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米百合缘 (GL)》 第一缘 - 忙 安的女友华是个工作狂,她总是忙忙忙,忙得没有时间让安关心她。 安给她打电话,她会不耐烦地叫安掛线,说有事便发短信给她。 安发短信给她,问她可会回家吃晩饭,她会隔一天才回覆她,说不回了,要睡在公司。 安把精心泡製的炖汤送到她公司,她一手接过,随手往身旁一放,便赶安回去。 安第二天再把汤送去,却发现那壶汤根本原封不动。 星期六、日及公眾假期,恕不奉陪。 相反,安的工作很清间。她是羽毛球教练,因对学生有选择,所以每天只教三、四小时。 安的时间多得没处打发,便致力鑽研厨艺,专门学做最麻烦、最刁鑽、最花功夫心血时间的菜肴。 可惜的是,华根本不在意吃,只讲求方便快捷简便,所以安的作品也就没有欣赏的人。 那一天,安遇见宜。 安正在球场教波,宜在安休息的时候走近,邀请安当她的教练。 安看她长得高高瘦瘦,手长脚长,皮肤是太阳棕,一看便知道是个运动健将。 安最喜欢教这种学生,不像别的女士只把运动当减肥方法,没恆心没耐性,稍不合意,便半途而废,把安的心血都付予流水。 谁知道,宜的外表是骗人的,她对运动根本一窍不通----拿着羽毛球拍,一副竞竞战战的模样。 她们每週上堂三小时。 宜已三十六岁,开始是迟了,有些姿势成了习惯,很难纠正过来。 但她的学习态度很认真,回家后也勤加练习。加上安也特别用心指导,她的进展十分理想。 看着她的进步,安真是「老怀安慰」。 然后安参加了一个意大利菜的烹飪班,竟又遇上宜。 这次倒过来了,她是老师。 想不到,在球场上鸡手鸭脚的宜,在厨房内是这样的从容自若。 安成为她最好的学生。 华实在是太忙了,她忙得回家偷情,也忘记反锁大门。 安购物回家,听到睡房那边传来异声,心里顿时一片空白,一丝冷意从脚底涌上来,惊慌得转身便逃。 安一直走,一直走,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走到那里去。当她回过神来,却已来到宜的烹飪教室。 可能是安的模样吓怕了宜,她扶安坐下,给安倒了一杯暖水。 安捧着温热的杯子,心渐渐安定下来,想开口说话,却发觉嘴角有咸味,却原来早已落下泪来。 宜坐到安身边,轻握着安的手。 安只管流着眼泪,却哭不出声音来。 宜找来了一条热烫的毛巾,给安擦脸。 热气从毛孔中沁入,安觉得很舒服。 宜一直没有问安发生了什么事。 安也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安找了一间酒店,住了一夜。 第二天,乘华不在,安回去收拾行李,才花了半天的工夫,便从那房子全面撤离。 华没有找过安。 想来,她是忙得没有时间跟安说分手,安也就不再烦她了。 一年后,安接到华的电话。 「我最近不忙,可以约出来吃吃茶聚聚旧。」她说:「迟些我忙起来,又没机会了。」 「你要是不忙的话----」安犹豫了一下:「这个星期天,我和宜在浅水湾酒店办结婚午宴,请赏面来喝一杯……」 -全文完- (****大家好,刚成立了个人网页(),有空时请去逛逛吧!*****) 第二缘 - 公主与僕人 在六星级酒店品尝着情侣套餐,在悠扬的小提琴声里陶然欲醉,庄一脸诚恳地说:「芊,我决定跟你分手。」 我呆住。 第一个飘过心窝的念头是「恶作剧」。 但她没有打算放过我:「我考虑了很久,我们根本不适合对方,让我们当回朋友吧!」 「好。」我脸色不变,马上答应下来。 她召来侍应结账,送我回家。 回到家,妈妈还笑问我为什么不玩晚一点,我推说头痛,便躲进房里。 在漆黑的被窝中,我的身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我被拋弃了么? 一句对不起也欠奉,便犹如废纸般被扔在街角? 她,真的是那个她?那个自中学时代便暗恋我,为了我无心向学,几乎进不了大学的她? 她,真是那个为我做尽傻事,早沦为友儕间笑柄的可怜虫? 她怎么可以忘记那些在我家楼下呆立的晚上?忘记我答应当她女朋友时,她的喜极而泣? 是她善于掩饰,还是我天真愚昧?她怎么可以偽装得这样天衣无缝,让我完全察觉不了半点蛛丝蚂跡? 我怎可以这样死心眼地,一厢情愿地以为她会永远对我痴心不变? 我沉溺在她的爱宠中,享受着她全方位的照顾和呵护,视一切为理所当然,认定了她是我的俘虏,再也逃不出我的「势力范围」。 我恨她!恨她小心奕奕地把我捧上了云端,却又出其不意地把我推下去…… 这一辈子,我也不会原谅她! ********************************************************** 芊,一个我半生中遇见过最美丽的女郎。 在校园邂逅的第一秒,我已给彻头彻尾地俘虏过去。 她是天上的星星,是不可攀的。但心中的爱火正熊熊烧着,我不得不向高难度挑战,以真与诚去摘星。 也许我的傻劲叫她感动,她终于答应跟我约会。 我兴奋得整整三、四夜合不上眼睛,脑子反来覆去的只想着约会细节----什么时候接她,送她什么花,到什么地方吃饭,跟她看那套电影,甚至是谈的话题,走的路线,也一一想个透彻。 当然不会忘记,如何花了五小时悉心打扮,好让她留下好印象……那第一次约会,也就成了我毕生难忘的回忆。 和她相恋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乐,也最痛苦的时光。 和自己心里的女神在一起,毫无障碍地欣赏她的美态,是不可言传的快乐。只是,我也必须为这快乐付出沉重的代价。 每一次相聚,也是一次严峻的考验。她爱浪漫,爱惊喜,爱感觉,为了满足她,我不得不绞尽脑汁,挖空心思,刻意营造惊喜和浪漫,但换来的,往往是她一个可有可无的表情。 最令人难受的还是,她那高高在上的姿态。她自觉是公主,和我在一起,是恩赐,是怜悯,我必须感恩,绝不能违背她的意旨。 我浑忘了自我,谨以最卑最恭敬最虔诚的态度,侍奉公主阶下。 我的烦恼,我的忧虑,也只有我自己咬牙承受。 终于,我累透了。 我悲哀地发现,眼前的公主,竟也是不断劳役我折磨我的暴君。 只有逃离她的魔爪,我才可以重新做人。 我别无选择,只好忍痛跟她分手。 这一辈子,我也不会忘记她! -全文完- 第三缘 - 小王子 我的名字是「小王子」,是一隻两岁半大的史纳莎小狗。 我的妈咪是棋,一个人见人爱的美女。 妈咪个性开朗活泼,笑起来眼眉儿弯弯的,连我也不禁被迷得七荤八素。 她有很多追求者,却没有固定的男朋友。 ----一年前,该死的爹地搭上了狐狸精,给妈咪赶出家门,我抓准机会咬了他脚跟一大口。 妈咪伤心了很久,好不容易才恢復过来。 ----这一次,我一定会替她好好把关,让她找到一个真正疼她惜她的人。 这天,我听到锁匙转动的声音,便从沙发上跳下来,跑到大门口去迎接妈咪。 「小王子,今天乖不乖?」妈咪把我抱起来,我兴奋地舔她的鼻尖。 「这就是小王子吗?真可爱!」一把低沉的声音自妈咪背后响起。 我带着戒备的眼神,仔细打量着眼前人----她短发长脸,带着眼镜,中性打扮,嘴角泛着温柔的浅笑。 「小王子,这是楠姨姨,妈咪的同事。」 「你好!」她轻轻握着我的手,说:「很高兴认识你。」 我咧嘴向她吠了两声,警告她,我可是尊贵的王子,不可以给她随意触碰。 但她的脸皮很厚,居然斗胆从妈咪的怀里把我接过去。 我正想张开口咬她,她却连续打了几个喷嚏。 妈咪连忙把我接回去。 「……乞嗤……真……对不起……乞嗤……」楠道歉:「……我对狗毛敏感……」 ----看她那狼狈不堪的可怜相----好吧,就饶他一次吧! 「小王子,你乖乖坐好。」妈咪把我安放在沙发上,然后跟楠说:「我也不知那份报告给放到什么地方去了,可能要你稍等一会。」 「不要紧!」楠微笑:「慢慢来,我有很多时间。」 妈咪进了书房,把我和楠留在客厅,大眼瞪小眼。 「小王子----」楠轻声说:「我知道你是棋的心肝宝贝,我会好好疼爱你,希望我俩以后相处愉快。」 ----这是什么意思?想追求我妈咪吗?喂,你可是女人啊! 「……我知道棋是直女,一向只和男人交往,但我真的喜欢她,只要她肯给我机会,我会証明自己不会输给任何男人……」 ----甜言蜜语谁不会说?谁知道你是不是那些口里说一套,做就另一套的大坏蛋? 「……我可以发誓,要是我有一分一毫对不起棋,我甘心情愿给你活活咬死!」 ----吓,也用不着发誓吧? 那天之后,楠三天两日往我家里跑。 她每次看见我,总是从口袋里掏出亲手泡製的小零食逗我高兴。 她知道我不喜欢到宠物店冲凉剪毛,便专诚去上宠物美容班,为我细心服务,一花便是大半天…… 妈咪出差两星期,她自告奋勇把我接回家去照顾。 她每天餵我亲手煮的鸡肉,早晚带我出去散步、逗我玩,还搂着我睡觉。 咦?有疑点----她不是对狗毛敏感的么? 当我看见她把药丸当糖果吃的时候,我终于明白过来。 这一天,妈咪跟我说:「小王子,楠今天向我表白了,你觉得我应该答应她么?」 看着妈咪一脸甜蜜,还用得着问我意见么? 我呜呜地叫了两声,摆了摆尾巴,舔舔妈咪的唇瓣,便綣缩在她的颈窝里入睡…… -全文完- 第四缘 - 守护天使 洁痴痴地看着涵的睡顏。 ----白皙的肌肤、精緻的五官、清浅的鼻息,恍若寧馨儿般教人心里发软。 洁忍不住朝她的脸颊亲了亲。 涵低低咕噥了两声,便把身子翻过去继续寻好梦。 洁的唇不依不饶地追踪过去。 冷不防突然一阵天旋地转,给涵一下子牢牢地压在身下。 「我爱你!」涵反客为主,香舌在洁的嘴里大肆攻掠。 洁轻轻挣了两下,也就乖乖地让涵佔尽便宜…… 缠绵过后,涵又再酣然入梦。 洁虽也倦极,却也捨不得合上眼睛。 ----她要把握每分每秒,把涵的脸容一寸一寸地刻进心里去。 半年后,她们便要天人永隔。 洁吿诉自己,要竭尽全力,守护着涵,让她快快乐乐地渡过剩下来的每一天。 洁后悔极,要不是自己胆怯多疑,怎么会浪费了大家这么多的时间? 涵追求了洁两年,一直被拒绝。 不是涵不够,是太好,洁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涵会看上自己。 ----洁是公共医院的小护士,涵则是一个事业如日中天的建筑师。 ----涵比洁年轻八岁,还生就一副孩子脸,站在洁身旁,活像她的小外甥。 ----洁饱歷风霜,早就由当年那温柔善良热心助人的白衣天使变成一个冷漠孤僻斤斤计较的小老姑婆。涵却性格乐观、品性温驯、广结善缘。 洁不相信自己的爱情运,拚命逃避。 直到那天,洁和涵逛街,遇上了自己的大姑妈。 姑妈是有名的相士,她把洁拉过一旁:「你这朋友命中有刼,註定过不了二十六岁的生日。」 洁如中雷殛。 她回家想了两天两夜,然后跑到涵家里,告诉她,自己决定和她一起。 涵喜极而泣。 「我会用这一辈子,好好守护你!」 听到这句话,洁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不能天长地久,但曾经爱过,便是永恆。 往后的日子,两人如胶似漆,从来没有争执吵架。 洁感激上天,没有让两人错过了对方。 回想到这里,洁心情放松,终于沉沉睡去。 这时候,涵睁开了眼睛。 看着洁的睡容,涵的心有点痛了。 涵知道洁为了自己吃了不少苦头。 但这是迫不得已的,两年来,枉费涵耍尽十八般武艺,洁一慨无动于衷。 涵不相信洁对自己毫无感觉。 洁的顾虑,她都知道。 ----在世人眼中,自己的确可以找到比她条件更好的对象。 但在涵心里,条件什么的完全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她。 涵要的,从来便只有她。 ----那一年,涵十二岁,车祸入院。 涵晚晚从恶梦中惊醒,脸上半是冷汗、半是热泪。 洁总是安慰她、替她擦脸,轻拍她的背,哄她入睡。 在涵眼中,洁不啻是她的守护天使。 往后的日子,每当涵遇上困难、挫折,她都会想起洁那温柔的笑容。 洁成了涵的人生目标----她刻苦发奋上进,立志要成为洁的守护者。 面对洁的拒绝,涵百折不馁,屡败屡战。 直至那天,涵从朋友口中,得知洁的姑妈是一位极富盛名的相士,她突然灵机一触…… 「快睡吧!明天就和洁去找姑妈把事情说清楚。」 涵心安理得地闭上眼睛。 -全文完 第五缘 - 纹身 对亮,意几乎是一见钟情。 ----亮皮肤白皙,文质斌斌,学富五车,正是意喜爱的类型。 亮对意却彷彿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总在有意无意间保持着距离。 意真的很苦恼。 ----意自少桃花不断,追求者前仆后继,从来只有她拒绝别人的份儿,绝对想不到居然会在亮身上碰软钉子。 但人都是这样的,越是难得到,越是不肯轻易放弃。 意不惜放下身段,主动示爱。 亮的反应不冷也不热,只答应给机会让两人试试看。 意也不气馁,刻意把小姐脾气收敛下来,对亮千依百顺。 转眼过了半年。 这些日子以来,亮与意最亲蜜的动作是牵牵手,亲亲脸颊。 对于这千年榆木,意实在是无可奈何。 幸好身边还是有不少蜂蜂蝶蝶在纠缠,否则,意真要怀疑起自己的魅力来了。 这夜是大除夕。 两人参加了同志圈里的狂欢派对。 意一时高兴,便喝多了些。 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意送回家。 意持醉行兇,居然伸手把亮拉到床上来。 亮很迟疑,迫得意几乎要捉着她的手往自己身上带。 一旦开始了,亮也就疯狂起来----她把一个个吻痕逐分逐寸地留在意的肌肤上。 正意乱情迷间,意发觉亮的动作停了下来。 意睁开醉眼,看见亮正瞪着自己的腰肢发呆。 意心里登时「咯噔」了一下。 ----意的大腿内侧有着纹身,那是一条飞扬中的羽毛。 意慌乱起来,随即推开亮的手,拉过被子把自己团团包好。 过了十秒鐘,意看见亮完全没有过来哄自己的意思,心像是给掉进了冰窖里。 ----她是介意吧? 再等了十秒鐘,终于,意沉不住气了,对亮低吼:「你这混蛋!」 「什么?」亮这才回过神来。 意翻身坐了起来,对亮低吼:「你是咸丰年代的人么?居然介意我的纹身?我承认,这是为了前度纹上去的,但事情已过去了很久……」 亮轻轻打断她的话:「我没有介意。」 「那……你为什么停下来?」 「我觉得太快了!」 「太快?我们走了半年,亲嘴也没有多少遍。换了是别人,第二天便滚床单了……」 「我不是别人。」亮低声说:「我还是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吧!」 话一说完,亮便掉头离去。 意睁着眼睛到天亮。 第二天早上,亮打电话给意,说公司委派她主持一个大企划,起码要忙上三个月,没什么时间陪她,让她多找朋友消遣。 意登时心如死灰。 ----这是最婉转的分手对白,意自己也说过不下十遍了。 「……那你多多保重。」意放下电话,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往后的日子,意睡不着吃不下,不到两星期,便瘦了整整一圈。 ----她真心爱着亮,实在不愿意就这样无疾而终。 意想了三日三夜,终于下了一个决定。 再过了一星期,意约亮到家里来。 意穿上了迷你短裙。 亮看着她雪白的大腿,轻声问:「……你那纹身……」 「我想你明白----」意凝视着亮的眼睛:「我爱你,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你这傻瓜!」亮一把掀开自己的长裙,露出修长的大腿。「枉我还跑去纹个一模一样的,好跟你凑对儿……」 -全文完- 第六缘 - 无性恋人 诺下班回家,看见诗正綣缩在沙发上打盹。 诗身上穿着小背心和超短热裤,那一大片雪白肌肤在斜阳的映照下,精莹通透得犹如白玉。 诺走进睡房,拿来薄被,替诗轻轻盖上。 指尖不经意碰到那滑腻紧緻的大腿,诺如遭火灼般往后疾退,一失平衡 ,人便一跤摔在地上。 诺咬紧牙关站起来,一拐一拐地走进厨房,准备晚餐。 这时候,诗睁开了眼睛,叹了口气----b计划完败…… *************************************************** 经歷过两、三段失败的感情生活,诗终于明白了自己的问题是什么。 她想了又想,决定在同志讨论区发帖子。 没多久,她收到诺的私讯:「我愿意。」 诺这个人在讨论区里还算活跃,对很多事情都有独到的见解,言语幽默,态度谦和,诗对她也有着深刻的印象。 「你确定么?」诗问。 「我确定。」 「我劝你认真考虑清楚。」 「我考虑得很清楚了。」诺说:「你发帖子招恋人,列出的条件很适合我,我也有信心可以符合你的要求。」 「我招的,可不是普通恋人。」 「帖子写得很清楚,你在招无性恋人。」 「你知道什么是『无性恋人』么?」 「两人只作精神上的交往,不做情侣间的亲密事。」 「不单是亲密事,连普通的身体接触也不可以----不牵手、不接吻、不拥抱、不做爱。」 「没问题,我有很严重的洁癖。」诺写:「一想起要与人作身体接触,便毛骨耸然。」 「好吧!我们先出来见见面再说!」 来到约会地点,诗还以为会看见一个穿着旗袍,戴着黑粗框眼镜的小老姑婆。 谁知道,站在她面前的,是个无论身段样貌打扮都达模特儿水准的气质美女。 「你当无性恋人真是暴敛天物了!」这是诗的第一句话。 「这也是我要说的。」诺微笑。 她们愉快地谈天说地起来。 两名美女惺惺相惜,相逢恨晚,马上便决定发展恋爱关係。 转眼间,一年过去。 这些日子以来,她们两人从没有吵过架,红过脸。 到了后来,她们更同居了。 但即使朝夕相对,她们最亲蜜的动作还只是拉拉手,抱抱肩。 然而,春天来了。 诗发觉自己心理上起了些微妙的变化。 ----她开始做些与诺缠绵的綺梦。 诗本身也不是什么性冷感,只是厌倦了前度们的需索无穷,自己又实在不热衷这玩儿,才发了狠心找无性恋人。 但面对着诺,这个她真心爱着的人,诗却渴望与她水乳交融。 诗开始引诱诺。 可惜的是,多次行动都是失败收场…… **************************************************************** 诺在厨房煎牛扒,一时恍惚,险些切伤了手指。 ----救命!快要忍不下去了! 什么严重洁癖,都是诺瞎编出来的。 诺暗恋诗已快两年,但碍于她身边眾多追求者,一直不敢行动。 当诺看到她徵求无性恋人的帖子,想也不想,便应徵了。 和诗相处的日子,她一直步步为营,唯恐一个把持不住,给诗一脚踢出大门口…… 「但真的不能再忍了!」诺心里暗叹:「今晚便跟诗说清楚吧!要打要杀,也由她好了!」 诺还在这边思前想后,却不知诗正在酒柜前,仔细研究着那一瓶洋酒的后劲强呢…… -全文完- 第八缘 - 别情 琛独自在酒吧喝酒。 一杯接着一杯,很快已半醉。 一连三个月,她下班后便来这酒吧报到,成为这里的常客。 琛喜欢它,因为它是那种非常非常喧哗热闹的酒吧。在这里,除了全力抵抗噪音外,她什么也不能想。 可以让脑子彻底放空下来,不再沉溺于悲伤当中。 一开始,琛便错了。 ----她一直以为瑞的离去,对自己影响不大,自己依然可以瀟瀟洒洒地游戏人间。 但事实却是两样。 由始至终,作主动的都是瑞。 瑞主动问琛的电话号码,主动约会她,亲近她,主动提出要与她一起生活。琛一直是半推半就,欲拒还迎的。 人都是贱骨头。 ----所有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到的东西都会胡乱糟蹋,然后是轻易失去,最后是擂胸顿足地拚命追悔。 琛爱瑞,直至她走后,琛才发觉自己深爱她。 「瑞……」唸起她的名字,琛的心窝像是给撕裂般痛。 瑞是这么迁就琛,体贴她,关心她,事事以她为先。 琛又怎样待她? 琛不着紧她,不在乎她----常为一些芝麻绿豆的小事大发雷霆,常冷言冷语的讽刺她,常令她在朋友面前下不了台。 毫无疑问,瑞什么都好,眼光却差透了----居然会为一个骄傲冷漠自私虚偽的女人,浪费了两年宝贵青春。 假若时光可以倒流,琛想,自己一定会待瑞好一点,不会再要她眼巴巴地等到天亮,不会对她爱理不理,不会再让她伤心难过。 只可惜,这一切只是空想。 「继续颓废下去吧!」琛告诉自己:「横竖生命本就是一种浪费。」 这时候,一个打扮时尚的漂亮女郎坐到琛身旁。「嗨!可以请我喝杯酒么?」 琛正眼也不看她:「对不起,我忘了带钱包。」 女郎也不生气:「那我请你喝酒好了。」 「不用了。」琛说:「无功不受禄。」 「就当是交个朋友吧!」女郎打手势让酒保送来一瓶威士忌,并把琛的酒杯斟满。 「谢谢。」琛仰首喝个乾净,并把酒杯倒转来示意。「请便吧!」 「你好像很讨厌我?」女郎挑眉。 「萍水相逢,怎么说得上喜欢讨厌?」琛说:「只是,你找错对象了。」 「你怎知道我在找什么样的对象?」 「无论你找的是什么,也与我无关----我只是想静静地喝酒,对别的事没一点兴趣。」 「你这人真奇怪!」女郎撇嘴笑:「坐在这种『猎食』的酒吧里静静喝酒?」 「你更奇怪,以你的姿色,闭上眼睛找谁也是手到拿来,何必招惹我这种「生人勿近」的呢?」 「我就是觉得你最合眼缘。」 这句话似曾相识,琛心里一酸:「诚蒙错爱,但我心里只有我前度女友,完全没有心思开展另一段关係。」 「都说是前度,那就是过去式了,做人应该向前望的。」 琛摇摇头:「总之,我爱的是她,任谁也取代不了!」 「好听的话谁都会说。」 「我从来没对她亲口说过一句『我爱你』。」琛苦笑:「现在想说,却再也没机会了。」 「你想说,便说吧!」 琛一愣,下意识回头,看见一对熟悉的眼睛,正含泪看着自己…… -全文完- 第九缘 - 开放关係 (1) 雪明显的消瘦了。 ----只半个月,由一个英姿勃发的女战士,成了落拓无助的流浪者,个中变化,骇人听闻。 「这妮儿......唉!」青以一声叹息代替了结论。 冰不作声。 「这是为什么?」青轻声问。 冰还是说不出话来,一口气喝光了杯中酒。烈酒给冲下喉咙,像利刃一样把胸膛剐开----雪,雪…… 两个多月前,冰在一家珠宝公司的会议室遇上她。 冰负责这公司的新店装修,雪是珠宝设计师,也主理这分店的大小事宜。 雪不算美,但拥有一种特别的神采,像是揉合了职业女性的自信果敢,以及艺术家独有的纤细沉鬱----彷佛自相矛盾,但非常引人入胜。 她是这么年轻,但大将之风毕现,不单是业界的翘楚,对室内设计也有一定涉猎,冰曾想问她可有考虑转行,因为不大熟,不敢问。 后来问了,她笑。 雪有很好的笑容,像个孩子,叫看着的人,也禁不住跟着微笑起来。 和她一起工作,教人浑忘了下班时间。 那个星期天,冰为了一份重要的图则,上了她的家。 冰现在回想起来,也不是这样非赶不可。 雪在电话里很爽快地答应了。 冰按门铃,一个披着浴袍的女人出来开门。 冰呆子般站在那里。 然后,雪出现了,替两人作介绍----这是殷冰小姐,她指指冰;这是陈子媚小姐,又指指对方。 冰推说车子就泊在路边,马上便要离开,取过图则后,几乎是夺路而去的。 事后,冰非常不满自己的失态,着实沉静了好几天。 雪买了咖啡三文治给冰当午餐。 「她是我的表姐,和丈夫从温哥华回来探亲,暂住我家。」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教冰的心震了震,手一抖,便把咖啡碰翻了,一桌子的文件都遭了殃。 雪看着冰的狼狈相,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 冰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也不是雏儿了,两人眉梢里的风情根本瞒不了别人?但到了这时候,冰却胆怯了。 雪是一位出色的女郎,她对冰流露出来的好感,使冰不禁飘飘然。但要跟她再进一步,这便是另外一回事。 问题当然不在她身上,而是在冰身上。 冰曾做过很多次自我检讨----态度是否过于亲暱?举止是否流于轻佻?言笑间是否隐含万般暗示? 事情已经发生,无论怎么算,她已被自己伤害了,问题只在,怎么把伤害减至最轻而已。 现在,才只是开始,一切也还来得及,所有伤心失意都只是基于面子搁不下来。相信,很快很快,她便会痊癒----摇摇头,把一切忘个乾净。 第二天,冰把手头工作全部移交给拍档青,自己却代她到日本谈生意,这一去便是两个多星期。 回来后,新店的装修也接近完成,冰和雪也没有再碰面。 从青口中,知道了雪的近况,冰内疚得不能呼吸了,却也爱莫能助。 ----现在的她,无疑是很难受。 但冰确信,很快,她便会痊癒,便会遗忘,会甩甩头,把这一段小插曲浑忘乾净,从新上路。 终有一天,她会明白会知道,会为自己逃过大难而庆幸。 女孩子,真是一步也走错不得…… -待续- 第十缘 - 开放关係 (2) 门铃响起。 冰看看防盗眼,心里猛然一跳,抖着手打开门。 「你为什么要避开我?」 冰看着眼前一身酒气的雪,心里不觉疼痛起来。「为什么喝这么多?」 雪蹌踉地踏进客厅,扶着沙发背,盯着冰:「为什么要避开我?」 冰躲避着她的目光。 雪一步踏前:「你心里明明喜欢我,为什么要把我一直往外推?」 冰向后退了一步:「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吧!」 「我很清醒,迷糊的是你。」雪抓着冰的手:「我们互相喜欢,你为什么不肯给大家一个机会?」 「我是对你有好感,可是……」 「可是什么?」 「……我们不适合对方。」 「不试一试,怎知道合不合适?」 冰狠下心来:「我不是好人,会叫你受伤的,你早走早超生。」 「你怎么不是好人?」 「我的私生活很混乱。」冰决定坦白:「你一个正正经经的女人,何必涉这趟浑水?」 「你故意这样说,是想我知难而退吧?」 「我和情人们保持着开放关係----你知道什么是开放关係吗?就是无名无份无责任无承诺的多角关係。」 「不,你不是这样的人!」 「坏人头上不凿字!」冰说:「我根本就是一个混蛋,恃着几分姿色,到处欺骗感情----你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你说的话,我一句也不信!」 「你要怎样才肯相信?」冰握紧拳头:「难道要我把情人们都约出来跟你吃下午茶么?」 「即使这是真的……」雪倔强地说:「我也相信自己的直觉----你心里有我。」 「有又如何?这更加証明了我是一个花心萝卜,见一个爱一个!简直就是衣冠禽兽!」 「你以为你随便说两句,我便会放弃?」雪直视着冰的眼睛:「你越是这样说,我越加不会放手!」 「雪----」冰苦口婆心地劝说:「你很快便会找到一个真正爱惜你的人,你又何必糟蹋自己?」 「我管不了这么多!」雪两眼通红:「人只能活一次!我只要随着自己的心意走,无论结果如何,我也绝不会后悔!」 「即使你愿意委屈自己----」冰猛下重药:「我也不会接受你!」 「为什么?」雪按着胸口。 「我已有两位情人,再多,我吃不消!」 「我不会让你为难,你可以把我排到最后的位置,我会接受你所有的安排,不会多说一句话。」 「你----」冰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雪用力搂紧冰的腰,把自己埋在她的怀里:「不要推开我,我要的不多,只要你心里一个小小的角落……」 冰咬着牙推开她:「不管你怎么说,我也不会跟你在一起。」 雪脸上的血色一下子退得乾乾净净:「你----」 「我根本不爱任何人,只爱自己。」冰一字一字地说:「要是你只想玩玩,我乐意奉陪,但你这么认真,我绝对不会自找麻烦。」 「那么----」雪闭上眼睛,再睁开:「我们就玩玩吧!合则来,不合则去,我保证绝不纠缠你。」 「真的吗?」冰怀疑。 「试试不就知道了?」雪娇媚一笑,把唇印上冰的唇瓣…… -待续- 第十一缘 - 开放关係 (3) 开放关係(3) 冰和雪两人是开放关係。 ----她们不单是朋友,她们会逛街看戏牵手亲吻曖曖昧昧。 ----她们却不是恋人,她们不会山盟海誓,不会计划将来,不会向对方交待行踪,也不需要在大时大节现身。 ----她们也不算是性伴,虽然也会做爱,这却不是主题,她们只会很偶尔,在寂寞的时候,互相慰藉一下。 她们对对方抱着完全开放的态度,没有承诺,没有责任,也就没有牵掛,嫉妒和伤心。 她们在一起,纯粹是调剂生活----只要享乐欢愉,不要柴米油盐。 这种关係,在冰的眼中,跡近完美。 冰不是生性凉薄的人,爱情,也曾经是她的一切。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她几乎丢掉了性命。 所谓「一朝被蛇咬」,爱情在冰眼里,成了碰不得的危险玩意。 但生活太沉闷了,她需要刺激,需要被需要的感觉。她碰上有同样需要的雪,大家一拍即合。 这样的开放关係,转眼便维持了三年。 这天,欢娱过后,雪跟冰说:「我有了爱人。」 冰呆了一秒鐘,马上反应过来:「恭喜你。」 「我们的开放关係要结束了。」 「为什么?」冰挑挑眉:「我们有协议,互不干涉对方的私生活。」 「我要向她负责,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是吗?那真是可惜了。」 「三年感情,说完便完,你一点感觉也没有?」 「谢谢你给我这么美好的时光。」 「好,再见。」 「再见。」 雪回到家,綣缩在床上,泪流披脸。 这一局,雪输得一败涂地。 ----雪爱冰,已近疯狂。 雪为了亲近她,只好遵从她的意愿。 雪从来没有别人,只有她。 但每当雪想起,还有一人,甚至是很多人,同时分享她的爱情,心便像是给火烧着。 雪知道自己不能要求什么。 雪不能给冰知道自己的佔有欲,她会离开,她最讨厌的就是羈绊。 雪甚至不能向她表现过多的依恋。 一切都是淡淡的,这才可以让她放心。 但三年过去了,什么时候是个了局? 雪决定赌一铺。 结局是冰毫不留恋地放开她的手…… *************************************************************** 门铃响。 雪出去应门,发现门外人是冰。 「你来干吗?」 「你说谎,你根本没有新恋人。」 「你怎么知道?」 「我找了私家侦探……」 「太过份了!」 「先不说这个,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再也受不了开放关係。」 「这种关係有什么不好?大家同时拥有自由和爱情。」 「这种自由,我不稀罕,我想要一个真正的归宿。」 「那好吧!」冰举起两手作投降状:「我们下个月便到加拿大註册结婚。」 雪呆住。「你开什么玩笑?」 「我很认真,绝不是开玩笑----我不想失去你,只好跟你结婚。」冰温柔地看着雪:「我根本没有别人,三年来,一直只有你。」 「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相信。」 「我爱你,除了你,我根本看不上其他人。」 「那你为什么一直骗我?」 「因为我胆子小,害怕给你知道了,会像前度般把我当猴子耍……」 雪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一把抓起她的手臂,狠狠咬下去…… -全文完- 第十二缘 - 替身 「……刚才那女主角的演技真是……」看见敏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敬不由自主地停了口。 ----坐在自己面前的,只是个没有灵魂的洋娃娃。 敬满心苦涩。 敬和敏走了差不多一年,却也知道敏的心不在自己身上。 敏心里满满的,都是前度安娜的身影。 敏爱安娜爱得死去活来,虽已分开了接近两年,但一直放不下她。 为了填补心灵的空虚,敏主动接近敬,一个眉目有三、四分酷似安娜的女生。 敬有自知之明,清楚知道以自己的质素,无论如何不能吸引到像敏这么优秀的女郎。 自己只是替身----这身份,敬咬牙接受。 ----敬天真地认为,只要自己尽心尽力对敏好,她终有一天会放下前度,甘心情愿和自己一起。 但随着时间过去,敬心里的希望逐渐破灭…… ****************************************************************** 敬下了班,见没什么事,便到敏的家替她做家务。 把厨房的碗筷洗乾净、把洗衣机的衣服晾好,连地板也擦了一遍后,满身大汗的敬坐在沙发上歇一歇。 大门那边传来了锁匙转动的声音,然后是敏的声音。「进来坐。」 敬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躲进了厨房。 ----虽然敏把家里的锁匙交给敬,却从没有把她介绍给朋友认识,敬心知未得敏的准许,自己绝对不应该在人前曝光。 「喝点什么吗?」敏说。 「不了。」一把低沉的女声回应。「这里的摆设还满有品味的,但不像是你的风格。」 「我女友在室内设计公司工作,这些东西都是她负责的。」 「你女友?」女郎说:「听说她跟我长得很相似----你选她,是因为我吧? 」 「怎么会呢?」 「你也不用否认了。」女郎说:「你这么爱我,几乎为我自杀。」「找个跟我相似的人当替身,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你们的外表是有点像,实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替身始终是替身,当然不能和真身相比了。」 「……她对我,很好。」 「对你好是一回事,你爱不爱又是另一回事----我一看你的眼睛,便知道你心里爱的还是我。」 「你......你胡说些什么?」 「这里只有你和我,你还想演戏给谁看?」女郎低笑:「看在你对我一片痴心份上,我可以让你留在我身边。」 「留在你身边?你不是早在半年前跟那富家小姐结婚了?」 「这又怎么样?只要你听听话话,我不会亏待你的。」 「你想我当那见不得光的小三?」 「为了爱,受些许委屈又算得上什么呢?」 然后是一阵沉默。 敬在厨房里听着这一切,心里的血一滴滴地淌下。 ----自己爱敏,甘愿受指挥。敏爱安娜,甘愿受摆佈,世事就是这样讽刺…… 这时候,敏的声音响起:「我拒绝。」 「什么?」 「与你重遇之前,我对你的确还有些留恋,但经过这几天,我却看清楚了自己的心----你已是过去式了,我现在爱的,是我的女友敬。」「你走吧!以后好好对待太太,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了。」 「你别后悔!」 「好走不送!」 敏把安娜推出门口,关上大门,回过头来,给突然出现的敬吓得尖叫起来…… -全文完- 第十三缘 - 失恋 这是秋本季度第三次失恋。 秋知道,又会见到夏了。 秋和夏的关係很奇特。平时,她们没什么交集,但每当秋失恋,夏总会出来陪伴她、开解她。 换言之,秋快乐时,不会看到夏;每当看到她,一定是秋伤心的时候。 这样推算下去,秋应该不会想见到夏吧? 事实却不是这样。 ----为了可以见到夏一面,秋甚至故意让自己失恋。 秋偷偷爱着夏,已经快三年了。 秋知道,自己和夏是完全没可能的。 ----夏的女伴玛莉,是那种性感迷人的女郎,和英挺帅气的夏站在一起,便是一对人人艷羡的璧人。 秋心如明月,衷心祝愿夏和玛莉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 舞池中一对男女旁若无人地跳着辣身舞。 他们的动作极大胆,一会麻绳似的缠在一起,一会又相互撞击起来,旁观者都在为这场活春宫似的表演吶喊助威。 秋也在一旁鼓掌欢呼,直至她看到那女郎的脸。 ----赫然就是玛莉。 秋的心像是炸开了锅。 ----她怎样也想不到,玛莉居然会做出对不起夏的事。 她想马上通知夏,却又犹豫起来。 ----这是她们两人的私事,一不小心便枉作小人了。 ----但玛莉背着夏乱来,自己知道了却又装聋扮哑,这和帮兇有什么分别? ----跳支舞而已,又不是捉奸在床,何必大惊小怪? ----在公眾场所尚且这样肆无忌惮,要说他们之间清清白白,找鬼信呢! 秋的心在挣扎,手却麻利地打开手机的录像功能,把这一切拍摄下来。 一舞既罢,玛莉和男伴腰搂腰地离开舞池,结账离去。 秋偷偷跟踪他们。 亲眼看着他们的车子驶进一间时租酒店时,秋心中再无疑问。 秋按下夏的电话号码。 「秋,找我有事吗?」电话那头传来了夏愉快的声音。 「……我……我想……」 「你想出来谈谈吗?」夏爽快地说:「可以啊!你在那里?我来接你吧!」 「可以上你家么?」秋担心夏受不了刺激,会在公眾场所出乱子。 「好。」夏把地址告诉秋:「小心驾驶。」 看见秋,夏什么话也不说,先给她捧来一盅热气腾腾的炖汤:「鱷鱼肉川贝花胶汤,补肺益气。」 「夏……」秋实在开不了口,乾脆把手提电话递给夏。「你还是自己看吧!」 夏看着萤光幕---- 秋在旁仔细地留意着她的神情。 终于,夏把手机还给秋。「你专诚跑来,就是要给我看这个?」 「你……你不生气?」秋忍不住问。 「我和玛莉,」夏淡淡地说:「半年前已经分了手。」 「什么?」秋大吃一惊:「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既成事实,说不说也没有什么关係。」 「怎会没关係?」秋很生气:「每次我失恋,你都会安慰我开解我,现在换了你失恋,我怎么可以什么也不做?」 「安慰开解的话,我跟你都烂熟了。」夏微微一笑:「现在只等时间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秋忽然福至心灵:「这样子太慢了,我还有别的方法。」 「什么方法?」 「用新恋情去治疗旧伤口,这是最有效的方法了。」秋趋近夏:「要不要我帮个忙,试试看呢?」 -全文完- 第十四缘 - 回头 (1) 午饭时间,曄来到酒店。 「曄,你来了。」门一打开,她的腰肢便给彤牢牢搂住。 曄挣开她:「别这样!」 彤幽幽地説:「我们已经两星期没见面了,你可有想念我?」 曄抿着嘴不说话。 彤神色一黯,却又马上牵起笑容:「热水准备好了,你先去洗澡,好好放松一下。」 曄躺在浴缸里,闭上眼睛休息。 忽然,一双柔软的手轻轻按在曄两边太阳穴上,替她按摩起来。 「力度可对?想重一点还是轻一点。」彤慇慇低问。「我专诚拜了师傅,就是想在你疲倦时,替你好好按摩。」 曄不答话。 「我煲了汤,花旗参炖竹丝鸡,很滋补的,你等会多喝一些。」 「出去,让我静静。」 彤一愕,只好退出浴室。 曄披着浴巾出来,跨步上床。 彤早已脱光衣服躲在被窝里,一副任君採擷的模样…… 激情过后,曄喘息刚定,便推开彤,下床穿衣。 「下午有个很重要的会议,我要赶回去准备资料。」曄难得地解释了一句。 「嗯。」彤温顺地点点头:「工作要紧。」 「再见。」曄头也不回地拉门离去。 彤把脸埋在枕头里,默默流泪。 ----不能怪她,这一切,都是彤自找的…… 曄和彤本是名正言顺的一对儿。 她们是大学同学,刚开学便走在一起。 这是她们的初恋,五年来一直平平顺顺。 曄是个实心眼的人,一心想着与彤白头到老,满肚子都是将来两人优哉悠哉的退休生活。 谁知道,有一天,彤跟她说:「我们分手吧!」 曄猝不及防,勉强裂嘴一笑:「……你开什么玩笑呢?」 「你知道我从不开玩笑。」彤酷酷地说:「我们根本不适合对方,勉强一起没幸福。」 「不适合?我们一起五年,一直相安无事……」 彤打断她的话:「正正就是因为『无事』。和你在一起,才五年却像是五十年的老夫老妻,浪漫呢?没有。激情呢?没有。我才不要这样过一辈子!」 「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曄马上承认错误:「但我只是想集中精神为我们的将来拼搏。我会改过的,请你给我机会。」 「太迟了,我对你已没有感觉。」 曄脸色惨白:「我不能没有你……」 「这世上谁没有谁不行?你快别说这种琼瑶姨姨的对白了。」彤说:「乾脆一点,大家日后还是朋友。」 「你只是一时贪玩。」曄一字一字地说:「玩厌了,你便会回来,我会等你回来。」 「随你吧!」 彤过了三年繽纷璀璨的爱情生活。 但当彤静下来的时候,曄的黑眼睛总在她脑海里的小角落掩映。 彤心里很篤定,曄说过会等她,便一定会等下去。 ----当自己玩腻了,便回去找她,这便是自己最后的归宿。 直到有一天,从老同学口中,知道曄和新女友正在热恋中。 彤彷如晴天霹靂,决定不惜一切代价,誓要把曄抢回来。 曄不堪她的苦缠,坦白直言自己绝不会离开女友,彤要是坚持,便只有做小三的份儿。 彤居然咬牙答应下来----她坚信曄深爱自己,现在只是一时受了迷惑,只要自己加倍地爱她,终有一天,她会「浪子回头」…… -待续- 第十五缘 - 回头 (2) 「曄,下星期我生日,你可以抽空陪我庆祝么?」彤伏在曄的胸膛上,轻声问。 「不行。」曄答得很乾脆。 「你想也不想便拒绝?」彤的声音发颤。「生日每年只有一次……」 「每一天也是每年只有一次,有什么值得稀罕的?」曄漫不经心地说:「我早约了女友去看电影。」 「看电影什么时候也可以,你为什么不能给我一天的时间?」 「你这么多『朋友』,总会有为你庆祝的人,为什么偏偏要我?」 「我没有你所说的『朋友』。」彤脸色一变:「我早就和其他人一刀两断了,你一定要信任我。」 「断不断是你自己的事,不关我的事。」曄推开她,坐直身子:「你不必向我保证,我根本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我答应了你,自今以后,我心里只有你一个,我会乖乖守在你身边一辈子。」 「你不是最讨厌这些琼瑶姨姨的对白么?怎么会掛在嘴边?」曄牵牵嘴角:「别笑死我了!」 彤攥紧被角:「那是以前的我傻,不懂什么是爱。但经歷了这么多,我现在已清楚知道,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是这样……」 「别再说了!」曄摆摆手:「你说这么多,不过是想我陪你过生日吧了!正日是不可能的了,迟两、三天还可以。」 「……」彤吸吸鼻子:「不要紧,但可以答应我是一整天么?」 「我那有这么多时间浪费?」曄訕笑:「最多陪你吃顿饭,看场电影。」 「但我想跟你到坪洲走走。」彤哀求:「那是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很有纪念价值。」 「这些纪念不要也吧!人应该活在现在,不要再想着过去了。」 「可是……」 「你别忘记你曾经说过,一切都会听从我的安排。」曄打断她的话:「你要是做不到,便不要勉强下去。」 彤垂下头。 曄躺下来,背过身,呼呼大睡。 彤死死咬着唇,不让啜泣声偷溜出去…… ************************************************** 看着彤犹带泪痕的睡顏,曄的心里有点酸,有点痛,却也有更多的快意。 ----这薄情人的角色,曄演来简直是得心应手。 也会有「状态不佳」的时候,但只要一想到这三年来流过的眼泪,曄便能精神抖擞地继续下去。 ----不能便宜彤,要她好好受教训,也让她看清楚自己的心,不再无风起浪。 事实上,由始至终,彤一直佔据着曄心里最正中的位置。 期间,也有追求曄的人,她也尝试过跟她们出去走走,但总觉得索然无味。 亲戚朋友都来劝告曄。 曄烦不过,便找个女同事做了两场戏,让大家以为她早已收拾心情,重新出发。 谁知道,彤会突然在曄面前出现,并要求復合。 曄以为自己会流出喜悦的眼泪,然后拉起彤的手便往教堂跑。 可是,曄心里的魔鬼復活了,她要惩罚彤,让彤尝尝自己所尝过的痛苦。 曄刻意冷待彤,把最坏的一面表露岀来。 ----曄假装一脚踏两船,对彤毫不在乎,对她爱理不理。 却怎样也想不到,即使受尽委屈,彤仍是坚持着,无怨无悔。 其实,曄的气早就消了,正想着趁彤的生日,向她送上求婚戒指…… -全文完- 第十六缘 - 新人 晚上十一时多。 小华迎上绰:「绰……」 绰打断小华的话,问:「维呢?」 「在会议室。」 看见绰正要向会议室走去,小华连忙阻止她:「维吩咐过,她有很重要的事情商议,不要打扰她。」 「我是谁?我找她怎么算打扰她?」 「可是……」 绰来到会议室门口,听到里面传出阵阵笑声,登时怒从心上起,一把推开大门---- 十多对眼睛同时看着绰。 「你来干吗?」维轻皱着眉头。 绰一心想着来「捉奸」的,谁知道会出现这种场面?她尷尬一笑:「肚饿了,想找你吃宵夜。」 「宵夜?」维看看錶:「原来已这么晚了?大家先散了吧!」 大伙儿高呼:「绰万岁!维万岁!」 人们鱼贯走出会议室,最后一个年轻女郎离开的时候,经过维身边,说:「维,我会把刚才商议好的修改弄妥,明早九时放在你桌上。」 维还未开口,绰便抢着说:「小女孩,搏上位也不要这么明显!」 女郎挑眉说:「这计划书对公司有多重要,你根本不知道,大家也不期望你能帮忙,但起码不要拖后腿……」 绰大怒:「你知道我是谁吗?竟敢这样和我说话?」 「你是公司股东之一,我当然知道。」女郎不慍不火地说:「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吧?我是祖儿,爸爸是公司的新股东,拥有百份之五十一的股权。」 绰转脸看着维,一脸不可置信。 「若不是要替你的股票填补亏损,维怎么捨得把十年心血拱手让人?」 维轻咳了一声:「祖儿,今天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祖儿瞪了绰一眼,掉头便走。 维叹了一口气,对绰说:「祖儿心直口快,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小孩子计较。」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绰狠狠地咬着唇。 「事情已解决了,还说来干吗?」维低声说:「你别看祖儿年纪轻,其实她在这一行的经验很丰富,有她加入,对公司将来的发展很有帮助。」 「她比我年轻漂亮,又比我精明能干----」绰眼睛也红了:「难怪你让她取代了我的位置……」 「什么?」维一愣。 「你不用装傻了。」绰呜咽:「我知道不能怪你,要怪也只有怪我自己……」 ----绰知道自己很自私,她一直知道。 除了王子,每个女子都渴望一个永不说不的骑士。 维在绰身边,担任着骑士的角色,十多年来,任劳任怨。 绰是天生爱情狂,一直在情场驰骋。她确信,只要自己回头,维一定会在这里等着她。 可是,这两个月,绰敏感地察觉到维的退意。 她不再千依百顺,随传随到。 绰打电话给她,居然给转驳到留言信箱。事后,也不给解释。 ----维要给别人抢走了?谁?谁有这么大的本领? 绰愤愤不平。 可是,到了现在,绰终于发现,维其实有更好的选择----无论在公在私,祖儿也显然比自己更适合维。 「……恭喜你终于找到一个对的人,祝你们永远幸福快乐……」绰发现自己的眼泪怎么擦也擦不乾。 「说什么傻话呢?」维叹了口气:「祖儿是我的外甥女啊!我老早告诉过你了,你总是不把我的说话放在心上……」 -全文完- 第十七缘 - 传言 才收到这设计公司的聘书没两天,小佳已听了一百个传言。 「……小心,这公司的老板私生活极不检点,专爱破坏别人的家庭幸福……」 「……听说她男女不拘,老少咸宜……」 「……七成是爱滋病带菌者,日常接触可免则免……」 男朋友子贤也来插上一口:「这公司又不是什么跨国企业,只是刚刚得了几个奖项而己,以你的条件,大可以找间好上十倍的,何必硬要把自己往虎口里送 ?」 小佳没好气:「拜托你别人云亦云好吗?乐氏的设计是行内公认的超卓,能进去学习是极难得的机会,至于老板的人品如何,我也不是什么甜甜小公主了,自然有应付的方法。」 「可是----」 「换个话题吧!你知道我决定了的事,绝不会轻易改变的。」 口里是这么说,小佳私底下也暗自提高警觉,绝不会让那种人渣讨了便宜去。 今天是小佳第一天上班。 「修,这是新来的创作助理小佳。」秘书玛丽为两人作介绍:「这是我们的老板,修。」 小佳手足无措,原因是眼前人和想像中的她,相差十万八千里。 想像中的她----肥、老、丑,一脸猥琐。 现实里的她----看起来最多比小佳大两、三岁,直发圆脸,大眼睛闪着慧黠的光芒,穿着素色的衬衣西裤,越发显得她瀟洒俐落。 「小佳,欢迎你加入我们的骡仔行列。」修笑着伸出手。 小佳回过神来,与她轻轻一握手。 走出修的房间,小佳忍不住问玛丽:「公司里有多少位老板?」 「只有修一个开山祖。」玛丽饶有深意地说:「看人用眼睛,别用耳朵。」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佳在公司里如鱼得水。但与修的接触仅限于说早安话再见,对她的人品如何,完全无法置评。 有一天,玛丽告诉小佳,修选她同去巴黎参加展览会,需时一星期。 小佳愕然:「我?但我的资歷这么浅……」 「修点名要你。」 「可是……」 玛丽似笑非笑地说:「你可以选择不去的。」 「我去我去。」 「愿主保佑你。」 小佳把出差的事告诉子贤,子贤大力反对,甚至要求小佳辞职,两人不欢而散。 过几天,修和小佳到达巴黎机场。 一位模特儿似的美女迎上来,一把搂着修,跟她来个法式热吻。 两位美女相拥亲热,绝对的赏心悦目,人们都在一旁静心欣赏。 两人好不容易才分开,修给小佳作介绍。「这是悠,我的太太。」「这是新同事小佳。」 「太太?」小佳吃了一惊:「你已经结婚了?怎么从不听人提起?」 「是我让她保密的。」悠白了修一眼。「免她错失了其他好机会。」 「什么?」小佳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这是纵容她胡来了?」 「哦?」悠牵牵嘴角。「她怎么胡来呢?」 小佳正义超人上身了。「你不知道,她的名声有多坏?人们都在说她……」 悠打断她的话。「贪酒好色、男女不拘、身染恶疾,是这些吧?」 「你都知道了?那就好,千万别被她欺骗了。」 「这些传言,都是我让人散播出去的。」悠跟小佳眨眨眼:「不把她弄得生人勿近,叫我怎么放心呢……」 -全文完- 第十八缘 - 让我走 既然未能接受我的爱,让我走。 既然仍在期待那理想中的对象,让我走。 不要再拉着我的手,说我俩永远是好友,让我走好了。 知否知否,这半辈子最大的打击,是在那一夜,我鼓起勇气向你表白,却只换来你一个不置可否的微笑? 何不乾脆拒绝?赏我一记耳光,喝令这癩蛤蟆滚回老家?为何假装若无其事?为何竟要一笑置之?我的真心,为何在你眼中,竟成了不值一哂的琐事? 我的痛苦,不为你的拒绝,却是为了你的漫不经心。 难道,我像是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人么? 为什么不早给我一个明白?为什么我们要像间谍片里的特务一般尔虞我诈? 纵然这是你热衷的一种游戏,请恕我不能奉陪了。 我真是累透了,你就让我走吧!这些日子以来,我只会以你的喜为喜,忧为忧。笑因你,哭也因你,完全迷失了自己。 而你,却一直以「好朋友应该分享心中秘密」为理由,罔顾我的感受,把一段段粉红色的故事塞入我的耳朵,刻在我的心上。 我不是没有尝试自救,多少次,我痛定思痛,借些鸡毛小事跟你闹翻。 你,是你的软语温柔,战无不克地把我的防御彻底攻破。 在你看来,也许是成功地挽救了一段友谊。但在我,是你再一次把和着毒药的蜜糖往我口里送…… 最不可思议的是,你居然会在这傻瓜做尽傻事,只为搏你一笑的时候,乘兴给我一个吻。 天!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为什么要把一个你转头已忘记的小片段,深深地刻在我的骨髓里? 「让我走,放我自由吧!」我的心在吶喊。 它寧愿在你一句拒绝下轰然粉碎,也不愿一天一天,丝丝点点地受着折磨。 终有一天,我可以自深渊中爬出来,站直身子,放眼一看这广阔的天地,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 为了这一天的来临,我在这里恳切地请求你:「让我走!」 ********************************************************** 显半醉中,一字一血地把心底话按进手机里,发送到圈内的讨论区去。 她直接使用自己的帐户,没有掩饰身份----蓉是直女,根本不知道这个讨论区,不用担心她会看见。 再不把心里的鬱闷发洩出来,显相信自己终会有一天会猝死。 她需要别人狠狠地骂醒自己----恋上直女,还是人们眼中的「笋盘」,完全是自掘坟墓。 网友的回应像风雪般袭来---- 「不用求她好心放过你,你自己放生自己吧!」 「当兵也有当兵的尊严,你既然撑不下去了,便『解甲归田』吧!」 「人生满希望,前路由我创!」 竟然也有劝显坚持下去的。「女人都是心软的,说不定她就在下一分鐘受感动了。」 显忍不住回覆:「但爱情不是同情,我也不稀罕施捨得来的爱情。」 「女人心,五时花六时变。你要是真想放弃,也应该给自己最后机会----再向她表白多一次。」 「表白多一次?伤心多一次?」 「置死地而后生,总好过你以后生活在后悔当中。」 「谢谢你的鼓励。」 「祝成功。」 ****************************************************************** 蓉看着手机萤光幕上那「万分感激」的卡通图案,轻轻一笑,登出讨论区…… -全文完- 第十九缘 - 復仇 芯,一个我恨之入骨的女人。 她是我的得力助手,跟了我五年。 她的细心慎密与我的刚毅果断產生了最完美的化学作用,这些年来,我们合作无间,是人们眼中的最佳拍档。 私底下,我们也是无所不谈的好姐妹。 是她,这个说谎的女人,把这一切彻底破坏。 她,背叛了我,和我的前度女友谆偷偷相恋。 这假惺惺的女人,想当日,我决定和谆分手,她还充当中间人,苦口婆心地劝告我,让我不要一时衝动,要多想想谆的好。 谁知道,这些都是她以退为进的技俩。 谆毫无疑问是爱我的,我向她提出分手,她还哭着求我回心转意。 在谆失恋期间,芯天天獃在她身边----天真的我,还以为这是因为她看在我的脸上,替我开解谆,免我烦心。 谁知道她居心叵测? 这卑鄙小人,恬不知耻地乘虚而入,迷惑谆。 要不是她,谆又怎么会断然拒绝我的回头? 她们背着我勾勾搭搭,还以为可以瞒骗我,把我当小丑般戏弄,但一个误传的讯息洩露了天机。 我痛极愤极,被自己一向最信赖的人出卖,那是火烧心一般难受。 我竭力保持冷静,不动声色,我不要她们有所防范,我耐心地等,等一个復仇的机会。 ----我立誓要她们为背叛我付出沉重的代价。 老天并没有让我等多久,德国大客史密夫来了香港和我们谈生意。 史密夫是个大滚友,对秀丽可人的芯早存不轨之心。以前,为了维护她,我已与他起了不少衝突,但为了丰厚的利润,才不得不与他保持合作关係。 这一次,我决定利用他,向伤害我的她们作出最残忍的报復。 我以芯作筹码,向史密夫换取这次合同。 史密夫欣然答应。 这夜,我们藉词要为史密夫庆祝生日,把芯硬拉到五星级酒店里的酒吧喝酒。 红酒、烈酒、鸡尾酒交替地给灌进各人的肚子。 芯一直劝止我喝酒,我反过来硬灌她。 芯纵有防范心,也给我的笑容一一化解。? 终于,醉醺醺的芯被我和史密夫合力扶上酒店房间。 史密夫给我一个猥琐的笑容,然后把房门关上。 在等待升降机的时候,我胸怀内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不是兴奋、不是痛快,却是重重的忐忑不安。 为什么?我的报復计划进行得这么顺利,很快,芯便会得到惨痛的惩罚,我还有什么不称心的地方? 我彷彿已看见史密夫饿狼般的飞擒大咬,芯羔羊般的脆弱无助,以及那一幕幕的激情和眼泪…… 是,我是恨芯,但那恨意真的强烈得要亲手毁灭她? ----要是她是个保守的女郎,要是谆因此嫌弃她,要是她一时想不开…… 犹如大梦初醒的我急往回路跑,慌忙间更一跤摔倒地上。 我的脚扭伤了,我忍着痛,一拐一拐地走到那房间,疯子般大力用拳头擂在房门上。「开门,开门……」 很快,便惊动了其他住客和保安员。 史密夫终于打开了门,他下身只围了毛巾,一脸狰狞地瞪着我。「你干吗?」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他,衝进房里---- 看见床上那衣履依然整齐的芯,我的眼泪在剎那间夺眶而去…… -全文完- 第二十缘 - 俘虏 两年的感情,投放了无数心血、时间、金钱,终于,也要放手。 宽心中感慨万千----要不是当年不成熟爱炫耀,也不会追求依芙,一个空有美丽躯壳的女郎。 依芙是公认的性感美女,大眼睛、厚嘴唇、身段更是一流的婀娜。带她出去,看到别人眼中的羡慕和嫉忌,的确令宽有着超级优越感。 但除此之外,残忍点说,依芙简直是一无是处。 ----肤浅无知、贪威识食、自私自大,对宽的家庭、事业、心情、感觉漠不关心。恆常的话题不外是这间店铺大减价,那个同事嫉妒她…… 宽理想的对象,是可以与她思想交流、分担哀乐的并肩战友,不是一个洋娃娃,更不是蛀米大虫。 开始时,宽以为依芙只是年轻不懂事,一直耐着性子劝说她、教导她、等她变得成熟。 但时间过去,依芙的刁蛮任性不单没有改善,反而变本加厉。 宽真的不能再忍受下去了。 宽跟依芙提出分手,不出所料,她狠力摑了宽一巴掌后,便掉头跑掉了。 宽抚着火辣的脸颊在想:「也好,一切一笔勾销!」 想不到,过了一个月,依芙打电话给宽,约宽到她家取回以前送她的礼物。 宽怎会如此小家子气?她婉拒了。 但依芙坚持着,说宽拒绝便是看不起她,鄙视她的人格。 宽说不过,只好答应下来。 穿着丝质袍子的依芙热烈地把宽迎入屋内。 餐桌上摆放着佳餚美酒。 ----宽知道,这一定是叫外卖的。 依芙幽幽地说:「那天打你是我不对,你原谅我吧!」 「小事情而己。」宽苦笑了一下:「又不是第一次了。」 「这是专诚为你准备的晚餐。」依芙咬着唇:「我们好好吃一顿,留个纪念,以后各行各路,不会再纠缠你了。」 宽听她说得这么可怜,一时心软,便坐下来与她吃这最后晚餐。 依芙慇懃地替宽挟菜,还不断劝她喝酒。 宽心中感触,要是依芙能早些觉悟,两人又怎会走到这一步? 饮饱食醉的宽看看錶,见时间也不早了,便向依芙告辞。 「好,你等等,我进去把东西拿给你。」依芙说。 「其实,送出的东西,我真的不想收回,不如你留下来作纪念好了。」 「留下来只会让我想起你。」依芙眼睛红红的:「你收回去送给新人也好,别浪费了。」 「我绝对不会这样做。」宽大力拍着胸口保証。 「求你别说了!」依芙站起来,身体却是摇摇欲坠。 宽伸手扶她,一不为意,竟失掉平衡,跟依芙一块儿摔在地毡上。 宽想马上爬起来,冷不防给依芙缠住。 只见依芙把腰带一拉,袍子便打开了,露出羊脂般的娇躯----红的、白的、黑的,色彩分明,令人眩目。 宽的眼睛也直了。 依芙呢喃着:「……来吧!我是你的……」还拉着宽的手往自己身上带。 依芙那火烫的香舌更乘着宽发呆的期间,窜进她的口里跟她追逐。 正痴痴迷迷中,宽驀地瞥见依芙那一脸胜利的神色,登时像是给冷水淋头----这是她的手段,她要以身体作武器,把自己再度俘虏过去。 宽暗呼一声:「好险!」,大力推开依芙,夺门而去…… -全文完- 第二十一缘 - 爱她古道热肠 现在回想起来,爱上暟,始于第一次相遇。 那天,我患了感冒。 本已是头重脚轻,踏进那沙甸鱼罐头似的港铁车厢,我更觉得胸口翳闷,呼吸困难。 没多久,我发觉臀部有一只怪手在蠕动。 我自少胆小怕事,既不敢反抗,也不敢扬声呼救。 哑忍了一会,那怪手竟然变本加厉起来,我一急之下,便提早下车避扰。 我瘫软在墙角,心里委屈极了,泪水便徐徐淌下。 「小姐,你还好吗?」一把温润的声音传入耳窝。 我抬起头,与对方的一脸关切碰个正着。 ----那是一个个子不高,圆脸大眼,中性打扮的女郎。 「小姐也是住在观塘的吧?我碰过你好几次了。」女郎说:「刚才看你脸色很不对劲,又提早下车了,想必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也下车来看看你可需要帮忙 ?」 「没……没什么……」 「你哭了,还说没什么?」女郎递上纸巾,温声说:「现在的女孩子都不会轻易流泪的,你一定是受了委屈。」 听见这么贴心的话,我心里泛酸,咬着唇不作声。 「你的脸红得不大正常,是不是发烧了?」女郎用手背轻轻碰了我的额角一下:「很烫呢!要快点看医生了。」 「不用看医生,我回家休息一下便好。」 「听话好吗?」女郎扶着我的臂膀:「我有相熟的医生,就在附近,去看看求个安心吧!」 我只好点点头。 女郎陪我看完医生,还坚持送我回家。 道别时,女郎和我交换了电话号码,叮嘱我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找她。 往后两天,女郎----暟按时按候给我发信息,嘱咐我吃药喝水多休息。 顺理成章地,我们成为朋友。 在遇上暟以前,我从不相信这世上居然还有那种在古装武侠片才会出现的侠客君子。 ----暟正职是电脑绘图员,却把大部份精神时间心血投进义务工作里。这个週末为独居老人修理家电,那个假期带智障儿童参观太空馆。 在缺乏资源的情况下,暟始终任劳任怨,笑着为有需要的人贡献每一分力量。 在暟的鼓励下,我也缓缓从象牙塔里走出来,开放自己,为这个社会干点实事。 坦白说,与其说是受了暟影响而参与义务工作,不若说是受了她的吸引。 ----暟的爽朗乐观令人不由自主地想接近她;要接近她,唯一的途径是跟她一块儿当义工。 渐渐地,我更开始发觉,自己不是单纯的喜欢暟,而是爱上了,爱上她的平和明澄、赤诚宽厚。 觉察到自己情归何处,我的内心更是乱成一片。 ----暟没有瞒我,她一早已开宗明义说明自己是女同志。 ----她和前度分开了两年,现在很享受单身的乐趣。 ----她对我很好,心里感想也常与我分享,但这是爱吗?还是对好朋友的态度? ----要是她对我根本没意思,我却贸贸然示爱了,这好朋友还可以做得下去么? ----可是,要是给别人捷足先登了,那我岂不是被那无谓的矜持误了终身 ? 每次看见暟那阳光般的浅笑,我心中便不禁又甜又涩,只盼终有一天,暟会明白我的心意---- 「暟,我爱你!」 -全文完- 第二十二缘 - 诱惑 我一辈子最爱买鞋,所谓「开心买鞋,不开心也买鞋」,便是我的写照。 逛鞋店自然成为我工馀时的必然节目。 那天,我踏进相熟的鞋店,却发觉店员都换了人,好奇询问下,才知道原来店子已易主。 当时店里客人不少,那俊朗帅气的女店主暐却一直招呼着我。 给她那对迷人的大眼睛注视着,我的心有点慌乱,根本集中不了注意力去选鞋。 暐极有耐心,磁性的声音在我耳边低回----这对鞋子的质料是什么,那双鞋子的设计有什么特色。 我逗留了一个多小时,试了十多对鞋,始终选不中什么。 暐却一直带着阳光般的微笑,更诚恳地请我留下电话号码,说一有新货便立刻通知我,还承诺给我打七折。 过了一星期,我忍不住再去暐的店。 这次,她给别的女客缠住了,只能跟我点头微笑,算是打了招呼。 我假意看鞋,其实一直在偷偷看她。 那女客根本是醉翁之意,不断跟暐间聊,甚至还借意偎偎傍傍,我的眼睛快要冒出火花来。 暐带点无奈地回望我,像是向我道歉。 留又生气,走又不捨,我磨磨蹭蹭了二十分鐘,终于愤愤走掉。 晚饭后,我百无聊赖,便换上新买的迷你裙来顾影自怜一番。 镜中反映着那一双我最引以为傲的美腿----浑圆修长、光滑白皙、没一丝瑕疵。 这时候,我又想起暐,那暖性的脸容、略带稚气的浅笑、眼内那丝丝情意…… 正情思彷彿间,电话响起。 「是蕾吗?我是暐,今天新来了一批法国长筒靴,还未正式推出市场,你有兴趣来看看么?」 「哦!那……那我过两天过来吧!」 「『择日不如撞日』,你现在有空吗?」 「现……现在?」 「关铺后店子清静多了,你可以慢慢看慢慢试啊!」 明明知道这是魔鬼诱惑,「理智」叫我拒绝,但「情感」却让我一口答应下来。 我飞快化好妆,直接穿着那迷你裙便到暐的店子去。 迎接我的,是暐那深情的眼神。「蕾,你今天漂亮极了!」 我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不是……不是说试鞋子么?」 「你先坐下,我去把闸门关上,免得被别人骚扰。」 我看见那角落整整齐齐地排着十来双时尚绚丽的长筒靴,便找张软椅坐下。 暐回来了,在我跟前半跪着。 她珍重万分地捧起我的小腿,为我脱下鞋子,再把足踝温柔地套进靴子里。 她热烘烘的呼吸一下一下的喷在我光溜溜的腿部,火烫的指头轻触在我的肌肤上----我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只觉一股热气沿着毛孔进入身体,随着血液在全身流动,直带到身体最深深处…… 从玻璃镜中,我看到迷你裙里的春光,以及暐那通红的两颊和一脸热汗。 我登时害羞起来,慌忙整理裙子,双手却钝钝的全不听指挥,春光也就外洩得更多了。 忽然,我听见暐喉咙间发出一声彷似小动物的低吼,人便给她推倒在软椅上…… 和暐结婚后,我便辞掉原本的工作,到鞋店帮忙。 ----美其名是「妇唱妇随」,实则是严加监视,慎防我的她「重施故技」。 -全文完- 第二十三缘 - 惨败 我自少争强好胜。 七岁时,受小朋友激将,从十二级楼梯一跃而下,跌断了腿,住了两个月医院。 十八岁,放弃了最爱的文学而选读工商管理,只因爸爸打赌我绝对当不了女强人。 那天,单凭老同学君一句话:「我的她只爱我一个,绝对不会见异思迁。」 我蹈进了孽海,赔上了自尊,还要揹上「狐狸精」的污名,她却始终不属于我…… 君的女友叫煦。 她不是特别出色,很普通的家境、学歷和工作。 但她拥有一张清秀的脸孔,一对会笑的眼睛,以及一颗温柔体贴的心。 她待人热诚有礼,对君更是千依百顺,友儕们都为君得到这「有情郎」而高兴。 除了我。 ----自问无论是样貌身段学识才能都要比君胜上几分,怎么上天会这样厚此薄彼? 怎么煦会像是矇了眼昏了头,对我绰约佳人竟然毫不动心? 我不服气,我要俘虏她,我要证明给全世界知道----只要是我羚看上的,绝不会得不到。 我知道煦每星期上两晚夜校进修英文,我也报读了同一班,坐在她的隔邻。 我总是向她讨教,她也乐于指点。 间中,我们也会在下课后一起吃宵夜,时间晚了,她更会送我回家。 有一次,我生病了,煦主动陪我看医生、给我煮粥、餵我吃药。 很快,我已察觉到,煦看我的眼神,变得不一样。 她变得战战兢兢起来,对我也刻意保持着距离。 我知道这些都是她的掩饰,她的心早已沦陷,现在的她只是在做着无用的挣扎。 她不来,就由我来好了。 那一天,我硬是拉着煦一起观看歌剧。 在漆黑的环境里,我悄自把手伸过去握住她的手,她只犹豫了两秒,就反手把我的手紧紧握着,直至完场…… 散场后,煦送我回家,却碰上大骤雨,两人的衣服都给弄得湿透了。 我取来大毛巾给她擦身,自己则走进浴室里。 「煦,我忘了拿替换的衣服,你可以拿给我么?」我大声呼唤。 等了两分鐘,煦终于推开门,伸手进来把衣服递给我。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大力一拉…… 那是个疯狂的晚上。 她把我紧紧的拥在怀里,不绝在我耳边低回:「……羚,我爱你,我爱你……」 我脸上不由泛起了胜利的微笑,终于,我得到了这个女人。 可是,天一亮,煦的嘴脸便变了。 ----她说她爱我,但也放不下君,求我给她时间好好想清楚。 我不以为悍,淡定地跟她说:「好,无论你的决定是什么,我也会尊重你。」 ----我绝对相信自己是稳操胜券的,何不表现得大方一点? 她这么一想,便想了三个月。 这时候,君终于知道了我们的事,她哭闹着要煦做决定。 在我看来,这是可笑的,煦又怎会放弃卓越的我而取平凡的她? 谁知道,煦却跑来我跟前,一字一字地说:「……羚,对不起,我发觉自己最爱的是君,我们以后再也不要见面了……」 我一时控制不了自己,随手拿起个花瓶,猛力敲在她的头上…… 煦几乎给破相了,却不肯指証我蓄意伤人,免去我牢狱之灾。 经此一役,我意兴阑珊,便搬回加拿大老家,永不再踏足香港。 -全文完- 第二十四缘 - 我错了 已忘记是为了什么跟峰吵起来,只记得她的怒吼声在室内激盪,混着小狗的汪汪吠叫,把我的脑子轰得乱成一片。 忽然间,峰向我直衝过来,一扬手,便往我面门狠狠摑去,我下意识闪避,还是慢了,左耳传来一阵剧痛,我伸手一探,只觉有点湿润,人也就骤然失去了知觉…… 当我醒过来,第一个感觉是不寻常的空和静,声音都像是给隔了层层厚布,极不清晰。 医生告诉我:「左耳膜给震穿了,以后只有右耳可听得见。」 想不到峰一记耳光,竟把我变成半个聋子。 我没有伤心、没有愤怒,因为这一切都是我应得的惩罚----惩罚我的盲目、固执、任性、死不认错、死不服输。 当年,多少人跟我说过峰绝不是一个可以负托的人? 是我瞎了眼聋了耳,才会把所有忠告置若罔闻,才会造成今日的结果…… 峰的外表出眾,还是篮球高手,是很多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我第一眼看见她,便喜欢上了,甚至主动问她的电话号码。 峰当时已有一个走了两年的同居女友,对我的主动示爱却欣然接受。 我们过了三个月偷偷摸摸的日子。 直至有一天,峰的女友约我出来「摊牌」:「小朋友,峰这廝不值得你为她付出真感情,你还是赶快离开她吧!」 我哀求她:「我和峰是真心相爱的,求你成全我们。」 「你不用求我。」她说:「你想要便拿去,只希望你将来别怨我!」 我当时开心得昏了头,根本不去细想她这些话的含意。 我和峰名正言顺地走在一起。 距离近了,很多以前不为意的问题便慢慢浮现出来。 ----近三十的人,从没做过一份工作超过一年。好吃懒做、没耐心没责任感。连她的亲姐也警告我,说她这人最是自私自利,从不懂为他人设想,对家人喝喝骂骂也是寻常事。 她待我也是忽冷忽热,高兴时死缠着我,曾经两天两夜不给我回家;不高兴时便「玩失踪」,足足一星期音讯全无。 嫉妒心又最厉害,看见我和别人走在街上,不问青红皂白,便喊打喊杀。 鬼迷心窍的我偏偏最吃她这一套,觉得她这才是「真性情」、「有个性」。 最可笑的是,我还硬说是别人误解她、中伤她,一心离间我俩的感情。 最后,我更不理家人朋友的反对,搬了出去与她共同生活。 峰由始至终没有尽过一个同居伴侣的责任,把家庭重担都压到我身上来。 为了交租和吃饭,我迫得打两份工,一星期做足七天。 我要上班,又要打理家务、照顾宠物,劳心劳力,却始终得不到峰的重视和珍惜,仍然是她不如意时的发洩对象。 我伤心失望,悔恨爱错了人,却从来没有在家人朋友面前说过峰半句不是。 不是为了她,只是倔强好胜的我绝不肯认错,即使伤极痛极,也寧愿「打落门牙和血吞」。人前人后,竭力营造着一个幸福小女人的形像,把所有人隐瞒过去…… 峰这一巴掌打聋了我,却也打醒了我,我可不能再自欺欺人下去,我决定离开她,向全世界承认:「我错了。」 -全文完- 第二十五缘 - 姐姐的女友 茹姐是我大姐的女友,两人已交往了两年多。 想是给大姐下了「情蛊」,茹姐爱她爱得死心塌地,明知这不羈浪子驰骋花丛,还是甘心情愿当她的爱奴。 大姐「吃定」了她,对她随意使唤,甚至呼呼喝喝,她却甘之若飴。 别以为茹姐是没人理睬的「箩底橙」,她正值花样年华,甜甜净净的一张瓜子脸足已使路人再三回望。 我深深为茹姐不值,甚至为了她和大姐吵大架,冷战了一个月。 今天是茹姐的生日。 茹姐买了丰富的餸菜,上我家准备了一桌子佳餚。 我们等了两小时,大姐还是踪影全无,打电话给她也是转驳到留言信箱。 我和茹姐都心里有数了----大姐压根儿忘记了今天是茹姐生日,不知流连在那个温柔乐不思蜀,任由茹姐的心和饭菜一同渐渐冷下去…… 时针已踏上十二时,茹姐不再等下去了。 夜深路远,我当然有义务送她回家。 想不到才走到街角,便碰见大姐和一个艷女在暗处鬼混。 茹姐脸色惨白,身躯也摇摇欲坠,我连忙召来的士,扶她离去。 一踏进屋子,茹姐便衝向酒柜,拿起瓶威士忌便仰头狂灌。 我还来不及阻止她,她便呛着了,一边咳一边哭叫:「……小文,我是不是很犯贱……」 「……为什么她要这么对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我心中又痛又恼,一把夺过酒瓶,把茹姐强行拉进睡房。 「……我不明白,我究竟那里及不上那女人?」 冷不防茹姐一手翻起t恤,一手掀起短裙,三两下身上只剩下内衣裤。 我给吓呆了,还来不及反应,人已给拉倒在床上。 茹姐彷如八爪鱼般紧紧缠着我,湿润灼热的香唇在我脸上乱印,柔软温热的娇躯在我身上磨蹭,我的理智犹如浪涛里的沙粒----我低吼了一声,便把她压在身下,反客为主…… 那天以后,我再也找不到茹姐了。 听大姐说,茹姐主动提出分手,离开了香港…… ********************************************************************* 「茹----」 茹看见我,表情就像是看见了大头鬼一样。「你怎会来台湾的?」 「进去再说好吗?」 「进来吧!」茹把我迎入屋内。 一待她关好大门,我便把她紧紧拥进怀里。「茹,我很想念你。」 「你干吗?」她大力挣扎。 我死不肯松手。「茹,我爱你。」 「你疯了!」 「我是疯了,是因为你而疯掉的。」我两眼通红:「你突然离开香港,连一句说话也不留给我,可知道我有多伤心吗?」 「……对不起!」茹一下子静了下来:「小文,那夜全是我的错,我们把它全忘了吧!」 「不,你要向我负责。」我认真地说:「我不是一个随便的人,你不能始乱终弃!」 「你说什么混话?明明是你……」 「那我对你负责吧!总之,我是赖定你了!」 「不可能!我们怎么可以走在一起?」 「为什么不?」 「我跟你大姐……」 「你和大姐是过去式,做人应该看现在和将来。」「你不用马上答应我,我可以等,等多久也愿意。」「我会在这里定居,和你慢慢走完这辈子。」 茹沉默了许久,终于,轻轻叹了口气:「……放开我吧!我给你做饭去……」 -全文完- 第二十六缘 - 意外 大学旧生会举办行山活动。 十多二十人,几乎全是轻装上阵,只有我揹了个半人高的行山背囊,自然又成了他们的取笑对象。 「这是什么一回事?你准备在荒岛露营一星期么?」 「『婆仔明』真的没有改错名,才短短四个小时的行程?也要揹个大包袱,简直是自讨苦吃……」 「看我们,一顶太阳帽、一副太阳镜、一枝迷你装矿泉水,多瀟洒……」 我搔搔头,笑笑不语。 人们都争作开路先锋,惟恐落后了被人嘲笑,只有我按着惯例,负责殿后。 走了约二十分鐘,前面是二百来级楼梯,大家怨声载道。 大伙儿拼着一口气爬上去,已是气喘如牛。 有人疯狂灌水、有人一骨碌坐下来、有的甚至躺在地上。 我好心提醒大家,过度劳动后不能马上坐下或躺下,要让身体机能慢慢适应,但根本没有人肯听我的。 休息过后,大家勉强起行。 再走上三十分鐘,我发觉走在我前面的柔彷彿有点不妥当,我暗自留心。 果然,她的脚步已开始虚浮,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倾斜起来---- 我连忙抢上前去,险险接住了那倒下来的娇躯。 只见柔紧闭了眼睛,脸色青白,皮肤冰冻、汗出如酱----根据我的急救经验,立刻判定她是中暑了。 因山路迂回,即使我大声呼叫,前面的人根本不知道我们这里出了意外。 我只好逕自把柔扶到平坦的地方躺下。 然后从背囊取出一干用品----雨伞、毛巾、摺扇、蒸馏水、朱古力等。 我张开伞子,把柔弱的柔和火毒的太阳分隔开;伸手解开她的皮带,松开她的牛仔裤钮扣;弄湿了毛巾,替她揩抹脸、颈、手臂,甚至探进她的t恤内,擦她的胸腹…… 忙了一阵子,柔终于转醒。她要坐起来,我扶她,她却坐不稳,直摔在我怀里。 我只好搂着她,当她的靠垫,并把水樽凑到她的嘴边让她喝水。 接着,又餵她吃朱古力,更打开摺扇,为她搧风。 终于,柔的情况稳定下来,人也从混沌中回復清醒----她发现了自己衣衫不整,脸色登时大变…… 「这……这……我不是……其实是……」我慌忙解释,却是词不达意,越描越黑。 柔咬着唇,低声说句「谢谢」,然后垂着头整理衣服。 我们休息了好一会,商量过后,取得共识----柔身体虚弱,根本不适宜继续行程。 我打电话跟同学们交代几句,便扶着柔,一步一步往回路走。 更执意送她回家。 那天之后,我和柔渐行渐近。 我生性怯懦,即使喜欢柔,也不敢贸然向她表白。 ----柔现在是单身,但她的前度全是聪明俊朗的运动高手,我和她们相比,根本就是挑出来的次品。 我只好安慰自己:「那就做她的好朋友吧!能够站在一旁看见她快乐地生活 ,我也应该心满意足了。」 那个週末,我到柔的家跟她练习法文。 休息的时候,她给我煮咖啡。 我太高兴了,一时大意,给滚热的咖啡烫伤了舌头。 我把舌头伸出来,哈巴狗似的在喘息。 柔突然凑近我耳边,轻声说:「救命之恩,尚未报答,今次就当扯平了----」然后奉上丁香小舌…… -全文完- 第二十七缘 - 悔不当初 悔不当初 捱了足足十年,千辛万苦才取得註册会计师的专业资格,正磨拳擦掌准备干一番大事业,想不到只因一时情迷心窍,便亲手把大好前程轻易断送。 那时候,我接受委任替某家中型公司核数。 职责所在,我经常要向各部门职员查根问底,事事讲程序讲规矩,他们自然不会给我好脸色。 唯一例外是会计经理罗拉,也许因为同是唸会计出身,对我事事提点关照。 我感激之馀,也不能否认对这成熟迷人的她暗生倾慕。 在审查关联公司交易时,我发现了两笔不清楚的帐目,涉款三十多万。 我未向总经理报告,便先跟罗拉商量。 她劝我别轻举妄动,应该先尽量搜集真凭实据,否则打草惊蛇,反而弄巧反拙。 我十分赞同她的主意,当晚便加班找証据。 罗拉自告奋勇留下来帮忙。 我推辞不过,只好答允下来。 偌大的写字楼只剩下我俩人。 办公时间过后,大厦的中央冷气便给关掉,只能靠那小型冷风机运作,办公室内一片闷热。 我埋首文件堆中,浑身冒汗。 我不经意向罗拉望去,赫然发现了无边春色----她那薄衬衣已给汗水湿透了,紧贴在肌肤上,把她的美好身段表露无遗。她浑然不觉,还不时伸出小香舌在红唇上舔了又舔…… 我只觉喉咙发痒,身边各处也有点点星火在蔓延。 为免出丑,我赶紧到茶水间喝冷水降温。 「呀!」外面突然传来了罗拉的娇呼。 我连忙出去一看,只见罗拉弯着身子,抚着纤腰在「雪雪」呼痛。 原来刚才她在匆忙间转身,一不小心,便重重撞在檯角上。 她也不忌讳,当着我的脸便掀开衬衣下摆察看伤势----雪白的肌肤上泛着一片青淤。 罗拉找来了药膏,却央我为她涂上。 我当然义不容辞。 当手指头接触到那温腻的肌肤时,我的心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鼻际是那清甜的体香,耳边是那娇媚的低呼:「……轻一点,啊!你轻一点……」,我的脑袋已快给烧成糊状。 迷乱间,只听见罗拉那磁性的声音:「……你究竟要涂到什么时候呢?」 我慌忙缩手,却冷不防给她一手捉着,压在她的胸前。 「你……我……你……」我语无伦次起来。 「我喜欢你,想当你的爱人。」罗拉竟然向我表白。「你答应吗?」 「我……你……我……」我继续口吃,只懂猛力点头。 她向我奉上香唇,更拉着我的手往自己身上探去…… 激情过后,罗拉在我耳边低语----她因为炒股票亏了本,不得不挪用了公款。她求我为她隐瞒,并承诺会尽快把金额补回。 我一时心软,答应下来。 怎样也想不到,罗拉有了我这「护身符」后,胆子变得越来越大,侵吞的数目已上百万计,终于东窗事发---- 公司为保声誉,没有把我们绳之于法。 我纵然逃得过牢狱之灾,但信誉已荡然无存,根本不能再在行内立足。 当我找罗拉商量时,她竟冷冷地说:「你还好意思来找我?我以为你可以保护我,谁知道你根本没一点用处----现在我们一刀两断,你永远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现!」然后「砰」的一声,把大门关上…… -全文完- 第二十八缘 - 一舞倾情 经歷了几段深深浅浅的爱情,快到知命之年的我至今仍是孓然一身。 亲友都为我着急,我口里说「随缘」,实则是抱着半放弃的态度。 ----人到中年、不高不帅、不风趣不浪漫、没家当没厚职,这种「箩底橙」有谁会看得上? 为了打发空间时间,我到社区中心学社交舞。 班上的男女比例是一比九,竟连我这半老tb也成了抢手货。 有位同学叫秀,看来比我年轻几岁,相貌娟好,身段纤巧,论外型算是与我最为合衬。 我俩在课堂上认真学习,回家后也勤练舞步,很快,我们的进度便远远拋离其他同学,成为一对最佳拍档。 到了圣诞节,中心举办了庆祝舞会,让我们显示平日的学习成果。 很自然,我邀请秀当我的舞伴。 她爽快地答应了。 那一夜,我刻意的打扮了。 ----我用发蜡将头发分为2:8比例,将头发梳往一边的「发蜡发型」,表现我干练又端庄的一面;更大破慳囊添了套本年度最流行的礼服西装,一改平日邋遢的形象。 看着镜中的自己,我的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 我准时来到秀家楼下接她。 姍姍来迟的她不禁令我眼前一亮。 ----她放下了平日的「婆仔髻」,让长长的秀发披了一肩,明艷的化妆把脸上的幼纹粉剌全部掩盖了,彷彿一下子年轻了十年;那套黑色贴身晚礼服更把平时不为人知的婀娜身段表露无遗。 我甚至怀疑,眼前这光彩夺人的美女与平日朴实的她是不是同一个人。 到了会场,我们便到舞池一展身手。 我俩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我们舞姿纯熟优雅,彷如双飞蝴蝶,把全场目光一下子全吸引过来。 我登时飘飘然起来。 向怀内人望去,只见她也是一脸兴奋和陶醉。 一舞既罢,掌声轰然雷动。 我牵着秀的手向观眾鞠躬致谢,大家的掌声更热烈了。 整个晚上,我和秀陶醉在音乐与舞步中,任由时光在不知不觉间流逝。 舞会完结,我送秀回家,一路上还在兴高采烈地交流着刚才的感受。 原来秀一人独居,小房子倒也雅緻。 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也应该告辞了,但不知怎的,就是有点依依不捨。 秀也彷彿看透我的心事,她没有下逐客令,还问我可要吃宵夜。 我当然说好。 秀进入厨房,过了十分鐘,捧出两碗香喷喷的云吞麵。 想不到这么简单的云吞麵,却是色香味全,我连汤也喝个乾净。 吃饱了,我们便坐在沙发上休息。 两人面对面坐着,却忽然没有了谈兴。 秀打开了音响,是那熟悉的旋律。 自然得犹如喝水呼吸,我伸手邀舞。 秀嫣然一笑,把手递给我。 我轻轻一拉,把她拉进怀里,与她共舞。 渐渐地,怀中的她软软地靠着我,头也枕在我的肩膊上,即使隔着层层衣服,那温软的感觉仍然沁到我的胸怀里。 我不禁心猿意马起来。 终于,我鼓起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在她耳边低哦:「当我的女朋友,好么?」 她声如蚁语:「……你不嫌弃我年纪大么?」 我没有回答她,只把她大力抱紧,更搜索她的香唇,两人的热情一触即发…… -全文完- 第二十九缘 - 悔疚 在街上遇见女儿静,正惊喜间,却看见她一脸冷漠。 还在犹豫应该说什么作开场白,她已经跳上的士绝尘而去。 亲生女儿视自己如同陌路,这种锥心之痛只有当事人才能深切体会。 ----这不能怪她,这一切全是我一手造成的。 和一般同性恋人一样,我和女友嫻也经歷了很多考验才能够修成正果。 我和嫻也很喜欢孩子,梦想着拥有属于我们的爱情结晶品。 我们努力储蓄了五年,才可以到美国做手术。 因为嫻的身体状况不大理想,所以医生把她的卵子和捐精者的精子放到我的子宫里,让我来怀孕。 十个月后,静出生了。 抱着我们的亲骨肉,我和嫻约定,一辈子也会爱她护她,让她永远幸福快乐。 当静开始学说话的时候,我们教她唤我「妈妈」,唤嫻「妈咪」。 我们毫不理会别人奇异的目光,一家三口,相亲相爱。 静一日一日长大。 静从不用我们操心,读书成绩永远名列前茅,音乐运动也有一定造诣。 静温驯乖巧,聪颖可人,长得又漂亮,是友儕间艷羡的对象。 我以她为傲,甚至视她为我的终身成就。 转眼间,静已经十六岁了。 静长得婷婷玉立,追求者眾。 我笑问她的理想对象是什么类型。 她搂着我的脖子:「妈妈,就是你这一种。」 要不是我一步走错,我们的将来一定是一幅母慈女孝,乐也融融的「孝亲图」。 我错了,错在一时把持不住,违背了当年在教堂里许下的誓言----背着嫻,和别人有染。 对方是同事,在出差时搭上了。 她对我没什么要求,愿做我的秘密情人。 我在家里依然努力扮演着好伴侣、好妈妈的角色。 到了后来,情人的要求越来越多,甚至迫我跟嫻摊牌。 当时的我鬼迷心窍,居然听她的。 嫻不肯答应。 我开始乱发脾气、三天两日不回家,家用也是时给时輟。 嫻哭着劝了我无数次,说只要我肯回头,所有事一笔勾销,大家从头再来。 我根本听不下嫻的说话,只觉得她是我寻找幸福的绊脚石。 有一次,我不堪她的囉囉嗦嗦,竟出手大力推了她一下,让她摔倒地上。 静跑过来抱着嫻,狠狠瞪着我,眼里是狂涛般的愤怒和哀痛。 我心虚了,慌忙夺门而去。 不到一年,我终于觉悟了,明白到自己最爱的还是嫻和静。 和情人一刀两断后,我跪在地上求嫻的宽恕。 经我苦苦哀求下,嫻最终也原谅了我。 我喜孜孜地回家,却惊见静正搬出去。 ----静不能原谅我,这个深深伤害她妈咪的人。 嫻告诉我,静曾咬着牙、含着泪地请求嫻跟我离婚----她寧愿放弃进大学,出来工作养家,甚至要求改跟嫻的姓。 我回来了,却连累了嫻也遭到怨恨----怨她的委屈求全、恨她的捨弃自尊。 静彻头彻尾地变了,变得孤僻冷漠、远离人群。 是我,是我令她的世界变得灰暗,令她对人性失去了信心,对爱情不再憧憬。 我亲手让静揹上了沉重的十字架。 我犯了错,却令自己的至爱女儿饱受煎熬。 我将以悔疚之心,伴我终老…… -全文完- 第三十缘 - 分手吧 「分手吧!」 「什么?」冬冬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为什么要分手?」 「你要到澳洲读书,我们迟早也会分手的,早点分开也好早点復元。」我垂下头,不敢直视她。 「即使我们分隔两地,也不代表会分开,只要我们真心相……」 我打断她的话:「分开三年,不是三日,异地恋根本没有好结果。」 「你怎么对我对自己也没有信心?」 「是的,活生生的例子全摆在前面了----像露比和祖儿,开始时是一天数个视像数个信息,然后是几天,接着是几星期,几个月,甚至只剩下圣诞生日的问候。到了最后,一个信息便通知分手了。还有洛奇和安娜,阿伦和姬丝汀……」 「别人是别人,我们是我们,怎么可以混为一谈呢?」 「寂寞两地情,怎能单靠视像信息维系?」我狠狠咬着唇:「当你快乐、当你悲伤、当你生病,我只能通过萤光幕传达虚空无用的关心和安慰,不能抱抱你,亲亲你,做你的靠背,这样的女友还要来有什么用?」 「不要紧,我明白你的心便可以了。」冬冬握着我的手。「我抱着你送我的大灰熊,想像你就在我身边,我的心便可以安定下来。」 「你这么漂亮,现在有我在,那些蜂蜂蝶蝶还是缠绕不休。」我挣开冬冬的手:「当我不在你身边,你怎么抵挡那些热烈的追求者?」 「我不会……」 「就这样一刀两断吧!」我紧紧握着拳头,指甲都陷进手心里。「免得你为我浪费大好青春。」 「我不会接受任何分手的理由,除非……」冬冬噙着泪:「除非你不再爱我了!」 我心绞痛着:「冬冬,别哭别哭,我爱你!」 冬冬抱着我的腰,把头埋在我的胸怀里。「顥,我会証明给你看,我的心只有你,现在是、将来是、永远也是!」 「你要怎么証明?」 冬冬的声音犹如飞蚊般:「……我……我把自己交给你了,你不要再怀疑我了……」 我们乘船到大屿山,租了一间近海滩的渡假屋。 我们在沙滩上数星星、点洋烛、画两个连在一起的心,里面写着我和冬冬的名字…… 我们回到屋内,看着那张大大的双人床,两人也不禁红了脸。 我和冬冬各自沐了浴,关了灯,也一同鑽进被窝内。 冬冬小羔羊般瑟缩在一角,我伸手一探,她「嚶嚀」一声,躲进我怀里。 我拥着她,亲吻她,体内的热情迅速燃烧起来。 冬冬紧张得不得了,身体绷得很紧。 我凭着本能,温柔地探索着她的娇躯。 渐渐,冬冬也开始动情了。她生涩地反应着,令我变得疯狂起来。 这时候,搁在她脸额的手感到一片凉意,藉着窗外月色,我看见泪水正自冬冬的眼角不断沁出。 我心悚然而惊:「冬冬,要是你不愿意,我绝对不会勉强你的。」 「不,顥,我爱你!」她紧紧拥着我…… ********************************************** 「每年也租回同一间渡假屋。」身畔伊人轻嗔:「看你笑口吟吟的样子,脑子里想必又在不乾不净了。」 「好!我就过来跟我的老婆仔不乾不净!」我一边说,一边向她飞扑过去。 -全文完- 第三十一缘 - 开窍 我的女友皓,是个不解风情的女汉子。 这个在公司里呼风唤雨的高级工程师,在情场上却是个幼稚园生----和我走了三个月,才在我百般暗示下轻吻我的唇片,最后还是我沉不住气,主动奉上香舌,她才懂得为我们的初吻添上些许激情…… 「妾为丝萝,愿托乔木」,交往了半年,我早已视这板板老实头为我的终身伴侣,而她也立了誓「非卿不娶」。 我们制定了储蓄计划,编织着美好的将来。 那天和表姐茶聚。 表姐说:「你老实告诉表姐,你和皓走到什么阶段了?」 「什么阶段?」我摸不着头脑:「不就是热恋中么?你问这个干吗?」 「别装傻好么?」表姐伸手点点我的前额:「我是问你,你们亲热过没有?」 「这问题,你叫我怎么回答?」我两颊发烫。 「自己人还怕什么丑?」表姐板着脸:「皓是鑽石王老五,外头也不知有多少女人在虎视眈眈,你千万要把她紧紧抓住,别让人乘虚而入。」 「皓绝对不会见异思迁的。」我一愣。「我相信她的为人。」 「你根本不知道外面的女人手段有多卑鄙----」表姐牵牵嘴角:「灌她喝酒,脱光衣服躺在床上向她招手。」 「不……不会吧?」我口里说不相信,心里却不由自主地忐忑起来。 「你要好好看牢皓,必要时让她『先支上期』,以断她后路。」 「你……越说越离谱了。」我害羞地垂下头。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将来要是出事了,你别怪我不早早提醒你。」 这话虽然有道理,但这些事怎能由我作主动?要是给皓误会了我是那些浪荡的女子,又教我如何做人? 唉!情路上的进进退退真教人伤透脑筋。 谁知道,我是白白操心了---- 那个週末,没有安排什么特别节目,便到皓的家看影碟、「煮饭仔」。 我有点累了,便躺在沙发上,枕着皓的大腿小憇。 温煦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身上,清风徐徐吹来,再加上她一下一下轻柔如哄小婴儿安睡似的拍背,我舒服得彷如躺在云端上,很快便飘进了梦乡…… 迷糊中,只觉身体莫名其妙地燠热起来,恍如置身在火炉中;不一会,却又沁出丝丝凉意,应被束缚着的地方也有着不应该有的释放。 一只灵巧湿润的东西在我身躯上到处探索,体内的血液也彷彿随着那火烫的感觉而沸腾,我浑身上下也有着说不出的酥麻,也分不清是舒服还是难过,只好不安地扭动着身体,口中也不由自主地哼着无字无韵的乐章…… 「……薇,给我,我爱你……」皓边舔弄着我的耳珠,一边喃喃低诉,我完全失去了防御意识,犹如那未设防的城市,被她轻易攻佔了…… 新婚夜,我终于忍不住问皓,为什么那天她会突然变身成「採花贼」。 她文縐縐地回答:「既是神女有心解佩,襄王又岂敢无心行云?」 我被这两句哑谜弄得更迷糊了,缠着皓要她解释清楚。 「……小笨蛋,你怎么忘了你的表姐夫是我的大学同学呢?」 我羞不可耐,连忙一头鑽进她的怀里去…… -全文完- 第三十二缘 - 証明 我与倩相恋了接近两年。 她是我命中的尅星,我爱她爱得痴痴迷迷的,竟像一头栽进了火海,心头总似被火烧着。 每次面对着娇美动人的她,心底的激情更如脱韁野马,只有紧紧的拥着她,深深的吻着她,那满腔情潮才得以稍稍平復。 浓情蜜意醇如美酒,使人醉掉,也使人疯掉,我爱倩越深,对身体上的接触要求也就越烈----以往的拉拉手、亲亲嘴已不可以满足我。 但倩是个荘敬自重的好女孩,总是婉拒那些过了火的亲蜜行为,把我的热情硬生生压下去。 我爱她,当然尊重她,只好咬紧牙关把那怒涛般汹涌澎湃的激情狠狠扑熄。 日子一天又一天过去,热情一次又一次被冷却,我对这份情的信心也不免渐渐动摇起来。 ----倩的矜持是否真有必要? ----她对我的爱是否有太多保留? ----她口口声声说我是她心中唯一所爱,愿把终身託付给这女子手中,那又为什么要把自己紧紧关闭,坚拒让我们的情意昇华到另一个境界? 就在倩第二百七十三次拒绝我的求爱时,急怒攻心的我连珠炮发地质问她,向她揭示这女汉子背后,那一颗敏感脆弱的心。 「……为什么总是拒绝我?你真的爱我吗?」 「你怀疑我对你的感情?」倩的眼睛红了。 「你既然爱我,那为什么不肯跟我亲热?」我嘶哑了声音。 「不亲热就代表不爱你了?」倩咬着唇。 「当然也可以是因为别的原因。」我牵牵嘴角:「你根本不信任我,怀疑我的人格,担心我是个始乱终弃的卑鄙小人。」 「没有,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倩噙着眼泪:「你别胡思乱想好吗?」 「还是----」我紧紧握着拳头:「你根本就是骑牛搵马,一边敷衍我,一边等着一个更理想的人,才向她彻底奉献一切。」 「你----」倩的手指发抖:「你怎么可以说出这些话来?你根本在侮辱我!」 「你放心,我再也不会侮辱你了!」我的脑子已烧成糊状,低吼了一句:「我们现在分手,以后各行各路。」 「你----」 我不理她的呼喊,拔腿跑掉。 往后的日子,我摆着受害者的姿态,到处跟朋友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有同情我的,也有把我骂得狗血淋头的。 当我完全冷静下来,已是两个多星期后的事了。 ----不和你亲热,就是不爱你?那你强迫她做不愿意做的事,你对她的爱又有多真有多深? ----你说她怀疑你的人格,那你控诉她只是骑牛搵马,不也是怀疑她的人格么? ----你和一般好色男人根本没分别,都是以爱之名,满足自己的慾望,得不到便没反脸不认人,简直是污衊「爱」这个字。 我深深悔疚了。 却因极度羞愧,自觉没面目见倩,犹犹豫豫拖拖拉拉,又蹉跎了半个月。 终于,我熬不下去了,便跑去倩的家负荆请罪。 大门一打开,看见门内人儿憔悴的脸容,我心痛得要死,二话不说,便扬手摑了自己两个又重又响的耳光。 倩哭倒在我怀里。 ----倩爱我,她只爱我一人,她终于以行动証明了这一切…… -全文完- 第三十三缘 - 情误 我把珊紧紧压在墙角,舌尖灵蛇似的在她素口里乱窜,双手也在不规矩地探索着;珊的反应也激烈,娇躯在我怀里蠕动不休,如泣似诉的娇喘直要把人融化掉…… 在这狭小翳闷的杂物房里,我与珊疯狂地缠绵着,浑忘了人世上的一切人与事,特别是民,珊的伴侣,我的死党。 看到这里,你们自然得出了结论----我是「勾二嫂」的反骨仔,珊是红杏出墙的贱女人。 但如果,你们耐着性子看下去,你们也许会发现,这并不是一个纯粹「奸夫淫妇」的故事。 我和民在同一条屋邨长大,自少一同唸书、一同打球、一同逃学,比亲姐妹还要亲厚。 那天,珊和瑚这对美丽的姐妹花出现了。 如磁吸铁,我被珊的开朗活泼、善解人意深深吸引了。幸运的是,珊对我也有好感,我们顺理成章成为情侣。 为免被指重色轻友,我从不敢拋下民而私自与珊约会。 同样地,珊也儘量把瑚带在身边,所以我们的聚会多是四人行。 私底下,我和珊也希望民和瑚可以日久生情,成为一对儿,好让大伙儿也花好月圆,一辈子守在一起。 是什么把这美梦敲碎? 是瑚的醉后真言。 ----原来,她一直喜欢我。 我给吓坏了,却不敢告诉珊。 我求向民求救,她却说一早已猜到。 民劝我不要断然拒绝瑚,因为她太敏感脆弱,要是她受伤了,后果不堪设想。而且,她是珊的至亲,只要稍有差池,我和珊也难有美满结局。 我一时给猪油矇了心,竟把民的话当作是金石良言----瞒着珊,偷偷敷衍着瑚。 更该死的是,我竟一时受不了诱惑,和瑚发生了亲密关係。 我年少容易衝动,一旦尝了禁果,便食髓知味,与瑚越走越近。 终有一天,给珊捉奸在床。 我呆若木鸡,完全不知应作什么反应,瑚却裸着身体跪在地上,哭着求珊成全我俩。 珊伤心欲绝,断然离开香港,到欧洲流浪。 民自告奋勇地向我保証,会一直陪伴在珊的左右,不会让她出事。 半年后,民和珊回港了,向我展示她们的结婚証书。 一方面是赌气,一方面是敌不过瑚的苦缠,我们也马上飞往加拿大办理结婚手续。 但我心里爱的,始终是珊,任瑚对我如何呵护备至千依百顺,我对她却总是爱理不理,对家庭也完全不投入。 瑚哭过、求过、骂过、终于,死心了。 她决意和我离婚,到台湾过新生活。 临走时,瑚把真相告诉我和珊----是民唆使她向我示爱、引诱我,硬生生拆散我们,只因民一直爱着珊…… 知道了底蕴,我气得要跑去杀了民,却给珊苦苦劝住。 ----民很懂讨珊的父母欢心,他们直把民当作第三个女儿。而他们对我先追求珊,后却和瑚在一起,十分不满,认定我是一个用情不专的人。现在我还和瑚离婚了,对我的印象更是差到了极点。 珊认为即使我们说出真相,他们也不会接受我们。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只能忍耐下去。」 「那要忍到什么时候?」 「……」 就是这样,我和珊成了不见光的秘密情人,在无间地狱里受尽煎熬…… -全文完- 第三十四缘 - 看不上 「明天有空吃晚饭么?」佑发信息给迪比:「明天是我生日。」 迪比心里赌咒了一下:「癩虾蟆,做梦还早呢!」 谁知佑又传来一句:「你上次说的那条限量版手链,我终于买到了,想早点送给你。」 迪比只好答应下来。 迪比狠狠按着电话,让谈话的画面消失。 一直在旁的雯,不用细想,已猜到着对方是谁----佑,那个可怜的勤务兵。 「迪比,你既然对佑没意思,不如放生她吧!」 「是她自己一厢情愿,我乐得多个听使唤的人。」 「我碰巧认识她的旧同事。」雯低声说:「佑很能干,也很热心助人,在公司很受同事爱戴----绝不像你口中所说的又笨又呆。」 「我和她出去三次,每一次都叫我生气。」迪比挑着眉:「下雨天不带伞、挣不到最后一件特价货、连截的士也抢不过别人。」 「那些不能怪她。」雯说:「那天我也在场,她把自己的伞子送给一个老人家了。」 「看她斯斯文文的,怎么抢得过一群太太小姐?」 「你也说她解释了,那男人是赶着去医院看太太……」 「你干吗为她说好话?」迪比摆摆手:「总之,这种板板老实头我是看不上的,你要是有兴趣,请便吧!」 「你胡说什么?」 「但别怪我不提醒你。」迪比说:「佑只是个小小的见习经理,家境又普通----你要是和她一起,要有心理准备过苦日子才成。」 雯轻咬着唇:「只要两个人合得来,一起为将来努力也是很幸福的事。」 「那好。」迪比「咯」了一下手指:「明晚的约会,你代我去好了。」 「……这不太好吧?」 「你别管这么多!」 当佑看见雯,微微一愣。 「对不起。」雯低下头。「我居然不请自来了。」 「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佑轻声说:「迪比失约,竟要劳烦你亲自来告诉我。」 「我专诚来替你庆祝生日----」雯捧上了一份包装精緻的小礼物:「生日快乐。」 佑接过礼物,衷心地说:「谢谢你。」 ***************************************************** 迪比哭诉着:「……我说她两句,她竟然动手打我……」 雯用热毛巾替她擦脸:「你前两天不是说她爱你爱得要命,还花了三十万给你买了只鑽石錶?」 「你还提那破东西?」迪比吼叫:「原来只是值几千块的假货----我现在都没脸见人了。」 「也许她也是迫不得已。」雯轻轻一叹:「你这么多要求,她应付不来,只好骗你了。」 「还是佑这人靠得住----你猜我回去找她,她会不会接受我?」 雯一愕:「这……」 「说笑吧!」迪比吸吸鼻子:「我知道你们发展正顺,怎会横刀夺爱?」 雯吁了口气:「其实,我刚想告诉你,佑和我打算结婚,想请你当伴娘。」 迪比大吃一惊:「你们拍了拖才一年多……」 「我也觉得快了些。」雯靦腆地说。「但公司派佑到法国当总监----佑说不想跟我分开,让我随她去法国,当主妇或学生都由我。」 「那真要恭喜你!」迪比看着雯一脸幸福和甜蜜,心里悔得要死…… -全文完- 第三十五缘 - 补偿 「遇上泓,是上天给我的补偿。」纤心里认定。 前半生的路,纤走得很糟糕。 纤自少不受父母宠爱,儘管她听教听话,他们还是只偏心弟弟,对她非打即骂,她十七岁已离家自立。 纤的学歷不高,只能担任一些侍应生售货员接待小姐初级文员的工作,在社会基层里苦苦挣扎。 幸好,她聪明勤奋有胆色,靠着自学,在投资市场上初崭头角,赢得人生第一桶金。 但市场风急浪涌,她一时失算,不单把本利全亏掉,甚至欠下大笔债务,不得不申请破產。 那一年,她才二十六岁。 儘管纤的财运不顺,桃花运却十分兴旺。 她样子甜美、身段婀娜,自青春期开始,追求者已是络绎不绝。 经歷了许多许多,纤终于发现----贪恋她色相的人不少,真正爱护她的人却迟迟未见。 她禁不住意兴阑珊起来。 纤开始封闭自己,一个人过着隐士般的生活。 纤没有工作,拿着政府的综援金,住在劏房里,每天看着时鐘过日子。 整整一年,三百六十多个日夜,纤行尸走肉般活着,直至遇见泓。 泓是新接手处理纤个案的社工,孩子脸上总是掛着阳光笑容。 初开始时,纤也很抗拒泓的接近,对她没一点好脸色。 但泓很有耐心,付出了百份百诚意,逐分逐寸地把纤的心屝敲开。 经过深入的沟通,副修心理学的泓认为纤患了抑鬱症,需要接受心理治疗。 禁不住泓的苦口婆心,纤终于同意定期到心理治疗师那里覆诊。 泓不断劝说纤开放自己,并身体力行,陪着纤到老人院孤儿院等慈善机构当义工。 泓介绍纤到自己朋友的公司工作,也鼓励她工馀进修。 泓的世界充满光明、友善和欢笑,燃亮了纤心底里幽暗的角落。 在泓的影响下,纤终于重新上路。 纤的个案完满结束,她们也由社工和受助者的身份,变成真正的朋友。 渐渐地,纤发觉自己变了。 ----每天睁开眼睛,便是等着泓的信息和电话。 ----预期会与泓见面,早两、三天已是坐立不安。 ----脑里总是不断回播着泓的笑容、她的说话、她的举动。 纤并不是无知小女孩,她清楚明白自己的心思。 ----她爱上了泓,一个和自己同一个性别的人,一个女人。 纤知道泓虽然不抗拒同性相恋,但一定要靠自己主动争取。 这一天是纤的生日。 泓为她准备了生日蛋糕,并在蛋糕上点洋烛,让纤许愿。 「我的生日愿望,只有你帮忙才可以达成。」纤看着泓的眼睛。 「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以内,绝对义不容辞。」 「你先别答应,也许很难为你呢?」 「你说出来听听。」 「我……我要当你的女朋友。」纤一股作气地说。 泓张大嘴巴:「……」 「你要拒绝吗?」 「……这么突然……」 「我一直喜欢你,不敢说出来,只因为知道自己不配。」 「……你不会为了报恩吧?」 「绝对不是。我也希望你考虑清楚,不要因为同情我才答应。」 「……其实我也喜欢你,一直不敢说,就是怕你怪我乘人之……」 纤的唇贴上来,堵住了泓的话…… -全文完- 第三十六缘 - 简单关係 夜里,我轻咳了两声,马上听到恪的低问:「喉咙不舒服了,我给你拿点暖水。」 恪到厨房去,我半靠在床头,心里泛着甜----多体贴的一个人,终于属于我了。 只有天知道,这幸福来得多么不容易。 故事要从三年前说起。 我加入这公司,第一个接触的就是顶头上司恪。 恪身为这跨国公司的总工程师,却没派头没架子,穿着简简单单的t恤波鞋牛仔裤,活像邻家的大姐姐。 我初来埗到,对工作程序、公司规矩多不适应,全靠恪一一细心指导。 恪工作时举重若轻,挥洒自如,风度气度都叫我折服。 许是人夹人缘,除了公事外,恪私底下也对我诸多关照。 ----今天天气转凉,谨记多穿衣服。 ----你午餐时吃不多,今晚来我家,我给你煮海鲜大餐。 ----你的车子在维修中,反正顺路,以后就由我接送你上下班好了。 从来没有一个人,像恪这样能够给予我这种浓浓的暖意。 连家伟也不能。 家伟是我的男朋友,相恋五年,早已认定了对方是未来的结婚对象。 家伟是专业测量师,高大俊朗、风趣幽默。 我知道自己不是家伟身边的唯一。 家伟根本不瞒我,直说那些女郎都是逢场作戏的玩伴,他心里永远只有我一人。 我暗自决定,只要家伟不在公共场所让我难下台,我便隻眼开隻眼闭。 但恪的出现,却把这一切彻底推翻了。 不知不觉间,我的心已沦陷。 那天,天文台掛上八号风球,不用上班。 我一个人在家,抱着臂弯躲在被窝里,听着窗外的狂风暴雨,只觉浑身上下没一丝温度。 孤单的感觉使我快要窒息,我渴望一个温暖的怀抱。此时此地,我脑海里泛起的,不是家伟的脸容,而是恪。 思念犹如野火燎原,完全无法抑止,我胡乱披件外衣,便跑去开车。 「你怎么来了?」当恪看见浑身湿透的我,吓了一跳。 我深深看着恪,一句话也不说。 恪直接把我推入浴室,并为我找来全新的毛巾和运动服。 当我把自己打理妥当后,恪也准备好热腾腾的汤麵给我填肚子。 我不说话,恪也不开口,两人静静地相对着,气氛却不尷尬。 终于,我开口了:「我打算追求你。」 恪给震住了,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你和家伟……是因为我么?」 我默认。 「谢谢你的好意,但对不起,我绝不破坏别人的感情生活。」恪咬着唇:「这是我做人的原则。」 「我和他之间早已千疮百孔,你只是令我下定决心离开他。」 「我不接受这个说法。」恪低声说:「我只想要只有两个人的简单关係。」 「我明白了。」我拉开大门离去。 我直接去找家伟,跟他提出分手。 家伟断言拒绝,还说要跟我马上结婚。 我坦白告诉他,我爱上了别人。 几经纠缠,我们终于分了手。 这时候,恪却给总公司调到北京去。 我静静地守在香港,等恪回来。 这一等,便是两年。 终于,恪回港,拥着我,在我耳边说:「这简单关係一经建立,便是一辈子了,你可要再考虑清楚?」 我忍着眼泪,吻上她的唇…… -全文完- 第三十七缘 - 下场 在床上,涛似要把珩整个人全吞进肚子里。 直把珩折腾得连求饶的力气也没有了,涛才依依不捨地鸣金收兵。 涛虽狂野,却也体贴,弄来热毛巾为珩拭抹全身,才搂着她沉沉睡去。 珩根根骨头已快散架,手手脚脚也酸软得使不出力,却怎样也睡不着。 ----一切太美好太甜蜜,只怕她一觉醒来,却发现这不过是「南柯一梦」。 珩单身了近十年,一向心如止水,但当遇上了涛,感情便像野火燎原般,一发不可收拾。 才三个月,两人已打得火热,甚至已到了难捨难离的地步。 唯一的缺点是,涛不是珩一个人的。 ----是的,涛早有了伴侣美妮,珩在她身边,只是小三的身份。 别跟珩说什么自甘堕落、自食其果之类的话,珩很清楚当小三的下场,但在爱情面前,道德、理智、自尊完全不堪一击。 ----珩爱涛,甘心情愿为她下地狱。 珩从没有奢望可以独佔涛,她知道涛和美妮之间的关係千丝万缕,绝不能轻易割断。 珩不着眼将来,只想活在当下,享受眼前的快乐。 珩甚至劝涛要好好对待美妮,抽多些时间陪她。 绝不是惺惺作态,其实是珩太了解涛----身为一脚踏两船的负心人,涛承受着很沉重的心理压力,那罪恶感直教她喘不过气来。 ----涛从少深受儒家思想影响很深,所谓「糟糠之妻不下堂」,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成为自己心目中最鄙视的陈世美。 甚至乎,涛常常做恶梦:「……就看你什么时候有报应……」 珩为减轻涛的心理负担,永远把自己放到最卑微的位置。 ----珩从不提出要求,只会静静地等待,待涛空间时,来看她一眼。 对于珩的委屈求全,涛心里很难过。 涛觉得以珩的条件,值得拥有一个比自己上一百倍的人。 ----至少,也应该拥有一份完整的爱情。 涛自觉深深亏欠了珩,想放生她,却又捨不得。 第二天清晨,珩早早起床,为涛弄她喜爱的沙律早餐。 涛爱赖床,珩又哄又搔,终于让她起来。 两人甜甜蜜蜜地吃早餐。 珩为涛挑选衣服,给她整理公事包,然后奉上香吻,送她出门上班。 过了十分鐘,门铃响起。 珩连跑带跳地去开门,笑问:「留下东西吗?」 门外人却是美妮。 珩早已在脑海里模拟过千百遍此情此景,她很镇静:「有何贵干?」 「你和涛的事我早就知道了。」美妮板着脸:「我可以放手,但涛的物业存款公司股份要全部留给我。」 珩咬着唇不说话。 「如果你真的爱她,便应该离开她,免她为了你变得一无所有。」 珩点点头:「我知道应该怎样做。」 珩用了一星期时间,辞了职,退了租,搬回澳洲老家。 离开香港后,珩才发信息给涛:「我们分手吧!」 涛大受打击,完全不相信珩居然会如斯无情。 涛的天空已轰然塌下,世界成了暗黑一片,整个人活像行尸走肉。 美妮看见她这个样子,忍不住说出自己去找珩的事。 涛二话不说,便向美妮跪下来,直言愿意净身出户。 美妮一颗心终于死得透彻,直接打开大门…… -全文完- 第三十八缘 - 失忆 (1) 懒洋洋的下午,我在自己的小小二手书店里悠然地翻着报纸。 突然,一项标题映入眼帘:「……金融奇才堕马濒死,奇跡復元……」 熟悉的名字令我心窝剧跳,还来不及细阅内文,门口的铃声轻轻响起,告诉我,有客人进来了。 我只好把报纸放过一旁,站起来招呼客人。 「瑾姐,」女郎的声音充满喜悦:「终于给我找到你了。」 「騏?」我很意外。「好久不见?你什么时候回来香港的?」 「两星期了。」騏话题一转:「瑾姐,姐的事你知道吗?」 「刚刚读报才知道。」我轻声说:「她还好吧?」 「说好行,说不好也行。」騏说:「她身体没有大碍,但脑干网状结构受损,有很多东西都记不清了。」 「她失忆了?」我吃了一惊。 「也不完全是……」騏的话未说完,门口的铃声又响起。 「瑾----」来人扎着大马尾,穿着鲜黄色运动套装,骤眼看来,像是个二十岁的大学生。「可以走了么?我们打网球去。」 我呆望着眼前人,不懂反应。 「怎么发呆呢?」来人笑,雪白的牙齿漂亮得晃人眼。「是不是太累了?要不,我们去看电影吧?或是到山顶吃茶?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好了。」 我转脸看着騏:「她怎么了?」 「最近十年发生过的事,她像是全忘记了,口口声声都是当年的事。」騏的表情却不悲伤:「医生说,让她多接触熟悉的人与物会有助她康復,所以我想请你帮助她回復记忆。」 「相信我帮不上什么忙。」我拒绝。 「瑾姐,当年确实是姐对不起你!」騏叹了一口气:「但她已变成这样,都可算是报应了,希望你看在相识一场……」 ----我和骏是青梅竹马,早视对方为终身伴侣。可惜的是,才大学毕业的她迷上了炒股票,不单把我俩的积蓄全部输光,还欠下大笔债务,让两个家庭也几乎要倾尽所有来替她还债。更想不到的是,骏最后搭上了一个有钱的寡妇,跟我分手,我一时想不开,几乎自杀。她的亲妹騏看不过眼,不惜跟她决裂。 转眼便是十年过去。 「瑾----」骏老实不客气地牵起我的手:「今晚我要吃你煮的醉鸡。」 「你别……」我想挣开她,她却握得更紧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你原谅我吧!」 看着骏那灿若繁星的眸子,我的心竟不由自主地软下来。 ----帮助她回復记忆,就当是为她做最后一件事。 往后的日子,骏整天绕着我身边转。 我也不知应该做什么才能帮助她,依旧每天在书店里看店写稿,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骏丝毫不介意我的冷待,乖乖地獃在我身边看书上网。 我每次抬头,与骏的视线不期而遇,都会给她那情深款款的目光触动,心里禁不住又是酸又是甜又是涩。 ----两小口子窝在小天地里相依为命,本就是我梦想中的美好生活。 我深知这不过是借来的美梦,却又禁不住藏着暗黑的心思----但愿骏迟一些回復记忆,好让这快乐延长一些…… -待续- 第三十九缘 - 失忆 (2) 濒死的剎那,我脑海里浮现着的,是瑾的脸容。 ----再见她一面,一定要再见她一面,我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终于,我再次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人,觉得有点面熟,却叫不出他们的名字。 他们问我问题,诸如叫什么名字,哪天生日,住在哪里等,我都能流利地回答。 但关于过往十年发生的事,我只剩下一些零零碎碎的印象。 医生说我脑部严重受创,有部份脑细胞永久损伤了,现在只是局部失忆,身体机能没什么大碍,已经是万幸了。 我十分同意他的话。 尤其是,我的亲妹騏回到我的身边。 ----听他们说,十年前,我俩姐妹决裂了。现在騏不计前嫌,拋下澳洲的生活,专诚回港照顾我。 我把公司交给騏打理,自己过着优哉悠哉的日子。 但心里总觉得欠缺了些什么。 当我翻看旧照片,我明白了。 ----再见她一面,我一定要再见她一面…… 我央騏陪我去找瑾,我的爱人。 騏问我可还记得当年的事。 我捧着头。 ----我骗光瑾和她家人的钱,最后还移情别恋,害得她几乎自杀。 「你不要以为失忆了,便得了大赦令。」騏拒绝我的请求。「听说瑾姐现在生活得很好,你不要去骚扰她。」 「她现在……身边有人么?」 「有人没人也不关你的事吧?」騏皱眉:「你打什么坏主意?」 「我要跟她道歉,求她原谅。」我一字一字地说:「她身边有人,我祝她幸福,她身边没人,我给她幸福……」 「如果你只是良心发现,那不必了!」騏打断我的话。 「我爱她!」我想起了临死前的一幕:「这辈子,我只爱她一个。」 騏认真地审视我的眼睛,我坦荡荡地回望她。 终于,她叹了口气:「要是你再伤害瑾姐,我一定会替她杀了你!」 过了三天,騏便把我带到瑾的书店。 看着瑾那清秀的脸容,我要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心,才抑压着要把她紧紧拥进怀里的衝动。 騏把事情告诉瑾,并求她帮助我回復记忆。 瑾开始时拒绝了,后来又答应下来。 ----我知道瑾心肠软,故意装可怜,她便乖乖投降了。 我整天缠着瑾。 在她身边,我的心便安稳恬静怡然。 ----金钱名誉地位权力全是过眼云烟,只有她才是真实的,我心所系的。 瑾对我却是冷冷淡淡,爱理不理。 我知道,我一定要沉住气,表现出无限的诚意和耐心,让她为我再次敞开心屝…… 半年过去了。 明天是瑾的生日。 下午有客人送来了大批旧书,我们要加班整理。 还有五分鐘,便是零时。 这时候,騏把我亲手造的蛋糕送来了,然后识趣地离去。 「瑾,生日快乐。来,许个愿。」 瑾闭上眼睛,片刻,张开眼晴,把洋烛吹掉。「谢谢你。」 「你许了什么愿?可以告诉我么?」我厚着脸皮问。 瑾看了我一眼,别转脸,轻声说:「希望你快点回復记忆。」 「有你的日子,才是真正有价值,应该记在心里的。」我跪下来,捧上小小的绒盒。「请你答应我,把我往后一辈子的记忆填满。」 瑾咬着唇,眼角沁出泪水…… -全文完- 第四十缘 - 疏远 「清,今晚约会取消,我要加班。」嫦致电清。 「知道了。」清说:「不如我回家煮意大利粉,送去办公室给你,免你吃那些无益的外卖。」 「不要,太麻烦了。」 「一点也不麻烦……」 嫦打断她的话:「我说不要便不要。」 「那好吧!你差不多下班便给我电话,我来接你。」 「不必。」 「那你回到家,给我发信息报平安好吗?」 「真囉嗦!」电话断了线。 清看着手中的电话,心一直往下沉。 嫦对自己是越来越冷淡了。 ----这已经是这一个月内,第五次临时取消约会。 头痛、肚痛、加班、老朋友请吃饭、陪表姐听演唱会…… ****************************************** 其实一开始,嫦答应和清交往,已是勉为其难。 嫦是万人迷,爱情生活多姿多采。 直到遇上杜比,两人情逢敌手,打得火热。 可是,没三个月,杜比便告诉嫦,自己还没有玩够,不会为她停下脚步。 嫦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居然在阴沟里翻船了。 杜比拖着新女友招摇过市,半点情面也不留给嫦。 嫦嚥不下这口气,随手便拉清来示威。 ----清本身的条件不怎么出色,却偏偏是杜比的顶头上司,现在嫦跟她交往,明摆着要给杜比好看。 清服了「兵役」快一年,连娘娘的脸也没见过多少遍,现在忽然得到嫦的青睞,还以为自己终于守得云开了。 杜比知道清受人利用,只能为她默哀片刻。 不多久,杜比更索性辞职了事。 没有了「示威」这功能,嫦对清的热情迅速冷却。 清也不以为意,心里想着只要自己听教听话,千依百顺,嫦终有一天会知道自己的好,甘心情愿和自己在一起。 而事实上,嫦经此一役后,元气大伤,那一颗花花的心,的确是收敛下来。 清眼见嫦身边除了自己之外,真的没有其他人,更加一厢情愿地计划着两人的将来。 车子、房子、婚礼、退休,清准备了一本一吋厚的计划书给嫦审批。 终于,嫦不得不正视这问题了。 ----不,嫦并没有爱上清,没有打算跟她过一辈子,她只是嫦的歇脚处。 嫦别无选择,只好慢慢疏远清…… ************************************************* 三个月过去了。 嫦用尽了方法疏远清,却不知清是真痴还是假傻,总之就是不屈不挠,整天绕着嫦身边转。 实在受不了她的迟钝,嫦乾脆把话挑明。 「清,我一直在疏远你,你别说没发觉!」 「我知道,我一直在自我检讨,看看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了。」清轻声说。「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儘管说出来,我一定改。」 「你很好,我对你没什么不满。」嫦咬着唇:「可是,我对你就是没感觉。」 「感觉如气氛,是可以营造的。」清认真地说:「给大家多一点时间,我们一定可以好好走下去……」 嫦打断她的话:「何必勉强?爱情应该像乾柴烈火,一拍即合。」 「可是只有细水才可以长流。」清看着嫦的眼睛:「无论如何,你一天不结婚,我还是会等下去的,谁叫我爱你呢?」 就在这一剎那,面对着清眼里烘烘的火焰,嫦的心像是给烙了一下…… -全文完- 第四十一缘 - 电子邮箱 「你好,我是文小艾同学的班主任袁老师,请问是小艾的监护人方女士吗?」 仁的心「咯蹬」了一下。「是不是小艾发生了什么事?」 「关于小艾的学习问题,希望方女士可以抽空来学校和我们沟通一下。」 「学习问题?小艾她不是每科考试都有八十分以上么?」 「她最近的成绩一落千丈,今天数学测验还交了白卷,我们想了解一下小艾的家庭情况,看看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忙的。」 「下午我来接小艾放学,到时再和袁老师详谈好吗?」 「好,到时见。」 仁关上电话,叹了口气----这小祖宗,又搞什么把戏? 仁想了又想,终于,按下薰的电话号码。 「仁,找我有事?」话筒那边传来了薰带点不耐烦的声音。 「薰,小艾的班主任要求见家长……」 薰打断仁的话:「这些小事,你处理不就好了?」 「但你才是小艾的妈妈……」 薰抢着说:「但她对你比我还亲,而且,你对她的了解也比我深得多。」 「可是……」 「我要赶着写计划书,不跟你多说了!再见。」电话「啪」的一声给掛断了。 仁只觉满心苦涩。 ----薰习惯了这么使唤自己,当自己不再在她身边时,她可会不适应? 下午,仁来到学校。 袁老师和仁谈了一小时,除学业外,还叮嘱仁要注意小艾的情绪问题。 回家时,仁照往常般牵着小艾的手,但给她大力甩掉了,更一马当先走在前面。 仁无可奈何,只好紧紧跟在她后面。 小艾回到家,直接走回房,马上把房门关上。 仁快步抢上去,用身体挡着门。「宝贝,我们谈谈好吗?」 小艾跑到床上,用被子把头也蒙上了。 仁坐在床边,隔着薄被拥着小艾:「宝贝,有心事怎么不跟仁姨姨说呢?」 小艾没一丝反应。 「宝贝乖,受委屈了?告诉仁姨姨,仁姨姨替你出头……」 「宝贝,仁姨姨最爱你了,你不快乐,仁姨姨心里也难过极了……」 小艾一下子扯掉被子,两眼通红地盯着仁:「你快别说这样的话,噁心死了!」 仁一愣:「什么?」 「我说你要走便走,不要再假惺惺地待我好,我才不稀罕!」 「我怎么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呢?」 「你还在装傻?」小艾死死地咬着唇:「你申请到美国唸硕士----那天你忘记登出电子邮箱,给我无意间发现的。」 「这……」 「好端端的唸什么硕士?你就是想找个藉口离开妈妈,离开我。」 仁心里一震,这小女孩真的只有十岁么?怎么可以把事情看得这样透彻呢? 小艾看见仁不说话,眼泪再也忍不住了:「你答应过我的话都是骗人的!你快走吧!我以后也不要再看见你了!」 「宝贝,我也不想离开你,可是……」仁的眼睛也红了:「你爸爸要回来了,我还赖在你们身边干吗?」 小艾猛吃一惊:「他不声不响地走了三年,为什么突然要回来?」 「浪子回头吧!」仁苦笑:「我也是无意间看见了你妈妈的邮箱才知道的。」 「你真是笨死了!」薰的声音突然在房门口响起:「我不叫他回来办妥离婚手续,怎么跟你正式註册呢?」 -全文完- 第四十二缘 - 测试 丽莎盯着眼前那五十万现金支票。「这是什么意思?」 菁的对白说得很流利:「阳的意思很简单,她很想答谢你给她美好的时光,本来打算送东西给你留念,但实在不知送什么才好,只好让你亲自选购。」 「说得这么好听?不就是分手费么?」丽莎抿着嘴:「她当我是什么人?区区五十万便想打发我?」 「丽莎,让我说句公道话。」菁说:「你们交往不过三个月,阳在你身上已花了不止二百万,也总算没有亏待你……」 「她答应和我结婚的。」丽莎狠狠打断菁的话:「现在玩厌了便一脚踢开?最过份的是,连一句『分手』也要别人待劳?」 「阳真的有急事离开了香港,又不想耽误你,才让我跟你交代一下的。」 丽莎把支票撕成粉碎:「你替我告诉她,我不会要她的钱。」 「这……」 「我不单不要钱,还会送她分手礼物----」丽莎从手袋里拿出医院报告:「上星期,我做了爱滋病的血液测试,结果是阳性。」 菁如中雷殛。 「我会为她祈祷的。」丽莎轻飘飘地拋下一句话,便掉头走了。 菁马上联络阳。 阳知道这消息,却像没事儿似的。「我自少给吓大的!」 「为安全计,你还是赶快到医院检查一下。」 「偏你多事!」 阳是口硬,其实心里也有点忐忑,便让菁找了家庭医生为她作血液测试。 结果是「阴性」。 「我都说丽莎是吓人而已!」阳牵牵嘴角:「六合彩又不见这么容易中?」 「爱滋病有空窗期,需要在六个月后再做一次测试。」李医生警告她:「这段日子,你最好不要和别人发生性行为。」 阳直翻白眼。「六个月,你要我吃斋?」 「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李医生说:「你最好明白这一点。」 虽是风流成性,到底不是没天良的人,往后的日子,阳倒是修心养性了,不再到处结交新女友。 阳不再冶游,时间多得没处打发,便缠着菁,要她陪着吃饭打球,看戏出海。 ----菁是阳的大学同学,毕业后高薪受聘成为她的私人助理,替她把关执漏,公私两忙。 一转眼,便是五年过去。 菁暗恋阳,却已经八年。 这八年来,菁不单在一旁看着阳驰骋情场,还要想尽办法为她的风流帐善后,心里到底有多难过,是旁人完全无法想像的。 但只要能够留在阳身边,看着她的笑脸,菁又觉得一切委屈都已得到补偿。 到了血液测试当天,阳对菁说:「要是测试的结果是『阳性』,我便把公司卖掉,然后去环游世界,但只有一个人,也没什么味儿……」 「我陪你。」菁衝口而出。 「你陪我?」阳看着菁:「你赶快找个新老板是正经,怎么还把宝贵时间浪费在我这种快死的人身上?」 「我会陪你走到最后一步。」菁紧紧握着阳的手。「绝不让你孤单一人。」 「你怎么到了这时候才说出来呢?」阳叹了口气:「多美好的光阴,都教你浪费了!」 菁的眼泪大滴大滴地淌下来。 阳一边替菁抹眼泪,一边在心里偷笑:「笨蛋,早两天我已通过了测试……」 -全文完- 第四十三缘 - 完美的一天 我决定和睿分手。 原因就一个----我不想再和她一起生活了。 这种生活,平淡刻板无趣,一天等于一百天,完全望不见尽头。 我今年才三十二,实在不想一辈子就这样给糟蹋掉。 我渴望着浪漫和激情。 所以,即使睿没犯什么错,还是不能让她继续留在我身边。 我对睿不是没歉意的。 但任何歉意也阻止不了我寻找幸福的决心。 我只想把伤害减至最低。 我想了一个办法----给睿完美的一天,让她留下美好的回忆…… *********************************** 闹鐘震动,我睁开眼睛,按停它,便躡手躡足地起床了。 ----平常都是睿早上起来给我煮早餐的,今天便由我来吧! 我准备了睿爱吃的肠仔太阳蛋加燕麦片,便回到睡房。 床上的睿还在拥着被子熟睡,打着小小的鼻鼾。 我弯下腰,把唇片印在她的唇瓣上,辗压了一下,再用舌头撬开她的牙齿,鑽进去…… 睿惊醒过来,一脸愕然。 我柔声说:「起来吧!早餐已经好了。」 睿一怔:「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我信口胡诌:「我们相识週年纪念。」 「我们是在12月17日认识的,那是平安夜的前一个星期。」 「那就当预先庆祝好了。」 「……」 吃过早餐,我建议带狗狗哈哈到沙滩游水。 睿两眼发亮:「真的吗?太好了!你已经没跟我们出去玩快半年了。」 我有点惭愧,哈哈是自己一见钟情,要求养的。但自己对牠的兴趣来得快也去得快,这两年来,所有日常照顾护理都是由睿一手包办。 我们在沙滩上玩飞碟,在浮床上晒太阳,在海水里捉迷藏,嬉笑声、欢呼声不绝于耳。 回到家,我自告奋勇地替哈哈洗澡,睿则准备午饭。 哈哈很顽皮,把我弄得混身湿透,睿进浴室帮忙,两人合力把小魔怪弄得香喷喷软绵绵。 在餐桌上,两人一狗,你一口我一口地分吃着食物,简单的意粉沙律也滋味无穷。 睿有点工作要处理,向我道歉。 我拿了本喜爱的漫画,抱着哈哈,在睿身畔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倚靠过去。 我渐渐盹着。 两小时后。「好睡好睡。」我打着呵欠,发现自己正半躺在睿怀里,怪不得这么暖这么软,真是前所无有的愜意。 我拉着睿到菜市场,说要为她弄一顿海鲜大餐。 睿负责挑选鱼虾菜蔬,我负责讲价付钱,满载而归。 两人在厨房里洗洗切切煮煮弄弄,然后一同分享成果。 晚饭后,我们带着哈哈在月色下散步。 回忆潮水般涌来,往昔的趣事糗事,两人越说越起劲,几乎忘记了时间。 我们回到家,各自沐浴。 睿把我拉到床上来,捲起衣袖,为我按摩。 我怕痛,一向不大喜欢按摩,但睿的手法很独特----她用钝钝的手指头按在身体的穴位上,似按又似刮,更像是抓痒。 我全身上下前后左右都给细意地温柔地触抚,既舒服又难耐,嘴角也不自觉溜出了腻人的轻吟…… 忽然间,我彷彿清醒过来了:「睿,其实我有话要跟你说。」 睿在我额上轻轻吻了一下:「说吧!」 「我要和你……和你……」 「什么?」 「我要和你……」我猛一咬牙:「一辈子走下去!」 -全文完- 第四十四缘 - 小三的自白 我当小三,已经快一年了。 三百多个日子,我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我很想摆脱这种不见天日的生活,但一切努力最后都是徒劳。 ----每次只要想起顏的脸,已经无法想像失去她的痛苦。 我深爱顏,超越自己的生命。 我甚至认为自己这辈子是为着顏而生的。 可惜的是,自己来得太迟了。 ----我遇到顏的时候,她已经有了一位相伴数年的女友碧。 顏从来没有欺骗我。 事实上,当我知道顏已是名花有主,只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像顏这么优秀的人,怎么可能会给轻易放过? 我安慰自己,不一定要当顏的女友,当好友也不错吧! 但很快,我便发觉这只是自欺欺人。 ----爱她,当然要拥有她,最好是把她藏在口袋里,等间不给别人看见。 我心里成了最惨烈的战场。 我失眠、哭泣、生病、甚至想过自残,最后理智还是输得一败涂地。 我决定追求顏。 ----甚至不奢望可以完全佔有,只要能够佔据她心里一角,已是极好。 我已作了最充份的心理准备,预计了当小三可能遇到的所有恶果----身败名裂、打骂毁容杀害弃尸、死后还要给打入地狱…… 当然,少不了最可怕的报应----给始乱终弃。 可是,无论结果是什么,我都相信自己可以安然接受。 因为我根本别无选择。 ----寻寻觅觅虚渡半生,我实在不想错过顏。 其实,我也想不明白,比她年轻漂亮、比她聪明能干、比她浪漫温柔的人,我也不是没有遇到过,但硬是没有这种心动的感觉。 顏彷彿是我命中的劫。 她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语,莫不触动我的情思。 有她在,天空便是蔚蓝的。 我开始以朋友的身份,接近顏。 我翻看她近十年的脸书,对她的思想爱恶生活习惯理想抱负瞭如指掌。 顏个性沉静内向,喜欢阅读音乐钓鱼壁球,都是一个人的玩意。 我费尽心思投其所好,让她有种相逢恨晚的感觉。 顏品性单纯,对人完全没有戒心,我刻意找些事情要她帮忙,她总是义不容辞。 我们越行越近。 终于,那个月夜,我找了个藉口借酒消愁,让顏送我回家,扶我进房。 我乘着醉意,吻上她的脸。 她的反应像是给武林高手点了穴。 我乘机把她拥进怀里,在她耳边诉说我的思念。 她推开我。 我哭了,像个孩子。 顏手足无措,十分笨拙地安慰我。 我的泪水沾湿了她的衣服。 那夜,顏没有回家去。 第二天醒来,顏向我讖悔,说自己虽然和碧的感情转淡,但从没想过离开她。 ----她们相识于微时,两人併着肩捱过不少苦日子,顏现在的成就,碧佔了大半功劳。顏发过誓,这辈子只有碧主动拋弃她的份儿。 我堵住她的嘴:「不要管别人,让我们好好相爱。」 ----不要求名份、不要求物质、只求你常常抽空,紧紧抱着我。 顏哭着答应了。 但这是有条件的----如果我不再爱了,要第一时间告诉她。 我笑着答应了。 就是这样,我成了最称职的小三。 现在,我唯一的心愿,就是能够死在顏的怀里,这便是我最理想的归宿…… -全文完- 第四十五缘 - 偷跳者的自白 我当偷跳者,已经快一年了。 相信我,这种日子相当不好过。 每一天,我都活在重重的内疚当中。 ----我,一个平凡平庸的小人物,凭什么可以得到两个女人的爱? 难道是我前生做了太多好事? 抑或是她们前生做的坏事太多了? 其实,到了今天,我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成为那可耻的偷跳者。 从小到大,我一直循规蹈矩。 我认真学习、努力工作、孝顺父母、友爱弟妹、善待亲友同事。 我一直憧憬杨过小龙女那史诗式的爱情故事----「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谁想到,到头来,我竟然成了自己这辈子最鄙视的「花心萝卜」。 一定会有报应的,我的所作所为,简直是天怒人怨。 无论是怎么样的报应,我都泰然接受,因为这是我应得的惩罚。 ----惩罚我的贪婪、自私、残酷、犹豫不决…… 我和碧走在一起已经七年。 碧是个没法挑剔的贤内助,在公在私,都是我的左右臂。 她对我算得上无微不至,很多时候,我自己还没觉察到有这个需要,她已为我办妥。 唯一的缺点,是她的语气、她的态度,像我妈妈、更像我上司。 ----永远高高在上,永远独断独行。 我在她面前,渐渐变得唯唯诺诺。 我在她身上,找不到欣赏的目光,爱恋的注视。 我觉得很寂寞。 随着时间过去,我变得更加沉默。 然后,榕出现了。 老实说,榕不年轻,也不漂亮,外在条件根本没法跟碧相比,唯独是,她的温柔,这致命的武器,叫人完全无法抵挡。 榕生得娇小玲瓏,声音低低柔柔的,口头禪是:「对不起……」 榕总是为他人着想,事事以人为先,把自己放到最低最后的位置。 从不抱怨、从不责骂,永远只有细意的叮嚀。 即使如何不如意,也从不发脾气,只会深深地看我一眼,然后静静地坐在一旁。 哭,也不愿叫我看见。 榕了解我的想法、关心我的情绪、体谅我的难处,包容我的缺点。 她的爱令我觉得前所未有的温暖。 可是,我这个卑鄙小人,肆意地享受她的柔情,却没有回报她应得的爱意。 我不愿意为了她放弃碧,不愿意为了她而背负骂名。 她却甘愿为我躲在暗角。 我说她太傻,她却说只要我的爱。 就是这样,我週旋在两个女人之间。 日日夜夜伤害着她们,伤害着自己。 我行不安坐不稳,瞻前顾后,如履薄冰。 我害怕被碧识破,却又渴望被她拆穿。 ----让碧捉奸在床,将我活活打死,图个乾净。 我借故乱发脾气,表露自己恶劣的一面,希望她们受不了,把我一脚踢出大门,从此天下太平。 我甚至向上天祈祷,恳求祂为她和她另外安排一个可以倚靠的人,把她们救离这个深渊。 只不知道,到了那时候,我是不是真的可以承受到失去她们的痛苦? 究竟我可以做些什么,才可以弥补对她们作出的伤害? 曾有一秒鐘,我想过,不如一走了之,还三个人的自由。 可惜,勇气如流星,一闪即逝。 怯弱的我,只好把一切交给上天,由祂来安排…… -全文完- 第四十六缘 - 正印的自白 我当上正印,已经快一年了。 ----「正印」的对立是「小三」,没有小三,也就没所谓的「正印」了,所以严格来说,没有一个女人想当正印,她们真正想当的是「唯一」。 当了七年的唯一,想不到,还是逃不过当正印的命运。 ----七年之痒,果然是爱情的生关死劫。 当我发现顏出轨时,我还以为是她开罪了别人,别人设计陷害她。 这七年来,顏比一个小学模范生还要循规蹈矩。 ----每天准七时回家吃晚饭,週末假期全天候侍奉左右。 ----她的电邮、微信、脸书密码,我统统知道。 ----她的银行存款、股票、基金、保险,全部也在我掌握之中。 甚至乎手机也让我随开随看。 就是她这种君子坦荡荡的光明磊落,我没有丝毫防备,一有空间时间,便出外逛街消遣。 当我以为顏在家乖乖等着我的时候,原来她正和小三在偷偷欢聚。 ----也难为那小三了,永远只有填空档的份儿。 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顏很努力地隐瞒我。 而且,相信是出于内疚,顏对我越发千依百顺,温柔体贴。 要不是发现了真相,我会一直以为,自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发现了真相,我的世界开始塌下。 ----顏,这个一直任我掌控的乖宝宝,居然背叛了我。 那种痛,就像是在我背后给狠狠一刀。 