驳:“是你说要吃饭的,干嘛要我选位置。” 宋昀川:“犟嘴是吧?” 周衾‘哼’了一声, 抿唇不说话。 “行了,别生气了。”趁着红灯的时候, 宋昀川抬手揉了一把女孩儿的头发:“烤羊排吃么?” 他速度很快, 揉了一下就收手了。 快到周衾还来不及回味男人温暖修长的大手触感, 只微愣之下轻轻的应了一声。 车子开到一条全是饭店的街里,宋昀川好容易找到个停车位,下车后又带着周衾走了一段才找到他说的一家味道还不错的烤羊排店。 “人好多。”排队的时候,小姑娘小声吐槽了句:“比那天去和白一赢秦肃他们吃鸭子人还多。” 现在的人似乎都特别喜欢在‘吃’上面花钱。 五号工装 第25节 但凡是味道不错的或者是营销起来的一些店面,都得动辄排队半个小时以上。 宋昀川听着,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直到他们排队轮到了,坐在了餐厅里,宋昀川才看了一眼周衾,边用热水给餐具消毒边慢条斯理的问:“最近学习怎么样?” “还好啊,放假回来又考了一次试。” 服务生给上了几盘餐前小菜,周衾夹了一块酸酸甜甜的白萝卜吃,声音有些含糊:“我成绩挺稳定的。” “哦,高三生,稳定最好。”宋昀川眯了眯眼,意味深长道:“十多年学的东西成败就在这一哆嗦,你知道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吧?” 周衾秀眉微蹙:“你说什么啊?” 宋昀川好像话里有话似的,但她真的有些不明所以。 啧,还真的有点难搞。 和她思维完全不在一条线路上的宋昀川皱了皱,想了想,还是直说:“高三学生,最好还是不要谈恋爱,要谈等上了大学的。” “……?” “别动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你,”周衾一瞬间感觉心脏的节奏都漏跳了半拍,她垂眸掩盖着心虚,声音微微提高:“你瞎说。” “瞎说?”宋昀川眉头轻挑:“秦肃不是正在追你么?” …… ………… 这是什么奇葩的误会? 惊愕之下,周衾都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失落了。 庆幸自己那点小心思幸亏没被他看出来,失落于宋昀川这死直男的粗神经。 追她?秦肃追的人是她么? 周衾回过神来,忍不住失笑。 宋昀川:“笑什么?” “哥哥。”周衾没直接同他解释这个误会,而是若有所思的反问:“你干嘛关心秦肃是不是在追我?” “不是说了么?”宋昀川皱眉:“高三生最好别谈恋爱。” “我谈恋爱学习也会很稳定的。”周衾歪了歪头,佯装无辜:“所以为什么不可以谈?” 宋昀川一愣,随后笑了,就是笑得有点冷:“你抬杠呢是吧?” 桌上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僵,正好服务员这时候端上来一大盘烤羊排,色泽鲜亮气味飘香,正在铁板上冒着‘滋滋’的热气。 周衾也不想理他,夹起一块自顾自的啃了起来。 宋昀川却被她气的胸口都有点堵,一时间吃不下去。 周衾啃了两块见他都没动筷,眨了眨眼:“你怎么不吃啊?” “被你气饱了。”宋昀川嗤笑一声:“不让你谈恋爱非得谈是吧?” 周衾怔了怔,随后就绷不住的笑出声来。 甭管宋昀川因为什么生气,或许就是纯粹的把她当孩子管,但她还是蛮开心的。 “哥哥。”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封建家长都没您管的宽?” “这时候嫌我管的宽了,不是你求着我过来管你的时候了?”宋昀川修长的手指越过桌子弹了一下她的脑门,理直气壮地说着:“你让我给你当靠山狐假虎威的时候,怎么不说不让管?” “好好好,可以管。”周衾眼珠转了转,试探的脚脚还是忍不住往出迈:“可喜欢一个人是不由自主的事情,家长怎么管?” 宋昀川捏了捏筷子,眉头不自觉皱起:“你这么喜欢秦肃?” “哪有。”周衾笑笑,既不承认,也用了说话的艺术让他继续误会:“我的意思是…你不应该管我,你应该回去管他。” 管管秦肃,让他别去打扰丁时漾。 宋昀川紧锁的眉头依然没有舒展,他看了一会儿‘没心没肺’的周衾,还是觉得气不打一出来。 干脆就先不管,也专注吃饭。 这是一顿很安静的晚餐,虽然周围很嘈杂。 但眼见着宋昀川不开心,周衾当然没那么胆大包天的去搭话触霉头——她自己开心就够了。 虽然,可能,这样的想法有些变态,但她真的挺开心的。 宋昀川在乎她是不是喜欢别人,是不是想谈恋爱,并且因此极度不悦,这几点加在一起,就已经足够令周衾开心了。 吃完饭把女孩儿送回了家,宋昀川接到奶奶电话搪塞了几句,就开车又回了修车厂。 今天秦肃是夜班,白天不在,他非得逮到人问问不可。 风驰电掣的开回去,车厂大晚上的没什么人,安安静静,他一进门就看见秦肃正在前台打瞌睡。 宋昀川无名火起,走过去把他揪了起来。 “嗯?嗯?”秦肃迷迷瞪瞪的,费力睁开眼后看见他,傻乎乎的笑了笑:“川哥,你啥时候回来的?” “洗把脸去清醒清醒。”宋昀川把他拽出来:“我有事儿问你。” “哦。”秦肃虽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的去了。 修车厂一楼都是偌大的落地窗,从里面往外看,逛景一览无余。 宋昀川坐在窗边的轮胎上抽烟,侧脸英挺的在烟雾中勾勒出来几分故事感,身上的气压有些沉。 秦肃从洗手间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莫名感觉有些不安,臊眉耷眼的蹭了过去:“川哥。” “坐。”宋昀川把烟熄灭,指了指对面的轮胎,让他坐下。 秦肃不明所以的坐了,捞起旁边的一瓶矿泉水喝,就听见他问:“你真喜欢周衾?” “噗——” 猝不及防的,秦肃直接喷出来了。 一时间,寂静的车厂里全是他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咳咳咳,咳咳,川、川哥。”秦肃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什么呢?!” “你别激动,喜欢就喜欢呗。”宋昀川抱肩,上下扫了他一眼:“被看穿了也不用急。” 秦肃气的高声反驳:“谁急了,我那是…” “不用说那些没用的,我就跟你说一件事儿。”宋昀川十分严肃:“人家是高三生,你别去耽误她学习,就算是喜欢,也等高考后再说。” “不是,川哥你真冤枉我了!”秦肃急得跺脚:“我才不喜欢周小妞呢。” “嗯?”宋昀川微微皱眉:“不喜欢?不希望你天天去她们学校干嘛?” “谁跟您说的?白一赢?他净他妈的冤枉我。”秦肃翻了个白眼,小声吐槽:“我要是喜欢周小妞我就跟您说了。” 他这一副生怕自己眼光被侮辱了的态度是让宋昀川没想到的,后者眉梢轻挑,纳闷的问:“怎么?你觉得周衾不符合你审美?” “周小妞…漂亮是挺漂亮的,性格多古怪啊。”秦肃耸了耸肩:“我跑她学校也不是因为她,她们学校里多少学生呢。” 本来不想说自己正在追一个高中生的,毕竟人都没追到手。 但此刻已经到了被误会到了这个地步,秦肃也不得不说了。 虽然宋昀川也觉得周衾性格有点古怪,但真的听到别人这么说她,他又有点不乐意。 “你废话真多,说重点。”他语气不善的继续问:“你是上三中的谁了?” “就,周衾的一个朋友,挺乖的。” 宋昀川长眉轻蹙,依旧是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秦肃频繁跑三中的原因实际上是因为喜欢的是别的姑娘,原因是因为他问周衾的时候,那丫头没反驳。 现在细想想她也没承认,还含含糊糊的反问他故意让他误会了。 ……真是个使坏的小白眼狼。 宋昀川想着想着,气的笑了一下。 “呃,川哥。”秦肃被他笑的一激灵,缩了缩脖子:“还有啥要问的么?” “你…”宋昀川本来还想问两句,但手机铃声不合时宜的响起,他看了眼屏幕上的备注,噤声接了起来。 听了两句,他面上的神色倏然就变了,紧锁的眉宇间闪过一丝近乎慌张的情绪。 “您别着急。”宋昀川站起来,屁股还没坐热就拿着外套往外走:“您打救护车电话,我现在就过去。” 救护车? 秦肃本来困的睡眼惺忪,一听到这个关键词就清醒了,他下意识的想问:“川哥,你…” 话问到一半,宋昀川已经急匆匆地走了。 长腿大步流星,很快的甩上车厂的门。 - 第二天中午,周衾久违的又跑到了修车厂。 “哟,果然川哥回来你也来了。”白一赢正戴着手套拧螺丝,见小姑娘跑进来四下张望,就笑着调侃了一句:“不过今天川哥没来。” “啊?”周衾怔了下,随后有些失望的嘟囔:“那他去哪儿了?” “不知道。”谁会无缘无故去打听老板的行踪,白一赢耸了耸肩:“你中午还跟着一起吃盒饭不?” “吃吧。”周衾闷闷的说。 来都来了,那也得吃完饭再回去上课啊。 就是没见到宋昀川,让小姑娘这一下午都有点不爽。 而且不光是因为见不到面,更因为她给他发过去的信息都仿佛石沉大海,没有回信。 宋昀川不理自己,会不会是因为昨晚的事情生气了呀? 他要自己高三生乖乖读书不能谈恋爱,而自己为了试探,说了一堆有的没的的话。 周衾咬了咬唇,趁着老师背对着学生在黑板上写字的时候,在课桌下悄悄拿手机给他发信息—— 五号工装 第26节 [哥哥,你怎么不回信息啊。] [其实我是骗你的,秦肃追的是我同学,我才不喜欢他。] [别生气了呗。] “周衾!”结果刚刚发完头顶就传来一声怒喝,周衾一个哆嗦,抬头就看见苏红眼镜片背后的双眼盯着自己。 “老师…” “上课还敢玩手机?不知道自己是高三生啊?”苏红抽过她的手机没收,毫不留情地说:“放学后来我这儿取,下次还敢上课玩儿就不还了。” 无奈,周衾接下来的几节课加上晚自习都没手机摆弄,下课的时候只能和丁时漾一起跑洗手间,百般聊赖。 而且心里,实际上还是很惦记宋昀川有没有给她回消息的。 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学,周衾去办公室又听了一顿苏红的批评才拿到手机,她立马扫开锁屏,就看见宋昀川给自己回信息了,还是好几条。 [没生气,有事而已。] [这几天你先别去车厂蹭饭了,我过不去。] [收到回个话。] 最后一条,大概是对她这边没动静很诧异。 周衾困惑的蹙起秀眉,思索着打字:[刚刚手机被老师没收了,才看到。] [你为什么不去车厂啊?] 宋昀川这个时候应该是拿着手机的,信息回的很快,却让周衾大跌眼镜—— [我在医院。] [这两天没时间。] 医院?周衾一愣,立刻打了个电话过去。 宋昀川接倒是接了,就是声音压的很低:“喂?” “你为什么去医院啊?”周衾没废话,开门见山地问:“你生病了?” “不是我,就是这两天没空,你就先别过去车厂了。”宋昀川言简意赅的说完,顿了一下又补充了半句:“别担心。” 周衾知道她该挂电话了,不应该继续打扰他,可是咬了咬唇,还是没忍住问:“你在哪个医院啊?” “二院。”宋昀川那边似乎是有了什么动静,他说完这句就挂了。 周衾怔怔的看着手机,对他的回答也是意料之中。 江镇就两家比较大的医院,二院和七院,只是他既然没生病,为什么要在二院呆好几天呢? 想着这个问题,回去吃饭和做卷子的时候就都有些魂不守舍。 周衾毫无规律的按着圆珠笔,在一下一下的‘咔哒’声中,想到了之前白一赢说的话。 “宋老爷子身体不好,生病了,川哥就回来照顾他了。” “当时宋老爷子做手术住了快半年的院。” …… 所以,这次会不会也是宋老爷子住院啊?如果是别人的话,宋昀川似乎没必要在医院一直陪着。 就是不知道情况严不严重。 周衾觉得自己有点奇怪,她一向是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说的更直白一点,有些冷血动物的潜质。 但这次,却会因为一个丝毫没见过面的陌生人而感觉有点揪心。 宋昀川现在,一定会很难过吧? 第二天下午自习的时候,周衾不怕死的翘了课,打个车去了二院。 医院门口有很多花店,小姑娘买了束向日葵捧进去,走到导诊台前问:“姐姐,可以帮忙查一下宋昀川的看护房间号么?” 现在在医院陪着病人的陪护家属都得登记房间号的,想打听并不难。 护士看了一眼穿着校服的周衾,问了句:“你是?” “我是去探望病人的。”小姑娘眨了眨眼睛,声音软软的装可怜:“把花送上去就回学校了。” 医院其实是不对家属以外的人透露病房号的,但看在周衾似乎只是去探视一小下的学生,护士想了想还是告诉她了。 “十三楼的骨科,1308病房。” 骨科?周衾有些意外,然后道了声谢就捧着花走向电梯。 她默念着1308,刚出了电梯还没走到病房前,就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捕捉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空荡荡静悄悄的下午,走廊里就他一个人。 大概是医院不让抽烟,宋昀川只能拿着根烟摆弄,修长的手指都能瞧出来几分焦躁。 他坐在椅子上低着头,神色看不分明,但周围的氛围是低气压的。 周衾轻手轻脚的走过去,直直的走到宋昀川前面站定。 男人低着头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双小巧的白色球鞋,他抬头,就看见小姑娘躲在向日葵花后面的半张脸,大大的眼睛扑闪扑闪的。 宋昀川黑眸闪过一丝讶异,开口的声音带了几分喑哑:“你怎么过来的?” “想来看看你呀。”周衾低头把花递给他:“喏,送你。” “我又不是病号。”宋昀川接过,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她:“怎么摸过来的?” “问楼下的护士姐姐了。”周衾坐在他旁边,模样乖巧的不行:“是你的家里人生病了么?” “嗯,我爷爷。”宋昀川似乎是有些烦躁的扒了扒头发:“老头子不听话,一大把岁数还去爬山,把腿摔了。” 自从宋老爷子在去年生过病治好后,就对自己的身体素质没了估量,还以为自己是那种铁打的中壮年,动不动就去登高的,真让人不省心。 宋昀川说话的时候长眉微微皱起,浓密的睫毛微垂打在眼睑上,可以清晰的看到有一种疲惫的乌青。 周衾轻声问:“你一晚没睡么?” 看起来像是通宵熬夜了,要不然状态不会这么糟糕的。 宋昀川含糊的点了点头,随后就要撑着膝盖站起来:“你在这儿坐着,我下楼去缴费。” “你歇着吧。”周衾反而站了起来,微微笑着抢过他手中的缴费单:“把卡给我,我帮你跑腿。” 第20章 五号 周衾是想着帮宋昀川干点活儿跑跑腿, 但银行卡这个东西是属于极致的私人隐秘了,她本意是开个玩笑,打算刷自己的卡然后再和他算账就行。 但没想到, 后者听了就把银行卡递给她了。 “密码xxxxxx。”宋昀川说了一串数字,笑了笑:“记住了么?” 他没拒绝让她跑腿, 还把银行卡密码告诉她了。 周衾一怔, 抿着唇角点了点头。 小姑娘腿脚还是很快的,一楼缴费窗口又没什么人排队,很快她就把单子递给护士付了款, 然后拿着卡又重新上楼 返回十三楼时发现宋昀川已经没坐在长椅上了,1308病房的门倒是开着,周衾走近,就听见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你该干嘛干嘛去,我和你奶奶在这儿能有啥事儿?” “真没事儿,你别老在我眼前晃悠,看着烦的慌。” 这浑厚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宋昀川的爷爷, 周衾有些好奇,下意识的又走近了两步想听听, 结果就被病房里正在啃苹果吃的宋昀川逮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她看到他对自己招了招手。 嗯?周衾指了指自己,无声的问:干嘛? 宋昀川倒是直接开口了:“进来。” 他都这么说了, 周衾也只好进去,她一走进去, 就看到两位精神矍铄的老人,正齐刷刷的看着她。 小姑娘从来不是个社恐的人, 但此时此刻, 她承认自己不知道说什么。 “爷爷, 花是她送的。”宋昀川拍了拍周衾的肩膀,简单的介绍了她一下:“我认的一妹妹。” “你小子,到哪儿都弄一些弟弟妹妹的是吧?”靠坐在病床上的宋老爷子笑了起来,瞧着周衾的态度也是十分和蔼:“小姑娘,谢谢你送我的花啊,我最喜欢太阳花了。” 老人家,似乎都习惯把向日葵叫太阳花,她爷爷之前也这么叫过。 周衾心里顿时有些暖,不好意思的轻声应:“爷爷,您,您喜欢就好。” 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古古怪怪的小姑娘这么文静到甚至有点紧张,宋昀川有些新奇的看了她一眼。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宋奶奶走过去拉着她的手,亲切地问:“长得真俊,一看就招人稀罕。” 周衾抿唇笑了笑,言简意赅的介绍了自己:“奶奶,我叫周衾,今衣衾。” “周衾?姓周啊?”老爷子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喃喃自语的叨咕了句:“听着还挺耳熟。” “爷爷,别寻思了。”正好这时候宋昀川叫的粥送到了,他端过来放在床上的小桌上让老爷子吃:“您吃着,我送周衾回学校。” “赶紧去,一会儿也不用过来了,去忙你的车场去。”宋老爷子不耐烦的挥挥手:“我不用你跟这儿看着我,麻溜的走。” 老人家说一不二,脾气看着古怪极了。 宋昀川懒散地笑了笑,并未计较,等进了电梯,他才告诉周衾:“老头儿是不好意思了。” 不让他平日里剧烈运动非得逞强,现在受伤了,老头认为是他的固执给其他人添了麻烦,嘴上不说心里也不好意思。 所以他一看到宋昀川就想撵他走,固执的想证明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固执,大概是老人家的通病。 周衾若有所思的听着,电梯停至一楼‘叮咚’一声开了,两个人前后走出去,她听见宋昀川说:“这下午时间你怎么从学校跑出来的?又逃课了?” 这个‘又’字,用的就很灵性。 忍着笑,周衾张了张口刚要说话,余光就略过一道熟悉的身影,不,是两道。 周衾看了过去,目光顿住,而那相携着的一对身影也停了下来,隔着一段距离,他们皆有些诧异的对视着。 方琼雨,聂斌。 五号工装 第27节 没想到他们俩还有联系,还在医院能碰到。 他们瞧见了周衾似乎是有些慌张,停了一下也没说什么,脚步更迅速的就走了。 这俩人看起来是特意来医院的,方琼雨的状态倒是还行,就是许久不见的聂斌大概像是瘦了一圈,脸色苍白神情恍惚的。 宋昀川眼尖,顺着小姑娘张望的方向也瞧见了,长眉微微一挑:“那男生…是不是之前在办公室骂你那崽子?” “嗯。”周衾点了点头。 他问:“他们来医院干啥?” “不知道,据说聂斌得抑郁症了。”周衾耸了耸肩,无所谓道:“他旁边那个也是我同班同学,是……” 其实一系列事情都是由方琼雨的舞蹈鞋开始的,只是这些前提宋昀川都不知道,她简略地说了一下,情绪比起事情刚发生的时候,已经很淡然了。 宋昀川听的直皱眉头,忍不住问:“所以,这事儿闹得这么大,你们学校里的人都认为是你把玻璃放到同学鞋里的。” “应该是这么想吧。”周衾笑笑:“我和方琼雨关系一直就不好,更何况……” 更何况后来周赫明去了学校,为了息事宁人,‘帮’着她认下所有罪过。 后半句话周衾没说,但宋昀川也能联想到话外之音。 好家伙,他算是理解为什么他们父女之间的矛盾会这么深了——除了不闻不问不管之外,最烦人的是横插一杠子管的时候还不如不管。 这种积怨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越来越沉,但无奈于有血缘关系撕破脸都没用,只能眼不见为净。 宋昀川不算是个心细的人,但和周衾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他大概能分析出来这小姑娘的心脏比他还大。 有的时候想和她说什么,不用躲躲闪闪藏藏掖掖,可以直接问。 于是他就直接问了:“你和那女生关系为什么不好?” 他们说话间走出了医院,周衾扫见旁边有家麦当劳,就顾不上回答他了,说了句‘等一下’就跑了过去。 一看就是馋嘴了。 宋昀川可没兴趣吃那些快餐食品,就在原地等着她,大概五分钟左右,周衾拿着一个甜筒冰淇淋边吃边走过来。 他发现小姑娘似乎特别喜欢吃这种奶味儿的东西,牛奶冰淇淋,冰棍,各种类型的牛奶总能见到她吃吃喝喝的。 “今天降温了,还吃这凉东西?”宋昀川忍不住教训了两句:“你买瓶牛奶喝不行么?” “哥哥,你说这话真像个老父亲。”周衾被他这爹味儿言论逗笑了,眼睛都弯弯的:“那我告诉你,我最喜欢香草味的牛奶。” 宋昀川纳闷:“告诉我干嘛?” 周衾理直气壮地回答:“以后记得买给我喝啊。” “……” 他算是服了她了。 宋昀川哭笑不得,摇了摇脑袋:“继续说刚才的事儿,你和那污蔑你的女生为什么关系不好。” 就小姑娘这脾气虽然是气人了点,古怪了点,但可不是那种会主动跟人交恶的个性——或者说,她八成都懒得和人交恶。 所以为什么她会和那个方琼雨不对付这么久,那姑娘自己出了事儿,甚至第一时间就把黑锅推到周衾头上? 周衾想了想,严肃的说:“她大概是嫉妒我长得好看吧。” 宋昀川:“你正经点。” “我哪有不正经啊,我说的是真话。”小姑娘鼓了鼓脸,停下脚步跟他说:“我高中才来江镇,刚开始的时候谁认识谁啊,和方琼雨也没什么交恶。” “后来有一个男生给我送情书表白,方琼雨喜欢那个男生,就记恨上我了。” 时至今日,周衾根本记不得那个男生的名字,只隐约记得他后来转学离开了。 但他离开不是结束,这只是一个契机,让方琼雨和她结下梁子的契机。 说实话,周衾觉得自己挺冤的,她压根就不喜欢那个男生也无意和方琼雨比较,结果后者就是冤魂不散的缠着她阴阳怪气。 搞笑,长得漂亮被表白了是她的错么? 周衾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脾气硬得很,一来二去的就和她矛盾越来越深了。 听着周衾说着说着就有点气呼呼的声音,宋昀川忍不住被她逗笑了。 “从小到大最不缺的就是别人表白?”他戏谑的重复了女孩儿刚刚夸自己的话,啧啧道:“哪有这么夸自己的?” “我又不是吹。”周衾吃下最后一口甜筒,口齿有点含糊不清。 她唇边沾了一点奶油,宋昀川注意到了,就从外套口袋里抽出一张纸帮她擦了擦。 自然而然的,动作迅速而粗糙,毫无温柔却是在确确实实的照顾她。 与此同时,宋昀川还不忘笑话她一下:“行,知道你有能耐了。” 有那么一瞬间,周衾稍稍恍惚了一下。 然后她就悲哀的发现,眼前这个男人的的确确是把她当作一个小屁孩的。 就算她从小到大都不缺男生喜欢,都不缺人表白,但在宋昀川面前,她甚至都很难被当作一个完全体的异性。 宋昀川对她没有半点‘非分之想’。 嘴上说是妹妹,行动上和她照顾周见星的时候没什么本质区别。 不,他对自己比她对苏见星要好。 宋昀川给自己做饭吃,给自己撑腰,无微不至的照顾,还操心她谈不谈恋爱,比她爸妈对她还好…… 但周衾不像只被当作一个孩子。 如果不打破固有印象,怕是现在装乖装的多了,以后印象也扭转不过来了。 - 周末,学校没上晚自习,周衾背着包去了舞蹈学校。 她在这里订的课程是每周三节,晚九点以前随时都可以来联系,但不一定什么时间都有老师和学生,也就是找个地方练练基本功的。 比起时时刻刻有人指点和围观,周衾其实反而更喜欢这样的模式。 只是今天大概因为周末的原因,虽然挺晚了,舞蹈学校里老师和学生都在,还比较闹腾。 周衾换好练功服后找了个没人的空教室,穿上鞋后慢慢的舒展筋骨,抻腰压腿。 空教室也是因为比较小和旧,动作用力点地板就会有咯吱咯吱的声音,一抬头就能看到近在咫尺的大镜子里的自己。 舞蹈室最不缺的就是镜子,一整面的落地镜,清晰的能展现出少女清瘦纤细的身材。 绝对算不得曼妙,甚至平平的胸口处显得有些干瘪,但穿着白色贴身练功服的身体杨柳一样纤薄,脖颈,锁骨,肩胛都是标准的芭蕾舞者的姿态,腰肢细细,一双长长的腿笔直纤细,但脚尖点起时的肌肉线条却不失美感。 或许和性感的肉弹半点关系都没有,但却是朝气蓬勃的少女身材。 周衾做了一会儿压腿和下腰的基础动作,热身后又做了半个小时的单脚陀螺转,身上慢慢的就渗了一层的汗。 薄薄的练功服都有些贴在身上,细软的发梢黏着一张又纯又白的巴掌脸。 脸颊绯红,神色却很冷漠。 周衾不是个爱出汗的人,但费力又枯燥的舞蹈动作一遍遍重复的时候没人可以不出汗,只是她早就已经习惯了。 停下来坐在地板上微微喘口气时,房间的人被人推开。 “周衾,你在这儿啊?”进来的姑娘愣了一下,随后笑了笑:“抱歉没敲门,我还以为没人呢。” 来的姑娘名叫闻理,也是舞蹈学校的学生,穿着练功服进来明显也是想找个没人的地儿练的。 “嗯。”周衾点了点头,靠着墙站起来:“你练吧,我完事儿了。” “这么快就走啦?”闻理压着腿,边动作便笑着说:“留下来一起练会儿嘛。” “不了。”周衾不爱和这里任何的学生打交道,摇了摇头:“我来之前碰到魏老师了,她叫我完事儿过去一趟。” 魏老师是舞蹈学校的主要负责人,也是一名资深的舞蹈家。 “魏老师,啊…”闻理怔了一下,若有所思道:“我之前看见方琼雨去她办公室了,貌似是要调一下课程之类的,是不是她找你也是因为这个?” 周衾和方琼雨不对付不是什么秘密,舞蹈学校的人也知道。 舞蹈鞋有玻璃这事儿也是在舞蹈学校发生的,当时魏老师也跟着一起去医院了,那次过后方琼雨就一直修养着没来,怎么现在好了么? 周衾想了一连串,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的看了闻理一眼:“知道了。” 说完,就弯身拎起自己的帆布包走了出去。 魏老师的办公室在三楼,舞蹈学校没有楼梯,周衾练了这么久的双腿着实是有些酸涩,爬上去的时候还气喘吁吁了一下,结果推开办公室的门就愣了一下。 这都过去大半个小时了,方琼雨居然还在? 她们是聊了什么聊了这么久啊?听到推门声,方琼雨还侧头看了一眼,眼睛不自觉的一顿,闪过一丝紧张。 哟,她现在看到自己第一反应是紧张?这倒是有趣。 周衾戏谑的弯了弯唇,走过去魏老师的办公桌前面打招呼:“老师,您找我?” “周衾,你做。”魏老师指了指桌前的椅子,等女孩儿坐下后就笑了笑:“找你来也没什么特殊的事情,就是方琼雨回来了,和我说了一些事情。” “她说之前玻璃碴的事情是她误会你了,给你造成不好的影响,想跟你道个歉,我在中间给你俩调和一下,以后就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就别互相置气了。” 这一番话说的,倒着实让周衾意外。 她秀眉轻蹙,转头看向一边儿低着头的方琼雨,声音里摆明了就是不信:“你怎么忽然想通不是我做的了?” “就、就是…”方琼雨吭哧着:“觉得自己之前太武断了,抱歉。” 鬼扯,周衾轻蔑的笑了笑,压根不信。 方琼雨现在的示弱,十有八九是因为自己有了宋昀川这么个靠山而她在学校里连聂斌都没了,她会因为害怕和自己道歉,但不会觉得是她污蔑自己,小姑娘都心知肚明。 只是周衾现在懒得计较——高三学习紧任务重的,她还得琢磨着怎么‘勾搭’宋昀川,哪儿来的时间和方琼雨在这儿扯。 于是她嗯了声点点头:“好,我知道了,老师再见。” 说完就起身要走。 “哎,等等,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急啊?”魏老师连忙叫住她,有些哭笑不得:“我话还没说完呢!” “老师。”周衾只好停住脚,重新回头:“怎么啦?” “先别走,一会儿等全下课了,大家团建一下,就当摒弃隔阂了。”魏老师看了眼手表:“也到该吃个夜宵的时间了,我请客。” 周衾皱了皱眉,其实心里是不大乐意的,但是也没拒绝的理由。 五号工装 第28节 她虽然不太合群,也不爱和舞蹈学校里的学生打交道,单核魏老师关系还是不错的。 总不能人家说了要请客,她回一个冷冰冰的‘不’字吧? 周衾到底也没那么不懂人情世故,只好答应下来。 临近九点舞蹈学校关了门,一行人去了附近的晚茶楼吃夜宵。 其实吃的是个挺简单的饭,也不是火锅烧烤之类的,一群人大多都是需要保持身材的学生,大家也不喝酒没吃太多,就是人多免不了唠嗑。 一唠起来,这顿饭战线就变长了。 周衾不合群也不是爱凑热闹的性格,时不时的吃一口桌上的菜,基本全程在手机上和宋昀川聊天。 他还在医院里陪护,总不能老爷子说不让陪他就真的不陪了,此刻闲的很,也有耐心和小姑娘聊天了—— [都快十点了,差不多得了,赶紧回家。] [我也想回家啊。]周衾有些无奈地回:[可他们还不散场,磨磨蹭蹭的就在那里聊天。] 宋昀川:[你说你第二天要上学,再不回家家长就要骂人了。] 周衾看到就乐了:[哥哥,你假装家长吧。] 宋昀川:[成啊,我以监护人的身份跟你那劳什子魏老师打个电话说道说道。] 周衾正微信聊天聊的不亦乐乎,就听到旁边位置上又出了‘咔嘣’一声清脆的打火机响。 随即烟味儿飘来,小姑娘忍不住皱了皱眉。 她旁边坐着这男老师不知道一晚上抽几根烟了,着实是污染空气。 周衾忍无可忍,抓着包站起来,和隔桌的魏老师打了个招呼:“老师,我先回家了。” “哦哦,成。”魏老师听了,正和别人说话也扭过头来,关照了句:“回去路上小心点。” 江镇治安一向不错,舞蹈学校和荔湾离得也不远,没什么好特意叮嘱的。 周衾‘嗯’了声,就迫不及待地走了。 她这顿饭全程游离在外,基本没注意任何人,因此也就完全没看见同一个桌子对面的方琼雨复杂的眼神,还有在自己走的那一刻,她立刻拿着手机低头发了条信息。 这个晚茶楼是在一条窄巷的尽头里,颇有点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味道,就是出门后要穿过一条不长不短的巷子才能到大街上打车。 巷子是特意保护出来的经典,石砖石路,只有几盏老旧的路灯吱吱呀呀的泛着昏暗的光。 周衾边走,边给宋昀川打了个电话,声音里带着几分解脱的轻松:“哥哥,我总算出来了,我们老师……啊!” 她此刻心情很好,对周遭环境是毫无防备,因此手机被人从背后重重的打掉时,第一反应就是惊叫出声。 连带着她拿着手机的手,都被打麻了。 周衾又惊又怒的回头看,迎面就是被一闷棍敲在了额头上。 这下,细皮嫩肉的女孩儿疼的连叫都变成了闷在喉咙里的一声了,疼,脑子快要炸开一样的疼。 她被打的趴在了地上,额角一阵暖流滑下,捂着的手都被鲜红的血迹濡湿了一片。 有几滴落在了眼睫上,让视线模糊。 周衾顾不得一旁摔在地上的电话里宋昀川火急火燎的声音,半眯着眼迎头看行凶者。 背着路灯,那张凶神恶煞的轮廓赫然是聂斌。 他举着一根粗糙的长棍,眼睛里闪着几乎不正常的光。 “聂斌。”周衾皱起眉:“你想干什么?” 她头疼欲裂,孤立无援,却毫无惧色。 “周衾,你他妈的,都是你害的我,都是你……”聂斌一步一步的走进,好像都有点魔怔了,神神叨叨的念叨着:“我不服,你他妈故意陷害我害得我退学。” “退学不是你自己的事情么?跟我有什么关系?”周衾反问:“你至于大晚上的,在风味谷外面特意堵我么?” “这么正好,是有人给你通风报信儿?” 周衾被打了头,但不代表头脑就此迷糊了,她很清醒,特意一字一句的把地理位置说得很清楚。 说给电话对面的人听。 刚刚她的电话被打掉了,可和宋昀川的通话却一直没有断。 “你他妈故意找人拍我打你,不拍你打我陷害老子,你还有理了?” 聂斌越说越气,蹲下来狞笑着捏起周衾的下巴:“你不是爱偷拍么?老子也拍,拍个够!” 第21章 五号 自从被学校记了大过, 本来一直横着走被人追捧的聂斌一下子就从‘校霸’沦落成了谁见到都得指指点点两句,少年一直没受过什么挫折的心脏一下子就受不了了。 他受不了周围看着他的样子,和窃窃私语的说小话, 几乎每个人瞧他一眼然后再同别人说话,聂斌就觉得那是在议论他。 巨大的压力之下, 聂斌甚至变的有些神经质, 不得不退学。 退学了之后也跟魔怔了似的,每天脑子里只想着周衾。 他百分之一百确定视频发出去的人就是周衾,断章取义偷拍自己的人就是她, 害的自己身败名裂现在连学都上不成了的人都是周衾! 他被她害的身败名裂人不人鬼不鬼的,又怎么能让她过的逍遥自在? 聂斌属实是已经钻进牛角尖里了,他只想疯狂报复周衾,哪怕是搭上自己也无所谓——毕竟他已经觉得自己的人生被毁的差不多了。 心智还不健全的十七八岁高中生,的确觉得眼前生活里的种种就是自己的天,天塌了,还哪能顾的到以后呢? 聂斌顾不得自己这属于‘犯罪’范畴内的行为, 会给以后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他只知道自己如果不报复周衾, 他现在的整个人都会难受的如处地狱。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联络了方琼雨用尽各种手段把周衾堵在这儿,为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你他妈当时不是拍我揍你,然后全校卖惨么?”聂斌冷笑, 不屑的松开周衾的下巴捏了捏她的脸:“贱人,我算是被你害惨了, 这回我也让你当一次明星,还是艳星怎么样?” “你他妈能拍我, 我也能把你拍你光着身子的照片拿去学校宣传, 弄得满天飞, 每个人都议论你,在网盘上存着你的‘大作’怎么样?” 这就是聂斌的计划,一个他思索过后觉得十分‘解气’的计划。 这是他能想到最好的报复方式,一个足以让周衾崩溃到永远不安的方式。 和他打人的录像一样,就算警方会介入,会全网删除,但总有人会保存着,总有最初始的底片会在。 只要自己拍下周衾的□□四面八方的宣传出去,那她这辈子就甭想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光是这样的设想就能让聂斌极其兴奋,他在周衾的尖叫中捂住女孩儿的嘴,然后把人拖进巷子里更深的地方。 虽然人烟稀少,但聂斌知道随时可能有人会来,所以他要的就是速战速决。 不用太久,等他把她的衣服撕破拍几张照片的时间就够了。 男女力气到底还是相差过大,尤其在他打了鸡血一样的动作中,细胳膊细腿儿的周衾几乎毫无反抗能力。 周衾只能忍着恶心张口狠狠咬住聂斌捂着自己嘴巴的手,她几乎是下了死口,一时间都能尝到血腥味儿。 “艹!”聂斌毕竟也是□□凡胎,疼的下意识松手。 女孩儿抓住一瞬间得空的机会就要跑,结果还没迈开步子就被他抓着头发扯了回去。 一时间,周衾感觉自己头皮火辣辣的疼,头发都快要被扯掉了。 “艹,你他妈还跑?还跑?!”聂斌把她摔到墙上,气的两个大耳刮子甩了上去:“还敢咬老子?你想死是不是?!” 周衾觉得真是荒唐,她从小到大也算是被爷爷奶奶宠着长大的,就没怎么挨过打,结果为数不多的巴掌居然一大半都是被聂斌打的。 被一个她之前甚至不怎么熟悉的垃圾男。 更确切地应该说是,互殴。 女孩儿即便被打的脑袋嗡嗡作响,眼前眼冒金星也始终没有停止反抗,她死死抓着自己的外套领子,一只手不断的推搡着靠近的聂斌,挠他抠他死命抵抗着。 因为周衾知道多拖一分钟都是好的,会有人来救她的。 人再有这种信念的时候,怎么样都会感觉有无穷力量。 聂斌逐渐发现事情发展的不像他一开始想象的那么顺利,就算他是个身强力壮的男生,真想用武力把周衾制伏的彻彻底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或者说,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办到的事情。 在女孩儿的死命抵抗下,他也有些狼狈不堪,加上着急上火就更显的狼狈了。 虽然他手下没留情打了周衾不少下,但她也没闲着,基本都回敬过来了。 聂斌不光是手被咬了,一不小心脸上都被女孩儿胡乱挣扎的打了好几巴掌,嘴角都破了。 “你!”聂斌都有些气急败坏了,他一面盯着有没有人过来,一面后悔着没带一个电棒之类的过来直接把人电晕,恨不能直接掐着周衾的脖子把她掐断。 可以说是青口獠牙,面目可憎。 “你知道你像一个什么东西么?”周衾缩在墙角扛着他的拳脚,还不忘冷笑着讽刺他:“小丑。” “不折不扣的小丑。” …… 聂斌觉得自己如果年纪轻轻就英年早逝了的话,多半是被她气死的。 男生彻底上了头,他弯身拿了个砖头,红着眼睛走向周衾。 聂斌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他想一下子干脆把她砸晕,却在还没来得及动作之前就听见一阵刺耳的声音。 是警车声音,还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聂斌陷入沼泽的腿被人拉了一把,瞬间就清醒了,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周衾:“你报了警?!” 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周衾当然不会说话,只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冷冷的看着他,眼睛闪着讽刺的光。 操,聂斌无声的咒骂了句,但听着越来越近的警笛声当然也不敢继续停留,慌忙的把砖头扔下就走了。 砖头‘啪嗒’一下的摔在旁边,尘土飞扬,周衾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兽。 可是野兽已经走了。 紧绷的神经陡然放松下来,周衾就觉得脑子更晕,她疲惫的靠在墙上,眉头紧紧皱着,只感觉疼。 五号工装 第29节 浑身上下,哪里都疼,就连警车的鸣笛声都越来越远的感觉……但她不敢晕过去。 直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到她面前。 周衾恍惚中感觉身子一轻着腾空,被人抱了起来,她不自觉的瑟缩,小手依旧紧紧的抓着衣服。 “没事了。”还没等费力的睁开双眼,耳畔传来宋昀川低沉踏实的声音:“别怕。” 刚刚电话没挂,周衾知道一定是他报的警。 她也知道,第一个找到自己的一定是宋昀川。 揪着的心彻底落下来,小姑娘也坚持不住了,靠着他的肩膀昏昏沉沉的晕了过去。 - 等周衾再醒来的时候,现实世界里已经风云突变。 她睁眼的天花板是一片白,生疼的痛感从头蔓延到了脚,全身像是被车碾过般的难受,额头被纱布包了起来。 周衾下意识的想抬手碰一碰,结果发现手背上正插着吊水的针头。 啊,那自己是在医院。 周衾彻底回过神来,扭头张望了一下四周,确实是病房的环境,而且,还是二院。 她之前去过宋昀川爷爷的病房,记得装修设施是一样的。 说起来,也是他送自己来的吧? 周衾想起自己昏过去之前的那个拥抱,这才有了些迟钝的遗憾。 ——公主抱呢,都没好好感受一下。 正胡思乱想着,病房门就被人推了开来。 周衾立刻侧头,有些期待的望了过去,结果下一秒钟,眼睛里亮晶晶的光就像是被人破了一盆冷水似的熄灭了。 进来的人非但不是宋昀川,竟然还是她都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的赵黎。 只是虽然意料之外,但周衾也没什么惊喜的情绪,目光淡淡的扫了一眼,就又别过头去。 她不好奇她为什么来,无外乎报警了事情闹大了,叔叔他们通知的呗。 “小衾,感觉怎么样?”赵黎见她醒了,连忙快速走过来,谆谆关切着:“头还疼么?身上疼不疼?” 周衾眨了眨眼,表示不想说话。 但是赵黎不知道她是不想说,还是因为疼痛说不出来。 “怎么办?”女人有些急了,秀眉蹙起,半晌后又转身走出去:“我找医生过来看一下。” 五分钟后,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进来给周衾检查了一番,声音温厚的同赵黎说:“赵女士,小姑娘身上都是皮外伤,没伤到骨头和内脏,头上的口子缝了两针,好好护着不会留疤,就是这两天先让孩子休息一下,得静养着。” “行。”赵黎认真的听着,连连点头:“我清楚了,谢谢医生。” 等医生离开,病房内安静了一会儿。 赵黎坐在病床旁边,有些心疼的看着周衾包着绷带的头,和神色苍白的小脸。 “小衾,警察局那边已经展开调查了,你不用担心,打你的…”她顿了一下,继续说:“打你的那位男同学,也已经被通缉带进去了。” 周衾淡淡的‘哦’了一声。 赵黎见她不爱说话的样子,还以为她是身上难受的厉害不想说,安静的氛围里有些尴尬,她便下意识的拿了一个苹果削皮。 结果周衾忽然问:“谁送我来医院的?” 她声音是睡了十几个小时后的喑哑,沙沙的。 但赵黎没有照顾人的经验,一口水都不晓得拿给她喝,闻言怔了一下才说:“这个我不知道,你叔叔给我打电话后,我让司机连夜开车赶过来的。” 所以,她都没问一下。 周衾轻轻点头,表示知道了。 “小衾,你们老师和校长也跟着到警察局参与调查了,我们都不知道这个学校这么乱。” 赵黎叹了口气,望着周衾的神色,斟酌着问:“要不然我接你回京北读书吧?” 第22章 五号 十七年前, 赵黎和周赫明被家里人安排结婚后没多久就怀了孕,周赫明是部队机关单位的领导,平日里本就忙的脚不沾地, 十天半个月也见不到一次人影。 更别说赵黎自己也是在法院工作,未必就比他轻松。 两个人对待婚后不久的这次怀孕嘴上不说, 实际上都是觉得一言难尽, 并不欢喜。 只是那个时候观念守旧且传统,他们虽然不欢迎孩子的到来,但也绝不会去堕胎之类的, 还是硬着头皮生了下来。 结果更让赵黎和周赫明崩溃的是,生下来的是双胞胎。 一个孩子他们几乎都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照顾,更何况两个? 那几年,周赫明的工作本身就是需要到处出差不着家的。 本身就没那能力加上政策收紧的缘故,他们几乎不可能带两个孩子在身边养。 在周衾和周琼两姐妹之间,他们选择了后者。 或许是因为周琼晚出生几秒钟成了妹妹,做姐姐的就总是得让着妹妹, 家长也始终会疼爱更小的那个。 总之从小到大,周衾的记忆里就没有‘父母’这个概念。 她跟着退休的爷爷奶奶摸爬滚打着长大, 等懂事了,记忆更深刻的一个词就是‘偏心’。 周衾为数不多的,被周赫明接到京北同他们小住的几次都在年节时分, 她感触最深的就是自己的父母是有多偏心。 她和周琼里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甚至长相都大差不差, 但父母就是很明显的更喜欢周琼。 也许是因为一个陌生,一个是从小在他们身边被宠到大的。 但周衾在十二岁的时候领悟到这一点后, 就根本不会去圣母的站在他们的角度上去理解他们了。 怎么, 还要去犯贱的倒贴和宽容抛弃你的人么? 周衾性格又硬又倔, 几次下来和周赫明的矛盾迸发开闹大了,积怨也是越来越深。 至于赵黎,她本身也就不亲周衾,自然是和周赫明站在同一个角度的——觉得女孩儿不贴心不懂事,比常伴在身边的周琼差远了。 周老爷子去世后,周赫明和赵黎曾经提出过要把周衾接回去京北读书,但那个时候被女孩儿拒绝了。 而他们也习惯了孩子越少越能投入事业当中的轻松省事儿,也没有强硬的要求,几乎算是顺水推舟的就把她送到江镇……直到这个时候,赵黎才开始有些后悔。 一直不把孩子放在身边养是真的不行,周衾的成长过程他们一无所知,竟然都不知道已经有如此可怕的校园暴力了。 但是现在想管的话,未免也太晚了些。 听见赵黎的话,周衾只是弯起唇角笑了笑,一句话没说。 可她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唇角的弧度是□□裸的讽刺。 “小…小衾。”赵黎愣了一下,忍着难堪继续问:“你有什么想法么?” “有,太吵了。”周衾眨了眨眼睛:“我想休息。” “你,”赵黎被她的话弄的几乎噎住,她下意识的想发火,但看着女孩儿伤痕累累的样子又有火发不出,只能忍气吞声的说:“我不是开玩笑的,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且不说京北的教育资源要比江镇好得多,光是校园环境都强太多了,起码不会有这样明晃晃的校园暴力。” “妈妈,我在江镇的前两年也没有校园暴力啊。”周衾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睁开本来闭着的双眼转头看她:“你不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么?” “真要说起来,还是拜爸爸所赐呢。” 在周衾轻描淡写的微笑中,赵黎彻底愣住。 晚上八点钟,快连轴转睡了一天一夜的周衾彻底睡不着了,等赵黎走后偷偷的下床溜了出去。 其实浑身连骨带肉都有些疼,但她已经在病房里呆不下去了。 小姑娘踩着拖鞋的脚丫光着,在恒温的室内一点都不冷,蓝白色条纹的病号服挂在身上空空荡荡的,在无人的医院长廊里一个人走着,有种孤独的纤弱感。 尤其是小巧的鹌鹑脑袋还被一圈白色的绷带包着,更显得可怜了。 周衾走到电梯前摁了十八层,直奔之前去过的骨科病房。 她百分之百确定是宋昀川把自己送过来的,但不知道为什么醒来之后他就消失了。 比起在手机上发信息询问,她更愿意当面过来问一下。 也是巧,周衾走出电梯刚蹭到病房前,就正好碰到宋昀川拎着一个垃圾袋从里面出来。 算是面对面的碰到,男人看到她愣了一下,随后就皱起眉。 “你怎么下来了?”宋昀川上下看了看她:“身体好些了?” 周衾答非所问,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你怎么不去看我?” 她没有问那些‘是不是你把我送来’的废话,因为心知肚明,所以直奔主题。 “咳,你妈妈不是在呢么。”宋昀川轻咳一声,解释完了又有些别扭的揉了揉她的头毛:“小孩儿,别记仇啊。” “不要。”周衾鼓了鼓脸:“生气着呢。” 宋昀川:“乖,等你好了给你买冰淇淋吃。” “买的多没诚意。”周衾坐在一旁的长椅上,抬头看他:“得你自己做才行。” “嘿,说你胖还喘上了。”宋昀川挑眉:“跟我提条件呢?” “我现在是病人,可怜兮兮的病人。”周衾长睫毛眨了眨,佯装成无比失落的模样:“你就答应我呗。” …… 宋昀川觉得小姑娘得亏一张脸实在长的太讨巧,虽然说出来的话和‘可怜’这两个字八杆子打不着,但一张又纯又小的脸蛋,的确是看着楚楚可怜。 尤其是,他还记得自己发现她的时候,小姑娘抓着自己的衣服缩在角落里,脏兮兮的,身上都是伤,头上流血。 这么想想就更可怜了。 无声地叹了口气,宋昀川大手按了按周衾的脑袋示意她好好坐着,然后自己去洗手间扔垃圾袋。 等返回来时,就看见周衾又不老实的站了起来,跑到医院走廊尽头的那扇窗子下面抬头张望着。 五号工装 第30节 “你都这样了还不能好好坐着。”宋昀川走过去,有些无语的教训她:“乱跑什么啊?” 周衾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想看星星。” “这么小个窗户能看到什么?” “但就是很想看啊。”周衾微微叹了口气,意有所指地说:“想念国庆节那天山顶的星星了。” 宋昀川微怔。 “哥哥。”周衾却转移了话题,像同他唠嗑似的说:“我妈妈今天来了。” “嗯。”宋昀川应了声:“看见了。” 周衾歪了歪头:“你是怎么看见的呀?你去偷看我了?” “什么叫偷看。”宋昀川哭笑不得的抬头,本来想弹一下她的脑门儿,看到了少女额头上的绷带又收回了手,只说:“去看你还不行了?” 他把女孩儿送到医院后警察就到了,随后通知了周衾在这边的监护人,他自觉在这儿不方便,就先避开。 等一早又去看了一眼周衾,就看见了一张眉宇之间和周衾有几分相似的陌生中年女人。至于她的身份,猜也能猜到是女孩儿的妈妈了。 “那我刚才问你不说…”周衾小声嘀咕,沉默片刻,说:“我妈妈让我和她回京北读书。” 宋昀川捏着水瓶子的手指不自觉的紧了紧,随后‘嗯’了声:“那你怎么想的?要回去么?” “不要,我拒绝了。”周衾趴在窗台上,窗外的皎洁的月光洒在女孩儿的脸上,让她白皙幼嫩的脸颊仿佛镀了一层光。 精致中带着一点不可靠近真空层,又幼又冷。 “我又不是他们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女孩儿声音平静的说着:“凭什么他们想不养我的时候就不养,想把我带回去就带回去。”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对于别人家的家事,宋昀川不能盲目的点评什么。 虽然从种种迹象都能看出来周衾和家里人的关系都已经差到极致了,但这次…… “是不是因为担心你在这边受欺负?”他问:“才想让你在眼皮子底下,好照顾?” “算了吧,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那我会更憋屈。”周衾嗤笑了一声:“哥哥,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方琼雨么?” “嗯?”宋昀川虽不明所以,但也配合的问:“为什么?” “之前丁时漾问我,我告诉她,我连方琼雨的名字都讨厌…”周衾顿了一下,继续说:“我妹妹叫周琼。” 宋昀川没有那种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也很难想象双胞胎之间会彼此讨厌到这个份上。 之前周衾说她讨厌自己的那个妹妹,他还没有什么太立体的感觉,而她今天这么一说,简单的一句话,让他瞬间就有具体认知了。 讨厌到会因为一个名字而迁怒别人,这真不是一般的讨厌。 宋昀川沉吟片刻,问了句:“为什么?” 他其实并不好奇,但还是问了,因为他觉得小姑娘在这个月色安静的夜晚,大概想和他倾诉些什么。 “我不常被我爸妈接回家的,但每次回家,都能感觉到周琼对我的敌意。”周衾下巴枕在手背上,轻声说:“明明是她从小跟在爸妈身边,却好像担心我会分走他们的爱似的,你说可不可笑?” 而小孩子,尤其是幼小的女孩子,对情绪感知总是很敏感。 尤其是‘讨厌’的这种情绪,哪怕周琼其实很能装。 “我记得我十三岁的时候,放暑假被接回京北,那是我第一次放暑假被他们接回去,那年他们工作没那么忙。” “小两个月时间,想着沟通一下感情,但回去没几天就发生了一次意外。” 像是想起了什么很难受的回忆,周衾秀气的眉毛都皱在了一起,她咬了咬唇,继续说给宋昀川听。 “我们家后院有一个游泳池,小孩嘛,都爱到处玩儿,周琼就带我去了。” “结果她自己掉了进去,不会水,扑腾了好久差点淹死,我吓坏了,就去找管家把她救了上来。” “结果她在医院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说我不是故意把她推下去的……” 三言两语,不堪回首。 虽然周衾现在可以用平平淡淡的口气说出来,但当时小小的少女遭受了被扣上这样一口黑锅,她会是什么心情? 周琼白莲花的形象跃然于纸上,宋昀川承认他的确是有点听火了。 强忍着骂人的冲动,他问:“然后呢?” 周衾:“然后?然后我就被送回爷爷那里了,之后的寒暑假,也没有去过京北。” “我爸妈都不信我,我爸还打我一巴掌呢,因为我跟他犟嘴,还骂了周琼不要脸陷害我。” 周衾从来就不是吃闷亏的性子,不管别人信不信,她有什么说什么。女孩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想起了当年的场景,但她笑得很无所谓。 “其实周琼真的是个狠人,她用自己差点被淹死的代价换了我之后寒暑假不能回家,如她所愿。”小姑娘耸了耸肩:“可我根本不想回去啊。” 周琼把父母看的比天还大,赵黎和周赫明的每一句话对她而言都犹如圣旨,每天都要费心费力的扮演着所有人眼里的大家闺秀,完美女儿。 在周衾看来,真的是又累又可悲。 但无论现在有多想的开多轻松,在成长过程中一直没有父母的参与,还有明晃晃的偏心在其中作祟,多少也是会觉得难过的吧? 宋昀川就着月光静静看着周衾小巧的脸,这个问题不自觉的浮上脑海。 然后,他轻轻叹了口气。 “嗯,不回京北挺好的。”宋昀川安慰似的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是难得的温柔:“就跟这儿呆着吧,再熬半年就解脱了。” 周衾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发现宋昀川安慰别人的话,真的是相当的‘朴实无华’,一点弯弯绕绕都没有的。 “其实我如果回京北,难受的是周琼,她生怕我住在家里和爸妈朝夕相对,她都有点神经病的偏执了。” 周衾耸了耸肩:“我要是想让她难受就回去了,但是…我没那么闲。” 自己的生活更重要,比起就为了‘让周琼难受’这么个单调目标而回去,简直是害人害己。 “我想留在江镇。”周衾轻声说,嘟嘟囔囔翁嘤翁嘤的:“我感觉这里比较好。” “你都被打了还好啊?”宋昀川失笑:“哪里好了?” 周衾琥珀色的大眼睛看了他一眼,又迅速转过头:“你比较好。” 她这已经不是暗示了,几乎算是明示。 只是说完后没有得到宋昀川的回答,氛围一时沉默了下来。周衾胆子也就大了一瞬间就有些后悔和怕,简直想把刚刚脱口而出的话收回来。 “呃。”她不敢侧头看他是什么表情,只能靠在墙上转移话题:“我头疼。” “嗯?”宋昀川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连忙问:“疼的厉害么?用不用找医生?” “也没有…就是一阵一阵的。”周衾含糊的找着说辞:“身上也疼,聂斌打我,踹了我肚子好几脚。” 说着,手指可怜巴巴的指着自己的肚子。 “那你还不老老实实在床上躺着,非得下地乱跑。”宋昀川也说不上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见到周衾声音软软的说这儿也疼,那儿也疼,心里还真有股酸涩的感觉。 就……像是心疼。 真是见鬼了。 “得。”宋昀川逐渐有些烦躁,也不想多想了:“我送你回病房。” “你把我背回去好不好?”蹬鼻子上脸是人类本质,尤其是在可以‘借题发挥’的时候,周衾声音委委屈屈的,势必要把可怜装到底:“我身上好难受,感觉走不动了?” “背你,疯了吧?那不硌么?” 就姑娘现在这快被拆了的小身板,他要是背着,背后的骨头容易把这娇嫩的身子弄散架了。 宋昀川没有多想,单纯以为周衾是真的难受到不行,便弯腰把人抱了起来。 这对于周衾而言,可真是实打实的意外之喜。 她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想着撒娇装乖让宋昀川背她就好,没想到他这么‘大方’,直接把自己抱起来了。 一时间,周衾大气都没喘,在极其安静的环境里,享受着他的拥抱。 嘿,昨天晚上没好好感受到的公主抱,今天算是补回来了。 “哥哥。”周衾不自觉的嘀咕了句:“你真够意思。” “嗯?”宋昀川正在摁电梯,没太听清:“什么?” 周衾微微仰头看着他修长脖颈上滚动的喉结,呆呆地重复:“哥哥你真够意思。” ‘真够意思’这个形容词,还挺有趣的。 宋昀川有点想笑,微微垂眸看了她一眼:“怎么说?” “就…”周衾搂着他的脖子,一脸认真的无厘头:“我觉得你很像我的坐骑哎。” “……” 靠,感情这小破孩儿把他当牲口? 作者有话说: 川哥:靠,白心疼你了。 第23章 五号 骨科病房在十八楼, 而周衾居住的外科病房在十二楼。 等宋昀川抱着她把她送回去后,小姑娘就拉着他的衣服下摆,摆明了不让人走。 “你陪我一会儿吧。”她眨巴着眼睛, 不动声色的撒娇:“我睡不着。” “陪你干什么?”宋昀川还计较着刚刚的‘牲口’言论,口气多少带了点不服不忿, 挪喻道:“要不要讲个故事哄你睡觉啊?” 话虽然这么说, 但他还是坐在了病床旁边的椅子上。 嘴硬心软,这大概可以算是宋昀川的特质了。 周衾心知肚明,抿起唇微微笑了笑, 缠着绷带的小脸苍白的紧,却有种别样的柔和。 “好啊。”她靠在床头:“想听你讲故事。” 宋昀川:“……你别得寸进尺。” 他一个大老爷们儿,会讲什么故事? 五号工装 第31节 周衾其实就是在逗他,也不是真的要他讲故事给自己听,欣赏着他‘见鬼了’的表情,笑够了才说:“不讲也行,你陪我玩游戏吧。” “你怎么这么能折腾, 身上不疼了?”宋昀川有些无语:“大晚上的玩什么游戏啊?” “还是难受,但我可以动手嘛。”周衾伸出洁白的小手, 嫩生生的十指张合了一下:“我们玩儿石头剪刀布。” 宋昀川无声地叹了口气:“你真的是闲的。” “哥哥,你…”周衾怀疑的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怕输?” ? 宋昀川愣了一下,气笑了:“我还能怕输给你?” “那你为什么不敢跟我玩石头剪刀布?”周衾一本正经的问着:“又不是白玩儿, 有赌注的。” “得了吧你。”宋昀川翘着二郎腿,说得自信满满:“我玩不过你就别混了。” 只是话说得有多大, 输的就有多惨。 一连玩了五次,他竟然一次都没赢小姑娘。 偏偏是, 这么简单的剪刀石头布。 宋昀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怔怔地看着面前无辜脸的周衾:“你…你还挺会玩订刚锤。” 这是京北那边的叫法, 小姑娘也听得明白。 眼见着他一副怀疑人生的模样,周衾实在是绷不住笑了。 “我厉害吧。”她得意洋洋的抬着小下巴:“你还说你能赢我呢,一次都没赢。” “行了行了,不玩儿了。”宋昀川不想被她继续鞭尸,转移话题:“说吧,又想让我干嘛?” 她之前说了这是有赌注的,而他都输五次了。 这小丫头不可能无缘无故提出要玩儿剪刀石头布的要求,肯定是想做些什么。 “我不想让你干嘛,赌注就是真心话。”周衾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你输了五次,就得回答我五个问题。” 她想趁着这个机会,了解一下宋昀川。 “你想问我什么直接问不得了,还搞这套。”宋昀川笑了声,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我又没什么不能说的。” 他一个生活方式糙的不得了的老爷们儿,还能有什么秘密不成。 “我没故意搞,是你输了。”周衾才不承认,嘴硬的坚称是游戏规则。 “行行行。”宋昀川也惯着她,不犟了,配合的说:“你想问什么?” “你…”周衾咬了咬唇,忍着真正想问的没一下子就问,先是问了个不咸不淡的问题:“你和你父母关系好么?” “还行,我挺让他们操心的。”宋昀川耸了耸肩:“男生么,青春期总是不太听话,但也没捅过什么大篓子。” 他描述的很简单,但态度自然,松弛,全无半点作伪,是可以看出来的家庭关系不错。 包括宋昀川来江镇的目的是为了照顾身体不好的爷爷,也能看出来他是多么富有责任感和顾家的一个人。 毕竟年纪轻轻的一个男生,有几个会放弃花花都市的京北,来江镇这种小地方来陪着老人呢? 在宋昀川身上,周衾能鲜明的感知到温暖可靠的这些特质,虽然偶尔会吊儿郎当,但他真的是一个相当踏实的人。 是和她完全不一样的两种人。 或许他的原生家庭很幸福,才能把所有温暖和美好的品质赐予给宋昀川,然后…然后被自己这样的吸血虫来汲取。 周衾长长的睫毛垂着,掩盖住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失落,然后她很快又抬起头,问下一个问题—— “你谈过恋爱么?” “你们小姑娘是不是就爱问这些无聊的问题?”宋昀川‘啧’了一声,有些不耐烦:“你之前不是问过么?” “我之前问的是‘你有没有女朋友’,是现在进行时,这个问题是‘你谈过恋爱么’,属于过去时。”周衾一脸认真的解释着:“所以是在问你以前,有没有过女朋友。” “……你是在调查户口?” 周衾眨了眨眼,一脸无辜:“输了就得回答问题呀。” 宋昀川别开眼,迅速回答了句:“没有。” “没有?真的假的?”周衾琥珀色的瞳孔亮晶晶的:“哥哥,你是一直没谈过恋爱么?” …… 这姑娘自带嘲讽,普通的一句话,让宋昀川听出了‘你居然没谈过恋爱你是不是有问题啊’的鄙视感。 他嗤笑一声:“你这算第三个问题?” 周衾没想到被反将一军,噎了一下闷闷地说:“算是吧——快回答啦。” “没谈过。”宋昀川面无表情,甚至是有点‘视死如归’的说了实话:“你满意了?” 周衾,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虽然这是她所期待的回答,但她没想到宋昀川真的没谈过恋爱啊! 怎么说,就是一种觉得天上掉下来块饼就很惊喜了的状态,却没想到掉下来的是块金子。 一时间,周衾都有种被惊喜砸晕的感觉了。 嘿嘿,嘿嘿嘿。 不过这种‘惊喜’是不能表现出来的,周衾面无表情的‘哦’了一声。 “想笑就笑呗,还装。”宋昀川心里那叫一个来气,忍不住伸手掐了一把小姑娘嫩生生的脸蛋:“没谈恋爱怎么了?老子哪有那时间闲的去谈那破玩意儿,忙都忙死了。” 他沾了个满手滑腻,不自觉的摩挲了一下手指。 “嗯,哥哥是大忙人,谈恋爱是闲人才干的事情。”周衾配合的点头:“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啊?这是第四个问题。” 宋昀川想也不想的回答:“胸大的,可爱的。” “……”周衾忍不住吐槽:“你怎么这么庸俗啊?” 宋昀川笑:“庸俗点怎么了?哪个男的不喜欢?” 周衾想到那句‘太平公主’,简直觉得他是故意在嘲讽自己了。 虽然她知道,宋昀川压根就不可能这么做。 但还是整个人都不开心了起来,小姑娘周身散发着低气压,闷闷不乐的躺在床上:“我要睡觉了。” “不是不困么?现在又困了?”宋昀川摇了摇头,慢悠悠的起身:“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那我走了?” “等、等下!”周衾又忍不住探头,叫住他。 像是早有预料似的,宋昀川双手插兜站在原地没动,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长眉微微一挑:“啥事儿。” 周衾:“我还有第五个问题没问呢。” 宋昀川:“那你问呗。” “都说男人喜欢年纪小的女生。”她试探着问:“你是么?” 宋昀川一怔,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算了。”周衾还是老样子,上头过后就不想面对结果,她拉高辈子蒙住自己:“你不要回答了。” 宋昀川:“我……” “我不想听了。”周衾打断他:“这个问题我能留到以后问别的么?” “你的自由。”宋昀川失笑,看着像是缩在蜗牛壳里的女孩儿,犹豫一下走过去隔着被单揉了揉她的脑袋:“早点休息。” “我先走了,明天有时间过来看你。” 其实他也庆幸于周衾这个问题收回去了,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喜欢的类型,喜欢的人,喜欢的年龄,对于宋昀川而言都是一个模糊的概念,他现在的重点完全没有放在‘男女之情’这方面,又怎么可能给出周衾一个确切的回答? 但他虽然不在意,却不代表他是个傻子。 隐隐约约的,宋昀川其实能看出来周衾不太对劲儿。 只是有些可能性一旦浮上脑海,就更加让人头疼了。 她还是个小姑娘呢,她还不懂事,还得好好学习准备考试呢……这些才是重点。 宋昀川皱了皱眉,决定按下心里一切不平静的波动,就当作没意识到,就当作没发生过。 - 第二天一早,周衾是被病房外一阵剧烈的争吵声给弄醒的。 她昨晚和宋昀川聊过后情绪就很乱,加上睡多了,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折腾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于是一大早被吵醒,就感觉头上的伤口更加疼了,连带着神经一起疼,生疼。 烦、不、烦、呀。 周衾蒙着被子也挡不住剧烈的声音,她自欺欺人了半晌,还是忍无可忍的下床,气势汹汹的走过去‘刷’的一下拉开门—— 结果就看见病房门外,堪比菜市场一样的光景。 赵黎和叔叔婶婶对面站着方琼雨和她的家里人,她一大早过来不知道想干嘛,哭的梨花带雨,眼睛鼻子红了一片。 听见动静,一行人齐刷刷的向着周衾看了过来。 “小衾,你醒了?”赵黎一愣:“怎么下地了?快回去躺着。” “我是不想醒,但你们的吵吵出来的动静大概聋子都能听见。”周衾面无表情的怼了一句,看着方琼雨和她的父母:“你来干什么?” “周衾,我、我……”方琼雨小手抓着衣服的下摆,支支吾吾的说不出口。 “警察那边调查了聂斌的通话记录,证实了方琼雨就是给他提供你行踪的人,他们是一伙的。”赵黎走过去拍了拍周衾的肩膀,轻声说:“放心,该让他们承担的责任不会跑了,你好好休息,不用操心。” 赵黎这话态度已经很明显,就是不予通融追究到底的意思,方琼雨听的脸色煞白,她妈妈更是又一次的哀嚎了起来,一声一声哀求,在寂静的医院环境里显得尤为凄厉。 “好吵。”周衾皱了皱眉,看着方琼雨:“你进来吧。” 所有人都是一愣。 赵黎:“小衾,你……” “我跟她说几句话。”周衾侧头走了进去:“你们就别进来了。” 方琼雨极度意外的,怯生生的跟着周衾走进病房。 五号工装 第32节 关上门后只剩下她们两个人,她也不敢先开口,只能揪着背包的带子,惴惴不安的咬着嘴唇。 周衾坐在床上微微抬起下巴,有些戏谑的端详着眼前的姑娘。比起之前的飞扬跋扈事事追着她找茬的做派,现在的方琼雨就像是一只落汤鸡。 短短一阵子,她瘦了不少,几乎形销骨立,脸色苍白,眼神有种恍恍惚惚的魔怔。 周衾讽刺的抬了抬唇角,也无意和她寒暄什么,直接问:“你和聂斌是一伙儿的么?是你把我什么时候出去的时间告诉他的?” “我,我……”方琼雨吞吞吐吐的说不出话来,虽然是明摆着的事实,但她也羞于用自己的嘴说出来,一时间急的眼睛更红了。 “说话啊,你来找我是为了在这儿磕巴的?”周衾歪了歪头:“你要是不想说,就去警察局说吧。” “对不起,是我的错,真的是我的错。”方琼雨一下子就哭了,边哭边哆嗦着说:“我也不想这样,可是聂斌他一直威胁我,缠着我……” “他为什么威胁你缠着你?还不是都是为了帮你出头才会变成这样的?”周衾一语道破方琼雨羞于面对的事实,声音有种近乎无情的理智:“他觉得他的人生被我毁了,而这个源头却是因为你,你还能怪他缠着你么?” “我知道,可我真的后悔了,我好怕。”方琼雨哭的梨花带雨的,都快上不来气儿了:“我、我在聂斌打你那天晚上我就后悔了,不知道会闹的这么大,聂斌跟我说如果我不帮他他就去学校,让所有同学都知道我们是一伙儿的,会想办法让我也被指指点点的退学……周衾,对不起,但是我真的很怕。” 校园霸凌,是一个一旦开始就容易停不下来,越陷越深的沼泽。 周衾看着面前捂着脸哭个不停的女孩儿,眼睛里的情绪很淡,她静静地说:“你走吧。” 方琼雨立刻抬起头:“嗯?” “去办理转班,我不想看见你了,还有舞蹈学校。”周衾顿了一下:“就这样,我不会追究你的责任。” 说到底这是一起故意伤害案件,她身上的伤是聂斌造成的,宋昀川送过去当证据的手机录音也全是聂斌的话,就事论事的话,方琼雨的罪没那么大。 她有些不敢相信,怯怯的看着周衾:“真、真的么?” 周衾有些不耐烦了:“我不想看见你,你再不走我就反悔了。” “别别别,我立刻走。”方琼雨不敢多说了,连忙踉踉跄跄的推开病房门跑了出去。 中午,周衾避开赵黎偷偷遛到楼上去找宋昀川吃饭,还把这事儿和他说了。 “嗯?”他听了有些意外,笑着看她:“没想到啊,感觉这不是你的风格。” “什么啊。”周衾用筷子怼着自己面前的盒饭,闷闷道:“我什么风格了。” 宋昀川实事求是的回答:“睚眦必报。” 小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的,其实性子硬着呢,不过…他挺欣赏。 他们是溜来医院八楼一个小餐厅吃饭的,其他座位上也有人,说话不敢太大声,都压低着嗓子。 宋昀川说这四个字的时候微微俯身凑近她耳边,带着柠檬香的温热气息萦绕在周围,让周衾多多少少有点‘酥麻’的感觉。 尤其是‘睚眦必报’这个词汇,明明不是在夸自己,偏偏他带着笑的声音还好像挺赞同的。 周衾抿了抿唇,小声说:“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听完不许觉得我很坏。” 她神神秘秘的模样让宋昀川多了几分好奇:“什么?” 两人也吃的差不多了,把盒饭扔掉并肩朝外走,到了空荡荡的走廊里,说话声音可以稍微大点。 “就是这件事的一开始,不是因为方琼雨脚被舞蹈鞋里的玻璃扎了么。” 走到安全通道的楼梯间通风,周衾坐在台阶上,目光有些空洞的回忆着:“的确和我无关,也不是我做的,但是…我看见是谁做的了。” 宋昀川有点犯烟瘾,正有些聊赖的摆弄着一根烟,闻言有些惊讶的睁大双眼,转头看她:“什么?” “嗯,我看见了。”周衾双手捧着下巴:“是舞蹈社的一个女生。” 是闻理。 说来也不算是特别巧,因为周衾从来都是舞蹈社最晚去洗澡间的学生,那天她拿着换洗衣服进去时,更衣室一片漆黑。 她还没来得及开灯,就听见一阵猫一样灵巧的脚步声在里面穿梭着。 周衾的耳朵很好使,能听得到别人刻意想要隐藏的脚步声。 她皱了皱眉,没开灯摸黑走进去,于是就就着月光看见闻理正偷偷摸摸的在方琼雨的背包里做手脚。 周衾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虽然觉得古怪,但看见了就看见了,没放在心上。 直到第二天听见方琼雨脚被玻璃扎伤,她才反应过来前一天晚上闻理‘做手脚’的具体是什么。 方琼雨之前用手段抢过闻理的角色,所以她们不对付,这个周衾是知道的。 而她也和方琼雨不对付,所以还没有正义到去揭发真相什么的,总之周衾心里就四个大字——和她无关。 小姑娘是个冷漠的人,也是个喜欢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所以和她无关,她就不管。 只是后来这把火莫名其妙烧到了她身上而已。 “什么?那你不说?”宋昀川听的有些来气,长眉皱起:“你傻吧?都误会到你身上了。” “一开始是觉得和自己无关,懒得说,后来方琼雨部分请的乱咬,我就更不想说了。”周衾笑了笑,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因为我讨厌他,不讨厌闻理。” 宋昀川觉得女孩儿这简直是神逻辑,又不得不承认她真的挺倔的。 