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婚[七零]》 再婚[七零] 第1节 再婚[七零] 作者:乌鸦老道 简介: 宋清河下乡插队的时候,听闻新来的女知青,身子骨不好,是个纸糊的人。 再次偶遇后,他用卑劣的手段,利用她的温柔,单纯,哄骗的她和他假结婚。 婚后,他渐渐发现,他这个妻子,在夜里看向他的目光,总是霸道且阴郁的。 女版: 周文重生了,在老地方,等着捡丈夫。 这个上辈子被她三言两语哄骗的男人,再一次的找了过来。 这大概是一个,上辈子披着良善皮的女人,这辈子不想再装了的事。 *没有时间和精力管理评论区,然后就关闭啦 内容标签:重生爽文 年代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文 ┃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如何让正经男人变的不正经 立意:热爱生活 vip强推奖章:周文重生了,去南岭插队,又和上辈子的丈夫宋清河走到了一起,宋清河想摆脱村长闺女对他的纠缠,就和重生而来的周文达成了假结婚的协议。在相处的过程中,宋清河被周文吸引,俩人最终从假结婚变成了真结婚。返城后,周文的身世和上辈子的死因,逐渐浮出了水面,揭开了二十年前的一段往事……本文设定新颖,人物立体生动,文风质朴,讲述了两个年轻人是如何相知相守,迈向幸福婚姻的,值得一读。 第1章 一九六三年,五月刚过。 周老抠俩口子带着大包小包的,牵着孙女猫蛋挤上了前往海城的绿皮火车。 “大娘,你们这是进城探亲去吗?” 坐在王翠芬她们对面的是两男一女,瞅着他们的打扮还有身旁的公文包,王翠芬猜测他们是公家的人,她那吊销三角眼里挤出一抹笑, “是啊,我们带着孙女进城是看她爹去,他在毛巾厂当工人,孙女眼瞅着大了,我和老头子想让她在城里上学嘞。” 坐在中间那个穿着灰色的确良褂子的大姐,目光从大娘怀里那个正在睡觉的小姑娘的脸上移开,然后看着一脸刻薄尖酸样的老大娘,眼底闪过一抹狐疑, “这是你孙女?她爸既然在厂子里当工人,为啥她跟着你们啊?” 这老大娘穿着一身藏蓝色洗的有点发白的老式斜襟褂子,一双三角眼,高颧骨,薄嘴唇,怎么看,怎么刻薄,活脱脱就是村子里不讲理,撒泼骂架折磨儿媳妇,虐待孙女的恶婆婆。 就和她那个远方亲戚叫啥婶子的一模一样,这样的人,不应该重男轻女吗? 可她怀里那个正在睡觉的小姑娘,梳着两个麻花辫,穿着小碎花褂子。 皮肤白的就像是刚从面缸里爬出来似的,睫毛像小扇子,那小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虽然瞅着才五六岁的样子,可好看的紧。 这样俊俏的小姑娘,会是眼前这个老大娘的孙女? 张大姐明显有点不相信,如今拐子多,这个小姑娘可别是被拐走的。 “这都怪她那个死鬼娘,她那个娘,头一胎生的她,后面再怀了,就把她扔到乡下来了,整整四五年,不闻不问的,提起她娘,我就来气的慌……” 王翠芬话还没说完,就被身旁的老头子给撞了一下,周老抠给老婆子使了个眼色,让她别说了。 自打他们上车坐下,对面这三个穿的人模人样的人,就一个劲的盯着他孙女猫蛋瞅,不知道打的啥主意。 他和老婆子没咋出过远门,但也听说过,汽车站,火车站啥的,小偷多着咧,有的专门偷孩子,专挑那俊的好看的,他们家猫蛋长的那样白净,可别是被盯上了。 王翠芬虽然不知道老头子为啥撞她,但就没再往下说,不料,这更加加深了张大姐仨人心中的猜测,尤其是那个戴眼镜的男人,他已经观察大半天了。 张大姐和他换了下位置,坐在了王翠芬对面,趁王翠芬没反应过来,突不及防的伸出手掐了一把她怀里的小姑娘,小姑娘的脸上立马出现了一抹红印子。 “你干啥?” 王翠芬尖利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惹的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你是不是有毛病,好端端的掐我孙女干啥?看把我孙女给掐的。” 猫蛋被活生生的给疼醒了,一睁眼,耳边就传来她奶王翠芬的骂声,果然……这一幕又重现了,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大姐会把自己从她奶怀里夺走,然后说她奶她爷是拐子…… 为了把后续的闹剧掐灭,猫蛋抱着她奶的脖子,喊了一声, “奶。” 正准备从拐子大娘手里抢人的张大姐顿时僵住了, “小姑娘,这真是你奶?” “呸,不是真的还能是假的不成,你个坏心肠的小妖精。 我孙女睡的正美着哪,大家伙都瞅瞅,就是这个女的,看把我孙女的脸给掐成啥样了。 猫蛋,奶的心肝,疼不疼啊……奶给吹吹。” 王翠芬看着孙女脸上的红印子,心疼的不行,周围的人看到那个老大娘怀里的小姑娘左边的脸红了一块,显眼的很,主要是那小姑娘长的白,刚睡醒,眼睛水汪汪的,可人疼, “你这个女同志,掐人家孙女干啥啊?” “就是,看把人小姑娘给掐成啥样了。” …… 张大姐听着旁人说她,脸腾的一下子红了起来,旁边的男人连忙给她解围, “误会,这是误会,我们刚刚还以为这老大娘老大爷是拐子哪……” “你说我们是拐子?我看你们才像拐子,自打上车,那眼睛就一直黏我孙女身上。” 周老抠一直盯着她们哪。 吵闹声招来了火车上的工作人员。 “同志,你好好查查他们,这小姑娘长这么水灵,咋可能是他们的孙女,肯定是他们从哪拐来的。 小姑娘,你别怕,大胆说,他们不能把你怎么样。” 中间的那个男人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指着猫蛋,对火车里的工作人员说道。 “她真的是我奶奶。” 猫蛋一急,普通话脱口而出。 等火车里的同志调查清楚后,对面的张大姐和那个戴眼镜的男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大爷,大娘,都是我们不好。” 张大姐她们羞愧的和王翠芬他们赔了不是,其实这也不能怪她们,要怪就怪这个大娘和那个小姑娘反差太大了,搁到谁身上都容易想歪,再加上,小姑娘一直不醒,谁知道是睡着了还是被拐子用药给迷倒了啊。 “哼。” 王翠芬紧紧的抱住了孙女,斜了一眼对方,冷哼一声,不搭理她们, 自讨没趣的张大姐她们,尴尬的不行,到站后,连忙下车了。 她们走后,王翠芬和周老抠纷纷看向孙女猫蛋, “猫蛋,你啥时候学会城里话了?” “刚刚听他们这样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说出来了……” 猫蛋指着车厢里的人说道,一脸的无辜。 “哎呦,咱们猫蛋就是聪明,听旁人说几句,自己就会了。” 王翠芬高兴的很,之前她和老头子担心猫蛋只会说乡里话,到城里后,会被她弟弟妹妹瞧不起,会被她那个冷心肠的娘嫌弃。 “这点像她爹,她爹小时候就这么聪明……猫蛋啊,往后咱也能在城里上学了,你放心,你那个娘要是敢不让你留在那个家,我和你奶不会饶了她的。” 周老抠对猫蛋的娘,这个大儿媳妇很不满,当初大儿子把猫蛋从城里抱回来的时候,就跟个病猫似的,瘦巴巴的,可怜的很,差点养不活。 这个老大两口子,把娃给她们扔在乡下,就仿佛忘了这个娃似的。 周老抠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窝囊废,听儿媳妇的话,刚开始的时候,儿子还往家里寄钱,后面也不寄了。 其实去年,她们就想把孙女猫蛋送到城里来上学了,是大儿媳妇说这说哪的,反正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不想让猫蛋去。 可猫蛋也是她闺女,她咋就这样狠心,逢年过节,从来没有问过这个闺女一句。 这娃谁养大的谁疼,要不是怕耽误猫蛋上学,周老抠他们说啥也不会把猫蛋送到城里来的,她那个娘,是个铁石心肠的,眼里心里只有后面生的娃,一点都不管猫蛋这个闺女。 猫蛋也就是周文没有吭声,低下了头,她重生了,回到了自己六岁这年,在这条去海城的绿皮火车上,是她命运的节点,她记得很清楚,去了城里后,她娘赵玉兰处处嫌弃她,不待见她。 在第二年,老家发大水,最疼她的人全死在里面了,自此后,她在城里的那个不属于她的家里,爹不疼,娘不爱,旁人都能随便欺负她。 她活到了十七岁,她亲娘说她像一条阴郁的蛇,为了榨干她最后的价值,她逼她嫁给一个瘸子,在结婚那天,她坐上了去下乡插队的火车…… 在那个地方,遇到了一个很好哄骗的男人,她不过就是用了几句花言巧语就把他哄骗到手了。 后面发现,他挺好的,就在她准备哄骗他一辈子的时候,年纪轻轻的她就被车给撞了。 既然重活一次,她也不想活的那样辛苦了,换个活法,等长大后,就去老地方等着捡人,她是个长情的人。 此时的她趴在王翠芬怀里,贪婪的汲取着她身上的温暖,她记得好久好久……没有人这样抱过她了。 王翠芬没有察觉出孙女的异常,只觉得她格外的缠人,想来是舍不得她们,因为在城里上学后,就不能经常见面了,王翠芬眼圈微红,孙女舍不得离开她们,他们老两口也舍不得离开她,可没法子啊。 …… 终于到了海城火车站,王翠芬说啥非要把她抱在怀里,怕有拐子混在拥挤的人群里把她给抢走了。 “娘!!!” 不远处从站台里挤出来一个男人,朝猫蛋他们这跑着,来人正是猫蛋的爹周向北。 “儿啊,你快去帮你爹拿行李,他还没出来哪。” 来不及叙旧,王翠芬急忙催促着儿子。 “娘,也不是我说你们,城里啥都有,你们咋还大老远过来拿这么多的东西。” 周向北提着两个沉重的大包,旁边背着半袋子花生的周老抠忍不住对儿子抱怨, “这都是你娘说你们在城里啥好东西都能吃着,就是家里种的东西吃不到,说啥也要给你们拿过来点。” 再婚[七零] 第2节 “你媳妇哪?” 王翠芬瞅了一圈,都没瞅到老大媳妇,原本见到儿子的高兴劲渐渐散了,脸色忍不住沉了下来。 “娘,玉兰她今天厂子里开会,走不开……这是我大闺女吧?都长这么大了,快让爹抱抱。” 周向北连忙转移了话题,把手中的行李放在地上,想抱自个的闺女,可猫蛋看了他一眼,立马把头扭开了,紧紧的抱着王翠芬的脖子。 “抱啥抱,这里人这么多,还是先回家吧。” 周老抠算是给儿子个台阶下。 爹说的对,咱先回去。 周向北和父亲周老抠走在后面,他看着前面娘手里牵着的闺女,心里格外的不是味。 “闺女不搭理你,你也甭不好受,这都是你自找的,你问问你自己,把她扔给我和你娘,你和你媳妇有没有去看过她一次,你配当爹吗?她配当娘吗?” “爹,不是我们不想去看她,是我和玉兰工作都忙。” 周向北心虚的低下了头。 “忙?” 周老抠拿眼斜晲了儿子一眼,话里遮不住的嘲讽, “能有多忙?有了后面的娃,就把这一个给忘了,这么多年,你们两口子连来封信问过都没问过,也不问问孩子怎么样了,孩子多高了……哎。” 周向北听着这些,心里仿佛有把刀子在搅似的,盯着闺女小小的背影,难受又愧疚。 第2章 周向北他们毛巾厂的用房紧张,虽然他都结婚八九年了,可厂子里分房还是轮不到他,没法子,一家子只能在外面租房住。 王翠芬和周老抠她们跟着儿子走进一个大杂院里,刚进去,就差点被跑来跑去,手里拿着风车的两个小男孩给撞到。 “小军,小平,慢点……呀,老周,你终于把婶子大叔她们接过来了。” 一个身上系着围裙,手里拿着烂菜叶的女人,热情的走了过来,抓着王翠芬一口一个婶子,喊的亲热的不行。 “这不会就是……小文吧?都长这么大了,这咋长的这么齐整啊,卫红和卫丽两个也比不了她这一个……婶子,你把这孩子养的可真好。” 秦嫂还记得当初老周把这个孩子送走的时候,那个孩子就剩一口气,她都以为活不成了,没想到不仅活下来了,一眨眼都这么大了。 王翠芬听她说儿媳妇养的闺女比不上她养的猫蛋,心里别提多得意了。 猫蛋记得这个秦嫂,上辈子她爹被派出去工作,她娘赵玉兰带着周卫红,周卫丽,周卫东回娘家去了,一走就是一个多星期,她走的时候,还不忘把家里的门都给上了锁,独独撇下了她。 她没地方可去,家里又进不去,是这个秦嫂在第四天发现了她,把她领回了家,给了她一碗热面条吃。 “小文,还记得婶子不?” 秦嫂一把把猫蛋给抱了起来,看的王翠芬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婶子,放心,我不会给摔了的……瞧瞧这小姑娘,我抱她都不敢使劲,这娇娇软软的,抱在怀里,心都化了,咋这么招人稀罕啊。” 秦嫂是个糙人,这辈子生了俩小子,最稀罕小姑娘了,尤其像猫蛋这样长的好看,又乖的小姑娘。 猫蛋芯子里是个大人了,被人这样抱着,说不出的别扭。 “妈,我也要抱漂亮妹妹。” 秦嫂的孩子小军和弟弟小平站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他们娘怀里的小姑娘。 “你们抱啥抱,哪有你们抱的份,滚一边去。” 秦嫂骂着这俩人。 “她婶子别抱了,快放下吧,孩子重,咱说说话。” 王翠芬见孙女脸红了,急忙把她从秦嫂子怀里抢了过来,然后放在地上,挡在了孙女面前硬拉着秦嫂说话,秦嫂眼馋的瞅着王翠芬身后的小姑娘。 猫蛋怕秦嫂又抱她,连忙跑到楼上去了,这里的木楼梯没有变,还是老样子,常年风吹雨打的,走起路来,叽叽哇哇的,好像随时会倒塌似的,楼梯上方扯了几根绳子,挂着还在往下滴水的衣裳。 她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在扶拦那往下看,环视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大杂院,它还是那样的简陋,破烂,陈旧,腐朽,就像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 空气中飘来一股子谁家做饭炝锅的葱花味,这里到处都能看到门口堆积的白菜,墙上挂着的辣椒大蒜,还有墙角堆积的蜂窝煤。 院子里那个好多家共用的水龙头,走道里,谁家养了一盆快要枯死的君子兰,君子兰旁边的房檐下面系着一条麻绳,麻绳上面挂着一条碎花裙子,正在随风飘扬。 楼梯口站着两个互相推搡不敢走过来,只敢远远瞅着猫蛋的小军和小平。 “猫蛋,咋不进来” 周向北招呼着这个好几年没见过的闺女,有些说不出的生疏,猫蛋走了进来,这个阔别几年,又重新回来的地方。 环顾四周,水泥地的地面,显得半新不旧还没褪色的红色方桌,桌子上还有几个没有收起来的碗碟,旁边的地上放着一个竹壳的热水瓶,门后面是洗脸架…… 窗户上是洗干净的罐头瓶子,里面放着打开口的半罐白砂糖。 还记得当年她第一次来到这个家,一张口就是旁人听不懂的乡里话,周卫红她们都嘲笑她,说她是乡下来的土包子,她当时紧张又难堪,压根没有好好打量着这个家。 “猫蛋,看,以后你和妹妹卫红还有卫丽住在这个屋。” 周向北兴奋的打开了东屋的门,让闺女猫蛋看,猫蛋站在门口,目光落在了上下铺那个上铺的床位,她在这个狭小的鸽子笼似的屋子,在那个上铺睡了很多年。 好像能看到,一个小女孩蜷缩在床上,在夜色的遮盖下,偷偷的哭,是为什么哭,是被卫红冤枉自己砸碎了家里的热水瓶,她想解释,被她娘赵玉兰一巴掌打在地上,骂她和她那个死去的奶奶一样不是东西。 …… 真可怜啊,猫蛋失神的看着上铺,喃喃道,像是在怜悯曾经那个还对赵玉兰抱有希冀的自己。 “你说什么?” 周向北没有听清楚,见闺女看到自己将来要住的地方,脸上没有一点笑容,他对这个自小在乡下长大,没咋见过世面的闺女,感到有些纳闷。 按理说,从乡下来的,见到城里这样的屋子,不应该高兴,兴奋吗? 可他这个闺女,就像是个木头人似的,没有一点该有的反应。 “我说我娘怎么还不回来。” 猫蛋回过神来,扭头看向周向北,脸上露出属于这个年龄该有的表情, “她不知道今天爷爷奶奶过来吗?” 正说着那,院子里就传来了一道女人的声音。 “娘,你来了。” 刚下班的赵玉兰,怀里抱着儿子周卫东,身边跟着刚放学的俩闺女,她一进门就见到这个很多年没见的婆婆王翠芬正和大杂院里的秦嫂说着啥。 王翠芬听到有人叫她,一扭头就见是这个大儿媳,忍不住阴阳怪气起来, “哎呦,都多少年没见了,还亏你认得我这个娘。” 赵玉兰的脸被婆婆臊的立马不好看起来,她看了一眼外人秦嫂,心里忍不住埋怨婆婆当着外人的面这样不给她面子,这不是成心让外人看她的笑话吗? “娘,看你说的,我和向北这不是工作忙吗,没空回去看你,咱先回家吧。” 赵玉兰脸上挂着牵强的笑,想过来拉婆婆,被王翠芬一把挥开了。 我有腿会自己走。 王翠芬没好气的转身就走。 “那秦嫂,我们先上去了。” 被婆婆给了难堪的赵玉兰和秦嫂说了一声,就连忙带着闺女跟了上去。 “啧啧啧,这个赵玉兰也是,自个的公婆今天来,也不说请假去火车接人。” 秦嫂收回目光,扭头继续择菜去了。 “爹,我今天原本想去接你们来着,可厂子里临时要开会,走不开。” 赵玉兰领着孩子来到了公公周老抠面前,解释道,目光落在他那沾满泥的布鞋上,把她今天早上刚拖的地都给踩脏了,她眉头微皱,顾忌他们今天刚来,到底是没说啥。 “儿啊,这就是猫蛋的妹子?哪个是卫红,哪个是卫丽啊?” 周老抠是故意没接儿媳妇的茬,这是他表达对儿媳妇不满的方式。 周向北看了一眼媳妇,没有替她说话,叫她说这都是她自找的,前几天知道他爹娘还有猫蛋要来,他求了她好几天,让她这天去和他一块到火车站接人,可她非说自己忙,她忙不忙他心里门清,她就是不想去。 “爹,娘,这个是卫红,是老二。” 他指着赵玉兰左边那个穿红褂子的小姑娘,说道, “那个是老三卫丽,玉兰手里抱着的是老四卫东,你们快叫爷爷,快叫奶奶。” 周老抠见孙女孙子都这么大了,脸上终于挂了笑。 “爷爷,奶奶。” “好娃,快让爷爷抱抱。” 周老抠弯下腰,伸出手,想抱抱孙女们,可卫红还有卫丽都躲在赵玉兰身后,不让碰,看着周老抠的眼神中带着一股子嫌弃。 “卫红,卫丽,你们是咋了?这是你们的爷爷,快让爷爷抱抱。” 周向北看到俩个闺女这样,怕他爹伤心,顿时急了。 “爷爷身上臭,他们是从乡下来的,不讲卫生,身上有虱子……” 年纪小的卫丽话还没说完,就被年纪大点的卫红给捂住了嘴巴。 屋里顿时一片寂静,周老抠直起腰,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了。 “你们在胡说啥?爷爷身上哪臭了,还有虱子?” 周向北罕见的对两个闺女发起了火。 “向北,你这是干啥?爹,她们年纪小不懂事,不知道在外面从哪听来的,你别放在心上,你来抱抱小东,小东早就想爷爷了,这可是你的大孙子。” 赵玉兰心虚的把儿子递了过去,周老抠摆摆手,歇了抱孙子的心思。 一旁的王翠芬冷眼看着这一幕,她和周老抠心里都哇凉哇凉的,虽然这仨个孩子不是他们养大的,在他们心里这仨比不上他们养大的猫蛋,可到底是他们的孙女,孙子。 可谁成想,大儿媳妇就是这样教娃的,孙女们嫌弃他们从乡下来的,她和周老抠对她们心里顿时不待见了起来,原本来的时候,托人打的银锁片,想着今天第一次见她们,给她们哪,这下,干脆不拿出来了。 等回到家,就把这三个银锁片给铰了,给他们的猫蛋再打一个银镯子戴。 再婚[七零] 第3节 第3章 “玉兰,那是猫蛋,咱闺女。” 周向北提醒了一句,赵玉兰这才把目光落在墙角那个穿着碎花褂子的小姑娘身上,脸上的神情顿时僵了一瞬。 没想到周向北的爹娘竟然把她给养的这么好,甚至比她亲自养的卫红和卫丽,瞧着都要好,她心里突然有些不是味。 她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干瘦枯黄,穿的破破烂烂的丫头,真是没想到啊…… 当年那个快死的崽子,竟然好端端的站在这,皮肤比她两个妹妹的都要白净,长的也好,穿的干干净净的,脸上有肉,一看就是被人精心给养着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城里的孩子哪,她以为把她扔到乡下,会遭罪,会受苦,倒是让她去享福了。 “猫蛋,快过来,让妈好好看看。” 赵玉兰扯出一抹和煦的笑,温柔的冲猫蛋招了招手。 “我是从乡下来的,身上臭,有虱子,你们是干净人。” 猫蛋看着装模作样的赵玉兰,讥讽的话从嘴巴里冒了出来,赵玉兰穿着一件和当年一模一样的格子褂子。 她当时年纪小,见到这个亲娘的第一面只能感觉到赵玉兰有些不待见自己,后面那样对她,都是因为她和奶奶不对付,而她是奶奶养大的。 可这次重样的场景再现,她发现这个亲娘这么多年没见她,第一次见她,是审视她,就像是……她说不上来,反正她见到她这个闺女,没有一丝的高兴。 此时脸上的高兴,全是装出来的。 “你这孩子……我是你妈,你是我生的,我还能嫌弃你不成。” 赵玉兰嘴里说着责备的话,想伸手把猫蛋拽到自己跟前,可不料猫蛋直接跑到了王翠芬身边。 当初她跟着爷爷奶奶来到这的第二天,就被赵玉兰带到澡堂子差点搓掉一层皮,说是要洗掉她身上的泥腥味,最后洗完澡的第二天,她身上结痂了。 她不脏,是赵玉兰觉得她脏,从里到外哪都脏,脏的甚至不配踏进这个家。 “猫蛋说的对,你们嫌我们乡下人脏,你们一个个都干净的很,离我们远点,小心我们身上的虱子,爬到你们身上。 我记得你赵玉兰好像当年没嫁给我儿子前,也是乡下人,咋?托我儿子的福,进了城,吃了几年城里的饭,就忘了自己是谁了?” 王翠芬揽着孙女猫蛋,不屑的看着这个大变样的大儿媳妇,刚刚小孙女不让她们抱,嫌弃他们脏,肯定是这个大儿媳妇在背后教的,被年纪小的孙女给说了出来。 “娘,我没有嫌恶你们……你这当着孩子的面,提以前的事干啥?” 赵玉兰被婆婆王翠芬揭了老底,脸子挂不住。 “为啥不能提,我就提,你赵玉兰,当年是个啥玩意,你心里没点数吗。 当年你娘家穷的都揭不开锅了,姊妹仨个轮流穿一个裤子,穷的在炕上光着腚,现在是城里人,光鲜了,体面了,就敢瞧不起人了?” 王翠芬指着儿媳妇的鼻子骂道。 她还记得当年这个赵玉兰刚嫁给她儿子的时候,在老家如何给她伏低做小的,就怕他们嫌恶她,不要她,现在跟着儿子在城里过了几年好日子,仗着自己给她们老周家生了个孙子,腰杆硬了,就敢这样对他们老的,谁给她的脸。 赵玉兰在城里生活了这么多年,过的舒坦惯了,被婆婆这样骂,还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她再也绷不住了,冲进房间,趴在床上哭了起来。 周向北想追过去看看,被周老抠给喊住了, “我和你娘都饿了,去整点饭。” “爹,我这就去。” 家里没啥菜,周向北想着他爹娘好不容易来一次,想给他们吃点好的,就进屋朝媳妇赵玉兰要钱和肉票。 王翠芬和周老抠看到家里的钱是大儿媳妇攒着,顿时对这个赵玉兰更有意见了。 之前王翠芬和周老抠想着把孙女送到儿子这,再敲打敲打老大和他媳妇,然后就回去,因为儿子这地方小住不下,他们就不留下给他添乱了。 可看到这一幕,才知道儿子在家过的是啥日子,他们之前只知道儿子窝囊,听儿媳妇的话,可没想到竟然到了这种程度。 这下,王翠芬不准备走了,她要好好替儿子整治整治这个家,要让那个儿媳妇知道知道这个家姓啥。 蹲在客厅地上的周老抠他们听到了屋里的争执声,还有摔搪瓷缸的声音。 “家里的钱和肉票哪?给我几张。” “花完了,没了。” 我一个月工资二十八块钱,还有那些肉票,咱家这个月总共就吃过一次肉,肉票怎么可能花完,还有钱……你是不是又把钱和肉票给你娘家人了? 屋里的周向北压低声音,愤怒的质问媳妇赵玉兰。 赵玉兰不吭声,只一个劲的哭,骂着周向北, “周向北,你就是个孬种,你媳妇我刚刚被你老子娘那样骂,你连个屁都不敢放,你还算个男人吗?” …… 外面的王翠芬听不下去了,直接推开门闯了进来,见儿媳妇撒泼,直接上去给了她一个大嘴巴子。 赵玉兰顿时没音了,红着眼,捂着脸,委屈的直往下掉泪珠子。 “赵玉兰,把钱和票交出来,今天见不到这两样东西,我就让我儿子蹬了你。” 王翠芬气的不行,合着他儿子每个月的工资啥的,都被这个赵玉兰给整到她娘家去了,怪不得儿子不给他们寄钱了,肯定都是这个赵玉兰在背后搞的鬼。 赵玉兰看着婆婆拿眼恶毒的剜她,知道她说到做到,连忙从床上爬起来,从装衣裳被子的柜子里拿出一卷钱和票,钱和票刚拿出来,就被婆婆一把给夺走了。 婆婆拿到了钱,还不忘用手狠狠的掐了她一把,疼的她身子一颤,她赵玉兰咋就这么命苦了,摊上这样一个恶婆婆。 王翠芬抽出数出几张票子给儿子,让他出去买点菜回来,刚刚她转悠了一圈,明知道她们今天来,也不买菜,就离就剩下一把又黄又蔫的小青菜了。 她没有把要来的钱全给儿子,怕儿媳妇又朝儿子要走。 周卫红和周卫丽牵着两岁大的弟弟,站在门口,缩着脑袋,胆怯的瞅着刚刚抽了她们的妈一巴掌的奶奶。 “死丫头片子,杵在门口干啥,没见你们的姐姐回来了吗,还不快过来叫姐姐。” 王翠芬看着这两个被大儿媳妇养大,教坏,和她不亲的孙女,板着一张脸,呵斥着她们。 周老抠从腰里抽出来一支烟杆,用洋火柴点着,吸了一口,烟雾中,看着这两个孙女眉头紧皱,这孙女被儿媳妇给养成了这个样子,真是一点都比不上他们养的猫蛋。 卫红怕奶奶打她们,只好领着妹妹弟弟走到她跟前去,冲着猫蛋喊了一声蚊子般的姐。 真是太稀罕了,这还是猫蛋第一次听这个妹妹喊她姐,在她的印象中,这个妹妹被赵玉兰惯的骄纵的不行,从来都是连名带姓的喊她周文。 “大孙子,来,爷爷给糖吃。” 周老抠从怀里摸出一块麦芽糖,递给孙子周向东,他把糖接了过来,看了一眼爷爷周老抠,然后把糖攒在手里没有吃。 “去玩吧。” 周卫红听到这句话,连忙带着妹妹还有弟弟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周老抠见儿子还没回来,走出去想瞅瞅,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楼梯下面孙子和孙女的声音。 “我才不吃他的糖……脏。” 周卫东说着,就把周老抠给他的糖扔在了地上,还用脚踩了踩。 “你们看到没,咱爷爷的手多脏啊,黑乎乎的,像……像老树皮,还是咱妈说的对,乡下来的就是不讲卫生,你们说,她们身上的虱子不会已经爬到咱头上了吧,咱刚刚离他们那样近。” 说话的是最大的卫红,她耳语目染听多了她妈说的,她对爷爷奶奶没好感,再加上刚刚她那个坏奶奶还打了她妈,抢走了家里的钱,她现在恨不得把她们从她家赶出去。 卫丽见姐姐拍打着自己的身上,她也有样学样,往自己头上拍打着“虱子”。 “卫丽,等他们走了,你看咱妈咋收拾你,咱妈不是交代了吗?说当着他们的面,不能嫌弃他们,要装一下……” 等她们从楼梯下面走后,周老抠才下来,从地上捡起那颗糖,擦了擦上面的灰,又在水龙头那里摸索了一阵,用水冲了冲糖,然后塞进了自己的嘴里,糖是甜的,可周老抠压根感觉不到甜,只有满心的苦涩。 他在家整天惦记的大孙子就是这个德行……周老抠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但更气这样教娃的大儿媳妇。 “爹,你咋下来了?咋不在上面歇着?” 去副食店买熟食回来的周向北见周老抠在院子里转悠,关心道。 周老抠见儿子买的不是菜,而是熟食,顿时心疼的慌,心疼钱。 “又不是旁的人,浪费这钱干啥啊?” 周向北知道自个的爹抠搜,一碗咸菜都能吃大半年的人,见他花钱买这些熟食,心里不知道咋难受哪, “爹,你也看到了,家里我不当家,这些钱最后省着不花,最后都便宜给旁人了。” 这些年,不是他不想往家里寄钱,是他刚发工资,钱就被赵玉兰给要走了,他平时手里一个子没有,连给家里写信的钱都拿不出。 “你呀你……” 周老抠想骂儿子,可气的愣是说不出话来了。 第4章 饭桌上,一铝锅蒸的米饭,一盘香肠,一盘糟鱼干,一盘凉拌花生米,没有人去叫屋里的赵玉兰出来吃饭,就连周卫红往屋里看看,也不敢去叫。 “家里还有鸡蛋没?猫蛋爱吃鸡蛋,我给她炒两个。” 王翠芬问大儿子。 周向北在橱柜里扒拉半天,只扒拉出最后一个鸡蛋。 “家里咋就一个鸡蛋了?是不是都是被你媳妇弄她娘家去了?” 王翠芬虽然没在城里生活,但听人说过,在城里过日子,公家按人口发票证,啥肉票,鸡蛋票,肥皂票……刚刚她从赵玉兰手里夺过钱和票证,票证里就剩下两斤肉票了,还有一斤豆腐票,三斤菜票。 这个月还没过去一半哪……真真是个偷家贼。 周向北不吭声,算是默认了,前段时间赵玉兰的大姐过来,从家里拿走了一篮子鸡蛋还有四斤大肥肉。 等喷香的鸡蛋炒好后,王翠芬直接把鸡蛋放在了猫蛋面前,没有让周卫红她们仨吃的意思。 “爸,我也想吃鸡蛋。” 周卫红她们眼馋的看了眼炒鸡蛋。 “娘,要不把鸡蛋放到中间,让四个孩子一块吃吧。” 周向北有些为难的看着他娘。 “吃啥吃,你们天天在城里都能吃上鸡蛋,你们的姐姐在乡下尽受苦遭罪了,这鸡蛋应该给她吃,让她好好补补。 再婚[七零] 第4节 再说了,你姐姐她是城市户口,打生下来,就带着粮票,肉票,鸡蛋票的,可分给她的这些票,都进了你们的肚子,就这一个鸡蛋,还想和你们姐姐争,真是不像话。” 王翠芬没有管儿子,瞪了孙女周卫红她们一眼。 猫蛋吃着奶奶王翠芬给她炒的鸡蛋,碗里没有给她盛米饭,直接让她吃鸡蛋,吃菜,王翠芬把桌子上的糟鱼还有香肠片,一筷子接一筷子的往她碗里夹。 “奶的猫蛋,多吃点,在火车上中午都没吃,肯定饿坏了……” 周卫红见这个坏奶奶对这个猫蛋这么好,心里顿时泛酸起来,怕桌子上的好菜都被奶奶夹给这个乡下来的猫蛋,她也连忙往自己碗里夹,在夹第二筷子糟鱼的时候,就被王翠芬用筷子打掉了, “你这孩子,吃饭咋一点眼色都没有,你夹了几筷子了?这些东西你们天天吃,还和你姐姐抢,能不能懂事点,你也就比你姐姐小一岁,看你姐姐多懂事。” 周卫红委屈的不行,把夹菜的筷子缩了回去。 “儿啊,你说说你这三个孩子,吃个饭咋这么费菜啊,搁到你小时候,这么一小点酱豆就能就三个大馍馍,你这三个孩子真是一点都没学到你身上的好,吃这么多菜,这不就是败家吗?” 周老抠看不顺眼,刚刚老四吃一口饭就两口菜,老三一口饭就三口菜,老四更过饭,一口饭没吃,竟然夹了四次菜,两次香肠,两次糟鱼。 “来,爷爷给你们分菜,一人一片香肠,你们仨人吃一条鱼就够了,看这鱼多大啊,今个你们奶蒸的米饭也好,不用菜就能吃两碗。” 周老抠站起来,把装有香肠的盘子,往她们碗里各夹了一片香肠,见二孙女碗里的糟鱼还没来得及动,就把它夹出来,用筷子一分三段,一人一段,然后剩下的三盘菜都放到了孙女猫蛋旁边。 然后示意周卫红她们, “吃吧。” “爹……” 周向北见他爹老毛病又犯了,想把那盘花生米拿过来,让卫红她们仨吃,被周老抠给拦住了。 “拿啥拿啊,她们碗里不是有菜吗?真是一点都不会过。这次来,我和你娘给你们拿了一罐子酱豆,够你们吃好长时间了,以后吃饭就吃那个,既下饭又能把菜钱给省了,多好。” “就是,要是知道她这么不会过日子,还把东西偷着给娘家,当初我和你爹说啥也不同意这门亲事。” 王翠芬才不管孙女周卫红她们在场哪,她就是说给她们听的,还有里屋那个货。 吃完饭后, “小红,去把碗还有锅给刷了,这么大了,搁我们乡下,这么大的娃,啥都会干了。” “我不刷,你咋不让她刷。” 刚刚在桌子上吃饭就憋着一肚子气的周卫红,刚放下碗,听到让自己去刷碗,顿时忍不住了,指着猫蛋,气愤的瞪着王翠芬。 “你姐姐身体不好,又坐了这么长时间的火车,不能刷碗,你是做妹妹的,应该多体谅姐姐,多心疼她,快去把碗给刷了,不刷的话,晚上就给我饿着。” 王翠芬这次非要给她们立立规矩才行。 周卫红忍不住哭了,一边用袖子擦着眼,一边泄愤似的,用竹刷使劲划拉着铝锅。 “呀,卫红,今天咋是你来这刷碗刷锅啊,听说你奶奶她们来了,哎呦,你咋哭了啊?” 院子里传来秦嫂子的声音。 “她婶子,没啥,这孩子小性的很,被她娘惯的不成样子,我让她刷刷锅,就委屈成这个样子……女娃家大了,就应该学着干事了。” 王翠芬站在门口,冲院子里的秦嫂子说道。 “婶子说得对,孩子有这么大了就该使唤使唤。” “卫红啊,你奶奶是为你好,你有这么大了,是应该学着刷碗干啥的,我像你那么大,都会站在板凳上给猪熬菜汤了。” 秦嫂子娘家也是农村的,小时候没少干活,平时吧,她就觉得这个玉兰太惯孩子了,这卫红被她惯的,小姐脾气大得很。 “娘,卫红还小,她平常在家没干过啥活。” 周向北心疼闺女。 “小啥小,你二爷家的孙女,比她还小哪,都会上山割猪草了。” 王翠芬冲着儿子周向北翻了个大白眼,然后把他扒拉到一旁进了屋 “娘,我这些年没回过家,老二两口子咋样啊?” 周向北下面还有个兄弟,叫周向南,当初家里穷,只能供得起一个,他兄弟向南为了大哥能上学,就说啥也不去上学了,周向北只要一想起这件事,就觉得亏欠二弟的。 他当初凭着多上了几年学,在海城当上了工人,有了铁饭碗,吃上了公家粮,要是当年上学的是二弟向南,那现在在老家地里刨食的就是他周向北了。 可以说,他现在之所以能当上一个月拿二十八块钱工资的工人,多亏了二弟。 “还是老样子,这些年,老二媳妇的肚皮一直没动静……” 王翠芬没有再往下说,其实老二两口子一直想让老大把猫蛋过继给他们,当年,老二两口子总是要不上娃,啥药都吃了,就连偏方蚂蚱都吃了半箩筐了,可没啥用。 那阵子老二媳妇想孩子都快想魔怔了,隔三差五的说她肚子有动静了,直到老大把猫蛋从城里抱过来,老二媳妇就啥病都好了,当天晚上在门口撒泼,晚上非要抱着猫蛋睡。 这些年,老二两口子早就把猫蛋当成自己的娃了。 老二媳妇现在连生娃的药都不喝了,整天搂着猫蛋,她已经和她还有老头子说过很多次了,想让她们来给老大说说,把猫蛋给她。 她们坐上火车那几天,这个老二媳妇,天天在家撒泼,各种闹,不想让猫蛋给老大,非要让她们给老大说,还说她们反正有三个孩子哪,可他们这咋和老大张嘴啊。 其实叫她说,把猫蛋给老二两口子也成,因为啥,因为老大两口子,尤其是那个老大媳妇,一点都不疼猫蛋,是个偏心眼子。 如果把猫蛋单独放在这,那个赵玉兰还指不定咋苛待她的猫蛋哪。 就是不知道猫蛋咋想的,虽然她年纪小,但还是要问问她才行,王翠芬想再观察观察老大两口子,这件事埋在心里先暂时不提。 “你过来,快看娘给你带啥好东西了。” 王翠芬打开带来的包,从里面先搬出一坛子酱豆,一包从树上撸下来的槐花,一包村里打下来分的枣子,五双针脚绵密的黑布鞋,还有一瓶子腌的酸黄瓜,家里自留地种的茄子,辣椒……葱,还有一条子风干的咸鱼以及一包青皮咸鸭蛋。 “娘,你们是不是把家里的东西都给我拿过来了啊?” 周向北看着桌子上都快堆不下的东西,鼻子发酸,这年头乡下日子不好过,家里明明就数他过的最好,应该经常往家里寄点钱才对,更何况自个的闺女还让娘和爹帮他们养着,可他总共就往家里寄过三次钱。 他不孝啊…… “都当爹的人了,哭啥哭啊,你兄弟说了,你在城里孩子多,难免有不够吃的时候,就让我和你爹把家里那半袋花生也给你背过来了。” 来的时候谁能想到儿子在城里过的是这种日子啊。 “咱就不应该给他拿,窝囊虫一个,管不住家,让一个女人爬到你头上拉屎,把你给拿捏成了那个样,连自己的工资都守不住,我周老抠咋会有你这样的种。 自己的工资不说养孩子,养爹娘,被媳妇拿去养她爹娘一家,哼。” 周老抠心里憋着一团邪火哪,自个的爹娘,闺女在乡下过的啥日子,用脚指头想都能想的出来,他们把儿子养这么大,倒让他挣钱去养外人,真是怎么想,怎么来气。 第5章 周向北脸色涨红,说不出来话了,因为他爹说的是实话,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变成了一个连一分钱都没法支配的窝囊的男人。 还记得当年,他刚结婚那阵,赵玉兰是个勤快,体贴的女人,连说话都是和他细声细气的,什么都和他商量着来,他看书,吹口琴啥的,她也不管,甚至会帮他把开线的书用糊糊给粘好。 可自从有了二闺女后,她就变了,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人也强势了,开始惦记他的工资了,会找各种借口朝他要钱,还时不时的背着他接济她大姐。 等她生了儿子后,她那脾气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把他的书给卖了,口琴也给砸了,更是直接要他的工资,一毛钱都不给他留,更是当着他的面,接济她大姐。 不让他给家里寄钱啥的……短短几年,她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尤其是在食堂托他的关系当上了临时工,整个人越发的在家说一不二。 他也随之的越发窝囊,他不是没有想过要反抗,但是只要一反抗,这个赵玉兰就拿孩子威胁他,他为了孩子,拿她真是没法子,有的时候,他连自己都嫌弃自己,他渐渐活的不像个男人了。 王翠芬见儿子这个样子,让老头子别再说他了。 “猫蛋,这是爸给你买的汽水,快尝尝。” 周向北把猫蛋拉到一旁,见其他孩子不在,神秘兮兮的从怀里拿出一瓶橘子汁,这是他之前去买熟食的时候,看到供销社有卖汽水的,就给大闺女买了一瓶。 猫蛋有些诧异,周向北见她呆呆的,以为是她不知道咋喝,就把瓶盖给她拧开,然后塞到了她手里。 大闺女连汽水都没喝过,比着卫红他们,他和赵玉兰欠这个闺女太多了。 他摸着闺女毛茸茸的头顶,这几年他不是不惦记这个闺女,可惦记有啥用啊,每当他给赵玉兰提起这个闺女,赵玉兰不是岔开话题,就是不耐烦的敷衍几句。 赵玉兰虽然有些重男轻女,可她对二闺女却很好,还有老三,可偏偏对这个大闺女却很冷淡,他记得赵玉兰没有怀上二闺女的时候,对大闺女挺上心的,就是有些遗憾她咋不是男孩。 自从查出来怀上二闺女后,她就对大闺女……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就是没之前上心了,甚至大闺女在一旁饿的嗷嗷叫的时候,她才会抱起来,随便喂点米汤啥的,成袋的奶粉也不让他买了,说是浪费钱,要把钱攒着给肚子里的老二。 后面,老二生下来后,她只顾小的,大的扔在一旁一点都不管了,没法子,他才把孩子抱回了老家,让他爹娘养。 这让他想不明白,明明都是她的孩子,都是女娃,她为啥要这样区别对待。 有次他实在忍不住了,因为给老家猫蛋寄钱这事,她说啥都不让寄,把钱夺走,给老二买了用不着的衣裳,鞋子,没见她给乡下的老大买过一次。 他问她为啥这样偏心,她起初还不承认自己的偏心,最后被他问的没法子了,才说实话,说是生大闺女的时候,她差点难产,说大闺女克她,再加上,不是她养的,心里就不咋顾念她。 可明明当年没有怀上老二的时候,她对她挺上心的,一点都看不出来她嫌弃她克她这事。 去年,他爹娘来信,信里说猫蛋大了,想让他们把她接到城里上学,这个赵玉兰说家里住不下啥的,硬是不让接,今年之所以松口,就是想让猫蛋回来,照顾弟弟妹妹,她好安心上班。 “猫蛋,等开学了,你就能像妹妹那样去上学了,改天爸带你去买铅笔。” “你们为啥会愿意让我回来,是不是看我大了,能帮你们看孩子,能帮你们拖地洗衣裳了?” 此时六岁的猫蛋,声音还奶奶的,她问出的话,却像是个大人问的,她歪着头,瞅着周向北,一说话就露出了漏风的牙,她正在掉牙,脸上的神情很童真,可眼底却藏着一片阴翳的情绪。 周向北很惊讶,就连一旁的王翠芬和周老抠都想不到孙女会问出这样的话,她们从来没有这样对她说过。 “猫蛋……” 周向北半天说不出来话。 “你们当年为什么不要我了?” 看到周向北难过,猫蛋就开心,她软软的嗓音说的话,像是一把刀子,捅向了周向北。 “是不是猫蛋小时候不乖?总惹你们生气……” “猫蛋,闺女……” 周向北用手捂住了通红的眼睛,他听着闺女这样质问他,作为一个父亲,他再也受不了了,用手揽住了闺女的小身板,哭的哽咽的不行。 周卫红听到屋里的动静,拿着风车站在门口,一抬头,就和那个被她爸抱在怀里的猫蛋给对上眼了,对方嘴角微勾,冲她笑,她手中的风车被她无意识的捏烂了都不知道,紧张的一个劲的咽口水,有点不敢看她,她有点怕。 上辈子赵玉兰和周卫红是最怵她笑的,说她笑的人浑身发冷。 等周卫红再眨巴眨巴眼睛,偷偷瞥她的时候,发现她已经换了一副和善的好样子,就好像刚刚是她眼花看错了似的。 屋里的赵玉兰一门之隔,听着外面自家男人周向北的哽咽声,脸上满是复杂。 晚上, “爹,娘,我让卫红她们去秦嫂子家睡,你们和猫蛋睡在她们的那个屋。” 再婚[七零] 第5节 周向北把爹娘闺女安顿好,就回屋了,屋里黑漆漆的,他在屋里站了一会儿,不想上床,就抱着柜子上的被子,去了客厅。 赵玉兰本来还想等周向北上床,她给他说几句软和话,让他赶快把他爹娘送走,这下见他去外面睡了,一口牙咬的呲呲的响。 好你个周向北,有本事一辈子别回这个屋。 她给他们老周家生了个大胖小子,还有闺女们,他就这样对她,还有她那个婆婆,今天不仅那样说她,还打她,她赵玉兰按理说,是他们周家的大恩人,他们都该供着她,如果没有她,他们老周家就断了香火,成了绝户了。 就靠老二媳妇那个不争气的肚子,一百年也下不了蛋。 她还没嫁给周向北的时候,就在村里听说过她这个婆婆刻薄是出了名的,整天在村子里不是骂架就是掐架,人都不敢惹她。 她那个公公,更没法说了,抠搜的要命,旁人能占他一丁点的便宜,他晚上都难受的睡不着觉。 …… 躺在床上的周老抠,只要一想起儿子挣的钱,他们老周家的钱,他们老周家的东西,被大儿媳妇拿回娘家了,就难受的心口疼,一个劲的唉声叹气。 “他爹,你就别难受了,咱在乡下,他们住在城里,离的十万八千里,咱儿子挣的钱,还有这家里的东西,指不定都让那个她往自己娘家拿了几车了。” 王翠芬躺在猫蛋的床铺下面,原本她想让猫蛋睡下面,省的睡觉摔下来,可猫蛋铁了心非要睡上面。 屋里摆了两张上下床,地方窄小的只能放得下一张桌子。 “不行,我要去老大儿媳妇娘家,把那些东西给要回来。” 周老抠坐了起来,在村子里旁人占他一根针的便宜,他都要要回来,更不用说这样大的便宜了,占他儿子的,那就是占他周老抠的。 这么些年,猫蛋生下来带的那份口粮,他们从来没见过,哪去了?肯定都被老大媳妇拿回家,养外人了。 “你别急,等明个咱问问老大,这些年,那个偷家贼,往她娘家拿了多少钱,和好东西……” 王翠芬劝着老头子,别说老头子不得劲,就连她也是,当初怪不得往家里寄了两次钱就不寄了,合着钱都投到了她娘家那个无底洞。 “你是做婆婆的,要好好教教她咋做人家的儿媳妇,哪有这样的,我看咱再不来,这个儿媳妇要猖狂到天上去了。 不仅不会过日子,还拿家里的钱给娘家,叫我说,要不是有了这几个娃,这样的媳妇真不能要。” 周老抠今天打门口过,看到了门口炉子上炒菜的铁锅,只见上面一层子油,你说说,这炒菜放那么多油干啥,败家玩意。 “奶,这被子咋这么湿啊,还有一股子味。” 躺在上铺的猫蛋突兀的插了一嘴。 王翠芬拿起身上的被子,闻了闻,果然一股子好大的霉味,还潮的很,她顿时反应过来了, “好个老大媳妇,明知道咱今天来,这盖的连晒都不晒,显然是没把咱放在眼里。” “奶,我想家了,我住在这,是不是也要像她们一样盖湿被子啊……” “咋会盖湿……” 猫蛋状似无意的话,瞬间惊醒了王翠芬和周老抠。 她们咋会盖湿被子啊,这明明就是见她们来了,提前把自己的铺盖收起来了,又铺的其他的。 “这是嫌恶咱们脏嘞,怕咱们身上有虱子,老大媳妇真是有心啊……” 周老抠活了大半辈子,这是头一次被人这样羞辱,白天有孙女嫌弃他们,这晚上还有湿被子等着他们,他们就差被老大媳妇指着鼻子骂了。 王翠芬也是,她在村子里同辈人中,是最讲卫生的,不仅把自己收拾的利利落落的,还把孙女猫蛋收拾的可干净了,他们一家在村子里从来没有生过虱子,衣裳也换的勤快,旁人谁见了,都夸他们爱干净。 就连他们家的一条狗都和旁人家的不同,他们家的人干净,狗也干净。 进城之前,他们又专门洗了澡,洗了头发。 可没想到,还被这个大儿媳妇这样嫌弃,她嫌弃他们,那咋不嫌弃她娘家的爹娘啊。 王翠芬和周老抠多年前去过她娘家一次,天老爷啊,那院子里,那屋里又脏又臭的,乱糟糟,并且她那个娘脸上长年累月积攒的灰都长进肉里了。 一走近,就能看到对方头发上的油,那味熏人的很,现在想想,那个味还让人犯恶心哪,更别提她娘的手了,指甲长的老长,里面全是黑乎乎的,也不知道做的饭咋吃了。 还有她那个爹,身上的衣裳和羊屎蛋子一个味,穿的都看不出原来的色了……一张嘴说话,满口的黄牙,上面还粘着韭菜叶,虱子都爬到脑门上了。 那个老大媳妇,也没多干净,和她那个娘一个熊样,就这样的人,还敢嫌弃他们不干净? 第6章 第二天一早,王翠芬就起来了,昨个晚上,她寻思了半夜,老大这个儿媳妇,她这次既然来了,那就必须要好好治治她才行。 周向北知道自己的爹娘在乡下起的早,所以赶在他们起床前,就把被子放回了屋,他昨天躺在地上睡了一宿,感觉腰不是自己的了。 他想好了,等今天下班后他就把被子搬到工友的单身宿舍里先凑合几夜。 王翠花手脚麻利的做好了早上饭,让儿子吃了赶快去上班,早饭熬的大米粥,蒸的玉米饼子,把从家里带过来的酱豆挖了一碗,撒上葱花,蒸了一下,拌了拌,又煮了两个咸鸭蛋。 “娘,你不知道在外面这几年我老想吃你做的酱豆了,夹馍吃,好吃的紧,别人都做不出你这个味来。” 周向北见酱豆拌好了,顾不得玉米饼子刚出锅烫手,拿起来一个,烫的龇牙咧嘴的也不肯放下,把酱豆夹在饼子里,咬了一口……还是原来的味道。 “慢点吃,别急,这个酱豆要是滴上香油会更好吃,我看家里别说香油了,就连炒菜的油都快见底了,你这过的啥日子啊,这还有大半个月哪,我问你,家里的油票是不是让她买成油,偷拿到娘家去了?” 王翠芬一边给儿子剥着鸭蛋,一边用眼斜着赵玉兰睡觉的房间。 周向北不吭声,说了怕他娘更生气,可被他娘逼问的没法子了,这才小声的说了出来, “前段时间,她大姐来了,说家里没油吃,八成给她拿走了。” “啥?往她娘家拿不算?还给她大姐拿? 真是夭寿啊,我和你爹在家里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你倒好,把便宜给外人占,不想着自家人,你这个媳妇,就是个贼,家贼,你爹说的真没错,你这个家,迟早要被你那个贼媳妇给掏空,给败干净。” 王翠芬气的,三角眼里迸射出凌厉的光,恨不得用眼神杀人。 周向北抬不起头来,匆匆喝掉碗里的粥,就要出门去上班,王翠芬怕儿子没吃饱,说啥拿过一个玉米饼子,还把剥好的咸鸭蛋硬塞给儿子了。 儿子每天上班,吃不好哪成啊,身子迟早会垮的。 没一会儿,在秦嫂子家睡觉的周卫红她们回来了,刚坐到饭桌上,就见碗里有个鸭蛋,仨人都要抢,被王翠芬眼疾手快的夺走了。 “这鸭蛋是我专门煮了给你们姐姐补身子的,哪有你们吃的份。” 王翠芬正说着,猫蛋从外面洗脸漱口回来了。 周卫红她们看着这个叫猫蛋的,吃着不断往外冒油的鸭蛋,金黄色的油把鸭蛋白都给染黄了,那沙沙的蛋黄,浸在水汪汪的油里,空气中满是鸭蛋的咸香,一个个都忍不住咽唾沫,周卫东的哈喇子更是止不住的流下来了。 “姐,我也想吃鸭蛋。” “咱让咱妈给咱买,她们的鸭蛋,咱才不稀罕吃哪,咱妈给咱买的鸭蛋比这更好吃,咱再让咱妈给咱炖香的掉舌头的排骨,就咱仨吃……” 周卫红安慰着弟弟周卫东,还有妹妹周卫丽。 “还吃排骨?吃啥排骨?排骨不要钱啊,不过节不过年的,哪能想吃肉就吃肉。” 蹲在橱柜旁边的周老抠,放下了被自己擦的发亮的黑木烟杆,把烟杆别在腰间,听到二孙女这番话,顿时眼一瞪, “真是啥人教出啥样的闺女,和你们那个娘一样,败家子一个,把家吃干吃净,等着喝西北风啊。” “早知道,咱就应该早点来,又败家又偷家,又不会教娃。” 王翠芬见这个老二说吃排骨啥的,她们没来之前,那个赵玉兰肯定隔三差五的给她们炖肉吃,怪不得这些年,家里一个子都没有存下。 她给这仨个炖肉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想过被她撇在乡下的这个,一年到头能不能吃上一次肉? 公家分给她们猫蛋的肉,不是被赵玉兰拿给娘家了,就是被她给这仨人吃了。 周卫红五岁多了,已经知道羞耻了,被王翠芬和周老抠这样说,她嘴一撇,眼睛里涌上来一窝泪,眼瞅着那泪珠子就要往下掉,被王翠芬给呵斥住了, “给我憋回去,哭啥哭,我还没死哪,这大早上的,不嫌晦气的慌,说你几句咋了?你就这么金贵,说不得?” “我妈说的果然没错,你个老婆子坏的很,你滚出我家,这是我的家……” 周卫红站起来,指着王翠芬的鼻子,眼中满是憎恨。 王翠芬原本就因为她娘赵玉兰做的缺德事压着火气哪,见她还敢这样,那火气顿时压不住了,蹭蹭蹭的往上冒,她一把揪住了周卫红分的耳朵,拧的她嗷嗷叫妈。 “你个死丫头片子,让我滚?我告诉你,这是我儿子的家,要滚也是你那个不干人事的娘带着你这个死丫头给我滚蛋…… 看你娘把你给惯成啥死样了,我打进门,就听你喊过一声奶……” 屋里的赵玉兰听到外面闺女的哭声,她那个恶婆婆竟然在打她闺女?她在屋里再也待不下去了,原本还想着等婆婆瞅不见,她偷偷的出去上班,这样省的和她碰面了。 可到底还是要出去,昨天她想了一夜,她不能和这个婆婆硬着来,如果硬着干,吃亏的还是她,她服个软,到时候让周向北赶快把她爹娘送走,她先忍几天。 赵玉兰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打开门,走了出来, “娘,你别打卫红了,都怪我不好,是我没有把她教好。” “你还有脸说,你在背后和她说,我这个婆婆坏的很?老大媳妇,我倒要问问你,自打你进了我们老周家的大门,我对你哪个坏了? 你说这话,还是个人吗?” 王翠芬气炸了,她这个大儿媳妇肯定在背后没少说她的坏话。 赵玉兰面色慌张,急忙解释道, “娘,我没有和她说过这话,是这个丫头胡说的。” 赵玉兰看了一眼闺女周卫红,心里忍不住埋怨闺女咋能把这话当着人的面说出来,尤其这个人还是她婆婆。这下她婆婆知道她在背后说她坏话的事,肯定会更不会饶了她。 “我……我是骗你的,我妈没说过。” 疼的满脸都是泪的周卫红见她妈给她使了眼色,就连忙改了口,她的耳朵快要被这个老婆子给揪掉了。 “骗我的?赵玉兰,这就是你养的好闺女,不叫我奶就算了,骂我老婆子,还会说谎了?” 王翠芬冷冷的斜了她一眼,甭以为她好糊弄,她心里门清,只是先压着,等以后,再给她算总账。 “娘,都是我没把她教好,让她跟着旁人学坏了。” 赵玉兰假模假样的用手朝闺女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让你说谎,让你没大没小叫你奶奶老婆子,我打死你个死妮子,快叫奶……快认错。” “你劲这么小,是打给谁看的?我今天就教教你,打孩子要这样打。” 王翠芬说着,一巴掌拍在了卫红的屁股上,周卫红嗷的一嗓子,声音大而尖利,院子里的人都听见了。 “看到没,这样打,她才能长记性。” “娘,我记住了。” 赵玉兰脸色微僵,心里怨极了王翠芬,卫红明明是她孙女,她咋能下这么重的手,把她闺女打坏了可咋办,征得王翠芬同意后,她才火急火燎的把闺女抱进屋里,裤子一脱,只见卫红的屁股蛋子都给打肿了。 再婚[七零] 第6节 她心疼的往闺女屁股蛋子上抹鸡蛋油,让她在好好在床上趴着,别出去,出去指不定还挨揍,今天学也甭上了。 嘱咐好闺女后,她找到了婆婆王翠芬, “娘,娃我没教好,我认,以后我会好好管教他们的,知道你们来,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昨个没能去接你们,是我这个做儿媳妇的不对。 你们就跟我亲娘亲爹没啥两样,我嫌弃谁,也不能嫌弃你们,更不会教孩子嫌弃你们,我也不知道昨个老三咋会说那样的话,八成是从食堂里那听人说的。 你们不知道,我最近在食堂找了个活,老二去上学,不用我操心,可家里这俩小的,没人看着不行,我都是把他们俩放到一个大娘家里,让她帮忙看着。 那个大娘爱跟孩子讲乡下的事,这肯定是卫丽她们从她那听的,所以她们才嫌弃你们,才伤了娘还有爹你们的心,这都怪我。” 赵玉兰话里话外,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把旁人当傻子了。 王翠芬也不急着和她算账,这是一桩子事,还有她偷家里的东西,给她娘家,给她大姐的事,等晚上她儿子回来后,她要和这个赵玉兰好好算算。 “既然我们来了,你就把老三老四放在家里就成,去上班吧。” “哎。” 赵玉兰见婆婆不追究她了,松了一口气,扫了几眼婆婆身后桌子上摆着的早饭,她昨个晚上没吃饭,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还杵着干啥啊?还不赶快去上班。” 王翠芬不耐烦的看着她,赵玉兰又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饭,想说啥到底还是没说, “行,娘,那我去上班了……对了,我中午不回来吃饭了,在食堂吃,在食堂吃需要粮票和钱……” 昨天她把钱和票证刚拿出来,就被婆婆王翠芬给抢走了。 “在食堂吃啥,又费粮票又费钱的,从家里拿个窝窝头不就成了,真是一点都不会过。” 坐在桌子旁,吃玉米饼子的周老抠发话了。 赵玉兰听到这话脸色顿时不好看了,但也只能笑着应下, “听爹的,那我今个从家里拿饭。” 赵玉兰说完,从家里找出一个褪色的铁盒子,放到桌子上,刚要伸手去桌子上的筐子里拿玉米饼子,就被王翠芬打了手。 “这不是你吃的,这是我专门做给家里的男人还有娃们吃的,你吃这个。” 王翠芬说着,从橱柜里拿出两个黑不溜就的窝窝头,这是她们昨个坐火车吃剩下的,用野菜和麦麸子做的。 “以后,家里只要是好的都要紧着你男人和娃们吃,就像刚刚那玉米面饼子,你也要吃,能有多少,这咋够吃的,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人。” “娘……我也要上班啊,吃的这样差……” 赵玉兰看着那两个窝窝头,心里快气死了。 “上班咋了?这吃的哪差了?挑三拣四,就应该好好饿你几天,能吃饱不就行了吗?你个女人家,难道非要和娃们争那玉米饼子吃,你咋就那么馋?” 王翠芬阴沉着个脸,一脸的刻薄样。 赵玉兰没法子,只能拿着那两个压根吃不饱的窝窝头上班去了。 第7章 周卫丽和周卫东见自己的妈走了后,俩人缩着脑袋仿佛鹌鹑似的站在桌子旁。 “猫蛋,吃饱没,等晚上奶给你做腊咸鱼吃。” 王翠芬从家里找出一把红色的塑料梳子,想给孙女猫蛋梳头发,可一瞅,眉头顿时皱起来了,把塑料梳子拿到周老抠面前,让他看, “你看你看,这梳子缝里面脏成这个熊样子,还嫌弃咱脏?咱不嫌弃她脏就算好的了。” “咱不用她的脏梳子,晚上,让老大去外面买个新的回来。” 周老抠看了一眼,就移开了,他还以为这个老大媳妇能有多爱干净哪,不过如此嘛,真不知道咋有脸嫌弃他们的。 王翠芬给周老抠看了不算,还拿着家里的脏梳子跑到了外面。 顶着两个歪七八扭的辫子,还有睡了一觉跑出来的那些微黄的杂绒毛的猫蛋坐在屋里都能听到她奶和秦嫂子说话的那大嗓门。 “她婶子,你瞅瞅,你说家里的梳子脏成这个样子,这咋用?” “呦,这梳子咋脏成这样啊,真是看不出来啊,玉兰那么讲究的一个人,这梳子咋用成了这个德行?” 秦嫂子的嗓门也大,她一惊一乍的,立马把大杂院里的七姑八婆招了过来。 “这是玉兰用的梳子啊?大娘,你该不会拿错了吧?” “咋可能拿错,家里就这一把梳子,我刚刚想给孙女扎头发哪,找出来一看,哎呦,我老婆子虽然住在乡下,但也没见过这样脏的梳子。 她住在城里这么多年,算是半个城里人,咋没跟着你们这些人学学咋讲卫生啊……” 王翠芬才不管啥家丑不能外扬的那一套,在她心里,她是她,那个赵玉兰是赵玉兰,她要趁赵玉兰不在家,好好给她扬扬名。 “大娘,你不知道,你儿媳妇赵玉兰,她是我们这个大杂院最讲究,最爱干净的人,比城里人还城里人哪。 上次我那个衣裳穿的时间长了点,她就说啊,说,张大姐,人的衣裳要勤换勤洗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地地道道的城里人哪。” “啥城里人,她爹娘是地里刨食的庄稼人,她没嫁给我儿子前,也就一村姑,家里穷的都吃不上饭了。” 王翠芬撇了撇嘴。 “她家这么穷啊,她说她爹是村子里的村长,在村子里可风光了,她还上过学啥的。” 秦嫂子和赵玉兰一样,都是乡下的,所以大杂院里的人经常把她俩放在一块比较,她是啥啥都不如赵玉兰的人,赵玉兰在外面要是不说的话,没有人知道她是乡下来的。 平时她衣裳穿的讲究,长的人也秀丽,包再一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厂子里啥干事哪。 “屁,她爹才不是啥村长哪,她咋能这样骗你们啊,还有她大字不识一个,上过啥学啊……她那个爹娘啊……” 王翠芬拉着大伙,说的起劲的不行,她是真没想到这个大儿媳妇赵玉兰还这么虚荣哪 猫蛋在楼上听着,上辈子赵玉兰的名声很好,在外人面前永远一副得体,性子好,对孩子们一视同仁的样子,没有人知道,她的虚荣,卑劣,偏心眼子。 她在家里和外面俨然是两个样子,两个人。 上辈子,她是被她爸周向北从火车站抱着回到家的,刚见赵玉兰的第一面,周向北就把她递到了她怀里,那是在她的记忆中,赵玉兰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抱她。 她抱着她,说了很多想她的话,但她能感觉出她不喜欢自己,这种感觉在赵玉兰审视她的时候,那种眼神,引发的。 爷爷奶奶见她还算有个当娘的样子,就对她没有去火车站接他们的那件事的不满压下去了,他们在这住了两天就走了,在这两天中,赵玉兰对她很好,比对周卫红周向东都要好。 估计这也是爷爷和奶奶放心回去的原因,他们想着她不管咋说总是她赵玉兰的闺女,她不会对她太差,其实,之前来的时候,他们是想好好说说赵玉兰,因为她把她扔在乡下,不管不问。 后面,想着她以后要在这个家上学,要看赵玉兰的脸色讨生活,就忍下了很多不满走了,就是希望不得罪儿媳妇,儿媳妇能对她好点。 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赵玉兰太会装,太能装了。 这辈子,下了火车站后,她没有像上辈子那样亲近周向北,而是冷眼瞧着事情的发展,没想到竟然有了这么多的变动。 上辈子没有她爷爷要抱老三周卫丽的事情,这就像是个连串的反应,这辈子爷爷要抱周卫丽,周卫丽的那句话,把她们母子四人嫌弃她们的事披露了出来。 然后奶奶骂了赵玉兰,赵玉兰回到房间哭,最后是她爸回到房间,因为要钱要票证发生争执,不小心说出了赵玉兰一直把家里的钱拿给她娘家的事。 …… “玉兰,走,一块吃饭去。” 食堂里的正式工人刘秋眉拉着赵玉兰,要去外面窗口打饭。 她和赵玉兰过来的时间差不多,但因为她家里有关系,所以来钢铁厂食堂不到一个月就给转正了,而她赵玉兰在这干仨月了,还没有转正的影子。 “秋眉,我就不去了,我婆婆来了,我今个带饭了。” “你自己带饭了?那没事啊,你去外面找张桌子等着我,我打好饭去找你。” “我……我还不太饿,要不,你先去吃吧,我早上吃的太饱了。” 赵玉兰捂着肚子,怕刘秋眉再说啥,她连忙催促她道, “你快点去吧,这会儿菜快没了,今天食堂有猪肉炖粉条,去晚了就抢不到了。” “那行吧,我走了。” 刘秋眉拿着自己的饭盒急匆匆的走了,等她走后,赵玉兰才把门从里面给关上,她和刘秋眉俩人是在这个小屋里专门切菜的。 她把湿漉漉刚洗完青萝卜的手往身上的白罩衣上蹭了蹭,从包里拿出自己的饭盒,打开,拿出一个又硬有冷的窝窝头,放在嘴里啃。 刚咬了一口,这几年吃惯细粮的赵玉兰顿时眉头紧锁,嘴里一股子苦涩的味道,嚼着老费劲了,往下咽的时候,拉嗓子,她咽了好几下,才算彻底的咽了下去,然后又往嘴里猛灌了几口水。 这种窝窝头,她在没嫁给周向北之前,经常吃,甚至那个时候,在饭桌上就因为她娘多分给她一个这样的窝窝头,她都能高兴一整天。 可嫁给周向北后,跟着他进城了,住上了城里的房子,吃上了城里的粮,最差劲的粗粮就是玉米面了,细粮是白面。 白面蒸出来的馍馍,真是又香又软又甜,她第一次的时候,一口气吃了五个,把周向北吓的不行,怕她给撑坏了,说啥也不让她再吃了。 那天,她撑的躺在床上睡不着觉,心里从来没有感觉到这么美过,一度觉得自己掉进福窝里了,过上好日子了。 可慢慢的,这种想法就没有了,再吃白面蒸出来的馍馍的时候,吃不出甜了。 现在猛一吃这个野菜掺麦麸子捏的窝窝头,她被养的娇气的嗓子,已经受不了了,她吃了一个,已经倒尽了胃口,嗓子眼火辣辣的疼。 可不吃,只能饿着,趁刘秋眉还没回来之前,她抓起饭盒里另外一个窝窝头,就着罐头瓶里的水,大口大口吃起来,噎的直翻白眼,她不敢细嚼慢咽,怕刘秋眉突然回来,撞见她赵玉兰吃这种东西。 她现在和家里有关系的城里人刘秋眉是朋友,她可不能让她瞧不起她。 “玉兰,你怎么这么快就吃完了?我想着打完饭后,和你一块吃的。” 刘秋眉回来后,就见赵玉兰的饭盒空了。 “你吃的啥啊?” “包子。” 赵玉兰见刘秋眉这么快就回来了,心里忍不住一阵庆幸。 “啥馅的包子,我咋没闻见味啊……” “粉条馅的。” 赵玉兰垂下了眼,从筐子里把萝卜放进水盆里。 “怪不得哪,对了,你那个乡下的婆婆啥时候来的啊?她没有为难你吧,当初你要是不嫁给你丈夫,就不会摊上一个乡下的婆婆了,我听说乡下的婆婆都难伺候的很。” 不怪刘秋眉误会,赵玉兰每天来上班穿的衣裳都挺好的,还有她说话办事,让人误以为是城里人,之前刘秋眉说的时候,她也没反驳,默认了。 所以整个食堂的人都知道赵玉兰是个地道的城里人。 “昨天来的……” 再婚[七零] 第7节 赵玉兰把自从婆婆来了后,家里发生的那些事,捡了些说给刘秋眉听。 中午周向北也不回家吃饭,因为上班的地方毛巾厂离住的地方有些远,要是能有辆自行车,其实还行,但家里这些年没有攒下来啥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工友买。 他吃饭也是在食堂吃,他们食堂是一个月交一次伙食费,赵玉兰每到月底给他一次钱,多一分都不给,之前他想过中午不吃饭把钱省下来寄到老家,可那伙食费,就算他一个月不吃饭,才有两块钱。 “老周,还吃三等伙食哪,你回家也和你家玉兰说说,你个大男人,总吃这些差的咋行啊?” 周向北的工友老马拿着饭盒坐在了他的对面,他看了一眼对方饭盒里的二等伙食,然后往嘴里扒拉了一口寡淡无味的豆面条。 老马把自己碗里的豆腐炒白菜往周向北的饭盒里夹,周向北连忙绊住了他的筷子不让他再夹了, “总吃你的,挺不好意思的,你自己吃吧。” “咱俩还谁跟谁啊……也不是我说你家玉兰,咱厂子里这二等伙食不就比三等伙食贵那两块钱吗?” 厂子里旁人不知道,可老马因为和周向北关系好,所以对她们两口子的事,知道的一清二楚,包括周向北把每个月工资都上交这事。 “你小声点。” 周向北往四周瞅了瞅,就怕旁人知道他怕媳妇,工资被媳妇管这事,他是个男人,说到底还是要面子的。 第8章 “你娘她们来了,明个刚好休息,正好带着婶子还有叔去逛逛,你也是,在海城这当了这么多年的工人了,这还是你爹和你娘他们第一次过来吧?” 老马说的周向北心里挺难受的,按理说,他早就应该把爹娘接过来住住。 “对了,你那个大闺女对你啥态度啊?你们俩把她扔在乡下这么多年,换做是我,我都不认你们。” 说实话,老马其实挺羡慕周向北的,有这么多的闺女,不像他,家里的媳妇给他生了仨小子,吓死个人,现在一个个壮的跟个小牛犊子似的,吃的比他这个当爹的都多,等这仨货再大点,非要把他吃干了不可。 “昨个到现在,没有叫我一声爸,也没有叫她一声妈。” 周向北叹了一口气。 “活该,谁让你当年扔人家。” 这事要是搁在他老马身上,早就把闺女接回来了,总扔在乡下,算咋回事嘛。 太阳刚下山,王翠芬就开始忙活起来了,整个大杂院飘着一股子诱人的香味,是王翠芬正在炉灶上煎腊咸鱼,煎鱼的油还是她朝秦嫂子借的半碗。 这腊咸鱼是去年的时候老二在夜里背着人偷偷摸的,过年的时候,她们没舍得吃,想着这次进城送孙女上学,就给带过来了。 三斤多重的草鱼一晒,那肉都成干了,是布满油脂的蜡黄色,鱼下锅前,提前用葱,蒜,辣椒炝了锅。 “周大娘,做啥好吃的哪?咋这么香……” 在院子里淘菜的张大姐,抬头往上边看,没到一天的时间,王翠芬就和整个大杂院里的人都混熟了,刚刚辣椒借的是隔壁小陈的,盐借的是宋妹子的。 “煎的我从老家带过来的鱼,待会做好了,过来吃呀。” 王翠芬身上系着围巾,手上拿着锅铲,往外探着头,爽朗的招呼着张大姐。 “行。” 张大姐和上面的王翠芬说着话,她是真心觉得赵玉兰这个婆婆好,中午的时候,张大姐还非要拉着王翠芬去她家吃饭,王翠芬说啥也不愿意去,最后她硬是塞给她一把韭菜。 这人和人啊,就是讲究一个眼缘,不在时间的长短,她搬来这三四年了,和赵玉兰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关系也说不上多坏,但短短的一上午,她和王翠芬之间的关系和友谊就超过了和赵玉兰的。 下午的时候,王翠芬还把从老家带来的酱豆给张大姐挖了一碗。 猫蛋正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任由身后的周老抠给她编辫子,她从小头上扎的辫子都是她爷周老抠给编的,她刚刚不让他编,他还和她急。 周老抠别看是个老头子,可心灵手巧着哪,先把头发一分为二,其中一边把头发拢的高高的用红绳子给绑住,然后再往下编辫子,他粗糙的手穿梭在孙女的头发间,没一会儿就给编好了。 周老抠给孙女编的辫子,好看的紧,有的时候,还把它挽起来,弄成其他样式的,村子里和猫蛋同龄的都很羡慕她有这样会编辫子的爷爷。 “好了,等爷爷走后,想给咱猫蛋编都编不成了。” 周老抠舍不得养大的孙女,一想到往后见不着她了,心就揪的慌。 “你走我也走,我要跟着你们。” “说啥傻话哪,跟着爷回老家,你上学咋整? 上学那可是人一辈子的大事,咱们猫蛋啊,只有上了学,才能有出息,有了出息后,给爷爷盖个大房子,咱再养上成群的鸡啊,猪啊啥的,往后我和你奶尽享咱猫蛋的福了。” 猫蛋见她爷没有动要把她带回老家的念头,不说话了,不过不急,短时间内他们是不会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这的。 屋里。 “姐,我刚刚出去看了,她在煎鱼,咱晚上有鱼吃了……” 周卫丽和周卫东趴在床边上,和床上的周卫红正小声说着话。 “真香啊。” 周卫东闻着这味,肚子忍不住咕咕叫了起来,他们中午见他们不让二姐吃饭,他和三姐也不吃,像是一种抗议,下午刚过一半的时候,他们俩就后悔了。 周卫红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心里盼着天快黑,只要天一黑就能开饭了,就能吃上香喷喷的鱼了。 “那个老头还给那个猫蛋大姐编辫子,编的比妈编的还好看哪。” “你叫谁大姐哪?在咱家,我才是你们的大姐,听明白没? 还有,你们忘记咱妈是咋交代咱的吗?当着他们的面,要叫他们爷,奶。” “我没有当着他们的面叫啊,大姐你不是也没叫吗?早上还挨了打。” 周卫丽忍不住撅起了嘴。 “你再说,我让妈回来揍你。” 周卫红有些恼羞成怒了,让妹妹去外面看看,看看她妈回来没。 赵玉兰一回来,就被大杂院里的人用异样的目光注视着,她停下了步子,扭头看向她们。 “玉兰回来了呀……” 张大姐倚在门框上,和秦嫂子她们原本正嘀嘀咕咕的说着啥,见她回来了,立马闭上了嘴,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瞅着她。 “回来了,你们在这说话哪,我先回家了。” 赵玉兰和她们打完招呼后,就上了楼梯,见到小闺女在这等着她哪,她压下了心中的怪异,扭头又看了一眼张大姐她们,刚好和秦嫂子的窥视的目光对上,两人都是尴尬的笑了笑。 “娘,你怎么不歇着,让我回来做饭啊?” 赵玉兰把包给闺女,让她拿回屋里,来到婆婆王翠芬面前,示好的想从她手里接过锅铲,可王翠芬把锅铲拿走,压根不接受她的示好, “哼,还等你做饭,等你做饭,我们都要饿死,我问你,你是咋过日子的,家里要啥啥没有,就连油都是我朝人家借的,家里的油票哪去了?想去买油都没法子买。” “这个月的油吃完了,娘,要不等明天我找人先借张油票,去买点油回来?” 赵玉兰不敢让婆婆知道她把家里的油票买成了油让她大姐带走的事。 “吃完了?你们难不成是喝油吗?把猫蛋的那一份也给喝了?我看不是喝了吧,是不是被家里的大耗子给偷走了?” 王翠芬见她不肯说实话,气的牙痒痒的慌。 “娘,卫红她们嫌我炒菜不香,老是让我给她们炸馒头片,油用的太快了。” 赵玉兰正说着哪,周向北回来了,从她旁边过,就像是没瞅见她这个大活人似的。 “娘,我还没走到门口,就闻见你炖鱼的这香味了。” “上了一天班,累坏了吧,娘还往里面放了你爱吃的粉条子,快开饭了,你帮我把蒸好的槐花拿进屋里。” “行。” 周向北端着那满满一盆子的玉米面蒸槐花进了屋里。 站在一旁自讨没趣,无人搭理的赵玉兰尴尬的不行。 等王翠芬用蒜泥还有盐把蒸槐花拌好,就开饭了。 “儿啊,你以前最爱吃蒸槐花,每次蒸都能吃上满满三大碗,这些是我专门给你带的,这下好好吃。” 王翠芬一边说,一边用筷子给周向北夹了满满一大碗的蒸槐花。 “娘,我做梦都想吃这个,城里啥都好,就是没有咱村里的槐花吃。” 周向北接了过来,迫不及待的往嘴里扒拉了一大口。 “慢点吃,这还有哪。” 周卫红她们仨眼睛死死的盯着桌子中间那盆炖鱼,压根没发现,王翠芬只给她们盛了小半碗的蒸菜,轮到赵玉兰,直接给她两个窝窝头,还是她们坐火车吃剩下的,王翠芬在家的时候做的多。 赵玉兰委屈的看了一眼旁边的丈夫周向北,周向北光顾着往嘴里扒饭那,压根没注意她。 “你看他看啥?这窝窝头多好啊,吃吧。” 王翠芬放下猫蛋的碗,瞪了一眼赵玉兰,有窝窝头吃就不错了,按理说,应该啥也不给她吃。 行,不让她吃蒸槐花,那她吃菜总行了吧,她的筷子刚夹到一块鱼肉,就被王翠芬用筷子打掉,并挑开了她的筷子。 行,不让她吃炖鱼,她吃粉条子,王翠芬照样又把她的筷子给拨开了。 “老大,这鱼肉还有粉条子是妈专门给你炖的,你多吃点。” 王翠芬夹了一大块鱼,放到了周向北的碗里。 周卫红她们看了她们的妈赵玉兰,又瞅了瞅王翠芬,都不敢动筷子。 王翠芬满意的点了点头,往她们碗里,一人抄了一筷子粉条子。 “吃吧,这粉条子和鱼肉一个味,你们还小,不能吃鱼,容易卡嗓子,这鱼让你爸和你们的大姐吃,她们大了。” 说完,就不管儿媳妇赵玉兰了。 赵玉兰愣了好半天,才把筷子伸向那碗咸菜。 “猫蛋啊,你多吃点,最近都瘦了。” 王翠芬往孙女猫蛋碗里夹了好几块鱼肉。 赵玉兰瞅着对面猫蛋碗里堆的高高的鱼肉,再看看旁边卫红卫东他们碗里只有几根粉条子,气的肚子疼,不让她吃就算了,可卫红卫东卫丽是她的亲孙女,亲孙子,她却这样差别对待。 周向北瞅了一眼他娘,想把自己碗里的鱼肉夹给眼巴巴望着猫蛋吃鱼肉的闺女儿子们,鱼肉夹到半道,王翠芬咳嗽一声,吓的他又把鱼肉缩回去了。 “你吃你的,管他们干啥,他们碗里有,吃粉条是一样的,这粉条娘炖的烂糊,吃着比鱼肉都香。” 王翠芬说着,又往儿子碗里夹了一块鱼肉,儿子每天上班,肯定吃的不好,这脸色蜡黄蜡黄的。 再婚[七零] 第8节 赵玉兰听到婆婆这番话,狠狠的咬了一口手里的窝窝头,又夹了一筷子咸菜。 “老大媳妇,这咸菜要是按你这个吃法,多少够吃的啊?” 周老抠不满的看着老大媳妇赵玉兰一筷子又一筷子的夹碗里的咸菜。 “爹,我……” 不让吃蒸菜,不让吃鱼,不让吃粉条子,现在连她多夹一筷子咸菜都要说,赵玉兰气的身子发颤。 “我和你说,就这么一根咸菜丝,就能就一个窝窝头了,像你那样败家的吃法,家里有一屋子的咸菜也不够你造的。” 周老抠用筷子夹起一根咸菜丝,说着老大媳妇。 “爹,这咸菜又不值啥钱,吃没了再腌不就行了吗?以前我没和卫红她爸结婚的时候,在我娘家,咸菜都是随便吃。” 赵玉兰忍不住顶了一句。 “怪不得你娘家那么穷,看来都是被你们吃穷的,吃穷你娘家不算,嫁给老大了,把这个家又给吃穷了。 老大媳妇,我问你,这些年,我儿子挣的钱哪去了? 家里的票证咋也对不上数,我可打听了,你没有城市户口,领不到粮票啥的,只有我儿子还有这四个娃有,每个月能领不少的鸡蛋票,还有油票啥的,为啥这个月才过去这么几天,这些票证就不见了?” 周老抠用手拍着桌子,脸色阴的能滴水。 第9章 “爹,卫红他爸一个月才挣二十几块钱,我们又租赁房子,又吃喝拉撒的,处处都要钱。 你没在城里住过,你不知道,城里的花销大着哪,虽说公家给发粮票啥的,但拿着粮票去买粮食,还要再出钱。 我和他还有三个娃要养,卫红又上学,钱压根就存不住,甚至有时候都不够花,还要问人家借。” 赵玉兰向公公卖着惨,话里竟然还嫌弃周向北一个月挣的工资低,要知道周向北是毛巾厂的技术工,一个月能拿二十八块钱哪,还有逢年过节厂子里给发些粮票和钱啥的。 “还有票证,家里以前票证不够用的时候,借了人家的,这个月一半还人家了,一半进了你孙子孙女的肚子。” 周老抠见这个老大媳妇不仅不老实还这样谎话连篇,抄起手中的烟杆朝她砸了过去。 “哎呦……” 赵玉兰痛呼一声,捂着头,坐在她旁边的周卫红她们,吓得纷纷围了上来。 “妈……” “到现在还骗我们? 我告诉你,你把我儿子挣的钱,还有那些票证,拿给你娘家,你大姐的事,我们全知道了。 一个女的,把着丈夫的钱,要是能好好操持这个家,我也就不说啥了,可你瞅瞅你干的叫啥事,把家里掏空去填你娘家,你真是你爹娘的好闺女啊。 你们吃的这些票证,里面有一份是猫蛋的,这些年,没见你给她寄一分钱,寄一根布毛,把她给忘的干干净净,倒是把娘家的那些人放在心尖尖上。” 周老抠站起来,指着她的鼻子骂。 “那是我爹娘,他们把我养这么大不容易,我孝顺孝顺他们咋了,还有我大姐,她日子过的难,姐妹中,就数我过的好点,我不帮她谁帮她?我要是不帮她,那不就是薄情寡义吗? 还有她,她跟着你们又饿不着,又冻不着,你儿子要是能多挣点钱,我何尝不想给她寄钱。” 赵玉兰抹了一把脸上了的泪,一边哭,一边抱怨着。 “你拿我儿子挣的钱去孝顺他们,真是好算计啊,我自己儿子挣的钱,不孝顺自己的亲生爹娘,去孝顺外人。” 周老抠被气笑了。 赵玉兰半天不啃声,低着头,突然说了一句, “我和他结婚了,成了一家子,他的钱就是这个家的钱,我孝顺我爹娘反正就是应该的。” “真是看不出来啊,当年你刚进我家门的时候咋不见你这样硬气,你是不是以为给我们周家生了个孙子,就了不得了啊?” 王翠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目光仿佛蝎子的尾巴似的瞅着赵玉兰, “儿子,明个你和她去把婚给我离了,就照你这条件,啥样的找不到,既然她这样有本事,有能耐,让她再寻一个比你强的,工资挣的比你多的,她这样的媳妇,咱家要不起,也高攀不上。” “离婚前,说啥也要把那些给出去的钱和东西要回来才行,那是咱家的。” 周老抠又补了一句。 “当年给她家那三百块钱的彩礼,咱就不要了,我这个人最认一个理字,当初你家张口要三百块钱的彩礼,搁到现在,这三百块钱都能娶三个媳妇了,我家当时见你们家过的实在难,就给了。 我儿子长的好,要个又个,要样有样,还有文化,又是厂子里的技术员,当初比你强,比你好的姑娘多的是,我儿子娶了你这个大字不识一个的。 结婚那天,你就穿了一身衣裳来我家,那衣裳还是我家出钱给你买的。 在老家没几天,就让你跟着我儿子来城里享福了,你说说,你还有啥不知足的,谁家媳妇像你这样,当初我们不嫌弃你和你那个娘家,你过了几天舒坦日子,把良心喂给狗吃了。” 王翠芬嗓门大,外面的人听的一清二楚的,她说的赵玉兰的脸色煞白。 周卫红听到这个坏婆子让她爸不要她妈了,她顿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老三老四见她哭了,也跟着哭。 屋里都这个样子了,坐在桌子旁的猫蛋还有闲心继续吃饭,赵玉兰之所以敢这样硬气,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她最近也上班挣钱了,猫蛋记的不错的话,赵玉兰这个工作上不长就被人给顶掉了。 “老大,你给个话,这婚你明天离不离?” 周老抠逼着儿子表态。 赵玉兰紧紧的看着周向北,她给他生了儿子闺女,他怎么能和她离婚,不要她。 周向北为难极了,如果离婚,孩子们就没妈了……如果今个他不表态,伤了爹娘的心,本来他就已经够不孝的了,最后,他还是点了点头。 周老抠和王翠芬露出欣慰的神情,赵玉兰感觉整个天要塌了似的,眼前一阵发黑。 晚上,等王翠芬他们都回屋睡觉去了的时候,赵玉兰抱着她那仨个孩子,哭的哽咽的不行,她从来没有想过和周向北离婚,再找一个,因为她知道,她压根找不到比周向北好的男人。 和她一个娘,一个爹生的大姐,嫁给了村里一个种地的,姐夫还总对她动手,不仅不挣钱,还朝她大姐要钱花。 她三妹嫁的也是种地的,天天在乡下填不饱肚子。 用她娘的话说,她这是走了狗屎运才嫁给了技术工人的周向北,她大姐和三妹没少眼馋她的好运道。 任她和孩子在屋里怎么哭,那个周向北都不进屋来看看,这次他怕是真听他爹娘的话,铁了心要和她离婚了。 她让卫红她们出去,找她们的爹哭,去求她们的爹不要和她离婚,周卫红乖乖照做。 “爸,你别不要我妈,我不想没有妈……我叫她奶,叫他爷,我听话,你别和我妈离婚……” 周卫红嘴上这样说,可心里恨死了她口中的爷奶,因为是他们让她爸不要她妈的。 “卫红,这是大人的事,你们小孩子不懂,快别哭了,带着你老三老四睡觉去吧。” 周向北不知道要和闺女咋说,因为她太小了,这里面的事她不懂。 半夜的时候,赵玉兰见孩子睡着了,轻手轻脚的打开门,来到客厅,坐在了周向北身边,声音沙哑, “向北哥,你真要和我离婚吗?” 在地上打地铺的周向北,压根就没睡着,也睡不着,在她刚刚开门的时候,他就听到动静了。 听到这句“向北哥”,周向北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声向北哥,他只有在刚结婚那段时间能听到,后面她怀生下老三老四后,就对他颐指气使的。 从前那样温柔的人再也不见了。 “我爹娘生养我一场,我不能伤他们的心。” 周向北嗡里嗡气的说道。 “你不能伤他们的心,就能这样伤我的心吗?我连儿子都给你生了,你说不要我就不要我?” 赵玉兰哭的连鼻涕都出来了,她说啥都不能和他离婚,离了之后,叫她咋活啊,她爹娘脸上也没光,难道要让她像大姐和三妹那样,找个庄稼人过日子吗? 她已经吃不了苦,也不想吃苦了,让她回乡下种地,和那种男的过日子,还不如死了算了。 此时此刻,她才感到真正的害怕和后悔。 屋里的猫蛋一直没睡,她睁着俩大眼珠子,听着客厅传来的赵玉兰的哀求声,心情很复杂,这个时候的赵玉兰还没有上辈子那么可怕,她曾经逼的她爸周向北崩溃大哭,甚至拿头撞墙。 一个大男人被她逼到那种份上,也是一种本事,她让他除了挣钱外,啥也不许干,还整天嫌弃他没本事,不如这个,比不上那个,是个窝囊废,他半辈子都活在她的淫威下。 在她从家里跑出来,想坐火车去乡下插队的时候,蹲在门口的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皱巴巴的票子,总共是十三块七毛八分钱。 他让她走了就别回这个家了,在外面好好生活……那是她回到那个家十一年里,他最像父亲的一次。 第二天一早,赵玉兰就把早饭给做好了,看到王翠芬从屋里出来,她立马迎了上去,仿佛小媳妇似的, “娘,你起来了,我饭做好了。” “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不让老大和你离婚了,哼。” 王翠芬知道她怕了,知道怕才好。 “娘,我错了,这次我真知道错了,你别让他和我离婚…… 卫红卫东他们还那么小,他们离不开我啊,娘……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我保证,再也不把家里的钱往娘家拿了,再也不给大姐东西了,我往后也不把着向北的钱了……” 赵玉兰求着王翠芬,就差给她跪下了,可王翠芬还是一个正眼都不给她。 她见求婆婆没用,见公公周老抠出来了,就求周老抠,声泪俱下的,连连保证着, “以后我会好好过日子的,按爹您教的那样,咸菜不多吃,不败家……爹,你和娘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就看在我给老周家生了三个闺女,一个儿子的份上。” 赵玉兰知道这老两口最疼大闺女猫蛋,就拿猫蛋说事, “猫蛋才六岁啊,我舍不得猫蛋……以前是实在没法子才把她放在乡下老家的,眼瞅着猫蛋刚回到我身边,我和她,母女俩还没说啥话哪,她就要没有妈了。 猫蛋啊,我苦命的闺女,这几年,我想你想的晚上都睡不着。 这终于团聚了,你爹又要和我离婚……呜呜呜……” “你还好意思说,猫蛋有你这个娘,和没有一样。” 周老抠指着孙女对赵玉兰说道。 猫蛋瞅着双眼哭的红肿的仿佛核桃似的赵玉兰,真是想不到这个赵玉兰还能有这一天,她在她印象中,似乎从来没有这样狼狈过,她在外面永远是个体面人,在家里啥丑态都显露出来了。 赵玉兰见周老抠和王翠芬无动于衷,甚至给他们跪了下来,当着猫蛋的面。 周向北和赵玉兰的房间门打开了一条缝,从里面露出一双怨毒的眼睛,那是周卫红的,小小年纪的她,看到自己的亲妈跪在地上求她爷爷和奶奶,她的手紧紧的攒成了拳头。 她不明白,这明明是她的家,这俩人为啥要从乡下跑过来,欺负她和她妈,还是在她家里。 而她爸却向着他们,不向着她和她妈,甚至听他们的话,不要她妈了…… 再婚[七零] 第9节 周向北是个软弱的人,他心乱如麻的躲在外面连家都不敢回,他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离婚,昨天晚上她哭的那样可怜,还向他保证以后再也不那样了,会改。 第10章 早饭赵玉兰用白面蒸了一篦子包子,韭菜豆腐泡馅的,韭菜是昨个张大姐给王翠芬的,王翠芬放在了橱柜里。 豆腐泡是前几天赵玉兰拿着这个月发的豆腐泡票买的,原本准备再给她爹娘一人扯一块布,一起寄回家去,她布还没扯,王翠芬和周老抠就带着猫蛋过来了。 赵玉兰切菜的时候,不敢发出声响,刀落在菜板上几乎没声音,就怕打扰到王翠芬她们睡觉,那馅她还专门用热油泼了一下,放了盐和胡椒粉,还没吃,闻着就够香的了,锅里熬的红枣小米粥。 此时的饭桌上,坐着抽抽噎噎的赵玉兰,王翠芬把包子塞进孙女的手里, “猫蛋,吃,这可是用你的粮票买的,你的粮票被她又吃又偷的,今天也该轮到你尝尝自己的粮票买来的粮食是啥味了。” 王翠芬和人置气,但从不和粮食置气,再说了,她们吃的也不是她赵玉兰的,她赵玉兰连个城市户口都没有,这些年吃的都是她儿子和孙女的。 “看这白面造的,这要糟蹋多少白面啊,就像这包子,包两三个就得了,这蒸一大锅,哼,还说不败家了,我看你是一点都没有把我的话听见去,压根你就不是会过日子的人。” 周老抠心疼的看着桌上馍筐里那满满当当的白面包子,她刚刚和他认错,说的那些话全是放屁的,啥好好过日子,啥省着吃……瞧瞧这熬的粥,这么稠,要放多少小米啊。 这真是把一个月都吃不完的小米,一顿就给嚯嚯了。 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的赵玉兰,用袖子擦了一把泪,低声下气的解释道, “爹,这些都是做给你们和娃吃的,我不吃,我寻思着,你和娘在乡下几个月也难吃上一次白面,就把家里的白面拿出来给你们包了包子。 我知道错了,我下次再包就包两三个。” “还有下次?这包子能是常吃的吗?又费白面又费菜的,败家玩意。” 叫周老抠说,这包子一年吃一次就得了,哪能经常吃,都把嘴给养刁了。 赵玉兰被骂的,连个屁都不敢放,低着头只顾抹泪,王翠芬和周老抠不松口,她就一直胆战心惊着,就怕周向北从外面回来,这俩人让他去和她离婚。 她此时无比盼着周向北别回来,昨晚她低三下四求了他一个晚上,他都不给她一个准话。 “老大咋还不回来?” 王翠芬往门口瞅了好几眼,收回目光的时候斜了一眼赵玉兰,赵玉兰听到王翠芬这话,顿时哭出声来了。 旁边的周卫红拿着这样香的包子,见她妈哭成这样,压根吃不下去,年纪小点的周卫丽和周卫东就不一样了,抱着包子,啃的喷香。 猫蛋吃着包子,咬着切的细细的咸菜丝,瞅着赵玉兰哭,她越哭,她越有胃口。 周向北一连两天没有回家,赵玉兰红肿着眼,去食堂请了几天假,这两天,争着抢着干各种事,来讨好王翠芬和周老抠。 甚至对猫蛋,态度也好的不行。 更是趁王翠芬在院子里和人拉呱,周老抠也不在家里,一把把猫蛋拉进她的屋里,从里面插上了门,猫蛋扯着嗓子就要喊,被这几天担惊受怕,有点走投无路的赵玉兰一把捂住了嘴, “猫蛋,娘的好闺女,别喊……娘求你了,看这是啥。” 赵玉兰把她抵在墙上,一手捂着她的嘴,一手从口袋里摸出三个大白兔奶糖来。 “这是上海那边的大白兔奶糖,又香又甜,你肯定没吃过,这是娘专门给你买的,卫红他们仨都没有给,就给你了。 娘松手,你别喊。” 赵玉兰见她不挣扎了,试探性的松开了捂着她嘴的手。 猫蛋冷眼看着面前这个满是讨好她的脸,还有送到她面前的奶糖,真是想不到上辈子对她非打即骂,态度嚣张的赵玉兰,会对她露出这样的神情,她忍不住想起了上辈子的某一天, “你个死丫头片子,敢偷我的钱,真是长能耐了……” 学着人家烫了时髦发型的赵玉兰,穿着周向北半个月工资买来的布拉吉,抓起桌子上用完的桂花味头油的玻璃瓶子想也不想的就猫蛋的脸上砸了过去。 猫蛋也就是周文的额头被砸的鲜血直流,她怎么捂也捂不住,没一会脸上满是血,赵玉兰有些愕然,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去外面抓了一把炉子里的煤渣,往她头上随便糊了糊,就把她关在了屋里,出去后,还在院子里和人说, “早知道我就不应该把她放在乡下,都被教坏了,现在都敢偷家里的钱了,这都怪我,我教也教了,可她一点都不改……” “跟着啥人学啥人,你公公婆婆那个样,周文从小是她们给带大的,这咋能怪你啊。 看你养出来的卫红,也就比她小一岁吧,回回成绩都考班里的第一名,你说周文还是当姐姐的哪,成绩回回倒数,也多亏摊上你这样一个好娘,这要放在旁人身上,早就不让她上这个学了,白瞎钱。” “就是,反正你教也教了,管也管了,她还不学好,真是对不起你这个娘,这要是搁到我身上,早就拿条子抽了,这闺女算是歪了。” …… 被关在屋里的周文,额头上的血把煤炭灰都给打湿了,整个脸上,又红又黑……被染黑的血,顺着她的脸颊滴在了地上。 她听着外面对她的议论声,她没有拿赵玉兰的钱。 诬陷她偷钱的周卫红站在门外,她那得意洋洋的声音传了进来, “周文,咱妈最疼的就是我,所以你最好识相点,要是让我发现,你再勾引他,我就还让咱妈打你。” 后来,她头上一直有了一块丑陋的疤痕,藏在她的头发下面。 她曾经以为赵玉兰不知道那钱是周卫红偷的,可有次她放学回来,听到了赵玉兰逼问周卫红她拿走的十块钱都花在哪了。 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赵玉兰什么都清楚。 第11章 “我才不要吃你的糖,你早就不要我了,你不是我娘。” 猫蛋把她手中的大白兔奶糖打掉,红着眼圈,瞪着她。 赵玉兰一把把她抱在了怀里,哭诉着, “闺女,闺女,都是娘不好,都是娘的错,娘没有不要你,当年你爹把你抱走后,你娘我眼睛都快哭瞎了。 娘这些年没有去看过你,是怕看到你心里难受,自打你回家,你不知道娘多想抱抱你,多想和你说说话,多想晚上搂着你睡觉…… 可娘不敢,娘更不知道该咋面对你,娘愧对你,这些年你知道娘有多想你吗,娘隔三差五的就总梦到你,天天想着你长多高了,你爷奶,婶子二叔他们对你好不好啥的。” 赵玉兰哭的梨花带雨的,紧紧的抱着猫蛋, “闺女啊,你打娘,骂娘都行,可就是别不认娘啊,你不认娘,这是拿刀子捅你娘我的心窝子啊……你们姊妹四个,我最惦记,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被赵玉兰抱着的猫蛋,听到赵玉兰这些昧着良心说的话,这要是搁到上辈子,她肯定就心软的相信了她的这番恶心人的话。 “你真的没有不要我?” 赵玉兰听到猫蛋这样问,这个刚刚还敌视她的大闺女现在对她的语气也软和下来了,声音里带着一股子浓浓的委屈和倔强,赵玉兰更加的情真意切起来, “闺女,娘的心肝肉啊。 我当年怀你的时候,营养不良,你刚生出来,病歪歪的,别人都说养不活,还是你姥娘去找神婆算了算,说你是童子转世,命弱,活不成,要想活下只能把你送到老家,老家你爷你奶他们年纪大,命硬,能拴住你的命,让脏东西带不走你。 我是没法子了,这才试一试,这样做都是为了你好。 那神婆还说了,说六岁之前不能把你接回来,否则对你不好,这些年我一直忍着。 娘从没有不要你……” “娘……” 猫蛋这声娘叫的,带着泪腔,像是哭了似的……赵玉兰听到这声娘,心里高兴的的很。 “猫蛋啊,娘的好闺女,你终于喊我娘了……咱娘俩以后再也不分开了,娘盼了你整整这么多年啊。” 娃就是娃,年纪小,更何况这么多年没见过她这个娘,她之前不搭理她,是因为心里记恨着当年她不要她的事,这恰恰说明了这个大闺女心里有她这个娘,所以才会那样在意。 她随便哄哄,解释解释,她就原谅她这个娘了。 只要大闺女认她这个娘,她就不信,王翠芬和周老抠还会让他们的儿子和她离婚,到时候再不济让猫蛋去求求他们,她是他们养大的,猫蛋肯求他们,比啥都好使。 “闺女啊,神婆给你算命的这事连你奶你爸都不知道,我一直瞒着他们。 神婆说了,这件事不能让他们知道,他们知道了就会有小鬼来锁你的命的,所以你可千万别和他们说,这件事只能你自己知道。” 赵玉兰以为六岁的娃不懂啥,尤其是猫蛋在村子里长大,那个地方本就信这种东西,所以她这样说,不怕猫蛋不相信,但怕王翠芬和周向北知道后,会揭穿她。 “娘,你放心,我肯定不和爷爷奶奶她们说。” 猫蛋轻声缓语的保证道,赵玉兰抱着她,看不到她脸上那诡异的神情。 “真不愧是娘的好闺女,就是比卫红她们懂事听话。” 赵玉兰把猫蛋从怀里推开的时候,猫蛋脸上的神色已经恢复正常了。 “我记得家里还有芝麻大饼哪,你在这等着,娘去外面找找,那芝麻大饼可好吃了……” 等赵玉兰出去后,猫蛋面无表情的用手拍了拍身上的衣裳,仿佛脏了似的。 …… “孙大姐,怎么是你啊?” 在厂子里正上班的周向北刚刚听徒弟小刘说有人找他,他当时心一沉,以为是他爹娘见他不回家找到这来了,让他回去和赵玉兰离婚哪。 从车间最里面到外面,不怎么长的路,硬是被他磨磨蹭蹭的走了好些分钟,谁知道找他的人竟然是街道的干事孙大姐。 “不是我,还能是谁?” 孙大姐见周向北眼下发青,无精打采的样子,心里就有数了,把他拉到了一旁,低声说道, “我都听玉兰和我说了,你爹娘让你和玉兰离婚,你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 周向北把头上蓝色的帽子摘了下来,他此时上班身上穿的是和其他工人一样藏蓝色的工服,上面还蹭的都是黑乎乎的机油,这些天他一直挤在工友的宿舍里,晚上成宿成宿的睡不着。 “是她让你来的?” 这个孙大姐平时和赵玉兰关系好的没话说。 “不是玉兰让我来的,是我自己要来的,玉兰把啥事都和我说了,不就是她给自己的娘家,还有她大姐,拿了点家里的钱和东西吗? 这有啥啊,她爹娘把她一把屎一把尿的养那么大,还没享上闺女的福哪,就嫁到你家,给你洗衣裳做饭生孩子,尽伺候你了。 虽说前几年她没个工作,都靠你的工资,可你是个大男人啊,那养媳妇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这搁到以前,那谁家媳妇出去干活挣钱,这家的男人会被人在背后指点,耻笑的,会说这个媳妇的男人没本事,不争气,赚的钱养不住家,才会让自己的媳妇出去。 现在多好啊,新社会了,男女都能出去上班挣钱养家,话是这样说,可养家毕竟都是你们男人的事。 你看玉兰多体贴你,知道你工资养不住家,还找了一个食堂的工作去上班,补贴家用,你上哪找这样好的女人啊。 再婚[七零] 第10节 她拿家里的钱和东西,给她爹娘,这是孝顺,见到自己的大姐日子过不下去,拉一把,这是心眼好,仁义。 叫我说,玉兰是个知道心疼人,孝顺,心眼好的,人还勤奋,你看把你那个家给你操持的多好啊,还给你生了仨闺女,一个儿子,你打着灯笼上哪找这样好的人啊。 你要是真和她离婚,老周,那你就是把一块金疙瘩从你家扔了出去。” 孙大姐苦口婆心的说着周向北。 “孙大姐……” 周向北不知道要咋说。 “我知道,让你和玉兰去离婚,那是你爹娘的意思,老周啊,你都是四个孩子的爹了,不能啥都听你爹娘的,他们说的对,咱就听,说的错,你说咱为啥听啊?这不是愚孝吗? 更何况,你爹娘他们一辈子都在乡下,也不是我看不起乡下人啥的,他们都是老封建,最爱拿自己那套来要求儿媳妇,恨不得把儿媳妇磋磨死才高兴。 我这样说,你也甭不高兴,你孙大姐我说的是实话,你爹娘也是,都那么一把年纪了,不好好在乡下呆着种地,跑到城里来,逼儿子和儿媳妇离婚,这不缺德吗?” 周向北听到孙大姐这样说他爹娘,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孙大姐,你别说了,我爹娘这样做也是为我好。” “啥为你好?为你好就不应该逼着你,让你和玉兰离婚,玉兰这样好的媳妇,嫁到你们老周家,那是你们祖上积德了。 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你爹娘没进城之前,你和玉兰俩人的关系不挺好的吗,你们可是咱这一片的模范夫妻。 可你爹娘来了后,看把玉兰欺负成啥样了,那天玉兰去我家找我,我看到她那样,都吓一跳,眼睛哭的肿的没法看。 叫我说,你赶快把你爹娘送走,省的她们在这破坏你们的夫妻关系,还有家庭,你家的卫红那三个孩子,多懂事,多讨人喜欢啊,你要是和玉兰离婚,你这个好家就毁了。” 孙大姐从毛巾厂离开后,就去莲花胡同了,周向北他们住的那个大杂院就在莲花胡同里。 第12章 大杂院。 秦嫂子手里正剥着葱,和张美娟她们小声说着什么,一抬头见赵玉兰端着脏衣裳下来了,连忙撞了撞还在继续说的张美娟,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往她身后的水龙头那看。 张美娟顺着秦嫂子的目光扭头看去, “是玉兰哪,你今个咋没去上班啊? 张美娟明知故问,周围的几个婶子大姐都看向要被老周踹了的赵玉兰。 “我身子不舒坦,请了几天假。” 赵玉兰心知这几个人都在看她的笑话,她脸上还是牵强的扯出一抹笑来。 拧开水龙头,哗哗的水声响了起来,拿肥皂擦了擦铁盆里的衣裳,怕这些人再继续问,连忙低下头搓起了衣裳。 可张美娟她们,才不肯这样放过她。 “哎,玉兰啊,这几天怎么不见你家老周啊,那天晚上听到你家像是吵架的声音,你和老周可是咱这的模范夫妻,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你俩红过脸,该不会是你们吵架了吧?” “……就是拌了几句嘴。” 赵玉兰磨磨唧唧的蹦出来一句这。 “不对,要是只是拌几句嘴,我咋听周婶子说你们要离婚了啊?” 说这话的是秦嫂子,平时她没少受赵玉兰的气,就连她丈夫都天天拿她和这个赵玉兰比,嫌弃她没有这个赵玉兰身段好,没有她说话声音好听,没有她会打扮,没有她有文化。 啥狗屁文化,这个赵玉兰和她秦银环一样,都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大文盲。 那天她听赵玉兰的婆婆周婶子说那个赵玉兰一天学都没上过,她回家后,激动的一晚上都没睡着,等她男人第二天从厂子里回来后,她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和他说那个赵玉兰和她一样是个大文盲。 她男人起初还不信,后面她要拉着他去找周婶子,他这才相信了一点,这个狗东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一直睡不着,她心里爽快极了,她老早就知道,她男人对那个赵玉兰有那个意思。 整天在家除了嫌弃她,埋汰她,就不会干别的了,处处拿她和赵玉兰比,还说赵玉兰做饭好吃,她看不是赵玉兰做饭好吃,是那赵玉兰做一锅屎,他都说好吃。 每次在大杂院里碰到人家,和人家说话的那声音温柔的不行,真是想起来就恶心死个人,她和他结婚这么多年,一个被窝里睡觉,他从来没有用那样的腔调和她说过话。 这个赵玉兰平日里总端着,她和她说话,她好像从没有正眼看过她,就好像瞧不起她似的,明明她和她都是打乡下来的,不就她爹是村长,她上过学吗? 和她一样都是村姑,原本她最稀罕上过学的人,总想和她亲近,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她的冷屁股,后面见她不爱搭理她,她也就咂摸出味来了,也就不去贴了。 谁能想到,她爹压根不是村长,她也没上过学,这个赵玉兰啊赵玉兰,这几年,把她们都给骗了,她和她一样,都是不认识字的村姑。 真想不明白,这个赵玉兰有啥好牛了,眼睛里装不下人,还扯谎往自己身上贴金,呸。 那天晚上周家吵架,她们在下面听的明明白白的,让这个赵玉兰把家里的钱往娘家拿,真是活该,周婶子要让她儿子周向北不要她了,她秦银环也是给人当媳妇和儿媳妇的,和赵玉兰一样,之前家里只有一个男人挣钱。 她也往自己娘家拿钱拿东西,不过那是她自己糊纸盒子挣的钱,她男人挣的钱,不仅要养家,还要养公公婆婆,他们把他养这么大,他不能不管他们,这是应该的。 而她自己的爹娘,她自己孝顺就行,有的时候,糊纸盒子除了给自个的爹娘每个月寄过去的三块钱外,剩下的还能拿来贴补家用。 她爹娘怕她在婆家难做人,都不想要这个钱,还是她好说歹说,他们才收下,可家里丰收了什么的,都会往自己的婆家寄过去一包裹的东西。 也不是啥稀罕物,就是一些糙米,花生,晒干的干豆角啥的,还有自家晒的大酱,反正总是个意思,她婆家的公公婆婆都高兴的跟个啥似的,不是因为这些东西,而是亲家惦记他们,他们心里高兴。 每次她爹娘给她公婆寄东西,她公婆都会拿着东西在村里到处说,然后给她爹娘寄一小包裹棉花,让她爹娘絮在冬天的棉袄里,还有队里分的粮食啥的,都匀出来了点。 这样有来有回,亲人更亲。 哪像赵玉兰啊,她之前没上班,食堂的工作是最近找的,把自己男人的钱攒在手里,都给自个的爹娘汇去,不管乡下的公婆,哪有这样当人儿媳妇的啊。 这都是周婶子和她们说的,不说她们还真不知道老周家里的钱都是不上班没工作的赵玉兰给管着哪。 这么多年了,还把自己的闺女丢在乡下让自己的公婆给养着,听周婶子说,就刚开始的时候,往家里寄过三次钱,总共才十二块钱,后面几年一次都没寄过钱。 你说不往家里寄钱,那逢年过节,寄点吃的,穿的也好啊,但周婶子从没见过他们的东西长啥样。 她们几个是真没想到赵玉兰会做出这样的事,是这样的人,这和平时的她真不一样。 “我娘说的那是气话,都是我不好,惹她生气了。” 赵玉兰衣裳都不想洗了,想端着盆赶快回家,可那样更会被她们在背后说嘴笑话,她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洗衣裳,手下加快了速度。 “你们看,玉兰还真是爱干净啊,这衣裳才穿没几天就洗了……” 秦银环只要一想起来那把被赵玉兰用的脏的不能再脏的梳子,就舒坦的慌,要不是周婶子把它拿出来,谁能想到一出门就干净体面的不行的赵玉兰的梳子会是那样的。 “那可不,玉兰可是咱这个大杂院里最爱干净的人儿。” 张美娟在一旁阴阳怪气的附和道。 要是这个赵玉兰是真的爱干净,她们也就不说啥了,可她那明明就是假干净,在外面嫌弃这个,嫌弃那个,衬的她赵玉兰多干净似的,这下终于让她们逮到机会笑话她了。 赵玉兰听出了她们话里有话,但想不出自个做了啥事,让她们这样说,难道是她婆婆王翠芬趁她不在家,和这几个人说啥了? “你们几个在这说话哪……” 王翠芬刚在上面一露面,下面的张美娟和秦银环就赶快招呼她下来唠嗑,尤其是张美娟,每次都能和王翠芬唠到一块去,晚上她男人下班回来把饭给做好了,叫几遍还不回家哪。 自打王翠芬来了后,张美娟整天就像打了鸡血似的,有精气神了,在家也不和自个的男人吵架干仗了。 赵玉兰见她婆婆下来了,慌的不行,三下五除二把衣裳在水里涮了涮,就捞出来拧干了水,冲下来的王翠芬小声说了一句, “娘,我先上去晾衣裳了。” 说完话就急匆匆的绕过王翠芬往楼上走。 “你咋才下来啊,在家干啥哪?不是说就上去一会儿吗?” 张美娟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晒干的南瓜子塞给王翠芬,嘴里抱怨着,她在下面等老半天了,王翠芬一直不回来,原本磕唠的好好的,非说上去看看,她再不回来,她就要上去找她了。 “好你个张美娟,翠芬不来,你的南瓜子是不是就不打算掏出来了?” 王大娘骂着张美娟,去她口袋里抢,张美娟没法子,只好把口袋里的南瓜子全拿了出来,和大伙分了分。 “也没干啥,就她……把老二老三老四他们教的不成样子。” 王翠芬用手点着在上面晾衣裳的赵玉兰。 “咋不成样子?” 众人忍不住纳闷。 “那仨个娃,趁我们不在跟前,竟然拿搪瓷缸砸猫蛋,砸他们的大姐,刚好被我瞅见,我上去一人给了几巴子,打的他们现在正在家哭哪。”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猫蛋从赵玉兰屋里走出来,卫红她们见她们的妈给猫蛋芝麻大饼,她们也要,可被赵玉兰以最后一块给猫蛋了给拒绝了。 后面,赵玉兰就下来洗衣裳了。 去外面供销社买盐回来的周老抠给猫蛋带了两根炸的金黄焦脆的油条,只让猫蛋吃,没让他们吃,周卫红在背后窜拱着让周卫东教训猫蛋。 年龄小,本就被赵玉兰惯坏的周卫东因为没吃上芝麻饼又没吃上油条,本就气的不行,趁周老抠他们不在堂屋,拿起桌子喝水的搪瓷缸就朝猫蛋砸了过去。 屋里的王翠芬她们听到动静连忙跑了出来,抓住想往外跑的周卫东就是啪啪几下子,连周卫红都没放过。 在王翠芬看来,那油条就该让猫蛋吃,他们在城里啥好东西没吃过啊,像这油条,说不定他们没来之前,他们天天吃,就这样还和他们的姐姐争油条吃,还砸人,真不知道赵玉兰咋教的,没有一个懂事的。 叫她说,就是欠揍。 猫蛋是他们的大姐,在乡下遭了这么长时间的罪,他们做小的,就应该疼她,让她,有啥好东西就该紧着她吃才对。 “卫红她们咋能这样啊,猫蛋刚回来,不说对这个姐姐好点,咋还欺负她啊?要不是有猫蛋的口粮在这,她们这些年,能吃这么好吗?” 秦嫂子可是知道,只要月初一发票证那几天,赵玉兰可着法的给那三个小的尽做好吃的,要是没有猫蛋的票证,她们指定吃不那么宽裕。 第13章 赵玉兰盆子里的衣裳还没晾完,就听到屋里传来闺女儿子的哭声,她连忙丢下手中的衣裳,转身回了屋。 “卫红,卫东……你们咋了?” 赵玉兰蹲下来,连忙把躲在她屋里哭的娃们揽在了怀里, “是谁欺负你们了,快和妈说……是不是你们又惹你们奶奶了?卫红你最大,你说。” “他从外面买了两根油条不让我和卫东他们吃,只让那个猫蛋一个人吃,卫东就拿搪瓷缸砸了那个猫蛋一下,她们就抓着我们,打我们的屁股……” 周卫红一字都不提是她在一旁唆使让卫东砸人的事,她还委屈的不行,哭的脸上都是泪。 赵玉兰用袖子把闺女儿子脸上的泪都给抹了,抱着她们,鼻子发酸, “好了,都别哭了,不就两根油条吗?等她们走了,你们想吃多少油条,妈就给你们买多少,让你们吃个够。” “只能让我们仨吃,不能让那个猫蛋吃……” 再婚[七零] 第11节 周卫红讨厌死那个叫猫蛋的了,明明她也是那两个人的孙女,凭啥他们对那个猫蛋那样好,对她却这样坏。 “说啥话哪,猫蛋是你们的大姐,往后有你们的份就有她的份,你和卫丽卫东要好好对大姐,往后不能叫她猫蛋,要叫大姐才行。” 赵玉兰扭头往后看了看客厅,然后很大声的嘱咐周卫红她们,周卫红脸色顿时不高兴了,直到赵玉兰趴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啥,她脸上的神情才舒展开来,眉间透着一股倨傲。 她也学着她妈的样子,小声问道, “那她们啥时候能走啊?” 赵玉兰让闺女别急,只要按她说的做,搅屎棍的王翠芬,周老抠很快就能走了,那天她去找孙大姐,把周向北要和她离婚的事说了说,孙大姐说周向北这几天没回家,肯定是不想和她离。 孙大姐还说,她看人看的最准了,周向北舍得和她离婚,但绝不会舍得孩子,到时候她把仨个娃都给带走,啥也不给周向北留,让他孤家寡人一个,他肯定说啥也不离。 得了孙大姐的话,她这心里安稳了点,孙大姐还说要替她去说说周向北,也不知道咋样了。 …… “翠芬啊,赵玉兰那样的媳妇可不能要,叫我说,你和你家老周赶快去毛巾厂把你家向北喊回来,总是住在外面躲着不回来,也不是一回事,把他叫回来,和那个赵玉兰离婚。” 王大娘就看不惯赵玉兰那样的人,她也是做婆婆的,和王翠芬一个心情,要是她儿媳妇这样干,她早就让她儿子和她离了。 “真是看不出来,我和赵玉兰住在一个院子里这么多年,你们说以前咋就没发现她这么厉害呀,平时瞅着在外面多那个啥,一点都看不出来,没想到在家里她把老周拿捏的死死的……” 张美娟一边磕着南瓜子,一边稀罕的说道,她正说着哪背后突然有人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大伙纷纷看去, “呦,是孙大姐啊。” 张美娟知道这个街道的孙干事和那个赵玉兰关系好,赵玉兰要离婚的事,她不能不知道,这过来八成就是替那个赵玉兰说好话的。 “美娟啊,你们要是真闲得慌,就去刷刷牙漱漱口,我站在这就能闻见你们嘴里的臭味了。” 张美娟这些人,就爱说东家道西家,现在竟然都说到玉兰头上了,这就是一群嘴碎的不能再碎的人,整天不干人事,就知道说人家的闲话,吃饱了撑的。 孙大姐说着,目光在张美娟她们这些人中扫来扫去,最后落在了眼生的王翠芬身上,这个铁定就是那个欺负玉兰的王翠芬了。 只见这个老婆子打眼一看就是个孬的,瞧她那吊销三角眼,眼角满是藏不住的尖酸,一副刻薄样,拿眼夹人,怪不得刚来这才几天,就能和张美娟她们厮混到一块去,真是找到组织了。 “咱们孙干事,好大的威风,既然嫌弃咱们嘴臭,别来啊,来这干啥? 哼,别以为当了个街道干事,就了不起了,旁人怕你,我张美娟可不怕,当年要不是我娘的那个窝窝头,你能活到现在?” 张美娟叉着腰,瞪着孙大姐。 孙大姐见她提这件事,面上有些不自然, “美娟,你能不能不要总提这件事,你娘心好,是个好人,当年救过我,我心里一直都记得。 我这次过来,不是和你斗嘴的,我是来找人周大娘的。” “找你的,肯定是你那个儿媳妇搬来的说客。” 张美娟站在王翠芬身边,嘀嘀咕咕的。 按理说,张美娟是叫王翠芬婶子或大娘的,可这俩人愣是给处成了好姐妹,只不过姐姐老一点,妹妹年轻点,就这么一点差别。 王翠芬心里有数,瞅着这个走过来一把拉住她手,显得热情的不行的孙干事。 “你就是周大娘吧,大娘,你叫我小孙或者大妮都行,我是咱街道的干事,我早就该过来看看你的,这不今个才腾出来点空,走,咱娘俩回家说会子话,我找您和大叔还有事哪。” “有事就说事,拉啥手,也不嫌腻歪,我认识你吗?” 王翠芬甩开她的手,在前面走着,她倒要看看这个赵玉兰搬来的叫啥孙大妮的能说出个啥来。 “谁来了?” 周老抠从屋里走出来,正在往自己的烟袋里塞着烟丝。 “管闲事的。” 王翠芬往老大媳妇的房里看了一眼,见她关了屋里的门不出来,忍不住冷笑一声。 躲在屋里的赵玉兰捂着闺女儿子的嘴,让他们别啃声,然后自己走到了门边上,贴着耳朵听外面客厅里的动静。 “大娘,大叔,我和老周玉兰平时关系好,有啥话咱就敞开说了,我也是为他们好,不想看着他们这样好好的一个家,就被你们给搞散掉。” 孙大姐是个心里憋不住话的,有啥就说啥了。 “你算哪根葱哪掰蒜,谁给你的脸,管我家的事,这个家是我搞散的吗?是她赵玉兰。” 王翠芬见这个人说话这样不客气,正好,她也不忍着了。 “你……大娘,我这好声好气和你说话,你咋这个劲啊,我又没招你?” 孙大姐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她还没说啥哪,就被这个老太太给劈头盖脸骂了。 “哼,我瞅你不会说人话,又爱管闲事,说啥好好的家被我们给搞散掉了,你就是她赵玉兰找来,成心气我们的。 我告诉你,就因为她把你这样的人找过来,这个婚,我让我儿子和她离定了。” 王翠芬坐在板凳上,别着二郎腿,嘚瑟的不行。 一旁的周老抠抽着旱烟,不开腔。 “你……你都这么大年纪了,当人长辈的,咋就不干好事,就不能积点阴德吗?破坏儿子的家庭,有你这样当娘,当婆婆的吗? 欺负儿媳妇性子软和,就磋磨她,大娘,现在不是旧社会旧封建了,婚姻自由,你没法干涉你儿子和你儿媳妇的婚姻,你也别想着打坏点子,折磨玉兰。 玉兰也是有爹娘的人,你这样干,是要挨雷劈的,咱就为啥不能对儿媳妇好点啊,人家闺女嫁到你家,容易吗?还给你们生了四个孙女孙子。 你们不说多体谅体谅她的不容易,竟然还逼着自己的儿子和她离婚,有你们这样当公婆的吗?” 孙大姐今天真是见识到了,啥是不干好事的恶婆婆,把自己儿子的家给搞散,她就高兴了。 王翠芬也不还嘴,而是抄起身边的板凳朝孙大姐砸了过去,并且不等孙大姐反应过来,她就熟练的躺在了地上,鬼哭狼嚎的, “打人了,打人了,街道的干事打人了,要打死我老婆子了……哎呦……” 被王翠芬那一板凳给砸到胸口,疼的蹲在地上,冒冷汗的孙大姐给看的一愣一愣的。 “你咋胡说啊,我啥时候打你了……” 孙大姐还来不及解释,张美娟她们就一窝蜂似的涌进了屋子来。 “翠芬啊……你这是咋了……” 王大娘看到翠芬躺在地上,顿时扯着嗓子嚎了起来。 “好你个孙大妮,竟然敢打周婶子。” 张美娟她们纷纷指责着孙大妮。 孙大妮顿时慌了,看着在地上撒泼的王翠芬,着急的不行, “我没打她,真的没打她,大娘,你咋能诬陷我啊,你快和她们说清楚,我刚刚可是一根手指头都没有动你的,被打的是我,你拿板凳砸我,我冤枉啊。” 躺在王大娘怀里的王翠芬,用手指着孙大妮, “就是你打的我,还骂我是老不死的。” 孙大妮知道王翠芬坏,但没想到她竟然到了这种程度,这不是彻头彻尾的无赖吗? “大叔,你刚刚在一旁可是亲眼瞅见了,你可要为我说句话啊。” 孙大妮从赵玉兰那听说了她公公抠搜的不行,没说其他的,想来应该比那个王翠芬明事理,她就把希望寄托在了他身上,想让他帮她说句公道话。 可周老抠冲上前去,用手里的烟杆打的孙大妮嗷嗷叫。 “就是你打的老婆子。” 刚好此时周向北从外面回来了。 第14章 周老抠一见儿子回来了,立马说道, “老大,有人欺负你娘和我,快给我揍她。” 周向北一回来就见家里闹哄哄的,他娘躺在地上,他爹正追着孙大姐打,还听他爹说孙大姐打他们。 “周向北,你可回来了,快管管你娘和你爹吧,我真没打你娘,他们说瞎话诬赖我。” 孙大妮此时真是有苦说不出来,这个周老抠和那个王翠芬真不愧是两口子,在一个锅里吃饭,俩人一样一样的,都不讲理,还坏的不行。 “老周,孙大妮说瞎话,就是她打的你娘,我在下面都听见了。” 张美娟替王翠芬说着话。 “老大,你再不回来,你娘我就被人给欺负死了……” “娘,你快从地上起来,地上凉,小心身子……孙大姐,你跑到我家里欺负我娘他们干啥?” 周向北面色不虞的质问着孙大姐。 “周向北,我真的没欺负她……你不信问玉兰,玉兰你快给我说句公道话,你在屋里肯定啥都听到了。” 孙大妮见赵玉兰打开门从屋里走了出来,连忙跑到她身边,满含期待的催促着。 赵玉兰看了一眼孙大姐,然后又瞅了一眼眼神仿佛刀子似的,警告她的婆婆王翠芬,她低下了头,纠结的不行。 “玉兰,你快说啊,愣着干啥?” 孙大妮推了推赵玉兰。 “我……我刚刚在屋里睡着了,啥也没听到。” 赵玉兰的话一说出来,孙大妮就傻眼了。 “玉兰,你这是啥意思?” “大妮姐,我是真没听到。” 赵玉兰面露难色,她只能这样说,公婆还有孙大妮她都不想得罪,只能装不知道,可她这样说,还是伤了孙大妮的心。 “玉兰,你咋能这个样子啊?” 孙大妮是怎么也想不到,赵玉兰竟然护着那个欺负她的婆婆王翠芬。 她寻思是玉兰怕她婆婆,想再说点啥,话还没出口,就被从地上爬起来的王翠芬从后来一把薅住了头发。 “哎呦,我地娘啊……” 再婚[七零] 第12节 孙大妮抱着头,猝不及防的说了一句土话。 “我让你管闲事,让你管,让你闲的发慌。” 王翠芬是能动手绝不动口的人,揪着孙大妮厮打在了一块,众人连忙上来劝。 孙大妮离开周家的时候,身上来的时候穿的褂子袖子都被撕下来了,头发乱的仿佛鸡窝似的,脸上被挠的红道子,脚上穿的黑布鞋掉了一只。 逃命似的跑了出来,连自己的鞋都顾不上捡,光着的脚穿着尼龙布袜子,狼狈的很,走到楼下的时候,一只有味的黑布鞋从天而降砸在了她的头上。 去外面公厕排队回来的猫蛋,一个劲的瞅她,好一会才认出刚刚那个人就是和赵玉兰关系好的能穿一条裤子的街道干事孙大姐。 这是咋了?发生了啥事? 等她到家后,就见她奶王翠芬坐在板凳上,一副可怜样,嘴里数落着孙大妮,她之前吃了她爷周老抠带回来的油条,肚子有点疼,就从后面的楼梯走后门抄近路去巷子里的公共厕所了。 等她弄清楚后,就见家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只有张美娟她们拉着她奶的手,说要帮她奶写信举报那个打人的孙大妮。 赵玉兰想给孙大妮说两句好话,有那心没那胆,这让她更加看清楚了周向北的爹娘是个啥德行,明明是他们打了人孙大姐,还反咬一口说孙大姐打她,真够无耻的。 周向北知道自己的爹娘啥样,在一旁坐着不吭声,等人走光后,这才对王翠芬说, “娘,人家孙大姐没打你,你刚刚当着人的面,非说她打你了,说就说吧,就是别举报人家了,她又没有真的打你,你也没吃亏。” “你是谁儿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娘是那个孙大妮哪,谁和你亲,你不知道啊?” 王翠芬用手指着不和她站在一块的儿子周向北。 趁着王翠芬在指责儿子,赵玉兰给猫蛋使了个眼色,让她跟着她回屋。 猫蛋倒想看看这个赵玉兰想干啥,就跟过去了。 “猫蛋啊,等晚上,你求求你爷你奶他们,让他们不要让你爸和我离婚行不行?要是我和你爸离婚了,你往后就再也见不到娘了。 你就对他们说,你想要娘……现在只有你能帮娘了,只要你爸不和你娘离婚,娘就带着你去百货大楼,给咱猫蛋买新衣裳穿,好不好?” 猫蛋答应下来了,因为让周向北这么快和她离婚,实在是太便宜赵玉兰了,还有上辈子有件事,她到死一直都没弄明白。 等到了晚上,猫蛋和王翠芬他们说了。 “猫蛋,你真这么想?让你爸再给你找个后妈,难道不好吗?” 王翠芬亲昵的把孙女猫蛋揽在了怀里,有些纳闷,肯定是那个赵玉兰趁她们不在,和她的猫蛋说啥了,她记得猫蛋之前压根就不搭理赵玉兰那个娘。 “奶,我看爸不想和她离。” 猫蛋垂下了眼,用手揪着王翠芬褂子的露出来的线头。 “看看,连猫蛋都看出来了。” 王翠芬冲坐在床对面的周老抠抱怨道。 周老抠用破布擦着他那把烟杆,叹了一口气,他早就看出来了,其实他们也没真想让自己的儿子离婚,就是想吓吓那个赵玉兰,让她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可老大就是个没种的,被他媳妇拿捏成那样,连个屁都不放。 下午的时候还拉着他去外面说了一堆的话,虽然没明说,但话里的意思很明了,就是不想离。 第二天一早。 在饭桌上,穿着藕紫色褂子的赵玉兰不断的往猫蛋碗里夹大葱炒鸡蛋。 “闺女,多吃点。” 赵玉兰仿佛个慈母似的,看着猫蛋的目光,温柔极了,还用手摸了摸她的头顶。 “等吃完饭,你把身上的衣裳换掉,娘给你洗洗。” 王翠芬和周老抠见老大媳妇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眼里看的见猫蛋了,还有卫红她们仨一大早,就奶奶爷爷的喊的可甜了。 他们俩对视了一眼,最后王翠芬板着个脸子,看向赵玉兰, “经过我和你爹一个晚上的商量,我们准备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做的让我们不满意,我们立马就让老大和你离。” 赵玉兰听到这话,激动的手中的筷子都摔在了桌子上。 “爹,娘,你……们放心……我这次肯定好好改……你们让我咋做我就咋做。” 赵玉兰高兴的眼睛红了,泪止不住的往下淌,话都说不利索了,站起来,一个劲的和公婆保证。 周向北看到这一幕,压在心中的大石头顿时消失了,感激的看向自己的爹娘。 赵玉兰不知道今天的这一决定,让她开始了遭罪,如果能重来,她肯定会和周向北离婚,然后找个老实男人好好过日子。 吃完饭后,周老抠抽着旱烟,问着赵玉兰。 “你往你娘家拿的钱和东西,啥时候要回来?对了,还有你那个啥大姐的。” 赵玉兰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周向北,不安的拽着褂子一角,和这个吝啬的公公打着商量, “我过两天就往家里捎信,他们肯定都把钱给花完了,东西也没留住……我拿我上班的工资还,爹,你看咋样?” “你挣的钱,就不是家里的钱了?” 周老抠昨个下午可是把儿子给盘问清楚了,这个赵玉兰每个月都给自己的爹娘寄五块钱,还有一个隔三差五就过来打秋风的大姐,回回空着手来,走的时候提着满满当当的东西。 他儿子一个月工资是二十八块钱,就这样给造没了。 赵玉兰的大姐每次来,不仅要东西,还要钱咧,只是赵玉兰一直瞒着周向北,没敢让他知道。 “爹,那你说咋办?” “啥咋办?怎么给出去的,就怎么给我要回来,东西给我折成钱,实在没钱的话,就让你爹娘兄弟大姐给我凑,凑不出来,就砸锅卖铁。” “爹,那些钱和东西给出去了,要不就算了吧,她爹娘兄弟都过的紧巴的不行,尤其是她兄弟,连媳妇和娃都快养不住了,上次来信说,他媳妇嫌弃他穷,不想和他一块过了哪。” 周向北替赵玉兰说了句话,可不料,这句话惹恼了周老抠, “我真是白养你这个儿子了,败家子,那么多钱咋能说不要就不要?你比着你兄弟真是差远了,守不住家,等我和你娘走后,都把祖上传下来的东西都留给你兄弟,你一个子也甭想得。 我算是看明白了,自己家里的钱都守不住,那些好东西给你,指不定被你两三年就给败光了。” 好东西???? 站在周老抠和王翠芬面前低着头听训的赵玉兰,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们周家还有祖上传下来的好东西哪?她咋从没有听周向北提起来过啊。 “爹,你别生气,我……” 周向北认错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玉兰给打断了, “爹,你别怪他,你放心,这钱我肯定会从我娘家要回来,这是咱家的钱,我想明白了。” “想明白就好,你拿他挣的钱,去养你爹娘不算,连带着你兄弟一家都养着,还有你大姐,这搁到谁家都说不过去。 并且,你爹娘你都知道要养,你丈夫的爹娘你咋不知道要养? 你往后要是还想养,行,和他离婚,你想怎么养就怎么养,我也不拦着你孝顺他们。” 周老抠抽了一口旱烟,这赵家哪是嫁闺女啊,当初就和卖闺女没啥两样,现在又让这个闺女养他们一大家子,把他们周家当粮仓了吗,这个老大媳妇就是个偷粮食的老鼠。 “爹,你放心,我往后再也不这样了,我以前是糊涂了。” 赵玉兰嘴上这样说,可心里不这样认为,她是她爹娘的闺女,又是她兄弟的二姐,她帮帮他们,也是应该的,不帮的话,那不就成了没良心的人吗? 可无论她心里咋想,面上都不敢露出来一丝这样的想法,被她这个守财奴的公公看到了,绝饶不了她的。 这件事眼瞅着要过去了,周向北终于也能回家了。 第15章 “你给猫蛋拿的啥衣裳?” 赵玉兰见猫蛋的衣裳穿几天了,想当着王翠芬和周老抠的面给猫蛋洗洗衣裳,还别说,这两人真听猫蛋这个丫头的话,她说一句比啥都管用。 昨天公婆还让周向北和她离婚哪,过了一夜,今天早上就改口了。 “娘,这是卫红的衣裳,她俩就差一岁,猫蛋也能穿。” “哼,你竟然让猫蛋捡她妹子穿过的衣裳?” 王翠芬顿时不愿意了,只有那个老二卫红捡她猫蛋穿剩下的,哪能让猫蛋捡她的。 “娘,这衣裳好好的,让猫蛋捡老二的也没事,等下个月我们发了布票,再朝人借点,就给猫蛋还有你和爹,都做身新衣裳穿。” 周向北是男人,神经粗,没感觉出啥不对。 “啥没事?我们猫蛋可是老大,凭啥捡旧衣裳穿,她出生是带着粮票布票的,她这些年的布票,够给她裁几件衣裳的了。 我刚刚就去柜子里看了,老二才那么小,你就给她做了那么多的衣裳,我猫蛋的布票你是不是都给她用了?合着,乡下的猫蛋,就不用穿衣裳呗。” 王翠芬把赵玉兰递过来的衣裳,一把扔在了地上指责赵玉兰这些年不关心乡下的猫蛋,只顾着后面生的娃。 “就会败家,给闺女做这么多衣裳干啥?做一两身够穿不就行了。” 周老抠嫌弃赵玉兰不会过日子,心里也气她就知道给老二做衣裳,不知道给老大做。 赵玉兰被骂的,连连认错。 王翠芬带着孙女回屋了,把她从家里带来的衣裳要给孙女换上,猫蛋又不是真的小娃,自己动手就给换上了,这让王翠芬欣慰的不行, “咱猫蛋就是聪明,我看啊,那个卫红别看比你小,即使比你大,也比不上咱,我瞅她就不像个聪明的。” 在王翠芬眼里,自己养大的孙女,旁人都比不上。 等俩人从屋里出来后,王翠芬把猫蛋换下来的衣裳丢到赵玉兰怀里,让她去洗。 赵玉兰站着不动,因为周老抠刚刚支使他儿子周向北把赵玉兰的好衣裳,还有孙女们的衣裳都给他找出来拿到黑市卖掉,家里留一身替换的就成。 周向北有些诧异,没想到他爹没有出过远门,竟然还知道这有黑市哪,可转瞬间,又想通了,他们老家那也有县城,估计是老二去过黑市。 赵玉兰欲哭无泪,看着这个专横霸道的老公公让婆婆王翠芬直接去屋里翻衣裳了,她急的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她连忙也跟了进去。 周老抠在外面等着,他不好进儿子的屋。 “娘,这件是的确良的……” 赵玉兰站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她的衣裳被婆婆从柜子里丢出来,这可都是她的体面啊,没有这些衣裳,她往后可咋出门啊。 王翠芬虽然不懂啥的确良不的确良的,但她能分出啥是好料子,她把好料子做的衣裳全部捡出来,只给儿媳妇留了布料最差劲,最难看的。 赵玉兰的包括孙女孙子们的,她愣是从屋里抱出两堆的衣裳来,看的周老抠脸色难看的紧。 一旁的赵玉兰吓的大气都不敢喘,见公公和周向北出门借板车去了,这才急忙央求王翠芬给她留下两件体面衣裳, 再婚[七零] 第13节 “留啥留,穿的这样好,是不是想背着我儿子去勾引野男人?” 王翠芬把她拽着自己胳膊的手,狠狠的打掉,赵玉兰的手面被打的通红通红的。 周卫红此时正站在客厅,看着自己这些即将被拿走的衣裳,她的眼里一包泪,要是搁到平时,她早就闹起来了,老三老四只顾着在地上玩石子,压根不关心衣裳的事。 猫蛋的目光落在屋里赵玉兰的皮鞋上,抬起头,一副乡巴佬的样子, “奶,那就是皮鞋吗?” 她自幼长在乡下,乡下人都穿布鞋,她没见过皮鞋也正常。 “还有皮鞋哪?我儿子的钱,就是让你这样败的,你个败家精。” 王翠芬说着,就去屋里把赵玉兰那仅有的两双皮鞋给拿了出来,还有赵玉兰上周给二闺女卫红买的新凉鞋。 等老大回来,这些东西全让他拿到黑市一块卖掉。 “娘,好歹给我留一双皮鞋吧,我上班有的时候要穿,还有卫红的凉鞋,她之前的那双坏掉了。” 赵玉兰苦苦哀求着王翠芬。 “上班穿啥皮鞋?院子里的美娟她们一个个都是穿的布鞋,咋?就你赵玉兰金贵啊,脚非要穿这皮鞋?” 王翠芬推了一把赵玉兰,把手上的鞋子放在衣裳堆旁边。 “老二的凉鞋坏了,那你就不会给她粘粘吗?还买新鞋,等你公公待会回来,看我咋告你的状。” 赵玉兰感到眼前一阵发黑,身子有些晃,她看了一眼大闺女猫蛋的后脑勺,心里快气死了,这个死丫头,刚刚多啥嘴啊。 她甚至都快以为她是故意的了。 衣裳和鞋子被拉走了,周卫红再也忍不住了,哭了起来,别说闺女哭,就连她赵玉兰都想哭,往后她别想出门了。 以前她穿着好衣裳好鞋子出门,旁人都要高看她一眼,她也能挺起腰板了,可没了这些东西后,让她咋活啊。 赵玉兰感觉头晕脑胀,拉着哭个不停的老二回屋里了,让她别哭了,等王翠芬从外面回来听到她哭,又该打她了。 现在客厅里只剩下了老三老四,和猫蛋,猫蛋走到玩石子的卫丽卫东跟前,俯视着他们,卫东正要捡地上的石子,被猫蛋一脚把石子给踢到了外面的走道里。 周卫东俩人抬头见是猫蛋,眉头一皱,正要说啥,他的手就被什么东西给踩的生疼,他低头一看,是双蓝色带绣花的布鞋。 猫蛋坏心肠的用脚使劲碾了碾, “小四,石子好不好玩啊……怎么不叫姐姐啊。” 等周卫东的哭声把屋里的赵玉兰给招来的时候,猫蛋的脚已经收了回去。 “这是咋了?” 赵玉兰把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的儿子抱在怀里,只见儿子的右手有块红印子。 怀里的周卫东委屈的不行,指着旁边一脸无辜的猫蛋向赵玉兰告状, “她踩小东的手,妈,你给我打她……快打她……” 周卫东不依不饶的闹着。 赵玉兰看向猫蛋,脸上飞快的闪过一丝不虞,然后好声好气的耐着性子问她, “猫蛋,你踩老四的手干啥啊?他是你兄弟。” 不会是因为昨个小东用缸子砸她,她记恨在心了吧?所以这才故意踩小东的手,赵玉兰狐疑的瞅着她。 “娘,我想让他叫姐姐,没看到他的手在地上。” 猫蛋被问的都快哭了。 “下次小心点,不要再踩着他了,他还小,不知道叫姐姐哪,和你还不熟,等以后就叫了,别急。” 赵玉兰听她这样说,收回了审视的目光,哄着怀里的儿子,她怀里的周卫东还在张牙舞爪的伸手想打猫蛋。 王翠芬从外面回来刚好看到这一幕,想也不想的就冲过去,先把儿媳妇赵玉兰怀里皮的不行的孙子周卫东的耳朵给拧了一圈,然后又对着他的胳膊给掐了一把。 赵玉兰护都来不及护,儿子就被她婆婆王翠芬给又拧又掐的扯着嗓子又嚎啕大哭起来。 “闭嘴,再敢哭,我就用针缝上你的嘴。” 王翠芬耷拉着个脸子,凶狠的威胁着他。 周卫东吓的,立马住了音,只一个劲的往下掉泪珠,往赵玉兰怀里缩,王翠芬耳边顿时清净了,她最烦小孩子哭了。 “你是怎么当娘的,没长眼睛,没长手啊,没看到他刚刚要打他大姐吗,你在跟前看着,也不说拦着干啥的,你这眼珠子是用来出气的吗?” 王翠芬不等赵玉兰说啥,先劈头盖脸的训了她一盘。 “娘,刚刚是猫蛋先踩了小东的手,我正在哄他,再说了,刚刚卫东也没打到她,你看她把小东的手给踩的……” 赵玉兰拿起儿子被踩红的手让婆婆王翠芬看。 她这个婆婆真是偏心偏到牛肚子里了,刚上来,不分青红皂白,不问清楚,就对她儿子小东又拧又掐的不说,还指责她,猫蛋再好,也只是个女娃,她怀里的小东那可是男娃,是他们周家的根。 这要是搁到旁人家,那当奶奶的,爷爷的都是偏疼家里的孙子,这倒好,都疼猫蛋那个死丫头片子,对她生的儿子倒是不冷不淡的,没个好脸。 公公周老抠昨个出去买油条,全给这个猫蛋吃,一点都不给她的儿子小东吃,小东不过就是拿搪瓷缸砸了这个猫蛋一下,更何况也没砸到,这俩老货抓着她的儿子就打,哪有这样偏心的。 “不就踩了他一下吗,猫蛋肯定不是故意的。 咦,我以为多严重哪,不就红了点吗?至于这样大惊小怪吗? 搁到我们乡下,别说红一点,就是皮破了,那些男娃连吭都不吭一声,该爬树爬树,该打着玩打着玩,哪像你生的这个,手红点,就哭成这个熊样子,这被你惯的这样娇气,跟个小姑娘似的,哪有一点男娃的样。” 王翠芬瞅着周卫东的手,撇了撇嘴,脸上满是嫌弃。 “奶,我没看到他的手在那。” 猫蛋低着头,声音怯怯的。 “听到没?这不怪猫蛋。” 赵玉兰气的心口疼,可还要强颜欢笑, “娘,我没说怪猫蛋。” “哼,自己的娃教不好,就会让他欺负我的猫蛋。” 王翠芬剜了赵玉兰一眼,然后牵着猫蛋往屋里走, “把那堆衣裳给我洗了,地扫扫,看这地面都多少天没扫了,埋汰成这个样子,还干净?干净个屁……” “娘,今天的地我用拖把拖过了。” 赵玉兰家里的地面是水泥地面,和村子里的土地面不一样,她都是把拖把弄湿后拖。 “瞅着这样埋汰,你拖过了?那就找块破布,给我一点一点的擦,瞧这灰不拉几的,对了,中午去割点肉回来包饺子。” “娘,那你给我点钱和肉票。” 家里的钱和票都在王翠芬手里,赵玉兰伸手要钱票,现在家里当家的换人了,换成王翠芬了。 “没有,甭朝我要,自己想法子,中午我见不到肉,给我等着瞧。” 王翠芬说完,啪的一声把门从里面给摔上了。 第16章 “呦,玉兰,擦地哪?” 上来串门子,手里还端着一个盆子的张美娟和秦银环,正站在门口,往屋里瞅。 秦银环见往日清高的不行的赵玉兰,有天竟然会跪在地上,用丝瓜瓤子擦地面,忍不住咋舌,眼底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赵玉兰听到声音,慌张的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手里滴着脏水的丝瓜瓤子背到了身后, “是张嫂,秦嫂啊,我这不是刚好休息,闲着也没事,把家里的地擦擦,你们来是有啥事吗?” “我们是来找你婆婆说话哪。” 张美娟上下打量了赵玉兰一眼,然后仿佛催命似的喊王翠芬, “周婶,周婶……” “来了,来了。” 刚回屋没多大会的王翠芬打开门,看到张美娟她们来找她,还带着一盆子萝卜。 “这是我兄弟给我送的,专门给你拿点,这青萝卜做丸子好吃。” 王翠芬喜的连忙接过她送来的萝卜,招呼她们进来, “来就来,拿啥东西啊,快进来坐。” 张美娟她们看了看自己的鞋,又看了看杵在一旁擦地的赵玉兰, “我们还是不进去了,再把你家擦干净的地给擦脏了。” “这有啥?脏了就让她再擦,快进来。” 王翠芬硬拉着俩人坐在了堂屋里,赵玉兰瞅着她们进来踩脏的鞋印子,糟心极了,手中的丝瓜瓤子都被她给抠烂了。 “你咋不擦了?” 王翠芬见她杵着不动,眼一瞪,语气恶的很。 赵玉兰当着这俩人的面,拉不下脸跪在地上擦地,要知道她以前在她们面前,可从来不是这样低三下四干这样活的人,为了不让这俩人看她笑话,她期期艾艾的捂着肚子一脸的难受, “娘,我肚子疼……待会回来再擦,行不行?” “懒驴上磨屎尿多,哼。” 王翠芬说的赵玉兰的脸臊的通红通红的,她丢下手中的丝瓜瓤子,就跑了出去,一口气跑出了大杂院,脸上的热气都没散去。 满脑子都是刚刚王翠芬那样说她,旁边的秦银环还有张美娟脸上那种瞅她的神情,这下她们要笑死她了,这让她以后还咋在她们面前抬得起头啊。 屋里的张美娟忍不住好奇问王翠芬, “真把她的衣裳给卖了啊?” 刚刚她瞅见那个赵玉兰身上就穿了一件,还是好几年前她刚搬到这穿的旧褂子,上面皱皱巴巴的,料子瞧着廉价的很,好像自打她生了老二后,就没再见她穿过。 “可不嘛,她买那么多衣裳,花的都是我儿子的钱,有钱给自己买这么多的衣裳,就没钱往老家寄,让自己的公婆还有大闺女在乡下饿肚皮。” 王翠芬一肚子的牢骚,这个老大儿媳妇,把着她儿子的钱,除了就知道给自己买衣裳外,就是往自己的娘家寄,贴补她大姐这样的穷亲戚……独独把她们给忘的一干二净。 再婚[七零] 第14节 那钱是她赵玉兰挣的吗,一个子都不挣,还敢干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 “卖的好,你没来之前,你这个儿媳妇那可是一天换一件衣裳,那衣裳还不便宜哪,动辄一件褂子就十几块。” 张美娟真是看不起赵玉兰那样的人,穷体面,只讲自己穿的好,不讲乡下的公公婆婆还有闺女。 “对了,她还有一件布拉吉哪,听说花了二十五块钱买的,还有小皮鞋……” 秦银环还记得去年这个赵玉兰刚买那件布拉吉,穿上小皮鞋,在院子里淘菜,她男人的眼睛都给看直了,说人家咋好咋好,那个赵玉兰还故意来她家找她男人,支使他男人去帮她拉煤。 拉煤是假,那赵玉兰就是想勾搭她男人。 二十五块钱???? 我的天老爷啊,咋不下来一道雷劈死这个败家的啊……她秦嫂,啥叫布拉吉啊?” 王翠芬惊的忍不住睁大了眼睛,随后用手拍着大腿,骂着赵玉兰,随后又问秦银环。 “布拉吉就是一种连衣裙。” 赵玉兰可宝贵她这件裙子了,上次有人往院子里泼水,不小心溅到她那件布拉吉上了一个星点子,她的脸拉了好几天,大半个月都没搭理人家。 “连衣裙?” 王翠芬仔细想了想,赵玉兰的衣裳都是她从柜子里拿出来的,她没见啥裙子啊? “周婶,你咋了?” 秦银环见周婶子突然站起来朝赵玉兰的屋里走去,她和张美娟连忙跟了过去,只见王翠芬打开了赵玉兰屋里的四脚箱子,把上面压着的棉被还有红双喜枕巾拿开,露出最下面躺着的几件叠的规规整整的好衣裳,其中就有那件布拉吉。 …… 赵玉兰在外面磨磨蹭蹭了好大会,回到家,就见她婆婆阴沉着一张脸,屋里已经没有秦银环和张美娟的身影了。 “娘,她们走了?” “老大媳妇,你真是一点都不老实,这是啥?” 王翠芬回屋把那四件衣裳砸在赵玉兰身上,赵玉兰看到自己放在箱子里最下面的这四件衣裳被婆婆翻找出来了,脸色顿时白了起来。 “为啥不上交?还想私藏,这些衣裳都多少钱买的?你甭想瞒我,我儿子的钱都让你买衣裳了,我让你买,让你买……” 王翠芬拧着赵玉兰,专挑她身上的软肉下手,拧的她连连求饶。 “娘,你先听我说……这几件衣裳真没花多少钱,也就八九块钱……” “还敢骗我?我今天不好好给你松松皮,我就不是你婆婆。” 王翠芬下手越发狠了起来,逮住想跑的赵玉兰,拧着她胳膊上的手就是两圈。 “娘,我错了,我错了……别拧了……啊……娃都瞅着哪,娘,求你了……啊……” 赵玉兰不敢大声,怕大杂院里的人听到,最后丢人的还是她,她小声哀求着婆婆王翠芬,疼的眼泪一个劲的往外冒。 在外面玩石子的周卫红她们回来了,仨人站在门口,瞅着她们的那个坏奶奶在欺负她们的妈。 “姐,她又打咱妈了……” 老三周卫丽吸了吸鼻涕,害怕的不敢上前,怕她奶也揍她。 老四周卫东也是,俩人都站在门口看着。 “别打了……” 周卫红弱弱的喊了一句,脚下仿佛长了钉子似的,就是不往前面凑。 猫蛋在屋里听着赵玉兰被她奶王翠芬修理的痛叫,嘴角勾起一丝愉悦的笑容。 王翠芬眼瞅着快到晌午了,才放过赵玉兰,赵玉兰缩抱着身子,脸上都是泪, “今个就先放过你,给我割肉去。” 赵玉兰不敢不听话,把卫红她们拉到外面走道,小声叮嘱她们,刚刚那事不要往外说,这才用袖子随便擦了两把脸,去想法子割肉去了。 中午,一家子围坐在饭桌上,桌子中央摆着一个大瓷盆,盆里有元宝似的饺子,还有宽面条。 瓷盆旁边还有一盘窝窝头,和一碗黑乎乎的咸菜。 周老抠已经从王翠芬嘴里听说了老大媳妇花了二十五块钱买了一件破衣裳的事。 “老大媳妇,你别嫌我说你了,你在城里过了几天好日子,就把咱乡下的好德行咋忘的一干二净。 你也是打小在村里长大的,吃过苦,挨过饿,这一进城,咋就忘了之前挨饿,啃树根是啥滋味了? 这二十五块钱一件的衣裳,说买就买了,日子不打算过了?有你这样败家的吗?谁家日子不是精打细算的过? 你要是还这样,趁早和我儿子把婚离掉算了,你去寻一个好人家,我们周家也不耽误你。” 赵玉兰听着公公周老抠这顿毫不客气的话,眼一热,她强忍着眼泪,哽咽道, “爹,你放心,我往后再也不会了。” 这话说完,泪珠子啪啪的往下掉。 “哭哭哭,也不知道整天那泪咋这么多,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欺负你了……像啥样子。” 王翠芬最不耐烦看到她这个丧气样,有啥好哭的,她现在又没拧她,不就是她公公说了她几句吗,咋变得这样娇贵。 “娘,别说了,吃饭吧。” 周向北瞅了一眼媳妇赵玉兰,打着圆场。 “哼,就知道护着她这个败家精。” 王翠芬瞪了一眼儿子,然后用勺子专挑盆子里不带面汤的饺子往孙女碗里舀, “快吃快吃。” 她一边催促着孙女,一边往周卫红她们那瞅着,生怕她们多舀一碗,她的猫蛋少吃了。 “老二,你少吃点饺子,咸的慌,多吃点面条和窝窝头。” 周卫红吃光一碗,正要舀第二碗,听到她奶奶这样说,她的小脸顿时垮下去了,就在她偏要舀夹子的时候,手中的勺子一把被王翠芬夺了过去。 “来,我给你舀。” 王翠芬夺过周卫红的碗,给她连汤带面舀了满满一大碗。 “吃吧。” 周卫红用筷子在碗里一捞,饺子一个没有,面条也少的可怜,都是面汤,她难受的看向她妈赵玉兰,啃凉窝窝头就咸菜,连面条都吃不上的赵玉兰给她使眼色,让她先忍忍。 周卫红看着对面猫蛋碗里的全是饺子,一根面条都没有,嫉妒的眼都红了。 老四周卫东吃的慢,碗里的饺子还有,他正夹着饺子蘸酱油,周老抠这才发现,周卫东他们面前有个盛酱油的瓷碗, “夭寿啊,酱油咋能这样吃,吃饺子还蘸啥酱油?真是越穷越烧的慌。” 周老抠急忙把酱油碗拿了过来,只见碗里的酱油都够他吃半年的了。 他在家,都是折断一根麦秸秆,用杆子尖蘸酱油吃,蘸一次能吃整整一顿哪。 “这酱油谁倒的?” 听到公公周老抠的厉声质问,赵玉兰身子一颤,连头都不敢抬,紧张的掌心冒汗。 周老抠见老大媳妇不吭声,就知道肯定是她干的好事, “老大媳妇,是不是你?” 刚刚他孙子把一整个饺子放进酱油碗里,那样个吃法,要吃多少酱油啊,肯定都是这个不干好事的老大媳妇这样教娃的,自己不会过日子就算了,连把娃教的都不会过。 第17章 “爹……是我。” 赵玉兰快被吓哭了,周老抠和王翠芬在这的几天,她比前面二十多年哭的次数都要多。 “家里以前每次吃饺子,娃们都爱蘸酱油,刚刚吃饭的时候,她们吵着蘸酱油,我就给她们倒了点。” 赵玉兰没说瞎话,这还是以前她和旁人学的,大杂院里之前住了一户家境好的,男的是在棉花厂当干事,女的是当老师的,有次赵玉兰去她们家串门,发现她们家吃饺子都蘸酱油。 自那以后,家里每次吃饺子,赵玉兰不仅自己蘸酱油,还让娃们蘸。 “蘸啥酱油?这饺子吃着多香啊,还蘸酱油,酱油不要钱啊? 看把娃都教成啥样了,一点都不知道节俭,等啥时候让我带回去,啃几天树皮,吃几顿野菜,这些毛病就全好了。” 周老抠话刚说完,王翠芬就接了上来, “我看,最该改造的不是娃,而是这个老大媳妇,老大媳妇,这次你跟着我们回去,回去给我挑大粪去。” 对面的赵玉兰听到她这个婆婆让她回家挑大粪,顿时花容失色, “娘……” 吃完饭后,周向北带着爹娘闺女逛公园去了,刷锅刷碗的赵玉兰等到晚上才瞅到机会,把周向北拉到自己屋里。 周向北一被拉进屋,就见赵玉兰急不可耐的脱身上的褂子,他急忙阻止了她, “你这是干啥,爹娘闺女还在隔壁哪,能听到。” 赵玉兰见他误会了,没有多说,而是执意把身上的褂子给脱了,让周向北看。 “看,我身上都是今个你娘给拧的……” 赵玉兰说着,让周向北好好看看她身上被拧出来的青印子。 “我娘为啥要拧你啊?” 周向北让她赶快把衣裳穿上,晚上天气冷。 “就因为那件二十五块钱的布拉吉,她说家里没钱,都是被我买成衣裳了……她拧我就拧我了,这些我都能忍着,可今个晌午在饭桌上,她要让我回老家去挑大粪……我该咋办啊……向北哥。” 赵玉兰哭诉着扑到了周向北的怀里,她在城里现在也有工作了,让她丢下工作去乡下挑大粪,那比杀了她还难受,再说了,她都在城里住习惯了,再回到乡下那个破地方,她住不惯,吃不惯。 真跟着他们回去后,他们还指不定的咋磋磨她哪,晌午就在饭桌上说了,让卫红她们回去啃树皮,要是她回去,是不是连树皮都没得啃,那样的苦日子,赵玉兰是连想都不敢想。 她说啥也不能回去,回去就是遭罪,遭大罪,她要是在乡下表现不好,这俩老货说不定不让她回城里来了。 “我娘可能就是吓唬你的,不会让你和他们回老家的。” 周向北安慰她,心里想着等啥时候找个时机问问他娘。 再婚[七零] 第15节 “猫蛋,咱爹娘给咱送过来了,也不知道咱爹娘向队里请了多少天的假,等过两天,我找人借点布票,给咱爹娘一人扯件新衣裳。” 赵玉兰抬起头,抽了抽鼻子,一副通情达理好儿媳的样子看着周向北,明面上是在问王翠芬他们请了多少天假,实际上是想让他们赶快回老家,别在这了。 她实在受不了了,她在家不是挨骂就是挨打,还要受一肚子的气。 她的衣裳鞋子全给她卖了,在家里不是吃剩饭就是吃窝窝头就咸菜,还要擦地……卫红她们也不好过,有个那样的爷奶,连蘸点酱油都要被骂,今个在饭桌上,那个猫蛋吃饺子,她的卫红吃面条。 哪有她们这样的啊,看才来几天啊,把她家给折腾成啥样了。 可她此时还不敢露出一丝想赶他们走的想法,怕周向北和她急,之前周向北听他爹娘的话,要和她离婚,她好不容易才求王翠芬她们再给她一次机会。 她算是看明白了,只要周向北的爹娘在,他就不可能会和他一条心,更不用说她和他之前关系闹的那样僵,现在周向北对她的态度回暖了点,她可不能再给闹僵了。 