我固然是哭了,哭自己的委屈和伤痛。 我却也笑了,笑自己的天真愚蠢自以为是。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一百分的伴侣。 ----在家里,我把家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在公司,我把工作处理得妥妥当当。 因为我,顏才可以过着轻松优越的生活,并拥有足够的条件去追求理想。 我真的不知道,还有谁可以比我做得更好? 那她为什么还会有外鶩之心? 就是因为我不肯装傻卖萌撒娇发嗲? 就是因为我处处争强好胜人前人后也不懂顾存她的面子? 还是因为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要变的心无论如何也会变? 我恨顏,却也更恨自己。 ----我恨她的背叛,却也更恨即使这样,自己还是不愿意离开她。 经过七年的努力,我才把顏改造成现在的模样。 ----她的衣着打扮、她的品味风度、她的财富积聚,全是靠我一手一脚打造出来的。 现在,要我拱手让给一个不知从那里来的野女人? 绝对不可能,我寧愿亲手毁掉她,也不肯便宜任何人。 顶多跟她同归于尽。 话是这么说,我根本捨不得。 我爱顏,我深爱她,虽然不常告诉她,虽然有时也会忘记,但我很确定,自己是真心爱着她,渴望着与她白头到老,生同衾死同穴。 当我想通了这一点,我便冷静下来。 ----不能拆穿顏,不能跟她闹翻,不能让她乘机发难跟我说分手。 ----顏不是天性凉薄的人,她只是一时受了迷惑,只要我肯守下去,一定会守得到她清醒的一天。 ----是的,只要她肯回心转意,我可以既往不咎。 当然,我也明白,这样无止境地拖拉下去,只会换来三方的痛苦。 我也管不了这么多,只要我稳坐这正印的位置,谁也动不了我。 笑到最后的,一定会是我! -全文完- 第四十七缘 - 重逢 (1) 夏学舞的舞蹈学校举行毕业晚会,她和拍档表现拉丁舞,晰到场为她打气。 夏一身紫色的贴身舞衣,把她曼妙的身段完美地显现出来。她和舞伴踏着优雅的舞步,动作流丽缠绵,轻易赢得如雷掌声。 表现完毕,夏换了衣服,在晰身旁坐下。 夏敏感地察觉到一道炽热的目光牢牢盯在自己脸上。她顺着目光望过去,发现邻桌有位英俊的男士正看着自己。 两人视线相遇,頷首微笑。 晰也向那边看去,当她看清那人面目,心头大震,手里餐刀便跌在地上。 「晰,你没事吧?」 「没……事……」 晰再抬眼望向他----是他,不会看错,真是他。 一别十数年,对方清朗如昔,一双桃花眼极尽风流,嘴角一抹笑容说不出的瀟洒不覊。 「你认识他吗?」夏问。 「……不认识。」 「晰,你的脸色很差呢!是不是不舒服了?」夏很担心:「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晰只好点点头。 夏送晰回家。 晰心里很乱,简直是六神无主,她打算喝点酒镇定一下,但夏不许,只给她倒了杯热茶。 晰把茶一口喝光,然后把杯子重重放在茶几上。 「晰----」 「我想早点休息。」语气又冷又硬。 夏愣住。和晰认识了六年,她一向温柔体贴,驯如羔羊,想不到今夜无缘无故闹起脾气来,骤变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夏缓缓地说:「好,我走了。」然后拉开大门离去。 晰抱着头,跌坐在沙发上。 下一秒,她发了疯似的衝出屋子。 「夏----」晰死命拉着正要步入计程车的夏。 夏吃她一拉,一时站不稳,便倒在她怀里。 司机咒骂着,绝尘而去。 「对不起,夏,对不起……」晰死死搂紧怀里伊人。 半夜里---- 夏蜷伏在晰的怀内,憇然安睡。 四週很安静,晰的耳边只有夏那轻柔的鼻息,一下接着一下。 晰脑里思潮起伏,一夜合不上眼睛…… **************************************************************** 餐厅里,晰结了账,正要离开,却一眼瞥见两个人。 两个伴在一起,可以令晰如中雷殛的人。 ----陈华,沉夏。 他们正佔据着一个幽僻的角落,陈华握着夏的手,在她耳边说着悄悄话,夏轻抿着嘴在浅笑。 晰的胸口彷彿中了一记重拳。 ----陈华,自己一早便知道,他不会放过夏,不会,因为他已看见她。 他从来不会数算自己所拥有的,只会不断追逐,不惜代价把所想的抢到手。现在,竟把主意打到夏身上了。 看样子,夏也动了心…… 晰不自觉地一步步往后退,撞上了一个捧着食物的服务员。「砰砰嘭嘭」,惊动了全场食客。 晰慌忙道歉赔偿。一抬眼,便与两人目光相遇。 再无馀暇表现自己的风度气量了,晰几乎是落荒而逃。 晰刚回到家,电话响起。 她看看来电显示,是夏,马上把电话关机。 往后的日子,晰努力躲着夏。 夏拨打她的手提电话,不是关机,便是给转驳到留言信箱。 夏打电话到晰的公司,秘书总说她正在开会。 夏发信息发电邮,晰完全不回覆。 这样子过了一星期,夏也不再找晰了。 晰心里想:「就这样相忘于江湖吧!」 -待续- 第四十八缘 - 重逢 (2) 「你这样可以躲一辈子?」夏说。 这天很冷,风很大,穿着大衣的晰也不禁瑟缩着,但夏只穿了件薄薄的衬衣便守在晰的家门口。 ----她要冷坏了。 晰第一个反应是脱下外衣给她披上,第二个反应是手抖了一下,在听了她这句话后作出的。 晰定定神,掏出锁匙,打开门,走进屋里。夏跟着她。 「你算定我不会送上门来,但你错了,计划失败。」夏的声音很冷,但只要仔细一听,便会发现当中带着颤抖。 晰没有回答,她甚至没有回头,逕自走到酒柜斟酒。 满满的一杯酒。然后酒杯破了,酒流泻了一地,玻璃碎片插在手里,鲜血在瞬间染红了掌心。 晰却不觉痛,一点也不。 夏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找来急救箱,用抖着的手为晰清理碎片,止血、消毒、包扎……最后抱着晰,在哭。 「……我答应你,晰……」夏抽泣:「我再也不会见他,我这辈子也不会再见他……」 晰推开了她。 ----不要这样的承诺,林晰不要同情、不要怜悯,不要乞讨回来的爱情...... 「晰----」 晰恨不得掩着两耳。 「让我说两句话,你听完了,再要我走,我不会纠缠。」 「你说吧!」 夏一字一字地说:「我是沉夏,不是王静,陈华抢不走我。」 「你……你怎么知道?」 「那天,遇上了姓陈的,你的心情便变得很坏。我知道,你们之间一定有着什么。我故意去结识他,亲近他,把事情套出来----一个男人对自己的风流战绩总是巴不得公诸大眾----这点技俩我还是有的。」 晰怎么也想不到夏居然会这样做。 「我不会离开你,除非你不再要我!」 晰再也忍不住,奋力抱紧夏----拥着她,就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这天,晰陪夏来到陈华的别墅。 ----肆无忌惮、不可一世的陈华,竟然在相识了夏不到一星期的时候,提出要收她作情妇,代价是五百万,为时半年。 夏来这里给他正式的答覆----不。 晰放心不下,硬是跟了来----陈华不是一个输得起的人,他总以为自己的倜儻风流足以令天下美女自动献身。他接受不了给拒绝的事实,何况,这次还用了利诱?谁知道他会作出什么过激反应?晰并不是杞人忧天。 佣人说:「少爷请沉小姐进书房。」 夏看着晰。 「我等你。」 夏点点头,跟佣人上楼。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晰心里越发不安起来。她不要再等下去了,她要上去找夏。 这时候,楼上传来夏的声音:「……不,因为不……」 夏匆匆走下楼,急步向晰那边走过来,陈华在后面追。 晰把夏挡在身后。 「林晰,是你,你怎会在这里的?」陈华吼叫。 晰不理他,转头跟夏说:「我们回去吧!」 「站住。」陈华大声喝住她们。「你来这里看我出丑,你以为你是谁?」 「至少不是一头疯狗。」晰无畏地看着他。 ----陈华的阴影已消失无踪,他不再是永恆的胜利者。 「林晰----」陈华的手搭在允彦的肩膊上。 「放手!」晰冷冷的说:「当年我可以把你打得爬不起来,今日也可以。」 他僵住,晰拨开他,和夏携手而去。 -全文完- 第四十九缘 - 夜半轻私语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不要再生气了好么?」 「你----明明不讲道理乱发脾气的是我,你怎么总是抢着道歉?」 「谁对谁错有什么要紧?最重要的是----我死也不会放开你的手!」 「……你这傻瓜!」「你坦白告诉我,你对我,是不是开始得很早?」 「……」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对我根本就是一见钟情!」 「……也算不上……只是印象很深刻----大学棒球队迎新活动,谁也想不到这么娇滴滴的女孩子会对棒球有兴趣。」 「本来只是凑热闹,但当我看见你指挥若定神威凛凛,便下定决心要跟你看齐。」 「呵呵!这么大的决心却维持不了一星期……」 「还说风凉话?你那训练方法根本不把人当人,每次习训完毕,我都像是给暴打了一顿……」 「藉口而已,你根本就忙着吃喝玩乐----天天不同玩伴,裙下之臣前呼后拥,好不威风。」 「……那时候……年纪小,也不知好好唸书,要不是你,我想我根本毕不了业!」 「明明是聪明女,肯花点时间啃啃书本便好拿甲等成绩了,却偏爱临急抱佛脚。为了你的成绩,我整天跟你吵,而你,总是待我一转背便跟别人出去跳舞游车河。」 「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特喜欢惹你着急……直到那一天,你跟我说,我们实在不适合当朋友----你终于动真火,要放弃我了,我才懂得着慌,吓得我一连失眠了好几个晚上。」 「你那大小姐脾气真叫人吃不消!」「听室友说,当我随教授到美国参加交流会时,你硬说我躲起来不见你,把宿舍闹得天翻地覆……」 「谁叫你不告诉我?一去三星期,我以为你真的不再理我了,不找你出来问个明白怎么行?」 「没有告诉你?这活动我足足筹备了大半年----是你从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而已----也难怪,你眼睛里只有保罗约瑟佐治史提芬,又那顾得上我?」 「直至那时,我才发觉,自己是这么在乎你。」 「我们也毕业了。」 「毕业后,虽然各有各忙,但我们也能保持着每月聚会,真是难得极了!」 「呵呵!但每次的话题,永远是你的罗曼史。」 「……现在回想起来,才知道自己多任性,一股劲硬要与你分享我的爱情生活……」 「我很庆幸自己能够待在你身边陪你笑陪你哭。」「只是想不到,才两年,你便结婚了……」「你和丈夫是公认的壁人----我诚心祝福你们!」 「祝福我们?你这笨蛋!我和他根本只是同床异梦!」 「……那夜,你哭着说刚撞破了他的外遇,我心里只想用车子撞死他。」 「说句老实话,我一点也不难过,反而松了一口气。」 「松一口气?」 「他出轨了,我又何尝不是?分别只在,我是精神上的出轨----到了那时候,我才发觉,枉我半辈子寻寻觅觅,原来要找的,一直就在眼前。」 「只怪我一直不肯争取,让你在我身边一次又一次溜走!但这一次,我发誓----我一定不会再错过你了!」 「谢谢你,谢谢你爱我……」 -全文完- 第五十缘 - 告白 告白 天上掛着圆圆的月亮,两人在小街上静静走着。 忽然,亮轻声地问:「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我回答。 她又不再说话了。 回家的路本来很长,但现在有亮作伴,竟是转眼便到。 那怕再不捨,我也只有把她的手放开了。 我心里很清楚,她从来不属于自己,更令人无奈的是,我也一直属于别人。 故事很简单,我们相识在少年时。老实说,我们算不上什么闺中蜜友,也常各自忙各自的功课和恋爱。但两人走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时光荏苒,一回头,已是十年。 这些年来,追求亮的,有男人,也有女人。别误会,她与美人的距离还挺远,最多搏得「五官端正」。 但她的个性实在可爱,爽朗率真,还带点小糊涂,像她的名字一样,明明亮亮的教人心里喜欢。 我心里很清楚,自己一直爱着的,是她。 别问我怎么不鼓起勇气去追求她? 怎么追呢?我完全没有慨念----从来都是别人追求我的。 我怕给拒绝,怕给当笑柄,怕两人顿成陌路人。 我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两人好好地当一辈子好朋友。 谁知道,她突然告白了,还说早已爱上了我,只是没勇气开口。 我来不及惊喜,却马上回过神来----天,她这是什么意思?她根本不是自由身。 我问她,那她的女伴怎么办? 她沉黙了。 我气得发笑----她心里究竟想着什么?想一脚踏两船?想我当小三? 她说不是这个意思,却也说不出一个具体意思来。 我猜她的心事----也许,她想先确定我们之间是可行的,才与女伴说分手。 为了未可知的将来,放弃在手的幸福,这是不化算的事,她不是笨蛋,她不打没有把握的仗。 这实在不是一个成熟的人应有的承担,她只想着万无一失。最好的是,还有回头的馀地。 这分明是一个自私得透了顶的人,也可以美其名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 贪心地要求不属于她的糖果。 却从不打算干点什么去得到,只盼望着别人的给予,还横蛮的认为这是她应该得到的。 这种人,应该给放逐到孤岛上,不要让她持着可爱,胡乱糟蹋别人的心意。 我很生气,她太自以为是了。她怎么会认为我会这么笨,愿意为她付出这么多?做第三者,要牺牲多少尊严?像是死了一次的再世为人,怎么会轻易再踏入陷阱? 我应该斩钉截铁地拒绝她,但话到唇边,竟出不了口。 也许,在内心深处,我也有着这样邪恶的念头。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曾经拥有,无悔今生。 但我再仔细一想,又胆怯了。 ----「相爱很易,相处很难。」这个老话老得不能再老,却是比「太阳从东边昇起,西边落下」更经得起验証。 两人一旦开始了,便没有退路可言,不成功便成仁。 只要一直不开始,两人便永远拥抱着一个永不醒来的美梦,一场永不落幕的好戏…… 「晩安。」亮顺手拈起我额前乱了的发丝。 「晩安。」我下意识躲了开去。 亮抿抿嘴,转身走了。 我轻轻关上大门…… -全文完- 第五十一缘 - 爸爸 「爸爸,请喝茶。」她用双手把茶杯捧给我。 她一脸诚恳,眼里有着希企和坚定,嘴角带着靦腆的微笑,我心不由自主地软下来,但口里仍是不饶她:「什么『爸爸』?谁让你乱叫的?」 站在一旁的仪脸色大变,几乎便要破口大骂了,却给她用眼神止住。 ----这女子,好大的本事,居然可以把一向衝动莽撞的仪调教得这么沉得住气。 只听她温柔的说:「对不起,世伯,请喝茶。」 「『世伯』?把我女儿拐走了这么多年,居然想叫一句『世伯』了事?」 眼见着仪快要捲起衣袖掉头走了,却见她轻轻摇头,仪便乖乖安静下来。 「噗」的一声,她居然在我跟前跪下了。 「爸爸,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没有和仪常来探望爸爸,以后一定会好好改过,请爸爸原谅我们吧!」 想不到的是,仪也「噗」的在她旁边下跪了。 ----我当了近三十年的爸爸,从来没受过女儿一跪,这一惊吓,实在非同小可。 「爸,喝茶吧!」仪带点别扭地说。 这一声「爸」,已经没听十多年了,我两眼不禁湿润起来。 终于,我伸手接过茶杯:「都起来吧!」,然后把茶一口饮光。 她们笑弯了眼睛,然后相扶着站起来。 「你们----」我还是努力板着脸。「下次来不要买这么多东西,吃不下都要浪费掉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们会经常来陪你吃。」 「也不要太常来,不要啃光我的老本……」 ************************************************** 我和前妻在仪八岁的时候离婚,仪归前妻抚养。 五年后,前妻再婚,把仪送回给我。 仪自少反叛,而我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两人相处犹如火星撞地球。 那年,仪刚满十六岁,给我撞见她和一个不男不女的傢伙在房间里拥吻,我摑了她一巴掌,她离家出走。 她的消息,我断断续续地从妹妹口中得知。 ----仪不愿受妹妹资助,自己半工读,勉勉强强把中学唸完。 ----仪到了台湾发展。 ----仪回港了,开了自己的公司。 ----仪生意失败,破了產。 ----仪遇上了交通意外,休养了近一年…… 虽然我口里一直说:「当自己从没生过这个女儿。」,但心里总是牵掛着她。 也许是遗传了我的臭脾气,仪的人生路和我一样,一直走得不大顺。 但仪身边一直有她,这个叫晞的女人。 妹妹告诉我,晞对仪很好,这十年来,无论是健康疾病富裕贫穷顺境逆境,她也一直牵着仪的手,不离不弃。 最近,她们还打算註册结婚。 我大骂「荒唐」,却也忍不住找了私家侦探去调查这个骗走我女儿的人。 ----她虽然作中性打扮,却十分斯文秀气。 ----她是资深社工,不烟不酒不赌。 ----她性情温和敦厚,积极乐观,热心助人。 这时候,我才发现,竟是自己的女儿骗走了人家的好孩子…… **************************************************************** 「晞,」我叮嘱她:「要是仪欺负你了,你告诉我,让我好好教训她!」 「爸爸----」仪摇着我的肩膀。「你这话跟我说才对,别忘了谁才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谁孝顺多些,我便痛谁多些!」我呵呵大笑:「那管亲生不亲生的……」 -全文完- 第五十二缘 - 骗 晚上十时许。 「我想现在见你,可以吗?」我收到山的讯息。 我迟疑了。「有什么紧要事么?」 「没什么,就是想你了。」 我心里想拒绝,但指头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ok」的卡通图案。 「三十分鐘后,你家楼下小公园等。」 「好。」 只有三十分鐘,时间很紧迫,我随便披件衣服,抓起钱包便下楼去截的士。 我让司机加油,儘快把我载到一个公共屋村的公园转角处。 我走进公园,找了张长椅坐下。 过了一会,我看见山正从外面匆匆跑来。 「荃----」山跑到我面前,牵起我的手。「打扰你休息了?对不起。」 「不会。」我忍不住伸手揩拭她额前的汗珠:「慢慢来就可以了,干吗用跑呢?」 山傻笑:「就是想早点看见你。」 「傻瓜。」 山在我身旁坐下,翻出了银包,从里面抽出一迭钞票,交在我手上。 「什么回事?」 「这里八千元,给牛牛当手术费。」 我愣住了。 ----家里的金毛寻回犬要到兽医处拔牙齿,是个不大不小的手术。自己之前曾经向山抱怨了两句,说费用比人还要贵上几倍。谁知道,山竟打算给我付账。 「你不是刚交了兼读硕士课程的学费么?那来的钱?」 山下意识把手腕往袖子里缩。 我眼尖,一眼瞥见山手腕上空空如也,大惊:「你的古董手錶哪里去了?」 山吶吶地说:「我的同事求我了好久,我看她这么有诚意份上,便割爱了。」 「你马上把手錶买回来。」我把钱推回去。「牛牛是我女儿,她的医药费我自会想办法。」 「你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了。」山温柔地说:「你还跟我计较什么?」 「可是,这手錶是你的至爱……」 山轻轻打断我的话:「你才是我的至爱。」 「但……」 「荃,现在的我,能力不足够让你过上好生活,但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终有一天,会让你再也不用愁钱。」 这情话完全朴实无华,却是掷地有声,我深受感动之馀,心里感到十分惭愧。 由始至终,我都在骗山。 ----这是最老掉牙的谎话,我积蓄上千万,却骗山自己家无恆產,入不敷支。 这当然是有原因的。 我的前度贝蒂是个不事生產的社会寄生虫。 我和她交往了三年,也养了她足足三年,不单衣食住行,甚至是女性卫生用品也是我为她买的。 后来,贝蒂藉口做生意,几乎骗走我二百万。 当我质问她的时候,贝蒂居然坦白承认:「对,我看上的是你的钱,至于你的人……哼哼……」 我一时怒火攻心,把酒瓶狠狠往她头上敲…… 最后,贝蒂收了我五十万,才同意和解。 经此一役,我像换了一个人。 ----逢人只说三分话,衣着打扮用度,全部降低两、三级。 认识山后,我更索性扮作连吃饭也成问题。 山本身的经济条件也不宽裕,但不单把两人拍拖的开支一力承担,还每月补助我三千元。 遇上突发支出,像这次牛牛看医生,山更不惜把心爱的手錶也卖掉。 因为山,我终于回復了对人的信心。 就在这一刻,我下定了决心----要用这一辈子的时间,好好爱她…… -全文完- 第五十三缘 - 旁观 中秋佳节。 颂收到在外地出差的尹传来信息:「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嬋娟。」 ----这两句经典虽然描述着掛念的心情,但明澄得犹如清泉。 颂和尹是表姐妹,自小一起长大,比亲生姐妹还要亲厚。 尹半辈子风调雨顺,难免有点天真,不知世途险恶。 颂比她虚长几岁,再加上歴刧沧桑,自自然然成为尹的指路明灯。 尹对颂推心置腹,什么也不瞒她。 ----尹有感情烦恼。 尹有相恋多年的女友英,但两人的步伐不一致,尹满心苦涩。 私底下,颂觉得英根本配不上尹,但胜在手段高超,把尹牢牢握在手里。 ----尹在英的照顾下生活优哉悠哉。她要是贸然离开英,无论是精神上经济上都会受到严重影响。 这是尹一直犹豫不决的原因。 颂一方面主张尹要正视自己的内心,但另一方面又担心她难以应付分手后的困局。 颂为尹操碎了心。 然后,有一天,尹告诉颂,自己被表白了。 ----那是个颇谈得来的网友妍,却在第二次见面时,向尹表白。 即使尹向对方表明,自己可是名花有主。 对方竟説不介意当第三者,只求得到尹心窗一角。 尹不知所措,连忙向颂求助。 颂当然教她断然拒绝。 颂的理据很简单,这种甘愿当小三的人,不知自爱也不懂爱人,万万不能招惹。 尹乖乖听颂的,和对方断绝来往。 颂还不放心,瞒着尹偷偷接触妍。 一经接触后,颂才知道自己错得厉害。 妍是个温驯嫺静柔情似水的纯孩子。 两人无论在外表性格人生观价值观也相当合拍。 却也同样是懦弱易受影响,需要别人呵护备致的小女人。 ----颂实在不忍心她们为了那虚无飘渺的爱情吃尽苦头。 颂立定主意要导她俩入「正途」。 颂积极亲近妍,在获得妍信任,把心事告诉自己时,大力劝阻她不要轻蹈孽海…… 这时候,妍也传来信息:「看着这么漂亮的月亮,心便不自觉想起她,正在干什么,正在伴着谁,忍不住便落下泪来。」 颂心痛了,回覆:「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不要作践自己。」 「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我找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怎么可以说放手便放手?」 「她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你一定会找到一个条件比她更好的人。」 「比她好的,我早遇上过了,可惜爱情不管条件。」 「这些都是藉口。你不能放纵自己的心,否则,受伤的一定是你自己。」 「爱过,总算快乐过,总比什么也得不到的好。」 「坏爱情破坏力堪比癌细胞,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不要自寻死路。」 「我会听你的,只怕我一个人撑不了多久……」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支持你。」 「谢谢。」 颂关了电话,心里实在难受。 ----人只能活一次,不能随心随性地追求所想,这辈子算是白过了。 ----要是她们真心相爱,自然会排除万难,勇往直前。 ----自己不顾她们的意愿,暗里从中阻挠,不就成了拆散有情人的恶毒女巫么? 罢了罢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自己还是乖乖当个旁观者好了。 颂猛一咬牙,给尹发信息…… -全文完- 第五十四缘 - 戒毒 (1) 惠头痛、心悸、浑身冰冷,四肢无力、食慾不振、彻夜失眠…… 正是毒癮发作的癥状。 ----馀,就是她的毒癮。 惠已经三天没联络馀了。 ----不看她的脸容,不听她的声音,拒收她的信息,惠决心把馀「戒掉」。 纠缠了这些日子,惠对馀总算是彻底死心了。 惠知道,馀永远不会离开她的伴侣。 馀根本放不下,却口口声声叫惠耐心等待,不过是骗小孩的谎话。 其实早在一年前,惠已预见了这结局,但她实在是身不由己。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惠一定会避开馀,犹避蛇蝎。 要是那天没有遇上她,也就不会有今天的痛苦。 这份情带给惠无上的快乐,却也让她付出了十分沉重的代价。 ----她的自尊、自信和自我。 惠爱得痴迷,把心的主导权拱手相让给馀。 ----馀让她笑,她便笑,馀让她哭,她便只有流泪的份儿。 不知是中了蛊还是着了邪,不在馀身边,惠的一颗心总是茫茫无绪,食不知味,坐立不安。 只有看着她,握着她的手,惠的魂魄才总算归了位。 馀不是细心浪漫嘴甜舌滑的人,两人相处也难免有闷场,但即使是光待在她身边木然相对,惠也觉心甜。 馀既不是自由身,工作又忙,根本抽不出太多的时间给惠。 惠只好自行创造条件。 ----惠不惜辞掉多年的工作,在馀公司附近重新再找。 这样,惠便可以趁着午餐时间、下午茶时间、下班时间,多见馀的面。 週末、公眾假期,更是从来不敢预约别人。直至馀亲口确认那些日子不能见面后,她才慢慢打算。 ----但最终都是留在家里以防馀改变主意。 因此,惠完全杜绝了其他可能性。 ----惠自少是别人眼中的红苹果,身边最不缺乏的就是爱慕者、追求者,绝对不是无人问津的老姑婆。 只是,惠眼里完全看不见任何人,她的地球只为馀而转。 如果馀爱她,只爱她,不管多苦,惠也心甘情愿。 可是,馀的心根本不专。 其实也不可以说她不专心,应该说她还是下不了决心。 ----新欢旧爱,馀心里的天平总是不定时倾斜某一边。 她的优悠寡断令惠生活在惶惶恐惧中。 好友善一直苦劝惠不应该这样无了期地等下去----这和慢性自杀根本没分别。 终于,惠下定决心「戒毒」。 惠发了信息给馀:「我决定离开你,请不要再找我。」 馀回覆:「珍重。」 惠看着这两个字,眼泪瞬间迷糊了视线。 ----她居然一点也不挽留?难道她一直期待着自己知难而退?自己会不会只是她与伴侣平淡生活里的小小调味品? 接下来的日子,惠索性辞了职在家里獃。 善请了大假陪惠,照顾她的起居,替她抹眼泪。 惠的情绪起伏极大,一时大悲、一时大喜,酗酒、扔东西、疯狂购物…… 那天,惠甚至失控地指责善:「你根本就是嫉妒我和馀,才千方百计破坏我们,想不到你心肠这么坏,竟想我陪你孤单终老……」 善一一忍下。 ----善暗恋惠多年。如惠幸福,善不介意在她身旁守候一辈子;但要是她不快乐,善绝不会袖手旁观,即使惠最终会恨她…… -待续- 第五十五缘 - 戒毒 (2) 「我是馀。」 听到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惠的手禁不住颤抖起来。 「请问找那位?」馀再问。 惠掩着嘴,不让啜泣声洩露出去。 馀沉默了两秒:「……惠,是你么?」 「她心里还是有我。」惠心里想,眼泪也就哗啦哗啦落下。 馀叹了口气:「你还找我干吗?」 惠衝口而出:「我为什么不能找你?」 「我们最好不要联络了。」 「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而已,难道这样也不可以?」 「惠----」馀低声说:「我们已经分手,应该撇撇脱脱……」 「我们没有分手。」惠抢着说:「我们只是暂时冷静一下。」 「不,你那天说----你决定离开我,永远也不要再见。」 「我是一时衝动。」 「不,我知道你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馀缓缓地说:「你说我是毒品,你要把我彻底戒掉。」 「我是这么说过,可是……」惠呜咽着:「我想你了,你可有想我?」 「……」 「馀,我想你了,你可有想我?」 「我不回答这问题。」 「为什么不回答?」惠鍥而不捨。「你很想念我,对不对?我每天睁开眼睛,闭上眼睛,都是你,我知道你也一样,想我想得快要发疯了,对不对?」 「……」 「还是,你早就厌倦了我?」惠突然提高了声音:「你一直想离开我,却不好意思开口,巴不得我主动提出分手。」 「这绝对不是事实,失去你,我很难过。」 「你难过?如果你真的难过,为什么不作挽留?你明明知道,只要你开口求我,我一定会留下来的。」 「我不能给你所需要的,凭什么留你?我怎么可以这样自私?」 「你嘴里说得好听,骨子里就是庆幸终于甩掉我这大麻烦,还你自由。」 「你冷静一点……」 「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惠嘶声说:「我一个人冷冷清清孤孤伶伶,你就和女伴甜甜蜜蜜相宿双栖。」 「是我该死,全是我的错,一开始我便不应该去招惹你。」 「你现在才来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我愿意尽一切方法去补偿你,只要你快乐……」 惠打断她的话:「我要你求我復合。」 「什么?」 「你明明听得清楚----我要你开口求我,求我跟你復合。」 「这……」 「你想我快乐,这是唯一的方法。」 「惠,这是不对的,我不能做这样的事。」 「对跟错,谁在乎呢?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要老老实实告诉我。」 「你问吧!」 「你还爱我吗?」 「……」 「你不答,我也知道,你还是爱我的。」 「我根本没有资格去爱你----我的心定不下来。」 「我知道你的心定不下来,也许永远也定不下来。」惠轻声说:「我恨这样的你,却更恨这样的自己……」 「惠,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咬紧牙关,忍忍便撑过去了,以后便是天空海阔。」 「这些话我听得太多了,你们根本不知道我究竟有多辛苦。」 「忍一时之苦,换来一辈子的幸福,这是很值得的。」 「没有你,再幸福,也是苦的。」 馀深深叹气。「你想清楚了吗?」 「来接我吧!我等你。」 ----这句话,标志着惠这次「戒毒」,完败。 -待续- 第五十六缘 - 戒毒 (3) 善得知惠「戒毒」失败后,既伤心又气恼----虽然这是意料中事。 善思前想后,决定劝惠主动出击----找馀的女伴美摊牌。 惠吓了一跳。 惠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从来只有正印向小三发难,从没有听说过小三向正印摊牌。 「在爱情中,不被爱的一方才是小三。」善说:「既然馀下不了决定,你便替她下决定好了。」 惠摇头:「我这样做,馀一定会恨死我。」 「她爱你,即使她一时生气,始终也会原谅你,甚至还会感谢你让她不再两难下去。」 「太冒险了,要是馀不原谅我,那怎么办?」 「危险是有,但值搏率也高。」善认真地说:「除非你打算一辈子跟别人分享爱人。」 「不,我当然希望成为馀的唯一。」 「一句老话----爱拼才会赢。」 惠反反覆覆想了个通透,终于按下了美的电话号码。 依照善的腹稿,惠告诉美----自己是馀的朋友,有关馀的重要事情,要跟她面谈。 美很爽快地答应下来。 惠约美第二天下午在郊区的餐厅见面。 看着斯文淡雅的美,惠完全无法想像馀描述的家暴场面。 「你真的打过馀?」惠忍不住衝口而出。 「她告诉你了?」美居然没有否认:「这和你今天约我出来有什么关係吗?」 「馀这么好,你怎么打得下手?」惠很气愤:「你不爱她,便放她走,不要虐待她。」 「这是我跟馀两个人的事,你以什么身份干涉我们?」 惠握紧拳头:「我爱馀,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你爱馀?」美牵牵嘴角:「这是你自己的事,告诉我干吗?」 惠吃惊:「你听清楚了么?我爱上了你的女伴,你居然不当一回事?」 「你爱上谁不关我的事,馀有没有没爱上你才是我要关心的。」 惠抢着说:「馀当然是爱我的,我们在一起已经快一年了。」 「在一起已快一年了?」美挑眉:「馀天天躺在我身边,你肯定她爱的是你?」 惠脸色一下子苍白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太明显了,你何必要我说两次?」美呷了口咖啡:「馀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坏在太贪玩了----只要她懂得回家,我也不好计较太多。」 「你是说馀在玩弄我?」 「我没有这么说。」美吃下一口蛋糕:「像你这种女孩,看见馀可怜兮兮地诉说着给虐待,便正义超人上身,立定主意要救她于水深火热----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你骗我,馀不是这样的人。」惠几近失控。 「她一定告诉过你----美的情绪有问题,如果不小心处理,不知会闹出什么严重的后果,所以你一定要忍耐忍耐再忍耐。」 惠的手颤抖起来。 「这『拖』字诀她一向用得炉火纯青。」美用纸巾印印嘴角:「你忍了一年,也算不错了。」 惠死死地咬着唇:「你要什么条件才肯离开馀?」 「条件?你让馀亲自开口叫我走,我马上收拾东西。」美笑:「一言既出,駟马难追。」 惠「霍」地站起来,掩脸而去。 ----这一次,惠决心把「毒癮」彻底戒除…… -待续- 第五十七缘 - 戒毒 (4) 「你所打的电话未能接通,请迟些再打……」馀看着那长长的拨号记录,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她知道惠今次真的生气了。 ----馀原本约了惠享用烛光晚餐,但临时给女伴美唤走,惠气得两天两夜不听电话、不回信息。 馀深深内疚着。 馀可以想像惠躲在被窝里哭,不知倦,也不知饿。 她的枕头湿了,又乾了,声音也哑了,眼睛涩得完全睁不开,却怎样也睡不着。 惠所受的苦,馀感同身受。 馀知道自己欠惠很多,已经到了无法清算的地步。 馀真心爱着惠,却始终下不定决心和美分开。 馀无法在新欢旧爱间作出选择,只好坐以待毙。 ----别以为这是「左右逢源」,事实却是「左右为难」,馀天天活在水深火热当中。 惠曾经三番四次提出分手。 馀纵伤心,却从不挽留。 ----馀知道自己对惠决绝,才是真正对她好。 馀衷心希望,惠这一次真是铁了心,和自己一刀两断…… **************************************************************** 馀告诉自己,这次是最后一次了,如果惠再不接听她的电话,自己便「放生」她吧! 「嘟嘟……」电话竟然接通了。「喂!」 「惠,是我。」 「你还找我干吗?」 「我……」馀囁囁地说:「惠,你一切可好?」 「好,不用费心。」惠的声音冷冷的。 「这样我便放心了。」 「你打了三十八次电话,就是为了说这两句话?」 「……」 「你不说话,我便掛线了。」 「你好好保重,将来遇到什么问题,儘管来找我。」 「你说着这么不痛不痒的话,便想我心软?」惠生气地说:「你当我是什么东西?」 「你误会了,我只是想确认你安好,并不是……」 「你惹我生气了,不是打电话来求我原谅,竟是来撇清关係的?」 「惠,我……」 「你打着如意算盘,想藉着这么的一件小事,便乘机和我分手?」 「惠,你……」 「告诉你,你别妄想,我才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馀深呼吸了一口气:「惠,你听我说,我们分手是为你好。」 「这话我早就听厌了,你还有别的新鲜话么?」 「一个女人的青春有限,别让这没结果的感情耽误你。」 「怎么会没结果呢?只要你下定决心离开她。」 「对不起,我实在是办不到。」 「为什么?」惠愤愤地说:「为什么要走的是我而不是她?你明明说过,你心里爱的只有我。」 「……」馀沉默了一会:「她为我付出了很多,我今天的一切,全是她的功劳……」 惠打断她的话:「给她钱,给她公司,她要什么,给她什么----即使你变得一无所有,我也不会介意。」 「拋弃她,家人、朋友、同事,所有人也会唾弃我,我会成为过街老鼠…… 」 「即使所有人都离弃你,我也会留在你身边。」 「我曾经答应过会好好照顾她一辈子,一旦违背诺言,我根本不能面对这样的自己……」 「这根本就是你的藉口!」惠尖叫着:「你根本就是爱她,你根本就是拿我当消遣!」 「惠,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我恨死了这句话!」惠狠声说:「这一次,我一定要戒掉你!」 电话「啪」的一声给掛掉…… -待续- 第五十八缘 - 戒毒 (5) 惠已经有三个月没有见过馀了。 这一次,惠下了死心「戒毒」。 ----馀的优悠寡断令惠的自尊心被践踏得支离破碎。 这种没有指望的日子,惠真是再也过不下去了。 惠知道馀爱她,但她更知道,馀最爱的还是她自己。 ----惠不怨馀,她只怨自己。 馀从来不骗惠,骗惠的都是惠自己。 是惠自以为可以隻手逆天----拯救馀于水深火热当中。 事实证明,惠太天真了。 ----馀和美,一个愿打,一个愿捱,一下子便白头到老。 自己不过是两人沉闷生活里的小点缀。 惠很难过,她咬着牙关死撑着。 她明白,这一关她说什么也要捱过去,否则,她这一辈子便算完了。 幸运的是,惠身边还有善。 善一直在惠身畔支持她,开解她。 惠有信心,自己总有痊癒的一天。 平安夜,惠给善死活拉去参加狂欢派对。 惠坐在一角旁观着人们劲歌热舞,心里却冷呼呼的空荡荡的。 惠不愿扫善的兴,勉强装着笑脸。 善不笨,心知惠的偽装,却不说破,反而更卖力的劝酒邀舞。 惠感激善的盛情,终于放开怀抱,和陌生人猜拳拼酒。 后来,甚至挤进人群里纵情地洒着热汗。 善给惠的狂放吓了一跳,怕她会给人佔便宜,连忙把她拉回身边。 惠咯咯娇笑,躲进善的怀里直喘气。 「还以为是什么白雪公主?原来也是一名资深玩家。」突然,一把尖锐的女声鑽入她们的耳朵。 她们抬头望去,看见一个漂亮时髦的女郎正抱着臂弯,睨视着她们。 善对这女人没印象,惠却是刻骨铭心----这正是馀的女伴,美。 「你是谁?怎么这样无礼?」 美牵牵嘴角:「难为那笨蛋还痴心一片,谁知道人家不过是拿她填空档。」 「你胡说什么?」善大喝一声。 「胡说?馀轻了十多磅,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为什么馀会变成这样?」惠按着胸口。 「你这是明知故问!」美打着呵欠:「不过,关我什么事呢?我还是早点回家睡觉好了!」 「你先把话说清楚----」惠拉着美的手臂:「究竟馀怎么了?」 美大力拨开惠的手:「你想知道馀的事,便自己去找她,我跟她早没关係了!」 「你和馀分手了?」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时候发生的?」 「我没必要向你交代吧?」 「当我求求你。」 「差不多三个月了。」美皱着眉:「她跟我说心里有人,不能再欺骗我,我打了她两巴掌,要了大笔分手费,便跟她正式分手。」 「她为什么不告诉我?」惠喃喃自语。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善握着拳头:「事情很简单,她根本不是为了你而分手。」「她另外有人,而那个人,也不要她了。」 「是这样吗?」惠心如刀割。 「你问完了吧?再见。」美转身离去。 善看见惠挽起手袋,连忙拦着她:「你想干什么?」 「我要去找她。」 「不要。」 「别阻止我,我一定要找她说清楚。」 「真相可能令你更难过。」 「我死也要讨个明白。」 善知道自己劝不了她,只好眼睁睁看着她离去…… -待续- 第五十九缘 - 戒毒 (6) 当惠看见馀的时候,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才三个月不见,圆润的双颊深深陷了下去,两眼大而无神,脸色灰白,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年。 「你怎么瘦成这样子?」惠的眼眶不自觉湿润起来。「生病了?」 馀摇摇头:「我身体很好,就是没什么胃口。」 「为什么没胃口?」惠抓着她的手臂:「怎么不找医生检查清楚?」 「医生帮不到我的。」馀轻轻挣开她:「我自己知自己事。」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老老实实告诉我。」 「没什么。」 「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惠一字一字地说:「你和美正式分手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馀的脸色发着白:「……你怎么知道?」 「那就是事实了。」惠嘶声说:「这么重要的事,你居然不告诉我?你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馀垂下头来不说话。 「你怎么不说话?你----」惠死死咬着唇:「是不是真的如善所说,你外面另外有人----你跟美分手,根本不是为了我!」 馀呆着。 惠看见她的反应,心里认定她是默认了,一时急怒攻心,一巴掌狠狠往馀脸上摑去。 馀猝不及防,失了重心,额角「嘭」的碰在墙角,鲜血一下子泊泊地冒出来。 惠尖叫着,扑过来搂着馀痛哭。 馀顾不得自己还流着血,倒过来低声安慰惠,替她抹眼泪。 好不容易才让惠安静下来,馀说:「我外面没有人。」 「那你为什么不找我?」惠抽泣着。 「不找你,因为我不想骚扰你。」馀低声说:「那天,你说过,你一辈子也不要再见我了。」 「那是因为我决心要戒毒----再给你这么无了期拖下去,我早晚会伤心而死。」 「对,我就是不想伤害你,所以才不去找你。」 「你一脚踏两船,才是伤害我,但你现在已跟美分手,怎么还会伤害我?」 「我已经----」馀垂下眼睛:「不是从前的我了。」 「什么?」 「房子、车子、现金、公司股份,全部归她,我已一无所有----再也无法好好照顾你了。」 「就是因为这些?」惠睁大眼睛。 「我一直找不到工作,下个月的租金还没着落。」馀的嘴唇轻颤:「我去找你,便成了你的负累。」 「怎么会是负累?你是我的爱人,我有责任好好照顾你。」惠握紧馀的手:「你搬来我家同住,工作慢慢找也不迟。」 「这样等如吃软饭,我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来做人了。」 「这是那门子的逻辑?」惠说:「你是女人,我是女人,怎么我花你的钱就理所当然,你花我的钱就十恶不赦?」 「你给我时间。」馀握着拳头:「我打算跟朋友到北京创业,两年,最多三年,我把钱赚回来就向你求婚。」 「你还要我等你两年?」 「我知道要你等我很不公平,所以我才一直没去找你。」馀低着头:「不如就这样算了吧!将来的事,谁说得准呢?」 「你----」惠怒极反笑:「你这是想摆脱我吧?做梦没这么早呢!」 「惠----」 「来,快点跟我回家去!」 -全文完- 第六十缘 - 美人关 她才刚过十七岁,是我的远房小表妹。 她在国内出生,一直留在乡间生活,两年前才由家人接来香港定居。 她很聪明,在国内学校的学习成绩很好。但来到香港,因为英文的底子实在太差,功课大多追不上,慢慢便无心向学。 她妈妈在我妈妈面前哭诉,我妈妈吩咐我帮助她,把她导回正轨。 我呆呆地望着我妈----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会计文员,何德何能担此大任? 我妈偏要我答应,否则不给我煮饭洗衣服。 我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 于是,我约见她。 她长相秀美,秀发如云,再加上在乡间劳动惯了,身段也要比同年纪的女孩子婀娜动人得多。再加上打扮入时,站在街角,总使路人再三回望。 我用老掉牙的大道理劝她,她居然听得下去。 「表姐,听我妈妈说,你愿意每天替我补习?」 「对,你要是有心上进,表姐一定支持你。」 「你别嫌我笨才好!」 「绝对不会。」 就是这样,我每天下班后直接到她家补习。 她认认真真,心无旁鶩,完全是一个标准的乖乖学生。 我也卯足了劲,把压箱子的本领都掏出来。 校内期中考试公佈结果,她的成绩得到了长足的进步。 她雀跃不已,我也老怀大慰。 不想功败垂成,我们不单週一至週五补习两小时,週六跟週日更加长一倍时间温书。 转眼便是一年过去。 她已经成为校里的模范生。 既然她的成绩已十分优越,我这补习老师也应该功成身退了。 我跟她说不如停止补习,她却大发脾气,把书本都扔在地上。 我跟她说道理,她直接把我赶出屋子去。 其实,我不是一方榆木。 「早晚会出事的。」从她火烫的眼波中,我早已读到那句子。 还记得自从上个月开始,天气也不怎么热,她的衣服却一天比一天单薄,背心热裤,把那一大片太阳棕的肌肤暴露空气中,教我如何正人君子,也难免多看两眼。 那天,家中无人,她假装用心听讲,把身子越哄越近,直至胸前温软也几乎要贴上我的手臂。撩人荡魄的少女幽香縈绕鼻际,我登时浑身不自在起来,脑子也给烧成一盆米糊,口里也发着一些没意思的声音。 她见我憋得满面通红,噗嗤一笑便变回小淑女,正襟危坐继续听课。 我这书獃子守戒清修了廿多年,对这熟透了的苹果如何能不动心?只是家教森严,个性也保守被动,何况她父母放心把女儿交给我管教,我又怎可「监守自盗」?只好分分秒秒告诫自己,千万不要行差踏错。 只好忍着泪跟她说再见了。 过了两天,她打电话给我,说要「谢师」,所以请我到海洋公园畅游。 看见她彷似幼童般兴高采烈,我也拋开了顾忌,与她彷如情人般度过了一个愉快的週末。 时间不早了,我送她回家,却发现屋子里空无一人。 原来,她的家人全都回乡探亲了。 寂静无人的环境犹如爱慾的温床,也忘了是我先抱上她的纤腰,还是她先把香唇奉上,总之,这美人关,我始终是逃不开去…… -全文完- 第六十一缘 - 沧云记 我和清在一个宴会中认识。 清主动接近我。 ----清告诉我,我跟谊,她那死去的女友长得很相像。 谊三年前离世了。 但她深爱她,她的离去并没有使清忘情----灵魂儿已随她别往,只剩下躯壳在尘世里寄存。 严格来说,清已死了一半。 清很可怜,一次交通意外,便毁了她----她不会再有真正的欢笑。 如果我的陪伴,可以让她稍为开心一点,我不介意暂作替身。 我也是一个挺寂寞的人。 两个寂寞的人在一起,可能会比一个人好。 至少,可以堵住热心人的关注。 ----人们都是天生的红娘,总是想尽办法拉红线。 他们是一番好意,不领情好像不通人情,但稍一迎合却只有连祸绵绵。 我与清出双入对,自然减省了很多麻烦事。 所以,当清终于肯承认言是言,不是谊的时候,我们仍然可以交往下去。 她会为我织毛衣、做饭、收拾家居。 我会接送她、陪她购物,听她倾诉。 我们还结伴旅行。 我们走得极近,就是双方家长也认定我们是一对儿。 妈妈爱煞了清的温婉驯厚,一口咬定了她是未来媳妇,把家传的玉鐲也硬套在清的玉腕上。 清那开明的爷爷也很喜欢我,把那古董袋錶送给我作纪念品。 我俩也不知怎么办才好。 「你放心吧!」我跟清说:「我会找机会跟妈妈说清楚。」 清苦笑了一下。 我颓然:「真是有理也说不清。」 「别担心!」清轻声说:「下个月我到澳洲读书,事情不就解决了?」 「什么?」我很意外:「你要离开香港?」 清点点头。 「为什么?」 「实现理想。」她垂下了眼睛。 「请告诉我真正的原因。」 清不说话。 「清,为什么?」我柔声问。 清抬起眼,看着我:「在我们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是走在一起,一是分开。」 「我们很投缘,却并不相爱,再拖下去,大家也只会越来越难受。」 「只有分开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我心里有点难受,但也知道这是事实。 我沉默了好一会:「你想清楚了?」 「是的。」清轻声说:「我很感激上天让我遇到你,有你在身边,我心里很踏实,日子也过得愉快极了。」 「这也是我要说的。」我心里一热:「我可以抱抱你么?」 清张开手,我们紧紧相拥。 这是我们最亲近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清走了。 我的生活再度回復死海也似的沉静。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也没有再认识别的女孩子。 比起清,所有女孩子也显得太现实、太清醒、太拿得起、放得下了。 也没有清对爱情那份近乎偏执的坚持。 在漫漫长路上,我与清碰巧遇上了,也结伴走了一段路----我们互相搀扶着,并不孤单。 我不知道清将来会怎样走她的路,一直孤身独行,还是找一个合适的伴侣,只知道,她会忠于她自己----至少,她是无悔的。 我恳切地祝福她。 ***************************************************************** 又是宴会中。 「那女郎是谁?」 「她叫言,年青有为,但痴情得跡近可怕----十年前女友癌症病逝,一直心如死灰……」 我甩甩头,走向另一边,不愿别人的谈论再传进我的耳朵…… -全文完- 第六十二缘 - 欠 我心神恍惚地一直往前走,突然,耳边响起了巨大的煞车声,夹杂着路人的尖叫,我只觉后腰一痛,眼前一黑…… 我睁开眼睛,看见姐,心里很高兴:「姐----」我想伸手,但整条手臂完全不听使唤。 「别乱动!」姐按着我的肩。 「我怎么了?」 「神经受创,会暂时影响活动能力。」她悄悄别转脸。 「暂时?不会是废了吧?」我的心像是坠落了冰窟。 「医生说只要不放弃治疗,终有復元的一天。」 「你不用安慰我了。」我牵着嘴角:「这便是老天给我的惩罚。」 「你胡说!」 我转脸,看见芳,她脸上是未乾的泪痕。 「你还来这里干什么?」我的声音嘶哑:「走!我不想再见你!」 「你要我走到那里去?」芳的声音很平静:「是你亲口说要重新开始的----我那儿也不去!」 「这是骗你的!」我哈哈大笑:「给我骗了一次又一次,你怎么总不学乖呢?」 「无论你说什么,我也不会离开你。」 「你疯了!」 「是的。」左手无名指一紧,一枚银指环已给套在指上。 「你一辈子也不能摆脱我了!」她俯身,把樱唇温柔的印在我的唇上。 我哭了…… ****************************************************** 我确信,芳前生是欠我的。 否则,这完全解释不了,她为什么会对我这样死心塌地。 芳的条件很好,秀外慧中、温婉可人,追求者络绎不绝。 她眼里却偏偏只有我。 我是个浅薄的人,好吃懒做,一事无成。 每一个人都认为我配不起她。 她为了我,放弃了到外国升学的机会、跟家人闹翻、和好友绝交。 我好高鶩远,不肯从低层做起,找工作处处碰壁。 我间赋在家,一獃便是一年。 芳打两份工来供养我。 我怎样去回报她?我拿着她的钱去和别的女人鬼混。 最终给她发现了,我便发脾气离家出走。 花光了钱,便回去找她,求她原谅,发誓永不再犯。 芳总是原谅我。 我会乖一段日子,直至下一次出轨。 循环不息,乐此不疲。 最过份的是,我把女人带到家里来,给芳和姐亲眼看见了。 芳终于死心。 姐很生气,不肯再认我这个亲妹。 给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女人放弃,我的世界成了一片灰暗。 我真的后悔了。 我去找芳,跪下来求她,她反求我别再纠缠,算是放她生路。 我知道,我终于真正失去她了。 我失魂落魄,遇上了交通意外,成了一个残废。 芳却回来了,握着我的手,死不放开…… **************************************************************** 「声,起床了。」 「我很累,要多睡一会,你先去煮早餐。」 「那好吧,你再躺十五分鐘。」 我一待芳离开房间,便马上起床,脱掉睡袍,抖着右手,缓缓把衣服一件件穿在身上。 我悄步走进厨房。 芳正在煎鸡蛋,我从后面拥着她。 「大冷天,你怎么只披着睡袍乱走?」她嗔说。 但当她转过头,看见我一身整齐,不由张大了嘴巴。「你的右手……」 我出其不意地凑近她,呵她的痒。 她轻笑着,和从前一样,赶紧捉着我的左手。 但我的右手已悄然掩至,覷尽机会突袭。 她叫救命,娇笑着逃了开去…… -全文完- 第六十三缘 - 听你的 我和女伴文已走了五个年头。 我们能在一起这么久,最主要的原因是她的千依百顺。 她比我年长几岁,学歷也高,更是专业人士,所以在开始的时候,我很崇拜她。 谁知道,相处一久,我便发现,她懂的只是书本理论,实际经验却远远不足,而且个性懦弱呆板,不知变通,也不善争取。 她待人处事犹如小学生,常给人欺负。 我看不过眼,便开始挡在前头替她出主意。 ----不必谦虚,我本来就是社会大学的博士生。在她眼里的难题,来到我手里,都变得迎刃而解。 她仍是跑在前线,但事实上,我已成为「垂帘听政」的人。 纵有意见不合的时候,几经争论,最后屈服的总是她。 很快,她的口头禪便变成:「听你的……」 到了后来,别人都知道了窍门----文说的不管用,我说的才是最终答案。 他们索性无视她,直接来找我讨说法。 我在公司里指点江山,忙得不亦乐乎。 她逐渐退居幕后。 不单在公事上,私底下她也十分依赖我。 彷彿,她成了我的声控机械人,只听取我的指令,从不逆我的意思。 我要她往东,她绝不敢往西。我说南,她绝不去北。 衣食住行,全凭我的主意。 ----我可不管她喜欢什么、习惯什么,只给她我喜欢的、我习惯的。因为最终,也会成为她喜欢的、她习惯的。 文生活的每个角落,我都如上帝般无处不在。 她的家人、朋友、同事,全是我所熟悉的。 她的资產、电话、电脑,尽在我掌握之中。 她的行程、动向、计划,逃不出我的眼睛。 夸张点说,我不在她的身边,她连路也走不好,说话也不利索。 友儕们都羡慕我「御夫有术」,我却埋怨这是天生劳碌命。 我公私两忙,连喘口气的时间也没有。 她却优哉悠哉地看她的书本,写她的故事,追求那劳什子理想。 我不甘心当她的「太监」,有时也会借机会大发脾气。 她总是乖乖认错,但从不改过。 「一定是前生欠她的!」我心里认定。 努力经营了这些日子,我们也薄有财资。 我看中了一间千呎房子,打算趁楼市逆转上车。 虽然钱大部份是她的,但为了节省印花税,我决意把房子登记在我的名下。 在我看来,这是十分理所当然的事。 谁知道,文居然表示想考虑一下。 她的理由是数目不分明,万一将来有了纠纷…… 我当堂便反了脸。 ----只要她一直顺着我,听我的话,哪里来什么纠纷? 一定是她背着我起了不轨的心思。 她誓神劈愿没有异心,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寧愿今日开罪我,也不要他朝做那小报上的头条。 我质问她:「即使是我对不起你,你索性大方到底,不予追究,又怎么会闹上头条?」 她无言以对。 我越想越生气,把事情告诉朋友,让她们为我评评理。 可恨的是,支持她的人居然也有不少。 我气不过,一天到晚把「分手」两字掛在嘴边。 任她如何求饶讨恕,都不肯松口。 终于,那个晚上,她说:「听你的……」 -全文完- 第六十四缘 - 坏人 我是一个坏人。 ----坏得不能再坏了,我这个负心薄情人,亲手把一个大好家庭毁碎。 我和女伴珊走了十年,一句「对不起」,便把一切推倒。 看着珊苍白的脸容、轻颤的嘴唇和那隐隐的泪痕,我的心不由自主地刺痛着。 我把指甲都陷进手心里,强迫自己的目光离开她的脸。 ----不能心软,今天一定要把事情解决,拖下去对她对我也是一种致命的折磨! 我不再爱她了。 和珊在一起,漠然地看着生活的不如意把生命的光彩消磨,形同慢性自杀。 我早已不再年轻,馀下来的日子,我不愿蹉跎。 我要为自己而活,追求梦想。 这是很自私很鲁莽的行为,我知道。我也知道,今天的所作所为,我将来一定会追悔莫及。 ----天道循环,报应不爽,这道理,我刻骨铭心。 只是,「自由」的诱惑实在太大,我根本抵挡不了。 珊的爱如天罗,如地网,密不透风,叫人喘不过气来。 ----衣、食、住、行,干什么工作、交什么朋友,事无大小,都是她的悉心安排。 她比我年轻、比我能干,有什么难题交到她手上,都能迎刃而解。 所以她一直高高在上。 她俯睨我,像是看着一个低级职员,脸上总是带着优越的微笑。 我依附着她,像头乖巧的小狗。 我得到主人式的宠爱,却没有瞭解和尊重。 我生活富足,精神却如孤身走荒漠。 我有努力争取过,向珊诉说过心里的不满。 她口里答应会改过,但结果还是依旧。 我的心一点一点给冰封起来。 我一天比一天沉默。 我对世事变得漠不关心,不会笑,更不会哭,静待着时光流逝。 还以为这辈子便要这样子虚渡了,却叫我遇上凝。 是凝让我知道,我是个值得珍视的女人。 凝对我一见钟情,不管我身边有珊,向我展开热烈追求。 开始时,我努力逃避她,坚决拒绝她。 她不依不饶,只因她看见我眼中的寂寞。 凝的热情和诚意迅速融化我。 她了解我,比我自己还要深。 和她在一起,我可以完全放松,没一丝压力。 我像是得到了新生。 我背着珊,和凝偷偷交往着。 这感觉,刺激紧张又内疚。 有了爱情滋润,我心情明显好转,整天哼着歌儿。 珊对我的转变视若无睹。 我享受着「齐人之福」,却一直担惊受怕。 ----这是玩火,一不小心,我将被烧成灰烬。 果然,凝对我的要求变得越来越多了。 以前,每天几个短讯,每星期一个短聚已经足够。 现在,她要求我随时报告行踪,每天见上一面。 甚至在午夜给我电话。 即使再漠不关心,珊也终于发现了不妥当。 她很冷静,没有大吵大闹,只问我有什么打算。 我不作声。 珊说,每个人也会犯错,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我问她,是否仍然爱我。 她没说话。 其实,她和我心底里也明白得很----我不再爱她,她也不再爱我,只是懒于作出改变。 谁能保证新人一定胜旧人?也许,只是另一个囚笼。 我想得很清楚了。 ----现在,我和珊分手。接下来,我便和凝摊牌…… 我是一个坏人。 -全文完- 第六十六缘 - 短片 短片 週末,我和好友小芬在茶聚。 我觉得小芬有点不妥,一直问非所答、心不在焉。 我很了解她,知道她是一个心里藏不住话的人。 我耐心地跟她摆龙门。 果然,她深呼吸,说:「媛,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什么事?」我间间地问。「说吧!」 「昨天,我看见谨牵着别的女人在海傍漫步。」 我一怔,立即说:「你认错人了!」 「绝对没有认错,我还拍了短片。」小芬把手机递给我:「你要看看吗?」 「人有相似而已!」我推开她的手:「我相信谨,给她天大的胆子,她也不敢背叛我!」 小芬沉默了两秒:「对不起,是我看错了。」 我笑:「不要紧。」 回到家,看见谨正在书房埋头写作。 「放假也整天闷在家里,怎么不和朋友出去走走?」我问她。 谨看了我一眼:「我没有什么朋友,你是知道的。」 我忍不住说:「小芬说看见你和别人在海傍漫步,你怎么说?」 谨很淡定:「她认错人了。」 「你没有骗我吧?」我知道这问题问得很笨。 「没有。」谨说:「我答应过你,永远也不会欺骗你!」 「我早就说小芬认错人了。」我吁了一口气:「肚饿了吧?我给你煮意大利粉好吗?」 「好,谢谢。」 我退出了书房。 晚上,我反来覆去,总是睡不着。 我偷偷走去洗手间,发短讯给小芬,让她把那短片发过来。 小芬却说早已删掉了。 我只好作罢。 回到睡房,藉着窗外的月光端详谨的睡顏。 ----顺利渡过了「七年之痒」,我便认定了和谨可以安安稳稳地走完这辈子。 既已是「笼中鸟」、「网中鱼」,我的心思时间便不再放在她身上。 ----家中的宠物狗比她更能得到我的关注。 她投诉过没有?也许有,也许没,我真的记不清。 她的说话倒真是越来越少。 我不以为意,因为实在是太忙了。 忙着赚钱、忙着花钱。 谨很不一样----她不怎么花钱,也不积极赚钱,独沽一味只爱躲在家里写作。 这是她少年的梦想。 ----一个能够坚持不放弃梦想的人,我很敬佩,但只限于别人家里的。 她已四十多了,当务之急,是正正经经地赚钱买房子,为将来退休作好准备。 当我们有了足够的钱,她再要怎么去追求梦想,我都由她。 我偶尔也会想起----两人刚开始的时候,她总爱跟我诉说着故事大纲、人物形象、佈局情节等,我会兴致勃勃地听,并给予意见。 她眼里闪着醉人的神采,确实把我迷得死脱。 可是现在,我已走得很远了,她却依然原地踏步。 这是我们之间最严重的分歧。 除此之外,我们是别人眼中的模范情侣。 知晓内情的小芬一直劝说我要好好关心谨的感受。 我总是不以为然。 可是现在…… ----谨是不是已有了外鶩之心? ----是不是已出现了一个懂她、欣赏她、支持她的人? ----要放手吗?还是要坚持? 千回百转,我在心里暗暗下决定:「不管谨的心是否已飞出去,我也要把她收回来,好好握在掌心一軰子!」 我安然地闭上眼睛。 -全文完- 第六十七缘 - 忠言 「你不要再说了!」蕾嘶叫着:「我再也不想听到你说元的坏话。」 「我说的是事实。」我强捺住性子:「她一直骗你,你怎么还不清醒?」 「元不是这样的人,你根本不瞭解她,凭什么武断?」 「我有眼睛,她的行为实实在在表明了她就是一个一脚踏两船的贱人。」 「你不要侮辱她!」蕾红了眼睛:「她心里爱的是我,只是基于道义和责任,才不能一下子离开旧人。」 「这些都是烂藉口!」我决定把这「丑人」当到底:「她口口声声说爱你,却一点也不在乎你的感受----高兴时要你立刻出现,不高兴时玩失踪,根本没把你当一回事。」 「她正处于搏杀期,时间本就不多,那女的缠她又紧,我知道她已尽量抽时间陪我了。」 「尽量抽时间?」我牵牵嘴角:「你上星期才跑来哭诉,说她寧愿打通宵麻将,也不愿陪你去听音乐会。」 「这是我一时想不开。」蕾垂下头:「她工作这么辛苦,还夹在两个女人中间,压力又大,偶尔想放松一下,我也跟她吵架,这实在是我的错。」 「你中了蛊。」我直接了当地说:「是非不分,自欺欺人。」 「你即管駡吧!」蕾低声说:「谁叫我离不开她呢!」 「怎会离不开?莫说她不过是一条街遇上十来个的普通人。」我苦口婆心:「即使她是九天玄女,只要她不是一心一意待你,你也绝对应该把她赶出大门口。」 「说来说去,还是这个话题。」蕾咬紧嘴唇:「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元一心一意爱我,只是她需要时间安排,她是一个负责任的人。」 「她爱的不是你,是她自己!她一直采取『拖字诀』,看看谁先忍受不了,主动离开她,她好坐享其成。」 「这便对了。」蕾说:「我一定要坚持下去,笑到最后的,一定是我。」 「她根本不值得你这么委屈自己!」 「只要可以和她在一起,我受些许苦不算什么。」 「不算什么?」我额角起了青筋:「是谁三更半夜在海边吹冷风?是谁在酒吧喝醉酒几乎被色狼非礼?是谁自暴自弃呼天抢地要生要死?」 「这些都不算什么?」我越说越气:「你为她哭过几场?醉过几场?你不记得,我可记得清清楚楚。你可以不把自己当一回事,我还觉得心痛呢!」一下子说漏了嘴,我的脸登时便变白了。 蕾看着我。 「……呃……我是说,作为你的死党,你受人欺负,就等如我受人欺负一样,心里很难过!」 「我当然知道你关心我。」蕾说。 「我们相识十多年,我不关心你,还关心谁?可恨的是,你不自爱,再多的关心也不管用!」 「我爱她,离不开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怎会没办法?只要你放下执着,不再强求不属于你的东西。站高些,看远些,很快你便会发现,不是你一直所想的非她不可。」 「我怕……」 「不用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支持你!」 「谢谢你!」 「一场姐妹,别说见外话。」 「还是要谢的……」 ----这方木头,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明白我的心意呢? -全文完- 第六十八缘 - 租客 相信,我是这世上最麻烦的租客。 才租住了这小小的开放式单位半年,我平均每十天找业主一次。 冷气机、热水炉、抽气扇、微波炉、天花灯、水喉、门锁、窗帘,小毛病总是数之不尽。 今天,我又给她打电话,告诉她,马桶不通了。 她说,一下班便过来看看。 对,就是要烦死她,谁叫她是我喜欢的类型? 她个子不高,却是阳光运动型,粗粗的眉毛配着圆圆的脸,很有卡通效果。 性格更是一等一的好,我烦了她这么多次,她总是笑嘻嘻地有求必应,一点不耐烦的表现也没有。 我还故意迟交租,她竟没说半句话。反是我不好意思,赶快补回。 可能有人会问,我怎么肯定她也是挛的?原因是上次同志大游行,我们碰上了,她还请我吃点心。 我让她介绍女友给我认识,她文縐縐地回答:「小女子正待字闺中呢!」 我连忙表明身份:「我也是。」 我觉得她是听懂了我的话,要不,她的笑容怎么这样饶有深意? 可恨的是,她胆子太小了,总也不敢主动行前一步。 我已经很主动地暗示了----她就住在我隔壁,我一天到晚一有空便弹结他,效法那司马相如上演「凤求凰」,她却一点也不解风情。 我甚至轻描淡写地跟她说:「……我刚从加拿大回港发展,家人朋友全不在身边,日子过得颇寂寞……」这呆木头竟也不懂趁机约会我。 没奈何,只好用上这最后一招。 我专诚请了假,上午到西贡码头买海鲜,下午去剪头发做美容。 还特别选购了一瓶上等红酒。 ----看她怎么飞得出我的五指山? 「叮噹、叮噹……」门铃响。 我赶紧应门。 门一打开,便是她红通通的笑脸,我一见便心里欢喜,却故作冷淡:「你迟到了!」 「真对不起,有点塞车,我已经早两个站下车,跑过来了。」她一迭声道歉。 看见她满头大汗的样子,我的心早就软作一团,口里却还是不肯饶她:「你这房子真的不适合人类居住,东西三天两头的坏!」 「房子上了年纪,毛病必然是多了些,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搞定它。」她拍胸口保証。 「朝廷不使饿兵,先吃饭,再做事。」我抱着臂弯说。 「怎么好意思呢?」 「别废话,快去洗手。」 「……好吧!」 不是我「卖花讚花香」,我的手艺比得上星级大厨,看她把碟子的菜汁也几乎要舔乾净便知道了。 她喝了几口红酒,脸便成了大萍果,眼睛也瞇起来,可爱得叫人忍不住想狠狠咬上一口。 「来,再喝一杯!」 「不了。」她捲着大舌头:「我还要修马桶呢!再喝便拿不稳工具了。」 「明天再修也行。」 「不,一定要儘快修好。」她揉揉额角:「绝不能让你住得不舒服。」 「……你不觉得我太麻烦么?」 「不会呀!」她认真地说:「当业主的责任,就是让租客住得舒舒服服。」 「就是这么简单?」我失望到了极点。 「……我希望你可以一直住下去……」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不交租也行……」 ----天!这应该算是表白了吧? -全文完- 第六十九缘 - 两个女人 「你怎么还不替我交租?业主打来催了。」瑋把租单扔在我的桌子上。 「我昨天才给你还了两张信用卡的卡数,一时週转不过来。」我低声说。 「你怎不跟公司『借用』一下?」。 我连忙走过去把办公室的门关上:「你这么大声干吗?想全公司也知道么?」 「怕什么?你是这里的『话事人』,谁敢管你的事?」 「什么『话事人』?不就是一个小小的会计?」我说:「就是待的日子久了,大家给几分薄面……」 「谁不知老板把你当乾女儿?公司十万元以下的支票随你开?」 「你还敢说?」我紧皱着眉头:「上次那八万元,你说最多借两星期,现在快两个月了,你怎么还不赶快拿回来?」 「股票不『生性』,我有什么办法?」瑋涎着脸:「最好你再『借』几万元来,让我『沟货』,好快一点翻本,到时一定本利归还。」 「还借?」我一口拒绝:「不可以,我们已前后借了近三十万,很容易给发现的。」 「不会不会。」瑋摆摆手:「老板一个月也不回来一次,只要每月收支平衡,老板根本不看账本。」 「老板不看,但老板的外甥瑾会看。」我掐着手心:「她虽然不是唸会计出身,但人很聪明,迟早会给她看出破绽来。」 「她不是想追求你么?」瑋挑着眉:「你去敷衍她一下,必要时给她佔点便宜,她一定会帮你的。」 「你叫我出卖自己?」我脸色一变:「我是谁?我是你的『老婆』,你居然叫自己的老婆去勾引别人?」 「什么出卖自己?这么难听!」瑋满不在乎:「不过是交个朋友----朋友不是应该互相帮忙么?」 「你总有你的道理。」我很生气:「我绝不会招惹她,我们的问题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决。」 「随你吧!」瑋拉门离去。 我双手抱着头。 ----瑋一直不肯改乱花钱的坏习惯,我们根本入不敷支。这样下去,迟早会给发现,到时候,一定逃不过牢狱之灾。 真的出事了,我只好把事情都承认下来。可是,我要真的坐牢了,谁来照顾瑋? 想来想去,也只有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了。 我主动约会瑾。 瑾的外表木纳,想不到却是健谈的人,兴趣也很广泛,我们的话题彷彿怎样也谈不完。 她也直率,两次约会后,便向我表白。 我也不跟她绕圈子,直接告诉她,我财政出了问题,跟公司的数目有点不清不楚,现在根本没有心情谈恋爱。 她没有说什么,便送我回家。 过了一星期,会计师来公司核数,才三天便揭发了有人亏空公款。 我正要向老板自首,谁想到,瑾竟抢先一步,把一切承担下来。 老板没有报警,把她大骂一顿后,辞退了她。 我默默看着她收拾东西离去,胸口隐隐作痛。 想不到瑋竟还在一旁幸灾乐祸:「不用坐牢,真是便宜了她!」 「你说什么浑话?」我低吼。 「心痛了?也难怪!她既肯替你顶罪,想必已得了便宜。」瑋牵牵嘴角:「你休想骗过我的眼睛!」 我气得摑了她一巴,拔足便向瑾离开的方向跑去…… -全文完- 第七十缘 - 暂托 这是一隻模样儿很精灵可爱的混种芝华娃。 帖子写着:「与女友分手,现在的居所不许养狗,跪求好心人暂托两个月。」 我想了一会,打了一行字,按下「发送」键。 一小时后,有人按门铃。 我打开门,看见一个抱着小狗的年轻女郎。「救命恩人,你好。」 我请她进屋。 她把芝华娃放在地上,它摇摇摆摆地走向沙发,举起后腿,撒起尿来。 女郎尷尬地看着我:「嘻嘻一向懂得在洗手间大小便,现在可能是太紧张了。」 「不要紧。」我说,然后走进厨房拿地拖善后。 「我来吧!」她把地拖抢过去。 我只好由她,转向芝华娃打招呼:「嘻嘻,你好,我是信,请你多多指教啊!」 嘻嘻的尾巴打着三百六十度的圈圈。 「嘻嘻很喜欢你。」女郎说:「我忘了自我介绍,我是荷,很感激你的帮忙。」 「不用客气,我家的小狗瓜瓜半年前上了天堂,我一直不敢再领养,现在算是考验一下自己。」 「真是可惜!」荷轻声说:「希望嘻嘻可以让你回復心情。」 「我会好好照顾牠,你可以放心。」 「一看便知道你是好主人,我放心极了!」荷笑:「但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请说。」 「我可以每天下班后过来看看嘻嘻吗?我真的很想牠。」 「可以。」我点点头。 「你真是好人!」 就是这样,嘻嘻成了我家的一份子。 这小子一点也不怕陌生,第一个晚上便窝在我的枕头上睡觉。 我知道这样做会宠坏牠的,但看见牠笨头笨脑的样子,心便软成一团,什么也由牠了。 第二天,牠早上五点便把我舔得满脸口水。 这坏习惯怎么和瓜瓜一模一样?我既已给弄醒了,便索性起来给牠做早餐,然后带牠去晨运。 下班后,我赶紧走到街市去,给牠买有机的鸡肉当晚餐。 回到家,竟看见荷在门口等着。 「你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荷笑:「我等一会不要紧。」 「进来吧!」 嘻嘻从沙发上跳下来,看看荷,再看看我,然后走过来抱着我的小腿。 「死小子,这么快便移情别恋?」荷笑骂。 「牠是看中了我手上的鸡肉吧!」我赶紧打圆场。 「你不用替牠找藉口,牠就像我前度一样没一点本心。」 我不敢答话。 我简简单单的弄了点意大利粉,和荷填饱肚子便算。反是为了嘻嘻,用了四种烹飪方法,试试那一种煮法牠会喜欢一些。 饭后,我们和嘻嘻一起去散步。 我带了个网球给嘻嘻玩,谁知牠一点兴趣也没有。我自个儿掷出去,自个儿拾回来,活像傻瓜似的。 荷笑得抱着肚子。 想不到的是,荷真的每个晚上也过来和我们渡过。星期六、日更是整天陪伴。 快乐的日子过得特别快,转眼便过了两个月。 我的心情很鬱闷。 ----习惯了嘻嘻和荷在身边吵吵闹闹,一旦没有了,我真的可以适应么? 荷很快便发觉了我的不妥当,再三追问,我忍不住红了眼睛:「……我捨不得嘻嘻,也捨不得……」 「不捨得?」她眼波一转:「不捨得便将暂托变领养吧!不过绝对不能『要仔不要乸』……」 -全文完- 第七十一缘 - 分手代理师 我翻看杂志,看到十大奇葩职业,其中一项是「分手代理师」。 顾名思义----是找专人代替自己向恋人说分手。 还以为是什么新鲜事,其实早在大学时代,我已让乐当我的「分手代理师」。 我是天生爱情狂,非常享受被追求被痛爱的感觉,很轻易便会与人共堕爱河。 但我的热情来得快,也去得快,最多半年,我便会对对方完全失去兴趣,不得不分手。 我很怕麻烦,不愿意面对分手时的眼泪、指责和纠缠。到了这种时候,便会请乐出马。 乐是我的同室,也是我的好友,对我的感情生活瞭如指掌。 她很厉害,每次由她代我去说分手,总是马到功成。 问她有什么秘诀,她怎么也不肯说。 我打算劝她去成立一间代理分手公司,一定可以赚得盘满钵满。 唔!不好!还是让她专心当我的私人代理吧! 过了几天,我和刚从澳洲回来的表妹小休吃下午茶,谈起这个话题,小休表示很有兴趣见识一下乐的能耐。 我的好奇心也被挑起,决意和小休合谋,让乐来代理我和她的「分手」。 我给乐打电话,粗略介绍一下小休,便要求她代分手。 乐一口答应下来。 第二天,乐约了小休在一家高级餐厅见面。 小休悄悄接通了我的电话,让待在附近公园的我可以听「现场直播」。 「……小休,你好!我是媚的好友乐,这次约你出来,主要是要代媚跟你提分手……」 ----端的是开门见山,乾净利落。 「分手?」小休的声音充满怒气:「这是我和她两个人的事,怎么处理也应该是两个人之间的问题,为什么要让你这个陌生人来插上一腿?” 「媚就是不知道要怎样面对,才让我来跟你好好谈谈。」乐的声音很平和诚恳:「要知道,即使是先提分手的人,也会承受很大的伤害。」 「既然是伤害,那为什么还要分手?」小休说:「媚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告诉我,我都改!」 「你很好,媚对你没有什么不满。」乐说:「但人与人之间相处,讲求的是缘份,她觉得你们在一起,尚欠这么一点点。」 「别说得这么虚无飘渺!」小休一点也不放松:「你不说出一个令我满意的答案,我绝对不会同意分手。」 「其实说白了,就是觉得不合适。」乐依然心平气和:「在你眼里,媚可能只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和时下一般女郎差不多,贪玩、任性、爱浪漫。」 「其实,她的内心很脆弱,需要极度的安全感、无底线的包容。」 「她的理想对象,除了是爱侣外,还要是她的妈妈、老师、知己、战友和玩伴。」 「她知道你已尽了力,十分感激你,只可惜……」 「即使当不成恋人,她也希望和你成为好朋友……」 小休终于答应和我分手。 和乐道别后,我和小休在公园碰面,却是相对无言。 过了好一会,小休说:「我终于明白乐为什么会百战百胜了。」 我轻轻点点头。 「根本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你,也更爱你。」小休拍拍我的肩:「你好自为之吧!」 我咬着唇,抖着手给乐拨电话…… -全文完- 第七十二缘 - 贵人 以前的我,并不迷信。 但自从认识了恩之后,我不得不相信,真的有「贵人」这回事。 恩信是我命中的贵人,遇上她的第一天,我便由失业半年的「量地官」成功应聘为名店售货员。 跟她拍拖后,好事更是接踵而来。 轮候了多年的公屋竟然成功了,我终于不用再捱贵租、住劏房。 六合彩五奖也中了,彩金虽然不算多,但我自十八岁开始买六合彩,连安慰奖也从未中过。 连买杯雪糕,都可以中头奖----双人来回日本机票连酒店。 恩的相貌身材平庸,品性却极温驯,对我体贴体谅,我也就收起了花心,跟她好好发展。 真是「不由你不相信」,和恩同居后,我的事业更是一帆风顺。 短短五年间,从一个见习售货员,一直晋升到香港分区总店长。 我们也从二百呎公屋,一直搬到千二呎私人屋苑。 银行存款由四位数字,跳升至七位数字。 虽然我们的经济环境已大大改善了,但恩还是恩,节俭得离谱。 永远只在转季大减价时才肯买衣服,两件上衣、两条裙子、两条裤子。 永远只有三对鞋,一对上班鞋、一对运动鞋,一对休间鞋。 病了永远不肯看医生,随便买些成药吃吃便算。 但她只对自己「孤寒」,对我对我的家人却很慷慨。 我妈妈很喜欢她,说她是难得的好女人,把她当亲女儿般痛爱。 我的朋友同事对她更是讚不绝口。 我对她没什么不满,想着简简单单,这样过上一辈子也挺不错。 谁想到,一次出差把这一切悉数改变。 我到巴黎总部开业务会议,遇上美丽热情的模特儿祖安。 祖安大胆主动,把我迷得死去活来。 回港后,我跟恩提分手。 恩哭着求我,甚至愿意委屈求存。 家人朋友把我骂得狗血淋头,但我色迷心窍,把所有劝告置若罔闻。 恩终于接受了现实,搬离我家。 是巧合吧?还是命定?自从与恩分手,幸运之神便离我而去。 因我的决策失误,公司亏了大钱,把我辞退了。 适逢股灾,我上百万的投资血本无归。 我交不出供款,银行便把我的房子收回。 连祖安也离我而去。 短短半年间,我变得一无所有。 我搬回妈妈家,每天窝在屋里喝酒,醉了又醒,醒了又醉。 妈妈拿我没办法,竟把恩找来。 我一看见恩就生气,大叫着赶她离去。 恩却死缠着我不放。 不理会我的辱骂、冷语、讽刺,恩始终温柔而坚定地守在我身旁。 终于,我重新出发。 仗着对时装还算有些触角,我开了一间网店,专门售卖非主流时装。 我发奋图强,巴不得二十四小时在工作。 幸运之神再次降临,我的生意蒸蒸日上。 转眼两年过去,我再次站在人生高峰。 遗憾的是,恩一直拒绝跟我復合。 恩身边没有别人,对我也是十分关怀照顾----她骗不过我的眼睛,她依然爱我。 我在她跟前跪下来求婚。 她说:「你爱的不是我,你只是不想放走我这个『贵人』。」 我看着她的眼睛:「我不能放你走,不是因为你带给我好运,而是自尊和自信----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我爱你……」 -全文完- 第七十三缘 - 离婚 和清相识了三年、拍拖三年,结婚三年,她居然跟我说分手。 我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谁想到一直把我捧在手心里的她,竟突然间要与我各行各路。 原因?清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是含含糊糊的一句:「因瞭解而分手。」 我怀疑她外面有人,但她死口不认。 我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即使心里再不愿意,但要我求她,那是万万不能。 我爽快地答应下来。 清很大方,把房子、车子和现款都留给我,完全是净身出户。 在她搬走的那个晚上,我躺在床上,望着墙壁上那原本掛着我俩结婚油画的空白位置,情绪一时失控,眼泪再也止不住…… 认识清那年,我才十八岁,刚考进大学,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我们既是同学,又是同室。 清古板木纳,和活泼外向的我完全不搭线。 但清的成绩顶尖,我的功课、测验、考试全靠她帮忙才能轻松应付过去。 她还主动把宿舍里的清洁工作全包下来,甚至还会替我洗衣服。 我心安理得地享受她的照顾,从没觉得不好意思。 到了毕业前夕,她向我表白。 我抚心自问,对她,我并没有爱的感觉。 可是这么好的人,要是落在别人手上,那实在是太可惜了,于是我答应跟她试试看。 清对我完全是无底线的包容和迁就,我说一,她从不说二。 即使我故意无理取闹,她也是忍让忍让再忍让,根本不给两人吵架的机会。 在她身边,我称得上是万事如意。 家人、亲戚、朋友也对她讚不绝口。 清聪明、勤奋、上进,事业发展很顺,才三年,已当上部门主管,还买了房子。 她捧着鑽戒和鲜花向我求婚。 我犹豫了好久。 ----没有,我还是没有爱上清,但嫁给一个深爱自己的人,那是常识。 我实在不愿意失去她,只好嫁给她。 清为我们举办了一个童话式的梦幻婚礼,我永志难忘。 婚后的生活更加顺心了。 清包办了所有家头细务,承担了一切家庭开销,事无大小,从来用不着我费心。 虽说是结婚了,我却和未婚时分别不大----还是经常出去跟人吃饭跳舞,但自忖已收敛很多,至少不再彻夜不归。 而且,我毫不掩饰自己已婚的身份,虽然追求者还真不少,我都是抱着玩玩便算的心态,绝不会被缠上身。 有时候,我也会纳闷:「清一天到晚孵在家,不是看书便是做家务,怎么不会长出磨菇来?」 转眼三年,清一直给予我绝对的自由,优越的生活、週全的照顾,我对她还是挺满意的,想着张张就就,这辈子就这么过去了也罢。 记得有一次,我心情好,搂着她的脖子说:「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别忍着,要坦白告诉我!」 她只是笑笑摇头。 谁想到,她一直骗我。 犹如沉睡百年的火山,在完全没有预警下,驀地爆发。 我恨死了这样虚偽的她。 她一定会后悔,一定会回来求我復合,到时候,我一定要好好折腾她,不会让她轻易过关。 我抱着枕头,幻想着她在铜锣湾崇光百货门口,跪下来求我的情景…… -全文完- 第七十四缘 - 生病 我一向是个女金刚,早就忘了生病的滋味。 想不到,就是短短的淋了十分鐘雨,居然染上了感冒。 我家里没有成药,只好泡个滚烫的热水澡,然后大被盖过头睡觉。 半夜,却发起烧来。 我头昏脑胀、喉咙焦燥、骨头发痛、身上半是热汗,半是冷汗。 我一人独居,叫天不应、叫地不闻,凄凉的感觉淹没心头。 这时候,我想起了珀。 ----珀是我的同事,三年前,一同考进这间公司。我们学歷相当,办事能力也不相上下,很自然便成了暗里较劲的对象。 谁想到,她居然向我表白了。 我没有考虑太多,便拒绝了她。 ----珀五官清朗、斯文内敛,就是那温吞水的性格叫我不耐烦。 虽然给拒绝了,珀也毫不介意,对我仍是关怀备至。 人在病中,意志力归零,我强撑了没多久,便忍不住打电话给珀。 「我马上来!」她说。 这个「马上」,居然一小时还不见影。 我心里不断咒骂她。 终于,门铃响,我艰难地起身去开门。 看见她满额大汗,我便生气不起来。 「你怎么起来了?赶快回床休息。」她伸手来扶我。 「不起来,谁给你开门?」我拨开她的手,没好气地说。 「是是,我真笨!」 我不理她,转身回睡房。 她紧跟着我。 「你觉得怎么了?要是太辛苦,我马上送你去看急症。」 「不用麻烦,躺躺便好。」 「那么,我煮了白粥,你趁热吃点,垫着肚子好吃药。」 「我没有药。」 「感冒药、退烧药、喉片、止痛药,我都带全了,你多多少少吃点,明天一早便带你看医生。」 「拿来吧!」 珀小心奕奕地捧上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瑶柱白粥,我的肚子适时地咕嚕作响。 她竟然打算餵我,换了平时,我一定会发脾气,但现在气虚体弱,只好乖乖张开嘴。 她把粥吹了又吹,然后一匙一匙地餵给我,末了还不忘替我抹净嘴角。 她还带来了探热针和退烧贴。「三十八度,乖,带上它,再吃点退烧药,你会舒服些。」 我很不满意她把我当孩子哄,但实在没有力气反抗了,只好由她。 「我要洗澡。」我有点小洁癖,现在浑身是汗,令我很不舒服。 「你不能沾水。」珀温柔地说:「我拿热毛巾给你擦擦身子吧!」 「不要!」 「乖,听话才是好孩子。」 「你别把我当孩子!」 「好,好,你是大人,是大人更应该接受意见。」 我喘着气,眼睁睁看着她拿来热毛巾,翻开我的衣服,替我擦身。 暖意随她的手沁入我的肌肤,热熨的感觉令毛孔都舒展开来,我发出了低低的叹息。 「我膀子痛。」我发嗔。 「那我给你按按好吗?」 我点点头。 她让我俯卧着,微凉的手温柔却又有力地按在我的肩膀的穴位上,我又是痛苦又是舒服地叫起来。「噢!」 「太大力了?那我轻点!」 她在我身上揉揉捏捏,我居然在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满室阳光,浑身舒泰。 珀正伏在床边,睡得香甜。 看着她的睡顏,想起昨夜的綺丽,我不禁脸红了。 难怪人们说:「小病是福」…… -全文完- 第七十五缘 - 劝 睡梦中,我隐约听到门铃响。 我马上清醒过来,看看鐘,午夜两时半。 我披衣出去看防盗眼。 ----是珮。 我连忙打开门,让她进来。 气温只有十度,她竟然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单衣,打着哆嗦。 我把外袍脱下来披在她身上,把她安顿在沙发里,再进厨房给她斟热茶。 她垂下头,一滴眼泪落在我的手背上。 我像是给滚油烫了一下。 我扶起她的脸,看见上面青紫的瘀痕。 「她又打你了?」我咬着牙。 「……不……是我自己不小心…….」 「你想骗谁?」我忍不住喝了一句:「我去找她……」 「求你别去!」她拉着我:「……琛不是故意的,都是我不好,惹她发火…….」 「你真是没救了!」我拨开她的手。 「姐-----」 「你还懂叫我姐,便应该听我的----赶快跟那原始人分手!」 「你不明白……」 「我当然不明白,那原始人有什么好?」我很是气愤:「又穷又懒,还要动不动便打人,你真是前世欠她的?」 「她工作不顺,心情差,多喝了点酒…….」 「她有什么时候是心情好的?」我越说越激动:「失业时心情固然不好,工作了还是心情不好,动轧拿你当出气袋,只有你这傻瓜才可以忍受。」 「不,很多时候,她待我还是很好的……」 「对,就是问你要钱的时候。」我打断她的话。 「姐……」 「我知道你不爱听,可是,我不得不说。」我努力放柔声音:「你真的不要再浪费时间在这个人身上了----她根本不值得。」 「可是----」珮呜咽着:「我爱她。」 「一个人最重要的是自爱。」我握着她的手:「不懂自爱的人,怎么懂得爱人?」 「她也爱我……」珮狠狠咬着唇:「……每次清醒后,她都会认错,还会跪在地上求我原谅,甚至摑自己巴掌……」 「勇于认错,永不改过!」我说:「你一次又一次原谅她,等如一次又一次纵容她,她下一次只会变本加厉。」 「……我不能离开她,她身边只剩下我一个了……」 「就是要让她连你也失去了,她才有反省的机会-----你当是放过自己,放过她吧!」 「放过她?」珮喃喃自问。 「你要是真的爱她,便放开手,让她自己爬起来。」我苦口婆心:「她要是真的爱你,一定会痛改前非,重新振作----所谓『置于死地而后生」,你和她将来才会有好日子过。」 「可是……」 「你不是一直想去法国唸设计么?」我打蛇随棍上:「我替你找了些资料,碰巧有个短期课程,挺适合你的,你不如去换换环境。」 「……那好吧!」 「乖,这才是我的好妹妹。」我温柔地说:「快去洗个澡,早点睡吧!明天我会把一切安排好。」 我待珮在睡熟后,才躡手躡足地走出露台。 我拨通了琛的电话。 「珮在我这里。」 「我猜得到。」 「我叫你不要再打她,你怎么总是不听?」 「不打她,她怎会死心?」 「说到底,也是我们不对,你还来伤害她,难道不怕天谴?」 「要谴也是先谴她吧?」琛激动起来:「要不是她当日冒你的笔跡给我写绝交信,我们怎么会分手?现在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全文完- 第七十六缘 - 验身报告 信息铃声响个不停,我不理它。 电话响了又响,我索性把手机关掉。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任凭门外的诚不断敲门呼唤。 我没有脸目见她。 ----我刚拿到上星期体检的验身报告,証实我是乙型肝炎带菌者。 「……乙型肝炎是由过滤性病毒引起的疾病,病毒存在于血液、唾液、精液、阴道分泌等……」 「主要传播途径是性接触。」 「部份患者由于病徵轻微,自己成为带菌者也不自知,因此也会在不自觉下,把病毒传播给伴侣……」 诚要给我害死了。 我被感染、我患病,我死,都是我应得的报应,但诚是无辜的,为什么上天要这样不公平? 事实証明了,诚什么都好,就是瞎了眼睛,居然选了我----一个坏女人当女朋友。 她和我,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诚身家清白、大学毕业、专业人士,从没有谈过恋爱。 我出身市井、中三輟学、无业、恋爱次数多不胜数。 诚跟我以往遇到的人完全不一样,我对她很感兴趣。 开始时,诚只把我当普通朋友,是我主动缠她。 后来,她对我展开正式追求。 却轮到我爱理不理了。 ----诚太纯品温驯,白开水似的一个人,与我爱恶分明的性格差天共地。 与其说我害怕两人性格不合,不如直接说我高攀不起。 但诚的脾性也倔强,认定了,怎样也不肯放手。 我认为她只是迷恋我的身体,心想,就给她一次,让她完了心愿也罢。 乘着酒意,我把她拐到床上去了。 我把那夜当作雾水情缘,谁知她执意要负责任,自说自话地计划两人的将来。 ----储蓄、买房子、到加拿大註册结婚。 从没有人给过我这么美丽的梦,我一下子便给感动得热泪盈眶。 为了她,我洗尽铅华,重整我的人生。 ----我找了份简单的工作,戒烟戒酒,跟以前的猪朋狗友一刀两断。 我学烹飪、学织毛衣,一心当个称职的家庭主妇。 一有空,我们便设计未来的爱巢。 日子充实而美好。 天,为什么我要去做那劳什子身体检查? 难怪人们会说:「无知永远是最幸褔的。」 不,我马上扑杀这种魔鬼想法----当然是知道的好,现在是我染病了,但说不定诚还是洁净的,只要我马上跟她分手,她还有机会健健康康地过活。 如果她不幸被感染了,我也应当立刻分手----我那有这么厚的脸皮留在她身边「献世」? 说来说去,我面前只有一条路----和她说再见。 我心如刀割。 幸褔,上天摆在我面前,我还未握紧,祂又悉数收回。 我前世究竟作了什么孽? 或者我应该问:「诚前世作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居然让她遇上我。」 要怎么做,才能抵偿我欠她的债? 「婷,你先开门,有什么事我俩一起面对,一定找到解决办法。」 「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如果是为了验身报告的事……」 我霍的打开门:「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的?」 「报告就放在餐桌上,我一时好奇便打开来看,上面写得很清楚----」诚说:「身高1点65米,体重65公斤,那根本不是你啊……」 -全文完- 第七十七缘 - 及时的信息 一天,老婆突然问我可觉得家里太冷清,愿不愿意家里添新成员。 我脑筋一转----莫非她终于回心转意,肯接受人工受孕,为我俩孕育爱情结晶品? 「愿意,当然愿意,简直是求之不得!」我开心得快要飞上半天高:「想不到终于让我等到这一天了,感谢上帝观音菩萨阿拉真主。」 「你不反对?」 「我怎么会反对?还是一千个一万个欢迎呢!」 「那我就放心了。」老婆说:「我家乡的堂妹申请来港唸大学,下个月便搬来与我们同住。」 「吓?......」 那天,给老板折腾了整天,我拖着半残的躯壳回家。 打开大门,是一位明眉皓齿,身段婀娜的年轻女郎。「对不起,认错门了。」我慌忙道歉,心里暗骂自己真是老糊涂。 「姐夫----」 「吓?.....」 「姐夫,你不认得我了,我是小莲……」 ----五年前陪老婆回乡探亲,小莲还是个梳着大孖辫,穿着花布裤,光着脚丫子通山跑的黄毛丫头----她,她是小莲? 小莲看我呆相,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就是这样,小莲在我家住下了。 本来是二人世界,现在多了个第三者,不方便当然难免,但另一方面来说,家里又的确比以前热闹多了。 小莲是家中独生女,想不到家头细务样样在行,拿手小菜又好吃又多变化,我俩口子得了这生力军,小日子过得份外有滋味。 我再也没有发出半句怨言。 好日子过了三个月,直至,老婆得了妇女病。 不是很严重,但听医生说,为安全计,还是需要暂时谢绝行房,以免影响病情。 这真真是苦煞我了! ----我们年轻力壮,感情又极好,几乎每隔两天便连场大战。现在被迫守戒,精力无处发洩,不到一个月,已把我憋得满脸暗疮。 适逢老友聚会,那些猪朋狗友什么不好说,偏要挑些爱情动作招式来绘形绘声。这无疑是火上加油了,我连乾了几杯冰啤酒,心头火却是越烧越旺。 带着半醉回家,这才想起老婆饮宴未归,心中更是苦闷难耐。 我连厅灯也懒得开,便直接窝在沙发一角喝闷酒。 ----不是没想过自我解决,但对有伴侣的人来说,「自食其力」总有点不是滋味。万一不小心给老婆发现了,更会引起她的无谓忖测。 这时候,小莲正从客房里走出来。 犹是睡眼惺忪的她根本没有察觉到厅中有人,直入洗手间,连门也不关,便脱下裤子…… 在窗外月光的映照下,那双雪白修长的大腿晃花了我的眼睛,我全身血液登时热烘烘的沸腾起来,喉咙像是给火烧般难受。 她解决完后,逕自回房睡觉。 我心里天使魔鬼连连激战,终于,魔鬼取得了一面倒的胜利----色迷心窍的我居然跟上去偷窥她。 只见这睡美人翻了翻身,扯起了半截睡衣,半截小蛮腰登时暴露眼前。 我两眼发直,心脏快要跳上喉咙,脑里早被烧成一团浆糊…… 就在我的理智快要被慾念淹没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我按键一看,却原来是老婆发信息,约我到酒楼接她回家。 「好险!」我心里暗呼了一句,连忙飞也似的开门走掉。 -全文完- 第七十八缘 - 怀疑 我怀疑裕外面有人。 一想到别的女人取代了我的位置,享受她的爱情,我便心如刀割。 裕不是完美情人,她有她的缺点,但我全不在意,就是爱死了她。 身体灵魂,我没有保留地向她全部奉献。 这样很危险,我不是不知道,可是,我实在是心不由己。 我甚至不介意当小三,乖乖听从她的安排,躲在暗角两年多。 好不容易等到她与前度分手,我以为终于守得云开了,谁知道,她又另有新欢。 我知道,我不年轻不貌美不优秀,她的确可以找到更好的。 我唯一的优胜处,就是千依百顺。 裕说过喜欢温驯体贴不囉嗦的女人,这方面,我相信没有别的女人可以比得上我。 她说一,我从不说二,完全是没底线地迁就她。 ----事实上,只要她一皱眉,我已心如絮乱。 更遑论她发脾气,说狠话,我便犹如世界末日。 我的唯一心愿,就是她可以快快乐乐地生活,大前提是身畔有我。 当然,我还想要一个名份----我渴望着可以大大方方地牵着她的手,向世人宣示----我是她的女人。 裕亲口答应我的----只要我乖乖多等半年,她便会向外宣佈两人的关係。 她说这是为了不去刺激她的前度。 我纵不愿,却只能听她的话,心里祈祷着她会实践诺言。 现在回想起来,我真是天真,这分明是她的借口。 ----她回復了自由身,正是天空海阔任鸟飞,又怎么捨得轻易再进「牢笼」? 我很难过,以前,我只需要跟她前度一人比拼,现在,我要跟全世界的女人比拼。 以前,裕的前度把她管得很严,我倒还可以掌握她的行踪;现在,没人管她,我反而难以知道她的去向。 她接电话,我会怀疑她跟谁在互诉衷情;她看信息,我会怀疑是谁给她发曖昧短讯;她出外逍遣,我更会怀疑她背着我与人偷欢。 我惶惶终日,心里没一丝安全感,只恨不得一星期七天,一天二十四小时把她拘在身边。 我偷看她的手机,谁知道她设定了密码;问她,她怎样也不肯告诉我。 她说这是她的私隐。 情侣之间应该坦诚相对,她有事瞒我,还不是间接承认自己心里有鬼? 我的心被伤得支离破碎,眼泪弄湿了半边枕头。 她却在一旁呼呼大睡。 正要赌气一走了之,腰间却突然多了一对热烫的手,人便被拥进一个火热的怀抱里。 我正想开口说话,嘴已给封住,舌尖更被大力的吸啜着。 她的手在我身上各处游走,熟练地挑起我的慾望。 剩馀的理智让我夹紧双腿,不让她轻易得逞。但我身体的每部份,基本上都只听她的指挥,她只需轻轻在这里那里撩拨几下,我便浑身酥软,无力抵挡。 裕的手一边动,一边在我耳边低吼:「……怀疑我不?还怀疑我不?……」 我毫无原则地说:「……不了!不敢了!放过我吧!……」 她不管我的求饶,给了我很多很多,多得我根本承受不了。 ----我尖叫、痉挛、流泪、汗出如浆。 我死过去,又活过来。 终于,我心满意足地在瘫痪在她怀里。 ----裕爱我,只爱我,我再也不会怀疑她了…… -全文完- 第七十九缘 - 后座 我和女友分手了。 五年的感情,虽是由我主动提出,但心里也是十分难受。 我请了一个月大假,到欧洲散心。 零时十分,我踏入飞机的头等舱。 ----平时的我十分节俭,但今次旅行却穷奢极侈,以安慰我空虚的心灵。 我凭票找到自己的座位。 整个舱都坐满了,只剩下我旁边的位置。 我调好椅背,换上拖鞋,准备好好休息一下。 谁知道,后座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严格来说,是一个女人在叨嘮。 ----声音不算大,但有点沙哑,毛毛虫般鑽进耳孔里,令人有点发痒。 是说话的内容勾起了我的好奇心,令我不禁侧起耳朵来偷听。 「……洁儿,你答应嫁给我,我真的很高兴。」 「你放心,过往的事,我会把它一笔勾销。」 「朋友都在劝我,说我这么优秀的人,什么女人找不到?实在没必要对你这么死心塌地。」 「我说你们都不明白----爱是无法解释的,我第一眼看见你,便认定了你。」 「即使你拥有这么复杂的过去,即使你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对我爱理不理----我知道,这些都不能怪你,你也是年纪轻不懂事,给人蒙骗而已。」 「对了,你回去便辞掉教师的工作,那丁点儿薪水,还不够我吃两顿饭。」 「放心,我会给你零花钱,还有ae黑卡,更打算把两间房子拨到你名下。」 「平时怎么打发时间?逛逛街做做美容吃吃下午茶,再不,陪我妈咪打麻将,只怕你的时间不够用呢!」 「你一定要好好侍候我爸妈。你想想,他们不单同意我和女人结婚,还不嫌弃你的家境出身,这样开明的父母实在难得极了。」 「当然,你的父母我也会孝顺的,他们的生活费都包在我身上好了。」 「孩子,其实我最不喜欢孩子,可是,我爸妈喜欢。幸好现在人工受孕方便得很,我们最好生他三个、五个,也好多分一份身家。」 「你要明白事理,我一个做大生意的人,出外应酬消遣绝对是无可避免的。总之,你记着,外面所有都是逢场作戏,你一概不要理会,安心坐稳你的陈大少奶宝座便是。」 「你以前的朋友最好都断了,反正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我以后会把亲朋戚友介绍给你认识,他们全都非富则贵,思维视野也高人一等。」 「你要学法文、社交舞、餐桌礼仪、衣着品味等等,免得被人背后嘲笑。」 「只要你以后听听话话,安份守己,你的生活一定会幸福无比,每个认识你的人都会羡慕妒忌恨。」 「说了这么久,我喉咙都乾了。」女人清清嗓子:「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 「你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我这人很民主,很接受别人意见的。」 「我想说的是----」另一个清润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小姐,我可以坐在你旁边么?」 我看着眼前的美女,一时反应不过来。「什么?」 「我想坐在这里,可以么?」她指指我身旁的空位。 「呃……随便。」 「洁儿,你----」那女人瞪大眼睛。 「陈小姐,谢谢你的错爱。」洁儿说:「我觉得我们还是当朋友比较适合,晚安。」 -全文完- 第八十缘 - 借钱 「琳,我有话要跟你说。」 「有话直说好了,干吗吞吞吐吐?」 「因为----」我揉揉额角:「真的很难开口。」 「我和你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琳柔声说:「你即管说吧!」 「我公司週转不灵,想问你借五十万。」 「五十万?」琳轻皱眉头:「我那来这么多钱?」 「你可以向银行申请私人贷款。」我说:「你是公务员,应该可以获得特别利率优惠。」 琳动动唇,却始终没有说话。 我知道她的意思:「你想问为什么我自己不去申请吧?」 「可以借的话我早就借了。」我叹了口气:「这两年公司一直亏本,全靠我向银行借钱才能勉强经营下去----现在所有信用额已用光,再没有银行肯借钱给我了。」 「既然环境这么差,上个月怎么还送我名牌手袋当生日礼物?」琳的眉皱得更紧了。 「你姐姐男友送她名錶,我怎能让你给比下去?」 琳摇摇头:「我对这些根本不在意。」 「我明白了,以后我一定会量力而为的。」我握着她的手:「你可以帮我渡过这次难关么?」 「我要想一想。」 我流露出失望的表情。 琳说:「我累了,请送我回家吧!」 「好。」 往后一星期,琳没有任何消息。 我也不去找她。 根据以往经验,我是「被分手」了。 我一点都不诧异----因钱财反目,我的经验已经十分丰富。 老实说,我的财政根本没有问题。 这是我惯用的技俩----问女友借钱,藉此试探她对我有多真心。 是的,我自信心极端不足,总是害怕别人不是真心喜欢我,只是为了我的财资。 当然,我不是一出生便是这样的,曾经的天真无知令我伤痕纍纍。 ----那是一个很不美好的故事,却是一个很好的教训。 自此之后,每当我遇到一个喜欢的女郎,经过一段时间交往后,我打算和她认真发展下去了,我都会开口问她借钱。 结果全都令我失望。 渐渐地,我明白到,这就是人性。 ----可以共富贵,不能共患难。 我开始游戏人间,并善用「借钱」这个终极武器来提分手。 基本上是万试万灵。 这一次,我是真心喜欢琳的,也幻想她可能与别的女人不一样。 可惜的是,事实証明了----人是绝对不能试练的。 虽然这是已预知的结果,我还是免不了难过。 又过了一星期。 电话响,看看来电显示,是琳。 我迟疑了一下,终于接听:「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约你见面。」 「我最近很忙。」 「我有重要的事,要当面跟你说。」 「如果是说分手,这大可不必。」我有点沉不住气:「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便是,不用什么都要明说的。」 「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我问你借钱,你失踪,就是想我知难而退。」我说:「我不是不识相的人,以后绝对不会骚扰你。」 「我筹到五十万了,想把支票交给你。」 「什么?」 「我把房子加按,所以需要一点时间。」琳低声说:「没找你是不想你担心,想不到却令你误会了----」 我放下电话,拔足往她家跑去…… -全文完- 第八十一缘 - 老套桥段 我和女友嫦拍拖四年,已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 这一阵子,嫦有点古古怪怪。 ----行踪不明,打电话常被转到留言信箱,发信息过了半天才回覆。 我问她原因,她顾左右而言他。 我跟好友说起,她让我提防嫦是否有外遇。 我深知嫦的品性,绝不会做出对我不起的事情来。 话犹在口边,居然给我看见嫦正和一个帅气的tb手牵手走进餐厅。 我想上前质问她,双脚却像是给钉在地上。 嫦也看见了我,她脸色不变,挽着tb来到我跟前:「嗨!真巧!」 「你----」急怒攻心,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既然给你碰见,也不用多费唇舌了----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我紧紧握着拳头。 「还要问原因么?」嫦高举着和tb相握着的手,然后扬长而去。 我伤心欲绝,整天到酒吧买醉。 这晚上,半醉中,我看见舞池中有张熟悉的脸孔。 ----嫦的新欢居然和人在跳辣身舞。 我一时血气上涌,衝上前去把她撞倒地上。「见一个爱一个,你怎么对得起嫦?」 她的女伴挡在前面:「你是不是认错人了?这是我老公。」 「你居然已经结婚了?」我更气得打了tb一拳:「你怎么还去招惹嫦?我打死你这个人渣!」 tb一边闪避,一边大嚷:「你误会了,是嫦叫我帮她演场戏……」 「你说什么?」 「你去找她吧!迟些怕来不及了……」 不待她说完,我已拔足离去。 我直接找上嫦的家。 我按门铃,嫦却不打开门,只隔着门儿跟我说:「你还来干吗?」 「你让我进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你有话便说,我在这里也听得见。」 「开门吧!当我求求你。」 彷彿过了半个世纪,大门终于打开,眼前出现了一张憔悴不堪的脸容。 「嫦----」 「有话快说。」 「我刚碰到你的新欢,她说你跟她演戏骗我。」 「……是的,我是骗你。」 「为什么?」 「我得了癌症。」嫦的眼泪徐徐滑落:「我不能连累你。」 我不禁哑然。「患绝症扮变心」这么老套的桥段,她居然会用上? 「你也太少看我了。」我很生气:「我既已答应要照顾你一辈子,便是一辈子,少一天都不行。」 「你不明白……」 「不明白的是你。」我打断她的话:「现在医学昌明,只要治疗得法,即使患上癌症,康復率也是很高的。」 「再退一步说,就算最终治不好,让我伴着你走馀下的路,这是我的权利。」 「我患的是卵巢癌。」嫦垂下眼睛:「因发现得早,还是第一期,医生说只要动手术,痊癒的机会很大。」 「那不是很好么?」 「你怎么还是不明白?」她低吼:「要动手术把卵巢和输卵管割掉----我再也不能为你生孩子了,你还跟我结婚干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跟你结婚是为了要你给我生孩子?」我又好气又好笑:「何况,你不能生,就由我来生,还不是一样么?」 「可是……」 「没有可是。」我板着脸:「你明天回公司请假,我们马上飞往加拿大註册,再也不给你反悔的机会。」 嫦哭笑着投进我的怀里…… -全文完- 第八十二缘 - 对象 我的顶头上司晞是个温文尔雅的帅b。 她做事俐落、有魄力、有担当,是个人人称羡的好上司。 我和她共事一年多,对她的倾慕与日俱增。 我自问条件不差,也曾在「无意间」透露了自己是同志,她却从来没有什么表示。 虽说我也可以作主动,但我却一再迟疑----也许她对我毫无兴趣,也许她早有理想对象----我要是贸贸然表白,给拒绝了,我还有什么脸目跟她朝夕相对 ?这是一份很理想的工作,我不愿意轻易失去。 我只好天天祈祷着上天给我安排…… 这两个月来,我们一直筹备着一个大型展览会。 晞带领着大家,以惊人的才干完成了不可能的任务。 公司举办了庆功宴。 晞的情绪很高涨,和各同事逐一乾杯,说些嘉许鼓励的话。 她来到我跟前,说:「明天星期六,你有空吗?我想约你吃晚饭。」 我一呆----她这是在约会我么? 「没空?」 「有,有空。」回过神来,我慌忙答应。 「那明晚七时,我到你家接你。」 「好。」 第二天,我忙着做头发、美容、水疗,挑选衣服鞋子,化妆,几乎迟到了。 晞把我带到一间很有情调的餐厅吃烛光晚餐。 「其实我一直想跟你吃顿饭,好好了解一下对方,可惜始终找不到什么好机会----现在展览会终算完结了,我们也可以放松一下。」 「你……你想了解我什么?」我口拙舌笨地说。 晞微微一笑:「例如说,你现在有没有对象?」 想不到她这么直接,我忍不住半垂下头,声如蚁语:「……没有。」 「那你有想过找对象谈恋爱么?」她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我……」我心噗噗乱跳起来。 「你别怪我多事,设计部的积奇打算追求你,请我替她作媒人……」 我犹如被冷水淋头。 「……还有印刷公司的杰斯,也向我打探你的消息。」 「我觉得两个女郎条件都很不错,你大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她滔滔不绝地为她俩卖广告,我又伤心又委屈,便推说头痛,要回家了。 她开车送我回去。 在路上,电话响,她说声「对不起」,然后接通蓝牙耳机。 「……是,马上回来了,顶多四十五分鐘。」 「有没有想念你?当然有,回来便给你亲一个。」 「你喜欢煮什么我便吃什么,只要是你煮的,我保证连碟子也吃下去。」 「腰酸背痛了?那我等会给你来个全身按摩,包你精神爽利。」 「你先洗好澡,乖乖等我回来……」 我坐在一旁,听她与电话另一头的人喁喁细语,心里就像是有针刺着般难受。 ----原来她早有了亲蜜对象,幸好我没有自讨没趣。 我登时心灰意冷,打算星期一便递辞职信。 「……现在?不好吧?我身边还有朋友在呢!」只听见晞叹叹气:「好了好了,真是怕了你!」 她对着电话作了一个响吻:「满意了吧!」 「再见,外婆。」 ----等等,是外婆,不是老婆?我是不是听错了? 晞关了电话,笑说:「我外婆很缠人,让你笑话了。」 「当然不会。」我眉开眼笑。 ----原来,晞还没有对象,那我就不客气了…… -全文完- 第八十三缘 - 求婚 (1) 我和梁家栋走了才一年多,他便自说自话要筹备婚礼。 眼前这男人----五官端正、身家清白、有正当职业,无不良嗜好,还有房有车,在不少女士眼里,勉勉强强也可算得上是「笋盘」了。 对他,我说不上爱,却也不讨厌,要跟他过上一辈子?「也没什么所谓了。」我心里想。 但我有一个要求----一个别具心思的求婚。 家栋拍拍胸口:「包在我身上,保证你满意。」 过了两星期,我刚要出门上班,看见家栋站在门口,让我立即跟公司请假,带上护照,跟他走。 我乖乖配合他。 我们到了机场,乘搭前往苏梅的飞机。 然后又是汽车,又是快艇,终于把我带到这个荒僻小岛。 岛上只有三、两间矮矮的茅屋,其馀便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蓝天绿水白沙,我深深呼吸一下,空气里满是海水的味儿。 「喜欢这里吗?」家栋温柔地问。 我点点头,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家栋兴奋得直搔头,笑着把我带到小岛的另一边。 沙滩上给搭了一个小小的草亭,蓝色的玫瑰给围成一个大大的心型。 站在玫瑰中心的,赫然是一头半人高的小笨象,牠的鼻子还给掛上一个小花篮。 我登时给吓得后退了一步。 家栋握着我的手:「过去看看吧!」 我勉强自己跟他走过去,小象乖巧地把鼻子伸向我,我接过花篮,看见一只晃眼的鑽石戒指。 「嘉儿,请你嫁给我!」家栋和小象同时在我跟前跪下。 此情此景----我只觉眼前一黑,人便晕了过去…… ************************************************************ 「……你醒醒……」 我张开眼睛,看见一脸焦急的家栋。 我一手拨开额上的冰毛巾,低吼:「谁给你出的鬼主意?」 「什么?」他一呆。 「我问你----」我瞪着他:「是谁教你用小象宝宝求婚的?」 「……我……我自己想……」 「你绝对想不出来。」我的声音很吵哑:「快点告诉我!」 「是群组里的。」家栋额角冒着汗:「我知道你想我自己动脑筋花心思,但我实在没什么好主意,只好求助网友。」 「那人叫什么名字?长相怎么样?」 「我一直唤她『程小姐』。」家栋吶吶地说:「我们只用微信联络,从来没有碰过面。」 「程小姐?」我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嘉儿,你没事吧?」家栋很担心。 「我累了,想休息一会。」我赶他出去。 我躺在床上,望着矮矮的屋顶,思绪乱成一团。 「……嘉儿,我保証给你一个永志难忘的求婚……」 「……你心爱的东西都会你眼前出现----沙滩、蓝玫瑰、小象宝宝,当然最重要的是有我……」 「……你等我,我很快便回来,回来便向你求婚……」 我嘴唇沾染了些咸咸的液体,我伸手一摸,发现半边脸都是湿的。 ----我的前度程亮,是个鬼主意特别多的人。我们相恋三年,早已认定了对方。谁知道,她突然提出要出国深造一年,此后却是音讯全无。 我受不了打击,患上了情绪病,休养了两年。 现在,她回来了,想尽办法接近家栋,想还我一个「心愿」? 我跟自己说:「我一定要再见她一面!」,然后安心地闭上眼晴。 -待续- 第八十四缘 - 求婚 (2) 我叫程亮,我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事,就是一时衝动,跟女友嘉儿的爸爸打赌----两人分开一年,看看我们是否依然情比金坚。 嘉儿的爸爸一直反对她和我交往。 ----我眼看着嘉儿夹在我和她爸爸中间左右为难,日渐憔悴,我独自找上她爸爸谈判。 世伯认为年轻人的「爱情」都是用眼睛看,用嘴巴说的东西,唯有经得起远距离的考验,才算得上是真正的爱情。 他提出了赌局----我和嘉儿相隔两地,如果经过一年时间,最后还能坚守在一起,便是我胜了,他再也不会反对我们。可是,如果我和嘉儿任何一人忍不住另结新欢,便是他胜了,我便再也不可以纠缠嘉儿。 最重要的是,这件事不能让嘉儿知道。 当时的我自信满满,也没仔细考虑清楚,便一口答应下来。 我的心思很简单----忍受一年分离之苦,换来一辈子的长相廝守,那不是很化算么? 我向嘉儿提出要到法国唸设计,她纵不捨,却也为我的前途着想,没有反对。 我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証:「你等我回来,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梦幻式的求婚。」 就是这样,我和嘉儿展开了远距离恋爱。 由于时差关係,我们谈电话、视频见面的机会不多,一般是靠发信息和电邮来沟通。 我独在异乡为异客,功课压力又沉重,日子过得很艰难乏味。 我怕嘉儿担心,只报喜、不报忧。 渐渐,每次的通信竟然变成了一个个虚构的短篇小说。 实在闷不过,我爱上了泡酒吧。 这里是浪漫之都,一夜情犹如看电影打网球,我一时意志不坚定,做出了对不起嘉儿的事情来。 我愧疚得想自杀。 ----我自觉骯脏之极,再也配不上嘉儿,也输掉了和她爸爸的赌局。 我退了学,揹起背囊到处流浪,更断绝了和嘉儿的联络。 经过了三年的沉淀,我终于鼓起勇气回港。 我透过朋友的朋友的朋友,知晓嘉儿的近况。 ----自我失了踪,嘉儿发了疯似的到处找我,后来更患上了情绪病。经过一段长时间的休养,终算重新上路。现在和一个叫梁家栋的男人走得很顺,还开始筹备婚礼。 我是心酸,却不难过----嘉儿终于找到一个好归宿,我很为她高兴。 这时候,我想起了对嘉儿的承诺。 我找到了梁家栋的脸书,再找机会加入了他的朋友圈。 当他向朋友求助如何向女友求婚时,我把我的构思毫无保留地告诉他,并默祷一切顺利…… ****************************************************************** 「无胆匪类!你终于肯出现了么?」门外人劈头第一句便骂。 「……嘉……嘉儿……」我艰难地开口。 「你欠我一句话!」她一把推开我,走进屋里。 「对……对不起!」 「不是这一句!」嘉儿转过身来瞪着我:「我质问爸爸,他终于把你们的赌局告诉我,甚至还坦白说出你那次一夜情是他特意安排的----所以严格来说,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这些年,你受苦了。」 「那么是那句话?」我脑筋一时转不过来。 「就是『嫁给我』!」嘉儿眼角的泪水徐徐滑落:「沙滩、蓝玫瑰、小象宝宝,这些全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有你……」 -全文完- 第八十五缘 - 气味 「我喜欢你,请你答应跟我交往。」暟一脸诚恳地说。 我给这突如其来的表白吓了一跳,呆着脸不作反应。 「我是很有诚意的,请你给我一个机会。」她把我的手轻轻握在掌心里。 我挣开她,嘴里冷冷地吐出几个字:「对不起,我拒绝。」 「可以告诉我原因吗?」暟咬着唇:「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可以改。」 「不是你的问题。」我垂下眼睛:「是我们不适合对方。」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适合?」暟看着我的眼睛:「我们共事一年多,虽说不上十分了解对方,但相处十分愉快,我直觉觉得我们将会是很合拍的一对。」 「同事怎么等同情侣呢?」我有点不耐烦:「我说不适合便是不适合,你别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 「我不认为这是浪费时间。」暟鍥而不捨:「我真的很喜欢你,希望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你再迫我,只会令我们连普通朋友也做不成。」 「不!」暟终于投降:「万事好商量,即使当普通朋友也好,总之不要不理我。」 我叹了口气:「快吃东西吧!」 吃过晚饭,暟要送我回家,我拒绝了。 我独自在家附近的海滨长廊散步。 放眼望去,触目儘是一对对依偎细语的情侣。 怎么可能不羡慕?我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女人----憧憬爱情,渴望爱情,幻想着牵着至爱的手漫步人生路。 我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却从没有谈过恋爱。 ----我算得上是中人之姿,追求者从来不断,但都给我狠狠拒绝了。 原因是,我身有隐疾。 ----从青春期开始,我的身体在情绪激动时,会发出一股淡淡的气味,不是臭狐,却比臭狐更令人难耐。 家人为我访遍中外名医,统统不管用。 我只好儘量保持心境平和,并严禁人们接近我身边一米范围内。 我从开朗活泼的小可爱,变身成孤僻冷傲的大冰山。 我早已作好一辈子孤身过活的心理准备。 但暟出现了。 ----两人无论在人生观价值观都十分吻合,她的学识修养令我仰慕,她的热诚爽直叫我感动,我很喜欢和她在一起时的感觉,简而言之----我不小心爱上她了。 可是,我不敢跟她开始。 ----不开始,便永远保存着美梦;开始了,美梦便幻灭了。 但她终会有气馁的一天,当她拖着别人的手出现在我眼前时,我是不是真的可以若无其事? 越想得多、我心里就越烦闷,那难闻的气味又再次飘进我的鼻子。 ----那种似臭非臭,似霉非霉的味儿,连我自己也难以忍受,更何妨是别人? 我痛苦地抱着头。 过了一星期,我和暟到台湾出差。 天雨路滑,的士司机一时大意,把车子撞上了路边灯柱。 大家只受了点皮外伤,却已把我吓得魂魄不全。 ----那气味又跑出来了…… 连前座的司机也开始掩着鼻子,但坐在我身旁的暟却像是没事人一样,只管察看我的伤势。 我又羞又恼,一把推开她:「你不觉得气味难闻么?怎么还接近我?」 「什么气味?」她一脸茫然:「啊!我没有告诉过你么?我九岁时发高烧,自此之后便只剩下三成嗅觉……」 -全文完- 第八十六缘 - 遗嘱 富翁万大同去世了,头七刚过,一家人全聚在大宅里,等候律师宣读遗嘱。 黄律师打开公事包,取出遗嘱,清清喉咙,大声朗读---- 「我,万大同,快死了!相信你们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很不耐烦了----不用否认,想当年我想我爸快点死去的心情,跟你们也差不多----这就是人性,谁也不必矫情!」 「我身边正站着两位脑科医生,两位律师,两位会计师,每一位也足以証明我现在神智清醒、情绪稳定、心思正常,所以等一会无论你们喜不喜欢这份遗嘱,我劝你们还是不要搞小动作,乖乖接受,因为弄上法庭的结果只会浪费金钱时间和引人笑柄。」 「首先,我会把一半的资產捐作慈善用途----你们不要心痛,如果你们知道我曾经做过的事,也许会觉得全部捐出去也是应该的。过去已经过去,怎样追悔也没有任何用处,现在唯有捐点钱,求个安心而已!」 黄律师转身对万至富说:「至富,你是长子,一直尽心尽力为公司,转眼便是二十年。你恪守本份、循规蹈矩,一言一行都挑不出错处,我对你很是满意。」 「可是,你真的快乐吗?你算是真正活着吗?夸张点说,你不过是一只声控机械人,只会听取指令行事。」 「你还记得小时候最爱的小提琴吗?你的志愿还是个指挥家呢!你都忘记了吧?」 「我会把公司三份之二的股份留给你,条件是----你要放一年大假----用这一年时间,好好思考你的人生吧!」 万至富垂下头,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黄律师喝口水,接着说:「至贵,当日我不顾你的意愿,强迫你嫁入陈家,是我对不起你!」 「婚后你跟老公各玩各的,双方家长都看在眼里了,不作声是不想把事情闹大,弄得大家没脸。」 「谁想到你却变本加厉了,酗酒、滥药、对孩子不闻不问----你已错了半辈子,还要再错下去么?」 「我会为你成立一个基金,每月给你固定的开销,条件是----你要马上离婚,然后戒酒戒药,重新当回一个好妈妈。」 万至贵掩着脸,低声啜泣起来。 黄律师揉揉额角:「至荣,你这标准的花花公子,专攻吃喝玩乐,三十多岁人还是一事无成。」 「但这不能全怪你,我这当爸爸的完全责无旁贷----你第一次到夜总会,就是我带你去的。」 「我会给你一千万当创业资本。成功了,你便回来拿回你应得的股份;要是失败了,那些股份便捐去公益金吧!」 万至荣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了。 黄律师把遗嘱翻到最后一页:「至华,你从小就爱跟我唱反调。」 「我让你做生意,你偏去玩摄影;我让你嫁人,你却跟女人结婚。」 「我气得跟你脱离关係,你半点都不在乎。」 「别人都以为我最讨厌你,他们全都错了----其实我最爱的是你,你的独立、自信、自强不息。」 「我知道你不稀罕钱,我会以你的名义成立一个基金,专门为同性恋合法化作贡献。」 「请你原谅爸爸!」 至华咬着唇,强把眼泪迫回去。 「好吧!孩子们,我们天国再见……」 -全文完- 第八十七缘 - 起尾注 店里没什么客人,大家都各施各法来打发无聊时间。 我正倚在暗角打瞌睡,朦胧间,听到阿池和阿平在聊八卦。 「……你看你看,都说你们女人厉害,只三年时间便把男人的老底也掏空了……」 阿池说:「不是我们女人厉害,是你们男人立坏心肠,假装跟老婆离婚,然后把资產转移过去,来避免给人追债,谁知道弄假成真,给老婆『起尾注』了。」 「男人就是信任她,才把身家财產转移,那女人真是太没本心了。」 「你看那男人的年纪可以做女人的老爸,便知道她嫁的不是人,而是钱。」 「都说『女人不到八十岁,不要给她饱饭吃』,真至理名言也……」 我的肩膀给人拍了一下,我懒洋洋地睁开眼睛:「什么事?」 「阿源,美女找。」阿平指指自己身后。 我站起来,越过阿平,看见了一身贵妇打扮的美娜。 美娜开口便说:「跟我走,我有事跟你说。」 我牵牵嘴角:「我正在上班。」 「你可以请假。」 我还未开口,阿平那臭小子便忙不迭说:「去吧!去吧!这里有我和阿池便可以了。」 我没好气:「开不到单,交不足数,我今个月的奖金便泡汤了!」 「开单?这个容易。」美娜从手袋里掏出黑卡,瀟洒地扔给阿平:「门口第一个架上的鞋子,37号,每款一双。」 「无聊!」我把黑卡抢回来,塞还那土豪,然后转身离开店子。 美娜跟着我来到街角的小餐厅。 「胡太,有何贵干?」 「我早在半年前就离婚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哀怨地看着我。 「何小姐,你找我有什么事?」 「阿源----」她伸手过来握着我的手:「我终于成功了,现在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我大力抽回自己的手:「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你没看今天的新闻?」美娜压低了声音:「就是那单转移资產案。」 我很惊讶:「主角原来是你?」 美娜点点头:「我们离婚,他先分我一半财產;然后再通过其他途径,把馀下的也全转给我。」 「现在他要我还钱,我想不还也可以,但风险有些大,所以我找律师跟他谈判----所有资產六四分,他最后同意了。」美娜把和解书递给我。 我对这些完全没有兴趣,也懒得伸手接:「那跟你来找我有什么关係?」 「来找你復合啊!」美娜瞪大眼睛看着我:「当年我们分手,我曾经说过:『你等我,当我得到我想要的,我一定会回来找你』,难道你忘记了?」 「我没有忘记。」我撇着嘴:「但我从来没答应过你----当你离开的一刻,我对你已完全死心了。」 「但你身边一直没有人。」美娜咬着唇:「你心里还是爱着我的,对吧?」 「不是。」我坚决否认。 「我心里一直只有你,跟你分手是因为看不见将来。」美娜抽泣着:「我现在有钱了,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好相爱吧!」 「我们是绝对不可能的。」我站起来:「我们的人生观价值观爱情观根本差天共地,怎么可以走得下去?」 「阿源----」 「祝你早日找到理想对象,再见。」 -全文完- 第八十八缘 - 离开 看着彤已哭得没声音了,我的心早已给撕成碎片,却也硬着心肠摔门而去。 ----我现在对她残忍,就是将来对她仁慈,她终有一天会明白。但即使她永远也不明白,我也终算无愧于心了。 认识我,根本是老天给彤的惩罚。 彤是台湾人,来香港作交流生,成了我的同学。 彤不算很漂亮,却是清纯娇柔型,头发长长,声音小小,跟香港一般女孩子截然不同,成了眾多男生的追求对象。 我本来对她也没什么特别印象,就是那一次在运动场,看见一个男生对她拉拉扯扯,我看不过眼,上前去挡在她身前,大喝一句:「敢动我的女朋友?你找死!」 那男的还想说什么,她已十分配合地挽着我的臂膀:「亲爱的,别管他了,我们走吧!」 那男的只好眼睁睁看着我们手牵手离去。 她说要请我吃饭谢谢我替她解围,我瀟洒地拒绝了。 过了一星期,教授让我们自行组队做调查报告,由于我一向人缘差、功课差,谁也不愿意跟我合作。 彤却主动要求与我一队,叫全班同学大跌眼镜。 我知道如果不借助她的力量,我这门功课必定不合格,最后只好同意了。 我们一同搜集资料、做访问、写报告、努力了整整个多月,终于得了甲等成绩。 这是我唯一的甲等,我高兴得忘了形,把彤一把抱起来转了一圈。 彤红着脸,在我脸颊上亲了一口。 我像是被激怒的狮子,低吼一声,捧起她的脸蛋,狠狠亲下去…… 我们正式走在一起了。 ----我事先已警告过彤:「我粗鲁、固执、没耐心、臭脾气,从没一个女朋友可以容忍我超过半年。」 她笑笑不语。 彤是典型的台湾女生,柔情似水、体贴温柔,口头禪是:「听你的。」 她对我百般迁就,处处忍让,不管情况再差,也只是咬着唇坐在一旁,默默无语----即使我多想吵架,也吵不起来。 彤的包容驯服了我。 我们过了好一段美满快乐的日子。 转眼间,便是一年过去。 彤的父母下了死令一定要她回台湾。 我们正在热恋中,谁也捨不得谁,我想了一个晚上,终于决定随她而去。 她父母是老一辈子的人,定然不能接受独生爱女搞同性恋,所以彤把我安置在学校附近一个出租单位里,每天下课后便来我处。 我不耐烦唸书,也懒得找工作,每天无所事事,生活所需全靠彤提供。 ----彤家境富裕,零用钱足够我俩开销,我心安理得地当起「小白脸」来。 我不愁吃不愁穿,但时间多得实在没处打发,便到歌厅酒吧找消遣。 没几天,我便跟一群坏痞子混上了,喝酒赌钱泡妞,玩得忘宗忘祖。 彤劝我,初时还算有点作用;但到了后来,我一听到她的声音便觉讨厌。 最后,我居然还出手打她…… 看着自己的手,我完全无法相信这就是我----我恨死了自己,却也恨死了彤----我竟把我的堕落归咎于她的纵容。 「绝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告诉自己:「我一定要离开她,从新做人----只有再次站起来,我才有资格给她幸福。」 「彤,你等我……」 -全文完- 第八十九缘 - 被分手 「又被分手了?」我来到酒吧,刚坐下,劈头便说。 曦苦着脸不答话,仰头乾了半杯啤酒。 「这次又是什么原因?」 「我怎么知道?」曦打着酒噎:「没吵架、没冷战,前天还一起出海游船河,昨晚便在电话跟我说分手。」 「她没说理由?」 「说了----就是觉得不适合。」 「这么含糊?」 「对呀!交往了半年多,一直相安无事,虽间有小磨擦,但从没有大衝突,她突然间就说不适合了,真叫我完全摸不着头脑。」 「她不说清楚,相信是想保存大家顏脸。」我说:「正所谓『今日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但她这样说断便断,没个合理解释,叫我怎么甘心?」 「说得也对,正所谓『爱一个,上一课』,也好等你将来改善改善。」 曦又乾了半杯酒:「现在『死因』不明,真是有冤无路诉!」 「别喝了!」我一把抢过她的酒杯。「让我们来分析分析吧!」 「怎么分析?」 「你刚才说你们间中也有些小磨擦,举些例子来听听。」 「就是那种很常见的……」曦侧头想了半天:「譬如现在去吃饭,我问她想吃什么菜,她说没所谓,我也说没所谓,她迫着我提主意,我勉强说了几个,她全都不满意,最后还是各自回家吃饭。」 「又例如,陪她购物,她总是把东西试来试去,拿不定主意,让我来选,我不愿选,她又迫我,我只好随便选了,她又生气,最后什么都买不成。」 「又例如……」 「够了够了!」我用手势阻止曦说下去:「换言之,她是个没主见的人,偏偏你也是,她觉得不能依赖你,所以便跟你分手了。」 「就这么简单?」她满脸怀疑地看着我:「可是,就是你上次跟我说:『女孩子要人迁就,总之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千万不要逆她的意思』,你不是忘记了吧?」 我一怔----我当然记得,那是曦上一次被分手时,我劝告她的话。 「这次对象不同嘛!」我定定神:「你上次的女友是独立自主型,事事也要处主导地位,你又不肯让她,整天跟她开辩论大赛似的,又怎么走得下去?」 曦大叫起来:「我再上一次被分手,又是你说因为我不够硬朗,让人没安全感,叫我儘量表现出刚强的一面,我听你的,才弄成这样子。」 我一时答不上话。 「总之,千错万错,都是错在我听你的话!」曦一把抓着我的手臂:「我现在问你----你是不是故意乱说一通,存心搞破坏的!」 我心猛然一跳,大力拨开她的手,狠狠地说:「你自己爱情运不够,遇上的人都不对,却来埋怨我?」 「每当你失恋了,我都是第一时间跑来陪你哭陪你醉的!你这忘恩负义的傢伙!」 「好了,总之,你以后有事不要再找我!我乐得省时省钱省气力!」 曦给我一顿抢白,登时洩了气,她可怜兮兮地说:「对不起!是我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 我满意地摸摸她的头,结了账,送她回家。 ----不让你处处碰壁,你怎么知道我的好?现在,该是我出场的时候了! -全文完- 第九十缘 - 承诺 「维,你星期天没事吧?我想你陪我去买衣服。」 「星期天?对不起!我答应了带小狗们去探琳。」维搔搔头。 「又去探她?」马姬登时炸起来:「究竟你跟这个所谓『前度』是不是馀情未了?怎么你陪她的时间比陪我这『现任』还要多?」 她越说越气愤:「上上星期你说她生病了要陪她看医生,上星期又说她搬屋了要帮忙,这个星期又要带狗去探她?你这么想见她,干吗不跟她復合?」 「刚开始时,你誓神劈愿是乾乾净净的自由身,我才答应跟你在一起。」马姬咬着牙:「但现在事实証明,你跟前度根本是藕断丝连----你一直把我当笨蛋!」 「绝对没有这回事!」维皱着眉:「我早跟你解释了千百次----琳自少在澳洲长大,在香港没什么亲友----我虽然跟她分了手,却还是她最亲近的人,她有需要,我是一定要帮忙的。」 「她享受着当你女友的权利,却不用承担义务,天下的便宜都给她佔尽了!」 