她坚持着自己的处事风格,无论怎么样都不改变。 “我把秘密都告诉你了。”周衾下巴抵在膝盖上,眼巴巴的看着他:“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坏啊?” 女孩儿眼睛亮晶晶的,就像是只无辜的小狗。 但宋昀川知道,她只是装可怜。 她想坦白自己的劣根性,却又担心自己真的讨厌她,又矛盾,又坦诚。 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小破孩。 “我讨厌你干屁啊。”宋昀川蹲了下来,和她面对面的平视着,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女孩儿的脑门儿:“我就是想不明白,你怎么总是这么偏激?” 从她之前引诱聂斌打自己录像的事情,到她坦白方琼雨的事情。 几乎每一个节点,宋昀川都能发现周衾性格不是一般的偏激和尖锐。 小姑娘的情绪里似乎没有‘缓冲’键,有的只是玉石俱焚和事不关己,即便这样会伤到自己。 “哥哥,我是不是有很多的毛病?”周衾垂着眼睛,盯着地面的大理石:“你说的对,我睚眦必报,性格古怪,但是……” “这次方琼雨来求我,我放她一马了。” 说实话也不是因为‘心软’,心软这个技能,在自己身上是不存在的。 但是周衾想改变一下,想让自己变成一个有心肝的人,所以她选择了和自己一贯性格截然不同的解决方式。 她有胆量和宋昀川坦白自己的恶劣,却不敢说更多,例如自己待在他身边越久,就越想变的更好一些这件事情。 周衾听见宋昀川问自己:“你是内疚,还是故意只是想改变一下行事方式?” “不内疚,玻璃又不是我放的,我就是…”小姑娘咬了咬唇,轻声说:“想让自己变的可爱一点。” 胸不够大她是天生劣势,做不到了,但是可爱……没准努努力还有点可能。 宋昀川愣了一下,随后就忍不住笑了。 “傻瓜。”他一双狭长的凤眸弯起来:“原来你也知道自己不可爱啊?” 他一点也没联想到自己昨天随口说的那两个‘喜欢类型’,纯粹是被小姑娘现在的模样逗笑了。 见鬼了,宋昀川本来是一直觉得周衾和可爱不搭边的,但此时此刻,开始觉得她可爱了。 而且,还是又可爱又有趣。 他真的没见过比她更有趣的高中女孩儿了。 只是一系列的心理活动,小姑娘是感受不到的。 周衾鼓起勇气说完听到他这句就黑了脸,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来走人,就扔下一句—— “哥哥,你真讨厌。” 作者有话说: 女鹅可爱死了是不是! 第24章 五号 周衾在医院住了差不多一周的时间, 虽然高三的时间分秒必争,但她也的确身上有不少地方软组织挫伤了,贸然回去谁都付不起责任, 只能先在医院里好好休养。 不过这七天,她不用学习, 也不用想那些有的没的, 在赵黎回京北后还有宋昀川每天中午晚上来给她送饭吃,几乎都有些乐不思蜀了。 生了一场病,结果等出院后还胖了两斤。 这让对体重要求十分严苛的周衾立刻就有些发愁, 一出了院,就连忙又变回以前‘管住嘴迈开腿’的模式了。 回到学校,教室里已经没了方琼雨的身影,她按照约定老老实实的转了班退了舞蹈学校。 至于聂斌,赵黎那边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让他去了少管所,接下来也是眼不见心不烦了。 聂斌虽然退学了,但行凶报复被警察局抓起来的事情闹的很大, 同学们当然也是有所耳闻的,见到‘受害者’周衾回到学校, 看向她的模样都是神色各异。 女孩儿对这些外界目光一向是不太在意的,若无其事的回到座位上学习,只在休息的时候和丁时漾多说了两句。 “你真的没事啊?那就行, 吓死我了。”丁时漾拍了拍胸口,有些沮丧的嘀咕:“本来我想去医院看看你的, 可是又不知道具体在哪儿。” 因为是警察直接介入调查的,所以对于非事件以外的人, 信息都是封锁状态的。 “没事, 就是头上破了个口子。”周衾很介意自己头上拆线后留下的那个小疤, 即便用刘海遮住了,也一个劲儿的问:“你看看,能不能看见呀?” “看不见呀。”丁时漾被她问的,还真仔细的瞧了又瞧,说着大实话:“你用刘海遮住了,谁会特意去拨开看啊。” “那没刘海的话会很明显么?”这个回答显然是让周衾有些丧了,小姑娘对着镜子耷拉下眼角,闷闷的嘀咕:“感觉我得去医美祛疤一下。” “哎呦,真的不明显啦。”丁时漾被她逗的哭笑不得:“真的,我保证,不故意去看一点都看不出来。” “行吧,那就等高考后再说吧。”周衾总算暂时性的打消了医美祛疤的这个念头,在计划里暂时推后了。 趁着还没上课,丁时漾继续和她小声八卦着:“对了,你知不知道方琼雨转学了呀。” 转学?不是转班? 周衾怔了一下,等反应过来,就觉得方琼雨其实挺聪明的,虽然就剩大半年的时间就毕业了,但她依然选择的是转学而不是转班。 毕竟人言可畏,谁知道在流言蜚语之下,转班会不会变成第二个不堪重负的聂斌呢? 不过,这些都和她没什么关系了。 好不容易从和方琼雨还有聂斌的纠缠中脱身,周衾只希望以后不要听到这两个人的消息。 五号工装 第33节 晚自习做卷子的时候,周衾放在书桌里的手机震了下,她抬头看了一眼周围没有老师出没,然后把手机拿出来。 [宋昀川:吃烤串不?] 周衾有些意外,快速打字:[你要请我吃饭么?] [宋昀川:车厂里一群小子,想迎接你出院。] 哇,还挺有人情味儿的,就是这大晚上的吃东西不是有点罪恶么…… 周衾正纠结着,就又收到了一条丁时漾发过来的信息:[你晚上要去吃烤肉么?] 嗯?她是怎么知道的?周衾纳闷的紧,立刻问了。 结果丁时漾是这么回的:[秦肃告诉我的,说他们要请客庆祝你出院,问我要不要一起去,然后我就想着问问你嘛。] 原来是这样。 周衾思索片刻,给她和宋昀川回了一样的消息:[去吧。] 放学后,周衾和丁时漾并肩向外走时,她若有所思的问了一句:“你和秦肃相处的还行?” “也、也不算相处吧。”丁时漾一听就脸红了,支支吾吾的嘀咕:“就是你突然出事的时候,我去问过他,然后……” 她就像小学生做报告似的,把这段时间和秦肃有交集的过程说了一遍。 无非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琐碎事情,但能听得出来,秦肃没有给丁时漾什么压力,只是会三不五时的来学校找她,然后以各种借口要请她吃饭。 还真是,小学鸡一样的追女生方式啊。 周衾忍不住笑了笑,问的直白:“那你现在喜欢他么?” 丁时漾一愣,被她问的有些脸红。 “害羞什么啊?”周衾颇为不解风情的直来直去:“喜欢,或者是不喜欢。” “可能…有点喜欢吧?”丁时漾自己也十分迷茫,说着还叹了口气:“但现在也不能谈恋爱。” 这大概是,一种高三生的执着。 “那就先相处着呗,等毕业后再谈,反正你打算在本地上大学。”周衾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有一个互相喜欢的人是很难的,要珍惜啊。” 秦肃和丁时漾,好歹有那么点两情相悦的苗头。 哪像她,喜欢着一个完全不解风情还一心想当她‘爹’的钢铁直男。 在宋昀川面前,似乎一切精心设计的暗示都不管用,还得更明显一点才行…… 两个人出了校园,就听见长街对面按喇叭的声音。 抬眼望了过去,看见坐在驾驶座位置上来接人的秦肃,少年见她们看了过来,就笑着招了招手。 等走过去,周衾十分有眼力见儿的钻进去车后座,然后就关上门,没给丁时漾跟着一起上来的机会,把副驾驶的位置留给了她。 趁着丁时漾没上车之前,秦肃连忙给周衾竖了个大拇指。 后者微微翻了个白眼儿,十分鄙视这种在她面前秀的行为,干脆低头自顾自的玩手机了。 丁时漾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唇还是上了车。 一路上,两个小姑娘都挺沉默的,就剩下秦肃小嘴叭叭的和她们说话,他一个人活跃气氛,倒也不尴尬。 “对了,周小妞,你到底怎么住院的啊?川哥也没跟我们具体说。”快到烧烤店的时候,他问了句。 周衾很随便的敷衍:“我走夜路见鬼,摔伤了。” “摔伤?”秦肃回头看了她一眼:“你哪儿伤了啊。” 周衾十分严肃的回答:“软组织挫伤。” …… 不待无语的秦肃继续问,车子就开到了目的地。 十月份的江镇气候还是很暖,来烧烤店撸串的大部分人都是坐在外面吃的。 周衾蹦下了车,一眼就捕捉到了正坐在路边位置上的宋昀川。 烟火气满满的闹市里,这男人居然穿了一身白色。 正翘着腿低头摆弄手机,散漫中带了几分清冷,过于出挑的外貌反倒和周围格格不入。 周衾脚下停了一秒钟,随后更加快速的跑过去,直接坐到了他旁边的凳子上。 宋昀川听到旁边的动静,微微抬头,正好对上女孩儿正眼巴巴盯着他的瞳孔。 怎么说呢,像只找到主人的小狗似的。 这样的错觉似乎是有些滑稽,但小姑娘的神色,却又让他的比喻显得很合理。 “来啦。”他简单的打了个招呼,把菜单递给周衾和她旁边怯生生的丁时漾:“吃什么?点吧。” 周衾却摇了摇头:“我不吃。” “不吃?”宋昀川本来放松的长眉一下子就皱起来了:“不饿?” “倒也不是。”周衾顿了一下,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肚子:“减肥。” “…减肥你还过来?”宋昀川真怀疑小姑娘这一出一出的,就是为了气他。 周衾还说得理直气壮:“不吃就不能过来了么?” “周小妞,这是烧烤摊哎。”白一赢瞧着老大的脸色越来越黑,生怕他们俩吵吵起来,连忙打圆场:“你多少吃点,给我们点面子咯。” 再怎么说,这顿饭也是打着‘庆祝她出院’这个旗号的。 周衾想了想,在菜单上勾选了两个生蚝。 “得嘞,真给面子。”白一赢笑了,又递给丁时漾让她点。 这家烧烤店用料还是挺扎实的,两只个头颇大的乳山生蚝上铺着满满的粉丝,味道挺鲜美,周衾虽然除了这以外什么东西都没吃,但两个下肚,胃里还是饱腹感十足。 作为一个决心要减重的人,这样的感觉已经足够让她后悔了。 宋昀川余光扫到周衾摸着小腹闷闷不乐的样子,就有些哭笑不得。 他多少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但也觉得她对自己的体重管理,真的严苛到有些变态程度了。 听丁时漾刚刚说她们中午之后就没吃饭,本来就等着晚自习结束回家吃的,所以,周衾要是不吃这两个生蚝的话就打算一直饿着? 宋昀川觉得这多少有些匪夷所思了。 他想了想,递了串奥尔良口味的烤串给她:“吃了。” “不要。”周衾皱起小脸,很有骨气的拒绝:“不能再吃了!” “你老实吃点东西。”宋昀川顿了一下,慢悠悠道:“我想办法帮你减肥,消化掉。” …… 这人真是有点坏,居然这么诱惑她吃东西。 但是,周衾承认她有点心动了,想吃东西了。 “好吧。”小姑娘从那只修长的手里结果那只鸡翅,咬着吃起来的时候,还不忘提醒:“你说的哦。” “嗯。”宋昀川也没想过赖账,很痛快的点了点头:“答应了。” 于是周衾很快就把那一对鸡翅风卷残云般的啃完了,又在宋昀川的‘哄骗’下喝了小半碗珍珠汤。 “真的吃不下了,撑得不行了。”周衾靠在椅背上摇着头,委屈巴巴的盯着他不放:“快点走啊,带我去减肥。” 小姑娘是真的好奇,宋昀川口中说的减肥办法是什么。 这对于她这种对体重要求嫉妒严格的人士简直是太有吸引力了! 宋昀川也吃得差不多了,闻言笑笑,把卡扔给秦肃让他一会儿拿着结账,就带着周衾离开了。 他开车的一路,周衾问了好几遍要去哪儿,但都没得到明确的回答,她嘟了嘟唇,索性不问了。 直到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一片比较空旷的广场。 不是比较空旷,是这大晚上的根本没有人,周围也没什么建筑,几乎是一眼望过去到处都很空荡荡的一片地方。 宋昀川熄了火:“你试试。” “啊?”周衾懵了:“试什么啊?” “钥匙,拧一下。”他指了指自己刚熄了火的地方:“瞧见我刚才怎么做的了么?” …… 她瞧见个鬼啊。 “宋昀川。”周衾连哥哥也不叫了,十分不满的嘀咕:“你不是说要带我减肥么!” “没大没小,我教你学开车还不算减肥啊?真学了你就知道多累了。”宋昀川冷哼一声,解开安全带:“下车,换个边儿。” “学开车?”周衾万万没想到他说的办法是这个,愣了片刻,下意识的就摇头:“我不敢。” 她从小到大就没碰过车,现在突兀的就说要学,第一念头就是不敢。 “有什么好不敢的,这儿没人没车,你又撞不上人。”宋昀川用‘你怎么这么菜啊’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催促道:“再说了你高考后不也得去驾校考票,赶紧的。” 有他这么一个五星级教练提前让她享受到vip待遇,还不知道珍惜等什么呢。 周衾翻了个白眼,想了想还是下车了。 其实说完不敢之后仔细想想,还是觉得蛮好玩的。 另外就像宋昀川刚刚说的,开车她早晚都得学,虽然现在有点突兀,但不耽误她学习这件事儿。 周衾按照宋昀川的指挥,乖乖的坐进驾驶位学习车上的各种按钮和灯光,听到一半儿,她才想起一件刚刚忘了的事。 “可我还没学科一哎。”她后知后觉地问:“就要动手开车了么?” “这不就是在教你一些必要的常识么,你以为科一那一百多道题有几道是真用得上的?”宋昀川这个人就比较离经叛道,从来不讲究一板一眼的学习,说了这么一句,就继续给她讲。 一堆‘远光灯近光灯’的知识给周衾听的迷迷糊糊的,还没消化呢,她就在宋昀川的指挥下拧了钥匙发动车子—— “这条是直道,没车,你可以试着开一会儿。”男人艺高人胆大,对‘徒弟’也很有信心,直接就准备让她上手试试:“左边刹车右边油门,记住了就行。” “真的要开么,我…”周衾还是有点犹豫:“我要是把你的车搞坏了怎么办?” “宝贝,你还没这本事。”宋昀川忍不住被她逗笑了,骚话脱口而出:“你要是能开两下就把我这车弄坏,我就认了。” 周衾被他一句戏谑味道的‘宝贝’弄的脸有些烧,幸亏车里光线很暗,看不出来有没有脸红。 五号工装 第34节 她深吸一口气,发动车子准备踩下油门。 “开车的时候,你记住两点就行。”宋昀川慢悠悠的说着:“一是自信点,别老想着没等开就要出事儿了。” “二是没有什么路况是一个刹车没办法解决的,任何时候,都可以踩刹车。” 周衾认认真真的听着,乖巧的‘嗯’了一声。 他说话懒洋洋的,但偏偏就有一种让人觉得很安心的感觉。 小姑娘第一次学车的过程,还不算孬。 因为她踩了油门后在这一条没有车的直行路上,就用着不到二十迈的车速,可以说相当的小心了,小心到一旁的男人几乎都有些昏昏欲睡。 “我说,你快点着点啊,这跟牛车有啥区别。”宋昀川忍不住吐槽:“不行就踩刹车呗,我在旁边你怕啥。” “我不是怕,我就是先熟悉一下开车的感觉,毕竟我之前又没开过。”周衾有理有据的反驳着,侧头看了他一眼:“又不是所有人天生都享受刺激,我就喜欢开的这么慢不行么?” 不过小姑娘可能是真的点背,她全程紧绷着神经,就懈怠侧头这么一下,前面路口的转角处忽然就冒出来一辆车,在黑夜里车前的大灯极为刺眼,直直的打了过来—— “啊!有车!” 周衾下意识的叫出声来,一时间感觉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发抖,完全不知道怎么办了。 “没事儿,紧张什么。”宋昀川从副驾驶探身过去,伸长了胳膊大手握住她按着方向盘的两只小手,然后干脆利落的一个打转方向盘到了另外一边的路。 眼前从刺眼的亮重新归于晦暗,周衾差点吓出一身冷汗。 小姑娘没出息的急喘着气,听到宋昀川在她耳边指挥:“踩刹车。” 周衾像是一个提线木偶,她说什么做什么,愣头青似的踩下刹车,弄的两个人都向前一个趔趄。 “笨蛋。”他听见宋昀川在旁边低低的叹气:“瞎紧张什么啊。” 这就好像一个常年考一百分的学霸,嘲笑第一次学习的小学生你怎么这么菜啊。 周衾忍无可忍,一下子炸了。 “我都说我没开过车不敢开了,你还让我开!”小姑娘化身成为一个呛口小辣椒,两只手不住的拍打着旁边的男人:“我要是不小心和刚刚那个车撞上怎么办?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呢,混蛋!” 她这花拳绣腿的打在身上没有任何杀伤力,倒是‘狠话’说的让宋昀川听着笑的停不下来。 “撞什么撞啊,离的那么远呢,就是大灯闪的你以为离得很近。”宋昀川抓住她的手腕,耐心解释:“再说了,我不是都说了你随时踩刹车么?” “紧张的时候谁想得起来啊。”周衾瞪着他,委屈的眼睛都红了:“我要是不小心把油门当刹车了呢!” “……” “行吧,是我错了。”宋昀川无奈,拍了拍她的脑袋:“以后不敢让你新手瞎莽了,手把手教你行不?” 他小拇指不小心蹭到了女孩儿的脸颊,感觉到一片冰凉。 宋昀川一愣,大手摸了下周衾粉白的小脸,感觉到缎子似的触感上没什么温度“你…你这是吓的还是冷的?” “吓的呗。”周衾今天是真的气到不行,胆子也大了,继续瞪着他:“都怪你。” “怪我怪我。”宋昀川好脾气的笑笑:“别生气了吧,折腾了一通,刚才吃的东西起码消化的差不多了啊。” 他还记得,他们最开始的目的是减肥来着。 周衾愣了一下,随后就绷不住的笑了。 女孩儿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把车窗外天空的星星都糅合了进去,弯弯的月牙眼在小脸上显得更纯了。 宋昀川看着,就有些感慨她到底是个十七岁的小孩儿,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就……还挺好哄的。 气氛从斗嘴变成寂静模式,顷刻间就让人有些不自在。 尤其是他们后知后觉的发现,宋昀川的大手还按在女孩儿的脸上——像是给她取暖一样。 “那什么,”他收回手,佯装若无其事地问:“还开不开一圈了?” “不要。”周衾垂下眼睛,感觉颊畔温热的触感尤在,她眨了眨眼睛,轻声道:“我要回去了。” 作者有话说: 大混混心动没心动没( 第25章 五号 宋昀川开车送周衾回去的一路, 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 平日里是没这么冷场的,但今天他们都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大抵是……还从刚刚那个肢体接触中没回过神来。 教人开车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除了不小心摸了下脸,刚才也握了她的手不少时间, 孤男寡女的, 是容易引起误会和不适的。 周衾一直不说话,是不是因为刚刚而觉得别扭不开心了? 修长的手指握着方向盘,宋昀川难得有了些‘踌躇’的情绪, 正想着该如何解释一下,就听见小姑娘说:“停一下。” 他微怔,看向窗外,才发现不知道车开到了一家超市旁边。 “你等我一会儿。”周衾解开安全带要下车:“我去买点东西。” 车停在超市对面,隔着一条大道,街上空空荡荡又黑漆漆的。 “你想买什么?”宋昀川率先解开安全带,手指敲了敲方向盘:“在车上呆着, 我去吧。” 周衾想了想,告诉他:“木瓜牛奶。” “木瓜?”宋昀川纳闷:“你不是喜欢喝香草味儿的么?” “你还记得啊。”周衾笑笑:“我早上喜欢喝香草味的, 晚上就喜欢木瓜的了。” 宋昀川是真搞不明白这小破孩儿怎么一天天这么多想法,不过,不是大事。 她想喝什么, 他去买就完事儿了。 下车前还问了一句:“还要别的么?” “不要了。”大晚上的,谁会吃那么多, 周衾摇了摇头:“牛奶就行了。” 宋昀川点了点头,进去帮她买, 五分钟后拿了一瓶牛奶和两个三明治出来。 然后继续撩拨执意要减肥的小姑娘:“吃不吃?” “你真讨厌。”周衾小脸都皱巴在了一起:“都说不吃了。” “不吃拉倒。”宋昀川笑了笑, 三两下拆开速食三明治包装咬了口:“我吃。” 男生食量都是比较大的, 这个时间吃夜宵一点也不奇怪。 “那你先吃吧。”周衾打开牛奶喝了两口,殷红的唇上覆了一层晶莹:“等吃完再开车。” “你还挺遵守交通规则。”宋昀川含糊的笑笑,又逗她:“想不想吃啊?” “哥哥,我可不是小学生。”周衾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语气淡淡地说:“从五岁起开始学跳舞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节食了。” 宋昀川一下子觉得喉咙里的面包有些哽。 “你…”他费力的咽下去后,才问:“你节食十二年了?” 天,这过的是人的日子么?从没‘节食’过并且坚决不会在吃饭上亏待自己的男生听了,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其实严格来说也不算节食,就是习惯了绝不多吃东西。”周衾拄着下巴,认认真真地回答:“老师说过,舞者身上每多一斤肉,在别人的视觉效果里就是多了三斤。” 所以,不敢胖,所谓节食,也是一种成了自然的习惯罢了。 宋昀川听着,本来觉得味道还勉强算不错的三明治有些索然无味。 什么行当都不容易,没想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在这方面还蛮有自己的坚持的。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你跳舞一定很好。” 周衾有些意外他会说这样的话,抿唇笑了笑:“怎么看出来的?” 宋昀川说的很直白:“长得好看,身材好,还聪明…” 有这几样特质的人从事艺术行业,很难不好吧? “你又没看过。”周衾嘟囔了一句,长睫毛下的眼珠微微转了转:“我们周末有公开课,你来看我吧。” 她忽然提出要求,让宋昀川有些猝不及防:“什么公开课?” “就舞蹈学校每周都有一节公开课,可以让家长和其他有意向送孩子送舞蹈的人来看看。”周衾简单解释了一下:“其实就是随便练练基本功,摆个花架子让那群家长像监督成果的家长看看就行了……” “就是我基本不用参加,反正我也没有家长去看。” 女孩儿声音平平淡淡,说出来的话已经是习以为常的态度了。 一种对于,父母从来不曾参与她成长的习惯。 宋昀川其实对这种‘艺术类’的东西从来都欣赏不来,包括美术舞蹈歌剧等等,他没那个耐心,但面对周衾的邀请,还真的说不出来拒绝。 小姑娘都说没人去看她了,那自己总不能不给这个面子,虽然他算不得什么家长。 但总可以当一个气氛组。 “行啊。”宋昀川点了点头:“什么时候有公开课?我去看看,陶冶一下情操。” 周衾笑了笑,唇边的小梨涡若隐若现:“周末下午,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吧。” 等回到家里,洗澡的时候小姑娘就弄了几滴精油在胸口,然后按照网上教的教程来慢慢的揉搓按摩。 刚开始还是有些笨拙的,但她学了差不多半个月了,现在已经还算熟练了。 这个精油和按摩手法,是网上流传度很广也很有效的一套丰胸手法。 目前还看不出来有没有效果,不过先坚持着嘛,功夫不负有心人,就是最近吃木瓜吃的太多,多少让周衾有种一看到木瓜就恶心的感觉。 但是,她还是选择坚持吃。 原因无他,她不想继续被宋昀川当成小孩子了。 不管是从情绪上,还是身材上。 想着,周衾不自觉的抬手碰了下自己的脸。 今天在车上的时候,她的脸冰冰凉凉的,宋昀川伸手帮自己捂了一下,直到现在,似乎还能回忆起那种温热踏实的触感。 但其实,周衾是不开心的。 如果宋昀川把她当作一个女生来看的话,是绝对不会做出那样的动作的,他那时的举动,就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儿一样。 五号工装 第35节 周衾虽然一直都在他面前装乖,但她可不想宋昀川一直都把她当成‘小孩儿’或者‘妹妹’来看待。 就像她之前所想的一样,一旦形成固有印象了,那就很难扭转了。 所以她必须要让宋昀川意识到,自己实际上是个异性,是个还有几个月就成年了的女生。 但是‘女人味’这个东西,也不是意识到了就能有的。 周衾思来想去,觉得自己或许也就在跳舞的时候才能有些女人该有的魅力了。 她想让宋昀川来看她跳舞,也是一个为他精心布下的甜蜜陷阱。 舞蹈学校所谓的公开课,其实就和周衾说的差不多,参与的学生们在大教室做做基本功,跳跳舞,一些想过来监督或者有意的家长隔着一扇大玻璃窗在教室外面看。 算是学校别出心裁的一个宣传方法,虽然每周来的人都不算多。 周衾换好了练功服,正在教室里进行拉伸热身的时候,一抬头就看见了窗外的宋昀川。 本来就没多少人,更何况他在其中还是那么的…鹤立鸡群,很容易让人一眼就捕捉到了。 宋昀川穿着很随意的暗色条纹衫,剪裁得当的牛仔裤显得一双腿更加长,他靠在墙上,望向教室内的眼睛漆黑幽深,带着股懒洋洋的散漫。 他身上真的有种很特殊的气质,不说话的时候,像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等接触下来,才会意外觉得挺暖的。 周衾有些失神的想,只是她那个时候不知道一件事——宋昀川才不是什么暖男,他只是对她莫名纵容罢了。 对上她看过来的视线,宋昀川微微笑了笑,示意自己已经在看着了。 鬼使神差的,周衾竟然觉得有些紧张。 可笑,她又不是准备登台表演,有什么好紧张的? 小姑娘在心里不断说服着自己,尽量做到心无旁骛的做动作,就把这当作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常训练。 但不可否认的是,面对宋昀川一个观众,比面对千百个观众还让人有压力。 区别在于她在乎的人和陌生人。 短短一小段舞下来,周衾感觉后颈连着脊背处都有些汗湿了,包括颊边的碎发。 薄薄的练功服贴在身上,把女孩儿青涩的身体曲线勾勒的一览无遗。 尤其是,周衾今天穿着的是丝绸的练功服。 她踮起脚尖转圈圈和下腰的时候,几乎胸下肋骨突出的线条都清晰可见,像是削薄如蝉翼的凌厉,却也很美。 大教室里约莫有八九个舞蹈生,可宋昀川的视线从头至尾都在跟着周衾的一举一动走。 他本来觉得自己这样的粗人来看舞蹈基本就是看不懂,昏昏欲睡的,但真的来看了,才发现根本就不需要特别‘懂’。 因为纯粹的美感,是不需要过多的思绪去懂的。 宋昀川仔细看着周衾每一个动作,或跳或转,或是柔韧的细腰杨柳似的弯下来,他都只能用‘好看’两个字来形容。 可这最朴实无华的两个字,却已经够了。 他只能看得出来好看,因为小姑娘展示在他面前的东西,就是很纯粹彻底让人发出这两个字赞叹的画面。 看着周衾像是没骨头一样的下腰,纤细的身形塑造成一个优美的拱形,薄薄的缎面衣服包裹着女孩儿青涩的身体,仿佛十分易碎。 同时,又很像一颗多汁的水蜜桃。 毕竟女孩儿从脖颈到腰身,到细细的两条腿和脚踝,都是极致的单薄。 没想到,柔弱,却很有力量。 宋昀川觉得自己还是有些坐井观天了,他之前只把周衾当作一个古怪的,脆弱的,需要有人给撑腰的小孩子。 直到今天才发现,他眼中的‘小孩儿’在她自己所擅长的领域里,闪闪发光。 甚至……有些迷人。 周衾额角晶莹的汗珠顺着她优美的弧线滚落在锁骨下方的领子里,宋昀川的视线也不自觉的看过去,鲜明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莫名其妙的,有点渴。 作者有话说: 老男人,开始欲罢不能了就是说( 第26章 五号 舞蹈学校公开课的对外时长是四十分钟, 结束后周衾立刻从教室里跑了出来,跑到坐在外面长椅上的宋昀川面前。 他正翘着二郎腿低头发信息,听到‘咚咚’的脚步声抬起头来, 就看见穿着练功服还没换的少女白白的小脸飘着两抹绯红,眼睛亮晶晶的盯着自己。 周衾问:“跳的怎么样?” “挺, ”宋昀川有一瞬间的失神, 顿了一下,淡淡地说:“挺好的。” 评价不咸不淡的,但有‘挺好’这两个字, 周衾已经心满意足了。 “那就行,刚刚那个是魏老师帮着我新构思的编舞。”小姑娘歪了歪头,嘟囔了句:“我还没在别人面前表演过呢,你是第一个。” 宋昀川听着,忽然有些惭愧。 因为他其实还是那个看不懂艺术的粗人,刚刚那么长时间,完全就没注意到小姑娘所谓的编舞, 光…光看脸了。 周衾没注意到他别扭的神色,自顾自的说:“你等我一会儿行么?我去洗澡了。” 天色有点晚, 是该送她回家的,宋昀川‘嗯’了声:“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在这儿等什么啊?”周衾笑了:“这儿离更衣室远着呢, 谁还特意再回来一趟,哥哥, 你跟我一起过去吧。” 她都这么说了,宋昀川也只好起身, 和她一起走过去更衣室那边。 晚上八点多, 舞蹈学校不少区域的灯都关了, 等穿过楼内几道黑漆漆的走廊,靠近更衣室隐隐预约听到水声时,他脚步停了下来。 “你先去。”宋昀川对着小姑娘扬了扬下巴:“我出去抽根烟。” “好。”周衾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秋夜的风凉丝丝的,能吹散不少躁动的情绪,宋昀川出了门呼吸到久违的新鲜空气,整个人才感觉终于透了口气,松快不少。 说来也怪,周衾身上流的汗就像滴到他身上一样,让人觉得黏腻又烦躁。 或许他今天真不该来。 宋昀川正靠在大楼前面的石狮子建筑上自我反思着,兜里的手机就不甘寂寞的一顿乱响,他瞧了眼屏幕上闪着的名字,颇有些不耐烦的接了起来。 “川哥!”对面的男声带着几分喜气洋洋,上来一个迂回的问候:“干啥呢?现在忙不忙啊?” 可惜宋昀川现在没心情和他寒暄,直接道:“有事说事。” “川哥,我真有正事儿……”对面的沈千曜也不铺垫了,把他所谓的正事儿说了出来。 宋昀川漫不经心的抽着烟,在沈千曜的絮叨里听出来他打这个电话的主要目的。 他是自己留在京北根据点那边的合伙人,这两年也是带着团队一直研发改良新式赛车,目前有了些新的进展,就迫不及待的打电话来和他报告了。 “辛苦了。”宋昀川声音柔和了几分,真情实感的夸:“等回去好好请你吃个饭。” 虽然进度慢了点,但他不在京北这两年,一直都是沈千曜独木难支的搞研究制造的。 “川哥,你还说呢,一去就是两年,啥时候回来啊?”沈千曜吐槽着:“江镇那地儿就那么好待?别把哥几个忘了。” 他这怨妇一样的口吻让宋昀川绷不住笑了,边走过去垃圾桶旁边扔掉烟头,边说:“你当我他妈的想留这儿啊?这不是老爷子一直没好利索么,前段时间又把腿摔了。” “啊?这么不小心,川哥,老人家你真得好好看着点。”沈千曜一副慈悲心怀的叮嘱着:“等过两天,我去看看他老人家。” “得了,你来干什么,过段时间我就……” “哥哥。”宋昀川的后半句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周衾在身后叫他。 下意识的挂断了电话,他回头,看见已经洗完澡换好衣服的女孩儿背了个包,黑色的长发半干不干,还带着匍匐的湿润感,发梢滴水。 周衾身上淡青色的衣服都有些被浸湿了,白皙的小脸上飘着几抹绯红,完完全全的素颜,纯的要命,不需要有任何妆点,已经足够赏心悦目。 一双琥珀色的瞳孔宛若猫眼,折射着路灯昏暗的光,像是幽深的宝石。 也许是因为刚洗完澡的缘故,少女身上飘着一股淡淡的香气,不知道是洗发水还是沐浴露的味道,很蛊人。 被她浅色的眼睛盯着,宋昀川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但很快就找回理智了。 “冷不冷?”他看了看小姑娘肩头被水滴洇湿的一片布料,偏了偏头:“走吧,送你回家。” 周衾没说话,只是沉默的跟在他后面。 空旷的街道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被路灯拉的长长的两道影子重叠在一起。 少女穿着球鞋的脚下意识的一直追逐着踩宋昀川的影子,脑中浮现的却是他刚刚打电话时说的那句话:你当我他妈的想留这儿啊?这不是老爷子一直没好利索么。 虽然早就知道宋昀川是因为宋老爷子才留在这里的,可真的听他亲口说出来,承认这是留下来的‘唯一’理由,心里不可避免的还是有点沮丧。 不得不正视一个问题,那就是越临近高考,其实周衾心里越烦。 她心知肚明宋昀川肯定是要回京北的,那她呢? 周衾厌恶京北那座城市,其实是一点都不想回去的,但是…她又很想和宋昀川在一起。 有些愣神的胡思乱想着,宋昀川叫了她好几声,周衾的魂儿才被勾回来。 “嗯?”她慢半拍的望过去:“怎么了?” “怎么了?到了你都不知道。”宋昀川哭笑不得,看着她问:“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没什么。”周衾声音有些闷闷的回答一句,抬手要解安全带:“我回家了。” 小姑娘是显而易见的情绪低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放在平时宋昀川是会拦住问问的。 但是今天…他没这个打算,周衾跳舞的画面一直在脑子里鬼使神差的闪回着,宋昀川觉得他也需要一个人静静。 车在原地停着,目送着周衾纤细的背影走进小区里,又等了一会儿,宋昀川才打转方向盘离开。 他很不靠谱,真的很离谱,因为在舞蹈学校的窗户外面看着她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居然觉得小姑娘很诱人。 像一颗青涩的桃子,还没熟呢,但却有她自己的味道。 只是这样的想法面对着一个十七岁小姑娘,是不是有点变态了? 宋昀川自问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他也绝对不搞未成年。 或许是时候该和周衾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了,毕竟小姑娘现在在学校还行,也不需要他帮着撑腰了。 五号工装 第36节 宋昀川总有种感觉,他如果和她继续这么不明不白的相处过去,事态会越来越不可控。 而这不是宋昀川想看到的,可能有点残忍,但他真的得开始疏远她了。 不如就从明天中午开始‘暗示’起来,等周衾来蹭饭的时候,直接告诉她自己没时间给她做饭好了。 宋昀川心里这般那般的想着,有了这个念头,然而还没等实施呢,就出了岔子。 第二天,每天中午都会按时按点来他这儿报道的小姑娘今天竟然没来。 宋昀川口嫌体正直,虽然心里已经打算以后不给周衾做饭了但今天还是做了,等半天没等到人,不禁有种自己白做了的感觉。 人没来也就算了,一个信息都没有?人间蒸发了么小白眼狼? 憋着一股子气,宋昀川走到一楼前台那里敲了敲正在偷偷玩手机的秦肃。 “哎,哥?”他应了一声:“怎么了?” “你是不是认识周衾那个朋友?”宋昀川不记得丁时漾的名字,只能凭借回忆猜测了一下。 “啊,是啊。”秦肃不解:“咋了?” “你给她发个信息问问。”宋昀川顿了一下,继续说:“周衾今天中午怎么没过来。” “啊?我发?”秦肃懵了,不解的挠了挠头:“哥,你自己咋不发?” …… 他不是有点不想发么?整的好像多关心那小姑娘似的。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宋昀川没法回答,简单粗暴的指挥着:“赶紧问得了。” 虽不明所以,但老大的命令就是圣旨,秦肃不敢不从,老实的给本来就正在和他聊天的丁时漾发了条信息去问,很快就得到了回信儿。 “哥,周小妞生病了哎。”秦肃连忙报告给宋昀川:“说是发烧了难受,中午也没吃饭,就趴在桌子上睡觉了。” 生病发烧?该不会是昨晚洗完澡在外面吹冷风导致的吧? 不过本来就生病了还不好好吃饭,在那儿趴着睡觉不是胡闹么? 宋昀川长眉皱起,也不绷着了,一个电话给周衾拨了过去。 ‘嘟嘟’的盲音想了半天,对面才接起来,小姑娘的声音带着点沙哑的软绵无力:“喂?” “发烧了?”宋昀川修长的手指敲着桌面:“量体温了没有?” “……你怎么知道的啊?”周衾声音慢吞吞的:“量了,不是很严重,三十八度半。” “三十八度多你还说不严重?真他妈烧迷糊了吧。”宋昀川有些暴躁的说了句,边抄起桌上的车钥匙边推门向外走:“你跟老师请个假,我带你去吊水。” “不要。”周衾有气无力的拒绝着:“我讨厌医院。” “你能不能听点话?”宋昀川皱眉,变着法的威胁她:“你要是不老老实实去吊水,以后中午就没饭吃。” 他已经忘了自己本来是想把这桩差事彻底推了的,眼下有什么能吓唬到小姑娘的,就用什么了。 周衾在电话对面‘嗷呜’了一声,闷闷道:“你怎么这么残忍?” 让她吊个水就叫残忍?宋昀川气笑了,也懒得跟她废话,直接命令:“现在就请假出来,我开车过去了。” 高中校园不让随便进,宋昀川车开到了就在外面等,大概等了十分钟左右吧,才瞧见周衾纤细的身影慢悠悠的从校园里面蹭出来。 她宽大的校服显得空落落的,垂着脑袋,整个人看着快晕过去了。 周衾一出来,宋昀川就连忙过去扶住她的肩膀:“还能走么?” “还、还行吧……”小姑娘脸都烧红一片了,回话也是迷迷糊糊的,眼睛里像蒙着一片水雾。 宋昀川也顾不上男女有别了,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好家伙,烫得慌。 “你确定你只是三十八度半?”他眉头皱的愈发的紧了:“这看起来都得三十九度了。” “不知道。”周衾摇了摇头,有种迟钝的无辜感:“早上量的。” “那时候还感觉没多大事,就坚持来上学了…我挺棒吧?” …… 这时候还不忘借机卖乖求夸奖,不愧是她。 宋昀川哭笑不得,蹲在她面前示意她趴上来:“走,背你上车。” 也许人生病的时候总是会很脆弱,会想很多。 但从小到大,父母都没有在她生病的时候嘘寒问暖,背她去医院,此时此刻垂眸看着宋昀川宽阔的背,周衾是panpan真觉得眼眶有些酸涩的。 “哥哥。”她趴了上去,小声嘀咕:“你对我真好。” “嗯?”宋昀川急着走去停车的地方,没听清她蚊蝇似的念叨:“你说什么?” “没什么。”周衾摇了摇头,不再说了。 开车去医院的路上,小姑娘还试图做最后的抵抗。 “真的要去打针么?”周衾鼓了鼓脸,像是幼稚园小孩儿闹脾气:“我不想去,要不然还是回家吃退烧药吧。” “不是,吊个水能要你的命啊?”宋昀川十分不理解她的抗拒:“去医院,去了好的快。” 可直等到了医院,宋昀川才明白周衾为什么反抗的那么厉害。 不是嫌弃消毒水味道那些矫情的理由,而是…… “我说实话吧。”挂完了号,小姑娘还是胆怯了,揪着他的袖子说:“我有点晕针。” “……?” “真的。”周衾咬了咬唇,虽然觉得难以启齿,但还是不得不开口了:“我害怕打针。” 真没想到,这女孩儿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居然会晕针。 宋昀川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忍住想笑的冲动,说出来的话却还是很无情:“害怕也得打,要不病怎么好?” “等扎针的时候,捂住眼睛就行了。” 日,这不是标准的掩耳盗铃么? 周衾觉得自己都够惨的了,而死直男却还是这么不讲情面,本来生病了的脆弱情绪就更委屈,被‘胁迫’着走向吊水的地方也各种不乐意的甩甩打打,基本就是把‘我不开心’四个大字生动的写在肢体语言上了。 啧,小孩儿。 宋昀川没跟小破孩儿计较,只是强硬的压着她的肩膀把她按在了椅子上,做吊水准备的时候,护士拿着皮筋勒住她的手腕抹消毒水时,他明显的感觉到周衾身体在轻轻的发抖。 看来是真的怕,不是娇气的找借口想耍赖。 宋昀川垂下眼看了看女孩儿苍白的脸,抬起手虚虚的遮住她的眼睛。 “别怕。”他不熟练的哄人:“不疼,就和蚊子叮一下差不多。” 所有哄骗小孩儿打针的家长都是这个说辞,宋昀川口气模仿的并不明显,但已经抓住精髓了。 他手腕上带着一股淡淡的水果香,像是李子的甜,他之前有吃过李子么……周衾迷迷糊糊的想,不知不觉间护士就已经帮她扎完针了。 原来不紧张的时候,是真的不怎么疼。 宋昀川把手拿走,周衾重见光明后看着自己的手背,还有些恍惚。 护士收东西的时候还笑着调侃了一句:“小姑娘,你哥哥对你真好。” 哥哥…在外人眼里,他们就这么兄妹感? 周衾有些无语,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得闷闷的‘嗯’了一声。 输液室有一圈椅子,但下午这个时间没什么人,就她一个来吊水,宋昀川出去买东西了,周衾单独坐在里面,在空落落的环境里有些昏昏欲睡。 宋昀川拎着袋子回来,小姑娘耷拉着脑袋不知道睡没睡着,整个人有种迷迷糊糊的丧气。 “一会儿再睡。”他走过去,拨弄了一下她的脑袋:“起来吃点东西。” 周衾正打着盹儿就被弄醒,烦躁的嘟囔了句:“你好烦。” …… 他算是知道什么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操心,还不讨好。 “我真是没事儿闲的。”宋昀川气笑了,游戏粗暴的拿出袋子里的饭盒,把勺子塞进女孩儿没扎针的那只手里:“吃。” 周衾勉强睁开眼看了一眼,饭盒里白白的一片,是酒酿圆子。她还挺爱吃这玩意儿的,登时也没那么烦了,拿着塑料小勺子一个一个的吃起来。 女孩儿生病的时候吃饭倒挺乖的,慢吞吞,瓷白的牙齿咬着圆子,软糯软糯的感觉。 宋昀川看了会儿,然后等回过神来,就立刻偏过头去。 然而周衾还是有老毛病,爱剩饭。 “哥哥,我吃完了。”她指了指剩下的半碗圆子,然后趁着他发火之前就闭上眼睛装死:“我想睡一会儿,你记得帮我盯着吊水换瓶哦。” 说完,十分心安理得的就准备小憩了。 宋昀川哭笑不得的看着女孩儿闭着眼睛显得分外恬静的小脸,真有种摊上个祖宗的感觉。 虽然本意是为了逃避挨骂,但周衾昨天没怎么睡好,再加上吊水里的镇定作用,还真的有些困。 不知不觉的,靠着椅子后面的软布就睡着了。 半梦半醒,感觉到身边有窸窸窣窣的动静,然后好似有东西盖在了自己的身上——有种让人安心的温暖感,让她不自觉的陷入更深层的睡眠中。 梦里的周衾回到了小时候,她其实不常生病,连感冒都很少,追溯到上次需要来医院还是七岁。 小孩子不懂事,那时候生病还会哭着喊着要妈妈。 爷爷奶奶被她磨的不行,只好给赵黎拨过去一个电话。 七岁的孩子,明明应该没什么记忆的,但可能是和父母相处的片段太少,和他们每一次的接触,周衾都会记得很清晰。 奶奶开了免提,而电话对面赵黎的声音很不耐烦:“妈,我在忙,你带她去医院就好了啊。” “说这是什么话?衾衾还是不是你孩子?”奶奶来气了,说话的态度都严厉起来:“孩子生病了想妈妈,你就不能过来看看?” “哎呦,带去医院就好了呀,又不是什么严重的病,妈,我这边真的很忙,等过几天放假我去看小衾还不行么?” 说罢,就急急忙忙的挂了电话。 等过了差不多半个月,周衾身体已经完全好了的时候赵黎才去了一趟云城。 她给小姑娘带了一个洋娃娃,权当做之前没能回来的补偿,这是周衾第一次收到妈妈的礼物,当时喜欢的不行,就差抱着娃娃睡觉了。 五号工装 第37节 但赵黎仅仅在云城待了一个下午,傍晚的时候就急匆匆地开车赶回去了。 七岁的周衾穿着樱桃红的碎花裙子,抱着娃娃站在院门口目送着车离开,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失落,还有很多的不解。 后来听爷爷奶奶颇为愤懑的对话,周衾才知道赵黎为什么会这么快离开。 家里保姆那边来了电话,说周琼晚上吃坏了肚子一直吐,问要不要带去医院看看,赵黎心急如焚,急忙开车就回去了。 周衾远比她比怀里的洋娃娃还要漂亮精致,但却始终得不到公正的待遇和父母的疼爱。 那天过后,她就把赵黎送的洋娃娃扔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小姑娘出落的这么古怪,不近人情,也是因为之前所有的期待都被磨平了。 但是生病的时候,真的浑身都好冷,很想要一个拥抱。 梦境让周衾不自觉的颤抖着,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是盖着毯子的。 应该是宋昀川给她找来的,不知道从那儿弄的薄毯子。可即使盖着,也还是觉得冷。 “怎么一直在发抖?”女孩儿眼睛半睁半闭的,宋昀川还不知道她醒了,嘟囔着伸手探了探额头:“还是烫,怎么不退烧啊。” 口气是全然无法作伪的担心着急,自然而然的流露。 宋昀川很粗鲁,只扒拉着她的脑袋给了她一碗酒酿圆子和一条毯子,但却比那华丽的洋娃娃要真实的多。 “我,我冷…”周衾睡了一会儿的声音像是被胶在了一起,软和的一坨,本来挺清冷的声线都烧哑了。 她漂亮的眼睛看着宋昀川,毯子下的小手悄悄地伸出来,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抓住了他的衣领。 在宋昀川诧异的眼神中,周衾大胆的说出了自己直白的要求—— “哥哥,你抱我一下。” 作者有话说: 女鹅,各种撩人中( 第27章 五号 周衾这个无厘头的要求, 让宋昀川的第一反应就是—— “你烧糊涂了吧?” 他耳根子甚至有点热,想也不想的推开姑娘的一双小手,混不吝的正人君子起来:“男女授受不亲, 抱什么抱。” 周衾要求被拒绝,还有点委屈起来:“之前在医院你还抱我了呢。” 这么说起来, 她最近真的去了好多次医院哦, 时运不济。 她的话让宋昀川有些吐血,立刻反驳:“那不是你身上疼,走不动了么?” 说的他好像故意想抱一样。 “那现在也是啊。”周衾靠着椅背, 一双眼睛看着输液室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喃喃道:“我发烧了,身上很冷,想要人抱抱。” 宋昀川:“……” “你就当安慰安慰我呗。”女孩儿耷拉着眼睛,丧丧的:“生病的人很脆弱的。” 周衾已经习惯在宋昀川面前装可怜了,卖起惨来得心应手,明明是面无表情也没什么大动作, 但偏偏一个眼神就能表达出无辜又无助的感觉来。 她敢这样做,是因为很多次‘实验’下来, 她发现男人就吃这一套。 果然,宋昀川本来凌厉的眉目缓和了不少,但多少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周衾见状, 继续哀哀戚戚的嘀咕:“我小时候生病就想让我妈妈抱抱我,但她一直没回来过。” 宋昀川沉默片刻, 长臂十分僵硬的抬起来,虚虚的圈住女孩儿纤瘦单薄的身体。 她身子骨可太薄了, 骨架子也小, 好像稍微用力点就会碎掉一样, 宋昀川也没打算用力,就简单的抱了抱,还不忘哼笑着说了句:“我可不当男妈妈。” 颇为诙谐幽默的一句话,就是在故意逗人笑的。 周衾也被他成功逗笑了,她额头抵着男人突出坚硬的肩胛骨,唇边梨涡若隐若现,就像是偷吃得逞了的猫咪,有些狡黠。 她发现宋昀川对她没有那么‘大大咧咧’了哦。 这是一个好兆头。 这次生病让周衾的体重掉了两斤半,她踩在体重秤上的时候,顿时觉得这段时间的食不知味都不算什么了。 吃不下饭果然就是最好的减肥药,嘿,开心。 小姑娘兴冲冲的,把体重秤的数字拍下来给宋昀川发了过去。 稍候片刻,对面回了个‘?’。 周衾:[我瘦了好几斤呢!] 宋昀川点开图片放大看了看,显示着‘44.3’的数字挺刺眼的。 不到九十斤?这还是人类的体重么? 他盯着图片里那双洁白的脚丫看了一会儿,发了一条:[中午做红烧肉。] [你爱来不来。] 周衾:[……] 周衾:[哥哥,你可真坏。] 红烧肉,真是经典让人长胖的罪恶菜品了。 但一到中午休息的时间,周衾还是屁颠屁颠的跑过去了。 毕竟谁能拒绝宋昀川做的菜呢?还是专门做给自己的,不去简直暴殄天物好嘛。 宋昀川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她还是来了似的,他正在厨房炒青菜,穿着米白色的家居服,懒洋洋的,见小姑娘推门进来就抬了抬下巴指使她:“捡碗。” 他的哲学是做饭的人不捡碗,做饭的人不刷碗,所以这些活都是周衾干的。 小姑娘当然也不好意思每天都纯纯白吃,本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这段时间都练就了一副刷碗技能了。 当然,一开始的时候也浪费了不少宋昀川橱柜里的碗。 宋昀川做饭是一如既往的好吃,红烧肉这么高难度的菜也能做的肥而不腻,香气四溢。 但周衾是一点点的肥肉都不想吃,基本上只捡里面的瘦肉抠出来吃,小口小口的,十分矜持。 宋昀川觉得和她一起吃饭真的……特别减肥。 都能成功把人看的食欲不振,他这段时间都瘦了两斤。 “你就肥瘦相间的一起吃一块试试?”他忍不住忽悠她:“不骗你,那样真的更好吃。” “不要。”周衾摇了摇头,十分坚决:“我不喜欢吃肥肉,只吃瘦肉。” “……” “真的,我吃肥肉会吐的。” 正当两个人面面相觑时,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宋昀川忍着气挥了挥手:“开门去。” 混蛋的小崽子,真有够气人的。 周衾十分听话,闻言就乖巧的站起来去跑腿开门了,只是打开门,发现外面站着的人不是修车行里的员工,而是一个生面孔的男人。 他面容很俊朗,梳着一头刻意打理过的中短发,见到女孩儿,漆黑的眼眸也是闪过一丝诧异:“你是……宋昀川在里面不?” “你找他啊?”周衾了然,侧身让他进来:“在的。” “谢谢。”沈千曜应了一声,走进去时还不忘打量了周衾好几眼,显然是对她的存在十分惊讶。 等他进了屋子看见正在桌前吃饭的宋昀川,立刻就‘靠’了一声:“我天,红烧肉,你活得也太滋润了!” “我自己动手自力更生。”宋昀川‘哼’了一声,起身去厨房又拿了双碗筷:“你怎么来了?” “我前两天不告诉你了,我要过来看看老爷子。”沈千曜毫不客气的就坐下跟着一起吃,他大快朵颐着,边吃边含糊不清的嘀咕:“正好还有点细节得跟你讨论一下,我拿了图纸来……” 他说着停了下来,看了旁边的周衾一眼。 “没事儿,接着说,不用避着她。”宋昀川了然,无所谓的摇了摇头:“她不懂行业内的那些。” 汽车零件制造是件‘高精尖’的工作,讨论和看图纸都得对外保密的,有外人在,沈千曜才会说着说着停了下来。 可宋昀川的表态确实——不用避着她。 虽然这小姑娘摆明了是个外行,但沈千曜还是惊讶到了,不由得又多看了周衾几眼。 周衾被他富有‘深意’的目光看得别扭,也知道这人是宋昀川的朋友,他们大概在讨论一些私密的事情。 她是很识趣的人,正好也吃的差不多了,意识到了就站了起来:“我回学校了。” 高中的午休时间短,周衾每天都是赶过来吃一顿饭然后火急火燎的跑走的。 宋昀川也不做他想,‘嗯’了一声点点头:“路上小心。” 等周衾走后,沈千曜终于忍不住问:“哥们儿,怎么回事儿啊这是?” 宋昀川耸了耸肩:“什么怎么回事?” “少装,就刚刚那姑娘,怎么回事儿啊?”沈千曜笑笑,颇为戏谑的问:“她谁啊?还能进你的屋,你这饭也是给她做的吧?齐了啊哥们儿,我就没看见哪个姑娘离你这么近过。” “别他妈瞎想,你看不出来她是个学生啊?”宋昀川白了他一眼,但说话的时候,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也有点烦躁。 索性点了根烟抽,吞云吐雾中他慢悠悠的说:“照顾的一妹子罢了。” “啊?”沈千曜懵逼:“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子?看人家长得好看现认的?” 周衾年纪小,还有点幼,但确实长得好看,毋庸置疑的好看。沈千曜是属于对人比较脸盲的类型的,美女也从来不少看,但瞧了几眼女孩儿,就觉得她有种让人过目不忘的特质。 至于宋昀川说的妹妹……嘿嘿,沈千曜可不信。 虽然那姑娘小了点,但如果他喜欢的话,也没什么意外的。 不过这些事儿到底都是八卦,沈千曜也没太在意,很快注意力就回归到图纸上面。 宋昀川知道他所谓的‘老看老爷子’是个添头,实际上是在零件制造上遇到了点麻烦,特意找他来讨论的。 但凡在制作过程中能发现的麻烦那都不是小麻烦,就算是宋昀川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解决,还是得用车厂现有的零件做实验。 五号工装 第38节 耗时,耗力。 沈千曜因此也就留了下来,在江镇暂住,除了办正事儿以外,还时不时八卦一下。 例如,他每天都能见到跑来修车厂蹭饭吃的周衾,自来熟的性格很快就单方面的和小姑娘‘混熟’了。 沈千曜趁着宋昀川没注意的时候,就偷偷问她:“小妹妹,你是怎么做到的?” 周衾不解:“什么怎么做到的?” “让川哥下厨做饭啊。”沈千曜笑了笑:“在京北的时候一圈朋友谁不知道他厨艺好,但这货从来不动手做东西的。” “我这沾了你的光,嘿,跟着吃了不少了。” 周衾静静的听着,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秀气的眉梢轻挑:“那你得感谢我啊。” …… 沈千曜多多少少有些蚌埠住了。 他之前以为这小女孩是个清秀文弱挂的,好像,也许,判断错了。 沈千曜:“我发现你这姑娘有点贫。” “谁说的?”周衾斜了他一眼,软甜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叫你感谢我就是贫了?你怎么不说自己小气呢。” “嘿,你还倒打一耙啊我说。”沈千曜被气笑了,心里话脱口而出:“你这小脾气,和我们川哥倒是挺配。” 一个说话蛮不讲理的横人,一个阴阳怪气的嘲人,凑才一起,能不臭味相投么? 沈千曜在心里非常认同自己的点评,但这话一不小心秃噜出口,就还是很快意识到有些不妥。 人家还是个学生呢,什么配不配的啊,呸呸呸。 “呃,我不是那个意思。”心里依然有些后悔,沈千曜正琢磨着该如何解释,吞吞吐吐的看向周衾的时候,就看见小姑娘正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她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总归看起来不像是生气。 听见沈千曜在旁边嘟嘟囔囔,周衾愣了一下才回神,迷茫的看着他:“你刚说什么?” ……敢情他刚刚的解释她都没听见。 不过自己说她和宋昀川性格配,她怎么是这个反应呢? 沈千曜心里闪过一个念头,电光火石之间,想法就有些改变了。 “我说。”他重复了一遍:“你这脾气,和我们川哥还挺配的。” 这次他说完没有错过女孩儿的反应,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她,结果就瞧见周衾微微低头,脸上闪过一丝类似‘羞涩’的情绪。 嘿,本来以为她就是这又冷又丧的性格呢,没想到还会害羞? 沈千曜一愣,还没等细瞅瞅呢,周衾就刷的一下站了起来。 她没反驳他这个‘相配论’,只是揪着书包带嘀咕了句:“我回学校了。” 周衾到底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真心开心的时候,心里的情绪是很难藏得住的。 她怕被人看出来,所以才迫不及待的跑了。 可沈千曜是什么级别的老油条?和宋昀川的‘洁身自好’不同,他可是高中开始就没断过女朋友的花蝴蝶,对于男女之间这点事儿,他说不上是宗师级别,但绝对也造诣颇深了。 就周衾那克制的反应,他已经从其中咂摸出来几丝不对劲儿的味道。 本来还以为是宋昀川对小妹妹心怀不轨呢,但现在看来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晚上收工之后,宋昀川和沈千曜去地下室开发出来的车场里飙车,地儿不算大,但圈出来的跑道依旧非常专业,两个人酣畅淋漓的飙了几圈,摘下头盔后拿起啤酒瓶碰了一下。 清脆的玻璃声在寂静的环境中尤为明显,沈千曜被冰啤酒凉的呲牙咧嘴,好容易咽下去后环视了一圈周围,啧啧称赞:“来了不到两年就搞的像模像样了,我说,你在这儿弄过车赛没?” “没,都不正规,来也是开两圈野车。”宋昀川揉了揉被头盔弄乱的头发,淡淡道:“有什么好弄的。” “别啊,弄一个玩儿呗,在这儿也无聊……” “不,还有事儿没事儿了?”宋昀川无情拒绝,解开手套摘掉:“没事儿上楼去。” “等等,还有事儿没问呢。”沈千曜连忙叫住他,顿了一下斟酌着问:“川哥,你觉得周衾那姑娘…她是不是看上你了?” 宋昀川一口啤酒差点呛到,他强忍着想咳嗽的冲动,皱眉看他:“你说什么?” “我只是猜的。”沈千曜连忙说,摆明了置身事外的态度:“就今天嘛,开玩笑说了句你俩的性格挺配的,结果那姑娘有点害羞。” “……你他妈胡说什么?”宋昀川有种被他气死的感觉,沉着声音警告:“以后别在她面前瞎说。” “成,我不说了还不成么?”但沈千曜可不是那种能忍得住好奇的人,他眼珠子转了转,还是忍不住好奇:“你也不好奇那姑娘是不是真喜欢你?川哥,学生妹哎,年纪还小水灵灵的,多好的女朋友对象。” “闭嘴。”宋昀川咬牙:“你还是说说刚才那个车赛的想法吧。” 他不想谈论和周衾有关的事情,简单粗暴的转移话题。 但车赛这事儿是沈千曜所关注的,一听也不继续八卦了,眼睛一亮,兴冲冲的说:“你同意了?那搞起啊,小白他们也有这个意思。” 敢情他来了两天,就已经把一群人都鼓动起来了。 宋昀川哭笑不得,索性撂挑子:“随便吧,你看着搞。” “那成,那我就看着办了。”沈千曜摸了摸下巴,笑的志得意满。 有了这个想法,车厂的人自然而然的就在江镇本地宣传了起来,地方虽小,但玩车的人还真不少。 周末那天野车赛起,一堆报名的人带着专业或者不专业的设备就来了。 对于车赛有所耳闻,周衾放假了也没在家呆着,拉着丁时漾一起来看热闹。 自己组织闹着玩儿的车赛是不对外开放的,但她们多多少少也算‘内部人员’了,直接就被秦肃带去了地下。 刚下楼梯还没等走进去,周衾就已经听到一阵一阵热浪似涌来的喧嚣声了。 有人群的尖叫,欢呼,还有轮胎划过地面的刺耳声音,光是用耳朵听就知道里面有多热闹。 周衾是喜静的性格,脑补了一下里面的架势就不太想凑这个热闹了,奈何身边的丁时漾对于车赛这种事儿极其好奇,兴奋的抓着她蹦来蹦去,她也只好无奈的陪着她。 两个瘦弱的小姑娘从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中挤进去,勉强凑到跑道边儿,结果发现除了车,还有一群站在边上的美女十分引人注意。 大概十几个,头发染的五颜六色,转着打扮都十分火辣的女人,宛若钢铁铸造里的一抹亮色。 其中有一个穿着黑色真皮短裙的,梳着一头银灰色的短发的女生就站在宋昀川旁边,和他一起靠在身后的一辆车上。 处于周衾的角度来看那就是‘谈笑风生’,刺眼极了。 “哇,好漂亮啊。”丁时漾感慨着,问旁边的秦肃:“这些漂亮姐姐是你们的朋友么?” 秦肃笑着回答了:“不是,她们是grid girls。” “啊?”丁时漾没听懂。 “就是赛车女郎的意思。”周衾替他回答了。 她说完就迈开了步子,直直的向着宋昀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潘萝是江镇某个三本学院里在读的大学生,平日里没事儿就找些兼职做做,她在本地的兼职网站上瞧见修车厂在招一日赛车女郎,便上网打听了一下都需要做什么。 瞧见赛车女郎只用打扮的漂亮火辣点,开车前在前面摇一下旗子就行,轻松自在给的日薪还不低,她二话不说的就报名过来了。 等一来,潘萝才发现比日薪更让人惊喜的是这赛车场里帅哥够多的,尤其是……据说是他们车行老板的这位。 挺拔修长,眉眼间有种厌倦的散漫,看起来凌厉又高不可攀的,就让人十分想凑过去找不自在。 潘萝也真的这么干了,她大着胆子,走过去搭话,红唇开合间声音刻意装出来的娇娇软软:“帅哥,听说你是这里老板?” 宋昀川正漫不经心的计算着赛道上的速度,陡然间听到旁边有人搭话,侧头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谁告诉你的。” 不光是眼神,他声音也很冷淡,轻而易举就能让与之交流的人紧张起来。 “就,那边的一位小哥哥。”潘萝呼吸一滞,指了指修车厂里一个比较大嘴巴的员工。 宋昀川收回视线,无所谓的‘嗯’了一声。 “帅哥,我说我想找你搭个话,那个小哥哥就告诉我你平时挺喜欢打游戏的。”潘萝就是传说中的‘社交牛逼症’,哪怕宋昀川表明了不想搭理,她也能找到攀谈的契机自顾自的说着:“我也喜欢玩游戏来着,要不然我们双排两把啊?” “你…”宋昀川开始不耐烦了,他刚准备开口撵人,余光就瞟见了一抹向着这边走来的纤细身影。 那种遗世独立的清冷气质,只能是周衾的。 “你还会玩儿游戏呢?”他一下子改了口,对着潘萝偏了偏头:“那走吧。” 作者有话说: 哥哥开始作死(bushi 第28章 五号 周衾可能喜欢他。 这事儿用不着沈千曜说, 宋昀川自己也能看得出来。 毕竟他老大不小了,是一个有独立人格独立思想的成年人,还不至于傻到真的不懂一个小姑娘那些小心翼翼的旖旎心思。 但宋昀川只能当作没看出来, 没察觉到。 一方面是周衾掩饰的很辛苦,不打算告诉他, 那既然她不想说, 宋昀川也不想‘自作多情’的戳破她的小心思,没事儿找尴尬么? 另一方面就是小姑娘到底是个未成年,他之前是真把她当妹妹甚至当闺女。 就算这个印象, 已经在去看了她的舞蹈后被推翻了,但还不至于一下子到了能用看待女人的眼光去看待她的地步。 宋昀川不想有一天他需要自己亲口说什么让周衾伤心,所以他反而希望她知难而退。 旁边这个女生他都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即便凑到他面前,他也感觉这张化了浓妆的脸是模糊的。 好像顷刻之间就脸盲了,记不清,无意识…… 但都无所谓, 只要这女生和周衾是彻彻底底的两个气质就好。 眼前的潘萝无论打扮还是气质都已经是‘熟女’的程度了,周衾和她比较, 就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百合花。 青春,清纯,完全没有被俗世沾染过的气质。 而此刻宋昀川选择接受她打游戏的邀请, 在周衾面前接受,就是为了变相告诉她——自己喜欢成熟的。 只是真的这样做了, 却也没有让宋昀川感觉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反而不小心瞄见周衾意外的神色后, 他心里更堵了。 皱了皱眉, 他几乎是飞速离开这乱糟糟的地下车场, 大步流星的上了楼。 潘萝也没在意男生冷淡中带着不耐烦的神色,反而觉得有点酷,她踩着高跟鞋,喜气洋洋的跟在他身后。 五号工装 第39节 一上了楼,宋昀川就开始后悔刚刚为什么一时冲动答应和这女生双排。 潘萝进了他的房间之后,嘴巴就喋喋不休的没有停过。 “哇,老板,你的卧室在楼上啊,装修的真酷。” “我叫潘萝,你叫什么名字啊?” “听说你不是本地人,你是哪儿来的啊?” …… “吵。”宋昀川面无表情,言简意赅的打断她:“你是来玩游戏的还是来调查户口的?” 潘萝顿时不敢说话了,她诧异的眨了眨眼睛,完全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凶。 她身材好,向来是兼职模特来赚钱的,长的也不赖,在学校里不说是校花也是系花级别的,平日里不管是走在校园里还是街上,都是被男生成群结伴追捧着的存在。 像是宋昀川这种几乎不用正眼看她还冷冷的男生,潘萝可以说是基本没遇见过。 她有点挫败,但同时心里那股好胜欲也被激起来了,大抵是人心里都会有点‘犯贱’因子作祟吧。 漂亮的女生可以摆架子,眼高于顶,拒人于千里之外,那男生当然也可以。 潘萝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比眼前这男生更俊美更有气质的,所以,她可以理解宋昀川的高高在上。 “好呀。”潘萝能屈能伸的甜笑道,她见宋昀川的房间里有并排的两台电脑,就坐到其中一台前面,还很有眼力见的把两台都打开了:“那就玩游戏好了。” 虽然还不知道他叫什么,但她完全可以等一会儿就趁机要到他名字和联系方式。 等日后,不怕没有‘交流感情’的机会。 只是这男生……就连打游戏的方式怎么也这么狂野? 潘萝听着近距离大力敲键盘的声音,看着屏幕里宋昀川的角色毫无配合感的单枪匹马的独干,一顿乱杀,惊讶的咽了咽口水,却也不敢说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感觉旁边的男生已经不仅限于冷漠和不耐烦的范畴了,甚至还有点‘杀气勃勃’的。 潘萝小心翼翼的配合着,也开始在游戏里划水,时不时的侧头瞄一眼宋昀川的侧脸。 男生长眉微蹙,轮廓立体的侧脸精致又凌厉,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垂,高挺的鼻梁连着嘴唇下巴的弧度美妙极了。 除了有点太不平易近人以外,简直毫无缺点。 潘萝正有些花痴和出神的偷偷打量着,就听见门口传来‘咔哒’一声开门的响动。 有人进来? 她有些意外的侧头看去,见着一个梳着麻花辫的小姑娘钻了进来。 踩着洒在地板上的太阳光,小姑娘像是一个纤细的精灵,漂亮又灵动。 潘萝难免好奇,轻声问:“你是?” “姐姐,你玩你的,不用管我。”周衾笑眯眯的,无师自通的走了进来坐在沙发上:“我就找个地方待会儿。” 啊?好奇怪,她是老板的妹妹么? 潘萝有心想问,但看了一眼宋昀川,却发现他神色阴郁,薄唇抿的更紧了,修长的手指敲打键盘的力道好像要把键盘干碎一样。 这潘萝还哪敢问? 她只好憋了下来,沉默的跟着继续划水,只是多了一个人后,这室内的氛围显然更诡异了。 就连社交牛逼症的潘萝也意识到了,有些坐立不安。 整个屋子里,最坦然的大概就是坐在沙发上的周衾。 小姑娘细长的手指绕着自己的编好的麻花辫,猫一样慵懒的瞳孔落在潘萝的身上,细细的打量着她。 唔,身材火辣,穿着贴身小衫把曲线勾勒的一览无余,很标准的s型,穿着黑色真皮短裙和长靴也显得腿更直更长。 这位姐姐甚至,胸都很大,但是可爱么? 之前宋昀川说过喜欢的类型是胸大又可爱的,这姐姐两者只占其一吧? 周衾无厘头的想着,眼神肆无忌惮。 潘萝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她在看自己,可是她却说不上那是什么样的一种目光。 也不好说,她只知道有点让她如坐针毡。 “啊。”注意力好不容易回到屏幕上,潘萝却更意外了:“老板,你死了哎。” 怎么回事,他前半段还打的风生水起呢,这后半段怎么还死了? 宋昀川不语,沉着脸一推键盘。 “啊?死了?”周衾闻言也站到他们的椅子身后,虽然看不懂,但还是咯咯笑了笑:“好菜啊。” “……”宋昀川没法继续装死了,他一推桌子把椅子转过来,无奈的看着她:“你到底干嘛来了?” 周衾秀眉一挑,趁机坐在了他的腿上。 “哥哥,我也想玩游戏。”她故意嗲声嗲气的说:“你教教我呗。” “你!”潘萝吓了一跳,直接站起来:“你到底谁啊?” “她是谁跟你有什么关系?”宋昀川吓了一跳,本来想直接推开小姑娘,但却被潘萝这个口气惹恼了。 他清隽的长眉一皱,锐利的目光扫了过去:“你走吧。” “你,你耍我呢是不是?”潘萝气的吐血,边跺脚边问。 宋昀川没说话,只是沉沉的看着她。 潘萝被这眼神看的也不敢多抱怨什么了,只得认了倒霉,边嘟嘟囔囔的骂着边拎起包快速走人。 等门被关上,房间内归于平静,周衾才满意的笑出了声。 “这回你满意了吧?”宋昀川冷嗤一声,动了动腿:“赶紧起来。” 小姑娘这点重量约等于没有重量,倒不是事儿,就是…距离太近了,不自在。 她身上馨香的味道萦绕在周围,让人皮肤上泛着丝丝拉拉的鸡皮疙瘩。 “不要。”周衾嘟了嘟唇,任性的说:“你能和刚刚那个姐姐玩游戏,怎么不能教教我?” “你是个马上就要高考的小孩儿。”宋昀川怒斥:“玩什么游戏?!” “知道啦知道啦,你不用总是说。”周衾皱眉,一直平静的,懒懒的腔调也忍不住拔高了几分—— “每天都提醒我是个小孩儿,是个未成年,是个快要高考的人。” “你是二十四还是四十二?是哥哥还是爸爸啊?” 几句忍无可忍的谴责落地,室内的氛围一下子归为宁静。 几乎落针可闻,近在咫尺的情绪交错中,周衾鼓起的勇气就像被针戳破的气球,很快就瘪了。 上头之后的冷静,就像是打碎了的玻璃,根本圆不上。 “我当你年纪小,说这些屁话我不计较。”宋昀川沉声说:“下去。” “……不要。”周衾垂着眼睛,忽然感觉委屈的不行。 或许是有点没出息,但她真的,感觉眼底里有些涩,这种从未有过的想哭的感觉,让女孩儿心慌极了。 无论周衾表面上装的再怎么平静,甚至能坐在一旁笑盈盈地观察潘萝,看着他们玩游戏。 但宋昀川稍微生气一点,就容易让她破防。 她不明白,年纪小就是原罪么?凭什么宋昀川这么嫌弃她? 他根本就是故意的,周衾都知道。 少女丧丧的垂着眼睛,有点想要黑化了。 “哥哥。”周衾抬眸,看着宋昀川漆黑的瞳孔轻声问:“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我,”从心底里就有些感觉不妙,宋昀川莫名结巴了一下,佯装着不耐烦掩饰不安:“我知道什么啊?你赶紧下去。” 女孩儿现在就这么坐在他的腿上,简直是…有点离经叛道的暧昧了。 “你别装傻,你知道。”周衾琥珀色的瞳孔里闪着大胆的光,抬手按住他的肩膀,一字一顿地说:“我、喜、欢、你。” “宋昀川,我很喜欢你,你现在知道了么?” 周衾知道他不会喜欢刚刚那个潘萝,宋昀川这种人,应该会很难喜欢上一个女孩儿。 但今天这件事就像一个导火索,忽然就让小姑娘不想装了。 她还是高中生又怎么样?她想让宋昀川喜欢她。 作者有话说: 女鹅就是直球甜妹,嘻嘻 稍晚还有一更~ 第29章 五号 周衾在说‘喜欢’这两个字的时候是异常大胆的, 定定的看着宋昀川的双眼,破罐子破摔一样的告白,没给自己留任何可以粉饰太平的余地和退路。 但说完之后…… 她就怂了。 不用宋昀川再催促, 周衾很迅速的从他腿上蹦下来,头也不回的跑走。 平地惊雷, 纯粹的一个小祸害搅乱一池春水后, 不负责任的逃避了。 周衾甚至,都不敢回头看一眼宋昀川是什么样的神色。 这次的告白是肆意而为的,但她多少有点, 不想听到被拒绝的结果。 她很怂,承担不了。 在这次‘意外告白’之后的几天里,周衾都没有去修车厂继续蹭饭。 不好意思和忐忑夹杂起来,她选择了单方面和宋昀川冷战起来。 可这样也没有让她觉得更痛快,因为她不去,他就真的很‘配合’的不来找自己。 五号工装 第40节 周衾郁闷极了,接下来几天上课的时候都是闷闷不乐的, 周身散发着低气压。 不光这段时间已经被养刁了的胃空虚了几天就开始叫嚣着想吃宋昀川做的饭,就连刷卷子, 去舞蹈室练习的时候都会自怨自艾的抱怨狗男人怎么这么绝情。 她也不想总是一直去想,但偏偏就是魂牵梦绕的在脑子里,做不到不去想。 