瞅着时间差不多了,周向北和爹娘说了声之后,骑着借来的自行车往职工宿舍去了,家里的情况虽然好了,爹娘不逼着他和媳妇离婚了,可家里没住的地,卫红她们总不能一直住在别人家。 他住在职工宿舍其实也挺好的,省了许多烦心事,不用天天回家面对他娘和他媳妇了。 周向北前脚刚走,王翠芬后脚就跑去质问赵玉兰了, “你是不是和我儿子告状了?” “娘,我没和向北告状。” 赵玉兰眼底闪过一丝慌张,要不是刚刚她亲眼瞧着周向北离开家门的,还以为他和王翠芬说了啥哪。 “没告状?是不是心里想告状来着,我让你告,让你告……” 王翠芬提起家里的鸡毛掸子就往赵玉兰身上打。 在客厅坐在高椅子上踢着小腿的猫蛋瞅了一眼,极为淡定的从椅子上跳下来,然后把家里的大门给关上了,防止外面有人听到赵玉兰挨打的声音。 “大姐,你去帮帮咱娘吧,让她别打她了……” 周卫红自己不敢上前去,怕挨揍,只能凑到猫蛋身边,想怂恿她去,还极为罕见的叫了她一声大姐。 猫蛋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没有搭理她。 上辈子她刚到这个家那会,不受任何人的待见,周向北还好一点,可他怕媳妇,还记得周卫红在她奶刚走的第二天,就往她吃饭的碗里埋了好多条虫子。 那是一碗很稀的大米粥,当她用筷子挑起那些带着粥水通体黝黑,还在微微蠕动的虫子时,旁边的周卫红,周卫丽,周卫东都在嘻嘻的憋笑,对面的赵玉兰绷着一张脸,让她把碗里的虫子挑出来,把粥喝完。 她不想喝,被赵玉兰说浪费粮食,饿了一整天。 “我和你说话哪?你没长耳朵吗?” 周卫红见她不搭理自己,顿时有些恼羞成怒了,然后看向身旁的老二老三, “你们俩去。” “我们也不敢,二姐,还是你去吧。” 周卫丽周卫东也怕吃鸡毛掸子,一个个头摇的仿佛拨浪鼓似的。 “你们不去,凭啥让我去,你们都不心疼咱妈,亏咱妈这么疼你们。” 周卫红气呼呼的,蹲在了地上。 猫蛋目光幽幽的看着她的后背。 夜里,赵玉兰又抱着周卫红她们哭哭啼啼到半夜。 清晨,赵玉兰在王翠芬骂骂咧咧的声音中从床上连滚带爬的去做早饭了。 快做好的时候,去巷子里的厕所排队回来的猫蛋跟在周卫红她们仨后面,慢悠悠的。 回到屋里后,她瞥了一眼在桌子上盛好的白粥。 “卫红,别和妹妹弟弟闹了,和你大姐学学,看她多文静,爹,娘吃饭了。” 赵玉兰把筷子放到桌子上,冲屋里喊道。 周卫红听到她妈让她和那个猫蛋学,嘴巴不高兴的撅了起来,然后在自己常坐的位子上坐下,看了看自己碗里的粥,又伸着头瞅了瞅猫蛋碗里的,见都一样的稀稠这才哼了哼。 王翠芬牵着猫蛋在桌子旁坐下,往桌子上一瞥,见熬大米粥,吃玉米面窝窝头就咸菜,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老大媳妇,往后每天早上都要给猫蛋煮个鸡蛋吃,她身子亏,要好好补补才行。” 她身子亏?赵玉兰真没看出来,这个大闺女被她这个婆婆和抠门的公公养的细皮嫩肉的,不说胖,但绝谈不上瘦,压根和乡下那些,吃不饱饭,干瘦黄巴巴的丫头一点都不一样。 估摸着在乡下,都不舍得她干活,要不然绝不会养这样好。 还说啥身子亏,不就是想让她吃鸡蛋吗?她吃,那她的卫红卫丽卫东也要吃才行。 “行,那我以后早上煮四个鸡蛋,猫蛋卫红卫东他们一人一个。” 王翠芬脸子垮了, “他们吃啥吃? 猫蛋跟着我们在乡下吃了这么多年的野菜麦麸子,身子亏着哪,他们在城里跟着你吃香的喝辣的,还吃啥鸡蛋,以后这个家里的鸡蛋只能猫蛋吃,不仅是鸡蛋,凡是好东西,都要紧着她吃才行。 老二老三老四,你们听见没?以后要懂事点,家里的好东西让给你们的大姐吃,她身子在乡下可亏大了。” 赵玉兰看着她婆婆睁眼说瞎话,把她的卫红和猫蛋放在一块,明明瞧着身子亏的是她的卫红。 卫红脸色黄,还有些干瘦,那个猫蛋的脸,白里透红,肉乎乎的,就这样还要吃鸡蛋补?还要让卫红她们让着她? 真是偏心眼子,偏的没法了。 “娘,卫红她们还小,正在长身体,再说了,她们和猫蛋都是娃,应该一视同仁,有猫蛋吃的,就应该有她们吃的。” 赵玉兰自己可以不吃,可卫红她们不能,都是她王翠芬的孙女,凭啥她这么偏心自己养大的大孙女。 张玉兰话刚落地,王翠芬手中的筷子就朝她的脸砸了过去。 “哼,一视同仁,在城里还学的挺会拽话,我咋没有一视同仁?都是我亲孙女,谁让猫蛋跟着我们吃了这么多的苦,在城里享了这么几年福的老二老三老四就该把好东西让给他们的大姐吃。 这是应该的,是天经地义的。 你还说一视同仁,你在城里给这仨个娃炖肉的时候,咋没想到乡下的这一个,给仨个娃买衣裳的时候,咋没想到乡下的这一个……哼。” 赵玉兰差点被筷子戳中了眼,听着王翠芬的质问,她顿时心虚的不作声了。 “啊……” 王翠芬还准备骂赵玉兰,听到身旁孙女的惊恐声,她转头看去,只见孙女从粥碗里夹起一只死老鼠,脸色顿时黑了。 …… “我的猫蛋呦,别怕,别怕,那是一只死老鼠……” 王翠芬拍着她怀里的孙女,从外面漱口回来的周老抠看着桌子上那只沾着米汤的死老鼠,然后又从自己碗里和王翠芬碗里各自捞出来一只。 “好啊,赵玉兰,你敢往我们碗里放死老鼠……” 王翠芬放开孙女,冲上前去,一巴掌把赵玉兰呼的倒在了地上。 赵玉兰被打的一脸懵逼,她顾不上疼,急忙从地上爬起来, “娘,那死老鼠真不是我放的,我对天发誓……” “不是你放的,还能是它们自己跑进碗里的?今个早上是你做的饭,你舀的,这死老鼠咋正好在我们仨碗里,不在你们碗里? 王翠芬脸上的神情有些狰狞,她昨个不就拧了她几下吗,她今个就敢在她碗里给她放死老鼠,放她碗里还不算,还放猫蛋碗里,她到底是有多不待见这个闺女啊。 “娘,真的不是我放的,如果是我放的,让我天打雷劈。” 赵玉兰冤的很,她是真的没放,她咋会那样傻啊,今个早上她做饭,还往她们碗里放死老鼠,这不是找打找骂的吗?她脑子又没进水。 “你没放?难道是我自己放的?” “这是咋了?” 听到动静过来的秦银环她们站在门口,就见周婶子满脸怒气,赵玉兰脸上一个红艳艳的巴掌印,一脸的委屈。 “她秦嫂你们来了正好,都快过来瞅瞅,我这个好儿媳妇往我们碗里放死老鼠……这是嫌我们在这住的日子长了,想作贱我们,把我们作贱走啊。” 王翠芬指着桌上那三只死老鼠,让大伙看。 “哎呦,我地娘啊,玉兰啊,你这样干,真是缺了大德了。” 刘大娘看着那从碗里夹出来的老鼠,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平时这个挺是那样的赵玉兰。 “刘大娘,这老鼠真的不是我放的……” 赵玉兰浑身长满嘴,也解释不清了,心里急的不行,要是以后别人都认为她赵玉兰往公婆碗里放死老鼠,逼他们回乡下,那她赵玉兰往后也甭活了。 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她给淹死了。 “玉兰啊,你不喜欢你公公婆婆住在这,但也不能这样啊,要是让老周知道你这样对他爹娘,他能愿你的意吗?” 这个赵玉兰到底多想赶走周婶子啊,才干出这样的蠢事来,秦银环真为周婶子感到不平。 周婶子好不容易才来这一趟,才在这住几天啊,她赵玉兰就受不了了,要是住在这的是她亲娘,八成住一年半载都不嫌烦。 “我都说了不是我干的,你们咋就不相信我说的话啊?” 赵玉兰见秦嫂都不相信她说的,她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让她们大伙瞧瞧,忽然,她不知道想到了啥,抓住了站在一旁什么都不知道的二闺女周卫红, “快说,那死老鼠是不是你放到爷爷奶奶还有大姐碗里的?” “不是我……” 周卫红被冤枉,嘴一瘪,就想哭。 “不是你,还能是我吗?这到底是你们仨谁干的?” 这像是老二她们会干出来的事,她都和她们说多少遍了,让她忍着,忍着,忍到她爷爷奶奶回乡下,可还是把她的话当做耳旁风。 “哇……” 被赵玉兰吓的,老四周卫东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周卫红眼睛也湿了。 “娘,这事肯定是她们仨干的,我把汤舀好,就去外面切咸菜去了,当时客厅里就她们仨还有猫蛋……” 难不成这死老鼠是猫蛋放的?怎么可能,她瞅着这个大闺女压根不像是会做出这样事的人,再加上,她早就把这个闺女哄的和她一条心了,她即使放老鼠,也应该放她们碗里啊,不会放自己碗里的。 肯定就是老二卫红领着这俩个小的干的好事。 “猫蛋,你当时有没有瞅见是谁扔的?” 猫蛋想了想,指着周卫红她们, “我好像看到她们仨围在桌子那,不知道在干啥。” “看你教出来的好闺女,好儿子……” 再婚[七零] 第16节 王翠芬冷静下来,又听到孙女这句话,认定了这死老鼠就是卫红她们放的,不是赵玉兰搞的鬼,就算借给她一个胆儿,她也不敢这样做。 真要是这个老大媳妇做的,她生撕了她。 赵玉兰抓起周卫红,啪啪啪的往她的屁股蛋子上打着巴掌,这次这个老二害的她吃挂落,被人指责,她此时正一肚子火气没地泄,也顾不上手轻手重了。 让她不听她的话,老三老四都没能幸免。 …… “玉兰真不会教孩子,把这仨孩子给教的啊,尤其是那个卫红,都五岁了,晓得事了,真是坏啊……” 正在下楼梯的秦银环耳边都是赵玉兰打娃,娃的惨叫声。 “就是,这已经不是调皮了,之前那个卫红把我晾在院子里的番薯片撞倒了一地,也不说帮我捡,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打那以后,我就看出来了。 这仨个娃都不咋地。” 刘大娘发着牢骚。 “她们还小,不懂事哪,啥坏不坏的。” 人群里有人为周卫红说了句好话。 “别拿年龄说事,我家小军和她一样大,都知道帮我择菜卸煤球了,她哪?往自己乡下来的爷奶还有大姐碗里放死老鼠,这不坏心眼?这是啥?” “说的就是,小小年纪就这样坏,长大了……以前还真没看出来卫红是这样的孩子,我看就是那赵玉兰把她们给惯坏了。” 晚饭,周向北听说了卫红她们往他爹娘碗里放死老鼠的事,他爹周老抠罚她们仨两天不准吃饭,谁要敢劝,把那三碗泡过死老鼠的大米粥就给他喝下去再张口。 周向北和赵玉兰都不敢替她们仨说话。 那仨人正趴在赵玉兰的那张大床上,屋里黑漆漆的,只有客厅黄色的光透过门缝射了进来。 “二姐,我好饿啊……” 周卫丽和周卫东饿的浑身难受,周卫红也饿,她们早上因为死老鼠的事就没吃饭,到现在已经饿了一整天了,再加上从外面飘来的香味,更饿了。 但她不像老三老四那样,打过她们,她们就没心没肺的不记仇了,她此时心里还在怨恨着冤枉她的妈。 吃完饭后,周向北把赵玉兰气冲冲的拉出家门,来到偏僻黑暗的楼梯口,质问她, “你怎么教的孩子,怎么能让她们往我爹娘碗里放死老鼠?” “我没教她们,我真的没教。” 赵玉兰今天一天被他爹娘说,被大杂院里看热闹的人说,这到了晚上,等他回来,还要被他说。 “你没教?她们咋会这样干? 我知道你想让我爹娘赶快回老家,我告诉你,我爹娘想啥时候回去就啥时候回去,这是我的家,也是她们的家,你这样作贱她们,有没有考虑过我这个丈夫,她们是生我养我的爹娘啊…… 要是今天在这的是你爹娘,我这样干,你是啥滋味? 这么多年,你说要孝敬你爹娘,你拿着家里的钱去孝敬,不让我去孝敬我爹娘,我说啥了? 可你忘了,我也是当人儿子的啊,以前那些我都忍了,可你这样教孩子对她们的爷奶,玉兰啊,你这作贱的不是我爹我娘他们,你这是在作贱我啊……” 周向北抬起手啪啪给了自己两个嘴巴子,气的身子都在抖,赵玉兰被吓了一跳,连忙抓住他的手不让他打自己。 “你你别这样打自己,我会好好教她们,让她们对你爹娘好。” 周向北没吭声,对她第一次感到了这样失望,把胳膊从赵玉兰怀里抽出来,他头也不扭的走了。 赵玉兰怔怔的站在原地,站了大好一会儿,才回家。 等她收拾好后,回到了屋里,站在床边,周卫红以为是她妈来哄她的,她赌气的把头转向了里面,就是不看她, “谁让你往她们碗里放死老鼠的?” 赵玉兰的声音不像往日那样的温和带着宠溺,而是冰冷的质问。 “我都说了,不是我放的,真的不是……” 周卫红没想到她妈不是来哄她的,她不知道她为啥不相信她说的话,她这次真的没说谎。 赵玉兰见她不承认,就没再逼问,只是把刚刚饭桌上偷来的一个窝窝头,一掰为二,给老三老四,没有给她。 周卫红看到这快难受死了,硬是哭了一宿,心里怨极了赵玉兰。 赵玉兰没有搭理她,早早的做饭,见猫蛋起来了,就喊她去把脚边炉子上的长嘴铝壶里烧开的水倒进暖瓶里,她正在拍饼子,手上都是糊糊,空不出来手。 猫蛋拎起暖水瓶,就来到了跟前,她好似无意的把暖水瓶放在了赵玉兰那边,然后提起炉子上的壶…… “啊啊啊啊……” “真是个丧门星,一大清早的鬼喊啥啊。” 王翠芬一边说,一边扣着身上褂子的纽扣。 来到外面一瞅,就见水壶摔在了地上,热水淌了一地,那个老大媳妇满手玉米糊的去脱自己脚上的旧布鞋,而她的孙女猫蛋站在一边,吓的快哭了。 “这是咋了,奶的猫蛋,别怕,快来这边,地上的热水别烫着你了。” 王翠芬把猫蛋拉到自己这边。 “娘,我让她往热水壶里倒水,她把烧的滚烫的水浇我脚上了。” 赵玉兰快疼死了,脚上的布鞋好脱,可吸了水的袜子难脱,疼的她站不住,连忙跑到客厅坐下,等她把烫手的袜子脱掉后,只见两只脚红彤彤的满是渗人的水泡,还有小腿。 她哀求的看着婆婆王翠芬,想让她去下面给她打盆凉水上来,顺便把牙膏也拿过来,她疼的实在没法了,脚上火辣辣钻心的疼,疼的她头上都是冷汗。 “活该,谁让你叫她去倒水,她才多大,要是烫到的是她,我给你没完。” 这幸好烫的是她赵玉兰,不是她孙女猫蛋,她的猫蛋可经不住这样烫。 “猫蛋啊,以后那水壶你可千万别碰,要是烫着你,奶要心疼死。” 王翠芬拉着猫蛋,一脸庆幸的叮嘱她。 “娘,我刚刚在拍饼子,手上都是糊糊,空不出来手,才让她帮忙倒的。” “哼,不会洗了手再倒水啊,能费多大功夫,我看你就是懒的,懒的没边了。” 王翠芬不情不愿的下楼去给她接水去了。 猫蛋站在赵玉兰一臂那么远,盯着她脚上惨不忍睹的烫伤,身子微颤。 赵玉兰见她低着头,身子在抖,害怕成这个样子,就打消了心中那点怀疑。 如果她能看到猫蛋低着头,眼底的那抹兴奋,恐怕就不会这样想了。 王翠芬把水给她打来了,牙膏也拿来了。 “这是咋了?” 周老抠从屋里走出来,就见老大媳妇的脚上都是水泡。 “刚刚她差点烫到猫蛋,让猫蛋这么小去提炉子上的水壶往瓶子里罐,这不烫到她了……” 王翠芬把低着头不吭声的孙女搂在了怀里, “猫蛋,这可不怪你,要怪都怪你这个娘,谁让她让咱猫蛋灌水的,咋能怪咱猫蛋啊。” 王翠芬就感觉自打孙女进了城,来到这个家,人也不爱笑了,不爱说话了,以前在乡下,就像个小麻雀一样,整天叽叽喳喳的。 猫蛋把脸埋在了王翠芬的怀里,这让王翠芬更加心疼了,抱着她,一口一个心肝叫个不停。 “老大媳妇,你婆婆说的一点都没错,她那么小,是干活的人吗? 你大人烫着没事,皮糙肉厚的,她才多大,那皮子嫩着哪,这要是烫个好歹出来,留疤了,往后可咋找对象,你这不是要害她一辈子吗?” 周老抠指责着赵玉兰。 赵玉兰鼻子酸的不行,这俩老货都护着那个他们养大的孙女,整天就会说她,没看到她都被烫成这个样子了吗? 连一句重话都不舍得说猫蛋,六岁了,六岁还小吗,她六岁都会站在板凳上贴饼子做饭了,都会给爹娘洗衣裳了,都会带弟弟妹妹了。 她不过就是让她倒个水,就笨成这样,把水倒在她脚上。 等这俩老货回乡下后,她要好好教教这个猫蛋咋干家里的这些活,她还打算让她在家看着这俩小的,照顾她们哪。 “不就烫了几个泡吗,有啥啊?” 王翠芬见她一副委屈可怜的样子,忍不住撇了撇嘴,她在乡下割猪草,砍到小腿,流了好些个血,都没像她这样矫情。 正在往脚上抹牙膏的赵玉兰,原本就疼的头皮发麻,还要听婆婆王翠芬在这说风凉话,她的命咋就这么苦啊,摊上这样一个婆婆。 “爹,你能去外面看小刘在不在家,我想请他去我们那食堂帮我请几天假。” 她这个样子,肯定是不能再去上班了,疼的走不动道。 王翠芬一听这话,顿时来精神了, “请啥人啊,我和你爹不是在家的吗,我去你们食堂帮你请。” 赵玉兰脸色顿时僵了,她可不敢让她这个爱说她坏话的婆婆去,她要是去她食堂,指不定把她的底咋给掀了哪,前几天她就说大杂院里的人咋用那种眼神看她,还故意拿报纸让她给读读,还问她那个当村长的爹啥的。 她全明白了,是她婆婆趁她不在家,和那些人说的。 就算她在家,她这个婆婆一点都不顾忌她,照样在院子里和那个张美娟她们鬼混在一块,说她的坏话。 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样赖婆婆,哪有她这样的啊。 “娘,你刚来,对这不熟悉,我刚来那会,都不敢出去,怕回来找不到家,我还是请小刘去吧。” 赵玉兰好声好气的和她说着。 “咋?嫌我给你丢人?” 她越不让王翠芬去,王翠芬就越想去。 “娘,我咋会嫌你丢人啊……” 赵玉兰话还没说完,就被王翠芬给打断了。 “既然不嫌我丢人,那我去给你请假。” 赵玉兰被噎的难受,她把自己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要是让她的这个婆婆去,在食堂和人说一堆闲的发慌的话,那让食堂里的人以后咋看她,她还咋去食堂上班?他们现在都认为她是城里人,嫁给了乡下来的周向北。 要是不让她去,她会说她嫌弃她啥的。 她现在真是怕了这个婆婆王翠芬了,不仅整天想着咋败坏她的名声,还在家对她不是打就是骂的。 “你食堂在哪啊,叫啥名啊?快说啊。” 再婚[七零] 第17节 王翠芬见她的嘴仿佛河蚌一样,紧的很,就是不说上班的地方在哪,那脸色眼瞅着就要变了。 “娘,我突然想起来,不请假其实也没事,我们食堂松的很。” 赵玉兰没法子只能编个瞎话骗她。 她们食堂的主任已经对她有意见了,就因为她请了几天假,她这要是再不请假,她都不敢想,她这个来之不易的工作还能不能保住。 “不用请假?” 王翠芬狐疑的瞅着她,显然不相信。 “还是让你娘去一趟吧,人家食堂是单位,是有规矩的,松归松,但你不能不把人单位不放在眼里。” 周老抠年轻的时候是在柜上当账房的,知道规矩。 赵玉兰迟疑了一会,想着她公公人抠搜,但不碎嘴, “爹,要不你去吧,我怕娘在外面摸迷路了。” “行。” 周老抠点了点头,王翠芬见这个儿媳妇这样怕她去她单位,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猫腻,她也不说话,算是默认了,等赵玉兰说了地址后,她牵着猫蛋,嘴上说是找张美娟拉呱去。 实际上,是把出门的周老抠拦住了,牵着猫蛋,还有跟屁虫似的张美娟和秦银环,四个人往赵玉兰单位冲去了。 “爹,你咋又回来了?” 赵玉兰看到公公去而复还,再联想下刚刚迫不及待去找人唠嗑的婆婆,她顿时感觉坏了。 等王翠芬从赵玉兰单位回来后,整个人别提多高兴了,那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住,嘴里还哼着小曲,把赵玉兰看的身子冰凉冰凉的,她试探的问她, “娘……你咋现在才回来啊?” “你们食堂里的人都挺热乎的,硬拉着我说话。” 王翠芬真是想不到,她这个儿媳妇也太能编了,还说自己是城里人,就那样瞧不起自己农村人的出身吗? 赵玉兰脸上的神色顿时不自然了起来, “这样啊,你和她们都说啥了啊?” “没说啥,随便唠唠家常。” 王翠芬就是故意不告诉她,让她难受去,说完话后,提着两个用草绳子拎回来的猪蹄,打开炉子,把猪蹄扔了进去。 赵玉兰见她买猪蹄了,看了看自己的脚,心里这才好受一点点。 没一会儿,猪蹄从炉子里拿出来的时候,已经黑乎乎的了,猪毛全都被烧没了,王翠芬这才围上围裙,手脚麻利的用刀子刮猪皮上的黑渣。 然后再跑到下面用水冲了冲,在案板上啪啪啪的剁成小块,一个猪蹄留着炖汤,一个猪蹄用来红烧。 炖汤的瓦罐是张美娟家的,她家有三四个哪,都是她那个当厨子的公公偷公家的。 把瓦罐刷干净,洗好的猪蹄,一碗黄豆,葱,姜,全部放进去,倒满水,然后盖上盖子后,就放在一旁了,家里就一个炉子,蒸饭和炒菜要一样一样的来。 黄豆炖猪蹄要炖一下午,晚上吃,等她做完中午饭,再放到炉子上炖。 炉子里刚刚被她用火钳夹了两块蜂窝煤,里面正在烧着哪,她把铁锅放在了上面,从碗里舀了一勺子油,把家里的白糖放进里面熬糖色,等熬的差不多焦红的时候,就把剁好的猪蹄倒进了里面。 翻炒一会儿,等每块猪蹄都粘上糖色后,这才继续往里放盐和葱姜,再继续煸炒入味后,倒进烧开的水和酒,就盖上盖子。 这个年代的猪都是地道的土猪,一年才出笼,生长时间够,吃的是猪草啥的,肉质肥美,没有腥臭味,不像后世的猪大多吃饲料,长的飞快,虽然几个月就能宰杀了,可那肉吃起来压根就没有肉味,有的时候,处理不好,还有一股骚味。 就像这猪蹄,不需要加多余的香料,加香料反而会破坏它本来的香味,加点盐是最好的法子,还没一会儿,香味就飘的整个大杂院哪都是的了。 这猪蹄是她和张美娟回来的时候,碰到有人问她们要不要肉,她们跟着他来到一个小巷子里,那里有个挎着菜篮子的大姐,见她们来了,掀开了篮子一角让她们看。 张美娟要了一块后腿肉,秦银环要了一块猪肝,她要了俩猪蹄。 回大杂院的路上,听张美娟说,那些卖肉的八成就是在肉食品厂上班的人,那些肉块头都巴掌大小,也不知道他们用了啥法子带出来的。 王翠芬不知道,此时肉食品厂正因为少了俩猪蹄,还有猪肝啥的,正闹的整个厂子都不得安生。 今天晌午,张美娟家用买来的肉炸肉丸子,秦银环卤猪肝,旁人打大杂院门前过,都要探头探脑的往里瞅瞅。 “你们这仨家,今个是咋了,咋吃这么好?” 在自家门口择韭菜的刘大娘闻着这三家做饭飘来的香味,咽了口唾沫,羡慕的不行。 “家里还剩点肉票,刚好供销社有肉,就买了点回来,刘大娘,待会丸子炸好了,给你送点肉丸子吃。” 张美娟一手的面糊,左手挤丸子,右手用筷子夹着放到油锅里炸,她家因着她那个公公的缘故,家里吃的油啥的都比旁的人家宽松点。 这就是家里有个厨子的好处,不止她公公一个人拿,当厨子的都多多少少的往家里弄点,食堂主任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太过分就行。 刘大娘幸好在下面,看不到上面的王翠芬在做猪蹄,要知道一只猪也就四个猪蹄,这可是供销社的紧俏物,没点关系很难买到。 有的都是被这个领导托关系订了,那个领导打招呼了啥的,偶尔运气好,也能捡漏,碰到一只两只的,不过很难。 等铁锅里的猪蹄的酱汁收的快差不多了,王翠芬又往里面倒了一盆子大叶菜,虽然是一盆子,可一下锅左翻右翻的,就不咋多了。 那大叶菜裹上酱汁,也好吃的紧。 等差不多了,王翠芬就给猫蛋铲了一碗,放在板凳上,让她蹲在这,尝尝咸淡,她接着烙饼子。 只见那猪蹄香味扑鼻,酱汁浓郁,光是颜色瞅着就极有食欲,等到吃的时候,一点都不腻。 猫蛋端着碗,先不由分说的往爷爷周老抠嘴里塞了一大块,又往奶奶王翠芬嘴里塞一大块,王翠芬起先不肯吃,猫蛋不愿意,说啥也要让她吃,她这才啃了一块。 老两口看着这样懂事的猫蛋,心里被提多喜欢了,比吃一大锅猪蹄还要好。 坐在客厅脚上都是燎泡的赵玉兰光闻到这香味,就馋的心毛脚乱的,老三周卫丽,老四周卫东都缠在她身上,一个劲的说着饿,眼神不约而同的都看向门口。 最后实在受不了了,就站在炉子旁,使劲闻香味,看到里面那个猫蛋正在啃猪蹄,她们哒哒的跑过去就站在她面前,看着她啃的那叫个香,口水横流。 “大姐,这猪蹄好吃吗?” 周卫东的眼神黏在了猫蛋手中拿着的那块猪蹄上。 第18章 “好吃,特别香,软糯的很,一咬就爆酱汁。” 猫蛋就像是故意馋她们似的,慢吞吞的啃着。 周卫东昨个一天没吃东西,晚上就垫吧了她妈给的半块窝窝头,今天早上又没得吃,早就饿的咽口水充饥了,此时看着那猪蹄,都想扑过去啃,更别提猫蛋还形容的有多好吃。 他现在看着她手上的酱汁,馋的都想凑过去舔舔。 “大姐,有多好吃啊,这是啥味的啊?” 老三周卫丽蹲了下来,瞅着板凳上碗里剩下的猪蹄,忍不住嗦手指头。 “去一边玩去,没见我在这烙饼子的吗,碍事的慌。” 王翠芬挥挥手,嫌他们在这了。 老三想动手抢一块猪蹄塞进嘴里,抬头瞅了瞅一脸凶样的王翠芬,顿时没有那胆了。 “奶,我们也想吃猪蹄。” 周卫东想吃猪蹄,卖乖的冲王翠芬喊了声奶,可王翠芬才不吃他这一套哪。 “去去,你们吃啥吃,今天没你们的饭,那猪蹄不是你们吃的东西。” 这俩小的在城里隔三差五的就能吃上肉,猪蹄算啥好东西,没肥肉都是骨头,就这还一副馋的不行的鬼样子,要和她们的大姐争吃的。 真是一点都不懂事。 老三老四被赶,他们对视一眼,跑到了在走道抽旱烟的周老抠面前, “爷,我们好饿……” 周老抠板着一张脸,瞅了他们一眼,就把脸扭到一旁了, “往饭里放死老鼠,就给我饿着,不饿不长记性,让你们坏种,让你们不学好。 我和你们的奶还在这哪,你们就敢这样不干人事,要是我们不在这,你们是不是天天要欺负你们的大姐,往她碗里放脏东西?” 昨个晚上周老抠寻思了半宿,这仨个娃不仅往他和老婆子碗里放死老鼠,还往他们的大姐猫蛋碗里放,他们来这的几天,周老抠一直都默不作声的瞅着哪, 那个老二卫红年龄在她们仨中最大,心眼也最不好,啥都要和猫蛋比着,吃饭每次都要先看看猫蛋碗里的,猫蛋身子不好,多吃一点好的,那个卫红脸色立马就变,牙尖嘴利的不愿意。 上次他买油条回来,这个老二自己吃不到,就怂恿老四周卫东拿缸子砸她大姐猫蛋。 猫蛋刚来这,对这不熟,她也不说带着猫蛋一块玩,每次都带着这两个小的孤立他的猫蛋。 他那次把她和她妈的衣裳给从家里拿走去卖的时候,才五岁的娃,那眼神藏不住,怨毒着哪。 昨个往她们碗里放死老鼠的点子肯定就是那个老二出的,老三老四还小,想不出这样的坏主意。 要是他们当初没有留在这,猫蛋要被她欺负成啥样子啊,那个赵玉兰是个偏心眼子,恐怕只会向着老二老三老四,不管猫蛋的死活。 这让他们撇下猫蛋,咋放心走啊? “我们没有放……” 老三周卫丽饿的实在受不了了,她见二姐还在屋里,就小声的对周老抠说, “死老鼠是二姐放的。 老三知道这样说,她们就能吃饭,啃猪蹄了,她见一旁的周卫东要说话,就瞪了他一眼不让他吭声。 等王翠芬把玉米饼子烙的两面都焦黄焦黄的时候,这才用锅铲把饼子从铁锅上铲下来放在馍筐里。 “吃饭,吃饭。” 猫蛋帮忙端着碗,老三老四更是抢着往饭桌旁搬凳子。 赵玉兰忍着脚痛,扶着椅子坐到了饭桌旁,她脚上的那些燎泡越发的大了,上面还抹着牙膏,恶心死个人。 王翠芬见她手都没洗,伸手要去抓玉米饼子,连忙把馍筐给端走了,她刚刚那手又脱鞋,又摸脚的…… “老三,你去下面给娘湿条毛巾来,让娘擦擦手。” 赵玉兰显然也意识到婆婆王翠芬嫌弃她的手摸脚了。 老三恋恋不舍的把目光从桌子中央那盆馋人的猪蹄上收了回来,放下手中的饼子,不情不愿的拿着毛巾飞快的下楼去了。 没等老三回来,老四的筷子就迫不及待的伸向盆子里的猪蹄上面了,刚夹起来就被周老抠用筷子打掉了, “这猪蹄你和老三不能吃。” 再婚[七零] 第18节 昨个放死老鼠那事,老三说不是她们放的,都是她们的二姐一个人放的,但这里面肯定也少不了她俩的掺和。 “老四吃青菜,青菜也有肉味。” 赵玉兰怕老四再惹恼公公后,饭也不让他们吃了。 拿着往下滴水的毛巾的老三听说不让吃猪蹄,顿时垂头耷脑了起来,等坐到自己的位上,啃着焦脆的饼子,就着肉味的青菜,也好吃的很,只是这俩人的眼神都盯着盆子里的猪蹄。 心里就盼着,盆子里的猪蹄别吃完,剩下几块,说不定晚上就有他们的份了。 赵玉兰以为这猪蹄是婆婆王翠芬买来做给自己吃的,因为清早自己被热水烫了脚,都说吃啥补啥,虽然她心里纳闷的很,她婆婆这咋突然又对她那么好了? 难道上午她去她上班的食堂,没有说她的坏话,是她冤枉她了? 这打她食堂回来,还给她买猪蹄吃,她明明记得她早上被烫了脚,她婆婆王翠芬就坐在一旁说风凉话,指责她,昨个还因为死老鼠的事,抽了她一巴掌……这真是咋想咋奇怪的慌。 难不成是她们要走了,所以巴结她,想让她以后对她们养大的这个大孙女好点? 赵玉兰想不透,看了一眼身旁馋猪蹄馋的不行的老三老四,她笑着冲王翠芬周老抠说, “爹,娘,这猪蹄我少吃点,要不你们就让她俩一人吃一块吧。” “你也要吃?” 王翠芬顿时放下了筷子,阴阳怪气的用眼翻她。 这猪蹄不是专门给她买的吗? 赵玉兰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王翠芬一瞅就知道她肚子里想的是啥,忍不住嗤笑几声。 赵玉兰后面很识趣的往饼子上夹了一根细细的咸菜丝,就放下了筷子。 屋里的周卫红见她们吃饭都不叫她,老三老四都能上桌吃饭了,为啥不叫她去吃? 她眼巴巴的在屋里等着她们叫,刚开始想的是,让她们叫三次她才出去,现在只要她们开口喊她一声,她就立马出去。 她们咋还不喊她啊,再晚会,桌子上的肉肯定都要被吃完,没她的份了。 周卫红等的焦急又伤心。 …… 卫丽卫东眼睁睁的看着盆子里最后一块猪蹄被王翠芬夹到猫蛋碗里了,她们脸上满是失望,对猫蛋这个大姐更有意见了。 之前这个大姐还没从乡下回来的时候,她们的妈就和她们说,等这个大姐回来后,照顾她们,让她给她们洗衣裳,做饭,家里有啥好吃的,也不会跟她们抢。 可这才回来几天啊,家里的啥好东西都紧着她吃。 吃完饭后,赵玉兰也不能闲着,因为王翠芬看见会不高兴。 正好王翠芬从乡下带过来两沓鞋底板子,原本拿过来就是想让赵玉兰给娃还有周向北做的,这下正好让她在家给她做。 家里没有鞋样子好办,她去大杂院里借了几张,没有布,那就剪了赵玉兰一条裤子,原本赵玉兰的衣裳就没剩下几件,现在又少了一件。 “翠芬啊,今个咋没瞅见你家玉兰去上班啊。” 刘大娘一边给孙子擦屁股,一边纳闷道。 “哼,上啥班啊,没本事的很,一大早就把自己的脚用开水给烫了,在家就等着人给她端吃端喝哪。” 王翠芬是个闲不下来的人,手上给儿子周向北补着他的烂背心。 “哎呦,这咋让开水给烫了……严重不严重啊?” “严重个啥啊,又没烫着骨头,就起了几个泡子,在家矫情的很,真把自己当成土财主家的小姐了。” 叫她说,有那几个水泡也不耽误去上班,真应该让亲家过来看看,她闺女在这有多娇气。 “也是,想当年,我胳膊断了,都还不忘赶生产哪。” 刘大娘想起当年的事,就感觉现在的人和她当年不能比了。 “你家赵玉兰确实矫情,你没来之前,人家可不就是个资本家臭小姐的做派吗?” 之前她们大杂院这就住了一个资本家小姐,这个赵玉兰没事就爱去人家家里串门子。 “那她烫了脚,在家干啥哪?” “能干啥,在家歇着享清福,让我伺候她呗。” 在王翠芬心里,纳鞋底啥的,压根就不是活计。 “昨个她教的卫红才往你们碗里放死老鼠,你今个就伺候她,你就是心太好了。” 张美娟为王翠芬打抱不平,这要是搁到她身上,她才不管她哪。 “谁说不是哪,我心好,这是我们那的人都知道的,你们说,她以前拦着我儿子,不让我儿子孝顺我,不问我们老两口的事,现在反过来,我还要伺候她。” 王翠芬嘴里的伺候她,就是早上给她端了一盆凉水,给她拿了牙膏。 “翠芬啊,上哪找你这么好又不计较的好婆婆啊。” 刘大娘的话听的王翠芬一点都不心虚,越发觉得是自己这个婆婆太好了。 傍晚,赵玉兰下来上厕所,被一同在那排队上厕所的刘大娘她们给看到了。 刘大娘凑过来语重心长的对赵玉兰说, “玉兰啊,你摊上翠芬那样一个好婆婆,要知足啊。”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说的赵玉兰面皮发紧,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咋不孝顺她那个赖婆婆了,她还说她好?这个刘大娘被她那个赖婆婆灌啥迷魂汤了? 她今天纳了一下午的鞋底子,手指被针线勒的红肿的不像话,仿佛有一群蚂蚁在啃她的手,是那种折磨人的疼,让人疼的浑身都不是劲。 她都多少年没做过鞋了,家里穿的布鞋都是在百货大楼用鞋票买的。 这种折磨人的法子,也就只有她那个坏的没法说的婆婆能想出来。 等她上完厕所走后,排队的大娘婶子一下子热闹了起来,拉着刘大娘不让她走,让她说说赵玉兰和她那个婆婆的事。 “玉兰,你好端端的咋和你们单位食堂说你是城里人啊,这不是骗人吗?” 在院子里端着碗吃饭的秦银环,见赵玉兰从外面回来,故意臊她。 “我啥时候和我们单位食堂里的人说我是城里人了,你瞎说啥啊? 恼羞成怒的赵玉兰说完这句话,就急匆匆的走了,也不顾不上自己脚上的水泡了。 她就猜到她那个婆婆去她上班的食堂不会干啥好事,果然……被她猜准了,原本心中的那点仅存的希望也被泼灭了。 她真想抓着她好好质问她,质问她为啥要这样干,为啥就见不得她赵玉兰好。 屋里王翠芬还不知道赵玉兰恨死她了,她还在和大儿子周向北说着赵玉兰的虚荣。 “你不知道,她竟然和她食堂里的人那样说。 那嘴里真是一句实话都没有,你咋就摊上这样一个虚荣的媳妇啊,她还和大杂院里的你张嫂子,秦嫂子她们说,她爹是她们村的村长,她还上过学啥的。 真是笑死个人……她爹那样的要是能当上村长,那村里的母猪都会上树了。 王翠芬肆无忌惮的说着儿媳妇的笑话。 周向北正要说啥,一抬头就见赵玉兰回来了,连忙咳嗽了几声,提醒他娘快别说了。 王翠芬转头见是她回来了,一点都不心虚啥的,被她听见就听见,她都那样干了,难道还不让人说了? “娘,我没有那样和他们说,是他们自己误会了,以为我是城里人。” 赵玉兰压下心中的怒气,尴尬的和她解释道。 王翠芬才不听她的解释,食堂里的人误会她是城里人,那在大杂院和人说自己的爹是村长,自己上过学这话,是她说的吧? “吃饭吧,吃饭吧。” 周向北不想让他娘再给赵玉兰难堪了,连忙把王翠芬拉到桌子旁。 “今天咋做了这么多好吃的啊……呦,还有炸肉丸子,卤猪肝哪?” “那肉丸子,是美娟送的,卤猪肝是你秦嫂子送的。” 王翠芬打开了瓦罐的盖子,给美娟她们两家各送了一碗猪蹄汤,里面还剩一大半,香味醇厚的很,里面的汤炖了一下午,早就变得奶白奶白的了。 尤其是那猪蹄,软的都脱骨了,一抿就化,那黄豆也烂的很,带着一股子豆香和吸满汁水的猪蹄汤的鲜味,好吃的能让人把舌头都吞进去。 她往里面还撒了一把翠绿嫩嫩的的细葱花,用勺子一搅动,更香的没法说了。 …… “这啥味啊,咋这么香啊?” 住在最里面和周家隔了好几家的小刘都忍不住端着碗站出来看是谁家做了啥好吃的,他一站出来,才发现不是他一个人出来,走道里的人都探头探脑的,问谁家做了啥。 挨着周家左边的房子空着没住人,右边住着的是一对刚领证的小年轻,小年轻不咋会过日子,月初的时候就早早的把俩人的肉票和钱都用完了。 现在只能在家吃白米饭就大酱,闻着从隔壁飘来的香味,简直折磨死个人,幸好他们中午都去上班了,没在家,要不然更受不了。 “隔壁自打周大哥的娘来了后,他们家咋天天都这么香,以前没来的时候,那玉兰嫂子也隔三差五的做肉,但比不上这香。” 曹茉莉端着碗,没滋没味的吃着碗里的饭,嗅着空气中的香味,忍不住纳闷道。 “周大娘就是比玉兰嫂子会做饭,这味道真馋人啊……咱下个月要省着点才行,天天这样吃,连个菜都没有。” 曹茉莉的丈夫李向前忍不住抱怨道,闻着这香味,他碗里的米饭拌大酱更加难吃了,他和他媳妇俩人一个月的工资加起来明明有三十九块钱。 可天天在家不是白面条就大酱,就是白米饭就大酱,要不然就是馍馍就大酱,吃的他肚子里没有一点油水,寡的不行。 “咋没菜啊,这大酱不是菜啊? 当初你和我处对象的时候,不是说了吗,只要能和我在一块,就是去吃屎也愿意,这就让你吃了几天的大酱,你就受不了了?” 曹茉莉不满的看着他,俩人刚领证,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李向前连忙伏低做小的给她道歉,又说了一堆不要钱的甜言蜜语。 他们俩的工资虽然不少,可曹茉莉大手大脚惯了,每个月发了工资,先去逛百货大楼给自己买衣裳,买雪花膏啥的,再接连吃几顿肉解解馋,剩下的钱也就只顾去打瓶酱油的了。 周家, 周卫红站在桌子旁,饿的腿都是发软的,目光直勾勾的看着桌子上的肉丸子,卤猪肝,黄豆猪蹄汤,看着她们吃。 她之前躺在床上,赌气又硬气,可昨天没吃饭,今天早饭,午饭也没吃,那些支撑她的怨气啥的,早就饿没有了,已经没劲怨人了。 “猫蛋,来,多喝点。” 王翠芬熬的黄豆猪蹄汤,只给老三老四她们盛了小半碗,几颗黄豆,猪蹄渣渣,依旧没有赵玉兰喝的份,猫蛋碗里都是大块大块的猪蹄和黄豆。 就连周向北都羡慕大闺女的这个待遇,他碗里的汤和猪蹄不舍的吃,想偷偷的留给两天都没吃饭,站在他身边看着的的二闺女。 再婚[七零] 第19节 “这汤可真好喝啊……” 周卫东舍不得大口喝,怕几口就喝没有了,而是小口小口的咂摸着,眼睛总往猫蛋碗里瞟,要是再能吃上那大块的猪蹄,就更好了。 吃不到大块猪蹄,只能夹汤里软糯软糯的黄豆解馋。 桌子上的卤猪肝,他们只能吃一片,焦脆焦脆的肉丸子只能吃一个,多了周老抠不让吃。 赵玉兰看着一桌子的肉菜,闻着这些香味,只能没滋没味的啃着手里的窝窝头,咬着咸的齁人的咸菜,她示威似的,又夹了一筷子咸菜。 好东西不让吃,她今天这顿饭说啥也要吃两根咸菜丝,看她那个抠搜的公公能拿她咋样。 她的示威,周老抠压根看不见,因为他疼爱的孙女猫蛋正把自己碗里的猪蹄往他碗里夹。 “好猫蛋,你自己吃,别给爷夹了。” 周老抠心里慰贴的很,这坐了一大桌子人,就猫蛋知道跟他周老抠亲,旁边挨着他坐的老大只顾着自己吃,压根不管他这个爹。 周卫红见桌子上没有一个人搭理她,她再也忍不住了,哽咽的哭了起来。 “爹,娘,要不让老二坐下吃吧……” 周向北心疼两天没吃饭的二闺女。 “你去把那三碗馊粥给我喝了,我就让她坐下吃饭。” 周老抠最重规矩,说好的两天,差一顿就不是两天,这个二孙女心眼这样坏,不让她吃点苦头,压根就不行。 “……” 周向北不吭声了,这三碗泡过死老鼠的粥还在家里的窗户沿上放着,现在天气不咋热,馊味还没那么大,今天早上赵玉兰想倒掉来着,但怕周老抠和她算账,愣是没敢倒。 王翠芬被她哭的耳朵疼, “还有劲哭,看来还是没饿到劲。” 猫蛋看着此时的周卫红,想起了曾经的自己,自己那个时候也哭,哭的比她还要狠,可压根没有人管她,她后面实在饿的受不了了,晚上趁她们睡着,在橱柜里偷了半块窝窝头。 第二天早上被赵玉兰发现,说她是小偷,又饿了她两天,饿到她没有力气哭,赵玉兰怕她跑出去让旁人知道她不让她吃饭,干脆就把她锁在屋里了,连水都没得喝。 往她碗里放虫子的周卫红和周卫丽,周卫东,还故意拿着赵玉兰给她们炖的排骨在她面前吃。 那个时候的她,不明白她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爸,你碗里的猪蹄不吃,给我吃吧……” 老三周卫丽自己碗里的汤喝完了,只有大姐和她爸碗里还剩的有,她当着爷爷奶奶的面不敢朝大姐要,只能朝她爸要。 周向北为难的看了一眼二闺女,又看了看三闺女,不知道要把这碗猪蹄汤给谁。 “爸,我也要。” 老四周卫东也把碗递过来了。 周向东没法子,只能把碗里的猪蹄还有汤给老三老四分了点,碗里剩下的他想留给老二。 “那碗里的猪蹄汤你咋不喝啊?” 王翠芬见儿子把汤分给老三老四,有些不高兴,她专门给他盛了一大碗,就是让他补身体的。 “你给她们吃啥,她们刚刚都吃过了,你是男人,你要是吃不好,还怎么撑起这个家?” “娘,我今天不咋想吃,没胃口,看着有点腻的慌。” 周向北扯了个谎,这么香的猪蹄汤,他咋会不想喝啊。 王翠芬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出他的小心思,直接站起来伸手把他碗里的猪蹄汤倒给了周老抠, “既然你不爱喝,干脆让你爹喝。” 周向北来不及说啥,汤和猪蹄就进了他爹的碗里。 晚上,王翠芬把切成片的卤猪肝和肉丸子都数了数,警告赵玉兰和周卫红。 “这个盘子里面有多少,我都数清楚了,明天少了一个,我把你们的皮给剥了。” 王翠芬不放心,最后还在橱柜外面上了一把锁。 赵玉兰看着那把锁,只感觉那锁是在打她的脸。 次日一早,终于能吃饭的周卫红在桌子旁狼吞虎咽的,粥喝了三碗,最后甚至把粘在锅上的米粒都用手塞进了嘴里。 玉米窝窝头吃了仨个,啥菜也没就着,要不是周老抠瞪她,她伸手还想去拿第四个窝窝头。 “真是吃塌锅了……” 王翠芬嫌弃她吃得多。 吃完后,赵玉兰照旧用肿的仿佛气□□的手去抓针,针都抓不住,她看着脚边一堆还没有纳的鞋底,瞅王翠芬不在跟前,她把大闺女猫蛋拉了过来, “闺女,你帮娘说说情,让你奶她别再让娘纳鞋底了,你看娘的手都肿成啥样了……” 赵玉兰放下针,伸出了手让大闺女看,想让她可怜可怜她这个娘,心疼心疼她。 那针又细又小,纳鞋底要使大劲那针才能穿透鞋底,她的手骨节里面磨的水泡都破了,血都渗了出来,手指肿的都弯不下去,真没法再纳鞋底了。 纳鞋底是粗活,她这些年没干啥粗活,手早就养的嫩着哪,一点茧子都没有,再加上在乡下纳鞋底都带个顶戒子,她这啥也没得带,只能靠自己手上的蛮劲。 “不想干活,还卖可怜怂恿猫蛋。” 这一幕刚好被正准备进屋,在门口偷听到的王翠芬撞见,她丢下手中的扫把,抓着赵玉兰这个老大媳妇的耳朵拧了起来, “我让你懒,昨个一下午才给我纳了几个鞋底,让你给我磨洋工,让你偷奸耍滑,让你一个当娘的想偷懒这样怂恿闺女……我揍不死你。” 王翠芬抓起地上的鞋板子,就朝赵玉兰打,打的赵玉兰一瘸一拐的到处躲。 去下面刷锅洗碗上来的周卫红见到她妈又挨打了,她这次没有再可怜她妈,谁让她妈在她饿肚子的这两天不管她的,她再也不要搭理她了。 “大妮姐,你都不知道我在家过的是啥日子,我那个婆婆再也找不到比她还坏的了……” 此时的赵玉兰正在孙大妮家,她来找孙大妮好多次了,孙大妮都不搭理她,还在因为上次,她婆婆王翠芬说孙大妮打她了,她没有为大妮姐说话。 当时她是真的不能站在她那边,否则她婆婆会更加不待见她,会更逼着周向北和她离婚的。 这次孙大妮之所以让她进门,是看到了她手上的伤,再加上赵玉兰哭的够可怜,一个劲的给她赔罪,说自己的苦衷,她才稍稍原谅了她一点,打那天过后,赵玉兰那个婆婆真把她给举报了。 她挨了上面的批评,说再有下次,她这个街道干事也不用再当了。 她真是快冤枉死了,早知道这样,她就不应该掺和赵玉兰家里的那点破事,最后也没落好。 她好心好意的帮赵玉兰调和她和她丈夫周向北的事,没想到,她被她那个坏的流黑水的婆婆诬陷的时候,这个赵玉兰连个屁都不敢放,任由她被诬陷。 她刚开始那几天,真是气坏了,觉得赵玉兰就是个没良心的,其实现在再想想,玉兰她当时处境也可怜,这也不能全怪她。 “玉兰,你也别哭了,你家的事,我可是不敢再掺和了,你那个婆婆她实在是太无赖了,谁沾上谁倒霉,我这个街道干事还想干哪。” “大妮姐,我是实在没法子了,我在那个家,被她又打又骂的,磋磨的快不成人样了,我求你,你给我想个法儿吧,我实在受不了。” 赵玉兰在那个家过的没个人样,天天在家吃最差的,天天干活,天天看王翠芬和周老抠的脸色,还要被打骂。 “我也没啥好法子,你和你家老周说说,让他赶快把他爹娘送回去吧,这就是一对大祸害。” 孙大妮算是看明白了,惹谁都不能惹这种人。 “他听他爹娘的话,上次卫红往她们碗里扔死老鼠的事,他以为是我教唆卫红这样干的,立马就和我急眼了,还说他爹娘想在这住多久就住多久啥的。 大妮姐,你说我的命咋就这样苦,摊上这样一个婆婆,那样一个公公,还有这样一个没出息怕他爹娘的男人啊。” 赵玉兰也不敢和公婆掐架,就拿婆婆王翠芬来说,她打了她,她也不能给甩脸子,不能和她置气,还要舔着脸赔小心,一部分原因是怕王翠芬让周向北不要她了。 还有一部分愿意是怕王翠芬和周老抠最后不把家里的家产分给他们,都给那个生不出蛋的老二两口子。 “那就只能忍了,忍到他们愿意回乡下那天,等乡下快收麦子,农忙的时候,你不让他们回去他们都和你急。” 孙大妮说的没错,确实是这个样子,庄稼人都背朝黄天面朝土的,地里的庄稼那都是他们的命根子。 虽然现在都是集体种地,不分个人,但庄稼人对土地的那份感情是难以割舍的,再说了,他们不回去挣工分,来年吃啥喝啥啊? 也就是说她还要再忍一两个月?赵玉兰感觉天都要塌了。 她的脚还没好全乎,赵玉兰就迫不及待的要去上班了,因为去食堂上班比留在家里遭受婆婆王翠芬的磋磨要好太多,虽然去食堂,会遭受旁人异样的眼神和耻笑,可她还是愿意去。 早上,王翠芬见她一大早就坐在那拿着镜子描眉擦红的,还往自己脸上抹粉,把自己打扮的跟个小妖精似的。 赵玉兰换上她仅剩的两件衣裳中稍好的一件,就准备出门去上班,可她还没出门就被王翠芬给堵在门口了。 “娘,我去上班。” “上班?打扮成这个鬼样子,是要去勾引谁?给我洗掉。” 王翠芬见她不动手,就直接举起手中刚擦过桌子的抹布就往她脸上使劲擦。 “娘,娘……我那上班都是这样,你别擦了。” 赵玉兰被抹布上的馊味熏的忍不住弯腰把早上吃的窝窝头都给吐出来。 “当我瞎啊,谁上班把嘴唇抹的跟刚吃了死鸡似的。” …… 走出家门的赵玉兰头发凌乱,脸上黑一道,红一道的,黑的是描眉的炭,红的是她花三块钱在百货大楼买的口红,就仿佛那唱戏的小鬼似的。 秦银环的儿子小军和小平背着书包正要去上学,看到她这样,都哈哈哈笑个不停。 “你们笑啥哪,还不快去上学。” 秦银环顺着儿子的目光看去,只见赵玉兰正在水龙头那洗脸,她早上不是洗过脸了吗?她洗脸的时候,她正好在这刷牙。 “婶子变成小鬼了,哈哈哈哈。” 小军指着赵玉兰,对她妈说。 “啥小鬼,上学都快要迟到了。” 秦银环催促着俩儿子,见赵玉兰打身边过,她没搭理她,扭头回家了。 赵玉兰走在去食堂的路上,再也忍不住,崩溃的大哭起来。 到了食堂后,她发现食堂里的人都疏远了她,就连之前和她关系最好的刘秋眉都对她不冷不淡的。 “秋眉……” 赵玉兰主动找她搭话,可刘秋眉压根不拿正眼瞧她。 “秋眉,那天我婆婆过来,是不是和你们说啥了?你们别信,我那个婆婆就是见不得我好。” 赵玉兰一副可怜相的解释道,她原本就怕家境好的刘秋眉瞧不上她,才那样说的,让她误以为自己是城里人,她想和家里有关系的刘秋眉关系处的好一点,然后再托她的关系在食堂转正。 再婚[七零] 第20节 可她婆婆王翠芬来这一趟,把她着实给害惨了。 “你甭再说了,赵玉兰,我没想到你是那样的人,你之前不是和我说,你婆婆有多坏,对你怎么恶毒啥的,你婆婆那天来,我才知道这里面的情况。 你婆婆压根没对你不好,也没有苛待过你,反而是你把着她儿子的钱,不让他往家里寄钱,你男人的钱被你拿去孝敬你自己的爹娘。 你不管你乡下的公公婆婆大闺女,还有,你压根就不是城里人,你男人也不是高攀了你,而是你高攀了他,要不是你嫁给了工人的他,你也不会在这。” 刘秋眉念在和她认识一场的份上,没有把赵玉兰以前和她说的那些话告诉她婆婆。 在赵玉兰口中,她那个乡下出身在毛巾厂当工人的丈夫是高攀了城里人出身的她,她还要忍受乡下来的恶婆婆,抠搜的不行的公公。 这俩人在她嘴中,不讲卫生,粗俗,还专门爱刁难她,欺负她。 她那天第一次见她婆婆,看那刻薄的面相,在心里越发可怜她赵玉兰,可没想到,越听越不对劲,她婆婆和她赵玉兰说的压根不一样。 后面才发现,她被她赵玉兰给骗了。 原本她还有点不相信,后面托了好几个人去毛巾厂打听她男人和她的事,最后才发现,她赵玉兰大字不识一个,打乡下来的,还是因为嫁给了她嘴中那个没本事的男人的缘故。 昨个食堂主任从外面出差回来了,她找他还问了赵玉兰的事,这才知道,就连赵玉兰现在在食堂这份临时工的工作都是她男人托关系给她找的。 怪不得她一直没法转正,之前还以为是其他原因,没想到是她户口压根就不是城市户口,当然没法转正。 她如果一开始就坦白,其实也没人瞧不起她,可她这样做,反而弄巧成拙。 还贬低自己的男人,公婆,来抬高自己,真是不知道让人咋说了……刘秋眉发现自己虽然认识她赵玉兰两三个月了,可今天像是第一次认识真正的她似的。 “秋眉……我……” 赵玉兰被说的头都抬不起来,还想装可怜再说说自己的苦衷,可刘秋眉压根就不听,端着装有茄子的筐去外面了。 她听着外面旁人对自己的议论,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里悔的肠子都青了,当时,她说啥都不应该让公公周老抠去食堂来给她请假,更不该说出自己在哪个食堂上班。 否则王翠芬也不会过来说那些毁她的话。 在家里折磨苛待她还不算,还要让外人都这样看她,说她,她这个婆婆王翠芬的心肝真是黑啊。 …… “我只是实话实说,没有骗人家,对人家说了真话而已,如果她不骗人家,不那么虚荣,也不至于这样,这都是她自己作的。” 王翠芬在院子里和秦银环,张美娟她们说着赵玉兰。 “就是,不能为了兜住她的谎话,让你也帮着她骗人吧,太不实诚了,嘴里没一句真话。” 秦银环也是打乡下来的,可她就从来没有骗过人,在她这,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小李,你咋来了?” 大杂院门口停下了一辆自行车,从车上下来一个穿着绿军装的年轻小伙,从身上挎着的军绿色书包里掏出一封信, “秦同志,这是你们大杂院里赵玉兰同志老家来的信,她家有没有人啊?” “她家里人在这哪,给她给她,这是她婆婆。” 秦银环和张美娟都推着王翠芬,让王翠芬去接信。 “她老家来的信?” 那不就是她爹娘给她来的信吗?王翠芬把信接了过来,难不成是赵玉兰的爹娘还钱来了,可这信封摸着这么薄,咋不像装钱的样子? 张美娟她们都窜拱着王翠芬把信打开,看信里说啥了,王翠芬虽然人坏,可她坏的堂堂正正,这偷拆赵玉兰信的事,她还真有点干不出来。 “拆吧,这有啥,正好看看她爹娘有没有在信上说你这个婆婆饿坏话。” 张美娟特想看看那信里都说啥了。 “还是等她回来再拆吧。” 王翠芬有些犹豫。 “等她回来拆?她是个文盲,大字不识一个,这不是你说的吗?这信给她她能看懂吗?” 刘大娘瞅着那封信,八成又是赵玉兰的爹娘写信要钱的。 之前听翠芬说,那个赵玉兰每个月都给自己的娘家寄钱,这个月的钱还没寄哪,八成是来要了。 刘大娘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不会吧……” 之前老头子不是让赵玉兰给她娘家要之前寄给她们的钱吗?难不成真是一毛钱没要回来,来信又是要钱的? 王翠芬终于还是按奈不住好奇心,再加上周围人一直劝她拆,她索性就给拆开了,她虽然认识几个字,但认的字不多,最后信交给了几人中认字最多的张美娟,让她读读。 等信读完,王翠芬的脸已经黑的仿佛锅底灰了。 赵玉兰走在回家的路上,今天在食堂遭受的白眼和奚落,让她难堪的浑身发抖,虽然来上班前她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可心里假想的和真正遇到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她以为她能受得了,可事实上,她一点都受不了,再加上,这些天她一直忍,一直忍,这次她说啥也不要忍了,她要让周向北那个娘给她滚蛋。 第19章 “快看,她回来了……” 刘大娘推了一把张美娟,张美娟扭头往后看,呦,赵玉兰还真回来了。 旁边的秦银环一边用黑色的针线缝补她儿子小军小平去年夏天穿破的凉鞋,也不知道他们的脚是不是铁打的,咋就这么费鞋,眼瞅着夏天又快来了。 她一边把手中不怎么好用的针往头发上蹭,一边拿眼瞄着赵玉兰,目光跟随着她的身影,直到对方回屋,她才立马丢下手中的凉鞋和针线凑到张美娟她们身边。 “她刚刚过去还不搭理咱,像是没看见咱似的,也不知道神气啥,真为周婶子感到气的慌。” “就是,这下有的闹了。” 张美娟抬头看向周家,听着屋里传来的动静。 此时的周家气压低的很,原本赵玉兰一进门就想闹,让王翠芬和周老抠给她滚蛋,可她一只脚刚踏进家门,就见婆婆王翠芬,公公周老抠正坐在凳子上,脸色铁青的看着她……就像是专门在等她回来似的。 她那被怒气冲昏的头脑立马清醒了,忐忑不安起来, “娘,这是咋了?” 王翠芬冷哼一声,把赵玉兰老家给她寄过来的那封信扔在了赵玉兰的脸上。 “还有脸问我咋了?这是你爹娘给你寄来的信。” 赵玉兰把信从地上捡起来,一脸的尴尬,她不认识字,以前家里来的信,都是卫红她爸念给她听,但瞅着婆婆和公公脸色这样难看,她也能猜出个大概来。 八成又是家里来信,让她往家里寄钱的事。 “娘……” 赵玉兰拿着信纸,想说啥,一把被脸色狰狞,气疯的王翠芬给揪住了头发,对着她的脸猛抽了起来, “你个扫把星,你个不要脸的货,还有脸叫我娘,我让你叫……” 赵玉兰挣扎间手中的信纸掉在了地上,猫蛋趁机把信捡了过来,找到一个她爷周老抠不注意的地方,看了起来。 只见赵玉兰爹娘给她寄来的信里诉苦,说她上个月给他们寄的六十块买细粮的钱,都被赵玉兰的弟媳妇给夺走了,不给他们花,幸好她给他们寄的点心啥的,藏了起来没让她弟媳妇找到。 还说她兄弟媳妇就是个贼,在家里乱翻啥的。 后面才说这次寄信的目的,她兄弟的儿子,她的侄子今年要上学了,她是当姑姑的,让她往家里寄五十块钱,还说她侄子就等着五十块钱交学费哪。 顺便再给他们老两口扯身新衣裳穿,上次给他们寄的点心,怪还吃的,再往家里多寄点,她奶她娘她婶子她叔都爱吃。” 把信看完,猫蛋终于明白她奶为啥这样生气了。 大前年,她爷爷周老抠上山腿摔断了,家里拿不出钱治腿,就给城里的周向北他们寄信,隔了好多天才等来回信,信里就寄来了八毛钱。 还说是家里最后的钱,真是让人寒心的慌,老两口就猜肯定是这个老大媳妇背着老大干出的好事,因为信上的字不像是老大写的。 但因为隔的远,这个老大媳妇又给他们的儿子生了对龙凤胎,他们也就没和她计较。 这事还是后来她二婶对她说的。 没钱给婆家,大把的钱往娘家塞,赵玉兰六年来,把着家里的钱,不让周向北给老家寄,她们刚来那天,这个赵玉兰说家里没钱,孩子多,用钱的地方多,过的日子紧巴,苦。 这事搁到谁身上不生气?王翠芬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挣的钱,不养爹娘,全被他媳妇拿去养自个的爹娘了,养自己的爹娘还不算,还养自个的兄弟,侄子。 原本只知道她每个月给自己老家的爹娘寄五块钱,却没想到,上个月竟然寄了整整六十块钱,周向北一个月的工资还没有三十块钱哪。 要知道六十块钱那可不是小数字,副食品店的芝麻大饼才两分五一个,大闸蟹才七毛钱一斤,大黄鱼才三毛一斤……百货大楼里的球鞋才两块四一双。 这六十块钱是啥概念,放在乡下,那就是一笔巨款。 这个赵玉兰不仅给自己的爹娘寄六十块钱,竟然还给她们寄点心,她和周向北结婚这么多年,王翠芬和周老抠没有见过她往乡下的婆家寄过一次东西,哪怕是一块糖,都没有。 把钱给自个的娘家,让他们买细粮吃,咋这么不要个脸啊。 周老抠耷拉着一张驴脸,见老婆子打老大媳妇,他坐着也不去劝,也不拦,叫他说,揍的好,早就该这样揍了。 王翠芬掐架那是在乡下身经百炼出来的,赵玉兰压根不是她的对手,没一会儿,地上落了一片属于赵玉兰的头发,赵玉兰的惨叫声,大杂院里的人都听到了。 周向北下班后回来,刚踏进大杂院,就听到了这不同寻常的声音,还那么的熟悉,家里出事了,他加快步子朝家里走,途径院子里的时候,被张美娟,秦银环她们连拉带拽的不让他回家。 故意为王翠芬教训儿媳妇赵玉兰拖延着时间。 “老周啊,你快来看看,我家炉子咋坏了。” “张嫂子,我先回家,我家里有事,等明个我再给你看炉子。” 周向北想从张美娟她们手里挣扎出来,他抬头朝自己家看着,满脸的焦急,该不会是他娘和他媳妇打起来了吧? “这可不行,你不帮你张嫂子修炉子,她咋做饭啊,先看炉子,急着回家干啥。” 秦银环把周向北往张美娟家里拽。 “秦嫂,你没听见我家玉兰在惨叫啊,你就别为难我了,快放我回去看看吧,我家里都干仗了,那房顶待会都给干没了,你还让我修炉子?” 周向北急的不行,虽说他是个大男人,可架不住这几个嫂子,大娘啥的,拽的他压根没法脱身。 “向北啊,大娘都好几天没和你唠嗑了,咱娘俩说会话,急啥,你娘那是帮你教媳妇哪,你媳妇做的确实太说不过去了。” 刘大娘说啥也不放周向北走,紧紧的拉着周向北的胳膊。 “刘大娘,你这么大年纪的人,怎么也跟着她们胡搅蛮缠,快放我回家吧。” 周向北仿佛那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了。 “大娘我只向着理,理在哪,我就在哪,你那个儿媳妇都快把你娘给欺负死了,你这个做儿子的装瞎,装聋,我问你,你媳妇上个月往她娘家寄了六十块钱的事,你知道不? 再婚[七零] 第21节 我可是听翠芬说了,你们俩口子把大闺女给她们扔到乡下,六年来,不管她们,这六年总共就给她们寄了十几块钱啊。 要是说你们不孝顺吧,倒是给你媳妇的爹娘每个月都寄五块钱,还有那些翠芬都没吃过的好东西,你们连你媳妇的大姐都给钱给东西的,咋就眼睁睁的看着你爹娘你大闺女她们在乡下饿肚皮?” 刘大娘很生气,平时瞅着这个周向北人挺好的,大杂院里谁家有事都帮一把手,没和旁人红过脸,对媳妇孩子也好,人还是毛巾厂的技术员哪,可谁能想到,他竟然这样对自己的爹娘还有大闺女。 周向北被说的,羞愧的很,也不挣扎了,人也冷静了,不解的看着刘大娘, “啥六十块钱啊?” 他每个月的工资一发到手,就被赵玉兰给要走了,每个月钱都花的干净的很,一分都不带剩的。 她一直每个月给她爹娘寄五块钱的事,他知道,上个月竟然寄六十块钱?她哪来的钱啊? 周向北此时还不知道,赵玉兰因为这六十块钱的事,给他捅了大篓子。 从刘大娘她们口中把信的事弄清楚的周向北回到家,就见他媳妇赵玉兰被他娘给揍的,已经不成人样了。 他连忙把骑在他媳妇身上打人的娘给拉开, “娘,你消消气,这事我已经知道了。” “老大,你回来的正好,往老家寄钱,说没有,说你们咋困难,合着,给她娘家就有钱,还有大钱,一次就寄六十块钱啊……我让她捎信回家把以前给她们娘家寄的钱全要回来。 那信告诉我寄了,我看寄个屁。 这回信里一句都没提要还钱的事,还反过来张口再要五十块钱的上学钱,我去年就想让猫蛋回来上学,你们说家里没钱,家里住不下…… 有钱给她爹娘买点心吃,扯布做新衣裳穿,有钱给她侄子交学费,就没钱给我和你娘扯一块布头,就没钱给猫蛋上学。” 周老抠说着,一巴掌呼在自己的儿子周向北的脸上了。 他是当公公的,不能对儿媳妇动手,可他总能教训自己这个懦弱没本事的儿子吧。 要是这个儿子他能硬气一点,至于被这个赵玉兰骑在头上这样欺负他和他娘吗? 这个赵玉兰之所以敢这样猖狂,也和他这个儿子有关系。 周向北被打的不吭声,他爹这个巴掌打的好,都是他活该。 “那六十块钱,不是你们的儿子挣的,那是我赵玉兰自己的钱,我想给谁就给谁,你凭什么打我。” 从地上爬起来的赵玉兰声嘶力竭的朝王翠芬她们吼着,她头皮被扯的生疼,脸也肿了,嘴角也破了,身上的衣裳更是不能看,整个人狼狈的不行。 “你的钱?你哪来的钱?你在食堂做临时工,一个月才几块钱,你才上了三个月的班,还不是偷偷昧下我儿子挣的钱攒的。” “那就是我自己的钱,就是我的钱,你儿子挣的那点工资早就花完了。” 赵玉兰不说那六十块钱咋来的,就一个劲的嚷嚷着那钱是她自己的。 第20章 原本王翠芬和周老抠就因为她偏向自己娘家,往自己娘家寄钱,寄东西,不待见她,这次倒好,竟然给自己娘家寄六十块钱。 她娘家的爹娘随便一张口,就是让她赵玉兰再往家里寄五十块钱,就因为她侄子今年准备上学了,可见平日里赵玉兰没少给他们钱啊。 王翠芬越想越气的慌,扑过去又要抓着她揍,被门口的声音给打断了, “玉兰大姐在家吗?” 声音是一个陌生女人的。 “在在……你等等。” 赵玉兰连忙从婆婆王翠芬的魔爪中逃了出来,神色慌张的打开门,出去的时候还不忘把家里的门给带上,像是怕屋里的王翠芬她们知道啥似的。 “你咋来了?” 赵玉兰把吴小燕给拉到了背面没人的楼梯口。 “玉兰大姐,你这是咋整的?” 吴小燕上次来找赵玉兰,赵玉兰还一副体面,摆架子的样子,这次没想到她会这样…… 猫蛋站在走道那,瞅着那个和赵玉兰说话人的侧脸,这人咋有点面熟啊……她记得上辈子好像这人来家里找过赵玉兰,最后一次来找赵玉兰,还带着一帮子人来家里闹。 当时她被赵玉兰支使出去买菜去了,到底是因为啥事她也不太清楚。 就只知道没过多久,赵玉兰在食堂的工作就丢了,周向北被毛巾厂批评处分了,当时厂子里原本还要给他一个分房的名额,也因为这事吹了。 猫蛋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提醒周向北,提醒他干啥啊?提醒他,最后毛巾厂分的房子,让他和赵玉兰她们住? 想通后,猫蛋转身回了屋,即使后面周向北因为这事几年都升不上去,一直在原地打转,猫蛋也毫不在意。 周向北升级别,涨工资,分房子,那只会让赵玉兰和周卫红她们越过越好,只会让赵玉兰的娘家爹娘,兄弟享福,和王翠芬她们不搭噶。 这事反正是她赵玉兰干出来的,猫蛋只是任由它发展下去而已。 赵玉兰造出来的因,苦果周向北吃,这是他自愿的,不吃也要吃。 “娘,这六十块钱说不定是她在外面借的,我的工资应该攒不了这么多。” 周向北还是知道家里的情况的,这六十块钱如果要攒的话,那要攒两三年,赵玉兰不可能攒的住,上上个月还让他在外面找同事借钱,家里连菜都吃不起了。 要是攒钱的话,不会这样窘迫。 “借的?借的最后谁还?还不是拿你的工资还这个钱?我才不管这六十块钱是她平日里私下昧的,还是找人借的,都不成。” 王翠芬气的肝疼, “你看她爹娘还来信,让她再寄五十块钱回去,真是一点脸都不要,你这个媳妇真是随她爹娘,不愧是她爹娘生出来的,一样的不要脸皮。 偷婆家,养娘家,要是用的是自己挣来的钱,我还不说啥,问题是用着你挣的钱,去养她们那一大家子,凭啥啊?” “老大,你说这事咋办吧?” 周老抠不习惯抽院子里旁人给他的纸烟,嫌没劲,还是抽自己的旱烟好,他一边抽,一边抬头瞅着这个大儿子。 “爹,我也不知道该咋办,我要是和她离婚,这几个娃咋办?爹,你说咋办就咋办,我听你的。” 周向北不知道别人的媳妇是不是这样,他只知道,自己的生活这两年来一片鸡毛,在外人看来,他们俩的夫妻关系还好的很,更是被街道授予了模范夫妻的称号。 他只觉得“模范夫妻”这四个字,说不出来的讽刺,为了她不和他闹,不和他吵,他一直在妥协,可以说,他们家之前的温馨和睦,都是他妥协换来的。 他们每次一吵架,家里的这仨个孩子都哭成了泪人。 老二周卫红更是求他不要和她妈赵玉兰吵,他也不知道是为了孩子不吵,还是他自己想要一个好家庭,他不想每次下班回来,都过的那样痛苦。 “行,既然我说咋办就咋办,那现在你就给她爹娘写一封信,把你媳妇寄给他们家的钱全给我要回来,包括那六十块钱。” 周老抠让周向北立刻去拿纸写信。 “她娘嘞个腿,还吃点心,还想扯新衣裳穿,吃个屁,穿个屁,我和你娘都没吃过,没穿过,还让拿钱给她们赵家的娃上学,我呸。 我周家的娃都还没钱上学哪。” “他们赵家真是养了个好闺女,孝顺闺女……宁愿饿着乡下的公公婆婆,自己的大闺女,也要让自己的爹娘吃好穿好,有钱花。 也要让自己的兄弟过的好,帮他养媳妇,养娃,帮自己的大姐……真是孝顺的很啊……有情意的很啊……” 王翠芬忍不住冷笑连连。 站在门外的赵玉兰听到屋里她公婆这样说,真是刻薄死了,他们俩又不是只生了周向北一个儿子,她们还生了老二,还有俩闺女。 他们住在乡下,本来就应该让老二养他们,凭啥让老大养?难道就因为老大过的好点,就应该养他们吗? 他们现在还能动,还能下地挣工分,还没有到老的动不了的时候,自己都能养自己,再不济,有老二哪,在乡下咋就会饿肚子? 他们指望老大,也不想想老大负担多重?娃有多少。 她和老大是两口子,那她的爹娘,她不管谁管,老大是她男人,她嫁给了他,那他帮着她孝敬她爹娘是应该的,她爹娘把她拉扯这么大不容易。 小的时候,家里实在是太穷了,就剩两个红薯,她爹娘舍不得吃,硬说他们不饿,让她们三个吃,她永远也忘不了她爹娘把她们养大的艰辛。 现在她终于大了,也嫁人了,有自己的娃了,而他们老了,正是她该孝顺,让她们享福的时候,至于她兄弟,她就这一个兄弟,先不说她是他二姐,就是为着她爹娘,她也应该帮他。 帮他不让他那个家给散掉,帮他把侄子拉扯出息。 因为她们是亲人,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血浓于水的亲人,这都是她应该做的,她不能成一个没良心的人。 回屋后的赵玉兰收拾起衣裳,想回娘家,顺带着把三个娃都要带走,她这样做,就是想给王翠芬和周老抠好看,他们不去请她回来,她就带着孩子绝不回这个家。 这是婚后女人,在婆家受气,回击公婆,让公婆低头向媳妇认错陪小心最常用也是最有用的法子,可赵玉兰忘了,她婆婆是谁,更忘了人家媳妇回娘家是拿离婚威胁婆家人。 她前几天才求着王翠芬她们,不要让周向北和她离婚。 所以她要回娘家,真是一个人都吓不住。 “回吧,往后都别回来了,带着娃去吃你娘家的,我再给我老大寻一个比你好十倍的女子。” 王翠芬翘着二郎腿,看见她背着碎花小包裹,牵着周卫红周卫东她们三个娃要走,别提多高兴了。 周向北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老大啊,你美娟嫂子说她有个妹子,刚离婚,人不仅有正式的工作,还长的不赖,最重要的是会过日子,性子好,人在棉花厂当工人,等明个我就和你美娟嫂子说说,让她介绍你们俩认识。 听说,她和你一样爱看啥苏联……小说,你要是和她能成,往后你们俩肯定能过到一块去。” 她赵玉兰还没从这个家走哪,还没和她儿子离婚哪,她就张罗着要给她儿子介绍女同志了,赵玉兰此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走啊,咋不走啊?你不是这么有能耐?觉得给我们周家生了几个娃,就了不起了?就要让人把你供起来了?就觉得我会怕你? 就觉得你把这三个娃带走,我能求你回来?真是做梦,你把这三个带走,让他们跟着你姓赵都管,我给我儿子再说一个,让人家给我儿子再生孙子孙女。” 王翠芬一点都不带怕的,甚至逼赵玉兰赶快带着那仨个被教坏的娃走。 赵玉兰看向了一旁的猫蛋,伸手要来拽她, “猫蛋,你也跟着娘回外婆家,咱往后都不回这个家来了,正好你外婆外公想你想的不行。” 王翠芬脸色顿时大变,慌的一把把猫蛋抢着揽在了怀里。 “你干啥?猫蛋是我养大的,和你赵玉兰有啥关系,你个不要脸的货,离我的猫蛋远点。” 王翠芬说啥也不会让赵玉兰带走她的猫蛋的。 “猫蛋也是我生的,我生的,我凭啥不能带走?” 赵玉兰想去婆婆王翠芬怀里拽走猫蛋,那手还没碰着猫蛋,就被公公拿烟杆给差点敲断胳膊。 “今个说啥,你也不能把猫蛋给我带走,那三个想带走就带走吧。” 周老抠指着周卫红她们。 再婚[七零] 第22节 真是偏心啊,偏心的这样明晃晃的,就她猫蛋是他们的孙女,这仨就不是吗? 这样紧张这个猫蛋,要知道卫东可是她们俩唯一的大孙子啊,是他们老周家的根,在他们眼里,还比不上猫蛋这个丫头片子,甚至让她带走他。 “猫蛋是你们养大的不假,可她更是我闺女。” 赵玉兰说啥也要把猫蛋带走,王翠芬她们越在意这个猫蛋,她就越要把她给带走。 “你闺女?你养过她一天吗?” 王翠芬质问她。 “要走赶快走,再晚就赶不上火车了,瞅着天都快黑了,把冬天穿的衣裳也拿着,在那好好住。你剩下的东西,可以寻个时间,让老大给你寄回去,或者让你兄弟过来拿也成。” 周老抠站在门口,赶着她们。 “她能有啥东西? 当初嫁给咱老大,来咱家的时候,就一个包袱皮里装了身打补丁的破衣裳,她来咱家身上穿的那件,还是咱给掏钱买的。 这屋里就连一个线头都是咱老大挣的工资置办下的,叫我说,连包袱里的衣裳都不该拿。” 王翠芬说着,上去一把把她胳膊上的包袱给夺了过来。 “你这身上的衣裳,也是花我儿子的钱买的吧?” 眼瞅着王翠芬要把她身上的衣裳都给扒了,她连忙看向站在一旁仿佛木头桩子的周向北, “周向北,你快说话啊……” 赵玉兰自己挣的那两三个月的工资,都借给她大姐了,可以说,她现在从上到下穿的,还真就是花周向北挣的钱买的。 周向北还是不吭声,仿佛哑巴了似的。 “赵玉兰,我也不扒你身上的衣裳了,你要是有种就自己脱下来,然后想去哪就去哪。” “周向北,你娘都要把你媳妇我欺负死了,你是瞎了吗?” 赵玉兰紧紧的攒着身上的衣裳,就怕王翠芬扒她的,她又气又急的看着周向北。 “你喊他没用,他就听我这个娘的。” 王翠芬刁难着赵玉兰,让她脱衣裳。 “我嫁给你儿子这么多年,给他生孩子,又洗衣裳,又做饭,难道这些还不值一身衣裳吗?按理说这个家也有我的一半。” “既然你要算的这样清楚,行,那把我家当初娶你花的那三百块钱彩礼也还给我们,你在这吃我儿子的,花我儿子的,全给我吐出来,你拿我儿子的钱孝敬你爹娘,你那一大家子亲戚,全一分不少的还给我。” 赵玉兰顿时不吭声了。 “算了,这身衣裳就让她穿走吧。” 周老抠冲赵玉兰摆了摆手, “快走吧。” “我不要走,我还要上学哪。” 周卫红知道自己在城里的家比她外婆家好,她外婆家在乡下,去了肯定要吃野菜,她要留在着。 她跑到了她爸周向北身边。 “娘,二姐不去,我们跟着你去外婆家。” 老三老四没有去过外婆家,但经常听他们的娘赵玉兰说,说他们的外婆外公如何挂念他们,如何想他们,还给他们做了衣裳穿……家里给他们留着好吃的,他们真想不明白,外公外婆这么好,二姐为啥不愿意去。 等去了,他们就能有好吃的了。 此时赵玉兰见二闺女不想走了,其实她也不想走,只是抹不开脸面,说要回娘家不回来的是她,她真怕自己走了,周向北他们不去喊她,不喊她她咋回来,更怕她前脚走,王翠芬就把女同志给周向北领回家里来。 可话是她说的,事是她做出来的,她今个要是不带着孩子们走,往后王翠芬和周老抠会更加看不起她。 可走了,就不能再回来了……不能回来,她该咋办?她还领着俩孩子,就这样回娘家,在她娘家住一两天还好,要是住的时间长了,吃啥喝啥啊。 赵玉兰最后还是硬着头皮,牵着孩子出了家门,可一出家门,她越走,心里就越后悔的慌。 等走到火车站的时候,赵玉兰已经悔的不行了,她还往后不断的看着,心里盼着周向北能追过来,给她一个台阶下,她就跟着他回家。 可她在火车站门口,等了老半天都不见周向北的影子,老四周卫东还忍不住催促着赵玉兰, “妈,咱快点坐火车走吧,去外婆家,让我舅舅来打她们,让她们打你。” 周卫东嘴里的那个她们,就是打赵玉兰的王翠芬和周老抠。 虽然他没见过他舅舅,可赵玉兰经常和他们说,说他们的舅舅如何如何,在周卫东心里,他舅舅就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他爸周向北都比不上他舅舅,他舅舅有本事的很。 “小东,你要是不想去外婆家,咱现在扭头回去,还来得及。” 赵玉兰多希望这两个孩子闹着要回去,不去外婆家了,这样她也能有理由回头啊。 “我想,我想去外婆家,到时候好吃的随便吃,还能和大牛玩。” 大牛是赵玉兰兄弟的儿子。 “对,我们想去……妈,我饿了。” 老三周卫丽捂着自己饿的咕咕叫的肚子,看着外面已经黑下去的天,火车站里的灯泡已经亮了起来,黄色的光线洒在她们坐着的木椅子上。 脚下是被人扔的烟头,汽水瓶,红薯皮啥的。 火车站里的工作人员正拿着扫把在清扫这些垃圾。 “大妹子,你这是带着两个娃去哪啊?” 在等火车的大姐穿着一身薄的黑棉袄,头上包着黄色的围巾,怀里抱着一个包裹,说着旁人不咋能听懂的外地口音。 赵玉兰能猜出个大概意思,可她此时没那个心情和她搭话。 大姐见穿的这样薄的大妹子不搭理自个,她自讨没趣,便闭上了嘴。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周卫丽周卫东饿的都哭了,赵玉兰身上只带钱,没带粮票。 在窗口央求人家好长时间,让人家卖她一个饼子给孩子吃,可没有票,人家工作人员咋能卖给她,要是卖给她,缺的粮票谁补? 等赵玉兰无功而返回来的时候,就见这俩孩子手里正拿着窝窝头吃,她急忙把窝窝头夺了过来,一脸紧张的问, “你们哪来的窝窝头?” “她给的。” 老三指着坐在斜对面大姐。 “大妹子,给娃吃吧,看她们饿的,这干净着哪,不脏。” 那大姐说完话,家里接她的人就来了,来的人不少,很热闹,她跟着家里人走了,这火车站里就剩下赵玉兰母子仨人了,显得越发的寂静了。 “妈,饿……” 赵玉兰听到她们喊饿,她看了眼手里显得脏兮兮的窝窝头,嫌弃的不行,哄着她们俩, “你们再忍忍,这个不能吃,吃了肚子疼。” 其实那两个窝窝头不是脏,而是里面掺了野菜和番薯,又加了其他的,所以颜色才显得这样脏。 虽然是五月份,但晚上的温度很低,她们出来的时候,身上穿的少,唯一的包袱又被王翠芬给夺走了,不让带出来,此时赵玉兰冻的浑身起鸡皮疙瘩。 更不用说那两个小的了。 最后那两个在赵玉兰眼里脏的很的窝窝头,最后还是让饿的不行的老三和老四给吃了。 外面的夜色越发的深了,窗口里的那个女工作人员都支着头打起了瞌睡,空旷的火车站里,连只老鼠都见不到,静的可怕。 周卫丽和周卫东趴在赵玉兰怀里睡着了,赵玉兰此时无助的很,她一直盯着火车站门口,多想那个男人出现啊,虽然她嫌他窝囊废,可她现在需要他。 赵玉兰走了,没有人碍眼了,王翠芬都感觉家里的味都好闻了起来,晚上睡的更香了。 就连周向北也睡着了,刚开始还担心赵玉兰和孩子,想着等他爹娘睡着,他就出去看看,可他娘硬是拉着他说赵玉兰的不是,说到了很晚。 导致他一上床,就脑子昏昏的睡了过去。 周卫红更是早早的就睡了,她娘之前说的那些话,能哄住老三老四,可哄不住她,她外婆家压根就没有她娘说的那样好,她要是去了,肯定就不能回来了。 火车站, 赵玉兰正惊慌失措的抱着浑身滚烫的老四周卫东,在火车站里喊着人。 她只顾着伤心,只顾着看火车站门口等周向北,等她发现的时候,老四周卫东的额头已经烫的很了。 “你是怎么当娘的,这么晚出来,还不给孩子穿厚点。” 火车站里的大姐忍不住埋怨赵玉兰。 “我……我是被我公公婆婆赶出来的……” 赵玉兰委屈的忍不住哭了起来。 “你做了啥事?竟然让你公公婆婆把你给赶出来?” 火车站大姐是个拎得清的,如果不是她做了啥过分的事,人家咋会把她连孩子赶出来? “……” 赵玉兰顿时不吭声了。 第二天一早,街道干事孙大妮就急匆匆的跑来。 “老周,玉兰正在医院里,你家老三老四发烧了,你快去看看啊。” 周向北正在院子里刷牙,闻言连忙漱了漱口,就想跟着孙大妮去医院。 可刚走两步,就被上面的王翠芬给喊住了, “去啥去,回来。” 王翠芬一眼就看出了在医院里赵玉兰的心思,按理说她们昨个就该坐上火车了,咋又会跑到医院里?发烧就发烧,随便找个卫生所不就行了。 还通知这个孙大妮来家里喊人,都能去孙大妮家里,却不能自己来家里,说明烧的一点都不重,要是情况严重,哪还会有闲心,让人在这递话啊。 不就是想让老大去医院看看,然后她好顺势跟着回家吗,哼。 第21章 “娘,我要不去看看吧,看看老三老四咋样了。” 再婚[七零] 第23节 周向北放心不下闺女儿子。 “你咋这么狠的心,那在医院躺着的可是你亲孙女,亲孙子,你咋能不让你儿子去看他们。” 孙大妮实在有点看不下去。 “看来,你又来掺和我家里的事,上次你殴打我老婆子,是不是没吃够挂落?” 举报信是张美娟帮她写的,然后还有秦银环她们和她一块去找她上面的领导反映的。 她的领导同志说了,孙大妮殴打她,恶劣的很,一定会严肃的批评处理她,还说孙大妮再有下次,她的街道干事也不用干了,当时孙大妮也在场。 这才过去多久,就好了伤疤忘了疼。 孙大妮见她提起这事,就一肚子火,上次害的她被领导批评,都是这个王翠芬说谎,诬赖她,到了她领导哪,又哭又嚎的,张美娟她们也跟着加劲,让领导严肃的处理她。 害的她不仅写了检讨书,还要去扫大街,让她一个街道干事去扫大街,这对她的惩罚,无疑是不小的,上次赵玉兰来找她赔罪,帮她扫了一上午。 她这个大街还要再扫大半个月,最近她天不亮就要起来,想早早的扫完,白天就不用出来丢人了。 现在街道上的人都在背后议论她殴打王翠芬,扫大街的事,你说她冤不冤啊……明明啥也不干,连她王翠芬的一根头发丝都没碰着,就被这样给陷害了。 这个王翠芬,就是个老无赖。 “嘭……” 张美娟提着一个往下滴水的木盆,看着被泼成落汤鸡,头上还顶着两片烂菜叶子的孙大妮,眼中满是得逞的笑, “呦,孙干事,真是不好意思,没瞅到你站在这,你不去扫你的大街,在这干啥?” “你……你就是故意的。” 孙大妮用袖子擦了一把脸上的水,气急败坏的瞪着羞辱她的张美娟, “孙干事,你哪只眼看到我是故意的了? 你可别诬陷好人,你要是诬陷我,我就还去找你领导反应你欺负群众。” 张美娟的娘曾经在孙大妮快饿死的时候,给了她两个窝窝头吃,才把她救回来,可她转过头,恩将仇报,抢了张美娟的对象。 张美娟都快和对方领证了,有天不小心撞见这个孙大妮和她对象光着身子躺在一张床上。 最后,她和那个男人吹了,孙大妮也不知道用了啥法子,逼的对方和她领了证。 一个逃难来的外乡人,就这样在这扎根了,还做了街道干事,真是没脸没皮。 “美娟,我知道你还在为当年那件事,怨我,可我也是无辜的啊……你现在都结婚了,还有孩子了,好好和你男人过日子吧。 放下以前的那些事,也别再惦记伟平了。” 孙大妮这话直接惹恼了张美娟,张美娟把盆子往地上一扔,就朝孙大妮扑了过去。 “我撕烂你的嘴……” 上面的王翠芬见张美娟和孙大妮干起来了,连忙跑到下面拉偏架,抓着孙大妮的胳膊,让张美娟揍了好几下。 “娘啊娘,你还嫌不够乱啊,还要跑下来添乱。” 周向北头都快大了。 “你没看见我在拉架吗?” 王翠芬一脸的理直气壮。 拉架有她这样拉的吗?周向北都不知道该说啥了。 等他把人给拉开后,张美娟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裳和头发,脸上的怒气被别有意味的笑取代, “孙大妮,这些年惦记人的人那可不是我,前不久,宋伟平还背着你来找我,可惜我心里早就有我家老李了,我家老李比他工作好,比他工资高,麻烦你让他以后别再来骚扰我了,否则让我家老李看到,该误会了。” 张美娟说这番话的时候,她家的老李刚好从外面回来,回家拿东西,没想到正好撞见隔三差五和他不是吵架就是干架的母老虎夸他。 张美娟没有发现他回来,还在夸着她家的老李,直到被王翠芬推了一把,才看到已经走过来的他,顿时那脸红的仿佛猴屁股似的, “你……你咋突然回来了?” “回来拿点东西,给,你昨个说要的珍珠膏。” 李建文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玻璃瓶子递给了张美娟,张美娟斜了他一眼,有些害羞的把珍珠膏接了过来。 孙大妮看到这一幕,心里顿时难受的不是味起来,那珍珠膏是百货大楼刚有的,听说还是从上海那边来的,小小的一罐子,就要九块钱哪。 整整半个月的工资,孙大妮眼馋好些天了,可就是不舍得买。 李建文从家里拿走一个公文袋,还专门走到张美娟身边,好声好气的问她晚上饭想吃啥,他下班回来给她带烧肠吃行不行。 整的张美娟脸烫的不行,胡乱点点头,就催他赶快走。 孙大妮此时的心情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这个张丽娟不是和李建文夫妻关系不好吗?听说俩人经常吵架?这咋和听说的不一样啊。 她装着一肚子酸水回家了,刚好她丈夫宋伟平今个休息也在家,此时正在家写毛笔字。 她强忍住质问他的冲动,缓了缓语气, “听说百货大楼来了一种叫珍珠膏的,好用的很,就是太贵了,要九块钱哪。” “九块钱?有这钱,还不如拿去买豆腐,能吃好长时间哪。” 宋伟平头也不抬的说道。 “豆腐豆腐,你就知道豆腐,那李建文都知道给那个张美娟买,你咋就不知道给我买哪?” 孙大妮肺都快气炸了,满脑子都是那个李建文对张美娟的体贴,对张美娟的好。 宋伟平听到张美娟这个名字,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你去找她了?” “咋?我不能去找她?怕我知道你们俩之间的那些丑事? 孙大妮冷笑道,这些年,她得到了他的人,可却得不到他的心,他的心一直在外面飘着,在家里大事小事也不管,就知道写他那个毛笔字。 写那能管啥用,是能当吃,还是能当喝啊。 宋伟平听到她这话,扔了手中的毛笔,脸色变的严肃了起来, “孙大妮,你怎么说话哪?我和她之间清白的很,有啥丑事? 你想怎么说我都行,但你不能往她身上泼脏水,败坏她的名声。” “还护着她哪,宋伟平,人家已经结婚了,你也结婚了,你背着我去找她,是啥意思? 我知道这些年,你心里放不下她,但现在你是我丈夫,你心里怎么能装着她张美娟,还一装就是这么几年。” 孙大妮嫉妒死那个张美娟了,她孙大妮到底是哪里不如她。 “泼妇。” 宋伟平丢下一句这,就不想在家待了,孙大妮看着宋伟平的背影,还不依不饶的朝他吼着。 “宋建平,你个没良心的……” 这些年,她照顾他的生活,给他洗衣做饭,尽心尽力的伺候他,可他就像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对她冷淡的很,在床上也不碰她。 就给她一种错觉,一种她们就像是搭伙吃饭的错觉。 不像是两口子,更像是一对有些熟悉的陌生人,他对外人都比对她好。 孙大妮只顾着自己的事,把医院的赵玉兰给忘的一干二净。 医院里的赵玉兰还在等着周向北,老三老四都已经退烧了,之前只发现老四发烧,后面连老三的额头也烫了起来。 “娘,我饿……” 周卫东眼巴巴的看着隔壁的小孩在啃大苹果,属于苹果香甜的味道弥漫在周围,周卫东和周卫丽一个劲的看着人家咽口水。 “小东,小丽,咱再忍忍,等你们的爸来了之后,咱就能回家了,回家就能吃上饭了。” 赵玉兰不是不想给他们买苹果,钱她有,可她没有票证。 “那爸啥时候来啊?” “快来了,再等一小会儿就行了。” 周卫丽听她妈说这句话,已经听好多遍了,可他爸还是没来,已经好多个一小会儿了。 赵玉兰见他们饿的实在不行了,就咬咬牙,牵着他们,来到副食品店,花高价买了一个酱驴肉火烧给他们吃,从中间掰开,一人一半。 周卫丽和周卫东狼吞虎咽的吃着驴肉火烧,赵玉兰在一旁看的,忍不住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 驴肉火烧不要票证,但价格贵着咧。 周卫东他们吃完了火烧,还喊饿,缠着赵玉兰再给他们买一个,可赵玉兰说啥也不给他们买了。 周卫东直接耍起赖,躺在地上不走了,又哭又闹的,非要让赵玉兰给买火烧。 路上的行人都往这边瞅,其中就有刘秋眉,不过赵玉兰没有看到她,在地上撒泼的周卫东任赵玉兰怎么哄都不起来,赵玉兰嫌丢人,只好给他又买了一个火烧。 …… “娘,你就让我去看一眼吧,她在医院看着两个孩子,肯定顾不来,手里又没钱,又没粮票的,吃饭都是问题。” 周向北坐在饭桌上,看着碗里香喷喷的韭菜疙瘩,实在吃不下去。 “你以为她手里真没钱啊?我的傻儿子。” 王翠芬见儿子这样老实,怪不得会被那个赵玉兰给拿捏住。 “没钱,她昨个咋会带着娃要回娘家,她手里肯定有几个子,否则不会走的那样有底气。” 王翠芬后悔的不行,当时走的时候,忘记搜她的身了。 “你娘说的没错,别想那么多了,快吃吧。” 他这个儿媳妇满嘴的谎话,一身的心眼,咋可能身上没有揣几个钱。 “你把要债的信给她爹娘寄过去了吧?” “寄过去了。” 等他岳父岳母接到信,家里肯定会炸开锅的,因为那封信是他爹说着,他一边写的,开门见山就俩字, 还钱!!! 这些年,他们已经习惯闺女每个月给他们寄钱了,已经把它当成每天吃饭一样自然,除了刚开始那几个月,拿到闺女寄来的钱,激动,欣慰,说二闺女比她大姐,兄弟都孝顺。 后面就不说了,再后面,收到钱,心里已经没有波澜了,甚至因为这个月寄来的钱比上个月要晚几天,都要抱怨。 再婚[七零] 第24节 猫蛋看着周向北这样惦记赵玉兰她们,眼底闪过一抹冷笑,等着吧,等着赵玉兰给你一个大惊喜。 周卫红一声不吭的扒拉着自己碗里的韭菜疙瘩,自从上次饿了她两天后,现在听话的很,让洗碗就洗碗,让拖地就拖地,话也少了,性子也收敛了。 “爸……” 门口突然有人喊爸,正在吃饭的周向北王翠芬她们扭头看去,只见门口站着昨个说要回娘家的赵玉兰,还有老三老四。 周向北连忙放下手中的筷子,站起身,把跑过来的卫东一下子给抱起来了, “还发不发烧了?” 说着用手背摸了摸他的额头。 周卫东直勾勾的看着桌子上盆子里剩下的韭菜疙瘩汤。 周向北见他脸有点红外,额头也不烫了,就把他放在了地上。 周卫东这次学精了,走到王翠芬面前, “奶,我饿……” 周卫丽也学着他凑了过来,喊饿。 “你们的娘,昨个不是带着你们去恁外婆家了?你们咋还不走?” 王翠芬这话看着是问俩娃的,其实是问站在门口的赵玉兰的。 赵玉兰的嘴唇来来回回蠕动了好多次, “昨个我要走来着,可谁想到半道上他们俩发烧了,今天醒来后,一个劲喊着要回家。” 赵玉兰为自己回家找了个借口。 可王翠芬压根不想放过她, “既然她俩想回来,那就留在家里吧,要是没事,你就回你娘家去吧。” “娘,我…… 赵玉兰脸很红。 “你叫谁娘?你娘不是在牛沟村里的吗? 你不去那喊娘,在这喊啥娘?” 要是这个赵玉兰真带着娃回娘家,她还能对她另眼相看点……现在只有对她的鄙夷。 赵玉兰被羞辱的难堪极了, “我放心不下孩子,他们还小,离不开我。” “我看不是孩子离不开你,而是你压根就不想走,舍不得这里的好日子,离了我儿子,我看你赵玉兰能找个啥样的。” 王翠芬说完,看向儿子周向北, “老大,把她给我撵出去,我一看到她,就想起来她是怎么气我的,你娘我心口疼的毛病就犯。” 周向北不敢忤逆他娘王翠芬,只能走到赵玉兰身边, “要不,你先回娘家一段时间吧,我娘不想看到你。” 赵玉兰脸色一白,像是想到啥似的,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钱来递给王翠芬, “娘,爹,这些钱给你们,我一分都不留,这钱是是我大姐给我的一百块钱,其中六十寄给了我爹娘,这是剩下的三十四,给他们俩交了打针的钱,买火烧的钱,剩下的都在这了。” “你大姐不是庄稼人吗?经常来这打秋风,靠你接济,她哪来的一百块钱给你?为啥给你?” 王翠芬一边数钱,一边盘问她。 “是旁人欠我大姐的钱,还给她了,她上次听说猫蛋要来这上学,刚好她也用不着钱,就给我拿了一百,说让我先用着。 我上个月听说我娘腰疼的毛病又犯了,就给他们往家寄了六十块钱,想让她去县城的医院好好瞧瞧。” 赵玉兰说着,又看向了他公公周老抠, “爹,我之前骗你说,我往家里捎信要钱了,其实不是我不捎信朝他们要钱,而是我知道他们没钱,我给他们寄的钱,他们都贴补给我兄弟了。 我怕你生气,这才没敢告诉你,原本想着先拖几天,我想办法看能不能朝我大姐她们借点,到时候先把这个钱还过来。可没想到,瞒不住了。” “你借你大姐的钱替你爹娘还这个钱,那往后你是不是要拿老大的工资再去还你大姐的钱?这样钱兜了一圈,没多一个子,你是把我当老糊涂吗? 周老抠这几天已经做了一个账本,账本里详细记了赵玉兰每个月往自己爹娘家寄的钱,一共寄了几个月,几次啥的。 还有赵玉兰的大姐每次从这走的时候,都从家里拿走了啥。 问的是老大周向北,还有大杂院里的人,每次赵玉兰大姐走的时候,那些东西藏不住,总要用手拎着干啥的。 秦银环记性好,赵玉兰这个大姐来五次里能有三四次让她在院子里撞见,有次是一壶油,有次是一块大肥肉……最近这次是一篮子鸡蛋。 这还都是明面上的,背地里赵玉兰塞给她油票,钱啥的,谁知道啊。 “爹,不是的,我是想着等年底的时候,我爹娘把家里喂的猪卖掉,家里能有点钱,我到时候再朝他们要这个钱。” “别给我这样绕,我周家的钱谁花的,谁给我还过来,包括你那个大姐。” 周老抠把账本扔在了桌子上,上面记的密密麻麻的,他不想在这听这个嘴里没有一句实话的赵玉兰在这耍嘴皮子,他只知道她爹娘花了他儿子挣的钱,那她爹娘就要把这些年吃的钱,全部给他吐出来,一个子都不能少。 “爹,你放心,这些钱,我肯定会让他们还给咱家的。” 赵玉兰服软地保证道。 “这钱真是你大姐给你的?” 王翠芬把那沓钱点清楚了,有些不相信的瞅着赵玉兰。 “真是她给我的,原本我还想用这钱,等下个月发了布票,就给您和爹,还有猫蛋扯新衣裳穿。 娘,上个月我给我爹娘寄的那六十块钱,真不是卫红她爸挣的。” 王翠芬暂且相信了她,但依旧没有给她好脸子瞧, “你大姐给你一百块钱,这个钱不准还给她了,她隔三差五来这打秋风,这一百块钱就算是买下那些东西的钱了。 既然这一百块钱姓了周,老头子把那六十块钱也给她爹娘记上,让她们还给咱。” 王翠芬说完,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朝着赵玉兰的胳膊,狠狠的掐了一下, “既然手里有钱,为啥现在才上交?别说要给我们扯衣裳的鬼话,我才不信。” “娘,我是真的想给你们扯衣裳……” 赵玉兰被掐的不敢反抗。 “我看是你留着准备给你爹娘扯吧,我让你不老实……” 王翠芬把她的嘴给拧的都变了形,她在乡下做惯粗活了,手劲大不说,皮也糙的很,都磨人的慌。 赵玉兰从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她已经是四个娃的娘了,被婆婆当着她男人的面这样拧嘴,赵玉兰的尊严碎了一地,心里恨毒了这个恶婆婆。 真想去供应社买一包老鼠药,毒死这个老不死的。 她肯定是上辈子作孽作的太多了,才会摊上她这样的,让她被她这样欺负。 就连旧封建的老婆子恐怕都没有这样对待儿媳妇的。 她对她这样,还有脸指责她不孝顺她,她孝顺个屁,等这个老不死的动不了,需要人照顾的时候,给她赵玉兰等着瞧,她会好好“孝顺”她的。 赵玉兰把怨毒都深深的埋在了心底,反正她婆婆迟早有一天会老的,而她只需要忍着,把牙齿打碎了往肚子里咽,不愁没有报复的时候。 她到时候要把她赶到羊圈里睡觉,给她吃最差的猪食,用木枝条子抽她,让她跪下求她,像老狗一样……这样想着,赵玉兰心里稍微好受了点。 她要让她想死都难,一肚子恨意的赵玉兰被王翠芬拧的嘴都肿了。 她被欺负成这样,还要讨好王翠芬,把她当祖宗一样供着,这样她才能在这个家待下去。 王翠芬出了心里的邪火,才肯放过赵玉兰。 “我拧你,你也甭记恨我,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为了娃们好,为了这个家好……省的你再教坏娃们。 我是你婆婆,那就是你娘,自个的娘教训自个的闺女,这是天经地义的事,闺女,你说,我这个娘说的对不对?” 王翠芬教训完人,还一副为她好的样子,赵玉兰听到这话快要恶心死了,但没法子,只能强忍着愤怒, “娘,你说的对,你拧我,教训我,都是好意,都是为我好,我不怪您。 “知道就行。” 王翠芬瞥了她一眼,刻薄的脸上硬是挤出一抹笑, “虽然你不孝顺我这个娘,可我不能不对你这个闺女好,我可不是那种没良心的人。 我知道你在食堂当临时工,工资低,我心里一直操心着你的事哪,这不,听说扫厕所的老陈摔了一跤,闪了腰了,刚好最近没人干这个活。 你就给你食堂请半个月的假,去扫厕所挑大粪去吧,半个月的工资都比你在食堂干一个月还要多哪。” “啥?娘,你让我请假去扫厕所挑大粪?” 赵玉兰以为自己听错了。 “咋?扫厕所挑大粪这活你不能干?你陈大娘都能干,你比她年轻多了,胳膊腿使不完的劲。” 王翠芬早就想让这个老大媳妇去挑大粪了,她在城里好日子过惯了,学了一身的坏毛病,就应该好好改造改造她。 “娘,我有正经工作。” 赵玉兰脸上遮不住的嫌恶,她竟然让她去扫厕所,挑大粪。 “你那个工作,工资那样少,够干啥的? 听我的,请假不干了,去给我挑大粪,挑大粪的工资高,等你陈大娘的腰伤好了后,你就再回你那个食堂继续做你的临时工,这多好。 娘不会害你的,这挑大粪的活多光荣啊,你是不是嫌弃干这个不体面? 我可告诉你,这人干的活啊,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更何况工资还这样高,这可是我好不容易给你抢到的。” 王翠芬前个和张美娟她们在下面唠嗑,听到没人愿意去干扫厕所的活,一听工资那样高,立马给赵玉兰定下来了。 “你要是不愿意干,就是不懂事,就是嫌弃底层劳动。” 第22章 赵玉兰看向自己的丈夫周向北,趁王翠芬瞅不见的时候,给他一个劲的使眼色,让他说说他不干人事的娘。 再婚[七零] 第25节 周向北犹豫了一会儿,正要张口,就被周老抠给打断了, “叫我看,你娘说的对,扫厕所挑大粪这活干起来也不费啥劲,就是脏了点,臭了点,但这有啥的,越是脏越是臭,干起来就越光荣。 我周家的媳妇就没有怕臭怕脏怕吃苦的,工资还那么多,老大,你弟媳妇在家那可是啥都干的,人又会勤俭持家过日子,又孝顺我和你娘,干起活来,麻利的很。” 这话不就是说给她赵玉兰听的吗?说她比不上老二那个不下蛋的媳妇,没有她会过日子,没有她孝顺他们,嫌她懒,嫌她不好。 “就是,你弟弟那个媳妇,花钱一点都不大手大脚的,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掰花,从不嚷嚷着要买好衣裳穿,她身上穿的衣裳,还是捡我的哪,穿破了就再补补,一点都不败家。 更不描眉画红的出去乱招摇,乱勾引野男人。 天不亮就起来下地干活了,在家洗衣做饭都是她,我想洗件衣裳,她都和我急。 家里有啥好吃的,都拿来孝敬我和你爹,她自个都舍不得吃,对我们俩好的很。 村里人人都夸她勤快,贤惠,孝顺……对了,她还从来都不气我和你爹,那嘴说话可甜,可好听了,人好的没法说,贤惠的没法说,咱老周家能摊上这样的好媳妇,真是上辈子烧高香了。” 王翠芬当着赵玉兰和周向北的面把另外一个儿子的媳妇,夸成了一朵花。 老二媳妇再好,不是也不会给他们老周家生娃吗?不会生娃的女人,连只鸡都不如,有啥好夸的,她给她生了四个孙女孙子,也没见她这个婆婆和公公,谁夸过她赵玉兰一句。 赵玉兰打心眼里就瞧不上那个一直呆在乡下的妯娌,这个妯娌比她晚一个月进门,爹是当地的木匠,当初她先进的周家门,她家里穷,给她置办不出啥东西,连床被子都拿不出来。 她是背着一个小包裹进的周家门。 在她们乡下,她是当大嫂的,那个刘小蛾是后进门的,她的嫁妆不能超过她的,否则就是故意给她这个大嫂难堪。 一般家里有俩儿子要结婚,如果是大儿子先结的婚,那小儿子定下的媳妇家里,就要托人打听前面大儿子的媳妇都陪嫁了啥东西,不能压过大媳妇的。 这是规矩。 可那个刘小娥进门前三天,就让村子里的男女老少去她家给她搬嫁妆,光大衣柜就给打了整整四个,能躺下三四个人的大床给打了一个。 什么四脚的刷了红漆的箱子,吃饭的方桌,长桌,椅子,凳子……带双喜字的搪瓷盆,城里时兴的牡丹花样的床单,枕巾。 还有什么带着喜鹊登枝的红色毛巾被,光棉被就陪嫁了整整三床不算,还有好几身新衣裳,新鞋子。 刘小娥的嫁妆周家一个院子都摆不完,甚至都摆到了外面,她到现在也忘不了,结婚那天刘小娥穿着一双从城里买的皮鞋,身上穿着老二陪她去县城做的一身好料子的衣裳,腕子上一对打的银镯子。 头上还带着一朵红花,被村子里的大娘婶子都夸着,热闹的不行。 一个月前她赵玉兰这个大嫂结婚的时候都比不上这样热闹,比不上这样排场,甚至有些寒酸。 她当时还傻得不行,觉得那都不赖了,可等刘小娥一进门的时候,处处对比,才发现自己这个大嫂结婚的时候,压根就比不上这个弟媳妇刘小娥。 刘小娥还没进门就压了她一头,结婚的时候,更是压的她头都抬不起来,她这样做,让她这个大嫂的脸往哪放?明明都是周家的儿媳妇,她这个大嫂不仅娘家比不上弟媳妇的,就连嫁妆都比不上。 公婆虽然嘴上不说,可从她们对嫁妆多的不行的刘小娥的那个态度,都能看出来差别。 弟媳妇婚后第二天,她这个婆婆就给她炒鸡蛋,做猪肉炖粉条子,她那个抠搜的不行的公公,在刘小娥回门子那天,更是抓了一只正值壮年的老母鸡,让她带回去。 要知道,当时一家一户只能养两只鸡,在乡下,一只正在下蛋的老母鸡,那可是一份重礼啊。 而她赵玉兰当初婚后第二天,吃的是前一天席上的剩菜,回门子周老抠就让拎了一包便宜果子。 明明都是周家的儿媳妇,他们却这样偏心,给刘小娥做面子,就不给她做,凭啥当初她回门的时候,不给她抓家里的老母鸡? 婚后第一天,让她吃剩菜剩饭,不让那个刘小娥吃? 这都怪她家里穷,他们都瞧不起她,所以才这样对她。 其实这也不怪王翠芬和周老抠,当初先定的赵玉兰,赵玉兰家里狮子大开口,张口就要三百块钱,他们见她家里实在难,就给了。 既然给了大儿媳妇家里彩礼三百块,那给二儿媳妇家也是这个数。 可人家二儿媳妇家里,把这三百块钱的彩礼一分不留,全给闺女置办成了嫁妆,甚至还出钱,让闺女给老二买了一身结婚时候穿的中山装。 老二结婚那天脚上穿的鞋,都是刘小娥的娘给做的。 这些嫁妆啥的,给足了周家面子,让王翠芬他们在村子里风光极了。 可当初赵玉兰结婚的时候,家里啥陪嫁也没有,村里人都知道周家给了赵家三百块钱的彩礼,见她就这样啥也没拿的来了,都在背后笑话王翠芬家。 王翠芬他们以为给了赵玉兰娘家三百块钱,她娘家的爹娘会多多少少的给她置办点东西,这样两家脸上都好看,可谁能想到她娘家啥也没置办。 赵玉兰身上穿的那身衣裳,是结婚前,她拉着老大,让老大给她买的。 婚后那几天,村子里都在背后说周家,王翠芬他们头都抬不起来,脸上没光,那三百块钱,就算拿出二十块钱买点啥便宜东西,都不至于闹的这样难看。 直到一个月后,刘小娥进门,才给他们争了光,才能把丢掉的面子,又捡了起来,腰杆也能挺直了。 至于回门子拿的东西,然赵玉兰拿包果子回去,这个礼就是寻常的礼,村子里谁家媳妇回门子,大多也都拿这个,也不算差。 让刘小娥拿着老母鸡回门子,是因为结婚的时候,刘小娥的爹娘不仅陪嫁家具啥的,还拿来了一篮子鸡蛋,几包好点心。 人家这样知道礼数,给他周老抠壮面子,周老抠说啥也不能让亲家脸上没光,不仅给刘小娥抓了老母鸡,还专门跑到县城,买了一把贵的吓人的香蕉,还有白糖啥的。 让老二媳妇拉着一牛车的东西回娘家去了。 赵玉兰还因为这,心里一直怨王翠芬和周老抠偏心。 后面,在刘小娥进门后的第十五天,赵玉兰就跟着周向北来海城这边了,当时周向北已经是毛巾厂的技术员了。 所以,她对刘小娥这个妯娌,不太了解,但心里一直对她有极大的成见,很不待见她,直到赵玉兰在城里过的越来越好,而刘小娥一直跟着周老二在乡下种地刨食,过苦日子,赵玉兰心里才舒坦点。 赵玉兰这种人,就是见不得旁人过的好,只有旁人过的越惨,她才越高兴,尤其是对妯娌刘小娥来说。 要是哪天,刘小娥过的好了,赵玉兰就会难受的晚上睡不着觉。 可现在,在她看来,刘小娥和她这个大嫂压根就没有可比性了,一个在乡下,一个在城里,还有啥可比性,那个刘小娥这辈子都不可能过的有她赵玉兰强。 她在城里的这些年,几乎都没怎么想起过乡下那个妯娌刘小娥,再加上刘小娥一直怀不上,更不配和她赵玉兰比了,这突然听到婆婆公公都夸刘小娥的好。 赵玉兰心里难受死了,她怎么能和她比,那个刘小娥算啥东西。 “娘,这些年,真是多亏老二两口子照顾你们了。” 周向北见他爹娘只夸老二的媳妇,不夸他的,他扭头瞅了一眼赵玉兰 “听爹娘的,你去食堂把假请了,去干这个扫厕所的活,这是我娘好不容易给你争取到的。” 赵玉兰见周向北和他爹娘站一块,帮着他们欺负她,她心寒的不行, “食堂活多,请不掉假,爹,娘,我不是不想去扫厕所,我是怕我为了挣那几天的钱,最后再把我好不容易得来的工作给丢了。” “还骗我哪?你们食堂清闲的不行,我上次帮你请假都听说了,这样,这个假你请不掉,我去帮你请。” 不想去挑大粪,是万万不行的,王翠芬可不答应。 赵玉兰在食堂的名声已经被婆婆王翠芬给搞臭了,也不怕她再去了,眼看着这个厕所她是扫定了,赵玉兰只感到绝望。 次日一早,她躺在床上装病,想逃掉扫厕所。 可压根瞒不住王翠芬的眼睛,王翠芬干脆把话撂下了,只要人还出气,就要去给她扫厕所挣钱。 “翠芬啊,她咋就愿意去了啊?” 院子里,张美娟她们纳闷的不行。 “刚开始不愿意去,还装病,再也找不到比她还懒的了。” 王翠芬眼里,那个赵玉兰浑身都是毛病,没有一点好的,不就是让她去扫厕所吗,一大早上就整幺蛾子。 赵玉兰去扫厕所,最高兴的人当属秦银环,她是真想不到,她赵玉兰那样讲究的一个人,有天会去扫厕所。 她还专门跑过去看了看,正看到赵玉兰捂着嘴在厕所外面吐哪。 …… “玉兰大姐,你咋在这啊,我正要去你家找你哪,这好端端的你咋干起这活来了?” 吴小燕一次比一次震惊,这个赵玉兰不是在食堂上班吗? “我帮忙的。” 赵玉兰不好意思让她知道,她被婆婆逼着,要在这干半个月。 “你来找我……” “我来找你,还是为的那事,我男人让我来催催你,你赶快和周大哥说说啊……玉兰大姐,这是五十块钱,你收下。” 吴小燕前个下午就来找过她了,赵玉兰给她说的好好的,说晚上就和她男人说,可她在家里一直等不着信,她男人这不又催她来了。 她们都急的快火烧眉头了,她男人以为是赵玉兰嫌之前的钱少,所以才不给他办事,所以这次来,让她再给她塞五十块钱。 “你这是干啥?” 赵玉兰紧张的环顾四周,生怕人瞅见。 吴小燕硬是把钱塞到了赵玉兰的裤兜子里, “玉兰姐,之前咱说好的那件事,还想让你多费费心。 你不知道,我男人他在家急的不行。” 赵玉兰嘴上说不要她的钱,可那手却不把裤兜里的钱掏出来, “你放心,今晚我就和他说,他肯定会同意的,又不是啥难事。” “那我在家等你的信,你可一定要说啊,这几天,我家男人在家快急死了。 吴小燕真怕她再往后一个劲的拖,见赵玉兰连连保证,她这才安心了点。 “玉兰……” 赵玉兰听到孙大姐喊她,她连忙让吴小燕走了。 “刚刚和你说话的那是谁啊?” 孙大妮来到跟前,好奇的看着远去那人的背影。 “是老周毛巾厂同事的媳妇,刚好看到我在这,就过来说了几句话。” 赵玉兰现在和孙大妮真是一对遭难姐妹,她们俩一个扫大街,一个扫厕所。 “你家那个老婆子,真是缺德透了,让你来这扫厕所。” 扫厕所是人干的活吗?有这样糟蹋人的吗? 孙大妮为赵玉兰感到气愤的慌。 “大妮姐,你说我这过的是啥日子啊?” 之前她婆婆没来的时候,那日子过的有多舒心啊,可现在哪,她婆婆变着法的折磨她。 赵玉兰一边和孙大妮说着话,一边想着兜里刚刚吴小燕又给她的五十块钱,她心里的郁气被冲淡了点,心情美了起来,她又有钱了。 再婚[七零] 第26节 这钱真是好挣的很啊,比上班强多了,等晚上周向北回来后,她就和他把这个事说了,让他去给人家办了这事。 …… 毛巾厂。 “张国生那孙子,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批劣质的零件,掺在了好零件里,那劣质零件质量压根就不达标,咋用在这机器上?” 老马和周向北都是技术员,但周向北的级别比他高点,这批掺杂在好零件里的劣质的零件,外行人看不出来,只有他们才能看出来。 “我和你说,你可别被张国生给贿赂了,在那张纸上签字。” “你说啥哪?你啥时候看到他贿赂我了?” 这个车间,刘工请假回乡相亲去了,只有周向北最大。 周向北听到老马这样说,心里很不屑。 “我没看到,我这不是好心好意的提醒你吗?” “我告诉你,你甭把人给看扁了,别说他没贿赂我,即使贿赂我,我也不会接受他的贿赂。” 周向北检查着机器,没有搭理身后还在喋喋不休的老马。 “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那个周国生鬼点子多着哪,我是怕你上套了,我听说,他最近急的快火上房了,到处送礼,都没人搭理他。” 这批零件里的劣质零件太多了,没人敢沾,都怕最后搞不好,沾上一手屎。 “他天天仗着和厂子里的领导有点亲戚关系,就经常搞这种小动作,我看迟早有一天要出事。” 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周向北很看不上那个张国生。 那边赵玉兰回到家,就跑到澡堂子洗澡去了,把自己从头发丝洗到了脚后跟,生怕身上还有味。 晚上,等周卫红他们还在客厅玩,赵玉兰把周向北拉进了屋里。 周向北有些诧异,她昨个还因为他让她去扫厕所的事,生他的气,昨晚上他问她话,她都不搭理他,今个是吃错啥药了? 赵玉兰为了给吴小燕办事,也顾不上和周向北置气了,就把吴小燕托她的事给周向北说了说。 “他们竟然找上了你,你替我转告他们,我不管别人啥样,反正我周向北是不会签那个字的。” 周向北诧异极了,真没想到刘工走了,那个张国生还真找上了他。 “人家都和我说了好多次了,你就睁只眼闭只眼,装作不知道那批零件里有劣质零件不就行了吗?” 多容易的事,赵玉兰就觉得周向北是个不开窍的榆木脑袋。 “这怎么行?你这不是让我犯错误吗?” 周向北见她这样上心,狐疑的看着她, “你该不会是收了他张国生的什么东西吧?” 赵玉兰脸上闪过一抹心虚,不敢让周向北知道她收了人家一百五十块钱的事, “我没收,她能给我啥啊,就是吴小燕找我好几次了,我看她怪可怜的。” “这事你不用管了,他那种人,做这种事,迟早是要出事的。” 周向北这种人,用张国生的话来说,就是有点清高,在厂里和旁人都处不到一块去,也就和老马关系最好。 “能出啥事?我都听吴小燕说了,一点事都没有,这都不是头一次了,人家都求到你头上了,你帮帮人家咋了?” 周向北越来越觉得赵玉兰收了人家的好处,否则为啥这样一个劲的劝他去帮那个张国生。 “你真没收他的好处?” 第23章 “我真的没收,你咋还不相信人啊,我啥时候骗过你?” 赵玉兰见周向北怀疑了,她顿时慌的不行。 “没收就行。” 周向北才不想掺和张国生的破事,让赵玉兰以后不用搭理那个张国生的媳妇,叫啥吴小燕的,他和他们压根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躺在床上没给吴小燕办成事的赵玉兰,辗转难安的很,这下咋给她交代啊,明个吴小燕还等她的信哪。 她原本以为这事很简单,只需要让周向北装不知道,签个字就行,她才收的钱,吴小燕还和她说了,说这事弄过很多回,都啥事没有。 那些零件能用,质量就是比原来的次一点而已,压根就不会出啥问题的。 早知道,她当初就不应该瞒着周向北收下那钱,可现在咋办,之前收下来的一百块钱,其中有六十块让她寄给她爹娘了。 赵玉兰终于忍不住了,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睡在她旁边的周向北被惊醒,连忙坐了起来, “你咋了?哭啥?” “我……我我收钱了。” 赵玉兰没给吴小燕办成事,钱又给人家花了,手里就剩下她今天给她的五十块钱,她拿啥还给人家,人家找上门朝她要这个钱咋整? 她一上门,公公婆婆就知道那一百块钱压根不是她大姐给她的,要是让他们知道她又说瞎话了……赵玉兰不敢想。 “你收钱?收啥钱了?” 周向北有点睡糊涂了,忽然不知道想到了啥,整个人顿时精神了,他压低嗓音,质问她, “你收张国生媳妇的钱了?” 赵玉兰点点头,没敢吭声。 “你收了多少?” 周向北突然想到了那六十块钱……还有她那个经常上门打秋风大姐给她的一百块…… “你收了她一百块钱?” 周向北脸色顿时变了,他之前就纳闷,赵玉兰的那个大姐,啥时候给她的一百块,他咋不知道。 “是一百五十块。” 赵玉兰拽过床上脱掉的裤子,想从裤兜里掏出今天白天吴小燕给她的那五十块钱,可一掏,掏了个空,她这下也顾不得哭了,连忙打开屋里的灯。 “别吵醒娃。” 周向北看了一眼躺在隔壁床上的三个孩子,用手挡了挡头上刺眼的光,只见赵玉兰仿佛疯了似的,掀开了被子,到处找着那五十块钱,动静大的很。 “咋了?” “钱……钱丢了。” 赵玉兰急哭了, “今天上午吴小燕又给了我五十块钱,我就把它搁裤兜里了,不见了,不见了。” 周向北连忙下了床,也帮忙找钱,甚至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钻进了床下看,俩人头上钻的都是蜘蛛网,失魂落魄的瘫坐在地上。 那五十块钱,找不到了…… 赵玉兰看了一眼床上的三个娃,把他们一个个都拽醒, “你们谁拿我放在裤兜里的钱了?” 赵玉兰低声逼问着孩子,不敢声音大,怕惊醒隔壁的王翠芬和周老抠,要是让他们知道,她手里有钱,他们不会放过她的。 “啥钱啊?我们没见。” 周卫红睡的迷迷瞪瞪的,更不用说那两个小的了。 “让她们睡吧。” 周向北此时心慌的不行,他是真没想到,赵玉兰竟然背着他收钱。 她们俩人蹑手蹑脚的把家里,客厅都找了一遍,最后拿着手电筒,走道,楼梯,院子里,甚至出了家门,把厕所来来回回找了好几遍,只要是今天赵玉兰去过的地方,她们都找了。 可还是没有找到。 吹着外面的冷风,俩人走在夜色里,急的都出了一身的汗,此时周向北的心哇凉哇凉的,赵玉兰恨不得抽自己俩巴掌,她咋就会把钱给弄丢了啊。 她要是多注意点,是不是那钱就不会丢了,那可是五十块钱啊,钱肯定是被人给捡走了,早知道她拿到钱就应该把那钱放回家里。 “咋办啊?向北哥,钱找不回来了,这都怪我,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收那个钱,要是让爹娘知道了,肯定会把我赶出去的。” 赵玉兰此时心里悔的不行,原本王翠芬就想让周向北蹬了她,再找一个。 “要不,你就帮他吧,就帮这一次,吴小燕说以前有过好多次,不都没出事吗?” 赵玉兰用手晃着周向北的胳膊,哀求他。 “家里还有多少钱?” 周向北问。 “钱都在娘手里,我估摸着应该没有五十块钱,咱不能要,要是一要的话,娘她们就知道这个事了。 向北哥,我求求你,你替我瞒着他们,别让他们知道,他们知道会没有我的好日子过的。” 赵玉兰哭的鼻涕都出来了,心里害怕的不行。 “你就帮帮那个张国生吧,就这一次……咱家实在没钱还他了,这可是整整一百五十块钱啊。 你签个字就行,这是多容易的事啊,你就装不知道……你们厂子里以前就有人这样干,他们不也没事吗?” 周向北默不作声,他真想给她一巴掌,那一百五十块钱,是小钱吗?就敢收,也不嫌扎手的慌,还给她爹娘寄了六十块钱。 要是真像她说的这么简单,人家张国生为啥给这一百五十块钱?她都不动脑子想想吗? 周向北被她哭的心烦意乱的,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借钱,把张国生的钱还给他,但谁家能借倒这么多钱啊? 他要低下身段,舔着脸,去朝他们借,周向北想想就难受,他这辈子还没求过人哪,也做不来求人的事。 和他关系好的就一个老马,老马家里估计连三十块钱都拿不出来。 让赵玉兰去借,她能朝谁去借?大杂院里的人,撑死也就借个五块,八块的,够干啥的?还不够丢人现眼的哪。 他们去借钱,肯定瞒不过他爹娘,到时候,他爹娘知道了,肯定会不愿赵玉兰的意,到时候,再让他们离婚,他的家就散了。 周向北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再婚[七零] 第27节 再加上旁边赵玉兰一直说就签个字,没事,以前干的人现在都好好的……这种话,在那怂恿唆使他。 回到家后,赵玉兰一个劲的求他,而他没有任何反应,赵玉兰渐渐冷静下来,心里的愧疚和害怕消失了。 “你要是不帮他,咱咋办,咱还能咋办?我已经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乱收人家的钱了,你就看在咱娃的份上,帮帮我吧。” 赵玉兰求着周向北,心里觉得他就是个窝囊废,胆小鬼,人家都敢干的事,就他畏畏缩缩的,不就是签个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不知道吗? 这么简单的事,就能不用还那一百五十块钱,赵玉兰见他一直不答应,心里忍不住埋怨他。 是,她是不该收那个钱,可现在钱收了,也都没有了……就剩他爹娘手里那剩下的三十几块钱了,加上他们这个月剩下的工资,撑死也就是四十块钱出头。 他们拿啥还? 赵玉兰之前还后悔收了钱,是当时急的了,又怕周向北怪她,现在再想想,那钱不收白不收,都送上门来了,干啥不收? 她知道周向北不想干昧良心的事,可那毛巾厂又不是他们家的,那是公家的,人家都这样干,他不干?这不是傻吗? 签个字而已,就能这样轻轻松松得了一百五十块钱,抵得上他半年的工资了,干半年,又累又苦的,来钱还慢,这来钱多快啊。 “你就签吧,就当是为了咱这个家,往后我啥都听你的。 啥事也没有,你别自己吓唬自己,那可是一百五十块钱啊?搁到旁人身上,恐怕都上赶着去赚这个钱,咱就弄这一次……就能保住咱这个家了,也不用还这些钱了。” 赵玉兰做错了事,不敢和他硬着来,只能劝他。 周向北有些动摇了,那一百五十块钱,他不吃不喝要挣半年才能还清,可他咋能不吃不喝啊,还有娃们上学……之前家里每个月的钱都花干。 这一百五十块钱他要还到啥时候啊,能不能找到人借到这些钱,都是个问题。 他有想过去找张国生,和他说说,钱先欠着他的,可他不屑去求张国生那样的人,再说了,张国生也不可能会愿意。 据他对他的了解,那就是个小人,钻营的小人。 以前干这些事的人,现在也都好好的……厂子也没出啥事。 …… 周向北一夜没有闭眼,双眼熬的通红通红的,赵玉兰软硬皆施的和他说了一夜,给他做思想工作。 “你要是不签,那就是傻。” 赵玉兰把饭碗放到他面前,还想和他说啥,见婆婆王翠芬从屋里出来了,连忙闭上了嘴。 “娘,快坐下吃饭吧。” 赵玉兰殷勤的把筷子碗都给王翠芬摆好。 王翠芬坐下,就开始挑刺, “你咋还不去上班? “娘,我这就准备去哪。” 赵玉兰连粥都顾不上喝,直接掰开一个窝窝头,往里夹了一根咸菜丝,然后就急匆匆的出了门。 她出门后,没有走远,而是站在大杂院外面等着周向北出来。 他还没给她个准话哪,她的心就放不进肚子里。 终于,周向北出来了,赵玉兰连忙迎了上去。 “你到底帮不帮他,你不帮他,我就一头撞死在这。” 赵玉兰发狠了,指着旁人家的墙壁说道, “我自打嫁给你,就伺候你,给你生娃,你不能没良心,不就是让你在那张纸上写个自己的名吗,又不是害你,又不是让你去死,又不是让你贪厂子里的钱。 你这么正直,厂子知道吗?它能给你钱吗?正直有个啥屁用,还不如这钱来的实在,这钱至少能买东西,填饱肚子,能给娃上学用。 再说了,旁人都这样干……你为啥不能干? 要是我的名,能值一百五十块钱,我就不睡觉了,天天在纸上写我自己的名,多值钱,顶半年的工资哪。” 这是做梦都不敢想的美事,周向北就是胆子小,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她们家现在过的这样紧巴,都是因为周向北胆子小,傻,脑子转不来弯。 要是他有那个张国生一半的胆子,恐怕她们早就搬出这个好些人合租的大杂院了,搬到独门独户的院子里,过的比这强多了。 周向北看着赵玉兰,眉头紧皱。 “我就干这一次。” 周向北被赵玉兰逼的没法子了,他只干这一次,绝不会有下一次,他这次是为了他这个家。 他抱着一种侥幸的心理,觉得自己能像以前旁人那样,不会出事的。 “行行行,就干这一次,我以后再也不给你乱揽下事了,我保证。” 赵玉兰喜极而泣,这下,她算是能给吴小燕一个交代了,不用还那一百五十块钱了。 …… 牛沟村。 “娘,你说你们这是图啥啊?大牛她亲姑姑不就在城里吗?过的还那样好,叫我说,咱干脆把咱的大牛给他姑姑送过去,让大牛在城里上学,以后像他姑父那样,也当个技术员。” 赵玉兰的弟媳妇刘二芳穿着一身的确良的红褂子,描眉擦红的,还用火钳烫弯了头发,在牛沟村这个穷地方,显得不合时宜的时髦。 赵玉兰的爹赵老根倚在墙根一堆玉米杆子窝里,晒着暖洋洋的太阳,正在给孙子大牛逮头上的虱子,他们一家聚在一起,正在说大牛上学的事。 大牛是他们赵家唯一的男娃,金贵着哪,所以他上学,是赵家的头等大事,就连赵玉兰的大姐和小妹都给喊了回来。 “我看大牛娘说的成,兰子在城里,让大牛过去上学,城里老师教的好,咱大牛在那亏不了,城里的日子过的好着哪,听说都是上面给发粮,不用干活就能吃,还能顿顿吃上肉哪。 到时候,让咱大牛把公家给他发的粮,寄回来,咱给他存着,让他吃他二姑的粮。” 说话的是赵玉兰的娘孙盼娣,人都叫她孙老太。 她还是一个小脚那,此时正坐在院子里那个石磨上,翘着她那双引以为傲的小脚,身上穿着说不出啥颜色的薄褂子,这还是赵玉兰四年前给她在城里买的哪。 她这辈子最值得说嘴的事,就是她给老赵家生了儿子二狗,又生了一个有本事,有福气的二闺女玉兰。 她们全家现在都指望着嫁得好的玉兰。 “你个老婆子懂啥,大牛没有城里户口,人公家就不会给他分粮……” 赵老根反驳着没见识的老婆子。 “那让咱二女婿,给咱大牛弄个啥城市户口啊,他不是在城里当技术员的吗?本事大着哪。” 在刘老太看来,二女婿是她这几个女婿中最有出息的人,玉兰嫁给他,嫁对了,她在外面常听人说,她摊上了一个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女婿。 想想也是,玉兰现在能拉扯这个烂包的家,都是靠了二女婿,二女婿在城里不得了,不仅一个月能拿二十八块钱,还是厂里缺不得的人。 要是少了她女婿,那个厂子就干不成了,所以连厂长都巴结她女婿。 在刘老太心里,二女婿是顶顶了不起的人,谁都比不上他,所以像弄个户口啥的,是轻而易举的事。 第24章 赵玉兰的大姐赵水芹听着她爹她娘的盘算,心里忍不住冷笑,那城要是这么好进,她当初就进了,还是她这个二妹命好啊,嫁给了一个技术员。 明明都是赵家的闺女,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村姑,为啥她就能嫁得这么好,而她赵水芹却嫁给了一个没本事,没出息的庄稼汉。 “娘,那技术员说白了,也就是个工人,哪能这么厉害,啥都能给你办啊。” “你知道啥?就知道在这胡咧咧。 你二妹夫和你家那个窝囊的男人可不一样,他在城里随便托托人,说不定几天就能把咱大牛户口给办下来了。” 刘老太不待见这个大闺女,同样都是闺女,你说二闺女就每个月给她们老两口寄钱寄东西啥的,这个大闺女啥也没有给过她。 平常回来,就知道拎着个篮子,里面装俩窝窝头,空着手来,也不嫌臊得慌。 站在一旁的老三赵水莲见大姐被挤兑了,她更不敢啃声了,在这个家,没有她说话的份,她打生下来,就被赵老根和刘老太嫌弃又是个女娃,就把她转手给送人了。 直到她长大成人,才把她要回来,要回来后,隔了一年,就让她嫁人了。 她平时也不怎么回来,在娘家一直是最下面那个。 “老三咋不吭声?整天就知道摆着一张苦瓜脸,给谁看?一点都不操心咱家的大事,你可就这一个侄子。” 刘老太不满三闺女的态度,见她低着头,一句都不吭,仿佛这谁欺负了她似的,她看她就是不想回娘家来。 “娘,我也不知道要说啥……这是铁柱听说大牛要上学了,让我从家里拿的两个鸡蛋。” 赵水莲从她那个打满补丁,袖子短了一截的衣裳里,掏出两个白皮鸡蛋来。 这两个鸡蛋,还是他们朝人借的,她家里原本养了两个鸡,可二狗去她家,说她爹娘馋了,想吃肉,就把鸡从她家给抓走了。 一个都没给她留下,原本吃盐啥的,都是用鸡蛋去换盐,可自从没了鸡,她家吃盐都成问题了。 “你都多少日子没回娘家了,好不容易来一次,就带俩鸡蛋? 我和你爹可不稀罕吃你这俩鸡蛋,瞅瞅你二姐给我买的好衣裳,上个月还给我和你爹寄回来了六十块钱,还有那些好点心……” 刘老太这话不仅仅是说给老三赵水莲听的,还有老大赵水芹,这俩闺女都没有城里的二闺女孝顺,都比不上她。 赵水莲没吭声,默默的又把两个鸡蛋放回了衣兜里,她已经被她娘说习惯了,她每次回娘家,她爹娘都会拿她和二姐在一块比。 她知道她比不上那个嫁得好的二姐。 “三姐,也不是我这个做兄弟的说你,你说你回来一趟,就不能割点肉给咱爹娘吃啊?” 赵二狗就瞧不上三姐这幅小家子气的抠搜样,看二姐多排场,虽然人没回来过一次,但钱和东西月月都到。 大姐和三姐,自打结婚后,一次钱都没往家里拿过,还是二姐好。 “二狗说的没错,那两个鸡蛋,三姐还是拿回去自个吃吧。” 刘二芳也瞧不上这个三姐带的俩鸡蛋,她们家可不缺鸡蛋吃,要是真孝顺,真看重大牛这个侄子,不说割肉,也应该去县城里给买点鸡蛋糕,糖啥的。 “老大,老三,你们的侄子要上学了,你们一家给拿五块钱来。” 刘老根发话了。 赵水芹顿时不愿意了, “爹,我家拿不出五块钱,我家日子难。” 赵老根见大闺女这样没良心,眼一瞪, “没有钱,就去给我借。你侄子上学,你这个做大姑的,好意思一分钱都不拿吗?你二妹都说了,她要拿五十块钱给大牛上学哪。 再婚[七零] 第28节 你咋不和你二妹学学?” “二妹真说要拿五十块钱了?” 赵水芹脸色变了,好她个赵玉兰,竟然和她这个大姐耍心眼子,她上次去她家借钱,她说没有。 “还能骗你不成,你二妹她来信说的,说钱这两天就给寄回来。” 赵老根为了让老大拿钱,故意这样说。 “那我也不拿,我撑死就能拿个五毛钱来,谁让你们当年给我找的男人,这样没出息,要是当年,你们像给她赵玉兰那样给我找,那我现在也能给你们寄五十块钱。” 赵水芹满肚子的牢骚。 “你咋能和你二妹比?你有她长得那样俊吗,给你说那样的人家,人家能看得上你吗?” 刘老太生了仨闺女,就数老二玉兰长的最俊俏,其他两个都不行,要是放在以前,她家玉兰说不定还能嫁个啥地主老爷哪。 赵水芹的心被伤的生疼生疼的,她把脸一扭,露出了微红的眼眶。 “不拿出个五块钱来,你们往后就甭回娘家了,就当白养你们一场……” 赵老根话音还没落地,赵水芹就脸一抹,出了赵家的院子。 “大姐,大姐……” 赵水莲见大姐走了,急忙跟了上去。 “没良心的东西……” 赵老根骂着俩个闺女,不就是让她们一家拿出个五块钱吗,就舍不得拿,亏大牛还喊她们姑哪,真是气死个人。 “老大,和老三,真是不知道和人亲啊,咱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她们拉扯大,就这样报答咱……” 刘老太从石磨上下来,颠着小脚走到大门口,瞅着俩闺女远去的背影,见她们一次头都没扭回来看看,心里说不出的失望。 “我看就这样,让大牛去城里上学,老二玉兰是他亲姑,和亲娘没啥两样,肯定不会亏待咱大牛的。 让玉兰给咱大牛出学费,管他吃住。” 赵老根拍了板,刘二芳高兴的跟个啥似的,急匆匆的回屋收拾衣裳去了。 “二姐会不会不愿意啊……” 赵二狗不是怕二姐不愿意,而是二姐夫。 “咱赵家就大牛一个根,咋不愿意? 玉兰和老大老三不一样,玉兰知道和人亲,说不定正巴不得让咱大牛去哪。” …… 就在赵家人热火朝天收拾东西,准备进城找闺女赵玉兰的时候,赵玉兰正在得意洋洋的扫厕所。 吴小燕都说没事了,看吧,就是没事,周向北前个回来,还吓的半宿睡不着,怕出事,能出啥事啊,他就是胆子小。 人吴小燕和张国生见事办好了,还说等这周休息天,请他们两口子去国营饭店吃饭哪。 赵玉兰都想好了,到时候在饭桌上,她和吴小燕好好说说,让她家张国生以后多照顾照顾她家周向北,像这样的好事,以后不能忘了他们。 她甚至盼着张国生往后多弄几次,这样她们就能跟着有钱哪,这来钱太快了,用不了多久,她们就能搬家了……赵玉兰拿着扫把,脸上带着笑,仿佛看到了好日子在向她招手。 进厕所的刘大娘见赵玉兰拿着扫把在厕所外面傻笑,忍不住纳闷,这扫个厕所有那么高兴吗? “你们说,那个赵玉兰咋去扫厕所了?” 在厕所外面排队的街坊,瞅着赵玉兰,忍不住小声议论起她了。 “谁知道哪,真是看不出来,她以前那样一个人,竟然会干扫厕所的活……” 在街坊们眼里,这个赵玉兰平时谈不上小资做派,但也差不多,大伙都忘了她是打乡下来的了,甚至前几天听和她一个院子的秦银环说她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的时候,她们都还有点不信。 “别和她搭话,我就瞧不起这样不孝顺老人的人。” “她咋不孝顺老人了?听说她不是挺孝顺她爹娘的吗,把家里的钱全给她们寄过去了,一点都不管乡下公婆的死活……” 有人忍不住嘲讽赵玉兰,看她的眼神都是鄙夷的。 “这倒是……” 赵玉兰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中,压根就注意到旁人对她的指指点点。 王翠芬和周老抠在家里算着给赵玉兰爹娘寄信要钱的日子。 “他们估计还没收到信哪,到时候看看他们咋说,要是不愿意还钱,哼……” 牛沟村和他们村远得很,要折腾一天才能到,不过没事,到时候在村子里找上那年轻力壮的一群汉子,去讨债。 看她爹娘往后还咋有脸在村子里过。 “猫蛋啊,你真乖,真懂事,婶子就喜欢你。” 秦银环蹲在地上,择着供销社低价卖的青菜,瞅着面前这个帮她择菜的小姑娘,心里爱的不行。 猫蛋抬起头,冲秦银环咧开嘴笑了笑,露出了仅剩的几颗小米牙,笑的秦银环心都软的一塌糊涂。 “你要是我生的闺女该有多好啊。” 秦银环叹了一口气,问猫蛋, “你这回来了,你娘对你好不好啊?” 猫蛋脸上的笑立马黯淡了下去,白嫩的小手揪着菜叶,过了一会儿,才小声说道, “她只喜欢他们,不喜欢猫蛋。” 猫蛋话里的她们指的是周卫红,周卫东她们。 “我就知道……在你刚几个月大的时候,她就……” 秦银环说着说着,突然咽下去了。 猫蛋正聚精会神的听着, “她就咋了?” “没咋,没咋,可能是我想多了。” 秦银环讪笑道,看着猫蛋一脸好奇的瞅着她,秦银环心里止不住的可怜她。 那件事,可能是她真的想多了,就希望赵玉兰往后能好好对这个猫蛋。 猫蛋垂了下眼,她好多次不着痕迹的想把话头再转到刚刚这个秦婶子没说出来的话上,可秦婶子每次都不往上说,这让猫蛋心中越发的沉了起来。 心中的疑虑也越发的大,她想弄清楚这一切,以及她上辈子是怎么死的,她不知道为啥,自打再活过来,她心里很不安,就像是那辆车还会再随时冲她撞过来似的。 上辈子秦婶子就和她说过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只是当时她没有放在心上,赵玉兰她们搬到这的时候,秦婶子已经住在这了,她小时候的事,秦嫂子和赵玉兰一个大院住着,说不定看到过啥。 还别说,真叫猫蛋猜对了,那个时候大杂院里就赵玉兰和她是从乡下嫁到城里来的,秦婶子什么事都爱和赵玉兰比着,所以比旁人都要注意赵玉兰。 猫蛋还想再问点啥,就见周向北脸色惨白的回来了。 “猫蛋,快看,你爹他怎么回来了,这还没到下班的点啊……老周,你今个咋回来这么早?” 秦银环和周向北打招呼,可周向北就像没听见似的,仿佛丢了魂似的,木木的朝自个家里走着。 “你爹这是咋了?” 秦银环忍不住纳闷道。 “今个老周咋下班这么早啊?” 张美娟从屋里走了过来,看着周向北回屋的背影,然后一把把蹲在地上给秦银环择菜的猫蛋抱在了怀里, “猫蛋啊,来让婶子亲亲。” 张美娟不顾猫蛋的反抗,硬是凑到她白嫩的脸蛋上,啵了好几口才放她下来。 亲的猫蛋小脸涨红,她都已经二十多了,还被人这样亲。 张美娟看她生气的样子,脸颊鼓鼓的,可爱死了,又抱住她的脸,又啵啵啵了几口。 “我要生气了……” 猫蛋攒着小拳头,明明是很愤怒,很不高兴,可被她那小奶腔喊出来,张美娟这个变态的女人,又忍不住了。 “你说你咋这么可爱,你要是少可爱一点,婶子就不会这样亲你了。” 张美娟刚刚亲完了人,往猫蛋嘴里迅速的塞了三颗糖,然后怪起了猫蛋长的太可爱。 猫蛋嘴里都是糖,说不了话,被塞的鼓鼓囊囊的,一张嘴,就要淌口水,猫蛋只能用眼睛凶狠的瞪着张美娟。 张美娟被瞪的心里美滋滋的,拽着猫蛋,非要让她去她家。 猫蛋不想去,可人小力弱,张美娟在半道上更是把猫蛋又给抱在了怀里,她从来没有抱过这样又软又娇的小姑娘,她的身板都是软软的,让人怜爱的不行,压根不敢用大力气。 这样一个小姑娘咋就偏偏是那个赵玉兰生出来的啊,真是不知道那个赵玉兰走了啥狗屎运了,她下面又生的老二老三,就不咋地,一点都让人喜欢不起来。 张美娟把猫蛋放在了椅子上,然后给她拿了一堆的好吃的,有大白兔奶糖,还有一瓶黄桃罐头,还有咸花生,绿豆糕,和一只烧鸡腿。 “快吃,快吃,这些不吃完,不准走。” 张美娟是大杂院生活最好的人,俩人虽然有了个孩子,可孩子不在身边,李建文的工资刚好够俩人花的。 等猫蛋走出张美娟家的时候,脸上都是张美娟亲出来的口红唇印,还有撑的圆溜溜的小肚子。 张美娟在猫蛋吃东西的时候,非要让猫蛋说说她新买的两个口红哪个好看,猫蛋照实说了,脸上被亲的都是。 “我的小祖宗啊,你这脸上咋整的啊?” 回到家,王翠芬看到猫蛋这个样子,顿时炸起来了,连忙抱着猫蛋去下面洗脸。 一抱起来才发现,猫蛋的衣兜里被人塞了两兜满满的糖,不用问了,这肯定是那个张美娟干的事。 猫蛋此时绝望的很,她真想赶快长大,长高,这样就不会再有人抱她了。 洗完脸上来的猫蛋,被王翠芬牵着,猫蛋在屋里瞅了一圈都没看到周向北,屋里也没有。 “找你爹哪,他刚回来就又出去了,神色慌张的,也不知道去干啥了。” 周老抠揉了揉孙女的小脑瓜子。 猫蛋知道肯定是出事了,周向北和赵玉兰那天半夜在客厅找钱的时候,她醒了,刚刚周向北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对劲。 毛巾厂出事了,有个女工人的头发卷了进去,机器的开关失灵,在最后的时刻,要不是有人眼疾手快的用剪刀给剪开了,后果不敢想象。 差点闹出人命,厂长都被惊动了,让人检查机器,检查出一堆不合格的零件来……周向北此时不安的走在大路上,漫无目的,他不敢呆在家里,怕他爹娘发现他闯了祸。 再婚[七零] 第29节 他啪啪的给了自己两巴掌,他就不应该听那个赵玉兰的,现在出了事,厂子让他先回家,还不知道要咋处置他。 因为是他在那张纸上签的字,厂子里没人敢沾的东西,他周向北沾了……最后还出事了。 “你咋在这啊?今天下班怎么那么早。” 准备回家喝水的赵玉兰在大路上看到了这个点本应该在厂子里上班的周向北。 只听啪的一声,周向北一巴掌甩在了赵玉兰的脸上。 这是周向北第一次动手打她,赵玉兰整个人都傻了,等回过神来,一脸狰狞的扑过去要打周向北。 “你敢打我?你娘打我就算了,现在连你也敢打我……” 周向北一把把她推搡在了地上,此时赵玉兰和泼妇,没啥两样。 “赵玉兰,咱俩离婚吧。” 周向北说出了和上辈子一样的话,只是上辈子这个时候,王翠芬和周老抠不在这,他和赵玉兰的感情还算好,他也没有陷入婆媳之间的关系中,就没有那么多的烦恼。 当时,赵玉兰刚开始也是没有和周向北说她收钱的事,后面说出来了,周向北在不用顾忌爹娘的情况下,依然选择了签下那个字。 事发的时候,他当时也像现在这个样子一样,害怕,恐慌……怨恨赵玉兰毁了他,一气之下和赵玉兰提了离婚,那个时候,赵玉兰又哭又闹,逼着几个娃在他面前哭。 哭的周向北妥协了,其实也有一部分是他有点舍不得和赵玉兰离婚。 可这次,有了王翠芬和周老抠在这,周向北的生活一地鸡毛,对赵玉兰的那点包容心,早就消耗完了。 他此时脸上是愤怒和冷漠,要是让人知道他收了张国生的钱,恐怕技术员他是干不成了,工作保不住了。 他要是丢了工作,他还能去干啥啊,难不成回乡下去种地吗? 周向北后悔的不行,他咋就签了那个字啊……他要是没签字,啥事都没有。 “啥?你要和我离婚……” 赵玉兰此时也看出周向北的不对劲了,她稍稍一联想,顿时慌了, “难不成是……是出事了?不可能啊,吴小燕和我都说了,她说以前都这样干,没有出过事啊?” 赵玉兰还一口一个吴小燕,周向北现在最不想听见的名字就是吴小燕这三个字。 “你是傻子吗?她说啥就是啥? 你能不能动动你的猪脑子。” 周向北冲赵玉兰吼了出来,他后悔死了,他当年就不该娶她,她除了长的好看点外,还有啥,粗鄙,无知,蠢货,文盲…… “我……我……” 赵玉兰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周向北,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我也不知道会出事啊,吴小燕说没事,我才让你干的,我要是知道会出事,我肯定不让你去签那个名……吴小燕说那批零件里,只有几个是质量差一点的,但差的不多,只差一点。 吴小燕说差一点的能用,不会坏事,吴小燕还说……” “你能不能别再和我提吴小燕这三个字。” 周向北快被赵玉兰气成脑溢血了。 吴小燕,吴小燕,都是吴小燕,她咋就那么听那个吴小燕的话,那个吴小燕是不是给她下药了,周向北都怀疑。 赵玉兰被周向北吓的,连哭都不敢哭,再也不敢提周小燕了。 “到底是出了啥事,你说啊……难不成是死人了?” 赵玉兰也怕了,要是真出了人命,周向北进去了,她们娘几个可咋活啊? “差点就死一个人。” 周向北现在想起来那场景,手还忍不住抖哪。 赵玉兰听到没死人,顿时松了一口大气, “又没死人,你至于吓成这个样子吗? 只要张国生不供出你,你撑死就是没有检查仔细,你就说是你自己马虎了,没有注意到那批零件里有坏零件,不就行了吗?” 周向北见赵玉兰说的这样容易,那可是一条人命啊,如果真出事了,他周向北就完了。 他从厂子里回来的时候,张国生正急匆匆的往厂子里赶,俩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张国生给他使了个眼色,顾忌着旁边有人,就没和他说话。 他不知道张国生会不会和厂子里坦白,如果坦白了,就供出他周向北收钱办事了,那他周向北铁定要完蛋。 张国生应该不会那样干,供出了他,他也跑不掉,只要他咬死说不知道那批零件里被掺杂了质量不好的坏零件,这样他俩才能都好过。 处分是少不了的,但这样至少不会丢掉工作。 周向北面色缓和了点,等俩人到家的时候,就见厂子里的王主任竟然出现在他家里,俩人顿时吓了一大跳。 “小周,你回来了?” 王主任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冲王翠芬和周老抠说, “那没事,大婶大叔我就先走了。” “王主任,我送送你。” 周向北急忙追了出去。 “娘,这个王主任来咱家干啥哪?” 赵玉兰紧张的问道。 “没干啥,人家就是听说我和你爹来城里了,就过来看看,这王主任还真好啊……” 王翠芬不知道这里面的事,以为是老大在厂子里得领导看重,所以领导这才来看望他们。 这是赵玉兰头一次见这个王主任,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她公婆都来城里多少天了……这个王主任,肯定是来调查她男人周向北的。 调查他啥?调查他有没有收张国生的钱,肯定是这样。 “娘,你都和那个王主任说啥了?” 赵玉兰急的不行。 王翠芬拿眼皮子夹了她一眼, “我和人家说啥,关你啥事,咸吃萝卜淡操心,我问你,你不在那挑大粪,回来干啥?” “我回来回来喝水。” “喝水?就这样渴?我看你不是想喝水,就是想偷懒。” 王翠芬见她离的近,嫌弃的不行, “离我远点。” 赵玉兰连忙退到门口。 “以后带着水去干活,别一会回来一会回来的,哪有一点像干活的样子。” “娘,我知道了。” 赵玉兰话说完,周向北就进来了,他一进来,就问了王翠芬和周老抠同样的话。 王翠芬和周老抠对视一眼,今个这俩人咋都这么奇怪的慌。 王翠芬照实说了,周向北擦了擦头上的汗,幸好他爹娘没说啥。 那个王主任是厂子里派来调查他的,调查他有没有收张国生的钱。 猫蛋站在一旁,冷眼瞧着他们要倒霉了。 调查周向北有没有收张国生钱这种事,不是三两天就能调查清楚的,现在厂子里都在传他周向北肯定是拿了张国生的好处,所以才装傻充愣的签了那个字。 厂子在没调查清楚真相前,让周向北先在家里休息。 “你也真是的,好端端的请啥假啊,耽误工作,我和你爹,不用你陪。” 周向北扯了个谎,说是为了陪他们逛逛海城,所以才向厂子里请了几天假。 他们走在公园里,看着湖面上有人在划船,周向北在路上给卫红猫蛋她们各自买了一串冰糖葫芦, “猫蛋,你想不想去划船?” 周向北想起来大闺女了,以前每逢休息,他就带着卫红他们来公园划船玩,大闺女在乡下长大,肯定没有划过船。 原本想说不想的猫蛋,看了一眼身旁的卫红,然后点了点头。 当初她和他们一块划船,这个周卫红故意把她撞下了船,导致她一直怕水。 “行,那咱划。” 他们在公园划船的时候,赵玉兰在扫厕所,今天早上她原本也想跟着他们去的,可王翠芬不让她去,说耽误扫厕所,赵玉兰现在压根没心思扫,周向北昨个说要和她离婚的那句话,一直压在她心头。 如果这事,被厂子调查出她收钱了,周向北肯定会和她离的,不知道为啥,她就是有这种感觉。 公园的湖面上,周向北应付完爹娘后,就让卫红她们划,他满肚子的心事,如果被查到,这个婚,他铁定和那个赵玉兰离,甚至不查到,周向北都有这样的想法。 通过这件事,他才看清她身上的毛病有多严重,之前知道她大字不识一个,是文盲,但他从来没有嫌弃过她,甚至刚开始的时候,还每天教她写字,可她说啥都不想学。 后面他就不教了,觉得不认识字也没事……直到这件事,他才看到她的浅薄,愚蠢。 之前他之所以愿意忍着她,让着她,是为了那个家,那个时候,他还没发现她身上的这些毛病。 她的那些毛病也没有要毁了他,可这次…… 周向北从没有羡慕过同事都娶了一个城里的姑娘,他觉得赵玉兰也挺好的。 可他现在再想想,突然就很羡慕人家,如果当初他娶的也是一个城里姑娘,或者和赵玉兰完全不一样的乡下姑娘,现在会不会过的更好,是不是不会卖掉他的书,不会扔掉他的口琴。 是不是能家庭和睦,也孝顺他的爹娘,他说的话,她能听懂,他们之间也能有共同话题。 曾经好多次,周向北和赵玉兰说话,都很费劲,因为她听不懂,他必须要给她解释一大通,一个那么简单的四字成语……后面,他就很少和她说工作上的事了。 有的时候,她甚至不懂装懂,他没有拆穿她。 在一起日子过的久了,他也就习惯了,其实他心里一直期待一个能理解他,认知在一个层面那样的人出现,可能连他自己都没觉察出来。 就在周向北陷入沉思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道落水声。 “二姐,二姐……” “猫蛋,猫蛋……” 王翠芬和周老抠见周卫红落水,第一反应是紧紧的抓住了孙女猫蛋,怕她也掉下去。 再婚[七零] 第30节 “卫红……” 周向北趴在船边,见够不到在水里乱扑腾的二闺女,情急之下,连衣裳都没脱,就跳进了水里。 被王翠芬紧紧抱在怀里的猫蛋,脸上的神情和船上人的焦急呼喊都不一样,她平静的仿佛一片没有涟漪的湖面。 当初她被周卫红推下水的时候,周向北没有跳下船,而是湖上其他人跳了水,把她救了起来,周向北只知道拿着划水的木浆,让她抓住…… 明明都是他闺女,他却不一视同仁,如果他像赵玉兰那样,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她就是偏心,这还好,周向北每次嘴上都说着不偏心,可每次干的事,却都是妥妥的偏心。 他会隔三差五,偷偷的带周卫红出去改善伙食,下馆子,比如一碗酸梅汤,吃一根冰棍,喝一碗馄饨…… 他想不到吧,每次他偷偷的带周卫红去吃好吃的,周卫红都会跑到她面前炫耀。 在赵玉兰偏心太明显的时候,他还会站出来,当那个好人,嘴上说着不偏心,对她愧疚,可他从来没有带她去吃过一次冰棍,去喝过一次馄饨。 她六岁之后,来到这里,就再也没有人给她过过生日,每逢周卫红过生日的时候,赵玉兰会给她煮一碗面,里面窝上三个荷包蛋。 周向北会从外面买回来一只周卫红爱吃的烧鸡,然后撕给她这个大闺女一个鸡头,说让她和妹妹一起过生日,可她的生日,比周卫红的晚一个月。 还要被逼着吃周卫红吃剩下的“寿面”。 …… 周向北浑身都是水的把周卫红托到了船上,然后在船上拼命的给周卫红挤压着胸口,周卫红吐出两口水后,醒了过来,然后哇哇大哭。 等船靠岸,周向北不放心,又带着周卫红去了一趟医院,等从医院回来后,周向北罕见的冲猫蛋冷起了脸子,甚至一把把猫蛋拽到了身旁,质问她, “你为啥要把妹妹推下去? 猫蛋看了一眼躲在周向北身后,脸色苍白,眼神躲闪的周卫红。 “我没有。” “还说没有?你妹妹都说了,是你推的她。” 周向北眉头紧锁,看着这个自小不在身边的大闺女。 “你这是干啥?我还没死哪,就轮不到你这个当爹的欺负我的猫蛋。” 王翠芬连忙把猫蛋护在了身后,瞪着大儿子周向北。 “娘,你别护着她,她在船上竟然把她妹妹推了下去,这个孩子咋这么坏,都是你们给惯的了。” 周向北忍不住埋怨爹娘,为啥老二养在他们身边,就不会干出这样坏的事,而这个大闺女心肠却这样狠毒,平时瞅着她就不爱说话,也不叫他这个爸,和老二她们也不在一块玩。 不就是嫉妒赵玉兰对卫红好吗?所以就这样报复自己的妹妹卫红,她才六岁啊,卫红才五岁。 她对他有怨气,他们把她扔在了乡下,可老二卫红是无辜的,再说了,他以后会补偿她的。 对自己的亲妹妹都这样,以后长大了是不是还要把他这个爸给推下去啊。 “你哪只眼看到是猫蛋推的她,你上来不问清楚,就听老二那个死丫头片子一个人说的,就指责怪罪猫蛋推了她,有你这样当爹的吗?” 王翠芬气的不行。 “就是,我和你娘养的猫蛋压根不会干出这样的事,肯定是你这个老二说谎,故意诬赖她大姐猫蛋,在船上的时候,我就一直说,让她们小心点,别掉下去了,就你这个老二,皮的不行,在船上上蹦下跳的,一点都不安分。 