「这只是暂时性的,你再忍耐一下。」维说:「当她找到新女朋友,便没有我什么事了!」 「你把我当三岁小孩?」马姬冷笑:「一个像你这么有情有义的人,我实在高攀不起----我们分手吧!」 「你冷静一点听我说好吗?其实......」 「不要再浪费大家时间了!」马姬狠狠打断维的话:「我奉劝你一句话----在你还没有弄清楚自己和前度的瓜葛之前,不要跟别人开始,免得误人误己!」「再见!」 维眼睁睁看着马姬摔门而去。 ----维知道不能怪她,换了是自己,反应也许比她还要大----摑她两巴掌出出气再说! 与琳分手将近一年,维谈了四、五个女友,最久的维持了三个月,最短的只有两星期。 分手的原因全部只有一个----极度不满维对前度琳的关怀备至。 儘管维解释得唇焦舌燥,却怎样也不能使她们明白,自己对前度尽心,不是因为馀情未了,而是因为一个承诺。 ----想当日,琳不顾家人朋友的反对,一意孤行要跟维回香港发展。维拍着胸口对琳的爸妈发毒誓,一定会好好照顾琳,绝不让她吃半点苦。 她们着实过了一大段美满幸福的日子。 到了后来,因为各种解决不了的问题,她俩决定分手。 没有第三者,没有金钱纠纷,更没有谁亏欠了谁,她们的分手十分和平冷静。 她们甚至紧紧相拥在一起,互相约定:「成为对方一辈子的好姐妹。」 ----这世上没有人比维更了解琳,也没有谁比琳更了解维。儘管当不成恋人,也可以成为密友,这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尤其是维,别看她外表这么时尚,其实骨子里还是上辈子的人,她百份百认同----所谓「恩爱」,即使没有「爱情」了,还是有「恩情」的。 只要琳开口,不管是什么事,维绝对义不容辞。 这种情怀却不被理解和接受。 ----不单是女友们,亲朋戚友也总在怀疑维是装大方、扮伟大,其实是「司马昭之心」,「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一脚踏两船」等等。 维问心无愧,静待着一个真正明白她的人…… -全文完- 第九十一缘 - 已读不回 「我恨死你!」----双蓝剔号…… 「我讨厌你!」----双蓝剔号…… 「我想念你!」----双蓝剔号…… 「我爱你!」----双蓝剔号…… 我看着手机,那一个个标示着「已读不回」的符号,我的眼泪不禁急涌出来。 ----真的不再回应了吗?林业,你这个铁石心肠的人! 还是,我这次真的做得太过份了? 两星期前,我们正在她家温存。 业突然跟我说,稍后约了前度茶聚。 我当然不批准。 她坚持要去,我便大吵大闹起来。不单摔坏了她心爱的模型,更狠声说:「只要你踏出这个门口,我们便马上分手。」 平时只要我使出这「杀手鐗」,她总是乖乖就范。谁知道,这一次,她居然回了我一句:「随你意思!」,然后摔门而去。 我气疯了,把馀下的模型也全部砸掉。 我越想越生气,于是找上我们的媒人----业的好朋友湖,向她哭诉业的不是。 湖帮理不帮亲,替我叨嘮了业半天。 据说,两人还几乎因此而闹翻了。 我心里很得意,在家静静等待着业捧着玫瑰花来道歉。 我告诉自己:「可不能轻易饶恕她!除非她跪下来发毒誓,答应永不再犯!」 一天、两天、等了足足一星期,业这傢伙不单人不来,电话不来,甚至连一个信息也没有。 我有点不安,却不甘心轻易认输,决定跟她冷战下去。 又过了一星期。 其实我已经不再生气了,心里想着只要业跟我说几句软话,甚至不需道歉,我便顺着台阶走下来,把事情揭过。 ----这么大方的女朋友,真是打着灯笼也没处找吧? 谁想到,她依然音讯全无。 我行不安、坐不稳、吃不下、睡不着,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业。 ----她好吗?她正在做什么?她和谁在一起?她有没有想念我?她不会出了什么意外吧? 三天过去了,我实在忍不住,抖着手给她发信息。 谁知道,她统统已读不回。 ----这是什么一回事?明明生气的是我,她居然来个反客为主?难道她认识了别人?难道她早已有意跟我分手,现在借些小别扭来顺水推舟? 她真的这么绝情? 其实,我也知道,我们之间一直有暗涌。 ----业总是嫌我不成熟、情绪化、多疑善妒。 但她根本不知道,本来的我理智、冷静、自信满满。 是她令我变得不像自己。 原因只有一个----我爱她。 为了确认业的珍视和关注,我的要求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过份。 ----信息要「秒回」、要她报告行踪、甚至要她交代收支、清算资產…… 业为了安我的心,即使多不愿意,也勉为其难地遵从。 现在想起来,湖也曾再三提点我----业自少独立自主,不受拘束。我若爱她,便接受她,包括她的所有优点和缺点,不应该试图改变她…… 是我给爱情充昏了头脑,居然忘了湖的忠告。 不管是多微不足道的琐事,我也要业听我的。她要是有异议,我就跟她吵、跟她冷战,向身边亲人朋友哭诉她的不是。 我惊醒过来,原来我早已触及她的底线而不自知。 我竟亲手把她推远。 我不甘心,我不想就这样失去她,我要设法挽回。 我决定找上门去…… -全文完- 第九十二缘 - 放逐 放逐 我拋掉高薪厚职豪宅跑车,隻身来到日本流浪,已经一年。 我折磨着自己的躯体,藉此救赎自己的灵魂。 虽然这等如缘木求鱼。 ----无论我承受多少苦楚,也无法抵偿我对她们所造成的伤害。 对,是她们,我的两个女人,曾经的。 网上流行一句说话:「如果你同时爱上了两个人,请选择第二个。因为如果你真的爱第一个,就不会爱上第二个。」 这话听起来有理,却不是唯一的答案。 有一首老歌:「别了她,原为了你,留住爱亦留住罪,然而伴你的心今已碎,却有她,在梦里......」 我与璇相识于微时。 那时候,我大学刚毕业,空有理想,不肯妥协,找工作自然处处碰壁。 我不愿听家人囉嗦,一个人赌气搬了出来,租住百来呎的劏房,一包香烟,两个方便麵,整天敲着键盘,发洩对社会的不满。 璇就住在我隔壁。 我俩同时被业主追租,竟是相逢恨晚。 两个愤青碰上了,居然起了奇妙的化学作用----我们深爱对方,不愿对方吃苦,甘心放下身段,从低做起。 所谓「万事起头难」,原来只要肯踏出第一步,前路逺没有我们想像中难走。 我们努力拼搏着,互励互勉,日子平凡充实甜蜜。 转眼十年过去,努力加上运气,我们拥有了自己的房子、车子、现款。 但我俩开始忘了初心,渐行渐远。 我们没有吵架,却是更叫人窒息的无言以对。 我尝试作出改变,但得不到回应。 我犹如荒漠中的迷途者,疲乏、无望、走一步算一步。 以为这軰子便要这样寂寂过去了,谁知道,上天安排了兰在我生命出现。 兰与璇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璇独立、坚毅、可靠,是绝佳的战友。兰温驯、宽容、柔情似水,是窝心的伴侣。 无耻之极的我向兰隐瞒了已婚的事实,向她展开热烈的追求。 在捕获她的真心后,才吶吶地坦白自己不是自由身。 兰震惊极,马上跟我分手。 我跪在地上求她原谅。 兰禁不住我的苦苦哀求,答应给我机会。 卑鄙的我却採取了「拖」字诀。 ----我既贪恋兰的温柔,也捨不得璇的照顾。 我週旋于两个女人之间,虽说是享尽齐人之福,却也受尽了良心责备。 不到半年,璇发现了真相。 她居然说「物先腐而后虫生」,我有外遇不能只怪我一人,她自己也要承担部份责任----只要我肯和外面的人一刀两断,她可以既往不咎,大家从新开始。 想不到一向骄傲自负的璇竟愿意这样委屈求全,我深受感动,便跑去找兰摊牌。 兰抱着我的大腿悲哭----她说对我的感情已经深入骨髓,她不能想像失去我的日子。 我只想一头撞死----只因一时衝动,竟伤害了两个无辜的女人。 我完全无法面对自己,面对她们,只好一走了之....... ------------------------------------------------------------------ 我在火车站的墙角里,啃着冷硬的麵包,喝着辛辣的烧酒。 有旅客走过,把硬幤拋在我面前。 我咒骂着,把硬币用力掷回去----我不是乞丐,不接受施捨。 那人吃了一惊,走回来,强迫我抬起头----「终于给我找到你了.......」 -全文完- 第九十三缘 - 啟发 「这就是我,不会改的,你一是接受,一是走!」曄大吼着,把房门「砰」的大力关上。 看着那棕黑色的大门,像是个不见底的黑洞,把我的尊严和自信统统吸进无尽的虚空里…… 我的心窝已不懂得发痛。 「一是接受,一是走!」这句话,已成了曄的口头禪。 每次跟她闹矛盾,她总是叫我走,完全不留情脸。 我走了,却又回来。 她更加看死我。 ----我爱她,远胜于我自己。我无法想像失去她的痛苦,于是,只好失去了自己。 我知道我是高攀了她。 曄比我年轻、比我聪明、有外貌有学识有家当。而我,什么也比不上她。 也许,我唯一比她优胜的,是拥有一颗热腾腾的心。 ----曄常自嘲自己一片「冰心」,就是说她生性冷漠、对什么人什么事都只是冷冷的旁观着,丝毫提不起兴趣。 我则刚巧相反,我对世事充满兴趣、对人们充满好奇,即使只是路边一丛小黄菊,也足以令我留连半天。 曄曾经告诉我,她就是给我的「热」所吸引的。可惜,这只限于开始的时候。 过了热恋期,我的「热」便变成「烦」了。 ----她开始嫌我太多说话,太多表情、太多主意。 她投诉说,在我身边一刻也不得安寧。 我已儘量压抑自己的情绪,但每次与她见面,我总是恨不得把刚才踢到小石头之类的琐事也悉数告诉她,把她的注意力紧紧攥在手心里。 我选择性地无视她眉宇间的不耐烦。 我还看她的手机、问她的行踪,甚至管她的财资。 ----不知不觉间,我竟变得跟曄的前度一样,以「爱」之名,剥削她的自由。 我在重蹈她前度的覆辙。 不单这样,我自卑感作崇,深深害怕她会给别的女人抢走。 ----自卑逐步演变成自大,我常常在曄面前自夸自讚----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希望她知道我的好,会好好珍惜我。 只可惜「过犹不及」,在曄眼里,我却是肤浅、庸俗、无聊…… 换言之,曄不欣赏我。 我相信她爱我,但她不欣赏我。 她的爱如怜悯、如施捨、但不珍视。 一如家中的宠物狗。 心情好的时候,她对我甜言蜜语、细意呵护,绝对是个完美情人。 但要是心情不好,她便向我肆意发洩她的坏脾气。 ----重灾区是每当她睡眠不足、工作压力大的时候。 但她的坏脾气犹如颱风,来得快,也去得快。 曄的脾气没半天便消了,她会真诚地向我道歉,但我已被她伤得体无完肤。 多少次,我痛定思痛,便想一走了之,让她永远也找不到我,懊悔一生。 但每次收到她的信息、接到她的电话,看见她的俏脸,心便不觉软下来,连姿态也不摆,便马上投降。 我知道自己不争气,但实在是太害怕失去她。 脑海里突然涌起了几天前看到的文章:「……水流向你,如果你用手往自己的方向拨,水会向别处流;但只要你向外拨,水反而会朝你的方向流去 ……」 恍如暮鼓晨鐘,我心驀地变得一片清明----「我再也不乞求你的怜爱----尊重和珍惜,我绝对值得拥有!」 我拉开大门,缓慢,却无比坚定地,一步一步走出去…… -全文完- 第九十四缘 - 改造 这是皓加入新公司的第一天。 公司规模不大,二十来位员工,却分佈在不同楼层的办公室里。 同事们与皓年纪相若,对她也十分友善。 午饭后,皓到茶水间斟水,发现蒸馏水桶空了,刚想弯腰捧起新水桶,却被同事小环阻止。 她说:「这些粗重工夫不用你来,我们有专人负责。」 她随即拨打电话:「珠珠,十二楼要换水了,你马上下来吧!」 过了三分鐘,一个身高跟皓差不多,身型却几乎是皓两倍的女郎急步走进来,连声说:「来了来了。」 皓来不及说什么,女郎已手脚麻利地把水桶更换好。 「珠珠乖!」小环摸摸女郎的头壳,像是讚许一隻听话的小狗。「快点回去工作吧!」 女郎报以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转身离去。 「她是……」皓忍不住开口问。 「她叫珠珠,在十五楼当会计文员,内线1188,你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的,儘管找她。」 「她是会计文员?」皓吃了一惊:「她不是茶水房姐姐,为什么要她换水?」 「不单是换水。」小环一脸云淡风清:「买外卖饭盒、取乾洗衣服、排队买门票等等,你都可以随便吩咐她。」 「这怎么可以?」 「你不用怕不好意思,整公司的人都是这样做的,珠珠早就习惯了。」 小环看见皓欲言又止,补了一句:「你不使唤她,她还以为你不把她当朋友呢!」 皓心里雪亮----根本就是这些人欺负珠珠,佔她便宜的藉口。 一个念头从皓心底涌起。 皓是行动派,想到便做,也不怕人家把她当神经病,便拨内线约珠珠下班后吃晚饭。 珠珠当然感到很意外,却也答应下来。 一待点了餐,皓也不说废话,直接了当说出自己的主意。 皓看着珠珠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只要你肯下定决心,我会无条件帮助你!」 「……为……什么?」珠珠吶吶地问:「我们才第一天认识。」 「因为----」皓掏出钱包,把自己三年前的照片递给她。 珠珠的眼睛睁得比灯泡还要大。 ----相中人跟珠珠的身型竟然不相上下。 不知是否基因突变,皓整个家族都是窈窕健美型,她却自发育期开始,已是一般同龄女孩的加加加大码。 皓五官秀丽,聪明纯良,却因为一个「胖」字,一直饱受歧视。 除了近亲,人们不是无视她,便是取笑她,待她最好的也只是表面把她当朋友,实则把她当奴僕。 为了得到友情,皓无底线地奉献时间、金钱,以及尊严。 至于爱情,皓连想也不敢想。 事业也是逆水行舟。 遇上修,是皓人生的转捩点。 修是皓的邻居,失业加失恋,欠租三个月,马上便要给业主赶走。 皓与修仅属点头之交,连对方的名字还未弄清楚,便借了五位数字给修週转。 修深受感动,主动提出要全力改造皓,帮助她获得幸福。 原来修是资深营养师兼健身教练,他从饮食和运动着手,花了半年时间,把皓变成另一个人。 现在的皓,友情爱情事业尽皆春风得意。 「我可以,你也一定可以!」皓把手伸向珠珠:「请你放心把自己交给我!」 珠珠含着泪,伸出手…… -全文完- 第九十五缘 - 男人最痛 「林博士,你一定要帮我。」刘先生一坐下便扯着心理治疗师林森的手臂。 林森轻轻挣脱开去:「有话慢慢说。」 「我老婆要跟我离婚!」刘先生的眼睛佈满红丝。 林森有点意外,刘氏伉儷结婚才一年不到,是世人眼里的璧人。 「她有说原因么?」 「她说她不再爱我了!」刘先生本来英俊的脸容现在带点扭曲:「她现在爱的是别人!」 「刘太太是成年人,她有选择的权利,你应该尊重她的意愿。」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是『真爱』?她只是一时被迷惑!」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 「因为对方是……」刘先生彷彿有点难以啟齿:「……是女人。」 林森皱眉:「为什么你觉得女人与女人之间没有真爱?」 「因为这是不正常的!」「自古阴阳调和,男人和女人结合,繁衍下一代,千百年都是这样。」「如果任由男跟男,女跟女,这世界都要乱套了,人类都要灭亡了!」 「我们先不讨论这个。」林森啼笑皆非,人类灭绝这么大的题目显然不应该是两人讨论的内容。「爱情全靠当事人的直觉、感觉,我们作为第三者,其实很难作出批判。」 「你说中重点了,爱情只是直觉和感觉,都不现实----我们生活在一个真实的世界里。」「人类是群居动物,同性恋,本就是畸恋,注定活在世人的歧视中,一辈子偷偷摸摸,不能光明正大地生活。」 「其实现今社会的风气已开放了许多。」林森耐着性子解释:「经过同志们不断努力,几乎每年也有一些新的地区承认同性恋婚姻合法化。」 「那是一些小数人的选择,只要不影响到我,我没有意见。」刘先生握着拳:「可是,现在影响到我了,我一定坚决反对。」 「你反对还反对,但现在的问题是----」林森努力引导他回归话题要点:「刘太她爱上了别人,要跟你离婚,这不是你坚决反对就可以改变的事。」 「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她走向死路么?」 「你为什么觉得那是一条死路?」 「和女人在一起,根本没有将来。」刘先生气愤地说:「没有孩子、没有保障、将来死了连个拜祭的人也没有。」 「爱情和孩子、保障、拜祭并没有什么关係。」「何况,现在科学昌明,有很多事情已有完满的解决方法。」 「总之,两个女人不可能是真爱!」「就是真爱,也不可能长久!」 「不如我们换个角度看。」林森说:「如果,第三者是男人,你是不是就容易接受得多?」 「呃……这……」刘先生迟疑地说:「我没有想过这问题。」 「请你抚心自问----」林森温和地说:「是不是『输了』给一个男人,你就能把问题的焦点放回你夫妇两人本身?」 「刘太决定与你离婚,当然有她的理由----不管是对是错,这也是她的选择。」 「刘先生,我知道你很爱刘太,也很关心她。」 「可是,『变了的心,和坏了的水果一样,是无可逆转的』。」 「请你接受现实,并祝福她吧!」 「你是女人,当然帮女人!」刘先生愤愤地说,站起来跑掉…… -全文完- 第九十六缘 - 女王 我是一隻猫。 在旁人眼中,我是一隻寻常不过的野猫女,但在我的忠僕心里,我是她的女王。 所以我的名字,就叫「女王」。 ----三年前,这个叫鸣的傢伙来到「毛孩领养中心」应徵,给本女王选中了,她把我领回家,并发誓终身效忠于我。 鸣二十五岁,身高一米八,体重五十公斤,短发方脸,本女王第一次看见她,还以为是「他」。 鸣的家人都在加拿大,她独自回香港发展,衣食住行,全靠自己一个人张罗。 她是一个称职的僕人,除了上班和健身,她把时间都留在家里侍奉本女王。 她没有什么朋友,电话里的联络人,来来去去就是那么三、两个。 本女王尽力做个称职的主人。 ----故意捣乱,让她忙得团团乱转,使她不致太过空间,胡思乱想。 本女王知道,她很需要我。 ----她怕黑、怕鬼、怕甲甴,总要本女王陪在枕边,才能安睡。 但最近,即使本女王整夜伴在她身旁,她还是辗转反侧。 以本女王的聪明才智,很快便知道了原因。 ----她谈恋爱了。 对方,还是个女的。 本女王是个胸襟广阔的智者,并不反对同性相恋,我只担心这呆木头给人骗了。 我命令她把对象带回来给我过目。 这天,她把人带回家。 「女王----」那女子毕恭毕敬地在我跟前跪下,牵起我的手亲吻:「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我很失望。 这女子一点也不漂亮,年纪也比鸣大上好多,跟她一点也不匹配。 ----不是我卖花讚花香,我的僕人除了有点呆相,称得上年轻有为,品性驯良,什么人不好找,却找上这样的一个老女人? 本女王故意对她不瞅不睬。 那老女人居然胆敢伸手抱我。 本女王毫不客气地赏她一抓,谁知道,她反应快,没抓着。 鸣却生气得把本女王关进书房。 本女王在书房抓了半天门,鸣居然也不管我,只管与那老女人在外面温存。 本女王把怒气都发洩在那无辜的办公椅上。 本女王不愧是位智者,知道发脾气无补于事,终于,我静下心来,偷听她们说话。 「……女王好像不太喜欢我……」老女人的声音响起。 「她只是一时不习惯陌生人,以后你跟她混熟了,便知道她有多黏人了!」 「也许,她是嫌弃我年纪比你大上这许多……」 「说什么傻话呢?你是我的中学老师,我自中一已开始暗恋你。」 「你年纪轻,认识人少,迷迷糊糊才自以为恋上了,其实……」 「你这样说,对我太不公平了。」鸣的声音带着激动:「这十多年来,我坚持每两个月给你写一封信。你结婚了,我在一旁祝福你。你回香港,我也回香港。好不容易等到你离婚了,我才敢向你表白----你在我心中,地位无人可以取代!」 本女王感动得热泪盈眶----真真想不到,我这位呆僕人,居然是个满分的痴情种。 「以后,你、我、女王,三个相亲相爱。」鸣温柔地说:「将来的日子,一定会十分幸福美满!」 「喵!」本女王特准僕人的请求。 ----喂!还不快去准备丰富的晚餐,好好庆祝一下…… -全文完- 第九十七缘 - 失去 「噹噹噹----」闹鐘响起,我马上清醒过来,伸手按停它,然后翻身起床。 ----不再赖床,因为再也没有耳边的呢喃和亲吻。 我刷牙洗脸,把冷牛奶和昨天的麵包塞进肚子。 ----不再挑食,因为再也没有营养美味的早餐等着我。 我努力找件看来没这么皱的衬衣换上,也不管袜子是不是一对儿。 ----不再注重仪表,因为再也不会有配衬好的衣物给我准备妥当。 这种种美好的东西,我曾经拥有过,现在已统统失去。 正如我曾经拥有过的她。 ----是的,我亲手把一个深爱自己的人狠狠推开。 既然我没有好好珍惜她为我做的一切,她便悉数收回。 思,我生命里的天使。 她深爱我,曾经。 她曾经无底线地包容我的无理取闹、急燥火爆、自私自利…… 她曾经耗尽心血、磨光耐性把这个顽劣的「孩子」照顾得无微不至。 ----是的,她常笑说我根本不像她的伴侣,反而像她的宝贝孩子。 其实,这也是我的「心结」。 思比我大上八年,加上她外表成熟、打扮朴实,我却一副孩子脸,这样一来一回,在别人眼中,我们不像情侣,反像一对姑侄。 她不漂亮,勉强称得上五官端正,与我心目中的理想对象相距甚远。 换言之,我们并不登对。 也许,你们会问,那你为什么还选她? 我会回答:「是她选上我。」 那时候,我与前度分手,被赶离住所。 由于心情不好,工作频频出错,更被公司炒掉。 这是我人生的低潮期,孤独、徬惶又无助。 然后,思出现了。 两人只算是萍水相逢,但她不单借钱给我,甚至收留我在她家里暂住。 我不相信这世上还有好人,一直追问她:「你为什么要待我这么好?」 她被迫至墙角,终于向我表白:「我喜欢你!」 我并没有喜欢上她,但又怕不迎合她,会被赶出大门。 我只好按住胸口,跟她说:「我也喜欢你!」 她却不相信。 ----思也有自知之明,知道我们并不匹配。 我却假惺惺地安慰她,说年龄和外表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心灵契合。 我们终于走在一起。 思是个一百分的女友。 她温柔、体贴、细心、包容,厨艺非凡,家务细务样样来得。 我像回归到小时候,给细意呵护照顾。 也像个小顽童,故意发脾气、闹意气,把她支使得团团乱转。 但不管我如何胡闹,她总是宽容地、体谅地看着我。 我不愿工作,只管窝在家里发白日梦,她便多找两份兼职,把两人的开支都扛起来。 我要创业,没有资本,她想也不想,便把房子加按给我凑钱。 我创业失败,亏了数十万,她不单没有半句怨言,还一直鼓励我不要意志消沉。 思对我越好,我越难受。 终于,我对着她大吼大叫:「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我只是利用你!」 思终于死心了。 她从我生命里全面撤离。 我以为我会高兴,谁知道,我夜夜从恶梦中惊醒。 我想念思,严重的程度叫我震惊。 原来,我从来没有真正认清----思在我心里,已生了根。 终于,我下定决心。 ----把思追回来,用一辈子好好爱她。 -全文完- 第九十八缘 - 最佳结局 「我爱你!」我说:「我不想有一天我离开了,你却一直不知道。」 说完,还在炽脸上印下一吻。 像是点燃了爆炸品,炽一把抱紧我,朝我的唇狠狠亲下去…… 第二天醒来,看着她的睡顏,我心又是欢喜、又是内疚。 炽睁开眼睛,对着我一笑,甜得像滴着蜜。 我咬紧牙关,说:「我们到此为止。」 炽像是给大铁锤打中,满眼的不可置信。 「为什么?」她的声音颤抖。 「你已有女友文,我不想做第三者。」 「你不是第三者。」炽抓着我的手臂:「我马上回去跟她说分手。」 「你不需要这样做。」我挣开她:「我从没有想过要破坏你们的感情。」 「我们的感情早已支离破碎。」她大叫:「用不着你来破坏!」 「她是这么爱你!绝对不会放手!」我冷静地说。 「我不管!」她用力抱紧我:「我才绝对不会放开你!」 「放开我!」我冷着脸:「不要让我讨厌你!」 「你不会这样对待我!」她身子一僵:「你爱我,你心里明明爱着我!」 「我承认我爱你!」我说:「但我不会和你在一起!」 「为什么?」 「因为,我更爱我自己!」 这句话,她听明白了。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你不相信我会给你幸福?」 「不单这样。」我缓缓地说:「我们在一起註定是悲剧!」 「我真的这样不堪吗?」她苦笑,比哭更难看。 「你像个孩子,根本不懂得照顾自己和别人。」我理智地分析:「我自己也渴望着别人照顾,更不想『带孩子』。」 「我可以改!」 「我不需要你改变自己来迎合我!」我说:「而且,你要是改了。那就不是你了,也不是我喜欢的你!」 「这根本是诡辩!」她两眼通红:「你乱找藉口,就是不想伤害文而已!」 「是的。」我承认:「她对你这么好,大家都看在眼里了。我们还去伤害她 ,不怕天打雷劈么?」 「要劈也是劈我!」她握紧拳头:「只要可以和你在一起,有什么报应我也心甘情愿!」 「你怎么总是说不明白?」我叹口气:「总而言之,我们是绝对不可能的!昨晚你就当是做了一场梦,以后,我们只可以当回普通朋友。」 「不可能!」她斩钉截铁地说。 「你不愿意当普通朋友么?」我挑挑眉:「我也不勉强你----我们乾脆绝交吧!」 「为什么?」她捧着头:「为什么你要这么残忍?你一句话把我送上天堂,又一句话把我推入地狱……」 我沉默着。 「我恨你!」 眼睁睁看着炽彷如一隻受伤野兽地离开,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滚下。 「我别无选择!」我掐着手心对自己说。「不能让炽和文分手!」 她们在一起已经五年了。 这些年来,无论贫穷、疾病、文一直全力支持着炽,不离不弃。 大家都说:「文是炽的守护天使。」 我抚心自问,连文的一半也及不上。 人们说「因了解而分开」,我会说:「因为了解,我和炽永远不会开始。」 就让我和炽,相忘于江湖吧! 这样对炽、对文,还是对我,也是最佳结局…… -全文完- 第九十九缘 - 老生常谈 老生常谈 我的故事,一点也不新鲜,绝对是老生常谈。 但对当事人来说,却是刻骨铭心的教训。 所以我说出来,希望大家有些许领悟。 如能帮助大家在情场上少走一些弯路,算是我为大家尽的丁点儿心意…… ************************************************** 我是女版「花花公子」。 仗着是个富二代,长得也人模人样,我对感情事从来只当作游戏,或是一场梦。 我整天换着女朋友,比换一件衣服还随意。 我的女友都是一个模样儿----长发大眼、身段婀娜,不是空姐,便是女模。 当然,只有秀,她是唯一的例外。 她是中学同学的妹妹,我们相识于少年时。 秀人如其名,就是那种清清秀秀、平平凡凡的女生,绝对不会让人留下深刻印象。 那为什么会跟她走在一起? 我想破脑袋也想不起来。 最大的可能是,一时贪新鲜吧! 我们只谈了半年不到的恋爱,便分手了。 是她主动提出分手的。 ----她撞见我和别人在家里鬼混。 我也没有挽留,因为我知道,我绝对不会为了她,放弃整个森林。 分手后,我们的关係还不错,每年也会吃顿生日饭。 一下子便是五年过去。 由于平日不注重锻练身体,虽然只有三十岁,我的骨骼却脆弱得像个老人。 那天,我心血来潮,替家里的音响移位置,腰背便马上痛得叫人落泪。 我被送进急症室。 ----椎间盘移位,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医生说如果处理得不好,有可能半身瘫痪。 我只能躺着,连呼吸也痛。 简直是生不如死。 我的女友来了一拨又一拨。 她们会安慰我,甚至为我掉下眼泪,却连半小时也不肯再留给我。 只除了秀。 她竟然跟公司辞了职。 她每天来看我,替我擦身体、餵我吃东西、按摩我的手脚。 还要忍受我的坏脾气。 ----对于这次无妄之灾,我既生气又害怕,情绪完全失控,像个蛮不讲理的七岁小童。 乱摔东西、怨天怨地、喝骂医护人员、拒绝做物理治疗…… 还不忘对秀冷嘲热讽 秀却无比温柔地、体贴地包容我的一切。 比我的亲生父母还要尽心尽力。 不止一次,我半夜醒来,发现她伏在床边歇息,鬓边也多了几许白发。 如春暉化冰,秀的爱心渐渐融化了我内心的防卫。 ----我时时刻刻都要看着她,才可以安心。 我康復的进展十分理想,已可以站起来走上几步。 医生说,只要我肯好好努力,復原的机会,已有九成把握。 秀比我还要高兴。 不知从那里得了消息,我的女朋友们竟又再出现了。 此时此刻,无论她们的外表打扮言行举止,每一方面都叫我憎厌。 我只渴想秀淡淡的眉宇。 可是,骨子里的劣根子发作,我还是跟她们打情骂俏。 快活不知时日过,我竟浑忘了秀每天到来的时间。 时间过了,她没有出现。 第二天,第三天,她再也没有出现。 我发了疯,迫着父母去找人。 他们找了私家侦探,查出秀去了澳洲工作假期。 我跡近崩溃,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秀要在这时候离我而去。 我只知道,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再见到她。 这辈子,我都认定了她…… -全文完- 第一百缘 - 从别后 从别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霄賸把银釭照,犹恐相逢在梦中。」(宋.晏几道.《鷓鴣天》。) 唸到这里,我心不由抽搐了一下。 ----你看古人写情侣别后重逢的情境多么綺丽缠绵!换了我们这些粗糙的现代人,也许,连一句「你好吗」也懒得说…… 我和前度如已分开了三百六十多天。 我们走了七年,还是捱不过「七年之痒」这生关死劫。 我们是和平分手的。 表面上是因了解而分手,事实上是我有了第三者。 ----我没有坦白告诉如,但我觉得她其实是猜得到的。 我们公平地分配财產、家俱、宠物,没有一丝怨懟。 也没有一滴眼泪。 我们握着手,说着那些「我们永远是好朋友,有什么需要,儘管找我!」之类的门面话。 光阴似箭,一别经年,我们没有再遇过。 只是偶尔,也会从朋友的朋友口中,听到如的近况。 ----她搬家了。 ----她升职了。 ----她拍拖了…… 我没有刻意去打听她的消息,是朋友们认为我想知道,为我尽点心而已。 我不得不承认,我常常想起她。 吃到某道菜式、看到某处风景、听到某句说话,也会自自然然地想起她。 心里便会涌起些许酸酸的感觉。 ----如果我俩没有分手,现在又会怎么样? 有时候,又会在想,那一次吵架,其实,是自己太过执着了,换了是现在,一定不会跟她吵…… 其实,让一让她,又有什么大不了? 如果早知道,她有一天会成为陌生人,那么,让一让又有什么关係呢? ----早有研究指出,有些人对陌生人比对身边人还要合情合理,我就是这种混蛋。 分开后,我也常常想像与她狭路相逢的情景。 ----有时是她身边有人,有时是我身边有人,有时候是双方身边也有人。当然,最理想的场景是,我身边的伴侣比她那位更出色,她眼里闪着嫉妒、不甘的泪光…… 我真是在痴人说梦。 我认识的如,是那种有需要时,即使在胃出血,也能够掛着笑脸的人。 那如果倒过来,她身边那位比我的更优秀,我又会怎么办? 我想,我也会笑,但笑得很难看。 ----我的修为要比如差远了,所以会出洋相的,绝大可能还是我。 所以最好,还是不要出现这种狗血的情况了。 或者,细心的读者会问:「你那位第三者呢?」 我会回答:「她已完成了歷史任务,光荣退场了。」 ----她的任务就是协助我们顺利结束七年感情。 过来人会告诉大家,其实,一个第三者最具吸引力的地方,就是第三者这个身份。 当第三者成了正印,大多的情况下,她会比前正印更容易令人厌倦。 于是乎,和如分手后,我也立刻跟第三者分了手。 一个人过日子,闷是闷了些,却是清清爽爽的。 老实说,也有想像过与如復合。 但这念头只在脑海里闪了一下,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怀疑,没有我,如的生活更是幸福愉快。 看她跟我分手时那么爽快撇脱,便知道,她已经忍得太久了…… 咦,街头转角处,那有点熟悉的身影,会是如吗?我先躲一躲再说…… -全文完- 第一百零一缘 - 缘份 缘份 「你的声音很难听,请不要再跟我说话!」左杰冷冷地拋下这么一句,然后摔门而去。 谈茵慢慢在沙发上坐下来。 水杯就在茶几上,谈茵想拿起来喝上一口,却发现无论如何也办不到----她的手抖得完全不成样子。 「声音难听?」谈茵「呵呵」地低笑起来----曾经,左杰问谈茵怎么不去当电台主持?也曾缠着谈茵,硬要谈茵在枕边给她唱催眠曲...... 开始时,谈茵也不是没有心理准备。 ----左杰比谈茵年轻好几岁,选择也自然比谈茵多上很多。 不单是旁人,连谈茵自己也不明白,左杰为什么会看上自己。 「那是缘份。」左杰跟谈茵说。 不可原谅的是,谈茵竟相信了这种鬼话。 她们相遇、相知、相恋,过程并不顺利。 时机总是不对----不是左杰身畔有人,就是谈茵旁边有伴。 不是左杰要离港进修,便是谈茵要长期出差。 不是左杰的妈妈嫌谈茵年纪大,就是谈茵的爸爸嫌左杰没前途。 好不容易排除万难,「王子公主结婚了」,故事的发展却出乎意料…… 她们甚至没有吵架。 ----谈茵从少不懂吵架,她的脑筋太死,转不动。你骂她什么也好,她心里纵有千言万语要反驳,最终都是出不了口。 从来都是左杰一个人在唱独脚戏。 ----左杰骂谈茵,最长记录是四十五分鐘,谈茵呆着脸由她骂,她竟也不累。 左杰不累,但厌了。 才两年不到,她厌了谈茵。 最初,谈茵怀疑她有了新欢。 但谈茵却始终找不到仼何証据。 ----没有,左杰没有行踪不明。相反,她每天准时下班回家吃饭睡觉。 ----没有,左杰没有手机按不停。相反,她习惯把手机随处放,也不设密码。 ----没有,左杰没有不知名的消费。相反,她对金钱没概念,自相恋以来,所有财资都交给谈茵安排调动。 谈茵一直找不到左杰出轨的証据。 郤也同样地,再也找不到她爱谈茵的证明。 从前,左杰连吃饭也要牵着谈茵的手;现在,谈茵见她坐在沙发上,想过去靠靠她,她竟马上站起来走到阳台去…… 从前,左杰亲谈茵、抱谈茵、缠谈茵,彷彿一刻也不愿分开;现在,她每晚在谈茵身边呼呼大睡,却令谈茵有种在荒野流浪的凄冷…… 从前,左杰半天不见谈茵,已捺不住要打电话给谈茵,只为听听她的声音;现在,却已是「你的声音很难听」…… 左杰冷待谈茵,名符其实的「冷暴力」。 ----不跟谈茵说话、视她如空气、对她的喜怒哀乐漠不关心…… 谈茵的心,逐分逐吋地给冰封起来。 ----不管天气有多热,也不管谈茵穿上多厚的衣服,她的手都是冰冷的。 谈茵不得不承认----左杰不再爱自己了。 谈茵一直弄不明白,左杰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吗?她判了自己死刑,却连「罪名」也不肯说清楚? 谈茵只好归咎于「缘份」。 左杰爱上谈茵,是「缘份」;她不爱了,也是「缘份」。 缘来了,不由谈茵控制;缘走了,谈茵自然也是无可奈何。 ----左杰爱不爱谈茵,不由谈茵决定;谈茵爱不爱自己,却是谈茵个人的选择。 离开左杰,还她,还自己一个自由。 将来,谈茵也许会再爱,也许不。 ----谈茵虽然不能控制「缘份」的来去,却能坦然接受它的安排。 谈茵的人生,始终在她自己手里! -全文完- 第一百零二缘 - 为你好 为你好 「言信,冯栋是否在你家看世界盃?」程蕊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你让他来接电话。」 言信心中叫苦不已,对白却如行云流水:「冯栋在洗手间,我叫他等会回电给你好吗?」 「麻烦你了。」程蕊掛了线。 言信连忙发言信息给冯栋:「你在我家看世界盃?快点致电回家,程蕊找你。」 刚收到冯栋回覆的「ok」卡通图案,还未放下电话,便听到门铃响。 言信走去看防盗眼。 看清了门外人,全身血液不禁一凝----- 是程蕊。 一反往常的温婉文静,程蕊又是按铃、又是捶门。 言信只好硬着头皮把门打开。 「冯栋呢?」程蕊抱着双臂。 「他刚走。」言信的脑筋转了又转:「说还是早点回家去,免你一个人寂寞。」 「言信----」程蕊瞪着她:「你这人说慌不用打稿,真是辜负了你爸爸改的好名字!」 「……」 「冯栋在外面有人。」程蕊咬着牙:「这是全人类也知道的事实----枉你是我俩的好朋友,居然千方百计替他隐瞒我?」 言信艰难地开口:「……寧教人打仔,莫教人……」 「骗我就是你不对!」程蕊打断言信的话:「刚相识的时候,你就跟我说过:『我这人从不说慌!将来也绝对不会骗你!』你应该还记得吧?」 「记得。」言信只觉满口苦涩:「但我没有存心骗你,我这样做都是为你好……」 「『为我好』?」程蕊再次打断言信的话:「你真自以为是!」 她板着手指头:「明明我俩相识在先,你却鼓励冯栋对我展开追求,是『为我好』?」 「那摄影集明明是你两年来呕心沥血之作,你却骗我说是冯栋的作品,专诚送我作生日礼物,是『为我好』?」 「我功课跟不上时,那一本本详尽精准的笔记;我生病时,那燕窝粥、老火汤;我伤心失落时,那心思满满的小礼物、劝勉字条----一切一切,都是你『为我好』,装作是冯栋为我准备的吧?」 幕幕往影在心头溜过,言信眼眶已变得通红。为了掩饰,只好垂下头来,更像是一个等待判刑的犯人。 「你『为我好』,所以一直与冯栋联合起来欺骗我!」程蕊的声音发着抖:「我可以原谅你们骗我,但绝对不能原谅 ----你们骗不了我!」 「……对不起!」 「我不要听『对不起』!」程蕊低声嘶叫着:「我只想听真心话----你为什么会认为,一直把我往冯栋身边推,是『为我好』?」 「……真的是为你好。」言信的声音掩不住呜咽:「冯栋家境富裕,又是独子,你和他在一起,一辈子享福不尽……」 「谁跟你说过我要享福?」程蕊直视着言信:「我一辈子最大的愿望----是和一个相爱的人过着平平淡淡、简简单单的生活。」 从程蕊的眼睛里,言信确实读到那句子。 就在这剎那间,言信心窝变得一片明澄,暖意在身体和四肢流转不已:「……『为你好』,我们这就去找冯栋,跟他说清楚吧!」 程蕊含着泪,笑着投进言信怀里…… -全文完- 第一百零三缘 - 粤语长片 翁匯自小爱看粤语长片。 ----忠奸分明、善恶终报、皆大欢喜。 翁匯无可救药地着了迷。 昨夜还撑着睡眼看了一套经典「戇姑爷」。 ----男女主角青梅竹马,互订终生。男主角上京赴考,高中状元,原本打算回乡共谐花烛,但相国向皇上请旨赐婚,强纳状元为婿。男主角严语拒绝,说自己早有婚约在身,却被指罪犯欺君,祸延宗族。男主角不想连累家人,却也不甘当「陈世美」,进退两难,唯有…… 经歷了几许波折、误会、眼泪,结局当然是「同欢畅、齐庆贺」。 如果现实世界有这么简单明晰…… 「匯----」 翁匯从办公桌抬起头,看清楚来人:「大小姐。」 「我说过多少次,不要叫我『大小姐』?」黄媚轻咬着唇:「应该叫『媚媚』,我的爸爸妈妈都是这么叫我的。」 「这里是公司,你是总裁的女儿,尊称你一声『大小姐』是必须的。」 「好好,你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吧!」黄媚一脸无奈。「总之,我们快走!」 「哪里去?」 「去看婚纱展。」黄媚上半身几乎全挨在翁匯的桌子上,翁匯悄悄别转脸去。「原来今天是最后一天,我们现在出发,还来得及。」 「我正忙着!」翁匯皱起眉头:「而且,无缘无故,看什么婚纱展?」 「『长命工夫长命做』!」黄媚索性走过来,靠着翁匯肩膀:「爸爸也说,我们已走了这些日子,早就应该……」 翁匯打断她的话:「大小姐,我一开始已跟你,跟总裁说清楚----我想趁年轻为前途好好打拼一下,不想为感情事分心……」 黄媚抢着说:「就是应该早早把我们的婚事办妥,你便不用再分心,可以全力为公司拼搏。」「自你踏进公司,爸爸一直破格提拔你,他的意思,你不会不明白吧?」 「总裁对我好,我当然知道。可是,我跟你……」 「对我,难道你还不满意?」 「我对你没什么不满意。可是----」翁匯咬咬牙:「我一定要跟你坦白----我早已有了一个谈婚论嫁的女友。」 「我知道。」 「你知道?」翁匯瞪大眼睛:「你既然已经知道,怎么还……」 「从小到大,只要是我黄媚看上的东西,从来没有不能到手的!」她挑着眉:「你那女友龚璇,我已经跟她碰过面了。」 「什么……」 「你放心,我没有难为她,我只是跟她说道理。」黄媚施施然地说:「我告诉她,我们结婚后,爸爸便推荐你入董事局;再过几年,他退休了,整个尚富集团,都是你的----她要是真的为你着想,应该知道怎么做了。」 翁匯终于弄明白,为什么这两个星期以来,龚璇总是推掉自己的约会。即使见了面,也是心事重重。 这时候,翁匯的脑海里浮现着那粤语长片的其中一幕 ----女主角误以为男主角背弃前盟,独坐一角凄凉落泪……女主角的脸容变了,变成龚璇的模样…… 翁匯「霍」地站起来,跑出办公室,只留下一句话:「我带龚璇去婚纱展,辞职信明天补上……」 -全文完- 第一百零四缘 - 理想伴侣 「我知道,你已经不再爱我了!」思贤在荣沛背后嘶叫着。 荣沛不理她,把门大力关上。 荣沛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蹓躂。 ----在思贤的「监控」下,荣沛快要窒息了。 荣沛不明白,明明是这么灵秀聪颖的思贤,短短半年间,怎么会变得这么婆妈囉唆愚笨不堪? 怎么变得……跟荣沛的前度美玲一般令人无法忍受? 如果早知道新欢终会变得和旧爱一样叫人憎厌,荣沛又何必跟前度分手,然后重覆一样的恶梦? 只有蠢人才会不断重覆同一错误。 荣沛不是蠢人,荣沛是天之骄子,怎能容忍自己一错再错? 荣沛一定要跟思贤分手,然后重新找一个理想伴侣。 让荣沛先把理想伴侣的条件设定好,再「按图索驥」---- 首先,当然是爱荣沛,懂她,事事以她为先,对她千依百顺,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 还有,经济独立----荣沛没打算养活对方,荣沛的钱自有用处。 其次,精神更要独立----当荣沛需要时,对方要随传随到。当荣沛没空时,她要懂得自己打发时间,不能死缠着荣沛。整天给女人胡缠着,这大人物还要不要做大事? 最后,「入得厨房、出得厅堂、上得睡床」…… 也差不多了,以后想到再加还不迟。 其实,回心细想,不管是半年前的思贤,还是数年前的美玲,甚至是远古以前的子慧,不就是荣沛的「理想伴侣」吗? ----对荣沛千依百顺,事事以她为先,从不多花她零钱,亲人朋友全都讚口不绝。 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为什么一个又一个原先可爱可亲的女郎,来到荣沛的身边,却纷纷变得异常可憎可厌? 问题在她们身上?还是......在荣沛自己身上? 变坏变差的,会不会根本不是她们,而是荣沛自己? ----荣沛自恃出身好,长得好,从来都是自高自傲,目中无人。 ----荣沛缺乏耐心,鄙于付出,总是向身边人苛索关心和盲从。 ----为了维持自己高高在上的地位,荣沛对她们的言行举止不是批评就是漠视,从不欣赏、讚美和感谢。 在荣沛那犹如狂风暴雨般的肆虐下,多鲜艷娇美的花儿也只能沦落凋谢化泥…… 她们爱荣沛、顺从她、纵容她,咬牙忍受她的自私自利、无理取闹、专横跋扈。 最诡异的却是----荣沛不单对她们的忍让和牺牲视作理所当然;更反过来,责怪她们囉唆婆妈愚蠢。 荣沛,你究竟是人是恶魔? ----即使是天使,来到恶魔身边,也只有沦为恶魔的份儿。 但如果,荣沛是天使呢? ----只要荣沛付出爱心和耐心,按道理,也应该可以把恶魔变为天使…… 荣沛渴望得到「理想伴侣」,却一直不懂反省自身,这根本就是缘木求鱼。 一个人想要得到什么,绝不能只向外求,应该先向内求。 ----荣沛先要把自己变成思贤的「理想伴侣」,不用多久,思贤也一定会变成荣沛的「理想伴侣」。 咦,看这火百合多鲜艳多灿烂,思贤一定会喜欢的,赶快买下来…… -全文完- 第一百零五缘 - 復合 復合 晏博和分手一年多的前度相约在老地方。 「晏博,你很想念我吧?我也想念你呢!」凯莉开门见山地说。 「你和波比吵架了?」 「波比?我们早就分了。」凯莉板着手指数算着:「之后是泰勒、约翰、安东尼、爱德华……」 晏博轻轻打断她:「你找我有什么要紧事吗?」 「当然是十分重要的事。」凯莉撇撇嘴:「晏博,你现在身边有人吗?」 晏博正想回答「没有」,心头却闪过一张俏脸。 「不管有没有,让我们重新开始吧!」凯莉一锤定音。「我刚刚分了手,现在是单身。」 「你的条件不是很理想。」凯莉挑挑眉:「可是,和你分手后,我才发现,无论是谁,也不及你待我好。」 「谢谢你称讚我,可是……」 「我知道我以前伤害过你,但做人一定要大方,不能这么小气,才可以干大事。」 「这个我明白,可是……」 「你还要考虑?好了,最多我答应你,会待你比以前好一些。」 「其实我……」 「晏博,我劝你不要为那无谓的自尊而牺牲终身幸福!」 一把声音突然在晏博背后响起:「晏博的终身幸福就不劳你费心了。」 晏博一惊,连忙回过头去---- 「你好,你就是凯莉吧?我是管瑶。」精心打扮了的管瑶,抱着双臂,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晏博的现任女友,未来太太----她的终身幸福,我自会负全责。」 凯莉瞪着管瑶,又回头看着晏博:「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和她……」晏博的脑筋给卡住了:「她和我……其实,我们……」 管瑶亲暱地偎靠着晏博的肩膀:「晏博,你不是一直想亲口谢谢凯莉----要不是她当日放开你,我们也不能遇到对方,过上这么幸福的日子。」 「……」 「晏博,我会记着你的!」凯莉跑了出去。 「谢谢你给我解围。」晏博长长地吁了口气。「是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跟踪你。」管瑶坦白交待:「怕只怕你给『娘娘』随便说两句,便巴巴地凑上去『服兵役』,最后却也只落得个『壮烈牺牲』。」 「你害怕我和凯莉復合?」晏博心里一动:「难道你……」 管瑶的眼睛望向别处:「你想多了吧?我不是早告诉过你,你根本就不是我喜……」 「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吧?我知道。」晏博乘势握着她的手,诚恳地说:「可是,你也从来没有说过你喜欢那类型的女生。」「请你告诉我,我会努力为你改变-----变成你心里的理想对象。」 「变了,那就不是你了。」管瑶挣开她。「我觉得我们现在很好----『朋友以上,恋人未满』。我们互相关心、互相扶持,却没有恋人间的霸佔和压力,简直就是完美。」 「可是,你或我早晚也会遇到对的人,那时候……」 「到时再说吧!」管瑶咬着唇:「一切随缘,上天自有祂的安排。」 晏博实在拿她没办法,只得在心里暗暗起誓:「只要我好好待你,比这世上任何人都要好----到了那时候,你即使想走,也走不了……」 -全文完- 第一百零六缘 - 性伴侣 李惜想不到余恬会约自己出去。 来到两人以前最爱的酒吧,坐在老位置上,回忆踏沓而来,李惜心里不禁兴起许多感慨。 「你怎么不喝?」余恬瞟了李惜一眼。 「我酒量不好,不能多喝。」 余恬笑笑挑眉:「那上星期……」 提起那个激情的晚上,李惜的手不禁一抖----还不是酒惹的祸? 「陪我喝吧!你要是喝醉了,我负责送你回家去。」 这话挑逗味儿太重,李惜只觉得耳窝发烫起来。 李惜把杯中酒一口气喝光。 余恬闲闲地问:「你现在身边有人吗?」 李惜条件反射般回答:「有。」 「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比我小两岁,公司里的行政秘书,温婉可人、心地善良。」 「那很不错啊!那么----」余恬却突然变脸:「你既然已有恋人,怎么还跟我上床?」 「这……」 「难道她不能满足你?」 「枉你整天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余恬娇笑:「还不都是用『下半身』思考?」 「……」李惜只觉得完全无力招架。 「其实----」余恬眼波一转:「你有需要时,不妨找我。」 李惜只觉大脑缺氧,几乎要停止运作。 「我觉得我们挺适合当一对『性伴侣』。」余恬掩嘴轻笑:「说到底也是知底蕴的人,至少不会纠缠不休,安心又放心。」 李惜目定口呆地看着她。 「你还要考虑吗?」 「不……」 「那就说定了。」 这夜之后,李惜经常在余恬家里留宿。 看着熟睡中的余恬,那精雕细琢的俏脸,李惜心里又是酸又是涩。 ----不,没有新欢,李惜心里爱的,由始至终,都是这花蝴蝶。 但蝴蝶喜欢多姿多彩的花花世界,不愿终老在一方乔木上。 余恬亲口承认,李惜唯一可以吸引她的,就是那犹如偷情般的刺激。 千万不能给她知道自己只有她这一位情人,否则,她便会失去兴趣。 ----她响往追逐、掠夺、征服的新鲜感和满足感。 以前,就是因为李惜太容易投降以及效忠女王陛下,她便觉得索然无味。 既然来得不费吹灰之力,又怎会好好珍惜? 这一次,李惜总算学了乖。 ----她不受羈绊,不负责任,只想一响贪欢。李惜爱她,要得到她,只好遵从她的意愿,好好扮演一个「不羈浪子」的角色,直到她生厌为止?? 李惜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 余恬张开眼睛,看着那打着小鼻鼾的李惜,心里一片柔软。 这熊孩子,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却又这么可恶? ----她说什么她就信什么,智商完全归零。 性伴侣?她居然相信她唯一可以留住自己的,是那床上活动? 其实,余恬心里所爱的,从来都是她。 遗撼的是,当余恬认清这事实时,她们已经分了手。 余恬确实后悔了,打算跟李惜重新开始,谁知道她说已有了新女友。 余恬将信将疑。 只好跟她说要做对「性伴侣」,再慢慢找答案。 ----哼!什么女朋友?这么笨拙的谎话,才三天便不攻自破。 这熊孩子,居然胆敢骗她?好,那就来个「顺水推舟」,让她多吃些苦头再说…… -全文完- 第一百零七缘 - 妹妹的女友 妹妹的女友 田裕千里迢迢从巴黎来到香港,参加妹妹田禧和她女友雪儿的订婚典礼。 ----正确点说,是要破坏它。 田禧天真纯良,才会受那老女人欺骗,田裕一定要拯救她于水火。 田裕看过她们的合照,说有多碍眼,就有多碍眼。 ----那老女人又矮又胖,笑瞇瞇的一脸蠢相。 站在那身段标准,五官标緻的田禧身旁,简直就是「美女与野兽」的真人版。 最重要的,是那雪儿还比田禧大上八年。 你们说,田禧是不是中了蛊? 田裕由头到尾坚决反对她们交往。 想不到自少到大也对田裕言听计从的田禧,今次竟然坚持己见,对她的忠告置若罔闻。 ----田禧说,雪儿是她的天使,她好不容易遇上了,死也不要放开手。 枉田裕费尽唇舌,也不能让田禧改变心意,田裕只好任她俩自由发展,日夜祈祷她们早日「因了解而分手」。 谁知道,不到两年,她们竟然要订婚了。 田裕绝对不答应。 ----当然,田裕也知道田禧是成年人,终身大事自己喜欢便成,根本不用管自己的想法。但田裕爱妹情切,一定要用尽方法,把她自深渊里拉上来…… *************************************************** 「姐----」田禧给田裕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谢谢你专诚来港参加我和雪儿的订婚典礼。」 田裕从鼻腔里低低的「哼」了一声。 「姐----」那雪儿随着田禧唤她。 田裕听着极不顺耳,直接回她一句:「我只习惯田禧一人唤我『姐』。」 「裕姐。」她丝毫不以为悍,一手把田裕的行李抢了过去,大踏步在前面领路。「这边走。」 田裕忍不住对着她那崑崙山似的背影扮鬼脸。 「姐,你真是……」田禧在一旁无可奈何地苦笑。 雪儿负责驾车,一路上给别人抢线超车,她都是气定神间、滋油淡定。 回到她们的家,才打开大门,扑鼻一阵清甜的香气。 「姐,这是你最爱的『杏汁猪肺汤』。」田禧从厨房捧出一大碗热汤。「雪儿今天早上五时便起床到街市买菜,为你煮海鲜大餐,替你洗尘。」 肚皮不争气地「咕咕」作响,田裕只好伸手接过来,喝个乾净。 「裕姐,请先去洗洗脸,休息一下,三十分鐘便可以开饭了。」 想不到其貌不扬的雪儿,却是厨艺高手----芝士焗龙虾、清蒸海青班、蒜蓉粉丝蒸扇贝、豉椒炒蟶子、黄金海虾、避风塘炒肉蟹,色香味全,叫田裕差点把舌头也吞下了。 饱餐一顿后,居然还有雕了花的水果拼盘。 ----怪不得大半年不见,田禧好像胖了两分,脸色也是红粉霏霏的。 坐了十多小时的长途飞机,田裕浑身上下都酸痛不已。 雪儿自告奋勇地替田裕按摩。 别看她胖胖钝钝的模样,十指倒灵巧得很,在田裕肩上背上揉揉捏捏,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不知不觉间,田裕竟舒服得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已是中午,田裕整个人像是换了零件似的精神奕奕。 「裕姐,早安,饭煲里有燕窝粥。」 「你的衣服都洗好、烫好了。」 「电话卡、八达通、锁匙,你还有什么需要,请打电话给我。」 看着桌子上的几张心型小字条,田裕心里不禁在想:「不知雪儿可有亲姐妹……」 -全文完- 第一百零八缘 - 你不要忘记 盛年一夜辗转反侧,捱到天亮便顶着熊猫眼上班去。 这是本星期第三个失眠夜,再这么下去,盛年一定会英年早逝。 问题一定要解决,让盛年抱着双手什么也不做,和等死无疑。 ----是的,决定了,盛年今晚就约夏叶出来,向她表白。 不奢望她会立时三刻马上答应下来,至少让她回去考虑三五七天。 ----终身大事,岂同儿戏?盛年知道夏叶和自己属于同一类人,都是对爱情认真执着的人,认定了另一半,便是一辈子的事。 当然,盛年也明白,夏叶有着不少顾虑。 但盛年深信这些都是小问题----只要两人真心相守,任何难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盛年有信心,夏叶一定会接受自己。 *************************************************** 「不,我们是不可能的!」 「请不要一口拒绝。」盛年苦苦哀求:「你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好吗?我是很有诚意的。」 「我知道你有诚意。」夏叶轻咬着嘴唇:「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希望你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为什么要这样说?我们相识了三年,我也喜欢了你三年。」盛年几乎呜咽起来:「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说出来,我一定会马上改过。」 「我对你没什么不满意。」夏叶低声说:「反过来,我想破脑子也想不明白,你喜欢我什么?」 「你的性格、你的思想、你的才华,各方各面,我都喜欢得不得了。」 「这些都是虚无飘渺的东西。」夏叶缓缓地说:「你不要忘记---我和你的生肖同属羊,但我比你大上整整十二年。」 「年龄只是数字,绝不能因此而判定我俩不适合。」 「你不要忘记----我和你身高同是一米六五,但我体重60公斤,比你大上整整两个码----两人站在一起,只会惹人发笑。」 「只要我俩相处融洽,别人的意见根本无关痛痒。」 「你不要忘记----你身家清白、家景殷实,我却是一个来歷不明,在孤儿院长大的野孩子。」 「你身世这么坎坷,却这么乐观积极善良,这就是我对你深深着迷的地方。」 「你不要忘记----你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还拥有两个硕士学位。我呢?中学也几乎毕不了业。」 「但你发奋上进,好学不倦,不论天文地理音乐书法画画,都有极高造诣,比起你,我简直就是一个洋葱头。」 「你不要忘记----你深受老板器重,加入公司不到五年,已被邀请成为合伙人;我在公司当助理,整整十个年头,还是在中下游苦苦挣扎。」 「公司里,谁不知你是万能女侠?专门挑最累最糟最不讨好的工夫扛上身,功劳都让给别人----你永远任劳任怨,不争功不出风头,我全都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你不要忘记……」 盛年轻轻打断她的话:「请你也不要忘记,我喜欢你、欣赏你、敬佩你,以致深深爱上你,已经整整三年。」「我已想得清清楚楚,绝不是一时衝动。」「我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好好爱你、照顾你、伴你走往后的每一段路。」 夏叶看牢盛年,盛年坦然迎上她的目光。 终于,夏叶的声音犹如小蚂蚁般:「你不要忘记……今天的说话……」 -全文完- 第一百零九缘 - 赌 赌 崔明是一个职赌----职业赌徒,以赌为生。 崔明专攻麻将,每星期五天,每天八小时,游走于港九新界各街坊雀局。 大家不要被港產赌片所迷惑,以为这世上真的有「赌神」----据崔明所知,真正的「赌神」,根本不赌。 在赌枱上,什么技术、什么「套路」,都敌不过运气、心理质素和自律。 ----「人有三衰六旺」,所以说,运气最不可靠。 ----心理质素,即是「胜不骄、败不馁」,沉着应战。 ----自律就是不可贪胜,更不可「磨烂席」。赌局天天有,何必争一夕之长短? 经过多年努力,崔明也总算搏得一个小小的安乐窝和些许银行存款。 工馀时间,崔明会锻练身体和做义工。 对于爱情,崔明完全没有憧憬----作为赌徒,崔明不相信自己有能力让另一伴幸福。 对于将来,不去想,不敢想…… ********************************************************** 「啪」的一声,骆云高声大喊:「『自摸』!」 「打了一小时,现在才『开糊』。」她伸手去「摸马」,然后大力把牌摔出去:「中,又中!位位二百四」「哈!转运了,终于转运了!」 「慢着----」坐在她对面的胡师奶眼尖:「六万、七万、七万,不是八万,你食『炸糊』了。」「通赔,位位二百四。」 骆云登时脸如死灰。 「给钱啊!还等什么?」陈师奶撇撇嘴:「不会又输光了吧?」 「谁说输光了?没零钱而已。」骆云打着哈哈:「我现在出去买烟找零,休战十分鐘。」「崔明,你陪我走走。」 崔明只好站起来跟她出去。 走到街角,骆云跟崔明说:「崔明,可以借三千元给我吗?」 「云姐,你近来手风不顺,不如歇歇吧!」 「有赌未为输,我有预感今天一定会大赢,把以前输掉的都追回来。」 「不好意思,我不能借给你。」 「为什么?你这两天也赢了好几千吧?一场『雀友』,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对不起,我不会借钱给人赌的。」 「好吧!」骆云把颈上的白玉观音脱下来递给崔明:「我把家传之宝押给你,你给我五千----你千万要好好保管,我一有钱便马上赎回。」 崔明实在没办法,只好掏钱给她。 她们回去再战,她「一家输三家」,两小时不到,又输光了。 崔明推说头痛,坚持散场。 崔明和骆云同路,两人在昏黄的街灯下缓缓走着。 「云姐----」驀地,崔明发现骆云眼角不绝沁出泪水:「你怎么了?」 「我真该死!竟连妈妈的遗物也输掉。」骆云呜咽着:「为什么我会变得这么坏?」 「……以前的我根本完全不懂赌钱,就是因为前度嫌我闷蛋,我才去学打麻将。」 「……与她分手后,我一直想忘记她,但总是忘不了,只好不断去赌……」 「用赌去排遣寂寞真是自寻死路。」崔明低声说:「你不如另找寄托,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骆云泪眼迷糊地看着崔明:「……你愿意帮助我么?」 也不知为什么,胸口里一阵热血上涌,崔明衝口而出:「我有朋友移民,想放售外卖小食店,我和你合伙顶让下来,以后两人同心合力,有粥食粥,有饭食饭……」 骆云含着泪,却也带着笑,轻轻点点头…… -全文完- 第一百一十缘 - 谈判 「姐,你立刻来中环码头的咖啡室。」甄榆的弟弟甄樺在电话那头说。「人命攸关,马上出门,我等你。」 甄榆火急来到咖啡室,却不见甄樺的身影。 甄榆打电话给他,被转到留言信箱。「我是甄樺,请留下口信.......」 「请问……」一个穿浅灰套装的女生站在甄榆桌前:「你是甄榆么?」 「我是。」甄榆一愕:「请问你是……」 「我是方姿。」女生拉开椅子在甄榆对面坐下:「是甄樺约我来的。」 甄榆心里涌起了不祥之兆:「我也是他约来的。」 「这就对了,他刚才发微信给我,说全面授权你跟我谈判。」 「谈判?请等等,我什么也不知道……」 「你可以打电话给他,可是,他关机了。」方姿挥挥手上的电话。 甄榆拨电话,果然,又是留言信箱。 甄榆颓然放下电话。「我可以先听听谈判的内容么?」 方姿唤来侍应,点了冰拿铁及蓝莓芝士蛋糕,再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坐姿,才施施然开口:「是关于你弟弟甄樺和我妹妹方凝的孩子……」 「孩子?」甄榆大吃一惊。 「这是医生証明书。」方姿把文件放在桌面。「已有三个月,预產期在圣诞节前后。」 「那我们马上筹备婚礼吧!」 「我妹妹今年才十九岁,还是大学生,她不想结婚。」 「难道……」甄榆额角冒着冷汗:「始终是一条生命……」 「我们很尊重生命,绝对不会乱来。」 「那么……」 「我妹妹打算暂时休学,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甄榆轻吁了一口气。 「她在怀孕期间,需要妥善的照顾。」方姿呷口咖啡:「听说你一人独居离岛,是个网络写手,不用上班,也很擅长照顾别人。」 「我?可是我……」情急起来,甄榆更是辞不达意:「没有经……经验,只……只怕……」 「不要紧,我会陪妹妹一同搬进你家,多个照应。」 「但……」 「你不是要拒绝吧?」方姿挑着眉:「甄樺说有什么要求,即管提出,你一定会答应的。」 这时候,甄榆的电话轻「嘟」了一声,甄樺的微信显现:「姐,公司派我到新西兰出差,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请替我照顾方凝和孩子。」 甄榆不由握紧拳头----天,这叫什么「谈判」?这叫「宣判」好不好? 方姿是行动派,只两天,就把两个人,三隻小狗,十二件行李搬进甄榆家里。 甄榆把睡房让给方凝,方姿住客房,自己和小狗们做厅长。 甄榆一人独居已久,家里驀地来了这么多会活动会发声的生物,她的神经系统给弄得七零八落。 但慢慢地,也开始习惯了。 方姿白天上班,甄榆和方凝按着她订下的时间表,吃饭、运动、听音乐、做家务、和小狗玩耍等等。 方姿喜欢下厨,甄榆喜欢吃,方凝需要营养,家里天天开大食会似的。 七个月飞快过去,方凝在平安夜诞下一个三点五公斤的女婴。 甄樺回到香港,当他抱起女儿时,哭了,并马上跪下来向方凝求婚。 经不起甄樺的死缠,方凝答应了。他俩带着孩子,组织了一个甜蜜幸福的小家庭。 至于方姿和那三隻小狗,竟也一直没有搬走…… -全文完- 第一百一十一缘 - 过来人 过来人 如果可以选择,失恋和失业,你寧愿选那一种? 答案当然因人而异,但要是倒霉起来,两者同时遇上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石羡恰恰便是这样。 她本来就是一个爱情至上的人,失恋了,连呼吸也不起劲,又怎会用心工作?不出两个月便给公司辞掉。 ----长期饭票已成空,现在连当前饭票也一併失去,双重打击,也难怪她一蹶不振。 睡不着,吃不下,不是在喝酒,就是在流涙,短短两星期,她已瘦了整整一个码。 本已是骨感美女,现在直接成了会走动的骷髏人。 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当然也不会保持个人衞生,接近一米范围内,酸餿的气味已扑面而来。 现在已是初夏,石羡却穿着过时的套头毛衣,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一个邋遢的神经病。 屋里更是不成样子,酒瓶杯麵纸巾脏衣服星罗棋佈,叫人寸步难行。 论理,湛润和她仅属泛泛之交,本着现代人「各家自扫门前雪」的守则,湛润应该继续自己的忙碌,少管间事。但是,作为一个过来人,湛润对石羡正承受着的痛苦,深有体会。 在一般理智的人眼中,为了爱情而失掉一切,实在是匪夷所思。 只有那拥有相同经歷的过来人,才能深切明白到,那是「心」不由己。 ----明明也知道应该怎样做,怎样想,但就是眼睁睁地「自甘堕落」。 石羡现在的状况,已算尚可----起码没有沾染软性毒品、沉迷赌搏、患情绪病、甚至自杀…… 湛润看着现在的石羡,就像是看着当年的自己。 「别管我!你让我自生自灭吧!」石羡低吼。 「即使你沦为地底泥,她也不会看你一眼。」湛润说:「只有活得比她好,才可以真正报復她。」 石羡不作声,良久,终于点点头,答应接受湛润的安排。 这天,湛润把石羡带离她那乱葬岗似的屋子,送到预订的酒店房间去。 湛润把那按摩浴池放满了热水,点了香氛和播放着轻柔的音乐。 石羡在浴室里待了近一小时,穿上湛润给她准备的粉红色运动套装。 湛润带她到发型屋,让相熟的理发师把她头上枯黄的长草,变为清爽时尚的浅棕短发。 还有那美甲师,费了几许工夫,总算把她那双「幽冥鬼爪」变回纤纤玉手。 这么一来,石羡总算回復了以往六、七分神采。走来路上,已有路人回望。 石羡的嘴角禁不住泛起了微笑----虽然带着浓浓的苦涩。 湛润还安排了营养师和健身教练,替石羡设计营养餐单和运动时间表。 湛润跟石羡商量好,稍后便介绍她到朋友的二手书店当兼职。 还带石羡到百货公司,替她添置了好一些衫裤鞋袜。 与此同时,湛润请了两名家务助理替石羡家大扫除,也让家居维修员把坏掉的门锁、灯泡和水龙头修理妥当。 当石羡打开大门,看到那焕然一新的屋子时,终于大叫起来:「你是魔术师么?」 「我是过来人。」湛润微微一笑:「你要好好记着----失恋、失业,没什么大不了,只要不失掉希望和信心,总有再站起来的一天。」「我做得到,你也一定做得到。」 石羡凝着泪眼,握着湛润的手…… -全文完- 第一百一十二缘 - 网骗 网骗 「宝贝、早安,昨晚睡得可好?」 「我昨夜又梦见你了。」 「天气有点凉,你外出记得带外套。」 祁匡匆匆打了几句信息,再按了几个发送键,发出去给「宝贝」们。 宝贝a回覆:「你也是。」 宝贝b回了一个「亲吻」的卡通图案。 宝贝c传来录音:「我很想念你。」 祁匡再发出相同的信息给她们:「宝贝,我爱你!为了你,我今会加倍努力!」 祁匡放下手提电话,才起床去刷牙洗脸吃早餐。 过了两小时左右,祁匡又打了句信息:「宝贝,刚才在路上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还以为是你,心里狂跳了几下。」 往后,每隔两、三小时,也会给她们发信息。 ----简单问候、情歌歌词、电影对白,再想不出,就索性发些心型图案也行。 所谓「桥唔怕旧,最紧要受」,经实验证明,疲劳式轰炸最具杀伤力,最能搏取宝贝们的欢心。 ----你猜得不错,祁匡是一个职业骗徒,专门狩猎网上寂寞的女生。 为了能在最短时间内获取最大利益,祁匡同一时间「服务」三位宝贝。 为了不叫错名字,祁匡统一称呼她们为「宝贝」。 在认定目标后,祁匡会瀏览宝贝们多年来的脸书,从而对她们的背景、性格、兴趣、爱好、口味、习惯、感情生活等方方面面,有着充份的了解。 ----宝贝a安迪是四十二岁的贸易公司东主,恋爱经验不多,自视甚高。 ----宝贝b艾莉是三十六岁的家庭主妇,老公长期出差,多愁善感。 ----宝贝c云妮是二十四岁的大学生,家境富裕,思想单纯,带点神经质。 而祁匡,则是一个「三十二岁,有理想,有品味的室内设计师」。 祁匡通过女同志的交友软件认识她们,并以超级猛烈的追求攻势,猎取她们的爱情。 短则三星期,最长也不过两个月,祁匡便与她们确立情侣关係。 ----从头到尾只通过微信传情,甚至从未见过面,便已经山盟海誓。 耕耘数月,播下的种子已经发芽、开花、结果,只等着祁匡去收割…… ********************************************************** 祁匡从网上找了几张楼盘示范单位的照片发给宝贝们。 「这单位是『抢手货』,只供发展商内部认购。」 「一百平方米是不大,但只要经过我俩精心设计,一定会成为叫人羡慕的安乐窝。」 「首期一成,大约两百万。碰巧我把资金全放在股票上,现在可调动的现金不多。」 「你可有办法?房子只写你的名字,你大可以放心。」 宝贝a翻来覆去问了很多资料,才给祁匡的银行户口转账二百万。 宝贝b现款不多,需要跟保险公司中止投资保单,花了个多星期,匯给祁匡一百五十万。 宝贝c二话不说,便转账一百万给祁匡,并答应儘快让妈妈给她存款。 钱收到后,祁匡便取消了电话号码…… ********************************************************** 「宇----」祁匡把从银行取来的现金放在手提箱里,交给她:「你拿去吧!」 「匡,难为你了!」凌宇重重地拥抱祁匡一下:「有了这些钱,我一定会成功的。」「只要三个月,我一定会回来,跟你註册结婚。」 「好,我等你!」 凌宇走后,祁匡一直等她,一直等…… -全文完- 第一百一十三缘 - 上司 上司 高楚丰待业了差不多半年,终于给这中型酒店聘请为「酒店副经理助理」。 江如玥是高楚丰的直属上司,比她大三岁,是个万能女侠。 ----无论是前台缺位接待、厨房少位二厨、客房部欠位清洁员,江如玥也能登时「走马上任」。 最离谱的是公司为了节省成本,所有部门人手全按最低要求,居然连维修部也只提供每天12小时有限度服务。住客要是在非办公时间内求救,无论是调电视换灯泡修水喉通马桶,江如玥捲起衣袖就来。 无论遇到什么奇难杂症,江如玥总是气定神闲,谈笑用兵。 对于后辈,她更是十分照顾。从不端起架子駡人,只会以身作则、循循善诱。 对她,高楚丰可算是心服口服。 也禁不住,心里暗暗倾慕。 ----江如玥不算美人,却是知性大姐姐,既成熟体贴、又率直可亲。和她在一起,真是如小说所说的「如沐春风」。 可是,倾慕管倾慕,高楚丰却不敢轻举妄动。 谁都知道江如玥有位在巴黎念时装设计的未婚夫,只等着他学成归来结婚。 ----为了他,江如玥断然拒绝了酒店大老闆、vip老主顾、以及其他各式各样的狂蜂浪蝶。 高楚丰只好把爱慕她的心,默默转化成爱护她的心----愿以自己这辈子的褔气,换她诸事顺遂平安喜乐…… *************************************************** 再过两天,便是新年。 这是酒店业的旺季,却也是员工争相请假的日子。 每逢这些重要关头,江如玥一向是「身先士卒」。作为她的「头马」,高楚丰当然也紧守岗位。 她俩在缺人的部门轮流「顶更」,已足足三天没有回家。 ----幸好这里是酒店,最不缺休息的地方和食物。她们累了睡、饿了吃,权当自己入了集中营。 时近零晨,高楚丰正在前檯当接待员。 一对打扮入时的男女,连体婴也似的到来登记入住。 这男的,有点眼熟。 高楚丰接过他的身份証,仔细一看----「毛志超」。 这不正正是江如玥的未婚夫? ----高楚丰在江如玥的脸书看过他的资料,早就把他烙在心上。 天!谁能告诉高楚丰是什么一回事?这畜生偷食,居然来到未婚妻任职的酒店? 高楚丰绝对不能让江如玥知道。 「先生,不好意思,我们已没有房间,请你到别的酒店试试。」 「怎会没房?」毛志超挑眉:「我两星期前已预订好了,是你们弄错了吧?」 「新年期间,房间供应十分紧张,如果没有预付全费,是预留不了房间的。」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要投诉你!」 「你喜欢投诉便投诉!没房始终没房,你还是快走吧!」 「谁说没房呢?」声音在高楚丰背后响起,她整个人像是给一下子推进了冰窟里。 「如玥,你来得正好,这傢伙是不是撞伤了头,连你亲自为我预留的房间也给了别人。」 「房间是给了别人,我直接给你升级了,这是门卡,你们快去休息吧!」 毛志超拋给高楚丰一个胜利的表情,然后拥着女伴走了。 高楚丰呆望着江如玥,大脑完全停止运作。 「毛志超是我表弟。」江如玥压低声音说:「不借他作烟幕,我女同志的身份便很容易给揭穿了。」「你可以替我保守这秘密么?」 高楚丰掩着嘴,飞快地点点头…… -全文完- 第一百一十四缘 - 病 这两星期以来,蔡崇珞身体很不妥当。 首先,她的左耳很不正常,听声音像是隔了一层薄纱,还会不时“嗡嗡”作响。 其次,她经常头痛,吃再多的止痛药也不见效。 鼻子总是像给什么塞着,鼻涕也有些微血丝。 视力也彷彿模糊了许多。 脸部有时候,也会有点麻痹。 初时,蔡崇珞不以为意,还以为是由于近来工作太忙,休息不够的缘故。 但情况一直没有好转,反而,像是严重了些。 尤其是,耳鸣的情况越来越繁密。有时人家唤蔡崇珞,她也不晓得回应----还给人取笑是不是“人老了,耳就聋”。 蔡崇珞心里开始着慌。 ----小时候曾经科普过癌症的常识,以上各项都是“鼻咽癌”的病徵。 蔡崇珞马上打开电脑,再次确认。 果然,八项病徵,中了大半。 蔡崇珞像是给大铁鎚砸中。 “癌症?还是鼻咽癌?”蔡崇珞大力咬着自己的手背,希望这是梦:“我不抽烟不吃咸鱼没有家族遗传,为什么是我?” “虽说鼻咽癌的存活率不低,但死亡率也很高----我才三十岁,前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不能死!” “不死也要花很多钱才能治----我一直以来节衣缩食、努力加班,就是为了储首期,现在,这房子买还是不买?” “最重要的还是,雨晴怎么办?” 想起阮雨晴,蔡崇珞的眼泪终于落下。 ----天才知道蔡崇珞付出了多少努力,才能站在阮雨晴身畔。 蔡崇珞对阮雨晴一见钟情,她却对蔡崇珞不假辞色。 蔡崇珞投其所好、鍥而不捨,以万二分的诚意和耐性,终于打动她的芳心。 蔡崇珞用尽了洪荒之力来宠她。 ----阮雨晴从来都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所有家头细务一概不管。要是蔡崇珞不在她身边,她可以好好适应么? 幸好蔡崇珞买了保险,万一死掉,应该获赔偿好几百万----全部留给阮雨晴,至少可保障她日后的生活。 蔡崇珞不在了,阮雨晴也许会伤心一年半载。往后,也会另外找伴。 想到要由别人来与阮雨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蔡崇珞的心就像是给利刀割着。 再想深一层,蔡崇珞是不是应该像言情小说里的主角般,隐瞒自己的病情,失踪或是假装变心,甚至暗中撮合阮雨晴和别人? 蔡崇珞马上否决这不靠谱的想法。 ----蔡崇珞深爱阮雨晴,馀下的时光,一分一秒,蔡崇珞也要和她共渡。 你说蔡崇珞自私也好,肤浅也好,蔡崇珞断断不会让自己在饱受病魔折磨的同时,还要忍受相思之苦。 蔡崇珞绝不会放开阮雨晴的手。 ----对了,为了阮雨晴,蔡崇珞绝对不能放弃,即使只有万份之一的机会,蔡崇珞也要跟癌症搏斗,拼尽全力去战胜它。 蔡崇珞既然承诺过要为阮雨晴的终身幸福负全责,怎么能够半途而废? 凭着自己对阮雨晴的爱,蔡崇珞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创造奇蹟。 蔡崇珞紧握着拳头,迎着夕阳大叫:「即管来吧!谁怕谁?」 ********************************************************** “医生,你坦白说吧!我已做足心理准备。” “蔡小姐,那我就坦白告诉你,我做专科医生这么久了----”医生皱着眉:“从没见过这么大的耳垢……” -全文完- 第一百一十五缘 - 记忆 “我是林子乐,暂时未能接听你的电话,请你留下……” 林子乐已比约定时间迟了超过一小时。 其实叶慕榆有点好奇,她会有什么事,比跟自己一刀两断更重要? ----今天是两人相约同到律师楼签署离婚协议书的日子。 电话响起。“请问是叶慕榆小姐吗?” “是的,哪位?” “我是警察,你认识林子乐吗?” “认识,什么事?” “林子乐遇上交通意外,现在东区医院留医,请儘快到来。” 叶慕榆慌忙赶去医院。 想像中的林子乐全身缠满绷带,插满喉管,昏迷不醒。 谁知道她在病床边做着柔软体操。 “慕榆,你终于来了。”林子乐张开两手向她跑过来。 叶慕榆闪身避开她。“林子乐,你搞什么鬼?” “我没有搞鬼,我刚才给车子撞了,擦破点皮,但他们不给我走……” 在一旁的医生作补充说明:“林小姐曾经昏迷,我们替她照电脑断层扫描,没什么发现,可是……” “今天明明是2016年3月3日,我俩结婚一週年纪念日,我刚才就是赶着去买礼物,才会不小心过马路。”林子乐嘟着嘴:“但他们说我错了。” “今天是2019年3月3日。”叶慕榆捧着头。 “哦!我知道你不会骗我。”林子乐满不在乎地说:“那就是说,我真的失忆了。” “这可能是脑震荡引致的阶段性失忆,可能是暂时性,也可能是永久。”医生说:“再留院观察一、两天,没其他问题,就可以回家了。” 叶慕榆不死心,问了林子乐二十多个问题。最后,终于不得不承认,她的记忆真的停留在三年前。 过了两天,医生让林子乐出院。 林子乐死缠活赖,说什么也要跟叶慕榆回家。 ----林子乐直系亲属全在加拿大,叶慕榆也实在想不到可以把她交给谁来照顾,迫于无奈,只好暂时收容她。 家里的摆设、装潢和三年前没什么大变动,林子乐一进门,便往她从前最爱的躺椅上躺下,猫儿般伸伸懒腰。“还是家里好。” 叶慕榆心里微微一酸。 “慕榆,我想吃梅菜扣肉、清炒虾仁、霸王花雪耳苹果汤。” “雪柜没菜。” “哦,那我们一起去街市买菜吧!” “什么?” “很奇怪么?我们不是经常手牵手逛街市吗?”林子乐搔搔头:“你挑菜我讲价你做饭我洗碗,我们一直是最佳拍档。” “我不是告诉过你一百次了----”叶慕榆有点沉不住气:“那是以前的事了,现在的我们,正要办离婚手续。” “我也回答过你一百次了----”林子乐盯着叶慕榆的眼睛:“我对离婚的事完全没有印象,我很爱你,我绝对不会跟你离婚。” “三年过去,你对我早就淡了……你在外面有人。” “绝对没有这种事。”林子乐拉着叶慕榆的手:“我心里最爱是谁,我怎会不清楚?无论是以前、现在、将来,永远也是你,叶慕榆。” “别这样!只要你回復记忆……” “那三年的记忆,全是不好的东西,我们为什么还要去想它?”林子乐打断她的话:“往后,就让我们一起去营造美好的记忆,好吗?” 叶慕榆眼眶不由湿润起来,只听见她轻声说:“……好……” -全文完- 第一百一十六缘 - 私家看护 陆名扬刚刚参加完朋友替她举办的生日会,庆祝她三十大寿。 谁知道,陆名扬的人生已到此为止。 ----陆名扬醉驾、撞车、小脑部份组织受损、左半边身完全瘫痪。 陆名扬的世界像是给关了灯。 她完全无法接受现实,自暴自弃,拒绝任何治疗,任由自己的肉身腐坏、化泥。 任凭家人、朋友如何鼓励劝说,她完全无动于衷,他们最后只得放弃。 陆名扬却也没有勇气自杀,只管呆着脸,植物般过日子。 直至---- “你好,我是你的私家看护。” 陆名扬心猛然一跳,转头,看见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你,为什么会是你?” “我领有专业看护资格。”郑心悦一板一眼地说:“你要看我的証书吗?” “三年前我俩分手,你不是说过永不相见?”陆名扬声音嘶哑:“你来这里看我笑话么?” “对,我就是要看你笑话。”郑心悦牵着嘴角:“这是你应得的报应。” “走!”陆名扬尖叫:“立刻走!” “你想我走,只有一个办法----”郑心悦施施然地说:“站起来,拉开大门让我走。” “你明知道我办不到。”陆名扬咬紧牙关:“我手脚都是废的,不中用。” “那不好意思了,你以后都要对着这张讨厌的脸,直至永远。”郑心悦狞笑着。 陆名扬一时急怒攻心,竟晕了过去。 当陆名扬再睁开眼睛,看见郑心悦正伏在床边歇息。 她的鬓边竟有几缕白发。 陆名扬的智商仍在,当然知道她用的是“激将法”。 陆名扬很惭愧----当年,自己曾经承诺过爱她护她一辈子,谁知道两年不到,便变心出轨了。现在,更成了残废,连累她为自己操心。 ----郑心悦本是个优悠上班族,现在为了陆名扬,竟不嫌脏不嫌累,当起私家看护来。 难道真有前世欠债这回事? 陆名扬问自己:“要沉沦下去,还是重新站起来?” 陆名扬可以残忍地放弃自己,但实在狠不下心来让一个深爱自己的人失望。 为了郑心悦,陆名扬一定要振作。 陆名扬在心里暗暗起誓:“一定要再次站起来,牵着她的手,步进教堂。” 郑心悦当天便搬进陆名扬的家。 郑心悦知道陆名扬不愿意别人看见自己的窘态,所以直接把佣人辞掉,把家头细务一力承担起来。 她为陆名扬制订营养餐单及復康运动时间表。 每天,替陆名扬洗澡、穿衣服。 ----陆名扬的身体丑陋、腐朽、荒废,她却呵护备至,彷如照顾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儿。 后来,她更专诚拜了位老中医为师,学习经络拍打法。 ----她让陆名扬躺着或坐着、用掌心在陆名扬身体各个穴位、关节拍打。因为老中医说越大力时间越长越有效,所以她总是很用力,把陆名扬打得呱呱乱叫。 她们还会游泳。郑心悦让陆名扬穿上救生衣,搂抱着她在水中慢慢活动。 ----陆名扬闭上眼睛,不单感受到被水包围的清凉舒适自在,更重要的是,是郑心悦无微不至的爱…… 她们日夕相对,也没多说话。很多时候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彼此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转眼间,已是半年过去。 陆名扬的进步是叫人吃惊的,虽然没有完全康復,但手脚已经活动自如。 陆名扬暗中订了鲜花和鑽戒,今晚,她会向郑心悦求婚,让她成为自己永远的私家看护…… -全文完- 第一百一十七缘 - 弟弟的小三 “小三可以从外表分辨出来么?”戴家希不禁问自己。 答案是否定的。 ----眼前人五官清秀、气质淡雅。即使放在最挑剔的人眼里,相信也值七十分。 这么高质素的女生什么男人找不到?怎么沦落到要当拆散别人家庭的小三?更悲惨的还是,一个即将被拋弃的小三? 戴家希叹口气,唸着预先想好的对白:“霍小姐,我代表弟戴家杰,向你提出分手。” “分手?”霍昕然轻呷口红茶:“戴家杰怎么不直接跟我说,要劳烦戴小姐呢?” “家杰自少不懂说话。”戴家希继续唸对白:“他很感谢霍小姐曾经带给他这么美好的时光。”“可是,他最终还是决定回家,希望霍小姐明白。” “我不明白。”霍昕然挑眉:“他曾经在我脸前哭诉----他的家根本不成家,他太太根本不把他当丈夫,只把他当作提款机和出气袋。” “以前的确是这样。”戴家希一愣:“但丽霞已经下决心改过……” “还不止这些。”霍昕然轻轻打断她的话:“他们早几年已没有夫妻生活,根本貌合神离,各玩各的。” “他们两夫妇的相处方式的确有待改进。”戴家希用手帕印印额角的汗:“但他们打算重新开始,请霍小姐成全。” 霍昕然“噗嗤”一声笑:“他们的婚姻早已千疮百孔,我不相信这么容易可以重新开始。” “他们有信心可以办得到----为了女儿晶晶,两人打算重新建立一个美满的家庭。” “真为女儿着想,他们更应该趁早离婚----天天对着这些虚情假意,小女孩的爱情观婚姻观只会被扭曲得一塌糊涂。” “他们是真心悔改的,他们已经明白,婚姻失败夫妇双方也有责任,决意重新开始,既往不咎。” “既往不咎?你以为是那些傻白甜的爱情小说么?”霍昕然撇着嘴:“理想是「破镜重圆」,现实却是「覆水难收」。” “即使真是这样,他俩人也愿意一试。” “如果这真是戴家杰的意思,他直接和我断绝来往便是,又何必劳烦戴小姐来浪费大家时间呢?” 戴家希忍不住喃喃低语:“……还不是因为你死缠着他……” “戴家杰告诉你,我死缠他不放?”霍昕然盯着她。 “不是吗?”戴家希有点沉不住气:“你明明已离开家杰的公司另谋高就,现在为了亲近他,竟吃回头草……” “旧公司出双倍人工请我回巢----”霍昕然拨拨头发:“请问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老话:「好草不怕回头吃」?” “但家杰还说你为了留住他,不惜骗他说有了孩子。” “谁叫他优悠寡断左右逢源?”霍昕然轻笑:“就是要他担惊受怕,受点活罪。” “霍小姐----”戴家希深呼吸一口气:“无论如何,请你答应离开家杰,条件随你开。” “真是什么也可以?” 戴家希点点头,有种“千万人吾往矣”的慨然。 “我打算到巴黎过圣诞,戴家杰不方便的话----”她拋来一记媚眼:“就换你来陪我吧!” 戴家希脑里「轰」的一声,张大了口,发不出声音来…… -全文完- 第一百一十八缘 - 兼职女友 午休时段,邱薏纯偷偷溜上天台吹吹风。 其实天台的风景很一般,称得上是四面环楼,但总算看得见蓝天白云,也有些小盘栽点缀。 邱薏纯找了一个乾净的角落,脱掉鞋子,伸个大大的懒腰,然后半躺下来,打算瞌睡片刻。 「……妈妈,这分明是不可能的任务……」忽然,邱薏纯听到一把熟悉的声音自转角处响起。 ----那是公司策划部的主管源思泽,一个型英帅靚正的tb----邱薏纯暗恋了三年的对象。 「我知道今晚外婆摆八十大寿,但你突然之间要我带女友回去,分明是为难我。」 ----想不到她家里这么开明,还让她带女友去跟老人家拜寿,这样的家人真是打着灯笼没处找。 「……自从两年前跟菲菲分手后,我一直寄情工作,你叫我一时三刻怎么变个女朋友出来见人?」 ----这么高质的「笋盘」也要形单隻影,真难怪邱薏纯这种洋葱头要在烂泥中腐化了。 「不就是带个女友回来吗?」源思泽看来要投降了:「答应答应答应,犯不着与我脱离母女关係吧?」 ----伯母敢作敢为,真乃女中豪杰也。 源思泽关掉电话,向着天空大喊:「神啊!请赐位女朋友给我吧!」 不知那来的勇气,邱薏纯两步併作一步,蹦到她跟前。「来了。」 源思泽明显给邱薏纯吓了一跳,她按住胸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个不重要。」邱薏纯故作高深:「你不是要带女友回家交差,我相信可以胜任。」 「你----」她从头到脚把邱薏纯打量一遍:「你是姐妹?」 邱薏纯轻轻点点头。 「你为什么要帮助我?」 「不是白白帮忙。」邱薏纯的谎话流俐得自己也快要相信了:「我的副业是兼职女友,按时按项收费。」 「真想不到。」源思泽吁了口气:「费用怎么算?」 「逛街吃饭看电影,每小时300元,不牵手、不接吻、不亲热。」 源思泽搔搔头:「我带女友跟外婆拜寿,不可能不牵手吧?」 「那另加500元。」 「好,成交。」源思泽爽快地掏出钱包:「我先付1000元作订金,多除少补。」 本着「专业精神」,邱薏纯下午请了假,去做头发、美容及买衣服。 ----邱薏纯问源思泽喜欢她怎样打扮,源思泽回答说简简单单自自然然就可以了。于是,邱薏纯穿着衬衣长裙半跟鞋,化了一个清淡的妆。 她俩手牵手出席寿宴。 ----源思泽告诉邱薏纯,家族作风洋派、思想开明,对男男通婚、女女相恋视作寻常。而外婆从少最痛爱源思泽,总是担心她的终身大事。 她们给安排坐在外婆旁边,她整夜捉着邱薏纯的手问长问短。 源思泽不绝擦汗。 想不到邱薏纯从容应付,对答如流。 ----邱薏纯暗恋源思泽三年,对她的背景、性格、喜好、口味、兴趣、习惯瞭如指掌,当然没出什么乱子。 外婆很高兴,把手上的玉鐲脱下,硬套进邱薏纯手腕。 其他亲友也很热情友善,不断追问她们的「婚期」。 源思泽几乎被迫向邱薏纯当眾求婚。 她给弄得脸红耳赤,模样儿十分可爱。 席散,源思泽送邱薏纯回家。 「任务完成,我十分满意你的表现。」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我想请你转全职,你可愿意?」 -全文完- 第一百一十九缘 - 饭脚 饭脚 成谊安受聘这公司刚满一个月。 因是空降市场部门当主管,原来的员工早各成帮派,对成谊安阳奉阴违。 成谊安也曾约部下们吃饭联谊,但他们根本不卖账。 也有卖账的,但目的却十分明显。 午饭时段变得极难消磨。 ----成谊安一向信奉「辛苦搵来自在食」,所以一个人吃「哑巴」饭,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受刑。 终于,成谊安拜托万能的互联网。 「诚徵饭脚,中区、下午12时至1时半,中西意日韩,任君选择、不介意请客,aa制亦可,有意者请发私讯。」 回覆倒也踊跃。 成谊安不是外貎协会会员,交朋友只重臭味相投,不论顏值,所以特意不发照片,也专门挑些没有照片的作回应。 第二天,成谊安约了饭脚一号----芬妮。 她们约好在一家西餐厅吃午饭。 成谊安早到了十分鐘,而对方迟到了。 那是一个矮矮胖胖的女生,才坐下,便唤侍应点餐。 她们自我介绍几句,食物来了,芬妮便马上停口,专心一意对付眼前的食物。 成谊安看着她狼吞虎嚥,也不好意思开口说话,只好也埋头苦吃。 终于,芬妮打了两个饱噎,跟成谊安说声谢谢。 成谊安召来侍应结账。 分别时,芬妮挥挥手,算是道别。 过了一星期,成谊安约了饭脚二号----洛奇。 这次她们吃韩国烧烤。 洛奇是个高高瘦瘦的女生,很健谈,对政治经济时事娱乐八卦时装运动旅游吃喝玩乐方方面面都有独特精辟的见解。 洛奇又是说话又是吃东西,嘴巴一刻也不消停。 成谊安看见她的唾沫都喷到食物上,也不敢下箸,只好低头喝啤酒。 饭后,洛奇抢着结账,成谊安把一半的餐费还她,她也就收下了。 洛奇说:「和你谈天真愉快,你真是一个好饭脚,下次再约。」 又过了一星期。 成谊安约了饭脚三号----溥颖琪,吃日本料理。 想不到却是认识的人。 「这么巧,想不到会遇上同事。」 「真想不到。」她微微一笑。 成谊安点了刺身,溥颖琪点了寿喜烧。 大家既是同事,共同的话题自然多,她们交流着工作上的小笑话,气氛融洽愉快。 溥颖琪掩嘴微笑的模样儿十分温婉可人,竟把成谊安爱惜保护的心全都牵引出来了。 成谊安跟她分享自己的刺身,她也把锅子里的牛肉挟给成谊安。 她们举杯喝了两口清酒,溥颖琪的双颊已像红萍果般,引人遐想。 两人谈谈笑笑吃吃喝喝,一小时飞快过去。 成谊安结了账,溥颖琪把钱还给她,成谊安不肯收,只着她下一顿请客。 溥颖琪微笑:「好。」 她们随即约定了两日后吃潮洲打冷。 顺理成章,她们成了固定饭脚,几乎隔天便一起午饍。 那天,成谊安在茶水间听见:「会计部的溥颖琪是未来太子妃,一心等太子爷加国学成回来便结婚。」 成谊安只觉得心脏有被勒紧的感觉。 当成谊安冷静下来,已到了中午,也是自己和溥颖琪的约会时间。 成谊安匆匆赶到餐厅,溥颖琪已点好菜。 许是见成谊安脸如死灰,溥颖琪问:「你不舒服吗?陪你去看医生好么?」 成谊安忍不住低吼:「太子下个月回来,你应该不想再当我的饭脚了吧?」 「是的,我的确不想再当你的饭脚了----」溥颖琪瞇着眼睛:「应该当什么,你自己好好想想……」 -全文完- 第一百二十缘 - 孩子 曹澎喝口咖啡:「我的女友邵予璐怀孕了,我想请你照顾她,直至她把孩子生下来。」 「孩子?」童慎之给震住了:「你居然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你真不怕美玲阉了你?」 「一次意外,足以致命。」 「成年人,出了这种事,总有办法解决吧?」 「这可不成!」曹澎居然理直气壮:「我是男子汉大丈夫,始乱终弃的事可做不出来。」 童慎之瞪着他,也不说话。 「我和予璐商量好,孩子生出来,验了dna,証实是我的骨肉,我便收她入宫,到时生米煮成熟饭,美玲也没奈何。」 「往后几个月,你负责照顾予璐,让她好好把孩子生下来。」曹澎说:「你要保密,不要让第四个人知道。」 「你怎么认为我会答应你?」童慎之给他气得发笑。 「你不看我脸,也要看我妈妈,你姨妈的脸----她一把年纪了,想抱孙想得快要发疯,美玲又死不肯就范,你就当孝顺她老人家吧!」 提到姨妈,童慎之的心便不得不软下来----要不是姨妈当年资助她到英国唸书,她今天应该还在街市替叔母卖水果吧? 「半年,就半年。予璐这个人很容易相处,你就当多个租客好了。」 童慎之咬着牙答应下来。 曹澎的办事效率高得惊人,第二天中午,人便送过来。 眼前人五官清丽,气质淡雅,任童慎之怎样猜,也猜不到她居然是小三。 邵予璐很文静,嗜好是看书、画画,也坚持每天游水散步。 邵予璐对食物不挑剔,家常便饭也吃得津津有味,还抢着处理家头细务。 童慎之自少独居,现在和邵予璐住在同一屋簷下,倒没有什么不适应。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邵予璐的肚子越来越大,行动也开始不大方便。 童慎之的眼角总是追随着邵予璐的身影,要不是这样,她总会放心不下。 这天,童慎之出外买菜,却一直心绪不寧。 她回到家,听到客厅传来美玲的声音:「……这里五百万,请你以后也不要骚扰我丈夫……」 童慎之一个箭步走过去。「美玲,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曹澎的意思?」 「曹澎是什么东西?他不听我的,还想在王氏当行政总裁?」 童慎之握紧拳头:「想不到你们这么泯灭天良!」 邵予璐伸手过来拍拍童慎之的手,然后对美玲说:「我不要钱,只想你也作出保証,永远不要骚扰我和孩子。」 「一言为定。」美玲拉开大门离去。 童慎之跌坐在沙发上:「你有什么打算?」 「孩子出生后,我便搬到台湾。」邵予璐轻声说:「我打算开间小书店,好好养大她。」 「离开香港也好。」童慎之说:「但你一个女人无亲无故,实在教人不放心。」 「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你不用替我们担心。」 童慎之猛然抬头:「我陪你到台湾,待你们安顿下来再说。」 邵予璐呆住:「你完全不需要这样做。」 「我既然答应了照顾你俩母女,便不能半途而废。」童慎之一字一句地说。 两星期后,孩子小愉出生了,重五磅半,母女平安。 两个月后,童慎之带着邵予璐和小愉,来到台湾垦丁定居。 两年后,童慎之和邵予璐正式註册结婚,小愉当花女。 三人相依为命,日子过得平静温馨愉快。 -全文完- 第一百二十一缘 - 同事 何珮霖又梦见杨羡瑜了。 这些夜里,梦里梦外,全是她。 每天,在公司里,已经要对牢她八小时。 杨羡瑜是何珮霖的同事,办公桌就在她旁边,何珮霖只要稍一抬眼,便可以看见她的侧脸。 ----微皱的眉头,轻抿的唇片,自然带着两分凛然不可亲近;但一不为意,与她的视线碰上了,她却会轻轻一笑,再对何珮霖眨眨眼,那一剎的娇憨却能够在瞬息间把人完全征服过去…… 「干吗发呆?」耳边忽然传来杨羡瑜的声音。 何珮霖一惊,马上碰翻了杯子。 「真是个小迷糊呢!」杨羡瑜赶紧替她收拾妥当。 「找我有事?」何珮霖訕訕然。 「给你。」杨羡瑜浅笑着捧上小食盒。 「你还懂弄这个?」何珮霖把一只小巧可爱的迷你寿司放进口里。「真好吃!」 「喜欢便把它们全部带回去吧!」 「这怎么可以?」 「专诚为你做的,」杨羡瑜笑得佻皮:「其实是找你当白老鼠。」 「谢谢。」 「不谢。」杨羡瑜转身返回自己的座位。 「羡瑜----」 「在。」杨羡瑜带笑回头。 就在这一剎那,何珮霖不再犹疑:「明天,一起吃晚饭好吗?」 「明天?」 何珮霖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微微垂下头:「嗯!可否赏光?」她心里噗噗乱跳,彷彿一下子回到十七岁初恋第一次约会的情怀。 「但你男朋友……」 何珮霖脸色一变。「你不愿意去就直说好了,我绝对不会勉强你!」 杨羡瑜丝毫不以为悍。「怎么会不愿意呢?这样吧!你要是临时改变主意了,只管告诉我。」 「绝对不会!」 第二天,是何珮霖的生日。 在杨羡瑜坚持下,她们还是回到杨羡瑜的家里,享受她拿手的海鲜大餐。 饭后,杨羡瑜送上亲手编织的颈巾作生日礼物。 何珮霖立刻绕在颈上,爱不释手。 她们来到海畔走廊散步。 两人静静走着。 「羡瑜,我有个秘密想告诉你。」何珮霖终于鼓起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我喜欢上一个女人。」 杨羡瑜一愣,然后语重心长地说:「你能够分清楚,你对那人是喜欢,还是爱么?」 「如果只是有些许好感,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作为过来人,我可以老实告诉你,同性恋这条路,很难很难走。」 「虽说现在风气已开放了很多,但社会歧视、家人不谅解、没有孩子、老来无依,种种问题都是不容忽视的。」 「你和男友也走了四、五年吧?感情转淡几乎是必然的事,但现在好男人太少,你应该好好珍惜他……」 「不要再说了!」何珮霖两手掩着耳朵。 杨羡瑜叹了口气:「我知道这些说话不好听,但作为你姐姐,我有责任劝告你……」 「你才不是我姐姐!」何珮霖打断她的话:「我从来没当过你是姐姐。」 杨羡瑜又是一愣:「原来你一直当我是普通同事,枉我一直自作多情……」 何珮霖真不知她是在装傻还是扮懵,索性豁了出去:「你仔细听清楚,我爱上的,就是你。」 「我不是一时衝动,我暗恋你已经快两年了。」 「我知道你也喜欢我,你对我的好早已超越一般同事----你别自欺欺人好吗?」 「……想不到我的演技这么差----」终于,杨羡瑜把她轻轻拥进怀里:「这次是你自己往火坑里跳的,别怪我没提醒你啊!」 -全文完- 第一百二十二缘 - 自修室女神 「小雄,放学后有比赛,预你一份。」陈大宝拍拍张小雄的肩膀。 「不去了,我要去自修室温书。」张小雄一边收拾书包,一边说:「以后的比赛也不必预我,我要专心准备考试。」 「你会温书?」陈大宝夸张地怪叫。「看来世界末日快到了!」 张小雄没好气地看着他:「你也赶快收收心,好好唸书吧!」 「你是不是发烧了?你以前说过最讨厌唸书,寧愿去车房当学徒……」 「『书中自有顏如玉』。」张小雄双眼闪闪生辉:「我要继续升学,结交漂亮的女生当女朋友……」 ********************************************************** 令张小雄有这么大转变的,当然是因为她----自修室女神。 女神长发披肩,心型的脸蛋犹同天使般优美,肌肤雪白,那双长长的眼睫毛彷如蝴蝶般撩人心屝----当她全神贯注地用功时,她是庄严圣洁的修女,但当她疲倦时,打打小呵欠,伸伸小懒腰,却有着小婴儿般娇憨可爱。 女神不是高高在上的,她十分友善随和。有一次,她的视线和张小雄的碰上了,她居然向张小雄微微一笑,把他迷得七荤八素,一整天如同踏在云端上。 因为她,上自修室温书由苦差变成乐事;因为她,张小雄每天提早一小时等自修室开门,好覇佔此有利位置观赏她;更因为她,张小雄下定决心要努力在dse中争取好成绩,力争升大学的机会,可以继续成为这自修室的常客。 只恨张小雄过份胆小害羞,和她相处了近两星期,还没有储够勇气和她打招呼。 虽然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她却成为张小雄精神上的支柱。 张小雄甚至把她当作了「同生共死」、亲密无间的「战友」,一同为他俩的前途拼搏。 但从那天开始,天空变得不一样。 ----女神身边多了一个人,一个短发方脸、粗眉大眼,长得比张小雄还要高大的女生。 她们总是靠得很近,肩并着肩,挤在一起边听音乐边温习。 她们活像连体婴,挽着手进进出出。 有时候,她俩在纸上涂涂写写些什么,总会惹来一阵忘形的掩嘴窃笑。有时候,其中一人看似倦了,便自自然然地把头靠在另一人的肩膊上小憇。更多的时候,是她餵她喝水,或是她把剥了包装纸的糖果往她嘴里送…… 对于她们种种亲暱行为,张小雄当然是羡慕妒忌恨了,也不得不努力调节心态----女孩子们都喜欢粘粘缠缠,她们这么友爱,想必是志趣相投的死党罢了! 张小雄总是忘形地幻想着,如果换了是自己在女神身畔,那将会是多么温馨甜蜜浪漫啊! 张小雄对这短发女孩的感觉是复杂的----有她在女神身旁,什么狂蜂浪蝶也近不了身,张小雄就不只一次看见她把上前搭訕的登徒浪子骂得落荒而逃,张小雄当然万分感激。但另一方面,却又担心她终会成为自己跟女神之间的绊脚石,将来总要费些功夫把她好好打发掉。 这天,终于遏抑不了心中的衝动,张小雄偷偷跟踪她们离开自修室。 在昏黄的街灯下,在僻静的小巷中,她搂住她的腰,把唇片印在对方的嘴唇上---- 张小雄发了疯般往回路跑,任由心底情意随着泪水和汗水随风四散…… -全文完- 第一百二十三缘 - 爸爸的烦恼 侍应生把账单拿来,往桌面一放。 那男人居然没有任何反应。 阮爸爸气得发笑,抖着手掏钱包。 「让我来吧!」女儿阮明明把账单抢走。 离开餐厅,男人单手插袋:「世伯伯母,再见。」便想拉着阮明明离去。 阮明明一脸无奈:「我们就是不送爸妈回家,至少也应该替他们截车子。」 「这么麻烦……」男人的咕嚕声虽小,阮爸爸还是听得分明。 「不用。」阮爸爸拉着老伴走到对街。 回家路上,阮爸爸一直沉默。 回到家,阮爸爸把自己藏在沙发里。 阮妈妈一声不响,直接进厨房给他泡参茶。「老头儿,喝口茶顺顺气吧!」 「你说那傢伙是什么回事?」阮爸爸终于爆发了:「第一次见家长,两手空空的不说,账单不付,车子不截,简直完全不把我俩放在眼内。」 「明明说他自小在外国长大,对这些不大讲究。」阮妈妈安慰他:「只要他对明明好便是。」 「他会对明明好?」阮爸爸的火气更大:「整顿饭,他只顾着自己挑好的吃,从没有为明明挟点她喜欢的。」 「他这是洋派作风……」 阮爸爸打断她的话:「什么洋派?这是不细心不体贴,我根本不知道明明看上他什么?其貌不扬、言语无味、目光短浅……」 阮妈妈打断他的话:「那有你说得这么差?至少他身体健康、有正当职业,无不良嗜好。」「最重要的是,他是男人。」 阮爸爸一时语塞。 「又是你自己说的,只要是个男人,眼耳口鼻手脚齐全,会说话会走路,便不反对明明嫁给他。」阮妈妈施施然喝着茶。 「我是一时气昏了头。」阮爸爸訕訕地说:「我家明明这么优秀,当然要找个高质素的好伴侣。」 「明明早就找到简晞棠了,是你把人家赶走的。」 「简晞棠算得上是好伴侣?」 「简晞棠怎么不算好伴侣?」阮妈妈板着手指头:「仪表出眾、白手兴家、温文有礼、大方体贴,对明明呵护备至……」 阮爸爸大喝了一句:「够了,你别忘记,她是女人。」 「对,就是因为她是女人。」阮妈妈缓缓地说:「她的所有优点你都视而不见,即使她跪下来求你,你还是拆散她们。」 「我是为明明好……」 「是为明明,还是为你的面子?你是怕女儿和女人谈恋爱,难向亲戚朋友交代。」 「没有这样的事。」阮爸爸弱弱地说:「我是害怕明明和女人在一起,没有保障。」 「现在已有22个国家认可同性婚姻,享有异性婚姻同等的权利和义务。」 「两个女人没有孩子,老年时无依无靠。」 「有孩子也不代表有依靠。何况,现在科学这么昌明,她们也可以拥有自己的孩子。再不,领养也可以。」 阮爸爸不作声。 「明明孝顺,听你的话放弃了简晞棠;现在找了个男人,你又诸多留难----」阮妈妈皱眉:「你不是更年期,便是『恋女狂』。」 阮爸爸胀红了脸:「你胡说些什么?」 「你要是真心痛爱女儿,便应该多了解她的心意,支持她的决定,坚定不移地作她的后盾,光在口里嚷嚷又有什么用?。」 终于,阮爸爸叹了口气:「你打电话给明明,让她回家吃饭……多带一个人也好……」 -全文完- 第一百二十四缘 - 陪伴师 (1) 余愿之是一名「陪伴师」。 顾名思义,余愿之按照顾客要求,陪伴她们,按时收费。 有人会以为是「出租女友」、「合约情人」、「职业伴游」之类,但其实她的服务范围更广泛。 ----只要「不违背良心」、「不触犯法纪」,余愿之可以陪伴顾客做任何她们想做的事情。 余愿之开业一年,生意滔滔。 顾客的要求千奇百怪,但万变不离其宗----都是「寂寞」惹的祸。 今天,余愿之要陪伴一位新顾客蒋优仪过生日。 ----蒋优仪是女铁人,可以连续工作十八小时而脸不改容,也保持一百二十天不休假的公司记录。 老板念她劳苦功高,强制要她在三十岁生日当天放假,并为她预订了「陪伴服务」,免她一整天窝在家里孵鸟蛋。 上午准九时正,余愿之按下蒋优仪家的门铃。 蒋优仪打开门,满眼是火辣辣的天堂鸟。 「生日快乐!」余愿之捧上花束,并轻轻拥抱了蒋优仪一下。 蒋优仪不习惯与人亲近,脸上表情僵住。 余愿之不以为意,脸上笑容如阳光般耀眼:「准备好了吗?我们出发了。」 「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便哪儿。」 「……我……没有什么地方想去……」 「那么我拿主意好吗?」余愿之朝她眨眨眼:「请把自己交给我。」 蒋优仪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 蒋优仪怎样也想不到余愿之居然会带她到迪士尼乐园。 ----她十二岁后已没有到过游乐场。 但当余愿之把她拉到旋转木马上的南瓜马车里,她闭上眼睛,耳畔是跳皮悦耳的音乐,脑海里不期然回荡着幼儿时快乐的回忆。 余愿之竟然给蒋优仪买爆谷和棉花糖。 蒋优仪给推到蝙蝠侠身边拍照时,她终于咧嘴笑了。 在过山车上,蒋优仪双脚发软,脑里发昏、心脏快要跳出胸膛,幸有余愿之紧紧握着她的手,她居然成功着陆。 ----为了証明自己已完全克服畏高这老毛病,蒋优仪牵着余愿之的手,再去玩了两次。 到了下午,蒋优仪有点累了,还未开口,余愿之已为她安排好酒店水疗按摩。 最令蒋优仪意外的,是余愿之为她选了「日式清酒浴」,让她全身每个毛孔也瀰漫着清酒的甜香。 时间刚刚好,余愿之把蒋优仪带到海边看日落。 在那细白的幼沙上,微咸的晚风中,余愿之利用一些简单的煮食工具,为蒋优仪泡制了非一般烛光晚餐。 她俩在闪烁的星空下,肩并着肩,细味那一刻宇宙无垠。 「……三十岁了……」蒋优仪幽幽吐出一口气。 「才三十岁。」余愿之柔声说:「大好年华,花好月圆。」 「今天……我过得很快乐。」蒋优仪低声说:「谢谢你。」 「不用谢我。」余愿之凑近她的脸蛋:「谢谢你自己----只要你决意让自己快乐,你就会快乐。」 「……我一直埋头工作,企划成功当然快乐、指标达到当然快乐、升职加薪当然快乐----但这些都是止痛药----治标不治本。」 「快乐是爱自己。」余愿之伸手拨拨她额前乱发:「倾听自己的心说话,随着自己的感觉前行。」 「感觉?」蒋优仪咬着唇,眼睛不看余愿之:「……我们,可以再见么?」 「当然由你去决定。」余愿之笑,笑得眼睛也瞇起来了。 -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缘 - 陪伴师 (2) 余愿之按门铃。 门给打开,一张酡红的俏脸出现眼前。 「你好,我是你今晚的陪伴师,余愿之。」 「进来吧!」对方,顾客刘凯曄把她迎入屋里。 客厅当眼处有一张茶几,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酒瓶,还有两只酒杯。 「随便坐。」刘凯曄靠在沙发,盘膝坐在地毡上。 余愿之也学她的模样,坐在她对面。 「我的老姐妹把你介绍给我。」刘凯曄捲着大舌头:「说你可以陪我做任何事。」 余愿之温柔地笑:「不是任何事,我的原则是『不违背良心』、『不触犯法纪』。」 「哦!这个没问题。」刘凯曄咧嘴笑:「在自己家里喝酒,绝对与良心和法纪无关。」 「说得对。」 「你今晚的任务就是陪我喝酒,不醉无归。」 「好。」余愿之爽快地答应下来。「我很乐意。」 「乾杯!」刘凯曄仰头把半杯红酒喝光。 「乾杯!」余愿之也乾了杯。 「痛快!」刘凯曄随手拿起瓶威士忌,把两人的酒杯斟半满。「再乾!」 余愿之与她碰碰杯,再把酒乾掉。 刘凯曄倒酒,这次是茅台。 余愿之爽快地乾掉。 刘凯曄却呛着了,「咳咳咳……」,眼角也沁出了泪水。 余愿之凑近她,给她拍背,也掏出手帕给她拭脸。 但泪水越涌越多,转眼间,手帕已湿透。 刘凯曄一直垂下头,发出低低的呜咽。 余愿之把手轻轻覆盖在她的手背上。 刘凯曄反手,把余愿之的手紧紧握在手中。 刘凯曄用尽全身的气力握着余愿之的手,彷彿一个溺水的人抱着唯一的救赎。 余愿之吃痛,但她没有反抗,只静静地承受着对方的紧握。 当刘凯曄把余愿之的手放开时,她的手已给捏得通红。 「……对……不起!」 「不要紧。」 「……你的手,像她的,很温暖,也很柔软……」刘凯曄的声音嘶哑:「可惜,我以后都握不到了。」 「哦?」 「我今天跟她说分手。」 「真可惜!」 「没什么可惜的,这是必然的结果。」刘凯曄拿起酒瓶,灌了一口:「我和她,註定没有好结果。」 「为什么?」 「她是我老板的独女,老板让我选,要她还是要前途,我根本没有选择。」 「老板威胁你,她知道么?」 「她知道,又有什么用?」 「那她的意见……」 「她能有什么意见?」刘凯曄笑得苦涩:「她说愿意跟我捱,但我怎能让她跟我过苦日子?」 「或者,她真的不介……」 「她不介意,我介意!」刘凯曄打断她的话:「她是个千金小姐,从来不知民间疾苦;跟着我,她将来一定会后悔!」 「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刘凯曄大力摆着手:「我自少捱穷,早已怕得要死!」「你要我放弃一切,重新开始,我实在办不到!」 「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日,你的选择会不同吗?」 「你这是智力问题吗?」刘凯曄抱着头大叫:「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日,我当然会不顾一切,整天陪着她,抱着她,亲着她。」 「也许明天不是世界末日,但世事无常,如果你不好好聆听你的内心,遵从自己心里最真实的想法,你终有一天会后悔。」 刘凯曄「霍」的站起来,拉开大门,跑出去…… -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缘 - 陪伴师 (3) 「你为什么会出现?」贺玉菩双手抱着头:「这里不欢迎你,你快走!」 余愿之把她整个人拥入怀里:「我来了,就不会走。」 「你不是说过永不再见么?」贺玉菩眼泪一串串落下:「你来了,是想看我笑话吗?」 「在你心中,我竟是这么不堪?」余愿之替她抹泪:「我只是不知道而已,要是我早知道,我一定第一时间赶来看你。」 「你恨我背弃诺言,和男人结婚,一直拒绝与我联络。」贺玉菩大力推开她:「到了这种时候,你来这里,是基于同情和怜悯吧?」「我不需要,你快些离去!」 「别这样!」余愿之扶着她的肩:「我会伴着你,一起面对前路。」 「……你根本不需要这样做!」 「也许。」余愿之看着她的眼睛:「但我只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 贺玉菩抱着余愿之痛哭起来。 余愿之脑里想起了贺玉萍,贺玉菩姐姐的话----「癌细胞扩散得很快,一定要儘快做手术。」「但玉菩坚决拒绝,相信只有你才能够劝服她。」 「玉菩----」余愿之柔声说:「其实,只要你肯动手术……」 贺玉菩猛然打断她的话:「我绝不会把乳房切除。」「没有了它,我还算是女人么?」 「怎么不算女人?」余愿之坚定地说:「你就是你,无论变成什么样子,依然是一个可爱可亲的女人。」 「不,要我动手术,我寧愿死!」贺玉菩大叫。 「我们先不说这个。」余愿之拍拍她的背:「我来给你做饭,你好久没尝我的手势了。」 「我要吃口袋豆腐、蟹黄狮子头,还要喝杏汁猪肺汤。」 「遵命。」 吃过晚饭后,贺玉菩精神已有点不支。 余愿之送她入睡房,替她盖好被子,待她睡熟了才离开。 这里没有客房,余愿之便在厅中沙发留宿。 半夜里,贺玉菩惊醒,尖叫起来。 余愿之马上进房。「玉菩玉菩,你还好吧?」 「……你还在……」贺玉菩扑进她怀里:「我是不是在做梦?」 「不是做梦,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你就是赶我,我也不走。」 贺玉菩啜泣:「有你真好!」 第二天,余愿之回家稍作收拾,便直接住进贺玉菩家里。 余愿之陪贺玉菩说话、散步、看影碟,煮些她喜欢吃的菜餚。 她们还去逛街、买衣服,到酒吧消遗。 余愿之对贺玉菩千依百顺,绝不叫她皱一下眉头。 贺玉菩也越来越依赖余愿之,几乎一刻鐘也离不开她。 她们还计划去旅行,目标是南北两极、珠峰和撒哈拉沙漠。 ----贺玉菩终于被说服去见医生。 「贺小姐,」林医生说:「我们可以马上动手术,成功机会有八成。」 「我可以做手术----」贺玉菩牢牢看着余愿之:「但你要进手术室陪我。」 「好。」 余愿之一直握着贺玉菩双手,陪她进手术室。 手术十分顺利。 麻醉药过后,贺玉菩甦醒过来,张开眼睛,第一眼便看见余愿之。 贺玉菩落泪:「我是不是很丑陋?」 余愿之亲吻她的前额:「在我眼里,你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我要是康復了,你就会离开吧?」贺玉菩呜咽:「早知道,我就不该做手术……」 「傻瓜----」余愿之握着她的手:「我早就决定了,这辈子也要当你的私人陪伴师……」 -全文完- 第一百二十七缘 - 背盟 更鼓传来,已是三更时份。 「……至儿,这次真是难为你了。」女子的声音传出。 「娘亲----」另一把清润的声音响起:「千万不要这样说,这是至儿甘心情愿的。」 「这关乎你的终身大事。」 「乐城百姓才是真正的大事,区区一个夏至,可以换来两万百姓温饱,已是邀天之幸。」 「你和那余小雪同是女儿身,现在居然要你娶她为妻,这实在是……」 「在我流云国内,男男相恋,女女通婚,根本不足为奇。」 「虽然不足为奇,但她出身低微。」 「余家乃流云国首屈一指的殷实商人,怎可以说她出身低微?」 「她容貌丑陋。」 「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夏至说:「娶妻求淑妇,容貌不过是皮囊色相,毋须在意。」 「外面还传她三年前曾遭贼人掳劫侮辱,已非完璧。」 夏至轻叹:「这若是事实,至儿更应该对她多加怜惜。」 「也罢,先把她娶进门,以后再为你另娶侧室便是。」 「至儿一生最敬重爹爹对娘亲专情独宠,当以爹爹作榜样,绝不贪恋酒色。纳宠之事,请恕至儿不能从命。」 「至儿也不要隐瞒娘亲了。」夏母叹了口气:「你心冷如冰,全是为了那……」 「缘由天定,至儿既与余姑娘订下白头之约,便决意跟她终身相守,其他的事,至儿绝不多想。」 「那好吧!娘亲只希望你不要后悔才好。」 夏至回到自己的房间,取出一壶老酒,仰头灌进口中。 ----一别五年,师姐,你究竟在什么地方? ----乐城两年涝灾、一年旱灾,仓库空虚,民不聊生,余家愿倾全力救助百姓,这教我如何拒绝? ----我和你,终归也是有缘无份…… ********************************************************** 新房里,夏至拿起喜秤,挑开新娘的红头巾---- 「怎会是你?」夏至猛吃一惊,手中喜秤跌落地上。 「你当然不希望见到我。」白露冷冷地说。 「师姐,当年你不告而别,转眼五年,怎么会突然出现?」 「我不回来,难道任由你这负心人与别个女子双宿双栖?」 「师姐,是我对不起你,但身为乐城城主,我断不能眼睁睁看着百姓受苦。」 「这是你的借口,实则贪图富贵,背约负盟!」 「是我该死,但这一切与余姑娘无关,师姐你不要为难她。」 「余小雪横刀夺爱,我当然不会轻易放过她了。」白露沉声说:「你若要救她,只好一命换一命。」 「师姐,千错万错都是夏至的错,要杀要剐,儘管向我来吧!」 「你竟愿为她而死?」 「余姑娘是无辜的,我怎能让她牺牲性命?」夏至坚定地说:「你动手吧!我欠你的,来生还你。」 说完,夏至闭目待死。 过了好一会,预期中的痛楚并没有来临,夏至忍不住睁开眼睛。 「小雪----」白露把藏在暗处的余小雪扶出来:「夏至重义,堪托终身,姐姐也为你高兴。」 「小雪愿与露姐姐效法蛾皇女英,共侍夏姑娘。」 「这怎么可以?」夏至大惊。 「呆子,得了便宜还卖乖?」白露敲敲夏至的额角:「春宵一刻,我先走了。我俩的账,慢慢再跟你算!」 -全文完- 第一百二十八缘 - 亲家 「姨姨,你今次一定要帮我。」快三十的人,翁承昀还是如小时候般拉着褚意宽的手摇来摇去。「只有你才可以帮到我。」 「有话好说,快放手!」褚意宽喘着气:「你快要把我这副老骨头摇散了。」 「你先答应,我再放手。」翁承昀不依不饶:「我的终身幸福都在你手上了。」 「答应答应。」褚意宽一迭声。「什么也答应。」 「就知道姨姨最痛我了。」翁承昀「噗」的一声把响吻印在褚意宽脸颊上。 褚意宽伸手拭掉脸上的口水,叹了口气:「说吧!今次要多少?」 「不是问你借钱。」翁承昀挺着胸膛:「我要结婚了。」 「哦?」 翁承昀瞪着褚意宽,她只好赶紧补上一句:「恭喜啊!」 「你----」翁承昀一生气,脸便红得像苹果:「别装糊涂!我要结婚,你是我的长辈,要陪我去见玫玲的家长。」 「见亲家?」褚意宽大吃一惊:「你父母双全,什么时候轮得到我……」 「我父母那对老古董?」翁承昀苦笑:「我现在要跟女人结婚,他们不登报与我脱离关係已算是通情达理了。」 「二弟又是的,他又不想想,自己以前也……」褚意宽连忙掩嘴。 「明晚七时,翠竹楼。」翁承昀说:「准时到。」 ********************************************************** 看着眼前人,褚意宽想死的心都有了。 ----丁晓期是褚意宽年轻时的恋人,当年背叛了她,把她伤害得很深,她更因此而退出情场。 丁晓期的脸色没有比褚意宽的好看多少。 翁承昀和丁玫玲看看褚意宽,也看看丁晓期:「你们……以前认识的?」 「不认识。」褚意宽和丁晓期异口同声地衝口而出。 「那让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姨姨褚意宽女士,这是玫玲的姑姐丁晓期女士。」 褚意宽向丁晓期咧咧嘴,算是打招呼。 丁晓期也勉勉强强地牵牵嘴角。 「姨姨,姑姐----」翁承昀和丁玫玲又是斟茶又是挟菜,十分慇懃。「今次请两位来,主要是想请两位长辈为我俩主持婚……」 「我拒绝。」丁晓期打断她的话。「我坚决反对你们结婚。」 「姑姐----」丁玫玲急得红了眼睛:「你昨天才亲口答应过会支持我们,为什么今天……」 「昨天?我还不知道翁承昀是这混蛋的外甥……」 「什么混蛋?」褚意宽登时炸起来:「丁晓期,你不要恶人先告状!」 「我恶人先告状?」丁晓期指着她的鼻子:「你这种表里不一的偽君子真叫人呕心!走!赶快在我眼前消失!」 「要说呕心----」褚意宽狠狠反击:「怎么及得上有些人大白天给人捉奸在床?」 「是又怎样?你可以和别人玩3p,我为什么不能……」 褚意宽额角青筋暴现:「我说过一千次,我没有做过,我是冤枉的,那些所谓相片根本给人弄了手脚。」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那私家侦探查出来的証据可以摆满一张桌子----只怪我当时年少无知,才会看错人……」 「期姐,你没有看错人。」褚定国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当年的事,全是我搅的鬼----」 房里的人全像给点了穴。 「大姐,你自己和女人谈恋爱,却坚决反对我和男人在一起,我觉得很不公平,所以收买了那私家侦探……」扶着拐杖的褚定国巍巍地走到她们跟前:「是我对不起你们!请你们原谅我吧!」 丁晓期和褚意宽看着对方,视线逐渐模糊起来…… -全文完- 第一百二十九缘 - 失败 吕志怀生意失败了。 经济不景气,客户结业的结业、拖欠的拖欠,在骨牌效应下,不管吕志怀如何绞尽脑筋,用尽方法,公司还是维持不下去。 她变卖了物业、股票和珠宝,勉强把欠债欠薪清还。 她已一无所有。 吕志怀独坐在露台上,望着漆黑的大海,有种往下一跳的衝动。 萌生死念不是为了生意失败----吕志怀并没有给击倒,她有信心东山再起。 她觉得生无可恋是为了王依蕾。 ----没有了财富,吕志怀还可以凭藉什么把王依蕾留在身边? 一想到将要失去王依蕾,吕志怀的心便痛得几乎不能跳动。 王依蕾是吕志怀的女友,被她一直当女神般供养着。 两人原是中学同学,吕志怀对王依蕾一见钟情,心无旁鶩。 王依蕾群下之臣动輒以十数计,吕志怀自惭形秽,一直不敢表白。 吕志怀克勤克俭,力争上游,矢志成为一个能够与她匹配的人。 时光荏苒,转眼十年。 凭着胆识和运气,吕志怀成为一个出色的商人,名字经常出现在财经杂志上。 王依蕾结了婚,又离了婚,独自抚养四岁半的女儿小芬,落魄得几乎连住的地方也没有。 这时候,吕志怀以白武士的姿态出现。 吕志怀告诉王依蕾,愿意照顾她俩母女。 吕志怀的话虽然说得委婉,王依蕾却也明白她的意思。 王依蕾是直女,对同性恋的认识仅来自电影和小说。 ----虽然她也觉得两个女人相爱的故事很美好和浪漫,但从没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王依蕾不敢想像自己要和一个女人亲热。 她想直接拒绝吕志怀,但现实生活又使她犹疑起来。 ----她一个小女人,没学歷没技能,没有家人支持,根本没有办法撑下去。 她需要一个坚实的臂膀,让她倚靠。 跟了吕志怀,一切的问题都彷彿迎刃而解。 ----吕志怀答应把一个二千呎的房子拨到她名下,并承诺会好好栽培小芬,送她上最好的学校,直至她大学毕业。 王依蕾想了两天两夜,终于咬牙答应。 吕志怀喜孜孜地把王依蕾和小芬迎进家里。 吕志怀给她们所有最好的。 小芬是小孩子,小孩子凭直觉----她感觉到吕志怀是真心爱她的,很快便对吕志怀敞开心屝。 王依蕾这方面便没有这么顺利了。 ----和吕志怀拉拉手,碰碰肩是可以的,但说到再进一步,王依蕾便十分抗拒。 吕志怀虽然失望,却从没有表露出来。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吕志怀深信王依蕾终有一天会接受这份情。 却怎样也想不到,自己竟然再也等不到这一天了…… 「怎么还不睡觉?」 吕志怀回头,看见王依蕾抱着臂膀看着自己。 「没什么,你快睡吧!」 「你还想瞒我?」王依蕾牵着嘴角:「报纸也已经报导了。」 吕志怀垂下头:「对不起!」 「说『对不起』有什么用?」王依蕾咬着牙:「我今天下午去了地產公司,把这房子放卖了。」 「……也好……」吕志怀脸色惨白:「现在市况虽差,这房子也还值点钱,卖了它,你和小芬节省一些,也可以过上一辈子。」 王依蕾皱皱眉:「那你怎么办?」 「我会另外想办法。」吕志怀吸吸鼻子:「你不用担心我!」 「说什么傻话呢!」王依蕾趋上前,握着她的手:「你、我、小芬,三个人,一条心、一条命,再也不会分开了……」 -全文完- 第一百三十缘 - 归去 这一刻康映月十分清醒。 感觉是这样强烈----是的,时辰到了。 活了这一辈子,要吃的苦早吃足了,要享的福也享够了,走,本来就是最自然不过的事。 放不下的,只有庞轻韵。 看着倚在床沿的她,发鬓中的银丝越来越多,两眼红肿得厉害,脸色黄黄青青,一脸悽惶;手握着自己的手,睡熟了,却始终牢牢相牵。 她这样子已经很久很久了。自康映月从医院里搬回家静候日子,她已这样日以继夜地守着。 ----庞轻韵倚在康映月身畔,握着她的手,在她耳边幽幽地诉说着过往种种,说到高兴处,会笑,笑着,渐变了哭……但庞轻韵不愿康映月瞥见她的泪,总是飞快擦掉。实在倦透了,就这样靠在床沿小睡片刻。 人们劝说她,她索性把人都赶出去。她说,这馀下的时间都是康映月答应了留给她的。 康映月怎不心痛?纵在半昏半睡中,也知道她一天一天的憔悴了。 看着她那拭不尽的眼泪,那日渐衰弱的身躯,心里倒情愿早点归去,好让她得到释放。但若真要离开,又叫康映月如何捨得了这个与自己廝守了大半生的她呢? 「执手生离易,相看死别难。」 但始终,这是神的意旨。 那天,一直守候在康映月床边的庞轻韵晕倒了。 医生替她注射了镇静剂,让她好好休息。 庞悦仪在床边伴着康映月。 「悦仪,」康映月喘着气:「你不用陪我,你去看看你妈咪吧!」 「她正在邻房熟睡,我等会再去看她。」庞悦仪的眼泪滴在康映月手背。 「悦仪,亏你还是大学教授,怎可以这么爱哭呢?」康映月强笑。 「映姨姨,你不能有事。」庞悦仪呜咽:「你要有什么不测,只怕妈妈也活不成了。」 「说什么傻话呢?」康映月轻声说:「生老病死,是每个人必经之路。什么时候走那一步,上主都仔细安排好了。我走后,你要好好看顾你妈咪,别让她胡思乱想。」 「你和妈咪,也是我最亲最爱的人。」庞悦仪抬着泪眼:「我知道,你们为我吃了很多苦头。」 「不,你带给我们最大的快乐。」在那瞬间,康映月决定向她讖悔:「全因当年的我自私,才让你得不到父爱,对不起!」 「映姨姨----」庞悦仪紧紧握着她的手:「有你和妈咪爱护,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任何缺乏。」 「你在这里干什么?」驀然,庞轻韵的声音响起。 康映月抬眼望去,只见庞轻韵摇摇晃晃,强撑着身躯走进来。「出去!这里有我便可以了。」 「妈咪,你怎么起来了?你应该在床上休息。」庞悦仪上前去扶她。 「走走走,映月的每分每秒也是我的,她答应了,她发了誓。」庞轻韵奋力推开庞悦仪,走过来紧握着康映月的手。「你还记得吗?」 「怎么可能忘记?你一天提我三十次了。」康映月微笑着,用尽力气反握她的手。 庞悦仪看看康映月,也看看庞轻韵,终于悄然退出去。 终于,按照主的意旨,康映月走了。 ----康映月很放心,因为庞轻韵答应了,即使她离开,庞轻韵也会好好照顾自己,坚强地生活下去。 康映月跟庞轻韵也深信,儘管这刻她俩暂时分开,但终有一天,她们会在某地再次相聚,然后,永远廝守在一起,永世不分…… -全文完- 第一百三十一缘 - 诈 「雪蝶在房里等你,你进去吧!」玄凤宫宫主段凤屏沉声说。 程文彦推门进去,迎面一阵浓鬱的药味。 程文彦走近床边,看着那脸白如纸的人儿,心里不由一痛。 「程公子,你终于来了。」段雪蝶低低喘息。 「段姑娘,你振作一点!」 「程公子,你可不可以抱抱我?」段雪蝶苍白的脸蛋,泛着奇异的红晕:「能够死在你怀里,我总算死而无憾了!」 「段姑娘,你不会死的。」 段雪蝶幽幽地说:「当我第一次遇上你,我便告诉自己,这便是我心里的良人。可惜,我快要死了,不能成为你的妻子……」 「你的伤势虽重,我们也有办法救活你,你千万别放弃!」 「我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程公子,你可不可以帮我完成最后心愿?」 「什么事?」 「我希望在临死前,亲耳听你唤我一声『雪蝶』,我就是死落黄泉,也可以瞑目了。」 「段姑娘……」 「叫我雪蝶吧!」 「雪……雪蝶,其实我……」 「文……郎,我可以叫你文郎吗?告诉我,我可漂亮?」 「你很漂亮,你是我见过所有女子中最漂亮的。」 段雪蝶笑了,凄惋中带着甜意。 「要是我死不了----」她轻声问:「你愿不愿意娶我为妻?」 程文彦愣住:「这……」 「你嫌弃我是蛮夷外族?」 「怎么会呢?是我本身……」程文彦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 「文郎----」段雪蝶伸手从贴身处解下一方白玉:「这是我自少配戴的,现在送给你,就当是,当是……」彷彿羞不可耐,段雪蝶再也说不下去了,一双妙目犹自牢牢注在程文彦脸上。 接过它,等于承诺与段雪蝶私订终身,更是欺骗这位多情红袖的感情,这是程文彦绝对不愿的;但要是拒绝了,她骤失盼望,再也撑不下去,那自己岂不成了间接兇手? ----程文彦心头混乱得无以復加。 「咳、咳……」段雪蝶身子突然一阵乱颤,「哗」的一声,便吐了一口黑血。 程文彦猛一咬牙:「雪蝶,我决意娶你为妻,今生今世,决不相负。」程文彦取过玉佩掛在身上,然后也解下玉笛给段雪蝶作信物。 「文郎----」段雪蝶泪眼迷濛,埋首在她怀里。 程文彦软语温柔,哄得段雪蝶含笑入睡。 程文彦离开綉阁,求见段凤屏。「段宫主----」 「你跟雪蝶的说话,本宫都听到了。」段凤屏说:「本宫会让人准备婚礼,你们过两天便成婚吧!」 「文彦刚才一时情急,才答应段姑娘,但事实上,我不能…… 」 「为什么?」 「因为……」程文彦反手扯掉头巾,放下万缕青丝。 「你居然是女子?」段凤屏挑眉:「本宫早就知道中原人善诈。」「但不管如何,你俩既已定情,万无推翻之理!你是男也好,是女也好,也一定要娶雪蝶为妻。」 「可是----」 「雪蝶日子不多了,你就不能让她一偿素愿么?」 「……文彦从命。」程文彦咬牙答应下来。 ********************************************************** 段凤屏正按中原习俗为段雪蝶梳妆打扮。 段雪蝶低声问:「娘亲,要是给文郎发现了真相,她……」 「她既肯娶你,便是对你有情。」段凤屏胸有成竹:「等过些日子,我便替你找位『神医』……」 -全文完- 第一百三十二缘 - 貌 貌 文萱开了一间小小的婚纱店。 婚纱全由她亲自设计製造,款式独特,手工上乘,赢尽顾客口碑。 完全不用打广告,生意自然上门。 文萱开始应接不下,居然挑客人。 ----相貌平庸者不接,身段不佳者不接,态度欠诚者不接。 顾客却更是趋之若鶩。 这天,店里来了两位客人。 「我是宋晨曦,她是我未婚妻云秀姿,想请你为我们设计婚纱。」那英挺帅气的女郎微笑说。 文萱不迂腐,一点也不抗拒为同志服务。「你们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半年后。」 「我的预约已排到九个月后了。」 「请你务必帮忙想想办法。」宋晨曦说:「我要为秀姿举行一场梦幻婚礼,你的婚纱将会成为眾人焦点。」「酬劳方面随你说。」 文萱本来最恨这种土豪嘴脸,但宋晨曦实在太富吸引力了,令人讨厌不起来。 文萱暗叹一口气,把样式本子递给她们参考。 云秀姿本来一直垂下头,抬起头跟文萱道谢。 文萱与她一照面---- 厚厚的本子给失手跌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云秀姿半边脸清秀漂亮,左边脸却是像个给顽童刻意破坏的泥胶玩偶般歪扭浮肿,刻薄一点说,几乎可算是半人半鬼。 「吓着你么?」云秀姿的声音温柔如诗。「对不起!」 「没有没有。」文萱大力按着自己的胸口。「应该是我说对不起才对。」 「第一次看见我这张脸的人都会给大吓一跳,你的反应算是镇定了。」云秀姿平静地说。 看着这张美丽混着恐怖的脸,文萱的眼眶竟不觉湿润起来。 云秀姿轻声说:「我知道你接生意有严格要求,但希望你能破例接受我们委托,不要因为我的丑陋而拒绝我。」 「……」文萱的确想改变主意,但面对云秀姿的温柔婉约,实在开不了口。 只听宋晨曦抢着说:「什么丑陋?在我眼中,你是最美的!」 文萱转头看着宋晨曦----这么不相衬的一对真要结婚?内里究竟有着什么故事? 云秀姿跟宋晨曦说:「我有点冷了,请你到车子给我取外套好么?」 宋晨曦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披在她身上:「你先穿我这件,我马上去拿。」 文萱知道云秀姿是故意支开宋晨曦,她忍不住开口:「请恕我多事,你们……你们……」 云秀姿温和一笑:「你是不是想问我和晨曦的相貌相差这么远,怎会走在一起?」 文萱不是不知道自己肤浅,但实在止不住好奇心,便点点头。 「晨曦是我家里司机的女儿,我们几乎一出生便相识了。」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我爸爸着意栽培晨曦,送她到法国留学,招她进公司,最后更把生意交给她打理。」 ----附凤攀龙,贪图富贵? 「一年前我遇上交通意外,毁了容,晨曦才鼓起勇气向我表白。」云秀姿笑得甜蜜:「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一厢情愿,谁知道她也喜欢我好久了……」 「有情人终成眷属真好!可是----」文萱把心里最大的疑问说出来:「现在整容技术这么发达,你怎么不去接受手术,把容貌还原?」 「我不回復原貌,没有男人追求,老祖父迫于无奈,只好接受我和她了……」 -全文完- 第一百三十三缘 - 古悠 乌江镇近年天灾频仍,百姓终年难得温饱。只见衣衫襤褸的灾民綣伏道旁,三步一堆,五步一群,呻吟阵阵,哀哭隐隐。 初更,一名黑衣人鬼魅似的在市内穿梭。 天渐亮,欢呼惊叹声在城里各处响起,一直死气沉沉的乌江镇在片刻间沸腾起来,大街小巷,灾民五体投地向天谢恩,一张张脸有菜色的面庞上,尽是狂喜的笑容和感恩的眼泪…… *************************************************** 寧音和古悠在街头小茶居吃早点。 两人早就饿坏了,完全不顾仪态地低头猛嚼。 「好饱!」终于,古悠摸着肚皮打饱噎。「寧丫头,这顿你付账吧!」 「为什么是我?」寧音挑眉:「你明明比我有钱得多!」 「要不是你放鸽子----」古悠怪叫:「怎么要我一个人踏遍乌江镇?」 「真是恶人先告状!」寧音没好气:「枉我千山万水,跑完山东跑陕西,把鞋子也跑破了几双,才找到了好买家……」 古悠抢着问:「那些画可卖得好价钱?」 「人的名树的影,同是你的画,下款加上『古夜月』三个字,马上成了抢手货,那十二美人图,居然卖了三千两!」寧音竖起了三隻手指。 「三千两?那些人是不是银两多得没处花了?」古悠倒抽一口凉气:「说实在,我一点也不喜欢那批画,不是拈花,便是弹琴,全都不事生產,我心目中的美人才不是这种模样!」 「付钱的是大爷,他们喜欢便是。」