小半个月下来, 没有去刻意减肥也在本来就小的基数上又掉了几斤称不说,月底的考试成绩也下来了。 周衾这次的成绩, 是她高中以来考的最差的一次。 以往能稳定在全班前五和全年级前三十左右的成绩,这次直接全面的下降了十名左右, 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此大幅度的波动, 几乎可以说是断崖式下滑了。 看到这个分数, 苏红比周衾本人还惊讶。 她顿时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把小姑娘叫到办公室来批评了一顿。 “你这成绩是怎么回事啊?波动怎么这么大?还有半年就高考了,这个时候脑子里那根发条可不能松了啊。”苏红可以说是呕心沥血,苦口婆心了:“有些类型题你上次考试还会做,这次怎么就错了?到底是不会还是你单纯没把心思用在上面?” 显然,苏红认为后面的可能性更大。 周衾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自己最知道自己的心不在焉,也没话辩驳,无论老师说什么,她都认真的听着。 微微垂着脑袋,像只被霜打了的鹌鹑,等苏红教训完一步一步蹭着地离开了办公室,脚步十分沉重。 女孩儿的头顶,仿佛凝聚着一片无形的乌云,阴郁密布的。 瞧着周衾渐渐消失在走廊的低落背影,苏红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手机拨通了她‘家长’的电话。 上次在办公室,那个自称是周衾家长的宋昀川,给她留过一个电话来着。 - 周衾离开学校后没有回家,而是去了舞蹈学校。 七点过后的时间没什么人了,黑漆漆的一层楼,只有女孩儿所处的教室里灯是亮着的。 密闭的空间里震耳欲聋,印象里循环播放着‘天鹅湖’的纯音乐舞曲,在层层递进的激昂乐声里,周衾不知道在地板上转了转了多少个圈,发梢甩着的时候有水滴落下,紧绷的脚尖都磨的生疼。 直到透支了最后一丝体力,重重的摔在地板上。 “嘶…”女孩儿轻轻的痛呼一声,却也无力揉一揉自己摔疼的手肘和腰肢,干脆顺势躺在地上,大眼睛被头顶的白炽灯照的生疼,尤其是两鬓的汗水顺着滴了进来,弄的瞳孔更加痒了。 周衾抬起手揉了揉眼睛,然后疲惫的遮住挡光,整个人像是一个脱力的洋娃娃。 颓然的躺在地板上,身上薄薄的练功服都被汗水浸湿了,勾勒着身体单薄的曲线,发丝凌乱,有种破碎又脆弱的美感。 整个黑漆漆的一楼,一束聚光灯下,就小姑娘一个人。 宋昀川走到教室外面,透过玻璃窗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副光景。 搞什么……好像她被世界遗弃了一样。 还有,怎么挡着眼睛?该不会是在哭吧? 思及于此,宋昀川大手推开了教室的门。 在走廊都能听到的音乐争先恐后的跑了出来,震的耳膜都生疼,尤其是这种节奏感很强又很悲怆的交响乐。 怪不得周衾躺在地上动也不动,有这样的bgm,她能听到别人进来的动静就怪了。 宋昀川皱了皱眉,走过去音响旁边‘啪嗒’一下关掉。 这一声就好像小姑娘身上的开关一样,她顷刻间拿开手坐起身,有些迷茫的望了过来。 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周衾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但很快就又暗淡下去。 她重新躺在地上,声音要死不活的:“你怎么来了?” 他怎么来了?这真是个好问题。 短短一个小时内,宋昀川走遍了她学校的班主任办公室,修车厂,她那个叔叔婶婶家的荔湾小区,直到最后来这个舞蹈学校碰运气才找到她。 找人找不到,打电话也打不通。 就算现在见着人了,他的火气还是梗在喉头里,一个不小心,就容易冒出来了。 宋昀川压着火,淡淡地说:“起来,走。” 周衾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长睫毛慵懒的垂着:“你管我干嘛?” 宋昀川:“你走不走?” “要走你自己走。”小姑娘脾气上来了,皱着眉背对着他:“别管我。” 周衾就连背影,似乎都写着‘倔强’两个字。 真的是…要多气人有多气人。 “你不走是吧,行。”宋昀川也懒得废话了,直接走过去弯腰把人扛在了肩膀上:“我帮你。” 他动作简单粗暴,一气呵成的让周衾猝不及防,只感觉身子忽然腾空,有点缺氧的脑子晕乎乎的。 “你是土匪啊?”周衾气的不行,双腿乱蹬,小手也一个劲儿的捶着他的后背:“放我下来啊!” 只可惜,反抗无效。 男人很瘦,她一双细嫩的手都打的有些疼了他也无动于衷。 周衾就这么挣扎了一路,直到整个人被‘扔’进了车里。 她脑袋差点磕到,顿时更炸了。 “你!”第一反应就是去开车门,奈何宋昀川动作更快,立刻锁上了让她下不去,周衾气的脸都红了,眼睛里冒火的瞪着他:“宋昀川,你要干嘛啊!” 呵,连哥哥都不叫了。 宋昀川冷笑一声,没理会这闹个不停的小白眼狼,自顾自的把车开的飞快。 他身上的低气压很明显,等周衾恢复了一点理智,也就不怎么敢说话了,她有些疲惫的耷拉着眼睛,恹恹的把自己缩在车座里。 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一栋公寓楼面前。 宋昀川:“下车。” 周衾看了看窗外,有些茫然地问:“这是哪儿啊?” 宋昀川简略的回:“我家。” 他家?周衾愣了一下,眼睁睁的看着他解开安全带后拎了个黑色袋子下车,然后来到自己车门这边,打开,擎等着她下去的态度。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想干嘛,但周衾抿了抿唇,还是下车了。 这是栋高层公寓楼,周衾跟在宋昀川身后看着他刷卡进了电梯,然后摁下17层。 他们全程沉默着,似乎都没有兴致说话,但空气里似乎都暗流涌动着‘一点就炸’的气势。 宋昀川所谓的家其实就是他租的一个单独住的房子,两室一厅的高层,他为了省事,租的时候就选的精装修好的极简风。 周衾进来后还没来得及打量,就被他按着坐到了桌前。 “做题。”宋昀川从拎着的黑袋子里抖搂出来两本练习册,大剌剌的摆在小姑娘面前,冷血无情的说:“做不完不许回家。” 橙色的封皮上,明晃晃的写着八个大字:五年模拟三年高考。 …… 周衾彻底的,无语了。 “宋昀川。”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是有病吧?” “咱俩不知道谁有病?”宋昀川没计较她的没礼貌,冷笑着反唇相讥:“成绩一下子下降十几名,你还挺骄傲的是吧?” “要不是你老师给我打电话请家长了,你还想继续下滑下去是不是?” 完全没想到苏红找家长居然会找到宋昀川这里去,周衾愣了一下,脑子乱糟糟的,但还是嘴硬道:“要你管。” “我背了你家长这个名声,你考这么差劲不是给我丢人?”宋昀川没理也要辩上三分,手指敲了敲桌上的练习册:“别废话,做题。” “我都说了不要你管!”周衾有些抓狂:“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 “因为我什么?因为我没答应你的喜欢?”宋昀川一掀眼皮,瞳孔里闪过一丝冷色:“周衾,你闲的是吧?” 周衾哑口无言的怔住,顷刻间,白白的眼眶就有些红。 然而宋昀川这混蛋没有半分的怜香惜玉,沉冷的声音一点也不客气:“你因为这点屁事就耽误学习,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若干年后你可能觉得我是什么勾八东西,但成绩和前途这种东西是你自己的,周衾,你就这么祸害自己?” 或许,宋昀川说的句句在理。 但就是,不是每个人都能时时刻刻那么理智的。 一片沉默中只有微微沉重的呼吸声,周衾垂着眼睛,僵持片刻后拿起桌上的笔。 不就是做题和学习么,她学就是了。 只是有些赌气的想着,眼眶却控制不住的越来越酸。 刚刚就泛红的眼角宛若染上了一层胭脂,楚楚可怜。 不知道多久没有哭过了,但这一刻周衾确实有点想哭。 才不是因为宋昀川呢,只是……刚刚摔在地板上的时候,她的手肘就很疼。 被他扔在车里又磕了一下,更疼了。 周衾视线有些模糊,她忍着抽出纸巾擦眼泪的没出息举动,不自觉的吸了吸鼻子。 在寂静的室内,声音尤为明显。 细细小小,强压着的啜泣声。 宋昀川正弯腰在夹层里找药箱的手一顿,长眉轻蹙,然后拿着药箱走了过去。 “你还好意思说你自己不是小孩?”他抓起小姑娘细细的手臂看了看,嗤笑道:“说两句就哭鼻子。” 白皙的藕臂淤青了一片,看来刚才还真的摔的挺狠。 宋昀川皱了皱眉,按着她手臂的大手稍稍用力—— “你到底要干嘛?”周衾疼的要死,顿时哭的更狠了:“我都乖乖做题了,你怎么这么能欺负我?” 小姑娘哭起来梨花带雨的,眼泪珠子一颗一颗的掉。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真的被欺负的凄惨无比。 “……我是把你磕青的地方淤血推开,这样好得快。”宋昀川哭笑不得,手下力道却不减:“谁让你自己摔的?” 五号工装 第41节 “可我又没有让你帮我,也没有让你管我。”周衾不服气的等着她,哽咽又抽噎的:“你干嘛这么凶人啊,你又不是我真的家长。” 小姑娘越说越委屈,吸着鼻子闹人的时候就是个娇气包。 有几滴眼泪滴在宋昀川手背上,烫的他心里都酥酥麻麻的。 其实,他哪里想凶她了?但他本质就是个温柔不起来的人,也没资格对周衾温柔。 无奈的叹息一声,宋昀川拧开药酒的瓶子在掌心上倒了点,然后覆在小姑娘的白皮上继续揉搓。 周衾也懒得说话了,她很久很久没哭过,加上这次委屈大发了,一哭就停不下来。 “行了吧?怎么这么娇气啊?”宋昀川有些纳闷:“摔一下有这么疼么?” ……死直男,她是因为这个哭的么? 周衾瞪了他一眼,抽抽噎噎的哽咽着:“我、我要回家。” “不行。”宋昀川半跪在地上和她持平,手下动作温柔了许多,缓慢的帮她上药,说出来的话却冷酷无情—— “练习册写完了才能回家。” …… 她想杀了宋昀川呢。 作者有话说: 没有情趣的老男人!口亨! 第30章 五号 最后周衾这个家还是没能回成。 人哭过之后就是爱困, 小姑娘拄着下巴在桌前做题,眼皮子不自觉的耷拉,看着桌上的练习册都感觉像是天书。 唔, 看不清,实在是看不清。 周衾脑子里纠结的思绪都变慢了, 像是被无限拉长, 然后……枕着书趴在了桌子上,就像平时在学校课桌上偷懒打盹一样。 宋昀川热了一副治跌打损伤的膏药,拿着过来的时候, 瞧见的就是周衾懒猫一样趴在桌子上睡觉的画面。 两只细细的手臂垂在身侧,瘦的握一下仿佛能折断似的。 快半个月没见,她好像更瘦了。 宋昀川轻轻的叹了口气,放轻脚步走过去蹲在女孩儿受伤的那只手臂旁边,然后小心翼翼的捧了起来,帮着她把温热的膏药仔仔细细的敷上。 他从小就调皮捣蛋,身上青青紫紫的总少不了, 这膏药也算是常备药物了,他家母上大人淘来的独家秘方, 方便好用。 周衾手臂上磕的不严重,也就是小姑娘细皮嫩肉的又那么白,看着吓人罢了。 一副膏药下去, 差不多明天就能好。 只是手臂上这块淤青能好,但她心里的情绪该怎么哄好? 宋昀川不可避免的想到了这个问题, 不自觉的抬眸看向正趴着睡得很香的周衾。 女孩儿睡颜恬静,就是刚刚哭过的鼻子眼睛都红红的, 甚至包括唇瓣都是嫣粉色的, 在白皙的脸颊上尤为明显, 像是一只奶里奶气的猫咪,又黏人又爱挠人,真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他手下动作很轻,绕过周衾纤细柔软的腰肢和腿弯把人抱了起来。 怀里的重量,真的就仿佛没有重量一样。 本来还想煮碗面给她吃的,但既然都睡着了,就让她好好睡吧。 宋昀川是独居,虽然是两室一厅,但他也没闲到在客房里还摆一张床弄一套枕头棉被,毕竟他本身在江镇就是小住。 装修好的公寓,氛围也是冷冷清清的。 他把周衾抱到主卧的床上让她好好睡,自己翻箱倒柜找了个毯子在沙发上对付了一宿。 清晨天空泛起鱼肚白时,宋昀川就将将清醒了。 十几米开外有一个姑娘睡在他床上,他怎么可能睡的特别踏实?实际上一宿都有些辗转反侧的,生怕周衾醒了之后会不安。 但事实上,是他想多了。 起身走到卧室门口看了眼,姑娘抱着被酣睡着,她昨晚就穿着的练功服没人帮着脱下,上衣的下摆随着她的动作都向上卷了起来,露出一片白皙柔软的小腹。 宋昀川有些不自在的别过头,垂眸看了眼手腕上的表。 快六点了。 他任劳任怨的走去厨房准备早餐,就是弄的时候没收敛动静,甚至还刻意弄出来乒乒乓乓的声音叫她起床,搞的卧室里的姑娘感觉半梦半醒间,窗外好像有敲锣打鼓的动静,吵的不行。 这间公寓,装修是开放式的。 周衾迷迷糊糊的从床上爬起来,一头雾水的走出去,就看见宋昀川在厨房里煎鸡蛋的侧影。 修长,挺拔,做个早饭像是什么明星拍家居广告。 但此情此景,挡不住周衾暴躁的情绪。 她当然没忘记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间公寓里,对于就这么睡着了还睡的挺踏实有种莫名的羞惭,更关键的是,小姑娘的起床气非常严重。 严重到现在看着宋昀川,也是十分不顺眼的。 所以当他端着盘子出来扒拉自己的头发让她去洗漱的时候,周衾毫不犹豫的,侧头一口咬住他的虎口。 “……” 小姑娘咬完,还颇为嫌弃的‘哼’了一声,然后转身去了洗手间。 宋昀川哭笑不得的盯着她的背影,无奈的甩了甩手。 倒是不疼,周衾那小奶牙弄的人酥酥麻麻的,就是更像野猫了,真有脾气。 小姑娘用凉水洗了把脸,等坐在桌前咬着面包片的时候,起床气才多少压下去了点。 她恢复了人样,低头喝粥的时候同宋昀川淡淡的说:“谢谢你哦。” 自己稀里糊涂的睡着了,他把她弄到床上去而不是扔到外面去,于情于理应该表达一下感谢。 只是周衾这般懂事,倒是让宋昀川心里颇为五味杂陈。 “嗯。”他应了一声,指了指桌上的煎蛋和火腿:“赶紧吃,完事儿送你去学校。” 周衾拿着面包的手指顿了一下,抬眸看他:“我不要你送。” 宋昀川:“……” “昨天是场意外。”女孩儿琥珀色的瞳孔里写满了冷静,人小鬼大的‘通知’他:“你既然不喜欢我,就别对我这么好了。” 周衾从来都不是那种捅破窗户纸后还愿意用浆糊勉强缝补起来粉饰太平的人,她性格一直都是刚烈的,反而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这半个月,小姑娘心里也想了很多,最后总结出来就是一句话—— 既然宋昀川不喜欢她,那她就什么都不要他管。 做朋友?继续做哥哥妹妹?她可不是会自欺欺人哄自己的那种人。 完全没想到周衾会这么直白,宋昀川没咽下去的面包噎在了喉咙里,他皱眉,喝了几大口旁边的水才顺着咽了下去。 死小孩,就不能让人好好吃个饭? 宋昀川算是服了,他长睫毛垂着,遮住眼睛里一丝不自在的情绪,飞快地说:“这些事儿,等你高考完再说。” 周衾怔了片刻,下一秒钟就问:“你说什么?” 她如果没听错,或者是没领会错的话……宋昀川是那个意思吧? “高考完再说。”女孩儿偏了偏头,打破沙锅问到底:“那你是想接受还是拒绝啊。” “……” “你要是想等七个月后再拒绝我,那还不如现在就拒绝我呢。” “周衾。”宋昀川忍无可忍的放下筷子,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你有完没完了?” “能不能让人好好吃饭。” “……哦。”周衾应了一声,低下头乖巧吃饭,唇角却忍不住勾了勾。 相处了也有三四个月了,她多多少少了解了一点宋昀川的性格。 这男人不太擅长骗人,如果真的打算拒绝自己,就不会现在忽悠她让她等到七个月后的。 心里一块大石缓缓落下,周衾头上顶着的阴云密布消失殆尽,也没什么‘青春疼痛’的心情了,很快又恢复了一贯的顺杆子爬。 小姑娘咬着豆浆的吸管,开始慢悠悠的秋后算账:“哥哥,你为什么半个月都不理我?” “这时候知道叫哥哥了?”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宋昀川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嗤笑道:“我不也得寻思寻思?” 小屁孩就是思维简单,真以为他能下定决心接受她是很容易做出的决定啊? 本来宋昀川想着就算了,他和周衾年龄差的实在是有点大,估摸着小姑娘也就是一时新鲜,他不好‘趁人之危’,真让她跟了自己。 但这半个月周衾不来,他居然真的,极度的不适应。 一开始,宋昀川以为自己是给她当‘爹’当惯了,犯贱得慌,直到昨天被苏红叫去学校,又到处找她的时候,那种心焦又恨的牙痒痒想收拾她的感觉是骗不了人的。 宋昀川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懒洋洋的,对一切都挺懒散淡然的样子。 但他实际上是个做事十分认真的人,下了什么决定不爱来来回回地反悔,因此思索的时间也就长了些。 本来也不想这么快就告诉周衾自己的决定,但实在是被她逼的没辙了。 小姑娘真的…有点磨人。 这么想着,宋昀川抬眸悠悠的看了对面的人一眼——结果就看到女孩儿在偷笑,唇角的梨涡若隐若现。 有点焦躁的情绪都被这个带着点狡黠的偷笑给抚平了,宋昀川也不自觉的抬了抬唇角,忽然就觉得没什么了。 他那点有的没的的矜持,比不上让小姑娘开心些。 早饭过后,宋昀川开车送周衾去学校,临走的时候,她还不忘带着那两本五三练习册。 “哥哥。”她在路上时还假模假式的看书,笑着调侃:“要不这练习册放你那,你看着我做题吧?” “……” “这可是你特意给我买的呢。” 五号工装 第42节 “行行行。”宋昀川不想听她这些故意撩人的话,从她手里囫囵的抢过练习册:“搁我这儿你晚上来做,上学去吧。” 周衾心满意足的笑了笑,背起书包下车了。 她还是早上在他家里的洗手间换的衣服,幸亏昨天放学后直接就去舞蹈室了,校服什么的都塞在了书包里,皱巴巴的。 周衾边走边下意识的整理着衣服上的褶皱,只是口袋里的手机响个不停,她拿出来看了眼,一早上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了。 秀眉轻轻皱了下,周衾转变方向,走到一处无人的角落接起来:“喂?” 电话对面,赵黎的声音带了丝一言难尽的冷漠和质问:“我听你叔叔说,你昨晚一晚上没回家?” 哦,原来是因为这事儿打电话啊。 周衾‘嗯’了声:“是啊。” “周衾,你态度不要这么散漫。”赵黎气的声音都有些抖:“高中生夜不归宿?你去哪儿了?” “妈妈,我也不是第一次晚上不回去住了,是叔叔刚告诉你,还是你这次才想起来问啊?”周衾笑了笑:“去的地方不是多了去了?谁规定高中生就得每天回家住啊。” “你、你还有理了?”完全没想到自家女儿会这般‘大逆不道’,赵黎几乎都被她怼的哑口无言了,气的上头,也是口不择言—— “我说你成绩怎么这么差,原来天天就想着玩儿?” “你这次考试成绩我也知道了,比上次还差,还有半年可就高考了,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真没想到你居然成长的这么差劲,你爷爷奶奶是怎么教育…… “妈妈,您和爸爸好像是最没资格指责爷爷奶奶的人吧?”本来一直漫不经心听着的周衾眉眼冷了下来,精致的小脸线条紧绷,毫不犹豫的反唇相讥:“您还得感谢他们呢?” “毕竟你们都不想要我,要不是老人家帮着你们养,你们能这么逍遥自在么?” 说完,就冷笑着挂了电话。 她其实还想说一些更过分的,但是又觉得不值当。 和赵黎这样的人多说一句都是浪费时间,表明了立场就够了。自己不可能受他们管制,他们也不配管。 周衾本以为赵黎这通电话是心血来潮,是闲暇之余还想起有自己这么个女儿随随便便来管一下,彰显一下她作为父母的威严,却没想到这仅仅是个开始。 江镇迈入一月份的时候,天气彻底开始转冷,这是座不下雪的城市,但不耽误每到年节时分都刺骨的寒。 当然,过年过节这种事儿和高三生是无关的,他们没有假期。 再普通不过的一天,周衾晚自习结束后在车里被宋昀川监督着做几页练习册。 “期末考成绩下来了,我考得还不错啦。”小姑娘偏头看着他:“能不能不做这个了?” 虽然她学习不错,但是五三真是每个高中生的噩梦。 “不行。”宋昀川冷酷无情的掐了掐她的脸蛋:“别撒娇。” ……她什么时候撒娇了? 还有,他怎么这么喜欢掐自己的脸啊?周衾鼓了鼓腮,下意识的摸一下,喃喃道:“我不会长胖了吧?” “说什么呢?”宋昀川趁着红灯,上下扫了她一眼:“你和排骨精有什么区别?” 周衾:“那你干嘛总捏我的脸?又没肉。” 宋昀川一时被她堵的语塞,眯了眯眼:“觉得你可爱不行?” …… 虽然这钢铁直男夸人的时候都硬邦邦的,但是,周衾还是觉得挺满足的。 正巧车子已经开到了小区外面,她笑了下,背着书包蹦蹦跳跳的下了车跑进去。 宋昀川看着她穿着校服梳着马尾辫的纤细背影,莫名还是有种负罪感——感觉是在‘荼毒’清纯的未成年。 但是,有这么个小姑娘缠在身边黏人,感觉确实不是一般的好。 啧,他好像有点变态了。宋昀川检讨了一下自己,开车离开。 周衾拿钥匙开门后,看见门口多出来的两双鞋,本来带着笑的眼睛就是一顿。 随后唇角的梨涡一点一点的,消失。 这双红底鞋不是婶婶的,是穿在赵黎脚上的,至于摆在一起的另外一双像是年轻姑娘穿的帆布鞋,是谁的自然不言而喻。 只是周衾不明白,赵黎和周琼怎么会突然来江镇? 微微蹙着眉,她换好鞋走进了客厅,目光在触及到正端坐在沙发上喝茶的赵黎,女人神色一僵,顷刻间收起唇角的微笑,面容严肃起来。 周琼见到周衾倒是一下子站起来,走过来笑眯眯的挽住她的手臂:“姐姐,你才回来呀,刚放学?” “你们怎么来了?”周衾对待她的‘热情’颇为无动于衷,淡淡的望过去:“你不用上课?” “今天请了一天假。”周琼看了一眼赵黎,甜甜的笑着说:“和妈妈特意过来找你的。” 特意?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周衾:“为什么?” 她问完这句话后,偌大的客厅里陷入一阵无端的寂静。 “姐姐,你忘了么?”周琼眨了眨眼,诧异地问:“明天周末,是咱们俩的生日啊。” 周衾愣了一下,发现自己还真的是忘的彻彻底底。 她和周琼都是在一月出生的,生日月份很大,也都是滞后半年上的学,比起适龄学生算是大了半岁,女孩儿也才认识到明天过后,她就十八周岁了。 那自己算是…算是一个成年人了? 因为周琼的缘故,周衾很讨厌过生日,她从来不过,也就不会刻意记得,此刻反应过来,冷不丁的还有些恍惚。 她十八了耶,看宋昀川还怎么嘲笑她是未成年! 因为这个原因,周衾面上的神色稍微好看了点,偏头看向周琼:“所以,你们就是因为这个特意过来的?” “不然呢?”周琼依然在笑着:“妈妈想来和你一起过生日。” …… 弄这些干嘛?无语死。 “前十七年都没搞这个□□,现在过来干嘛?”周衾实在是没忍住吐槽的一颗心,心里话脱口而出:“不是闲的慌么?” 赵黎脸色铁青,一下子站了起来。 “哈哈,小孩子不懂事,就知道瞎说。”婶婶可不想大晚上的看吵架,连忙拉住她的手,和事佬的劝道:“嫂子,这么晚了,先休息吧。” 赵黎其实也不想在别人家里教训孩子,她顺水推舟的下了这个台阶,勉强笑了笑:“也是。” “我去给你收拾收拾客房,但就一间空房了…”婶婶思索着,看了周衾一眼:“小衾的房间够大,让琼琼和她一起挤一晚上吧。” 叔叔家一贯是巴结周赫明和赵黎的,当初他们把孩子送到这里住三年,夫妇俩二话没说,就把最大的独立卧室给周衾住了。 但这房子,毕竟还是他们的。 周衾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借住的,所以也没理由来反驳婶婶的安排,她皱了皱眉,一语不发的回了房间。 跟周琼住在一个房间,睡一张床,光是想想她都犯膈应。 “姐姐,你有多余的睡衣么?”单独相处时,周琼问她:“借给我一套呗。” 周衾不大想和她说话,沉默着找出来件睡裙给她。 唔,这条自己以后也不打算穿了。 “好瘦哦,姐姐。”周琼接过来,笑着打量了两眼,然后看她:“你身材还是这么好,一直在坚持学舞蹈?” 周衾继续沉默,片刻后,还是开了口:“周琼,就咱们两个人了,其实你没必要装什么姐妹情深。” 周琼微笑着的面孔僵了半晌,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周衾。”她直接叫了名字,似乎很不解:“你为什么一定要和我们搞的这么僵呢?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周衾:“这不正好如你所愿么?” 一直以来,周琼都已经习惯独享父母的关照和爱了,最怕的就是她去分一杯羹。 “可是妈妈越来越关心你了。”周琼叹了口气,倒是挺坦然:“这次也是她主张要来的,大概是觉得有愧于你吧。” “姐姐,你知道的,有的时候一个人的情绪被愧疚主导了,这就很难办。” “你放心咯。”周衾不怕她的阴阳,也丝毫不落下风的阴阳回去:“你应该知道你在乎的那点玩意儿我压根看不上吧?” “你继续扮演好你的乖乖女,不用操心太多,我会好好当一个‘反派’的。” 周琼怔了一下,脸上的最后一丝笑容也消失殆尽。 七分相似的两张脸,带着同样的麻木和冷漠,姐妹两个也不装了,摊开牌来针锋相对了两句,就沉默下去自己干自己的事。 只是周衾是从来不习惯和别人睡一张床的,尤其这个人还是周琼。 在床上辗转反侧的躺着,眼见着快要十二点,小姑娘忍不住给宋昀川发了一条消息:[哥哥,你睡了么?] 对面消息回的很快,文字中都带着痞里痞气:[二四青年,谁在十二点之前睡觉啊?] 还特意强调了一下自己的年龄,看来是很介意她偶尔嘲讽他是‘叔叔’哦。 周衾忍着笑,继续问:[那你在公寓还是在修车厂啊?] 宋昀川:[车场,今天没回公寓住。] 宋昀川:[问这个干嘛?] 周衾没回,在得到答案之后就从床上爬起来换衣服。 一旁根本没睡着的周琼听到响动就侧过了身,有些诧异的问她:“这么晚了…你要出去?” 周衾迅速的换好衣服,走之前就扔了一句话:“睡你的觉得了。” 她天天和宋昀川混一起,沾染了不少京腔,差点还多说一句:甭管了您。 小姑娘穿着大大的卡其色羽绒服,像是被麻袋套着,空空落落的晃荡,显得两条细腿更加可怜。 她叫了个车直接去车厂,在冬夜里跑着,却不觉得孤独,反倒挺开心的。 逃离了周琼,还能出来见宋昀川,还有什么好不开心的? 周衾一鼓作气的从下车的地方跑到了修车厂前面,看着紧闭的大门,才给宋昀川发了条信息:[哥哥,你能下来一下么?] 宋昀川:[?] 周衾:[我在修车厂门口。] 五号工装 第43节 [???] 周衾盯着这三个问号,还没等回信,就听见门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踢踢踏踏’声。 下一秒钟,卷帘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宋昀川穿着单薄的灰色睡衣,身上单薄修长的线条被勾勒的尤为明显,看着就冷,但他看着却一点也不冷,眼睛里直冒火气。 “周衾,你作什么呢?!”宋昀川气急了,忍不住骂她:“大半夜跑过来脑子进水了啊?也不怕遇到黑车给你一个小姑娘拉走!” “哥哥,你太夸张了吧。”周衾笑了:“我婶婶家离这儿也没多远。” …… 这是距离远近的问题么? 宋昀川无语,也懒得和她废话了,暴躁的挥了挥手:“进来。” 周衾却没动弹,她低头看了眼腕上的手表,指针指向了十二点。 已经十二点了,她这时间真是把控的正正好好。 宋昀川见她站在原地没动,皱着眉回头催促:“你干……” ‘什么呢’三个字未说出口,就被扑向怀里的一抹柔软给堵住了。 周衾像个小流氓,二话不说的扑过来,两条细细的胳膊勾住他的脖子向下拉—— 女孩儿唇瓣像棉花糖,只在宋昀川唇角轻轻沾了沾,就留下一片淡淡的甜。 “哥哥,今天是我十八岁生日。” “我成年了哦。” 作者有话说: 女鹅就是很直球的啦,我知道你们喜欢,嘿嘿( 第31章 五号 成年了……成年了就可以随便亲人了么?! 再说, 他们还没确定关系呢。 宋昀川怔了下,很快就回过神推开还扑在他怀里的女孩儿。 “瞎亲什么?”他一副十足十正人君子的模样,耳根却爬上了一抹诡异的微红, 然后转移注意力似的,去拉上车行的卷帘门。 “哪里是瞎亲啊?”周衾不服气, 嘟囔着:“我这充其量也就是提前行使自己的权利。” 作为女朋友的权利啦。 “……小朋友。”宋昀川被她逗笑了, 长眉轻轻一扬:“你知不知羞啊?” 周衾:“这有什么好羞的?” “你不知道…”宋昀川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和坐在椅子上的小姑娘持平,他一双黑眸盯着她琥珀色的瞳孔, 缓缓靠近,几乎呼吸交错:“这种事情应该男生主动的么?” 这种明示让周衾呼吸一滞,长睫毛眨啊眨的,像扑闪扑闪的小扇子。 她眼睁睁的看着宋昀川轮廓深邃的俊颜和高挺的鼻梁越靠越近,越靠越近……然后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宋昀川狭长的丹凤眼都弯了起来,戏谑的瞧着她:“你在期待什么?” 周衾愣了下,随后怒了, 她小手不客气的捶上他的肩膀:“你怎么这么讨厌啊!” “嗯,我是讨厌, 那你还来找我这个讨人厌的哥哥。”宋昀川接住她的小拳头,修长的手指轻轻揉捏了两下:“我送你回家?” “我不想回家。”周衾声音低落了下来:“我妈妈带着周琼来了,烦她们。” 宋昀川微怔, 反应过来小姑娘为什么会大半夜的跑过来了——否则就算想和他分享自己是个成年人的喜悦,也不用这么晚过来。 安慰似的揉了揉她的头毛, 宋昀川轻声问:“她们怎么过来了?” “我妈妈心血来潮,说要给我和周琼一起过生日。”周衾哼了一声, 毫不客气的说:“有病。” 宋昀川:“那你这大半夜的消失, 他们不得报警找你啊?” “才不会呢。”周衾笑了出来, 仿佛挺骄傲的扬着下巴:“我妈知道我是不务正业的不良少女,快被我气疯了。” …… “成,我就喜欢你这样不务正业的小姑娘。” 宋昀川知道她和家里人的关系差到了极致,索性也不劝她回去,就无底线的惯着:“那你上我屋睡去?” “哥哥,我虽然成年了。”周衾一脸正经的看着他,严肃道:“但也不能和男生睡一个房间吧?” “……想什么呢?”宋昀川气笑了,弹了弹她的脑门:“你睡我屋,我去和白一赢挤一宿。” 原来是这样,周衾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的‘哦’了一声。 小姑娘乖巧的,呆呆的样子也怪可爱的。 宋昀川忍着想捏脸的冲动,问她:“晚上回家吃饭了没?” 周衾摇了摇头:“没,我看到她们就饱了。” “娇气。”宋昀川教训了一句,点了点她的脑袋:“上来,我给你煮碗面吃。” “…这么晚吃东西会胖的。” “长寿面,过生日的寿星都得吃。”宋昀川说着,转头看她一眼:“还是你过生日是假的?” “编了个成年的理由,就为了过来亲我?” …… 这人怎么这么无耻啊! 周衾气的脸颊都鼓成了河豚:“讨厌,我吃就是了!” 宋昀川说是给她随便煮碗面条,但实际上还是很用心,他甚至是倒了面粉出来自己和面擀面条的,有些笨拙的弄成了长长一根,然后切番茄和青菜下锅煮。 再标准不过的长寿面,一根长到底的。 端上来时鲜亮的汤汁上面浮着碧绿的葱花,的确让人看了食指大动。 “哥哥。”周衾在一片热气蒸腾中,发自内心的感慨:“你以后一定是个全能主夫,好贤惠啊。” ……这可不是什么夸人话,尤其是对男人来说。 “快吃。”宋昀川坐在她对面‘监督’,皮笑肉不笑:“一口都不许剩。” ? 这世界上还有这么霸道的人啊? 周衾内心腹诽着,筷子夹起面条挑着晾凉,笑吟吟地问:“那吃光了有什么奖励啊?” “你还要奖励?那你怎么不给我奖励?”宋昀川嗤笑一声:“老子辛辛苦苦给你做的。” “我给了啊。”周衾眨了眨眼,很是无辜:“我刚来就给你了啊。” 真是,那可是她的初吻呢,老男人还不领情。 宋昀川怔了怔,有种反被将了一军的感觉——毕竟那‘奖励’虽然不是他主动要的,但是真的很甜,让他没法子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反驳,只能认下来。 不过,他倒是想看看小姑娘这一天能有多少古灵精怪的鬼点子。 “行。”宋昀川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你想要什么奖励?” 本以为周衾会说一些暧昧的,甚至‘过火’的要求,但少女咬着面条,笑的却很乖。 说出来的要求,也朴实无华。 “你祝我生日快乐吧。”周衾歪头看着他:“这就行了。” 澄黄色的灯光下,女孩儿一向清冷的琥珀色瞳孔含着笑意,都显得暖暖的,一瞬间让宋昀川有种被击中的感觉。 他莫名的想来根烟抽,就是,想缓解凑过去亲她的冲动。 垂在桌下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宋昀川唇角微抿,开口的声音低沉柔和:“生日快乐。” 周衾在宋昀川的卧室睡了一宿,等到白天的时候,还是回去和赵黎她们吃的饭。 没办法,她们打着‘特意为她过来’的旗号,周衾也只能奉陪了。 赵黎当然知道她大晚上又偷偷跑出去夜不归宿的冲动,一早就黑着个脸质问,被周衾一句‘我从小一个人睡惯了,不习惯和别人一张床,把卧室留给周衾不是个好姐姐么?’堵回去,顿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精彩的很。 许是考虑到今天是周衾生日的缘故,赵黎即便不悦到了极致,也没有继续说什么,只在心里盘算着以后更得让周衾叔叔那边多盯着点算了。 她在江镇最好的酒楼订了个包厢,等到中午人齐了,凑在一起不咸不淡的吃了顿饭,就权当是‘过生日’了。 从江镇到京北开车要七八个小时,周琼上学又不能耽误太久,午饭过后,她们就得开车往回赶。 临走之前,赵黎硬是把周衾扯到无人的暗处,谆谆教育:“你跟我说,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周衾心脏跳快了半拍,但面上不显,懒洋洋的抬起眼睛:“我跟谁谈?跟你啊?” “你现在嘴里就没一句正经话。”赵黎叹息,心里却是松了口气——看女孩儿反应,不像是谈恋爱。 但就算不是谈恋爱,她身上的毛病也太多太多了。 “就剩半年不到的时间就得高考了,你能不能上点心,别因为跟我闹别扭就听不进去我说的话。”赵黎皱眉:“我还能害你不成?” 唔,害自己倒是不能,就是除此之外,好处也基本没有。 周衾心里默默的吐槽着,随便‘嗯嗯’的应付两声,她现在不想和她吵架,只想她赶紧走人。 “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春节了,今年你回京北。”赵黎看了眼手机上自己的行程表:“正好那几天我有空闲,到时候我们再好好聊聊。” 这……大可不必吧。 周衾有想仰天长叹的冲动,但也没跟赵黎犟。 过年对她来说和中秋节没什么分别,在哪儿过都是过,但如果宋昀川回京北的话,她回去也未尝不可。 等赵黎她们走了之后,周衾重重的松了口气,有种解脱的感觉,说来可能匪夷所思,但她每次和父母交流的时候,真的都有种坐牢的感觉。 趁着假期还剩下小半天,她还是去了修车厂,想去找宋昀川玩儿会儿。 五号工装 第44节 但不巧的是,他人不在。 “川哥出去半天了,周小妞,要不你等会儿?”秦肃耸了耸肩,给她建议:“或者给川哥打个电话,问问他啥时候回来也行。” 修车厂前面有几个充当椅子和沙发的大轮胎,坐上去挺舒服,周衾坐过去守株待兔,顺便听从建议的给宋昀川发信息:[哥哥,你怎么不在修车厂啊?] 宋昀川:[你跑过去了?] 宋昀川:[跟那儿等着吧,我马上回去。] 差不多半小时后,修车厂大门被推开,伴随着秦肃清亮的一声‘川哥’,等的都有些昏昏欲睡的小姑娘才陡然清醒,迷迷糊糊的看了过去。 “困了?”宋昀川走过去,把女孩儿揪了起来:“走,上楼。” 周衾没说什么,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跟着。 两个人动作自然而然的行云流水,让前台的秦肃全程看的目瞪口呆。 到了房间内,宋昀川扔给女孩儿一个包装看起来挺不错的小袋子。 “嗯?”周衾还眯瞪着,有些纳闷:“什么啊?” 宋昀川假装漫不经心,用一副上大街买油条了的口气随意地说:“买的礼物。” ‘礼物’这俩字说的和‘早饭’没啥区别。 不过,足以让完全没有这个预设的周衾意外了。 哇,她本来没对这钢铁直男抱有希望的,没想到他还真送礼物了。 “谢谢。”周衾弯起眼睛笑了笑,立刻动手拆礼物。 而宋昀川送的礼物果然还是符合她的预测,十分的……直男,钢铁直男。 周衾打开袋子里的小黑盒子,就看见一个用红绳穿着的类似金豆子的挂坠,安静的躺在绒布上。 居然有人把金子当生日礼物送,这得是什么样‘富贵’的脑回路啊? 宋昀川还在那儿洋洋得意的自夸呢:“好看吧,纯金的呢。” ‘纯金’这两个字,他真的说的底气十足。 周衾把挂坠拿出来细细端详,有些哭笑不得:“哥哥,你看现在哪个年轻人戴金子的首饰啊?” “金子怎么了?”宋昀川脸黑了,嘴硬的叨咕着:“贵,还保值,不比钻石宝石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好?等哪天你穷的没钱花,随便找个店就能兑换成钱。” …… 还真是有一堆无法让人拒绝的‘好处’呢! 小姑娘多多少少有些无语,心想着她家哥哥这可真是老派到家了。 宋昀川瞧着周衾不以为然的神色,以为她是真的不喜欢,想了想伸出手:“要不然我退了吧,给你买点别的。” “不要。”周衾一下子就不干了,她牢牢的护着盒子:“这个金豆子挺好的,我就要这个。” 这可是宋昀川送给她的第一件生日礼物,有纪念价值的。 虽然初次见面有点嫌弃,但在未来的很多很多年,周衾一直都在颈上戴着这颗金豆子,宛若护身符。 作者有话说: 晚点还有一更~ 第32章 五号 今年的春节比往年都要来的稍晚一点, 二月初时才开始张灯结彩。 然而对于还有四个月时间都不到就要高考的高三生来说,过年这件事显然和他们没啥大关系。 面临着高考的学生都没太大心思,但为了应景, 学校多少还是给放了一个小寒假的,不长, 就八天。 赵黎着实是有点子毛病的, 她不知道犯了什么神经,这段时间对周衾关注度始终不减,知晓了她的放假时间后第一时间就让家里的司机去江镇接人了。 一种生怕这八天如果不把周衾看在身边让她学习, 她就一定会乱跑的架势。 接到司机电话的时候周衾正在和宋昀川吃火锅,闻言愣了一下,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回过神后,闷闷道:“那你先在荔湾外面等着吧,我吃完饭再过去。” 挂断电话后,她是显而易见的不开心,宋昀川问了句:“怎么了?” “我们家司机来江镇接我了。”周衾用筷子怼着碗里的腐竹, 秀眉紧蹙:“我妈这段时间盯我很紧,也不知道她到底想干嘛。” 行事作风都快不像赵黎之前一贯的冷淡了, 但周衾宁可她还像之前一样。 迟来的关照,没人稀罕。 “那我送你回去吧,你回家待这几天, 尽量别跟他们闹别扭。”宋昀川给她夹了一筷子肉,顿了下又道:“实在不行, 找我救你。” 反正他过年也肯定要回京北的,和她也就是前后脚的事儿。 “真的?”周衾眨巴了两下眼睛, 期待的看着他:“你怎么救我啊?” “整个京北都是爷的地盘。”宋昀川十分大言不惭, 笑着说:“无论你在哪儿, 不开心了打个电话过来,就有人去接你了。” 宋昀川声音带着股自信的散漫,懒洋洋的,不像是在说真话。 周衾以为他是在逗自己,便也配合的‘哦’了一声。 直等到回了京北的某个时刻,她才意识到,哦,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 起因还是因为和周赫明还有赵黎吵了一架。 除夕前夕,夫妻俩都忙活完得了空,就把赵黎家那边的二老接过来一起吃了个饭。 周赫明那边儿的老人家都已经去了,他们只有这两个老人需要照顾,但赵家老两口身子骨挺硬朗的,平时也不跟他们一起住,只是逢年过节一起吃个饭。 周琼甜甜的叫着‘姥姥姥爷’的时候,周衾只是跟在后面随波逐流的应付了一下。 毕竟她和自己的姥姥姥爷统共见面不到十次,不熟悉,也没必要假装太热情。 但这只是她的想法,两位老人家见到她如此冷漠,面上虽不显,但心里还是有些意外的。 而吃饭的时候,赵黎闲聊似的又提起了周衾的成绩。 “琼琼成绩还行,保持状态全国前三所没什么问题,她专业就打算学律法了,从事我这个行当,趁着我没退休之前还能帮她领领路,就是小衾…” 赵黎先是夸了一通周琼,等讲到周衾的时候确实皱了皱眉,委婉叹息:“成绩就有点差了,我估计想上985会有点吃力,但弄个不上不下的重本也挺没意思的。” 或许赵黎不是明晃晃的双标,只是单纯的严苛,但无论是什么,听在周衾的耳朵里都挺可笑的。 她低着头沉默的吃饭,任由他们随便说。 只是这般‘滚刀肉’一样的态度,看在家长们的眼里,又是绷不住的一声叹息。 “小衾,你自己是怎么想的,今天正好说说。”赵黎直接点名提问:“还有不到四个月高考,你想好考哪儿了么?” 周衾抬眸,用学生回答老师提问的口吻一本正经的说:“没想好。” “都这个时候了还没想好?”周赫明皱了皱眉:“一点方向都没有么?” 周衾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等考完估完分再说吧。” “那个时候就晚了,时间多紧迫。”赵黎无奈的看着她,很不认同的样子:“想好去什么院校,我们还可以提前给你打点一下。” “……” 一般家庭当然是用不到考虑这些的,但周赫明和赵黎确实有这个本事,此时此刻仿佛怪她没考虑到一样。 只是,周衾真的没考虑到啊。 他们所谓的人脉和关系,她从小到大就没用上过,又怎么可能有那个意识呢? “算了。”周衾摇了摇头:“不用打点。” 这话一出,桌上的几个人都不约而同的笑了——似乎在笑小姑娘天真的很。 “小衾,你考虑一下解放军艺术学校吧。”赵黎干脆也不和她迂回了,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你学习达不到顶尖的层次,但跳舞还不错,解放军艺术学校可以说是国内最好的舞者培训基地,现在也是没点条件的进不去,正好,你爸爸在那里有认识的朋友。” “我记得你奶奶之前给你找过的老师祝放就是在这里毕业的,想从事舞蹈的话,没有比这里更好的选择了,而且就算不想继续这个专业,毕业了之后也直接能进体制内,有铁饭碗。” 解放军艺术学校,体制内,铁饭碗。 每一个关键词,都□□裸的彰显着‘大人’的□□和傲慢,不光是赵黎给她规划的路线,甚至给周琼规划的去z大学习法律专业都是一样, 赵黎觉得自己是个碌碌无为的庸才,但出于姓周,所以勉为其难的要帮她规划一条象牙塔之路。 而她认为周琼是个可塑之才,便也要她学习律法继承自己的衣钵。 真的是,滑稽极了。 区别在于周琼会维持着乖乖女的人设,温柔含笑的答应下来,一路走着赵黎的规划好的路线,而她不会。 周衾也懒得费太多口舌,干脆利落的打断赵黎:“不去。” 如此清晰且‘有正事儿’的规划就被想也不想的否决了,一时之间,桌上的人都是一愣。 随即而来的,就是铺天盖地的不满。 “为什么不去?你倒是说出个理由来。”赵黎皱眉看着她:“你本来不也没有心仪的院校么?” 周衾抬眸看了她一眼:“我把跳舞当爱好,不是职业。” 任何爱好成为职业的话,都会惹人厌烦的。 “我说过了,去解放军学院未来有很多种可能性。”赵黎并不死心,有理有据的说着:“你未来不想从事舞蹈专业,可以直接进体制内……” “可我对你说的体制内也没兴趣,怎么办?”周衾吃饱了,放下筷子:“你就当我是朽木不可雕也,别管我了行么?” “你说这是什么话?我们能不管你?”周赫明沉着脸拍了下桌子,长眉重重的压着:“你是不是姓周?什么脾气这么差劲。” “我就是这么差劲啊。”周衾擦了擦唇角,微笑着站起来:“你们之前不也没管过么?” “我吃饱了,有事先走。” 可她一个根本没在京北生活过几天的,年节期间能有什么事儿? 周衾无视了周赫明在背后怒不可遏叫她名字的声音,几乎是逃也似的跑出了这家富丽堂皇的饭店。 周赫明财大气粗,随便吃个饭都要称作‘家宴’,位置还定在了京北前几所的酒楼,需要提前半个月预约,人均五位数的那种。 废地儿,因此也坐落在六环外的偏僻郊区,周衾跑出来后想打个车,半天都没人接单。 五号工装 第45节 小姑娘穿着有些单薄的羽绒服,冻的嘶嘶哈哈的直跺脚,鼻尖都红了一片。 叫天天不灵的时候,她脑子里闪过宋昀川在江镇时说的话——无论你在哪儿,不开心了打个电话过来,就有人去接你了。 周衾思索片刻,给他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对面几乎是秒接,有点嘈杂的背景音中,宋昀川清朗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是滋味儿:“小姑娘,你才想起来有我这号人啊?” 这一天给她发了多少信息,可‘大忙人’都看不到。 “跟我爸妈和姥爷姥姥出来吃饭了。”周衾顿了一下,声音有些委屈:“哥哥,我好冷啊。” “我跟他们吵了一架跑出来了,都打不到车。” “在哪儿呢?”宋昀川无声的对着自己这边的友人打了个招呼,已经站起来拿外套了:“我去接你。”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周衾吸了吸鼻子:“就是刚刚在一个‘天香阁福’的饭店吃完饭。” 宋昀川脚步一顿。 “操,跑那么远?”他皱了皱眉:“你赶紧的找个地方猫起来,那片儿走个四五百米左右好像有家肯德基,你先进去待会儿别被冻着,我现在找个人去接你。” 他现在待的地方可离那边太远了,开车过去接人那周衾得被冻僵了。 挂了电话后,宋昀川给朋友圈里一个狐朋狗友打了电话。 周衾按照宋昀川的指挥,走了一段路找到肯德基躲着了,她点了杯热咖啡,坐在窗边边喝边等。 差不多二十分钟后,kfc的大门被推开,一个染着蓝白色头发的男生走进来,顿时吸引了不少顾客的视线。 周衾瞧见后愣了一下,优越的记忆力很快就想起来自己见过这人——上次在那个黑鸢基地,宋昀川就是开着他的车载自己来着,好像叫谢尧? 只是之前他头发的颜色是奶奶灰,这又换成蓝白色了,不愧是个十足十的……杀马特。 杀马特谢尧看到周衾,走过来好奇且好奇地问:“你是川哥女朋友?” “啊?”周衾愣了一下:“他这么说的?” “是啊,他把你照片发过来了,让我来接你。”谢尧歪了歪头:“唔,果然长的挺漂亮。” 他点评完,潇洒的一甩头:“走吧,带你去川哥那儿。” 周衾没吭声,沉默的跟在他后面,樱桃一样的唇角不自觉的翘了翘。 宋昀川这个闷骚男,口口声声说‘高考后’,‘他们还没确定关系呢’云云,面对别人的时候倒是介绍的很痛快嘛。 嗯,她喜欢。 而且,宋昀川居然真的能做到‘无论她在哪儿他都能找到人来接她’的那句承诺。 真真无愧于‘整个京北都是爷的地盘’这句话,看来自信心不是凭空捏造的。 “美女,你没冻着吧?”谢尧开着车,无聊就和周衾搭话:“川哥说你要冻感冒了就找我算账,把我吓的…一路飙车过来的。” 他人也没在这边儿,谁没事儿来六环郊区这边浪?宋昀川也就是看准了自己开车快,就指使他来接人了。 “没有。”周衾摇了摇头,很有礼貌的道谢:“谢谢你。” “嘿嘿,别这么客气。”谢尧笑了笑:“其实正常来说我还得管你叫声嫂子,就是感觉你看起来比我年纪还小,咱多少有点叫不出口啊。” “那就算了。”周衾摸了摸胳膊:“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嫂子什么的,太有内味儿了。 谢尧:“那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 “谢尧,我记得。”周衾表示自己记性其实是很好的,然后自我介绍:“我们上次在黑鸢基地见过,周衾。” 谢尧愣了一下,这才慢半拍的想起来国庆节的那个晚上,宋昀川带来的那个小姑娘……就是眼前这个? 周衾的脸长得极好看,按理说是让人过目不忘的,但偏偏谢尧是个脸盲不记人。 此刻想起来,谢尧就有种三观尽毁的感觉,毕竟当时宋昀川怎么说来着—— 这他妈不是妹妹么? 不是未成年么? 不是高三生么…… 怎么几个月过去,这就成了女朋友了? 少年抿唇不语的开车,多少是有点说不上来话的。 川哥,牛逼啊,变态啊。 作者有话说: 谢尧:脑补中( 第33章 五号 谢尧开车载着周衾到了二环内的某会所, 他开车的确是快,一路还不堵车,畅通无阻的飙过来弄的周衾都有点想吐。 好容易熬到到了地方, 她迫不及待的下了车。 “抱歉啊,我开车习惯这么快了。”谢尧看着她煞白的小脸, 挠了挠头, 又忍不住说:“不过我这是法拉利哎,法拉利很难慢下来的。” …… 典型的人莽赖车。 周衾有点想笑,但没表现出来, 只是摇了摇头:“没事。” 也是她自己太娇气了。 “那个,”似乎是觉得她很好脾气,谢尧胆子大了一些,压低了声音问她:“你一会儿进去,能不能别告诉川哥是因为我把车开快了你才难受的?” “要不然他肯定会揍我的。” 周衾脚步一顿,终于绷不住笑了:“你那么怕他啊?” “废话,哪有员工不怕老板的?”谢尧耸了耸肩, 说得坦坦荡荡:“虽然我们偶尔敢和川哥皮一下,但他发起火来还是挺吓人的。” 周衾有些意外:“你是他员工?” “是啊, 川哥是我们车队的老板。”谢尧说着刷卡带她进了会所,摁了五层的电梯。 他不继续说了,周衾欲言又止, 却也不好意思再追着问。 毕竟她现在是‘宋昀川女朋友’的身份,要是表现出来压根不知道男朋友干什么的模样, 未免太丢人了。 虽然,周衾真的不知道宋昀川在京北是做什么的, 她只知道他在江镇的时候是个吊儿郎当的修车厂老板。 在京北, 听起来也是老板。 车队老板?总之在哪儿都是玩车的。 会所五楼是个小型酒吧, 出了电梯环境就是迷离的暗色,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酒香,dj喊麦的声音混着重金属音响灌进耳朵里,让周衾忍不住皱了皱眉。 然后她被谢尧带着穿过了一片人群,站到一处卡座前,才看到坐在暗处的宋昀川。 “川哥。”谢尧大声喊:“我把你家女朋友给你带来了!” 他这颇为恶作剧的一嗓子,可不光喊给宋昀川听的。 周围都是车队的人或是给宋昀川接风的狐朋狗友,在那儿或是喝酒或是玩游戏,闻言都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一股脑儿的看向谢尧身后的周衾。 小姑娘可从未一下子被这么齐刷刷的围观过,一时间脑子里飘过几个大字:她谢谢谢尧全家哦。 然后周围就炸了—— “女朋友?川哥,你啥时候处的对象啊?” “操,铁树也开花了?” “小妹妹,你多大啊,川哥不会搞了个未成年吧?” 甚至还有人凑到周衾旁边,好奇的问东问西。 “滚滚滚。”宋昀川从人群中挤出来到周衾旁边护着她,顺便不忘拍一下谢尧的脑壳:“就你话多。” 谢尧:“嘿嘿,嘿嘿嘿。” “女朋友怎么了?没见过别人谈恋爱啊?”宋昀川单手把小姑娘楼在怀里,睨了一眼围观的众人,口气相当不客气—— “你们羡慕老子是怎么的?” 周围顿时想起一片嘘声。 周衾没经历过这场面,干脆就窝在宋昀川怀里不出声,让他去应付,自己时不时的眨巴一下眼睛看看,倒也新鲜。 等热闹劲儿过了,宋昀川捏了捏小姑娘的手,问她:“冻着没?” “没有。”周衾摇摇头:“我去肯德基躲着了。” 她微微仰头,一副求夸奖的可爱模样。 宋昀川稍微喝了些酒,他挺久没出来和这帮人混了,没法避免的被灌,就算刻意避着也喝了不少。 酒量有所退化,现在就是微醺的状态。 垂眸看着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身上多少觉得有些燥。 “不在这儿呆着了。”宋昀川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搂着周衾离开这乌烟瘴气的地方:“带你去别的地儿玩。” 他是今天这顿接风宴的主角,其他人自然是不满他这么快走的,但宋昀川什么时候是那受人管的人了? “别吵吵了。”他指了指楼上,敷衍身后那群小子:“带我们家小姑娘去看个电影。” 这栋娱乐会所十几层,顶层是一家小型影院。 其实说是影院,更像是一个休息室,只可容纳十几人,都是可卧可躺的vip座位,跟床差不多。 这除夕的前一天自然也没什么人过来的,宋昀川带着周衾进去坐在最后一排,前面一片空空如也,约等于包场。 大屏幕上播放着最近上映的一个校园电影,有点青春疼痛的无聊,高三的男女主不好好学习就知道谈恋爱,最后俩人高考考的都不咋地,迈入都市篇后,也是毫无意义的分分合合。 女主最后终于决定离开男主的时候,在电话亭用公共电话给他打电话,两个人哭的一塌糊涂。 “好无聊。”周衾都快看困了,打着哈欠吐槽:“都已经分手了还给人打个电话通知一下干嘛?” “我要是决定离开一个地方的时候,肯定谁也不告诉,连手机号都换掉。” 五号工装 第46节 虽然只是随便的一句观影感慨,但也能瞧出来小姑娘的性格是刚硬又要强的。 养这样的一只猫,就得顺着毛撸,可千万不能惹她生气。 宋昀川酒精有点上头,微困,耷拉着眼皮揉了揉周衾的长发:“你想去哪儿啊?” 周衾‘嗯?’了一声:“什么去哪儿?” “大学。”他问:“想去哪里读?” 本来就安静的影厅内顿时更寂静了,只有屏幕里女主呜呜哭的声音当伴奏。 说起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谈起关于未来的话题,也是宋昀川第一次问她对于大学的打算。 但尴尬的是,周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今天就是因为这个事情和我爸妈吵起来的,我妈想让我去解放军艺术学校,说出来就能给安排工作,铁饭碗,但是…” 周衾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她不想骗他,一咬牙还是说了实话:“我不想回京北读书。” 说完,她几乎不怎么看抬头看他。 是她一直缠着宋昀川的,不光让他和伺候亲爹一样的伺候自己,还得给出一个高考后在一起的承诺,可自己却不想回京北陪他。 这些事光是罗列出来,周衾都觉得自己太过分,但一想到回京北就要面对周家其他人无穷无尽的骚扰,她就怎么都不想 两相抉择,真的好难。 “不想回就不想回呗…你怎么了?抬头。”宋昀川见她失落的垂着脑袋,挑了挑她的下巴:“这么郁闷干什么?” 周衾声音有点瓮声瓮气的:“你不是得回京北么?” “我是得回来啊,但又不会因为这个生你的气。”他抬了抬唇角,有些哭笑不得:“你该不会以为老子接受不了异地恋吧?” “啊?”周衾有些懵,就感觉幸福来得特别突然:“真的假的?” “假的。”宋昀川逗她:“还没正式在一起呢就想和老子搞异地恋,你把我气死得了。” “…哥哥。”周衾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是不是喝醉了?” 怎么说话还前后颠倒呢? 唔,这小孩儿活蹦乱跳的怼自己才是本体,刚刚那股子失落劲儿,还真让人不适应。 “成,把你哄正常了就行了。”宋昀川笑笑,半眯着有些困倦的眼睛:“刚刚那两句都是实话——我能接受异地恋,但也挺来气的。” “但是周衾,上大学是你自己的事情,最重要的是你想去哪儿,其余的不用考虑那么多。” “几年时间,很快就能过去的。” 周衾怔了怔,片刻之后,暖洋洋的情绪划过心头。 一直以来她都不太敢和宋昀川说,但没想到她最担心的一件事,坦白之后解决的也是最轻松的。 他能包容她的一切,也能理解她的想法。 “哥哥。”周衾抱了抱他的劲瘦的腰身:“你真好。” “得了吧,就会撒娇。”宋昀川没像往常一样推开她,轻哼了声:“光嘴上卖个乖有什么用?” “我不光会卖乖哦。”周衾拉着他的脖颈下来,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唇角,一本正经道:“你要我表示一下也是可以的。” …… 宋昀川对她的大胆没话说。 他张了张唇,还没等说话,周衾已经再次亲了上来。 这次比上次久一点,但后续是宋昀川主动的。 他大概是真的醉了,要不然平常不会主动回应她,老男人自持着还没‘正式’这事儿,平时都是她单方面的撩来撩去的。 可这次…… 周衾第一次发现,接吻这种事是能让人眩晕缺氧的。 尤其他们半躺在类似于床的vip座椅上,无论是地点还是昏暗的氛围都是这么暧昧。 小姑娘粉嘟嘟的唇都要被咬的麻木了,昏沉间感觉到宋昀川发热的掌心按着她的肩背渐渐向下,吓的瞪大了眼睛,瓷白的牙齿咬了他一口—— “嘶。”宋昀川放开她,长眉微皱:“小猫咬人了?” 周衾粉白的脸快要烧起来,支支吾吾的问:“你、你干嘛啊?” 她皮肤热,他修长的指尖碰到的时候凉丝丝的。 弄的人一身鸡皮疙瘩,瞬间就清醒了。 “这回你也知道怕了?”宋昀川忍不住笑出声,染上一丝情/欲的眼睛更为性感,懒散的看着她:“你是真把我当什么正人君子?还是柳下惠?” “……” “你之前不是都知道么,我可是个大混混。”宋昀川点了点周衾被亲的红肿的嘴唇:“还三不五时的过来撩拨。” “真他妈当我脾气好呢?要不是看你年纪小,早就动你了。” 这次吓唬她一下,小姑娘一时半会儿是不敢再对他亲亲抱抱了。 周衾听的又羞又恼,咬着唇说不出话来。 这次电话倒是很合时宜的响起来救命了,她想也不想的接了起来,用讲电话来转移尴尬:“喂?” “姐姐。”对面却是周琼的声音,客客气气的问她:“你什么时间回家啊?爸妈催你回来吃夜宵呢。” “不用管我。”周衾皱了皱眉:“你们吃吧。” 吃饭吃饭,回京北后一天得应酬无数顿饭,往往没等消化就得接着下一顿,现在听到‘吃饭’相关,她都有点想吐了。 “姐姐,你真的不回来么?”周琼压低了声音:“爸妈可生气了哦。” 她口气里的幸灾乐祸都没有藏着,也不怕自己听到的样子,摆明了就是看笑话。 周衾沉默片刻,冷静下来就很淡定的反唇相讥:“无所谓,你看我在乎他们生气么?倒是你,确实永远不会让他们生气,他们都特别满意你。” “但这又怎么样呢?你乖乖的接受她们的安排学法律,那些‘华而不实’的设计梦,只能放弃了吧。” 她们都知道互相的软肋和痛楚是什么,唇枪舌剑的时候,自然也不会留情面。 周衾虽然对周琼的一切都不好奇也不在乎,但她之前撞见过周琼在房间里偷偷画服装设计的线稿。 也是那个时候,她才第一次发现原来看起来像个假人的周琼也会有‘梦想’这个东西。 而可笑的是周琼一点也不敢追求这个梦想,甚至都不敢表露出来,还得装作欢天喜地的去学法律,就为了周赫明和赵黎那点虚无缥缈的认可……呵,活的真累。 “姐姐,不要自以为很了解我,设计那东西我根本不想学。”周琼的声音也冷下来:“另外,你这么不愿意回家……” “是不是在外面又舍不得的人啊?” 这话,就差明说她是不是谈恋爱了。 周衾翻了个白眼,只觉得晦气,二话不说的就把电话挂了。 宋昀川修长的手指正绕着她的头发玩,见状轻轻挑了下眉:“不回家?” 密闭的空间里,显然电话里周琼的声音他也是听到了。 周衾无奈的叹息一声,闷闷地回应了一声:“回。” 不回去能怎么办?总不能缠着宋昀川住在他这儿——不得不说经过刚刚那个吻,小姑娘确实是有点怕了,也知道轻重了。 男人是没有柳下惠的,摩擦走火之下,万一变成饿狼呢? 不过…… “哥哥,我想十二点之后再回去。”周衾期待的看着他:“我们出去玩一会儿吧。” 过了十二点,就算一起跨年了。 宋昀川是能看出来她这点小心思的,纵容的笑了笑,起身把人拉起来。 “成啊,想去哪儿?”他把自己的大外套套在了周衾身上,黑色的呢子大衣轻松地包裹住穿了羽绒服的女孩儿,像个雨衣,也更保暖了。 “我喝酒了,开不了车。”他说着拿起手机,打算叫个车。 “我不知道。”周衾被大衣的高领子遮住了半张脸,露一双浅色的眼睛在外面眨了眨:“京北有什么好玩儿的地方么?” 宋昀川:“赛车场。” “……” “逗你的。”他笑了笑:“带你去环球看烟花吧。” 全市最好的看烟花的地儿,跨年有着最盛大的烟花秀,不去带着喜欢的人看一场确实浪费了。 宋昀川叫了车,但去环球的路上有些堵,断断续续的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等下去被冷风一吹,他酒也醒的差不多了。 宋昀川冻的皱了皱眉,把旁边的周衾搂的更紧了一些,问她:“要不要喝热牛奶?” 小姑娘点了点头,于是他就拉着人去广场旁边的小推车去买。 “这没的选香草和木瓜味儿的,都是原味。”宋昀川花了三十块钱买了一杯热牛奶,递给她:“将就着喝吧。” 周衾接过来抿了一口,发现应该就是小卖部里两块钱一袋的牛奶加热过的。 啧,不愧是景点,寸土寸金。 来看烟花秀的人不少,不管是园里还是园外都堆满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其实不用进园也能看到烟花,但宋昀川还是执意买了两张票带她进去。 “费劲巴拉的来都来了,站这么远看干嘛?”他挑了下眉,说得理所当然:“进去,选个最好的地儿看。” 周衾对这些地方都不熟,那自然是他怎么安排怎么算,自己听着就行。 一路被他拉着手跟在后面,就像一个小尾巴。 放烟花的广场周围有不少观景台,宋昀川选了一处最高的带她爬上去。 所谓高处不胜寒,越高也就越冷,但看到的景色也是独一无二的。 等他们到了最佳位置时,烟花秀已经开始了。 一团一团在夜空里绽放开来,五彩缤纷的热烈,无数烟火变换着形状,颜色,互相配合,不愧被称之为一场‘秀’。 激烈的轰鸣声中,周衾附在宋昀川耳边大声说:“真好看!” “什么?”宋昀川假装没听清:“说我好看?” “……” 五号工装 第47节 “我知道啊,宝贝,大可不用总表白。” “宋昀川。”周衾胆子很大的直呼其名:“老流氓。” “呵。”宋昀川笑了笑,摆出很大度的样子:“今天过年,不跟你计较。” 话音刚落,周围就响起倒计时的呼喊声—— “十、九、八、七……” 各色各样的声音,男的,女的,本地的,外地带着方言口音的,可此刻都是喜气洋洋的倒数着,声音里充斥着对新的一年美好的盼望和幻想。 空中的烟花伴随着人们倒数的声音也不断变化着数字的形状,周衾被感染到了,窝在宋昀川的怀里也跟着一起数起来—— “三、二、一。” 倒数结束那一瞬间,烟花也是最热烈的一副光景,整个天空仿佛亮如白昼,照着仰头观望它的芸芸众生。 “新年快乐!” 上上下下的人都齐声喊着这句话的时候,周衾抬起被裹的胖胖的两只手臂,圈住宋昀川的脖颈将他向下拉,在他耳边也说了一句:“宋昀川,新年快乐。” 她这次还是直呼其名没叫哥哥,但却舍不得叫人骂。 因为周衾笑起来弯弯的一双眼睛,比天空上缤纷绚丽的烟花还好看。 宋昀川微怔了一下,也笑了笑:“新年快乐。” 他过完年就二十五虚岁了,却得到了个如珠似宝的小姑娘。 作者有话说: 川哥:其实,憋得慌 第34章 五号 在京北的时候天寒地冻, 可等回到江镇时就有种春暖花开的感觉,也许是因为今年春节来得晚,春天也是真的来了。 车程就隔着八个小时的城市, 真是神奇。 在天气越来越灼热之前,周衾请了一个家教帮自己最后在冲刺阶段恶补了一下理综, 然后终于粗略的估计出来一个差不多的分数。 心里有底了, 小姑娘就是不知道紧张为何物的那种人。 六月的艳阳天里,她走出考场的那一刻浑身轻松,甚至有种束缚了自己十几年的大石头应声卸地的感觉。 周衾做的第一件事, 是给宋昀川打电话报告:“哥哥,我考完啦!” “嗯。”宋昀川正在电话那边炒菜,咬着烟含糊不清的说:“那你直接过来吧,爷爷这边。” 他没问她考得怎么样——毕竟该有的默契都有,听声音就知道小姑娘考得不错。 周衾笑着挂了电话,蹦蹦跳跳的跑去自行车棚,拿到车后骑着去宋昀川爷爷家里。 不知道为什么, 考试之前的一个月他带自己去‘见家长’了好几次,虽然对着爷爷奶奶还是介绍她为‘认的妹妹’。 对此, 周衾是相当能理解的。 换成她,她也没法子那么勇的说他们在谈恋爱,实在是……宋昀川会被当成主动勾搭未成年, 然后被打断腿吧? 周衾虽然没心没肺了一点,但还是不好意思让她的好哥哥背黑锅的。 不说出来两个人关系这件事, 实际上特别让她轻松, 而且, 宋昀川的爷爷奶奶真的都是很好的人, 在医院的一面之缘没有太深刻的印象, 又接触了几次才真的觉得他们好和善。 周衾不是一个自来熟的姑娘,更不善于人际关系,但她偏偏从小和老人长大,懂得该如何同老人相处。 每次去见两位老人,都能想到自己的爷爷奶奶。 因此,也就挺爱去的。 高考完的这顿饭,之前的紧张荡然无存,气氛也更好了。 “小衾,我听昀川说你是京北人,那和我们之前是一个地儿的啊。”奶奶给她夹肉,温和地问她:“想考什么大学?回京北读书么?” “奶奶,我没这个打算。”周衾笑了笑,给了另一个名字:“我想去云城大学。” 那是她和自己的爷爷奶奶一起长大的地方,她最熟悉的城市,几个月之前祝放曾经联系过自己,这让小姑娘也觉得云城大学确实是个好去处。 就是录取分数线要比她这几年的平均成绩都要高一些,这也是周衾为什么会请家教恶补一下的原因,至于能不能考上,就看命了。 这个打算她之前就和宋昀川说过,此刻他听了也没什么大反应。 倒是奶奶有些意外的眨了眨眼:“云城大学,那是个好学校啊,就是有点远,自己去那边没人照顾吧。” “没事的。”周衾弯了弯眼睛:“我小时候就是和爷爷奶奶在云城生活,哪里有认识的阿姨。” 奶奶听了也不继续说什么了,侧头若有所思的看了一旁垂眸吃饭的宋昀川。 一整顿饭,他都挺安静的,只是陪着老爷子喝了两盅酒。 等结束后,拉着周衾的手步行送她回家。 老两口的宅院住在巷子深处的尽头,老旧的胡同里,只有几盏年久失修的路灯‘兹拉’的发着微弱的光。 热烈的夏天里蚊虫不少,蝉鸣的叫声更多。 “小心点儿。”宋昀川拉着周衾的胳膊:“这条路上石头多。” 话音刚落,旁边的女孩儿就‘哎哟’一声,还是崴到脚了。 ……晚说一会儿都不行。 周衾刚刚也跟着抿了一口爷爷倒的老白干,现在小脸微醺的绯红,哼哼唧唧的喊疼。 宋昀川无奈,就着路灯这忽明忽淡的光线让她靠着墙站着,自己蹲下身来看她什么情况。 “痛得厉害?”他低声嘀咕:“应该没崴的很严重吧?” “哥哥。”周衾叫他:“我脚疼。” “知道了知道了。”他轻笑一声,任劳任怨的哄人:“我给你揉揉。” 周衾有点醉了,小女孩儿任性的娇气暴露无遗:“这路上怎么这么多石头啊。” “所以以后走路多看看。”宋昀川把她凉鞋脱了,让她脚丫踩在膝盖上帮她揉脚踝,雪白雪白的小脚,象牙石似的。 “别没头苍蝇似的。” 周衾忽然问:“以后崴脚了没有你在旁边怎么办?” “云城大学周围的路,不知道是不是都是平的。” 她也不想说的,但可能酒精就会催化不好的情绪,哪怕是做了决定,她发现自己还是会很舍不得他。 宋昀川沉默片刻,再开口时低沉的声音有点哑:“那就少走点夜路。” “你一个女孩儿家,在外地晚上少出去玩儿。” “等到时候我看你去,再带你玩儿。” 听到最后一句话,周衾才开心了。 她嘿嘿笑了声,干脆坐在宋昀川的膝盖上——他蹲着抱她,但力气很大。 “哥哥。”周衾挽着他的脖颈,凑近了歪头问:“你也喝酒了,脸怎么不红啊?” 女孩儿傻呆呆的样子,一看就醉了。 宋昀川笑了声,修长的手指在她额头上点了点:“你能跟我比么?” “讨厌。”周衾嘟囔:“再也不想喝酒了。” “真的?”宋昀川挑了下眉,忽然低头亲她。 周衾被酒染过的唇红的发润,让人喉间干渴,他刚刚就想亲了。 大晚上昏暗的巷子里很安静很安静,一时间只有唇舌交缠的暧昧水声,还有女孩儿不乐意的哼唧声。 “宋昀川,我舌头都被你咬麻了。”第一个吻结束,周衾不满的看着他:“还有,我都说不喝酒了,你怎么还喂我啊?” 他喝了酒,全是酒味儿。 宋昀川笑笑,路灯下一双漆黑的眼睛很温柔,问她:“还喝么?” “……喝。” 于是又有了第二个吻,第三个,第四个。 小胡同成了偷偷亲密的地方,周衾都记不得那天晚上宋昀川搂着自己亲了多久。 她只知道无论多少年后回忆起高考结束后的那个夜晚,都是她人生中最美的回忆。 ‘美好’这种东西对周衾来说是很罕有的,当拥有时就不自觉的想抓紧。 可这东西就像掌心中的沙子,无论刻意去抓的多紧,一不小心也会让它从指缝中流出来。 即便是设计好的人生也总是会又意外横插进来,只是周衾没想到在她的生活里,意外会来得这么快。 甚至都捱不过十八岁的夏天。 高考结束后的一周里,赵黎不断打电话催她回京北,听起来像是还要继续商量支援的问题。 周衾不乐意且不耐烦,到最后甚至用关机来消极应对了。 毕竟对于赵黎和周赫明来说,她吵架没用,反抗也被当作小孩子过家家,那干脆就不要听他们那些后话。 后来周衾很后悔自己的这个决定,觉得还不如当初回京北和他们假意探讨,哪怕拖到报志愿那天一意孤行都可以。 只是人生中没有后悔药,她不回去见赵黎,那赵黎就开着车来到江镇,又带着周琼一起。 那是夏日里平平无奇的一天,宋昀川联系好出兑修车厂的客户后开车过去,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空落落。 毕竟在这儿生活了快三年,说一点不舍那不可能。 不过他必须得回京北了,总在这儿躲清闲也不是回事儿,他在江镇没合作伙伴,当初买下房子改造成修车厂就是随便找个事做,现在兑出去算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宋昀川回去的路上打电话给白一赢,让他组织好员工晚上一起吃个饭,可电话对面的人却有些支支吾吾的。 “那啥,川哥,修车厂有点事儿,你赶紧回来一趟吧。” 宋昀川皱了皱眉:“什么事儿,电话里不能说明白?” 五号工装 第48节 “说不明白啊…川哥,你回来看看就知道了。” 等宋昀川回到修车厂,才知道白一赢口中的‘事儿’是什么。 他推开大门,就看见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儿背对着他站在里面,站的很笔直,气质聘婷。 而露出来的半张侧脸……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错认成了周衾。 但很快宋昀川就知道不是。 眼前的姑娘和周衾是双胞胎,有七分相似,但形似神不似。 周衾清纯中有点妖,大胆又灵动,一双浅色的眼睛总是转啊转的,似乎下一秒就能想出什么坏主意。 而眼前这姑娘则更加‘一板一眼’一些,就一看是处处精致的大家闺秀,或坐或站或是笑着,都仿佛规划好的得体到位。 哪怕是此刻看到自己,打招呼,也是有备而来的温婉谦逊:“你好,你是宋大哥么?” 