一定是她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怕你说她,就说是猫蛋推的她,死丫头片子,心眼就是坏。” 周老抠板着一张脸,指着儿子身后的周卫红,骂着她。 第25章 周向北看着他爹娘都护着那个大闺女猫蛋,他像是也意识到事情没问清楚就怪罪大闺女,她把身后的二闺女卫红拉了过来, “卫红,不要怕,告诉爸,是你自己没站稳,不小心掉下去的,还是有人……推了你。” 周卫红就知道有人撞了一下她,然后她就掉进水里了,在水里扑腾的时候,她看到了大姐猫蛋。 她迟疑的时候,王翠芬就认定她在说谎了。 “……就是她撞的我。” 周卫红话音刚落,王翠芬冲过来,就狠狠的拧住了她的嘴, “我让你胡扯,我让你诬赖你姐姐,我把你这个坏心眼的嘴给你撕烂……” “猫蛋,告诉爷爷,你有没有推她?” 周老抠蹲了下来,拉着猫蛋的小手,语气和蔼的问她,就仿佛是她推的也没事。 “爷,我没有推她,我当时在看湖里的鱼,我也不知道她咋掉下去了。” “听到没?猫蛋说她没有撞,是你这个老二在说谎。 真是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娃,一个两个嘴里没有一句实话,上次往我和你娘还有猫蛋碗里放死老鼠,也是她干的好事。 看来饿她两天,还是饿轻了,竟然还敢起坏心眼。” “爹……” 周向北也有点怀疑二闺女没和他说实话了。 旁边王翠芬一边拧周卫红的耳朵,一边戳她的头,周向东拦都不好使, “小小年纪,跟谁学的这样坏,坏的没那样的了,我让你坏,让你不学好,我周家咋就出了你这一号人啊……” 王翠芬把周卫红的耳朵都快拧两圈了,疼的周卫红小脸都皱了起来,她死死的咬着牙,忍着疼, “我没说谎,就是她推的我……” “还敢扯谎?” 王翠芬用手掐她的嘴。 “娘,娘,别这样打她了,她还小哪。” 周向东心疼闺女,想把闺女从他娘手里夺回来, “她刚落水,让她先回屋吧。” “回啥回,刚落水,就还有劲能张嘴害人,我看她啥事也没有。 我今个非要替你好好教训教训她。 给我撒手……” 唬着一张脸的王翠芬,那语气恶的不行,周向北吓的手都缩了回来。 “好好揍,这娃太毒了……在城里长大的娃,就是这个德行?一点都没法和她猫蛋姐比。 搁在我们乡下,都要用竹条子使劲抽才行。 城里没有竹条子,但周老抠看见了鸡毛掸子,把鸡毛掸子递给了王翠芬。 周卫红的惨叫声,正准备回来做饭,刚走到大院里的赵玉兰听的真真切切的,她急忙往家里跑,回到家就见她婆婆又在打她闺女。 “娘,是不是卫红又惹你不高兴了?” “你回来的正好,看看,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闺女,自己掉下船的,竟敢说是猫蛋推的她,这心眼坏的,压根就不像咱家的人。” 王翠芬拿鸡毛掸子把周卫红的小腿抽的红肿红肿的,周卫红抽噎个不停,看到她妈回来了,就急忙为自己辩解,话刚出口,就又挨了打。 “卫红,赶快认错,向你姐道歉。” 赵玉兰为了不让闺女继续挨打,催她赶快认错。 “我不认,我没说谎……” “呦,嘴还挺犟,看来还是打的不够。” 王翠芬见她死性不改,下手越发的狠了,光看着她,心里就厌恶的不行。 老三老四早就吓的躲在屋里了,不敢冒头出来。 “闺女,你二妹肯定是看错了,误会了你,你是当大姐的,就原谅她吧,快和你奶奶说说,说你原谅妹妹了……” 赵玉兰把猫蛋拉到一旁,小声和她说着,她说的话最管用,只要她说,她婆婆肯定就会放过卫红。 “娘,你下手轻点,别把她打出个好歹来……” 耳边是周卫东心疼的声音,眼前是赵玉兰这张焦急的脸,她想起了她,她被周卫红推下水,被人救起来后,没有人送她去医院,一个个都说没事,水吐出来了就行。 在她说是周卫红推的她,没有人相信,赵玉兰一开口,就是让她别诬赖自己的妹妹,还说周卫红干不出这样的事……周向北好歹还问了问周卫红。 听到周卫红说没有,就问她是不是看错了,是不是自己脚滑没站稳掉下去的,还说冤枉妹妹,不是好孩子……后面这件事不了了之。 没有人相信她,他们更愿意相信自己养大的周卫红。 “我不说,她是个坏心肠,说我推她。” 就让周卫红也好好尝尝被人冤枉,被人不相信,有口难言的滋味吧。 “猫蛋过来。” 周老抠向猫蛋招了招手,脸色不虞的瞅着老大媳妇。 “我刚刚可都听见了,你在教猫蛋啥狗屁东西。 猫蛋是大姐咋了?大姐就活该被小的欺负吗? 怪不得老二干起坏事有恃无恐的,原来就是你这样教的,让她以为自己是小的,干了啥坏事,咋害猫蛋这个大姐,猫蛋都要原谅她,不能怪她。 而你们一句她还小,猫蛋是大姐,就逼着娃原谅她,有你这样当娘的吗?” “爹,猫蛋是大的,卫红是小的,卫红还不懂事,猫蛋比她大一岁,懂的事多,我是想让她多包容一下妹妹,别和她计较。 卫红是妹妹,她能不懂事,可猫蛋是姐姐,她要懂事……” 赵玉兰话还没说完,周老抠就脱掉自己的布鞋,朝她砸了过去。 “你说的啥狗屁玩意,她才六岁,你让她懂啥事啊? 你嘴中的懂事,不是懂事,那是叫她吃亏,叫她被欺负不能怨,叫她被冤枉不能说,叫她被打不能还手……叫她活该,就因为她是这几个娃中最大的。 可凭啥啊,凭啥她最大,就要被人这样欺负。” “猫蛋,咱不能原谅,咱凭啥原谅,她欺负了咱,咱就要还回去,爷告诉你,不仅是这个老二欺负你,看到没,她……” 周老抠给猫蛋指着赵玉兰, “她比诬陷你的老二更坏,因为老二欺负了你,她是个当妈的不仅不替你主持公道,还逼着你原谅欺负你的人,你要是不原谅,她就反过来怪责你,责备你,责备你不懂事。 再婚[七零] 第31节 明明她应该去责备欺负你的老二,可她反过来责备本就受了欺负的你,所以你娘她更可恶。 听爷的,往后不要叫这种人娘,她不配,应不起你这声娘。” 猫蛋好久没听过这样的话了,之前赵玉兰只会教她,她是大姐,就该爱护妹妹弟弟,有啥好吃的,要让给他们,有啥新衣裳,要让他们先穿,长大后挣钱了,要给妹妹弟弟花,弟弟妹妹遇到啥事了,她要帮他们…… 当她被卫红她们欺负的时候,赵玉兰永远只会说:她们不懂事,你是当姐姐的,别跟她们一般见识。 周向北会说:小文,你是大姐,大姐就要有大姐的样子,咱大度点,原谅她们。 她们都是你的妹妹,弟弟,是这个世上你最亲的人,你是大姐……你是老大…… 仿佛家里孩子最大的那一个,就活该,活该受欺负。 不把好吃的让给他们,是不懂事,受欺负还手,更是不懂事,都要来骂她,指责她。 在他们眼里,当大姐的要理所当然的帮助下面小的,要把自己拥有的都让给他们……然后一边付出,一边还要忍受着他们对自己的欺负。 这才是他们眼中大姐应该做的。 大姐是啥啊?大姐也是他们的孩子啊,他们对她却是如此的不公平。 其实他们和下面小的欺负老大的人一样,他们也欺负家里最大的娃。 甚至一边欺负她,还一边给她洗脑,让她去习惯这种欺负,还不能有怨气,这打人一巴掌,不让人家还手就算了,还不让人有怨气,有怨气就站在高处,对她们指责一番。 “猫蛋,去,给我打她去,她欺负了你,就要打回来。” 周老抠让猫蛋去揍老二周卫红,而他自己拿过鸡毛掸子,光着脚,追着赵玉兰打,不仅打赵玉兰,就连周向北都挨了好几下。 让他们当爹娘的欺负他的猫蛋。 “猫蛋,来,奶教你,你掐人的时候,不能掐太多肉,否则掐的不疼,看,像奶这样,每次只掐一点点,就能让她们疼的嗷嗷叫了。” 王翠芬给心肝肉孙女传授着她的经验,让她去掐她另外一个孙女。 猫蛋按着王翠芬教的,去掐被王翠芬死死按住的周卫红。 “猫蛋,掐她胳膊里面的肉,那里的肉最嫩,掐起来最疼,有衣裳盖着,人家也看不出来。” 王翠芬往后要教猫蛋的多着哪,省的让孙女受人欺负,她的孙女,就是太乖,太善良了,旁人这才敢欺负她……她往后要教她怎么欺负旁人,把她教的像她一样,看,都没人敢欺负她王翠芬。 因为敢欺负她王翠芬的人,早就被她揍的看见她就仿佛老鼠看到猫似的。 “妈,妈……” 周卫红嘴里一个劲的喊着妈,鼻涕都淌进嘴里了,嚎叫的声音仿佛杀猪的似的。 可她妈此时都自身难保,哪还能顾得上她啊。 周卫红喊完妈就喊爸……周向北见他娘教大闺女怎么掐二闺女,实在不像话,正要上去阻拦,背上就挨了周老抠一下。 “爹,别打了,让大院里的人笑话。” “你还怕丢脸啊,你周向北还有脸吗,欺负自个离家五六年的闺女,她这好不容易回来了,你不说多疼疼她,却这样对她,我打死你,打死你们两口子。” “听啊,周大叔,打人哪……” “那是赵玉兰的声音……老周的声音……哈哈哈哈” 院子里的人都出来了,站在下面,对周向北家指指点点的,她们有的踮着脚,甚至能看到举着鸡毛掸子追着人打的周老抠。 …… 赵家人拎着大包小包的坐上了进城找闺女的火车,赵老根,小脚的刘老太,赵二狗,刘二芳,赵大牛。 “大娘,你们这是去哪啊?怎么还抱着鸡啊?” 车厢里的人,都一脸嫌恶的离赵家人远远的,坐在刘老太身边的一个大叔,捂着鼻子,见刘老太怀里的鸡拉了……天啊,他说啥也不坐在这了,这一家子都是啥人啊。 “同志,同志……” 大叔喊着火车上的工作人员,让她再给他换个位。 “你坐我这来吧,我这没人。” 走道过去斜对面有个空坐位,那里的人招呼捂着鼻子,手里拎着包,熏的快吐的大叔过去坐,大叔感激的不行,就往他们那边走。 可他还没走到那,就被身后冲过来的人撞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只见眼前一道黑影闪过,那个空位已经被人占了,是那个抱着老母鸡坐火车的老太婆的儿子。 王建国眉头紧皱,怀疑这家人和他反冲,走到哪,都有他们。 刘老太探着脑袋见是自己的儿子抢到了空位,一个劲的夸自己的儿子有本事,就在她洋洋得意的炫耀儿子的时候,她不知道,以她为中心,周围的人,都被鸡屎味熏的受不了了。 众所周知,鸡屎是很臭的,刘老太的鸡也不知道是晕火车还是啥,刚刚是直接喷出来一滩稀的,有一小部分喷到了座位上,刘老太瞅人没看见,用手把坐位上的鸡屎用手勾掉,然后再冲着走道,使劲一甩。 坐在走道对面,以及坐在刘老太后面的那些人,全都尖叫起来了。 车厢里的人都骚动了,因为鸡屎味实在是太窜了,一个个都喊着火车上的乘务员,闹着要换车厢。 “大伙先别急,都先坐下。” 乘务员一边捂着鼻子,一边安抚着人,有一个胃浅的女乘务员,直接捂着嘴跑到了厕所里吐了起来。 “恁抱着个鸡上火车干啥嘞?熏死个人,恁知道不知道?” 有个来海城探亲的外乡人,说着地方话,指着抱着鸡的刘老太和赵老根。 “俺想抱,管恁啥事……” 刘老太抱着鸡和对方骂了起来,啥脏话,见不得人的话,都往外冒,和她骂架的人也是农村人,但他出门在外,要脸,顾忌着车厢里这么多人那,愣是不敢还嘴,一张脸被憋的通红通红的。 “你这个老太太,咋这么不文明啊?” 车厢里的人都听愣了,他们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农村人,以前碰到的农村人,虽然说话土,穿衣裳土,可人家热情,朴实,有的还讲文明咧,生怕城里人瞧不起他们。 “一点素质都没有……” 车厢上的人都说着刘老太。 “恁们说谁没素质哪?说谁不文明啊?没看到是他先挑事的吗?” 刘老太抱着咯咯叫的鸡,用手指着刚刚说话的那些人,鸡又喷出来了,刘老太坏心眼的把鸡屎往她们身上甩, “你们都来看看俺的鸡,俺的鸡听话着哪,俺又没有让它乱跑,你们凭啥说俺没素质。” 离的近的人,来不及躲闪,身上都被甩上了鸡屎。 “啊……” 女同志低着头看着自己身上刚做的灯芯绒的褂子上一大滩还正往下流的青白的鸡屎,整个人都快疯了。 “你们要干啥?要欺负俺娘,我可告诉恁,俺娘有病,打坏了,你们赔……” 在乡下打扮的时髦的刘二芳,来到城里就不够看了,坐在火车上,她所谓的时髦,在城里人眼中,就像一只会打鸣的鸡。 又艳又俗又土。 “对,俺娘有病……” 赵二狗也跳了出来。 原本想动手揍他们的人,都有所顾忌,看着刘老太手中的老母鸡,他们更怕揍他们脏了自己的手。 “大伙都先坐回去……大娘,你咋把鸡给带上火车了?” “闺女,恁们又没说不能带,俺这鸡一天能下一个蛋哪,俺要进城找俺闺女,俺把鸡放在家里没人喂,又怕旁人偷俺的鸡,俺就把它们也给带过来了。” 刘老太话音刚落地,她怀中的母鸡就咯咯咯的叫了起来。 “坏咧,俺家鸡要下蛋了。” 刘老太到处找着地方,给她怀中的鸡下蛋,生怕蛋下到地上摔碎了。 “老婆子,你转悠啥,还不赶快把鸡放在哪。” 赵老根指着火车上的坐位。 刘老太连忙坐了过去,把鸡放在旁边的空位上,不敢松手,怕它飞掉,就按着它下蛋。 一车厢的人,伴着臭烘烘的鸡屎味,都在围观一只老母鸡在下蛋。 那只老母鸡的蛋好多次都要出来了,又给憋了回去,这可惹恼了刘老太。 “去去去,恁们别看了,看的俺的鸡,蛋都下不来了。” 火车上的乘务员都不知道说啥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有人把鸡给抱上火车,在火车上下蛋的。 “同志,我要换车厢。” 车厢里的人都不愿意在这个车厢待了。 “我也要换。” “我也要换……” …… “赶快给他们换,恁们都走,剩下俺们,俺想坐哪就坐哪,俺想咋躺就咋躺……” 刘老太正巴不得他们全走哪。 刚刚赵二狗抢人家的坐位,就是把自己的空位省下来,这样能让他媳妇躺在上面睡觉。 “大家都别急,听我说,火车上别的车厢都坐满了人,没有坐位了,没法给你们换车厢。” 乘务员为难的很。 “你不给我们换,你看看这车厢,满车厢的鸡屎味,这地上,坐位上都是,你让我们咋待的下去,你这个同志,赶快给我们换车厢,否则我们就写信给你火车站的领导,反映你这个同志的问题。” 火车上一个中年男人,愤怒的指着地上的鸡屎,让那个乘务员同志看。 “就是,不给我们换车厢,我们就给你们单位写反映信。” 有个大姐出来帮腔。 “你们先停停,让我先说,同志,我的这件衣裳可是新做的,现在弄上鸡屎了,你说咋让她们给我赔吧?” 女青年把身上的灯芯绒褂子已经脱了下来,里面就穿了一件薄秋衣,她把褂子撩起来,让大伙看她褂子上的那大片的鸡屎。 鸡屎淋淋嗒嗒的往下淌,淌了一条长印子出来。 乘务员同情的看了一眼女青年,然后捂着鼻子来到了刘老太跟前。 “大娘,你的鸡拉的屎弄人家衣裳上了,人家让你赔她的衣裳哪。” 刘老太一听让她赔衣裳,顿时也顾不上看鸡下蛋了,连忙让孙子大牛给她按着老母鸡,她站了起来,那沾着鸡屎的手差点戳到人乘务员的脸上, 再婚[七零] 第32节 “凭啥让俺赔,谁让她站的不是地方。” “你……” 女青年气的不行,要上前和刘老太理论,被身旁的大姐连忙给拦住了。 “妹子,别去。” 刘老太现在在车厢人眼里就是一坨臭狗屎,谁都不想挨,就连乘务员都不想靠近, “大娘,你咋这样说啊,你这不就是不讲理吗?你把人家姑娘的衣裳弄脏了,就该赔人家。” “我这衣裳刚做的,买料子加上做衣裳的钱一共是二十一块钱,那布票就当我自认倒霉,出门没看黄历,不要了。” 女青年真后悔今天坐火车,还坐的这个车厢。 “二十一块钱?抢钱哪,你们就是看俺是乡下人,就欺负俺。 哎呦,俺不活了,城里人欺负俺乡下来的老婆子了……” 刘老太也不嫌脏,直接一屁股坐在了走道上,那摊鸡屎刚好被她坐了个正着,她拍着自己的大腿,狼哭鬼嚎的。 “大娘,你别撒泼啊……大家都看着哪,谁欺负你了?” 乘务员急的不行,有心想把她从地上搀起来,可压根不敢靠她太近,因为这个大娘身上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味,就像是一两年没有洗澡,再加上鸡屎味,乘务员怕碰她一下,手脏的打十遍肥皂都洗不干净。 虽然这个大娘身上穿着一身城里前几年式样的新衣裳,可依旧能清晰看到那脖子里的灰垢。 “就是你合着她们一块欺负的俺娘。” 赵二狗带着一顶狗皮歪帽子,穿着一身土布做的衣裳,妥妥的二流子。 “对,就是你们。” 刘二芳在一旁帮嘴。 “你们不要仗着自己是乡下来的,就在这耍无赖,乡下的人是咱的老大哥,他们不会像你们这样,出门在外,别给乡下人丢脸。” 又来了两个乘务员,其中一个中年男人,像是她们的领导。 “俺咋丢脸了……恁们都欺负俺……俺要告恁领导,把恁领导给俺喊过来。” 刘老太不依不饶的在地上乱蹬着腿。 “我就是领导,听说你们是进城找你们闺女的,你们闺女是在哪个单位?” 火车上的领导严肃个脸,问刘老太。 “俺闺女没单位,俺可告诉你,俺女婿那可是厂子里的技术员,厉害着哪,你别以为你是火车上的啥领导,就能欺负俺。” 刘老太一脸的得意。 “呦,技术员啊?那厉害啊,是哪个厂子里的技术员啊?” 领导继续问。 刘老太还真一时想不起来了,旁边的赵二狗急忙耀武扬威的说道, “常川毛巾厂,俺姐和俺说过,俺记得牢牢的,那可是一个大厂,牛着哪。” “常川毛巾厂啊,我听说过这个厂,那个厂确实大,我一个远房亲戚就在这个厂当工人,你姐夫叫啥名啊?” 赵二狗一听对方也有亲戚在他姐夫所在的那个厂子,顿时卸下了戒备心, “原来你亲戚也在那个厂啊,俺姐夫叫周向北,恁亲戚叫啥名啊,到时候俺让俺姐夫照顾照顾他。” 领导问到了自己想知道的,就不再搭理他们这一家子了。 “奶,鸡下蛋了……” 随着大牛举起的一颗温热的白皮蛋,车厢内就开始乱起来了,因为他只顾着拿蛋,松开了按着母鸡的手。 尖叫声在母鸡打鸣的声音,交织着充斥在整个车厢内。 “俺的鸡……” 老母鸡在众人头上飞着,赵家人到处抓鸡,拥挤,冲撞,踩脚……车厢里一片混乱。 …… 等下车的时候,这个车厢里的人,头上都插着鸡毛,身上弥漫着恶臭的鸡屎味……一个个都你推我抢的逃命似的,逃下了火车。 没有人知道他们经历了啥。 最后走出车厢的是赵家人,他们抱着母鸡,头上,衣服上都是鸡毛,鸡屎,四个人拎着大包小包的,还牵着一个手里拿着生鸡蛋的男娃,在火车站格外的瞩目。 “这就是城里啊,娘呀,可算是到地方了。” 赵家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二狗,快找出你二姐家的地址,咱找人问问路。” 刘老太催促着儿子。 “同志,这哪有厕所啊?” 在火车上憋了一整天的赵老根,拦住一个人,问着厕所,他实在忍不下去了。 那人闻到他身上的味道,连忙往旁边躲,皱着眉头,给他指了指地方,然后捂着鼻子急匆匆的走了。 “你们在这先找着,我去去就回来。” 赵老根要走,被刘老太给拉住了。 “老头子,你再忍忍,等咱到了咱闺女家,你再去上厕所,你在这上,那不是便宜他们了吗?” “娘说的是,爹,你再忍忍。” 赵二狗抬起头说道。 “你还不快找地址,要在这站到啥时候?” 刘二芳站的腿都酸了,最后实在受不了了,一屁股坐在了碎花包裹上。 “这地址咋找不到了?是不是在那个包里。” 赵二狗把包裹里的东西全都给拿了出来,可还是没有找到那张记了她二姐地址的纸条。 赵老根趁着她们找纸条的时候,偷偷的在一旁走了,他等不及到闺女家了,再憋就…… “儿啊,是不是你忘记放里面了?” 刘老太帮着翻找,她们赵家的破衣裳破鞋,连里面穿的裤衩都摆了一地。 火车站的人,路过这,都要看上好几眼。 “呀,娘,咱的包袱咋不对劲啊,咋少了一个啊?” 赵二狗的大嗓门,压不住,惹的火车站的人都知道他们少了一个包袱。 “真是少一个……俺地亲娘啊,这是哪个缺了大德的王八羔子把俺家的包袱给拿走了啊……” 刘老太骂着那个偷走她家包袱的人,她二闺女的地址就在那个包袱里,那个包袱里还有她闺女给她买的一条新裤子咧。 “这下可咋整啊?都怪你,你说你追啥鸡,不好好看着咱的包裹。” 刘二芳埋怨着丈夫赵二狗。 赵二狗:“……”当时不是你让我去捉鸡的吗? 赵二狗怕媳妇,这话不敢说,缩着个脑袋,被媳妇数落着。 刘老太见儿媳妇又欺负她儿子了,她的头又难受了起来。 火车站里,刘老太抱着一只鸡,赵二狗抱着一只鸡,刘二芳抱着儿子大牛,坐在那守着剩下的包袱,等着去厕所的赵老根回来商量商量这事咋办。 …… 赵老根不识字,别看他在家里怪硬气,在闺女面前怪有脾气,可出了家门,连个屁都不敢放,反而是在家里有些怕他的刘老太,啥也不怕。 赵老根是个地道的庄稼人,大字不识一个,他在乡下,男女都是共用一个厕所,他憋的急,来到厕所这,见有个女同志出来,他就想也不想的解开裤腰带跑进去了。 “抓流氓,抓流氓,快来抓流氓……” 火车站里的人听到有人喊抓流氓,都凑起了热闹,就连赵二狗都忍不住往那边探头探脑的。 “包袱都弄丢了,还有闲心看热闹?” 刘二芳黑着一张脸,瞪着她男人赵二狗。 “是俺爷……” 大牛指着被人当过街老鼠打的老头,说道。 …… “俺地亲娘啊,你说说你,你跑进人女厕所干啥?” 火车站外面,刘老太埋怨着鼻青脸肿的赵老根。 刚刚赵老根差点被人当成老流氓给抓起来,还是刘老太跑过去给要抓他的人解释了一番,甚至耍起了泼,人家才肯放过他。 “谁能想到它有俩厕所啊,咱乡下不就一个吗?这城里有啥好的,弄俩厕所,不是成心让人跑错的吗?” 赵老根死鸭子嘴硬,就是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 “爹,要不然怎么说人家是城里哪,连厕所都有两个,都分男的,和女的,这城里可真好啊,要是咱能在这住上一辈子,那该有多好啊。” 刘二芳仿佛看不够似的,一直环顾着四周,她刚到这,瞅啥都新鲜,还有那些人身上穿的衣裳,手上拎着的包。 “大牛,快看快看,那就是自行车。” 大牛自打生下来,还不知道自行车长啥样哪。 “这儿的人,过的可真好啊,这自行车这么多。” 赵二狗眼馋的看着那些自行车。 “过的好是好,就是这的女的,咋都不打扮啊,脖子上连系个红丝巾的都瞅不见。” 刘二芳拨弄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系的红丝巾,要是搁到平时,她还舍不得戴那,这看着进城来了,不能穿的太土,怕被城里人看不起,所以才拿出压箱底的红丝巾给带上了。 自以为很时髦的刘二芳,不知道的是,她在旁人眼里,就是一个十足的乡巴佬,土的不能再土了,土的甚至很吸引人的目光。 刘二芳还以为那些人是看她穿的时髦哪,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自信,还和一旁的赵二狗炫耀的说道, “我看这城里也就那样,这些女的打扮的还没我好看哪。” 再婚[七零] 第33节 “我觉得也是……” 赵二狗说着违心的话,那眼睛黏在人家女同志身上下不来。 “赵二狗,你眼睛看哪那?” 刘二芳推了一把赵二狗,不依不饶的要打他。 “好了,别闹了,现在咱该想想咋找到你们二姐。” 地址都丢了,还有闲心在那闹,赵老根毕竟是一家之主,他压下刚刚那事的羞臊,板起脸,教训起儿子和儿媳妇。 “咱这五个人,没有一个识字的,仿佛睁眼瞎似的,咋找啊?又没地址?连问路都没法问?” 赵二狗看着城里这么多路,感觉在这都会迷路。 “不知道你二姐的家在哪,可咱知道你姐夫上班的厂子叫啥名啊,叫我说,咋就找人打听那个毛巾厂在哪,咱找到毛巾厂在哪,不就能找到你二姐夫了吗。 找到你二姐夫,咱就算找到家了。” 赵老根毕竟吃了这么多年的盐,虽然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怯劲的很,可事咋办,他还是有主张的。 …… 自打那天,赵玉兰和周向北都挨了打,这俩人最近对猫蛋好的很。 就是周卫红在背后看猫蛋的眼神,仿佛淬了毒似的。 “卫红,你就别招她了,和你猫蛋姐处好关系,不仅你好过,就连你妈我都跟着好过,你好端端的惹她干啥啊?” 赵玉兰在外面,一边挑大粪,一边语重心长的和二闺女说。 “我没有惹她,为啥你们都不相信我,真的是她推的我……” 周卫红这两天,心里苦的没法说,没有人相信她,他们都相信那个猫蛋,明明就是她把她推进水里的。 明明她才是那个被猫蛋欺负的人,可没有一个人帮她教训那个猫蛋。 爷奶,都帮着那个猫蛋欺负她,就连原本相信她的爸,也开始欺负她,还有她妈…… 这两天,她的泪都已经哭干了。 她真不想在这个家待了,可她又不知道去哪,原本最疼她的爸,也不疼她了,和她妈一样,都疼那个坏猫蛋了。 她不知道,这个坏猫蛋为啥要回来,既然在乡下,为啥不好好的呆在乡下,非要回来和她抢爸妈…… “妈知道你不待见她,可你爷爷奶奶那两个偏心的老东西,不是好惹的,你往后别欺负她了,等以后你爷奶他们走了,你……” 赵玉兰话里,还是不相信这个闺女没说谎,之前死老鼠那事这个闺女都能干出来了,说一句谎话,又有啥做不出来的啊。 第26章 “那个死妮子哪去了?我让她给我擦地,她竟然敢给我偷懒。” 王翠芬屋里屋外没有找到老二那个坏东西,然后系上围裙,搬了个凳子坐在门口择韭菜,等周卫红从外面回来后,看到堵在门口,用眼翻她的奶奶。 周卫红被吓的身子都在抖。 “猫蛋,过来。” 王翠芬把屋里的大孙女喊了出来。 “给我拧她的耳朵,你是当姐姐的,下面的妹妹,弟弟,想怎么打就怎么打,谁让你是姐姐。 不对,是想怎么管教就怎么管教,记住,你打她,是为她好,就拿这个事来说,你拧她的耳朵,是为了让她以后别偷懒。” 猫蛋上手就要拧周卫红的耳朵,周卫红捂着耳朵到处闪躲。 “娘,你咋不教给猫蛋一点好的啊,成天就教她怎么欺负妹妹。” 周向北从屋里走了出来,见大闺女把二闺女拧的哭唧唧,顿时眉头紧皱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不虞。 “啥是好的?你嘴中的好,就是让猫蛋受欺负,我这是教她管教偷懒坏心肠的妹妹,看猫蛋学的多好啊。” 王翠芬语气里充满自豪, “猫蛋啊,往后你可要多管教你妹妹,弟弟,你父母他们工作忙,再说了,你这可不是欺负她,你这都是为她好,她们现在不明白,等以后就明白你对她们的好了。” “娘,她都还是一个孩子哪,她懂啥?她怎么管教?” “怎么管教?打呗,不听话就打,偷懒就打,起坏心眼就打…… 猫蛋虽然小,但她是大姐,大姐就应该在她们不听话的时候揍她们。” 王翠芬笑眯眯的让猫蛋监督坏老二去擦地,地擦的不干净,还揍她,看她还敢有坏心眼不。 “娘,老二还那么小,你让她擦地,要不,让猫蛋也擦吧,她回来这么长时间,我就没见她干过活。” 卫红前几天才掉进水里一次,应该让她多休息休息,昨个晚上卫红还做噩梦,出了一身的冷汗,在床上乱扑腾,一个劲的喊救命。 “猫蛋擦啥擦,她跟着我们在乡下过了五六年的苦日子,平常在家比擦地苦的活,天天干,她才回来几天,你就见不得她闲一会。” 周老抠不知道为啥,他最近越瞅这个大儿子越不顺眼的慌。 “让她擦会地,你就心疼起来了?你还真疼她,咋不见你这样疼猫蛋?” 王翠芬就见不得儿子护着那个老二。 猫蛋站在客厅,扭头,看了一眼周向北,然后又看向蹲在地上擦地的周卫红, 心疼她? “奶,我鞋子脏了,能让妹妹帮我刷刷吗?” 猫蛋跑过去,腻在了王翠芬的怀里。 “我的心肝,当然能,妹妹给姐姐刷鞋子,是天经地义的事。” “老二,去把你姐姐的鞋子给拿到下面给我刷了,一个好妹妹,就要会给姐姐刷鞋,顺便再把家里的那盆衣裳给我洗了,小小年纪,就要学干家务才行。” 王翠芬口中的那盆衣裳,是窗户下面那个已经把盆都给淹没的脏衣裳,脏床单。 “娘,她是小的啊,哪有小的给大的刷鞋子的道理,你还让她那么小的人,洗这么多的衣裳……” “小的咋了?小的就应该多干活。” 王翠芬自有自己的一番歪理,周向北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奈,他说不过他娘,只能说猫蛋, “猫蛋,你要懂事。” “滚……” 王翠芬最烦的就是听到懂事这个词,抄起旁边的扫把朝儿子周向北砸了过去。 “天天就知道让我的猫蛋懂事,咋不让你的老二懂点事,狗东西。” 周向北躲闪不及,脸上被扫把划出一道印子来,他不敢再惹他娘了,只能悻悻的又回屋去了。 “周大娘,你家猫蛋几岁了?” 今个休息的曹茉莉端着洗好的衣裳,路过周家门口的时候,看着猫蛋的脸上笑吟吟的,她那带着芬芳的裙摆轻柔的划过猫蛋带有绒毛的脸颊。 “六岁了……她爹娘对她一点都不好,她才几个月大,就扔给我们了,我们住在乡下,缺衣少食的,这娃跟着我们遭了不少罪。” 王翠芬和旁人不一样,她最爱的就是家丑外扬。 曹茉莉半信半疑一边晾衣裳,一边打量猫蛋,这猫蛋穿的干干净净的,小脸小手还带着婴儿肥哪,这……咋看都不像是在乡下遭罪的样子。 可这是旁人家的事,她管不着,就那个猫蛋长的怪可人疼哪,她往后要是有孩子,也能生一个像猫蛋这样的小姑娘就好了。 那小姑娘的脸像刚剥壳的鸡蛋一样,不,比鸡蛋还要嫩,虽然年龄还小,但长大后,肯定错不了。 曹茉莉见今个天好,晾好衣裳后,就回屋里,把屋里的那两盆茉莉花搬出来晒晒太阳,又给走道架子上,新换上的兰草浇了浇水,之前这个盆子里养的是一株君子兰,给养枯死了。 外面的说话声,传到屋里,周向北越发的心烦意乱,这么几天过去了,张国生一直没来找过他,他也不敢去找张国生生,生怕被人看到,他就更说不清了。 原本他就不清不白的。 昨个老马过来了,说厂子里很重视这件事,弄不好要严肃查到底哪。 那个头发搅进去,差点丧命的女工,家里人天天去厂子里闹,厂子不查都不行。 …… “小马,这个就是俺女婿的家?” 被赵二狗背着的刘老太颤颤巍巍的指着大杂院,激动的不行。 “对,老周就是住在这里面。” 老马怎么也想不到老周的岳家竟是这样的人,怪不得老周的媳妇赵玉兰能干出那样的事,这次老周被她害的可不轻。 “俺地娘,可算是到了,俺女婿在城里咋恁风光啊,住这么大的院子哪……” 赵家人走了一天一夜,通过到处问人,终于找到了常川毛巾厂,刚开始毛巾厂守门的还不让他们进,他们就拿着包袱抱着老母鸡蹲在厂子门口,见下班了,有好多人从里面出来。 他们就抱着老母鸡去抓着人问他们知道不知道她女婿周向北。 毛巾厂里的人咋会不知道他周向北啊,他这几天那么出名,听说他们都是周向北媳妇的娘家人,工人们一个个脸上都诧异的很,最后还是一个年轻的学徒工,找到了和周向北相熟的老马。 老马就带着这几个格外惹人注目的人往周向北住的大杂院走。 一路上,老马都嫌和他们走在一块丢人的慌,恨不得捂着脸,让人认不出他来,更怕有熟人把这几个人当成他家亲戚,他一路上和旁人搭完话,最后总要再加上一句, “这是老周的岳母,小舅子……他们大老远的从乡下过来,来找老周,我给他们领领路。” 还有他们身上的那个味,老马刚见他们的时候,差点没忍住,要不是顾忌着他和老周的关系,他真想捂着鼻子。 一路上,他刚不着痕迹的和这家人拉开了点距离,可都被老周那个热情的不行的小舅子撵上去,又给拽了回来。 一路上问东问西就算了,他还要强忍着听着这家人如何吹老周多厉害,老周在他们嘴里,比厂子都要牛。 把这一家子奇葩好不容易领到了大杂院门口,老马心里可算是松了一口大气。 “娘,咱就该早点来城里投奔俺这个二姐夫,看他多有本事啊。” 赵二狗背着走不动道的老娘站在门口叽叽喳喳的,就是不进去。 “快进去吧。” 老马催促着,然后推开了大杂院的门,率先去老周家通知他去了。 “婶子,老周,老周的丈母娘她们来了。” 再婚[七零] 第34节 老马跑到老周家门口,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见老周他娘正在做饭,连忙指着大门口那几个仿佛要饭的人说道。 “啥?” 王翠芬手中炒菜的锅铲都来不及放下,顺着老马指的方向看去,她地娘啊,这几个人咋来了?难不成是来还钱的? “谁来了?” 周向北和周老抠都从屋里走了出来。 “老周,你丈母娘她们来了。” 老马目光复杂的瞅着周向北,甚至带了点怜悯,之前他还羡慕周向北娶了个俊媳妇,可他现在再也不羡慕了。 周向北收回了目光,一扭头就看到了老马脸上的表情,他心里顿时有些难堪了起来。 “老马,真是麻烦你了……” 周向北硬着头皮把老马送到了下面,刚好去接他丈母娘这几个人。 她们不在乡下种地,跑到这来干啥? 周向北看着那几个一言难尽的人,脸都觉得烧的慌,大杂院里的人都出来看热闹了。 “你就是俺女婿吧?……儿啊,快把娘放下来。” 刘老太拍了拍儿子,她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个在城里当技术员的女婿了,此时高兴的的嘴都咧开了。 “娘……” 周向北顶着周围人异样的目光,脸上扬起有点牵强的笑,上前接住了刘老太伸过来的手,娘呀,一靠近,啥味道这么上头,等周向北看清楚丈母娘手上那疑似鸡屎的东西,头皮立马发麻。 恨不得赶快把手抽出来,可刘老太抓的紧,还一口一个俺的好女婿。 “女婿,俺可算是找到你咧,你不知道,俺的包袱被哪个鳖孙给俺偷走了,害的俺找不到恁,幸好玉兰她兄弟记得你的厂叫啥名。 俺走了一天一夜,才找到恁的厂,俺的腿都快走断了……对了,俺家玉兰哪,咋不见她出来迎接俺这个娘和她兄弟啊?” 刘老太瞅了一圈,都没瞅到她闺女玉兰。 周向北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娘,你们来怎么不提前捎个信,我好去车站接你们啊,玉兰还没下班哪。” 他没敢让丈母娘知道,她闺女被他娘给逼着扫厕所去了。 “啥?俺闺女玉兰在城里也有工作了?” 刘老太又惊又喜。 她身后的儿媳妇刘二芳和赵二狗听到没有城市户口的二姐在城里都有了工作,他们俩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们这次来了,就有点不想走了。 这城里啥都好,看得人眼花缭乱的,还有四个轮子的车哪。 “这几个乡巴佬就是那个赵玉兰的娘和兄弟啊?天啊,这咋和要饭的没啥两样啊?” 张美娟都看呆了。 “乡下人可不这样,我也是乡下的,我爹我娘,我公婆没有一个这样的。” 秦银环怕大杂院里的人误会乡下人都是这个鬼样子,连忙辩解道。 “我们当然知道,你看翠芬婶子,周大叔,虽然他们也是从乡下来的,可我就爱和他们好,他们多爱干净啊,和咱城里人没啥两样。 赵玉兰的娘真是没法和咱翠芬婶子比,压根没有可比性,把她俩放在一块,那就是一个羊屎蛋子,一个珍珠。” 张美娟平时和王翠芬玩的最好,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来了。 “美娟说的对,你们说,这都是打乡下来的,这差别咋这么大啊? 当初翠芬婶子来的时候,人穿一身斜襟蓝褂子,黑布鞋,头发梳的光光的,虽然老派,但人干净,整洁,精气神好,哪像这个,来城里,还抱着两只鸡来,这穿的像逃荒的,身上还一股子恶心人的味。 你们说,他们该不会几年没洗过澡了吧?” “我看有这个可能,看那脸上灰的啊……哎,咋不见赵玉兰那个当村长的爹啊?” 有人故意调侃那个赵玉兰,现在大伙都知道她当初诓骗人说自己的爹是村长的事了。 “你真坏,就是,怎么都来了,把他给撇在家里了?连家里的两只老母鸡都带过来了,他咋不来? 这就差把村里的家给全搬过来了。” …… “你们看,那个小孩额头上是啥在爬啊?那该不会就是虱子吧?” 人群中突然不知道是谁扯着大嗓门给说了一句,众人听到虱子两个字,顿时变了脸色,都你推我嚷的往后退。 “咦,不就是个虱子吗,女婿,这城里人咋都这样大惊小怪的样子,不是说城里人见过的世面大吗,咋连个虱子都没见过啊。” 刘老太一辈子都在乡下,乡下有虱子那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要是谁家没虱子,那反而稀罕的很。 张美娟她们听到刘老太这样说,都忍不住笑了。 这赵玉兰平时挺人模人样的,真想不到她是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的。 “娘,咱快回家吧。” 周向北不想让她们在这给他继续丢人了。 “回家,回家好,俺之前还以为这个大院子都是女婿你的哪,原来你们是这么多人都住在这一个院子里啊。” 刘老太她们路上带的窝窝头吃完了,又走了这么远的路,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现在满脑子都是白馍馍。 周向北帮她们提着行李,在前面带着路。 就仿佛不是带人回家,而是带一群屎壳郎回去。 碍着情面,又没法不带。 快走到家门的时候,就见王翠芬拿着一根棍子挡在哪,脸色难看。 周向北正要说啥,他身后的丈母娘一把把他给推到墙上,然后朝王翠芬热情的冲了过来, “亲家母,亲家母……你也来这了啊……” 刘老太上来,一把就想抓住王翠芬的手好好寒暄寒暄。 可王翠芬连忙后退了几步,一脸嫌恶的看着她的手。 刘老太这才知道对方嫌弃自己,脸上的笑容淡了点,把手往衣服上蹭了蹭,还想抓王翠芬的手,可王翠芬就像没看见一样。 “玉兰她娘,你们这咋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来了啊?” 王翠芬脸上带着假笑。 “俺……俺这不是想俺闺女了吗?我就来瞧瞧她。” 刘老太没和王翠芬说实话,想让大牛留在城里读书的事,她们只能在私下里偷偷和她闺女说。 “这样啊……老二,快出来,见见你姥娘,她们大老远来的。” 王翠芬把周卫红喊了出来。 “玉兰她娘,让这个老二带你们去澡堂子里好好搓搓,你们这也太埋汰了,多少年都没洗澡了啊? 亏你闺女玉兰还那样干净。” 王翠芬也不怕得罪她,反正她们不洗澡,休想进这个门,就是洗完了澡,王翠芬还是不会让他们进的。 “亲家母,俺在家刚洗的澡,俺又不脏,恁咋这样嫌弃俺啊,恁不也是乡下嘞的吗?” 刘老太有点不高兴,她们大老远的过来,不说把她们先迎进屋里,给她们好茶好饭的招待她们,这门还没进哪,就嫌弃她们脏。 “你误会了,不是我嫌弃你们,是怕你们那个爱干净的闺女嫌弃你们,也不怕你们笑话,我们当初来的时候,你们闺女把我们嫌弃的啊……没法说,嫌弃我们乡下来的,身上不干净,有虱子啥的。 把她的娃给教的,连让我们抱都不让抱,就怕被我们给沾脏了。” 王翠芬皮笑肉不笑的,当初她闺女嫌弃她这个婆婆还有她那个公公脏,现在真正脏的人来了。 “玉兰那个死丫头,咋这样啊,亲家母你放心,等玉兰回来了,我肯定会好好说道说道她的。” 刘老太有些尴尬,她说完就想进去,被王翠芬拿着棍给挡住了。 “老二,还不快去带着你姥娘她们去洗澡?” 王翠芬连澡票子都掏出来了,硬是塞给了一脸不情愿去的周卫红。 刘老太见状,也只好压住心中的不满,去洗一下。 “恁就是二丫头?丫头,俺是恁姥娘。” 刘老太亲昵的想拉周卫红的胳膊,周卫红啊的一嗓子,拨开她跳的老远。 “你这个娃是不是有毛病,姥娘想和你亲香,亲香,你咋这个样子?吓死个人。” 这个时候,赵玉兰从外面赶回来了,有人说她娘过来了,她还有点像做梦一样,好端端的她娘过来干啥? “娘,你们咋来了?” 从楼梯口围观的人群中还不容易挤出来的赵玉兰不仅见她娘来了,还有她兄弟,以及弟媳妇,侄子都来了,怎么还把家里的老母鸡给抱来了啊。 “玉兰啊,俺的闺女啊,你可回来了,娘这么多年没见你,可把娘想坏了……” 刘老太扑到闺女怀里,用手锤着闺女,抱怨这她这么多年不回家看看她爹还有她,赵玉兰的眼睛忍不住红了。 王翠芬冷眼瞧着她们母女终相见的场,猫蛋想出来看看,王翠芬把她赶回去了,担心她被传染上虱子,可猫蛋还是悄悄的溜出来了,站在后面和曹茉莉一块看着。 等这俩人哭够了,刘老太用袖子擦了擦微湿的眼角。 “娘,走,跟我回家。” 赵玉兰拉着亲娘,招呼着弟弟,弟媳,侄子回屋。 刘老太站在原地就是不动,抬起眼皮子,撩了一眼前面的亲家母王翠芬, “闺女啊,你婆婆说让我们去澡堂子洗洗澡。” 赵玉兰不满的看向了婆婆,她平时怎么欺负她就算了,可她娘好容易来一趟,怎么还欺负她娘,哪有人刚到地方,就赶人家去洗澡的。 这不就是嫌弃她娘,嫌弃她兄弟吗? 可赵玉兰不敢反对婆婆,因为闹起来,到时候难堪的还是她娘。 “娘,走,我带你们去……” “闺女,这是你家老二吧?我来这么长时间了,她连声姥娘都不叫。” 再婚[七零] 第35节 刘老太还在介意刚刚周卫红不让她碰的事。 “卫红,你咋回事?这是我常和你说的姥娘啊,快让姥娘抱抱。” 赵玉兰把一脸抗拒的周卫红往自己娘怀里推。 “老二,那可是你姥娘,你咋能不让你姥娘抱抱啊。” 王翠芬也在一旁加劲。 “我不要让她抱,她身上太臭了,还有虱子,我不要被她抱……” 周卫红的脚一直往后退,她话还没说完,脸上就被赵玉兰给甩了一巴掌。 “我真是把你惯的没样了,这是你亲姥娘,敢嫌弃你姥娘?你姥娘身上哪臭了,哪有虱子了? 你就是欠收拾。” 周卫红怔了一会,那脸上被抽的红印子都出来了,然后嘴一撅,眼中的泪再也盛不下了,啪啪啪的往下掉着。 “你干啥打她啊?不就是没喊姥娘吗?” 周向北把挨了打,连哭都不敢大声哭的二闺女给拉到自己身边来,责备着媳妇赵玉兰。 “我打她,是因为她不懂事,怎么能嫌弃她姥娘,她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被你惯的,一点事都不懂。” 赵玉兰气闺女的不懂事,她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下,给自己的姥娘难堪哪? “玉兰啊,娃还小,和我这个姥娘生分……快带娘去洗澡吧。” 刘老太眼不花,耳不聋,人也不糊涂,看出来女婿有点不大欢迎她们来。 “把你们的包袱给带上,鸡放在这没事,我给你们看着。” 王翠芬格外的好心,让周向北接过她们从老家带来的两只老母鸡。 她们前脚刚走,王翠芬就示意老头子赶快烧水。 “老大,你把那两只鸡拿远点,省的那鸡上也有虱子。” 王翠芬说的周向北也不敢再碰那鸡了,生怕虱子跑到他身上,坐窝。 就用棍子把鸡往外面扒拉了扒拉,这鸡在路上的时候,被赵二狗拿布条绑住了脚和翅膀,想跑都跑不了。 “老大,我和你说,决不能让她们住到家里来,她们头上身上可都有虱子哪,这虱子可不是去澡堂子洗遍澡就能洗干净的,你要是想沾上那虱子,想让你这几个闺女,儿子沾上,想让你爹你娘我沾上。 那你就把人往家里带,你把她们带回来,我和你爹,立马抱着猫蛋我们回乡下老家去。” 王翠芬不是吓唬儿子,是她真这样做,她干净了一辈子,临老了临老了,再沾上一头虱子,她也不用活了。 “你娘说得对,你敢让她们住在这个家,我和你娘抱着猫蛋立马走。” “爹,娘,不让她们住家里,那让她们住哪啊? 其实周向北也不想让她们住在家里,家里也没地让她们住。 “让赵玉兰带她娘,兄弟去住招待所去。” 王翠芬想出了一个主意,当然,她是不会给赵玉兰住招待所的钱的,因为是赵玉兰的娘,她自己想办法解决。 “我看她们不像是只住一两天的样子,看她们提的大包小包的,我估摸着打算搁这长住哪。” 周老抠拿着扇子使劲扇着炉子,说道。 “哼,她们想住多长时间都行,只要赵玉兰有给她们住招待所的那个钱……她们来是干啥的?不会是来还咱钱的吧?” 王翠芬猜测道。 “等待会回来,我试探试探,要是把这个钱都还了,咱往后还是好亲家,要是不还……” 不还钱,周老抠是不会愿她们的意的。 “娘,你们这烧水干啥哪?” 周向北有些纳闷的慌。 “还能干啥,当然是杀鸡。” 王翠芬看着刘老太养的那两只肥鸡,她支使儿子赶快下去磨刀去,周向北也没有多想,以为丈母娘带来的这两只老母鸡,真的是给他们带来让宰杀了吃的。 “有鸡吃了……” 躲在屋里一直没敢出来的老三老四听到要杀鸡,有鸡吃了,顿时高兴的很。 “乐吧,这有两只鸡哪,待会给你们俩,一人一个鸡屁股。” 王翠芬嘱咐猫蛋别喝水了,待会留着肚子喝鸡汤,啃鸡腿。 这两只老母鸡,被刘老太养的好的很,鸡身上的毛都是油亮油亮的,一看就知道是被人给精心喂养的。 要知道,这两只鸡在赵家的地位,只比孙子大牛低那么一点,是刘老太的心尖尖,刘老太每天都出去给它们挖虫子回来喂,所以她养的这两只鸡,才能天天下蛋。 旁人家的鸡都是隔好几天才下一个。 刘老太专门为了这两只鸡,还在家里弄了一个栅栏,有的时候,还把家里的粮食都喂给它们吃哪。 这两只鸡金贵着哪,所以刘老太进城才带着它们。 大杂院的人见周向北下来磨刀,都知道他们今个杀鸡。 水烧好后,王翠芬带上袖套,手脚麻利的给两只老母鸡抹了脖子,鸡血流了整整两碗多。 然后让老大周向北褪鸡毛。 “这咋不是公鸡啊?” 院子里半大的小姑娘,看着这两只老母鸡,一脸的遗憾,要是公鸡的话,公鸡的毛可以做毽子。 “公鸡不能下蛋。” 秦银环家的儿子小军和小平都围了上来,蹲在地上看周叔褪鸡毛。 搁到乡下,这鸡毛可是好东西啊,可以拿去做烧锅用的风箱,还可以拿去换盐,换糖啥的。 在城里,大多人做饭都烧炉子,烧煤球,不烧火灶,所以它的用处不那么大,但也有人要,但都不敢明目张胆的来收,因为怕被当成投机倒把的给抓住。 没一会儿,两只老母鸡就被褪干净了。 “这鸡可真肥啊……” 院子里的人看着那两只白净肥嘟嘟的鸡,忍不住眼馋的慌,肚子里的馋虫都快要跑出来了。 两只鸡加起来恐怕有十几斤重,就连王翠芬也是头一次见这样肥的鸡,因为在乡下,人都吃不饱,谁还管鸡啊。 “这鸡真干净,比喂它们的人干净多了。” 王翠芬把其中一只肥鸡用水来回冲洗了好多遍,甚至放到锅里又用开水煮了一遍,煮的皮都快掉了,索性,她把整个鸡皮撕掉扔到一旁。 然后举起磨的锋利的菜刀,啪啪啪的给剁了满满一案板的鸡肉,然后放到了砂锅里用小火煮着,里面加了散装白酒,葱,姜,还有几颗大红枣。 这鸡有多肥?鸡剁开,里面的鸡油就有一碗。 这可是好东西,王翠芬舍不得丢,鸡油越多,这鸡汤炖起来,就喝着越香。 吃鸡,那必须要配着焦黄酥脆的玉米饼子才行。 等赵玉兰领着洗好澡的娘,兄弟……她们回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飘满了浓浓的鸡汤味,就连隔壁几个院子的都闻到了。 “俺地娘啊,这啥味啊,咋这么香,香的让人心慌慌。” 刘老太闻着这香味,更饿的难受了。 “娘,咱这都回去,回去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赵玉兰知道她娘她兄弟已经饿一天一夜了,心疼的不行,等她回家,就给她们先蒸上一锅的白面馍馍,再借点钱和肉票,去割肉。 “二姐,咱快点回去吧,饿的不行了。” 现在给赵二狗就是端上一盆窝窝头,他也能给它干完。 刘二芳已经饿的没劲说话了,刚刚洗了澡,又费了原本就不多的一点劲,大牛更是站都站不稳了。 院子里的秦银环她们见赵玉兰的娘,兄弟终于稍微干净了点,能拿眼看了,但还是不敢靠她们太近,赵玉兰看到她们这种反应,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下她赵玉兰的底可算是被这些人给看了。 赵玉兰心里说不出的难堪,这种难堪是她的亲娘,亲兄弟带给她的,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嫌弃她娘,可她控制不住这种情绪。 因为她在大杂院里这么多年,一直端着架子……甚至有点高傲,这种高傲是她口中的那个假爹假娘,给她带来的底气。 原本被婆婆王翠芬拆穿了她的出身谎话,她已经在大杂院众人面前,有些抬不起头了,这次她娘她兄弟就这样过来,她在这,更抬不起头了。 现在连那个秦银环都能在背后,甚至当着她的面,使劲笑话她了。 “娘,我们回来了。” 赵玉兰见婆婆在做饭,而这里鸡汤的香味是最浓郁的……她连忙往四周看,只见她娘带来的那两只鸡,已经不见了。 “亲家母,你这是炖的啥?咋这么客气,咱都是自家人,随便吃点就行。” 刘老太还没意识到王翠芬炖的鸡是她带来的那两只中的其中一只。 “玉兰她娘,你们这大老远的过来,我说啥也要好好招待你们,你们就等着吃鸡吧。” 王翠芬笑眯眯的说道,鸡是人家的,等做好后,说啥也要给人家一人分一点。 “太客气了,还给俺们做鸡吃。” 刘老太听到亲家母给她做鸡,原本心中对她嫌弃她们,还让她们去洗澡的不满,稍微消下去了一点,整个人激动的不行。 就连赵二狗,刘二芳脸上都带着高兴的笑。 刘老太还非要帮王翠芬贴饼子,被王翠芬好言拒绝了,要是让她贴,那饼子还能吃吗? 赵玉兰看出了婆婆嫌弃她亲娘,就连忙把她娘给拉回屋里了。 赵二狗和刘二芳以及大牛拘谨的在板凳上坐着,他们的对面是抽着旱烟,板着脸子的周老抠,周老抠和他们脸对脸,眼对眼,瞅的赵二狗他们紧张的不行。 赵玉兰正在屋里关上门和周向北在说话。 刘老太仿佛老鹰捉小鸡似的,捉着娃们。 老二,老三,老四吓的到处跑,就是不让她抱,猫蛋更是听王翠芬的躲在屋里没出来。 一个娃也没抓到的刘老太讪讪的在板凳上坐下,浑身虚的不行,心里抱怨着闺女躲在屋里不出来,也不说把家里吃的先给她们拿出来点,让她们好歹先垫垫。 她对着板着脸子的亲家公,又不好张嘴要吃的,否则也太丢人的慌了,还会让亲家他们小瞧她们,她使劲找着话题, 再婚[七零] 第36节 “亲家公,你们啥时候来的啊?” 周老抠有心现在就问问那钱的事,可这样太不是那样了,好歹吃完饭再说,这样不伤情面,说不定她们那几个大包里装的就有还他们的钱。 一接到他们的信就赶来还钱了,这样一想,老大儿媳妇的娘还挺是那样的。 “前几天来的。” 周老抠面色稍微好看了点,但多余的话还是一句都不想说。 俩人你问我答的说了几句客套的话,然后就冷场了,都不吭声了。 她们都把赵老根给忘了,此时赵老根走在路上,迷茫的看着四周,原本他们从家里带的东西吃完了,孙子大牛一个劲的喊着饿,赵老根就穿过巷子,想给孙子要点吃的。 可敲开一家,开门的人一听他要吃的,就立马把门嘭的一声给关上了。 有的干脆叫不开门,他就一家一家的问着,等终于要到半块馍馍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在哪了,这里巷子串巷子,每个巷子都长的差不多。 他找不到老婆子,儿子孙子他们了。 赵老根无助的蹲在路边,揣着手,冷风吹在他通红的眼角,这个平时在家里硬气的不行,最爱训人,最爱骂闺女的庄稼汉哭了。 他迷路了,他找不到老婆子了……他也不知道闺女的家在哪,也摸不到女婿的厂子,在这个陌生的大街小巷,他孤身一人。 …… “周向北,我娘她们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娘平时那样作践我,我就不说啥了,可她怎么能这样对我娘她们。” 赵玉兰听到周向北让她今晚带她娘她们去外面住招待所,心寒的不行,她知道这事肯定是她那个婆婆搞的鬼,而她男人周向北就啥都听他那个娘的。 他周向北的娘是娘,她赵玉兰的娘就不是娘了吗? 凭啥赶她们去招待所住,这让她娘她兄弟咋想啊。 “家里就这么大点地方,你娘她们也要住,这哪能住得下。” 周向北语气很冷淡。 “住不下,可以挤挤啊,当初你娘她们来的时候,家里不是也住不下吗?挤挤不就能行了?” “反正你看着办吧,我娘说了,你让她们住这,他们今天就要走,我爹娘把我养这么大不容易,我就他们这一个爹娘。” 周向北都这样说了,如果赵玉兰还是坚持要让她娘她兄弟住在家里,那就是要赶她公公婆婆,也就周向北的爹娘走,周向北是不会同意的。 甚至会因为这,和她离婚,也说不准。 赵玉兰被气的哭了起来,但不敢发出声音,怕被外面的她娘听到。 “你娘为啥要这样?我娘刚来就嫌弃她们,让她们去澡堂子洗澡,现在又这样……” “当初我爹娘来的时候,你不也是很嫌弃他们吗? 现在他们嫌弃你爹娘,这不正常吗?” 周向北讽刺的瞅着她。 “我没有嫌弃他们……” 赵玉兰心虚的说道。 外面王翠芬把鸡炖好后,往屋里瞅了一眼,然后偷偷的把瓦罐里炖好的鸡汤都倒进了一个大盆子里,还有那些好肉,例如鸡腿啥的,只在瓦罐里留下了一只鸡头,两个鸡翅膀,两只鸡爪子。 顺便又把那个生的鸡屁股和之前剥掉的鸡皮,全都鼓捣在了里面,又掺了大半罐子的清水,继续在炉子上炖。 趁着水还没烧开,王翠芬连忙把装着鸡汤和鸡肉的盆子悄悄的下楼端进了张美娟家里藏着。 水烧开后,随便往里面加了点盐,就扬着笑,招呼大伙吃饭。 可终于吃饭了……等的实在受不了的赵二狗和刘老太她们比谁都积极的慌。 第27章 王翠芬和周向北把做好的饭端到了桌子上,等到坐下吃饭的时候,出现了一个问题,没有人愿意挨着赵家这几个人坐,王翠芬和周老抠她们离的远远的。 左边的赵玉兰挨着她老娘坐了,可最右边没有人挨着赵二狗坐。 赵玉兰的三个娃,你推我攘的,就是不坐那个凳子。 “干啥哪?还不赶快坐下。” 赵玉兰瞪了老二周卫红一眼,示意她赶快在她舅舅旁边坐下。 赵二狗看出了外甥女都嫌恶他,他腼腆的冲她笑了笑, “俺洗的可干净了,快过来坐吧。” 周卫红不情不愿的坐了过去,把屁股下面的凳子一个劲的往右边坐着的老三卫丽那里拉,直到再也拉不动。 她和赵二狗之间,隔了一条尴尬的空。 “这丫头,毛病咋恁么多?” 刘老太看不惯这个老二,这个老二真是一点都不像她们赵家人,叫她看,倒是像周家人,都一样的瞧不起人。 “好了,我给亲家母你们舀鸡汤,这鸡汤我炖了一两个小时哪,香着哪。” 王翠芬站了起来,打开盖子,用勺子搅动着里面的鸡汤。 “亲家母,俺来,俺来,恁做饭受累了,还给俺熬鸡汤,俺这心里啊,还没喝上鸡汤,就暖呼呼的了。” 刘老太站起来,想夺过勺子自己舀,被王翠芬阻止了。 “玉兰她娘,你快坐下,你们是客,哪有让客自己舀饭的理儿。” “哎呦,啥客不客的,俺来到了俺闺女家里,咱都是一家人,一家人……还别说,这鸡汤就是香的很啊,要是搁到俺村里,这香味都能飘满俺整个村子了。 俺都好多年没吃过鸡了,还是在城里生活好啊……” 刘老太坐了下去,忍不住舔了舔嘴,眼睛仿佛钩子似的盯着王翠芬盛鸡汤。 “玉兰她娘,咱先喝鸡汤,喝完鸡汤,我再给你们分肉吃。” 王翠芬一人给她们盛了一碗飘着几颗油花的汤。 然后烙的玉米饼子,又一人分给她们一个。 “行行行,先喝汤,开开俺的胃。” 刘老太迫不及待的接过碗,拿眼一瞅,这熬的鸡汤咋这么清啊……肯定是亲家母没有熬到劲,她吸溜了一口,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咦,这鸡汤喝着咋不那么香啊,之前亲家母熬鸡汤的时候,那个味馋人的很,这咋有点不一样啊? 旁边的赵二狗刘二芳也喝出了这鸡汤味不对,之前他们在家熬的鸡汤,上面飘着一层子的油花,喝起来,那叫个美得很,这个喝着没他们熬的香。 味道淡地很,就跟清水没啥两样……不过那也比喝清水好,毕竟这里面还有点鸡味,上面还有点油花。 再加上他们都饿了一天一夜了,也顾不上那鸡汤烫嘴的很,四个人,一手拿玉米饼子,一手端着碗,啃一大口饼子,然后那手和嘴巴配合着,转着碗,那嘴就着碗边,吸溜一大圈。 就这样,饼子也吃到了,汤也喝到嘴里了。 就连最小的大牛,都喝起汤来,老道的很,四个人吸溜声不绝于耳。 那架势,就像是八辈子没有吃过饭似的。 都把拿着饼子的周向北给看傻了,他这个丈母娘,还是当年和赵玉兰结婚的时候见过几次,后面几年就一次也没见过,赵玉兰回门那天,他跟着赵老根他们在饭桌上吃饭。 他这个丈母娘因为是女的,不能上桌,就和赵玉兰她们在灶房吃。 只见他这个丈母娘,还把一只脚踩在他家凳子吃饭,周向北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赵玉兰。 赵玉兰尴尬的不行,但又不好意思提醒自个的娘,还有兄弟……她们在家的时候都是这样吃,都习惯了。 这家子的那个吃相啊,王翠芬手里的饼子都吃不下了,听着她们那个吸溜吸溜的声音,旁人打他们门口过,都能听的一清二楚的。 被王翠芬关在屋里,不让出来的猫蛋,屋里有一缸子王翠芬给她倒好的开水,一包芋头糕,让她先吃着垫垫,等他们吃完后,再让她去吃鸡腿。 猫蛋伴随着外面赵家人的吸溜声,在啃糕。 周向北想喝鸡汤来着,王翠芬把他的手打开,愣是没让他喝,桌子上,只有赵家四个人,还有赵玉兰能喝上鸡汤。 她们喝完后,王翠芬热情的给她们又添了一碗。 刘老太喝的额头上都出汗了,就在她一个劲的吸溜的时候,一抬头,就见亲家们和娃们都不吃不喝的瞅着她们。 “恁咋不喝,不吃啊?瞅着俺干啥嘞? 这鸡汤就是没有俺炖的香,不过喝着也不赖。” “玉兰她娘,你们喝,我门还不太饿,这罐子鸡汤都是专门炖给你们喝的,哪有她们喝的道理。” 王翠芬一个劲的推让,可把刘老太给感动坏了, “亲家母,恁这是弄啥嘞,这鸡汤咋能只让俺喝啊,恁也喝,也喝。” 刘老太说着,还把自己碗里喝剩下的汤,往那三个娃碗里倒, “快喝吧,娃。” 刘老太最待见男娃,所以给老四卫东碗里倒的是最多的。 赵玉兰看了一眼她婆婆王翠芬,心里有些怪怪的,她这个婆婆咋这么反常,难不成是做给她娘家人看的?赵玉兰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托她娘她兄弟的福,她今天也能在这个家喝上鸡汤了,见她娘站起来还要给她婆婆舀鸡汤,赵玉兰一把把她按了下来,然后把她娘的空碗扔到了婆婆王翠芬面前。 这意思,是让王翠芬给她娘盛汤。 王翠芬也不生气,站起来乐呵呵的又给她娘盛了满满一大碗。 “玉兰她娘,一定要喝好。” “大娘,再给俺盛一碗。” 赵二狗把碗递了过来,眼睛一直往那个装有玉米面饼子的筐子里瞟。 可他已经吃了仨了,对面他姐夫的爹,一个劲的在瞪他,瞪的他不好意思伸手再拿了,算了,还是留着肚子待会吃鸡肉吧。 “俺也要……” 王翠芬把罐子里剩下的鸡汤全给她们分了分。 周卫红她们仨看着自个碗里的那点鸡汤,都嫌弃的不行,因为这汤是她们那个头上有虱子,浑身酸臭的姥娘给她们倒的,并且这汤她还喝过,面里有她的口水。 她们仨互相大眼瞪小眼,就是不端碗,见瓦罐里的鸡汤全被这几个人喝完了,一个个都瞪着她们。 再婚[七零] 第37节 “来,给你们分肉。” 王翠芬给等着吃肉的刘老太舀了一个鸡屁股,给刘老太的儿媳妇舀了一个鸡翅膀,给赵二狗舀了一只鸡爪子,给大牛舀了一点鸡皮。 这下轮到赵家人互相大眼瞪小眼的了。 尤其是给刘老太的鸡腚上还插着一根鸡毛。 “吃吧,甭客气。” 王翠芬催促着他们。 “这鸡爪子也是好肉,好肉。” 赵二狗率先打破沉默,抓起碗里的鸡爪子就津津有味的啃了起来。 分给刘二芳的鸡翅膀,其实那就是个翅膀尖尖,没啥肉。 刘老太看了一眼闺女赵玉兰,然后神色勉强的用筷子夹起了碗里的那个鸡屁股,鸡屁股上面还沾着一些黄黄的东西,实在让人有点难以下嘴。 赵玉兰就知道,她婆婆压根不会这么好心,她此时火气直冲脑门,捏着筷子的手都是颤抖的。 “玉兰她娘,这鸡腚可是好东西,肉最多了,是我专门舀给你补身体的,快吃快吃,等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就没有你这样的口福了,我随便吃点咸菜就成。” 王翠芬往饼子里夹了一筷子咸菜,让刘老太快吃。 刘老太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在老家的时候,这鸡屁股她们也舍不得丢,都是一块给做着,可今个她们远来是客,哪有让客吃鸡屁的,这鸡屁股不算好菜,收拾的也有点不大干净。 那鸡身上的好肉,咋不说舀给她们吃啊。 这显然没把她们当个客,不够重视她们,刘老太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家里来客,谁不是把家里好吃好喝的,都拿出来款待啊,这倒好,把好东西自己留着吃,让客吃这些杂碎,更何况她和她那可是亲家。 这不就是没把她们放在眼里吗,刘老太心里怪罪王翠芬,可面上却不显,嘴上还夸着, “亲家母,恁们太外道了,俺们来,还给俺们煮这些好东西。” “应该的,应该的,玉兰她爹怎么没来啊?” 王翠芬随口一问,就见刘老太和赵二狗她们全愣住了。 “啊……玉兰啊……恁爹,俺们把恁爹给忘了……” 刘老太手中的筷子掉到了地上,嘴一撇,整个人都快急哭了。 “娘,俺爹不是在老家的吗?他跟着你们一块来了?” 赵玉兰以为她爹在老家没跟过来哪,之前领着她们去洗澡,她没进去洗,在外面等着她们,然后回来的路上,也没提到她爹,回到家,她被周向北拉回屋里说话去了。 周向北和王翠芬他们都一脸懵的瞅着刘老太,啥意思?赵玉兰的爹也来了,可人哪? “恁爹,恁爹……” 刘老太急的说不出话来。 “俺爹丢了……” 赵二狗拍着自个的大腿,用袖子抹着眼睛。 “爹丢了?” 王翠芬他们人都傻了,赵玉兰的爹那么大一个人了,咋会丢的? 还有,他们都来这这么长时间了,饭都吃完了,咋到现住才说,要不是王翠芬问一句,是不是到第二天才能想起来他们那个爹啊。 “俺爷摸迷了路,俺找不到他了。” 大牛碗里的鸡皮吃完了,眼巴巴的还望着那个瓦罐子。 “那还不赶快去找?还在这坐着跟个祖宗似的,干啥?” 王翠芬真是服了赵家人了,爹都丢了,还能在这坐的下去。 “对对对,娘,俺爹是在哪个地方丢的啊?” 赵玉兰急忙问道。 “恁爹,恁爹,俺也不知道那个地方叫啥,就是个胡同,好多胡同连着嘞,恁爹就是在那个地方不见嘞,大牛喊饿,他就去给他要点东西吃,可俺在那左等右等还是见他没回来。 俺和恁兄弟就去找他,找着找着,没找着,然后俺又饿又累,俺就走了,去女婿厂子里了。” 刘老太抓着闺女的手,抹着脸上的泪, “闺女啊,俺把恁爹给弄丢了,这可咋办啊?” “俺的爹啊……你说说你,你那么大一个人了,咋能给走丢了啊……” 赵二狗已经在周家饭桌上哭起了爹,哭的王翠芬白眼快翻上了天。 爹还没死哪…… 周向北和赵家人一块出去帮忙找爹去了。 留在家里的王翠芬忍不住和周老抠抱怨, “叫我说,那个赵老根也真是的,都活了大半辈子了,又不是娃,咋就给走丢了?” 周老抠也纳闷的不行。 “来,猫蛋,趁着她们没回来,赶快再吃一根。” 王翠芬又在盆子里挑了一只肥鸡腿放在猫蛋碗里。 猫蛋和周老抠他们在小屋里啃得满嘴流油。 鸡汤更是一人喝了一大碗。 鸡骨头在桌子上堆的跟个小山似的。 周卫红和老三老四从外面回来了,刚到家门口, “姐,咋这么香啊,这是鸡汤味……” 周卫红咚咚咚的跑回了客厅,四周看了一圈,然后蹲下身子,趴在小屋的门缝那往里面看。 她就知道,炖鸡的时候,那个老婆子剁了那么多块,怎么可能瓦罐里就那几个东西,好东西都是被她给藏起来了,在背后偷偷的吃。 “老三,老四,你们拍门,朝她们要鸡肉吃。” 周卫红自己不敢敲,就唆使老三老四。 老三老四也不敢敲,周卫红推了她们一把。 “瞧你们这点出息,那鸡是咱姥娘带来的,她们凭啥不给咱吃? 你们快敲门,朝他们要,要回来,咱一块吃。” “姐,我不敢……” 周卫东的声音仿佛蚊子一般,一个劲的往后躲。 最后还是周卫红啪啪啪的拍了几下门,然后硬把老三老四拽到了最前面,随后自己退到了后面。 “赶快收起来。” 王翠芬慌里慌张的用锅盖盖住了装有鸡肉的盆子,然后拿了张旧报纸盖在了骨头上,把门开出了一条小缝,探着头往外看, “咋是你们?拍门干啥哪? 不去外面找你们的姥爷,在这敲,是不是皮又痒了?” 王翠芬虎着一张脸,脸上满是尖酸与刻薄。 “是他拍的门,他也想吃鸡肉。” 周卫红指着最小的周卫东。 “不是我拍的,是二姐拍的。” 周卫东怕她揍自己,连忙说了实话。 “你们想吃鸡肉?哪来的鸡肉?鸡肉不是都被你们的姥娘她们给吃完了吗?” 这三个娃,王翠芬一个都不待见,才不给她们鸡肉吃。 “没吃完……那么大的鸡……” 周卫红的眼睛一个劲的往屋里瞅。 “乱瞅啥,给我要鸡吃?我还找你们要鸡吃哪,想吃鸡,找你们的娘去。” 王翠芬说完,啪的一声把门从里面又给关上了。 碰了一鼻子灰的周卫红带着老三老四蹲在了外面的楼梯上,等着她爸她妈回来。 “他们真偏心,有啥好东西,就只想着那个猫蛋,一点都不疼咱。” 老四拿着木棍捅着地上的蚂蚁, “姐,我想吃鸡肉。” “吃啥吃,没瞅见他们不给咱吃吗? 他们不给咱吃,咱也不稀罕吃,咱往后都不认他们,也别叫他们爷奶了,他们不是咱的爷奶。” 周卫红一脸的愤怒。 “要是咱爸把他们赶走就好了,到时候咱想吃啥就吃啥。” …… 直到傍晚,出去找赵老根的人才回来,别说把赵老根找回来了,又走丢一个人。 去的时候,刘二芳不放心自己儿子在家里,怕被欺负,就把他也给带上了,走到半道上见人喝汽水,他非要闹着也要喝,刘二芳没法子,只能让儿子站在原地等她,她跑到前面去撵二姑姐,让她给自己的儿子买瓶汽水喝。 等她把二姑姐带过来的时候,儿子大牛已经不见了。 她们一边找大牛,一边找爹。 “俺的大牛啊,俺的宝啊……俺的孙啊……” 刘老太坐在周家客厅的地上,哭着她走丢的孙子赵大牛。 吃干抹净的王翠芬她们,站在一旁,都一脸的复杂。 再婚[七零] 第38节 她们还能说啥,又能说啥? 后面周向北和赵玉兰出去帮她们找大牛的时候,王翠芬看着那个赵二狗又跟了上去,她蠕动了下嘴唇,想说啥,到底还是啥都没说。 第28章 赵家接连丢了俩人,王翠芬这个时候,也不好把刘老太她们再赶出去,只好任由她们在客厅坐着。 她揽着猫蛋回屋睡觉去了,半夜的时候,外面有动静,王翠芬披上衣裳悄悄出来看了看,果然不出所料,又丢了一个人。 躺在床上的周老抠笑的已经受不了了,这赵家人咋就那么爱丢啊。 王翠芬乐的把猫蛋给晃醒了, “猫蛋,赵家又丢了个人!!!” 猫蛋一脸茫然,连忙从床上坐了起来,之前不是赵玉兰的爹丢了吗,他们出去找他,然后是那个大牛丢了,又丢了?又丢了谁? 该不会是那个赵二狗吧? 猫蛋这下精神了,也睡不着,从床上爬起来,和爷奶,都趴在门口开的那条缝里往外瞅。 只见刘老太还在那哭,真不知道她咋那么多的泪,就仿佛哭不完似的。 住在周家隔壁的曹茉莉两口子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因为隔壁的那个老太太一直在嚎。 整的她们都失眠了,最后还是李向前受不了了,过去了一趟,刘老太不嚎了,她的儿媳妇刘二芳开始嚎了…… 第二天清晨,大杂院离周家近的人家都没咋睡好觉。 王翠芬起来呼饼子,只呼了他们仨的,多的没做,做好后,直接端回了屋里。 刘老太和刘二芳趴在椅子上直接睡着了,昨个晚上嚎了一整夜,能不困吗? 他们昨个用的碗筷,王翠芬都做好了标记,还在桌子上摆着,没有动。 就在王翠芬她们躲在屋里吃着呼饼子蘸鸡汤,就鸡块的时候,周向北他们回来了,他在前面走着,赵玉兰在后面搀扶着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是味的老人。 在院子里洗漱的人隔老远都能闻到那身上的馊味。 周向北刚走上了楼梯,就扭头看了一眼赵玉兰和她爹。 “你就这样把爹带回去吗?” 言外之意,是要赵玉兰给他收拾收拾再往家里领。 赵玉兰恼了,也顾不得她爹在场了, “你怎么能嫌弃我爹,这可是我爹!!!” 周向北脸上赤裸裸的讽刺,看的赵玉兰的声音越来越小。 等把走丢的赵家人都找回来,已经是三天后了。 赵玉兰把周家旁边的那个空房间给租赁了下来,给她娘家的人住,至于钱是咋来的,这就不知道了。 …… “你就是玉兰那个当村长的爹吧?” 赵老根被找回来后,愣是两天没敢出门,窝窝头一口气吃了五个,吃的王翠芬和周老抠脸色难看的要命。 今个好不容易出来了,刚下楼,就围上来几个人。 “俺是玉兰的爹不假,可俺不是村长。” 赵老根面对这几个城里人,从骨子里怯的慌。 刚好此时赵玉兰从屋里出来,张美娟是个最爱看笑话的,便问, “玉兰啊,你爹说他不是村长。” 赵玉兰听到这话,脸色顿时红了,下面看热闹的人,都哈哈大笑个不停,其中笑的最响的就数秦银环。 赵玉兰闪回了屋里,不敢再露头了。 下面的赵老根听的一脸的不解。 赵玉兰算是在这一片彻底出名了,关于她扯谎说自己亲爹是村长,自己上过学,在食堂告诉人家,她是城里人等一系列的谎话,让大伙眼中那个曾经的赵玉兰,大杂院一枝花,已经不复存在了。 尤其是她那具有针对性的“孝顺”,更是让人忍不住说嘴。 这次她爹娘进城来,闹的笑话,一桩接一桩,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为了街坊们茶前饭后的谈资,为促进街坊邻里的关系做出了不小的贡献。 “娘,我爹娘他们好不容易来这一趟,咱早上做啥饭啊?” 赵玉兰敲开了王翠芬的房门,问。 “还能做啥,窝窝头配咸菜,又添了这么多张吃饭的嘴,还想吃啥,吃天鹅肉?” 王翠芬打着哈欠,用眼翻她, “老大媳妇,我问你,你爹娘他们这次为啥来?是不是来还钱的?” 要不是来还钱的,王翠芬让他们连窝窝头都没得吃,就得给她滚蛋。 赵玉兰深知这一点,连忙点了点头, “是来还钱的,娘,这六十块钱,就是我爹他带来的,说托我给你和爹,还说剩下的等这次回去,就再凑凑,给咱寄过来。” 王翠芬接过那沓钱,脸上顿时和颜悦色了起来。 “行,既然你爹娘他们来了,就让他们多在这住两天吧。” “娘,我爹说了想求你个事,就是钱这事,能不能别让我娘我兄弟他们知道啊,这是我爹偷偷还咱的,说怕他们知道了,不愿意。” 赵玉兰怕事情穿帮,只能又编造了一个谎话。 “行,我不说不就没事了。” 拿了钱的王翠芬好说话的很。 “看来,还是你爹最明事理。” “今天早上,就多蒸俩窝窝头吧。” 王翠芬让多蒸俩窝窝头,完全是看在钱的面子上。 “哎!!!” 赵玉兰干脆的应下。 “闺女,今个早上吃啥啊?” 刘老太刚起来,就颠着小脚凑了过来。 “咋又是窝窝头啊,俺和恁爹,在乡下净吃窝窝头了,俺们到城里来看你,你也不说给俺吃点细粮……是不是你那个婆婆不让你给俺做好面吃?” 最后一句,刘老太是压着嗓门问的。 赵玉兰看了一眼婆婆的房门,然后和她娘刘老太说, “娘,有窝窝头吃就不错了。” “咦,瞧你这样怕恁那个婆婆,你咋这样怕她?她又不能吃了你? 你亲娘亲爹好不容易来一趟,也不说给做点好饭,就知道做窝窝头,俺来城里,是为了吃恁的窝窝头的吗?” 刘老太埋怨着闺女,她闺女给她们老周家生了三女一男,这腰杆咋还没硬起来? 害的她也要看亲家母亲家公的那个脸色,这俩人就知道拉着一张驴脸,那脸上明晃晃的写着,不待见。 “娘,你先忍忍,等我过两天就给你买排骨。” 她娘不知道自打她那个婆婆来了后,她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今天早上能吃上比平时多两个的窝窝头,还是她拿了六十块钱,先把她给稳住了。 “这还差不多,这个鸡蛋,俺先拿走给你侄子垫吧垫吧,也不说多煮一个,你兄弟也爱吃鸡蛋。” 刘老太把赵玉兰煮给猫蛋的鸡蛋拿走了,赵玉兰这下没法给婆婆交差了,之前婆婆说过,每天早上必须给猫蛋煮个鸡蛋补充营养,这下咋办,要是被她婆婆知道,这鸡蛋被她娘拿走给她侄子吃了…… 赵玉兰有心去橱柜里再拿一个鸡蛋煮,可筐子里的鸡蛋都有数,每天晚上,她那个婆婆就会数一遍,生怕她偷吃了。 饭桌上,王翠芬没瞅见煮鸡蛋,果然不高兴了。 “娘,我今早给忘了,等我晚上再给猫蛋煮。” 赵玉兰都想好了,等吃完早上饭,她就去大妮姐家再借一个鸡蛋回来。 “亲家母,俺来吃饭咧……” 刘老太她们一家子在桌子旁坐下,看着桌子中央那一盆窝窝头,还有那碗里的几根咸菜丝,眉头都皱了起来。 这吃的这样清寡,连个菜都不炒,还把他们放在眼里吗? “吃呀,咋不吃啊,玉兰娘,玉兰爹?” 王翠芬从馍筐里拿了两个窝窝头,递给了身边的猫蛋一个,就见赵家人没有一个动手拿窝窝头的。 “吃,吃,俺吃,亲家母,这城里的生活,咋也这样清贫啊,连咸菜都吃不起啊? 俺女婿不是毛巾厂的技术员吗?工资又高,又吃香,听说每个月政府还给发粮食,发肉啥的……” 刘老太看着碗里的那几根咸菜丝,自个一筷子都能全给夹走完,吃窝窝头就算了,这咸菜难道都吃不起了? “玉兰娘,这家里就靠我儿子一个人的工资,他要养活你闺女还有这几个娃,难着哪,虽说人公家给发粮票啥的,可那都是按人口发的,恁家玉兰是农村户口,人家不给她发。 她就吃我家老大,还有这几个娃的,并且买粮食也是要花钱的,这日子过的紧巴着哪,所以平时能省就省,像这咸菜,咱一人一根就够下饭的了,吃的多了,就浪费了,还咸的齁人要喝水,喝水还要用煤球烧,浪费煤球。 煤球也要花钱,花票证去买。” 王翠芬说着,从碗里用筷子尖挑出一根咸菜丝出来,让刘老太她们跟着学。 “就是,这过日子就要勤俭持家才行,这一根咸菜丝吃不完,还可以留到下一顿再吃。” 周老抠向赵家人建议道。 赵家人碍于后面有求周向北,所以不敢说啥。 “亲家公说的好,日子就要这样过才行。” 赵老根在周老抠面前,显得有点讨好和软弱。 赵二狗自从来了二姐这后,就没有吃饱过,还走丢过一次,看到那筐子里还有剩下的,他就想再拿一个, 再婚[七零] 第39节 “娃,不是叔不让你吃,而是吃这么多没用,你又不干活,不用吃那么饱,这剩下的,咱留着晚上吃。” 周老抠把盛着窝窝头的馍筐拿过来,放到了自己手边。 “叔,你说得对,其实俺也吃的差不多了。” 赵二狗讪讪的把手收了回来。 刘老太把自己的那个没啃完的窝窝头悄悄的塞到了口袋里,准备待会回屋的时候,给她儿子吃,她算是看出来了,她闺女的这个家,现在都是她那个婆婆还有公公在当。 吃完饭后,刘老太仿佛发晕似的,找起了她带过来的那两只老母鸡。 “闺女,俺带来的鸡,恁给弄哪去了? 恁这城里,俺没法挖虫子,你把家里的棒子面给俺挖半碗,俺去喂喂它们,这几天,不是恁爹丢了,就是恁侄子丢了,恁兄弟丢了,俺也没顾得上它们,它们这几天肯定要饿瘦了。 它们下的蛋,恁可不能昧下来,俺还要带回家,留着换盐吃哪,俺不像恁城里,啥都有,吃喝不愁。” 鸡??? 不是被她婆婆给宰了吗? 她娘那天喝的鸡汤就是嘞。 刘老太看到闺女脸上的神色不对劲,脑子里突然什么炸了一下,她想到了她刚来那天,亲家母给她熬的那锅没有啥好肉的鸡汤…… …… “俺地娘啊,俺的两只鸡,就被狠心的恁们给杀了……恁们知道它们俩有多勤快,多能干吗? 每天都能给俺下一个蛋啊,俺地鸡啊,俺每天都去挖虫子喂它们,比伺候俺婆婆还上心咧……” 刘老太坐在走道上,哭天喊地的嚎着她那两只鸡。 “玉兰娘,鸡汤你也喝了,肉你也吃了,你当时还说香,好吃……这咋一抹嘴,就不认账了?” 王翠芬质问着她,她养的鸡,她自己也吃了啊。 “俺以为,那是你见俺们来了,在外面又买的鸡,俺咋会想到,你煮的就是俺的小花啊……” 小花是刘老太养的那两只老母鸡中的其中一只,另外一只叫小灯。 “我以为那两只鸡你们大老远带来,就是给我们带的,你既然不想让我们吃,你为啥要把它们带过来?” 王翠芬纳闷的很。 “俺是怕俺们都来了,家里没人喂俺的小花,俺的小灯,俺就把它们抱来了,可谁能想到,恁竟给宰了……” 刘老太婆婆去世的时候,她都没有像现在这样难受。 “反正,鸡你们也吃了,既然心疼,就把它们给吐出来吧。” 王翠芬不仅要吃她的鸡,就是牵过来一头羊,她也照样给她宰了吃。 “不就是两只鸡吗?老大媳妇,快劝劝你娘,别再让人看笑话了。” 周老抠看着寻死腻活的刘老太,又见下面站了一群人往这瞅,他连忙让赵玉兰管管她娘。 “娘,咱进屋吧,鸡吃都吃了,就算了吧。” 赵玉兰和赵二狗把撒泼的刘老太往屋里拖。 “把咱的鸡给宰了,连吭都不吭,就给咱吃些啥鸡屁股,鸡爪子,鸡翅膀啥的,都是没肉的东西,爹,你也不出去说说他们。” 赵老根的儿媳妇刘二芳有些气不过,那可是她们家的鸡,二姑姐的公公婆婆凭啥给做主宰杀了? 被儿媳妇埋怨的赵老根蹲在地上,缩了缩脑袋, “说啥啊?吃都吃了,到时候让俺二闺女到咱走的时候,再给咱买两只鸡就成了。” 刘二芳一听,心里顿时好受了点, “两只鸡哪够,要买四只鸡才行,俺还想给俺爹娘送两只哪。” 刘二芳这个儿媳妇娶的不容易,她平时在家作威作福惯了,赵老根和刘老太都不敢太管着她,听到要四只鸡,要给她爹娘送过去两只,赵老根虽然心里很不舒坦,可嘴上还是说道, “应该的,应该的。” 赵玉兰把她娘拖回了屋里,她借钱给租的这间房子,光秃秃的,里面连个可以坐人的凳子都没有,赵家人是在地上打地铺。 “娘,俺想上厕所。” 大牛捂着肚子,憋的小脸通红。 自从那天丢过,刘二芳就再也不准他胡乱跑了,甚至连屋子都不准出,更不准去下面院子里玩。 那天,赵大牛见人家喝汽水,就不知不觉跟了人家一路,等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找不到他娘了。 最后还是周向北在电影院门口的阶梯上找到的他。 “让你爷牵着你去厕所。” 刘二芳不放心他自己一个人去。 这两天,赵玉兰带着他们,把附近都给逛了一遍,尤其是街道里的厕所在哪,路咋走,更是带着他们走了很多遍,生怕他们再摸不回来。 赵老根站了起来,准备带孙子去厕所,见老婆子还闹个不停,怕惹亲家生气,他板着脸子,狠狠的把她给训了一顿。 “再给俺闹,就给俺滚回去,才来城里几天,你就厉害的不是你了?” 平时在家里,赵老根就天天在家里耍威风,给刘老太耍,给闺女耍……刘老太也最怕他,听到他厉声凶她,她顿时没了音,也不敢再闹腾了。 赵老根牵着大牛走后,刘老太才敢和闺女哭诉, “闺女啊,你也说说恁爹,他总是这样凶俺,俺连吭都不敢吭,你和他说说,让他往后别凶俺了…… 在家里的时候,他甚至还和俺动手,恁都这么大了,他还像年轻的时候打俺,俺的命咋恁苦啊。” “娘,你多顺着点俺爹,他脾气就那样,都多少年了。” 赵玉兰已经习以为常了,反而觉得她娘提这样的要求,让她有点不好做,她娘这些年都过来了,明知道她爹是啥脾味,为啥还要惹他啊。 刘老太脸上有些落寞,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她拉起闺女的手,和她埋怨着她那个杀了她鸡的婆婆王翠芬,还有今天早上在饭桌上咸菜的事。 赵二狗见他娘不闹了,就和他媳妇在一旁小声嘀咕着什么。 …… 周向北为了找走丢的赵家人,已经连续熬了好几天了,今天他连早饭都没起来吃,还在屋里睡觉,他这几天,骑着借来的自行车,都快把腿给蹬断了。 整个海城已经被他给走的差不多了,他玩的好的也就一个老马,可他不想再让老马看他的笑话了。 如果他找找人,说不定找的更快,更容易点。 可他人缘也就那样,又不好意思低下身段麻烦人家。 大杂院里的人更别提了,他现在一出门,就总感觉整个大杂院里的人都在背后说他,笑话他有这样丢人现眼的岳家。 他真是无比后悔的当初娶了赵玉兰。 街道的厕所那,因为今个是星期天,人都不上班,所以排起了长队。 赵老根牵着大牛学着人家的样子,在男厕所那边排起了队。 “老张,今个休息,待会去看电影啊,听说最近电影……” 有个拿着一团卫生纸的年轻人,没有排队,冲过来和排在赵老根前面的男人说着话,说着说着,他就插在了赵老根前面。 赵老根见状,好几次鼓起勇气想和他说说别插队,可都没那个胆子。 “小王,你插啥队啊?” 后面有人不满的说道。 “我又没□□前面?你管啥闲事啊?” 那个叫小王的年轻人,长的吊儿郎当,他斜着眼睛瞅赵老根, “大爷,我插在你前面,你没意见吧?” “没意见,没意见。” 赵老根连忙摇了摇头,怂的很。 后面的人见状,都堂而皇之的插起了队,都插在了赵老根的前面,原本都快排到他了,可愣是轮到了最后,害的孙子大牛直接尿在了裤子里。 第29章 “恁不是领着大牛去厕所了吗,这咋让娃尿了裤子啊?” 刘老太一边往包裹里扒拉大牛的裤子,一边问道。 “废话啥,还不赶快给他把裤子找出来换上。” 赵老根回到家里,立马换了一副嘴脸,口气恶劣的不行,腰杆也不像刚刚在外面那样躬着了,脸上的讨好变成了不耐烦。 “俺这找着嘞……” 刘老太被骂习惯了,也不敢还嘴。 赵玉兰想到刚刚她娘和她说的话,她想说他爹几句,让她爹往后和她娘说话声音好点,可话还没张嘴,就被一旁的弟媳妇刘二芳给拽到一边。 “二姐,你啥时候带恁侄子出去给他扯两件新衣裳穿,还有俺,你看俺进城穿的这样赖,这样土,都给你丢人的慌……” 刘二芳刚来那天,觉得是城里人女的穿的土,可经过这几天,见了些世面,看到隔壁的曹茉莉,上身穿着薄薄的嫩绿色毛衣,下面是过膝盖的蓝裙子,那小腰,那小胳膊…… 真是咋看咋好看,要是她那样穿,肯定比那个曹茉莉穿着还要好看,她比她俊。 赵玉兰还哪有钱和布票给她还有侄子大牛扯布做衣裳啊,她这个弟媳妇就知道给她找麻烦,前两年,她往家里给她爹娘寄的布,都让她给自己做了穿了,也不嫌那布色老。 这才刚来几天啊,见旁人穿啥,她就眼馋的慌,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穿那样的衣裳。 “芳子,我瞅你身上的衣裳都好好的啊,也没补丁啥的,穿着挺好看的。” 赵玉兰为着她兄弟,也不敢和这个弟媳妇说硬话,只能哄着来。 “好看啥啊?土不拉吧唧的,哪有城里的衣裳好看,昨个恁那个没出息的兄弟还一个劲的盯着隔壁的小狐狸精瞧,眼珠子都不带转一下的。 穿成那样,也不嫌臊得慌,我看她那样就是故意想勾引男人的。 俺不管,俺也要那样穿,二姐,你是不是不舍得给俺买?” 刘二芳见赵玉兰不答应,有些不高兴。 再婚[七零] 第40节 赵玉兰都不知道说啥好了,她这个弟媳妇都说人家那样穿是故意勾引男人的,是不正经,那她为啥还要这样穿? “芳子,你说得对,她那样穿,确实不正经,想勾搭旁的男人,你都嫁给二狗了,娃都有了,咱是良家好妇女,咱不那样穿哈。” 赵玉兰为了不给刘二芳买衣裳,只能昧着良心这样说。 之前说人家那样穿不正经的话是刘二芳自个说的,现在被赵玉兰拿来这样说,刘二芳憋的说不出话来了,赵二狗的这个二姐,就是滑头的很,不就是不想给她扯新衣裳吗? “那俺不要那样的,你给俺扯几件好妇女穿的衣裳,不好看俺可不要。” 刘二芳上下打量了赵玉兰一眼, “俺地亲娘啊,二姐,你在城里住了这么几年,俺姐夫又那样有本事,有能耐,挣的钱还多,你咋就穿成这个熊样子啊?” 刘二芳围着赵玉兰转了一圈,看到她身上穿的衣裳还没有她的好哪,顿时撇了撇嘴。 “家里用钱的地方多……” 赵玉兰趁机卖了一波惨,话里话外说自己没钱啥的。 旁边给孙子大牛换裤子的赵老根和刘老太相互对视了一眼,看了一眼还在说自己日子过的紧巴的二闺女,没有吭声。 等赵玉兰离开后,刘二芳就扯着从外面乱晃悠的赵二狗来到了屋里,然后把刚刚那事和赵二狗抱怨了一顿, “俺看,恁这个二姐,就是个不实落的,明明有钱,还故意在咱面前穿的那样赖,这是啥?这是给咱装穷嘞。 咱姐夫那样能挣钱,家里的日子咋可能过的这样紧巴,俺看啊,这是咱二姐对咱的到来,不欢迎着咧。” 赵玉兰租的房子就一间二十平大小的屋,站在门口,屋里的啥都能一眼映入眼帘,晚上睡觉的时候,拿个帘子在中间一拉,外面躺着刘老根两口子还有孙子大牛,里面躺着赵二狗和刘二芳。 刘二芳和赵二狗说他二姐的不是,也没避着刘老太他们俩。 他们俩没帮自个的闺女说句好话,因为他们觉得儿媳妇没说错,他们还在老家的时候,就对这个闺女有成见了,每个月该到闺女往家寄钱的日子,赵老根就会蹲在村头遥望着远方,盼着邮差。 可这个月,赵老根他们等了许多天,村头的草都被他给踩光了,他甚至还跑到镇上的邮局问了问。 二闺女能不知道家里就等着她这五块钱买粮食下锅的吗?每个月都寄,偏偏这个月不寄,这是啥意思? 他们还给她写了信,可在家等不到回信,又等不到钱,原本她们是不准备来的,可这都是被二闺女给逼的。 其实大牛在村里上学也成,是儿媳妇一直嚷嚷着想让大牛来城里上学,赵老根原本还盘算着,等这个月闺女给他寄钱了,他就写信问问她,看她是个啥意思,愿不愿意让大牛过来。 可等不到她寄来的钱,他给她要钱的信,又没个回信啥的,索性,赵老根也不征求闺女的意见了,直接带着大牛他们过来了。 反正他是她爹,他说话她要听,只要他张嘴说让大牛在这上学,谅二闺女玉兰也不敢说啥。 他一直还没和她说大牛要在这上学的事,寻思着等这两天就和她说说。 原本赵老根在火车上还想着能来闺女这过几天好日子,可谁能想到,在这天天吃窝窝头就咸菜,连个肉腥都见不到。 她也没说带他们还有她兄弟,侄子出去转转,带他们下馆子,扯两身好衣裳。 让他们回村的时候,旁人问起来,他们也能给他们显摆显摆,可这啥也没有。 他们从老家带来的两只鸡还被她婆婆给宰杀吃了,他连个鸡屁股都没捞着,在这还吃不饱,一顿只能拿一个窝窝头,二闺女的那个公公一直盯着哪,像看贼一样。 这过的啥日子嘛! 他知道这儿有她公公婆婆,她没法当家做主,吃这么差,也是她公婆的意思,但她不会出去买点好吃的,偷偷的给他们改善改善,不让她公婆那两人知道不就行了吗? 可她连只烧鸡都没有给他买。 更是在她老子,她兄弟面前,装起了穷,这咋不让人恼火啊,甭以为装穷就能不出钱了,没门。 赵老根气呼呼的对刘老太说, “去告诉她,她老子爹,今个晚上想吃烧鸡。” “你这不是为难闺女吗?” 刘老太这几天,啥都看明白了,合着,她闺女压根就没把女婿给攒在手里,之前,还来信,说女婿啥都听她的,不敢不听她的。 家里的钱啥的都是她在管,她当时还挺欣慰,向旁人炫耀她闺女有本事,能拿捏住自个的男人。 可来了这之后,就冲女婿对她们不冷不淡的态度,就能看出来,她闺女压根没能驯服住女婿,让他听自个的话。 要是真像闺女信里说的那样,女婿压根就不敢用这个态度对她们。 尤其是她闺女和亲家母对上的时候,那个女婿一点都不站在她闺女这边,他向着他那个娘,这个家,是他娘说了算,她闺女压根就不行。 之前她闺女信里说的,全都是在吹牛。 女婿对她闺女也不咋地,没个好脸,也不知道是不是俩人闹矛盾了,还是咋……老头子闹着要吃烧鸡,这让女婿,还有他爹娘知道了,能愿闺女的意吗? 她闺女这个婆婆,不是个好相处的,那个公公更是抠搜的不行,对她闺女一点都不好,她闺女这几天都在看她们的脸色,要知道她闺女给周家生了孙子,是功臣,不说捧着,但也不能这个样啊。 其实从她公婆对她们的到来那个样,也能看出她公婆对她闺女心里有成见,不待见她闺女,否则的话,也不会整天给他们吃这些差饭,让他们难堪。 “哼,你懂啥,俺是她爹,俺大老远的来看望她,吃只烧鸡,不是应该的吗? 咋是为难?” 赵老根厉害的不行,刘二芳也过来加劲, “就是,来这么多天,没有一天吃饱过,看她给咱吃的啥饭,搁在咱乡下,这样的饭都摆不上桌,连顿饺子都没给咱包过,这拿咱当啥了,上门要饭的吗? 这烧鸡,早就该要了,要俩,一个不够吃。” “还不快去。” 赵老根眼一瞪,刘老太连忙颠着小脚出门找闺女传话去了。 “还是让娘别要烧鸡了,姐夫知道了,不高兴可咋整?” 赵二狗想让他这个有本事的二姐夫给他在城里找工作哪,所以巴结他还来不及,不想上赶着得罪他。 “就你窝囊,咱吃他俩烧鸡咋了?他是咱爹咱娘的女婿,合该孝顺咱爹娘,这两只烧鸡不是咱要吃,是咱爹娘要吃。” 刘二芳狡辩着,原本就因为他二姐不答应给她扯新衣裳穿就心里有气,这要再吃不上烧鸡,就更恼火了。 “大妮,恁娘嘞?” 猫蛋正蹲在地上剥花生米,直到刘老太走到她跟前,她才意识到大妮喊的是她。 “不知道。” 猫蛋打量着眼前这个小脚老太太,她的姥娘,这还是她两辈子第一次见她。 刘老太见这个外孙女,长的俊是怪俊嘞,但脑子不好使,人呆的很,她问了她好几遍,她才应声,板着个棺材脸,脸上连点笑都没有,真是不讨人喜欢。 “大妮,你长的恁俊,姥娘在俺那,给你找个婆家吧,你去他家当童养媳,这样能给恁家省下不少粮食哪,反正你往后也要嫁人,你把粮食省下来,给恁大牛兄弟吃,好不好啊?” 第30章 “姥娘,你和我姥爷离婚吧,我给你再找个老头,你给他当媳妇,这样,你就能把粮食省下来给我吃了。” “你这个妮子,咋这么不识好歹,姥娘是为你好,姥娘即使再去找旁的老头,那省下来的粮食,也不能给你吃,你是外孙女,是外人。” 刘老太看着伶牙俐齿的外孙女,拉着脸子,怪她说话不该这样难听。 “你们说啥哪?” 赵玉兰从屋里走了出来,看着大闺女正在和她娘说话,她脸上松快了点,卫红她们看见她娘她爹她兄弟就叫个不停,连抱都不让抱,整天躲着她们,就仿佛她们会吃人似的。 娃们这样不懂事,让她爹娘没面子,尴尬的不行,这幸好还有一个闺女懂点事。 “姥娘想和姥爷离婚,再找个老头!!!” 猫蛋扯着嗓子高声说道,她的声音本来就软软的柔柔的,这一拔高,倒把人吓了一跳,连屋里的王翠芬听到声音都出来了。 “啥,玉兰娘,你要再找一个?” “刘盼娣……你要和俺离婚,再找?” 赵老根不可思议的看着刘老太。 刘老太急的不行, “俺俺……” “娘,你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俺爹对你多好,你咋要和他离婚?” 赵玉兰诧异极了,不就是她爹爱说她娘吗,语气有点不好,可这有啥? 在她看来,她娘这是不守妇道,才来城里几天啊,就生了外心。 “娘,你老实交代,是哪个老头子勾引了你,让你和俺爹要离婚的? 是不是大杂院里那个杨大爷?” “刘盼娣,你咋藏的这么深啊,你和俺都生了四个娃,俺都没发现你水性杨花,才来城里几天,你就和别的老头勾搭在一块了,俺告诉你,你看上人家,人家才不会看上你嘞。 俺就不信,除了俺赵老根要你,还有人要你这个糟老婆子。” 赵老根让她去问闺女要烧鸡吃,她到在这说她想和他离婚,此时的赵老根脸色涨红,用手指着刘老太,他作为一个男人,感觉受到了羞辱。 刘老太不知道事情咋会变成这个样子,明明她还一句解释都没说哪,她恼的直跺脚,甚至要动手打猫蛋。 猫蛋动作灵敏的躲到了一旁,王翠芬急忙冲了过来, “你个老不羞,打我孙女干啥? 自己想找老头,还怪我孙女。” “是是她胡扯,俺没有说要老头,俺要撕烂她的嘴。” 刘老太不敢看赵老根的脸色,追着猫蛋打,被王翠芬一把推倒在了地上。 “就是你说的,你还向我打听杨大爷有没有老伴,还说我姥爷总是骂你,你说杨大爷好,人还体贴……” 面对猫蛋的污蔑,刘老太急的直跳脚, “俺没有这样说过,是你胡说,俺都不认识啥杨大爷,俺也没和你打听他……你小小年纪,咋这么坏啊。” “猫蛋从不会说谎,乖着哪,就是你说的,你还不承认,我都在屋里听见了。” 王翠芬睁着眼睛说着瞎话。 “亲家母,咋连你也害俺啊……俺真的没有,俺真的没有惦记他。 俺不会弄那个水龙,他就教俺弄了一下那个啥水龙头,俺连话都没好意思和他说,俺和他清白着哪……” 刘老太情急之下,嘴巴仿佛漏水的瓢似的,把啥都交代了,这下反而更说不清了。 再婚[七零] 第41节 还别说,虽然刘老太年纪大了,还不讲卫生,但来了这之后,赵玉兰把她的头发给铰到了齐脖,再穿一身干净的衣裳,还真有几分年轻时候的秀气。 “刘盼娣,俺要休了你,你不检点,你咋这么花。” 赵老根此时在气头上,满脑子的火气,已经忘记思考了,听到刘盼娣自个都承认了……他冲过来要打她,被赵玉兰给拉住了胳膊。 “爹,你冷静冷静,俺娘都说了,杨大爷只是教她怎么用水龙头。” “给俺闪开,你娘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还不明白吗,那个啥杨鳖孙,为啥不教旁人,单教你娘她一个,他为啥不教俺? 他就是对你娘有那个意思,你娘连人家姓啥都知道,肯定也有那个心,闺女啊,你别拦着俺,俺要打死她那个老不死的……” “赵老根,你咋能这样说俺和俺的杨大哥,人家杨大哥就帮帮俺,你咋这么多心啊,那话是那个死妮子胡咧咧的,你别信。” 刘老太不知道咋称呼那个前几天,在她不会用水龙头正窘迫的时候,帮她的老大哥,索性就叫他杨大哥。 刘老太的这句,俺的杨大哥,仿佛一把火,点燃了赵老根这个炮仗,赵老根的脸色已经快憋紫了,他举着那蒲扇一般的大掌朝刘老太呼了过去。 “啊……赵老根杀人了……” 刘老太的尖叫声,连隔壁院子的都听的清清楚楚的。 赵家的闹剧早就把整个大杂院里的人都吸引了出来,走道上也站满了人,屋里还有往这探头的,都在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赵二狗和刘二芳在一旁看热闹,也不说拦,也不说劝,就看着赵老根揍那个刘老太。 王翠芬看着乱躲藏的刘老太,她怕她撞到猫蛋,急忙把猫蛋拉到了脚边,只有赵玉兰去拦着她爹赵老根,可赵老根是庄稼汉,一把子力气哪,赵玉兰压根拦不住他。 “爹,别打了……别打了……娘,快跑……” …… “这好端端的打人干啥啊?” 好巧不巧,杨大爷正好上来看热闹,在一旁实在有点看不下去了,就说了一句。 “杨大哥……” 刘老太认出了对方,见赵老根脱掉鞋子,要揍对方,连忙抱住了赵老根的腰,抬起头,焦急的对杨树林说, “杨大哥,你快走,不要管俺……” 杨大爷一脸茫然,不明白对方为啥要打自己,更不明白那个大妹子为啥这样亲昵的喊他杨大哥,他认识她吗? “赵老根,你要是敢打他,俺就和你离婚……” 刘老太的这句话,在猫蛋看到杨大爷时,就突然都懂了。 杨大爷是钢铁厂退下来的会计,虽然年纪大了,头发也有点灰白,可耐不住人家文质彬彬,儒雅的很,往那一站,别说刘老太有啥想法,恐怕就是张老太,李老太也不能免俗。 王翠芬都看呆了,她这个亲家,可真是不一般啊。 这场闹剧,最后以赵老根被活活气晕结束。 “娘,俺爹要是有个啥好歹,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守着赵老根的赵玉兰抹着泪,她是真没想到才进城短短几天,她娘就变心了,还变的这样快。 “娘,真是看不出来啊,你还有这种想法嘞。” 她婆婆平时装的挺老实的,谁能想到竟然是个老不正经,刘二芳玩味的瞅着她。 “娘,你这样弄,这不是丢俺的脸吗? 你都这么大年纪了,咋就不能安分点,俺爹哪有一点对不起你嘞,你这样干,可不厚道。” 蹲在地上的赵二狗只感觉臊得慌,他娘刚刚出了那么大一个丑,还要和他爹离婚,没有一点征兆。 刘老太被闺女,儿媳,儿子,指责,奚落,批评着,她不发一言,脸上被赵老根打的红肿红肿的,没有人关心她,她此时满脑子都是那个为了她站出来的杨大哥。 …… 周向北不知道他丈母娘,老丈人又闹大笑话了,今个老马来找他,他就和他来到了国营饭店,要了两碗酸梅汤。 “老马,我那事咋样了?厂里准备咋处理我?” “哎,老周……你媳妇收的钱有点多,一百五十块钱啊,要是一百块钱还好点,有人往上面反映了,咱厂子里想宽容处理都难。” 老马叹了一口气,当初他还劝老周千万要忍受住张国生送礼的诱惑,老周还心气高的觉得他的提醒侮辱了他的人格,可谁能想到,他是没接受贿赂,可他媳妇赵玉兰同志接受了。 并且还把接受来的贿赂背着老周,寄给了自个的爹娘,你说说这,说她孝顺吧,确实太孝顺了,可最后倒霉的,收拾烂摊子的是他的好哥们老周。 那个赵玉兰也是,收了贿赂还瞒着,等瞒不住了才告诉老周,把老周弄的措手不及,其实那个时候,还有脱身的余地,找人借钱,把钱还给那个张国生。 可千不该万不该,老周不该耳根子软,听了他媳妇赵玉兰的唆使,抱着侥幸心理,签了那个字。 还是老话说的好,妻贤祸事少,虽然他家老娘们长的挺埋汰的,可一直都支持他工作,只要是旁人上门送礼,她觉得对他工作不好,那就连根针都不要人家的。 家里更是啥大事小事都和他商量,知道他爱吃鱼,就隔三差五的想法去外面弄鱼回来,知道他喜欢打扑克,也不拦着,还跟旁人学会了,和他在家打。 之前他还觉得自己媳妇比不上老周的,可现在再看,他媳妇才是顶顶好。 第31章 周向北在外面喝的醉醺醺的回来了,赵玉兰上来搀扶他,他一把把她给甩开了。 “不用你管。” 赵玉兰被甩的一个趔趄,人差点摔倒,她站稳后,脸庞浮上来淡淡的臊红。 “老大,你这是咋了?咋喝这么多酒?” 王翠芬搀扶住儿子摇摇晃晃的身子,周向北看着他娘, “娘……娘……我这心里好难受啊……” 周向北没有人能倾诉,只能一个人憋着,老马说,原本他周向北的名字在下一批分房的名单上,然后因为这事房子吹了,没了……白天盼,晚上盼的房子没了,他周向北的房子没了…… “你难受啥,和娘说说。” 王翠芬见儿子不对劲,心里像憋着啥似的,苦闷的很。 赵玉兰顿时紧张了起来,脸上的血色都没了,急忙拿过一旁的搪瓷缸里的隔夜水,递到周向北的嘴边, “来,喝点水。” 周向北看着赵玉兰眼底的哀求,他哇的一声吐了,他不想再看到她,看到她就恶心。 猫蛋坐在椅子上晃着小腿,见周向北这样难受,肯定是厂子分给他的房子吹了,真好。 王翠芬把儿子扶到了屋里躺下,赵玉兰留在外面收拾着地面,她看到了大闺女猫蛋, “猫蛋,你说你爸会不会和我离婚?” 她说这话嗓音低到只有她们俩才能听见,像是问这个大闺女,又像是问她自己,她见猫蛋不说话,忍不住自嘲, “我问你干啥,你也不丽嘉懂,闺女,要是你爸要和我离婚,你一定要求他不要和我离……离了,咱这个家就散了,往后你就没妈了。” 赵玉兰教着闺女咋求她父亲。 周文还是不啃声,她垂下眼,看着蹲在她跟前,很卑微的赵玉兰,这是她娘,如果她是她爹的话,早就和她离婚了,可周向北的软弱,赵玉兰的卑劣,这俩人这辈子能不能离成都是个问题。 赵玉兰善于利用孩子,来控制周向北,达到自己的目的,这像什么,像训狗。 突然,周文已经不想寻求什么真相了,真相迟早有一天要来。 在她心里,赵玉兰早就不是她娘了,周向北也不是她爹,她不稀罕他们偶尔施舍的一点虚情假意。 “闺女啊,你咋不说话啊?” 赵玉兰见闺女没反应,还要说啥,王翠芬从屋里出来了,赵玉兰连忙站了起来。 “娘……” “别叫我娘,我问你,我儿子这是咋了?好端端的喝啥闷酒,是不是你干啥破事了?” 王翠芬狐疑的看着心虚的儿媳妇。 “娘,我啥也没干。” 赵玉兰才不敢和她这个婆婆说她背着周向北收人家的钱,让周向北签了那个字,现在人家厂子里要处分他的事,要是她婆婆知道了,恐怕会生撕了她。 “没干就好,要是让我发现你干了啥,哼。” 王翠芬觉得眼前这个老大媳妇,贼眉鼠眼的,咋看咋像扫把星。 赵玉兰从屋里逃似的出来了,背后属于婆婆不善的目光,这才消失掉。 这几天,她只要一瞅到机会就和卫红她们说,说她们的爸快不要她了……卫红她们心软,被赵玉兰哭的心都偏向了赵玉兰这边。 即使赵玉兰曾经冤枉过老二周卫红,还打过她,她心里记恨这个妈,可当她哭的这样可怜的时候,周卫红心里啥气都没有了。 赵玉兰来到下面,心里还惦记着她那个被气晕的爹想吃烧鸡的事,可她手里一个子都没有,更不敢伸手朝婆婆王翠芬要,刚好见秦银环的丈夫胡大山在下面淘菜。 她偷偷背过脸,把眼角的眼屎给扣掉,把头发散了下来,然后用手拢了拢头发,拽了拽身上皱巴巴的褂子,要是她婆婆没有把她的蛤蜊油,眉笔,口红啥的收走,她现在还能再稍微收拾齐整点。 “胡大哥,淘菜哪。” 胡大山听到有人叫他,他抬头一看,是老周的媳妇,眉头顿时微皱,又低了下去。 “有事吗?” 胡大山的语气不像以前那样热情中带着男人的殷勤,以前在这个大杂院里,就数胡大山对她献殷勤献的多,只要赵玉兰朝他笑笑,他都能乐半天。 以前他觉得她说话声音格外的好听,人长的也漂亮,还会打扮,还认字,整个人身上有种没法说的气质。对老周体贴,人温柔的不像话……他在家天天羡慕那个老周。 羡慕老周的好命,能娶上这样的媳妇,他们俩的媳妇都是娶的乡下的,他家那个腰圆膀子粗,说话粗鲁,大字不识一个,整天穿的跟个村姑似的,一点情调都不懂。 可现在,他却不再感觉她声音动听温柔了,只觉得像捏着嗓子说话那,做作的不行,还有她大字不识一个,却说自己上过学……扯谎,只对自己爹娘好,苛待自个的公婆……虚荣…… 太多了,这感觉和他以前认识的老周媳妇,玉兰妹子,完全不一样,他想起以前那样讨好她,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 以前觉得她长得漂亮,可现在再看,越看越不咋地,也就那样……还不如他媳妇哪,他媳妇至少对他爹娘也孝顺,还通情达理,他自己挣的工资从不霸占着。 并且他还听说了老周在毛巾厂的事……这都是他媳妇拎不清啊,害人不浅。 老周也真是倒霉眼瞎,摊上这样一个媳妇。 赵玉兰对胡大山态度的转变很不适应,她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借钱的话就像黏在了嗓子眼里,咋样都说不出来了。 “玉兰啊,你和我家大山说啥哪?” 从屋里刚出来的秦银环就见赵玉兰浑身冒着骚味,正在勾引她男人,她脚下带风,快步走了过去,皮笑肉不笑的瞅着赵玉兰。 再婚[七零] 第42节 “没说啥,我是刚好下来,在这碰到胡大哥了,就和他打声招呼。” 赵玉兰有些被抓包的慌张,转身就要走,被秦银环一把给抓住了胳膊。 “这么急着走干啥?好长时间咱都没唠嗑了,我一直想问你来着,你为啥要扯谎骗大伙?” “我……我没骗,你快放开我,我要回去了。” 赵玉兰被羞辱的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 “回去干啥? 你和我仔细说说,你骗人是咋想的?” 秦银环不依咿嘩不饶的继续追问,被赵玉兰使劲挣扎才抽出自己的胳膊,然后跑回家躲着了,等秦银环回头看水池洗菜的丈夫时,早就没了他的身影。 “小军她娘,赵玉兰在家没?” 扫厕所的陈大娘扶着腰,慢缓缓的走了过来。 “陈大娘,她刚躲回家,你找她啥事啊?” 秦银环见她行动不便,连忙上前搀扶住了她。 “我这腰闪了,不能干活,这半个月还是翠芬说让她儿媳妇赵玉兰帮我去扫,可这赵玉兰也不知道咋整的,已经好几天不去扫厕所了,现在都有人跑到我家和我说了。 说厕所快没法上了……” 她过来看看,是咋回事,就是赵玉兰不干了,也要有句话啊。 “她陈大娘,你甭急,我这就让她下去。” 上面的王翠芬听见了,回屋把赵玉兰给喊了出来。 “让你偷懒不干活,才干几天就撂挑子,成天就净找理由,要是你陈大娘对你有意见不让你干了,看我咋和你算账。” 王翠芬狠狠的拽着她的耳朵拧了几圈。 “娘,你今个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想再去扫那个厕所了,更何况我爹还没醒嘞。” 赵玉兰好不容易硬气了一次,让王翠芬有些意外。 “行,不去,让你爹把欠家里的钱,全部还来,我现在就要,对了,她们吃了这几天家里的粮食,也都给我吐出来,那粮食姓周,不姓赵。” “娘,你这不是刁难人吗?我娘和我爹,不就是吃了家里的几个窝窝头吗,你们连她带来的下蛋鸡都给吃了,她们还没让你把鸡吐出来哪……” 赵玉兰就喝了两碗淡鸡汤,啥味也没有,鸡肉没见到一块,这两只鸡,进了公婆的肚子,还有大闺女的。 她都听老二,老三老四她们说了,趁她们不在家出去找她爹的时候,她这个婆婆躲在屋里偷偷的啃鸡肉,一块都不分给老二她们吃。 “我就吃,你能把我咋样,我就不吐出来……我能吃你爹娘的鸡,但你爹娘不能吃俺儿挣的粮食。” 王翠芬耍着无赖。 “娘,你这不是欺负人吗?” “我不怕告诉你,我就欺负了,咋了? 你能拿我咋样?” 王翠芬欺负的就是她,和她娘她们。 “娘,咱能不能当个好人。” 赵玉兰被气哭了,她婆婆王翠芬真是一点都不害臊,一点理都不讲,这太欺负人了。 王翠芬脸子顿时阴下来了, “你啥意思?你是说我不是好人?我不是好人,我早就把你爹娘给赶出去了,连着你一块。” 她真是不识好歹,她对她,还有她那个爹娘,兄弟已经够客气的了。 “二姐,咱爹醒了!” 门口突然出现的赵二狗吓了赵玉兰一跳,赵玉兰连忙把眼中委屈的泪给憋了回去,她不想让她兄弟知道她在这过得不好。 …… “爹,你醒了……” 赵玉兰见她爹这么大年纪了,来她这,她连张床都没让他睡上,这睡在地上,虽然天气热了,可还是怕阴着身子。 “玉兰啊,爹不想瞅见她,让她滚。” 赵老根用手颤颤巍巍的指着旁边的刘老太,通红着眼睛瞪着她,只要一想起来她对旁的老头有意思,他就又羞又恼又气。 作为一个男人,他的尊严受到了践踏。 “娘,俺爹现在不想看到你,你要不先去外面待一会吧。” 赵玉兰把她娘刘老太给赶了出去。 刘老太的心哇凉哇凉的,比那寒冬腊月吃了冰疙瘩还要冷,她无措的站在外面的走道上,见亲家母在捅炉子,她就凑了过去,想和她说说心里话。 她心里憋的难受,闺女只会责怪她,儿媳妇只会看她这个婆婆的笑话,儿子只会埋怨她丢人现眼。 她此时最好的倾诉对象,反而是这个昨个帮着那个死大妮冤枉她的亲家母。 “亲家母,俺想和你说会子话,你昨个那样对俺,俺不怪你……俺今个就想回老家去了。” 刘老太说着说着,抹起了泪,大家同是女人,王翠芬也能理解她一点,放下火钳搬来了两个板凳,坐在门口听她说。 “亲家母,俺和你不一样,你看亲家公对你多好,不打你,也不骂你,俺是她们赵家的童养媳,四五岁就被俺那个缺德的瞎眼娘领到了他家。 俺那个婆婆,也就是赵老根他娘,对俺不好,俺自打进了他们家的门,就没让俺吃饱过,天不亮就要起来干活,看见歇着,就抄起棍子打。 俺第一个怀上的是个女娃,大冬天嘞,俺那个狠心的婆婆连个鸡蛋都不让俺吃,原本做好的芝麻盐,也藏了起来,第二天就让俺下地去干活。 后面老二,就是这个玉兰了,她是生在了地头上,俺当时正在地里割庄稼,挺着个大肚子,就那样生了……俺婆婆见又是个女娃,对俺啊,那是没有一个好脸子。 后来,俺又怀上了,老三还是个女娃,家里养不活,再加上俺婆婆不让养,就给俺送人了……第四个,才是个男娃,俺婆婆高兴的跟个啥似的,对俺也好一点了。 以前她和她儿子都打俺,打的俺身上没有一块好皮,后来她就死了,她死了后,俺生的这几个娃也大了,赵老根对俺动手少了,可动不动还是骂俺,在娃们面前,一点脸面都不给俺这个当娘的留。 俺生的这几个娃,就数玉兰对俺最孝顺,可她向着她那个爹,不向着俺这个娘,俺在家挨打,她只会一个劲的劝俺,劝俺别惹她爹……亲家母,你说,咱把娃养这么大,是图啥咧? 不就是图他们对咱好吗?等咱年纪大了,动不了的时候,能稍微照顾点咱,可俺这个闺女,孝顺是孝顺,可俺这心里还是不好受。 俺都挨了她爹几十年的打了,俺就想剩下的日子,不想挨打,也不想挨骂了,俺做错了吗?亲家母? 俺挨打挨骂还不算,还要被闺女儿子指责,怪罪,他们不是一次这样了,他们要是真疼俺这个娘,咋不护着俺,咋不去为俺报仇,打他们的爹。” 王翠芬听的心里怪不好受,这赵玉兰她娘是个苦命人,摊上那样的男人,又生了这几个白眼狼的娃。 “你没错,你有啥错,挨打了一辈子,往后不想挨打了,这不是正常的吗? 咱养娃,不在乎他们给咱多少钱,咱要的是他们心里有咱,惦记咱,心疼咱,就像我生的那个老大,五六年总共就给我写了几封信,哎……” “亲家母,没想到你也这样,咱都是一样嘞,俺不求别嘞,就是俺闺女玉兰不给俺每个月寄钱都行,俺就盼着她能说说她爹,让她爹对俺好点,可她一个劲的说,让俺别惹他就行了,那哪是俺要惹他啊? 总不能让俺的舌头割了吧,不让俺说话,今个她又那样说俺,俺这心,难受的太不是味了……” 刘老太对二闺女玉兰,对儿子二狗失望的很。 “要不,你就再找一个吧,这辈子没过上一天的好日子。” 王翠芬怂恿着她,昨个她已经从孙女猫蛋口中,知道了是咋回事。 说起来还都怪这个刘老太嘴太坏,好端端的给她猫蛋找啥婆家,还说让她把粮食省下来给她孙子大牛吃,提起来就来气。 赵老根那样打她,一点都不亏。 “这……这是昨个大妮说着玩哪,咋能当真啊,亲家母,俺知道你疼那个大妮,昨个俺不该那样说,都怪俺的赖嘴。” 刘老太算是说了句人话,把王翠芬当成了知心好大姐。 “你知道就好,那个孙女是我的心尖尖……叫我说,你干脆蹬了那个赵老根,你再找一个,这有啥难的。” 王翠芬见她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心里对她的怨气也散了点,人也越发的热乎。 “俺这么大年纪了,要被人笑话,再说了,俺又是个小脚,满脸的褶子……那个谁,他老伴是没了吗?” 刘老太捂着通红的脸,脸上羞的不行,仿佛一个少女似的,那干涸的皱纹重新迸发出了生机。 “你要是真有那个心思,我给你打听打听。” 王翠芬觉得成不了,那个杨大爷啥条件啊,咋会看上她一个乡下老太太。 “俺可没有,俺可没有……俺就是随便问问。” 那是有人第一次对刘盼娣那样好,刘盼娣后悔这么晚才遇见他,要是能早点遇见,就是打死她,她也不嫁给那个赵老根。 猫蛋看着这颗老黄花又想开花了……稀罕的不行。 赵玉兰的爹娘来这一趟,被捣鼓散了,都没咋捣鼓,是那个刘盼娣自己动了心,看上了那个教她咋用水龙头的杨大爷,即使是单相思,瞧这架势,这老房子的火势肯定不小。 老一辈人大多都含蓄内敛,从不谈感情,因为羞于开口,刘老太这样大胆直接的打听那个杨大爷,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这还多亏了误打误撞的猫蛋,要不是猫蛋那样说,恐怕刘老太只会把这种见不得人的心思一直埋藏在心底,再加上闺女儿子对他们的父亲殴打自己的长久以来的漠视。 刘老太心冷了,也爆发了。 即使和这个杨大爷成不了,以后也会有王大爷,刘大爷……刘盼娣的春天来了,只是来的晚而已,比那些一辈子都不来,不敢来的好多了。 王翠芬是个热心肠,在大杂院和人熟的很,关系也不赖,一顿饭的功夫,就把杨大爷的事都给打听的清清楚楚了,就连他媳妇啥时候走的都打听出来了。 刘老太成了王翠芬的跟班,王翠芬走到哪,她就跟到哪,低着头,用手揪着衣角,就仿佛小媳妇一样。 “盼娣啊,你看我也这都帮你问了,你也在旁边听了,等明个我请杨大爷来家里坐坐,你俩说说话,看能不能说到一块去。” “翠芬,你真好,他会不会嫌弃俺啊,俺没文化,也没有你这样大方,俺一股子小家子气,还生过四个娃。” 刘盼娣脸上浮现出担忧和羞涩混合的一种表情来,让人在她身上看到了年轻。 之前她就像是一滩死水,不在乎旁人怎么看她,给人一种压抑,老封建的感觉,现在像拨云见日,脸上带了活气,眉目间也舒展了,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祥和的感觉。 “别想这么多,你也不赖,虽然你没文化,但你勤快……能吃苦受累……长的也秀气……知冷知热……” 王翠芬使劲的从她身上找着优点。 刘盼娣也知道自己身上的毛病, “翠芬,往后俺好好改改,俺多讲讲卫生,多讲讲文明……俺往后也不说俺了,俺也说我,说城里话。” “娘,你们俩这是干啥去了?” 赵玉兰找了她娘两圈都没找到人,她爹想喝水,她想让她娘去伺候她爹喝水嘞,她爹说了,只要她娘忘了那个杨老头,就还允许她和他一块过日子。 再婚[七零] 第43节 当她看到她娘和她那个不是人的婆婆王翠芬在一块,俩人好的跟个亲姐妹似的,惊讶的不行,她婆婆不是和她娘关系一直不咋样吗? 她婆婆嫌弃她娘,她娘也觉得她婆婆刻薄的很。 这俩人咋走到一块了? “盼娣啊,我和你说,你这往后洗手洗脸都要用肥皂洗,那个不仅洗的干净,洗完还香香嘞……” 王翠芬挎着刘盼娣的胳膊,不让她搭理赵玉兰,俩人一块进了屋。 站在原地的赵玉兰,见那俩人就像是没看到她似的,她懵的很,然后连忙追了过去, “娘,俺爹让你去给他倒水喝。” 这算是赵老根发出的一种讯号,刘盼娣按着王翠芬教的,挺直了腰板, “你回去告诉赵老根,俺……不对,是我,我要和他离婚。” “娘,你说啥胡话嘞?” 她好不容易劝她爹气消下去了点,让她能回去了,可她娘咋这么不识好歹。 “俺爹说了,只要你往后不惦记那个杨老头了,好好和他过踏实日子,他就不嫌弃你,让你还进那个家门。 娘,你可不要想不开啊,你都生了四个娃了,和俺爹都过来一辈子了,你们一辈子不都是这样过的吗,眼瞅着年纪大了,你看上了旁人,要和俺爹闹离婚,你对得起俺爹吗?” “俺……我够对得起他的了,他打了俺一辈子,骂了俺一辈子,俺给他当牛做马了一辈子……现在俺要对得起自己一回。” 刘盼娣听着闺女的话,格外的伤心,她把她刘盼娣的一辈子都给了他们的爹,给了他们这几个娃,可反过来他们还要指责她。 “盼娣说的对,咱人活一辈子,就要对得起自己一次,否则多亏啊,白来世上一遭了。” 王翠芬鼓励着刘盼娣。 刘盼娣有了人支持她,心里有底气的很。 赵玉兰恨死了她这婆婆,平时磋磨她就算了,现在还不干好事,拆散她爹和她娘,破坏她爹娘之间的感情,怂恿她娘背叛她爹。 “娘,我爹也就脾气暴躁点,偶尔对你动一次手,其他时候对你挺好的,他打你,也怪你惹他,你要是不惹他,不就不用挨打了吗? 你多顺着他,他让你干啥你干啥,这不就好了吗?你们俩多年的感情,你现在说不要就不要了? 你这样做,有没有考虑过我和二狗,你让我们往后还有啥脸面对旁人,我们可不想有个离婚的不安分的老娘。” 刘盼娣见这个闺女嘴里句句是她爹,句句是她和二狗,没有一句是为她这个娘着想的。 王翠芬听不下去了,一巴掌呼在了她脸上, “你爹打你娘,你不说去怪你爹,在这反而埋怨你娘不听你爹的话活该挨打,只讲你爹,讲你们自己,你们嫌她不安分,嫌她给你们丢脸了,你们咋不知道心疼一下她?” 王翠芬打的,说的,别提让刘盼娣多解气了。 “你凭啥打我?” “谁让你惹我了,为啥不顺着我?我打你你活该。” 王翠芬把这话还给了赵玉兰,赵玉兰咬牙切齿的看着王翠芬。 “翠芬这是替俺打的,你不回去伺候你爹,还在这干啥?” 刘盼娣已经不对这个闺女抱有任何的希望了,反正离了她,她也能活,听翠芬说,在这粘纸盒子,一天也能挣三毛钱,一个月那就是九块,房租两块,剩下的有七块钱,她去买点议价粮。 也没人打她,没人骂她。 她都想好了,留在那个家里,继续忍受那样的日子,挨打挨骂,打到刘老根老的时候,那个时候她也老了,还要一把屎一把尿的伺候他。 等到死了,儿子给她买个薄棺材随便找个地方埋掉。 要是和赵老根离婚,她说不定还能找个好人,再不济自己一个人过,没有人打骂她,她想吃啥就吃啥,死的时候,有没有棺材已经不重要了,只要她自在的活了几年好日子。 要是城里待不下去了,她就回她老姑家,她老姑一辈子没结婚,还给她留了一处房子,她到时候加入她们那的大队,自己挣工分,自己吃。 赵玉兰看着她娘这样,有点不认识她了,也不知道她婆婆给她娘灌啥迷魂汤了,这还是她那个娘吗? 刘盼娣还没离婚,王翠芬就鼓动整个大杂院里的人给刘盼娣介绍老头子,屋里的赵老根知道后,急的仿佛猫挠墙,在屋里一个劲的骂刘盼娣不安分,刘盼娣是婊子养的。 通过接触,王翠芬发现人刘盼娣还会绣花哪,绣的栩栩如生……这下更不愁活计了。 …… 常川毛巾厂厂长处。 “周向北同志,你以前是个好同志,我再问你一遍,你诚实交代,你或者是你家里人,有没有拿张国生的贿赂?” 沙发上的周向北坐立不安,紧张的一个劲的擦汗。 “厂长,我……” 第32章 周向北不知道是不是厂子里查到他媳妇收钱了,所以才把他叫来,盘问他,他此时纠结,挣扎,不知道这是厂子对他的考验,还是真的没查不出来,想套他的话。 如果是前者,他坦白还能争取一个宽大处理的结果,如果是后者,他说出来,厂子对他的处理由之前的工作失误,就变成了收受贿赂…… 周向北不知道要如何选择,说和不说,都关系着他在厂子里的前程,甚至他能不能还在这个厂子当技术员都是个问题。 厂子里已经把他从分房名单上给划掉了……他要是再丢掉这份工作,真的一点活路都没有了。 “周向北,你好好想想再说看,一定要诚实。” 王厂长背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话里有话的说着周向北,周向北刚毕业就被分到他们这的毛巾厂了,可以说王厂长是一点一点看到他成为一个三级技术员的。 人平时在厂子里也就话少点,不爱和工友打成一片,刚开始他记得他还是个文艺青年哪,在厂里总爱夹着一本苏联小书,后来结婚有了娃后,就再也没有见他看过小说,人也越发的稳重了。 工作上一直是勤勤恳恳的,没出过啥岔子,可没想到,他会沾上这种事。 那个张国生借着给厂子采购没少干这种以差掺好的事,从中为自己谋取利益,这种事在厂子里屡见不鲜,上面早就想查了。 这就是厂子里的蛀虫,吸公家和人民的血,这就是败类。 刚好张国生这次撞到了铁板上,上面要查这种事,他正巧弄出来一件,昨个张国生已经进去了,这是贪污,是犯罪,现在正找着他的同伙哪。 “厂长,我真的啥都不知道。” 周向北还是死鸭子嘴硬。 王厂长坐在了沙发上,端起桌子上泡着茶叶的搪瓷缸,嘬了一口, “现在厂子里的人都在说你周向北拿了他张国生的好处,才在那张纸上签了自己的名。” “我没拿,厂长,你要相信我,我……我真的没拿。” 周向北怕他承认了,啥都完了。 “周向北啊周向北,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王厂长板起了脸,语气也不好了起来。 周向北没有啃声,他的眼睛很红,眼下乌青,这些天,一直没睡好过,脑子里都是这件事,煎熬的不行……他见自己实在瞒不住了,就还在为自己辩解,语气激动, “厂长,那钱是我媳妇收的,我真的不知情……” “你把人当傻子?厂里那么多人都知道那批零件里被掺了劣质的零件,你还是技术员,你能没看出来?” “我……都怪我没检查仔细。” “这么巧?你没检查仔细,刚好你媳妇又收了张国生的钱,人家张国生为啥不给我媳妇送钱,不给咱厂子里的其他人的媳妇送,就偏偏给你周向北的媳妇送?” 王厂长说的周向北哑口无言,抬不起头来。 “你媳妇前脚收了人家的钱,你后脚就没检查仔细,签了字……这天底下的巧,都被你周向北和你媳妇给赶上了。” 王厂长嘲讽的看着他,看着这个刚开始就不诚实,又做出了这种事的周技术员。 屋里的刘主任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话,上辈子他还为周向北和厂长说了几句好话,可这辈子嘴巴闭的紧紧的,因为他听说周向北和他媳妇,把周向北的爹娘扔在乡下,几年来,不管不问的,还把大闺女扔给了他们。 以前不知道这事的时候,刘主任对这个周向北还挺有好感的,可自从知道了这件事,还有他纵容自己的媳妇,只孝顺她媳妇的爹娘,这更让人可气的慌。 把自己的爹娘扔在一旁不管,却顺着媳妇,只管她那边的爹娘,他这样做,对得起把他生养大,培养出来的爹娘吗? 这种懦弱,不孝的人就是白眼狼。 周向北从厂子里出来,走在回家的路上,脑海里都是王厂长和他最后说的那些话,他说他媳妇收的钱多,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一百五十块钱,他半年的工资,他不知道她为啥要这样目光短浅的收下张国生的这些钱,这点钱,眼瞅着要葬送他的前程和后半辈子,周向北无比后悔,后悔那天不该听了她的挑唆,去签了那个字。 如果那天,他亡羊补牢,借钱,把张国生的钱还给他,那他现在啥事都没有了,用不了多久还能分上房子……可现在,啥也没了。 他的前途也没了,啥都没了……他没有回家,而是来到赵玉兰扫厕所的地方,颓废个脸,见到赵玉兰二话不说,上来抓着她的头发,把她的头往墙上撞。 此时没啥人上厕所,只有扫大街的孙大妮在这和她正互相交流着驭夫有道的法子,见周向北上来就这样对赵玉兰,把孙大妮这个街道干事吓的魂都飞了。 这还是赵玉兰的那个老实巴交的丈夫周向北吗? “老周,你这是干啥?快放开玉兰……周向北,你算啥男人,你再不放开她,我就喊人了……” 孙大妮拍打着周向北,想阻止他对赵玉兰的施暴。 周向北早就烦透了这个和赵玉兰交好,爱管闲事的孙大妮,他想也不想的一把把她给甩在了地上,松开了抓着赵玉兰头发的手。 “赵玉兰,我周向北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娶了你这个丧门星。” 赵玉兰的头被撞的剧痛,脑袋都嗡嗡嗡的,听不清周向北说了啥,就看到他一脸的怒火,恨不得吃了她似的。 “周向北,你发啥疯,你在外面受了啥憋屈,咋能把火气发泄在玉兰身上,玉兰可是你媳妇,哪有你这样对媳妇动手的。 你周向北不是个男人,玉兰这样贤惠,通情达理,对你还好,你甭不知足……” 孙大妮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周向北骂道。 “她贤惠?她通情达理?她对我好?” 周向北听到孙大妮这话,额头上的青筋就一个劲的冒,攒紧了双拳,恨不得把这个孙大妮一脚给踹进茅厕里。 “她都把我给害死了……你还有脸为她说这话。” 赵玉兰缓了一会,才隐约听清了周向北在说啥,她知道,肯定是毛巾厂查出来了……要处理周向北,她也顾不上孙大妮在一旁,连忙抱住了周向北的胳膊, “我错了,我错了,向北,向北哥……我早知道就不收吴小燕的钱了……这可咋办啊?厂子里是咋处理你的啊? 你快说啊,咱把钱还给张国生,不对,咱把钱给厂子行不行,让厂子别处理你,你在厂子里干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说了,那劣质的零件又不是咱放进去的……” 到现在,她还在痴人说梦话,周向北见她这样蠢,只感觉自己真是眼瞎了,当年看上了她。 再婚[七零] 第44节 前几天,厂子里说调查,但一直没动静,这个赵玉兰还在沾沾自喜说肯定查不到他头上,说他胆子小,说赚了一百五十块钱……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让人作呕。 “赵玉兰,你蠢的就像是一头猪。” 他被她给害惨了,害的他失去了一切,可能还要进去,他这算啥啊,算受贿,损害了厂子的利益,国家的利益,他想想这个罪名,腿就发软。 他还这么年轻,才工作了七八年……他要是因为这事进去了,他就毁了。 “你为啥要收他们的钱,你咋就这么贱……” 周向北狠狠的甩给了她一巴掌,赵玉兰的脸立马红肿了起来。 “我好吃好喝的养着你,把工资都给你把着,你说不给我爹娘寄钱,行,你说把家里的钱每个月给你爹娘,兄弟寄回去,我也顺着你,就连你那个穷大姐来打秋风,你把家里的东西拿给她,我说过啥? 我对你,算是够可以了吧?谁能做到我这个份上,我算是一个好丈夫,可你赵玉兰,背着我收人家的钱,把我害成了这个样子。 你收的钱,还有脸说是自己赚的,你她娘的赚过一个子吗? 钱给你爹娘寄回去了,你真是你爹娘的好闺女啊,拿我的前程和后半辈换的钱,去孝顺你爹娘,你这么孝顺,和我结婚干啥? 我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周向北眼睛里充斥着红血丝,怒目瞪着她,没有了平常的体面,对赵玉兰破口大骂,脏话都出来了。 他实在是忍不住了,他对赵玉兰的不满和怨愤多的快要爆炸了。 一旁的孙大妮刚开始听的云里雾里的,听了半天,才猜出了个大概来。 第33章 赵玉兰挨了打,连敢吭都不敢吭,低着头。 “周向北,玉兰做的不对,你好好和她说说不就行了吗,你在这对她又打又骂的,逞啥威风啊? 事情既然都发生了,再发火也于事无补,应该想想接下来咋办,而不是在这打媳妇,打媳妇的男人都不是好男人。” 孙大妮的话,别说劝周向北了,反而火上浇油。 “我周向北就打她了,我不是好男人,我承认,她赵玉兰是好女人吗? 我去大街上随便拉一个女同志,都比她强百倍。” 周向北说着,就像是故意打给孙大妮看的,赵玉兰的脸肿的很不像话。 这种事,哪还有一点补救的余地啊,这个孙大妮和赵玉兰怪不得玩的好,都愚蠢的不行,啥也不懂,只会说没有啥用恶心人的废话。 “周向北,我不准你再打玉兰一下,收钱的事,玉兰不懂,你能不懂吗? 这事叫我说,都怪你,怪你没有和玉兰说明白事情的轻重,玉兰这才犯了错,收了人家的钱。 是你这个丈夫做的不称职,才自己害了自己……你们的厂子早就该处理你这种打媳妇的孬男人了。” “我他娘的揍死你……” 周向北被气的快撅过去了,挥着拳头朝孙大妮的脸打了过去,这个孙大妮啥也不懂,就知道护着那个害人精,反过来一个劲的指责他。 他一个有着大好前途的三级技术员,被赵玉兰害的都要蹲进去吃牢饭了,还不怪她?不怪她怪谁? 他当初没有把这里面的厉害情况和她说吗,是她自以为是,贪便宜,一个劲的劝他去签字,去犯错误…… 这事要是搁在旁的男人身上,早就对赵玉兰这个贱人动手了,他忍到现在,她赵玉兰把他给害成这样,为啥没人说赵玉兰,他才打了赵玉兰几下。 赵玉兰可是把他害的后半辈子都毁了……她杀人不见血,又蠢又毒。 “向北,你别打大妮姐,你要打就打我,只要你能出了这口气,怎么打我都行,大妮姐是无辜的。” 赵玉兰抱着周向北的腰,让孙大妮赶快跑。 孙大妮被周向北揍的鼻青脸肿的,连鼻血都给揍出来了 后面,周向北干脆俩人一块揍。 …… “你们听说没,今上午,周向北在厕所那打他媳妇赵玉兰了,还有那个孙大妮。” “啥?老周那样好脾味的一个人,也会打媳妇?那赵玉兰干啥了?关孙大妮啥事啊?” “叫我说,早就该教训了,老周啥好脾味啊,说白了不就是懦弱吗? 自己的工资被媳妇赵玉兰把着这些年,不让往他老家给他爹娘寄钱,只往自己的爹娘那寄,早就该打了,现在才打?” “说的就是,也不知道那赵玉兰干了啥事,比这些年不让他往老家寄钱还过分。” “听说啊,好像是那个赵玉兰背着老周收旁人的好处了,厂子里因为这事,要处分老周哪。” 街坊们凑在一块,小声议论着。 赵玉兰把周向北害的要被厂子处分的事,王翠芬她们还不知道哪。 王翠芬见儿子阴着一张脸进来后直接回屋去了,后面跟着猪头儿媳妇。 “你这脸咋整的?谁揍你了?” 王翠芬话里难掩幸灾乐祸,她还没想到儿媳妇赵玉兰这样是她那个脓包儿子给揍的。 和秦银环的儿子小军在屋里翻绳玩的猫蛋,看到这样的赵玉兰,嘴角微翘。 “娘,没事……我……是走路不小心给摔了一跤。” 赵玉兰可不敢让王翠芬知道这是她儿子打的她,要是让她知道了,那事也就瞒不住了。 王翠芬眼又不瞎,她这个儿媳妇脸上那明明是被人给揍的,见她不想说,她也就不再追问了,哼着小曲儿继续择菜。 “小军,小军……回来吃饭。” 楼下的秦银环喊着在周家和猫蛋玩的小军。 “猫蛋妹妹,等我下午再来找你玩。” 胡小军自打猫蛋来了大杂院后,就一直想方设法的往猫蛋身边凑,可猫蛋总不爱出来,他鼓足了好几天的勇气,才敢拿着女孩们爱玩的翻绳,怯怯的站在门口看着她。 猫蛋记得秦婶的这个儿子长大后去当兵了。 胡小军回到家后,仿佛黏皮糖一样,黏在秦银环身边,秦银环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平时皮的没边,她想和他亲香亲香,他都不乐意,不爱和人黏糊,今个咋这样反常? “你跟在我后边弄啥?” 秦银环看了一眼小脸很红,一个劲的瞅她,嘴巴紧的仿佛河蚌的儿子,纳闷的很,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不发烧啊,今个咋这么老实?抽啥风哪?” “娘……猫蛋妹妹以后都住在这了吗?” “她不住这,还能住哪,这是她的家,她还要在这上学哪……你说说,我咋就没给你们生个这样的妹妹啊,那赵玉兰真好命……” 秦银环心里怪不是滋味,她就耐烦小妮,尤其是像猫蛋那样的小妮,她一边搓着麻绳,一边说道。 她要是她的闺女,她一定好好养着她,给她做花衣裳,晚上搂着她睡觉……她疼她还来不及哪,压根不会把她送走。 “玉兰婶子对她不好,咱把她偷到咱家吧,往后家里的好吃的,我肯定都让给她吃。” 胡小军说的是真心话。 “我看这小子准是看上老周家的那个大闺女了,这可不中,她娘不好……” 在屋里喝酒就花生米的胡大山看出了儿子的那点小心思,砸吧砸吧嘴,斜了一眼这个儿子。 胡小军的心思被他父亲点破,脸更红了,瞪了一眼胡大山,连饭都没吃就跑出来了。 “小军,小军……这孩子,你也是,这么小的孩子懂啥啊,你以为他是你这个爹啊,啥香的臭的都能看上,你之前不是对那个赵玉兰挺有意思的吗? 这咋说人家不好了?” 秦银环故意拿这事臊他。 “谁对她有意思,你可别胡咧咧……我可是个正经人。” 胡大山之前那点事把媳妇拿出来说,老脸顿时挂不住了,嚷嚷着说今个的花生米炒糊了,再去给他炒一盘。 “在家天天跟个大爷似的……” 秦银环嘴上埋怨着他,可还是去给他炒花生米去了,幸好她生的老大,也就是小军不像他这个爹,否则就完犊子了。 小军这娃,和他这个爹关系不好,打生下来就这样,俩人就跟冤家了。 …… “二姐,你这真是摔的?” 赵二狗一点都不信,他二姐这脸上明明是被人打的。 “你告诉俺是谁打的你,俺揍不死他。” 赵玉兰见她兄弟二狗一脸凶样,要去为她报仇,她连忙拽住了他。 “你二姐我没事,你别管,你越管越乱,你不管就算是帮了二姐最大的忙了。” 赵玉兰不敢让她兄弟知道这是他姐夫打的她,要是他去把周向北给揍了一顿,他们还咋在这待啊,包括她。 不过听到她兄弟这样维护她,知道心疼他这个二姐,赵玉兰心里好受了点。 “娘……” 赵玉兰都来半天了,她被人打成这个样子,她爹,她兄弟,她弟媳妇,就连侄子大牛都关心的问她,可她娘就只顾着在角落那照镜子,梳头发,一点都不关心她。 那镜子和梳子还是她那个婆婆王翠芬给她娘的,让她娘打扮好,好去相看老头,自那天过后,她娘就不愿意和她爹躺在一个被窝里了,这可真愁死个人。 她把自己的被子拉到了角落里,那被子也不知道她从哪弄的,八成又是她那个婆婆干的好事。 她爹和她说话,她也不搭理她爹,她爹想喝水,她也不再帮他倒了……还有对她,也不咋关心她这个闺女了。 以前她娘从不打扮,人也老实的很,心都在她爹,还有她兄弟,她侄子,她身上。 可现在心也野了,也不管她们了,天天就知道打扮,那脸一天恨不得用肥皂洗两回,也讲究穿了……这还是她那个十天半月都不洗一次脸,邋遢的不行的娘吗? 这还是那个乡下小脚老太太吗? “叫我干啥?” 刘盼娣转过身来,身上是捡小张的衣裳,她穿着,翠芬说好看的紧,年轻了十几岁,齐脖的头发,还乌黑着那,脸上的皱纹也被她擦蛤蜊油擦的舒展平缓了些。 那脸可比着刚来那几天,白净了不少。眉毛也请人给修了修,用翠芬给她的眉笔,稍微的扫扫就行。 再婚[七零] 第45节 此时的刘盼娣和以前那个乡下的小脚老太太可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就连赵玉兰都看怔了,这是她那个娘? 她娘刚进城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可现在变的没法说……真的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这种改变不仅仅是外在,最主要的还是精神上,透过面貌就能体现出来。 人一旦有了追求,想改变,是能看出来的,刘盼娣不再围着殴打她的丈夫,白眼狼的儿子闺女们转,心中的郁气没有了,人也不尖酸了。 估计是她感受到了希望,有了追求,也愿意接受新的东西,把以前放在赵老根,赵二狗,大牛身上的注意力,放在了自己的身上,她反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喜悦。 要是以前的她,看到闺女被人打成这个样子,早就破口大骂,去躺在人家门口了。 可前几天闺女那样对她,实在是伤透了她的心,这样其实也好,伤的越狠,让她就能越认清这个白眼狼,以后也就不对她抱有希望了。 “娘,你现在说话咋这样啊?” 赵玉兰不习惯她娘说普通话,她更喜欢她说她们老家的土话。 “这是讲文明,我跟大杂院里的人学了好几天。” 刘盼娣这几天为了纠正自己的口音,白天练,晚上也练,现在虽然偶尔也蹦出来一个俺,可比着之前好太多了。 “学啥洋腔,也不怕旁人笑话,你这是忘本,咱乡话多好,俺就爱说乡话。” 赵老根瞅准时机,好好的插了一句嘴,讥讽刘老太,他心里难受的很,刘盼娣越来越像城里人了……这几天,眼里都没有他赵老根,他不安又心慌。 “乡巴佬,啥洋腔,这是讲文明,旁人都说普通话,你连个普通话都不会讲,咦……” 刘盼娣那声拉长腔调的咦充满了对赵老根的看不起。 赵老根的老脸腾的一下涨红了,难堪极了,就在他要恼羞成怒的时候,刘盼娣想越过他往外走。 “娘,你干啥去?” “我和旁人约好去逛公园。” “俺不准你去。” 赵老根见她打扮的活像个老妖精,出去肯定是和那个杨鳖孙勾搭在一块,他要拉她,被刘盼娣嫌恶的躲开了。 “你可别碰我,你身上这样脏,还有一股子馊味……” “你……刘盼娣,咱俩两口子在一块过日子,过了几十年了,你现在嫌恶俺?” 赵老根瞪大了牛眼,不敢置信。 “我就是嫌弃你,你看看你,一点卫生都不讲,每天口都不漱,脸上的灰都能揭下来几层子了,身上的衣裳一穿就是一两个月,澡也不洗,头发也不洗……脚臭的比粪坑里的大粪还臭,身上还有虱子……” 刘盼娣一边说,一边往身后的门口退,恨不得离赵老根远远的。 赵老根整个人都被打击住了,来城里几天,就这样嫌弃他,以前她和他一样,咋不说? “闺女啊,早知道,俺就不该带着你这个不安分的娘来这城里,她被城里的野男人给迷住了……现在变的这样,还嫌弃俺?嫌弃俺不讲卫生……” 赵老根蹲在地上,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你们去管管她啊,往后不准她这样,衣裳不能穿这样的,还穿以前的,也不能讲卫生,讲啥卫生,俺看就是作怪,看那脸抹的跟唱戏的一样,水性杨花啊……” 第34章 刘盼娣和别的老头去逛公园了,独留赵老根在家,和闺女儿子又哭又闹的,往日的威风已经不见。 “二姐,实在不中,俺就回去,咱这个娘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俺进城一趟,把娘给丢了……” 赵二狗这个儿子现在说的话,刘盼娣也不听,他拿她没法子,再在这待下去,说不定他娘就会跟别的老头跑了,不要他爹了。 一旁的刘二芳听到这话,顿时不依了,撞了撞他,谁要回去啊,她这次来,就没打算再回去。 “玉兰啊,狗儿啊,你们爹的命太苦了,摊上你们娘这样一个花花肠子的人,俺从来没有想到她刘盼娣会是这样的人,俺和她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在一张床上睡觉这么多年啊…… 现在才发现,俺没有看透过她,她欺骗俺的感情,欺骗俺这么多年,她一点都不老实,回到家后,看俺不打死她,让她敢这样对俺,给俺戴绿帽子……” 刘盼娣真是装了几十年啊,以前在他面前,连个大气都不敢喘,家里更没有她说话的份,并且都要看他的脸色,他眼一瞪,她浑身都抖的不行。 他就是把她关在家里打个半死,她连吭都不敢吭,随便打随便骂,随便使唤,啥都听他的,不敢还嘴……就连家里要吃啥饭,都要问他。 可现在终于是露出真面目来了,不仅嫌弃他,还敢不伺候他了,更是当着他的面去勾搭旁的老头,这要是搁在他年轻那会,把她的狗腿给她敲断。 “爹,你别打俺娘了,你再打她,她就真不要你了,你没看她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吗?” 要是她娘真不要她爹了,往后谁伺候她爹啊,她爹一个人咋过日子啊,等回老家的时候,这不是让人笑话吗? 赵玉兰觉得她娘现在不对,她想让她还变回以前那个,啥都听她爹的,然后尽心伺候她爹,心都在自家男人还有闺女儿子身上的乡下老太太。 以前她娘从来都不会嫌弃她爹,她等什么时候,要和她娘好好说说,她不该嫌弃她爹,嫌弃她爹不是好女人。 “都说狗不嫌家贫,子不嫌母丑,她一个当媳妇的,咋能嫌弃自个的男人脏啊,之前她不也是这个样子吗? 这都怪你那个婆婆,把咱娘都给带坏了,她之前那样多好,非要学城里人讲啥卫生,现在心气高了……嫌恶咱爹,嫌恶咱这个家了。” 赵二狗的媳妇刘二芳说着风凉话。 “没讲卫生前边,就和院子里的那个杨老头不清不楚了,叫俺说,咱娘就是进了城,见了比咱爹好的人,就三心二意了。” 赵二狗没好气的说道,后悔不该进城。 “那个杨鳖孙有俺好?他咋能比得上俺?俺年轻那会一口气能割两亩地的庄稼,你让他去割个试试,俺拿眼一打,就知道他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恁们的娘就是看上人家的条件了,想当陈世美,她想当陈世美,也要看看够不够格,就她那样的,白送人家,人家都不稀罕。” 赵老根话里贬损着刘盼娣,好像把刘盼娣说的越不堪,就能抬高他赵老根似的。 “当年,俺压根就不想要恁娘,十里八乡比恁娘勤快好看的,都稀罕俺赵老根,俺赵老根不嫌弃她长得丑,和她一块过了这么多年,俺不嫌弃她就不赖了,她还敢嫌弃俺……” 刘盼娣的嫌弃,就仿佛一根毒刺似的,扎在了赵老根心上,让他的自尊受到了难以言说的伤害。 …… 快到吃晚饭的时候,刘盼娣才拎着一包点心,扭扭捏捏的回来了,脸上散发着一种年轻姑娘独有的红晕。 “奶,这是啥?” 大牛直勾勾的盯着他奶刘盼娣手里用麻绳拎着的那包用油纸包成四方块带着福字的点心。 “这是芝麻糕。” 大牛眼馋的看着平时疼他的奶,没有说把糕点给他吃,反而拎走了,小脸顿时不满起来了。 刘盼娣没有回赵玉兰给她们租的那个屋,而是把糕点拎到了王翠芬屋里,俩人在屋里叽叽喳喳正小声说着啥,在门口做饭的赵玉兰,眼皮子一个劲的直跳。 她扔下锅铲,来到了王翠芬门口,看着屋里的刘盼娣, “娘,你出来一下,俺有话和你说。” 王翠芬见儿媳妇赵玉兰板着一张脸子,就知道她找盼娣肯定不会是啥好事,想跟着一块去,怕盼娣被赵玉兰的花言巧语给说动心了。 刘盼娣知道她这个闺女找她要说啥,她没让翠芬跟着,她也有一肚子的话要和这个闺女说。 俩人一前一后走到偏僻的后楼梯口。 “娘,我已经说过俺爹了,俺爹往后不打骂你了,你也别闹了,好好和他过日子吧。” 赵玉兰语重心长的看着老来俏的她娘,心情复杂又沉重。 要是以前的刘盼娣听到这话,肯定高兴,可现在她一点都不高兴,只觉得更加心寒。 她当初不止一次的求闺女,让闺女说说她爹,她说的话她爹听,可她怕得罪她爹,从来没有说过,这次眼瞅着她要找旁人,不要赵老根了,这才急了。 终于劝赵老根了,如果她没有大着胆子,想为自己活一活,是不是她这个闺女到她这个娘埋进土里,也不会去说那个赵老根? 明知道她爹那样打她,那样骂她,她活的不像个人样,活的多憋屈,多苦,心里都清楚,也都看到了,却装聋,装瞎,甚至她求她说说她爹的时候,她反过来还埋怨指责她这个挨打的娘。 “我要和赵老根离婚,我要和你爹离婚。” 刘盼娣这几天被王翠芬带到街坊人群中,听了很多东西,现在公家保护妇女咧,她也是妇女,她是被旧封建压迫残害的妇女,和赵老根的婚姻……是旧封建的,算不了数。 他们的婚姻是旧封建,听她们说妇女早就解放了,她也该解放,该站起来……她当牛做马了这几十年,是不对嘞。 他们还说,赵老根和她那个缺德的婆婆都是压迫她的地主,她是他们家的长工……刘盼娣刚开始对她们说的这些还一知半解,听不全懂,有人甚至还把街道妇联的人给她拉来了。 给她上了好多课,她现在知道啥是压迫,啥是残害,啥是妇女解放了……就连啥是妇联都弄懂了。 妇联就是妇女帮助妇女嘞,帮助还在受旧封建迫害的妇女站起来,她就是她们口中的典型,往后她要站起来,谁也不能拦她。 妇女的女同志说了,她这个年龄,一点都不晚,甚至比那些年轻的女嘞,还要勇敢,还要积极,她们还说她们会帮助她,帮助她离婚,帮助她找活干。 瞧瞧,这多好的人啊,比她生的闺女儿子还要好。 她的闺女只会劝她,回去挨她爹的打,挨她爹的骂还不能有怨言,这养闺女有啥样,还不如外人对她这个娘好哪。 “娘,你离啥婚,你多大年纪了,也不看看,就算是我这么年轻的,都没几个离婚的,离婚丢人着哪,你别出洋相了,大杂院里的人本来就够看我笑话的了,你要是再离婚,还让我活不?” 赵玉兰眉头紧锁,脸上还有点不耐烦,原本她自己的事都够让人糟心的了,这个娘还不让人省事。 “俺爹都答应不打你了,你还想弄啥?差不多得了。” “我要站起来,我要过人过的日子,俺和你说,俺不会再和你那个爹一块过了,你瞅瞅他,他邋遢的那个样子,俺还咋和他一块过?” 刘盼娣说着说着急了,又俺俺的了,她以前过的是猪狗不如的日子,虱子床上爬,擤鼻涕蹭鞋跟,吃饭不洗手,衣裳半年都不脱下来,更想不起来洗头,家里的锅更是从来没刷过…… 她现在想想,都嫌弃以前的自己,她往后也要跟翠芬一样,讲卫生,讲文明,讲啥素质,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的,自己心里也高兴。 反正她打定主意了,她不回那个虱子窝了。 “娘,你咋能嫌弃俺爹?你这做的不地道,你不就是才讲两天卫生吗? 还有,你啥站起来,啥过人过的日子,你和俺爹以前过日子,俺爹又不是说没有给你吃嘞,你咋能这样。 你要是还认我这个闺女,还认二狗,你就别闹了,回去给俺爹赔个不是,老老实实过日子,俺几个还当你是俺娘,俺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俺还给你养老送终。” 赵玉兰这话里威胁着自己的亲娘刘盼娣,要是刘盼娣还不认错,还一条道走到黑,以后就不认她这个娘,也不给她养老送终了。 在乡下,老一辈人最重视的就是身后事,送终,生怕自己死后,没有人埋,忌日没有人烧纸,在下面没有钱花。 可刘盼娣已经不在乎了,就算是死后当野鬼,没人给烧纸,她也要活几年人样。 “你好好想想,是要这个家,要闺女儿子孙子,还是要外面的老头。 外面的老头能一直对你好吗?人家能给你钱花吗?能给你养老送终吗?” 赵玉兰说完这话就走了,她娘就是个老糊涂,听了旁人的挑唆,就要抛弃她爹,真是太过分了。 再婚[七零] 第46节 第35章 吃晚饭的时候,刘盼娣把自己的嫌弃表现的更为明显,直接不愿意挨着赵老根坐了。 周向北没有心思管赵玉兰爹娘的破事,心不在焉的啃着手里的窝窝头,他在想着一切能补救的法子,现在就是让他上门,求人家,送礼啥的,他都愿意干。 他放下了自己的清高,只想保住这份工作,就是降低他的工资待遇啥的,都行,就是留厂子里做个临时工,他都不嫌弃。 现在的他,快成神经病了,门口只要有人找,他就提心吊胆的,总怕是来抓他的公安。 钱是赵玉兰收的,他可是一分都没有花,受贿赂的人是赵玉兰,不是他周向北……可赵玉兰是他媳妇,他撇不清,更何况签字的是他。 桌子上啃窝窝头的周卫红不断的瞅她爸,娃都是敏感的,尤其是女娃,她爸已经好多天都不搭理她妈了,她妈总是在背后悄悄的哭。 她很怀念以前,以前爷奶没有过来的时候,她爸对她妈很好,啥都听她妈的……可现在,她爸妈关系不好了,她爸还动手打她妈。 