寧音说:「卖了那批画,把慈幼堂那幅地买下来,地契也送到慈暉师太手上,你交託的事,我总算统统办妥。」 古悠由衷说:「真是有劳了!」 「你不是打算用一句『有劳了』便把我打发掉吧?」寧音苦着脸。 「我那十二罈『醉红尘』正等你来享用呢!」古悠哈哈大笑。「时间不早了,我也要赶回去,免被哥哥们发现。」 「那我下月初一来找你喝酒。」 「一言为定。」 寧音看着古悠的身影消失,不由低头一叹。 ----时间过得真快,跟这冤家相识,居然已有三年。 想当日,两人不约而同女扮男装,为着一时意气,在青楼里又是比文又是比武。所谓「不打不相识」,两人却因此而成为莫逆。 古悠身份殊不简单----超群山庄庄主古风的么女,她那三位哥哥古智、古仁、古勇全是武林上显赫有名的英雄人物。 但她白放着名震江湖的旭日剑法不练,玄月心法不学,学的是郎中医术,佛道经传。 古悠爱花爱酒,擅琴擅画。 她化名「古夜月」,暗里行侠仗义,令寧音由衷倾慕。 倾慕管倾慕,寧音却只把心事紧紧掖藏着,从不敢透露半分。 ----自己是个自少飘泊江湖的孤女,行事当然可以随心尽性。但古悠不一样,她有家世、有才华,前途无可限量,自己又怎能拖她后腿?像现在这样偶尔看看她,助她做些有意义的事,已经心满意足;只愿她将来嫁得如意郎君,儿孙满堂,一辈子平安福乐,自己也可以放心了…… 寧音犹在这里暗自神伤,却不知古悠在那头暗暗打算:「……十二罈『醉红尘』,我看你这呆木头还不乖乖吐出真心话……」 -全文完- 第一百三十四缘 - 星寒与我 (蝶儿篇) 「……枉吐情丝织恨茧,伤心难认旧釵环,葬花词,化作灰飞散,独有盟心句,此际尚呢喃……」台上人哀声切切,台下人如痴似醉。 「贾宝玉」确是名不虚传,但这些人都错了,居然只懂讚赏宋星寒演的痴情书生。事实上,她最爱演的,却是那舞刀弄枪,英姿颯颯的「小武」。 那一年,她十八岁,来到我们这小小的落乡班当小武。 那时候的戏班没有剧本,只有开戏师爷写的「提纲戏」,写上很简单的剧情人物道具布景及锣鼓点,让各大小主角配角临场发挥。 她很用功,不单是自己的对白做手,就连一整个戏班的「提纲簿」及各个角色的对白说词,她都背得滚瓜烂熟。从早到晚,不是在「跳大架」,就是在吊嗓子。 我每天也为她准备一个苹果,一方手帕。 星寒不计较,肯吃亏,别人让她揹包袱、搬箱子、修理小首饰什么的,她从没说半句「不」,每天吃哑巴亏吃得不亦乐乎。 我要让别人知道,她身边有我,没有人可以混水摸鱼。 ----可以欺负她的,只有我一个。 那夜,我骗她说有鬼,让她住在我的房间里。第二天,她便顺理成章成了「我的星寒」。 我要她往东,她绝不往西。别人再要欺负她,连门儿也没有。 我们一起练功,一起吃饭,一起演出,一起睡觉,几乎是无时无刻地廝守在一起。 当然也有看不过眼、嘲讽揶揄的人,我们都不去理会。 现在回想起来,这段日子竟是我这生人最快乐,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散班后,星寒回广洲,我回海防。 我重遇了在狮山认识的关志刚,他是豪门贵子,不惜人力物力,扶植我成为瞩目新星,更为我把星寒从广州聘来,当我的拍档。 我和星寒在台上做生旦对手戏,当她情深款款,牵着我的手山盟海誓时,我也不禁迷糊了,彷彷彿彿间,眼前人竟成了我生死相许的爱侣。 观眾掌声雷动。 但在台下,我们却明显生份了。 后来,星寒不顾我反对,执意要回广州发展。 我伤心得要死,关志刚却在这时候向我求婚了。 关志刚绝对是个好归宿,我知道自己不应该错过。 但我心里住的是谁,我很清楚。 我咬着牙答应他,却要他给我一年时间,我有未完的心愿。 我隻身去广州找星寒。 经过不断奋斗,我终于凭着自己的实力,成为星寒的正印。 台上台下,我们形影不离,成为眾人羡慕和嫉妒的对象。 我和她的缘份,却已走到尽头。 我跟星寒提分手,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星寒已哭不出眼泪来。 我回到海防,马上跟关志刚成婚。 听说,星寒离了广州,到澳门发展。 我和戏班的人事都断绝了,一门心思都放在关家,侍奉翁姑,相夫教子。我为关志刚生了三儿二女。 每隔两年,我会去偷看星寒的演出,并故意坐到远远的后座。 「……相见亦难,抱恨漫漫,情未了,嗟瘦骨渐觉姍姍,悲隔断,咫尺雨雾间……」 小女儿摇摇我的手臂:「妈妈,散场了,我们回去吧!」 我依依地回头看那舞台,终于,随女儿离去…… -全文完- 第一百三十五缘 - 星寒与我 (晓晴篇) 一连串锣鼓响起,星寒开腔了:「哀我大明……」 幸好,赶得及开场。 今天像往日一样,刚到黄昏,我便打扮整齐,坐在大厅里等大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哥却始终未见。我心里很着急,因为今晚是班期最后一晚,下一次开戏便是两个月后。 星寒的戏,我一点也不想错过。 我心里想让温管家送我到戏院,但转念一想,便不想让她为难了。大哥的脾气我很清楚,如果温管家让我去,被骂一顿是少不免,说不定还会把她炒掉。 我只好乖乖等大哥回来,儘量表现自然一点,免得大家心里也不好受。 「晓晴,对不起,大哥迟到了,都是这班饭桶干的好事!」我听见大哥气冲冲地跑进来。然后,他走过来扶起我,拥着我的肩,挽着我的手,小心奕奕地把我送进车子里。 路上交通也不顺畅,我听到大哥又在痛骂手下人。要大家为我的事挨骂,我很过意不去。 幸好,我们终于也赶上了,我听见身边的大哥轻吁了一口气。 「大哥,谢谢你!」我轻轻说。 大哥摸摸我的头,没有说话。 我也专心静听星寒的表现。 今晚演的剧目是「大明忠义传」,星寒扮演一位爱国儒将,为国拋家忘身。 她的声音进入我的耳朵,或是壮怀激烈,或是悲诉低回,我的心情也随之起伏。 虽然这套戏我已听了五晚,但仍觉得远远不够。 场景,道具,她的扮相、造手,一点一滴在我脑海中慢慢成形。 可惜我的想像力不好,只能借助小时候陪妈妈看大戏时模糊的印象,粗浅地勾划出一些轮廓来。 ----是的,一切只凭想像,因为我看不见。 十三岁那年,一场车祸令我失去了父母和眼睛。 只剩下大哥和我相依为命。大哥是个很硬朗的人,他一个人撑起偌大家业,还不忘对我悉心照料。 我很敬佩他,感激他,为了不让他为我操心,我也儘量活得快乐一点。 说老实话,我的日子活得有点儿漫无目的。 直至那天,表姐强拉我去戏院,欣赏星寒的演出。 她的声音,温润清朗,使我的心一下子便充满了喜悦和感动;连在睡梦中,也彷彿在我耳边低回。 平生第一次,我开口央求大哥。 以后的日子,不管多忙,大哥也亲送我到戏院,并为我保留最好的位置。 本来,我已经十分满足了,谁想到老天还给我更多。 ----星寒为了家人定居澳门的事,想大哥帮忙,请我当介绍人。 我当然毫不犹疑地答应下来。 因着小意外,给她发现了我是个瞎子。 她很惊讶,声音里却满是温柔:「你很坚强很勇敢,我很高兴可以成为你的朋友。」 及后,她知道我的身体不好,需要长期接受治疗,更紧紧握着我的手:「我会在你身边,一直支持你!」 百忙的她,总会抽出时间来陪我散散步、吃吃水果,说些戏班里的趣事。 坦白说,我已觉得此生无憾了。 ----医生说,我的日子不多,就让我好好珍惜和她一起的日子吧! -全文完- 第一百三十六缘 - 母亲节 母亲节 今天是母亲节。 媒体广告铺天捲地而来,想扮作不知道都不可能。 甄宝瑶心里犹疑:「不如现在去买瓶好酒,喝光它,一睡便到第二天了,该有多好!」 ----母亲节对甄宝瑶来说,是一个恶梦。 回想起上一个母亲节,像是昨天才发生似的---- 「妈妈,早安,母亲节快乐。」还在睡梦中,左颊给印上一个大大的唇印。「快起来吧!敬慈已在茶楼佔好了位置,只等我们过去。」 「你又乱使唤敬慈了。」甄宝瑶坐起来,披上睡袍:「一大清早,你怎么好意思呢?」 「我才没有使唤她,是她主动提议的。」周贝儿得意地说:「喝茶、逛街、看大戏、吃自助餐,一整天的节目她都安排好了。」 「怎么是由她安排呢?」甄宝瑶皱眉:「我究竟是你妈妈,还是她妈妈?」 「她爸妈全在美国,她想当孝顺女也没机会。」周贝儿满不在乎地说:「我好心借她妈妈来应节,她感激我还来不及呢!」 「得了便宜还卖乖!我怎么教出这么厚脸皮的女儿呢?」 「嘿嘿,遗传啊!」 甄宝瑶把枕头掷在她肚皮上。 来到茶楼,看见那满脸阳光笑容的杨敬慈。 「宝姨姨,早安。」杨敬慈站起来替甄宝瑶拉开椅子:「你今天打扮得很漂亮,要算是全场最美丽的妈妈了!」 「胡说!」甄宝瑶笑骂,心里一片欢喜。 ----杨敬慈斯文有礼,又细心又温柔,与那动輒跟自己抬摃吵嘴的亲生女儿周贝儿相比,简直就是天使。 以前跟杨敬慈喝过两次茶,谁想到她竟然把甄宝瑶喜欢的点心都记下来?真是窝心得叫人想把她搂进怀里亲上一口。 接着,她们一行三人去逛商场,周贝儿和杨敬慈一左一右,替甄宝瑶掏钱包拿东西,甄宝瑶真是春风得意。 往后,她们带甄宝瑶去文化中心看大戏。杨敬慈也就算了,连周贝儿也没有表露出半丝不耐烦,还饶有兴致地跟甄宝瑶讨论剧情。 ----甄宝瑶心想,今天的太阳定是从西边出来了。 吃罢自助餐,捧着胀胀的肚子,她们慢慢踱步回家,帮助消化。 「妈妈,今天你给多少分?」周贝儿笑问。 「90分吧!」 「怎么不是100分?」周贝儿嘟着嘴:「就是英女皇也没有你这么幸福呀!」 「英女皇有儿有女有孙子。」甄宝瑶叹口气:「你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好女婿,再生两个乖孙,我便死而无憾了!」 周贝儿和杨敬慈的脸色同时一变,周贝儿张口想说什么,却给杨敬慈用眼神止住。 「敬慈也一样。」甄宝瑶继续说:「你也赶快找个好男人嫁了,生两个乖宝宝,以后两家人也如一家人般要好。」 「妈妈----」周贝儿大喝一句:「你别再自欺欺人了!」 甄宝瑶吃惊地看着周贝儿。 「贝儿----」 周贝儿不理会杨敬慈阻止,朝着甄宝瑶直叫:「三年了,我和敬慈在一起已经三年,你怎么还不肯面对现实?」 「不会有男人、不会有孩子,我和敬慈已经决定了这一辈子也守在一起。」 「你接受,便有两个女儿好好孝顺你;你反对,便一个也没有!」 「没有便没有,你以为我会稀罕?」甄宝瑶嘶声大叫。 「我们走!」周贝儿拉着杨敬慈离去,把甄宝瑶留在街角…… 那天以后,她俩音讯全无。 想到这里,甄宝瑶眼眶不禁湿润起来。 这时候,电话响起,来电显示着:「贝儿……」 -全文完- 第一百三十七缘 - 明空 (1) 明空(1) 这是明空公主府。 半夜,明空醒来,发现怀里綣缩着一个光滑香软的娇躯。 她低呻了一声,大力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让自己清醒过来。 ----一幕幕火热和疯狂在脑海里回播,紧凑腻滑的感觉仍在指尖纠缠,丝丝娇喘隐隐在耳边縈绕…… 明空下床披衣,赤足走到桌子旁,倒了杯凉茶,一口喝下去,稳住心神。 「公主----」一个香暖暖的娇躯悄然偎贴她的背部,湿润的气息在她耳垂徘徊。 明空身子一僵,胸怀内怒气勃升,她转过身,一手推开背后的她。 女子被推倒地上,眼泪悄然滑过她的脸颊,她颤抖着在明空跟前跪下。 「你好大的胆子!」明空咬着牙:「竟敢向本宫下药?」 「心羽该死!」女子美目含泪:「心羽只想在入宫前,顺着自己的心意……」 明空狠声说:「别以为本宫有求于你,你便可以如斯放肆!」 顏心羽轻抹泪痕,抖着声音:「公主曾经说过,只要心羽肯入宫,便可以答应心羽任何要求。心羽别无所求,只想得到公主一夕怜爱……」 明空心里一颤,她的心意,自己又怎会不知?却从没想到,她竟会走到这一步。 「你明晚承欢之时,若无落红,何以向兄皇交代?」 「心羽已想到办法。」 「兄皇久经风月,怎会轻易受你矇骗?唯今之计,只有设法使他酩酊大醉,再在床铺上弄手脚……」明空捧着头。「这些都需要仔细安排。」 「心羽明白。」顏心羽轻声问:「那今晚……」 「今晚,你是本宫的……」 明空俯身,一把抱起她,放进锦帐内。 明空伸手拉过锦被,把两人盖上。 两人的呼吸相接,顏心羽紧紧闭上眼晴,心跳有若雷鸣。 ----刚才明空神智不清,现在,她是清醒的…… 明空的香唇轻轻触碰顏心羽的前额、眉宇、眼睛、鼻子、一路往下,最后留连在她的樱唇上,轻轻舔了又舔。 她忍不住张开嘴低吟了一下。 明空乘着这空隙,佔领她的素口,温柔地撬开她的牙关,深深纠缠她那香软的舌尖。 忽然,顏心羽的娇躯轻颤起来。原来,明空把她的雪峰握在火烫的手心里爱怜。 明空低下头,把另一边绵软也含进嘴里。 ----顏心羽的肌肤极嫩极滑,更散发着缕缕幽香,叫明空心神俱醉,留连忘返。 明空忍不住渐渐加大了力度。 顏心羽死死地咬着唇,却怎样也关不住那教人头皮发麻的娇吟。 这时候,明空另一隻手也悄悄窜进她的腿根,撩拨着那片柔嫩。 顏心羽全身登时绷紧,把明空的手紧紧困着。 明空暂停对她的进攻,重新吻上她的唇。 明空的吻极尽缠绵,顏心羽渐渐放松下来。 明空在她耳畔呢喃:「……心羽……」,指尖便探进了那洞天福地…… 忽然,顏心羽仰起头,全身绷直,最后高高的尖叫了一声,瘫软在明空怀里。 明空细细舔掉她额上的汗水。「心羽,可会把你累着了?」 顏心羽放肆地回吻她。 ----这一刻,顏心羽只想为明空尽情燃烧、尽情绽放;她知道当天一亮,自己便不再属于她,也不再属于自己了…… -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缘 - 明空 (2) 明空(2) 朱全忠篡唐,各藩镇在中原割据称帝,其中荆南明氏,佔领江陵,得享苟安。 明空公主是先帝景成帝最痛爱的女儿,自出娘胎,一直备受尊宠。 这天之骄女想是上天的精心杰作,先不说她的模样儿如何讨人欢喜,只说她天资聪慧,十岁已通文史经论,能诗擅画,一曲琵琶绕樑三日。 最难得是她天性纯厚,恭俭谦逊,在朝在野也享负盛名,远胜其馀十数位皇子公主。 景成帝曾经当着百官面前说:「若非明空身为女子,他日继承大统,根本不作他人之想。」 三皇子明义是明空的嫡亲兄长,被封为太子。 六皇子明煇为夺帝位,诬衊明义谋反,景成帝一怒之下,把太子判成死罪,并大肆诛杀太子府诸人、幕僚朋党、求情大臣等共八十多人。 明空拼死劝諫父皇,被幽禁于深宫中。 景成帝病重,改立明煇为太子,代理朝政。 明空知道大势已去,为恢復自由,迫得假装悔改,并刻意亲近明煇,虚以委蛇。 明煇并非治国之才,不得不倚重明空。 不出一年,景成帝薨,明煇即位,是为玄煇帝。 玄煇帝昏庸好色,登位后不思勤政,反而大兴后宫,派人四处搜罗佳丽。 明空投其所好,千方百计寻访绝色,亲自教授礼仪歌舞,献媚皇上。 玄煇二年春,顏心羽被送入宫。 顏心羽天生丽质,加上刻意逢迎,深得玄煇帝宠爱。 玄煇帝终日流连后宫,朝政大事尽交明空掌持。 明空暗中培植势力,朝中大臣要员尽是心腹。 玄煇四年秋,顏心羽盗得虎符,明空成功发动兵变。 玄煇帝走投无路,哭着要与顏心羽同生共死。 「心羽,喝了它,随朕同上瑶台当对神仙眷属吧!」玄煇帝把酒杯送到顏心羽手上。 顏心羽正要喝下毒酒,突觉手碗一痛,酒杯给摔在地上。 明空及时赶到了。 「顏心羽----」明空咬牙说:「昏君自是死有馀辜,但你竟打算与他殉情,难道你对他动了真心?」 顏心羽怔怔看着明空:「……恭喜公主大仇得报,心羽任务已完,何必苟且偷生,徒惹天下人耻笑?」 「天下人?天下人与你何干?」明空牵牵嘴角:「你是本宫的,只需向本宫一人交代。」 「心羽身子已污,怎敢奢望公主垂怜?」顏心羽的眼泪如珍珠般徐徐落下:「能在死前,见公主一面,心羽已是死而无憾了!」 「胡说八道!」明空一字一字地说:「本宫曾经答应过你,待本宫大仇一报,便与你逍遥四海,从此永不分离。」 顏心羽凄然一笑:「极欢之际,枕畔之言,怎可当真?」 「大胆!你竟敢怀疑本宫?」 顏心羽尚未答话,只听见玄煇帝疯狂大笑:「原来你们早已勾搭在一起,骗得我好苦!」 他突然拔出匕首,疯虎般往顏心羽那边狠狠扑去---- 「心羽----」 *************************************************** 玄煇帝薨,十三皇子明煜继位,改号显煜。 「皇姐,你真的不愿留下来助朕一臂?」 「皇上谨记『爱民』、『纳諫』,自可成为一代明君。」 「那皇姐今后有何打算?」 明空一笑牵起身畔柔荑,翩然远去…… -全文完- 第一百三十九缘 - 拥抱师 徐悦息是一个拥抱师。 简而言之,徐悦息的顾客付钱,让她拥抱她们。 这不是新兴行业,在美国,已有三年歷史。 ----科学家早已証明,拥抱可以使人情绪放松,减轻压力、缓解疼痛,并且降低血压。 这是一项极有效的心理治疗。 徐悦息只服务女宾。 为保持服务质素,徐悦息每天只会向五个顾客提供拥抱。 每次十五至四十五分鐘,按时收费。 徐悦息的生意很好,通常要一星期前预约。 今天,徐悦息的最后一个顾客是容敏慧----一间上市公司的首席财务官。 容敏慧是熟客,自从半年前经朋友介绍来光顾后,以后每隔两、三个星期,总会来找徐悦息。 容敏慧进入徐悦息的办公室。 ----这是一间粉紫色的卧房,正中间有一张超大双人床,播放着轻柔如水的音乐。 容敏慧早换上宽身袍子,披着一头长发,孩子般躺在床上。 徐悦息在容敏慧的身旁躺下,她立刻靠过来,贴着徐悦息的大腿。 徐悦息一手抱着她,一手轻抚她的头发。 这个姿势唤作「来妈妈这里」,是容敏慧最喜欢的姿势之一。 过了好一会,容敏慧动了动身子。 徐悦息会意,松开她,与她并排侧卧。容敏慧随即在徐悦息身后,将大腿压在她身上----这叫作「双人单车」,主要是让容敏慧通过用力的紧抱,紓缓心里的不安感。 又过了十分鐘,容敏慧放开徐悦息。 于是,徐悦息使出了拿手好戏:「盖毡子」,整个人像毯子般伏在容敏慧身上,头枕在她肩膀,给她完完整整的拥抱。 容敏慧发出满足的叹息。 徐悦息心情很好,知道自己确实可以令容敏慧快乐,所以忍不住送她赠品----在她的耳垂轻吻了一下。 容敏慧整个人轻颤起来。 容敏慧的反应令徐悦息信心大增,徐悦息再把一个吻印在她的眼帘上。 容敏慧紧张得闭紧眼睛,咬紧嘴唇。 徐悦息轻抚她的唇瓣,不让她折腾那美丽的弧度。「……放轻松……」 「这是新服务吗?」容敏慧低声问。 徐悦息轻笑:「对,只向尊贵客户提供。」 容敏慧大力推开徐悦息,翻身下床。 「我开罪她了。」徐悦息心里明白,却也不动声色:「想不到第一次试验便失败了。」 「我是第一个?」容敏慧眼睛看着别处。 「你是唯一。」徐悦息柔声说。 「为什么?」容敏慧突然提高声音:「因为我出手大方,会多给小费?」 徐悦息脸色一沉。 也许自知这话过份了,容敏慧低下头:「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徐悦息说:「顾客永远是对的。」 「别生气了,好吗?」 徐悦息上前去握着她的手:「我知道这是违反职业守则,但我实在没办法控制自己----我喜欢你,请你答应当我的女朋友。」 容敏慧挣开她:「对不起,我拒绝。」 徐悦息整个人像洩了气的气球:「原来是我一厢情愿么?对不起,是我误会了。」 「你没有误会。」容敏慧的声音如蚁语:「我也喜欢你。」 「那你为什么拒绝我?」 「……我喜欢你,却不能接受你的职业----我实在受不了自己的恋人每天拥抱不同的女人。」 徐悦息一怔:「就因为这?」 容敏慧点点头,眼泪在脸颊滑下。 「好,那从明天开始,我便是你的私人拥抱师了……」 -全文完- 第一百四十缘 - 拉郎配 拉郎配 华瑗玟本来正躺在手术床上让医生做盲肠手术,全身麻醉后醒来,竟变成一个不知朝代的人。 ----穿越了,华瑗玟居然穿越了。 这里不属于中国任何一个朝代,语言文字全然不通,华瑗玟在这里儼然是一个又聋又哑的文盲。 幸好这里民风淳朴,人们对华瑗玟这来歷不明的傢伙也没太大排斥,华瑗玟既来之则安之,转眼便是五年过去。 这些日子以来,华瑗玟一直努力学习,务求儘快融入当地社会。 华瑗玟本身没什么专长,只对画画有些许研究,为了生活,不得不在街上摆档卖画,倒也搏得三餐温饱。 为方便行事,华瑗玟一直以男子装扮示人。 幸好如此,这里的皇帝贪淫好色,滥徵少女入宫,稍有姿色的女子人人自危。华瑗玟「身为」男子,自忖可以避过此祸。 谁知道,华瑗玟居然给「拉郎配」了。 ----首富阮员外为免自己的独身爱女被选入宫,派媒婆招华瑗玟入赘。 任媒婆说得如何天花乱坠,华瑗玟只管温言婉拒。 谁知道,他们乾脆把她绑走。 华瑗玟给关在客房里,外面还派人把守着,说是三天后拜堂成亲。 华瑗玟不想坐以待毙,便假意答应了,待他们疏于防范,趁机偷走。 华瑗玟慌不择路,跑进一间綉房里去。 墙壁上竟掛着两幅华瑗玟的山水画。 正惊讶间,有人推门而进,华瑗玟连忙躲在屏风后的暗角处。 只见一名美貌女子来到房中,在灯下看书。 忽然,外面人声嘈杂。原来,华瑗玟逃跑的事已给发现,眾人正到处搜查。 有人敲门探问,女子从容打发掉。 华瑗玟刚松了一口气,却听见女子说:「华公子,请出来吧!」 华瑗玟大吃一惊,却也只好硬着头皮走出去,向对方深深一揖:「阮姑娘,有礼。」 阮庭芝微微垂头:「庭芝蒲柳之姿,未敢与华公子匹配。可怜父亲爱女心切,竟不惜强抢公子进府,这实在是我们不是,还请华公子原谅。」 「诚蒙阮姑娘垂青,实是瑗玟三生之幸。」华瑗玟吶吶地说:「可是瑗玟另有苦衷,绝不能与阮姑娘成亲,还请阮姑娘与令尊解释一二。」 「华公子有何苦衷,可否见告?」 华瑗玟把心一横,直接拉着她的素手往自己胸口一按:「这便是苦衷。」 「……你是女子?」 华瑗玟点点头。 谁想到,阮庭芝居然微笑:「那只有更好。」 华瑗玟吃惊地看着她。 「庭芝早有意中人。」阮庭芝解释:「他出使邻国,约定一年后回来,但入宫令迫在眉睫,庭芝只好仓忙出嫁……」 华瑗玟抢着说:「瑗玟既是女子,大可以与阮姑娘虚凰假凤,避人耳目,当你意中人回来后,便跟瑗玟和离,再作婚配。」 「不知华姑娘可愿成全?」 「当然。」 就是这样,华瑗玟和阮庭芝结成「夫妇」。 华瑗玟和阮庭芝志趣相投,相敬如宾,犹如神仙眷属。 快活的日子如梭似箭,转眼已快满一年。 华瑗玟的心情极坏,只因她发觉自己早已爱上了阮庭芝----虽已一直告诫自己不能动心,却是心不由己。 这夜,华瑗玟含着泪,写下「和离书」,交在阮庭芝手上。 阮庭芝竟把它一手撕碎。 「你干吗?」华瑗玟大惊失色。 「根本没有什么意中人。」阮庭芝笑得明媚:「不这么说,怎么骗得你乖乖娶我?」 -全文完- 第一百四十一缘 - 吹不掉的浓情 吹不掉的浓情 秦幼霞在香港出生,十岁时随家人移居台湾。 许克谅是秦幼霞第一个认识的朋友。 她们是邻居,又是小、中、大学的同学。 她们的爱情故事有点老套,大抵是许克谅喜欢秦幼霞时,秦幼霞不喜欢她;当秦幼霞喜欢许克谅时,她又有了别人之类。 经歷了不少试探、考验和纠缠,两人终于修成正果。 ----明天秦幼霞要嫁给许克谅啦! 虽然现时台湾还没有正式承认同性婚姻,但她们可以申请户政登记。意思就是说,纵使没有法律証明,但万一将来秦幼霞或许克谅需要亲属签手术同意书,也不致于束手无策。 在华人社会来说,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她们原本是这样安排的----明早到户政署作登记申请,然后到酒店宴请亲朋。 谁想到,颱风「彩虹」小姐不请自来,成为她们婚礼的主宾。 婚姻是人生大事,秦幼霞对这婚礼自然寄望甚殷,早在九个月前已开始筹备,务求一切尽善尽美,好为日后的柴米夫妻留个难忘的回忆。 可是,一场风暴却把她的如意算盘悉数扰乱了。 秦妈妈正在替秦幼霞「上头」,电视却报导着气象局正把「轻度颱风」,「中度颱风」接连地掛上去,秦幼霞的心不由随之一直往下沉。 当知悉「彩虹」来势汹汹,改掛「强度颱风」势所难免时,秦幼霞更是寝食难安。 捱到早上,终于掛上强度颱风了。 户政署登时关门大吉,把秦幼霞和许克谅这对全套武装的新人摒弃门外。 她们央求职员通融一下,但给拒绝了,只着她们改天再来。 那时候,天昏昏、地沉沉,雨哗啦哗啦落下,秦幼霞那雪白的婚纱还被溅上了一大块泥巴。 至亲友好乘兴而来,败兴而返。儘管大家也说没关係不介意,但连累他们在风雨中奔波,她们心里真是万二分过意不去。 往酒店路上,更遇上了大塞车。 在连绵无绝的车龙内困了近四小时,大家又累又渴。 到了酒店,看见那十数檯酒席,秦幼霞心里不免难过起来。 ----要亲友们在强度颱风下,交通几近瘫痪中赴宴,实属奢望。最后可能只剩下眼前这十数位至亲好友,场面自然是冷清难堪。 即使经歷了这种种不如意,许克谅的眉头却始终没有皱一下。她整天带着温煦的微笑,细意安慰秦幼霞。 秦幼霞又是感动,又是惭愧----一直以来,秦幼霞最爱批评许克谅的顺天应命是不积极欠原则没个性。但原来,在这种天意难测,人力难挽的情况下,她的忍耐与包容才是最正确的态度。 秦幼霞终于可以肯定,这个终身伴侣没有选错。 于是,秦幼霞奋起精神,与各亲朋戚友拍照留念。 想不到是亲友情浓,在暴风雨中依然准时到贺,入席率居然高达八成半。 再加上姐妹们个个生鬼活泼,营造出欢乐气氛,场面十分热闹欢快。 许克谅向嘉宾致谢辞:「衷心感谢各位冒着风雨前来见证我和幼霞的婚礼。老一辈的人也许会认为婚宴遇上颱风很不吉利,但我不同意,因为这正正象徵着我和幼霞是『打风也打不掉』的一对儿。我想请大家为我俩见証----今生今世,我和幼霞也会併着肩,应付前路的风风雨雨,永不言退!」 掌声如雷动,成了整晚的高潮。 -全文完- 第一百四十二缘 - 最后一夜 霍琇寧明天结婚了,今晚是她单身的最后一夜。 霍琇寧不想举办什么单身派对,只想和马敬谆这至交好友,明天的伴娘,围炉夜话。 马敬谆当然求之不得。 马敬谆跟霍琇寧是大学同学,对她一见鐘情。 对于这逆天的心思,马敬谆完全不敢让任何人知道。 ----霍琇寧是个温婉纯净天使般的好女孩,马敬谆自忖绝对不能玷污她。 马敬谆打算一直守护在她身旁,见证她的幸福。 霍琇寧的追求者眾多,配得上她的却没几个。 凡是马敬谆认为不合资格的,她便会想尽办法从中作梗。 终于,马敬谆为她选定了高大英俊、品学兼优、热诚开朗的熊振辉当她的男朋友。 熊振辉没什么追女孩子的经验,不管是约会、礼物、情书,也全仗马敬谆这军师出谋献策。 幸好,马敬谆的心血没有白费,他们一直发展得很顺利。 经过三年相恋,他俩明天终于步入教堂。 对于筹备婚礼的事,马敬谆比当事人还要着紧。 礼服、婚照、教堂、酒宴、蜜月,甚至连婚后的新居,马敬谆也处处积极参与意见。 ----今晚以后,王子公主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便再也没有她什么事了。 就让马敬谆好好珍惜与霍琇寧的最后一夜吧! 她们喝着红酒,谈着过去、现在、未来。 霍琇寧的情绪明显有点低落。 ----这是婚前恐惧症,马敬谆特意看过资料,知道这是十分普遍的现象。 「琇寧,不用太紧张,现在好好放松一下,明天当个漂漂亮亮的新娘。」马敬谆柔声说。 「我不紧张,是担心。」霍琇寧皱着眉。 「担心明天不顺利?担心婚后生活不如意?」马敬谆点点头:「这个我也明白,但担心完全无补于事,努力做好本份便成。」 「我是担心……」霍琇寧轻咬着唇:「你以后怎么办?」 「你担心我什么?一个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马敬谆失笑:「你大可放心,明天把你这麻烦鬼嫁出去后,我便集中火力找个伴……」 霍琇寧打断她的话:「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你也想结婚?」 「我和你同是女生,怎么不会想找个好归宿?」 「不,你不是普通女孩,跟她们完全不一样。」 马敬谆哑然:「我到底也是人,也会渴望着爱与被爱。」 「这个我知道,但也不一定要结婚。」 「我也没说要马上结婚啊!」马敬谆奇怪:「就是立个目标而已。」 「结了婚----」霍琇寧抿着嘴:「你就不再理会我了吧?」 「怎么会呢?我们是一辈子的好姐妹啊!」 「不,从一开始,你就一直想找个人把我接收过去。」霍琇寧垂下眼睛:「你刚才都说了,把我这麻烦鬼撇掉,你好找个理想伴侣。」 「我说笑而已。」马敬谆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里:「我答应你,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我也会竭尽全力,保你称心如意!」 「称心如意?」霍琇寧喃喃自语:「我现在就有件烦心事,要你帮忙,就怕你做不到。」 「什么事?你即管说出来,我一定替你办妥!」 「我要悔婚,我不想嫁给熊振辉,如果你一定要我嫁----」霍琇寧神色坚定:「我只好嫁给你!」 「……你……我……你……」马敬谆语无论次起来。 「这些年来,我一直听你的话。」霍琇寧轻轻投入她怀里:「这一次,轮到你听我的了……」 -全文完- 第一百四十三缘 - 老人言 王初玫自小跟姑姐王美兰最亲近。 王美兰只比王初玫大八年,却总是以对方的长辈自居,口头禪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王美兰对王初玫的性取向一直不以为然。 ----她觉得王初玫是年纪轻,见识少,从没遇过好男人,才会上了女人的当。 王初玫耐着性子跟她再三表明----自己只喜欢女人,一个叫区喜诺的女人,早已立定主意跟她过一辈子。 王美兰才总算收敛下来。 但当她知道王初玫和区喜诺每次约会都是「aa制」时,她立刻把区喜诺打上「负一百分」。 「两个人约会居然要你自掏钱包,这样的女友不要也吧!」王美兰夸张地挑着眉:「女人找对象,当然要找一个有能力照顾自己,让自己生活不愁的人啊!」 「我们都是女人。」王初玫又好气又好笑:「只需要互相照顾,用不着成为别人的负担。」 「所以我一直反对你跟女人在一起呀!」王美兰撇撇嘴:「好好找个男人让他养着不好吗?吃他的住他的花他的,这才是女人的终生职业。」 「我有手有脚,可以自己赚钱养活自己。」王初玫摇摇头:「我只想要一个好伴侣,不是一张饭票。」 「你太年轻了,没有吃过苦,说话当然响亮。」王美兰说:「相信你也听过『贫贱夫妻百事哀』吧?没有稳健的经济基础,爱情很难顺利发展的。」 「什么贫贱夫妻?姑姐你也太夸张了。我们是吃饭aa制,不是没饭吃,当中有很大分别的。」 「那我们换个角度说。」王美兰努力不懈:「区喜诺跟你aa制,即是不肯花钱在你身上,不肯为你付出。这样的人,只是光在口里说爱而已,其实最是自私自利。」 「你误会她了。」王初玫说:「其实喜诺总是抢着付账,是我坚持要分摊开销。」 「你傻了吗?」 王初玫解释:「喜诺还在半工读唸硕士,家里也有负担,我不想她有压力。」 「又要唸书,又有家累,还学人追什么女人?」王美兰一脸不屑:「有时间不如找多一份兼职……」 「姑姐----」王初玫不怪她说话刻薄,心知她着实是担心自己受委屈。「是我主动追求她的。」 「难怪说女儿都是『赔本货』!」王美兰扶着额:「多少有财有貌的男人追求你,你偏不喜欢,硬是喜欢她----你不会是中了蛊吧?」 「我就是认定了她。」王初玫闪着星星眼:「喜诺今日的经济条件的确不大理想,但她是一个有志气有拼劲的人,前途一定无可限量----我相信我们将来一定会过上好日子。」 「即使她真有发达的一天,也不代表你会有好日子过。」王美兰继续泼冷水:「『可以共患难,不能共富贵』,这些例子,我见得多呢!」 「喜诺不是这样的人,我对自己的眼光有信心。」 「不听老人言,你将来后悔便迟了。」 王初玫微笑着把话题转开去。 ********************************************************** 在王初玫和区喜诺的婚礼上,王美兰握着她们的手:「老实说,我一直不看好你们,想不到今天终于修成正果了。」 「你们要好好记住----婚礼是一天的事,婚姻却是一辈子的,将来遇到什么困难,要回想起今天的誓言,绝不要轻言放弃!」 王初玫含着泪亲吻王美兰----这「老人言」,她们一定会铭记心上…… -全文完- 第一百四十四缘 - 出租女友 范若曈单身两年,最难捱的莫过于圣诞派对、年终聚餐、旧生联谊之类需要携眷出席的大小宴会。 尤其是本星期六大学旧生联欢,老同学通消息,说她的死对头珍妮花刚巧回港渡假,一心在聚会上叫她好看。 想当年她俩斗成绩、斗运动、斗人缘,互有胜负,但要是范若曈当晚形单隻影地赴会,一定会给珍妮花凌辱至体无完肤,所谓「士可杀、不可辱」,范若曈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范若曈想了又想,实在走投无路,终于决定来个「出租女友」。 把这四个字输入电脑,成千上万的广告马上蜂涌而至,什么年龄、外表、性格、专长,琳琅满目、任君选择。 按时逐项收费、明码实价、先货后钱、公公道道。 范若曈不介意花钱,怕只怕「贴钱买难受」,如果找一个不够「醒目」的,一下子给揭穿了,她只好去剖腹谢世。 突然,一个号称「千人斩」的帖子映入眼帘。 ----发帖者自称出身艺员训练班,可以按僱主要求扮演角色,更附上自设问卷,让僱主自行填写,让她可以充份了解对方的背景喜好等,以便她更「入戏」云云。 价钱比市价高三份一,但好评如潮,口碑胜雄辩。 范若曈深呼吸一口气,把要求时间地点及问卷发给对方。 对方很快回覆作实。 两人相约明天先来「预演」。 第二天,范若曈按约定时间来到餐厅,与出租女友见面。 一个身段高,顏值更高的女郎出现眼前。 「请问是范若曈小姐吗?我是你今天的女友,鲍司朗。」 范若曈怔怔地点点头,几乎忘了请对方坐下。 鲍司朗微笑入座,自行招来侍应,为范若曈及自己点了沙律和羊架。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些?」范若曈定一定神。 「你填了问卷。」鲍司朗笑,嘴角弯弯的十分好看。 「十二页的问卷。」范若曈咬咬唇:「你真是全部背熟了?」 「你可以考考我。」 范若曈是个实事求事的人,也就不客气地出题测验。 鲍司朗气定神间地一一回答,而且答案全部正确,叫范若曈几乎產生错觉----她真是与自己相恋经年的知心蜜友。 「你对我很了解。」范若曈却皱起眉头:「但我对你却一无所知,这样很容易『穿煲』的。」 「哦!不要紧,你心目中的女友是什么,我便是什么。」 「我要一个有品味、有学养、有艺术细胞的金融才俊。」 鲍司朗狡黠地朝她眨眨眼:「无问题。」 范若曈要鲍司朗去租辆「玛莎拉蒂」来接送她,费用实报实销。 联欢会上,珍妮花挽着那又肥又矮、满口金牙的富二代,面对着宛如璧人的范若曈和鲍司朗,一脸尷尬。 鲍司朗举止优雅,言谈得体,对范若曈更是呵护备至,招来眾人羡慕和嫉妒的目光。 她俩在舞池中翩翩起舞,赢尽掌声。 范若曈自觉吐气扬眉,心想这五位数字花得实在超值。 ----可惜灰姑娘最终也要给打回原形。 在范若曈家楼下,她把租金交给鲍司朗,眼角一阵发烫。 鲍司朗深深看着她,轻声说:「恭喜您中了週年酬宾大抽奖----终身免费租用女友服务,希望您喜欢!」 范若曈张大嘴巴,久久不能合上…… -全文完- 第一百四十五缘 - 月下奇逢 (1) 月下奇逢(1) 今天,江秋帆来到这乡间小镇,打算好好静养身体。 小镇虽小,但环境幽静雅緻,江秋帆一看便喜欢。 这里的花园与邻居的花园相连,隔着篱笆,可以看到漫天海棠花。在明月映照下,彷若蓬莱仙境。 那撩人的琴声更儼如天籟。 江秋帆自幼擅琴爱花,自视颇高,但与芳邻相较,便不由不衷心佩服。 所谓「千金易得,知音难求」,江秋帆一时技痒,也就吹笛和应。 琴音笛声纠缠在一起,说不出的綺丽缠绵。 一曲既罢,江秋帆如痴似醉地攀上篱笆,渴想与芳邻见面。 只见一窈窕背影,素衣胜雪,黑发如瀑,在花海的掩映下,犹如花神降世。 江秋帆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 江秋帆很努力地转换着位置,希望可以一睹倩女芳容。 可惜,直至女子步入綉阁,江秋帆也未能见她一面。 江秋帆不肯死心,一直佇候至半夜,才依依不捨地回房休息。 躺在床上,江秋帆辗转反侧,不能成寐。 江秋帆脑海里不绝浮现着那雪衣翩翩,心里半嗔半喜半惊半疑。 ----江秋帆不是三岁小儿,知道自己是动情了。虽然,连她自己也不能置信,身为女子,她居然会这么轻易便爱上这位连一面之缘也说不上的釵裙。 对,江秋帆是「她」,不是「他」。 ----爹爹膝下无儿,爷爷迫他纳妾,为了不想委屈母亲,唯有向外假称江秋帆是位儿郎。 江秋帆跟自己说,一定要想办法与芳邻碰上一面。 好不容易守到天亮,江秋帆马上起床,打扮整齐,一心想着去会佳人。 她带着书僮来到隔邻,却惊见大门前掛着两顶白灯笼,显然正在办丧事。 江秋帆惊疑不已,连忙询问守门家丁:「这位大哥,请问贵府谁人辞世了?」 「我家小姐。」家丁说。 「请问府上有多少位小姐?」 「只有一位曲素心小姐。」 犹如五雷轰顶,江秋帆只觉心头猛然一痛,「哗」的一声,吐了一口鲜血,人便昏了过去。 当江秋帆悠悠转醒,一想起佳人死讯,泪水便簌簌落下。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江秋帆已是深陷情网。想不到天妒红顏,两人竟是未曾相见已相隔阴阳。 「江公子,你与我家姑娘素昧生平,又何需为她离世而这般伤心呢?」身畔一名婢女打扮的美貌少女问。 「你是……」 「我是巧儿,是我家姑娘的贴身丫环。」 「巧儿姐----」江秋帆抓紧她手臂:「你家姑娘昨夜还与我琴笛相和,何故会忽然夭亡呢?」 「唉!人都死了,怎么死的又有什么关係?」巧儿挣开她。 「巧儿姐,如果曲姑娘的死真是另有隐情,秋帆拼着性命不要,也要为她讨个公道。」 巧儿怔怔看着她:「江公子,事不关己,你这是何苦呢?」 「秋帆与曲姑娘神交半夕,总算是情投意合的知己了,断不能让她死得不明不白。巧儿姐,请你快点告诉我吧!」 「……她,她是自尽的……」 -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缘 - 月下奇逢 (2) 月下奇逢(2) 曲素心本为殷商之女,十二岁那年,爹爹病歿,二叔竟诬衊她母亲不贞,把她们赶出家门。 她们只得寄居山上茅庐,靠积蓄渡日。 不到两年,母亲便患重病辞世。 为求殮葬费,曲素心迫得向富豪严员外卖身为婢。 谁知道严员外垂涎她的美色,竟在卖身契上偷弄手脚,把卖身为「婢」一字,偷偷改为「妾」。 曲素心一时不察,竟上当了。 严员外把曲素心养在深闺,自己则出外经商,打算候她长至十八岁,便纳她为妾。 那天,曲素心接到严员外家书,说不日将回乡,与她成亲。 曲素心不甘受辱,偷买了毒药,准备自尽。 想不到在临死前,能与江秋帆琴笛酬和,总算得上死而无憾了…… 江秋帆听到这里,不由勃然大怒:「当今圣上英明,万民安居乐业,岂容此土豪劣绅强佔民女?秋帆一定要稟明爹爹,为曲姑娘伸冤雪恨。」 巧儿问:「江公子的尊亲是……」 「我爹为八府巡抚。」江秋帆说:「他不日将至,秋帆定必请他彻查此事,好教曲姑娘瞑目。」 江秋帆轻拭脸上泪痕:「巧儿姐,你能否带秋帆到曲姑娘坟前拜祭?」 巧儿吶吶地说:「江公子身体不好,何必长途跋涉,徒增劳累?」 「秋帆与曲姑娘既为知己,又怎能不为她尽点心意呢?」 巧儿拗她不过,只好带她上山,来到一个没有墓碑的坟头。 「怎么还没上碑?」江秋帆问。 「……姑娘是自尽的,不能张扬,只好草草埋葬,等老爷回来,才好立碑。」 「原来如此!」 江秋帆在坟前三拜,一边烧纸钱,一边哭诉:「曲姑娘,秋帆一介寒儒,能与曲姑娘半夕琴笛相和,实属三生之幸。可惜天意弄人,竟与曲姑娘阴阳永隔,秋帆以后定当守斋礼彿,为曲姑娘终身守节。」 「这话是什么意思?」巧儿大吃一惊。 「秋帆对曲姑娘情根深种,矢誓为她守节,此生再不谈婚嫁事。」 「婚嫁?你……」 「实不相瞒,秋帆本为女子。」 「女子?」巧儿低声一叹:「难怪说世间痴情者唯女子而已!」 「大胆何人,竟敢在我家小妾坟前捣乱?」这时候,一个老员外在家丁们呼拥下来到。 「老爷----」巧儿连忙跪下。 「你就是那老不羞?」江秋帆红了眼扑上去:「你迫死了曲姑娘,我要你为她填命!」 眾家丁把江秋帆推倒地上,拳脚交加。 「老爷饶命!」巧儿抱着严员外的膝头苦苦哀求。 严员外一脚踢开她,大喝:「打!给我打死这瘟秀才!」 巧儿扑过去用身体保护江秋帆。 在昏过去之前,她隐约听到一声:「住手----」 ********************************************************** 「……秋帆,你没事吧?」巧儿彷从恶梦中惊醒过来。 「素心----」江秋帆握着她的纤手:「我没事,幸好爹爹及时赶到。」 「什么素心?」对方大惊失色:「我是巧儿……」 「老僕忠伯已经把你诈死避嫁的事,全告诉我们了。」秋帆说:「严员外已承认了骗婚之事,并答应把婚约作废。」 曲素心热泪盈眶:「秋帆,你的大恩大德,素心真的不知应当如何报答了?」 「报答?」江秋帆眼波一转:「就为我弹一辈子的琴,如何?」 -全文完- 第一百四十七缘 - 放纵 自从和范素愫订下了结婚大计后,这女郎便义无反顾地把身心完全托付给叶品良。 叶品良自少是个事事讲规矩跟程序的板板老实头,即使跟范素愫行情事,也要按着既定步骤。 ----烛光晚餐、各自洗澡、床上相拥、接吻爱抚、攻城掠地…… 从范素愫的反应看来,叶品良自信是可以满足她的,也从不怀疑这种欢好方式有什么不妥当。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范素愫已不像往昔那样容易动情。 甚至用各式各样的藉口拒绝叶品良求欢----包括身体不适、精神不好,情绪不佳等等。 这显然是危险警告信号。 叶品良既然立定心肠要与这女郎白头到老,当然不可以掉以轻心。 在叶品良多番追问下,范素愫终于坦白道出----她没有另结新欢,她爱的仍是叶品良,但实在厌倦了叶品良的一成不变。 叶品良深觉惭愧,竟让心爱的女人失望了。 她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安排一场别开生面的欢聚。 谁知道,老天早有安排了…… ********************************************************** 「救命!放我出去!」悽厉的尖叫声在狭小的空间激盪。「救命!放我出去!」 ----不是谋杀打劫、不是强姦非礼、也不是火警地震,只是被困在升降机里。 叶品良完全想像不到平时娇娇滴滴温文尔雅的范素愫一旦失控,会变得这样歇斯底里,犹如疯妇般乱叫乱撞。 「素愫,我在这里,别害怕!」叶品良用尽力气把她拥入怀里,用实在的、温暖的身体为她驱散黑暗中的恐惧。「放松一点,很快便有人来救我们了。」 这时候,对讲机发出声音:「修理员正赶过来,半小时内会把你们救出,请耐心等待。」 范素愫虽然安静下来,但叶品良仍然感觉到她的身体在轻颤,心跳声仍是「噗噗」地清晰可闻。 叶品良盘膝坐下来,把她拉到自己大腿上,像搂抱婴儿般横抱着她。 范素愫整个人像只受了惊的小白兔般紧紧瑟缩在叶品良怀里。 叶品良一边轻吻她的前额、脸颊、樱唇,一边喃喃低语:「……素愫,有我在,不用怕……」 升降机内伸手不见五指,两人的心跳声和呼吸声渐渐同步起来。 怀中,是一副柔软温热富有弹性的娇躯;鼻际縈绕着荡人心神的女子幽香;剎那间,叶品良衝动莫名,竟完全浑忘了两人正处身于「小牢笼」内---- 叶品良借着耳边絮语,把舌尖掩至范素愫的耳垂,轻轻舔弄。 「噢!」范素愫彷似触电般浑身一震。 叶品良像小孩子舐着美味的糖果般,把她的耳珠含在嘴里,啜啜咬咬,滋味无穷。 接着,更在范素愫的耳窝耳背后颈寻寻索索,把她弄得轻喘不休。 范素愫扭着身体似在拒绝,但更像是欢迎。 她双手紧抱叶品良,指甲都快要陷进她的皮肉里。 叶品良虽然吃痛,却也只管默默进攻着---- 胸前重地虽是障碍重重,也难不倒她五个灵巧刁鑽的「小尖兵」,经过一番努力,终于成功攀上无限风光的险峰。 还有五名「探险队」队员则向另一个方向进发。他们排除万难,寻幽探秘,最终也发现了那稀世宝藏。 在漆黑寂静的环境里,道德意志变得如纸般薄弱,原始慾望如狂潮汹涌,淹没这小小的二人世界。 这一刻的温存,成了她俩一辈子忘不了的秘密…… -全文完- 第一百四十八缘 - 莫言 (1) ----长途跋涉饮清泉,红尘绿野踏遍过山倚石眠,万里关山再访再问难遇眼中艷,谁怜凡尘俗世一飘零燕? 夕阳斜照,湖上映照着波光粼粼。 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年青男子在湖边弯下身,掬水解渴。 看着水里的倒影,他不觉叹了一口气。 ----作为一个男子,这模样实在是俊了些,文弱了些,幸好还不致沦为娘娘腔。 否则,又如何掩饰她的真实身份? ----是的,他是「她」。 她叫莫言,是当今宰相莫明的小女儿。 莫言自出娘胎,已给当是男儿抚养。 当今皇帝贪淫好色,立志搜罗天下佳丽,数年前,已将莫家两名女儿强纳为妃。为免莫言入宫,莫明迫得向外讹称这初生儿是小儿郎。 也幸亏莫明思虑週全,皇帝就不止一次在人前戏言,说如果莫言是女子,一定会将她纳为宠妃。 这也说明皇帝对莫言是如何钟爱。 莫言才八岁,皇帝便召她为太子伴读。 岁月如梭似箭,十年过去。 皇帝无心朝政,终日沉迷酒色,全赖宰相莫明等贤臣擎天一柱,勉强维持朝纲。 “皇上,东边蝗虫为患,西边大涝成灾,百姓困苦,国库空虚,实在不宜再选秀女入宫,还望皇上收回成命。”莫明跪地力諫。 “莫明你好大胆,竟敢逆朕意思,你有多少个脑袋?” “微臣一心为百姓社稷着想,区区贱命,未敢恋栈。”莫明义正辞严:“请皇上赐微臣一死!” “你真以为朕不敢杀你?”皇帝大喝:“来人,将这老匹夫收入天牢,明午处斩……” “父皇----”太子连忙上前:“莫宰相虽触犯天威,却也罪不至死,还请父皇开恩。” “多事,这里那有你说话的地方,给朕滚出去!” “皇上----”莫言跪在皇帝跟前:“微臣愿为我皇寻访绝色,教授礼仪歌舞,代父赎罪。” “莫明这老顽固怎会有你这乖巧孩儿?”皇帝龙顏大悦:“好,朕就给你三个月时间,限期一过,定斩莫明不饶。” “谢皇上,莫言定必竭尽心力,为我皇觅得佳人。” 于是,莫言离开京师,到山野间寻访佳丽,因为她深信天地灵气之地,才会孕育出倾城绝色。 莫言眼见天色已晚,便加快脚步,希望在入黑之前,找到落脚处。 终于,给她找到一个农舍。 莫言伸手敲门,门给打开,出现了一张清水芙蓉般的俏脸。 “请问公子,何事敲门?” “敢问姑娘,”莫言一脸傻痴痴:“可曾婚配?” 少女眼见这人说话颠三倒四,白白浪费了一副好仪容,也不回话,直接把门关上。 莫言慌忙拦门:“姑娘,请听在下一言。” “小女子虽是乡野弱女,也幼受庭训,深知男女授受不亲。”少女辞严义正:“还请公子自重。” “姑娘天生丽质,岂能埋没在山野之间?”莫言一脸诚恳:“莫言愿为引荐入宫,姑娘此后附凤攀龙,一辈子享福不尽。” “莫言?”少女一怔:“难道公子就是当今莫宰相之子莫言?” “姑娘认识我?” “莫公子能诗擅画,琴棋双绝,乃我国第一人。”少女两眼闪亮:“小女子思慕已久……” “莫言失礼,尚未请教姑娘芳名?” “小女子姓凌,名皓雪……” -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缘 - 莫言 (2) 「皓雪,」莫言慇慇低问:「你今天觉得如何?」 凌皓雪眼见她一脸温柔,心里既甜且酸:「……还不是老样子?」 「可怜你一病经月,药石无灵。」莫言深深叹息:「如有灵丹妙药,莫言当不辞千山访问。」 「心病还须心药医。」凌皓雪轻瞟她一眼:「灵丹妙药不在天边,而在眼前。」 莫言闻言,不由一愕:「莫言不明白。」 「你是真痴?还是假呆?」凌皓雪满腔鬱意几要破胸而出:「我这身病是幽思难言,沉鬱伤肝……」 莫言轻轻点头,又摇头:「莫言明白,只是……」 「只是?」 「想当初我为严父赎罪,才千里访艷。你也答应入宫侍皇,助我救父,我们又岂可……」 「皓雪入京两月,由莫言亲授礼仪歌舞,我俩朝夕共对,耳鬓廝磨,心曲早通。」凌皓雪紧咬樱唇:「我不要入宫,只愿长伴君侧,至死不悔。」 「佳人情重,莫言愧不敢当。」莫言紧攥衣角:「莫言万万不能为了儿女私情,弃亲严不顾。」 「我们大可另觅美人……」 「皇上定下之期转瞬将至,又怎可另寻绝色?」莫言脸色灰白:「皓雪,求你成全莫言孝道。」 「成全你?」凌皓雪眼里寒光闪烁:「那谁来成全皓雪?」「你要皓雪入宫,浑不管我寂寞渡年,老死深宫?」 「以皓雪的绝世芳容,一定搏得皇上青睬。」莫言吶吶地说:「此后三千宠爱在一身,富贵荣华享之不尽。」 「你以为皓雪会稀罕?」凌皓雪凄冷一笑:「皓雪唯愿与心上人儿相守,即使是清茶淡饭,皓雪也甘之如飴。」 「既然皓雪执意如此----」莫言垂头低叹:「莫言也不便强人所难,唯有另想办法。」 「你有何办法?」凌皓雪一把抓住莫言手臂:「不如你随我遁走,此后天涯相依,胜似人间仙侣。」 「莫言寧死不违孝道。」莫言轻轻挣开她:「你既不愿入宫,就让我去吧!」 「你入宫?你要告诉大家,你是女子?」凌皓雪大惊失色:「那是欺君之罪。」 莫言对着凌皓雪嫣然一笑,竟是千娇百媚:「我不会让圣上治我家的罪。」 「你要迷惑那昏君?」 「喝了这杯醇醪,我们便分别吧!」莫言捧上玉盅:「再会,无期……」 *********************************************************** 朝堂上---- 「莫言,三月之期已到,美人何在?」皇帝问。 「莫言办事不力。」莫言扯掉头上玉冠,放下如云秀发:「唯以此蒲柳之姿,乞求我皇垂怜。」 满朝文武,尽皆大惊失色。 「哈!想不到你居然是位美人儿。」皇帝不单不生气,反十分欣喜。「好,朕当依诺赦免莫明死罪,并封莫言为贵妃。」 「父皇,莫言身为外臣,岂能妄封贵妃?」太子大力反对:「还望父皇三思。」 皇帝大怒,竟下旨罢免太子。 太子心灰意冷,串同外戚高氏,勾结禁军,迫宫篡位。 大功告成之日---- 「皇上----」莫言跪在地上:「请赐罪臣一死。」 「你何罪之有?」新帝亲自扶起莫言:「要不是你,朕还不能立下心为天下苍生谋福祉。」 「但----」 「朕不在乎身前身后名。」新帝看着莫言:「朕只在乎你……」 「谢皇上错爱。」莫言再次跪倒:「请赐莫言还乡。」 「你不愿意留在朕身边?」 「请皇上恕罪。」 「……」终于,新帝叹了口气:「朕知道感情事不能勉强,你走吧!」 莫言叩头,再三谢恩。 莫言离开皇宫,再次踏上寻芳之路…… -全文完- 第一百五十缘 - 不放手 (1) 康允彦一脚踏两船。 两位女伴也知道对方的存在。 也知道康允彦正苦恼不堪,不知如何取捨。 她们瞒着康允彦,相约出来见面---- 「闵小姐----」滕洁名说:「相信你也知道我约你出来的原因。」 「请叫我君柔,我也可以叫你洁名吗?」 「好!君柔,让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是不会放手的。」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滕洁名提高声音:「我和康允彦已经走了四年,一直相安无……」 「如果真是『相安无事』,我又怎会出现?」 「是你乘虚而入!」 「对了,一句老话『物必先腐而后虫生』----你和允彦之间早有问题,才造就了我的『乘虚而入』。」 「你明知道康允彦有女伴,还送上门来,你简直就是……」 「不知廉耻!」闵君柔代滕洁名把话说完。「你绝对有权利这样骂我,但你心里应该明白,骂人只是洩愤,完全于事无补。」 「你的意思是----你也绝不放手?」 闵君柔点点头。 滕洁名深呼吸了一口气:「为什么?康允彦也不过是个极普通的普通人。」 「碰巧我也是个极普通的普通人,配我正好。」闵君柔认真地说:「你这么出色,追求者想必排满整条弥敦道,你一定有更好的选择……」 「我不想再选来选去。」滕洁名打断她的话:「四年前我已选定了她----我要专注事业,不想浪费时间在感情生活上。」 「你已说出了重点。」闵君柔一字一字地说:「对你来说,感情是浪费时间----这四年来,你一直忽略允彦。」 「……她……她明白我有苦衷,她愿意等我。」滕洁名有一丝慌乱。 「她爱你,尊重你的选择。」闵君柔正视她的眼睛:「但她不快乐。」 「不,我们相处的时间虽然不多,但一直很融洽。而且,即使我不在她身边,她也能自寻消遣。」 「她不想你担心,所以从没告诉你她很寂寞,但----」闵君柔缓缓地说:「你应该知道。」 滕洁名的心脏像是给一下子抓紧,她喘着气:「我努力工作,无非为我俩将来着想,她不知感恩,还与你勾勾搭搭……」 「不能怪允彦,是我主动向她示爱的。」闵君柔轻叹了口气:「我清楚看到她眼中的寂寞。」 「她以后再也不会寂寞了。」滕洁名猛一咬牙:「我会重新安排工作,把她放到第一位,我们以后也会幸福快乐。」 「你何必欺骗自己?」闵君柔说:「今天你为了一时意气,勉强自己做一些违背意愿的事,将来总免不了要后悔。到时候,两人受伤更重。」 「任你怎么说,我也绝对不会放手!」滕洁名紧握拳头。 「其实,还有一个解决方法。」 「什么方法?」 「既然你不愿放手,我也不----」闵君柔咬咬唇:「那只好大家也不放手。」 「什么意思?」 「你继续专注事业,有空才找允彦相聚;而我,会善用她的其他空间时间。」 「你----」滕洁名一怔:「竟然愿意做『备胎』?」 「是的。」闵君柔轻声说:「我身体不好,想来也没有福份伴允彦终老。将来我走后,还有你伴着她,我也可以放心了。」 滕洁名沉默了好久,终于,向闵君柔伸出手…… -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缘 - 不放手 (2) 康允彦终于下了决定。 ----面对着新欢旧爱,康允彦知道无论自己怎样决择,都难免会伤害她们。但基于公平原则,她决定两个也不要,独自一人过活。 康允彦约滕洁名见面。 「洁名,我想跟你分手。」康允彦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为什么?」滕洁名挑挑眉。 「因为----」康允彦咬着唇:「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已没有资格站在你身旁。」 「哦?」滕洁名轻「嗤」了一声:「什么事?说出来,让我自己决定要不要原谅你。」 「你不可能原谅我!」康允彦猛一咬牙:「我出轨了,我外面有人。」 「哦?」滕洁名喝口红茶:「那是个什么样的人?比我年轻、比我漂亮,所以你选她,不选我?」 「不,不是这样的……」 「既然不是,那你为什么要跟我分手?」 「我背叛了你。」康允彦额上冒汗:「我还有什么脸目留在你身边?」 「两人之间出现第三者,不一定全是出轨的一方犯错,我也有责任……」 「不,全是我的错!」康允彦声音嘶哑:「是我该死!我见异思迁,忘恩负义!」 「这些年来,我这工作狂一直专注工作,忽略了你----」滕洁名轻叹了口气:「三、两个月不见面也是寻常事,生日、情人节、圣诞节也要你自己独自渡过。」 「你有女友等如没女友----」滕洁名看着她的眼睛:「有外鶩之心,也不能怪你。」 「……不,是我不好……」康允彦感到喉部被紧勒似的紧张:「你专注事业,也是为了我们将来着想,可是,我居然背着你和别人……」 滕洁名打断她的话:「你有错,我也有错,就算扯平好了。」 「什么?」 「我决定既往不咎。」滕洁名一字一字地说:「让我们重新开始吧!」 康允彦剎那间浑身上下像血液倒流般急躁起来:「这是不可能的,我犯了这么严重的错,你怎么可以轻易原谅我?」 「哦?难道我肯原谅你,你还不满意?」 「我很感激你原谅我,可是----」康允彦咬着牙:「我不知怎样面对君柔?」 「直接跟她说分手。」滕洁名微笑:「就像你刚才跟我说的那样。」 「我正打算这样做。」康允彦垂下头:「我已约好她,等会便跟她提分手。」 「那么不是没问题了?」 「不!」康允彦喘着气:「我要跟她分手,也要跟你分手。」「我是个罪人,没有面目再面对你们,只好独自一人过日子。」 「两个都不要?」滕洁名皱眉:「谁给你出的餿主意?」 康允彦一怔:「我……自己……」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滕洁名问:「你爱我吗?」 康允彦点头:「我爱你。」 「你爱君柔吗?」 康允彦点点头。 「我爱你。」滕洁名低声说:「君柔也爱你。」「你要是一走了之,三个人也痛苦。」 「可是……」 「你要赎罪,便应该尽力让我和君柔快乐。」滕洁名缓缓地说:「君柔身体不好,你要好好照顾她,陪伴她,让她有勇气去面对顽疾。」「至于我,不懂过平衡生活,你要善用我的馀暇,为我带来轻松愉悦的时光。" 「可是……」 「没有『可是』了,为了我们三个人,你要谨记----不放手。」 -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缘 - 不放手 (3) 对于滕洁名那「不放手」的提议,康允彦完全不能接受。 ----康允彦不是玩家,她对感情认真而执着,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 现在阴差阳错,弄成这两难的局面,她感到万分内疚。 不能再这样蹉跎下去,康允彦决定跟闵君柔说清楚。 「君柔----」康允彦鼓起勇气:「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最后一次?为什么?」 「我们在一起是错误的,不能再继续下去。」 「我不明白,我们在一起,每分每秒也这么快乐,为什么是错误?」 「我一直欺骗你----我不是自由身。」康允彦的声音轻抖:「我和洁名在一起已经四年,我没有坦白告诉你,是我该死!」 「像你这么优秀的人,身边当然不可能没有人。」闵君柔缓缓地说:「我应该一早便想到。」 「我只是一个极之平庸的人,配不上洁名,更配不上你。」 「但我爱你。」 「君柔,这只是假象。」康允彦垂下眼睛:「你受到顽疾折磨,引致心灵空虚、意志薄弱……」 闵君柔轻轻打断她的话:「我身体不好,眼睛却很雪亮----你对我的关心完全出自肺腑,从来没有人比你对我更好。」 「这更加証明我是个乘人之危的卑鄙小人!」 「不,开始的时候,你是真心同情我----我患了红斑狼疮,饱受折磨,如果没有你一直在我身边支持我、鼓励我,我根本撑不下去。」 「所以说,你是误把『感激』当成『爱』。」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我分得很清楚。」闵君柔温柔而坚定地说:「开始时,我是感激你;渐渐地,我变得依赖你;到了最后,我清楚知道这颗心已经沦陷。」 康允彦嘴角泛着苦涩:「恨只恨我不懂临崖勒马,弄成这个局面,我真是害苦了你。」 「允彦,有你在身边,我真的很快乐。」闵君柔伸手握着她的手:「无论如何,我要一直伴着你,无怨无悔!」 「对不起!」康允彦把手缩回去:「我已决定了。」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你怎能单方面决定?」闵君柔固执地再次握住对方的手:「不管你怎么说,我死也不会放手!」 「君柔,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 「我很冷静,不冷静的是你。」闵君柔一字一字地说:「我知道你爱我,我知道我爱你,我更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隔两个相爱的人。」 「……」康允彦眼睛通红:「我爱你,所以更加不能耽误你----你值得一个比我好上一千倍一万倍的人。」 「拥有你,我已经心满意足。」闵君柔把她的手贴在脸颊:「即使只得百份之五十。」 康允彦大力把手抽回:「你胡说些什么?」 「我和洁名早已达成协议----」闵君柔看牢她的眼睛:「平分你的心。」 康允彦低吼:「谁让你们这样一厢情愿?」 「这是没办法中的办法。」闵君柔轻叹了口气:「我和她都不愿放手,只好协议三人行。」 「你们怎么能够委屈自己?」 「比起失去你,这些委屈实在不算什么。」 「求求你,让我走!」康允彦已跡近失控。 「对不起!」闵君柔把她一把拥在怀里:「我绝不放手!」 康允彦的眼泪犹如决堤般涌出来…… -全文完- 第一百五十三缘 - 男友的外遇 即使再迟钝,杜雅妍也终于察觉到未婚夫张崇权最近有点不对劲。 ----神不守舍、支吾以对、行踪不明。 杜雅妍决定静观其变。 他们是大学同学,刚开学便走在一起,刚毕业便订婚,打算拼搏三、五年便结婚。 对杜雅妍来说,这段情犹如鸡肋。 ----读书时不明显,但一踏入社会,张崇权的浮躁、肤浅、虚荣等缺点便表露无遗。 杜雅妍对这样的张崇权很抗拒。 但除此之外,张崇权并无大错,杜雅妍也就一直拖下来。 杜雅妍怎么也想不到,他居然有了外鶩之心。 而最离谱的是,张崇权竟然劳动到他妈妈来跟杜雅妍说分手。 伯母把手机里两人的合照搁在杜雅妍眼前:「你看,崇权的新女友多成熟漂亮?她不单家境富有、人也聪明能干,崇权和她在一起,前途无可限量。」 ----相中人高佻、秀美、时尚。 平心而论,比起她,杜雅妍只算得上是土豆泥。 她马上表示愿意无条件分手。 伯母想不到杜雅妍这么好打发,脸上有种「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悻悻然。 为与前情完全告一段落,杜雅妍不单搬了屋、剪了髪,甚至把工作也辞掉,揹起背包,去南非旅游。 两个月后,杜雅妍收拾心情,找工作。 杜雅妍向新公司报到。 直属上司邓朗文恁地眼熟。 ----这赫然就是张崇权的外遇对象。 世界竟然这么小。 按坊间小说情节,杜雅妍应该马上拂袖而行,以表示「正邪不两立」。 但事实上,杜雅妍一个旅游便把积蓄花去大半,她还要吃饭,还要交租,实在不能任性。 杜雅妍只好咬咬牙为「情敌」効命。 但相处下去,杜雅妍发觉邓朗文除了外在美外,还有内在美。 她乐观积极、有魄力、有担当,合情合理,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上司。 她还对杜雅妍特别照顾,儘量给她安排可以学习、可以发挥的差事。 邓朗文带领着团队,日以继夜地奋斗了三个月,终于把一个大单子硬接了下来。 大老板龙顏大悦,把营业额某一个百分比发下来当奖金。 邓朗文竟把奖金全数分给团队成员,各人几乎多领了六个月薪水。 杜雅妍对她自是由衷敬服。 杜雅妍不明白----这三个月以来,邓朗文几乎是以公司为家。稍有空间,也不见她约会、谈电话、发短讯。 完全不像一个正在谈恋爱的女人。 难道张崇权跟她…… 这天,公司办庆功宴,大家也很高兴,几乎都喝过了头。 邓朗文亲送杜雅妍回家。 乘着酒意,杜雅妍大胆提出疑问:「邓经理,你工作这么繁忙,想也冷落了男朋友,他都不投诉么?」 「谁告诉你我正在拍拖?」 「难道不是吗?」杜雅妍大着舌头:「你的男友张崇权,我也认识。」 「不单认识这么简单……你是张崇权的前度吧?」 「你怎么知道?」杜雅妍的酒意给吓退了八分。 「我看过他的脸书。」 「那……你一早已知道我……」 「是的。」 杜雅妍决定坦白:「我也早知道你。」 「哦!那你不恨我,反而成为我的得力助手?」 「你条件这么好,换了我是张崇权,也会选你。」 「真的吗?」邓朗文忽然拋来一记媚眼:「你说话要算数……」 -全文完- 第一百五十四缘 - 能医不自医 章敬尧匆匆走进酒吧,径自走往熟悉的角落。 已是半醉的卓苡晨向着来人举杯。 章敬尧一手把她的酒杯夺去:「你怎么又喝得这么醉?」 「……呃……我没有醉,我很清醒……」 「是,你没有醉,最少你还懂得打电话,让我来接你。」章敬尧没好气。 卓苡晨傻笑不答,随手拿起酒瓶便往嘴里灌。 章敬尧当然阻止她,两人几乎打起来。 几经折腾,章敬尧终于把卓苡晨送回家。 章敬尧把她挪到床上,替她脱鞋、换衣服、洗脸。 直至卓苡晨打着低低的鼻鼾,章敬尧才总算可以坐在床边歇一歇。 章敬尧稍一抬眼,便看到墙上那超大型双人油画。 ----画中人风华正茂、眉开眼笑,端的是一双璧人。 可惜物是人非。 路艾艾与卓苡晨经歷了「七年之痒」,到最后依然逃不掉分手的命运。 她们三人是大学同学,章敬尧一直见証着卓苡晨和路艾艾的相遇、相知、相恋、相处、相分…… 比起当事人,章敬尧对两人的分手,表现得还要伤心。 章敬尧曾经祈愿,愿以一生的福气,换取卓苡晨的平安顺遂。 这是章敬尧的秘密,这秘密只有月亮才知道。 ----章敬尧暗恋卓苡晨,自第一眼开始。 卓苡晨漂亮、聪明、能干、成绩好,运动强,是眾人拥戴的学生明星。 比起卓苡晨,章敬尧自忖替她拿书包也不配。 当遇上同样出色动人的路艾艾,章敬尧便自动把她俩配成一对儿。 同是天之骄女,开始时,卓苡晨与路艾艾交往并不顺利。 全靠章敬尧在旁出谋献策、执漏补鑊,她俩才总算修成正果。 但事实上,她们之间一直有暗涌。 ----路艾艾是花花公主,在认识卓苡晨之前,情史比字典还厚;认识卓苡晨之后,虽已大大收敛,但招蜂引蝶的性格却一直改不了。 卓苡晨为此与路艾艾三日一小吵、五日一大吵。 章敬尧充当她们的爱情辅导员,已达世界顶级专家水平。 渐渐地,两人也完成了磨合阶段,感情转趋稳定。 章敬尧真心为她俩高兴。 章敬尧放下心头大石,也终于晓得为自己打算。 她开始物色对象。 平心而论,比起卓苡晨和路艾艾,章敬尧的确有所不及,但也称得上中人之姿,再加上她乐观积极热诚爽朗,桃花运也相当不俗。 可惜的是,由于一直心有所属,她对每一份感情,都不能投入。 缘来缘去,千帆过尽,最终都是孤身一人。 卓苡晨说她「能医不自医」。 ----卓苡晨弄不明白,为什么章敬尧忠告她恋人相处之道,总是有板有眼,但轮到她自己身上,却总是失败收场。 章敬尧只有苦笑不语。 看着床上卓苡晨的睡顏,那眼角未乾的泪痕,章敬尧的心如被无形的手狠狠抓紧。 「究竟要多么铁石心肠的人,才捨得让她伤心难过?」 「像卓苡晨这么可爱的女郎,值得让人一辈子捧在掌心里爱惜。」 「要是换了自己……」 章敬尧给这个大胆的想法吓一大跳,却又忍不住再想下去---- 「是的,我不够漂亮、不够聪明、不够能干,但我会珍惜她、爱护她、事事以她为先,让她永远开心快活!」 「这样的我,是不是有资格站在她身旁?」 「这片唇,亲一下,应该不打紧吧……」 -全文完- 第一百五十五缘 - 离婚了 今天,伍国强离婚了。 其实,由结婚当天开始,他已预见结局。 ----伍国强的新娘,梁倩儿,心里的人不是自己。 梁倩儿从来没有隐瞒这一点。 她心里,由始至终,都是一个叫鄔星曜的女人。 梁倩儿嫁给伍国强,只是为了应付她的妈妈。 梁妈妈是位强势的人,从小便把独生女梁倩儿牢牢掌控在手中。 ----无论是兴趣、学业、事业、交友、拍拖,都在梁妈妈的週密筹划下,按部就班。 但当然,也会掛一漏万。 鄔星曜是梁倩儿公司的同事,一个聪明能干、年少有为的会计师。 梁倩儿为了应付专业考试,十分吃力,鄔星曜自告奋勇替她补习。 梁妈妈没有拒绝的理由。 于是,两人週日一起工作,週末假期一起温习。 鄔星曜端庄明丽、谦和有礼,梁妈妈对她十分满意,几乎要认作乾女儿。 梁妈妈怎样也想不到,自己「引狼入室」了。 ----鄔星曜这卑鄙小人,居然乘机引诱梁倩儿。 还大胆得走到梁妈妈跟前和她谈判,要求她同意她们的恋情。 梁妈妈很开明,尊重性取向是个人的抉择,但只限于别人的女儿。 现在,梁妈妈恨不得把鄔星曜这「妖孽」即时扑杀。 她强迫两人分手,甚至威胁要与梁倩儿脱离母女关係。 梁倩儿只好含泪与鄔星曜一刀两断。 梁妈妈还怕节外生枝,火速为梁倩儿安排相亲。 那就是伍国强。 伍国强对秀美可人的梁倩儿一见钟情,马上提出交往的请求。 抚心自问,无论是外表、家世、学养、事业,伍国强都极平凡,但他深知自己的优势。 ----自己是一个男人。 一个可以和梁倩儿正式结婚的男人。 一个能够和梁倩儿生儿育女的男人。 一个可以给带出去会见亲戚朋友同事街坊的男人。 于是,伍国强完胜了鄔星曜,得到梁妈妈的认可和祝福。 「但我不爱你。」梁倩儿对他说。 「你现在不爱,不代表将来不爱。」伍国强信心满满:「只要你给我机会,我一定会让你知道,你今天的选择是绝对正确的。」 「不可能,我心里只有星曜一个。」 「我会让你完全忘记她。」 「我不想和你辩论,总之,我已警告过你,你若坚持,后果自负。」 「这个当然。」 伍国强花尽心思、精力、时间去取悦梁妈妈。 梁妈妈对他很满意。 才半年,伍国强向梁倩儿求婚,梁妈妈一口答应下来。 「你真想娶我?我提醒你,我不爱你。」 「我只知道自己深爱你,这已经足够。」伍国强跪在梁倩儿跟前,捧上鑽戒:「我愿以一辈子的时间,换取你的爱。」 「可惜爱情并不能交换。」梁倩儿轻叹口气:「你要娶,我便嫁----还是那一句,后果自负。」 伍国强兴奋得像哈巴狗般点头。 他耗尽积蓄为梁倩儿准备了一个极其豪华浪漫的童话式婚礼。 梁妈妈和伍国强故意邀请鄔星曜观礼。 她没有来,让伍国强暗叹「英雄无用武之地」。 婚后,伍国强和梁倩儿搬到外母家附近居住,每晚回她那里吃晚饭。 伍国强是标准廿十四孝女婿,外母对他讚不绝口,完全零投诉。 但梁倩儿对他总是客客气气、不慍不火,像是对着一位旧同事。 转眼三年,情况依旧。 多灼热的心,终于也要给捂熄。 今天,伍国强离婚了。 -全文完- 第一百五十六缘 - 分手一百天 三个月前,竇映霞和女友柏学谨分了手。 两人却几乎天天见面。 因为大家是同事,办公桌距离不过五米。 星期一至星期五,朝九晚五,还未算加班加点。 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 你问竇映霞尷尬么?答案是当然的。 办公室恋情可免则免,竇映霞早已知道。 就是一时情迷,熬不住,就成了今天这局面。 幸好,当初她们没有公开恋情,现在也就不用面对同事们好奇的目光。 两人相恋近一年,一直保持低调。 这不是竇映霞的作风,但柏学谨坚持,竇映霞只好由她,现在才知道她有远见。 柏学谨一早已预言她俩不会长久。 竇映霞爱动,她爱静,单是性格已不对头。 是竇映霞坚持一试----没试过怎么知道成不成?试过了即使不成也没有遗憾了。 柏学谨被竇映霞迫到墙角,无可奈何地答应。 柏学谨的恋爱经验不多,但已尽力做到最好。 她对竇映霞事事忍让,从不跟她争意气。 她们确实过了好一段甜蜜美满的日子。 但渐渐地,竇映霞觉得气闷。 日子太平淡,今天重覆昨天。 而明天,也是一般。 竇映霞才二十六岁,怎么捱得到七十六? 竇映霞渴望激情。 也渴望曖昧、试探、追逐、嫉妒、愤怒、眼泪…… 人生应该像调色板,填满各式各样的繽纷。 而柏学谨,主调是黑白灰和宝蓝。 但她是难得的好人,性格、家当、学养、事业也是中上之选。 放弃她,竇映霞将来可能会后悔。 但那是将来的事,将来再算…… ******************************************************* 「学谨,今天下班后一起去欢乐时光?」 「我不喝酒,谢谢。」 「有间很有情调的意大利餐厅新开张,我们明天去试试?」 「我最近节食,你和别人去试吧!」 「週末首轮精选猛片,我们去看场电影好吗?」 「我的兼读硕士课程要交论文,实在抽不出时间……」 太子女苏菲亚来公司实习,对柏学谨一见钟情,展开猛烈追求攻势,柏学谨却不怎么搭理她。 平心而论,苏菲亚漂亮、时尚、有品味,与柏学谨十分相衬。 所以当苏菲亚得知竇映霞和柏学谨「颇谈得来」,向竇映霞求救时,竇映霞还给她出主意。 竇映霞告诉她,柏学谨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竇映霞跟她分析,柏学谨的优点、缺点、死穴之类。 苏菲亚把竇映霞引为知己,日夜向她倾诉对柏学谨的思慕。 竇映霞敌不过苏菲亚的诚意,甚至当起她们的「红娘」来。 「苏菲亚有意追求你,你的意思是……」 「请代转告她,我现时无意拍拖。」 「苏菲亚条件这么好,正所谓『苏州过后没……」 「我需要时间沉淀。」柏学谨回答:「她的好意,我心领了。」 听到柏学谨的回覆,竇映霞心下窃喜。 ----心底最深深处,竇映霞还是渴望柏学谨为自己拒绝一干追求者,静候她「浪女回头」。 她的温柔、她的体贴、她的包容,只可以向竇映霞一人奉献。 不是不知道这念头自私得到了顶,但这就是人性。 竇映霞无法隐藏,也无法逃避。 ----外面的世界纵是多姿多彩,却永远没有柏学谨那小蜗居的温馨和温暖。 竇映霞终于明白「平凡是福」、「平淡是福」。 分手第一百天,竇映霞后悔了。 竇映霞打算直接踏上柏学谨家里,求她復合,你说,她会答应么? -全文完- 第一百五十七缘 - 暗恋 电话响起,姚若文看看来电显示:「女神」,连忙换上甜美的声音:「芝兰,你真准时,我马上便下来。」 「若文,不好意思,我今晚没空陪你。」 「为什么?我们三星期前已约好……」 「丽玫突然想看电影,我要陪她。」 「……明白。」 「真不好意思,那下次再约,再见。」 「再见。」 姚若文的手机滑落桌面上。 坐在她斜对面的孟誉昀一直竖着耳朵偷听她的说话,也瞥见她那双通红如小白兔的眼睛。 孟誉昀低下头,跟自己暗暗打气,然后,站起来,走到姚若文面前:「若文,朋友送我两张演奏会门票,你今晚有空吗?」 姚若文摇摇头:「我今天没有心情听演奏会。」 「不要紧,我们一起吃晚饭吧!我知道有间西班牙餐厅……」 「不好意思,我没有胃口。」 「若文,不要这样,今天是你生日,应该好好庆祝一下。」 姚若文听到这话,眼睛更是一红:「你有心……」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孟誉昀柔声说:「那更应该找些好节目,让自己高兴起来。」 「……好吧!」 孟誉昀把姚若文带到一家情调高雅的餐厅,两人享受烛光晚餐。 姚若文根本食不知味,只是勉强奋起精神,敷衍着孟誉昀。 孟誉昀看着眼前伊人眉宇间的愁思和苦涩,心里也像是灌满了铅。 姚若文的心事,孟誉昀很清楚。 ----姚若文暗恋陈芝兰,已经三年。 陈芝兰不是自由身,她有相恋经年的伴侣黄丽玫。但姚若文对她一见钟情,犹如飞蛾扑火。 姚若文很胆怯,一直躲在暗角倾慕,自以为这秘密没人知道。 但瞒不过孟誉昀的眼睛。 孟誉昀、姚若文、陈芝兰三人同时考进这间公司当实习生,一同上班、一同进修,朝夕相对,情同姐妹。 孟誉昀知道陈芝兰和黄丽玫感情很好,姚若文的暗恋註定没有好结果,也曾想过直接骂醒她,但实在狠不下心来。 暗恋者的心情,孟誉昀懂。 孟誉昀只想静静待在姚若文身畔,陪着她。 单是这样,孟誉昀已觉心满意足。 「誉昀,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姚若文喝了两杯红酒,两眼烟雾瀰漫。 「哦?」 「我暗恋着一个人。」姚若文再呷一口酒:「这个人,你也认识。」 「哦?」 「我偷偷爱着芝兰,已经三年。」姚若文咬着唇:「你想不到吧?」 「……没……想到。」 「我知道这是不应该的,但实在控制不了自己。」 「爱情,无分对错。」 「我不敢告诉芝兰,不想破坏她和女友的感情。」姚若文抱着头:「但我每晚祈祷,希望她们吵架分手,好让我后补----我就像女巫婆般恶毒!」 「……这……可算是人之常情。」 「不!我爱她,当然希望她幸福,怎会祈求上天伤害她?我真的不是人!」 「你不是想伤害她,你只是希望能站在她身旁。」 「你会看轻我吧?像我这种人,既胆小又恶毒,根本没资格去爱。」姚若文垂下眼睛:「像你这种磊落光明的人,一定可以鼓起勇气,把心意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爱慕的人吧!」 孟誉昀的心窝像是捱了一记重拳,痛得她的手也在抖…… ----告白的话,已溜到唇边,究竟说还是不说? -全文完- 第一百五十八缘 - 委屈 下午五时五十分,电话响起。 「思嫣,今晚一起吃饭吧!」另一边传来方嘉靖的声音。 「好。」纪思嫣连忙一口答应。 「老地方见。」对方掛了线。 纪思嫣不敢怠慢,马上跑到洗手间。 纪思嫣先把一向引以为傲的长发扎起,再把脸上的化妆洗乾净。 ----方嘉靖不喜欢纪思嫣长发披肩,更不喜欢她化妆,所以纪思嫣只能以素顏示人。 纪思嫣看着镜中人,觉得这身衣服不大妥当,浅蓝色连身裙,看来有点轻佻。但时间又不够她另买衣服,因为方嘉靖最讨厌人迟到了。 纪思嫣没办法,只好向同事娜姨借了件黑色外套,把自己打扮得看来老上好几年。 下班高峰期,到处堵车,纪思嫣怕耽误了时间,幸好餐厅也不远,便索性跑过去。 二十分鐘后,满身汗水的纪思嫣终于来到餐厅。 幸好方嘉靖还未到,纪思嫣趁机进洗手间把自己收拾妥当。 纪思嫣回到座位,替方嘉靖点了杯爱尔兰咖啡,自己则要了杯橙汁。 等到咖啡也凉了,方嘉靖终于出现。 「塞车。」方嘉靖间间地吐出两个字。 「不要紧,我也是刚到。」 「我们赶紧吃完饭,还有时间看场电影。」 「太好了,你喜欢哪套戏?我上网订票。」 「随便就好,只要不是恐怖片。」 纪思嫣满口答应,但心里不禁有点失落----纪思嫣自少最爱恐怖片,但方嘉靖不喜欢,自己是再也欣赏不了。 她们召来侍应点餐,简单地吃些沙律意粉。 才吃了两口,方嘉靖的电话响起。 「……我正在加班……」 「……你先休息,我回来给你买宵夜……」 「……现在?怕了你,来,亲一个……」 纪思嫣低下头。 ----纪思嫣知道对方是谁,那是方嘉靖的同居女友珍妮。 是的,方嘉靖不是自由身,她从来没有隐瞒这事实。 纪思嫣是小三,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方嘉靖告诉纪思嫣,她和珍妮早已没有感情,只是十年恩义,不能说断便断,但只要给她时间,她一定会解决和珍妮的瓜葛。 纪思嫣对她的话深信不疑,甘心情愿听从她的安排,只希望终有一天能够守得云开…… 她们吃完饭,刚从餐厅走出来,一位女郎挡在面前。「方嘉靖,你可对得住我?」 「你别误会!她是公司同事,我们刚吃完饭,正要回去加班。」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思嫣,你快来澄清一下!」 纪思嫣满脸苍白地点点头。 「跟我回家。」珍妮抱着臂弯:「我要你陪我看电视。」 「真是拿你没办法!」方嘉靖瀟洒地摆摆手。「思嫣,那计划书就拜托你了,再见。」 看着两人搂着腰离去,纪思嫣的眼泪终于徐徐落下。 ----没感情?看见两人的互动,这谎话连三岁小孩也骗不了。 ----自己不过是方嘉靖用来填空档的小玩意,是随时可牺牲的过河卒,根本不值一提。 ----还以为只要精诚所至,一定可以排除万难,赢得她的真心对待。 ----谁知道白白浪费了半年时间,只换来满腔委屈。 ----下一次,一定要睁大眼睛看清楚,再也不要当傻瓜! 纪思嫣擦擦泪,抬起头,大步往前走…… -全文完- 第一百五十九缘 - 七天情侣 百无聊赖的喻心蕴躺在沙发上,随意瀏览着脸书。 突然,几个字映入眼帘----「七天情侣,你敢玩吗?」。 喻心蕴好奇得很,便点进去细看内容---- 这是个交友游戏。 顾名思义,七天之内,参加者必须遵守下列规定:1)无论怎样不能结束2)要叫得很亲蜜3)要像真正的情人4)要说早安午安晚安5)七天后,双方同意便可继续。 居然还有连结让人下载app,替参加者配对合适对象。 喻心蕴不禁叹口气。 ----数年前还流行过「十天惊动爱情」,玩法差不多,但现在速食文化更上层楼,只要七天。 短短七天,免去一段爱情的起承转合,直入主题。 喻心蕴居然心动了。 脑海里浮现出乐守顥的脸容。 她是喻心蕴的前同事,两人曾经共事三年。 从她的眉梢眼角,喻心蕴确实读到那句子。 但当时喻心蕴正和前女友在拉扯中,完全没心思管她。 当喻心蕴和前女友了断乾净后,她却离开公司了。 她们保持着最普通的联系,即是大时大节互发贺词那种。 不是不惋惜的,喻心蕴跟她颇合得来,走不到一起,只是时机不对。 如果喻心蕴邀请她玩这个游戏,会不会有意外收获? 喻心蕴是一个想到便做的人,下一秒已把邀请信息发给乐守顥。只过了两分鐘,喻心蕴收到回覆----「好。」 喻心蕴马上拨电话给乐守顥:「宝贝,午安!」 乐守顥的声音听来很紧张:「……你好!」 喻心蕴有意逗她:「你答应参加游戏,却连游戏规则也没弄清楚!」 「…对…对不起!」乐守顥口吃般说:「……宝……宝贝……」 「今天是游戏第一天,你安排了什么节目?」 「……节目……我没什么好主意,你来安排好吗?」 「你来我家,我们吃烛光晚餐。」 「我马上到。」 一小时后,乐守顥带着白玫瑰和朱古力踏进喻心蕴家里。 喻心蕴很高兴,在她颊上轻轻亲了一下。 乐守顥睁大眼睛,张大嘴,表情很逗趣。 「我们现在是情侣,亲一下很寻常吧?」喻心蕴咬唇笑。「你先坐一下,我去摆平那该死的牛扒。」 「让我来吧!」乐守顥捲起衣袖。 喻心蕴也不跟她客气,和她挤在小小的厨房里切切煮煮弄弄,空气都荡漾着蜜意。 她们点着洋烛、听着音乐、吃着心型牛扒,气氛浪漫温馨。 「宝贝,一连几天的公眾假期,我们去哪儿玩?」 「游泳、行山、踏单车、逛街、看电影、听音乐会?」 喻心蕴有点失望----都是些行货。 「对不起!我没有好主意,叫你气闷了。」乐守顥垂下头。 「不会。」喻心蕴拍拍她的手:「情侣的节目来来去去也是这几种,我们每日试一种。」 「好。」 接下来几天,她们并肩牵手,甜言蜜语,彷如真正的情侣。 转眼来到游戏的最后一天。 游戏最后一项规则----双方同意便可继续。 喻心蕴静待乐守顥开口,但她一直没表示。 喻心蕴只好主动出击:「守顥,你愿意和我继续玩这游戏么?」 乐守顥摇摇头:「不愿意。」 喻心蕴的脑袋像是给铁锤打了一下。 ----天,居然表错情了。 喻心蕴勉强装作若无其事:「也好!」 「我不愿意玩游戏。」乐守顥目光灼灼:「我要与你认认真真,以结婚为前提交往,求你答应我!」 喻心蕴掩着嘴,不让她看到自己的偷笑…… -全文完- 第一百六十缘 - 分租 分租 午休时候,华姐跟章英苹说:「你不是让我替你留意有没有房间招租?现在碰巧有一间…..」 章英苹连忙说:「最重要是便宜。」 「便宜倒是便宜,120呎的房间,包水电,才五千。」华姐有点吞吞吐:「可是……」 「可是很偏远吗?不要紧,最多以后我六点起床去挤公车,当作晨运。」 「不远,距离公司才三个港铁站,走路才二十分鐘。」 章英苹喜出望外:「这么理想的地方,我一定要租下来。」 「等等,但和你分租的那人…….」 「不会是又老又丑又猥琐的色老头吧?」章英苹额角冒汗。 「不,是又年轻又漂亮又爽朗的女郎。」华姐轻叹口气:「你也许有点印象----就是设计部的庞修哲。」 庞修哲?章英苹想起两个月前公司週年晚宴,她穿上黑色男装礼服表演魔术,赢尽掌声。 「她看起来很容易相处。」章英苹拉着华姐的衣袖:「你一定要介绍给我。」 「我劝你再想清楚----」华姐又叹了口气:「庞修哲早公开了性向----她是女同志。」 章英苹掩着嘴。 「你跟她单独共处一屋,只怕……」华姐搔搔头:「就是没发生什么,给人说三道四也够难堪了。」 章英苹深呼吸,再徐徐吐气:「业主疯狂加租,我真是再也撑不下去了。」「女同志就女同志吧!我处处提防就是。」 「好吧!」华姐说:「你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 华姐把庞修哲的联络方法告诉章英苹,让她自行接洽。 庞修哲也爽快,经过简单的对话,便把事情给定下来。 过了三天,章英苹搬进这两房两厅的小房子。 庞修哲工作很忙,消遣也多,留在家里的时间很少,差不多只回来洗澡睡觉。 章英苹几乎独享这500呎房子。 她花了很多心思,慢慢把它变成暖暖的安乐窝----她尤其喜欢那宽敞的露台,亲手栽种了好几盆太阳菊,把它点缀得生趣央然。 庞修哲对家里的改变没发表任何意见,但看来应该还喜欢,因为她在家的时间明显增加了许多。 原来庞修哲是网球健将,和大学时是校队的章英苹旗鼓相当,势均力敌。 原来庞修哲是结他高手,轻弹浅唱学生时代流行的欧美民歌,叫人听出耳油。 最令人想不到的是,原来庞修哲厨艺超卓,一顿泰国特色菜让章英苹几乎把舌头也吞掉。 她们开始一起晨跑,吃早餐,然后步行上班。 还相约一起下班,同到街市买菜,然后回家切磋厨艺。 她俩出双入对,公司谣传四起。 章英苹很懊恼。 抚心自问,她不是懊恼别人造谣她和庞修哲是一对儿,正正相反,她是懊恼这谣言不能落实。 是的,经过这大半年相处,章英苹渐渐爱上庞修哲。 章英苹不是同性恋者,她以前也谈过几个男朋友,她只是恋上同是女生的她。 庞修哲既然喜欢女生,那为什么不对自己表示兴趣? 她现在虽是单身,但这么优秀的一个人,总会有人虎视眈眈。要是给人捷足先登了,章英苹可以向谁哭去? 「不如今晚来顿烛光晚餐,借着酒胆,向她表白吧!」章英苹心里偷想。 这时候,章英苹一眼瞥见庞修哲正抱着瓶红酒,向她走来…… -全文完- 第一百六十一缘 - 左邻右里 这两个月来,彭日曦头头碰着黑。 ----被女友劈腿。 ----被公司遣散。 ----被业主迫迁。 连走在路上,也会踏到香蕉皮,闪了腰。 换了是谁,也许会自暴自弃,怨天尤人。然而,彭日曦是打不死的小强,这种种挫折依然未能把她打垮。 所谓「否极泰来」,彭日曦深信好运正在前路等着自己。 她决定把问题逐一解决。 首先,是找房子安顿下来。然后,再找工作。至于恋人,可以迟些再算。 跟地產经纪转了几天,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房子。 那是一幢没有电梯的唐楼。房子在五楼,一梯两伙,傢俬电器齐全,还有个小露台。 彭日曦签了租约,交了「两按一上」,便从经纪手中接过锁匙。 入伙日,彭日曦花了半天把东西整理好,便加热了「叮叮点心」当晚餐。 填饱肚子,彭日曦到小露台歇会儿。 ----两位女郎在隔壁的露台上相拥。 彭日曦忙不迭退回屋子里,不敢惊扰他人的甜蜜。 彭日曦打开电脑找工作,一个招聘广告引起她的注意。 ----兼职书店店员,时薪50,经验不拘,有意者请到春风街春风书店接洽。 这里正正是春风街。 即是说,如果彭日曦受聘,便可以步行上班,免去以前两小时的通勤。 书店店员当然不算是一份很理想的工作,但作为过渡期,彭日曦觉得还适合。 彭日曦决定第二天去应聘。 刚踏进春风书店,彭日曦便呆住了。 店主赫然就是住在自己隔壁的女郎。 对方也把彭日曦认出来了。「你好,你是新搬来的邻居吧?你来见工吗?」 彭日曦点点头:「你好。」 「你什么时候可以上班?」 「你聘用我了?」彭日曦一呆:「但你连我的名字也不知道……」 「既然是左邻右里,万大事好商量。」她伸出手:「我是甄薏薇,未请教……」 「我是彭日曦,谢谢你聘请我。」彭日曦和她握握手:「我可以即时上班。」 「好,我先教你排书。」 到了关店时间,甄薏薇坚持请彭日曦吃晚饭,说是「迎新」。 彭日曦不好意思让她破费,她竟然把彭日曦请到家里去吃咖喱饭。 简简单单的咖喱,居然色香味全,彭日曦厚着脸皮添了又添,终于捧着肚子回家去。 甄薏薇说难得彭日曦欣赏她的厨艺,决定以后承包彭日曦的午、晚餐。 彭日曦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书店颇清间,她们大多数时间是各自看书或上网。 平淡的日子流水般过去,转眼已是半年。 这些日子以来,彭日曦未曾再见到那位与甄薏薇在露台上相拥的女郎。 彭日曦想问她,又觉唐突。 不由彭日曦否认,和甄薏薇朝夕相对,对她渐渐有了非份之想。 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彭日曦绝对不做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 现在,与她相处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终于,彭日曦狠下决心,辞工、搬屋。 「为什么?」甄薏薇瞪大眼睛。「我做错了什么?」 「你没有错!」彭日曦咬着唇:「错的是我,我错在爱上你了。」 「那不是很好吗?」她居然不表意外:「我们可以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啊!」 「但你早就有了恋人……」 这时候,有人走进书店。 一说曹操,曹操就到----她的恋人拖着行李箱到来。。 「你回来了?」甄薏薇衝上去就是一个响吻:「真想死我了!」 「我也想死你了!」女郎娇唤:「二家姐……」 -全文完- 第一百六十二缘 - 赌客 今天是汪照峰的生日。 她单身已久,也没什么朋友,一个人百无聊赖,便乘船到澳门散心。 汪照峰到老字号的麵店吃碗云吞麵,算是为自己庆祝了。 接着,当然是到赌场碰运气。 这是澳门一所新开张的赌场。 因为是平日,赌场里赌客不多,气氛有点冷清。 汪照峰不急着下注,反而像个观光客般这里瞧瞧,那里看看,喝着免费的奶茶,在偌大的赌场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终于,给汪照峰找到了。 ----一个正在「骰宝」的赌檯上下注的女郎。 女郎年约二十五、六,长相明艷,衣着性感,十分吸引眼球。 汪照峰留意她,并不是因为她漂亮,而是因为她已输得冒汗。 ----买大开小,买小开大,买点数开围骰,总之,幸运之神每每和她作对。 有老赌徒告诉汪照峰----千万不要和赌场对赌;要赌,就和「输家」对赌。 汪照峰在赌檯旁坐下来,掏出千元大钞,换成筹码。 汪照峰斜眼向女郎望去,只见她把手上的筹码放到「小」上面。 于是汪照峰买「大」。 「噹噹噹」,骰盅给摆定,荷官揭开----五、六、六,十七点大。 接着,她买小,汪照峰买大,开大。 再来,她买大,汪照峰买小,开小。 然后,她买点数七、八、九,汪照峰买十四、十五、十六,开十五…… 终于,她把所有的筹码都输光了,低声咒骂着,大力捶着腿,站起来,走掉。 既然「明灯」不在了,汪照峰也见好就收,到柜台去把筹码换回现金,居然赢了万多元。 汪照峰到洗手间去洗手,发现那女郎正站在身旁。 她对着镜中的汪照峰说:「可以请我吃晚饭么?」 汪照峰对着镜中的她点点头。 她俩一前一后地离开赌场。 走到街上,汪照峰问女郎:「你想吃什么?」 「我带你去吃炒蟹。」 汪照峰无可无不可地耸耸肩。 女郎带着汪照峰在小街上左拐右转,终于来到一间小小的食店。 店里人不多,但瀰漫着浓浓的菜香。 汪照峰打开餐牌,价目尚算公道,便大方地说:「你喜欢吃什么?随便点。」 女郎点了老火汤、咖喱炒蟹、炸乳鸽、金银蛋浸莧菜。 等待上菜的时候,女郎自我介绍:「我叫邵荃卿。」 「我叫汪照峰。」 「你不像赌徒,赌技却很老练。」 「好运而已,今天是我生日。」 「是吗?寿星女当旺,早知道跟你下注。」 汪照峰笑笑不语。 菜餚陆续上檯,她俩不再说话,埋头苦吃。 吃饱后,汪照峰结账,邵荃卿向她道谢。 汪照峰摆摆手,跟她说再见。 「喂!」邵荃卿叫停汪照峰。 「什么事?」 「可以借钱给我吗?」邵荃卿咬着唇:「我一定会还给你。」 「你还想回去赌?」 「我要翻本!」她把娇躯偎贴着汪照峰手臂:「我可以先付点利息……」 汪照峰推开她,掏出几张大钞,塞在她手上:「你快去翻本吧!」 「你把我当乞丐?」邵荃卿脸色一变:「还是嫌弃我……」 「今天,时地人全不对。」汪照峰低声说:「有一天,你不再赌钱了,再来找我----我在中环摆花街的花店工作。」 话说完,汪照峰也不看她的反应,便大步离去。 ********************************************************** 这天,汪照峰正在店里看书,忽然门铃响起,通知她,有客人进来了。 汪照峰微笑着抬头,看见一张似陌生又有点熟悉的俏脸…… -全文完- 第一百六十三缘 - 陪酒 鲍至煦本是公司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职员。 但因天赋异稟,她成为大老板的私人助理,陪他参加各大小饭局。 ----鲍至煦天生酒量奇佳,无论是白酒红酒烈酒清酒啤酒,犹如喝开水般,号称「千杯不醉」。 不错,鲍至煦的主要任务就是当「陪酒」。 今天,鲍至煦陪老板招待重要客户。 宾主一共八人,按传统,推让数番才告就座。 坐在鲍至煦身旁的是客户的员工,一个斯文秀气的年轻女郎。 她跟鲍至煦自我介绍:「你好,我是顾雅姿。」「你好,我是鲍至煦。」 老板热情豪爽,一口气让侍应送来半打茅台、两打啤酒。 「不喝光,谁也不准走!」 前菜还未上齐,大家已共饮了三杯茅台。 顾雅姿两颊已红得像苹果。 鲍至煦暗叹一声----这么浅的酒量,怎么捱得到散席? 鲍至煦替顾雅姿挟些菜餚,让她多吃一点,垫垫肚子,希望她没这么快醉倒。 老板让鲍至煦代他向每位客人逐一敬酒。 鲍至煦抢过酒壼,替每人的酒杯添满,再跟他们乾杯。 轮到顾雅姿,鲍至煦只替她斟小半杯酒。 顾雅姿一口气喝下去,却呛住了,咳嗽不已。 大家竟哄堂大笑起来。 鲍至煦没多想,便伸手替她轻扫背部。 「你还行吗?」鲍至煦悄声问。 「应该可以。」顾雅姿偷偷苦笑。 「别勉强!」 「不能扫老板的兴,他爱面子。」 「以后每杯酒你都沾沾唇,意思意思,剩下来的我替你喝。」 接下来,鲍至煦乘眾人不注意,每次都把顾雅姿喝剩的酒偷偷喝掉。 这么一来,等于鲍至煦每次也喝双份。 再好的酒量,也禁不起这样折腾。 但鲍至煦这身体十分奇怪,人越醉,看起来却越清醒。 老板还跟客人打赌,说鲍至煦能够连乾一瓶啤酒不喘气。 大家起哄,要看鲍至煦表现。 鲍至煦咕嚕咕嚕地把整瓶啤酒喝掉,再瀟洒地把酒瓶倒过来示意。 掌声如雷般响起。 鲍至煦到洗手间去,躲进厕格,抱着厕缸,扣喉,让自己大吐起来。 吐得乾乾净净后,鲍至煦出去洗脸,却发现顾雅姿正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你没事吧?」 「还行!」 「你这样做,很伤身体的。」 「人在江湖。」 「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喝这么多……」 「与你没关係。」鲍至煦摆摆手:「即使不因为你,老板也会让我一直喝下去----这是我的职责。」 「真不明白他们的脑子是怎么想的?明知道酒是穿肠毒物,还是拚老命硬喝下去!」 「我曾经听他们说过,大家一起喝酒,一起醉过,便算是老朋友了,谈什么也方便些。」 顾雅姿无可奈何地苦笑。 回到席上,鲍至煦继续努力陪酒。 当喝不下了,便跑到洗手间扣喉。 终于,众人差不多都醉倒了。 各人醉态各异,有呼呼大睡的,有大吵大闹的,有人高歌,也有人哭泣。 鲍至煦在顾雅姿的帮助下,安排车子把所有人逐一送回家。 办妥这一切后,已是零时十分。 「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吧!」顾雅姿温柔而坚定地说。 鲍至煦只好把地址告诉她。 坐在车上,鲍至煦心情放松下来,便昏昏欲睡。 顾雅姿让她倚靠在自己肩膀,并把外衣盖在她身上。 在半梦半醉间,鲍至煦彷佛听到顾雅姿在自己耳边轻声呢喃:「……以后,我会好好看管你,再也不许你当别人的陪酒……」 -全文完- 第一百六十四缘 - 赌 (2) 阔别一年,崔梓明终于再度坐到麻雀檯前。 崔梓明纯熟地洗牌、迭牌、打牌。 「清一色。」 「大四喜。」 「十三么。」 崔梓明手风很顺,连续吃了几铺大牌。 坐在对面的张师奶低声咒骂着,手里抓着钞票,不情不愿地交给崔梓明。 崔梓明赢了又赢,一家赢三家。 胡小姐说:「再输便不玩了。」 于是,崔梓明故意把手中的好牌打出去。 「对对糊。」杨太太说。 「槓上自摸。」胡小姐说。 「海底捞月。」张师奶说。 崔梓明一连出了几次銃,把赢来的钱都输乾净。 接下来,崔梓明一直输,一直输,不到两小时,已把口袋里的几千块输掉。 牌友们笑遂顏开,崔梓明却木无表情。 ----无论赢钱、输钱,她一直是这副扑克面。 崔梓明根本不在乎。 别误会,崔梓明不是富人,口袋里的钱都是贪早摸黑,辛辛苦苦,一分一毫地赚来的。 但把这些辛苦钱一把一把地输掉,她心里却有些痛快----一种自甘堕落的痛快。 反正,崔梓明堕落与否,没有人会在乎。 骆秀云?她怎么还有空理会自己?她正忙着与旧情人诉衷情 …… ----那个两人相拥的画面,一直在崔梓明脑海里徘徊不去。 崔梓明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嫉妒。 她和她,只是合伙人。 她们相识于患难之中。 她们在对方的劝勉下,不单戒了赌,还顶让了一间小食店,开展两人的合伙生意。 日子平淡、辛劳,但安乐。 渐渐,崔梓明发觉,自己喜欢上骆秀云。 崔梓明不敢告白,只因没信心可以给对方幸福。 好了,现在骆秀云的旧情人回来了,两人从此以后,便可以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 而崔梓明,只是一个不相干的过客。 对不起,崔梓明不会祝福她们,崔梓明只是凡人。 崔梓明打算结束小食店,然后把下半生沉沦在赌海中。 ----反正,没人在乎…… 到了最后,崔梓明不单把钱输光,还欠了杨太太两千。 崔梓明只得暂时休战,到附近的柜员机取现金。 一隻手搭在崔梓明的肩膀上。 崔梓明转身,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你骗我说去买货,却原来跑去赌钱。」骆秀云咬着唇:「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崔梓明不出声。 「当初,是你劝我戒赌,说两人同心合力,重新开始,以后有粥食粥,有饭食饭,你怎么把诺言都忘乾净?」 「不错是重新开始,却不是你和我。」崔梓明牵牵嘴角。 「这是什么意思?」 崔梓明嘶声叫:「你的旧情人回来了,要与你重新开始,别以为我是笨蛋,什么都不知道。」 骆秀云明显一愣,说不出话来。 崔梓明看见她这模样,心里更是难过,转身就走。 「等等----」骆秀云拉着她的手臂:「先把话说清楚。」 「还有什么好说?」崔梓明拨开她的手:「我明天便把店关掉,剩下多少钱都给你存进银行户口,以后我俩各走各路。」 「你这人真是莫名其妙。」骆秀云再次抓着她的肩膀:「谁告诉你,我的旧情人回来了?」 「还用得着别人告诉?是我亲眼看见的----你俩在店里搂抱在一起,别想否认了。」 「地滑,我险些跌倒,她扶我一把而已。」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 「她来给我送帖子----她要结婚了。」 崔梓明看着骆秀云手里的喜帖,恨不得地上出现一个洞,好让自己躲进去…… -全文完- 第一百六十五缘 - 赌 (3) 既然误会冰释,崔梓明和骆秀云中间那层薄纸也被捅破了。 眼见新年将至,骆秀云跟崔梓明商量,想带她「见家长」。 崔梓明乍喜还惊,十分担心她的家人不喜欢自己。 骆秀云告诉崔梓明,妈妈已过身,爸爸很随和,对自己喜欢女人的事没大意见,这一关应该很易应付;难关,共实在她三位姐姐身上。 但正所谓「丑妇终须见家翁」,崔梓明唯有替自己大力打气。 崔梓明抱着洋酒海味果篮上门。 骆爸爸态度很友善,一直着她喝茶吃糖。 三位骆小姐却全部板着脸,视线如探射灯般把崔梓明前前后后里里外外都打量遍。 崔梓明虽然心里紧张得要死,脸上却一直掛着微笑。 「你懂打麻雀吧?」骆大小姐问:「玩两局?」 「好。」崔梓明点头。 四人就位,骆秀云坐在崔梓明身后观战。 骆大小姐出牌特慢,一张牌捏在手里左排排右砌砌,换来换去,就是不出牌----崔梓明坐在她下家,一点也不着急,哼着小曲等…… 骆二小姐牌风不顺,连续出銃,输了百来块,便臭着脸,不是怪桌子不好牌不好,就是怪位置不好别人打错牌,出牌时还狠狠往桌子砸,像是全世界也欠她钱----崔梓明知道她这人不忿输,便随机应变,尽量「放生」她…… 骆三小姐赢钱就往自己口袋里装,输了就一直欠着,口里还直嚷:「就这点钱,看你急」----崔梓明不去管她,由她喜欢怎样就怎样…… 骆秀云脸色又青又白,想不到三位姐姐的牌品居然差到这种地步。 崔梓明似晓读心术,暗里拍拍她手背,让她稍安毋躁。 四圈下来,崔梓明输了两千元。 不理骆秀云反对,三位骆小姐坚持继续牌局。 骆二小姐跟骆秀云说:「这里没你什么事,快进厨房帮忙。」 骆秀云悻悻然起身离去。 骆大小姐吃「炸糊」,坚持推牌重来…… 骆二小姐眼见打出的牌给崔梓明叫「碰」,便黑着脸说看错牌了 ,把牌换回去…… 骆三小姐嘮嘮叨叨,一直埋怨崔梓明扣起她想要的牌,立心不良 …… 不管对手如何臭脸、嘮叨、砸牌、赖账,崔梓明还是一贯气定神间,瞇着眼睛,笑着应战。 「整整两小时,说不到十句话,总是笑。」骆大小姐皱着眉:「城府这么深,秀云怎会是她的对手?」 「明明可以食糊也『放水』。」骆二小姐摇摇头:「摆明想走后门讨好人,狡猾!」 「十有八九要出銃也出牌。」骆三小姐摆摆手:「做事衝动不理后果,将来不会有大出色!」 崔梓明给数落得额角直冒汗,正想开口分辩,却给骆大小姐用手势止住。「你这人不按顺序齐牌,记忆力强,做事不拘一格,相当有自信心。」 崔梓明错愣地看着她。 「总是先出牌后摸牌。」骆二小姐揉揉鼻尖:「为人做事不易后悔,信念坚定,勇往直前。」 崔梓明的嘴角忍不住往上弯起。 「不在乎输赢。」骆三小姐摸摸下巴:「重感情、识大体、不计较、值得托付。」 崔梓明微微垂头,深觉不好意思。 「秀云是我们最痛爱的妹妹,现在交给你,你一定要好好对她,否则,哼哼……」 「三位骆小姐,我……」 「还叫我们骆小姐?」 「大家姐、二家姐,三家姐----」崔梓明马上改口。「我一定会全心全意爱护秀云,请三位姐姐为我作証。」 「好好好。」三位好姐姐笑得十分灿烂…… -全文完- 第一百六十六缘 - 最后一天 今天是阮夕嫻在这公司的最后一天。 一个月前,阮夕嫻向顶头上司薑朝顥递上辞职信。 虽然薑朝顥多番挽留,但阮夕嫻去意已决。 说老实话,要离开这间服务了五年的公司,阮夕嫻心底里也是捨不得的。 但她有非走不可的理由。 ----对了,就是因为她,薑朝顥。 别误会,薑朝顥不是劳役下属的魔王,正相反,她亲和有礼,爱护部下,每每让下属发挥所长,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上司。 ----是的,不是因为她不好,而是因为她太好,阮夕嫻才绝不能留下来。 再让阮夕嫻每天看着她,亲近她,阮夕嫻一定会发疯。 阮夕嫻在这公司五年,也足足暗恋了薑朝顥五年。 薑朝顥俊秀、开朗、聪明、上进、无论内在美和外在美,都叫阮夕嫻深深着迷。 是她,让阮夕嫻知道,原来,自己是会喜欢女孩子的。 也是她,让阮夕嫻了解,原来一见钟情是真实发生的。 开始时,阮夕嫻也难以接受这样「离经叛道」的自己。 但严格来说,阮夕嫻没有变成女同志。 ----阮夕嫻只是爱上了薑朝顥,碰巧,她和阮夕嫻同一个性别。 五年来,一千三百个工作天,阮夕嫻一直在薑朝顥身边转,既痛苦,又快乐。 薑朝顥却始终不知道阮夕嫻的心事。 为了她,阮夕嫻把一干追求者拒之千里。 为了她,阮夕嫻成为早到迟退,勤奋积极的模范员工。 为了她,阮夕嫻的心总是犹如风中柳絮,永远惶惶无着处。 明知道薑朝顥是糖衣毒药,但阮夕嫻完全无法抗拒。 阮夕嫻曾幻想过千百次向薑朝顥表白,却始终鼓不起勇气来。 ----她这么优秀,这么耀目,又怎会有空看这丑小鸭一眼? 如果阮夕嫻贸贸然表白,却给断然拒绝,阮夕嫻还有什么脸目留在她身边? 但继续留在她身边,零距离旁观她在情场驰骋,阮夕嫻的心却像是在受着无期徒刑。 经过无数次挣扎,终于,阮夕嫻狠下决心辞职。 这最后一天,就让阮夕嫻好好表现,为这份暗恋划上完美句号…… ********************************************************** 「夕嫻,大盛公司的计划书……」 「我已准备好了,请你审阅。」 「夕嫻,我下星期到德国开会……」 「机票酒店接送全部安排妥当,行程表已发你邮箱。」 「夕嫻,我的头有点痛……」 「你要吃的药、要喝的咖啡和要用的墨水笔,我全部替你准备了一年的份量。」 「……」 「我离开后,如你发觉有任何问题,可以随时联络我。」阮夕嫻鼓起勇气,把写上了电话、电邮、家里地址的纸条珍而重之地交给薑朝顥。 薑朝顥接过,看了一眼,随意放在桌面。 阮夕嫻心一酸,强顏微笑:「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出去了,还有些琐碎东西要收拾。」 「好。」薑朝顥眼睛已转向电脑萤光幕。 阮夕嫻回到自己的座位,环顾四週熟悉的景和物,眼眶渐渐发烫。 ----明天,这位置便有新主人。 她深知,在商业世界里,没有谁是不能取代的。 再过几天,薑朝顥也会把自己忘记…… 正在自伤自怜,薑朝顥走过来敲敲她的桌面:「六时了,从这一秒开始,你便不再是我的下属了。」 「是的。」阮夕嫻心里一痛,想不到,这么快,她便要与自己撇清关係。 「那么----」薑朝顥轻声说:「我终于可以约会你了?我等这一天,已等了好久……」 -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缘 - 偷情 打开电脑,铺天盖地都是已婚男歌星与女星偷情的报导。 本来偷情也不好算什么大新闻,只是男女主角慾火焚身,急不及待在的士上亲热,被司机偷拍成短片,卖给报馆大赚一笔。 普罗大眾一致裁定----奸夫淫妇鲜廉寡耻,视道德为无物。 事发后,男主角开记者会痛哭认错,女主角则在脸书写懺悔文。 本来,对于娱乐圈的花边新闻,倪嘉蕎从来不感兴趣。 但对于这偷情事件,倪嘉蕎却心有戚戚然。 ----偷情者的苦,别人也许不知,倪嘉蕎却十分清楚。 为什么要偷情?当然是因为,两个相爱的人,因某些原因,不能光明正大地走在一起。 只好偷偷摸摸,时刻忍受着良心责备。 那两年,是倪嘉蕎一生中最黑暗的日子。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倪嘉蕎希望,自己从来没有遇见过她…… 倪嘉蕎爱的人,叫罗咏雪,是别人的太太。 开始时,倪嘉蕎并不知道。 罗咏雪是倪嘉蕎公司的合作商户,一位颇有名气的时装设计师。 倪嘉蕎看过几篇关于罗咏雪的访问,她从不提家庭状况。 罗咏雪与倪嘉蕎共同主持一个大企划,她们夙夜匪懈,几乎睡在公司。 经过一个多月的并肩作战,她们成为最佳拍档。 罗咏雪秀美、聪颖、有内涵、有品味----爱上她,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难得的是,她对倪嘉蕎也有感觉。 在庆功宴上,两人也喝多了些。 顺理成章,她们一同回到倪嘉蕎家里,渡过了一个美妙的晚上。 第二天醒来,倪嘉蕎看见罗咏雪穿着自己的衬衣为自己煮早餐,心里感动莫名。 倪嘉蕎拥着她,在她耳边哦吟:「咏雪,我爱你!」 「我也爱你。」 「我以结婚作前提,请你当我女友。」 「我可以当你女友,但我们不能结婚。」 「在香港当然不能,但我们可以去加拿大,可以去德国……」 「我不是这意思。」罗咏雪低声说:「我已经结婚了。」 倪嘉蕎像是给雷电殛中,魂飞魄荡。 「嘉蕎,对不起,我没有事先告诉你,我是有夫之妇。」 「……你……」 「但我很清楚自己的心,我心里爱的,只有你。」 「……我……」 「我和他是政治婚姻,从头到尾没感情。」罗咏雪扶着她的肩:「他外面也有人……」 「……你和他离婚。」倪嘉蕎终于能够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不做第三者。」 「我一定会离婚。」罗咏雪咬着唇:「但不是今天----我的家族还需要他的家族支持。」 「那你要我等到什么时候?」 「我答应你,尽快。」她亲吻倪嘉蕎:「我比你还要心急。」 「请你谨记今天的诺言。」倪嘉蕎垂下眼睛:「不要让我失望!」 「你放心。」 就是这样,她们成了偷情者。 为了避人耳目,不能到公眾埸所,不能带出来与亲朋戚友见面,大多数时间也是留在家里共聚。 生日、情人节、纪念日,除夕夜,永远缺席。 倪嘉蕎一一忍下来,心里抱着信念:「她爱我,她一定会离婚。」 倪嘉蕎等了又等,等了又等。 直至有一天,罗咏雪公开了怀孕的消息。 倪嘉蕎终于清醒过来,断然与她分手。 罗咏雪竟然还来纠缠,为了避开她,倪嘉蕎索性辞职搬家,还到外国流浪半年。 经此一役,倪嘉蕎元气大伤,久久不敢再进情场。 「珍惜生命,远离偷情」,这是倪嘉蕎给大家的忠告…… -全文完- 第一百六十八缘 - 天气女郎 睡梦中,李厚安听到门铃响。 她拿过手机一看----零晨一时。 她披起睡袍去看防盗眼。 ----这是穿着晚礼服的叶芷珊。 李厚安连忙打开大门。「发生什么事?」 「我在舞会中跟黄家俊吵架了,一气之下,便撇下他来找你。」 「芷珊----」 「知道了,知道了。」叶芷珊摀着两耳:「要包容,要体谅,我早听厌了。」「但这次,绝对是他不对,谁叫他整晚只顾着看美女?」 「是你太敏感吧?」李厚安叹气:「谁都知道家俊一直把你捧在手心当宝贝。」 「你不相信我?」 「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想劝你应该稍为收敛一下大小姐脾气----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忍受的。」 「不想忍,大可以不忍!」叶芷珊发表大女人宣言:「本小姐自会找到愿意忍受的人。」 「唉!」李厚安再次叹气:「饿了吗?要吃宵夜吗?你先去洗个澡吧!」 「厚安,有你真好!」她给李厚安一个飞吻…… *************************************************** 李厚安的好朋友叶芷珊,是一名天气女郎。 别误会,不是指她在电视台报导天气。而是说,她的情绪如天气,变幻莫测。 叶芷珊漂亮、聪敏、知情识趣,本是个值八十分的好伴侣;但唯独是那反覆无常的个性,叫人忍受不了。 ----上一分鐘还是笑面迎人,下一分鐘却变成冷眉相向。 但她的坏脾气犹如狂风骤雨,来得快也去得快。 越相熟的人,越要生受她的怪脾气;对着陌生人,她反而十分温婉嫻静。 新朋友都给她「欺骗」了,但相处下去,便会知晓她的「真面目」。 也因为这原因,她的情路十分崎嶇。 ----十多次恋情,最长不过三个月,最短只有两星期。 李厚安总是替她担心,害怕她最终也找不到一个可以无底线包容忍让她的人。 但其实,这个人一早已经出现。 那就是李厚安。 李厚安暗恋叶芷珊,却一直不敢让她知道。 因为,李厚安和她同属一个性别。 李厚安不敢表白,害怕失去两人的友谊。 李厚安寧愿站在一旁,守护她的幸福…… ********************************************************** 「厚安----」叶芷珊吃罢宵夜,抹抹嘴,间间地问:「你怎么一直没有拍拖?」 「没对象,怎么拍?」 「你又不丑,性情又一等一的好,怎会没对象?」 「也许缘份未到吧!」李厚安搔搔头:「这是求也求不来的。」 「你有什么择偶条件?说出来,让我替你留意留意。」 「没什么具体要求,只要合得来就可以了。」 「就这么简单?」 「其实一点也不简单,两人要投缘,相处要自然、舒服,放大对方的优点,对方的缺点则视而不见。」「与此同时,也愿意为对方改掉不好的地方。」 「那么……」叶芷珊的声音低下去:「……大可一试……」 李厚安听不清楚:「你说什么?」 「我说----」她看着李厚安的眼睛:「我们大可一试。」 「试什么?」 「试试拍拖。」 「什么?」 「你明明听得清楚----」叶芷珊扶着她的肩:「一直以来,你一直包容我的坏脾气。」「我知道,这不是因为你没底线,是因为你爱我。」 「……我……」 「我答应试试为你改掉我的坏脾气。」叶芷珊说:「你意下如何?」 李厚安咬着唇,不绝点头…… -全文完- 第一百六十九缘 - 模拟人生 这是一个老游戏。 分别有电脑单机版、网络版及手游版。 舒子桓偏好单机版,每到间暇,她都会打开电脑来消磨时间。 这游戏吸引舒子桓的地方,是可以创造自己喜爱的角色,安排他们的生活,包括家庭、学业、事业、交友、恋爱、旅游、退休等方方面面,编写出理想人生。 舒子桓的游戏主角就叫「舒子桓」,跟她本身的名字一样。 由于可以创造长相身材,舒子桓稍稍扩大「舒子桓」的眼睛、拉尖她的脸形、缩细她的嘴巴、给她一个窈窕的身段。 至于她的星座、性格、喜恶则儘量「忠于原着」,以真实的舒子桓为蓝本来打造。 换句话说,舒子桓在这游戏中,复製一个「舒子桓」出来,按照自己的意愿,模拟「舒子桓」的一生。 ----「舒子桓」在一个平凡的家庭成长,资质才干不过不失,在二流大学毕业,于一间中型公司当个普通职员。 ----「舒子桓」独居在一个小小的公寓里,银行虽有些许存款,却也不敢抱有置业的奢望。 ----「舒子桓」在文化、艺术、运动各方面都是马马虎虎。唯一嗜好是吃,也喜爱烹飪,在友儕间享有盛名。 就以上几点,相信你已得出结论---- 「舒子桓」是个平凡、简单、一点也不起眼的普通人。 这样的人生,简直没一丝亮点,完全乏善足陈。 但你错了。 只怪舒子桓还没有告诉你,其实,「舒子桓」有一个女朋友。 她的女朋友叫「祁初苗」。 「祁初苗」清纯、甜美,犹如山野里的百合花般叫人喜爱。 「祁初苗」开朗、乐观、积极,永远把阳光带给身边的人。 「祁初苗」精通琴棋书画,还是个游泳健将。 她的优点实在是「罄竹难书」。 这样完美的一个人,并不是舒子桓虚拟出来的----在真实的世界中,真的有「祁初苗」。 她是舒子桓的中学同学,也是舒子桓暗恋了十年的对象。 当然,在现实生活里,祁初苗和舒子桓只是一般的闺蜜----每隔两、三个月,会一起喝个下午茶,或是听场音乐会之类。 现实的舒子桓深具自知之明,连心里偶然泛起表白的念头,也自觉不该。 这游戏给予舒子桓一个宣洩情感的机会。 ----在游戏中,在全能的自己安排下,「舒子桓」大胆向「祁初苗」表白了,「祁初苗」没有嫌弃她的平庸,接受了她,两人展开了温馨浪漫的爱情生活。 有了「祁初苗」在身边,「舒子桓」天天开心得像中了六合彩头奖。 没多久,她们更同居了,还领养了两隻小狗「嘻嘻」和「哈哈」,一家四口,乐也融融。 「舒子桓」和「祁初苗」一同慢慢老去,生同衾、死同穴。 在虚拟的世界里,舒子桓渡过了完满的一生…… ********************************************************** 这天是週末,祁初苗来了舒子桓家里,舒子桓答应煮她最爱的咖喱大餐。 「我可以借用你的电脑么?」祈初苗问。 「随便。」舒子桓把密码告诉她。 在厨房奋战了半小时,舒子桓终于想起了一丝不妥当。 来不及洗净双手,舒子桓马上衝到祁初苗身边。 ----电脑萤光幕前,正出现着「舒子桓」和「祁初苗」拥吻的画面。 舒子桓整个人像煮熟了的大虾。 「这游戏叫『模拟人生』?」祁初苗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如让我们搬到现实里来试试,你意下如何?」 -全文完- 第一百七十缘 - 妈妈 今天是五月的第一个星期六,也是尹羡湖和爸爸茶聚的日子。 自从一年前尹羡湖和妈妈闹翻,他俩父女要见面,只有靠这每月一次,爸爸托词去探旧朋友的机会。 尹羡湖自少和爸爸感情很好,所以两人都十分珍惜这得来不易的相聚。 但现在,尹羡湖看得出爸爸完全心不在焉。 「爸爸,你有心事么?」 「……没有……」 「你从不懂说谎。」尹羡湖拍拍他的手背:「不如爽爽快快说出来吧!」 「乖女,你下个星期天……有空么?」 「下星期天?」尹羡湖想了一下:「应该有空,有什么事吗?」 「你有空的话----」尹爸爸吞吞吐吐:「……可以跟我喝茶么?」 「还以为是什么事,当然可以啊!」 「……不单是我和你,还有……还有……」 「你想见如海么?」尹羡湖甜笑:「当然没问题。你不知道,如海一直惦掛着你,总想跟你聚聚。是我不想她碍着我俩父女谈心,才不让她来。」 「如海来当然很好,但……但我还希望……还希望……」 「爸爸----」尹羡湖心里忽然想到了什么,马上沉下脸:「你想都不要想!」 「那天毕竟是……母亲节……」 「母亲节?」尹羡湖冷冷一笑:「你还记得上一个母亲节发生什么事吗?」 「……她……动手打人当然是她不对,但她只是一时衝……」 「一时衝动?」尹羡湖尖声叫:「一个巴掌,两个巴掌,她的戒指把如海的脸都割破了,如海险些儿便要破相!」 「整间餐厅几十人,她完全不顾顏面,大声喝骂如海是妖孽,叫她不要为祸人间!」 「她还说,要是我不听她的话离开如海,她便不认我这个女儿,让我永远在她眼前消失。」 尹羡湖越说越气,额角的青筋也隐隐浮现。 尹爸爸大力握着她的手:「乖女乖女,你冷静一点……」 「她不认我是女儿,我一点也不在乎!」尹羡湖咬着牙:「我不要见她,更不会让如海见她,免得她有机会伤害如海。」 「其实,她已十分后悔……」 「她会后悔?我才不相信!」尹羡湖打断他的话:「这个人,守旧固执不明事理不近人情,你竟然可以容忍她几十年。」 「你俩始终是俩母女,所谓『切肉不离皮』……」 「不听不听!」尹羡湖用手摀着两耳:「你再说,我便走了。」 尹爸爸只得深深叹气。 尹羡湖回到家,还是沉着脸。 细心的祝如海马上便察觉到,她并不追问,先给尹羡湖倒杯蔘茶,再替她按摩两肩。 倒是尹羡湖忍不住诉苦:「爸爸迫我跟妈妈见面,还要替她庆祝母亲节,你说他是不是老糊涂了?」 祝如海柔声说:「爸爸夹在你俩母女中间左右为难,当然希望你们早日和好。」 「和好?她不跟你正式道歉,我是绝对不会原谅她的!」 「当日的事,你不说,我都几乎忘了。」祝如海转到尹羡湖面前,看着她的眼睛:「『树欲静而风不息』,你看我,即使现在想孝顺父母,也没有机会了。所以,请你珍惜眼前人,否则----」 「……」 祝如海亲吻她的前额:「我相信,我祝如海深爱的人,应该知道怎样做……」 终于,眼睛红红的尹羡湖,拿起电话…… -全文完- 第一百七十一缘 - 宠物保姆 门铃响。 钟向桥看了防盗眼,连忙打开大门---- 「我明天一早飞德国,让你照顾嘻嘻哈哈几天。」童欣琛把两头小狗塞进钟向桥怀里。 钟向桥慌忙搂紧牠们:「无问题。」 「嘻嘻身上有些许气味,你替牠洗洗澡,顺道也修修毛。」 「无问题。」 「哈哈这两天的胃口不大好,你仔细留意着,要是情况没改善,便带牠看兽医。」 「无问题。」 「好,那我回去了。」 「一路顺风。」 童欣琛瀟洒地摆摆手。 钟向桥目送她的背影消失,才依依不捨地关上门。 钟向桥把嘻嘻哈哈送到沙发上。 嘻嘻伸伸懒腰,哈哈索性躺下来,肚皮朝天。 钟向桥不敢怠慢,连忙到厨房准备牠们的晚餐。 钟向桥把鲜鸡肉煮熟、切成丝,再拌以鲜奶。 待牠们饱餐一顿后,替牠们系上狗带,一同到附近公园散步。 一个小时后,回到家,替牠们清洁四肢,再把牠们遂一抱到床上睡觉。 钟向桥梳洗完毕,回到睡房,却看见两隻小狗横躺在睡床的正中央。 钟向桥无可奈何,只好侧着身躺在床的一边。 嘻嘻走过来缩在她的颈窝,哈哈则大字型躺在她的肚皮上…… ********************************************************** 童欣琛是钟向桥的前同事。 她打算辞职去实现梦想----当空姐。 但她有顾虑----空姐要经常离港工作,家里的小狗没人照顾。 钟向桥偶尔得知她的困境,鼓起勇气,毛遂自荐当她的宠物保姆。 童欣琛考虑了一下,便答应下来。 她顺利当上空姐,一个月里总会离港两、三星期,便把嘻嘻哈哈交给钟向桥照顾。 所谓「物似主人形」,嘻嘻哈哈跟童欣琛一样,都被宠惯了。 ----它们嘴巴很刁,只吃有机的肉食,每天早晚要散步;而且,一定要睡在钟向桥床上。 稍一不顺心,张口便把她的手指咬住…… 或许,你会问,钟向桥为什么要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钟向桥会垂下头,怪不好意思地傻笑…… 对,你猜对了----钟向桥喜欢童欣琛。 但请别误会,钟向桥没什么妄想,从没想过要高攀她,只想为她做点事,尽点心。 现在,藉着两头小宠物,钟向桥能和童欣琛经常见面、传信息,心里已觉幸福满溢…… ********************************************************** 门铃响,钟向桥打开大门。 ----娇俏可人的童欣琛和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璧人般出现眼前。 「我们来接嘻嘻哈哈回家。」童欣琛说。 「……无……无问题。」 嘻嘻哈哈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男人逕自走过去想抱起牠们。 牠们同时吠了两声,一隻跳下沙发,在他的裤脚撒尿,另一隻则一口咬在他的手心上---- 男人一掌打掉嘻嘻,一脚踢开哈哈,钟向桥一时红了眼,疯子般衝过去大力推开他…… 「停手,停手,真是疯了!」童欣琛尖叫。 「两头疯狗,一个疯女人!」男人狠声骂:「亏你还说他们多乖多好!」 「我跟你先说清楚,你要跟我在一起,必须弃养这两头疯狗。」 「……」 「你不要便给我。」钟向桥嘶声叫:「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牠们,直到永远。」 「好。」童欣琛说。 「那我们走吧!」男人说。 「不是我们,是你。」童欣琛一字一字地说:「你要我放弃嘻嘻哈哈,我寧愿放弃你,好走不送。」 男人愤愤拉开大门走掉。 「你这宠物保姆不称职,我要把你辞退。」童欣琛说。 钟向桥垂下头。 「……然后,改请你当我的私人保姆……」 -全文完- 第一百七十二缘 - 非梦奇缘 (1) 当伊云诺在週年晚会,看见公司的总裁宋显禹致词时,她的心脏几乎要跳出来。 ----这不是「开心」么?她怎么会变成英明神武的富二代,还说出这一大堆冠冕堂的说话? 是人有相似?她一直在装傻?还是,寻伊云诺开心? 伊云诺抽中了三奖,宋显禹颁奖品给她,一脸冷漠的亲切,看样子,她根本就不认识伊云诺。 可是,她左颊的痣和手背的疤痕,都在在向伊云诺叫嚷----「我是「开心」…… 天!谁可以告诉伊云诺,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事情要从三个月前说起---- 那天,伊云诺加完班回家,天下着大雨,她撑着雨伞,正等着过马路。 旁边有一位女郎,没有伞,全身几近湿透,美好的身段表露无遗。 伊云诺一时「正义超人」上身,把伞移到她的头上,说:「我送你吧!」 女郎没说话,只嫣然一笑,伊云诺马上有点晕眩的感觉。 过了马路,女郎也不说是向左走,还是向右,伊云诺用眼神问她,她只是笑,露出一副完美的皓齿。 正不知如何是好,伊云诺突然听到一阵「咕咕咕」,原来女郎的肚子在响。 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伊云诺居然问她:「你肚子饿了?我请你吃饭吧!」 女郎还是笑。 伊云诺把女郎带到一间小小的食店。 伊云诺让她点菜。 女郎一脸呆相,像是看不懂菜牌。 伊云诺只好随意点了四餸一汤。 菜来了,女郎眼里发光,双手并用,把餸菜塞满嘴巴。 伊云诺忍不住跟她说:「你慢些,没人跟你抢,吃完还有。」 女郎一个人把餸菜消灭了九成。 吃完饭,伊云诺结了账,和女郎走出店子。 伊云诺看着女郎,而对方只管看着天上的月亮。 伊云诺无可奈何,只好说:「你住在哪儿?我送你回去吧!」 女郎搔搔头,还是笑。 ----伊云诺实在搞不清,她是聋子?是哑巴?还是神经病? 按道理,伊云诺应该走为上着。但心底里有声音:「不能放下她,她需要你。」 伊云诺只好叹叹气,跟女郎说:「你先跟我回家休息一夜,明天我再送你回家。」 伊云诺带女郎回家,给她乾净的衣服替换,还把睡房让给她,自己睡客厅。 趁女郎在洗澡,伊云诺检查她的所有----除了一身普通的衣服,她连一个随身的袋子也没有,更何况是钱包和身份証明文件? 难道她是偷渡客? 「理智」叫伊云诺报警。 但「情感」让她犹豫----女郎虽然身无长物,但一脸纯良,直觉告诉伊云诺,她不是坏人。 伊云诺致电那当社工的好友,把情况告诉她。 好友劝伊云诺马上报警,警察会把她送进拘留所,再不,就是精神病院。 伊云诺掛上电话。 ----像她这种天使般的可人儿,怎能跟罪犯或精神病患者混在一起? 伊云诺决意用尽一切努力保护她。 伊云诺叫女郎「开心」,因为她不说话,只是笑,笑得像孩子,让人的心也融掉。 开心虽然不说话,但学习能力极强,家头细务伊云诺只需示范一次,她便胜任有馀。 伊云诺的猫主子小宝也对开心另眼相看,总是蜷缩在她怀里打呼嚕。 每逢放假,伊云诺也会带开心出外游玩。 开心像是山野间的精灵,在大自然的环境里留连忘返,如鱼得水。 还以为这种平凡温馨的日子会一直过下去,谁知道,那个雨夜,开心替伊云诺到街角便利店买感冒药,便一去不返…… -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缘 - 非梦奇缘 (2) 最近,宋显禹几乎每夜都做着同一个梦。 ----梦里一间小小的房子,一头胖胖的猫,一把柔柔的声音:「开心」、「开心」…… 宋显禹看不清那人的脸目,但直觉对方叫的是自己。 但宋显禹不叫「开心」,是大发集团的总裁。 他们告诉宋显禹,三个月前的一个雨夜,自己失踪了。 但三个月后的一个雨夜,自己又出现了。 当中,自己去了什么地方、遇上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宋显禹一点印象也没有。 而身上,只有一把锁匙、一包感冒药和一点零钱。 宋显禹做了最彻底最全面的身体检查,什么毛病也没有。 医生说,宋显禹这是局部失忆----失去了三个月的记忆。 这三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宋显禹身上的锁匙又是什么一回事? 宋显禹聘请了一流的私家侦探,但因为线索实在太少,他们没有任何收获。 宋显禹甚至到心理治疗师那里接受催眠,依然没有得着。 但那一声声「开心」、「开心」,一直在她的脑际縈绕不去。 那天是集团的週年晚会。 当宋显禹颁发抽奖礼物给一位同事时,她不接礼物,却一直盯着宋显禹的脸。 她的神色看来十分古怪,嘴里更喃喃地不知说着什么。 宋显禹只好把奖品塞进她手里,然后示意助手把她快快送走。 拉拉扯扯间,她突然回过头来,大声叫喊:「开心----」 声音穿透了重重迷雾,宋显禹的脑袋豁然开朗----她的眉宇、她的温柔、她的呵护一一在脑海涌现…… 「开心,你真的是开心吗?」她又是哭又是笑:「你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辛苦吗?」 「你一声不响不辞而别,小宝和我也难过极了……」 「你是不是有苦衷,我……」 宋显禹身边的总经理汤家玲摆摆手,让保安员直接把她带离现场。 宋显禹大力按着胸口,把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强行按住。一待晚会完结,便悄自回到公司,登入人事部的资料库,找出女郎----伊云诺的地址,然后驱车前往。 宋显禹从口袋掏出锁匙,插进匙孔,转两转,大门一下子便给打开了。 宋显禹步进客厅,一头胖猫来到她的脚跟廝磨。 伊云诺正木无表情地看着她。「你还来这里干吗?」 宋显禹深呼吸了一口气:「我知道委屈了你,请你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我们地位悬殊,你的难处,我十分理解。」伊云诺缓缓地说:「请你回去吧!」 「别这样!」宋显禹心里一急,一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臂:「我的记忆全都回来了,那些日子,全仗你照顾我,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 「你让我安静就是报答我了。」她挣开宋显禹。 「为什么你会变得这样冷淡?我们明明……」 「你和汤总经理赶圣诞前结婚的事,公司里谁不知道?」 「我不会和她结婚。」宋显禹一字一字地说:「真要结婚,也只会和你。」 「我高攀不起!」伊云诺眼睛通红:「你是总裁,我是小职员,跟你一点也不相配!」 宋显禹大力把她拥进怀里:「我不管!我只知道我是『开心』,你的『开心』,也只有在你身边,我才可以真真正正的『开心』!」 伊云诺的泪水在瞬间沾湿了她的胸膛…… -全文完- 第一百七十四缘 - 紫釵恨 「紫玉釵,寄情怀,郎情妾意两无猜。 紫玉釵,困情怀,怨怨恩恩难分解呀!」 ----这是尤清潜极喜欢的一首老歌。 她可以单曲循环,连续听两小时以上。 这老歌背后,是一个哀怨缠绵的古代传奇爱情故事。 ----男女主角因紫玉釵而定情并即夜成婚,但因权臣为爱女婚事,安排男主参军塞外。男女主角被迫分开三年,当中更因权臣使计,两人互生猜疑。后来虽然解开误会,但权臣以反诗威胁,两人遂决意同生共死,最后当然是大团圆结局。 一定要说明是古代传奇,因为在现今世代,再也没有这种「冥顽不灵」的爱情故事了。 现代爱情,快捷、简便、见风驶理、屡败屡战…… ********************************************************** 尤清潜和元忆蓉,相识于大学迎新营。 如磁吸铁,她俩互相表示好感,马上便确立情侣关係。 ----她们买了一对「紫玉釵」造型的吊坠,一同掛在颈项当定情信物。 三年大学生活,温馨、甜蜜、儼然成为旁人羡慕妒忌恨的对象。 她们对将来有着全盘精密明确的计划----以五年为期,两人努力工作赚钱储蓄买房子,然后到加拿大结婚、到希腊渡蜜月,再养两头小狗,从此以后一家四口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 她俩毕业,同时考进一间华资上市集团当实习生。尤清潜在营业部,元忆蓉在市场策划部。 才半年,坐在尤清潜邻桌的王秀莲对她示爱,她婉拒。但王秀莲告诉她,自己是大老板的二女儿,实习完毕便升作部门经理,让她好好考虑。 尤清潜回家,把事情当笑话般告诉元忆蓉。 元忆蓉没有笑,反而默然不语。 尤清潜不以为意,还想她是工作太累了,才没心情听笑话。 谁知道,过了三天,元忆蓉便跟尤清潜提分手。 ----元忆蓉说,自己早就与同部门的实习生搭上了,对方就是大老板的三儿子王志坚。 元忆蓉把吊坠脱下来还给尤清潜,并祝她前程锦绣。 尤清潜「输人不输阵」,爽快把吊坠收下,也顺祝她嫁得如意郎君。 尤清潜把自己关在家里一星期,终于下了决定。 她买了紫色玫瑰花,在公司大堂向王秀莲示爱,她高兴得当眾亲了尤清潜一口。 元忆蓉当天便辞了职,自此行踪不明。 再过了半年,王秀莲当上营业经理,让尤清潜当副经理。 尤清潜和王秀莲发展得很顺利,难得的是,竟也得到她家里长辈的认同和祝褔。 五年后,尤清潜加入董事局。 要不是那天,王秀莲发现了尤清潜颈项的吊坠,她们早已步进教堂。 ----王秀莲终于清楚,尤清潜心里由始至终都念着一人。 王秀莲明白爱情不能勉强,同意跟尤清潜做一对好朋友、好拍档。 她更把真相告诉尤清潜----元忆蓉跟尤清潜分手,主要是受到自己的威胁----以尤清潜的前途作筹码。 尤清潜完全不能置信,这种远古的粤语长片桥段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但王秀莲很认真,而且,她没有必要骗尤清潜。 尤清潜马上找私家侦探寻找元忆蓉的下落。 两星期后,尤清潜收到一个地址。 她马上前往。 站在大门口,尤清潜听到屋内正播放着那如泣如诉的乐曲---- 「惜分釵,隔天涯,离愁化恨终难解。 哀紫釵,费疑猜,君非负情儂死心亦快……」 -全文完- 第一百七十五缘 - 忘年恋 二十岁那年,郎嘉瑶和一个比自己年长二十年的女人韦品彰走在一起。 韦品彰是个社会地位很高的律师,郎嘉瑶是她律师楼的初级文员。 韦品彰很宠爱郎嘉瑶,尽量满足她合理和不合理的要求。 唯一缺点,是没有将来----韦品彰不能给郎嘉瑶任何承诺,她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事业,她绝不容许任何人破坏它们。 所以,她不会让任何人知道郎嘉瑶的存在。 ----韦品彰让她辞职,赋间在家,想干什么便干什么。 她没有给郎嘉瑶附属卡,因为容易给人发现,她给郎嘉瑶的是用之不竭的现款----无论郎嘉瑶从抽屉里拿走多少,她都会给补充回去。 开始时,郎嘉瑶很满足这种悠哉游哉的生活。 她尽量培养自己多方面的兴趣----音乐、绘画、书法、陶瓷、刺绣、外语、运动,诸如此类。 郎嘉瑶每天的时间表都排得密密麻麻。 套句老话----「青春小鸟一去不回来」,转眼间便是二十年过去。 郎嘉瑶已经四十岁,成为半老徐娘。 她实在闷不过,央求韦品彰让自己上班。 韦品彰禁不住她的缠劲,终于答应让她在朋友的会计师楼当文员。 会计师楼是个极沉闷的地方。 所有人都看着数字----无论是在工作、是在进修、还是在间聊。 唯有她,唯一的例外。 她是奚年晰,刚满二十岁,有双带笑的眼睛。 她热爱生命,享受生活,最重要的是,不断找机会亲近郎嘉瑶。 郎嘉瑶不以为意,只当她是小朋友。 但奚年晰从不吝嗇她的爱意和诚意。 在她的猛烈进攻下,郎嘉瑶简直是无路可退。 虽然,她什么也不能给郎嘉瑶。 ----奚年晰没财富、没权势、没地位,她几乎连一张演唱会门票,也不能买给郎嘉瑶。 但她有一颗真挚的心。 她愿意让郎嘉瑶生活在阳光里。 问题是,郎嘉瑶在犹疑。 她生活在黑暗中太久,已不能适应阳光。 而且,郎嘉瑶和她,实在太悬殊。 无论是年纪、身份和阅歷。 郎嘉瑶根本不能理解,奚年晰到底喜欢自己什么。 她抚心自问,实在没勇气和奚年晰排除万难,重新出发。 虽然,郎嘉瑶和韦品彰的感情一直在褪色。 但郎嘉瑶依然爱她。 韦品彰给了郎嘉瑶很多,郎嘉瑶实在很感激她。 即使,郎嘉瑶知道,年青貌美的女郎天天都出现,而自己,早已是昨日黄花。 但在韦品彰心里,郎嘉瑶依然佔据一定位置。 这是一个最重要的理由,郎嘉瑶不能背叛她。 即使奚年晰曾经在一剎那,令郎嘉瑶动心,她也绝不能背弃韦品彰。 所以,郎嘉瑶坚决拒绝奚年晰。 奚年晰居然罔顾一切现实因素,就在公司里,跪下来示爱。 公司保安把她当神经病般赶出去。 韦品彰当晚便来郎嘉瑶家要求解释。 郎嘉瑶保持沉默,因为实在无法解释。 韦品彰让她马上打电话给奚年晰,跟对方一刀两断。 郎嘉瑶心里很反感,却也无法拒绝。 奚年晰要求来郎嘉瑶家里,跟她三口六面说清楚。 郎嘉瑶问韦品彰的意见,她竟然同意。 于是,她们三个人,在一间屋子里,作个了断。 面对着奚年晰的咄咄逼人,面对着韦品彰的自尊自大,郎嘉瑶终于醒悟----自己最爱的,还是自己。 郎嘉瑶把她俩人同时赶走,还一个清爽俐落的自己…… -全文完- 第一百七十六缘 - 信用卡 「谢谢三百四十八元正。」侍应把账单搁在桌上。 