宋昀川没直接问她是怎么知道这地儿知道自己名字的,淡淡的笑了笑:“你是周琼?” “是啊。”周琼看起来挺开心的模样,眼睛笑成了月牙:“姐姐提过我。” “嗯,要不然我怎么知道的。”宋昀川反问了句:“你怎么知道这地儿的?” 他语气算不上和善,丝毫没有因为周琼这张和周衾有七分相似的脸就区别对待。 就是平平无奇的,像是对待任何一个陌生路人的态度。 周琼稍稍怔了一下,轻声问:“宋大哥,方便和您单独说几句话么?” “是关于我姐姐的事情。” 宋昀川沉吟片刻,转头问旁边正看的一愣一愣的白一赢:“三楼会客室还空着么?” 他们这修车厂里偶尔也有些需要谈谈的小生意,简单的会客室还是有一个的。 “啊?哦。”白一赢忽然被点名,愣了一下连忙说:“空着呢,没人去。” “行。”宋昀川点了点头,带着周琼上了楼。 “天,居然有长的这么像的……双胞胎啊?” 待他们背影消失,白一赢才后知后觉的感慨了一句。 但是他总觉得刚刚来的这位姑娘,身上的那股劲儿没有周衾看着顺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护短的缘故。 白一赢想了想,还是拿手机给周衾‘通风报信’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开虐一小下下( 晚上六点还有一更 第35章 五号 周琼一进会客室, 还没说什么就问他可不可以用一下洗手间。 会客室带了一间小型洗手间,宋昀川点了点头,给她指了路。本来他是坐在椅子上百般聊赖的等的, 心想着这姑娘大老远跑来想和自己说些什么,结果交谈还没开始, 就横生了一个小插曲。 “呀!”洗手间里突然响起周琼的尖叫, 她磕磕巴巴的喊人:“宋大哥,这、这里水管子漏了!” 除了她的声音,还有水流‘哗哗’的声音。 宋昀川皱眉, 走过去还没等打开门,姑娘就从里面冲了出来。 周琼大概是猝不及防的遇到这种事情,全身基本都被水管子迸溅出来的水浇透了,从头湿到脚。 女孩儿穿着的衣服是纯白色的轻薄布料,紧紧贴着身体的线条,紫色的内衣带几乎都若隐若现。 宋昀川想也没想的,直接拽起沙发上的垫子朝着周琼扔了过去。 “……” 修车厂里的会客室鱼龙混杂, 谁来都会坐一坐沙发,这垫子撇在她身上周琼都快恶心吐了。 她活了十八年, 鲜少接触到宋昀川这么粗鲁的人,此刻心里真是窝了一肚子火。 但目的还没达到,也不能现在就这么走。 眼见着宋昀川打完修水管的电话, 周琼吸了吸鼻子,委委屈屈的低声问:“宋大哥, 你这里有可以洗澡的地方么,我, 我…不太方便出去。” 她声音听起来颤颤巍巍的, 像是被凉水冻到了。 宋昀川皱了皱眉, 只觉得这莫名摊上的事儿让人无比烦躁。 虽然周琼和周衾长得差不多,但他可没什么爱屋及乌的柔软心思。 但此刻也没什么办法,总不能让人这么走。 宋昀川只好把周琼带到他二楼的房间,让她去浴室洗漱。 周琼围着沙发垫子进去之前,有些不好意思的向他借衣服:“宋大哥,我这身衣服是没办法穿了,你有不要的衣服么?男款的也没事儿,我就穿着走一段路,可以给你钱的。” “给什么钱?”宋昀川抬了抬唇角,皮笑肉不笑:“等着吧。” 不就是衣服么?他没有,但是店里有不少。 宋昀川给白一赢打了个电话,让他拿一套修车厂最小号的工装上来——厂子都要出兑了,夏天给集体员工订做的工装剩一堆,正好没人穿。 周琼从浴室里出来后,就看见椅子上放着一套灰色的汽车厂修理工穿的衣服。 她愣了一下,随后就气的有些想笑。 周衾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会喜欢上这种毫无风度的男人。周琼心下腹诽着,可此时别无选择,也只好捏着鼻子穿上。 系好最后一颗扣子,周琼正在用头绳绑头发的时候,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是男生低沉稳健的步伐,是很轻盈,着急的女生脚步。 周琼怔了一下,立刻又解开两颗扣子,然后散下头发的回过身盯着门口。 几秒后,周衾推门走了进来。 差不多一模一样的两张脸在宋昀川的房间里僵持着对视,场地和画面都诡异极了。 半晌后,周琼微笑着先开口,模样坦然:“姐姐。” 周衾没同她寒喧,直接问:“你怎么在这儿?” “不行么?”周琼歪了歪头:“我和妈妈来江镇找你,我无聊,就来修车厂逛逛咯。” “少废话。”周衾关上身后的门,一步一步朝着她走过去:“你怎么知道这儿的?” 她知道周琼想让自己不爽,眼前的衣服和环境大概率也是做戏弄到的,所以周衾并不在乎。 但她从来就没有和家里任何人提过关于宋昀川的一切,周琼是怎么知道的呢? “姐姐,这有什么啊?”谁知道周琼听了,居然很诧异的看着她,佯装不解:“你难道不知道,宋大哥和爸爸是朋友么?” 周衾脑子‘嗡’的一声,下意识的嘟囔:“你说什么?” “宋大哥和爸爸是朋友啊,我们两家是老相识的,宋爷爷和爷爷当年是一起奔赴前线的战友呢,哦,对了。” 周琼顿了一下,看着周衾浅色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很清晰:“大概高三上半年吧,爸爸给宋大哥打过电话,拜托他好好照顾你呢。” 眼下这个场景,是周衾始料未及并且从未在脑子里预想过的事情,猝不及防。 她经常在周琼面前吃亏,被讽刺,但那从来都是在预想之内的,今天,这一刻,关于宋昀川的事情,周衾听到后确确实实是完全懵了。 毕竟她无论再怎么样,也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 “姐姐,你真的不知道这件事啊?”看着周衾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茫然无措,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周琼忍不住笑了。 她樱唇轻启,声音凉丝丝的:“那看来是宋大哥一直没告诉你这层关系了,姐姐,你是不是喜欢他呀?” 周衾垂在身侧的手死死的捏成拳,抿唇不语。 “宋大哥也喜欢你么?或者我这么问,你以为他爱你么?”周琼怡然自得的坐在椅子上,还是笑着看她:“姐姐,你很缺爱,所以才会这么早谈恋爱,才会有个人救你一把,你就会以为他爱你。” “可我这个当妹妹的,真的不忍心看你被骗呢。” “他不一定爱你哦,你拼了命的想逃离这个家,想和这个家没有关系,可宋大哥也是因为爸爸才照顾你的,你真的觉得他是单纯的爱你么?” 周琼一步一步走的很有规划,摆明了就是故意来报复她,刺伤她。 为的是之前电话里周衾讽刺她‘太需要父母的认可’这个观点——周琼觉得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谬论。 没错,自己是需要认同,需要爱,谁不需要呢? 周衾不需要么?如果她真的不需要,她此刻就不会因为自己的话而感觉到痛苦了。 “闭嘴。”周衾终于开口,声音冷冷的:“不想听你胡说八道。” “姐姐,我真的是在胡说么?你知道的啊。”周琼无辜的眨了眨眼:“如果我说的都是假话,那我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没错,或许她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但此时此刻,周衾就是不想继续听。 自欺欺人般的,她毫不犹豫的转头推开门,抬脚就走。 “姐姐,你要去找宋大哥问么?”周琼跑着追了上来,在周衾走到楼梯口时把她拦住,唇角的笑意变成了讥嘲—— “你还是这脾气,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是第一时间去质问别人撕破脸呢。” “你知道爸妈为什么不喜欢你么?因为你真的太差劲了,身上没有一点可以让人喜欢的点。” “脱离了背景,身份,没有人会喜欢你的。” “闭嘴!我他妈不想听你说话。” 周衾忍无可忍,不仅罕见的爆了粗口,眼睛也红了一片。 在周琼得意的眼神里,她忍无可忍,按住她的肩膀想把她推开别挡着自己,但周衾万万想不到的是,周琼站在了楼梯的边缘。 她只是稍稍用力,后者就急促的叫了一声—— 整个人从修车厂二楼的楼梯上叽里咕噜的滚了下去。 周衾大脑一片空白,还保持着举着手的姿势。 一楼的人听到动静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白一赢看到躺在地上还汨汨出了一滩血的周琼,目瞪口呆的和楼上的周衾四目相对。 “操,还看什么呢?!”宋昀川从背后踹了他一脚,骂道:“还不赶紧打120!” 五号工装 第49节 接下来的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 在周衾的记忆里,几乎就像是走马观花。 她麻木的被宋昀川扯上了车,他问什么她都没听清楚,脑子里一片嗡鸣的乱糟糟,直到去了医院,被赵黎一个耳光打回了神。 左脸火辣辣的,周衾有些茫然地抬起头,见到宋昀川宽阔的背影护在她前面,义正严辞的同赵黎对话:“伯母,您凭什么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人?” “你让开,我教训我自己的孩子还需要你来多嘴?”赵黎气疯了,红着眼睛瞪着周衾:“你说,你为什么要把妹妹推下楼梯!” 周衾从她的眼睛里能清晰的看出来‘恨意’这个情绪。 一瞬间,她感觉特别乏,铺天盖地的吵闹声里,全世界好像只有她一个人被困在真空层里。 没有人能救他。 只有她知道周琼是故意掉下楼梯的,但是不会有人信她。 周衾面无表情的别开头,步子沉沉地离开,不顾赵黎在身后嘶声力竭的呼喊。 她走到离手术室很远很远的地方,浑身脱力的坐了下来。 女孩儿闭着眼,能感觉到跟在她身边的人也停住了脚步,然后在自己面前蹲了下来。 一双微凉的,属于男人的修长大手抓住了她放在膝盖上的小手。 在这个时候,宋昀川明白说什么都不合适,只是沉默的陪着她。 “我没有推她下楼,她自己故意摔下去的。”周衾突然开口,琥珀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你信么?” “嗯。”宋昀川点了点头,毫不犹豫的说:“信。” 他阅历比周衾丰富的多,一眼就能看出来那周琼不是什么善茬,更重要的是,他们家小姑娘就算再生气也不可能那么做。 周衾一听就笑了,笑的好像挺开心。 眼睛都弯了起来,眼底有一种微微湿润的感觉。 “你信我?”周衾笑了一会儿停下来,她垂着眼看向蹲在自己身前的宋昀川,瞳孔里像是有种悲哀的错觉:“可是怎么办啊。” “哥哥,你信我,我不相信你啊。” “你是不是早就认识周赫明,一直没告诉我?” 作者有话说: 相信我不会虐太久的! 第36章 五号 傍晚的时候, 宋昀川回了趟家。 宋老爷子正躺在摇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蒲扇,奶奶在一旁织毛衣。 琴瑟和鸣的场景,在这种小镇里倍感温馨。 几乎是每个人所期待的老年愿景, 看起来温暖又踏实。 见着宋昀川进来了,奶奶抬头瞧了一眼, 当即就炸了。 “你这又是跟谁出去打架了啊?”奶奶站起来走到他跟前, 看着他破了一块的唇角心疼的直皱眉:“多大了还跟小孩儿似的打架?” “奶奶,别说这个了。”宋昀川皮笑肉不笑的抬了抬嘴角,伤口被牵动到, 他哎呦哎呦的卖惨:“饿急眼了跟人打起来了,可不就跟小孩似的?饿死了。” “啧,又跟我扯这套。”奶奶敲了一下他脑门,冷哼道:“等着,我给你下碗面条去。” 人人都会的炸酱面,可他奶奶做的最好吃,宋昀川可太好这口了。 略有些空洞的笑了笑, 宋昀川瘫在沙发上坐着,整个人有种灵魂被掏空的感觉。 其实奶奶说的对, 他今天打这架就是小孩儿行为,他都多少年没打架了?今天回来路上碰见两个流氓小子上来挑衅要钱,面无表情的就动了手。 毛头小子一般的行为, 其实更像是内心的一种宣泄。 奶奶的炸酱面很快就端了上来,但这次却不像每次一样好吃, 宋昀川支着腿坐在桌边没滋没味的吃着。 老人家见他心不在焉的,忍不住问:“川儿, 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嗯, 有点。”宋昀川顿了一下:“奶奶, 我后天回京北。” 小姑娘已经被她爸妈带回去京北了,他不放心。 所以今天来这一趟,也算是提前和两位老人告个别。 “早该回去了。”不远处躺在摇椅上的老爷子眼也不睁,闻言哼了一声:“这事儿也值得你心事重重?要么越活越回去了,要么没说实话。” 老人家还是毒,一语道破天机。 宋昀川含糊的笑了下,在奶奶担忧的眼神中,有些茫然的自问了句:“我是在想…我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 “以为对人家好,什么都不说就行,到头来这样更让人误会。” 今天下午在医院,他看见周衾的眼泪心里就像被蜜蜂蛰了一样,疼的难受。 所以无论小姑娘听不听他的解释,说了再多过分的话,宋昀川也不会去计较,他就是有些内疚。 一直都觉得周衾不爱提起父母,更不想说关于家庭的事儿,所以不管是宋周两家长辈认识,还是周赫明之前找过他的事儿,宋昀川在潜意识里都没想过要和她提。 现在想想真的是太自大了,最离谱的是他还觉得是为了她着想。 所以无论周衾多生气,也是应该。 就是有点闹心这误会不早点说清楚的话,怕是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自己可不是因为听了周赫明的拜托才管她的啊,他是那没事儿闲的的人么? 宋昀川半藏在阴影里的轮廓晦暗不明,奶奶看着看着,忽然问:“川儿,你是不是和小衾那丫头吵架了啊?” “年轻人嘛,吵就吵咯。”爷爷笑了声:“那群年轻小情侣,哪有几个不吵的?” “就你多话。”奶奶嘟囔了一句:“我问川儿呢。” 宋昀川从来没在他们面前说过自己和周衾的关系,但对于两个老人家能看出来这点真的是一点也不奇怪。 他笑了笑,吊儿郎当的‘嗯’了一声:“是呗,所以要回去哄人了。” “你自己找个年纪小的,你不哄谁哄?”老爷子又插嘴,说得理所当然:“大男人的就得多担待点。” 老爷子和奶奶年龄差距也大,当年他同样没少被骂老牛吃嫩草,在这方面经验可是十足。 宋昀川沉默片刻,低声说:“爷爷,周衾…她是周爷爷的孙女,就是周仁一爷爷。” “什么?!”闻言,爷爷奶奶齐刷刷的‘跳’了起来。 “老周?真的假的?我说我怎么第一次见那闺女就有点眼熟呢。”爷爷显得很是兴奋:“真巧,真巧,我确实听老周说过他儿子生的是闺女,他还帮着带了一阵呢。” “不是一阵,是很多年,周爷爷去世后周衾才来江镇读书的。”宋昀川唇角挑起的弧度有点苦涩:“周叔有两个女儿,双胞胎…周衾和家里人关系并不好。” 他简单的说了一下周衾从小不在父母身边长大的事情,当然还包括他们今天为什么吵架的这个原因。 “川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奶奶听完皱眉,教训似的拍了一下他的手背:“小衾那姑娘性子又硬又要强的,关系到家庭和父母的事儿怕是她心里最大的逆鳞。” “你和她父亲直接对话过,可能在你心里那根本不重要,但知道了肯定不会怎么想啊,尤其是咱俩家又有一层关系,她肯定会觉得你是受人之托才照顾她的,以那姑娘的性格怎么可能受的了,你应该早点跟她说清楚的。” 女人最了解女人,甭管多大岁数。 但奶奶这细腻的心思,他是拍马也赶不上了。 宋昀川叹了口气,低声道:“嗯,回去好好道歉。” 虽然说已经道过歉了,但再来几次也无所谓。 小姑娘想怎么生气都行,他都受着。 宋昀川做好了准备,但他没想到,等自己回了京北后竟然是无论如何都联系不上周衾了。 电话不接,短信不回。 无奈之下,宋昀川甚至逼不得已去给周赫明打了电话,但得到的只是怒气冲冲的一句:“别跟我提那个不孝女!我没她那个女儿!她去哪儿了我不知道!” “……” “昀川,你跟叔说句实话,你真跟我这个不孝女在一起了?” “是啊,叔。”宋昀川冷笑一声,大方承认:“您要是不要她,不介意我接过来养吧?” “叔,以后我不想听到您骂我家小孩儿。” 说完,他面无表情的挂了电话。 只是大话放完,他还是找不到周衾。 周赫明问了,甚至江镇那边的丁时漾和秦肃他都问过了,但周衾没有联系过任何人,就好像活脱脱的空气蒸发了一样。 直到又无比煎熬的过了一周,宋昀川听说周琼那边摔断的腿恢复不怎么好,大概率大学第一年是要休学了,心头便不自觉的一跳,又下意识的给周衾那一直没人接的号码打电话。 而这次,对面直接变成了空号。 宋昀川第一次想把这手机摔了,他紧紧攥着,指骨发白,片刻后打电话给一个在公安局工作的哥们儿,单刀直入地说:“老程,能不能帮我查个人最近的行踪?” “啊?这你得提供一下身份证号啊。” “没问题。”周衾之前高考的时候他帮着检查过东西带没带全,见过她身份证,背下来了。 “啧,你这是要查谁啊。”老程声音里有些无奈:“哥们儿帮你这可是有点违反规定啊。” 公安机关的确是可以查到一个人的出入境信息,甚至可以查到国内辗转的信息——只要是用身份证买票了就成,但问题是这不能随便帮人查啊! “帮个忙。”宋昀川叹了口气,无奈的承认:“我女朋友丢了。” “???” 老程大惊,心想这忙说啥也得帮。 毕竟宋昀川这种不近女色的,能找到个女朋友也不容易! 但是,老程并没有查到这个名叫‘周衾’的姑娘最近有什么订票行踪。 他甚至来不及吐槽一下这货居然找个十八岁小姑娘,就同宋昀川一起分析着:“你女朋友三十天内肯定没买过飞机票火车票高铁票,要不能查到,那种必须要身份证才能买的客车票都能查到,她是不是没离开京北啊?” 拜托老程,已经是不得已之下找周衾的最后手段了。 但还是扑了个空,这次宋昀川没忍,直接把手机砸在了墙上。 五号工装 第50节 伴随着四分五裂的碎裂声,他太阳穴一跳一跳的,气的心口‘突突’的疼。 见过气性大的,没见过周衾这么气性大的。 她到底要生气到什么时候,不知道他会着急么? 宋昀川是真怕她会出什么事儿,急的这几天一直上火,嘴里一片一片的口腔溃疡,简直是喝口凉水都疼的真实写照。 只是,他火烧眉毛的情绪传递不到小白眼狼那里。 周衾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似乎是真的要跟他断了,跟所有人断了,她始终没有出现过。 哪怕是,宋昀川一直让老程那边帮他盯着。 却也找不到人影。 周衾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真的让自己做到了‘无影无踪’。 最为绝望的时候,宋昀川想到了除夕他们一起看电影的时候,小姑娘半是吐槽半是认真的说的那句话—— “我要是决定离开一个地方的时候,肯定谁也不告诉,连手机号都换掉。” 她做到了,她真的做到了。 但是,她到底他妈的去哪儿了?宋昀川有些狼狈的坐在床边,修长的身子陷进去阴影里一半,线条凌厉的下颌胡茬若隐若现,修长的手指拎着个酒瓶子。 看起来像是一个颓废的流浪汉。 下一秒,流浪汉发疯,把酒瓶子摔了。 - 九月份的时候,全国各地的大学都陆陆续续的开学,青春蓬勃的学生天南海北的四处奔波。 宋昀川也趁着这个时候,去了趟云城大学。 这是他所能知道的,周衾有可能会来的最后一个地方了。 将近两个月,他从未有一天放弃过找她,用各种途径。 只是去了新生登记处那里,却被告知新生里没有周衾这个名字。 “真的没有?”宋昀川不死心,执着地问:“老师,您再帮着找找呢?” “小伙子,你都来我这儿问了一周有没有叫‘周衾’的姑娘来报到了,我骗你干啥,真没有啊,今天是最后新生报到的最后一天,都开学了。” 负责登记的女老师哭笑不得,也是看他帅才给他走这个后门的,她无奈的摇了摇头:“我听你这口音应该是京北人吧?怎么到我们云城大学来找人了。” 宋昀川勉强笑了笑:“我把人弄丢了。” 云城大学是最后一个她也许会来的地方,可依旧无功而返。 今天是新生报到的最后一天,落下帷幕后,宋昀川在一片拉着行李说说笑笑的年轻学生中逆流而行,一步一步离开这青春洋溢的校园里。 从未有这一刻,宋昀川是如此清晰地感觉到周衾的心狠。 说扔掉一切就能如此洒脱,而他像个傻逼似的做了两个月的疯子。 时候到了,也该清醒了。 宋昀川微微抬头,上空正好飞过一群南迁的大雁。 作者有话说: 别骂女鹅好不好,之后会交代原因的,不管是她的选择还是周琼的动机 没办法做到让所有读者都满意,但小玉已经尽量在写一个有血有肉的故事了tat 六点有二更 第37章 五号 五年后, 江镇火车站。 这是秋末的一个雾天,整个城市都被大雾笼罩着一层阴霾,人与人之间互相都被隔了一层, 不走的很近,甚至都看不清脸。 “操, 雾这么大真耽误事儿。”一早起来赶车的人被迫在这种环境里匆匆行走, 忍不住的咒骂出口。 迷蒙之中,似乎只有声音是能听清的,因此被无数被放大。 找人互相叫名字的, 乘务员播报列车到站或要开走的,以及那些宣传自家旅店和卖早餐的……热热闹闹的烟火气。 穿着驼色大衣的女孩儿就在这样的环境里走出车站,她素白的手拉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行李箱,轮子滚在地面上发出十分规律的声音。 她走的不疾不徐,仿佛闲庭信步似的。 走出车站,在一片雾里摘下挡住了大半张脸的墨镜,女孩儿琥珀色的瞳孔看了眼四周, 发现江镇变化并不大,隐约还是五年前的光景。 她穿着名牌大衣和长靴的打扮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但好在大雾天里,没人能看得清彼此。 女孩儿走去出租车广场,打个车离开。 周衾去的第一个地方是光明街的修车厂, 她想看看那里还有没有人在。 只是学校还在,光明街上的烧烤店还在, 很多熟悉的小摊贩也在,但修车厂的位置却已经物是人非了。 那个位置的一栋楼已经不是修车厂, 牌匾被换成了什么物流公司, 来来往往进出的人比之前多得多, 却没有一个熟悉的面孔。 这里……已经被宋昀川出售了么? 周衾隔着一条街看了会儿,半晌后浅色的眼睛里划过一丝怅然。 她找了家酒店住下,把行李放下后又出了门。 虽然离开了五年,但周衾对江镇里自己走过的区域还是很熟悉,尤其是在没有什么鲜明改动的情况下。 她熟门熟路的找到了胡同里,穿过去就是一排有些老旧的平房院子。 隔了一段距离,周衾就听见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不能悔棋不能悔棋,老吴,你这也太耍赖了!” “老宋,我这哪儿是悔棋啊?我这还没落子呢!俗话说落子无悔我这还不知道么?” “那也不行,你都比划了……” 这有点蛮横的老头穿着厚实的中山装,头发花白架着眼镜,精神矍铄,看着比五年前身体还要硬朗一些呢。 女孩儿静静地看着,不一会儿又见到宋奶奶来给老爷子送衣服和茶水,那铁茶缸颇有70年代的老旧感。 周衾看到了,就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她来江镇这一趟,本来可‘探望’的就没几个人,总归要全见到才没有遗憾。 两位老人家都快耄耋之年了,还看着这么和睦而健康,这基本就是最好的事情了。 周衾到处打卡似的随便走了走,把想看的人或者景都瞧完了,然后拿出手机,给丁时漾打了个电话。 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姑娘有没有换手机号码。 但电话被接起的那一瞬间,对面软绵绵的‘喂’是熟悉的声音。 二十分钟后,连梳妆打扮都来不及的丁时漾匆匆跑到了高中时她和周衾常去的奶茶店,她披头散发,穿着格子衬衫架着眼镜的模样像个小疯子。 周衾点好了两杯饮品坐在床边等,见到女孩儿这幅光景就‘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丁时漾,你未免太不修边幅了吧?” “周、周衾?真是你啊!”丁时漾目瞪口呆的坐在她旁边,抓着她的手问个不停:“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呜呜呜,你这些年去哪了啊?” 在熬夜肝工作后,迷迷糊糊的接到了自称是‘周衾’的要见面的电话,那一瞬间,丁时漾是以为自己被诈骗了的。 毕竟当年周衾离开的太决绝,又雁过水无痕的无影无踪,谁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只能被动的等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真等到她主动联系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不敢信了。 几句话说下来,丁时漾就开始呜呜嘤嘤,和高中时没什么分别。 周衾笑着听她絮絮叨叨地说,直到她问:“你这次回来,还走么?” “不打算走了。”周衾笑着摇了摇头。 “啊?”丁时漾一愣:“那你是打算留在江镇?” 要不然怎么第一时间回江镇呢。 “就是回来看看。”周衾细长的指尖漫不经心的揪着可丽饼,淡淡道:“明天就回京北了。” 曾经死也不想回去的一个城市,之后,她想留在那里了。 京北?丁时漾愣了一下后张了张唇,但欲言又止,到底什么都没说。 周衾主动问了句:“你和秦肃还在一起么?” “啊?”话题转变之快让丁时漾有点跟不上节奏,但她很快就点了点头:“还在一起,我上大学我们就在一起了。” “挺好的。”周衾笑了笑,低声告诉她:“那你可别告诉他我回来了。” “啊?” “他应该和宋昀川还有联系吧。”周衾咬着吸管:“我不想这么快让他们知道我回来了。” 交流的过程中,其实丁时漾一直小心翼翼的避免提到和宋昀川有关的人或事,但这最直接的三个字,已经被周衾自己直接说出来了。 明晃晃的,坦坦荡荡。 丁时漾忍了又忍,可还是没忍住问:“周衾,你当年和宋昀川……到底怎么回事啊?” 周衾握着吸管搅和奶茶的动作没停,闻言想了一会儿,轻声说:“我的错。” “我当时不想和任何人联系,就走了。” 任性的很,不考虑任何人感受,虽然当时是无暇考虑。 这么多年过去了,周衾也终于有勇气回来,承受自己当年恣意妄为的代价。 和丁时漾一起吃了个晚饭,周衾又听她分享了不少关于这些年的八卦。 有关于当年的同学都去哪儿高就了的八卦,还有秦肃这几年一直在京北跟着宋昀川混,现在已经是一个十分专业的修理工了。 当然,在周衾面前,她说的最多的还是宋昀川。 说这些年宋昀川在京北的车队有多么多么火,有多么受年轻人的欢迎,他作为车队老板是多么财大气粗,他旗下的车手是多么受欢迎…… 但其实这些周衾都知道。 五号工装 第51节 宋昀川的‘黑鸢车队’这些年很火,她在哪儿都能看到,也都能听到他的消息,甚至都不用可以去打探。 但此刻听着丁时漾说,还是觉得津津有味。 临分别的时候,丁时漾问了周衾一个问题。 “周衾,你回京北的话,”她顿了一下,低声问:“会去找宋昀川么?” 周衾笑了:“要不然我回去干嘛呢?” 虽然不确定具体哪天去找他,但她会去的,否则京北这个城市,哪有任何值得她回去的地方呢。 周衾隔天就订票回了京北,本来也想先找个酒店住下再做打算的,但还没能实行,就被前来开车接她的祝放翻着白眼儿否决了。 “既然打算回来定居,那还住什么酒店,别跟我扯那套。”祝放开着车,趁着红灯时候扔给她一把钥匙:“我在城东那儿有套房子,现在直接给你送过去,你先住那儿吧。” 周衾知道祝放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因此也没做拒绝那徒劳的无用功,笑笑就收起来了。 “老师。”她打趣道:“您别把房子给我住,自己去露宿街头。” “你是有多看不起我这个老师。”祝放笑了:“还不缺这一个地方,你就住下吧,回头缺什么东西我让祝桥给你送过来,把你送过去我得回一趟舞团。” 祝桥是祝放的儿子,和周衾差不多大,两个人玩的也挺好的。 “好啊。”她点了点头:“那顺道让桥哥带我去老师的舞团就行。” 周衾这次回来也是祝放多次推波助澜的,她前两年就来京北发展了,组织的舞团在业内很有名望,全国各地的来回巡演。 把周衾拉进舞团来,是祝放一直以来的愿望了,小姑娘现在要回京北,她求之不得。 祝放在城东的房子是一个小两居,精装修过的极简风,干净舒适,家具也齐全。 周衾搬进去后基本不用怎么收拾就可以拎包入住,简单的添置点自己需要的东西就行,祝桥得了母亲大人的命令,第二天买了一堆日用品后送了过来帮着收拾了一下,就带着小姑娘开车去舞团的基地看看。 从城东到舞团开车大概三十分钟左右,坐地铁也差不多这个时间,就是需要换乘一站,其实也挺麻烦的。 “小衾,你会开车么?”路上,祝桥闲着没事儿和她唠嗑:“会的话先分期买个车,开车上班方便点。” 周衾:“会啊。” 祝放:“什么时候学的?在滨市的时候?” “不是。”周衾摇了摇头:“高三那年学的。” 宋昀川手把手的教她,为此还浪费了好几辆车钥匙。 周衾看着那些被撞烂的车头,有几次都难得内疚,他却无所谓地只是笑:“坏就坏了呗,咱这儿别的没有,车管够。” 张扬随性是刻在他骨子里的,哪怕只是教她学个车,都是这样‘土匪’的做派。 周衾在祝放的舞团办理了入职手续,下周一正式上班。弄完之后正好是中午的时间,祝桥问她要不要一起吃饭,小姑娘摇了摇头。 “不了,我得去一趟世纪广场。”她垂眸看了看手表:“有点事儿。” 得快点过去,要不然赶不上下午两点的比赛了。 她提前一周在网上买的黑鸢车队现场比赛的门票,为的其实不是看车,而是看人。 周衾知道黑鸢的粉丝很多,她就算在滨市那几年,也常常能听到室友讨论,无论是线上还是线下,都是实打实的火。 但真的来了现场看到密密麻麻的人群,还是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她可最讨厌吵闹的人群了,但偏偏在现场看比赛,人又多又吵。 周衾是花高价买的内场前十排的票,但对于车队比赛进程却没什么大兴趣,山呼海啸一样的加油声里,她一双浅色的眼睛专注的在跑道旁边的vip坐席上寻摸。 之前在电视转播上看过几次,一般车队的老板如果来的话也是会坐在那个位置的。 等到车队的第一轮比赛都结束了,周衾才在那个位置上看到了自己想找的人。 宋昀川从看台第一排走到了坐席上,正在对旁边的人说着什么,长眉微蹙有些不满的样子。 他头发有些长了,就穿了个深蓝色的羽绒服,不修边幅的模样一点也不像是那些西装革履的老板,但却的的确确是这支车队真正管事儿的人。 周衾眼睛紧盯着看了一会儿,直到把那轮廓分明的半张侧脸彻底印在心里,才稍微闭了闭眼睛。 嗯,五年没见了,哥哥没怎么变老嘛。 比赛毫无疑问是黑鸢获胜的,而且是没什么悬念的胜利,拉开的车距很大。 趁着还没散场,周衾拎起包提前离开。 她可是最怕人挤人了,可不想跟着大批人马一起离开。 走出门口,就瞧见有穿着黑鸢员工制服的人在广场外面发传单,周衾想了想,走过去拿了一张。 坐地铁回去的时候,她拿着慢慢研究。 这传单不是为了宣传的,毕竟现在黑鸢的名气也用不着发传单宣传这种古老的方式了。 之所以会在广场外面发,那是用来招人的。 传单上面写的很明白,车队长期招有意兼职‘grid girls’的女孩儿,待遇丰厚,有意者可以去官网投送简历。 周衾若有所思的看着传单右下角的官网二维码,拿出手机扫了扫。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五号 周衾换乘了几次地铁, 从头到尾的熟悉了一遍线路之后回到家都已经八点钟了。 京北的秋季天黑的很早,且是没有星星的空洞洞的黑,她穿的又薄, 在外面冻的直打哆嗦,等回到屋里就躺?婲在沙发上不愿意动弹。 娇气的厉害, 出去一趟, 就觉得死去又活来。 扔在旁边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起,周衾懒得接,但对面的人似乎很执着, 铃声响个不停。 她皱了皱眉,心里觉得更厌烦。 伸长了手把手机够过来,瞧了眼那屏幕上闪着的名字,嚯,可真够下饭的。 周琼那讨人厌的声音在对面响起。带着点催促的意味:“姐姐,你回京北了么?” 周衾冷冷的反问:“你催命呢?” “姐姐,不是我催你。”周琼在对面笑了一声, 似乎是有些无奈:“是姥姥年纪大了,做手术之前希望能见一次全家的人, 这个你也是知道的啊,她后天就做手术了。” 赵黎的母亲,她们的姥姥刘美琴女士, 两个月前被查出来肝脏那里长了个小小的瘤子。 良性的,死不了人, 做手术也没什么风险,但毕竟是要开刀的手术, 可能老人家还是怕, 在做手术之前就想把家里人见全了——其中也包括周衾这个便宜外孙女。 本来周衾还打算过半个月左右在准备回程, 但因为这个插曲也不得不提前了。 她疲倦于周家人轮番的电话轰炸,也懒得应对,干脆早见完早算。 第二天上午,周衾去京一医院探望了刘美琴女士。 进医院之前,她在周围的水果店里买了个高价果篮,等坐电梯上了22层,那vip病房的门前人可真不少。 周赫明,赵黎,周琼都在,见到她后都齐整整的站了起来,像是刻意在等着一样,就是面上都闪过一丝不约而同的尴尬。 周衾点了点头当作打招呼,然后也没顾赵黎围在她旁边问东问西的寒暄,指了指自己的果篮准备进病房:“我看姥姥。” 她说完就敲门走了进去,赵黎也只好暂时性的闭口不言。 刘美琴躺在病床上,术前一天的准备工作基本都做完了,她人也是不太清醒,迷迷糊糊的,见到周衾其实就是满足了一个任性的要求,也并未真的有什么要紧的话说。 随便的唠叨了一些事情,周衾见她困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便低声让她睡下,自己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走出病房,只有周琼依然在椅子上等,见到她后好奇地问:“姥姥说什么了?” 周衾直白的回答:“不记得。” 说了一堆废话,何必特意去记。 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回答,周琼笑了一声:“姐姐,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给人面子啊。” “不够给么?”周衾歪了歪头:“我可是特意从外地回来了呢。” “一样啊。”周琼耸了耸肩:“我也是特意从外地回来的。” “呵。”周衾抬了抬唇角:“你就别得了便宜还买乖了。” 五年前那场周琼自导自演的意外,让她充足有了‘装可怜’的资本去和父母谈条件,追逐梦想。 试问死里逃生后,说想为自己重新活一次,不想学法律想学设计,就算再严苛的父母也不会继续强逼下去了。 而且还不会觉得这个女儿不懂事,只会心疼她一直压抑着自己,出了意外大难不死才为自己而活,之前都是为他们考虑……周赫明和赵黎就是这么想周琼这个‘乖乖女’的,所以同意了她学设计的这个要求,甚至同意她去外地上大学。 周衾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周琼的人了,她了解她的心机手段,了解她的劣根性。 非常清楚并且恶心她的一切,但在追求自我梦想这条路上,她却不觉得周琼有什么错,就是拿自己当了跳板罢了。 周琼也心知肚明自己五年前那场从楼梯上掉下去的‘意外’可以瞒得过任何人,但瞒不住周衾,所以,她也没想瞒着。 在周衾面前,她是最矛盾的,也是最坦诚的。 “姐姐。”她笑了笑,轻声问:“你还在记恨我么?” “我没那闲心。”周衾正在等电梯,闻言侧头看了她一眼,瞳孔麻木而无所谓:“其实如果不是你们打来电话,我甚至都忘了你这个人了。” 周琼唇角的笑意僵了一下。 电梯很恰好的到了二十二层,叮咚一声打开,周衾毫不犹豫的离开。 前脚踏出医院大门,周衾尚未走远,就听见身后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追了上来。 “姐姐。”周琼不知道为什么非得跟下来,气喘吁吁的追着她:“等一下。” 周衾无奈的停下脚步,有些厌烦的回头看她:“干什么?” “不管你信不信,但我现在真的没有以前那么讨厌你了。”周琼平静下来呼吸,才恢复到平日里不紧不慢的腔调:“大概是梦想和父母的认可能够两者兼得,心里的那块大石头放了下来,人活的也比以前轻松了一些吧。” “所以你想说什么?”周衾有些纳闷:“和我炫耀你的开心和成功么?” “姐姐。”周琼无辜地眨了眨眼:“至于这么想我么?” 周衾比她更无辜:“可你是能做得出这种变态事儿的人啊。” “……”周琼也不和她打嘴仗,直接继续说自己想说的:“你还记得宋昀川么?” 周衾皱眉:“你想干嘛?” 五号工装 第52节 “别这么大敌意,看样子你还记得他啊。”周琼笑笑:“姐姐,你该不会还喜欢那个粗鲁的男人吧?” “……” “五年前我故意去找他,弄湿自己的衣服想帮你‘考验’他一下,结果他居然把沙发垫撇我身上了。”直到现在想起这件事儿,周琼都会不满的皱起眉:“这么没品的男的,你喜欢他什么?” 谢谢,周衾忽然觉得开心了不少。 她‘呵’了一声:“你管得着么?” “我是管不着啊,但我现在心情好,就和你说点实话吧。”周琼顿了一下,继续说:“五年前呢,我和你说的那些话,有真有假。” “真的你应该也知道,宋昀川爷爷和咱们爷爷是老相识,确实是有渊源的,爸爸呢也确实打过电话脱他照顾你。” “除此之外,其余的都是假的,是我故意骗你的。” 例如,周赫明其实根本没有告诉过周琼那些关于宋昀川的事情,是她自己偷偷找人调查出来的。 至于她为什么会知道宋昀川这个人,还得追溯到高三的那个国庆节。 周衾偷偷跑出去一晚第二天早晨被宋昀川送了回来,而那个时候周琼正好站在阳台看见了一切,她记得宋昀川的脸,也记得他的车牌号,知道早晚可以有里用到的时候。 之后,隐约察觉到了周衾和他的关系不正常,周琼便去调查并且利用到了信息差这一点了。 现在想想做这些事真的是损人不利己,但那个时候,她就是不甘心,感觉自己生活在无趣荒芜的牢笼里,就想让周衾和自己一起痛苦。 时过境迁说出实话,周琼也并没有什么寻求周衾原谅的‘天真’念头,她只是觉得应该说了而已。 周衾沉默的听完,抬眸看她:“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是想展示你多么聪明吗?” 周琼怔了下,失笑道:“你也可以这么认为,或者,你还可以当成是我的内疚——害得你和那个宋昀川分开这么多年?” “你害的?”周衾忍不住笑了:“周琼,你也太高估自己了,你没那本事。” “我走,是因为我自己想走。” “就算是你做戏,周赫明把我关禁闭,我如果想继续和宋昀川好谁能拦得住?” “别把自己想的太重要。” 强撑着面无表情的情绪在周琼面前放完狠话,转身的一瞬间,小姑娘的眉宇之间却还是有些崩。 其实她说的这些自己早就想到,也能猜到,但真的听始作俑者本人说出来,感觉还是不一样。 周衾很想打周琼一巴掌,但做这些事没意义,那就干脆不要脏了自己的手。 脚步有些沉重的从医院走去地铁站,京北的风很凛冽,周衾没有刻意找北风的地方走,没一会儿娇嫩的脸蛋就被吹的有些红。 但是,她没什么感觉。 脑子里挺乱的,时不时的总是想起五年前的一些事情。 有关于‘家庭’的一切都是自己的软肋,没人知道她多么恨这个家,所以宋昀川只要和周赫明有牵扯了,就让周衾的心里无比难受。 她心知肚明他是无辜的,却还是忍不住迁怒。 迁怒了很久很久,等神智清醒过来的时候,周衾才知道这样的行为是多么愚蠢和可笑,可那个时候她已经没有了回头的勇气了。 不告而别,这么多年……宋昀川一定很讨厌她吧?估计都恨死她了。 周衾有些失落的垂着脑袋,脚下像灌了铅的下楼梯,去地下,走进地铁站等车。 上了车放空自己的麻木坐着,慢半拍才反应过来包里的手机一直在震。 周衾看了眼是个陌生号码,有些纳闷的接起来:“喂?” “你好,周小姐,我是黑鸢车队人事部的员工。”对面响起一道甜美的女生:“请问你是不是在官网投送简历了呀,我觉得你的条件十分符合我们招人的标准,请问有兴趣来黑鸢兼职么?” 周衾怔了一下,却并不意外。 她填写简历的时候,在特长那里写的是‘专业舞者’。 赛车女郎最重要的就是身材,而专业舞者哪个身材不好?接到人事部的电话,几乎是必然的事情。 周衾听着员工激情洋溢的介绍着日薪多少多少,只需要工作两个小时就成等等……她打断了她:“需要什么时候去?” “哦哦。”对面立刻反应过来,喜气洋洋道:“下周的周五周六晚上两天,周小姐有时间么?” “可以。” - 周五傍晚,世纪广场又是一轮新的热潮。 在主办方和赞助商特意请来的名牌dj嘶声力竭的喊叫声中,场子已经被热的都快有些燥了。 到处都很震耳欲聋的吵闹中,来的每个人基本都慢慢的融入进去了。 赛车,就是这么一个速度与激情并存的玩意儿。 你喜欢它带来的刺激,就要接受它带来的所有。 观众入场前,宋昀川照例是坐在看台第一排,他小臂搭在栏杆上,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根烟,漆黑的瞳孔望向下面已经被员工做完准备工作的跑道,神色平淡。 天天看着这些东西,早就看习惯了,他真的装不出来周身那些人百分之一的热情。 倒是旁边的沈千曜挺激动,也不知道他在那儿燥个什么劲儿,一直问宋昀川:“你猜今天谁能第一?” “你无不无聊?” “川儿,你才无聊吧。”沈千曜翻了个白眼:“猜猜怎么了?” 宋昀川:“谢尧吧。” “嗯,我也觉得,谢尧那小子现在是越来越稳了,原来纯莽,现在莽中带稳。”沈千曜顿了一下,又说:“可我对象猜的是周逸哎。” “……” “我俩还打赌了,她要是输了得多郁闷。” 宋昀川冷嗤一声:“赌车犯法。” “滚。”沈千曜骂:“我俩赌的是今晚体位上下!” 宋昀川简直不想理这种故意在他面前秀的狗男人,转头继续盯着工作人员清理场地。 “我对象今天还来现场看了,带着她那朋友一起,就上次玩的时候和你搭话的那个。”沈千曜碰了碰他的肩膀,意有所指地问:“叫顾亦雪,记得不?她今天也要跟着一起来看呢。” 宋昀川无情地回答:“不记得。” “……人家可很喜欢你来着。” 宋昀川沉默半晌,斜睨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爱干上这些保媒拉纤的事儿了?” 沈千曜:“……” “要不然你辞职吧。”他面无表情的说:“跳槽到世纪佳缘去上班。” “去你妈的,老子活了上下五千年也没干过保媒拉纤这事儿。”沈千曜骂了起来:“这不是看你整天独来独往的,宋昀川,你打算孤家寡人到死啊?” “……” 沈千曜是真生气了,吐槽个没完没了:“你知道你这种行为都影响到我的名声了么?你连相亲都不去整天混在车队,阿姨电话都打到我这里了!” “她居然觉得咱俩搞基,要不是我有对象能自证清白,老子这一世英名就毁在你手了知不知道?!” 想想自己当时接到宋昀川家里那位王母娘娘的电话,她一本正经的问他们是不是搞在一起了的时候,沈千曜整个人都差点崩溃了。 宋昀川听着他泣血一样的心路历程,忍不住笑了声,低低的声音慵懒又散漫。 男人靠在栏杆边儿上,随便一杵就比那专门去拍海报的明星还盘靓条顺,十分迷人。 “川哥,不是我说,你都快三十的人了,还单着干嘛啊?”沈千曜真觉得十分可惜,绷不住的摇着头一直吐槽:“你该他妈不会真是个弯的吧?” 宋昀川眯了眯眼,黑眸有些凌厉:“是不是的,你想试试?” “……不敢。”沈千曜声音顿了一下,正经起来:“那你该不会还想着那个姓周的丫头吧。” 话音刚落,他就敏锐的注意到宋昀川捏着栏杆的手紧了紧,骨节都泛白了。 好家伙,还真想着呢? 沈千曜目瞪口呆,就听到男人冷到掉渣的声音:“别跟我提她。” 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沈千曜大着胆子,趁着这个话头继续向下说:“那你既然不想着人家,就跟我对象那朋友相处一下子呗。” “顾亦雪那姑娘长的多漂亮,工作也好,你干啥处都不处一下就说瞧不上?” “除非啊,你这心里还惦记着别人呢。” “闭嘴。”宋昀川咬了咬牙:“处就处呗。” “成啊。”沈千曜乐了,眼睛一亮:“那一会儿散场,咱四个一起吃个饭。” 假如能成功给宋昀川介绍成一个对象,那他可真就是牛逼了。 不一会儿买了票的观众进场,提前给女朋友开了后门的沈千曜便亲自去把两个姑娘接了过来,还特意把顾亦雪的座位安排在了宋昀川旁边。 “川哥。”他坐在他的另一边儿,悄悄怼了怼人:“好好照顾着点旁边的姑娘,她可是我家依依的朋友。” 依依就是沈千曜的女朋友。 顾亦雪是个很书香气的姑娘,面皮子薄,听见这话脸就有些热了。 她知道这座位安排是为了什么,也有心想和宋昀川搭话,毕竟上次偶然见过一面,她对这个长得无比清俊的车队老板印象就很深。 只是颤巍巍的刚开了口,就被他无情打断了:“快开始了,看吧。” 顾亦雪尴尬的咬了咬唇,心想幸好刚刚话没说完,要不然得不到回应就太尴尬了。 她只好跟着他一起看向看台下的场地。 比赛的几个车队的车已经开出来了,都是造型炫酷的赛车,几乎有的车比人都出名,每一辆都有自己的名字,一辆一辆的开出场时配合着绚丽的灯光秀,引得看台上上万名观众激动的呜嗷乱喊。 然后暗色的灯光散去,场馆里明灯都打到最亮,亮如白昼。 高台上的dj按照流程,激情介绍着—— “接下来让我们欢迎热情似火的grid girls!!!” 一行穿着红白色格子衬衫和短裙,戴着红色帽子的少女走了进来,个个腰细腿长,给人的视觉观感极度冲击。 不光是男生,就连女生看了都会喜欢。 “好漂亮啊。”依依扯了扯沈千曜的手臂,兴奋的蹦蹦跳跳:“我还是第一次在现场见到赛车女郎哎,她们身材都好棒!” “那是,黑鸢招grid girls都是……卧槽?”沈千曜话说到一半,陡然变了调。 五号工装 第53节 他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般,死死的盯着那排赛车女郎。 “怎么了你?”依依有些吃味的撇了撇嘴:“你魂儿被勾去了啊?” 可沈千曜却顾不上解释,更顾不上哄她,他神色突然严肃了起来,转头抓住在一旁兴致缺缺玩手机的宋昀川。 “别他妈玩儿了。”他有些激动地说:“你看那边!” “怎么了你?”宋昀川皱眉:“得疯狗病了?我懒得看。” “操,你他妈的……”沈千曜气的半死,按着宋昀川的脑袋让他看那排赛车女郎:“你看那是谁!” 宋昀川本来要揍人的手一顿,目光凝滞在不远处那道红白色的纤细身影上。 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是自己产生幻觉了。 否则为什么突然消失了这么多年的人,会出现在他的车队比赛上?而且,还是以赛车女郎这么一个火辣的形象。 作者有话说: 川哥:快被气死( 周琼就是个面子里子都想要的人,很贪心,女鹅有这么个妹妹确实倒霉 第39章 五号 不知道盯着看了多久, 直到沈千曜才旁边叫他,宋昀川才怔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 “川哥。”他忧心忡忡地问:“那是不是周衾啊?我不能认错人了吧?” 毕竟周衾那张脸漂亮的太有辨识度了, 虽然不是特别熟,但沈千曜隔了五年都能一眼就看出来…更何况宋昀川呢? 明明是在无比热闹的场馆内, 但这一小块的氛围却诡异的冷了下来, 静的吓人。 宋昀川没回答沈千曜的话,面色平静,只是半分钟后, 站起来走人:“我有事先走。” 后者自然没那么不识趣的去问什么事。 “千曜。”等自带低气压氛围的人走了,依依才敢说话,好奇地问:“周衾是谁啊?” 怎么刚刚提起这个名字,宋昀川的脸色就变得那么吓人? “没谁。”沈千曜勉强笑笑:“他祖宗。” 他的确也有点忧心,毕竟不知道周衾这突然的出现是好是坏。 过了三分钟,一排本来已经准备好要带到跑道上去发车的赛车女郎忽然被带走,而偌大的场馆里四面八方响起了扩音器的声音, dj在里面喊着—— “由于特殊情况,今晚将没有grid girls的开场, 让我们直接开始比赛————” 虽然没有解释‘特殊原因’是什么,但请dj的好处就在这里,不用特意去解释, 他的带节奏已经让观众不那么在乎了。 毕竟,赛车女郎从来也不是比赛的重点。 放在平时, 宋昀川看都不带看的,只是今天这成了牵动他心绪的关键词。 沈千曜并不意外grid girls开场突然被取消, 听到喇叭里的通知, 了然的笑了笑。 就某人那么霸道, 才不会让他家祖宗穿着露脐装和小短裙去给别人的车举牌子呢。 至于取消这赛前准备,对他来说也是一句话的事儿。 只是本来已经准备好要工作的一群女生,对于突然从赛场上被带到后台里有些懵逼。 “什么,取消?”听说取消举牌任务了,后台内顿时响起一片叽叽喳喳的反对声:“不是,凭什么啊?那我们白化妆白换衣服啦?!” “不白换不白换。”负责人连忙安抚着众人,一叠声的说:“工钱照给,就按照一天的费用来结账的!” 听他这么说,女孩儿们才安静下来,然后在一片声音里走去更衣室换衣服了。 负责人脸上笑嘻嘻,心里却是mmp。 娘的好好的赛车女郎不用,临时取消,弄的人手忙脚乱猝不及防,谁知道老板突然犯了什么病…… 周衾也是‘大流’之一,她同样觉得不明所以,而且还对于取消工作这件事有点遗憾——好不容易弄清赛车女郎是干嘛的,结果一身本事无用武之地了。 更何况,她本身就是想混进场地里看看能不能找到宋昀川,结果这刚踏进去就被撵出来,如意算盘全部落空。 周衾微微叹着气,不紧不慢的换着衣服,在这一群急急忙忙的女孩儿里显得格格不入,甚至有点佛系了。 不出意外,她是最后一个换完的。 女孩儿把长发扎成高高的马尾,高领打底衫外面穿着一件柔软的白色大衣,牛仔裤把两条细长笔直的腿裹的严实,等最后穿好球鞋,周衾才发自内心的产生感慨:这大冷天的,还是穿厚点舒服。 赛车女郎的钱虽然好挣,一天就有五百块,但穿的是真的少。 夏天还好,入秋了即便在场馆内,也是冷的直打哆嗦。 周衾搓着自己的手离开了更衣室,关门的响动声在走廊里尤为明显,孤落落的。 她转过身,刚走了几步,就感觉垂在身侧的手腕被人拉住——很重的力道,从身后就把自己扯了过去,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女孩儿被扯的一个踉跄,失重感让她‘啊’的一下叫出了声。 周衾:“谁啊!” 走廊里没有灯,一片乌漆嘛黑的,她挣脱不开就只能被人强硬的拉着走,瞬间怕的一个劲儿挣扎:“你、你有病吧?放开我?!” “你是不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小心我报警!” 只是男女力量悬殊,周衾完全挣扎不开那桎梏一般的大手,再怎么张牙舞爪也只能被拉着走。 很快就被扯到了走廊尽头直通着的地下停车场。 越过黑暗,突然就有了筒灯的光线照过来,刺的女孩儿下意识的想眯起眼睛。 但周衾倔,不肯先缓一下,执着的睁着眼怒瞪过去—— 她也终于看清是谁把她拉过来的。 眼前身长玉立,面无表情看着她的人,不就是阔别多年未见的宋昀川? 周衾想过很多种重逢的方式,但都基于是她去找他,一切都准备好的基础上。 她从未想过他们重新见到,是这么猝不及防的一个场面,甚至是……有点诡异的场面。 毕竟这暗黑的地下停车场,怎么瞧都和‘浪漫’两个字无关。 “你,”周衾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轻声问:“你拉我干嘛啊?” 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头说出第一句问候,只好就着当下场景,就事论事的问。 “确实,我应该把你扔那儿锁门。”宋昀川瞧着她这低眉顺眼的猫样冷笑一声,转身迈开长腿。 走了两步,发现她脚下跟生了钉子似的还定在原地,皱眉低喝一声:“跟上。” 车子开出昏暗的地下,‘重见天日’的在路上行驶时,车厢内的氛围也诡异的厉害。 主要表现在,没人说话。 周衾摸不准宋昀川在想什么,整个人脑子也是懵的,所以多少有点…不太敢主动说话。 现在已经不是五年前了,她没那么天真的认为男人还会那么无条件无底线的宠自己。 所以只敢偷偷的打量。 刚刚在地下看得不太分明,现在光线甚好,周衾坐在副驾驶,偶尔就忍不住悄悄地侧过一点头去看宋昀川。 一下一下的,像是受惊的小猫崽儿似的。 宋昀川察觉到她这小心翼翼的模样,有些讽刺的微微勾了勾唇角。 他终于大发慈悲的主动开了口:“住哪儿?” 周衾轻轻的舒了口气,思索片刻,报了一个和自己现在住的地方风马牛不相及的位置。 “德胜旅馆?”宋昀川自诩是快把整个京北摸透了的人,但一时间都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儿,而且旅馆这个词听起来就很有年代感…她住在外面,都不住酒店的? “嗯,在淮阳路那边,一个不怎么大的小旅馆。”周衾瞎话张口就来,都不用打草稿的,大眼睛眨啊眨的说得跟真事儿似的:“我刚回京北,身上没什么钱,只好先住在那儿啦。” 事实上,这是她在工作的舞团附近无意中瞟到的一个小旅馆,正好派上用场。 宋昀川冷嗤一声:“少装。” “我哪里有装啊。”周衾眨了眨眼睛,无辜的看着他,显得可怜巴巴:“我早就和我爸妈断绝关系了,刚毕业还没赚到钱,德胜旅馆已经是我能在工作附近找到最便宜的住处了。” 男人听完,冷厉的神色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握着方向盘的修长手指不自觉的用力,收紧。 “哥哥。”周衾一本正经的说着:“所以你们要给我结账哦,一天五百块呢……” 作息要做全套,这个道理她懂。 下一秒钟,汽车轮子发出一声刺耳的‘滋呀’声,宋昀川作为一个专业玩车的,第一次罔顾了交通规则,忍无可忍的把车子停在了无人的林荫路边。 他似乎是气的够呛,漆黑的眼底都有些红了,望着周衾的眼睛无比的凉:“你跑出去这么多年……” “就把自己混成这个德行?” 周衾心里一刺,咬了咬唇:“我…” “闭嘴。”可宋昀川懒得听他解释,男人似乎烦躁的紧,动作很大的打开车里的抽屉翻出一盒烟,速度的拆开后咬了一根到唇间,烟雾缭绕中,他眼睛看着前面,冷漠的说:“你走吧。” 周衾不自觉的握紧拳头,有点长的指甲都陷入了柔嫩的手心里:“哥哥…” “别这么叫我了,我不是你哥。”宋昀川打断她,淡淡道:“以后也别故意跑到车队去玩儿那些小手段。” “我不知道你是真缺钱还是假缺钱,但黑鸢,不会再招赛车女郎了。” 宋昀川还是什么都看的出来,什么都是预料之中的能掌控,成熟的做派和她的青涩还是天差地别,可唯一的区别在于……他不会再惯着她了。 周衾有些悲哀的想着,一时间忘了动作,依旧呆呆地坐在副驾驶位,直到有交警过来敲了敲车窗户。 “干什么呢?这儿不让停车不知道啊?!” 宋昀川低低的骂了声,不得不继续开车带着人走:“地址。” 周衾咬了咬唇,还是执着的叫他:“哥哥…” “说地址。”宋昀川咬了咬牙:“要不真找个地方把你扔了。” 他有点恶狠狠的态度,就像在吓唬孩子似的。 周衾愣了一下,白皙的眼眶顷刻就红了。 “……”宋昀川气的半死,冷冷道:“不许哭。” 五号工装 第54节 可说完,女孩儿哭的更狠了。 宋昀川还是把人送到了所谓的‘德胜旅馆’,一路上他心里已经叨咕了无数遍绝对不再管周衾,可等瞧见了这旅馆是个什么模样后,长眉还是绷不住的蹙的紧紧的。 好家伙,他在京北住了快三十年,都没想到三环内能有这么破的旅馆——且不是火车站旁边的招待所。 就租了门市的几层矮楼改造成了旅馆,甚至连装修都懒得装,墙面都是斑驳的。 宋昀川目送着周衾双目红肿的下了车,神色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谢谢。”她乖巧的道谢:“我到了。” ……她以前可没这么礼貌,哪次不是被她送到地儿了连声再见都不说的就走? 看来在外面这几年,学了不少东西。 宋昀川抬了抬唇角,打转方向盘,车轱辘滚动在路上,一骑绝尘的离开。 五年后的第一次见面,算是不欢而散。 周衾怔怔的看着宋昀川的车消失的无影无踪,微微叹了口气,然后转身走进这家德胜旅馆。 万一,她是说万一宋昀川有那么百分之一的可能性过来这里找她,或者关心这家破旅店的问题,周衾也想提前做好准备免得露馅。 没办法,宋昀川已经很讨厌很讨厌自己了。 她自己做的错事,得自己来还债。 就是他现在变得好凶哦,周衾还是有点没适应他这么凶,委屈的吸了吸鼻子。 - 深夜,黑鸢基地里灯火通明,锣鼓喧天的弄着庆功会。 五光十色的灯光里一群年轻人来来往往,在酷似迪厅的氛围里喝酒笑闹着——比赛时雇的那个dj还没走,过来帮着免费渲染气氛。 今天谢尧算是给黑鸢长了大脸了,车技吊打了别的车队所有人,可以说这个庆功宴算是给他开的,整个基地的人跟着沾光。 而‘功臣’本人去跟大老板宋昀川敬酒时,却碰了个不冷不热的钉子。 谢尧举着杯比划了半天,发现低调坐在沙发角落里的人根本没理他,而且一向吊儿郎当十分散漫的脸色此刻十分空洞,像是在沉思着什么。 “哥。”谢尧愣了一下,又叫了他好几声。 宋昀川‘嗯’了声,有些迷茫:“干什么?” “…我来和你碰杯啊!”谢尧大汗:“哥,您想什么呢?” “没什么。”宋昀川敷衍,垂眸看了一下他杯中的液体,淡淡道:“弄个玩具酒过来显摆啥。” 谢尧吐血:“哥,我是职业车手,你不是不让喝度数超过啤酒的酒么?” “是啊,你不行,但我可以。”宋昀川理直气壮的使唤人:“去,给我拿点烈酒过来。” 谢尧觉得莫名其妙,但又不敢反抗,默默的去了。 于是接下来,本该被人排着队敬酒的大老板宋昀川就一个人窝在角落里喝兑了冰块的伏特加,一杯一杯的跟喝水似的,周身气压低的让人不敢靠近,更甭说上去套近乎了。 白一赢忙完了过来,看到此情此景也是愣了一下。 宋昀川不嗜酒的,怎么今天喝的这么狠? 他本想直接过去,但觊觎着男人的神色又觉得自己八成要触霉头,想了想还是找到另一边儿的沈千曜,琢磨着先探探是什么情况。 结果沈千曜一开口,白一赢差点惊的从沙发上掉了下去。 “周衾回来了。” 简短一句话,他瞬间就明白宋昀川的反常是为什么了。 “…我靠。”白一赢艰难的憋出一句话:“真的假的?” “我闲的啊,用这事儿骗你?”沈千曜嗤笑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眼角扫了一眼宋昀川那边儿—— “晚上我们在比赛现场一起看到的,周衾那姑娘还是那么怪,居然去应聘了赛车女郎……我估摸着川哥要气疯了,我现在也不敢去老虎嘴边儿拔毛。” 白一赢听的迷迷糊糊,时不时的瞪眼皱眉,他觉得不可思议,但一想到在江镇那时候,又觉得用当赛车女郎来吸引注意力是周衾能做出来的事儿。 那姑娘跳脱大胆,做事一向异于常人,恣意人性——包括五年前让所有人急疯了的不告而别。 此刻突然出现,用没事儿人的姿态,宋昀川不郁闷才怪呢。 白一赢想了想,决定去安慰一下那人人害怕的老虎。 等他离开,靠在沈千曜旁边的依依又忍不住问:“你们说的周衾到底是谁啊?你就不能告诉我一下。” “我下午不告诉你了。”沈千曜扔了颗花生米到嘴里,笑笑:“他祖宗啊。” “讨厌。”依依生气了,嘟了嘟嘴:“不想说拉倒,糊弄我干嘛。” “……谁他妈糊弄你了。”沈千曜无语,借着酒意上了头,他有些醉了,干脆眯瞪着双眼一句一句地说—— “就我家川哥那么个人,吊儿郎当拽上天的一个京圈公子哥,前二十几年都是别人伺候他,你见过他伺候别人没?” “你见过他给人做饭没?周衾的一日三餐他都恨不得自己做,省得她吃外卖。” “他从来不车接车送别人,之前都快成她的专属司机了。” “他什么时候对别人婆婆妈妈的关心这关心那啊?对小姑娘关心的比她爸都像爸。” “宋昀川,就没为情所困过,更甭说借酒消愁了,但周衾扔下他走人的第一年,这货都快成酒蒙子了。” “呵,真他妈的要多颓废有多颓废,我敢说哪个熟人见到那个时候的他,都绝对不信这货是宋家少爷。” 在依依目瞪口呆的神色中,沈千曜打了个嗝儿,一锤定音的做了总结—— “所以这不是他祖宗,谁是啊?” 稍微和宋昀川走得近的朋友,在隐约知道周衾这事儿后统一想法大概都是‘这货大概是上辈子欠了人家的’。 要不然怎么会难得铁树开花一次,结果被甩的那么干脆利落? 最操蛋的是,他还情圣一般的念念不忘。 就像现在,白一赢刚过来试探的问两句关于周衾的事儿,宋昀川就气的摔杯子了。 “别他妈问了。”他冷冷道:“我不想提。” “怎、怎的了兄弟?”白一赢心里‘咯噔’一下,忐忑地问:“周小妞刚回来就把你气够呛?” 他这么问不是没原因的,实在是周衾那性格能做的出来这事儿。 “她气我?要是她气我还好了呢。”宋昀川笑了声,有些颓败的嘀咕:“是我把她骂哭了。” “你不知道,那小破孩很少哭的,倔的要命。” “我他妈的,是不是太凶了啊?” 白一赢突然觉得这酒没法喝了,整的他胃里火烧火燎的,看着宋昀川失魂落魄的模样,他恍惚之中有种要吐血的冲动。 这货……没救了。 和那么不负责任的渣渣前女友重逢后郁闷的一个劲儿喝烈酒,其原因竟然是检讨自己是不是太凶了? 这他妈的,还能不能有点出息了? 作者有话说: 川哥口嫌体正直,就是个妻奴罢辽( 第40章 五号 周衾离开宋昀川独自去滨市读书这几年, 别的没学会,性子倒是变了不少,她没以前那么任性又娇气了。 因为心知肚明在陌生的城市里没人会照顾她, 也没有第二个宋昀川无底线的伺候她,所以她的恣意妄为能对着谁使? 自从五年前彻底和周赫明闹掰后, 周衾就没再用过周家的钱。 从前那么娇气又大手大脚的一个女孩子, 从不知贫富差距的高中迈入处处都有攀比的大学里,第一件需要学会的事情居然是‘节省’,第二件就是赚钱。 周衾时常庆幸她学习还算可以, 有奖学金可以过渡,要不然就凭借她那点生存技能都容易饿死。 偶尔空着肚子去便利店做兼职的时候,心里也会十分委屈,想到宋昀川的时候,鼻子更是都有点酸。 不过无论如何,她也都坚持下来了。 这么多年没有主动和周赫明开口认过怂,服过软, 拿过他一分钱,算是周衾最骄傲的一件事情。 她被生活磨砺的没那么娇气了, 也就更能‘拉下脸’来了。 第二天周衾没有在黑鸢的官网看到继续招聘grid girls的信息,只是了然的笑了笑。 然后周衾便果断的查询黑鸢在京北市里别的车队对家,例如‘暗夜’, ‘过星’等等的车队有没有招聘信息。 她很清楚赛车女郎这种工作是流动性超级大的兼职,任何一家车队都不可能固定的养着一群模特, 必然都是有比赛的时候随时招的。 三条腿的□□不好找,和黑鸢比赛的车队还不好找么? 周衾特意把黑鸢的比赛行程保存在了手机里, 查了一下, 就果断的去暗夜的车队官网报名应聘。 她也不是故意要气宋昀川, 实在是……她现在不知道除了这招以外,自己还能怎么引起他的注意。 下午开工,周衾也就没心思想关于宋昀川的那些破事儿了。 祝放的舞团正在编排一个新节目,下次巡回演出时的主打招牌,这个月末就得在京北市的第一站舞台上试演。 她担任的角色戏份挺重的,需要加班加点的练,几个小时下来,身上的练功服都被汗打透了。 和多年前一样,少女加练后躺在地板上,气喘吁吁的看着头顶刺眼的白炽灯,大脑一片混沌。 只是这次是两个人一起躺着了。 旁边的许南梨突然开口,声音清冷中混着一丝疲惫:“衾衾,你紧张么?” 她也是舞团里的一员,担任的角色和戏份比周衾还重。 两个人关系不错,许南梨在明摆着紧张迷茫的状态下,不自觉的就问出口了。 周衾想了想,慢吞吞的吐出两个字:“还好。” 她在这方面似乎天生就比别人少了根筋,很少会紧张,她只是偶尔会有压力,然后消化方式就是用努力加练来取代这种压力。 只要把每个动作都烂熟于心,抠到位了,就没什么好紧张的。 五号工装 第55节 听了周衾独到的见解,许南梨忍不住笑了笑。 “你说的对。”她下巴抵在曲起的膝盖上,弯着眼睛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一旁的手机就响了。 只见许南梨这个一向清冷的姑娘眉眼中带了几分娇嗔,嗯嗯啊啊的应了些什么,末了嘟囔了句:“都说了不用来接了,你怎么还把我当小孩儿似的。” 小孩儿。 这个关键字让周衾微怔。 许南梨挂了电话,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衾衾,我男朋友来接我了,我先走啦。” “走吧。”周衾挥了挥手,生无可恋道:“不喜欢和你们这种秀恩爱虐狗的人对话。” “少来。”许南梨笑着推了推她:“你要是想谈恋爱,那还不遍地都是裙下之臣啊?” “有什么用。”周衾仰天长叹:“我喜欢的人又不喜欢我!” 许南梨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惊讶于‘她也有喜欢的人’还是‘不喜欢她’,只觉得讶异,忍不住问:“真的假的呀?” 周衾面无表情的答:“真的。” 许南梨眨了眨眼,半晌后说:“你居然也会有喜欢的人。” “我怎么了?”周衾歪了歪头,很是无辜的模样:“看起来难道像是绝情断爱的灭绝师太么?” 许南梨笑出声:“挺像的。” “……去死。” 胡侃了会儿,许南梨就被她男朋友接走了。 而周衾躺在地板上歇够了后,慢悠悠的洗完澡换好了衣服去赴阮姿的约。 阮姿是在滨市读大学时候的室友,土生土长的京北人,自己回来了之后她就一直说要约约约,可直等到今天晚上两个人才都有时间。 迈入社会成为社畜后时间就总是‘挤’出来的了,阮姿的工作比周衾还要忙,两个人在餐厅汇合后她后就绷不住的一个劲儿吐槽,末了做出总结—— “我真后悔。”她哀叹着:“早知道当初听我爸妈的考研多好,多读两年书,干嘛这么早上赶着当社畜啊!” 周衾咬着烤串,大眼睛看着她,真诚地提建议:“你可以重新考研啊。” “可我也不想学习。”阮姿哀嚎:“人生怎么这么难啊,你就不能安慰我一下么!” 周衾眨了眨眼:“怎么安慰啊,我都没有嫌弃你的矛盾还听你说,多好的情绪垃圾桶。” …… 阮姿放弃和周衾这货继续说成年人的崩溃了。 “得,说你的事儿吧。”她对着她伸出手:“东西带来了没?” “嗯嗯。”周衾就等着这句话呢,立时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一个老旧的电话卡放在阮姿的手掌心。 她软声软气的,尽量做出撒娇的模样:“你一定要帮帮我哦。” “我肯定尽量。”阮姿把卡收到包里:“但你也清楚五年前就注销的电话卡很难找回来了,运营商一般只给保存半年的补卡机会的,要不是你有原卡都没必要试,现在也只是有可能性,不一定真的能找回来哦。” “话说你干嘛非要找五年前注销的电话号,就算找回来了,里面的联系人肯定也都没了。” “没事。”周衾勉强笑笑:“我就是用来找回之前的微信号的,我前一个微信绑定的这个手机号。” 五年前她注销的时候,微信也跟着一起不想登了。 可她现在后悔了,却很难再找回来,只好拉下一张脸来拜托家里有人在运营商工作的阮姿,只要有一丝希望找回来也行。 “之前的微信号?”阮姿咬着吸管,纳闷的问:“那干嘛不用了啊?” 周衾沉默片刻,淡淡道:“之前不想和认识的人又联系了。” 她怕得到宋昀川的消息,怕自己不够坚定,但现在……发现她还是更想知道她曾经错过了什么。 或者说,她离开之后还有没有人发消息给自己。 真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 周末的时候,祝放带着舞团里另外一位合伙人来京北的曲萃大剧场里检查现场设备设施。 毕竟月末就要在这儿演出了,作为全国巡演的第一站,无论是理智上还是迷信上,他们都不希望出现任何差池。 京北的大剧场很多,大型小型加起来怎么也得上百个,但祝放选择了曲萃,还是因为不管是从场馆大小,还是底蕴厚度来说,曲萃可以说是京北最好的表演剧场。 能容纳上千人的馆子,也会让表演的舞蹈演员有兴奋感。 只是现在这种大信息时代,能静下心来欣赏舞剧,话剧,还有类似于昆曲这样的人并不多了。 祝放虽然面上很乐观,但心里对于能不能把票全卖出去这事儿,实际上还是担忧的。 曲萃营销部的部长和祝放是认识的,闻言笑了,宽慰她道:“放姐,您甭太担心,这年头虽然看舞剧的人没那么多了,但耐不住京北人多啊,两千多张票而已,洒洒水啦。” 祝放忍着叹气的冲动,勉强笑笑:“要真这样就好了,现在这行越来越难做,之前我们在滨市演出,一千张票的馆子,才勉强卖完。” 滨市可是不亚于京北的城市。 可见现在能耐下心来欣赏舞剧的人越来越少,有那闲钱,有那时间,大部分人更喜欢去电影院看个电影什么的。 “要不咱也做做宣传?大部分在剧场演出的团队都太保守了,也不爱在网上宣传什么的,现在的人不都上网。”部长试探性的给出主意:“放姐,您那舞团里有没有什么好看的小姑娘?用她们相片做个海报宣传宣传也好啊,人家电影也知道做个海报先宣传自己的卖点呢。” “这倒是个主意。”祝放一怔,随即便笑了起来:“我们舞团里,最不缺的就是好看的小姑娘了。” 一拍即合,随后祝放就选了两张照片给部长发了过去,一张周衾的,一张许南梨的。 正好,她俩也是这出舞剧的两个主角。 然后部长转头发给了剧场里美工部门的人,说来也巧,沈千曜的那个女朋友依依,全名叫做唐依依,正巧就在曲萃的美工部工作。 这是个挺清闲的工作,大部分时间都基本没任务,一到下午就是偷懒时间。 唐依依正昏昏欲睡着,电脑上就弹出老大的窗口,伴随着一句命令:明天之前,把这俩姑娘拼成一张海报。 她在这儿的工作,也就是做做海报剪剪视频了。 唐依依打了个哈欠,刚要动手,就注意到老大给她发来需要打在海报上的两个名字:周衾,许南梨。 周、周衾? 是之前沈千曜说的那个周衾么?居然有这么巧的事情啊? 唐依依揉了揉眼睛,仔细的瞧着电脑里的照片——小姑娘一看就挺年轻的,化了淡妆的脸蛋一掐能出水的感觉,皮肤白净,小小的脸很清纯,但一双浅色的眼睛流光溢彩的,平添了几分妖。 啧,长这么好看,怪不得能当宋昀川祖宗,自家朋友顾亦雪九成九是没戏了。 唐依依微微摇着头感慨着,掏出手机给沈千曜拨了个电话。 十一月份的后半程,曲萃大剧场的门外,硕大的墙面上挂满了一张名为‘云樱双姝’的海报。 云樱是祝放那舞团的名字,至于双姝,自然是周衾和许南梨了。 唐依依还是很有水平的,海报做的既美观又大气,她没有过多的用很多元素去诠释,只运用了一些芭蕾的色彩加上些黑白羽毛作点缀,毕竟舞剧演绎的就是经典不衰的《天鹅湖》。 虽然现在的时代看舞剧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但不管什么阶段,大多数人总归都是爱看美女的。 海报宣传的效应很是不错,在月末的舞剧演出之前,两千张票卖出去了一千五百张,几乎已经创了曲萃大剧场今年的记录了。 一眨眼,就到了月末的演出当天。 大早上沈千曜打着哈欠出现在基地,问前台负责招待的姑娘小赵:“宋昀川来了没?” “沈哥,你说宋哥啊?”