上午在厕所,她看见了,看见她爸打她妈,还打大妮姨了。 她不知道为啥她爸要打她妈,她看了看王翠芬,低下了头,眼底充斥着怨愤,肯定是这个老不死的让她爸打她妈的。 等她长大后,一定替她妈出气,她扒拉着碗里没有几粒米,清的不能再清的米汤,锅里稠的都被这个老不死的给那个猫蛋捞走了。 她看了一眼猫蛋碗里的稠粥,嫉妒的不行。 猫蛋没有搭理她,突然,她发现周向北在看她,等她抬头看回去的时候,周向北已经收回了目光。 等吃完饭,周向北去屋里不知道和王翠芬说了啥,王翠芬把几卷钱都给了他。 赵玉兰收拾碗筷,老二拖地,老三老三搬凳子,赵家人吃完饭后,嘴一抹就走了。 “闺女。” 周向北来到外面走道上,找到了趴在栏杆往天上看的大闺女猫蛋。 猫蛋收回目光,转头看向一脸慈爱的周向北。 “这一眨眼,你都长这么高了,还怪爸不? 之前你妹妹掉水那事,都是爸不好,爸不该冤枉闺女……明个,爸带你出去,给你买冰棍吃,别记恨爸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猫蛋垂下眼,她想看看她这个好爹,肚子里打的是啥算盘。 “只带我一个吗?冰棍好吃不?” 周向北看着闺女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心里松了一口气,小娃就是好哄。 “好吃,冰冰凉凉的,还甜津津的,只带你一个……中午咱就不回来吃饭了,爸带你去一个主任家里……” 猫蛋听出了周向北的算盘,他是想让她跪在地上求求那个主任,求的他心软,为她这个爹在厂子里说几句好话,看能不能保住工作啥的。 周向北真是会算计啊,带着一个小孩去求人,让自己的孩子放弃自尊跪在地上,哭求,他自己咋不这样干? “你咋不跪,你咋不哭?” 猫蛋质问着这个卑劣的父亲。 “爸是大人,要是这样干,就没有脸面了,你是小孩,没事,爸的工作,咱这个家,都在你身上了,你到时候哭的可怜点,那个王主任肯定会心软。 只要能保住爸的工作,往后你想要啥,爸都给你买,你就是爸最喜欢的好闺女。” 周向北哄着闺女,眼神充满希冀,他这个大闺女六岁了,懂的事了,并且长的讨人喜欢,哭起来更让人心疼,那个王主任看他的孩子还这么小,说不定会动恻隐之心。 他丢了工作,这一家老小咋办?都喝西北风吗? “爸要是没有了工作,你以后吃啥喝啥啊?就连上学都没有学费。 要是能帮爸的工作保住,以后咱把你爷爷奶奶接到城里来享福,不让他们在乡下种地了。” 猫蛋听着这些话,觉得讽刺,他在城里上班这么多年,都没想起来把自己的爹娘接到城里来,保住工作就能接了? 好事从来没有想起来她这个闺女过,这种烂事,咋就想起来她了? 猫蛋巴不得他的工作赶快丢哪,才不会去帮他求人,还跪在地上求,真亏他能想到这种法子,自己拉不下脸,不想干这种事,就让闺女干。 真是好父亲! “我不干,你咋不找她们仨干?” “她们太小,没有你大,你按着爸教你的做就行,爸给你买三根冰棍咋样?” 周向北耐着性子说道,有些求人的话,他张不开嘴,让这个大闺女说正好,王主任是他最后的一点希望,他在厂子里这么多年,王主任是个啥样的人,他也算了解一点。 “不干就是不干,我才不要向人下跪……奶……” 周向北见这个闺女要和他娘告状,连忙捂住了她的嘴, “你咋这么不懂事啊,现在关系到你爹我要命的大事,咱家的大事,你咋这样不听话……” 周向北低声指责着她,猫蛋张开嘴,狠狠的咬在了他的虎口上,周向北猛地甩开了她,手掌那生疼生疼的,他低头一看,只见上面被咬出来的几个牙印子,血正在往外渗。 他瞪着眼前这个牙齿尖利的大闺女,脸上闪过一丝不喜和厌恶。 “你真是比不上你妹妹,你看你妹妹多懂事。” “她懂事,你咋不让她去?” 猫蛋上辈子只知道她这个爹,懦弱,偏心,自私……还不知道他这样卑劣哪。 他对她唯一的好,可能就是上辈子她逃跑的时候,他没有喊人来抓她,反而还塞给了她十几块钱。 有的时候,不是对她不好,而是不够好,把他的好,比作碗里的水,他对周卫红的能装满一碗水,甚至要流出来了,对她的甚至没有一滴。 她之前以为是他不敢反抗赵玉兰,可后面就觉得,不是这样。 是她不足以让他反抗赵玉兰,对她好,要闹的那个家不安宁,他觉得不值,所以即使赵玉兰对她再坏,他也视若无睹,只会趁赵玉兰不在的时候,说几句安慰她的话。 那几句安慰的话,不会费钱,也不会让家庭不和,廉价的很,只需要张张嘴就行。 在她心里,二叔才是她爹,二婶才是她娘,虽然她不是她们亲生的,可胜似亲生。 周向北和赵玉兰生了她,却不管不问她,后面又给了她这么多的不公……她恨她们,既然生了她,为啥要这样对她。 在上辈子,赵玉兰给了周文身体和精神上的虐待,而周向北虽然没有打这个闺女,可他旁观媳妇殴打虐待她,默认了她的这种行为。 子女对父母天生就有情感上的依赖和期待,精神上的虐待比身体上的虐待更为可怕。 在子女小的时候,父母是他们的天,主宰着他们,他们弱小的无法反抗,只能忍着,忍着来自最亲的人的伤害。 陌生人骂你,你可能就会觉得心情不好,但如果是你在乎的亲人骂你,你会很痛苦,周文遭受这种来自亲人的痛苦,很长一段时间。 直到赵玉兰的不公和打骂,把她伤的麻木了,也就逐渐不疼了。 她七岁以后,从不哭闹,即使赵玉兰打的再狠,因为在乎她的人都没有了,哭已经没用了。 年龄再大点,她知道了在这个家,不能成绩好,不能长的漂亮……只有不堪,越不堪,才能越好过一点。 周向北没有回答她的质问,威胁她不准把这事告诉她爷奶,否则就不让她在城里上学了,给她滚回乡下去。 这个时候,周文是不会对她爷奶说的,她在等这事发酵到纸包不住火的时候……然后,嘭的一下爆炸。 赵玉兰收了人家的一百五十块钱,比上辈子多了五十,这辈子他们的名声又坏了,她要看看,这次他周向北的工作是不是还能像上辈子一样保住。 她爷奶因为他不愿意和赵玉兰离婚的事,已经对他很失望了,再等等,等到他们看清他,对他彻底失望……没有了工作的周向北,还能咋办? 上辈子,她爷奶,二叔,二婶死在洪水里的时候,周向北没有多难过,哭了一场后,第二天该吃吃该喝喝,有天夜里还和赵玉兰抱怨家里藏的那些好东西被大水给冲走了。 她爷奶到死都惦记的好大儿,就是这个德行。 周向北此时就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撞,心里又急又烦躁,回屋甩了赵玉兰两巴掌,心里的气才顺了点。 赵玉兰扑在床上,用被子捂着嘴,哽咽的哭,这是自打结婚这么多年以来,周向北第一次冲她发这么大的火,还三番两次的对她动手。 这和以前那个啥都听她的,即使她把他最爱看的小说给卖了,他只是生了几天闷气的周向北不一样了,一点都不一样了。 “向北……你别这样,我求你了,别打我了。 不管厂子咋处理你,大不了就是工作丢了,丢了工作,咱就回老家挣工分,咱还像以前那样,好好过,行不行?” “你说的怪简单,我上了这么多年学,为的就是不在乡下种那个破地,不想再当臭农民,不想再挨饿,我努力了这么多年,你轻而易举的给我毁了……” 周向北掐着赵玉兰的脖子,神色狰狞。 赵玉兰被掐的,翻着白眼,一个劲的挣扎的用手死命的扣着周向北掐她脖子的手。 周向北就像是一只快渴死的鱼,等待着宣判的犯人,内心的煎熬难以名状,只要一想到他不仅要丢工作,可能还要进去,整个人就暴躁的不行,怒气没处发泄。 第36章 “姐夫,姐夫……你在里面吗?” 门外传来赵二狗的声音,惊的屋里的周向北连忙松开了掐着赵玉兰脖子的手,出了一身冷汗,他抹了一把脸,没有管床上的赵玉兰。 “是二狗啊……” 周向北脸上带笑的从屋里出来了,顺手把门带上,隔绝了赵二狗往屋里瞅的目光。 “俺二姐咋这么早就睡了啊?” 赵二狗收回了目光,屋里黑,没开灯,他刚刚只能隐约看到屋里床上躺着一个人。 “她今个说困的早,就早睡了……你这是?” 周向北看着他手上端着一盆水,有些不解。 赵二狗连忙把手里的盆放在地上,然后拉着姐夫周向北在客厅的凳子上坐下,又把水盆端了过来, “姐夫,这是俺给你打的洗脚水,里面还掺了热水,你洗洗脚。” 赵二狗不会巴结人,笨拙的很,就连给他姐夫端洗脚水的法子,都是他媳妇给他想的。 周向北看着这个讨好他的小舅子,制止住了对方想帮他脱鞋的动作, “二狗啊,你是不是有啥事啊?” “没事,没事,一点事都没有。” 他媳妇说了,不能一上来就说事, “俺就是佩服恁这个人,姐夫,你不知道俺成天在村子里和人说,俺二姐夫是在城里当技术员的,有本事着咧,俺其他两个姐夫,和他没法比,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再婚[七零] 第47节 你不知道,他们有多羡慕俺,羡慕俺有你这样一个厉害的姐夫,在城里吃商品粮,连带着俺都在老家跟着沾光,跟着风光。” 周向北听到这样粗俗,直接的马屁,心里很瞧不上,但身体很诚实,对这个谄媚的小舅子赵二狗态度越发缓和了起来。 “我就是一个技术员,没多大本事。” “姐夫,俺不允许你这样说自己,你这样的人搁到哪,都是能耐人,有本事的人,有大出息的能人,和俺这种在地里讨食的不一样,你是生下来享福咧,俺是来遭罪嘞。 俺二姐能嫁给你,那真是俺家祖宗八辈积了大德了,说句不怕姐夫你笑话的话,其实俺二姐配不上你,俺二姐那是高攀了你,你瞅瞅你,有文化,长的还不赖,工作还好的不行…… 俺二姐是走了狗屎运了,就因为俺二姐嫁给了你,之前村里看不起俺的人,现在都巴结俺,就连村里的村长都对俺爹恭恭敬敬咧,对俺另眼相看。 俺心里明白的很,这都是沾了姐夫你的光,要不然,他们才不会这样对俺哪。”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些话,刘二芳已经教了他很多遍了,他嘴笨,在背后练习了好几遍,都磕磕绊绊的,没想到这次当着他姐夫的面,竟然一口气说出来了。 “听听,赵玉兰这个兄弟,真是会怕马屁,他肯定有事找咱老大。” 趴在门上偷听的王翠芬很是不屑。 “该不会是为了他娃大牛上学的事吧?” 周老抠想起来赵玉兰的爹娘给赵玉兰寄来的信里说,说让她往家里寄五十块钱给她侄子交学费。 “咋可能,咱不是写信都朝他们要钱了吗,他们这次来还给了咱六十,都明白咱是啥态度了,咋可能还这样干?” 王翠芬反驳着周老抠。 猫蛋也好奇。 赵玉兰的爹娘咋可能这样容易的还钱,他们要了一个还想要俩,要了俩,还想要仨,想从他们手里扣钱,比登天还难,没撒泼,没耍赖,就这样主动的还了六十块钱? 这里面肯定是赵玉兰搞的鬼,赵玉兰的爹娘压根就不知道她爷奶让他们还钱的事。 他们这次来,恐怕不止打秋风这么简单,当初她爷奶给他们寄的那封信,他们应该还没收到就坐上火车过来了。 屋外的周向北被赵二狗拍的心里舒坦的很,回屋的时候,也不再打赵玉兰了。 抱着被子的赵玉兰愣是一晚上都没合眼,生怕周向北趁她睡着的时候,再掐她,她蜷缩在周向北身边,连动都不敢动。 第二天的时候,她半边身子都麻的动不了了。 “你说说你,你昨个那事咋没和他说啊?” 刘二芳抱怨着赵二狗。 赵二狗穿着他的粗布褂子,趿拉着露脚指头,底磨的洞都出来的烂布鞋,垂头耷脑的蹲在铺盖旁边。 “俺张不开那个嘴,俺不想让俺姐夫以为俺是有事求他,才巴结他嘞,等过两天再和他说吧。” “等啥等,你就是没出息的孬种,他是你亲姐夫,你有啥张不开嘴嘞……” 刘二芳疾言厉色的拧着赵二狗,帘子另外一边的赵老根咳嗽了几声,刘二芳才收敛了些。 “俺看这事还是和恁二姐说吧,让恁二姐和恁二姐夫说,二狗,把恁二姐给俺喊过来。” 赵老根眼角挂着眼屎,胡子拉碴的,乱糟糟如同鸡窝似的头发上,有一两个虱子在爬,他一张嘴,一口的黄牙,嘴里的那味能熏死蟑螂。 怪不得刘盼娣说啥都不和他一个被窝了。 “俺二姐做好饭后,说去食堂上班去了。” 赵二狗出去撒尿,正好撞见他二姐,那个时候天刚刚亮。 “恁二姐不是给人扫厕所的吗?咋又去食堂上班去了?” 赵老根纳闷的很。 “啥呀,咱都弄错了,也没想起来问问俺二姐,俺二姐的正经工作是在食堂上班嘞,扫厕所,那是她那个见不得她好的婆婆,做的妖,非逼着俺二姐丢下她的正经工作不干,去帮人扫厕所。” 赵二狗撩开布帘子,蹲了过来,提起他姐夫的这个娘,就一脸的火气,他姐夫这样好,就他那个娘,真不是个东西。 “啥?恁二姐的婆婆咋恁孬啊,不过,恁二姐这个工作好啊,在食堂,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嘞,说出去还体面的慌,这个工作好。” 赵老根看了一眼儿子赵二狗,对闺女食堂的工作有了想法。 “爹,你不会是想让二姐把这个工作让给俺吧?” 赵二狗看出了他爹的心思。 “咋?不行啊?” 这里没外人,只有儿子和儿媳妇,他唬着一张脸,瞪大了牛眼,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 “要是你姐夫给你找不到工作,就让你二姐把食堂这个工作让给你,她一个女嘞,上啥班,她兄弟都还没工作嘞……” “爹,你这个想法好,你说对,她兄弟都没工作,她是当姐的,说啥也要把工作让给二狗才对。” 布帘子那边的刘二芳,语气激动,她这个公公真是个明理人。 “就这样定了,等恁二姐今个从食堂上班回来,俺就和她说,让她和恁姐夫说说,帮二狗找找工作,要是找不到,俺就让她把自个的工作让出来。” “爹,还有大牛在这上学的事,你别忘了和二姐提。” 到时候赵二狗有了工作,他们就能留在城里生活了,可二姑姐必须要帮他们养大牛,管大牛上学嘞事。 仨人正说着哪,刘盼娣拿着牙刷从外面回来了,她这些天跟她们学的刷起了牙,她头一天刷,嘴里都是血,可她坚持了下来,一天比一天好。 “就知道作怪!” 赵老根拿眼瞪她,刷啥牙,他一辈子没刷牙也没死了……这不是活的好好的,这个老婆子就知道作妖,跟着城里人尽学孬东西。 瞅着刘盼娣越来越像城里人,赵老根越来越不安,心里有种被扔下的感觉。 他也越来越想回家,他不想再呆在这了,等把儿子孙子的事弄好,他就拽着她回去,往后再也不来了。 刘盼娣现在都懒得搭理这个赵老根,他好多次故意没话找话,找茬,她都不吭声,她现在看到他就烦,就恶心,尤其是他那贴着昨晚剩菜叶子的大黄牙。 她真不知道以前的自己咋就受得了了,还一受就是这么多年。 赵老根见她不搭理自己,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搁到以前,就是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这样给自己甩脸子。 “啊啊啊啊……爷,有人打俺。” 走道上突然传来大牛的嚎叫声,赵老根腾的一下从被褥上站了起来,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光着他那个又臭又灰的大脚就往外跑。 赵二狗和刘二芳一听是儿子大牛的声音,也跟着跑了出去。 “谁敢打俺孙子……不想活了?” 等赵老根冲出来的时候,就见隔壁的那个小伙子正抓着他孙子大牛打,他顿时急了, “你打俺孙子干啥嘞?你这个小伙子仗着自个是城里人,就欺负俺乡下来的。” “俺地大牛啊,他从小到大,俺连他一根小手指头都没舍得动过,你咋恁牛啊,敢打俺儿子?” 刘二芳把儿子大牛从李向前手里夺了过来,当着众人的面,把儿子的裤子扒了,只见那屁股蛋子上,又红又肿的,心疼的她眼都红了。 “你们这个儿子,把我家种的兰草叶子都给折断了,还有这些花,我爱人出来说他,他不但不听,还拿石头砸她,把我爱人的脸都给砸破皮出血了。 我告诉你们,我爱人怀孕了,要是她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个啥好歹,我和你们没完。” 李向前要不是看在周向北的面子上,都在一块住这么长时间了,又是邻居,他不会只揍这个叫大牛的坏小子。 周向北听到动静也从屋里出来了,就见门口围着一堆人,小李的媳妇小曹,捂着脑门,血不断的往外冒。 “小李,你消消火,这事是我这个外甥做的不对,你大人有大量,别和小孩一般见识,咱先送小曹去医院看看吧。” 周向北拦着李向前,不耐烦的看了一眼给他惹事的赵大牛, “等我回来,看咋收拾你小子……爹,二狗,大牛这样做,你们真该教育教育他了,看把他惯成啥样了。” 赵老根被女婿当着众人说的面皮发紧,也没有了刚刚的嚣张,讪讪的点头。 刘二芳不满姐夫向着外人,不向着她们,正要说啥,被赵二狗拉了拉袖子,才不情不愿的闭上了嘴。 大牛被姑父瞪的,哇哇哭。 “还有脸哭,你哭啥哭,闯了祸,就知道咧着个嘴哭,你这手咋恁不老实,好端端的揪断人家小李两口子养的花草干啥? 还拿石头砸人家,你这娃,咋恁坏,也不知道你爹娘咋教的。” 王翠芬上手把赵大牛的小脸掐的转了两圈,话里指责着赵二狗和刘二芳。 大牛砸人的石子,是老三周卫丽和老四周卫东经常玩的,他们随手就扔在了门口的走道上,正好被大牛拿到,他在乡下拿土坷垃砸人砸习惯了,城里随手找不到土坷垃。 砸到人,人找上门,赵老根和刘二芳把人家骂走,回头还表扬大牛有能耐。 所以,养成了他一不顺心,就拿东西砸人的毛病。 “亲家母,你别掐了……俺地大牛知道错咧。” 赵老根心疼孙子,见亲家母把他孙子那小脸都给掐紫了,在心里骂着这个老婆子。 外面闹哄哄的,孙子大牛闯了祸,刘盼娣连出来看看都没看看,只顾着对着镜子描眉哪,她对大杂院里的那个杨大爷有意思,可人家说忘不了自个前面的那位,不想耽误她。 刘盼娣不仅不生气,还越发的觉得他是好男人,赵老根连他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她一心扑在了对方身上,给对方洗衣裳啥的,把杨大爷弄的怪不好意思的,给她介绍了几个丧偶的老头,里面有退休的工人老孙头,扫大街的薛老头,钳工王老头…… 最后,刘盼娣和一个也是从农村出来的张老头好上了,对方会磨豆腐,专门给豆腐厂磨豆腐的,是个无儿无女的老光棍,和刘盼娣年龄差不多,就是腿有点坡,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但对刘盼娣好的很,上次刘盼娣拎回来的那包芝麻糕就是他给她买的,他还给她买了两身好衣裳,刘盼娣没敢往家里拿,让张老头先放在他家里。 碰到张老头,刘盼娣才知道被人疼的滋味是啥样的,他听说自己是童养媳,当年和赵老根结婚的时候,一桌酒都没摆,连个新柜子都没有。 他回家后,请人立马打了两个刷了红漆的新衣柜,还说到时候她和他结婚,他一定要买几串鞭炮好好的放放,再摆几桌席。 他甚至还把他娘留给他的银手镯,都戴到了刘盼娣的腕子上,说往后,让刘盼娣吃稠嘞,他吃稀嘞。 他长的实在算不上好,甚至有些磕碜,再加上坡脚,但人老实巴交的,一根筋,话不多,和刘盼娣说这些话的时候,磕磕绊绊的,脸红的像猴屁股。 俩人在一块,刘盼娣说话,他不咋接腔,可都放在了心上,沉默寡言的背后,是一颗厚道朴实的心。 刘盼娣从里面的衣裳兜里掏出那个被格子手帕包着的银镯子,银镯子已经发乌了,还有些薄,上面的花纹都有些看不清了,可刘盼娣还是喜欢的跟个啥似的。 小心翼翼的戴在了手上,仔细地端详着,她这一辈子都没戴过手镯,赵老根的娘倒是有一个这样的银镯子,可她没给她,给了自己的闺女。 她当年和赵老根结婚圆房的时候,身上连块红布都没有,白天在地里干了一天活,晚上直接被赵老根拽回屋里了…… 以前的事不能想,想的刘盼娣眼睛发酸,她听到外面有动静,抹了一把湿润的眼角,连忙把手腕上的镯子褪下来塞到了里面穿的衣裳兜里。 “爹,二姐这个婆婆真不是个人,看把俺大牛掐的……” 一回屋,刘二芳就低声破口大骂。 “恁那个姐夫也是嘞,咱都是一家人,不说帮着咱,竟然帮着外人。” 再婚[七零] 第48节 赵二狗没吭声,他还有事要求他姐夫哪,不能把人给得罪了,他儿子大牛做的也不对。 “你说说你,你咋就这样贱,弄人家的草干啥?还拿石头砸人,俺真是把你给惯坏了,这不是咱村里,这是城里,你把人砸成那个样,咋拿啥赔人家?” “赔啥赔,咱可没钱,不就是把她养的草给揪断了吗,城里人真是吃饱了撑地,养啥不好,竟然养草,那路边都是草,有啥稀罕嘞,咱去揪两把还给她。 你们说,这事其实都怪她,咱大牛不就是揪掉了她的草吗,有啥了不起嘞,竟然还说咱大牛,她算老几啊,她凭啥,她说咱大牛,咱大牛砸她那是活该。” 刘二芳耍着无赖,想让她拿钱那是不可能地。 “就破了点皮,没啥大事,女婿还带他们去医院花那个冤枉钱,真是有钱烧得慌,那钱还不如给咱花哪。” 赵老根就是觉得城里人大惊小怪的,破点皮哪算伤吗?话里埋怨着女婿。 大牛还在一个劲的哭,没有人和他玩,他二姑家的都嫌弃他,不带他一块玩,他憋得慌,才去揪的草…… 刘盼娣就像是没听见孙子在哭似的,打扮好了后,就要出门,被赵老根给喝住了, “那眼瞎了,耳朵聋了不成,没听见大牛在外面被人欺负了,在哭啊,不说哄哄孙子,就知道往外走。” “他砸人,他还有理了? 赵老根,我看在咱两口子一场的份上,好心提醒提醒你,这是城里,不是你能撒泼耍赖抖威风欺负人的牛沟村。” 刘盼娣说着还带有乡土味的普通话,说完赵老根后就走了,不顾赵老根在后面的怒吼声。 “你去哪,你个糟老婆子去哪,你是不是要去背着俺勾搭野男人…… 刘盼娣,你个狗样养的潘金莲……” 赵老根和赵二狗追到了下面,刚好碰到要出门的杨大爷,心里越发肯定了刘盼娣就是出去和他一块鬼混的,他就是她的奸夫。 父子俩人成天在屋里骂这个勾引刘盼娣的杨鳖孙,还说让他们碰到他,就敲断他的狗腿,可这次真的撞见了,父子俩人互相推搡着,就是不动手,眼睁睁的看着杨大爷从他们身边经过出门了。 等他们走后,父子俩怂包又互相埋怨, “你刚刚咋不动手揍他,俺要是手边有个趁手的棍子啥的,俺早就上去揍那个鳖孙了……” 赵老根在儿子面前挽回着自己的面子,把自己的胆小,硬是说成了没有趁手的家伙。 “俺也是,俺刚刚在找板砖,这城里啥都好,就是没有板砖,还没等我找到,那个鳖孙就吓跑了,别让俺下次再碰到他,碰到他俺一板砖拍死他。” 儿子赵二狗也说着大话,俩人真不愧是父子。 回到上面后,赵老根见亲家公在旁边门口坐着哪,就冲他笑了笑,正准备打招呼,亲家公的脸突然转到另外一边了,他只能把嗓子眼的话又给咽了下去。 他来这么多天,周老抠都没搭理过这个亲家赵老根,他见自己的儿子去给赵家人擦屁股去了,心里很不高兴。 “猫蛋是喜欢城里这个家,还是咱双水村那个家啊?” “双水村的那个家,我不想留在这,我想二叔和我二婶了。” 猫蛋蹲在周老抠脚边,看着南方,双水沟就在很远很远的南方。 听到孙女这样说,周老抠叹了一口气,没再像以前那样劝她说留在城里有多好多好了。 “亲家公,俺给恁借点白糖,给大牛那娃冲点糖水喝。” 刚回屋的赵老根端着碗又出来了,他孙子大牛一直劲的哭,哭的嗓子都哑了,在乡下的时候,他们就是给他冲糖水喝才每次都哄好的。 “可不巧,家里的白糖都没了,喝水还冲啥糖啊。” 周老抠说啥也不借,看他们这样子,肯定是在家喝惯糖水的,拿着他儿子的钱,过的日子这样好,只要一想,周老抠就难受的心口疼。 赵老根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目光扫了好几眼就放在窗台上的白糖罐子,里面还装着半罐白糖哪,是早上王翠芬从橱柜里拿出来给孙女冲甜粥的。 他见他不想借,有心指着窗台上的白糖罐子,说这不就是吗?可他没这个胆儿,他这个亲家公,自打他们来这么多天,就没给过他们一个好脸。 “对了,老大哥,你们家里的猪啥时候能出笼啊?” 赶紧出笼,赶紧把剩下的钱还给他们,周老抠原本是想直接问的,不拐弯抹角了,可毕竟是亲家,之前又主动还了钱,不好把话说的那样不留情面。 “过年就卖,俺家正好想翻新一下房子,就是卖猪的钱也不咋够……不像亲家公你,你有个好儿子,每个月能给你挣那么多的钱。” 赵老根哭着穷,还想让亲家公再借他几个子嘞。 他的这番话,听的周老抠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蚊子,忍不住生了疑。 猪卖了钱不应该先还给他们吗? 周老抠还想再问问,那边的赵二狗把赵老根给喊回去了。 …… 今个来食堂,原本已经不搭理她的刘秋眉,突然对她热情了起来。 “玉兰啊,我已经听说你男人的事了,都说是你收了人家的钱,还收了整整一百五十块钱……” 赵玉兰脸色顿时白了,连忙看向食堂后厨还有没有旁人在,心里震惊的不行,这个刘秋眉的耳朵咋那么长,这事还没几个人知道哪,她咋就知道了? “你别怕,这事就我知道,还是我家邻居和我说的,她男人也在毛巾厂当工人。” 刘秋眉扫了她一眼,继续扒着手里的大白菜, “我上次见你带着娃在熟食店门口那,你的娃在地上躺着和你闹,咱都是女人,我也能体会你的不容易。不过话说回来, 这一百五十块钱,可不是小数字。” 赵玉兰没接腔,扒着白菜,弄不懂刘秋眉肚子里打的啥算盘。 “这次,你把你男人可害惨了,丢工作是小事,搞不好要进去……” 刘秋眉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往门口瞅了瞅,压低了嗓门。 吓的赵玉兰手中的白菜没有拿稳,直接摔在了地上,周向北没有和她说要坐牢啊……她以为大不了就是丢工作……怪不得,怪不得周向北那样打她。 这下,赵玉兰突然想通了。 “秋眉,你说的这是真的吗?” 赵玉兰抓着刘秋眉的胳膊,紧张的问道。 “八九不离十,你赶快找找关系,找找人吧,其实你们这情况说严重也不严重,说轻也不轻,找找人,说不定不用坐牢,要是一坐牢,那可就完了。” 刘秋眉的话提醒了赵玉兰,可赵玉兰和周向北都是从乡下出来的,虽然在城里这么多年,可哪认识啥人啊。 “当初,我家那个胡同里刘大娘的儿子偷人家一辆自行车,被逮住了,刘大娘跑到我家哭的可怜的很,我娘就让我表叔帮的她,后面她儿子啥事没有的从里面出来了。 你赶快找找人,你们现在找人或许不用坐牢,但不找,肯定坐。” “秋眉,秋眉,我知道你关系多,你能不能让你那个表叔帮帮俺啊……” 赵玉兰就像是找到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激动的哀求着刘秋眉,也顾不得啥面子不面子的了,只要刘秋眉肯帮她,就是让她给她跪下,她都愿意。 刘秋眉一脸的为难, “找我表叔办事的人多的很,他虽然认识公安里的干部,可这种事不能干太多,上次我表叔帮刘大娘摆平了她儿子的那件事,回来后,就埋怨我妈。 说总给人家干部添麻烦啥的,还说往后这事不要再找他了。” 听到刘秋眉这样说,赵玉兰心中的那点顾虑顿时打消了,越发相信刘秋眉的表叔能帮她们。 赵玉兰苦苦哀求了刘秋眉整整一天,刘秋眉才勉为其难的点点头,说去帮她们求求她表叔。 晚上回来,给隔壁小李两口子赔了一天罪,当了一天孙子的周向北见到满脸带笑的赵玉兰,拳头又忍不住硬了。 在他还没来得及动手的时候,赵玉兰把他拉进屋里,说要告诉他个好消息,他这一个即将要进去坐牢的人,还能有啥好消息? 赵玉兰把事和他说了一遍, “刘秋眉那个表叔叫王有志,是在钢铁厂当生产主任的,他人脉多,听说公安里有个位高权重的干部,和他是一块长大的,俩人关系好的能穿一条裤子,当年在打仗的时候,他还救过他的命。 你这个事,就是那个公安干部一句话的事,之前有个小偷偷了别人的自行车,那自行车少说值一百多块钱吧,可人家找了他,愣是啥事都没有。” “真的?” 周向北半信半疑,整个人冷静了下来,坐在床边上,要知道,他这些天担惊受怕,最怕的就是被抓进去吃牢饭,一旦被抓,他的工作吹了,那就是铁板上钉钉的事了。 之前他们毛巾厂,有个人偷厂子里的毛巾被抓到了,后面不知道使了啥关系,只被降低了待遇,在厂里打杂,但至少工作没丢。 “还能是假的不成,这次你不用坐牢了,说不定工作也能保住。” 是她赵玉兰害的他成这个样子的,能帮他保住工作,赵玉兰心里的愧疚好了点。 人一得意,就容易忘形,说的就是赵玉兰这种人,自以为帮周向北解决了大问题,救了他,这腰杆顿时直起来了,在他面前也不像前两天那样卑微了。 “二姐,二姐,咱爹叫你过去一趟。” 外面传来赵二狗的声音,赵玉兰挺直腰杆的走了出去,见婆婆王翠芬在客厅给大闺女剪手指甲哪, “娘,你把晚上饭给做了吧,我爹找我哪。” ????? 王翠芬说不出来的诧异,这个儿媳妇撞邪了?敢支使她这个婆婆。 并且她发现,今个的赵玉兰和前两天的不一样,前两天畏畏缩缩的,上赶着讨好她,现在牛气了,她儿子给她侄子擦了一天的屁股,还有脸牛气? 这事刚有头绪,还没整好,可赵玉兰飘的已经不是她了。 “翠芬,咋是你做饭啊,那个死丫头那?” 出门和张老头逛公园回来的刘盼娣见翠芬在做饭,连忙上去抢了她手里的锅铲。 “你那个闺女,说她爹找她那,让我做。” 王翠芬憋着一肚子火哪,照她看,她这个儿媳妇准是皮又痒了,等着,等到啥时候她给她好好的松松皮,刚刚没去旁边房子里把赵玉兰给打出来,那是她给盼娣,给那个赵老根留着面子哪。 “咋能让你做,她咋这么懒,以后你该管就管,别顾虑我,我早就当没她那个闺女了。” 刘盼娣一边拿着锅铲做着饭,一边和王翠芬说着话。 她这次要和赵老根坚决的离婚了。 屋里。 “爹,你说让大牛在我这上学?还让我给二狗在城里找个工作?他不准备回去了吗?” “在乡下种地,能有啥出息,你就二狗这一个兄弟,说啥也要帮他在城里安顿下来,女婿这么有本事,你让他给你兄弟寻个工作。 至于你侄子大牛的事,俺们都商量好了,一致决定把大牛交给你管,你是他姑,他的啥你都要管,在你这吃,睡,就连学费你都要一块给管喽。” 赵老根说的理直气壮,就像是让闺女管孙子的事,是天生应该的一样。 “二姐,俺可就靠你了,你侄子往后也就靠你了,你说啥也要帮俺。” 赵二狗接着又说, 再婚[七零] 第49节 “你让俺姐夫给俺找一个,钱多,事少,离家近的工作,要是俺姐夫愿意的话,把俺媳妇的工作一块给解决了就更好了。” 刘二芳看着自己的二姑姐,脸上是讨好的笑。 赵玉兰看着她爹,她兄弟,她弟媳妇这一张张望着她,充满希冀的脸,就好像她男人周向北是无所不能的一样,是在这城里当大官的,工作说安排就能给安排了。 她和周向北的关系刚缓和一点,她可不想再给他添堵,惹他生气, “爹,狗儿,芳子,不是我不想帮你们,是这城里的工作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卫红她爸就是一个小小的技术员,也没有啥厉害的关系,这工作真找不了……” 赵玉兰怕他们后面还说这个事,直接干脆的拒绝了。 赵老根见闺女不愿意帮忙,脸子顿时拉下来了,赵二狗和刘二芳脸上原本热乎的笑,也顿时淡了下来。 “那你是咋找到的工作?你现在过的好了,就不管你兄弟的死活了……” 赵老根嗡里嗡气的,指责着这个二闺女,心里对这个二闺女的成见越发大了。 “我不是不管他,这事,我没法管。” 她爹她兄弟没在城里住过,不了解城里是啥情况,就算是干部的儿子找工作,也难着哪,更何况她兄弟还要找钱多,事少的,干部子弟也找这样的。 她兄弟,大字不识一个,还是农村户口,又没关系,拿啥和人争这样的工作? 这不是痴人说梦话吗? 后面两天,赵玉兰和周向北拿着家里的钱给刘秋眉的表叔送礼。 周向北多了个心眼,还特地跑到钢铁厂打听刘秋眉的表叔王大志。 钢铁厂守门的人不让进,不过和他说了王大志就是钢铁厂的生产主任,守门的听说他和王大志关系熟,对他的态度也立马的好了起来。 这下周向北放心了,和赵玉兰到处找人借钱,借钱给王大志疏通公安里面的关系,他们有次去,正好撞见王大志和他那个公安干部的朋友在家里吃饭。 周向北还和他说了自己的事,对方确实是干部做派,随身带的公文包,穿着中山装,带着眼镜,老成的不行,说话还带着官腔…… 周向北原本都有点怯这种领导,在他面前,拿着十二分的小心,甚至还说了捧对方的话,这是以前的他从来不屑干的事。 …… 赵老根瞅了个机会,腆着老脸,和赵二狗一块来求周向北了,周向北见赵玉兰没在身旁,一口应了下来,这可把准备了一肚子话的赵老根给喜的,一口一个好女婿。 赵二狗还姐夫姐夫的说着巴结他的话。 周向北懒的和他们浪费口舌,倒不如应承下来,事反正办不办都在他,他还能在他们面前卖个好。 “他应承下来了?” 赵玉兰有点不可思议。 “以后俺有事,就找俺姐夫,再也不找你了,你和俺一点都不亲,压根比不上姐夫对俺好。” 赵二狗得意的不行,早知道这事就该早点找他姐夫,看他姐夫答应的多爽快,一点都不像他这个二姐,推推脱脱,不愿意帮他们。 “你兄弟说的一点都没错,你还是俺闺女哪,一点都不实落,你说没法办,俺女婿说能办,你不想帮自个的兄弟就直说,还扯谎骗俺。 还是俺女婿好啊……养闺女有啥用,白眼狼一个。” 赵老根对二闺女的不满,终于爆发了出来,明明他们才是最亲的,不说向着娘家,帮着娘家,自他们来了这之后,这个闺女在他们面前,不是装穷就是卖苦。 找她帮点忙,难如上青天,还是女婿一个外人帮的他们。 “爹……” 赵玉兰还想解释啥,被她最敬爱的父亲冷冷的瞪了一眼, “俺不是恁爹。” 赵老根说完这话,就出去了,赵玉兰站在屋里,刘二芳和赵二狗也都不搭理她,她难受的格外不是味。 出去的赵老根见亲家公在外面磕烟灰,他不顾对方冷脸,硬是凑了过去, “亲家公,你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啊……” 赵老根越说,周老抠脸色越难看,既然老大这样有能耐有门路,为啥不说给他自己的亲兄弟在城里找个工作啊。 “亲家公,你能借俺点钱不,俺想出去买只烧鸡,感谢一下俺的好女婿。” “我哪有钱,你赶快把欠这边的钱给还了。” 周老抠心烦意乱的,见不得他得意,直接催他还钱。 “钱?啥钱?” 赵老根一脸茫然和不解。 “当然是你闺女这些年寄给你们的钱,那是我周家的钱,之前你让你闺女还回来的六十……” 周老抠见他像忘了这回事似的,顿时想起来了那天他问他家的猪啥时候出笼,他竟然说卖猪的钱留着修房子的事。 …… 院子里,张美娟正和王翠芬说着最近外面都在传的闲话。 “婶子,你知道你儿子老周为啥打那个赵玉兰不?” 第37章 “我家老大打赵玉兰?” 王翠芬诧异的不行,那天她见赵玉兰被人楱成了那个熊样,以为是旁人揍的,咋可能是她家老大干的啊,她家老大就不像会打人的人。 说穿了就是窝囊,他媳妇那样对他,还欺负他的老娘,爹,他都没说动手教训她一下。 “你还不知道哪?都有人亲眼看见了,你家老大不仅打赵玉兰,就连和赵玉兰关系好的孙大妮都一块给揍了。” 张美娟以为王翠芬知道这事,现在外面都传的沸沸扬扬的。 “我哪里知道啊,我家老大为啥打她啊,她做了啥对不起俺老大的事了?” 王翠芬心毛脚乱的,恨不得现在就回去,找老大问个明白,她当初就让他蹬了那个赵玉兰,舍不得蹬,看看这不是出事了吗? 张美娟目光闪烁,一个劲的让她回家问问她家老大周向北。 王翠芬二话不说的就上了楼,见堂屋没人,一把推开了儿子的房门,只见里面就有几个娃,她问跟过来的周老抠, “老大和她哪?” “刚走。” 周老抠是亲眼看着他们从后面楼梯离开的,原本他还想抓着儿子,和他说说他那个媳妇干的好事,可老大像是有啥急事似的,和那个赵玉兰急匆匆的走了。 等王翠芬从周老抠那听说了赵玉兰在中间还钱捣鬼的事,整个人的火儿蹭的一下子上来了,俩人见他们不在家,就又去下面找了张美娟,问个明白。 那个赵玉兰肯定是给她家老大闯祸惹事了,否则她家老大那样好脾味的一个人,咋可能动手打她。 …… 今天是休息天,周向北和赵玉兰走在给王主任送钱的路上。 “不是说等傍晚再给他送这个钱吗?” 赵玉兰刚刚还在家里给她兄弟,弟媳妇赔着不是,没想到周向北急慌慌的把她给叫了出来。 “老马刚刚把钱送来了,我想着赶早不赶晚,钱早点给王主任,早放心。” 周向北生怕进去了,现在他对那个王主任比对他亲爹还亲哪,他怀里有个鼓鼓囊囊的纸袋,他们俩人把认识的人,全都借了一遍,这个时候也不要脸面了。 大多都是周向北借的,他工作这么多年,工友啥的认识的多,赵玉兰在这方面比不上他。 用的借钱的理由,是他老娘病了,家里没钱,工友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都多多少少拿了点。 “这事说来都怪你爹娘他们,他们就不该来这。” “别给你几分颜色,你就给我开染坊,要不是你收了张国生媳妇的钱,咋会有这事?你还有脸扯到我爹娘身上。” 周向北不快的瞪着她。 “人家都帮你找到了关系,你还这样对人家……” 赵玉兰嗔怪的斜了一眼周向北,语气半是撒娇,半是埋怨周向北。 “我说的是实话,你也别不高兴,要是没有你爹娘在这,我压根就不会再收后面的那五十块钱,也不会担心怕被你爹娘知道这事,劝你签那个字。 要是他们不在这,我肯定借钱把张国生的钱给还了,不让你签字。 你看看你爹娘他们来了后,啥事也没帮过咱,反而还在外面净说咱俩的闲话,你听听外面都把咱俩给传成啥样了,都说咱不孝顺。” 赵玉兰看了一眼身旁周向北的脸色,继续说, “她说我就算了,可你是她的亲生儿子,她说闲话的时候,一点都不顾忌你,外面都说你窝囊,耳根子软,不孝……之前那个王主任为啥不帮咱? 肯定就是听了这些闲言碎语,觉得你这个人不咋地,才不肯帮咱的,这都怪你那个娘败坏了你的名声。” 被赵玉兰这样一说,周向北突然想起来他带着礼去王主任家里,王主任家有个头发灰白的老娘,看王主任对他娘那个样子,像是一个孝子。 后面他不仅不要自己的礼,还对他态度冷淡的很,他临走的时候,还和他说,当爹娘的都不容易,含辛茹苦的把儿子养那么大……应该好好孝敬他们。 现在想想,他当时说这些话,好像是专门说给他听的,话里有话。 他当时还以为是王主任不想沾这样的事,所以对他态度才突然这么冷淡和疏离,因为平常,王主任对他压根不是这样的……难不成真是因为那些闲言碎语? 按照王主任平时在厂子里的为人,他出了这事,他应该会帮他在厂子里说几句好话的,可他不仅没有帮他,对他的态度也变了。 上次他来家里调查他,他把他送走的时候,好像就对他不一样了,肯定是他娘给对方说他好多年没往家里寄钱,对他们不管不问了。 这才让王主任觉得他周向北是个不孝顺的白眼狼。 周向北越想,越觉得是因为这,心里禁不住的埋怨起了他娘王翠芬。 要是这事王主任在厂子里能帮帮他,他不至于这样……这都怪他娘,来到城里就知道说闲话,败坏谁的名声不好,非要弄臭他这个儿子的。 赵玉兰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又把啥事都往王翠芬和周老抠头上按。 硬是把自己的错,都说成了婆婆和公公的。 还说她们在家虐待娃,来了之后,家里就没发生过好事,整天鸡飞狗跳的,周向北也倒了大霉……她们没来之前,家里都好好的,周向北的工作也没出问题…… 周向北听的多了,脸色越发的沉了,可嘴上还是维护着王翠芬和周老抠。 “你这样维护她们,对她们这样好,可她们却这样害你,还对你的娃不好。 你说那是咱家里的粮食,凭啥她做主说不能吃就不能吃啊,你看咱卫红卫东自打他们来了后,那小脸瘦的。 再婚[七零] 第50节 卫红每天半夜都在梦里哭,卫东卫丽在家连吃个馍头子,都要小心翼翼的看你爹娘的脸色,他们还动不动就打他们……” 赵玉兰说的周向北不吭声了。 下午他们回来的时候,就见他们家门口挤了很多人,周向北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家里又闹起来了。 他心里感到疲惫的慌,自打他爹娘来这之后,他家就没有安宁过。 “老周,快回家看看去吧,你爹娘和你岳丈小舅子他们干起来了……” 刘大娘说完,就急匆匆的跑上去,挤进人群里看热闹去了,生怕去的晚了看不上。 “你个老东西,我打死你们,你们把花我儿子的钱给我还回来……” 周老抠和赵老根互相掐着,殴打着。 “那是俺闺女的钱,俺花的是俺闺女嘞,你快放开俺,你敢打俺,等俺闺女回来,俺叫她饶不了你……啊啊啊……” 赵老根话还没说完,眼窝就挨了周老抠一拳,就在他想还回去的时候,猫蛋往他脚下扔了几颗黄豆,只听嘭的一声,赵老根那把老骨头摔在了地上。 另外一边,王翠芬火力全开,动作灵敏的很,压根不像这个年纪的人,她拿着张美娟家的擀面棍,把赵二狗打的抱头乱窜。 “大娘,大娘,别打了……收人家钱的事,那是俺二姐干的,和俺不搭噶啊……你别打俺啊。” “谁让你是她兄弟,她害的俺儿工作都要保不住了,那个贱人,丧门星,满嘴的谎话……” 王翠芬找不到赵玉兰,只能拿她兄弟赵二狗出气。 “你个老不死的,再动俺男人一下试试?” 刘二芳扒拉着王翠芬,王翠芬眼瞅着要被刘二芳和赵二狗俩人合伙欺负,只见一只手上来,从后面直接薅住了刘二芳的头发,把她拽到了一边。 “敢打翠芬?甭看你是俺儿媳妇,俺对你也不客气。” 刘盼娣打的刘二芳嗷嗷叫,她早就想这样教训这个儿媳妇了。 “娘,恁咋胳膊肘子往外拐,咱才是一家人。” 刘二芳见婆婆敢打她,一点都不客气的和她在地上扭打了起来。 回家拿家伙什回来的张美娟和秦银环,就连刘大娘都上手帮王翠芬揍那个赵二狗了,赵二狗虽然是个男的,可敌不过这么多老娘们。 一个个都留着指甲哪,把赵二狗的脸挠的没法看。 等周向北和赵玉兰挤进来的时候,就见家里到处一片狼藉,地上什么碗,盆子,桌子,就连橱柜都倒在了地上……家里凡是能砸的全给砸了。 闹哄哄的,不成样子,他爹正骑在他岳父的身上,殴打着他,他大闺女更是拿着脚在踹赵老根的脸。 更惨的是他的小舅子,直接被他娘还有几个娘们按在地上,又锤又砸的,他小舅子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爹……” 赵玉兰扑过来,一把推倒了骑在她爹身上的公公周老抠,还把猫蛋推的都摔在了地上。 “你们凭啥打俺爹?” “你个丧门星,还有脸问?” 周老抠从地上爬起来,直接用他那在乡下种地喂猪的粗糙大手,甩了这个儿媳妇一巴掌。 这一巴掌甩的实诚,赵玉兰身子晃了晃,头蒙蒙的,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见她回来的王翠芬直接冲过来,一把把她按在了地上,场面不忍直视。 “大伙都给评评理,我这个儿媳妇,天天拿家里的钱,给她娘家,那钱都是俺家老大挣的辛苦钱,这个狗东西,把着俺家老大的钱,不让老大往老家寄钱,她都把钱寄给自己的爹,自己的兄弟了。 我和猫蛋她奶这么多年,没有得过她的一块布头,五六年,就往家里寄了十几块钱,她每个月都给自己那边寄五块钱。 上个月更是寄了整整六十块钱啊,我当年在乡下摔断腿,想让他们寄点钱回来,就寄了几毛钱,说没钱……她那边的人吃香的喝辣的,俺和俺这个大孙女在乡下啃树皮。 她把家里的好东西全都给她大姐啊,一点都没想着乡下的俺……满嘴的谎话,说还钱,还个屁钱,骗了俺一次又一次,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在城里穿的衣裳一件都二十多块钱啊,真不怕遭雷劈……现在又给俺儿闯祸了,收人家的钱,厂子里要处理俺儿,俺儿的工作保不住了…… 俺家老大被她给毁了。” 周老抠说的唾沫星子乱飞,眼睛都红了。 “这赵玉兰真不是个东西,周大叔他们没来这之前,我看这个赵玉兰挺好的,谁能想到她这样,自己在城里穿的人模狗样嘞,把自己的公婆大闺女扔在乡下不管不问。” “就是,自己的公公摔断腿,就寄几毛钱,给自己老家的爹,兄弟,每个月可是五块钱啊,寄的钱还是人周大叔的儿子挣的,真是一点脸都不要,这咋有这样的人啊?” “上个月给自己爹寄的那六十块钱,八成就是背着人老周收的贿赂……这老周从乡下读书读出来,在城里有个工作容易吗? 所以啊,以后这娶媳妇可要瞪大眼,可不能光看那张脸,啥时候把你害的裤子都不剩,哭都来不及。” “真不知道这赵玉兰咋想咧,那点钱人老周半年就挣回来了,干啥非要贪那一百五十块钱啊,人老周的技术员干不成了,以后一个子也挣不了了。” “还不是想着弄钱给她娘家爹花,给她兄弟花,拿着丈夫技术员的工作换的钱,孝敬他们,真不愧是个大孝女,好姐姐。 我听翠芬婶子说,她兄弟一家,还有她那个结了婚的大姐,都是靠她养。 还别说,这赵玉兰就是大义无私,舍小家为兄弟啊。”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有那脾气暴的,甚至都想冲过来给那个不干人事的赵玉兰一拳头。 “我看老周也是活该,谁让他不孝顺自己的爹娘了,这几年,他媳妇不让往老家寄钱,他就不寄了?他咋愿那个赵玉兰的意思的?” 有人低声说着,传到周向北的耳朵里,觉得刺耳的很。 “大家都散了吧,别看了……” 周向北赶着人,就连张美娟她们都给赶走了,把家里的大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窥探的目光,现在屋里只有他们自己人了。 可依旧没消停,扇巴掌的声音,难听的怒骂声,求饶声,污言秽语的对骂声……还有卫丽她们的哭声,还有搬凳子砸人的声音,充斥着这个不大的屋子里。 “都给我停下!!!” 蹲在地上抱着头撞墙的周向北,站了起来,冷着一张脸子,瞅着打人,骂人的他爹他娘,还有举着扫把的岳父赵老根,挂着两行鼻血,被揍的眼睛睁不开的小舅子赵二狗…… 他的声音很大,带着一股子怒火和烦躁。 猫蛋站起来,把满手属于赵玉兰的头发给不着痕迹的扔在了地上,头发根部还残留着皮肉。 “老大,立马给我蹬了这个贱人。” 王翠芬以为儿子是站在她这边的,顶着那张被赵玉兰给挠了几道血印子的脸,指着身下已经没人样的赵玉兰。 “让他们还钱,一分都不能少,还有那些好布,好点心,全都给吐出来。” 周老抠还惦记着这事,那个赵玉兰把他老大的工作给折腾没了,要离婚,说啥也要把之前欠的钱,全都还回来才行。 “爹,娘,你们先消消气,这事已经这样了……” 周向北看了一眼屋里被他爹娘给打的脸上没有一块好皮的媳妇,岳丈,小舅子……再看看他们,他们基本都好好的。 “啥就这样了?这个贱女人把你害成了这个样子,你前几天打她打轻了,娘要和她拼命,她坏了你的前途……” 王翠芬是心疼儿子,那技术员的工作丢了,和丢了命差不多啊,在城里能挣下一份工作,能吃上商品粮,这对于乡下人来说,是多么难的事啊。 “你娘说的对,她这是害了你一辈子,毁了咱周家,咱可不能轻饶了她。” 周老抠脸色阴沉,看赵玉兰就像是看杀子仇人似的。 “呸,你个丧门星,就恁见不着钱,人家给点钱,就巴不得赶紧揣自己怀里,害了我家老大,之前还说那钱是你自己凭本事挣的,真是恶心死个人啊。 你那是害俺老大弄来的钱,用俺老大的工作换嘞,换来的钱孝顺你爹,你兄弟,你个贱货,我家老大娶了你,真是倒了血霉了……” 王翠芬朝赵玉兰吐了口水不算,还又用脚踹了她一脚。 赵玉兰仿佛死狗似的,躺在地上,发出一道沉痛的闷声,然后哽咽的哭了起来。 周向北看着这样的她,有些不忍,心中原本对她的怨愤大多都消下去了,尤其是在她帮他找到王主任这个关系后,事情已经这样了,和她离婚又能改变啥哪。 再说了,现在有了王主任,他的那事应该不会让他丢掉工作,就连王主任都说了,撑死是降他的待遇,在厂子里干些杂活。 等过了几年,大家淡忘了这个事,他表现再好点,说不定还能恢复待遇。 他已经这样了,如果再和她离婚,就相当于又丢了一个家,他看了一眼缩在墙角哭着喊妈的三个娃……又看了看咄咄逼人的亲娘,亲爹,还在打骂赵玉兰,心中的烦闷的更加严重了。 “老大,你今个给我个准话,这种祸害人的烂媳妇,你还要不要?” 王翠芬逼着儿子表态,她满脸的怒火就像是一座在喷发的火山,板着脸等着儿子给她说不要赵玉兰了。 周老抠觉得老婆子是多此一举,这个赵玉兰都把老大害成这个样子了,老大咋还可能要她? “老大,你和赵玉兰离婚,钱可不能忘了要,还有那些东西……” 周向北见他爹一直不忘要钱要东西的事,他知道他在怪他纵容赵玉兰把钱和东西都给她娘家了,没有给他们。 他心中升起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厌恶,说到底,他爹是为他自己,不是为了他这个儿子,就知道惦记那点钱,还有他娘,就这样盼着他这个家散了吗? 家散了,三个娃咋办?他咋办? 王翠芬见老大不吭声,顿时看出他的心思了,她此时感觉如置寒冬腊月里,不仅是寒心,更气他,还有失望。 赵玉兰把他都害成这样了,还不想离婚? “老大,咋不说话?” 周老抠质问着儿子。 “爹,娘,那钱别要了,我知道你们养大我不容易,又供我上学,等以后我挣了再还你们。” 周向北的话让周老抠和王翠芬都傻眼了。 王翠芬只知道他软弱,可气……直到这一刻,才真正看清了这个大儿子。 她和周老抠沉默了良久,原本因为赵玉兰害的他们儿子要被厂里处置,即将丢了工作的事,感到愤怒,心疼儿子,为儿子报仇的很多情绪,就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冰水似的。 “你以为那钱是我们想要啊?我和你爹还不都是为了你?” 王翠芬和周老抠真的没想要儿子的这个钱,只是他们觉得这钱是老大好不容易挣的,他们想帮他要回来。 可这个老大说的是啥话,那话里的意思就像是,王翠芬和周老抠仗着把他养大,逼他还钱似的。 王翠芬和周老抠为儿子的一腔热枕,换来的是一把刀子,这是嫌他们多管事了,他们以为他们和儿子是一家人,见他被赵玉兰欺负,想帮帮他。 是他们多管了……这一刻,王翠芬和周老抠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神采,背弯了些,看着苍老了。 赵老根见女婿向着他们,趾高气扬的瞥了一眼周老抠和王翠芬,然后一瘸一拐的被儿子扶着出去了,赵玉兰也跟了过去。 “滚出我家。” 最小的周卫东捡起地上的碎碗块朝王翠芬她们砸了过来,刚好砸在王翠芬脚边,溅起尖利的碎片来。 王翠芬见孙子这样对她们,老大一句话都不说,就像是没看见似的,她的身子忍不住晃了晃。 “娘,要不,你们还是回去吧。” 再婚[七零] 第51节 周向北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你说啥?你要赶我们走?” 王翠芬不敢相信,这是她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大儿子说出来的话。 周老抠面色铁青,带着一种无力感。 屋里的猫蛋身子发抖,愤怒的瞪着良心被狗吃的周向北,爷奶对他那样好,虽然之前就知道,可看到这一幕,还是受不了。 她心疼爷奶,可长痛不如短痛,他们早点看清周向北,能早点走出来。 第38章 “娘,就当为了儿子我吧……我不想散了这个家,娃还小。” 周向北羞愧的低着头,不敢看他娘的眼睛。 “翠芬,翠芬,恁儿子儿媳来了……” 外面传来张美娟的声音,王翠芬抹了一把泪,通红着眼,打开门走了出去,哑着嗓子,正准备问院子里的张美娟,就见下面站着她的二儿子周向南,背着包袱的二儿媳刘小蛾,正冲她笑。 “娘……” 王翠芬鼻子顿时酸的不行,强忍的泪水仿佛开了堤似的往下掉,怕被儿子儿媳瞅见连忙背过了身。 猫蛋早就飞奔了下去,扑在了刘小娥的怀里。 刘小娥往上瞅了瞅,没瞅见她那个大嫂赵玉兰,这才连忙把她日思夜想的猫蛋给拉到了贴着墙根的地方。 “猫蛋,想……不想二婶……” 刘小娥紧紧的抱着侄女,哽咽的不行,把脸埋在她怀里的猫蛋,眼泪早就湿了一脸。 “才来城里几天,咋这么瘦了?” 猫蛋看着二婶的眼神,就像是隔了好长时间没见她似的,刘小娥没有多想,以为是侄女太想她了,她也同样很想猫蛋,自打猫蛋走了后,她心里就空落落的,晚上成宿成宿的睡不着。 “恁咋来了啊?” 王翠芬下了楼,问着二儿子。 “我见恁一直没回来,她在家抱着猫蛋的小衣裳,人都快神经了,一直念叨猫蛋,我们就过来看看。” 周向南见他大哥站在上面没下来,扬着笑,喊了他一声,其实他这次来,有件事……但就是不好意思开口,他见他娘,有些不对劲,像是哭过似的。 还有他爹,一言不发,脸色难看的很。 周向南见他大哥下来了,垂下了眼,压下了心中的疑惑,迎上前,亲热的拍了一下他大哥的肩膀。 “哥,我可是想死你了,你这些年不回家,把家都忘了。” 面对弟弟的打趣和亲热,周向北有些尴尬,然后看了一眼他爹娘,就把周向南往家里拉。 周向南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心中的喜悦渐渐淡了点。 大杂院的人把王翠芬她们围住了,纷纷安慰王翠芬,骂着那个不是东西的赵玉兰。 猫蛋把这些天发生的事,全和二婶刘小娥说了一遍,把刘小娥气的快撅了过去。 “猫蛋,你愿不愿意跟着二婶回咱那个家?” 老家也有上学的学校,就是没城里的好,刘小娥怕委屈了猫蛋。 “愿意,我做梦都想回去,我一点都不想在这。” 猫蛋和她二婶说了赵玉兰和周向北都不待见她,把刘小娥心疼的不行,她的心肝肉在城里被大哥大嫂这样作贱,要不是她爹娘还在这看着,恐怕更作贱。 刚刚过来的时候,她还怕大嫂看到猫蛋和她关系好,心里不舒坦,还特意把猫蛋拉到这墙角,原本她想着,要是大哥和大嫂对猫蛋好,她也不舍得把猫蛋要回去。 可现在听猫蛋这样说,刘小娥更加坚定了来的时候的打算,她说啥也不能把猫蛋留在这,在乡下,虽然日子过的苦,但只要刘小娥有口肉吃,她都会把它留给她的猫蛋。 “往后,二婶当你娘,中不中?二婶把自己的好东西都留给猫蛋。” 刘小娥试探的问道,生怕猫蛋不愿意,即使猫蛋不愿意,她还是会把自己的东西将来都留给猫蛋的,她早就把她当亲闺女来疼了。 谁料猫蛋竟然迫不及待的点头。 “不给猫蛋,猫蛋也愿意,二婶早就是猫蛋的娘了!!!” “婶儿的好猫蛋……” 听到猫蛋这样说,刘小娥一把把猫蛋抱在了怀里,一个劲的亲她。 “我让恁二叔把你给要回来,往后给二婶当闺女,咱再也不回这了,有了猫蛋,婶子和恁叔就是整天吃糠也高兴的很。” 猫蛋又忍不住泪如雨下,这美好的就像做梦的一样,二婶二叔,爷奶都活着,她不用呆在城里了,能跟着他们回家了……真好。 猫蛋真害怕这是一场梦,如果是梦,她愿意一辈子,永远都不要醒来。 二婶的怀抱,是那样的温暖,那样的香…… …… 刘小娥擦了擦脸上的泪,平复了好一会,才和爹娘一块进了屋,然后给还在和周向北说话的周向南使了个眼色。 “大哥,你们这厕所在哪啊?” 周向北连忙站起来,想喊赵玉兰带他这个弟媳妇去厕所,可一想,又闭上了嘴,目光落在二闺女周卫红身上, “卫红,快带你二婶去厕所。” “我妈刚刚叫我有事哪。” 周卫红有点不愿意去。 “算了,我领你去。” “哥,我顺便也去一趟。” 周向南和刘小娥跟着周老抠出去了。 周向北见他们出去后,看向了他娘王翠芬, “娘,这些事你就别和向南说了,他好不容易来一趟,等我闲了,带他出去逛逛,然后你和我爹就跟着他们回去吧。” 周向北以为他兄弟是来接他爹娘的,当年他兄弟把上学机会让给他,他这些年一直念着他的好,对他愧疚的慌,他一直想弥补来着,可找不到机会。 “不用你赶,我和你爹今个就跟着你兄弟回去,不脏你的地了。” 王翠芬往后就当没有生过他这个儿子。 “娘,你这不是故意给我难堪的吗?你和俺爹要是今个跟着俺兄弟回去,你让俺兄弟咋想俺这个大哥?” 周向北埋怨着他娘王翠芬,他娘要是真为他好,就应该在这再住两天。 “你还在乎恁兄弟咋想你?” 王翠芬忍不住冷笑,她以前真是眼瞎啊,没有看出这个大儿子是这样的人,没良心的事都干出来,竟然还要脸? 早知道,就不应该让他上这个学,上出来了,就是这样对她这个娘的,这个爹的……她和老头子供出来了一个白眼狼。 周向北不再说话了,他知道他娘现在在火气上,说啥都听不进去,反正他是她儿子,等以后气消了,还会再认他这个儿子的。 所以,周向北也没有把他娘生气当成一回事,再说了,这事原本就怪他娘,在外面成天说他的闲话,在家又打他媳妇,打他娃。 不讲理,泼辣的很,动不动就撒泼…… 隔壁屋里的赵玉兰听到她那个小叔子从乡下过来了,也没说露个面啥的,在屋里就装聋子。 等周向南从外面上厕所回来的时候,对周向北这个大哥更加亲热了,周向北看了一眼他爹周老抠,心里松了一口气,幸好他爹没有和他兄弟说家里的这些事。 “大哥,这就是卫东吧?” 周向南不顾周卫东的挣扎,一把把他抱在了怀里,稀罕的不行, “这可是咱周家唯一的男娃啊,看多好,长的就带着一副聪明机灵样,我要是有这样的儿子该有多好啊……” 周向北见周向南夸自己的儿子,他这个当爹的脸上也有光,之前郁闷烦躁的心情,顿时散去了点,笑着说, “卫东,这是你二叔,快叫叔。” “这就是我那个大侄子吧!!!!” 刘小娥凑了过来,非要抱抱卫东,喜的跟啥似的。 “这男娃咋恁好啊,看长多壮实,就是比死丫头强,大哥,不瞒你说,我就稀罕这男娃……快叫婶娘,婶娘把你抱回家好不好啊?” 周向北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见他兄弟还有弟媳妇抱着他儿子不撒手,好像太喜欢了点……尤其是他那个弟媳妇,看他儿子的眼里都冒着光。 “大哥,你当年抱回咱老家的咋不是这小子啊,你看小子多好啊,偏偏抱回来的是个死丫头片子……那死丫头片子也就咱爹咱娘喜欢,俺可一点都不喜欢。” 刘小娥数落着周向北,周向北讪笑,没法接话,看着她对他儿子卫东这样热乎,热乎的不对劲,心里很是不安。 周向南把他大哥拉到一旁,小声说道, “大哥,你不知道,你这个弟媳妇,就是个没本事的,都进咱家门多少年了,一个蛋都没给我下,她在家天天往自己肚子下面赛个枕头,说自己怀了男娃,想男娃想的都不正常了。” “没事,你们还年轻着哪,说不定再过两年就能要上了。” 周向北更加不安了,眼一个劲的往抱着他儿子的弟媳妇那里瞅,嘴上安慰着兄弟。 “还要上啥啊,这几年汤药渣子喝的都能填河了,也去公社卫生所看过,人家说,恁兄弟我这一辈子都要不上娃了,还是大哥你好啊,不仅有三个闺女,还有一个男娃,真让人羡慕。” 周向南酸的不行,瞅了他大哥一眼,好像要说啥,可难以启齿似的,周向北眼皮子猛地一跳,连忙抢在兄弟开口前,转移了话题。 “向南啊,你们坐了这么长时间的火车,肯定累坏了,快坐下歇着,来,喝水喝水。” “喝啥水啊,大哥,俺不渴,俺原本是又累又饿又渴的,可看到俺这个侄子后,就啥也不累了。 卫东啊,你不知道婶子在乡下有多惦记你,有多想你,昨晚上做梦都梦见你咧……” “向南,快让你媳妇放下孩子歇歇,这小子沉着哪。” 周向北不好直接叫兄弟媳妇的名字。 “大哥,俺不累,俺一点都不累,真的。” 刘小娥越抱着周卫东不舍得撒手,周向北就越慌。 “大哥,我这次来,其实不单单是为了接咱爹娘回去嘞,还有一件事想求你,做兄弟的这些年一直没求过你,这次是实在不中了……” 周向南看着大哥周向北,后面的话就像是卡在了嗓子眼似的,他一脸的为难,甚至不敢直视周向北。 再婚[七零] 第52节 “啥事啊,要不等吃完饭再说,咱兄弟之间,用不着这个求字,我这就去外面熟食店买点熟食回来,咱哥俩好好喝一个。” 周向北说完,不等兄弟周向南说啥,就脚步慌乱的出去了。 …… 拎着熟食,和两瓶白酒的周向北踌躇在大杂院门口,口袋里的烟抽了一根又一根,地上都是烟头子,可再不想回去,还是要回去的,总不能一直躲在外面。 他踩灭了最后一只烟,从地上站起来,脑子乱哄哄的回去了,从大门口到家的距离愣是让他给磨蹭了十几分钟。 他路过赵玉兰给她爹,兄弟租的那间屋子的门口时,往里瞅了一眼,刚好和脸肿的像猪头的赵玉兰对视了一下,然后没有说话,就走了。 饭桌上,人都围在了一张有些晃的桌子旁,之前打架,这桌子不知道被谁给推倒了,有只腿上的钉子掉了,乱晃悠,不过不影响吃饭。 之前周向南一进来,就问他家里这是咋了,周向北扯了个慌,说是他媳妇和她兄弟在这边干架,把家里弄成了这样。 周向南明知他是诓骗自己的,就没再追问。 “兄弟,你嫂子她被她那个兄弟打的脸肿了,不好意思出来见你们,你们别见怪。” 周向北一边说,一边给他倒了一杯酒。 王翠芬和周老抠没有揭穿他,就那样瞅着他,也不动筷子。 猫蛋正在屋里收拾着她们的行李,听着外面的谈话,这个地方,她是一分钟都不像再待。 周向南几杯酒下肚,就开始抓着周向北这个大哥的胳膊,哭诉自己没儿子,将来死后没有人给他摔盆…… 把周向北弄的尴尬的不行, “向南,卫东是你侄子,往后肯定给你摔盆……我让他给你养老。” “不一样,这不一样,大哥,我没有儿子啊……我这辈子没儿子啊,大哥,你能明白我的苦吗? 我在村里都抬不起头啊,大哥,我比不上你,你看你上学上出来了,在城里安了家,有了体面的工作,还有了大胖儿子……” 周向南话里的上学两个字,就像是针一样,扎着周向北,周向北原本就因为当年他兄弟把上学机会让给他的事对这个兄弟感到愧疚的慌。 可他就这一个儿子啊,要是别的事,他肯定二话不说的就答应他。 “向南,你往后就把卫东当你儿子,他是你侄子,和儿子没啥两样。” 周向南摆摆手,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借着酒意说道, “大哥,儿子就是儿子,侄子就是侄子,我张不开这个嘴啊,大哥,我想……我想过继……” 第39章 周向北就卫东这一个儿子,看的跟眼珠子了,说啥也不会过继给他兄弟周向南的,可他因着以前上学的事,欠这个兄弟的,又抹不开脸拒绝。 兄弟俩在酒桌上扯到了天黑,周向南话里话外说着这些年,他在乡下过的多难,还提起了俩人小时候的事,说的周向北更加愧疚了。 “大哥,你就把卫东给俺和老二吧,你放心,我和老二一定把他当亲生的,不会亏待他。” 刘小娥在一旁加劲。 “向南啊,你们俩想过继娃,我这个做大哥的一百个愿意,我的娃就是向南你们的娃,你们想过继哪一个,我肯定二话不说,可我就这一个儿子……” 周向北为难的不行,看到兄弟,和弟媳妇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他连忙看向了他爹娘, “爹,娘,我知道当年要不是老二把上学的机会让给我这个做大哥的,就没有现在的我,我这些年一直念着老二对我的恩情哪。 老二没娃,我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我要是有两个儿子,老二想要哪一个都成,可我这就一个,要给给了老二,这卫东他妈肯定不愿意。” 周向北想让他爹娘替他给老二两口子说说好话,这儿子他真不能给。 王翠芬和周老抠都懒的搭理他,最后还是周老抠开口了。 “老大,当年没有你兄弟,就没有你现在的好日子,人要懂得知恩图报,老二想要你一个儿子不过分,我看中,你给他一个儿子,往后也算是不欠他的了。” “爹……” 周向北脸色顿时变了,他把儿子给他,他不就没儿子了? 再说乡下那么苦,哪有城里好,让儿子跟着老二他们在下面吃苦遭罪,一辈子没啥出息,就知道种地,这不是毁了吗? “大哥,算了,我不过继了,我这一辈子就是个无儿无女的烂命,比不上大哥你,将来老了,膝下子孙满堂……” 周向南神情黯淡,以退为进的弄的周向北心里更难受了。 “这样,老二,我有三个闺女,这三个闺女你看上哪一个,尽管抱走,我要是不让你抱,我就是那王八羔子。” 饭桌上的周卫红和周卫丽瘪了瘪嘴,哇的一声哭了,她们的爸不要她们了…… “爸,你别把我送人……我往后啥都听你嘞……” 周卫红知道跟着她这个二叔回乡下,就要饿肚皮,乡下穷的很……压根比不上她城里的家。 “哭啥哭,给了恁二叔,恁二叔又不会亏待恁?” 周向北虽然嘴上这样说,可心里一点都舍不得,卫红虽说是他的大闺女,可自小在他身边长大的,大闺女才几个月就把她送走了,这个老二在一定意义上是周向北的第一个闺女。 他平时对她比对老四周卫东还好哪。 “老二,这个卫红被我和你嫂子给娇生惯养坏了,一点都不懂,整天还脾气大的不行,就连我都让着她。 那个老三,更别提了,和老四是龙凤胎,可隔三差五的身体不好,就是一个药罐子。” 这两个闺女周向北哪一个都不舍得给周老二,因为他知道,女娃在乡下不招待见,老二两口子又不喜欢女娃,把她们俩的任何一个过继给周向南,不用想都知道往后的日子该有多难熬。 乡下啥情况,他比谁都了解,吃不饱穿不暖的,整天干不完的活,他把娃给了周老二,说不定老二他们连让她上学都不让。 他周向北吃过的苦,说啥也不能让他的闺女再吃。 无论是儿子还是闺女,一旦在乡下长大,那就算是废了,女娃在家干活干到十几岁,找的再好的人家,也是乡下的庄稼汉,一辈子窝囊的生着娃,娃接着又是在地里刨食的。 “大哥,既然娃都不愿意,我看这事就算了……” 周向南话还没说完,就被刘小娥当着众人狠狠的拧了一把, “啥算了?要啥女娃,女娃都是赔钱货。” 刘小娥一边说,一边虎视眈眈的瞅着躲在周向北怀里的周卫东。 周向北连忙把儿子赶出去玩了,不敢再让他呆在他二婶眼皮子底下了。 “女娃好,女娃养大了,和儿子一样孝顺你和老二,弟妹,你说你看上我哪个闺女了,你看上哪个,我给你哪个。 其实说到底,还是我那个大闺女好,她是咱爹娘和你们一块养大的,也有感情,她还是最大的那个,让她在老家帮你们干活,你们也能轻松点。” 刘小娥撇了撇嘴,一脸的嫌弃,还想再说啥,被周向南和骂住了。 “大哥,让我们再想想吧。” 周向北见老二听到他让他过继女娃,就有点不想过继了,他顿时急了,知道他想要卫东,连忙站起来一个劲的说着大闺女如何懂事,甚至到了最后,求老二把大闺女给过继了。 因为老二今天和他张了这个嘴,他把大闺女过继给他,往后他这个大哥就再也不欠他的了。 “老二,我那个大闺女,你别嫌弃,你就收下吧,你收下,大哥心里还能好受点,你要是不愿意要,那就是在气大哥不愿意把卫东过继给你的事。 你在怪大哥……你让大哥往后还咋有脸面对你啊,我那个大闺女过继给你,让她给你们当闺女。” 刘小娥见周向北这样巴不得的把猫蛋往外送,气的整个人咬牙切齿的,恨不得抄起手边的板凳,砸死对面这个周向北。 不是自己养的,真是一点都不亲啊,不管咋说,猫蛋总归是他闺女,可他舍不得另外两个闺女,一个劲的把她的猫蛋当成破烂硬塞给她们。 虽然这正和刘小娥她们的意,可她们看着自己放在心上当宝的猫蛋,被这样对待,心中说不出来的愤怒。 周向南一脸的勉为其难,只好应了下来, “那猫蛋愿不愿意啊?她人在哪啊,问问她吧。” 周向北见老二终于同意了,生怕找到那个大闺女,再生幺蛾子,整的老二不愿意要她,连忙说道, “这没有她说话的份,我是她爹,我把她给你,那就给你了,问她干啥? 往后让她代替我孝顺咱爹娘。” 周向北说完,就回屋拿来了纸和笔,写完后,拿过印泥,迫不及待的按上了手印,然后催促老二签字,按手印。 “爹,娘,你们是见证人,你们也在自己的名字上按个手印,咱这就算是正式的过继了,户口的事,你们想啥时候扒回去都行。” “你就这样狠心?” 王翠芬坐着不动,冷眼瞅他。 周向北面露尴尬, “娘,不是我狠心,我这样做,都是为了老二啊。 老二两口子没娃,我娃多,我总不能见老二两口子老了后,膝下空荡荡的,晚年凄惨,连个端尿盆子伺候他们的都没有吧?” 王翠芬不再说啥,在那张纸上按了手印,对这个老大彻底的死心了。 “让我嫂子也过来签个字按个手印吧。” 周向南像是随口说的一样。 “忘了她了,这是应该的,应该的,我去叫她。” 周向北拍了一下自己的头,然后去了隔壁,过了没一会儿,低着头的赵玉兰跟着周向北过来了,来了后也不喊人,也不打招呼,径直来到桌子旁。 周向北甩了甩钢笔,在那张纸上签了她的名,她在上面按了手印,一刻都没有迟疑,让周向南他们看着都心凉。 这俩人真不愧是两口子,把自己的闺女就这样给人家了,一点都没有不舍得,一点都没有心疼啥的。 过继的纸,一式两份,按理说,过继是大事,如果在乡下还要请一些门里的长辈来主持,可现在情况不允许,周向南和周向北就这样草草的弄好了过继。 虽然简单了些,可有了那张签了字按了手印的过继纸,这就是真的过继了。 往后猫蛋,也就是周文,就是周向南和刘小娥的闺女了,周向北和赵玉兰是她的大伯和大娘。 第二天。 周向北往周文衣裳兜里塞了两毛钱,红着眼,脸上满是不舍, “闺女,爹舍不得你啊,你才几个月大,就把你扔到乡下了,你这才回来没几天,又要回去了,往后你就是你二叔和你二婶的闺女了。 平时要懂事,多听话,别惹你二叔和二婶生气,好好孝顺他们,是爹对不起你,你别记恨爹……” 周向北说着说着,竟然还掉了两滴子泪。 肿的眼睛只露出一条缝的赵玉兰,杵在一旁,仿佛木头桩子似的,在周向北的连番示意下,才干巴巴的对这个闺女说, 再婚[七零] 第53节 “以后在乡下多帮着你叔,婶子她们干活。” “大伯,大娘,不用你们嘱咐,我晓得,这钱给你们,我不要……” 周文把兜里那两毛钱掏出来砸在了周向北的脸上,才两毛钱,磕碜谁的啊? 昨个她在屋里全听见了,这个周向北可是很主动的向她二叔二婶推荐她,就怕她二婶二叔看上他其他的孩子,迫不及待的把她送出去,现在又在她面前装样? 真是恶心人,这是他周向北惯用的伎俩。 周向北被砸的一愣,令他更愣的是他这个大闺女刚刚喊他大伯……这让周向北顿时百感交集,看着闺女仇视他的眼神,他心虚的很。 第40章 “爹,娘,你们收拾好了?” 王翠芬和周老抠从屋里出来,后面还跟着周向南两口子。 “老二他们没来过海城,我还说让你们在这再住几天,我正好带老二他们在这逛逛,看看,可你们非要今个走。” 王翠芬冷呵一声,见这个老大这样虚伪,喉咙处就像被啥东西给顶住了似的,让人忍不住想吐。 “别给我们来这一套,我和你娘,生养了你一场,又把你供出来了,我和你娘往后也不准备靠你养了。 以后你在城里吃香的喝辣的,俺不眼馋,俺就在乡下啃着俺的窝窝头,俺们往后就跟着老二两口子过活。” 周老抠见周向北想说啥,制止了他, “让我把话说完,五百块钱,我和你娘要五百块钱,不过分吧?养了你二十多年,给你娶了媳妇,供你上学……” “爹,你说的这是啥话啊,你们是我爹娘,我养你们,是应当的。” 周向北急了,他爹说这样生分的话,明摆着要和他算清楚账啊。 “你养过我们一天吗?我和你娘往后也不让你问了,这就当是把你分出来了,俺往后也不来城里打扰你的好日子了,这五百块钱算啥啊,就算我和你娘养你一场吧。 往后我和你娘,就算是饿死也不来找你,得了啥病,更不让你出钱,你拿了这五百块钱,我们在乡下无论咋了,都不再麻烦你了。” 周老抠往后就当没有这个儿子了,要这五百块钱,算是把他们之间的账清了。 “爹,你们这不是在怪我不孝顺吗?我往后每个月都往家里寄钱,你们别这样,我心里难受。” 周向北看向了周向南, “老二,你帮我劝劝咱爹咱娘,让她们别再和我置气了,都是我这个做儿子的不孝。” 周向北说着,扇了自己一巴掌。 “大哥,你这是干啥,干啥打自己啊,虽然我不清楚你做了啥事惹咱爹娘生气了,可咱都是一家人,咱爹咱娘往后想跟着我过,那咱就听他们的。 你在城里住的这样紧巴,咱爹娘也没法跟着你过,听说大嫂的娘家人都来你这了,大哥,你的这负担够重的,以后爹娘跟着我,你就在城里放心吧。” 周向南瞥了一眼站在一旁不吭声的大嫂赵玉兰,赵玉兰刚好抬头,俩人对视了一眼,赵玉兰连忙又低下了头。 周向北还想说啥,被他娘王翠芬给抢了先, “你不会是连五百块钱,都不想给我和你爹吧?” 周向北听出了他娘话里的嘲讽,他想了想, “娘,要不这样,我把五百块钱分次寄给你们?” 现在他手里真是拿不出钱来了,等他以后恢复工作,每个月给他娘五块钱,寄个几年,就寄够五百块钱了。 “这可不成,五百块钱,一分钱都不能少,你啥时候把钱凑够,我和你爹,还有你兄弟她们就啥时候回去。” 王翠芬说完,转身又回了屋。 “爹,我这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拿不出钱?给你媳妇的娘家寄钱,你咋就有了? 上个月还寄六十,我看你有钱的很,实在不行,就让你这个有本事没有能耐的媳妇再去收点旁人的钱,哼。” 周老抠说完,也不搭理他了,拽着孙女周文和儿子儿媳回屋了,周向北想跟过去再说说,刚走到门口哪,差点被摔上的门夹着脸。 他再推就推不动了,门被人从里面给插上了。 “爹,娘……” 屋里没有人应他,昨个晚上把过继的事弄好后,他爹娘说今天走,他怎么劝都劝不住,没想到临走临走,又这样为难他这个儿子。 他和赵玉兰回到自己的屋里,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全都翻箱倒柜的找了出来。 钢笔,手表,除了这两样,就再也找不到其他的了。 赵玉兰的好衣裳,好鞋子之前被周老抠给卖了,卖的钱也被前几天周向北找了个借口给要回来了,不仅是买衣裳的钱,就连赵玉兰还的六十块钱,以及那次赵玉兰主动上交的三十多块钱…… 反正零零总总的,王翠芬听说儿子有急用,二话不说把这些钱全给他了。 现在家里他们的衣裳就剩下平常穿的一两件了,想卖都没法卖。 “要不,把家里的电风扇给卖了吧?” 这台电风扇,还是三年前厂子里为了表彰周向北,专门奖励了他一张电风扇的票证,他们用攒的钱,又朝旁人借点,买的这台电风扇,这是家里唯一的电器。 也是最值钱,最好的东西。 工人家庭,几乎没有能用得起这电风扇的,能用得上这电风扇的,都牛气的不行,在一个小破屋里要是能摆上这样一个电风扇,那会让人高看他不少。 要知道,这个年代,电器只有少数的干部家庭才能用得上,对于工人的周向北来说,这个电风扇不仅仅是电风扇,更像是一种光荣,一种体面,一种底气。 赵玉兰看出了他不想卖这个电风扇, “卖了吧,等咱以后日子过好了,你在厂子里表现的好,咱还能再买一个新的。 咱把家里凡是值钱的都先卖掉,我再找俺爹,俺兄弟借点,咱把这个五百块钱给他们凑出来,给他们,他们以后就不会再来找咱了。” 赵玉兰巴不得这样哪,虽然心疼五百块钱,可这样就能和她那个公婆断干净了,把他们扔给周老二两口子,她们往后就不用再管他们了。 他们也没理由再来城里了,她们一家人能好好的过日子,往后周向北的工资再加上她的工资,俩人的工资肯定不比旁人过的差了。 日子会越过越红火的。 公婆对于她来说,就是噩梦,看才来这几天,把她家里给折腾成啥样了,打他们来了这后,她的日子苦不堪言,水深火热的,赵玉兰眼见能彻底摆脱她们了,心里别提多舒坦了。 周向北知道赵玉兰是咋想的,就包括他也有点这样的想法,爹娘来了这后没好事,他也不希望他们再来打扰他的生活,既然他爹娘今个把话说到这了。 想让老二养他们,那就让老二养,啥都不让他管,他正好还落个清闲,给了他爹娘这五百块钱,算是他这个儿子后半辈子一次性孝顺他们的。 往后,他们的啥事,老二给包了,他也不再欠老二的了,整个人干净了,他能在城里踏实过自己的了。 其实周向北心里还有点怨恨他爹娘今个把话说的那样绝,他原本还想着,以后家里有点啥事,或者日子过不下去了,他伸把手帮帮他们哪。 可既然他们今个这样说了,往后他也别操那么多心了,他们想在乡下啃窝窝头,就啃吧。 周向北和赵玉兰把家里能卖的全给卖了,冒着被人抓住的风险,去了黑市。 赵玉兰朝赵老根他们借钱,他们刚开始说没钱不肯借,最后还是赵玉兰说借十块还十五,她爹和她兄弟才不情不愿的把身上的钱都拿了出来。 刘二芳不知道怕赵玉兰赖账还是啥,让她和周向北给写了借条,按了手印,才给了钱。 即使把家里的东西都卖掉,又朝赵老根他们借了钱,可还是差了三百四十块钱。 “这可咋整啊?要不你和他们说说,咱就这点钱。” 赵玉兰拿着那一沓钱,作难的坐在床上,家里值钱的都卖了,难不成要把家里的被子,板凳也给卖掉?有没有人肯要都是问题。 家里的大件,他们卖的还是原来的二道贩子,价格给的不高,但胜在给钱快,安全点。 黑市上的二道贩子,就数他给的价还最高哪,之前周老抠和周向北就是把赵玉兰的衣裳卖给了他们。 像钢笔,手表啥的,周向北在黑市晃悠了一下午,才提心吊胆的出了手。 实在没有能卖的了……赵玉兰看着光徒四壁的家。 “要不,咱去借点印子钱?” 这个还是之前刘秋眉给她介绍的,人家专门借钱给人应急,就是要收利钱。 当初她们四处找人借钱,给王主任通关系用,她在刘秋眉跟前说了一嘴钱不好借,人都看她家老周摊上事了,都捧高踩低,势利眼啥的,对方就给她想了这个法,但因为后面钱勉强借够了,就没借这个。 “那个利钱有点高。” 周向北连忙摇摇头,他总感觉借这种钱,不放心,没有借工友熟人的钱让人踏实。 “高就高点呗,反正咱外面欠的都是账了,也不缺他这一个,到时候咱发了工资,先还给他们,其他人的就先欠着不还。 秋眉都说了,她认识的有个,家里拿不出彩礼钱,就找那个人借的,后面发了工资,没用半年就还掉了。” 赵玉兰想赶快把钱凑齐,让那几个人从她家里给滚蛋。 周向北被她说的动摇了。 …… 火车站台上,到处都是来送行的人,有热恋中的青年男女,牵着儿子闺女的夫妻…… 张美娟和秦银环都来送王翠芬她们,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有糕点,有香肠,有粉条子…… 尤其是张美娟,还给猫蛋拿了一堆的糖,有芝麻糖,奶糖,还有橘子,用一个包裹皮装着。 第41章 “婶子,你啥时候还过来啊?” 张美娟很舍不得王翠芬,俩人虽然差了几十岁,可就像一对忘年交似的。 “美娟啊,再说吧。” 王翠芬拍着张美娟的手,她来这这么多天,处的最好的就是这个美娟了,她看了一眼不让他送非要来送的老大,眼底满是失望,她这一回去,就不会再来了,就再也见不到美娟了。 “婶子,回去后,常往这写信。” 秦银环没啥好东西能拿出手嘞,用草绳给翠芬婶子捆了一包粉条子,翠芬婶子在这的几天,教她怎么腌鸭蛋好吃,教她怎么腌酱豆…… 没事的时候,婶子和她们凑在一块说闲话,总感觉日子过得太快了,眨眼间,周婶子就要走了,她走了后,她们再也找不到能说到一块去的人了。 “翠芬,翠芬……” 再婚[七零] 第54节 王翠芬听到有人喊她,大伙扭头看了去,只见刘盼娣赶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有些跛脚的老头。 赵玉兰见她娘来了,顿时快步走了过去,低声质问, “娘,你来干啥?” 刘盼娣连个眼神都没给她,直接把她扒拉到一旁,来到王翠芬面前,嘴巴张张合合的要说啥。 王翠芬见她紧紧的抓着自己的手,红着眼,脸上是羞愧和歉意,她就知道她要说啥。 “盼娣,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别提了,往前看,我也早就不怪你了。” 刘盼娣见王翠芬说不怪她了,她的眼圈顿时湿了,她对不起翠芬……见身后的人过来了,她抹了一把脸,向王翠芬她们介绍, “他叫张铁柱,对俺好,等恁走了,俺就去找赵老根离婚,和他领证。 恁走的早,喝不上俺和他的喜酒了,这是一点喜糖,你们沾沾喜气,里面还有俺蒸的几个韭菜馅的包子,恁带着路上吃。 按理说,翠芬你是俺的半个媒人,俺还要给你买大鱼哪,可你们走的太急了。” 刘盼娣接过张铁柱递来的盖着蒸布的篮子,硬是塞给了王翠芬,当初要不是王翠芬鼓动她,她还这没有勇气踏出那一步哪。 王翠芬掀开,见真是包子和糖这才收下。 “大妹子,等你啥时候再来这,我和盼娣再请恁。” 说话的是张铁柱,王翠芬瞄了一眼刘盼娣手腕上那个新打的金镯子,就知道张铁柱这人错不了。 随着火车轰轰的响了几下,人群突然沸腾了起来。 “爹,娘,你们快上去吧,等我有空了,去看恁。 老二,我就把咱爹娘托付给你了,你照顾好他们。” 周向北说着,从裤兜里掏出了昨个的那两毛钱,又加了三毛,看着被弟妹牵着的大闺女,他把钱递给了弟妹。 “弟妹,这是一点钱,你拿着给猫蛋买点吃的吧。” “俺可不缺这点钱,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猫蛋要到手了,刘小娥也懒的装了。 周向北讪讪的把递钱的手又收了回来。 “猫蛋……别忘了秦婶啊!” 秦银环和猫蛋挥着手,还想说啥,看了一眼身旁的赵玉兰,到底是又吞了回去。 被挤上火车的猫蛋,从窗户那探出个脑袋,看着秦婶子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她扫了一眼赵玉兰,压下了心中的思虑。 “秦婶,美娟婶……” 随着火车缓缓动了起来,猫蛋和她们挥着手告别。 “走了啊……” “翠芬,翠芬,猫蛋……” 张美娟和秦银环还有刘盼娣追着火车走了一段,王翠芬和她们挥着手,目光往最前面瞥了一眼,只见那俩人还站在原地,往这边正瞅着哪。 “让一让,让一让……” 火车中拥挤的很,到处都是人,有拎着公文包的公家人,有头上带着围巾,胳膊上挂着包裹,怀里抱着哇哇哭的娃的乡下人,还有穿着绿军装要去当兵的年轻小伙子。 …… “娘,你这是干啥?” 赵玉兰指着张铁柱,不满地看着她娘刘盼娣。 “啥干啥?眼瞎了不成?这是俺给你的后爹。” 刘盼娣现在和刚来那会,看着都不像一个人了,现在的她穿的体面,手腕上戴着银镯子,金镯子,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的,她的头发一剪短,显得格外的年轻,就像是四十多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那脸上的皱纹都见少了,整个人透着一股子精气神,眉间洋溢着喜悦。 就连秦银环和张美娟都纳闷的很。 “啥后爹,你和俺爹还没离婚哪,我告诉你,我不答应,你赶快和他给我断了,这样我回家还能求求俺爹,让他原谅你,你还能再回那个家。” 赵玉兰拉扯着周向北,想让他也说说她娘,可周向北压根就不想掺和她家的事,但碍于情面,还是张嘴说了一句, “娘,别闹了,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还闹啥笑话啊,你这样做,让玉兰和二狗往后咋做人啊。 还是跟着爹回老家好好过日子吧。” “呸,我的事不用恁管,恁也管不着。” 刘盼娣翻了个白眼,拽着张铁柱走了。 “娘……” 赵玉兰气的直跺脚, “那个老头子到底有哪点能比得上俺爹,俺娘就像被他灌了药一样。” “秦嫂,你们回去啊,真是麻烦你们来送我娘他们了。” 周向北待会和赵玉兰还有事要办,不和她们一块回去了。 “我们看的不是你,看的是翠芬,用不着你在这说这种话。” 秦银环和张美娟毫不客气的说道,连个正眼都没给他,翠芬之所以走的这样急,都是被这个没良心的老周给赶的。 翠芬和周大叔对这个老周多好啊,事事都为着他,可他那?不识好人心,扭过头来不怪害他失去工作的赵玉兰,反而怪起了翠芬和周大叔。 这哪有这样的啊? “走吧,咱办正事去,理她们干啥?” 赵玉兰把周向北拉走了,周向北被秦银环她们对他的态度伤到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赵老根,俺要和你离婚。” 回到大杂院的刘盼娣带着张铁柱站在了赵老根的面前。 “俺打死你个不要脸的贱货……” 喘着粗气,瞪着牛眼的赵老根挥手就要打刘盼娣,被身旁的张铁柱一把给抓住了胳膊。 “赵大哥,请你成全我和盼娣。” “叫俺成全恁们,俺成全恁个头,恁咋……这么不要脸,俺打死你们这对奸夫淫妇……俺就是死也不会和你离婚嘞,俺拖死你。” “赵老根,俺不是让你同意嘞,俺是来知会你一声,俺和你压根就没结婚,也不需要求你离婚,俺过几天就要和老张去扯证。 你不是那么有本事,有能耐吗,动不动就打我,往后你和你头上的那些虱子一块过吧。” 妇联的同志说了,像她这种情况,压根算不上结婚,也没有手续啥的,当年被这个该死的赵老根拉进屋里,这就算是在一块过日子了。 所以用妇联同志的话说,她刘盼娣压根还没结过婚哪,更不用离婚,所以他和张铁柱想啥时候去领证就啥时候去领。 她来吱会赵老根一声,就是想让他看看,离了他赵老根,有的人稀罕她刘盼娣。 “你个贱……贱……” 赵老根怒火攻心,慢慢的嘴歪了,眼斜了,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爹,爹……” 赵二狗从外面回来,就见他爹倒在地上情况不好了,而他娘正抱着一个包袱,和一个老头子往外走。 “娘,你为了一个跛子,就要抛夫弃子? 你今个要是敢踏出这个家门,往后俺这个儿子就当俺地娘死在外面了,你就是求俺,俺都不再认你。” 赵二狗无比的愤怒,想把那个勾引他娘的糟老头子给抓起来狠狠的揍一顿,这个跛子哪一点能比得上他爹? “俺正巴不得哪,以后,走在路上也甭认我,我不是你娘,我要去过我的日子了。” 刘盼娣给这个儿子当牛做马这么些年,换来了啥? 他们不认她,往后她还轻松哪,即使再舔着脸认她,也没门了。 “老张,走。” 刘盼娣拉着张铁柱离开了家,离开了大杂院。 她们走后,躲在赵玉兰家里探头探脑的刘二芳才出来看,见她那个婆婆真吃了秤砣,铁了心要跟着一个跛子过了,不要赵二狗的爹了,忍不住咋舌。 回到屋里后,见赵二狗想送他爹去医院,她眉头顿时一拧, “去啥去,净浪费那个钱,上次被气晕,不也是没去医院吗,不都好好的。 再说了,咱手里还哪有钱,你那个二姐刚从咱这借走了那么多钱,也不知道啥时候还咱,我可给你说,等今晚上她回来,你就找她要钱。” “二姐说了,那钱要用一阵子,这才借走,就去要,像啥话,要是咱姐夫一个不高兴,不给咱找工作了可咋办?” 赵二狗顾着一点外场,生怕姐夫不给他安排工作,现在他巴结他还来不及哪,咋会上赶着去得罪他。 隔壁的赵玉兰家。 老二她们仨正抱着一个白糖罐子,抓着白糖往嘴里塞,手上,脸上沾的都是白糖渣子。 “老不死的终于走了,这白糖咱想咋吃就咋吃,还有那个碍眼的猫蛋。 咱爸把她送给那两人了,往后我就是咱家的大姐,就让她跟着他们在乡下啃树叶吧……哈哈哈哈……等晚上咱妈回来,让她给咱炖排骨吃。” 周卫红得意的不行,她爸才不会舍得把她给送人哪,她就知道。 老三老四也高兴的不行。 “俺也想吃糖。” 站在一旁的大牛看着她们吃,眼馋的不行。 “想吃糖?趴在地上学几声狗叫,叫的我们高兴了,就给你吃点。” 在周卫红眼里,这个赵大牛和猫蛋一样,都是乡下来的穷亲戚来她家要饭占便宜的。 大牛为了吃糖,真就趴在地上学狗叫了起来,正好被回来的刘二芳给看了个正着。 “俺地儿啊,你趴在地上学狗叫干啥,快起来。” 刘二芳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二姐家的这个老二搞的鬼。 “你是当姐的,咋能欺负恁大牛兄弟。” 再婚[七零] 第55节 刘二芳用手戳着周卫红的脑门,让她把罐子里的白糖让给大牛吃。 “这是我家的白糖,凭啥让他吃,你敢欺负我,等我爸妈回来后,我让他们把你这个臭要饭的穷亲戚,赶回乡下去。” 周卫红紧紧的抱着怀里的糖罐子,瞪着刘二芳。 “你这个死丫头片子,俺是你舅妈,可不是臭要饭的穷亲戚。 等你妈回来,俺非要和她说说你,看把你给惯的要上天了,眼里装不下人,说自己的亲舅妈是臭要饭的。 你要是俺闺女,俺要把你那嘴用针扎上,看你还敢不敢说这样的混账话。” 刘二芳到底是顾忌着这个死丫头片子的爸,她那个有本事的姐夫,她可听她二姐赵玉兰说了,说她们找了关系,她姐夫的工作不会出问题。 瞧瞧,她这个二姐说话就是硬气,才来城里几年啊,就这样有门道,认识这样厉害的关系,听说对方又是主任又是啥公安里的干部的。 这下她们的工作,更是板上钉钉了,要是早知道姐夫这样有门路,她们早就来投奔她们了。 大杂院里突然闹哄哄的,刘二芳出门一看,见是两个公安上门了,吓的尿都快出来了。 “恁找谁啊?俺可没犯事。” 不会吧,她就昨天晚上拿了隔壁那个小狐狸精晾在外面的衣裳,那个小狐狸精的丈夫还过来问是不是她们拿的,她骂了他一顿,对方难不成让公安来抓她的? 刘二芳心虚的不行,腿肚子都在打哆嗦。 “你是赵玉兰吗?” 其中有个公安问。 “公安同志,她不是,她是那个赵玉兰的弟媳妇,赵玉兰和周向北在外面还没回来哪。” 从火车站回来的张美娟在院子里见刘盼娣和张铁柱走了,她们从赵玉兰娘的事上说到了赵玉兰和周向北,那嘴里正骂着周向北不是东西的时候,公安来了。 她就说,那个周向北两口子干的事,是收贿赂,不仅仅丢工作,看,被她猜准了吧。 幸好翠芬走的早,要不然留在这更糟心。 赵玉兰和周向北从外面回来,见大杂院闹腾腾的,他们一进来,立马安静了下去,正不解哪,从人群中走出两个公安同志。 周向北和赵玉兰脸色顿时白了,可过了一瞬,又镇定了下来,他们在公安里有人,怕啥? 就在周向北掏出烟,想和两个公安同志攀关系的时候,只听赵玉兰的弟媳妇刘二芳,尖叫一声,俺地儿……大伙纷纷扭头朝着楼梯看去。 大牛正从楼梯上滚下来,此时大伙的注意力都在大牛身上,没有人看到赵玉兰家隔壁的李向前,正站在屋里的窗户边上隔着玻璃,看到这一幕,脸上露出了冷笑。 那天,大牛用石头砸中了他媳妇的头,到了医院,血是止住了,可医生说砸的口子不浅,要留疤,他媳妇是海城文艺舞团跳舞的。 就因为这事,他媳妇情绪崩溃,肚子里的孩子都差点没保住。 那个周向北就知道说点赔罪的话,拿几个烂苹果,呵…… “俺地儿啊……俺地宝啊……” 刘二芳抱着滚在地上,脑门上都是血的大牛,声音都破了。 赵二狗两口子求着周围的人,求她们帮帮忙,带他们的儿子去医院,可整个大杂院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周向北和公安同志想说说好话,让他把孩子送到医院,再跟着他们去派出所。 可公安才不听他废话。 周向北还悄悄的在他们的耳边说认识他们的领导干部,都是朋友啥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公安给带走了,赵玉兰同样没能幸免。 刘二芳和赵二狗抱着往下流血的大牛,横冲直撞的往外走,到处问着去医院的路,最后还是一个赶上来的公安带他们去了这附近的医院。 他们走后,大杂院的人一下子沸腾了起来。 有人说赵玉兰兄弟的儿子咋好端端的滚下来了,还有人说他是活该,前几天拿石子把人小曹砸成了那样,大伙都对赵玉兰这个侄子不待见。 不待见的不止是赵玉兰的侄子,还有赵玉兰,周向北,他们家卫红,卫丽…… 眼瞅着周向北和赵玉兰被抓走了,没有一个人替她们说好话,这都是他们自己作的,为了这个媳妇,把自己的爹娘赶走,这是老天有眼啊。 …… 火车上,王翠芬怔怔的看着刘盼娣送的包子下面躺着三条咸鱼,还有一沓钱。 刘盼娣认识到了以前的错误,也不能说是错误,这钱算是她替赵玉兰拿的,或者是谁拿的,毕竟这些年,她一直在花赵玉兰往家里寄的钱。 那钱应该是王翠芬和周老抠得的,全让她给享了,虽然这钱大部分都是赵老根和赵二狗花的,可刘盼娣心里不好受。 这点钱,算是她的一份心意。 之前没有告诉王翠芬,就怕她不肯要。 “娘,既然人家都给了,就收着吧。” 周向南身上拿的都是东西,实在没地方放,只能一直抱着,他娘和那些人处的真好,这还有一包烙的油饼哪,也不知道是谁给的。 王翠芬把钱拿出来数了数,足足有三十二块钱哪,盼娣刚和人家老张在一块过,咋能要人家的钱给她啊。 “刘大姐真是比那个赵老根,还有她的儿子,闺女强多了,离了赵老根也好。” 周老抠发自内心的说道,看向对面的儿子儿媳,还有孙女猫蛋, “往后,咱一家五口过咱的小日子,有爹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恁,只要咱一家子平平安安的,就是让我和你娘顿顿啃树皮,心里都是美的,一家人在一块。” “恁们的爹说的对,咱好好过,就不信不能把日子给过美了。 我和恁爹就当没生过那个白眼狼,他在城里好也罢,不好也罢,都和咱没关系了。” 还没隔一个月的时间,就又坐上了这辆绿皮火车,当初坐在火车上来的时候,高高兴兴,满含希冀的终于能见到五六年没见过的大儿子了。 现在回去的时候,灰心失望中又透着对以后日子的干劲。 周向南见他爹娘这样想,心里高兴,当初见他大哥这几年里,都不怎么往家里写信,就像忘了乡下的爹娘似的,他就看出了他大哥是个啥样的人。 当初他爹摔断腿,想找他借点钱,他就寄回来几毛钱的时候,周向南就不对他抱有希望了。 来到城里后,听他爹说了他们在那发生的事,他一点都不诧异,当初把猫蛋送回来,是想着猫蛋总归是他周向北的闺女,他对自己的闺女不会太过分。 而猫蛋能在城里得到好的教育,可谁能想到,他高估了他这个大哥,猫蛋虽然不是他养大的,可是他亲生的啊,咋能这样对猫蛋。 他不稀罕猫蛋,他周向南两口子稀罕,就算是勒紧裤腰带去卖血,他也要把猫蛋给供出来,让她考上大学,让她一点都不比周向北的另外三个娃差。 周向北放弃这样的好闺女,他要让他迟早有一天肠子悔青。 “咱猫蛋往后就是我刘小娥的闺女了!!!” 刘小娥终于得偿所愿了,抱着猫蛋一直不撒手,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她对周向北这个大哥的情绪很复杂,气他这样不疼猫蛋,同时又庆幸。 因为这样,她才能把猫蛋要过来,当上了她的娘。 猫蛋揽着二婶刘小娥的脖子,脸上也高兴,可眼底却是忧虑,她想到了明年春天的那场暴洪。 她要想法子,说动她们,早点逃,最好是等队里分了粮,就动身,到时候,暴洪一过,就是饥荒,粮食金贵的很,她要趁这段时间,多弄点粮才行。 双水村。 村头一颗歪脖子枣树下,聚集着几个碎嘴的大娘。 “王翠芬和周老抠真是在城里住美了,都不晓得回来了,我要是他们,还种啥地啊? 直接住到老大哪,享清福去。” “谁说不是啊,周老二前个去城里接他老子娘去了,回来干啥,咱这这么穷,我要是周老二的话,我干脆也赖在他大哥那吃细粮了。” 说话的是村子里的懒汉赵四儿,他坐在地上,靠着身后的石磨,啃着手里半生不熟的野菜饼子,就着刚从王翠芬家的自留地里扒拉出来还带着泥点子的葱。 “赵四儿,你咋这么懒,你就不能在你家的自留地上种点菜吗?王翠芬家一没人,可好了你了,成天去她家弄她家的菜吃。 怪不得你媳妇不跟你在这过了。” 齐婶子一边搓草绳,一边嫌弃的打量他, “瞧瞧你这过的啥日子,捡你二爷的烂布鞋,穿的那鞋底子都快掉了,还舍不得扔哪……身上的衣裳,还是那年,俺男人给你的吧,看这上面的补丁都掉了,都是洞。 幸好现在天气暖和了,要不然冻死你这个龟孙。” “好婶子,你哪天闲了,帮我缝几针吧,这袖子都掉了。” 懒汉赵四儿听到几人说他懒,他不仅不感到羞耻,反而还多光荣似的,舔着脸让齐婶给他缝补他身上的烂衣裳。 齐婶正要骂他,一抬头就见周老二还有他爹娘坐着牛车回来了,她连忙站了起来。 “回来了,回来了,她们回来了……” “在哪哪,哎呦,真回来了,那拿的大包小包的,肯定都是好东西。” 人都挤在树下,往远处的土路上瞅着。 “有啥了不起的,不就是从城里回来了。” 王翠芬的妯娌,周老二的三婶,江槐花,撇了撇嘴,浑身冒着酸气。 等王翠芬她们来到村口的时候,江三婶,一屁股把人顶出来了,挤到了最前面,眼睛滴溜溜转,打量着车上的包裹,脸上带着巴结的笑。 “二嫂,终于把你们给盼回来了,你和二哥走了这些天,你不知道我有多记挂你们…… 这些都是我那个有出息的大侄子给你们买的吧,他当技术员,工资高的很咧……” “这咋又把猫蛋给带回来了啊,不是送她去城里上学去了?” “向南娘,你身上的衣裳咋还是旧衣裳啊,恁家老大没说给你扯件新衣裳穿吗?” 大伙你一句我一句的,仿佛苍蝇似的,江三婶甚至还要帮王翠芬她们拿东西,王翠芬可不敢让她拿,让她拿着拿着就拿回自己家里去了。 等到了家门口,那群人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周老二只好掏出钥匙,打开门,让她们进去了。 周家是三间大瓦房,当时在村子里可是稀罕的很,这还多亏了周老抠年轻的时候给人当账房攒下的家底。 院子里很平整,砌的猪圈里养着一只大花猪,猪圈旁边是用竹子围起来的两只下蛋的芦花鸡。 院子西边还有一个压水井,压水井旁边扯的是一根晾衣裳的麻绳。 瓦房的墙壁带着一种被雨水冲刷褪色的砖红,上面挂着红艳艳已经晒干的辣椒串。 灶房就差点,是用麦秸秆混着黄泥糊的,时间长久了,黄泥和麦秸秆都分不清谁是谁了,上面没用瓦,是铺的玉米秆,玉米秆下面有层油纸。 木门随着一阵风吹过去,叽叽呀呀的。 等把这些追着问城里啥样的人都送走后,天都黑了,周家还有最后一个死皮赖脸赖在这的江三婶,硬拉着王翠芬东扯西扯的。 最后惹烦了王翠芬,直接拿着扫把把她给赶出去了。 “死绝户,小气巴拉的,那东西送给我我都不带稀罕的,等晚上把你家自留地里的菜全给薅了喂给我家猪……” 没吃上好东西的江三婶骂骂咧咧的走了。 再婚[七零] 第56节 第42章 半夜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纸糊的窗户被风吹的哗哗作响。 刘小娥披着衣裳,趿拉着鞋子蹑手蹑脚的来到了周文这屋,帮她把窗户关好,又坐在床边,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才走。 周文听到门被关上了,在黑夜里睁开了眼,今天回到村子里的时候,看到那些一张张熟悉又久远的脸,还有那棵歪脖子枣树,是那样的亲切。 真好……还能再重活一次,婶子和二叔,爷奶都还在…… 清晨, 被雨水冲刷的村子显得格外的干净,就连树上的叶子都是绿的鲜活,草尖上挂着昨夜的雨水,要掉不掉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新鲜的青草和土壤被雨水浇灌过的混合气味。 站在地头的猫蛋穿着一件薄褂子,都感到有点凉,乡下的早上,空气是冷冽而清新的,即使庄稼地里的麦穗已经有些挂黄了。 她的身后是双水村,那里袅袅的炊烟从茅草屋里飘出来,飘到了半空中。 前面的山上有下过雨后浓雾,竹林里传来鸟清脆的叫声。 周文叉着腰,踮着脚,伸着脖子,望着远处的庄稼,这是她们双水村第二大队的地,等开镰了,就能分粮了。 “猫蛋,愣着干啥,快跟过来。” 刘小娥背着篓子,踢着脚上的泥巴,把愣在原地的猫蛋用手从泥窝窝里给提溜了出来。 猫蛋身后也背了个竹子编的小篓子,篓子里放着一把周老抠专门去村里铁匠那给她打的小锄头,用来去山上挖竹笋的。 双水村不是一般的穷,是这十里八乡垫底的村子,在公社那是拖后腿的存在。 他们村分的地比不上其他村的,其他村都是平整整的好地。 双水村他们靠着山,庄稼地都是那三等的赖地,零零散散的,自打斗地主过去后,双水村的村民把地养了养,可种出来的庄稼还是比不上其他村的。 虽说把山划分给他们双水村了,可那山上都是石头,压根不能种地,不过当年闹饥荒的时候,还是多亏了这座山,双水村的人才没有都像旁的村子出去要饭的那么多。 最近两年日子好过点了,这座之前被村民啃光的山才又冒了绿。 青黄不接的时节,双水村的村民就指望在这座山上挖点笋,捡点蘑菇,改善生活哪,比着野菜,这些都是好东西。 昨夜下了一场雨,那竹林里肯定出来嫩笋了,刘小娥早早的就起来了,生怕去的晚,挖不到,猫蛋也不知道咋听到了动静,非要跟着一块去。 刘小娥和周文急慌慌的赶到地方,还是来晚了,已经有人在这挖了,挖笋的人是个年轻人,穿着带补丁的粗布褂子,脚上是一双草鞋。 他撩开眼皮子,往这边望了一眼,就又扭回去继续挖笋了。 “咱来这边。” 刘小娥把猫蛋拉到了另外一边,离那个人远远的。 周文知道他,他是村子里那些人口中的“黑五类”。 以前老地主的孙子,听说家里可富了,这几个村子的地原先都是他们家的,他们家还有铺子,之前她爷就是给他们家当账房的。 可是后来斗地主,他爷在斗地主中死了,偌大的家被人搬空,只剩下他们和他爹,被村民从大院子里赶出来,搬到了村尾没人要的茅草屋里。 忍受村民对他们的白眼和奚落,他爹在一个冬天得病走的。 他娘因为当年的事,受不了打击,现在痴傻了,他整天木着一张脸,眼睛深沉的像一滩死水,仿佛什么事,都再也惊不到他似的。 这些都是猫蛋听周老抠说的,还说当年斗地主的时候,村民从他家找出了好多的“浮财”。 啥是浮财?浮财就是地主藏在墙里,地里,梁上,炕里的金银细软,就连藏在他们家院子里那口水井里的东西都被人找了出来。 上辈子,老家发了大水,周文自那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也不知道他和他娘是淹死在了那场暴洪里,还是活了下来,逃荒去了其他地方。 眼瞅着,东边渐渐泛起了几丝霞光,竹林里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其中就有昨个被王翠芬赶出去的江三婶。 “小蛾啊,你们都在城里吃了肉蛋子了,这点笋,还和俺们争。” 江三婶来的晚了,竹林里的嫩笋都被人给挖的差不多了,就连难吃的老笋也没剩几个了。 她把手中的野菜,扔在了筐里,看着这个不下蛋的刘小娥带着个小的,俩人的筐子里都装的快满了,她想趁她们不注意,拿几个。 可这俩人,单盯着她哪,她那伸到半道上带着泥巴的手又尴尬的缩了回来。 “我们在城里吃腻歪了,正要吃点这样的,解解肚子里的腻。 三婶,有本事,你也去城里吃肉蛋子啊?” 刘小娥拿话刺她,这个江槐花,别看是个长辈,可却是个老不正经的,整天就爱和村子里的长舌妇在背后说她是不会下蛋的鸡。 她会不会下蛋,管她啥事?她娘都还没说啥那,哪里就轮的到她在那乱喷粪,真是显她那张臭嘴了。 “我没有恁娘那个好命,谁让她有个好儿子在城里当技术员……我看啊,当技术员也没啥了不起嘞,还不如恁那个大伯家在村里当小学教师的周平安哪。 听说周平安再等几年,就要成为公家正经教师嘞,那可不得了。” 江槐花就生了七个闺女,一个儿子,都是种地的,没啥能说嘴的,只好把周老抠大哥家的儿子周川拿出来拽片。 “人家成为正式嘞教师,你这个三婶也享不上他的福。” 旁边的齐婶子忍不住说道,还有,那教师咋能和技术员比?就算是三个教师都不一定有技术员好。 技术员工资不仅高,还格外的光荣体面。 “齐婶说的对,三婶你想享福,还是让你家栓子孝顺你吧。” 刘小娥这话刚说完,竹林里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江槐花这下再也不吭声了,她的那个儿子,是村子里有名的二流子,整天不正干,就知道背着家里的粮食,和隔壁村的徐寡妇在一块胡混。 江三婶和周三叔管不住他,嘴皮子磨破了都不听,这个二流子在家,甚至都敢对江三婶动手,更别提孝顺她了。 她见那个姓齐的向着刘小娥说话,肯定是昨个晚上收了她家的好东西,她心里顿时就像酸菜缸子打破了一样,酸的不是味。 “黑五,这个笋是我先看到的,给我拿来。” 赵四儿一把从赵礼手里抢来他刚挖出来的笋,拿着笋往自己的身上蹭了蹭,也顾不得脏,就是一口,甚至还一脚踢翻了赵礼的篓子, “就你这样的人,也配吃笋?” 大伙对这样的事,都已经习以为常了,要怪就怪那个赵礼成分不好,家里以前是大地主。 赵礼脸色连变都没变,也不吭声,默默的蹲在地上,把散落的笋又给捡回了笼子里,然后背着笼子走了。 周文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低着头把埋在草丛里的那几个菌子捡了起来,然后又把菌子的根盖好,这样过一段时间,菌子又能长出来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俩人背着沉甸甸的篓子,刘小娥把猫蛋篓子里的笋都放到了她的篓子里,只让她背菌子。 这些晒干,能吃好多天。 回到家门口,刚好迎面撞上从里面出来的赵德厚,双水村第二大队原本的老队长,去年他退下来,把位子让给他那个小学毕业的儿子赵军了。 他们一家住的房子,就是以前老地主家的大院子。 “德厚叔。” 赵德厚见周老抠家的这个二儿媳妇和他打招呼,他如同迈入老年还有些不想服输的牛一样,从鼻子里发出几道急促短暂的唔唔声。 浑浊的眼睛从站在刘小娥身边的周文身上一划而过,然后没再说话,拿着他儿子赵军让人给他新打的银烟枪塌着腰走了。 周文对这个老队长没啥感觉,就知道他好像和她爷不对付,印象中,几乎没有登过她家的门,在村子里人人都说他好,都信服他。 他虽然平时见人都和气的很,没啥架子,但没有人敢和他硬着来,都怕他,这也不知道为啥。 就连这些年他们家一直霸占着村里最好的房子,也没人敢站出来提意见。 原本他还能再干几年,可为了给他赋闲在家好几年的大儿子腾位置,就跑到公社辞了自己的大队长,公社的人见他是老同志了,又为村子里干了这么多事,不好寒他的心,就让他大儿子给接了这个位。 他的大儿子比不上他爹,年轻气盛的很,要不是村民看在他爹的份上,早就说啥难听的了。 “爹,德厚叔来咱家干啥?” 刘小娥放下身上的篓子,问正在院子里磨刀的公公周老抠。 周老抠看了一眼周文,让王翠芬带着她回屋吃糕点。 周文感觉这事和她有关,就坐在床上,一个劲的缠王翠芬和她说,王翠芬向来最疼这个金疙瘩,被缠的又苦恼又甜蜜的慌,最后还是拗不过她, “那个狗日的赵德厚过来是想让你和他的那个大孙子定娃娃亲,咱才不稀罕,咱猫蛋长的这样俊,往后说啥也要给奶找个俊女婿才行。 就赵德厚家那个赖枣似的孙子,一瞅长大了准没啥出息,还想沾咱猫蛋,呸。” 王翠芬还有件事没和猫蛋说,那个赵德厚过来先说村里要出几个人去挖河,后面又说的这事,这就是在威胁他们,不定娃娃亲,家里就要出个人去挖河。 这样又累工分又低的活,村里都没人愿意干,更何况周老抠和儿子周老二,身板都薄,不像是那干瓷实活的人。 院子里, “爹,干就干,我明个就去,说啥也不能让猫蛋和他家的孙子定亲,现在都是新社会了,亏他还是老队长,竟然还搞旧封建的这一套。” 周老二气愤填膺的骂着赵德厚。 周老抠没有说话,他当然看出了那个赵德厚的心思,不就是看猫蛋有个有本事的爹在城里吗?所以这个能人才上门来。 “去一天就得了,干的也别恁实诚,他不敢咋着咱。” 周老抠手里还有他的把柄哪,当年赵德厚干的那件缺德的事,被他撞个正着,他拉他一块干,可周老抠不能干昧良心的事。 这些年,赵德厚因为这事,一直看他不顺眼,可也真没敢把他怎么着过。 “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想的恁美啊。” 这个十里八乡的能人,体面家庭,旁人都想让闺女嫁到这家享福,可刘小娥一点都瞧不上。 早饭,周家吃的是大碴子粥,麻油拌萝卜条,还有半筐蒸的红薯。 周家人没有把赵德厚的事给放在心上,正乐滋滋的说着今个挖的笋和菌子准备咋吃。 猫蛋建议腌起来,到时候发大水了,没粮没菜吃的时候,腌的酸笋,算是一道好菜了。 王翠芬腌的菜,那是一绝,年轻的时候,是跟着她公爹学的,他是什么大酒楼的大师傅,有名气的很,现在家里还有他留下的两本菜谱哪。 “我看中,顺便把家里的白菜,萝卜啥的也给腌上,留着过年吃。” 周老抠没有学会他爹的那身好手艺,倒是让他媳妇给学了个一两分。 可别小看这一两分,这一两分在这乡下,那也是顶尖尖的,几年前,谁家有个红事白事,都请王翠芬去掌厨,就连镇上的都请过她。 她在这一片有名气的很,不过最近这两年就不中了,家家户户日子都过的难,谁家娶媳妇,也不大操大办了,有很多都是拉给女方家两袋粮食,就把人领回家来了。 “奶,咱再酒糟点鸭蛋吧,多弄点。” 再婚[七零] 第57节 猫蛋这几天想法子赶快把发洪水的事和他们说了,好把洪水过后饥荒来临要吃的给弄好,她们家门口的那片自留地,种的东西不多,也就几根葱,萝卜,白菜啥的,撑死就能腌两小罐子菜。 “中,再酒糟点鸭蛋,反正咱这下有钱了,下晌就让你爷去镇上南边的张村买点,她们那个大队养的鸭子,下的蛋大。” 不知道从啥时候起,公社下达的意思,每家每户只能养两只鸡,一只猪,多了就是走资本道路,但大队可以集体养点东西。 就像张村的大队养的是鸭子,双水村第二大队养的是羊,过年了,拿着介绍信,把羊拉到肉联厂,得来的钱按工分和村民们分。 张村的鸭蛋一直都是卖给县城里的供销社,可供销社要不了那么多,一直放着都放臭了,所以会偷偷的卖给周边的几个村庄,不需要鸭蛋票,有的时候,积攒的多了,那价格比供销社的还低一点哪。 也没有人举报他们投机倒把啥的,因为每个大队都有点这个啥,这关系的是集体的利益,队里的人都能得实惠,所以不会有人干那傻事。 但自留地就不一样了,分给你的自留地是多少就是多少,如果敢多种,不仅揪了你的菜,还要给你扣一个挖社会主义墙角的帽子。 严重的还要被扭送到公社台子上挨批斗。 啃完红薯后,周文就跟着王翠芬来到门口的那片自留地里拔萝卜,刘小娥拿着两块糕去隔壁的齐婶子家了,她和周老二不在家这两天,家里的猪和鸡都是她帮着给喂的。 齐婶子得了两块糕,那嘴笑的都快咧到耳朵后面了,这城里的糕,做的精致,在这个穷乡僻壤里,稀罕的不得了,齐婶子的孙女铜花想碰碰,就被齐婶子给打红了手。 “昨个晚上,恁娘都给俺拿来了一个白面包的肉包子,今个你又送来两块这样的好东西,我就给恁喂了两天猪,可值不当嘞……” “婶子,你快拿着吧,让你操了两天心。” 任齐婶子怎么拉,刘小娥还是没留下说话,家里一堆事要忙和哪。 她和老二走的急,这两天不仅劳齐婶子帮忙喂猪,就连猪草都是人家去割的,刘小娥和王翠芬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那肉包子是刘盼娣包的,压根不是啥韭菜馅的,瞧瞧,多好的人啊…… “奶,这个是啥啊?” 刘小娥走了后,铜花眼巴巴的看着那两块被她奶用手绢仔细包好,藏起来的糕,那可真白啊,白的比她家过年吃的白面还要白,闻着还甜香甜香的,上面印着好看的图样。 “你个死丫头片子,还不去割猪草,就知道眼馋这点东西,等你爹回来,看我让他咋收拾你。” 齐婶子把孙女赶出去后,把孙子叫到屋里,把藏在柜子里的糕,小心翼翼的给他掰了一小块。 “好吃不,豆儿?” “我还想吃……” 齐婶子的孙子吃完后,双眼放光,扒拉着他奶,一个劲的喊着还要吃,可齐婶子说啥也不给他吃了, “这好东西,咋能一次给吃完啊,那两块都是你嘞,没人和你抢,奶都给放着哪,更何况昨个晚上才吃了肉包子。” 昨个晚上那个肉包子,被齐婶子分成了好几份,家里人总算是沾了肉腥了。 齐婶子自己的那份没舍得吃,也给了孙子豆儿。 王翠芬这进城一次,可真没白去,昨个那包包子的面,用的都是白面,连点粗粮都没掺,那肉啊,是真香……周老大真是在城里有大出息了。 连这肉包子都能随便吃,还带回来那样的糕,城里的日子咋这么美啊。 齐婶子羡慕的不行,羡慕王翠芬有这样的好命,把儿子养的这样有能耐,以后能享上儿子的福了。 王翠芬要是能听到她心里想的这些,非要吐几口唾沫。 还享福,享个屁福,那个就是个白眼狼。 自打昨个回来,王翠芬一直没和人说那个白眼狼的事,主要是不想让人看她的笑话,让她们那些人得意。 那个白眼狼最好是在城里混得好,要是混不下去了,想回来,哼,到时候她要让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他有多孝顺,多不是个东西。 即使想回来,家里也没他的地了。 张铜花背着篓子,路过周家门口的时候,正看到那个猫蛋在拔葱,而那个刚刚去她家送完糕的婶子在帮她编辫子,她又有新头绳了,还有新做的衣裳…… 张铜花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那打了好几个补丁的蓝裤子,还有她脚上挤脚的已经毛边的红布鞋,她穿的已经很小心了,还是显得不咋新了。 当周文抬起头看向张铜花的时候,只能看到她那用根红头绳乱糟糟的扎在了一块枯黄蓬乱的头发,还有那个硕大的篓子。 在山上割猪草的张铜花满脑子都是穿着好衣裳,被周家人疼着的猫蛋,那个小蛾婶给她编辫子的动作是那样的温柔,她娘就没给她编过,也不给她做新衣裳穿。 那个周家的猫蛋整天不用割猪草,啥活也不用干,听说原本是去城里上学的,不知道咋又回来了……张铜花从小到大最羡慕的就是猫蛋。 她和她明明都是女娃,她竟然还能上学? 能在家里吃肉包子,吃糕……张铜花一直都不愿意搭理那个猫蛋,就是因为这,凭啥她能过的这样好? 要是她能当小蛾婶子的闺女,是不是也能过上那样的日子啊? 猫蛋她奶,她爷都对她那么好,不像她的奶,整天就知道疼她兄弟,一点都不疼她。 这种想法在张铜花心里不是一天两天了。 还是以前有次齐婶子在饭桌上开玩笑,说要把她送给隔壁那个生不出娃的刘小娥当闺女,自打以后,张铜花就记在了心里。 她脸上充斥着嫉妒和不甘,愤恨的把一把猪草死死的按在了那个比她两个身子还要大的篓子里。 还没到中午,周老二就吊儿郎当的扛着铲子回来了,一回来,就连忙把大门给关上了。 “快,快,快。” 他丢下铲子,弯着腰,扯着衣裳,从里面掉出几条还在到处乱爬的泥鳅。 周文连忙拿着棍,把那些长泥鳅往她婶子端的盆子里挑。 “我地娘啊,老二,那河里有泥鳅?” 王翠芬她们盯着盆里的五条长短不一的泥鳅,喜的牙花子都出来了。 “我去了后,专门挑那有洞的的地方挖,没想到还真被我抓到了几只,娘,你快给我找个布包,我放在自个的衣裳里,这泥鳅不老实,在我衣裳里乱爬。” 周老二发现有泥鳅没有声张,而是先去河边上搓了一条麻绳,系在了腰上,他今个穿了两层,外面一层褂子,里面一个大领的秋衣。 王翠芬连忙去找布包了。 刘小娥有点担心, “你小心点,别被人给发现喽。” “发现也没事,不就是站在台子上被人说几句吗?” 周老二可不是那种看脸皮比命还重要的人,脸皮又不能当饭吃,被人说几句,喷几口唾沫星子,这有啥? 他至少实实在在的得了实惠,得了泥鳅。 “你们把这几条藏起来,我要是被抓了,你们就说啥也不知道,可别被搜到了。” 周老二嘱咐刘小娥,又蹲下来,用沾满泥巴的手招惹猫蛋, 猫蛋被抹了一脸的泥,王翠芬把找出来的布袋子丢给他,就把他赶走了。 “恁这个二叔,就是个坏种,看把咱猫蛋的小脸给弄成了啥样。 你还笑?都成花猫了,还能笑出来。” 周老二又往家跑了两趟,后面赵德厚的儿子赵军发现河里有泥鳅,专门在那盯着,周老二不好下手,干脆装病请假回来了。 反正那河里的泥鳅也没剩几条了,不仅是他抓,他旁边的赵礼也抓,都抓,他回来的时候,那个赵军正挽着裤腿到处找泥鳅哪。 周老二不知道,此时那个没抓到泥鳅的赵军,正带着人往他家赶。 第43章 周文正在帮着晾萝卜片,就听到外面有人砰砰砰的砸门。 王翠芬扔下了萝卜,把湿漉漉的手往围裙上蹭了蹭,打开门一见是赵军。 “婶子,这大白天的从里面搭啥门啊?” 赵军一边说,一边往院子里四处打量。 “待会准备烧水给我孙女洗澡哪,你来是有事?” 王翠芬见他带着一帮人进来,仿佛土匪进村了似的,瞅着就不像啥好货。 “我找向南,向南哪去了?” 赵军一点都不客气的推开了周家的房门,按个找,压根就不像再找人,倒是像在找泥鳅,最后啥也没找到的赵军,来到院子里,见盆子里那么多的萝卜白菜,笑着问, “婶子,这又不是闹饥荒嘞,你咋洗这么多菜?” “我拔自个家里自留地种的菜,想腌个咸菜,是不是也需要向你这个大队长说一声?” 王翠芬拿眼翻他。 “婶子,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腌,我也没拦住不让你腌,向南去哪了?咋不在家啊?” 赵军不想惹这个村子里有名的泼妇,脸上堆着笑。 “你问我?我哪知道,不是跟着你去挖河了吗?我还没问你你把我家老二弄哪去了,你竟然还找我要人? 我告诉你,天黑之前,你们不把我儿子找回来,我就去公社告你的状。” 王翠芬嘴一撇,眼斜着瞪他,不讲理的很。 “婶子,你咋这么不讲理啊,你儿子恁大一个人了,他要去哪,我咋知道?” “谁让你是大队长的,谁让你爹让他去挖河的,我儿子有个好歹,你就等着养我和你叔吧,我今晚上就带着我儿媳妇,我孙女,去你们家吃饭。 你弄丢了我家的壮劳力。” 王翠芬一边蹦跶,一边用手指着赵军,那手都快戳到赵军的脸上了。 “你还我男人,赵军,你把我男人给弄丢了……” 刘小娥拿起扫茅厕的脏扫把就往赵军他们身上拍,赵军他们几个争先恐后的往门外挤, “什么人啊,这家的人就没有一个讲理的,全都是泼妇。” 赵军拍了拍身上沾着的脏东西,一脸的晦气。 “赵军哥,咱这下咋办?那周向南咋这么贼,肯定是躲起来了。” “对,他肯定挖了社会主义的墙角,偷拿了集体的泥鳅,咱可不能轻易放过他。” “周向南那狗小子……” 赵军咬牙切齿的不行, “走,先去那个黑五家里,凡是挖河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再婚[七零] 第58节 …… “这个狗日的赵军,咋来的这么快?” 幸好周向南早就知道他是啥狗德行的人,刚到家,就提溜着篓子躲出去了。 傍晚的时候,周文提着一个篮子,往门口瞅了瞅,这才往山那边跑。 躲在玉米秆垛里的赵军他们,连忙跟在了她后面。 赵军就知道,这家人准知道周向南躲哪去了,这下要让他们给逮着了吧。 可谁知道,周文提着篮子,走到半道又拐弯了,绕着村子转了一圈,才慢悠悠的回去。 “蛋儿,回来吃饭了。” 消失了一天的周向南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倚靠在大门口的门框上,似笑非笑的瞅着跟过来的赵军他们。 “大队长,你们跟在我闺女后面想干啥?是不是想学那拐子,拐卖我闺女?” “周向南,你老实交代,你今个去哪了,把泥鳅交出来。” 赵军身边的张满仓,狗仗人势,跟着赵军没少干缺德事。 “啥泥鳅?我能去哪,当然是在我们自个家里啊,难不成往后我出去拉个屎,都要和你们打个报告?” 周向南呲着牙,挑衅的看着赵军这个双水村的大队长。 “向南,你没有拿集体的东西就成,我们也就是随嘴问一问。 那你歇着吧,歇好了就去上工。” 赵军拦下了身边还要继续追问的俩人,带着人走了。 “呸,厉害啥啊,不就是个大队长吗?” 周向南吐掉了嘴里的草,冲他们的背影吐了一口口水,然后拎着猫蛋的衣领子,把她拎回了家。 “累不累?你说你咋这么机灵,还真把那仨蠢货给骗过去了。” “不累,二叔,你快放我下来。” 周文脸微红,她已经是大人了。 她在半空中蹬着小腿,想下地。 “还叫我二叔,快叫声爹,叫爹,就放你下来。” “爹,爹……” 周文急切的喊着爹,周向南听着摇了摇头, “不行,你以前喊周向北就是爹,我可不要用他用过的,你叫个新的,往后叫我二爹,叫你婶子二娘。” “二爹,二爹!!!” “好蛋儿,二爹的好蛋儿。” 周向南这才放过周文,周文一溜烟的跑到堂屋气喘吁吁的坐下。 “你说你咋这么欠……” 刘小娥拍了周向南一下,掏出手绢给猫蛋擦着头上的汗。 “怕不怕?” 当时是刘小娥要去的,猫蛋非说她去,王翠芬拗不过她。 “不怕。” 周文挺了挺自己的胸脯。 “真不愧是我周老抠的孙女,来,吃个鸡蛋,咱周家的人就没有那怂的。” 周老抠把剥好的鸡蛋递给了周文,脸上笑的褶子都皱起来了,他养大的孙女,就是不一般,要是让那个白眼狼养的那个闺女去,恐怕腿肚子抖的都走不成道。 “你们不知道,那个赵军太不是个东西了,跑到了人黑五家里,不对,赵礼家里,一顿乱翻,乱砸,没找到泥鳅,还把赵礼给打了一顿。” 周向南把泥鳅在山上藏好,回来的时候,打村尾那过,赵军他们刚走,赵礼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他的那个疯娘一个劲的在哭。 这赵军按理说和赵礼还是同宗的堂兄弟哪,当初赵礼的爷爷还活着的时候,对赵军的爹,也就是赵德厚这个侄子不错,逢年过节的都给钱和东西。 赵德厚爹娘走的早,打两岁起就是赵礼爷爷那个老地主收留的他,给他饭吃,把他养大,虽说和亲儿子吃的不一样,可到底还是比帮佣的好。 那些饭菜在平常人家,已经算是顶破天的好了。 可以说,老地主算是对这个隔了好远,都不咋亲的便宜侄子,仁至义尽了,当初还让他上学,可他说啥不愿意上,老地主后面想让他去学点东西,以后在铺子里当个二掌柜啥的。 可一夕之间,全变了。 这个赵德厚后来成为了斗老地主最狠,最积极的人。 老地主没熬过去死了,赵礼的爹,经过那件事后,就变的一天比一天不好,熬了几年,还是没撑下去。 不过自打老地主,少地主死后,赵德厚就对少地主留下的孩子,赵礼,以及赵礼的娘,孤儿寡母的,也算照顾,更不让村子里的人欺负他们娘俩。 可村子里的人依旧变着法欺负他们,欺负的最狠的就数赵德厚的儿子赵军。 听说赵德厚因为这事,没少拿棍子教训自己的儿子赵军。 偶尔过年,赵德厚会提着一点肉,或者粮食啥的,送到赵礼那个侄子哪。 “哎,赵家父子,往后是要遭报应的。” 周老抠只要一想起当年的事,就觉得愧疚的慌,他很想去揭发赵德厚,可有啥用?就凭他一张嘴?说不定刚张嘴,就会被人扣一顶大帽子。 他没啥,可他还有这一家子哪。 到时候把这事再拎出来说,那对孤儿寡母的日子更不好过。 周文觉得她爷肯定知道点啥…… 第二天, 刘小娥正在院子里喂鸡。 隔壁齐婶子的孙女张铜花背着一篓子猪草,怯怯的站在门口, “婶子,这是我打的猪草,给你。” 张铜花把身上的篓子摘下来,放在了刘小娥面前,低着头,局促的搅着手。 “铜花,你给我猪草干啥?” 这种稀罕事,倒是头一次,刘小娥打量着面前这个小姑娘。 “我见恁家猪草没有打,顺手给你们打了一筐,这样婶子就不用再去打猪草了。 我往后都能给婶子你打猪草,我可能干了。” “没事,你把猪草拿回家喂你家猪吧,我家的猪草都是你叔去打的。” 刘小娥看出了她在讨好自己,可她不知道她为啥这样做。 张铜花脸色一白, “婶子,要不,我帮你洗衣裳吧?我洗的衣裳可干净了。” “你是不是有事啊?” 刘小娥见她比猫蛋大了好几岁,平常也不和她家猫蛋在一块玩,这突然上门说帮她割猪草又要帮她洗衣裳的,她觉得纳闷的很。 “没事,我就是喜欢婶子……想帮婶子干点活。” 张铜花第一次说这种赤裸裸示好的话,神色扭捏的很,紧张的身子一直绷着。 “老二媳妇,你快过来……” 屋里突然传来婆婆王翠芬焦急的叫声,刘小娥连忙放下手中的鸡食,快步走了进去。 “猫蛋,你再把刚刚你说的那个梦,和你二娘说一遍。” 第44章 周文透过窗户,直到亲眼看到隔壁的张铜花离开后,这才下床关上了门,把来年春天要发大水的事给又说了一遍。 “这娃,该不会是被啥脏东西给缠上了吧?好端端的怎么做这种不吉利的梦啊。” 王翠芬下意识就是怀疑孙女猫蛋被水鬼缠上了,今天刚起来,就和她说了发大水,她们全淹死的梦。 “可能是昨个吓着了,没事没事。” 刘小娥也没把猫蛋的话当真,不过这种不吉利的梦做着确实不好,她还嘱咐猫蛋这几天别去水边上。 可后面连续半个月,猫蛋每天早上醒来都说一遍,王翠芬和周老抠他们不得不上心了。 “我记得几十年前,那个时候,我才一两岁,老家发大水,恁太爷用扁担挑着我,逃难逃到了这,要不是恁太爷瞅苗头不对,赶紧带着我跑了,说不定,我和恁太爷早死了。” 这都是周老抠长大后,听他爹说的,他爹挑着扁担,白天赶路,晚上也赶路,不敢停歇,扁担一头装着他,一头装着吃的窝窝头。 硬是把他从西北,挑到了这西南,路上鞋子都磨破了两双,后面干脆就光着脚,听他爹说,到地方后,他爹的那双脚,已经没法看了。 “爷,我太爷咋看出苗头的?” 周文听的入迷了,有些好奇。 “咋看出苗头的?那雨连着下了三天三夜不停歇,我们住的乡沟沟里,大沟小沟都是水。 恁太爷在镇上给裕丰大酒楼当大师傅,见多识广,见这雨下的不对劲,连夜把家里的粮食都给蒸成了馍馍,挑着我出去的时候,外面的水已经淌的屋里到处都是了。 走到外面,水更是没了脚面了,你太爷越走,那水越深,听他说,最深的时候,到他小腿上面,没跑出来的那些人,大多都淹死了。 刚开始都以为那雨下的只是大点,没事,可谁能想到,等水深的时候,他们想走都走不掉了。” 每次他爹给他提起这件事的时候,都一脸唏嘘和庆幸,庆幸当时跑得快。 这种天灾都不好说,周太爷当时带着儿子逃难的时候,村子里的人都笑话他胆小,可就是因为他的胆小,才让他和他儿子与阴曹地府擦肩而过。 那些年,周太爷教周老抠最多的东西,就是让他学会胆小,胆小没啥坏处,关键时候能保命。 周老抠见孙女半个月来一直做着同一个梦,梦里他们村子发大水,他们都淹死了,周老抠认为这肯定是他爹显灵了,专门给孙女托梦,告诉他们,让他们赶快逃命的。 晚上的时候,王翠芬周老抠他们提着篮子,篮子里蒸的白面馍,还有刘盼娣送的咸鱼,张美娟她们送的点心,都被规规矩矩的摆在了周老太爷的坟前。 再婚[七零] 第59节 给周老太爷烧着纸,往地上倒着散酒。 周老二,刘小娥,还有周文都跪在坟前。 “爹啊,世道变了,现在不让搞封建迷信,俺就是给你烧纸,都只能晚上烧,你别怪罪儿。 爹……俺已经接到你递来的信了,你放心,俺这就准备起来,爹啊,这么多年,你在下面可好啊?还惦记着我们,爹啊……” 周老抠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哽咽的不行。 “爹啊,你这真是显灵了,都怪俺,怪俺之前没当一回事,等分了粮,俺这个媳妇就给你包你爱吃的肉蛋蛋。” “爷啊,等这几天过去,俺娘把我抓的泥鳅给做了,孙子给你送过来,让你尝尝……” 周文也跟着他们哭,嘴里喊着太爷。 早知道太爷这么管用,她应该早点把太爷搬出来的……以后干啥,她就用太爷给她显灵,这多好。 “太爷啊……你保佑我爷我奶,还有我二爹二娘,这辈子长命百岁,没病没灾……” 周文在心里默默祈祷着,老天让她再活一次,她不想失去他们,就算让她拿自己的寿命换,她都愿意。 晚上的村子静悄悄的,周太爷埋在了当初分给他们周家地里,他的坟旁边还有一棵槐树。 他们回家的路上,没敢说话,步子走的很轻,此时已经是午夜了,也没人出来,刘小娥紧紧的牵着猫蛋的手,往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的周围一个劲的瞄着。 到家后,周老二把自家的大门从里面搭上不算,还用两根木头给顶上了。 王翠芬拿着煤油罐子,摸索着往桌子上的煤油灯里添着油,擦起一根火柴,把煤油灯点着,它散发的微光,把几人的脸上都照的黄黄的。 周老抠是一家之主,此时他的眼睛还红通通的,他抹了一把脸,脸上是少有的严肃。 周老二,刘小娥,周文都坐在桌子旁,听着周老抠说着往后的打算。 “我先给你们所有人交代好,谁也不能把猫蛋太爷显灵的事说出去。” “爹,你放心吧,我们不是那不知道轻重的人。” 刘小娥打着包票,现在外面正严打封建迷信哪,谁敢冒这个头。 即使能冒头,也不冒,这种事,只有他们知道,要是旁人听说了,只会招来祸端。 “这就行,洪水过后,肯定要闹饥荒,粮食会更紧,这眼瞅着快开镰了,等开了镰,会种苞米,等咱过年分了苞米,就立马动身。” 春上才发大水,要不是周老抠舍不得那些粮食,真想现在就逃走,可逃走,没个介绍信,吃啥喝啥。 “爹,这事要不要先给俺那两个姐说一声?” 周老二的两个姐都嫁到了附近的村子里,大姐周芳芳是自由恋爱,不顾周老抠和王翠芬的阻拦,硬是要嫁给一个油嘴滑舌的二流子。 二姐周杜鹃,原来的对象和旁人结婚了,她一气之下,嫁给了带着闺女的玉林公社下面第一大队的会计。 她的初恋对象,就是那个大队的。 大姐隔三差五的回来打秋风,哭诉丈夫和旁的女的不清不白,二姐很少回来,当初为了嫁给对方,和家里闹掰了。 “先不告诉她们,她们俩就是糊涂蛋,憋不住屁的玩意。” 周老抠到现在,还在对两个闺女不听他的,所嫁非人的事,生着闷气,到时候快走的时候,叫着她们,她们要是不愿意走,就随她们。 他这个爹也算是把该做的都做了。 “老二媳妇,你过几天,回一趟你娘家,给亲家公亲家母吱一声,到时候咱一块走。 这事可不能惊动旁人,要是旁人知道了,传到上面,想走都走不掉。” 周老抠都想好了,到时候晚上走,等村子里的人发现的时候,他们已经不在这了,就算那个狗日的赵军和赵德厚想拦也没法子。 这还要去公社开张介绍信,在路上好走,就说去远方探望亲戚。 “我省的,爹,你放心。” 刘小娥准备明天就回家说。 “老婆子,咱明个去山上种点菜,到时候腌点,再晒干点,省的后面闹饥荒没菜吃。 老二,你去找人打一辆大板车,到时候咱好推着走,别在村里打,去远点的地方找老木匠,这样不用介绍信。” 周老抠最担心的还是口粮问题,即使今年能分两次粮,也不够吃的啊。到时候,洪水一过,粮食紧张,恐怕就连黑市价格不便宜的粮,都没有了。 这几天,周家人状态明显都不一样了,就像是随时迎接备战似的,一个个都紧绷着,神色急促,但一出了大门,就和平常一样,该上工上工,该扎堆唠嗑就唠嗑。 带着周文去镇上买腌菜用的香料回来的王翠芬,坐在队里的牛车上。 “她王婶,你这打这么多的醋还有酱油,准备干啥哪?” 王翠芬的脚边是两罐子的白醋和酱油,想藏都藏不住。 “腌菜用,腌这个菜待放多点醋味才好,老二媳妇的爹娘,说我腌的好吃,托我今年也给她们腌几罐子。” 王翠芬腌的菜,和村子里旁人腌的不一样。 旁人腌的又黑又咸,吃一口能就两个窝窝头,王翠芬腌的,又甜又脆又酸,啥味的都有,越吃越想吃,就是不就馍馍,也能干几碗。 虽然村里人都知道王翠芬腌的菜好吃,但没有一个人想学她那样腌,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不是好咸菜,他们衡量好咸菜的法子,就是看下不下饭。 为了不费菜,她们舍命的倒盐,腌的一坛子,能吃上好几年,省钱的很,谁家要是腌的一坛子咸菜能吃上十年,这就是顶好的咸菜了。 而王翠芬每年都要腌一次,腌的菜最大的缺点,就是太好吃,又太费东西,不是麻油就是糖的……一个咸菜而已,愣是被她给腌出来花了。 “咱这个村,恐怕也就只有你这样腌菜,我家的腌菜还是前年腌的,现在吃的还剩半坛子哪。” 李大娘话里遮不住的得意,看她多会过日子,多会持家,叫她说,把咸菜腌的那样好吃,有啥用,只会吃饭的时候,多费菜,多费馍馍。 她每次腌都是往里面倒点水,多撒点盐,然后就啥也不放了,用石头压着,从里面拿出一块咸菜疙瘩,能吃一个多月哪。 “腌的难吃,咋不说?” 王翠芬冷笑一声,堵的李大娘再也没话说了,扭头和旁边赵德厚的婆娘说起了话。 赵德厚的婆娘旁人都叫她赵婶子,没人记得她原来的名字了,她和王翠芬向来是不说话的,前几年俩人还掐过一架,被王翠芬当着人的面,骑在她身上,呼脸。 自那以后,赵德厚和周老抠的关系,更加不好了。 “呀,她赵婶,你这手上啥时候打的金镯子啊,可真好看。” 牛车上就她们仨人,算上周文,四个人,李大娘一惊一乍的。 王翠芬和周文都望了过去,只见她手上还真戴了一个金镯子,有手指头那么粗,上面雕工劣质,花样俗气,像是才打的。 她们家哪来的钱打的金镯子?王翠芬突然想到了以前周老抠和她说的那件事。 “翠芬啊,你看人德厚多知道疼媳妇,你改明,让你家老抠也给你打一个这样的金镯子,看戴着多富贵。 老队长就是知道疼人,要是我这辈子别说金的,就是戴上一个银的,让我第二天死了,我也愿意。” 刘大娘的马屁吹的赵德厚的媳妇,浑身舒坦的不行,斜晲了一眼王翠芬和她身边的周文,神色间说不出的痛快。 她家老赵亲自登门,找他们定娃娃亲,是看得起他们,他们竟然还不识好歹? 她的孙子,就算是公社主任的孙女也配得上,那王翠芬的大儿子不就是在城里当技术员吗?有啥牛的。 这十里八乡,想和她赵家攀婚事的人家,多的就像牛毛,都想让自己的闺女嫁过来吃香的喝辣的。 这个猫蛋,长得俊是俊,但顶啥用,长大后,不能好好伺候她孙子,一样是白搭。 “我家穷,哪能和老队长家比啊,也不知道他一个队长,哪来的这么多钱,都能打得起金镯子了,等啥时候,我去公社问问领导,是不是当队长,上面就给发金子。” 王翠芬见那个金镯子沉甸甸的,恐怕要有三四两重。 听到王翠芬的话,赵婶子脸色顿时变了,连忙用袖子盖住了金镯子, “我这是涂的黄铜,不是啥金子,里面还是空心的哪,是我家老大在铁匠那给我打的,不值啥钱,不值啥钱。” 等回到家后,赵婶子把这事和赵德厚一说,赵德厚甩手就是一巴掌。 “谁让你出去招摇的?你个藏不住的东西的臭娘们。 我不是都和你说了,这些东西不能见光,你真是一点脑子都不长。” “那个老地主都死八百年了,再说了,这个镯子是重新融了,又做的新的,谁能看出来?” 赵婶子捂着脸,委屈的不行。 赵家的小儿媳妇,听到她公婆屋里有吵架的声音,忍不住放下了手中的盆,悄悄的趴在门口听了起来。 “我是老队长,咱家老大又是队长,你戴个这玩意出去,让村里人咋想? 还跑到那个泼妇面前去炫耀,这下好了,要是她真去公社闹,我和你没完。” 赵德厚藏着掖着,日子从不敢过太好,可自从老大当上队长后,这个娘们就飘的不是她了。 “我就是气不过,咱看上周家那个死丫头,是她们的福气。 她们竟然不愿意,还不给你这个老队长面子,都这么多年了,咱在村里,谁敢这样不给咱赵家脸? 谁不巴结着咱? 就那个周老抠和王翠芬,即使当着村民,也不给咱留面子,咱怕他啥?你咋就这样怵他们?” 赵婶子这么多年,一直都搞不懂,前几年,她被那个王翠芬欺负成那样,赵德厚把她关在家里,说啥也不让她报复回来。 “你个妇道人家,懂啥。” 赵德厚不往那上面说,骂完赵婶子后,打开门,就见小儿媳妇端着盆,慌里慌张的往灶房走,他眯了迷眼,对身后的赵婶子说, “你是怎么当这个家的?老三媳妇都敢听我这个公公的墙角了? 要是实在不会当这个家,往后这个家就让老大媳妇当。” “你个没良心的……又不是我让她听的。” 赵婶子在屋里哭哭啼啼的,他的大儿媳妇,胡彩云过来请示公公赵德厚开不开饭,得到赵德厚的点头后,这才恭恭敬敬的双手捧着一碗擀的劲道的油泼辣子面送到赵德厚面前。 然后又给赵德厚端来了一盘炒的焦香的花生米,和半瓶白酒,以及一个酒盅。 给公公倒上酒,站在一旁候着, “老大今个去公社开会去了,你把饭给他留着。” 赵德厚端着碗,用筷子麻利的拌好面,往嘴里抄了一筷子,不由得点点头,这个大儿媳妇做的面,最得他的心,就连老婆子做的面,都比不上这个儿媳妇的。 “爹,我给他留好了。” 胡彩云当年走了狗屎运,才嫁到赵家,身份虽然比不上她其他两个妯娌,可在这个家,是最得公公看重的。 周老抠给二儿子娶的是教书先生家的闺女,给三儿子娶的是隔壁大队副队长的妹子,给老大娶的是一个家里穷的都快揭不开锅的白脖的闺女。 再婚[七零] 第60节 他的大儿子气盛浮躁,他的两个弟弟都比他稳重,就连赵德厚都头疼这个儿子,但好在当年给他娶了一房好媳妇。 这个媳妇可比他这个儿子强多了。 等赵德厚挥挥手,让她下去吃饭,她才下去,走的时候,还瞥了一眼她婆婆的那屋。 “就知道巴结人。” 胡彩云回到灶房,赵老三的媳妇摔盆子砸碗的,拿话讽刺着这个娘家最穷,整日里就知道在公公面前卖好的大嫂。 “别让爹听到,否则爹又要生气了,大夫说了,咱爹要少动气。” 胡彩云没有还嘴,而是好心劝她,她都已经习以为常了,这两个妯娌,平常对她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可这有能改变啥? 她嘴角微勾,眼底闪过一丝轻蔑。 “你可真是会装啊,爹都不在跟前,你装给谁看?” 刘小草最看不上她这幅样子,她话刚说完,就见门口站着她那个黑着脸,端着碗的公公,她吓的顿时低下了头。 …… “婶子,婶子……” 刘小娥和王翠芬正热火朝天的,一个人洗菜一个人切菜,把案板都搬到了院子里,周文则是在俩人之间来回运菜。 听到外面有人拍门,王翠芬和刘小娥,还有周文,连忙把院子里扎眼的东西,给搬回了屋里。 “你找我奶干啥?” 拎着一包点心的胡彩云,见周家的门开了,从里面探出一个小姑娘的头来。 “猫蛋,你奶在家吗?我来看看你奶。” “没在家,我二娘也没在家,就我一个人在家。” 周文知道她,她是那个赵军的媳妇。 “没在家啊,是我来的不巧,这点心你拿着吃吧。” 胡彩云明明知道王翠芬和她那个儿媳妇刘小娥在家里,见她们不肯露头,也没说啥,想把手中的点心给猫蛋。 “我不要。” 周文说完,把门啪的一声关着了。 胡彩云纳闷的很,村子里的娃都稀罕这点心,这个猫蛋咋就不稀罕? 不过转念间就想通了,她爹是技术员,这去城里一趟,肯定吃了不少好东西,所以瞧不上这下面的点心了。 周文趴在门缝见她走了,她刚走没一会儿,赵家那个三儿媳妇拿着包袱,抹着泪回娘家去了。 王翠芬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个赵家大儿媳妇肯定是受她那个公公的意思,拿包点心想糊住她的嘴,不让她去公社闹。 哼…… 把切成块的萝卜,用水煮出来萝卜气,然后用手捏干净水分,折腾好几遍,才放进坛子里,最后把煮好放凉的香料水,倒了进去,没过萝卜。 又往里倒了三碗醋,这醋可不是随便的醋,而是那正经大米酿出来的醋,王翠芬的公公周太爷说过,这样的醋,吃起来,甜,醇,柔,又带着一种米香。 最后倒进一碗切碎的红辣椒,就用黄泥糊住了口。 麻油不能现在放,等从罐子里拿出来吃的时候再放最好,那个时候香味不会散。 王翠芬做的已经不怎么讲究了,照周太爷说的,就连辣椒,都要是四川那边的长的跟小手指那么大的辣椒是最好的。 可现在饭都要吃不上了,还讲究个啥。 萝卜暂时只腌了这一种,等山上周老抠今个去那种的菜种出来后,再腌其他两种。 其他两种,一种是晒干的腌法,一种是蒸干的腌法,前者用酱,后者用酒。 反正各有各的风味。 周文这三种都爱吃,还有她奶拿白菜和腊肉在一块做的坛肉,更是让人想想都留口水。 每年过年,队里分的猪肉,王翠芬把它抹上盐挂起来先放上一两个月。 等做坛肉的时候,把它上锅一蒸,切成片。 然后用储存在地窖里的白菜,一片白菜包一片微黄透明津亮油脂的腊肉片,用葱丝系成四四方方的块状,一块压一块的码在坛子里。 等上几个月,开口启封的时候,坛子里油汪汪的,扑鼻一股子糟肉香。 那白菜早就被腊肉出来的油给浸的软绵绵,油滋滋的了。 吃一块,满嘴流油,能香到让人哭。 中午王翠芬把刘盼娣送的三条咸鱼,做了其中一条,另外一条,留到逃荒再吃,剩下的一条,让刘小娥给她爹娘送过去了。 掺粉条子,白菜叶一块炖的,烧的劈开的木柴,那条鱼王翠芬早上就温水泡一上午了,做的时候,锅里加了点油,就把鱼放进去煎。 煎的两面金黄,散发着鲜香鲜香的味道,才把葱,辣椒放了进去,周家人都爱吃辣,顿顿离不了辣椒。 开春的时候,自留地就种了一茬红辣椒了,到现在没有拔,还在结辣椒,平时王翠芬把家里的鸡屎撒进去。 虽说菜种的稠,可地有劲的很,种出来的菜都不赖。 从山上种菜回来的周老抠,到家后,放下身上的篓子,从里面倒出一小堆的野核桃,喊猫蛋过来吃。 村里的娃就爱吃山上的野核桃,香的很,今天也是周老抠运气好,往山里走的深,刚好碰到一颗核桃树,还带着青皮哪,他用棍子敲下来几个带回来了。 核桃肉还有点嫩,等秋播的时候就应该差不多了。 周老抠蹲在地上,用锤子给猫蛋敲着核桃,把外面那层青皮剥掉,才露出核桃来。 等着吃的周文和刘小娥蹲在一旁等着。 灶房没人给王翠芬烧锅,王翠芬扯着嗓子正要骂,从外面回来的周老二钻了进来,熟练的坐在灶房前,往里面添着柴火。 “娘,你的手艺真不是吹的,我在村头上就闻到了这香味。” 一大早就去外面找做木匠的老师傅回来的周老二,看着锅里翻动的鱼块,把他娘夸的心里乐开了花。 “待会做好,你多吃点……” 王翠芬往蹲在院子里只顾着敲核桃的周老抠那扫了一眼,小声对儿子说, “我特意挖了一大勺猪油,你爹不知道,香的很,你快闻闻。” 周老二站起来,弯着腰,闻了一大下, “咦,我说哪,这鱼咋这么香,原来放了这么多的油!!!” 周老抠往灶房看了一眼,就见老婆子和老二正凑在一块叽叽哇哇的说着啥。 “爹,快敲啊。” 刘小娥嘴里还没吃完,就催促着周老抠。 周老抠回过神,连忙继续又敲了起来。 “要是你爹知道我炖鱼用了这么多油,肯定该说我了。” 王翠芬往罐子里的猪油里掺了点水,这样看着和以前一样多。 虽说王翠芬不怕周老抠,可也不想听他唠叨。 当年教她做菜的公爹说了,这做菜,一定不能舍不得放油,不舍得放油,做出来的菜,不香,不好吃。 “那板车的事咋样了?找到人没?” “咱家人一个塞一个糊涂,那我媳妇小蛾的爹不就是做木匠活的吗?我爹还让我跑远地方找。” 周老二提起这事,就埋怨的不行,他没想起来,他爹也没想起来,就连小蛾都没往这上面想。 “我的娘啊……倒把你岳丈会干木匠活这事给忘了个干净……这真是守着瓜田找瓜田。” 其实这也不怪王翠芬他们,最近这几年,吃都吃不饱,谁还有那个闲钱请木匠啊,刘小娥的爹,整天下地挣工分。 之前别的大队有个木匠给邻居打了一张饭桌,收了人家五分钱,还没出那个门子,就被人当成投机倒把的给抓走了。 周老二想好了,等吃完晌午饭,就去他岳丈家走一趟。 “二哥,恁家今个做啥饭啊?咋恁香?” 周老抠把砸好的核桃分给儿媳妇和孙女,转头看去, “是老三啊。” 当年周老抠的亲爹逃难逃到这,和一个同样是逃难过来,带着一个男娃的寡妇,搭伙过起了日子。 周红眼就是他爹和那个寡妇后面生的,分家后,单过了,周老太爷一直跟着周老抠这个儿子过。 周红眼之前不叫周红眼,但有只眼常年发红,所以人就给他起了个这个外号。 这都快热天了,他还穿着一件薄棉袄,敞着怀,凑到周老抠跟前,要挖他烟袋里的烟丝。 “我的烟丝也抽完了。” 周老抠把烟袋递给孙女周文,让她给他放回屋里去。 周红眼见那烟袋里明明还有烟丝哪,他这个二哥就是太抠了,对他这个亲兄弟都这样扣,真是没天理了,他也不生气,自顾自笑呵呵的,和周老抠拉呱着闲话。 那发红的眼睛一直往灶房里瞟,他这个二哥家里的日子过的就是赛神仙啊,瞧这鱼都吃上了,还这样香,这是放了多少油啊。 还别说,他这个二嫂做饭就是好吃,比他媳妇做的好吃多了,压根没法比,就连大嫂都比不上她。 就是他这个二嫂,人实在不咋地,走在路上,都拿眼白他,一点都没有大嫂好。 