柳慕柏打开钱包,把钞票一张张的数。 袁优明把账单一手抢过,连着手上的信用卡递给侍应。 「今天轮到我付账。」柳慕柏瞪了她一眼。 「你是我女友,我们之间不用算得这么清楚。」 「不可以。」柳慕柏把钱塞在她手上:「我们一早说好,每次轮流请客。」 袁优明没奈何,只好收下。 「另外,上星期你替我网购的书,我昨天收到了。」柳慕柏揉揉额角:「说起来怪不好意思,订书这么小事也要麻烦你。」 「不麻烦,一点也不麻烦。」袁优明说:「可是,我真的有点好奇----现代人谁的钱包里没三、五张信用卡?而你却……」 「我不喜欢信用卡。」柳慕柏有点急躁:「只用现金。」 「这里头有什么原因吗?」 看见袁优明眼里深深的关切,柳慕柏知道她不是好奇八卦,是真的关心自己,柳慕柏不由放柔了声音:「……你想听故事吗?」 袁优明孩子气地连连点头。 柳慕柏叹了口气---- ********************************************************** 那年,柳慕柏刚满十八岁。 柳慕柏考上心仪的大学,唸喜欢的科目。 还遇上在书店打工的娜娜,两人一见钟情。 ----彷佛,世间的一切美好都掌握在柳慕柏手中。 那天,狮子银行在校园摆摊位,邀请学生申请信用卡。 ----只需出示学生証,填上几项资料,毋须年费,还赠送演唱会门票。 同学们全都趋之若鶩,柳慕柏自然也不甘后人。 收到人生第一张信用卡,虽然信用额只有两万,但繽纷多彩的世界已为柳慕柏和娜娜打开。 她们吃喝玩乐、疯狂购物,都不怎么看价钱。 ----试想想,花多少也不用真金白银掏钞票,只需在单子上签下名字,便可以拍拍手瀟洒离去。 月底的月结单固然令人发愁,但只要付上那少得可怜的「最低还款额」,这信用卡还是可以随心所欲地继续使用。 ----至于利息什么的,完全不放在心上。 很快,这信用卡便「轆爆」了。 「不用担心。」娜娜跟柳慕柏说:「我知道大发银行正在做促销,迎新礼品是行李箱,我们去日本旅行正好合用。」 于是,柳慕柏申请了该银行的信用卡。 「一不做,二不休」,柳慕柏一口气把「至诚银行」、「华山银行」、「爱民银行」以及其他大大小小的银行信用卡,都申请了遍。 她们继续挥霍。 不到一年光景,柳慕柏连最低还款额都还不了。 ----算一算,柳慕柏居然欠了三十万。 这时候,娜娜藉机跟她大吵一顿,然后失了踪。 柳慕柏走投无路,只好向家人求助。 柳慕柏用了五年时间,才把家人的欠债清还。 柳慕柏跟自己发誓----这辈子再也不申请信用卡了…… ********************************************************** 「原来如此。」袁优明轻拍柳慕柏的手背:「这事给你的教训还挺大的。」 「我现在钱包里有多少才花多少,绝对不会先洗未来钱。」 「但没有信用卡,真的很不方便----尤其是你这么喜欢去旅行,酒店机票车票都必须用信用卡预订。」 「麻烦是麻烦了点,但我是绝对不会申请信用卡的,我不能破誓。」 「如果不用你申请呢?」袁优明从钱包掏出卡:「这是我为你申请的附属卡,敬请笑纳。」 柳慕柏掩着嘴,再也说不出话来…… -全文完- 第一百七十七缘 - 旅程 任立章正乘车去机场。因时间已不多,所以吩咐司机全速前进。 至于为什么时间不多,最主要的原因是任立章要耗到最后一分鐘,才下定决心参加这次旅行。 ----这是她和女友殷希琳在两个月前为庆祝相恋三週年,决定到希腊享受地中海风情。 可是,她们分手了。 团费已全数支付,任何情况下不设退款。 任立章翻烂了旅游保险条款,「分手」不在保障之列。 即是説,为了不浪费那两万多元,任立章必须和前度在浪漫的爱琴海朝夕共对十天。 真是去亦难,不去亦难。 任立章想了又想,想了又想,想了又想。 最后还是决定「慷慨就义」。 总算及时赶到机场,任立章马上向旅行团的导游报到。 殷希琳已在。 任立章勉强自己向她点点头,她别转脸。 参加过旅行团的朋友当然十分清楚,由于任立章和殷希琳当日一起报名,她们自然被编作同一组。 于是乎,飞机上的座位便给安排在隔邻。 十二小时的长途飞行,她们一句话也没说。 旅游车上,她们也是并肩而坐。 餐桌上,殷希琳就坐在任立章对面。 她们木然相对,儘量不与对方眼神接触。 殷希琳是个外向的人,不到一天,已和整个团二十六人连导游混个半熟。 其中,更有两、三位男团友围绕她身边献慇勤。 为了平衡心理,任立章也开始向某位漂亮女团友份外照顾。 到了晚上,她们回酒店休息,毫无悬念,她们住进同一房间。 她们动用了最精简的表情动作,完美解决了睡床分配、洗澡先后诸如此类的问题。 由于时差关係,她俩已累得睁不开眼睛,故此一夜相安无事。 到了第二天,殷希琳居然主动跟任立章说了声早晨。 任立章自然礼尚往来。 她们游览阿波罗神殿。在烈日当空,熊熊热浪下,殷希琳状似中暑。任立章把唯一的水壶递给她,更仗义为她撑伞打扇。 晚上是盛大的海鲜宴。海鲜过敏的任立章只能啃粗麦包和白开水。殷希琳主动向导游交涉,给任立章弄来意大利粉。任立章心里不由有点感动。 在乘船往外岛途中,任立章晕船了,虚弱得犹如生病了的小猫。殷希琳一直细心照料她。任立章倚靠着殷希琳,酣然入睡。 米科诺斯岛全是迂回小巷,在自由活动时段内,任立章下意识跟着殷希琳,恐防她一时大意而迷路。 蓝天碧海小白屋,恍如人间仙境,她们混忘了前隙,尽情拍照合影留念。 走累了,便挑了间临海小店喝咖啡吃雪糕。 如诗似画的日落,气氛既醉人又浪漫,她俩自自然然地相偎在一起,心里载满了温馨。 「……我们已分手----」突然,殷希琳如梦初醒般推开任立章:「还是检点些好!」 任立章呆了两秒:「……话说回来,我们为什么分手?」 「第三者。」殷希琳咬着唇:「你外面有人。」 「你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你变心在先……」 「証据呢?」殷希琳瞪大眼睛:「你别含血喷人!」 「看你随随便便和团友米高汤姆史提芬勾勾搭搭,便知道没有冤枉你。」 「你不也是蚂蚁见蜜糖般缠着团友玛利么?」 「你做初一,我当然要做十五……」 忽然,她俩在同一时间安静下来,然后,相顾傻笑…… -全文完- 第一百七十八缘 - 心愿 经过十二小时的飞机、三小时的汽车和五小时的游轮,袁承翰终于来到了希腊圣多里尼岛,她梦想中的人间天堂。 想当年袁承翰大学刚毕业,与同学们揹背囊游欧洲。由于经验和旅费都不够,即使已来到意大利的最南部,还是去不了希腊朝圣。 袁承翰跟自己起誓:「将来,我一定要与最爱的人,一起到希腊看日落。」 想不到,一直要等到十年后的今天,她才能一偿素愿。 遗憾的是,面对着这号称全欧洲最美的日落,站在袁承翰身畔的,只有她自己的影子。 ----也许,由始至终,袁承翰最爱的,根本就只是自己。 袁承翰的第一个女友,叫钟诗诗。 钟诗诗是个甜甜小公主----漂亮、娇媚、小鸟依人。 追求她的人多如繁星,但她却看上平凡的袁承翰。 袁承翰抱着中了六合彩头奖的心情,把她捧在掌心上细意呵护。她的意愿犹如圣旨,袁承翰总是无条件遵从。 为了她,袁承翰完整地奉献所有精神、心血和时间。 她们着实过了一段快乐的日子,袁承翰以为她们将会去希腊。 但后来,袁承翰打算发奋图强,努力争取早日事业成功,好让钟诗诗过上美好的生活。 她加班、进修,夙夜匪懈。 对钟诗诗的注意力难免有所消减。 结果是,她恋上了别人。 袁承翰第二个女友是苏明惟。 苏明惟是成熟理智型,她们无论在兴趣、观念、见解都十分相似。很多时候,袁承翰还未开口,苏明惟已知道她的所思所想。 她们公平对待对方,轮流付账,分担家务,拥抱同一理想。 她们着实过了一段安乐的日子,袁承翰以为自己会和她去希腊。 但那天,苏明惟向袁承翰提出分手。 ----两人之间,没有激情、没有热恋,没有眼泪,像是合伙人。苏明惟不愿就这样过一辈子,她渴望狠狠爱一次。 袁承翰不明白,但尊重她的想法,只好同意分手。 袁承翰的第三个女友是葛晚蕎。她年纪比袁承翰大上许多,无论外表、出身、学养都颇平凡。 她主动追求袁承翰,袁承翰在闷极无聊之下,姑且一试。 葛晚蕎对袁承翰体贴、迁就,不是怕她冷,就是怕她饿,还会怕她累。 开始时,袁承翰很不习惯她那保姆式的照顾。到了后来,才「受之无愧」。 葛晚蕎包容她的坏脾气,忍耐她的心不在焉。 她还全力支持袁承翰的事业,不惜加按房子为袁承翰筹措创业资金。 袁承翰全情投入事业当中,对葛晚蕎更是冷淡和漠视。 但她一点怨言也没有,只一直在袁承翰身旁默默付出。 她们着实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袁承翰还以为她们会一起去希腊。 这么完美的女友,为什么还是走不到头? 这全是袁承翰的错。 ----受着葛晚蕎最週全的照顾,无保留的痛爱,袁承翰竟然不懂珍惜。袁承翰看轻她、吃定她,整天对她呼来喝去,动輒拿她当出气筒。 最过份的还是,袁承翰有了外鹜之心。 当葛晚蕎发现袁承翰外面有人,便断然分手,不管袁承翰如何认错求饶,她头也不回。 也许,袁承翰是天剎孤星,註定了要孤独终老…… ********************************************************** 那身影,为什么会这么熟悉?袁承翰急步追上去,打算看个究竟…… -全文完- 第一百七十九缘 - 追悔 俞思绰正在泳池边晒太阳。 没有看手机、没有听音乐、没有动心思,百分百发獃。 不怕你见笑,活了这许多年,这还是俞思绰破题儿第一次。 俞思绰是天生的劳碌命,全天候动脑筋,连睡觉也不安心。 自从她十六岁离家出走,十数年来营营役役,永远把快乐放在将来,从不懂什么叫「活在当下」。 严格来说,俞思绰不算人类,只是一部赚钱机器。 俞思绰脑里每分每秒都是「钱钱钱」,从不愿浪费半分鐘在休间享乐上。 这样的性格,当然害苦了身边人。 俞思绰的身边人,是岑惜柔,曾经。 岑惜柔贤慧、体贴、能干,无论公事上、私事上,都是俞思绰的最佳拍档。 是俞思绰辜负了她。 俞思绰不是不知道岑惜柔的好,只是太想当然。 ----俞思绰为岑惜柔和自己营造了一个遥不可及的美梦:待自己成功、待自己富有、待自己退休…… 而现在,先请岑惜柔咬牙忍受那无边无际的孤单、寂寞和苦闷。 俞思绰从没有把心思放在岑惜柔身上,不关心她,不了解她,不愿意花时间在她身上。 俞思绰不懂情趣、不知感恩,一厢情愿以为岑惜柔会明白和接受。 俞思绰甚至不知道「一个人容忍是有限度」这种连小学生也知道的道理。 岑惜柔忍了三年、三年,又三年。 终于,她不再忍下去了。 她提出分手。 因为岑惜柔没要俞思绰一分钱,俞思绰很爽快地答应下来。 当时的俞思绰简直是鬼迷心窍,以为只要自己有銭,什么女人找不到? 俞思绰还口出狂言,让岑惜柔别后悔今天的决定----因为自己将来一定会成功,一定会富有,一定会有一个丰盛的退休生活。 俞思绰还记得岑惜柔当时看着自己的眼神,充满怜悯。 俞思绰当时不明白,今天才晓得。 后悔的原来是自己。 别了岑惜柔,俞思绰再也没有找到一个这样全心全意爱自己的女人。 现在的俞思绰成功、富有、已退休,但她不快乐。 每个接近她的人,都抱着目的。 俞思绰身边的女人全是年轻貌美的甜姐儿。 她淸楚明白,这一切都是交易。 ----以自己的金钱,去换取别人的青春。 但温暖的眼神、真挚的笑容和无底缐的关心呢?这些无价之宝是无论如何也换不来的。 俞思绰疯狂地想念岑惜柔。 不管站在身边的人是谁,俞思绰总是无意识地呼唤:「惜柔----」。 有时,俞思绰不禁想----要是当日的自己稍稍放慢脚步、稍稍表露出关心和尊重,稍稍把心思放在岑惜柔身上,她们,是否就不会分手? 现在,纵然追悔,已是莫及。 但等等,是否真的回天乏术? 万一,是说万一,岑惜柔现在身边没人呢? 如果岑惜柔还是单身,俞思绰为什么不可以重新追求她?好好再爱她一次呢? 这念头一发不可收拾。 但自从五年前分手,她们一直没有任何接触。 一分手,岑惜柔便换了电话号码、搬了家、还辞了职。 俞思绰只好求助于私家侦探。 短短五天,俞思绰如坐针毡。 最后,俞思绰下定决心----要是岑惜柔已找到她的幸福,自己祝福她;要是还未找到,就让自己还给她。 终于,俞思绰得到一个公司地址…… ********************************************************** 结果? 那边拿着冰啤酒向俞思绰走来的,不正是她么? -全文完- (****大家好,刚成立了个人网页(),有空时请去逛逛吧!*****) 第一百八十缘 - 珍惜 「已经五号了,钱呢?」 「近来手头比较紧,请你宽限多两、三天……」 「不行,总之今天五时前,你一定要把钱存入我户口,否则,哼哼……」 「……好吧!」 苗楚暉颓然放下电话。 在旁边的薛若叶低声问:「『催家用』?」 苗楚暉点点头。 「你别怪我多事!你每个月都入不敷支,怎可能撑得下去?」 苗楚暉叹气:「实在没办法,我只好再多找一份兼职。」 「你已经一星期六天,每天朝六晚十二了。」薛若叶轻声说:「怎么还有精神体力去兼职?」 苗楚暉苦笑。 「你应该跟莉莉商量一下----」薛若叶看着苗楚暉:「两万元『家用』实在太多,你每月才赚两万五。」 「但她说已经省无可省----交房租、买衣服、买化妆品护肤品、车费吃饭诸如此类。」 「但她有上班,有薪水,怎么把生活担子都压到你头上?」 「我是她的恋人,当然有责任让她生活过得好一点。」苗楚暉垂下头:「是我不中用,不能赚多一些钱让她花。」 「你已经尽了力,不要太难为自己。」 「不努力不行。」苗楚暉咬着唇:「莉莉说如果我不给,外面有着很多人排着队愿意给。」 「她这样说实在太过份!」薛若叶愤愤不平:「她根本不珍惜你!」 「这也是事实。」苗楚暉握紧拳头:「追求莉莉的人很多,条件比我好的大有人在;莉莉却选上我,我一定不能让她失望。」 薛若叶深深叹息。 「不跟你说了,我要赶去见工----约了卡拉ok店长,再见。」 ********************************************************** 半夜三时,苗楚暉在卡拉ok店当值,店长让她把两瓶酒送进vip房。 苗楚暉敲敲门,推门进去,第一眼便看见莉莉正偎坐在一个男人怀里,那男人的手还放在不应该的地方。 苗楚暉全身血液往头脑上涌,一下子衝过去,把莉莉拉到身边。 莉莉尖叫,拚命挣扎;那男人喝骂着,一掌推开苗楚暉,把莉莉抢回去。 「莉莉----」苗楚暉撕心裂肺地叫唤。 「你认识她?」男人问莉莉:「她是你什么人?」 「她是我以前的恋人,好久以前已经分了手。」莉莉撇撇嘴。 「分了手?」苗楚暉只觉一阵晕眩:「我们一直好好的,怎么会分了手?你乱说些什么?」 「我没有乱说----我们已经两星期没见面了,不是分了手是什么?」 「没法见面是因为我要兼职赚钱。」苗楚暉吼叫:「不赚钱就无法给你家用,你应该体谅我!」 「不好意思,我要钱,也要陪伴。」莉莉打着哈哈:「怪只好怪你没有本事满足我。」 「你不会这样对我!」苗楚暉伸手去抱她:「你说过,你爱我!」 「现在不爱了!」她大力推开苗楚暉:「你快些离开,别再缠着我!」男人把苗楚暉轰出房间…… ********************************************************** 「你振作一点!」薛若叶蹲在苗楚暉跟前:「为了一个不爱你的女人,不值得!」 「你别管我!」 「你为她付出这么多,她一点也不珍惜,这种女人,早走早超生!」 「你根本不明白!」 「我怎么会不明白?」薛若叶捧起苗楚暉的脸,看着她的眼睛:「你值得一个爱你、尊重你、珍惜你的人。」 「这个人永远不会出现!」 「不,这个人,已经出现了……」 -全文完- (****大家好,刚成立了个人网页(),有空时请去逛逛吧!*****) 第一百八十一缘 - 陪睡师 梅仲晓是失眠重症者。 最高记录是连续三星期,每夜只睡上三小时。 失眠使梅仲晓苍老、憔悴、易怒、抑鬱、生无可恋。 更重要的是,老板说要是梅仲晓的工作表现再不改善,便让她滚蛋。 梅仲晓只好积极寻求治疗。 安眠药、香氛、瑜珈、冥想、甚至是催眠,统统不管用。 终于,梅仲晓找上了陪睡师。 ----对了,就是梅仲晓付钱,请人来自己家里,陪自己睡觉。 原来这种奇葩服务,在外国,已差不多有五年歷史。 今夜,梅仲晓预约了一个在行内颇有名气,收费也很可观的陪睡师。 时针刚踏正十一字,门铃响起。 梅仲晓开门,看见一个短发圆脸,跟自己年纪相彷的女郎。「你好,我是常喜休,你的陪睡师。」 坦白说,梅仲晓有点失望。 眼前人外表、打扮、谈吐都只像个邻家女孩----就凭她,可以治好自己的老毛病? 「你准备好了么?」常喜休问。 「我听了古典音乐、洗了泡泡浴,也喝了热牛奶。」梅仲晓板着手指头。 常喜休笑,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很好。」 「你可以先去洗澡么?」梅仲晓咬着唇:「我应该在电邮中已提过,我有洁癖。」 「我已洗过澡了。」常喜休微笑:「但为了让你安心,我可以再洗一遍。」 「这是全新的毛巾牙刷,」梅仲晓说:「左边第一间房是洗手间。」 「你可以先到床上等我,只要十五分鐘。」 梅仲晓点点头,走进睡房。 她躺在床上,把灯调到半暗,闭上眼睛。 梅仲晓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回想起来,这是梅仲晓七岁以来,第一次跟人同睡一床过夜。 ----近三十的人,梅仲晓只谈过一次恋爱。对方是有妇之夫,很有分寸,从不外宿。 梅仲晓开始后悔,觉得这四位数字铁定是白花了----自己一个人都睡不了,现在多了一个陌生人在身边,又有什么可能睡得着? 现在只能祈祷,希望这一夜儘快过去…… 「咯咯……」常喜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可以进来吗?」 「请……请进。」 穿着雪白长袍的常喜休走近,掀起被子,躺到床上。 床有点大,常喜休挪动,缓缓贴近梅仲晓。 感受到常喜休温热的气息,梅仲晓不禁全身一僵。 「放轻松……」常喜休的声音沉厚而带磁性:「我绝不会伤害你!」 话说完,常喜休把梅仲晓拥进怀里。 常喜休的胸怀柔软、温暖、还泛着梅仲晓熟悉的清香气味,梅仲晓那杂乱混沌的脑袋竟然一下子安静下来。 「噗噗噗……」一下又一下,常喜休的心跳声平稳和谐,像是美妙的旋律,使梅仲晓的心也渐渐与之同步。 「睡吧!我在这里。」常喜休在梅仲晓耳边低语:「你不是孤单一人,万大事,还有我呢! 常喜休轻轻抚摸着梅仲晓----头发、耳朵、脸颊、后颈、肩膀、背部、手臂、手指……缓慢而深情,像是呵护着世界上最娇嫩、最柔弱的小婴儿。 梅仲晓全身的细胞都在满足地叹息。 「……好好睡,做个好梦……」 「……梦中,有你的最爱……」 「……」 当梅仲晓睁开眼睛,发觉窗口已透着日光。 身边已没有人。 梅仲晓看看手机,这一觉,居然已睡了六小时。 她伸伸懒腰,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觉得眼前是个全新的世界。 ----常喜休,陪睡师,我很快便会再找你…… -全文完- (****大家好,刚成立了个人网页(),有空时请去逛逛吧!*****) 第一百八十二缘 - 倒数 2019年12月31日晚上11时45分。 被四面墙包围着的睡床上,霍子瑜的身体蜷成一团。 她已把暖气开到最大,并把颈巾、手套和袜子也穿上,再用棉被把自己整个人团团包牢,但手脚仍然在颤抖。 ----这种冷,是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 在这普天同庆的大除夕里,她只感到不着边际的空虚、寂寞、冻…… 与上一个大除夕夜完全相反,那时候的霍子瑜似乎活在撒哈拉沙漠里。 ----在时代广场的万人倒数中,霍子瑜与韩若暟完成了跨年度拥吻。 她的唇,烫得叫人心窝发烧。 韩若暟在霍子瑜耳边低哦:「这个吻,抵得上一年的份。」 霍子瑜心里一苦,眼泪便像雨綫般徐徐落下。 ----再过两天,韩若暟便要到美国唸书,两人从此分隔万里。 「乖宝宝,别哭别哭!」韩若暟一边手忙脚乱地替她揩泪,一边也偷偷擦眼睛:「一年很快过去,只要捱过它,我们这辈子再也不分开。」 「……一年……你……你怎么保証不会变心?」霍子瑜低低抽噎。 「绝对不会,我可以发誓----」韩若暟竖起三根手指:「我韩若暟这辈子只爱霍子瑜一个人,要是变心,保佑我看不到明年的倒数……」 「真疯了!」霍子瑜大力捂住她的嘴…… 自此,两人开始了远距离恋爱。 虽说现在科技先进,她俩可以随时随地通过电话电脑,分享生活点滴、所思所想;但到底有时差,她的日,是她的夜,两人作息时间不同,沟通难免渐渐疏落。 再加上韩若暟未能很好适应当地的学习环境,一个学期下来,竟有两门功课不及格,需要重修。韩若暟深恐不能顺利毕业,所以把间情都收拾好,埋头埋脑温习。 韩若暟当然有事先向霍子瑜备案,但霍子瑜却将信将疑。 ----霍子瑜告诉自己要信任对方,但那深入骨髓的寂寞和不安却叫她迷失,她开始猜忌、埋怨、哭骂;韩若暟开始时是细意劝解、安慰,但渐渐也失望、气恼、厌烦…… 终于,两人隔着电脑屏幕,大大吵上一架,只差最后那句「分手」没溜出口。 然后,韩若暟失踪。 半天、一天、三天、一星期,音讯渺然。 这是她们相恋以来,从未发生过的事。 霍子瑜强挣一口气,也不去找她,一心等着对方主动求和。 时间分秒流逝,韩若暟彷彿被外星人掳去。 霍子瑜行不安坐不稳、睡不着吃不下,连呼吸也不畅顺。 ----韩若暟是否变心了? 霍子瑜一时很想亲口质问对方,一时又觉得完全没必要。 她的心,逐分逐吋被冰封起来;身体,也渐渐不再懂得保温。 到了最后,霍子瑜已百份百肯定----韩若暟已经变心,自己已沦为「弃妇」。 韩若暟当日的誓言犹在耳边:「如果我变心,保佑我看不到明年的倒数。」 而这倒数,还有十分鐘便来临。 霍子瑜儘管心里有怨,却绝不是歹毒的人。 她绝不希望韩若暟的誓言会应验----虽然还不会大方得祝褔她万事如意,却也希望她一辈子平安康健。 假使将来,她能够偶尔想起自己,已经足够…… *********************************************************** 模模糊糊间,门铃彷彷彿彿在响。 霍子瑜艰难地爬起床,跌跌碰碰去开门---- 「倒数,我陪你----」一双火热的臂弯把她满满包围着:「一辈子……」 -全文完- (*****大家好,刚成立了个人网页(),有空时请去逛逛吧!*****) 第一百八十三缘 - 心意 余克让的心意,只有天知、地知和她自己知道。 ----她爱上任婉薏,从第一眼开始。 在大学迎新营里,余克让遇上心目中的公主。 没有丝毫反抗馀地,余克让便被彻底俘虏过去,成为百份百效忠任婉薏的骑士。 ----对,不是匹配公主的王子,只是任劳任怨的骑士----余克让自恨不是男生,没有成为王子的资格,最多也只是当个骑士。 但余克让心甘情愿,为任婉薏奉献一切,扞卫她的幸福。 「一个公主的幸福,就是找到一个英俊多情的王子,从此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余克让告诉自己。 余克让把为任婉薏挑选王子的责任,当成自己的终极使命,其馀事物统统往边站。 结果是,大学里每一个男生都知道,要追求任婉薏,必须先过余克让这一关。 她的眼光当然极尽严苛。 ----身高一米八以下,胸肌四十吋以下的不予考虑。 ----gpa成绩四分以下的立被淘汰。 ----游泳、田径、球类运动,最少要有两项获得校际奖牌。 ----音乐、画画、书法、摄影、雕塑任何一项,必须浸淫十年以上。 ----性格方面,大男人固然不合格,小男人却更不可取;最好是爽朗、乐观、幽默、细心、大方、有品味、有情趣。 ----家境必须小康或以上,成员不能太复杂,尤其不能有古板刻薄的长辈…… 凡是不合格的男生,余克让根本不让他接近任婉薏。 就是不小心让他接近了,也想尽办法从中作梗,让他知难而退。 任婉薏对余克让的所作所为,似知似不知,却从不作任何表示,只安安静静地当她的甜甜小公主。 好不容易,余克让选中了万家栋。 ----万家栋家境殷实、健硕俊朗、是钢琴好手,也是游泳健将,唸建筑,性格也开朗积极体贴懂生活情趣。 最难得是他条件虽好,却不是情场老手;正相反,是个没什么恋爱经验的纯情小子。 余克让几乎手把手教他追求术。 ----她洩露任婉薏的行踪,让他扮偶遇。 ----她表列任婉薏的爱恶、兴趣,让他投其所好。 ----她准备惊喜小礼物、写窝心小字条、安排浪漫约会,让他领功。 万家栋倒也争气,没有叫余克让白费心机,总算讨得任婉薏的欢心;再加上余克让不断在任婉薏耳边说他的好话,他们走得十分顺利。 余克让还怕夜长梦多,连番敦促万家栋向任婉薏求婚。 任婉薏跑来问余克让意见。 余克让当然大力支持。「万家栋是个好男人,你嫁给他,一定会得到幸福。」 「可是……」 「女孩子的终身事业,就是找到一个深爱自己的人,和他快快乐乐地一同生活、一同老去。」余克让柔声说:「既然上天给你安排了这么理想的对象,你千万别错过!」 「我怕……」 「不用怕。」余克让拍着胸口:「万家栋答应过我,会一辈子珍惜你、爱护你,要是他不守诺言,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其实我……」 「你还犹豫什么?」余克让拍着她的手:「天大事,还有我呢!」 「就是因为有你----」任婉薏猛一咬牙:「我不能答应嫁给他。」 「什么?」 「因为----」任婉薏一字一字地说:「我心里想嫁的人,只有你。」 余克让像是给五雷轰中。 「你的心意,我早就明白。」任婉薏缓缓投入她怀里:「我的心意,你却总也猜不透……」 -全文完- (*****大家好,刚成立了个人网页(),有空时请去逛逛吧!*****) 第一百八十四缘 - 缘份日记 星期天,车文芳趁有空大扫除。 重灾区是书房,欧阳绰最爱把东西随处乱放,书本画册叠得比人还高,几乎没有让人立足的地方。 车文芳边哼着歌,边把东西分门别类放好。 她拉开书柜底层的抽屉,发现一本重甸甸的画本,上面写着----「缘份日记」。 打开它,出现熟悉的字跡,车文芳的好奇心不禁被勾起…… ********************************************************** x月x日,晴---- 重遇文芳,心中噗噗乱跳;我这才知道,自己根本从来没有忘记过她。我厚着脸皮请她与我復合,她拒绝了,理由是我们没有缘份。这是藉口,我知道,我决意用一切努力,証明给她看,我们是「天赐良缘」,打风也打不掉。 ********************************************************** x月x日,阴---- 早上六时半,我冒着寒风在公园里等,终于看见文芳往这边跑来,我连忙迎上去打招呼。她看见我,像是看见大头鬼一样。她当然想不到,为了亲近她,我居然直接搬到她家附近…… ********************************************************** x月x日,雨---- 文芳来到老人院探望外婆,看见我。为了讨外婆欢心,我足足陪她打了八小时卫生麻将,钱输了不算什么,最惨是给她取笑是「绝世羊腩」…… ********************************************************** x月x日,晴---- 文芳公司参加公益金百万行,我挤进她的队伍里。文芳的同事苹苹听到我的故事,深受感动,同时也为了限量版手链,出卖文芳的行踪…… ********************************************************** x月x日,雨---- 旧同学陈小文结婚摆酒,我就坐在文芳旁边。我暗中威胁陈小文,迫他把我俩的座位安排在一起,否认,我便捣乱他的婚礼…… ********************************************************** x月x日,阴---- 文芳和侄儿小光去长洲看「飘色」,遇上我。我绘形绘声地苦劝小光一小时,告诉他「飘色」有多热闹多好玩,他才勉为其难地答应请文芳带他去…… ********************************************************** x月x日,晴---- 书展,看见我,文芳别转脸笑了。我知道文芳一定会在最后一天去书展,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为了「偶遇」她,我从早上九时已开始守在会议展览中心入口,连洗手间也不敢去,幸好,皇天不负有心人…… ********************************************************** x月x日,晴---- 中秋夜,文芳和家人去逛赏灯晚会,我不请自来。为求好表现,我连夜熟读了几本「中国灯谜大全」、「儿童灯谜全集」、「中秋节灯谜匯编」…… ********************************************************** x月x日,晴---- 文芳参加维港渡海泳,看见我,嘴巴张得圆圆。她一直以为我不熟水性,一定不会奉陪;谁知道,为了能与她并肩作战,我早就接受了秘密训练…… ********************************************************** x月x日,阴---- 文芳最爱的法国钢琴大师来香港表演,只演一场,我邀请文芳同去欣赏。为了这门票,我在售票处排了六小时,还因为没有准备雨伞,给大雨淋得通透,得了重感冒…… ********************************************************** x月x日,雨---- 半夜里,我胃抽搐,打电话给文芳,她赶过来送我去医院,我感动得直冒星星眼。天地良心,这次真的是意外----这种万无一失的「苦肉计」,我怎么不早些想出来? ********************************************************** x月x日,阴---- 圣诞节,文芳参加的义工团到孤儿院举办派对,我扮圣诞老人。为了陪文芳欢渡圣诞节,我果断地把优秀员工奖品----日本机票连酒店送人了…… ********************************************************** 看着看着,车文芳的眼睛湿润起来。 ----原来各种各样的巧合,一次又一次的偶遇,背后全是精心刻意的筹谋和安排。 所谓「缘份」,就是坚持、坚持和坚持。 「好好守着这缘份,直到永远。」车文芳紧紧握着拳头…… -全文完- (*****大家好,刚成立了个人网页(),有空时请去逛逛吧!*****) 第一百八十五缘 - 新房 新房里,綉帐锦被,红烛高烧,一派喜气洋洋。 喜帕被挑起,新娘柳可儿一双羞喜的眼睛,却迎上一脸愁容。 「杨姑娘----」柳可儿轻咬樱唇:「你……」 「柳姑娘----」杨亦煦眼眶里滚着泪珠:「我……」 柳可儿心里一冷:「可儿自知蒲柳之姿,未堪匹配杨姑娘,却也万不料杨姑娘竟悲伤若此……」 「柳姑娘误会了。」杨亦煦飞快拭掉眼角泪痕。「亦煦一介寒儒,竟蒙柳姑娘垂青,真乃三生之幸,亦煦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悲伤呢?」 「骗人,你明明眼中藏泪。」柳可儿攥紧衣角:「可儿知道杨姑娘被迫与女子成婚,深感委屈,唯望杨姑娘鑑谅可儿痴心一片……」 柳可儿想到为了两人婚事,自己千谋万算,最后竟换来对方伤心眼泪,心中犹如被利刃所割。 「柳姑娘,你真是误会了。」杨亦煦看着她的眼睛。「当日西湖一别,亦煦已对柳姑娘一见倾心,只恨身为女子,未堪与柳姑娘亲近,孰料柳姑娘竟无视世俗,委身下嫁,亦煦纵然万死,也难报柳姑娘深恩。」 「那你又缘何落泪?」 「这……这是高兴的眼泪。」 柳可儿也不好再追问:「既然我俩情投意合,真是天赐良缘,我们喝合巹酒吧!」 杨亦煦把玉杯斟满,递给柳可儿:「柳姑娘,请酒。」 两人交缠玉臂,乾了杯。 「饮过合欢杯,我俩便是同心同德的夫妻了。」柳可儿的声音又甜又软:「以后我便唤你煦儿,你也要改口,唤我可儿。」 「可儿-----」 「……我们,还是早些安歇吧!」 「好……」 二人正要携手入罗帐,驀地,「砰」的一声,房门被大力推开。 「且慢----」 「娘亲----」杨亦煦吃惊地看着两人。「为何……」 「亦煦,我答应让你与柳可儿成婚。」杨夫人一脸铁青。「你们这不是已经完成婚礼了?你还不快跟娘亲回去?」 「杨夫人,他俩虽已完婚,但尚未洞房,怎么好算礼成呢?」柳可儿的爹爹柳万福脸色很难看:「你这是反悔了?那好,赶快把欠债三千两还来。」 「柳老爷,当日你说女儿病入膏肓,唯一心愿是嫁我儿为妻,不惜威迫利诱、软语哀求,我们迫于无奈,只好勉强答应。」杨夫人挑眉:「现在她们已经成亲,至于洞房,我断断不会给她俩亲近,免得她的病气传给亦煦。」 「娘亲,亦煦不怕。」杨亦煦坚定地说:「亦煦既与可儿成婚,自当生同衾,死同穴。」 「煦儿,」柳可儿眼波偷偷一转:「你还是听娘亲的话吧!可儿命薄,未能长久侍奉煦儿,煦儿还是赶快另寻良配……」 「可儿,」杨亦煦执紧她的柔荑。「杨亦煦这辈子只有你柳可儿一位娇妻。」 「亦煦----」杨夫人大惊。 「娘亲,请恕孩儿不孝。」杨亦煦一字一字地说:「要是可儿辞世,亦煦定必为她终身守节。」 「听见了?儿女事还是由他们自己决定吧!」柳万福说。 杨夫人愤愤离去。 柳万福也赶紧离开,并把房门好好关上。 「煦儿----」柳可儿轻轻偎进杨亦煦怀里:「你刚才的话可是当真?」 「此心天地可鑑。」杨亦煦眼中泪光闪闪:「即使你只能多活一天,我们也是一辈子的夫妻。」 柳可儿心里泛蜜,不由暗想:「……黄大夫啊黄大夫,你可要谨记三个月后,便把妙药送来……」 -全文完- (*****大家好,刚成立了个人网站(),有空时请去逛逛吧!*****) 第一百八十六缘 - 将就 半夜三更,常守诚收到赵尔君的电话,让她去酒吧接自己。 常守诚看着窗外的大雷雨,心里暗叹一声,也就乖乖起床换衣服。 直把贴士加到一百元,才找到应召计程车。 好不容易来到酒吧,目光大致溜了遍,却看不见赵尔君的身影。 侍应都认识常守诚,直接往洗手间的方向指了指。 常守诚只好走到洗手间,逐个厕格拍门。「尔君,我来了。」 赵尔君用一个又一个「噎噎」声回应她。 常守诚推开门,看见一团烂泥。 「嗨!」烂泥朝她打哈哈。「你来了……」 「又喝醉得这么醉?不是说戒酒么?」 「她都不要我了,戒酒给谁看?」 「就是没有她,你也应该好好照顾自己。」常守诚伸手扶起她:「你的验身报告早给你发警号……」 「死了倒乾脆。」赵尔君打断她的话:「横竖没人关心……」 「至少还有我。」常守诚忍不住吐露心声:「不关心你,谁耐烦暴雨天来接你?」 「……也只有你。」赵尔君咧嘴笑:「不愧是我的好『安塔』。」 ----「安塔」是蒙古语,从金老的射雕英雄传学来,就是「好兄弟」的意思。 对,赵尔君和常守诚是「好安塔」,由中学三年级开始。 一晃眼,便是二十年过去。 常守诚一直喜欢赵尔君,却从来不敢让她知道。 ----赵尔君喜欢的,都是年轻、貌美、活泼、开朗的女生。从十五岁到三十五岁,这品味始终如一。 但赵尔君彷彿永远也不明白---- 自己十五岁,找个十八岁的,完全没问题。 自己二十五岁,找个十八岁的,还好。 自己三十五岁了,还去找个十八岁的,真有点勉强…… 如果赵尔君或是貌美如花,或是富可敌国,当然问题也不大。 可是,赵尔君仅算眉清目秀、有份稳定的工作,有间小小的房子----条件完全不算优越,勉强称得上「尚可」。 但她有颗热炽的心,特厚的脸皮。 所以也不乏年轻貌美活泼开朗的女生上钓。可惜,全部不长久。 ----条件好的女生,选择自然多。像赵尔君这种货色,鸡肋似的,当然是得过且过、可有可无、随意掉弃。 可是,赵尔君从来没有认清这现实。 ----她总以为,以自己的条件,大可以随心所欲,绝不肯稍作将就,降低要求。所以,她的软硬钉子,碰了又碰,无限轮回。 完全不知道,自己早已沦为别人笑柄。 当然,常守诚也有相当责任。 ----身为她的「好安塔」,常守诚从来没有把真相告诉她。 她爱她,不想看见她难过。 殊不知,她这样「姑息养奸」,只会令赵尔君身陷无间地狱而无法获得救赎。 但今天,看见赵尔君一脸凄惻,常守诚终于忍不住---- 「尔君,你不要难过,芳芳根本不适合你。」 「芳芳怎么会不适合我?」赵尔君大力摇头:「芳芳年青健美,热情爽朗,是我的梦中情人。」 「你跟她相差十多年,两人难免会有代沟……」 「绝对不会有代沟,我对年青人的想法很了解。」赵尔君打断她的话:「我天天看年青人的论坛,对时髦的玩意十分清楚。」 「可是,」常守诚缓缓地说:「你们的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也不协调----勉强没幸福。」 赵尔君咬唇不语。 「你听我说,找个年纪、家境、性格也差不多的人,将将就就,好好过下半辈子。」 「说就容易……」 「说难,其实也不难……」常守诚红着脸,把她轻轻拉进怀里…… -全文完- (*****大家好,刚成立了个人网站(),有空时请去逛逛吧!*****) 第一百八十七缘- 醉 未认识梁书昕以前,孙惜谊滴酒不沾。 认识她以后,孙惜谊几乎每夜不醉无归。 她们经交友网认识,一见如故,顿成莫逆。 这全因为她们同病相怜----失恋了。 孙惜谊与女友相恋经年,却敌不过一个四十五分鐘的相亲。 孙惜谊也不怨,深知不能责怪女友----相夫教子,实在是每个女人的终极归宿。她跟她一起数年,前路茫茫,心生异向也算合情全理。 梁书昕则不同,她怨死了前度,因为那前度不单骗感情,还骗钱。 ----她把梁书昕送她的附属卡「轆」得爆无可爆,令梁书昕十年积蓄一铺清袋。 梁书昕追她还钱,她建议梁书昕报警。 梁书昕只好自叹遇人不淑罢了,还能怎样? 「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 孙惜谊连忙掩着梁书昕的嘴,就她这样,还敢自詡「圣贤」? 梁书昕拨开她的手:「……别人笑我太疯癲,我笑他人看不穿……」 「回去吧!」孙惜谊吃力地环抱着她的腰。 「你家?还是我家?」梁书昕吃吃娇笑。 「当然是你家。」孙惜谊其实也不大清醒,勉强走得一行直线,幸好还记得梁书昕的地址。 两人拉拉扯扯、跌跌碰碰,终于回到梁书昕家里。 梁书昕衝进洗手间呕吐。 孙惜谊瘫坐在沙发上喘息。 过了好久,梁书昕还不出来,孙惜谊放心不下,便到洗手间去看看。 只见梁书昕抱着厕缸,打着鼻鼾。 孙惜谊看她衣服都脏了,泛着酸醙味,心里不忍,便半拖半抱,送她上床。 孙惜谊打开衣柜,翻出睡衣,打算替她换上。 梁书昕一点也不合作,手脚胡乱舞动。 孙惜谊强忍着头晕,口里不断说:「乖乖,别乱动,快好了……」 梁书昕口里不绝乱嚷:「你是谁?怎么脱人衣服?坏人坏人……」 孙惜谊恨不得缚着她双手双脚:「坏人还替你穿衣服?你是真醉还是假醉?」 「真醉真醉,当然是真醉。」梁书昕打着哈哈:「醉了什么也不用想,不用管,不知多快活!」 「终有清醒的时候。」孙惜谊叹口气:「到时候,只会更痛苦。」 「胡说!」梁书昕瞪大眼睛:「醒了便再喝,今朝有酒今……」 「你这样折磨自己,她一点也不知道。」孙惜谊像是说给她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何必呢?」 「她是她,我是我。」梁书昕大喝一声:「我才不是为她而喝酒。」 「哦?那是为了谁?」 「当然是为自己。」梁书昕呵呵笑:「半昏半醉半梦半醒,心里的不痛快都挥发掉……」 「你这叫『自欺欺人』。」孙惜谊毫不客气:「我告诉你,今晚是最后一次----我再也不会管你了。」 「为什么?我们同病相怜……」 「失恋是失恋,总不能无了期颓废下去。」孙惜谊咬着唇:「我会重新振作,好好过日子……」 梁书昕打断她的话:「说就容易,我才不相信,你可以忘记她。」 「我不用忘记她。」孙惜谊垂下眼睛:「她是我过去的一部份,我永远也忘不了。可是,我会放下。」 「放下?」 「我可以怀念她、可以祝褔她,但不会死缠她。」孙惜谊轻声说:「我的日子还长,应该可以再爱一个……」 「说得好!」梁书昕眼睛闪着亮光:「你可以,我当然也可以。」 「加油!祝福你!」 「祝褔我?」梁书昕拋来一记媚眼:「倒不如配合我?」 「……你……真是醉糊涂了……」 「呵,是醉是醒,你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全文完- (*****大家好,刚成立了个人网站(),有空时请去逛逛吧!*****) 第一至八十八缘 - 第一步 儘管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土豆,汤毅行还是给郭妤蕎家里的情况吓了一跳。 ----二百呎开放式单位,衣服杂物垃圾堆满四週,比人高,基本上没有空间给人类活动。 不怕人的小强到处蹓躂。 室内空气闷热、泛着酸醙、叫人难以呼吸。 郭妤蕎端坐在杂物堆中,面无表情,像是木塑的雕像。 汤毅行排除万难,来到她跟前:「郭小姐,你好,我是新接手负责你这个案的社工,汤毅行,朋友都叫我毅行。」 「……」郭妤蕎没有说话,甚至没看她一眼。 「郭小姐,大家也是年青人,也不好太拘谨,我叫你妤蕎好吗?」 郭妤蕎没反应。 「妤蕎,我知道你心里苦,没人明白你。」汤毅行温和地说:「其实,事情没有你想像中这么差,最少,我愿意听你说……」 郭妤蕎睨了她一眼,仍然不开口。 「……前面看似是死胡同,但其实拐个弯,又见康庄大路。」 郭妤蕎索性闭上眼睛,打起盹来。 汤毅行也不气馁,从手提包取出保温壼,打开,一阵热腾腾的咖喱香味瀰漫开去。 郭妤蕎的肚子适时地「咕咕」作声。 「这是我亲手煮的咖喱鸡饭,赏脸嚐嚐吗?」 郭妤蕎睁开眼睛,从汤毅行手上一把取过保温壼和筷子,狼吞虎嚥起来。 十二分鐘后,所有食物被歼灭。 汤毅行早准备好湿纸巾,让郭妤蕎抹嘴抹手。 肚子给填饱,郭妤蕎原本苍白青灰的脸蛋总算回復些许血色,眼神也多了点生气。 「你走吧!」郭妤蕎幽幽开口:「我没救了。」 「怎会没救?」汤毅行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你还年青,未来的路还很长。只要你鼓起勇气踏出第一步,日子一定会变得越来越好。」 「像我这种社会寄生虫,」郭妤蕎吼叫:「爹不亲娘不痛没朋友没工作没积蓄没目标没希望----一句话,就是在等死。」 「至少你智力正常、四肢健全。」汤毅行缓缓地说:「已经比这世上很多人幸福----前路是好是坏,全仗你一念之间。」 「……是好是坏,根本没人在乎……」 「我在乎。」汤毅行把手掌按住她的手背。「既然我们有机会相识,便是有缘,应该分担悲伤,分享快乐。」 「什么有缘无缘?」郭妤蕎抽出手。「我劝你别把宝贵时间浪费在我这种废人身上。」 「你是个好女孩,值得被爱护、被尊重、被信任。」汤毅行再次拉住她的手:「当然,首要条件,是你不放弃自己。」 郭妤蕎垂下眼睛,看着两人相握的手。「话说得这么动听,到最后,还不是掉下我一个人……」 「单凭几句说话,当然不能令你信任我,我愿意以行动来证明。」 郭妤蕎抿着嘴巴,不再说话。 汤毅行徵得郭妤蕎同意,动手把週遭的垃圾清理掉,轻易填满三个容量一百公升的垃圾袋。 她把衣服分门别类,脏的臭的拿到附近自助洗衣店,其馀收进衣柜里。 她还换掉坏了的灯泡,修好滴漏的水龙头和淤塞的厕所。 才短短三小时,小小的房间焕然一新。 郭妤蕎环顾着四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们开始了第一步----」汤毅行的笑容热煦:「往下来的每一步,我也会伴着你走。」 郭妤蕎噙着泪,轻轻点点头…… -全文完- (*****大家好,刚成立了个人网站(),有空时请去逛逛吧!*****) 第一百八十九缘 - 团年饭 年三十晚,吃团年饭。 四名女儿,三名女婿,五名外孙,加上苗承谦和老伴,共十四人欢渡岁晚。 ----呃,差点忘了,还有那个谁谁谁…… 老伴早上六时便起床,到西贡买海鲜,为晚上的盛宴作好准备。 苗承谦是大男人,当然不会帮忙。他摆弄着文房四宝,大笔一挥,为女儿们写贺年挥春。 大女儿苗颂梅、女婿张荣添和孙女张思思张莹莹不到十一点便来到。 苗承谦看他们脸色,便知道不对劲。 「爸爸,荣添公司週转困难,想问你借点钱。」苗颂梅开门见山。 苗承谦不禁皱眉:「前前后后,你们已借走了三百多万,怎么还要?」 「公司拖欠了员工两个月工资,再不解决,只怕工厂也给拆掉。」苗颂梅低声说:「爸爸,我们真是走投无路了。」 「外父,请看在思思莹莹脸上,帮我们一把。」张荣添满脸堆笑:「只要能够渡过难关,我们一定第一时间还钱。」 苗承谦没奈何,只好签下现金支票。 张荣添一取过支票,老婆女儿也不管了,马上离去。 下午一时,二女儿苗颂兰一个人推着双人婴儿车,载着儿子黄家树黄家栋前来。 「祖辉呢?下班才来吗?」 「他不会来了。」苗颂兰抿着唇:「我们上星期签了分居协议书。」 「什么?」苗承谦大惊:「你们结婚才刚满两年……」 「爸爸----」苗颂兰很不耐烦:「什么时代了?现在离婚比结婚还要寻常,你何必大惊少怪。」 「可是……」 「合则来,不合则去。」苗颂兰摆摆手:「你毋须担心我,我已找到新男友,他现在法国,过年后我便飞过去找他。」 苗承谦暗暗叹气。 三时三十分,三女儿苗颂菊抱着女儿刘琪琪按铃。 苗承谦眼见小孙女哭得直喘气,心里痛,不由责备女儿:「你怎么当妈妈,女儿哭得这么厉害,也不想想办法……」 「这小鬼日哭夜哭,麻烦极了,我恨不能扼死她……」 「你胡说些什么?她始终是你的亲骨肉。」 「她爸爸另结新欢,眼尾也不瞧瞧她了,凭什么要我活受罪?」苗颂菊深深不忿。「看我早晚把她送儿童院。」 「你们大人自作孽,别扯上我乖孙!」苗承谦赶紧把小婴儿抱在怀里哄。 五时十分,四女儿苗颂竹和那个谁谁谁挽着大包小袋来到。 「爸爸----」「世伯----」 苗承谦别过脸,不理她们。 她们也不以为悍,挽起衣袖,便到厨房帮忙。 苗承谦坐在厅中,听着几个女人在厨房大声讲小声笑,心里不禁气闷起来:「那个谁谁谁,怎么可以令大家这么快乐?」 ----那个谁谁谁,明明是女人,却来纠缠我的宝贝女儿…… ----那个谁谁谁,听说是执业工程师,不单拥有自住楼,还有两个出租物业…… ----那个谁谁谁,跟颂竹恋上了,转眼十年,即使颂竹患上长期病,也一直不离不弃…… 饭桌上,苗承谦依次看过去----颂梅愁眉不展、颂兰木无表情、颂菊鬱闷难伸;只有颂竹脸容祥和,眼神温煦。 苗承谦不禁纳闷起来。 ----大女婿市侩无能、二女婿有始无终、三女婿贪新厌旧,只有这个谁谁谁,能干认真忠诚可靠…… 真可惜,她是女人。 苗承谦回心一想:「只要能够带给女儿幸福,那还管得上她的性别?」 终于,苗承谦把鸡肶挟到那个谁谁谁----袁文序的碗里去…… -全文完- (*****大家好,刚成立了个人网站(),有空时请去逛逛吧!*****) 第一百九十缘 - 宝贝 我是一头小八哥,女,六岁。 我叫「宝贝」,却给主人郑雅玲遗弃。 ----她的新欢对狗毛敏感,男友和宠物,二选一,我被牺牲。 不怨是不可能的,我日夜诅咒他们早点分手。 主人把我送给前度翁凯歌。 我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翁凯歌为什么会接收我----她怕狗。 翁凯歌第一次把我抱在怀里,我感觉到她的手一直在抖。 我故意咧着牙齿,她吓得几乎把我扔在地上。 但她对我很好。 她给我添置了一个很漂亮的狗窝和一篮子玩具。 还读了一大堆「新手养狗指南」、「我和狗狗的十个约定」、「快乐狗奴才」绪如此类的书籍。 甚至报名上训练班----「宠物美容班」、「狗零食製作班」、「狗狗健身班」…… 更早晚带我散步,风雨不改。 她用尽方法,讨我欢心。 我不是不感动,却故意表现恶劣。 ----随处大小便、半夜乱吠、咬坏她的皮鞋、手提包、身份証…… 我自暴自弃,寧愿她早点把我送去「爱护动物协会」,让我被人道毁灭,早登极乐。 我对人类已完全失去信心,知道自己不过是可被随时遗弃的物件。 所有宠爱亲吻抚摸甜言蜜语都是一时兴之所至,当不得真。 奇怪的是,我表现越差,翁凯歌待我越好。 「……你心里难受,我知道……」她抱着我,把头搁在我头顶上:「不要紧,有我陪着你……」 翁凯歌的心事,瞒不过我。 ----她心里仍然爱着郑雅玲。 两年前,她们邂逅、相恋;才半年,郑雅玲便提出分手。 自此之后,翁凯歌选择当个旁观客,默默守护郑雅玲的幸福。 像这次接收我,她知道郑雅玲为难,便自动请缨,浑忘了自己本身怕狗。 她的深情,感动了我。 我变得乖巧、顺从、黏人。 一人一狗,相依为命。 「我和艾力分手了。」这天,郑雅玲来到,跟翁凯歌说:「我们復合吧!」 「什么?」翁凯歌一脸不可置信。 郑雅玲间间地说:「这么多人,来来去去,还是觉得你最好。」 「你别忘记----」翁凯歌咬着唇:「我是女人,不能给你婚姻和孩子,你真的不再介意?」 「将来的事,我现在不去想。」 「对不起,我不会回你身边。」翁凯歌缓缓地说:「你不是真心爱我,你不能接受我是女人,我们早晚也会再分手。」 郑雅玲冷「哼」了一声:「那就算了,我才不会求你!」「快把宝贝还给我。」 「这样不好吧!」翁凯歌皱眉:「你随时把宝贝迎来送去,根本没有顾及牠的感受……」 「狗狗还有什么感受不感受?」郑雅玲很不耐烦:「谁给牠饭吃,便跟谁。」 「不,宝贝很有灵性,你已拋弃过牠一次,牠的心已给伤透……」 「你这人儘爱说些奇怪话。」郑雅玲打断她的话:「这样吧!不如让牠自己选?」她扬着手中的外卖食盒。 我看看那肉香四溢的牛肋骨,口水不禁直掉下来---- 终于,我走近郑雅玲,啣着骨头,把它放到大门口;然后回到翁凯歌跟前,跃进她怀里。 「即使是一头狗,也有自己的思想感情。」翁凯歌轻轻叹气:「你明白吗?」 「莫名其妙!」郑雅玲撇撇嘴:「你和宝贝,也别后悔!」 「绝不后悔!」翁凯歌认真地说:「我答应了照顾牠一辈子,便是一辈子,少一天也不行。」 「神经病!」郑雅玲拉开门走掉。 「宝贝,我爱你。」翁凯歌温柔地说。 我舔上她的唇…… -全文完- (*****大家好,刚成立了个人网站(),有空时请去逛逛吧!*****) 第一百九十一缘 - 最佳拍档 罗忆瑶知道,自己最好的年华已经过去。 近四十的女人,已失去市场价值。 这些年,罗忆瑶有过机会,但没有好好把握。 时光一分一秒流逝,这半老徐娘,已无人问津。 不是不害怕就此鬱鬱终老,但实在不愿意将就。 ----那些男,或那些女,完全不挑,只想随便找个伴。 罗忆瑶心里始终抱着信念,深信终会找到一个懂自己、欣赏自己的人。 间极无聊,经朋友介绍,罗忆瑶参加了社交舞班。 同学都是上了年纪的叔叔婶婶,已婚或未婚,水泡腰、手脚僵硬。 只除了她----严其亨。 严其亨也不年轻,但长着一张孩子脸,动作灵活,神情佻达。 她直接走到罗忆瑶面前邀舞。 罗忆瑶没有拒绝,牵着对方的手,一舞接一舞,整整一小时,浑不知倦。 她们的表现令导师黄老师眼前一亮。 黄老师是退休舞者,马上决定重点培训她们,主攻伦巴舞。 「伦巴舞的风格特点,是『稳中摆、柔中韧、快合慢』。」黄老师说:「舞意就是柔美缠绵,在软拍硬拍中顺滑过渡,即柔中带刚,刚中有柔……」 经过三个月刻苦训练,成绩令人满意。 黄老师鼓励她们参加业馀社交舞比赛。 罗忆瑶很犹豫,严其亨却欣然答应。 为隆重其事,罗忆瑶到发型屋把一头直发烫成时髦的大卷发。 她添置整套化妆品,看着you-tube,一笔一划地装扮着自己。 她穿上贴身舞衣,踏上银色高跟鞋。 看着镜中的自己,罗忆瑶又喜又惊。 ----喜的是自己看来依然风韵犹存,惊的是担心被人冷嘲热讽。 但严其亨惊艷的目光安抚了她。 严其亨也盛装打扮了,一身剪裁合度的黑西装令她平添几分倜儻。 她们喝了两杯鸡尾酒壮胆。 藉着两分酒意,罗忆瑶依偎在严其亨怀里。 严其亨搂抱着她,手心贴着她的腰肢,像团火。 熟悉的旋律响起,她俩翩然起舞。 她们舞姿柔媚,步法婀娜,举手投足彷彿若即若离,充满挑逗意味,电流不断在两人之间流窜…… 掌声如雷响。 她们勇夺了「最佳拍档」大奖。 严其亨整夜笑意盈盈地牵着罗忆瑶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放开。 这时候,灯光转暗,乐韵抒情,大家陆陆续续踏入舞池,随着节拍摆动身躯。 严其亨把罗忆瑶拥在胸前,半贴着她脸颊:「……你很美……」 「谢谢。」罗忆瑶丝丝理智尚在:「谢谢你肯骗我。」 「我没有骗你。」严其亨看着她眼睛:「在我眼中,你真的很美。」 罗忆瑶笑容满是苦涩。 「真想把你吞进肚子……」 「别过份!」罗忆瑶大力推开她:「不要开这种玩笑!」 「对不起!」严其亨笑里没半分歉意:「我这个人太心直口快。」 「再见。」罗忆瑶按着胸口,转身便走。 「不要生气。」严其亨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把她再度拉进怀里:「跟我再跳支舞。」 「不要。」 「当我求你了。」严其亨抱紧她的腰,贴紧她的腿。「最后一舞。」 罗忆瑶无奈何,只好放软身躯,随她踏出舞步。 耳边是浪漫的舞曲,鼻腔是火烫的气息,罗忆瑶眉头轻舒,眼神迷离,身影在忽明忽暗的射灯掩映下,一步一步像是踏在白云堆上…… 「不单是舞池上的最佳拍档----」严其亨在她耳畔哦吟:「我有信心成为你生命中的最佳拍档,你愿意给我机会吗?」 -全文完- (*****大家好,刚成立了个人网站(),有空时请去逛逛吧!*****) 第一百九十二缘 - 房子 顾儿安终于从支离破碎的梦境里清醒过来。 身旁没人。 顾儿安也不失望,反松了一口气,因为,终于可以下定决心了。 ----收拾东西回家去吧! 顾儿安起床,梳洗、喝拿铁吃三文治,然后动手执行李。 三个月前,带来一个26吋的行李箱;三个月后,还是它。 顾儿安本来打算留张小字条,交代一下;但再想想,又觉多馀。 ----发生什么事,卫卓声心里还不清楚? 顾儿安把锁匙放在茶几上,环顾这个逗留了九十多天的房子,苦笑一下,便拖着行李箱撤退…… *********************************************************** 顾儿安躺在自己床上,禁不住想起卫卓声。 ----当她回到家,发现自己已搬走,会有什么反应?惊讶、生气、还是开香檳庆祝重获自由? ----水费单、电费单,还有乾洗店的收据,全放在书桌右边第一个抽屉里,她应该找得到吧? ----那房子的下一任住客,会是什么人?是娇嬈的模特儿,还是端丽的粉领族…… 顾儿安知道,自己在卫卓声生命里,纯属意外。 卫卓声是资深大律师,出身富裕,长相身段也是百里挑一,绝对是人生胜利组。 而顾儿安,无论是外表、家境、学歷、工作,全都平平无奇。 她们本属两条平行线。 从半年前开始,卫卓声每天到顾儿安工作的咖啡店买外卖咖啡,顾儿安总是特别用心调製,就是为了换取她一个淡淡的微笑。 那夜,卫卓声跟女友闹分手,在酒吧醉倒。 碰巧顾儿安和朋友在那里聚会,看见卫卓声孤身一人,便请缨送她回家。 卫卓声半醉半醒中把顾儿安拉上床,却什么也没做,只是抱着她呼呼大睡。 卫卓声是规性失眠者,每夜睡不到三小时,现在搂着暖烘烘胖嘟嘟的人形揽枕,竟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 想不到顾儿安还是厨艺高手,简简单单几个家常小菜,竟叫卫卓声几乎要舔碟子。 卫卓声一直知道顾儿安对自己有想法,也不拐弯,直接问她可愿意搬来与自己同居。 顾儿安也不扭捏,马上点头。 卫卓声把锁匙交给她,并告诉她,现金都放在书桌左边第三个抽屉里,着她随意取用。 顾儿安是典型贤妻良母,烧菜煲汤打扫洗熨样样来得,并花心思把时尚但冰冷的房子变成温馨雅緻的安乐窝。 房子对卫卓声来说,从来都是洗澡睡觉的地方。现在有顾儿安在,竟让她变得恋家起来。 她俩夜夜相拥而眠,却从没有任何出格举动。 时间一天天过去,卫卓声对顾儿安越来越依赖。 顾儿安心里暗喜,可惜好景不长。 顾儿安敏感地感觉到,卫卓声开始刻意疏远冷待自己。 她开始夜归,并在书房留宿。 顾儿安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却也明白这是必然的结局。 ----自己对卫卓声而言,只是个暖床,连玩伴都称不上。也许,她已找到别个更合适的「安眠药」。 顾儿安来得容易,去也瀟洒,把面子紧紧抓好…… *********************************************************** 卫卓声把顾儿安堵在咖啡店门口。「你怎能不声不响,一走了之?」 「『合则来,不合则去。』,不是你的座右铭么?」 「我知道自己令你难过了。」卫卓声轻声说:「对不起!」 顾儿安惊讶地看着她,深明这三个字的份量。 「回来吧!」卫卓声凝视她的眼睛:「你令一所房子变成一个家,我实在受不了让它再变回去。」 顾儿安轻轻咬唇,然后吐出一个字…… -全文完- (*****大家好,刚成立了个人网站(),有空时请去逛逛吧!*****) 第一百九十三缘 - 醉话 「方总,我敬你一杯。」 「我替方总跟你喝,先饮为敬。」 「方总,快来乾杯!」 「方总的胃有点不舒服,我代她喝这一杯。」 「方总,赏面跟我喝杯吧?」 「方总刚才喝多了,这杯酒,让我来吧!」 方思尧看着这个母鸡护小鸡般挡在前面替自己顶酒的秦昕妍,嘴角不禁泛着无可奈何。 ----这儍丫头,究竟从什么地方看出自己的酒量比她还差?自己是不大爱喝酒,却说什么也不会连几杯酒也受不住吧? 大家见秦昕妍这么尽力护主,也不好意思去为难她,随便意思意思就算。 一场饭局下来,秦昕妍还可以站稳。 只有方思尧看出不对劲----秦昕妍一直瞇着眼睛笑,但根本不聚焦。 方思尧把手轻傍着她的腰肢,以防万一。 秦昕妍回过头来对她咧咧嘴,然后倒在她怀里。 方思尧一手环抱她的腰,一手扶着她的肩,把她送上的士。 车子转了两个弯,秦昕妍「哇」的一声吐了。 方思尧赔了清洁费给司机,才半拥着秦昕妍回到酒店房间。 方思尧让她在床上躺好,脱掉她的高跟鞋。 方思尧眼见她的衣服都脏了,犹豫两秒,替她脱掉。 再弄来热毛巾和卸妆用品,替她仔细卸妆。 秦昕妍半瞇着醉眼,嘴里一直在碎碎唸---- 「来来来,都给我喝,大家不醉无归……」 「真好,终于搞定这大合约……」 方思尧本来也没在意她在咕噥些什么,直至---- 「她很高兴,笑起来真好看……」 「她不笑的时候也很好看,酷酷的样子更有味道……」 「眼睛、鼻子、嘴唇、颈、胸、腰、手指、大腿、足踝……什么地方都好看得不得了……」 方思尧轻挑眉头,有点好奇秦昕妍口中的「他」究竟是哪国俊男,竟担得起一个女生这样由衷讚美? 「喜欢喜欢,第一眼看见已喜欢,以后越来越喜欢……」 「又聪明又能干又有魄力永远迎难而上,上帝真偏心……」 方思尧在脑海里搜索了一遍----听她意思,「他」应该就是公司同事,那究竟是营业部的查理斯,还是it部的史提芬? 方思尧一时好奇,在秦昕妍耳边低声问:「你既然喜欢他,怎么不主动一些?」 谁知道,秦昕妍眼角竟沁出盈盈泪珠。「……她不会喜欢我的……」 「我亲眼看见过不少美女也碰钉子,她的眼角高得很……」 「我不漂亮、身材也不好,家境学歷工作又普通,她怎么会看得上……」 方思尧听她回答有条不紊,不知她是真醉还是假装,故意再加一句:「你试了,机会是一半;不试,机会便等于零。」 秦昕妍的泪水流得更急了些:「不能说不能说,要是她生气了,我连待在她身边静静看她的机会也没有……」 「只要她好好的,我愿意以一辈子的福气换她平安顺遂……」 方思尧心底涌起些微酸意,这么重情义的女郎,怎么自己就从没遇见过? 方思尧觉得秦昕妍实在妄自菲薄----在她眼中,秦昕妍秀丽大方爽朗上进,最少值七十分;再加上情深义重,绝对是理想伴侣。 方思尧暗下决定,只要秦昕妍说出那人的名字,自己就充当月老,替她牵红线…… 「他叫什么名字?」方思尧轻声问。 「秘密秘密……」秦昕妍双手掩着嘴:「不告诉你……」 方思尧又好气又好笑,只好替她掖掖被子,关灯,然后退出房间。 就在关门的剎那,方思尧听见---- 「……思尧,我爱你……」 -全文完- (*****大家好,刚成立了个人网站(),有空时请去逛逛吧!*****) 第一百九十四缘 - 原因 祁显佑和冯宇心是好朋友。 ----天知道祁显佑多渴望成为冯宇心的「女朋友」,而非「好朋友」。 但这并不是选择题。 冯宇心一开始便表明心志:「我是直女,不要打我主意!」 祁显佑只好乖乖地担当「好朋友」的角色,总好过当途人甲乙丙。 时光飞逝,一晃眼便已三年。 在这悠长岁月里,冯宇心也不是没有追求者。 但那些男生,总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对冯宇心也没有像祁显佑那么尽心。 冯宇心当然不肯将就,所以全部无疾而终。 渐渐地,冯宇心也习惯祁显佑在身旁。 她们本身是同事,一星期见足五天。 但连星期六、日、公眾假期,她们也会相聚----吃茶逛街行山听音乐会。 何况,祁显佑还有绝活----咖喱炒蟹、芝士焗龙虾、清蒸大石班…… 冯宇心喜欢吃,却不善煮,全仗祁显佑洗手作羹汤。 ----祁显佑本来也是地狱厨神,为了冯宇心,甘心情愿报读多个烹飪班,把自家战斗力大幅提升。 朋友们都暗笑祁显佑「当兵」,但她甘之如飴。 ----在冯宇心身边,看她笑,看她吃好穿暖,祁显佑已觉幸福满满。 可惜的是,这卑微的愿望,看似也不容易实现。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冯宇心开始疏远祁显佑。 ----不再共进午饍,拒绝週末约会,并冷冷打断祁显佑的嘘寒问暖。 祁显佑苦恼极,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自己到底哪里开罪了她。 祁显佑禁不住自怨自艾,更开始借酒消愁起来。 这夜,已有六、七分醉意的祁显佑大力敲响冯宇心家里大门。 「开门开门,我知道你在家……」 「该死!」冯宇心打开门怒瞪着她:「你居然到我这里来发酒疯?」 「横竖已给判了死刑,我还怕什么?」祁显佑张着大舌头:「我来这里,纯粹是求个明白。」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你知道,你当然知道。」祁显佑逕自走到客厅,靠在沙发背。「你疏远我,拒绝我对你好,请把原因告诉我,免我死得不明不白。」 「……」冯宇心抿着嘴不开口。 「我一直小心翼翼,千依百顺,从不敢稍违你的意思。」祁显佑胸口鬱意似要破胸而出。「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不高兴的地方,儘可以跟我说呀!我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冯宇心咬紧唇不说话。 「我从没提出过什么过份要求----就是想待在你身旁,分享你的快乐,分担你的烦恼,应该也不碍你什么事吧?」 冯宇心偏过头,避开她的视线。 「即使你已找到了真命天子,嫌我在身边阻手阻脚----」祁显佑紧紧握着拳头:「也应该坦白告诉我,我一定会马上让路,并衷心祝福你……」 「说够了没有?」冯宇心冷冷地说。「说得这么委屈,还不是妄想着一脚踏两船?拖着金发美女招摇过市,还敢口口声声说自己忠贞不二?」 「什么金发美女?」 冯宇心把手机搁到祁显佑眼前:「手牵手肩并肩,没告诉我你们是普通朋友!」 祁显佑看着手机的录像,忽然福至心灵:「你生气,是因为我跟这金发女郎亲近?」 冯宇心心事被看穿,脸蛋顿成紫酱色:「别胡……胡说八道!」 「我爸妈离婚后,妈妈嫁给一个英国人,还生了两个女儿。」祁显佑说:「这是我小妹露丝,暑假来香港自游行,我招呼她。」 冯宇心别转脸,不去看祁显佑那饶有深意的微笑…… -全文完- (*****大家好,刚成立了个人网站(),有空时请去逛逛吧!*****) 第一百九十五缘 - 对手 作为一个资深玩家,蒋玉培每天花在交友网的时间几乎跟上班的时间差不多。 从相识、曖昧、示爱、相恋、热恋、直至分手,一般不超过两个月。 一式一样的开始、一式一样的结束,本应令蒋玉培生厌,但她就是乐此不疲。 ----预见的对白、预见的情节、预知的结局,蒋玉培有种当「先知」的快乐……和寂寞。 这次的对手,叫萧友憧,是个各方面也普普通通的女郎。 蒋玉培选择她,主要是因为她乖巧,不会每隔三次对话便问她取照片。 ----蒋玉培不愿意给对手照片,绝不是因为她貌如无艷,纯粹是不愿意让两人的交往建基于外表上。 蒋玉培与萧友憧从交换个人资料开始,到喜欢的电影、音乐、旅游地点、理想居所、退休计划等等…… 据萧友憧自己报告,她是个政府低级公务员、独居、有过两次不成功的恋爱经验,间时喜欢鑽研厨艺和行山。 蒋玉培告诉对手的,半真也半假。 ----告诉她自己在咖啡店工作,却没有告诉她,这是蒋玉培自己开的店。 ----告诉她自己失恋了数次,却没告诉她这些全是自己主动提出分手。 蒋玉培自己不老实,也不奢望对手会说出百份百真相。 ----你猜我,我猜你,这才是游戏的精祽。 所以蒋玉培一直拒绝与萧友憧见面,理由是希望加深了解才再进一步。 萧友憧纵不情愿,却也不敢拗逆蒋玉培的意思。 事实上,萧友憧听话得有点过份。 蒋玉培说什么,她便信什么,像个小学二年级学生。 蒋玉培不相信这世间还有纯真的羔羊,她直觉认为萧友憧和自己一样,是只披了羊皮的豺狼。 检验真相只有一个方法----蒋玉培问她借钱。 理由完全不充份,随便胡诌自己投资失利,急着要钱週转。 数目不算多,就几万元,却也是对方两个月的工资。 萧友憧没有即时回应。 蒋玉培窃笑,再一次以「先知」自居。 谁知道,隔了半小时,萧友憧回覆,已把自己月供股票的计划中止,过两天现金便可过账。 不要紧,蒋玉培还有后着。 ----她收到现金后,失踪。任由萧友憧狂发信息,统统不读不回。 过了一星期。 蒋玉培一一翻看手机里那过百条信息。 ----没有埋怨、没有质问、没有责骂,全是慰问、担忧和谅解…… 泪水慢慢涌上蒋玉培的眼眶。 ----萧友憧这个人,是否,和以往的人不一样? 蒋玉培想让自己相信她,但过往不美好的经验告诉自己----不,还要试她一试…… 蒋玉培约萧友憧出来见面。 萧友憧当然喜出望外。 蒋玉培约她在自己的咖啡店见面。 萧友憧拿着约定的画册,准时赴约。 ----她平凡却明澄如初冬阳光,叫人心里喜欢。 蒋玉培着手下人小琼走过去,自己则躲在一旁。 看着那身高一五三公分,体重一百六十磅的小琼,萧友憧笑容依旧诚恳真挚。 谈不上十句话,小琼借口上洗手间,走过来跟蒋玉培说:「这傢伙是哪星球来的外星人?不生气你借钱失踪、不介意我肥胖平庸、连我态度傲慢、冷言冷语也不以为悍……」 蒋玉培不禁有种「完败」的失落……和欣喜。 终于,她走过去,跟萧友憧说:「萧友憧,你真正的对手是我,蒋玉培。」并把身份証直接搁在她眼前。 萧友憧张大嘴巴,瞪大眼睛,那模样儿特别令人想揉进怀里好好蹂躪一番…… -全文完- (*****大家好,刚成立了个人网站(),有空时请去逛逛吧!*****) 第一百九十六缘 - 演技 战事在半夜里消停。 空气中飘荡着靡乱的气味,耳边回响着娇媚的喘息,傅珀璁心里酥软得彷如一坏春泥…… 「坏蛋---」姚初蕊擂在她胸膛上的拳头犹如婴儿般无力。 傅珀璁吃吃坏笑:「还以为你最喜欢这种……」 姚初蕊转过身,不理她。 「别生气!」傅珀璁的唇瓣在她耳垂廝磨:「明晚送你烛光晚餐,当赔罪。」 「……明晚?」姚初蕊避开她:「我有约了。」 「哦!」傅珀璁心里很失望,却装作若无其事:「不要紧,将来总有机会。」 「明天是情人节,你不用陪女友么?」姚初蕊间间地问。 「女友?你说上个星期认识的嘉莉吧?」傅珀璁说出早已准备好的答案。「她太缠人,早甩了。」 「你岂不是要一个人孤伶伶过情人节?」姚初蕊夸张地掩着嘴。 「不必替我担心。」傅珀璁笑得倜儻之极:「找女友比找车位容易得多。」 姚初蕊心里最恨她这种笑容,脸上却一贯云淡风轻:「那就好,否则,我早午晚餐也约了人,连下午茶时间也均不出来。」 「一天跑几场?」傅珀璁嘴角的弧度明显带着揶揄:「真命天子一个就够了,何必到处浪费弹药?」 「多选择、多比较、慢慢挑。」姚初蕊眼里闪着挑衅:「生命这么长,怎能这么快便吊死在一棵树上?」 「百分百同意。」傅珀璁瞇着眼睛:「不到三十五岁,我也不会考虑停下脚步。」 「三十五岁?」姚初蕊抿抿嘴:「我最少要玩到四十岁……」 「四十岁?」傅珀璁恶狠狠地扑上去:「先瞧瞧你体力够不够……」 *********************************************************** 为免引起在同一办公室工作的姚初蕊怀疑,盛装打扮的傅珀璁一下班便遁走。 百无聊赖的她在街上蹓躂。 触目尽是一双一对卿卿我我的情侣,傅珀璁只觉眼睛酸痛。 情人节,真是她这种单身狗的「受难节」。 读者也许会问----她不是说过找女伴比找车位容易么?难道是太多选择,审美疲劳,乾脆一个不要? 大家不用猜,马上开估----她说谎了。 傅珀璁表面上风流倜儻,桃花朵朵,全是假装出来的;真正的她,纯情、忠诚、专一。 ----自从三年前对姚初蕊一见钟情后,傅珀璁眼里心里便只有她一人。 姚初蕊貌美婀娜浪漫热情,裙下之臣多如扑火灯蛾。 傅珀璁深知,老实呆板的自己定然不能入她法眼。 傅珀璁废寝忘餐,求助于万能的网络世界,竭力把自己打造成「情场浪子鬼见愁」。 她的演技直迫奥斯卡,把姚初蕊骗得团团乱转,甚至主动亲近她。 两人终于搭上了。 傅珀璁努力扮演着「玩家」这角色,与姚初蕊斗智斗力。 两人旗鼓相当,战况十分激烈。 傅珀璁心里想:「四十岁,还有十五年,只要自己乖乖把角色演好,总有达成心愿的一天……」 *********************************************************** 傅珀璁走到这餐厅,门口的招牌十分吸睛:「单身贵族精选----单人至尊火锅」。 傅珀璁摸摸肚子,虽然不大饿,却不想刻薄自己,便推门进去。 侍应把她带到一个角落,告诉她,如客人太多,可能要拼檯。 傅珀璁点点头。 傅珀璁一边把魷鱼、象拔蚌放进火祸里,一边低头滑手机。 「不好意思----」侍应的声音响起:「这客人要搭檯。」 傅珀璁抬头,与站在桌旁的人一招面---- 「原来,有人的演技比我还好……」傅珀璁偏着头傻傻地笑…… -全文完- (*****大家好,刚成立了个人网站(),有空时请去逛逛吧!*****) 第一百九十七缘 - 秘密 邓朗旭对许薇薇一见钟情。 ----柔顺的发丝及腰,心型脸配上明亮的眼睛和红润的唇瓣,令人禁不住想搂进怀里好好痛爱。 邓朗旭顺从心里的想法,一把抱住她---- 许薇薇没有推开邓朗旭,也没有叫「非礼」,反而十分温驯地依靠在她怀里,甜甜地唤---- 「朗姨姨----」 对,小美人只有八岁。 许薇薇是邓朗旭女友许芷菁的小外甥,一向在台湾居住,趁暑假来港探亲,暂住许芷菁家里。 邓朗旭看看左边的小童版许芷菁,再看看右边的成人版许薇薇,不由惊叹造物主的匠心独运。 邓朗旭本身并不特别喜欢小孩子,但面对着精灵可爱的许薇薇,心里满满都是欢喜。 「这已经是第十二份礼物了。」许芷菁紧锁眉心:「你每见薇薇一次便送她一份礼物,会宠坏她的。」 「我碰巧看见这个公主系列,见它这么可爱,便买下来了。」邓朗旭呵呵笑:「是我自己想玩,拿薇薇当借口。」 「谢谢朗姨姨。」许薇薇软輭輭地说:「但薇薇的玩具已经很多,不用再买给我了。」 「看,薇薇这么精乖,哪里会被宠坏呢?」邓朗旭笑着「啵」的一声吻在许薇薇额上。 许芷菁轻哼了一声。 邓朗旭抬头,正好把她不以为然的表情看在眼内,心里暗骂自己一声「糊涂」。她连忙松开许薇薇,一步踏前轻拥着许芷菁:「我买了你最爱吃的日本青印提子。」 许芷菁这才转嗔为喜。 邓朗旭进厨房准备晚餐。 许芷菁趁此当儿,嘱咐许薇薇:「快把玩具收拾好。」 「知道了,妈咪……」话一出口,许薇薇已惊觉说错了话,慌忙用两手掩着嘴巴。 许芷菁瞪大眼睛,狠狠地盯着她,低声说:「谁让你乱叫的?我是你姨姨。」 「是,姨姨,对不起。」许薇薇两眼冒起圆圆的泪珠,一眨眼便往下掉。 「哭什么?快把眼泪擦乾净。」许芷菁急得直跺脚:「千万别给朗姨姨看见。」 「……」 许芷菁索性把许薇薇拉进洗手间,一边替她擦脸,一边叮嘱她:「你再叫错,我便立刻送你回台湾。」 「不,不要送走薇薇!」许薇薇呜咽:「薇薇绝对不会再叫错了!」 眼见许薇薇犹如受伤小白兔般怯弱可怜,许芷菁心里猛然抽搐了一下:「天!我究竟在干什么?」 为了一己私慾,竟然强迫一个八岁小女孩说谎骗人,而骗的,更是自己深爱的人…… 一直隐瞒邓朗旭自己曾经结婚、离婚、有女儿的事,就是怕她不能接受自己这么复杂的过去,嫌弃自己。 谎话一个接一个,像雪球般越滚越大。这样下去,等如让自己和亲女儿一辈子活在谎言里。这样做,无论对朗旭、薇薇,甚至是许芷菁自己,也是极不公平的。 到底应该说,还是不说? 许芷菁抱着头低泣…… *********************************************************** 邓朗旭虽然人在厨房,心却一直跟着许芷菁和许薇薇转。 她俩的一举一动,逃不过她的眼睛。 对于两人的秘密,邓朗旭早已知悉。 ----邓妈妈一向不喜欢许芷菁,找了私家侦探把她的身世来歷查得一清二楚。 邓朗旭不介意许芷菁的过去,却介意她瞒骗自己。 她一直等,等许芷菁坦白。 现在,眼见许芷菁这样苦苦挣扎,邓朗旭心里不由刺痛起来。 「罢了罢了!」邓朗旭跟自己说:「你不说,就等我来捅破这张薄纸吧!」 -全文完- (*****大家好,刚成立了个人网站(),有空时请去逛逛吧!*****) 第一百九十八缘 - 侍產 「恭喜你,你已怀孕三个月。」医生说。 毕晓络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粤语长片的经典桥段居然发生在自己身上----一度春风、珠胎暗结。 毕晓络感到十分羞耻,不为自己成为未婚妈妈,却为自己到了三十高龄才来「行差踏错」----没有做好防御措施。 无论如何,事情已发生,后悔也没用,应该想办法解决问题。 最正路的,当然是跟男友商量,两人儘快结婚。 ----但毕晓络和男友感情并不十分好,自己并不想跟他共渡馀生。 还是自己暗地里偷偷解决? ----亲手扼杀一条生命?毕晓络马上否决。 毕晓络每分鐘换十来个主意。 终于,挣扎了两天,毕晓络下定决心,跟男友坦白。 男友的反应也很经典----一脸不可置信,期期艾艾吐出对白:「……你……肯定……这是我的?」 毕晓络不怒反笑:「我肯定。」 「……你……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把孩子生下来。」 「可……可是……」 「我并不想借孩子迫婚,你放心。」毕晓络轻抿唇片。 「我不是这意思……」男友怪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只要証实是我的骨肉,我当然会负责任。」 「不必,我自己会负全责。」毕晓络仰起头:「还有,我决定跟你分手。」 「吓?」 「好走,不送。」 解决了问题,毕晓络整个人放轻松,瘫坐在沙发上,不知不觉便盹着了。 门铃响。 毕晓络惊醒过来,看看錶,已是晚上十时许,会是谁? 毕晓络透过防盗眼,看见门外站着位陌生女郎。 「请问找谁?」毕晓络隔着门儿问。 「我找毕晓络小姐,我是纪至顥,是纪志全的姐姐。」 毕晓络皱眉----纪志全,就是刚刚分手的男友,他姐姐无端端到来干么? 毕晓络打开门,请对方入屋。「有何贵干?」 「晓络----」纪至顥开门见山:「志全告诉我,你怀了孩子,却要跟他分手,我想来了解一下,是什么一回事?」 「这事与你无关。」 「大家都是女人,你的苦处我都明白。」纪至顥满脸诚恳:「我希望你别一时衝动,大家好好商量……」 毕晓络打断她的话:「不是一时衝动,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孩子是我的,我会负全责,跟你们姓纪的没一点关係。」 「怀孩子、生孩子、养孩子,无论是精神上和经济上也需要承受极大压力。」纪至顥认真地说:「我希望可以替你分担一些。」 「他亲爸爸不想管,你这不相干的人却来多管间事?」毕晓络撇着嘴。 「他还他,我还我。」纪至顥语气很坚定:「我有信心,一定可以好好照顾你和孩子。」 「我拒绝。」 「别忙着拒绝。」纪至顥凝视她的眼睛:「我来当『侍產员』,你让我『试工』,什么时候要我走,只要一句话。」 毕晓络发觉自己嘴边那个「不」字,怎样也吐不出来。 纪至顥第二天便拖了行李箱来上任,一点也不介意当厅长。 纪至顥很勤快,家头细务手到拿来。 她厨艺非凡,每天早午晚六餐,把毕晓络饲养得白白胖胖。 她跟毕晓络做运动、听音乐、看笑片、下象棋、织毛衣,时刻伴随左右。 纪至顥细心体贴,只要毕晓络稍皱眉头,她已即时察觉并作出适当反应。 说老实话,毕晓络这辈子从没像现在过得这么愜意---- 「孩子,还有半个月便出生了,到时候,是否可以替自己留住她?」毕晓络抱着头痴痴地想……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一百九十九缘 - 笑容 「我是简文慧,二十七岁,家庭主妇。」 「我捅了人。」 「她是我的亲妹妹,简仲慧。」 「就在她家里,用水果刀捅她。」 「我们没有吵架。」 「不是为钱,那支票是她自愿借给我的。」 「为什么捅她?她那笑容……」 ********************************************************* 「姐,你在烦恼什么?」 简文慧轻叹了口气,不说话。 「不就是在两个追求者中挑一个吗?」简仲慧说得轻巧:「当然是挑个比较好的。」 「他们两人之间,」简文慧又叹气:「没有可比性。」 「什么?」 「他们一个是男人,一个是……女人……」 「你的追求者居然是女人?」 简文慧默认。 「那真的不用比较了。」简仲慧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是挑个男人。」 「可是……」 「女人一定要嫁给男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但……她真的很好……」简文慧喃喃地说:「勤奋、上进、有爱心、有幽默感,对我也温柔体贴……」 简仲慧打断她的话:「不管那女人有多好,也不能给你幸福。」 「但在她身边,我感到幸福满满。」简文慧眼里都是迷惘:「这种感觉,那男人根本给不了我……」 「那不是感觉,是错觉。」简仲慧不客气地指出:「和女人在一起,不能结婚、不能生孩子、不能公诸亲朋戚友,哪有幸福可言?」 「……这些重要吗?」 「当然重要。」简仲慧侃侃而谈:「身为女人,终身事业就是找一个好男人,生儿育女,充充实实过一辈子。」 「但她对我真的很好,我不想伤害她。」 「长痛不如短痛,早死早超生。」 「你让我再想想……」 「不用多想了。」简仲慧快刀斩乱麻:「把她的电话给我,我代你去提分手。」 简文慧幽幽一叹,写下一串号码。 简仲慧牵着嘴角笑…… *********************************************************** 「姐,你又在烦恼什么?」 「他向我求婚了。」简文慧轻叹气。 「那不是很好吗?」 「……我觉得他不算很理想……」简文慧咬咬唇:「生活态度一点也不积极,公馀时只管玩手游追网剧,从不知道要努力进修,将来定难有大作为。」 「所谓『人各有志』,安于现状也不是什么大毛病,」简仲慧带点责怪的语气:「你别太吹毛求疵!」 「可是……」 「换了个事业心重的,自然工作忙应酬多,没时间陪伴你,照顾你;到时候,你不也一样会投诉?不如将就一下,两口子甜甜蜜蜜过日子,岂不更好?」 简文慧怔怔看着自己一双手。「……我再考虑一会……」 「那用再考虑?」简仲慧抿嘴笑:「听我的准没错!」 *********************************************************** 「姐,一场姐妹,有什么烦恼,儘管告诉我吧!」 「……」简文慧垂下眼睛,吶吶地说:「我想再问你借点钱……」 「姐夫他……还是老样子?」 「自从半年前被裁掉,一直窝在家里。」简文慧声音有点抖:「说要等机会,断断不肯降低要求。」「银行只馀千来元,这个月的租金还未有安排……」 「人有三衰六旺,你也别洩气。」简仲慧拍拍她的手背:「你等等。」 不一会,她拿着支票回来,递给简文慧:「碰巧她公司刚成了笔小生意,赚了点钱,你先拿去週转。」 简文慧盯着她手中的支票,也不伸手接。 「自己人,别跟我客气。我之所以有今天的好日子,全靠你。」简仲慧微微一笑:「要不是你,我又怎会认识她,和她走在一起?」 简文慧看着她嘴角的笑容,心头一热,顺手抄起茶几上的水果刀……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缘 - 女友的前度 「我的前度秀丽、健美、时尚……」 「我的前度精明、能干、阔绰……」 「我的前度温柔、体贴、週到……」 「我的前度……」 谢康年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美丽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谢康年连忙掩着嘴。 「离开她,跟你在一起,我一定是撞坏了脑子。」美丽一锤定音。 谢康年陪笑:「我的好,你可以慢慢发掘出来。」 美丽冷「哼」了一声。「发掘得到才怪!」 谢康年只得耷拉着脑袋,跟着她走进一所高级皮具店。 花了近五位数字,谢康年把最后一张信用卡也「轆爆」了,美丽的脸蛋才总算掛上些许笑意。 谢康年召的士送她回家,然后转了两程巴士,才回到自己的狗窝。 她选了个咖喱海鲜杯麵,吃罢,洗个澡,便倒头睡觉。 明天是大日子。 ----谢康年第一次独自到客户公司「卖桥」,年终奖金能否到手,尽在此战。 谢康年预早三十分鐘来到客户的会议室,低头摆弄着手提电脑 、投影机等等。 房门被推开,有人进来。「你好。」 谢康年抬头,与来人一照面,不禁张大了嘴。 ----眼前人眉目雅緻、婀娜高佻,赫然就是经常在美丽脸书出现的「前度」。 对方自我介绍:「我是统筹这次展览会的路明薏。」 「路小姐,你好。」谢康年大力按住自己胸口:「我是设计公司的谢康年。」 「你脸色有点差,不舒服么?」 「不……我太紧张了。」谢康年吶吶地说:「这是我第一次直接跟客人接洽。」 「第一次?」路明薏皱皱眉。 「你放心,我一直主力做设计工作,经验很丰富。」谢康年抢着补充:「就是比较少跟客人接触。」「请你给我机会,我一定尽力满足你的要求。」 「好吧!」路明薏在她对面坐好:「请开始。」 谢康年深深呼吸,开始把满肚子构思娓娓道出。 这会议,持续了四小时二十分鐘。 别看谢康年有点呆相,说起自己的专业,还挺有板有眼。而路明薏虽是外行人,但眼光独到、思维清晰、要求也合情合理----两人竟不禁惺惺相惜起来。 往后三星期,她俩几乎天天见面,其同为展览会拼搏。 谢康年一心要把这企划做好,难免忽略了女友。 美丽也乾脆,直接在脸书上把与谢康年的合照标示为「前度」。 「被失恋」的谢康年却没有伤心难过,反而偷偷吁了口气。 谢康年终日埋首工作,发挥超乎水准。 展览会获得空前成功,路明薏甚至在台上点名讚扬谢康年。 谢康年脸带微笑,抱着肚子倒下去…… *********************************************************** 「你胃里有洞,怎么还死撑?」路明薏语气有点冲:「要是因公而死,没有人会同情你。」 谢康年勉强笑笑:「我不是为公司……」 「那你这么拼命,到底为什么?」 「我……答应了你……」 「……你这傻瓜!」 「我……喜欢你。」谢康年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请你答应当我女朋友。」 「我们的接触只限于工作,你对我根本不了解。」路明薏咬咬唇:「怎么突然就……」 「你喜欢蓝色、不吃辣、爱听萧邦、擅长剑击。」 「你家里有一头牧羊犬、一头短毛猫、两头小灰兔。」 「你理想的退休年龄是四十五岁,往后打算到泰国定居……」 「等等!」路明薏打断她的话:「你怎么知道?难道你找人查我?」 「你的前度,也就是我的前度。」谢康年擦擦鼻子:「早就把你介绍得一清二楚了……」 -全文完- 第二百零一缘 - 生日 刚刚踏进零时。 「生日快乐。」手机屏幕马上显示几个小字和一个生日蛋糕的卡通图案。 不用猜,董敏玥也知道发信息的人是谁。 ----过去三年,每年生日,戚立言总是第一个给她发祝贺信息。 董敏玥输入:「谢谢。」 「明天安排了什么好节目?」 看见这句问话,董敏玥心头不禁涌起几丝鬱闷,但她强自按捺住,轻轻巧巧地回答:「还不都是些例牌?」 「有兴趣到米芝莲五星食府吃日本菜么?」 「当然有兴趣,但听说那间店很火,一般要提早两个月订位。」 「碰巧我有朋友订了明晚的桌子,但突然有事,没时间去,可以让给我。」戚立言写:「如你有兴趣,我们可以一起去尝尝。」 董敏玥看到这么蹩脚的借口,心里窃笑。「好极了!」 「明晚7时,我到你家接你。」 「到时见。」 董敏玥抱着电话,在床上滚来滚去。 ----终于,给自己盼到了。 一年一度的生日,这么特别的日子,董敏玥当然希望可以和心上人约会。可是,这由不得她来选择。 ----戚立言,这无胆匪类,眼里的炽热明明瞒不到别人,也瞒不到自己,但她却一直不开口。 她不开口,董敏玥也不主动,就这样一直拖下来,转眼便是三年过去。 读者也别怪董敏玥任由宝贵时光白白流逝----她一向是直女,对与同一性别的人谈恋爱,心里始终有些犹豫。 是的,董敏玥喜欢戚立言、欣赏她、也常常想起她,但这些可代表「爱」?董敏玥不敢确认。 董敏玥为了明白自己的心,故意与男生拍拖。 一次、两次、五次、八次,全是失败收场。 ----董敏玥抚心自问,男友们对自己不可谓不好,无疾而终全因为自己不投入。 无论面对着谁,她总是拿来跟戚立言作比较。 ----这个他不及她聪明能干勤奋上进。 ----那个他不及她细心週到温柔体贴。 ----他、他、他不及她有情趣、有品味、有个性…… 董敏玥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满满的,全是戚立言的影子,根本容不下其他人。 但要董敏玥作出主动,她却死也不肯。 ----虽说眼里的炽热骗不了人,但戚立言一天不表白,一天也有机会是自己表错情。万一真是误会了,自己的脸子应该搁到哪里去? ----但这样子一天又一天拖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了局? ----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她开口? 董敏玥反覆思量,一夜未合眼睛…… *********************************************************** 大门打开,触目一大片火红的玫瑰花。 「生日快乐!」戚立言一脸紧张。 董敏玥满心欢喜,却故作冷淡:「太破费了!」 「你喜欢就好。」戚立言轻声问:「可以出发了吗?」 「本来是可以的。」董敏玥偏着头:「但我改变主意了。」 「为什么?」戚立言大惊失色。 「我姐姐刚才来电,问我今晚跟谁庆祝生日,我回答跟朋友,她便警告我----大日子跟人家吃饭,只怕引起误会。」 「误……误会?」戚立言吶吶地问。 「我姐说得对----『生日一年才一次,当然要跟心里最重要的人在一起欢渡。要是对方只是普通朋友,就别惹误会!』。」 「不……绝不会!」戚立言急得声音直抖。 「只怕误会的是我自己。」 「你是我心里最最最重要的人。」戚立言一字一字地说:「以后的每一个生日,我也希望能够与你共渡。」 董敏玥咬唇笑……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零二缘 - 口罩风云 新型冠状病毒肆虐,全球笼罩在恐慌之中。 口罩,成了人们除却空气和水外,赖以生存的必需品。 香港是纯商业城市,不生產口罩,完全依赖全球各地进口,遇上禁运,便沦为孤岛。 人们为着那一只只薄薄的口罩,各出其谋……. *********************************************************** 林楚楚漂亮迷人,身边追求者眾,她左挑右选,一直未能选定认真发展对象。 好不容易,经过多轮淘汰,剩下三位候选人。 ----张玛姬、李天娜、施为乐。 林楚楚定下考验题目,从而决定谁当她的女友----一星期后,给她送上300个口罩。 这天,三名追求者济济一堂。 张玛姬率先献上10盒口罩,共500个,超额完成。 李天娜随后奉上十数包形形式式的散装口罩,数一数,也有300个,合格。 施为乐从手提包取出两盒口罩,交出去。 不待林楚楚开口,张玛姬便大嚷:「两盒?才100个,数目不对,失败了失败了。」 林楚楚用手势阻止她,问施为乐:「就这些?」 施为乐吶吶地说:「对不起,我已尽了力。」 李天娜呵呵笑:「区区几百个口罩也找不到,足証你无能,根本无法好好照顾楚楚,还不赶快弃权?」 施为乐垂下头,咬唇不语。 林楚楚微微一笑,问张玛姬:「告诉我,这么多口罩,你怎找得到?」 「说来话长。」张玛姬满脸得意:「开始时,我坐在电脑前不断搜索网店订购。但不断被取消订单、被假网店骗钱、还被卡在海关,最终一个也收不到。没办法,只好多花十倍价钱,从一家杂货店购买,全都带来给你了。」 「原来你花大价钱买来口罩。」林楚楚点点头:「但你没有看清楚包装标籤,这些口罩没有註明bfe、pfe、vfe,完全不合规格,无法防病毒----真是笨蛋!」 张玛姬目定口呆。 「我的口罩全是原价购入,甚至是免费得来。」李天娜一步踏前:「我留意报章杂志网上啟事,知道哪里有平价口罩或免费派发,便动员家人亲戚朋友一同去排队。时间是花了不少,但没花冤枉钱。」 「时间就是金钱。」林楚楚摇头:「何妨,你跟些老弱妇孺争夺社会资源,真的不会脸红?」 李天娜脸色转青再转白。 林楚楚转头问施为乐:「你的口罩怎么得来?」 「在疫症爆发最初期,口罩供应尚算正常,我便在坊间购入大量口罩,以备不时之需。」施为乐轻声回答:「全部按原价,大约一块钱一个,总共买了20盒……」 「听你吹牛!」张玛姬打断她的话:「难道你是先知?早知口罩缺货,预早购入?」 「说谎不打草稿!」李天娜也插口:「你要是早早买入1000个口罩,怎会只拿100个来虚应故事?」 林楚楚看着施为乐:「你有什么解释?」 「我家附近的社区中心,专门服务独居长者和伤残人士,他们很需要帮忙,所以我……」 「你把口罩都送人了?谁信你!」张玛姬翻白眼。 「也对,无凭无据,你怎会相信我?好吧!我弃权。」施为乐搔搔头:「但楚楚,你一个人也用不着这么多口罩吧?可以让我拿回去送给有需要的人么?」 「看你多寒酸!竟想把送出的礼物取回,丢脸!」李天娜满脸鄙视。 施为乐苦笑,拉开大门准备离去。 「等等----」林楚楚一手拉住她:「这些口罩可以帮助很多人,来,你带我一起去派给他们……」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零三缘 - 媒人 叶秀清已经连续加班了一星期。 这夜,零时十分,终于把工夫赶完,可以回家休息。 她掏出锁匙开门,大门给反锁了。 叶秀清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使劲地按门铃,也给男友胡振明打电话。 两者都不回应。 叶秀清再接再厉,不屈不挠。 对方也一样。 这样僵持了十分鐘,叶秀清宣佈放弃。 她致电龚念庭,两人的媒人。 「我现在来你家。」电话接通后,她拋下这么一句,也不等对方回答,便关上电话。 半小时后,叶秀清抵址,按门铃。 才两秒,大门已给打开,一张满是担忧的脸容出现眼前。「秀清----」 「给我弄点吃的,我饿坏了。」叶秀清逕自走进客厅,歪倒在沙发上。 「早准备好了,趁热吃吧!」龚念庭捧上一碗她最爱的鲍鱼水饺汤麵。 「谢谢。」叶秀清接过,大快朵颐。 龚念庭坐在她对面,咬紧嘴唇。 「你别紧张!」叶秀清忍不住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振明打给我了。」龚念庭吶吶地说:「……他说,只是误会……」 「误会?」叶秀清「噗嗤」一声笑出来:「只差捉奸在床罢了。」 「……对不起。」龚念庭不由垂下头。 「道歉的人不应该是你。」叶秀清摆摆手:「不过,道歉什么的,我根本不在乎。」 「振明不珍惜你,将来一定会后悔。」 「他后不后悔,不关我的事。」叶秀清牵牵嘴角:「我已下定决心跟他分手。」 「振明只是一时犯糊涂。」龚念庭努力劝说:「圣人也会有错,请你给他机会。」 「不可能,他已触及我的底线。」叶秀清声音冰冷:「我一定要跟他分手。」 「可是……」 「别『可是』了。」叶秀清眼珠一转:「你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肯承认,我跟胡振明是不可能的?」 「……你们是这么登对……」 「一男一女在你眼里,就是登对?」叶秀清提高声音:「我爱静,他爱动;我喜欢留在家,他喜欢出外消遣;我是素食者,他无肉不欢。」「你当日大力撮合我们,根本就是乱点鸳鸯谱。」 「对不起!是我考虑不週。」龚念庭的头越垂越低。 「我知道你的出发点是为我好。」叶秀清有点不忍心:「但你根本不了解我……」 「不要紧!」龚念庭忽地抬头,兴奋地说:「我表弟国威,和同事志刚,都是很出色的男生,可以介绍给你认识……」 「够了!」叶秀清大喝一声:「龚念庭,你究竟有完没完?」 龚念庭给吓得呆住。 「即使你把哈利王子介绍给我,我也不会喜欢。」叶秀清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我心里,早就有了真正喜欢的人。」 龚念庭回过神来,满脸欣喜:「早说嘛!早知我就不用替你担心了。」 「你担心什么?」叶秀清轻咬唇片。 「像你这么优秀的女人,一定要找个同样优秀的男人好好照顾你。」龚念庭理所当然地说:「只怕你一时不察,看错了人,误了终身。」 「你要是不放心,」叶秀清低声说:「大可以亲自出手----」 龚念庭怔怔地看着她。 「但不是当媒人。」叶秀清轻轻凑近她:「而是当我的爱人……」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零四缘 - 道别 我是嘻嘻。 五十五个月前,我来到这个家,现在,我走了。 我没有遗憾。 在这里,每一刻,我都快乐无比。 我的僕人,和她的家人,表现满分。 ----她们不单给我一个安全的住所,还有可口的食物,温柔的拥抱、抚摸和亲吻。 我生活在爱中,肩负着使命。 我的使命,就是让僕人明白,什么是「爱」。 我完美地向她示范----想要获得幸福,一定要靠自己争取。 我永远是大家目光的焦点。 我永远抢在其他生物面前,成功夺得所有人的注意力。 我永远坦率地表露自己的情感----喜欢是喜欢,讨厌是讨厌,直来直往,从不卖账。 当然,因为我是王子。 我是尊贵、骄傲的王子。 我怜悯我的僕人,给予她爱心,并教育她。 没有人能抵抗我的魅力。 犹记得,我的僕人,最初,并不喜欢我。 我知道,因她拒绝带我去逛公园。 那时候,我还在那个志愿机构,我已忘了,我是怎么到那里的。那是一个不美好的记忆,我故意忘记。 僕人和她的伴侣来到那机构,本意是领养一头柴犬。但因为某些原因,失败了。 机构的义工建议她考虑独一无二的我,但她一口拒绝。 ----理由是,她不喜欢芝娃华。 那义工倒聪明,请求她带我到公园逛一圈。 她还想拒绝,理由是她既然不愿领我回家,便不想给我虚假的、片刻的温情。 但她的伴侣坚持。 僕人无可奈何,她不懂拒绝人。 我知道,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僕人故意表现冷漠,拒我于千里,全程摆弄着手机,不愿跟我有任何接触。 她的伴侣责备她。 她叹口气,收起手机,双手随意地拍拍大腿。 我从两米外,九秒九奔到她跟前,扑上她的大腿,舔她的脸。 冰山在瞬间彻底融化。 ----她宣誓向我终生效忠。 我批准了她的请求。 她把我带回家,向我奉献所有爱心。 她害怕我孤独,开始替我物色同伴。 一切以我的爱恶为依归。 选来选去,我选择了乖巧温驯听话的八哥女,「哈哈」。 哈哈的身世也很可怜,全靠我的善心,她也来到这个幸福的家。 ----托我的福,她才能活得无忧无虑,她也懂感恩,即使比我强壮、比我庞大,但永远让着我,跟在我背后摆尾。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我每天都活得开开心心。 我是无比尊贵的王子,地球都为我而转。 即使是比我大上几倍的生物,只要我看不顺眼,想吠就吠,想咬就咬,根本不必理会后果。 只因我知道,我的僕人,一定会保我无恙。 对,我不断测试僕人对我的忠心程度。 ----我会任意咬坏任何东西。 ----我会到处留下我的痕跡。 ----我会使劲跳跃,以她的胸口、脸庞作跳板。 ----我会在她的嘴边抢走零食。 ----我会咬住她的指尖…… 我的所作所为,一切都是要让自己的烙印,深深印在她心上。 我要她永远也忘不了我。 我知道,我始终要离开,这是不能抗拒的事实。 这辈子,我已走完,我将要开展下一段生命歷程。 我将会拥有更美好、更快乐的将来。 即使不捨,我也不会回头。 我知道僕人会伤心、会难过,但对不起,我无法改变命运。 我知道,她深爱我,也会祝福我。 最后一句话,我一定要让她知道----我爱她,跟她在一起,我无悔无憾。 将来,我们一定会在某地,再聚……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零五缘 - 祖父 (1) 庄禧和从邮差手中接过一封掛号信。 寄件地是荷兰。 庄禧和马上猜到那是什么,她拆开来细看,果然是。 ----荷兰律师行寄来,阐明庄禧和与乔奕舜的婚姻关係在2020年6月1日正式终结。 简单便利,毋须亲往当地办手续,只需用电邮申请及缴付费用。 早知这么容易,那就不必拖这么久,白白浪费这么多宝贵光阴。 庄禧和给自己斟了半杯白兰地,庆祝正式回復自由身。 酒才喝了一半,手机响。「我是庄禧和。」 「你收到消息了吗?」那头传来乔奕舜的声音。 「刚收到。」庄禧和努力保持声音平淡。「想不到这么快便办妥。」 「看来,我们说的不是同一件事。」乔奕舜急躁地说:「祖父要回香港,你知道吗?」 「祖父?为什么突然回来?」庄禧和的声音不禁提高两度:「什么时候抵埗?」 「明天中午前。」乔奕舜颁令。「你立刻回来大宅。」 「好吧!」庄禧和叹口气:「给我三小时。」 「日用品我会准备好,你只需带几件衣服,我让司机来接你。」 「知道。」 庄禧和马上进房收拾行李。 两小时四十五分后,她回到庄家大宅。 「把行李箱交给萍姐。」乔奕舜吩咐:「过来这边,我要跟你夹口供。」 庄禧和乖乖听令。 「这半年来,你都干了些什么?」 「我到南美旅游了两个月,举办了一个摄影展,参加了四项铁人赛。」庄禧和扳着手指头。「得了最杰出义工奖……」 乔奕舜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还是这么不务正业!」 庄禧和擦擦鼻子,也不生气。「那你呢?」 「开了二十间分店,拓展中东市场,进军医疗用品业。」乔奕舜抱着臂弯:「庄氏股价持续攀升,是表现最好的蓝筹股之一。」 「果然厉害!」庄禧和只好竖起大姆指:「祖父当日决定把庄氏交给你,绝对是英明抉择!」 「别卖口乖,我迟早要把这大包袱还给你。」 「千万不要!」庄禧和慌忙大力摆手。 「离婚手续已正式办妥,不能再拖下去,你还是赶快回来接掌庄氏吧!」 「我们之前不是早达成协议----离婚是私事,庄氏是公事,公私不混谈?」 「纸始终包不住火。」乔奕舜皱眉:「要是给祖父知道我们已经离婚,只怕……」 「只有见步行步。」庄禧和伸伸懒腰:「不介意的话,我想回房休息。」 「也好,明天紧记要打醒十二分精神。」 「小姐,睡房已收拾妥当。」萍姐走过来说。 「我睡客房就好。」庄禧和抢着说。 「祖父这么精灵,分房睡只怕瞒不过他。」乔奕舜撇撇嘴:「只好暂时委屈你一下。」 「既然你不介意,」庄禧和搔搔头:「我也没所谓。」 看到睡床上并排着两个单人睡袋,庄禧和禁不住自嘲般苦笑起来…… *********************************************************** 大门打开,满头银丝,高大健壮的祖父出现眼前。 「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骗我?」「你们答应过来澳洲陪我过圣诞,结果呢?」 「庄氏事情太多,」乔奕舜皱眉头:「实在走不开。」 「长命工夫长命做。」祖父慈祥地笑:「休息是为了走更远的路。」 「知道了。」 「祖父----」庄禧和拉着他的手直摇:「快来想想,明天到什么地方玩?」 「一天到晚就知道玩玩玩。」祖父敲敲她的头壳:「白长得这么精灵,一点也不晓得上进!」 庄禧和耷拉着脑袋,低声咕噥:「还不是遗传了你的基因……」 -待续-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零六缘 - 祖父 (2) 庄禧和的祖父庄耀邦乘着改革开放的浪潮,靠粮油杂货起家,创立庄氏集团。 他独具慧眼,知晓自己唯一的孙女庄禧和全无商业头脑,要是把偌大的家业交给她,跟扔进大海没分别。 于是,他积极为庄氏物色及培育人才。 由最初级的见习生着手,他仔细挑选,重点培训,务求寻获理想接班人。 聪颖果敢坚毅硬朗的乔奕舜从芸芸眾生中脱颖而出,深受他的赏识。 所以,当庄禧和与乔奕舜不约而同坦然「出柜」,祖父不单没有伤心失望,反而满心欢喜。 他大力撮合两人。 庄禧和和乔奕舜无论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完全南轩北辙,却像是前世孽缘,两人居然一见钟情。 为免夜长梦多,祖父极力主张她们闪婚。 两人半推半就,终于结为同性婚姻伴侣。 祖父随即把庄氏交给乔奕舜接掌,自己环游世界享受人生。 俩口子也不是没有过快乐温馨的日子,只可惜,太短…… *********************************************************** 祖父在港两星期,两人扮演恩爱伴侣,陪他到处吃喝玩乐,总算没出什么纰漏。 明天,祖父便起程回澳洲,两人终于可以吁口气。 谁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离婚这么大件事,你们到底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祖父一脸寒霜地瞪着她们。 「……」两人措手不及,呆若木鸡。 「当日你们在神父前宣誓,珍爱对方一生一世。」祖父痛心疾首:「谁想两年还不到,你们竟然……」 「对不……」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祖父打断庄禧和的话:「要说,就跟对方说,跟自己说。」 一阵沉默。 「对不起!」终于,庄禧和咬着唇,跟乔奕舜说:「我明明知道,你心里并不爱我,只是不想逆祖父的意思,才决定跟我在一起。」「我以为自己终有一天可以感动你,是我太天真,太自以为是……」 「不,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乔奕舜抢着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不会喜欢我这种人,只是为了孝顺祖父,才勉为其难跟我结婚。」「我一直叫自己忍耐,可惜实在管不住那臭脾气……」 「等等----」祖父用手势止住两人。「你们两口子的问题,怎会牵涉到我?」 「为了报答你,她才勉强自己嫁给我。」庄禧和苦涩一笑。「她心里根本从来没有我。」「所以当我提出分手,她不单不尝试挽留,反而一口答应下来。」 「说什么混话?要报恩的话,我自会发奋工作,怎需要牺牲自己终身幸福?」乔奕舜额角青筋显现。「倒是你,你不想祖父失望,才闭上眼睛往火坑跳……」「既然这么难为你,我又不是虐待狂,当然只好放你自由……」 「够了够了!」祖父低叱。「你们之间出现问题,不去寻求解决方法,反把责任推给无辜的老人家,实在太没出色了!」 「你根本不明白……」 「不明白的是你们。」祖父同时敲响她俩的头壳。「两人明明相爱,却对自己对对方没一丝信心,出了问题不反省改善,一味想着逃避弃权,没半点体育精神。」 「横竖我都给利用尽了,也不差这一点点----」他一锤定音:「你们给我好好相爱三个月,三个月后,你们要聚要散,我再也不管了!」 庄禧和和乔奕舜对视良久,终于,同时向对方伸出手……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零七缘 - 同居 向沛湖跟女友分手了。 女友随即搬离爱巢,头也不回。 向沛湖此后一人独佔七百呎村屋顶层。 但她胆小得叫人无语----怕黑、怕贼、怕老鼠甲甴。 还经常在半夜里惊醒,叫天不应,叫地不闻,只好把自己整个人埋在被窝里颤抖到天亮。 她把心一横,决定招同居者。 「村屋住客诚徵同居、女、无神论者、懂自卫术、从容应付老鼠甲甴,租金可议。」 向沛湖把招租啟事上载到同志讨论区。 半小时后,她收到苏允鈺的私讯。「什么时候可以看房子?」 向沛湖回覆:「现在。」,并输入地址。 「我马上来,一小时后见,谢谢。」对方也很爽快。 门铃响,向沛湖透过防盗眼,看见一个高高瘦瘦文质彬彬的女郎。 她打开门,皱着眉头问:「你真懂自卫术?」 「我是柔道六段,红白带。」对方出示手机,上面显现着她全副武装、神威凛凛的相片。 「你真的不怕老鼠和甲甴?」 「我曾经在灭虫公司当暑期工,荣获最杰出员工金奖。」 「我患有神经衰弱,经常半夜发恶梦和尖叫,你要有心理准备。」 「无问题,我但求有个安全舒适的居所,其馀一切好商量。」 「初步面试合格。」向沛湖满意地点点头:「请进来参观。」 苏允鈺对这三房两厅的简约装潢也十分满意。 「至于租金……」 向沛湖抢着说:「三千,包水电煤杂。」 「太便宜了!」苏允鈺搔搔头:「只怕有古怪……」 「那五千好了。」向沛湖没好气。 「不,三千正好。」苏允鈺掏出钱包:「规矩是『两按一上』,这里九千元,请给我锁匙,我明早搬过来。」 向沛湖把锁匙交给对方。「租约什么的我没准备好,明天才补签吧!」 「好。」 第二天,苏允鈺拖着一个行李箱和一个半人高的背囊入住。 到了午饭时段,苏允鈺打算叫外卖薄饼,顺便问问向沛湖可有兴趣。 向沛湖擦擦鼻子:「我煮了瑶柱鸡粥,赏脸么?」 苏允鈺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还包伙食?实在太过份了!」 「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以后可以负责把垃圾送到收集站。」「要走十分鐘暗路呢!」 「交给我吧!」苏允鈺拍拍胸口:「全屋清洁连洗碗洗厕所,我统统承包下来。」 向沛湖大喜过望:「你的衣服也可以拿出来一起处理,我洗熨衣物已达五星级酒店水准。」 「你要添置家庭用品粮油杂货汽水零食,记得叫我同去。」苏允鈺豪爽地呵呵笑:「钱要出一份,力更要出一份。」 「好好好……」 *********************************************************** 半年转眼过去。 两位同居者相敬如宾,相逢恨晚。 ----家务分工合作,开销公平分摊。 不知是否心理作用,现在苏允鈺住在邻房,向沛湖夜里睡得安心又放心,再也没有发过恶梦。 苏允鈺得到向沛湖精心餵饲,重了足足五公斤,脸颊也红润水嫩起来。 为了保持健康窈窕,她们开始早餐前晨跑,晚饭后散步,假日或是游泳,或是攀石。 她们还一起逛街、看电影、听音乐会、到外地渡假。 虽然没有火花、激情、触电的感觉,但任谁也不能否认,两人之间那微妙的情愫正不断滋生繁衍蔓延…… 中间那一层薄薄的纸,究竟会由哪个她率先鼓起勇气捅破呢?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零八缘 - 童话故事 汪洁雯与网友岑兆祥远距离恋爱了两年,情投意合,于是刚大学毕业的她决定从英国来港,跟他谱写童话故事的新一章。 当汪洁雯拖着一个大型行李箱抵达香港国际机场时---- 「请问是汪洁雯小姐吗?」一名陌生女郎迎上来。 「我是,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岑兆祥的姐姐岑悦童。」女郎自我介绍:「路上辛苦了,我们赶快回家休息吧!」 「兆祥有事情忙不能来接机?」汪洁雯蛮不好意思:「其实不需要劳烦岑小姐,我有他的地址,自己乘的士就好。」 「兆祥他……」岑悦童咬咬唇:「他出差了,短时期内不会回港。」 「什么?」汪洁雯大吃一惊:「怎么从不听他提起?」 「是公司临时决定的,他昨天才上飞机。」岑悦童吶吶地说:「你关手机了吧?他应该发了信息给你。」 汪洁雯打开手机,果然看见一条未读信息----「洁雯,我出差澳洲,归期未定,不敢耽误你宝贵青春,望早日觅得如意郎君,祝生活愉快!」 汪洁雯手一松,手机跌在地上。 岑悦童连忙拾起手机,只见萤光幕上已有一道大大的裂缝。「对不起!」 「说『对不起』的不应该是你。」汪洁雯大力按住胸口:「岑兆祥,你这孬种!」 「兆祥不是存心骗你----」岑悦童低声说:「他以为你也是玩玩而已,谁想到你真的来港……」 「玩玩而已?」汪洁雯不怒反笑:「是他誓神劈愿要跟我结婚的,现在竟然……」 「这次是他不对,他也不祈望你会原谅他,只希望你以后可以好好生活……」 汪洁雯摆摆手:「别说了,我认栽。」「再见。」 「洁雯----」岑悦童拉住她:「你在港人生路不熟,不如先到我家……」 「岑小姐,我们素不相识,也无任何关係,你何必替我担心?」 「你们走到这一步,其实我也有责任……」 看见汪洁雯满脸疑惑,岑悦童吶吶补充:「……我这当姐姐的管教不严。」「你一个女孩子孤身来港,诸多不便,我有责任好好照顾你。」 汪洁雯心里盘算了一下,决定跟她走。 ----最正路当然马上买机票回英国,但这段情一直备受家人朋友反对;如果现在打道回府,面子实在搁不来。还是先在香港逗留一段日子,再慢慢打算。 岑悦童住在新界村屋地下连花园,与六头品类、形态各异的混种小狗同居。 ----看来,这岑悦童素有收留被遗弃动物的嗜好。 岑悦童早把客房收拾妥当,并已准备好晚饭。 汪洁雯还以为自己无故被甩,心情跌入谷底,应该没什么食慾。谁知道,那一阵阵饭菜香味飘入鼻际,肚皮竟咕咕作响。 简简单单几个家常菜,竟令汪洁雯瘫坐在沙发上打饱噎。 「我们习惯饭后散步一小时。」岑悦童说:「失陪了!」 汪洁雯趁此机会,到处参观。 她打开这房门,发现里面像是个小型图书馆,分门别类地摆放着世界各地的童话故事书。其中一角,还有整整一系列「童悦」的作品----汪洁雯最喜爱的童话作者。 「『悦童』,『童悦』……」汪洁雯脑里突然灵光一闪:「这岑悦童,难道就是『童悦』?」「那之前一直为自己提供参考资料,撰写毕业论文的人,会不会根本不是他,而是她……」「难怪笔触语调这么细腻敏感温柔深刻……」 汪洁雯的嘴角忍不住悄悄弯起----这童话故事,未完待续……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零九缘 - 隔离 邱冠宇从美国出差回港,根据政府隔离令,需要接受「家居隔离」十四天。 对于她这种只把家里当酒店的人来说,不啻是被判「有期徒刑」。 尤其是,家里还有一个跟自己正面临分手边缘的同居女伴祝嘉贤。 ----两人拍拖两年,同居四年,分房睡半年。 曾经深爱的人,随着时间流逝,渐渐变得相对无言,相敬如冰。 要跟祝嘉贤在小小的房子「困兽斗」整整十四天,邱冠宇知道,这必定相当难捱。 隔离第一至第三天,邱冠宇天天马拉松式煲剧,日晚三餐全靠外卖直送解决。 期间,只跟祝嘉贤碰过几次面,交换过漠然的眼神。 隔离第四天,下午茶时份,邱冠宇给一阵浓郁的土耳其咖啡香味引醒。 邱冠宇半眯着眼睛追踪香气来到饭厅,看见祝嘉贤正和两只胖嘟嘟毛茸茸的比熊狗分享英式下午茶点。 祝嘉贤瞥了她一眼,用低得几乎不打算让对方听见的声音说:「咖啡和甜品也准备得有点多,不介意的话也来嚐嚐吧!」 邱冠宇对美食的抵抗力一向零分,只犹豫了两秒,便上前大快朵颐。 饱餐一顿后,邱冠宇对祝嘉贤说声:「谢谢招待。」,然后入房继续闭关。 隔离第七天,邱冠宇约了公司同事开视像会议,准八时半起床。她打算到厨房准备早餐,但对全新型号的电磁炉和手动咖啡机束手无策。 「让我来吧!」背后传来不冷不热的声音:「和牛菌菇起司堡,配摩洛哥咖啡。」 邱冠宇半秒鐘也不浪费,直接点头:「麻烦你了!」 吃完营养高味道好的早餐,邱冠宇头脑清醒、精力充沛,表现超乎理想,受到大老板点名嘉许。 会议完毕,心情大好的邱冠宇打开房门,却发现整间屋静悄悄的。 邱冠宇猜想,祝嘉贤应是遛狗去了。 邱冠宇来到小小的阳台,看见花架上那层层叠叠的丽格海棠----丽格海棠特别难养,特别在夏季高温的时候,水多一点容易烂根,水少了容易乾枯萎蔫;只可以放在有散射光的地方养护,不能放在有强烈日照的地方,也不可放在风口,简直比林黛玉还要娇贵。 邱冠宇记得,犹在热恋期,自己跟祝嘉贤提过喜欢这种花,她便专诚向新界的老花农拜师学艺,细心栽种这些花儿,只为搏邱冠宇一声讚赏。 邱冠宇回到客厅,看见角落里的大型储物箱,顺手拉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剃毛器、梳子、吹风机、大小号剪刀等等狗狗美容工具。 ----那两头比熊狗精灵活泼,人见人爱,但十分难打理。牠们的毛发非常浓密,长得快,很容易打结和得皮肤病,必须常常洗澡、梳毛、修剪,动輒花上数小时。 邱冠宇怎能忘记,狗狗是自己坚持要养的?但除了头三个月,往后所有餵食、散步、清洁、美容等繁重琐碎的工作,全都推到祝嘉贤身上。 还有书架上那林林总总的烹飪书册----为了邱冠宇这吃货,本是「地狱厨神」的祝嘉贤努力搜罗世界美食指南,费尽心思满足她的肚子…… 邱冠宇感到后背一阵阵发麻----为什么自己这么善忘,麻木、冷酷,对祝嘉贤的付出和牺牲视作等间?只一味放大和聚焦她的缺点和不足?完全忽略和漠视她的关心和爱心? 邱冠宇暗暗握紧拳头----隔离还有七天,自己就利用这馀下来的时间,跟她好好相处,寻回那片浑忘了的「初心」……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一十缘 - 同车 沉逸朗新受聘于一间跨国企业,工作条件及前景也十分理想。 唯一令她苦恼的是,公司位于港岛南,而她住在新界西。 每天上下班像是八万五千里长征----要转三程车,即使再顺利也要耗上近100分鐘。 每次通勤后,沉逸朗都筋疲力尽、只剩下半条人命。 于是她考虑买车代步。 ----驾车在香港是奢侈品,牌费、保险、停车场、隧道费、汽油钱、维修补养,保守估计,每月至少要花费上万元。 ----但要是拥有汽车,通勤时间便只需40分鐘,不用再把宝贵生命浪费在无聊的交通上;时间节省下来,可以休息、进修、运动,假日也可以到处吹风游玩,重拾生活乐趣。 她开始留意二手车网站和杂志,物色理想座驾。 经过两星期仔细比较思量,她最后敲定一架车龄三年的红色tesla电动车。 她与车主莫颖心联络,相约试车。 莫颖心很爽快,把地址发给沉逸朗,让她方便时过来。 竟然就在附近,走路才十分鐘,沉逸朗当然马上行动。 当她看见那车和人时,脑里不禁泛起「香车美人」这四个字。 沉逸朗努力抑制心头小鹿,把注意力放回车子上。 ----车身连车軚也光洁无瑕,车厢内清爽整洁,第一个印象满分。 「莫小姐,我想开车逛两个圈,你不介意吧?」沉逸朗吶吶地问。 「当然不介意。」莫颖心微笑,主动坐到副驾驶座。 沉逸朗上车,发动车子,缓缓往公路驶去。 沉逸朗早把「试车攻略」熟读,她加速、减速、剎车、转急弯、转线、上落斜,走颠簸路,发现这车马力够、汽车换低穿档畅顺、引擎无噪音、剎车踏板和軚盘无阻力拉力,没有明显盲点----表现简直令人惊喜。 「这车走的里数不算少,但就像新车一样。」她忍不住讚叹:「你保养得真好!」 「虽然它是上班代步车,但我们很爱惜它,花了很多心血保养。」 「那怎么捨得把它卖掉?」沉逸朗一时好奇。 本来一直脸带柔和微笑的莫颖心脸色一凝,过了半晌,才低声说:「车子是我前度主驾……她有了新人和新车……」 「对不起!」沉逸朗恨不得摑自己一个大耳光。 「不要紧。」莫颖心苦笑:「其实我也不捨得卖掉它,没有它,每天要花两个多小时通勤,但我实在不喜欢驾车,只想当乘客,所以不得不割爱。」 「你工作的地点很远?」沉逸朗忍不住问。 莫颖心说出地址,居然跟沉逸朗的公司只相距两条街。 沉逸朗胸口一时热血上涌:「……我刚巧也在附近工作,也许,可以顺路接送你上下班。」 「要是这样,车子七折卖给你。」莫颖心瞪大那双乌亮亮的眼睛:「还跟你摊分隧道费和充电费。」 「成交。」沉逸朗咧嘴傻笑。 就是这样,沉逸朗获得了理想座驾和一个「同车」者。 每天的通勤成了她最快乐的时光。 车程中,两人交流着工作上、生活上的趣事琐事,令沉逸朗如沐春风。 即使不交谈,只静静听音乐,沉逸朗也觉得十分享受。 就是遇上大塞车,她不单不会不耐烦,反而偷偷欢喜。 到了假日,莫颖心不顾沉逸朗反对,帮忙洗车打腊。 完事后,两人便游车河,再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吃下午茶。 优哉悠哉的日子流水般过去,转眼已过了三个月。 明天,是沉逸朗的生日,她打算邀请莫颖心共进晚餐,并乘机向对方试探一下……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一十一缘 - 胎 我是一个三个月大的胚胎。 我的妈咪,欧静嫻,并没有预期我的出现。 我的出现令她震惊、迷惘、困惑、挣扎…… 因为,她是一个刚过三十岁的单身女人。 她未婚,也没有固定的恋爱对象。 一个圣诞狂欢派对之后,我出现了。 为了我,她担烦得完全没有胃口。 但我需要营养,所以指挥她的大脑,让她吃个不停。 但她吃了又吐,吐了又吃。 不是我故意折腾她,是她的潜意识叫她不要善待我。 但我遇强越强,拼命吸收着养份,矢志要成为一个健壮精灵活泼的婴儿。 她的心成了最惨烈的战场。 ----要、不要、要、不要、要、不要…… 我不是不明白她的苦衷。 她还未结婚,只有一份普普通通仅够生活的工作,无论精神上、经济上也不适宜拥有一个新生命。 而且,她不太喜欢孩子。 可是,她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你让她亲手扼杀一条生命,她也是万难办到的。 我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只好诚心祈求上天…… *********************************************************** 我是一个七个月大的胎儿。 我的妈咪,欧静嫻,最终还是选择继续孕育我。 ----每过一天,她便爱我多一分,终于,她发觉自己不能失去我。 但我的存在,令她饱受歧视、冷语和嘲讽。 家人、朋友、同事,完全不谅解她。 只有一个例外。 那就是她的中学同学甄小凡。 当她得知妈咪有了我,呆了五秒鐘,然后,声音充满喜悦:「恭喜你,你终于找到一个值得你永远爱着的人了。」 妈咪听了这话,忍不住哭了,却又笑了。 甄小凡厚着脸皮,死缠活赖要当我的契妈。 妈咪无可无不可----孩子多个人痛爱,应该不是坏事。 契妈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频繁。 每次出现,她都给我带来礼物----营养补充、胎教素材、婴儿用品、衣饰玩具…… 她还陪妈咪去做產检。 每次照b超,看见我茁壮地成长,她都不期然发出惊叹欢呼声。 有一次,她乘妈咪午睡,偷偷把脸贴在妈咪的肚皮上,细听我的动态,我顽皮地踢脚,把妈咪弄醒了,她也给吓得一跤摔在地上…… *********************************************************** 我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我的小屁股被打,只好瞇着眼睛哗哗大哭大叫。 当我努力睁开小眼睛,迎面一张满是汗水和眼泪的脸容。 「小宝贝,你真可爱!」 听她的声音,我知道,她就是我的契妈甄小凡,一个比我妈咪还要着紧我的人。 她把我捧到另一张同样疲累但充满喜悦的脸蛋面前:「静嫻,你看她的眼睛,简直跟你一模一样!」 「小傢伙,你快要了我的命!」她把唇片狠狠印在我的前额。 这就是我的妈咪?我马上爱上了她。 「她的名字,你到底想好了没?」妈咪转脸跟契妈说:「想了足足三个月,怎么还未有定案?」 「名字是给宝贝的第一份礼物,当然要精挑细选,选个你和宝贝都满意的名字。」契妈大力拍着胸口:「你放心,包在我身上。」 「孩子这么小,她怎么懂?」妈咪没好气。 「不,宝贝一副聪明相,一定懂。」契妈一副胸有成竹。 妈咪实在累透了,把我交给契妈,便沉沉睡去。 契妈抱紧我,把我亲了又亲。 我窝在她怀里,嗅着她的气味,在这世界上最安全的庇护下,悠然入梦----梦中,我、妈咪、契妈,相亲相爱,直到永远……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一十二缘 - 回报 戴修缘比潘唯霜早三年进这公司,算是她的前辈。 无论是公司制度、人事、习俗、秘闻,戴修缘总有她独特且深刻的见解。 她对潘唯霜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都主动给予中肯的忠告。 潘唯霜交的报告,她总要先看一遍,给她核数据、检错字、执格式。 潘唯霜要加班,她总是借故留下来,给她调咖啡、买外卖、送回家。 潘唯霜的声音有点沙哑,第二天便有精心泡製的足料沙蔘雪梨茶…… 她对潘唯霜的心思,连瞎子也可以嗅得出。 潘唯霜当然也知晓,她只是诈作不知。 潘唯霜不是无知雏儿,正相反,她的恋爱经验十分丰富。 和男的,和女的,也试过。 她不在乎对方的性别,只在乎对方的心。 过尽千帆,她只希望可以找到一个真正爱惜自己的人。 ----不单是喜欢她的外表,还喜欢她的性格缺点过去未来…… 可惜的是,由于她的长相身段出眾,所以很多人的着眼点都放在错误的地方,使她不胜其烦。 于是,她开始表现得犹如一个「收兵」的「港女」,只为尽快淘汰不合资格的追求者。 这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她面对着对自己慇慇关照的戴修缘,会表现得亳不在意、视作理所当然,甚至苛索更多…… 「我不是跟你提过几次,吴经理不爱看图表分析,报告要详细的文字表达,你这份报告全是图表,描写过于简略,就这样交上去,鐡定给打回头。」戴修缘苦口婆心地劝告。 「多麻烦,那你随意给我加几段好了。」 「又要我作枪手?」戴修缘皱眉:「我是没所谓,但你不试试动脑筋,以后的报告还是会不合格。」 「怕什么?你总会替我把关执漏的,不是吗?」潘唯霜满不在乎。 「我帮得你一时,帮不了一辈子。」戴修缘苦笑:「你还是自己靠自己吧!」 「哦?原来你的心意也是这么浅薄,才半年,没回报便打退堂鼓?」 戴修缘一愕:「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就是早已看清楚你的为人----」潘唯霜有点沉不住气:「付出了当然要回报,没回报或回报不理想当然要尽快止蚀,再另寻可能性。」 「你误会了……」 「误会?」潘唯霜冷哼了一声。「你骗骗自己还可以,不要妄想骗我!」 「我承认自从你进公司,我对你是特别关心照顾……」 潘唯霜抢着说:「你自己也承认了,不是我无中生有吧?」 「虽然我对你好,但不代表我有不轨心思。」戴修缘欲言又止:「我这样做,主要是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你姐姐。」 「我姐姐?」潘唯霜怔住:「你怎会认识我姐姐?」 「我跟你姐姐潘唯雪是大学同学。」 「但我从没听姐姐提起过你。」 「我暗恋她,却一直没胆子走近她身边。」戴修缘低声说:「我知道唯雪很痛爱你这个妹妹,我对你好,纯粹是想为她尽点心。」 「为她?但她已结婚,女儿已有一岁。」潘唯霜抿着嘴:「你这样做,什么回报也没有。」「还是说,你想我当替代品?」 「我从没想过要什么回报,更没想过让任何人取代她。」戴修缘缓缓地说:「我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潘唯霜咬着唇,心底柔软处被触动----这种不求回报、不问情由的付出,不正正是自己所珍视所渴求么? 「今晚有空一起吃晚饭吗?」她红着脸问……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一十三缘 - 新人旧人 旧人,还有一个流行的说法----最熟悉的陌生人。 魏靖华的旧人,褚媛芝,却从来不是陌生人。 魏靖华熟悉她,犹如熟悉自己。 ----她的身高体重性格爱恶三观,全在魏靖华掌握之中。 分手,是两人平心静气,多番商讨的结果。 理由是,大家不再相爱。 这其实不算是个好理由,但双方也无意继续投放精神心血,分手便是唯一出路。 本着歉意,魏靖华给褚媛芝留下一笔现款。 褚媛芝利用那笔钱,再加上多年积蓄,买了一所小小的房子。因为怕鬼和怕贼,她诚徵同居者。 这同居者,还是魏靖华从中引线的。 想不到,她俩一拍即合,火速成为恋人。 魏靖华没有妒恨,反而衷心祝福她们。 可是,蜜月期过后,新人也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叫褚媛芝苦恼不堪…… 「她又脏又懒,用过的碗筷堆在厨房,像细菌般滋生繁殖……」 「她沉迷网络游戏,半夜三时也不睡觉,到天亮狗也似的爬起床上班……」 「她无视我的付出,总爱挑剔我的错处,永远不能好好说话……」 魏靖华一阵沉默。 还以为对方比翼相飞,甜梦正浓,谁想到,她竟然和自己一样。 魏靖华身畔也有新人,而且,与她的她,恍如孖生姐妹。 ----夜不睡、早不起,像蝙蝠般生活。 ----无固定工作,投机炒卖,三更穷五更富。 ----对家庭全无贡献,像宠物般饭来将口,衣来伸手。 魏靖华和褚媛芝,都是严谨自律的人,努力工作,努力生活。 但另一半,却不约而同地,像寄生虫。 两人交流着对身边人的不满,怨气冲天。 她们对望一眼,虽然谁也不开口,但心里也明白,比起身畔新人,旧人明显优胜得多。 ----早知新人是这种货式,还不如跟旧人好好相处。 真是悔得肠子也变青。 那为什么还不分手? 她俩又再交换会心的眼神----分手,其实不是想像中这么容易。 人与人之间,开始了,总有感情。 分手了,像是拿把斧头,大力一劈,把一切斩断。又像是用小钝刀,一点一点,把整个人由头到脚,活剥了一遍…… 一个普通人,一生能够承受多少次这样的痛苦? 能将就的,就将就好了,也许,对方有朝一日会改变呢? 虽然大家也明白,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但至少,也抱有万份之一的希望----六合彩,不是也有人中么? 而且,即使再不好,现在的新人,也有她的优点。 ----她会撒娇、会发嗔,不像旧人般如石头般冷硬。 ----她会退让、会道歉,不像旧人般永远斗争至最后。 ----她是新人,有无限的可能性,不像旧人那样犹如死局。 新人纵有千般不是,如能加把劲经营,也许可以赢得惊喜。 即使这个新人真的不行,还有更新的人。 希望永远在明天。 「两人相处,谨记要互相迁就。」魏靖华轻叹了口气:「你要是有什么不开心,欢迎随时找我倾诉。」 「不找你诉苦,也不知可以找谁?」褚媛芝轻咬唇片:「想不到分开以后,我们才可以好好沟通。」 魏靖华微笑,笑里全是苦涩----上天真爱跟人开玩笑……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一十四缘 - 爱的延续 闹鐘准六时半响起。 邹映筠条件反射般睁开眼睛,正要爬起床,稍一回神,身躯便无力倒下,眼泪也无声涌出…… ----自爱犬嘻嘻去了彩虹桥,自己已毋须清早起床准备早餐和遛狗。 邹映筠整个人像是丢失了魂头。 也难怪她,一人一狗相依为命,刚踏入第五年。 邹映筠生性冷淡,对人类总是保持着适当距离。 唯独对这小宠物,倾注了全副精神心血时间。 嘻嘻去后,邹映筠犹如失掉主心骨,茶饭不思,死气沉沉。 她无心工作,请了长假,独自獃在家里悼念。 一般人无法理解她,认为她是「小题大做」。 只有贺欣楣,她的好友,深切感受到她的伤痛。 贺欣楣决意为她做点事,尽点心。 她仔细瀏览各个宠物领养中心的网页和脸书,终于找到一头模样儿与嘻嘻有七、八分相似的小狗。 当小狗被捧到眼前,邹映筠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一把抱住牠,泪水瞬间沾湿牠的头壳。 牠乖巧地轻舔她的脸颊,舐掉她的眼泪。 「牠叫豆豆,今年3岁,被前主人无故弃养,身世很可怜。」贺欣楣说:「希望你好好爱牠。」 邹映筠身体一震,把牠送回贺欣楣怀里。「我无法爱牠,嘻嘻的地位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替代。」 「绝不是要替代嘻嘻,牠可以永远佔着你心中最重要的位置。」贺欣楣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但你的爱心不应该就这么中断,应该延续下去,令另一只动物获得幸福。」 「这不是背叛嘻嘻么?」邹映筠狠狠咬着唇:「不,我不能这样做!」 「跟『背叛』完全不搭边。」贺欣楣语重心长地劝说:「你能够爱屋及乌,嘻嘻在天之灵,一定明白你对牠的爱如水长流,永不止息。」 「即使这样,我始终也……」 「先试一星期好不好?当是给个机会这小可怜,也给个机会你自己。」 「……好吧!」 于是,豆豆给留下来。 豆豆外表虽然跟嘻嘻相像,但性格却南轩北辙。 ----嘻嘻贪吃、贪玩,以霸佔邹映筠的注意力为首要任务;豆豆却乖巧、安静,目光总是随着邹映筠的身影转。 ----嘻嘻蛮横、覇道,对经过身边的同类乱吠乱追,令邹映筠尷尬不已;豆豆却友善、温和,与不同品种的狗隻也能打成一片。 ----嘻嘻爱破坏傢俱,经常随处大小便,操行零分;豆豆却爱乾净、守规矩得如模范生…… 一星期转眼过去。 贺欣楣前来按门铃。 邹映筠刚替豆豆洗完澡,使牠犹如棉花糖般又香又软。 「看来,你跟豆豆相处得还不错。」贺欣楣轻声问:「你会考虑永远照顾牠么?」 「牠很乖,跟嘻嘻相比,简直就像天使。」邹映筠眼里全是悵惘:「但我就是爱嘻嘻的『无法无天』……」 「即是说,你不要牠?」 「不,我要,我会尽全力好好照顾牠。」邹映筠苦涩一笑:「正如你所说,嘻嘻已到了新世界过新生活。我爱牠,怀念牠,应该把爱牠的心一直延续下去。」 她握着贺欣楣的手:「谢谢你,是你令我想通透的。」 贺欣楣眼窝发烫,半垂下脸,心里的话始终说不出口:「……对嘻嘻的爱可以延续,那对女友的爱呢?她已经辞世十年了,你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可以在我身上延续下去呢……」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一十五缘 - 接班人 陶致津考虑再三,还是把辞职信递上去。 朱老板很错愕。 ----陶致津刚领过十年杰出员工奖,一直是公司的中流砥柱。 她自问待陶致津不薄,想不到对方居然有异心。 她强捺住脾气,追问原因。 陶致津却回她一个无法反驳的理由:「在公司十年,已无突破,想出去见见世面。」 陶致津拍着胸口答应,自己一定会转行,虽然还未有定案,但绝对肯定不会投入敌军阵地,让朱老板放心。 朱老板无法可施,九十后的想法她完全无法理解。 她只好赶快刊登招聘广告,并交由陶致津自己挑选接班人。 陶致津认认真真地从上百份应徵信中筛选合适者。 ----这个有学歷无经验,难担大任;那个有经验无学歷,难上层楼;还有这个那个,总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和不足。 即使勉强选出,陶致津还未把工作范围说出大概,他或她便因各式各样的理由辞职不干。 眼见自己快要离职,还是找不到理想的接班人,陶致津心里也焦急不已。 她是富责任心的人,而且朱老板对她实在不错,她不忍心就这样把烂摊子丢下不顾。 她唯有早晚祈祷:「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终于,上天也受到她的诚意感动----一位一脸聪明伶俐的年轻女郎报到。 季诗雅,本科毕业,有三年相关经验。 ----有基础知识,未养成陋习,对工作仍抱热诚和干劲,简直完美。 还未提到她端庄秀气文静温驯,正正是陶致津喜欢的类型。 她被安排坐在陶致津旁边,方便陶致津手把手传功。 季诗雅基本功挺扎实,人又话头醒尾,陶致津欣喜之馀,恨不得把一身「武艺」倾囊相授。 季诗雅对这「小师父」也十分尊敬顺服。 这时候,朱老板横空接了一个大企划。 公司仝人不禁哗然----连负责清洁的群姐也知道,单靠一个季诗雅,根本无法应付。 季诗雅泪眼汪汪地看着陶致津。 陶致津对美女的眼泪防御力归零,只好咬牙接下这烫手山竽。 她俩加班加点,为新企划鞠躬尽瘁。 许是压力太大,季诗雅一再犯错,给朱老板当眾骂得哭起来。 「亏你还一直在我面前夸她,说她是理想的接班人。」朱老板冷冷地说:「就这料子,不扯后腿已经『还神』……」 陶致津心痛不已,却也无言以对。 陶致津回到座位,竟发现季诗雅正低头打辞职信。 「你要放弃了?」