小赵看了眼基地的楼上,小声说:“这几天宋哥都没回家,一直住在基地里的。” 就和当年在江镇的东临修车厂一样,宋昀川不管在哪儿,办公地方总会弄间住的地方。 沈千曜走进去的时候,他已经醒了,正在洗手间里洗漱。 宋昀川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见着沈千曜有些纳闷:“这么早过来干啥?” “也没啥事儿。”沈千曜摆弄着他桌上的魔方,闲唠嗑似的问:“这不月末了么,问问你咱车队搞不搞点什么团建项目,或者是给员工发点福利啊什么的。” “这不都是后勤负责的么?”宋昀川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随便吧。” “之前不都是给发电影票,或者是商场代金券之类的么?”沈千曜转了转眼珠,有些嫌弃的摇头:“俗,太俗气,要我说咱不如团建去看个什么歌剧啊,舞剧啊。” “……你没事儿吧?” 宋昀川用看精神病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靠,我想高雅一下不行啊?”沈千曜笑了声,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抽出一张宣传单扔给他:“今晚七点有这么一个演出,我是挺想看的,去不去随你。” 说完,他就大摇大摆的走了。 宋昀川低低的骂了句神经,皱着眉拿起飘在他身上的传单,本来想直接扔的——他是个不折不扣的俗人,对什么歌剧舞剧音乐剧都不感兴趣。 但目光触及到传单上海报的某张脸时,一下子就顿了下来,变得讳莫如深。 就连捏着这张纸的手指,都不自觉的紧了紧。 快下班的时候,沈千曜毫不意外的接到了宋昀川的电话。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纠结,佯装淡定:“你白天给我那单子…她们舞团还有多少张票没卖出去?” ‘她们’指的是谁不言而喻,沈千曜有点想笑,但没真那么大胆的调侃出声,平静地回答:“听依依说,还有差不多五百张?我对象在那儿上班来着。” “……” “小姑娘第一次演出当主角,要是场子人不满是不是不太好?” “别说了。”宋昀川打断他,然后用最冷的声音说最心软的命令:“全买了吧。” “我的哥哎。”沈千曜忍着笑,装作苦恼:“你全买下来,哪儿找那么多人看去啊?” “送给另几家车队的人。”宋昀川淡淡道:“当请他们陶冶一下情操了。” …… 只是他这强制性的好意,却让大家都挺懵逼的。 黑鸢车队的人被强行要求下班后去看舞剧当‘福利’也就算了,毕竟神经病老板的命令当员工的不敢反抗。 但被送了票的其他车队的人,例如暗夜和过星车队的领队,就都挺莫名其妙的。 不过玩车的,大家都熟,几个老板和领队甚至有个微信□□流,充分贯彻了什么叫场上是对手场下是朋友。 现在觉得有点子离谱,暗夜的领队聂锋时直接@了宋昀川,在群里问:[老宋,这是几个意思啊?] [宋昀川:送你们去看看舞剧,别太感谢我。] 五号工装 第56节 [姜辰:谁感谢你啊…老子不去行不行?八百辈子没看过这玩意儿。] [聂锋时:就是,你这票一送就送一百张,还得让全部员工去,这不是神经病么?] 宋昀川看着群里蹦蹦跳跳的消息,长眉微蹙,不紧不慢的发消息—— [不去也行。] [以后你们叫我拼车,我也不去。] …… ……………… 群里的人纷纷改了口。 [姜辰:去就去呗,其实我挺喜欢看看舞蹈听听音乐啥的,哥们儿是个有品位的人。] [聂锋时:就是,我也挺喜欢的。] [姜辰:但哥们儿就是有一个问题,能问不?] 宋昀川轻抬唇角,大发慈悲的回了两个字:[问吧。] [姜辰:老宋,你说实话,这个什么舞台剧,你是不是有投资啊?] 晚上七点的曲萃大剧场门口,莫名出现了一群戴着墨镜和口罩的年轻人,且成群结队,浩浩汤汤。 在路人狐疑的眼神中,他们交头接耳,很快的窜进了剧场大门里。 现在车队里的车手,有不少都是在网上有不少粉丝的,大大小小也算个公众人物,所以对形成这事儿还是挺注意的。 而其中最有人气,也是知名度最高的谢尧,反而在看到剧场大门口那张硕大的海报时,瞪着眼睛走不动道了。 “卧槽,我没看错吧……”谢尧盯着海报上周衾的脸,喃喃自语似的嘀咕:“这、这不是周衾么?” “谢尧,你嘀咕什么呢?”旁边的周逸皱了皱眉,不由分说的扯着他进去:“还不走,一会儿被围观的就是你了。” 谢尧还盯着那张海报不放,任由他拉着自己走,忽然感觉恍然大悟。 ——怪不得川哥神经病似的要求所有人过来看,原来是给周妹妹捧场啊! 曲萃后台的化妆间。 已经换好了白天鹅服饰的许南梨正和周衾八卦着:“听说了么?关票前的前一个小时,忽然有人把咱们舞团剩余的票全买了。” “啊?”周衾听了一愣:“都买了,剩多少张啊?” 许南梨:“听团长说,怎么也剩了五百张左右吧?” “……这不是神经么?” 周衾十分直白的吐槽了一句。 - “哥,哥。”观众陆陆续续的都进入到场馆的座位上做好,在开始之前,谢尧偷偷的凑到宋昀川身后拍了拍他的肩,神神秘秘的嘀咕:“我知道你的用心良苦了。” “……你知道什么了?” “害,还不好意思什么啊。”谢尧微笑道:“哥,我一定帮帮你。” 在这儿胡言乱语什么呢?宋昀川皱眉,无情道:“滚回去坐着。” 他懒得听这些废话。 可看在谢尧眼里,这就是‘不好意思’的表现,少年但笑不语,弯着腰找了个空地方坐下了。 七点整,演出正式开始。 整个场馆的灯暗了下来,伴随着悠扬的管弦乐前奏,台上的帷幕被拉开,光线都汇聚在了那里。 舞团表演的剧目是怎么改编都经久不衰的《天鹅湖》,但对于车队这些不懂文艺的大老粗来说,大多都是第一次看,包括宋昀川。 因此,他看的很认真。 前十几分钟都是群戏,有男有女的一群芭蕾舞演员在那里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可重点是放在王子的‘事业线’上。 直到十五分钟后,白天鹅才出现——可穿着白色芭蕾舞裙带着羽毛花冠的白天鹅却不是周衾。 怎么回事?不是宣传说她是主角么? 宋昀川长眉微微皱起,心下逐渐浮起一丝不满。 而带着情绪看剧,注意力也达不到百分百的集中和投入。 这种愤懑的情绪,直到黑天鹅出现才得到缓解。 哦,原来周衾扮演的是黑天鹅,小姑娘穿着和白天鹅截然不同的黑色羽毛裙,头上戴着金色的王冠,画着烟熏妆的小脸高傲而不可一世,带着一种遗世独立的清纯…… 莫非她演的是反派么? 完全不懂的宋昀川在看到周衾呈现出来的状态后,迷迷糊糊的猜测着。 在天鹅湖的舞剧中,如果白天鹅代表着纯洁,高贵,单纯而美好,那黑天鹅就是她的反义词。 比起一个独立的个体,黑天鹅更像是白天鹅的一个阴暗面,和王子的纠缠没有纯洁的互相试探,倒更偏向于‘性’的那面。 芭蕾舞剧,从来就不用很明显直接的身体接触来表达性。 反而用转圈,用对视,用你来我往的舞步交叉,若即若离的都可以表达出来那种张力。 所以即便没有拥抱和亲昵,但宋昀川的脸依旧越看越黑。 什么文艺舞剧啊?不就是谈恋爱么,他庸俗的想着,然后在心里给这出剧打了一个大大的叉。 但黑天鹅有独角戏,也是宋昀川最期待的部分。 在将死之际,为了表现出黑天鹅的不甘与挣扎,在所有的天鹅湖舞台剧表演里,几乎都有一次足足三十二次的挥鞭转。 三十二次只有基本功极深的芭蕾舞者才能做到,大多数国内的舞剧都是缩减到十八次的。 但在祝放提出这个建议时,周衾毫不犹豫的就给否了。 “我可以做到。”小姑娘微微抬着下巴,小脸上满是倔强:“老师,我要么就不会做,要做就要做出最好的效果。” 三十二次挥鞭转,很难很难,却也是黑天鹅最美丽的落幕,从情绪缓慢积累到灭顶的这个过程,就是需要这么多次重复的转圈的,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她演这个角色还有什么意义呢? 为了说服祝放,周衾只能不断练习。 练太久了,脚尖会流血。 可流血了,反而站的会更稳。 周衾在聚光灯下,心无旁骛,像是八音盒里的娃娃一样不停的转圈。 1、2、3、4、5…… 心里想着32这个数字,把眼前的光源当作定点,不停的转,像是燃烧自己一样的转。 直到光影熄灭,32个圈转完,黑天鹅无比优雅的缓缓退场,藏在了天鹅群后面。 场馆里一片静寂。 直到舞剧结束,才热烈起来,从一点一点的掌声,变成齐刷刷的,经久不息的大力鼓掌。 周衾满意的笑了笑,跟着舞团手拉手的做着谢幕的鞠躬感谢。 她在舞台上一贯是心无旁骛不怎么看观众席的,正准备退场,就听见看台上突然传来一道用喇叭喊着她名字的声音:“周衾——周衾——” 啊?她这就有粉丝知道她的名字了么? 周衾不明所以,有些迷茫的看着观众席,但是离得太远光线还刺眼,基本上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听到喇叭里传出来的声音—— “你太漂亮了!” “我是谢尧!这话是我替川哥说的哦!” “他今天请了好几个车队的兄弟来给你捧场呢!” 作者有话说: 川哥:??? 感谢来自谢尧小天使的助攻 第41章 五号 在谢尧说完这话的一瞬间, 整个观众席快两千个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了车队的这么一小块。 尤其是车队里的人,那基本都齐刷刷的看向宋昀川,目光皆是‘见了鬼了’一样的不敢置信。 宋昀川愣了一下, 回过神后,就开始考虑把谢尧这货杀了的可能性。 怪不得演出开始之前鬼鬼祟祟跑到他这儿来说什么‘帮他’, 这是帮自己还是坑自己? 最可气的是, 这货还跑来这边邀功。 “川哥,怎么样?”谢尧挤眉弄眼的自夸道:“我这招绝了吧!” 绝,绝你妹啊。 宋昀川气笑了, 修长的手臂勾着他的脖子就向下拉:“多事。” 周围有不少熟人都围过来问了,问来问去无非就是‘周衾是谁’这个关键,毕竟有关宋昀川感情生活的事儿,那可太让人好奇了。 但宋昀川却没空理他们。 舞台中间,还没退场的周衾站在那儿有些迷茫的张望着,聚光灯下她的影子被拉的长长的,在偌大的舞台中间, 真的像只孤零零的小天鹅。 宋昀川皱了皱眉,起身离开。 “喂喂喂。”有人不住的问:“你去哪儿啊?” 男人压根没回答, 但修长的背影方向是走向后台的。 可不巧的是,宋昀川走后灯光暗下来没那么刺眼了,周衾倒是终于在观众席上找到了一些人——谢尧, 白一赢,沈千曜……都是她五年前见过的一些人。 但是, 却没见到宋昀川的影子。 周衾说不上来开心还是失望,强打起精神冲着谢尧的方向挥了挥手, 表示自己看见了。 毕竟那货一直呲牙咧嘴的对自己挥手呢。 五号工装 第57节 周衾回到后台的更衣间后, 面临的‘待遇’并不比宋昀川轻松多少。 一群平日里的同事围了上来, 甚至还包括祝放,都很八卦的问:“宋昀川是谁?” “他真的请了好几个车队的人捧场啊?” “莫非最后那五百张的票就是他买的?” “你对象么?搞这么浪漫?” …… 她说她压根不知道这群人会信么? 幸亏平日里周衾也不是那种很热情很和善的性子,众人打趣一番却不敢真的逼问,闹一下就都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周衾松了口气,以最快速度脱下芭蕾舞裙换好自己的衣服,厚重的妆容在这儿当然不方便卸,不过幸亏头发是被盘着编成辫子的,摘下王冠后不用重新梳,直接就可以走人。 她迫切的想去问问车队那些人怎么回事,着急忙换的换完就往外跑,结果刚出门就差点撞到人。 “着什么急。”她一个踉跄,手臂被眼前的人抓住,耳边传来一道略带着责怪的声音:“后面有狗追你啊?” “……” 这不愧是宋昀川能说出来的话。 “哥哥。”周衾抬眸,烟熏妆下一双浅色的瞳孔无奈的看着他:“这儿哪来的狗?” “我着急跑出去,是为了找你啊。” 不过现在好,她想找的人主动送上门了。 一瞬间,周衾只觉得心里像炸开了五颜六色的烟花似的,虽然妆容还是盛气凌人,但一双眼睛已经乖巧的弯了起来。 宋昀川被她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耳根微热,咬着牙解释:“你笑什么,之前那是谢尧胡说八道的。” “哦。”周衾歪头看着他:“所以你并没有请好几个车队的人过来看么?” “这都是为了团建发福利。”宋昀川一本正经的嘴硬着:“车队每个月末都有团建,正好我财大气粗,别的车队的也包了。” 行吧,一群开车的大老爷们儿看芭蕾舞剧团建。 他都这么说了,自己也只好信一下了。 周衾忍着笑,严肃的点点头:“那还真是巧。” 宋昀川能看不出来她是在装傻?不过只要不继续提刚刚谢尧那傻逼举动就行了,他稍微舒了口气:“那走吧。” “啊?” “啊什么啊?这都快九点了。”宋昀川有些暴躁的催:“快走,送你回家。” 若是放在以前,周衾见到这样的宋昀川多少也要逗上一逗,毕竟,她最喜欢口嫌体正直的哥哥了。 但是现在,她除了心软还是觉得心软。 周衾知晓自己是多么恶劣的一个人,所以现如今,她很珍惜每次见到宋昀川的机会。 只是人可能都有点受虐属性,周衾这么乖巧,倒是让宋昀川有些不适应。 他微微侧头看着跟在自己身边的女孩儿,粘着假睫毛的大眼睛垂着,穿着大外套的单薄身板看着可怜巴巴的。 宋昀川欲言又止了一下,突然觉得自己真有点贱。 周衾不跟他斗嘴了,不那么蹬鼻子上脸了,听话了,变得比五年前乖巧多了,他反而觉得空虚了。 车都停在剧场前面一片空旷的大广场那里,两个人步行过去,宛若羊掉到了狼窝里。 车队的那群人都没走,见到消失了一段的宋昀川回来了,身边还带着一个纤细的姑娘,自然而然就知道这位是‘女主角’周衾,立刻不约而同的吹着口哨起哄了。 小姑娘还是爱静不喜欢吵闹,下意识的缩在男人身后躲了躲,鹌鹑似的。 宋昀川怔了一下,不自觉的就有点恍惚,他的身后几乎从来不带姑娘,更别说往他后面躲了,无论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就有周衾这么一个。 五年前,他带着小姑娘去车队,在酒吧里,也是这副模样,真有种恍惚中回到了过去的感觉。 “周小妞!”白一赢第一个冲过去,见到周衾后很是激动:“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当初说走就走你也太不够意思……” 话没说完,就被宋昀川在身后怼了一拳。 白一赢差点吐血,只听他声音凉凉的:“屁话怎么这么多呢?” “川哥,你好霸道,不让叙叙旧么!”白一赢悲愤了。 “你跟她有什么好叙的?”宋昀川十分不讲理的说完,就拉着周衾外套后面的帽子把人拉走了—— “要叙也是我俩叙。” 宋昀川随口一说,但上了车,却听见副驾驶上的小姑娘问他:“哥哥,你想跟我叙旧么?” “叙个屁。”他冷哼:“送你回家。” “哦。”周衾亮了一下的眼睛很快暗下去,她平静的报了个地名:“德胜旅馆。” 。 又是这个破地儿。 宋昀川皱了皱眉,修长的手指敲击着方向盘:“你就不能换个地儿住?” “等开工资了就会租房子的。”周衾低眉顺眼的装可怜,淡淡道:“毕竟现在能找到离我舞团距离近,有那么便宜的旅馆已经很不容易了。” 宋昀川欲言又止的抿了抿唇,最后还是决定什么都不说。 这一晚上他已经表现的很‘关心’了,再管她住哪儿的话,着实是管的太多。 再怎么说他和周衾现在都属于路人级别的状态,她想住哪儿,自己是管不着的。 就是想到那德胜旅馆的德行,有点糟心罢了。 周衾见他不说话,主动找了个话题:“哥哥,刚刚上车之前,跟你打招呼的那个人是暗夜车队的领队么?” 她听到宋昀川叫他什么‘姜领队’来着。 “是啊,怎么了?” “没怎么。”周衾顿了一下,幽幽开口:“就是看见暗夜的官网上招grid girls来着。” 话音刚落,汽车的轮子就‘吱呀’一声的一个打转,摇摇晃晃的停在路边了。 宋昀川像是被气得不轻,沉着脸看她:“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周衾承认自己害怕了,立刻改口:“我绝对没有要去他们车队应聘赛车女郎的意思!” 现在这男人的脾气不好,她可不敢瞎撩拨了。 听了周衾的话,宋昀川面沉似水的神色才微微转好。 侧头瞄了一眼她怯生生的模样,又有点想笑。 说实话,瞧见她现在这么怕自己,他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但转念一想就周衾这最喜欢上杆子爬的,现阶段还真得让她怕。 要不然,她没准真的又得去暗夜当什么赛车女郎。 车子停在德胜旅馆门口,周衾下车之前,笑眯眯的说了句:“哥哥,谢谢你今天的捧场哦。” 宋昀川疲惫的挥了挥手,感觉今天被谢尧那孙子搞的麻木极了。 他本来只是想很低调的支持一下的,毕竟是小姑娘第一次当主角。 提起这个,宋昀川忍不住问了句:“你演的是黑天鹅?” “是啊。”周衾眨了眨眼:“哥哥看过《天鹅湖》的舞剧么?” “没有,今天第一次看,那海报上不是说你演主角么?”宋昀川皱了皱眉:“白天鹅才是主角吧?” 如果是这样,那他有理由怀疑那海报是虚假宣传。 “谁说的,黑天鹅也是啊,双女主听说过没?”周衾笑了笑:“而且我更喜欢演黑天鹅。” 这倒是让宋昀川诧异了:“为什么?” “白天鹅太纯洁了哦,黑天鹅有点坏。”周衾耸了耸肩:“更符合我的性格。” 宋昀川本来刚刚展开的眉头又皱起来:“胡说八道。” 小姑娘表演的确实很好,但她什么时候性格是坏的了? “哥哥不觉得我很坏么?”周衾眨了眨眼睛,平静的看着他:“我还以为你会这么觉得呢。” 她一语双关,让宋昀川一时间有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该怎么说?说她不坏,那这小屁孩不得意死。 可说她坏吧…宋昀川又说不出口,毕竟周衾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没有一时半刻把她和‘坏’这个字眼联系在一起。 最生气的时候,也只是觉得小姑娘有点缺德罢了。 于是沉默着思索,宋昀川还是决定什么都不说为好,他有些疲惫的挥了挥手:“你下车吧。” 他摆明了不想回答,周衾也没有继续逼迫。 女孩儿笑了笑,在车厢暗色的灯光下,更加显得奶油质感的小脸泛起了一个浅浅的梨涡:“哥哥,晚安。” 周衾下车后没有再折腾回去城东区那边的房子,而是直接在德胜旅馆住下了。 她一直骗宋昀川自己住在这破破烂烂的地方,谎言说多了也成真的了,总得住一次试试。 前台收费的阿姨见到周衾来办理入住时看了好几眼,嗑瓜子的节奏都变慢了,大概是在好奇这姑娘的打扮怎么这么怪,还有,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居然会来住这种破旅馆? 但周衾向来不在意陌生人的目光,她今天也累的很了,联系过度的脚尖一直在隐隐作痛,接过房卡后就迈着沉重的步伐上了楼。 老旅馆,还需要爬楼梯的。 不过室内好歹也算干净,周衾卸了妆后简单的洗漱一下,就穿着包里长袖长裤的练功服上床睡觉。 迷迷糊糊的睡到半夜,被隔壁一阵诡异的响动声给弄醒了。 周衾皱着眉睁开眼,在静谧的夜色里很明显的能听到隔壁总是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声音——像是敲墙的声音,一下一下的,还有粗重的喘息声。 这动静……特别像她室友以前在寝室里玩跳舞毯或者跳绳时发出来的声音。 什么鬼啊?大半夜两三点钟该不会搞什么健身吧?这未免也太贱了,不知道旅馆也算是变相的公共场所么?尤其是这种隔音条件差的小旅馆! 周衾又累又困的被吵醒,一下子火气就直冲天灵盖了。 她冷着脸下地,毫不犹豫的穿上大外套后出门,砰砰砰的去敲隔壁的门。 五号工装 第58节 敲前几下,没人理,里面的动静反而还越来越大了,这难不成是在跟她作对? 周衾更来气了,她敲门的动作变成了砸门,咣咣咣的砸个不停。 “靠!他妈的谁啊大半夜来砸门!”里面可算是有了动静,房间门被‘欻’的一下拉开,一个光膀子的彪形大汉站在周衾面前,他愣了一下,继续骂:“招魂呐?大半夜的扰民是不是?” “先生,是您先扰民的。”周衾一点不带怕的,她坚信法治社会的公共旅馆,没人能把她怎么样。 女孩儿面无表情,一字一句的说着:“大半夜的,麻烦您不要再做运动了好么?二百八一宿的旅馆不隔音,住在您隔壁,真的觉得很吵!” “……” 大功告成的回到自己房间,周衾越想越气,连带着脑子都清醒了很多,彻底不困了。 她呆坐在床上想了一会儿,试探着给宋昀川发短信——他的微信自己还没要回来,目前只能用最传统的发短信和打电话联系。 [周衾:哥哥,你睡了么?] [宋昀川:两点半不睡觉,你明天不用上班了是吧?] 小姑娘看到这隔了一分钟发过来的消息,唇角微微上扬。他明明是个不折不扣的夜猫子,还理直气壮的教训自己。 [周衾:我睡了的,是隔壁太吵把我吵醒了。] [周衾:隔壁住了一个男的,好像有病,大半夜的一个劲儿敲墙做运动的发出声音。] [周衾:我去敲门教训了他一顿,现在安静咯。] 周衾得意洋洋的发完,本来等着求表扬的,结果等了半天没等到回信,反而是宋昀川的一个电话直接拨了过来。 小姑娘愣了一下,懵逼的接起,只听电话里男人的声音异常严肃:“你现在在哪儿?” “啊?我么?”周衾都有点困了,上下眼皮子打架的含糊道:“我能在哪儿啊,在床上准备睡觉。” “别睡了,你现在就收拾东西。”宋昀川的声音很严肃,还透着一丝不近人情的冷峻:“马上穿衣服收拾,听见没!” “……”大半夜的被电话遥控着折腾,周衾有点委屈:“干嘛呀?” “周衾,我真是佩服你的脑子,大半夜的敢去敲别的男人的门,你他妈不想活了是吧?!”宋昀川忍无可忍,直接开骂:“现在就收拾!二十分钟后下楼我接你,敢磨叽一分钟我打断你的腿。” 二十分钟后,宋昀川接到了在冷风里直打颤的周衾。 小姑娘困傻了也被冻傻了,见到他后也是愣愣的,却让宋昀川越看越来气。 “你他妈是不是傻?”他下车,连人带包的扔上了车,还忍不住的教训:“大半夜的去敲别人的门?做运动?做他妈的运动啊?你都不知道人家在干啥就敢去敲门?” “他一个劲儿的敲墙,踩地板,我睡不着觉怎么办嘛。”周衾被他喉的有些委屈,怯生生的嘟囔:“再说了,那就是我室友在房间里跳绳时候的动静,我听到过的。” “你懂个屁。”宋昀川是真的生气了,他冷笑了声,残忍的开口:“他的确是在做运动,少儿不宜运动,懂么?” …… 周衾脑子里的瞌睡虫登时跑干净了。 “不明白,那我说的再直接点,你隔壁的人……宋昀川一字一句道:“开房□□天经地义,管你隔音不隔音。” “小屁孩,你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去打断人家好事了?” 那男的没对周衾做什么真是走大运,光是想想宋昀川都是一阵一阵的后怕。 周衾回过神,耳根子都红透了。 她清醒了,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宋昀川说的这个可能性更大,毕竟大半夜的,能做什么正经运动? 只是她在‘性’这个方面真的是一张白纸,之前和宋昀川根本没在一起,最多的也就是亲亲抱抱,在大学里读书的时候更别说了,她忙得要死独来独往,连男性生物都懒得接触。 长这么大,周衾了解很多事情,唯有在男女的鱼水之欢上,她一窍不通。 甚至都有点傻白甜,毕竟,她连h的小说和□□都没有看过,更别提跟别人交流了。 周衾还是第一次听别人如此直白地提到‘□□’两个字,尤其…还是宋昀川说的。 她不自觉的咬着唇,窝在副驾驶里出神。 车子开出去有一段了,宋昀川火气渐消,侧头看了一眼周衾。 她瓷白的牙齿咬着嘴唇,大大的眼睛里做放空状,看起来又呆又可怜的。 本来身子骨就单薄还穿个大外套,看着和纸片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宋昀川就算有再大的火气,见到她这德行也都幻化成心疼了——毕竟发脾气的初衷还是因为关心她。 他修长的手指握了握方向盘,尽量把自己声音调整成了‘柔和’状态,才开口:“是不是吓到了?也别太怕,以后遇到这种事儿也算是有经验,长点记性别去敲别人的门了。” “没怎么怕,我就是有点好奇。”周衾眨了眨眼睛,学术研究一样的问:“男女□□的时候,真的可以把动静搞的那么大么?” “……” “那旅馆再破,也是隔了两层墙板的啊。” “……” “而且为什么地板和墙一直有被敲打的声音,难道他们不在床上这个那个么?在地上多脏啊…” “周衾。”宋昀川彻底放弃教育她了,咬牙道:“你别说话了。” “你别生气嘛。”周衾有些无辜的嘟囔:“我真的就是有点好奇。” 她一直都是个‘求知欲’十分旺盛的孩子,只是此刻,在错误的地点问了错误的对象。 哪有大半夜的,一个劲儿问一个男人关于doi的事情的?搞得跟个好奇宝宝一样,不给回答还委屈上了。 宋昀川气笑了:“好奇是吧?” 周衾点了点头。 “行,那我告诉你。”他薄唇轻启,大言不惭道:“人家没用常规姿势。” “……?” 完全没想到他会回答的这么直白,这么野,周衾都没法接话了。 她比起他的‘知识储备’和脸皮,到底纯净的和白纸没什么区别。 “解答完了。”红灯的时候,宋昀川停下来看她,意味深长道:“还好奇么?” 作者有话说: 女鹅:做脑回路最氢奇的女孩子! 川哥:做开车最野的老司机! 第42章 五号 凌晨三点, 黑色的宾利在无人的路上一路疾驰,几乎融入夜色里。 刚刚那几句话说完,宋昀川似是觉得尴尬, 接下来一路都抿唇不语了。 其实周衾也觉得尴尬,她就算表面上再怎么表现的没心没肺, 实际上也就是个没经验的小姑娘。 和喜欢的人刚刚‘大谈’关于doi的问题, 不尴尬才怪呢。 她假装玩手机,身上就像爬了蚂蚁一样的难受和不安。 但幸运的是这种情况没持续太久,宋昀川拉她去的地方不算远, 没开太久的车,就进了一所高档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下车后,他冲着女孩儿僵硬的伸出手—— 周衾:“啊?” 宋昀川言简意赅:“包拿来。” 周衾也没问为什么,乖乖的把身上背着的包递给他了。 然后她就发现宋昀川其实也不是要干什么,就是单纯的帮她拿着而已。 他走在前面,大步流星的带着周衾刷卡上了电梯,一路无话的停在二十五层。 这小区是一梯一户的户型, 下了电梯后直接进门,眼前一片精装修好的大平层。 打眼扫过去大概也有二百多平米, 精装修过的房子,无论是格局还是家具都没得挑,就是感觉好似没人住, 干净冷清的没什么人味儿。 周衾跟着宋昀川刚刚踏进来,就听他说:“你先住这儿吧。” “……啊?” “没有钥匙, 密码锁。”他检查了一圈室内的环境,确认了这有一段时间没过来的房子没有漏水什么的, 就折回来拉着小姑娘在门口输入了她的指纹, 然后把这小区的门禁卡扔给她。 “先住这儿, 等你发工资了有钱再搬出去,那破旅馆就别住了。”宋昀川说完顿了一下,侧头看她:“行么?” 虽然是询问句,但模样摆明了一副‘敢说不行就打死你’的派头——周衾当然不会说不行,抿着唇角点了点头。 小姑娘表情看起来有些‘严肃’,但实际上是在憋笑。 “那行。”宋昀川看起来也挺满意,他点了点头,冲着周衾伸手:“把你旅馆的房卡给我,明天白天我去帮你把剩下的东西收拾过来。” “不、不用了。”周衾脑中立刻警铃大作,忙扯谎:“那儿没什么东西,我东西都放在舞团了。” 她可不敢让他知道自己其实有地方住,就是一直在骗他罢了。 宋昀川盯着她,似是有些狐疑的眯了眯眼。 “真的,我找同事帮我搬一下就行了。”周衾低眉顺眼,细声细气的说着:“不麻烦哥哥了。” 这话说的,就好像平时麻烦他少了似的。 宋昀川扯了扯唇角:“随便你。” 他说着把门禁卡放在旁边的玄关上,穿鞋就要走。 “哥哥。”周衾连忙跟过去,有些疑惑的问:“你不住这儿么?” “你想什么呢?”宋昀川穿鞋的动作顿了下,抬头像看着神经病似的看着她:“我要住这儿还能让你来?你当我想和你同居啊?” “可这是你家啊。”周衾眨了眨眼:“我这不是鸠占鹊巢么?” 她住进来,把主人家撵走了,这算什么事儿啊? “不用你操心,我有的是地方住。”宋昀川说完就走,速战速决的‘咣当’一声关上门,毫无留恋的样子。 就真的像个大半夜出现的仙女教母一样,拯救了一下‘灰姑娘’于水火之中,然后眨眼之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如果不是身处这光明几净的大房子里,周衾几乎觉得这是她大半夜臆想出来的一场梦。 五号工装 第59节 现实却是梦想成真,就连小姑娘自己也完全没预料到她只‘做戏’两场,就达到目的了。 说到底,还是宋昀川心疼她。 周衾心脏被一种名为‘感动’的情绪泡的酸酸软软的,她抿了抿唇,拿出手机给宋昀川发短信—— [哥哥,谢谢你。] [等我赚到钱了,我会孝敬你的。] 赚钱孝敬自己?她五年前就开过这样的空头支票。 宋昀川盯着屏幕嗤笑一声,然后把手机无情的扔在一边儿,没理她。 - 搬来宋昀川家里没几天,就赶上了‘冬至’这个日子。 恰巧是周末,周衾百般聊赖的在客厅里偌大的沙发上滚来滚去玩手机,就看到日历app推送了一条冬至应该吃饺子的消息。 啊,有这个说法么? 对过年过节一窍不通的周衾歪头想了会儿,突然觉得自己可以包饺子。 虽然她之前从未包过,但她早就不是从前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女了,在外历练这么多年,周衾已经会做一些简单的家常菜,其中大多都是和食谱学的。 饺子这东西,也是有食谱的吧? 有的话她就能照着做。 周衾信心满满的想着,终于有理由主动给宋昀川发信息:[哥哥,今天冬至,你要来吃饺子么?] [我自己包的呢。] 发完,半天也没等到回信。 周衾当然不会在这儿守株待兔,她转头找出来一个包饺子的教程,仔仔细细的看了两三遍,自认眼睛已经学会了,就信心满满的跑到厨房去做实验。 只是按照教程拌馅料还可以,能依样画葫芦的学出来,可轮到和面擀皮包饺子等等那可真是比登天还难了。 毕竟面食这东西要亲自做,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功的,更甭说初学者了。 周衾连面和水的比例都掌控的不太好,弄的面团一会儿干了一会儿稀了,到最后大面积的黏在白净的小手上,一块一块的抠都抠不掉。 小姑娘气的半死,不自觉的动作大力,弄的面粉飞溅,到后来搞的脸上头发上都是——当然她自己还没察觉。 独自搞的一片混乱时,沙发上的手机催命的响了起来。 周衾还以为是宋昀川,连手都来不及擦就跑过去接电话,但屏幕上闪着的是‘桥哥’的名字。 她愣了一下,还是接起:“桥哥?” “小衾啊,我把你东西收拾好给你送过来了,你这小区没门禁卡不让进,你得下楼接一下我。” 电话对面的祝桥有些纳闷的吐槽着:“不过你咋突然搬走了,我妈不说让你先住在城东那房子么?” “桥哥,你等一下,我现在就下去。”周衾没在电话里和他详细说,匆匆忙忙的套上大衣就跑了下去。 她这两天有些忙,东西都来不及收拾,还没有车来回折腾,只好拜托祝桥帮她送一趟。 但周衾没想到他在冬至这天送过来,想想还真是有点耽误人家过节。 跑到小区门口把祝桥接了进来,后者帮着她把两个大行李箱送到楼下,看着她脸上的面粉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小衾,你没那天赋就要点饺子吃得了,还自己做啥?”祝桥伸手帮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面粉:“弄的都快成‘雪人’了。” “……本来我还想邀请你一起吃谢谢你的。”周衾面无表情道:“现在算了。” 祝桥:“那我谢谢你留我一条狗命。” …… 侮辱,这对她的厨艺绝对是史诗级的侮辱! 告别了祝桥,周衾有些郁闷的找楼管要了个推车,然后推着两个大箱子上了楼。 回去没一会儿,周衾刚把行李箱推进卧室,准备继续做她的饺子大餐,就听见门口传来‘咔哒’一声。 是开门的响动声,而知道这地儿的人除了她以外怕是只有一个。 周衾愣了下,反应过来的下一秒钟就立刻跑出去了。 她看着门口换鞋的高大男人,眼睛亮晶晶的:“你真的来啦!” 宋昀川抬眸,兴致不是很高的样子:“不欢迎?” 呃,怎么还阴阳怪气的呢。 周衾腹诽,面上笑的依旧灿烂,两个小梨涡一直挂在唇角:“怎么可能,是我邀请你的啊,其实我是第一次做饺子。” “嗯,我就是因为这个来的。”宋昀川正色,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怕你把我家厨房炸了。” …… 周衾沉默片刻,不服气的鼓了鼓脸:“未必会很难吃的。” 她说完,转身回到厨房继续研究自己的饺子。 小姑娘对着手机教程看一下学一下,用擀面杖擀出来的饺子皮可以说是奇形怪状了。 宋昀川在旁默默的围观了一会儿,忍不住叹了口气。 “行了,你歇着去吧。”他走过去洗了洗手,接过周衾握着的擀面杖:“我来。” “可是是我说要做饺子的。”周衾咬了咬唇:“总让你做饭也不好,我总得学会。” 其实,她也真的很想做一顿饭给宋昀川吃的! “学会干嘛?”宋昀川挑了挑唇角,讥讽的意味一闪而过:“找个会做饭的男朋友,免得自己累了。” “啊?”周衾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就有种心花怒放的感觉:“你…什么意思?” 男人这话,是不是在暗示什么啊! 只是下一秒,宋昀川的话就让女孩儿小鹿乱撞的心脏戛然而止:“刚刚来给你送行李箱的那男人看起来就挺贤惠。” “像是会做饭的模样。” …… “宋昀川,你什么意思啊!”周衾生气了,摘下围裙就往旁边一摔:“你什么时候喜欢干这种当月老牵红绳的事儿了?” “不需要你到处推销我!” 被喜欢的男生十分‘大方’的说她适合找个别的男人,周衾光是想想就要炸了。 她一直压抑的脾气总归算是压不住,发完火后就咬着唇离开厨房——却被人从后面拉住了手腕。 周衾怒:“放开!” “你这破脾气改不了了是吧?”宋昀川脑壳疼,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好好的发什么火?” “好好地,什么好好的啊?你说刚刚那男的适合我对吧?”周衾冷笑:“可惜桥哥已经结婚了,孩子都快出生了。” “……” “你觉得遗憾?还用不用想想还有谁适合我?” “周衾,你别跟吃了枪药似的。”宋昀川无奈,可无奈中又带着一丝莫名其妙的‘庆幸感’,他强压着想要上扬的嘴角,严肃道:“我误会了还不行么?” 刚刚走到小区楼下,碰巧就看见祝桥给她擦脸那一幕。 宋昀川承认,那一幕是让他感觉眼睛被刺的生疼的,可此时此刻看见小姑娘这么气急败坏的解释,又有种变态的开心感。 “对不起。”他真诚的道歉:“我以后再也不乱点鸳鸯谱了,行不?” 周衾脾气来的快去得也快,更何况她本来就是对宋昀川有愧的,现在还不敢像从前似的瞎发火使小性子。 就是…还是有点委屈,她可以听全世界所有人说她和某某男人合适,乱点鸳鸯谱的给她介绍对象,可是就是不能从宋昀川嘴里听到。 “嗯。”她瓮声瓮气,不情不愿的嘀咕:“那我原谅你一次。” …… 听着还有点委屈,真是个说不得的小娇气包。 宋昀川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从身后的流里台抽了几张湿巾,仔细给周衾擦了擦脸。 “出去吧,饭做好了你负责吃就行。” 这顿饺子,到底还是宋昀川做的。 虽然其中夹杂着几个她之前弄的奇形怪状的饺子,但还好肉馅根据网络教程做的还行,整体也算不上翻车。 时隔五年再次吃到他亲手做的饭,周衾咬着薄薄的饺子皮,几乎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怎么?”宋昀川看着她愣神的表情,挑了挑眉:“不好吃?” “没。”周衾垂眸,轻轻的咬着:“挺好吃的,就是…我们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宋昀川夹饺子的筷子一顿,滑溜溜的饺子捉迷藏似的,又掉在餐盘里。 “哥哥,其实我一直没跟你道歉。”周衾轻声说:“是我错了。” - 冬至那天的饺子过后,宋昀川有一段时间没有继续踏进去这座屋子来‘喂养’她。 周衾知道,他是需要时间来接受。 五年前不告而别的消失是她极度的不负责任,这种伤害不是一两句话和一个道歉就能弥补的,她不会天真的幻想宋昀川一下子就会原谅她。 但不管怎么样,对不起这三个字说了出来,周衾整个人还是轻松了不少。 她也没有之前那么急切,整天想着各种各样的小心机去接近宋昀川——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心中有结,还是得自己想通才行。 临近年末,祝放的‘云樱’舞团也更加忙起来,开始为即将到来的全国巡演编造多场表演,毕竟不能从头到尾就有一出《天鹅湖》当招牌。 周衾在第一场演出之后也算是在圈内名声小燥了一把,她功底扎实表演灵动,又有出色的外表和身材,理所当然得是舞团的扛把子人物,毕竟这年头,颜值才是扛票房的第一要素,舞台表演,给予观众极致的视觉享受是最重要的。 周衾节目里有团体表演也有单人表演,几乎就被当成了生产队的驴,忙的脚不落地的训练。 枯燥乏味而且还有些残忍的训练,但小姑娘挺配合的,毕竟她也要有事情做,才能不会在空闲时间就想起宋昀川。 可祝放的魔鬼发条一旦开始,别说有没有时间去想宋昀川了,就连吃饭睡觉都得从牙缝里省出来。 没有节制的百分之二百投入工作,就是透支身体。 五号工装 第60节 傍晚汗涔涔的完成常规练习的五十个单脚陀螺转,周衾坐在地上的时候,就感觉自己的脚踝在隐隐作痛。 肩膀疼,腰疼,腿疼,脚疼,这都是作为舞者不可避免需要遭遇的事情,但这种疼是常规疲累的疼痛还是不好的那种疼,她们也是很容易分辨出来的。 此时此刻,周衾就感觉自己脚踝处的疼痛不是很对劲。 她皱了皱眉,第一时间就打电话给祝放告知情况——巡演前夕,每个节目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舞者身体有不适必须第一时间告诉团长,避免耽误整个团队的进度。 “怎么回事?你崴脚了么?”祝放连忙问,声音有些急切:“你坐在地上别动,我现在就过去。” 如果骨头要是出了问题,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周衾应了声,挂断电话后就乖乖的坐在原地等,心里也在估摸着自己的脚大概是个什么状态。 以她对自己身体的了解来说,应该不至于伤到骨头,但也确实挺疼的。 祝放来得很快,还带着编舞老师一起,两个人把周衾抬到了车上送去医院,挂的急诊后连夜做的检查。 找人疏通过很快就拿到了片子结果,关节轻度磨损。 庆幸的是骨头没事,不幸的是关节结膜轻度磨损不想加重必须静养两个月以上,周衾怕是要错过巡演前几轮了。 祝放显然是很失望,但她也只能强打起精神,微笑着揉着周衾的脑袋安慰她:“幸好,骨头没有伤到,你这段时间就当带薪休假了好不好,在家里好好休息一阵。” “按照巡演的进程,其实也就前三轮赶不上,到时候老师在后面多给你安排一些节目。” “老师,我不是怕没有演出机会,只是…”周衾看着自己被纱布裹缠的纤细脚踝,有些郁闷的嘟囔着:“两个月不能跳舞,还不得荒废啊?” 她长这么大就没有超过十天不能跳舞的,现在一下子就要两个月……到时候重新捡肯定要困难死了。 “这也没办法。”祝放叹了口气,温温柔柔的告诉她:“小衾,我之前就跟你说过,艺术家和运动员最大的敌人就是伤病。” “如何克服,如何适应,都是远比该如何跳好舞更难协调的事情,老师以前也不是没有受伤过,我三十岁过后骨头变沉,一度很不适应,频频受伤,现在不是也熬过来了么?” “跳舞是一条很难的路,但更难的是坚持。” 祝放走后,周衾一个人待在病房里,脑中就不断闪回着她刚刚说的那句话。 更难的是坚持。 其实这句话又何止舞蹈,人生中处处都是这个道理,坚持爱,坚持恨,坚持持之以恒地做一件事…除了吃饭喝水和睡觉以外,什么都很难。 周衾本来不是这么文艺的人的,只是伤病加上待在病房里闻着消毒水味的难受,也让小姑娘心里平添了几分悲春伤秋。 她还不能出院,明天还得吊水消炎,被迫住在病房里的感觉真孤独。 周衾微微叹气,对着自己裹着纱布的脚踝拍了张照片,破天荒的发了条微信—— [我可太惨了。] 十分钟后,周衾在床上啃苹果的时候接到了宋昀川的电话,他声音听起来挺冷的,直接问:“你在哪个医院呢?” 女孩儿微怔,等把苹果咽下去后急忙说:“骨科七院。” “哥哥,你要来看我么?” 虽然回来后她也一直没成功加上宋昀川的微信,但周衾一点也不意外他能看到自己的朋友圈。 毕竟除了他以外,谢尧,白一赢,沈千曜的微信她都加上了。 宋昀川言简意赅的说了三个字:“病房号。” 周衾一点也没矜持,速速报给他了。 骨科七院在三环内,离宋昀川的所在的基地还是有点远的,他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才到,走到病房门前隔着玻璃能看到小姑娘正坐在床上盯着自己的脚。 那脚腕上缠着纱布,她不知道正在琢磨什么呢。 宋昀川调整了一下表情,敲了敲门走进去。 周衾鼻子尖,他刚进门儿,小姑娘皱着鼻子嗅了嗅就问:“哥哥,你从赛车场过来的吗?” “不是赛车场,是基地。”宋昀川走过去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勉强抬了抬唇角:“怎么猜到的?” “你身上有汽油味啊。”周衾笑笑:“我还挺喜欢这味道的。” 男人身上没有很浅淡的香水味和水果香,因为常年跟车呆在一起,反而汽油味是他身上最鲜明的标志,但周衾娇气的鼻子就是很喜欢。 对于这股味道,她甚至有些上瘾。 宋昀川怔了一下,目光落在她的脚踝上:“怎么受伤的?” “其实不算受伤,就是练久了关节有些磨损。”周衾垂着眼睛,轻声解释:“消炎之后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练习到关节有些磨损的程度?宋昀川提取了一下这句话里的信息量,心里就冒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火气。 只是有火气也不能发,他抿了抿唇:“疼么?” 其实这种疼对于学舞蹈的人来说都是习以为常,并且几乎每天都会跟随在身上的东西,她早就不在乎这种疼了。 可此刻面对宋昀川明摆着关切她的神情,周衾忽然觉得…有惨不卖是傻瓜。 “疼。”她鼓了鼓脸,可怜兮兮的嘀咕着:“特别疼。” 周衾的卖惨确实是有效果的。 第二天吊完水准备出院的时候,宋昀川过来接的她。 进病房的第一件事就是从兜里拿了个口罩给她带上,小姑娘还用棉球摁着手背上的针头,不方便动手,宋昀川走过去亲自帮她带上,修长的指尖不小心划过她白嫩的脸颊,还沾着一丝刚刚从外面天气里带来的凉度。 京北的十二月份,已经很冷了。 周衾抬眸看他,隔着一层口罩的声音瓮声瓮气的:“哥哥,为什么给我戴这个?” “你说呢?”宋昀川睨了她一眼:“脸都被自己挠红了。” 她不乐意闻医院的消毒水味,昨天一晚上大概都是蒙着被子睡的,早上醒来那娇嫩的白皮就被她嫌弃的挠红了一片。 “我不是过敏。”周衾还在那儿一本正经的解释呢:“就是闻不惯医院的味道。” “我知道。”宋昀川帮她收拾东西,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你是事儿多。” “……” 祝放也来了,她百忙之中从舞团里抽身过来接周衾,刚刚走到病房门口就撞见从里面出来的宋昀川。 她毫无防备,下意识的躲了下,医院的地刚刚被清洁工拖完,还有些滑,祝放穿着高跟鞋的脚腕有点不稳,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险些,是因为宋昀川拉住了她穿着厚厚大衣的手臂。 “小心。”他淡淡地说,然后拿着需要办理出院的一些收据表继续向前走。 祝放看着宋昀川修长的背影,美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她下意识的想叫人:“先生,你……” 宋昀川停下脚步,半张侧脸看过来:“有事?” 祝放一时哑然,脑海中几个碎片似的回忆掠过,末了她还是摇了摇头:“没事。” 宋昀川微微点头,抬脚离开。 “小衾。”祝放走进病房,第一件事就是问:“刚刚出去那位先生是不是你朋友?” 周衾不知道该怎么定义她和宋昀川之间的关系,她肯定是不甘于只当朋友的,但现在也只能无奈的‘嗯’了一声。 “我如果没认错人的话…我好像见过他。”祝放声音顿了下,若有所思道:“不对,我是肯定见过他。” “老师,你见过哥…宋昀川吗?”周衾一愣,连忙问:“什么时候的事情呀?” 毕竟祝放之前都不怎么在京北发展,和宋昀川简直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啊。 “差不多是五年前见过的,有年头了。”祝放笑了笑:“要不是这男生长相太出众,让人印象深刻,我怕是得忘。” “那年你刚被我接来滨市,这男生就跑去过我在云城的舞团来找你。他来了好几天,问的问题只有一个:这儿有一个叫周衾的女生么?” 那时候她在云城的舞团重心刚刚转去滨市,还没彻底解散呢,回去处理事情的时候就见到了宋昀川。 除了出类拔萃的长相气质,更让祝放印象深刻的缘故就是宋昀川问起周衾时的反应。 刚来问的时候,他充满希望,目光期翼。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时,他某种的光仿佛灭了,像是冰河藏着烈火,危险又压抑。 作者有话说: 真能有人抗拒川哥这种爹系男友么?反正女鹅不能( 第43章 五号 宋昀川坚持来舞团问了一周, 祝放虽然没正面出现过,每每只让舞团的其他人去应付,但对他实在印象深刻。 “后来我本来想着告诉你这件事的, 可你那段时间的状态太差,我也就没问, 过后就忘了。” 周衾捏着检查单的手指不自觉的慢慢收紧, 单薄的纸张皱成了一团。 “小衾,那是你什么人啊?”祝放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连忙温声低语劝道:“如果是很重要的人, 你可以和他解释……” “祝姨,解释不清楚的。”周衾勉强笑了笑:“无论有再多理由,我也是个不负责任的人。” 五年前,宋昀川去云城找过她,还去了老师的舞团。 京北和云城的距离挺远的,他跑了那么远的地方去找她么? 骤然知道这个事情,周衾说不上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 只觉得酸酸麻麻的疼。 一时间,她刻意想逃避的那些事情都翻涌着浮出水面, 让她不得不面对自己就是个‘始乱终弃’的人这个事实。 “不,不是这样的。”祝放立刻握住她的手,阻止她钻进牛角尖:“他知道你当初被周赫明那王八蛋关起来, 错过了高考报志愿时间的事儿么?” 提起这件事,周衾脸色更白了。 “祝姨, 别说了。”小姑娘摇了摇头,牙齿发抖:“我不想提。” “小衾, 你早晚要面对的, 虽然我不清楚你和那男生是什么关系, 但当初你也是受害者。” “如果你很重视他,那你就应该告诉他,和他一起正面面对过去那些事。” 祝放疼惜的看着她,不自觉的就回忆起五年前发生的事情—— 八月下旬,本该是所有高三毕业生青春飞扬的逐梦时间,她接到了周衾在深夜里打来的一个电话。 从来不求人的女孩儿声线弱弱的,不断发颤的求她:“祝姨,你能把我带走么?” 从声音就能听得出来,她快崩溃了。 五号工装 第61节 祝放第二天就去了京北,在周家的宅子里接到了那时候近乎是瘦骨嶙峋的小姑娘。 她怒不可遏,大骂周赫明私自关禁闭是非法行为,一群人险些打了起来,最后她成功把周衾带到了她所生活的滨市,也了解到了她因为和家里发生不可调和的矛盾,所以连高考志愿的填写时间都错过了的事情。 所有新生都奔赴全国各地高校去报考的时候,周衾窝在房间里门都不想出。 祝放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完全想不通小时候她亲手带出来的小孩儿虽算不上十分开朗,但也是明媚飞扬,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直到九月份,周衾才走出来,对她说:“祝姨,我要复读。” 周衾的学习生涯一直是奔波流离的,不知道换了几个地方,最后又在滨市重新读起了高三。 后来上了大学,她也没有坚决拒绝走舞蹈这条路,在祝放身边,把舞蹈当成了职业来对待。 周衾曾经对赵黎说过,她不愿意把兴趣当作职业,可现在她还是这么做了。 因为她所能仰仗的‘本钱’越来越少,能抓住一个是一个。 气氛沉重的病房外,一道修长的身影无意中听见了这番对话,在门口僵滞的站了半晌,直到察觉到里面的人准备离开,才如梦初醒,忙不迭的后退了几步。 然后率先快步离开。 - 祝放的那几句话,回去路上还一直在周衾脑子里萦绕着。 宋昀川脸色也莫名的难看,他抿着薄唇,攥着方向盘的手愈发的紧,一路上也没有主动说话。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把车开回了小区的停车场。 宋昀川率先下了车,走到副驾驶外面帮着周衾打开车门,然后在她面前俯下身,简单的命令道:“上来。” “……啊?” “甭磨叽了。”宋昀川不耐烦的催:“你自己这脚是能走咋的?” 还不是得靠背。 只是这待遇,未免太帝王级别了一些。 周衾抿了抿唇,微微倾身,细瘦的两条手臂揽住男人修长的肩颈。 “哥哥。”她趴在宋昀川的肩上,小声嘟囔:“谢谢你。” 她难得这么乖巧,宋昀川心里却酸酸涩涩的,她踢上车门后,顺势逗了她一句:“就嘴上谢啊?” 周衾:“我可以当牛做马的谢谢你。” “…你还是嘴上谢谢就行了。” 坐电梯到二十五层进了门,周衾却不爱下来了。 她双腿夹住男人的腰,死死搂着宋昀川的脖子耍赖,装作没听到他让自己‘下来’的声音。 “周衾,你干嘛呢?”宋昀川皱眉,抖着肩膀颠了她两下:“下来啊。” “不想下地。”周衾趴在他肩上,牛皮糖似的:“哥哥,你再背我一会儿好不好?” “……你比三岁小孩都粘人,别耍赖。” “我有话想问你。” “问吧。”宋昀川无奈道:“下来再问——你让我喝口水行不?” 周衾笑了笑,大发慈悲的从他身上跳了下来。 “哥哥。”她拽住他的袖子,微微抬眸,琥珀色的瞳孔眨也不眨的看着他:“你之前是不是去云城找过我?” 她认真,专注,眼睛里还带着一丝惴惴不安的期待。 宋昀川微怔,等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给出回答了:“嗯。” 他没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只是回答了问题。 说完就皱了皱眉,情绪是肉眼可见的不太高:“你休息吧。” “你先别走。”周衾连忙拦到他面前,咬了咬唇:“对不起。” 她又道歉了,一提到关于五年前的事情,就总是想说这三个字。 可这姑娘之前,什么时候是这么软弱又喜欢认错的人呢? 宋昀川突然从心底里感到有些烦躁,毕竟他见识过意气风发又不讲道理的周衾——当你打心眼儿里宠一个人的时候,其实是不舍得见到她太懂事的。 他甚至犯贱的怀念起她以前的娇嗔和蹬鼻子上脸,微微叹了口气:“没什么好道歉的。” “我知道,你又要说那都是我的选择,无论对错。”周衾说着,白皙的眼眶红了一圈:“可我应该和你说一声的。” “我没去云城上大学,去的滨市,你去找我…不就是扑了个空么?” 宋昀川静静的听着,除了无奈,还有一点想笑。 其实何止是扑了个空,云城大学和祝放的舞团他都找过,只因为他之前听小姑娘说过祝放,说过云城那里有她的老师可以帮着照顾她。 他连着去了快一周的时间,诚意满满,却依旧打听不到半点儿消息。 就和在云城大学的新生登记处一样,去了多少天,结果依然是无功而返。 可是…… “没办法。”宋昀川喃喃道:“那已经是我最后能试着去找你的地方了。” 他没办法,他什么地方都找过了。 周衾眼睛一眨,眼泪就决堤了。 她从来就不是个爱哭的姑娘,可她真的觉得自己是对不起他。 “我当时被我爸妈关在家里,我当时一门心思只想跟他们断绝关系,想离开,考虑不到别的。他们从之前的意向志愿表里知道我想去的学校是云城大学,所以我就不想去了。” 周衾哽咽着,断断续续语无伦次的说着—— “对不起,我应该告诉你一声的。” “周赫明跟我说,如果不是他嘱托你照顾我,你理都不会理我。” “我知道他说的都是屁话,但当时我的状态很差劲,极度自卑,谁也不信,不信我们还能在一起,不信还能保持长达几年的异地恋……” “我只想逃离周家,京北,江镇,云城哪里都不想待。” 只要周家知道她有可能去的地方,周衾都不想去了。 她做了一个极度自私又胆怯的决定,同时并不信任她和宋昀川的感情基础,所以干脆挥刀斩乱麻。 注销手机号,换微信,和过去的一切不留情面的说再见。 周衾以为她只要能避免所有的不舍,就能熬过去的,可她到底太低估了自己对宋昀川的感情。 她熬不过去。 她胆怯任性又自私,却还在奢望着他的爱。 只是,宋昀川还会原谅她么?还愿意重新接受她这种自怨自艾的作精么? 周衾颠三倒四的说完了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走,本来就冷甜偏软的嗓子一直是微微发颤的,等她断断续续地说完,也不敢抬头看他的脸。 直到自己的下巴被两根微凉的手指抬了起来,隔着一片泪眼朦胧的雾气,周衾甚至都有点看不清宋昀川脸上是什么样的神色。 只能听到他声音是淡淡的。 他问:“周衾,你现在是后悔了么?” 后悔? 宋昀川这两个字总结的很到位,其实她根本是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就已经在后悔了。 周衾呜咽一声,小猫似的点了点头。 “你后悔什么呢?”宋昀川的声音很轻,还带着一丝凉凉的温度:“如果回到五年前,让你重新选择,你就不会走了么?” 周衾一怔。 “你不‘任性自私’这么一回,不彻底走的远远的,永远也脱离不了原生家庭带给你的阴影。” 周衾咬了咬唇,有些急切的解释:“我后悔的是…我应该跟你解释一下的。” 当初怎么也不应该一声不吭的就离开。 “解释?其实想想也没必要。”宋昀川笑笑:“解释完了,不还是一样的结果么?” “况且周衾,你还是没说实话。” “啊?”周衾没太听懂。 “你说了那么多,一直在反思自己的错误,可你怎么不告诉我…”宋昀川顿了下,目光幽深的看着她:“你被你家里人害的高考志愿都没报,被迫复读的这件事呢?” 周衾一怔,心跳漏了半拍。 “你,”她咬了咬唇:“你怎么知道的啊?” 宋昀川坦荡的回:“不小心听到的。” 周衾垂着脑袋,声音又轻又可怜:“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卖惨。” 傻姑娘。 宋昀川默默的叹了口气,大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轻轻笑道:“平时装傻装可怜也没少卖惨,最惨的一点倒是不想说了。” “周衾,你说你是不是一个矛盾的纸老虎?” 周衾摸不透宋昀川是什么意思,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不敢说话。 “五年前你不打声招呼就走,我是有点生气的。”他平静道:“但是,你没什么错。” “从未成年到成年人的第一个标志就是要学会为自己的选择买单,尤其是一些对的选择。” “周衾,以后别再说后悔两个字了。” - 宋昀川走之后,一个下午周衾都窝在卧室里。 床前挂着的大电视屏幕里被她一遍一遍播放着‘堂吉诃德’的芭蕾舞曲,这本来是她要在舞团巡演上表演的曲目,她也已经练的差不多了,可现在脚疼的连站起来都困难。 但饶是如此,周衾还是有些执拗的看着。 她此刻心烦意乱,只能用工作相关的事情来麻痹自己——虽然跳是跳不了了,但一遍一遍看着,加深关于编排步法的记忆也好。 五号工装 第62节 空荡荡的屋子里,震撼的管弦乐舞曲经久不息的响着。 宋昀川去了趟超市,拎着两个大袋子回来后,进门在玄关处都能听到卧室里传来的音乐声。 他装修时候没为了省钱减少开支,每个房间都是隔音不错的,这隔了两道门都能听到……周衾是聋了么? 宋昀川皱眉,走过去敲了敲她房间门。 他怕人听不见用了力道,没几秒时间屋里的音乐声就停住了,周衾三步并作两步的‘咚咚’跑过来。 刷的一下拉开门,宋昀川垂眸就能看见小姑娘白皙的眼眶还透着粉。 啧,看来那委屈劲儿还没过。 “穿鞋。”他看了一眼她光着的脚,皱眉指挥:“然后出来吃饭。” 周衾嘟囔:“我不饿……” 宋昀川:“嗯?” “马上下去。”周衾改了口,穿好拖鞋跟在他后面出去,但还是忍不住闷闷的问:“哥哥,你怎么又回来了?” “给你买了点东西。”宋昀川扫了眼她的脚踝:“这两天你也出不了门了,就在家好好呆着吧。” “哦。”周衾应了声,想了想又客气的道谢:“其实我自己panpan以买的,叫外卖。” 这一趟一趟的,实在是太麻烦他了。 “怎么?”宋昀川睨了她一眼:“你这些天就打算一直吃外卖?” “……不然呢?” “我给你买了不少蔬菜和肉。”宋昀川恨铁不成钢的教育道:“你就不能自己做点饭?前几天不还好学的做饺子呢么?” 其实这些年周衾早就会做一些简单的菜了,但她眼珠转了转,灵机一动的还是决定装作废柴。 “好啊,我可以学。”她咬了咬唇,连忙掏出手机:“你能不能教我一下,远程遥控也行。” “哥哥,把我微信加上吧。” 宋昀川垂眸,看了看她那和过去截然不同的微信头像还有昵称,眼底划过一丝意味不明的自嘲。 他拿出手机,如她所愿的加了她微信,状似不经意的问:“你之前那微信是不是很早就不用了?” “是…之前注册微信的手机号注销了,找不回来。”周衾有些尴尬的抿了抿唇:“不是不想用。” 宋昀川并没有就着这个微信号的话题聊多久,加上后就收了起来,淡淡道:“也别总问。” “啊?” “做饭的事儿。”他矜持的说:“我那点儿厨艺未必就比网上那些教程好。” “哦…”周衾点了点头:“行。” “……” 可宋昀川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接下来几天内,他几乎每天晚上都会过来一趟炒几个菜,给周衾当作第二天的早餐·。 虽然嘴硬着解释是说她问来问去的麻烦,还不如他自己过来炒了算了,但周衾明白他是怕自己动来动去的脚上伤更严重。 每次宋昀川在她耍了一点小心机后,就会用这种窝心的举动让她无地自容。 周衾渐渐都觉得,她实在是配不上他这种温柔。 “哥哥,其实我会做一点简单的菜,之前在外地上学的时候学会的。”内疚之下,小姑娘忍不住说出实话:“我就是想找个理由加你微信,才撒谎的。” 宋昀川正拿着锅铲爆炒大虾的手臂顿了一下。 “哦。”他面无表情的应:“那你怎么突然想说实话了?” “你以为我不会还天天折腾过来,我良心不安嘛。”周衾垂着眼睛看自己踩着的棉花糖拖鞋,小声说:“要不我还是自己做吧。” “你会做个屁,老实呆着去吧。”宋昀川嗤笑一声,不客气的说:“你以为我是给你做饭?我是准备给自己第二天中午带的饭,借这儿的锅,顺便让你也吃点。” “……”周衾忍着笑,一本正经的配合着他:“行吧。” 她说完,就乖巧的在一旁准备捡碗端菜。 宋昀川皱眉:“不是让你去坐着等?” “没事的,脚不疼了,活动活动没问题的。” “我是怕你活动么?”宋昀川嗤笑,揪着小姑娘家居服的帽子把人‘拎’到了桌前的凳子上:“我是觉得你在厨房碍事。” …… 之前在江镇那么小的厨房,他每次都会培养她不能擎等着吃饭要知道捡碗端菜的意识,现在这么大的厨房倒觉得自己碍事? 宋昀川,真不是一般的傲娇。 周衾只好坐在椅子上等着吃饭,她双手拄着下巴,隔着厨房的玻璃看着在里面忙碌的男人。 一举一动,都有种让她穿越时空回到五年前的错觉。 她每天都去耍赖缠着他,他一面无奈一面嫌弃,却也甘之如饴的每天都给她做饭,只给她做饭。 那是周衾在二十三年的人生里最怀念的时光。 宋昀川简单的炒了两个菜,一荤一素,两个人坐在餐桌面对面地吃,都没有什么聊天的意思,但氛围倒分外宁静祥和。 就好像他们折腾了一大圈,发现还是面对面的坐下来吃一顿亲手做的晚餐,就是最好的事情了。 只不过晚餐有个小插曲。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门铃被人按响了。 宋昀川一怔,知道他这个地儿的人不多,这个时间来的人能是谁? “你继续吃。”迎着周衾诧异的眼神,他站起来:“我去开门。” 透过可视门铃看了眼,就瞧见外面站着一个身形修长的俊朗男人。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怀里抱着一个娃。 宋昀川看了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他顿时觉得脑袋疼,十分后悔刚刚为什么要在宋文野问他在哪儿的时候说了自己在这边房子的大实话。 没办法,只好开门。 “叔叔!”开门后,那男人怀里的小丫头眼睛一亮,立刻跳下来抱住宋昀川的小腿:“我好想你呀!” 后者无奈的笑了笑,弯腰单手就把人抱了起来:“乖乖,你老爸怎么这么晚带你过来找我啊?” 话虽然这么问,但宋昀川心里其实有数了。 果不其然,宋文野张口就是拜托:“昀川,我这也是没办法,单位突然通知我去出差,三个小时后的飞机,我只能把萝萝放你这儿了。” 宋昀川抱着小不点坐了下来,修长的手指讨人厌的掐了掐她的脸蛋:“嫂子呢。” “你嫂子前两天就出差了。” …… 他这堂哥堂嫂,一个记者一个医生,真真都是忙的脚不沾地。 宋昀川的工作虽然也远远算不上‘闲’,但起码是常驻京北的,不用到处跑,因此夫妻俩总是没事儿就把孩子送过来让他帮着带一带。 久而久之,他都快成了宋萝的半个爹了。 不过小豆丁可爱的紧,他也蛮喜欢的。 “行。”宋昀川答应下来:“她换洗的衣服和平时喜欢的玩具带了么?” 问话的姿态,熟练的让人心疼。 “带了带了。”宋文野松了口气,立刻从背上拿下包:“萝萝平日里用的东西都在这儿,我……” 他话说到一半,不小心瞧见已经从餐厅里走出来的周衾,声音戛然而止。 见了鬼了?宋昀川这屋有女人出现? “昀川。”宋文野愣愣地问:“这位小姐是?” “我朋友。”宋昀川简略的介绍了下。 但宋文野这愣货直接又问:“女朋友?” “……” 医生当久了的人,都是这么愣头青又直接的么? 周衾猝不及防的听到这句,耳根子也热了,连忙摇头:“不、不是,您误会了。” 她能瞧得出来宋文野是宋昀川的家里人,所以平日里不爱跟陌生人搭话的小姑娘,也主动解释了一句。 “堂哥。”宋昀川皮笑肉不笑,阴测测的问他:“您还不走?” 看出来了堂弟今天不欢迎自己,不过他也的确着急,宋文野尴尬的挠了挠头,又嘱咐了女儿几句乖乖听话之类的,然后就赶时间的离开了。 “阿姨。”饭后,宋昀川去刷碗的时候,宋萝走到周衾旁边,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很羡慕的看着她:“你长得好漂亮哦。” “小孩儿,谢谢哦。”周衾忍不住笑了,并且体验了一把她终于也能叫别人‘小孩儿’的爽感,伸手捏了捏宋萝的小脸:“你几岁啦?” “五岁!”宋萝伸出一只小手比划着‘五’,大眼睛弯成月牙:“萝萝上幼儿园啦。” 周衾几乎没和小孩儿相处过,也不知道哄孩子的时候该说什么,但宋萝实在是一个很好哄的小姑娘,且热情开朗,周衾和她玩了一会儿,就觉得挺轻松的。 有些小孩儿是调皮捣蛋的恶魔,可有些小孩儿就是治愈大人浮躁内心的天使,宋萝显然就是后者。 怪不得宋文野把孩子送过来让他帮忙带几天的时候,宋昀川没有拒绝。 周衾陪着宋萝堆积木的时候,若有所思地想着。 她抬眸看了一眼正在厨房里切水果的男人,小声问旁边的小萝莉:“宝宝,你经常和叔叔一起住吗?” “是呀,爸爸妈妈总是不在家。”宋萝秀气的小鼻子皱了皱,似乎是人小鬼大的嫌弃着:“他们都没有叔叔好。” 好家伙,看来宋昀川在小孩儿心里的地位真不是一般的高。 周衾被逗笑了,打趣着问:“叔叔比爸爸妈妈都好么?” 宋萝毫不犹豫的说:“是啊!” 周衾还想看看宋昀川是不是真给这小不点灌了迷魂汤,于是又问:“叔叔比你爷爷奶奶还好? 在她心里,爷爷奶奶跟隔辈的孩子是最亲的,比父母确实要强,因为这是周衾的亲身经历。 可宋萝想了想,人小鬼大的说:“阿姨,我爷爷奶奶不住在这里。” 五号工装 第63节 哦,怪不得,原来老人不在身边,要不然也不会总把孩子给宋昀川带。 “但是叔祖父和叔祖母住的很近哦。”宋萝积极的和周衾分享:“他们和叔叔一样好,每次都给萝萝猪蹄吃。” 周衾想了想,才掰扯明白了这叔祖父叔祖母指的应该是宋昀川的父母——她自小不用和各类亲戚打交道,实在对这些乱七八糟的辈分和称呼分的不是很明白。 不过也不需要太明白,她只需要配合着小姑娘和她‘聊天’就可以了。 “那萝萝喜欢和叔祖父他们一起住么?” “喜欢呀。”宋萝歪头想了想:“可叔叔不让萝萝去和叔祖母一起住。” “啊?”这倒是让周衾意外,她下意识的问:“为什么啊?” “叔叔和爸爸说,他出差的时候不许把我送到叔祖母那里去。”宋萝回忆起大人们的谈话,板着一张白净的小脸惟妙惟肖的模仿:“叔叔说每次叔祖母见到我,都会催他去相亲。” “阿姨,相亲是谁啊?” …… 周衾咬着唇,死死的忍住笑:“没什么,那你叔叔怎么说的?” “叔叔说他最讨厌相亲了。”宋萝握拳,无条件站在宋昀川这一边:“所以萝萝也最讨厌相亲了!” 虽然,她根本不知道相亲是个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说: 萝萝:叔叔那点老底全被我暴露啦! 第44章 五号 等宋昀川在厨房里切好了一个果盘出来的时候, 坐在客厅地毯上的周衾和宋萝已经快成为‘生死之交’了。 大概因为心理年龄都不大的程度,还挺有话聊。 周衾自己就小小一只,把比她还小了几圈的迷你版萝莉抱在腿上, 两个人拿着手机戳戳点点的,不知道在玩些什么。 宋昀川走过去看了眼, 是贪吃蛇。 ……行吧, 毕竟宋萝这货也玩不明白什么游戏,这么弱智的正好。 “别玩儿了。”他把盘子放在茶几上,敲了敲桌面:“吃水果。” “好!”宋萝可是十分听宋昀川的话的, 闻言就从周衾的膝盖上跳下来,乖乖的走过去拿着小叉子吃水果。 就是,那个大的不怎么听话。 宋昀川瞄了一眼没动弹的周衾,微微蹙眉:“盘子里有木瓜,你也吃两口。” 周衾的臭毛病数不胜数,挑食就是其中之一。 之前他给她做饭,女孩儿就是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的挑剔, 包括水果,她也不爱吃。 有的时候宋昀川老妈子似的念叨着有维生素有营养逼着她吃, 她才皱着眉头不情不愿的吃几口——还得是给剥皮切好了的,天生的娇气公主命。 看来这一晃几年过去,周衾这不爱吃水果的毛病还没改。 但宋昀川记得她是爱吃木瓜的, 以前她就爱喝木瓜的牛奶,买了木瓜切给她也会吃几块, 所以他买水果送过来的时候,也特意挑了木瓜。 周衾闻言, 摆弄手机的手顿了一下。 她有点想说自己现在不怎么吃木瓜了, 但抿了抿唇还是没说, 乖乖的凑到茶几前跟着宋萝一起吃水果,模样柔顺又安静。 宋昀川看着眼前这一幕,恍惚间有了种自己养了俩闺女的错觉。 真是,噩梦一般的景象。 男人的额角抽了抽,等宋萝吃的差不多了,就扯了扯她的帽子:“萝萝,咱俩走吧。” “咦?”宋萝侧头,两个精致的羊角辫都随着她的动作歪了歪,小孩儿不解地问:“叔叔,我们不住在这里吗?” “不住这儿。”宋昀川已经在帮她收拾桌上的积木玩具了,头也不抬的说:“今天带你去别的房子住。” “啊……可是我想和亲亲阿姨一起住哎。”宋萝粉雕玉琢的脸蛋垮了下来,搂着周衾的腰不撒手,可怜兮兮的同宋昀川撒娇:“叔叔,我们不走好不好?萝萝想和亲亲阿姨一起住!” “……” 宋昀川按了按太阳穴,看向周衾:“她叫你什么?” “呃,我告诉萝萝我的名字。”周衾也有点尴尬,搂着宋萝轻声道:“然后她就这么叫我了。” 衾衾,亲亲,倒也没错。 宋昀川深呼吸口气,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要不然你们留下来住吧,这本来就是你的房子,还这么多房间呢。”周衾主动开了口,劝说道:“再说萝萝都五岁了,你一个男人…不方便给她洗澡什么的吧。” “说什么呢。”宋昀川斜睨了她一眼:“我会找钟点工阿姨来帮忙。” “那不还得给钱么。”周衾笑笑,狡黠的眨了眨眼睛:“我可以免费帮忙哦。” 最后在宋萝软磨硬泡的坚持之下,宋昀川还是答应她住在这儿了。 其实不管小孩儿和叔叔再怎么亲近,心里都是有一定的性别意识的,无非是多少而已。 稚嫩的小女孩儿肯定更加渴望和同性的接触,成年女性带给她的安全感不是男性能做到的,尤其是周衾这样漂亮又‘温柔’的女性。 ——没错,在宋萝面前,她的确表现的够温柔,和平日里的娇纵任性一点也不一样,反而特别像是…像是一个稳妥地大人。 宋昀川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忍着想来根烟的冲动,隐约能听见浴室的水声和两个姑娘嘻嘻哈哈的笑闹声。 就怎么说,挺有‘家’的温馨感。 二十分钟后,水声停下,周衾抱着湿漉漉的宋萝出来,小姑娘头发吹的半干,整个人白里透粉,小脸和红苹果一样,见到宋昀川就笑眯眯的伸手要她抱。 平时宋萝洗完了澡要抱就是想继续玩玩具,宋昀川是断不会理她的,往往直接就撵狗似的直接把人撵回去睡觉了。 但这次他瞧着周衾那托着小豆丁屁股的细瘦手臂,还是把人抱了过来。 他下了命令:“最多再玩十分钟就去睡觉。” “知道啦叔叔。”宋萝娇滴滴的抱怨:“你好啰嗦。” …… 这都是跟谁学的? “小不点儿。”宋昀川气笑了,大手呼噜了一下她软绵绵的头毛:“你故意气我是吧?” “叔叔。”宋萝弯起眼睛讨好的冲他笑了笑,继续撒娇:“我想和阿姨一起睡可以么?” “?” “萝萝不喜欢自己睡觉,要不然和叔叔一起睡也行。” 这么大点儿的小孩儿,在陌生的环境里自己睡一个大房间是会害怕的,但是…他记得周衾不喜欢和别人一起睡来着。 宋昀川不想给周衾添麻烦,想了想,捏捏宋萝的小脸蛋:“我带着你睡。” 一会儿让宋萝睡床,他睡卧室里的沙发。 “啊?你要带着她睡么?”周衾也把沾了水的头发洗了,正擦着出来的时候就听见这句话,她愣了一下,下意识的说:“其实我可以和萝萝一起睡的。” 宋昀川:“不用勉强。” “不勉强。”周衾十分坚持:“我挺喜欢她的。” 她刚从洗手间出来,头发上带着洗发水的淡淡香味儿,靠过来时和身上的果香混在一起,有种让人头晕目眩的馥郁。 