第45章 眼瞅着,到了饭点,周红眼也不肯走,从庄稼地里啥时候开镰,又扯到了赵德厚准备给他安排个啥差事干干,他话里带着一股子终于要出头的劲。 “你家做饭没?” 周老抠问他。 周红眼闻言一喜,连忙摇摇头, “我家这几天都不吃晌午饭,娃娘说,这样省粮食。” 周红眼说完,专等着周老抠这个二哥留他在他家吃饭哪,今个真是来着了,他在赵德厚家,就闻到了这鱼香味。 再婚[七零] 第61节 可周老抠一直不说留他吃饭的话,把他急的挠头抓腮的, “猫蛋,来,三爷爷给你看个稀罕东西。” 坐在地上的周红眼想捉弄猫蛋,手里藏了一只虱子,想吓唬吓唬这个小姑娘。 “猫蛋,过来,给我剥葱。” 在灶房的王翠芬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把猫蛋给喊走了,周红眼有些败兴的又把虱子放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穿的是粗布裤子,掉着个裆,腰上系着捡人家的破布烂条子搓的绳子。 脚上的鞋,是捡他同母异父的大哥的,原本捡来的时候,就破的漏脚趾头了,他媳妇江槐花又在上面给他打了个补丁,现在补丁也快掉了。 鞋子不好好穿,成天趿拉着。 “二哥,你们这次去城里,老大给你们买了不少好东西吧。” 他那个有出息的大侄子,在城里当技术员,一个月拿着二十八块钱的高工资,这一年就是三百多块啊。 他们在乡下种地,再加上养猪啥的,一年到头就挣那几十块钱。 家里的猪都是养两年才卖,要是中间得了病死掉,那真是一年都白忙活了,家里的猪是收入大头,乡下的人,伺候猪比伺候人还精心哪。 他前段时间朝这个二哥借钱,他还说没钱,啥没钱啊,他咋可能没钱,他那个大儿子这样能挣钱,一个月里还不知道给他们寄回来多少钱哪。 这样有能耐的儿子,为啥不是他周红眼生的啊,周红眼觉得贼老天不公平。 “别和我提那个白眼狼。” 周老抠的心情顿时不好了起来。 “咋?” 周红眼急忙追问,难不成是他二哥去城里找他那个大侄子,他大侄子干了啥事了? “是不是他不愿意让猫蛋留在他那上学啊? 这也不能怪他,他那已经有了三个娃了,再说了,猫蛋就是一个丫头片子,上学能管啥用? 最后不还是要嫁人,在给旁人养娃。” 周红眼的七个闺女,他一个都没让上学,儿子打着让他上,愣是不上,气死个人。 周老抠懒的搭理他这个重男偏女的兄弟,他周老抠不仅要供孙女猫蛋上学,还要供她上大学咧。 “爹,你在这干啥嘞?” 周红眼的小闺女,只比猫蛋大了三岁,已经会帮家里做饭洗衣裳了。 他是典型的,越穷生的越多,家里八个娃,当初生了儿子后,他们俩年纪都不小了,在他儿子十几岁的时候,俩人又怀上了。 当时村子里都笑话他们,周红眼脸皮厚,不觉得啥,又当爹了,还乐滋滋的。 只有江槐花在家里羞的不敢出门。 “去去去,你跟来干啥?” 周红眼装模作样的赶着闺女,她这个闺女都九岁了,周红眼两口子也没说给她取个名字,一直妮子,妮子的叫着。 这个妮子,是有她大姐就用的,后面生了二姐,妮子归二姐用,有了三姐,三姐用…… 直到有了她,归她用,而她大姐现在叫大妮,二姐叫二妮……虽然叫几妮啥的,但她们都有正经的大名。 轮到她的时候,什么花啊,草啊的名字全起完了,周红眼没有上过学,实在起不出来了。 “你们啥时候走?我家准备吃饭了,既然你们晌午不吃饭,我们也就不留你了。” 周老抠站了起来,赶着周红眼。 “……” 周红眼不知道说啥了,他不是不吃晌午饭,他很想吃, “二哥,我这还有一肚子话没和你说哪。” “呦,你来了啊……” 走出灶房的王翠芬像是才看到他来似的,撇了撇嘴,那吊销三角眼里满是瞧不起。 周红眼就受不了他这个二嫂这样看他,等他这个二嫂走了后,他难受的不行, “二哥,你看二嫂,我一来你们家,她就拿眼翻我,看不起我,我可是你亲兄弟啊。” “哦,看不起你就看不起你吧。” 周老抠一点都没有要替他做主的意思,从王翠芬刚嫁过来,就这样了,那个时候周红眼这个二哥,就嘴上说说,让她对他好点。 可一点用都没有。 “二哥……” 周红眼话还没说完,他的那个二侄子就端着一盆鱼肉从灶房出来了。 饭桌上, 周红眼父女俩蹲在周家堂屋的门上,一左一右,仿佛吉祥物似的。 还揣着手,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桌子上炖的香的不行的鱼块,还有那筐子里烙的一面焦脆的苞米面饼子。 馋的一个劲的咽口水。 “二哥,你说开镰,咱一家能分多少粮食,俺可不想再要那红薯了,吃着总放屁……” 周红眼扯着话头,硬拉呱。 “不好说。” 周老抠只顾着吃鱼哪,压根就不想接话茬,这鱼做的这么好吃,老婆子肯定背着他没少放油。 “我说周红眼,你不回恁家吃饭,在这干啥?” 王翠芬向来就不待见这个周红眼,当初她公公活着的时候,他就带着他家的娃总来蹭饭。 自己有手有脚,不说去地里干活挣工分,就知道白吃人家的。 “二嫂,我家没饭……” 周红眼可怜巴巴的,想让他这个二嫂可怜可怜他。 可王翠芬压根就不像那会可怜人的人。 “没饭去你那个大嫂家吃啊,她家都是饭。” 周红眼不吭声了,看着他二哥,他二哥也不帮他说话,他又墨迹会,见真吃不到鱼肉,这才带着小闺女撒腿往他大嫂家跑,去的晚了,恐怕就啥也不剩了。 隔壁齐婶子家的张铜花闻着从隔壁飘来的香味,肚子一个劲的叫唤。 “还不赶快洗尿布,愣着要死啊?” 张铜花的娘哄着怀里的娃,骂着她。 被骂的张铜花垂下了眼,洗着尿布,眼底泛滥着不甘。 日子一天天过去,队里要开镰了。 就连周文都忙的团团转,忙着往地里送水,送饭。 把麦子从地里收上来,堆到被石磨压的平整的场里,周老抠牵着队里的老牛,拉着石磨,碾压麦子脱壳子,有的拿着一把捆好的麦秆,在石磙上摔打。 在场上忙活的人,不分男女,不分老少,一个个脸上都洋溢着笑容,盼着赶快分粮,分粮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先蒸一锅白面馍馍解解馋。 周家有三个人挣工分,不对,有四个,之前猫蛋跟在王翠芬身边捡地上的牛粪球,也算工分,只是工分算的少罢了。 最后分了两袋子红薯,大半袋子小麦,麦糠倒是分的不少,还有麦秸秆也分了一堆。 分粮的第二天,周家那个嫁出去的大闺女,二闺女就像商量好似的,一块挎着篮子,拖儿带女的过来了。 周老二没在家,被周老抠支使着去县城黑市买粮食去了,现在队里都分粮了,有些队里产量好,队员分的粮多,黑市的粮食也比平时多了起来。 有备无患,多买点粮备着,总是好的,等洪水过后,饥荒来了,就是拿钱,也不一定能买到粮。 周老抠坐在堂屋的椅子上,打量着这两个回娘家的闺女。 刘小娥拽着周文,俩人撅着屁股蛋子,趴在门缝那往堂屋里瞅。 王翠芬板着一张脸,从里屋出来,两个闺女带的篮子,她都掀开看了,大闺女的篮子里装了两块小红薯,那红薯还没她的手掌大,真亏她找到这么小的。 二闺女的篮子里装了几个萝卜,萝卜有啥稀罕的? 第46章 “说吧,你们回娘家来干啥嘞?” 早不回,晚不回,偏偏队里一分粮就回来了? “爹,恁和我娘不是从城里看我兄弟回来了?我和杜鹃,俺俩回娘家来看看,那猫蛋咋又回来了啊?” 周家大闺女周芳芳是知道她爹娘这次进城是去送她兄弟的闺女去城里上学的。 周文透过窗户纸哪,打量着她这个当年闹死闹活要嫁给二流子的大姑,只见她穿着一件斜襟的粗布红褂子,那种红,是洗了很多遍的浅红。 一看就知道那件衣裳是上了年头的,袖子帮了一截,在乡下也算挺体面的了,裤子就比不上褂子了,蓝色的裤子屁股后面补了两块荠菜根颜色的补丁,裤管上也补了一块。 头发和旁人学的剪到了脖子哪,脖子里系着一条绿的陈旧的方巾,这东西秋天大多用来包头。 耳朵上扎着两个小小的银丁香,这还是当初她那个二流子男人在她是姑娘的时候,追求她送的。 当初,周芳芳也就是看在了这两个还没绿豆大小的银丁香上,才铁了心要嫁给这个对她好的男人的。 随着一年年过去,这两个薄薄的银丁香,早就没有当初那样亮,那样新了,甚至变得有些发乌了。 “往后,这个家不准再给我提那个白眼狼,猫蛋过继给了老二,往后她就是老二两口的闺女。” 周老抠见闺女身上穿的这身,还是当年她没出门子时候的衣裳,心里又恼起了火。 当初,嘴皮子磨破,说也说了,骂也骂了,甚至都上手打了,可还是非要嫁给那个二流子,要是那个二流子对她好,他也就不说啥了。 自打这个大闺女嫁过去后,天天以泪洗面,隔三差五的回娘家,让她兄弟去教训了那个二流子,可她还心疼的不行,说啥都不让打。 周老抠对这个闺女,是又气又恨,恨她一点不争气。 周杜娟见她爹提起她那个在城里当技术员的兄弟,就一脸的火,还不让她们往后提他? 再婚[七零] 第62节 这是咋了? 以前她这个爹,不是很得意她那个兄弟吗? 周杜娟不解的和大姐对视了一眼。 “姥爷,俺饿……” 周杜娟的小闺女走了进来,朝周老抠要东西吃。 周杜娟脸顿时一红,连忙把小闺女从她爹身边扯了过来,埋怨道, “出门前,不是才给你吃了窝窝头,咋这么快就饿了?” 王小杏低着头,嘴里继续喊着饿,出门前,她娘压根就没给她吃窝窝头。 “他娘,你去柜子里看看今早上吃剩下的蒸红薯还有没,给她拿一块。” “爹,她真不饿,我出门前真给她吃了,给她吃了仨个苞米面的窝窝头哪……” 周杜娟见闺女跟着她娘出了堂屋,她臊的低下了头。 周老抠最烦她这个样子,他这个二闺女比大闺女更是个情种,当初谈的那个王八羔子和旁人结婚了,她想不开,竟想喝老鼠药,后面又不听劝的非要嫁给那个和王八羔子一个村子里的二婚男。 对方还拉扯着一个男娃,她一个好好的黄花大闺女,脑子被驴踢了,上赶着给人当后娘,他把她关在家里,谁想到她拿着包袱跳墙直接跟着那个男的去了他家。 大闺女出门子那天,至少人家来迎了,家里还挂了红,放了鞭炮,二流子还拿了五十块钱的彩礼,这个彩礼钱他没要她的,原封不动的让她带回去了。 这也算正正经经的办了场还算凑合的婚事,可轮到二闺女,男方连上门提亲都没有,连个狗屁彩礼都没见着,就那样跟着人家走了。 当年周老抠的老脸,全家的脸,都被她给丢光,丢净了,外面的人都说的难听的很。 这个二闺女因为当年周老抠打她,不让她嫁给那个二婚的,赌气两年没回过娘家。 就连生娃都没和这边知会一声,王翠芬心软,还想拿几个鸡蛋去看看她,可被周老抠拦着,说啥也不让去。 这两个闺女,都不听周老抠的话,可过的咋样? 婚后,成天带着娃回娘家,来刮娘家的,就连原本心疼闺女的王翠芬都嫌弃的不行。 …… “二娘,她这是多少天没吃饭了啊?” 周文和刘小娥站在灶房门口,看着灶房里二姑的闺女,狼吞虎咽的啃着手里的红薯,左一口,右一口的,噎的直翻白眼,还一个劲的往嘴里塞哪。 “俺两顿都没吃了,姥娘,恁家的红薯可真甜!” 王小杏吃完最后的那个,还要伸着爪子去筐里拿,被王翠芬啪的一声给打开了手。 “饿死鬼托生啊,吃了我家三个红薯还不够还想再造?” “姥娘,我们也要吃。” 周芳芳的闺女,儿子挤了进来,揪着端着红薯筐姥娘的衣裳。 王翠芬给他们俩一人发了一个,筐里就啥也不剩了。 “一个个就知道啃娘家的。” 王翠芬看着这仨个娃,愤怒的数落着那两个闺女。 然后趁那仨娃在灶房啃红薯,悄悄的把孙女给领到了她和周老抠的房间,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包张美娟送的绿豆糕,从油纸上捏下来一块,递给孙女。 “娘,我也要吃!” 刘小娥理直气壮的伸着手。 王翠芬一脸嫌弃的白了她一眼,到底还是又拿了一块给这个馋嘴的儿媳。 “吃吃,就知道吃,看都多大了,还恁馋。” 刘小娥被她说习惯了,也不当回事,和猫蛋坐在坑上,晃着腿,啃着手中的糕。 王翠芬把剩下的糕用油纸仔细包好,又放回了柜子里,想了想,又从抽屉里找出一把铜锁,把藏有糕点的柜子给上了锁。 “你们不吃完,可别出去乱晃。” 王翠芬嘱咐好后,才出去,还把门给从外面带上了。 “要是天天能吃上糕该有多好啊……” 刘小娥抱着猫蛋滚在了婆婆的炕上。 王翠芬的炕收拾的很干净整洁,没一会就被俩人给滚乱了。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你们俩干啥嘞?” 周芳芳一进她爹娘的屋子,就见她这个弟媳妇和她那个侄女,正在炕上滚来滚去,她这个弟媳妇真是一点都不稳重,都这么大个人了,还跟小孩一样。 她一边说,眼神一边往她娘的柜子那瞟,她娘有点啥好的,就爱放在这个柜子里。 “大姐。” 刘小娥连忙从她婆婆的炕上坐了起来,周文扭过脸,看着她这个大姑。 她对这个大姑,没啥多大的印象,当年她和二姑应该都死在了那场洪水里。 “猫蛋,俺问你,你咋又回来了?你不是去城里上学去了吗? 你爹咋把你过继给你叔了?” 周芳芳走了进来,盘问着侄女猫蛋。 “她一个小娃,知道啥,你要是想知道,就去问咱爹去吧。 猫蛋,走,咱出去。” 刘小娥牵着猫蛋从周芳芳身边过。 “你……” 不就是个不下蛋的老母鸡吗,有啥可嘚瑟的? 周芳芳感到很不平,为她兄弟感到不平,她兄弟和这个刘小娥都结婚多少年了,连个娃都没怀上,还对她这个大姑姐这个样子? 这都怪她娘把这个刘小娥给惯成了这个样。 晌午,王翠芬在灶房做饭,俩个闺女挤在那不大的灶房里帮忙。 周芳芳见她和妹子杜鹃都回来了,她娘就给擀了豆面条,里面还掺了碾碎的麦麸,这是在乡下招待客人中等偏下的吃食。 “娘,我看咱家今年分的麦子还不少嘞。” 周芳芳一边烧锅,一边就像随口唠家常似的。 “就那半袋子,那是我和恁爹,还有恁兄弟挣了半年的工分,挣来的。” 王翠芬真不想说这个闺女,她们大队也分粮了,不说往娘家拿点麦子,就知道巴巴的跑到娘家来,惦记娘家分的那点。 “那半袋麦子,是留着过年磨了,包饺子嘞。” “娘,俺知道,俺知道是留着过年吃嘞,俺家就我一个人挣工分,娃她爹都没咋上过工。 俺一家四口,昨个队里就给分了一瓢麦子,你说这够干啥嘞?” 周芳芳这次来,就是想从娘家这挖走几瓢麦子,留着过年给娃她爹包饺子就酒吃。 队里昨个分的那瓢麦子昨个晚上,就被俩娃还有他们的爹,给嚯嚯干净了。 王翠芬不接话,她气的胸口一个劲的起伏。 在灶台上揉面的周杜娟,看了一眼大姐,不想让她难堪,咿嘩就转了话头, “娘,咱家今年咋腌这么多菜啊?” 她上午一进门,就见堂屋里摆着三四个坛子,罐子的,往年她娘都是腌一坛子。 “老二媳妇的爹娘托我给他们腌的。” 蹲在地上通炉子的王翠芬,脸子沉沉的。 “娘,咱这么多人哪,要不再添一碗豆面吧?” 周芳芳站起来,看了一眼二妹和的黑黄的面,话刚落地,身上就挨了一火钳子。 “你给我拿着你带来的那两个跟耗子那么大的红薯给我滚,我不稀罕你那两个红薯。 一个月里,带着娃来娘家刮几次,你咋恁大个脸。” 王翠芬骂的周芳芳捂着脸哭了起来, “娘,俺也是没法子啊,谁让俺家男人不争气,家里就靠我一个挣工分,挣的工分压根都不够吃……” “哼,这怪的了谁?当初还不是你自己选的? 我和恁爹,当初说啥不让你嫁给他,可你铁了心要嫁,日子过成这样,是你活该。” 王翠芬回到屋里,把这个大闺女拿回来孝敬她的两块红薯,砸在了她的身上。 “既然当初你非要嫁给他,那你就别哭,把泪都给我憋回自己肚子里,也甭回来诉苦,你诉啥苦?你咋有脸诉苦的?” 刘小娥和周老二还有周文都在一旁看着,没有一个替周芳芳说好话的。 周芳芳每次回来诉苦,王翠芬都看在是她生的份上,一直憋着火哪,今个说啥也憋不住了。 “恁娘说的没错,当初我和你娘,都求你别嫁,是你糊涂,往后你还是少回来,你娘家日子过的也不容易。” 周老抠从屋里走了出来。 “爹,娘……我是你们的闺女啊……我的日子本来就过的够苦的了,你们还这样说我……” 周芳芳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是我闺女咋了?是我闺女,我和你爹就该给你擦屁股? 我告诉你,这都是你自己作的,你就守着那个没出息的男人,好好受着吧。” 王翠芬如今一点都不可怜她,如果可以,她宁愿在当时刚怀上她的时候,她就死在她肚子里,别出来气她。 “娘,你的心太狠了……苗儿,狗剩,咱回家。” 周芳芳蹲在地上,把地上的那两个红薯捡起来,塞到咯吱窝下,然后一手牵一个,哭啼啼的走了。 再婚[七零] 第63节 第47章 被撇下的周杜娟,有些尴尬的慌,只好钻进灶房继续擀面条去了。 王翠芬刚刚那话不仅是说给大闺女听的,也是说给这个二闺女听的。 到了吃完饭,周杜娟都没再提借钱的事,牵着闺女小杏走了。 “等着瞧吧,这俩人受苦遭罪的日子还在后边哪。” 王翠芬抱着孙女猫蛋,和家里的人说道,然后嘱咐着孙女, “猫蛋,咱往后找对象,可要擦亮眼睛,可千万别学你这两个眼瞎的姑。 奶不让你嫁的,说啥也不能嫁,嫁错了人,就等着天天挖野菜,吃野菜吧,遭不完的罪。” 周文听到她奶这样说,走了一会儿神。 晚上,周老抠和王翠芬气的晚饭都没吃,就睡下了。 队里收完麦子后,也不能停歇,后面是紧锣密鼓的秋播,等秋播过去后,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这天,刘小娥的爹过来了一趟,还给猫蛋拿了用碎包袱皮装着的一兜甜柿子,还有两张永白面烙的饼,上面沾着芝麻,吃的时候,用火钳放到灶里烤一烤,就变的又香又脆。 香是芝麻香,和麦子磨出的白面香,二者混合在一起,这是只有家里老人生病,或者儿媳妇生娃才能吃得到的好东西,要是再冲一杯红糖水,吃着就更美了。 刘小娥没等她爹走,就迫不及待的带着猫蛋钻进灶房烤起了饼。 周老抠在屋里关着门和亲家也不知道说了啥,愣是说了一下午,屋里烟雾缭绕的,都是这俩人吸的旱烟。 王翠芬把家里最后的那点红糖,掰下来一大块,给好不容易来一趟的亲家公冲了浓浓的一茶缸的红糖水,刘小娥在一旁眼巴巴的瞅着。 瞅着婆婆把红糖水全给他爹端过去了。 屋里。 “亲家公,你喝茶。” 王翠芬把红糖水亲自递给小蛾的爹,这在乡下是最高的规格了。 一般乡下谁家来了不一般的客,就把人请到堂屋坐,然后再由那家的当家女人端过来一杯冲的糖水。 这糖水冲的也有讲究,一般的客,就冲一般的糖水,带点甜味就成,上等客,就再冲的浓一点。 让王翠芬冲的这样浓的,也就只有这个亲家公了。 小蛾的爹刘蛮山连忙站起来,双手接过亲家母递来的水,眼一搭,就感到了不一样,喝了两口,就放在了桌子上。 “她婶子,这糖水我也喝了,趁着热,剩下的让娃喝吧。” 就是不喝这糖水,刘蛮山心里也甜的慌,闺女的婆婆这样重视自己,给了他刘蛮山最好的待遇,说明向南的爹娘都满意小蛾这个儿媳妇。 他也放心了,不,他是早就放心了,他闺女这么多年不生养,她公婆愣是没有为这事说过她一句。 他这个闺女回家的时候,他就和她说了,亏她命好,摊上了周家这样宽厚的公婆,还有向南那样的好娃,要是换一个人,试试。 恐怕早就被赶回娘家来了,他在家,总是和他闺女说,让他好好孝顺她公婆。 “亲家公,这水你喝吧,家里还有红糖哪,等晚上我再给她们冲。” 王翠芬知道亲家公是舍不得喝,啥好东西都想着娃。 “就是,你喝,你喝,家里还有红糖哪。” 周老抠也在一旁劝。 “老哥啊,这年头,弄块红糖多不容易,还是让娃喝吧。” 刘蛮山想把猫蛋喊进来,他听闺女说了,猫蛋现在过继给她和向南了,原本他和闺女她娘就稀罕那娃。 以前刘小娥回娘家,猫蛋每次都跟着,刘小娥到处和人说这是她闺女。 从抱着,到牵着,猫蛋也是去惯了,每次去都喊姥娘,喊姥爷。 刘蛮山之前干木匠,攒了点家底,给儿子娶了媳妇,又把闺女送出了门子,手里还剩下点,就到银匠那打了三个银花生,串着红线。 俩个孙子一人一个,猫蛋也有一个,小小巧巧的,精致的很,猫蛋上辈子带到了城里,最后那个银花生被周卫红给抢走了。 这次刘蛮山过来,俩孙子也非要闹着跟来,他没让他们来。 最后那杯红糖水,还是进了刘小蛾和猫蛋的肚子。 刘小娥已经习惯了,她虽然嫁人了不假,可每次回去,她爹都会拿出两个糖,就像小时候一样。 即使他爹有了孙子,这个习惯也从来没有变过。 周老二去县城找板车轮子去了,还没回来,刘蛮山走的时候,王翠芬把从城里带回来的香肠,用油纸给小蛾爹包了两根,又拿了一把粉条子。 秋播一过去,队里的人都闲了下来,整天在村头扎堆,不是说东家就是说西家。 “你们说,那个王翠芬最近咋不出来了?” 以前王翠芬最爱出来喷闲话,一言不合就和人掐起来了,现在她不怎么出来了,村里的妇女们还真有点不习惯。 “躲在家里吃好的哪,哪有闲空出来。” 江三婶没有占到王翠芬家的便宜,说起话来阴阳怪气的。 “我可听铜花奶说了,那个王翠芬从城里回来那天,给她送了一个肉包子,第二天又送了她两块糕。” 李大娘羡慕死那个老齐了,和那个王翠芬住的近就是好,还能得上这样的便宜。 “你说啥?王翠芬给铜花奶肉包子?还有糕?” 江槐花从地上连忙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沾的麦秸秆,整个人都精神了。 “她是你二嫂,她都给旁人送了,就没给你送?” 李大娘她们明知这俩人关系不好,王翠芬咋可能会给她送,可偏偏故意这样问。 被李大娘她们拱火挑拨的江槐花,回到家,就把光着背躺在麦秸秆铺就的坑上睡的迷迷糊糊的周红眼给拉扯到了地上, “你还有心思睡?恁那个二嫂也太不是个东西了,压根就没有把咱放在眼里,看不起咱,给旁人送肉包子又送糕点的,咋不说给你这个亲兄弟送? 从城里回来这么多天了,好东西都躲在家里吃,也不说铱誮请咱过去吃一顿。” 江槐花对着周红眼发着疯,又掐又挠的,他脸上上次被挠的印子还没好全乎,这次又添新的了。 “我也想,可我那个二嫂不是个好惹的,咱还是别去惹她了,那肉包子,就算了。” 周红眼上次都没吃到她二嫂的炖鱼,更别提那肉包子了,他那天从他二哥家回来后,连着几个晚上做梦梦到的都是炖鱼。 前个才和他那两个出嫁的闺女寄信,让她们往家里寄点钱来,他去买咸鱼,到时候他也炖着吃,馋死 “凭啥算了?……你就不能有出息点,我摊上你这样的窝囊虫,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我有啥法子,你就算打死我,我也给你变不出肉包子来啊。” 听到这话的江槐花更加生气了,挠的周红眼嗷嗷叫。 …… 顶着一张被挠花脸的周红眼,哭哭啼啼的来找周老抠这个二哥,周老抠见他被他媳妇给打成这个样,有些诧异,都老夫老妻的了,还这么不着调。 不过也都习惯了,只不过这次下手着实太狠了。 周红眼在二哥这得不到安慰,又跑到大哥那哭诉,最后乐颠颠的拿回了两个窝窝头。 周家的院子里晒着山上没人采的金银花,这还是周文上辈子在书上看到的,这种花晒干后,煮水喝,能治发热咳嗽。 周向南这些天,天天往外跑,村里人也不知道他是干啥去了,有时候甚至两三天不回来。 就连赵德厚父子俩都纳闷的不行,他也没有去公社开介绍信,在外面几天不回来,住哪? 这个时候住招待所,那是需要介绍信的。 终于,在苞米苗结苞米的时候,他不再往外跑了,大伙也渐渐忘了这件反常的事。 天气一点点转冷,眼瞅着年关将至,队里已经开始分苞米和羊肉了。 周家的啥都弄好了,线路也都摸清楚了。 周老二甚至在城里租了一间房子,用他岳丈给做好的板车,借着他岳丈队里的毛驴,把家里做好的腌菜,糟鸭蛋,粮食啥的,都慢慢的运到了那个城里租的房子里。 每次用完毛驴后,按天给他们大队钱,一天是两分钱。 第48章 “羊肉可是好东西,就是太少了,分的这点还不够塞牙缝的哪。” 赵四儿用草绳拎着一块巴掌大小的羊肉,下面还坠着一块羊油。 “能分给你这么多已经不赖了,一年到头,你去上过几次工,挣过几个工分啊……” “周红眼,你好好意思说人赵四儿,他就一个人挣工分,你家□□口子人,咋就分了这点羊肉?” 说话的是齐婶子,她一家都是勤快人,没日没夜的上工挣工分,今天分了四五斤羊肉,草绳都快给勒断了,整个人神气的不行。 周红眼家别看□□口子人,可周红眼两口子压根就不咋上工。 儿子更别提了,要不是有几个还没出门子的大闺女在家里挣工分,就等着饿死吧。 分肉的是老村长,往年都是这个规矩,他人还算公道,即使对村里关系不咋好的人家,也是该分多少分多少。 赵军在一旁瞅着干着急,但就是没他下手的地方,当初他爹赵德厚都没从老村长手里夺过来这个差事,他更夺不过来了。 “黑五还来领羊肉?” 赵军撩开眼皮子,扫了一眼排到眼前的赵礼,说话格外的不中听。 “刘叔,你把黑五的羊肉分给我吧,他凭啥吃这羊肉,他成分不好,不配吃。 咱村里就数我情况最苦最难,我家往上数几代都是贫农,俺老太爷还是叫花子出身。 俺的成分在咱村子里是最好嘞,这羊肉活该我吃。” 赵四儿不甘心只分得了这点羊肉,站在分羊肉的摊子旁边,理直气壮的要老村长刘叔把黑五的羊肉分给他。 赵礼攒紧了拳头,低着头,默不作声。 “赵四儿,你别在这给我犯浑,人家赵礼挣了一年工分,说啥这羊肉也有他的。” 再婚[七零] 第64节 刘叔把砍羊肉的大刀,一把砍在了木板上,刀锋散发着寒光,唬的赵四儿顿时不敢再吭声了。 队里宰了三只羊,剩下的两只,卖到肉联厂了。 刘叔给赵礼没砍好的带羊油的肉,而是砍了一块旁人都嫌弃的精瘦肉,还带骨头,肉膜上只沾着零碎的一点羊油。 对一年到头沾不了几次荤腥的乡下人来说,无论是分猪肉还是分羊肉,越肥的越好,肥肉在他们眼中才是顶好的肉。 不仅能吃,还能把后面一年要吃的油给炸出来。 反而是那些炸不出油的瘦肉,在他们眼里,实在算不上啥好的,要是队里谁分了一块这样的肉,气的年都过不好。 但有肉总比没有肉强。 赵礼拎着分给他的那块瘦肉走了。 周文收回目光,她端着盆,身边站着刘小娥,排队等着领羊肉,她公公和她男人周老二去另外一边领苞米去了。 “周家媳妇,给你这一块咋样?” 刘叔和她公公周老抠平时关系好,见今个是她来领肉,他指着案板上那块带着羊油多的肉。 “刘叔,那块我看还是给后面的李大娘家吧,她家比周老二家日子过的困难。 现在周老二可是咱村里过的最好的人家,人家兄弟在城里当技术员,压根就瞧不上这羊肉。” 赵军的话说的排在刘小娥身后的李大娘笑开了花, “就是,就是,俺日子过的难,周家日子过的好,把那块好肉让给俺吧。” “哼,要说咱村子里谁家日子过得好,那不是俺家,周向北在城里过的好,那和俺不搭噶。 反而是大队长你,你娘现在都戴上金镯子了,日子过的别说在咱村子里,就是这十里八乡,也找不到第二个。 就算是公社主任的娘,都没有你娘恁富贵。 照你刚刚那样说,恁家日子过的都富得流油了,这队里今年的苞米,还有这羊肉你们就甭要了,让出来分给我们大家这些日子过的难的。” 刘小娥叉着腰,翻着白眼,扯着大嗓门,说的在场的人都听见了。 她们都凑头凑脑的,小声议论着,互相使着眼色。 “是啊,是啊……” 赵四儿是个没脑子的,他跟着起劲,被堂弟赵军给狠狠的瞪了一眼,这才讪讪的缩了下脖子。 “赵军,你去屋里把苞米搬过来。” 注意到这边动静的赵德厚,连忙把儿子支使到屋里搬苞米去了,省的他继续站在那丢人现眼。 他瞅了一眼周老抠那个伶牙俐齿的二儿媳妇,面上和蔼的笑没有变,可眼底却闪过一抹阴沉。 “二娘,我想啃骨头,咱要这个羊骨头吧。” 周文拽了拽刘小娥的衣角,指着案板上那副没有人要的羊架子,上面的净肉都被给剔的干干净净的,只有关节处带点肉末子。 “猫蛋,那骨头上都没啥肉了,要那干啥?回家咱吃这好肉,让娘给咱包羊肉饺子吃。” 刘小娥哄着猫蛋。 “二娘,我就是想啃骨头,咱要骨头吧。” 周文晃着刘小娥,刘小娥想了想,一脸肉疼的妥协了。 原本应该分给周家三斤八两羊肉的,因为了要了一副没肉的羊骨架,抵掉了八两的羊肉。 剩下的三斤羊肉,周文吵着都要瘦肉,刘叔只好给她们砍了一块没有骨头的精瘦肉。 羊骨架用草绳串起来拎着,分的瘦羊肉装在了盆子里,打李大娘身边过的时候, “真是傻的冒泡了,要那没肉的羊骨头……” “我们要啥,关你屁事? 我们就爱吃骨头,哼。” 刘小娥白了她一眼,虽然心里疼的慌,可面上一点都没显露出来,牵着猫蛋,雄赳赳的走了。 被骂的李大娘,有心骂回去,可没那个胆,等她们走远后,才和旁人说的唾沫星子乱喷。 “我看啊,那个猫蛋,就是被王翠芬她们一家给惯坏了,惯的傻不愣登的,放着好肉不要,竟然闹着要吃那没肉的骨头。” “这分肉哪有她一个娃在这说话的份,那个刘小娥还真惯着她,啥都依着她。 白白浪费了八两的好肉,等回家,那个王翠芬知道了,肯定会不愿她的意,咱就等着看笑话吧。” …… 周家, “蛋儿啊,你咋恁傻啊,这都是骨头,有啥好啃的啊,还不如要羊油哪,羊油拿回来能熬成油,够咱吃好长时间的。 再看看你们要的这肉,都是瘦肉,一点肥的都没有,老二媳妇,猫蛋小,你也小是不是?” 王翠芬看着傻孙女和傻儿媳领回来的肉和骨头架子,愁的不行。 “奶,你别怪二娘,这是我让她要的……” 周文这些天在家没事,翻看了她太爷留下来的菜谱,上面有写,这骨头架子能熬出油来,但她不能实话和她们讲,因为这个时候的她还不认识字哪。 “这个法子是秦婶儿和我说的,说这羊骨头能熬出来油。” “真的?” 王翠芬和刘小娥都惊讶的不行,她们见孙女点头肯定了,王翠芬是个行动派,立马往灶房里钻。 拿水瓢往锅里舀水,把刘小娥在水井那洗干净的羊骨架,用在磨刀石上磨的锋利的菜刀,啪啪的剁成了很多块,扔在了锅里。 王翠芬突然想起来了很多年前,他公公在集市上花几分钱买回来一堆没人要的猪骨肉,炖了一夜,那汤香的很,飘着一层子油花……油花? “老二媳妇,你先别忙着烧锅嘞,队里不是宰了三只羊吗?你赶快去,把剩下的骨头也要回来。” 王翠芬变的急切的不行,拿过队里分的瘦肉,从上面砍下来一块,让老二媳妇拎着快去换羊骨头,就像是怕去晚了,骨头会被人抢走似的。 整个大队也就他们一家拿这没人要的骨头当个宝。 王翠芬切的那块肉没用完,拎回来一半,还有一大捆骨头架子,后面老村长见周老抠这个儿媳妇又来了,后面的骨头没有像之前的剔那么干净。 反正最后剩的没几个人,也没人说啥,在他们看来,周家拿肉换骨头,最后占便宜的还是他们要肉的这些人,周家少吃一口肉,他们就多吃一点肉末。 分完肉后,周家孙女猫蛋还有刘小娥都成了村里人口中的大傻子。 隔壁的齐婶子也不懂他们为啥放着肉不要,非要骨头,可连着一下午一晚上,都能闻到隔壁王翠芬家飘来的羊肉香。 那香味和他们家用羊肉烙的饼子味还不一样,似乎隔壁家的香味更浓些,闻的人手里的肉饼都不咋香了。 她想串门去瞅个明白,可大白天的,王翠芬家就从里面搭上了门,就好像在家里干啥见不得人的事似的,她拿着肉饼子,又回去了。 按理说,这用白面烙的饼子,里面还加了羊肉,应该香的糊嘴,可越吃越寡淡的很,一点油都没有。 其实这也怪不了旁人,齐婶子太会过日子了,队里分给她家的羊肉足有好几斤,可她只舍得割下来一小块羊肉,连羊油都不带,掺了一颗大白菜,又掺了俩萝卜。 烙馅饼的时候,一滴子油都不放,饼子外面都是面粉的白,吃着能流油,能香吗? 第二天清晨,王翠芬打开锅盖,只见锅里结了一层厚厚的羊油,把全家人喜的都蹦跶了起来,羊油足足装了半坛子,王翠芬不仅没有把锅里的骨头捞出来,反而让儿媳妇继续小火烧。 让老二和周老抠背着半袋子麦子,去村里的磨房那磨面粉。 村里这个时候磨面粉的多,幸好周老抠和周老二去的早,他们俩人,一个推磨,一个拿着瓢挖着麦子往里面的凹槽里放。 一边放,一边用高粱穗子做的炊帚往簸箕里扫,扫到差不多,再往袋子里倒。 这个时候的麦子磨面粉,不像后世那样方便,有打面机,打面机甚至能过头面,二次面,三次面……次数越多,面越精,越白。 推磨这种是最原始的,连着小麦的外皮都一块磨进去了,所以磨出来的面,显得有些黑黄黑黄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好闻的麦香味。 这样不经加工磨出来的面,是最好吃的,就是不用就菜,也好吃的紧,甜蜜蜜的,带着一股子麦芽的香味。 后世经过各种加工的面粉,白的很,往里面加了各种的增白剂……口感早就失去了本真,甚至已经吃不出麦香了。 …… 刘小娥一边烧着火,一边和坐在火灶旁烤火的猫蛋啃着羊骨头,这羊骨头看着是没肉,可这一煮,骨头上浮着一层子肉,再加上煮了一夜,那肉早就烂糊的不行了。 王翠芬只让她们啃了一根,就不让啃了,剩下的还指望它们继续出油哪。 灶里烧着木柴,烤的人暖洋洋的,香甜的红薯正在滋滋的冲破外皮,往外淌油,周文催促着二娘赶快给灶里的红薯翻身,省的烤糊了。 直到第三天,才算是完事,三架羊骨头,整整出了一坛半的油,王翠芬他们都乐傻了。 “这次真是多亏了猫蛋,要不是猫蛋,咱就是把那几斤肉都换成羊油,也熬不出这么多油来。” 队里杀的羊,都是吃青草长大的,更是童子羊,羊肉鲜嫩,一点都不腥臊。 这熬出来的羊油,飘着淡淡的膻香味,熬油的时候,王翠芬还往锅里扔了花椒,大葱,这油吃着会更有味。 “外面那群傻帽,还笑话咱。” 周老二瞅着这些油,高兴的一把把猫蛋给举了起来。 猫蛋一脸的绝望,她啥时候能长大啊…… 锅里的羊汤早就熬的魂都没有了,王翠芬把锅里的骨头捞在盆子里,一人又盛了一大碗撒了盐的羊汤。 周家人躲在小小的灶房里,灶里的火柴还蹦着火星子,暖和的很。 他们啃着骨头,喝着香喷喷的羊汤,在这冰天雪里,热的出了一身的汗,舒坦的浑身的毛孔都打开了。 啃完骨头后,把早上冻硬的饼子撕成小块,泡在羊汤里,等吃饱喝足后,王翠芬和刘小娥她们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了。 过几天就要逃难了,她们待赶紧做点面食,到时候走在路上吃。 女人们忙着女人们的事,周老抠和周老二这个家的两个男人,也不闲着,正在堂屋用削平的木棍,捅着苞米粒,到时候好带走。 出发那天用到的草绳,油纸,板子……啥的,都弄好了,就连家里的斗笠和蓑衣都被周老抠给找出来了,周家一下子显得有些说不出的空荡荡。 王翠芬揉着面,先蒸了一锅白面馍馍,又蒸了一锅苞米面馍馍,还蒸了一筐子的红薯。 把锅空出来后,开始烙饼,烙的饼也有几种,之前刘小娥的爹刘蛮山带来的那种吃的时候,一烤的芝麻饼,王翠芬烙了两摞子。 后面是羊肉饼,之前煮羊骨头的时候,上面的很多肉都掉到了锅底,王翠芬正好拿它们作馅子,一点白菜都没放,只放了些葱花,还有没吃完的粉条子。 烙的时候,放了好多羊油,面皮都被浸透的油亮油亮的,王翠芬她们一个做一个烙,猫蛋给烧着锅。 别说把隔壁的齐婶子一家给馋坏了,就连整个村子里都闻到猫蛋家烙羊肉饼的香味。 “爹,这是谁家做的饭啊,咋恁香?” 再婚[七零] 第65节 和周老抠异父异母的大哥周大发的家里,他的孙子银宝顿时感觉嘴里的饺子不香了,放下筷子,跑到门口,一个劲的仿佛小狗似的,嗅来嗅去。 “大哥,是不是恁家在做啥好吃的了,我大老远就闻到了。” 周红眼穿着一件袖子都露出脏黄棉絮的黑棉袄,冻的缩着个脑袋,双手交叉钻进了袖子里,头上戴着一顶破帽子,咯吱窝里夹着一个豁口的旧瓷碗。 跺着早就麻木的双脚,走了进来,这大冬天的,他穿的还是单布鞋,身上落了一层子雪花。 “来啦,吃了没?” 周大发想都没想,这话就问出了口,周大发的媳妇眼底闪过一丝不快,没有像往常那样站起来,就连她的儿媳妇们也是这样。 连人都没叫,都低着头各自吃各自的。 周红眼也不傻,看出了今个大嫂好像有点不大欢迎他,可他还是厚着脸皮坐下了。 “呦,大哥,你们吃肉蛋蛋啊!” 肉蛋蛋也就是饺子,周红眼家里的娃多,那天他刚把队里分的羊肉拎回家,就去厕所的空儿,再回到堂屋一看,他拎回来的一大块羊肉,被人砍的就剩下小两口了。 他就知道肯定是他那个被寡妇迷住的儿子干的好事,就在冰天雪地里去撵他。 人没撵到不说,还在半道上摔了一跤,躺在雪地里半天没起来。 他那个挨千刀的儿子自打把羊肉拿走后,就再也没回来过,那个兔崽子最好别回来,要是敢回来他就打断他的狗腿。 家里的羊肉没有了,还过啥年啊? 闻着旁人家飘来的香味,周红眼在屋里难受的想上吊,尤其是刚才的那香味,让周红眼馋的就仿佛有猫在他肚子里乱抓乱挠似的。 江槐花把他赶出来来要饭,要不到,不准他回去,他就知道,这香味准是从他大哥家飘出来的……可再仔细闻闻,好像不太对。 他大哥家的香味淡了很多,还没他在门口的时候闻的浓哪,那香味周红眼活了这么多年,是第一次闻到。 第49章 “他娘,给老三盛一碗饺子来。” 周大发把他兄弟的碗递给了媳妇赵红霞,赵红霞语气冷淡的丢了一句, “锅里没饺子了。” “大哥,那俺不吃了,不吃了……” 周红眼挠着头,有些尴尬的说道。 下一刻,周大发把自己碗里的饺子倒在了这个兄弟的碗里,并且还站起来,端过她媳妇的碗,合了合,连汤带饺子,给周红眼凑了上半碗。 儿子们的碗里都吃完了,儿媳们的碗里倒是有几个,可他是当老公公的,不好端儿媳妇们的碗。 “老三,就这些了,你先凑合着吃。 家里还有些窝窝头,待会你拿走两块。” 周红眼迫不及待的点点头,端着碗,拿起他大哥的筷子就往嘴里扒拉着。 周大发的儿子,儿媳,都不待见这个天天来他们家蹭饭的三叔,也不能说,说了他们的爹周大发不愿他们的意。 “三叔,这一年到头,你真是一天都不落下啊。” 周大发的二儿子在村里学校当小学教师的周川,早就看这个三叔不顺眼了。 这还差几天就是大年三十了,队里也分了粮,分了肉,他这个三叔不在自己家吃,还往他们家跑。 “川子,说啥哪,这是你三叔。” 周大发见儿子埋怨他三叔,顿时有些不爱听。 “川子说的本来都没错,要是哪天三叔不来了,那才是真稀罕哪。 三叔,恁家今年分了那么大一块肉,你咋不说给我们送点?” 周家的儿媳妇不敢吭声,说这话的是周大发的小闺女。 她说的周红眼那生了冻疮的脸涨红, “不是我不想送,是我家里的肉都被我家那个兔崽子给偷走了。” 周大发问清楚是咋回事后,让他媳妇赵红霞把家里的肉给老三割一块,他这个做法,顿时引起了全家人的不满。 周红眼连窝窝头都没拿到手,就出了他这个大哥的家门。 身后的大哥家,骂架声,指责声……甚至还有碗被摔倒地上的清脆声,这大过年的,他把周大发一家子搅的闹了起来,闹的很不安生。 他没拿到窝窝头也不敢回家,顺着空中的香味,他深一脚浅一脚的摸到了二哥周老抠家门口。 他这个二哥的家门口,早就围上来了一圈村子里的娃。 “真香啊,他们家怎么这么香?” “就是,俺娘今个给俺包包子,都没这么香。” …… 就连赵德厚的孙子,也跑了过来,正趴在门缝里,往里面瞅。 “去去去。” 周红眼把娃们都赶走,自己端着碗蹲在了二哥的家门口,看着地上的雪那么厚,又抬头看了看天上沉沉的天色,雪花还在飘。 他就着从里面飘出来的香味,又把自己的碗仔仔细细的舔了一遍,碗上那寡淡的肉味,早就被他舔的干净了。 灶房。 “娘,这饼子可真香啊……” 刘小娥和猫蛋正一人抱着一个刚烙好的羊肉馅饼在啃,那馅饼轻轻的一咬,就酥脆的往下掉渣,必须用手托着吃才行。 焦黄酥脆的面饼,浸透了羊油味,里面是混着羊肉粉条大葱的馅,吃一口,能美上天。 拿饼子的手都沾满了油,饼子油润的很,猫蛋啃的嘴上,脸上都是油。 馋的周老二和周老抠也顾不得给苞米脱粒了,在冰碴子的水里,洗了洗手,钻进灶房就啃了起来。 吃着这么香的饼子,周老抠和周老二他们感觉这一年即使再累,再苦都值了,对往后的日子更有盼头了。 王翠芬见他们吃的这样香,这无疑是对她手艺的最大肯定,就连儿媳妇刘小娥吃完了一块,还想再吃一块,她都没说啥。 庄稼人忙了一年,为的就是这一顿,这一顿必须让他们吃好,吃满意了才中,这样来年的日子才能更有干劲。 “奶,你也吃。” 猫蛋递给了她奶王翠芬一块。 王翠芬都不舍的吃这样的好东西,见孙女正看着她,她才把饼子放到了嘴边,吃到第一口的那刻,眼圈有些禁不住的发热。 “二哥,二哥……” 大门外传来周红眼的声音,周老抠顿了顿,打开灶房门,探出个脑袋,迎面的风雪,刮了他一脸, “有啥事?” 这大过年的,真是一点都不让人清净。 “二哥,恁家做了啥好吃的啊,你开开门,让我进去吧……” “没做啥,就烙了几个肉饼子,你要是想吃,把你家的肉,白面拿过来,让你二嫂给你烙点。” 听到二哥这样说,周红眼顿时不吭声了,周老抠也没搭理他,把头缩了回去,关上了灶房门。 “哪有这大过年,就上门要饭的? 自个家里又不是没有,平常蹭就算了,这个时候还来? 往后他再来,就把他给赶出去。” 王翠芬说完就意识到没有往后了,他们过几天就要走了。 周老抠知道自己这个兄弟是啥样子的人,他和他关系一般,念着同一个爹的份上,走的时候告诉他一声。 他要是想走那就走,随便逃到哪去。 周老抠可没准备带着他,带着他那就是个累赘。 半夜的时候,外面雨雪交加,还有呜呜的风声,吹的窗户上的纸哗哗作响。 周家的堂屋门从里面关着,门缝里流露出一点微小的黄光。 屋里的地上,燃烧着一堆木柴,木柴旁边扔着花生,和红薯,暖洋洋的空气中弥漫着红薯的甜味和花生的香味。 桌子上放着一盏煤油灯,灯下周老抠他们正在剥苞米,就连猫蛋也在剥。 王翠芬和刘小娥正在拆着棉被里的棉花往棉袄里塞,她们晚上走,要穿厚点才行。 周老二还托小舅子的关系在城里弄了两双雨靴,雨靴里不好塞棉花,还是猫蛋说可以用布缝一双棉花袜子,和穿棉鞋是一样的。 到时候穿着棉花袜子再穿雨靴,这样脚就不会冷了。 就连棉花手套这几天刘小娥和王翠芬也赶出来了,一人一双,等安顿好后,还能把这些拆了,把棉花再塞进被子里。 要不是棉花稀罕,也不至于这样拆来拆去。 第二天,天亮,雨还在下,家里的花猪半个月前就和村子里的人一起卖给了肉联厂,得来的钱周老二想都没想,直接拿到黑市买了粮。 家里就剩下了两只下蛋的芦花鸡,王翠芬舍不得杀,他们全家就指望着这两只鸡下蛋哪。 等走的时候,把它们一块带走,鸡笼子周老抠早就编好了,一直放在门后面,还是去山上砍了竹子,把竹子劈成条编的。 早上,周家人凑合吃了点,把昨个蒸好的馍馍,都捡到了竹筐里,羊肉馅饼用油纸包了塞进了布袋里,还有芝麻饼啥的。 之前做板车的时候,小蛾的爹还给板车做了一个木框子,到时候往板车上一放,外面再盖上一层子油纸,人钻进去,风刮不到,雨淋不到的。 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村子里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雨,给弄的年味都冲淡了些。 在大年三十的前一天,周老抠带着斗笠,披着油纸,来到了村长刘有才家里。 “老哥啊,你说这雨一直这样下,咱住的地方又这样洼,到时候会不会发大水啊?” 周老抠解开了油纸,一脸的愁容,刘有才听到这话,忍不住想笑, “发啥大水啊,这冬天本来就爱下雨,估摸着这雨再过一两天就停了。” 刘有才还以为周老抠冒雨找他有啥急事哪,没想到是来唠嗑的,他让老婆子给他抓把炒花生过来,又给他倒了一杯茶。 再婚[七零] 第66节 周老抠哪有心思在这喝茶吃花生啊,但他又不能直说,只能一个劲的绕着提醒他, “几十年前,俺爹用扁担挑着俺,逃难逃到了这个双水村,当时俺老家就是发大水,听俺爹说,那天上的雨也是像这样下……谁都没当回事,可下着下着就不对劲了。 俺爹胆小,带着俺就逃出来了,这才捡回两条命……我也不知道咋回事,一看到这雨,心里就慌。” 周老抠离开刘有才家的时候,刘有才看着这个老哥的背影,又瞅了瞅天上的雨,心里顿时不安了起来,难不成真会发大水? 周老抠回到家,就罕见的去了周红眼家里,像是随口唠的磕,像他们提了这雨,至于周红眼有没有放在心上,那就不管他的事了。 回到家门口的时候,周老抠想起了自己那个异父异母的大哥周大发。 这些年,俩家其实也不怎么走动,可周老抠念着当年他那个后娘给他做了一双鞋的情分,还是又跑到了周大发家里,稍微提醒了一句。 周大发对周老抠的上门稀罕的很,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来登过他家的门。 周老抠跑了好几家,明面上是串门子唠嗑的,说着说着就说到了雨上。 同样,周老二也没闲着,当天去通知了嫁到隔壁村的两个姐,并且告诉她们他们要走的事。 如果她们想跟着走,那就走,不想走,也没法子,他们也尽力了,他们还有一晚上和一白天的时间准备。 大年三十这天终于来了,冬天的夜黑的快,雨渐渐小了起来,还在滴滴答答的。 雪还在飘着,飘到地上就融化在了水里,也算不上水,是一种沙沙的,雪快融成水的状态。 周家院子里停着一辆大板车,这个板车是晚上半夜的时候,周老二拉回家的。 此时这个大板车上,车头上用麻绳绑着两袋子苞米,紧挨着苞米的是装着两只鸡的竹笼子。 在白天的时候,王翠芬就把鸡的嘴巴和翅膀都给绑了起来,防止它们乱叫。 鸡笼子上面放着一个长方形的竹馍筐,馍筐里不仅放了馍,还有提前煮好的鸡蛋,咸菜,咸鸭蛋,坛子肉,旁边的布袋里装着各种的饼子。 就连家里的炉子都搬了上来,里面摞着劈好的柴火,还有锅碗瓢盆,以及两床被子啥的。 都用绳子扎的结实的很,还专门留出了给人坐的位置。 最后才把木盖子盖上,就和古时候的马车差不多,这木板子削的薄,也没多重,上面盖好油纸后,又用麻绳来回绑了几道子。 古时候的车帘子用的是布,这用的是防水的油布,最里面是挂起了一个棉被,里面就像一个四面都不漏风的小房间似的。 周文穿的像个球,头上不仅戴了棉帽子,只露出了两只眼睛,身上穿着塞满棉花的花棉袄,花棉裤,脚上蹬着棉鞋,手上戴着棉手套。 就连迈步子,都有点费劲。 “走吧。” 周老抠低声说了一句,轻轻的打开了家里的大门,周老二在前面拉着车,因为穿得厚,王翠芬在他肩膀床塞了厚厚的棉花,拉起车来,肩膀也不痛。 王翠芬和刘小娥,周老抠,就连猫蛋都在帮着推车,其实车也没多重,压根用不了这么多人推。 等板车出来后,周老抠把家里的大门从外面给锁上了,要是此时有人进去看,就会发现,周家除了那些搬不走的桌子,炕啥的,其余的东西啥都不见了。 周家人人手一个遮住耳朵和脸颊,嘴巴的帽子,这是猫蛋和王翠芬她们研究了好几天才研究出来的。 这个帽子甚至连脖子都给遮住了,戴的时候,直接是从下面钻进去的。 板车碾压在雪渣上发出沙沙的声音,村子里静的很,此时正是半夜,家家户户都关着门正在睡觉,耳边只能听到风声。 快走到村口的时候,住在村口的李大娘家突然传来咳嗽吐痰的声音,吓得周老二他们顿时僵在了原地,不敢动了。 “这死老婆子,今个又忘了把尿桶拎回屋里。” 院子里的抱怨声过去后,紧接着是一阵嘘嘘声,和关门声,周老二他们又等了一会儿,这才又继续拉着板车往前走。 出了村子后,几人都松了一口气,周老抠把猫蛋抱上了车,说啥也不让她下来,周老抠给儿子推着车,俩人也不算多累,刘小娥和王翠芬在后面走着。 夜里因为地上有雪,会反光,所以不用点煤油灯,都能看清路。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走着走着,在前面岔口看到了几个身影还有一个大板车。 周老抠往前走了几步,试探的问道, “是不是亲家啊?” “是嘞……” 在这等了有一会儿的刘蛮山连忙从地上站起来,和儿子刘旺急忙跑了过来,几人一顿寒暄过后,帮着周老二把车给推到了前面。 刘小娥的娘,还有她的弟媳妇,连忙拍了拍车厢,让车厢里刘小娥的俩侄子快出来。 “亲家母……” 刘小娥的娘一把抓住了王翠芬,猫蛋也从车厢里出来了,挨个叫了人。 “猫蛋,我可想死你了。” 猫蛋舅舅家的俩表哥,一左一右的把猫蛋夹在了中间,他们也带着和猫蛋一样的帽子。 之前她们研究出这个东西后,周老二就拿了一个样帽子跑到了小蛾的娘家,小蛾的娘和弟媳妇也连忙缝了几个。 …… “好了,有啥话,路上说,咱赶快走。” 周老抠和刘蛮山都把自家的人给叫了回去,两辆板车缓缓的在白茫茫的大路上走着。 路过大闺女村子的时候,就见大闺女和他那个二流子女婿,带着一双儿女,推着独轮的小板车,板车上放着两袋子粮食,还有家里的破棉被啥的。 “爹,你们可来了,俺都在这等好大会了。” 周芳芳把家里的衣裳,甭管是夏天穿的,还是冬天穿的,都给套在了身上,穿的里三层外三层的,胳膊上还挎着一个装着窝窝的篮子。 “爹,真会发大水吗?” 周老抠的二流子女婿挤了过来,浑身穿的像臭要饭的,一脸讨好的看着岳丈周老抠。 “谁知道会不会发大水,可能会发,也可能不会发,这话我可说不准。 你要是想跟着走,那就走,不想走就回去继续睡你的大头觉。” 周老抠懒的和他说这么多,但该说的还是要说。 这个大水最后发不发,谁都说不准,但周老抠觉得他爹是不会骗他的,但这种话没法说,也不能说。 “爹,俺跟恁走,跟恁走,要是真发大水了,那不就淹死了。” 陈耗子生怕他这个岳丈把他给撇下了,急忙表态。 “既然要走,还废啥话?” 周老二格外的不待见这个姐夫,听到小舅子的声音,陈耗子就像是老鼠见到了猫似的,连忙慌张的推着板车跟了上来。 他也真不愧叫耗子这个名。 陈耗子被这个小舅子给打怕了,前个他来他家的时候,他躲在屋里连敢露面都没敢露面。 陈耗子爹娘走的早,也没给他生下兄弟姊妹啥的,所以他走谁也没吭,最亲的人也就是这个岳丈一家了,听说他们要走,陈耗子说啥也要跟着。 甭管发不发水,不发水再回来就是了,要是真发水了,那可就不得了了。 话是这样说,可陈耗子心里还是不咋相信会发大水的。 她们一家跟在最后面,周老抠路过二闺女的村子的时候,见村口没人,周老抠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走了。 不是没有和她说,她不愿意走,这也怪不了他这个当爹的了。 两辆板车,还有一个独轮车,在雪地里走着,地上碾压出来的车印子被天上正在下着的雪渐渐给覆盖住了。 周老二在前面领着路,这些路,他和小舅子刘旺都考察过很多次了,知道走哪条道,不会经过村庄,怎么绕过县城…… 第50章 第二天清晨,天灰沉沉的,地上都是积雪。 周老抠他们路上不敢停歇,趁着雨势小,能走多远是多远,他们要去的地方,离这里有几百公里。 他们走了半个晚上,还没走出本地的县城。 现在是过年,外面又下雪又下雨的,路上一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别说人了,就是连只鸟也看不到。 一路上,周老抠和周老二互相换着拉车,猫蛋有时候下来走,不愿意坐在车上。 在路上走的王翠芬她们,人手一个木棍,柱着棍子走,能省点力气。 “走不动了,走不动了,爹,咱歇歇吧。” 最后面的陈耗子已经是第十遍喊累了,这下他真是走不动道了,两只腿就像是灌满了铅似的。 板车歪在雪地里,他也歪在了雪地里。 “娃他爹,你快起来啊,再坚持坚持。” 同样累的不行的周芳芳,喘着粗气,一边催促着自己的男人,一边又把自己头上被风吹乱的绿色头巾解开,重新包住了头,在下巴打了个死接。 可这压根就管不了啥用,冷冽如刀子般的寒风还是把她的脸,和脖子刮的生疼,寒风夹带着盐一样的雪粒子,仅仅是过了半夜,周芳芳的脸已经被冻的红肿红肿的了。 她缩着个头,手一个劲的往棉袄袖子里钻,外面打着补丁的花棉袄,已经被雨水给打湿了半截。 她家里就一块油布,撕成了三份披在了身上,风雪一吹,就全给吹开了。 不像她爹娘身上的油布,从头裹到脚后跟,油布做的就像件衣裳似的,还在腋下做了几个布纽子,脱的时候,解开布纽子就成。 还有她爹娘头上戴的只能露出一双眼睛的帽子……周芳芳羡慕极了。 “娘,俺也走不动了,俺想坐车……” 周芳芳的闺女陈苗儿和陈狗剩瘫坐在地上,瞅着前面的板车,原本就有冻疮的脸,此时灰青灰青的,棉裤太短,年纪大的陈苗儿的脚踝都露出了一小节。 脚上的布鞋早就被地上的雪水给浸湿了,脚冻的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了。 “恁爹不是刚推了你们一会吗?这才多长时间,就喊着又要坐车,快站起来走。” 周芳芳伸着手,想把雪地里的闺女拉起来,可陈苗儿说啥也不肯起来,她的耳朵冻的通红通红的,正在流脓。 头发上湿漉漉的,都是头上的油纸被风吹掉,落的雨水,雪砸在了上面。 “娘,你和俺姥娘说说,让俺坐他们的板车吧。” 陈狗剩看着那像小房子一样的板车,钻进里面,肯定暖和的很。 他穿的比陈苗儿的厚点,身上罩着不知道是陈耗子的棉袄还是周芳芳的棉袄,大的就像唱戏的一样,连腿都挡住了。 再婚[七零] 第67节 腰上还系着一条麻绳,小脸吹的都皲裂了,手僵硬的连握紧都没法握紧。 周芳芳看看闺女,又瞅瞅儿子,最后把头上的方巾解了下来,给儿子陈狗剩系在了头上,即使大闺女的情况比儿子的严重多了,可她还是先顾着小的。 陈苗儿看到这一幕,垂下了眼,变的格外的安静了起来。 周老抠他们还在前面走着,刘蛮山追了上来。 “亲家公,大侄女一家落在后面了……” 周老抠让儿子先停一下,他扒开挡住眼睛的油纸,往后面瞅了瞅,只见大闺女和他那个二流子女婿已经离他们有一里多地那么远了。 他了解自己这个女婿的尿性,喊了一路了,这肯定是走不动了。 “亲家,要不咱也歇歇吧,吃点东西。” 他们这老的老,小的小,走了这么久,主要怕小的受不了,这几个小的都格外的懂事,都在后面拄着木棍走,就连最小的猫蛋都没喊过一声累。 太懂事了,懂事的让人心疼。 “那就歇歇吧。” 周老二在前面有树的地方停了下来,和刘旺从车上拿下来一块油布,踮着脚,系在了三棵树上,遮挡住了一小片地方的雨水和雪花。 垂下来的油纸正好把三面的风给挡住了,刘大瓜,刘二瓜,和猫蛋,一人拿根草绳,穿过油纸抠出来的洞,把它们固定在树根上。 简易的油布棚子搭好后,周老抠和刘蛮山去车上把柴火拿了下来,还有炉子也给搬了下来,王翠芬她们拿着水壶,碗,馍馍过来了。 刘蛮山想的周到,怕路上不好找软柴火引火,就装了一袋子麦秸秆,周家拿的木柴,都劈的小小的,细细的,这样的好烧。 这多亏刘蛮山想的到,要不然这雨天里,去哪找能引火的柴火啊。 大伙都围在已经生着的炉子旁烤火,王翠芬心疼的给孙女揉着腿,刘小娥用火夹子烤着馍片,暖壶里的水是昨天出发前烧好的,现在喝还烫嘴哪。 里面还煮了之前在山上摘的金银花,喝着能预防感冒,进来后,一人先喝了一碗。 “旺,去把车上我做的长板凳拿过来。” 这蹲在地上格外的不是味,刘蛮山突然想起来了他做的长板凳,当时图轻快,就打了一层薄薄的木板,上面能坐三四个人,一共做了俩。 从家出发的时候,他儿子还嫌带着多余,不想让带,这不就用上了,这地上又是雪,又是水的,往哪坐。 “老哥,真亏你想的到。” 周老抠以为自家准备的够多了,可和亲家一比,还是差点意思。 长板凳拿来后,大伙都坐在了板凳上,长出了一口气。 “亲家,还是你们出的点子好,这腿上绑着布条,走起路来,确实好多了。” 要是搁到以前,走到这个地方,肯定腿酸的不行了,可今个倒还好。 听到刘蛮山这样说,周老抠脸上带笑的看向了孙女, “这哪是我们想的啊,都是她想的。 她进城见城里人家贴的画上有解放军,人家解放军长途跋涉的,腿上就绑了个这玩意……没想到,还真有用!” “蛋儿是功臣,来,这烤好的馍片,蛋儿先吃。” 刘小娥把烤的两面金黄的馍片递给了猫蛋,猫蛋拿着给了周老二, “二爹拉车太累了,二爹先吃。” “蛋儿知道疼二爹了,二爹后面再吃,这块蛋儿先吃。” 猫蛋疼周老二,周老二心里比吃了蜜还甜,拉了半天的车也不觉得累了。 “就是,你先吃,快吃,一会儿就凉了。” 王翠芬把之前煮好的鸭蛋,从火堆里扒拉出来,扒开皮喂给孙女。 “看人家猫蛋多知道疼人,你俩兔崽子就知道吃,咋不说让给你们的爹我?” 刘旺不满的看着自己的俩儿子。 “爹……那你吃。” 刘大瓜刘二瓜举着手里啃的只剩下一点渣子的馍片递给了刘旺,头上不出意外的挨了两下子。 刘旺眼馋的看着猫蛋,心里格外的羡慕他妹子和妹夫,啥时候他也能有一个这样的小闺女,就好了,知道疼爹……哪像这俩小子。 “亲家,来,你们尝尝我腌的小菜……” 小蛾的娘王枣端过来一个巴掌大小的坛子,里面是她腌的酸黄瓜。 俩家交换着各自的吃食,在这个小小的遮风港,从里面飘出一股子香味来,还有说话声,笑声。 等周芳芳一家人拖着冻僵的腿来到这的时候,王翠芬她们已经吃饱喝足了。 王翠芬舍不得炉子里的残火,用盆子去外面挖了一盆子的雪,正坐在炉子上烧着哪,把水烧开,灌进暖壶里,想喝的时候,直接倒就行了。 炉子的门里,她用火钳烤着辣椒,路上觉得冷的时候,就塞进嘴里咬一口。 一人一个,她连亲家一家的都烤着哪。 “娘,爹……” 周芳芳一进来,就丢下胳膊上的篮子,把她的闺女儿子往火炉旁挤,挤的猫蛋都差点一头栽到雪地里,幸好被旁边的大瓜给拉住了。 王翠芬刚好看到这一幕,收回了伸出去的手,瞪着大闺女, “你要死啊,挤啥挤? 都在等恁,现在才赶上来,给我去远点,去远点。” 王翠芬把大闺女给赶到了一旁, “娘,你就让那俩小的离炉子近点吧,他们都冻坏了。” 周芳芳自个也冻的不行,进来这个棚里后,被风吹的蒙蒙的头才稍稍好点。 陈苗儿和陈狗剩恨不得钻进炉子里,王翠芬见他们冻的脸青紫青紫的,这才没扯开他们。 “娘,你给我点热水吧。” 周芳芳搓着手,哈着气,跺着已经失去知觉的脚,可怜巴巴的求着王翠芬。 王翠芬白了她一眼,然后给她舀了一碗开水,周老抠他们把东西往车上搬着,都不搭理她。 等陈耗子推着独轮车,摇摇晃晃过来的时候,周老抠他们正勒着板车上的麻绳。 一个个戴好了手套,帽子,拿着拐杖,就要走的样子,他连忙丢下车,跑到他岳父面前。 “爹……爹啊,我刚撵上来,还没歇哪,咱再歇歇吧……恁头上的帽子还多不多啊,能不能匀给我一个啊?” 陈耗子冻的实在受不了,这才厚着脸皮要帽子,他这个岳丈一家什么都置办的这样齐全,压根就不像去逃难的,倒是他才像去逃难的。 周老抠见他头上包着一个不知道是谁的烂褂子,缩头蔫脑的,整个人显的猥琐的很。真不知道大闺女咋这样眼瞎。 “我们都正好一人一个,哪有多的? 你要是撵不上我们,你就走自己的道得了。” “能撵上能撵上。” 要不到帽子一脸失望的陈耗子急忙保证。 挡风遮雨的油纸也被解了下来,放在了车上,陈耗子看着他们走了,站在原地怔怔的。 “娃他爹,你喝两口吧。” 周芳芳端来了碗里最后的一口菜汤,为啥是菜汤,刚刚王翠芬给她舀了一碗热水,她把篮子里自个蒸的野菜窝窝头,想掰开泡在水里。 可实在是太冷了,窝窝头冻的跟屎蛋子一样,砸都砸不开,更别提用手掰了。 最后把一整个放在了热水里,外面泡软了,里面还冻着哪就被儿子狗剩用手扒拉着塞进了嘴里,牙都差点崩掉。 “咋就给我留这点?” 陈耗子一边嫌弃,一边把最后一口冰凉的菜汤吸进了肚子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们只带来了家里仅有的一口铁锅,就是想烧点热水,都找不到柴火。 这去哪找啊,到处都是雪,即使有柴火,那柴火也早就被雨打湿的不能点着了。 陈耗子都想哭,这咋恁难啊…… 看着渐渐远去的板车,陈耗子抹了一把脸,强撑着薄身板又推起了板车,这独轮的板车不仅没有他岳父家的大,还没有他们的走的稳。 岳父家的板车是两个轮子,只用拉就行,他的这个一不留意,就会推到沟里,小小的板车上,放的东西还不少。 他都有点后悔跟过来了,昨个要是没出来,现在他肯定在他家那个暖烘烘的炕上躺着哪,还哪用受这罪。 前面走着的王翠芬和周老抠一点都不可怜他们的那个闺女,因为这都是她自找的。 不管咋样,都要受着。 他们走的时候还叫着她,已经算是做父母的对她这个闺女最后的一点情了,情虽有,但不多。 …… 周老抠他们刚走的第二天, “二哥,二哥……” 周红眼想来他这个二哥家借点油,披着烂斗笠端着碗来到他二哥门口,就见大门锁着,他趴在门缝往里瞅,只见堂屋门用绳子给系住了。 “这种天,二哥一家子人去哪了?难不成是走亲戚去了……” 周红眼纳闷的不行,哪有走亲戚,冒着大雨大雪一家人都去的道理。 他二哥有啥亲戚他门清,也就是老二的岳丈家了,要是老二两口子去还能理解,他二哥也去干啥? “你说啥?你二哥他们一家人都没在家?” 又炮打大哥家借油的周红眼和大哥周大发说了一嘴这事,周大发顿时皱紧了眉头。 “大门锁着哪,就连堂屋门也从外面给系上了。 大哥,你说,这外面下着雨哪,二哥一家子能去哪啊?” “该不会是逃难去了吧……?” 周大发都不知道自己是咋神使鬼差的说出了这句话,前几天,老二罕见的来了他家一趟,扯了些当年他爹用扁担挑着他,逃难的事。 好像就是发大水……他瞅着外面已经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雨,心里有些不宁。 再婚[七零] 第68节 “啥?逃难? 大哥,你是傻了不成,咱这有啥难? 过年前边,队里不是才给咱分了粮,又分了肉吗,还分了钱。 这又不闹饥荒,冰天雪地里往外跑,这不是傻子吗?” 周红眼说着说着突然想起了他二哥临走时候对他说的那些话,脸色顿时变了, “不会是咱这要发大水吧?” 他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连忙摇摇头, “怎么可能,咱这多少年都没发过大水,咋可能会发大水。 叫我看,二哥就是太胆小了,这雨不就多下了几天吗,这有啥啊,说不定这雨明天就停了。” 他二哥小的时候,遭过一次发大水,想的多点也没啥,可咋能说走就走,这胆子是吓破了吗? 周红眼虽说没有当回事,可心里还是有了疙瘩。 第二天的时候,他见外面的雨还在下,不像要停的样子,就站在堂屋门口,问屋里炕上的江槐花, “你说这雨一个劲的下,咱这不会发大水吧?” “你真是吃饱了撑的,搁那发晕,能发啥大水,你今个咋神叨叨起来了,和你那个没胆子的二哥一家一样。 我看啊,你们都是怂包。 下几天雨,就把你们吓死了。” 坐在炕上,披着破棉被还瑟瑟发抖的江槐花嘴里骂着,让周红眼赶紧把门给关上。 队里分给她们的麦秸秆,下雨的时候,也忘记搬屋里了,在外面都被淋湿完了。 没有柴火,就没法烧炕,就连江槐花她们的闺女也都在西屋的炕上,把家里的衣裳全套在了身上,又披了棉被,还是冷。 周红眼家的棉被,又薄又破,去年队里分的那点棉花,被周红眼拿去巴结老队长赵德厚去了。 下午的时候,周大发披着油布,站在周老抠家的墙下面,他的大儿子刚刚已经翻墙进去了。 “爹,他们真搬走了,屋里啥也没有了。” 正好老村长刘有才也过来了,他在家看了两天的雨,心里总是老抠的那些话。 今个的雨又没停,刘有才实在是坐不住了,就过来了,谁知道正好看到周大发的大儿子翻墙出来。 “你们干啥哪?” 父子俩人都被吓了一大跳,转头见是老村长,就支支吾吾的说没干啥。 刘有才看着雨中这俩人的背影,有些不解,等看到老抠家锁着大门,就啥都明白了。 他快步回到家, “老婆子,老婆子,快收拾东西,家里的粮还有多少,蒸点馍馍,咱也要赶快走……” 刘有才的闺女嫁到外地了,实在不行,他们就去投奔他们的闺女去。 “这是咋了?走,去哪啊?” 刘有才的婆娘还一脸的茫然,见刘有才急的在屋里团团转,她不由自主的也急了起来。 “老抠他们一家都走了……咱也走,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咱去找咱闺女去,再晚点,恐怕就走不掉了。” 刘有才见老婆子还愣着不动,都快急的上房了。 “你还傻愣着干啥啊,赶快去蒸馍啊。” 被点醒的刘婶子急慌慌的去挖面蒸馍,慌的差点被门槛给绊倒。 刘有才急的已经不知道该弄啥了,拿着一把麻绳,乱转悠。 他还是反应最快的一个,第二天早上,他和老婆子就拉着驾车子离开了双水村,村里的人有撞见他们的,他们走后,村子里的人还都没当一回事。 第51章 直到次日,见周大发和周红眼两家也大包小包的离开了双水村,村子里的人顿时不安了起来。 “红眼,你们这是干啥去啊?” 有人拦住他们问。 周红眼看了一眼大哥周大发,一个劲的说不干啥不干啥。 “我们去走亲戚。” 周大发不想惹出事端来,他想了一天一夜,最后还是打算走了,如果老家不发大水,再回来就成了。 坐在家里见周老抠一家子走了,老村长两口子也走了,他在家再也蹲不住了,和儿子们商量了一下,又跑到周红眼家里和他说了说。 他们两家一块走,路上也相互有个照应,因为走的急,啥东西都没弄好,再加上家里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压根就拿不完。 周大发心里其实不咋相信会发大水,把家里一半的粮食藏在了炕里,因为带不走,还有棉被啥的。 最后他挑着扁担,儿媳妇们身上都挎着包袱,儿子们背着粮食,就连家里的孙子都提着锅碗瓢盆。 刚开始江槐花说啥都不愿意走,周红眼有些怕了,真怕发大水,要把她扔下,带闺女们儿子们走,她才不情不愿的跟了上来。 她的儿子还带着个眉眼轻浮的小寡妇。 小寡妇手上啥也没拿,江槐花的儿子脖子里套着一个大花包袱,压的头都抬不起来,身上背着一个布袋子,胳膊里挎着一个菜篮子,甚至肩膀上还挑着一个扁担。 这都是那个小寡妇的东西,江槐花和周红眼气的嘴都歪了。 “你们走亲戚,还拿着锅碗瓢盆吗?” 村里的人明显不相信他们说的,瞅他们的样子,不像是去走亲戚,倒想是去逃难的。 “你们别拦着了,我们真是去走亲戚……” 周大发推开他们就要走,赵四儿他们拦着说啥都不让走。 “你们不说个明白,不准走。” 周大发和大儿子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看着挡路的赵四儿他们,叹了一口气。 “我们是看这雨一直下,弄不好会发大水,我们这是逃难去。” 周大发说完,扒开拦路的赵四儿就走了。 留在原地的村民都议论纷纷。 “发水?” “咋可能会发水啊,咱这从来都没发过水……” 李大娘站在自家的门檐子下,撇着个嘴,对周大发他们说的发大水不屑的很。 “昨个老村长都走了……” 齐婶子不知道为啥突然想起了之前周老抠去她家唠嗑说的话,周老抠家里的大门锁了两天,也不知道一家子干啥去了……该不会,他们也走了吧? 齐婶子猛地一个激灵,旁边李大娘说的啥她都没听见,一脸心事的回了家。 “娘,你这是咋了?周大叔他们为啥走啊?” 齐婶子的儿媳妇和她说话,她都像没有听见一样。 此时的赵德厚家里。 “啥?发大水?” 赵德厚这个稳重了半辈子的人,在赵四儿这个侄子面前,也忍不住崩了脸色。 赵德厚的儿子,赵军,双水村现在的大队长更是直接笑了出来,就像听到了啥不可思议的笑话一样。 他把赵四儿扯到了外面,指着外面已经下小的雨, “这雨小的的都快停了,即使再下几天咋了?你告诉我会发大水?” “不是我说嘞,是那个周大发说嘞。” 赵四儿一脸的无辜,想把自己的棉袄从堂弟手里拽回来。 “他人哪? 竟敢在村子里编瞎话生事,真是舒坦日子让他过的认不清自己几斤几两了。” “走了……刚走……就在村口哪。” 赵四儿话刚说完,就被赵军甩了出去,幸好赵德厚在后面接着了赵四儿,才没让他摔倒。 “你咋才说?” 赵军一脸怒气的瞪了他一眼,然后披上油纸就冲进了雨里。 赵德厚想拦都拦不住。 “你也没问啊……” 看了眼棉袄领口被赵军抓破的地方,他一脸心疼的用手整了整,嘴里嘀咕道。 “四儿啊,赵军就是那狗脾气你,你是当大哥的,别和他一般见识。” 赵德厚看了一眼他那被扯破的领口,和蔼的说道, “来,进屋,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身上这件棉袄还是多少年前我给你嘞,咋穿成这样还舍不得丢啊。 叔这还有一件旧棉袄,厚点,你把那个穿走吧。” “叔,你放心,我一点都不怨军子……他就那样的脾气。” 赵四儿进屋后,立马脱掉了身上那件棉花早就掉的差不多,到处是补丁和烂洞的破棉袄,换上了赵德厚给他的旧棉袄。 喜的露出了一口大黄牙,对赵德厚这个善心的叔那是满嘴的恭维话,把他夸的天花乱坠。 赵德厚不穿的旧棉袄,对于赵四儿来说,那就是又新又好的棉袄。 赵德厚冲他摆摆手,不让他再说这些狗屁不通的马屁话了。 “好好穿着吧,过个好年,今年比往年都要冷,缺了啥,就来叔家拿。” 再婚[七零] 第69节 “哎!!!” 赵四儿眉欢眼笑的应下,声音里都带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高兴劲。 他把地上的破棉袄,又捡起来穿在了外面,乐滋滋的出了赵家的门。 走的远了,他往后瞅了一眼,见没人,这才敢往旁边呸了一口。 这个德厚叔,就会说些场面话,啥他缺东西就来他家拿,他家里穷的叮当响,吃了这顿没下顿的。 德厚叔比谁都明白,为啥刚刚不给他拿点粮食? 不过这次没白来,能捞到一件棉袄穿,也不亏。 赵军到底还是晚去一步,没有拦到人。 回到家后, “爹,咋要想个法子才行,不能让村民被那个周大发的话给弄的人心不安喽。” 赵德厚站在屋里走来走去,想了想, “你去告诉大伙,打今起,谁都不准再离开双水村,之前离开的,想再回来,咱双水村不要了。” 赵德厚又加了一句, “咱这个地方多少年都没发过大水,要是真发大水,公社会下通知的,让他们放心,这雨过两天就停了。” 周大发和周红眼他们两家走,赵德厚不意外,可老村长刘有才竟然也走了……赵德厚看着外面快停的雨,忍不住嗤笑一声。 真是越活,胆子越小。 赵军跑到村子里挨家挨户的说了一遍,就在他准备去住在村尾的黑五那告诉他们一声的时候,踹开门,就见里面空空如也了。 床上只有一堆麦秸秆,屋里啥也不剩,连只碗都没有。 “他娘的……有种这辈子都别回来,黑五就是黑五。” 赵军骂骂咧咧的走了。 赵德厚听儿子说赵礼和他娘不见了后,他出了好大一会神,脸上的神情有些说不出的复杂。 …… “爹,这雨太大了,天也快黑了,咱找个地方等雨小了再走吧。” 周老二扯着嗓子冲他爹周老抠说,雨声太大了,啪啪啪的砸在人身上,幸好他们都穿的厚,脚下的雨水已经没过脚面了。 要不是他们提前买了雨鞋,恐怕脚上早就湿透了。 “中,我去后面说一声。” 周老抠说话都是用喊,说完就往后面跑。 王翠芬和刘小娥往周围看,周围压根没有能避雨的地方。 “娘,你们先去车里躲躲吧,我和刘旺去前面探探路。” 周老二当初怕脑子记不住,还用笔把路线在纸上画了出来,他记得这一片有个山洞,当时还和刘旺说来着。 “你小心点,拿着煤油灯去。” 虽然天没黑,可雨中也不咋看的清,总感觉起雾了,王翠芬他们出发前,买了一罐子煤油,就怕路上不够用。 煤油灯外面有罩子,即使雨打在上面,也没事。 周老二提着猫蛋从里面递出来的煤油灯,刚好刘旺也跑了过来,俩人去前面探路了。 王翠芬和刘小娥钻进了车里,听着外面哗哗雨声,庆幸的不行,庆幸他们走的早。 “爹啊,这次真是多亏了你,你救了我们一家人啊……” 王翠芬双手合十念念叨叨的,他们走的时候,还跑到周老太爷的坟上装了一布包的土,这一逃难,往后他们还能不能回来都是问题。 更怕发大水把周老太爷的坟给冲走,装点土,到时候即使在外面也能给他烧香上供啥的,这土就代表周老太爷了。 猫蛋也双手合十感谢太爷,看着眼前的二娘,奶……心里无比的踏实。 “蛋儿啊,怕不怕,等咱到地方就好了。” 刘小娥把猫蛋抱在了怀里,用手摸她的额头,生怕她起热了。 “来,嚼点姜。” 王翠芬从口袋里掏出两块薄薄的姜片,一块不由分说的塞进了孙女猫蛋嘴里,一块塞进了儿媳刘小娥的嘴里。 这姜在冬天那可是稀罕物,周老二去县城就买回来了两块,临走的时候,王翠芬都切成了一片一片的,用手绢给包了起来。 在乡下谁要是有个头疼发热,嘴里嚼一块姜,捂着被子睡一晚上发发汗就行了,没有姜的人家只能硬挺着。 外面的雨还在下,除了雨声还能听到外面的风声。 刘蛮山的这板车做的好,在车把那做了两只腿,放下板车的时候,那两只腿能扎在地上,让板车保持在一个高度上。 过了一会儿,周向北和刘旺跑了回来。 “爹,那个山洞就在前面了,咱快去。” 拉车的拉车,推车的推车,来到山洞里的时候,天正好黑了,两辆板车也推进了山洞里,这个山洞大的很。 “向南,咱上次藏在这里面的柴火还在!!!” 刘旺从山洞里面走了出来,怀里抱着一堆干柴,兴奋的很。 “我把这茬都忘。” 周老二连忙走了过去,他们上次路过这的时候,想着逃难逃到这,能有个遮风避雨歇息的地儿,就在外面捡了一些干枯的枝子啥的藏在了里面,没想到竟然还在。 “好小子!!!” 刘蛮山和周老抠都忍不住夸这俩人。 用煤油灯里的火把柴火堆引着,他们都脱下了油布,摘了帽子和手套,围在火堆旁边烤着火,娘们都开始张罗着晚饭了,有了柴火,也不用再害怕车上的柴不够用了。 王翠芬把家里的铁锅坐在了炉子上,这个炉子真是拿着了,一路上烧水热饭都方便极了。 “亲家母,咱晚上吃啥?” 王翠芬和小蛾的娘商量着,现在天气冷,吃点带汤水的暖和。 “要不就吃菜疙瘩吧。” “这个中!!!” 王翠芬和小蛾娘一个剁菜一个和面,刘小娥和她的弟媳妇孙香兰拿着碗去外面雪地里用雪擦了擦。 孙香兰和刘小娥不一样,刘小娥性子大大咧咧的,孙香兰性子温和,娘家是外地的。 有个远房表姑在中间介绍,才把她介绍给了刘旺,刘旺去她老家相看,俩人一下就看对眼了。 孙香兰嫁到这边来,给刘家生了两个男娃,对刘小娥这个除了馋嘴没啥坏心眼的小姑子也好的不行。 猫蛋每次去,都拉着她的小手,问她想吃啥,她给做。 她的手巧的很,啥面到了她手里,就能给捏成好看的小兔子,小羊啥的。 之前她刚进门,刘小娥见她性子好还欺负人家,被她娘脱了鞋,按在炕上朝着屁股蛋子上打了几下子,刘小娥哭哭啼啼的回了婆家,让她婆婆王翠芬去她娘家帮她干仗。 王翠芬不仅没有帮她干仗,还把她给骂了一顿,后面就老实了,再也不敢欺负这个嫂子了。 “香兰,你洗这几个,我洗这个盆,这个盆大。” 一脸小心思的刘小娥把那一摞子碗分给了嫂子,话刚说完,脸就被她哥刘旺给按进了雪地里。 “呸,刘旺,我告诉咱爹。” 刘小娥吐掉嘴里的雪,抹了一把脸,瞪着她哥。 “去告诉啊,正好再把你咋欺负我媳妇的和咱爹说说。” 刘小娥顿时心虚的不行, “我可别胡说,我啥时候欺负她了。” “你咋不洗碗,让她洗盆?” 刘旺都不想说他这个妹子,可他这个妹子总暗戳戳的做一些“聪明事”。 “好了好了,别说了,小蛾咱来洗碗吧。” 孙香兰当着和事佬,其实她多洗几个碗没事。 她这个小姑子就是有点不爱干活外,其他都好,以前住在娘家的时候,她和她睡在一张床,知道她有身子了,还会很稀罕的摸她的肚子。 之前她结婚那两年,怀不上,还缠着她,让她给她生一个……她对她就像对亲妹子一样,当时真就差点同意了。 后面她有了猫蛋,稀罕的整天不撒手,还抱着跑回娘家让她看她的“闺女”,还说不让她生了。 “你再敢打我,我就让我公公揍你!” 刘小娥威胁着她大哥,就好像周老抠是啥厉害的人一样,能一拳头把她哥给撂倒似的。 刘旺一脸的无奈,摇摇头就走了。 他这个妹子,咋和出门子前一个德性,都嫁人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都没变。 被她哥教训了一顿的刘小娥老实了点,碗老老实实的擦了起来。 “爹……娘……” 雨中传来了陈耗子和周芳芳的喊叫声。 “小娥,你快听……” 孙香兰撞了撞耳边的小姑子刘小娥。 “咋把这俩人给忘了?我去给俺爹娘说一声。” 刘小娥放下碗,突突的跑回了洞里,来到了周老抠面前, “爹……” “咋了?” 刘蛮山以为闺女是找他的。 “爹,不是叫你嘞,我叫的是这个爹……大姐她们在外面哪……估计是找不到咱了。” 再婚[七零] 第70节 “亲家公,还是把他们喊进来吧,不管咋说,是你闺女,外面雨下那么大。” 刘蛮山知道亲家公不待见那个大闺女,当初那个大闺女做的事让人气的慌,可外面雨下那么大,要是有个好歹……他们还带着两个娃哪。 “你去把他们喊进来吧。” 周老抠对儿媳妇说道,他对这个大闺女到底是念着点父女之情,否则当初也不会让儿子周向南去告诉她们要走的事。 刘小娥拿着火把,站在洞口喊着人,洞口外面的冷风吹的人发抖。 陈耗子和周芳芳循着火光找了进来,两个大人,两个娃,浑身都湿透完了,她们身上的油纸也不知道吹到哪去了。 黑风瞎火的也找不到,推着独轮车的陈耗子还把车推进沟里一次,四人狼狈的不行。 “娘,你给俺盛一碗热汤吧……俺冻的实在不成了……” 周芳芳的牙齿在乱颤,话都说不成了,蹲在火堆旁边,整个人都在冒烟,头顶也在冒烟,脚上湿漉漉的布鞋正在往外淌水,浑身乱抖。 锅里正在熬菜疙瘩,里面还滴了麻油,喷香喷香的,王翠芬还切了几个咸鸭蛋,烤了羊肉馅饼,这四个人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这些吃的。 陈耗子冻的已经说不出来话了,脸色青白,那两个娃也是。 “那有柴火,自己做自己的饭。” 王翠芬把她养这么大,没有吃过她一口孝敬的东西,把她带出来逃难,已经差不多了,没道理路上还喂着他们。 之前连那两个红薯都要夹巴走,实在寒了王翠芬的心。 她把她拉扯到十八九,婚后,她又带着娃隔三差五来打饥荒,把娘家当啥了? 第52章 周芳芳僵硬着身子,从里面抱出来一小堆的柴火,用娘家的柴火堆引着后,把自家的铁锅架在了上面,那手冻的都伸不开了,像是黏到一块似的。 刚刚抱柴火都是用手臂抱的。 陈耗子他们围着自家的小火堆,周芳芳也舍不得使唤男人,自己端着木盆去外面装雪。 把木盆放在地上,用手臂把雪堆上的雪扫进盆子里。 一阵夹带着雨雪的寒风吹来,吹的周芳芳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脸皮发紧,整个人都在打寒颤,回到山洞里,那头发上,睫毛上的雪化成了水,淌了下来。 人被冻的麻木了,动作僵硬的把盆子里的雪倒进了锅里,来回几趟,才坐了下来。 周芳芳家的铁锅里煮着野菜团子,一家四口,看着里面的人吃饭。 他们一人端着一碗滚烫的菜疙瘩,就着清脆可口的腌萝卜,还有往外冒油的糟鸭蛋,烤的金黄酥脆的羊肉馅饼…… 整个山洞弥漫的都是这些香味杂合在一块的奇香…… 不仅有吃饭声,更有咽口水的声音。 冻僵的身子烤的缓了些的周芳芳拿着衣裳,牵着儿子闺女从她爹娘身边过,吃的正香的她爹娘,连抬头看她一眼都没看。 换好衣裳后,更冷了,他们的板车上扎的油布幸好没有掉,里面的破棉被和还有几件夏天穿的单衣裳没怎么被雨水打湿。 她们换上后,披着破棉被发抖的坐在火堆旁,滴水的衣裳在一旁烤着。 头晕脑胀的陈耗子一个劲的给周芳芳使眼色,让她去她娘家要点饭。 她们的闺女和儿子,蹲在周老抠面前,仰着头看他们吃。 “姥爷,姥娘,俺们也想吃……” 王翠芬就烤了一张羊肉馅饼,这些人撕着吃,一人一小块,石头上还剩最后一小块,被王翠芬拿起来塞进孙女猫蛋的嘴里了。 然后瞅着大闺女的这俩娃, “没有了……” 最后一块切开的鸭蛋是被周老二拿给了他媳妇刘小娥,刘小娥把冒油的黄给了猫蛋,自己一口闷了蛋青。 锅里的疙瘩汤也做的正好一人一碗,想吃第二碗都难,没吃饱的就烤馍片就腌菜吃,味道也美的很。 “队里也给恁家分麦子了,要是想吃的话,让恁娘给恁们做。 还有那鸭蛋,想吃让恁娘恁爹拿钱去外面卖去。” 王翠芬毫不客气的说道,家家都是过日子的,麦子刚打下来,队里分粮那会,她回娘家,不舍得拿自家的白面,就拿两个红薯,磕碜谁哪? 既然她这样会过,那就好好过。 “娘,俺家的白面吃完了,钱也没有……你就给他们吃点吧,他们都是你的外孙,外孙女啊。” 家里穷,就连她爹娘都瞧不起她,周芳芳心里难受的很不是味。 “呵,家里的白面吃完了?没吃完的时候,你这个做闺女的咋没想到自己的爹娘? 也不说给我和恁爹送点,那过年队里分的肉,也进了你们的肚皮吧。 你们吃好喝好了,把好东西吃完了,现在没得吃了,才想起来你这个爹娘……” 王翠芬其实不是真想吃她的东西,从头到尾想要的就是一个态度。 大闺女家里得了啥好吃的,都先紧着她男人,她的娃,从来没有想起过生养她的爹娘。 不对,也想起来过,只有在家里受了男人的气,穷的又揭不开锅,吃不上饭,借钱借粮的时候才能想起这个爹娘。 把爹娘当粮仓,当钱袋子。 “娘……” 周芳芳被说的哑口无言,垂下了头,她们家里就只有她一个劳动力,分的那点麦子,自家还够吃哪,她再给他们点,那她们就没有了…… 再说了,她爹娘也不愁麦子吃,她们家有好几个劳动力,分的麦子比她家的多多了。 原本她回娘家还准备借点麦子回去哪,可没想到因为面条的事,被她娘王翠芬给赶了出来,不仅麦子没借成,就连那顿豆面条都没吃到嘴里。 “别叫我娘,我应不起你这声娘,我的孝顺闺女,你就是个吃野菜的命,就好好带着你的娃啃野菜吧。” 刘蛮山一家没有一个来劝的,因为他们也觉得,这都是亲家这个大闺女自找的。 不听爹娘的话,硬是嫁给那种男人,吃野菜不亏她。 陈耗子早就习惯他媳妇的爹娘一家看不起自己,听到他岳母娘这样说他媳妇,他怂的连个屁都不敢出声。 周老二烤着馍片,也不吭声,他这个大姐……他不是没有劝过。 出门子前,他这个当兄弟的不让她嫁,非要嫁。 婚后第一次哭哭啼啼跑回娘家,说那个之前对她如何如何好的陈耗子和村子里的妇女不清不楚的。 他上门替她大姐教训那个二流子,可还没碰着他,他那个大姐就心疼的拦住了他,说啥不让他打他。 后面还有一次,那个二流子把一个女的领回家了,趁他大姐去地里上工了,俩人滚在了一个被窝里,被回来喝水的大姐给撞了个正着。 她哭着又回娘家来了……他当兄弟的实在受不了了。 跑到大姐家,把二流子和那个女的给狠狠的揍了一顿。 回来的大姐,看到他把他男人揍成了那样,寻死腻活的,甚至还动手打他。 自那以后,周老二就再也没有管过这个大姐,无论她后面回娘家哭的再惨,他都不上去凑。 想想就可气的慌,之前她大姐家的墙倒了,二流子姐夫已经几天没着家了,大姐跑回娘家哭,是他去她家帮她垒好了墙。 家里啥大事小事的都回来找娘家……再多的亲情,也被消耗的差不多了。 她压根不听劝,又一心护着她男人,把一坨臭狗屎当成了个宝。 火堆里的木柴迸溅着火星子。 周老抠他们见这大雨一时半会小不了,就和刘蛮山他们清理着山洞,把石子扔在一旁,在地上铺起了草席,草席上铺上了棉被…… 周芳芳用破被子包着闺女和儿子,他们端着同一个碗轮流喝菜汤,这个碗还是之前王翠芬给她舀水用的自家的碗。 她们也不是走的急,而是半道上陈耗子嫌东西多,重,就把没用的碗给扔了。 “娘……俺冷……” 喝着菜汤的陈狗剩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红,牙齿一个劲的打颤。 周芳芳用她那冰凉的手一摸,她儿子的脑门格外的烫人。 “这可咋整啊?狗剩发热了……” 周芳芳又急又慌,手足无措,以前她儿子闺女有个发热啥的,她都是去村里的赤脚大夫那要一把草药煮了给他们喝。 可现在去哪弄草药……她们就带了一篮子的野菜窝窝头,还有半袋子的粗粮,以及棉被,就啥也没有了……要是有块姜也好啊。 周芳芳悔的不行,当初走的时候忘记去要点草药带着了。 “多喝点热水,发发汗就成了。” 用勺子大口大口往嘴里舀汤的陈耗子没当一回事,那冒着热气的菜汤也不嫌烫肠子,就那样往嘴里灌。 “娘,俺也难受……” 陈苗儿感觉整个人都晕晕的,面前的爹像是在乱晃悠一样,眼帘半磕着,想睡觉。 他们在雨雪中,淋了好大会,再加上狂风,不发热那才怪哪。 在半路上冻的,都拿着地上的雪往脸上,手上一个劲的搓。 陈耗子不管这俩娃,一口汤都还没来得及喝的周芳芳端着碗一个劲的给儿子,闺女往嘴里灌。 “嘶……” 陈耗子倒吸了一口冷气,五官都皱在了一块。 他正把鞋子从脚上硬撕扯着……一路上走来,脚上的冻疮早就流脓血了,这些脓血黏在了烂布鞋上,把脚和鞋子粘在了一块。 当他那只黑乎乎,活像一年没洗过的脏脚从破鞋里扯出来的时候,脚上都是血,已经看不清哪是冻疮了。 烂鞋用手一拧,哗啦啦的水滴在了地上。 等他把另外一只鞋也从脚上硬撕下来的时候,整个人痛的都快撅过去了。 王翠芬和刘小娥的娘,还有刘小娥,孙香兰他们端着盆去外面装雪,准备烧水泡脚。 穿戴严实的猫蛋用盆子挖着雪,往里面送。 再婚[七零] 第71节 大瓜二瓜也没闲着,等水烧开后,轮流洗,就一个洗脸盆。 滚烫的水,把脚按了进去,那一刻头皮发麻……整个人都爽了。 虽然他们穿的都是厚厚的棉鞋,可也架不住走了这么远的路,路上天气又这样的冷,猫蛋的脚和孙香兰的都有点痒痒的,这就是已经冻了。 他们脚上的水泡早就磨破了,成了一层茧子。 比着陈耗子一家的脚,他们的脚简直好的很,和出发前没啥两样。 泡完脚后,就开始睡觉了,打的地铺中间摆了一条细长的火堆取暖,周家睡左边,刘家睡右边,一个板车堵在了风口,这样山洞里能暖和点。 周老抠睡的警醒,防的也不是旁人,是他那个二流子女婿和闺女……就怕他们睡着后,他们偷拿板车上的东西。 刘小娥左边睡的是周老二,右边最靠近火堆的位置睡的是猫蛋,她把猫蛋搂在了怀里,这样抱着睡,更暖和。 半夜的时候,周老抠听到头顶有细碎的响声,像是有人在翻东西,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第53章 第二天早上,雨终于小了点,雪把洞口都堵上了一半。 蜷缩在两个破褥子下的周芳芳她们也醒了,只是周芳芳有点不敢看她爹的眼睛。 昨晚的木柴燃透了,上面还残留着些许的余温。 刘小娥的娘已经把水烧好,把她自个蒸的包子热好了。 热包子的篦子用的是用线穿的竹子做成的篦子,用的时候卡在锅里,不用的时候卷吧卷吧随便塞在哪,也不占地方。 终于吃上一口软和的了!!! 小蛾娘包的有荤包子,有素包子,荤包子是用熬过油的猪油渣,和晒干的野菜包的,里面还有切的碎碎的黄豆,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素包子是用炒鸡蛋,捏干净水分的白菜叶子,酸香椿在一块包的,还用猪油拌了馅,在锅里那么一蒸,扑鼻的香,一股子好闻的香椿味。 这些包子都是在家蒸好的,放在屋里冻了一晚上,冻的硬邦邦的,跟石头蛋子了。 小蛾娘不仅包了包子,还做了一坛子霉豆腐,吃的时候,在锅里热一下,又臭又香又辣,下饭的很。 把周芳芳她们馋坏了,她的闺女儿子就蹲在她们面前看着她们吃,一个劲的咽口水。 “苗儿,狗剩,快过来喝野菜汤。” 周芳芳她们没有带蒸馍的篦子,图省事,只能把菜窝头放在雪里一块煮成菜汤喝。 蹲在猫蛋面前一个劲看她吃包子的陈苗儿就像是没听见一样,她看着那猫蛋咬一口面皮,里面露出了油滋滋的馅…… 她们的野菜咋看着恁好吃啊,油油的……还有猪油渣。 “猫蛋,你给我吃一口吧,就一小口……” “猫蛋,过来。” 王翠芬把猫蛋喊了过去,白了一眼舔着脸要吃的陈苗儿。 陈苗儿眼巴巴的站着不愿意回去喝汤菜,最后还是被周芳芳给硬拽回去的。 她喝着没滋没味,还稀的不行的菜汤,忍不住埋怨, “娘,你咋不多煮几个窝窝,这都是稀的,吃不饱。” “把窝窝头吃完了,咱就只能饿肚皮了。 快吃吧,娘今个特意多煮了点雪,多喝点就不饿了,等下一顿,娘给你们掺点苞米面。” 别说闺女儿子吃不饱,就连周芳芳也吃不饱,可篮子里的窝窝头就剩那几个了,只能再吃两顿了。 当初她咋就没多蒸点啊? 陈耗子倒是不嫌这饭难吃,拿着勺子捞着野菜就往嘴里吸溜,他的儿子狗剩还发着热那,那小脸红红的,打不起精神来。 昨个晚上,周芳芳一直用雪给发热的闺女儿子擦脸,过了一夜,闺女不热了,儿子还这样。 “来,狗剩,多喝点菜汤,实在不行,娘今个在雪地里,看能不能挖到野菜。” 挖到野菜,她们就能多吃点。 吃完饭后,周家和刘家已经收拾好了,推着板车正要往外走,周芳芳凑了过来,一脸为难, “娘,能不能让狗剩坐在你们车上啊? 他昨个发热了,到现在都还没好。” “他坐车上?那俺猫蛋坐哪?她都舍不得做这车子,就怕她二爹拉着累的慌。 你倒好,腆着脸想让你儿子坐在这上面,把你兄弟累坏了咋整? 你咋不让你男人推着他?真会打算盘,给我一边去,别挡着道。” 王翠芬把她扒拉到了一边,她这个大闺女真知道疼人,怕她男人累的慌,心疼她男人,竟想把自个的儿子放在这车上。 咋就不知道心疼她兄弟,难道她兄弟是铁打的不成? 是拉车的畜生不成? 刘小娥从这个大姑姐身边走过的时候,哼了一声。 周老二也不满的看着她。 周芳芳见他们都离开了山洞后,这才红着脸朝自己的男人,儿子走了过来。 一出山洞,到处都是白的,地上的雪已经到了人小腿肚了,雪把树枝压的低低的,已经快断了。 推着板车过去的时候,甚至有雪蛋子从上面掉下来,砸到人身上。 雨虽然小了,但雪还是很大,如鹅毛一般,往人脸上吹。 猫蛋她们脸上都裹的严实的很,但裸露在外面的眼睛防不住雪,雪多的时候,都能迷住眼。 “蛋儿,你们几个小的慢点,别滑倒了。” 身后的王翠芬不安的嘱咐着他们。 这地上结了冰,虽然拉板车更轻松了,可人走在上面,一不留神会滑到。 “奶,你也慢点。” 猫蛋她们柱着木棍,一步一步从雪里迈着步子。 在前面牵着猫蛋的二瓜一脚踏进了雪窝窝里,连个头都看不见,直接没影了,要不是大瓜及时拉住了猫蛋,猫蛋也跟着进去。 刘蛮山和周老抠他们伸着手在雪窝窝里摸了一会儿,才把他从里面给提溜了出来,那里面是个土坑,被雪给掩盖住了,人压根发现不了。 二瓜身上沾的都是雪,还咧着嘴笑。 刘蛮山和周老抠商量了商量,最后的结果是,王翠芬和刘小娥在前面用木棍探路,用绳子像绑葫芦一样,绑着三个娃,最后的是俩媳妇。 周老抠他们给儿子们推着车,有的时候换他们拉车,儿子们推。 就这样上路了。 在后面背着儿子的周芳芳牵着闺女,跟在陈耗子的独轮板车后面,昨个他们弄丢的油布也没找到,风雪往他们身上打着。 昨晚烤的半湿的棉袄棉裤,虽然不滴水了,但穿在身上还是湿的很,里面那层渐渐的被身上的温度暖热了点,可风一吹,那点热气也被吹没了。 阴湿的鞋子踏在雪里,没一会儿又能拧出来水。 雪花落在周芳芳潮湿的头发上,顷刻间就融化了。 那块原本是狗剩包头的绿方巾现在包在了陈苗儿的头上,而陈狗剩是用褂子直接蒙住了头,褂子是周芳芳脱下来的。 陈耗子走一会儿歇一会儿,和周老抠他们的距离越拉越大。 一阵狂风袭来,他包着头的烂秋衣被吹到雪里,他连忙放下板车,去捡衣裳,包好头后,在雪地里抓了一把雪往脸上搓,直到把脸搓红才推着板车往前面赶。 “你们这是打哪来啊?” 途径一个村子的时候,村口有人正在外面倒尿壶,缩着个头,跺着脚,提着尿壶站在那问,一说话,就一嘴的哈气。 “打南边来,俺们那个地方一直下雨,屋子塌了,俺们准备去投奔亲戚去。” 周老抠他们还没走三分之一哪,这个村子离他们那也不算远,说不定发大水能发到这,周老抠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倒尿壶的人还想再打听啥,可人已经走远了。 周老二找的那个地方,地势高,离双水村还格外的远,发大水即使再能发,应该也不会发到那,只要走到那,就安全了。 他们已经走了几天了,可还是没有走出下雨的地。 风雪中,两辆大板车,一排人,后面很远还缀着一个小板车。 “爹,你快看,前面那是个啥东西在跑啊,咋恁像个驴啊?” 周老二眼神好,前面就是有一个像驴又像骡子的东西,在雪地里撅着蹄子乱窜。 “我地天老爷啊,还真是一头驴哪!!!” 周老抠语气里说不出的激动。 周老二连忙放下板车,喊上后面的刘旺,和周老抠还有刘蛮山四个人去撵驴了。 “他们咋停下来了?” 后面的王翠芬有些不解,猫蛋脱离队伍,站在路边伸着脖子,踮着脚往前面瞅。 “奶,驴驴驴,他们去抓驴去了……” 二瓜蹦跶了起来,扯着嗓子指着前面喊。 “驴?这哪来的驴啊? 这周边也没个村子啥的,难不成是野驴? 王翠芬她们连忙加快了步伐赶了过去。 …… “不知道哪个村里的驴跑出来了……” 四个人才勉强把驴给堵住,周老抠牵着驴过来,驴的脖子上还套着绳子哪,一看就是队里养的。 几个人都高兴坏了,这是一头成年的公驴,猫蛋摸着它身上的毛,从驴嘴里呼着白气,大眼睛,两个支棱的驴耳朵瞧着就喜人。 再婚[七零] 第72节 这也不知道是哪个队里养的,想还都没法还,干脆带着驴一块去逃难。 周老抠坐在板车上赶着驴,三个娃也坐在了车上,王翠芬她们几个在雪地里走,周老二和刘旺推着另外一辆板车,人都轻松多了。 谁要是走的累了,还能去车上歇歇。 大家一路上,有说有笑的。 走着走着,路上就多了几个挑着扁担,拖儿带女的人。 人都不傻,尤其家里有经的事多的老人,有看出情况不对的,就连夜蒸了馍,出来逃难了。 有用扁担挑着小娃,另外一头挑着粮食的汉子,有牵着娃,背着大包袱的妇女,还有那用板车推着老娘,被褥的…… “大兄弟,你们这是准备逃到哪啊?” 一个头上带着白毛巾,穿着黑棉袄,黑布鞋,拉着驾车子的男的,问推车的周老二。 他的车上带着俩娃,蒸的一竹篮子窝窝头,上面连块布都不盖,雪花就那样落在了窝窝头上,车上还有被褥啥的。 也没个人给他推车,车屁股后面跟着他媳妇,还有仨闺女。 “我们也不知道去哪,就一直往东走。” 周向北他们要去的地方是榕城,在最东边。 “往东走好,俺也是往东走……俺还有亲戚在东边哪。” …… “恁这弄的咋恁齐全啊,这是啥帽子啊,不仅能包住头,还能盖住脸,早知道让俺媳妇也给俺缝一个这样的了。” 逃难的人中,周老二他们是最显眼的,因为他们身上不仅有油布做的挡风雨的罩衣,还有这奇特的帽子,人穿上这一身,真是风刮不到,雨淋不到的。 不像他们,他们最多都是头上带个斗笠,身上披着蓑衣,还有那身上啥也没披的,雨下来都把身上的衣裳给打湿了。 风雪刮在脸上,就像是刀子一样,让人疼的没地缩。 第54章 “娘,娘,你咋了?” 路上一个男人的老娘冻晕在了路上。 男人的娘把自己身上的棉袄脱给了孙子,自己身上就穿着一件小坎子,拄着木棍走在路上,风雪这样大,能不冻晕吗? “快给恁娘灌点热水。” 围观的大姐说道。 这冰天雪地里让王有粮去那弄热水啊,他放下老娘,四处端着碗找人借着热水。 他媳妇用地上的雪,往婆婆脸上手上搓着揉着,嘴里喊着娘,老婆子冻的嘴唇都紫了,没有一点血色。 谁家逃难还带着热水瓶啊,有那能带着的地方,还不如多带两块红薯哪。 “大兄弟,恁有热水没,俺娘冻坏了。” 周老二和刘旺对视了一眼,想了想,还是从车上拿出热水瓶,给他倒了一碗冒着热气的水。 “俺替俺娘谢谢恁。” 说完这话,王有粮用胳膊挡着风雪,端着碗急匆匆的就往回跑。 “小兄弟,你也给俺倒点呗,俺家的娃也冻的受不住了。” “有还有,俺也要……” …… 周老二看着面前伸出来的一个个的碗,当着他们的面,把瓶子里的热水给倒的一滴子都不剩。 没有抢到热水的人,都垂头丧气的收回了碗。 周老二把暖水瓶放在车上,脸色顿时变了,经过这件事,他啥东西都不能往外露了。 更重要的是不能心软,心软会招来麻烦和祸端。 “小兄弟,恁车上弄的这个木架子怪得劲,人坐在里面,风吹不到,雨淋不到的,你看俺家娃也没多重,能不能放恁车上,捎俺一段。” 有个背着娃的大姐,凑了过来,擤了一手鼻涕,往鞋底上蹭了蹭,哀求着周老二和刘旺。 “给老娘滚一边去,俺家的车要是能坐人,还能轮到你?” 听到动静过来的王翠芬叉着腰,骂着面前这个厚面皮的小娘们。 对方见王翠芬不好惹,连忙讪讪的走开了。 晚上,天黑没法走路,逃难的人都四处找着避雨的地方。 赶着驴车在最前面的周老抠提前占好了一间破草屋,把板车也推了进去,正好让毛驴也歇歇。 冬天找不到喂它的草料,猫蛋和大瓜二瓜就拿着铲子,在草屋周围铲着雪,找着雪地里的野菜,挖给毛驴吃。 屋里的周老抠见草屋里废旧的炕上有一堆麦秸杆子,就拿过来给炉子生火。 毛驴也怕冷,四只腿跪在地上,围在炉子旁边,用那兔子似的大板牙撕咬周老抠的衣裳。 “知道你饿了,你别急,先给你做。” 周老抠拿过车上的铁锅,去外面舀了一锅的雪,坐在炉子上烧,往锅里揉了两个麦麸掺豆面做的窝窝头,猫蛋又拎着半篮子的野菜和野草进来了。 把这些扔进锅里煮,蹲在毛驴旁边看它。 只见毛驴的睫毛上湿漉漉的,眨巴着一双大眼睛,身上都是黑的,只有嘴巴和眼睛那一圈是白的,头上立着一撮黑毛。 温顺的很,也不踢人干啥的。 等锅里的菜粥煮好后,倒在盆子里,他伸着头就吃了。 等周老二他们撵上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周老二把板车推了进来,跟着进来的还有一些逃难的人,虽说这个地方是周老抠先占的,但外面下着雨,也不好把挤在里面的人都赶出去。 板车在角落里,周家和刘家两家人占据了这个角落,正好守着里面的板车。 给毛驴煮好菜粥后,周老抠就把炉子还有铁锅给收了起来,就怕惹人的眼,逃难的多,要是看他有个炉子,这个要点热水,那个要点热水,板车上的那点柴火压根就不够用。 草屋里的人那目光都仿佛不经意的扫过来,见周老抠他们和他们一样都啃着冻的硬邦邦的红薯,这才收回了目光。 那头毛驴在板车和墙壁的缝子里趴着,地上垫着麦秸秆,有板车挡着,竟然也没人发现它。 “娃,把窝窝头给爷,爷给你搁怀里捂捂再吃。” 草屋里一个和周老抠年纪差不多的老头,拿过孙子手里冰凉的窝窝头,塞到了衣裳里。 “这没有柴火,光拿锅有啥用啊……” 男人埋怨着扁担里自家的铁锅,吃着红薯噎的直翻白眼,连忙冲到外面,抓着雪往嘴里送。 “你们谁有热水啊,行行好吧,给俺一点……” 端着碗要热水的大娘从最外面挤到最里面,大伙都摇摇头,来到周老抠这的时候,周老抠也跟着摇摇头。 这个时候要是乱发善心,那倒霉的只会是自己。 说啥也不能让旁人知道自家有热水。 “俺也没有……” 周老二和刘旺吃了教训,再也不敢乱心软了。 “俺家娃发热了,这可咋整啊……” 冒着风雪走了一路,发热的不少,尤其是年纪小的娃。 “去外面抓点雪,给娃擦擦吧。” 有人好心的劝说。 有那身上藏着一块姜的人,趁人不注意,背着脸,往嘴里啃了一小块。 姜是稀罕物,都不敢露头,怕被人惦记上。 周老抠他们倒是有能退热的金银花还有姜块,可这么多人都瞅着哪,咋敢让他们知道啊。 王翠芬带着娃们钻进了板车里,周老二和刘旺还有周老抠他们四个人在板车外面守着。 女人和娃们挨个钻进车里喝了泡了金银花的热水,整个身子都暖洋洋的舒坦了。 王翠芬知道孙女刚刚没吃好,从筐子里扒拉出一包豌豆糕,让她躲在车里吃。 猫蛋往她嘴里塞了一大块,王翠芬出去的时候都不敢嚼,木着一张脸坐在了周老抠身边,女人们都回来后,周老抠他们没有动,而是等草屋里的人都睡着后,才一个接一个的去车里喝水。 草屋里的人太多,有的连个能躺的地方都没有,而是靠着墙睡。 王翠芬从板车里抱出被子,分给大伙。 板车里的空位置不大,只够娃躺的,大人进去伸不开腿,他们就没进去,猫蛋躺在自家的板车里,大瓜二瓜躺在他们家的板车里,就这样睡了。 周老二和刘旺,一个睡前半夜,一个睡后半夜,专门看着哪。 …… “爹……娘……” 周芳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喊着人,她们路上找野菜给耽搁了,没有跟上来。 “喊啥……喊啊?这……这没有恁爹……恁娘。” 躲在树下互相取暖的几个人,在黑夜里冲周芳芳她们说道,冻的话都连不到一块去了。 周芳芳和陈耗子见实在找不到了,就找个背风的地方,一家四口硬是挨了一夜。 晚上都不敢睡,生怕睡着了就醒不来了。 第二天没等到天全亮,周老抠他们就赶着车出来了。 “俺地姜咋不见了,恁谁趁俺睡着,把俺的姜给偷走了……” 丢姜的大婶,在草屋里哭的泣不成声,甚至还要扒人的篮子找,可谁肯让她找啊……因为一块姜,几家人甚至动起了手。 可这已经不管周老抠他们的事了,周老抠见逃难的人越来越多,在路上更加不敢停歇了,牵着驴车下坡的时候,听到一声爹。 再婚[七零] 第73节 缩在土堆旁一晚的周芳芳喊了一声爹后,整个人啪的一声倒在了雪窝里。 陈耗子和两个娃头上,脸上结满了冰霜,整个人都冻住了,已经站不起来了。 身上披着褥子,头上顶着油布,板车上的那半袋粮食淋了一夜。 昨天周芳芳把仅剩的三个窝窝头,让给了陈耗子和两个娃吃,又背了儿子一路,又累又饿,又冻了一晚上,实在熬不住了。 周老抠念在父女一场的份上,总不能见她死在自己跟前,就把她拽到了板车上,灌了两碗热水,缓了好大会,人才像化了一样,脸上有点血气了。 板车上都是她身上融化下来的水。 等人醒来后,一口吃了王翠芬三个窝窝头,把王翠芬看的青筋之冒。 “滚下去。” 王翠芬把大闺女赶下了车。 “娘……” 站在雪地里的周芳芳,声音沙哑,她想给她男人和娃们再要点热水喝。 “快走,快走……” 王翠芬催促着,生怕被大闺女给沾上。 “二弟,你外甥,外甥女走不动了,你就让他们坐你们车上一会吧,算大姐求你了。” 周芳芳扯着周老二的胳膊。 “这个板车是我岳丈家里的,里面坐的有娃,咱爹的车上坐着娘和猫蛋还有小蛾哪。” 周老二话里意思就是没她闺女儿子坐的位子。 “不打紧,不打紧,让咱娘和你媳妇,一人抱一个就行,挤挤没啥的。” 周芳芳不知道她爹和她兄弟从哪找来一头驴拉车,既然驴拉车,人多坐上边点也没事,正好让她的狗剩和苗儿上去。 “抱不下了。” 原本王翠芬和刘小娥坐在了里面,都是缩着手脚的,小小的猫蛋更是被王翠芬抱在了怀里。 周老二说完话,扯开周芳芳死死拽着他胳膊的手,就走了。 “老二,你就是个没良心的,你小时候我对你多好……你……” 周芳芳抹着泪,看着她二弟不管她,不管他外甥,外甥女,眼底浮起一股子怨愤。 “你跟着我们走这么远了,往后咱各自走各自的吧。” 周老抠看到了大闺女脸上的神情,心里失望的不行,把她救起来,反而还恨他们? 老话真是说的一点都没错啊,升米恩,斗米仇。 他把她养这么大,平时也没少伸手帮她,不仅不知道感恩,就因为不让她的娃坐车,就怨上他们,这……真是他周老抠犯贱啊。 刚刚还念父女之情,念个屁。 从来都是她欠他的,不是他这个当爹的欠这个大闺女的。 “走!” 周老抠这次说啥也不管她了,随便她咋样,即使在雪地里冻死他也不会再心软。 第55章 “爹……” 周芳芳想上去撵,可腿僵的压根走不动道。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爹她兄弟走了,这下他们是真的不管她了,周芳芳慌的不行,都急哭了。 “蛋儿,甭可怜她。” 王翠芬把用褥子做的车帘子放了下来,见大闺女站在雪茫茫里,她一点都不可怜她。 刘小娥用毛巾擦着板子上大姑姐留下的水,也觉得她这个大姑姐活该。 “这种人,就是对她再好,你把心掏给她,她该咋没良心,还是咋没良心。” 王翠芬的这个大闺女没良心是看人的。 只对自个的爹娘没良心,对自个的男人还有自己的娃那可是有良心的很,宁愿自己饿着,也要把粮食省给她们吃。 …… 雨水越下越大,找到没人的地方,周老抠直接把两辆板车上的东西都合到一辆板车上,然后两辆板车用绳子绑紧,前面板车拉着粮食和被褥。 后面那辆板车上坐着人,试了试,毛驴能拉动,就这样在大雨中赶着路。 路上逃难的人,看到这一幕,都快酸死了。 他们在大雨中,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挑着扁担,还要忍受着寒风和大雨…… 和坐在板车上风雨都隔绝在外面的周老二他们,简直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刘蛮山年轻的时候,也赶过驴,中间去前面把周老抠给换了下来。 “咱再往前面走走,就歇歇吧。” 周老二怕把驴给累坏了。 走到前面的时候,他们挂起了油布,人都躲在了油布下。 周老抠也不心疼粮食了,端过来一盆子的窝窝头让这头能干的毛驴吃。 “好毛驴,多吃点。” 蹲在地上,一直观察毛驴的刘蛮山,忍不住出了声, “老哥,这驴真是一头好驴啊,你看这驴腿多粗,一看就有劲,这蹄子比俺们队那头驴的大一圈。” 猫蛋她们也凑了过来。 “这头驴长的确实比寻常驴要大点,之前还没看出来。” 周老二经常往县城跑,见过的驴啊,牛啊,不在少数,驴的身形一般要比这个小。 “这该不会是母驴和骡子生的吧?” 周老抠以前听人说过,说这毛驴和骡子也能生,生出来的叫驴骡。 驴骡有的时候像驴子一些,有的时候更像骡子一些。 “我看八成是,要不然咋能拉动这么多东西。” 一车的粮食和被褥,还有一车的大人和娃,寻常的驴子拉起来够呛。 “真让咱捡到一个好宝儿!!! 老婆子,把煮鸡蛋拿出来一个,给它吃,让它吃的饱饱的,咱好赶路。” 周老抠现在伺候它,比伺候自己还上心哪。 这头驴骡胃口也大的很,吃了一盆子的窝窝头,还喝了半盆子的热水,吃了俩鸡蛋。 “爷,把油布也给毛驴裹裹吧,外面雨下那么大,毛驴别病了。” 周老抠想想,觉得孙女说的有道理,畜生和人一样,也怕雨淋,怕冻,要是在半路上有个啥好歹,这可咋整。 王翠芬和小蛾娘还有孙香兰把板车上的被褥破了一床,围着驴骡,把它的身子给包了起来,并且用针线给缝住了,又在上面缝了一层的油布。 猫蛋和刘小娥站在旁边看,帮忙递个东西干啥的。 毛驴低着头,用头蹭猫蛋…… 路上,一只额前扎着小辫,像人一样穿着衣裳,披着油布,头上还带着油布帽子的驴,拉着两个连在一块的板车,在雨中奔跑。 “你说你,人家是一头公驴,还给人家扎小辫。” 板车上的王翠芬用手点了一下怀里孙女的头,语气里遮不住的溺爱。 这下他们都不用再走路了,挤在板车上,虽然挤点,但暖和,也有心思说笑了,之前走路走的腿都是肿的。 还有脚,脚疼的不是法…… 现在终于能好好歇歇了。 外面的狂风吹的车顶上的油布哗哗的响,还有那雨声……车里的人无比的安心,想睡觉就睡觉,想说话就说话,板车里放的有吃的,有喝的。 突然松懈下来,浑身的疲惫劲才猛地袭来,这些天,雨中,雪中走了好多天,晚上睡不好,还歇不好的…… 等终于走出下雨的地儿,已经是三天后了,他们在一片雪地里停了下来,这儿没有雨没有风,雪也停了。 周老二把车上的木柴抱了下来,用脚踢了踢地面上的雪,才发现他们正站在一片已经结成厚冰的湖面上。 使劲用脚踹了踹冰面,见冰面还是老样子,周老二才松了一口气,在冰面上直接烧起了火堆,做起了饭。 啥肉包子,芝麻大饼,白面馍馍,糟鸭蛋,霉豆腐,坛肉……全整上。 王翠芬还用车上的玉米糁子打了一锅糊糊,她们喝一半,毛驴喝一半。 大伙敞开了吃,这是逃难来,吃的最滋润的一次…… 毛驴一个劲的往周老抠和猫蛋身边凑,想啃她们手里的包子,周老抠把自己的包子掰下来一半塞到了它嘴里。 猫蛋见它吃的欢,把鸭蛋青放到手心里,毛驴立马凑过驴嘴,用舌头卷走了。 “咱这次能恁快走出来,多亏了这头好毛驴啊!!!” 刘蛮山夸着驴,吃完饭后,又给毛驴吃了一个生鸡蛋。 在他们队里的时候,养驴的刘老头,就是隔一天在驴吃的草料里磕上一个生鸡蛋,人都吃不上鸡蛋,但驴必须要吃,啥都要先紧着驴。 驴吃不好,那可是会生病的,一旦病倒了,就容易死。 “咱明天早上估摸着就能到地方了。” 周老抠拴着板车上的绳子,语气里说不出的激动,等到了地方,就能安顿下来了。 “是啊,可算是到了!!!” 王翠芬她们收拾着东西,把板凳,锅,碗都往板车上放,准备继续赶路。 再婚[七零] 第74节 火堆下的冰块,只听咔嚓一声,惊动了周老二,周老二脸色一变,连忙大声喊着,快跑。 周老抠他们也顾不上板车了,牵着毛驴就朝前面跑,猫蛋被周老二抄腰抱起,等跑到十米开外,才停了下来,只见冰面上安静的很。 大瓜二瓜捡着地上的土坷垃朝那个火堆旁砸了过去,也没啥动静。 …… 周老二和刘旺壮着胆子下去拉板车,等走到火堆旁边的时候,扒拉开上面的木柴灰,只见下面的冰块已经融化的有一掌那么厚了,趴在下面,竟然还能看到冰层下面在游动的鱼。 俩人连忙跑到车上找棍子,用菜刀削尖头,一个劲的捣着这个冰窝窝,没捣几下,剩下的冰块就破了。 下面的鱼都涌了过来……俩人都高兴傻了。 岸边上的王翠芬她们也赶快跑了过来,只见这俩人趴在冰面上,用手去抓着下面的鱼,没一会儿就抓了两三条。 刘小娥去板车上把蚊帐子拿了出来,刘蛮山和周老抠就地做了一个网兜子,等他们离开这的时候,板车上装了三袋子的大青鱼,有的还在袋子里蹦跶着。 晚上的时候,因为不太黑,又有煤油灯,晚上也赶着路,终于是在第二天凌晨三四点的时候,到了榕城,此时这个点还没有人起来哪。 城里静悄悄的,屋顶,地面都是白晃晃的,等架着车来到一处胡同里停下,往里走了走,第五家,周老二从身上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门。 周老抠牵着驴,这胡同狭小的很,两辆板车在里面不好进租的院子里,就把板车拆开了。 等板车还有人都进了院子后,周老二连忙把大门从里面给搭上了。 猫蛋打量着这个小院子,停下两辆板车后,院子里就没多大的地方了,有三间房,周家一间,刘家一间,剩下那间是灶房,这是他们两家共同租的地方。 屋里存放着他们之前运来的酱菜坛子,还有粮食啥的。 再把板车上的东西卸下来,这个屋对于王翠芬她们来说,东西都占一大半了,也只有一张床,连个隔间都没有,往后咋睡? 来不及收拾,就先这样对付一晚上,这个地方压根塞不下两家人,周老二准备天一亮就出去找房子。 刘旺也是这样想的,第二天推辞一番,周老抠说啥要把这个地方让给他们,他们再出去租。 因为难民还没涌进来,城里的房子价格还算不上贵。 周老二出去找房子,刘旺也帮着一块找,上午就在北城找到了一个和这个小院子差不多的房子,一个月租金两块五,价格也算公道。 半夜的时候,周老二一家人就搬了家。 为啥半夜搬,他们的东西太多,太打眼,那成袋成袋的粮食,还有散发着腥味的鱼,以及锅碗瓢盆啥的,白天太招摇了。 毛驴也跟着周老抠来了,他家的院子比刘蛮山家的大点,给驴盖个草棚不成问题。 搬到了新地方,等他们从里到外的收拾好,天都大亮了。 吃完王翠芬蒸的几块红薯,他们把大门从里面锁上,就躺进软和的棉被里,倒头睡去,睡了一天一夜,才稍微解了乏,浑身就像车碾的一样,酸痛的格外不是味。 但心里说不出来的高兴,小院子虽然是租的,但往后这就是他们的家了,不用再东奔西跑,终于能踏实下来了。 城里没有炕,是木床,租房子的时候,屋里正好有三张木床,除此之外,啥也没有,这个院子比刘蛮山的那个还好一点,好在堂屋有东西两间。 王翠芬和周老抠住在东间,猫蛋住在西间,周老二和刘小蛾住在偏房,对面是灶房。 他们租的这个院子,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 灶房是没有铁锅,王翠芬她们一路带来的铁锅正好用上了。 这是搬到新家的第一顿,之前那顿不算,王翠芬手脚麻利的蒸了一锅葱花花卷。 把三斤多重的青鱼用剪刀去鳞,去内脏烧了一条,烧的麻辣鲜香,香味飘的整个巷子都是嘞。 猫蛋一口气吃了俩花卷,一碗鱼肉,两碗鱼汤。 这鱼是野生的,鱼肉鲜嫩的很,鱼汤炖的奶白奶白的,喝一口滋味醇厚的很。 吃完饭后,猫蛋帮着王翠芬和刘小娥在家关着门处理袋子里的鱼,这鱼一时半会吃不完,必须要用盐腌起来。 周老二和周老抠去外面打听煤场,推着板车买煤去了,这个地方周老二来好几趟了,黑市也打听出来在哪了,当时绸缪未雨的提前用钱买了几张煤球票,这不就用上了。 城里一般都是烧蜂窝煤,几乎不怎么烧柴。 猫蛋不知道,此时的双水村已经被洪水淹没在了里面,逃难的路上,人多的很,那里的雨还在一个劲的下,就像瓢泼的一样。 越来越多的人朝榕城赶。 第56章 周老二和周老抠他们就拉回来一小堆的蜂窝煤,从板车上搬下来,码到了灶房的墙角。 看着这几块煤球,周家人都不踏实,因为十几天就烧完了,后面没煤球用了咋办? 晚上的时候,周老二去找了刘旺,俩人商量了商量,夜里赶着驴车出了城。 这个时候,城里还没有难民,粮食,菜,蜂窝煤啥的,还不紧张,周老二他们要趁难民进城前的时机,赶快囤好过冬的东西。 搬过来这一两天了,王翠芬她们一直没有出门,现在院子里挂的都是咸鱼,压根不能出去惹人的眼,要是被发现了,那可就遭了。 隔壁的人都知道这家搬进来人了,但一早上只见一个男人和一个老头拉着大板车出去买煤球,倒没有见里面还出来啥人。 大门一直从里面关着,就仿佛不希望人上门打扰似的,胡同里的人路过这的时候,最多也只是往门口撇一眼。 甚至有的人还不知道这搬进来人了。 之前那三袋子大青鱼,周家和刘家一人一半,王翠芬做了一些咸鱼,剩下的想做成糟鱼,可做糟鱼要用到坛子或者罐子,家里的坛子之前都腌上了咸菜,坛肉,糟鸭蛋。 “这不有个大水缸吗?” 收拾院子,想在院子里给毛驴搭个棚子的周老抠指着灶房外面墙角里那个落满灰尘,里面盛着积雪和烂叶子的陶瓷缸。 王翠芬过来一瞅,用扫把扫掉水缸外面的残雪,见还真是个大水缸哪。 她们刚搬来那会,天黑,再加上水缸被雪给埋了,一时竟没有发现。 俩人把水缸歪起来,滚到了院子中间,院子里没有水龙头,也没水井啥的,整个胡同吃水都指望着胡同口那仅有的一个水龙头。 水龙头按在了墙上,下面伸出一小节铜管子。 胡同里一大早,人来不及倒尿壶,都是蓬乱个头发,眯着眼,弓着背,拎着铁桶急匆匆的跑过来排队接水。 有的时候那人能排到外面的大路上。 王翠芬把桶里的雪和叶子树杈清理出来,把桶里仅剩的那点水倒了进去。 “这城里好是好,就是接水要到外面接,这也太麻烦了。” 周老抠也觉得麻烦,以前他们住在乡下,自家院子里就有一个压水井,想怎么吃水就怎么吃水,方便的很。 猫蛋见她爷拎着桶去外面打水去了…… “奶,要是能在这院子里弄个压水井就好了。” 乡下人有会弄压水井的,等再过些日子,逃难的人过来了,里面保不齐就有会弄压水井的。 王翠芬把孙女的话听进心里去了,老家院子那个压水井,就是她公公还活着的时候,请人来家里弄的,就管人家吃了两天饭,给了多少钱倒是忘了。 周老抠来回拎了几趟水,可算是把水缸和剩下的鱼全给弄好了。 周老二和刘旺俩人赶着驴车,去湖上弄来了一车的青鱼还有草鱼。 他们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等天黑了,才带着只露出俩眼睛的帽子,来到了黑市,在黑市出了半板车的鱼,天亮后,又在国营饭店那出了一袋子,棉花厂食堂单位出了剩下的。 用鱼换来的钱和各种票证,他们压根来不及数,一股脑都塞进了散发着腥味的褡裢里,然后连夜又跑了回去,又拉了一大车…… 周老二回家的时候,已经是五天后了。 他把塞的鼓鼓囊囊的褡裢交给爹娘,连说话的劲都没有了,直接一头倒在了床上。 整个人眼睛布满了红血丝,身上都是浓臭的鱼腥味,衣裳都是泥点子。 见他终于回来了,在家等的焦急的王翠芬和刘小娥她们终于把提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刘小娥心疼的给他摘下帽子,只见眼下青黑,胡子拉碴的,脚上的鞋已经被雪水浸湿的透透的了。 猫蛋端来热水,王翠芬给儿子用热毛巾擦了脸,擦了脚,又把烧的热腾腾的炉子给搬到了儿子床前,给他用棉被盖好。 那边的刘旺也是一个样子。 刘蛮山见他们一直不回来,晚上朝周家都跑了好几趟了。 俩家的大人还有娃都担着心,在家等的急的不行,周老抠和刘蛮山还去外面找过,听黑市那边有人说,有个胆子格外大的男的在这卖过鱼。 还被抓投机倒把的人追着到处跑。 被追着跑的那个人就是周老二,这种东西,就是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这些鱼必须要尽快出手,才能腾出来车去拉第二趟,所以不能像那些人一样躲躲闪闪的不敢卖,像他们那样,啥时候能卖掉一车啊。 他直接背了一袋子鱼,敞开了口,收钱收的压根来不及数,瞅情况不对,背着鱼袋子撒腿就跑。 在周老二这,人家给钱还是给票证,都行,这也是他为啥能短时间在黑市出掉半车鱼的原因。 最小的鱼也有两三斤重,大点的四五斤,再大的有六七斤重。 他出手的价格便宜的很,小的一条一块五,中间的两块五,大的三块五。 这可比供销社的便宜多了,供销社不仅要鱼票,价格还不便宜,并且这大冬天,你想买还不一定能买到,它是紧俏货。 有的人一买就是买五六条,多的甚至十几条,这样的机会很难遇到,反正是冬天,放着也不坏,比去供销社买猪肉都划算。 给岳父岳母家拎两条,给厂子里领导送两条,这可比买点心都有面。 当时在黑市的角落里,简直是哄抢了起来,要不是抓人的来了,周老二在那能把整车的鱼都出掉。 后面甩掉那些人后,又跑到了国营饭店,国营饭店的厨子一听说他有鱼,激动的很。 这些天,不是这个厂子里的领导过来吃饭,就是那个厂的,还有一些上面的干部啥的…… 一个星期前国营饭店的范主任就给他下了死命令,说明天有个大人物过来吃饭,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想法款待好。 可拿啥款待,就拿那些白菜萝卜? 他就是一个厨子,饭菜做的再好吃,也空手变不出花来啊。 范主任在外面找了几天的菜,就拿回来点鸡蛋,还有一块猪肉,这够干啥嘞? 就这些东西,让他想法子……他能想出啥法子。 就在他明个没法交代的时候,这鱼就送上门来了……他直接做主要了一袋子鱼。 去了棉花厂食堂,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再婚[七零] 第75节 食堂里人正巴不得在冬天里找到点肉啥的,给工人改善改善生活哪,买下鱼后,让周老二要是有鱼还往这送。 这种事,他们喜欢还来不及,就像天上掉馅饼似的,哪会去举报给他们送鱼的周老二,举报周老二他们,他们连鱼都没得吃了。 即使是这样,周老二后面拉的鱼也没有给他们,怕他们去举报。 来到钢铁厂食堂的时候,他们直接用大米换的,钢铁厂副厂长的小舅子是在粮食站上班的,所以钢铁厂的粮食要比其他厂子的富裕些。 周老二和刘旺正巴不得哪,用一车的鱼换了大半车的大米。 有好米有糙米,反正都能吃。 等到半夜才敢进家门,这些天外面都在抓戴着帽子,看不清脸卖鱼的男人。 这种帽子周老二他们搬过来后,就没戴过,再加上卖鱼的时候,周老二在明处,刘旺牵着驴车在暗处,卖光一袋鱼后,就避着人去藏起来的车上再去搬下来一袋。 所以他们都卖了几车鱼,买鱼的和那些抓人的都不知道他们牵着驴车卖的。 胡同里的人都没有往他们身上想,只知道这家刚搬过来的不爱出门。 王翠芬和周老抠看到板车上的米后,都傻了,比看到那些钱和票证还要傻。 刚刚在屋里钱和票证从褡裢里倒出了一大堆。 周老二醒来后,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 他狼吞虎咽的端着碗,扒拉了两碗大碴子粥,吃了五个白面馍馍后,整个人就像活了回来似的。 他让他爹去把刘旺他们叫来,两家人分了钱和票证,还有那些米。 票证杂的很,啥肥皂票,卫生纸票,蔬菜票,粉条票,豆腐票,点心票,煤球票,盐票……多的数都数不过来,厚厚的两沓,钱也不少。 次日早上,王翠芬让儿子在家歇歇,她带着孙女猫蛋还有儿媳妇小蛾拿着钱和票证,去供销社买东西去了。 她们没敢一次买太多,怕被人怀疑,天天早上出去一趟,傍晚出去一趟,家里的东西越来越多,蜂窝煤也渐渐堆满了整个灶房。 不知道从啥时候起,好像是一夜之间,榕城的大街小巷都能看到逃难来的人。 这个时候,榕城的人还没想到囤东西哪,等到回过神的时候,供销社和粮站已经挤满了人,要么就是排起了长队。 王翠芬家里,每个房间都堆的满满的,就连猫蛋睡的西屋,地上都摞着白菜萝卜大葱,还有粉条子,豆泡,卫生纸……成麻袋的大米。 王翠芬和周老抠睡觉的那屋,则是从家里运过来的腌菜坛子,还有苞米,小麦……周老二和刘小娥就连床底下都塞满了东西。 这下,只需要每天出门接水,倒尿壶外,就再也不用出门了。 临近傍晚的时候,天上飘起了雪花。 周老抠把之前逃难板车上的木架子拆了,给毛驴紧挨着灶房的地方,搭了一个棚,这个棚背靠墙,左边也挨着墙,右边用木板挡住了风,上面左高右低的木板斜放着。 东边还用半扇木板挡着了,毛驴拴在了墙上锤进去的木块上,它能在里面走来走去的,地上铺了带过来的麦秸秆,麦秸秆上是之前它身上裹的褥子。 在这也算冻不着了,有个好窝了。 站在门口看,这搭的就像个小房子一样,在乡下可没有这样的。 乡下的驴棚牛棚的,一般都是用草垛在上面给你搭的不往下滴水就得了,左右两边,还有前面那寒风嗖嗖,驴子再冷也只能忍着。 队里养驴的人,即使对驴再上心,也不会说把驴子拉进屋里去,撑死也就是过来看看棚子漏不漏水。 只有那好心的孤寡老头,没有家人了,只有自己一个,平时把驴啊,牛啊当成老活计,下雪的时候就把他们牵回屋里去,和驴说说话啥的。 “吃饭啦……” 周老抠用麦麸子掺豆面给它熬的糊糊,里面磕了个鸡蛋,它这几天着实受累了。 等过几天去城外看看,看能不能给它挖点草啥的。 王翠芬和刘小娥把院子里晾着的咸鱼给收到了筐子里,咸鱼早就冻的硬邦邦,干巴巴的了。 收完鱼后,婆媳俩人就开始腌糟鱼了,猫蛋坐在凳子上,用从家里带来的碾子,碾着腌糟鱼用的各种香料,地上放着买回来的米酒还有盐。 那个大水缸到底还是没用来腌糟鱼,有了票证后,去供销社买的大坛子,大水缸用来装水了。 天虽然还没黑透,可屋里已经拉起了灯泡。 这灯泡就是比乡下的煤油灯亮,堂屋里拉亮一个,整个屋都亮堂了起来,光是那种暖黄的光,但也不太黄。 堂屋门关着,炉子里烧着蜂窝煤,上面坐着一个长嘴的铝壶,壶里的水烧的嘎嘎滚,顶的壶盖子砰砰的响。 周老二连忙把它从炉子上提起来,倒进了暖瓶里。 把猫蛋赶去看炉子了,他坐在猫蛋之前坐的地方,碾着香料。 猫蛋用火钳给炉子里的红薯翻着身。 这红薯是之前二爹从老家运来的,有白瓤的,红瓤的,吃起来甘甜的很,不仅甜还软糯,尤其是白瓤的红薯,吃着口感细腻,噎人。 红瓤的没有那么糯,口感较稀软,甜的流糖水。 一门之隔,院子里还在下雪,屋里暖和的不像话,前几天,王翠芬和刘小娥就把棉袄里的棉花掏出来了点,还塞到了原来的棉被里。 这到地方了,也不需要逃难了,再整天穿的那样厚,不舒坦。 猫蛋穿着贴身的不薄不厚的棉袄和棉裤,在屋里刚刚好。 王翠芬给鱼抹上盐和香料,挨个码在了坛子里,刘小娥也有样学样……从外面进来的周老抠跺跺脚,冻的耳朵都红了,搓着手过来烤火。 祖孙俩人一边烤火,一边吃着烤红薯,急的刘小娥三番两次的说给她留点。 “你去吃吧,我来弄。” 周老二接过手,帮着腌鱼。 “你就可劲惯她吧。” 王翠芬白了儿子一眼,数落着他,哪有这样惯媳妇的,让她干点活,就心疼。 周老二呲着牙笑,也不还嘴。 刘小娥早就听习惯了,已经不当回事了,乐颠颠的啃着红薯。 “爹,咱再烤点花生吧。” “想吃就烤!” 周老抠这个公公好说话的很,前几年队里一分黄豆,她和猫蛋想吃豆糕,给她公公说一声,她公公下午就去村里磨房那把豆子给磨好了。 她想吃糖糕了,她婆婆嫌费东西,不给做,她只要和她公公说一声,准能吃上糖糕。 从老家带来的东西都在她公婆屋里,她在婆婆的瞪视下,突突突的跑进了屋里。 王翠芬用抹布擦干净手,剩下的让儿子腌,她准备做晚饭了,钻进屋里拿面,就见这个馋嘴的儿媳妇正弯着身子,到处找着花生。 她想也不想的一巴掌呼在了她的屁股蛋子上。 刘小娥捂着屁股,一脸委屈的看着婆婆王翠芬, “娘,你打我干啥?” “你说打你干啥?家都要让你吃败了。” 她这个儿媳妇自打嫁过来,两个月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家里熟了,就开始暴露好吃懒做的本性了。 她也管过,可没法管,一管她就给她撒泼,弄的王翠芬头疼的不行。 “娃想吃,就让她吃吧。” 外面听到动静的周老抠劝道。 …… 刘小娥拿着一兜子花生,笑嘻嘻的从屋里走了出来。 身后跟着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王翠芬。 “砰砰砰……” 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 刚好周老二也把鱼腌好了,连忙把水缸推到了门后面,用木板盖着,周老二见屋里没啥打眼的了,这才去开门。 “二娘,刚刚你是不是挨打了?” 猫蛋朝刘小蛾身边贴了贴,小声问道。 炉子里的火照在刘小娥的脸上,有些微红,她把烤好的花生剥掉壳,堵住了猫蛋的嘴。 可没一会儿,又憋不住了,瞅婆婆王翠芬不在,就和猫蛋发着牢骚。 “我都这么大个人了,你奶她还打我屁股……哎……我难道就不要面子的吗?” 刘小娥一脸的愁绪,身后突然响起来王翠芬的声音, “呦,你还要面子啊,你有这东西吗?” 王翠芬讥讽着她。 刘小娥被吓了一跳,很不满, “娘,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我……” “你刚进门那两年,就连你的衣裳都是我给你洗,说,还说啥?” 王翠芬不想搭理这个懒媳妇。 “给我烧锅去。” “哦。” 自知理亏的刘小娥乖乖站起来,仿佛小媳妇似的,跟在王翠芬后边。 “……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跟出来的猫蛋见他爷他二爹正在大门口和人说话,她连忙跑了过去。 刚进了灶房的刘小娥忽然探出个脑袋,往大门口瞅着,下一秒就被王翠芬给扯着领子又拽了回去。 “恁走吧,俺也没吃的。” 不是周老抠不想帮人,帮了这一个,就会有接连不断的人过来要饭。 给了这个,不给那个,容易遭人恨。 “你过来,我给你。” 周家隔壁的张大姐,就见不惯周老抠这样铁石心肠的人,没见人都这样可怜了吗? 再婚[七零] 第76节 她从家里拿了两个白面馍馍递给了要饭的人,对方千恩万谢的接过馍馍,那馍馍上立马就有了黑乎乎的手指印。 “大善人啊,大善人……俺一辈子都忘不了你的恩。” 对方拿着两个窝窝头不断的鞠躬。 “你快回去吧,都不容易。” 张大姐见要饭的走了,转头看向隔壁,只见隔壁的门已经关上了。 她回到家后,和丈夫说起了隔壁的人家太冷漠。 “说不定是人家日子也难过,南边发大水了,现在粮食啥的都紧张,咱家的粮食也不多了。” “你这是怪我刚刚给了那个要饭的俩馒头? 孙治文,你啥时候变的和隔壁一样冷漠了,人家老家发了大水,逃难逃到咱这,多不容易啊。” 张大姐指责着丈夫。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意思是咱的情况也不好,昨个我去粮站都没买到粮……” 他是让她心里有个数,别那么好心。 把家里的吃的都给逃难的人了,那他们一家就饿肚子吗? 到时候是不是也要去要饭? “你说来说去,还是怪我给了他俩馒头。” 张大姐看着丈夫,脸上浮起一抹冷笑, “刚刚那两个馒头就算是我自个的口粮,晚饭我不吃了,你满意了?” “你真的没有怪你,我是在提醒你。” 孙治文好声好气的和她说着,他们俩五岁的儿子抬头看着他们。 …… 要到俩白面馍馍的人,回去也没藏着掖着,向大伙说着他遇到了好心人,要到了俩白面馍馍。 “柳大,你咋恁有本事啊,你在哪家要嘞,俺闺女刚刚去要,就要回来俩窝窝头……” “就是嘞,柳大,俺可是恁二婶,咱都是亲人,你瞒谁也不能瞒二婶。” “柳大,你要来的馍馍借给俺一块吧,恁侄子饿的都没劲说话了。” “俺也要,借给俺一块,等俺要到了,再还你……” …… 墙角里的周杜娟,一脸羡慕的看着那个刚刚要到两个白馍馍的汉子。 “安子媳妇,瞅瞅人家多有本事,让小杏端着碗去要饭吧。” 周杜娟的婆婆没好气的说道,已经劝这个儿媳妇好大会了,可对方一点都不听劝。 “娘,凭啥让小杏去,你咋不让她哥小兵去?” 闺女小杏是周杜娟生的,小兵是她丈夫和前面的女人生的。 “小兵是男娃,咋能去要饭?要是让人看到,那会被人笑掉大牙的,将来会娶不上媳妇。” 后娘就是后娘,真是一点都没错,别看以前在家里装的对她孙子有多好,真到事上,一点都不为她孙子着想。 “小杏是女娃,让她去要,人家看她小,说不定给的还多哪。” 周杜娟的婆婆抱着半大小伙子似的孙子,好言劝她。 王小兵因为刚刚他的后娘让他去要饭,他此时瞪着她,一脸的不爽。 “杜鹃,要不就让小杏去吧,她年纪小,不懂啥丢人不丢人的。” 周杜娟的丈夫,玉林公社第一大队的会计,王安,也劝着媳妇。 他们大人都要脸,不好意思去要饭,只能让娃去要。 “你咋不去要?” 周杜娟心里的愤怒没地说,见她丈夫也劝她,整个人心中的火气想压也压不住了。 “你这说的啥话,他是你男人,哪有男人去要饭的,男人要饭,往后还有脸咋活?” 周杜娟的公公饿的没力气了,可说起儿媳妇还是中气的很。 “你们怕臊,怕羞,怕丢脸,让她一个女娃,去要饭养你们,你们咋好意思说出来啦?” 周杜娟抱着闺女背过去了脸,她不想再看到他们。 “人家家里都是娃去要,小兵大了,又是男娃,知道要脸了,这种事让小杏去吧。 你不让她去,难不成咱要饿死在这?” 王安已经两天没吃饭了,天上又下着雪,他靠在墙上,有气无力的。 他侧着头看向媳妇的后背,心里后悔的不行,后悔当初没有跟着她爹娘一块走。 当时周老二去周杜娟这个二姐家里告诉她可能会发大水的事,还说他们明个晚上走,她要是想走,就去村口等着,到时候一起走。 周杜娟把这事和家里人说了,她丈夫还有她公婆都没有当一回事,还笑话她爹娘是不是神经了…… 她知道她爹娘没有把握是不会走的,当时雨已经下好多天了,可能真会发大水。 她很想跟着爹娘走,可丈夫一家不听自己的。 爹娘走的那晚,她心中一直惴惴不安没睡着。 半夜的时候,其实她起来了,来到村口正好见她爹娘在那等着,她没敢露面,见他们等了一会儿就走了。 她爹娘走了后,没隔几天,双水村就有人陆续拖家带口的离开,还说要发大水了……去逃难。 慢慢的,她们村子里也开始有了动静,她那个顽固的公婆,再也说不出啥了。 在路上的时候,雨下的太大了,地上的水已经漫到膝盖了,扁担上的粮食啥时候不见的都不知道,可以说,她们是从水里,泥窝里逃出来的。 逃出来后,从家里带来的行李已经啥也不剩了,和逃难的人一块走,好不容易才挨到这。 周杜娟要是早知道这样,那晚她说啥也要抱着她闺女和她爹娘走。 也不知道她爹娘,兄弟逃到哪了。 “这事说来都怪她爹娘,这么重要的事,咋能让他们的儿子过来说,都没和咱说清楚,只顾着自己逃,压根不管咱,还有没有点亲味啊?” 周杜娟婆婆说的这话,真是能让人笑死,要是王翠芬在这,非要拿针戳她的嘴。 人家的闺女跟了她这个二婚还带着男娃的儿子,她当初一没请人去周家提亲,二没有正正经经的要迎人家的闺女,三没有给彩礼。 只要是娶媳妇该做的事,那是一件都没做。 她的儿子骑着自行车把人家跳墙头的闺女就那样驮走了,她儿子不懂事,她这个做娘的能不懂吗? 这么多年,她和她老伴一次都没去过周家,两家的村子又不是离的很远,走几步路就到了,可这些年,一次都没来过。 这像啥话? 现在还有脸说周杜娟的爹娘和他们不亲。 周杜娟听的没吭声,最后还是让闺女小杏跟着那几个孩子去要饭了。 …… 张大姐正要关灯睡觉,就听有人在外面啪啪啪的砸门,她连忙从床上穿好衣裳下来了,来到大门口,打开大门,见门口乌压压的一堆人。 “你们有事吗?” “给俺点饭吧,行行好……” 张大姐看着面前伸出来的这么多碗,领头的是俩大孩子,后面跟着一堆的萝卜头。 “我不是给过恁了?” 中间张大姐的门还被人敲响过一次,是个老大娘还有俩男人。 她背着丈夫,偷偷的把家里吃剩的馍馍一人给了她们一个,这刚打发走,咋又来这么多娃? “你没有给俺,俺和他们不是一家嘞,俺都听说了,你给那个叫柳大的俩白面馍馍,后面又给那仨个人一人一个。 俺也不多要,给俺一人一个就行了。” 领头的男孩又把自己的碗往张大姐身边伸了伸。 “我家也没吃的了,你们去别处要吧。” 张大姐这次慌了,看着这架势,她家有再多的粮食也不够分给他们的。 “他们都说你是好心人,求求你了,你可怜可怜俺们吧,俺兄弟饿的快不行了……还等着俺要饭回去救命哪。” 张大姐听说他兄弟快饿死了,心软的毛病又犯了,让他们小声点,她偷偷的回屋,把家里明个要吃的玉米馍馍给他拿了一个。 男孩见她给的不是白面馍馍,还只有一个,顿时失望了。 “俺也要,给俺一个吧,俺空着手回去,俺娘会打俺的……婶子。” “还有俺,那奶说了,俺要不到吃的,就不让俺回去,俺小兄弟也饿的不行了,呜呜呜……” …… 张大姐没法子,只好把家里未来几天吃的馍馍都端了出来。 一人一个,可压根不够发的,挤在最外面的王小杏不仅没有抢到馍馍,还被人推了一把,手中的碗都摔碎了。 抢到馍馍的人,一窝蜂的跑了,没抢到的继续朝张大姐要,可张大姐也拿不出来了,只能把家里的大门给关上了。 王小杏跟着剩下的四五个人,敲响了周老抠家的门。 周老抠他们都听到了,可没有一个去开门的。 这种东西一旦开了头,后面就会止不住。 有那家里明明还有粮食的人,还让娃出去要饭,能要回来一点是一点。 外面寒风交加,又下着雪,他们有的蹲在人家家门口,有的躲在墙角,有的蹲在棚子里。 只要回来一块饼子的王小杏,在回去的路上,饿的实在受不了了,就吃了一半,藏了一半,想回去的时候偷偷的给她娘。 可刚走回去,周杜娟的婆婆见这个死丫头啥也没要回来不说,碗也没有了,顿时把她的耳朵拧的通红通红的。 再婚[七零] 第77节 然后不知道想到了啥,开始翻她身上,王小杏捂着不让翻,可没啥用,那半块饼子最后被找到,抢走了。 “小兵,你快吃。” 半块饼子,分了四份,王安,王小兵,公婆一人吃了一块,唯独没有周杜娟的。 “你这个死妮子,人家肯定给你的是一整个饼子,你偷吃了半块,俺让你嘴馋。” 周杜娟的婆婆打着孙女王小杏,嘴里还骂着, “没见你哥,你爹都饿成啥样了,竟敢偷吃,俺告诉你,有了啥好吃的,都要先紧着你哥吃。 你是当妹子的,要学会让着你哥。” 王小杏被打的一个劲的哭。 “还有脸哭,你就是个没本事的,看旁人家娃多有能耐,要回来的不是白面馍馍就是苞米面馍馍,你就要回来一块饼子……” “娘,你嫌她没本事,你自己端着碗去要啊。” 周杜娟一把把闺女从婆婆手里抢了回来。 “安子,看看你的好媳妇,竟然和俺这样说话。” “娘,你就消停点吧,越说话越饿的慌。” 王安吃了那一小块还不够塞牙缝的饼子,肚子更饿了。 抱着闺女的周杜娟,眼圈发红,饥寒交加,耳边还要听着婆婆的指责…… 雪下了一夜,周老抠起来在院子里铲雪,王翠芬在灶房做早饭。 周老二给她娘烧着锅。 “你咋不多睡会啊,让你那个懒媳妇起来给我烧锅。” 王翠芬心疼儿子,想赶他回去睡觉。 “娘,我不困了,谁烧都是一样嘞。” 周老二在家干活都是抢着干,王翠芬想使唤刘小娥的时候,活已经被周老二干完了。 王翠芬不吭声了,媳妇都是这样被惯坏的。 早饭,王翠芬蒸了一锅白面馍馍,糟鸭蛋,熬的米油都出来的大米粥,还用羊油炒了个酸辣白菜叶。 从坛子里捡上来一碗腌的萝卜条,滴上麻油,这样简单的一顿早饭就做好了。 这样的饭,放到外面,会抢的打起来。 外面的难民闻到香味,都摸索进了巷子里。 隔壁的张大姐家,俩口子正在吵架,外面还有人在拍门。 张大姐一脸怒火的打开了门,见是昨天那个要饭的。 “大姐,俺又来了,你再给俺点吧,昨个俺老娘吃了俺带回去的馍馍,多喜欢,说你是大好人。” 柳大不好意思的伸着碗,其实他今个是不想再来这家找这个大姐要的,可其他家要不到,要半天才要到一个窝窝头。 “我家也没有吃的了。” 张大姐语气有些冷淡。 昨个她好心好意给他两个馍,他回去竟然乱说,弄的人都来她家朝她要,今天她男人看到家里的馍没有了,和她吵了起来。 “大姐……” 柳大卖苦的话还没说出来,张大姐就从里面关上了门,他只好去了旁家。 王翠芬她们坐在桌子上吃着饭, “蛋儿,吃个鸭蛋,好好补补,看都瘦了。 中午,咱蒸大米饭,炖鱼肉!!!” 猫蛋无论吃多胖,在王翠芬这个奶奶眼里,总是瘦的。 “娘,我想吃甜米饭。” 刘小娥吸着鸭蛋油,眼睛亮亮的瞅着王翠芬。 “吃吃,吃个屁,今天中午你做饭,别想给我躲懒。” 王翠芬骂着儿媳妇。 “哼,就知道使唤我。 不给我做甜米饭吃,往后我再也不听你的了。” “你试试?” 王翠芬凉凉的撇了一眼刘小娥,刘小娥顿时不吭声了。 “做吧,又不费啥功夫。” 周老抠话刚落地,就被王翠芬瞪了一眼,周老抠连忙说道, “主要你好几年没做过甜米饭了,吃过的都说好,别说娃惦记,就连我也惦记。” 王翠芬做的甜米饭不是寻常的甜米饭,而是有讲究的。 “是啊,看爹都想吃,你就做吧,往后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有了刘小娥的话,再加上猫蛋和儿子都说想吃,让她露一手,王翠芬只好矜持的同意了。 吃完饭后,王翠芬揣上红糖票,想去供销社看看有没有红糖,只带了猫蛋,刘小娥也闹着非要跟着。 一打开大门,四目相对,准备敲门要点饭的周杜娟顿时愣住了。 第57章 “娘……” 周杜娟神色说不出的羞愧,她和闺女进了周家,站在院子里,有些手足无措。 王翠芬把自家大门关上,隔绝了外面一些人往里窥探的视线。 “你啥时候到这的?” 刘小娥看着周杜娟这个灰头土脸,窘迫的二姑姐,没想到她现在都拿着碗要起了饭。 “前天到的。” 周杜娟没好意思抬头,脸微红,要饭竟然要到了爹娘家门口。 她是做梦也没想到,提前逃难离开老家的爹娘他们,不仅也来到了榕城,并且还在这安顿好了,住上了院子。 看她们穿的这样干净体面,像过的很好的样子。 尤其是这个弟媳妇,瞧着都胖了,还有她这个外甥女,脸色白里透红,和她的闺女小杏不一样。 屋里听到动静的周老抠出来了,站在堂屋门口,打量着这个当初不愿意跟他们走的二闺女, “之前不是不愿意走,这咋又走了?” 周老抠嘲讽着她。 “爹,村子里的人有走的,俺也就跟着走了,路上,老家发起了大水,差点没逃出来。” 周杜娟一手牵着闺女,一手揪着身上破棉袄的衣角。 她早就后悔了,后悔当初没有跟着她爹娘一块走。 周老抠看了她几眼,没有吭声,转身回了屋。 “那你现在住哪啊?” 王翠芬问她。 “俺们没地儿住,夜里就和俺爹,俺爷奶蹲在墙角。 俺已经好长时间没吃饭了。” 王小杏插嘴,说了一句,说着说着,还用满是泥点子的袖子抹起了眼。 这母女俩人,和叫花子没啥两样,头发蓬乱,上面还沾着已经泛干的黄泥,脸色蜡黄中透着一股子冻出来的青,脸颊骨上还生着烂冻疮。 腿上的黑棉裤肥大的很,上面的小袄,薄薄的,里面塞的有些说不出的臃肿,脖子里系着一条红围巾。 浑身散发着一种馊味,那种馊味是衣裳长时间半干不干导致的。 “老二,去屋里给她们拿两个馍馍。” 王翠芬没让她们进屋。 周老二回屋拿了两个早上吃剩下的馍馍,递给了他二姐。 “快吃。” 周杜娟把还软着的馍馍赶紧塞给闺女,让她吃,然后自己拿着另外一个,就往嘴里塞,吃相狼吞虎咽的。 她们自从从老家逃难出来,这路上压根就没吃过一顿饱饭。 来到榕城后,又饿了两天,要不是她饿的已经受不了了,是不会牵着闺女出来要饭的。 王翠芬和周老二他们看着这母女俩像饿了好长时间的,眉头都忍不住皱了皱。 “姥娘,俺还想吃……” 几口就吃完一个馍馍的王小杏,可怜巴巴的看着王翠芬。 王翠芬抿了抿嘴,脸上带了点不乐意, “再去给她拿俩。” 母女俩人吃了王翠芬她们四个白面馍馍,其实周杜娟压根就没吃饱,可已经不好意思再张嘴要了。 “那你以后准备咋打算啊?” 王翠芬问出了这话,就是在告诉这个二闺女,她是不会收留她,也不会管她的。 她和她之间,也就剩下了那点母女情,这点母女情不足以让她收留闺女,继续供她和她的闺女吃喝。 再婚[七零] 第78节 听到这话的周杜娟脸色顿时白了白,刚刚见到爹娘的激动在这一刻消散了点。 她没吭声,紧紧的抓着自个的衣裳。 “姥娘,俺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们,你不管俺和俺娘吗?” 王小杏问王翠芬,在她心里,除了最亲的爹,爷奶,就是她姥娘姥爷了,每次去姥娘家,都能吃上饭。 她娘是姥娘的闺女,姥娘她们在这有住的地方,家里还有吃的,为啥不让她和她娘住在这? 对了,还有她爹…… “我管你们?我有啥资格管你们啊? 我可管不住你们。” 王翠芬说这话,话里有话。 当年这个二闺女犯傻,她们当爹娘的管她,她可是口口声声说往后不让他们再管她的,即使她穷的去要饭,也不用她们管。 哼,既然那个时候都说了不让管,她们管她,对她好,她还记恨她们,那她们就不管她。 “娘……” 周杜娟扯了扯闺女,让她不要再说了。 “娘,俺和俺闺女是不会麻烦你们的,俺这就走。” 走就走,王翠芬也没拦,打开大门让这母女俩人走了。 “娘,俺爹还没吃饭哪……” 站在门口的王小杏,不肯走了,她爹还等她们要饭回去哪。 王翠芬就像没听见似的,啪的一声关上了门,心里越发对这个外孙女不喜了。 之前她就因为她爹的关系,不待见她。 刚刚她要是真把这母女俩留在家里,这母女俩能不管王家的人? 到时候,王家的人也死皮赖脸住进来,相当于她要帮闺女养她婆家一家人。 王翠芬光是想想就一肚子的气,她凭啥替她养,她这个当娘的又不欠她的。 周老二也没为这个二姐说话,当年她这个二姐干的糊涂事,让人没法说。 先是为了一个不要她的男人,在家里上吊。 后面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要嫁给和那个男人同一个村子的二婚男,他爹娘怎么说,怎么劝都没用。 气的他爹甚至动手打她了,她和他爹娘大闹了一场,他爹把她关在屋里,可一个没看住,还是逃出来跳墙头和那个二婚男走了。 因为他爹打了她,她气的两年没回家,要多硬气有多硬气。 走的时候,还对他爹说,就当她这个闺女死了,往后啥事也不让他问。 他爹当时气的,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村子里怎么说他们家,怎么笑话他们的都有。 既然当初恁有骨气,那往后就靠自己吧,也甭指望自个的娘家。 “她向来都有主意的很,不用咱操心。” 周老抠不让儿子还有王翠芬心软去帮那个死妮子。 这苦头都是她自找的,能怪谁? …… 王翠芬带着孙女和儿媳妇去供销社,走在路上,见哪蹲的都有人。 “娘,你快看那边。” 刘小娥扒拉着旁边的婆婆王翠芬,小声让她往右边看。 王翠芬扫了一眼,见是那个死妮子的婆家人,立马拉着孙女和儿媳妇快步走远了。 走远后,又忍不住后悔,她刚刚就应该上去奚落一番,看看她们现在的落魄样。 刘小娥忍不住庆幸,幸好她们逃出来的早,要不然就和他们一样了,二姑姐公婆的惨样,一点都没有当初的神气了。 当年,她嫁到周家一年后,跟着婆婆王翠芬去集市上赶集。 在集市上见到过这个两年都没回过娘家,她公婆几乎没咋提起过的二姑姐的公婆,当初她们擦肩而过,其实对方也认出来她们了。 