陶致津轻声问:「你之前还说这是你梦寐以求的工作,现在稍遇挫折便投降?」 「我太高估自己。」季诗雅眼睛通红:「现在有你在旁提点,还是左支右絀,我根本无法想像当你不在了,自己还可以怎么撑下去?」 「你只是经验不足,一切都会慢慢得到改善。」 「没时间给我慢慢改善了。」季诗雅抽泣:「你还有三天便离开公司,到时候只剩下我一个……」 「我不会丢下你。」陶致津一时胸口热血上涌:「我会跟朱老板说,把企划完成了再走。」 「真的?」季诗雅睁大眼睛:「你愿意留下来帮我?」 「我怎么会骗你?」陶致津温柔地看着她:「我决意好好栽培你,等你能够独当一面了,我才功成身退。」 季诗雅垂下头,脑里飘过朱老板的脸容----「姑妈,我总算替你留住她了……」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一十六缘 - 星寒与我 (心如篇) 爱上宋星寒那年,我----唐心如,只有十三岁。 那时的她,已是红船上有名有姓的小武,而我,只是一个任人叱责喝骂的小学徒。 ----好听的说是小学徒,实际却是没工钱没休假的小丫鬟,只要师父一不高兴,还随时不给饭吃。 每当我给师父打骂、给饿肚子的时候,星寒总会像天使般出现眼前,润泽我的心灵。 她会温柔地替我抹眼泪、送我好吃的糕点,还会大力鼓励我:「心如长大了,一定很漂亮;你要努力练功,将来我们便可同台演出了。」 为了她这一句话,我吃尽了苦头,流了数不清的汗水和泪水。终于,成为能与她比肩的「美艷亲王」。 在舞台上,我们演活了卿卿我我;可是,回到台下,却只是普通不过的朋友。 ----不,我绝不满足于台上的镜花水月;我要的,是星寒那片真心。 但她的心,像蚕蛹般一直密封着。 ----玉蝶儿欺骗了星寒的感情,自己却嫁人生子,遗下星寒伤心欲绝。 事情已过去三年,但星寒一直鬱鬱寡欢。 我默默守在她身边,懒理一干狂蜂浪蝶,静静看着春去秋来…… *********************************************************** 终于,我撑不下去了。 ----我自问一点也不比玉蝶儿差,对星寒的真心更远超对方。为什么星寒眼里始终没有我?还劝我慎挑结婚对象,别浪费青春? 半醉中,我跑去问星寒的好朋友顾学勤。 ----他心里有我,我一早已知;只可惜我心有所属,一直当他是兄长。 他苦笑:「最重要,是让星寒发现自己对你的感情。」 我如梦初醒。 在顾学勤的细意安排下,星寒遇见我和追求者相聚,表现亲暱。 她的脸色变了又变,并借故遁走。 看着她的背影,我忍不住咬唇偷笑。 绝不轻轻放过她,我马上到她家里,把她堵在墙角。 「心如的心事,难道星姐还不明白?」 「……假如……星姐心里也有心如的话,请亲口说一句吧!」 「我不是玉蝶儿,我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无论将来结果如何,我也绝不后悔!」 终于,她的防线犹如春暉化冰…… *********************************************************** 我得到了星寒,但我不快乐。 ----我的心很小,小得只有她,完全没有其他人和事的位置,但星寒不一样。她心里除了我,还有家人、姐妹、朋友、戏迷,任何人都可以随意走近她,抢夺她的时间、注视和关心。 星寒是滥好人,从不懂说「不」,我一早便知道。 但那是以前的事。现在,她是我的,只可以向我一人奉献精神心血时间。 她的生命,有我一个人便足够。我自会好好照顾她,对她的幸福负全责。 其他人与事,全部无关重要。 我的爱犹如天网,把她整个人由顶至踵团团缠绕着。 ----我日夜守着她,如影随形。 ----我杜绝她和任何人亲近,防患未然。 ----我要求她绝对服从,不惜一哭二闹三上吊…… 我一直兢兢战战、营营役役,耗尽心血,以为可以把她牢牢握在掌心;哪知,这个谁那个谁,还是悄悄进佔她内心。 「寧为玉碎,不作瓦存」,既然不能拥有星寒的全部,我寧愿什么也不要。 我断然跟星寒分手,为免她纠缠,不惜骗她说自己与顾学勤早有私情。 这笨蛋竟还含着泪祝福我…… *********************************************************** 「……星寒,下辈子我不会再轻轻放过你……」我缓缓闭上眼睛……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一十七缘 - 星寒与我 (月明篇) 「微臣十奏严嵩数罪状;第一本奏严嵩,鬻爵卖官,使邪奸充斥朝上;第二本奏严嵩……」 台上人眉宇清朗、声韵鏗鏘、威仪凛凛,浩然正气,谁想到,他居然是「她」? 我----杜月明,自幼沦落风尘,阅人无数,第一眼便看出这个红遍省港澳的大老倌宋星寒的真正身份。 「她为什么要女扮男装?」我轻声问自己。 答案呼之欲出----广洲湾是个保守老派的地方,一向看不起女文武生,宋星寒要在这里挣一席位,必须採用男子的身份。 坦白说,我有点失望。 但回心一想,又马上释怀----我只是欣赏她的演技做手,至于她是男是女,根本不是问题。 我像个痴心戏迷,一心想与偶像亲近。 我耍了些许手段,让宋星寒来到「醉月楼」喝花酒。 她仍是男装打扮----斯文、乾净、俊秀、纯厚。 眾宾客开她玩笑、逼她喝酒,她满脸尷尬,模样儿特可爱。 我忍不住挡在她面前。 「人家一个星寒,一个月明,就是名字已是绝配。这种五百年前的缘份一旦碰上了,怎不有如乾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不知谁在那边乱说一气,惹得哄堂大笑。 她的脸更红如大红柿。 我脸上堆笑,心却不由暗酸----杜月明是什么东西?怎能与她相提并论? 但她说:「宋星寒不也只是一个江湖卖艺人?谁又比谁更高贵了?」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眼浅----泪珠争先恐后地凝聚在眼眶里,我只好拼命掐着自己的手心。 ----她居然没有看不起这个卑贱的青楼女子,平等待我如朋友。 我应该怎样报答她的知遇之恩? 金钱、名声,我统统不再恋栈,只想留在她身边,平平淡淡过日子。 我为自己赎了身,离开广洲湾,隻身来到澳门,开了家小小的茶居。 能够每天为星寒沏茶做点心,间谈几句,我已觉得幸福满溢。 可惜的是,幸福的日子不长久。 唐心如回来了,容不下我。 「星寒是清清白白好人家,跟你这种不三不四的女人扯不上半点关係,你要还有半点良心,便立刻离去,别叫她的名声都被你玷辱了!」 看着满脸为难的星寒,我心里就像有冰锥在猛凿。 ----即使我洗尽铅华,即使我甘于平淡,我过往的黑歷史却始终不能抹杀。 我恨死了唐心如当眾揭我底牌,却也更恨自己令星寒蒙羞。 星寒犹如天际的明星,璀璨、耀目。 而我的存在,只会使她饱受非议和藐视。 我一定要离开,一定要还她无瑕的名声。 但我不会就这样算数。 我跟自己说----我一定会回来,一定要再次堂堂正正地站在星寒身边。 但区区一个弱质女子如我,还可以有什么作为? 对,我唯一的武器,只有这副臭皮囊。 当一个人下了死心做一件事,成功并不难。 我当上了爵士夫人。 ----虽然是续弦,虽然苏爵士己届七十高龄,但我已一跃成为货真价实的贵族家眷。 我终于可与星寒匹配。 看到唐心如的又疑又妒,我当然觉得吐气扬眉,满心舒畅。 但当我看见星寒看我的眼神,混杂着怜悯、安慰、难过和失望,我心里清楚知道,我和她,再也回不到从前。 跟她的缘份,终算是完全走尽了……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一十八缘 - 星寒与我 (逸梅篇) 「梅姐,你好,久仰大名。」宋星寒向我----江逸梅,伸出手。 我强自压下心头的汹涌,跟她握握手:「星姐,很荣幸得到你答应加入『醉艷梅』,希望我俩合作愉快。」 「难得梅姐这么器重星寒,星寒一定尽力演出,不会辜负梅姐的期望。」她说的虽是门面话,但听在我耳里,却熨贴窝心之极。 ----的确,为了能够与她同台合作,我绞尽脑汁、用尽人事、不惜财资,完全是志在必得。 现在,站在她的面前,看着她的笑脸,我所受过的劳苦、流过的眼泪,已彷彿得到补偿。 可惜的是,她根本想不起我。 不怪她,一别十年,当日落乡班的小梅香,变身成独当一面的正印花旦,任谁也难以想像。 我之有今天,全靠她。 ----当年,我随班演出,受到土豪欺侮,星寒激于义愤,带我偷走,使我免遭狼吻。往后,我发奋用功,矢志成名,以报她深恩。 这些年来,她一直是我心里明灯,无论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委屈,只要一想起她,我便会犹如给注入强心针,再次鼓起勇气继续拼搏。 我全心全意追求成功,只为有朝一日,能够与她比肩。 终于,我做到了----不单名成利就、拥有自己的戏班,还诚聘她当我的文武生。 却原来,已经太迟。 她身边,早有了红顏知己云羽衣。 ----她与她是一对儿,是圈内公开的秘密。 云羽衣把星寒照顾得无微不至,密不透风,滴水不进。 我没有打算挑战她。 我不愿星寒为难,我只想与她演对手戏,在台上,一偿素愿。 所以,我不单没有跟星寒相认,反而刻意冷待她。 我们是舞台上的最佳拍档,但下了台,我们却如君子之交,淡漠如水。 即使星寒向我示好,我都只是冷顏相对。 星寒完全摸不着头脑,却也无可奈何。 经过足足半年,云羽衣才终于相信我无意于星寒,放下心来,不再忌惮我。 这时候,星寒得了偏头痛症。 我独自回乡,找了七、八条村,才找到那位赤脚郎中,向他学晓独门按摩手法,为星寒按摩镇痛。 我的心情其实十分矛盾----看着宋星寒吃苦受难,我情愿头痛的是自己;但要是她无恙,自己又怎么有机会接近她,照顾她? 随着日渐亲近,我的心事,终于也瞒不过星寒。 我的渴慕、我的痴情,一一在她眼前暴露无遗。 她的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 ----有怜、有爱、有疑、有惧,有痛、有酸、有甜、有苦…… 她说:「对不起!」 这意思,我懂。 ----她绝不会背叛云羽衣,即使已对我动了情心,也绝不肯做出背约寒盟的事情。 我一早已预见这结局。 纵伤心,我却有更多的自豪。 ----江逸梅爱上的人,又怎会是见异思迁、寡情薄倖的人? 我跟她,虽是有缘,却是无份。 看着星寒满脸愁苦,我恨不能亲手揉松她的蹩眉。 我知道,她和我,再也不能回到从前。 我真恨死了自己。 ----本来,早就立定主意,跟星寒当上一辈子「君子之交」,为什么还是把持不住,把一切悉数破坏? 为了星寒,我只好远走天边,让一切情意随风消散……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一十九缘 - 星寒与我 (羽衣篇) 宋星寒喜欢我----云羽衣,我在第一次见面已知道。 ----她看我的眼神,有迷惘、有欣喜、有疑惧、有思念…… 我只是个初出道,名不经传的小帮花,她却亲口邀请我加入她的戏班。 她对我的好,超越常情。 无论练功操曲、订戏服、买首饰,事无大小,她也对我着意扶掖。 我刁蛮、任性、爱使小性子,她都一一包容忍让。 在她身边,我犹如小公主,受尽万千宠爱。 既受她提携,我也晓得把握机会,火速成为瞩目新星,前途一片光明。 我更加意气风发,目空一切;除了她,我谁也不放眼内。 不知受谁唆摆,她出口教训我。 我气不过,跟她冷战。 才两天,我已受不住她的冷待,举手投降认错。 ----我已习惯她的专情独宠,万万不能任由她收回。 自此,我收敛脾气,乖巧听话。 她对我更是爱怜。 随着日子过去,我对她越来越依赖,越来越害怕失去她。 我不大懂这是一份怎么样的感情,但我知道,在情在理在公在私,我也一定要好好报答她。 我借醉向她表白。 可是,她说:「你真的想报答我,便好好努力,将来成为一个出色的花旦,这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 我既失望,又松了口气。 ----虽然在戏班里,女孩子们廝守在一起不是什么骇人听闻的事,但需要面对的问题实在太多,远不及挑个男孩子省事。 我的未来早已设计妥当----蓝星的正印,医生的太太,律师的母亲,我会按步就班达成目标。 可是,星寒的旧情人唐心如回来了。 看着她们眉来眼去情意绵绵,我几乎发疯。 我强逼自己去跟男孩子交往,心里却一直出现星寒的影子。 我终于悲哀地发现,自己对星寒,不是依赖,不是感激,不是仰慕,是实实在在的爱恋。 一想到也许会失去她,我的心就像被滚油煮烫。 不知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星寒竟误会我未婚怀孕,更惨遭拋弃。 她不单不介意,还对天起誓,会好好照顾我和孩子,一辈子不离不弃。 我当然将错就错。 当她发现我根本没有孩子,已无法反悔…… 我毕生的志愿,就是当上能与星寒匹配的正印花旦。 星寒为了达成我的心愿,创办了戏班「云映月」,让我当女主角。 我遇上编剧杨竞筠,一个真正的才子。 我们锐意改良粤剧,志趣相投,惺惺相惜。 他对我的心意,我不是不知晓。 我对他,却只有仰慕和敬佩。 外面却是谣传四起,诽闻闹得热火朝天。 我却懒得向星寒解释,一方面是自负,一方面是想气气她,让她收收那颗「放心」。 ----她和江逸梅的事,瞒得过天,瞒得过地,却瞒不过我的眼睛。 谁知道,她二话不说,离家出走。 我找上门去,她竟跟我说分手。 「我不是小孩子,不会任由你摆佈。不管怎么样,我要留在你身边,生也好,死也好,绝不离开。」我一字一字地说。 「我已决定了,」她说:「算我欠你,来生再还。」 「我要你现在就还给我----」我拿起刚敲碎的玻璃杯碎片,往手腕狠狠割去…… *********************************************************** 我和她,像是形和影,再也没有分开过……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二十缘 - 母亲节快乐 打开大门,触目一片绚烂繽纷的康乃馨。 「母亲节快乐!」薛妈妈两边脸颊给同时印上香吻。 「乖乖,真乖!」薛妈妈笑不拢嘴。 「妈咪,你这套连身裙漂亮极了,等会我们走在街上,人们必定以为我们是姐妹。」薛冬雨瞇着眼睛。 「胡说八道!」薛妈妈瞟了她一眼。 「你不相信我,问问朝阳好了。」薛冬雨呵呵笑:「她人老实,从不说谎!」 「说得不错。」杜朝阳连忙说:「还猜我们是姐姐。」 「就你俩嘴甜!」薛妈妈咬唇笑:「今天安排了什么节目?」 「自然是又丰富又精彩。」薛冬雨挽起她的手臂。「跟我们走就是。」 三人来到一间标榜健康素食的中菜馆,吃了一顿美味又别致的早餐。 接着,她们来到超大型购物中心。三小时后,她们满手战利品----不单给薛妈妈添置了手袋鞋子贴身衣物,还订购了豆浆机和光波烧烤炉。最重要的还是,薛冬雨和杜朝阳答应薛妈妈,下星期会来跟她一起试「新玩具」。 薛妈妈再也想不到,女儿会记得自己喜欢奇勒·基宝,竟把自己带到电影院,欣赏经典名剧「乱世佳人」。 晚餐是全海景法国菜,还伴有小提琴演奏,薛妈妈即使滴酒不沾,已是陶然若醉。 三人回到薛妈妈家里,依依惜别。 「你们也累了,明天还要上班,早点回去休息吧!」薛妈妈口里说着话,但手却握着两人的手不放。 杜朝阳和薛冬雨对视一眼,会心笑笑。 「妈咪,我爱你!」薛冬雨亲吻她的脸颊:「谢谢你把我带来这个世界,更谢谢你给我爱的自由!」 「妈咪----」杜朝阳也吻上她的脸:「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咪,你愿意接纳我,我永远感激你!」 薛妈妈眼眶湿润:「……只要你们幸福快乐,妈咪永远支持你们!」 *********************************************************** 薛妈妈睁开眼睛,眼前是一面白色的墙壁。 ----所有欢声笑语,竟然,是南柯一梦…… 薛妈妈伸手一探,半边枕头都湿透了。 ----幸福,明明唾手可得,是自己大力推开…… 她脑海里不由泛起前两天与亲妹茶聚的一幕---- 「……别说母亲节,即使是我生日、她生日、圣诞、冬至、新年、中秋,不单不见人,连电话也没一个……」 「姐,不是我说你,今天这局面,全是你自己一手做成的。」 「我一点也不明白你说什么……」 「女儿长大了,总有自己的想法,只要不触犯法纪,不违背良心,你便应该全力支持!」「你可能不能理解,但不要紧,你爱她,便接纳她,这才是真正的『爱』!」 「我的亲生女儿,我当然爱她,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能让她乱来……」 「姐,你固然给予她生命,她却也是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想法。」「你不能把自己的一套强加在她身上。」「你要明白,我们也年轻过,也同样不能接受父母那一套。」 「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往死路鑽……」 「姐,人必须为自己的生命负责,别让你的爱,成为儿女们不能承受的重担。」 「可是……」 「同样作为母亲,我想告诉你----自己快不快乐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儿女快不快乐……」 回想到这里,薛妈妈深深吁口气,拿起手机,轻轻按下那熟悉的电话号码……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二十一缘 - 姑姑 司徒璟宜渡完蜜月回港,回娘家探望。 「我决定跟你爸爸离婚。」司徒妈妈一字一字地说。「你爸爸很顽固,你替我劝劝他。」 司徒璟宜心里咯噔了一下----该来的,还是来了。 「妈咪,其实……」 「你要劝我么?」妈妈瞟了她一眼。 「……不……」司徒璟宜带点惭愧:「我一定支持你的决定。」 「这才是我的乖女儿。」 「……你跟姑姑商量过吗?」司徒璟宜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一句。 「商量?我离婚,关她什么事?」妈妈挑挑眉:「我才不管她怎么想!」 「可是----」司徒璟宜小心斟酌字眼:「毕竟你跟她……」 「她还她,我还我,别把我们扯在一起!」妈妈一脸严肃。 所谓「母女连心」,司徒璟宜怎会不知道她这是「口是心非」?但一想起妈妈受过的委屈,司徒璟宜又觉得她这样做,绝对情有可原。 ----两人之间的恩恩怨怨,真是连a1超级电脑,也算不清…… *********************************************************** 司徒璟宜自懂事以来,世界里便不单有爸爸、妈妈,还有姑姑。姑姑,顾名思义,是爸爸的亲妹妹。 虽是同胞兄妹,爸爸和姑姑,却是两个世界的人。 司徒爸爸平庸得像每条大街上的路人甲,胆小、懦弱、不求上进,只想安稳过日子。 司徒姑姑,却是出类拔萃的人,虽出身贫寒,但凭一己努力,搏得成功名誉财富。 犹如超人般,任何难题交在她手上,都应刃而解。 她一个人,把整个家族的重担也扛起来。 ----谁谁谁遇上任何问题,都会找她,她总会提供答案。 她是神话,是每个人讚叹仰望的对象。 妈妈,身为女人,却爱上同是女人的姑姑。 不能怪妈妈,任谁也会爱上她----自信、硬朗、坚毅、勇于承担责任…… 可惜的是,她是女人。 不能给妈妈名份,不能给她归宿,不能让她吐气扬眉。 妈妈承受不了世人加诸她身上的压力----跟一个女子相恋。所以,她放弃了她,选了一个他。 ----她爱她,不愿远嫁,希望可以儘量亲近她,不惜嫁给她的哥哥,成为她的亲戚。只有这样,才可以藉着亲友的身份,自自然然地接近她。 妈妈希望在爸爸身上,寻获姑姑的影子。 ----至少,两人的笑容,也有三分相似。 妈妈却也十分矛盾地,恨死了姑姑。 ----等间不会见她。即使见了面,不是木无表情,便是冷嘲热讽。 姑姑却从不以为悍,一直为这个家付出精神时间心血金钱。 她一直孤独生活,没有伴侣。 她把全部的爱,都倾注在司徒璟宜身上。 ----照顾她、宠爱她、培育她,比司徒璟宜的亲生父母还要着紧。 司徒璟宜从她眼中,总会看到自己妈妈的影子。 二十多年来,司徒璟宜一直见証着她俩的相爱相杀…… *********************************************************** 考虑再三,司徒璟宜还是约姑姑出来见面,把妈妈的决定告诉她。 「她……」姑姑的眉头锁成一线。「真是太衝动了……」 「为了我,她已忍耐了二十多年。」司徒璟宜握着姑姑的手:「好不容易才等到我长大自立,寻获幸福,她才下定决心走自己的路。」「希望你也能鼓起勇气,和妈妈一起面对。」 「……你……不怪我?」 「当日没有你鼓励,我也没勇气和婉蓉走在一起。」司徒璟宜认真地说:「『爱没有对错』,这是你教给我的。」「我衷心希望,你们从今以后,也可以走上幸福大道。」 姑姑咬着唇,轻轻点点头……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二十二缘 - 小小读者 阮灵是典型「宅女」,四肢不勤、五穀不分,唯一嗜好是在公馀时写百合小说。 她主攻迷你短篇,每篇不过千来字----对心理学有研究者,一看便知她有强迫症。 她把作品定期上载到同志讨论区。 虽然回响不多,她依然默默耕耘。 这天,午休时间,她登入讨论区,看见「提示栏」闪动,便按进去一看,发现自己的作品给某位署名“小小读者”的人讚好。 本来给讚好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但这位“小小读者”由昨夜十二时开始,连续八小时,把阮灵近二百篇小说都读了遍,并全部讚好。 ----这么热情的读者,阮灵还是头一次遇见。 写作,就像是对着电脑自言自语。能够得到读者回应,不管讚也好,骂也好,阮灵已觉十分满足,并由衷感激。 她忍不住发私讯给对方:「谢谢支持!」 想不到对方「秒回」:「是不是我的『狂讚』惊动了你?不好意思!」「我昨夜才发现你的小说集,一看便喜欢,欲罢不能,一篇接一篇----第一次追小说追『通顶』。」 「你这么捧场,我又高兴,又惭愧。」阮灵写:「你最喜欢哪一篇?」 「太多太多,十隻手指也数不完。」“小小读者”加了心型图案。「特别是那些happyending的,让人在失望的现实中得到一点憧憬。」 「不会太老土、太超现实,像童话故事么?」 「人生已够悲惨,再悲惨就成自虐狂了。」“小小读者”写:「我寧愿读一些温暖的,给人带来希望的故事。」「而且,你有些故事是openending,让读者自由发挥,使人再三回味。」 「也有读者骂我江郎才尽,写不出结局,强迫读者自己猜。」阮灵忍不住诉苦:「还说那是『虎头蛇尾』,教人读来鬱闷不已!」 「竟有这种人?」“小小读者”打抱不平:「我一向知道结局最难写----少时上写作班,导师要我们牢记八个字----『意料之外,情理之内』。」「如以这个作标准,你的作品大多超额完成。」 「太夸奖了!」阮灵问:「原来你上过写作班,那就是对写作也有兴趣了----可以把作品给我欣赏么?」 「只是在白纸上乱写乱划。」“小小读者”加上害羞卡通少女。「一些场景、几句对白,没有起承转合的完整故事结构……」 「不要紧,只要不放弃,终会完成。」 「谢谢你鼓励,真有这么一天,一定请你多多指教!」 「好说好说,大家一起加油!」 往后的日子,两人愉快地交流着写作及读书心得,相逢恨晚。 ----“小小读者”对阮灵的三观爱恶兴趣几近瞭如指掌。阮灵回心一想,也就不奇怪了----她既然把自己的小说全部读了遍,自然对自己的想法和观点十分了解。 虽然素未谋面,阮灵已视对方为「soulmate」,忍不住约会对方。 对方却拒绝了,理由是没有心理准备,暂时只愿跟阮灵做对网络笔友。 阮灵儘管失望,却不愿勉强对方,只希望两人终有一天会犹如笔下小说主角般----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 *********************************************************** 午休时间将近结束,阮灵离开座位,往洗手间走去。 坐在她后面的倪菁韵望向她的电脑萤光幕----同志讨论区。 「这大头虾,又忘记登出了。」倪菁韵心里暗叹了口气。「“小小读者”可要想想办法,提醒她一下……」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二十三缘 - 诡计 (1) 应厚瑜依约来到餐厅。 韦善苹早就在等她了。 应厚瑜坐下,跟侍应点了杯拿铁,便与韦善苹寒喧:「表姐,好久不见,你近来好吗?」 「好得很。」韦善苹眉目带笑:「我终于放下心头大石了。」 「哦?」应厚瑜心中有数:「跟幼蕎有关?」 「难怪人们都说表妹你冰雪聪明了。」韦善苹竖起大姆指。 「你着紧女儿全宇宙也知道。」应厚瑜淡淡地说:「说到心头大石,不是幼蕎还有谁?」 「这女儿真叫我操碎了心!」韦善苹叹气:「正所谓『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幼蕎这么温驯听话,你应该心满意足才是。」 「我好不容易才盼到这一天。」韦善苹从手袋掏出一个红孜孜的信封,上面一个大大的「囍」。 应厚瑜心里微微一颤,顺手接过,打开一看----「谨订于2020年6月30日,为梁志伟、吕幼蕎于上午11时,在中环大会堂举行结婚典礼,是晚假座……」 应厚瑜看见韦善苹的眼睛紧紧盯在自己脸上,不得不扯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恭喜恭喜!」 「说起来,还要谢谢你。」韦善苹轻笑:「他俩不就是由你介绍认识的吗?你可算是他们的媒人了。」 「只是在街上偶尔碰到,随意打个招呼。」应厚瑜连忙摆手:「媒人什么的,真不敢当!」 「志伟实在不错----家境殷实、高大俊朗、细心週到。」韦善苹瞇着眼睛笑:「最难得是懂得尊重长辈。」 「但他们相识的时间好像短了些……」应厚瑜忍不住说。 「半年也不算短了,最重要是他们情投意合。」 「情投意合?」应厚瑜在心里吐渣:「只怕情投意合的不是这对男女,而是双方家长大人……」 「幼蕎以前不错是走了岔路。」韦善苹掩不住得意之色。「幸好有我『力挽狂澜』……」 *********************************************************** 一向乖巧纯品的吕幼蕎带了一个女生回家。 那个叫程如亮的傢伙,竟一开口便请求韦善苹同意两人交往。 韦善苹当然绝对不会同意,但她城府深,脸上不动声色。 ----她是过来人,知道父母反对不单不能阻止儿女感情发展,反而是催化剂。 她温和地探问程如亮的背景、事业、兴趣绪如此类,一如寻常家长关心女儿未来对象。 吕幼蕎和程如亮还以为母亲大人接纳她们相恋,当然喜不自胜。 程如亮坦白交代一切。 ----她在单亲家庭长大,勤工俭学,总算捱到大学毕业。 ----她的志愿是成为一个时装设计师,建立自己的品牌。 ----她们订立了五年计划,置业、结婚、领养小孩、退休,应有尽有。 韦善苹一边听,一边暗暗握紧手心----就她这种条件,莫说是女人,就是男人,也万难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得到幸福。 韦善苹暗自起誓,一定要拆散她们。 但她也知道,一定要小心筹谋,想个万全之策,绝不能打草惊蛇。 韦善苹心里盘算,脸上一直掛着亲切和蔼的笑容。 吕幼蕎还以为妈咪即使不大力反对,也会诸多留难,谁知道她会这么通情达理? 程如亮也想不到这么轻易便过关,不禁暗怪自己不早点鼓起勇气跟「未来岳母」表白,浪费了这么多宝贵时间。 当天晚上,宾主尽欢…… -待续-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二十四缘 - 诡计 (2) 韦善苹约程如亮单独见面。 「如亮,你有才华有理想,现在一间小小的製衣厂屈就,真的有点可惜。」 程如亮如获知音,情绪有点激动。「其实我报读了法国时装设计学院课程,已获取录,只等我储够学费和生活费……」 「钱不是问题。」韦善苹打断她的话:「我可以资助你。」 「这怎么可以?」程如亮呆住。 「你是我宝贝女儿的爱人,也就是我的女儿了。」韦善苹脸上一片真诚:「何况,你有美好的未来,不就等于我女儿有美好的未来?做妈妈的,有谁不是全心全意为女儿着想?」 「妈妈----」程如亮热泪盈眶:「本来以为你可以接受我和幼蕎在一起,已经是天大的恩典,想不到你还这么为我们设想,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样报答你?」 「你对幼蕎好,就是报答我了。」韦善苹语调一转:「但法国是浪漫之都,你孤身一人在那边读书,一定要专心致志,绝不能沾花惹草,对不起幼蕎。」 「这个当然,如果我有一丝对不起幼蕎,保佑我天打雷劈。」程如亮竖起三只手指发誓。 「不用天打雷劈,但你要是对幼蕎不忠,我绝不会原谅你,你最好自己消失,别再纠缠幼蕎。」 「即使你不说,我也没有这么厚的面皮再去骚扰幼蕎。」程如亮捣蒜般点头:「一定不会再在你们眼前出现。」 「希望你不要忘记今天的说话。」韦善苹满意地笑笑。 三个月后,程如亮起程到巴黎攻读设计课程,为期两年。 两小口子依依惜别,泪洒机场。 程如亮犹如赶赴战场的将军,拍着胸口,承诺定当早日凯旋归来。 韦善苹扶着梨花带雨的女儿,心里在冷笑。 她是过来人,知道远距离恋爱绝不是简单的事。 ----虽说现在科技发达,通讯简便,但她的日,是她的夜,两人作息时间不一样,对两人的感情绝对是严峻考验。 现代爱情故事,都是靠眼睛嘴巴四肢来谈的,隔着冰冷的萤光幕,什么都是不痛不痒,何来刻骨铭心? 韦善苹给程如亮的资助,不多不少,仅够她交学费和维持基本生活。她要是想买杂志咖啡雪糕,只好去兼职。 既要上学、又要兼职,程如亮天天忙得昏天黑地,难免对吕幼蕎有所忽略。 任凭吕幼蕎如何明白事理,时间一久,也免不了疑心生暗鬼。 两人磨擦渐生。 韦善苹是老狐狸,不单没有从中离间,反而力劝两人要忍耐包容。 两个年轻人自然对韦善苹引为知己,推心置腹。 那夜,韦善苹刚安慰完女儿,又收到程如亮的诉苦电话。 韦善苹随意劝了两句,便着程如亮到酒吧喝两杯减减压。 程如亮听话地去了。 时机终于成熟,韦善苹发短讯给那私家侦探,吩咐他依计行事。 他收卖了一个应召女郎,前去勾引程如亮。 到底血气方刚,程如亮上钓了。 第二天醒来,程如亮知道自己犯下弥天大错,再也无法面对自己,从此人间蒸发…… *********************************************************** 应厚瑜听得一愣一愣。「表姐,想不到你居然想出了这么慎密週详的诡计……」 韦善苹眼神一暗:「这诡计的原创者不是我。」 「那到底是谁?」 「我妈妈……」韦善苹眼里涌起丝丝红雾:「要不是她,我又怎会嫁给那死鬼?」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二十五缘 - 筹谋 「伊迪丝看着艾比与自己的合照,眼泪簌簌落下……” 葛语曦瞪着萤光幕上“剧终”两个字,足足半分鐘,胸膛始终起伏不定。 两个女主角的遭遇,实在太悲惨了。 ----一对共同生活了五十年的同性恋人,因其中一人突然去世,馀下一人骤然面对感情及经济上的双重打击,不知如何渡过馀生…… 葛语曦知道这桥段并非凭空创作,而是真人真事。 同性恋爱关係一向不受法律保障,要是没有预早筹谋,下场之悽惨,实在不难想像。 葛语曦想起自己和恋人闵迎乐。 ----闵迎乐是画家,靠教小学生画画赚取零用。 ----两人同住在葛语曦的房子里,家庭开销全仗葛语曦负责。 ----两人的恋情不被家人接纳…… 葛语曦努力打拼经年,薄有恆產。虽有恋人,但法律上是单身,一旦离世,按照法规,资產将全部赠予父母弟妹。 可以想像,闵迎乐将犹如剧中人,不单被赶出居所,甚至连一张遗照,也几乎得不到…… 不,葛语曦紧握拳头----自己绝对不能让爱人承受这种绝望和痛苦,一定要替她想出妥善方案。 想了又想,葛语曦决定立遗嘱。 葛语曦当然知道,以自己四十芳龄,立遗嘱是有点早;但所谓「意外意外,意料之外」,谁也说不准是否可以见到明天的太阳。 她深爱闵迎乐,决意把所有危险因子消灭。 她找来白纸,一一细列自己的资產。 ----小房子市价600万,按揭200万,每月供款1万。 ----股票市值30万。 ----存款40万。 ----人寿保险额100万。 ----少量金币…… 葛语曦暗忖,父母养育劬劳未报,若然自己辞世,应要为他们留下些许资财,以颐养天年。所以保险金、股票和现款,全部留给他们。 而小房子,当然留给闵迎乐。 但葛语曦回心一想,把房子送给闵迎乐,真的是为她好? ----闵迎乐三十不到,儼如温室小花,天真单纯,要是遇上坏人,给人欺骗…… ----房子还未供完,给闵迎乐送房子,等于同时也给她送上债务,她怎能负担? ----父母弟妹得知自己把房子留给闵迎乐这「外人」,要是心有不甘,跟她对簿公堂…… 葛语曦越想越怕,担心自己要是一步走错,不单不能为闵迎乐留下保障,反替她埋下地雷。 反覆思量,葛语曦终于约丁柏言见面。 ----丁柏言是葛语曦的前度,比她年长十年,人生经验和阅歷也十分丰富。两人虽已分手,但一直保持友好关係。 葛语曦把心中难题告诉丁柏言。 丁柏言耐心听罢,喝口玫瑰花茶,施施然说出意见。 ----把房子的使用权留给闵迎乐;拥有权则由遗產执行人托管,直至闵迎乐满四十岁才交还。 葛语曦一听,便拍手叫好。 ----自己担心闵迎乐年轻易受骗,现在要待她到不惑之年才把產权交给她,当然稳妥得多。 ----虽然没有產权,但闵迎乐可自住可出租,灵活性高。 丁柏言还建议,不要怕花钱,一定要到律师楼办理遗嘱,有专业人士见証,家人想生事,根本没门。 葛语曦连连点头受教,由衷感谢对方的金石良言。 丁柏言看着葛语曦由满脸担烦忧虑转为舒怀笑脸,心中不由一阵感慨----这主意当然好,毕竟是自己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当年为了眼前人,自己可是偷偷筹谋了好久……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二十六缘 - 君子报仇 邵若棉下定决心,她要报仇。 ----她是她最爱的女友,她是她最好的朋友,两人背着她,搞在一起。 这还不算过份,更过份的是,两人竟然没什么内疚感。 「爱情来了,根本不受控……」 「物必先腐而后虫生,你也应该检讨一下自己……」 「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 一声声一句句,像利刃般剖开邵若棉的胸膛。 巨大的痛楚反而麻木了她的神经,她居然弯起了嘴角。 「我早知道你是个明白事理的人。」曹至盛大力拍着邵若棉的肩膀:「你当然清楚我的条件比你好,一定可以为思妮带来更大的幸福。」 邵若棉木偶般点点头。 「我就跟你打赌,若棉一定会接受我们。」曹至盛把石思妮一把搂在怀里:「快亲我一下!」 石思妮「啵」的一声吻在她脸颊上。 「不管怎样,我们永远也是好朋友,对吧?」曹至盛露出雪白的牙齿。 「对。」邵若棉咧嘴笑…… *********************************************************** 邵若棉心里充满了仇恨,她决定要报復。 曹至盛向石思妮求婚。 这还不算过份,更过份的是---- 「想来想去,我还是决定採用你之前告诉过我的主意。」曹至盛兴奋地说:「在海洋公园,请皇帝企鹅代我向思妮求婚。」 「这是我好不容易才想出来的求婚办法。」邵若棉用力咬紧嘴唇,发白的唇瓣被咬出一排深印。「你应该自己动动脑筋……」 曹至盛打断她的话:「横竖你连女朋友也没有,距离求婚的日子还远呢!有极多时间再想别的主意。」 邵若棉的指甲都陷进手心里。 不单这样,她们的婚礼,由礼堂、礼服、婚宴、婚纱照,甚至是蜜月,统统交给邵若棉协办。 而婚礼司仪,也顺理成章,由邵若棉担任。 婚礼上,曹至盛致谢辞。 「……我和思妮所以能够有今天,全靠一个人……」 「她就是我们的好朋友----邵若棉。」 「没有她,我也不会认识到这么完美的女郎,我太太……」 「我衷心希望,若棉会一直在我们身边,见証着我俩的幸福……」 台下宾客大力鼓掌,台上的邵若棉绽放着灿烂的笑容,儘管肚里的肠子一直绞着痛…… *********************************************************** 随着时间过去,邵若棉心底的恨意一直在酝酿在发酵,她开始报復。 这十年来,邵若棉一直以好朋友的身份,待在曹至盛和石思妮身边。 她们几乎每个月也有聚会。 邵若棉总是准备丰盛大餐,全是石思妮的爱好----东坡肉、咖喱牛腩、盐酥鸡、纽约芝士蛋糕,还有白奶油雪利甜酒…… 她鼓励石思妮多吃,常常送她们高级巧克力和日本甜食。 她劝告石思妮,户外运动会损害娇嫩的皮肤,会显老,还是留在家里煲剧睡觉舒适得多。 她不断称讚石思妮,越来越有富贵福相…… 报復的种子慢慢发芽、成长、开花、结果。 时机终于成熟---- 邵若棉拍拍曹至盛的肩膀,指着埋在沙发里打呼嚕的石思妮。 ----她整个人大了两个码,足足90公斤,犹如披萨的脸蛋乾燥枯黄、双手粗糙、两脚如象腿…… 「你想不到她会由可乐樽变成可乐罐吧?」 曹至盛气呼呼地瞪着倚在邵若棉身旁的女友穆婷昕----窈窕健美、秀丽可人……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二十七缘 - 醒悟 电话铃响,田恩琪条件反射般拿起听筒:「你好,高怀安小姐办公室。」 「高怀安。」 这话没头没尾,语气又冷又硬,但田恩琪一听便知道对方是谁。 她温和地说:「高太,高经理正跟大老板开会,我请她空间时回电给你可好?」 「你着她三十分鐘内回电,否则后果自负。」 「三十分鐘也许有点难度,因为他们正在讨论公司来年经营方针;或者有什么地方我可以代劳?」 「你不过是个小小的秘书,懂什么?」对方极不耐烦:「你只管通知高怀安赶快回电,迟了后果你可担当不起!」 「好的,我马上通知她。」田恩琪竭力把声调保持平稳:「高太,还有别的吩咐么?」 「嘟……」对方已掛线。 田恩琪看着手中的电话筒,不禁苦笑起来----像她这种性子,怪不得伴侣会作怪…… 高怀安作怪的对象,就是田恩琪。 田恩琪加入这公司已经八年,一直在高怀安手下做事。 一开始,田恩琪对这个上司没什么感觉,只把她当作一个寻常的上司。 但过了不久,她却对她深表同情起来。 ----高怀安的伴侣,孟茹玉,一个典型的刁妇。 孟茹玉兇恶、霸道、横蛮,要求多多,无理取闹,把高怀安耍得团团乱转。 高怀安却一一忍受下来。 田恩琪正义超人上身,主动给予高怀安慰藉。 顺理成章,她成了她的小三。 高怀安给她的愿景,田恩琪清楚知道,全是空中楼阁。 ----她和孟茹玉关係千丝万缕,根本无从了断。 田恩琪自知走在倔头巷里,却无法自拔。 受到的委屈,她选择往肚里吞。 将来是什么,田恩琪完全无法想像,只好见步行步…… *********************************************************** 电话响起,田恩琪接听:「你好,高怀安小姐办公室。」 「你好,请找高小姐听电话。」 「高经理正开会,请问可以留下口讯吗?」 「我是摩娜,请你通知她回电给我。」 「好,我会告诉她的,再见。」 「谢谢。」 田恩琪放下电话筒,一颗心直往地底沉下去。 这个摩娜,光听声音,不难想像本人的青春甜美,娇媚可人。 凭田恩琪当十多年私人秘书的经验得知,她和她,绝对不涉公事。 不是公事,便是私事----道理如同一加一等如二。 想不到高怀安这么有本事,家里有个专横独断的太太,公司有个贴身週到的秘书,居然还有精神时间心思搞外遇…… 田恩琪不怒反笑。 田恩琪第一天当小三,已预知悲惨下场----给揭发、怒骂、掌摑、凌辱、驱逐。 唯一没想到的,就是给「替代」。 但当田恩琪想深一层,又发觉这是合情合理的事----高怀安可以对不住结发妻子孟茹玉,当然也可以对不住自己。 正所谓「滚滚长江东逝水,一代新人换旧人。」----贪新厌旧,不就是人的本性么? 摆在田恩琪面前的,明显只有两条路----一是直接揭穿一切,拼个玉石俱焚;一是不动声色,静观其变。 田恩琪想了又想。 ----自己到底有多爱高怀安?为了她,自己已默默守候了整整七年,一个女人,还有多少个七年? ----别了她,即使再也找不到别人,但一个人清清爽爽的,不也落得一个痛快利落么? ----愿赌,就要服输,当初毅然下定决心当小三,就要有心理准备有败走的一日…… 田恩琪深深吁口气,在键盘上按下----「辞职信……」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二十八缘 - 白发 还未到不惑之年,殷培生已是满头白发。 殷培生五官端正、气质清爽,硬是给一头白发弄得既苍老又沧桑。 亲朋好友同事都着她注意一下,她全部一笑置之。 白头发,是她的心结。 ----这心结,又叫「詹倩樺」。 詹倩樺是殷培生的初恋,两人相识于大学饭堂。 殷培生天生少年白头,十多岁已经常光顾发型屋染发。 为了那不便宜的理发费,殷培生不得不节衣缩食。 两人开始交往后,贤慧节俭的詹倩樺便自告奋勇要为殷培生染发。 殷培生当然喜出望外。 詹倩樺很认真,上网找资料看视频,又千挑万选天然有机性质温和价钱合理的染发液。 那天,两人在宿舍里举行第一次「实验」。 镜子、围布、发夹、耳罩、润肤露、染发液、洗头水、护发素、风筒、各大小号梳子……应有尽有。 詹倩樺替殷培生围上围布、戴上耳罩,再在她的前额、鬓边、耳背、后颈涂上润肤露,等十分鐘,开始用专门小梳,为她的头发扫上染发液。 殷培生的头发不长不短,不算厚也不算薄,但发质很硬,有点儿像铁丝。 ----詹倩樺说看她的头发,就知道她的性格,硬梆梆的一点也不懂变通…… 詹倩樺很细心,慢慢把一少撮又一少撮发丝涂得均均匀匀严严密密,由头顶到发尾,由前额到后颈,连一丝碎发也不放过。 只听她口中唸唸有辞:「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 殷培生忍不住打断她:「我们怎会有儿孙?不如改为『三梳黄金满地』……」 「看你这个财迷!」詹倩樺又好气又好笑:「开口闭口『钱钱钱』。」 「如果我有钱,就不用劳烦你替我染发了。」殷培生垂下眼睛。 「我就是喜欢替你染发。」詹倩樺咬唇笑:「喜欢一手一脚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 「哦?你就不怕把我弄漂亮了,会惹来狂蜂浪蝶?」殷培生朝她挤眉弄眼。 「你敢?」詹倩樺敲敲她的头壳。 「不敢不敢!」殷培生连声求饶。 足足花了近45分鐘,詹倩樺才总算涂好满满一头发丝。 按说明书指示,要等上30分鐘才可洗头。 两人牵着手说些毫无营养的话题,1800秒转眼即逝。 殷培生到浴室冲洗头发,完成后,顶着一头湿发回到房间。 詹倩樺早架起了阵势,她把殷培生按坐在椅子上,拿起风筒和大毛巾,替殷培生弄乾头发。 柔软的手指头在发丝里不断穿梭揉搓,不时轻搔一下,叫殷培生又痒又笑。 最后,詹倩樺如发型师般把两面镜子一前一后地放在殷培生眼前和后颈,让她自己检验成果。 ----发丝是极深的棕红色,近黑,十分时尚好看。 殷培生竖起大姆指给「满分」。 詹倩樺左看看右看看前看看后看看,忽然抿抿唇:「想不到效果这么好----我后悔了。」 殷培生连忙把她的手按在自己左胸前起誓:「殷培生这辈子,就漂亮给詹倩樺一个人欣赏,如有反悔,保佑我死……」 詹倩樺慌忙掩着她的嘴…… *********************************************************** 如同一般初恋,殷培生和詹倩樺也不能善始善终。 分手的原因,亦是那么不清不楚,无可奈何。 即使分了手,殷培生还是固执地顶着一头白发,不愿染黑。 其实,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在等什么。 ----是等一个不在意她外表的人,还是那个曾经为她外表操心的她? 殷培生抚着自己的发丝低回……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二十九缘 - 容易受伤的女人 「吴医生,来吧!」康保寧语气平稳。「我已做足心理准备。」 「康小姐,根据你的脑扫描报告,你的脑没什么问题。」吴医生缓缓地说。 康保寧咬咬唇:「眼科医生说不是眼角膜的问题,你又说不是脑的问题,那到底为什么我看东西会出现黑块?」 「人体构造十分复杂,不是什么问题都有答案。」吴医生说:「我们现在可以做的,只是留心观察。」 「也只有这样。」 「但我们发现了另一个问题。」吴医生皱眉头:「你的胆固醇严重超标,必须好好注意饮食,勤做运动。」「三个月后再来验身,要是情况得不到改善,便要长期吃药。」 康保寧抱着头呻吟了一声:「天!」 吴医生带点同情地看着面前这年轻人----他是她的家庭医生,自她十岁已开始为她诊症----她的病歷比得上半本字典。 康保寧踏出诊疗室,尤易瑧迎上来。「医生怎么说?」 「今次你一定猜不出来----」康保寧嘴角扯开一个弘度:「胆固醇超标。」 尤易瑧白了她一眼:「东坡肉、牛杂、炸鸡、薯条、可乐,整天吃些垃圾食物,不超标才怪!」 「我有家族遗传。」康保寧打着哈哈:「基因太差----心脏病、中风、高血脂、高血压、高血糖,总会中一、两样。」 「又不说你自己烟癮大、运动少、睡眠不足?」尤易瑧真想抡起拳头揍她一顿:「才三十出头的人,却有五十岁老人的体质。」 「除了戒烟,其他万大事好商量。」康保寧举起双手投降:「最多我戒糖戒油戒脂肪,每天跑步一小时。」 「你自己说的,做得到才好。」 「一定一定。」 *********************************************************** 「郭医生,她到底怎么了?」尤易瑧紧蹩眉心。 「十字韧带撕裂。」郭医生托托眼镜:「算中度,需用护膝、拐杖以及prp增生疗法。」 康保寧耷拉着脑袋,两隻食指绕来绕去。 尤易瑧心里又痛又气----这人真是扫帚星托世,倒霉事一件接一件----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做运动,才跑了一圈,便抱着膝盖掉眼泪…… 两人相恋五年,从没有过安乐日子。 ----眼睛有黑影、鼻腔有水囊、胸部有气泡、腰间盘突出,还有什么中耳炎、胃下垂、湿疹、痔疮、香港脚…… 当然少不了每月一次的经痛和每次转季的重感冒。 康保寧身材高挑、体态也算健美,但外强中乾,完全是个「容易受伤的女人」。 尤易瑧为了她,可算操碎了心。 ----陪她看医生、提醒她吃药、协助她做物理治疗、为她准备营养食物…… 再加上康保寧百病缠身,心情当然不会好,常闹些小脾气小别扭,叫尤易瑧忍耐不是、回骂又不是。 情绪最低落的时候,尤易瑧也有认真考虑过分手。 ----找终身伴侣,当然希望对方健康长寿,两人手牵手慢慢老去。但眼前的她,既已先天不足、后天又不保养,看样子不但不能成为自己的支柱,反会成为重担。 但当日的誓言犹在耳边---- 「……愿与你结为终身伴侣,无论健康疾病富裕贫穷顺境逆境,也爱护你、珍惜你,对你忠诚,此生不渝……」 ----每个人也会老、也会病,如果因为年老和疾病而离弃对方,自己也必定会有被离弃的一天。 尤易瑧扶着康保寧,一步一步慢慢地走……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三十缘 - 父亲节 两位老友到酒楼叹一盅两件。 雷展鹏呷口龙井,说:「老孔,先跟你说好,明天我没空,你不用等我。」 孔成章皱皱眉:「你退休都五、六年了,每天不是等吃就是等睡,还会有什么事?」 「我女儿着我今晚早点睡,明天起晚点,养足精神,才能好好享受一整天丰富节目。」雷展鹏瞇着眼睛笑。 「明天是你生日么?」孔成章点点头,却又马上摇摇头:「不对不对,现在才六月,你明明跟我同样是中秋左右生日的。」 「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明天是父亲节啊!」 「原来是……」孔成章眼神一黯:「想不到这么快又一年了。」 「人说『岁月神偷』,还真贴切!」雷展鹏呵呵笑:「我还记得上年父亲节,女儿居然带我去海洋公园,我不认老,玩了两遍『海盗船』……」 孔成章看着对方一脸愉悦,心里又羡又妒:「要有孝心,每天也可以是父亲节,何必一定要等当天才来『作秀』?」 「怎么『作秀』这么难听?儿女长大了,自有他们的世界,难得他们还惦记着我这个老头儿,我已心满意足。」 这时候,孔成章的手提响起,来电显示----「富强」。 「爸爸,明天父亲节……」 「我知道明天是父亲节,你想约我吗?」孔成章朝雷展鹏挤挤眼:「但我有点忙,要跟你夹时间……」 「我明天要跟老婆外家过节,抽不出时间来见你;我等会转五百元给你,你自己跟老友们吃顿好的。」 「钱我有,不用你给!」 「好了好了,别发脾气,总之有空再『补数』。」孔富强掛上电话。 孔成章把手提「啪」一声拍在桌面。 雷展鹏看他脸色,已经猜到七、八分,刚想调笑两句,孔成章的电话又响起。 这次是二女儿孔美丽。 「爸爸,明天你有空吗?」 「有空有空。」孔成章向雷展鹏比着「v」型胜利手势。 「那就好了,今晚我们一家飞台湾,明天佣人放假,没人照顾波比,你过来陪陪牠,餵食遛狗……」 「明天是父亲节,你不陪我也罢,竟反过来要我陪狗?」 「哦,对,明天是父亲节,别生气,回来时给你带盒猪肉乾……」 孔成章气呼呼地关上电话。 雷展鹏眼见老友额角青筋微现,不敢多言,连忙把他的茶杯斟满,好让他顺顺气。 「一个两个也是这样……」孔成章吃力地迸出几个字。 「算了算了,气坏身子不化算。」雷展鹏替他挟只虾饺:「把我的一份也给你好了。」 「不吃不吃!」孔成章拨开对方的筷子:「不用你同情我!」 「谁会同情你这种『老而不』?」 「你说谁是『老而不』?」孔成章大力拍檯。 「说的就是你!」雷展鹏瞪着对方:「你的小女儿贤慧又能干又孝顺,要不是你满脑子迂腐陈旧,把她活活迫走,你又怎会沦落到要在父亲节陪波比?」 「她好端端有男人不嫁,嫁个女人,把我的面子都丢光了!」孔成章胸膛起伏不定:「我早当作没生过这种女儿!」 「你面子重要,还是女儿的幸福重要?」雷展鹏的声音也大了:「她找个贴心人过小日子,又不是杀人放火,你为什么不能接受?像你这种老顽固,活该一个人对着影子发呆!」 孔成章洩了气似的靠在椅背。 雷展鹏眼见时机成熟,便掏出电话,匆匆发了个信息。 没多久,孔成章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三十一缘 - 新生 2020年6月22日,对别人来说,也许不过是个极平凡的星期一,但在我,那是新生命的开始。 我的新主人,从义工手上接过我,还跟我拍了一张照片,标志着我被正式领养。 新主人小心奕奕地抱着我,她的怀抱很温暖,但我不太习惯与人亲近,身体绷得很紧,几乎连呼吸也不敢。 主人亲吻我的头壳,在我耳畔低哦:「你以后就是『喜喜』,我会好好照顾你,你以后要活得快快乐乐。」 对于她的话,我不理解,也不相信,因为我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被爱的价值。 我的前半生,不堪回首。 ----我是名种芝华娃,血统正统。但正正因为这样,我成了繁殖机器。 我不断生孩子,又不断被剥夺。没有希望,没有明天。我一直祈祷,请上天让我早点归去,结束这悲惨的一生。但偏偏我身壮体健,一直承受着生育与分离的痛苦,犹如处身无间地狱。然后,有一天,医生说我已不能再生育,狗场的主人随即把我遗弃。 而她,伸出双手,接收这个没有「价值」的我。 她把我带到一个明亮宽敞的房子,还把我送进一个柔软温暖的狗窝。 她说:「你的样子跟我的爱犬嘻嘻很相似,看着你,就好像嘻嘻重生一样。」 我终于明白,原来我是一个替代品。 我不难过,只觉理所当然。 ----从来,我没有尝过爱,也不敢奢望。 但她接着说:「但我清楚知道,你是你,不是牠,我绝不会混淆你们。我知道你以前的日子很苦,以后来到我们家里,你会活得像天使----我会给你最全面的爱护和关怀,就像我的孩子一样,我会爱你一生一世。」 她餵给我新鲜的鸡肉,这是我从未尝过的美食。但我吃得不多,心里总是忐忑不安。 ----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做,我担心自己学不来嘻嘻的一举一动,未能讨得她的欢心,会再次被遗弃。 半夜里,她三番数次瞇着睡眼窥探我。 ----怕我冷怕我热怕我不习惯。 说实话,我真的很不习惯。 关怀和爱护对我来说,从来遥不可及。 我做了一个梦。 ----那是一只神气活现的小狗,它一字一句地嘱咐我:「你是你自己,不是我的替代品,是独一无二的个体、拥有与别不同的性格、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来生活。」 「你可以尽情劳役她,使唤她,把她的生命填满。」 「她是个老好人,从不懂说不,你要好好看管她,别让其他人欺负她!」 我心里激动不已。 ----尽情去爱,尽情被爱。 ----重新学习如何与人类相处。 ----我值得被爱护、被关怀、被重视。 我的新生从此展开,充满爱和笑声…… *********************************************************** 我的主人轻揉我的头壳、我的耳朵、我的下巴、我的肚皮儿。 我有点发抖,但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喜悦。 狗儿天生喜欢和人互动,但要直到下半辈子,我才第一次享受到人类的温暖。 我不再是工具,而是她的亲人。 她的目光、她的声音、她的指尖,一一传递着这信息。 她再次抱我入怀---- 我不再逃避,也不再颤抖,坦然接受她的抚摸。 在她怀里,我终于完全放松,甚至熟睡。 我的心扉向她打开。 她是我的归宿。 我愿意伴着她,直到永远……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三十二缘 - 信 (1)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这个家。 有很多话,我想亲口跟你说,但由于这样那样的原因,不能直接说出口,唯有写信给你,希望你能平心静气看下去…… 时光荏苒,转眼间,我们走在一起,已满三年。 三年,足足一千多个日与夜,好一段悠长岁月,想不到一下子便过去了。 首先,我要说的是----谢谢你爱我。 我不年轻、不貌美、不富有、不优越,完完全全是个平凡至极的女人。 不是我故作谦虚,这是你我也知道的事实。 ----而你,总喜欢在有意无意间不断提醒我。 但其实,我也有过年轻貌美富裕优越的岁月。 ----我也总喜欢在有意无意间不断提醒你。 想当年,有男人愿为我放弃家族掌权人继承资格,也有人一出手便是临海二千呎别墅。 俱往矣! 而你,我知道,你根本半信半疑。 因为我们相遇得实在太迟,在你眼中,我早已是昨日黄花。 我无法提出証据,証明我所说的全是事实。 我只能低下头,默默忍受你嘴角的訕笑…… 我衷心盼望,你会慢慢领略到我的好。 就像你我相遇之初。 当时,你的爱如火、如歌。 因为你,我变得骄矜、自信、不同凡响。 我像是活在白云堆上。 可惜的是,你的爱,来得快,也去得快。 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你看我越来越不顺眼。 我抚心自问,我还是我,没有变。 变的是你。 你的目光,不再爱慕,而是挑剔。 我不想太责怪你,因为我知道自己也有责任。 ----我错在太容易令你有掌控一切的感觉,令你厌倦、令你轻视。 爱情的角力游戏,我以前也玩得出神入化。 对你,我却不想耍花招和手段,因为我知道,女人和女人相恋,实在不容易。 我想待你公道一点、公平一点。 你却不领情。 我不想这样评价你,但这确是事实----你真犯贱! 我对你合情合理,你却不珍惜,更不懂感恩。 让我老实告诉你,每个女人都晓得如何把情人耍得团团乱转,藉以証明自己的魅力。 我不跟你玩这一套,是因为我不屑。 我不需要从别人的痛苦去証明自己。 我以为你会懂。 枉你生得一副聪明相。 却原来,只是一个愚昧的人。 我的洗尽铅华、我的知慳识俭、我的持家有道,在你眼里,却是平庸肤浅无趣。 老实说,你真蠢! ----花钱谁不懂?奢华谁不懂?发脾气闹情绪纵情任性谁不懂? 浪漫、新奇、刺激,可以营造、可以堆砌,却不长久。 过尽千帆,我现在只渴望长久的东西----爱、关怀、专一、平顺。 我想和你,两口子,一天一天,慢慢老去。 我的愿望,是这么卑微,却不易实现。 因为你,这个幼稚肤浅的人,自以为高人一等、控制所有。 ----你看死我、吃定我,断定我不会离你而去。 是的,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一天比一天衰老、寻获更好的机会也一天比一天渺茫。 这即使是事实,却不是我的结局。 我还有选择。 ----对,就是独自过活。 与其爱得委屈,不如不爱。 我爱过、被爱过、恨过、被恨过,已是无憾。 我想得很清楚,即使将要孤苦过完下半辈子,也远胜死守着你,受你轻视、受你欺负。 唯愿我的离开,能让你重新思考,什么是爱…… 珍重! -待续-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三十三缘 - 信 (2) 收到你的信,读了,触发很多回应,争先恐后地想从嘴里涌出,完全乱不成章;所以决定学学你,动笔把心里的想法一一道出。 首先,我要说的是----我心里仍然爱你。 当然,比起三年前,已浅薄了许多;有时,甚至会忘掉。但事实上,我心里清楚,爱的仍然是你。 我们开始时并不顺利----你和我身边也各自有人,时机永远不对。罪疚和刺激混杂在爱情内,既甜蜜又痛苦,偏偏叫人无法自拔。 好不容易,我俩才各自把瓜葛清理,名正言顺走在一起。 还以为两人可以像童话故事里的主角般开开心心活下去,却原来,挑战才正式来临。 生活习惯固然要慢慢磨合,但最大的问题是,你搬进我家成了女主人,便算「修成正果,功德完满」。 ----你的心态,跟一个「直女」,完全没两样。 你没有跟女人谈恋爱的自觉,你要的不是心灵伴侣、不是併肩战友,而是「长期饭票」。 但你不明白,时移势易,连男人也惧怕成为别人的「归宿」,「托付终生」这么重大的责任,想都不敢想。 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女人。 你却要求我为你撑起整片天空,遮风挡雨,任劳任怨? 我有尽力,但到底是人,会疲乏、会软弱、会闹情绪。 不管外表多刚强,我始终也是女人,渴望被怜惜、被痛锡、被包容、被体谅。 但你,总拿我跟你以前的男性追求者作比较。 那嘴脸就像说:「我放弃了这个那个优秀对象,选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你一定要感恩感恩再感恩,把我捧在掌心里。」「你不宠,自有别人来宠,到时你别后悔……」 压力像座大山,把我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段情,从头到尾不公平。 你,一个直女,放弃了男人,跟女人在一起,总有种「沦落」的感觉。 而我,这个「罪魁祸首」,必须负起所有责任,加倍照顾你、补偿你、使你幸福。 只要一步没走好,我便是「十恶不赦」的歹徒,你便是「饱受委屈」的受害者。 当然,你会说,你为我牺牲良多。 ----没婚姻、没孩子、没保障、亲朋戚友嘲讽轻视。 但你彷彿从来没想过,这些问题,同样在我身上发生。 我同样会被嘲笑、被歧视、被孤立。 我也会受伤、也会痛苦。 但因为心中有爱,我统统咬牙承受。 唯一梦想,是觅得「知心人」,两人手牵手,慢慢走完人生路。 遇上你,我以为美梦成真。 谁想到,现实这么残酷。 ----我俩就像两只小刺蝟,互相靠近,却又互相伤害。 在你的信里,你控诉我变心了、不珍惜你的爱,漠视你的牺牲、辜负你的深情。 我承认自己对你确实比以前疏懒冷淡了些许。 但不是不爱,更不是变心,只是感到疲惫。 ----为了这个家,我不惜流汗、吃苦、受伤;唯一要求,是你的支持、鼓励和欣赏。 也许我不够坚强、不够硬朗,永远无法跟真正的男子汉相提并论,但我已尽力做到最好。 希望你停止计较、攀比,好好静下心来,领略我的好…… 要说的话说完了,心里的委屈也扫清光,我再次充满信心----亲爱的,我们重新开始吧!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三十四缘 - 七天情侣.修订版 车沛静诚邀蔡瑞柔玩「七天情侣.修订版」。 「修订版」跟「普通版」最大的分别是,她们本来就是情侣。 呃,不,正确点说,她们的情侣关係,刚刚结束。 相恋两年半,感情一直半冷不热,两人终于在上个月协议分手。 可能有人会问,既已分手,为什么又要玩「七天情侣」?岂不是多此一举? ----这正正是蔡瑞柔的疑问。 车沛静解释:「回顾过去,即使在热恋期,两人竟也没有像『七天情侣』般相处过,现在不妨借这个机会,好好体验一下……」 蔡瑞柔本来不想理睬她,但见她苦苦哀求,也就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了。 车沛静提出的「修订版」如下---- 「七天之内,1)无论怎样不能结束2)要叫得很亲蜜3)要像真正的情人4)要说早安午安晚安5)七天后终止或继续。」 得到蔡瑞柔同意,车沛静马上甜甜地唤对方:「宝贝----」 蔡瑞柔登时感到两臂冒着鸡皮疙瘩----从来,车沛静都是唤自己的花名「菜油」,自己也习惯叫她「车仔」。 看着车沛静热切的眼神,蔡瑞柔艰难地回她一句:「蜜糖----」 只见车沛静嘴角笑容一凝,蔡瑞柔深信这句肉麻的称呼也使对方耳朵发痒。 「宝贝,我们等会去哪儿吃饭?」车沛静问。 「还用问?当然是去……」蔡瑞柔慌忙掩着嘴:「还是你拿主意吧!」 「不,你喜欢吃什么便吃什么。」车沛静坚持。 「如果你不介意,那吃法国菜吧!」蔡瑞柔轻声说:「但下一顿一定要由你作主。」 「好。」车沛静咧嘴笑,牙齿白得晃人眼。 在餐桌上,车沛静把手机调到静音,然后放进手提包里。 蔡瑞柔迟疑了两秒,效法她。 不同以往,现在没有手机分散注意力,两人只好努力找话题。 「宝贝,你不是一直想学潜水么?」车沛静拿出一迭图册:「我给你找了些资料,本地和外地都齐全了,你拿回去慢慢看吧!」 蔡瑞柔一愣,想不到车沛静有此一着。 「……以前是我自私,只管自己有没有兴趣,从来不鼓励、支持你去做你自己喜欢做的事。」车沛静低声说:「这种恋人完全不合格!」 「……其实我也一样。」蔡瑞柔咬咬唇:「明明知道你最喜欢看文艺电影,但除了刚拍拖头三个月,我从来没有陪你……」 「我不也总是拒绝陪你去看恐怖片?」车沛静轻轻打断她的话:「其实我们各自去看各自喜欢的电影,只是很小的问题。」「上次吵架,绝对是我脾气太差,不懂体贴……」 「不能全怪你----」蔡瑞柔抢着说:「我一生气,嘴巴便管不住,说了好多难听的话……」 「即使这样,我也应该忍让一下。」车沛静连连摆手:「两人这么难得才能走在一起,只因一些小事就闹翻,多么可惜啊!」 蔡瑞柔眼角不禁湿润起来。 两人甜甜蜜蜜地享受完晚餐,还沿着海傍漫步一小时,才依依不捨地道别。 临睡前,当然没有忘记通电话道晚安。 转眼来到第七天---- 「宝贝,」车沛静小心奕奕地看着蔡瑞柔:「终止还是继续,由你决定吧?」 「我来决定?」蔡瑞柔撇嘴一笑,伸手指点点她的前额:「傻瓜……」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三十五缘 - 一万元 望穿秋水,香港政府用以抒解民困的补助金一万元,终于到账。 看着银行柜员机萤光幕上的「10300」,马承晞激动不已,抖着手,按下「提款」键。 薄薄的一小迭纸幤,却已是她全副身家。 她仔细数了又数,才小心奕奕地放进钱包收好。 途经麵包店,买了半磅粗麦包,充当今天的早、午餐。 马承晞回到公司,由于时间尚早,偌大的办公室没半个人影。 她坐在座位上,喝着免费的即冲咖啡、啃着麵包。 ----关于如何运用这一万元,她脑里的小人们一直争论不休。 小天使循循善诱:「当然是先付租金5500、还信用卡minpay3200、交电费、电话费、上网费合共480……」 「错错错!」小天使退场,小魔鬼登台:「才区区一万,够交租不够吃饭,不若买两场主客和,搏来十倍八倍,到时什么问题也解决了……」 「不不不!」小魔鬼下台,小爱神上位:「万一输乾净,莲娜肯定杀了你!你忘记自己曾答应送她银手链当生日礼物?足足6300,还有五星级酒店自助餐和玫瑰花呢?怕只怕最后连的士钱也不够……」 马承晞捧着头,大声呻吟。 「你没事吧?」冷不妨右边肩膀被大力一拍,马承晞险些咬断舌头。 「是你,」她勉强扯开嘴角:「这么早?」 「再早也早不过你。」鲍颖荷同情地看着她:「又乾啃麵包?」 「麦包健康便宜,穷人恩物。」 「但两星期前才发薪水……」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长期『粮尾』?」马承晞耷拉着脑袋。 「我真的不明白----」鲍颖荷挑挑眉:「我们工资相若、负担也差不多,怎么你总是闹穷?」 不待马承晞回答,她又抢着说:「啊!我忘了你要向『娘娘』进贡……」 马承晞叹叹气:「只怕我连『当兵』的资格也快要失去了……」 鲍颖荷猛一咬牙:「我刚收到政府一万元,你先拿去应急。」 「这怎么可以?」马承晞瞪大眼睛。 「这笔钱我暂时用不上,放银行又没利息。」鲍颖荷轻描淡写地说:「还是你终身幸福要紧。」 「大恩大德,」马承晞抓住她双手直摇:「没齿难忘!」 鲍颖荷赶快挣开她,偏着头,不让对方看见自己滚烫的脸颊…… *********************************************************** 「还给你。」马承晞把钞票轻轻放在鲍颖荷的桌子上。 「什么一回事?」鲍颖荷看着她一脸死灰,不由眼眉直跳。 「……莲娜手腕上早戴着那银手链……」马承晞声音低哑:「幸好店子愿意退款……」 「你怎么不买别的东西送她?」 「莲娜指着我的鼻尖骂----『你是个女人也就算了,还要是个穷女人,连生存也不够资格,还妄想要『爱情』……」 「说得太过份了!」鲍颖荷义愤填膺:「穷又怎么了?穷人也是人,是人就有追求爱情的权利!」 「不,她说得对。」马承晞缓缓地说:「我连自己日常生活还未处理好,怎能带给对方幸福?」 「话虽如此,但只要二人同心,互相支持鼓励,苦日子也可以过得很有意义。」鲍颖荷声音轻得像是只说给自己听。 马承晞却听得清楚:「只怕我没福气,找不到这种好女人……」 鲍颖荷瞟了她一眼,把脸转开去……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三十六缘 - BNO 「……英国落实bno平权,确认持bno港人及亲属可在英国工作及读书,定居五年后另加一年便可申请入籍,成为英国公民……」 彭惜澈合上报纸,偷望对面的鄔澄碧一眼。眼见她并无异样,悄悄放下心来,再张开报纸仔细看清楚---- 「所有bno持有人及其家属可获5年有限居留许可,并有读书及工作权利,要自给自足,不可依靠公帑生活。」 「申请人须支付签证、相关费用及健康税;没有bno的港人将不符合资格,意味1997年7月至2002年间出生而没有bno的一群,因已届成年,即使父母持有bno亦未能受惠……」 彭惜澈在心里深深叹气----这「德政」并未惠及鄔澄碧。那就是说,即使彭惜澈自己可以藉着那小红簿另创新天地,却要撇下枕边人不顾…… 对彭惜澈来说,这真是两难之局。 ----香港,这个自己出生、成长、生活了数十年的地方,自己当然热爱。但社会、经济、政治环境随着时间一直变化,变得陌生,令人忐忑不安。如果有机会到他国生活,应该会带来新机遇…… ----但自己家无恆產、又无专业资格,贸贸然到别处谋生,无论是语言、天气、生活习惯都需要从头适应,恐怕不是易事…… ----何况,要是父母、亲友、爱侣都无奈留港,只有自己「独善其身」,即使活在天堂,也绝无意义…… ----但世事难料,要是香港大环境真的越变越糟,自己如能留在别处,自然有办法支援、接济他们,总好过一家人「牛衣对泣」…… 为了这件事,彭惜澈食不知味、夜不成寝、白发冒生…… *********************************************************** 「给你。」鄔澄碧把一份文件放在彭惜澈面前。 「什么东西?」彭惜澈拿起一看,却见上面斗大的「bno.countersignature」,手登时一抖,表格便跌在地上。 「这么不小心!」鄔澄碧弯腰拾回文件。「好不容易才请到老板替你『副签』,千万别弄破了!」 「你……你……」彭惜澈声音颤不成句:「我……我……」 「什么『你你我我』?」鄔澄碧白了她一眼:「我知道你的bno续期申请已填好两星期,只是欠个『副署人』,我便跑去求老板----她英藉、是会计师,又认识你超过两年,绝对合资格。」 「……你……你怎么知道我想申……申请?」 「我认识你五年、相恋三年、同住一年,」鄔澄碧有点没好气:「你心里想什么怎能瞒得过我?」 「……你……你……不怪我?」 「怪你?」鄔澄碧牵牵嘴角:「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 「不!」彭惜澈抢着说:「我绝对没有独自逃跑的意思,我只是想为我俩留条后路……」 鄔澄碧打断她的话:「即使只有你跑得掉,也总比『一锅熟』好得多。」 「不,你真的误会了。」彭惜澈凝视她的眼睛:「我的确有计划到英国生活,但从没打算撇下你。」 鄔澄碧苦涩一笑。 「我准备了好久。」彭惜澈跪下来,捧上小绒盒:「请你答应嫁给我!」 「……」鄔澄碧掩着嘴。 「英国承认同性婚姻,我们结婚后,便一起到那里捱骡仔、吃薯仔。」 鄔澄碧咬着唇,轻轻伸出左手……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三十七缘 - Work from Home 新冠肺炎病毒在社区爆发,翟昀怡的公司因应紧急情况,自上星期开始,着职员在家工作。 旁人不知,还以为翟昀怡佔尽便宜。 其实,她有苦自知。 首先,翟昀怡需要自费提升家中电脑的软、硬件及网速,以便进行远端联网及视像会议。 其次,在家工作不用上、下班,即等于没有上班、下班时间----顶头上司史提芬的不成文规定:「手机必须24小时待机,电邮、短讯限于30分鐘内回覆;任何答辩理由不予接受,违规者,警告信一封。」 ----只把翟昀怡弄得神经紧张,连洗澡、上大号也带着手机,唯恐错过那些「夺命追魂call」。 还有还有,在家工作,妈妈在嘮叨、小狗在乱吠,精神实在难以集中,效率自然大减。但工作拨来一波又一波,几乎要把人埋葬,却连往常趁午饭、下午茶时间跟同事们吐吐苦水、减减压也无法做到。 当然,最令翟昀怡不高兴的还是,她不能再偷偷接近意中人了。 ----卢泳彤加入公司才两个月,就坐在距离翟昀怡的座位不到20米。她斯文秀气却又爽朗亲切,一下子便把翟昀怡深深吸引过去。 有卢泳彤在,翟昀怡眼中的办公室犹如梦幻乐园,一整天笑口常开,朝气勃勃。 一切一切,现在都成为泡影。 这使翟昀怡懊恼沮丧得彷似失恋。 直至那天,史提芬召开跨部门视像会议---- 「……由于疾情影响,公司门市部营业额大减5成2,但网店销售额则大增7成3,故货存方面需要重新估算……」 萤光幕上出现了穿着米白套装的卢泳彤,正娓娓地读着业绩报告。 镜头前的伊人娥眉淡扫、大方得体,翟昀怡当然把握这难得机会,贪婪地欣赏对方的美态…… 15分鐘后,卢泳彤报告完毕,翟昀怡的心跳才慢慢回復正常。 「啊!我真笨!」翟昀怡抱头大叫----视像软件有录影功能,她刚才过于紧张,忘了把会议过程录影下来,留待日后再三回味…… 幸好,上天似乎听到她的祷告。 ----史提芬建议成立独立小组,推行新一轮市场推广企划,成员包括翟昀怡、卢泳彤和另外两位同事。公司特别重视这新企划,要求小组儘快订立工作范畴,并规定每天进行交流会议。 换了是平时,翟昀怡当然多番推搪,但现在能与卢泳彤并肩作战,她自然满口答应。 第二天,准八时五十五分,翟昀怡已打扮整齐,精神抖擞地坐在电脑前,参加小组会议。 她偷偷按下「录影」键,准备把卢泳彤的倩影好好保存…… 为了在佳人面前留下好印象,翟昀怡积极发言,主动包揽累活、苦活,与以前总是「得过且过」的她判若两人。 就是这样,日子过得既痛苦又快乐…… *********************************************************** 「喜喜,你猜泳彤宝贝对我的印象会不会变差了?」翟昀怡把小狗抱在怀里,强迫牠听自己的碎碎唸。 「汪汪……」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她说要修改问卷题目,当然由她,我跟她辩什么鬼?」 「汪汪……」 「你说你说,我跟她道歉,还来不来得及?」 「汪汪……」 「我最亲爱的泳彤宝贝,请你听我说----」翟昀怡双掌合什,诚心诚意地说:「我知错了!以后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我全都听你的!」 「好!一言为定!」 小小喇叭传出的声音犹如旱天雷,把翟昀怡整个人轰得外焦内嫩---- 「你这傻瓜,刚才会议结束,你居然忘了按『退出』键……」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三十八缘 - 无薪假 社会运动、中美贸易战、新冠肺炎,对香港社会经济的打击一浪接一浪。 尤其是旅游服务业,可谓「一蹶不振」。 梅梓柠在一家中型酒店工作,管理层连开场白也不用,直接向全体员工提出两个方案。 ----一是每人每月放两星期无薪假期,试行三个月;二是自动辞职。 时势实在太差,梅梓柠不敢贸然辞职,只好屈从。 *********************************************************** 「噹噹噹……」闹鐘准七时响起,梅梓柠条件反射般伸手按停,半睁着睡眼起床。 当清凉的毛巾敷在脸上,她的神智徒然一醒,这才反应过来----今天开始放无薪假…… 只见她动作不停,一如既往地刷牙洗脸换衣服,然后在温婉清的额角印上早安吻。 「今天可以准时下班吗?」温婉清呢声问。 「应该可以。」梅梓柠迟疑了两秒:「要我买什么回来吗?」 「不用。」温婉清瞇着眼睛:「今天煮你最爱的醉虾。」 「有什么高兴事要庆祝吗?」梅梓柠扯起嘴角。 「庆祝今天是个大晴天。」温婉清甜甜地笑。 梅梓柠只好点点头,然后打开大门离去。 走到大街上,应往哪个方向走?梅梓柠心头一片茫然。 不用上班,往后这9小时,叫她如何打发? 不告诉温婉清自己被迫放无薪假这件事,主要是不想她担心,但其实,还是自尊心作祟。 ----温婉清在芸芸男女追求者中选了自己,自己曾经当天立誓,要一辈子爱她、宠她、让她一辈子幸褔快乐……两人相恋两年、同住一年,梅梓柠把整个家庭的担子都揹下来,好让温婉清去追求自己的理想。 温婉清的理想,是当一个漫画家,她大学毕业后,当过半年补习老师,便间赋在家,致力漫画创作。 「你的理想,便是我的理想,我一定会全力捍卫到底!」梅梓柠对她对自己的诺言犹在耳边。 梅梓柠握紧拳头----断不能让温婉清知道自己的境况,万不能让她为五斗米忧心。 但真的可以瞒下去吗? 即使自己可以每天穿戴整齐扮上班,但月底发薪水,足足少了一半,连最基本的租金水电煤杂也未能应付,谎言又怎能维持下去? 梅梓柠虽然还有些许积蓄,但不多,勉强可支撑半年。 当务之急,是找兼职,一来可多赚些钱,二来可打发时间。 她想起了老友羊仔。 羊仔外号「炒散皇」,自毕业后,一直干兼职,门路多得很。 「当然是当外卖app『步兵』。」羊仔听完梅梓柠的苦衷,大力拍着她的肩:「其实最赚钱是当『车手』,但成本高,你初入行,不要怕辛苦,先当步兵,也能找口饭吃。」 「我是酒店餐饮部副经理,你叫我去送外卖……」 「『马死落地行』。」羊仔不以为然:「你要当『大丈夫』,便要『能屈能伸』。」 梅梓柠猛一咬牙,答应下来。 往后,梅梓柠每天西装毕挺地离家,然后到羊仔家里换上运动服,顶着太阳冒着大雨,穿梭横街小巷送外卖…… *********************************************************** 「多谢335元……」 看见门内人,梅梓柠像是给天雷劈个正着。 「这里350,不用找了。」温婉清把钞票塞在她手上。 「谢谢……」梅梓柠脑里一片空白。 「我在这里和旧同学聚餐,今天不回家吃饭了。」温婉清低声说:「你自己弄晚餐吧!」 「……你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温婉清伸手拭掉她额角的汗水:「明天开始,我们一起去送外卖吧!」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三十九缘 - 偏见 熊在野当上职赌,已经三年。 她为自己定下目标,上、下限2000元,每天达标便马上收手,从不恋战。 这难度不高不低,手风顺时,两、三小时已能办到;当然,遇到运气不好的时候,倒输2000也是数十分鐘的事。 凭着良好的纪律,倒也搏得衣食丰足。 她不烟不酒不荡,报读遥距大学课程,空间时做运动,当义工,并把每月收入十份之一捐给慈善机构。 所谓「黄、赌、毒」三大害,熊在野既以赌博为生,始终属偏门,所以她从不敢自詡是「好人」,但也最讨厌「坏蛋」…… *********************************************************** 这天,上午12时,熊在野来到惯常的麻雀馆「上班」。 对手除了两个相熟的大叔外,还有一个陌生人。 那是一个娇嬈的女郎,约20多岁,淡妆,热力逼人。 但看她动作,是「老手」。 可惜麻雀这玩意,7分运气3分技术,要是赌运不佳,任你是「齐天大圣」,也是会输钱的。 打了数局「冤家牌」,女郎已输得冒汗。 她的手机不绝在响,她都不理会。 坐在她左手边的赵先生忍不住说:「美女,怎么不听电话?」 「还不是来要钱的?」女郎睨了他一眼:「钱都输光了,还听什么电话?」 只见赵生满身骨头都像酥化了,涎着脸:「缺钱?我可以帮忙……」 「真的吗?」女郎娇媚地咬咬唇:「你要是肯帮忙,我一定会报答你……」 「要多少?你说个数目。」赵生搓搓手,露着一口黄牙。 女郎还未答话,另一位大叔陈先生大力拍檯:「喂,你们还打不打牌?倾生意到别处去,别阻着阿叔发财!」 「不打了不打了。」赵生一手搭向女郎香肩:「阿叔今天行桃花运……」 目送着两人并肩离去,熊在野只觉胸口有点作闷----就像是看见沙律碟上的菜虫…… *********************************************************** 「喂!」 肩膀被拍,熊在野回头,看见那张俏脸。 熊在野一双满是问号的眼睛看着对方。 「走了?怎么不玩久一些?」女郎语气很熟络:「我赶着回来,打算跟你再玩几局。」 「输光了。」熊在野淡淡地说。 「没赌本?我这里有。」女郎拍拍自己的手袋。「可以借给你。」 「你我非亲非故,怎能借钱给我?」 「我喜欢你……」 「什么?」 「……你的眼睛。」女郎神色很天真:「而且直觉告诉我,你不是坏人。」 「你错了。」熊在野牵牵嘴角:「赌徒那有好人?」 「偏见。」女郎半侧着头:「就像刚才那赵叔叔,多豪爽……」 熊在野实在不想听这些齷齪事,她闪闪身,绕过对方,向前走。 「喂!」想不到女郎追上来。 「什么事?」熊在野的声音已透出不耐烦。 「不打牌,我们可以去吃饭。」女郎眨眨眼睛。 「我说过,我已输光了。」 「不用你付钱,我请客。」 熊在野直接了当。「你为什么缠着我?」 「我说过,我喜欢你。」女郎撇撇嘴:「想跟你交个朋友。」 「高攀不起。」熊在野冷冷吐出几个字。 「你这人真古怪!」女郎盯着她:「人们都抢着跟我交朋友,男的女的,甚至愿意……」 熊在野打断她的话:「你愿意为钱出卖自己,与我无关!」 女郎一怔,半晌,爆出一阵清脆的笑声:「你误会了……」 熊在野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她。 「我叫滕颂歌,实习记者,绝不是什么不正经的女人。」女郎捧着肚子呵呵笑:「赵叔叔真是我的世叔,我求他带我来麻雀馆体验一下……」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四十缘 - 逆境自强 为了当一分鐘英雄,池向泽「裸辞」。 一直以为儘管现在市道差,但自己始终是专业人士,加上十多年工作经验,找工作自是「易如反掌」。 所以,池向泽一点也不着急,反而十分兴奋。 ----自大学毕业后,她十数年来一直辛劳工作和参加专业试,没喘过一口气,正好趁这难得机会,享受一下悠闲假期。 但碰上疫情严峻,各国封关,她无法週游列国,一偿心愿;只好留在家,吃饱睡,睡饱吃,煲剧打机,打着哈哈混日子…… 这种优哉悠哉的「废中」生活,只三星期,池向泽已厌倦得不得了。 每天漫无目的,看着时鐘打圈儿,感觉乏味、空虚、颓废。 池向泽不得不自嘲是「劳碌命」,只好开电脑找工作。 往常数十版的招聘广告,现在竟大幅「缩水」,连带着薪酬福利也拾级而下。 池向泽勉强选了十数间公司,把求职信和履歴发过去。 还以为很快便会得到回应,谁知道,往后十数天音讯全无,犹如石沉大海。 池向泽不服气,把招聘网站从新筛选一遍,把那些不大理想的工作也标示下来,发信应聘。 这么一来,池向泽终于收到几个约见面试的通知。 谁想到,那些面试,全是恶梦。 ----规模小,环境差,待遇欠佳,竟还有数十人应聘,口试、笔试、团体面试,动輒花上半天,却永远落得一个「回去等消息」的下场。 开始时的信心满满、斗志激昂,渐渐只剩下失望、沮丧、惶惑、懊悔…… 不管心情如何,光阴仍是不竭流走。 转眼又是三个月过去。 看着银行存款数字像是吃了泻药般,池向泽开始心焦起来。 ----基于自尊心作祟,池向泽没有告诉家人,自己已经失业,照样把足额家用交上去。 租金水电煤电话费上网费保险费一日三餐,每天睁开眼睛,全是「钱钱钱」。 但对池向泽来说,经济压力还远远不及精神压力那么令人难以抵受。 她甚至开始怀疑人生。 女友钟彩霖终于发现她的不妥当。 在对方多番逼问下,池向泽只好坦白。 钟彩霖拍着她的肩膀,大力鼓励她。「怕什么?还有我呢!」 但钟彩霖本身也是「斜杠族」,专门承接一些广告公司外判设计,工作量多,但收入仅够糊口。所以一直以来,两人拍拖的费用都是由池向泽一力承担。 既然池向泽现在没有收入,她们便尽量留在家中,减少消费。 不愿坐困愁城,生性积极乐观的钟彩霖绞尽脑汁,参考中外网页视频,实行「慳得一蚊得一蚊大行动」。 首先,订立每星期两天「不花钱日」,不上街不买东西不消费。 其次,把旧的、用不着的衣饰用品杂物整理出来,放到二手网站出售。 接着,戒掉奶茶、咖啡、啤酒和香烟,除了省钱,还有益健康。 当然,不到餐厅、不买外卖,每天利用鸡蛋、豆腐、蔬菜、冰鲜肉等简单食材「煮饭仔」;两人动动脑筋、变着花样,既便宜、富营养、还增添生活情趣。 还有还有----提早一小时关空调、热的食物放凉后再放入冰箱、洗米水拿来洗菜,洗菜水拿去浇花等等…… 渐渐,池向泽发觉,虽然物质享受有所减省,但生活质素并无降低,精神范畴甚至有所增进。 她十分庆幸身畔有人共渡时艰----有钟彩霖默默支持,池向泽满有信心终会捱过难关,迎来彩虹……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四十一缘 - 体谅 「公司决定从明天起分组轮流在家工作。」范暟和跟同居女伴庞可盈说。 「哦。」庞可盈顺口应了一声,并不关心。 「以后一日三餐,要麻烦你了。」 「……无问题。」庞可盈心里却不禁抱怨:「真讨厌!」 范暟和与庞可盈同居三年,感情早已转淡,只是习惯了对方,不好无故提分手。 庞可盈仗着范暟和供养,一直留在家主持家务,只不时留意些财经消息,短炒些热门股票,打发一下时间,顺便赚点零用。 ----范暟和从退休的爸爸那里继承了一家小公司,规模虽不大,但挺赚钱,按道理,她也可以轻松过日子。但范暟和朝九晚八,一星期工作六天,从没给自己放假超过一星期,真是无趣的人生。 「现在还要一天对牢她24小时。」庞可盈心里想:「这不啻是个大折磨。」 这恰巧也是范暟和的想法。 ----范暟和一直不满庞可盈的「不务正业」,只是憋在心里不说,幻想她有朝一日会自行改变。但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庞可盈却始终依然故我,范暟和只好强自忍耐,过一天算一天…… *********************************************************** 早上八点,闹鐘响起。 范暟和起床、梳洗、换衣服。 庞可盈瞇着睡眼,起床替她准备咖啡和鸡蛋三文治。 九时正,范暟和穿戴整齐,打开2部手机、1部平板、1部电脑,掛上蓝芽耳机,开始工作。 「……报告正准备中,期限前一定会办妥,你放心……」 「……你们一定要保証货物及时送到,否则后果十分严重……」 「……小李,大发公司的问题,你赶紧跟进一下……」 庞可盈人在客厅里,耳边却不绝传来范暟和与客户、供应商、员工谈话的声音。 ----她这才知道,客人的要求居然可以这么横蛮,供应商的托辞居然可以这么无赖,员工的脑筋居然可以这么死板…… 短短两小时,方文的语调不绝变换----讨好、恳求、商量、指责、怒骂…… 庞可盈一直以为范暟和在那小小的王国里,指点江山、专权独裁,却怎样也想不到,真相却是受尽各方各面的压逼和制肘。 「她每天要承受这么多压力,难怪回到家总是脸无表情,懨懨一息,像是只剩下半条人命。」庞可盈不禁有点心痛:「我还责怪她不温柔不体贴没情趣,真是太过份了!」「我要补偿她,对她好一些,今晚就煮她喜欢的咖哩海鲜煲吧!」 *********************************************************** 范暟和一边应酬着客户、一边跟供应商週旋、一边监督着员工,忙得七窍生烟,却也注意到---- 家里植物尽皆欣欣向荣。 两只宠物狗十分精灵活泼可爱。 小房子零碎杂物虽多,但全部各安其位,一尘不染。 早餐、午餐、下午茶、晚餐、宵夜,一日五餐按时供应,并且足料多变。 这小小的安乐窝,也不知道要花上多少精神时间和心血才能经营维持----范暟和还一直以为庞可盈在家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真是冤死了她…… 「没有可盈的牺牲,自己又怎能专心工作,为事业拼搏?」范暟和自责不已:「我一直以为把收入全部交给她支配已是天大功劳,根本不去细想她的付出,真是禽兽不如!」「我要补偿她,对她好一些,今晚就替她作全身按摩,再跟她好好商量下次渡假的地方……」 ****************************************************** 这一刻,只见两小口子眼藏温柔、嘴角带笑,向对方走过去……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四十二缘 - PTGF 陆昉原今年26岁,单身了26年。 她5呎5吋高,身段瘦削、细长眼睛、牙齿洁白。 她虽有大学学歷,但在一家小公司当普通文员,干些连初中程度也能胜任的收发文件工作。 她与家人不合,早早搬出来租住新界村屋。 她收养了一只小花猫「大头」,这是她唯一倾诉心事的对象。 她手机里的联络人不足十个。 她也有瀏览同志交友网,也试过把自身条件和择偶要求上载,却只招来「传销党」、「美容党」、及「饭脚党」…… 终于,她把心一横,把鼠标直接点进「ptgf」(出租女友)。 ----开宗明义、明码实价、童叟无欺。 *********************************************************** 「你好,陆小姐?」眼前人及肩长发、瓜子脸、笑容亲切。「我是俞昕凯。」 「你……你好。」陆昉原赶紧站起来,替她拉开椅子。「我……我就是陆昉原。」 俞昕凯落落大方地坐下,伸手招来侍应,点了杯拿铁。 「三小时吃茶、逛街、看戏,承惠900元。」俞昕凯朝陆昉原眨眨眼:「行规是『先钱后服务』。」 「好……」陆昉原手忙脚乱地掏出钱包,把早已准备好的钞票交给对方。 俞昕凯也不点数,直接拋进小手袋。「来吧!女朋友,你想跟我谈什么?」 陆昉原搔搔头,尷尬地咧嘴:「你……有什么想谈吗?」 「就谈谈你自己吧!」俞昕凯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家庭、工作、爱好、梦想……什么也可以。」 「我这个人没什么好谈。」陆昉原把两隻手指绕来绕去:「还是谈谈……你,可……可以么?」 「我?」俞昕凯眉头轻轻一挑:「我卖的是时间,不是私隐。」 「我……不是这意思……」陆昉原嘴拙舌笨地道歉。「对……对不起!」 俞昕凯却「噗嗤」一声笑出来:「我说笑而已,你别慌!」 两人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些间话,聊聊世界大事、环球经济、明星緋闻绪如此类…… 「不是说去看电影么?」俞昕凯看看手机:「时间差不多了。」 「对。」陆昉原惊觉这一小时如火箭般飞逝。 电影是陆昉原选的,关于两名老年男同志的爱情故事。 ----整齣戏瀰漫着淡淡的愁绪,平淡、写实、感人。 听到俞昕凯在抽鼻子,陆昉原把纸巾递过去。 俞昕凯把头轻轻靠在她的肩膊上。 陆昉原的身子僵化了。 散场后,两人并肩走到附近的公园。 「可惜是悲剧。」俞昕凯的眼睛红红,犹如小白兔般惹人怜爱:「为什么同志故事总是悲剧居多?」 「不单是同志故事,着名的爱情故事都是悲剧收场。」陆昉原想了一下:「大团圆结局会被投诉『老土』、『离地』。」 「我偏爱『两人从此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俞昕凯娇俏地撇撇嘴:「世事无常,得快乐时且快乐,何必把观眾弄得揪心落泪?」 「是我不好,不懂挑套好电影。」陆昉原垂下头:「对不起!」 「不,这电影很好,只是结局改改更好。」俞昕凯拍拍她的手背:「我们下次去看笑片,我知道有套印度片下星期上映……」 「不……」陆昉原苦笑:「我不能跟你去……」 「为什么?」俞昕凯瞪着圆眼睛。「你不愿意再跟我约会了?你对我有什么不满?」 「不,没有不满。」陆昉原的声音低哑:「每次约会要花上千元,我负担不起……」「要等下个月发薪水才可……」 俞昕凯一怔,然后露出极清甜的笑容:「今次我陪你,你付款;下次算你陪我……」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四十三缘 - 计谋 「……幸福快乐其实好简单,如若你识得点去搵……」 听见从厨房里传出轻快的歌声,谈璟如心中颤动不已。 ----单单为两人煮晚餐,蒲敏亭已经这么满足,你叫谈璟如怎么忍心剥夺她的快乐? 但对对方仁慈,不啻是对自己残忍。 ----谈璟如外面有新人,打算跟蒲敏亭分手。 这是个极艰难的决定,两人相恋五年,一直相敬如宾,小争执固难免,但从无大矛盾,一旦要「挥慧剑,斩情丝」,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外面的世界这么大,漂亮的女生这么多,谈璟如真的很后悔当年一时衝动,为了蒲敏亭这棵树,放弃整座森林。 自由的空气对谈璟如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为了它,她不惜放弃眼前安稳平静舒适的生活。 谈璟如不是天生凉薄没本心的人,她对自己将会伤害到蒲敏亭感到很抱歉,她只希望可以把伤害减至最低。 谈璟如知道,「被拋弃者」将会承受极大的痛苦----伤心、自怜、自卑、自责、屈辱、怨愤…… 「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她也很犹豫。但反过来说,为了别人的幸福而牺牲自己,她也没这么伟大。 「对不起!」谈璟如在心中默唸。「请原谅我的自私自利,但感情从来不受人控制,希望你能谅解……」 谈璟如打算尽力补偿对方。 ----一笔6位数字的分手费,应可令蒲敏亭过上一段丰足生活。 ----给她找个小房子,装潢按她喜好,让她拥有安乐窝。 ----无时限无底线关心、支援她,使她无后顾之忧。 「但万一,她还是不答应分手,那该怎么办?」 谈璟如手心冒汗。 ----她是这么爱自己,很有可能会一哭二闹,甚至以死相胁…… 先不说死不死得掉,但闹得人尽皆知,也太令人难堪了。 谈璟如绝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唯今之计,是令蒲敏亭厌弃自己,主动提出分手。 ----如果由蒲敏亭开口,而自己竭力挽留,最后才勉为其难地答应,那就更加完美了。 「但要怎样才能令蒲敏亭对自己生厌?」 正所谓「贫贱夫妻百事哀」,就告诉她,自己投资失利、生意失败,面临破產。 再者,腌尖腥闷吹毛求疵刻薄毒舌。 最后,还来个「身染顽疾」,死是死不了,但要一辈子揹着药煲过活…… 只要是正常人,也会「无鞋挽屐走」吧? 谈璟如深深佩服自己,居然可以想出这么完美无瑕的计谋。 她马上依计行事,把手上的茶杯大力砸在地上…… *********************************************************** 「钱没了,再赚就是。」蒲敏亭说:「我这里还有些积蓄,你先拿去应急。」 「身体不好,便慢慢调理。」蒲敏亭说:「我刚巧报读了中医课程,应该可以好好照顾你。」 「你承受这么大的打击和压力,脾气当然不好。」蒲敏亭说:「你尽情发洩吧!别闷出病来……」 看着对方温柔而坚定的眼波,谈璟如暗暗握紧拳头:「分手?下辈子再说吧!」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四十四缘 - 喜欢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你我在同一间公司,却分成ab组轮流workfromhome……」 樊文汐在文件档打了以上一行字,却又马上按「删除」键,把文字一一消灭。 千万别说她无聊,女人的心思,永远这么耐人寻味。 樊文汐的心事,连她自己也是刚刚发现。 ----她想念盛思璿,才两星期不见,已经深入骨髓。 盛思璿和樊文汐同时进入这公司,转眼一年,除去週末和假期,每天共对八小时,比家人还要亲近。 刚开始时,樊文汐对这个声音低沉、举止粗豪的「半男半女」没什么好感。 ----盛思璿身段高佻、没明显曲线、永远穿着男装衬衣西裤皮鞋,却有一副精緻的五官,教人雌雄莫辨。 据小道消息,她是不折不扣的女同志。 樊文汐为免惹上「烂桃花」,刻意与她保持着适当的「社交距离」。 加上她们算是竞争对手,除了公事,她们从没多说半句废话。 这样子「相敬如冰」,足足维持了半年。 是什么改变这一切? 樊文汐想起,应该就是那次酒宴。 ----她俩被派往招待大客户,却给对方员工轮流灌酒,盛思璿挡在樊文汐面前,最后成了一堆「烂泥」…… 樊文汐不知道她的地址,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带她回家。 本想就这样把她扔在沙发上,任她自生自灭,可是见她吐了又吐,樊文汐终于忍不住替她换掉脏了的衣服。 ----这么细、这么白的肌肤,竟晃了樊文汐的眼睛…… 那天以后,两人的关係「破冰」。 虽说是破冰,其实除了必要的交流外,两人也只是多了些「早晨」、「吃饭了」、「再见」之类毫无营养的对话。 过了不久,老板独生女儿莎莎空降到市场部当高级经理。 莎莎毫不掩饰自己对盛思璿的兴趣,对她大派青睞。 盛思璿却对她不假辞色。 也不知为什么,莎莎竟向樊文汐求助。 为了讨好莎莎,樊文汐开始留意盛思璿,搜集重要情报。 ----盛思璿虽然举止粗豪,但爽直大方,人缘甚佳。 ----她心思慎密、勤奋上进、不邀功、不争权、正直可靠。 ----她公馀时不打机不煲剧,投身义务工作,堪称杰出青年…… 对盛思璿了解越多,樊文汐越佩服莎莎的眼光独到。 樊文汐甚至为莎莎试探盛思璿。 「莎莎喜欢你,你别说不知道。」 「感情事不能勉强。」 「你接受她,市场部副经理之位便是你的囊中物。」 「要升职,我自会努力工作,绝不依靠旁门左道。」 「莎莎条件这么好,你为什么不喜欢她?」 「喜欢一个人,只讲感觉,不讲条件。」 听到盛思璿的回应,樊文汐禁不住窃喜。 ----盛思璿不会接受莎莎,自己便不用担心她走捷径当上自己的顶头上司,自己可以与她公平竞争。 这是樊文汐最初的想法。 但渐渐,樊文汐发现,自己真正关心的,根本不是谁升职的问题,而是----盛思璿有没有喜欢上谁…… 当樊文汐发觉自己早已不知不觉喜欢上盛思璿的时候,她思前想后、寝食不安。 ----「主动示爱」怕被拒绝、「默默守候」又怕错失良机、「委婉暗示」又恐对方未能会意…… 本来以为自己与盛思璿朝夕相对,总会找到机会让对方明白自己的心意,却偏偏遇上新冠疫情,全公司分组轮流在家工作…… *********************************************************** 「好久不见,有兴趣一起吃下午茶吗?」樊文汐看着手机里的信息,足足半分鐘,终于,猛一咬牙,按下「发送」键----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四十五缘 - 体谅 「公司决定从明天起分组轮流在家工作。」范暟和跟同居女伴庞可盈说。 「哦。」庞可盈顺口应了一声,并不关心。 「以后一日三餐,要麻烦你了。」 「……无问题。」庞可盈心里却不禁抱怨:「真讨厌!」 范暟和与庞可盈同居三年,感情早已转淡,只是习惯了对方,不好无故提分手。 庞可盈仗着范暟和供养,一直留在家主持家务,只不时留意些财经消息,短炒些热门股票,打发一下时间,顺便赚点零用。 ----范暟和从退休的爸爸那里继承了一家小公司,规模虽不大,但挺赚钱,按道理,她也可以轻松过日子。但范暟和朝九晚八,一星期工作六天,从没给自己放假超过一星期,真是无趣的人生。 「现在还要一天对牢她24小时。」庞可盈心里想:「这不啻是个大折磨。」 这恰巧也是范暟和的想法。 ----范暟和一直不满庞可盈的「不务正业」,只是憋在心里不说,幻想她有朝一日会自行改变。但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庞可盈却始终依然故我,范暟和只好强自忍耐,过一天算一天…… *********************************************************** 早上八点,闹鐘响起。 范暟和起床、梳洗、换衣服。 庞可盈瞇着睡眼,起床替她准备咖啡和鸡蛋三文治。 九时正,范暟和穿戴整齐,打开2部手机、1部平板、1部电脑,掛上蓝芽耳机,开始工作。 「……报告正准备中,期限前一定会办妥,你放心……」 「……你们一定要保証货物及时送到,否则后果十分严重……」 「……小李,大发公司的问题,你赶紧跟进一下……」 庞可盈人在客厅里,耳边却不绝传来范暟和与客户、供应商、员工谈话的声音。 ----她这才知道,客人的要求居然可以这么横蛮,供应商的托辞居然可以这么无赖,员工的脑筋居然可以这么死板…… 短短两小时,方文的语调不绝变换----讨好、恳求、商量、指责、怒骂…… 庞可盈一直以为范暟和在那小小的王国里,指点江山、专权独裁,却怎样也想不到,真相却是受尽各方各面的压逼和制肘。 「她每天要承受这么多压力,难怪回到家总是脸无表情,懨懨一息,像是只剩下半条人命。」庞可盈不禁有点心痛:「我还责怪她不温柔不体贴没情趣,真是太过份了!」「我要补偿她,对她好一些,今晚就煮她喜欢的咖哩海鲜煲吧!」 *********************************************************** 范暟和一边应酬着客户、一边跟供应商週旋、一边监督着员工,忙得七窍生烟,却也注意到---- 家里植物尽皆欣欣向荣。 两只宠物狗十分精灵活泼可爱。 小房子零碎杂物虽多,但全部各安其位,一尘不染。 早餐、午餐、下午茶、晚餐、宵夜,一日五餐按时供应,并且足料多变。 这小小的安乐窝,也不知道要花上多少精神时间和心血才能经营维持----范暟和还一直以为庞可盈在家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真是冤死了她…… 「没有可盈的牺牲,自己又怎能专心工作,为事业拼搏?」范暟和自责不已:「我一直以为把收入全部交给她支配已是天大功劳,根本不去细想她的付出,真是禽兽不如!」「我要补偿她,对她好一些,今晚就替她作全身按摩,再跟她好好商量下次渡假的地方……」 ****************************************************** 这一刻,只见两小口子眼藏温柔、嘴角带笑,向对方走过去……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四十六缘 - 好日子 转眼间,我来到这个家,已经5个星期了。 真是快乐不知时日过,比起以前的「渡日如年」……不是说别再想「以前」么?「以前」已经过去,我着眼的应该是「现在」、是「将来」。 我的新主人待我犹如亲生儿。 我也待她以真心----我仰慕她、依恋她、追随她,尽可能吸引她的注意力,不惜撒娇卖萌死缠活赖。 主人给我的名字是「喜喜」,但很少用它;她大多唤我的花名:「小尾巴」。因为她走一步,我便跟一步,总是留连她的脚边。甚至乎她洗澡,我也趴在浴缸旁;她如厕,我也蹲在她跟前…… 因疫情严重,主人在家工作。 ----办公椅太高,我跳不上去,只好不断抓她的脚;主人忍不住,把我抱在怀里,我在她怀里转几转,寻找一个舒适的位置,慢慢坠入黑甜乡…… 主人认为我太瘦弱,一日两餐,包括高钙脱脂奶、有机鸡柳、新鲜蔬菜和水果。 主人又怕我缺少运动,日晚各一次,带我出外散步。 犹记得她第一次带我出外,我心里害怕极了----她要带我到什么地方?要对我做什么?会不会遗弃我,把我留在街上,任我自生自灭? 我咬紧牙关,把全身力气贯注在四只爪子上,尽全力抓紧地面,死也不肯向前走半步…… 主人比我高大强壮这么多,要是强迫我前行,我一定会被拉倒;但她是个心肠柔软的人,不想勉强我,反而把我抱在怀里,柔声说:「别怕别怕,慢慢来就好!」 果然,一次、两次、三次,每一次,她都把我安全带回家----我终于明白,她带我外出,并不是要遗弃我,而是要让我体验新世界。终于,我尝试着迈步走,沿着路边,探索新鲜好玩的事物…… 到了绝对安全,没有汽车的小路,主人甚至会解开狗绳,任我自由活动。 ----我左闻闻、右嗅嗅,跟别的狗儿打交道,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快活得把尾巴摇来摇去…… 玩了半天,主人替我洗澡。 浴缸注满温水,对我来说,就是一个游泳池。我怕水,在水中直发抖。但主人温暖的双手安抚我,替我涂清洁液、按摩、冲洗,我渐渐爱上在水中浮沉的感觉,欢快地拨动手脚…… 除了正餐,主人还喜欢给我零食。 只见她捧着一本厚厚的书啃半天,然后拿出一包香气扑鼻的零食逗我。 她口中不绝在低唤:「hand、hand、手、手……」,我却不管她说什么,只管扑向她的手,抢她手上的美食。 她一次又一次地试图训练我,但全都失败。 ----心软的她,总是不忍看我失望,即使我做不到她的要求,她也忍不住给我零食。 我心里忍不住吐渣:「主人啊!你这样是训练不到狗儿的!」 到了晚上十点,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主人是个注重养生的人,每晚十点上床,看看书、瀏瀏手机,十一点左右便关灯睡觉。我躺在她的枕边,放松四肢、肚皮朝天、舒服得直打呼嚕…… 坦白告诉你们,为了使主人的宠爱不减,我还有绝招---- 她伸手抱我,我会敏捷地逃跑;但当她的注意力不在我身上,我却会在她脚边死缠;当她向我伸手,我又逃----这招叫「欲擒故纵、若即若离」,使她永远摸不透我的心思…… 「主人啊!狗儿的智慧,一点也不逊你们人类吧?」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四十七缘 - 报应 看着那与自己大吵一顿后,仍然可以马上呼呼大睡的她,郝琇玥终于明白----得到她,原来是自己这辈子最大的「报应」…… 郝琇玥是第三者。 她看上了有伴侣的华晏诚,不惜不择手段,把她从对方手里硬抢过来。 ----过程毋须详述,反正天下间,「横刀夺爱」的手段都差不多。 身为胜利者,郝琇玥心情当然飘飘然。 但这种感觉没有维持多久。 相信她,就一个月,不多不少,因为,真正的考验才到来。 华晏诚,活脱脱一个被宠坏的孩子。 ----她不算漂亮,但总算五官端正,身材标准。 ----她不算富有,但拥有专业资格,前途未可限量。 ----她当然不算万人迷,但郝琇玥就是喜欢她…… 华晏诚,自詡是「被争夺的对象」,少不了踌躇满志。 郝琇玥,比她先一步爱上了,便沦为「输家」。 华晏诚总是有意无意地暗示明示对方----自己有更好的选择,留下来,只是看在她的「痴情」份上…… 对,她们的地位,从来不对等。 ----郝琇玥要小心奕奕地哄她,亲她、照顾她,才可以换来她的「忠心」。 ----她留下来,全因为她「心肠软」,她本来就有更好的选择…… ----她的「横蛮无理」、她的「感情勒索」、她的「专权独裁」,你不愿忍受,自有愿意忍受的人,只要你别后悔…… 郝琇玥一一忍受下来。 她爱她,愿意让步、愿意牺牲。 她知道,一段爱情,绝对需要刻意经营。 「佳偶天成」,只是童话故事。 现实生活,充满磨合、挣扎、妥协、无奈。 ----她懒惰,沉迷打机煲剧,从来不知营造浪漫约会。 ----她骄纵,只懂批评对方不懂花心思,自己却只管坐享其成。 ----她怯懦,面对家人亲戚的压力,她顾左右而言他,从不为郝琇玥争取公平待遇。 说起她的家人,真是恶梦。 无论郝琇玥怎样刻意逢迎、委屈求全,她的家人都把她当成异类;甚或是迷惑她们乖女儿的「妖孽」。 不管郝琇玥如何晨昏定省、慷慨送礼、慇懃照料,她们也只当她是外人,甚至是仇人…… ----好好一个乖乖女,应当嫁个好男人、生儿育女、留芳百世;现在竟然受这妖姬迷惑,不单未能终身有托,反而要受她拖累,老来无依,血脉断绝,真是前世作孽…… 她们讨厌她、憎厌她,日夜祈祷、诅咒她俩尽早分手。 郝琇玥忍不住心里苦,向华晏诚倾诉。 华晏诚,不出所料,只着她忍耐。 华晏诚固执、守旧、淡漠,不体恤她的苦况,只会叫她「忍」。 忍,还要忍到什么时候? 她的委屈、她的难堪,华晏诚从来不放心上。 ----她一直只关心自己。在她看来,郝琇玥能够待在她身边,已是佔足了便宜,当然应该万事忍让。 但在郝琇玥眼中----爱情无分对错,爱上她、得到她、自己也有付出,为什么不能享受安乐日子? 如果,她根本不珍惜两人的缘份,认为这是对方单方面的争取,这份爱,不要也罢! 自己是爱她,却也更爱自己,不能无限度地牺牲自己的尊严。 决定了,如她再不改变,自己便走。 ----「生命诚可贵,自由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拋。」事实却是,若为了尊严,自由和爱情皆寧愿捨弃…… 郝琇玥,一个小女人,立志为自己而活;爱情,有,非常好;没有,也只好认命…… 「报应?」郝琇玥大力甩甩头:「请找别人吧!」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四十九缘 - 旧情人 (1) 为见旧情人,一向小心谨慎的薑欣航冒着被新冠肺炎感染的风险,到理发店剪发和染发。 看着镜中焕然一新的自己,薑欣航颇满意地摸摸下巴----这么一来,比起九十分鐘前,足足年轻了近十年。 虽然花了四位数字,但能够回復些许当年的风采,薑欣航认为绝对物超所值。 和旧情人重聚,意义实在非比寻常。 虽然,两人各自有伴,完全没有任何可能性。 却还是希望能够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 ----也不是要「活得比你好」这么极端,但起码不能蓬头垢面,不修篇幅。 因为,即使是再豁达的人,也希望旧情人会有「走宝」的感慨。说到底,这是人类普遍的虚荣心,不难理解。 薑欣航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十五分鐘。 夏芷琳却迟到了。 薑欣航也不以为意,对于「等待」,她经验丰富之极。 ----想当年,年轻、时间多得无处打发,守在夏芷琳的课室外,轻轻巧巧就等上三小时。 却只迎来她的一脸嫌弃,并撇下自己一逕儿往前走。 那时候,薑欣航只觉摸不着头脑,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好紧紧跟随着对方,低头陪小心。 ----现在回想起来,才知道,当日自己的存在,就是「原罪」。 因为,夏芷琳有了别人,还是个男的。 但严格来说,那男生并不是第三者;当「第三者」的,竟是薑欣航。 其实,薑欣航根本没有当第三者的「自觉」----夏芷琳从一开始,就没有透露自己有男朋友。 到了薑欣航知道真相后,却已太迟。 这是薑欣航的初恋,难免固执地主观地盼望白头到老,所以不惜做尽傻事。 许是受到薑欣航的痴情感动,夏芷琳处于夹缝中,拖拖拉拉,也近两年。 终于,一张请帖终止了这段情的苟延残喘,直接判它死刑。 薑欣航安然接受现实,并花了一个月工资买贺礼。 ----那是一只白玉鐲,圆圆的一圈,象徵着完美的结局。 时光飞逝,一别五年。 这些年来,薑欣航埋首经营小生意,既无心情、也无馀暇涉足情场。 那天,两人在路上重遇,恍如隔世。 薑欣航不自觉盯着夏芷琳的手腕。 ----那白玉鐲儿,隐隐藏着一小片绿,在阳光下看,晶莹得像琉璃;幼幼的一圈,套在夏芷琳纤幼的手腕上,跟她一身时尚的打扮,不算相衬,却出奇地好看。 薑欣航只觉鼻腔一酸,心里又是甜又是涩。 夏芷琳顺着她的目光看,陡然把玉鐲藏到衣袖里。 她俩匆匆交谈了几句,也没有订下再见之期。 转眼又是五年过去。 她们再次遇上。 这次,两人身畔也有人。 因为身边的她十分登样,薑欣航忍不住满脸得色地为大家作介绍。 夏芷琳的脸色彷彿有点灰白。 四人也只是寒喧了一会,便道别。 岁月神偷无情地把十年偷走。 这天,薑欣航接到夏芷琳的电话,约她出来一聚。 薑欣航一口答应。 ----就是今天这约会。 终于,夏芷琳出现眼前。 看见薑欣航斜着眼睛偷窥自己的手腕,夏芷琳大大方方把手搁在对方面前:「是的,二十年了,我还戴着它。」 薑欣航囁嚅地问:「你真有这么喜欢它?」 「这玉鐲,我要戴上一辈子。」 「……为……什么?」 「过去的虽已过去,但有些东西,值得长存心里……」 薑欣航眼眶有点儿湿润,她垂下头,不敢再看对方。 「来,告诉我,你的近况……」 -待续-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五十缘 - 旧情人 (2) 转眼间,薑欣航和前度伊蒨荃分手,已近五年。 所有「怀念」、「追忆」、「唏嘘」都不适用于她们。 不是因为薄情,只因为她们虽然「分手」,但从未「分离」。 ----她们是同事,每个工作天都要共对八小时,比跟家人伴侣的接触还要紧密。 也许你会问:「分手了还朝夕相对,可觉尷尬?」 薑欣航会告诉你:「刚开始时也许有一点点,但很快已感觉良好。」 因为这世上,真的有「和平分手」这回事。 ----爱情如火,终有熄灭的一天;但感情若水,可以长流不息。 炽热的爱情虽已耗尽,但醇厚的感情依然存在。 十年酝酿,她们早已成为对方没有血缘关係的亲人。 她熟悉她,一如自己。 而她,也一样。 没有「情侣」这身份,她们相处得比以前更融洽和愉快。 ----不能再「因爱之名」去苛索、去强求、去霸佔;反而会变得更包容、更体谅、更合情合理。 要到了分手以后,她们才能从一个全新角度去观照自己和对方。 她们不约而同地觉得----对方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人,当朋友、当伙伴,实在是「上佳人选」。 她们变得更有耐心、更有诚意去维护这段珍贵的友谊,令它天长地久。 所以当薑欣航结识了新女友时,心里难免生出愧疚。 她不敢告诉伊蒨荃,却又知道,越迟告诉,越难告诉。 ----才两年,已经完全回復心情,从新出发;这种人,当真是「凉薄」得很。 薑欣航是藏不住秘密的人,也没多久,便给伊蒨荃发现了真相。 伊蒨荃的反应完全出乎薑欣航意外。 她大大吁口气,告诉薑欣航,她自己也早已结交到合适的对象。 伊蒨荃也是害怕薑欣航会难堪,才把恋情保密。 两个人傻瓜似的相视而笑,大力拍打对方的肩膀。 ----因为珍惜,才会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她们公馀时的话题,开始环绕自己和对方的另一半。 不知是巧合还是註定,她们的伴侣居然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生活态度懒散、崇尚自由、不受束缚。 ----对将来没计划没打算,做一日和尚敲一日鐘。 ----对家庭全无贡献,活像宠物般百般依赖…… 两人心里也暗自明白,两人的伴侣如此相像,其实,也就是她们自己潜意识作祟。 薑欣航和伊蒨荃相处十载,互相同化感染影响,无论性格、习惯、人生观、价值观也相类似。但也正因为这样,两人之间有着不能磨合、适应的地方。所以再找伴侣,也就刻意找上一个与自己没一丝地方相似的人,希望能如同拼图般凹凸相配。 故此,两人的伴侣也就犹如双生儿般类近。 她俩深深同情对方的苦况,也自怜不已。 这两位「难姐难妹」竟达成君子协议----当大家都老了,两人便合买一所「姑婆屋」,拉扯终老…… ----她们没有信心可跟现任同偕白首,反而有信心能与对方执手到老,连不啻是个不大不小的讽刺。 不论如何,人生得一知己,已是无憾。 薑欣航和伊蒨荃,纵然当不成爱侣,却也是上天的恩泽。 未来的路,两人互相扶持,自然易走得多……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五十一缘 - 我的她 眼见她观看陈年笑片也抱着肚子直喊痛,古诗珩终于也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社会运动、新冠疫情、经济萧条,一波接一波,统统未能在她心里埋下阴霾。 她吃得下、睡得足、天天方便、连暗疮也不生一颗。 唯一的烦恼,要说是那怎样努力减也不掉的小肚腩…… 她常说----自己是上天的宠儿。 不,她不是含着金锁匙出生;她的家庭背景普通之极,一家六口挤在百来呎公屋里,拉扯着长大。 不,她不是天生丽质、惊才绝艷;她身材矮小、相貌平庸,资质普通。 不,她没有好运连连;不要说六合彩头奖,连安慰奖也从未中过…… 但她乐观积极,总能看到事情美好的一面。 她懂得感恩,知道所拥有的一切并不是必然。 她乐于分享,定期将收入某一百份比捐献慈善机构,从不间断。 总括一句,她「知足常乐」。 脸上总是掛着微笑的她,气质温煦、清爽、平易近人。 她的人缘自然相当不俗。 ----好人当然会对她好,但即使是坏人,也不忍难为她。 她的世界光明、和平、友善。 对于邪恶、犯罪、残暴等社会黑暗面,她会刻意忽略。 别误会,她也不是不知道民间疾苦,她对弱势社群充满同情心。 ----她踊跃捐献、常做义工、收养被遗弃小动物。 她踏踏实实做人做事,勤奋上进,不求飞黄腾达,只求天天进步。 她不追求物质享受,清茶淡饭、简单衣着、全身没多馀饰物。 她对金钱不大在意,经常买礼物给喜欢的人,也总是抢着付账。 她不擅投资,当然也不会投机,坚持每月储蓄,积少成多,财政稳健。 她没有艺术细胞、对音乐、绘画、书法、雕刻一窍不通,唯独热爱阅读,兴趣广泛,颇有识见。 她运动零分,水陆无能,但因热爱生命,十分注重健康,所以每天坚持做运动。她定期验身,各项指标中上。加上家族遗传因子优良,身壮力健,极有当「人瑞」的潜质。 感情生活方面,在世人眼中,算是最差的一环。 ----她喜欢同性,拒绝与男人亲近,离经叛道。古诗珩喜欢她,当然反觉她的性向才是最大恩赐。 她思想单纯、感情真挚,一生只经歷过三段恋情,每段也歷时数载。 ----她和诸位旧情人也能保持友好关係,甚至昇华为知己良朋。 对于古诗珩,她相待以真以诚,把家庭开销一力承担下来,让古诗珩可以安心追求理想。 当然,她也有不少缺点。 她懒、不爱做家务,但又爱乾净,迫得古诗珩每天花精神时间打扫家居。 她挑吃偏食,令「伙头大将军」绞尽脑汁,扭尽六壬,唯恐饿坏了她。 她心软无原则,对家中宠物疏于管教,以致牠们不听指令、随心所欲,反使自己沦为「狗奴」、「猫奴」,永无翻身之日。 她粗线条、不体贴、不浪漫、不懂营造惊喜和气氛。 最令古诗珩生气的还是,她这人总是「得过且过」,对「是非黑白」无绝对慨念,口头禪是「以和为贵」…… 这么一个平凡的她,古诗珩却爱到心尖上。 ----她愿意为她一辈子做饭、打扫、把关执漏。 但愿上天见怜,赐她俩无边恩泽----让两人平平顺顺、白头偕老,于愿足矣……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五十二缘 - 同一屋簷下 「叮噹叮噹……」 裴昔源跑去开门。 一个高高瘦瘦的女生出现眼前。「你好,我是安颂时,刚刚打过电话来,想租房间。」 「请进。」 20平方米,一房一厅,开放式厨房,一目了然。 「你帖子上说是合租,但这里只有一间房……」 「对,房间出租,厅厨厕共用。」裴昔源搔搔头:「我晚上睡沙发。」 安颂时猛吃一惊:「怎么可以?」 「当然可以,小女子能屈能伸。」裴昔源咧嘴笑:「你觉得怎样?租金还算便宜!」 「真的3800包水电?」安颂时眼里带着疑问:「没有别的收费?」 「绝对没有。」裴昔源竖起三隻手指:「但事先声明----不能养宠物、不能留客过夜。」 「好。」安颂时倒也爽快。「规矩是『两按一上』,这里11400,你数数。」 裴昔源接过钞票,仔细数了数,然后把预先准备好的锁匙交给对方:「大厦密码是8888,你随时可搬进来。」 安颂时当天晚上便搬来。她的行李不多,只有一个中型行李箱和行山背囊。 到了晚饭时间,只见安颂时利用小小的电磁炉,轻轻巧巧便弄了两菜一汤。 菜香袭人,使终日以方便麵和叮叮点心填肚子的裴昔源猛吞口水。 「不介意的话,也来吃一点。」安颂时的笑容很温煦。 裴昔源想推辞,又贪吃,迟疑半秒,终于点头。 小房子没有餐桌,两人盘膝坐在地上,利用小茶几进餐。 裴昔源对安颂时的身世来歷不是没兴趣,但她无意用自己的私事来交换,所以只顾埋头吃饭,没有与对方间聊。 饱餐一顿后的裴昔源自动自觉去洗碗。 第二天,安颂时早上八时便出门,晚上八时回家。 她这夜也是煮了两人的晚餐,裴昔源只觉得极不好意思。 「我喜欢煮、又喜欢吃,但一人的份量很难掌握。」安颂时微笑:「你就当帮我忙。」 「……我给伙食费,每月1500。」裴昔源囁嚅地说:「对不起,我知道不多,但我现时没收入;待以后有能力了,一定会再添一些。」 「好。」安颂时温柔点头。 这顿饭,她们边吃边谈,十分尽兴。 ----原来安颂时的家庭背景和裴昔源差不多,都是跟家人不咬弦,寧愿搬出来独自过生活。 ----原来安颂时现时也正失业,白天出去是替贫困学生义务补习。 ----原来安颂时也是羽毛球发烧友,诚邀裴昔源择日切磋…… *********************************************************** 小小的房子骤然多了一个人共住,当然有点不方便。但安颂时实在是个安静整洁友善的人,裴昔源十分庆幸遇到这么理想的同屋者。 受到安颂时影响,裴昔源也跟着她当义务补习老师,不再整天躲在家无所事事。 「重投社会」的感觉十分特别,整个人像是忽然从漫长的大梦中清醒过来,焕然一新。 ----以往的裴昔源终日抱怨上天不公、自己怀材不遇;但当她接触到那些贫困综援劏房里的小孩子,环境这么恶劣,但笑容却这么天真,对将来依然抱着理想和希望;她深感惭愧。 终于,她决定放下身段,接受一份初级设计学徒的工作----这工作时间挺长,薪水也不多,却提供很多学习机会,前景也算不错。 至于安颂时,她也决定到一间老牌餐厅学厨。 日子过得平淡、简单、充实、静好。 两个年青人,住在同一屋簷下,互相支持劝勉,感情渐长。 ----是友情、是亲情、也许还有些别的什么,留待日后慢慢发展……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五十三章 - 动物保姆 「喜喜,你要乖乖听话,不要欺负紓苗姐姐……」 又是这一句?我用后脚搔搔耳朵,再低低呜了两声,算是答应。 主人把我送到她好朋友章紓苗的怀里。「紓苗,要不是公司强制我出差,我也不想麻烦你来照顾喜喜……」 「一点也不麻烦,你放心好了。」章紓苗温柔地抚摸我的头壳。「才三星期,我和喜喜一定可以相处愉快。」 「如果喜喜不听话,你只管惩罚牠。」 章紓苗微笑保証:「绝不会。」 我乖巧地舔舔她的手指。 终于,主人拉着行李箱,依依不捨地开门离去。 大门一关,世界逆转---- 章紓苗双手徒然一松,把我拋在沙发上。 我仰起头,把一排白森森的牙齿对牢她。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章紓苗跟我大眼瞪小眼。「正好,我也不喜欢你。」 「21天,我们要同居21天。」章紓苗抿着嘴:「你最好乖乖的别捣乱,我自然会让你吃饱睡足。」「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我不屑地吠了两声,表示绝不向「恶势力」低头。 章紓苗撇下我,逕自走进主人的睡房。 我自然立刻跟上,严密监视她。 只见她倚在门边,看着主人的睡床发呆。 半晌,她走过去,坐在床上,把主人的枕头紧紧搂进怀里。 我的天职,是要保护主人的财產。我马上跳上床,张口便咬着枕头一角,用力扯---- 章紓苗给吓了一跳,她回过神来,开始跟我斗力。 我的体重才4.5公斤,力量自然不够,但她有点顾忌,不敢伤害我,所以我们势均力敌,僵持不下…… 「好了好了,我投降。」终于,章紓苗叹口气:「让给你。」 我意得志满地盘踞在枕头上,像位战胜的将军。 章紓苗离开睡房,走进书房。 我也连忙追过去。 书柜上,一半是书,一半是相簿。 章紓苗抽出一本相簿,盘膝坐在墙角的软垫上细看。 她的表情,像交通灯般,变了又变;接着,一颗眼泪滴下来…… 我凑过去一看,只见相簿里全是主人与前女友的亲密合照。 ----主人与前度已分开三年,之后一直心如止水,只管把全副心机时间投放在我身上,对章紓苗的万般暗示全无反应。 忽然间,我原谅了她。 ----人类有的天生喜欢动物,有些不。她不喜欢狗,却为了意中人,勉强自己来当动物保姆。这份痴情,足以令我感动。 我摆摆尾巴,贴着她的膝盖伏下。 她抖着手,轻摸我的头…… *********************************************************** 主人的声音在大门处响起。「我回来了。」 我抖抖耳朵,伸伸懒腰,从章紓苗怀里一跃而下。 「欢迎回家。」章紓苗喜孜孜地迎上去。 「喜喜,快想死我了!」主人逕自弯腰,把我抱在怀里。 我热情地舔舔她的脸、她的唇,把尾巴摇得像汽车水拨。 「你好像重了。」主人又痒又笑:「是不是每天大鱼大肉、只知睡、不做运动?」 「按足你的备忘录。」章紓苗连忙申辩:「我们只吃有机鸡柳、早晚散步45分鐘。」 「谢谢你!」主人满脸感激:「全靠你,喜喜才会这样健康活泼,真不知要怎么报答你?」 「我和喜喜成了好朋友。」章紓苗轻声说:「希望每天也能见到牠。」 「每天?」 章紓苗咬唇轻笑,左手往自己胸口一拍,我用力一蹬,跃进她的怀里去……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五十四缘 -对头 看着五米外的空椅子,戚淑蔚心窝冷凛凛地像是吹着寒风。 ----已经两星期了,她,梁珮贤,还是缺勤。 没有她,上班的日子特别难捱。 过去五年,足足一千多个工作天,梁珮贤总是在戚淑蔚的视线范围内掩映。 戚淑蔚太习惯她的存在,就像是习惯了自己的左右手。 别误会,她们并不友好。 正相反,她和她,是天生的「对头」。 ----她十分嫌弃她的散慢随意,她也总看不惯她的循规蹈矩。 何况,她们的工作性质涉及竞争;故此,她们不是在冷脸木然,便是在针锋相对。 世人都爱看热闹,上司和同事们都明里劝说、暗里推波助澜。 为了知己知彼,戚淑蔚暗地里搜集梁珮贤的私隐。 ----她从小在加拿大生活,学成回港发展,一人独居。 ----她早早公开性向,却从未被发现与人拍拖的跡象。 ----她爱吃、一日五餐大鱼大肉,虽积极减肥,但效果不彰…… 戚淑蔚天天上班,首要任务便是要跟梁珮贤这对头「较劲」。 但从两星期前开始,「目标」消失不见。 办公室没有秘密,不到半小时,梁珮贤出了交通意外的消息已传遍公司。 ----她给车子撞伤了膝盖,动了手术,现正在家休养。 戚淑蔚还以为自己会「幸灾乐祸」。 谁知,心窝像是给什么不知名的爪子抓紧,脑里更是一片空白,只想拋下一切,飞车到她家里,看看她是否无恙。 当然,理智把这份衝动狠狠压下来。 但她开始食不知味、夜不成眠。 ----那可恶的笑容变了,变成满是泪痕的苦脸,在戚淑蔚心里徘徊不去…… *********************************************************** 大门给打开,门内人看着门外人,一脸愕然。「……你……为什么会来?」 「你以为我想来,当然有原因。」戚淑蔚口里说着尖刻的话,用以掩饰自己的冒昧到访。 「什么原因?」 「当然是关于公事。」 戚淑蔚看见她右脚缠着厚厚的绷带,那满月般的圆颊也深深陷了下去,整个人憔悴不堪,心中不禁一阵刺痛,但语气却依旧冰冷:「你十多天不上班,工夫都堆到我头上来。」「我当然要来看看,你是不是存心躲懒!」 梁珮贤用力迸出声音:「我没有偷懒,即使不回办公室,该交的报告我还是全部交齐。」 「错漏的地方还不是要我『执手尾』?」戚淑蔚皱着眉心,掩着鼻子:「这里真脏!怎么没人给你打扫?衣服都堆着没洗?」 「这是我的私事,与公事无关。」梁珮贤倔强地抬着头:「你快告诉我那份报告出错,我马上改正。」 「还是先办妥你的『私事』吧!」戚淑蔚不耐烦地摆摆手,然后在餐桌上摆好食盒和餐具。 梁珮贤一脸狐疑地坐下,打开食盒,发觉竟是自己的至爱----咖哩海鲜饭。「这……」 「肚子饱,才有力气跟我斗下去。」戚淑蔚匆匆拋下门面话,便动手收拾地方。 梁珮贤瞅着对方的背影,嘴角不由泛起深深的笑意。 ----有这种「对头」,还真不赖……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五十五缘 - 萍水相逢 汤嘉誉的身子瑟缩一角,双眼却如猎鹰般不断穿梭巡逻。 ----机会终于来了,左边两米开外,有一食客离去,檯面剩下一小半碟扬州炒饭。 汤嘉誉连忙走过去、坐下、掏出自家汤匙、把一勺满满的饭粒送进口里…… 汤嘉誉吃「二手饭」的经验已十分丰富,秘诀除了「眼快、手快、口快」外,最重要的还是要「专心一意」,不去理会旁人或惊讶或歧视的目光,否则,东西会卡在喉咙里,很容易给噎住。 才两分半鐘,汤嘉誉已消灭了眼前食物。她拿出小水壼润润喉,再用纸巾印印嘴唇。 她敏感地觉察到左手边不远处射来的目光。 她垂下头,把东西收拾好,起身匆匆离去。 一直走了两条街,汤嘉誉才放慢脚步。 「你好----」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汤嘉誉犹如受惊的野猫般向旁边急窜两步,才一脸戒备地回头---- 那是一张见过的脸,但一时间,汤嘉誉却想不出到底是谁。「你是----」 「我是戴静颐,跟你当过三日同事。」对方脸上绽放着温煦微笑:「就两个月前,大盛建筑公司。」 这半年来,汤嘉誉转了不下十份工,再也搞不清谁是谁,只好勉强咧咧嘴:「有何贵干?」 「相请不如偶遇,我们去喝杯咖啡。」戴静颐指指附近的店子。 「不,我还有事……」 「来吧来吧!」戴静颐一手挽住汤嘉誉的臂胳。「我一个人正闷着,你当做做好心陪陪我。」 汤嘉誉只好半推半就地随着对方进入咖啡店。 两人坐下,召来侍应。汤嘉誉只点了黑咖啡,戴静颐却沙律、意粉、蛋糕这样那样地点了满桌食物。 美食给一一送上,戴静颐却儘往汤嘉誉的碟子上搬。「来来来,帮忙吃一点,我一个人吃不下。」 汤嘉誉想推却,奈何肚子不争气,她只好沉着脸把东西往嘴里扫…… 直把肚子撑得胀胀的,还打了两个饱噎,汤嘉誉才长长地吁口气:「……谢谢招待。」 「小事情。」戴静颐轻声说:「请别怪我多事,你好像……有点不如意……」 汤嘉誉半垂眼睛:「你都看见了吧?还问?」 「人有三衰六旺,你千万别气馁!」戴静颐拍拍她的手背:「你的困难,我可以帮忙。」 「我失业、欠租、欠卡数,早已走投无路。」汤嘉誉低吼:「你怎么帮忙?」 「我可以介绍你到朋友的公司工作、你可以暂住我家、我再找律师给你安排债务重组。」 汤嘉誉一愣,完全反应不过来。「……你……为什么?我们只是萍水相逢……」 「听他们说,你是替那被上司性骚扰的女同事出头,才被行内封杀。」戴静颐眼里闪着暗采:「请你告诉我,你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 「我只是做该做的事。」 「我也在做该做的事。」 汤嘉誉怔怔地看着她,像是看着外星来客。 戴静颐坦然地跟她对视,脸上的笑容如旭日初昇。 终于,汤嘉誉轻轻一叹。「……希望你将来别后悔今天惹上这个大麻烦……」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五十六缘 - 安乐窝 邵柏昂自詡是个幸运儿。 ----事实却是她十多年努力积聚,再加上些许运气,在转瞬即逝的楼市稍挫时,购置物业。 她买的是「楼花」,预算两年后入伙;但她选择「即供」,以换取发展商的最大优惠。 置业后,她既要供楼,又要交租,不可谓不吃力。 她把生活质素调整至简至约,尽量省下一分一毫,为将来的「安乐窝」作好准备。 转眼间,21个月过去。 ----是时候,开始筹备新房子的装修事宜。 全新两房两厅,实呎488,预算30万内。 邵柏昂对室内设计的认识是零,只怕白花了血汗钱,却换来不伦不类的东西,几经思量,最后决定找好朋友姚倩明帮忙。 ----姚倩明虽然不是室内设计师,却也从事艺术工作,对美感有一定触觉。 姚倩明一口答应。 她首先要邵柏昂决定整所房子的主题风格。简单来说,计有「当代日式风」、「轻工业简约风」、「日式北欧风」、「北欧乡村风」、「北欧波西米亚风」、「復古文艺风」等等。 姚倩明从网上找了许多不同风格的房子图片,让邵柏昂挑选。 邵柏昂看花了眼,只觉这也好,那也不错。 最后,还是由姚倩明一锤定音,决定採用「北欧乡村风」。 有了主题风格,便可以按步就班,逐个逐个部份设计。 一进门,是玄关和鞋柜。 接着是饭厅的餐桌和餐边柜。 然后是客厅的沙发、茶几和电视柜。 再来是主人房的大床、梳妆檯和衣柜。 还有书房连衣帽间的书桌、书柜和储物柜。 以上所有东西,全部要决定它们的款式、呎吋、顏色和质料。 最后当然不会漏掉全屋油漆、灯饰和窗帘…… 听着听着,邵柏昂不禁捧着头低号:「想不到这么麻烦……」 「一点也不麻烦。」姚倩明轻轻白了她一眼:「一个安乐窝,是美好生活的根本,当然值得投资时间和心血。」 「但我什么也不懂。」 「我答应帮你,自会尽心尽力。」 「那好,你就当这是你自己的家,喜欢怎样来就怎样来。」 「这怎么可以?」 「我相信你的眼光。」邵柏昂搔搔头:「我寧愿去找多份兼职,赚多些钱来添置傢俬。」 「但如果出来的效果不合你心意……」 「能够合你心意,当然也能合我心意。」邵柏昂的话大胆直率:「我们心灵相通嘛!」 姚倩明心头一热,垂下头来不看对方。 有了邵柏昂拍胸口保証,姚倩明当真把新房子当作自己的理想家居来佈置。 她知道邵柏昂的预算不宽裕,所以每个项目、每件傢俱、甚至一个座垫,她都货比三家,认真挑选。 往后的日子,两人的所有公馀时间,全部围着新屋子转。 邵柏昂恪守诺言,以姚倩明的心意为尊,千依百顺,丝毫不逆她的意思。 姚倩明的购物慾一发不可收拾,连餐具、床单、浴巾、拖鞋等零零碎碎的东西,也按照自己的喜好,一一添置。 入伙那天,邵柏昂环顾这简约、舒适、富有情调的安乐窝,心情万分激动。「全靠你,这个家才能成家。」「真不知应该怎样报答你才好……」 姚倩明轻咬唇片,眼神幽深莫名……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五十七缘 - 理由 今夜,路易斯把霍薏兰带到久违的五星级酒店餐厅。 霍薏兰乍惊还喜。 ----她猜测,对方不惜花上重金,一定是有重要消息要宣佈,莫不是想…… 果然,路易斯呷了口餐前酒,便开口:「薏兰,我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你说。」 「说吧!」霍薏兰轻咬唇瓣。 