怪不得宋萝喜欢黏着她,浑身香香甜甜的女孩儿不比他这个油漆味儿的大老爷们招人喜欢多了? 就连宋昀川自己也…挺喜欢的。 他幽深的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淡淡地问:“你不是不爱和别人一起睡觉么?” 周衾眨了眨眼:“五岁以下的小孩儿可以。” 宋昀川:“……” “那我带人回去准备睡觉了哦。”像是怕男人拒绝一样,周衾说完就笑眯眯的拉着宋萝的小手把她带回房间了。 她确实不喜欢和别人同床共枕,这臭毛病没改掉,说五岁小孩以下也是信口胡诌的。 但周衾发现自己更不喜欢让宋萝和宋昀川一起睡——虽然他们是亲叔侄,但她也还是有点嫉妒,不高兴。 周衾觉得自己可能是病的越来越严重了。 占有欲十足,还不敢说。 她微微叹了口气,边检讨着自己边笨拙的哄宋萝入睡。 接下来几天,周衾几乎都是陪着宋萝一起过的。 有些人可能不会哄小孩儿,也没表达出来十足十的热情,但就是因为长得漂亮身上香,轻而易举的就能得到别人的喜欢。 就像本来最是缠着宋昀川的宋萝,这些天已经完全变成‘亲亲阿姨’的小跟屁虫了。 周衾从一开始的不适应,混了四五天下来在和小孩儿相处这方面竟然算是颇有心得。 放在半个月以前她打死都想不到自己能在家呆着照顾一个小不点,但这种事情就是真实的发生了,赶上她脚受伤的时候碰见了父母出差的宋萝。 而且,她是主动上赶着照顾这个小家伙的。 周衾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借机让宋昀川住下来,他们相处的机会才会更多一些。 起码,他不会每天傍晚做完饭就急着要走,让她连个挽留的借口都没有。 虽然,这多多少少有点‘利用’宋萝的心思在的。 “萝萝。”帮着小姑娘洗澡的时候,周衾轻声同她道谢:“阿姨其实得谢谢你。” “啊?”宋萝歪了歪头,湿漉漉的头发丝就甩在了她身上,小孩儿看着周衾下意识的闭眼睛就‘咯咯’的笑,瞬间也忘了问为什么要谢谢她这事儿了,在浴缸里和自己喜欢的亲亲阿姨闹了起来。 一个澡洗了快一个小时,等吹干头发上了床,宋萝就趴在枕头上呼呼的睡了。 周衾在刚刚帮着她的过程中也洗的差不多了,她深刻感受到照顾孩子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累的手臂都有些酸……但还挺开心的。 等宋萝彻底睡着后,周衾回到浴室把自己还没吹的长发随便绑了一下,刚想换掉身上湿了一片的睡衣,就听见卧室门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估计宋昀川是想来看看宋萝睡没睡。 “稍等。”周衾急忙应了一声,在浴室里到处乱转的找了个大浴巾想先披上,可要披上的那一刹那,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手又放了下来。 五号工装 第64节 电光火石之间,她觉得自己就该这样去见宋昀川。 喝了这么多年的豆浆,吃的木瓜,根据教程学了那么多按摩手法。 好不容易有点效果了,总得给他看看吧? 这般思索着,周衾深呼吸一口气,没在犹豫的就走过去拉开门。 宋昀川:“萝萝…” 他话刚刚开口,却在见到周衾的时候戛然而止。 女孩儿湿了的睡衣是丝绸缎面的,从薰衣草色变成深紫,宽阔的领口露着白皙的锁骨,几缕黑发黏着长长的天鹅颈往下蔓延。 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的身体曲线毕露,是肉眼可见的凹凸有致。 凹凸有致…就说明她比以前‘长大’了不少。 宋昀川目光落在那处一瞬间,即便很快移开,旖旎风光风光也不受控制的印在了脑子里。 莫名其妙的,垂在身侧的指尖都有些热,喉咙很渴,口干舌燥的感觉。 “哥哥。”周衾抬起手臂擦头发,睡衣的布料随着她的动作往上蹭,漏出一截光滑白腻的小蛮腰,细的一只手就能掐住。 她眨了眨眼,状似无辜的看着他:“你要进来看萝萝么?她睡着了。” 说着,还侧了侧身子让他进来。 但宋昀川能进去才怪。 他张了张口,低沉的声音带着点哑:“既然萝萝睡了,我就不进去了。” 说完就走,修长的背影几乎带着那么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周衾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弯唇笑了笑。 那天晚上,宋昀川久违的失眠了。 在周衾刚走那两年,他常常失眠,等之后小姑娘行迹被在公安局的老程查到之后,他终于能确认她是安全的,在滨市上学,认真且五彩缤纷的活着,他才能稍稍安心。 适应了身边没了小姑娘需要漫长的时间,直到第三年,宋昀川才能恢复正常的作息,不再失眠。 但这个晚上,宋昀川却还是睡不着,和之前脑补的周衾‘流落在外’的小可怜状态不一样,他这次一闭上眼睛,脑子里总是会不自觉的浮现女孩纤细姣好的身影。 紫色丝绸睡裙沾湿了贴在身上,长长的头发和海藻一样勾缠着周围所能勾到的一切,周衾琥珀色的瞳孔眨也不眨的盯着他,声音软软的叫他哥哥…… 本来就昏昏沉沉的宋昀川一下子就惊醒了。 他坐直起身子,皱了皱眉。 见了鬼了,他几乎从来没有那方面的需求和欲望,居然被一个小姑娘弄的有了反应。 最尴尬的是,周衾并未真的怎么勾他,就是衣服被水沁湿了,他看到了而已。 光是这样,竟然就让人有种欲罢不能的生理错觉。 自己真的是…年纪越大越不正经了!宋昀川骂了自己几句,下地去了洗手间。洗凉水澡,断断续续的折腾到天空都泛起鱼肚白了。 之后的几天,宋昀川碰见周衾,总觉得有些别扭。 小姑娘倒是坦坦荡荡,也不缠着他黏着他,反而和宋萝玩儿得更好。 这点让宋昀川也挺头疼的,周衾把宋萝照顾得越好,小豆丁就越不愿意走,他一个人走把孩子扔这儿让别人照顾更不现实,他也被迫只能一起住在这儿。 好容易熬到宋文野出差回来把人接走,宋昀川第一时间就搬了出来。 说是搬,其实他也根本没带什么东西,两袖清风的离开,立刻就给沈千曜他们打电话找人出来喝酒。 其实从周衾出院到现在这些天,宋昀川心里一直就像压着块大石头,就算故作若无其事,也还是无法纾解,胸口都觉得堵得慌。 一直避免去想,但他还是忍不住会想到五年前的事情。 那时候……周衾没有上成大学。 因为一堆乱糟糟的事情错过了高考填报志愿,不得不复读,她当时心里得多难受? 其实自己还是不够上心吧? 虽然拜托了老程在公安局里帮忙盯着周衾的动向,但她有接近两年的时间没有任何飞机和火车的购票记录,真的想想都知道奇怪的很。 他一个大男人,和周衾置什么气呢? “川哥?你说什么?”坐在他旁边的白一赢听着宋昀川垂着头念念叨叨,好奇的靠近。 结果从男人的喃喃低语里拼凑出来一句话:不知道那小破孩儿当时有多绝望。 小破孩?什么小破孩? 白一赢纳闷,怼了他一下:“川哥,你说的谁啊?” 宋昀川一直都是一般般的酒量,心里有事就容易醉的更快,听到有人问,没经过大脑的就回答了:“周衾。” …… 白一赢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川哥,你…”他试探性的问:“你还想着她呢?” 宋昀川侧头看着他,目光没什么焦距:“她住我家。” 操,白一赢一口酒猝不及防的呛到,弄的直咳嗽。 这得是什么级别的舔狗啊!五年前被甩还一直惦记着不说,现在直接把人弄家去了? 白一赢算是比较了解宋昀川和周衾那些事儿的了,一边想着一边啧啧称奇。 散场后,他问了三四遍才问到地址,然后把有些微醺的男人送回了所谓的那个‘家’——有周衾在的房子。 周衾正坐在沙发上看祝放给她发的编排步伐,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咣咣’的砸门声,还伴随着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外面好像不止一个人似的。 女孩儿秀眉微蹙,打开可视电话看了看,见到白一赢扶着宋昀川的画面就吓了一跳。 “这,”她立刻打开门,帮着白一赢把宋昀川弄到沙发上:“这怎么了?” “川哥酒量不好,喝醉了。”白一赢有些尴尬的笑笑,解释了句:“我们喝酒没有女生。” “……”周衾抿了抿唇:“干嘛跟我解释啊。” 她和白一赢也是老熟人了,说完这么一句,后者耸了耸肩,想也没想的说:“这不是怕你误会么。” “不过周小妞,你假装误会吃醋一下也行,没准川哥能开心一些。”白一赢看着沙发上的宋昀川,叹了口气:“你走了之后,川哥就没怎么开心过。” 周衾一愣,想要去碰触宋昀川下颌的手不自觉的一缩,缓缓收紧。 白一赢浑然不觉,还在掏心掏肺的和她说着大实话:“你刚走那两年,川哥总是跟我们喝酒,有一次都喝吐血了,被送进医院后医生说他不能再这么没节制,川哥才不怎么喝,现在酒量也不咋地了……” 白一赢说着说着,声音渐渐的变小消失。 因为他看见跪坐在沙发旁地毯上的女孩儿,一滴晶莹的泪珠掉在那那白皙的手背上,安静的室内响起了小小的啜泣声。 “别、别哭啊你。”白一赢慌张道:“你可别说是我给你搞哭了,我不想挨揍啊!” 正当他手足无措,尴尬的准备落荒而逃时,他听见周衾声音有些喑哑的问他:“小白,我是不是很过分呀?” “也、也没有。”白一赢愣了一下,摇了摇头:“川哥说了,你有任性的权利。” 周衾指甲陷入掌心的更深:“他…他怎么说的呀?” 接下来,她从白一赢的口中简单知晓了一些这五年内的过往碎片,都属于她错过的时光。 那是她走的第三年,宋昀川已经从公安局的老程那里知道了她在滨市读书,难得开心,他‘大逆不道’的推了一个家里安排的相亲,叫了朋友们出来请客吃饭。 酒过三巡,微醺状态中宋昀川去洗手间,白一赢也跟了过去,都喝了些酒,有些上头的冲动中他闷闷的嘀咕:“川哥,阿姨打电话过来骂你了,说你又推了一个相亲。” 宋昀川洗过手,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无所谓道:“应该的,我惹他们二老生气了,随便骂呗。” 说完就准备走。 “川哥,值得么?”从他修长的背影中品出几分寂寥,白一赢实在忍不住的愤慨道:“您还想着周衾?她都走了,一个人没说的走了,我们这些处了快一年的哥们儿在她眼里什么都不算,那么任性……” “够了。”宋昀川打断他,淡淡的说:“她有任性的权利。” 作者有话说: 川哥(护短中):我家崽崽只有我能说! 还有一更在晚上! 第45章 五号 宋萝的出现就像是短暂缓和关系的小插曲, 那一周多,宋昀川被迫留在有周衾在的房子里,不得不给两个姑娘当老妈子照顾他们, 把一日三餐安排得井井有条。 恍惚间,周衾总有种回到过去的错觉。 但现在‘名不正言不顺’, 她知道宋昀川不会像以前那么惯着她, 等到宋萝回家了,他也就走了。 事实也的确是如此,本来三个人的房子变成她一个人, 几乎每天安静的落针可闻,周衾也不得不接受。 这个时候,她就会特别想回到舞团工作——无止尽的闲着更感觉空虚,如果这时候有事情做的话,总会好很多。 可惜去医院检查,脚踝恢复的并不算好,暂时还是只能在家里静养, 正常走路还是可以,但跑步运动都有待商榷, 更别说回到舞台上进行高强度的练习表演了。 周衾回到家里,趴在沙发上继续看堂吉诃德的舞曲,耷拉着的长睫毛都显得有些郁郁寡欢。 视频里首席舞者穿着红色的芭蕾舞裙不停的转圈, 镶着钻的裙摆闪闪发光,配合着首席修长白皙的腿, 近乎美丽的不可方物。 周衾看着看着,思维就不自觉的有些游离。 前两天祝放过来看她了, 顺便还把舞团给自己做好的衣服拿了过来。 面对着周衾的推拒, 祝放摆了摆手, 态度是毋庸置疑的强势。 “这芭蕾舞裙都是按照你的尺码做的,节目的编排步伐也是根据你擅长的方面编的,怎么拿去给别人跳?”祝放拢了下颊边的碎发,瞧着面色有些颓然的女孩儿,放缓了口气安慰道:“小衾,你也不用想太多,在家里好好养伤,等到时候身体好了上去跳就是了。” 周衾纤细的手指抚过裙摆上镶着的碎钻,不自觉的抿了抿唇:“老师,我脚上的伤恢复的不算好。” “长时间不练习,没有舞台,我都不知道自己到时候能跳成什么样了。” “堂吉诃德这个舞台,不管是编排还是服装设计都很好,这种精品节目,因为我的原因不能面世不是太可惜了么?” 周衾在工作上是个很负责的姑娘,她会很坦诚的交代自己的身体情况甚至是心理上的不安,至于其他的,就要交给有决定权的负责人去斟酌了。 但祝放想了想,还是决定继续用她。 五号工装 第65节 “堂吉诃德这个舞台的核心只有你能跳得出来,所以我只等着你。”在对于艺术的极致追求上,祝放也是异常固执,说的执着而坚定:“有瑕疵的表演宁可不要面世,这点我已经想的很清楚了。” 在祝放心里,堂吉诃德这个舞台要么就是周衾跳,要么就干脆不要,不会有第三种选择。 只是这种无条件的信任,多少让此刻的周衾压力更大。 舞者的表演是需要大量的练习的,她没有,练习过后的成果是需要观众评估的,她也没有…… 她需要观众,哪怕现在没办法展现出最好的状态,但她也需要观众。 周衾看着自己那套已经做好的芭蕾小红裙,纠结的皱了会儿眉,还是忍不住给宋昀川发了条信息:[哥哥,我好难受。] 说完,还发了个‘哭哭’的表情包。 没几分钟,他的电话就直接打了过来。 “怎么了?”宋昀川清爽的声音里明摆着一丝着急:“脚不舒服?” 周衾不自觉的抠着小手,低低的‘嗯’了一声。 “我现在过来。”宋昀川毫不犹豫的指挥:“你换衣服,带你去医院查查。” 挂断电话,周衾想了想,真的听话去换衣服了。 于是等宋昀川输入指纹急匆匆地进来后,瞧见的就是一抹鲜艳的红。 火红火红的芭蕾舞裙,在冬日里像是一束火焰,瞧一眼,就容易把人的眼底灼伤。 宋昀川本来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他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编着一个简单的鱼骨辫,在家里穿着红色芭蕾舞裙的女孩儿。 “你…你这干嘛呢?”说话的时候修长的喉结不自觉的滚动,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周衾无辜的眨了眨眼:“不是你叫我换衣服的嘛。” “……”宋昀川气笑了:“你穿成这样去医院?” 医生护士不得把他们当神经病啊。 “谁说要去医院的。”周衾笑了笑,然后又敢在宋昀川发火之前去拉住他的手,摇来摇去轻声软语的求:“哥哥,我脚确实是有些不舒服,但难受是在于不能跳舞,没有观众,你来当我的观众好不好?” “好你妹啊。”宋昀川想都没想,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你这脚现在不好好养着还想跳舞?作什么妖。” “不会真的跳的,我脚下不用力,就是尝试着走一遍编排步伐和动作,我…就是想要一个观众。”周衾抓着他,继续求:“好不好嘛。” “……” “如果总是什么都不做的话,我就什么都不会了,哥哥,求求你了。” 如果这世界上有什么宋昀川受不了的事儿的话,其中之一就是周衾撒娇似的装可怜。 就明明知道她大部分都是在装,可还是拒绝不了想纵着她的程度。宋昀川知道自己在这方面甚至有点‘昏君’的潜质,但他是真的…拒绝不了她。 所以这次,宋昀川还是没骨气的答应了。 “先说好,我不懂唱歌跳舞什么的。”他丑话放在前面:“就算当观众,我也点评不出来什么。” “没关系,你看着就好啦。”周衾开心的不得了,笑眯眯的把他拉到沙发上,构造了一个‘最佳观赏位’。 宋昀川家里的客厅很大,沙发前面一片空地儿,周衾换了芭蕾舞鞋踩在地上,微微踮起脚尖的时候,那肉粉色的鞋子几乎和她白白嫩嫩的皮肤融为一体,芭蕾舞鞋的丝带缠在细细的小腿上,水蛇样。 伴随着管弦乐的bgm在安静的客厅内响起,少女灵动的步伐不断的在地面上滑动穿梭着,虽然没有旋转和大动作,但肢体语言很到位,交叉走位像个精灵一般。 堂吉诃德的伴奏轻重音很多,音乐进入到了后半段后更是几秒钟就一个节拍的重音,周衾一遍一遍播放着音乐,实际上就是练习卡点。 每到一个节拍的音乐时,就有一个芭蕾动作。 宋昀川看不懂那些动作叫什么,他只知道每次女孩儿举起细长的双臂时,锁骨的凹陷都深的可以盛酒,腰肢纤细的十分易折。 她是不是有点太瘦了?怎么休息了大半个月反而更瘦了呢? 宋昀川皱皱眉,不合时宜的想到这个问题。 “别练了。”他按下音响的暂停键,乐声戛然而止:“坐着休息一会儿。” “不要嘛,我好不容易有观众的。”周衾还意犹未尽,犹犹豫豫的不愿意休息。 她这也就算是热了个身,根本没怎么累,没出汗,只是白皙的脸上有两抹绯红而已。 稍稍走进,裙子上喷着的香水味道若有似无的绕在周围,香气馥郁。 周衾眨巴着眼睛无辜的看着他,芭蕾舞裙是抹胸款式,她稍稍低头,在从下至上的角度看去一片丰盈呼之欲出……可以说是又纯又欲的代名词了。 “那也得先休息。”宋昀川却不解风情,曲起手指敲了敲沙发示意她坐下:“要不下次不给你当观众了。” “那你先说…”周衾顿了一下,笑眯眯的问他:“我跳的好看么?” 宋昀川含糊不明的‘嗯’了一声,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没听清呀。”周衾歪了歪头:“到底好不好看嘛。” “挺好看的。”她越靠越近,宋昀川只得忍无可忍的站了起来——然后按着小姑娘的肩膀强迫她坐下。 “哥哥,你刚才说下次。”周衾最擅长的就是找机会举一反三了,忙问:“那你是还会给我当观众么?” …… 宋昀川没吱声。 “拜托了,给我当嘛,我只有你一个观众。”周衾不自觉的按着自己的脚踝,有些失落的嘀咕:“没有反馈的话,我都不知道自己跳的到底好不好。” 宋昀川本来是想拒绝的,但她失落的样子让他说出来的话不自觉的就变成了:“行,当。” “好耶。”周衾眼睛弯着笑起来:“谢谢哥哥。” 笑的像只吃饱喝足的猫咪。 说实在话,宋昀川作为投资车队的老板兼职工程师,在这个节骨眼上真的是挺忙的,尤其是最近有一批新型的零件制造需要研究,沈千曜负责的工程部最近都是加班状态。 但饶是如此,宋昀川也还是中了魔似的每天抽出一个小时的时间去看周衾跳舞,就因为她那句‘我只有你一个观众’。 他知道小姑娘一直都挺孤独的,所以更不忍心拒绝她这个要求了。 连续一周,每天宋昀川都会趁着晚饭的时间点过来,看她跳舞顺便给她做个饭,然后再赶回公司继续忙。 行程表排的满满当当,但可能是因为每天都能见到周衾的缘故,精神倒是越来越饱满了。 可能宋昀川本人当局者迷没有发现,但周围人多少都能看得出来他最近这‘容光焕发’的状态。 所谓知子莫若母,首当其冲发现不对劲儿的当属宋昀川的母亲大人傅景英。 她有一段时间没见到儿子回家了,打电话过去问得到的就是‘在忙’的回答。 “你到底忙什么啊,大半个月没回家了,前段时间不是还帮你堂哥看了几天萝萝。”傅景英撇了撇嘴,摆明了不信:“宋昀川,你是不是故意躲着你老妈我啊?” “瞧您这话说的。”正夹着电话拧螺丝的宋昀川听了这话就笑喷了:“我躲着您干嘛啊,您又不是洪水猛兽。” “少跟我扯皮,能干嘛,怕我逼你去相亲呗。”傅景英嗤笑,继续恨铁不成钢的教训他:“我说你到底怎么回事,都三十的人了要耍一辈子光棍是吧?我上次给你牵线搭桥的那个公安局局长的千金怎么就不入你眼了,你见都不去见……” 宋昀川听的耳朵起茧,默不作声地挂了电话。 有预感他家太后要发飙,但是他忙的要死,哪儿来的时间去相那没用的亲。 于是只好‘大逆不道’一下了。 果然,傅景英被他气的火冒天灵盖,才不会轻易罢休,又打了电话没人接,直接就打到车队的前台了。 好巧不巧的,沈千曜正好在前台取一份资料,看到前台的姑娘接起电话,有些讶异的说着‘傅女士?您说您是我们宋总的母亲?“时,连忙打了个手势接了过来。 沈千曜和宋昀川是十几年的哥们儿了,几乎就等于傅景英的干儿子,立刻很有眼力见儿的一顿哄,这才让她的火气消了不少。 “阿曜,也不是我们老人事儿多,宋昀川这小子最近都不着家了,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傅景英叹气,有些无能为力的抱怨着:“是不是我们当父母的老了,就真的管不了你们这些年轻人了啊?” “阿姨,您哪儿老了?”沈千曜笑着,小嘴仿佛抹了蜜:“您跟宋昀川那货走在一起,看着就跟他姐姐似的,您可千万别妄自菲薄。” 没有女人不爱听别人夸自己年轻,哪怕心知肚明他说的是假话傅景英还是笑出了声,嗔骂道:“臭小子,就会瞎贫,和宋昀川一个德行。” “阿姨,你也太冤枉我了。”沈千曜嬉皮笑脸地嘟囔:“我不比他孝敬多了,周末我就和他一起去看您!” “算了吧,知道你们忙,还得是我去看他。”傅景英叹了口气:“阿曜,他最近住在车队里么?还是桓杨区那个房子?我去给他收拾收拾屋子。” “阿姨,川哥不住车队。”沈千曜也没多想,回想了一下就答了:“最近好像是住桓杨那边比较多吧,总往那儿跑。” 他并不知道桓杨的那个房子最近实际上是周衾在住,傅景英问,没什么设防的就回答了。 毕竟之前傅景英也来过车队,也去过宋昀川独立居住的房子里给他收拾屋子做过饭,这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只是就这么一个阴差阳错的巧合,让远在桓杨区房子里的周衾膝盖上中了一箭。 她正在瑜伽垫上进行着压腿的动作,听到按门铃的声音还以为是宋昀川,比平日里来的时间还早了一点,她兴冲冲的跑过去开门,结果看到的是一个穿着棕色皮草,拎着保温饭盒的美貌贵妇。 周衾几乎一眼就能认出来这贵妇是宋昀川的母亲,怎么说呢,那眉眼之间的感觉太像了,不光是外貌还有一丝凌厉的气质,英气又傲气。 傅景英看到眼前出现的是一个面生的姑娘,也是短暂的愣了一下:“这…不是宋昀川家么?” 难道这臭小子把房子租出去了? “没有。”周衾回过神,立刻侧身:“阿姨请进。” “这里是宋昀川的家,我是…他的朋友,借住。” 周衾在看出来傅景英是宋昀川的母亲后,情绪就一直处于高度重视的紧绷状态。 但面上不显,进退有度不卑不亢的陪着她坐在沙发上,乖巧又安静,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好奇后,也是有问必答,说的都是点到为止的得体。 傅景英确实对周衾很好奇。 这么多年了,她是第一个出现在自己儿子家里的女生,她能不好奇么? 所以坐下来后有些无聊,就和周衾聊了会儿天,聊着聊着就更觉得好玩儿了。 看起来年纪不太大的小姑娘,身上还挺有种‘老神在在’的气质呢。 谈吐很文静得体,说话也挺有见识,就是……不知道她和自家儿子是什么关系。 傅景英心下思索着,试探性的问:“小衾,你在这里住多久了?” “没多久。”周衾微笑着如实回答:“两个月左右吧。” 毕竟她总共回来京北也才三个月左右的时间。 傅景英点了点头,刚想再问些什么时候,就听到门口传来开门的响动声。 宋昀川在收到周衾的信息后是急着赶回来的,等进了门看到他妈和小姑娘聊的似乎还算可以,第一反应就是重重的松了口气。 “妈。”他走进去,声音有些含糊地抱怨了句:“你怎么不打个招呼就过来了?” “我煲了汤,寻思给你送点儿过来还用打招呼啊?”傅景英瞧了他一眼,很是不满,但这里有外人在,她也只是十分克制的说了这么一句。 五号工装 第66节 “当然不用,但这房子现在不是有朋友住么。”宋昀川耸了耸肩,说得十分大方,他口中的‘朋友’和周衾的说辞也就不谋而合了。 傅景英总觉得自家儿子不是那种会随便让女孩儿住他房子的人,但他们都说是朋友,再加上这姑娘年龄确实是有点小的……搞得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不该信。 宋昀川也没给她太多思考时间,开口转移了话题:“妈,我给你做饭吃吧。” “正好这里有食材。” 莫名其妙的,宋昀川,宋昀川妈妈,还有周衾三个人一起吃了顿晚餐。 宋昀川清炒了几个小菜搭配了傅景英带过来的骨头汤,一顿饭还算丰盛,只是几个人心思各异,吃的也是没滋没味儿。 周衾十分有眼力见,速度吃完就率先告辞回房间了——她知晓傅景英是来找儿子的,那自然要给他们单独的说话空间。 因此她也很好扮演了朋友和房客的角色。 只是周衾这么自觉,多少也有点让宋昀川心里五味杂陈。 吃过饭他把碗刷了,洗过手后去拿衣架子上挂着的大衣:“妈,咱走吧。” 傅景英把这一切都看在眼底,然后不动声色的‘嗯’了一声,跟着他走。 开车回去的路上有些堵车,趁着一个红灯卡到不行的时候,坐在副驾驶上的傅景英这才悠悠的开了口。 “宋昀川。”她第一句话,就让旁边的男人刹车踩过头了:“你是不是喜欢刚刚那姑娘?” …… 被质问的宋昀川没出声,他抿了抿唇角,基本等于默认。 “不说话干嘛呀?”傅景英瞧他这模样,忍不住笑了:“是怕我生气?还是怕我不同意?” “多多少少有点怕吧。”宋昀川修长的手指不自觉的敲击着方向盘,吊儿郎当的笑笑:“妈,您怎么看出来的?” “就你刚刚在那房子里,伺候人家跟孙子似的,从做饭到捡碗到刷碗,你哪个用得着她帮忙了?”傅景英撇了撇嘴,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甚至盛饭都是你帮忙盛的!没出息。” 傅景英是心理学教授,最擅长的就是观察细节,对于她能这么快就瞧出来自己心思这一点,宋昀川丝毫不意外。 但他笑了笑,依然闲唠嗑似的说:“她脚受伤了,没准我只是单纯想照顾?” 不知道这说辞是想说服傅景英,还是想说服自己。 傅景英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可拉倒吧,儿子,你是怕那姑娘看不上你?” 宋昀川沉吟片刻,所问非所答:“妈,您喜欢她么?” “我跟她聊了几句,挺大方得体的姑娘,外貌条件更是没得说。”傅景英顿了一下,有些犹豫:“就是年纪太小了吧,她大学毕业了么?” “刚毕业。”宋昀川笑了声:“是有点小,比我小七岁。” “所以我多照顾照顾她,也是应该的。” 傅景英了解自家儿子,知道他既然说出这话,心里就是已经认准那姑娘了,而这两句话也是在和她解释他为什么会一人包揽做饭刷碗甚至盛饭这些事。 虽然只是一个很小的事情,但宋昀川表达出来的态度就是他想多照顾她,毕竟和小姑娘在一起,老男人是占便宜的。 傅景英回过味儿来,心里也是理解。 她是十分开明的家长,比起宋昀川一直不找女朋友,她也不介意他找个年纪小的。 “你心里有数就好。”对于三十岁的儿子,傅景英也不多管,只简单的交代:“等有机会把人带回家让你爸也看看,你知道他嘴上不说,实际上心里也挺操心。” “嗯,知道。”宋昀川抬了抬唇角:“对了,周衾是周爷爷孙女,你回去告诉我爸一声。” “周爷爷?”傅景英一愣,忙问:“哪个周爷爷啊?” “还能有哪个周爷爷啊?我爷爷的那个老战友呗。” “天,你喜欢的这个小姑娘居然是周老爷子的孙女儿么……” 吵吵嚷嚷的声音中,能明显听出来傅景英的声音更欢悦了。 宋昀川微笑,对此情此景一点也不意外,他们家所有人都很感谢早早已经故去的周爷爷,当然也会喜欢周家的后代。 有了这个前提,他就丝毫没有担心过自家父母会不会喜欢周衾这个问题。 等时机成熟了,确实可以带周衾回家让二老看看,只是现在肯定不行。 把傅景英送回去后,宋昀川没直接回车队,而是打转方向盘开往一个常去的中医馆,最近他脖颈那边总有点疼,大概是太忙了,想着去针灸一阵子,毕竟…… 本来都是比小姑娘大七岁的‘老男人’了,再不注意点保养能行么! - 周衾收到宋昀川的短信,他说这两天车队忙先不过来了,等放下手机后,小姑娘心里就有点惴惴不安。 接下来这两天,她过的都有些恍惚。 也不是周衾刻意去多想,可是他母亲出现之后他就不过来了,这两个联系到一起,实在是容易让人…就觉得怪烦的。 也不知道宋昀川的妈妈对自己印象怎么样。 周衾回忆了一下自己那天的表现,觉得自己呈现出来的状态还可以,如果作为宋昀川‘朋友’的状态的话,已经足够得体了——不会过度热情或卑微,挺落落大方的。 而且,周衾其实也不太在意傅景英喜不喜欢自己。 可以说除了宋昀川以外,她不在乎任何人对她的印象如何,喜欢与否。 周衾一向都是这样,对外界评价堪称冷漠,除了自己喜欢的人以外,十分自我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晚上洗完了澡,周衾坐在梳妆台前涂抹乳液的时候,接到了丁时漾的电话。 “周衾,我今天太忙了忘了给你打电话问了。”电话对面的女孩子声音喜气洋洋的:“你是明天过来江镇还是婚礼当天来啊?” 接到这个电话,周衾才反应过来自己把‘参加婚礼’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了。 明明丁时漾一周前就告诉了她来着! “明天过去。”周衾有些内疚哦,连忙答:“你和秦肃的婚礼不是在后天嘛,我提前过去一天,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能帮的上忙的。” “其实都已经忙完了,婚房布置什么的,你来陪我说说话就好。”丁时漾笑着,声音轻柔中带着一丝羞涩:“还是有点紧张。” 面对大部分人一辈子只会经历一次的婚礼,哪个女孩子能说自己会完全不紧张呢? 就算是周衾这么不解风情的人也都理解,立刻低声安慰了几句。等挂了电话,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出神的呆坐了会儿。 想想也很神奇,丁时漾还比自己年纪小几个月呢,竟然就这么结婚了。 她和秦肃是两个月前领的证,记得丁时漾打电话来和自己的说的时候,周衾还十分诧异的问怎么这么着急就领证了。 “着急么?或许有点吧,可是我们在一起很开心啊,觉得结婚会更开心,就领证了。” 丁时漾当时是这么回答的,毫无作伪十分纯粹的快乐:“感觉只要和秦肃待在一起,我们什么都不做就很开心了。” 说实在话,周衾是有点羡慕这种感情的。 有些柠檬的想了会儿,她起身收拾东西。回江镇是要住两天的,总不能拎个包就走,女孩儿都是有些讲究的,贴身的换洗内衣裤,睡衣,参加婚礼时穿的衣服,还有洗漱的东西和化妆品等等。 零七八碎的,也装了一个小小的行李箱。 周衾这两天都过的比较咸鱼,吃了睡睡了吃,要么就是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剧,现在难得‘运动’了一下,一气呵成的收拾完还有点气喘吁吁。 她坐在床边休息,垂着眼睛看了看脚边合上的行李箱,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一个有点恶劣,但又蠢蠢欲动控制不住的念头。 周衾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咬着唇角拿出手机拍了张行李箱的照片发给宋昀川。 顺便作死的说了一句:[哥哥,我走啦。] 周衾不知道宋昀川收到这条消息后会不会有什么反应,但是她就想跟他说说话。 她本来期待的只是他能打个电话过来就好了,自己这也不算故意骗人,但周衾没想到,这个恶作剧过后的半个小时手机都一点动静都没有,正当她有些郁闷的盯着手机时,就听见门口传来指纹锁的动静。 有人来?周衾愣了一下,立刻翻身下地跑了出去。 她动作有些急,鞋子都忘了穿,光着脚跑出去就看见身上有些湿漉漉的宋昀川。 他站在门口,黑发滴着水,刘海发梢下一双漆黑的眼睛闪着亮晶晶的光,正眨也不眨的盯着她。 看起来……危险又迷人。 “你,你怎么这么过来了?”周衾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小步蹭着向他走了过去:“外面下雨了么?” 说着,就想帮他擦擦脸上的雨水。 只是举起来的手还没落下,就被他有力的大手在半空中拦截,周衾皱了皱眉,感觉纤细的腕子被攥的生疼。 “周衾。”宋昀川终于开了口,声音低沉中带着一丝强装的冷静,还有点不易被人察觉的颤:“你要走去哪儿?” 周衾:“我……” “别走,行么?”宋昀川闭了闭眼,认输似的轻声说:“你一声不吭地跑,我真的找不到。” 经历过一次,实在是怕了。 周衾微怔,下一秒鼻子就有些酸。 “对不起。”她眼眶里都泛起一层热气,瓮声瓮气的道歉:“我没要去哪儿,就是回去江镇去参加丁时漾的婚礼。” “哥哥,我不该骗你的,我就是想让你给我打个电话。” 结果电话没来,宋昀川的人却亲自过来了,还勾起了几年前那不愉快的回忆。 一时间,周衾真的是有点痛恨自己的劣根性。 怎么就这么皮,总是忍不住逗他呢? “你就想用这种方法证明自己的重要性么?”宋昀川捏起她的下巴,目光分明和他修长的手指一样冰凉,却偏生闪着不正常的火光:“那恭喜,你成功了。” “周衾,我现在特想掐死你,你怕不怕?” 声音清冷,低沉,像是敲击在大理石地面上的珠子,让人听着就‘咯噔咯噔’的。 可是……怕?周衾也许会怕任何人,但不会怕宋昀川有伤害她的可能性。 怎么说呢,也许是无条件的信任吧。 “不怕。”小姑娘吸了吸鼻子,不顾宋昀川身上冰凉的水汽,洁白的睡裙扑进他怀里,细瘦的两条手臂搂住他的腰:“哥哥,我错了。” 作者有话说: 女鹅,永远年轻,永远喜欢搞事情( 这是大肥章!求夸求夸! 五号工装 第67节 第46章 五号 宋昀川是真的被周衾这个‘玩笑’逗的生气了, 他表现的很明显,以至于小姑娘怎么道歉和哄都不好使。 如果是五年前,周衾也许直接就搂着他的脖子亲上去了, 美□□惑,亲的迷迷糊糊的怎么可能还有生气的兴致啊? 可现在她哪儿敢。 老男人一天对她横眉冷对的, 就算周衾特别想扑上去亲他, 也只能硬生生的忍住了。 “哥哥,我真的错了。”小姑娘只能装可怜,扯着他的袖子撒娇:“你别生我的气。” 最近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了一点, 她可不想又恢复到之前的状态。 可周衾不知道,宋昀川几乎得了怕她不告而别的ptsd。 现如今知道了她是故意骗他虽然松了口气,但刚刚飙车过来的那一路,恨不得把方向盘捏碎的焦躁感尤在,一时半会儿真的缓不过来。 宋昀川没那个力气说话,坐在沙发上微微皱眉撑着脑袋,一语不发。 昏暗的室内很安静, 周衾也不敢说话了,但她也不敢离开这儿, 就坐在宋昀川面前的地毯上,在这儿眼巴巴的求原谅。 过一会儿,小姑娘就蹬鼻子上脸的趴在他膝盖上, 和挠了主人后又在委婉撒娇求原谅的小猫咪一样。 随时都有可能亮出利爪,但大多数时候又都是很乖。 周衾就是这么让人又爱又恨, 他怎么真的舍得掐死她? 宋昀川定定的看了女孩儿一会儿,看着那浅色的眼睛不躲不闪的和自己对视, 装无辜, 慢慢的吐出一口气。 算了, 跟她生气拿自己也成傻子了。 他问:“什么时候去江镇?” 周衾也是松了口气,立刻笑着回:“明天。” “嗯。”宋昀川点了点头,淡淡道:“我和你一起去。” “……” “怎么?”见她不说话,宋昀川斜睨了她一眼:“不高兴?” “没,高兴。”周衾忍俊不禁,两只小手捂着嘴巴矜持地笑了起来:“就是没想到还有这种意外之喜嘛。” 确实太意外了,不过仔细想想,秦肃结婚宋昀川去参加也没什么奇怪的。 “……” “哥哥,你真好。” “行了。”宋昀川被她夸的浑身不自在,倏的站起身来准备走人,结果刚有动作,垂在身侧的手就被一只软软的小手拉住了。 周衾还坐在地毯上,抬着头看他:“你这就走了么?” 她问话的声音,处于低处的姿态,都十足十像极了一只怕被主人丢弃的小狗。 “还不走干嘛?本来就是被你骗来的。”宋昀川看不得她这般低姿态,皱眉把人拉了起来,嘴上却不客气。 周衾嘟了嘟唇,从善如流的借力被他拉起来,就是跪坐的姿势久了有些压迫小腿血液循环,起身那一刻不由自主的双腿一软,直往人怀里扑。 “我,我可不是故意的。”周衾耳根子有些热,连忙解释:“是腿麻。” “嗯,信了你不是故意占我便宜。”宋昀川笑,弯身把人抱到沙发上,迎着姑娘诧异的眼神,他半蹲下来,执起她纤细的脚踝看了看:“这儿没犯病吧?” 周衾纤细的手指下意识的抓住旁边的抱枕:“没有。” 他手指每次掠过她脚踝的时候,都让人感觉…酥酥麻麻。 “那就行。”宋昀川说着,站了起来:“明天等着吧,下了班来接你,开车去江镇。” “嗯嗯。”周衾连连点头,乖的不行。 其实她明天本来打算的是一早坐高铁去的,这样能早点到江镇陪陪丁时漾,但现在这个念头完全被推翻掉了。 没办法,她就是这么重色轻友。 第二天,周衾发了条信息和丁时漾解释了一下,然后在家里等到晚上宋昀川才下班来接她。 他是从车队直接过来的,身上还穿着深灰色的工装,等人的时候就靠在车边上抽烟,见着周衾下来第一时间踩灭烟头,过去拿过她拖着的行李箱。 周衾鼻子不自觉的使劲儿嗅了嗅。 “是不是有汽油味?我从车间过来的,时间紧就没来得及换衣服。”宋昀川抬起袖子,自己也闻了一下:“我把外套扔在后备箱。” “不用。”周衾连忙拦住他,摇了摇头:“我挺喜欢闻汽油味的。” 宋昀川:“……?” “真的,我说的是实话哦。”周衾笑笑,视线落在他深灰色的外套上:“哥哥,你这件衣服和以前在东临修车厂的那件好像。” 东临修车厂,是他在江镇开的那间修车厂。周衾不喜欢工装,但她喜欢穿在宋昀川身上的。 小姑娘始终都记得高三的那个夜晚她狼狈不堪的走在路上,男人往自己扔的那件五号工装。 可能宋昀川都不记得了,但对她来说有特殊意义。 突然提到过去的江镇,东临,让宋昀川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是么。”他淡淡地道:“全国修车厂的工服都大差不差,没什么区别。” 周衾嘟了嘟嘴,并不在乎他刻意的冷漠:“那你送我一件呗。” “干嘛?”宋昀川嗤笑:“你没衣服穿了?要什么工装。” “平平无奇的工装我才不要,我要的是你穿过的。”周衾说的理所当然,声音脆响:“那对我有纪念意义。” 宋昀川呼吸不自觉的滞了一瞬。 他忍住想问周衾是什么纪念意义冲动,只觉得这家伙现在是越来越会撩了。自己要是真的问,那又是上当,还是会被她顺杆子爬的继续撩。 趁着红灯的时候,宋昀川单手扶着方向盘,咬着衣领拉开工装的拉链,脱下工装扔给她。 不是想要么,那就给她,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周衾却如获珍宝的接了过来抱在怀里,没有任何嫌弃这汽油味儿工装的模样,还弯起眼睛笑了笑:“谢谢哦。” …… 谢个屁,真操蛋。 车子越向南开,就越有淅淅沥沥下着的小雨,在黑夜里打在车身上,叮咚叮咚的声音有种像小时候玩儿拨浪鼓的感觉。 周衾一向最讨厌下雨天,尤其是需要外出的下雨天,感觉从骨头里就透着湿冷,但此刻和宋昀川一起坐在车里,竟有种不同的体验感。 像是世间万物的嘈杂风雨都被隔离在车内环境这一隅之外了,反倒让人有种蜗居在象牙塔里的安心舒适。 周衾窝在副驾驶的软椅上,不知不觉就有些困。 都怪宋昀川车里播放的音乐都是宁静舒缓的钢琴曲,听着都困。 “想睡觉?”迷迷糊糊的,听见男人低沉的声音问她,然后好像笑了一声:“那就睡会儿吧,还得三个多小时呢。” 自己从京北开车到江镇,真的是好长好长的一段路呀。 周衾上下眼皮子直打架,含糊地应了一声,终于坚持不住的睡了过去。 她没有告诉过宋昀川,其实她事儿多又矫情,在别人的车上再累再困也睡不着觉,除了他的车。 睡眠程度不深,但却是实实在在的睡着了,等宋昀川把自己叫醒的时候,周衾睡的黏黏糊糊的,说‘不要吵’的语调都像是在撒娇。 宋昀川愣了一下,还真就有点舍不得继续叫了。 他盯着女孩儿皱着眉头睡的还算香的半张侧脸,无奈的叹了口气,拿着她的身份证自己去开了两间房办理入住,都弄好了折回来,本想直接把周衾抱上去让她继续睡,结果女孩儿打着哈欠揉了揉眼,反而醒了。 “醒了?”宋昀川垂眸看她有些绯红的脸蛋:“上去继续睡吧。” “唔。”周衾含糊的应了声,嗓子有点点哑:“我们到了么?” “到了,都十二点多了。” 从下班的不到六点开车过来,开了七个多小时的车。 周衾下车后被扑面而来的冷风吹的一个激灵,本来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了不少,她抬眸看着宋昀川穿着大衣的修长背影,抿了抿唇跟了上去。 “哥哥。”她‘自来熟’一般的挽上他的手臂,笑眯眯的撒娇:“是不是很累啊?” 宋昀川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你说呢。” “抱歉。”周衾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冻红的耳垂:“我也没想到我睡着了嘛。” 来之前她自告奋勇,说可以帮着宋昀川开一会儿车,两个人轮班……结果轮到她的时候她睡的和猪一样。 “算了,睡就睡吧。”宋昀川也并未真的指望她:“明天得早点去婚礼现场,你回房间也早点睡。” 说话间,两个人并排走进酒店的电梯。 夜深,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光可照人的镜面上浅浅映着两道一高一矮的身影。 “哥哥,你知道我们跳舞的都会自己按摩,来舒缓酸痛的肌肉的。”周衾斟酌着说辞,缓缓明示:“要不我给你按按肩膀吧。” 说着,伸出自己的纤纤素手,那十根白白的手指水葱似的。 宋昀川扫了一眼,戏谑地问:“这么专业,都给谁按过?” “啊?”周衾怔了一下,想也不想的说:“就给我自己按过啊,才不要给别人按呢。” 两个人的房间是在一层,电梯门打开,走在走廊里的时候他听到周衾的话,饶有兴致:“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周衾歪了歪头:“才不让别人占我便宜。” 她的手可是很矜贵的,只能伺候她想伺候的人。 可宋昀川这货,可谓是不解风情到极致了。 “是么?”他撇了一眼周衾白白的小手,淡淡道:“我也不想让你占我的便宜。” “……” “挺晚的了。”宋昀川低头看了眼手表,说完就对她挥挥手进了房间:“快点回去睡,早上别赖床。” 这可真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周衾僵硬的站在原地,感觉整个胸腔都要气的爆炸掉了。 她咬了咬唇,幽怨的瞪了会儿宋昀川的房门才不情不愿的离开——不想让她占便宜?那她偏要找个机会占足了便宜。 五号工装 第68节 一晚上,周衾睡的都不怎么踏实,大概是因为生气的缘故。早上都不用宋昀川来叫,自动自发的就醒了。 他买了早餐送来的时候,周衾正在化妆,涂了一层粉底液后还没上口红,急匆匆地过来开门,一张煞白的小脸吓了他一跳。 “怎么搞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宋昀川皱眉,拉着她的手腕:“要不去医院看看吧。” “什么啊。”周衾受不了这钢铁直男,忍不住咬着嘴唇笑:“是化妆还没弄完,你等会儿。” 说完,她就急忙又跑回洗手间的镜子前。 她一向认为自己半妆状态比素颜难看,可千万不能让宋昀川多看。 十分钟后,恢复到‘精致’状态的少女走了出来,坐在宋昀川对面。 酒店房间里的沙发茶几都不算太大,他买的几样早餐铺开就堆了个满,周衾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拿了一杯豆浆过来插上吸管喝。 她扎了一个高马尾,漂亮的鹅脸蛋上精致的五官毫无遮挡的露出,显得干净又自信,耳朵上挂着两个大大的耳环,和脖颈上的毛衣链是成套的。 雾霾蓝的高领毛衣堆到下巴,驼色的大衣穿上后暖洋洋的,红唇咬着吸管‘咕咚咕咚’喝豆浆,清透的白皮比那豆浆和牛奶都要更白上几分。 驼色大概是秋冬季节最常见和温暖的颜色了,宋昀川穿的也是同样色系的大衣,并排走出去,一打眼看总有种‘情侣装’的错觉。 开车到办婚礼的饭店,到了地方后宋昀川开车去找停车的地方,周衾站在门口边玩手机边等他。 这地方有些聚风,冻的周衾直打哆嗦,她正纠结要不要进去等的时候,肩膀就被人从身后拍了拍。 “周衾?”她一回头,见到一个面孔堪称白净俊朗的男生,站在她身后颇为惊喜的瞧着自己:“真的是你啊!” 看来这人是认识自己的,但是……有点尴尬的是她对他毫无印象啊。 周衾微微蹙眉,客气的问:“请问你是?” “呃,你不记得我了么?”男生愣了一下,有些失望:“我是姜邵啊,我们高一时是在一个班的,后来我转学走了。” 他提醒到这个地步,周衾才勉强想起来眼前这人是谁。 对,姜邵,她刚转到江镇时班级里是有这么个人的,他当时也算是班级里的‘风云人物’了,长得好学习好还会打篮球,算是高中校园里非常典型的那种会被很多女同学暗恋的男孩子,然后…他和自己表白过。 时至今日,周衾已经不记得姜邵和自己表白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了,她只知道这货给自己留了一堆烂摊子。 毕竟很多女生都偷偷喜欢他,因此就嫉妒自己——方琼雨就是其中之一来着。 现在想到高中时那些过往,真有种往事如烟的恍惚感。 “哦。”周衾无视了姜邵兴冲冲的表情,别开脸淡淡的寒暄一句:“好久不见。” “是啊,太久了。”姜邵抿唇笑了笑,似是有点不好意思的模样:“周衾,这么多年你都没怎么变,还是…很漂亮,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周衾干笑了笑,生硬的转移话题:“你怎么会来这儿啊。” 她纤细的指尖不自觉的敲了敲手表的表盘,心想着宋昀川怎么停个车这么慢。 “参加婚礼。”姜邵笑,看向身后的饭店:“你也是来参加婚礼的吧?” 这饭店算是江镇上规模最大的婚礼饭店,一般来的都是参加婚礼的。 但他们参加的显然不是同一场,姜邵是表姐结婚,他特意从外地赶回来参加的。 本来奔波了这么一通是觉得有些疲惫,但能偶然遇到周衾,姜邵又觉得折腾回来挺值得。 “哦,那你快去参加婚礼吧。”周衾无视他热切的目光,瞧见宋昀川从远处走来的身影,就连忙跑过去迎他,顺便敷衍了姜邵一句:“我也得进去了。” 姜邵忙说:“你在几楼,不如一起……” 话没说完,在看见周衾跑了几步去挽住一个男人的手臂时戛然而止。 一时间,姜邵有种被打了脸的难堪感。 “不用了。”尤其是周衾路过他时,还客气的笑了笑:“我们应该不在一层楼。” 说完,就挽着宋昀川忙不迭的离开。 周衾冷心冷情的,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所作所为给别人造成多么大的心理冲击,倒是宋昀川回头看了一眼,瞧见姜邵依旧站在原地。 形单影只的,还有点莫名的失魂落魄。 宋昀川眯了眯眼,问对着镜子整理鬓边碎发的小姑娘:“刚刚那人谁啊?” 她动作一顿,随后若无其事的耸了耸肩:“一高中同学。” 周衾觉得和姜邵碰到完全是纯粹的意外,之后也不会有任何的交集,所以根本没必要和宋昀川详细解释以前的事。 表白什么的,她要是故意去说反倒显得想炫耀了。 只是周衾没想到,姜邵这人居然这么没有眼力见儿。 在婚礼流程进行完仪式和交换戒指的过场,轮到新娘子给现场嘉宾挨桌敬酒的时候,姜邵居然从隔壁隔壁婚礼的现场又跑过来了。 “周衾。”他甚至弯着腰找到周衾的那桌,小声说:“一会儿方便一起吃个饭么?” 周衾被猝不及防的声音弄的吓了一跳。 “没有。”她既觉得莫名其妙又不耐烦,毫不犹豫的拒绝:“你来这边干嘛?” “这不是丁时漾结婚么,大家都是同学。”姜邵被她拒绝的一愣,勉强笑了笑,刚才就已经想好的借口脱口而出:“来打个招呼。” 说完,他竟然坐在这桌不走了,并且光明正大的打量起周衾来。 少年人走进成年世界里的第一个步骤就是比以前更直白,见到喜欢的人或者物,追求的也会更不加掩饰。 姜邵醉翁之意不在酒不光是周衾能看得出来,宋昀川也能。 “这就是你说的纯高中同学?”他眯了眯眼,附在女孩儿耳边小声嘲笑:“该不会是你欠下的桃花债吧?” 什么桃花债啊,真气人。 周衾憋气的抿了抿唇角,侧头看着宋昀川,不甘示弱:“我高中时有没有桃花债,你还不清楚么?” 宋昀川:“……” “可能的确有。”周衾笑笑,小声的撩拨他一句:“那也是欠你的。” 她时不时就这样,撩的人牙痒痒。 宋昀川修长的手指动了动,刚想把人捉过来‘□□’一下解解气,敬酒的一对新人却已经走到这桌前面了。 “川哥,周小妞,你俩一起来的啊?”秦肃被灌的已经有点糊涂了,见着他们俩就呵呵的笑:“你们是不是和好了?真好,真好……” 丁时漾算是比较知道‘内幕’的,此刻只感觉尴尬的一塌糊涂,不住的拉他的衣服低声道:“你喝多了,能不能少说几句?” “啊?我喝多了?我没喝多啊……” 秦肃还在那儿嚷嚷呢。 丁时漾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打晕他的冲动微笑敬酒,视线落在姜邵脸上的时候停了一下,浮起一丝陌生的疑惑。 “丁时漾,好久不见,我是姜邵。”姜邵勉强笑着,自我介绍着:“我们高一的时候是同学来着。” 丁时漾可不是周衾那种不记人的,她记性挺好,尤其是对于长得好看的人,不论男女都能记着。 姜邵提醒了这么一句她就想起来了,立刻有些惊讶的捂住了嘴巴:“是你呀,好久不见,你怎么来了?” “我表姐今天也在这儿结婚,看到你的结婚立牌就想着进来看一眼。” “啊哈哈哈哈那太巧了……” 丁时漾有些尴尬的笑着,眼睛不自觉的看向周衾,无声地询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显然,她也是知道姜邵当年的表白事件的。 周衾耸了耸肩,回她一个‘我哪儿知道’的眼神。 从头至尾,宋昀川都没说什么,只是把两个姑娘和姜邵的表现收进眼底,然后瞳孔里的情绪更冷了几分。 没想到这男生还真是周衾的一个桃花债。 而且貌似是直到现在还‘蠢蠢欲动’的烂桃花。 宋昀川不动声色,只抬起了一只手臂搭在周衾纤细的肩上,简单的一个动作,占有欲十足。 姜邵瞧到这一幕,再看看他们两个身上那同色系的大衣,直有种眼睛被扎了的感觉。 “周衾。”他实在是忍不住,高声问:“他是你男朋友么?” 周衾一愣,还来不及说什么回应,结果有人已经帮她回答了。 “当然是了!”正靠着老婆肩膀上撒酒疯的秦肃忽然清醒,看着姜邵笑呵呵道:“川哥和周小妞五六年前就在一起了,不是男朋友能是啥?嘿嘿,可是他们结婚没我们早,还是我们速度快……” 秦肃似乎对于超越宋昀川先结婚,成为早婚青年这事儿特别光荣,十分得意的说完就搂着丁时漾亲了一口。 十足十的炫耀姿态。 那意思完全是:你们先谈恋爱又怎么样?还不是我们先结婚的。 周衾从以前就爱跟秦肃斗嘴,此刻更受不了这种挑衅了。 她眯了眯眼,小孩子比拼那劲儿完全上头,拿起酒杯和他碰了碰,张口就来—— “那可不一定,我们没准比你们先生孩子呢。” 宋昀川差点被一口还没咽下去的白水呛死。 不顾周围所有人惊诧的眼神,周衾强硬的逼迫宋昀川继续揽着自己,而她往他怀里缩了缩,张口就来的胡说八道:“我们也快领证了,领完证就要小孩儿。” “秦肃你得加油哦,别被我们后来者居上了。”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安排了下半生的宋昀川:“……” 周衾说的一本正经,看不出半分作伪的样子让姜邵脸都黑了,当场就拂袖而去。 而丁时漾也被她搞糊涂了,趁着散场的时候有一会儿空闲,连忙抓着她到角落里说悄悄话。 “周衾,你刚刚说那些真的假的啊?你和宋老板和好了?” “当然是假的啦。”周衾笑了笑:“我那不是故意和秦肃抬杠呢么,顺便让姜邵知难而退。” 丁时漾无语:“我差点都信了,敢情你全在扯淡。” 周衾耸了耸肩,辩驳道:“其实也不完全是扯啦,我刚刚说的应该是属于‘计划’范畴的。” 丁时漾:“计划?” “是啊,这是我对以后生活的计划,就是…”周衾顿了一下:“人还没追到手呢。” 丁时漾:“……” 敢情男主角还八字没一撇呢,就计划生孩子了? 五号工装 第69节 “周衾。”丁时漾微微弯腰,揉着自己酸痛的脚后跟,多少有些哭笑不得:“你这计划的是不是太早了一点?” “是有点,但是……”但是刚刚姜邵出现的时候,宋昀川的反应让周衾又觉得自己的‘计划’或许也不算太早。 起码,他没有表面上呈现的那么无动于衷。 周衾低头抿了口手中的美式,苦的要死,但她唇角的弧度却是弯的。 作者有话说: 周.满嘴跑火车.衾 晚上也许有加更 第47章 五号 参加完婚礼, 开车离开的路上宋昀川就没怎么说话。 狭窄的车厢内氛围有点压抑,周衾垂着脑袋剥完一只橘子,趁着红灯停车的时候递给他。 “你吃一个吧。”她小声嘀咕:“补充维生素。” “不吃。”宋昀川冷冷的拒绝:“气都被你气饱了。” …… 周衾也知道自己刚刚在酒桌上挺放肆的, 面对他的火气也不敢说什么了。 她想了想,自己低头一瓣一瓣的吃橘子。 又是一个红灯, 宋昀川侧头看了她一眼, 发现这小破孩儿把一个橘子都吃光了。 就这还美名其曰给他剥的?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小白眼儿狼。 宋昀川被她白白的小脸气的都想笑,刚想说话,眼前却是一暗——她整个人忽然探身过来, 挡住了他的光源。 女孩儿大胆的咬住他的唇角,一瞬间,橘子果肉酸酸甜甜的汁液就都渡了过来。 宋昀川被迫‘补充’了维生素,捏着方向盘的手指不自觉的紧了紧。 直到窗外有催促的喇叭声响起,周衾才做回副驾驶,她舔了舔唇角,微微笑着, 笑的得意洋洋。 像是偷腥成功了的小狐狸,一双眼睛都狡黠的弯了起来。 “你, ”宋昀川勉强平静的开车,声音有种憋着气的无力感:“周衾,你干什么呢?” “帮你补充维生素啊。”她眨了眨眼睛, 说得理直气壮:“谁让你不吃橘子的。” “……” “我第一次给人剥橘子剥的这么干净,白线都剔光了, 结果你看都不看一眼的。”周衾哼了一声:“好大牌哦。” “有你这么补充的么?”宋昀川嗤笑一声:“真是个小流氓。” ‘小流氓’这个关键字莫名取悦了周衾,她看着他, 歪头笑笑:“那不是正好么。” “什么正好?” “小流氓和大混混啊。”周衾还记得他以前的绰号, 骤然间想到, 笑眯眯的嘀咕:“不就是绝配么。” 大混混这个词汇,让宋昀川恍惚中有种回到她高中时期的错觉。 那时候这小破孩儿不怕死的找他当靠山,天天跑来他在江镇的修车厂,一个穿着校服的高中生,整日整日的和他这个别人口中的‘大混混’厮混在一起…… “哥哥。”周衾开口,打断了他的回忆:“高三是我最开心的一段日子。” 大部分人的高三生活都是疲惫痛苦的,但对于她而言,因为有宋昀川的存在,她的十七岁很不一样, 他给了她独一无二的体验感。 就算宋昀川再怎么觉得离谱,身上凌厉尖锐的刺也不免被她这个带着橘子甜味儿的吻弄的软化了不少。 况且,还有小姑娘可怜巴巴的嘟囔。 他的确是有点没出息,但他真的没办法认真的,持久性的去和她生气。 “说起你高中的时候。”宋昀川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声:“是不是还欠我样东西?” “啊?”周衾不解:“什么啊?” 可宋昀川抛出去问题,却不给解答。 “算了,不管是什么我还就行了吧。”周衾也懒得知道答案了,摆烂似的一摊手:“我用我自己还,你随便拿吧。” 。 她又在乱撩了。 宋昀川无奈的微微摇头,车子在七扭八歪的小胡同里穿梭着。 周衾的注意力逐渐从对话转移到窗外的景致上,就发现这条路她很熟悉——几个月前还特意来过呢。 现在宋昀川拉她过来的地方不是别的,是宋家爷爷奶奶住的小院儿。 周衾根本没想到他会带自己来见爷爷奶奶,不自觉的就有点紧张,小手攥住安全带:“为什么来这儿啊?” 宋昀川看了她一眼:“不想来?” “…没有。”她怎么可能不想来啊?周衾抿了抿唇,慢吞吞地说:“就是…应该给爷爷奶奶买点礼物才对吧?” “不用整那些虚头巴脑的。”宋昀川笑了声:“你以前又不是没来过。” 可是,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啊。 “我以前是高中生,没钱嘛。”周衾鼓了鼓脸,说自己学到的社交礼仪:“现在都工作了,去探望老人还不买礼物的话就太不礼貌了。” 她坚持说要买礼物,小手一会儿抓着安全带,一会儿不自觉的挠车窗,明摆着就是紧张的不行。 宋昀川看着,倒是觉得稀奇。 “你紧张什么?”他唇角噙着笑,说出来的话虽然是调侃,但看着她的眼神却很温柔:“刚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胡诌要结婚生孩子都不紧张,现在来见两个老人家反倒紧张了?” “这、这哪能一样啊?” “怎么不一样?” “宋昀川。”周衾有些怒,连哥哥都不叫了,十分严肃地说:“这可是你的爷爷奶奶。” 她对老人家的长辈一向是非常非常尊重的,更何况要见的还是宋昀川的长辈们。 虽然的确是早就见过,但却不能因为这一点就用敷衍的态度来面对。 周衾摆出十分端正的态度来对待这件事,宋昀川笑着笑着,也认真了起来。 因为他察觉到姑娘对这次见面是认真的。 她不管自己为什么要带她去见爷爷奶奶,但只要去了,她就要严肃对待。 这样的态度让宋昀川一开始觉得滑稽,但细细的品味过后,心里就是五味杂陈。 没有人会不喜欢被认真对待的感觉,况且,周衾对他的家里人都是这么认真,甚至郑重。 她真的是长大了不少,确实不能用以前对待小孩儿的态度来对待她了。 宋昀川沉吟片刻,把已经快要开到旧院的车子调了个头,转向开去江镇的大型商场。 挑东西的时候,周衾十分认真的询问着店家哪种茶是比较名贵又适合血压高的老人喝的,然后在店家的介绍下买了一个龙井的礼盒装。 这么多年过去了,原来她还记得老头有高血压这毛病。 宋昀川眼底微动,心头有种酸软的说不出话来的感觉——像是被蜂蜜泡了。 周衾挑选完给宋老爷子的茶叶,又转头去挑送给宋奶奶的羊绒围巾。 还不忘问宋昀川老人家喜欢什么颜色。 这一瞬间,宋昀川突然觉得自己这孙子当的还不如周衾称职,因为他并没有细心到记得奶奶喜欢什么颜色。 “素雅点的就行。”他尴尬的轻咳一声,只能凭借着直觉搪塞:“她不喜欢花里胡哨的颜色。” 最后周衾还是没有挑围巾,而是选了条珍珠白的羊绒披肩。 江镇的冬天不是干冷而是湿冷,宋家奶奶喜欢在院子里待着,送披肩大概要比送围巾实用一些。 他们在商场着实挑选了一会儿,等去旧院的时候已经是晚餐时间了。 宋老爷子还在旧院不远处的广场上和别人家老头下象棋,宋奶奶在厨房里忙活晚餐,他们都对宋昀川的突然到访没有任何准备,也是结结实实的吃了一惊。 尤其是他后面还带着一个名为‘周衾’的小尾巴。 “川儿,你咋突然就回来了也没打个招呼。”宋奶奶是又惊又喜,穿的围裙都来不及脱,问完了宋昀川又问周衾:“还有小衾,可好多年不见了呀,你们两个…是一起的?” 老人家在多年以前就是知道他们的关系的,所以此刻问也问的有些欲言又止。 “奶奶,我们回来参加个婚礼,共同的朋友就一起来了。”宋昀川回答的言简意赅,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就以前在我车厂上班的那个秦肃,记得不?” 老人家是快要耄耋之年的人了,对于一些人名啊人脸啊,记得当然不会那么清楚,宋奶奶并不记得秦肃了,但她配合孙子,只是笑着点了点头佯装自己知道。 然后忙招呼着周衾坐下,自己又站了起来返回厨房,说是要再加几个菜。 宋昀川知晓她是心里开心,也就没阻拦,只是挽起自己的袖子进去帮忙。 男人身形修长,挽起袖子后露出来的一节小臂劲瘦结实,他穿着深棕色的衬衫,理论上应该是与这旧院的小厨房格格不入的,但忙起来的时候,偏又诡异的完全融入在其中。 宋昀川帮着宋奶奶打下手,洗菜摘菜搬东西,默契又熟练的仿佛这种事情他已经做过千百次。 周衾想他应该同自己一样,从小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的时间很多,只是他被养的更糙,所以皮实的学会了做饭这项技能,而且技能点还很满。 也许是对待宋奶奶‘工作’的时间了如指掌,饭菜刚刚端上桌的时候,宋老爷子就推开院门回来了。 他嘴里哼着词不成词调不成调的小曲,许是下棋赢了,心情不错,然而这小曲在踏进门里时顿住——瞧见宋昀川和周衾了。 然后,宋老爷子就问了和宋奶奶差不多的问题,无非是老人家关心他们怎么回来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云云。 “能出什么事?想太多。”宋昀川走过去接过他的帽子和棉大衣熟练的挂上,笑的吊儿郎当:“参加婚礼,顺道看看你们不行啊?” “行,有什么不行的。” 宋老爷子开心了,吃饭的时候甚至倒了点酒。 “都说了您得少喝酒,我可不陪您喝啊。”宋昀川翘个二郎腿,大逆不道的直摇头:“一会儿还得开车回京北呢。” “啊?这么晚还开车回去啊?住一宿呗。”宋奶奶看了看外面的已经暗下来的天色,有点担忧:“走夜路危险。” 五号工装 第70节 “危险什么啊,来就是这么来的,明天都得上班呢,不回去哪行。”宋昀川笑笑:“甭担心我了,您陪爷爷喝点吧。” 说着,给宋奶奶倒了一小盅酒。 周衾眼睛随着他的动作走,不自觉的落在那水一样的液体上,有点好奇似的。 “小衾。”宋老爷子注意到她的眼神,便饶有兴致地问:“你想尝尝么?” 闻言,周衾眼睛一亮:“可以么?” “可以个屁。”不待宋老爷子说话,宋昀川就无情打断她的念想:“我爷的酒都挺烈,你有酒量么你就尝尝?” “没有所以才想尝啊。”周衾嘟了嘟唇,不服气的哼:“我又没说要多喝,就尝一小口。” 酒那个东西有什么好喝的,她也就是好奇而已嘛。 “就是,川儿就是太能管教别人了。”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的教训了宋昀川一顿:“小衾想尝尝怎么啦?你俩这还没结婚呢你就管这么多,真要是结婚了你还不连人家一日三餐吃什么都管!” 宋昀川:“……” 有的时候他觉得他爷爷的脑回路和周衾是在一个维度上的。 但骤然听到‘结婚’这个关键字,周衾也有点绷不住了。 在压力之下抿下去的一小口酒弄的舌尖火辣辣的,胃里也是火烧火燎,但又苦又涩的味道慢慢回味到后面,却莫名其妙的带了一丝回甘。 周衾想自己的酒量大概是真的不行,她就喝了这么一小口,虽然是醇香的茅台,但也不至于醉吧? 可事实上,她就算没醉也的确是有些晕乎乎的。 尤其是脑子里想着宋老爷子那句‘你们结婚后’…… 宋老爷子为什么要这么说呢?她和宋昀川真的会有结婚那么一天么? 直到车子驶离江镇,周衾趴在窗边吹了一阵冷风,她才后知后觉的想到问这个问题。 “哥哥。”小姑娘扭过了头,一双浅色的瞳孔蒙了层雾似的:“爷爷为什么会那么说啊?” 宋昀川看着她绯红的脸蛋,皱着眉伸手碰了碰,一片热。 “都说不让你喝酒还喝。”一口就醉,十足十的小怂包,他忍着发火的冲动,勉强‘温柔’的回:“他说什么了?” “就,他说我们结婚后,为什么那么说啊…”周衾声音越来越小,嘀咕似的:“我们去看他们,也没有说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啊。” 不得不说老爷子那一句真的是吓到她了,又惊吓又开心。 而且,他们还都没否认,自己心里的那点小九九都已经摆在明面上了,可宋昀川是为什么呢? “你傻,当他也傻?”宋昀川嗤笑一声:“我又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带女孩儿回家的人。” “……啊?” “所以他误会了也是正常。” 啊?所以只是误会? 周衾感觉心里怀揣的一团火骤然间被浇了一盆雪水,瞬间结冰,冻的心口又冷又沉的。 她额头靠着冰凉的车窗,发热的脸温度都凉了下去。 接下来的一路,本来还算暖和的车内氛围降至冰点。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雨,开的越偏,车外雨势就越大,噼里啪啦的打在车身上。 黑夜呼啸中,很吓人。 周衾不自觉的缩了缩身子,像是要用力的把自己蜷紧,宋昀川修长的手指摁了下空调,车内温度高了些,但女孩儿却还是觉得冷。 宋昀川皱眉,不自觉加速,想把路程缩的更短一些。 “你,你别开太快了。”周衾终于开口说话打破这诡异的沉默,声音被那一口酒泡的软软糯糯的:“危险。” 深夜,雨天,高速驾驶,是挺危险。 宋昀川踩着油门的脚放松了些,侧头看她:“你是不是难受了?” “我就喝一口酒,有什么好难受的。”周衾长长的睫毛垂在眼睑,顿了下淡淡地说:“没那么矫情。” 宋昀川:“……” 他刚想说些什么,车子底盘忽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他皱了皱眉,连忙靠在路边停车,打开前后的双闪灯。 周衾也是正经考过驾照开车的人,见他开了危险信号,连忙问:“怎么了?” “好像是抛锚了。”宋昀川拿了后座的伞:“我下去看看。” 眼睁睁的瞧着他打开车门走进冷冷的风雨里,周衾咬了咬唇,心脏感觉都揪在一起了。 外面很冷,光是开了一下窗户她都觉得这么冷了,而宋昀川穿的也不算厚。 在车内待着的每一分钟都像是被无限拉长,好容易熬到宋昀川回来,周衾连忙递过去自己的保温杯:“你喝口水吧。” 就算打了伞,宋昀川浑身也被冰凉的雨水浇的差不多了,一月天的雨想想就知道多冷,他面色苍白,黑发结成绺的黏在脸上,淅淅沥沥的向下滴水。 周衾突然特别庆幸她在离开旧院之前用保温杯接了一杯热水——这简直是她为数不多的先见之明! “车抛锚了。”宋昀川声音都有点颤,他接过来喝了两大口,感觉四肢百骸都暖了些,缓过来劲儿才重新开口:“我打了119,等人来吧。” 这回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了。 周衾抿了抿唇,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帮着他擦脸上身上的雨水。 “没事儿,不冷了。”宋昀川用手挡住,不让她弄:“你衣服弄湿了一会儿穿什么?” 周衾:“我……” 话没说完,宋昀川的手机就又开始响。 他对着周衾比了个‘嘘’的手势,接起来电话应着:“嗯,车抛锚了,定位我给你发过去…操,有没有人也得弄来一个接我们啊…这边没信号,你帮我查查周围有没有什么小旅馆,招待所也成,能对付一宿就行。” 宋昀川应该是和他某个朋友合计着能不能在附近找到个地方住,毕竟他们现在这光景,还想着连夜回京北已经是不现实的了。 周衾垂眸,看了看自己也沾染上不少水渍的高领毛衣,忽然觉得他们这一晚上可真是狼狈。 等到拖车的救援人员过来了,刚刚和宋昀川打电话的朋友正好不知道从哪儿叫来个车接他们。 “川哥,这地儿挺偏的,就往前开十几里地有个小旅馆能住人。”开车的司机扫了一眼围着大衣缩在后座的周衾,试探地问:“能对付一宿么?” 多少是有点性别偏见吧,他是觉得这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小姑娘适应不了。 “就住一宿,还有什么挑的。”宋昀川点点头,回答的简略,还不忘客气的道谢:“谢谢你了。” “嘿,客气啥,老吴的朋友就是我朋友。” 老吴就是宋昀川刚刚打电话过去拜托的哥们儿。 车子开了一段,从杳无人烟的荒野到了周边的小县城,才有了些灯火通明的人气儿。 司机把车子停在了一所破旧的三层楼跟前,楼上面镶着的几个金色字体颇有九十年代的乡村复古风,写着‘左邻右舍旅馆’六个大字。 嚯,取这名还挺热闹。 司机把他们送到,临走之前把车钥匙给宋昀川留下:“川哥,您明天开车去最近的那家4s店取车就行,差不多能修好,到时候把这车给我放那儿就成。” “好。”宋昀川接过,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没再多说‘谢’字。 送走了江湖救险的司机,他连忙去把后座的小姑娘扶出来。 现在虽然是不下雨了,但深夜的风依旧是冷冽的厉害,周衾一下车就有种整个人被‘打透’的错觉。 她身上又湿又冷,牙齿不自觉的打颤,白净的小手顷刻间就冻红了,上下揉搓着捂自己的脸,看见宋昀川朝着自己走过来,想也不想的就扑倒他怀里。 “冷、冷死了。”周衾声音哆哆嗦嗦的,带着一股子委屈:“哥哥,好冷。” 此时此刻,宋昀川当然舍不得推开她。 “走,咱进去就不冷了。”他锁上车,两只大手捂住周衾的耳朵带着她走进旅馆。 后半夜的时间,县城里本来就人烟稀少的小旅馆更是没什么人,坐在前台的阿姨头也不抬的‘咔吧咔吧’磕着瓜子,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熟练道:“标准间二百一宿,押金一百,没wifi有热水,要住拿身份证。” 她交代的挺清楚的,宋昀川也懒得多问什么,从兜里掏出身份证来递过去。 阿姨扫了一眼,掀起眼皮:“开一间还是两间啊?” “一间。”从进来后就一言未发的周衾忽然开口,抢在宋昀川前面开口:“就开一间。” 宋昀川皱了皱眉,扯过她小声说:“你不是习惯自己睡么?” “这地方自己睡多吓人啊。”周衾抬眸看他,一双浅色的瞳孔宛若覆了一层水盈盈的雾气,楚楚可怜:“哥哥,你就跟我住一间吧。” 周衾这般说话的时候,即便是要人给她去摘天上的星星月亮,也会有‘昏君’应承下来的。 更不用说只是‘一起住’这么简单的要求了。 的确,偏僻小县城的旅馆安全性没有保障,真要让她自己住,他也是不放心的。 宋昀川沉吟片刻‘嗯’了一声,嗓子莫名多了几分喑哑。 他重新把身份证推了过去,在前台阿姨饶有兴致的目光中淡淡道:“开一间吧。” 作者有话说: 老男人吃肉倒计时(bushi 第48章 五号 房间在三楼, 破旧的小旅馆没电梯,两个人爬楼上去的,一路木质的台阶都发出‘吱呀’的脆响, 像是濒临死亡前最后的□□一样,难听的紧。 一前一后刷卡进了房间, 周衾还没来得及欣赏一下这间县城旅馆, 就被宋昀川推进了洗手间。 “赶紧把湿衣服脱下来洗澡。”隔着一扇磨砂面的玻璃墙,他也不忘操心的叮嘱她:“免得感冒了。” 周衾敏锐地听到宋昀川说话的时候带了一丝鼻音,忍不住的秀眉轻蹙。 叫她担心着点儿别感冒, 他怕是已经感冒了。 这么一想更不敢耽搁,虽然这洗手间又小又破洗漱用品也不全,但起码热水足够,她自己的行李箱里也带了东西,蒸腾的雾气中,周衾急匆匆地冲了个澡,热水漫过冰凉的皮肤时, 才感觉整个人重新活了过来。 刚刚真的是,要被冻僵了。 周衾速战速决, 冲掉身上的泡沫后用干发帽盘起湿发,穿上上下两截式的睡衣就推开洗手间的门。 “我洗好了。”她白白的一张小脸被热水蒸成了樱粉色,就连拿着吹风机的手, 指骨和指尖都是白里透粉,整个人宛若奶油蛋糕上的樱桃, 纯素颜的脸上偏偏镶着两颗琉璃珠子似的眼睛,无辜又稚嫩。 五号工装 第71节 周衾虽然穿着的是上下两截式的睡衣, 但款式却称不上保守, 起码领口开的挺大的, 纤细的锁骨一览无余。 