可就是装不认识,提着手上的猪肉,一脸神气的走了。 真不知道有啥可神气的,她们的儿子不就是个队里的会计吗?这有啥啊…… 其实王安的爹娘,之所以敢这样对王翠芬这个亲家,主要是因为她的闺女啥也不要的,非要倒贴给她们的儿子,这让她们有了底气,自然也就不把王翠芬和周老抠放在眼里了。 这也是她们这么多年不上门的原因。 王翠芬和周老抠的闺女,给他们的儿子连娃都生了,并且这样上赶着…… 这让他们认为,是他们的儿子有本事,有能耐,二婚咋样,还不照样有黄花大闺女上赶着吗? 对于这样便宜的儿媳妇,所以他们压根不需要去讨好巴结儿媳妇的爹娘。 这几年,王翠芬和周老抠因为这个闺女,一直受着屈辱。 周杜娟两年后才回娘家,在娘家从不说她在婆家过的咋样,周老抠和王翠芬他们会从她带来的闺女王小杏嘴里听到一些,见这母女俩穿的也不咋好,都瘦巴巴的。 明知她们过得不好,但周老抠和王翠芬从来没有主动问过她。 因为这是她当初要和家里断绝关系选的。 她偶尔回娘家一次,周老抠和王翠芬也没赶过她,就那样吃一顿饭,饭后,她就牵着闺女走了,她和他们的关系早就变的不一样了。 这么多年,周老抠压根就没原谅过她,每次她回娘家,周老抠端着碗就去外面吃饭,也不和她一个桌。 有次天黑了,她想在家里睡一晚,王翠芬直接语气冷淡的说,家里没有她睡的地了。 其实咋会没有,主要是他们的关系已经不允许她留在这个家过夜了,能让她回来蹭饭,已经算差不多了。 王翠芬和周老抠从不指望自己的闺女,儿子,多有能耐,多了不起啥的。 对于闺女,他们也不要她们养老,只要她们能过得好就行了。 可周杜娟太让他们失望和心冷了。 供销社门口也蹲着人,王翠芬她们好不容易进去,把最后的一斤红糖给买走了,怕出了门,被人抢,干脆王翠芬直接把用油纸包裹的糖塞进了怀里。 “行行好吧……” 逃难逃到这的李大娘,一抬头就愣了。 “向南娘!!!你咋也在这啊,这不是小蛾吗?这不是恁家猫蛋吗?” 李大娘看到村子里的熟人,喜的泪都出来了。 “是你啊?” 王翠芬看了一眼她,就要走,李大娘连忙抓住了王翠芬的胳膊。 “你给我放开,都把我的衣裳给弄脏了。” 王翠芬拉着个脸子,甩开了她的手。 李大娘这才上下打量了几眼王翠芬,和她的儿媳妇还有孙女,只见这仨人穿的压根就不像逃难的,甚至有点像城里人,刚刚她们还从这卖东西的里面出来,看来在这过的日子怪好啊。 当初比她们早走了那么多天,就是好。 “翠芬啊,你们当初走,咋不喊着俺啊?” 李大娘脸上堆满了笑,话里有些埋怨。 “俺凭啥喊着恁,谁知道会发大水,要是没发,最后还落个恁的埋怨。” 王翠芬可太知道她是啥样的人了,就算当时去喊她,她估计也不会相信,说不准还会笑话她们傻。 就算把她强行带出来,也不会落个好,要是老家最后没发水,只管等着吧,她的口水能把她们给淹死。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王翠芬才不会做。 再说了,她是死是活管她啥事。 第58章 见王翠芬这样说,李大娘也不敢生气,一脸的讨好, “翠芬啊,你住在哪啊?你看你日子过的这样好,能不能让俺也去恁那住啊? 俺在这也没个亲戚啥的,谁都不认识,一直挤在北边的棚里受冻,俺家娃他爷都有点受不住了……” “做你娘的梦,想啥美事哪,我和你关系多好吗?你还想住到我那,嘁……” 王翠芬上下扫了她一眼,一脸的不屑和无语。 “你看你,咱都是一个村里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都几十年了。 翠芬啊,你就发发善心吧,不让俺去恁那住,那你给俺点吃的吧。” 李大娘来了榕城后,才知道饭不好要,从家里带来的粮食夜里被人偷了,她的孙子正饿的吃雪哪。 “李大妞,没想到你还有这一天……” 王翠芬就喜欢看李大妞的笑话,说她是幸灾乐祸也好,说啥都行,看到她过的不好,王翠芬就是高兴。 拒绝她后,王翠芬她们就走了。 “奶,那个李大娘在后面跟着咱哪。” 猫蛋悄悄的对王翠芬说,王翠芬没有回头,朝租的房子的反方向走去,可不能被这个李大妞发现她们住哪,否则天天上门骚扰,那该多糟心啊。 在巷子里左绕又绕的,李大娘压根跟不上,等王翠芬把她甩掉后,急忙回了家,往后说啥也不轻易出门了。 …… “你们不知道,俺刚刚碰上谁了,俺碰上王翠芬她们了。” 一回到棚子里,李大娘就说开了。 “啥?你遇到俺二嫂了?” 再婚[七零] 第79节 周红眼和周大发都精神了,他们比李大娘早到这几天,在城里舍不得租房子,就住在了窝棚这。 现在逃难的人,大多晚上都睡在这。 当初周大发对发大水半信半疑的,家里的粮食没有带走完,留下了一半,现在悔的肠子都青了,从家里带来的那点粮食,平时都不敢咋吃。 可即使再省,那袋子里的红薯和苞米还是一天比一天少。 不仅他媳妇,儿子,儿媳都埋怨他,就连三弟周红眼都怪他。 怪他当时说把家里的粮食别带走完啥的……周红眼听了他的话,就从家里扛走了两袋粮食。 他闺女多,其实当时全拿走,也不费啥事,可他这个大哥说,路上带那么多,累的慌,还说不一定会发大水。 现在发了大水,他家的粮食全都毁了……不过,幸好他们逃出来的早,要不然的话…… 周红眼恨那个时候的自己,咋就没把他二哥的话给放在心上,要是放在心上了,他说不准会把家里的粮食全搬走。 之所以没搬走完,还是不恁相信。 他刚刚还和他大哥说着早就走掉的二哥一家哪,谁能想到二哥一家竟然也在这…… 听李大妞说,他二哥一家好像在这过的怪不赖。 周红眼激动兴奋的不行,正好他家的粮食快吃完了……这个时候让他听到二哥一家的消息,真是老天爷都在帮他周红眼啊。 周大发虽然没有像周红眼这样想,可他的媳妇,儿子,儿媳是不是这样想,就不一定了。 “那个王翠芬牛气的很,俺求她给俺点吃的,都不愿意给。” 李大娘对王翠芬极为不满,原本她跟了上去,想看看王翠芬现在一家都住在哪,可跟着跟着,人就不见了。 等明个她还去那个地方蹲着,就不信她不出门了。 江槐花听说王翠芬不仅在这,过的还那样好,心里难受的像针扎的一样,同时又骂着周红眼,让他赶快找到他二哥。 “二叔也是嘞,在这过的恁好,也不说出来找找咱。” 周红眼的二流子儿子周栓子,一边给他心爱的徐寡妇烤家里仅剩的几块红薯,一边埋怨道。 “哥,俺也想吃。” 周红眼最小的闺女,妮子,眼巴巴的看着她哥烤的红薯,小脸消瘦的很。 “吃啥吃,这是我给你嫂子烤的,你还不去要饭,没见都啥时候了吗? 你嫂子想吃白面馍馍了,你求求他们,让他们给你一个。” 周栓子自己不去要饭,支使着最小的妹子,他话刚说完,头上就挨了周红眼一巴掌。 “要回来的白面馍馍也该我这个当爹的吃才对,那个不正经的寡妇,你赶快把她给我赶走。 家里的粮食都被她给造光了,早就说不让你带着这个累赘,你非带……” 周红眼话还没说完,周栓子就和他干起了仗。 “儿子打老子了……” “老东西,打的就是你,竟然敢说她,你说我啥都行,就是不能说她,她是我媳妇……” 江槐花看着儿子骑在周红眼身上,打他老子,也不拦,就一个劲的坐在地上,哭天喊地的哭骂。 最后还是周大发他们把这父子俩给拉开了。 …… 王翠芬回到家,把家里的大门从里面关的死死的,还交代家里人,这几天没事别出门。 下午的时候,周老二用洗干净的擀面棍,捣着盆子里蒸好的大米饭,直到把米饭捣的成了一团白白的,黏黏的膏体,就成了。 王翠芬把它们用勺子挖到碗里,放到锅里继续蒸,中间往里面放上了红糖。 巷子里到处飘着一股子甜蜜蜜的米香。 “这多好的米味啊,谁家在做米糕啊?” 巷子里有几户人家出来瞅了瞅。 “我闻着不像米糕,比米糕味还好哪…… 我家就剩两斤大米了,现在粮食是真紧张,昨个我男人去排队,就买回来一碗的粗粮,要是早知道南边发大水就好了,能早早的把手里的粮票都给换成粮食。” “谁说不是啊,那供销社平时常见的白菜萝卜也没有了,都没菜吃了,家里就剩下年前买的几块土豆。” 在灯泡厂上班的孙大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这才哪到哪啊,等再过些日子,粮食只会更紧张。 大水把庄稼地里的庄稼都给毁了,夏收的时候,地里没庄稼收割,不仅庄稼人没东西吃,就连城里人都跟着作难。 周家隔壁, “我之前都和你说了,不让你好心,你是好心了,这下子,家里的粮不够吃,你说咋办?” 孙治文把家里的面袋子扔到张大姐脚边,他今个去粮食站买粮食,就买回来点糙米。 “我好心还有错了?不够吃,咱就少吃点,不就行了。” 都到了这个时候,张大姐还振振有词。 打那天过去后,总是有人上门要饭,一个比一个可怜,赶走了那个柳大,可后面来的都是娃,有的甚至给她跪下了…… 这些娃实在是太可怜了,张大姐是个心软的。 “咱少吃行,可咱的儿子咋办?” 孙治文因为这事,对他媳妇成见很大,帮人可以,但也不能不顾自己,乱帮人吧。 她帮人的时候,就没看看自己家的日子过的有多难吗,又不是说他家的粮食多的吃不完? 她是小学教师,他是厂子里的工人,平常日子过的还算凑合,但要算计着过,这南边一发大水,城里的啥都紧张了起来。 她还把自家本就不富裕的粮食,拿去救济外面的人……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厌恶她的好心。 张大姐不吭声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 “往后,我不帮了,行了吧? 我给出去的粮食,算我的那份,你也甭害怕,我不吃你的。” 孙治文见她阴阳怪气的,他也恼了,没有像前几天那样惯着她, “行,那家里就没你的粮食了,你的那份全给了外面的难民,剩下的是我和儿子的。” 张大姐听到这话,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她刚刚那样说,以为他会像前几次那样哄她,并且把自己的粮食拿过来给她吃。 “好你个孙治文,我算是看透你了。” 张大姐气的回屋收拾衣裳就要回娘家,这次孙治文没有拦,也没有劝,随她走。 晚上的时候,无论外面怎么拍门,孙治文都不开,第二天早上,院子里多了几块砸人的石子,大门外面也被人踹的都是脚印子。 孙治文气的不行,早上在家和儿子啃着玉米面窝窝头,也不去叫她回来,她走了正好。 “爸,我想吃甜糕……” 孙治文的儿子闻到了从隔壁飘来的味道,瞅着一墙之隔的那边,忍不住咽口水。 “等过了这阵,爸发了工资就给你买。” 孙治文哄着儿子,别说儿子想吃,就连他也想吃,这个隔壁刚搬来的人家,咋恁会做吃的啊。 隔壁周家, “娘,这下能不能吃嘞啊?” 刘小娥已经馋了一晚上了,早上不用人叫,就早早的穿上棉袄起来了。 “急啥?” 王翠芬没好气的说道,她这个儿媳妇上辈子真是一个馋鬼,她也不知道做了啥孽了,把这个馋鬼弄到了她家当儿媳妇。 猫蛋也起来了,正在院子里刷着牙,之前在家都是用粗盐擦牙,后面家里日子好过了,他二爹就去城里买回来了牙刷和牙膏。 等猫蛋刷好牙,洗好脸后,在瓶子里挖出一豆大的蛤蜊油,在手心揉开,然后擦着脸,这蛤蜊油是他二爹去百货大楼买来的。 她二娘一瓶,她一瓶,她奶一瓶,花了不少钱。 冬天抹这个,脸和手不会皲裂。 等擦的香香的后,蹲在二娘旁边,看她奶用火钳在灶里烤粘糕。 这粘糕就是昨个刘小娥嘴里的甜米饭。 “你咋恁香!!!” 刘小娥瞅猫蛋不注意,揉了揉她那白嫩软弹的小脸。 “二娘!!!” 猫蛋被揉的眉眼都挤在了一起。 “你多大个人了,还这样不着调,给我松开……看把俺蛋儿的小脸给揉的,那刚擦好的膏子都抹到了你手上。” 王翠芬骂着刘小娥。 火钳上的粘糕,已经烤的焦黄焦黄的了,外面还沾着一层子碾碎的花生和芝麻,空气中弥漫着米香味,红糖味,芝麻味,和花生味…… 这四种味道混合在一块,再被火那样一烤,香的很。 烤好的第一个,是个长条条,外面那层全都焦黄了,上面的花生和芝麻也烤的正好…… 在一个劲咽口水的二娘的注视下,猫蛋咬了第一口,里面的红糖米浆立马流了出来,外皮焦脆,第二层是粘牙软糯的弹,芯子是会流出来的…… 吃一口,甜的心里去了,满口生香。 “二娘,你吃。” 猫蛋把另外一头递给了早就等不及的刘小娥,俩人就那样你一口我一口吃完了一个。 “这甜米饭咋恁好吃啊,娘,你要是能天天做就好了,我要是能天天吃上,让我少活二十年我都愿意……” 王翠芬嘴上骂着和孙女争吃的儿媳妇,可嘴角却是翘着的。 尤其听到她儿媳妇把这糕夸的那样,她白了她一眼,骂了一句没出息。 “姥娘,姥娘……” 再婚[七零] 第80节 外面响起了周杜娟闺女王小杏的声音,她的身后跟着她那个爹王安,王安身边还跟着他的儿子王小兵。 第59章 “老头子,快出来,看看是谁来了,咱家的稀客啊……” 打开门的王翠芬没有让门外的他们进去,而是把着门,冲屋里喊道。 门外的王安脸上说不出的尴尬和局促。 周老抠从屋里出来,来到门口一看,脸子顿时难看了起来, “你是谁啊,俺可不认识你。” “爹,娘……俺是恁的二女婿,王安。” 王安没想到他这个丈人爹丈母娘一家,不仅早早的预料到了会发大水,还在榕城这住的有房子,吃的也那样好。 听他闺女说,她们昨个在这吃了四个白面馍馍。 经过这事,王安这个会计,对周杜鹃的娘家人,另眼相看了起来,心中之前的轻视,慢慢打消了。 “上门来干啥哪? 以前多少年,都没来过,现在来了? 俺可没有恁这个女婿。” 王翠芬压根不拿正眼瞧他,这种人之前过的好,瞧不起他们,一次都没来过,现在饿的要饭了,巴巴的上门了,真是不要脸。 “娘,之前是我做的不对,没有和杜鹃一块去瞧瞧你们,我那是不敢去,因为和杜鹃这事,你们一直没有认可我,我怕你们还在生我的气。” 王安赔着小心,把自己这个做女婿的多少年没去过岳丈家的事,给推开了。 “呸……你说这话,想糊谁?你娘嘞个腿,拐走俺闺女,不就仗着自己是个会计吗,是会计咋了? 现在还不是养不起媳妇和娃,让她们出来要饭,哎呦,你还算是个男的吗?” 王翠芬一口唾沫吐到了王安这个二女婿的脸上。 王安棉袄袖子里缩着的手忍不住攒成了拳头,他活那么大,在队里又是会计,谁不高看他一眼,他还没被人往脸上吐过唾沫,这样羞辱哪。 可他还是忍了下来,谁让他现在处境不好,爹娘都挨饿,有求于周杜娟的爹娘哪。 周杜娟的爹娘现在就是小人得志了。 之前他就听说他的丈母娘,丈人爹都是双水村里的“名人”,尤其是他这个丈母娘,泼妇的名声响亮的很。 在村子里成天不是欺负这个,就是欺负那个,又泼又无赖,人又刻薄,村子里没人敢惹她。 这样的人,竟然误打误撞最先逃了出来,日子还过的这样好,老天真是不睁眼啊。 “娘……” 王安把脸上的唾沫用袖子抹干净,眼底闪过一抹嫌恶,脸上又堆满了笑, “当初我和杜鹃,是你情我愿的事,我稀罕她,她也稀罕我。 我之前也说不让她们出来要饭,可拦不住,她们非要出来要,原本俺娘说她要出来要的,可杜鹃非不让。” 听到她爹说瞎话,王小杏抬头瞅了瞅他,明明是他爹还有她奶把她们赶出来要饭的,她奶嫌丢人,不肯去要。 在那等着她要饭回去吃。 “俺闺女拦着不让你娘出来要?” 王翠芬心里更气这个闺女了,更加觉得她活该。 拦着自己的婆婆不让她出来要,自己领着娃出来要,养活他们,真不知道为啥这样讨好那个死婆子她们。 她想讨好就讨好吧,往后再上门要饭,她一个馍头子也不会给她。 王安把事推到周杜娟身上,摘干净了自己,让王翠芬她们对周杜娟不满。 “娘,这是小兵,小兵快喊姥娘,姥爷。” 王小兵正要喊人,王翠芬一脸嫌弃道, “咦,谁是他姥娘,姥爷啊,俺可没有他恁大的外孙。” 被嫌弃的王小兵眼中腾的升起了火气,原本他就不想叫这个婆子姥娘,叫那个老头子姥爷,他有自己的亲姥娘亲姥爷。 他又不是周杜娟那个女人生的,凭啥喊他们。 这还是王安的爹娘和王安在来前一个劲的劝王小兵这样叫人,这样显的亲,他们也不舍得让亲孙子过来讨好人,可有啥法子啊。 谁让他们过的都饿肚皮了,而周杜娟的爹娘过的恁好啊。 王安见状,也就没有再继续让儿子喊人。 “爹,娘,我想和你们商量商量,你们看能不能让俺和俺爹娘他们住进来几天啊,等老家的水下去后,咱再一块回去。 就当看杜鹃和小杏的份上,她们一个是恁闺女,一个是恁外孙女,这遭了难,咱两家人合心齐力的把它熬过去。” 王安说了一堆冠冕堂皇的话,还啥俩家人齐心合力的熬过去,听的王翠芬直接上手了。 一巴掌呼在了王安这个二女婿的脸上, “我让你不要脸,话说的这样好听,说白了不就是想住俺嘞,吃俺嘞,想让俺养着恁一大家子。 这当会计的就是会算计,瞧这算盘打的多响。” 王翠芬呼了一下,还不解气,又呼了一下, “你以为自个是谁啊,你在我王翠芬这,就是一泡臭狗屎,还想占俺的便宜,你也不去打听打听。 现在想起来俺了,以前咋没想起来……臭狗屎,给俺滚。” 王安被王翠芬这个丈母娘抽的脸很红,想动手,瞅了一眼门口正在提防他的小舅子周老二, “我要不是看你年纪大了,又是杜鹃她娘,我说啥也不会饶了你。” 王安从没有被人骂过臭狗屎,她竟然还动手打他。 “你不会饶了我?有种你来啊。 大伙快来看啊,打老人了,做女婿的打丈母娘了……哎呀,打死我了,不孝啊,混账啊……我的命咋恁苦啊……” 王翠芬扯着嗓子喊着,喊的巷子里的人都出来看热闹了。 “我啥时候打你了,你咋能胡扯?” 王安往后退了几步,有些惊慌的看着坐在地上,一边嚎,一边抹眼睛的丈母娘。 “大伙快来看,他打我一个老人啊,这世上还有没有王法了,做女婿的打丈母娘。” 王翠芬做起这种事,轻车熟路的很。 “你咋能这样赖?” 王安今个算是彻底的见识到了。 围观的人忍不住指着王安议论了起来,从古至今,女婿打丈母娘,那可是大不孝,女婿有多丧尽天良才会干出这种事来。 一个站着的年轻力壮的汉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坐在地上哭的老大娘,围观的人都有可怜弱小的心态,心中的天平都不由自主的歪向了王翠芬那边。 “这哪来的人,咋跑到咱这打人,她是你丈母娘,都把闺女嫁给你了,你咋能打她?你还算个人吗?” “就是,当长辈的再不是,你也不能动手啊,现在真是世风日下,啥人都有。” “瞅他那样子,就是逃难过来的,这样的坏种咋就跑到咱这了啊?” …… 大伙你一句我一句的,王安知道再解释,也解释不清了,连忙牵着儿子好似过街老鼠似的跑了。 “爹,你等等俺……” 王小杏瞅了一眼地上她姥娘,然后连忙去撵她爹王安去了。 “大妹子,你快从地上起来吧,这是咋回事啊?” 围观的人把王翠芬从地上拉了起来,王翠芬就把事和她们说了说。 “……他拐走俺闺女,这也怪俺,他说他要带着他爹娘一家搬进俺租的这个院子里,让俺养着他们,俺心里有气,不愿意,他就对俺动起了手。” 王翠芬添油加醋的说着,听的在场的人,一个比一个火大。 “这都啥人啊,咋有脸的……” “要是我的话,我拿着棍子打死他们,他还有脸找上门来提这种过分的要求,还动手打人,这种人就是畜生。” “你那个闺女也是个糊涂蛋,你说啥也不能管她,这都是她自找嘞,你这个当娘的已经当的够可以了。” …… 最愤怒的还要数围观的女同志,爹娘把她们养大,不说孝顺孝顺爹娘,反而还这样糊涂,糊涂就算了,你别来连累自己的爹娘啊,还成天去蹭饭。 这逃难到了这,又来刮爹娘,占爹娘的便宜,哪有这样的白眼狼啊。 养条狗都比养这样的闺女有良心。 有和王翠芬年龄差不多了,也有闺女,要是她的闺女这样,她说啥也不认她了,随便她怎么活去,这也忒气人了。 “俺也不容易,家里带来的粮食,就剩下几斤苞米面和几块红薯了……” 王翠芬用袖子擦着泛红的眼角,在外人看来可怜的很。 她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自己前几天炖鱼昨个又做粘糕的,巷子里的人不知道是她家做的,可挨着她家的那两家肯定知道,她找补了一下, “俺一路逃难到这,有人看俺可怜,路上给了俺两条小鱼羔羔,还有人给了俺一碗米,俺刚来那会,就把那两条鱼给炖了,昨个俺儿媳妇嘴馋,又把剩下的那碗大米给做成了粘糕。” “大娘,昨个那粘糕是你家做的啊,你咋做的,做的咋比供销社卖的还香啊……” 有那馋嘴的问。 “俺老公公以前是大酒楼里的大厨,这都是他活着的时候教俺的。” “俺娘啥都会做,就是一块红薯到了她手里,也能做的好吃的很。 在俺老家,俺顿顿吃野菜,那野菜被俺娘做的有滋味的很。” 刘小娥挤了进来,向大伙解释着那香味。 再婚[七零] 第81节 这下巷子里的人都知道了,这家人穷,日子过的不好,马上就要断粮了,有个会做饭的大娘,得大厨公公真传,能把野菜做的好吃的很。 做饭的手艺没法说。 围观的人群中,有个中年男子,听到这,忍不住神色一动。 “大娘,改明你教教我咋做,我家还有几颗白菜,等待会给你家送过来一个。” 她们城里人每个月都能领到粮票,听说今个下午粮站就来粮了,他们都松了一口气,家里的粮食正好也快吃完了。 见这家人快断粮了,都忍不住有些唏嘘,甚至还有人给王翠芬她们出点子,让他们拿钱去黑市买点不要粮票的粮,就是价格贵点。 出这点子的人,话刚说出口就不再往下说了,他们是打乡下来,乡下啥情况都知道,那身上能有多少钱啊。 对于他们当工人的来说,一个三级工,工资每个月是二十五块钱,一年就是三百块钱,可这三百块钱对于没有啥挣钱营生的乡下人来说,可能是半辈子的积蓄。 光租屋子,一个月对他们来说,恐怕都不少钱,再让他们把半辈子的积蓄拿到黑市买粮,这…… 他们工人花了两块五,感觉没啥,可这对于一年几十块收入的乡下人来说,那钱不少了。 “没事,等俺家里的那两块红薯吃完了,俺就去外面挖野菜去。” “你昨个就不应该把家里的那四个馍馍给你那个没良心的二闺女,你这人也是嘞,自家都吃不饱了,还管她的死活?” 王翠芬刚刚对这些人说,她们从家里带来的那点白面,一路上没舍得吃,昨个全给蒸了,就蒸了四个馍馍,还全被上门来要饭的闺女和外孙女给要走了。 “这都怪我,我不该心软,当时想着毕竟生养她一场……” 在巷子里的众人面前,王翠芬这个老霸王花变成了心软,可怜的小白花。 被自己的闺女还有女婿欺负成这样。 “你也是嘞,你娘都被那个你二姐夫给打了,你也不说揍那个畜生一顿。” 刘大娘指责着一旁配合他娘装惨的周老二,大伙纷纷看过去,这下,周老二在他们心中成了没能耐,窝囊,软弱的废儿子。 周老二也不辩解,摆着一张苦瓜脸,脸上带着窝囊男人特有的心虚和愧疚。 “都是俺没本事……才让那人欺负了俺娘。” 周老二把一个窝囊男人的样子,给演的活灵活现的。 他刚刚其实是想动手,揍那个鳖孙的,可还没等他动手,她娘就把人喊过来了。 下次再让他碰到他,他非要把他的狗牙给打出来。 “他们就是看你们性子软才欺负你们,要是下次他还敢上门找你们的麻烦,你们就出来喊人,我们大伙帮你揍他。” 巷子里刘大娘还有孙大姐说道,男同志们也跟着点头,她们就看不惯这样的事发生在这。 她们既然在这租房子了,那就是她们莲花巷子的人。 其实经过这些天难民上门要饭,她们对逃难的人从一开始的可怜,到了现在的不待见。 可王翠芬和外面那些人不一样,虽然她们穿的旧,可身上干干净净的,一看就知道讲卫生,那小院子收拾的也怪整洁,人也差不多,就是性子有点软。 看着也像有素质的人。 和外面那些人,哪是不像啊,简直是天差地别,乡下人中很少见到这样的。 她们也不排斥她这个外来户,可能是觉得被闺女女婿这样欺负的王翠芬她们太可怜了,一个个甚至都想帮帮她们。 等巷子外面的人散去,王翠芬她们回了家。 这话已经说出去了,往后家里也不能再炖鱼了,昨个她们就意识到了,原本说中午炖鱼的,最后也没炖,就做了点粘糕。 往后她们要装穷才行,最好装的吃不上饭。 衣裳也要捡补丁多的穿,王翠芬今个身上穿的衣裳就打着补丁哪。 昨个晚上周老抠就发话了,说在外面不能穿那样好,否则被双水村的人看见,都以为他们在这过的好,会过来找麻烦的。 其实昨个她们就不应该给周杜娟四个馍馍,现在把苍蝇都招来了。 …… 被王翠芬呼了两巴掌的王安回去后,顶着一张被扇红的脸,把在王翠芬那受的气发泄在周杜娟身上, “你娘咋恁无赖的慌,真是没脸没皮,打了我,还坐在地上撒泼诬陷是我打了他。 旁人说的真是一点都没错,你那个娘又泼又赖,就是赖婆子,你咋有这样的娘啊?” 还一点情分都不念,心就像石头做的,只讲自己,不管自己的闺女和外孙子。 周杜娟听着,无动于衷,她没嫁人,还是姑娘那会,就因为自己有个这样的娘感到丢人的慌,当初那个男人就因为她有这样的娘,所以才不要她的。 说怕和她结婚后,摊上这样的丈母娘,他招架不住。 可以说,那个男人不娶她,娶了旁人,就是因为她娘这个恶名声,她劝过她多少次,她都不改,依旧那个样子,吓的她对象都跑了…… 后面她执意要嫁给王安的时候,就是故意嘞,故意不让王安上门,也漠视王安的爹娘不去她娘家,她知道这样做,她爹娘脸上没光,会让他们丢大人。 可她还是这样做了,她不想让自己的婆家再和她娘家有拉扯,那样不往来,她瞧着心里挺舒坦的,因为她以为这样,她就能摆脱那个赖娘,抠门的爹了。 嫁给王安的头两年,她是恨他们的,恨他们为啥要这样,为啥不能把名声弄好听点,要是弄好听点,那个男人也不会被吓跑了…… 还有,当初她要嫁给王安,她爹动手揍了她一顿,这让她越发的恨他,怨他。 为啥她要嫁给哪个人,她爹都要拦,还有她娘……偌大的家,没有一个能理解,能支持她的人。 为了嫁给王安,她甚至和家里闹掰了,她想嫁给谁,那是她的自由,当时是新社会,已经不是旧封建了。 …… 她念过两年书,一度觉得有这样的爹娘是她的耻辱,让她抬不起头,不知道为啥,现在再听他男人说她娘,她已经没有啥感觉了。 “把家里的钱,拿去买点粮食吧,要是能租个屋子,就租个屋子。” 周杜娟淡淡的说道,家里的钱她们逃难出来的时候,她男人和她婆婆把家里的钱全带上了。 那是一笔在村子里让人眼红的积蓄。 王安的娘听到儿媳妇这样说,立马炸起来了,仿佛要和周杜娟拼命似的, “你个扫把星,胡咧咧啥,那钱都是留着将来给小兵娶媳妇的,说啥也不能动。” “俺看你就是不安好心,想把小兵娶媳妇钱给嚯嚯掉,不说去你娘那要点吃的回来,就知道在这算计俺们王家的钱。 没见你男人都被恁那个缺德的娘给欺负了吗,也不说帮你男人去恁娘那把气出回来,就知道在这瞎逞能。” 王安的娘数落着儿媳妇周杜娟,嫌她没本事,心眼还不好,只知道算计婆家钱啥的。 周杜娟这下不吭声了,最后还是王安的爹把儿子拉到一旁说话去了。 父子俩人也不知道说了啥,王安花一块五租了一间小屋子,又去外面通过打听花高价买了三斤粗粮回来。 他们一路逃难,受冻挨饿的,来到榕城后又是饥寒交迫,无论是娃,还是当老的,身子骨都有些受不住了,搬进屋子的当夜,王安的爹就病到了,浑身发热。 住在棚子里的人,是那些不愿意租房的,他们认为租房是花冤枉钱,就在那咬着牙,硬挺着,有那冻的受不了的,早早的把家里的钱拿出来租了一件遮风避雪的屋子,又买了些粮。 钱是死的,没了还能再挣,人要是有个好歹,那可就完了,不过能看得开的人还是少部分。 当初幸好周老二他们房子租的早,现在像他们那样的小院子,租一个月就要五六块钱了。 过了几天,粮食站出来了一种议价粮,就是专门卖给逃难的人的,也不要他们粮票了,因为知道他们拿不出粮票,但粮食价格贵,还限量。 规定一人每天只能买多少。 街道的人也没法安置这些人,只能等他们老家的水退去后,这些人自然而然的就返乡了。 可有部分人,还是不舍得拿钱买粮,端着个碗继续要饭。 他们这些人逃的远,还算好的,之前逃难的人,感觉自己逃的够远了,就在当地的村子里住下了,可最后洪水把那个村子也给淹了,和那个村子的人又一块继续逃。 这说的就是周芳芳他们,还有像他们这样的人。 周芳芳一家四口,当时实在走不动了,陈耗子说啥也不愿意走了,都走那么远了,挺可以了,就在村子里没人住的茅草屋里住了下来。 没住几天,就不行了,大雨一个劲的下,一夜之间,屋里的水已经到小腿弯了,村子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陈耗子这才急了,和媳妇,儿子闺女,紧赶慢赶才追上村里的人。 甚至差点走不出来。 他们一家四口现在就住在距离榕城二三十公里外的土洞里。 周芳芳领着俩个娃,天天去雪地里找野菜,挖野菜,陈耗子在土洞里就知道睡大觉。 …… “也不知道恁姥爷姥娘他们逃到哪去了……” 周芳芳这逃了一路,差不多就剩半条命了,也不知道咋熬过来的,她说着说着,咳嗽了起来,脸上一片潮红。 这心里说不怪自个的爹娘,那是假的,当初要不是他们不管她,走了,他们也不会差点在村子里被淹死。 和她爹娘走在一块,至少他们多少能帮帮她,现在的她无人能靠。 “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周红眼没东西吃,也顾不上啥丢人不丢人了,端着个烂碗,在李大妮说的那个巷子里,挨家挨户的敲门要饭,一边要饭一边找着他二哥。 他在棚子里一个劲的给闺女儿们说,只要找到她们的二叔,他们一家就能有地方住,有东西吃了。 他家不像大哥家一样,还有点钱,他家穷的叮当响,连买的粮食的钱都拿不出来。 他在仿佛迷宫似的巷子里,找人找了一整天,可还是没找到,有的压根敲不开门,也不知道他二哥住在哪一家哪一户。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收获,他要到了一块菜饼子,周红眼还是挺高兴的,晚上回到棚里的时候,江槐花正在棚子门口的土堆旁做饭。 见他没找到人,还只要到一块菜饼子,顿时拧着他的耳朵,骂他没出息,没能耐。 那块菜饼子被江槐花放到锅里,做成了菜糊糊,没有周红眼和闺女们的份,说啥也不让他们吃,那菜糊糊她和儿子周栓子,还有那个徐寡妇给吃了。 周红眼没法子,只能带着闺女们来他大哥周大发家蹭饭。 “去给三弟和三妮她们拿几个碗,老三,你们来的正好,在这吃点。” 周大发让媳妇赵红霞去给他们拿碗,赵红霞坐着就是不动,像是没听见一样。 周红眼看出大嫂不情愿让他们来蹭饭,连忙说道, “俺们自个拿,自个拿。” 周红眼的闺女,大妮,二妮嫁人了,剩下的三妮,四妮,五妮她们都大了,都觉得整天来大伯家蹭饭不好意思,就连最小的小妮都会看人脸色了。 杵着不动,还是周老抠把大哥家的碗塞到了她们手里。 “这蒸窝窝头啊,俺就最爱吃这窝窝头了!!!” 再婚[七零] 第82节 周红眼蹲在周家的铁锅旁边,下面烧着从城外找的柴火,湿的很,刚烧那会,冒的浓烟能把人给呛个半死。 吊着的铁锅里面,用两三根木棍撑了起来,上面放着苞米面窝窝头,下面煮着红薯块。 “等他们回来吃啥?” 赵红霞的儿子们去排队买粮食,到现在还没回来,儿媳去捡柴火了,她做的这顿饭,压根就没周红眼他们的,锅里的窝窝头也是做的一人半个。 周大发觉得当着老三的面,赵红霞这样说,不是明摆着赶他兄弟和侄女的吗,脸色顿时板了下来, “吃完再做不就得了,废啥话。 老三,你们快吃。” 周大发把锅里蒸好的窝窝头,一人塞了一个,可压根不够发的, “让你们大娘再给你们做。” 三妮见她大娘都快哭了,连忙说道, “大伯,别让俺大娘再做了,这够吃的。” 说着,把手里的窝窝头掰了一半给下面没分到的妹子。 “那喝汤,喝汤。” 周大发把锅里的红薯汤和红薯舀给里她们。 等周大发的大儿子周川他们拎着买来的那点粮食回来后,就见他三叔一家,围着他家的铁锅正大口小口的吃饭,而他的三叔还在舔着脸,端着碗,让他们的爹,再给添点。 而他娘正在棚子里哭,不用问,周川就知道是咋回事。 “回来了,买到多少粮食啊?” 周川没有搭理他爹的问话,直接把粮食袋子拿到了棚里。 周大发脸子顿时挂不住了, “俺问你话嘞,你没长耳朵?老二你说。” 谁成想,二儿子也不搭理他这个爹。 “那啥,大哥,俺也吃好了,那俺就先回去了。” 周红眼瞅出情况不对,连忙扯着闺女们走了,等回到自个的棚子里,还和闺女们抱怨,说他这俩大侄子都没有他大哥好。 尤其不待见他们去那吃饭,和大嫂一样……他记得以前大嫂不这样啊,现在咋越来越像那个二嫂了。 “娘,这锅里的饭咋没有了?” 连口汤都不剩,捡柴火回来的儿媳妇们,还不知道周红眼她们又来蹭饭了。 走的时候,明明见她们的娘在做饭,可现在锅比舔的都干净。 钻进棚子里一看,心里立马就明了了。 坐在外面的周大发被儿媳们瞅的格外不是劲,站起来,去隔壁人家说话去了。 周川的媳妇,还有她的妯娌,俩人沉默的做着饭,都在心里埋怨她们这个公公。 她们都吃不上饭,她们的公公还当老好人,三叔一家吃他们家的饭,吃的还少吗? 以前在村子里就天天来打秋风,逃难逃到这,谁家都不容易,还舔着个脸又来。 最可恶的还是她们的公公,每次他们来,都留他们吃饭,一点都不为他儿子儿媳着想。 她们为了省点钱,住在这棚里受冻,图啥啊,省下来的那点钱,还不够填周红眼他们一家的肚子哪。 饭做好后,也没有人去喊周大发回来吃饭,他们吃完饭后,啥也没给周大发留,就自顾自的回棚里睡觉去了。 等周大发回来后,见锅里和碗里都干干净净的,他回到棚里不好质问儿媳们,就质问自己的媳妇赵红霞, “咋没给我留饭啊?” 赵红霞红肿着眼,这个瘪老头子,还有脸问, “你还饿啊?俺们都以为你不饿了,家里的粮食也不够吃了,你往后就甭吃饭了,把饭给你那个好兄弟一家省出来。” “你说这话啥意思?” 周大发瞪着一双牛眼,黑着脸。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俺们不想和你过了,你就和你好兄弟他们一家过去吧。” 赵红霞实在忍不下去了,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棚里的周川他们也都坐了起来,怒视着周大发,就连最小的孙子,孙女都不待见他了。 周大发这个向来在家里说话一言九鼎的人,此时儿子儿媳都要造他的反,他一时不知道该咋办了,仿佛木桩子似的,杵在那。 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 “我是看老三他们太可怜了,他们都过来了,咱家日子比他们家的好过点,总不能看他们饿着吧。” 这是他第一次给媳妇,儿子,儿媳她们服软。 “你要是再留她们在这吃饭,往后你就不是俺爹,咱分家,你自己单过去吧。” 周大发的两个儿子也早就受的够够的了。 周大发没有吭声,想发火又突然不敢发了,在棚里站了大半夜,才饿着肚子去睡觉。 …… “你说说你是不是傻,咱要饭多好啊,拿钱去买粮食,傻不傻,那都是傻货才会去买粮。” 李大娘吃着手里老伴花钱买回来的粮食,一边嘟囔埋怨他。 薛老拐可不惯着她,直接把她手里的饼子夺了回来,塞给了孙子, “你恁有本事,你去外面要去吧,我和儿子闺女吃这买来的粮。” “你……好你个薛老拐,你们在这吃粮,让我去要饭?真亏你想的出来。” “你不是一直嚷嚷着要饭好吗,那你去要啊。” 薛老拐的闺女向着她爹,帮她爹怼她娘。 “我……” 李大娘被怼的说不出话来了。 “往后,你就去要饭,咱们分开吃。” 听了儿子的话,李大娘哭到半夜,第二天再也不敢叽歪了。 过了几天,王翠芬和巷子里的人都混熟了,这天上午,有个中年男人提着东西来了周家。 他是灯泡厂的干事,想请人吃饭,可他媳妇和他离婚了,家里连个做饭的都没有,国营饭店对方又不肯去。 他住在巷子最里面,那天也闻到了王翠芬做的粘糕的味,那味好的很。 她女婿上门闹事那天,他也在场,听说她很会做饭,就想过来请她帮忙给做顿中午饭。 王翠芬一口答应了,当时就带着儿媳妇,还有孙女猫蛋去了他家,见家里买的啥都有,对方让她看着做。 其实钟建平也没对这个乡下来的大娘抱多大的希望,她做的菜再好吃,恐怕也就是做的乡下菜稍微可口点。 她儿媳妇当时说她做菜多好吃,他没当一回事,他也不是瞧不起乡下人,而是就事论事,乡下人吃过啥好东西啊,吃的东西少,见的也少。 她们吃着好吃的,在这城里,恐怕也就那样。 他是闻着那天的粘糕味还行,这才让她过来给做做,他找帮忙做饭的,已经找好几天了,可惜找不到,巷子里的人也没有多会做菜的。 听到他要请人吃饭,说啥也不愿意来做。 他把家交给王翠芬后,就出去接人去了。 王翠芬她们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反正在家呆着也没事,主要是王翠芬这个人也爱做饭,看到这食材这么多,高兴的很。 这些食材都是钟建平托关系搞到的。 猫蛋帮着烧锅,刘小娥帮着削土豆皮干啥的,人家去请王翠芬的时候,拿了两瓶酒,一包鸡蛋糕,王翠芬不是贪他这点东西,既然收了东西,说啥也要把饭给他做的体体面面的。 见时间还早,先用锅熬出来了一锅的骨头汤。 然后什么红烧肉,糖醋鱼,狮子头,铁锅蛋……豆腐鲫鱼汤。 红艳艳的,浓酱鲜亮的菜有,麻辣鲜香的也有,清淡凸出鲜味的也有。 王翠芬做的这些菜,都是跟她公公学的,这些菜讲究的很,和外面那些做饭的厨子做出来的菜压根不是一个道上的。 这些菜在原有的基础上,周老太爷又把自己半辈子琢磨出来的东西加了进去,王翠芬不知道为啥这样做,当时她公公怎么教她的,她记住了。 但如果真细究起来,她说不出来个一二三四五,反正就知道这样做。 整个巷子里到处飘着鱼啊,肉啊的香味,这种香味是平时路过国营饭店闻到的香味不能比的,这味道都飘到大路上去了。 巷子里的孩子都扒拉着钟建平家的墙头,往里瞅,馋的一个劲的狂咽口水。 其中就有周家隔壁孙治文的儿子, “那个大娘做的糕可好吃了,听说她连野菜都能做的好吃的很。” “你就会说好吃,到底是个咋好吃啊?你吃过没?” 旁边的男孩问他,他摇了摇头, “我没有吃过,但感觉就是好吃。” 王翠芬在周向北那的时候,缺盐少醋的,她又不舍得花儿子的钱,就那么凑合着做了,做出来的虽然也好吃,但比不上这。 以前她在村里给人做饭,虽说每个人都说好吃的很,可那还不是最好吃的,因为请她的主家,这不舍得买,那不舍得买,她也只能给他们凑合着做。 这次请她来做饭的人,把啥都买的齐全的很,王翠芬也能好好的过一把做菜的瘾了。 等钟建平带着人快到巷子口的时候,他去接的那几个人,都停了下来,闻着空气中飘来的香味,这个时候钟建平还没想到这香味是从他家飘出来的。 第60章 等一行人进了巷子后,才看到他家门口围的都是人,墙头上扒的都是娃。 并且越往里走,那个香味就越浓郁。 再婚[七零] 第83节 不会吧……钟建平心里有了个他不敢置信的猜测。 “大伙都围在这干啥,都散了吧,散了吧。” 钟建平赶着人,把墙头上的娃也拽了下来。 然后打开门,把几个人请进了家。 王翠芬正在做最后一个菜先用猪油打底,烧热油后,往里面放入葱姜蒜,等把香味激出来后,把切好的猪肝放进去爆炒,倒入白酒去腥增香,然后放入她秘制的香料,这香料是她从自个家里拿的。 整个院子里的香味,爆的很,钟建平请来的人都一个劲的忍不住悄悄咽口水。 “我说建平啊,你这哪请来的大厨啊?” 灯泡厂的杨主任忍不住问道。 钟建平不知道该咋回答这个问题,就打着哈哈过去了,把人请进屋里坐下后,连忙跑到灶房,就见他抱着试一试状态请来的那个王大婶,正把菜往盘子里盛。 “是不是要吃饭了?” 王翠芬正好也做好了,主要是他没有提前和她说,今天上午才说,太仓促了点,要不然她能做比这更好的菜。 “王大婶,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钟建平像看救星一样看着王翠芬,激动兴奋的没法说。 “这才哪到哪啊,也就凑合吃吧。” 王翠芬咳嗽了一声,吹了个牛皮,其实也没吹,今天确实有点不够劲。 她之前见他公公做菜,那都要提前两天准备的。 “我的天啊,你这哪还算凑合啊,就是国营饭店都没你做的好吃。” 虽然钟建平还没吃,但光闻到那些香味就知道肯定错不了。 王翠芬让儿媳妇把大锅的锅盖打开,因为天气冷,提前做好的容易凉,就放在了大锅里温着。 此时端出来,还有些烫手哪,为了防止菜串味,都想盘子给扣着,原本在屋里坐着的人已经坐不住了,纷纷钻进了灶房里。 “这就是大厨吧……婶子,你做的菜味可真好啊。” 还没吃,就已经把人肚子里的馋虫给勾出来了。 “杨主任,你们怎么出来了啊,快进屋坐啊……” 钟建平有些急。 “没事没事,我们就是想来看看,能把这菜做成这样的是谁。” “啥大厨啊,做的菜上不了台面,你们就凑合吃吧。” 王翠芬在什么主任面前一点也不怯劲,嘴上说着自谦的话,可脸上的神情遮不住的骄傲。 …… “这次钟干事,真是请对人了,瞧这菜做的,站这都能闻到。” “也不知道做的啥菜,我闻着可比我们那个厂子里食堂蔡师傅做的强多了。” “谁说不是啊,没想到这乡下来的,竟然这么会做菜,真是让人想不到。” “别瞧不起人家是乡下来的,没听她那天说吗,人家的公公那可是酒楼的大师傅,人家这不止粘糕做的好,菜做的更好。 也不知道那些菜是啥味……” 别说娃们馋的想吃,就连她们这些大人哪一个不想尝一口,只是都顾忌着面子,不好意思说出来而已。 饭桌上,杨主任迫不及待的先拿起了筷子,看着这满桌子的菜,都不知道先吃哪一个好了。 最后犹豫再三,夹了一块浓红鲜亮四四方方的红烧肉,入口的那一刻,眼睛顿时亮了。 “味咋样?” 桌子上的人都看着他,问他,杨主任没有说话,而是第二筷子又伸向了那盘红烧肉,用行动回答了他们。 桌子上的其余人一看这架势,也迫不及待的夹向了红烧肉。 这红烧肉,做的油而不腻,烂而不糊,还带着弹牙的劲道,是一种很矛盾的感觉。 甜香口,吃着一点都不柴……没一会儿,那盘红烧肉就没了,盘底只带着些许的酱汁。 桌子上有人瞥了几眼,遗憾的收回了筷子,这要是在他自己家,直接用馍擦盘子吃了,可当着这几人的面,不能做这种不体面的事。 不止他一个人这样想,就连吃惯了好菜的杨主任,也忍不住咋舌,这红烧肉咋就这么好吃,他也不是没有吃过红烧肉,好吃的也有,但把红烧肉做到这个份上的,他是第一次见。 要是再有一碗大米饭,配着吃,那真是美的没法了。 “建平,这红烧肉做的也太少了吧,还没尝出来味的就没有了。” 有人抱怨钟建平。 “这都是我的错,下次一定多做点,再请你们,来吃其他的菜。” 只捞到一筷子红烧肉的钟建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连忙站起来给人让菜。 心里忍不住埋怨王大婶把菜做的太好吃了点,都弄的不够吃了。 晚上的时候,钟建平提着大包小包的来到王翠芬家里。 拿的是今天中午没用完的菜和一条子猪肉。 “你这是干啥嘞?” “婶子,你就收下吧,你今天可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他们都对你做的菜满意的很。” 中午王翠芬刘小娥没留在那吃饭,人家都送过来酒和鸡蛋糕了,咋还能中午再吃人家一顿啊,王翠芬不是那样厚脸皮的人。 钟建平知道王婶子一家困难,见王婶子一个劲的推脱,又从兜里拿出来一张粮票。 “一定要收下!” 按理说,中午应该留她们在他那吃饭的,可他忙的一时没顾上。 谁知道王婶子她们竟然走了,厨房干干净净的,一看就是没吃饭就走了,他心里很不好受。 钟建平走后,刘小娥拎着那一条子肉, “娘,这肉起码也有一斤多吧。” 这城里人真大方,这样的多的肉说送来就送来了。 其实这也多亏了王翠芬把今个的饭做得这样好吃,钟建平这才又在原来的份子上加了一块猪肉和一张粮票。 桌子上还放着一块豆腐,一把菠菜,半颗白菜,五颗鸡蛋,两个萝卜,三个土豆,都是今个中午使剩下的。 王翠芬以前在乡下给人做白事红事的时候,人家来家里请,带的有东西的话,上午去做饭就要从家里拿着午饭窝窝头,不能吃人家的。 要是去请的时候没有带东西,那就是中午管顿饭,等临走的时候,再给你拿两个白面馍馍。 不过中午管饭的多,每次王翠芬去的时候,都带着儿媳妇还有猫蛋去那帮厨,能吃顿好点的。 “这城里和乡下就是不一样。” 周老抠看着桌子上的这些菜,忍不住说道。 王翠芬从不知道自己做一顿饭能值这么多的东西,到现在心情还没法平复下来哪。 “奶,咱就留下吧。” 猫蛋劝她们,这种事不稀罕,上辈子她听大杂院里的人说,哪个厂子从别的厂子借了个大师傅,不仅给大师傅多少钱,还让大师傅在那大吃大喝了一顿。 厨子到啥时候都是最吃香的。 有的时候,不仅能吃还能拿。 “那咱就留下?” 王翠芬感觉就像做梦的一样。 “留下吧。” 人家都送来了,刚刚那样子也不像和他们客套的,很诚心实意。 得了这些东西,周老抠一家都高兴的跟个啥了。 也不是缺这点东西,而是王翠芬给人家随随便便做了一顿饭,就换来了这些东西,让他们心里都为王翠芬感到高兴。 猪肉没舍得吃,放在雪窝窝里,冻了起来。 晚上的时候,王翠芬用从肉上割下来的一点肥肉,在锅里熬成猪油,煎起了钟建平送过来的老豆腐,把豆腐煎的两面金黄盛出来,又用葱花辣椒炝锅,再把豆腐放进去。 一时间,整个小院子都是煎豆腐的香味。 “她们家又做饭了,我闻到了豆腐味,真香啊……” 孙治文父子俩拿着窝窝头,都从屋里出来了,看着墙另外一边…… 孙治文是个大男人,也会做饭,周家没搬过来的时候,做的还能吃,自打隔壁有了周家,顿时觉得做出来的饭实难下咽。 “回屋吃饭吧。” 父子俩回到屋里,看着桌上那盆都是水的炒白菜,明明他炒菜的时候也放油了,可吃着咋就是没滋没味啊。 孙治文的儿子啃了几口窝窝头,就硬说自己不饿了,跑出去和巷子里的孩子一块去玩了。 “咦,你们找谁?” 从灶房出来正准备关大门的刘小娥,就见自家门口站着一群和猫蛋差不多大的娃。 他们见刘小娥出来了,纷纷一窝蜂的跑掉了,其中就有孙治文的儿子。 “谁啊?” “没谁,一群小娃。” 刘小娥关上了门,把大门从里面搭着,回了灶房。 灶房里的炉子上,坐着一个之前去供销社买坛子时买的砂锅。 里面的汤正在咕嘟咕嘟的冒着,这是王翠芬把萝卜切成丝,在锅里煎了煎,又加上水,等熬成奶白色才倒进砂锅里。 洗好的菠菜,煎好的豆腐,五个人坐在小板凳上,围着炉子坐了一圈,她们晚上准备吃锅子,找不到锅子只能用砂锅代替。 砂锅里煮的萝卜汤,看着极有食欲,先喝汤,再吃烫菜。 这萝卜汤也不知道咋做的,一点萝卜气都没有,喝着滋润清厚的很,里面的萝卜吃着也有味。 再婚[七零] 第84节 炕的苞米面饼子,焦焦脆脆的,再配上这烫菜和萝卜汤,在这个小小的灶房里,吃的人浑身冒汗。 “这要是再片上点肉,烫起来就更有滋味了。” 这还是周老太爷活着的时候,在家里做过两次,那也是冬天,有天他去外面给人做饭,中午没在人家那吃饭,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巴掌那么大的一块羊肉。 他爹把羊肉放到外面先冻着,然后拿着刀,把羊肉片的薄薄的,卷卷的,那烫起来,吃着美着那,到现在周老抠还记着那滋味。 王翠芬也记起来了,家里倒是有羊肉,过年分的那点羊肉,都是精瘦的,没舍得吃,现在在坛子里冻的硬邦邦的,拿过来切正好。 可这样味就散出去了,只能再忍忍。 豆腐下了进去,在里面煮了一会儿,味道浸了里面,再捞上来的时候,里面都是浓郁的汤汁,软软的,外面那层脆皮还带着劲道。 “蛋儿,多吃点。” 刘小娥往猫蛋的饼子上抄了一筷子,外面突然又响起了拍门声。 “这谁啊?” 刘小娥听到敲门声就皱起了眉头,这几天听到敲门声就没有过好事。 “八成是要饭的,别管。” 王翠芬也是逃难的人,都知道啥情况,谁家这些年攒的没有几个钱啊,不说去买议价粮吃,还非要来要饭。 “姥娘,姥娘……恁开门啊……” 外面传来王小杏焦急的声音。 “不准开。” 王翠芬对这个外孙女那是一点好感都没有,不仅是她,就连周老二他们也是。 之前她们好心好意给她馍馍吃,可谁知道她竟然把她那个鳖孙爹往这领。 王小杏见她姥爷姥娘一直都不开门,突然哭了起来。 “姥娘,姥爷……俺娘病了,快死了……你们快去看看吧。” 王安的爹病倒后,一直都是周芳芳这个做儿媳妇的伺候他,不知道是被传染了,还是咋,昨个早上就昏昏沉沉的起不来了。 王安他们没当一回事,只一个劲的让她多喝热水,多喝热水就好了。 王小杏的奶,还一个劲的数落她娘周杜娟,说她是在装病,就是想躲懒,她的脸已经烧的通红通红的了,咋可能是装的啊。 又过了一夜,到了今天早上,王小杏怎么叫她都叫不醒,王安这才急了。 想把周杜娟送医院去,可他爹娘拦着,说啥也不让王安送她去医院。 说医院都是骗钱的。 …… “俺不准你送,你要是敢送,俺就死给你看。” 张桂花坐在地上撒泼, “恁爹都病了这几天,他都没去医院,这不也快好了吗? 她比恁爹还年轻嘞,说不定过两天就好了。” “安子,恁娘说的有理,去医院浪费那个钱干啥啊,挺挺就过来了,哪有恁严重啊。” 王安的爹就觉得儿子是大惊小怪,当初他病倒了,就咬着牙,硬坚持下来的,能不花钱就不花钱,那钱能是好赚的吗? 把钱在这都花完了,将来还拿啥给他孙子娶媳妇啊。 “爹,娘,她都病的晕倒了,再不送医院,会出大事的。” 王安见她烧的实在不对劲,也用外面的雪擦了脸了,就是不管用,还怎么叫都不醒,一点反应都没有。 要是不送医院,肯定会烧坏的。 “啥晕倒了,俺看她就是装的,你要是敢花咱家里一个子给她看病,你娘我就一头撞这墙上去。 这是咱王家的钱,哪能这样败啊,一点小病就去医院,医院是啥地方啊?你爹都没去,她凭啥去?” 张桂花就是心里不平衡,她老伴都能忍,这个周杜娟为啥不能忍? “她有自个的爹娘,等她爹娘过来再说,他们要是想送,就让他们送,这样咱就不用花钱了。” 王安的爹一脸算计的说道,他就不信周家那两口子会放任自己的闺女在这病死不管她。 “俺爷说的对,她是周家人,让她爹娘管她,凭啥花咱家的钱。” 家里的钱都是他王小兵的,这个女人不是他娘,没资格花他的钱。 王安想想也是,她自己的亲爹娘在这哪,他们肯定会管她。 周家, “你娘病的快死了?” 周老抠眉头紧拧的看着哭的满脸都是泪的王小杏。 “俺怎么叫她,她都不醒,姥爷,姥娘,你们快去看看俺娘吧。” 王小杏是偷跑出来的,她以为张桂花她们不知道,其实她们心里门清。 “她快病死了,你不叫恁爹赶紧送她去医院,跑到这,叫我们去看她干啥? 我们去看她,她的病就好了?” 王翠芬的嘴有些毒,她这个二闺女当初可是说了,她往后就是王家人,不是周家人了。 既然这样,她就算病死,她们也没有去管她的道理。 “俺爷俺奶拦着俺爹,不让俺爹送俺娘去医院,姥娘,你们送俺娘去医院吧……等我以后长大了挣了钱,再还给恁。” 王小杏哭的声音都哑了。 “俺能帮,可俺凭啥帮? 当初恁娘可是有骨气的很,非要嫁给恁爹,现在恁爹不送她去医院,就想着俺们了? 当俺是啥啊?我告诉你,这都是你娘自找的,谁让她当初非要嫁给你那个不是个东西的爹,哼。” 王翠芬忍不住冷笑,现在过的不好了,让她给她擦屁股,咋想恁美? 有很多事,王翠芬一直装着糊涂,不愿意太计较,要是真计较起来,当初就不应该再让这个闺女进家门。 当爹娘的为她好,可她那,跟着一个男人走了,让自个的爹娘丢光了脸,还两年没回娘家,当娘家的人都死了。 这就是和周向北一样没良心,压根不能指望她孝顺他们。 如果今天换一换,住在这个小院子的是她和她婆家人,在外面要饭的是她王翠芬和周老抠。 求到她头上,她会不会帮她们? 这不好说,她这个二闺女在婆家过的好的时候,可是两年没回来,后面之所以回来,她估摸着应该是在婆家日子不好过,饿的没法了,想回来蹭饭吃。 说白了,就是想占便宜,没便宜可占的时候,才不回来哪。 “姥娘……” 王小杏见她姥娘这样说她爹,她心里怪不好受的,不管咋说,那都是她爹啊。 在王小杏心里,姥娘姥爷虽然亲,可亲不过她爹,她和她爹才是一家人,她心里向着她爹,见不得旁人这样贬低看不起她爹。 “呦,你还瞪我们哪?你给我滚,你娘想死哪就死哪,你也怪不了我们,我们又不欠她的。 你要是想怨,应该怨恁那个鳖孙爹,真是窝囊,自己的媳妇都要病死了,他爹娘说不让送医院就不送。” 王翠芬把王小杏给赶了出去,她那个二闺女是个糊涂蛋,又生了一个不招人待见的小糊涂蛋。 这个外孙女真是和她娘一模一样的,拎不清。 无论王小杏在外面怎么求,王翠芬就是不搭理她。 有了这次,还有下次,要是这次把她送到医院了,下次再有个头疼发烧,是不是还过来找他们,他们把她养大就不错了,不能养她一辈子。 自己的日子过成啥样,那都是自己过的,怨不得人。 王翠芬和周老抠不是那种铁石心肠的人,可为啥对这个闺女这样绝情,大部分还都是因为这个闺女的所作所为,寒了这两个人的心。 闺女大了,不由人,出门子的时候,不想王翠芬和周老抠再管她,那现在无论啥样,都要自己承受。 这都是自己当初作的因,苦果不能让自个的爹娘来吃。 王小杏回去后,王安一个劲的往她身后看,那里没有一个人。 周家没来人? “自个的亲爹娘,亲兄弟都不管她,咱也甭管。” 张桂花毫不客气的说道。 真是没想到啊,这个儿媳妇的爹娘兄弟竟然这样子,竟冷眼不管她,这让她们很意外。 “爹,求你把娘送去医院吧。” 王小杏跪在王安面前求他,求的王安顿时心软了,正要下定决心带周杜娟去医院,他娘张桂花就把王小杏的耳朵给提溜了起来。 “你真是嫌咱家的钱多的花不完了,那医院里不干净,送啥送。 你个死妮子,有本事,你咋不让你姥娘姥爷去送你娘去医院啊? 就知道在这窜拱恁爹,花咱自个家的钱。 怪不得人都说,女娃是个赔钱货……再敢窜拱,俺就把你个赔钱货送人,别在家里浪费粮食了。” 王小杏被连打带吓的顿时不敢再吭声了。 地上烂稻草堆里躺着昏迷不醒的周杜娟,她那紧闭的眼角滑下来一滴子眼泪,落在了身下的稻草上。 第二天的上午,除了王小杏外,这个家已经没有人管墙角里的周杜娟了。 周杜娟费劲的睁开了眼,嗓子哑的已经说不出来话了。 “你终于醒了,把我和俺爹娘都快吓死了……” 王安见她醒了,很惊喜。 正在屋里编草绳的张桂花,忍不住一脸的得意, “看,俺就说吧,这病不用去医院也能好,这不就醒过来了。 再婚[七零] 第85节 幸好咱没去,要是去了,可真就花冤枉钱了。” 周杜娟看了看丈夫脸上的关心,又看了看婆婆脸上的嘚瑟,她没有吭声,把还沉的不行的头抵在了身后的墙上。 “娘,你吃点馍。” 这馍还是她出去要饭要回来的,一直没舍得吃,专门给她娘留着哪。 家里用钱买来的粮食,没有她和她娘吃的份。 周杜娟的手软的已经没劲抬起来了,最后还是王小杏一点一点的把馍馍掰烂,喂到她嘴里去的。 “喝点水吧。” 王安也不知道是讨好还是体贴,见周杜娟醒来后,也不说话,看他的眼神怪怪的,他心里有点不踏实。 …… “大哥,你手里的钱还多不多啊,能不能借我几个,家里没粮了,想去买点粮。” 自打那天过后,周红眼带着闺女们再来,周大发和他东扯西扯,就不说让他们在这吃饭的事,周红眼来了几次,没蹭到饭,就知道是咋回事了。 不来蹭饭,干脆来借钱了。 周大发见他儿子儿媳往这边瞅,连忙把老三给拉到了一旁,小声说, “你想要多少,我身上还有点,但不多了。” 家里的钱还是周大发拿着,包括儿子们的工资啥的,儿子们想花钱都是朝他要,他不敢告诉老三他手里有多少钱,怕他借的多,儿子们不愿意。 “借我两块钱就行了,我赶紧去买点粮食回来,你侄子侄女他们饿坏了。” 周大发一听借两块,想都没想,直接点头答应了。 “等过会我给你送过去。” “行,那大哥你快点哈,我让你侄女先去排队了。” 要不然怎么说,还待是他大哥,借到钱的周红眼一脸喜色的从他大哥棚子口过去,见到他大哥的两个儿子,他的大侄子,他也没在主动说话。 他大哥不再留他们吃饭的事,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他这俩侄子,尤其是大侄子周川搞的鬼。 周川见他三叔这样高兴,肯定是在他爹那又得了啥好处,他有个这样的爹,已经气的忍不住头晕了。 不让他蹭饭了,八成这次来是借钱的,因为除了这种可能,没有旁的可能了。 等周大发趁儿子儿媳都不在棚里的时候,悄悄的回去拿钱去了。 “你拿钱是不是准备给老三?” 背后突然响起他媳妇赵红霞的声音,吓了周大发一大跳,他连忙把那数好的两块钱攒在手里,神色心虚, “你胡咧咧啥,我啥时候说要拿钱给老三了?我即使给他咋了? 那是我兄弟,我帮他一把不是应该的吗?” 赵红霞扑腾一声给他跪下了, “周大发,就算我求你了,我求你能不能别管你那个兄弟了,咱家的钱也都是儿子们挣的啊,咱挣钱也不容易啊。 说的好听点,是借,说难听点,其实就是给,他以前借咱的钱,有哪一次还过啊,我求你了,你不心疼我,可你不能不心疼儿子啊。 还有咱的孙子,你为啥就不能替他们想想啊?” 赵红霞声嘶力竭的说道,忍不住泪如雨下,这些年,她们一直在养着周红眼他们一家。 他们有胳膊有腿,好吃懒做,不好好挣工分,整天就想着吃她们家的,可她们家的粮食也是辛辛苦苦去地里用血汗挣的啊。 “你这是干啥?快起来。” 周大发有些慌了, “我保证就借他这一次,往后再也不借了,行不行,他是我亲兄弟啊,我不帮他谁帮他,你现在咋变成这样了?” 周大发觉得她没有以前知道事了,以前老三去家里吃饭,也没见她这样,她现在变得和儿子们一样了。 钱还能再挣,可兄弟就这一个。 他娘走的时候,说把他兄弟交给他了,让他好好对他,因为他们是一个娘生的,是这世上最亲的人。 他一直不敢忘了他娘的嘱咐,这些年,他能帮的地方就帮了,虽然知道他媳妇,他儿子儿媳心里有意见。 “我咋变成这样子?你还好意思问我,我这都是被你给逼的,这些年,我受够了,今个你说啥也不能把钱再给他。 你那个兄弟,还有他家里的人,就是没脸没皮的人,他们一家子除了舔着脸要饭,还会啥? 天上咋不下来一道雷,劈死他们这些不要脸的啊……” 赵红霞把这些年的不满和憋屈全都发泄了出来。 周大发听的脑子嗡嗡的,想也不想的直接甩给了她一巴掌。 俩人都愣了, 赵红霞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周大发。 他竟然打她,她给他生了俩儿子,一个闺女,天天当牛做马的伺候他,他竟然打她…… 周大发看着自己刚刚扇了赵红霞的手,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外面的周川他们冲了进来,直接把他们的爹周大发扔了出去, “你既然这样放不下俺三叔,那你往后就和他一块过吧。” 周川回到棚里,把周大发放着的钱,全部找了出来。 周大发手里拿着仅有的两块钱,不知所措的站在外面。 不知不觉中,他也老了,早就不是家里那个当家的男人了,当初可以随便教训的儿子,长的比他都高了,也比他更能挣钱了。 刚刚被俩从棚里架着扔出来的时候,他脑子乱的像浆糊一样,他的威严在那一刻坍塌了。 他当家做主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儿子们要造他的反。 周大发的衣裳也被周川他们扔了出来。 他家里的人没有一个替他说话的,对他的不满早就憋的受不了了。 周大发没法子,只好把雪地上的衣裳捡起来,先去老三那凑合几天。 …… 这天,灯泡厂要请上边来的人吃饭。 原本想从兄弟厂子钢铁厂把他们食堂那的齐师傅请过来帮忙做饭,可齐师傅今个上午让人捎信过来,说他生病了,不能来了。 “一个厨子,咋恁大的架子?” 灯泡厂的副厂长压不住的火气,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了,那个齐大柱不就仗着自己做饭好吃,在这几个厂子有点名气吗? 架子比厂长的都大,每次去请他,都要伏低做小的看他的脸子,这次又生病了,准是钱和东西有一样没有送到位。 “宋副厂长,这个齐大柱胃口是一次比一次大,我看就是惯的了,这次都给了他五块钱,还有三瓶酒,两包烟,走的时候,再让他带走半只鸡,一包白糖,这都不愿意。” 杨主任气的不行,他们厂子里搞招待,每次请他,三次里有两次像这样闹幺蛾子。 “他这次想要啥?” 缺了齐大柱,这榕城还真不到一个能比得上他的厨子。 宋副厂长为了搞好这次招待,无论那个齐大柱提多过分的要求,他都只能捏着鼻子答应。 “是不是又想涨钱,给他涨!” “人家这次不是想涨钱了,是惦记上咱弄来的这几条海参了。” 另外一个人叹了一口气。 “啥?这个齐大柱啊齐大柱,我看他是想上天,那海参咱托了多少关系,走了多少路子,才弄来那五个。” 杨主任又惊又怒,那五个海参,就连厂长和副厂长都没得吃,那是让给那天来的人吃的。 “要不,让食堂的蔡师傅做那天的饭吧。” 食堂主任建议道,蔡师傅是他们灯泡厂食堂掌勺的师傅。 “我看还是算了吧,蔡师傅做的那饭……厂子里的人吃就算了,咋能用来招待人?” 这个时候,杨主任突然眼睛一亮,想起来了一个人。 “宋副厂长,我倒是知道个人,要不咱请她来帮咱做一顿饭?” “谁啊?这榕城还有谁做饭能比那个齐大柱做的还好吃的?” 在场的人都有点不当回事。 “还真就比那个齐大柱做的好吃。 是个从乡下逃难到这的大姐,她公公是以前酒楼的大师傅,她得她公公真传,不信,你把老王喊过来,问问他。” 老王是那天和杨主任一块去钟建平家里吃饭的人,自打那天吃过那顿饭后,就总惦记。 宋副厂长让人把老王和钟建平都叫了过来。 …… “王婶子,王婶子,呸呸,……王大姐,王大姐……” 钟建平没到下班的时间,就跑到周家来请人了。 王翠芬一听要请她到厂子里去做饭,她连忙摆摆手, “这可不行,这可不中……你们招待的是重要的人物,我做的菜可上不了台面。” 让王翠芬在乡下给人做个白面,红面啥的,她不怕,因为乡下人都不讲究,不管做成啥样,只要好吃,主家就满意了。 前几天在钟建平那做的那顿饭,她也不怯,可这和上次不一样啊,这要去厂子里做,给那些大厂长还有重要的人做饭,她顿时焉了。 “钟干事,不是我不帮你的忙,是我真不行,我就是比寻常庄稼人做的饭好吃点,你们还是去找专门的大师傅吧。” 王翠芬这次是怯劲了。 “大姐,啥上不了台面啊,你做的那些菜,就连我们厂子里的杨主任他们都夸,夸你比那个齐大柱做的还好吃嘞。” 王翠芬虽然不知道齐大柱是谁,但她能听出来齐大柱恐怕是个啥厉害的大师傅。 “我们副厂长说了,只要你肯去,就给你五块钱,还有半只鸡,对了,还管一顿中午饭,中午饭可不得了,都是些好东西啊。” 再婚[七零] 第86节 钟建平这话一出来,周家人都愣了,王翠芬吓的更加不敢接下这个活了。 “大姐,你好好想想,就算我求你了,我们副厂长把这个事交给我了,我要是办不好,就完了。” 钟建平把手里用红色网兜子拎着的苹果放到周家的桌子上,然后逃命似的跑出了周家,生怕她们连苹果都不要,不要的话这事就更没谱了。 “我地个亲娘啊,整整五块钱啊,还再给半只鸡,还让在那吃饭……就做一顿饭……” 刘小娥把周老二他们心里的惊诧都说了出来。 王翠芬也没想到他们竟然给这么多的钱,请她去做饭,还就只做一顿饭,这就像天上掉馅饼砸到了她,她有点不敢接这个馅饼。 要知道,在乡下种地,多长时间才能挣够这五块钱啊,这一顿饭就给开了这么多钱,让他们觉得有些不真实。 周家人中就数猫蛋最平静。 “这个饭恐怕不好做啊。” 要不然人家怎么会给这么多钱,还搭上半只鸡啊,周老抠坐在了板凳上,抽着旱烟。 王翠芬这下更不敢做了, “要不,我还是把这兜子苹果还给那个钟干事吧。” 刘小娥他们都不吭声。 “奶,你不仅要做,还要给做好!” 猫蛋啃红薯啃的嘴上黑乎乎的。 王翠芬见孙女一本正经的让她去做,她心里纠结的很。 “等你把名声打出去,别的厂子也都知道你做饭好吃了,到时候都来请你,咱就不用再回双水村了。” “蛋儿说的有道理。” 他们之前逃到这的时候,其实就有点不想再回去了,想留在城里,这样猫蛋也好上学。 想了一夜,王翠芬在孙女的劝说下,准备试一试。 第61章 “王大姐,你们看,就是这些东西,你看还缺啥不……” 钟建平和杨主任把王翠芬和刘小娥她们给请到了灯泡厂食堂的小厨房里。 只见小厨房里买的有活鱼,有鸡,熏肠,还有上好的五花肉啥的。 青菜都是些冬天常见的菜,什么白菜,萝卜,菠菜…… “王大姐,那是海参。” 杨主任和钟建平虽然知道她做菜好吃,但毕竟是乡下来的,恐怕不认识这海参,生怕她不认识,给糟蹋了。 “这海参要用葱烧啊……” 没想到王翠芬一张口,把这俩人说的愣在了原地。 “王大姐,你认识这海参啊?还知道葱烧海参?” 葱烧海参,是一道名菜,杨主任都没指望她会做,原本是想让食堂的蔡师傅给帮忙把海参做一下。 “我没做过,我就见过俺公公做过。” 那还是镇上有个富贵人家,来家里请她公公去做的,她公公把她带去帮厨,她在一旁见过。 “那这都交给你了,这海参随便你怎么做,只要做的好吃就行。” 杨主任干脆也不让蔡师傅再来做了,蔡师傅做饭味道就那样,还不如让这个王大姐试一试,毕竟她还见过自己的公公做这道菜。 “既然你们相信俺,那我就试着做一做,要是做的不好,俺不要恁的钱。” 王翠芬不敢打包票,毕竟这葱烧海参她没做过,只看过。 “行,王大姐你就放开手做,看着这些菜都能做点啥,即使糟蹋了,我们也不怪你的。” 有了杨主任这话,王翠芬算是吃了个定心丸,她就怕给他们搞砸了。 在杨主任心里,王翠芬这个大姐,淳朴厚道的很,做的不好,竟然还不要钱,这要是搁到那个齐大柱身上,哼…… 虽然明天灯泡厂才招待人,明天吃饭,但今天就要忙活起来了。 王翠芬先熬了一锅骨头汤出来,又让钟干事去弄点米,磨成米粉……把啥都准备好,就等第二天了。 第二天一大早,王翠芬她们就过来了,先做粉蒸肉,葫芦鸡,酱汁排骨……刘小娥也不躲懒了,麻利的切着菜。 王翠芬颠着勺,翻动着锅里已经定型的排骨,旁边的猫蛋正站在板凳上,在台子上给她奶用秤砣称着香料。 昨个晚上她们回家,把周老太爷留下的菜谱找了出来,从里面选了几道菜,王翠芬记不住那上面香料多少钱,猫蛋主动把这事揽了下来。 她也会使秤砣,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周老抠称粮食的时候,教过她。 那菜谱上的用料多少钱,他二爹给她念了一遍,她就能记的分毫不差了。 台子上摆的都出都是一包一包的香料,有八角,陈皮,木香,白芷,胡椒,肉蔻…… 称好的香料,都被放在了碗里。 王翠芬锅里的排骨差不多了,已经烧的上色了,酱色浓重,看着就勾人的食欲,然后倒进了旁边的瓦罐里用高汤小火慢炖。 开始着手做粉蒸肉,做粉蒸肉要选上好的五花肉,最好是“七层塔”一层肥肉一层瘦肉交叠到第七层。 猪肉中最好的肉要数五花肉,在五花肉中最好的,最顶尖的,就是这“七层塔”,一个猪身上,这样的肉,就那一块,谁要是买到,那真是走了大运了。 刚好这灯泡厂弄来的猪肉,就是这“七层塔”。 把昨个就切好腌上的五花肉,用磨好的米粉一块块都裹匀,然后整整齐齐的码在盘子里,放到锅上用小火蒸。 等蒸到米香和肉香混合在一块,里面的油脂蒸出来,把最外面沾着的米粉浸透的油亮油亮的。 这五花肉腌的过程中还放了酱油,颜色红艳艳的。 等用筷子夹起一块,薄薄的五花肉和米粉合为一体,散发着一种浓郁的清香的时候,就成了。 “蛋儿,把做葱烧海参的香料称出来……” “好,一钱冰糖,三钱的……” 猫蛋小声嘀咕着,等把香料称好后,用碾子碾成粉末。 厂子里,穿着蓝大褂的工人同志们,都闻着空气中飘来的香味,一个个都馋的忍不住咽口水。 “这啥味啊,咋恁香? 今个食堂做啥好吃的了?” 工人们议论纷纷,有的还跑到食堂去瞅了瞅。 “这个蔡师傅做饭的手艺,咋突飞猛进啊,瞧这小味……” 有那不正经的男工人,闻着那香味,一脸的陶醉。 “啥呀,蔡师傅能做出这样的味? 就算是一块猪肉放到他手里,他做出来的也就那样,咱这几个厂子做饭最好吃的,还是要数钢铁厂的那个齐师傅。 我估摸着,这准是咱厂子又把齐师傅请来搞招待的。” “说的有道理,这齐师傅的手艺见涨啊,上次来咱厂子做饭那味还没这样馋人哪,也不知道这次做的啥。 要是能让我吃上他做的一顿饭,就是花我一个月的工资,我也愿意。” “可拉到吧,你那点工资,人家齐师傅才瞧不上,听说请他做一次饭,都这个数。” 说话的人伸出了五个手指头,向大伙示意五块钱,即使有五块钱请他,可剩下的钱,还够买啥啊。 即使再借点肉票,全买成肉,能给你做多少,不要忘了,人齐师傅做完菜,还有再拿点走哪。 要不是他做饭做的好,这几个厂子才不受他的鸟气。 “钢铁厂的人真是有口福,能天天吃上齐师傅做的饭,哪像咱啊,咱灯泡厂就是那后娘养的,蔡师傅翻来覆去就会做那几样子菜。 我媳妇都比他做的好吃,还号称啥大师傅,呸。” 这蔡师傅做的菜,都没工人爱吃,好多工人中午都从家带饭,他还号称自己以前是啥大师傅,就会做水煮白菜,白菜炖粉条,炒萝卜条…… 味道寡淡的能淡出鸟来。 厂子里的领导已经和他说好几次了,让他给做的好吃点,可还是老样子,要不是他兄弟是厂子里的食堂主任,早就让他下岗滚蛋了。 跑到食堂的工人,见蔡师傅没在食堂。 食堂里的灶还是凉的,压根就没做饭,这才意识到,这香味压根不是蔡师傅做出来的,肯定是钢铁厂的齐师傅又过来了。 几个馋的不行的工人又从食堂往小厨房跑。 …… “钟干事,谁在小厨房哪,快让我进去,我进去给领导们做葱烧海参。” 蔡师傅急匆匆的赶过来,他等这一天已经等好长时间了,每次厂子里搞招待,领导都去请钢铁厂那个齐大柱过来做饭,每次都让他露脸。 这次也终于轮到他蔡富贵露脸了。 他要让灯泡厂的领导对他刮目相看,这个葱烧海参,他已经研究两天了。 厂子里的人总说他做饭不好吃,那是没让他碰上好东西,好东西才能体现他的好厨艺。 厂子里天天不是白菜就是萝卜,啥也没有,他想做的好吃点都难。 有句老话不是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蔡富贵就是那巧妇,白搭了他的好厨艺,没地施展。 齐大柱这次生病了,厂子里的领导才能想起来他蔡富贵,他要让他们吃了他做的葱烧海参忘不掉,吃了还想吃。 “蔡师傅,你咋来了? 杨主任没和你说吗,这海参不用你做了,里面有人在做。” 钟建平见他兴冲冲的跑过来要做海参,就忍不住头大。 “啥?” 蔡富贵眼一瞪, 再婚[七零] 第87节 “齐大柱不是生病了,不能来了吗?这小厨房里做饭的是谁? 整个榕城还有人比我老蔡会做那海参吗?葱烧海参那可是我当年的拿手好菜。” 钟建平见蔡师傅一脸的不服,还想再说啥,又被他抢了去, “你们不会真把那个乡下人请来做饭了吧?” 蔡师傅前个就听他那个当食堂主任的兄弟说了,说厂子里的领导想让一个村妇过来做饭,她做的那饭能吃吗? 能用来给厂子招待人吗? 放着他好好的老蔡不用,这不胡闹吗? 他见钟干事没有反驳,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他地老娘啊,这厂子里的领导咋恁胡来啊? “快让我进去,那五个海参,别被那乡下人给糟贱了,乡下人哪见过海参这种好东西啊,更别提会做了。” 蔡师傅说完就往里面闯,里面的王翠芬只顾着热火朝天的做饭哪,也没注意到外面的动静。 只听嘭的一声,厨房的木门被人从外面给撞开,闯进来一个长方脸,穿着灰色棉袄,腰上系着白围裙的人,胳膊上还戴着两个脏兮兮的袖套。 蔡富贵一进来,就见这个乡下人正要拿着盛着海参的碗往锅里倒,他立马一个大步上去,把海参抢了过来。 王翠芬和刘小娥以及猫蛋都傻眼了,这个人谁啊? 王翠芬连忙把锅从灶上移开,一脸着急的看向蔡富贵, “你谁啊?快把海参还给俺,没瞧见这正做菜的吗?” “我谁?我是灯泡厂食堂做饭的大师傅,我叫蔡富贵。 这海参谁让你动了,幸好我来的及时,要不然这好东西都被你给毁了。” 蔡师傅像护小鸡仔似的,护着碗里那五条泡发好的海参,趾高气扬的斜晲着王翠芬她们。 他原以为是厂子里的领导又从别的地方请来的厨子,之前说让乡下来的村妇过来做饭是说笑话哪,没想到这真把她弄过来了。 厨子向来都是男厨子,哪有女的当厨子的,更何况年纪还这么大了,这不就乡下的大婶吗? 会做啥好菜,在乡下常年都见不到肉腥,撑死就会蒸个窝窝头,烙个饼子啥的,这都是乡下的粗食淡饭,咋能上得了桌。 早知道厂子里没请旁的师傅,他就应该早早的过来,让他做都比请个村妇来做强。 “是杨主任让俺做的,你快把海参还给俺,耽误了他们吃饭,这可不中。” 杨主任他们相信她,把这事交给了她,那她就要保证把饭给做好,不能耽误他们的事。 “还给你,你一个乡下来的知道咋做? 这些好菜都被你给糟践了。” 蔡富贵看着案板上对方切剩下的羊肉,一脸的痛惜, “大婶,你就别在这霍霍了,这可不是你在乡下做大锅饭啥的,这是我们灯泡厂招待人吃的饭,都有讲究着哪。 可不是把肉切切,放到锅里和粉条啥的随便顿一大锅,这不仅要色香味俱全,还要做的有来头,能上得了桌。 可不是随便炒一盘鸡蛋就能端上去的。” 蔡富贵一口一个大婶,其实王翠芬也就比他大十几岁,只不过脑门后面扎着小髻,显得有些老而已。 之前王翠芬是不在意这些的,可人家杨主任都知道叫她大姐,就这个蔡富贵,叫她大婶,她也不是好惹的,插着腰,指着蔡富贵,破口大骂。 “你个老鳖孙,叫谁大婶啊,你也不看看自己脸上的褶子。 俺是乡下人不假,你还甭瞧不起俺。 你说你是这的大师傅,那杨主任他们为啥不让你做,让我过来做,这是为啥?” “你骂谁老鳖孙哪? 你乡下人知道咋做饭吗,做的那饭能上台面吗?” 蔡师傅用手指着王翠芬,浑身的火气,眼瞅着她们要干起来,钟干事在一旁怎么劝都没用,这个时候杨主任过来了。 第62章 “蔡师傅,你这个点不应该在食堂做饭吗?” 杨主任心里忍不住埋怨,这眼瞅着都快要吃饭了,他咋跑到这闹起来了。 蔡富贵见到杨主任,脸上的火气立马散了,脸上堆着讨好的笑, “杨主任,你前天不是说让我来做葱烧海参吗?我这不就来了吗。 你刚刚是没瞅见,我要是再晚来一步,这海参就要被这个乡下人给糟蹋了。 你说说,你们弄这几条海参容易吗?要是糟蹋了,这可咋办?” 听着蔡富贵这样说,杨主任眉头忍不住紧皱了起来,他昨个就告诉管食堂的蔡大海,说海参不让这个老蔡做了,估摸着肯定是蔡大海没有通知到位。 “蔡师傅,你别乡下人乡下人的,乡下人是咱的老大哥老大姐,这个王大姐,是我们好不容易请来的。” 人都跑过来了,杨主任也不好伤他的心,毕竟在厂里做了那么多年的饭。 “要不这样,蔡师傅,这五条海参,你和王大姐,你们一人做一半,正好让大伙看看,你们谁的厨艺好。” 蔡师傅想了想,勉为其难的同意了,就是有点可惜了那一半海参。 这样也行,有了对比,正好更能显出他蔡富贵做的葱烧海参是如何的好吃。 蔡师傅用菜刀把第五只海参一分为二,然后拿着自己的那一半,挤出围观的人群,回了食堂。 他才不在这做,在这做,被那个乡下人瞅见偷学了去,那可就不好了。 杨主任怕王翠芬撂挑子,蔡富贵把人给得罪了,他在厨房里又给王翠芬说了些好话, “王大姐,你做的菜,我那是吃过的,你放开做……” 王翠芬这次铆足了劲,一定要把这道葱烧海参做好,让那个瞧不起人的啥狗屁大师傅好看 蹲在窗户下面往里瞅的厂子里的小年轻,见杨主任要出来了,连忙一窝蜂的散了。 杨主任和钟建平走后,这些人又悄悄的,你推我拥的挤在了窗户下面,和门口,闭着眼,仿佛上瘾似的,闻着从里面飘出来的香味。 屋里的王翠芬,撸了撸袖子,准备大干了,不为旁的,就为了争一口气。 刘小娥也气的不行,她就不信那个叫蔡富贵的做饭会比她娘做的还好吃。 “蛋儿,赶快扇炉子。” 王翠芬把锅烧热后,里面的大葱已经焦香焦香的了,把那两个整个的海参,干脆也从中间切成两掰,放到散发着葱油味的锅里,只听刺啦一声。 那海参的香味,以及浓烈的葱香,立马爆发了出来,整个厨房都是这种味道,再往里面加上刚刚猫蛋称好碾碎的香料,翻炒了一会儿,最后拿提前炖好的鸡汤来煨。 “杨主任从哪请来的这号人啊,这菜做的简直要人的命啊……” 外面的工人忍不住窃窃私语,既然吃不到,就一个劲的闻。 有两三个人扒拉着窗户纸,往里瞅,猫蛋一抬头,和他们对视了一眼,吓了一跳,三双眼睛齐整整的往这里看。 等饭做好后,一道道还冒着热气的菜都被端走了,王翠芬关上了厨房的门。 把留给她们自己的菜,从锅里端了出来,当时钟干事说了,中午管她们一顿饭,王翠芬干脆就多做了点。 多做了一碗粉蒸肉,酱排骨,还有一盆烧菠菜,锅里的鸡汤正好还够三碗的。 那些整个的鱼,没多少的羊肉,以及海参,没动人家的。 吃着手里的白面馍馍,啃着酱排骨,刘小娥喜欢的没法说。 仨人忙了一上午,早就又累又饿的了,大口大口的吃着饭,喝着平时喝不到的母鸡汤。 那菠菜也好吃的紧,王翠芬用昨天吊的高汤炒的,里面又掺了熏肠,吃着油滋滋的,让人忍不住筷子一直夹。 “快吃,快吃。” 王翠芬一个劲的往孙女碗里夹已经又软又透又油润的粉蒸肉,猫蛋吃的嘴上都是油。 这粉蒸肉吃起来,油而不腻,香嫩的很,就连最外面的米粉都好吃的没话说。 里面的五花肉腌了一夜,早就入味了。 “给爹还有老二带点吧。” 刘小娥啃着肉,心里还不忘独自在家的公公和丈夫。 “还是别带了。” 人家还给五块钱哪,给这么多的钱,又管她们一顿午饭,连吃再带的有点不像话。 王翠芬没让带,她做的海参还不知道能不能比过那个姓蔡的。 仨人正吃着哪,杨主任突然把王翠芬叫了过去,这可把王翠芬害怕坏了,路上一个劲的问杨主任, “杨主任,是不是我做的菜,吃不中啊,是不是海参做的不对啊?” “王大姐,就是因为你做的太好吃了,人家想见见你!!!” 杨主任语气里遮不住的兴奋,请王大姐来这做饭,是他这些天,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吃到王大姐做的那盘葱烧海参的时候,别说是他,就连副厂长他们都没敢动筷子,全让那几个人给抢了。 饭桌上,那几人就会说好吃,筷子都没停下过。 到了屋里后,王翠芬见一桌子的人,顿时紧张的不行。 “婶子,你做的这菜是真好吃,尤其是那道葱烧海参还有粉蒸肉……” 要不是灯泡厂厂长都在,王秘书真想把这个婶子给挖走。 对方把王翠芬夸的都不好意思了。 她瞥了一眼桌子上的菜,几乎都吃的差不多了,不对,还有一盘烧海参,没有人动,就静静的摆在那,在一众没剩下啥菜的盘子里格外的显眼。 王翠芬的信心顿时又回来了,这次那五块钱算是挣下了,做的海参也比过了那个姓蔡的。 整个人腰也直了,原本的紧张也消失了。 …… “王大姐,这是咱之前说好的五块钱,还有这鸡汤,你也给家里带回去吧。” 再婚[七零] 第88节 钟建平把钱递给王翠芬,见锅里还有点鸡汤,就找了个铁盒子给她们倒了起来,并且还找了张油纸,包了半只烧鸡。 杨主任进来,让剩下的那点羊肉也给王翠芬带走。 “杨主任,不能拿了,你们都给了五块钱,不少了。” 就做一顿饭,给这么多东西,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王大姐,你就拿着吧,今天真是多亏了你了,你把菜做的那样好吃,我们没找错人。” 即使是齐大柱在这,也不一定能做到这个程度上。 比着每次去请齐大柱来做饭给出的东西,王大姐这还不算多哪。 人家是实在人,他们也不能欺负她们,说啥也要给和齐大柱差不多的。 并且他有点想把王大姐请到他们食堂的想法,就是不知道王大姐愿不愿意,还有厂子里领导的想法。 那个蔡富贵在这个厂子好多年了,工人们都对他做的饭怨声载道的。 就拿今个那盘葱烧海参来说,非要和人家王大姐较劲,最后糟践东西的是谁啊? 就他蔡富贵做的那盘子烧海参,做的是啥呀? 要是做的能有王大姐做的一半好吃,也不至于剩下那么多了。 这要是能把王大姐请过来,往后厂子里再搞招待,就方便的很了。 …… 在哪间屋搞的招待,蔡富贵是厂里的老人,清楚的很。 他以为屋里没人了,直接推门进来,想看看他和那个乡下来的村妇谁做的海参被吃的最多。 一进来,就见厂长和副厂长俩人正拿着馍馍擦盘子,见他进来后,立马尴尬的把手中蹭满了葱烧海参酱汁的馍头扔在了盘子里。 “你进来干啥?不会敲门吗?” 宋副厂长俩人老脸都有些挂不住。 蔡富贵被说的,顿时不知道该弄啥好了,结巴道, “厂长……副厂长……我不知道……这屋里还有人。” 他瞥了他们一眼,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们是没吃饱吗,要不我再去给你们烧几个菜?” “我和厂长,这是节约粮食,懂不懂? 这盘子里还有这些东西哪,不吃都浪费了。” “老宋说得对,厂子里为了搞招待,已经花了不少钱了,再烧几个菜,那不就铺张浪费吗? 我们就随便对付几口就成了。” 钱厂长描补着,然后脸不红气不喘的把馍头塞进了嘴里。 “厂长,你们说的对,说得对,确实不该浪费。” 蔡富贵附和着,然后试探的问道, “厂长,副厂长,我今个做的葱烧海参,你们吃着感觉咋样?那可是我的拿手菜,我准备了两天哪。” 他就不信,那个村妇做的葱烧海参能比过他的。 “老蔡,往后你还是别做了,净埋汰好东西。” 宋副厂长本来就不想让老蔡做,当时两盘子葱烧海参端到桌子上,人王大姐做的色泽油亮,香味扑鼻,一看就让人忍不住想吃。 这个蔡富贵做的,颜色也深,是那种酱油倒多了调出来的颜色,要是单看他的就还行,可两盘放在一起,压根没人往他做的那盘伸筷子。 蔡富贵走在回食堂的路上,怎么想都想不通,一个打乡下来的,怎么可能会做葱烧海参,还做的比他的好吃……一定是弄错了,厂长们把她做的当成他做的了。 蔡富贵越想越有这种可能。 “今个中午食堂做的啥啊,又是白菜帮子掺萝卜,吃的我都想吐了,连点油花都见不到。” 拿着铁饭盒从食堂出来的年轻工人,迎面正好撞上蔡富贵,被他听到,他们也不怕。 见蔡富贵进去了,这几人才又继续说, “你们说,要是那个婶子能留在咱灯泡厂里,给咱做饭,那咱也就不用再羡慕钢铁厂了,这下,轮到钢铁厂羡慕咱了。” 中午那顿饭,香味飘的满厂都是,厂子里的工人都在议论这个做饭的人。 蔡师傅做的饭和她做的,简直不能比,没法比。 “谁说不是啊……要是她来食堂做,我肯定一天三顿都吃食堂,就是菜钱涨价我也认了。” …… 王翠芬和刘小娥她们提着灯泡厂给的东西,揣着五块钱回来了。 仨人比过年都高兴。 “也不知道恁爹他们在家吃饭没,这正好有烧鸡。” 说说笑笑,就到家了,就见家里来了个不速之客。 第63章 “二大娘,恁回来啦?” 蹲在周家院子里的周栓子,连忙站了起来,瞅见他这个二大娘手里拎着的好东西,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是栓子啊,你咋找到这来了?” 这个周栓子,和他爹周红眼一样不招人待见。 她们自打那天在街上碰到那个李大妮后,一家人都没咋出过门,就连去外面提水,都是早上五点多,天上灰蒙蒙的时候。 真不知道他咋摸到这来的。 “二大娘,俺听人说嘞,这下好了,你们也在榕城,俺们可算是找到依靠了。” 周栓子恬不知耻的说着这话,听的王翠芬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栓子,你在这也没事就回去吧,我们也不留你了。” “二伯,俺这刚来,你咋就把俺往外轰啊,俺就你这个一个亲二伯,你咋这样对俺啊?” 周栓子可不想走,他还惦记着他这个二大娘拎回来的东西哪,他二伯一家这日子过的是真好。 “二大娘,你那手里拎的是啥啊,是羊肉吗? 那油纸包里包着的该不会是烧□□?这味真香。” 周栓子看着那油纸外浸出来的油印子,这味和旁人从熟食店提出来的烧鸡是一样的味…… 他没事,就爱蹲在熟食店门口往里张望。 “啥呀,我们咋能吃上这样的好东西啊,是厂子里的钟干事,让我们帮他给捎回来的……蛋儿,拿着,给钟干事家送去。” 王翠芬和刘小娥把手里的东西都塞给了猫蛋,猫蛋提着东西,就往外走。 周栓子的眼睛紧紧的盯在那上面,直到他侄女的背影消失不见才收回目光,脸上流露出一抹失望来。 “是给旁人捎的啊……” “不是给旁人捎的,难不成还是俺的?俺哪有钱吃这些好东西啊,栓子,你来的正好。 我二大娘我心口疼的老毛病又犯了,正愁家里拿不出钱,给我去医院看病哪。” “二大娘,旁人不知道,你可是知道的,俺家穷的叮当响,俺可没钱借恁。” 周栓子以为他这个二大娘是朝他借钱的,急忙说道。 “栓子啊,我知道恁没钱。 你还记得不,你小时候,我这个二大娘那可是最疼你的,有个窝窝头,没舍得让你向南哥吃,都给了你……” 王翠芬说着子虚乌有的事,说的周栓子一脸的迷惑, 他这个孬种的二大娘,以前真对他这么好过? “你别看大娘我现在好好的没啥事,其实啊这心口绞痛绞痛的,我都在一个劲的强忍着。 尤其是到了晚上,那疼的更厉害,头上的汗像是往下淌的一样。 成夜成夜的睡不着,二大娘在你小的时候,那样疼你,你可不能没良心。” 王翠芬捂着心口,疼的眉头直皱,她还对周栓子说,她这是刚从医院回来。 “二大娘,有啥俺能帮到恁的,恁就说吧,恁能帮就尽量的帮。” 王翠芬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周栓子再不表个态,不就成没良心的人了吗? 反正借钱是不可能的,他要是有钱,他还来这干啥? 早就租个房子,带他的徐妹妹住在小院里吃香的喝辣的了。 “二大娘就知道栓子你是个孝顺,有良心的娃……知道你没钱,不过我听说,卖血能换钱。 人大夫说你二大娘我得了难缠的病,要赶快拿钱去治病,否则就活不成了。 栓子啊,你说啥也要帮帮你二大娘我啊……你不帮我,你就是没良心的人。” 周栓子被他二大娘这番话,都吓傻了。 让他去卖血,给她治病???? 真亏他这个二大娘能想出来,他有些不高兴, “二大娘,你让俺去卖血……俺向南哥,还有俺二伯,他们也都能去卖啊?” 他和她又不是一家人,凭啥让他这个不亲的侄子去卖? “你向南哥,身子弱,可不能卖血,你二伯,三天两头的有病,哪有你这年轻人身子骨壮实。 恁和恁爹现在都住在哪啊?在这世上,咱两家人亲的就像一家人一样,你不知道我有多挂念你们。 这正好,咱顺便拉着恁爹,恁爷俩,去医院卖血去,这下恁二大娘我的病有指望了。” 再婚[七零] 第89节 王翠芬高兴的不行。 “栓子,好兄弟,都怪恁哥我的身子不争气,要不然我早就去卖了,这下你们来了,有了你们,这可真好啊,俺三叔在哪那? 我去把他接过来。” 周向南塌着身子,虚弱的冲周栓子问道。 “向南哥,身子弱也能去卖血,不当紧的。” “啥不当紧啊,你向南哥还要生大胖小子哪,这一旦卖了血,这身子可就亏下了,补都补不回来。 栓子,你就不一样了,反正你没娶媳妇,用不着生娃,去卖血正好,多卖点,卖的钱,除了能给俺娘治病外,顺便再给恁向南哥买点好东西补补,他这一路上逃难过来,身子更虚了。 前段时间又大病一场,钱都花干了,人大夫说不能再着凉受冻了,要不然俺才不会租这个院子。” 刘小娥提出了比她婆婆王翠芬更过分的要求, “对了,顺便再给恁侄女交个学费就更好了,恁侄女可是要上学的,干脆拉着江婶子一块去卖血。” 周栓子听着周向南两口子这样说,忍不住往身后的灶房墙那退了几步, 啥叫他还没结婚,去卖血没事? 那亏的不是他周栓子的身子吗,以后他生不了娃那可咋办? 还要再拉上他爹娘一块去卖? 天啊,这说的是人话吗?他们凭啥卖血帮她们看病,还买好东西补身子,还帮她们家女娃交学费? “二大娘,二伯,俺突然想起来,俺还有事,俺就先走了……” 周栓子说完,脚下像抹了油似的往外跑,王翠芬和刘小娥还有周老二在后面追。 “栓子,你别跑啊,恁一家人现在都住在哪啊,你可不能不管你二大娘我啊……” 躲在外面的猫蛋见周栓子从家里跑出来了,她奶还有她二娘二爹在后面撵,她把东西又拎回来了。 周老抠把家里的门锁好,然后牵着孙女在后面跟了过去。 周栓子跑的气喘吁吁的,一点都不敢停下,跑着跑着,往后面瞅了瞅,只见他那个身患绝症的二大娘还有他那身子骨不好的向南哥……在后面病歪歪的追着。 “亲娘啊,这都是些啥人啊,真是不要脸。” 周栓子怎么甩都没有把人给甩掉,最后躲进巷子里,躲了好大会才敢出来,见外面已经没有二大娘和周向南那仨人了,才用袖子擦了一把鼻涕,往城北的大棚那走。 今个真是霉气的很,啥便宜没占到,还差点被赖上。 想让他去卖血,咋想恁美? 那个李大娘还说他二伯一家在这日子过的有多好,多好个屁,一家子痨病鬼。 还有那个缺德的老婆子,说是周杜娟,他那个堂姐的婆婆,他二伯一家住在这,就是她告诉他嘞。 还说他二伯一家顿顿都吃白面馍馍,呸。 今个他去可是亲眼瞅见了,他二伯身上穿的衣裳,补丁摞补丁,都喝凉水充饥,还有他那个堂哥周向南,甚至还问他家里有没有红薯吃。 他刚开始以为他们是装的,尤其看到他二大娘拎着肉回来,更加确定他们是在装穷,背地里的日子过的好的不行。 可谁能想到,不是装穷,是真穷啊…… 他之前就看出来了那个周向南是个短命鬼,经常在队里请病假,之前村子里还有人说,那个刘小娥之所以生不出娃来,就因为周向南的身子不行。 当儿子的身子不行就算了,那个二大娘竟然还得了大病,得了大病还想治? 想治就算了,还盘算着让他卖血给她治? 周栓子骂骂咧咧的回来了,就见他家的棚里,乱哄哄的,外面挤的都是人。 棚里, “老三啊,咱俩可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啊,你嫂子这得了病,需要不少的钱。 我们一家人,老的老,小的小,向南的身子又是个不争气的,只有你们一家和我们最亲,这个事,你说啥也不能不管啊。” 周老抠站在棚子里,他同父异母的兄弟周红眼蹲在了地上,抱着头, “二哥,俺家真是一个子都拿不出来,你找恁家的老大去,老大不是在城里当技术员的吗?” “老三,你那个侄子就是个没良心的狗东西……” 王翠芬把周向北在城里干的那些好事,挑挑拣拣的说了出来,红着眼,没有了往日的强势,此时脆弱的不行, “我们一家人,往后只能靠你和槐花了,还有你家的栓子,谁让我们病的病,弱的弱啊。 你这个侄子在路上大病了一场后,往后连轻活都不能干了,你那两个侄女,我们更靠不上,以后俺家的日子,都不知道该咋过了。” “二嫂,俺这一大家子,我都养不活,咋能养你们啊……” 周红眼听她这二嫂说她们往后就靠他一家人,顿时不乐意了。 “老三,你说这话是啥意思?你意思是不管我们吗? 那你嫂子我的病咋办?不治的话,人大夫说只能再活个一年半载,还有你侄子,往后也要经常吃药,你和栓子说啥也不能不管我们啊。 还有你侄孙女,她才这么小,你可是她三爷啊。” 王翠芬哭哭啼啼的。 堵在门口看热闹的李大妮,揣着手,幸灾乐祸的不行,让这个王翠芬前几天还得意,这下老天爷终于睁眼,要来收她了。 她得了病,真是活该,以前在村子里就是个孬种,那心一点都不好,这都是现世报。 第64章 “你让俺咋办?俺都说了,俺没钱给你治病,你有儿子有闺女的,说啥也轮不到俺。” 周红眼满心的不高兴,刚刚他见他二哥二嫂过来,还兴奋的不行,之前怎么找都找不到他们。 谁知道他们找过来,竟没好事。 “老三,你去卖血吧,和栓子一块去卖血,给我治病,嫂子记你一辈子的恩情。” “啥?让俺和俺儿子去卖血?” 周红眼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脸不敢置信的瞅着他这个二嫂。 “老三,二嫂平时对你还有栓子可不赖,让你们去卖血,帮我治个病咋了?不愿意?” 王翠芬也不哭了,语气立马变的刻薄了起来,好像让周红眼父子俩去卖血给她治病,是天经地义的事一样。 “二嫂,你这……这卖血可不是小事。” 周红眼没文化,以前在村里可听人说了,一滴血,吃十个鸡蛋都补不回来,那血稀罕的很。 还有,他这个二嫂啥时候对他好过,每次去她家蹭饭,都遭她的白眼,竟然还妄想让他卖血给她治病,呸,真是好大的脸。 “三叔,你和栓子还有我三婶,就去卖吧,难道你们要眼睁睁的看着俺娘死了吗?” 周老二咳嗽了几声,半眯着眼,显得人很不精神。 “奶,我饿……” “俺地蛋儿饿的已经一两天没吃饭了,老三,你这有吃的没,赶快拿出来,别让俺孙女饿坏了。” 王翠芬揉着身旁孙女毛茸茸的头顶,心疼的不行。 “俺哪有吃嘞,俺还想找恁要吃嘞。” 周红眼气的肚子疼,原本以为找到二哥一家,他们能跟着过上好日子,没想到,他们过的还不如他哪,家里有两个病秧子。 竟然反过来还想占他的便宜,门都没有。 “那你赶快去卖血啊,卖了血,先去买点粮给俺吃,俺和恁二哥都饿的头发晕,俺租的那个小院,下个月人家就不让住了,你要赶快给俺续上租金。 恁侄子的病刚好点,人大夫说了不能再受冻了,他必须要住屋子里才行。” 王翠芬催促着他。 周红眼气的都快撅过去了, “二嫂,你没瞅见,俺住的都是这四处漏风的棚吗?还让我去卖血,给你们租房子,买粮食?你咋好意思说出这话的?” “好你个白眼狼,亏我以前对你恁好,让你卖点血咋了? 要不是看你和俺最亲,俺才不让你去卖。” “你对俺好?你对俺哪好了?你说这话,真不怕闪了舌头。 俺也和恁一点都不亲,俺爹死后,分了家,咱都自个过自个的。” 周红眼实在忍不下去了。 “我对你咋不好,以前你去我家蹭了多少顿饭,你吃了粮,忘了娘,你这就是忘本啊…… 公爹啊,你睁开眼好好瞅瞅吧,瞅瞅你这个没良心的儿子啊,他就是这样对他二嫂,对他二哥的…… 你和你二哥,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虽然不是一母同胞,但是一个爹,你们就是最亲的。” 王翠芬耍着无赖, “你们不仅要卖血给我治病,往后还要养着我们一家子,给你侄子拿药吃,给你侄孙女上学交学费。 这都是你这个兄弟应该做的,谁让爹没有了,你和俺最亲,你必须要管俺。” “你……你……你这是不讲理,你这是欺负人……” 周红眼被气哭了,眼瞪的老大,一个劲的喘着粗气,外面的周栓子听得满身的火气,冲了进来, “你们给俺滚,往后,咱两家一刀两断。 恁家是恁家,俺家是俺家,恁不能仗着是俺二伯,二大娘,就这样欺负人,俺凭啥卖血啊?” “栓娃,你咋说话哪,你二大娘我以前对你恁好,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不就是让你去你卖个血,咋欺负恁了?难道你要让我病死吗? 大伙都看看啊,这家子人有多不是个东西,多冷血无情啊,他们能帮我,却不帮我,要让我去死啊,天老爷啊……这家人咋恁自私的慌啊。” 王翠芬指着周栓子一边骂,一边让大伙评理。 围观的人,都不知道说啥好了,尤其是周大发,他和周老抠这个异父异母的兄弟,关系不太好,见他这样做,确实有点不大好。 再婚[七零] 第90节 虽然周老抠的媳妇得了大病,可也不能逼着周红眼去卖血给她治病啊,看她们刚刚说的那样子,往后还要让老三养她们一家子。 这…… “翠芬啊,你们这么做可不厚道啊,咋能让周红眼父子俩去卖血给你治病啊。” 李大妮记恨着王翠芬之前的事,站在了周红眼那边,为周红眼说话,指责着王翠芬。 “是大妮啊,大妮,你看咱都是一个村里的,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远亲还不如近邻那。 我得了大病,你借我点钱看病吧,要是没钱的话,就和老三他们一块去卖血。 咱一个村子这么多年的情分,你说啥也要帮我。” 王翠芬看向李大妮,李大妮顿时脸色变了,要不是顾忌着这有那么多人,她非要跳起来骂王翠芬不要脸。 她凭啥卖血给她治病? “翠芬啊,不是俺不帮你,俺和你非亲非故的,凭啥为你卖血啊,你还是让周红眼卖吧。” “大妮啊,没想到咱这么多年的情分,你竟然也不帮我,不就是让你去卖个血吗,你那点血能值啥,能有我的命重要吗? 没想到,你能帮我,也不帮我,这些年,我算是看错你了,你的心是刀子做的,你太冷漠了。” 冷漠这个词还是王翠芬和巷子里的人学的,她说的李大妮脸色涨红,那嘴张张合合就是不知道咋反驳。 人群里还有人在说风凉话, “你们能帮就帮帮她吧,不就是去卖点血吗,她这可是一条人命,你们还这样亲。 亲人间,本来就应该互相帮衬,互相拉一把,血没了就没了。” 周红眼死死的瞪了对方一眼,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他咋不去卖? “看这个大兄弟,真是为我说了句公道话啊。” 王翠芬感激的冲对方瞅了过去, “老三啊,你听见没,亲人间就应该互相帮助,以前你去我家蹭饭的时候,可是说过咱多亲多亲的,找我们帮忙的时候,一口一个好二哥,好二嫂。 现在我们遇到难处了,找你帮忙,你就这样对我们? 不仅不帮我们,还说咱分家了没有恁亲,你儿子还让我们滚……你这是见用不到我们了,就这样啊……” 王翠芬朝周红眼脸上啐了一口, “你坏良心,你忘恩负义,还有你周栓子。” 周红眼被骂的不敢吱声。 “二大娘,随便你咋想,我们就是忘恩负义,就是坏良心,你们赶快给俺滚出去。” 反正二大娘一家人没啥便宜可占了,周栓子也不怕得罪她们。 得罪她们总比被她们赖上强。 “俺儿说得对,你们赶快滚出去,你们以前不就让我蹭了点饭吗? 大多次,压根不给蹭,有啥好吃的也想不到俺,也不给吃。 周大发才是俺亲兄弟,你周老抠不是,俺娘就生了俺和俺大哥。” 周红眼和周栓子真不愧是父子俩,都是见周老抠家没用处了,现在成了累赘,巴不得赶快甩掉他们。 显然忘了以前自己是如何巴结他这个二哥的,他这个二哥是咋帮他的。 “好啊,你们……” 王翠芬早就看出周红眼父子俩是啥人了,当初为啥不让他蹭饭了,一部分是见他懒,就知道占人家的便宜。 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她看出了他是个势利眼,你得势,过的好的时候,一个劲的巴结你,就是为了占便宜,得好处。 一旦你不得势了,过得不好了,这种人就瞧不起你,恐怕还会再奚落两句看笑话,换了一副嘴脸。 这种人,是最让人恶心和厌恶的。 “记住你们说的话……爹,娘,咱们走。” 周老二忍不住冷笑,以前他这个三叔,还有这个栓子,可没少占他家的便宜。 啥亲戚啊,亲戚只有在真遇到事上,才能看清他们是鬼还是人。 平时话说的再好听,装的样子再是那样,等你遇到难事的时候,过的不如他的时候,啥都露出了真面目。 “老三,既然这样说了,我往后也就当没你这个兄弟了。” 周老抠真是后悔,要是早知道这个老三是这样的,当初从村子里逃难出来的时候,就不应该告诉他。 这种人太没良心了,以前还真看不出来。 “赶快滚,赶快滚……” 周红眼一脸的不耐烦,下一刻,脸上就挨了一拳头,周向南忍不下去了,走之前,他说啥也要揍他们一顿。 棚子里顿时乱起来了,王翠芬和刘小娥眼疾手快,抄起棚子里东西就朝周栓子砸了过去,啥碗,铁锅…… 周红眼的媳妇江槐花还有闺女们,都去城外捡柴火去了,没在这,周红眼只有俩人,周老二他们有四个人,再算上猫蛋,有五个。 父子俩人被揍的鼻青脸肿的,周栓子的头甚至被王翠芬拿着铁锅开了瓢,周大发要进来拉架,还没碰到人,身上就挨了一棍子。 …… 出了恶气的周老二和王翠芬他们回到租的院子后的第二天,钟建平就提着礼找过来了。 第65章 “让我去你们灯泡厂食堂当大师傅?” 王翠芬从板凳上站了起来,又惊又喜的。 刘小娥和周老二她们面面相觑,不是说城里的工作,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吗? 钟建平也巴不得王大姐去灯泡厂做饭,她要是去了,往后他也能天天吃上她做的菜了。 “你不知道,杨主任和我们厂长他们一说,厂长立马就同意了……你这进去,是临时工,不过工资待遇啥的,和正式的没啥两样。 一个月,三十五块钱,两个月后,给你转成正式嘞,你看咋样?” 王翠芬愣在原地,还是儿媳妇刘小娥扯了一下她,她才回过神来,连忙点点头, “中,中……” “还有那,厂子里知道你们一家的情况,也给你的家属给安排了工作,不过都是临时工,待遇也有点比不上你的。” 这种待遇还是上次他们灯泡厂从外面请来了一个工程师,给工程师的爱人解决了工作问题。 王翠芬周老二他们傻眼了,这……还给家属安排工作? “俺地亲娘啊……厂子咋恁好啊,怪不得人人都想当工人,俺要给灯泡厂做一辈子的饭。” 这可把王翠芬给感动坏了,她是上辈子积了啥德了,这辈子让她走了这样的狗屎运啊。 “竟然还给我们安排了?” 周老二真是没想到,他们沾他娘的光,这下也有了工作,咋像做梦的一样啊,临时工也好啊。 这城里的一个临时工,放到外面,都抢破头,没有熟人,没有关系的话,压根轮不到你。 “周兄弟,你们虽然是临时工,但好好干,这工资往后还涨,说不定还能转正哪。” 钟建平见王大姐一家人这样高兴,他也跟着高兴,这一家人往后算是在这扎下根了。 “这还多亏了杨主任,是杨主任怕王大姐你们还要回乡下种地,不愿意进厂里的食堂当师傅。 这才在厂长面前说了好几次,让厂里把你家属的工作问题给解决了,这样你们一家在城里都有了工作,就不用再回乡了。” 杨主任觉得周家人都是乡下人,王大姐会做饭不假,可她儿子儿媳在城里没个工作啥的,到时候不一定会愿意留在城里。 只有把她儿子儿媳的工作给解决了,这才能让这家人踏实留在榕城。 外面逃难过来的人,已经有些人,渐渐离开榕城,踏上了回老家的路。 杨主任知道周家一家人,也是逃难过来的,用不了多久也要回去,他说啥也要把她们给留下来。 这样会做菜的大姐,回到乡下,那简直是太可惜了。 “杨主任可真好啊,等啥时候俺一家人一定要好好谢谢他才行。” 王翠芬激动的都不知道说啥好了,她们一家人,是时来运转,碰上好人了。 “对了,恁孙女这么大也该上学了吧?咱这有学校,等啥时候我找街道给恁开个介绍信,让小姑娘去上学。” 钟建平就喜欢这样的小姑娘,他也有个闺女,闺女跟着前妻哪,他已经两三年没有见过她了,每个月里都会给她寄二十五块钱。 他闺女小时候,也和眼前这个小姑娘一样乖。 “你叫猫蛋对不对,来,叔给糖吃。” 钟建平蹲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大白兔奶糖。 “谢谢叔叔。” 猫蛋的牙齿已经长出来了,现在一口小米牙,梳着俩小辫,吃的胖嘟嘟的。 “这小姑娘真好……” 钟建平脸上不由自主的泛起了一股子慈父般的痴笑,眼底的喜欢,多的就要溢出来了。 猫蛋现在这么大,确实是很讨喜的,见过她的,很少有不喜欢的。 毕竟谁不喜欢,娇娇软软,长的眉眼秀气,皮肤白,脸上有肉肉,说话奶声奶气的小姑娘啊。 朝人笑的时候,心都要化了。 恨不得让人捧在手心里给供起来。 上辈子的猫蛋可不这样,她成天阴着一张脸,低着头,即使长的再水灵,再招人喜欢,也黯淡了。 之前她下乡后,知道那些人喜欢善良,温柔的人,她就把自己的本性给摁在了角落里,装的人畜无害的。 在那棵大树下,钓来了一个男人。 他喜欢她那样,可她恶劣的很,总顶着一张那样无害的脸,把对方欺负的…… 再婚[七零] 第91节 一个涨红着脸,眼角带泪的俊俏男人,看向了站在床边的……这样的一幕,出现在了周文脑海里,周文连忙摇摇头,想把脑子里不干净的东西给甩掉。 “你这娃,摇啥脑袋啊? 傻不愣登的。” 周文回过神来,已经被她二娘刘小娥给抱了起来。 刘小娥今个是真高兴,这下子,她们一家人在城里都有工作了,猫蛋也有学上了,真好!!!! 下午的时候,刘小娥拿着剪子,把婆婆王翠芬的头发给铰了,铰到下巴哪,整个人立马年轻了七八岁。 这下,更像杨主任他们口中的王大姐了。 谁不想被叫的年轻点啊,王翠芬也是女的,也逃不过,之前那个姓蔡的叫她婶子还是大娘,可把王翠芬给气坏了。 也不瞅瞅他自个都多老了,不喊她大姐,竟然喊大娘。 人家杨主任和钟干事瞅着比那个姓蔡的还要年轻,这俩人都喊她大姐。 周老二和周老抠在家里没法剃头发,家里没有推子,只好拿着两张理发票,到城里专门理头发的地方让人家弄去了。 这天上班,他们一个个都收拾的干净的很,猫蛋也挎着她奶王翠芬给她缝的布书包,去上学了。 不仅周老二和刘小娥有工作,就连周老抠都得了一个看大门的好差事。 …… “我给大伙介绍一下,这是王翠芬,王师傅,以后就是咱食堂掌勺的了,王师傅让你们干啥,你们就要干啥。 这是刘小娥同志,让我们鼓掌欢迎。” 杨主任亲自过来向食堂的人介绍王翠芬和刘小娥,旁边站着蔡富贵那个管食堂的兄弟蔡大海,他笑容满面的,鼓的掌最响。 “欢迎王师傅,你那天做的饭,我们都闻到了,那香的呀,真是……” 刘大锤找不到词了,那天可把他馋坏了,蔡富贵在这多少年,即使做肥肉片子,也没有这样让人馋过。 王翠芬见人这样欢迎她们,她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反正就是心情澎湃的很,整个人眼里都是带笑的。 最后面的蔡富贵,耷拉个脸子,他由之前食堂的大师傅,变成了现在的帮厨。 蔡大海给他使了好几个眼色,让他也鼓鼓掌,面上做做样子,可蔡富贵心里正憋着一肚子气哪,让他给她鼓掌,还不如杀了他。 这个村妇就是个小偷,偷走了他的位子。 等杨主任和蔡大海走后,食堂的人一下子把王翠芬和刘小娥围在了中间,问东问西的。 “师傅,咱这下咋办啊?” 蔡富贵的徒弟刘大宝凑了过来,小声问道。 “大宝啊,现在也只有你和师傅一条心了,以前那些经常巴结我的人,都去巴结那个乡下人了。” 蔡富贵见刘大宝没有叛变,心里又欣慰又高兴。 “师傅,你说啥话哪? 无论咱食堂的大师傅是谁来当,我刘大宝只认你这一个师傅,你在我心里,永远是咱灯泡厂食堂没法替代的大师傅。 是他们没有给您施展您厨艺的机会,要不然的话,哪有那个齐大柱的啥事,更没有这个乡下人的事。” 刘大宝气愤填膺的, “师傅,您就瞧好吧,咱食堂这个大师傅的位子,迟早还会再回到您手里,她一个乡下人,迟早要滚蛋。” “好徒弟,真不枉我当初收你当徒弟,等啥时候,师傅再教你几道好菜。” 蔡富贵拍着刘大宝的肩膀说道,感动的不要不要的,甚至后悔之前对这个徒弟态度不咋好。 刘大宝脸上的神情,微微一僵。 蔡富贵没有看到,还嘱咐徒弟, “你在这听着她们说啥话,盯着那个乡下人,我去找我兄弟去。” 说完,就去找食堂主任蔡大海了。 他不去找蔡大海,蔡大海还要来找他哪,俩兄弟正好迎面撞上,蔡大海见周围没啥人,就把他这个不省心的大哥给拉到了角落里。 一张口就是训斥的话, “哥啊,那个王翠芬是厂领导让请来的,不让你干大师傅了,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有气,可能不能别摆在明面上? 你这样干,让我咋整?” “你大哥我都被那个乡下人给欺负成啥样了,你没瞅见吗?” 蔡富贵质问着他这个兄弟, “谁让你技不如人啊,人家做饭就是比你强,之前那两盘葱烧海参,压根没有搞错,就是你做的不好吃。” 蔡大海想在领导面前替他说话都难,他做的饭,就连他这个兄弟都不爱吃,更别提那些工人和领导了。 第66章 “你……你还是我兄弟吗,你怎么向着外人说话,我这个大师傅被撸下来,你面上也不好看,反正不是我一个人丢脸。 你赶快想法子把那个乡下人给我搞掉,让你大哥我回到我原来的位子上。” “我搞不掉,我劝你也和她处的好点,别整事。 你一个闻不到东西的人,当了这么多年的大师傅,够可以的了。” 蔡大海拿这个大哥是真没法子,当初就不应该心软把他弄进厂子食堂来。 进了食堂,他不是他了,整个人牛的不行,还总给他惹事。 “我是你大哥!!!” 蔡富贵见他兄弟不肯帮他,顿时恼了, “你不帮我,你对得起咱死去的娘吗?你可是我亲兄弟。 我要是当不成这个大师傅,谁也甭想当。” 蔡富贵撂下这话,就回了食堂,既然他兄弟不肯帮他,那他只能自己帮自己了。 王翠芬和刘小娥婆媳俩都不是啥扭捏的人,没一会儿就和食堂的人混熟了,也把食堂大概情况摸的差不多了。 食堂一共有五个人,算上她们俩就是七个。 王翠芬她们没来之前,胡大姐和花大姐平时洗菜,削皮,帮着切菜,刘大锤平时揉面打杂,蔡富贵掌勺,他徒弟给他端茶倒水,也在食堂打杂。 “王师傅,这不早了,咱该准备起来了……” “小刘,去把萝卜给切了。” 刘大锤话还没说完,就被蔡富贵给打断了。 蔡富贵站在食堂的正中央,还像之前一副大爷似的架子,刘大宝连忙把他常用的小茶壶塞到他手里。 蔡富贵不紧不慢的压了一口,连看都没看王翠芬一眼,像往常一样,分派着差事, “胡大姐,你去揉苞米面,中午给工人吃窝窝头,花大姐,你去把锅给刷了,待会我来炒白菜掺萝卜。” “姓蔡的,现在这的大师傅可是我王翠芬,杨主任说了,这个食堂从今起,听我嘞。” 王翠芬一点都不怕他, “中午不吃苞米面窝窝头,吃米饭。 花大姐,你去蒸米饭,胡大姐,待会咱一块切菜,大锤啊,你去把白菜给剥了,刘大宝去刷锅,蔡富贵你把食堂的地给擦擦。” “你让我去擦地?” 这个乡下人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他兄弟可是食堂主任,这刚来第一天就敢让他去干这种活。 “你要是不愿意干,那我就找杨主任说说,就说你不听我的。 干脆你自己去找杨主任说。” 王翠芬才不管他兄弟是啥哪,反正再大也大不过杨主任和厂长,她来这食堂当师傅,那是厂里领导的意思。 说完,王翠芬就不管他了,花大姐她们对视一眼,还是都听了王翠芬的。 之前有给人家做红席白席的经验,这厂子里有多少人,该做多少菜,王翠芬心里也有个大差不差的谱。 蒸米饭的活交给了花大姐,她是知道蒸多少的,毕竟在食堂这么长时间了。 王翠芬拿过来一只瓷碗,磨了磨菜刀,麻利的切起来了猪肉,食堂的菜基本上都是食堂主任让买啥就买啥,买回来的看着给做了,就这么简单。 刘小娥和胡大姐切着土豆。 就连刘大宝都去刷锅了,食堂的人都忙活了起来,只有蔡富贵还站在原地不肯动。 也没有管他,搭理他。 食堂做菜的锅很大,翻菜用的都是个小锅铲,王翠芬头上戴着白帽子,身上系着白围裙,胳膊上戴着袖套,一点都不含糊。 这香味,勾的花大姐她们一边切菜,一边眼神往锅这边瞟。 “王师傅,你这往里面撒的啥?” 胡大姐心不在焉的撕着手里的白菜,瞅着这个新来的王师傅从身上的布包里,抓了一把的东西,撒进了锅里。 “这个是我从自个家里带的配好的香料,炒菜好吃。” 一直盯着王翠芬做菜的刘大宝和蔡富贵听到她还有做菜的秘方,俩人脸上的神色各异。 尤其是刘大宝,瞅着她身上装有香料的布袋,眼睛闪了闪。 今天是王翠芬第一次掌勺,就随随便便做了三个菜,什么土豆红烧肉,炝锅酸辣白菜,糖醋萝卜丸子。 已经有闻到香味,按捺不住,偷跑过来的工人,趴在打饭的窗口往里面瞅, “王师傅,今个吃啥啊?可真香啊……” 几个小伙子,很熟练的就喊王翠芬为王师傅,他们昨个就听说之前那个做饭贼好吃的大婶被厂子里请来当大师傅了。 他们听到这个消息,兴奋的不行,早就盼着今天这第一顿了,他们有些人专门早上没吃早饭,空着肚子等着哪。 “同志,你们好,咱中午吃土豆红烧肉,酸辣白菜,糖醋萝卜丸子,做的要是不合恁嘞胃口,恁尽管提意见。” 再婚[七零] 第92节 王翠芬还是第一次被小年轻们这样亲切的叫王师傅。 “王师傅,只有是你做的,甭管做啥,都合胃口的很,我们早就馋你做的饭了,这饭票我从昨个就准备好了,今个这仨菜,一个都跑不掉。” “王师傅,你待会可要给我多盛点。” “还有我,我早上没吃饭,专门等着哪,王师傅,你瞧,我这饭盒都准备了俩,就怕盛不下……别挤啊……” 都围在窗口和王翠芬说话,挤来挤去的,有个小个子的男青年,一个劲的让王翠芬看他拿的俩铁皮饭盒。 “行行,往后你们想吃啥,就和婶子说,婶子给恁做,俺会做的菜多着哪,以后变着花样给恁做。” 小年轻们听到这样暖心窝子的话,一个个对王翠芬这个婶子态度更热道了起来。 有的干脆不喊师傅了,直接喊王婶。 一旁的刘小娥见自个的婆婆这么受欢迎,心里高兴的很,同时,还忍不住骄傲。 花大姐和胡大姐忍不住羡慕这个刘小娥,她的命咋恁好,摊上这样一个会做菜的婆婆。 中午,工人们下班,一窝蜂的,你抢我争的都往食堂跑,就连平时不在食堂吃饭的杨主任和钟干事,都拿着饭盒急匆匆的过来。 他们身后是不好意思跑的钱厂长和副厂长,看着这些工人都拿着饭盒跑,他们面上不急,心里急。 “老宋,要不咱也快点走吧,去晚了,食堂说不准就没饭了。” “那咱也跑吧,这些小兔崽子,一个个跟几天没吃饭的饿狼似的,真是不像话。” 俩人也跑了起来。 “别挤啊,我的鞋……” “哪个鳖孙踩到我了!” “前面是厂长啊,后面的别挤了。” “真是有辱斯文啊。” 钱厂长一手举着饭盒,一手压着头上的蓝帽子,一边气急败坏的说,一边往前挤着,比谁挤的都凶。 “排队,排队,都排队,挤啥挤。” 食堂主任蔡大海的帽子都不知道被挤到哪去了,手上的饭盒也不见了,身上的衣裳也七扭八歪的,他扯着嗓子,让大伙排队。 “说你哪,你挤啥挤啊?咋恁没素质……” 蔡大海看清楚前面那个挤的最厉害的人是谁后,还没说完的话,黏在了嗓子眼,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幸好他机智,拍人的手,连忙往旁边挪了挪, “挤啥挤,看把厂长挤成啥样了。” 工人们在厂子里穿的都一样,都是统一的蓝褂子,蓝裤子,蓝帽子,就连厂长副厂长都不例外。 宋副厂长往后瞪了一眼蔡大海这个没眼色的。 蔡大海的脑子顿时卡壳了,仓促间,急忙对宋副厂长说, “宋副厂长,你说说你前面的那个,看他挤的不成样子,就数他挤的最厉害,我都看不下去了……” 队终于排好了,杨主任和钟干事排的靠前一点,狼狈不堪的钱厂长和宋副厂长排在中间。 杨主任其实看见了他们俩,可又把头给扭回去了,就像是没发现他们似的。 排在后面的有可能抢不到菜,他才不傻。 钱厂长显然也发现了,见杨树林就像没瞅见他们似的,气的不行。 “厂长,副厂长,你们还是去前面排吧。” 狗腿子蔡大海在地上找到了自己的饭盒,巴巴的跑到了钱厂长他们面前。 这有那么多人都看着哪,钱厂长和宋副厂长咋好意思排到前面去插队啊, “大伙都在这排着那,插啥队,你也去后面排着吧。” 有了钱厂长这话,原本想和他们一块去前面插队打饭的蔡大海只好乖乖的去队伍最后面排着去了,那打饭的队伍已经排到了食堂外面。 平时厂子里压根没有这么多人吃饭,今天排了三条长龙。 这么多人,食堂蒸的米饭压根就不够吃的,谁都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吃饭。 王翠芬让刘小娥和花大姐她们,赶快揉面,做饼子,饼子是最快的。 食堂后面忙成了一团,脚不点地,刘大锤往灶里塞着煤球,也下手揉起了面,他和花大姐她们平时哪见过这种阵仗啊。 刘大宝也傻眼了,今个来这吃饭的人,是平时的五六倍,该不会厂子里的人都过来吃饭了吧? 蔡富贵看到这一幕,脸色阴沉,不吭声,就杵在那,也不说伸手帮忙啥的。 王翠芬和胡大姐在窗户那打着菜。 “王师傅,我要一两米饭,这三个菜各来一份。” 男工人把手中的米票,肉票钱票子和铁皮饭盒一同递给了王翠芬,王翠芬热情的接了过来,把票证和钱放到一旁,然后用铁勺子先给他挖了半盒米饭,在往饭盒上舀了一勺子土豆炖红烧肉,一勺子酸辣白菜,一勺子带汤的萝卜丸子。 整个饭盒堆的满满的,高高的。 轮到下一个工人的时候,对方直接拿出了三个铁皮饭盒, “王师傅,其中一个饭盒要二两米饭,另外两个不要,你给我打三份菜。” “三份,你吃的完吗?” 王翠芬看着窗口摆着的三个饭盒,诧异的问他。 男工人挠了挠头,笑的有些不好意思, “我对象,她是棉花厂的,也想吃你做的菜,我吃两份,给她带回去一份。” 他看着盘子里那些色泽油亮,香味扑鼻的菜,忍不住咽口水,这菜一看,就让人馋的慌,哪像之前那个蔡师傅烧的菜,没法比。 王翠芬给他打好后,后面排队的人有意见了。 钱厂长站了出来, “一个人只准打一份菜,多的不能打,你们把菜都给打完了,后面这么多人咋办?” “厂长,你也来食堂吃饭啦?” 杨主任再装没看见,就不合适了。 “你排在那啊,要不你来我这排,这快轮到我了,我去你那排。” 杨主任就是和他客套客套。 “这多不好意思啊……” 钱厂长嘴上说着不好意思,那脚却朝杨主任走着。 杨主任愣了愣,只能硬着头皮拿着饭盒和钱厂长交换了位置。 宋副厂长羡慕的瞅着钱厂长到了最前面…… “王大姐,在这好好干,要是遇上啥解决不了的事,就来找我。” 轮到钱厂长,钱厂长笑呵呵的和王翠芬说着话,仿佛毫不在意似的,让王翠芬把三个菜都给打一份。 “厂长,真是多谢你们领导的关心,你放心,我一定会让领导和工人同志们吃好的。” 王翠芬给钱厂长舀的菜,堆的饭盒都快堆不下了,最下面的土豆红烧肉,更是土豆少,肉多,钱厂长小心翼翼的拿着饭盒找位置坐下了。 排在中间的杨主任,急的不行,一个劲的踮脚看前面还有多少人,生怕轮到他的时候,菜没有了。 终于轮到他了,他把饭盒递了过去, “杨主任,这三个你都来?” 王翠芬专门给他留着大块大块的红烧肉哪,见他终于来了。 “都要都要!!!” 趴在窗口往里瞅的杨主任,见王大姐把肥嘟嘟的红烧肉往他饭盒里舀,还浇了两勺浓浓的酱汁,看的他喜欢的不行。 王翠芬还一个劲的用勺子压饭盒,这样装的菜多。 把沉甸甸的饭盒递给杨主任的时候,杨主任高兴的都不知道说啥好了。 刚刚那一勺红烧肉,几乎没土豆,一勺子舀的满满的,尖尖的,说是两勺也不为过。 第67章 “李奋斗,你咋只吃白饭不吃菜啊? 你不想吃给我吃。” 一个桌子上坐着的人,把筷子伸向了李奋斗的饭盒里,上面堆着的菜,他只扒拉下面的白饭吃。 李奋斗连忙盖住了饭盒,护着饭盒不让碰, “我晚上拿回家给我媳妇还有娃尝尝,你吃个屁。” “瞧你护成这样,不就是点菜吗,我出钱朝你买,快把菜给我,给我……” 没吃够的张红军,想抢李奋斗的菜。 “他娘地,这才是人吃的菜啊,以前那做的,怕不是在喂猪吧。” 有工人忍不住爆了粗口,往嘴里塞了一块软糯浓香的红烧肉,幸福的闭上了眼睛,嘴角忍不住都翘了起来,舍不得往下咽。 这吃的菜,真是不能比啊,以前他们吃蔡富贵做的“猪食”吃了好几年,终于苦尽甘来,让他们等来王师傅了。 杨主任端着饭盒转悠了一圈,不知道坐哪好。 就在他想端回自己那屋,一个人静静的享用这一饭盒的菜的时候,被身后的钱厂长给叫住了。 “老杨,过来坐。” 那张桌子上,坐着宋副厂长,还有钟干事,钟干事已经后悔坐在这了,王大姐给他打的红烧肉,他就吃到嘴里一块……这真是太欺负人了。 被叫住的杨主任,眼皮子忍不住猛地一跳,在钱厂长对面坐了下来后,就有三双眼睛同时看向了他的饭盒。 吓的杨主任都不敢吃了,用筷子夹了一下最上面的糖醋萝卜丸子,到嘴里的那一刻,一股子酸甜味,里面的丸子又焦脆,里面是软的。 再婚[七零] 第93节 好吃的紧!!! 钱厂长和杨主任碗里吃的啥菜也不剩了,就只有白米饭了, “老杨,你这菜有点多,吃不完,浪费粮食是可耻的。” 钱厂长一边说,一边用筷子夹走了他饭盒里的糖醋丸子。 平时钱厂长都是从家里带饭吃,吃了王大姐的饭,才知道以前那个蔡富贵做的有多难吃,应该早就把他撸下来的。 那个蔡富贵,压根就不会做饭,像王大姐这种,才是真正会做饭的大师傅。 宋副厂长见厂长都下筷子了,他也跟着下。 杨主任想拦但不敢拦,只能加快速度,旁边的钟干事,不敢下筷子。 幸好王大姐给他浇的有红烧肉的酱汁,拌起来那米饭,吃着也美的很。 终于吃到红烧肉了,三双筷子都在一个饭盒里夹,杨主任眼疾手快的给旁边的钟干事也夹了一块。 这个钱厂长和宋副厂长脸皮都太厚了,自己的吃完,吃他的。 …… “今个这菜做的那可是真好吃,就是不能多打,我票和钱都准备好了。” 工人们遗憾的不行,还有没吃到的。 可食堂里已经没有肉了,王翠芬见有土豆,给他们做了糖醋土豆,萝卜汤,就着苞米面饼子,吃着也好的很。 “王师傅,你明个可要多做点才行,今个都不够吃嘞。” 没有吃上红烧肉和糖醋丸子,醋溜白菜的工人,馋的不行,光听旁人说如何如何的好吃。 虽然后面的糖醋土豆也怪好吃的。 “恁放心,明个一定多做点,让你们都吃的上。” 王翠芬忙了一上午,等工人都吃的差不多了,才和食堂里的几个人蹲在一块,吃他们的午饭。 就只剩下一碗糖醋土豆了,这么多人也不够吃的,王翠芬干脆把土豆切成丝,放上盐和香料,裹上面,做成了土豆蒸粉,蒸出来散散的。 吃的时候,放上辣椒油,那么一拌……刘大锤干了三碗,还想再干,盆子里剩下的那点,被过来的蔡大海给抢了。 蔡大海一边往嘴里扒拉土豆粉,一边和王翠芬说着话, “王师傅,你看看你明天想做点啥,我好让人去买菜。” “吃臊子面咋样?你买点筒子骨,再买点鸡蛋,猪肉啥的。 对了,多买点萝卜,我给工人同志们腌咸菜吃。” 王翠芬发现这没有咸菜,没有咸菜咋行,咸菜是个离不了的东西。 “咱这腌的有咸菜啊,好像还是去年腌的,有几缸子哪。” 蔡大海领着王师傅,来到了食堂一个偏门里,打开门,只见这个小屋里,还有两缸子咸菜哪。 王翠芬放下碗,打开木盖子,顿时一股子说不上来啥味的味道迎面扑了过来,她定睛一看,天老爷啊,这咸菜腌的咋恁埋汰。 黑乎乎的,已经看不出腌的是啥了,缸子里还有黑水,王翠芬用手拿过来一个疙瘩,转身来到案板那,用菜刀切下来一片,放到嘴里尝了尝味,顿时呸呸的吐了出来。 “这咸菜谁腌的,这不是糟践东西吗?” 花大姐她们不吭声,瞅了一眼蔡大海,这咸菜是他大哥蔡富贵腌的,去年腌了三缸子,整整一年过去了,还剩下半缸子哪,压根就没人吃。 那一缸子的咸菜,还是蔡富贵给工人打菜的时候,硬送出去的。 后面工人都吃怕了,说啥都不肯再要了。 每次他们中午吃饭,蔡富贵就端过来一碗咸菜,让她们吃,他自己腌出来的这玩意,他自己都不吃。 “这咸菜是之前蔡师傅腌的。” 作为蔡富贵的兄弟,蔡大海也觉得脸上没光,尴尬的慌,他瞅了一圈,都没瞅到他那个大哥,也不知道人去哪了。 “那这往后就留给蔡师傅一个人吃吧。” 王翠芬可是不想吃这东西,这腌的啥啊。 “我和恁说,俺娘腌的咸菜好吃的很,等明个我从家里给你们拿点,你们尝尝就知道了。” 刘小娥就爱吃她婆婆腌的咸菜,就是让她天天吃,顿顿吃,她都不嫌腻。 以前在村子里的时候,家里冬天没菜,就喝豆面条就咸菜。 “小蛾,多拿点,别不够吃,” 花大姐光听她说,嘴里就分泌口水了,她吃过的咸菜,就没有好吃的,基本上都咸的齁人。 刘大锤他们看着王翠芬,目光已经变了。 王翠芬用这顿午饭,彻底的征服了他们,在这个食堂站住了脚,奠定了地位。 …… “厂长,我有重要的情况要向你们汇报。” 中午饭都没吃的蔡富贵从食堂出来,撵上了钱厂长他们。 钱厂长见这个蔡富贵一脸的严肃,就问他, “你有啥重要的事要汇报?” “我要向你们举报那个乡下人王翠芬,她犯了大错误。” 蔡富贵看着钱厂长他们一脸疑惑,就绷着张脸继续揭发王翠芬的罪行, “她把饭做的太好吃了。” 第68章 “蔡富贵,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人王大姐把饭做的好吃还不好吗? 难不成都像你做的那样难吃,我看啊,你就是嫉妒人家。” 杨主任一点面子都没给他留,拿着饭盒,背着手,要是早知道有王大姐这个人,就应该把她早点请过来。 钱厂长中午吃满意了,听到蔡富贵,这个曾经的大师傅因为人家做饭太好吃要举报人家,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他和老宋,这些年,听过各种各样举报人家的事,头一次是因为做饭太好吃被举报。 “我说蔡富贵,你别在这没事找事。” 宋副厂长语气有些不好。 钟建平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人家做饭好吃,搁到蔡富贵这,还有错了? “领导们,你们听我说,那个王翠芬把饭菜做的这样好吃,她这样做,瓦解工人同志们的意志。 工人们往后只惦记着吃,不把心放在生产上,这咋行?” 蔡富贵说的义愤填膺, “现在都提倡艰苦朴素,王翠芬这个乡下人,就是个大毒瘤,你们看看她今个做的菜,什么红烧肉,什么丸子……这不是对工人们好,是在害工人们。 让他们以后吃惯这种,奢靡讲究的饭菜,人都被腐蚀了。 工人们就应该吃一般的饭菜,甚至不好吃的饭菜,让他们忆苦思甜,这才是对他们好,对咱厂子好。 听说,王翠芬的公公以前是酒楼大厨,他教给她的厨艺,这更不能让她做饭了。 她的这身厨艺,是封建糟粕,咱工人怎么能吃?” 拿着饭盒从食堂走出来的年轻工人,从蔡富贵开始举报王翠芬的时候,他就站在附近,像是在等人似的,其实是在偷听。 “蔡富贵,按你这样说,我们是不是应该把人王大姐赶出厂子?” 杨主任冷笑的问他,以前他咋没发现蔡大海这个大哥这么会给人扣大帽子啊。 “赶出去,我看行,反正不能再留她了。” “把她赶出去,咱厂子的食堂咋办,谁来当这个大师傅?” 蔡富贵顿时不吭声了,他不是人吗? 以前厂子里的大师傅就是他当的,他都给厂子工人做了这么多年的饭了。 “领导们,我举报那个乡下人,为的都是咱厂子,没有掺杂我个人的东西。 我即使不当那个大师傅也没啥,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工人们去吃那个封建糟粕整出来的饭菜。” “蔡师傅,我记得你当年进厂子的时候,你兄弟说你以前也是酒楼里的大厨,那你不就更是封建糟粕了吗, 我们都吃了你这么多年做的饭,是不是应该先把你给赶出厂子去?” 当年那个蔡大海,把这个蔡富贵吹嘘的如何厉害,当时再加上厂子食堂找不到做饭的师傅,就让他给顶上了,谁知道做的饭菜,味道一般的很。 “我……” 其实蔡富贵才不是啥酒楼里的大师傅,是他为了好听点,故意扯的慌。 这些年,在厂子里,工人们没有见识过这个曾经酒楼“大师傅”做的菜有多好吃。 倒看他那大师傅的臭架子,一年比一年大。 他年轻那会,也就在酒楼后厨,打了半个月的杂,被人喝来喝去的,在背地里偷偷的看人大师傅做菜。 这些年,他还真把自己当成大师傅了。 谎话说着说着,说的久了,就连自己也信了。 他此时没法对领导们说实话,一旦说出他只是个帮厨的,那不就骗了大伙这么多年吗?他们能饶的了他? …… “同志们,不好了,王婶子被人给举报了!!!” 张红军跑到了车间里,气喘吁吁的告诉大伙。 “啥?人王师傅今天刚来,谁和她过不去,是哪个鳖孙?” 他们都吃中了王婶子做的饭菜,这刚吃了一顿,就有人见不得他们好,要来害王婶子。 再婚[七零] 第94节 工人们都急了,凑成了一堆。 “还能是谁,是那个蔡富贵呗,他说王婶子的厨艺,是封建糟粕,要划阶级敌人哪,还说不能让咱吃的太好。 就应该让咱吃的赖点,啥忆苦思甜,还说王婶子把菜做的那样好吃,是在害咱们。 他还在那窜拱着领导,让领导把王婶子赶出去,不让留在咱厂子里了。” 张红军这话一说出来,就立马引起了工人们的强烈愤怒。 “那个王八犊子,我看他才是咱的敌人。 咱工人招谁惹谁了,想吃两口好菜好饭,就被人这样针对,把王婶子赶走,让咱继续吃他蔡富贵做的猪食?” “他娘的,这个蔡富贵,我老早就瞅他不顺眼了,这不是找抽吗。” “王师傅可不能走,要是她走了,咱咋办?” 女工人们都急的不行,嘴里纷纷骂着那个蔡富贵。 “哼,他就想着把人王师傅搞下台,他好再上去,呸,这种人渣,就应该被弄去扫厕所。” “这个蔡红眼,自己比不过人家王师傅,就背地里搞这种小动作,心真坏。 这损害的是咱工人集体的利益啊,咱说啥也不能放过他,走,咱也找领导去。” …… 王翠芬还不知道蔡富贵去告发了她的事,第二天来到厂子后,工人们一个个的和她打招呼。 “王师傅来了……” “王婶子来了……” 王翠芬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尊重过,尤其还是咱的工人同志们。 这个时候的工人,那是光荣的很,谁家要是出了一个工人,那走在大街上,腰杆都是挺的笔直笔直的。 被工人们尊重,这对王翠芬来说,比吃了蜜都甜。 她和刘小娥来到食堂后,从花大姐她们口中,才听说了昨个发生的事。 “蔡富贵去扫厕所了?” “昨个工人们说,蔡富贵的思想不好,让他去扫厕所改造改造。” 花大姐高兴的跟过年似的,她以前没少受那个蔡富贵的气。 “他也真是想不开,昨个竟然举报你,举报你把饭做的太好吃了,想让厂子领导把你给赶出去。 被工人们知道了这事,都不愿他的意,那个张红军他们一群人去找钱厂长和杨主任了。” “俺娘把饭做的好吃,咋了?那做饭的,就应该把饭菜做的好吃才行啊,他凭啥举报俺娘?” 刘小娥眉头紧锁,这个蔡富贵,啥狗东西啊,厨艺没她娘好,竟然眼红她娘,去举报,这真是缺德玩意。 “要是王师傅做饭难吃,你说你去举报,还说得过去,这举报做饭太好吃……这……” 刘大锤都不知道说啥好了,还不知道那个蔡富贵咋想的。 “这当大师傅的,就应该做菜好吃才对。” 王翠芬竟没咋生气,罕见的大度了一次,蔡富贵这也算是变相的肯定了她的厨艺好。 好到让他去举报,虽然他这事办的,挺不是东西的,可厂子里有这么多工人同志帮她,这更加坚定了她往后要让工人们吃好的想法。 她不能辜负工人同志们。 昨个下班被人用麻袋套住头,给揍的鼻青脸肿的蔡富贵,拿着竹枝子做的扫把,一条白手巾,勒住了鼻子,绑在了后脑勺那。 整个人滑稽的很,厂子里厕所,又臭又脏的,每天都要清理。 “我都劝你几次了,让你别整事,别整事,你说说你,你跑到厂长他们面前去举报那个王翠芬做菜太好吃干啥? 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厕所门口,蔡大海被他这个大哥气的脑门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 那个王翠芬做的饭,就连钱厂长和宋副厂长都吃中了,他这个大哥,真是不知道咋想的,去举报人家。 这下好了,人家王翠芬啥事没有,杨主任还把他大哥的工资又降了一块钱,那个王翠芬每个月的工资又涨了一块,现在变成三十六块钱了。 杨主任说是补偿人王师傅的,人王师傅受了委屈。 原本他大哥不当大师傅了,工资就降到了一个月十八块,现在成了十七块。 和厂子里临时工的工资快差不多了。 “她做菜好吃,还有理了? 让工人吃这么好,有啥用,都当以前的地主老财? 以前的地主老财都是这样吃的,我举报她,那是为咱厂子好。” “你这套糊弄人的说辞,就甭对我说了,这也没外人,你就是嫉妒她抢了你的大师傅。” “她一个乡下人,逃难逃到哪不好,非要逃到榕城,抢我的饭碗,你说说,这是不是有先来后到?” 蔡富贵不忿的很,她一个乡下人,凭啥做饭那么好吃,凭啥? 可王翠芬也不是主动抢了他的饭碗啊,是人家钟干事去家里请她的,是厂领导让她来这当大师傅的。 这都是凭本事吃饭。 “你知道现在厂子里的人都叫你啥?叫你蔡红眼,你能不能别红眼病了。 但凡你做饭稍微好吃点,你这个大师傅也不会被人给抢走。” 蔡大海拿这个大哥没法子,又蠢又坏又红眼病。 “我红眼?我只是想抢回原本就属于我的大师傅。 你瞅瞅,我被人揍成啥样了,你可是我亲兄弟,你不说站在我这边,向着我,还说风凉话。” 蔡富贵指着自己被揍成猪头的脸,气的不行, “我不管,你赶快想法子,把我再弄回食堂,我可不想在这扫厕所,你在领导面前替我说点好话,把我的工资再涨上去点,我还有家要养。 你不能不管我,你赶快想辙。” 蔡富贵以前每次弄出来事,都是找蔡大海这个兄弟给他擦屁股,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但蔡大海这次实在是感到心累,甚至说不出来的烦,他只是一个管食堂的主任,不是神。 上次他这个大哥,偷食堂的猪肉被发现,都是他想法子给圆过去的。 这次又弄出这事…… “我管不住你,往后你想咋样就咋样,出了事别来找我。” 他算是看出来了,他要是继续管下去,他这个大哥迟早也要把他这个食堂主任的位子给搞掉。 说完这话,蔡大海转头就走了。 “蔡大海,我是恁哥,你敢不管我个试试?” 蔡富贵气的在原地跳脚,他这个亲兄弟,不和他这个大哥一条心,这哪有这样的啊? 他必须要管他,不管他,那他咋办? “呦,蔡红眼,你这被谁揍成这个鬼样啊?” 张红军他们来上厕所,把蔡富贵给围了起来,仿佛二流子似的,笑嘻嘻的。 “这蔡师傅,来厕所做菜来了,哈哈哈哈” “你们……你们甭欺负老实人,我告诉你们,你们别得意,这样迟早会出事的。 我昨个是为你们好,你们还不领情。” 蔡富贵都怀疑是眼前这几个人中的谁昨晚动手打的他,最好不要让他知道是谁,他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就你还老实人?” 张红军他们都快无语死了,要是他蔡富贵是老实人,那这世上就没老实人了。 “扫干净点,看这都是啥。” 蔡富贵不情不愿的拿着扫把扫了起来。 “你要是扫的不干净,我们就去找领导举报你。 你不是爱举报人吗?也让你尝尝这滋味。” 张红军他们俨然一副领导的样子,在厕所挑着刺,折腾着蔡富贵。 中午,王翠芬给工人们做了臊子面,用苞米面掺的白面,几个人提前把面布袋擀好,放在一旁,然后烧了一大锅的水,到时候一边下,一边捞,这样面不会坨。 另外一个大锅里,煮的是浓浓的骨头汤,里面撒着葱花和青菜。 准备的臊子有荤的,有素的,加起来整整有四五种。 荤的有浓酱肉末,辣子鸡丁。 素的有木耳炒鸡蛋,炝锅萝卜条,红烧茄子。 捞上半碗面条,舀上一两种,两三种的臊子,再加一碗炖好的骨头菜汤,吃的工人们,都顾不上说话。 “王师傅,你这臊子,做的味真好,我也做过,但就是做不出来你这个味。” 简简单单的菜,做起来可不简单,就像那道浓酱肉末,先要把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剁碎,在锅里蒸一下,然后在放到热油里炸,必须要用猪油炸。 炸的差不多捞起来,锅里放上葱姜蒜,还有各种香料,等把那个葱炸的焦黄焦黄的时候,再放入她腌的酱。 这酱可不是随便的酱,是她在老家晒了蒸,蒸了晒,把黄豆弄的毛毛的,里面加了十几种香料,还有一块腊肉腌制而成的。 她这次拿来,原本是想让食堂里的人尝尝,这索性就做浓酱肉末使了。 这熬出来的肉末臊子,吃着香的很,后面,因为最后一勺,俩个工人差点打起来。 还有那个红烧茄子,也不知道她咋做的,吃着就跟肉一样。 张红军就爱吃这茄子,后面又打了一份,他们这几个小年轻都得到了王翠芬的格外照顾,那菜每次舀的时候,不能多舀菜,怕后面的人不愿意。 但会多浇点肉汤,就连他们的骨头汤,都比旁人的稠点。 杨主任端着饭盒,跑过来又要王翠芬腌的脆萝卜,王翠芬从家里拿来了一小坛子,给打饭的工人夹一两根,让大伙尝尝。 再婚[七零] 第95节 见杨主任爱吃,王翠芬往他的饭盒里使劲扒拉了半饭盒,然后盖上饭盒盖子,递了过去。 “王大姐,你腌的这萝卜是真好吃!” 杨主任是个不爱吃咸菜的人,以前日子难过的时候,他丈母娘送过来一坛子咸菜,真是让他吃的够够的了。 再加上在厂里前两年吃蔡富贵腌的,更是吃伤了,吃怕了。 可王大姐腌的这小咸菜,味道吃着正好,也不咸的齁人,那萝卜也不知道咋腌的,吃的时候,还水灵灵,透亮透亮的。 一咬嘎嘣脆,里面都是水,又甜又酸又带点辣头,那种甜不是很甜,反正说不上来,就是俩字好吃,不仅解腻,还爽口的很。 他哪吃过这种咸菜啊? “你爱吃,我家里还有那,明个给你拿来点。” 她能在灯泡厂当上大师傅,多亏了人家杨主任,人家杨主任还帮她一家人都解决了工作问题。 她还准备等这周休息天,带着点东西,去杨主任家感谢一下哪,还有厂长他们。 “这感情好,正好让我媳妇孩子也尝尝你这个大师傅腌的咸菜。” 杨主任喜滋滋的,昨个他媳妇还有家里的娃,都问他大师傅做的菜到底是啥味,有多好吃,这咋说啊,昨个的菜都被厂长给抢了,他想给他们留两块都难。 在桌子上一坐下,钱厂长和宋副厂长,就把他们的饭盒推了过来,杨主任叹了一口气,只好把饭盒里的咸菜分给了他们点。 这俩人刚刚不好意思去要,非让他去要,这幸好他脸皮厚。 “厂长,副厂长,咱厂子里好长时间没搞联谊了,要不这个月搞一次吧,让蔡大海去采购点东西,王师傅给做做,每个工人只能带俩家属,并且还要交钱和票证,你们看咋样?” “好是好,就是这么多人的饭,王师傅能不能忙过来啊?” 谁家都有家属,钱厂长也不例外,可但心王大姐一个人做饭,这突然增加了这么多的量。 “到时候,让厂子里的女工人也去给王师傅打下手,大家一块忙和,就是王师傅要受累了……” “我看行!!!” 联谊会本来就是让工人之间交流感情,增加感情,凝聚力的活动,厂子里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办一次。 有的时候,两个兄弟厂子还会在一块办。 杨主任把这事和王翠芬一说,王翠芬那没问题,就是蔡大海有些犯难。 这么多人吃饭,上哪弄菜和肉啊,白菜萝卜还好弄点,可肉不好弄啊,像平时他们去供销社买一块五六斤的猪肉就行,人家供销社也有。 这么多人吃饭,恐怕要几百斤的猪肉,供销社哪有啊? 肉联厂估计有,可不好弄,就那么多的肉,全被他们厂子买回来,那其他厂子咋办? 蔡大海愁的不行,夜里都睡不着觉,他那个大哥还不让人省心,从厂子里回来后,就一直赖在他家里,说让他给他想法子。 他给他想个屁法子。 …… 猫蛋背着书包从学校里回来,学校里有活动,她的小脸被擦的红彤彤的,跟猴子屁股了,脖子里扎着红领巾,再梳着两个高高的麻花辫,整个人就像海报上的小娃。 “周文,等回去后,咱一块玩跳格子吧。” 巷子里的娃都在这个学校上学,他们挎着书包和猫蛋走在一块,说话的就是孙治文的儿子孙小武。 “还是玩踢毽子吧。” 汪虹不爱跳格子,之前巷子里就她一个女娃,现在有了俩,她瞅了一眼比她漂亮的周文,垂下了眼。 “周文,咱俩能换换坐位吗?我想和宋清林坐在一块。” 宋清林听说是高干子弟,身上穿的都是毛绒线衣,在同龄的孩子中,显得很凸出,一看就知道家里条件好。 再加上他长的也好看,周文班上的小姑娘都喜欢他。 周文是不在乎这些的,就同意了,汪虹立马高兴了,抱着周文的胳膊,又叽叽喳喳了起来。 “你们快看……是王老师……” 孙小武低声说道,他们躲在了拐弯处,没有出去,捂着嘴,一副有好戏看的样子听着王老师和他媳妇说话,周文有些不明白,也蹲了下去。 王老师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在班里上课虎着张脸。 “媳妇,人家想喝汽水,你给我买嘛……” 这声音传过来的时候,孙小武他们都忍不住偷笑了起来,死死的捂着嘴,才没有发出声来。 周文整个人都僵了,这是她那个老师? 她好奇的不行,忍不住往前面走了走,孙小武把位置让给了她。 周文伸着头,往拐角处看了看,眉头忍不住一挑,还真是他。 只听,王老师的媳妇说, “买啥买,不买。” 王老师的媳妇,瞧着文文静静的,一张口,就带着一股子泼妇,母老虎的味。 “买嘛,我想喝,好媳妇……” 王老师那么彪悍的一个男人,竟然像小姑娘一样撒娇。 “王大胖,你说说你这个月都喝了几瓶了……” 刘丽骑着自行车,驮着身后的丈夫,嘴里骂着他,最后还是带他去买汽水了。 见人走远了,周文她们才出来。 孙小武他们笑的都肚子疼。 周文也忍不住笑了,真是想不到。 “王老师的媳妇,每天都过来接王老师下班……” 汪虹对周文说,学校里都知道这件事,后面不知道咋了,王老师的媳妇就突然不在学校门口接了,躲在在这接。 “周文,你昨个带的米糕真好吃!你奶奶真会做。” 走进巷子里,孙小武和汪虹她们都羡慕的说道,她们咋就没有一个这样会做东西的奶奶啊。 昨个是周文第一天去学校,王翠芬特意给她做了一包的米糕,让她带过去,和一个班上的学生分分。 王翠芬生怕有人欺负她的蛋儿,还拉着老师拉呱了好大会,并且和那些吃米糕的娃说,让他们这些身体好的不要欺负她孙女,她孙女自小就身体不好。 她把自个孙女说的像个病秧子,旁人一碰就碎了的样子。 “周文,你家门口有个女人。” 周文看过去,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第69章 周杜娟在这等了好一会儿了,她还不知道她爹娘兄弟都在榕城有了工作的事。 和周家隔了两三家的刘大娘出来过一次,还问了问她,一听说她就是王翠芬那个糊涂,白眼狼的闺女,顿时冷哼一声走了,不搭理她了。 汪虹就是她的孙女。 “猫蛋,家里怎么没人,你爷奶他们都去哪了?” 周杜娟的目光落在了周文身上挎着的书包上,眼底闪过一抹沉思。 “我也不知道,你来有事吗?” 周文书包里就有家里的钥匙,可她没有开门。 汪虹孙小武他们站在一旁看着这个陌生的女人。 说陌生也不陌生,孙小武曾在巷子里见过她一次,那个时候她正在巷子里要饭,最后进了周文家里。 他们小声议论着,问着周文, “她是你谁啊?” “我也不认识她。” 她奶之前和她说过,再见到她,甭叫姑,他们就当没有那俩闺女。 周文对这个二姑没啥多大的印象,听说之前两年没回过娘家,把她爷都给气病了……后面回来,都是蹭饭。 印象中,她话很少,每次回来,也不像大姑那样哭着抱怨丈夫,抱怨日子难过啥的。 她都是默默的去灶房帮着做饭,吃完饭后,再坐会就牵着闺女走了。 她爷周老抠几乎没和她咋说过话,她奶也对她挺冷淡的,从不问她在那个家过的咋样,她也从来不说。 就好像是专门回娘家来吃饭的一样。 周杜娟没有吭声,瞥了一眼猫蛋。 “走,先去我家。” 孙小武见周文家的门关着,就让她先去他家,周文不想看到这个周杜娟,就跟着去了。 “小武,你回来了?” 孙治文好多天没有去丈母娘家接他媳妇张大姐,张大姐自己在娘家住不下去了,她嫂子嫌她在那住的日子长了,整天说话阴阳怪气的。 她自己又拿着包袱灰头土脸的回来了。 孙小武看了一眼身旁的周文,又看了看他妈。 家里没有了他妈,也没有人天天数落他爸和他了,她咋那么快就回来了? 当初害的他和他爸差点饿肚子。 孙小武脸上的笑立马没有了。 “婶子好。” 周文打了声招呼。 “你不就是隔壁家的孙女吗?” 张大姐上下打量了周文一眼,周文很识趣的对孙小武说, 再婚[七零] 第96节 “我奶她们快回来了,改天再来你家玩。” “人都走了,你拉个脸子给谁看?” 张大姐说着儿子。 孙小武不想搭理她,气冲冲的回了屋,他好不容易才有机会把她带到他家,可他妈却不欢迎人家。 他虽然小,但已经知道要面子了。 周文出了孙家,见周杜娟还在家门口站着,正要说啥,就见她奶和她二娘回来了。 