「我考虑了很久----」路易斯吞吞吐吐,很不爽快。「决定跟你……跟你……」 霍薏兰心里挺着急,却不便催促,只好用眼神大力鼓励对方。 「分手。」路易斯用力迸出两个字。 霍薏兰像给大铁锤敲了一下,眼前金星直冒。「你……你说什么?」 「分手。」路易斯却像背书般滔滔不绝:「也许你会觉得很突然,但其实这结果大家也心知----分手只是迟早的事。」「谢谢你曾经给我这么多美好的时光,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祝你早日寻找到自己的幸福,我们永远是好朋友……」 「理由,给我理由!」霍薏兰低声嘶叫。 「还要什么理由?」路易斯眼睛透出不耐烦:「当然是因为爱已死。」 「胡说!我们明明这么恩爱,从来没有吵架。」霍薏兰抓住她的右手腕:「还是说,你外面有人?」 「没有别人。」路易斯扳开她的手指,把右手收回来。「完全是我俩自己的问题。」「这段感情平淡、无趣、令人窒息,我再也忍不下去。」 「这是什么鬼理由?为了你,我离乡别井、洗尽铅华,把家庭打理得井井有条,让你专心为事业拼搏;到头来,你居然埋怨我令你窒息?你的良心哪里去了?」 「就是这副嘴脸!」路易斯的脸色阴沉起来:「你为我拋下亲人、朋友、事业,牺牲良多----你永远不会忘记提醒自己提醒我。」「我今年才二十六岁,怎么可能一辈子活在你的阴影下?」 「二十六岁……」霍薏兰怔怔一笑:「你终于说出真话了----你是嫌我老。」「但别忘记,比你年长十多年,你一开始便知道,是你口口声声说不介意年龄差距……」 「这不是主因。」路易斯摆摆手,像是拨走一只苍蝇。「我承认我们有代沟,但不算严重;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是失去了激情。」 「激情?有哪对爱侣可以保持长久的激情?还不是慢慢转化成感情、亲情……」 「跟你不同,我对爱情仍有憧憬、有渴想,绝不要得过且过浑浑噩噩行尸走肉……」 「别说了!」霍薏兰断然低喝一声:「不就是分手吗?有什么了不起?我现在就走,绝不会求你!」 霍薏兰站起来迈着大步走,把头仰得高高的,不让眼里的泪珠往下掉…… *********************************************************** 当霍薏兰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控诉着路易斯时,她的至友晁恪言却一言不发,只不竭地向她递纸巾。 「你怎么不说话?最少也帮口骂骂那死鬼!」霍薏兰愤愤地问。「难道你站在她那边?」 「怎么会呢?」晁恪言搔搔头:「但她说的理由,我倒也能理解。」 「理解?」霍薏兰登时炸起来:「这种寡情薄倖忘恩负义的人乱找藉口混淆视听,你怎能当一回事?」 「你是忘了吧?」晁恪言轻轻叹口气:「五年前,你执意要跟卡罗拉分手,所说的理由不就跟路易斯今天说的一模一样么?」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五十八缘 - 快乐的我 我叫「喜喜」,是一隻快乐的小狗女。 我的快乐,全部源自我的主人。 ----半年前,主人从义工手中接过我,把我带到她的家,为我打开了幸福的大门。 我不是这个家唯一的宠物,在我到来之前,这里已有两隻猫和一隻狗。 一开始,我已知道,我是来填补另一隻已去了「彩虹桥」的小狗「嘻嘻」的位置。换言之,我是替身。 我不以为意,只要能够离开那个「地方」,已是上天的恩典。 我卑微地企盼着----只要新主人让我吃饱睡足,儘量不要打打骂骂,任由我渐渐变老、离去……至于其他种种,我别无所求。 我的主人却远超我的想像。 她爱我如她的亲生儿。 ----她看我的眼神是这么爱怜、笑容是这么亲切、抚摸是这么轻柔、怀抱是这么温暖…… 她的爱如海般深重,却不霸道。 其实所有动物,天生不爱受拘束,一个叫人透不过气来的拥抱,儼如刑罚。 主人的女友,便是一个热情的人----她会尖叫着向我扑来,两手如拑般把我紧紧抱在胸前,还在我身上乱亲乱嗅----每次看见她,我总是第一时间逃走…… 我的主人,完全把我当作一个有自由意志的个体生物,从不勉强我做任何事。 我却毫无保留地亲近她、依恋她、缠绕她。 ----她每次下班回家,我都飞扑到她跟前,围着她团团乱转。 ----当她抱起我,我更兴奋得狂舐她的嘴脸,尾巴摇得像上了摩打。 ----她在沙发上看书看电视,我还会老实不客气地跳上她的肚皮,在她怀里呼呼大睡…… 主人深爱我,为我的健康着想,送我到兽医处做绝育手术。 我很害怕,却也信任主人,知道这是个好决定。 那斯文秀气的女医生仔细地替我检查身体,顺口询问主人,我上一次月事是什么时候。 主人搔搔头,为难地回答:「前主人没告诉我,我也不清……」 这话还未说完,小小的「嫣红」便把医生的手染上顏色。 原来月事中,不能做手术,主人无可奈何,只好跟医生道歉,把我抱回家。 「你这小傢伙,来得真是时候!」主人宠溺地亲亲我的鼻尖。 过了两个月,主人又把我带到动物诊所。 「喜喜,你乖乖听医生的话,快快做完手术,我们便回家吃大餐。」主人依依不捨地离开。 当医生给我打麻醉药,准备为我做手术的时候,她又发觉了不妥当。 ----乳头沁奶、子宫扩张,完全是一副「怀孕」的跡象。 医生大吃一惊,连忙为我照「超声波」,幸好,只是虚惊一场。 医生无奈把主人急召回来,告诉她,我这是「假怀孕」。 ----由于之前的我不断交配、怀孕、生產,我的身体便按时按候、自自然然地作出反应。 难怪最近我会不由自主地想抓地板、筑狗窝,原来我臆想着,以为自己又要当妈妈了…… 当然,手术又要押后。 「你这鬼灵精,难道真的不想绝育,每次都来捣乱吗?」主人装作兇巴巴地咬咬我的小爪子。 我无辜地看着她,嘴里发出「咕咕噥噥」的求饶声---- 我心知,只要我是我,无论发生什么事,主人都爱我爱到心里去。 我是一隻快乐的小狗。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五十九缘 - 目标 相信,「财务自由」几乎是每一个成年人的奋斗目标。 齐家康当然不例外,甚至比常人更强烈。 ----她出身基层,自小物质匱乏,对富足的生活无比响往。 有人说,「财务自由」的定义很空泛,完全因人而异。 但对齐家康来说,简单直接,就三个字----「不愁钱」。 她自忖不是一个奢侈浪费的人,不求豪宅名车时装首饰,只望拥有一个小小的安乐窝、舒适自在的简单生活、毋需为五斗米折腰…… 一遍又一遍,她为自己编织美好的退休生活。 ----55岁前退休,再多活20年。 ----400呎两房单位,不介意位于偏远地区,只求可养猫狗。 ----每月10000元被动收入,来自股票、基金、定存和其他投资。 ----800万医疗保险,以应付沉重的医疗负担。 ----足够半年开支的流动现金,以备不时之需。 ----每年两次外游,增广见闻。 为着这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目标,齐家康十多年来发奋向上、克勤克俭、精打细算、从不任意浪费半个子儿。 成绩却是强差人意。 她的职位不高不低,月入数万,但要分成十多份----衣、食、住、行、水、电、煤、杂、供养父母、交纳保险……最后排除万难,才总算把五份一薪水储蓄起来。 也因为曾经贪婪急躁,把血汗钱投进牛熊証市场,赔掉一半身家。吸取教训后,转为每月月供蓝筹股票,以为可以赚取稳定回报。谁知道,原来蓝筹股也是吃人陷阱----单单一隻拒绝派息的银行老大哥,账面便蚀掉百份之四十。齐家康无可奈何,只有「死守」,盼望将来终有「返家乡」的一天。 和她的储蓄进度相比,香港楼价就如同龟兔赛跑一样,完全「望尘莫及」。 迫于无奈,齐家康只好寄望每注十元的「六合彩」,臆想着终有一天「时来运到」。 「财务自由」这目标,犹如魔咒,令齐家康朝思暮想、寝食难安…… *********************************************************** 週末,齐家康和好友潘惜桥到这半新屋苑看房子。 ----这是她们公馀时的消间节目,不花钱,又能开眼界、打发时间。 房子用料优质、间隔实用、配套理想,唯一缺点是偏远,距离最近的交通设施也要走十多分鐘,所以价钱还挺相宜。 只恨银行存款跟首期还差一截,齐家康只好「望门兴叹」。 看着齐家康脸上的「兴奋」和「沮丧」如红绿灯般轮流出现,潘惜桥心里暗暗打算。 「你很喜欢那房子吧?」餐厅中,潘惜桥间间地问。 「我喜欢有什么用?我的银包不喜欢。」齐家康无力地垂着肩膊,摊靠在椅背上。 「还欠多少?」 「楼价600万,首期连税金杂费便要200万,即使把我“抄家”,也还差50万……」齐家康气若游丝般低吟。 「50万不算多,可以让我来出。」 「什么?」齐家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要置业,怎能用你的钱?」 「朋友有通财之义……」 齐家康打断她的话:「你对朋友好,也要有底线,从没听说过借钱给别人买楼的。」 「你又不是别人……」 齐家康听见这话,不由愣住。 「前面的路难行,有人作伴便容易坚持下去了。」潘惜桥轻咬唇片:「我愿以你的目标为目标,与你同心合力,一起迈进。」 齐家康抖着手,往自己的脸颊,大力扭下去……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六十缘 - 口供 眼前人苍白、瘦弱、娇怯,教人完全不能把她与案子联想在一起。 马力行徐徐吁口气,摊开「口供簿」,问:「姓名?年龄?职业?」 「邱思凯、22岁、会计文员。」 「你和受害人曲应韵是什么关係?」 「我爱她,她爱我。」 「即是恋人关係?」 「不单是恋人,她还是我的妈妈、老师、知己、战友,一切一切……」 「你们是怎样认识的?」 「一年前,我到她公司面试,她是主考官----我们一见钟情。」 「哦?她马上聘请了你?」 「不,她是个成熟稳重的人,即使多喜欢,也不会表现出来。」邱思凯轻咬唇片。「她按照既定招聘程序,笔试、口试、团体面试,最后才录用了我,叫人挑不出半丝毛病。」 「那么,你加入她的公司后,她便乘机接近你?」 「那有这么轻浮?」邱思凯两颊显现丝丝粉红。「她对感情认真、执着,她深思熟虑了足足三个月,才决定顺从内心的渴望,对我展开追求。」 「哦?她採取了什么手段?」 「她把我安排在离她不近也不远的位置,目光总在我身上留连,对我准备的报告总是特别关照,再三检阅……」 马力行不禁轻轻打断她的话:「听起来只是一般上司对下属的态度,没什么特别……」 「不,她还请我吃午饭、送我回家、情人节送花……」邱思凯抢着说:「我和她也是个含蓄内敛的人,太激烈的示爱举动不单是她做不来,我也不喜欢。」 「但曲应韵是有太太的,还是公司的合伙人。」马力行皱眉头:「你明明知道这段情不会有好结果,还是甘心情愿当小三……」 「真爱就是持久忍耐。」邱思凯闪着星星眼:「而且,她一直在努力摆脱那女人----只要我坚持下去,一定可以得到一个完整的她。」 「哦?她亲口答应会把你“扶正”?」 「才不用她的嘴巴说----她一直在做,我在看。」邱思凯一脸温柔:「她找新房子、找新合伙人、筹备豪华旅行,把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 「但没有她的亲口承诺,你怎能确认她的心意?」 「我了解她犹如了解我自己。」她抿抿嘴:「我们沟通很多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笑容……」 「最后一个问题----」马力行叹了口气:「你捅了她,是气她欺骗你的感情吧?」 「才不。」邱思凯吸吸鼻子:「是她被那女人缠不过,十分痛苦,又没有勇气自杀,我才迫着出手,让她一了百了……」 「你说,是她求你捅自己的?」马力行大吃一惊。 「对,她脸上的表情写得明明白白……」 *********************************************************** 看罢邱思凯的口供,曲应韵张开的嘴巴一直没有合上。「她……她……」 「别激动!」马力行严肃地说:「你快坦白说清楚,你跟邱思凯之间,是否如她所说……」 「天!她只是公司里的一名普通员工,我见她总是看着我傻笑,我也只好回她微笑。」 「什么吃午饭、送回家、送花等都是一般办公室礼节----不信你可以问问公司其他同事。」 「而且,我跟太太的感情十分稳固----我们正计划换房子、扩张公司、再渡蜜月……」 面对着这两份截然不同的口供,马力行只觉两个头大……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六十一缘 - 腿 「这条腿我不要了,横竖都是废的!」甘雅慧扯开喉咙大喊。「你快把医生叫来,把它锯掉!」 「说什么混话呢?」景怀谷又生气又心痛。「它只是一时三刻不听使唤,你好好休养,努力做物理治疗,终有康復的一天。」 「你说的才是混话!」甘雅慧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三个月了,足足一百多天,好一点又转坏,好一点又转坏,反反覆覆,没了没完……」 「骗人的,都是骗人的!」她的眼睛通红,泪光连闪。「说什么只是小手术,才十分鐘,第二天可以下床,第三天可以跑步……你看看现在成了什么鬼样子?」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已经有三位专家医生检查过,确认手术十分成功……」 「手术成功,病人瘫痪?」甘雅慧怒极反笑:「现在事实摆在眼前,这条腿根本动不了。」 「医生说,也有可能是心理问题……」 「他们医不好我,便硬说我心理有毛病。」甘雅慧狠狠打断她的话:「怎么连你也相信这种鬼话?」 「你总是担心手术出了差错,遗留剪刀、纱布绪如此类。」景怀谷耐着性子解释:「但已经照了磁力共振、拍了x光片,结果一切正常。剩下来的,恐怕……」 「说到底,你还是不相信我!」甘雅慧的下唇已被咬出红痕。「走!快点走!我不要再看见你!」 「不是不相信你。」景怀谷连忙放柔声音。「我知道你的痛是真的,使不到劲也是真的,但可能是你脑里的神经系统作祟……」 「别拐个弯说我发神经!」甘雅慧指着对方直骂:「我好好的一条腿,当然希望儘快痊癒----你以为一直躺在床上当废人很好玩吗?」 「我不是这意思。」景怀谷轻叹了口气:「但胡医生也提过,曾经有病人因为渴望得到家人关注,潜意识不想自己快快康復……」 「你怀疑我诈病纳福?」甘雅慧额角青筋显现。 「不,你别误会,我只是说有个案……」 「什么个案不个案!我告诉你,我才不稀罕那些乞讨回来的关心!」甘雅慧嘶声叫:「何况,我卧病在床,已经没有收入了,还要付医药费,压力大得不得了----我巴不得明天便出院上班。」 「钱方面,你不用担心……」 「你有钱是你的事,我绝对不要花你一毛钱。」 「这又何必?」景怀谷只觉得两边太阳穴隐隐作痛。 「何必?」甘雅慧「嗤」声笑出来:「你跟我究竟是什么关係?」 不待景怀谷回答,她又抢着说:「根本没关係。」「我们只在三百年前谈了半年恋爱,早已无跡无痕。」「在我眼中,你只是个陌生人。」 景怀谷知道她口里说得绝情,只代表心里从未放下。「当年我为了前途到外国进修,是我对不起你。」「这么多年来,我心里一直只有你……」 「这不是说废话么?」甘雅慧抬手在两人之间大力斩了一下:「我们之间毫无瓜葛、无拖无欠!」 「不管你怎么说,我也不会再放开你。」景怀谷强势地执着她的手:「未来的每一天,我也会好好照顾你。」 「你别一厢情愿!」甘雅慧挣扎不已。 「我就是要一厢情愿。」景怀谷把她拥进怀里:「你的腿,好也吧!不好也吧!反正你逃不掉……」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六十二缘 - 发达之道 和大多数人一样,鲁竟诚喜欢钱,但讨厌工作。 和大多数人不一样,鲁竟诚不顾念良心的责备,选择当骗子。 但由于胆子太小,从来都是小打小闹,并未赚得大钱。 这一次,她决心要做大买卖。 这真是上天砸下来的馅饼----怎么随便走在大街上,便让她遇上多年未见的老同学? 看着刘达智穿戴光鲜,驾着过百万的名车,鲁竟诚眼里不禁冒着星星。 刘达智十分热情,直接把她拉到五星级酒店的酒吧vip房,把酒谈心。 略说几句开场白,鲁竟诚便迫不及待地询问对方「发达之道」。 刘达智也不藏私,坦坦白白地告诉鲁竟诚,她现在是投资公司的投资顾问,专门指导客人买卖股票。 鲁竟诚一听,便心领神会。 ----这技俩一点也不新鲜,简单点说就是设下「天仙局」、「渔翁撒网」,「引君入瓮」。 刘达智还告诉她,公司的分工十分精细,谁人负责招揽客人、谁人负责提供「指导」、谁人负责维持「市场秩序」、谁人负责应付监管机构等等…… 刘达智满不在乎地补充:「现在的人更富裕、却也更贪心、更寂寞----正是我们大显身手的好机会。」 金钱的气味令鲁竟诚陶然若醉,她恳求刘达智领她「入行」。 刘达智慨然答应。 「好姐妹,当然有钱大家赚。」两人举杯饮胜。 *********************************************************** 鲁竟诚正在努力工作----摆弄着手机。 「早安,宝贝,你昨夜睡得还好吗?」 「今天天气冷了许多,你记得加穿衣服。」 「想你,每分鐘也想你。」 「为了你,我会儘快赚大钱,买间有海景的大房子,与你双宿双栖。」 「努力工作?这世道,单靠死工资哪能赚大钱?我靠的是投资股票。」 「股票市场是“鱷鱼潭”?傻瓜,那只是对那些不懂门路的外行人而言。对我们这些“知情人士”来说,简直就是“自助提款机”。」 「你把钱存在银行,银行施捨也似的给你百份之零点几利息;换了投资股票,数天赚它三、五十个巴仙,绝对轻而易举。」 「你别轻信我,让数据说话----你今天开始留意7777这隻股票,现价$1.25,不出一星期,会涨到$1.52。」 「“风水佬骗你十年八年”,我只要一星期便见“真章”。」 *********************************************************** 「今天的7777已是$1.63,看见了没?我没骗你吧?」 「怎么?你没买?不要紧,机会多的是,今次错失了,下次捉紧便是。」 「这次的“心水”是8899,现价$0.34,一个月内会有收购,升幅达三倍以上。」 「不是稳赚不赔的机会,我怎么会介绍给你?当然是“瞓身allin”,要知道发达良机可一不可再。」 「你要知道,我一点也不爱钱,我爱的是你;我这么拼,全是为了我俩的将来。」 「你爱我吗?不会是我一厢情愿吧?你要是真爱我,请拿出証明,証明你信任我,愿意跟我一起为将来努力。」 「现金不多?那你赶快问银行借钱,利息高些也不要紧,一、两个价位便能补回来。」 「买入后便给我发“截图”,我好向公司“报数”。」 「你乖乖听话,再过几天,我们便去看房子……」 *********************************************************** 刘达智脸罩寒霜,眼神兇狠。 「你的“猪仔”给的截图是假的,她根本没买货。」 「她还反手“沽空”,硬生生抢走了我们八成利润。」 「想不到居然“阴沟里翻船”了,这次损失,你要负全责。」 鲁竟诚的喉咙深处发出了一个不成声的惨叫,接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六十三缘 - 姐妹俩 方氏姐妹同胎孖生,外表有九分相似,性格却南轩北辙。 两人感情甚好,虽已各自成婚,但一星期总会安排一整个晚上秉烛谈心。 「姐,」方妹妹兴奋地告诉方姐姐:「我昨天炒股票赚了3千元。」 方姐姐皱起眉头。「你不是说过要斩手指戒……」 方妹妹打断她的话:「我是『投资』,不是『赌』,你别弄错。」 「你刚才也说自己『炒股票』,又怎么不算『赌』?我不是常常劝告你,股票不错是抵抗通胀的好东西,但一定要好好研究、细心挑选、耐心持有……」 「姐,你这一套过时了。」方妹妹用手势截住对方的话:「俗语有云『有智慧不若趁势』,要赚钱当然是跟大方向走,追涨杀跌,跟红顶白。」 「顺应市场是对的。」方姐姐语重心长地说:「但要记着『股市专杀叻仔』,你不去研究公司基本资料,只管追消息听贴士,很容易中招被套。」 「所以要『快闪』、打游击。」方妹妹擦擦鼻子。「我也不贪心,每次赚十个巴仙便收工。」「然后再去转战另一隻股票,钱是赚不完的。」 「『止赚』也是一种常用策略。」方姐姐点点头:「但如果跌呢?你会怎样处理?」 「跌就由它啊!」方妹妹漫不经心地说:「一日不卖,一日不算蚀,所谓『有赌未为输』,和它斗长命,总有一天会返家乡。」 「你这种心态绝对要不得。」方姐姐大吃一惊:「『止蚀』比『止赚』重要得多。」「承认错误、壮士断臂、持盈保泰才是正道。」 「姐,投资大师也说『别人恐惧时我贪婪』。」方妹妹侃侃而谈:「股价跌很多时候是大户『震仓』,你要是不坚持,一下子给震走了,股价便立刻飞升上去,只会把你气得吐血。」 「我不是说绝对不能守。」方姐姐努力劝说:「但你一定要先弄清楚跌价的原因----大市逆转、利淡消息、还是基本因素改变。」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加入一个消息灵通的股票群组,跟大伙儿行动,准没错。」 「妹----」方姐姐给吓得一把捉住她的手:「这种股票群组是骗人的,你千万别上当!」 「你别大惊小怪!」方妹妹大力挣开她:「现在是y世代,跟以往的时代都不一样了。」「只要够齐心,散户也可以变大户,操纵市场、舞高弄低。」 「即使是这样,也是『庞氏骗局』,只等着最后接火棒的人。」 「谁管什么骗局不骗局,只要能让我赚钱就行了。」方妹妹像是拨苍蝇般摆摆手。「姐,你这一套真的不成了,这些年来,只见你每月供股票,1千几百的,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赚大钱?」 「我的目标不是赚大钱,只是想保本保值。」方姐姐轻叹口气:「像供强积金,好待退休后有点保障。」 「那你老实告诉我,你投资的所谓『大蓝筹』,回报率平均有多少?」 方姐姐板板手指头:「5年来,大约有120个巴仙。」 「这么多?」方妹妹张大嘴巴。「我辛辛苦苦,日夜盯盘,算起来,还亏了30个巴仙,真想不到……」 「投资犹如『龟兔赛跑』,决胜点是毅力和坚持。」方姐姐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妹,让我们收拾心情,从新开始,好好研究投资之道……」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六十四缘 - 梦想成真 - 花不完的钱 (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们办不到!」 「我们可以为你实现任何梦想,取价公道。」 「有兴趣的朋友,请填上姓名、出生年月日时和手提电话号码,我们会派专人与你联络。」 「还迟疑什么?赶快踏出第一步,彻底掌控自己的人生!」 这网页,只有以上数十个白底蓝字。 半醉中,袁曦扬无意间点进这网站,看到这么粗糙的画面,想发笑,却发觉自己早已失去笑的能力。 ----她刚被女友狠甩,整个人万念俱灰、生不如死。 如世上所有失恋者,袁曦扬满肚子怨气。 她自觉自身条件不俗,忠诚可靠,堪托终身。 可恨的是,她前度胡玛姬不认同。 ----她嫌弃她穷、没出息、没将来。 袁曦扬只恨无法即时中六合彩,然后把大叠大叠钞票往她身上砸…… 「钱!」袁曦扬狠拍自己的大腿一下:「老娘缺的只是钱!」「就看看这帮骗子怎回应?」 袁曦扬输入所需资料,然后按「发送」键。 「谢谢惠顾,敬请耐心等候!」画面爆出七彩繽纷的烟花。 袁曦扬瞪着手机萤光幕,5秒、10秒、30秒、1分鐘、3分鐘……什么反应也没有。 ----九成九是搞鬼网页,骗取个人资料作不法用途。 但袁曦扬自忖「一穷二白」,除了一副臭皮囊,根本没有可供别人覬覦的地方。 「还是上床睡觉吧!老天保佑,让我可以好好睡一觉……」 ********************************************************* 零时十分。 「叮叮叮……」手提电话驀地响起。 袁曦扬迷迷糊糊间摸出手机一看,没有来电显示,本不想接听,但还是止不住好奇心。「喂!找谁?」 「袁曦扬小姐,你好,我是『梦想成真』公司的职员,编号3188,由敝公司指派来为袁小姐服务。」 「『梦想成真』?哦!居然真的敢打来?」袁曦扬清醒了大半:「我是个穷鬼,你们在我身上抠不出钱,还是省点力气,另找别人吧!」 「敝公司的宗旨是替顾客『梦想成真』。」3188温言:「袁小姐在我们网页留下联络资料,当然是有梦想希望我们帮助你达成。」「姑且一试吧!我们保証『不成功不收费』!」 「你怎么说来说去不明白?」袁曦扬提高声音:「我的梦想就是『钱』,难道你可以给我钱吗?然后,你又反过来向我收取费用?天下间怎会有这种蠢事?」 「哦!我明白了,原来袁小姐是担心『费用』问题。」隔着手机,袁曦扬也听出3188朗朗一笑:「请放心,我们收取的不是钱,而是……」 「不收钱?」袁曦扬心里突然涌起一阵冷森森的感觉:「你们要的是『生命』、『灵魂』还是『躯体』……」 「看来袁小姐很喜欢看怪谈小说。」3188又笑:「我们收取什么,其实由顾客自己决定。」 「你把我搞糊涂了!」袁曦扬没好气:「难道说,我愿意给什么,你们就收什么?那我就给你厨房里的垃圾就是。」 「当然也没这么简单。」3188耐心解释:「我们为顾客达成『第一梦想』,顾客便需要把『第二梦想』交给我们。」 「什么叫『第二梦想』?」 「人类的慾望都是无止境的。」3188说:「所谓『得一想二』,我们协助顾客得『一』,顾客把『二』交给我们。」 「我还是不明白。」 「就以袁小姐为例----」3188循循善诱:「袁小姐想要钱,我们便给你钱,这个很容易明白吧?」 「当然明白。」 「但接下来呢?」 「什么接下来?」 「但你有钱了,你还想要什么?」 「有了钱,我要什么便买什么,怎会还有其他想要的?」 「这是一般人的想法,但可惜,并不是事实。」3188继续努力:「钱并不是万能,例如,它买不来时间、健康、爱情……」 「这样说太矫情了!」袁曦扬反驳:「我觉得只要有钱,世上百份之九十九的问题都可以完美解决。」 「『顾客永远是对的』!」对面再次传来3188爽朗的笑声:「那就让我们订立服务协议吧!」「袁曦扬,1990年3月3日8:00am出生,手提号码93443344,梦想是得到『花不完的钱』,愿付代价是『待确认』。」 「什么是『待确认』?你不是想坑我吧?」 「因为袁小姐暂时还没想到『第二梦想』是什么,所以是『待确认』。」3188语气温和而认真:「试用期24小时,如果袁小姐在试用期内有任何不满,可以无条件取消服务协议,绝不收取任何费用。」 「……我……我要考虑一下。」 「无问题。」3188很爽快:「当袁小姐下定决心后,请再到访敝公司网站。」「不过想提醒袁小姐一句,敝公司在试业期间,业务较不繁忙;稍后要是业务增多,袁小姐可能要排队……」 「好吧!我同意签约。」袁曦扬忍不住吼出来。 「谢谢惠顾,袁小姐现在只需好好睡觉,明天醒来,你的梦想便会成真。」3188的服务很贴心:「当你遇到任何问题,欢迎随时致电66663188,与我们联络,谢谢!」 袁曦扬捧着半昏半迷的头脑,一时也搞不清,这是酒醉、是梦境,还是幻觉…… -待续-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六十五缘 - 梦想成真 - 花不完的钱 ( 袁曦扬睁开眼睛,发觉自己仍是处身在自己的小狗窝里。 她到浴室照镜子,眼耳口鼻四肢,全部如常。 她不死心,找出那瘦瘦扁扁还有点发霉的钱包----里面赫然多了一张黑得发亮的胶卡。 ----上面只有三个烫金的大字「袁曦扬」。 袁曦扬心里猛然一跳:「难道……」 袁曦扬睡衣也不换,随便披上外套,趿着拖鞋,走到附近的便利店。 她胡乱取了两个麵包、一盒豆奶、一包香烟,然后来到收银处,迟迟疑疑地递上那黑卡。 店员接过黑卡,目无表情地放到刷卡机轻轻一扫---- 「嘟」的一声,标志着「付款成功」。 袁曦扬心里登时爆出漫天烟花。 她兴奋得连麵包豆奶香烟也忘了,直接跑回家。 她抖着手,找出手机,拨打66663188---- 「袁小姐,你好,我是3188,诚意为你服务,请问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 「那……那黑卡,是信用卡吧?有限额么?」 「那是顶级贵宾卡,没有限额。」 「可以取现金么?」 「可以,请到任何银行的柜员机提款,密码是你的生日年月日时。」 「那还款期是……」 「不用还款----这是你的『第一梦想』----有花不完的钱。」3188笑:「但温馨提示----试用期为24小时,由你第一次使用贵宾卡时开始计算。过后如想继续享用服务,请按协议支付费用。」 「这个当然。」袁曦扬忽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但如果我一直想不到什么是『第二梦想』,那怎么办?」 「这个袁小姐不用担心,按我们经验,顾客的『第二梦想』,总是会紧接着『第一梦想』出现的。」 「……好吧!」 「有问题欢迎随时来电,请好好享受!」 袁曦扬也不再纠结什么「第一梦想」、「第二梦想」了,现在她满脑子都是花钱大计----全是以前发白日梦时,幻想一朝天降横财,怎样大花特花…… 首先,她来到中环高级购物中心,衣服、鞋子、名錶、鑽饰,即买即穿戴,前后不过3小时,整个人已是焕然一新。 后来,她来到银行柜员机前,取了一百万现金,接着回公司。 「这里一百万,算订金,我要买下这间破公司。」她把大叠大叠新钞扔在黄老板桌面上。不待黄老板反应,袁曦扬已走到会计部,跟那老姑婆朱会计说:「全公司所有职员每人加薪5000,特别花红3个月,唯独你没有。」「如不满意,请递信。」 不理会朱会计脸上那花碌碌的表情,袁曦扬又来到好友小涛的位置:「我调升你当我的私人助理,月薪10万,另有房屋及交通津贴。」 「你……你不是撞邪吧?」小涛担忧地伸手探探她的额角:「还是中了六合彩?」 「比中六合彩还厉害!让我慢慢告诉你。」袁曦扬呵呵笑:「来,陪我去买玩具。」 来到湾仔,小涛才知道,袁曦扬口中的「玩具」,是辆白色的宾利,标价580万,却还不是袁曦扬理想的座驾。她真正想要的是价值2600万的「柯尼塞格」,绰号「幽灵跑车」,可惜没现货,要订,最快也要等9个月。 接着,袁曦扬又拉小涛跑游艇会。比买盒玩具模型还随意,袁曦扬把黑卡拋给代理,订下一艘60呎长的私人游艇,花了1800万。 当袁曦扬在她面前签下南湾单幢三层复式豪宅的买卖合约,小涛终于相信,袁曦扬并不是中了六合彩----这物业的售价,即使她连中10次5000万头奖也买不起…… 最后,她们来到六星级酒店,住进总统套房,每晚租金$159,000,还未计加一和税金。 袁曦扬吩咐酒店管家预订米芝莲3星法国菜到会,并准备1000朵白玫瑰,再派司机到胡玛姬的公司,接她前来酒店。 小涛对那可预见的狗血场面没半丝兴趣,于是跟袁曦扬道别。 袁曦扬也不以为意,只着她好好休息,明天再陪她花钱----她现在才知道,原来花钱也是体力活。 当胡玛姬看见那判若两人的袁曦扬和那梦幻世界般的超豪华排场,她的表情,真比走马灯还要好看。 胡玛姬询问袁曦扬一朝暴富的原因。 袁曦扬胸有成竹,胡诌自己刚从远房亲戚那里领了一笔遗產。 胡玛姬鍥而不捨地追问那笔遗產究竟有多少。 看着对方眼里那贪婪的光芒,袁曦扬胃里直泛酸水。 「具体数目律师还未点算清楚。」她有点不耐烦:「不多,就数十亿左右。」 胡玛姬的嘴巴更是咧到脸颊边去了…… 连呷了两口红酒,胡玛姬媚眼如丝,呢声说:「你上星期向我求婚,我还未回答……」 「不,你回答了。」袁曦扬想起那夜的屈辱,不禁「哼」了一声:「你说你胡玛姬嫁猪嫁狗,也不会嫁给袁曦扬这死穷鬼!」 好个胡玛姬,只见她脸色一僵,笑容却依然灿烂:「人家跟你开玩笑,你却一点幽默感也没有。」 「开玩笑?那即是说,你愿意嫁给我?」 「这个,还要看看你的诚意……」 「哦?」 「你知道,」胡玛姬忽然幽幽一叹:「我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自少缺乏安全感……如果你可以给我足够的安全感,我当然愿意嫁给你。」 「哦?你要怎样才会有安全感?」 「人都是花心的动物。你今天爱我,当然我要月亮有月亮,要星星有星星;但难保你他日变心,便把我大脚踢开……」 「我可以发誓。」 「发誓算什么?你应该给我更具体更实在的保障。」 「别跟我猜哑谜了,你到底想要什么?直说好了。」 「也不多,就1亿物业、1亿股票、1亿现金----对你来说,只是九牛一毛而己。」 -待续-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六十六缘 - 梦想成真 - 花不完的钱 ( 「3亿?」袁曦扬揉揉下巴:「即是说,给你3亿,你便答应嫁给我?」 「当然,我又不是贪心的女人,纯粹求个保障而已。」 「3亿是不多,我随时拿得出来。」袁曦扬冷然一笑:「但坦白说,你不值!」 胡玛姬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咬咬唇,娇声说:「……那你说多少?不如就1亿吧?」 「别说1亿,就是1千万,1百万,我也不会给你。」 「相隔仅仅3日,我还是我,没有多条手臂、多双眼睛,但当日你把我骂得狗血淋头,糟蹋得体无完肤----平庸、低俗、粗鲁、无品味、无志气……但到了今天,你却愿意嫁给我?」 「你根本不爱我,爱的只是我口袋里的钱。」 「既然要用钱买女人,我自然也会挑些高质素的----就你这种货色,还是赶紧嫁给那茶餐厅少东吧!一辈子有吃有喝,十足安全感了。」 胡玛姬还想说什么,袁曦扬直接按铃,召来管家,着他送客。 虽说狠狠吐了一口乌气,袁曦扬心底里却没有十二分兴奋。 那痛快的感觉,就像玩过山车,在最高峰处猛衝下来那一下子,心脏几乎要破腔而出;但当车子停下来,却只剩下无边的空虚…… 现在,她的梦想成真了----她拥有花不完的金钱,可以随心所欲地消费、可以在看不起她的人面前吐气扬眉----她应该心满意足了,但为什么感觉却这么虚空? 也许,正如她刚才所说,她还是她,根本没有实质的改变。 ----再多的金钱,再强大的力量,只能証明钱是「好东西」。却无法証明,袁曦扬这个人,是个值得被人爱、值得被人尊重的优秀人物。 是的,人们会对着自己笑,会奉承自己、讨好自己,但他们并不会真正喜欢、尊重袁曦扬这个人。道理很简单,因为袁曦扬自己心里也一向最讨厌紈絝子弟、暴发奸商和恃势官僚绪如此类的败类。 ----因为他们拥有的金钱和权力,并不应份,只是好运、或是从不正当手段得来。 换句话说,如果不是靠自己努力,循正途得来的,无论是物质、享受,还是荣誉、权势,非但无法証明自己的「成功」,反而更加証明自己的「失败」。 「穷得只剩下钱」,袁曦扬终于体会到箇中滋味…… *********************************************************** 袁曦扬一夜未眠。 她大口大口喝着威士忌,脑袋却越来越清醒。 ----她清楚知道,自己将要为那些花不完的钱,付出什么代价了。 达到「第一梦想」后,「第二梦想」果然自自然然就在心里浮现。 ----真正的爱和尊重。 真正的喜爱、真正的欣赏、真正的尊敬,只因为她是她,她本身的言行、修养、贡献、努力,绝不是因为她口袋里的钱。 即使她一无所有、一贫如洗,她依然值得被爱、被尊重。 袁曦扬越想得通透,心里便越冰冷。 终于,她再也忍不住,颤抖着,拨通那电话号码。 「你好,袁小姐,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你?」3188的声音依然热诚十足。 「我问你,你要老实回答我。」袁曦扬一字一字,艰难地说:「我要是想继续梦想成真----对,就是那个『花不完的钱』,是不是就要放弃『真正的爱和尊重』?」 「正确。」3188的声音转为认真严肃:「你的『第二梦想----真正的爱和尊重』将要永久移交给敝公司。」 「那即是说,无论我做什么,或是不做什么,一辈子也无法得到真正的爱和尊重?」 「正确。」3188补充:「重点在『真正』这两个字上,所以,不真正的爱和尊重,还是可以得到的。」 「不真正的爱和尊重?那是什么鬼东西?我要来干什么?」 「袁小姐,如果你不同意付出『第二梦想』,我们可以无条件取消协议。」 「什么叫『无条件』?别骗人了!不就是把我打回原形,让我空欢喜一场么?」 「袁小姐,现在距离『试用期』完结,还有1小时,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哼!」。袁曦扬把手机直摔到地上。 袁曦扬躺在柔软宽敞的大床上,感觉却像是躺钉床。 ----大把大把的钱,伴随着虚偽的笑容和暗里的鄙视…… 「不,我好端端一个人,自食其力、遵纪守法;只要好好努力加油,始终也会得到真正的爱和尊重。」袁曦扬直接站在床上,对着窗外的太阳吼叫:「『花不完的钱』,我不想要了!」 「叮叮叮……」那依然完好的手机驀地响起。 袁曦扬心里出奇的平静:「喂!」 「袁小姐,『梦想成真』协议刚被取消。」3188清朗的声音传来:「如果你将来还有其他梦想,欢迎随时到访敝公司网页。」 「我的梦想,我会靠自己实现!」袁曦扬哈哈一笑,掛断线,拉开房门,大踏步走出去……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六十七缘 - 梦想成真 - 惊世鉅着 (上 梦想成真–惊世鉅着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这个月的7号。 这是签约网站发稿费的日子,江守愚早上8时便起床,满怀希望地登入网站账户,查看作品「生生世世」的订阅成绩。 「----」户头里一片空白。 江守愚虽然失望,却也懂得自我安慰:「别心急,人家要计算、要审批、又要转账,当然需要时间处理。」 于是,她每隔30分鐘便查账一次。 可惜,每次都失望。 肚子饿了,却没什么胃口,胡乱填些「威化饼」,灌点脱脂奶。 来到晚上8时,还是没有任何进账。 江守愚终于也按捺不住,给负责编辑发信息:「陈编,你好,请问一下,会计系统是否出故障了,我到现在还未收到稿费。」 过了十五分鐘,对方才回覆:「为减省手续,不足100元的稿费暂不发放,累计到下个月再发。」 「不……不足100元?」 「总数73元5角。」 江守愚的胸口像中了一记重拳。 ----即是说,她呕心沥血,洋洋洒洒上100万字的小说,只换得几十块钱。 足足三个月的日夜辛劳、废寝忘餐,江守愚还满有把握,这部创新风格的小说会得到读者青睞。 谁知道,还是「仆街」了。 ----这是江守愚第7本「仆街」小说。 江守愚自少喜欢写作,憧憬有朝一日写下惊世鉅着,名成利就。大学毕业后,不去找份正正经经的工作,反而躲在屋子里埋头创作小说,转眼已近三年。 当日,跟江爸爸决裂时的豪情壮语犹在耳边:「三年,我会给自己三年时间追梦;若不成功,我便乖乖回来当个小学老师。」 江爸爸的目光,又担忧又生气,却也无可奈何。 为避开他,江守愚借口专心写作,特意搬到新界村屋独居。 一星期三天,江守愚到便利店打工。 微薄的收入当然不够交租和吃饭,全靠江妈妈暗里补贴。 ----江妈妈是江守愚「头号粉丝」。江守愚小学一年级第一篇贴堂作品「我的妈妈」,原稿保留至今…… 江妈妈少年失怙,仅初中毕业便出来工作,对「文字工作者」有着莫名的崇敬----也许因为这原因,江妈妈十分支持江守愚。 江守愚深爱母亲,也视她为主要写作对象----用字浅白、结构简明、立意正派----无生僻难懂辞藻、不卖弄色情暴力、总是善恶到头终有报的大团圆结局…… ----也许,你们会说:「哦!那怪不得『仆街』了……」 ******************************************************* 江守愚把自己整个人綣缩在床上哀悼,任由时鐘转了一圈又一圈。 「咚咚咚……」手机响起。 江守愚不理它。 但对方显然很有耐心,一直不掛线。20秒后,来电被转驳到留言信箱。 但对方再接再励,过一会,又被转驳。 这样来来去去,足足三次。 江守愚终于忍不住接听,也不看来电显示,半死不活地说:「喂!」 「乖女,怎么一直不听电话?难道睡了?但现在才十一点不到。」原来是江妈妈。「你的声音有点不妥,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没有。」江守愚连忙换上一把朝气勃勃的声音:「我刚才在洗手间,没听见电话响。」 「那就好。」江妈妈兴奋地说:「你那本『生生世世』的结局感人极了,我看了三次,还是忍不住流眼泪……」 「妈妈----」江守愚满心尷尬:「你太夸张了!」 「不夸张不夸张,这么有深意的结局,我怎样也想不出来。」江妈妈抢着说:「我把它推介给亲戚朋友和邻居,大家都讚不绝口。」 江守愚心里又羞又气:「妈妈,别这样,太难为情了!」 「乖女,好东西自然要跟别人分享,用不着害羞。」 「妈妈----」 「好了好了,来说正经的。」江妈妈压低声音:「今个月的租金和零用刚转到你户口,我多转了1000元----快转季了,你多少得添两件新衣服。」 「……妈……妈……」江守愚的咽喉里像是梗塞着什么东西。「但爸爸他……」 「不用理会那老顽固!」江妈妈有点愤愤然:「他刚才还在咕噥,说三年快到了,让你赶快搬回家,乖乖去找份教书工作……」 「不……其实我……」 「不是还有两个月么?」江妈妈温柔地说:「乖女,妈妈对你有信心。」「你终有一天会成功,到时候,自然会好好孝顺爸妈。」 「……一……一定会……」 「好,早点休息吧!明天继续努力,妈妈很期待你的新作啊!晚安。」 「晚安。」 江守愚把整个头深深埋在枕头里。 ----只剩下两个月,时间完全不够!莫说成书,就是大纲也没有丝毫头绪。 ----真的要放弃了吗?承认自己空有梦想,却没有相应的天赋、才干和能力? ----不甘心!但不甘心又可以怎么办?光阴宝贵,不能浪费。自己已比同期人落后了整整三年,再不加把劲往前追,真要蹉跎到老,然后悔恨终身? ----神呀!请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 驀地,那个既古怪又简陋的网页在脑海里浮现。 江守愚马上翻身起床,打开电脑,输入「梦想成真」四个字。 「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们办不到!」 「我们可以为你实现任何梦想!」 「赶快踏出第一步,彻底掌控自己的人生!」 江守愚横看竖看,也觉得这是个骗人或恶搞网站。 但所谓「士急马行田」,只要有万份之一机会可以扭转自己那灰暗的命运,江守愚实在不想放弃。 终于,她猛一咬牙,把自己的姓名、出生年月日时和手机号码,输进电脑。 -待续-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六十八缘 - 梦想成真 - 惊世鉅着 (中 「谢谢惠顾,敬请耐心等候!」 七彩繽纷的烟花闪痛了江守愚的眼睛。 江守愚抱着手机,心里又是焦急又是害怕。 「咚咚咚……」 江守愚马上接听。「你……你好。」 「江守愚小姐,你好,我是『梦想成真』公司的职员,编号3288,由敝公司指派来为江小姐服务。」 「你……你们真的可以替我实……实现梦想?」江守愚心一急,便有点口吃。「不……不会骗我?」 「敝公司的宗旨是『不成功不收费』,江小姐大可以放心。」 「对……对了,最……最重要的就是『收……收费』问题。」江守愚吶吶地说:「我……我没有钱。」 「不要紧,敝公司向江小姐收取的费用,不一定是钱。」 「那……你们收取什么?」 「江小姐的『第二梦想』。」 「什么?我一点也不明白。」 「江小姐的『第一梦想』是『拥有一本最受欢迎最畅销最成功的小说』。」3288说:「那『第二梦想』是什么?」 「我……我没有想过……」江守愚喘着大气:「我不是那种贪……贪得无厌、得……得陇望蜀的人。」 「人类的慾望是无止境的,那是天性,江小姐现时不用担心太多。」 3288温柔而坚定的声音令江守愚渐渐冷静下来。 「试用期24小时,如果江小姐在试用期内有任何不满,可以无条件取消服务协议,绝不收取任何费用。」 「好吧!我愿意试一试!」江守愚咬咬唇。 「谢谢惠顾,现在请江小姐好好睡上一觉,明天醒来,你的梦想便会成真。」3288微笑说:「当你遇到任何问题,欢迎随时致电66663288,与我们联络,谢谢!」 *********************************************************** 「叮噹叮噹……」门铃响。 江守愚从迷迷糊糊中醒来,好一会,才意识到是门铃响。 ----这个门铃,江守愚搬进这屋子近三年,还没听它响过多少次。 江守愚看看手机,才八点,谁会这么早?难道是收垃圾费? 她一跌一碰走去开门。 「江老师,吵醒你了?真对不起!」陈编辑諂媚的笑脸出现眼前:「因事情比较紧急,必须徵求你的意见。」 「什……什么事?」 「『生生世世』的影视版权,神话娱乐公司打算付1000万……」 「什么?」江守愚给那数字吓得清醒了大半。「1000万?」 「江老师你千万别生气!」陈编辑怯生生地说:「他们说3000万实在难办,所以还价1000万,但可以提供百份之三十的分红。」 「还……还有分红?百份之……之三十?」 「对,所以想请江老师你好好考虑一下。」陈编辑紧接着说:「至于手游版权和漫画版权,我们正跟宇宙创作公司洽谈,我们很有信心,不会少于5000万。」 「5000万?」江守愚猛然想起。「你说的不会是越南盾吧?」 「越南盾?当然不会,是美元。」阵编辑陪笑:「难道……江老师想改收欧罗?」 「不。」江守愚吓了一跳:「美元就好。」 「如果江老师没问题,我们便跟对方安排签约事宜。」 「你先跟我说清楚。」江守愚还是不放心:「真的是我那本『生生世世』?人家怎么会愿意付这么多版权费?」 「当然就是江老师的惊世鉅作『生生世世』,最后那结局篇,更创下单日500万点击的梦幻记录。」 「500万?」 「总点击次数已累计至7亿,还在不断刷新中。」 「天!这也太夸张了吧!」 「一点也不夸张。其实,说来真惭愧----」陈编辑拭抹额角的汗水。「要不是我们劝不动江老师多参加宣传活动,破10亿还不是手到拿来的事?」 江守愚不出声,她忽然想到----陈编辑的说话实在令人难以置信,会不会是那「梦想成真」公司买通她,着她跟自己开个大玩笑? 「你是不是跟那『梦想成真』公司串谋……」 「什么『梦想成真』公司?」陈编辑猛吃一惊:「给我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出卖江老师。」 她慷慨激昂地大力拍着胸膛:「江老师是我陈小芝一辈子唯一的偶像,若我有一分一毫对不起江老师,保佑我生无可恋、死无其地!」 江守愚摆摆手,着她赶快冷静下来。 「江老师,那份影视版权合约……」 「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谢谢江老师信任。」陈编辑又再大力拍胸:「能够侍奉江老师,我必定鞠躬尽瘁、万死不辞!」 *********************************************************** 「各位观眾,请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最敬爱的作家,江守愚江老师。」 在如雷的掌声中,江守愚靦腆不安地登场。 「江老师,谢谢你在百忙之中抽时间,来到我们电视台接受访问。」资深节目主持人郑大姐竟像个小读者般闪着星星眼:「相信各位观眾最想知道的是,你的惊世鉅作『生生世世』结构恢宏、意境深远、辞藻瑰丽、结局出人意表,这么出色的作品,究竟是怎样构想出来的呢?」 「……这……这……自自然然就想出来了……」 「故事内容涉及奇幻、武侠、仙侠、都市、言情、歷史、军事、游戏、体育、科幻、灵异、悬疑、探险、惊悚;时间更涵盖远古、上古、中古、近古、近代、现代、未来----简直是包罗万有、博大精深、令人目不暇给;江老师在资料收集方面,一定费了很多功夫吧?可以跟我们分享一下么?」 -待续-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六十九缘 - 梦想成真 - 惊世鉅着 (下 「……没……没什么特别,就是上……上网、跑跑……图书馆……」 「江老师真是天纵英才、化腐朽为神奇,我们这些平凡人怎样学也学不来的。」郑大姐极其醒目地转话题:「对于网上读者发起联署,要求我国文化局主动提名江老师竞选今届诺贝尔文学奖的事,江老师有什么看法呢?」 「呃!……这个……实在不敢当……」 「江老师真是太谦虚了!」郑大姐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你的广大书迷,包括我个人在内,都认为这奖项非江老师莫属。」「江老师扬威中外、名垂青史,实在是指日可待!」 「谢……谢谢……」 「江老师,」周大姐展露甜美笑容:「我们请来了神秘嘉宾,与江老师一同分享荣誉。」「有请----江先生、江太太。」 看见那盛装打扮、满脸激动的爸妈,江守愚眼眶一下子便湿润起来。「爸爸、妈妈----」 「乖女,我真为你感到自豪!」江妈妈用纸巾印印眼角。 「守愚,你有今天的成就,全靠你自己努力。」江爸爸的声音也有点颤抖:「以前是爸爸不了解你,看轻你的才华和毅力,幸好你自己能够坚持下去----是爸爸错了,请你原谅爸爸吧!」 「以前的事,大家都别提了。」江守愚用手背擦擦眼睛:「以后,我会好好孝顺你和妈妈。」 「乖女……」 三人拥抱在一起,台下观眾全部站起来,掌声雷动,久久不竭…… *********************************************************** 江守愚眼巴巴瞪着手机,已经半小时。 ----还有15分鐘,便是八点,也就是「梦想成真」协议的试用期正式完结的时候。 江守愚知道,要继续「梦想成真」,必须在试用期完结前「付费」。 江守愚不是想赖账,她十分愿意付费,然后继续拥抱梦想。 但问题是,她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付。 ----「第二梦想」?正如她之前所说,她不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能够达成第一梦想「拥有一本最受欢迎最畅销最成功的小说」,已教她心满意足,甚至是死而无憾了。 终于,她拨打----66663288。 「江小姐,我是3288,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助你?」 「我……我一直想不出『第二梦想』,应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我们可以理解,但也要儘快解决。」 「如果说,」江守愚吶吶地问:「我对现状很满意,想永远维持现状,那么……」 「你现在拥有的东西会全部失去。」 「这也太坑人了吧?」。江守愚很气愤:「我又不是故意撒赖,是真的想不出来。」 「其实之前也有先例。」3288同情地说:「虽然次数不多,但也有些顾客一时间想不出『第二梦想』,无法付费。」 「那你们怎样处理?」 「因为情况特殊,我们特别批准对方延期支付,但要徵收『附加费』。」 「『附加费』?那是什么?」 「每延期24小时,便多付一个『梦想』。」 「我不大明白。」 「即是『第三梦想』、『第四梦想』……如此类推。」 「哦!」江守愚大吃一惊:「那最后,岂不是成为一个完全没有梦想的人?」 「江小姐,你不用太担心。」3288的语调温和而肯定:「只管放松心情,想法自自然然就会浮现。」 江守愚颓然放下手机。 ----梦想是什么?梦想就是目标、方向、渴望、愿景、企盼和努力活着的动力。 正如那经典金句:「人活着没有梦想,那和一条咸鱼有什么分别?」 人可以「知足」,但不能没有「梦想」。 心如止水、无欲无求并不是福气,而是咒诅----不用奋斗拼劲、没有失败挫折,却也就欠缺成功喜乐…… ----活一天等于活一百天,那活不活下去,又有什么分别? 这么危险的想法驀地出现在脑海里,江守愚马上惊醒过来,大力拍打自己的脸颊。 ----怪不得有这么多看不开、跑去自杀的人,想来,他们都是失去了梦想和盼望,无法排遣那无边的空虚、迷茫和痛苦…… 江守愚虽是个方方面面都普普通通的平凡人,但她拥有梦想。 因为有梦,她一直努力、奋斗、燃烧自己;虽然暂时未能获得成功,但总算一天比一天进步。 目标虽远,仍有盼头。 ----对,她梦想拥有受欢迎的作品。但绝不是从天而降,而是靠自己的实力。而且,不是一本,而是很多本……不,即使不受欢迎,也没所谓,她想写,喜欢写,希望能够一直写下去,直至生命完结的一天…… 梦想的可贵,不在「成真」那一刻,而是在那「追求」的过程。 ----在追梦的过程中,人才是真正生活、真正拥有、真正存在。 久压心头的重担一下子给卸掉,江守愚呵呵大笑两声,拿起手机拨号……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七十缘 - 梦想成真 - 永远25岁 (上) 「罗颖恩小姐,你好,我是『梦想成真』公司的职员,编号3388,由敝公司指派来为罗小姐服务。」 「你们的服务态度怎么这样差劲?」罗颖恩忍不住炸毛:「我把你们所需要的资料输入足足一小时了,你现在才打来?」 「不好意思,因为我们需要时间处理阁下的梦想,还请罗小姐见谅。」 罗颖恩「哼」了一声:「那我的梦想,你们能够替我实现么?」 「罗小姐的梦想是----永远25岁。」3388诚恳有礼地说:「我们会竭尽所能为罗小姐实现。」 「事先声明----」罗颖恩其实有点心虚,横蛮的态度不过是虚张声势:「我最多只会付20万元,这已是我全副身家了,你们再怎样也搾不出更多油水!」 「『费用』方面,罗小姐可以放心,敝公司取价一向公平公道----罗小姐想付多少,便付多少。」 「我想给多少就给多少?」罗颖恩又「哼」了一声:「那有人这样做生意的?到最后必定是『打死狗讲价』,果然是骗人的烂公司!」 「罗小姐,你误会了,敝公司特设『试用期』24小时,当罗小姐享用过敝公司服务后,觉得满意了,还想继续的时候,才需要『付费』,而『费用』就是罗小姐的『第二梦想』。」 「什么是『第二梦想』?」 「当罗小姐实现了『第一梦想』后,心里自然就会出现『第二梦想』、『第三梦想』……」 「那是什么鬼东西?我一点也不明白。」罗颖恩打断对方的话:「只要能够回復到25岁的青春美丽,其他我什么也可以不要。」 「谢谢惠顾,现在请罗小姐好好睡上一觉,明天醒来,你的梦想便会成真。」3388轻轻一笑。「当你遇到任何问题,欢迎随时致电66663388,与我们联络,谢谢!」 *********************************************************** 好好睡一觉?你叫罗颖恩怎么可能睡得着? ----什么「梦想成真」?「永远25岁」?这么荒谬的事,罗颖恩怎么可能相信?一定一定一定是骗人的。 明明知道是骗人,那为什么罗颖恩还要「自投罗网」? 因为,她真是被迫到「绝路」了,才不得不「病急乱投医」。 罗颖恩回想起今天种种,胸口里的怨气和冤气几乎要破胸而出---- 早上,她吃罢早餐,便到街市买菜。 她来到鱼档,打算挑选一条游水石班,给家里那贪吃鬼打打牙祭,以慰劳她努力上班,并把薪水全部上缴。 「师奶,你拣够了吧?摸来摸去,我的鱼都快给你摸死了!」那鱼贩粗声粗气地叱喝。 罗颖恩给那一句「师奶」气得柳眉倒竖:「什么『师奶』?你那对死鱼眼!」 「哦,哦,美女美女……」鱼贩呵呵笑:「那你到底摸够了没?美女的老妈。」 「混球!」罗颖恩跺跺脚,转头便往家里跑。 「气死人了!气死人了!」罗颖恩把脸搁在镜子前端详:「什么『美女的老妈』?我真的这么显老么?」 ----镜中人明明肌肤胜雪、桃腮杏脸、明眸皓齿、娇小窈窕……十五年前就是。 现在的罗颖恩,头发枯黄、脸色暗淡、眼角有细纹、嘴巴也松弛,身材就更不用说了……不多不少,正正是个典型三十九岁半的女人。 眼尖的她,甚至看见好几根白皑皑的发丝在鬓边掩映。 ----真真是「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生老病死」是人生的必经阶段,罗颖恩当然也明白这道理。 但「老」对她来说,不单是标志着青春的流逝,还暗示着爱情的销磨。 ----她的另一半,童信诺,比她年轻足足十年。 不单这样,童信诺天生一副孩子脸,加上出身优良、半辈子未经风浪,无论外表气质神态都像个大学毕业生。 两人站在一起,开始时还算合衬;但随着时间消逝,两人逐渐由情侣、变为姐妹、甚至乎姑姪…… 正在自怨自艾,手机响。 「颖恩,我今天下午打球,稍晚才回家。」童信诺说。 「打什么球?跟谁打?打多久?什么时候回家?」 「网球、跟同事、四点至六点,最迟七点前回到家。」 「同事?什么同事?我可认识?」 「苏珊、莲娜和艾莉,你全部都见过的。」 「莲娜?那个总是朝你拋媚眼的副经理?」罗颖恩心里闪过不祥之兆。「不批准!」 「好不容易才凑够人数打『双打』。」童信诺哀求:「我已两个月没有打过波了,手脚都痒得很。」「再不,你来凑脚吧!」 「我?」罗颖恩想了一下,为了顾全大局,唯有牺牲自己。「好, 我亲自落场。」 「万岁!我们『双剑合璧,天下无敌』,等会见。」 罗颖恩掛了线,心里又开始后悔。 夏天的太阳猛毒,对皮肤伤害很大,当然应避则避。可是那一张张年轻娇嬈的脸孔又叫罗颖恩坐立难安。 终于,罗颖恩换上网球装,把外露的肌肤全部涂上厚厚的防晒液,戴上大大的太阳帽和太阳眼镜,再外加一把伞子,把自己整个人保护得严严密密才出门…… 网球场上,童信诺和两位年纪相若的对手挥拍、抽击、抢攻,敏若脱兔、矫若游龙;反观罗颖恩,反应迟缓、体力不足,多走两步便直喘大气…… 任童信诺如何施尽浑身解数,也无法力挽狂澜----赛果完全一面倒,连输3盘18局。 -待续-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七十一缘 - 梦想成真 - 永远25岁 (中 因为实在太快分出胜负,距离租场完结还有许多时间,尚未尽兴的三人建议再来两局。 罗颖恩当然一口拒绝。 眼见童信诺满脸失望,罗颖恩不忍心,只好着她跟艾莉玩「单打」。 剩下苏珊和罗颖恩在太阳伞下休息。 「其实,以你的年纪来说,表现已经算很不错了!」苏珊间间地说。 这话像枚原子弹般投进心湖,罗颖恩的胸口几乎给炸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就是称讚你保养得好么?」苏珊抿抿唇:「如果我到了你这个年纪,还像你这样『风采依然』,我也应该心满意足了。」 「什么叫『你这个年纪』?」罗颖恩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我今年才三十……三,比你大不了多少!」 「才三十三?」苏珊夸张地掩嘴:「你不说,我还以为你已经四十多了……对不起!对不起!」「要知道,我一直以为你和童经理是『忘年恋』。」 这话实在不好回应,罗颖恩只好在心里直骂:「忘你的大头鬼,快点去验眼吧!」 好不容易捱到完场,罗颖恩一马当先往前衝,剩下童信诺在后面拼命追。 罗颖恩头晕心颤胃痛手抖,连澡也不洗,直接躲进被窝里喘息。 童信诺天生粗线条,还以为她太长时间没有做剧烈运动,不适应,所以自顾自去烧菜做饭洗衣服。 罗颖恩拒绝进餐。 童信诺这才着急起来,围着她团团乱转,嚷着要替她探热、量血压、召医生。 看着对方满脸担忧,罗颖恩心中的气恼总算慢慢平復下来。 ----错又不在她,千怪万怪,也只好怪自己,正所谓「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恨君生迟,君叹我生早。」 罗颖恩自忖自己年轻时也是出色的美人儿,走在街上,总能叫途人再三回望。可惜岁月不饶人,转眼已近四十,纵然风韵犹存,却已是半老徐娘。 而童信诺却依然年青力壮、风华正茂。 更令罗颖恩焦虑的是,年华老去,完全无法避免、更是无法逆转;什么美容美白、打玻尿酸、整形整容等等,全是治标不治本,甚至会带来极严重的后遗症。 可是,难道叫罗颖恩眼睁睁看着自己与童信诺的距离越来越远,最后恩销爱弛、各走各路? 就在她满腔抑鬱,无法排遣的当儿,『梦想成真』的网页从手提电脑的萤光幕蹦出来…… *********************************************************** 由于一整夜思潮起伏、辗转反侧,当罗颖恩终于睁开朦胧睡眼的时候,已近九点。 她赶紧扑到梳妆檯照镜子。 ----镜中人秀发如云、眉目如画、肤如凝脂、巧笑嫣然…… 「天!」罗颖恩捧着脸蛋狂号:「25岁,真的是25岁的我!」 罗颖恩忍不住拿起手机疯狂自拍,但这一次,不单用不着「美图秀秀」,其至连普通滤镜也不用,直接拍摄。 ----那零毛孔零瑕疵的脸庞,红润娇嫩,配着秀丽艷逸的五官,端的是人间罕见的美人儿…… 罗颖恩自我陶醉了接近一小时,终于依依不捨地离开镜子,打开衣柜。 柜子里的衣服大多顏色深沉、款式老气;这些还不要紧,最重要的是全部衣不称身----胸部太窄、腰部腿部又太宽…… 好不容易才勉强挑了套浅黄t恤和及膝短裙,罗颖恩拿起钱包,出门去。 她来到快餐店,收银员看了她一眼,主动给她「学生优惠价」。 罗颖恩高高兴兴地吃完早餐,来到街市买鱼。 「美……美女,你……想吃什么海鲜?」满脸通红、口齿不清的鱼贩直搓手。 「老板,有什么推介?」罗颖恩娇声问。 「苏眉、东星班、皇帝蟹、象拔蚌、大龙躉、大扇贝……」 「全部都是贵价海鲜,我哪有这么多钱?」 「半价,全部算你半价,难得美女光顾,一定要给最大优惠!」鱼贩嘿嘿笑。 「真的吗?那给我来三隻皇帝蟹。」旁边一位中年妇人插嘴。 「美女,我是说『美女』。」鱼贩瞪她:「师奶你怎不照照镜子?」 「该死的混蛋!」中年妇人破口大骂。 罗颖恩掩着双耳,速速逃离是非之地。 回家路上,罗颖恩接到电话。 「罗小姐,我是张总的秘书小胡,想提醒你今晚集团举办三十週年庆祝晚会,司机准七时正到府上接你。」 「哦?週年晚会?」罗颖恩一时措手不及:「我根本不知道……」 「我们早三个月前已通知各同事,可能童经理她贵人事忙……」 「……没关係,我会准时到。」 「太好了,有罗小姐光临,真令我们的晚会生色不少!」 罗颖恩忍不住打电话给童信诺大兴问罪。「我问你,今晚公司举行週年晚会这么大件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你……知道了?」童信诺期期艾艾地说:「对不起,其实,我根本不想参加,正打算装病缺席。」 「为什么?」 「我不喜欢他们看你的目光。」童信诺像是索性豁出去:「一个二个活像色中饿鬼,彷彿要把你吞进肚子里……」 「胡说些什么?」罗颖恩嘴角不禁弯得高高的。「人们欣赏我,还不是你的面子?」 「你是我的,给我一个人欣赏就够了。」 「别乱讲了!」罗颖恩当然不肯放过这大出风头的机会。「我今晚一定要出席,张总都安排司机来接了。」 「那……好吧!」童信诺丧气地说:「你随随便便打扮一下就好,尤其不要穿那些低胸露肩露背露脐装……」 罗颖恩啐她一口:「我自有分数,你别把我当小孩子。」 「我只是怕你吃亏……」 「你少操心!」罗颖恩十分得意。「今晚见。」 -待续-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七十二缘 - 梦想成真 - 永远25岁 (下 罗颖恩记得每年的週年晚会也设有「最佳衣着大奖」,今年她志在必得。 她知道家里的衣服全不合适,连忙截车子,到高级购物区去置装。 罗颖恩目标很明确----她上星期已看中了一套火红色deepv贴身晚礼服。 当时,那店主脸露尷尬的神色:「小姐,不好意思,这衣服没有适合你的尺码……」 现在,罗颖恩穿上那晚礼服,在全身镜前搔首弄姿。 「小姐----」那店主闪着星星眼:「这衣服简直是为你度身订造似的,把你美好的身段完全表露无遗。」 「但价钱实在有点贵……」 「八折,不……」店主连忙说:「七折,像小姐这样的美女穿上敝店的衣服,简直就是给敝店卖广告,当然得交点广告费。」 「那就谢谢你了。」罗颖恩娇俏地撇嘴笑。 *********************************************************** 火玫瑰似的罗颖恩一进入会场,马上吸引住全场的目光。 ----惊叹、欣赏、迷恋、羡慕、妒嫉…… 无论她走到那里、说什么、做什么,都是眾人的焦点。 罗颖恩脸上带着矜持的微笑,顾盼神飞、流光四溢。 前来邀舞的人前仆后继,络绎不绝。 只急得身旁的童信诺脸色又青又黄。 在洗手间的厕格里,罗颖恩听到外面有人在窃窃私语。 「……你看她穿得这么骚,还四处乱拋媚眼,真贱……」那是苏珊的声音。 「你这是酸葡萄!」艾莉的声音响起。「人家有青春有本钱,当然要好好把握机会。」 「像她这种女人,持着几分姿色,绝对不甘平淡,一定会不择手段往上爬!」 「好了好了,那是人家的事。」 「可怜的童经理,正人君子、有材有貌,却逃不过『戴绿帽』的命运……」 罗颖恩心里又气又痛,想不到自己好好一个良家妇女,居然给人在背后这么糟蹋。 她想跑出去把那搬弄是非的小人大骂一顿,但又怕闹起来,丢了童信诺的脸。 只好咬牙忍耐。 回到会场,适逢宣佈「全场最佳衣着大奖」得奖者。 实至名归,由罗颖恩高票夺得。 罗颖恩硬拖着童信诺的手,一起上台领奖。 「亲爱的,有你才有我,我们二为一体,所以这奖项应该由我俩共同拥有。」罗颖恩说完,搂着童信诺深深吻下去。 掌声欢呼声口哨声轰然响起,久久不止…… *********************************************************** 「谢谢上天!总算回来了。」童信诺把自己大力拋在沙发上。 「你今晚出尽风头了,怎么还不高兴?」罗颖恩很奇怪。 「出风头的是你,不是我。」 「我不是说过么?有你才有我,我们是一体的。」罗颖恩皱眉:「你不相信我的话?」 「相信不相信,又有什么关係?」童信诺满脸阴霾,嘴角下垂:「人们都在背后指指点点……」 罗颖恩心里有数了,只好劝她:「嘴巴在人家身上,我们管不着,我们自己心里明白就好。」 「你这么年轻漂亮,早晚会遇上别个更好的……」 「傻瓜,我心里只爱你一个。」 「我知道,但我实在受不了别人盯着你的眼光!」童信诺痛苦地说:「看样子,我只好闭上眼睛闭上耳朵,静待岁月把你慢慢改变,我才可以有安乐日子……」 「如果说,」罗颖恩心里一阵发冷:「我以后也是这么青春美丽,不会变老变丑,你会怎么办?」 「我会忍痛跟你分手。」童信诺的眼睛变得通红:「我爱你,爱的是你的内在,根本不看重你的外表----太美丽的外表只是负累。」「我的心愿,就是跟心爱的人携手漫步人生路----一起成长、一起变老、一起归去……」 「可能你会觉得我自私,但我只是个平凡人,只想要一个平凡的伴侣,简简单单过日子----太漂亮太耀眼的女伴,我实在高攀不起!」 「……」 罗颖恩躺在浴缸里泡浴。 她脑海里犹如海啸过后,一片狼藉。 ----25岁的青春甘美如夏娃的禁果,却也如禁果般引发出意想不到的困局。 ----自己本就是为了留住童信诺才渴望青春常驻,但谁又会想到,永恆的青春却是斩断两人爱情的利刃? ----童信诺的心情很容易理解,以前的自己不就是终日祈祷,希望她赶快变老变丑,好跟自己登对? ----即使自己可以一辈子美丽动人,赢尽万千焦点,却要失去深爱的她,那么,还有什么意义? ----两人手牵手,一起慢慢变老、归去,不单是童信诺的梦想,其实,也是罗颖恩的梦想。 ----哦?那就是说,想「永保青春」,代价就是「童信诺」。天!你教我如何抉择? *********************************************************** 「罗小姐,你好,我是3388,请问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助你?」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七十三缘 - 改写结局 - 第三性 (上) 「这次任务,是拯救一个叫米楣君的tb,她爱上了一个直女白楚,短短半年,耗尽精神心血时间金钱自尊,最后被一脚踢开,万念俱灰,自寻绝路……」 江守愚脑里被徐徐注入以上资料,心中不由暗暗一叹----又是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任务。 ----江守愚是业馀网络写手,默默耕耘数十载,一事无成,死后却被系统选中,进入某本百合小说里去改写结局。 ----这次被选中的小说是郭蕙良的「第三性」。 系统赋予江守愚的金手指极其有限,一不能时光倒流、二不能穿墙隐身、三不能点石成金----唯一的本领,就是对故事发展、人物个性瞭如指掌。 时限仅24小时,即是一天。 当务之急,当然就是赶快结识主角米楣君。 这是一间名叫「幸福谷」的同志酒吧。 米楣君正缩着肩、瞇着眼,躲在偏僻一角抽烟。 江守愚走上去打招呼:「楣君,好久不见。」 「……我们……认识的?」米楣君狐疑地看着她。 「你真是贵人事忙。」江守愚脸色不变:「上个圣诞节在崔姐的场里,大家给介绍过----我是江守愚。」 「哦……哦,好像有这么一回事。」米楣君侧着头:「我看你也挺面善,真不好意思,我最近的脑袋特别不好用。」 江守愚老实不客气地拉开椅子坐下:「怎么一个人在喝闷酒,向肥和田大呢?」 米楣君听见对方说得出这些熟人的名字,心里再没疑问,嘴角猛向下垂:「她们一个个佳人有约,怎么有空理会我这游魂野鬼?」 「哦?你跟你那口子吵架了?」 「能吵架还是好的,她根本不理我……」 「为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米楣君大力扯着头发:「我自问一向听听话话,从没敢逆她半点意思。」 「有时候,太乖巧并不是优点。」江守愚饶有深意地说。 「你是说,她嫌我太乖?」 「两口子相处,来来去去都是那几种。」江守愚轻叹一口气:「不是东风压西风,就是西风压东风……」 「我就是给她压得死死的。」 「你为什么对她这么死心塌地?」 「感情付出去了,要收回,难!」 「宝贵的感情,应该向值得的人付出。」 「你这话……你说她不是值得的人?」 「她不珍惜你付出的感情,当然不是值得的人。」 「……她对我,其实也挺好……」 江守愚心里念头一转:「当然也有好的时候,否则,谁也不是被虐待狂。」 「你算是明白人。」米楣君幽幽一叹:「我的朋友全部不管三七二十一,只会一古脑狠骂她。」 「听别人骂她,你又生气又心痛又委屈。」江守愚拍拍她的手背。「你这种复杂的心情,我很明白。」 「……你……是过来人?」 「人生这么长,谁都会遇上几个『人渣』……」 「她不是『人渣』!」米楣君狠狠打断她的话。 「对不起,我没有侮辱她的意思。」江守愚马上道歉,因她知道眼前这「情圣」明显仍是执迷不悔,不能硬来,必须顺着她的意思慢慢劝。「也许,她有苦衷。」 「对,她心里有苦衷。」米楣君咬着唇:「她承受着极大压力,社会、家庭、亲戚、朋友、邻居----跟我们tb谈恋爱,压力绝不是一般般……」 「更何况,她还有丈夫,有儿子……」江守愚插口。 「你好像对她很熟悉。」米楣君皱起眉头:「你是她的朋友?亲戚?」 「不,我只是从朋友口中得知。」江守愚连忙补充:「你当然知道,这个圈没什么秘密。」 「说得也是。」米楣君又叹气:「我倒希望你是她的朋友或亲戚,可以替我探探她的心意。」 「你这话有矛盾了。」江守愚决意稍微迫她反省一下。「你刚刚才说,她待你挺好。」 「好的时候可以很好,但坏的时候也可以很坏。」米楣君垂着嘴角,满脸沮丧:「小姐脾气,五月天气,说变就变,无从捉摸。」 「女人都是这样的----」江守愚安抚她:「又要爱、又要怕。」「总之,她对你越着紧,越要考验你----你咬紧牙关拼命忍受便是。」 「但我始终是人,是人就有几分脾性。」米楣君的思路又逆转:「她对我时好时坏忽冷忽热,迟早把我弄成神经病。」 「所谓『食得咸鱼抵得渴』。」江守愚微微一笑:「谁叫你爱死了她?非她不可?」 「有时候,连我自己也搞不明白----这么执着,是因为心里真的爱她,还是不甘心被戏弄……」 「你有这个想法,果然有慧根。」江守愚竖起大姆指称讚对方。「既然你也明白,那就不如撇脱一些。」 「你让我离开她?」 「既然没结果,那当然应该尽快『止蚀』,另寻新恋情……」 「不,我不能没有她。」 江守愚暗叹了口气----刚讚她有慧根,她的思路又逆转。 「谁都可以没有谁。」江守愚苦口婆心:「你想想,她没有出现之前,日子不也是这么过?」 「但她出现了。」 「是,她出现了,你和她也发生过很多事情,开心的、难过的----总算也是一种缘份----缘来缘去,从来由天不由人。」 米楣君像被点穴般,张大嘴巴瞪着江守愚,说不出半句话来。 -待续-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七十四缘 - 改写结局 - 第三性 (中) 「我明白,要亲手终止一段感情,你心里一定不捨得。」江守愚努力游说:「何况你又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可是,正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死抱着一份『先天不足的爱情』,那本来属于你的『真正美好幸福的爱情』,又怎会来到你身上?」 「……你的话说得很有道理,但……」米楣君无力地垂下头:「我为她付出了这么多,就这样放弃,真不甘心!」「我和她,明明只差一点点……」 「差一点什么?」 「钱!」米楣君脸容有点扭曲:「就是那万恶的金钱。」 「哦?」江守愚用眼神鼓励她说下去。 「她曾经跟我说过,愿意跟我过日子。」米楣君咬牙切齿地说:「但她不能捱苦,要我好好供养她。」 「这要求……也算合理。」江守愚故意说。 「但她一开口便是每个月五万元家用。」米楣君喘着粗气:「我每月才领万五月薪,你叫我去哪儿偷?哪儿抢?」 「那真是太过份了!」江守愚掩着嘴:「她不会是有心为难你吧?」 「也许……她真的要这么多开销……」 ----天,她的心念又转了。 江守愚耐着性子:「即使她真的需要这么多钱,但明知道你力有不逮,要是心里真的爱你,也应该适度调整一下,不能光把难题全部推给你。」 「……你是说,她根本不想跟我过日子?」 「我只知道,要是两个人真心相守,即使每天只吃咸鱼白菜,也会觉得好味道。」 「……她对我不是真心……」米楣君的表情,像是已到了世界末日。 江守愚急忙补充:「你一定要记着----即使被撇,不一定是你本身不够好,可能是对方的问题。」 「不,是我不好,如果我有钱,什么问题也可以解决了。」 「钱并不是万能。」 「这话太矫情了!」米楣君提高声音:「只要有钱,我跟她一定可以幸福无比地过生活。」 「即使你有钱,满足到她的要求,她还是会另出新题目刁难你。」 「你怎么知道?」 「猜的。」江守愚指指脑袋:「她的心根本不在你身上,玩过了便想抽身----不惜想方设法。」 「你根本不认识她,怎可以猜她的心意?」米楣君拂然变色:「我说你跟我那班朋友一样,只会詆毁她。」 「不该说的我都说好了。」江守愚绞尽脑筋。「我有好朋友认识她的好朋友,说她把你跟她的事到处当笑话说。」 「不可能,你骗我!」米楣君突然精明起来:「她从头到尾把我当件见不得人的事,怎么会到处乱说?」 「我没有骗你。」江守愚只得硬着头皮胡扯下去:「要不?我怎么会知道?难道我有千里眼顺风耳?」 「……她……真的到处乱说?」 「也不是到处,就两个好朋友。」江守愚顺着梯子爬下来:「总之,她对你不认真,开出的条件都是有心为难你,让你知难而退。」 「说来说去,都是我没用,不够好;否则,她又怎会为难我?」 「这种把爱情当游戏的女人,你何必留恋?」 「……你对她,好像很了解?」 「好吧!我说真话。」江守愚大力按着胸口:「我以前的她,跟她是同一类人。」 「什么?」 「开始时还好。」江守愚缓缓地说:「渐渐便开始处处瞧我不顺眼----说话不对、走路也不对;不是嫌这,就是嫌那。」「说到底,直女跟tb谈恋爱,大多是一时好奇或叛逆,当新鲜感过后,回归现实,便萌生退意……」 「女人,每个也是独一无二的。」米楣君打断她的话:「我的她和你的她怎能混为一谈?」「我的她,也曾经真心待我,我们也有过快乐的日子----怪只怪我太穷,不能给她提供理想生活,她才无奈放弃我。」 「说来说去,你始终认为,你们之间最大的问题,是钱?」 米楣君大力点头:「有了钱,什么问题也解决了。」 「要不要跟我打赌?」 「打赌?」 「你认为,她爱你,你们之间最大的阻碍是钱。」江守愚侃侃而谈:「我则认为,即使不缺钱,她也会另找借口把你撇掉----因为她对你根本没付出真心。」「那么,我们就来试她一试。」 「怎么试?」 「你把我带到她家里。」江守愚自信满满:「其他一切交给我,你只需在一旁静静观察。」 「这……」 「能够试出她对你是真情还是假意,你还犹豫什么?」 「你必须答应我,绝不会伤害她。」 「当然。」江守愚一口答应:「我只想你看清楚她的真面目而已。」 江守愚举手召来侍应,结了账,跟米楣君离开酒吧,来到街上,截车子去白楚的家。 -待续-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七十五缘 - 改写结局 - 第三性 (下 来到大门外,米楣君迟迟疑疑地按铃。 防盗眼孔里有光影在闪动。 「谁呀?」屋里传出声音。 「是我,楣君。」米楣君急得直搓手:「请你开门吧!」 「你来干吗?」 「我好久没见你了,我好想你!」 「你回去吧!我心情不好,不想跟你见面。」 「白楚,我做错了什么?你直接告诉我,我都改,只求你给我机会。」 「你没做错什么,只是我们两人註定没将来,长痛不如短痛……」 「不,我们前途正光明着呢!你看我带了谁来?」 「谁?」 江守愚站到前面:「我是江守愚律师,有事情要跟白楚小姐谈谈。」 「律师?」白楚终于打开大门,疑惑地看着门外人。 「你是白楚小姐吧?这是我的名片。」江守愚递上一张卡片:「有重要事情要告诉你,只需要十分鐘。」 「请进。」白楚侧侧身,让她们进来。 江守愚走到客厅,找了张沙发坐下,再从手提包拿出一叠文件,清清喉咙,说:「我受马来西亚葡裔关爵士所托,寻找他失散已久的远房外甥女,接收他的遗產。」 「遗產?」 「对,价值十亿美元的不动產、股票和现金。」江守愚托托眼镜:「唯一合法继承人就是----白楚小姐。」 「我?」 「等等----」米楣君急忙拉江守愚到一旁,颤声问:「……为什么不是我?」 「看我的!」江守愚用嘴型告诉她。 「你们咕噥些什么?」白楚一脸警惕。 「没什么,全靠楣君的帮助,我们才可以这么快找到白小姐,所以我们决定送她一笔奖金。」 「不……不,我不要。」米楣君慌忙摆手。 「你当然不能要,遗產是我的,怎能给你?」白楚双手叉腰。 「你有钱,不就等如楣君有钱么?」江守愚打圆场:「你们是二为一体的。」 「你乱说些什么?谁跟她二为一体?」 「白楚……」米楣君的指尖轻颤。 「白小姐,楣君曾经跟我提过,你们两情相悦,只因她穷,无法提供理想生活给你,你们才被迫疏远。但现在,你已继承了大笔遗產,拥有富足的生活,你和楣君之间已完全没有障碍了,大可以双宿双栖……」 白楚打断她的话:「我没钱,尚且看不上她,更何况我现在有钱,怎会便宜这癩蛤蟆?」 「白……白楚,你……」米楣君指着白楚,身子不绝在抖。「……你说什么?」 「我今天就跟你讲清讲楚。」白楚两手抱着臂膀。「我对你,根本就没那个意思,只是你一直一厢情愿,纠缠不休。」 「不,你待我明明很好……」 「我是同情你家有老病母亲,压力很大,好心跟你谈几句,听你诉诉苦水;谁知道,你竟顺着杆子往上爬----像蚂蚁见蜜般死缠着我,怎么赶也赶不掉。」 「我们明明情投意合……」 「谁跟你这种瘪三情投意合?」白楚抿着嘴:「你看你,要人材没人材、要相貌没相貌、还要是个女人,我白楚怎会往火坑里跳?」 「你怎么可以这样糟蹋我?」米楣君脸红筋现:「说到底,我们也曾经……好过几次了……」 「孬种!贱人!」白楚气得眉头也竖直:「这些话也敢乱说?你信不信我告你诽谤,让你去吃牢狱饭?」 「事实就是事实。」米楣君挺起胸膛:「我做得出,当然够胆说。」「是你自己欲盖弥彰、掩耳盗铃!」 「我真后悔跟你这种人多说两句话。」白楚的脸色又青又白:「走!赶快走!这里不欢迎你!」 「你居然赶我走?一点旧情也不念?」 「什么旧情?我跟你说,从前、现在、以后,我白楚跟你米楣君都清清楚楚,没半丝关係。」 「枉我对你一片真情,巴不得掏心掏肺,连整副身家也奉献给你,你居然这样待我?」 「说来说去,不就是那来歷不明的三万五千元?还你,统统还你!」 白楚连忙走进房间,拿出那厚甸甸的公文袋:「快拿走,别到处乱嚷!你不要脸,我还要!」 江守愚眼见米楣君双手抖得不成样子,便替她一把接过,连随塞进她的口袋里。「数目清楚也好。」 米楣君一直盯着白楚的脸,眼里是不见底的悲愴和绝望。 「还不走?千万别说『再见』。」白楚拉开大门。 终于,米楣君狠狠瞪了她一眼,蹣跚离去。 「江律师,这些遗產,我什么时候可以领到?」白楚转身对江守愚说,眼中闪着贪婪的光芒。 「是你的,终归属于你,请你耐心等候。」江守愚信口回答。「好了,白小姐,我先告辞。」 江守愚追到大街上,看见米楣君正在前面躑躅而行。 「楣君----」 「你说得对!」米楣君儘管两眼通红,神色却已清朗了许多。「白楚对我,果然没半点真心!」 「你现在知道,还不太迟。」江守愚拍拍她的肩:「『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以后用心好好过日子,总有一天会遇上『对的人』,共同编写美好的将来。」 「……谈何容易?」 「是你的,终归是你的。」江守愚诚恳地说:「请你耐心等候。」 「……知道了,谢谢你。」 「不客气,再见。」 「再见。」 ********************************************************* 「任务完美完成,期待你下次的精彩表现!」 江守愚擦擦鼻子,哼着曲儿,慢慢消失在月色下……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七十六缘 - 改写结局 - 天生爱情狂 ( 江守愚已在这酒店露天茶座守了半天,热莫卡也点了三杯,但目标人物还未出现。 江守愚不觉在喃喃自语:「心灰意冷、打算遁入空门的女主角居然会在临离开香港前,冒着大雨来到初邂逅的茶座怀缅一番,这种设计真的合理吗?」 但话未完,女主角沉轻虹便出现在不远处。她随身只有一个简便旅行袋,没打伞,浑身半湿,却一脸漠然。 她在江守愚的邻桌坐下,点了「乾马天尼」;翘着长腿,抽着烟。 从这个角度望过去,江守愚可以看见她的侧脸。她的脸型偏长,颇有棱角,颈项的彩色纹身十分抢眼。 「这手帕是乾净的,你擦擦吧!」江守愚凑上前,把手帕递过去。 「……」对方挑着眉头看她,没有接。 「你这样子很容易感冒。」江守愚模样特诚恳:「你将要到尼泊尔这么落后的地方,生病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沉轻虹用看「神棍」的目光瞪她。 「沉小姐,你不认识我?也难怪!」江守愚呵呵笑:「我是江守愚,洛显毅小姐的秘书。」 「洛显毅的秘书?她的秘书明明是位大眼长腿的美女----」沉轻虹的戒心没有丝毫放下:「以你的姿色,洛显毅怎会请你当秘书?就算你真是她的秘书,我从来没有上过她公司,也从来没见过你,你怎么会认得我?」 「洛小姐的秘书有四位,两位『待人』,两位『做事』,分别处理公事和私事。」江守愚饶有深意地说。「我手上有你的身份证和护照副本、还有近照----你到尼泊尔的机票和签证,就是我替你办理的。」 「哦!」沉轻虹的表情终于缓和下来:「那还得谢谢你。」 「不客气,这是我的份内事。」 听到这话,沉轻虹牵动嘴角:「份内事?就是说,你的工作,就是专替洛显毅的『私事』收拾烂摊子?」 江守愚咧嘴笑,顺手拉开椅子坐下:「我觉得用『善后』这个词语恰当些。」 「你为洛显毅工作多少年了?我怎么从没听她提过你?」 「不长,也就十年左右。」江守愚苦笑了一下:「像我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提来干吗?」 「你在她身边这么久……她的『私事』……你都知道?」 江守愚点点头:「该知道的都知道,不该知道的,也……」她故意把话说一半。 果然,沉轻虹「上钓」了。她咬着唇问:「洛显毅身边…现在有谁?」 「这个……你何必要知道?」 「……不过是好奇……输在什么人手上……」 「不,就我个人认为,你并没有输给任何人。」江守愚语气很坚定:「两人不能走下去,问题不一定在你身上。」 「我不是那种把全部问题都推在别人身上的人。」沉轻虹牵动嘴角:「在我来说,自我反省是必要的。」 「看来,沉小姐对自己要求十分之高,这真是难得。」江守愚顺势轻轻捧了她一下:「但感情事,却总是耐人寻味。」 「你这话里有话。」沉轻虹挑挑眉:「请你解释清楚好吗?」 「……」江守愚装作很为难的模样。「我有职业操守,在别人背后说间话不是我的嗜好。」 「哦?那就算了。」沉轻虹倒十分乾脆。 「不过----」江守愚慌忙「补锅」:「对于沉小姐,我觉得可以例外,因为你是我最欣赏的人。」 「欣赏我?为什么?」 「这十年来,我为洛小姐『招待』过无数女士,」江守愚仔细斟酌着字眼:「从没有一位,像你这样洒脱的。」 「我?洒脱?为什么这样说?」 「对于『被分手』,大多女士都感到十分受伤害,少不免一哭二闹三上吊,或是要求大笔分手费----像沉小姐这么好说话的,十年来是第一位。」 「哦?你意思是我太容易被打发掉,真是笨死了?」 「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江守愚急忙挥手否认:「我只是佩服沉小姐的胸襟,真正『拿得起、放得下』。」 「既已输人了,何必再输阵?」沉轻虹幽幽一叹。「死缠活赖的把戏,我可不擅长。」 「既然沉小姐看得这么通透,为什么又要到深山修行?」 「到尼泊尔禪修,是我多年心愿,跟洛显毅完全无关。」 「出世修,入世也可修。」江守愚学着打佛謁:「灵山不远,只在心中。」 「你这话说得不无道理。」沉轻虹笑容里满是苦涩。「我是嘴硬而已,我根本心不静气不平,只有寄望深山野寺,能助我静修讖情。」 「你的心结一日不解开,无论身在何地,也斩不断贪嗔爱恨。」 「心结那能说解便解?」沉轻虹眼神飘向远方:「尤其是,真心爱过……」 「沉小姐----」江守愚温言:「我就是来替你解开心结的。」 「你?」沉轻虹彷彿听到笑话般掩嘴笑:「我和你素不相识,你凭什么可以替我解开心结?难道你以为自己真的很瞭解我?」 「不,我瞭解的不是你。」江守愚摇摇头:「我想,我瞭解的人是洛小姐。毕竟,她是我故事里的女主角……噢!不,女主人才对!」 ----刚才,忘了向读者说明,这次系统委派的改写任务,就是江守愚自己的「仆街」之作----「天生爱情狂」。故事是说女主角洛显毅是位情场浪女,纵横情场俘虏无数,终遇到痴情女沉轻虹,几番纠缠后,一个遁跡空门,一个抱恨终身……这种结局,坦白说,既老土又「离地」,难怪「改写结局系统」迫使江守愚「自我修正」。 -待续-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七十七缘 - 改写结局 - 天生爱情狂 ( 江守愚深知这次简直就是「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沉轻虹,笔下这人物,江守愚一直着力描写她的个性鲜明、敢爱敢恨,决定了的事,从不改变。现在,却要说服对方放弃避世禪修,这不啻是「不可能的任务」。 可是,系统的任务要求不可改不可撤不可败,否则,便会把江守愚的「写手资格」夺去,让她生生世世,不能再执笔创作。这对江守愚来说,这如同把她推进了无间地狱。迫于无奈,她只好「背水一战」。 相信读者还记得,这个系统极其吝惜----不能时光倒流、不能穿墙隐身、不能点石成金----唯一的金手指,只是对故事发展、人物个性瞭如指掌;而且,时限仅仅24小时。 江守愚能否成功改写结局,且让我们继续往下看---- 「沉小姐,凭我为洛小姐工作了十年,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江守愚徐徐吁口气:「为她放弃一切,实在不值得。」 「值不值得,不是你说了算。」沉轻虹语气有点冲。「这是我的个人选择,一切后果,我自会独自承担。」 「话虽如此,但何必让亲者痛、仇者快?」 「这话不适用于我。」沉轻虹垂头苦笑:「我孓然一身,无亲无友,也无敌人。」 「这世上总有你真正在意的人,就正如……」 「……我真正在意的,只有她……」沉轻虹抬起眼睛看了江守愚一眼:「当然,你也会说,这根本不值得。」 「值得,怎么不值得?」江守愚赶紧澄清:「洛小姐绝对值得你真正在意。」 「你真要把我搞糊涂了!」沉轻虹眉头蹩紧:「你刚刚才说,为她放弃一切,实在不值得……」 「为她放弃一切,不值得;但真正在意她,是绝对值得的。」江守愚努力说明。 「这不是矛盾极了?到底是值还是不值?」 「其实两者并不衝突----真正在意她,不一定要放弃一切,远走他方;也可以选择一直守候在她身边。」 「你绕这么大的圈子,」沉轻虹抿抿唇:「原来是想劝我留下来。」 「对,你真聪明!」江守愚连连点头。「放弃等于败走;留下来拼一拼才是上策。」 「是她亲口叫我走的,还着自己的秘书替我订机票办签証。」沉轻虹眼里泛起丝丝雾气。「我还有什么面目留下来?」 「两人吵架,气在上头,什么丑话说不出口?」江守愚苦苦相劝。「这并不代表是她的真心话。」 「是否真心话,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沉轻虹咬着唇瓣:「除非……她亲口告诉你。」 「有没有亲口告诉我----我先卖一个关子。」江守愚搔搔后脑勺。「反正,我知道,你这么一走了之,绝对会让两人抱恨终生。」 「即使将来会后悔,我也不能不走。」沉轻虹拿起酒杯,却又放下。「你让我守候一旁等她浪子回头,没门!」 「不必单单守候一旁呆等,也可以主动出击……」 「这更加没商量!」沉轻虹打断她的话。「我是爱她,但更爱我自己----我绝不会拉下脸来乞讨她的怜爱。」 「什么乞讨?说得太严重了。」江守愚连忙摆摆手:「我的意思不过是让你跟她保持联络,就像普通朋友般,不时来往一下……」 「为什么要这样做?」 「洛小姐这人……怎么说好呢?口硬心软。」江守愚侃侃而谈:「既自卑又自大----相信连她自己,也不大清楚自己心里最爱是谁。」「对付这种人,要强势一点,千万别让她领着走。」 「你这话说得太离奇了!」沉轻虹带点焦躁地按熄香烟。「我和洛显毅是协议分手的,当然得撇撇脱脱,一清二楚,怎能拖泥带水,藕断丝连?」 「这是因为----你和她的心事,」江守愚猛一咬牙:「我都懂。」 「怎么可能?」沉轻虹斜斜的瞪着对方:「别再说这些骗三岁小孩的话。」 「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江守愚一脸认真地说。「你要避世,足以証明你放不下。」「而洛小姐她……」 「她怎么了?」 「她急着找替代品来填补空档,足以証明分手这件事对她造成了难以癒合的伤害。」 沉轻虹像是听到什么胡言乱语般皱起眉头,然后轻声笑了。「别开玩笑了!」 「请听我说----」江守愚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沉轻虹的双眼。「留下来,还有转圜的馀地;千万别争一时意气,以致恨错难返。」 「即使你说的是事实,我也不会听你的。」沉轻虹移开视线。「除非----洛显毅她亲自求我。」 「这……」 「登机时间是晚上六时半,如果她能在我上机前,走到我跟前求我留下来,我会考虑考虑。」话一说完,沉轻虹便掷下百元钞票,便翩然离去。 「老天!」江守愚看看手錶,距离六时半只有三小时不到,「我到底该怎么办?」 -待续-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七十八缘 - 改写结局 - 天生爱情狂 ( 许是系统也不忍见江守愚任务失败,破例给她开了金手指----当她闭上眼睛,再睁开,赫然已处身在洛显毅的私人办公室里。 「你是谁?怎么突然闯进来?」洛显毅满脸都是戒备。 「我是江守愚,沉轻虹的闺蜜。」江守愚打着哈哈:「擅闯私人地方,也不过是一时情急,请你见谅。」 「轻虹的闺蜜?」洛显毅一个箭步踏前。「急事?不会是轻虹出了什么意外吧?」 「看来,你还是很着紧她……」 「快说,轻虹怎么了?」 「她快要离开香港了。」 「这个我知道,手续都是我找人替她办理的。」洛显毅皱着眉头:「你急赶进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 「你不能任由她离开。」江守愚开门见山地说:「还有三小时,你现在赶去机场阻止她,还来得及。」 「阻止她?为什么?」洛显毅在大沙发坐下。「到尼泊尔禪修,一直是轻虹的心愿。」 「她真正的心愿,是和心爱的人长相廝守。」江守愚也坐到她对面去。「而这个人,就是你。」 「很遗憾,我们虽然曾经相爱过,但这已是过去的事。」洛显毅的脸部表情带着漠然。 「不是曾经,不是过去,而是现在----」江守愚的语气很确凿:「你们现在仍是深爱对方!」「你们骗得了自己,骗不了我。」 「江小姐,不知道你凭什么去评价别人的感情事?」洛显毅不怒反笑:「我的私事,不需要向你交代吧?」 「对不起!」江守愚知道「硬来」没好处,她决定改变战略。「洛小姐,其实,对于跟你提分手,轻虹一直很后悔。」 「后悔?轻虹会后悔?」洛显毅狐疑地看着江守愚:「你真要是熟悉她,应该知道,她是个永不言悔的人。」 「口里虽然不承认,但心里却悔得要死。」江守愚一字一字地说:「我是她的闺蜜,她的心事,瞒不过我。」 「你口口声声说是轻虹的闺蜜,我却从没听见她提起过你。」 「这不是重点。」江守愚訕訕地转移话题:「重点是,洛小姐,请你抚心自问,你真的捨得放手么?」 「不捨也得捨。」洛显毅笑得既倜儻,又无奈。「我洛显毅纵横情场十数年,从没求过任何人。」 「说到底,都是面子问题。」江守愚深深叹了口气:「洛小姐,我是过来人,想当年,就是为了一时意气,与爱人闹翻,以致貽误终生。」「我真的不想你们重蹈覆辙,才巴巴的走上门来苦苦相劝……」 洛显毅眼神露出丝丝迷惘。「……我和轻虹,的确在很多方面都十分契合……」「可就是太相似了,我和她的性子都太好强,谁也不肯让谁……」 「这样的话,轻虹也说过。」江守愚双手一拍:「洛小姐,你我她都是女人,当然明白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只要你大方一点、包容一点……」 「为什么要我退让?」洛显毅提高声音:「我洛显毅是什么人?岂会稀罕乞讨回来的爱情?」 「怎么两人的对白语气表表情都是一模一样?」江守愚不禁在心里 吐槽。「在爱情面前,尊严算得上什么?」 「谢谢你的劝告。」洛显毅摆摆手:「但每人的情况各有不同……」 「具体情况也许各有不同,但原则却是一样。」 「……你可知道,」洛显毅自言自语般喃喃地说:「女人都是虐待狂,又是自虐狂……」 「寻寻觅觅,进进退退,相互试探、猜疑、伤害,这样千辛万苦,图的是什么?还不是一个知心人?」「相信我,你们是命里注定的一对儿,所有误会、波折都是小试练;只要真心相待,一定可以战胜任何困难。」 「哈!」洛显毅不得不给她的慷慨激昂逗笑了。「江小姐,你的说辞不能说没有说服力;可惜,我这人挺顽固,决定了的事,从不轻易更改。」 「这样的话,轻虹也经常掛在嘴边。」江守愚呵呵傻笑:「还不承认你们是天生一对?」 「江小姐,如没有别的事,今天就这样别过吧!」洛显毅明显不想再跟对方纠缠下去,索性下逐客令。 「洛小姐,所谓『别时容易见时难』----」江守愚猛下重药:「只怕你以为是『生离』,却原来是『死别』……」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洛显毅像是脸上中了一记重拳。 「……唉!青罄红鱼,了此残生……」江守愚有点心虚,把视线悄悄移向别处。 「……你是说……轻虹她……她……」 「我什么也没说……」江守愚故意欲盖弥彰:「……她不让我说。」 洛显毅脸色先是转青再转白,忽然「轰」地站起来,拉开大门跑出去…… *********************************************************** 「儘管有点强差人意,这任务总算是完成了,恭喜恭喜,敬请下次继续努力!」 江守愚搔搔脖子,吐吐舌头,大踏步离开……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七十九缘 - Rebalance 邓念琛和詹可期相识的日子不算短了----三年大学同学、七年同事。 詹可期一直暗恋邓念琛,邓念琛却从来不知。 别以为是「近水流台先得月」,两人平平稳稳相处了十年,熟悉对方的性格习惯三观优点缺点犹如自己,要打破这「惯性」,谈何容易? 更何况,邓念琛并不是一般迟钝。 ----她的迟钝是「太空鈦」级别的。 邓念琛自小有「专注力失调症」,对有兴趣的事物,可以不吃不喝不睡迷头迷脑鑽研个通通透透,但对没兴趣的东西,却能够做到完全视而不见、听若不闻。 刚踏入新一年,她的脑子像是按了开关掣,忽然对「投资」着了迷。不论是股票、债券、外匯、黄金、期指、期权,也不论是香港、大陆还是美国市场,更不管是白天由0930至1600、还是晚上由2030至0500,总之是全副身心和身家投入。 正值是十年一遇的「大牛市」,邓念琛搭上了「顺风车」,正所谓「风口里的猪也会飞」,更何况是有几许小聪明的她----她的投资回报以惊人的速度增长,堪称「少年股神」。 她索性辞了工作,当起「全职炒家」来。 她的世界浓缩成那些不绝跳动的数字。 ----再别提那些美食、娱乐和兴趣,甚至连最基本的睡眠和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和互动都给统统牺牲掉。 看着犹如疯魔了的她,詹可期心里十分担忧。 ----她不是不明白邓念琛的心情,两人都是草根阶层出身,连在茶餐厅吃顿午餐加钱改冷饮都要考虑的日子也实在是过怕了。但把时间精力心血全部倾注在投机炒卖上,风险之高,真是叫人不寒而慄。 詹可期极担心邓念琛的身心健康,苦思了三日三夜后,终于给她想出了办法。 她找上门去,情真意切地「拜师」。 ----她跟邓念琛说,自己很敬佩她,很崇拜她,求她指点「发达之路」。 邓念琛欣然答应,手把手教詹可期有关基础知识、图表分析、投资策略、风险管理、世界政经大势等等…… 到底也是聪明人,加上拼足了劲,詹可期很快便掌握了基本功夫。 邓念琛让她建「模拟仓」,以锻练她的投资技巧和心理素质。 詹可期专挑最高风险的工具,注码又重又狠,完全一副「不成功便成仁」的气势,直把邓念琛惊得目瞪口呆。 「你……你……这样是不行的。」邓念琛一脸「痛心疾首」:「你不要只想着赢钱,也要想想输钱的可能----要注意风险,万不能孤注一掷,要分散投资,我一定要告诉你rebalance的概念……」 「rebalance?我知道,你介绍的财经书籍有提过。」詹可期抢着说:「适当地重整投资组合,可避免资產组合偏离原有风险,贯彻分散投资策略,确保投资者长远地聚焦目标。」 「你既然知道,还……」 「但我觉得这样做实在很笨,」詹可期轻声说:「不就是赚少了么?」 「但平衡是很重要的,偏执于某一面,即是赚得再多,也终有输回去的一天。」 「哦,原来,你也懂得这道理?」詹可期慧黠地眨眨眼:「人生还有其他更值得珍惜的东西----亲情、友情、爱情、健康、安寧、舒坦,难道就不值得你把精神时间好好rebalance吗?」 邓念琛定定地看着她,心里掀起了巨大波浪……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八十缘 - 财务自由 「凭运气赢来的钱,终于凭实力输个乾净。」偶尔从网上看到这句俏皮话,莫寓聪不得不笑出眼泪来。 ----这简直就是自己这半年来的真实写照。 想当日,莫寓聪在理发店随手翻看一本财经杂志,内里图文并茂地介绍现今各国政府疯狂印钱、资金泛滥,若不投资,只会任由财富大幅贬值云云。 莫寓聪深觉有理,想到便做,马上全面开展投资计划。 ----开立股票户口、看财经书籍、报章杂志、youtube,加入股票群组…… 她日以继夜、废寝忘餐、把所有时间精神心思一古脑倾注在股票市场上。 正值大牛市,再加上她「勇字当头」,利润以极夸张的速度直线上升。 她雄心万丈,自忖以这个势头,不出一年,便可财务自由。 ----目标一千万,然后到东南亚小国买间小房子,与女友邢于善优优悠悠过下半辈子。 到了后来,她索性不上班了。在手机上输入几个买卖指令,就十几分鐘,一天的工资便到手了,谁还耐烦每天朝九朝六唯唯诺诺卑躬屈膝? 钱来得容易,自然也花得豪爽。莫寓聪给邢于善买名牌手袋、到米芝莲餐厅用饍、还添置了最新型号的手机、电脑、家庭电器…… 她胸怀坦荡、大方博爱、极愿意跟亲朋戚友分享「发达之道」。她建立whatsapp群组,每天分享实战经验,实行「有钱齐齐搵」。 既然自己眼光独到、稳赚不赔,当然应该一鼓作气、尽地一搏----她说服父母把老房子加按、把现金套现出来加大「孖展仓」,重注买进高槓杆的衍生工具…… 女友对她如痴如狂的所作所为深觉不安,苦口婆心地提醒她要注意风险管理。她却讥讽对方「妇人之见」。 「有风当然要驶尽 第二百八十一缘 - 止蚀 麦悦穗与女友甄颂湖相识于少年时,一转眼,便是十年过去。 儘管两人相处并不十分如鱼得水,但麦悦穗早视对方为终身伴侣。 麦悦穗自忖只要再努力拼搏两年,便有足够资金置业,可与甄颂湖组识小家庭。 她平日奋发工作,公馀鑽研股票投资,恨不得每一秒都在赚钱,对甄颂湖不免有所忽略。 甄颂湖是典型的小家碧玉,自少活在专爱独宠中,自我中心得不得了。 她心里很清楚,麦悦穗真的深爱自己,偶尔冷落自己也不过是想集中精神为两人将来打拼----理智上虽能接受,但情感上却拒绝。 比起将来的幸福,她更看重眼前的快乐。 但她也不愿失去麦悦穗这知心人,只好埋没着良心,背着她与别人鬼混。 麦悦穗是板板老实头,心思单纯明澄,虽也隐隐约约感到一丝丝不妥当,却给对方毫不高明的敷衍推搪,便给应付过去;甚至乎反怪自己疑心生暗鬼,冤枉了心上人。 就是这样,甄颂湖「吃定」了她,更加变本加厉、肆无忌惮。 纸始终包不住火。 甄颂湖在的士高与男人跳贴面辣身舞,给麦悦穗的妹妹撞个正着,索性给她来个现场直播。 看着手机里的火热场面,麦悦穗心里像是给搁上千吨冰块。 妹妹着她赶来现场「捉奸」,麦悦穗却默默关上电话。 她整个人散架般瘫痪在沙发上,脑里如像颱风刮过。 ----往昔两人相处的画面电影快镜般一一闪现心头。两人着实有过神仙眷属般的快乐日子,她怎么就一点也不知珍惜? 那娇嬈、那媚态、那风情万种、那放浪形骸----麦悦穗深觉原来自己从未认识真正的她。 麦悦穗抱着头,手脚彷彿被针刺般又麻又痛。 在自己面前的,明显只有两条路----一是「断然分手」,一是「装聋扮哑」。 ----十年,一个人能有多少个十年?人生最重要的十年黄金岁月,与对方携手渡过,当中的恩义情爱,怎能轻易一笔抹杀? ----枉我一心爱她、护她、守她,她竟然背叛我,把我当傻瓜般愚弄,是个人就不能忍下去…… ----「物必先腐而后虫生」,她见异思迁,自己也有相当责任,断不能只责怪她;只要自己默默守护在她身边,终有一日,她会鸟倦知还……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两人即使可以和好如初,自己心里也一定会留下阴影,又何必让自己日后年年月月活在「疑神疑鬼」当中? ----若是「真爱」,当可掩盖一切过错、伤害、痛苦…… ----唯有「壮士断臂」,方可重获新生…… 两把声音在脑海里争论不休,麦悦穗痛苦地呻吟着。 忽然间,投资导师王教授的劝告在麦悦穗耳边回响:「『止蚀』不是改变信念、放弃自我,而是承认错误、面对失败----只有勇敢面对自己的过失,才能从错误中学习,迈向成功……」 麦悦穗终于抬起泪眼,狠下心来,给这段感情划上句号……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八十二缘 - 情场如股场 从总经理室出来,湛文滔一脸死灰。 吕雪盈看见这情形,心里明白,原来小道消息是真的----公司里党派火拼,「站错边」的策划部仝人全成了牺牲品。 「你有什么打算?」吕雪盈虽知道当下显然不是一个合适的场景,但她心里着实为对方焦虑。 「我会马上找新工作。」湛文滔轻叹了口气:「饭可以不吃,楼却不能不供,我的积蓄不多,支撑不了多久。」 「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商量。」这话已来到吕雪盈嘴边,却始终吐不出口。 就是这样,吕雪盈眼睁睁看着湛文滔收拾细软,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 吕雪盈一颗心直沉到地心深处…… 吕雪盈对湛文滔,几乎是一见钟情。 ----湛文滔代表公司到大学办招聘会,那温文儒雅的翩翩风度让吕雪盈留下深刻印象。 为了亲近她,吕雪盈不惜放弃较好的发展机会,加入湛文滔的公司。 两人虽不属同一部门,幸好座位相距不远,也有一些日常接触。 吕雪盈飞快跟公司上下混熟,从中获取湛文滔的资料。 ----她年方二十六、文商双硕士,进了公司三年,刚升任部门主管。 ----她独居、收养两头混种小狗、烧得一手好菜。 ----她文静、内敛、却也热心助人,公馀时经常参与社会义务工作。 多认识她一分,吕雪盈便爱慕她多一分。 就在她思前想后,犹豫着该如何开口表白的时候,同事金颖芝却早已捷足先登。 吕雪盈只好把心事紧紧掖在心深处。 ----她心如明月,衷心祝愿对方获得幸福;至于自己,会一直在身边默默守护她。 事情发展却出人意表。 「我刚跟湛文滔分了手。」金颖芝间间的语调像是说着别人的琐事。 「什么?」吕雪盈的心脏快要跳到喉咙。 「有什么值得大惊少怪的?」金颖芝拨拨额前的瀏海:「我和她根本不搭线,走了半年多,也算是奇蹟了。」 「不搭线?」吕雪盈忍不住提高声音:「你们外形相衬、条件相当、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真是傻丫头!」金颖芝娇嬈地点点她的前额。「两人相处,最重要是合拍。」「湛文滔这人,白开水一般,偶尔尝尝还可以,但怎么可能一辈子……」 不待她说下去,吕雪盈已咬牙切齿地说:「你这样说对她太不公平了。」「她个性沉静内向,你一早已知道。既然跟她开始了,当然应该努力迁就……」 金颖芝也打断她的话:「那时她是策划部主管,前途无可限量,我当然愿意迁就,但现在……哼哼……」 吕雪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的意思是,你跟她分手,完全是因为她被裁掉?」 金颖芝不以为意地撇撇嘴:「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她这么不识时务,连自己也照顾不了,又怎能好好照顾我?」「正如一只弱势股,现在正被市场拋售,精明如我当然要马上『止蚀』,难道眼睁睁看着它变废纸?」 吕雪盈苦口婆心:「她现在只是一时失意,只要她奋发上进,总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有智慧不如趁势。」金颖芝呵呵娇笑:「营业部的黄经理势头正旺,我寧愿『落注』在他身上,胜算更高。」 吕雪盈知道多说无用,心里却也不禁窃喜:「……湛文滔这只『优质股』,我一定要『趁低吸纳』……」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八十三缘 - 中奖 今期六合彩累积奖金高达一亿一仟万,属歷史性高额之一,自然全城哄动。 身为一个在社会底层挣扎的小草根,连一凡当然踊跃投注。 但根据过往十数年经验,连一凡心里也明白,这次也是「食白果」居多。 谁知道,世事往往出人意表。 「六合彩搞珠结果----十三、十四、二十三、二十四、三十三、三十四,特别号码四十四,头奖一注中,派彩一亿一千万。」 连一凡看着电视萤光幕,两脚一软,跌跪在地上。 ----自十年前开始,她每期也投注这几个号码,早已刻在骨髓。 忽然,她左右开弓,大力摑了自己两巴掌。「痛痛!不是发梦,真的是中头奖了!」「天呀!真的中了!」 她还是怕自己听错,手忙脚乱爬起来,找到手机,登入马会投注网页,查看账户记录----「账户馀额110,000,888。」 看着这一连串数字,连一凡手一松,手机便给摔成两截。 跟身多年的老手机「壮烈牺牲」了,连一凡却一点也不心痛,反而乘兴多踏了两脚:「坏得好、坏得好、我终于可以换掉你了!」 连一凡撑着腰,指着这二十坪不到的小蜗居大叫:「换掉你,换掉你,我要换间大十倍的房子,哈哈哈!」 「还要买车,当然是我的dreamcar,teslamodelx!」连一凡满脸花痴:「想想看,当同事们看见我从最拉风的房车走下来……」 「呸呸!」她猛然大敲自己的头壳一下。「真是笨蛋,中了六合彩,谁还耐烦天天当『社畜』?」「明天一早便打电话辞职,补它一个月工资,免被囉唆!」 「辞职?辞了职,整天游手好间,不会闷坏么?」 「真笨!有钱有时间,还怕没地方花?当然是去环游世界,享受人生乐趣。」 「环游世界?一个人又有什么趣味?」 「你是高兴得烧了脑子吧?」如果有第二个人在场,一定会给连一凡这种自问自答的诡异场面吓坏。「你现在成了富人,又怎会缺少伴侣?人们一定如蚂蚁见蜜般挤在你身边。」 「对对对,你提醒我了,我要赶快通知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姨妈姑爹好朋友旧同学……」 「停停停!说你是笨蛋还真是抬举了你!你简直就是脑残!怎么能把中奖的事公告天下?那不是明摆着让人家谋财害命?」 「别吓我!我身边才没有这样的坏人……」 「就算不打坏主意,单单向你借钱买房子做生意读大学甚至是医病殮葬,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喔?谁想到中了六合彩居然会这么麻烦?」 「唯今之计,只有索性不公开中奖的事。」 「不公开?即是保持低调,不换屋、不买车、不辞职、不环游世界----一切照旧,如常生活?」「这样中不中奖,又有什么分别?」 「还有还有,据统计,有大量中彩者最终也会落得生意失败、酗酒、滥药、破產、妻离子散、自寻短见等悲惨下场……」 连一凡颓然跌坐在沙发上。 ----一直以为人生问题,十居其九,就是钱的问题。有了钱,多大的烦恼也应刃而解。却完全想不到,大笔横财竟会引来一连串的难题。 连一凡仔细思量,终于得到以下结论---- 「钱固然是好东西,但怎样使用才是真学问。」 「横财是天赐,不应独享,应该成立一个慈善团体,注入大部份彩金,为弱势社群贡献一点棉力。」 「买间适合小家庭的房子,买辆实用的二手车,到欧洲旅行。」 「重归校院、追逐梦想……」 连一凡美滋滋地想着想着,终于睡了过去……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八十四缘 - 身份証 魏青蓓预约了明天换领新身份证。 其实,这已是最后限期,再错过便要被罚款。 ----魏青蓓是良好市民,对于政府的号召一向反应踊跃,包括登记选民、投票、捐血、同意死后器官捐赠等等。 但唯独是换领新身份证这件事,她一拖再拖。 原因很简单----她对现有的身份证相片十分满意,也意识到现在即使怎么拍,也拍不回那种效果。 一直以来,魏青蓓都不介意,甚至是沾沾自喜地向别人出示身份证,浑然不管这会洩露年龄机密----全因为身份证上的她秀发如云、双目明亮、笑容温煦、仪容端丽,看见的人都忍不住称讚:「这相片拍得真好!」,甚至有人直言:「比真人还漂亮!」 魏青蓓知道,这断断不是因为她「天生丽质」,而是,全仗「她」的功劳。 -----「她」,繆楚儿,魏青蓓的前度。 那年,魏青蓓刚满十八岁。 按照政府规定,她必须儘快领取成人身份证。 繆楚儿对这事十分着紧,连夜上网搜查换领身份证的窍门和秘技。 ----发型要清爽、化妆要雅淡、穿戴要得宜、笑容要明媚、姿态要端庄…… 繆楚儿按照辛苦找来的提示,把魏青蓓拉到镜前,替她整理发型、淡扫妆容、让她一遍又一遍地展现笑脸。 「何必这样麻烦?」魏青蓓不禁埋怨:「不过是区区一张身份证……」 「什么区区一张身份证?」繆楚儿顺手敲敲她的头壳:「这证件将会随身几十年,如果拍出来的效果不好,只怕你每次使用时也会觉得『眼冤』。」 「不要这么夸张!」魏青蓓不以为然:「左右用来证明身份,谁会在乎漂亮不漂亮?」 「你今天不在乎,不代表将来也不在乎。」繆楚儿苦口婆心地劝她:「十年二十年之后,你会发现,『好趁青春留倩影』这话的硬道理。」 「好好好,都听你的。」魏青蓓举手投降。 不单是理发妆扮和预演,繆楚儿甚至随着魏青蓓,一起办理领证手续。 她仗着年青貌美,软软地恳求工作人员容许自己在一旁观看,对方答应。 魏青蓓乖乖坐在镜头前,依足繆楚儿的指示,端正坐姿,绽放笑容。 「这张不成,头发乱了……」 「这张不好,笑容不够甜美……」 「这张不错,但应该还可以再好一点,再来再来……」 工作人员看着这两个青春少艾,心情想来也相当不错,不厌其烦地替魏青蓓一拍再拍,以供繆楚儿慢慢选择。 终于,繆楚儿把最满意的那张照片挑出来,一锤定音。 她的心血没有白费,连「阅人无数」的工作人员也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这张相真是我的代表作。」 当魏青蓓收到自己的身份证后,与别的同学对照一下,便会发觉,自己那张身份证简直就值120分…… 世事如棋,两人并不能走到最后。 往后,每当魏青蓓掏出身份证,都会不期然想起这位初恋女友,一个为了使自己不后悔,而费尽心思的女郎。 这份情谊,单纯且美好。 到了今天,这相伴20年的身份证即将被换掉,魏青蓓心里感慨万千。 ----不提自己变老变丑,只要一想起自己孑然一身,身畔已无一个肯为自己真心筹算的人,她已禁不住心酸凄然。 「为了再拍一张好照片,应否给她打电话……」魏青蓓心里悄悄盘算着……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八十五缘 - 女儿们 又是一个失眠的晚上。 自从上个月钟唯泽应聘于新公司,与邻桌的同事一照面,安眠便成了奢望。 ----那是顾嫣然,钟唯泽心目中的女神,自己暗恋了三年的大学学姐。 由于女神是极少数没有facebook,也不发朋友圈的人,钟唯泽完全无法得知她的背景、观点、喜恶和近况。 于是乎,毕业等于失恋。 谁也想不到,女神翩然出现眼前----这对钟唯泽来说,不啻是中了六合彩头奖。 更令钟唯泽惊喜万分的是,女神居然对自己也有点儿印象,甚至对自己诸多关照。 为了亲近女神,钟唯泽每天早到迟退,加班加点,绝无怨言。 两人渐行渐近。 间谈中,钟唯泽得知女神独身且独居。还来不及高兴,女神却吐了一句:「我的女儿们十分顽皮,令人哭笑不得。」 犹如被轰天炮击中心房,钟唯泽整个人给炸得支离破碎。 「……」她动了动嘴唇,却发不出声音。 「一个四岁,一个两岁,整天捣乱作怪,一刻也不消停。」女神甜甜地笑。 钟唯泽艰难地开口:「……那……她们的……爸爸?」 「爸爸?要这种东西干吗?」女神轻轻皱眉:「我一个人已经可以好好照顾她们。」 钟唯泽倒抽一口凉气,想不到外表斯文秀气的她,思想却这么前卫独立。 「……可……可是一个人……始终……」钟唯泽吶吶地说:「始终也要找……找个伴过日子……」 「随缘吧!」顾嫣然眨了两下眼睛:「我不强求。」 「你的择……择偶条件?」 「也没什么条件不条件的。」顾嫣然抿抿嘴唇:「最重要是女儿们喜欢,我自己倒没多大问题。」 钟唯泽请了假,在家里獃了三日三夜。 她希望自己可以好好想清楚,自己对女神的感情是否可以排除万难。 ----「当人后妈甚艰难」,这是眾所週知的事。 ----教养培育孩子所要耗费的时间心血金钱,无从估算。 ----最重要的是,钟唯泽不喜欢孩子,甚至是讨厌…… 可是,当她想起顾嫣然的脸庞,那一抹淡淡的微笑,她又觉得,即使要为她赴汤蹈火,也值了。 「决定了!」钟唯泽叉着腰,指天大喊:「爱屋及乌,我要成为世界上最称职的后妈。」 坐言起行,钟唯泽马上上网搜寻幼儿心理学的书籍、学习现今幼童的时髦玩意、参加诸如「亲子王国」之类的论坛和群组,务求获取最新最合用的育儿知识。 她以外甥和侄女作「实验对象」,毛遂自荐当她们的保姆,餵饭洗澡辅导功课,更带她们游泳看戏到主题乐园----竟被亲友误会是「转死性」,甚至关心起她的健康来…… 终于,一切准备就绪,钟唯泽大着胆子请求与顾嫣然的女儿们共渡週末。 顾嫣然显得有点迟疑,但最终也答应了。 这天早上,身穿卡通t恤短裤波鞋的钟唯泽,一手抱着两个胖熊公仔,一手捧着大盒名牌朱古力,有点狼狈地按门铃。 大门打开,顾嫣然一张素顏出现,却见她皱着眉头。「你带这些东西来干吗?」 「这是送孩子们的见面礼。」钟唯泽呵呵傻笑:「希望她们喜欢。」 「她们不可能喜欢。」顾嫣然轻叹口气:「狗儿是不能吃朱古力的,你不知道吗?」 「狗?」 「不就是狗?」她侧过身,两隻三岁小孩高的「拉布拉多」向钟唯泽直扑过来……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八十六缘 - 天生爱情狂 万家安的公司缺个办公室助理。 职务很简单,就是送送文件、理理档案、碎碎废纸。 妹妹万家乐把自己的旧同事推荐给她。 万家安一看对方的履歷,登时怒了:「别开玩笑好吗?我正忙着。」 「不是开玩笑,我这朋友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 「她以前当的是广告公司的创作总监,年薪没百万,也有七、八十万,你现在让她来当月薪一万的办公室助理?」 「薪水多少不是问题,最重要的是让她重投社会,踏踏实实过日子。」 「这是什么意思?」万家安脑筋急转弯:「难道她是精神病康復者?」 「虽不中亦不远矣!」万家乐轻叹口气:「她是『天生爱情狂』……」 *********************************************************** 「你别一时衝动,」万家乐脸上掛满忧虑。「一定要好好考虑清楚。」 「别劝,我决定了。」柏彩瑶拍拍手:「你只管祝福我便是。」 「你和她认识多久?竟然捨弃一切随她到法国流浪?」万家乐很想用大棒子把她的脑袋敲醒。「实在太冒险了,你根本不了解她。」 「我不用了解她。」柏彩瑶甜甜一笑:「我知道----我爱她,她也爱我----这已经很足够。」 「只有爱,不能当饭食。」万家乐坚持「忠言逆耳」:「你说她收入不稳定,是个『斜槓族』。如果你就这样跟她流浪,怎么解决衣食住行?」 「我还有积蓄……」 「所谓『坐食山崩』,这绝不是长远之计。」万家乐打断她的话:「你现在高薪厚职,前途无可限量,不若多努力几年,把自住楼买下来再说……」 「停停停。钱不重要,重要的是感觉,那一剎那的感觉一定要牢牢捉紧。」 「你也说是一剎那的感觉,即是不长久、不实在、不值得为它放弃所有。」 「值得值得。为爱牺牲多么浪漫。除了爱,其他东西全是浮云。」 「爱情虽然重要,但也只是生命的一部份。生命里还有其他方方面面,诸如亲情友情事业理想兴趣,生活也离不开柴米油盐酱醋茶。」 「但爱情令我有勇气和信心,面对一切困难和挑战。正所谓『二人同心,其利断金』。」 「问题就在于,爱情如烟花,璀璨但易逝。你今日为爱情拋弃一切,但当爱情消磨殆尽,你便会变得一无所有。」 「你太悲观了,人生处处充满奇蹟,怎可以不战而降?」 「但你孤注一掷,完全不为自己留退路,万一……」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一定会全情投入,不成功便成仁。」 「那好吧!请你好好保重,将来如有什么需要,即管告诉我。」 「放心,我会与你保持联络,让你实时分享我的快乐和幸福。」 *********************************************************** 「结果呢?」万家安追问。 「还用说么?」万家乐白了她一眼:「当然是『空有爱丝万千丈,可惜都已尽化恨……』」 「呃!真可怜!」 「一年还不到,便灰溜溜回港。」万家乐深深叹息:「失恋、失业、无家可归,精神状态似疯似颠。」 「希望在人间,只要她肯振作,重新开始,终有再次上路的一天。」 「所以说,你愿意给她机会?」 「但办公室助理确实是委屈了她,这样吧!我找朋友替她想想办法……」 「是她自己想找份轻松没压力的工作,慢慢重新适应。」 「那好吧!你着她明天到我公司报到。」 「太好了,我代她谢谢你。」 「小事而已。」万家安忽然眨眨眼:「你对她的事这么上心,难道对她......」 万家乐连忙大动作摆手:「不可能!这种『天生爱情狂』,我实在是无福消受……」 「别把话说得太满!」万家安牵牵嘴角:「想当年,你还不是一样为了小女友停学,几乎毕不了业?」 想是给说中了心事,万家乐气得把座垫往她的脸直掷过去……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八十七缘 - 断捨离 徐敏舒是个高级储物狂。 ----遇到喜欢的东西,她会买两套,一套使用,一套储存。 经过十数年的积聚,300呎的蜗居已没有一个正常人活动的空间。 最近,她失业了。 手头有点紧,不得已,打算问好朋友关茹琛借点「粮草」。 关茹琛轻轻婉拒了。 ----她并不是真的袖手旁观,只是想乘机帮助对方,治疗「储物狂」的老毛病。 趁着復活节长假期,关茹琛到徐敏舒家里帮忙清点「存货」,然后放到网上送掉或卖掉。 「好傢伙!真不是盖的!」关茹琛惊叹不已:「看----连电饭煲也有两个……」「你一人独居,要12位餐具干吗?」「这许多许多衣服连包装也未拆开,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当时看它蛮好的,价钱也不贵,便买了。」徐敏舒期期艾艾地说:「心里想着,终有用得着的一天。」 「东西放久了,会变旧变坏。」关茹琛敲敲她的头壳:「平时只保存日常用得着的东西,并在有需要的时候才去购买。」 「到有需要时,不见得买得到合心意的。」徐敏舒撇撇嘴:「当然要预先准备好。」 「但你把东西乱堆乱放,要用的时候根本找不到。」关茹琛没好气:「那时候,只好又去买了----根本是费时失事。」 「但我只有这样做才有安全感……」 「安全感不在拥有什么。」关茹琛耐着性子劝:「而是相信自己的能力,管理好自己的生活。」 「即使不为你自己,也可以为这些『物件』想想。」关茹琛侃侃而谈:「所谓『万物有灵』,只有落在真正珍惜它,使用它的人手上,才可以发挥它的存在价值。」 「像这十数只毛公仔,你都塞在床底角落里了;不如送给有需要的小朋友,替它们找回存在的意义。」 「我也不反对你替它们找个『好归宿』。」徐敏舒咬咬唇:「只希望新主人会好好珍惜。」 「还有这十多箱旧书、旧杂志----」关茹琛拭掉脖子上的汗:「让我送到『漂书会』,分享给有兴趣的人。」 「东西送人我没意见。」徐敏舒有点吞吐:「但你要怎样替我『套现』,以解我燃眉之急?」 「我会把这些手袋和鞋子逐一拍照,然后上载到网上放售。」关茹琛擦擦鼻子。「款式品质牌子也不错,应该很畅销。」 「一不做,二不休,你乾脆把我的手錶和首饰都卖掉吧!」徐敏舒跌坐在沙发上。「横竖我都失业了,用不着穿戴这些『行头』。」 关茹琛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 经过三、四天的努力,两人总算把屋里的杂物清理得七七八八,房子也回復了几分「窗明几净」。 「想不到东西少了,地方变大了,连空气也清新了。」徐敏舒讚叹:「居然还套现了几万元,真是大丰收。」「这全都要谢谢你!」 「家里的杂物容易清掉,」关茹琛轻声说:「但你心里的呢?」 徐敏舒偏着头,脸上一副「你到底想说啥?」的表情。 「你和前度已分开了近三年。」关茹琛垂下头,舔舔嘴唇才抬起脸:「也是时候收拾心情,重新出发……」 徐敏舒一双眼睛在她的脸上打量着,嘴角不觉泛起了微笑……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八十八缘 - 小助理 小助理 杨护苗踏入机仓,按照机票上的数字,找到自己的位置。 她把手提行李安放好,然后坐下。 不一会,一位女郎走近她:「不好意思。」 她会意,站起来退到通道上,让对方进入近窗的座位里。 「谢谢。」女郎再次道谢。 「不用客气。」杨护苗条件反射般脱口说:「梅小姐,小事而已。」 「你……」女郎瞪大眼睛看着她:「你是杨助理?」 「对,就是我。」杨护苗想不到对方这么快便认出自己,想来是被这口头禪出卖了。 「一直只跟你通电话,但从未见过面。」梅静间微微一笑:「想不到会在飞机上遇到。你到尼泊尔旅行吗?」 「不。」杨护苗索性坦白到底:「我跟你一样,也是要到大觉寺参加『禪修营』。」 「这么巧?」梅静间猛吃一惊。 杨护苗看着她那张素净秀美的脸庞,心里不禁发软。「不是凑巧,是我特意安排的。」 梅静间的大眼睛里写满问号。「杨助理,这到底是什么一回事?」 「请叫我护苗,」杨护苗猛吸一口气:「我也叫你静间好吗?你不介意我这样叫你吧?说到底,我们也认识快两年了。」 「好的,护苗,请你解释一下。」 「我给你说个故事好吗?」杨护苗闭上眼,再张开。「话说,很久以前,一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受聘一间私人公司当大波士的私人助理。」 「她的波士是出名的『情场浪子鬼见愁』,身边女伴络绎不绝,所以需要一个专属助理来进行『科学化』、『系统化』管理。」 「小助理的工作范围,说白了,就是处理女伴们的各种大小事宜,大至购房买车,小至订位送礼交卡数诸如此类。」 「小助理的工作极繁琐、乏味、受气。」杨护苗咬咬唇:「她很讨厌这份工作,但为了生活,只得硬撑下去。」 「直至遇上波士的新女伴m小姐,小助理的世界开始改变。」 「和其他女郎截然不同,m小姐有教养、有学识、有品味。」杨护苗的眼波轻柔如水:「更重要的,她把小助理当人,不是丫鬟或家奴,不会颐指气使、呼来喝去。」 「m小姐虽说受波士『照顾』,但她对名牌时装、昂贵首饰、奢华生活完全不感兴趣;日常嗜好是弹琴、画画、阅读、种花……」 听着听着,梅静间的眉心出现一道浅浅的幼纹。 杨护苗继续梦囈般诉说着:「小助理熟悉m小姐的一切,她喜欢的花、食物、衣饰、顏色、音乐……一切一切,都令小助理產生共鸣。」 「本来,小助理从不敢奢望什么,只想就这样一辈子为m小姐服务,让她万事如意。」 「谁知道,她们终于还是分开了。」 眼见梅静间张张嘴,杨护苗用手势止住她开口。「这么完美的女郎,波士也不懂得好好珍惜;小助理却不会这么笨,她决定尽全力争取一下----」 「这……」 「我知道自己是冒昧了。」杨护苗认真凝视着对方的眸子:「我也知道自己不富有、不聪明、不能干,跟波士根本没法相比。」 「但我拥有一颗真心,绝不输给任何人。」 「请求你给我一个机会,好好伴着你,一起细味旅途中的风景……」 梅静间的唇边慢慢绽放一抹甜美的笑容……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八十九缘 - 共居者 共居者 郭怀珣刚领到第一个月的薪水,马上找房子搬出去。 ----和家人的矛盾已到了临界点,为免引发不可挽回的后果,她果断地脱离这个叫「家」的地方。 由于预算有限,她租住了距离公司有点远的「共享空间」。 ----除了睡房,其馀大厅厨房厕所露台都是与其他共居者合用。这里男女混住,华洋共处,活像大学生宿舍。 郭怀珣环顾这不到80呎的小房间,一床一柜一窗一灯,比医院病房还要素净。 她却很满意这小得不能再小的小天地,在这里,她就是王。 她的人生,终于可以由自己「说了算」。 但随着新鲜感的逐渐消失,过多的自由令她开始感到迷惘。 ----一个人的生活,没有牵绊、没有记掛,像是没有根的浮萍。 她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没什么朋友,也没什么嗜好,日子白开水似的淡然无味。 她没有什么人生目标,对将来完全没有憧憬,完全是「做一日和尚敲一日鐘」。 她的世界,像是笼罩在一片雾霾下,昏昏沉沉的不见一丝光明。 每天出门上班前,她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深呼吸一下,才有勇气打开大门,迎接外面的空气。 这种日子,跟一条「咸鱼」,没两样。 直至,她的出现。 她,岑月媛,新搬来的「共居者」,一个刚刚五呎两吋高的娇小女郎。 郭怀珣一向独来独往,从不主动接触其他共居者。而且,共居者的流动性本就很高,大家碰上,点点头就过去了,甚少交换个人信息。 但她完全不一样。才搬来半天,已与整个房子的共居者混熟,还主动建立whatsapp群组,组织大食会等。 郭怀珣不想参加,但不懂拒绝,只好勉为其难地点头同意。 岑月媛热诚、爽朗、积极、主意多多,虽然年纪轻轻、个子小小,但儼然成为这里的「领头羊」。 郭怀珣在一旁看着她生活多姿多彩,充满笑声和活力,心里既羡慕,又自卑。 想不到的是,岑月媛竟主动亲近自己。 「这里是刚煮好的饺子,我一个人吃不下,请你帮忙吃一点。」 「听说你对西洋棋素有研究,我想学很久了----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你週末不用上班吧?我有神秘节目,诚邀你参加……」 岑月媛口中的神秘节目,原来是到社福机构当义工。 ----替老人家剪头发、替小朋友补习、派饭盒给露宿者,探访老人院孤儿院灵养院…… 过往,郭怀珣总是自怨自艾,质问上天怎么老是跟自己开玩笑。直到岑月媛带她接触真正的基层市民,那些饱受生活的折磨,却依然对生命满怀希望的人们,郭怀珣只觉惭愧之极。 她开始学会欣赏自己、享受生命、不再无病呻吟。 她和岑月媛,也渐行渐近,终成一对儿。 两年后,两人搬离共享空间,合筑小爱巢。 就在享用「入伙酒」的当儿,郭怀珣忍不住把一直藏在心底的问题问出口:「……我无才无德无貌孤僻自闭,你怎么就看上我呢?」 岑月媛呷口红酒,眼里水光粼粼:「……谁说你无德无貌?那一抹在公家地方默默收拾打扫的身影,就是一道绝美的风景……」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九十缘 - 附属卡 附属卡 星期天,朱家姐妹在逛商场。 在一家时装店里,朱妹妹试了好几件,都不大满意。好不容易找到件款式质料都不错的连身裙,却因价钱太贵而不得不放弃。 所谓「姐妹连心」,朱姐姐光看她脸上表情,已猜到她心里想法。 朱姐姐瀟洒地掏出钱包,把信用卡放在柜檯上。「这衣服真适合你,不买太可惜了,来,姐给你『埋单』。」 「不用不用。」朱妹妹连忙抢回信用卡,在朱姐姐耳边小声说:「你跟我半斤八两,月底都要『扑水』找卡数。不要再增加无谓开支了,忍忍手就算了吧!」 「你替我放心,这卡的欠账不用还。」 「怎会不用还?最多不过是有56天免息还款期。」朱妹妹一副「过来人」的表情:「56天转眼便到,到时还不是一样要还?」 「真的不用。」朱姐姐嘴角掛着得意的笑容:「那是魏言忠给我的附属卡,她让我儘管刷,统统由她付款。」 「魏言忠?那是谁?怎么从未听你提起?」 「那是昨天才向我表白的追求者。」朱姐姐说:「现在不就跟你说了么?」 「才表白便送你附属卡?」朱妹妹满眼都是疑问:「怎会有这种好事?」 「你就不懂了。」朱姐姐用「兰花指」点点她的额角:「这代表她有诚意。我看她的人长得虽不怎么了,但嘴还挺甜的。她说:『我虽然不能时时刻刻在你身边照顾你,但你有什么需要,可以用这附属卡解决,不就等于我在你身边一样么?』。」 「姐,你对这人认识足够深么?单凭一张附属卡,你就认定了她?」 「谁说认定了她?」朱姐姐拨拨瀏海:「还在『试用期』,不过,这卡呢,不刷白不刷!」 「这样不大好吧?」朱妹妹很是犹豫:「你是她女友,花她的钱,倒也合情合理;如果只是追求者,就好像……」 「我才不稀罕她的钱。」朱姐姐好整以暇:「不过她待我尽心,我心里都有数了。如无意外,我会让她如愿的。」 「我始终觉得不太妥当。」朱妹妹蹩紧双眉。「爱情建基于物质上,恐怕容易变质呢!」 「真是傻丫头!」朱姐姐轻轻一晒:「爱情没有坚实的物质作后盾,才是易变易坏。」「找对象,当然希望她有能力替我解决现实生活的所有问题,正所谓『她负责赚钱养家,我负责貌美如花』。」 「我却认为,两口子同心合力为生活拼搏,是一件特有意义的事。」 「少年,你真是太年轻了!」朱姐姐摇摇头:「能享福为什么不享?非要一起捱穷吃苦才算真爱吗?」 「我不是这意思,我是怕……」 「姐也不是三岁小孩了。」朱姐姐拍拍她的肩:「我会张大眼睛看清楚的。」「不花她十万八万,怎知她待我是否真心?」 朱妹妹无可奈何地叹叹气。 *********************************************************** 「什么回事?催账单怎会寄到我家里?」朱姐姐在电话里大吼大叫:「是你们银行弄错了吧?附属卡的欠账不都是由主卡人清缴的吗?」「最离谱的是,怎么连主卡的欠账也一同寄来了?」 「主卡和附属卡的欠账一向是并列在一起的。」