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垂在肩上的一缕发梢凝聚了不少水珠,都缓缓滚落到胸口深处了。 宋昀川只看了一眼就别过头,喉结不自觉的滚动了下。 “赶紧上床,省的冷。”他说完,连忙拿起自己的换洗衣物走去洗手间,背影甚至透着几分仓惶。 可是,房间里温度适宜,并不冷呀。 周衾疑惑的歪了歪头,摘掉干发帽去吹头发。 等宋昀川洗完澡出来时,她头发也差不多都吹干了,及腰的黑色长发蓬松在背后,周衾听到脚步声,下意识的回头把吹风机递给他:“给你。” 本意是自己已经吹完了让他吹,却没想到宋昀川接过后嫌弃的‘啧’了一声,皱眉道:“大小姐,吹个头发还要人伺候?” 说着,大手揉了揉周衾的发顶,修长的手指在乌黑的秀发里穿梭着,嘴上嫌弃,但实际上动作十分温柔的帮着她吹。 “……” 虽然被误会,但她瞬间就不想解释了呢。 等宋昀川帮着她吹完,周衾立刻就要礼尚往来的帮回去! “不用了吧?”宋昀川用毛巾擦了擦自己湿漉漉的短发,无所谓道:“我头发短,一会儿自己就干了。” “需要的,自然风干会感冒。”周衾说的十分正式,还严肃着一张小脸把他按在凳子上:“哥哥,我吹风技术很好的,你放心。” 这玩意儿还有什么技术好不好的?就能胡诌。 宋昀川也懒得和她辩了,干脆听话的坐在椅子上,小白鼠一样的任由她摆弄。 只是渐渐的,就发现了有点不对劲儿。 吹个头发而已,有必要离的这么近么? 宋昀川修长的两条腿微微岔开,小姑娘就站在他腿中间帮着他吹头发,纤细柔嫩的指尖总是划过自己的头皮,酥酥麻麻的…… 他一抬头,就能看见周衾修长的脖颈,向上延伸至精巧的下巴,女孩儿花瓣一样殷红的唇角微微抿着,十分认真的研究他短短的头发。 妈的,都快贴在一起了。 眼前就是她纤细柔软的腰身,小姑娘每次抬手,睡衣下摆就会向上窜,露出那白腻的一小截——这是真当人柳下惠? 宋昀川强忍着伸手推开她的动作,声音紧绷:“好了吧?” “还差一点点。”周衾敏锐的听到他声音里呼吸重了几分,强忍着弯唇笑的冲动,回答的一本正经:“哥哥,你找什么急呀。” 尾音的‘呀’字宛若裹了蜜,带了勾子,在这寂静又暧昧的夜里让人浮想联翩。 要说周衾不是故意的,鬼才相信。 宋昀川线条凌厉的下颌线紧了紧,忍无可忍的站起来。 “不吹了。”他冷着脸扣下吹风机:“睡觉。” 周衾耸了耸肩,十分听话的爬上床。 她骨架子纤细,s码的睡衣穿在身上也是宽宽阔阔的,动作幅度稍大,象牙白的莹润皮肤就容易一露露一片。 例如现在,女孩儿上床的时候在软垫上跪了一下,腰背的皮肤就漏了不少,白得晃眼。 主要是……她好像没穿内衣,是真空的。 宋昀川深吸一口气,只感觉太阳穴的位置都在‘突突’的跳。 如果有选择,他是真不想和周衾睡在一张床上,毕竟她是肉眼可见的不老实。 只是现在这条件,也没什么选择权了。 等周衾上床躺好后,宋昀川才僵硬着身子躺到了另一边,他只占了一小条位置,十分克制守礼,从躺上去的那一瞬间,就闭上眼睛装睡。 摆明了是不想说话不想聊天的态度。 但如果周衾会那么乖的一语不发,顺着他的心意走,她也不会是周衾了。 “哥哥。”很快,宋昀川就听见女孩儿甜腻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很困么?” 就连温热的气息都很近,打在耳根,还有一种水果味道的馥郁甜香。他知道这是周衾身上的体香,从皮肤里散发出来的味道,打几年前他就闻过。 “困。”宋昀川怕被听出来发紧的嗓子,声音愈发的冷:“别说话。” “可是我睡不着哎,还是觉得冷。” 宋昀川不语,沉默着把自己这边的被也全推过去,堆在周衾身上。 “可你这样会冷的……”女孩儿轻轻叹息的声音。 下一秒,宋昀川倏的睁开了眼。 “你,”他垂眸,看着扑向自己怀里的周衾,感觉身子僵成了一块石头,唯有怀中的柔软明显。 宋昀川咬牙,厉声道:“滚回去睡觉。” “不要。”周衾才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哼了一声,小手搂得更紧了些:“我要你抱着我睡。” 女孩儿睡衣里面未着寸缕,隔着一层薄薄的纯棉布料,柔软几乎等于无阻隔的贴着宋昀川的皮肤,让他顷刻间就有些燥。 瞧着怀里死皮赖脸的周衾,宋昀川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太惯着她了。 惯的真的是没样儿了,她都不知道‘男女有别’这回事了。 “我问你。”宋昀川深呼吸一口气,有力的手指钳制起小姑娘的下巴:“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周衾有些吃痛,但迎着宋昀川幽深的眼神又不太敢继续撒娇耍赖,只能弱弱的说:“理论上是没关系。” “没关系,你他妈也敢抱着我睡觉?”宋昀川冷笑:“谁教你的?我教过你可以随便抱男人了么?” “哪有随便啊,我只主动抱过你啊。”周衾鼻尖一酸,有些委屈的嘟囔:“我们现在是没关系……” “但你看不出来我喜欢你么?” “哥哥,我正在追你。” …… “你就是这么追人的啊?”宋昀川忍着心中的惊涛骇浪,手上的力道放轻了些。 察觉到他的松动,周衾立刻蹬鼻子上脸,巴掌脸在他的手心里蹭了蹭。 “哥哥,我没追过人。”她狡黠的琉璃眼弯了弯:“你教教我呗。” 周衾这般模样,百炼钢都能被她化成绕指柔,更别说宋昀川这颗本来就不怎么意志坚定的心脏了。 幽深的月色里,他看着小姑娘刻意想讨好自己的模样,怔愣片刻,修长的手指拨了拨她额前的碎发。 动作缱绻,温柔,让刻意在撩拨的周衾都有些发怔。 “我也没追过。”宋昀川开口,低沉的声线和下过雨后的微凉夜色糅合到一起,冷淡又静谧:“周衾,你回来之后我一直都没好好问过你为什么回来,又到底想干嘛?” “是觉得五年前没结果不甘心所以才追我,还是真的喜欢我?” “但无论是哪种,我折腾不起了。” 他到底比她大了七岁,是个过了而立之年的成年人了,没办法一次次承受起她任性的恣意妄为。 “我…我是因为想你才回来的。”周衾鼻子酸的像是被人打了一拳,这次金豆子是真掉下来了,短线珍珠似的落在男人的心口,她断断续续的哽咽着—— “我在滨市的时候其实没计划着想回来,只是有一天突然梦到你,意识到自己还是很想你。” “我想你,特别想你,有点受不了了所以就回来了。” “哥哥,我不要你陪我折腾了,我肯定不会再作了。” 周衾本来是坐在宋昀川腰间,居高临下看着他的,可说着说着就哭的一塌糊涂,软下身子趴在了他胸口。 像一只小巧的,需要人安慰的幼兽,楚楚可怜。 “别哭了。”宋昀川见她哭的这么可怜觉得心酸又好笑,感觉胸腔里的那颗心脏都快被她的眼泪泡化了,毕竟只隔着一层睡衣不了,他轻而易举的就能察觉到女孩儿眼泪的温度。 男人修长的大手轻抚着她的头发,一点一点的哄:“我知道你听话了,先下来成不成?” 周衾就这么搂着他趴在他身上……他毕竟也真的柳下惠不是? “哥哥。”女孩儿止住哭泣,抬起头来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巴掌脸梨花带雨,就算眼睛鼻头都红红的也还是不可方物的漂亮,周衾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却无比正经的问:“五年前是我错了,你现在还要我么?” 她没了一贯嘻嘻哈哈的撒娇或是试探之类的,直接了当想的要一个答案。 室内的氛围一下子有些凝滞的沉默。 宋昀川轻轻掀起眼皮,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孩儿,她瞳孔里的情绪一览无余,是回国后第一次毫无掩饰的在他面前表现出所有的真实。 紧张,不安,忐忑……仿佛他但凡说出‘不要’两个字,她下一秒就会哭给他看。 呵,真是个纯粹的小磨人精。 宋昀川慢慢的吐出一口气,认命似的开口:“怎么会不要你?” “周衾,过去的五年间,我一分钟也没有想过‘不要你了’这件事,懂么?” 这,大概是她听过最动人的告白了。 周衾愣了大概有足足三秒的时间,然后在身下男人的凝视中,咬着唇趴在他颈边继续呜呜咽咽的哭,边哭边亲他。 “呜呜呜宋昀川你终于说实话了,你吓死我了。” “你之前在车上说爷爷只是误会的时候我都要气死了,讨厌死你了!” “宋昀川,我就是一想到你都三十了我才回来的……” “我一定要和你结婚。” 说着说着就开始颠三倒四,宋昀川被她这胡言乱语逗的直笑,可她小狗一样的亲他舔他,磨蹭间说不起火,几乎是不可能的。 “周衾,快回去睡觉吧。”他攥住小姑娘的两只手腕,保持着最后一分清醒的撵人:“太晚了。” “那干脆就不要睡了嘛。”周衾眼睛一亮,捧住他的脸继续凑过去亲他,声音含糊:“我们干点别的。” …… 她这么主动,自己要是再什么都不做,未免也太对不起她这番做作了。 宋昀川眸光一暗,索性反客为主,扣住周衾的手腕将她拉了下来。 女孩儿娇滴滴的‘呀’了一声,睡衣下摆向上窜,露出一片柔软的白腻。 宋昀川微微俯身,呼吸掠过那片柔软,激的周衾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却不紧不慢,撩拨似的慢慢亲吻。 五号工装 第72节 “哥哥。”她声音都带了几分颤抖的哭音,腰肢水蛇一样的扭了起来。 “嘘,别动。”宋昀川按住她,星星点点的吻落在她平坦的小腹,声音暧昧又低沉:“记不记得我之前说过,你欠我一样东西?” “啊?”周衾脑子里都成一团浆糊了,咬着自己的手指傻傻的问:“什么呀?” “你第一次来找我的时候,不记得自己说什么了?”宋昀川轻笑一声,修长的手指向下扯,慢条斯理的边碾边帮她回忆:“你要我给你当靠山,然后你……” 他点到即止,周衾却在一片混沌中终于想起了自己当初说了什么。 她说,她要肉偿。 “想起来了?”宋昀川修长的手指扳过她的下巴,满意的扯了扯唇角:“老子倒真是你的靠山,伺候你个小屁孩儿一日三餐衣食住行的,你的报答呢?” 周衾:“呃……” “没关系。”宋昀川并不介意她的吞吐,唇角的笑意愈发邪肆:“讨债这事儿,可以慢慢来。” 说完,他就亲了下去。 比小腹更往下的位置,专心致志的‘讨债’。 “唔。”周衾不受控制的弓起腰,可怜巴巴的叫了一声,几乎是下意识的抬起脚丫踩在他的肩膀上乱蹬。 可是被牢牢的扣住,不容反抗的力量感。 细细白白的两条腿曲了起来,膝盖抵在他肩膀,被月色覆盖了一层光泽感,更像是暗夜里的奶油。 十分满分的甜,任人采颉。 但宋昀川没有做到最后,他深吸一口气,扣住周衾的下巴深深的吻她,唇齿间弥漫着甜丝丝的味道,弄的女孩儿迷迷糊糊的,然后用被子蒙住了她的脑袋。 “睡觉。”他隔着一层被子抱住她,声音能听出来是强忍着的压抑。 这就像是给你吃了颗糖,喂到一半的时候又抢走了。 可嗜甜的人,是会闹的。 周衾从被子中探出头来,乱糟糟的头发下一张巴掌脸绯红又茫然:“哥哥,你为什么……” 不做完?但剩下的话太羞耻,她不好意思直白地问,只能暗示。 宋昀川微微闭着眼,修长的手指按着太阳穴,喑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欲求不满的烦躁:“没套。” 没套怎么做?他可不想明天去给周衾买药吃,太不负责。 无保护措施就‘提枪上阵’和发情的野兽有什么区别?又不是非得今晚不可。 况且,刚刚让她爽到了就行。 宋昀川内心默念着清心咒,不断说服着自己,直到听到耳畔传来一道声音—— “套?我带了啊。” ? 宋昀川倏的睁开眼,黑眸眨也不眨的盯着她。 “我,”周衾被他瞪的有些心虚,下意识的缩了缩肩膀:“我带了来着,在包里。” “周衾。”宋昀川揽着女孩儿的细腰把人搂了过来,低沉的声音里有着显而易见的危险:“你随身带着这玩意儿干嘛?” 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儿包里带着安全套……这要是被别人发现了,不得误会她? “我不是‘随身’带着,就这次带了。”周衾反驳了随身二字,然后垂下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的嘀咕:“这不是…和你出来么。” 她早有准备,就想找到机会把他‘办’了。 宋昀川听出来她的弦外之音,顿时感觉那股强压下去的火烧的更旺了。 “以后不许带。”他咬了一口女孩儿水汪汪的脸蛋,警告道:“听见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周衾连忙回应,眨巴了几下眼睛,又委屈地盯着他:“那你今天…想不想用啊?” “用。”宋昀川笑了声,扯过她放在椅子上的包从里面翻出两个安全套,眼神邪肆的看着她:“要不然不是浪费你这用心良苦了?” 周衾嘟了嘟嘴巴,不甘示弱的哼了一声:“臭美。” 只是她口嫌体正直,说着,细瘦的两条手臂就粘人的缠上去了。 送到眼前的波盈,宋昀川当然不会客气,一口咬住。 从深夜到凌晨泛起鱼肚白,左邻右舍旅馆三楼的某个房间,里面断断续续的声音就没有停过。 但自从之前有了在德胜旅馆的‘经验’,周衾就算再怎么难受也不敢叫出声来,生怕在这破旧的地方被隔壁的人听见,于是只有是跟嫩汪汪的脚趾头折磨着身下的床单。 顺便,在宋昀川骨感宽阔的肩膀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咬痕。 女孩儿像是水里的一直妖精,汗涔涔水淋淋,乌黑的长发都被打湿黏在了背后,几乎覆盖了整个。 伴随着男人的动作,摇曳生姿,甩个不停。 到最后,周衾发现‘挑衅’这事儿下次真得掂量掂量。 真实发生的事情和她以为的差了太远,例如,宋昀川禽兽起来的时候,真的不会因为嘤嘤嘤的哭几声就放过她。 而没开过荤的男人,能不禽兽么? 等到终于结束,周衾也就剩下一口气了。 “哥哥。”她费力的开口,气若游丝:“我发现一件事。” “说。”她趴在床上,娇气的不愿意动弹,宋昀川拉不起来,干脆喝口水嘴对嘴的渡给她:“什么?” “就是……”周衾像是小动物一样的接收他喂过来的水,‘咕嘟’一下咽进去,眨着眼睛佯装无辜道:“你也不算很老。” “……?” “我比较了一下丁时漾之前跟我说的。”周衾弯起眼睛笑了笑:“你比秦肃持久多了哦。” “……” 作者有话说: 秦肃:我没惹你们任何人。 晚上的加更,看码字进度( 第49章 五号 开荤之后, 就是无休止的没羞没臊。 回到京北后,宋昀川负责的零件制造阶段性的暂时告了个段落,再加上今年的比赛全部结束, 临近除夕,整个车队都闲了下来。 他也有更多的时间耗费在周衾身上, 好好‘教育’她。 周衾因为脚伤不能全国各地的跟着跑巡演反而成了一个契机, 让他们几乎都能天天黏在一起。 虽然认识了许多年,但以正式确定情侣关系后的身份而相处,仔细想想其实才刚刚开始。 从前的时候, 周衾只能当一个有点古怪神经质,但无论如何也跳不出‘未成年’这个框架的小破孩,而宋昀川更像是她的监护人。 后来好不容易捅破那层窗户纸了,她却又因为不自信和纠结跑掉了,想想周衾就有些埋怨自己。 不过幸亏无论兜兜转转了多久,宋昀川都未曾有一分钟不想要她。 每每想起那天宋昀川在破旧旅馆时说过的这句话,周衾就觉得心里像是被灌了一瓶橘子汽水。 酸酸甜甜冒泡泡。 俗话说恋爱中的女孩儿都喜欢听甜言蜜语, 周衾也不能免俗,时不时的纠缠着宋昀川让他说给自己听。 可活了三十年就没弄明白‘甜言蜜语’四个字怎么写的宋昀川, 要他说这些比要他上天去摘星星月亮都难。 “别闹了。”他无奈的揉了揉女孩儿的脑袋。 “哥哥。”周衾歪了歪头,十分不满的嘀咕:“不满足女朋友要求的不是合格男友哦。” 小磨人精。 宋昀川气笑了,捏着她的下巴问:“我还不够满足你啊?” “……” “昨天是谁哭着喊着求饶的?” “……” “以后还敢穿学生装撩人么?” 周衾这货, 一天一个鬼点子,要么穿校服要么穿什么jk裙来诱惑人, 偏偏他不争气,总是被一撩一个准。 “你, ”周衾白皙的脸绯红了一片, 她恼羞成怒的瞪他:“你这是断章取义!” “断章取义也是义, 少废话了。”宋昀川拍了拍她的屁股:“去换衣服,带你出去吃饭。” “干嘛要出去吃啊…”周衾半趴在沙发上,抱着抱枕不想动,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你做不行么?” 确定关系后,指使他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祖宗,冰箱里东西都没了,你都不看看的?”宋昀川气笑了,大手拧了把她的脸:“别磨蹭了,赶紧走。” “外面冷。”周衾眨了眨眼睛,还是想耍赖:“不想动。” “……行。”宋昀川干脆也不劝了,走过去也坐在沙发把人抱到腿上,修长的手指就去解她羊毛衫的扣子:“不想动是吧?那我吃点别的。” 他意有所指,冰凉的手指已经从下摆伸进去。 可那处昨天才被他吃的生疼,都破皮了。 如此老流氓的行径让周衾大为惊讶,不敢造次,立刻能屈能伸的求饶:“别,我出去还不行么?” 小姑娘也不是个懒的人,就是怕冷,尤其是临近除夕越来越冷。宋昀川心知肚明,用大围巾把她巴掌大的小脸围了个里三圈外三圈, 再配上一个厚实的羽绒外套,活像个纯种的南极企鹅。 穿成这样和不怕冷只穿了个大衣的宋昀川一起出去,就像是大人领小孩儿。 周衾默默的看了一会儿,帽子下的眉毛缓缓皱起。 “哥哥,你能不能也穿个羽绒服?”她胖手套揪住了他的领子向下压:“你穿这么薄会感冒的。” “不用。”宋昀川哪知道她心里盘算的那点小九九,还天真地回答:“我不冷。” 五号工装 第73节 “……不行。”周衾不乐意了,娇蛮起来:“你就得穿羽绒服,要不然我就不出去了。” “……” 宋昀川懒得因为一件衣服的事情和她在这儿磨蹭,从善如流的换了件和她同款式的黑色羽绒服。 一黑一白,这才算登对。 周衾垂眸看着他修长的大手隔着手套拉着自己,满意的弯了弯眼睛。 其实小姑娘虽然大多数时候都矫情的难伺候,但偶尔也是很容易满足的。 吃个晚饭而已,他们也没刻意找地方,小区不远处就有个商场,三楼向上全是饭店。 正当两个人手拉手在楼上晃悠,想着是去吃火锅还是湘菜的时候,意外的撞上同样来聚餐的一伙人。 “川哥?”刚挂了电话的沈千曜一回头就看见了穿着羽绒服的宋昀川——隔着一段距离他也能瞬间就认出来,立刻笑开了的走过去。 “你怎么穿成这样?”他上下扫了一眼,不客气的‘啧啧’点评着:“这可不够风流倜傥啊。” 结果未等宋昀川回话,他旁边裹成一团的企鹅就抢先开口。 “怎么了?”周衾被围巾挡了好几层的声音瓮声瓮气的,却不服气的秀恩爱:“跟我情侣服不行么?要什么风流倜傥。” …… 就这么厉害的一张嘴,不用摘下围巾他都知道是周衾。 宋昀川和她复合了,最近忙着谈恋爱呢,这在车队人尽皆知。 沈千曜失笑,恍然大悟般的控诉道:“川哥,我说你最近干嘛呢,就陪着周妹妹过二人世界,车队团建你都不来,不成,这绝对不成。” 多亏了沈千曜这两句话,周衾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宋昀川最近怎么这么有时间陪着自己,原来是‘重色轻友’啊。 有点想笑,周衾藏在围巾后的唇角翘了翘,牵着宋昀川的小手挠了两下他的手心。 就这么挑逗的一个空当,让男人微怔,一不小心就错过了拒绝沈千曜的机会。 “不说话?不说话就代表同意了啊,今天这饭得一起吃。”沈千曜自顾自地决定了,就打电话通知车队的其他人‘逮到’宋昀川的这件事。 “和车队的人一起吃顿饭。”现在也拒绝不掉了,宋昀川只好问旁边的周衾:“行么?” 女孩儿澄澈的大眼睛看着他:“难道还可以说不行?” “当然。”宋昀川忍不住笑了:“你不想去就不去咯。” “不要。”周衾弯了弯眼睛:“我想去。” 于是在这赶鸭子上架之下,周衾第一次以‘老板娘’的身份出席车队的聚餐。 年末的团建在一家火锅城,人去的比较多也比较随意,还可以带家属,但这么多年了,宋昀川是第一次带人来参加。 听到沈千曜通知时,车队的那群狼已经摩拳擦掌蠢蠢欲动想要拷问一番了。 顺带着看看老板娘是什么样的。 只是,周衾可不是那种怯场和任人拿捏的姑娘。 她虽然年纪小,今天穿的也像个高中生一样稚嫩,但开口和人寒暄几句话,车队里那些本来觉得‘川哥不会是拐了个未成年小姑娘过来骗’的人,情绪已经自动变成‘这女的不愧是川哥家的老板娘’了。 聊着聊着,有眼尖的人就发现周衾和他们上次去看芭蕾舞剧的演员很像,尤其是联想到谢尧帮着‘捧场’的那些言论,更觉得有猫腻。 “川哥,嫂子是不是…”他趁着席间安静的空当,试探性的问:“是不是那个芭蕾公主来着?” …… 周衾毫无准备地听到这句话,咬着吸管喝果汁一下子就被呛到了,呛的她边咳嗽边笑。 芭蕾公主?这什么直男式的梦幻称呼啊。 经说话这人一提醒,周围也不少人想起来那次去剧场看舞团表演‘团建’的事儿了。 不少人认出来周衾就是扮演黑天鹅的姑娘,顿时起哄声更大,七嘴八舌的都在问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这个我知道!”就爱凑热闹的谢尧忍不住举手抢答,迎着众人好奇的视线,还欠揍的卖关子:“那可是很早,很早,很早……” “谢尧你玩儿蛋呢?!”八卦人士大怒:“能不能痛快点爆料!” “你都说是爆料了。”谢尧嘿嘿笑着:“那还有快的?” “行吧,那我来爆料。”白一赢也跟着起哄,接过谢尧的话茬,神神秘秘地笑道:“川哥和周…和咱们嫂子,那可是五六年前就认识了。” “五六年前,艹,劲爆!” “那小嫂子成年了么?川哥,禽兽啊!” …… “别胡说八道啊。”一直没怎么说话,专注按照那些烦人的教程给周衾‘制作’海底捞神秘吃法的宋昀川听到这儿才敲了敲桌子,沉声道:“再起哄就缩短假期。” 资本家总是万恶且无情的。 众人顿时不敢继续逼逼叨叨,沉默着低头吃饭,专注扒肉,决心吃空宋昀川的钱包。 混乱中,唐依依悄悄溜了出去,跑到洗手间里打电话,安静的环境里,能听到她压低了声音的谆谆劝说—— “亦雪,你还是别过来了,宋哥带着他女朋友一起来的。” “……他和他女朋友看起来十分甜蜜,你干嘛过来自讨没趣呢?” “想看看他女朋友长啥样?我天,你可别不撞南墙不回头了。” “你就在附近又怎么了?还得拿我当借口过来,啊啊啊我真是后悔告诉你车队在这边团建的事儿了!” 周衾在隔间外面的洗手台洗手,寂静的环境里都能隐约听见回音,更别说唐依依的声音了,虽然她有刻意压低音量,但还是听的很清楚。 女孩儿静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任由温热的水流划过白皙的手背,手指。 周衾也挺明白了,电话里唐依依的那个朋友大概是喜欢宋昀川的,且在知道他有了自己这么个女朋友后也依旧跃跃欲试,想趁机过来看看。 看看宋昀川,顺便也看看自己是不是‘威胁十足’。 直到听到唐依依挂了电话,从隔间出来的脚步声,周衾才按灭了水龙头。 “你,”唐依依从隔间走出来,看见周衾在洗手台前面就吓了一跳,愣了一下后强作镇定的打招呼:“好巧,你也来上洗手间啊。” 不知道刚刚说的话她有没有听到。 唐依依正有些惴惴不安地想着,就听见周衾笑着回她:“嗯,好巧,请问你带化妆品了么?” “啊?”唐依依一愣,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问这个,但还是下意识的低头翻找:“没带太多,就几样…怎么了吗?” “没什么,想借来用用。”周衾微笑着接过她递过来的粉饼,对着镜子边涂边说:“不想素颜见情敌,没气势。” 唐依依:“……” 十分钟后,两个人一起从洗手间回到座位。 周衾画了一层淡妆的脸在澄明的灯光下顾盼生辉,倒是旁边的唐依依,莫名有些不安的样子,时不时的就瞧一眼手机攥的紧紧的手机。 宋昀川见到周衾回来,还纳闷的问了句:“怎么去了那么久?” “碰到沈千曜的女朋友了,聊了两句。”周衾说着凑近,琥珀色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瞧着他。 “喏。”宋昀川还以为她是要吃东西,把眼前的小碗推给她:“按照你要求弄的什么番茄虾滑牛肉粒,尝尝好不好吃。” “……” 周衾算是看出来了,这货压根是看不出来她化不化妆有啥区别。 正想着要不要和他说刚刚在洗手间听到的事,‘情敌’就已经到了。 顾亦雪仗着唐依依在这里,也和沈千曜等人见过几次,便不请自来,走到他们这桌后对着宋昀川笑了笑:“川哥,好久不见。” 女人身着米白色长裙,和这烟火气十足的火锅店有些格格不入,但却足够成熟优雅,知书达理,声线也娇娇柔柔的,十分大家闺秀。 这种类型的大家闺秀,不自觉的就让周衾想起类似于‘周琼’的一类人。 她轻轻皱了皱眉,心想自己大概率永远年轻,永远讨厌这种类型的。 情敌是这种的话,她真的连斗一下的念头都没有。 周衾本来憋着的那股子劲儿散了个干净,她甚至懒得看一眼面前的顾亦雪,小手搂住宋昀川的腰,闷闷地说:“不想吃。” 她模样有些恹恹的,弄的宋昀川本来想回顾亦雪一句话都顾不上了,忙低头问她:“难受?” 周衾‘嗯’了一声。 “哪儿难受?你也没吃什么东西啊。”宋昀川扫了眼桌子:“这就撑着了?” …… 死直男。 周衾忍不住咬着唇笑了笑,小手在他腰间作乱:“哥哥,我不想吃饭了,你带我回家吧。” 吃饭吃到一半,团建的领导走了,这显然挺不负责任的。 但无奈,宋昀川是个‘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昏君。 他没怎么犹豫,拉着周衾就把人领走了,临走时给沈千曜留了一张卡让他们随便刷。 顾亦雪来这么一趟,结果都没和宋昀川说上话。 她整个人都有些呆滞,小脸雪白,怔怔的坐在座位上,只能目送着那对穿着羽绒服的背影离开。 “让你别来,非得来。”唐依依见状,无奈的叹了口气拉着她出去,轻声安抚:“没事儿啊,没缘分而已,等哪天我碰到好男人再给你介绍一个!” “依依,我不是因为这个,是…川哥刚刚都没看我一眼。”顾亦雪咬了咬唇,声音是说不上来的失落,可又有一分止不住的羡慕:“可他女朋友,那个很漂亮的女孩子皱了皱眉,他就很担心。” “我也见过川哥几次了,每次见到他的时候,都感觉他没什么情绪波动,我以为他就是个性子比较冷酷的人,可是……” 剩下的话,顾亦雪不用明说唐依依也明白。 可是直到今天,她第一次瞧见宋昀川这般模样,才发现他是多么的有血有肉。 他足够个性鲜活,或温柔或操心,只是那都不是对着自己的。 回去的路上,周衾兴致一直就不高。 她浅色的眼睛总是看着窗外,不知道是发呆还是放空,偶尔宋昀川和她说话,女孩儿愣半天才能反应过来,然后慢吞吞地回他。 周衾就是心不在焉,但她也没刻意去掩饰。 等回到家里,还没等宋昀川开口问,她就主动交代自己为什么反常了—— “我不喜欢刚刚那个女生。” 五号工装 第74节 宋昀川怔了下,反应过来她开始失常的时间,有些不确定的问:“顾亦雪?” “你看,你还知道她的名字。”周衾皱了皱眉,开始蛮不讲理:“讨厌死了!” “……我连话都没和她说。”宋昀川哭笑不得,伸手掐了掐她的脸:“你就开始闹了?” 他一面觉得离谱,但另一面却也觉得小姑娘这醋劲儿挺可爱的。 “你没跟他说,但她跟你说了。”周衾低声嘟囔着:“一想到有人觊觎你,我就烦死了。” 她大胆又直白的小心思毫不避讳的念了出来,让宋昀川笑的肩膀直抖,忍不住逗她:“那怎么办啊,那么多人惦记你哥哥,盘丝洞里的妖精可多了呢。” “那你这块唐僧肉得洁身自好。”周衾搂住他的脖子,一字一句道:“要是你被人叼走,我会发疯的。” 她嘴里虽然说着的是戏谑的话,但眼神却很认真。 认真到……让人觉得有些离谱的程度。 宋昀川怔了下,长眉轻蹙着揉了揉她的脸:“周衾,你到底怎么了?” 对于女孩儿的情绪变化,大概没人比他知晓的更敏锐。 她是真的不高兴还是撒娇,宋昀川是了若指掌的。 “没什么。”周衾垂下眼睛,有些逃避:“我就是讨厌她。” “你之前见过顾亦雪?” “没见过,就不能纯讨厌么?” “可以,但你现在讨厌的好像不是她。”宋昀川掐起她的下巴,黑眸盯着女孩儿浅色的眼睛,定定地问:“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周衾瞳孔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无声叹息,心想他果然更敏锐。 能瞧得出来,她是透过顾亦雪而讨厌另一个人。 “哥哥,我真的讨厌她。”周衾额头抵在宋昀川坚硬的肩胛骨上,整个人小猫一样的窝在他怀里。 “我讨厌那种气质文弱,书香气十足又彬彬有礼还特别清纯的女孩儿。” “每看到这样的女孩儿,我都会想起周琼。” 小姑娘声音平淡,可宋昀川骤然听到,还是感觉心头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似的。 他鲜少能在周衾嘴里直接听到周家人的名字,但他知道她的家庭给她的阴影是多么大。 尤其是周琼,她的双胞胎妹妹,始终像是世界上的第二个她如影随形的存在,可赋予给女孩儿的情绪却和这世界上任何美好的词汇都不沾边。 偏心,偏见,比较,处处不如……这才是周琼带给周衾的。 沉吟片刻,宋昀川拍了拍女孩儿纤瘦的背:“能和我说说么?” “五年前,周琼为什么要来我这儿故意刺激你?”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问起关于周家和周琼的事情,倒不是好奇,他只是觉得比起逃避,不如坦诚布公的解决问题更好。 “她想学设计,但赵黎只想让她学金融。” “周琼是个变态,她不想反抗父母,又觉得我能掌控自己的人生让她嫉妒就从我这边下手了。” “她骗过赵黎他们说是我推她下楼的,腿差点没摔断,劫后余生,凄凄惨惨戚戚的说想学设计追求自己的人生,他们也不舍得逼她了。” 周衾吸了吸鼻子,没有瞒着宋昀川,把五年前那场设计好的意外背后更深层次的缘故和他说了。 甚至,她还说了一些更多的。 例如五年前周赫明的迁怒,把她锁在周家的宅子里让她‘反省’,又怒不可遏的和‘冥顽不灵’的她彻底断绝父女关系,直言不讳的让周衾滚—— “滚!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不孝女!” “滚出京北,别在这儿待着!我让你一天也呆不下去!” 五年前,周衾除了自己整个人都乱掉了不想联系宋昀川这点,也迫于周赫明的压力兵荒马乱的离开了京北。 离开后,她就更没有勇气去联系宋昀川了。 因为,她当时是真的是再也不想回去了,所以何必去耽误他呢? 可是五年过去,周衾发现自己还是托大了。 她做不了彻底离开的决定。 比起讨厌京北,她更爱宋昀川。 上次在县城那个小旅馆,夜里气氛朦胧,两个人都有点情绪上头,其实说得不清不楚。 这次应该是周衾在他面前,第一次清清楚楚的说出来当年的前因后果,宋昀川发现自己早就没了当年的茫然失措,心里空荡荡的,只剩下心疼她的这个机动性了。 他的小姑娘看似骄纵,实际上吃了太多苦。 而且偏偏是家庭这个本应该是避风港的存在带给她的,让她彻底的没有安全感,乖戾,偏激,又碰到喜欢的人就想不顾一切……自己还怎么能怪她当年的不告而别呢? 说到底,都是原生家庭造就的性格。 他喜欢她,就是喜欢她的一切,包括这很多人看来不可理喻的性子,她也喜欢。 “嗯,你说的对。”宋昀川轻轻亲着周衾的唇角,声音有点哑的哄她:“那种假模假式的大家闺秀,书香气又温婉的,最让人讨厌了。“ 他学着她的模样,惟妙惟肖。 周衾忍不住的‘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奖励似的亲了亲男人高挺的鼻梁,又还是忍不住娇蛮:“那你以后不许和那个女生说话。” “嗯,不说。” “周琼也不行。”周衾皱眉,开始杞人忧天:“万一她以后再来烦我找上门,你也不许和她说话。” “傻姑娘。”宋昀川无奈的叹了口气,掐了掐她皱起来的鼻子:“怎么这么不自信呢?她没有你一半可爱。” “真的假的?”周衾鼻子一酸,闷闷的嘀咕:“从小到大,我听到的都是我还没有她一半优秀。” 这大概是一种pua的情绪吧,从小到大,周衾就是在赵黎和周赫明的偏见中成长的,自然而然养成一种感觉自己什么都不如周琼的情绪。 更何况,从小时候的游泳池到长大后的楼梯,每次周琼利用她做一些事的时候都能成功,这说明周围的人只信周琼不信她,多了一层这些事,那种自卑的情绪就更厉害了。 五年前,见到周琼出现在宋昀川面前她会紧张,五年后,见到类似周琼的姑娘出现在他面前她也会紧张。 周衾知道自己是有点病态了,可她就是怕,她好想…… “你听到的那些都是屁话,在我这儿你就是最好的,甭寻思那么多。”宋昀川揉了揉她的脑袋,淡淡道:“都说了,我最烦装的人,你讨厌的那种我正好也讨厌。” 周衾一愣,片刻后心里炸开了五颜六色的烟花。 她刚刚心里想的就是:她好想让他和自己一起讨厌一个类型的人。这样,她就永远不用担心类似于‘周琼’这样的人靠近他了。 甭管宋昀川说的是真的还是哄她,但他们心思仿佛在这一刻相通了。 “你骗我的吧?”周衾开心了,抱着他蹭来蹭去的撒娇:“你真的讨厌那样的姑娘么?男人不都是喜欢那种类型的么?” “以偏概全了。”宋昀川笑笑:“我就喜欢你这种需要我伺候的磨人精。” “……有点心口不一了哦哥哥。”周衾笑出声,戏谑的看着他:“你是喜欢‘芭蕾公主’吧?” 啧,看来她还记得那群混小子起哄时说的话。 芭蕾公主这个称呼真的和小姑娘吐槽的一样,直男式的又甜又尬。 但是…… “家里有表演服以外的芭蕾舞裙么?”昏暗的环境里,周衾看不到宋昀川的眼神幽暗了几分,只能感觉到他拍了拍自己的屁股:“去换上。” “干嘛呀?”周衾不明所以,却还是站了起来,打算去找找。 “穿上那种裙子做一次,应该挺爽的。”宋昀川笑了笑,充分的发挥老流氓本色:“算不算是,□□小公主?” 他低沉的声音像是带着勾子,周衾一个踉跄,差点腿软。 作者有话说: 川哥可太会涩涩了吧( 第50章 五号 临近除夕的那几天, 祝放的舞团回到了京北。 她给周衾安排了一轮复查,回来后就电话通知了小姑娘让她明天和自己去检查。 祝放去接她的时候是第一次造访周衾现在的住处,发现是离舞团位置并不太远的一个高档小区——这也意味着贵, 寸土寸金的一个地段。 “你之前说你在这儿租的房子住?”祝放接到人后扫了眼这小区内的环境,狐疑地问:“你一个月工资都不够付租房钱的吧?” “嗯…其实不是租的房子。”周衾应了一声, 斟酌着慢悠悠地说:“是我男朋友的房子。” 祝放猝不及防地听到这话, 把刹车当油门踩了,弄的两个人一个踉跄向前差点撞到窗子。 差点,是因为幸亏系了安全带。 “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祝放干脆停下来, 诧异的侧头看她:“怎么也没说一声啊?” “就,没多久。”周衾顿了一下,毫无心理负担的给自己贴金:“他之前追我来着,我才同意。” 祝放开始了家长式盘问:“做什么的,多大了?” “当老板的。”宋昀川的职业对于中年人来说不太好描述,周衾索性说的简略一些,很快就把话题扯到后面:“比我大七岁。” “啊?这么大。”祝放反应相当的真实了:“你还是个小姑娘呢就找个这么大的?是不是被忽悠了?” ……什么玩意儿, 她忽悠他还差不多。 周衾忍着笑,又帮着宋昀川美言几句:“也不算很大吧, 祝姨,您不是说大点的知道疼人么?” “话倒是这么说的。”祝放微微皱眉:“但我还是担心你你被骗了。” “我有什么好骗的啊,放心吧。”周衾笑笑:“我们认识很多年了。” 女孩儿一向是比较独立和‘有主意’的人, 祝放第一时间的惊讶劲儿过去,细细想想, 倒也觉得周衾在把控自己人生这方面用不着她操心太多,更妄论干涉了。 她只说了一句:“等有时间把人带来给我看看。” “好。”周衾应了下来。 毕竟她除了祝放, 也没有其他‘长辈’可以拜见了。 错过了早高峰期路上不算堵, 一路畅通无阻的开车到了医院, 按部就班的做完了复查已经是中午了,两个人一起在医院的附近的餐厅吃了个中饭,到下午才等到复查结果。 五号工装 第75节 幸好,复查结果显示周衾脚踝恢复的不错。 “真的么?”祝放有些激动,忙不迭的问医生:“那是可以正常工作了么?” 医生大约知道她们的工作性质,连忙详细的解释了几句:“运动能力是可以恢复到正常水平的,但病人的脚毕竟是刚养好,还是得劳逸结合才好。” “不然再复发的话,比这次就要麻烦的多了。” 祝放听懂了,意思就是可以跳舞,但不能太多。 “那先回去舞团感受一下气氛,不要练太久好了,就像医生说的,循序渐进。” 离开医生办公室,顺着电梯向下走的时候,祝放在一旁默默地念叨。周衾嗯嗯啊啊的应着,并不走心,她一直在摆弄着手机,想把自己来复查的结果告诉宋昀川一声。 昨天车队有事情他没回来,祝放安排的检查又比较突然,她都忘记告诉他了。 正想着,打字打到一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明晃晃的闪着‘哥哥’两个大字。 这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心有灵犀么?周衾一愣,连忙接了起来:“哥哥?” 宋昀川在电话里的声音清冷,有点远又有点近的感觉:“回头看。” 周衾下意识的回头,在不远处的拐角边上瞧见了穿着黑色羽绒服的男人。 个子高瘦,面容清隽,不是宋昀川能是谁? 这得是多巧啊,在医院都能偶遇到。 周衾怔了片刻后就笑了,立刻跑过去挽住他:“你怎么在医院啊?” “车队前段时间组织体检,来取结果。”宋昀川搂住她的肩膀,反问:“你呢。” “我来复查。”周衾仰头冲他笑了笑,这才想起来自己刚刚重色请家长的把祝放忘了。此刻看过去,祝放正站在原地阴测测的瞪着她呢。 “呃,哥哥,你过来一下。”她连忙拉着宋昀川的手把人带到祝放面前,在没想到见家长会是如此仓促的状况下,强作得体的介绍道:“这是祝姨,我的启蒙老师和家长,现在的舞团团长。” “祝姨,这是宋昀川,我男朋友。” 斟酌着措辞的介绍过后,周衾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不过祝放和宋昀川那都是社会上的老油条,相当成熟,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却也无半点惊慌失措的模样。 青涩的和小孩儿一样,那是独属于周衾的权利。 “祝姨。”宋昀川跟着周衾一起叫人,老流氓的气质全面收敛,伪装的温和又彬彬有礼:“您好。” 简单的打招呼不是坏事,在不知道底细的情况下,简单不会出错。 祝放点了点头,同样温和的微笑道:“您好,我听小衾提过你,一直很想见见。” 态度之游刃有余,一点也看不出来她是早上才知道周衾有男朋友这件事的。 “应该是我登门拜访的,这次碰巧遇见有些仓促了。”宋昀川客气的说:“改天一定带着周衾一起在正式的拜访一次。” 说着,悄悄捏了捏女孩儿的手。 他这算是正式表明态度了,周衾领悟,立刻跟着附和,娇俏的话很容易缓和气氛:“嗯,你得带着礼物去感谢祝姨照顾我的。” 祝放本来是担心周衾被某个‘老男人骗’会吃亏的,但看到宋昀川后,那些念头立刻就烟消云散了。 她当然是记得宋昀川,五年前去云城找过小衾的那个人,当时她就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一般,尤其是之前又在医院碰见了。 真好,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他们还是在一起了。 祝放看了两眼心里就有数,唇角的笑意也多了几分真情实感:“既然这样,那我就等着你们了。” “小衾,我先回舞团,你……” “祝姨,您先走吧。”周衾忙说:“我一会儿再回去。” 小情侣见到就想在一起多待一会儿,人之常情。 祝放没有多劝,独自走了。 “刚刚还没说完呢。”宋昀川捏了捏周衾的耳朵,慢悠悠的盘问:“复查结果怎么样?” “那当然是好啦。”周衾把袋子里x光拍的片子递给他看:“恢复的不错,可以重新开始联系了,就是时间不能太长,要不祝姨也不会叫我回舞团。” 宋昀川其实是想让她再养一阵子的,想要骨头恢复到最好不急于一时,可张了张口,欲言又止之下还是没说。 他只是认真看了会儿照的片子,点点头:“挺好。” 男人认真的模样让周衾失笑,不客气的问他:“看得懂么你?” “看不懂怎么了?你哥哥我有的是朋友,其中不乏医生。”宋昀川挑了下眉,说得理直气壮:“发过去让他们看看。” “……你让人家看干嘛。” “逗你的。”宋昀川把片子收了起来,拉着她走:“顺便告诉你一声,以后身体这方面有问题甭想着瞒我。” “哥哥,你盼点好的行不行。”周衾失笑:“我瞒你干嘛。” 她总觉得今天的宋昀川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只是有一个念头划过,很快就不去想了。 周衾:“你们车队的体检结果怎么样?” “谢尧手腕有点疲劳,挺烦的。”宋昀川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眉眼间闪过一丝疲惫:“只能多给他放一段时间的假,这小子还不乐意。” “很正常的嘛。”周衾耸了耸肩:“被关在家里不能做喜欢做的事情,他肯定觉得闹心。” 宋昀川斜睨了她一眼:“你还挺能理解他。” “你们这些搞问题的小破孩儿是不是特别能理解对方的内心世界啊?” “你才是小破孩儿。”周衾不服气的嘟囔了一句,果断的快步走人。 直到晚上,她还在因为这个生气。 宋昀川做好了饭敲门‘请’人出去吃,周衾还冷着一张小脸拿乔:“小破孩儿不饿。” “……别生气了。”宋昀川自己给自己挖坑,开始笨拙的哄人:“我给你做了笋汤。” 场面非常像是家长惹孩子生气后,用‘出来吃饭’这四个字当作道歉的画面。 不过这是周衾最喜欢喝的汤。 果然小姑娘眉头动了下,轻哼一声摆着谱出来了。 宋昀川哭笑不得的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压根都有点痒——自己惯出来的,除了哄着还能怎么办? 晚上,周衾洗过澡从浴室里出来,穿着真丝的蓝色睡裙,周围像是匍匐着一层湿润的水汽。 女孩儿的脸蛋红润,琥珀色的瞳孔亮晶晶的,漏出来的胳膊腿儿都是带着绯红色的嫩生生,包括踩在地板上的脚趾头。 宋昀川走进来,还没等生出什么旖旎的心思就瞧见她光脚,登时皱起眉不满的训:“又不穿拖鞋!来例假时候怎么疼的都忘了吧?” 记吃不记打。 周衾为他的不解风情默默翻了个白眼,冲着他张开洁白的藕臂:“抱抱。” 宋昀川走过去把她打横抱起来到床上,面对小姑娘在她耳边窸窸窣窣的撩拨显得十分正人君子,不为所动。 他拿了瓶香草牛奶递给她:“喝了。” 每天睡觉前让小姑娘喝一瓶奶,都快成习惯了。 “哥哥,你这什么癖好啊?”周衾倒是不拒绝,就是喝完了,会边舔着唇角边戏谑的问他:“怎么就这么喜欢喂我喝奶。” 像只猫一样。 她长大了不少,本来就妖冶的眼睛也越来越风情万种了。 刻意想引诱别人的时候,就是带着钩子的,波光莹莹。 宋昀川黑眸一黯,大手扣住她的头凑过去吻她。 把人弄的迷迷糊糊了,周衾还不忘气喘吁吁的问—— “哥哥是不是欺负小孩子呀?” 啧,真记仇。 宋昀川气笑了,重重的亲了她两口,道歉:“我以后不叫你小孩儿了还不行么?” 在床上这么被提醒的话,可太容易萎了。 尤其是,周衾刻意装未成年的时候。 周衾目的达到,心满意足的笑了笑。 她细长的手臂揽住宋昀川的脖颈,亲着他的唇角含糊道:“今天不能太晚。” 明天要去舞团回归工作了,纵欲过度的话,腿会软。 接近两个月没上班,周衾第二天一早去了舞团,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许南梨。 碰巧,她们是一个时间点来的。 许南梨见到她,很是诧异地眨了眨眼:“衾衾,你气色很好啊。” “是么?”周衾下意识的揉搓了下被冻的有些红的脸,笑道:“估计是因为我在家呆着太闲了吧。” “多好啊,之后就要忙起来了。”许南梨叹了口气:“咱们接下来还有好多场巡演呢,初三就得去樱城演出。” 初三?这时间是有点紧了。 她疏于练习有一段日子,看来接下来得加倍努力才行。 幸亏之前在家里也没纯闲着,一直有练习步法,一个上午过去,周衾已经找到了不少跳舞时的感觉。 虽然不可避免的还是有些发涩,但这都是恢复过后的正常反应。 到了下午,祝放把她叫去了办公室,开口就是:“别练那么狠,要是再复发怎么办?” 周衾:“……姨,您就不能盼点儿好?” “不跟你逗,说正事。”祝放笑了声,态度严肃起来:“初三有一场樱城的演出,你想去么?” “想啊,肯定要去。”周衾顿了下,看向祝放:“这个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就是在想你的脚。”祝放叹了口气:“是不是再缓一段时间比较好。” “祝姨,我不是去了就一定要登台的,我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还不够格。”周衾笑笑,心里早就有了自己的想法:“我就是觉得应该去感受一下巡演的气氛,熟悉流程,哪怕只在群戏里当个背景版也是好的。” 祝放听着,目光柔和了许多。 “小衾,你懂事了许多。”她笑了笑:“那就去吧,不过你还是悠着点。” 五号工装 第76节 周衾开心的‘嗯’了声。 “对了。”祝放又叮嘱她:“还有两天就是新年了,记得除夕那天早点去我家里,帮着包饺子。” 周衾在京北并没有什么朋友,和周家更是不共戴天的关系,祝放都知道,自然不可能不关照她,放任小姑娘大过年的一个人待着。 去自己家里过年是早就说好的事情,周衾也没有什么意见,她大过年的不可能去宋昀川家里,这个早就和他说过了。 于是乖巧的点了点头,应了下来,就是包饺子…… “祝姨,我包饺子不怎么在行。”周衾想到自己冬至那天试图包饺子的场景,委婉的说。 “无所谓。”祝放豪气的挥了挥手:“让祝桥干活儿,你负责吃就行。” 嘿,这敢情好,毕竟谁喜欢干活呢? 周衾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祝放的办公室。 下班后,宋昀川开车来接她。 “其实我坐地铁就行。”从凛冽的风中钻进去车里,周衾冻的用手捂住脸,张口几乎吐出白霜,声音哆哆嗦嗦:“你不是这两天有点忙么?” 宋昀川没说话,也没着急启动车子,只是把周衾的两只小手拉过来捂了捂。 在开着空调的车厢里温度适宜,很快就暖了起来。 周衾有些不好意思,瓷白的贝齿咬了咬唇角:“好啦,不冷了。” 宋昀川忽然开口叫她:“周衾。” “嗯?” “明天中午溜出来一会儿吧,我带你去买辆车。” 他这句话说的,就仿佛叫她明天中午溜出来一起吃个饭一样简单。 周衾愣了:“啊?” “冬天还有挺久呢。”宋昀川发动了车子,边开边慢条斯理地解释:“买辆车,自己出行开着方便,起码不会冻到。” “也可以,但是……”周衾回过神,默默的嘀咕:“还是挺想让你来接送我的。” 毕竟住处离她工作的舞团也不算远,宋昀川接送她基本都算‘顺便’了。 宋昀川捏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随即笑道:“那也行,就知道你粘人。” “算了,还是买个车吧,早晚得买。”周衾说完又很快推翻自己的想法,叹了口气:“舞团总是有巡演得跑机场车站,时间又不固定,自己开车方便点。” 宋昀川睨了她一眼:“还挺懂事。” 周衾咬着吸管喝水,眼睛瞄到街边有辆买烤地瓜的推车,立刻眼睛一亮让他停下。 宋昀川心领神会,下车买了一个扔给她,烤的焦褐的地瓜皮揭开一角,浓郁的甜香味儿就飘满了整个车厢。 “哥哥,你们车队放假到几号啊?”周衾小口地咬着,边吃边问。 “今年放的比较久一点,队员们五湖四海的都有,正月十五过后回来就成,技术部门相关的人要早一点,我大概初八就上班了。” 宋昀川说完,戏谑的看着她:“怎么,想出去玩?” “有点哦,但我们舞团初三要去樱城演出。”周衾声音顿了下,笑盈盈的看着他:“你陪我一起去行不行?” 她是询问而非逼迫的口气,因为大过年的,宋昀川应该不像自己一样没亲戚,总该有些走动——如果没时间她也不强求。 可宋昀川听了,却只说了一句:“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跟你去。” 周衾一怔,立刻问:“什么事啊?” “初一那天,跟我回家一趟。”宋昀川打转方向盘:“我爷爷奶奶每年只过年回京北,待三天,我想趁着他们在这儿,让你见见我家里人。” 宋昀川说得轻松,可周衾心态上却无法轻松。 就……这么快见家长么? 没错,她是见过他的爷爷奶奶,还有不小心见到的妈妈,但她没有见到他的父亲,更没有做好非常正式的去拜见的准备。 尤其是大过年的这个时间段,会不会太突兀了? 一堆的疑虑一股脑的涌上来,周衾思虑的呆住了,感觉本来还算香甜的地瓜都没了味道。 “怎么?”宋昀川眯了眯眼睛:“不想去么?” “没有,就是…”周衾一肚子的话憋了回去,说出口变成了:“在想该买些什么礼物。” “没事。”宋昀川也似是松了口气,唇角的笑意深了些:“我来负责,不用操心。” “怎么可能不操心呀。”趁着红灯,周衾扑过去靠在他肩上,唉叫着捶了他一下:“哥哥,你就不能多把我藏着掖着一阵么!” “抱歉,等不及。”宋昀川笑出声,牵起她的手亲了亲,声音温柔:“你太好了,急急忙忙就想炫耀了。” 虽然宋昀川的情话很贴心,足以让人听的迷迷糊糊的,但突然有了‘见家长’这么大一个压力降临,周衾这个年到底是没有过好。 说得更准确一些,是过的不太踏实。 即便不想表现出来,但周衾知道自己心里很忐忑。 从小到大,她都不是一个很容易被长辈喜欢的孩子,爷爷奶奶辈的还好,但中年人的长辈,她几乎没有关系好的。 都不被自己爸妈喜欢的小孩儿,会被其他人的父母喜欢么? 虽然,周衾知道她全世界只在乎宋昀川喜不喜欢自己,别人的想法并不放在心上,但……那毕竟是他的父母来着。 她应该买什么礼物?怎么表现?去了应该做什么?如何展现乖巧懂事?这些真的是一想到,就容易脑壳发疼的烦。 坐在落地窗前的飘窗上,周衾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这已经是你的第八声叹气了。”正坐在电视机前摆弄手机的柳舒停下动作,纳闷的看着她:“小衾,大过年的,什么事儿让你这么不开心啊?” “没有啊。”周衾怔了怔,下意识的反驳:“就是在想事儿…嫂子,大过年的,什么事儿让你一直玩手机啊?” 柳舒是祝桥的妻子,她叫一声嫂子理所应当。 只是这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问话方式,让柳舒绷不住的笑了:“什么玩手机,是回信息呢,就是过年才有这么多信息要发要回。” “啊?”周衾没太听懂。 “拜年短信啊。”柳舒歪头看她:“你都不发的么?” 啊这,她还真不发。 “宝贝,你这也太没有社交了,群发一条也行啊。”柳舒有些无奈的笑,随即给她转一条网络上的流行拜年短信:“喏,群发一条,别太独了。” 其实这些年,周衾和高中时候已经不太一样了,并不抗拒社交,就是不太主动而已。 此刻听到柳舒的言论也觉得有道理,便群发了一条拜年短信。不消多时,就收到了一堆噼里啪啦的回复。 有丁时漾秦肃两口子的,白一赢沈千曜和谢尧等车队的,许南梨阮姿,甚至还有唐依依的。 其中阮姿那条微信让周衾比较在意—— [衾衾,我哥说电话卡已经帮你恢复了,就是我这段时间不在京北,回老家过年了,等年后约个时间我把卡给你呀?] 周衾眼睛一亮,立刻回:[好好好!] 这事儿她真的惦记了许久了,很快就和阮姿定下来见面时间。 一堆人的过年问候都发过来了,宋昀川那边却是毫无动静。 周衾有些郁闷,泄愤似的啃了好几口苹果。 直到快吃年夜饭的时候,她才收到了宋昀川的信息,没有拜年,没有问候—— [宋昀川:宝贝,群发的信息忽悠人呢?] [宋昀川:给你五分钟,发自肺腑的给哥哥编一条。] …… 她现在换个贴心一点的男朋友来得及么? 作者有话说: 作者:来不及了! 第51章 五号 在祝放家里吃了个还算热闹的年夜饭后, 就算所有人都留她住一宿,但周衾还是准备动身回去了。 都在京北市里住,一起吃个饭还好, 真在别人家里住就太越界了,自己虽然和祝放关系好, 但阿姨只是阿姨, 她有自己的家庭和生活。 周衾全程笑着,柔和又坚定,十分有主见。 祝放劝了几句也不再劝了, 知晓她有自己的想法,只是让祝桥送她回去。 两个人一起出来,走在黑夜冷风阵阵的小区里。 “桥哥,你把车钥匙给我就行,借我开一天,毕竟今天不太好打车。”周衾围着围巾,露着的一双眼睛弯弯的:“送我回去就算了, 嫂子还怀孕呢,你陪她一起跨年吧。” “那可不行, 别说我妈了,你嫂子就得把我生吞活剥了。”祝桥爽朗的笑了笑:“走吧,送你回去, 也没多远。” “真不用,我都多大的人了, 祝姨就是操心……” “确实不用。”周衾话还没说完,就被不远处的一道低沉的声音打断, 随之而来的还有愈发走进的脚步声:“我接她回去就行。” 周衾一愣, 等反应过来立刻扭头, 路灯下的眼睛亮的恍若聚集了星星点点:“你怎么来啦?” “你说呢?”宋昀川双手插兜,走到她旁边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角:“除了来接你还能干嘛?” …… 对面的祝桥猝不及防的被秀了一脸。 “小衾,这是?”他有些不确定的问。 “桥哥。”周衾有些不好意思的推了推宋昀川:“这是我男朋友。” 小姑娘虽然有些害羞,但却是挽着他的手臂笑着的,活色生香的羞怯,和平日里万事不在乎的模样一点也不一样。 祝桥恍神过后,发自内心的祝福道:“小衾,你们很登对,下次记得让你男朋友来家里坐坐。” 他算是见识过周衾在滨市那五年是怎么过的一个人,因此也更能看得出来眼前的男人对于姑娘的重要性。 祝桥话里的诚恳,宋昀川感知的到,因此也收起身上的吊儿郎当,彬彬有礼的和他互相做了自我介绍。 五号工装 第77节 有人来接,自然就不用人送了。 祝桥十分轻松的折返回了家,他走后,周衾才搂着宋昀川的胳膊问东问西:“你怎么突然来接我了?” “你不是给我发定位了么。”宋昀川默默地看了她一眼:“这不是想让人来接的意思?” “……” “宋昀川。”周衾不开心了,叉着腰严肃道:“你这么不解风情是会失去女朋友的。” “得,是我错了。”宋昀川把人搂过来,又疼惜的亲了亲她冰凉的脸:“冻到没有。” 周衾窝在他怀里蹭了蹭:“没有啦。” 他来得很及时。 “你不是总说我不浪漫么。”宋昀川掂量了下手里的车钥匙,轻笑道:“趁着大过年的,带你去浪漫一把。” ‘大过年的’这四个字似乎有魔力,平日里没时间或者羞于做的任何事情,在今天都能有合适的理由去做。 在还有两个小时就是新的一年的这个时间里,宋昀川带着周衾几乎横跨了小半个京北。 他开车开了很久,久到周衾都犯困了,忍不住问:“哥哥,你这是要开去哪儿啊?” “困了就先睡一会儿。”宋昀川却在卖关子:“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京北就没有几个地方是我知道的。”周衾嘟囔,在温暖的车厢里有些抵不过上下眼皮子打架,声音越来越小:“那我先睡一会儿哦。” “你到了叫我。” 今天在祝放家里帮着忙活了一天,她确实有点累了。 宋昀川侧头看了周衾一眼,觉得在家里养着的那段时间她好不容易多出来的两斤肉,这几天又瘦回去了。 他抿了抿唇,踩着油门加快了速度。 周衾不知道自己眯了多长时间,总之一直睡的不太踏实,虽然性能极佳的越野车一直都很稳当。 等终于感觉安静下来的时候,脑子里的一团浆糊也理清了似的,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入眸竟是一片星光璀璨。 靠着的椅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调整了位置,变成了几乎‘平躺’的状态,车顶的天窗被打开,隔着一层玻铱誮璃,入眼皆是满天繁星。 本来是应该很高很远的,但此刻仿佛触手可及,铺天盖地的压下来,有一种极致浪漫的压迫感。 “这……”周衾微微张口,脑子里电光火石间闪过很多回忆。 这种天然的赏星地点,她以前也来过一次。 十七岁的国庆节,同样的人甚至在差不多的时间带她来了山顶,带她看了人生中最美丽的一片星空。 周衾回过神,眼睛从天空转移到驾驶上的宋昀川身上,而他一直在微笑着看着自己,心无旁骛,并没有被美丽的星星勾走视线。 “哥哥。”小姑娘瞬间就感动到一塌糊涂了,瓮声瓮气地问:“你是特意带我来看的么?” “要么我开一个多小时车遛弯儿来了?”宋昀川失笑,微微探身把人抱了过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膝盖上,离天窗也就更近了一点。 “这种时候不适合下车看星星了。”他温热的气息蔓延在小姑娘的耳廓,让她身子骨酥软,耳根泛起一阵鸡皮疙瘩:“就在这儿看吧。” “嗯…好。”周衾含笑应着,轻声嘀咕:“怪不得你特意开这辆车,很稳啊。” 宋昀川有很多车,但走山路,这辆底盘比较高的路虎最适合,可以少很多颠簸,车厢内也比较宽阔,椅子放下来躺着看星星也比较舒服。 “宝贝,你知不知道稳还有一个优点。”宋昀川亲了亲她白玉般的脖颈,闷笑道:“适合车/震。” “……” “当然,你要是不想。”宋昀川扳过周衾的下巴,亲她殷红的唇:“那就单纯的亲一个。” 单纯,亲一个。 这两个词连在一起她会信他就有鬼了。 周衾脸红了一片,抓着他不老实的手腕,怒道:“你这儿哪里单纯了!” 大流氓和单纯两个字就不沾边好么,此时此刻,小姑娘只觉得自己这朵纯洁的小白花被玷污了。 宋昀川轻笑:“你不喜欢么?” 周衾嘴硬:“不喜欢!” “哦。”宋昀川手指向下探了探,声音十分欠揍:“那我们家宝贝是想上厕所了?” …… ‘运动’的时间不知不觉提前。 恒温甚至是有些偏暖的车厢里,很快就浮上了一层稀薄的水雾,把几面车窗都折腾的染上一层的含糊不清。 幸好,不包括那扇比较高的天窗。 零点钟声响起的那一刻,周衾感觉窗外的烟花在体内蔓延开来,轰轰烈烈的。 这真的是她经历过很有‘意义’的一个跨年。 尤其是第二天,还得去见宋昀川的家长。 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比较克制,没有在周衾锁骨以上留下暧昧的印子,浪漫过后就开车下山了。 要么非得浑天浑地一晚上不可。 也是因为这件事,就算周衾实在是有些累了,也依然迷迷糊糊的记得早起。 她很重视这次见面,光是在应该穿哪件衣服上就纠结了半个小时,最后还是选择了一套长辈们应该比较喜欢的米色连衣裙。 说是米色,其实更偏向淡淡的卡其色,一字领的连衣裙被单薄的直角肩很好的撑了起来。 周衾身材太瘦,穿着这种毛线料的衣服倒有一丝暖洋洋的意味在,脚下踩着的高跟靴子和连衣裙同色,整个人就像冬日里的一杯奶茶。 宋昀川带她回家,宋家人都很满意。 宋爷爷和宋奶奶还有傅景英是早就见过她的,只有宋昀川的父亲宋毅千是初次见面,周衾也是在面对他的时候最为紧张。 但还好,宋家人都很和蔼,包括宋毅千,和宋老爷子一样,宋毅千走的也是军政生涯,身上的戎马气质虽没有老爷子那般明显,但也是凌厉的,就是多了一分宽厚。 周衾能看得出来,周家人的氛围很好,宋毅千虽然严肃了些,但对于宋昀川这个独生子也是疼爱的。 只是父亲的疼爱,大多数不会表现的那么明显。 “我和我爸以前也闹过别扭。”来之前的路上,宋昀川曾告诉她:“他不同意我走车队这条路,觉得不务正业不是正经营生,我以前懒得解释,和他吵了不少次,现在……也不需要解释了。” 周衾有些好奇:“为什么啊?” “因为赚钱啊。”宋昀川笑笑,回答的简单直白:“玩儿车的,几年纯利润比他和我妈拿死工资一辈子赚的都多——你别看我爸在部队的职位好像挺高,老头一点灰色收入没有,清廉的很。” 宋毅千现如今在某个机关单位任职,周衾粗略一听,心里就有了数。 毕竟她也是被周赫明那些单位职称耳濡目染过的,能估摸出来宋毅千大概是个什么级别——和周赫明差不多,甚至更高。 周衾歪头笑了笑,调侃他的声音有些娇憨:“宋伯伯那么正直,哥哥你却这么不着调,怪不得他生气呢。” “我不着调么?”宋昀川反问了句,不以为然:“没事儿,有你喜欢就行。” …… 呵,不要脸。 简单的寒暄过后,宋家家宴开席。 餐桌上,宋毅千看着周衾,颇为和蔼的问了一句:“我听说你是周仁一前辈的孙女,你父亲现在是不是在xx机关任职?偶尔还能听见他的消息呢。” 闻言,周衾拿着筷子的手指紧了紧。 “伯父。”她勉强笑了笑:“我和我父亲很久没见面了,也不太清楚他的事情。” 宋昀川的家里人不知道她和周家人关系不好是正常的,她可以解释,但不会伪装。 听了她的回答,宋毅千和傅景英显然都有些诧异。 毕竟同在京北,怎么会好久不见甚至于连近况都不太知道的程度呢? 但他们都是有教养的人,既然看出来了不太对劲儿,那自然不会多问,只是笑了笑,轻描淡写的转移了话题。 周衾听着桌上的谈笑风生,只觉得心脏在不断的下沉。 ——直到桌下伸出来一只手,悄悄地握住她的手用力抓了抓。 是宋昀川修长的大手,周衾侧头望过去,他面色不改的吃东西,只有指尖在她掌心里轻轻划着。 仔细分辨,他在写一个字:笑。 周衾怔了怔,随后忍不住的唇角上扬。 饭后,周衾有意表现,自告奋勇的去厨房泡茶。 她和宋昀川买了一盒名贵的金骏眉带来,餐后喝一杯正好,正巧她在滨市勤工俭学的时候有在茶馆简短的工作过,对于洗茶泡茶这些事,还是颇有心得的。 宋家有完整的茶具,周衾弄茶叶的时候,家里的阿姨就在旁边给她打下手,洗洗涮涮。 阿姨姓孙,是个很热乎的中年女性,瞧着周衾,对她笑的很亲热。 “周小姐,你是我见到昀川领回来的第一个女朋友。”孙阿姨小声和周衾分享着八卦:“夫人一直都想帮昀川安排相亲,但他一个都没见过,这下子突然把你领回来,先生和夫人肯定开心死了。” 几句话,轻而易举把周衾听的心花怒放。 她强忍着笑意,眨了眨眼睛:“真的吗?” “哎呦这水灵劲儿,真漂亮,怪不得昀川喜欢你。”孙阿姨被她一双浅色的眼睛盯的心都要化了,用力点头:“阿姨说的当然是真的啦,我看着昀川这小子长大的,踏实又靠谱,是个好归宿,你这丫头跟着他,以后肯定是要享福的。” 在孙阿姨面前,大概是周衾第一次得到中年长辈的认可,也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像是她妈妈那个年纪的女性亲切时该有的样子。 而且,孙阿姨说的有关于宋昀川的一切,更是让她欢喜。 抿唇笑了笑,周衾端着茶盘走了出去。 偌大的客厅沙发里,只坐着宋爷爷和宋奶奶,宋昀川和父母并不在。周衾有些诧异,面上却很平静的走过去,微笑着帮他们倒茶。 “小衾啊,别忙活了。”宋奶奶笑着拉她的手:“坐下歇一会儿。” “没事的奶奶。”周衾来之前,也在网上百度了不少关于第一次来男朋友父母家里该如何表现的教程,知道勤劳总是没错。 她坐在宋奶奶旁边,低声问:“伯父伯母呢?” “他们啊,把川儿叫到书房去了,应该有事要说吧。”宋奶奶抿了口茶,笑着夸她:“这茶挺香的,小衾,你手艺不错。” “谢谢奶奶夸奖。”周衾笑了笑,眼珠子轻转:“这茶凉了就不好喝了,我端上去给伯父伯母吧。” “好啊。”宋奶奶弯起眼睛,满意的不得了:“小丫头好勤快呢。” 五号工装 第78节 周衾端着茶盘上楼,据宋奶奶告诉她的信息,书放在周家二楼尽头的那间房。 茶盘有些重,端的她纤细的手腕微微泛酸,她走过去书房门前,费力的腾出一只手刚要敲门,那枣红色的门板后却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 “宋昀川!你在说什么胡话?你疯了么?” 周衾敲门的手蓦的顿住。 因为她听出来这是傅景英的声音,她显然正在发火,这个时候进去不合适。 女孩儿抿了抿唇,半晌后转过身向着楼下走。 周衾没有听墙角的习惯,更无意窥探别人隐私,但不可避免的,还是听到了几句话—— “你喜欢她我们也认了,但你总不能犯糊涂吧?” “周衾那姑娘和她父母关系好不好也不关我们的事,我们也没因此觉得她哪里不好,可昀川,你跑到我们面前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 就听到这么两句。 周衾不知道宋昀川和他父母说了什么,但她不是傻子,从口气中就能感觉到他爸妈大概率,是不喜欢自己的。 为什么呢?周衾脑子里不自觉的闪过这个问题,她把茶盘放下后跑到洗手间,盯着镜子里已经刻意拾掇的比较‘优雅’的自己,不免还是有些沮丧。 她已经很努力了,但好像还是得不到父母辈的喜欢呢。 是不是自己天生就没有这方面的缘分呢? 不过,周衾心里对宋昀川的父母倒是没有任何责怪,因为她本身就没有期待。 毕竟周赫明和赵黎是生她的人都不喜欢自己,她又怎么能要求宋昀川的父母喜欢她? 自己这性子有多古怪,周衾是知道的,倒不至于真就那么自我感觉良好。 反正……宋昀川喜欢自己就行。 周衾从来不奢求有太多人喜欢她,她只要宋昀川一个人的爱就好。 小姑娘盯着镜子里美轮美奂的脸庞,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 作者有话说: 摸摸女鹅吧 加更正在写!六点更。 另外推一本基友文,感兴趣的可以去看看^_^ 吻冬 by桃吱吱吱 1. 自医院聘请祁夏璟做专业指导后,来科室打探他婚恋状况的人就没断过。 年轻有为的副教授总是一副慵倦模样,却偏偏和同科室的黎冬不对付,两人只要共处一室,周边气温立刻骤降十度。 没人知道为什么。 直到某日科室聚餐。 祁夏璟懒懒靠着沙发,深邃五官在射灯下忽明忽暗,慵懒矜贵,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冷漠。 有人提议玩真心话,黎冬不幸被抽中。 众人正绞尽脑汁想问题时,祁夏璟忽然开口:“初恋是什么类型?” 起哄声中,黎冬面无表情:“记不住了。” 后来聚餐结束,无人角落里。 有人看见祁夏璟将黎冬抵在墙上,手指锁住她腕骨,挑唇似笑非笑:“记不清了?” “要不要我再帮你回忆一下?” 2. 没人知道,黎冬喜欢祁夏璟,整整高中三年。 暗恋像是一场哑剧,黎冬独自出演,在画册上一遍遍描绘少年被簇拥在人群中的画面,哪怕永远只是背影。 得知祁夏璟出国的那一晚,她在画册尾页写道:“就像盛夏和凛冬,有些人注定没有交集。” 那时的她从没想过,十年后会有人如珍宝般将画册保存,在每个少年的身旁都添上她的身影。 【就像盛夏和凛冬,有些人注定没有交集。】 【而我们在初春相遇,晚秋私奔,剩下的冬夏,都用来热恋。】 ·双医生,毒舌嘴硬 x 敏感多思 ·都市为主穿插校园,双向暗恋/破镜重圆,两人都是彼此初恋,he 第52章 五号 离开宋家, 开车回去的路上宋昀川没有提在书房里的事情,周衾也就装作不知道。 晚上九点的路况不太好,断断续续的堵, 两个人也不太着急,悠悠闲闲开着车的时候, 宋昀川还问她:“感觉我爸妈怎么样?” 啊, 这个问题。 周衾抿了抿唇,努力把书房的事儿忘了,勉强客观地回答:“就…挺好的。” “我也没有什么和长辈相处的经验, 但感觉你父母还挺随和的。” “那就行。”宋昀川舒了口气,侧头对她笑笑:“我爸妈也挺喜欢你的。” ……说谎。 周衾怔了下,回过神后忍着想反驳的冲动,轻轻的‘嗯’了一声,眼神有些不太聚焦的嘀咕:“挺好的,谢谢他们喜欢我。” “怎么了?”宋昀川察觉到她情绪似乎不太高,眉梢轻轻一挑:“不开心?” “没有, 就是…”周衾顿了下,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这两天不是过年么, 赵黎和周琼给我打了不少电话,挺烦的。” 这个理由不是骗他的,而是真的。 因为春节这个由头, 赵黎似乎是有意和自己求和,主动联系了很多次, 周琼也给她发了信息,单方面的分享了不少关于周家的事——例如刘美琴的术后恢复并不好, 这几个月一直在医院里住着呢。 老人家在过年的时候住院, 情绪不太稳定, 就想让家里人全陪在她身边,于是又想起周衾这个便宜孙女了。 但是,周衾才没那个回去的打算呢,她又不是贱得慌。 周家人打来一个电话她拉黑一个,清闲又自在。 这些烦心事儿她没有细细的和宋昀川讲,只说了个大概,但已经足够让男人长眉拧起了。 “他们烦不烦?”宋昀川捏着方向盘的大手紧了紧,绷不住的冷哼:“不都断绝关系了么,还来烦你干嘛?老太太裹脚布似的又臭又长,没完没了。” 本来周衾是有一点点不开心的,但看着他这么护犊子,那点儿郁闷也散去了不少。 她重新笑了笑,真心实意的。 “是啊,他们烦死了。”趁着红灯,周衾小手爬过去捏了捏他的大手,弯着眼睛慢悠悠道:“所以我都拉黑了,不闻不问。” “嗯,不理就对了。”宋昀川点了点头:“走,咱回家收拾东西。” 初三舞团在樱城表演,明天早上就得坐飞机走了,毕竟还得留出半天左右的时间来熟悉场地,彩排。 这些流程祝放已经事先和周衾交代过,毕竟其他成员都已经经历过两次,而她是第一次跟队巡演。 宋昀川作为舞团的成员‘家属’,那自然不好意思跟着大部队去占领舞团的出行经费,更何况其他人都没有家属跟着,他也不好让周衾显得特立独行。 他自己负责自己的衣食住行,没有张扬,悄悄地跟在舞团后面行动。 这样的克制无疑也会让周衾很舒服,直接免得她带着男朋友出现被同事们询问调侃了。 就是……搞得和地下恋一样,还怪刺激的。 坐着同一班飞机落地樱城,周衾跟着大部队坐着开去酒店的大巴车,时不时的就发个信息叮嘱宋昀川:[你跟上了嘛,舞团订的是索菲亚酒店。] [你先打电话订一下,省的到时候没房间。] 宋昀川发来了一条语音,周衾带上蓝牙耳机,男人有些混不吝的声音传进耳朵里:“没订呢。” “真没房间了,就溜到你那儿去。” …… 啧,流氓。 周衾鼓了鼓脸,用力打字:[你溜个鬼啊,我们两人一间,我和同事一起住。] 宋昀川很快又发来了两条语音。 “哦。” “那哥哥订了个豪华套间,等着你溜过来找我。” 周衾在大巴车里不敢笑的很放肆,傲娇的回:[我才不去找你呢。] 去了肯定被折腾,她又不是傻子。 只是说完的话,到了晚上就被打脸了。 和周衾分到一间房的中年女人是编舞老师,身材是有点胖胖的,晚上睡觉也就有点打鼾。 她没带耳塞来,耳边传来这延绵不断的呼噜声简直要崩溃了。 周衾懊恼的捂了会儿耳朵,到最后还是忍无可忍,换了衣服轻手轻脚的跑了出去。 还是如宋昀川所说,她真的得‘溜’到他那间豪华套间去了,那家伙也是早有准备,之前就把房间号发给她了。 十点过后的酒店走廊里蛮安静的,但周衾还是有点怕被同事撞到,一路蹑手蹑脚的进电梯上楼,等到了宋昀川的房间门口才松了口气。 她对着门板敲了几下,眼前的门打开得很快。 穿着睡衣的宋昀川倚在门口,笑盈盈的看着她:“你不是不来么?” “讨厌。”周衾秀气的眉蹙了起来:“我睡不好。” 