王翠芬手上提着炸糖糕,盐金枣回来了,两个油纸包被供销社的同志扎的四四方方,鼓鼓囊囊的,用一根草绳提溜着。 刘小娥抱着从供销社买回来的玻璃瓶子,这是准备明天用玻璃瓶子给杨主任他们带咸菜的,原本是想买小坛子,可小坛子不好拿,没有这玻璃罐子好。 可不便宜,听说是从上海玻璃厂拉过来的,那边的人喜欢用玻璃罐,装个盐,装个白砂糖啥的。 可来到这边后,几乎没啥人买,因为水果罐头的瓶子就够用的了。 王翠芬他们为了瓶子买水果罐头有点划不来,家里没人爱吃那玩意,买这几个罐子,一共花了三毛钱。 王翠芬还准备把家里腌的酒糟鸭蛋,明个也给那杨主任厂长他们带点,她要是送供销社买的东西,人家比她们过的好,估计不稀罕。 就送自己腌的咸菜和鸭蛋,是最好的。 “娘……你们终于回来了。” 王翠芬看见她,脸上的笑顿时消失了, “你过来干啥?” 说完,就没再看她,而是问猫蛋今个在学校过的咋样,又认了几个字,中午吃的啥,一边说,一边开着家里的大门。 进去后,王翠芬迫不及待的把去屋里放书包的猫蛋喊出来,她解开油纸包上的绳子,把油纸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炸的胖乎乎的糖糕,递给孙女,让她趁热快吃。 刘小娥也伸手要了一个,王翠芬见她最近勤快了不少,对她也有好脸了。 吃炸糖糕的仨人像是没看见屋子里站着的周杜娟似的。 “这糖糕炸的真松软……” 外面那一层子是焦焦脆脆的,里面是流出来的糖心。 “娘,你们啥时候回老家啊? 现在外面已经有人往回走了。” 周杜娟强忍着尴尬,问她娘。 屋里飘的都是炸糖糕的香味,就算她娘好歹问她一句吃不吃,她也不会这样难堪的慌。 “我们还要再晚几天,你们想走,就走啊。” 王翠芬听出了这个二闺女的意思,他们想跟着他们一块回去。 她们一家子,这都在城里安顿下来了,压根就不准备再回去了,可这事,她不准备和她说。 “我们也不急,到时候,娘,咱一块走吧。” “我们不和你们一块了。” 王翠芬把话说的已经很明白了。 周杜娟没有再往下继续说,她爹娘八成有了旁的想法,她这个侄女已经在这上学了……难不成他们一家子,要留在这城里? 她爹娘兄弟没有工作,没有城市户口,留在城里吃啥喝啥啊? 难不成有别的门路吗?周杜娟也想留在城里,可见她娘这样子,一点都没有告诉她,和带带她的意思。 “娘,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周杜娟低下了头,说出了这趟过来,第二个目的。 “我想在城里买点肥皂啥的,带回村子里卖。” 她发现黑市有人卖票证,里面有肥皂票,洗头膏票之类的,这都是乡下没有的,她想拿着钱,买点票证,然后再去城里的供销社,用票证和钱把肥皂这些买回去。 买回去后,卖给村民,她在中间赚个差价。 这次逃难,她意识到,手里没钱的日子,家里的钱都被她婆婆给把着,她身上每个月来那事,就连买一卷子卫生纸的钱都没有。 她饿死都没钱去买粮食,前段时间,她病成那样,她婆婆她男人为了省钱,说啥不送她去医院。 钱,真的很重要,她在雪中乞讨的时候,在麻雀大的屋子病的神志不清的时候……她脑海里,只想挣钱,挣属于自己的钱。 周老抠虽然抠搜,但闺女没出门子,儿子没结婚的时候,他每个月都给闺女还有儿子钱花,不多但够买点想买的东西的。 村子里的闺女来那事,都是用布条,布条里塞上草木灰,周杜娟和周芳芳用的都是卫生纸。 那个时候,卫生纸在村子里可是奢侈品,稀罕物,现在也是,自从她嫁过去后……卫生纸没用过几次。 “没钱。” 王翠芬才不愿意借她,啥是借啊,搞不好不还了,到时候糟心的只会是她们。 她对她很失望,如果当初她没有那样做,即使把钱给她都没事,不需要还,可变了,已经变了。 “你主意恁大,你怎么不找你丈夫,你公婆借钱,反而来找我们? 真是用不到我们的时候,就想不起来我们。” 王翠芬讥讽着她, “还有,你为啥要告诉你男人,我们一家住在这,让他上门来找事,来恶心人,你怀的啥心?” 当初就不应该给她那四个白面馍馍,她不知道是她说的还是她闺女王小杏说的。 反正无论是谁说的,都和她周杜娟脱不开关系。 如果是王小杏,那也是她的错,她没有嘱咐好娃。 后面那个周栓子上门,她也怀疑是周杜娟她们,因为只有她们知道她们住在这。 当时周栓子说,是旁人告诉他,她们一家住在这的。 “娘,是小杏说漏了嘴,王安说想上门来认认门,之前不是没有去过咱家吗。” 周杜娟在为王安描补。 “可拉倒吧,认啥门? 你以后也别咱家咱家的了,你已经是出门子的闺女了,你家现在是王家。” 她不是已经早就不要自己的娘家了吗? 现在还一口一个咱家,干啥? “你真不知道那个王安过来是干啥的吗?” 王翠芬更烦她了,觉得她不实诚,这个二闺女比大闺女花花肠子更多。 “娘,我真不知道。” 周杜娟抬起头,看着她娘,脸上没有一丝的心虚和躲闪,她从始至终都很平静。 即使王翠芬这个娘不愿意借给她钱。 “娘,我就想借一百块,你放心,我肯定会还你。” 周杜娟知道她不愿意借,但还想再试一下。 “你还也不借,你找旁人借去吧。” 王翠芬能拉扯她,可为啥要拉扯她? 拉扯一个冷心冷肺的人? 没有借到钱的周杜娟,说不上来什么味,她失神的走在路上,和对面走过来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撞了个满怀。 “是你?” 周杜娟听到一声惊喜的声音,从地上正要爬起来,对方连忙来搀扶她。 “是李大哥啊!” 周杜娟之前要饭,在他租的门口晕倒了,是他把她救醒的。 “我以为你回老家了,没想到在这遇到了。” 男人已经在大街上晃悠好几天了,就是在找周杜娟。 周杜娟虽然是在乡下长大,可才二十八九,虽然生过一个孩子,可身段苗条,长相秀丽,虽然这几年的日子,在她脸上增加了一点痕迹。 可显得还是楚楚动人,有一两丝年轻女同志没有的韵味。 男人看她的目光有些赤裸裸的,周杜娟看出了对方对自己有意思,她就装着糊涂,像是不知道一样。 “你没摔疼吧,都怪我不好,走路没看路。” 李继工关心的问道,周杜娟连忙把被对方握着的手,抽了出来,脸色泛起了微红。 李继工这才意识到自己唐突了对方,又连忙赔不是。 “没啥事,我就先走了。” 周杜娟说完话就走了,李继工连忙追了上去。 之前周杜娟就知道他在钢铁厂工作,还是厂子里的干事,老家不是这边的,当初工作分到了这,和媳妇离婚了,也没有娃。 就是年纪比她大点,但人挺斯文的,条件也好。 俩人这样一来二去的,越来越熟了。 王安见周杜娟隔三差五的出去,也没多心,以为她是出去要饭去了。 她婆婆张桂兰巴不得她别回去,在外面多要点。 公园里, 俩人坐在一张长椅上,挨的很近,周杜娟一脸的羞怯。 等到快走的时候,李继工从口袋里掏出一卷钱,硬是塞到了不肯要的周杜娟的口袋里,还从身旁的手提包里,拿出一包饼干,递给了周杜娟。 “拿回去,给你闺女吃。” “我真的不能要……” 再婚[七零] 第97节 周杜娟百般推辞,李继工硬是把饼干塞到她怀里。 “娟子,拿着,和我还客气啥。” 这些天,李继工已经知道了她家里的事,心里越来越心疼这个可怜的女人。 当初痴情错付,后面为了赌气,和家里决裂,谁想到嫁给了一个这样窝囊的男人,还摊上那样一个公婆和继子。 她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可想而知是多么的痛苦和煎熬。 再加上,她还有个冷漠的娘家,娟子真是太苦了。 “娟子,你这样的好女人,我这辈子算是遇不到了。” 在李继工心里,周杜娟是他心中的好女人,痴情,又勤奋体贴,人还温柔,长的还漂亮。 “李大哥……我要是能早点遇到你就好了。” 周杜娟的这句话,顿时给了李继工希望,让他燃起了心火,其实刚刚他说的那句,就是在试探,试探娟子对他是个啥态度。 “娟子,你干脆和那个没出息的男人,离婚吧……往后,我愿意养你和闺女。 你留在城里,也不用再回去了,城里啥都有。” 李继工突然抓住了周杜娟的小手,周杜娟猛地甩开了他,然后通红着脸拿着饼干跑了。 回到家后,周杜娟对王安他们说,这饼干是一个家里条件好的妇女给她的。 王安往嘴里塞着饼干, “这家人真好,你改明还去要。” “娘,这饼干吃着真甜!!!” 王小杏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好东西,才吃了一片,剩下的就被奶奶张桂花给夺走了。 “我收起来给你们放着,好东西咋能一次吃完。” 其实她是收起来想把剩下的全给孙子王小兵吃。 “这是我娘要回来的。” 王小杏才吃了一块,知道剩下的自己再也吃不到了。 “你娘要回来的咋了?你娘要回来的也是咱家的东西,它姓王。 小小年纪,咋恁馋,不说把好东西让给自己的哥吃,等你以后嫁人了,连个撑腰的都没有。” 张桂花从纸包里又拿出来一块饼干给了宝贝孙子。 周杜娟没有说话,看着这一幕。 让自己的媳妇继续去朝人要东西,恬不知耻的丈夫,刚刚吃饼干的那样子,掉到地上的饼干渣子都捡起来塞到了嘴里。 还有蛮横不讲理,偏心的婆婆。 饼干明明是她拿回来的,可她的亲闺女只能吃一块,她拿回来的东西,成了她们家的,之前一提到家里的钱,一口一个她们王家的钱。 那个时候她是外人了…… “娘,再给俺吃一块。” 王安朝他娘又要了一块饼干,自顾自的吃着,也不讲自己的媳妇和闺女。 周杜娟像是第一次审视他是啥样的人,黝黑的皮肤,憨实的外表下,眼睛滴溜溜的转,脸和手都几天没有洗了,吃完饼干,用手擤了嘟囔的鼻涕,往墙上抹。 蹲在墙根,缩着脑袋,说话的时候,一口一个俺。 脑海里,浮上来李继工说话办事时的样子,把这两人放到一块比……周杜娟摸了摸口袋里的那卷钱,看了看饼干。 又看了一眼粗鲁,带着点小聪明,只讲自己的王安。 最后又看了看早就该上学的闺女小杏,她闺女小杏比她那个侄女还大几岁哪,可她侄女都上学了,她闺女一天学没上过,大字不识一个。 原本王安答应她,今年就送闺女去上学的,要是没有那场洪水,八成又像前几次那样往后推。 她低下了头,脸上思虑重重,像是再做啥抉择似的。 …… 周大发一家,在昨天清晨离开了榕城,没有吱会周红眼他们一声。 现在他们家,是周川这个儿子说了算,周大发很沉默,上次被他儿子们赶出来,他去了老三周红眼那,只能在他那借住。 这短时间还好,时间一长,老三的媳妇江槐花,还有老三的儿子,以及个别的闺女……对他态度不像之前那样好了。 就连老三也背着他在外面吃东西,回来的时候,告诉他没要到吃的。 见他拿出钱,拿不出粮食后,整天在他面前抱怨,抱怨没有钱,没有粮……弄的他心里格外的不好受。 渐渐的他也看出来他们是啥意思了。 回到自家的棚后,和儿子儿媳们认了错,还下了保证,周川见他和以前不一样了,这才勉强让他回到那个家。 周红眼一家一觉醒来后,发现他大哥一家都走了,顿时也急了,连忙拿着行李,就去追。 …… 办了那场联谊会后,王翠芬的名声算是彻底的在榕城打响了,之前就有几个厂子已经有所耳闻了。 灯泡厂来了个王师傅,因为做菜太好吃,被人给举报了。 “联谊会那天,王师傅做出来的红烧肉,不是真的肉,吃出来没?” “咋可能,我那天吃了,确实是红烧肉。” 那天在后厨,张红军他们帮王师傅推的磨,看的清清楚楚的。 那个没本事的食堂主任,到了联谊会那两天,啥东西也没弄到,就弄来一些豆腐,和地瓜,还有些骨头和白菜啥的,肉就弄过来了,有没有十斤都不敢说。 最后还是王师傅想了法子,让蔡大海去弄了些猪下水啥的。 “你还甭不信,也就那天吃的煎馄饨里,有点肉外,其他的都不是肉。” 张红军这次真是涨了见识,他当时在一旁,看的一愣一愣的。 “我就是不信,我吃到嘴里的我能不知道吗? 那天我吃了红烧肉,糖醋溜肉丸子,还有酒糟鸭肝……卤大肠。” 围在一块扎堆的工人,说啥也不信。 “猪大肠是真的,其他都不是真的。” 要说那天的猪大肠,真是好吃的紧,熟食店也有卤猪大肠的,但吃起来总有一股子猪骚味,可王师傅做的这个没有,那一天不仅有卤大肠,还有煎大肠,炒大肠。 最受欢迎的就是这个大肠,也不知道咋做的,吃着上瘾的很。 “怎么可能……我都吃出肉味来了。” 在场的人诧异的不行,缠着张红军,非要他讲讲王师傅是咋做菜的,就好像听到怎么做菜的,就能解馋似的。 “我先给你们讲这个猪大肠吧……先把猪大肠清洗干净,这个可有讲究的很,我见王师傅先用水洗,再把它翻过来,用醋和酒洗……冷水下锅,煮出沫子,把大肠再捞上来,再洗。 接着起锅烧油,油一定要烧热,放入葱姜蒜,对了,还有辣椒,爆出香味,再把切好的大肠放进去,只听滋啦一声……” 张红军先讲的是炒猪肠,馋的围观的人,一个劲的咽口水,虽然那天已经吃过了,可这几天过去了,越发的想它。 这一堆人就扎在厂子南边的那棵大树下,不远处是在扫厕所的蔡富贵。 食堂。 “王师傅,那天真是多亏你了……” 蔡大海一想到联谊会那几天,心里就还忍不住打饥荒,真是没想到这个乡下人,不,蔡大海已经不敢小瞧她了。 这是一位大师傅,能把菜做成肉,他是第一次见。 王翠芬没有得意忘形,因为她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做出来,是靠了她公公留下来的菜谱。 她面色平静,听到这样的夸奖,脸上只露出了微微的笑,这更让人觉得她深藏不露了。 做出这样的菜,都不骄不躁的,太有大师傅的范了。 不知不觉中,王翠芬又不小心拨高了在食堂众人心中的位置。 等蔡大海走后,刘大宝双手捧着一杯热茶,弯着腰,语气真诚, “王师傅,你喝茶歇着,这点活,我来干就行。” 刘大宝抢着在王翠芬眼皮子底下干活,把刘大锤都挤到了一旁。 刘大锤就看不惯这种献殷勤,见风使舵的人,花大姐和胡大姐交头接耳, “看吧,这刘大宝又把当初用在蔡富贵身上的那套用在了王师傅身上,我猜刘大宝下一步,就是准备再拜王师傅为师。” 刘大宝已经给王翠芬还有刘小蛾献了好几天的殷勤了,食堂里的几人都看出了他打的啥主意。 他之前靠着的师傅,倒台了,这就迫不及待想巴上新的了。 其实也没有迫不及待,在蔡富贵被赶去刚扫厕所那几天,这个刘大宝还在按兵不动,就突然有一天,渐渐的开始在王翠芬面前晃悠了。 现在已经变成了,端茶送水,说讨巧的话,各种争着表现。 “小蛾姐,你快放下,这萝卜我去洗,现在天冷,水凉,这种糙活让我来做。” 刘大宝抢过刘小娥端着萝卜的筐子,然后急匆匆的去水龙头那洗萝卜去了。 刘小娥一脸的莫名其妙。 杨主任把王翠芬叫了出去,现在外面有好几个厂子都想请她过去做顿饭,以前他们厂子搞招待,请的都是钢铁厂的齐大柱,就连灯泡厂也不例外。 现在变成了王翠芬,不仅是几个厂子,上次那个来这吃过王师傅做的菜的王秘书,说也想找她过去做一顿。 现在王大姐成了香饽饽,幸好当初他们下手早,提前把王大姐留在了他们灯泡厂。 就连厂长今个早上都说他有远见。 第70章 “王师傅,在家吗?” 这天好不容易休息天,纺织厂的人拎着东西又来上门了。 再婚[七零] 第98节 昨个来找的是罐头厂的人,往这拎了一兜子的罐头,有黄桃的,橘子的……另外还有两包点心和五块钱。 他们想下个休息天,请王翠芬去他们厂子给帮忙做饭。 周老抠那个本子上,已经记了好几家厂子了,偏房的屋里,堆积的都是送来的东西。 “王师傅,那我们走了,下个星期五,你可一定要抽空来一趟。” 纺织厂的同志站了起来。 “同志,你放心,我那天一定去。” 王翠芬给对方打了包票,这个纺织厂是给厂子里的杨主任打过招呼的,杨主任他们也不好拒绝,毕竟以前他们也有事求过对方的厂子。 按理说,搞招待,王翠芬只有休息天才有时间去,因为其他天,还要在灯泡厂给工人做饭哪,压根挤不出时间来。 其实说要挤也能挤,灯泡厂食堂的大锅饭,王翠芬这些天已经做的得心应手了,每顿只弄两三个菜就行,反而比去人家厂子做招待饭还要简单。 招待饭做起来至少要准备五六个菜,七八个菜啥的。 等人走后,刘小娥看着桌子上的两盒梅花牌的香烟,还有一瓶汾酒,以及对方留下的五块钱。 “娘,家里的点心要不要给巷子里的人送点?” 因为她们住在这,人家往她们家送礼大伙都看到了,难免有人心里不好受,都说远亲不如紧邻,当初那个王安上门来找事的时候,巷子里的人没少帮着说话。 王翠芬想想也是,反正这东西,家里多的很,不愁吃,就让她把那罐头也拆开了两罐子,和大伙分分。 周老抠从外面买菜回来,就见家里多了香烟和酒。 现在王翠芬成了家里最有出息还最忙的人,就像买菜这种活,周老抠接了过来,他现在在纸盒子厂当看门的,清闲的很。 “往后,你甭再抽旱烟了,咱也抽这种城里烟,等你抽完,我再给你买好的。” 王翠芬把纺织厂同志送来的香烟,打开了一盒,从里面抽出一支香烟,递给了周老抠。 周老抠接了过来,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脸上情不自禁的带着笑, “抽赖的就成。” “这咋行?咱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了,抽点好烟咋啦?” 王翠芬让周老抠站起来,拿着细绳子,在他身上比着,想再给他做件新衣裳。 “小芬,你先给自己做吧,你身上这件衣裳都穿好多年了。” 周老抠虽然平时不说,但也心疼她。 “咱全家都有,快转过身子去。” 王翠芬的声音一下子变轻了,柔和了,这是平时极为罕见的。 …… 拆了三包糕点,两瓶罐头的刘小娥,送东西回来,见巷子口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正在往她家这边看,她停下了步子,看向对方, “同志,你找谁?” 刘小娥来了城里这段时间,说话办事也渐渐脱离了乡里的土气,以前见人都喊大兄弟,大妹子,现在也学的张口闭口喊人家同志了。 齐大柱没有回话急匆匆的走了,刚刚那个人,很年轻,应该是那个乡下人的儿媳妇。 他趁着这天休息,想来看看,比他做饭还好吃的人到底啥样。 之前就有人说灯泡厂来了个王师傅,把灯泡厂原来的蔡师傅给挤掉了,还说她做饭是如何如何的好吃。 刚开始,他压根没有放在心上,因为整个榕城,他齐大柱排第二,没有人敢排第一,当初灯泡厂来找他,后面不找了,他还纳闷哪。 纳闷对方难不成是找了旁人,要知道整个榕城这么多的厂子,请他齐大柱去做饭的不少,他只是想朝灯泡厂要俩海参,对方都不肯。 他那天在家装病,还等着灯泡厂的人拿着海参过来请哪,最后愣是等了一天也没等到。 后面,说这个王师傅做饭好吃的人,越来越多,找他做饭的厂子变得少了,他这才在家坐不住了,想过来瞅瞅这个乡下来的人。 乡下人做饭再好吃,那也是乡下的野路子,这几个厂子,也就是吃个新鲜,等新鲜劲一过,最后还是要巴巴的过来请他齐大柱。 齐大柱是正统厨子出身,十分瞧不起野路子。 就像之前蔡富贵那样货色的人,压根都不入他的眼,他也没把对方当成一根豆芽菜。 回到家里后,齐大柱的媳妇端着一壶热茶走了过来,有些担心, “咋样了?那个王师傅到底是啥来路啊?” 灯泡厂怕徒生事端,防止蔡富贵这样的人拿王大姐的公公是酒楼的大师傅这件事说嘴,又说啥封建糟粕的,就干脆向外面的厂子隐瞒了这事。 他们问的时候,只说是误打误撞,请了一位外地逃难来的大师傅。 “能有啥来路?乡下的野路子,成不了啥气候。” 齐大柱找人打听了,只打听出对方是从乡下来的。 他就说嘛,厨子这一行,啥时候出过女厨子。 他脱下衣裳,坐在了沙发上,喝着用扇贝还有其他东西,熬出来的鲜汤,这冬天就要喝点这种汤暖暖身子才行。 吴蓉给他把切好的卤牛肉端了过来,还是有点担忧, “可我听说,她能把菜做成红烧肉……” “灯泡厂那些工人,吃过啥好东西,吃了那个蔡富贵做的几年猪食,稍微吃点做的就那样的菜,就说和肉一样……” 齐大柱还是没放在心上,觉得是灯泡厂的工人见识短,没吃过啥好吃的菜,才把他们厂子里的那个王师傅吹嘘的这样厉害。 要是让他们吃吃他齐大柱做的菜,他们就知道啥才是真正好吃的菜了。 “说的也对。” 吴蓉终于放宽了心,他们两口子现在生活过的这样滋润,这可都仰仗着齐大柱这身厨艺,一个月里光赚外快,都能赚三十多块钱,这还不算人家送来的礼哪。 什么烟啊,酒啊,点心啊,麦乳精啊,鸡蛋糕啊,水果啥的,家里多的吃不完,吴蓉都把它们拿到黑市卖掉。 还有齐大柱每次做饭回来,往家里拿的肉,两口子从来没有短过嘴,更不馋肉,因为三天两头的吃。 家里的沙发,是只有厂长或者一些干部家庭才有的,他们都给置办上了,虽然是个单人沙发,可在屋里这样一摆,显得阔气的很。 吴蓉这个月又在百货大楼买了件大衣,他们俩也没个娃,挣了就花,就连厂长的日子,都没他们俩过的舒坦惬意。 …… 刘小娥回到家后,把一个男人往她们家瞅的事和王翠芬他们说了说,王翠芬以为是找她来做饭的人,也就没有当一回事。 旁人送来的这些东西,一大早,王翠芬就让儿子周老二给亲家公一家送过去了些。 亲家公一家也快回去了,王翠芬之前还劝他们留在城里,可刘蛮山当了一辈子的庄稼人,来了城里这么长时间,他闲的发慌,越来越惦记村子里的田地。 地就是他的根,他的命,他和周老抠不一样,周老抠年轻的时候,在铺子里给人当账房先生,扒拉算盘,不算正统的庄稼人。 刘蛮山虽说会点木工活,但从小到大,都是伺候田地的。 他守着地,种庄稼,心里踏实,自在。 一到地里,就浑身使不完的劲,整个人精神的不行,哪像在城里,人蔫蔫的,无精打采。 中午的时候,他们准备吃好点,现在一家五口人,四个人都有了工作,猫蛋也有学上了,也稳定下来了,终于是能松一口气了。 刘小娥跟着婆婆王翠芬在学咋做菜,她有了工作,也像变了个人似的,勤奋的不行。 主要是她眼馋旁人给她婆婆送的那么多好东西。 等她学成后,也不要工作了,天天在家里躺着,躺个几天去给人做一顿饭,旁人送钱又送吃的,也累不着,光是想想,这种日子就美的慌。 可以说,刘小娥的勤奋是为了往后更好的懒和吃。 王翠芬还真以为她想通了,现在做饭都教给她,刘小娥认真的不行。 周家院子里,都是一群来找猫蛋玩的小孩子,王翠芬见他们和孙女玩的好,心里比啥都高兴,把家里旁人送过来的糖,给孙女,让孙女分给她们吃。 只要是他们不欺负自个的孙女,和自个的孙女处的好,她是不在乎这点散出去的糖啥的。 猫蛋把这群小孩带了出去,给她们分糖。 隔壁的孙小武,因为上次的事,这些天,一直躲着猫蛋,他不好意思面对她。 “给你糖吃!” 猫蛋分了一圈,看到了躲在家门口往这看的孙小武,递给了他两颗水果糖。 这种水果糖是从上海来的,供销社卖一分钱一颗,棉花厂的人给猫蛋她们送了一大包, 孙小武看着眼前的糖,脸有些红了,低着头,用脚踩着另外一只脚, “你不生我的气了?” “生啥气啊?” 猫蛋是个成年人,其实不爱和他们玩,但不玩,好像又显得格格不入,让她爷奶担心自己被冷落了,被孤立了什么的。 她对这个年龄的小孩,对方的心思,她一眼就看出来,和她们相处,其实挺简单了,不用费脑子。 孙小武见她这样,反而松了一口气,接过糖,加入了她们,恢复了以前的样子。 魏家, “小祖宗啊,你这是咋了?” 魏老太哄着郁郁寡欢的外孙子。 她这个外孙子,是前两个月,她闺女把人送过来在这上学的。 全家人拿他当祖宗给供着。 “要不,外婆去给你买蛋糕吃?” 供销社里有卖那种蛋糕的,贵的吓人,一块五就那么一小块,这要是搁到普通家庭,压根吃不起。 自打她这个金贵的外孙子过来后,就不爱和住在这附近的小孩玩,成天憋在家里,话也少,前段时间放学回来,那脸上明显高兴了点。 一大早就很急的去学校。 可最近也不知道咋了,早上也不急着去学校了,整个人也不咋高兴了。 “外婆,我不想吃。” “是不是,学校里有人欺负你了?告诉外婆,外婆找他们算账去。” 魏老太语气都变的厉害了起来。 再婚[七零] 第99节 “我想和周文坐在一块。” 宋清林说道。 原本他同桌是周文,现在变成了汪虹。 “原来是因为这事啊,外婆明个,不,今个下午就让你舅舅去你们校长家里说,让她坐在你旁边,她是不是一个小姑娘啊?” 她还以为是啥事哪,魏老太见外孙子脸突然红了,就晓得了,对方肯定是个长的俊俏的女娃子。 既然外孙喜欢,就让校长安排他们俩坐在一块。 “娘,馄饨下好了,我给端进来吧。” 屋里传来外面魏老太儿媳妇的声音,魏老太见孙子没吃午饭,就让儿媳妇给他特地包了馄饨。 “清林啊,你想吃啥,就和舅妈说一声,舅妈给你做,蛋糕,你舅舅也给买回来了……” 魏老太的儿媳妇是个势利眼,宋清林这个外甥来了后,她对他比对亲儿子亲闺女还要上心,还要好。 两口子都巴结着他,谁让魏家的闺女也就是她小姑子嫁的好啊,愣是嫁给了那样的人。 魏老太也经常在家说她这个闺女,是交了大运道了,攀上高枝做了凤凰。 李小琴早就看出她那个小姑子不是个一般人,上次回来的时候,和很多年前,她这个嫂子第一次见她,真的不一样,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现在就连她都不敢在她面前说啥话,虽然对方待她挺亲和的。 “方远,你进来。” 魏老太把提着蛋糕在门外的儿子喊了进来,让他现在就去找校长去。 下午的时候,周家又来了人。 这次不是旁人,是刘大宝。 “这就是王师傅你的孙女吧,长的可真齐整。” 猫蛋瞅了他一眼,只见这个人一脸钻营样,打心里不喜欢这样的人。 “这是王师傅你儿子吧,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兄弟,来抽烟,抽烟。” 刘大宝双手提的满满当当的,怀里还抱着,把东西不管不顾的先堆到了周家堂屋的桌子上,然后从裤兜里掏出了他特意买的牡丹牌香烟。 这个烟可不便宜,供销社卖八分钱一根,要知道大前门一根才两分五。 他原本是想买五根的,可最后咬咬牙,为了壮面子,还是买了一整盒。 周老二这个人不抽烟,刘大宝一个劲的让,他只好把烟接了过来。 “大宝,你来我家有事吗?怎么拿这么多东西?” 王翠芬知道这个刘大宝想拜她为师,学厨艺,可她不教外人,要教只能教给自家人。 更何况刘大宝这个人,有点奸猾,不踏实,人也不咋地,是个墙头草。 “王师傅,你可不要多想,我就是想来恁家拜访一下,来认认门。 也没拿啥好东西,就是给家里人拿了一块布,还有天津产的麻花,两盒饼干,还有些蜜饯啥的。” 刘大宝指着桌子上的那堆花花绿绿的东西, “王师傅,自打你来了咱灯泡厂,要说谁最佩服您,不是旁人,是我,也不瞒你说,我之前认了那个蔡富贵当师傅,之前还不觉得。 直到见识了您做的饭后,我才知道啥才是真正的大师傅,以前是我太目光短浅了。 我到现在还记得您在厂子里做的第一顿饭,闻着那香味,把我们馋的啊,那真是没法说。” 刘大宝说的唾沫星子乱喷,亢奋激动的很,王翠芬忍不住往旁边躲了躲。 “咱厂子里不能没有您,您的到来,咱整个灯泡厂里的人都高兴,您在厂子里这些天,着实受累了,每天做那么多的菜。 可谁让您是能人啊,整个榕城都找不到第二个有您这样厨艺的人,我敢打包票,就连那个齐大柱都比不过您,他连给您提鞋的资格都不够。 您不知道,之前您没来的时候,齐大柱是这一片做饭顶呱呱的人,可您来后,他做的饭那是啥啊……在我心里,没有人能让我刘大宝打心眼里叫他一声大师傅。 只有您,王师傅,我叫您大师傅,那是诚心诚意,打心眼里想这样喊您,您才是真正的大师傅。” “你别这样说,我哪有你说的这样好?” 王翠芬没有被刘大宝夸的脑子犯糊涂,她清醒的很,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她只是凭借着公公留下来的菜谱,做的好吃一点而已。 她的厨艺压根称不上啥好厨艺,她后面还要好好琢磨才行,想将来有一天,真的能成为一个师傅。 “您就是太谦虚了,这也恰恰是您和他们不一样的地方,您太有大师傅的范了,那些人做菜没您好吃,但尾巴已经翘到天上去了。 我就欣赏您这稳重谦虚的样子……那个蔡富贵,虽然曾经是我的师傅,但我还是要批评他,你说说他怎么能因为嫉妒您的厨艺比他好,他就去干出那种烂良心的事啊。 我之前,真是眼瞎了,才会认他这种人当师傅,他人品太差了,厂子里的领导罚他去扫厕所,我觉得太轻了,应该把他赶出厂子才行。 王师傅,你不知道,当我知道他干的这件事的时候,对他除了失望,就是愤怒,你说他怎么能这样害您? 连我都为您打抱不平,他对您抢了他大师傅的位子,一直对您怀恨在心,在背后没少说您的坏话,我都劝过他几次了,可他就是不听。” 刘大宝把自己对蔡富贵的失望和愤怒说了出来,以及对王翠芬的维护。 王翠芬已经不想听他说的这些了,刚刚听了这么多,虽然她心里清楚,可还是有那么一瞬间,脑子在想,自己真的那么厉害吗? 这种话听多了,她能不能再保持清醒的头脑,都不可而知了,所以,她往后要离这个刘大宝远点才行。 但她不好意思直接制止他,就给儿子周老二使了个眼色, 周老二把他拉着坐在了板凳上, “你先别说了,快歇歇吧。” “周兄弟,我也不想说,可我忍不住,我实在是太崇拜王师傅了。” “你过来,真没事吗?” 王翠芬又问了他一遍,想让他拿着自己带来的东西离开。 都说无功不受禄,她不要他的东西,这些东西估计要花不少钱。 平白无故的,送重礼,谁收啊? “我这次来……还真有件事。 我那个曾经的王八蛋师傅,前两天找到了我,想让我趁王师傅您看不见的时候,往您做的菜里加料,还让我把您的香料偷出来。 我这才过来,想让王师傅您往后多留个心眼,防着他点,他的心眼太坏了,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帮他的。 这是丧良心的事啊,更何况对付的还是王师傅您,王师傅你说咋办,我都听您的,要不我去替您教训他一顿?” 刘大宝表着忠心,就好像王翠芬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他都义不容辞似的。 王翠芬想想,还真有这个可能,按照那个蔡富贵的尿性,好像他做出这种事也不稀罕。 她瞅了一眼面前示好的刘大宝, “既然这样,那你明个就和我一块去找杨主任,给我作证,把蔡富贵想算计我的事,和杨主任他们说说。” 刚刚好像王翠芬让他做啥他就做啥的刘大宝顿时变得犹豫了起来,蔡富贵虽说现在倒霉了,可他还有个兄弟在管着食堂的。 他要是照王翠芬说的这样做,去杨主任那揭发他,那食堂主任蔡大海能饶的了他吗,他毕竟在人家手里干活那。 “王师傅……” 刘大宝一脸的为难,他是真没想到,这个王翠芬会这样突其不意,原本以为她会让他去教训他一顿,到时候他装装样子就行了。 这样既不得罪蔡富贵,又能讨好王翠芬。 “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真是谢谢你来对我说,你把这些东西都拿走吧,我家里人不爱吃零嘴。” 王翠芬好声好气的和他说,她公公和她说过,碰到小人,尽量别得罪他,最好是能绕着就绕着。 要是得罪了这个刘大宝,往后他在她做的菜里,放点啥东西,虽说弄不出啥大事,但小麻烦是有的。 “王师傅,这是我专门给你和你家人买的。 我看见你,就像看见我那个早死的亲娘一样,她活着的时候,我没来得及孝敬她,你就让我孝敬孝敬你吧。 这些东西,值不了几个钱。” 王翠芬听他这样说,更要让他把东西拿走了,把他提来的两个网兜子,塞到了他怀里,还有他带来的布。 “大宝啊,你有这个心就成了,婶子念你的好,可婶子不缺东西,你带回去吧,这布,你留着自个做衣裳穿。” 王翠芬好说歹说的把人给送走了。 周老抠晚上回来后,一家人坐在一块,都觉得王翠芬做的对。 像刘大宝这样花言巧语的小人,不能得罪,但也不能应下来,那菜谱是周老太爷一辈子的心血,是他们周家的传家宝,说啥也不能外传。 往后王翠芬做饭的时候,也要注意了,不能让人偷学了去。 还有,无论外面怎么夸,王翠芬都不能当真,自己几斤几两,她要明白。 她还对儿子儿媳说,她要是飘了,就说说她,因为一个人经常听夸她的话,时间长了,保不准会当真。 甚至,王翠芬还想出了个辙,往后每个月十五那天,家里要吃一顿麦麸子蒸出来的窝窝头,最好是让家里那个做饭最难吃的人做。 这能让他们一直提醒自己,提醒自己如今的好日子来之不易,要珍惜,做人不能飘。 要经常想想以前的苦日子。 王翠芬说出自己的想法的时候,家里的人,就连猫蛋都对她刮目相看。 吃了晚饭,回到屋里后。 周老抠把下午拉着驴车去帮纸盒厂拉纸盒挣的三块钱交给了王翠芬。 纸盒厂在粮站没有借来车,听说周老抠家有头毛驴,中午吃饭的时候,就找过来了。 周老抠在纸盒厂当看门的,和厂子里的人也都熟的很了,二话不说就把毛驴牵了出来,套上板车,去帮厂子拉纸盒去了。 他们厂子咋说啊,厂子不大,每次去拉纸盒,都要去粮食站借车,可有的时候压根借不到,并且价格还不便宜。 即使接到了,车子一下子也装不满,就造成了浪费。 纸盒厂的主任相中了周老抠家的毛驴,想让它进厂帮着给拉货送货啥的,也给它开一份工资,问周老抠愿不愿意。 周老抠哪有不愿意的啊,当场就应了下来,现在就连他家的驴都领上了工资,吃上了城里的饭。 现在就剩家里的两只芦花鸡了,街道的人前几天来过一次。 因为他们是乡下人,户口还没有扒过来,所以他们养鸡,也不好说啥。 再婚[七零] 第100节 王翠芬从三块钱中,拿出了一块钱, “这个你拿着零用吧。” “你上次给我的,我还没用完哪。” 周老抠没啥用,也就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能用得着。 “现在咱日子过好了,你在你们食堂那,也别捡便宜的饭吃,挑那好的,人家吃啥,咱吃啥。 对了,你明天去上班,我把家里做的糟鱼,给你装好了,明个你早上走的时候,别忘记拿。” “记着啦。” 周老抠抽着纸烟,他之前用的烟枪,已经被王翠芬给藏起来了,不让他用了。 这种纸烟刚一抽,还有点不习惯。 “等我发了工资,给你买一盒那个叫啥牡丹的烟,听说那个烟好。” 王翠芬一边铺着床,一边说道。 “我抽一般的就成,别浪费那个钱。” 周老抠节省惯了,他这辈子能抽上这纸烟,都不赖了,这是以前不敢想的。 “就买一盒,咱也尝尝那好烟是啥滋味。” 王翠芬闲不住,坐在床上,又补起了布鞋。 这鞋子穿的后脚跟那里又破了,也不知道脚咋恁费鞋子。 这双老布鞋,是王翠芬从老家穿过来的,虽然已经补了好几次,但还舍不得丢,补补还能穿。 她用的是黑布补的,旁人也不咋能看出来,穿出去也没事。 周老抠留了心,等他发工资那天,一向抠搜的他带回来一双皮鞋。 王翠芬喜欢的嘴都合不拢,这还是她第一次穿皮鞋。 蹲在地上的周老抠,见她高兴,他也跟着高兴。 刘小娥的爹娘一家,已经走了,在一天上午,王翠芬他们送到了城外,走的前一天,王翠芬做了一桌子的好菜,两家人聚在一块吃了顿饭。 王翠芬把家里旁人送的东西,硬塞给了他们,还有她自己腌的一坛子咸菜。 他们回了乡,乡下不好买这些城里的东西。 周杜娟一家也走了,走的时候,还来这说了一声。 …… 回到村子里的周红眼他们,成天在周老抠家门口转悠,专等着他们回来哪。 一个劲见他们不回来,周红眼和周栓子,其实在回来的路上,都琢磨出味来了。 王翠芬有病该不会是装的吧? 让他们卖血,其实就是故意试探他们的。 一路上,父子俩越想越有这个可能,悔的肠子都青了,当时就应该装装样子,不应该说那些绝情的话。 “爹,你说俺二叔他们一家人一直不回来,留在城里干啥哪?” 周栓子蹲在家门口,嘴里叼着一根杂草。 洪水把他家的三间泥土房,冲塌了一间,现在就剩两间了,围着院子的墙也倒了,那扇木头做的大门,已经不知道被洪水冲到哪里去了。 他们回来的这一路上,到处都是泥,还有飘出来的板凳,糟木头啥的。 听说人家在路上回来的早的,还捡了一只死鸡,早知道,他们也早动身了,说不定能在路上捡到不少好东西哪。 饿的头晕眼胀的周红眼,坐在一棵被洪水冲倒的枣树上,又朝他二哥家看了两眼, 他二哥家,房子倒还好,就是东边的墙头倒了一片,灶房也塌了,屋里的水到现在还有,周红眼趴在门缝那看过,人进去估计要淹脚。 周大发带着俩儿子,已经开始垒墙头,修屋子了。 他藏在炕里的粮食,全部都泡的生芽子了,刨开土炕,看着那些涌出来密密麻麻的芽子,让人头皮发麻。 家里的儿子,儿媳,就连他媳妇,都数落他,要是当初把这些粮食都带走多好,就不会糟践了。 现在饿的没粮吃,周大发家的女的,都去外面找野菜去了。 洪水过后,又有新的野菜从地里冒了出来。 地里的庄稼,算是完蛋了,原本村子里留种的粮食,也不见了。 即使还在,恐怕也不能再用了。 有的村子,有先见之明,见种子带不走,就藏到了山上,现在再拿出来播种,虽说晚了,但总比不种的强,只要种就能有粮食吃。 隔壁村生产队的队长,已经带着队员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 双水村的队长赵军,还不知道在哪那,当初他们一家不逃,也不让村子里的人逃,有的人瞅情况不对,夜里抄小路全家跑了出来。 这些天,村里零零散散的人回来了,原本的空村已经回来一半的人了。 但没有一个主事的,就像群龙无首一样。 李大娘看着隔壁村干的这样起劲,在村里已经没有力气骂那个狗日的赵军,还有那个赵德厚了。 要是这父子俩,也像旁的村子把种子藏起来,现在至于没粮种地吗? 双水村的村民,急的不行,可有啥法子,大伙穷的都吃野菜了,谁家还有粮食拿出来再种啊。 玉林公社, “安子媳妇,你好端端的为啥要和你男人离婚?” 公社也被洪水和冲了,公社里的干部,一边用铲子铲着屋里的泥,一边调节着这小两口的问题。 “就是,王安是第一大队的会计,再说了,你们俩的闺女都那么大了。” 当初这个周杜娟一分钱的彩礼没要,就跑来和已经是二婚的王安登记结婚了。 没有彩礼就算了,连场婚事都没办,这在玉林公社那可是一件稀罕事。 公社里的光棍都快要羡慕死王安了,都纷纷向他请教,怎么让一个黄花大闺女啥也不要的愿意和他一块过日子,帮他拉扯娃的。 那阵子,王安可谓是风光得意,满面红光的,就仿佛让一个这样的黄花闺女心甘情愿的倒贴他,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 刚开始他对周杜娟挺好的,在周杜娟面前老实巴交的样子,周杜娟也没有看出他的真面目。 “过不下去了,老于叔,你就给俺俩办了吧。” 周杜娟说啥都要和他离,蹲在地上双手抱着的王安不吭声,在家的时候,他啥软话都说了,没有用,也求了,她铁了心要和他离。 他是一个男人,也有自尊,媳妇硬要和他离婚,弄的他没脸面。 “你这娃,到底发生了啥嘛?说离就离,这不是把结婚当儿戏吗,你说说,你们俩的感情到底出了啥问题,是不是安子背着你,和旁人好了?” 老于叔也不铲泥了,从腰间抽出烟杆,往羊皮做的袋子里,挖了一锅烟草,噙在嘴里抽了一口, 问周杜娟这个年轻的媳妇。 周杜娟想了想,就把在家里和王安说的那些话,都和老于叔这个公社书记说了出来。 “就因为逃难的时候,他让你和闺女出去要饭这点事?” 这点事,咋值当的离婚啊。 “这样,我让安子,给你赔个不是,你看中不中?” “老于叔,我在城里病的快要死了,他和他娘不愿意把我送医院,我问问您,我这条命,难道还比不上那几个钱吗? ……” 周杜娟想起这件事,就忍不住心寒,王家的钱,也有她这些年干活挣的,可他们怕花钱,把她放在一旁不管不问,任由她病着。 如果那天她没有醒来,病死了,也就死了……这个世上没有周杜娟了。 王安他完全可以再娶一房,可又有谁记得她周杜娟? 她就活该病死吗? 她病死了,她闺女小杏咋办? “这……安子,这就是你做的不对了,你们也不是没钱,为啥不带着你媳妇去看病,省那几个钱,就能省发吗?” 老于叔想为王安说好话,都没法说,王安他娘糊涂,他王安也糊涂吗? 平时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咋这个时候犯糊涂啊。 干这种让人心冷的事,去看个病又能花几个钱啊,钱花没了再挣不就行了。 现在弄得媳妇要和他离婚,先说以后还能不能再娶的上,即使有女的愿意嫁给他和他过日子,他是不是要出一笔彩礼钱。 他能找到周杜娟这样不要彩礼,啥也不要的女娃,是他的运气好。 这人啊,不会有第二次这样的运气了。 即使再娶,再想找个黄花大闺女,那是痴人说梦话。 并且治病钱和再娶一个媳妇花的钱,哪样多,这个王安还是会计哪,连这点账都算不明白。 王安没想到,她那天病的怎么叫都叫不醒了,这些话,竟然听到了。 “俺想送她去医院,可俺娘拦着说啥也不让,说让她一个人熬过来。 第二天,你不也醒了吗?” 王安闷声说道,整个人窝囊极了。 “我要是没醒,那我现在坟前的草都长出来了。” 周杜娟只恨自己结婚前,没有看清这个男人的软弱,自己的媳妇病成那样了,他娘说不让送医院,就不送了。 “老于叔,你也是有闺女的人,如果你闺女被她男人和婆婆这样对待,你会咋办?” 老于叔说不出来话了,一个劲的抽着旱烟,是啊,他也有闺女,如果对方敢这样对她闺女,他带着人,冲到她家,把她男人和婆婆先揍一顿再说。 然后带着闺女回家,再给她寻个婆家。 老于叔不能昧着良心,再劝了。 “安子,你还有啥话说没?” 再婚[七零] 第101节 王安默不作声,他不想离婚,可对方都不愿意和他过了,他要是硬犟着不离,最后丢人的还是他。 再加上,他娘都说了,既然她想离,就和她离,离了再找一个比她好的。 还说看看这个周杜娟离了他,还能找到啥样的。 乡下人很少有离婚的,有的时候,几个村子里还不出一个哪。 离了婚的妇女,不好找婆家,还会被人说嘴。 说来也怪,这个时候的离婚,是一件很羞耻,很丢人,很不光彩的事,有的人宁愿被自己的男人打的不成样子,都没想过要离婚。 出了公社,俩人手中,一人拿了一张离婚证明信。 “你……你要是后悔,还来得及。” 王安在挽留她。 周杜娟没有说话,径直走了。 王安看着她的背影,眼底都是红血丝,整个人萎靡不振,过的好好的,咋就成这样了啊…… 回来的路上,她都没说不愿意再和她过下去的事,一到家,就和他提了离婚。 这对于他来说,对于他们王家来说,是奇耻大辱,他能和她提离婚,但她不能和他提。 这些年,他对她不赖,他想不通,就因为没有送她去医院,让她去要饭了,这两件小事,她就要和他离。 …… 周杜娟到家的时候,她婆婆张桂花已经把她的衣裳都扔了出来,和衣裳一块被扔出来的,还有哭的满脸泪水的闺女小杏。 “你个二手货,俺看你离了俺儿,还有哪个男的愿意要你这货,还带个累赘……” 张桂花站在门口骂骂咧咧的。 周杜娟沉默的把泥窝里的衣裳捡了起来,抖了抖上面沾着的黄泥,然后牵着闺女走了。 身后属于张桂兰的骂声,越来越远,直到再也听不到,周杜娟站在满是泥泞的路上,从没有感到这样轻松过,空气都是好闻的。 路上有逃难回来的人,推着板车,在泥路上停停走走的。 “娘,咱去哪啊?” 她爷奶,还有她爹都不要她了,她现在只要她娘了。 “咱去之前那个城里。” 周杜娟遥望北方,之前李继工给她的钱,她藏在了身上没敢动,这次能直接坐车去榕城。 她已经在公社开好了介绍信,说要去榕城投奔她爹娘去。 …… 第71章 汪虹这几天,天天垮着个小脸,她和猫蛋原本换的坐位,又换了回来。 不仅如此,那个宋清林的舅妈还往猫蛋家里送东西,语气里傲的不行,到现在王翠芬还在膈应的慌。 “不就是一个邮电局的干事吗,傲啥傲啊,男人听说是个小干部……” 王翠芬这段时间,到处做饭,可没少长见识,干事干部也见了不少,可没有一个像她那样的。 下巴抬的老高,看人的眼神带着一股子优越感。 “蛋儿,咱往后不和她那个外甥玩,她这样,她外甥肯定也不是啥好东西,听说她家还找人跑到校长那,让俩个娃坐在一块,呸,我明个就去找老师。 咱就是不愿意和他坐在一块。” 猫蛋其实无所谓坐那,不过,她也讨厌宋清林那个舅妈。 “这种糟心事,先放放,蛋儿,去把那盆糟鸭蛋给人钟干事送过去,他一个人过也挺可怜的,他爱吃这糟鸭蛋。” 不是休息天还好,钟干事能在厂子食堂吃饭,可轮到休息天就不成了,王翠芬是个记恩的人,钟干事没少帮他们家的忙。 她有的时候,家里做的饭多了,就让蛋儿给他送过去点。 两家已经很熟了,钟干事有的时候,会往这边拎菜,有的是一兜子鸡蛋,有的时候,是香肠,小鱼干啥的。 “钟叔……” 猫蛋站在他家门口,叫着人,里面没有人应声,像是没有人在家似的,猫蛋推开门,把鸭蛋给他放在了灶房。 正准备回去,就见一个女人,急匆匆的跑到了她家里。 像是第一次来这,进巷子的时候,还专门数了数第几家。 “王师傅,王师傅在家吗?” 正在喂鸡的王翠芬抬头看去,见是一个穿着得体,神色慌张的女同志。 “我是,你找我有事吗? 程素只知道王师傅,但不知道王师傅是个婶子,她也顾不得多想了,来到她跟前就问, “王师傅,你会不会做木棉糕啊?” 她把王翠芬问的一脸懵, “木棉糕?” 王翠芬像是在哪听过似的。 “你是谁啊?” “王师傅,我是胡青山的爱人,我叫程素,是这样,我公公快不行了,他一直念叨着啥木棉糕。” 胡青山碍于脸面,不好意思来,为了能满足老人最后的一点念想,程素也顾不得啥了。 整个榕城的供销社,还有百货大楼都没有卖这个东西的,就连厨子也找了,没有一个会做的,有的甚至都没听说过。 之前说做饭很有一手的齐大柱,她也找了,原本过来,都不抱有希望,可她还是想来试一试。 她公公对她这个媳妇很好,她不想让老人走的有遗憾。 胡青山? 王翠芬知道他,上次她去给王秘书还是谁做饭,还见过他嘞,听人喊他胡处长。 “你让我好好想想,我好像听我公公说过,那个木棉糕,都是贱东西。” 不是说东西贱,而是做这个木棉糕的东西,都是些糙东西。 没有绿豆糕松沙,没有栗子糕软糯,没有密糕香甜。 是以前家里穷,又买不起糕点的人发明的,把家里能找到的东西,都掺了一点,做成了木棉糕,这是以前穷人家的吃食。 “对对对,我公公年轻的时候,家里日子难过的很,听他说这种木棉糕,就是用贱东西做的。” 程素见她知道这个木棉糕,心里升起了一点希望,之前那个齐大柱也做了,可她公公没吃,看了一眼,就说不对。 等程素走后,王翠芬把她公公留下的菜谱全都翻了出来,她认的字不多,就喊猫蛋过来一块给她找木棉糕。 家里只有她俩人,虽然知道刚上学的孙女恐怕认的字还没她多哪。 猫蛋翻的很快,在第二本她太爷爷留下的笔记里的最后一页,找到了木棉糕的方子。 “奶,是不是这个,这个老师教过,念木。” “我瞅瞅。” 王翠芬以前是个大文盲,嫁给周老抠后,周老抠教她认字,学写字,她才勉强有了点文化。 那道菜谱里,十个字里,只有四个字认识,王翠芬急的不行,真是直到用时方恨认字少。 “带壳的糙米一两,黏谷三两……” 猫蛋直接念了出来。 “我的蛋儿啊,你才上几天学,咋认了这么多字?” 王翠芬惊讶的不行。 “有些老师教的,教了一遍我就记住了,还有上次二爹念菜谱,我在旁边看着,也认了一点。” 猫蛋见她着急要这个木棉糕的方子,就扯了个谎。 “天啊,蛋儿,你真聪明……我就说,你像我,以前,你爷教我认字,我也是看一遍就记住了。 我看你们那一个班上的,都没有你小脑瓜好使,他们一看,就是个笨娃的样,你往后还是别和他们一块玩了,他们都是笨娃,咱找聪明娃玩。” 王翠芬已经开始叮嘱孙女了,有了高低眼,觉得那些笨娃会把自己聪明的孙女给带笨的。 猫蛋都不知道说啥了,那些字是她上辈子就学过的。 王翠芬没说两句,就带上钱,锁上了家里的门,带着孙女坐公交车,去城外的村子里找做木棉糕的材料去了。 里面还有一种野菜,要把野菜的汁挤出来。 找了一天才把东西勉强找齐,程素已经往周家跑好几趟了,王翠芬带着这些东西,干脆在自己家做了,程素是个医生,家里的饭都是她侄女给做。 她和胡处长平时忙活工作,王翠芬让她给烧个锅,弄半天,都没烧着,最后还是猫蛋给点着了。 程素也不知道是气的,是急的,站在一旁抹泪,再也没有平时从容的样子了,脸上蹭的都是灶灰。 “你甭急,肯定来的急。” 王翠芬安慰她,像她这样孝顺的好儿媳,就算她不是什么胡处长的媳妇,她也愿意帮她。 “王师傅,你看看我能帮你干点啥?” 程素看案板上这些东西,和之前那个齐师傅做的完全不一样,齐师傅做的时候,她也在旁边。 齐师傅用的是白面,好大米啥的,不像王师傅的这个,案板上都是些平时不怎么见到的糙东西,还有带泥的杂草,以及劣质的红糖。 “王师傅,我要不回我家再拿点红糖吧,这个糖看着咋……” 程素不知道咋说,这种糖就像放了一两年似的,颜色没有她家的好看,也没有她家的细,看着不咋好。 “就要用这种放了一两年的粗红糖才行,你帮我用碾子把那个粘谷子给碾了。” 王翠芬一边和面一边支使道。 再婚[七零] 第102节 “这个谷子不脱壳吗?” 真不知道这个王师傅从哪找到的这种谷子,和粮食站那些白花花的大米不一样,她甚至没见过。 “不脱不脱,脱了就不是木棉糕了。” 这个带壳的粘谷子是王翠芬费了老鼻子劲才找到的,附近村子都没有,最后在一个老大姐家里找到了,说是逃难的人,用一碗这个粘谷子和她换了仨窝窝头。 等木棉糕蒸好后,程素尝了一口,脸色顿时皱巴了起来,带着那包糕,死马当活马医的拿到医院她公公的病床前。 这算啥糕啊,就是一个染了颜色的杂粮馍馍罢了。 “爹,你快尝尝,看是不是你想吃的木棉糕。” 程素打开了布包,露出了里面还热腾腾的木棉糕。 原本意识有点不清醒的老爷子,立马睁开了眼,被胡厂长搀扶着坐了起来,用颤巍巍的手指着那几个糕, “就……就是它,这就是木棉糕,这味……” 老爷子一闻到这味,不用尝就知道是它。 “爹啊,那您快吃。” 胡处长擦了擦脸上的泪,把媳妇拿过来的木棉糕递给了他这快要走的爹。 老爷子接了过来,就往嘴边塞,啃了一口,忍不住红了眼,热泪在眼眶里打转。 …… “那胡老爷子,吃的是啥木棉糕啊,其实说白了就是个念想而已,人走了走了,就想到以前年轻时候的事,年轻时候的人。” 王翠芬吃不惯这木棉糕,刚刚蒸的那一锅,忘记都让人家拿走了。 猫蛋坐在板凳上,啃着手里的半块糕,这木棉糕,绿油油的,掰开里面啥颜色都有,黏糊糊的,口感绵,带着微甜,有些拉嗓子。 周老抠他们回来听说了这件事,尝了尝老爷子要吃的木棉糕,他们还没吃过啥木棉糕哪。 用周老二的话来说,这木棉糕就比窝窝头强点。 胡处长的爹啥好点心没吃过,到如今好惦记这一口,有点让人唏嘘。 几天后,程素俩口子拎着东西来了周家。 “王师傅,你让我爹在临走前吃上了他心心念念的木棉糕,我们一家人都不知道要说啥好了,这次真是要感谢你。” 胡处长说着,还正式的给王翠芬鞠了一躬。 要是让他爹带着遗憾走,他这后半辈子想起来都会愧疚难受。 “胡同志,你这是干啥,快起来……” 王翠芬连忙把人给拉了起来, “不就顺手做了老人家想吃的几块糕吗,这值当的啥。” 胡处长都听他媳妇说了,这个王师傅为了做这几块糕,跑了好几个地方,回来的时候,脚上沾的都是泥巴。 “王师傅……” “胡同志,啥话也甭说了,真就是顺手的事。” 胡处长心里说不出的感激,王师傅,帮了他们家的大忙。 “王师傅,我在咱城医院里当医生,往后你们要是有啥事,能去那找我,可千万别和我客气。” 胡处长两口子临走的时候,程素和王翠芬说。 程素这个人平时有些清高,这种话,她还是头一次说。 王师傅的木棉糕,让她公公没有遗憾的走了,这对于他们来说,比啥都好。 要是早知道王师傅会做木棉糕,应该早来找她的,这样就不用瞎耽误功夫了。 两口子带来的东西,王翠芬说啥也不要,是两口子非要留下的,说是谢礼。 周老二下午回来的时候,就见家里的桌子上摆着一些东西。 其中最打眼的是一瓶茅台酒,还有几块布啥的,剩下的都是些寻常的糕点。 要是都送好东西,这反而有点想和王翠芬他们撇清的意思,这送的有好的有一般的,也不会让人多想。 这个时候的茅台酒,三块六一斤,胡处长两口子送的这一瓶,估计要值个七八块,八九块。 “那是好酒,留着过年你们爷俩再喝。” 刚刚王翠芬正在和孙女讲胡老爷子的事,这个胡老爷子之所以想吃木棉糕,就因为胡处长早死的娘给他做过一次。 俩人那时候互相喜欢,可家里不同意,俩人就私奔了,在外面日子过的艰难,胡老爷子的媳妇给他做了一次木棉糕后,就病死了。 撇下个儿子,也就是胡处长,胡老爷子没有再娶,一个人含辛茹苦的拉扯儿子。 那个木棉糕,对于胡老爷子来说,不仅仅是糕点。 “要说那个程大夫也是孝顺,胡老爷子临走的时候,还交代儿子好好对人家。” 这是胡处长两口子在这说的,胡老爷子把程大夫当成了亲闺女,程大夫把他当成了亲爹。 要是关系没到这一步,她一个当儿媳的咋会到处找会做木棉糕的人啊。 猫蛋听的都入迷了,被隔壁的吵架声拉回了思绪。 “这隔壁家,咋三天两头的吵啊?” 王翠芬忍不住和孙女一块出来看了看,两口子也不知道是为啥,最近吵架和喝水一样寻常。 “孙治文,你个王八蛋。 我是把家里的钱借给我老姑了,哪又咋样?我和她是亲戚,他是我的亲老姑,都张口了,我借她点,咋了?” “你那是借一点吗? 你他娘的借了整整三千块钱,你没有和我商量一下,就把折子上的钱给她。” 孙治文气的一脚踢飞了家里的板凳,板凳摔在墙上,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那三千块钱里面有两千五百块是他爹娘给他的,那是他们攒了好多年的积蓄,平时舍不得吃,舍不得喝,把攒的钱全给了他这个儿子。 剩下的那五百块,有大多也是他攒的。 她借给旁人钱,为啥不和他说一声,要不是他想买辆自行车,找她要存折,她吞吞吐吐一个劲的不给他,他也发现不了。 “咱的钱,放在折子上又不花,我没和你说,不是怕你不愿意吗,你这个人啥样,我还能不知道吗? 我老姑家想买个大彩电,需要三千多好像,她家的钱不够,都和我张嘴了。” 亲戚间能帮就帮,更何况她小时候,她老姑对她不赖。 “啥咱的钱,那里面有两千九百块钱是我的,你凭啥把我的钱借出去? 她家买大彩电?她家买彩电钱不够,关你啥事,一个大彩电三千多,朝你就借了三千……没钱买啥大彩电。” 孙治文被气的脑门青筋直跳,合着用他家的钱去买大彩电。 “啥你的钱?孙治文,你现在和我算这么清楚,你是想干啥?那里面也有我挣的工资啊……” 张大姐又气又委屈,她上了这么多年的班,咋可能就存下了一百块钱。 孙治文回屋拿了一个小本本出来,上面记的清清楚楚,几月几号,张大姐发了多少工资,又支出多少钱。 “你自己好好瞅瞅,这些年,你把钱借给这个,借给那个,这都算在了你工资里,家里的开销,咱俩平摊,我也不让弄多摊,你这些年,就攒下来,九十一块三毛二。” 他把自己记得本本扔在了张大姐的身上,像这种本本,他屋里还有一筐子,都是这些年记下的。 “孙治文,你啥意思?” 他竟然记的还有账,张大姐有些不敢置信。 “我啥意思?你去把钱给我要回来,除掉你的九十一块三毛二,你把属于我的,二千九百零八块六毛八给我要回来。 你自己的钱你爱借给谁就借给谁,但我的你不能动。” 孙治文受够了她,他自认为他自个的脾气够好了。 平时她愿意把钱借给谁,就借给谁,他不是没有说过,一说对方就理直气壮的说往外借的反正是她的钱,他管不着。 “孙治文,你真是长能耐了,行,我把钱去给你要回来,你后半辈子就和你的钱在一块过吧。” 张大姐用离婚威胁他,她老姑好不容易找到了门路,不用花票证,就能买到大彩电,这机会多难得,她帮她一把咋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孙治文和她扯证这么多年,压根就没有把她那边的亲戚当一回事。 张大姐说完话,不解气,随手拿过一个陶瓷碗,朝孙治文砸了过去,孙治文没来得及躲,脑门被砸出个血窟窿来。 在堂屋门口正哇哇大哭的孙小武,见到他爸脸上都是血,吓的连哭都不敢哭了。 张大姐也吓傻了,怔怔的站在原地。 孙治文用地上的毛巾捂住了头上的伤,一言不发。 “你滚,你滚,你把我爸的钱借给旁人,还打我爸,你不是我妈……” 孙小武捡起地上的洗脸盆,朝张大姐砸了过去。 孙家一片狼藉,地上是两口子吵架踢翻,砸碎的各种东西。 “小武,妈不是故意的……” 张大姐有些慌了,看着儿子仇视她的眼神,她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自打她从娘家回来,肚子里就憋着一股子火,因为孙治文没有去娘家接她回来,没有像以前那样和她服软道歉。 她自个回来后,总感觉面子上过不去,她那天对儿子领回家的猫蛋态度不好,猫蛋走后,孙小武都不愿意搭理她了。 可她还火上浇油,勒令儿子往后不准和隔壁家的孙女在一块玩,她家里的人都不咋好,她还记着要饭的那件事。 人家要饭的敲开了隔壁家的门,那个小姑娘的爷一点东西都不愿意施舍给人家要饭的。 要饭的多可怜啊,当爷的这样,那个小姑娘肯定心地也不咋好。 孙小武不愿意听她的,好多天都没和她说话,还不愿意吃她做的饭,她就拿着自己蒸的馍硬塞到儿子嘴里。 巷子里有好几家人都出来看了,汪虹跟着刘大娘也出来了,凑到了猫蛋身边。 站在孙家门口的人议论纷纷,王翠芬和刘大娘她们说着,要不要进去劝劝架。 从里面传出吵架声和孙小武的哭声。 再婚[七零] 第103节 “孙小武真可怜……” 汪虹都忍不住心疼孙小武。 最后还是刘大娘出面,进去劝了劝。 后面张大姐把借给她老姑的钱要了回来,还给了孙治文,然后拿着衣裳,又回了自个的娘家。 这都是孙小武在外面和猫蛋她们说的。 他不喜欢他妈回来,家里就他和他爸两个人过日子也挺好的,即使他爸做饭没有他妈做饭好吃,他也不想让她回来,他就爱吃他爸做的。 巷子里的大娘她们,有的时候,会来孙家指点孙治文咋蒸馍馍好吃,咋炒菜香……孙治文本来就会做,只是做的不好,被大娘们一指点,蒸馍炒菜,越来越差不多了。 虽说做的饭比不上做的好的,但好歹算了个一般了。 他做饭洗衣裳,越来越是样,没有张大姐在,他们父子俩这日子想咋过就咋过,家里也没有吵架的,耳边也清净了。 孙治文这些天一出门,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子精气神,和之前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了。 …… 上次王翠芬做出了胡老爷子想吃的木棉糕,整个榕城会做饭的师傅没有一个能做出来。 齐大柱这个曾经鼎鼎有名的大师傅,做出来的也不是,当他听说王翠芬给做出来了,胡老爷子吃过后,安心的走了…… 这让他大为震惊,好多天都恍恍惚惚的,百思不得其解。 他很想知道那个乡下野路子出身的王翠芬,是咋做出胡老爷子想吃的木棉糕的,难道是他做的不好吃吗? 明明他用了最好的白面,白面用筛子过了好几遍,最好的大米,最好的红糖……他做出来的,旁人都说好吃,他自己也尝了,味不错。 但就是搞不懂,胡老爷子看了一眼就说不是木棉糕,在胡处长的劝说下,尝了一口,还是摇头,剩下的就不肯吃了。 他也给木棉糕染了色,不过用的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菠菜,把菠菜揉碎,用细网兜子,把菠菜汁挤出来。 都说好吃,但胡老爷子就是一个劲说它不是木棉糕,不是他想吃的木棉糕。 他都把木棉糕做成这样了,真不知道他想吃啥样的,难不成那个王翠芬用的东西比他还要好吗? 在医院里,等齐大柱走后,胡老爷子才和儿媳程素说,他想吃的木棉糕用的都是便宜东西。 齐大柱错就错在,用的东西太好,太精细了。 胡老爷子就想吃一口,他那个早死的媳妇,用家里仅剩不多的贱东西给他做的木棉糕,当时只够做俩的,他们一家三口分着吃。 那个时候,日子虽然苦,但感觉不到苦,和她在一块过日子,就是天天吃麦麸子,他都觉得好吃,都觉得甜。 “齐师傅,你刚刚放进去的是糖。” 钢铁厂食堂,有人提醒齐大柱,他把糖当成了做菜用的盐,挖进了锅里,锅里正在炒土豆丝。 也不知道齐师傅是咋了,这几天都有点魂不守舍的样子,像有啥心事的。 “唔,这个菜就应该放糖,我今个做的是甜口的。” 齐大柱回过神来,又往锅里放了半铁勺盐,然后翻炒着锅里的菜。 这些天,找他做菜的更少了,赚的外快也比不上以前了。 原本以为过一阵子,那些人还会再巴巴的跑过来请他,可事情和他想的有点不一样。 等他从食堂下班回家后,她媳妇吴蓉,就指着家里桌子上那几个烂苹果, “毛巾厂的请你下周六去给他们做饭,瞧瞧这拿的啥玩意,几个赖猴子苹果,磕碜谁哪? 你知道,他就给多少钱不?才四块钱。” 以前来请齐大柱去做饭的厂子,都拎过来一些好酒好烟啥的,给的钱也丰厚,态度也巴结的很,可今个来的这毛巾厂的人,态度也变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过来的是不是马大国?” 齐大柱曾经是他挑厂子,像毛巾厂的马大国每次来,他压根瞧不上,因为他们那个厂子太小了,他都是先紧着给榕城排的上名的大厂子做。 “可不就是他嘛。” 吴蓉其实不想收东西应下的,可家里已经好几天没有肉吃了,之前齐大柱隔三差五去给旁的厂子做饭,带回来的肉都吃不完。 这段时间,请他做饭的厂子不仅变少了,就是那些请他去的,做好饭后给的肉也少了,缩水到以前的三分之一。 “把他送来的钱和东西还回去,我齐大柱好歹是个大师傅,还没落魄到要去给一个小厂子做饭的地步。” 齐大柱不肯将就,还拿着榕城第一大师傅的架子。 与其说是拿架子,不如说是他还没从以前抽出来,没有看清楚现状。 以前架子拿的有多高,现在就有多抹不下来脸,已经被人捧的从高处不好下来了,主要是他也不愿意下来。 “要不,还是去给他们做一顿吧,苍蝇再小也是肉啊。” 吴蓉劝他。 没想到就是这句话,恼了齐大柱,他这几天,心里本来就有郁气。 …… “不去就不去,你冲我发啥火啊,我是看家里没肉吃了,这才让你去的。” 被齐大柱劈头盖脸骂了一顿的吴蓉,见他这样生气,怯的不行。 “没肉不会拿钱和票去买吗?我平时是短你吃短你喝了,你就这样没出息,稀罕这四块钱和几个烂苹果。” 齐大柱摊在沙发上,气的脸色涨红,胸口起伏。 “我这就去把东西还给他。” 吴蓉拿上马大国带来的几个苹果,就脸热的出了门。 以前家里从来没有买过肉,她都习惯了,这不是想着,让他去一趟,既得钱,又能带回来点肉吗。 眼瞅着还有三个月就是七月份了,往年上面那场联谊会,请的师傅都是齐大柱,这对于一个做饭的师傅来说,那可是极为有面的。 就因为齐大柱年年都去那场联谊会,给那些团长,参谋之类的做饭,他才能一直坐稳榕城第一大师傅的位子。 齐大柱从上个月就开始准备起来了,每年他整出来的菜都不一样。 只要今年去做菜的人还是他齐大柱,那他在榕城这一行的位子就不会变。 齐大柱没有多想,往年去的都是他,今年不出意外也是他。 那个王翠芬虽然做饭有点名声,可那种场合,还待他齐大柱这种正儿八经的老师傅。 …… 王翠芬做出了齐大柱没有做出来的木棉糕,这几天,越发的忙了,请她做饭的人,更多了。 刘小娥跟着她,吃的身子都有些发福了。 周家人都把周杜娟给忘了,再听到她名字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月后了。 一个陌生的乡下女人,带着一儿一女,跑到了周家,跪在了王翠芬面前。 这事还要从周杜娟和会计王安离了婚,带着闺女进城投奔李继工开始说。 离婚后的周杜娟她们来到城里后没有来找王翠芬她们,而是直接住在了李继工的家里。 平时李继工出去上班,她在家里洗衣做饭收拾屋子,过去短短的一个月,母女俩人脸上都有了肉,面色也红润了些。 穿的和刚住进李继工家时候发生的天翻地覆的变化,刚来那会,穿着乡下的衣裳,打着补丁,说不出来的土。 现在母女俩都穿的好的很,很城里人没啥两样,尤其是周杜娟,身上穿着李继工给她买的浅红毛衣,下面穿着卡其裤子,脚上瞪着带跟的皮鞋。 头上梳着一个辫子,垂在身后。 整个人焕然一新,更加的俏丽妩媚了。 李继工把他的工资,现在全交给周杜娟了,也不知道她使了啥手段。 那脸上抹的都是雪花膏,手上是蛤蜊油,家里的卫生纸被她买回来了一堆,像是在报复曾经没有卫生纸用的苦日子似的。 “回来啦,快洗手吃饭。” 周杜娟那苗条的细腰上系着围裙,李继工一下班回来,她就温柔体贴的过来帮他把手里的提包接了过去。 整个人贤惠的不行,李继工这些天,别提多那个啥了,在厂子里脸上都是挂着笑的,每天恨不得长在家里,不去上班了。 家里有了个这样的美娇娘,李继工哪见过这样的啊,天天心里都想着,出门上班的时候,拖拖拉拉的,舍不得走。 “娟子,看我给你带啥好东西了!” 李继工从手提包里,拿出来一罐子肉,巴巴的用来讨好周杜娟的欢心, “这是我在供销社专门给你买的。” “这要花不少钱吧?继工,你甭为我浪费这些钱。” 周杜娟把那罐头肉接了过来,放在手里打量,眼里止不住的笑。 李继工从后面抱住了周杜娟,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为你花钱,那就不叫浪费,我挣钱以前不知道图啥,现在有了你,我知道了,就是图你开心的。 我往后好好挣钱,都给你花,谁让你是我媳妇哪……” 周杜娟整个人娇羞的不像话,两个人在堂屋里腻歪着。 王小杏拉着一张脸子,端着碗筷进来了,瞅见这一幕,脸子更难看了。 “小杏进来了……” 周杜娟连忙推开了李继工,被闺女撞见,她整个人都有些尴尬。 “小杏真懂事,李叔叔也给你买东西了,看,这是手绢,城里的小姑娘都用手绢。” 李继工把提包里买来的手绢拿出来给王小杏,王小杏脸上不见半丝高兴,也不来接手绢。 周杜娟怕李继工难看,连忙替她把手绢接了过来, “我看看你买的手绢……这手绢挺好看的,你眼光真好……” 周杜娟把李继工夸了一顿, “继工,你去灶房把我烙的葱花油饼拿过来吧,我知道你爱吃,专门给你烙的。” 周杜娟把人给支使走了,脸色猛地变了,把王小杏拉到里面,压低声音,冷着脸子问她, “你李叔叔回来,好心给你买手绢,你给人甩啥脸子,你甩脸子给谁看的? 再婚[七零] 第104节 你要是不想在这,就给我回玉林公社,找你爹去。 不准给我哭,憋着,要是让你李叔叔看出来,给我丢人现眼,你给我等着瞧,我看你也不饿,在屋里甭出去了。” 周杜娟说的王小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忍不住的淌了下来,嘴巴委屈的咧着,被她娘瞪的不敢出声。 周杜娟把她关在了屋里,走了出来,正好李继工把烙的焦香,散发着葱花味的油饼拿了过来。 “小杏哪?” “我烙的时候,她吃过了,说想睡觉,咱吃咱的,不用管她。” 周杜娟端着碗,给他舀了一碗杂粮糊糊,她晚上炒了俩菜,一个炒鸡蛋,一个炒白菜。 李继工非要把罐子里的肉热热,让周杜娟尝尝,等肉热好后,俩人这才坐下。 “好吃不?” 李继工打开肉罐子,用筷子挑出来点肉,喂给周杜娟。 “好吃,很香,你也吃。” 俩人互相喂着,李继工看了一眼王小杏睡的房间,有些迟疑, “要不,把小杏也叫起来,咱一块吃吧。” “不用,她下午有些发热,喝了药,这困劲上来了。” 周杜娟给李继工卷了一个葱花油饼子,还给他剥了两个大葱。 李继工咬了一口酥的掉渣的油饼子,喝了一口热乎的杂粮糊糊,舒坦的叹了一口气, “这有女人才是家,我到现在才明白。 以前我一个寡家孤人,屋子冷清,人也冷清,没有一点热气,吃的也都凑合,哪有现在这样滋润。 娟子,有了你,我拥有了一个男人最想拥有的幸福。” 李继工说着酸话,周杜娟给他夹了一筷子鸡蛋,笑着道, “继工,等啥时候咱俩去登记吧,我也来了这么长日子了,等咱俩登记后,咱好好过咱的小日子,到时候我再给你生个孩子。” 登记的事,周杜娟这已经是第三次提了,上两次都被李继工找理由给拖延了。 “行,登记,等我忙完这段时间,咱就去登记。” 李继工眼底闪烁了一下,继续打着马虎眼。 周杜娟见他一直不给她个准话,心里生了疑,但面上没有露出来。 屋里的王小杏,躲在被子里淌眼泪,来到城里后,她以为她娘要带着她去她姥娘家里,往后她们住在姥娘那,和姥娘姥爷一块过。 可谁知道,她娘直接带着她来到了这个男人的家里,还让她喊他李叔叔。 她当时就感觉这个李叔叔和她娘之间的有些不清不楚的,后面发现果然是这样,夜里她娘都是等她睡着后,蹑手蹑脚的走出去,然后一夜不回来。 后面她娘见她发现了,干脆就不掩饰了,光明正大的和那个男的睡在一个屋里,同进同出。 她娘这样做,在她心里,无疑是背叛了她爹,她娘就是村子里那些人说的不检点的女人。 她想她爹了……她不想在这个家里,不想让她娘和那个男人生活在一块,她娘怎么能做对不起她爹的事啊。 吃完饭后,周杜娟来到了屋里,看着用棉被蒙住头的闺女,并没有哄她,而是觉得她越来越不懂事了。 她们娘俩住人家李继工的房子,吃人家的,穿人家的,人家李继工对她就像亲生父亲一样,那个王安恐怕都没有给她买过手绢吧。 她还给人家难堪,以前她觉得这个闺女挺懂事的,可自从她把她从村子里领出来住到这后,成天的拉着脸子,生怕旁人不知道她不高兴。 “我和你说,再有下次,我就把你送回去。 你李叔叔对你多好,对你娘我多好,以前,你爹可没有这样对过咱,你身上穿的这好衣裳,都是你李叔叔给你买的。 你要是想回去继续过以前的苦日子,你就说出来,我送你回去,省的你留在这有怨气,丧着个脸。” 以前在村子里的时候,因为王安的爹娘重男轻女,不待见女娃,成天让她干活,不是去割猪草,就是在家里洗衣裳,她婆婆整天不是说她就是骂她。 王安是个会计,按理说家里应该比村子里其他人过的好点,可张桂花两口子把的严,家里的饭桌上,都是窝窝头,地瓜。 有点啥好吃的,他们一家子都背着她们娘俩,偷偷的给吃了。 有的时候,那饭桌上连窝窝头都不够吃,有的时候,一天一顿饭,饿的受不了的时候,她就带着她回双水村的娘家。 之前她和王安离婚,这个闺女,人家王家压根不愿意要,都把她仿佛破烂似的赶出来了。 在这好吃好喝的,她真不知道她有啥不知足的,非要闹幺蛾子。 她说完后,见这个闺女不吭声,她又站了一会就走了。 后面几天,她乖乖的喊人了,也接受李继工的示好了。 周杜娟这才放下心。 第72章 这天,周杜娟忍不住一个劲的反胃,把李继工吓了一跳,就要带她去医院看看。 周杜娟没让, “我有了……” 李继工先是一愣,没有往那上面想。 “我怀上了。” 周杜娟捂着肚子,脸上带着幸福的笑, “你要当爹了!!!” “你怀孕了???” 李继工先是很错愕,然后变得很惊喜, “我当爹了??!!!” 周杜娟见他很高兴,又提了去登记的事, “你不会是想让咱儿子出生后,上不了户口,被人骂野种吧。” “怎么会?咱这都登记,这都登记,你咋知道是个儿子?没生出来,说不定是个闺女哪。” 周杜娟斜了他一眼,那一眼斜的很有风情,和女人味,李继工的魂都快被勾走了, “我这几天爱吃酸的,以前我怀小杏的时候,喜欢吃辣的,人家都说酸儿辣女,这怀的肯定是咱的儿子。 咋?你不喜欢儿子喜欢闺女啊,那可没法子了,我这都已经怀上了。” “喜欢,咋可能不喜欢,只要是你生的,甭管是儿子还是闺女,我都喜欢。” 原本李继工就喜欢男娃,听她这样说,情不自禁的摸着她的肚子,儿子好啊…… 在周杜娟的温柔和逼迫下,李继工的焦灼一天比一天严重。 终于在周三这天,他写了一封信,那封信和每个月都要往老家寄的六块钱,一同寄了回去。 没隔几天,一个身材臃肿的农村妇女,拎着大包小包的牵着一儿一女来了榕城。 这个面色黝黑,小眼睛的农村妇女拽着一口乡下话,找到了钢铁厂。 李继工没有把这母子仨人领回家,而是让她们住在了招待所里。 “我信里不是和你都说明白了吗,我要和你离婚,你跑到城里找我来干啥?还带着这两个娃?” 还跑到厂子里,他当时都觉得脸臊得慌,对厂子里的人谎称这是他远方堂妹。 “你是不是嫌俺给你丢人了?你都要和俺离婚了,俺能不带着娃来找你吗?” 李继工的乡下媳妇,一边说,一边抹着泪。 她爹娘兄弟,还有村子里的人早就说,让她带着娃来城里跟着娃他爹,省的他被城里的狐狸精给迷住眼了。 她也想来城里,可李继工说啥都不让,她公婆也劝她别去给他们的儿子添麻烦。 还说她不认识字,啥也不懂,进城别说伺候他们的儿子了,说不定还要反过来让他们的儿子伺候她哪。 她在村子里,替他照顾两个娃,还有他爹娘,没想到他竟然写信回家要和她离婚。 “你瞧瞧你穿的这身衣裳,胖的像头猪,还有头上戴的这啥玩意。” 李继工一把扯下了她头上的酱紫色,很显老气的头巾,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上了年纪的大婶哪。 他心里越发的想起了娟子的好,他和娟子在一块的时候,都感觉自己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厂子里的人都说他变得年轻了。 他今年三十五岁,以前打扮的老成,现在穿上周杜娟给他挑的衣裳,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他看着自己的媳妇,又胖又丑的,眼底闪过一抹厌恶,她真是一点都比不上娟子,娟子身材苗条,长的漂亮,会穿衣打扮,人还很贤惠体贴。 并且她还认识字……这都是乡下的,怎么差别就这么大。 娟子就是那白天鹅,眼前给他生了俩娃的女的,就是地上的老母猪。 那柿饼大脸,让他怎么瞅,怎么膈应的慌。 “爹,你在这是不是有小狐狸精了,她是谁,俺要打死勾引你的狐狸精。” 李继工的大儿子,攒紧了拳头,一脸的怒气。 “啥狐狸精,别胡说,这大毛你是咋教的?” 李继工看向媳妇陈大麦,脸上带着谴责。 “儿子说的是实话,那个女人你们什么时候勾搭在一块的,她是不是长的比俺好看。 李继工,你就是陈世美,你发达了,不要糟糠之妻了。” 陈大麦后悔当初没有听她爹娘的话,要是早点带着两个孩子来城里盯着这个李继工,恐怕就没这桩子事了。 “哪有啥女人,我原本就不愿意娶你,要不是因为当初恁爹救了我爹,我是打死也不会娶你这个农村妇女的。 你瞅瞅你自己,你哪点能配得上我? 我当初娶你的时候,就已经是钢铁厂的工人了,我现在成了干事,那也是靠我自己的努力,和你陈大麦,以及你爹娘没有丝毫的关系。” 当初陈大麦的爹,见李继工这个小伙在城里当工人,前途好,就挟恩图报,让李继工娶他家的胖闺女。 再婚[七零] 第105节 李继工的爹,只能逼着儿子娶,谁让对方救了他一命啊。 “可我给你生了儿子和闺女啊……你就不能看在两个娃的份上,别和我离婚吗?” 陈大麦用袖子抹着泪,哀求着李继工,她知道李继工这么多年嫌弃她,可他们已经是两口子了啊。 “爹,你别不要娘……” 他们的闺女红草也跟着哭了。 “你要是敢和俺娘离婚,俺就不认你这个爹。” 李大毛瞪着他。 这让李继工更加不喜欢这个儿子了,在这个儿子身上,到处可以看到他娘的影子,长的压根不像他们李家人。 “不认就不认,我自认这些年没有亏待过你们,每个月都往家里给你们寄钱,如果没有我寄的那些钱,你们能长这么大? 能吃的好,穿的暖?” “谁稀罕你的脏钱,等我长大了,挣了钱,就把你的钱还给你。” 李大毛对这个爹失望的很,平时只知道往家里寄钱,只有过年过节才会写封信,信里提了他爷奶,提了他和他妹子,但从来没有提过他娘。 很少回来,他已经两年没有回过家了。 “脏钱?有本事,现在就把我的脏钱,还给我? 离婚后,我看你还是跟着你娘在一块过吧。” 原本李继工是想离婚后,把这俩娃接到城里上学的,可看他这样子,整一个冤家,反正他和娟子也有儿子了,往后好好培养他的小儿子。 这个大儿子想咋样就咋样吧,看他这样子长大也不会有啥大出息。 李大毛想动手打他这个无耻的爹一拳,被他娘陈大麦给拦住了。 “你在城里逍遥,把俺们和娘丢在乡下不管,你还算个男的吗?” “不算,随便你怎么说。 陈大麦,这几天你好好想想,你要是拖着不愿意离婚,往后我不会再给你寄一分钱。” 李继工说完这话,就离开了招待所。 回到家后,他也没瞒着周杜娟,直接和她坦白了。 周杜娟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一副惊讶愤怒的样子, “你有媳妇?还有一儿一女? 你不是说你离婚了,没有娃吗?” “娟子,对不起,是我欺骗了你,我往老家写了一封信,要和她离婚,谁知道她竟然带着两个孩子找过来了。 你放心,我无论如何都要和她离婚,然后和你扯证,我骗了你这件事,是因为我太喜欢你了,你打我吧,我不是个东西。” 李继工抓着周杜娟的手,往自己脸上拍。 周杜娟把手抽了出来,神色呆呆的, “我为了你都离婚了,你竟然现在才和我说,你这不是让我当了破坏你们家庭的坏女人吗?” “娟子,你别这样说自己,你是好女人。 我和她本来就没有感情,一点感情都没有,当初要不是她爹逼我娶她,我才不会娶她的。 我和她的婚姻,从头到尾,都不幸福,我以为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可谁让我遇到了你。” 李继工往前跪爬了两步,抓着周杜娟的手, “娟子,我爱的人是你,我想你和成立一个属于我们俩的新家庭,你才是我李继工的爱人。” “你让我好好想想,继工,咱俩都冷静冷静,我不想弄成这个样子,你要和你媳妇离婚,往后这事让旁人知道了,旁人怎么看我啊? 她们肯定会说是我勾引了你。” 周杜娟眼圈红了起来,声音哽咽。 “娟子,你都为了我离婚了,我不是那没良心的人,你放心,有啥事我在前面顶着,等我和那个女人离了婚,我就风风光光的娶你进门。 从头到尾是我勾引的你,我明知道你有丈夫,可我就是喜欢你,这不是你的错,都是我李继工的错。” 李继工看着她的肚子, “咱俩都有儿子了,你可不能哭,就当是为了咱儿子,你心里有气,你就打我,使劲打,别自个憋着……” 周杜娟没有打他,而是一脸难过的进了王小杏的屋子,对李继工说,她不想当坏女人,她要想想,说完,哭着从里面插上了门,任由李继工在外面拍门,说各种好话。 她擦了一把脸上的泪,面无表情,一点都没有刚刚在外面李继工面前的自责,难受。 王小杏刚刚在屋里全都听见了,此时幸灾乐祸的不行,即使她再忍着,可毕竟年龄小,还是被周杜娟给看出来了。 “你很得意?” 周杜娟真是想不明白,她竟然在自己的亲闺女眼里看到了笑,难道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她很高兴? “谁让你背着俺爹,和他在一块,你对不起俺爹。” 王小杏索性也不装了,在她的认知里,她娘即使和她爹离婚了,也不能找别的男人。 “哼,你真是你爹的好闺女。” 亏她之前病糊涂的时候,心里还在担心这个白眼狼的闺女,怕她挺不过去,在那个家,更没有人护着她,疼她了。 她把她带到城里,让她过上了好日子,她就是这样对她的,话里向着她那个爹。 李继工在周杜娟门口蹲了大半宿,天微微亮的时候,就见拿着包袱的周杜娟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连忙站了起来,整个人胡子拉碴的,眼睛红红的,面对周杜娟的时候,卑微又小心, “娟子,我错了,我不该骗你,我求求你,你就原谅我吧,你别走,我不能没有你……” 李继工真把男人那点死缠烂打给发挥了出来。 周杜娟神色动容了些,很痛苦,李继工看了出来,更不肯放她走了,一把抱住了她,说啥也不撒手。 …… “你真的和她离婚?” 俩人躺在床上,周杜娟问他。 “这还能有假,我早就不想和她过了,她生的两个孩子,我也不要了,看到他们俩就想起来他们的娘了。” 李继工使出十八般武艺,才哄的他的娟子愿意留下来再给他一个机会,他刚刚跪在地上发誓还保证了一大堆。 他住的地方偏僻,几乎没有啥人见过娟子母女俩,即使见过也事,到时候就说是他的远房亲戚。 这几天,李继工就在隔了几条街的巷子里给娟子母女俩租了一间屋子,让她们先住着,等他和那个陈大麦离了婚,就和她去登记,然后她们再搬回来。 这样防止别人说三道四的。 更为的是怕人说他乱搞男女关系,反正他铁了心要和她离了,这样安排好,也不怕陈大麦母子仨人找到这,拿娟子说事了。 娟子那样的好女人,他不能让她背上那样的赖名声。 娟子就是心地太好了,知道这事,竟然还害怕伤害那个陈大麦,还让他多给点陈大麦补偿。 那个陈大麦和他的娟子简直没法比,她要是发现娟子后,肯定会动手打娟子,什么脏话都往外说,一副泼妇样。 陈大麦见李继工油盐不进,说啥都要和她离,她跑到他厂子里去,去找他领导,举报他和别的女人胡混。 虽然知道这样做,会让李继工丢掉工作,但她还是愿意这样做。 李继工丢了城里的工作正好,回乡下和她一块种地去,她不嫌弃他种地。 这样他也就不会再嫌恶她了。 她带着儿子闺女在厂子里撒泼各种闹,让李继工的领导都感到头发,把李继工叫了过来,盘问了好几次。 李继工咬紧牙关,就是说没有,他没有相好的,之所以和陈大麦离婚,是因为他受够了这样的婚姻。 平时,李继工在厂子里的作风还算正派,也没有人见他和哪个女同志走的近。 厂子里的领导就劝陈大麦离了吧,陈大麦见厂子里的领导不开除李继工,失望的很。 最后跟着李继工来到了他住的地方,见屋里连个母苍蝇都没有,顿时不吭声了。 她去厂子里闹,想让李继工丢掉工作的意图,这让李继工更加厌恶她了。 王小杏在这条街上乱晃着,看到那个李叔叔的门口,有个胖女人,就猜出这肯定就是李叔叔的媳妇。 她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想着孬点子。 …… “娘,咱快点,有人告诉俺,俺爹的相好就在前面那条巷子里第八家,咱可不能让她跑了。” 李红草扯着她娘的衣裳,还有她大哥,仨人往周杜娟住的屋子赶去抓她。 外面砰砰砰的砸着门,屋里的周杜娟以为是王小杏回来了,就站起来开了门,门刚打开,就被人劈头盖脸一巴掌呼的头发蒙。 等她定神,看到眼前这个胖女人,以及她身边的两个娃,都瞪着她,恨不得要撕了她,她不用想也就猜到她们是谁了,她把身子偏了偏。 “大姐,你们进来吧。” 陈大麦见她这样淡定,顿时有些被唬住了,也不急着再动手打她,她倒要看看这个勾引她男人的狐狸精要说啥。 周杜娟见人进了屋,就把门从里面给搭上了,来到桌子旁,倒了一搪瓷缸的热水,递向了陈大麦, “大姐,你喝茶。” “俺不渴,你知道不知道李继东他是有媳妇,有娃的人,你勾引的他,让他和俺离婚,你个狐狸精……” 陈大麦见这个狐狸精果然比她长得好看,她气的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这个狐狸精的脸用剪子给铰了,让她还勾引男人。 “坏女人,你勾引俺爹,呸。” 李红草和李大毛朝周杜娟身上吐了一口唾沫。 周杜娟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的,把事情从头到尾和她们说了一遍,把自己择干净后,她看向了这个女人, “大姐,你要是闹到李继工丢了工作,让他回乡下去种地,他会恨你一辈子,和你离婚那是铁定的。 你要是好好的和他把婚离掉,他在城里当干事,一个月能给你们寄不少钱,你们在乡下也不用愁吃喝。” “俺才不稀罕他的钱,他敢背着俺干出这种不要脸的事,俺就是要让他身败名裂,让他丢了工作。” 陈大麦说着气话。 再婚[七零] 第106节 “你即使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这两个孩子着想吧,我也是有娃的人,你难道要让他们在乡下种一辈子的地吗? 你要是把李继工害成那个样子,他不仅会恨你,也会恨你生的这两个娃,往后这两个娃靠谁啊? 你要是和他离婚,他往后不仅会管你,还会管你这两个娃,等他们大了,让他们的爸在这城里给他们找份好工作,或者让他干事的位子将来让给你儿子。” 周杜娟这番话说的陈大麦想了好一会,可她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妹子,算俺求你了,你把俺娃的爹,还给俺吧……” 陈大麦想让周杜娟可怜可怜她,别再缠着李继工了,只要她走,李继工找不到她,那这样就不会再和她闹离婚了。 周杜娟可怜她,可谁可怜她周杜娟啊,周杜娟说啥也不肯答应。 她必须要嫁给李继工,李继工也必须要和她登记,即使抢了眼前这个大姐的丈夫,她也没有丝毫的愧疚。 她周杜娟,要过上好日子,不用为衣食发愁的日子,以前的那种苦日子,她过够了。 即使成为要被人说三道四的坏女人,也不能阻止了她。 王小杏从外面探头探脑回来的时候,见她娘周杜娟背着她坐在了凳子上,手里拿着镜子。 屋里还是她走的时候的样子,她有些不解,这仨人不是过来了吗? 周杜娟在手里的红塑料镜子里,看到了闺女王小杏脸上的神情,心顿时一沉,她扭过脸, “小杏,你过来。” “干啥?” 王小杏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走了过来,自从那天后,她和她娘的关系就变得不咋好。 周杜娟没有吭声,一巴掌甩了过去,甩的王小杏整个人摔在了地上,嘴角也破了。 “我这个娘难道对你不好吗?你真是恨我,恨到这种地步。 竟然告诉你李叔叔的媳妇我住在这,让她们上门找我的麻烦。” “我……我没有。” 王小杏脸上是惊慌失措和心虚,她咋会知道? “你还嘴硬,你做的那些事,你以为能瞒住? 我就知道你出门不会是干啥好事,一直在后面盯着你哪……你对得起我这个娘吗?” 周杜娟心里已经有了九成可能了,可还是想听她亲口承认。 王小杏没想到,她竟然跟着她,她脸色顿时白了, “我就是不想你和那个李叔叔结婚,俺爹对你恁好,你凭啥要和他离婚,你抛弃俺爹,来城里和男的勾勾搭搭,你就是贱女人。” 王小杏憎恶的瞪着她。 周杜娟来到她跟前,蹲了下去,用手摇晃着她的肩膀, “你说你爹对我好?那我病的快死的时候,你爹不送我去医院,就那样让我躺在草堆上不管我的死活,这事旁人不知道,你不是知道的吗?” 周杜娟真是不明白,她对她,比她那个爹对她好,她却站在那个不要她的爹那边,这样和她作对,甚至还埋怨她和她爹离婚。 甚至还说她是贱女人…… “俺爹那天想送你去医院,是俺奶拦着不让,这不怪俺爹,要怪就怪俺奶。 俺爹平时在家对你多好啊,甚至还求你不要离婚,可你哪,非要离婚,不要俺爹了。 我知道你嫌弃俺爹没本事,不如这个城里男人有本事,挣钱多,他对俺再好,俺也不认他,他不是俺亲爹。” “你给我滚吧,滚……” 周杜娟已经不想再见到她了,拽着她,把她扔在了门外面,然后关上了屋门。 她既然和她亲爹这样亲,那她就把她送回去,以后就当没有生过这个闺女。 她倒要看看,把她送到乡下,没有她护着,她的日子会有多好过,她那个亲爹,会对她有多好。 “哼,滚就滚,你以为俺愿意呆在这,我去找俺姥娘去。” 王小杏从工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一直留在这盯梢的李红草和李大毛见王小杏走了,对视一眼,便悄悄的跟了过去。 原本他们的娘陈大麦让他们留在这,是让他们盯着周杜娟,防止她去找他们的爹告状。 王小杏来到王翠芬住的巷子里,在外面叫着门, “姥娘,姥娘,俺是小杏,恁开门啊……” 今天是周六,其他人都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家里只有周老二,昨个晚上通宵给厂子里办事去了,白天正在屋里补觉,睡得死,也没听到王小杏的叫门声。 跟着她过来的李大毛和李红妮,瞅了瞅这家,然后就回去和陈大麦报信去了。 莲花街道小学, “小姑娘,来,给你糖吃,这可是上海那边的高档糖,咱这可买不到。” 宋清林的外婆魏老太找到了学校里,从衣裳兜里掏出一把红红绿绿的糖果,硬是要塞给周文。 周文躲在了汪虹身后,汪虹挺着小胸膛,瞪着圆溜溜的眼, “你能不能别来找周文了,她都说了,她不想吃你的糖。” 虽然这个大娘是她最喜欢的宋清林的外婆,可她这两天总是来找人周文。 魏老太面色有些尴尬,把糖果收了回去,一旁她的外孙子,宋清林被气的眼都红了, “外婆,我都和你说了,你别来学校了……” “好好,往后外婆再也不来了。” 要不是这个叫周文的小姑娘,家里不识好歹,不仅不要她们送过去的礼,竟然还跑到学校里,不让她家的孙女和她的外孙坐在一块。 真是笑话,她外孙那可是金贵的很,来到这个小地方,能瞧得上她,那是她的福气。 魏老太又拉着外孙,哄了他好一会,保证不再来了,这才在外孙的催促下离开。 他看了一眼正被汪虹拉着说话的周文,恹恹的低下了头。 “汪虹,刚刚真是多亏了你!” 汪虹一手揽住了周文, “下次她敢再来,我就带着你去找老师。” 现在她和周文的关系很好,之前周文刚来那会,她甚至还和旁人讲过她的坏话,后面,周文和她换位,她当了宋清林的同桌,这才和周文关系好起来。 可前几天因为宋清林只愿意和周文玩,不愿意搭理她,她又单方面的和周文绝交了。 直到昨天,见周文被这个魏老太纠缠,她挺身而出,俩人的友谊又单方面的恢复了。 她就喜欢周文躲在她身后寻求保护的感觉,她在她心里的地位,蹭蹭的往上涨,甚至一度超过了宋清林。 “汪虹,你真好!!!” 周文把头放在了汪虹的肩膀上,眼底荡起一丝笑。 中午吃饭的时候,汪虹甚至把自己碗里的肉夹给了周文, “你身体不好,你多吃点肉补补。” 经过王翠芬的宣扬,现在这个学校,从学生到老师,都知道周文身体不好,一个个和她说话,都是轻声轻气的。 就连班上最皮的那几个娃,也不敢像捉弄旁的小姑娘那样捉弄周文,他们在周文面前,脸红的像猴屁股。 甚至都抢着帮周文接水,打扫卫生,就连学校食堂的大婶每次打饭都会露出可怜的眼神,给她多打点。 周文也会隔三差五的给他们带点心吃。 “你也吃……” 俩人好的像小姐妹。 王小杏在周家门口蹲到了太阳快下去,见一直不给她开门,她肚子又饿的难受的不行,就像以前那样去这附近几个巷子里要饭去了。 王翠芬和刘小蛾今个回来的早,顺道去学校把周文接了回来。 仨人往家里走,正说着晚上吃啥,今个中午王翠芬给别的厂子做饭,人家给了两根香肠。 说着说着,就到了家,刚好屋里的周老二也睡醒了,正提着桶,准备上外面打水。 晚饭是刘小娥给做的,她现在一些平常菜做的已经有滋味了。 蒜苗炒香肠,炖糟鱼,王翠芬在一旁看的直点头。 鱼炖好后,周文负责给巷子里的刘大娘钟建平他们送点过去,现在人都知道王翠芬当大师傅了,家里生活变好了。 家里做点啥好吃的,都会送点。 之前王翠芬一家都没有工作的时候,这家给她送点菜,那家给送俩窝窝头。 巷子里只有你来我往,才能越处越好。 周文端着碗过去,又端着碗回来,每次回来都没有空过碗。 不是蒸菜就是切的豌豆黄,还有蒸的包子啥的。 有的时候,周文还没去送,汪虹她们端着家里做的东西已经送过来了。 一到晚上,巷子里的娃挨家挨户的送着菜。 饭桌上,能吃到好多种不同的菜。 就像汪虹的奶奶刘大娘,她擅长做豌豆黄,家里每次做,都要给巷子里的人家送点,张大姐爱蒸包子…… 巷子里的关系比旁的巷子都要融洽。 甚至有的去买煤球,也会帮另外一家给捎带着。 就连孙小武也乐滋滋的送上了菜。 …… 周文回来后,一家人围坐在桌子上,吃着滋滋香,有嚼劲的爆炒香肠,和别有风味的炖糟鱼,还有张大姐蒸的包子。 她蒸的包子,就连王翠芬都夸,是真好吃。 桌子上好几个菜,有炖豆腐,辣椒小炒肉……用香油和蒜泥拌的蒸菜。 “今个,这鱼炖的不赖……快赶上你娘的手艺了。” 再婚[七零] 第107节 周老抠吃着炖鱼,表扬着儿媳妇。 王翠芬见儿媳妇嘚瑟的尾巴都要翘起来了,正要说啥,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周文放下筷子,蹬蹬蹬的跑过去开门。 “你们找谁啊?” 她刚刚以为又是谁来送菜的。 “俺来找周杜娟的爹娘。” …… 陈大麦带着两个娃,跪在了王翠芬和周老抠面前,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婶子,叔,俺求求你们,求求你们管管你们的好闺女吧,让她别再抢俺男人了……” 陈大麦实在没法子了,那个周杜娟说啥都不愿意离开他男人,她不想和她男人离婚。 王翠芬和周老抠一脸的茫然,就连刘小娥和周老二还有周文都是,这母子仨人进来就跪下了,但听她说,也能猜出个大概。 “周杜娟跟着她婆家人回老家了,早就走了,咋会去抢你男人,她成家了,连娃都有了,你是不是搞错了?” 王翠芬说道,心里很好奇她们是咋找到这的。 “没有搞错,她又过来了,还和她原来的男人离了婚。现在她就在榕城,勾着俺男人。 俺男人为了她,要和俺离婚,俺和他都有两个娃了,娃都这么大了,他和俺离婚,让俺咋活啊……” 陈大麦已经不敢去李继工的厂子里闹了,也不敢让外人知道他和周杜娟乱搞男女关系。 因为她冷静下来,觉得那个周杜娟说得对,把李继工的工作搞丢了,对她还有这两个娃都不好。 她不为自己着想,可她还有大毛和红妮哪,只有他们的爹好了,往后他们才能好。 他们是李继工的亲生儿子和闺女,李继工说啥也不会不管他们的。 她不能闹了,周杜娟又不愿意离开,她只能来求周杜娟的爹娘,让他们劝劝自个的闺女。 王翠芬和周老抠一家人脸色难看极了,他们真没想到周杜娟竟然会做这样的事,逼的那个男人的媳妇和娃找过来,求他们。 “我们不想没有爹……” 李红草哭着说道。 一旁的李大毛低着头,要不是他娘陈大麦逼他下跪,他才不愿意给那个勾引他爹,让他爹和她娘离婚的狐狸精的爹娘下跪。 他娘是原配,凭啥要下跪求他们,做出不要脸,抢人丈夫的事,明明是他们的闺女。 李大毛心里无比憎恨这一家人,刚刚进屋的时候,瞅见他们一家人大鱼大肉的,吃的这样好,八成这都是用他爹的钱买的。 他们在他娘和他面前装作不知道自己的闺女在外面勾引男人,真是有啥样的闺女,就有啥样的爹娘。 闺女不要脸无耻,爹娘一样的无耻。 他和他娘在乡下,都没吃过这样的好东西,他们省吃俭用的,没想到倒是便宜了外人,让他爹拿钱不仅养那个女人,还养着那个女人的一家子。 在他的认知里,他爹是钢铁厂的干事,有钱的很。 这种事,周文也没想到,她二姑平时话很少,很沉默。 周老抠一口气没上来,身子一个劲的晃,旁边的周老二连忙扶着他坐下,扒着他的背,给他顺着气。 周老抠做梦也没有想到,她能做出这样不要脸的事来,每次都不声不响的干出一些大事来。 这都成家有娃,年纪不小了,竟然和以前一模一样。 周老抠不由自主的想起几年前,她为了一个男人的上吊,然后又跳墙头没名没分的跟一个二婚男走。 现在又抢了人我家的男人……周老抠真不知道上辈子做了啥孽,摊上这样的闺女。 “我们早就管不住她了……她也不听我和她爹的。” 王翠芬脸臊得慌。 陈大麦以为是他们不想管自个的闺女,就从地上爬了起来,拽着闺女和儿子在周家的饭桌旁坐下,拿起桌子上的白面馍馍,夹着盆子里的炖鱼,就狼吞虎咽了起来。 “你们俩快吃,瞧这饭多好,咱在乡下可吃不到这么好的饭菜。” 陈大麦给儿子闺女夹着盆子里的鱼,甚至嫌麻烦,把装炖鱼的盆子,拿到了母子三人跟前,刘小蛾眼疾手快,连忙把那盘子炒香肠给抢了过来。 周文把小炒肉也端走了。 这三人就像强盗似的,桌子上啥菜好就吃啥菜,活像几百辈子没有吃过饭似的。 回过神来的王翠芬,要疯了, “你们这是干啥?我刚刚说的是实话,她抢了你男人,你就去找她,我们真管不住她。” “婶子,俺知道你管不住她,俺带着娃天天来恁家吃饭,看恁家的伙食多好,等恁啥时候能管住恁的闺女了,俺就不来吃了。” 陈大麦耍着无赖,让王翠芬听得目瞪口呆的。 敢和她王翠芬撒泼耍无赖的人还没出来哪,王翠芬真想给她两个大嘴巴子,可谁让她养出来的好闺女抢了人家的男人啊。 王翠芬是个知道是非的人,很想薅着这个女人的头发,把她揍一顿,可她理亏。 “明个,把她给我喊回来。” 周老抠气的胸口疼,和周老二说。 “你们知道她住哪不?” 周老抠看向往嘴里一个劲的塞鱼肉的母子仨人,连鱼刺都不吐,真是…… “知道……知道,她就住在甜水巷的左边第八家。” 陈大麦嘴里都是饭,头也没抬,含糊不清的嘟囔着,就好像她们是专门过来吃饭似的,让刘小娥和王翠芬她们都快无语死了。 等这母子仨人吃饱喝足后,才离开周家。 王翠芬看着饭桌上一片狼藉,胃里忍不住想吐,这母子仨人用过的筷子,被王翠芬拿出去扔了。 晚饭,周家人都没咋吃好,正准备收拾收拾的时候,王小杏摸进来了。 她刚刚一直在门口往里屋瞅着,见那仨人找到这来了,没敢进去,等她们走了,才敢过来。 王翠芬看见她,就信了那个女人的话,周杜娟果然在榕城。 他们从她嘴里把周杜娟的事给问了一遍。 “姥娘,姥爷,二舅,二舅妈,俺想往后和恁在一块过,俺不要俺那个娘了,俺有她那样的娘,俺觉得丢人的慌。” 她娘那,王小杏已经不能回去,也不想回去了,可她也不想回乡下,住在她姥娘这,她姥娘家的日子过的好。 王小杏这番话,一说出来,王翠芬一家顿时不吭声了,尤其是王翠芬,脸色都快绷不住了。 这个王小杏哪来的自信说这话啊,她想和她们一块过,她们还不愿意哪。 她是一个做闺女的这样说自己的娘。 之前要饭的时候,王翠芬之所以愿意给她馍馍吃,就是看在她是她闺女周杜娟生的,要不是她生的,谁管她的死活啊。 虽然周杜娟做的确实不对,旁人都能说她,但这个王小杏不能说。 之前周杜娟带着她回娘家,王翠芬她们对这个王小杏好,是看着周杜娟那,不是因为她是王小杏。 她这样说自己的亲娘,就连周老抠心里都不待见这个外孙女。 “你还是回家找你娘吧,实在不行,就让你娘把你送回老家,我们家可没有多余的粮食养你这个人。” 周老二说道,这种事可不能心软,再说了,她有爹有娘的,他们为啥要养她? “恁二舅说的对,你姓王,我们姓周,你想和我们一块住,凭啥啊?凭啥让我们养你啊?” 王翠芬觉得这个外孙女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他们又不欠她的,凭啥要拿着自个挣的钱和粮养她一个闲人。 更何况她还是这样的人,家里没有一个待见她的。 她在她们眼中,那就是累赘。 “因为俺娘是恁闺女啊,恁是俺姥娘,俺二舅啊,俺娘不要俺了,俺想来这和恁一块过,咋了? 恁都养她了,为啥不能养俺?” 王小杏指着周文,她知道这个周文是大舅的闺女,大舅不要她了,把她丢给了她姥爷姥娘。 “呸,就你还和俺地蛋儿比,你有啥和她比的资格,她是俺的心尖尖,她是恁二舅两口子的闺女,她是俺家人。 你也不瞅瞅自己啥德行,还和她比,你在我这,连她的一根小脚指头都比不上。 你给我滚,你爱去哪去哪,别在这脏了我家的院子。” 王翠芬拽着她的胳膊,把她往外拉。 “俺不走,俺不走,姥娘,你不能不要俺,俺娘把俺赶出来了,你们要养俺,你们是俺的亲人,是俺亲姥娘啊……” 王小杏蹬着地,不愿意走。 周老二和刘小蛾过来,一人抬了一只腿,把人给扔了出去。 “还想和我的闺女比,咋不拿个镜子好好照照……” 刘小娥真是烦透了这个外甥女,以前周杜娟带着她回娘家的时候,她就爱和她的猫蛋比。 猫蛋是刘小娥和周老二抱大的,那就是他们亲的不能再亲的亲闺女。 这个王小杏拿啥和猫蛋比? “你们先回去。” 周老二拽着王小杏,让他媳妇和他娘先回家,省的一放开她,又像黏皮糖一样黏过来。 婆媳俩人先回了家,然后周老二松开她,跑到大门里,啪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追上来的王小杏啪啪的拍着门。 要不是看她小,又是个女娃子,周老二真想揍她一顿。 王小杏在外面喊了半夜,直到嗓子哑了,喊不动了,就蜷缩在周家大门口睡着了。 第73章 一大早,吃完饭,王翠芬就让周老二去把周杜娟带回来,周老二一打开门,就瞅见了门口的王小杏,没有搭理她就走了。 再婚[七零] 第108节 “二舅……” 王小杏声音哑的不行,昨个在这睡了半夜,晚上冻醒了好几次。 她趴在门缝里,往院子里瞅着,见她姥娘正在喂鸡,一口一个姥娘, “姥娘,俺饿的肚子疼,你给俺点吃的吧。” “没脸没皮的死丫头,饿死你活该。” 等待会周杜娟过来,她就让她把这个王小杏给领走。 来猫蛋家里找猫蛋写作业的汪虹她们,拿着本子和笔,凑在猫蛋家门口,离王小杏有一两米这么远。 王小杏比她们大点。 “咱还是过会再来吧,她是谁啊,怎么周文家门口?” 汪虹她们看出了不对劲,没有喊周文,然后一块去孙小武家里了。 孙小武家里有梯子,汪虹踩着爬上了墙头,孙小武他们在下面给扶着。 “周文,周文……” 周文正在毛驴住的棚子里,用木质的大梳子给它梳着毛,平时都是她爷周老抠给它梳,可周老抠气的不轻,正坐在堂屋里等着那个周杜娟。 她听到有人喊她,从棚里出来,就在两家的墙头上看到了冲她摆手的汪虹,她来到墙下面,仰着头, “我家今个有事,等事结束了,我再去找你们。” “行,那你一定要来找我们,我们在刘天家里,他爸买了一个收音机,里面还会唱歌。” 汪虹又和周文说了几句,然后就爬下去了。 没一会儿,周文的二爹就回来了,身后跟着周杜娟。 不仅是王翠芬看愣了,就连周文也是,她这个二姑,变化真大。 一点都看不出以前在乡下的样子了。 王小杏看到她娘来了,神色躲闪,不敢看她,就像个鹌鹑似的,缩着个脑袋。 周杜娟来到屋里,喊了一声爹,一声娘。 “你真是有本事的很,你当初不是啥也没要的和那个王安走了,现在咋和人离了? 你不仅离了,你还抢旁人的男人,那个男人的媳妇和娃都找上门来了。?” 王翠芬真不知道这个二闺女是咋想的, “你也是女的,也有娃,你将心比心,要是旁人抢了你男人,你男人要和你离婚,你是啥滋味。 你真是好样的,干出这样不要脸面的事来。” “娘,她们下次要是还来,你们不用给她开门,事我已经做了,我现在已经怀上了那个李继工的娃。” 周杜娟面色平静,在他兄弟周老二找过来的时候,她就猜到肯定是那个陈大麦来找她爹娘了。 “啥?你还怀上了他的娃?” 王翠芬看向了她的肚子,顿时不知道说啥好了,她和有妇之夫在一块,还怀了对方的娃。 这别说在乡下,就是在城里,也是极为不要脸的丑事。 “人家有媳妇,你知道吗?” 周老二想问问这个二姐,是知道对方有媳妇他们在一块的,还是不知道有媳妇在一块的。 是不是那个男人欺骗了她。 周杜娟停顿了一下,没有吭声。 “是不是那个王八蛋骗了你?” 周老二又问,他见他二姐还是不吭声,顿时就全明白了。 “你明知人家有媳妇,还和人家纠缠在一块,你……” 王翠芬真不知道她咋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这样做,不就是缺德吗? 她以前最瞧不起这样的女的,可没想到有一天她生的闺女会干出这种事。 “他喜欢我,他要和他媳妇离婚,和我登记,这都是他自愿的,我没有逼他。” 周杜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一点的羞耻心。 “所以,你还很自豪,有个男的,这样为你,你把一个家给拆散了,你知道不知道,对方不仅有媳妇,还有一个儿子,一个闺女。 人儿子都这么大了,你不想和王安过了,你可以不过,可以找其他人,但你不能找有妇之夫。” 她这个二闺女,从小就主意大,别看平时话不多,只要是她认准的事,就是八头牛也拉不回来。 两个闺女中,也数她最气人,那个大闺女虽然也气人,但比不上她。 她不声不响就弄出这样大的事。 站在一旁的刘小蛾没有说话,她到今天还是很震惊,震惊干出这种事的会是她这个二姑姐。 因为二姑姐真的不像干出这种事的人,她和那些不正经的女的压根不一样,她看着就像好女人。 以前听说她在王安家日子过的不太好,事实也是这样,否则不会带着娃回来蹭饭。 日子过成那样,她也没有嫌弃王安家啥的,甚至还帮王安照顾爹娘,拉扯继子,没有怨言。 如果她是那种女人,恐怕在那个家压根待不住,更不可能一待就是这么多年。 闺女都这么大了,突然弄出了这种事,她没有瞧不起她,同为女人,只是不知道咋说,虽然昨天晚上那母子仨人在家里耍无赖,让人挺烦的。 可她们毕竟是那个男人的媳妇和孩子,她的二姑姐要抢走她的男人,她娃的爹。 这种事,她没法说谁对谁错,她二姑姐错这是铁定的,可那个男的错更大。 这种糊涂账,扯不清。 周文看着她,像是从来没有看透过她这个二姑似的。 “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和那个男的,断不断?” 周老抠攒着拳头,质问她。 这一幕,和几年前的那个上午,有点像。 当时周老抠也是这个样子,她非要嫁给王安,他问她和那个王安断不断,她说不断,然后脸上挨了她爹一巴掌,肿了好几天。 周杜娟抬头看了他爹一眼,说出了和当年一样的话, “不断。” 周老抠原本想举起手打她,可僵持沉默了一会儿,那个手还是没有抬起来。 “让她走吧,我不想看见她。” 周老抠说完这话,没有再看周杜娟一眼,然后回了屋。 王翠芬看着她,还想说啥,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摇摇头, “你走吧,把你闺女也给带走,别让她赖在这了。” 周杜娟看了她一眼,然后转头走出了堂屋,再来到大门口的时候,已经不见王小杏的人了。 她看着身后被关上的大门,终于支撑不住了,瘫坐在周家门口,眼神涣散着,走着神。 她知道,从今往后,有啥东西,不一样了。 猫蛋打开大门,从里面出来,见她二姑竟然还没有走,有些诧异。 “猫蛋,是不是现在连你都瞧不起我了?” 周杜娟没有转头,依旧看着湛蓝的天际,漫无目的,眼神没有聚焦。 猫蛋把家里的大门关好,坐在了周杜娟身边,看了她一眼。 “你爷你奶,再也不会认我了……” 刚刚她爹连愿意打她都不愿意了,她娘也不愿意再骂她了,她在那一刻就知道,她爹娘这次是彻底的不认她这个闺女了。 眼泪从她的眼角滑了下来,她擦了一把,吸了下鼻子, “可我不后悔,我当年嫁给王安,也不后悔。 人做过的事,怎么能后悔哪?” 猫蛋静静的听着。 “我其实没怀孕,我这样做,就是让李继工和他媳妇离婚,然后和我去登记。 都是人,凭啥我就要过苦日子,他们只知道数落我,没有给过我一点的帮助,我只能靠我自己。 我为了他都离婚了,我已经没有法子了,我必须要这样干,那个女人和她两个娃,是我对不起她门。” 周杜娟从地上站了起来,看了看身后这扇门。 “这个门往后不会再给我开了……” 往后的日子,真就是周杜娟一个人了,她一直都很清醒,清醒的去做一个破坏旁人家庭的女人,即使她的初衷并不是这样。 她做过的事,从来都不后悔,为了一个男人上吊,潦潦草草的嫁给王安,如今又逼李继工抛妻弃子和她登记结婚。 她心里还在记恨她娘王翠芬之前不愿意借给她钱的事,如果借给了她一百块钱,或许现在会不一样,很难说,也有可能这种事,或早或晚。 猫蛋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不知道说啥了。 每个人脚下的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至于尽头是什么,那只有走到那一步的自己知道。 周杜娟最后还是和李继工登记结婚了,俩人结婚那天,没有来请王翠芬和周老抠,即使来请估计他们也不会去。 陈大麦娘仨又来周家闹过一次,被王翠芬把撒泼的他们给赶了出去。 王翠芬和周老抠那几天晚上,很自责,周杜娟这样,不知道是他们两口子不会教孩子,把孩子教歪了,还是她自己长成的这样。 四个孩子,虽然周芳芳和周杜娟都是女娃,可王翠芬和周老抠并没有重男轻女。 没有因为她们是女娃,就苛待她们,他们努力做到一碗水端平。 只要是周向北周向南有的,也让她们俩有,但就是不知道为啥她长成了这样。 那个周向北也是个坏样子,如果是王翠芬和周老抠两口子不会教孩子,那周向南就挺好的。 再婚[七零] 第109节 这种事说不清楚,孩子大了,各有各的想法。 就像一块地,种出来的树,有的就是歪脖子树,有的就是笔直挺拔的。 王小杏被周杜娟扔回了乡下,至于她亲爹,亲奶愿不愿意要她,这已经不关周杜娟的事了。 …… “齐师傅,你看今个食堂买的肉不多,要不你把这吃剩下的菜打包打包拿回家吧,这盘子里还有不少好东西哪。” 饴糖厂的食堂主任指着盘子里招待人吃剩下的几片肉,还有那个没剩下多少肉的鸡架子,以及几块蘑菇说道。 齐大柱解下腰上的围裙,用围裙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黄主任,这些剩下的菜,还是留着你打包打包拿回家吧,我家不缺这点吃的。” 阴阳怪气的说完,就把手里的围裙塞到了对方的怀里,然后冷着张脸子就走了。 食堂黄主任连忙撵了上去, “我说齐师傅,你别生气啊,今个我们食堂真的肉买少了,不是故意不给你的,你……” 齐大柱压根不听对方的解释,骑上单杠自行车,就走了。 “啥玩意,真把自己当根葱了,要不是人王师傅实在忙,才不请你哪,呸。” 黄大顺以前没少给齐大柱当孙子,求着他来做饭,每次都拎着厚礼。 走的时候,还要给这个齐大柱准备好让他拿回家的肉。 有的时候,对方看上食堂的啥了,也不能不让拿,不让拿,下次就给你放鸽子,临到那时候,再说,让你急的恨不得哭出来。 这次他去请他,虽说拎过去的东西比以前少,可给了五块钱,这个价格可不少了,还是看在他以前的面子上,因为以前他就是这个价。 可先就这样,走的时候,还想像以前那样拿肉,做梦哪。 要是王师傅没来之前,他能继续受他的鸟气,可有了王师傅,哼……他齐大柱,脾气大,架子大,每次要的东西又多,像抢钱的一样,不就仗着自己的厨艺好,一家独大吗。 他前段时间,请过人王师傅,对方压根不要五块,只肯要四块,即拎过去的东西再少,也不说啥,如果抽不出时间来,压根不会收你的东西。 但只要收下了,无论刮风还是下雨,一定会过来。 并且她做的菜比那个齐大柱做的好吃多了,人厚道的很,所以这些厂子都争着请她,不单单是因为她手艺好。 就冲人王师傅这个为人,大多厂子拎着东西去请人,那东西也不能太寒酸了。 路上,骑着车子回家的齐大柱,脸色阴沉的要命。 他齐大柱啥时候成要饭的了,那点剩菜剩骨头,就想拿来打发他,这是瞧不起谁啊?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以前那个姓黄的每次去请他,多巴结他,每次做完饭回去,给他拿的不是鸡就是鱼的,要不就是上好的五花肉。 现在竟然让他捡剩菜。 今天的羞辱,他算是给他记下了,等他给那场联谊会做完饭,他就算是抬着八抬大轿,也休想让他过来给他做饭。 “就给做一顿饭,要这么多的钱,我良心难受,更何况他们请我的时候,还拎来了那些东西,做完饭走的时候,又给肉啊,菜啊啥的。” 王翠芬虽然从乡下出来了,可她根子里属于乡下人的淳朴依旧还在。 “娘,你想的对。” 周老二一边整理人家送来的东西,一边说道。 “今个我去棉花厂帮他们做饭的时候,饭桌上,棉花厂的厂长还一个劲的向那个穿绿军装的人推荐我,说让我去啥联谊会做饭去。 对方还问我都会做啥菜……” 王翠芬没当一回事,请她做饭的人太多了,她可不想再接了。 可人还是找上门来了,是个大姐,听说还是个啥书记哪。 齐大柱为了今年这次联谊会,准备了不短的时间,在家里左等右等,眼瞅着联谊会还有两三天就开始了,齐大柱终于在家坐不住了。 过来找刘书记, “刘书记啊,今年这联谊会是不准备开了吗?” 刘书记就是之前去王翠芬家里的那个大姐,她知道他过来是为的啥。 “齐师傅啊,今年联谊会开是开,你看往年我们都是请你来掌勺的,你做的饭大伙都说好吃……只是今年吧……” 刘书记手里端着一个泡着茶叶的搪瓷缸,用手拎着茶盖子,脸上流露出一些为难,说话也有些吞吞吐吐的, “听说灯泡厂来了个王师傅,也给人家一次机会嘛,等明年我们再请你,也让参加这次联谊会的同志,尝尝人王师傅做的饭。” 齐大柱不知道自己是咋走出刘书记的办公室的,刚刚他在屋里听到刘书记这样说,脸色顿时一白,强颜欢笑的说没事。 屋里的刘书记,想了想,毕竟齐师傅以前每年都来给她们举办的联谊会做饭,是老同志了,刚刚对方的表情也有些…… 她走出屋,又把齐师傅给叫住了。 …… “啥,让我和齐大柱比一比?” 灯泡厂食堂正在炒菜的王翠芬,拎着勺子皱着眉头看向刘书记,也顾不上炒菜了。 “对,你们比一比,谁做的菜好吃,这次联谊会就请你们谁。” 这也算是给齐师傅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以前年年都请他,今年换了人,对方肯定要伤心。 下班回家的王翠芬,甚至想找刘书记,告诉她自己不做了,虽然其他人都说她做的菜比那个齐大柱齐师傅做的好吃,可她不咋信,以为是旁人都在恭维她。 她可听说了,人齐师傅是榕城顶呱呱的大师傅,是真正的好厨子。 她这连半道出家的和尚都算不上,撑死了也就在食堂给工人做做饭,听说这个联谊会,去的人都不是啥寻常人,谁要能去那做饭,那可不得了。 更何况以前每次都是人齐师傅去,就说明对方的厨艺好。 她哪,她就是靠着她公公留下的菜谱,随便瞎做的,没有了菜谱,她啥也不是,就一乡下种地的。 咋能和齐师傅这种正儿八经的大师傅比啊,人家那常年积月练出来的刀工,就是她怎么也比不上的。 听说齐师傅能把豆腐切的能穿针,王翠芬越想越丧气。 “奶,你怕啥,反正比一下也没事。” 周文想让她去比一下。 王翠芬还是犹豫不决,她来榕城这么长时间,光听说齐师傅,但没见过他。 第二天早上,王翠芬拎着一个网兜子,网兜里装的有苹果还有两包点心。 她准备去齐师傅家,认识一下,心里已经放弃了下午的比试,顺便和他说一声。 王翠芬穿着自己最得体的衣裳,脚上还穿着周老抠给她买的,她舍不得穿的皮鞋,把齐脖的头发梳的光光的,别在耳后。 没有让儿媳妇刘小娥跟着,自己一个人坐公交车去了。 她来了榕城这么久,坐公交车早就熟练的不行了,俨然一副城里大姐的样子。 “砰砰砰” “谁啊?” 听到敲门声,正在家里练刀工的齐大柱不耐烦的放下手中的菜刀,今天下午刘书记要让他和那个王翠芬比一比。 他面上没当一回事,可心里紧张的不行,甚至准备下午做一道他最拿手的大菜,让那个乡下人好好见识见识啥才是大师傅。 案板上雕刻的萝卜,就是他为下午准备的。 把门一打开,就见门口站着一个满脸笑意的老大姐。 “你找谁啊?” “你就是齐师傅吧,我叫王翠芬,今天是专门来拜访你的。” 王翠芬甚至用了拜访两个字,这是她和厂子里的钱厂长学的,来之前,这句话在心里琢磨了好多遍了。 她还是第一次见齐师傅这样的大师傅。 “你就是灯泡厂请的那个做饭的?” 齐大柱有些诧异,然后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转身回了屋, “进来吧。” 招呼王翠芬进来后,他也没说给她倒杯茶啥的,直接又坐在了之前切菜的板凳上,继续雕刻他的萝卜。 王翠芬放下东西,说不出的尴尬。 站在齐大柱旁边,看着他把萝卜雕刻出栩栩如生的花朵,忍不住真心夸赞道, “齐师傅,您手艺真好,瞧这萝卜雕的跟真花没啥两样。” “你来有事吗?” 齐大柱放下刀,把手中雕刻的花藏在了案板上的抹布下面,他以为对方是来看看下午比试,他准备做啥菜的,对她戒备心很重。 “我听说齐师傅你是这一片有名的大师傅,所以想来看看, 还有,下午的比试,我就不去了,我知道比不过你,联谊会听说每年都是齐师傅你去。” 王翠芬刚刚看了他那手雕工,更对下午的比试,以及那场联谊会没有想法了。 “你认输了?” 齐大柱眉头微皱,仿佛在确定对方说的话是不是在诓他。 “认输了,联谊会有齐师傅你这样的大厨就成了。” 王翠芬很坦荡,自己不如人就是不如人。 “这样啊……” 这个老大姐很有自知之明嘛,省的下午再自取其辱,她做的那些菜,怎么能和他齐大柱的比,怎么能去给联谊会做饭。 “谁来了啊?” 齐大柱的媳妇吴蓉从外面买菜回来了,见家里有个老大姐。 “哦,这个是灯泡厂的王师傅。” 齐大柱向自己的媳妇介绍着王翠芬,对她的态度比刚才进门热络了些。 “你就是她们说的王师傅啊,今天真是见到真人了,快坐快坐。” 再婚[七零] 第110节 吴蓉一直很好奇众人口中那个灯泡厂的王师傅。 原本那些搞招待属于她男人齐大柱的活,都被眼前这个老大姐给抢走了,害的她们家竟然要出门买肉吃。 这段时间,也不知道少赚了多少钱,那些钱都被她给挣走了。 心里虽然很不待见这个老大姐,可吴蓉面子活做的还可以,直到把王翠芬给送走,那脸上的笑才淡了下去,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走了一段路的王翠芬突然想起来,她还没告诉那个齐师傅,让他下午看到刘书记帮她解释解释。 她转头往回走,来到齐大柱门口,正要敲门,就听见屋里两口子正在说话。 “把那个乡下人送来的东西,待会给我扔了,我嫌晦气。” “乡下人不愧是乡下人,看这拿的东西……就她那样的老大姐,不在家里照顾孙子,跑出来还当大师傅。” 吴蓉扒拉着王翠芬拎来的东西,一脸的嫌弃。 “好在她认输了,要不下午就有她难看的了,野路子出身,啥大师傅,就刘书记,还想让这样的人顶替我去联谊会做饭,简直可笑的慌。” 齐大柱话里带着一股子傲慢劲,以及对王翠芬的瞧不起。 门外的王翠芬没有转身走掉,而是啪的一声推开了门,把屋里正在说她坏话的两口子吓了一大跳。 “姓齐的,下午,你给我等着瞧。” 她冷着脸子,冲进屋里,把自己拿来的苹果和点心,又拿走了,临走的时候,朝齐大柱和吴蓉啐了两口唾沫。 “就你这德性的也配当大师傅,我就不该来这,真是恶心死个人,我告诉你,那个联谊会我去定了。 去你狗日的,我不怕你,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大师傅能做出啥狗屁的菜来。” 齐大柱想还嘴的时候,王翠芬已经不见了,他抹了一把脸上的唾沫, “这野蛮粗俗的乡下人……真不知道那些人为啥说她做的菜好吃。” “我看八成放的油多,你别拿她当盘菜,我之前没见她,还以为是啥厉害的人哪,都这么大年纪了,哎呦……” 吴蓉可是听说了,她就是在乡下给人做大锅菜的,谁家有白事红事,这样的人咋能和她男人比,她男人可是正正经经的大师傅。 齐大柱原本紧绷的心也缓和了下来,他齐大柱还能被一个乡下做大锅菜的比过去? 和这样的人比,对他来说,就是一种耻辱。 回到家,王翠芬就开始翻起来了菜谱,气势汹汹的,原本从家里走的时候,都说放弃下午的比试了。 周文她们都看出王翠芬肯定是在那个啥齐大柱那受气了。 家里人见她去比试,都纷纷给她打气。 “娘,你之前在厂子里咋做菜的,今儿下午就咋做。 你本来就做的比那个姓齐的好,你想想,为啥你一来,原本请那个姓齐的都纷纷过来请你啊。” 刘小蛾给婆婆鼓着劲。 “二娘说的没错,你做的菜那可都有秘诀的,我太爷爷生前是酒楼大师傅,那个姓齐的再厉害,能厉害过太爷爷的菜谱吗? 他虽然刀工好,可吃菜,吃的是味道,即使他能雕刻出花,可吃着没滋没味的有啥用。 做的菜是用来吃,不是用来看的,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压根不能给菜增添一点的味道,反而是奶你做的朴实无华。” 并且她奶做的菜,挺有自己的东西的,并不是全照着菜谱做。 “看蛋儿说的多有道理,这学真是没白上,说话说的像个大人似的。” 周老抠都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王翠芬此时一肚子的火气,听了儿媳和孙女的话,心里更无畏了。 她孙女说的对,她是比不过那个姓齐的,可她再加上她公公的菜谱就不一样了。 吃菜吃的是味道,只要她味道好,就是切的豆腐穿不了针也没事。 王翠芬原本怀着敬仰之心去他家里,啥狗屁东西啊,人这样差劲,那样的人,不值得她服输。 下午,王翠芬被怒气顶的,之前的怯劲,自卑全都喂狗了。 瞧不起人的齐大柱两口子,激起了她的斗志,整个人反而全放开了。 在刘书记家里,已经来了五六个穿着绿军装,梳着两个麻花辫的姑娘。 齐大柱和王翠芬挤在刘书记家的厨房里,两个人各占一边,井水不犯河水。 齐大柱今天要做的是四喜丸子,只见他把一块后腿肉,给切成了每片都一样薄的肉片,薄的拿起来,都能透过光,然后再切成丝,最后剁成肉糜。 他瞥了一眼里面王翠芬切的土豆丝那么大,嘴角勾起一抹讥讽。 就这刀工,还敢当啥大师傅。 刘书记一会接一会儿的过来看看。 齐大柱熟练的把肉丸子团好,放在油锅里炸,炸的滋滋冒油,香味飘到了客厅里,炸好后,又盛进盘子里,放在锅里蒸。 然后又瞥了一眼王翠芬那边的进度,不急不慌的切着一块泡在水里的豆腐。 在客厅坐不住的几人,都跑过来围观了。 “这齐师傅切的豆腐,真的能穿针啊,看多细……” 齐大柱把切好的一整块豆腐,放在了水盆里,轻轻的用手一拨,豆腐尾部像花一样展开了,细细的豆腐丝飘在了水中,另外一头没有散。 像一朵盛开的菊花。 杨书记请来的裁判都是些十八九的女同志,第一次见传说中的齐师傅做菜,见他能把豆腐切成这个样子,都叹为观止。 他最拿手的那道菜,听说就是这豆腐羹,这道豆腐羹在榕城最有名。 听着这几个女同志对自己手艺的肯定,齐大柱心里已经对这次比试,十拿九稳了,脸上露出一丝得意。 他做的豆腐羹,那别说在榕城,即使再大点的地方,也能拿得出手。 他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自己这手精湛的刀工。 反观在里面的王翠芬,站在门口的女同志踮起脚尖往她那瞅,见她在拌着什么东西,有蒸笼挡着,有些看不清。 齐大柱这边热闹的很,衬的里面的王翠芬很冷清。 刘书记想进去看看王师傅做的咋样,可她家的这厨房太狭小了,不好再挤进去一个人了。 王翠芬心里憋着一口气,只专注自己的菜,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专注到已经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了。 脑子里都是在家背好的这两道菜的步骤。 虽说其中一道她做过,可她想做的更好一点。 “走吧走吧,咱去客厅,别在这妨碍两个大师傅做菜了。” 刘书记把姑娘们都赶到了客厅里,她们都是她从文艺团拉来的,也是参加这次联谊会的人。 “一直听说这个齐师傅的大名,这次真是见到了,你们瞧刚刚那豆腐切的,我还没见过有哪个师傅,能有这样的刀工哪。” “我也是第一次见,刘书记,我听说联谊会往年不都是请的人齐师傅吗,今年怎么多了个王师傅啊?” 其中一个女兵,忍不住问道,其他的人也纷纷看向刘书记。 其实刘书记也挺诧异的,是张参谋有天突然和她说,灯泡厂新来了个大师傅,说今年联谊会也考虑考虑人家。 “这不是今年和往年不一样了吗,每年都是人齐师傅,想着,不能总麻烦人家,原本想让人家今年歇歇的……” …… “真香啊,这肯定是齐师傅做的四喜丸子好了。” 这几个姑娘都没有吃过齐师傅做的菜,闻着空气中飘来的那味,都诧异的很,人齐师傅,就是名不虚传啊。 只有杨书记没有吭声,她记得齐师傅做出来的四喜丸子没有这么香啊,难不成这次是离锅近的缘故。 齐大柱因为一直和王翠芬一个厨房,俩人做的菜的香味混在了一块,就像温水煮青蛙的一样,已经闻不出多香了。 “刘书记,菜好了……要不就先吃我做的吧,省的凉了影响味道。” 齐大柱鸡贼的很,他有做菜的十几年的经验,知道这种比试,排在前面的最沾光。 那些尝菜的人,第一口吃,肯定味道更惊艳。 齐大柱之所以选择做四喜丸子,是因为它吃着香,味足,吃多了这种大油的东西,容易饱。 饱后,再去吃王翠芬做的肉,恐怕腻的会吃不下去。 以前哪个厂子有联谊会,准备的食材不够,齐大柱就用这样的馊点子,先上大油的菜,虽然好吃,但会把胃给腻住,下面的菜上少点。 最后人不仅吃的都满意,还都吃饱吃好了。 他之前撇见王翠芬做的是排骨……油滋滋的排骨,到时候看把胃腻住的她们,即使能吃下去,味道也比不上他的四喜丸子。 就是这样的奇怪,一样水准的菜,排在前面的就沾光,排在后面的就吃亏,可能就因为他的菜是先上的,吃菜的人会认为他的菜更好吃些。 就像同一盘菜,饿的时候,就更好吃点,饱的时候,味道一般般。 姑娘们都在客厅吃着齐大柱做的四喜丸子和豆腐汤,尤其是那四喜丸子旁边用萝卜雕刻的牡丹花,又获得了姑娘们的一致好评。 第74章 刘书记来到厨房,想看看王师傅做的咋样了。 “这就快好了,刘书记。” “行,不急,你慢慢来。” 刘书记又转头看向客厅,嘱咐姑娘们别吃那么多,把肚子填饱了,待会还有王师傅的菜哪。 “刘书记,她们这人多,我就做了四个丸子,吃不饱的。” 齐大柱巴不得她们能吃饱哪,他今个做的四喜丸子,比平时的都要大些,为的就是让她们多吃点。 没一会儿,那四个大丸子都被姑娘们给吃光了,就连豆腐汤都喝的没剩下多少。 厨房的王翠芬这才掀开蒸笼盖,扑鼻的香味,迎面而来,它的香味不是那种寻常的香味,而是带着一种麻辣,酒糟的味道。 刘书记就站在她旁边,闻到的味道也最浓郁,她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王翠芬垫着抹布,把盘子拿到了案板上,只见盘子里的粉蒸排骨,已经颜色红艳,油润油润的了,王翠芬把盘子底下蒸出来的油,倒在了碗里。 再婚[七零] 第111节 然后往排骨上,再均匀的倒上她调好的米醋汁,酸味和之前的味道融在一块,光让人闻着,就忍不住食欲大开。 刘书记已经受不了,嘴里一直分泌口水。 “王师傅,好了吗?” 她已经等不及了。 “快好了,快好了……” 王翠芬有些急了,用袖子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这是啥味啊?” 坐在客厅里询问齐大柱怎么用萝卜雕刻成牡丹花的姑娘们,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雕刻萝卜,没有十几年的功底……” 齐大柱正说着自己雕刻萝卜的事,就见姑娘们一个个都不咋听了,都看着厨房。 “这萝卜……” “齐师傅,待会我们再听你讲哈。” 其中一个姑娘说完这话,就往厨房跑,剩下的也跟了过去。 她们一进去,才看到刘书记正拿着一双筷子啃排骨。 “我这正要给你们端出去哪。” 到底是没忍住的刘书记,被姑娘们撞见,有些不好意思。 姑娘们一个个抢着找筷子,直接在厨房吃了起来,想尝尝这排骨能有多好吃。 杨芳刚啃了一口,整个人都有些愣住了,天啊,这排骨啥味道啊,又辣又甜又酸……还有一股说不出的酒香味。 她从来没有吃过这样好吃的排骨,尤其是最外面那层裹着排骨的东西,也不像面,反正不知道是啥,吃着好吃的很。 软软糯糯,又很劲道,让人舍不得浪费一点。 这是王翠芬用苞米面和磨碎的糯米,掺和掺和整的。 上笼子蒸的时候,排骨里的油脂和提前腌好的香料,都激发在了最外层的粉上。 原本她们被齐大柱做的四喜丸子腻糊住的胃,顿时打开了,因为这排骨吃着一点都不腻,那个酸味冲淡了排骨自身带的油腻感。 吃着爽口的很,吃了一块,让人忍不住想第二块。 齐大柱见她们一直不出来,忍不住来到了厨房门口,就见人都挤在这吃王翠芬这个乡下做大锅饭出身的野厨子做的排骨。 他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看着她们吃的那排骨,心里忍不住犯嘀咕,有那么好吃吗? 难道还能比得上他做的四喜丸子? 盘子里的排骨被抢光了,只剩下点酱汁,王翠芬紧接着又把蒸笼最下面的那层打开,端出一篦子香甜有些泛黄的饼子。 其实也不是饼子,有点像糕点,还有些不太圆,一个个有些泛鼓。 “刘书记,没有模子,我就用手压的,就有点不太好看,你们尝尝,这是我做的栗子糕。” 刘书记和姑娘们也顾不得烫,直接用筷子夹了一个,就往嘴边凑。 刘书记咬了一小口,淡淡的栗子香,甜的又很自然,即使她这个不爱吃甜的人,都觉得这个甜,甜的正好。 口感细腻柔沙,软糯绵甜,不知不觉中一个栗子糕已经下了肚。 等她再去夹第二个的时候,笼子里已经没有了,她遗憾的放下了筷子,忍不住好奇, “王师傅,你哪来的栗子啊?” 这个季节是没有栗子的,她今天上午去供销社给这两个师傅买做菜的肉啥的时候,没有在供销社看到有栗子啊。 “我用的是恁家的土豆,我做的这是假栗子糕,俗称假栗糕。” 王翠芬是第一次做,忐忑的不行,她自己也没尝,也不知道好吃不好吃。 在家的时候,她原本想的是今个下午做红烧肉和一个汤的,是孙女说,她做的粉蒸排骨更好,再让她做一个点心。 因为联谊会那天,女同志们不少,大多没有不爱吃糕点的。 “竟然用的是土豆?” 不仅刘书记惊讶的不行,就连杨芳她们也是。 她们刚刚真的没有吃出来,以为真的是栗子糕哪,比供销社卖的还要好吃。 用土豆做糕?还真亏这个野厨子能想出来,齐大柱忍不住嗤之一笑。 这样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怎么能和他的豆腐汤相比。 王翠芬回到家里后,已经不抱有希望了,反正她也尽力了。 齐大柱在家喝着小酒,已经胜券在握了。 第二天的时候,还让媳妇去钢铁厂帮他请天假,他坐在家里,专门等着人刘书记哪。 上午过去了,中午的齐大柱有些急了,在家里走来走去,等到下午的时候,才把缓缓来迟的刘书记给盼来。 “齐师傅,等我们下次再请你吧。” 齐大柱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刘书记, “是我昨天切的豆腐不够好吗,还是那个四喜丸子,做的味不好?” “都挺好的,和以前的水准一样,牡丹花雕的也好看,豆腐切的也细,她们说都不舍得吃……” 刘书记闭口不谈菜的味道,只说他菜做的好看之类的话。 既然他做的这样好,没有发挥失常,那为啥不选他,齐大柱更想不通了,可人家刘书记说下次再请他,他也不好再追问下去。 在灯泡厂食堂的王翠芬,到现在都没有缓过神来,她,赢了那个齐大柱? 刘小娥已经乐疯了, “还是俺娘厉害,那个姓齐的压根比不上俺娘。 我娘昨个就随便做了俩菜,即使那个姓齐的把豆腐切的再细,把萝卜雕的花再真,可人家刘书记她们就是吃中了我娘做的菜……” 刘小娥嘚瑟的不行,一副她娘最牛掰的样子。 花大姐刘大锤她们听的都入迷了,一旁的刘大宝心情更是复杂的很。 王师傅的手艺这样好,证明他这次没有看走眼,可手艺这样好,偏偏不收他,他想认她当干娘,这次这个想法更加强烈了。 杨主任她们也听说了这事,特意放了明天一天的假,今天下午也给她放了,不放不行,人家刘书记都来要人了。 其实刘书记昨个晚上就去她家找过她了,让她把需要买的菜列出来,她们好让人去买。 刘书记甚至还托人把糕点厂做糕点的模子借回来了几个,她们都吃中了王翠芬昨天做的假栗糕。 王翠芬昨天晚上到啥时候都没有睡,周家其他人也都没睡,这是王翠芬的大事,也是她们家的大事。 一家人围坐在一块,给王翠芬想着那天都做啥菜。 周老抠负责记在纸上。 王翠芬说啥也要把那天联谊会的菜给做的漂漂亮亮的。 刘小娥那天也去帮忙了。 …… “王师傅……” 杨主任这几天腿都快跑断了,自打王翠芬前几天在联谊会上做了一顿饭,已经压过齐大柱成为了榕城的第一大师傅。 她在联谊会上做的菜,还有点心,吃过的人都赞不绝口。 这些天,来灯泡厂要人的人多了起来,灯泡厂也没法不给,说实话,杨主任已经好几天没有见过王翠芬了,厂子里工人都巴巴的等着哪。 他往这个莲花巷子跑了几次,都扑了空,这次好不容易把人堵在了家里。 “王师傅,你想想辙啊。” 这些天,他们食堂从外面借来了个人帮着给食堂做饭,但不能一直借啊,更何况对方做的菜虽然也差不多,但远比不上王师傅做的。 王翠芬也没法子,那些人都是朝钱厂长要人,钱厂长借了这个,不借那个,也说不过去,有些甚至不能不借。 她也想回灯泡厂给工人们做饭,可现在有点太忙,等过两天估计会好点。 “要不这样,杨主任,你看我儿媳妇小蛾咋样,我一直在教她咋做饭,要不,让她在厂子里先顶两天,等我这边忙完了,就回厂里。 你看看咱厂长给我接的活……” 王翠芬拿出本子让杨主任看,上面记的几月几号,去哪做饭,详细的很。 她昨个都和钱厂长说了,可钱厂长都求她了,她也不能说啥,不能让钱厂长为难不是。 “这样也行。” 至少他们厂不用再借旁的厂子的人了,小蛾同志是王师傅手把手教出来的,做饭味道估计差不到哪里去。 齐大柱这下彻底成了昨日黄花,心里有苦说不出来。 “齐师傅,厂子里今年财政有些紧张,你看你的工资能不能往下降低点……” 之前齐大柱仗着自己在榕城做饭就数他最牛,没少在钢铁厂提涨工资,涨待遇的事。 钢铁厂为了留住他,只能咬牙给他涨了一次又一次。 “陈主任,之前我的工资和待遇,咱不是都说好的吗?” 齐大柱眉头顿时紧皱了起来,很不满。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谁让厂子里今年情况有些不好哪,你好好想想吧。 那供销社里的豆腐,有的时候九分钱一块,有的时候还七分钱一块哪,这都是看时候的。 时候不好的时候,七分钱也要卖啊,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陈主任就差没明说了。 以前榕城好厨子就他一个齐大柱,可现在有了个比他做菜还要好吃的王师傅,情况不一样了,他应该看清自己的处境。 要是还像以前那样,他们可不惯着了。 “陈主任说的有道理,今年钢铁厂紧张,降我家男人的工资,是应该的,他也是厂子里的一份子,降的好……” 再婚[七零] 第112节 吴蓉听出来陈主任话里的音了,生怕再说下去更尴尬难堪,连忙附和道。 “齐师傅,还是你爱人更通情达理,你可不能怪厂子,厂子也是没法子了,等明年厂子里情况好转些,一定给你恢复工资和待遇。 就希望在这个时候,你能多体谅体谅厂子,厂子不容易……” 陈主任又说了两句缓和的话。 等他走后,齐大柱在家乱砸着屋里的东西,什么搪瓷缸,暖水瓶……全给砸了,就连他平时最宝贝的菜谱也扔在了地上。 吴蓉不敢劝,又怕被旁人听到,看她们的笑话,等齐大柱终于不再砸东西,摊在床上的时候, “工资降就降吧,你们钢铁厂还是少不了你的……” 总比没有了工作强吧。 虽说榕城第一大师傅不是他齐大柱了,可王师傅只有一个,钢铁厂还是舍不得这个齐大柱的。 “我齐大柱,十五岁就开始学厨,竟然被一个乡下做大锅饭的野厨子给比了下去……” 齐大柱语气里充满了不忿,在他心里,即使所有人都认可了那个王翠芬,他也不会认。 可他现在被这样的人压了一头,这口气怎么能让他咽的下去……齐大柱眼底满是阴翳和愤怒。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外面书上的蝉叫声,叫的人心烦意乱的。 巷子里的人都拿着蒲扇,出来乘凉。 “周文,你二爸抱回来一台电风扇!!!” 汪虹冲进刘天家里,周文正在抱着一本厚重的大书在看,刘天孙小武在院子里跳格子。 刘天的父亲是个大知识分子,不过很长时间都不回来,前段时间回来一次,带回来一个收音机。 第二天就又走了,他见周文喜欢看书,他家的书多的很,就让周文想看的时候来他家看。 他们两口子只生了男孩,一直想要个女孩,最喜欢周文去他们家。 要是周文一两天没有来,刘天的妈还会过来喊她。 刘天的妈是棉花厂的老师傅,平时喜欢养花弄草的,待人和善,汪虹她们最喜欢来她家找刘天玩。 “啥,电风扇???” 孙小武和刘天他们也顾不上跳格子了,一窝蜂的把汪虹给围住了。 汪虹扒开他们,拽着周文跟在最后,跑着去看周文的二爸买回来的电风扇。 巷子里的人此时都聚集在周家的堂屋里,议论着这个洋气稀罕的电风扇。 “这电风扇可不便宜,我见百货大楼卖的差不多要八十五块钱哪。” “这抵得上两三个月的工资了,钱还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票证难弄,要是有票证,我家也想买一台。” “这鬼天气,热死个人,晚上热的都睡不着,要是有个电风扇,吹着这凉风多好……” 大伙你一嘴,我一嘴的说着,羡慕的不行。 挤在最前面的刘大娘,风扇一打开,吹的她浑身的热气都散了,扑面而来的风, “周文爸,你这风扇也太好了,从哪弄来的票证啊? 不瞒你说,去年我家都想买个这电风扇,可就是弄不来这票证。” 电风扇对一个家庭来说,那可算是了不得的大件了。 有那日子过的一般的,谁舍得花这么多钱买个只能夏天用的电风扇啊。 “这是我前段时间,帮厂子里省了点钱,他们就奖励我一张电风扇的票证。” 周老二在罐头厂当临时工,这个工作还是人灯泡厂帮安排的,这两个厂子是兄弟厂子。 因为他在厂子干的好,就被带着一块去替厂子采购做罐头的黄桃去了。 在这中间替厂子省下一笔钱,厂子不光表彰了他,甚至还想把他给转正哪。 “周文,往后你家就有风扇吹了,你二爸咋这么厉害啊……” 汪虹她们羡慕的不行,站在最外面,踮着脚,往里面瞅。 等王翠芬她们回来,才见家里多了一台电风扇,巷子里的几个娃,搬着小板凳,正排排坐着在她家吹风扇。 “我的天啊,这哪来的电风扇啊?” 王翠芬放下手中的东西,连忙进了屋。 “二爸买回来的!!!” 周文把位置让给了她奶,让她奶赶快吹吹,凉快凉快。 “你二爸买的?” 跟着进来的刘小蛾惊讶的不行。 周老二之前没有告诉她们,就是想给她们个惊喜,家里有了风扇,一家人高兴的很。 周家这个外来户,逃难的人,不仅在榕城扎了根,都有了工作,竟然还是巷子里第一个用上电风扇的人家。 这可把巷子里的人酸死了,不过也就酸那几天,休息天的时候,王翠芬家里坐的都是人,周家成了比巷子树下更好的乘凉地。 “蛋儿,来喝汽水!” 这一入夏,周家的水桶里隔三差五泡着绿花纹的西瓜和橘子味的汽水。 “她刚吃过冰棍,再喝汽水,别拉肚子了,咱待会还要去看电影哪。” 周家人也赶上了时髦,趁着休息天,一家五口去电影院看电影去。 听说今个的还是啥《小芳》,最近可火了,前个刘天的爸回来,他们一家人就去看了。 王翠芬梳着头发,她比以前年轻多了,压根不像一个人,精神的很,浑身上下透着自信。 即使双水村的人站在这,恐怕也很难把她和以前的那个梳着小髻的老大娘联想在一块。 她成了大师傅后,整天有事做,说话办事也越来越有底气,从容。 周老抠正在给孙女编辫子,他也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穿的衣裳也不打补丁了,穿的是百货大楼卖的蓝色汗衫,头发上个星期刚在理发店理的。 理头发的时候,顺便让人给刮了脸,以前的他,又瘦又黝黑,就一乡下老头,来了城里后,就给纸盒厂看看大门,有的时候赶着驴车送送货啥的。 不用风吹日晒,一个月挣得工资,可比在乡下种地整的多,并且活也不累,吃的也好,最主要的是家里的日子越过越好,不用再忧心了。 这个心一放宽,每天乐呵呵的,人就长肉了。 他吃的脸颊有肉了,脸也不那么干瘦瘪了,和城里这个年龄的人,越来越像。 再穿戴的好点,真不是以前的周老抠了。 周家人有饭吃,有事干,有钱挣,都各自干着各自的,越干越好,几乎每个人都变化很大。 周老二已经成了正式工人,跟着厂长的小舅子专门负责厂子里采购上的事,有的时候,几天不着家也是常有的事。 “就等你了,你咋恁磨叽。” 王翠芬她们都收拾好了,就差还在屋里捯饬的刘小娥了。 这一到苦夏,刘小娥吃的少了,原本有些圆润富态的脸又瘦了下来,她在屋里手忙脚乱的往脚上穿着新买的凉鞋。 身上穿着周老二给她买的现在最流行的短袖碎花红裙子,头上斜梳了一个麻花辫,垂在前面的胸前,这是她跟她们厂子里的女同志学的。 这样一打扮,刘小娥就和十八岁的大闺女一样,压根看不出她都结婚好多年了。 “来了,来了……” 刘小娥急匆匆的从屋里出来,把门给锁上。 “快走快走,电影别开场了……” 王翠芬催促着。 “二娘,给你汽水。” 周文和刘小娥走在最后,她把右手的汽水递给了刘小娥。 这俩人走在一块,不像姐妹,就像母子,反正一看就是一家人。 周文身上穿的也是她二爸给她买回来的浅蓝色裙子。 这个时候的裙子,都不短,就像刘小蛾身上的那件,到小腿肚那里。 刘小娥一手拿着汽水喝,一手牵着周文, “待会咱去买冰棍吃,还有瓜子……” 刚刚在家吃的那根,没咋吃两口就没了。 今个是休息天,又是上午,天还不太热,路上到处都是骑着自行车的青年,后座上坐着穿裙子的女同志。 走路的人也不少,嘴里都在说着电影小芳啥的。 周家人走在这些人中,再也没有了刚进城时的突兀。 讲究的人毕竟是一部分,还有很多并不咋讲究,就像穿裙子的,只是小部分。 …… 看电影结束后,他们一家人又坐公交车,来到国营饭店,喝了酸梅汤,吃了油泼馄饨,炸酱面。 喝酸梅汤的时候,最好买一根三分钱的冰棍,放到碗里,这样一边喝一边吃,酸梅汤被冰棍弄的冰冰凉凉的,沁人心脾。 国营饭店的油泼馄饨,也就那样,不过胜在馄饨颗颗饱满,晶莹剔透,皮薄的能看到里面粉嫩的肉糜,辣子麻香麻香的,里面掺的有炸的酥脆的花生米,还有炒好的芝麻。 用开水烫好的黄豆芽,再放点香葱,最后爱吃醋的放点醋进去,周文喜欢吃胡荽,又和窗户里的师傅说了一声,让多加胡荽。 胡荽,其实就是香菜,这东西有人爱吃有人不爱吃。 周老二和周老抠爱吃蒜泥,又让人加了蒜泥。 一碗油泼混沌就这样好了,吃的时候拌一拌,周文觉得应该叫油拌馄饨才对。 后面,周老二父子俩没吃饱,又要了三碗炸酱面,他们俩一人一碗,王翠芬刘小娥还有周文她们仨分一碗。 不是不舍得花钱,而是她们的胃口小,要多了吃不完浪费。 吃好后,她们没有坐公交车,今个的天气还算凉快,走在大路两边的树荫下,偶尔还有风吹过来,一家人就当消食了。 几人说着今个看的电影小芳,王翠芬是个泪窝子浅的人,在电影院哭的不行。 再婚[七零] 第113节 “那个地主老财真不是个东西,把小芳抢过去当媳妇……小芳太可怜了……” “我要是小芳的话,我一把火把地主老财家全给点了。” …… 周老抠听着他们说,心里不禁感叹现在的日子真好,他们一家都在一块,不愁吃喝了,一家人还能像这样出来看电影…… 周老抠从来没有感到这样慰贴,幸福过。 这种日子,是他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甚至从来没想过,没有想过日子还能过成这样。 