银行职员机械性地回应:「至于谁负责还钱,全由当事人决定。」 「什么意思?」朱姐姐提高嗓音:「卡记在魏言忠名下,当然是由她还,关我什么事?」 「条款写得很清楚,主卡人与附属卡人承担共同责任。」职员语气依然平板:「魏言忠已申请破產,银行只好向朱小姐追讨。」 朱姐姐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九十一缘 - 退休生活 退休生活 早在大学刚毕业,还未开展事业前途的当儿,常思危已着手规划退休生活。 ----年龄最好还在壮年,所谓「四十不惑」,正是退休好时光,精神体力仍可应付所需。 ----财资当然要丰厚,目标是拥有一所自住楼,外加一千万流动资產;另外还需要创造被动收入,以应付日常开支,不致坐食山崩。 ----最重要的是,身边要有良伴;否则,即使独自拥有了全世界,也不免寂寞。 十八年,常思危打算用十八年时间,替自己打造一个完美的退休生活。辛勤十八年,换回三十六年,甚至更长的逍遥自在,还挺化算。 省吃俭用、努力工作、积极进修只是基本功夫,常思危还废寝忘餐,鑽研各式各样的投资门路,务求早日达到财务自由。 对象方面,她也早认定苏幸玲为自己的终身伴侣。 ----苏幸玲与她是青梅竹马,自小是邻居,更兼小、中、大同学,两人熟悉对方如同自己的左右手。 常思危满脑子都是「将来」如何如何,对「现在」难免忽略漠视。 在别人眼中,她没嗜好、没情趣、没感情,开口闭口都是「钱钱钱」,功利市侩计较,十分惹人憎厌。 苏幸玲,身为她的灵魂伴侣,虽然深知她并不真如表面那么不近人情,但对于她总是把快乐推迟推迟再推迟,不能好好享受眼前生活,也感到十分无奈。 眼看别人的拍拖生活十分多姿多彩,自己的却犹如老夫老妻般单调乏味;和常思危的日常话题总是离不开储钱、投资、置业、养老,苏幸玲只觉灵魂彷如缺水植物般日渐枯萎。 可惜的是,常思危完全不察觉问题的严重性;即使苏幸玲忍不住口吐怨言,她都只当对方是一时意气。 总至不可挽回的局面。 「不能再好好考虑一下么?」常思危心里纵难过极,却仍强作坚强状:「不出十年,我们便可提早退休了,到时候,吃喝玩乐周游列国,你想要什么,我也给你什么……」 「我不是不相信你可以给我幸福。」苏幸玲心里也不好受,她强忍心酸:「但将来太远,我只想活在当下。」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常思危仍想作最后努力:「蚂蚁与蟋蟀的故事,我们自少耳熟能详……」 「停停停!」苏幸玲终于爆发出来:「就当我自甘堕落好了,总之,就算我老来折堕,沦落街头乞食,也乞不到你门口,这样总可以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可说?常思危只得垂下头,掩饰眼里的泪影…… 岁月神偷尽责地把流金岁月统统囊括偷走---- 明天,常思危将踏入四十岁;今天,是她在公司服务的最后一天。 婉拒总经理的极力挽留,常思危完满结束她的职场生涯。 就在两年前,她花费大部份积蓄,买下乡郊偏远地的一座花园洋房,打算退休后种花养鱼遛狗观星读书画画,安安静静过下半生…… *********************************************************** 就这样结局了?也许读者们会大喊:「太平淡太无惊喜了!」 难道,大家还是喜欢大团圆齐欢畅? 还有这么长长的下半辈子,就让常思危自己作主吧!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九十二缘 - 临时工 (1) 临时工(1) 简济之再也想不到,会与孔焕縈在这种场合相遇。 ----这是她的私人办公室,而对方,则是刚聘用的临时工,暂代產假中的陈秘书,为期三个月。 「总经理爱静,重整洁,你要小心侍候。」人事部黄主任细细叮嚀。 孔焕縈一脸木然地点点头。 「总经理,有什么事情,你即管吩咐她。」黄主任对牢简济之諂笑:「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儘管告诉我,我会马上处理。」 简济之頷首,让她赶快出去。 房里剩下两人。 「请坐。」 孔焕縈如扯线木偶般在她面前坐下。 「你……」简济之斟酌着用辞。「……你认得我么?」 孔焕縈抬起眼来盯了她两秒,摇摇头。 简济之舔舔嘴唇:「我是简济之,是你大学里箭艺社的学妹。」 孔焕縈再次盯着她的脸,片刻,还是摇头。 简济之失望极,想不到两年同社,见面不下数十次,她对自己居然全无印象。 「……不要紧……」简济之强笑:「孔学姐,你还好吗?如需要帮忙,请儘管告诉我,我一定尽力而为。」 ----才十年不到,校里的高材生居然沦落得当临时替工?她到底经歷了什么?骤遇自己的梦中情人,简济之心里既惊喜又难过。 「我只想当个安安静静的临时工。」孔焕縈缓缓地说:「以前的事,请不要再提。」 「可是……」 「总经理,请问有什么吩咐?」孔焕縈站起来,垂首端立。 简济之的脑筋转了又转,终于有了主意。 「安排一部扫描器和碎纸机到我房间来。」她打内线电话通知行政部。 「请把这些文件扫描后,再碎掉。」简济之指着房间一角的文件柜对孔焕縈说。「全部是机密文件,不可以拿走,就在我面前处理。」 「知道。」孔焕縈点头答应。 就是这样,两人在小小的办公室里朝夕相对。 两人的位置相距不过一米,简济之总会借着阅览文件的馀光,偷看孔焕縈的身影。 儘管扫描和碎纸的工作异常单调乏味,但孔焕縈却十分严谨认真,一丝不茍的态度令简济之心里的爱慕更是与日俱增。 为投其所好,简济之添置老式音响,搜罗黑胶唱片,在办公室内播放经典金曲,免孔焕縈闷坏。 为亲近伊人,简济之借口外卖午餐不卫生没营养,着家佣专诚准备三菜一汤,送来办公室,让她与孔焕縈一起享用。 为知己知彼,简济之更偷偷聘请私家侦探,调查孔焕縈落魄不得志的原因。 两个星期后,私家侦探交来报告。 ----大学毕业后,孔焕縈加入世界100强的企业,不出五年,已被纳入董事局。 ----接着仅仅两年间,遇上情场骗子,被骗财骗色,患上抑鬱症。 ----离开疗养院后,孔焕縈与亲戚朋友断绝联络,一人独居「太空仓」,靠打临时工过活…… 「真是红顏薄命!」简济之既心酸又心痛。「这么出类拔萃的女郎,居然还是逃不出情字这一关……」 「受了这么大的打击,她对人类已感绝望。」简济之暗自盘算:「我一定要付出无限耐心和爱心,令她重拾信心和希望。」 「什么临时工?我一定要让她长驻在我的生命里,一辈子也离不开……」 -待续-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九十三缘 - 临时工 (2) 临时工(2) 临时工,俗称「炒散」。 一般是指短期、低薪、低技术的工作。 自从一年前离开香港追梦,但失败回流,孔焕縈便坠入炒散的「无间道」里。 相对于找一份长期、稳定、正规的工作,孔焕縈反而下意识抗拒。 ----「做一日和尚,敲一日鐘」,孔焕縈不想再费神去规划自己的人生,横竖「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随遇而安、得过且过才是硬道理。 现今这一份临时工,是顶替一名正要放產假的私人助理,侍候总经理,为期三个月。 与那位总经理一照面,孔焕縈已觉得不妥当。 ----这人,眼睛烫得像烘烘烈火。 她,简济之,的确是有点眼熟,但任孔焕縈如何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她们在哪里见过。 简济之告诉她,两人在大学里同属一个社团。 她还是没什么印象。 ----这也许是因为,孔焕縈对于过往的事,总是下意识遗忘。 她对她很好。 也许,单单一个「好」字并不能充份地、具体地形容简济之对孔焕縈的关怀、体贴和照顾。 ----简济之把孔焕縈的工作位置安排在自己的私人办公室内,两人的桌子相距不过两米。 ----简济之对孔焕縈的指令总是轻声细语,诚恳有礼。 ----简济之很快便察觉到孔焕縈因为需要服食精神科药物,很难长期集中精神工作,她便硬性规定对方必须在工作四十五分鐘后,休息十五分鐘。 还有许多许多福利和优待。 孔焕縈并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土豆,深深明白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或无缘无故的坏。什么果,都有其因。 对方的心思,是这么明显。 孔焕縈却没什么反应。 ----爱你的时候,愿意为你取天边月;不爱的时候,连听声音也嫌烦----爱情的本质,孔焕縈早已看通透。 现在,她只想平平静静、安安稳稳地完成这三个月的临时工合约。 她心里的想法,也瞒不过简济之。 简济之深知她经歷了情伤,受到极严重的打击,早把心窝像沙中蚌般紧紧合上。现在自己可以做的,只有付出无限的耐心和诚意,希望终有一天,可以敲开她的心扉…… *********************************************************** 今天是临时工的最后一天。 任凭简济之如何恳求、利诱,孔焕縈都拒绝延长合约。 ----简济之的好,对她来说,不啻是极大的负担。 尘世间的烟花和繁华,她早已厌烦,更不愿惹上孽债。 但简济之依然不想放弃。 她把一本厚厚的本子交给孔焕縈。「请细阅一遍,然后处理掉。」然后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孔焕縈打开本子,发觉这竟然是简济之的日记,记录着她十八到二十二岁的青葱岁月。 「……今天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我遇上了女神……」 「……我和女神说话了。天!她的声音真好听,我偷偷录下来,重播再重播……」 「……女神哭了,准是受到她那混蛋男友的欺负,我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 在日记本的最后一页,贴着一幅箭艺社的成员合照,孔焕縈飞快认出了自己和那偷望着自己的简济之…… ----原来她的心思,早在十多年前萌芽。 孔焕縈按住胸口,似乎想压抑着心里的汹涌。 「……我对你的感情,经得起长时间考验----」简济之赫然出现眼前。「请你给我机会,让我证明给你看,我和你以往遇到的人,都不一样……」 「……」 「我知道你不相信承诺。」简济之凝视着她的眼睛:「那我们就以三个月为期,你可以像临时工一样,根据我的表现,再决定是否与我『续约』。」 孔焕縈咬着唇,轻轻吐出了两个字……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九十四缘 - 身前身后事 一向在家在公司也是「一柱擎天」的葛语曦,驀地发现,原来自己竟是这样脆弱易碎。 ----她年方四十,遗传基因优良、身强体壮,不烟不酒不夜眠无压力,自忖可轻易活到八十岁。 谁知道,在一个平凡的晚上,毫无先兆地,她的嘴巴突然就歪了。说话也不成腔,完全无法表达自己的意思,幸好神智还是清醒的。 女伴闵迎乐慌忙呼召救伤车,送她到最就近的急症室。 葛语曦虽然无法表达,但心如明镜,明白这是「中风」的徵状。 她心里又急又气又痛,不断咒骂上天不公平,六合彩又不见让自己中。 不得不称讚公立医院的效率,以葛语曦不能想像的速度为她安排医生诊治及进行一系列的检验。 ----「中风」即是「脑血管意外」,是由于脑部血管「阻塞」或「爆裂」,令脑组织不能得到充份的养料和氧气,受影响的神经细胞因而坏死,產生各种神经症状,危险性极高。闵迎乐在等候期间,医院已派出专人为她讲解「脑干死亡」和「器官捐赠」的详细情况…… 幸好,面瘫和失语的情况在一小时内消失。 可是,医生劝葛语曦别高兴得太早,她现在的情况是「小中风」,据统计,小中风数月内后再次中风的概率,高达七成。 医生叮嘱她,千万别掉以轻心,需要长期食「薄血丸」、饮食健康、作息定时,勤做运动----换言之,以后一辈子也要跟中风这病魔搏斗。 葛语曦如中雷殛。 ----中风最严重的后果,对她来说,不是死亡,而是失智或是失去自理能力。 她完全不能想像,自己瘫痪在病床上,无法自主,成为别人的负担。这对她这种自高自傲的人来说,实在形同「无间地狱」。 葛语曦出身草根,自少积极奋发向上爬,劳碌半生,总算搏得一家丰衣足食,薄有财资。要是毫无准备,让自己半辈子的奋斗成果落入别人手上,随意摆佈,她相信自己会死不瞑目。 也许有人会问:「不是可以预先立下遗嘱吗?」 对,但遗嘱只是可以安排她的「身后事」,但「身前事」呢? 所谓「身前事」,就是万一她再次中风,却又死不了,成了植物人、或是活动自如但失智,或是神智清醒但生活不能自理,她的资產便不能按她的遗嘱被处理。 遇上这世纪难题,葛语曦又不得不找上她的前度,丁柏言。 听到她的忧虑,丁柏言不由深深叹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丁柏言告诉葛语曦,其实,她的经歷,自己也经歷过。 ----她曾经咨询过律师,如果当事人「精神上无行为能力」,直属亲人可向法庭申请监管委托书,代为处理有关资產。 但问题是,该受委托人也根本不知道当事人的意愿,依然无法按照当事人的心意去行事。 「那到底该怎么办?」葛语曦抱着头低吟。 「唯今之计,你可以把资產明细一一列出,再准备委托受权书,把你的意愿详详细细写清楚。」 「列明意愿不难,难就难在找一个值得信赖,又能干,又不嫌事多的受委托人……」 「如果你信任我,我愿意当你的受委托人。」丁柏言脸上有股「慷慨就义」的凛然。「一场相交,可以为你效劳的,我义不容辞。」 葛语曦眼里闪着泪光,一直以来,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九十五缘 - 防疫针 新冠肺炎肆虐,接种预防疫苗不单为己,也是为人,是不应推却的公民责任。 杜振玉不是不明白这道理。 但她仍是犹犹豫豫、左思右想、竭力推迟。 全因为,她自小怕打针。 ----梦魘中,那高大粗壮的护士婶婶拿着既粗长又尖锐的针筒,狞笑着向自己迫近…… 一想起这情景,杜振玉便全身起鸡皮疙瘩。 可能读者会问:「看她已是而立之年,以往总有必须要打针的时刻,那她是怎样捱过的?」 这问题问得好。的确,先不说小时候必须打的预防针;成年后,什么季节性流感针、甲乙型肝炎针、破伤风针、hpv子宫颈癌针诸如此类……该打的,一针不落空。 全因「那些年」,她身畔有谢树心---- 「护士姐姐,我这妹妹很害怕打针,我可以在这里陪着她么?」谢树心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模样儿特诚恳。 「这……」 「她的身体一向不好,我就怕接种疫苗会有副作用。」谢树心轻咬唇片:「等会引起你们的麻烦,就不大好了。」 平时雄纠纠气昂昂的杜振玉,便会很配合地摇身一变,成为一个弱不禁风、气若游丝的病秧子----身在颤、手在抖、脸青唇白、步履蹣跚…… 一般来说,护士姐姐都会欣然答应。 谢树心,就站在杜振玉身旁,一隻手半拥着她的肩,另一隻手挡着她的眼睛,陪她面对那一枝枝冷冰冰的针筒…… 不知是否心理作用,接种疫苗的副作用,杜振玉总是逃不掉----头痛、发烧、呕吐、腹泻、肌肉疼痛、四肢乏力……到了这种时候,谢树心便自动成为她的贴身私家看护,给她餵药、替她按摩、廿四小时全天候在床前侍奉茶饭…… 她对她的好,是个人类都知道不寻常。 杜振玉却偏偏就是不以为意。 她的口头禪是:「她应该待我好的,我十三岁已认识她,曾经击掌为誓,要当一軰子的好姐妹好知己!」 谢树心每次听见这句话,总是微微牵起嘴角的弧度,眼神幽深莫明…… 大学毕业后,成绩优异的谢树心有机会到美国当研究生,为期三至五年。 她想去,又不想,十分为难。 神经粗大的杜振玉只管一个劲儿催促谢树心赶紧办手续,还主动替她办签证、订机票、兑美金、买行李箱…… 机场里,甚至对着两眼通红的谢树心嘻皮笑脸:「努力读书要紧,但也不要忘记钓位大帅哥或大美女回来,好向江东父老交代……」 一别经年。 两人一直保持着不大频繁、却也不算生疏的通讯。 杜振玉身畔从来不缺人。 但每到感情发展的中后期,她都会赫然发现,自己对这段情那段情总是不大投入。 ----她再三反省,然后明白,自己对这些男或女,总是保持着距离,刻意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把软弱自卑难过的真实情绪,密密藏起来。 换言之,他或她并不了解真正的杜振玉。 简言之,他或她并不能取得杜振玉的真正信任。 她的心,从未真正为他或她敞开。 很自然地,每段感情都落得无疾而终的下场。 慢慢地,杜振玉习惯一个人过活。 这天,她收到一个短短五个字的讯息:「我明天抵港。」 第一个飘进杜振玉脑袋的念头居然是----「我终于可以去打防疫针了!」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九十六缘 - 抱打不平 抱打不平 聂若嵐真的生气了。 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一向英明理智的王望远会突然间变得这么愚笨,完全超出常理。 ----王望远告诉她,自己打算购置物业,钱全由她自己出,业权则尽归女伴茱莉亚名下。 「你撞坏了脑子?」聂若嵐气得柳眉倒竖。「还是给下了蛊?」 「不是的不是的。」王望远囁囁解释:「我只是想为她做点什么……」 「你为她做的还不够多?」聂若嵐打断她的话:「你供她住、供她吃、替她买保险、甚至给她零用钱----比她老娘老子还要无微不至。」 「她是我女友,我当然要尽全力待她好。」王望远搔搔后脑勺:「这不正是你教我的么?」 「对女友是要全心全意,」聂若嵐不禁一塞。「但也要看对方值不值得。」 「茱莉亚这个人,有时候的脾气是大了些,但总括来说,还算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 聂若嵐又抢白她:「这不是废话么?你好好一个人,要到哪里认识十恶不赦奸淫虏掠的坏蛋?『善良』?这算得上是那门子的优点?」 「她好好一个女孩子,有正正常常的男孩子不选,反挑上我这么一个女汉子----给不了她婚姻、给不了她孩子、让她一辈子给人指指点点----我只想尽可能补偿她……」 「你是女人,这个从没骗她吧?她既然选择了跟一个女人在一起,便要承受相关的压力----所以,这绝不对能成为她精神虐待你的藉口。」 「她没有精神虐待我……」 「你是失忆了吧?究竟是谁扯着我的衣袖大哭大叫,投诉茱莉亚平时对你不瞅不睬,只在有需要你的时候才有好脸色。」 「那……那是我一时喝多了……」 「酒后真言呢!」聂若嵐板着手指头:「她不单不做家务,甚至连自己的个人卫生也不讲究,用完的碗筷竟然放回雪柜里。」 「她上班挺累的,回到家难免想休息一下……」 「难道你打两份工就不累?」聂若嵐越说越气愤:「一份九至六;另一份八至十二;回到家还要煮饭洗衣洗碗打扫斟茶递水,活脱脱一个奴隶兽……」 「不,不是这样的,她也有体贴我的时候……」 「当然,就是问你拿现金还卡数的时候。」聂若嵐额角青筋微现:「你急性肠胃炎被送入急症室,她在哪?你发高烧在床上呻吟时,她又在哪?怎么每当你出事的时候,电话都是打到我手机上来?」 「不就是因为你一向比较靠谱么?」王望远厚着脸皮拉住她的手:「从来,我那公司的员工记录、旅游保险、入院登记,一切一切的紧急联络人,都是你的名字。」 「我上辈子欠了你么?」聂若嵐白了她一眼。 「当然是我欠你的。」王望远涎着脸:「你是我的好朋友、好姐妹、好知己、灵魂伴侣、再生父母……」 「好,我就以你再生父母的身份,坚决反对你把物业记在茱莉亚的名下。」聂若嵐绝不让她敷衍过去。「不管两人如何亲密,数目一定要分明。」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们一旦分手,会引起业权纠纷……」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偏向虎山行』?」 「送她就是送她,就是分手了也绝不打算讨回来,还会惹什么纠纷?」王望远长长吁口气:「我没别的心愿,就是希望她一辈子平安顺遂,丰衣足食。」 「你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爱我的人,我当然要报答她。」 「唯一爱你的人?」聂若嵐一把抓住她的臂膀,瞪着她:「那我算什么?」 「你?」王望远嘴角掛着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要是你肯亲口承认----当然是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九十七缘 - 你的好 「叮噹叮噹……」门铃响。 赵佩璃听是听到,却不大想回应,心里在想,也许对方是找错屋了;只要不去理会,也许就走了。 可是---- 「叮噹叮噹……」「叮噹叮噹……」 赵佩璃叹了口气,扶着腰走去大门看防盗眼。 「是她……」赵佩璃满心疑惑,还在犹豫要不要开门,只听到外面传来声音:「佩璃,是我,孙明诺,你还好吧?」「你在里面吧?不会有意外吧?我再等一分鐘,没你回应,我便报警了……」 赵佩璃马上打开大门。 「佩璃,你没事?真好!快要把我吓坏了!」孙明诺拍拍胸口。 「你来这里干吗?」赵佩璃的声音没什么温度。 「不干什么,就是来看看你。」孙明诺呵呵笑:「也给你带了点好吃的,我怕你不按时吃饭,把身体饿坏……」 「这么大的人,我晓得照顾自己。」赵佩璃不耐烦地打断她。 「是我多事了,对不起。」孙明诺低头道歉。 赵佩璃倒不好意思起来----无论如何,对方总是一番好意,自己不应该总是冷顏相对。可是,也不知为什么,每次面对她,总有股「不耐烦」在心底涌上来…… 其实,只要赵佩璃抚心自问,便会明白箇中真相。 ----一年前,孙明诺是赵佩璃的追求者之一。她长相身段一般、家境学歷事业一般、还有点木纳相。虽然条件不怎么样,但她十分细心体贴,也会花心思逗赵佩璃高兴,所以赵佩璃对她的印象并不坏,偶尔也会赴她的约会。 可是,当赵佩璃遇上了张天娜,被她的风趣幽默、阔绰豪爽攻陷后,便立刻疏远孙明诺,连一句交代也没有。 妹妹赵佩璇曾经劝告过自己:「姐,张天娜是出名的『花花公主』,换女朋友比换衣服还随意,你跟她走,只怕难有什么好结果;倒不如选择孙明诺,这人敦厚老实,事事以你为重,堪托终身。」 「这种板板老实头,当当『备胎』还可以;但要跟她过一辈子,只怕给她闷死。」赵佩璃记得自己当时这样回答。 事情发展一如赵佩璇所料。 ----张天娜的爱情如烟花,极璀璨,却也极短暂,半年不到,便对赵佩璃爱理不理,视同陌路。 赵佩璃惨遭「滑铁卢」,自信心大受打击,甚至怀疑自己、怀疑爱情、怀疑人生…… 孙明诺在这时候再次出现,对赵佩璃呵护备致。 「我知道你喜欢吃士多啤梨,」孙明诺的笑容温煦如朝阳:「这是刚从日本空运抵港,我托朋友专门留给我,市场上还未开卖。」 「麻烦你了。」赵佩璃低声说。 「不麻烦不麻烦。」孙明诺直搓手:「你喜欢就好。」 「你对我好,我都知道。」赵佩璃轻轻一叹:「只可惜……」 「可惜什么?」 「我之前这样对你,」赵佩璃咬着唇片:「我实在没有面目,再接受你的好。」 「我……给你压力了?」孙明诺一脸无措:「我只想你能够高兴一点。」 「我过不了心里的关口----」赵佩璃垂下眼睛:「每次看见你,我总会想起自己曾经多么愚蠢……」 「过去了的,都由它过去吧!」孙明诺轻声说:「最重要的是现在,是将来。」 「我需要一点时间……」 「你有我一辈子的时间。」孙明诺慢慢趋上前……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二百九十八缘 - 骗局 骗局 「我决定到尼泊尔学画唐卡。」尹洁一脸认真:「为期六年,爸妈就靠你照顾了。」 「六年?」尹清大吃一惊:「我知道跟祖儿分手这件事给你很大打击,但你也不能就这样拋下香港的一切,一走了之……」 「不纯粹是因为分手。」尹洁打断她的话:「我是真心喜欢画唐卡,对我来说,这是对佛祖的侍奉,值得我全情投入。」 「你找到自己的理想,并努力实现,姐姐当然替你高兴,但现实问题也要认真面对。」尹清苦口婆心。「譬如说,这六年的开销,你怎么解决?」 「我早做好预算。」尹洁显然胸有成竹。「尼泊尔物价便宜,住宿、膳食、学费、杂费,一个月大约只需五千元。」 「一年就是六万,六年就是三十六万。」尹清扳着手指头。「你之前曾经告诉过我,你的积蓄不多,总共不过三十多万。」「你打算花尽积蓄,然后以三十五岁的高龄,从头开始找工作赚生活费?」 「我不打算工作,我希望学成归来,可以开设自己的画室,以画唐卡作为我的终身事业。」 「开画室?你哪来的资金?」 「积蓄啊!刚才你也说了,我还有三十多万……」 「不对不对,你那三十多万已经在六年里花光了,何来另一个三十多万?」 「嘻,没有花光,我的开销全是投资回报,完全不耗本金。」 「投资回报?」 「对,这是我好友路遥介绍的一项投资基金,首付三十万,每月可领五千,为期六年,六年后收回三十万。」 身为会计师的尹清不用计算机,马上脱口而出:「本金才三十万,要赚取每月五千的净利润,回报率需高达20个巴仙,还要持续六年,巴菲特也未必做得到……」 「路遥拍胸口跟我保証,一切会按投资协议进行,绝无风险。」 「你可知道投资项目的内容?」 「……这,她没有说,我也没有问……朋友嘛,当然要互相信任。」 「回报这么高,不是印偽钞就是卖毒品。」尹清抿着嘴:「再不,就是庞氏骗局。」 「不会的,路遥不会骗我,我认识她超过十年,我对她的人品很有信心。」 「俗语有云『知人口面不知心』,又云『唔熟唔食』,总之不合理的超高回报,一定有问题。」 「我去找她问清楚……」 「你去不如我去。」尹清把手指关节弄得咯咯作响。「任凭她说得如何天花乱坠,我一定可以拆穿她的骗局,把你的血汗钱讨回来。」 「姐,我全仗你了。」 尹清按着妹妹提供的地址,招呼也不打一个,便直接闯上门去。 跟路遥一照面,尹清马上提醒自己,千万别被对方那眉宇清朗端庄稳重的外表欺骗…… 「听我妹妹说,你有个投资项目,保证每年回报20巴仙,我很有兴趣,想了解多一些。」尹清打算引蛇出洞。「我的间置资金较多,一、二百万不成问题。」 「这……项目所需资金已全部到位,没有名额了。」 「不会吧?资金不是越多越好的吗?再说,我可是尹洁的亲姐姐,你拒绝我,不等于不卖她的账么?」 「不好意思,真的没名额了。」 「我也不勉强,但你最起码也要把投资项目的内容告诉我吧!」 「因为首要目标是保本,所以我把资金都用来买进一些高息蓝筹股……」 「又要保本,又要超高回报,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务』。」尹清脑里突然灵光一闪:「……除非……你自掏……」 只听见路遥轻声说:「……我愿以尹洁的理想为理想,拼尽全力助她达成……」 「真是个傻瓜!」尹清一边喃喃地说,一边掏出手机……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算二百九十九缘 - 妈妈的生日 妈妈的生日 明天,是石予冰的生日。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生日,对石予冰来说,是一个很特别的日子。 三年前,就在生日当晚,石予冰与独生女林亦霜决裂,此后形同陌路,不相往来。 当时的情景,石予冰还是记得很清楚---- 林亦霜把一个短发方脸、中性打扮、声音低沉的女子带回家,并介绍对方为「女朋友」。 石予冰眼眉一跳,心里隐隐觉得不妥,却也没有多想。 钟问雪礼数週到,不单奉上海味果篮,还携来数个食盒,内里全是石予冰喜爱的菜餚。 三人围坐在餐桌前大快朵颐。 席间,林亦霜有意无意地透露钟问雪的个人资料。 ----钟问雪比林亦霜年长两岁,家人全在英国,一人独居香港。 ----她是专业人士、有自置物业、也有投资股票和基金,经济基础稳健。 ----她爱静、间时喜欢阅读、园艺、烹飪、家居佈置…… 石予冰心里不由暗想:「这么优越的条件,儼然是绝世『笋盘』,只可惜是女的,真是浪费了……」 林亦霜告诉石予冰,自己和钟问雪「情投意合」,打算同居。 石予冰的神经有点粗,浑然不以为意,反倒过来直言自己的女儿「生活不能自理」,着钟问雪多多包涵。 正当钟问雪和林亦霜为这么开明的妈妈欣喜若狂的时候,石予冰忽然弹出一句:「你们这么要好,将来一起结婚生子,儿女也成为好朋友,让两家的友谊永远延续下去……」 如中雷殛的两人终于知道,原来大家的「沟通」根本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林亦霜也不再跟石予冰打马虎眼,直接了当告诉她,自己和钟问雪是「一对儿」。 石予冰终于明白过来,她的表情,就像是刚看到碟子上躺着半只蟑螂的残骸。 「以后,会有两个好女儿孝顺你……」 「我没有这么好命!」石予冰狠狠打断她的话:「你不听我的话与她一刀两断,以后也不要再喊我妈……」 钟问雪还想再劝劝,却被林亦霜猛力一拉,直接摔门离去。 再过几天,林亦霜更是连招呼也不打一个,便收拾好行李,从这个家全面撤离。 两母女也是死脾气,竟互相「拉黑」了对方。 钟问雪心里十分不安,一直努力充当「和事佬」的角色。 ----她两面不讨好,饱受埋怨奚落留难侮辱,却一直咬牙坚持。 后来,林亦霜收到心仪大学的录取通知,准备到美国攻读硕士课程。 离港追梦,真正了解林亦霜的钟问雪心里明白,对方最放心不下的,不是自己,而是妈妈石予冰。 ----基因没有出错,两母女都是口硬心软的主。 为支持女友,钟问雪拍胸口保证,自己会好好照顾石予冰,代林亦霜尽孝道。 就是这样,钟问雪肩负起当女儿的义务,不单每月给家用、每週打问候电话;每逢大时大节,也不忘送上礼物和祝福;当石予冰抱恙时,钟问雪更是陪她看医生,亲侍汤药…… 转眼三年过去。 钟问雪的一片热诚,终于把石头做的心捂热----石予冰直接把她当作亲生女儿看待。 「终于等到一个齐人的生日了。」石予冰轻轻一叹。 ----明天,也就是林亦霜学成回港的大喜日子。 石予冰极期待,一家人团团圆圆,欢渡一个属于她们的生日会……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算三百缘 - 我的主人 我的主人 「幸福快乐其实好简单,如若你识得点去搵……前途那需通处觅寻,其实只需好发愤……凭着信心天天的去做,谁亦会享得进步繁荣……」 这歌儿旋律轻松明快,歌词通俗易懂,即使是一头小狗如我,也能明白歌儿的意思。 ----这是主人的「主题曲」,她间时总爱哼一两句。受她感染,我也爱上这首歌,在脑中不绝循环播放。 主人是个简单知足的人,没什么惊世大志,也不求有朝飞黄腾达,只想一家人平平安安、身体健康、轻轻松松过每天…… 她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 ----主人常说,人生一大享受,就是「睡到自然醒」。主人爱惜身体,每晚总是早早睡觉;我每次都会吼尽机会,在她颈窝处嗅嗅磨磨,寻个最舒服的位置躺上去。我们总是在比赛,看谁最快打起呼嚕来…… ----主人喜欢吃,除了一日三顿正餐,零嘴总是不消停。基本上,她吃什么,也不少我的份儿。虽说,她给的食物总不免沾到她的口水,我却一点也不介意;能与她分甘同味,我觉得幸福无比。 ----主人躺过的床、坐过的沙发、穿过的衣服鞋袜,都会留下丝丝只有我才嗅得到的气味。我爱疯了她的味道,有时还会故意在她的脏衣服堆里打滚,感觉就像是被她牢牢抱在怀里…… ----我最难过的时候,当然就是主人离家上班的时候。随着大门一关,我便要与她分别十小时以上。幸好,我不像别的小屁孩般,患有「分离焦虑症」;纵然不大高兴,也不致伤心失落难过发疯。这全因为,主人给予我足够的安全感,让我知道,她总会在每天某个特定时间离开,却也会在特定的时间回来,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她永远也不会使我失望…… ----我最快乐的时候,就是跟主人上街蹓躂的时候。在一般的街道上,她会小心奕奕地使用狗绳,把我保护在安全范围内;到了没有汽车和行人的小道上、或是狗公园里,她会把狗绳脱下,让我自由自在地探索週遭环境、欣赏身边美好的事物…… ----主人怕我孤单,还领来另一隻小狗给我作伴。那新来的,和我一样,都是曾遭人遗弃,被人类伤透了心的可怜蛋。主人很公平,不会因那新来的比我年轻、比我可爱而偏心;反对我有些微优待,例如总是先餵我、先抱我和先亲我,让我和新来的,都心里有数----我可是老大姐啊!丫头,乖乖跟在我身后吧! ----要说对主人最不满的地方,可算是她总喜欢偷拍我,然后把我的私隐到处散播,让人取笑。例如我在窝里乱蹬脚乱打滚的傻样,又例如我瞪着零食流口水的馋样,又或是我咬坏玩具,被大大教训的怂样…… ----我的主人为了我,等间不应酬,下班马上赶回家;放假不出外,寧愿在家陪我;旅行也是可推便推,怕留我在家没人照顾…… ----主人择偶的首要条件,就是爱我,也能讨得我欢心;要是我不满意,再好的条件,也会惨被淘汰…… 我的主人,是这世上最善良、最温柔、最厉害、最聪明、最勇敢、最漂亮、最可爱、最宝贵的人----活在她的爱里,我的生命完美无缺----主人,我爱你!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三百零一缘 - 共享空间 董咏竹耗尽积蓄,购入一间由工厦改装的24小时工作室。 她把地方打造成「共享空间」,以帮补收入。 招租的帖子一经刋登,马上收到回应。 ----对方也是「斜槓族」,从事设计工作,只着重清静的工作环境和相宜的租金。 两人一说即合,马上相约看房。 门铃响,董咏竹开门,两人一照面,同一时间呆住。 ----两人竟然是旧相识。 说是「旧相识」,共实是刻意淡化了;两人真实的关係,是互有好感,却彼此错过的「有心人」。 没奈何,时与地完全不对----她的女友,是她的闺蜜。 还以为这辈子有缘无份,谁也想不到会在毫无警兆下重逢。 董咏竹看着对方清秀的脸,眼眶一热,竟有流泪的衝动。 罗芊默的反应更大,她居然马上转身,打算一走了之。 她的手却给拉着了。 「别走,求你了……」 罗芊默轻轻挣开她,脸上掛上淡淡的微笑:「你好,好久不见。」 「……我跟她,早分开了……」董咏竹这话说得完全没头没尾,对方却显然听得明白。 「……我知道……」 「……我一直想找你,可是……」 「以前的事,都别提了,好吗?」 「……」 隔了五秒鐘,罗芊默开口:「你这『共享空间』,还愿意分租给我么?」 「当然。」董咏竹忙不迭点头。 「至于租金方面……」 「你说多少便多少。」 「你要是这种态度,我就不租了。」 「三千。」董咏竹给吓得脸色都转成灰白。「铁价不二。」 罗芊默忍不住掩嘴笑:「这是『两按一上』,我明天搬来。」 「需要帮忙吗?」 「不,谢谢。」 以后的日子,董咏竹像是活在白云堆上。 两人虽然各据办公室一角,视线也给间板阻挡,但每当想到和对方呼吸同一空气,董咏竹已觉心甜。 心上人近在咫尺,董咏竹当然无心工作。两隻耳朵整天竖着,偷听她和别人的谈话。 ----罗芊默是典型的艺术家,设计本领虽到家,但沟通能力明显不及格,也不讲究「语言艺术」,整天跟客户吵得不亦乐乎。 董咏竹心痛她,自告奋勇当她的「经理人」,替她接工作、追欠款、答质询、搞推广、订物料、买饭盒……务求让她专注于设计工作。 罗芊默起先也不愿意麻烦董咏竹,但禁不住她的细心週到熨贴,渐渐也对她倚赖起来,平均每十五分鐘使唤她一次…… 对于设计和艺术,董咏竹真的不大在行,但她愿意花心血时间精神去了解和学习;不为别的,只为可以有个基本概念,去为罗芊默分担重负,更可藉此去了解她的观点和想法。 对于董咏竹的付出,罗芊默都看在眼内----说不感动,是骗人的。但她对董咏竹的感情,还是有所顾忌----当日闺蜜的眼泪,她还是歷歷在目。 董咏竹心里也了然,知道两人的障碍可不是一时三刻可以消除。她只想用时间,慢慢溶化罗芊默的「心防」…… 这天,董咏竹把一个小小的蛋糕送到罗芊默面前。「今天,是你来到这共享空间的第100天,祝你身体健康、心想事成。」 「我的心愿就是……」罗芊默靦腆一笑:「……和你一直共享这小小的空间……」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三百零二缘 - 躺平 任翁沛然怎么猜,也想不到叶谨怡居然会加入「躺平族」。 ----三个月前,她还是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 两人年纪背景学歷能力相若,也碰巧在同一时间加入这公司,旁人都自动自觉拿她们作比较。 因为有了叶谨怡这明确「标的」,翁沛然每天都养精畜锐、精神抖擞地上班,加班加点,任劳任怨。 对方也一样。 上司当然「乐见其成」,把工作毫无节制地往她们身上推。 翁沛然为争一口气,死不认输,两年下来,落得一身职业病。 就在翁沛然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叶谨怡辞职了。 ----竟然还寧愿补公司一个月薪水,即日离开。 「死对头」消失,终算熬出头来,翁沛然却没有一丝高兴的感觉。 「高处不胜寒」的空虚使她坐立不安、食不知味。 她借朋友的户口,偷偷瀏览叶谨怡的facebook,务求得知对方的近况。 还以为叶谨怡另有「高就」,结果却是她厌倦了努力拼搏,决意「躺平」。 翁沛然吓一大跳。 ----才三十不到,正是人生的「黄金期」,叶谨怡居然高举「免战牌」,归园田居。 「太不负责任了!」翁沛然慨然长啸。 越想越气,她居然跑上门去---- 「是你?你来这里干吗?」叶谨怡抱着臂膀睨视着她。 翁沛然眼见对方素顏便服,眉青目朗,一下子像是年轻了十年,心里不由一阵激动,连话也说不全。「……你……我……」 「进来再说吧!」叶谨怡让开身子。 翁沛然踏进小房子,只见有书有画有花有猫,儼然一个小小安乐窝。 「……这……这房子真不错!」她脱口便说。 「谢谢。」叶谨怡轻皱眉头。「请问有何贵干?」 「你……真的不打算工作了?」 「这事儿……你为什么会知道?」 「我看过你的facebook,知道你打算『躺平』。」 「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对我的事感兴趣?」 「我们是『对手』。」翁沛然咬着唇:「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我们不再是对手了。」叶谨怡吁口气:「我认输了,还不成吗?」 「你至少也该告诉我,你受了什么打击,怎么突然间会一百八十度改变人生观和生活态度……」 「我是『顿悟』了。」叶谨怡撇嘴轻笑了一下:「迎合别人的期望过活,勉强自己达到世俗的标准,累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实在是太愚蠢了……」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翁沛然大力摆动着双臂。「你今天选择马马虎虎懒懒散散过日子,将来老病贫苦,后悔莫及。」 「我不为金钱卖命,不代表我马虎过日子。」叶谨怡摇摇头:「我会好好安排时间,进修运动交际娱乐休息,平衡生命里的方方面面。」 「你不为自己,也应该为家人亲友着想,免得将来成为他人的累赘。」 「不买楼、不买车、不买奢侈品,清茶淡饭过日子,怎么就变成负累?」叶谨怡挑眉:「我总有自由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吧?」 「你有你的自由,我也有我的----」翁沛然猛一咬牙:「我要参与你的现在和未来,与你共同进退。」 「……你……开什么玩笑?」 「奋斗也好,躺平也好,」翁沛然趋上前去:「两人一起,好歹有个伴儿……」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三百零三缘 - 转机 俗语说「五穷六绝七翻身」,还未到七月,曾有为已把「翻身」的本钱全部输乾净。 曾经的她,踌躇满志,不可一世,以「股神」自居,多次夸下海口:「秒秒鐘几十万上落……」 却原来,运气如流星,不可捉紧,无法预期。 银行户口只馀下2位数字,想取出来买饭盒也办不到。 幸好还有善心人筹办「食物银行」。 这天,曾有为老早来指定地点排队,与老弱伤残为伍。 ----年青、健全、身穿名牌外套的她儼如「异类」。 幸好有口罩和帽子,把她大半张脸遮住,以掩饰她的尷尬。 负责人戴淑敏是位二十来岁、清秀、文雅、宛如天使般的女郎。 她那温柔的微笑和慇勤的态度使受助者也不期然放下心里的重担,讚叹「人间有情」。 曾有为对她,又是爱,又是怕,连一句「谢谢」也说不全。 戴淑敏却不以为然,反而执意和曾有为交换联络电话,说要跟她好好聊聊。 曾有为把电话号码给她后,却又后悔。 ----现在的她,「烂泥」似的,实在不配得到别人的关心和重视。 但戴淑敏的电话当天晚上便到。 ----她的声音如清泉,温声细语地询问曾有为的状况,并鼓励曾有为要积极面对逆境。「希望在明天,千万别气馁!」 曾有为既心酸又惭愧。 「你有空间时间,来中心帮忙也好,别一个人闷在家里。」 曾有为迟疑了片刻,终于答应。 第二天,曾有为早上七点鐘便到中心报到。 戴淑敏的笑容像冬日阳光般直射到她心深处。 戴淑敏没有让曾有为干些粗浅的工作,直接让她去「拉赞助」。 曾有为第一个反应是「拒绝」,但耐不住对方诚恳的目光,唯有硬牙答应试试。 曾有为曾经是富人,她十分明白富人的心理。 ----他们大多「心虚」,认为自己的成就都是靠运气,但运气会溜走,唯有寄望积功德,祈求可以留住好运。与此同时,能出名就更好。 曾有为硬着头皮联络了两位记者朋友,举办一个类似「饥饉三十」的筹款活动;短短一週,便为中心筹获半年经费。 戴淑敏兴奋得直接给曾有为一个大大的拥抱。 曾有为心中的满足感比起那次十五分鐘赚三百万还要高。 她终于找到自己的存在价值。 ----金钱、名声,原来远远不及「帮助别人」来得有意义,那踏实的感觉,能令人感到「活着真好」。 过往,曾有为总是把所有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稍不顺心,便怨天怨地、大呼「造物弄人」。现在,义务工作让她打开了眼界,认识社会的另一面,真切感受到人生在世,总会遇到难题和困阻,唯有积极面对,迎难而上,总会有「转机」。 ****************************************************** 「希望在明天,千万别气馁!」曾有为把手中的食物福袋交给眼前这颓靡不堪的年青人。 「哼!都是废话,我的苦有谁知道?」年青人愤愤地低吼一句。 「至少我愿意听。」曾有为微笑:「来,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我,我们今晚好好聊聊……」 不用转脸,曾有为已感受到不远处投来讚许的目光,那目光,既温暖又深情,来自她的「好拍档」……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三百零四缘 - 消费券 「秉熏,消费券到手了吧?来,我们去吃顿好的。」戚秀贤兴高彩烈地提议。 「不去了,叮叮碗麵还有存货。」穆秉熏垂头说。 「整整2000大元呢!」戚秀贤擦擦鼻子:「不赶快花掉还不行……」 「早没了。」穆秉熏低低呻吟了一下:「登记消费券用的八达通被没收了,我等会还要倒贴150元,买一张新的来使用……」 「哦!又是你妈吧?」戚秀贤恍然大悟。「被收归『国库』了。」 穆秉熏叹口气,并不接话。 戚秀贤掏出八达通,放在对方手上。「给。」 「这怎么可以?」穆秉熏大吃一惊:「我还欠你钱呢!」 「政府派消费券,就是用来促进消费的。」戚秀贤咧嘴笑:「我要响应政府号召,快快花光它。」 「也没必要给我吧!」穆秉熏的眼神像极一只可怜的流浪狗。「我欠你的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还得上……」 「数目又不大,干吗整天掛在嘴边?」戚秀贤摆摆手:「你这不就是见外了吗?」 「俗语有云『长贫难顾』……」 「『人有三衰六旺』。」戚秀贤柔声说:「只要将来你发了达,别忘了我便是。」 「真有这么一天,我一定跟你分享所有。」穆秉熏咬紧嘴唇:「怕只怕这全是幻想……」 「你有真才干,又有志气和毅力,将来一定会成功。」戚秀贤搂住她的肩膊:「我这是『长线投资』,搏个『一本万利』。」 「承你贵言……」 *********************************************************** 穆秉熏按照私家侦探的短讯,找到这个劏房林立的老式大厦。 她再三核对地址,才伸手按门铃。 门给打开,与屋内人一照面,彼此都怔住了。 「秀贤----」穆秉熏眼睛一下子湿润起来:「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你怎会找到这里来?」戚秀贤别过脸。 「你失了踪,我没办法找到你,只好请私家侦探……」 「你找人查我?」戚秀贤气得大叫:「白花冤枉钱!」 「只要能够找到你,即使耗尽所有,我也在所不惜。」穆秉熏低声说。 「你现在有钱了,朋友要多少有多少。」戚秀贤声音嘶哑:「还找我干吗?」 「我是来还八达通的。」穆秉熏把卡递给她:「来,这个还你。」 戚秀贤一手接过,说:「好,你快走吧!」 「有件事我想弄明白。」穆秉熏直直地看着她:「我潦倒贫困时,你一直守在我身边,但当我名成利就的时候,你却不辞而别,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我喜欢啊!你管得着么?」戚秀贤抿抿嘴唇:「你赶快回去吧!海量美女艷女正等着和你欢聚呢!」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才没有误会。」戚秀贤眼睛红红:「丽莎露丝爱玛艾莉斯,总有一个合你心意……」 「从前、现在、将来,我的心一直只有你。」穆秉熏抓住她的手:「以前没钱,不敢说,怕你跟着我吃苦;当我有点成就,想说,你又失了踪;现在总算给我逮着了----」 「干什么?你快放手!」 「你收下的这张八达通,不是普通的八达通,它是没限期没限额的消费券。」穆秉熏一脸正经地说:「你往后一辈子的消费,我都给你包了……」 「什么意思?」 「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穆秉熏将她一把拥进怀里:「想我放手,这辈子都别想了!」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三百零五缘 - 富三代的悲歌 无聊翻书,祝梓业这才知道,原来「贫」跟「穷」并不是同义词----「贫」,是「缺钱」;而「穷」,则是「不得志,没前途」。 祝梓业自嘲般牵牵嘴角,原来身为「富三代」的自己,竟是不折不扣的「死穷鬼」。 ----近三十的人,四肢不勤、五壳不分、吃饱睡、睡饱吃,活得像只比熊狗。 对人生,对将来,她完全没有想法。 她对世间一切人、事、物,提不起丝毫兴趣。 过一天,等如过一百年,单调刻板无聊乏味。 唯一的工作,就是每月1-5号,亲自到名下物业的租户家里收租,然后存进银行。 馀下来的时间,用来上网、游水、打壁球,都是一个人的玩意。 以前的她,不是这样子的。 大学时代的她,是个「阳光小子」。 ----她家境上佳、仪表不俗、书唸得不错,运动也很好,再加上乐观积极爽朗大方,身畔自是从来不缺人。 她一直游戏人间,直至遇上那命中尅星。 她的尅星叫「严碧瑜」,一个美丽聪明,但性格十分古怪的女郎。 祝梓业从来无往不利,但碰上严碧瑜,却像碰上了一面墙。 ----严碧瑜对祝梓业表现得十分抗拒,连打一句招呼也很不情愿。 但人都喜欢向高难度挑战。 祝梓业卯足了劲,耍尽十八般武艺,却全部触礁。 严碧瑜结婚,没忘记给祝梓业发请帖。 祝梓业的世界像是给关了灯。 自此,她自暴自弃,一蹶不振…… *********************************************************** 今天,祝梓业来到新租客家里收租。 门给打开,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映入眼帘。 「是你----」对方掩着嘴。 祝梓业看着素顏便服的严碧瑜,心里一下子翻起滔天巨浪。「……你……好……」 「这是你家的房子?」 祝梓业点点头。 「来,钱给你。」严碧瑜把现金塞进她手里:「好走不送。」 「等等……」祝梓业硬是把身体挤进屋里。「他们说,这是一个单身女士独居……」 「我离婚了。」严碧瑜甩甩头发:「还有别的问题吗?」 「有。」祝梓业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我一直想弄明白一点----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这个重要吗?」 「对我来说,很重要。」 「不如我倒过来问你----」严碧瑜抿抿嘴:「我为什么不能讨厌你?」 「我出身好,长得也不错,几乎人见人爱。」祝梓业拼着一口气说:「难得是对你一往情深……」 「停停停!」严碧瑜用手势止住她的话:「什么一往情深?你对我念念不忘,不就是因为从没得到过?」「要是给你追到手,还不是玩玩便算?」 「偏见!全是偏见!」祝梓业大吼:「我爱你,巴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你验收!」 「像你这种富三代,自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越是得不到,越是想得到,结果是----」严碧瑜像是拨乌蝇似的摆摆手。「你把自己也骗了!」 「照你这样推论,富人全部不懂爱,真爱只存在穷人之间?」祝梓业额角青筋隐现:「那你又为什么会离婚?」 严碧瑜一时语塞:「我没有兴趣跟你辩论。」 「我只是比一般人多了点钱;但一颗心跟常人一样,会跳动、会受伤。」祝梓业咬着唇:「你可不可以暂时放下你的偏见,尝试去了解我……」 「为什么我要花这种功夫?」严碧瑜打断她的话。 「你欠我的!」祝梓业一字一字地迸出口:「我等了你这些年,你至少给我一个机会……」 「我拒绝。」 「我会天天上门缠你。」祝梓业眼里闪着光。「我劝你还是勉强应酬一下,一下子就好。」 「无赖!」 「你最后会发现,我是世界上最可爱的无赖……」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三百零六缘 - 初心 如问起「初心」,古司韵只是单纯的想打发些无聊时间。 ----相信她,即使衣食无忧,没有全职工作的她,日子还是很难捱。 她并不是什么含着金锁匙出生的「富二代」,只是努力拼搏十数年后,累积了三数年的生活费,可以暂时不为五斗米折腰。 她打算停下脚步,学习欣赏途中的风景。 初时,日子过得还挺写意----每天睡到自然醒,阅读、健身、上兴趣班、一日五餐「自食其果」。 但时间一久,她开始感到气闷。 朋友都有自己的工作和家庭,偶然应酬她一下,要提早两星期预约。 更因疫情关係,无法离港外游。 她每天被困在小小的房子里,嘴巴快要发臭。 经友人介绍,古司韵认识了容雅儿。 容雅儿篤信佛学,一年前拋弃高薪厚职,立志行善积德,宏扬佛法。 古司韵被她的无私理念感动,决意助她一臂。 ----容雅儿主力教授绘画佛像,虽是「义教」,但因宣传不得法,一直乏人问津。 为此,古司韵以生意人的触角和手腕,为她的画班统筹、推广及支援。 ----她动用人脉,安排容雅儿接受杂志访问、在社交媒体触发话题、开拓直播频道、到中小学演讲、甚至为她筹备个人画展。 古司韵出钱出力扶掖容雅儿,儼然当作一份「事业」来倾注精神时间心血资源。 她们一星期见足七天,每天相对十小时以上。 她们的相处,亦师亦友亦姐妹。 经过一年多的努力耕耘,容雅儿终于打响了名堂。 她的画作被哄抢,也有人出高价预订她的作品。 她每天的行程被编排得密密麻麻,不是接受访问,就是私人授班。 古司韵眼见容雅儿已身处顶峰,与自己的距离也越来越远,二话不说,便悄然引退…… *********************************************************** 「你真是太过份了!」眼前人瞪着一双大眼睛,眼里泛着盈盈水光。「搬家转电话,你是躲债还是避鬼?」 「……」古司韵訕訕然让开身子,给对方进屋,免得引起邻居误会。 「你突然失踪,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容雅儿竭力压下声音里的呜咽。 「我只是在适当的时候做适当的事。」古司韵回避着对方的目光。 「什么叫『适当』的事?你给我说清楚。」容雅儿一步踏前,强迫她正视自己。 「做人应该『毋忘初心』。」古司韵幽幽一叹:「我的初心已经达成,自然要离开……」 「这就是你不辞而别的藉口?」容雅儿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你知道我知道,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什么也没发生。」古司韵急忙大声否认。「我对你,纯粹是欣赏;你对我,也纯粹是感激。」 「你可以骗别人,但不能骗自己。」 「……」古司韵动动嘴唇,想说什么,却始终说不出来。 「人的想法不断在变,所以『初心』是什么,根本无关重要。」容雅儿一字一句地说:「最重要的,是当下心里最真实的想法。」「而现在唯一覇佔着我心里的,就是你。」 古司韵被这样直接的表白攻击得全无防御之力,只好轻轻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投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三百零七缘 - 新居 心里纵不愿,万苡菁也要到卓家麒的新居喝入伙酒。 ----她是她丈夫卓家麟的姐姐,却也是她的前度。 关係太复杂?也不算,简单来说,她甩了她,却找上了她的弟弟当对象。 为什么?老实说,连万苡菁自己也不大清楚。 ----她不敢把一辈子托付给她,却也不想离她太远;那就与她的孖生弟弟结婚吧!这样,她的一举一动,永远逃不出她的视线范围。 她本以为,两个同胎孪生的姐弟,跡近同一个人。但原来,除了外表有七分相似外,他和她,绝对属于两个世界。 ----她聪明勤奋上进、志向远大、白手兴家;他平庸懒散安于现状、目光短浅、碌碌无能。 平心而论,他虽平凡,对她还挺体贴;如果没有比较,他也算得上是个「良配」。 可惜的是,他的「对手」是她。 只要往她身边一站,他便被映托得一无是处。 当然,万苡菁会安慰自己:「好歹,他是个男人。」 ----一个可以带出来介绍给亲朋戚友认识的男人,说什么也比一个女人强。 「只有找不到男人的女人,才随随便便找个女人充数。」 万苡菁不断告诫自己----就算不能过上让人艷羡的生活,也绝不能让人家冷眼旁观当笑话看。 就是因为这原因,她不管卓家麒如何苦苦哀求,还是决然而去。 受到失恋打击的卓家麒没有一蹶不振,她咬紧牙关努力拼搏,五 年升六级,终于成为这个跨国企业史上最年轻的亚太区行政总裁。 不到三十岁,在完全没有「父干」的支持下,成功购入地铁上盖、全新名牌屋苑的3房单位。 ----在香港生活过的朋友,当然知道这绝不是普通人能够轻易办到的事。 但她办到了。 更有甚者,她花费数十万,耗时三个多月,打造了一个安乐窝。 这天,卓家麒邀请弟弟一家来新居housewarming。 万苡菁一踏进房子,已觉得不对劲。 这房子,无论大小、色调、装潢、设备,全在自己的梦境出现过;换言之,这房子,活脱脱就是自己的「梦想家园」。 ----北欧简约风格,配上智能家居设备,既有品味格调,又实用便利。 站在露台上,远眺那晚空、那海景,令人不禁泛起「梦想成真」的飘飘然。 ----她终归还是履行了她的诺言,打造了一个理想的家。 可惜的是,「女主角」却换了人。 现在,站在她身边的,是一个长相身段气质学养也万万比不上自己的老女人关颂霞。 万苡菁不禁想:「如果不是自己弃权,怎么会轮到这丑女享受这一切?」 当关颂霞儼然以「女主人」自居,带着自豪的神色,轻描淡写地宣称这套「家庭影院」花了多少钱,那个绝版摆设多难找时,万苡菁只觉额角的青筋不绝在噗噗乱跳。 「你和卓家麒的事,她全部告诉我了。」关颂霞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把万苡菁拉到露台一角说悄悄话。「我真要好好谢谢你,我之所以有今天,全仗你的『成全』。」 万苡菁看着这洋洋得意的嘴脸,心头一热,随手抄起个花盆,往她头上砸去……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三百零八缘 - 情绪病 霍映湖神清气朗、眼神轻柔、笑容和煦,任你怎样猜,也不会猜想她竟是一个受情绪病折磨了大半生的可怜人。 ----「专注力失调」、「抑鬱症」、「拖延症」、「焦虑症」、「惊恐症」、「狂燥症」……病歷厚得像本字典。 霍映湖的童年一点也不快乐,因患有「专注力失调」,总是坐不定,也不能专心上堂听课,成绩很差。十数年前社会对这病的认识不深,家长老师只会把成绩差的学生一概归因于蠢和懒,不是加大力度胁迫,便是放任不管,完全不能对症下药。 霍映湖的青春期饱受「抑鬱症」所累,触目所及的世界全是灰矇矇一片,没有阳光和色彩。她自怜又自卑,总觉自己一无是处,不配享有别人的关心和爱护;为免遭到拒绝,她预先筑起「防卫网」,把所有人挡在外面…… 成年了,「拖延」和「焦虑」交替支配着霍映湖的言行举止。别人眼中的她,怪不可言----上一分鐘是「慢郎中」,下一分鐘却成了「急惊风」,千变万化,教人无所适从。 有一段时间,「惊恐症」发作,霍映湖总是无缘无故感到心跳、气促、手震、腿抽筋----她不敢使用升降机、不敢乘搭公共交通工具、不敢到人群聚集的地方,日常生活大受影响。 而最令霍映湖身边人难受的,要算是她的「狂燥症」了。她的燥狂脾气犹如活火山,随时随地爆发----高声怒骂、乱掷东西、甚至乎动手打人,对她的人际关係造成无可弥补的伤害…… 幸好,上天虽然让霍映湖饱受情绪病的煎熬,但没有忘记为她提供救赎。 这一年,霍映湖遇上了顾晓彤。 顾晓彤打从第一眼看见霍映湖,便看穿了她。 ----从那厚厚的、被标示为「怪物」的「外壳」中,顾晓彤捕捉到真实的她,不过是一个心灵极度脆弱的可怜孩子。 她的不可理喻、不近人情,完全不能怪责她,她是「受害者」。 顾晓彤是「过来人」,霍映湖所受的苦,她都尝过。 她发愿扶霍映湖一把,只因霍映湖有她当年的影子。 ----自己独自挣扎了许多年,才总算在苦海中靠岸。她希望以自己的经验,让霍映湖少走冤枉路。 顾晓彤把霍映湖介绍到情绪病专科医生,进行药物治疗。 她请心理治疗师为霍映湖进行「认知行为」的诊治。 她陪霍映湖行山、游水、打球。 她引导霍映湖阅读、听音乐、接触佛学。 日子一天天过去,霍映湖的转变叫人意外。 适当的药物和认知治疗令霍映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平静和自在,运动令她身心舒畅、阅读和音乐令她充实满足、佛学令她明白「眾生皆苦」、「无常」、「放下」种种人生真諦…… 短短半年,霍映湖彷如脱胎换骨---- *********************************************************** 「唐博士说你不再跟她会谈,吴医生也说你自行停药了,到底是什么一回事?」顾晓彤大声质问。 「不用你管!」霍映湖别转脸。 「不用我管?」顾晓彤额角的青筋隐现。「你的情绪病才刚刚好转,竟然一下子放弃治疗了,就不怕前功尽废么?」 「好也罢!不好也罢!横竖没人在乎!」霍映湖抿着嘴。 「怎会没人在乎?难道我不是人?」顾晓彤把拳头握得紧紧的。「为了你的病,我花了这么多时间、精神、心血……」 「既然这样,你又为什么突然疏远我?」 「你的情绪病好了,身边自然不缺人。」顾晓彤艰难地开口。「而我,只是一个『过客』。」 「所以说,我病好了,你便『功成身退』了?」霍映湖两眼发红:「如果是这样,我寧愿一辈子也医不好。」 「……」 「这辈子,你再也逃不掉!」霍映湖向顾晓彤那边狠狠扑过去……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三百零九缘 - 顺其自然 我正懒洋洋地蜷缩在沙发上打盹,突然,门铃响---- 「你好,我来探嘻嘻的……」 听到这声音,我全身绷紧,耳朵竖直,急急躲在茶几下。 可是,才一会,一双大手把我拦腰抱起,塞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里。「嘻嘻,你好吗?」 「不好不好!」我「汪汪」直叫:「你抱得太紧了!」 方妤妍明显不能理解我的意思,反而更加用力抱紧我。「嘻嘻,你真是太可爱了,来,亲一个……」 「救命!非礼!」我拚命挥动着手脚。「快些放开我!」 「你看,嘻嘻多兴奋!」 「老天!我是在挣扎好不好!你究竟那只眼睛看见我在『兴奋』?」 不管我如何吠叫如何扭动身体,方妤妍都只当我是在跟她「玩耍」----终于,我力气用尽,只得放弃,乖乖趴在她怀里,不再动弹…… 「庭佑,你看嘻嘻多黏人!」方妤妍得意地向主人「邀功」。 主人与我交换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咧嘴苦笑了一下。 「妤妍,你前天来,昨天来,今天也来,看来,你真的很喜欢嘻嘻……」 方妤妍嘴角笑容登时凝住,眼神暗了暗,却又马上发出爽朗的笑声:「对,我喜欢嘻嘻,喜欢得不得了,恨不得每时每刻也抱着牠亲着牠……」 也许看见我的表情太痛苦,主人忍不住轻声说:「但嘻嘻不大喜欢人紧抱牠,你放松手,让牠自由活动比较好。」 「可是,我一放手,牠就逃得无影无踪。」方妤妍可怜兮兮地说:「我抱紧牠,只想牠习惯我的体温、我的气味,让牠喜欢上我……」 「但你的拥抱太具侵略性,让牠混身不自在。」主人訕訕地说:「嘻嘻是流浪狗,自少自由惯了,不喜欢受制肘。」 「……喜欢牠,亲近牠,原来是错么?」方妤妍咬着嘴唇轻喃。 「我不是说你错,只是觉得『顺其自然』较好。」主人搔搔头:「你的心意,牠心里清楚,只是需要时间慢慢适应……」 「嗯!我明白了。」方妤妍吸吸鼻子,把怀里的我递给主人。「还给你。」 看着方妤妍满脸失落,我知道主人心里也不好受。但我真心觉得,难受管难受,还是坦白说出心里感觉比较好。 ----方妤妍对主人的心意,即使是一隻小狗如我,也瞭然于胸,何况是主人自己?可惜的是,她的攻势过于猛烈,让内敛怯懦的主人完全无力招架,只想躲得远远的…… *********************************************************** 「嘻嘻,妤妍姐姐已经一星期没来探我们了……」主人眉头皱得老低,一副闷懨懨的样子! 「汪汪……」我低吠了两声----「是啊!我挺想念她亲手做的芒果布丁呢!」 「想来,她是生气了,都怪我那天说了不该说的话。」主人喃喃地说。 「汪汪……」我舐舐她的手----「不怪你,她的热情温度太高,再不制止,只怕把人和狗也『烤焦』!」 「抚心自问,妤妍对我俩是真的好,我们这样对人家,真是有点儿过份……」 「汪汪……」我提议----「要不,你打电话请她来家里玩吧!」 主人咬着唇,拿起手提电话,放下,又拿起,又放下…… 「汪汪……」我摆摆头,缓缓走到我的狗窝,舒服地伸伸懒腰----不管了,就让她们「顺其自然」吧!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三百一十缘 - 真面目 自从三年前与女友分手,邱景琳一直心如止水。 到了临近三十大关,她却忽然对自己的终身大事焦虑起来。 现实中的她,是个生活圈子极其狭窄的中学教师。 为了认识到称心的另一半,她大着胆子下载交友app。 app里的人物林林种种,令人眼花撩乱。 她怀着又想又怕的心情,向心仪对象发出聊天邀请----「hi!」 积极回应她的,计有两位美容推广、三位健身教练、五位投资顾问和七个「饭托」。 心灰意冷的她决定再试最后一次,要是再不成,就把app删除,收拾心情当「老姑婆」。 想不到,蔡尔静出现了。 蔡尔静的图像和其他人都不一样,是幅梵高的自画像,邱景琳下意识「打了突」,有点担心对方暗示自己是性格奇特的怪物。 想不到,两人的话匣子打开了,便再也合不上。 ----音乐、电影、旅游、运动、宠物,两人相似的地方是这么多,就像是另一个复制人。 她们每天消耗大量时间在whatsapp上,几乎是抱着手机入睡。 随着相互了解越深,两人的态度也渐渐曖昧起来。 ----「宝贝」、「蜜糖」,心型图案满屏幕的乱飞。 邱景琳的心像被搁在火堆上烤,烫得她思绪不寧、寝食难安;但提到要向对方表白,她却犹豫了。 谈了近两个月,两人虽已向对方尽诉「前世今生」,但唯独是外表,两人却一致地「三缄其口」。 即是说,她们从没有向对方描绘过自己的身高、体重、外形,更没有交换过照片。 蔡尔静是美是丑是圆是方,邱景琳完全没有概念。 她大着胆子,向蔡尔静提出,想交换近照。 蔡尔静没有直接答覆,带着邱景琳逛了老大的圈子。 邱景琳心里一冷----难道对方是个丑八怪? 邱景琳要求不高,只希望对方正正常常、简简单单、乾乾净净就好。 她向蔡尔静再三提出自己的请求。 蔡尔静无奈答应,然后传来一张明显曝光过度的半身照。 坦白说,这种照片跟没发没两样,五官轮廓完全瞧不清。 邱景琳心里马上得出结论----对方一定是位丑女。 「外表重要吗?」邱景琳不禁抚心自问。 她想起一句老话----「漂亮的躯壳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为免蔡尔静尷尬,邱景琳特意挑了一张角度灯光状态全不合格的照片,发过去…… *********************************************************** 星巴克里---- 邱景琳在店里逛了一圈,终于锁定目标人物----一个接近一百五十磅,满脸暗疮的女郎。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邱景琳直接拉开椅子坐下。 「喂!白撞吗?」女郎托托粗框黑眼镜。「我不认识你。」 「我是邱景琳。」邱景琳呵呵笑:「难怪你不认得我,照片里的我刚捱完两晚通宵,残得不成样子----今天的我才是我的真面目。」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再不走,我便报警了。」 邱景琳这才知道,自己认错了人,她马上道歉并离开。 她再逛了一圈,也不见合适的人,只好先找个位置,买杯咖啡慢慢等。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一个身段高佻、五官秀美的女郎在邱景琳面前坐下。 「我不认识你。」邱景琳皱起眉头:「你认错人了吧?」 「我是蔡尔静。」 「你……你是尔静?」邱景琳掩着嘴。 「照片里的我刚跑完『渣打马拉松』----」对方撇嘴笑:「今天的我状态还可以吧?」 「这才是你的真面目?」邱景琳拍拍头壳:「为什么你会……」 「理由嘛!」蔡尔静咬咬唇瓣:「应该跟你一样吧!」 邱景琳不禁呵呵傻笑起来……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三百一十一缘 - 爱自己 郑学勤出身草根,自少立志要「做个有钱人」。 她勤工俭学,披荆斩棘,努力经年,终于成为专业人士,拥有自己的公司、物业和存款。 她年仅不惑,已经「财务自由」,自然成为不少人「羡慕妒忌恨」的对象。 但在她自己看来,她一点也不值得别人艷羡。 ----出身市井、气质平庸。 ----无运动神经、无艺术细胞、无语言天份。 ----见识浅薄、目光狭隘、品味低下。 在她眼中,自己平庸、市侩、无趣,简直千疮百孔。 换言之,她一点也不爱自己。 也认定这样的自己不配享有别人的爱惜,别人对她好,她总是下意识逃避。 她无底线地向亲朋戚友奉献金钱、时间、心血,却不敢奢望回报。 ----她只卑微地盼望,别人在有需要时,会想起她。 毫无意外,她遇到的,都是「渣男」和「渣女」。 处处碰壁后,她更加不抱怨、不投诉、从不让别人知晓她的心事。 她不敢享受、不敢放松、终日营营役役、不停积聚、深怕天降横祸…… 这样的人生,和纸版人,又有什么分别? 万幸的是,她遇上了梅欣悦。 梅欣悦和她完全相反,是个乐天开朗的「傻大姐」。 她的口头禪是「我值得拥有」。 ----她家境普通、学歷普通、工作普通,却自我感觉极度良好,自忖是「上天的宠儿」。 ----深信「既来之,则安之。」,上天既让她来这世界一遭,便应该好好享受一番,甜酸苦辣,什么也要尝一尝。 ----人与人之间,相遇便是缘份,只管珍惜眼前人,无惧日后聚散无常…… 郑学勤与梅欣悦原本仅属点头之交,但禁不住梅欣悦的热情爽直,两人渐行渐近。 对于每件事,郑学勤总是先看到坏的一面,梅欣悦则相反,永远只看到好的一面。 她们讨论、争辩、磨合,互相交流、互相影响。 渐渐地,梅欣悦发觉自己爱上了,爱上了郑学勤这个「不懂自爱,更不懂爱人」的可怜蛋。 她立誓要倾尽全力去改变郑学勤。 ----她督促郑学勤享受悠闲,享受生活。 ----她陪郑学勤做运动、亲近大自然。 ----她鼓励郑学勤大声说出心里所想所求…… 换言之,她要郑学勤学懂「爱自己」。 ----她要郑学勤牢牢记着,每个人都是上天精心泡制的心血结晶,这世上所有的美好,都是上天给予人类的礼物,应该尽情享用并珍惜…… 郑学勤并没有辜负梅欣悦的期望,她开始敞开心屝,学习欣赏世间种种繽纷色彩。 她学会接纳自己、原谅自己、爱护自己、珍惜自己。 与此同时,她也学会怎样与人相处。 ----她会抱怨、会投诉、会撒娇,不再一味妥协和哑忍。 郑学勤很感激梅欣悦,是她让自己知道,自己是一个值得别人痛爱的人,而不是一个不断被苛索的奴隶。 她终于活得像一个人。 懂得「爱自己」的郑学勤也终于懂得「爱人」,学晓了解、接纳、尊重、包容别人。 彷如脱胎换骨的她,开始散发出诱人的光芒,身边也开始围满了蜂蜂蝶蝶。但她没有被迷惑,她的心由始至终,也只向梅欣悦开放…… 结局太美好了?却也是真实存在的,相信便是!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三百一十二缘 - 想不到 这天,詹道蕴接到一个任务----把一份单人火锅套餐送到没有电梯的唐五楼去。 她吃力地爬上那几百级楼梯,穿过阴暗骯脏的走廊,来到一道破烂的大门前,按下门铃---- 大门给打开,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孔出现眼前。 「是你……」对方掩着嘴。 「是我……」詹道蕴手一抖,险险没把手里的保温袋打翻。 「你怎么会当上送外卖的?」乔意灵的眉头几乎扭成一道麻绳。 詹道蕴不答反问:「那你呢?怎么会住在这种破地方?」 「这应该不关你的事吧?」乔意灵的语气很不客气。 「这也是我的答案。」詹道蕴不甘示弱。 「哼!」乔意灵冷哼了一声:「把外卖给我,然后快滚吧!」 「给便给,兇什么?」詹道蕴把手里的东西往她手里塞。 「看你这种服务态度----」乔意灵挑眉:「相不相信我给你差评?」 「爱给不给!」詹道蕴满脸不在乎。 「砰」的一声,大门给猛力关上…… ********************************************************* 乔意灵跌坐在沙发里,大力按着胸口,想把快要跳出来的心脏按回去---- 「真想不到!」 乔意灵回想起,当日在大学里,处处与自己争长短的詹道蕴。 那时候的她,锋芒毕露、意气风发。 谁想到,今天竟沦落成一个外卖员? 她究竟经歷了什么? 她一定受了很大的打击,吃了很多苦头----乔意灵的心头不自觉隐隐作痛起来。 大家不用猜了,是的,乔意灵喜欢詹道蕴,一直喜欢。 却因为极看不惯她那高高在上的嘴脸,与她碰上,总是自自然然就板着冷脸吐着冷语。 其实心里悔得要死。 乔意灵叮嘱自己,下一次见面,一定要跟她好好说话,了解她的近况,帮助她重新振作起来。 想到这里,乔意灵拨电话给私人助理。「小华,这幢旧楼毛病太多了,折掉重建吧!你儘快了解一下有关手续……」 *********************************************************** 詹道蕴坐进街角的电动车里,却发觉自己的手还是在颤抖。 「真想不到!」 昔日眾星拱月、触目耀眼的女王,竟会住在那三教九流的贫民区里。 她究竟遭遇过什么? 她一定经歷了极重的挫折,受了极大的伤害----詹道蕴心里像是有把钝刀在割着。 对,大家猜对了,詹道蕴喜欢乔意灵,一直喜欢。 明明喜欢得要命,却总爱拖着别的女生在对方面前炫耀,连詹道蕴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作死」。 身边的女郎像走马灯般转来转去,但詹道蕴心底里的位置,始终为她留着。 两人毕业后,竟然失联了,詹道蕴几乎要疯掉。 这次,上天叫她们重遇了,詹道蕴发誓,一定要跟她好好沟通,并给她安排一个好住处,再慢慢打开她的心屝…… 想到这里,詹道蕴发信息给秘书:「这个新开发的外卖app问题真不少,你把设计师全召集起来,我们要重新检视一遍……」 *********************************************************** 「你好,这是你的外卖。」詹道蕴脸上掛着阳光笑容:「请收下。」 「你还没吃饭吧?」乔意灵轻咬着唇瓣:「进来吃一点好吗?」 詹道蕴咧嘴笑,踏进房子里……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三百一十三缘 - 讨厌鬼 半夜里,徐雁玲被腹部一阵锐痛惊醒。 这是胃的老毛病,徐雁玲挣扎着起床,找来药箱子,翻出止痛药,和着温水服用。 十五分鐘过去,痛感还是狂风暴雨般不休不止。 她紧咬着唇,勉强摸到手机,翻着通讯录----「讨厌鬼」,然后按下去---- 「雁玲?发生什么事?」对面传来关切的声音。 「痛……」徐雁玲喘着粗气:「痛死了……」 「我马上过来。」袁明德立刻说:「你再坚持一会!」 徐雁玲关上电话,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全力抵御那磨人的痛楚。 不到半小时,大门那边转来锁匙转动的声音。「雁玲,我来了。」 接着,一副焦虑的脸容出现眼前。 「你这才来?我快痛死了!」徐雁玲口里吐着恶语,心里却明白她定是犯规超速了,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赶到来。 「对不起!」袁明德的好脾气叫人挑不出半丝毛病。「我这就送你去医院,医生已联络好了。」 徐雁玲把自己埋在对方臂弯里,任由全身重量倾靠在她身上。 来到医院,只见主诊医生程杏仪也还是喘着大气----相信也是深夜被急召过来。 经过诊断,是胃炎发作了,程杏仪便给徐雁玲打了特效针,她便昏睡过去。 「程医生,这次幸好有你。」袁明德满眼感激。「难为你半夜也应诊,真是仁心仁术。」 「本份而己。」程杏仪微笑:「徐小姐也没什么大碍了,你还是回家休息吧!」 「她等会醒来,可能会需要什么东西,我守在这里,也好关顾一二。」 「……你和她……」程杏仪欲言又止:「不就是旧情人吗?为什么还对她这么着紧?」 「她一人独居,身边也没什么可依靠的人。」袁明德轻叹口气:「难得她这么信赖我,我能够帮多少,就儘量帮多少。」 「是馀情未了吧?」程杏仪的眼睛瞟向另一面。 「我俩之间,当然有情----」袁明德坦然一笑:「却不是爱情,而是亲情、友情。」 「分手后还能当朋友的。」程杏仪忍不住驳斥:「不是从未真正爱过,就是从未真正忘掉----你到底是那一种?」 「两个陌生人从相遇、相识、相知、相爱,是百世修来的缘份。」袁明德的眼睛泛着轻雾。「即使走不到头,她也是我一辈子的亲人。」 「你对她这么好,很容易引起误会的……」 「误会?」袁明德轻笑:「绝不会----雁玲的性格我很清楚,决定了的事从不改变----她就是把我当姐姐。」 「我是说----」程杏仪垂下眼睛:「别人看到会误会……」 「别人的想法,我兼顾不了。」袁明德淡淡地说。「我问心无愧就是。」 程杏仪咬咬唇。 ----这个人对旧情人也能尽心,真是难得的好伴侣。但情商却低得离谱,千年榆木似的,叫人如何是好? 「程医生,你要不嫌弃,不如我送你回去好吗?」袁明德却说:「你也好休息多一会。」 「你不是说,要一直守着她吗?」酸话儿一出口,程杏仪已后悔不已。 「先送你,再回来。」袁明德搔搔头:「我连累你大半夜也得出诊,不把你平安送回家,我怎么放心呢?」 「……」程杏仪心里又是甜又是涩。「这真真是个讨厌鬼……」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三百一十四缘 - 断片 号称「千杯不醉」的简问之,终于在阴沟里翻了船。 ----她「断片」了。 她独居、失恋,看着凄冷的夕阳,一时想不开,便抱着家中的藏酒,张嘴就灌…… 她在半夜里醒来。 没有头痛、没有呕吐、只有点儿喉乾舌燥。 她看着身上妥妥当当的睡衣,脑里冒出了问号----谁给自己换的呢? 她努力回想,记忆里最后一个片段,是打了一个电话。但打给谁呢?简问之居然怎样也想不起来。 简问之打开手机,查看通话记录。 ----呃?原来是她,区珀心,简问之的前度。 简问之还是想不起,自己打电话给区珀心后,到底说了什么和做了什么。 终于,简问之起床,来到大厅,看见那原本堆满酒罐、外卖和垃圾的地方,竟给收拾得十分整齐乾净。 在厨房的垃圾筒中,简问之发现了一小截洋烛和牛扒的包装胶袋。 在洗碗碟机里,放着双人份的餐具和酒杯。 在洗衣机内,满是已经洗涤乾净的衣物。 ----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简问之根据现场证据推断,自己打电话给区珀心,她来了,和自己吃烛光晚餐,之后更收拾地方、洗碗、洗衣服、替自己换上睡衣…… 但这种可能性,实在是太低了。 两人已分手半年,区珀心又怎么会给自己一个电话召来呢? 但如果不是她,又怎么解释屋子里这种种不寻常? 怀着满脑子疑问,简问之强迫自己入睡,待明天再找答案…… ******************************************************** 「你是说,你『断片』了,昨晚发生过的事,全部忘记了?」区珀心轻呷了口冰咖啡。 「是的。」简问之搔搔头。「请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区珀心抿抿唇,把手机递给简问之。 萤幕上是关于「断片」的介绍。 ----一般情况下,「断片」只是对一些发生的事情记不起来,基本技能和知识并不受到影响,行为动作也不会反常。因此「对不起,昨晚喝多了」这个藉口,不要轻易相信…… 「呃?」简问之用力抓抓自己的头发。「我不是说要反悔什么的,关键是我到底说了什么和做了什么,全部都记不清了;请你提醒我好吗?」 「你打电话给我,求我到你家,说是有事情要告诉我。」区珀心慢条斯理地说。「还说要是我不来,你就一直喝酒,喝死为止……」 「……我居然这么无赖……」简问之老脸一红:「那后来呢?发生了什么?」 「你抱着我的大腿哭,求我復合,说以后也不敢外处鬼混了。」区珀心眼里都是得意:「还发誓说要是将来不守诺言,甘心情愿让我把你废掉……」 简问之只觉额角冒着冷汗。「……然后呢?」 「你说以后的家务你都全包了,不会劳动我一根手指头。」区珀心握住掌心欣赏自己的指甲。「接着,便当着我面前,把地方都打扫乾净,还洗衣服、煎牛扒……」 简问之听得一怔一怔的----天呀!真想不到断片后的自己,居然会签订这么多「不平等条约」,真是笨到了家呀! 「还有……」 「还有?」简问之手一抖,几乎打翻了手里的咖啡杯。「我还做了什么蠢事?」 「手机、微信、电邮和网上银行的密码,都统统写下来,交给我。」 听见这话,简问之想死的心都有了。 酒精累人,影响一生。 ----这酒,实在真是非戒不可!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三百一十五缘 - 吵架 吵架 「我明晚和朋友聚餐,不回来吃晚饭。」莫芷华告诉麦靄芬。 麦靄芬瞪大眼睛问:「是男是女,我认识吗?多少人参加?到什么店子?什么时候回来?」 一连串的问题令莫芷华心底窜起一阵怒气。 ----这是审犯吗?为什么每次外出都要被盘问、质疑和批准? 「问这么多干吗?」莫芷华不耐烦地甩甩头发。「怎么我就从来不过问你和朋友约会?」 「不用你问,我也会主动告诉你。」麦靄芬撇撇嘴:「而且,你知道我知道,我永远不会乱来。」 「我什么时候乱来了?」莫芷华气不过:「三年来,我一直循规蹈矩,但你却总是防贼般防我。」 「谁叫你有前科……」 「我的前科就是你!」莫芷华声音有点嘶哑:「就因为我为了你离开我的前度,所以你就把我标籤了?」 「……」麦靄芬咬着唇瓣,阻止自己吐出心里话。 ----对,就是因为这原因。你当日既能背着伴侣和我好上,今天当然也可以背着我和别人乱搞…… 「为了你,我成了千古罪人。」莫芷华额角青筋微现:「足以証明我有多爱你,但你却终日无中生有,疑神疑鬼。」 「我多问两句,也足以証明我有多着紧你。」麦靄芬眼睛里也闪着星火。「你怎么就不能体谅我的心情呢?」 「但你对我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莫芷华大力拍了大腿一下。「我是你的情人,不是囚犯,不是奴隶,应该享有自由活动的权利。」 「我什么时候禁錮过你?问两句也不行吗?」麦靄芬不示弱地也大力拍打大腿。「你若不是心虚?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什么叫心虚?我就是受不了你总是把我当『嫌疑犯』。」莫芷华 「轰」地站起来。「我现在就出去,看谁来问长问短?」 「你敢?」麦靄芬也站起来,尖声叫:「你踏出这门口,就不要回来!」 莫芷华轻篾地瞟了她一眼,转身就向大门走去。 「你给我站住!」 莫芷华不禁停了脚步。 「你口口声声说爱我----」麦靄芬嘶声叫:「其实你的爱都是表面的,虚幻的,一点也不实在。」 「我的爱不实在?」莫芷华忍不住衝过去,指着她的鼻子直骂:「我的财政给你支配,我的行动受你监管,就连我的思想也快要让你拑制了。」 「但你从来不会问,我到底需要什么?」 「你需要什么?」莫芷华冷笑:「你就是想要一隻听教听话的哈巴狗。」 「安全感,我最需要的是安全感。」麦靄芬直视着她的眼睛。「我们这段关係,从来不对等。」 「是我主动找上你,向你示爱,于是,我永远比你矮一截……」 「你自忖比我年青、比我能干,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 「我的担忧、我的顾虑、我的无助,你统统视而不见!」 莫芷华大力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究竟我要怎样做,才能让你安心?」 「我也不知道。」麦靄芬吸吸鼻子。「也许只有把你的腿打断了,才能让你永远也离不了我……」 听见这么狠心的话,莫芷华却笑了。她走上前把麦靄芬拥进怀里。「我这双腿,要陪你走往后的人生路,所以不能断。」「我以后会用行动,来安你的心----」 麦靄芬的眼泪,迅速沾湿她的胸膛……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三百一十六缘 - 减肥 自从在朋友的生日会上遇见玛姬胡,齐建名便恋上了。 能让一个女生一见钟情的,不用多说,一定是一位合符各方面要求的女神。 女神不在高高的星空,却在凡尘里普渡眾生----她的追求者足足可以凑齐一檯麻将----不是打麻将的人,而是檯上的麻将…… 齐建名不畏艰难,甚至是迎难而上----即使受到女神多次婉拒,她还是百折不挠。 但她的好友甄戴月劝告她:「还是算了吧!你跟她,一点也不配。」 「为什么?」 「你跟她身高相若,但起码胖她三份一。」 「外表只是皮囊……」 「你喜欢的,不就是她的皮囊吗?」甄戴月没好气。 「这个也简单。」齐建名不甘示弱:「不就是减肥么?我现在六十公斤,花上三个月,减它十公斤,和她正合衬。」 「还要保持着一直不反弹呢!」甄戴月冷冷地说:「减肥容易,保持难----一反弹便前功尽废。」 「那你可以帮助我吗?」 「我?」甄戴月指着自己的鼻尖。「为什么是我?」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齐建名两手一拍:「我的幸福不就是你的幸福么?」 甄戴月眼睛望着远处,抿抿嘴不说话。 两人也知道,减肥对齐建名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爱吃、懒运动,而且家族基因偏肥。 甄戴月上网查找减肥的最佳方法。 ----减肥不难,难的是「不反弹」。 所以,一些极端的减肥方法如节食、代餐、超高运动量等,只可减「一时之肥」,不能达到长久的瘦身效果。 要长久,便要从根本着手----打开热量决口,并使之成为长期的习惯。 就像是满满的金库,入的少,出的多,日子有功,总会有变穷的一天…… ----早睡、多喝水、保持心境开朗。 ----按照「低碳」、「低糖」的营养餐单,严格控制一日三餐的营养摄取量。 ----每天运动90分鐘,轮流进行有氧运动和肌肉训练。 甄戴月一直陪着齐建名,鼓励她、监督她、鞭策她。 最令甄戴月意想不到的是,齐建名在不知不觉间,竟把多年酒癮给戒掉了。 ----齐建名总喜欢在晚饭时,喝上一瓶冰啤酒,放松一下心情;现在得知小小一瓶啤酒的卡路里,要跑步20分鐘才可以完全消耗掉,她一下子便没了喝酒的心思。 而且,喝酒原是为了减压,却原来,把身体动起来,让汗水痛快地挥发出来,心里什么鬱闷都消散了…… *********************************************************** 「真想不到,你真的做到了。」甄戴月满怀欣慰地看着体重磅上的数字。 「全靠你的支持和鼓励。」齐建名眼里都是笑意。 「这和我有什么关係?」甄戴月的话里泛酸:「全仗你的梦中情人才对。」 「梦中情人?」齐建名一愕:「玛姬胡?你不说,我都差点儿忘了……」 「忘了?不会吧?」甄戴月挑着眉:「难道是变瘦了、变漂亮了,就变心了?」 「这三个月来,我真的没有多想她。」齐建名有点不好意思:「每天睡前醒后,脑里总是你那兇巴巴的嘴脸……」 「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也简单,」齐建名用手指尾勾着对方的手指尾:「现在的我,和你也挺合衬的,不如试试看吧?」 甄戴月别转脸,想笑,又觉不好意思……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三百一十七缘 - 疫苗通行証 米嘉安一向是「顺民」,从少到大都谨遵政府呼吁,连红灯也未闯过。 唯独是打新冠疫苗的防疫针,她抵死抗拒。 她的理由很原始:「打针不打针,根本无关重要;真要中招,始终会中。」 高澄宽是她的好朋友,对她这论调,十分不以为然。 ----她很注重健康,对注射疫苗反应积极,早早已打齐第三针。 高澄宽跟米嘉安讲道理:「打针当然不能保证不会中招,但起码可以减低变「重症」的可能性----就等如,为大门装门锁不能百份百防盗,但起码令贼人多费功夫,可以把损失减至最低。」 「但我明明无病无痛,却偏偏把病菌打进身体内,万一引起併发症,那不就死得冤枉了?」 「全球已有41亿人接种疫苗,大家都好好的,你别杞人忧天好吗?」 「就是有因打针而死掉的,不过是政府硬掩着不给报导……」 「因不打针而死掉的,还有573万人呢?」高澄宽没好气。「你有幸生活在香港,多少第三世界的国家人民想打针也没办法,只得眼睁睁等……」 「算你说得有理,但我就是怕……」 「怕也要去做----政府已预告了马上就会推行『疫苗通行証』,不打针的人,以后只怕会寸步难行。」 「这个真没道理。」米嘉安愤愤不平。「打不打针,是我个人自由,政府这样限制市民的活动范围,是漠视民意、践踏人权……」 「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但这种权利不能和『别人不感染潜在致命疾病』的权利相违背。」 「你也太夸张了!」米嘉安擦擦鼻子。「听说现在omicron虽然传播力比较强,但攻击力不高,很多患者也好像普通感冒般,休息几天就自然好了。」 「你这观念错得太厉害了!」高澄宽大吃一惊。「omicron的重症率低,据研究指出,应该是与疫苗覆盖率较高、接种第三针人数,以及曾染疫患者有免疫防护力有关。」 「而且,它的后遗症包括『脑雾』,属于认知功能障碍,症状如失忆、思维混乱、注意力难集中、头晕和遗忘日常词汇等,可能损害日后工作能力和日常自理能力,严重更可能变成『失智症』。」 「等等,你别吓我!」米嘉安用右手在两人中间大力斩了一下。「而且,你别混淆视听----我不打针,不代表我会中招,更不代表我是带菌者,会传染别人。」 「你不打针,就像一座不设防的城市,一旦受到病菌攻击,很有可能让病毒在体内滋生、发酵、进化,成为一个超级传播者……」 「我怎么就成了超级带菌者了?」米嘉安瞪大了眼睛。「我极注重个人卫生,每天洗手十多次,也从不让陌生人走近我半米范围内。」 「不用跟陌生人接触----」高澄宽抚额。「你没看报纸吗?现在的变种病毒很猖獗,可以通过空气、喉管、甚至动物传播。」 「照你这么说,我是怎样也逃不掉了?」米嘉安垂头丧气地说。 「为人为己,你还是快点去预约打针吧!」高澄宽拍拍她的肩膀。 「为了你,」米嘉安心里想:「只好『顶硬上』了!」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三百一十八缘 - 七天 七天 爱上杜润琴,林博铭仅仅花了七天。 自从一年前与前度分手,林博铭一直心如死灰;怎样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突然对别的女孩动心了。 坦白说,杜润琴不算漂亮,但那双慧黠的大眼睛,转呀转的,教人的心也随之转呀转…… 那天,身为电脑工程师的林博铭受好友小山所託,到她表妹家里,为她修理电脑。 晚上九时正,林博铭按照手机里的地址,找到这所位于唐七楼的老房子。 她按铃,里面转来一声声清脆的女音:「来了来了……」 大门给打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林博铭的脸:「小山表姐的朋友吗?麻烦你亲自来,真不好意思。」 「不要紧!」林博铭牵牵嘴角:「小山是我的好朋友,她说你需要帮忙,我横竖有空。」 「请进来。」对方让开身子。 穿过一条小小的走廊,眼前豁然开朗----偌大的客厅到处都是色彩繽纷的卡通图案、玩具和画册,骤眼一看,还以为来到了幼儿园。 「让我自我介绍。」女郎脸上的笑容很清爽,大大方方地向林博铭伸出手。「我是杜润琴,儿童图书作者。」 「我是林博铭。」林博铭朝她点点头。「修电脑的。」 杜润琴微笑不变:「想先喝点什么吗?这里有咖啡、红茶、鲜榨橙汁……」 「不必了。」林博铭解开衬衣袖口钮扣,把衣袖捲起。「电脑在哪?」 「这里。」杜润琴指指一角的电脑檯。「电脑是新买的,却怎样也连不上公司的伺服器。」「我把公司派发的员工电脑使用手册翻烂了,始终搞不定它。」 林博铭打开电脑,检查了硬件、软件、网络和远端伺服器,花了二十分鐘,把问题解决。 杜润琴正要竖起大姆指称讚她,门铃又响。 这次,是两个穿着全套保护衣的医护人员。「因有多名新冠肺炎确诊者,这座大厦全幢被围封强检,所有人等七天内不得进出。」 林博铭不由高叫起来:「我来这里不过十五分鐘,马上就走,可以吧?」 「不可以。」医护人员冷硬回覆。 林博铭倒抽一口凉气。 杜润琴安慰她:「才七天,转眼就过,幸好我早有准备,定会好好招呼你。」 真想不到居然会被困了,林博铭只觉老天真爱与人开玩笑。 杜润琴取来全新的毛巾、运动套装和一次性内裤,让林博铭先去沐浴。 从浴室出来,只见杜润琴已把客厅收拾妥当,并在沙发上铺好了枕头被子,一应俱全。 「如果你想吃宵夜……」 「不必了。」 「那好,晚安。」 才九点半,只有农夫才会这么早上床睡觉。 林博铭随手拿起本儿童绘本,漫不经心地翻看。 想不到,故事出人意外地有趣,插画也很活泼可爱。 林博铭再看仔细点,作者正是杜润琴。 林博铭津津有味地把她的作品看了个遍,居然通了顶,将近天亮才沉沉睡去。 她给一阵香味弄醒。 「火腿奄列、炸薯饼、纯牛奶。」杜润琴笑嘻嘻地捧出美食。 「马上来。」林博铭报到。 虽被食材所限,但杜润琴的烹飪技术着实出色,一日五餐,足料足量,天天不重款。 两人蜗居在家,工作时各自工作;休息时下下棋、看看书、做做运动;日子居然一点也不沉闷,反觉有滋有味。 ----那种相依为命的气氛,令林博铭感到幸福满满。 七天后,大厦终于被解封,林博铭忍不住对杜润琴说:「我想一直吃你煮的饭菜,可以么?」 杜润琴咬着唇,别过脸……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三百一十九缘 - 平台期 阮谆谊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了,拿起手机给车凯淇打电话。 「喂----」 听到对方的声音,阮谆谊紧张得有点语无伦次:「……你……你还未睡么?」 「睡了又怎么听电话?」车凯淇的声音又冷又硬:「真是废话!」 「是……是,是我说废话,不好意思!」 「又是一句废话!」车凯淇没好气:「你再不说有意义的话,我便掛线了。」 「不……不,千万不要。」阮谆谊乞求着:「我发了好几个信息给你,你都不回----我只好打电话给你----明天可以一起吃饭么?」 「『已读不回』,不也是一种回覆么?」车凯淇冷哼了一声:「你这么大的人,连这个也不懂!」 已料中事,阮谆谊也不觉难过,只听她继续以万二分诚恳的声音说:「我在想,也许你要点时间考虑----我打来是想跟你确认一下------我订了你最爱的韩烧放题。」 「谁告诉你我最爱吃韩烧?」车凯淇却登时炸起来:「我最讨厌就是韩烧了。」 阮谆谊一怔,完全摸不着头脑----以前,她们几乎每星期也去光顾一次,怎么突然又变成「最讨厌」了?难怪说,「女人心,海底针」…… 「那你喜欢吃什么?我去订位。」 「我什么也不想吃,你让我静静好吗?」 「凯淇----」阮谆谊吶吶地说:「我是不是开罪你了?」「我做错了什么,或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请你告诉我,我一定好好道歉,并立刻改过。」 「你没做错,不需要道歉,也不需要改过。」 「可是,你为什么忽然冷淡起来……」 「我现在没心情跟你讨论这个话题。」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告诉我吧!我一定会尽力帮助你的。」 「我都说没什么了,你别再烦我好吗?」 「对不起,是我没有体谅你的心情。」阮谆谊只好说:「那你好好休息吧!晚安。」 车凯淇「啪」的一声,把电话掛上。 阮谆谊看着手机,一颗心直往海底深深处沉去---- 车凯淇的态度,叫阮谆谊百思不得其解。 她们交往三个月,一直顺顺利利,平平稳稳。 虽然,阮谆谊一直知道,自己并不是车凯淇的理想对象。 ----车凯淇的理想对象,是那相恋了五年的前度。 但她的前度「劈腿」了,车凯淇愤而跟她分手。 阮谆谊一直暗恋车凯淇,见此良机,当然不肯轻轻放过。 对,她「乘虚而入」,趁车凯淇「空虚寂寞冻」的软弱时刻,慇慇奉上爱心和热情。 车凯淇也就半推半就的接受了。 阮谆谊做足女友的「本份」,不单早晚问候、管接管送,小礼物、小惊喜更是沿沿不绝…… 她们的感情进展也令人满意,约会、牵手、亲吻、一起计划未来,与热恋中的情人并无异样。 可是,近这一星期,她们的关係却像是给「急冻」起来。 车凯淇不单拒绝跟阮谆谊约会、不回信息、态度更是又冷淡又疏离。 阮谆谊自我检讨了无数次,也找不出原因。 她觉得唯一合理的解释,是她俩这段感情,到了「平台期」。 ----就像减肥一样,减肥的人通常在实施减肥计划后,第一月都可以减得比较顺利,也减掉不少体重。但是1-2个月后,体重就突然一直停着减不下去了,于是很多人就开始灰心,甚至放弃原先的减肥方法,前功尽弃。其实,只要突破这个「停滞期」,体重还是会继续下降的。 阮谆谊握住拳头,向着天花板大喊:「『平台期』,我一定要战胜你!」 *********************************************************** 车凯淇看着镜中的自己---- 「该死的大暗疮,到底什么时候才肯消失?」她狠狠咬着樱唇:「这个丑样子,叫我怎么跟谆谊去约会呢?」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三百二十缘 - 确诊者 苏语暉把小棉棒放进左边鼻孔里,转了几圈,再放到右边,转几圈;接着,把小棉棒放进一管透明的液体中,搅拌了十来下;然后滴在那胶牌上的小孔里----不一会,出现了一条横线,然后是两条----新冠病毒快速测试,初步确诊阳性。 不知是否心理作用,苏语暉骤然觉得头重重、脚浮浮、口乾舌燥、气虚心悸、全身酸痛…… 苏语暉勉强自己镇定下来,用whatsapp通知上司,并发测试剂的图片以资証明。 接着,苏语暉拨打政府的热线号码,可是,长期忙线。 苏语暉强撑着病躯,寻找应急药物和储粮。 幸好苏语暉生性谨慎,家中备有足够的物资,维持个把星期,应该没大问题。 把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静下来,一股凄惻驀地涌上心头----自己一人独居,万一昏迷失救,怕只怕要「英年早逝」。 她打开手机,翻看通讯录。 翻来翻去,足足百来人,竟没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苏语暉只觉全身的毛孔也渗出寒意。 ----能陪伴自己对抗病魔的,原来只有自己…… ******************************************************* 朦胧中,苏语暉彷彿听到门铃响。 苏语暉清醒过来,倾耳细听,只听见那一声声门铃,响了又响,十分催迫。 苏语暉一跌一碰走到大门前。 透过防盗眼,苏语暉看见一张完全意想不到的脸孔。 ----祁思遥,她的同事;正确点说,她的竞争对手。 「开门开门,再不开门,我便报警了。」 苏语暉连忙打开大门。「你怎么来了?」 「你确诊了,还穿得这样单薄,真是作死!」祁思遥连串爆发,根本不给人接口的机会:「吃饭了么?吃药了么?身体什么地方不舒服?」 「我很好。」苏语暉喘着气:「请问有何贵干?」 「你不是要我一直站在门口吧?」 「我是确诊者,你还是……」 「你不见我戴了3个口罩么?」祁思遥稍稍举起两手重甸甸的购物袋:「快让我进去,重死了!」 「这是中医特效药、新鲜猪肉和牛肉,还有有机菜心和豆苗……」祁思遥边说边在茶几上放下东西。「还需要什么?我明天给你带来。」 「不劳费心了。」苏语暉乾咳了两声:「我这里什么也不缺……」 「看你口硬!」祁思遥搥搥臂膀:「你不是在facebook上诉苦,说已吃了三天方便麵么?」 苏语暉只觉脸颊一热,又觉诧异----她怎么时候通过自己的朋友验証,可以瀏览自己的帖文呢? 「既然生病,怎可以只吃方便麵?」祁思遥不绝碎碎唸:「一定要多吃有营养的食物。」 「……」 「看你气虚体弱,站也站不稳!怎么煮饭、洗碗、洗衫、打扫地方?万一晕倒了,看谁来救你?」 「……」 「工作工作工作,染上新冠肺炎变种病毒,是可大可小的事,你不好好休息,还搞什么『遥距办公』?真是贱骨头!」 「……」 「决定了,我每天来这里监督着你。」祁思遥两手大力一拍。「管你吃好睡好,这样才能快快痊癒。」 「为……为什么?」 祁思遥把头扭过一边:「公司里没你,真是无聊……」 苏语暉想笑,又不敢……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三百二十一缘 - 生日愿望 「我的生日愿望----」余其琛独自对着茶几上的生日蛋糕,低头合掌:「希望杨洵美永远幸福快乐,平安顺遂。」 这十年来,余其琛的生日愿望,从来未变。 除此之外,余其琛别无所求。 毫无悬念,杨洵美是余其琛的女神。 十年前,两人在大学迎生营遇上了。 余其琛的心旋即被杨洵美「强行佔领」,她的人生轨跡亦从此改变。 余其琛端庄持重、品学兼优,却偏偏被花蝴蝶似的杨洵美深深吸引。 杨洵美是明星学生,除了课堂和图书馆,几乎所有场合都会看见她的影子。 她身边的伴侣最短的两星期换一个,最长的也不过六个月。 余其琛像小粉丝,无时无刻也在追踪对方的动态,更会悄悄「埋伏」在对方将会出没的场所,只求远远看她一眼…… 诚蒙上天眷顾,她俩加入同一个社团----射箭会,并担任干事,一起为社团服务。 那天,女神微笑着向自己伸出手----一剎那的温馨,竟教余其琛永志难忘。 顺理成章,她们成为朋友。 杨洵美的朋友太多,余其琛只是芸芸眾生中毫不起眼的一员;但在余其琛心里,杨洵美却是「唯一」。 余其琛对她,一直是竞竞战战,畏手畏尾;一如那首老歌:「行近,我又怕惊动你,我又怕心难死……」 所以,她从来不敢主动约会杨洵美,不是害怕被拒绝,而是害怕对方要伤脑筋拒绝。 杨洵美当然也不会主动约她。 她们的聚会,大多是社团聚会,又或是在校园里「偶遇」,顺道一起去喝下午茶。 大学毕业后,她们进了同一间公司,成了同事。 虽然每天见面,但她们的交往不温不火,淡淡的犹如「君子之交」。 余其琛见证着杨洵美的恋爱、分手、復合、结婚、离婚…… 她的笑、她的泪,余其琛一直「感同身受」。 余其琛自己的感情生活却一片空白。 其实,也有追求她的男或女,余其琛却一律拒绝了,原因是「没有心动的感觉」。 就是这样,余其琛默默守候在杨洵美身边,一晃眼,便是十年过去。 这十年来,余其琛的生日总是独自渡过。 ----她俩的生日碰巧在同一天,余其琛把这天「留白」,不安排任何节目,就是幻想着,万份之一的机会,杨洵美会想起她,与她一起庆祝生日。 她还会预先准备好烛光晚餐、生日蛋糕和礼物;只等着女神的「宣召」。 当然,这梦想在十年来,一直未有实现。 余其琛也不失望,心里明白「女神」是「神」,是高不可攀,只供「膜拜」的。 为免自己的「小心思」被发现,余其琛只敢在杨洵美的facebook里,混在眾多的留言中,送上祝福的句子和卡通图案…… *********************************************************** 门铃响---- 「你怎么来了?」余其琛看着眼前人,几乎要怀疑自己在做梦。 「想你了!」杨洵美手里拿着红酒,步履不稳,醉态可掬。 「怎么喝得这样醉?」余其琛连忙扶住她。「你跟谁约会了?怎么不送你回家?」 「没跟谁!就我自己一个。」 「怎么可能?」余其琛失声叫:「你居然会没约会?那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你呢?不也是寧愿独自过生日,也不约会我?」 「……」 「你的心意,我早就猜中了----」杨洵美眼里雾气朦胧:「我的心意,你却从来猜不透……」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三百二十二缘 - 患难 龚永懿抱紧两膝,在沙发上「嗦嗦」发抖。 她的脑海乱成一片。 ----不能上报政府,他们会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自己拘禁在「隔离营」,叫天不应、叫地不闻。 ----不能通知公司,会受到同事的歧视;反正现在推行「在家工作」,只要每天按时开电脑交报告,上司才不管她是否抱病死撑。 ----不能告诉爸妈,他们年纪大胆子小,不单止帮不上忙,还会被吓坏。 想来想去,龚永懿一时悲从中来,只觉茫茫天地间,竟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忽然间,一连串数字在脑海浮现。 ----那是郭若筠的电话号码。 郭若筠是龚永懿的前度,两人半年前分手。龚永懿老早删除了对方的电话记录。谁想到,那串数字居然一直留在心里。 龚永懿狠狠鄙视着自己。 ----当初,明明是自己不覊放纵,反倒过来投诉郭若筠「剥夺自己的人身自由」。郭若筠忍受不了这种「恶人先告状」,才跟自己分手的;自己又有什么脸目向她求救呢? 可是,郭若筠的脸蛋在龚永懿的心头不断放大、再放大。 终于,她抖着手指头,按下手机键。 「喂----」 「筠,是我。」 「懿?」对方很惊讶:「有什么事吗?」 龚永懿的声音里带哭腔。「我中了新冠肺炎。」 「天!」郭若筠低低喊了一声。 「我很害怕!」 「害怕有什么用?」郭若筠问:「你打了防疫针么?」 「打了3针。」 「很好,这样变重症的机会不大。」郭若筠轻吁口气:「你觉得什么地方不舒服呢?」 「总之就是浑身上下不对劲。」龚永懿喘着粗气:「筠,我心里很乱……」 「乱什么?」郭若筠镇静地说:「还不是世界末日呢!」 「我一人在家,尸体发臭也没人知道。」 「你家里有药么?有储粮么?打了政府热线没有?」 「没有没有,我家什么也没有。」龚永懿变得竭斯底理起来:「我向你求救,你却叫我打给政府?」 「通知政府,他们会派专人上门复检和送『抗疫包』。」郭若筠放柔声音。「你还有什么需要,也可以告诉我。」 「我想见你。」 「……」 「筠----」龚永懿声音嘶哑:「我知道这要求过份,但在这关头,我只想见你一面。」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龚永懿哀求她:「你看在我是病人份上,当是可怜可怜我!」 「你等着!」 电话「啪」的一声被掛断。 一阵喜悦从心底涌起,龚永懿走进浴室,仔细洗了把脸,好好梳理一下头发,甚至还换了件新衣服。 门铃响。 龚永懿三步拼作五步抢去开门。 半年不见,眼前人清丽如昔,龚永懿不禁自惭形秽起来。 ----分手后的龚永懿,没有了郭若筠的规管,烟、酒、夜生活、暴饮暴食,玩命似的糟蹋自己的健康。才六个月,竟彷彿老了十年。 「你真的来了……」龚永懿掩不住声音的呜咽。 「我不单来了----」郭若筠把背后半人高的背囊放在地上。「还打算在这里住上几天。」 「这怎么可以?」龚永懿大吃一惊。 「让我好好照顾你。」郭若筠眼里都是温柔。「你遇到危难时,能够想起我,我很高兴。」 龚永懿的眼泪瞬间沾湿了眼睫……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三百二十三缘 - 养老 十八岁的时候,丁君羽从来没有想像过,自己五十岁时的模样----遥远得就像是「光年」。 谁知道,岁月神偷果然不是浪得虚名,他静悄悄地,不动声色地,把花样年华统统偷走。 五十岁,无论怎样算,都已是半辈子----人生已过了一半。 这么多时光,究竟是怎样被耗费掉的呢?回望过去,只觉悵惘。 丁君羽是个平凡人,也是个实在人,深具自知之明,知道以自己的天赋和付出,能达到今时今日的状态,已是上天宠儿。 ----身体健康、白天不焦虑、晚上不失眠。 ----工作稳定、有积蓄、有自置物业。 ----养饲宠物、有正当兴趣、无不良嗜好。 唯一欠缺,就是身边少了一个知冷暖的人。 自从七年前与女友分手,丁君羽一直单身。 不是不怕寂寞,但比起寂寞,她更怕受伤。 对于爱情,她不再憧憬。 对将来唯一企盼,是希望可以「安享晚年」。 丁君羽家族中长寿者佔多,她极有当「人瑞」的潜质。所以一个优良的「养老」安排,对她来说,实在十分重要。 ----一人独居,只怕尸体发臭才被邻居发现。 ----聘请佣人甚至是私家看护照顾自己,只怕所遇非人,被虐待或被覊佔產业。 ----进安老院,又怕那死气沉沉的气氛,犹如等死般叫人绝望…… 她只好求助伟大的互联网---- *********************************************************** 「抱团式养老?」向如昕挑高眉头:「什么东西?」 「顾名思义,即是抱作一团地养老。」丁君羽耐心解释:「三两个志同道合的人,组织起来,搭伙过日子,互相照顾、互相扶持。」 「即是小型安老院?」 「这样说也可以,大家一起立规矩、一起遵守,分工合作、共同分担和分享。」 「说得轻巧。」向如昕撇撇嘴:「所谓『十隻手指有长短』,吃饭的人不会少,但干活的哪里找?」 「如果大家也不愿做事,可以合请佣人照顾起居。」丁君羽搓着手:「这样更加经济。」 「相见好,同住难。」向如昕摇摇头:「那些同居老人积怨持刀伤人的新闻,每过一年半载便出现。」 「所以挑选合适的伙伴很重要。」丁君羽信心满满:「不是愿意组队就可以组对----首要是性情相近、志趣相投、三观一致……」 「那岂不是比找对象还要费劲?」向如昕没好气地说。 「谁说不是呢?」丁君羽擦擦鼻子。「所以我来找你……」 「找我?为什么?」向如昕的眼睛瞟向别处。 「说到合适人选,我第一个便想起你。」丁君羽语气很诚恳。「我们相识这么多年,彼此脾性都很清楚了。」「有你这么一个老友陪着渡过晚年,真是人生乐事。」 「你这是咀咒我始终也找不到另一半了?」向如昕胀红了脸。「告诉你,即使已等到头发花白,我还是不会死心的。」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丁君羽慌忙道歉。「我衷心祝福你早日找到理想对象,从此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 「算了吧!」向如昕大方地摆摆手:「万一真的找不到----和你结伴养老,一起种种花、养养猫、一起逛街市、去旅行,应该也挺逍遥自在……」 「你答应了?」丁君羽开心得衝上前,大力拥抱对方:「一言为定!我下半辈子的幸福都在你身上了!」 向如昕心里暗骂:「笨蛋……」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三百二十四缘 - 疫情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新冠肺炎已经在全球肆虐超过两年。 社交距离管制、限聚令、停业令,让本已是懨懨一息的经济跌至谷底。人们不单要为健康担心,更要为钱包发愁;即使政府派发消费券,也是杯水车薪,聊胜于无。 最近疫情失控,每日确诊人数高踞不下,为实现「清零」目标,政府决定推行「全民强检」,封城七天。 骆承雋听到消息,第一时间打电话给贺诗棋。 「政府要封城,你知道吗?」 「刚听到新闻报导。」贺诗棋间间地答:「意料中事。」 「你有准备么?」 「要有什么准备?」 「米、菜蔬、生果、冻肉、即食麵、罐头、饼乾、厕纸、消毒清洁用品……」骆承雋板着手指头:「你一家三口可不是小问题----大人不吃,小孩也要吃啊!」 「有钱便不是问题。」贺诗棋忽然咯咯低笑起来:「问题是没钱。」 骆承雋衝口而出:「钱不是问题,我可以帮忙。」 「你热心扶贫,真是难得。」贺诗棋依旧在笑:「可惜,长贫难顾。」 「大家好朋友,说这些话干吗?」 「好朋友?」贺诗棋的声音驀地拔高:「谁是你的好朋友?贺诗棋什么身份?一个住公屋、领综援的失婚师奶,怎么高攀得起堂堂大建筑师?」 「诗棋……」 「我是穷,但还剩点骨气!」贺诗棋冷硬地说:「我一家三口的温饱,就不劳骆小姐费心了,再见。」 电话「啪」的被掛断。 骆承雋看着手中的电话,禁不住叹了口气。 ----贺诗棋的性子,这么多年了,还是一成不变。 其实也难怪她,这些年来,套句老话,「她一直给生活死按在地上磨擦」----失学、失婚、失业,恶运之神彷彿跟定了她。 身为她的好朋友,骆承雋一直眼睁睁看她受苦,却是爱莫能助。 ----贺诗棋性子很倔,主见很强,听不下任何忠告,老是横衝直撞,处处碰壁。 骆承雋心痛她,恨不能代她受苦。 ----骆承雋喜欢贺诗棋,却从不敢让她知道。 骆承雋出身草根,自卑心并没有随优秀的学业成绩和光明的事业前途而减少。更重要的是,自己是女人,女人又怎可以给另一个女人幸福呢?她的心事「随却天边月,没人知」。 一开始,骆承雋已立定主意,要当贺诗棋一辈子的好朋友,默默守护她的幸福。 谁知道,老天一直磨练着贺诗棋,让她接二连三地遭受打击。 她的脾气变得更加孤僻古怪。 骆承雋不管她如何「千里拒人」,一直把热烘烘的脸孔往她的冷屁股上贴去…… *********************************************************** 「嘴里说不,身体却很诚实。」躺在病床上的贺诗棋虚弱地说:「遇上事,永远也只懂得找你求救……」 「发高烧近40度,你不求救,难道想给活活烧死?」骆承雋很生气,生自己的气----不就是给她骂两句么?怎么就不懂厚着脸皮上门去呢?这样就可以及早发现她的不妥当,不致让她吃这么多苦头了。「都怪我……」 「说什么混话呢?」贺诗棋低声说:「你又不欠我----我的生命,自己会负全责。」 骆承雋猛一咬牙:「不,是我欠你的。」 「你欠我什么?」 「欠你一句话。」骆承雋目光灼灼地看对着她:「我爱你,以后会为你的幸福负全责。」 「……」贺诗棋咬着唇瓣:「这句话,我等了足足十年……」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三百二十五缘 - 追求者 经歷了六天朝九晚九的范婷英,拖着半残的身躯返家。 刚把大门打开,她已发觉不对劲。 本是杂乱宽骯脏的房子,现已变得窗明几净,空气里还隐约散发着薰衣草的气味。 「不会是走错屋吧?」范婷英看着手里的锁匙,又马上否定这个不靠谱的想法。 「回来了?」厨房里转出一人,手上捧着一锅香气四溢的菜餚。 「你是谁?」范婷英把公事包挡在胸前,警惕地瞪着对方。 「你是范婷英吧?别紧张,我是卫靖文,玛姬的朋友。」对方自顾自把食物放在餐桌上。「肚子饿了吧?洗洗手,过来吃饭吧!」 「……卫靖文……玛姬的朋友……」范婷英听到这名字,疑心并没有放下。「玛姬明明说,卫靖文是个130磅的胖妞,你怎么看也没有100磅吧?想骗谁呢?」 「我减肥了。」卫靖文擦擦鼻子。 「减肥?」范婷英还是很怀疑:「怎么没听玛姬提起?」 「她也是今天才知道的。」卫靖文得意地笑:「2个月,减了20磅,就是想给她惊喜。」 「那她呢?」 卫靖文的笑容凝固了,嘴角下垂。「她接了个电话,便出去了。」「她原本说要尝尝我的厨技,我才煮到一半,她却走了。」「她吩咐我把饭菜准备好,留给她的同屋范婷英,别浪费了。」 「哦!」范婷英心里还挺满意玛姬的「义气」。「那我就不客气了。」 范婷英进房,洗了脸、换了家常服,趿着拖鞋来到餐桌前,坐下。 桌子上放了三菜一汤,虽是家常小菜,却色香味全。 范婷英老实不客气,左手拿汤匙、右手拿筷子,狼吞虎嚥起来。 「慢一点,没人跟你抢!」卫靖文笑得犹如温柔的妈妈。 「……好味道……」范婷英一边吞一边说:「也不知多久没吃过家常小菜了-----每天不是汉堡包,便是披萨……」 「你喜欢吃,我可以常来给你煮餐。」卫靖文摸摸鼻子:「我喜欢烹飪,就是没欣赏的人。」 「这怎么可以?」范婷英用筷子虚空一点:「你是玛姬的追求者,怎么可以向别的女人献慇勤?」 卫靖文淡淡一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找个『知音人』。」 「你跟玛姬,多久了?」 「我们是在3个月前认识的。」卫靖文垂下眼睛。「我向她表白,她却一直模棱两可。」 「……她嫌你胖……」范婷英想起玛姬提起卫靖文时的鄙视眼神。 「我知道,所以我减肥了。」卫靖文缓缓地说:「节食、做运动----我的努力并没有白费。」 「玛姬接受你了?」范婷英瞇着眼睛问。 「没有,她直接拒绝了。」 「什么?」范婷英吃了一惊。 「她告诉我,」卫靖文低声说:「网上说,减肥成功的人都不能深交!」 「为什么?」 「要减肥成功,必须违反人性-----贪吃、懒惰、三分鐘热度。」卫靖文苦笑。「对自己也能下狠心,对别人只会更加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范婷英为对方抱不平。 「我也想开了。」卫靖文搔搔头:「我尝试过、努力过、成不成功,也没遗憾了。」 「『花若盛开,蝴蝶自来』。」范婷英眼里闪着亮光:「你一定会遇到一个懂你,欣赏你的人。」 「谢谢你。」 范婷英低下头来继续吃菜,嘴角笑意一直没退……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三百二十六缘 - 报答 季修贤正瘫坐在沙发上,肚子咕咕作响。 突然,门铃响。 她挣扎着站起来,走近大门,看防盗眼。 ----外面是穿着制服的外卖员,手里拿着食盒。 季修贤打开门,告诉他:「你送错了。」 那知,对方像是听不到她的话似的,自顾自把食盒塞在她手里,便转身离去。 季修贤喊他也不理。 没奈何,季修贤只好把东西拿到茶几上。 包装袋上贴着地址----的确是自己家里,但问题是,她没有点外卖,她失业半年,早已连外卖也点不起了;每日都是以方便麵或饼乾充饥----这外卖一定是送错了。 浓烈的咖哩香味飘进季修贤的鼻腔,她不禁吞了吞口水。 ----管它呢!先填饱肚子再算。 季修贤猛一咬牙,把人格卖给一盒咖哩牛腩饭。 肚子填饱了,理智便回来----季修贤担惊受怕地等着外卖的主人上门算账。 「叮噹……」 果然来了。 「对不起,刚才是不是有人送外卖到你这里来?」眼前是一位胖胖的女郎。 「你的外卖给我吃掉了,当我欠你的,将来还你。」季修贤拼着一口气说。 「吃掉就算了,不用还。」胖女郎和气地说:「一场街坊邻里,不好计较。」 「谢谢。」 「你是否有什么困难?」胖女郎的态度很诚恳:「这里的业主黄太太是我的姑妈,她说你已经欠租三个月了。」 季修贤咬着唇:「我一找到工作,便会清还欠租。」 「我姑妈对钱比较着紧。」胖女郎说:「这样吧!我借钱给你,你先把欠租清付,免得她把你赶走。」 「借钱?」季修贤怔怔地看着她:「你连我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怎么可能借钱给我?」 「一场街坊邻里,怎能见死不救?」胖女郎笑着伸出手:「对了,我是潘挚旭,未请教?」 「季修贤。」季修贤跟她握握手。「你肯帮我渡过这难关,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 「那我先谢谢你哪!」 潘挚旭不单借了五位数字给季修贤週转,还照顾她一日三餐。 季修贤满心感激,一直想着要报答她。 ----潘挚旭品格驯良、乐观开朗、大方能干,内在美近满分;至于外在美,她眉目娟秀、皮肤白皙,假如能够减重三十磅,便是一位标緻的可人儿。 季修贤得知潘挚旭情路坎坷,也全因那巨无覇的身材。 季修贤决定为她开展「改造工程」。 ----为她制定营养餐单,严格控制每天热量摄入。 ----为她安排运动计划,结合有氧运动和肌肉训练,帮助她健身塑型。 ----为她设计形象,改发型、添置新衣服、传授她护肤和化妆的要诀。 整整三个月,她俩齐心合力、拼命奋战。 终于,一个「全新的」潘挚旭诞生了。 ----肌肉匀称、神采飞扬、风姿绰约,活脱脱的「女神」。 「改造成功。」季修贤轻轻一叹。「我终于报答了你。」 「你是报答完了,但我又应该怎样报答你呢?」潘挚旭娇羞一笑:「乾脆『以身相许』吧!你可不准拒绝啊!」 季修贤呆呆地看着她,心里乱成一片……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三百二十七缘 - 监督师 还有三天,薑希璿便迈向三十大关。 她下定决心,要成为一个「精緻」的女人。具体行动如下: ----保持年轻、健美。 ----持续进修。 ----博览群书。 ----培养新兴趣。 这种决心,薑希璿每年都会下一次,但统统以「失败」收场。 薑希璿心知肚明,单凭本身的自律性、恆心和毅力,这些目标断断不能达到,她需要借助「外力」推她一把。 「监督师」,这三个字在她翻阅消间杂志时,映入眼帘----原来,这不是什么新鲜行业,在国内,早有专门公司提供专业服务。费用也不高,按需要而定,几百元已有交易。 但薑希璿连几百元也不想付出,她另有主意。 对,就是庄煒桐,她的同事兼老友,一个做人做事也一板一眼的「机械人」。 薑希璿把这主意告诉庄煒桐。 庄煒桐又不傻,当然知道这任务吃力不讨好,自然拒绝了。 「当我求你了!」薑希璿摇着她的手臂:「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不帮我,还有谁帮我呢?」 「你这么大的人,下定决心做一件事,怎会做不好?」庄煒桐抽回手臂。「什么『监督师』?实在没必要。」 「要的要的。」薑希璿一把捉住她的衣袖:「有研究显示,适当的敦促、回馈和鼓励,可以大幅提高当事人的行动力和成功率。」 「事先声明,我这个监督师一经委任,便会执行到底,绝对不会半途而废。」庄煒桐认真地说:「要是把你骂哭了,你别怪我!」 「不会不会。」薑希璿竖起三隻手指发誓。 两人制定时间表和进度表,把每天的任务列得明明白白。 ----每天11点前睡觉,7点起床。 ----每天喝八杯水。 ----戒零食和垃圾食物。 ----每天运动30分鐘。 ----每天阅读30分鐘。 ----每天进修法文30分鐘。 ----每天练习单簧管30分鐘。 每完成一项,薑希璿便向庄煒桐报告;迟迟未能完成的,庄煒桐便接连发出「夺命追魂call」…… 好像今天,薑希璿7点15分还未向庄煒桐「报到」,庄煒桐便打电话给她。谁知道,她索性关掉手提。 「叮噹叮噹……」门铃响了又响。 薑希璿一跌一碰去开门。 「求你放过我吧!」她双手抱着头大叫。 「才两个星期,你已坚持不下去了?」庄煒桐抱着臂膀:「这么容易放弃,怎能成功?」 「还不是你这『监督师』不称职?」薑希璿撒泼起来:「你只管恶狠狠地迫我做这些做那些,从来不会给点鼓励和奖赏,叫人怎么有动力去完成任务?」 「哦?还想要奖励?」庄煒桐禁不住轻笑出声:「你总是拖拖拉拉、敷敷衍衍、得过且过,和理想进度相差太远,不罚已经很不错了。」 「我这人吃软不吃硬嘛!」薑希璿大力摇着对方的手臂:「今天休息一天,就当是奖励我努力了两星期吧!」 「好习惯要21天才能养成。」庄煒桐把手抽回。「再努力多一星期,才给你放假。」 「你这人怎么不知变通?」薑希璿撇着嘴。 「你要是对我这『监督师』的表现不满意,大可以把我炒掉。」庄煒桐间间地说:「你便重获自由了。」 「才不!」薑希璿握着两拳大叫:「我才不会放过你!想摆脱我,没门!」 庄煒桐弯起嘴角,心里想:「真是傻瓜!」 谁知道,薑希璿心里的,也是这句话……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三百二十八缘 - 陪聊师 才踏入大门,把鞋踢掉,盘膝坐在沙发上,韦立璋急不及待地搜寻手机里的通讯录----「瑜瑜」,然后毫不犹疑地按下去---- 「立璋吗?今天很早呢!」对面传来一把甜美的声音。 「我一下班,便赶着回来,想早点听到你的声音。」韦立璋叹了口气:「听到你的声音,我总算开心些。」 「今天过得不好吗?」瑜瑜温柔地说:「发生了什么事?」 「老板又发神经,把大伙儿狂骂一顿。」韦立璋粗着嗓子扮男声:「『还说是大学生,统统读屎片,浪费纳税人的钱』……」 「真过份!竟然有这种老板,真是难为你了!」 「明明是他的指示不清不楚,变来变去。」韦立璋愤愤地说:「这还不是最难忍受的----那『马屁精』的嘴脸更令人呕心……」 往后一小时,韦立璋一直絮絮不绝地吐糟着公司的种种荒诞不公,瑜瑜则表现出绝佳的耐心和共情。 「只管跟你诉苦,还诉了这么久,闷坏了吧?」韦立璋不好意思地说。 「怎么会呢?你愿意跟我分享心里的感觉,我很开心呢!」瑜瑜轻声说:「我还想多听点!」 「不说这些叫人气闷的话了。」韦立璋兴奋地说:「我想了一个笑话,说给你听好吗?」 「我最喜欢听你说笑话了。」 「话说老公要出差,老婆说:『你每次出差,我都提心吊胆。』;老公说:『不用担心,我随时都会回来。』;老婆说:『我就是担心这个。』……」 「哈哈哈,真抵死!」瑜瑜很配合地大笑起来。「笑死我了!」 「你真的觉得好笑?」 「好好笑啊!你很有幽默感,真令人羡慕!」 「你是第一个称讚我,说我有趣的人。」韦立璋悵惘地说:「别人都把我当傻瓜!」 「你很好,是他们『不识宝』,你继续努力,一定会遇到懂你、欣赏你的人。」 「谢谢你鼓励。」 「你值得拥有一切美好的东西。」瑜瑜继续为她打气。「像你这么特别的人,註定会受到上天的祝福。」 「跟你聊天,真开心!」韦立璋打着哈哈:「对了,你上次不是告诉我,有『包月服务』,我想下单。」 「真的吗?太好了,我没想过你会对我这么好呢!」瑜瑜高兴得很:「『包月』价钱虽然有点贵,但服务时间长得多,算起来,还挺化算的。」 「钱不是问题,最重要的是有你陪我聊天,我的生命才总算有点乐趣……」 *********************************************************** 瑜瑜是「陪聊师」。 顾名思义,客人付钱,让瑜瑜陪他们聊天。 这任务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最重要是有双好耳朵和无比的耐心。 都市寂寞人多不胜数,瑜瑜不愁没顾客。 充当「树洞」的角色,吸收着人们的「负能量」,其实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当瑜瑜感到压力太大时,她也需要「宣洩」的途径。 「喂,玟玟吗?」 「瑜瑜,很久没跟你聊天了?」对方说:「你好吗?生意还好吧?」 「生意很好,从朝到晚,电话总是怎么也听不完。」瑜瑜叹口气:「耳朵都快生茧了。」 「真辛苦!」玟玟温柔地说:「赚钱固然要紧,但你也要小心保重身体啊!」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呀!」瑜瑜又叹气。「我觉得自己就像个垃圾站,什么脏的坏的臭的都往我身上倒!」 「你的工作很有意义。」玟玟大力鼓励她:「你的努力,一定会得到回报的!加油!」 跟玟玟东谈西扯了个多小时,瑜瑜终于心满意足地掛上电话。 ----原来,陪聊师也需要别人「陪聊」啊……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三百二十九缘 - 契妈 「守一,下星期六是你的生日,不如我们飞去台湾,享受一下longweekend?」谭可儿说。 「不行啊!第二天是契妈的生日,我要陪她。」唐守一偏偏头。 「契妈?又是契妈?」谭可儿不自觉提高了声音。「为什么要让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女人影响我们的生活?」 「说什么老女人?」唐守一板起脸:「你尊重一点,契妈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她是最重要的人?那我呢?」 「你最多排第二。」 「你----」 「没人能取代契妈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唐守一认真地说:「请你谨记这一点。」 「她只是你的契妈……」 「她不单是我的契妈,还是我的老师、恩人、偶像、知己……」 ********************************************************* 唐守一自少已知道,她的出生并不待见。 ----妈咪未婚成孕,连经手人也不知道。 唐守一能够来到这个世上,全仗她的契妈。 她是妈咪的至交好友,十三岁已认识对方。 她们的性格南轩北辙,却亲密无间。 唐守一的到来,契妈自然也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契妈费尽唇舌,才说服妈咪让她来到这世上。 ----妈咪才二十五岁,单身、独居、干着一份极普通的办公室工作,无论精神上和现实上,也不适合唐守一的来临。 但契妈拍着胸膛,向妈咪保証,只要有她一天,必会尽全力照顾妈咪和唐守一。 ----契妈实在了解妈咪,深知真实的她缺乏爱,需要一个目标,让她「义无反顾」地爱着,那就是唐守一。 妈咪终被说服。 经过数月的孕育,唐守一出生了。 唐守一睁开眼睛,第一个映入眼帘的人,就是契妈。 契妈爱她有如亲生,甚至更胜亲生。 契妈痛她、宠她、爱她、陪伴她、栽培她、引领她。 唐守一并不是一个乖孩子,青春期也十分反叛。 ----懒散、贪玩、追求时尚玩意、不肯好好学习。 为了一部iphone,甚至离家出走。 契妈知道后,并不生气,反给她买来最新的型号。 契妈跟唐守一说:「手机我给你带来了,但你知道这是怎么得来的吗?」 「你这不是废话么?当然是用钱买来的。」唐守一嚣张地笑。 「那钱是怎么来的?」 「这……当然是你工作赚来……」唐守一的声音徒然低下去。 「你明白就好。」契妈语重心长地说:「钱不是坏东西,可以为自己和自己重要的人换来想要的物品。」 「但钱不是平白得来的,你将来可以赚得多少钱,大部份取决于你今天是否努力学习,搏取优异成绩、学歷、工作和经验。」 「如果你今天不努力,却想着将来享受富足和优质的生活,那不是中六合彩,就是犯法。」 「我们让你好好学习,是希望你将来有机会去选择怎样生活,而不是让生活选择你……」 聊聊数语,却如当头棒喝,唐守一自此变得勤奋、好学、上进。 唐守一的人生目标十分明确----以契妈为榜样,为自己和自己重要的人寻求幸福。 *********************************************************** 「没有契妈,也就没有今天的我。」唐守一叹叹气。 「那还等什么?我们赶快到百货公司,为契妈挑份好礼物吧!」谭可儿拉起她的手就走……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 第三百三十缘 - 平凡的她 平凡的她 「我的她,很平凡;配我,刚好……」 ********************************************************* 「看,我真是太胖了,好想减肥啊!」甘倩欣用两隻手指捏起自己肚腩的肥肉。 「啪」的一声,鲁璟琮拍掉甘倩欣的手。「别难为它了!」 「我家不缺镜子!」甘倩欣继续糟蹋自己。「我的脸,比披萨还大……」 「你又不吃别人家的饭,谁敢嫌你肥?」鲁璟琮撇撇嘴:「胖嘟嘟的,不知多可爱啊!」 「身体过肥,总是伴随着三高----高血脂、高血压、高血糖……」 「停停!那有你说得这么差,你只算稍稍过重,bmi还挺标准的……」 「我已是快奔四的人,新陈代谢越来越慢,再不注意保养,很快便会严重超重,连随影响身体机能。」 「你别自己吓自己!」 「我的『桃花运』总不够!」甘倩欣叹口气:「再不keepfit,人家怕给我吃穷,还怎么敢亲近我呢?」 「你既然想拍拖……」鲁璟琮半垂着头:「那就试试减肥吧!」 「你支持我么?」 「还用问么?无论你想干什么,我都无底线支持你!」 「好!我决定用3个月时间,减肥15磅!」甘倩欣拍拍手。 「会不会太急进了些?」鲁璟琮有点迟疑。 「目标要订得高,不能给自己藉口。」 「好!要是你真能够在3个月内,减重15磅,我请你去泰国七天游。」 「减不了,我请你。」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为了减肥,甘倩欣订下了週详的计划。 她下载了时下最流行的减肥app,详细记录每种食物的卡路里,严格控制每日撮取量。 她更根据app建议的高强度间歇运动组合hiit,一天早午晚三次挥着大汗做着健身操。 她多喝水、早睡觉、戒掉所有零食。 她每天上磅、记录自己的体重变化。 力竭时,也想过放弃;但当她一想到和鲁璟琮的赌局,她便像给打了狗血一样…… *********************************************************** 鲁璟琮看着眼前人,不由怔住。 ----三个月不见,甘倩欣整整小了一个码,脸蛋也由满月般圆滚滚变成了心型脸。 贴身t恤和牛仔裤把她的身段线条表露无遗。 她神彩飞扬,脸上掛着得意的笑容。「三个月,减了20磅,超额完成了,愿赌报输吧!」 鲁璟琮强压着心里的惊艷,张口却十分「欠揍」。「怎么瘦得见骨了,没钱吃饭吗?」 「怎么了?」甘倩欣气得竖起了眉头。「我这么努力,你却没一句好话?」 「太瘦了也不好看!」鲁璟琮皱起眉头。「你看你,一笑,眼角的鱼尾纹也出来了。」 「你----」甘倩欣气得说不出话来。 「有点肉,才福相。」鲁璟琮心痛地说:「看你的样子,。还以为是那个难民营逃出来的难民……」 「你要嫌弃我,总有你的道理。」甘倩欣的眼睛变得通红。「我以后也不再在你眼前出现,省你眼睛受罪!」 鲁璟琮大吃一惊:「你误会了!」 「误会什么?总之,你就是瞧我不顺眼!」 「胖有胖的可爱!瘦有瘦的瀟洒!」鲁璟琮低着头,把两个食指对点。「如果,只给我一个看……」 -全文完- (个人作品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