她没说是因为同事打呼噜,宋昀川也没细问,只当她是娇气惯了,把人拉进来搂到怀里,大手焐了焐她的脸:“怎么穿这么薄就上来了?” 五号工装 第79节 “一栋楼里,又不冷。”周衾笑笑,靠着他的肩膀:“再说了,明天一早还得回去呢。” “……?” “总不能被同事发现我半夜偷偷溜出来吧?” “傻瓜,你怎么知道你同事半夜会不会起来上洗手间?”宋昀川忍不住笑了声:“没准他一会儿就得发现了。” “啊,也是。”周衾被提醒了,有些苦恼的皱了皱眉:“那怎么办,要不然我还是回去吧。” 说这,刚上来就像转身走。 “老实呆着。”宋昀川当然不会放人,搂着她的腰把人带到套间的卧室,声音有种无所谓的散漫:“发现就发现呗,男朋友不能来看你?” “再说了,你们团长不是知道你有男朋友。” 他指的是上次碰到的祝放。 被他这么一说,周衾也觉得没什么好矜持的了,她也实在是困,想着明天还得早起,干脆换了睡衣躺下来。 窝在宋昀川怀里,她困倦的半眯着眼睛,懒洋洋地嘀咕:“我懒得定闹钟了,你记得明早八点叫我起床。” 他每天七点必起床,比闹钟都准时。 女孩儿声音有点软,在这静谧的夜色里像是一抹奶油,床头灯照映的半场侧脸线条柔和又精致,白白的脸上睫毛长长的耷拉着,嘴唇花瓣似的殷红。 周衾看着还是像颗年轻的水蜜桃,有种一咬能泌出汁液的感觉,又软又娇。 可他该怎么样才能永远让她像现在这么无忧无虑的呢? 宋昀川捏着女孩儿柔若无骨的一只小手把玩着,脑子里闪回着想这个问题,然后忍不住低头一点一点亲她的唇角。 “嗯…你好烦。”周衾困的扬起小手扒拉他,娇声道:“我来例假了。” “……” 小脑瓜都在想什么,宋昀川忍不住失笑。 “不动你。”他只是把人又搂的紧了紧,低声说:“睡吧。” 初三的舞团表演,周衾是不上场的。 毕竟脚刚好,融入团队的时间还不够,更别说单独表演了,她帮着祝放一起在台下当控场编导,完完整整的跟了一场全面的表演。 只不过大初三的,去看电影的人多,来看舞蹈剧的人还真没几个。 可容纳一千人的剧场票仓也就卖出去了一半,激烈的管弦乐背景下,昏暗的大厅里有些空落落的安静。 宋昀川给舞团提供生意,高价买了前三排没卖出去的vip座椅——其实基本等于包了,因为就卖出去一两张。 入场后,还意外的发现那个除他以外买第一排位置的人他认识。 谢尧。 看着那带着毛线帽露了半张轮廓分明侧脸的男孩,宋昀川是着实吃了一惊。 这大年初三的,他跑到樱城来看舞台剧干毛线? 趁着没开场,宋昀川毫不犹豫的走过去扯了扯对方卫衣后面的帽子。 谢尧那小暴脾气怎么能受得了这个,大怒着回头,结果看到宋昀川的脸就愣了:“川哥?” 他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怎么来这儿了?”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我陪周衾来的,你呢?”宋昀川拍了拍他的脸:“手腕受伤了还不在家里好好养着,到处跑个屁。” 听见他的盘问,一向没心没肺的谢尧居然诡异的有些羞涩,吭哧瘪肚的不说话。 “支支吾吾什么呢?”宋昀川皱眉:“说话啊。” “我……”谢尧深呼吸一口气,视死如归道:“我来追人的。” “啊?”宋昀川一愣,慢半拍才问:“你追谁啊?” 实在不能怪他惊讶,实在是他没想到谢尧终于‘开窍’了,他从谢尧十五岁那年就认识他,眼看着他现如今都二十五了,平日里也没个对象,也没听说他对哪个姑娘感兴趣,就喜欢和各种车玩儿。 现在有了喜欢的人还知道追了,就挺好的。 “是周衾舞团的人?”宋昀川来了些兴致,追问道:“谁啊?” 谢尧默默的看了他一眼:“川哥,我说谁你认识么?” …… 他倒也的确不认识,除了周衾,舞团的其他人在他眼里丁卯丑寅都分不清。 不过,谢尧这质问是怎么回事啊喂? 宋昀川睨了他一眼:“怎么?不想说?” “没,想说。”谢尧迫于形势,很怂的笑了笑,手指向正在舞台开幕鞠躬c位的那个女孩子。 一身鹅黄色的舞蹈服装,勾勒的纤细的身体曲线毕露,在朦胧的灯光下显得又仙又美。 宋昀川多看了两眼,发现谢尧这梦中情人他还难得的有点眼熟。 因为他第一次去看周衾演的那场舞台剧,这姑娘是演白天鹅的,看了一整场,怎么也混个脸熟了。 “行。”他拍了拍谢尧的肩膀,以示鼓励:“眼光不错。” “川哥,嫂子这边啥时候结束啊?”谢尧坦白交代了之后,就开始琢磨着让中间人牵线搭桥这事儿了,笑嘻嘻道:“要不我请你们吃个饭?” “……” “我查询了舞团的巡演场次,特意提前来樱城踩点的,还发现了一家不错的餐馆!” 好家伙,追人不但追到外地跟着看表演,还特意提前踩点准备,这真是陷进去了。 宋昀川还是第一次见谢尧这样,他是最不爱和不认识的人一起凑来凑去的了,但现在要直接拒绝还真有点不落忍。 在谢尧满怀期待的视线里,宋昀川只能说:“我先问问。” 他不能单方面就答应什么给人希望,得先问问周衾那边方不方便。 宋昀川是知道周衾今天不上台演出的,想着大概也就不会那么忙,便试探着给她发了几条信息,简略的说一下这事儿。 等了一会儿,才等到周衾的回信,她打电话来的,声音十分激动:“不行,我不能带着许南梨和谢尧一起吃饭,就咱俩跟他吃吧。” 宋昀川看了谢尧一眼,捂着手机走远了一些才问:“为什么啊?” “我都不忍心打击谢尧。”周衾压低了声音,有些为难的说:“南梨她有男朋友啊,人家感情还挺好的。” “……” “他怎么连打听都不打听一下就来莽撞地追人啊?”周衾无奈的叹息着:“太蠢了。” 得,那姑娘既然有男朋友就没什么戏了。 宋昀川微微侧头,同情地瞄了眼谢尧,又和周衾聊了几句才挂断电话——他没法单独把这打击人的消息进行告知,还是等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和周衾一起说吧。 舞剧足足表演了九十分钟,串联了长短不一的三个节目,幕后人员是最后散场的一批,等完事儿出来后,周衾感觉小腹疼得都有点麻木了。 都怪她吃了一片止疼药就感觉没问题,事实证明天这么冷还站久了,例假这东西止疼药也不好使,还是让她要死要活。 走出剧院大门时,周衾巴掌大的脸一片苍白。 “怎么搞的。”宋昀川接到人,看了眼她的脸色心里就是‘咯噔’一声,随后眉头皱的足以夹死苍蝇:“你这是去帮忙了还是去挨揍了?” “……讨厌。”周衾嘟囔了一声,挽着他的胳膊撒娇:“肚子疼。” 这是小姑娘来例假的老毛病了,毕竟这货永远年轻,永远爱吃冰的东西。 宋昀川对她这改不了的毛病真的是烦的不行,感觉牙根都有些痒,但又舍不得在她疼的时候凶她,到底还是只能纵容。 剧场门口离停车场有一段距离,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在周衾面前蹲了下来:“上来,背你走。” “哥哥你真好。”周衾毫不犹豫的就趴上去了,冰凉的脸撒娇般的贴着他的,小猫似的蹭:“今天站太久了,我脚跟都麻了。” 宋昀川没有说‘早知道别来好了反正也没上台’这种类似的话,因为他知道周衾需要参与感,哪怕是暂时无法登台,也想和舞团一起共进退。 所以他只说了句:“下次在遇到这种情况,去买两个暖贴先贴上。” 干巴巴冻着的人是傻瓜。 “嗯!”周衾点头,笑眯眯的在他脸上亲了口,‘啵’的一声在寂静的停车场里清脆声明显。 谢尧正倚在车边上打游戏,抬眼瞧见的就是宋昀川背着人走过来秀恩爱的一幕,他顿时黑线,无语的骂:“艹,川哥,你忘记把车钥匙先给我冻死人也就算了,还故意秀恩爱!” 气的他没出息的直跺脚。 “谁故意秀了?”宋昀川睨了他一眼,淡淡道:“我们这是浑然天成。” “就是。”周衾也夫唱妇随:“基本操作,懂不?” …… 谢尧感觉自己要被这两口子给气死。 不过有求于人,他且忍着。 男生弱弱的握拳,探头探脑的看着他们后面的方向。 “谢尧,你干嘛不上车啊?”周衾纳闷:“看什么呢?” “周衾,你同事呢?”谢尧有些期待地问:“你没把她带来么?” “呃…”周衾有些尴尬的应:“她有事。” “什么事啊?” 周衾顿了下,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被男朋友接走了。” …… ………… 寂静的停车场里,有少男之心碎裂的清脆声音。 晚饭谢尧没去吃,有些郁郁寡欢的打算走人,但问他打算去哪儿却左一个不知道右一个还没想好,宋昀川不耐烦了,干脆让他回京北好好养伤。 他说了周衾才注意到谢尧手腕上缠着一圈纱布,看着有点更可怜了。 “川哥,我就是不想在家呆着才到处走走的,要不然也不至于追到樱城来。”谢尧声音沉沉,臊眉耷眼:“一闲下来我就想开车,但是手腕又疼,开不了。” 周衾听着听着,竟有种感同身受的错觉。 她脚受伤不能练习的那段时间,打心眼儿里难受的感觉几乎和谢尧是一模一样的。 五号工装 第80节 同情心作祟,周衾想了想,给他出了个主意:“谢尧,你如果真的不想待在家里,可以继续追着我们的巡演看现场啊。” “拉倒吧。”谢尧翻了个白眼:“我喜欢的姑娘都有男朋友了我还追什么?犯贱么?” 说着说着,声音还带上了一丝悲愤。 “什么啊,我说的又不是追人,是追现场,多看看舞蹈剧陶冶情操懂么?”周衾鄙视的哼了一声:“而且你可以把南梨当作明星来追,追星懂不懂?只可远观,不可靠近。” “……那我不是闲的慌么?” “你就是闲的慌啊。”宋昀川笑了,帮着自家姑娘捧哏:“周衾是给你出了个主意,让你不用那么闲。” “不跟你们说了。”谢尧低头,烦躁的踢了个小石子转身就跑:“我撤了。” 他说走就走动作飞快,性格倒是风风火火。 周衾瞄了两眼他离开的方向,不明所以:“他这是要去哪儿啊?” “甭担心他,皮实的很,估计去机场打飞的回京北了。”宋昀川耸了耸肩,搂着人进饭店:“吃饭。” 樱城最出名的几家好评餐厅里就有他们今天来的这家湘菜馆,两个人点了几道招牌菜,边吃边聊。 周衾第一次当台下的编导候场,虽然还是一个学习阶段,但还是觉得非常新鲜,兴致勃勃的和宋昀川分享了不少乐子。 男人仔细的听着,在她停下的时候才笑着问:“那你喜欢在台下还是台上?” 周衾愣了一下,随后认真思索着回答:“嗯…还是台上吧,其实不能跳舞的时候,还是感觉挺无聊的。” “不着急,慢慢来。”宋昀川还以为她是因为不能上台而失落,捏捏手安慰了句。 “其实我不怎么着急,恢复的差不多了。”周衾笑:“祝姨说我下次巡演就能上场了。” 而舞团的巡演安排挺密集的,下次巡演就在一周之后而已,而且这还是因为在年节时间才允许又回到京北几天,之后的巡演为了节省经费,就要一直在各个城市奔波直到结束,想想还真的有点烦。 毕竟热恋期的人,谁愿意长时间的分开呢? 周衾叹了口气,轻声说:“之后我就要经常到处巡演了。” 宋昀川抬眸看她:“不开心吗?” “开心不起来啊。”周衾眼巴巴的看着他:“舍不得你。” 宋昀川知道她想得到一句‘那我到时候去看你的’安抚,小姑娘是惯常爱撒娇又粘人的,只是…… “忙过这一阵子就好了。”他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我也得出差一段时间。” “啊?”周衾有些意外:“去哪儿?” “出国一段时间,有一批新的部位零件要和国外的一家供应商进行交涉,给的前一批货不太合格。”宋昀川皱了皱眉,看起来挺烦的。 周衾见状抱住他的腰,小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做安抚,柔声问:“很麻烦么?” “有点麻烦,所以才得亲自过去一趟啊。”宋昀川无奈的笑了声:“得去大概一两个月吧…真想把你打包带走。” “时间过的很快的。”周衾虽然有些失落,但也挺懂事的笑着安慰他:“反正你就算不出差我也得到处跑,两个月过后,正好我们巡演也结束了。” 宋昀川失笑,蜻蜓点水的亲了亲她的唇:“那这么说,咱俩还凑巧了?” 周衾用力点头:“可不是嘛。” 这么互相安慰一下,倒也真觉得分开一两个月也没那么难熬了。 毕竟年轻人不能不工作,他们也是为了事业而奋斗。 如果只有一个人单方面的忙那确实会容易觉得空虚,但幸好他们两个都忙得不可开交,心里就平衡了。 因为巡演的缘故,舞团没有什么休息日,回到京北后也是加班加点的练习。 初五那天,周衾一大早顶着一头雾水的困倦,咬着豆浆的吸管去上班,却意外在舞团门口碰见了个不速之客。 也不算碰见,是特意在这儿等她的。 “周琼?”见到穿着白色大衣笑容温文尔雅的女人,周衾本来还算可以的心情瞬间乌云密布,她不太客气的问:“你来干嘛?” 这周琼倒也算神通广大,这么快就打听到自己上班的地方了。 “姐姐,我没恶意,就是你一直不接我电话也不回信息我才只能过来找你的。”周琼耸了耸肩,声音有些无奈:“我是替姥姥来一趟的。” “她术后恢复的状态很不好,肝脏里积了很多水,元宵节过后就要送到国外去治疗了。” “走之前,她就想见你一面,我只是来帮她传达。” 周衾捏着豆浆纸杯的指尖紧了紧,她垂下眼睛,声音毫无波动:“我说过了,不见。” 她上次回来已经去见过刘美琴了,没必要再见第二次。 和作为母亲的赵黎尚且都没什么感情联系,更何况一个接触都没几次的姥姥呢? 周衾实在不想让周家人继续影响自己的生活,她宁可狠心一些。 “周琼,别再来找我。”她喝光最后一口豆浆,干脆利落地把纸杯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冷淡的声音融化在一月天的风里:“别当癞皮狗。” 作者有话说: 相信我,不会和解( 第53章 五号 新年过后, 所有人似乎都进入了新一轮的兵荒马乱。 周衾从樱城回到京北后就被祝放捉到舞团里连轴转的练习,为了接下来巡演的个人舞台作准备,宋昀川则是回家串了几天亲戚。 毕竟他不像周衾‘孤家寡人’, 七大姑八大姨多得要命,朋友也多, 还是得去应酬应酬。 宋昀川本想着趁着过年这个大家都有空闲的时间段, 带着周衾多见见自己的朋友引荐一下,结果统统被她推掉了。 “不行呀,我实在太忙了, 祝姨每天都让我练习到很晚…”周衾声音顿了一下:“太累了,等下次有机会吧。” 宋昀川看得出来她似乎刻意避开和他家里人见面,但周衾说的也是事实,她确实很忙,所以他也没说什么。 “你别生气,忙完这阵子我就和你去串门。”周衾有点怕他不高兴,惴惴不安的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唇角, 充满讨好的意味:“我最近真的累,好不好嘛。” “有什么不好的?”宋昀川攥住她的手腕, 瞳孔幽深:“周衾,你不用这么迁就我。” “啊?”周衾一愣,有些懵:“我哪有迁就你啊, 应该是反过来吧?” 明明就是他迁就自己比较多,她各种找借口不想去见他那些亲戚朋友, 他明明都看出来了,却也不说什么。 “你现在很怕我不高兴, 没必要这样。”宋昀川顿了顿, 委婉的表达:“我希望你随便一点, 任性一点。” 就和以前一样,想干嘛干嘛。 “哥哥。”周衾沉默片刻,幽幽地问:“你是不是就喜欢作精?” “……” “我乖点了,你还不适应了。”她失笑,凑过去搂着他修长的脖颈又亲了亲:“那好,我告诉你几句实话。” 嗯?宋昀川本来半眯起来的双眼重新睁开,看着她:“说。” “这么正式干嘛。”周衾怼了怼他的腰身,笑道:“我就是要任性的抱怨几句。” “其实我一点儿也不想让你出差,一想到要分开两个月就难受死了,明明我自己也得到处跑,但还是很烦你出差这事儿,就是之前忍着没说,怕显得太不听话了。” “而且,我特别想让你把我拴裤腰带上带走,这样也很任性对吧?” 宋昀川要去交涉的地方是澳洲的公司,过几天就走,比她晚两天,但周衾真的一想到就很不开心。 本来一直装乖巧隐忍着不想说的,但既然她们家哥哥都让她‘任性’一点的,周衾心里那点小委屈也就憋不住了。 “怎么办?”她小猫似的趴在男人宽阔的肩膀上,软绵绵的失落道:“还没走呢,我就开始舍不得你了。” 昏暗的房间里一片安静,班上,宋昀川才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声线里带着点克制的喑哑:“傻瓜,就这一阵子而已。” “等我回来,给你带礼物。” 周衾隐约觉得他的声音有些不对劲儿,想抬头看,但后脑被强硬的摁住,迫使她只能趴在他的肩上,腰肢被揽着,像是柔若无骨的莬丝花。 到最后也只好作罢,任由他抱着。 摇啊摇的,周衾就困了,眼皮子千斤重的缓缓合上,但莫名总觉得有一丝不安。 说不上到底是为什么,可能只是无故的空虚罢了。 初九那天,周衾跟着舞团的大部队飞到宛市准备演出。 她单独的舞台《堂吉诃德》已经被宣传成了重点节目,海报上女孩子穿着芭蕾红裙的模样鲜艳又热烈,之前特意请来的摄影师抓拍的很好,将周衾的神色捕捉的孤高又桀骜。 宣传海报挂在外面,就吸引了不少关注度,宛市是比较古色古香的一座城市,能欣赏舞剧话剧的人比摩登都市的多一些,票也卖得不错。 毫无疑问,周衾的节目就是这出舞蹈剧的重中之重。 望着观众席上黑压压的人群,明明离的很远,可仿佛他们的讨论声又是近在咫尺。 说一点都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毕竟,她足足两个月没跳舞,三个月没有在这么多观众面前演出过了。 登场之前,她在后台不断的练习着已经跳过上百遍的堂吉诃德,小跳步,转圈,动作,一气呵成。 直到白皙的脸颊都有些绯红时,旁边桌上手机悠扬的铃声才让她停下。 “喂?”周衾接电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微微的喘。 “干嘛呢?”宋昀川带着笑意的声音从手机对面传来,温暖而踏实:“怎么听着有点累?” 只要听到他的声音,周衾就感觉心里安静了不少,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 “我再联系。”她声音顿了下:“哥哥,我有点紧张。” 宋昀川没有说那些‘没事,等上台了就不紧张了’或者‘转移转移注意力’等废话,他只是说:“我陪着你。” “等上了台就当给我一个人跳。”他轻笑着哄:“我看着你呢。” “你又不在宛市。”周衾轻声嘟囔:“怎么看着我啊。” 她们这舞剧小本经营,没有直播的,又没有粉丝拍,他怎么看? “放心,我能看到。”宋昀川却回答的很笃定:“有人帮我直播。” 嗯嗯嗯??? 周衾正纳闷着,宋昀川已经给她答疑解惑了:“谢尧去追星了,带着专业设备,能让我直播观看。” 五号工装 第81节 …… 好家伙,还真的听自己的建议改行‘追星’啦?许南梨可真有排面。 周衾忍着笑,感觉本来躁动不安的心脏平静了下来,她用力点了点头:“嗯!” “哥哥,我会好好跳的。” 堂吉诃德的首秀,如果是跳给宋昀川看,那想想就兴奋起来了。 周衾从微信列表里找到谢尧,给他发了一条消息:[小天使,把我拍的好看点。] 有求于人的时候,她不介意哄哄他。 一个小时后,周衾穿着红裙子和芭蕾舞鞋登台,在璀璨的聚光灯下,实际上台前的观众她是看不清的,眼里只有把控住的一个定点和脚下的地板。 乌央乌央的声音倒是能传到耳朵里,但也很快就被慷慨激昂的管弦乐盖过去了。 伴随着音乐声响起,周衾踮起脚尖,开始在脑中循环联系过千百遍的舞曲。 堂吉诃德是一首节拍感很强,由轻及重循序渐进的曲子,包括人物心路历程也是如此,一开始收敛,然后伴随着音乐声越来越释放,典型的欲扬先抑。 周衾只有一个人,但她穿着红裙的纤细身影就像是一团小火焰,蹦蹦跳跳,把本来显得空虚的偌大舞台都点燃了。 整首曲子,主人公并没有什么悲壮又大义凛然的心路历程,就是一个快乐的小姑娘,越跳越欢快。 伴随着她一个零位移的花式连转,台下掌声灵动。 堂吉诃德的舞曲和周衾的演绎是浑然天成的绝配,她把整个场馆的氛围都带动了起来,从后半段到结束,观众的鼓掌声就没有停下。 甚至把掌声当成了拍子来打,十足十的给面子。 跳到最后,群舞上来,乌乌泱泱,但最亮眼的始终是领舞的那一抹红。 周衾的第一次演出,可以说是大获成功。 “太棒了!”下台后,祝放第一时间冲过来把人抱住,几乎激动的热泪盈眶:“小衾,你真的太棒了!” 她本以为伤后的复出的第一场,周衾会跳的有些紧的,甚至已经做好了发挥一般甚至失常的准备了,但她没想到小姑娘居然这么争气。 “等回头把你的表演发到微博上去,反馈会很热烈的。”祝放拍着她的肩:“接下来每场巡演,我敢肯定都会有人特意过来看这个节目,我保证。” “祝姨,您觉得好就行。”其实周衾对于出名啊,被观众热爱这些事情没有太热切,她只是单纯的想留下好的作品而已,闻言也心满意足的笑了笑。 “等结束后一起吃饭,够格给你开个庆功宴了。” “庆功宴就算了吧,大家都怪累的。”周衾心里惦记着观众席上的谢尧,不知道他给宋昀川‘直播’的角度好不好,自己呈现的效果美不美,一心想去找人,毫不犹豫的就拒绝掉了这个庆功宴。 祝放也没有强求,就是见她心不在焉有些纳闷,刚想问两句,就被别的工作人员喊走了。 周衾松了口气,马不停蹄的跑回更衣室换衣服。 接下来几场表演没她的戏份了,可以没后顾之忧的换衣服去找人。 问了谢尧的具体方位,周衾猫着腰偷偷溜到观众席,找到人之后就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怎么样?哥哥有评价说好不好看么?” 虽然急切,但她还是很有素质的压低了声音问的。 谢尧被肉麻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他面无表情,实在是忍不住好奇:“周衾,你和我们川哥这到底是什么情趣?” 周衾没听懂:“我们怎么了?” “你干嘛一直管川哥叫‘哥哥’?” “叫哥哥怎么了?我十七岁开始就叫他哥哥了,改不掉也不想改。”周衾耸了耸肩,说得坦坦荡荡:“如果这是情趣,我们俩这情趣也很浪漫吧?” “……” 谢尧承认自己完全说不过她,连忙转移话题:“得嘞,看视频吧!” 说着,他就把自己刚刚直拍下来的高清视频放给周衾看。 不得不说,谢尧这套设备是无敌了,专业设备的4k摄像机,虽说烧钱,但拍下来的视频那真的是高清到极致,就连裙子上的每一颗水钻都是闪闪发光,周衾第一次发现自己皮肤这么好,在聚光灯下闪闪发光…… “我刚刚和川哥连麦一起看的。”谢尧嘿嘿笑道:“他没说什么话,但以我对川哥的了解,往往他越沉默的时候就有可能越被惊艳到了!” 刚刚直播到最后,宋昀川只声音有些喑哑的说了三个字:“拷给我。” 这不就是要珍藏起来随时看的意思么? “小天使,你拍的不错嘛。”周衾心花怒放,表扬似的捏了下他的脸蛋。 “别特么这么叫我!”谢尧怒,像只炸了毛的大猫,却毫无杀伤力:“一点也不男人!” “你男不男人跟我有什么关系?”周衾睨了他一眼,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我就是夸你心地善良真善美嘛。” 说完,没等谢尧继续吐槽,她就拿着手机忙不迭的跑了。 她要跑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给宋昀川打电话,采访一下他的‘观后感’。 电话拨过去等待接听的时候,周衾清晰的听见自己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不安又期待的样子活像上学时候等待班主任表扬的小学生一样。 电话接通,宋昀川的声音传了过来:“周衾?” 他的声音莫名带了一丝哑,像是刚抽完一根烟的感觉。 “哥哥,你…”周衾莫名羞涩起来,小声问:“谢尧刚刚给你直播了吧?” 她问了一句废话,但对面还是笑着‘嗯’了一声。 “那你怎么不给我反馈啊?”周衾有些抱怨的嘟囔:“还得我自己打电话来问…” “嗯,是我的错。”宋昀川声音懒懒的应了声:“很漂亮。” 他声音轻松,难得这么好说话的认错,就算语言匮乏的只说了‘好漂亮’三个字,女孩儿也很开心了。 周衾调侃地问:“你就不能形容一下有多漂亮?” 宋昀川回答得很快,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真心话:“漂亮到再看一百遍也不会腻。” 周衾一怔,还想说的话顿时哑口无言的卡在了喉咙里。 她知道宋昀川是个不太会说情话的男人,但没想到他这次会……这么直接。 不知不觉的,耳根就蔓延上一丝酥酥麻麻的热。 周衾唇角上扬,轻轻的‘嗯’了一声权当回应,也没有再说什么。 两个人没有挂电话,沉默的线路里只有交错的呼吸声当作交流,默默无闻的传达着甜蜜又缱绻的气息。 “哥哥,你是不是明天就去澳洲了?” “嗯。” “到了给我发条信息,记得好好照顾自己哦。” “我还用你操心?你到处巡演老实点就行。” “……” 挂断电话后,宋昀川眉宇之间还残存着笑意,旁边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就把早就准备好的药剂注射进他的手臂里,凉丝丝的针头穿破皮肤和血管,男人却没什么表情。 依旧专心致志的低头看手机,时不时的单手给周衾回条微信。 弄的给他注射的医生都看不下去了。 “我说,有你这么哄女朋友的么?等会儿再说就不行?”他忍不住吐槽道:“刚刚你后脑疼的都需要注射止疼药了,怎么打电话的时候还那么能装?” “宁琛,少说两句吧,他也没办法。”坐在医院套件内沙发上的沈千曜叹了口气,面色沉沉:“这货女朋友都不知道他要做手术了,可不得瞒的妥帖一些?” 还出国,出个鬼国。 等宁琛走后,沈千曜垂眸看着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宋昀川,心里真是复杂的一言难尽。 “我说。”他迟疑地问:“你做手术这事儿,真不打算告诉周衾了?” “告诉她干嘛?就一个小手术,还让她担心。”刚才后脑连着脖颈的一片神经痛得厉害,现在好容易缓过来点儿,宋昀川开口都有点无力。 他轻笑了一声,似是有些无奈:“你也知道周衾挺能作的,她要是知道了…肯定哭个没完没了,我招架不来。” “但你这要露馅了怎么办啊?你说你出国去澳洲了,他要是给你打视频电话呢?”沈千曜说着都觉得糟心,连连叹息:“世界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等透风的那一刻,周衾还不得作的更厉害? 沈千曜光是想想就觉得有点胆寒,同时觉得宋昀川这胆子实在太大了。 “不会露馅,我不是让谢尧过去看着她的行程了吗?”宋昀川抬了抬唇角,笑得并不走心:“她去哪儿我都会知道的。” 知道,就可以提前做准备。 虽然算计自己疼爱的小姑娘不是什么好事儿,但他也没办法。 “川哥,趁着没做手术之前你还是想想吧,这手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怎么也得开颅……” 沈千曜声音一顿:“我肯定不说丧气话,但除非你能瞒着周衾一辈子,要不然她知道了只会更生气。” “可以瞒着。”宋昀川却意外的坚持,几乎到了执拗的地步:“我跟她说出差两个月,下周就手术,剩下的时间足以恢复了。” “只要你们别露馅了,就没问题。” 而他做手术这件事情,本身也没告诉几个人。 出了谢尧沈千曜还有白一赢这种无论是工作还是私人生活都密切相关的好友瞒不住,也就告诉他父母了。 宋昀川在住院之前对所有人只有一个要求,或者说是请求。 ——帮着他合伙瞒住周衾。 自从检查出来脑子里长了个瘤子要做手术,他就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告诉周衾,但几次话都到嘴边了,却还是没那个勇气告诉她。 三叉神经肿瘤,治愈率很高,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偏偏是脑子里的瘤子需要开颅做手术,听着很吓人。 周衾在面对他的事情上一向有种激进又胆小的感觉,宋昀川不想告诉她,也是不想耽误她。 毕竟这段时间是小姑娘的事业上升期,巡演不断,也算是为他的这个‘善意的谎言’创造机会了。 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建立在‘手术顺利’的前提下的,万一什么事情都有万一呢? 沈千曜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但仔细想想,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发慌。 他烦躁的扒了扒头发,刚想继续说些什么,结果就看到宋昀川正一脸笑意的拿着手机打字。 …… 不用想,肯定是哄他们家小姑娘呢。 恋爱脑真是没救。 五号工装 第82节 沈千曜冷笑一声,十分悲愤的扬长而去。 云樱舞团的巡演是三站连在一起的,宛市之后就是周衾很熟悉的滨市,她在这所城市待了五年,很熟很熟,其他同事在研究要吃点什么特色菜的时候,她想也没想的就脱口而出了几家饭店。 “嗯?”许南梨坐在前排,闻言很有些诧异地回头:“衾衾,你对滨市很熟悉啊?” “嗯,是啊。”周衾笑了笑:“我高三和大学都是在这里读的。” 事实上,五年都过得挺浑浑噩噩,感觉根基始终不在这里的走马观花。 在滨市,周衾虽然很想让自己心无旁骛的读书,但做的更多的事情还是想念宋昀川。 思及于此,她拿出手机给他发了一条定位信息,表示自己已经到滨市了。 宋昀川消息回的很快:[晚上直播。] 周衾看着,忍不住笑了笑。 自从两天前在宛市给他‘直播’了一次舞台后,他好像就有点上瘾,已经迫切的催谢尧继续直播了。 谢尧忙着追星加直播,理所当然的也跟着一起来了滨市。 [好啊。]周衾悠闲地回:[然后你再看一百遍。] 宋昀川:[没问题。] [哥哥,你出差的怎么样了?]周衾关心了一下他的情况:[悉尼的时差和我们这边差的不多,你不用倒时差吧?] 宋昀川:[不用,这边儿天气还挺好的。] [澳洲太阳足嘛。]周衾想了想自己之前在电视上看的动物世界,兴致勃勃的给他发信息—— [哥哥,你要有空了出去溜达溜达。] [给我拍几张澳大利亚的红袋鼠呗!] 宋昀川:[……] 等到晚上准备上台演出之前,周衾没等到红袋鼠照片,反而等来了周琼的电话。 她是用陌生号码打来的,周衾看到ip属地是京北才接起来,听见她的声音就皱了皱眉,第一念头就是要挂。 “姐姐,你先别挂。”周琼似是预判了她的举动,连忙说:“我有事情跟你说。” “我说了,我不打算去医院看刘美琴。”周衾低头弄鞋子,声音冷淡:“你还有别的事么?” “姐姐,姥姥再过几天就要去瑞士做手术了。”周琼叹了口气,很不满的样子:“你既然人就在医院里,为什么就不肯不过来看一眼呢?” 周衾皱眉,完全搞不懂她在说什么疯话:“我什么时候去医院了?” “说谎,我都看到了,宋昀川就在医院里,穿着病号服明显是在住院。”周琼反问:“他在你会不在么?” 周衾正在整理鞋子绑带的手指停住,清晰的感觉心跳都漏了半拍。她捏着电话的手不自觉的用力,声音发涩:“你说什么?” “姐姐,难道你不知道宋昀川在住院?我也是今天去医院餐厅买饭的时候远远的看到的。”周琼声音听起来还是不信:“不可能吧,毕竟就是在上次你来看姥姥的医院啊,姐姐,我觉得我们这一辈的恩怨还是不要牵连老人家,你还是来看看她……” 刺耳的女声戛然而止,周衾忍无可忍的挂断了电话。 周琼后来说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满脑子都是‘宋昀川在住院’这几个字。 就算关系不好,但周琼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她,所以宋昀川根本没有出差?都是编的,实际上是在医院看病? 究竟是什么病,才会让他编出这么复杂的谎言就为了瞒着她? 越想越害怕,周衾只觉得浑身发冷,踉跄的坐在凳子上,攥着手机的手直发抖。 她脚下的鞋子只穿了一只,甚至都没有力气去穿齐整。 短短几分钟内,整个人的灵魂仿佛都被抽走了。 祝放到后台催促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周衾这么一副样子。 “小衾?”她被她苍白的脸色吓到了,愣了一下连忙问:“怎么了你?脚疼?” “我……”周衾被她摇着肩膀唤回了神,咬了下嘴唇只是说:“祝姨,对不起。” “啊?”祝放纳闷:“你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周衾不断的重复这三个字,低头踢掉脚上的一只舞蹈鞋后迅速的换上雪地靴,她扯过一旁的羽绒服套在身上,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对不起,我没办法登台表演了。” 第54章 五号 从大剧院跑出来, 周衾身上长至小腿的羽绒服里裹着的练功服甚至都来不及换,单薄的缎面衣服,被风一吹前后夹杂着冷汗贴在身上, 透心凉。 她颤抖着手拿出手机,去订票网站上看最近飞回京北的航班, 奈何时间太紧, 连最晚的班机都赶不上了。 成年人的崩溃就在一瞬间,这话是说的没错的。 就因为‘买不到晚班机’了这件事,周衾感觉自己绷紧的神经忽然就破防了。 她忍不住的蹲了下来, 把头埋在膝盖上,肩膀细细的颤抖。 背后的大剧场里面已经开始了表演,锣鼓喧天,热热闹闹,来来回回的人群都检票进去了。 而一墙之隔,周衾所处的剧场外确实门可罗雀,冷冷清清。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她的心脏只会比周围的环境更加清冷孤寂。 周衾很想给宋昀川打个电话问问是怎么回事,但指尖划过好几次通讯录里的置顶号码, 却根本不敢摁下去。 她害怕,她太害怕听到的会是坏消息了。 二月初的天气,轻易就把脸上的泪痕结成冰了。 今天是无论如何也走不了了, 周衾只能订明天最早回京北的那趟飞机。 她浑浑噩噩的回到酒店,衣服都没有力气脱下来, 任由自己裹着羽绒服坐在暖气开满的房间里,享受着冰火两重天的错觉。 直到无意识攥在手里的手机‘嗡嗡’的震起来, 周衾方才大梦初醒。 她慌张的低头, 就被屏幕上‘哥哥’两个字刺到眼睛, 生疼的让她只觉得没哭够,还想流泪。 真的是没出息极了。 周衾吸了吸鼻子,强作镇定的接起电话:“喂?” “声音怎么了?”她还是有些微哑的嗓子骗不过宋昀川的耳朵,电话对面的男人顿时有些紧张起来:“出事儿了?谢尧说你今晚没登台。” “我……”周衾顿了一下,堪堪忍住质问的冲动,声音发颤:“我脚疼,今晚就没上。” 宋昀川:“疼的厉害么?” 他关切的声音一下子就让周衾绷不住了。 “很疼,特别疼。”女孩儿死死咬着唇,声音发颤:“宋昀川,我想见你。” “我…”宋昀川低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艰涩:“疼就先回来吧,好好养着。” “周衾,你听话,我…我出差很快的。” “也许不到两个月,就回来了。” 周衾静静的听着,心凉了半截。 他还是在骗她,为什么就不告诉他? 铺天盖地的哀拗在心里胡乱窜着,周衾从喉咙里憋出一个‘嗯’字,生怕下一秒就忍不住哭出来,忙不迭的挂了电话。 此时此刻,周衾恨宋昀川,也恨她自己。 恨他撒了这种弥天大谎,恨自己没办法生出一双翅膀,立刻飞回去陪着她。 一晚上没睡,凌晨五点多,周衾就收拾好自己的行李赶去滨市的机场。 她买的是第一班飞向京北的飞机,七点半。 稍稍晚点了一会儿,加上三个多小时的飞程,十一点多钟落地在京北。 周衾片刻未停,打车直奔她上次去探望过刘美琴的医院。 京北综合医院,算是全市最权威的医院了。 她跑进去医院里,正准备到护士台那里去问问关于宋昀川的消息,结果好巧不巧的,就捕捉到人群里要走向电梯的沈千曜——他拎着几盒饭,显然是去买饭刚回来的。 周衾脚步一顿,连忙戴上口罩严严实实的捂住脸,又把头上的毛线帽压了压跟在他身后走进电梯。 不是她刻意打扮的像做贼一样,只是如果现在突兀的出现在沈千曜面前,他未必会带着自己去见宋昀川。 电梯里人不少,周衾眼见着沈千曜摁下二十五层,然后就打电话说事。 电梯一会儿停一下,人越来越少,到了二十五层的时候就剩下他们两个了。 沈千曜显然很忙,根本没注意到身后拖着行李箱的姑娘,电梯门停在二十五楼一打开,他就忙不迭的走出去了。 周衾抓紧行李箱,立刻跟上。 二十五层的指示牌上明晃晃的写着‘神经外科住院部’几个大字,膝盖差点一软,攥着拉杆的手顷刻间出了一层薄汗。 她不可能不懂神经外科是什么意思。 周衾脚僵在原地,眼底酸涩的看着沈千曜向左边的长廊直走,停在倒数第二间的病房前面推门进去。 她咬着牙快步跟着过去,球鞋在地砖上跑动的声音非常凌乱。 而这声音在跑到病房前面戛然而止。 周衾死死的盯着面前白色厚实的门板,深呼吸一口气,然后一把推开门。 她连敲都没敲一下,几乎可以说是有点不礼貌弄出来的动静瞬间吸引了屋内所有人的视线——刚刚进去的沈千曜,甚至还有拿着保温饭盒的傅景英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但最为惊讶的,还是床上穿着条纹病号服的宋昀川。 “你,”他瞳孔都紧缩了下,面色苍白的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她突兀的出现让宋昀川大脑一片混沌,想问的东西有太多,像是她怎么知道的怎么过来的……一开口,声音都哑了。 周衾在一片死寂中,脚步沉重的走到病床前,她白皙的脸上眼眶是显而易见的发红,垂眸看着宋昀川的眼睛里麻木不仁。 没人敢惹她,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 女孩儿开口,一向柔软的声音哑的像是被粗糙的砂纸磨过:“不会死吧?” “……” 五号工装 第83节 一片无语中,沈千曜连忙说:“周衾,川哥他不是什么绝症,就……” 周衾无情的打断了他:“我在问他。” “死不了。”宋昀川沉默过后,看着她笑了下。 “那就行,只要你人活着,缺胳膊少腿成植物人我都不在乎。”周衾定定的看着他:“所以你可以告诉我了。” “到底是什么病。” …… 这分明是一句很动人的表白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被周衾说的充满了威胁性。 不光是宋昀川,就连傅景英都忍不住笑了,望着女孩儿的眼睛里一片柔和。 “宝贝,真没那么严重。”宋昀川失笑,坐直了身子把她车过来,修长的手指掐了掐她苍白的脸:“三叉神经肿瘤,良性的,开刀拿出来就好。” ‘肿瘤’这个关键字,哪怕是连着良性,也让周衾感觉心揪了一下。 她红着眼睛看他,充满了委屈的质问:“真的一点都不严重么?那你为什么要瞒着我?还编出一个要去澳洲出差的理由。” “就…虽然不严重,但也得开刀。”宋昀川苦笑,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在这儿开一刀,怕你担心。” “你不告诉我是打算一直瞒着我么?”周衾气的攥紧拳头:“我知道了不还是会担心么?!” 而且,还不能在他最需要她陪伴的时候陪着他。 狗男人真的是……自以为是。 周衾在傅景英面前本来是想忍着的,但说着说着发现自己还是忍不住,她胸口剧烈的上下起伏着,爆发了这么一句转身就跑。 女孩儿把带着的行李箱留在了病房里,自己一路飞奔去了洗手间。 站在镜子前,她清晰的看到自己面色苍白,眼底发青眼睛里一片红,憔悴又神经质,就像个女鬼。 无人的洗手间充盈着消毒水的冷空气,女鬼纤细的十指紧紧扣着洗手台的边缘,哭得不能自己。 开颅……开颅手术。 宋昀川为什么能说的那么轻松,她只是听听,都觉得要吓死了。 “小衾。”身后有人伸手拍了拍她的肩,伴随着一道温和的安抚:“你没事吧?” 周衾听得出来这是傅景英的声音,但她现在起不来,整个人逃不开还想哭的情绪,谁来都没用。 “阿姨,我没事。”女孩儿依旧埋首在自己的肩膀里,像是蜗牛缩进壳里的逃避一切,声音哽咽:“一会儿就好,我…一会儿就能好。” “对不起,我替我儿子道个歉。”傅景英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细语:“他不该瞒着你的。” 虽然有在意才会有隐瞒,但突然的让周衾知道这件事,打击还是太大了。 瞧着眼前哭的身子直颤的女孩儿,傅景英不自主的就想到宋昀川告诉她自己生病了的那天。 她和周衾的反应一样,只觉得天都塌了,眼前一黑的差点厥过去。 接下来连着几天,傅景英都失眠到睁着眼到天亮。 理智上,她们都知道良性瘤子没什么事,宋昀川会痊愈的。 可情感上一想到是开颅手术,还是会害怕的牙齿打颤。 所以傅景英特别能理解周衾现在崩溃的情绪,这源于她爱宋昀川。 自家儿子能有一个这么爱他的女朋友,傅景英觉得特别幸运。 她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把周衾搂过来,安慰道:“别怕,别怕,小衾,昀川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被傅景英抱在怀里的那一刻,周衾有点恍惚。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属于‘母亲’的感觉,但真的……很治愈。 周衾这辈子只被两个中年女性拥抱过,但她知道傅景英的拥抱和祝放的是不一样。 祝放是她的老师,也像是朋友,但傅景英是一位真正的长辈,是她男朋友的妈妈。 自己这算是……被认可了么? 真是一种很特殊的感觉呢,周衾闭了闭眼,同样抬起手臂抱住了她。 周衾回来,医院陪床的人就用不着沈千曜和傅景英了。 她自告奋勇留下来照顾宋昀川,住在单人病房里的另一张床上,二十四小时照顾他。 女孩儿从上大学半工半读后就不是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姑娘了,她虽然没干过什么重活儿,但简单的照顾人还是会的——况且宋昀川现在还没做手术,没到躺在床上什么都需要她帮忙的地步。 周衾只是帮着买一日三餐的饭,顺便偶尔招待一下前来看望探病的客人罢了。 宋昀川的亲戚朋友很多,两天下来,她也就基本全都见到了。 周衾早睡早起,按时准备好搭配十分健康的营养餐,对前来探病的每个人都很得体,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一般。 她什么都好,几乎面面俱到,就是不肯和宋昀川说话。 或许也不叫不说话,宋昀川强行和她说话的时候,周衾就‘嗯’,‘好’的回应,绝对不会超过三个字,十足十的敷衍。 明摆着就是拒绝交流,冷暴力。 宋昀川知道小姑娘这是在生气,所以对于这种钝刀子割肉似的冷暴力他也气不起来,只能耐着性子哄。 但这次周衾真的是气大发了,无论宋昀川怎么哄,甚至求,她也坚决的冷言冷语,不给半点热乎气。 眼见着使尽浑身解数的男人,周衾也只是微微一笑:“我没生气啊。” 宋昀川拳拳打在棉花上,感觉被棉里带针的糊了一脸,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但这次是他全权做错,自食恶果,也没办法说什么。 而且,现在无论说什么,似乎都能引起周衾的不开心。 例如宋昀川只是问了句:“你长期不跟着舞团巡演,可以么?” 听了这话,周衾正在削苹果皮的刀一抖,把大半个苹果都削掉了。 她掀起眼皮,凉凉的看着他:“你觉得呢?” “……”宋昀川不太敢觉得。 “我男朋友都要开颅了。”周衾冷笑:“我还有心思回去跳舞?” “宋昀川,你不怕发生什么舞台事故么?” …… 连哥哥都不叫了,这是真急眼了。 她明明就是在表达对他关心到极致的情绪,偏偏凶神恶煞,巴掌脸冷冰冰的板着,像只炸毛了的猫咪。 宋昀川忍不住笑了下,抬手想碰她,然而指尖快出碰到她白皙的皮肤时就被打掉了。 “别动手动脚的。”周衾垂眸看了眼手表,站了起来:“中午了,我去买饭。” 生了气的猫,没那么容易哄好。 宋昀川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 医院的餐厅在四楼,很大窗口也很多,但饶是如此,每天中午的时候依旧是人满为患。 排队打饭的时候,周衾接到了阮姿的电话。 “周衾,你最近在京北么?”她声音听起来风风火火的:“你之前的电话卡已经复原了,有时间的话见个面啊?你要是巡演忙的话,等你回京北再约。” 宛市的巡演过后,周衾跳堂吉诃德的视频在网上火了一把,被疯狂的转了十几万,人人都称她是‘从八音盒里走出来的女孩儿’。 因为这个,舞团接下来的巡演也备受关注,不少人都等着继续看她的节目,结果…… 她这个‘票房保证’跑路了。 是有点对不起祝姨也有些不负责任的,但周衾毫不犹豫。 跳舞或许很重要,但比不上陪在宋昀川这件事的百分之一。 “不巡演,我回京北了。”周衾对电话对面的阮姿说:“你一会儿有空么?” “有!是要见面么?” “嗯,我们约在……”周衾说了一家离医院不远的台北餐厅:“我请你吃东西。” “好好好。”阮姿忙应承下来,打趣道:“能和八音盒女孩儿合个照不?” 周衾勉强笑着‘嗯’了一声。 “话说你怎么不继续巡演了啊,宝贝,现在你们舞团火的不行,好多人一票难求呢。”阮姿笑眯眯道:“我还寻思走后门让你给我张票呢。” “有点事情。”周衾囫囵过去,轻声说:“等之后还会有巡演的。” “再有的时候,会给你票。” 挂断电话,周衾垂眸看着自己手中的饭盒,有些失神。 或许真的有很多人喜欢看她跳舞,这也是宋昀川所谓‘不想耽误她表演’的原因。 但……这就是他可以骗她的理由么?尤其是这么大的事。 周衾深呼吸一口气,勉强压下去又有些波澜起伏的情绪,拎着返回到了病房。 正巧有车队的成员过来探望宋昀川,她把饭递给他,低声说了句:“我出去一趟。” 宋昀川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好。” 她是在医院里照顾他,又不是困在这里了,有事出去很正常,他没有多问。 一个小时后,周衾和阮姿在医院附近的餐厅里碰了面。 周衾先到的,点了几个菜,然后又把菜单递给她:“你看看还有什么爱吃的,再加几个。” “够啦够啦,就咱们俩,哪能吃的了那么多。”阮姿连忙说,看向她的眼睛却是一顿:“周衾,你嘴巴怎么起了个泡?上火了?” “啊,最近换季的原因。”周衾随便扯了个原因搪塞过去。 “哦哦。”阮姿也没有多问,从包里拿出电话卡递给她:“喏,给你,真的废了老鼻子劲了。” “阮姿,谢谢你。”周衾连忙接过来,露出这几天以来第一个真情实感的笑容:“真的特别谢谢。” “谢什么啊,说这些。”阮姿耸了耸肩:“请我吃饭就行了。” “那当然。”周衾把电话卡收了起来,又补充了一句:“到时候在京北演出时送你票哦。” 五号工装 第84节 她还记得阮姿要‘走后门’的请求呢。 饭吃到尾声,两个人正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的时候,阮姿被单位领导的一个电话叫走了。 她挂了后不停的骂着‘垃圾领导’,‘万恶资本家’之类的。 她们的座位在窗边,周衾隔着玻璃窗看着她踩着高跟鞋急匆匆地打车离开,只觉得世间万物都有千姿百态的模样。 统统都是鲜活的。 知晓宋昀川生病后,周衾对这个世界忽然有了新的定义,无论是什么,都愿意认真的去看一看。 阮姿离开后,她没有急着走,而是呆坐了半晌后朝服务员要了根牙签。 用牙签充当卡针,手机侧面的卡槽弹了出来。 周衾拿掉现在的电话卡,把那张自己在五年前就注销掉的号码重新安装上,等待飞行模式过去的时候,她心脏砰砰直跳。 重新恢复的电话卡,以前的联系人和短信已经不可能再有了,但这个号码,刻意登陆她之前的微信。 用电话号注册的微信。 周衾咬着唇,退掉现在的微信重新用号码登陆,各种验证方式之类的弄完,界面终于跳转到已登陆的状态。 周衾不自觉的更紧张了,抓着手机的指尖都在用力。 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又怕微信里有以前的信息,又怕没有。 怕宋昀川在那些绝望日子里对她的谴责,又怕他会从来没有给自己发过信息,就当…没她这个人。 只是,过往信息缓存出来的速度比周衾矛盾的心情要快。 微信app上面不断的红点攀升着,8,20,57,88,99+……到最后蔓延成…的红点。 有这么多信息么? 周衾微怔,颤抖着指尖点了进去。 给她发信息的有不少人,但她都没兴致看,目光一时间就落在了置顶的‘哥哥’上面。 光是宋昀川一个人给她发的信息,就有99+,他都说了什么? 周衾咬着唇点开,信息弹到最上面。 她注销号码的日子是在八月末,所以错过了宋昀川在那之后发过来的所有消息—— [哥哥:云城也没有你的人影,你到底跑去哪儿了?] [哥哥:舞团也没有,你真他妈人间蒸发了是吧?] [哥哥:是为了躲我连你想来的大学都不来了?周衾,你他妈就是个神经病。] …… [哥哥:大学开学都两个月了,你身份证还是没有任何的购票信息。] [哥哥:周衾,你不会就藏在京北的某一处吧。] [哥哥:我那公安局工作的朋友连你买客车票都能查到,你他妈最好藏一辈子。] …… [哥哥:你是不是根本就不用这个微信号了?] [哥哥:那我他妈的不就是对牛弹琴?] [哥哥:周衾,你真行,我以前清理聊天记录你都不让,说是我必须留着和你说过的每一句话,结果你这微信号说要就不要了?] [哥哥:你可真够双标的。] 接下来,宋昀川依旧给周衾的这个微信号断断续续的发消息,持之以恒。 明明猜到她已经扔掉了,但他仿佛还是把此当作树洞一样。 …… [哥哥:老程今天跟我说有你的消息了,两年了,你第一次买高铁票,从滨市出发。] [哥哥:云城,滨市,还真是南辕北辙的两个地儿。] [哥哥:我他妈真是有病,还跟你说话。] …… [哥哥:把这个微信号就当作你本人,时不时来骂两句,还挺解压的。] [哥哥:白眼狼,知道你在哪儿,起码放心了。] …… [哥哥:四年整了,你也该大学毕业了吧?怎么还上学呢?莫非是在读研?] [哥哥:越来越瘦,真是操蛋。] 看到这几条消息时,周衾微怔。 她怎么知道自己该毕业的时候还在读书,并且越来越瘦,难道他去滨市看过自己么? 眼泪珠子本来就掉了一手机屏幕,但眼底还是酸的很想哭。 周衾吸了吸鼻子,继续看—— [哥哥:也不知道你这个没良心的还会不会回京北。] [哥哥:我唯一确定的就是,你百分之一万不用这个号了,所以我才跟神经病话痨似的叨咕。] [哥哥:如果你回来,来车队找我。] [哥哥:哥哥出名的要死,不怕你找不到。] …… [哥哥:真回来了。] [哥哥:赛车女郎也敢当,皮痒了吧?] …… [哥哥:复读了也不说,真想掐死你。] [哥哥:如果杀人不犯法,真想帮你收拾了周家那群老逼登。] …… [哥哥:我可能是有点变态,但你穿芭蕾舞裙的时候……] [哥哥:看起来真的很好艹。] …… 宋昀川寻求‘树洞’的时候并不频繁,但每次吐槽的东西都很好笑,重逢后开荤后,更是有了一些荤话。 周衾眼底的热意近乎滚烫,看的又哭又笑,就像在看自己这些年错过关于宋昀川的时光,如饥如渴,不知不觉就拉到了最后—— [哥哥:有些事不敢告诉你,是真的怕你哭。] [哥哥:你不是爱哭的人,但哭起来真的很可怜。] [哥哥:除了在床上之外,一次都不想看到了。] …… [哥哥:怎么办,看起来真的生气了。] [哥哥:给你买戒指的话,能哄好么?] 最后这两条,是昨天发的消息。 跨越了快要六年的时光,她读懂了宋昀川不可言说的‘树洞’,他从一开始的怒不可遏粗口连篇的绝望到中间态度平和的叙述,再到重逢后,他依旧没有放弃这个树洞。 宋昀川说了很多,吊儿郎当的词汇里,表达的始终不变的就是‘爱她’这两个字。 自己当初死皮赖脸讨来的靠山,一靠就是一辈子。 餐厅午后玻璃窗的座位,一个年轻女孩儿趴在桌上,暖暖的阳光洒满她全身,她肩膀微微的颤。 ! 作者有话说: 川哥大概是我写过最深情的男主了,呜呜呜 正在写结局章,看晚上能不能更新吧! 第55章 五号 夜深, 宋昀川脑子疼的厉害,就像是有一记重锤不断的敲击神经,让他绷不住的咬紧牙关, 迷迷糊糊间全身都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三叉神经肿瘤就是这样,发作起来的时候脑神经, 面部, 颈部甚至牙都疼的厉害。 遥想之前他还以为只是伴随着年纪增长颈椎僵硬的问题,还一本正经的去中医院针灸了一个月‘保养’。 若不是车队的那次集体体检,他都不知道自己脑子里长了个瘤子——一个看似是良性, 但疼起来要人命,放久了还会压迫视觉神经的瘤子。 早做手术早好,宋昀川没什么可犹豫的。 除了周衾这块儿。 他是真的不想让小姑娘知道,但兜兜转转瞒不住不说,知道了之后还太难哄。 就连在疼得不安稳的梦里,宋昀川脑子里都是周衾湿漉漉的眼睛,又冷又委屈, 让他更难受了。 作为男人,他疼的时候不爱出声, 但睡梦里还是不受控制的闷哼了两下。 直到半梦半醒间,宋昀川感觉到一只柔软的手覆住自己的额头,耳畔是女孩儿轻轻的叹息声:“是不是疼的厉害啊?” “需要叫医生么?” 似梦, 飞梦。 宋昀川长眉紧皱,艰难的睁开了仿佛被浇水糊住的眼。 他眼睛被留进去的汗弄的有些刺痛, 却执拗的睁着,抬头看背着小夜灯俯身过来的周衾。 五号工装 第85节 小姑娘逆光, 纤细的身影像是被勾勒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你醒了?”周衾浅色的瞳孔一亮:“回答我, 是不是很疼, 需要叫医生么?” “不用。”宋昀川艰难地开口,疼的声音都有点哑了,他勉强笑了笑:“好多了。” 这两天难得见到周衾这么温柔,头疼真的都减缓一些了。 “哥哥。”周衾低头亲了亲他覆着一层冷汗的额角:“疼就告诉我,不丢人的。” “真的没事。”宋昀川长睫翁动了下,抬眸看她:“你上来陪我躺会儿吧。” “好。”周衾应下,纤细的身子爬上宽阔的病床,钻进男人的怀里。 “唔。”宋昀川手臂搂住女孩儿细细的腰肢,满足的嘀咕:“终于抱到你了。” “两周没抱到了,小没良心的。” 周身都是宋昀川温暖清爽的味道,就连那一点点的消毒水味,周衾也觉得特别好闻。 他的话让她眼眶发热,强忍着涩意轻轻的‘嗯’了声,嗓音都有些颤。 “哥哥,我再也不跟你闹了。”周衾埋在他怀里,瓮声瓮气的道歉:“对不起,这两天是我太过分了。” “哟,怎么了?”宋昀川怔了下,有些纳闷的调侃她:“怎么忽然这么好说话了,你没做错什么,要道歉也是我先。” “你已经道过歉了,就是我作。”周衾咬了咬唇,有些懊恼:“我根本就不该和你闹,你马上就做手术了我还惹你生气……” 宋昀川的手术定在后天,近在咫尺,她真的是又盼着又害怕。 “哥哥,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生气么?”周衾趴在他的肩上,声音轻轻的对他说着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的往事:“我这么讨厌周赫明和赵黎,不全是因为他们从小偏心,把我扔下不管我。” “其实和爷爷奶奶生活,让他们带我长大,也是件很好的事情。” “我恨他们,是因为爷爷奶奶去世的时候想见他们一面,他们却始终推三阻四的不回来。” “最后一面……也没见到,我知道爷爷奶奶是带着遗憾死去的。” 宋昀川放在身侧的手微动,随后缓缓抬起,轻轻拍着周衾的背。 他知道此刻不需要用语言安慰女孩儿什么,她需要的只是倾诉。 “奶奶比爷爷先走了两年,已经有前车之鉴了,可等爷爷去世的时候,他们却还是不回来。”周衾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恨意的颤:“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那么自私,但我始终记得爷爷奶奶去世之前的眼神,遗憾,不甘……” “如果在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见不到自己认为最重要的人,是多么遗憾的事情啊?” “哥哥,我不想脑补任何丧气话,但你是开颅手术,我真的会很怕你在手术之前不见我一面的。” 因为有过爷爷奶奶的前车之鉴,周衾对于生离死别这件事看得特别严重。 “对不起。”宋昀川轻轻开口,声音有点哑。 他知道周衾的人生一直不算顺遂,但没想到两个老人家临终之际,竟然都是她那么大点的一个小姑娘陪着走完最后一程的。 周赫明和赵黎这两个人……真就是极度的不负责任。 瞧见宋昀川眼里星星点点的怒火,周衾微微笑了笑,抬手搂住他的脖子:“哥哥,不用替我生气,我已经报复回去了。” “嗯?” “年前的时候,我名义上的姥姥肝脏做过手术,恢复的并不好,要被送去国外疗养了,她想见我一面,就在这个医院里,这些天赵黎一直让周琼打电话骚扰我。” 周衾说着,唇角挂上一丝薄凉的笑意:“但我不会去的。” “他们让我爷爷奶奶留下遗憾离开,我凭什么满足赵黎母亲的愿望?她不是我姥姥,她只是赵黎母亲。”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是周衾一贯的狠辣准则。 她甚至一直在等一个可以让赵黎痛苦的时间,等了很久很久了。 “宝贝,你做的对。”宋昀川微笑,眸光温柔的表扬她:“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没人能感同身受周衾当时有多么痛苦,所以也没人有资格苛责她。 听见宋昀川声音温柔的赞同自己,心脏真的会被泡的酸酸软软的。 周衾眸光微动,咬了咬唇:“是不是我做什么,你都会无条件站在我这边啊?” “嗯。”宋昀川想都没想的回答。 周衾沉默片刻,深呼吸一口气:“哥哥,我今天去见了一个朋友,她给了我一个东西。” 女孩儿说着,摸到床头上被宋昀川冷落的手机递给他,神神秘秘的说:“你看一眼微信。” 她已经决定有什么事情都不会瞒着他,就在刚刚,用以前的微信号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宋昀川狐疑的点开看,结果就看到自己的‘树洞’上面有一个红点。 那一瞬,是有一种多年来的碎碎念全被人看到了的羞耻感,光天化日的无处遁形,让他呼吸都滞了滞。 然后他在女孩儿带着笑意的眼神中点开,信息内容是:[哥哥,戒指我来买。] “你好好做手术恢复健康就是给我最大的礼物,其他的什么都不用想。”周衾现实中的声音和微信里的文字重叠:“戒指我会赚钱买给你的,尽量买个最豪华的。” “……” 宋昀川有点想笑,可张口时,声音还是发涩:“这微信号你不是丢了么?” “是啊,之前注册微信的手机号注销掉了。”周衾抬了抬唇角:“幸亏我有个很靠谱的朋友在营业厅工作,帮我找回来了。” 她说着,忍不住笑:“原来哥哥跟我说了这么多啊…” 声音未落,剩下的话就被他用唇舌粗暴的堵住了。 “别说了。”宋昀川亲了她一通,甚至懊恼的咬了咬她柔嫩的嘴唇,粗声粗气道:“妈的,丢死人。” “哪里丢人了。”周衾笑的肩膀都在颤,眼睛完成了月牙:“我很喜欢。” 有些昏暗沉静的灯光下,她盛着笑意的浅色眼珠流光璀璨,脸颊的小梨涡若隐若现,柔和又美好。 尤其是笑个不停的胸口上下起伏,是离他近在咫尺的……饱满。 气氛陡然间变得有些暧昧,静默的空气都仿佛粘稠了起来。 “我一直没问。”宋昀川垂眸,修长的手指覆了上去,轻笑着调侃:“你这里怎么长大了这么多?” 周衾被揉的酥酥麻麻的,被单里的脚趾都蜷缩在了一起,她‘嗯’了一声,小脸红红的:“你不是说喜欢胸大的么?” 宋昀川愣住:“我什么时候说的?” 怎么他自己压根不记得。 “就之前在江镇,我问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呀。”周衾歪头看着他:“你说可爱又胸大的。” “……” “现在想想,你当时可能故意针对我让我死心,但我真的一直都在坚持吃木瓜,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吃。”周衾叹了口气,秀气的眉头有些委屈的蹙了起来:“我也不喜欢喝豆浆,也坚持了喝了,还有按摩……” 还没等说完,就又被亲了。 “傻瓜,我自己都不记得了。”宋昀川眼底有些红,瞪着他:“你怎么这么傻?” “哪里傻了,丰胸也没坏处啊,我知道你是随便说说的。”周衾鼓了鼓脸:“就是为了气我嘛。” “但没关系,我把自己的糗事也分享给你了。”她伸出纤细的指尖,细细描绘他凌厉清俊的眉眼:“所以哥哥,别觉得丢脸好不好?” 宋昀川修长的喉结重重的滚了下。 “其实我也有很多事情想和你树洞。” “但现在没空说了。”周衾抬了抬头,主动含住他唇角轻声说:“我们干点别的吧。” 就当是给宋昀川手术前最后一次‘剧烈运动’的机会好了。 - 定下的手术的时间是上午,在二十八层的手术室,宋家父母特意找的人,联系了全国最好的神外专家亲自主刀,力求万无一失。 宋昀川人缘好,等在手术室外的人很多,朋友,亲戚都有。 这些人大多都是周衾在前些天里已经见过的,但此刻来来回回,她却记不下脸,认不来人,脑子还是一片空白的。 “小衾,别紧张。”坐在她旁边的傅景英拉住她的手,柔声道:“会没事的。” 被她这么一说,周衾才反应过来自己在无意识的发抖,全身都在颤。 她抬眸看了一眼红灯亮着的‘手术中’,轻轻的‘嗯’了一声。 只是关心则乱,虽然不断告诉自己没事的会顺利的,但脑子还是嗡嗡作响,头疼欲裂。 “阿姨。”周衾干脆站了起来,勉强笑笑:“我去吹吹风。” “我陪你。”傅景英也站了起来,毫不犹豫的说。 周衾微怔,觉得有些意外的同时心头也像划过一阵热流,暖洋洋的。 她明白傅景英应该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呆着,微微抬了抬唇角:“谢谢。” “亲亲阿姨!”刚走到电梯口,却正巧碰到匆忙赶来的宋文野夫妇,他们还带着宋萝。 两伙人一碰面,宋萝就扑过来抱住周衾的大腿,兴奋道:“我好想你哦!” 小孩子不知道此刻医院里气氛的压抑,有什么说什么,见到很久不见的周衾,就是很坦诚的惊喜。 像是在紧绷的神经里注入了一丝柔和,周衾和宋文野夫妇打过招呼,便蹲下来笑着捏了捏宋萝的小肉脸蛋:“萝萝,好久不见。” 傅景英有些诧异:“小衾,你和萝萝认识?” “大娘,我之前让昀川帮我照顾过两天萝萝,当时周小姐也在。”宋文野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太麻烦了。” “不麻烦的。”周衾知道宋文野是个医生,虽然不是这家医院的医生,但这段时间也为了宋昀川的病情帮着找了很多朋友,卖人情卖力的,她连忙说:“我很喜欢萝萝。” 宋萝有一段时间没见到周衾了,干脆黏着她和傅景英一起又下了电梯。 她想吃冰淇淋,两个大人一边一个拉着她的手去买。 小丫头古灵精怪的,还把两个大人的手当秋千,一会儿蹦起来一下让她们拉着她,咯咯笑的很欢快。 玩了一阵,宋萝见旁边的两个大人似乎都情绪不高,也跟着失落了。 “叔祖母,亲亲阿姨。”小不点声音闷闷,嘟嘟囔囔地问:“爸爸妈妈都说叔叔生病了,叔叔什么时候能好啊?” “萝萝都一个月没见到叔叔了,好想和他玩儿。” 长椅周围本来就没人,就他们三个,静悄悄的,小姑娘软甜的声音让气氛更静了。 “叔叔会好的。”半晌后,周衾清冷的声音响起,十分笃定:“萝萝好好上幼儿园,等一两个月,阿姨会和叔叔去找你一起玩儿的。” 五号工装 第86节 宋萝得到承诺就开心了,眼睛玩起来:“好耶!” 她说着,蹦蹦跳跳的跑到不远处的花坛旁边去玩儿了,穿着粉色羽绒服的背影圆圆鼓鼓的,像个小丸子。 很容易就让人看的心都软了。 都说孩子是最容易治愈人的天使,这话果然是没错的。 “阿姨。”周衾看了会儿,忽然开口问:“您觉得我可以给哥…宋昀川生个孩子么?” “啊?”傅景英没料到她会突兀的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下便忍不住笑了:“你愿意这么快要小孩么?当然可以了。” 周衾垂眸不语,她问题的重点是这个人可不可以是‘她’,而并不是孩子。 傅景英的回答,就还挺让人开心的。 “愿意。”周衾轻声说:“只是…我还以为你会不喜欢我呢。” “小衾,你怎么会这么说?”傅景英微讶,忙道:“我和你叔叔都对你很满意,怎么会不喜欢你。” 她情绪真实,半点不像作伪的模样:“小衾,你要知道父母总是把孩子的想法放在第一位的,昀川那么喜欢你,我们怎么可能不喜欢。” “而且我看得出来你也真的很爱他,我很庆幸我儿子有个这么爱他的姑娘。” 周衾轻咬下唇,有些羞赧。 “之前我确实觉得你年纪有点小,在生活习惯上啊,沟通上不知道能不能和昀川谈得来,但是……”傅景英笑了笑:“你知道昀川第一次带你回家的时候,他跟我们说了什么吗?” 周衾一愣,摇了摇头。 “你在饭桌上说你和你父母关系不好,我们是点疑惑的,后来他把我和你叔叔都叫到书房去,一本正经的要求我们把你当女儿一样对待。”傅景英回忆起当时的场景,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们都愣住了,然后他就说他得了这个病。” 周衾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一颤,抬眸看向她。 这么突然的知道这件事情,傅景英所遭受的冲击只会比她更大。 “我和你叔叔当时都觉得他在开玩笑,都觉得他疯了。”傅景英说着说着,眼眶微红:“他告诉我们,却要我们瞒着你,他说你会受不了的。” 时至今日,她都记得宋昀川那天晚上说的话,发的疯。 一贯冷静的男人,在知晓了自己得病之后第一次露怯,在他的父母面前红了眼,说的却全是关于周衾的事情—— “爸,妈,我这辈子也就带她一个回来了。” “周衾命不太好,摊上一对不靠谱的父母,我希望你们对她能和亲女儿一样。” “我这病没什么大事,但凡事总有万一,我没求过你们什么事,但万一有那个万一……” “你们多照顾点她。” - 宋昀川的手术持续了六个小时,这也是周衾人生中最漫长的六个小时。 她一开始不理解为什么手术的时间为什么会这么久,,在度秒如年的等待中,指甲都要被自己咬出血了。 还是宋文野告诉她神外的手术都会这么久,宋昀川预计的六个小时算是短的了,才让她多少安心一些。 手术结束后,宋昀川被推到了重症监护室。 据说观察四十八小时之后没有并发症之类的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手术很成功,肿瘤处理的干净利落。 周衾稍稍松了口气,但也只是稍微,宋昀川在重症监护室这两天,她还是提心吊胆的,没日没夜的在外面守着。 不管是同样守在医院的傅景英还是前来探望的祝放都劝她去休息一会儿,可女孩儿固执的紧,坚持不肯。 一共就四十八个小时而已,她可以陪着他一起熬过去。 直到宋昀观察结束,川转到普通病房的那一刻,周衾那根始终绷紧的发条才终于缓和。 就像是又渴又累的旅人终于找到栖息地的神经松懈,简直不住的昏了过去。 说是昏,其实就是累的受不了睡过去了。 这一觉周衾睡了整整十二个小时,格外的踏实,就在宋昀川病房内旁边的陪护床上。 醒来后,她第一眼看到的也是他。 周衾眨了眨眼,走到宋昀川的床前坐下,看着他脑袋包着纱布的样子,微微笑了笑。 “哥哥,你现在很糗。”她嘟囔道:“我要拍下来留念。” 至此以后,宋昀川经历的每个阶段她都不想错过。 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同样睡了很久很久,恍惚中感觉都过了一个世纪的宋昀川长长的睫毛一颤,双眼惺忪的睁开,瞳孔像是覆了一层雾气。 周衾呼吸一滞,有些紧张的看着他。 直到宋昀川淡色的薄唇轻启,声音沙沙的吐出两个字:“衾衾。” 周衾怔了下,然后就忍不住笑了。 她俯下身,在宋昀川干涩的唇上亲了亲:“刚醒来就要亲亲啊,真会撒娇。” “……” 他说的自然是她的名字,不过自己是第一次这么叫她,小姑娘没反应过来也是正常。 就,是个美丽的误会。 “哥哥,快点好起来。”周衾垂眸,从大衣口袋里不知道掏出来个什么东西,然后就摆弄他正在点滴的手。 宋昀川从脑子到身子都有些麻,恍惚间觉得手指一凉,像是被什么东西套住了。 “我买了一对戒指。”周衾看着他,举起自己素白的手向他展示:“好看么?” 宋昀川眼睛里带了几分笑意,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好,看。” “男款的也好看。”周衾托起他的手平行至眼前,帮助他看到,然后轻吻了下那被自己带上戒指的修长无名指。 少女面容白皙清丽,顶着阳光,长发落在他手腕上,痒痒的。 宋昀川术后本该麻木的心脏,忽然剧烈的跳动起来。 “带上戒指,你就是我的啦。”周衾心满意足,小脸贴在他的手背上:“哥哥,你出院后,我们就去领证吧。” “到时候就该夏天了。” “一定会是很好的一天。”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啦,一直就很想写一个自己幻想中有年龄差,又很会照顾人的男朋友,所以川哥和衾衾就和大家见面啦 算是一个简单又温暖的故事,衾衾缺失又渴望的被爱,家庭温暖,毫无保留,川哥都可以给她,他们不是天生一对谁是哦嘿嘿 各位如果有啥想看的番外,可以在评论区留言我挑这写~ 下本开这个,各位小可爱给个收藏吧预收《读树》—— 虞树大学毕业起就和谢枞舟在一起,整整五年,她不图钱不图感情,温柔乖巧,本本分分,就真的像只金丝雀 她只图谢枞舟笑起来时和她爱而不得的前男友有些相似 前男友回国后,虞树和谢枞舟客客气气的提出了分手,盼望着好聚好散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向矜贵而沉默的男人静了好一会儿,声音喑哑的开口挽留他:“别走,行么?” “我们这五年,算什么?” 虞树有些抱歉的同他说了实话,但她没想到谢枞舟的回应是:“我知道。” ……他知道? 从那一刻开始,虞树才懵懂的了解了男人惯常的冷漠和时不时的拒人于千里之外是为什么,还有…… 他喜欢自己喜欢的要死。 - 谢枞舟第一次见到虞树是弟弟邀请同学来家里,那学生带了女朋友一起来 远远的,那小白杨一样挺拔清丽的女孩,走在幽深的长廊里对着后院池子里的睡莲念了句诗:“浮屠轻一诺,谁渡有缘人。” 谢枞舟一向古板无波的心脏微微动了起来 后来听闻他们分手,他开车在宁大学校的周围一圈一圈逛,终于找到在雨中犹如落汤鸡似的女孩 他把人带回了家,唯一的愿望就是想当“渡”她的那个有缘人 #狗血,修罗场很多( #非男二上位,谢枞舟绝对男主 #年龄差六岁,双c,男主初恋,女主有前男友,和前男友有亲密行为但没doi,介意勿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