以前他那个白眼狼的儿子当上工人的时候,他顶多就想家里的日子会好过点,会过的宽松点。 可后面该咋过还是咋过,他当上工人,没说拉扯他兄弟一把。 他没拉扯他们也没怪他,都理解,理解他在城里不容易,所以他们两口子从来没有去过城里,生怕给这个儿子添麻烦。 可一家人把一个白眼狼供出来后,有啥用,早知道就不应该供他,他兄弟为了他能继续上学,说啥都不愿意去了,要把机会让给他这个大哥。 可他哪,净做没心没肺的事。 他全当没有生过他,还有那俩闺女。 他们一家五口,一家子,就这样生活,好的很,就是让他只活一年半载的,他也情愿的很。 瞧这日子,多好啊…… 有儿子,有儿媳,有孙女,有老伴…… “蛋儿,过年给二爸拿个奖状回来,二爸给你买……” 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周老二正说着话哪,一抬头整个人顿时没音了。 周文顺着她二爹的目光看去,嘴角的笑立马淡了下去。 “老二,爹,娘……我们可算是找到恁了。”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周向北,和他媳妇赵玉兰,还有她们的三个娃,周卫红,周卫丽,周卫东。 周向北声音哽咽,哭的稀里哗啦的。 王翠芬和周老抠看着他们这一家子,他们这一家子哪还有当初在海城的风光,此时就像叫花子一样。 周向北的头发长的老长,胡子拉碴的,像个野人,身上穿着打补丁的烂衣裳。 光着个脚,脚上连双草鞋都没有,上面都是老茧,没个脚样,像是光着脚一路走来的。 裤子短了一截,走起路来还有些跛脚,手里拄着拐杖,另外一只手还拿着带有豁口的烂瓷碗。 他旁边的赵玉兰也是这个鬼样子,短短一年不见,她看着老了很多,再也没有之前的讲究做派了。 脸蜡黄干瘦,头发乱糟糟的像鸡窝,脸上挤出了一抹讨好的笑。 要说这俩人是大叫花子,那他们的那三个娃,就是小叫花子。 再也没有之前王翠芬和周文她们刚进城头一次见他们的样子了。 当初王翠芬她们坐上火车后,周向北和赵玉兰就因为收受贿赂被公安同志抓走了。 赵玉兰兄弟赵二狗的儿子大牛从楼梯上滚了下来,摔坏了脑子。 他媳妇刘二芳把这所有的错都怪在了赵玉兰的三个娃身上,认为是他们没有看好自己的儿子,才让他从楼梯上滚了下去的。 没有周向北和赵玉兰的日子,刘二芳把这俩人的三个娃磋磨的不像样。 并且直接退了原来的房子,搬到了周向北和赵玉兰租的房子里,睡在了周向北两口子的床上。 赵玉兰的爹被她娘气成了偏瘫,眼歪嘴斜的,流口水,当时赵二狗两口子没有送他去医院,要是送医院的话,恐怕不会这么严重。 他躺在地上,连翻身都困难,手脚都不听使唤了,整天饿了,拉了,只会啊啊啊啊的乱叫。 刘二芳嫌弃他,才不肯帮他换衣裳啥的,赵二狗伺候了几天,也嫌弃的不行。 刚开始拉了,还给换换衣裳,到了后面,一两天,或者臭的实在受不了了,才会让周卫红去给他换换。 换掉的脏衣裳,也是周卫红洗,就连最小的周卫东,都在家拖地,仨人没有了护着她们的人,刚开始不听刘二芳的,甚至让刘二芳滚出她们家。 被刘二芳和赵二狗按着揍了一顿,仨个人都老实了,让干啥就干啥。 就算是刘二芳她们自个吃着周卫红家的粮食,让周卫红她们喝水充饥,三个人分一块巴掌大小的饼子,周卫红她们也不敢吭声。 后面家里的粮食吃完了,刘二芳她们就吃周卫红她们的。 因为她们有城市户口,每个月能去街道领粮票,去粮食站买粮食,不仅需要粮票,还需要钱,慢慢的,刘二芳和赵二狗她们的私房钱,快被花干了。 之前赵玉兰还朝他们借过钱,刘二芳多长了个心眼,没有借完,但她儿子大牛又撞坏了脑子,光治病都花不少钱了,问题是还没治好。 周向北租的房子也要交租子了,每天还要面对各种各样的人上门来讨债,那些债主把周向北家里的东西,全给抢走了。 每次上门来,刘二芳和赵二狗都怕的要死,没想到周向北两口子竟然还借了印子钱,那些二流子,一看就不好惹。 赵二狗她们倒是想回去,可身上的钱压根不够买车票的了。 他在这中间舔着脸去找过他那再嫁的娘刘招娣,就像是忘记自己以前说过要和他娘一刀两断,再也不认他这个娘的狠话。 就连刘二芳都巴结她巴结的要命,整天贴过去,帮着洗衣裳干啥的,可刘招弟老蚌怀珠,又怀上了。 压根就不打算再认他们。 被纠缠的烦了,张老头直接把大门一锁,和刘招弟俩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找不到他们,赵二狗就跑到张老头上班的豆腐厂,天天在外面蹲哨,蹲了半个月,连个屁都没蹲到。 一家人只能还窝在周向北租的房子里,刘二芳又是个手脚不干净的,夜里去偷大杂院住户放在门外面的蜂窝煤,大白菜啥的。 大杂院里的人在院子里晾晒的衣裳也隔三差五的消失不见。 有天偷到了张美娟的头上,张美娟的男人一把抓住了要逃走的刘二芳。 院子里的人听到动静都起来了,秦银环前两天晒的衣裳不见了,她早就猜出来是赵玉兰这个兄弟媳妇干的好事。 刘二芳还死鸭子嘴硬,说她没偷,还说张美娟的丈夫非礼她。 大杂院的妇女们实在忍不下去了,抓着她狠狠的揍了一顿,然后找公安同志,让他们把这个小偷给抓走了。 秦银环她们在周向北的家里翻找到了她们丢掉的,赵二狗还没来得及卖掉的衣裳。 刘二芳负责偷,赵二狗负责卖,两口子分工明确,碰到刘二芳喜欢的好看衣裳,就留下来藏着往后自己穿。 在这还找到了隔壁曹茉莉之前丢的裙子。 赵二狗连个屁都不敢放,仿佛缩头乌龟似的,站在一旁,吓得身子都打颤。 秦银环的男人王大山连同其他男的,把赵二狗给修理了修理,他媳妇偷东西,他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被抓进去的刘二芳咬紧牙关没有供出赵二狗,要是赵二狗也被关进来,那她的傻儿子就没人照顾了。 被揍的在地上躺了半宿动弹起不来的赵二狗,天天在家哭,他想回乡下,回到乡下老家,至少家里有吃的,还有点钱,比在城里好一百倍。 他三姐姐赵玉兰的三个孩子,被他赶出去要饭去了,他就躺在家里,吃要回来现成的饭。 等他大姐赵水芹找过来的时候,地上的赵老根的身下已经屎尿成堆了,厚的很,赵二狗在屋里天天闻,闻习惯了也就不觉得臭了。 身上的衣裳已经大半个月没有换过了,都是啥时候想起来,喂他点水喝,再喂点吃的。 住在他隔壁的李向前曹茉莉小两口被熏的已经搬走了。 每次有人打他们门口过,都捂着鼻子,有的时候,甚至直接被熏的吐了出来。 大杂院里整日飘着一股子难以言说的臭味,要不是赵水芹及时过来,帮他清理了,赵二狗一家都被街道给赶出大杂院了。 街道上的人已经上门好几次了,秦银环和张美娟她们都快恶心坏了。 之前街道干部孙大妮,因为平时和赵玉兰走的近,在外面都在传赵玉兰收受贿赂的时候,她还替对方说话。 赵玉兰两口子被抓进去没多长时间,孙大妮就被热心街坊给举报了,不仅举报了这事,就连以前她干的那些事,都被扒拉了出来。 她的街道干事就被撸下来了。 赵水芹见三妹两口子,一时半会的回不来,就带着赵二狗,还有赵老根,以及四个娃坐上火车回老家了。 周卫红以前在城里经常洗赵老根带屎尿的衣裳,跟着他们来到她娘的老家后,还是少不了干活。 赵水芹把照顾赵老根的活,全都交给周卫红了,还特意交代她,衣裳要勤换,勤洗啥的。 弄的原本就瘦的不成人样的周卫红,甚至有天给赵老根洗衣裳,恶心吐了,直接吐晕了。 那小脸蜡黄蜡黄的,没有一点血色,胳膊瘦的没有一点肉。 周卫丽和周卫东直接成了大头娃娃,他们的爹娘进去后,他们就没有吃过一顿饱饭,还要天天干活,看舅舅的脸色。 那个刻薄的舅妈进去后,舅舅三天两头有个不顺心就揍他们,他们俩小的还要照顾比他们大的傻大牛。 第75章 赵玉兰要比周向北出来的早。 等她出来后,闺女儿子都不见了,他们住过的屋子,甚至租都租不出去,里面一股子残留的屎尿味。 向大杂院里的人打听她儿子闺女,还有她爹,兄弟都去哪了,大杂院里没有一个人搭理她。 最后还是孙大妮告诉她,她们回了老家,以及她兄弟媳妇偷大杂院里旁人的大白菜被人抓走,也进去了。 她想立马回老家,可她们两口子以前借了那么多人的钱,还有印子钱,她刚从孙大妮家里出来要跑路,就被讨债的人给堵了个正着。 赵玉兰身上朝孙大妮借的买火车票的钱都被要债的给搜刮了去,在一个偏僻的巷子里, “几位大爷,我给你们跪下了,你们行行好,再宽限我点时间,我男人在里面还没出来哪,等他出来我们就把钱还给你们。” 赵玉兰跪在几个二流子面前,这是之前借印子钱要债的。 “要是你男人出来后,你们还还不上,就不要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几个二流子骂骂咧咧的走了。 赵玉兰瘫坐在地上,只会哭了,她被那些要债的给打的,脸上没有一块好皮。 她是被骗了……那个刘秋眉和他那个所谓的啥有关系的表叔全是假的,她们被抓进去后,人家说他们那压根就没那个干部。 她从里面被放出来的时候,她还不死心,连家都没有回,直接跑去食堂里找刘秋眉,食堂里的人说她早就不干了。 她甚至跑到刘秋眉的家里,和她那个表叔的家里,那里早就已经人去楼空了。 再婚[七零] 第114节 在巷子里一打听,那个刘秋眉是才搬过来的,压根就不像她说的那样在这个巷子里住了十几年。 当然,她之前说的啥邻居的儿子偷了自行车,使钱通关系捞了出来也是假的。 她最后又跑到刘秋眉表叔王大志的厂子,进去一看,这个厂子当主任的人,也叫王大志,可和刘秋眉的表叔压根不是一个人。 在那一刻,她就知道彻底的完了,刘秋眉和她那个表叔,卷着他们两口子借来的钱跑路了。 她在城里,举目无亲,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身上更没有一分钱,周向北从里面出来后,问她是咋过的,她也不肯说。 放印子钱的人见她两口子一直还不上,直接敲断了周向北的一条腿,之前的厂子他是回不去了。 他为了私利损害厂子集体利益,海城已经没有厂子愿意要他了。 就连街道都不肯帮他安排工作,扫大街的活都没有他的份。 在一天晚上,这俩人趁那些债主不注意,偷偷的逃出了海城。 那些钱,他们还不上,也还不起。 周向北之前关系很好的哥们,老马,连理他都不理他,欠人老马的钱还不上,凡是认识他的,都恨不得啐他一口。 这些朋友同事的钱还不上,顶多就是被鄙视,奚落,瞧不起。 放印子钱的还不上,那可真是要命,那些要债的都是些流氓啥的,打起人来,眼都不眨。 俩人身上一分钱没有,在路上要饭乞讨,要够了坐火车的钱,俩人就去了赵玉兰的娘家,想把三个娃接回来。 天啊,到地方一看,他们的闺女儿子,简直没有人样了,最小的周卫东背着大大的筐子,成天割猪草。 他们的大闺女卫红,在家里洗屎搓尿的,脸上还青了一块,像是被人打的,瘦的就像骨头架子一样。 手上没有一块好皮,都搓烂了。 中间的卫丽,更是被赵玉兰兄弟赵二狗的傻儿子,骑在身上当马玩。 周向北看到这一幕,整个人气的都要疯了,一把推开骑在闺女身上的大牛,又把儿子身上的篓子砸在了地上,把卫红正在洗的一盆子屎尿也打翻了。 周卫红她们看到朝思暮想的爹娘终于来接她们了,她们甚至连哭都不会了,怔怔的看着他们,像傻了一样,过了好大会,才委屈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赵二狗见他三姐和三姐夫终于从里面出来了。 “三姐,三姐夫,俺帮你们养了这么长时间的娃,你们不说谢谢俺,咋还这样生气的瞪着俺? 真是没良心,白瞎俺帮你们养娃了。 你们既然出来了,就把帐算一下,之前借俺的钱,还有恁的娃吃俺的喝俺的,不多,就给俺三百块钱就成。” 原本赵二狗还盼着他这个有能耐的姐夫给他还有他媳妇安排工作哪,安排个屁,工作还没安排,他和他三姐倒是先进去了。 要不是他们进去了,家里没东西吃了,他媳妇也不至于去偷东西被抓。 弄的他现在媳妇也被关进去了,儿子也傻了……这都是他们的错。 周向北见他狮子大开口,要三百块钱,咋有脸说的啊。 还有之前他们借他的钱,这个小舅子的钱,还不都是赵玉兰拿着他的钱给他的。 以前给了他多少钱,算都算不清了,之前就借了他一点钱,竟然还让还。 还敢这样虐待他的闺女和儿子,不把他们当个人,周向北拖着伤腿,和赵二狗扭打了起来。 甚至让赵二狗还赵玉兰以前给他的那些钱。 赵玉兰这个时候,到底还是站在了周向北这边。 她看到自己生的娃被他兄弟这样对待,也是气的不行,帮着周向北一块打他兄弟。 “三姐,你敢帮着外人打俺,俺可是你亲兄弟,你个贱人……” 赵二狗双手难敌四拳……终于还是拿出来了点钱,把这一家五口给送走了。 赵玉兰知道自己亲爹瘫痪了,还去屋里看了看他,只见赵二狗就把他扔在床上的稻草堆里,身上还给他盖了一块破褥子。 一走进屋里,就骚臭难闻,屋里还都是苍蝇,天气热了,窗户也不打开通通风。 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 赵玉兰走之前,帮他把屋里收拾了收拾,还开了窗户,帮他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裳,又喂他吃了饭,喝了水。 要走的时候,赵老根死死的拽着她的衣角不让走,口中啊啊啊的叫,口水直流,斜着的眼睛费劲的瞅着这个三闺女,眼泪只往下淌。 “爹,等我日子过好了,就把你接过去,你等着我来接你。” 赵玉兰说完这话,就硬着心肠,把衣裳从她爹手里拽了出来。 一家五口拿着从赵二狗那里扣来的钱,坐火车回到了双水村。 想回去投奔王翠芬她们,在火车上就听到有人在说南方发大水的事,她们没有多想。 谁知道一到村里才知道,周向北的爹娘春上逃难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周向北见家里的房子倒了也没有人问,他用石头砸开了屋里的门,只见屋里的炕上已经长蘑菇了,屋里啥也没有了,被搬空完了。 村子里的人变得很少,听说老队长一家人,至今没有下落,还是老村长回来当了大伙的主心骨。 因为年前播的种,一场洪水全毁了,村子里的人饿的面黄肌瘦的,都勒紧了裤腰带,说话都无精打采的。 老村长问他咋回来了,还这个样子,周向北实在没脸提自己在城里的事,无论对方咋问,都不肯说。 来到三叔周红眼家里,原本想要点吃的,可他三叔一家日子也难过着哪,煮了一锅野菜汤,他们一家子过来了,也不说让他们吃点的话。 周红眼见这个最有出息的大侄子,这个德性回来了,就知道在城里肯定混不下去了,才回来的。 那嘲讽的话,一茬接着一茬,不止周红眼高兴,就连江槐花都高兴的不行。 看到以前风光无限的大侄子,如今这样的落魄,给她们吃不饱的生活添了一件喜事。 真是以前怎么舔周向北的,现在成倍成倍的踩回去。 “怎么就弄成了这个样子,早知道还不如在家里种地哪,你不是在城里当啥技术员吗? 俺看你,还不如恁栓子兄弟哪,至少他的腿好好的,没有成跛子。” “以前那么有本事的向北哥咋也这个样子回到咱这个穷沟沟里了…… 这往后是准备和俺们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人在地里抢食吃吗?” 周向北站在一旁难堪的不行,不仅他难堪,就连赵玉兰和周卫红她们都躲不掉。 后面周红眼和周栓子坏心眼的告诉周向北,他的爹娘如今在榕城过好日子哪,并且把住哪也都和他说了。 周栓子在家,越想越是这样,他那个奸猾的二大娘装病,为的就是不想拉扯他们,生怕被他们占便宜。 都是亲戚,哪有这样的,更何况他们还是他的亲二娘,亲二伯。 周红眼一家的日子,少了周大发的帮衬,又少了周老抠的,日子过的难着哪。 周栓子心爱的小寡妇见跟着他吃不上饭,已经抛弃他了。 他过的不好,旁人也休想过的好。 他那个二大娘二大伯之前不是说,周向北这个堂哥对他们不好,不孝顺吗,就让周向北带着一家子去找他们。 …… 周向北原本想在村子里借点钱,坐火车去榕城,可把整个村子借来一遍,愣是一个子都没有借到。 他不甘心,又跑到隔壁村子大姐周芳芳家,别说朝她借钱了,她大姐看到他这个兄弟,还朝他借钱哪。 “向北啊,你在城里这么多年,攒了不少钱吧,借你大姐几个,让大姐去买点粮食,你姐夫和你外甥他们饿的都在炕上摊着哪。” 周芳芳也饿的脸都浮肿了,看到这个在城里当技术员的兄弟,就像看到救星了一样。 可周向北哪有钱,他都这个样子了,在大姐这他一家人又喝了几瓢水充饥,勒紧了裤腰带,接着去二姐家里。 这一去,才知道二姐和那个王安离了婚,在城里又找了个男人,甚至把自个的闺女王小杏都扔在了乡下。 他找过去的时候,王小杏正被她奶奶张桂兰拧耳朵,那耳朵拧的都出血了,嘴里骂着她干活少偷懒啥的。 王小杏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这个大舅了,也不认识这个人就是她大舅。 当她知道后,求着大舅把她从家里带走,她想她娘了,她想去榕城找她娘。 她不想留在这了,往后她听话……周杜娟自打把王小杏扔到乡下,王小杏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以前她娘在这个家的时候,她的日子过的还行。 现在没有她娘了,那日子过的遭罪着哪。 她被她奶奶打骂,她那个爹就知道躲出去,装看不见,日子过的越难,她就越想她娘周杜娟。 跟着她娘周杜娟,有吃有喝的,还能穿好衣裳,之前她娘说还要送她去上学哪,让她生活的像城里的女孩一样…… 她刚回来那天,身上穿着的那件好衣裳,就被她奶给扒走了,扒走卖掉后,给她哥王小兵买了双新鞋。 没借到钱的周向北,怎么可能带她,带她路上又是个累赘。 “小杏,等大舅到了榕城,就把你接到你娘身边,你放心……” “大舅,你可一定要说话算话啊。” 瘦巴巴的王小杏紧紧的在门口揪着大舅周向北的衣裳。 “还不快滚,你们周家的人还有脸蹬俺家的门。” 张桂兰脱掉脚上臭气熏人腌臜的布鞋,朝周向北他们砸了过去,正巧砸在了周向北的脸上,可把周向北给恶心坏了。 “你们周家出了周杜娟那个不守妇道的贱货,背着俺儿偷人,俺打死你个龟孙……” 张桂兰回院子里拿着锄头,要打周向北他们。 周向北连忙拐着木棍,一瘸一拐的跑了。 张桂兰饿的原本就没劲,追了一段路,就累的追不动了,气喘吁吁的坐在地上,骂着不检点的周杜娟。 她就知道,她那个不安分的儿媳妇,要不是在城里有人了,才不会和她儿子离婚的,那就是不正经的女人。 别看平时装的怪老实,其实一点都不老实。 婚前还不知道跟多少男人胡混过哪,哪个正经的黄花大姑娘,啥也不要的,愿意跟一个带娃的男人过日子啊。 当时她没看出来,还挺美的,觉得是她儿子有本事,拿捏住了这样的女子,可后面几年,越想越不对劲。 那就是个浪货…… 果不其然,孙女王小杏回来的时候,把啥都说了,说那个不要脸的,带着她一奔到城里,就住进了那个野男人的家里。 再婚[七零] 第115节 这肯定是逃难的那段时间,俩人勾搭上的,那个周杜娟装的真好,在她们面前一点马脚都没露出来,哄的她儿子和她离了婚。 要是早知道她在外面有了相好的,她说啥也不让她儿子和她离婚,就是拖,也要拖死她。 提起这事,张桂兰就说不出的后悔,当初成全了那个不要脸的,就应该让她儿子把她打的下不来床。 听丫头片子说,她还破坏人家的家庭,那个野男人是有媳妇,有娃的……瞧瞧,这都啥人啊。 当初真不应该让她进她王家的门。 这样的人配不上她儿子,都把她王家的地给弄脏了。 不仅水性杨花,还心肠冷硬,真不愧是周家的闺女。 和她那个冷血的爹娘一模一样,逃难的时候,她爹娘说啥也不管他们,他们还是亲家哪。 也不管自己的亲闺女……周杜娟和他们学的真一样。 现在连自己的亲闺女也不管了,把这个赔钱货扔在村口就一个人走了。 这幸好没让她看到那个不要脸的,看到她,非要把她给揍一顿才解气。 王安自打从闺女口中知道了周杜娟的那事,整个人都变得话少了,拉着一张脸子,没人知道他在想啥。 他的那个娘,也不知是真精明还是假精明。 知道这事后,就在自个的村子里骂她那个水性杨花的前儿媳妇周杜娟,弄的这事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了。 都知道王安被戴了绿帽子,周杜娟为了城里的男人,不要他了。 在村子里骂完就去双水村骂,可周老抠一家都没有回来,她也不知道骂给谁听的。 反正附近几个村子都知道了这事,都笑话戴了绿帽子的王安。 媒人给他介绍对象都不好介绍了,他这已经是三婚了,并且有个那么大的儿子还有个闺女。 主要是名声也不好听了,他媳妇为了旁的男人,把他抛弃了。 村子里的媒婆给他说的寡妇,寡妇也嫌弃他,总有一种捡破烂的感觉,说啥不愿意。 这个时候,十里八乡都很难找到一个离婚的妇女,只有几个死了男人的寡妇。 寡妇宁愿嫁给光棍,也不愿意嫁给这样负担大,有了两任媳妇,名声还不好听的王安。 王安在村子里连头都抬不起来,走到哪,都有人说他的闲话,议论他。 他以前在村子里是多体面的一个人啊,现在弄得狗屁不是。 …… 周向北他们没有借到钱不说,还碰了一鼻子的灰,之前结痂的伤腿,又开始流血了,疼的像针扎的一样。 他躺在地上缓了好大会,头上都是冷汗。 这下只能像离开海城一样,一边往榕城走去找他爹娘,一边要饭。 原本以为要饭的时候,再要点钱,用不了多久就能攒够去榕城的火车票的钱。 可这不像海城,这里春上刚遭了难,谁有哪个闲钱给他们啊,就连乞讨要饭,都有点要不到。 费尽千辛万苦,这才走到榕城。 “娘啊,儿子差点就见不到你和我爹了……” 周向北委屈的不行,路上的日子,他们是靠着吃草,才咬着牙熬到这来的。 “你们过来干啥?不在那过你们的好日子。” 王翠芬不用想,就知道他们出事了,出的事估计还不小。 当初离开海城的时候,她听外面的人说,收受贿赂,厂子里要开除他。 即使被开除了,咋成这个熊样了? 王翠芬和周老抠一点都不可怜他,因为这都是他自找的。 他为了那个害他丢了工作的媳妇赵玉兰,甚至赶走他们,嫌弃他们在那破坏他的家庭了。 这件事王翠芬永远不可能忘掉,他们为的是谁啊,还不是他周向北吗。 可他就是个白眼狼,他们对他好,他要赶走他们,白瞎了他们把他养这么大,还供他上学当上了工人。 这样不孝顺,没良心的人,竟然还有脸找到这来。 “娘……爹……” 周向北丢下手中要饭的碗和拐杖,扑腾一声给王翠芬还有周老抠跪下了, “是儿子不孝,儿子不是人,不是个东西,儿子以前干的那些事,不是人干出来的啊。” 周向北用手抽着自己的脸,啪啪作响。 天上毒辣的阳光,晒得他的脸都在往外冒黑乎乎的油。 王翠芬和周老抠还有周老二他们站在阴凉的地方,静静的看着他自己打自己。 王翠芬他们心里和明镜一样,要不是这个大儿子在城里过的不好,才不会来找他们,更不会跪在这认错。 要是他日子过的还像之前那样,恐怕说啥也不会搭理他们。 周向北拉着赵玉兰还有周卫红让她们都跪了下来,就跪在大太阳底下。 “爹,娘,我对不起恁,当初不应该赶你们走,更不该那样对你们,你们打我吧,使劲打…… 只要你们能出气,就算是把我另外一个腿给打断都没事。” 说的这话,落在王翠芬她们耳朵里,顿时觉得很别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的那只腿是王翠芬她们给打断的似的。 “大哥,我们可没有打断你的腿。” 周老二怕巷子里的人听到误会,巷子里的刘大娘张大姐她们听到动静,从家里走出来了,正往这边走。 原本想卖卖可怜,告诉爹娘他们,他的腿被人给敲断了,想让她们看在他这么可怜的份上,对他心软,可没想到老二这样说。 他顿时尴尬的不行,解释道, “老二,我也没说我的这只瘸腿,是你们敲断的。” 周老二听后,没有啥反应,更没有可怜他这个大哥啥的。 “你是不是被厂子开了?开了就开了,人家为啥要敲断你的腿啊?” 王翠芬不是出于关心,而是纯属好奇。 说完话,她隐约记得,她们要走的时候,听大杂院里有人和她说,周向北两口子在外面借了不少钱。 那个时候,周向北已经赶过她们了,她们对他彻底的失望是心冷,也就没有问她们两口子为啥借钱,八成是通关系送礼用的。 借了这么多钱,工作不是还没有保住? 周向北不敢和他娘说,他们借了放印子的钱,还不上,这腿是被他们给敲断的,只一个劲的说是他自己不小心摔断的。 “你们打哪来,就回哪去吧,我和你爹,早就没有你这个儿子了。 当初你为了你这个媳妇,赶走我和你爹,嫌弃我们在你那碍你们的眼,嫌弃我们弄得你家里鸡犬不宁,嫌弃我们在那,耽误你们一家人过你们的富贵日子。 还让我和恁爹,别再去你那了。 现在你日子过不下去了,想起这个被你曾经嫌弃的爹娘了……” 这个大儿子不来找他们,他们还真没有这样恶心,这过来找了,全是因为他日子过不下去了。 当初那种事既然干出来了,就应该有骨气点,即使在外面饿死,都不应该找过来。 他来找他们,让王翠芬他们更加看清楚了这个大儿子是个啥样的人。 周老二也彻底看清了这个大哥,以前只觉得他过的好了,就嫌弃爹娘和他这个兄弟了。 现在又认识到了他的不要脸。 真想不到以前的大哥,怎么会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亏他以前还把上学的机会让给了他。 之前觉得他这个大哥,挺像个大哥样的,现在真的很让人瞧不起。 这种瞧不起,不是因为工作,钱财这些外物,而是一个人的为人,他干的那些事,让人打心眼里瞧不上,鄙视。 周文看到她亲爹周向北落了个这样子,眼里弥漫着愉悦的情绪。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刘小娥把她挡在了身后,不想让她看到这一幕,甚至想把她拉走,毕竟那是她亲爹娘,即使对他们没感情,但怕猫蛋觉得丢脸。 猫蛋说啥都不愿意走,刘小娥见她脸上没有难堪的神情之类的,竟然像看热闹的一样,看着跪在地上的大哥一家,这才放下心。 同时,心里更高兴了,因为猫蛋已经不在乎他们了,如果刚刚真的难堪的话,就说明猫蛋心里还是有他们的,她心里多少会有点难受。 这下,猫蛋彻底的是她的了……她只想猫蛋心里有她这个二娘,不能有大哥一家人。 她平时压根就不和猫蛋提起大哥一家人,因为生怕她还惦记着她们。 这下终于能放下心了。 “娘,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恁们二老就原谅我这个不孝子吧。” 周向北的头一下接一下的磕在地上,发出一道道沉闷声。 跪在他身旁的赵玉兰,刚刚就看清她公婆一家子的穿戴和打扮了…… 红眼叔和他儿子说的真没错,她公婆一家在城里发达了,过上了好日子。 早知道他们有求到她公婆头上的这天,当初就应该在海城的时候,对他们客气点。 也不至于把人给得罪大发了。 周卫红跪在地上,低着头,看着地面,之前的傲气早就被刘二芳和赵二狗磨的一点都不剩了。 当初百般嫌弃打乡下来的王翠芬和周老抠,嫌弃他们脏,头上有虱子啥的…… 现在他们仨头上都沾了虱子,脏的那脸,那手都是黑乎乎的,身上还散着一股子臭汗味。 一点都没有当初爱干净的样子了,变成了她们当初最嫌弃的那种人。 看到地上有人嚼过的甘蔗渣子,最小的周卫东把它捡起来,放在嘴里又嚼了嚼,也不嫌脏。 当初周老抠刚到海城,给了他一颗糖,被他扔在了楼梯下面,还用脚踩了踩,觉得周老抠给的糖不干净。 王翠芬没有搭理他,他想磕就磕,把头磕烂都没有人当回事。 再婚[七零] 第116节 她和巷子里的人说着这个大儿子曾经对她们干的那些好事,听的刘大娘她们都要骂娘了。 看地上磕头的周向北一家,眼神顿时变了,原本还有点可怜他们哪。 “你赶快带着你的媳妇和孩子走吧,你这样的人,还来这干啥啊? 真是没脸没皮,亏你娘你爹把你养这么大,还给你娶上媳妇,你兄弟还把上学的机会让给你。 你上学上的都把良心喂给狗了,要是我有你这样的儿子,把你生下来就给按进水桶里溺死。” 刘大娘最看不上这样不孝顺的人,养这样的儿子,不如养畜生,畜生杀了还能吃肉。 “他就不配上学,一家人把他供出来了,就干这种事,这不就是翻脸不认人了吗。 翠芬啊,你们可不能原谅这种人,就当没有生过他。” 众人一口一个唾沫星子,要把周向北给淹了。 要是能重来,他说啥也不那样对他爹娘,给自己留条后路,可现在说啥都晚了。 “娘,爹,你们别不认我啊,我现在已经没有别的地方能去了。” “你要还是个男人,就带着你媳妇,还有你的娃离开这。” 周老抠见这个大儿子成了这个德行,还挺意外的。 他毕竟上过那么多年的学,又在城里了当了这么几年的技术员,现在这样做,已经是不准备要脸要皮了。 去年的时候,他可不是这样啊,他当时阴沉着个脸,让他和他娘回乡下别来了。 当初那样有本事,现在痛哭流涕的跪在这。 才短短一年多的时间。 “爷爷,我好想你……” 周卫丽和周卫东按着他们的娘赵玉兰在路上教他们的,站起来,朝周老抠伸着手,走过去,一副要他抱的架势。 可周老抠已经不稀罕他们了,往旁边躲闪了一下,甚至不想让他们碰到自己。 他只觉得很讽刺,当初在城里,头一次见面,他要抱这个孙女和孙子,这俩人看着他,就像他是洪水猛兽一样,躲闪着,又哭又闹,不让抱,嫌弃他。 现在竟然主动让抱了,可周老抠已经不稀得抱了,嫌弃人的人,现在变成了他。 之前周卫东,周卫丽和周老抠他们离的近些,都觉得自己头上被沾染上虱子了,在楼梯下面扒拉着头发。 他们在赵二狗那待了一段时间,把臭毛病治好了,现在头上虱子早就成窝了,也不在意了。 周卫丽和周卫东见他们的爷爷嫌弃他们,脸顿时烧了起来,放下了手,无措的看着他们的娘赵玉兰。 “爹,娘,我也知道错了,以前都是我这个做儿媳妇的不对,恁二老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一般见识…… 我往后当牛做马的好好给恁二老尽孝……” 赵玉兰也哭着给周老抠他们磕起了头。 要是她公婆不原谅她们,那她们咋办啊? 她现在只想赶快求得他们的谅解,能喝上一大盆的水,吃上一顿饱饭,别说让她磕头,就是让她在跪上一天一夜她都愿意。 在毒辣的太阳下面,晒的她眩晕的不行,嘴巴干的都流血了,嘴里一口子铁锈味。 “你还有脸说,当初都怪我被你迷了心窍,信了你的鬼话,才那样对我爹娘……要不是你的话,我也不至于丢了工作,又进去,腿还被人给敲断……” 周向北扇了赵玉兰一巴掌,把她扇的身子都歪倒在了地上,情急之下,说漏了嘴。 进去? “你该不会还坐过牢吧?” 王翠芬她们都惊讶了,周老二在罐头厂这么长时间,也算是知道点厂子里面的事。 按照他大哥两口子收人家的钱,办了损害厂子利益的事,这搞不好真会被抓进去。 周向北看着他爹娘,还有他兄弟脸上的嫌弃,他的心突然沉了下来。 “没……没有……我咋会坐过牢啊,那个厂子就是不要我了……我在那又找不到工作。” “屁,你就是被抓进去了,我也被抓进去了,我们才从里面被放出来……” 赵玉兰啥也不顾了,也不藏着掖着了,她渴的嗓子冒烟,声音仿佛破风箱似的,瘫坐在地上,头发已经被汗水浸湿了,显得油腻腻的。 凭啥周向北都怪她啊,她让他那样干的时候,他可以不干,难道她还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了吗? 他从里面出来,就对她拳腿交加的,只有最没出息的男人,才会打自个的媳妇。 她那事是做得不对,可他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该差不多了。 “你还有脸说,你真是不害臊。” 被赵玉兰揭了老底的周向北更加的恼羞成怒了,他连最后一块遮羞布都没有了。 俩人厮打在了一块,王翠芬和周老抠也不拦着,就像看笑话一样,看着他们夫妻俩。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爹,娘,还是你们以前说的对,都怪我没有听你们的话,她就是一个大祸害,一个扫把星,我早就该听你们的和她离了。 要是那个时候离,我也不会被她害的这样惨……” 在这件事上,周向北悔的肠子都青了。 当初他就不应该娶她这种人当媳妇,他就是娶头猪,也不能娶她。 这种害人精,害的他工作丢了,腿断了,还欠了一屁股的烂账。 还弄的他爹娘不认他…… 围观的众人那脸上的神情都有些说不出的复杂。 “你想和我离婚,想不要我,门都没有,就算打死我,我也不会和你离婚的。” 赵玉兰啥也没有了,她也不能回娘家,这辈子,她就和这个周向北绑在一块了,休想甩开她自己去过好日子。 周向北感到了无比的痛苦,他从来没有这样厌恶过一个人,厌恶到恨不得去死。 在来榕城路上的时候,周向北就想带着三个娃甩掉她,可愣是没甩掉,怎么打都打不掉,就像是长在他身上的一块烂疮似的。 “你们想去哪,就去哪,别在这堵着我们家的门。” 王翠芬一点都不想看到他们,这俩人是啥锅配啥盖。 “大哥,你们走吧,咱当初说好的,咱已经彻底的分过家了,爹娘他们和我一家,你就别来再打扰我们了。” 周老二站了出来,想赶他们走。 好在周向北还有点羞耻, “老二……是大哥对不起咱爹娘,对不起你。 大哥这一辈子悔就悔在不该听那个女人的话,做出了这些事。” 周向北再说啥后悔的话,已经晚了,看着老二现在的穿着,垂了下眼, “看你这样子,在城里过的挺好啊……” “还行,在城里当了工人。” 周老二说道。 周向北见他竟然当了工人,心里顿时不是滋味起来了。 没想到这个以前处处不如他的兄弟,没上过几年学,竟然也当上了工人, “那就在城里好好干,别像大哥我一样犯错误,更不能听自个媳妇的话,她们都是害人精。” 猫蛋身边的刘小娥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以为谁都是他媳妇赵玉兰啊? 和周老二说的这话,是周向北的肺腑之言,他现在有些不正常。 “大哥走吧。” 周向南催促着他。 周向北想张口借点钱,可那嘴就是张不开, “老二,能不能给我们点水喝,还有吃的,就算是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 周向北高估了他爹娘,以为他爹娘会原谅他这个儿子,因为他是他们生的,他们以前对他那样好。 他以为犯了错,伤了他爹娘的心,只要他回来认错,就能被原谅,可他想错了…… 有些错犯下了,就真的不会再原谅他了……周向北想笑又想哭。 周老二想了想,打开家里的门,没让周向北他们进来,拿出来了一包窝窝头,还从家里提了半桶水出来。 周向北捡起自己的那个破碗,就往桶里舀水喝,他还顾忌着一点脸面,没有像赵玉兰和三个孩子那样,恨不得把头埋进木桶里。 赵玉兰抓着窝窝头,就往嘴里塞,压根没怎么嚼,就迫不及待的咽了下去,噎的她直翻白眼,周卫红她们也是这个样子。 吃了个半饱后,周向北拿着包裹里剩下的窝窝头,又给王翠芬和周老抠一人磕了一个头。 瞥见刘小娥身后的大闺女猫蛋,他忍不住看向自己的小儿子,有些犹豫的冲周老二说, “老二,你们之前不是想过继我的那个儿子吗,要不这个儿子给你们留下吧,让我把大闺女带走。” 儿子跟着他,会吃苦遭罪,留在日子过的好的老二身边,能过的好些。 “大哥,你这说的是啥话,这给了哪个就是哪个,咋还能换来换去的,咱当初可是白纸黑字签了名按了手印的。” 刘小娥气的胸口疼,恨不得扑过去抓花周向北的脸。 这是啥人啊,把自己的亲儿子留在这享福,把她的蛋儿带走去受苦,真亏他想的出来。 刚刚就不应该给他水喝,给他窝窝头吃,应该让他渴死,饿死。 周老二脸子也难看了。 王翠芬和周老抠直接冲他破口大骂。 “我……我……我之前不是见老二两口子喜欢男娃吗?” 周向北被骂的讪讪的,缩着个脖子,汪虹她们听说他要把猫蛋带走,都捡地上的土疙瘩砸他。 再婚[七零] 第117节 第76章 周卫东其实挺想留在这的,他爷奶的日子过的好,当初要是被要走的是他就好了。 不仅周卫东羡慕猫蛋,就连周卫丽,尤其是周卫红,最羡慕。 心里酸的不行,看着那个穿着漂亮裙子,扎着辫子,辫子上还绑着蓝色纱带的蝴蝶结,被她二婶护在怀里的猫蛋,嫉妒的眼都快喷火了。 当初要是过继给二叔二婶的是她周卫红,那现在穿漂亮裙子,被抱在怀里的就是她了,她就能在这过好日子了。 照顾姥爷,给姥爷搓屎洗尿的人就是她的这个好大姐了。 周老抠见这个周卫红瞅蛋儿的眼神,很狰狞,眼皮子顿时一跳,连忙挡住了她的目光。 坏种就是坏种啊,他大儿子的这个闺女,算是彻底的烂透了。 这一年多的时间,对于周卫红来说,她遭受的事情太多了。 她从天上掉到了地下的烂泥里,发臭,发烂,这也致使她整个人都变了。 周卫红收回了目光,用手揪着衣角,低着头,面色变得很平静。 但心里却被疯狂的不甘和愤怒给填满了,当初为啥不是她,为啥不是她? 她的眼里迸射出扭曲的光。 “爹,娘,你们留下卫红她们仨吧,她们吃的很少的,她们都是你们周家的种啊,你们不能不管他们啊……” 赵玉兰跪在王翠芬和周老抠的脚边,求着他们留下周卫红他们,周卫红也很有眼色的给王翠芬他们跪了下来。 “爷,奶,我能帮你们干活,你们别不要我们啊。 我听话,我很听话的……我能帮你们洗衣裳,帮你们做饭,帮你们喂鸡,我啥都能干的……我每顿吃窝窝头就行,我不会再和姐姐抢吃的了。” 周卫红哭了出来,说的这些话,要是不知道她是啥人的,恐怕会心软。 “甭装了,要是留下你们,还指不定在这干出啥坏事哪。” 周老抠想起刚刚这个孙女的眼神,就忍不住背后发凉。 这样坏的娃,坚决不能留下来,不仅她不能留下来,就连剩下的那两个小的也不能留。 她们都被赵玉兰给教坏了。 “赶快带着她们走,在这哭的烦死个人。” 王翠芬不耐烦的说道。 “娘,他们是你的亲孙女,亲孙子啊……” 赵玉兰拽着周卫红和周卫东让她婆婆王翠芬看,想让她心软,可王翠芬别说心软了,瞅见这仨坏种,就厌恶的不行,把脸扭向了另外一边。 “快走,快走吧,你们自己的娃,扔给爹娘,算咋回事。” 刘小娥赶着这个大嫂。 这个赵玉兰曾经瞧不起的妯娌,现在过的这样好,打扮的这样洋气,之前刚过来,见的第一面,赵玉兰甚至有些没认出来是她。 在周向北为周向南当了工人心里不是滋味的时候,赵玉兰看着刘小娥同样的难受。 “娘……爹……” 赵玉兰的眼泪都哭干了,她真不知道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铁石心肠的人。 周卫红她们留在这,至少能吃饱饭,跟着她们,只能挨饿受罪。 “走吧。” 周向北觉得丢人,牵起周卫东和周卫丽就走了,转头还喊了几声周卫红。 周卫红就像没听见一样,还死死的赖在这,她期盼着她爷她奶,或者她二叔中的任何一个人,开口留下她。 留下她,她就能留在城里了…… 她虽然年纪小,可已经知道跟着谁会遭罪了,跟着谁能享福了。 她不想再过那种苦日子了,她不明白为啥她家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就全变了。 “奶,求你们了,让我留下吧……” 周卫红小脸上都是泪,一道一道的黑印子,王翠芬无动于衷,任由她被又回来的周向北给拉走。 刘大娘她们刚刚看到了那个周卫红脸上的神情,真想不到,一个这么小的娃脸上竟然出现那种表情。 幸好翠芬她们没有心软留下她们,这孩子都被教坏了,已经很难再教好了。 他们一家人待过的门口,被王翠芬烧了一锅滚烫的开水,泼了又泼,他们嫌脏。 巷子里的人都来到了周家,劝他们别为这种人伤心,不值得啥的。 汪虹她们这才明白,猫蛋为啥喊自己的爸叫二爸,自己的妈,叫二妈。 他们不仅没有笑话她,反而更加的可怜她。 汪虹她们都羞于赤裸裸的关心,就把自己平时舍不得吃的的东西,拿了过来,一股脑都塞给了猫蛋。 有小人画,有糖果,有新手绢…… …… 周杜娟挺着个肚子,挎着菜篮子,刚从供销社出来,她这次是真怀上了。 就是不知道怀的是男娃还是女娃。 “二姐……” 周向北硬拽着不愿意走的周卫红,他突然扭头,看向刚刚过去的女人的背影。 周杜娟听到有人喊他二姐,她转过身子一看,只见是穿的破破烂烂的男人,还有娃,她没咋认出来,又看了几眼,才试探的喊道, “向北?” “二姐!!! 小杏和她奶奶说你和王安离婚了,来了榕城,没想到还真是你。” 刚刚他以为是认错人了,周向北原本低沉的心,稍微激动了些。 打量着他这个已经有了身子的二姐,他好多年都没回来了,眼前的二姐和记忆中的二姐,真的不一样了。 看她的样子,过的应该挺好的。 “你这是又结婚了吗?” 他是没想到,他二姐干了破坏人家庭的事,连闺女都不要了。 周杜娟见他看着自己的这种目光,就知道他肯定知道了自己的那些事。 “对,结婚了,他是钢铁厂的干事,对我很好。” 周杜娟摸着隆起的肚子,淡淡道。 她之前趁李继工回老家去接他爹娘的空,正好陈大麦娘仨又过来找事,她就用买来的鸡血,假装流产了。 李继工不仅和那个陈大麦离了婚,就连她给他生的儿子和闺女都不管了。 原本准备补偿给她们母子仨人的钱,也用来给她买了支高档手表补偿她这个失去孩子受了委屈的人。 她还劝他不要怪陈大麦母子仨人,就因为这事,原本想劝儿子不要和陈大麦离婚的李父李母也接受了她。 她现在日子过的挺好的,李继工的娘这几天也要从乡下过来伺候有身孕的她了。 “你不是在海城当技术员吗?怎么成了这幅样子,这是你媳妇赵玉兰? 这是你们的娃?” 周杜娟很惊讶,她这个兄弟是家里最有出息的人,她已经六七年没有见过他了,没想到再见到他,他会是这个样子。 刚刚要是他不叫住她,她只以为他们是来要饭的叫花子。 “还有你的腿是咋了?” 她注意到他这个兄弟的右腿,好像是瘸了。 “二姐……自打爹娘从我那走后,这中间发生了太多的事,你兄弟我我我……我的工作丢了。” 周向北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哽咽了起来,泣不成声。 周杜娟把他们领到了附近的公园里,听他把所有的事给讲了一遍。 “咱爹娘,已经不原谅我了,我现在带着娃,连个住的地都没有。” 周向北话里的意思是想让二姐帮帮他,周杜娟也听出了这个意思。 “向北,不是我不想帮你,你二姐我也不好过……你们……还是回双水村吧,那里至少有地,能在队里挣工分。” 周杜娟连把周向北领回家里吃一顿饭都没有,她的态度有些冷淡和疏离。 念在姐弟的情分上,她把身上剩下的钱全都给了周向北,那是五块钱。 周向北带着娃走出榕城的时候,站在原地,往后看了好大会。 “走吧,不会有人追过来的。” 赵玉兰讥讽道,他的爹娘,兄弟,二姐,没有一个好的,见她们家现在落了个这个下场,也不说帮她们一把。 即使以前周向北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可他终究是他们的儿子,是那个周老二的大哥啊,还是那个周杜娟的兄弟。 真是风水轮流转,以前周向北这个大哥在城里当技术员,现在轮到那个周老二在城里当工人了。 就连周向北那个不检点的二姐,现在都过的这样好。 都比她们一家过的好啊…… 周向北没有看她,因为会反胃,他上辈子也不知道做了多少孽,娶了她。 他上了这么多年的学,为的就是能在城里扎根,当工人,他从当初的学徒工,一步步爬到之前的三级技术员。 这里面他付出了多少心血啊,在冰天雪地,为了让自己不打瞌睡,他拿着书在外面的雪地上,举着煤油灯看书。 他从小就知道,他是庄稼人家里的娃,生在穷沟沟里,上学是他唯一的出路。 他还记得,那年是冬天,外面下着鹅毛大雪,他爹周老抠年头里刚把家里的那只花猪给卖了。 摆在他和老二面前的是两根用木板压着的麦秸秆,谁抽到短的,谁就继续上学,长的留在家里干活。 因为家里的钱已经供不起两个娃了。 再婚[七零] 第118节 老二的成绩比他好,他是那种笨人,要是老二上这个学,肯定比他还要有出息。 他比老二大,按理说应该把这个机会让给老二,可他不想失去这个唯一能改变命运的机会,他不能留在家里干农活,干一辈子的农活。 当时老二才十四岁,头上戴着个羊皮帽子,身上穿着烂棉袄,直接说他不想上这个学了,想留在家里种庄稼。 他当时听到很庆幸,又很心酸,知道是老二故意让给他的。 他当时发誓等他上出来后,把老二也带出来,可当他在城里当上了工人后,就变了。 他是厂子里的文艺青年,把自己这个还在乡下打土坷垃的兄弟忘的一干二净。 后来娶了赵玉兰,他忙着上班,忙着过她们小两口的日子……周向北心里说不出的后悔,后悔自己不是个东西。 在城里当工人的这八年,对他来说,就像是庄稼人出身的娃,做的一场黄粱梦,梦里被好日子给迷昏了头,让他把一个人的良心给丢了。 尤其是他想起来自己那样对事事为他着想的爹娘,那样说话,说那样的话的时候,他觉得那样的自己很陌生。 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他在里面想了很多,把所有的事都撸了一遍,细细的想,有的时候梦里都是小时候的事。 他出来后,认为他爹娘肯定会原谅他,哪有父母不原谅自个的娃的,即使他再混账,再不是个东西。 那个时候,他抱着希望,抱着被接纳的希望,他想再回到那个家里。 一路要饭走到这,在他爹娘面前发了疯,跪求他们的原谅,整个人都有些魔怔了,他爹娘还有兄弟对他的态度,就像一盆冰水一样,浇醒了他。 刚刚又遇到二姐,他竟然还期望对方能帮帮他。 他真觉得自己可笑的慌,当初他在城里一个月拿着二十多块钱工资的时候,都没有帮过这个二姐。 甚至自己一当上工人,就对这两个姐不怎么关心了。 也没有给她们寄过钱,他和他们之间,就像是带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人家刚刚还给他五块钱,已经算对不起他了,毕竟当初她二姐日子过的难的时候,他连五块钱都没有给过对方。 并且她们俩也从来没有往城里给他写过信,估计是从他平时回家的态度上,看出来了,所以从没有打扰过他。 现在回头看看,自己作为周家唯一出来,有出息的人,都干了些啥事,对两个姐姐不管不问,二姐连离婚了,都没和他说过。 他这种人,是只有落魄了,过的不如意了,需要姐弟爹娘帮助自己了,才能想得起他们这些人。 他到底是个啥样的人啊,怎么能这样的不要脸。 周向北审视着自己,唾弃着自己。 “走吧。” 周向北拿着自己来的时候拿来的破碗和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在最前面。 头顶的阳光依旧烤的人冒油,赵玉兰看着周向北的背影,总感觉他变得有啥不一样了。 “娘,我不想走,爹想走让他走,咱留在奶奶家,行不行?” 周卫红拽着赵玉兰的胳膊,不愿意踏上回去的这条路。 “她们愿意要咱才行啊,她们的心都是石头做的,硬着哪。 只讲自己在城里过好日子,一点都不可怜你们。” 赵玉兰还是很愤怒,不管她可以,可凭啥不管卫红和卫东她们仨,她们仨是王翠芬和周老抠的孙女和孙子啊。 在她的认知里,当爷爷当奶奶的就应该管自己的孙子孙女,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你们往后要记住这一家人今天是咋对待咱的,你们的爹没有了工作,你们的爷,奶,二叔他们就瞧不起咱一家人。 甚至连愿意留下你们,都不愿意。 卫红,你们一定要把这事记住一辈子,记住他们是咋对咱的,等你长大后,要报复回来……” “娘,你放心,她们不要咱,把咱赶走,等我长大了,给我等着瞧。” 周卫红咬牙切齿的,小脸上满是恨意,她一个人都不会放过的,这些人这样欺负她们。 “对,就是要这样,卫丽,卫东你们俩也要牢牢记住,她们明明就有钱的很,能帮咱,却不帮咱,亏恁爸还是那俩老货的儿子哪。 我早就看出了,那俩老货是个偏心眼子,他们向偏你们的二叔,一点都不疼你们的爸,要是真疼你们的爸,之前就应该让咱一家子留在那里。 再出钱,帮你们的爸在城里找份工作。 更何况你们的爸还断了一只腿,就拿几个窝窝头把咱给打发了,咱大老远的过来投奔他们,没说让咱在家歇几天。 这外面日头这么大,就这样让咱滚,他们真是太绝情了。” 赵玉兰甚至怀疑周向北不是那俩老货亲生的儿子,是抱来的。 如果是亲生的,怎么能忍心这样做啊。 他们还不如那个周杜娟那,至少人家还给了她们五块钱,那俩老货还有那个周向南,一分钱都没有给她们。 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当初为啥还要大老远的过来啊,一路上,没饿死,倒快渴死了,地面被晒的都烫脚。 她们脚上连双鞋子都没有,难道他们眼瞎没有看到吗,不给她和周向北可以,连这三个娃都不给。 天老爷啊,你睁睁眼吧,凭啥让这样的孬人日子还过的这样如意啊。 “你娘她们就是个势利眼,见咱现在不行了,才敢这样对咱,要是咱的日子还像之前那样,她们敢这样对咱吗?” 路上,赵玉兰一直和周向北发泄着心中的不满和愤怒。 周向北就像聋了似的,腿上的伤口已经有些化脓了,他整个人晕晕的,双腿像灌满了铅似的,有些迈不动步子。 “我和你说话哪,你怎么不吭声,我摊上你这样没出息的男人,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现在你还成了瘸子……你要是有本事点,我和娃至于跟着你在这遭罪吗?” 赵玉兰啥都埋怨周向北,把所有的事都怪在了周向北的头上,气他不争气,没能耐。 她埋怨周向北的时候,也不低头瞅瞅自己啥德行。 这种人,永远看不到自己身上的毛病,只能看到旁人的,把自己的不幸都归结在了对方身上。 说白了,对方不仅要会挣钱,要有大出息,还要会为人处世,要让她过的顺心。 做不到这其中的一条,就等着吧,她用自己的高标准,处处要求对方,一旦对方比不过某一个人,就等着被贬低吧。 她能把你贬低的处处不如人,是个窝囊废,活着浪费空气的那种。 这其实是精神虐待,比周向北被人敲断一条腿还要来的痛苦。 这一路上,她已经拿周向北和如今当上工人的周向南比较了几十次。 她做这种事的时候,也不拿自个和旁的女的比较比较。 “我是不如老二,不过你也不如老二的媳妇,你连人家老二媳妇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我当初就不该娶你。” 周向北受不了了,哑着嗓子拿她和老二的媳妇刘小娥比。 赵玉兰听到周向北说她不如那个刘小娥,顿时难受的不行,朝周向北扑了过去, “你竟然敢说我不如她,你凭啥这样说,你个窝囊废,说自己的媳妇不如旁人……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你个负心汉。” 周卫红也不拦着,带着周卫东他们静静的坐在一旁的树荫下,他们早就习惯了,来榕城的这一路上,她们的爹娘就没少干仗。 天气热的不行,再加上走了这么远的路,赵玉兰和周向北打了一会,就打不动了。 周向北这下是彻底的知道了,只能她说他不如人,不能他说她。 每个人都不愿意承认自己不如人,即使自己心里清楚明白,但还是不想被人指着鼻子反复说,来回说,一直提醒他。 等好不容易走到双水村的村口,周向北已经去了半条命了。 他没有住自己的老家,而是找到老村长,想住到村尾的茅草屋里。 那个地方是之前赵礼母子俩人住的地方,现在里面都结蜘蛛网了。 赵玉兰说啥不愿意住茅草屋里,她想住在王翠芬她们之前住的青砖房里。 “你要是不愿意住,你可以回自己家。” 周向北说啥也没脸住在他爹娘的房子里,那两间大瓦房,在城里说好的,爹娘归老二养,家里的大瓦房他不要,全是老二的。 即使老二和他爹娘现在住在城里,一时半会回不来,可他还是不愿意住。 赵玉兰这下不吭声了,和周向北还有三个娃,在这个茅草屋里住了下来。 说来也神奇,这个茅草屋,当时发大水的时候,竟然没有被冲倒,不过搭在上面的茅草都掉的差不多了,只剩几根埋在地下的木头。 赵玉兰住下后,就变成了一个怨妇,不,她从离开海城的时候,就成了怨妇。 在双水村,怨天怨地怨周向北,就连她去外面挖不到野菜,回来都怨周向北。 老村长实在看不下去了,见周向北整天痛苦的用头去撞树,就给了他一根铁棒,还有一块石头。 让他受不了的时候,就磨磨铁棒,发泄发泄。 周向北打那以后,就天天抱着个石头,跑到地头上去磨铁棒。 …… 周红眼想和大哥周大发修补下关系,周大发的儿子周川当上了村子里的生产队队长,赵德厚父子俩人还是没消息。 公社就让周川接了赵军的位,因为周川是村子里最有知识的。 他也愿意领着村民好好干,带着双水村现有的村民,争取早日吃上饭。 “大侄子,在家哪……” 周红眼舔着脸站在周大发家的门口,周川和他兄弟正蹲在院子里吃饭。 在灶房端碗的周大发听到了周红眼的声音,干脆没有出去,而是躲在灶房扒拉饭。 他们一家吃的也不是啥好饭,就是野菜和麦麸子还掺的一小点谷子弄成的菜糊糊。 周老抠和两个儿子吃的是稠的,赵红霞带着几个儿媳妇吃的是稀的。 男人们出力大,女人们出力小,赵红霞的儿媳妇都习惯了,家家户户基本上都是这个情况。 吃完饭,还要去上工,只要把这个灾年熬过去,日子就好过点了。 周川和他兄弟没有一个人搭理这个三叔周红眼,平时也不去上工,就让他的几个闺女去,三闺女已经被他嫁出去了。 说是嫁,其实和卖有啥两样啊,嫁到了平原收成好的地方,拉回来了两袋子苞米面,一袋子小麦。 听说他还准备把自个的四闺女再嫁到那边哪,换来的粮食正好给他儿子周栓子讨房媳妇。 他家的闺女巴不得嫁出去哪,嫁出去,至少能有顿饱饭吃。 再婚[七零] 第119节 “大侄子,三叔问你话恁,恁爹嘞?” 周红眼塌着腰,弓着背,厚着脸皮继续问。 周川扒完碗里的饭,一抹嘴,把碗放到了灶房里,然后兄弟俩人扛上锄头就出了门。 走到了门前那棵槐树下,周川停住了步子,转身对周红眼这个三叔说, “三叔,闺女嫁完就没有了,不去地里挣工分,迟早还是要饿肚子的。” “这就去,这就去。” 周红眼嘴上说的怪好,下午还是没见他的影子。 这种烂泥扶不上墙,周川也懒的管他了。 …… 周芳芳依旧还在田地里挖着她的野菜,伺候着两个娃还有她的男人。 最近她的男人说要出去闯荡闯荡,好让他丈人,丈母娘看得起他。 “芳,你在家好好拉扯这两个小的,等俺在外面挣了大钱,就接你去城里过好日子。” 陈耗子背着一个小包袱,把家里最后的十三块钱给拿走了,临走的时候,和周芳芳说了一堆的甜言蜜语。 周芳芳就是为他再挖十年的野菜,都心甘情愿,甚至把家里最厚的那件破棉袄,也硬是塞给他了。 “你在外面好好闯,要是实在不行就回来。” 周芳芳心里也期盼着她男人能闯出点样子,让她在她爹娘,还有兄弟面前好好的长回脸,出口气。 她知道自己的爹娘,兄弟都瞧不起自个,嫌弃她穷,嫁的不好……她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她男人身上。 陈耗子在一天早上揣着周芳芳用家里最后一点的豆面给他捏的三个窝窝头,上了路。 榕城, “干娘,这个水缸快被我倒满了,家里还有啥活,尽管使唤我干,可别心疼我,我来就是帮您干活的。” 刘大宝单方面认王翠芬当了干娘。 “大宝啊,你能不能别喊我干娘,我不收干儿子的,要是被旁人听到,该误会了。” 王翠芬已经和他说了好几次不让这样叫了。 “干娘,我只在家里这样叫你,我在外面,在咱食堂里,还是照老样子,喊您王师傅。” 刘大宝厚着脸皮,硬是要蹭上来,每逢休息天,他招呼也不打的就上门来干活了,拦都拦不住。 “我见着您,就像见着我亲娘一样,您就认下我这个干儿子吧,我也不图啥,只要让我在您身边,端个茶递个水,就心满意足了。” “娘,香料给你买回来了……” 周老二提着一大包的香料走了进来,这些做菜的香料,差不多要一个星期准备一次,在家里按着比例碾压好,防止弄混。 周家有很多坛子,坛子上面写着菜名,这样一看就知道香料哪个是哪个。 王翠芬晚上就会把第苡糀二天要做菜用到的香料,全都打包好,装进随身携带的木格子里。 这种木格子是周老抠专门去找人做的,是个长方形的木条,拉开后,可以看到里面装的有可以做十余种菜的香料。 周老二看到刘大宝又来了,和对方打了声招呼,就把买来的香料拎进了屋里,刘大宝的眼神一直盯着那袋子香料。 王师傅做饭好吃,都多亏了这些香料,只是每次碾压香料的时候,那个周老二都会关着门,在屋里碾压。 他来了这么多次,连那袋子里都是啥香料都不清楚。 王翠芬今个中午有人请,她和刘小娥收拾收拾,带上做饭的香料,就出了家门。 这正好给了刘大宝机会,刘大宝把这俩人送出门,原本带着讨好的眼神,立马变了,他做贼似的,往门口瞅了瞅,见没啥人,这才轻手轻脚的关上了大门。 拿着扫把来到了窗户旁边,把食指往嘴里沾了点唾沫,然后慢慢的在报纸糊的窗户上,捅开了一个小洞,眼睛贴在了那上面,往屋里瞅着。 屋里的周向南正在用秤砣称着磨好的八角粉,他面前摆的都是些瓶瓶罐罐。 “白芷三钱……” 随着周向南的嘟囔声,刘大宝这才注意到周向南面前的凳子上,放着一本笔记。 难不成那就是菜谱??? 刘大宝顿时激动了起来,齐师傅说的真没错,周家真的有菜谱。 不出意外的话,那本应该就是王翠芬公公,那个曾经酒楼大师傅留下的菜谱。 王翠芬就是靠着那本菜谱,才成为了榕城首屈一指的大师傅。 等周向南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就见刘大宝正在给他们扫院子。 “大宝兄弟,你歇会,别干了,你总是过来帮我们家干活……都不好意思了……” 周向南捂着肚子,一脸的不是味。 “没事没事,我就爱干活,干娘每天太辛苦了,我能帮你们干点,心里比啥都高兴…… 向南哥,你是不是肚子疼啊?” 刘大宝关心的问道。 “对,肯定是今天早上吃了昨个晚上的隔夜饭吃的了。 不行,不行了,大宝兄弟,你帮我看着家,我去下厕所。” 周向南捂着肚子,急匆匆的出了家门。 “你放心,家里有我哪。” 刘大宝见他真的走了,这才扔下了手里的扫把,然后跑进了刚刚周向南待的那间屋子里。 见板凳上已经没有那本菜谱了,他脸色立马变了,在屋里翻箱倒柜的找了起来,最后在床铺下面找到了那本周家的菜谱。 “这就是周老爷子留下来的菜谱啊……!!!” 刘大宝兴奋的舔了下自个的牙花子,翻开看了几页,见上面确实有王翠芬经常做的几道菜。 上面有做菜的步骤,还有都用啥香料,几钱几钱的上上面写的清清楚楚。 刘大宝想也不想的就把菜谱塞进了自己的怀里,他在周家各种当孙子,当长工,为的就是这本菜谱。 他趁着周向南还没有回来,带着菜谱跑到了院子里,又拐回来,把今个早上拎过来的香蕉,又给拎走了。 他先回自个的家,把本子上的菜谱抄录里一遍,才拿着从周家偷来的菜谱去找齐大柱了。 自打钢铁厂降低了齐大柱的工资和待遇,榕城其他的厂子就像都商量好的似的。 排不上王翠芬那的,又急着搞招待的,才会降而求其次的找他,只肯给三块钱,多的不不愿意拿。 并且中午只管一顿饭,就连吃剩下的菜都不让拿了,来请他的时候,更是空着两个爪子。 齐大柱刚开始还挺有傲气,说啥都不愿意去,可钢铁厂的工资低了,他和媳妇吴蓉又吃惯了好东西的。 如今想吃肉,只能拿着街道每个月固定发的那几斤肉票,和钱,去供销社排队买肉。 还要花钱是其次,最主要的是俩个人一个月的肉票加起来,也就几斤肉,这咋够吃的啊? 再说了,只能买到猪肉,以前他给人家做饭,往家里拿着不要钱不要票的鱼啊,鸡啊,有的时候还能拿回来一小块的牛肉。 她们两口子几乎没有短过嘴,这没有票买不到了,天天在家吃青菜豆腐。 日子长了,别说吴蓉受不了,就连齐大柱都受不了,旁人来请的时候,也不往外赶了,做顿饭,还能跟着吃点肉啥的解解馋。 不过这就苦了吴蓉了,人家连剩菜都不让带回来,吴蓉只能继续在家吃白豆腐。 齐大柱觉得自己是在卧薪尝胆,等刘大宝把王翠芬公公留下来的菜谱偷回来,他就能恢复以前的样子了。 他要让这些刁难过他的厂子,在他面前,给他赔礼道歉。 他要重新夺回属于自己榕城第一大师傅的位置。 关于菜谱的事,是齐大柱猜的。 王翠芬公公以前是酒楼大师傅的事,即使有灯泡厂的给她打掩护,可时间长了还是没有瞒住。 齐大柱也当过大师傅,凡是这当大师傅的,都有自己的菜谱,因为有些菜脑子记不住,就记在菜谱上。 王翠芬一个乡下种地的,能在榕城这么风光,不用想也知道她手里肯定有她公公留下来的菜谱之类的东西。 “这真是你从周家偷来的菜谱?” 齐大柱把手往自己的衣裳上蹭了蹭,这才宝贝似的,接过菜谱,迫不及待的翻了起来。 对于一个做饭的大师傅来说,对他最宝贵的东西,就莫过于这种菜谱了,这上面凝聚了一个大师傅一辈子做菜的心得。 对于周老太爷那种级别的大师傅,是齐大柱这种人望尘莫及的。 也不是望尘莫及,只是有的师傅注重菜的味道,有的大师傅注重精湛的刀工。 对于食客来说,他们更喜欢前者那样的大师傅。 齐大柱不巧,当年拜师学艺,跟的就是一个靠刀工扬名的大师傅。 现在有了周老太爷这本菜谱,齐大柱如获至宝一般。 当即让吴蓉去给刘大宝取钱,当初他们说好的,刘大宝只要能把王翠芬的菜谱给他偷出来,齐大柱不仅给他三百块钱,还收他当关门弟子。 把他那身的厨艺传给他。 有了这本菜谱,再加上他的刀工,他甚至觉得榕城这个小地方已经装不下他了。 不配他在这待了,还尽受那些人的鸟气。 他要去更大的地方,否则就对不起他的厨艺。 “师傅,这还能有假,我亲眼看着周向南照着这上面的方子在屋里配香料,我趁他去厕所的时候,从床底下把菜谱找到,偷出来的。” 王师傅啊王师傅,谁让你当初不收下我当徒弟哪。 他那样佩服她,是诚心诚意想拜师,拜干娘的,只要她愿意教他做菜。 可她就是不愿意,防他像防贼似的,那香料从来不让他经手。 他在周家,压根不敢表现出一点对香料,对她厨艺感兴趣的样子,这才让她们对他稍稍松懈了一点。 这刚松懈,就被他瞅准机会了。 真不亏他给周家白干了这么多天的活。 再婚[七零] 第120节 “好样的,大宝!!!” 齐大柱夸赞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也知道,我和你师娘一直没有孩子,往后你就是我的儿子,我会把我这身厨艺都教给你,往后这个家攒下的家底也都是你的。 谁让我只收了你这一个徒弟啊。” 齐大柱给刘大宝灌着蜜糖,刘大宝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 王师傅没有出现之前,刘大宝最仰慕的人,就是齐师傅了,他的厨艺在当时压根没有人能和他比。 他原来的师傅蔡富贵连配给齐师傅提鞋都不够格。 他一直想接近人齐师傅,可奈何找不到机会。 这次终于是让他得偿所愿了。 齐师傅有了王师傅的菜谱,现在比王师傅还要厉害,往后,他就是他的徒弟了。 “师傅,你有了这菜谱再配上你的刀工,我敢说能比得上你的大师傅,还没生出来哪。 别说在榕城,就是再大点的地方,你也是这个。” 刘大宝伸出了一个大拇指,意思是顶呱呱。 “这就有点夸大了……” 齐大柱嘴上说着谦虚的话,可脸上却笑开了花。 刚刚他就检查了这本菜谱,只见菜谱是用线穿起来的,皮都泛黄了,并且里面的字也不像刚写上去的,一闻还有股年代久远的味道。 这百分之一百就是周老太爷留下的菜谱。 去取钱回来的吴蓉也顾不上心疼钱了,在熟食店买了几份熟食,家里有了大喜事,他们两口子的好日子又要来了。 把熟食拿回去,齐大柱一边和刘大宝喝酒,一边听着刘大宝说的恭维话。 以前的他是挺烦听到这种上不了台面的马屁话的,可这段时间他遭受了不少白眼和嘲讽。 再听这马屁话的时候,只觉得心情愉悦,格外的中听。 周家, 周向南压根就没有去厕所,而是在拐角处站着那,等瞅到刘大宝果不其然偷了菜谱从他家跑了,见他跑远了,这才走出来。 刘大宝来家里各种献殷勤,就像打不走的苍蝇似的,偏偏他们还都清楚他来他们家是为的啥。 没想到这一放饵,对方果然上钩了。 这段时间,还真多亏了那个刘大宝,把家里他爹从城外拉的木柴给劈的整整齐齐垛在墙下了,缸子里的水都是他打的,他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打过水了。 煤球也给了拉了回来……免费的长工。 王翠芬和刘小娥回来后,听说那个刘大宝真把假菜谱给夹巴走了,顿时松了一口气,早点夹巴走早点好。 否则他总来,家里都要防着他。 齐大柱第二天,就气冲冲的来到了刘大宝的住处,刘大宝见他突然过来,慌张的不行,连忙把自己提前抄录的菜谱给藏了起来。 “这就是你给我的好菜谱……” 齐大柱一把把菜谱砸在了刘大宝的脸上,然后眯起了眼睛,狐疑的瞅着他, “你刚刚在藏啥?” 刘大宝住在灯泡厂职工大院里,是一个独门的小房间,房间里摆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就没啥了,这还是他靠巴结蔡富贵才能分配这么好的房子。 要不然就和单身男青年一样,挤在职工宿舍里了。 “没藏啥,没藏啥。” 刘大宝之前出去晾衣裳,忘记把门从里面给搭上了,刚刚情急之下,把笔记本塞进了抽屉里,他此时一脸的慌张。 这让齐大柱越发的怀疑了起来,他坐在了凳子上,皮笑肉不笑的瞅着刘大宝, “大宝,你可真精啊……拿一本假的菜谱用来糊弄我,自个把真菜谱留了下来。” 刘大宝人都傻了,急忙向齐大柱解释道, “师傅,我能干这种找骂的事吗,我拍着自个的良心和你说,我给你的真是我从周家偷来的菜谱。” “哼?还想继续糊弄我,我齐大柱也不是被人哄大的,我问你,你刚刚藏在抽屉里的是啥?” 齐大柱知道这个小子鬼心眼多,但真的没想到他竟然敢拿假的来骗他。 他今个照着那菜谱做的一道粉蒸肉,一股子苦不拉几的味道,又咸又涩又苦的,他也是做饭的师傅,其实在做的时候,就发现不对劲了。 这是一本假菜谱,亏他昨个还那样高兴。 “师傅……那就是一个笔记本……我平时做菜有啥心得就写在上面。” 刘大宝结结巴巴的。 “呦,你都会写心得了,正好,我也来了,把你的心得拿出来,让师傅我给你指点指点。” 齐大柱冷笑的看着这小子继续编瞎话。 他不仅送给他一本假菜谱,并且还诓走他的三百块钱,这小子够可以的啊。 刘大宝见齐大柱不相信自己,只好硬着头皮,从抽屉里拿出了那个笔记本,他已经做好挨骂的准备了。 谁都有点私心,他有私心也正常。 他要是不多长个心眼,直接把菜谱给齐大柱了,往后要是齐大柱翻脸不认人,不肯教给他咋办? 齐大柱翻开本子,见这上面记的菜谱和刘大宝给他的那本一模一样,心里顿时咂摸出味来了。 他就知道这小子不会那么老实,还留着后手那……不对! 齐大柱脸色顿时变了, “你给我的那本菜谱,真的是从周家偷来的?” “师傅,我对天发誓,真的是我偷出来的,这菜谱到底咋了?你刚刚为啥说是假菜谱?” 刘大宝见师傅没有骂他,他顿时顺着杆子往上爬,捡起地上他从周家偷来的菜谱, “师傅,这菜谱不可能是假的,我从窗户上往里偷看,就看到周向南是按着这本菜谱上的方子,调制香料的。 这就是周老太爷留下来的那本。” 齐大柱沉默良久, “你被他们那一家子给骗了,他们把你玩的团团转,你还傻不登的没有迷过来哪。” “师傅……啥?我被姓周的给骗了?” 刘大宝不敢置信的反问师傅齐大柱,不可能啊,他咋可能被姓周的给骗了? “师傅,是不是你不会做啊,你看看这菜谱,一看就是几十年前的老菜谱,这咋可能是假的。” 齐大柱不悦的撇了他一眼。 “是我说错话了,师傅,你别见怪。 你是有名的大师傅,咋可能不会做这菜。” 刘大宝连连忙扇了自己的嘴巴子一下。 “行了,怪不得你在灯泡厂食堂混了这么几年,还是个打杂的,那周老太爷留下来的菜谱,对周家人来说,那就是他们家的传家宝。 要是真这样轻易的被你偷到,那周家人还有那个王翠芬也太傻了吧。” 齐大柱到现在才想到这点,要是他家有个这样大师傅留下来的菜谱,他肯定成天提心吊胆的藏起来,生怕旁人给偷走了。 这菜谱可是好东西,给多少钱都不换的好东西,就那样被刘大宝偷来了……呵 齐大柱真觉得刘大宝蠢,他也变得蠢了,昨个他就应该想到的。 刘大宝手里还没焐热的三百块钱,又被齐大柱给要走了。 等齐大柱走后,他还不死心的拿出这个月发的票证和工资,去供销社把东西买回来后,自己试着做了一遍,难吃的他直接吐了出来。 “他娘的,还真是个假菜谱,那家人也太鸡贼了吧。” 刘大宝气的把菜谱给撕了,在屋子里骂着王翠芬和周老二。 次日,灯泡厂食堂。 “大宝,听我家老二说,他那天去厕所回来,你就不见了,你拿来的香蕉也不知道被哪个耗子给叼走了。 对了,我家还丢了一本菜谱,你有没有看到啊?” 王翠芬明知故问,故意臊他。 刘大宝的脸腾地胀了起来,讪讪的说自己没看到。 打那以后,刘大宝再也没有脸敢往王翠芬身边凑了,也不给她端茶递水,休息日也不去她家争着干活喊干娘了。 在食堂里,默默的打着自己的杂。 蔡富贵还在继续扫着厂子里的厕所,他的红眼病还是那么严重,天天盯着王翠芬,找杨主任,钱厂长他们打小报告。 就像王翠芬腌个咸菜,他又有话说了,说王翠芬浪费萝卜…… 食堂里明明腌的咸菜还没吃完哪,又腌,他甚至怀疑,王翠芬又腌咸菜的动机,是想把他以前腌的咸菜,趁人不注意偷拿回家。 当时钱厂长正在吃饭,听到他的怀疑,一口饭差点没有喷出来。 后面的日子,灯泡厂的工人都抢着吃王翠芬新腌好的咸菜,她腌的咸菜甚至成了灯泡厂的“名菜”,周围厂子的工人,都讨好巴结着灯泡厂的工人。 想让他们带出来点,给他们也尝尝。 榕城的工人以前都羡慕钢铁厂子的工人,现在就连钢铁厂的都羡慕灯泡厂的。 灯泡厂这个后娘养的厂子,终于站起来了。 在外面别提多有面了,腰杆都是直直的。 以前钢铁厂的工人总是炫耀他们厂子有个齐师傅,现在不吭声了,见到灯泡厂的人就像鹌鹑一样老实。 中秋节,厂子里发过节的东西。 蔡富贵抱着一坛子自己腌的咸菜回去了,听说这是厂长特意交代的。 说蔡富贵同志腌的咸菜好,让他自个多吃点。 再婚[七零] 第121节 并且蔡富贵只要去食堂打饭,花大姐她们就会把蔡富贵之前腌的咸菜拿出来,让他吃。 食堂后厨还剩下了两缸子咸菜,专留着给蔡富贵一个人吃。 蔡富贵的兄弟蔡大海,这个食堂主任,连敢替他说话都不敢,生怕也让自己吃他大哥腌的咸菜。 …… 时光如阴,眨眼间,十一年已经过去。 第77章 “周文,快点,电影都要快开场了……” 只见宽大的马路上,两旁种着梧桐树,一群十七八的女青年,男青年在树荫下,你追我赶着。 前面有个穿红裙子的女同志,咋咋呼呼的,刘海一看就知道是用火钳子自个烫过的,扎着高高的马尾,脚上穿着百货大楼才卖的小白鞋。 一双要两块二毛钱哪,里面穿着尼龙袜子。 圆脸蛋,皮肤有些黑,看着俏皮的很,街上的二流子看到,都会冲她吹口哨的那种。 她身边的男青年,穿着条纹的蓝色短袖,脚上蹬着一双军绿色的解放鞋,身上挎着一个带有五角星的绿书包,这个人是孙小武。 穿着白衬衣,海军蓝裤子,戴着眼镜的是刘天。 还有张红斌,胡强,王国庆等人。 他们都站在原地,等着后面那个穿着蓝裙子,梳着两个麻花辫的姑娘,她正低着头系鞋带,只能看到她那乌黑的头发和白皙的额头。 “来啦……” 她站了起来,露出了一张青涩混合着妩媚的脸,就像四月里雨后的青梅一样,五官已经微微长开了,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 睫毛还像小时候一样长长翘翘的。 孙小武和刘天勾肩搭背的,都不好意思看她,十七八岁的青年,已经开窍了。 汪虹每次看到她,心里都酸的不行。 不和她走在一块的时候,她好歹也算个莲花街的小美人,走在一块,立马把她衬的像根狗尾巴草。 这一片的流氓都不敢冲她吹口哨,人一到跟前,脸红的就像猴屁股似的,就这样,还总爱在周文放学必经的路上骑着大杠自行车扎堆。 “你下次能不能往脸上抹点锅底灰,人家都不好意思和你站在一块了。” 汪虹一把挎住了周文的胳膊,埋怨道。 明明她和周文用的是一样的擦脸膏,可她就是擦不白。 孙小武他们还总爱喊她煤炭球,气死个人。 周文的皮肤是很细白,就像擦了粉一样。 “汪虹,你黑还不让人周文白啦?” “孙小武,你不说话能憋死啊?” 汪虹放开周文,去追着打孙小武去了。 刘天瞅到机会,把王国庆挤到了一旁,凑在了周文身边,看了她一眼, 想问问她要不要去下乡插队当知青,可又一想王奶奶她们肯定不会同意让她去的,就闭上了嘴。 其实城里早就掀起了下乡潮,城里的初中生,高中生纷纷响应号召,去乡下插队。 街道上也成立了报名处,自愿参加的还能选地方,听说有的地方已经强制起来了,不管你愿不愿意去,只要你的名字在下乡插队的名单上,那你就要去。 他们这个地方应该也快了,学校里最近都停课了。 刘天是家里的独生子,他一直想去支援农村,可他母亲说啥都不愿意让他去报名。 今年初春的名单上有巷子里王庆国的名字,他上面有两个姐姐,直接是他两个姐抓阄,决定哪一个替他去下乡。 最后大姐抓中了,在家哭了半宿。 她要是去下乡,在城里谈好的对象肯定就吹了,这下乡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人家肯定不等她。 像王家这种姐姐替弟弟下乡插队的事,在不少地方都有,很寻常。 有的家里是妹子替哥哥去。 下乡的知青,那天会穿着一身绿色的军装,坐上大卡车或者是火车离开城里。 王庆国的大姐就是坐卡车走的。 “咱快点走吧,宋清林和孙静肯定都到了。” 孙静是孙小武的爹后面又娶的女人带来的闺女。 是孙小武的继妹,听说她亲生父亲是个画家。 “刘天,周文……” 电影院门口,站着一男一女,男的像刘天一样穿着白衬衣,手腕上戴着手表,头发三七分,浑然一副高干子弟的样子。 他旁边站着的是孙静,梳着两个马尾,垂在胸前,留着齐刘海,上身穿着格子的蓝衬衣,下面是半身裙, 她长的很标志,和周文是不一样的女子。 周文外表看着很娴静,说话也很温柔,就像是一朵静静绽放的娇弱的百合花,可这只是外表,刘天总觉得那双含笑温和的眸子下面藏着什么。 巷子里的孙小武他们都知道周文身体不好,平时都很注意。 明明上辈子周文的身体还挺好的,可这辈子不知道是出了啥变故,越长大,身子就透着一种病弱感。 王翠芬曾经一度很自责,觉得孙女身子不好,是她经常说的了。 她怕旁人欺负她的乖蛋儿,就总对巷子里和周文差不多大的孙小武他们说,周文身子不好之类的。 孙静就不一样了,她性格很开朗,那年刚和母亲搬到莲花巷子里,就和汪虹刘天他们全玩熟了。 再加上她喜欢写东西,人都说她是才女,喜欢她的人挺多的,每天放学回来,一书包的情书。 说实话,周文没收到过情书,一封也没有。 汪虹说是她长的太漂亮了,没有人敢写给她,就连汪虹都收到过。 “真是没想到,最后把我们莲花巷子的才女追到的人竟是宋清林……” 刘天忍不住打趣这俩人。 孙静娇羞一笑,瞥了一眼旁边的宋清林,其实当初是她追的他。 宋清林就像是班上的高岭之花一样,班上的女生都对他有意思,可他拒人千里之外,对人总是爱答不理的,没有女生敢下手。 “进场吧,电影快开始了。 刚刚我们来的早,就先买了点瓜子。” 宋清林不说,刘天他们还真没注意到他手里一直拎着个纸袋哪。 宋清林从纸袋里掏出供销社分装好的小包瓜子,朝刘天他们递了过去。 轮到周文的时候,宋清林脸上的神情很寻常,就像周文对他来说,是和刘天他们一样的人似的。 “瓜子。” 周文看着眼前这包递过来的瓜子,正要拒绝,就被买冰棒回来的汪虹一把抢了过去, “瓜子啊,我最爱嗑瓜子了。” 宋清林面色不变,又掏出一包递到了周文面前,周文这次接了下来。 “诺……人家给你买的冰棒!” 汪虹把手里的老冰棒递给了周文。 后面跟着的孙小武一脸的无语,那个汪虹只给周文买,一点都想不起来旁人,他把买来的冰棒分给了大伙。 电影票是提前买好的,大伙都进去了,里面人挤人,孙小武和刘天他们,下意识的把周文和汪虹围在了中间,不让外面的人挤到她们。 宋清林也护着孙静走到了他们的位置上。 刘天坐在了周文的左边,周文的右边坐的是汪虹,挨着汪虹的是孙小武,再然后是孙静和宋清林,胡强他们坐在了宋清林的右手边。 里面黑乎乎的,声音很嘈杂,等影片正式开始的时候,四周的声音才渐渐小了下去。 “你怎么不嗑瓜子啊?” 汪虹贴在周文耳边,小声嘀咕道。 “我今天不太想吃,这包也给你。” 周文说着把手中的那包瓜子塞给了汪虹。 “我也要……” 孙小武把爪子伸了过来,被汪虹打了一巴掌。 宋清林像是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似的,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孙静说着话,孙静的话很多,她说三句,宋清林还不说一句哪。 “我猜那个小叔子肯定喜欢上了他的嫂子……” 汪虹兴致勃勃的和周文说着前面放映的电影里的故事。 刘天的目光从前面移开,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旁边周文的侧脸,黑暗中,随着前方电影的光,反射在人脸上有些明晃晃的。 等电影结束后,汪虹还在和周文说着刚刚结束的电影,黑暗中,人挤人,即使有孙小武和刘天也不行,周文都不知道被挤到哪里去了。 她记得这个方向,是刘天和孙静,以及宋清林。 汪虹喊着她的名字,在黑暗中,有一只手,抓住了周文纤细的手腕,甚至摩擦了两下,周文的脸色立马沉了下去。 等终于出来的时候,汪虹和孙小武他们正站在门口等她门。 “你可算是出来了……” 汪虹抓着周文叨叨不休,周文的目光一直往后面看着,等看到刘天和孙静出来了,后面跟着宋清林,她收回了目光。 “早知道不来看电影了,人咋这么多……” 胡强他们被挤了出来。 再婚[七零] 第122节 走在回去的路上,孙静一直和宋清林说着文学方面的事,试图想勾起对方的兴趣。 胡强他们也加入了其中,一群人中,只有周文和刘天显得格外安静。 可后面孙静一直把话题扔给刘天,刘天不想说都不行。 “哼,非要旁人都围着她团团转,好显摆自己是个才女,以为自己写了两篇短文上了报纸,就成作家了?” 汪虹凑了过来,不屑的瞥了一眼被热闹包围的孙静。 孙静就是旁人家的孩子,长的漂亮,性格也好,还很有才华,人很懂事大方,反正就俩字,“优秀”。 汪虹的妈没少拿俩人在一块比,可她就是喜欢不起来她,总觉得这个“大才女”有点假。 反正说不上来哪里假。 见她和宋清林在一块了,气的要命,天天想馊主意,想欺负欺负那个孙静,可每次吃亏的都是她。 后面周文看不下去了,她才扳回来几次。 “周文,你身体好些了吗,明个在学校里的文学社,我们要讨论苏联文学,你来不来?” 随着孙静的话,大伙都看向了周文。 周文平时在学校里很低调,不爱出风头,同学们对她的影响,就是一个病恹恹的林黛玉,说林黛玉谈不上,反正就是那个意思。 孙静看着是在询问她。 “我就不去了。” 周文摇了摇头,这种活动挺没意思的,听着一群十六七岁的人在那大谈特谈文学。 “行,我爸又给我寄来了一包东西,里面还有几条丝巾,等回家我拿一条给你,你也知道,我向来不爱戴这些玩意的。 汪虹你也来挑一条,听说那边很流行这种丝巾。” 孙静说道,她平时穿的就很简洁大方,站在宋清林身边,旁人都说很配。 汪虹忍不住撇了撇嘴, “谁稀罕啊,那丝巾还是留着你自己戴吧。” 孙静脸色僵了一瞬,快的压根让人发现不了。 随后一点也没生气,还说让汪虹和周文去她那随便挑,看喜欢啥就拿啥。 “清林,我爸这次还在信里说了想见见你,你不知道他已经和我说了几次了,早知道,我就不应该把咱俩的事告诉他。 他在前段时间在一个小岛上写生,还拍回来两张照片,你去我家,我拿给你看看。” 孙静和宋清林处了这么长时间的对象,还是不敢牵他的手,和做一些其他对象之前稍微亲密点的事。 她一直矜持着,等宋清林主动,可宋清林压根不主动。 走在路上,他们俩人之间还能再塞下一个人。 胡强他们纷纷起哄,起哄孙静的父亲这么快就要见宋清林了。 宋清林不置与否,面对众人的打趣起哄,嘴角微扯,右手懒散的插着兜。 “这种高干子弟,就是和咱玩不到一块去,都多少年了……” 孙小武走在最后,和刘天发着牢骚,刘天看了一眼宋清林的背影。 到了巷子里,大伙来到孙静家,汪虹说啥也不愿意去,和周文来到了她家。 这个时候,正是下午四五点,周文家里的人还没有回来,俩人在屋里吹着风扇,汪虹很熟稔的拿起桌子上的苹果就啃了一大口。 周文的桌子上堆的都是书,密密麻麻的,其中有苏联小说,和孙静家的可不一样,周文的是没有被翻译过的原版,并且还有法国的小说和德国的。 汪虹压根就看不懂,想在她这找到一本能看懂的书真难。 这也是她一直瞧不上孙静那个“大才女”的原因,在她心里,周文才是大才女,能看得懂好几个国家的外语小说,并且她还帮着做翻译。 学校里教英语的王老师,年纪很大了,周文的法语和苏联语以及德语都是他教的,说一句周文是他的得意学生也不为过。 周文坐在椅子上,她书桌前开了一扇木框窗户。 早上太阳还没有升起来的时候,打开窗户,新鲜的空气和凉风,在桌子前做翻译,是一件很舒服的事。 “周文,你说,宋清林咋会看上那个孙静啊,叫我说,你比她强一百倍。” 要是和宋清林处对象的是周文,汪虹肯定不嫉妒她。 虽然她也喜欢宋清林,但她和周文之间的关系是可以分享宋清林的那种的。 她对宋清林的喜欢,就像绝大多数的女同学一样。 “好了,他们俩挺配的,往后别说这话了,让孙静听到该误会了。” “哼,让她听到咋了?我就是看不惯她。” 汪虹坐在周文的床上,泄愤似的啃着手里的苹果。 周文整理着桌子上的翻译文稿,正巧门外传来邮递员的声音。 “来了……” 周文打开门,从邮递员手里接来了信件。 宋清林刚好从隔壁走了出来,俩人对视了一眼,周文的目光也不再像刚刚那样温和。 邮递员骑着自行车走远了,宋清林快步朝周文走了过来,一把把人拉进了旁边的巷子里。 周文甩开宋清林抓着她的手,然后把人推在了墙上,紧接着啪的一声,甩给了对方一巴掌。 巴掌声很清脆。 宋清林棱角分明的俊脸上,出现了一抹红印子。 “宋清林……电影院里那个人是你吧。” 周文掐着他的脖子,眼神阴郁冰冷。 宋清林被掐的面色有些红,可他却不挣扎,垂着眼,看着这样的周文,眼中竟然带着笑。 周文眉头微皱,然后忍不住的松开他的脖子,咳嗽了起来。 “别生气了,生气对你身体不好。” 宋清林的声音压的很低,磁性的腔调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温柔。 这是他在孙静面前,从来没有过的。 “滚” 周文强制压下了嗓子中的痒意,不肯让对方离她很近。 她是真的没想到,她上辈子的小叔子,竟然就是他…… 之前上学的时候,她就觉得宋清林这个名字很熟悉,以为只是重名了而已,因为那个人压根不可能来榕城这个小地方。 上辈子她跟着宋清河回到京城,只在他父亲,也就是她公公那里,见过这个小叔子几面。 他和宋清河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对方对她这个大嫂挺尊重的。 可这辈子,却是这个狗德行。 “清林,清林……” 外面传来孙静的声音,宋清林却还是不紧不慢的拿着一张蓝色的手帕,半蹲着,给周文擦着运动鞋上蹭的泥巴。 周文眼也不眨的,直接把那只修长带有骨感的手踩在了脚底下,又碾了碾。 巷子里的孙静到处找着宋清林,眼瞅着就要来到巷子口这了,宋清林从里面走了出来。 “原来你在这啊,我喊你半天了,你的手怎么了?” 只见宋清林的右手很红,孙静关心的问道。 “没事,刚刚不小心磕到了墙上。” 宋清林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子不冷不淡。 “你好端端的去那干啥啊?我家正好有药膏。” “去那里抽了一支烟。” 孙静听他这样说,可她却没有从他身上闻到烟味。 她狐疑的扭头看了一眼那个巷子口,她总感觉那个巷子里还有其他人。 并且这个人,宋清林不想让她知道,她有些不安,甚至主动的抱住了宋清林的胳膊。 宋清林眼中闪过一抹不耐烦,但到底还是没把胳膊抽出来。 周文在巷子里等了一会才从里面出来。 她前脚刚进家门,孙静就来到她刚刚待过的巷子里,在地上发现了一张蓝手帕,看这种质地,像是宋清林用的。 她的心顿时沉了下来,同时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晚上,躺在床上的她,越想越不对劲,从巷子里出来的宋清林,不仅手红了一块,就连左边的脸也有些红,瞧着像是被人打的。 可他那样的人,谁敢打他啊,甚至能让他心甘情愿的被打。 就连她都不敢惹他,生怕他讨厌自己。 难道这一片,还真有那么一个人,能让宋清林这样…… 不知道为啥,她脑海里出现了隔壁的周文,可又觉得不可能。 平时宋清林对周文,像对其他人一样,没有很特别。 她不知道为啥自己猜那个周文,估计是对方长的太漂亮了。 这是她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她的漂亮,是男同志们最喜欢的那种,妩媚中透着清丽,瓜子脸。 就连文工团跳舞的女同志都没她漂亮。 她和她相比,没有她皮肤白,没有她腰细,没有她眉眼长的好看。 所以她就充实自己的内在,想弥补俩人的差距。 她和周文,尤其宋清林也在场的时候,她心里总有一种危机感,总怕宋清林被抢走。 再婚[七零] 第123节 第78章 王翠芬在灯泡厂食堂做了将近十二年的大师傅,她最近要退休了,厂子里的工人都舍不得她,当年她刚来到厂子,吃她做的饭的张红军他们这批青年,已经都当父亲了。 人也稳重多了,成了旁人口中的张师傅。 杨主任和钱厂长他们也舍不得王翠芬王师傅,并且厂子里准备给她办一个欢送会,祝贺她光荣退休。 “娘,下周就是你的欢送会了,我明个带你去理发店烫个时兴的头发去,现在可流行了。” 灯泡厂食堂下一任的食堂大师傅,刘小娥,穿着短袖褂子,下面是一条涤纶浅灰的裤子,她肩膀上挎着个布兜,一边进家门,一边和旁边的婆婆说着。 “我可不烫,像你烫的这样,这不就是个鸡窝头吗,真不知道有啥好看的。” 还留着“□□头”的王翠芬,忍不住吐槽儿媳妇的的审美,她就爱她自个现在这个样式,再说她都留了十几年了。 “你干脆把头发绞了,也留我这样的,你看满大街能找出几个你这样的鸡窝头来。” “娘,你就是不懂,你没看咱厂子宣传处的那个张大姐,都烫了这样的发型吗,那天我俩一块去烫的。” 刘小娥见婆婆这要退休了,想让她变得年轻年轻,洋气洋气,还苦口婆心的继续劝着她。 王翠芬说啥都不愿意去烫,她这虽说退休了,但还会时不时的被请去做饭,要是烫个鸡窝头,那成啥样啊,肯定会被人笑话。 这十一年里,王翠芬甚至坐过火车,去外地给啥团做过饭。 现在榕城能请的动她的,不多啦。 她这些年,天天琢磨菜,还真让她琢磨出来了点东西。 甚至又改进了她公公留下来的菜谱,上面的菜,她就是不用看,就能把做菜用的几钱几钱的料,全给背下来。 和十一年前比,她已经是个成熟的大师傅了。 “烫一个吧,显得你年轻。” 刘小娥还在缠着她烫。 “王师傅,你们回来了!” 程素程大夫从屋里走了出来。 “小素,你啥时候来的啊?” 王翠芬连忙请人回屋坐下。 最近这些年,他们俩家走的很近。 刘小娥见胡处长的爱人程大夫又来了,就知道肯定还是为两个孩子的事。 叫她说,这也太早了点,小文才十七八,这个程大夫从去年就开始问她了。 “王师傅,我这次刚好路过这,这是我们单位发的两罐子土蜂蜜,顺道给你拿来了……小文没有在家吗?” 程素这次专程是为周文来的,她在家里瞅了一圈,都没有看到她。 “她呀,也不知道去哪了,最近学校快停课了,好像是和巷子里的汪虹她们一块去看电影了,这个点也该回来了呀。” 王翠芬提起孙女,脸上就止不住的笑。 她的孙女长的好,又有文化,才有个大姑娘样,就有不少人找她打听了。 其中问的最紧的就是程大夫和胡处长两口子。 他们俩人的独生子胡跃民还是她小文的同班同学哪。 程素把手里刘小娥给她倒的茶,放在了桌子上,像是不经意似的,说起了王翠芬退休的事。 “最近这段时间,像王师傅这样正常退休的少了,我们医院的那个刘大姐前两天提前退休了。” “咋?她为啥要提前退休啊?” 王翠芬和刘小娥都有些不解。 “估计是听到一些风声,我听说这学校里一停课,没有工作的学生,就会上那个知青名单,要去下乡插队。 所以,我们医院的刘大姐这才提前退休,把工作让给了她儿子。” 程素把这事透给了王师傅她们,她拿起桌子上的那杯茶,淡定的喝了一口。 王翠芬和刘小娥果然急了, “下乡插队不是自愿的吗?” “有些地方已经强制性了,听说像小文这样的独生女,也要去下乡插队。” 程素不慌不忙的,见这俩人急的不行,这才慢慢的说道, “我和老胡都说好了,让老胡在他们单位帮小文安排个工作,这样小文就能留在城里了。 你们也知道,我家跃民一直都很喜欢小文的……我和老胡也盼着小文能成为我家的儿媳妇。 要是成为我家的儿媳妇,那就是一家人了,安排起工作也更有由头了。” 程素这话说的很含蓄。 王翠芬听出来了,要是小文成为她门家的儿媳妇,就给安排工作……要是不愿意,这事就另说了。 程素没这样说之前,王翠芬还是挺喜欢胡跃民那个小伙子了,可她这样说了,王翠芬顿时不喜了起来。 这不就是仗着能给她的小文安排工作,来这威胁人的吗? 这程大夫再也不是十一年前那个慌里慌张来家里求她做木棉糕的人了。 时间真的能改变一个人。 “孩子们的事,我也做不了主,现在不都提倡自由恋爱吗。 这年轻人的事,还是要交给年轻人,咱大人还是别掺和的好,容易落埋怨。” 王翠芬见程大夫脸色有些僵了,这才不紧不慢的又添了一句, “我也挺喜欢你们家跃民的。” 正巧这个时候,周文从外面回来了。 “程阿姨。” “小文,你终于回来了。” 程素听到周文的声音,脸上立马扬起了一抹笑,亲昵的拉着周文坐下。 周文扫了一眼她奶,她二妈,这俩人绷着一张脸,瞧着有些不太喜欢。 平时程阿姨来家里,这俩人不都挺高兴的吗? “小文,这是你胡叔叔托朋友从上海那边好不容易弄来的手表,弄了一个多月才弄来,正配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戴。” 程素从包里拿出一块全钢的女士手表,一看就不便宜。 周文不肯要,好端端的送她表做什么? “程大夫,这样的好表还是留给你自家人戴吧,我家小文不爱戴这些玩意。” 王翠芬对程素的态度变得有些冷淡疏离了起来。 程素也很识趣的把手表收了回来,见再留在这,只会尴尬,便站了起来。 “王师傅,天不早了,那我就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小文,有时间去找我家跃民一块玩啊,你们年轻人在一块有话说。” 王翠芬把她带来的蜂蜜,也还给了她, “家里的蜂蜜还没吃完哪,这两罐子还是拿回家让跃民吃吧。” 程素想放下,俩人又推搡了一会儿,最后程素还是把它拎走了,走的时候,脸上的神色都快绷不住了。 “这个程大夫,人真不咋地。” 亏刘小娥以前还高看过她。 “这事做的确实不好看……” 她也理解人程大夫,不想平白无故的帮他们,可他们也没让她帮啊。 想用一个工作,让她家的文儿嫁给她儿子,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先不说孩子愿不愿意,就是她,她都不愿意。 程大夫做的这事不敞亮。 两家的关系还这么近,她们两口子逢年过节就带着儿子胡跃民来家里,他们也好茶好饭的招待着。 周文一问才知道,原来胡跃民的妈以工作留在城里为条件,想让她嫁给她儿子胡跃民。 “娘,你说那个胡跃民该不会有啥病吧?” 刘小娥话一出口,就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要是那个胡跃民有病的话,他们家应该也知道,不可能瞒的这样紧。 但她又觉得程大夫有些急,说不上来的急,就好像很希望周文赶快嫁给她儿子似的。 还有,胡跃民的妈是医生,父亲是处长,这样的家庭条件,即使胡跃民再喜欢她家周文,那程素和胡处长即使愿意,态度也不会像这样。 这态度有些怪,甚至用工作威胁她们,这种事,毕竟是她们家高攀他们胡家。 照他们家的条件,完全可以找干部家庭的闺女,要不然就是厂长家的。 老二就是个罐头厂的副主任,她娘虽说是大师傅,可她们家还是比不上胡家那样的家庭。 王翠芬也察觉出来有些不对劲了。 这程素都到要挟人的地步了。 双水村, “大舅,你就借我十块钱吧,我想去榕城找俺娘去。 俺奶逼着俺嫁人,挣来的彩礼好给俺大哥盖房子。” 王小杏想去城里,让她亲娘给她在城里找个工作干,她奶给她找的啥婆家啊,那个男人长的又矮又丑的,年纪还大。 再婚[七零] 第124节 家里人收了对方三百块钱的彩礼钱,下个月她就要过门了。 她不敢在家里反抗,怕被关起来,只敢偷偷的过来找大舅借路费钱。 周向北低着头只顾拿着锄头翻庄稼地里的土,他的腰上绑着一块石头,和一根磨的细细的铁棒。 “我没有钱。” 周向北放下锄头,瘸着腿走到地头上坐了下来,又磨起了身上的铁棒。 这十几年的时间,他变得再也没有了当初在城里毛巾厂当技术员的样子,已经成了一个地道的庄稼人。 驼着背,胡子拉碴的,苍老了很多,眼神黯淡无光的,整个人就像失去了奔头一样。 这种苍老不仅仅是外表,还有内在,没有支撑他的东西,他的生活没有了希望,每天除了下地就是磨铁棒,话少的很。 和村子里那些人没啥两样。 谁还能看出他上过学,在城里那样风光过。 王小杏以为是大舅不愿意借给她, “大舅,那钱我又不是不还给你了,等我在城里找到工作后,就给你寄回来。” 周向北看了一眼这个以为城里的工作是这样好找的外甥女,没有说话。 王小杏甩着自己的两个大辫子,不甘心的继续缠着他, “大舅,你就借给我吧,等我以后在城里挣大钱了,就把你接过去享福。” “家里的钱,都在她手里,你要是能要出来,就去要吧。” 周向北话里的那个她指的是赵玉兰。 王小杏闻言顿时撇了撇嘴,她可不敢去找那个赵玉兰要钱。 她见在大舅这要不到,只好跺跺脚,又朝隔壁村子的大姨家赶走。 “娘,我这衣裳咋穿啊?都烂了这么多洞了……” 周卫丽躲在床上,用破棉被盖着没有穿衣裳的下半身,手上拿着屁股后面又破了一个洞的裤子,朝门口用石磨磨麦麸子的赵玉兰嚷嚷道。 “你找块布头子,不会自己补补?” 门口的赵玉兰头都没有扭,她擤了一把鼻涕,习惯性的抹在了鞋底上,然后用袖子擦了擦鼻子。 从背后看,只见她蓬乱着头发,头发一股脑窝在了脑后,穿着粗布衣裳,因为常年劳作,卷起来的裤子露出了粗壮黝黑的小腿。 等小闺女又叫了她,她这才转过脸来。 要是王翠芬在场,一定认不出这个人就是赵玉兰。 因为在乡下,风吹日晒的,又没有钱买雪花膏,那皮肤一天比一天的粗糙,再也见不到十年前在大杂院初次见面的讲究和俊俏了。 她脸上已经有褶子了,明明才三十多岁,可看着像四五十的。 一双嫩手早就布满了茧子,茧子已经积攒的有几层子了。 和村里男人的手没啥两样。 当初的小资腔调,荡然无存。 “娘,豆腐买回来了。” 周卫红端着一个碗,碗里放着手掌大小的豆腐,今天是卫东的生日,家里好不容易才改善一次伙食。 这个时候的周卫红,是内敛的,在她脸上再也见不到小时候的狰狞,怨毒。 “姐,快给我吃一口。” 周卫丽穿上自己的烂裤子,从床上爬起来。 这豆腐对于他们来说,那可是好东西。 赵玉兰把豆腐接过来,直接锁在了柜子里,村子里有那逃难几年没有回来过的人家,看样子也不像要回来的样子。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他们一家子搬到了对方的家里。 好歹不用一家子挤在漏雨,随时要坍塌的草屋里。 “连口豆腐都不给吃,活着还有啥劲,村子里像我这么大的女孩,哪一个都比我穿的好,我天天穿这身打补丁的衣裳。 今年队里发的布票,说啥也该轮到我了吧?” 周卫丽不满的跟在她娘屁股后面说道。 “家里那张两张布票,要留着给你大姐做衣裳,她比你一大岁,快是大姑娘了,不能再穿的那么磕碜。 这都怪你们的爹没本事,要是他有本事,咱家至于只有那两张布票吗? 你要怨就怨你爹。” 赵玉兰埋怨着周向北。 “娘,要不还是把布票给她做吧,我等明年。” 周卫红不太在意能不能穿上新衣裳。 赵玉兰瞅了这个大闺女一眼,知道她想的啥,也是,在这村子里,即使穿的再好有啥用啊? 队里发的那两张布票也买不了啥好布,即使做出来的衣裳,也土气的很,一点都比不上城里的衣裳。 她们是过过好日子的人,反而还不如一天好日子没过过哪,至少不会这样不平。 过了这些年,那俩小的已经不记得她们一家曾经在城里住的好房子,吃的好饭,穿的好衣裳了。 她记得那个时候,她有一件布拉吉,花了整整二十五块钱买的,再配上她在百货大楼买的那双带跟的皮鞋。 走在路上,旁人都看她。 她洗完脸,擦的不是雪花膏,而是百货大楼三块钱一小瓶的擦脸膏,拿蛤蜊油随随便便的往手上抹。 她们一个月里,能吃好几次的肉,有的时候是炖排骨,还有香肠……香喷喷的大米饭,比拳头还大的白面馍馍。 住的地方,在上面,要走木楼梯,屋子干净,敞亮,隔三差五她都用木拖把拖地。 一到这夏天,家里的电风扇就刺啦刺啦的转了起来,吹出来阵阵的凉风。 那个时候,供销社她是常去的,去里面买菜,买白砂糖,海城的供销社是这里的供销社不能比的。 海城的供销社很大,里面的柜台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东西,一进去,就会有人问她,同志,你买点啥。 …… “娘,娘……” 周卫丽的叫声,让赵玉兰回了神,看到这黑乎乎的屋子里,到处都是泥,都是土,墙上挂着镰刀,草绳。 灰扑扑的柜子,断腿的桌子,木疙瘩做成的板凳…… 这样大的落差,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觉得难受的没法喘气。 “娘,我和你说话哪,你想啥嘞,大姐不要新衣裳,我要,你给我做。” 周卫丽巴不得有新衣裳穿,她都好几年没有穿过新衣裳了。 赵玉兰看向小闺女,看着她那营养不良的头发,毛躁又枯黄,小脸又瘦又干巴,可还是硬着心肠拒绝了她。 “等明年再给你做。” “爹回来了。” 周卫红从灶房端出来一个筐子,里面放着几个蒸好的地瓜,这就是一家人的午饭。 他们一家人现在一天只吃两顿饭。 “你娘她们咋还不给咱寄钱?” 堂屋里传来赵玉兰的咆哮声。 这些年,赵玉兰一直逼着周向北给住在榕城的他爹娘写信,写信要钱,要票证。 周向北其实没写,每次都骗她写了。 他哪还有脸朝他爹娘要东西啊,当初他在城里当工人都没往家里寄过钱,不对,寄过,寄过十几块钱好像。 周向北熟练解开腰带上的铁棒继续磨了起来,闭着眼,就像是和尚敲木鱼似的。 “你就知道成天磨这个烂玩意,我迟早有一天要把它给砸了。 你闺女连条遮羞的裤子都没有,你个当爹的,就知道啥也不管啥也不问,你个窝囊虫。 我赵玉兰就是嫁给一条狗,都比嫁给你强。 你说话,你给我说话……” 赵玉兰见他不说话,心里憋着的火气一下子爆发了,甚至掰着他的嘴,让他说话。 周向北拿起筐里的一个蒸地瓜,挣脱掉赵玉兰,来到家门口继续磨起了他的铁棒。 “你个没本事的男人,瘸子,你养不活自个的媳妇和娃,不能让她们过上好日子,你连村子里的赵四儿都不胜……” 赵四儿就还是之前村子里的那个懒汉赵四儿,前几年从外面要饭回来了,在村子里整天不好好上工,连周红眼都不胜。 村子里的人没有看得起这个赵四儿的。 周卫红任由她娘骂着她爹,她坐在木头墩子上,吃着属于她的那个地瓜。 “大姐,咱二叔真的在城里当工人吗?” 周卫丽忍不住问周卫红。 在她的认知里,工人那就代表着生活好,能吃上肉,能吃上好粮食。 周卫红没有说话,周卫丽自言自语的继续说着, “村子里刘燕子都去城里找她那个最有出息的表叔去了,她表叔在城里给她寻了个好婆家,她再也不用回到咱这个双水村了。 听说她在那顿顿都能吃上白面馍馍。” 周卫红听着妹妹羡慕的说着那个刘燕子的事,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 “周文,你和胡跃民俩人怎么样了?” 孙静站在宋清林身边,开着周文的玩笑。 再婚[七零] 第125节 周文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眼睛没有从书上移开, “孙静,人周文能和胡跃民咋样啊?” 拿着冰棒走过来的汪虹不耐烦的说道。 “我是问问她们俩的感情进展,毕竟胡跃民一直在追求周文。” 孙静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往这边看的胡跃民。 今天是胡跃民的生日,是他把大家喊出来的。 周文原本不想来,可硬是被汪虹给拉来了。 “啥感情进展,周文对他没意思,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对周文的感情这样上心,是不是怕她抢你的宋清林?” 汪虹的一句玩笑话,顿时让孙静的脸色不自然了起来,她有些慌张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宋清林。 宋清林面色平静,让人看不出他在想啥,听到汪虹的玩笑话,甚至都没有往这边看一眼。 “你们说什么哪?” 胡跃民走了过来,打破了尴尬的氛围。 他一过来,目光就落在了周文身上, “小文,要不要去划船。” 胡跃民长相也算周正,性格温和,很平易近人。 “不去。” 周文想起他妈来家里做的事,心里就很不舒服。 “我去我去。” 胡跃民看了一眼周文,只好带着汪虹去划船了。 “清林,你渴不渴,咱们一块去买汽水吧。” “你去吧。” 宋清林站了起来,朝刘天他们走了过去,孙静瞅了一眼旁边坐着的周文,这才稍稍放下心去买汽水。 第79章 周文正在看书,感觉旁边坐下了人,转头一看见是宋清林。 她朝孙小武他们扫了一圈,然后压低声音警告他, “宋清林,你最好给我放尊重点。” 她以后会是他嫂子。 一个人怎么可以变化这样大,上辈子虽然和他没怎么相处,可他至少看起来很规矩,很正常。 每次见到她,会喊她嫂子。 “你想让我怎么尊重你,像胡跃民那个蠢货一样吗?” 宋清林声音里带着笑意,他看着周文的目光,很柔和。 他突然抓住了周文的手腕。 在公园的长椅上,人来人往,并且他还是一个有对象的人。 “要是胡跃民可以,那为什么我不行?” “给我松手。” 周文深吸一口气,脸色阴沉,见他不肯松手,她脸色变得和煦了些,主动贴近了他,声音低缓柔和, “你是不是喜欢我?” 周文变被动为主动,宋清林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然后脸色有些微红。 “你要是喜欢我,就从这湖里给我跳下去。” 周文的声音,带着一种隐藏在蜜糖下的恶意。 “怎么,不肯?” 宋清林脸上的笑消失了,明知对方是在故意捉弄自己,可还是不想拒绝。 “你们在干什么?” 拿着汽水急匆匆回来的孙静,就见这俩人坐的很近,在说着什么 宋清林在听到她的声音后,还是不肯松开周文的手腕,就那样看着周文,眼底的偏执,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周文在他的手上,抓了几道血印子后,对方才松开她。 这个时候,孙静也跑到俩人面前了,用狐疑的目光来回在俩人之间巡视,用质问的语气质问周文, “周文,你刚刚和宋清林在说什么哪,让我也听听。” 周文可不怯她,举起刚刚自己被宋清林抓住的左手,看向孙静, “我是让他放开我的手。” 周文一字一句的说给孙静听,然后当着孙静的面,站起来扇了宋清林一巴掌,骂了一句疯子。 随后拿着书就走了。 “小文,小文……” 刚上岸的胡跃民看到周文要走,急忙追了过来。 追着追着,就倒在了宋清林的脚下,抽搐着,整个人透着不对劲。 宋清林站了起来,单手插兜,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胡跃民,脸上浮现出一抹遗憾。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犯病了…… 孙小武他们都围了过来,喊着胡跃民的名字。 “孙静,我们分手了。” 宋清林淡淡道,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的一样。 原本还想质问宋清林的孙静顿时愣了,然后急了起来, “清林,我不想和你分手,是不是周文她趁我不在,勾引的你,我不怪你,真的……” 宋清林冷冷的瞥了她一眼, “我之所以愿意和你处对象,为的就是周文。” 他把自己的胳膊从孙静手中抽了出来。 孙静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耳边嘈杂的声音,她啥也听不见了,耳边回放着刚刚宋清林说的话。 他之所以愿意和她处对象,为的就是那个周文? …… 胡跃民犯病的事,被汪虹告诉了周文。 “幸好你没和他处对象,他有癫痫,犯起病来好吓人……” “癫痫?” 周文有些惊讶,平时见他好好的和常人一样,没想到他有病。 王翠芬知道后,甚至和刘小娥跑到程大夫的单位骂了一顿。 她儿子有癫痫,竟然瞒着他们,当初还想让她孙女和她儿子订下,这不是坑人吗? 这下一整个医院里的人都知道程素的儿子有癫痫这种病了。 王翠芬和刘小娥甚至找到了胡处长,胡处长这些年一直记得王师傅帮他们的忙的事,是她让他爹走的没有了遗憾,他感激她。 “王师傅,这事我真不知道,我当时就和程素说了,让她把跃民有病的事,告诉你们。 俩个孩子成不成的事,要看他们自己。” “她哪告诉我们了,她压根没有说,甚至还拿工作要挟我们,让我孙女和你们的儿子订下,成为一家人再给安排工作。 我们稀罕你给安排工作?我们两家都这样熟,当年我还帮你们做木棉糕,你们就这样坑害熟人? 我告诉你们,我就是让我孙女去下乡插队,也绝不会让她嫁给你们那个病儿子。” 王翠芬气的都要炸了,喷的胡处长脸上都是唾沫星子。 “你们这是忘恩负义,缺德,缺了大德……” 刘小娥真想不到,这两口子竟然是这么道貌岸然的人,会干出这样的事,活该他们的儿子得了这种病。 “这事全是我的错,是我忘记和你们说了。 你们跑到我上班的医院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了,现在又跑到我家里闹……现在外人都知道我家跃民得了这个病,你们往后让他咋办?” 这事虽然是她程素做的不地道,可王师傅婆媳俩也做的有点过分了,她们这样闹,让她儿子往后咋还抬得起头来? 她之前之所以瞒着,不肯让人知道,就是怕旁人知道她儿子得了这样见不得人的病,往后不好处对象。 “呸!!!” 王翠芬啐了程素一口, “他想咋办就咋办,管俺啥事,这次没有骗到俺家孙女,下次你们是不是还要骗旁人家的,亏你还是个救死扶伤的医生哪,我以前真是看错你了。” 王翠芬在城里讲了十几年的文明话,做了十几年有素质的人,在今天终于是破功了。 程素擦了一把脸上的唾沫,脸色涨红青紫的,难看的很。 “程素,赶快和王师傅和小文二妈赔礼道歉,你怎么能这样干?” 胡处长是真的不知情,要是他知道,他绝不会让程素这样瞒着周家人,并且还威胁人家。 “咱家跃民有病咋了,他平常好好的,和正常人一样,再说了,她们家小文不也是病恹恹的吗? 要不是跃民喜欢小文,非小文不可,我还看不上一个病秧子哪。” 再婚[七零] 第126节 说来这事还都怪那个周文,要不是她儿子去追她,他也不会犯病,孙静把啥都和她说了。 程素和孙静的母亲是老相识,胡跃民被送回来的时候,孙静也跟着来了。 “你看不起俺孙女,俺还看不上恁儿子哪,这幸好俺孙女没有看上你儿子,要不然可就要被坑惨了。 俺孙女长的好,外面有大把大把身子健康的青年任俺挑,俺都挑花眼了。 往后别让恁家的病儿子再去纠缠俺孙女,俺孙女身子是有点弱,可有的是人争着抢着稀罕。” 王翠芬冷嘲热讽道,就她还瞧不上她孙女,一直上赶着的可是她程素的儿子胡跃民。 “程大夫,有本事,别让你家儿子喜欢俺小文啊,俺小文这些年没看上你儿子,是你隔三差五的跑到家里,巴结着我们。 真多亏了我家小文眼界高,瞧不上你们家,瞧不上你们的儿子。 你们要是真想给儿子娶媳妇,照我看,还不如去找那二婚的,说不定人家不嫌弃你家儿子。” 刘小娥听到程素还瞧不上她小文,顿时不愿意了。 就程素那个病儿子,即使没病,也配不上她小文,之前她都不看好那个胡跃民。 “你们……” 程素见她们这样贬低自己的儿子,气的眼前发黑,指着她们,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原本她还想着等周文和她儿子跃民的事定下来,帮她把工作给安排了,算是对她的补偿。 婚后,她嫁到她们家,她多对她好点,多给点钱,再弥补一下。 俩人有了感情,最好再有了娃,到时候即使周文知道儿子有这个病,肯定也不会说啥的。 她之前不愿意和周文和她嫁人说,就是怕她们嫌弃自己的儿子,她的跃民除了有这点不好外,还有哪样配不上她周文。 论家庭,她们的家可比周家要好太多,压根不是在一个面上的,周家撑死只能算是普通家庭。 周文能嫁到她们家,那算是真正的高嫁,攀了高枝了。 这要是放到外面,像周文这么大的小姑娘,有多少盼着想嫁入她们这样的家庭的。 要不是她看着那个周文长大的,人长的俊俏,又会点外语,性子也算温柔大方,再加上儿子跃民喜欢的不行,否则她才不会愿意哪。 “王师傅,小文二妈,我替她向你们道歉。” 胡处长朝这俩人弯下了腰,弯的很深,想平息着王师傅和小文二妈的怒气。 “胡处长,这事,不是一个鞠躬就能算得了的,我真是看清你们一家人的真面目了。” 王翠芬才不管胡处长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谁让程素是他媳妇,胡跃民是他儿子,她们干出了这样的事。 他胡青山也有撇不清的错。 “我劝你们,还是当个好人吧,多给恁儿子积点德。” 说完话,就再也不理这俩人,和刘小娥气冲冲的离开了胡家。 “老胡,你看看,这家人都是啥人啊,她们还瞧不上咱的跃民,她们闹的这一通,让外人咋看咱跃民?” 程素到现在还在关心着儿子,怕这件事伤了儿子的自尊,原本她儿子因为这个病就比旁人要敏感,要自卑。 胡处长早就忍的额头青筋直冒了,想也不想的给了程素一巴掌。 程素捂着脸,整个人都愣了, “你怎么能干出这样坏良心的事? 你难道忘了当年我爹快死的时候,你跑遍了整个榕城都没找到会做木棉糕的师傅,最后是人王师傅帮了咱吗? 你不心存感激,竟然还这样算计她们家,算计王师傅的孙女小文。” 胡处长真不知道程素咋会变成了这个样子,他记得他爹吃了心心念念的木棉糕,没有遗憾的走了,那天晚上,程素还十分感动的对他说。 “老胡,王师傅她们祖孙俩跑了好多地方才找到这些做木棉糕的东西,人家对咱的帮助,咱可一辈子要记住。” 这才过去十一年,就已经算计到人家头上了。 “咱这些年,逢年过节的往她们家拎东西,早就还够了她们当年对咱的帮助。 周文她那样的家庭,是配不上咱儿子的,嫁过来算是高嫁。 这对她也好,嫁到咱家,工作咱给她安排,她吃喝不愁,还能过的很体面。” “人家稀罕咱这家庭吗?人家压根就不在乎这些东西。” 要是和旁的女同志一样,那小文早就答应和他儿子胡跃民处对象了,这些年,都是他儿子剃头挑子一头热。 “还有,逢年过节咱拎着东西去,可你没有吃人家的吗? 咱哪次去,不是连吃带拿的,人王师傅腌的咸菜,腌的糟鸭蛋,腌的坛肉……咱拿去的那点东西你也真好意思说。” 胡处长说的程素哑口无言。 第二天,胡处长两口子带着东西来莲花巷子里,找周家赔罪,可压根没有人给他们开门。 孙静在家里听见了动静,知道是程阿姨他们过来了,没出门,怕他们尴尬。 “我来也来了,他们不开门,咱走吧。” 原本程素就不愿意跟着胡处长一块来周家赔罪。 这件事损失最大的是他们家,而不是周家和那个周文。 现在外面都知道了她隐瞒儿子的病,劝人姑娘和她儿子处对象结婚的事。 她和老胡都不知道咋去单位,旁人的议论难听的很。 这还是不咋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儿子咋办? 人家都知道他有病了,她费尽心思的瞒了十几年,没想到还是被人知道了,尤其是被王翠芬用那样的方式告诉大伙的。 往后她儿子出门,就要忍受旁人异样的目光和指点,有可能再也找不到好对象了…… 程素想想就揪心,揪心的同时,是怨愤。 怨周家把事做的太绝了。 胡处长把手上带来的礼放到了周家的门口,然后叹了一口气,和程素一块离开了。 没一会儿,周老二拿着他们放到门口的礼追了过来, “胡处长,程大夫,这些东西你们还是拿回去吧。” 说完话,把东西放到了地上,不给俩人说话的机会,周老二扭头就走了。 从医院里出院好几天的的胡跃民,苍白着一张脸,来周家找周文,这已经是第三趟了。 前两趟王翠芬在家,说啥不让见。 这个时候,家里只有周文一个人,周文也想和他说清楚。 俩人就站在巷子里,说着话。 “小文,我替我母亲向你,和你家人道歉。” 胡跃民这些天,一直不敢来见周文,主要是因为没脸见。 “之前我是想告诉你我有病这事的,可我又怕你嫌弃我,所有在我妈说先不告诉你的时候,我的私心作祟……这都是因为我太喜欢你了。 小文,我和我妈都对不起你,我们不该瞒着你。” 胡跃民知道自己和周文之间没有可能了,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圈发红,很憔悴。 他当初不想瞒着她,有好多次都想告诉她,和她坦诚,可他没有那勇气,他害怕。 他有的时候会想,他和小文结婚,婚后她知道了,也不嫌弃他,俩人在一块过日子,这是他妈和他说的, 说只要培养出感情,就会原谅他的欺骗。 这也是他心中一直最期盼的。 抱有侥幸的期盼。 这就像是一个泡泡一样,终究有天会被针给戳破。 梦醒了,他也醒了,只是没想到这天会这么快到来。 他得了这种病,不能剧烈运动,一运动就有犯病的可能。 如果真的瞒着小文,让小文和他结婚了,他会很幸福,同时也会很愧疚。 他能利用小文的善良,心软,来绑住她,绑住她一辈子。 现在她知道了,他感到痛苦和轻松。 “胡跃民,你好点了吗?” 周文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关心他的身体,胡跃民感到更加的愧疚和难受了,越发的觉得自己是个禽兽不如的人。 “小文,我……” 胡跃民有些哽咽,脸发烫, “小文,我们还能再做朋友吗?” “能。” 听到周文说能,胡跃民差点喜极而泣。 孙静不知道啥时候出来的,就站在不远处听着。 她神色复杂的看着周文,以前她觉得这个周文看着挺温柔善良的。 可再看,她或许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 昨个她当着她的面,打了宋清林,宋清林不仅不生气,还说不上来的感觉,就像是挺喜欢被她打的。 她明知她孙静和宋清林在处对象,还和他纠缠。 这样的女人,咋可能温柔善良,她看她和善良压根不搭边。 还有宋清林,她是真的没想到他有那样的一面,原来他也会对女孩笑,会露出那样的神情。 在她俩交往的过程中,一直是她主动,她甚至都不敢离他太近,怕他不高兴。 她甚至讨好他,想让他多和她说点话,想让他像旁的对象那样,对她亲密点,牵她的手。 之前,她一直感觉虽然俩人处对象了,可还是很有距离感,她能敏感的察觉到,对方压根不喜欢自己靠他太近。 再婚[七零] 第127节 她以为是他没有和女同志处过对象的缘故,对方是公子哥,身边的女孩都主动惯了,所以她也就没怀疑。 直到昨天被她撞见他和周文的事,他一脸冷淡的和她说分手,她才知道,她孙静,只是他靠近周文的一个工具。 没想到,他那样的人,有天也会为了一个女的,这样费尽心思。 她以为他那样的人,从来都是懒得费心思的。 等胡跃民走后,孙静来到了周文身边, “刚为啥不说点绝情的话,他这样就不用再活在愧疚中了。” 她审视着面前的周文,人胡跃民瞒了她,并且胡跃民的妈还拿工作威胁她和他处朋友。 按理说她此时应该很不待见胡跃民,可她不仅对人家那样的温和,还主动关心他,甚至一句愤怒或者埋怨的话都没有说。 这样只会让胡跃民往后更加的难受,还不如刚刚对胡跃民绝情点,这样,胡跃民只会痛苦一段时间。 周文没有搭理她,在她面前也懒得装了,转身就要回家,孙静叫住了她, “你对我就没有愧疚,没有心虚吗?” 她就像是一个没有羞耻的人,背着她干出了那种不要脸的事,在她面前还这样的坦然。 “我应该愧疚,心虚吗?” 是那个宋清林纠缠她,不是她纠缠他,周文撇了她一眼, “不应该是你和我道歉吗?毕竟你对象宋清林骚扰了我。” “他已经和我分手了,为了你。 他答应和处对象,也是因为你,你就没啥对我说的吗?” 孙静攒紧了拳头,她真不明白,她到底哪点不如这个周文了。 听说这个周文的亲生爹娘,在乡下种地哪,是她二叔和她二婶收养了她。 当年她亲生父母,还有兄弟姊妹,一路要饭找到这。 说到底,周文也就是一个庄稼人的后代,乡下的出身。 她孙静的父亲是画家,母亲是京剧团唱京剧的,她这样的出身,搁到哪都不算差。 说一句周文压根和她没有可比性,都不为过。 “关我什么事?” 周文一脸的无辜,看的孙静想动手抽她。 孙静果然也动手了,周文的脸色顿时拉了下来,把她的手甩了回去, “想打人,去找宋清林啊。 首先,我没有破坏你和宋清林之间的关系,你想发火,也不应该冲着我发。 其次,你最好给我识相点,否则我真会勾引他,气死你。” 周文嘴角噙着笑,腔调温柔又透着坏。 孙静被推的往后退了几步,她看着这个嚣张的人进了家门,气的身子打颤。 她不就是仗着自己那张狐媚子脸吗…… 张秋月下班回到家后,就见她闺女正在自个的房间里哭。 她从昨个见她回来,就不对劲了,整个人失魂落魄的。 能让她闺女这个样子的,也就那一个人。 “小静,你是不是和清林闹别扭了?” 张秋月来到闺女屋里,拉着一把椅子坐在了闺女身边。 孙静正趴在书桌上哭,她抬起一张哭的都是泪的脸。 “看,眼睛都哭肿了,别哭了,和妈说说,你们俩是咋了,以前不是挺好的吗?” “妈,清林和我分手了……” 孙静接过她妈递来的手绢,擦了擦脸上的泪。 “分手?为什么啊?” 张秋月有些说不出的诧异, “是不是你使小性子,把人家清林惹生气了?” “没有,不是,他喜欢的是人周文,压根就不是我。” 孙静伤心的不行,她很喜欢宋清林,喜欢了好几年。 她和他不在一个班,经常借着找周文,找汪虹她们,去他的班级里,找他说话,可他总是不爱理睬人。 这好不容易处了对象,又被周文给勾走了。 “他既然不喜欢你,为什么要和你处对象?” 张秋月想的多,看了一眼隔壁的周家,周家那个周文她是知道的,长的就是一副勾引男人的模样。 她这辈子最痛恨这样的人,因为她前夫有了外遇,就是和一个这样的女同志好上了,才要和她离婚的。 “我感觉,清林对你还是有感情的,有很大的可能,是在和你处对象的时候,周文勾引了他,他这才变了心,要和你分手。” “可清林说,他是为了周文才同意和我处对象的。” 孙静被她妈说的也有些犯糊涂了。 “你傻啊,他要是不这样说,你是不是会去找周文的麻烦,他是在护着那个小狐狸精,把所有的事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张秋月真是佩服这些狐狸精的手段,一个个真是把男人迷得神魂颠倒,处处护着她们。 当初她要找那个破坏她家庭的狐狸精的麻烦,可她前夫那个没良心的,甚至为了她打了她。 跑到狐狸精单位,说是他主动纠缠的那个狐狸精,让狐狸精的领导不要处分她。 甚至为了她,都丢了工作。 “妈,你的意思是清林和我处对象的过程中,被周文勾引了,为了护着她才这样说的?” 孙静觉得有这个可能。 “当然是这样,你和清林的事,都怪那个周文,我早就看出她是个不安分的,和那个勾引你爹的狐狸精一样一样的。” 在张秋月眼里,只要是长的俊俏的姑娘,都是不安分的狐狸精。 她在京剧团,被走后门年轻的小狐狸精替了下来,这让她更厌恶她们。 “我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 孙静还没和宋清林处对象的时候,就一直在提防着周文。 她们俩住在同一个巷子里,很难不被拿来相互比较,汪虹她是从来没有把她当回事的。 也就只有周文能让她不安心。 和宋清林处对象后,她更是不安了,都不敢留宋清林和那个周文单独在一块。 后面见宋清林没有对那个周文有过多的关注,这才稍微放下了点心。 可是不知道周文啥时候把人给抢走的,她甚至都没察觉。 “你要把清林从那个小狐狸精手里抢回来,你可不能再走妈的老路了。” 她没有斗过那个老狐狸精,她的闺女说啥也要把那个小狐狸精斗败。 孙静此时心里很乱,同时又感到庆幸,庆幸清林不是因为接近周文而和她处对象的。 他是被周文给勾引走的……孙静越来越觉得是这种可能。 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这样的不如人,尤其是在喜欢的人那里。 她把所有的过错都归结到了周文的头上,是她品德败坏,是她勾引他的,所以他才要和她分手。 …… 周老二托关系帮小文找的工作也已经有眉目了,是文化馆里的。 王翠芬退休的这天很快就来到了。 她正在厂子里参加着她的欢送会,全家都来了。 她胸前戴着大红花,站在台子上。 工人们在下面敲着锣,热闹极了。 “王师傅,感谢这么多年,你为社会主义建设做出的贡献,为灯泡厂做了这么多年的饭,今天祝贺你光荣退休。” 钱厂长把带有“光荣退休”四个大字的奖状颁给了王翠芬,奖状上不仅写了王翠芬的名字,还详细的写了一九七五年九月二十七。 周老二拿着借来的照相机,拍下了王翠芬在台子上手拿奖状的照片。 然后一家人又站在灯泡厂大门口,准备合影。 “小文,你站中间……” 张红军没用过照相机,拿着照相机跑过来问周老二。 这个时候,照相机那可是顶顶稀罕的物件,周向南是托了关系,从报社借来的。 不远处的程素,看着灯泡厂门口这热闹的一幕。 被工人簇拥的这家人倒是幸福洋溢的很,可怜她的儿子现在还孤零零一个人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哪。 那天胡跃民从这回去后,夜里就犯了病,在医院里已经躺几天了。 这次的病比以前的都要严重,她儿子病糊涂的时候,嘴里还喊着那个周文的名字。 刘小娥抬头间,就见胡跃民的妈,那个程大夫站在树下,往这边正瞅着。 “娘,她来干啥啊?” 她咋还有脸来的? 刘小娥扯了一下身旁,烫着头发,穿一身蓝色工人服,笑的跟花一样的婆婆王翠芬。 王翠芬今个特意穿的这身衣裳,她穿着这身衣裳在灯泡厂做了这么多年的饭,对于她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她的背挺得老直了。 再婚[七零] 第128节 她顺着儿媳妇的目光看去,脸上的笑顿时淡了下来。 站在她身旁的周文,只顾着给周老抠整理衣领,还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今天是她们家的喜日子,一个个都打扮了很体面,精神。 周老二还找罐头厂厂长的小舅子借来了发油,把头发抹的,蚊子站在上面都打滑。 周老抠更是体面的有点不像话,穿着短袖白衬衣,把衣裳下摆都扎进了裤子里,手上戴着一块手表,脚上穿着擦的噌亮的皮鞋。 头发也打理过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老干部,老领导哪。 周文穿着一身白裙子,侧梳着一条松松散散的麻花辫,垂在胸前。 整个人就像朵含苞待放的栀子花似的,水灵灵的很。 “往这边瞅……要拍啦,要拍啦!!!” 王翠芬和刘小娥连忙收回了目光,整理了下衣裳,看向镜头,脸上扬起了笑。 周文站在最中央,左右两边是王翠芬和周老抠,周老抠右手边是周老二,王翠芬左手边是刘小娥,一家五口,整整齐齐。 周家人拍完后,厂子里的人闹着要和王翠芬王师傅合影留念,纷纷的围了上来,就连杨主任和钱厂长他们都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蔡富贵。 食堂里的人,腰上系着白围裙,胳膊上带着白袖套。 刘大锤手里拿着勺子,胡大姐她们抱着大白菜,和王翠芬站在食堂门口,拍了一张属于她们食堂的照片。 今天是王翠芬最高兴的一天,如果没有程素的出现,她可能会更高兴点。 周文手里拿着灯泡厂给她奶王翠芬发的退休奖品毛毯。 一家人喜气洋洋的。 周老二已经在国营饭店打好招呼了,中午她们也不做饭了,全家去国营饭店吃饭,庆祝王翠芬同志光荣退休。 “周文。” 程素见她们一家人一个劲的在灯泡厂里不出来,就等不下去了,进来找她们了。 周文听到有人叫她,转身看去见是胡跃民他妈程大夫。 今个是王翠芬的大好日子,不仅是她们一家人高兴,就连厂子里的人都高兴,她不想弄的恁难看,就让孙女过去和她说两句话,看她过来是干啥。 周文走了过来,程素站在大门口,这个地方比着王翠芬那显得很安静。 “祝贺你奶王师傅光荣退休,你们今个真热闹……” 程素阴阳怪气的说道,打量着今天的周文,之前离的有些远,现在才彻底看清楚。 “你们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真是嫩的能掐出水来,怪不得我家跃民这样惦记你。” “你来有事吗?” 这还是周文自那天程大夫去家里要送给她手表后的第一次见她。 “才这么长时间没见,对我都这么疏离了?连句程阿姨都不叫。 周文,你程阿姨我以前对你可不算差啊,难道就因为程阿姨没有告诉你跃民有病的事,你就记恨上我了吗?” 程素对周文的好,啥好啊,送布票送电影票送文艺演出的门票以及送手表,她的好,是有目的性的,更何况周文每次都拒绝了。 “你卖了我,还在怪我为什么不给你数钱吗?” 周文觉得这个程素真的很可笑。 “你这说话也太难听了,以前我怎么没有看出来你还这样牙尖嘴利?” 程素这次过来找她,是有事的, “跃民住院了,你那天和他说啥了?害的他回家后就犯病,这次严重的很。 他这样都是你的责任,你于情于理也要去医院照顾照顾他,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我啥也没说,你这是准备赖上我了?” 要是周文那天和胡跃民说啥绝情的话,那他岂不是更严重。 听说癫痫这种病不能受刺激,情绪不能过大。 “你即使啥也没说,他犯病那也是因为你,他病好之前,你要对他负责。” 要不是她不愿意和她儿子处对象,后面也不会生出这么多的事,她儿子更不会犯病这样严重。 他已经一两年没有犯过病了,之前也好好的,在公园犯病也是因为去追她,不过那次的还不太严重,没有这次的严重。 周文的奶和二妈大闹了一场,跃民和这个周文也再没有可能了,他是受不了这打击才犯病这样严重的。 “我负责?” 周文忍不住想笑。 第80章 “你不负责,谁负责?” 程素以前真是看错了这个周文,原本以为她性子好,到时候嫁给她儿子跃民,也好拿捏。 可现在再看,以前这个温温柔柔的人浑身长满了刺,扎人的很。 “就因为他喜欢我,我就要对他负责。 程阿姨,你儿子有病,难不成你也有病吗?” 周文扣着毛毯上的线头,漫不经心的说道。 “跃民他都住院了,还病的那么严重。 周文,阿姨记得以前你人挺好的,还很善良心软,这才几天不见,你怎么就变了?” 按照以前的周文,即使她和跃民成不了,看他这样病重,只要她求她,她会心软去照顾跃民的。 可现在这个周文,前后就像两个人一样。 她刚刚和她说跃民住院了,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像她在和她说一个不认识的人住院了似的。 “我一直这样,变的不是我,是阿姨你,你和你儿子变得都这么的卑鄙。” 周文撩开眼皮子瞅了她一眼,她记得以前这个程阿姨人还不错。 并且她之前就明确的拒绝过胡跃民,是胡跃民不死心,不死心的还有胡跃民的妈程素。 程素看到她看她的那种眼神,透着淡淡的讥讽,这是在以前的周文身上从来没有看到过的。 她有些不知所措了,她刚刚之所以那样强势,是因为觉得周文性子软。 “周文,阿姨之前做的确实不对,可跃民是无辜的啊,你们认识这么长时间,有感情在的啊。 你能不能看在这么多年的感情份上,去看看他,阿姨不让你照顾他了,只要陪他说说话就行。” 程素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从一见面的阴阳怪气,强势,到现在的哀求。 “你找旁人去陪他说话吧,我没有时间。” 周文冷漠着一张脸。 “周文,周文,阿姨求你,阿姨向你道歉,你只要愿意陪跃民说说话,你提什么样的条件,我都答应你。 你不是想留在城里吗?我在我们单位,帮你安排工作,行不行?” 程素见周文不肯答应,顿时急了。 现在工作难安排的很,哪像程素这样张口就来,那些单位的领导干事他们也有儿子闺女,也有亲戚家的孩子,这些人都安排不下哪。 程素是想哄周文先去陪她儿子,压根不是真心要帮周文安排工作,这只是掉在毛驴前面的那根胡萝卜。 不管她给不给安排工作,周文压根不在意。 “小文,快过来。” 正好这个时候刘小娥喊她了,她不再管程素,转身就走了。 程素站在原地,瞪着她的背影,见她这样的不念旧情,程素恨的咬牙切齿的。 …… “娘,俺可终于见到你了……” 王小杏借了一圈子钱,一毛钱都没借到,她那个大姨比大舅还穷哪。 后面,她没法了,只能趁她奶睡着,偷走了她裤腰带上的钥匙,打开柜子,在柜子里找到了五块钱。 可这五块钱,压根不够买到榕城的火车票的,她就坐了半截的火车,剩下的半截路,她纯靠两条腿走来的。 她走了四五天,在路上还搭了好几段人家的牛车。 走到榕城的时候,已经灰头土脸,和叫花子没啥两样了。 在路上饿的实在受不了了,甚至跑到村子里,偷人家种在地里的大白菜。 她靠着三颗大白菜,撑了三天,饿的时候,啃两口大白菜,渴的时候再啃两口大白菜。 剩下的两天,是要饭,要到了两个窝窝头,一块地瓜。 她被周杜娟扔到乡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这榕城。 “谁是你娘,你这姑娘是不是认错人了?” 打开门的是一个妇女,王小杏差不多有十年没有见过她娘的面了,有些记不大清了。 “婶子,俺是进城找俺娘嘞,俺娘之前就住在这。” 王小杏背着一个沾满泥土的烂布袋,这是她从家里给她娘带来的东西,里面都是些黄豆和小米,这是她从家里偷出来的。 原本她从家里偷的还有口粮,可在火车上吃完了,那是两个菜饼子。 她奶每天做完饭,都把家里的吃的用柜子锁着,生怕旁人偷吃,那两个菜饼子还是她好不容易偷偷藏起来的。 她知道她当年不懂事,惹她娘生气了,可母女之间哪有隔夜仇,更何况她没有空着两个爪子来。 “你说的是之前住这的李继工两口子吧,你是他们啥人啊?” 再婚[七零] 第129节 刘大姐打量着眼前这个乡下来的姑娘,见她穿着土气,裤子上都是补丁,可一脸的机灵样,眼睛滴溜溜的乱转。 “周杜娟是俺娘,李继工是俺后爹。” 当年王小杏从她大舅口中知道了她娘和李叔叔结婚,成了两口子的事。 “周杜娟是你娘???” 刘大姐的声音忍不住拔高了起来,她诧异的不行,又上下打量了眼前这个乡下姑娘一眼,一脸的不可思议。 王小杏的脸蹭的都是灰,脏兮兮的,那双眼睛也不像周杜娟的,有点想王家人,圆脸蛋。 “是啊,她就是俺娘,俺是她亲闺女,婶子,你知不知道俺娘和俺后爹,他们搬到哪了?” 刘大姐见她说她是周杜娟的亲闺女,就把周杜娟和李继工现在住的地方告诉了她。 “你穿过这条胡同,再过了左边那条巷子,一直走……你娘和你后爹一家就住在咸水巷子里。” “好嘞,谢谢您啊婶子。” 王小杏把布袋又拎在了肩上,朝着刘大姐说的地址,去找她亲娘去了。 周杜娟和李继工不仅有了儿子,还有了个小闺女,当年生下来的是个小子,家里这个才一两岁的小女娃是后面生的。 “小杰,你作业写好没,看下红霞,别让她摔着。” 周杜娟正在院子里晾衣裳,冲屋里喊道。 从屋里走出一个半大的小男孩,手里牵着一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娃。 “妈,给我五毛钱,我带妹妹去买冰糕去。” 李小杰伸出手朝他妈要钱。 “这个月给你的零花钱花完了? 等你爸回来,少不了你一顿揍,我问你,你昨个打坏学校玻璃干啥?” 周杜娟拧着手里带水的裙子,她的样貌和十一年前没啥两样,那眉眼比十一年前瞧着更有韵味了。 李继工每个月的工资都上交给她,她在城里过了十一年的好日子,当初想去黑市倒腾票证赚钱的想法早就消失的一干二净了。 她生的儿子,调皮捣蛋的很,这么多年,他还不知道他的外公外婆一家就住在离他们隔了几条街的莲花巷子里。 他们一家是最近才搬过来的,家里的孩子多了,再住之前的那个房子,就显得有些狭窄了。 “妈,等我爸回来,你替我说点好话,他最听你的了。 砸玻璃的也有张强,不止我一个人,我知道错了,我下次不和他们一块砸了。” “你说说这都第几次了……只有一毛钱。” 周杜娟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毛钱给他,买两根冰棍哪用得着五毛钱。 “妈,冰糕要九分钱一根哪,你给我这一毛钱咋够买两根的?” 李小杰嘟囔着嘴,周杜娟又给他加了四毛钱。 “回来的时候,顺便给我打瓶酱油,酱油票在抽屉里那,去拿吧。” 李小杰乐颠颠的去屋里找酱油票了,他妈到底还是给了他五毛钱,其中一毛八买冰糕,两毛五打酱油,那还剩下七分钱哪。 七分钱就是他的了,他正好可以买弹珠。 从屋里拿着酱油票,一手牵着妹妹,一手拿着家里的酱油瓶,就出去买雪糕打酱油去了。 王小杏眼瞅着前面再拐个弯,就到她亲娘住的地了,顿时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快步往前走着。 “哎呦……” 牵着妹妹急着去供销社买雪糕的李小杰和妹妹红霞被人撞的摔倒在了地上,屁股都快成摔成三掰了。 红霞年纪下,哇的一声哭了。 李小杰从地上爬了起来,见家里打酱油的瓶子也被摔碎了, “臭叫花子,走路没长眼啊,看把我妹妹都撞哭了。” 李小杰把妹妹从地上拽了起来,帮她拍打着屁股上的土, “你赔我家的酱油瓶。” “小兔崽子,我是你姑奶奶,你骂谁臭叫花子哪? 明明是你们走路没长眼,先撞的我。” 王小杏泼辣的很,叉着腰, “也不知道你们家大人咋教的,有娘生没娘教的玩意,俺从乡下给俺娘带来的粮食都让你们给俺弄撒了。” 王小杏蹲了下来,把撒出来的粮食往布袋子里捡,这可都是好粮食啊。 黄豆能捡,可撒的小米就没法子了,只能连地上的土带小米一块给捧进了袋子里。 “你骂谁有娘生没娘教的?” 李小杰恼了,捡起墙角的土坷垃就朝王小杏砸了过去。 “你这个兔崽子,我今个就替你爹娘好好教育教育你。” 王小杏也顾不上弄地上的小米了,抓起李小杰朝着他的屁股蛋子上,啪啪啪的打了起来。 “臭叫花子,放开我……” 李小杰挣扎着,他即使劲再大,也比不上在乡下经常干农活的王小杏。 “住手。” 正巧这个时候,李继工下班回来了,刚走到这,就见一个女的正在打他儿子。 第81章 王小杏停下了手,转头一看,顿时喜了,把李小杰扔在了地上,走过去,有些不确定的喊道, “李叔叔?” “你谁啊?” 李继工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他小闺女在哭,他儿子在地上滚着,眉头紧锁,绕过她,把小闺女抱在了怀里,又把儿子从地上拉了起来, “你个女同志,欺负他一个孩子干啥?” 李继工对这个欺负他闺女儿子的人,很不待见。 “李叔叔,你别管他,这个小子赖的很,不仅撞了俺,还拿土坷垃砸俺。” 王小杏以为这是李叔叔邻居家的娃。 “你说谎,是你先撞的我和妹妹,还骂我是有娘生没娘养的玩意,还骂我是小兔崽子,刚刚你还打我。” 李小杰见他爸下班回来有人给他撑腰了,急忙告了王小杏的状。 “你不骂我是臭叫花子,俺会那样说你吗,那咋算是骂,这城里的娃真是娇贵的很,连骂一句都不让骂。 俺还就骂了,你个小鳖孙,有娘生没娘教……” 王小杏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拳头。 打人的正是李继工,一个不知道打哪来的乡下丫头片子,竟然敢在这欺负他儿子。 “爸,打的好,她刚刚打我好多下哪。” 李小杰在一旁加劲。 被打倒在地上的王小杏,整个人都傻了,捂着脸,哇的一声哭了, “李叔叔,俺是小杏,俺是王小杏啊……” “小杏,啥小杏?” 李继工一时没有想起来,他早就把这个相处没几天的继女给忘的一干二净了。 毕竟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家里也没有人提起过她。 周杜娟更不会提。 “俺娘是周杜娟,俺是俺娘的亲闺女,李叔叔,你不记得俺了吗? 当年俺娘把俺扔到了乡下,俺来找恁来了。” 王小杏委屈的不行,被打的那面脸,生疼生疼的,嘴里还有一股子铁锈味。 被王小杏这样一提醒,李继工想起来了,他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头,连忙把王小杏从地上扶了起来, “闺女啊,刚刚李叔叔真没想起来是你。 当年你妈把你送走的时候,你才是个小姑娘,这一眨眼,都长这么大了,变成大姑娘了。 你刚刚可千万别怪李叔叔,李叔叔要是早知道你就是小杏,说啥也不会动手的,你看看这事弄的……” “李叔叔,没事。” 王小杏捂着脸从地上站了起来,看向那两个小孩, “李叔叔,他们是谁家的娃啊?” 李叔叔竟然这样护着他们,还动手打她,这下手可真狠啊,王小杏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脸疼的让她有些发懵。 “这个叫小杰,是你弟弟,那个叫红霞,是你妹子。” 李继工有了这一儿一女别提多好了,就拿这个儿子来说,儿子从生下来,都是他看着长大,他管教着长大的,和他乡下的那个大儿子可不一样。 自己养的,就是一坨屎那就是亲的,更何况李小杰也不是一坨屎。 还有这个小闺女,本来李继工是有点重男偏女的,可有了这个小女娃后,在家里说话的声音都变得低了很多。 平时最喜欢让这个小闺女骑在他脖子上,骑大马。 他今年四十多了,还能得一个这样的小闺女,啥也不求了,这辈子值了。 “啥?这是俺兄弟,俺妹子?” 王小杏顿时也顾不上疼了,咋呼了起来。 再婚[七零] 第130节 她来的时候可没有想到她娘会再给她生个兄弟和妹子啊,她甚至都没往这上面想。 “小杰,叫大姐,这是你大姐。” 李继工让儿子喊人。 “啥大姐,我哪冒来的大姐,我妈就生了我和红霞两个。” 他爸乡下还有个媳妇,那个媳妇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一个闺女,他这是知道的,他还见过他们来家里朝他爸妈要钱。 他妈还让他叫那个男的叫大哥,那个女的叫大姐。 这个刚刚打了他的臭要饭的,咋又是个大姐? 还是他妈生的,他从来没有听他妈说过他还有个大姐。 “小杏,你别见怪,这个臭小子,被我和你妈给惯坏了。” 李继工说道。 “原来,俺娘又有娃了啊……” 王小杏心里说不出的失落,不过没一会也就好了。 周杜娟正在屋里往手上抹蛤蜊油,每次她洗完衣裳都会抹,这样手不容易变粗糙。 她用了好几年,才把手养成了和城里女人一样的手。 她和李继工的房间里,被收拾的很整洁。 屋里还有两个红漆的木衣柜,中间是一张铺了牡丹花样枕巾的木头床,床的另外一边是个桌子,上面摆着塑料镜子,瓶瓶罐罐的东西。 有瓶子装的雪花膏,铁皮装的蛤蜊油……还有一支口红。 这种口红在百货大楼卖三块钱一支,算是稀罕物。 “娟子,快来看是谁来了!” 院子里传来李继工的声音,周杜娟连忙用梳子梳了梳头发,对着镜子抿了抿嘴,这才出来。 “谁来了啊?” 人没到,声音倒是先传过来了,带着一股子喜悦劲。 一出来,周杜娟就看到院子里那个站着的仿佛乞丐一样的乡下姑娘,她眼中的笑意,逐渐消失了。 几乎没有猜,就知道她肯定是那个被她扔在乡下的大闺女,王小杏。 王小杏怔怔的看着站在门口的那个女人,她穿着浅绿色短袖,下面是没有打补丁的裤子。 当年的长辫子已经剪掉了,留着城里女人留的到下巴的短头发。 整个人说不出来的感觉,她印象中的娘,从来没有这么好看过……她的那声娘,就像卡在嗓子眼似的,嘴巴张了又张,就是喊不出来。 十一年没见,她娘变了又像没变,小时候的记忆一下子如潮水般涌了过来,反正她就是感到很陌生。 乡下她爹都老成了那个样子,她娘却还这样年轻。 “小杏,愣着干啥,这是你娘啊……” 李继工提着王小杏从乡下给周杜娟这个娘背来的半袋子粗粮,看着这母女俩人都不说话,催促了一声身旁的王小杏。 “娘……” 王小杏压下心中的怪异感,喊了一声娘,那声音小的,要是耳朵背点的恐怕都听不见。 “你不在乡下呆着,跑到城里干什么?” 周杜娟不喜欢这个大闺女,再加上她又生了儿子和闺女,她要是不来,她甚至都想不起来她。 王小杏这个闺女十几年没见了,这跑到城里来投奔她这个娘来了,她娘张嘴说的第一句话不是这些年多想她,而是问她来城里干啥。 王小杏难受的很不是滋味。 她记得她小时候,她娘对她很好很好。 逃难来到这榕城,有一口吃的,宁愿自个饿着肚子,也要省给她吃。 可自从和她爹离了婚后,把她又扔给他爹,这些年,没有给她捎过一封信,也没有往家里给她这个闺女寄点吃的,寄点衣裳啥的。 就像是忘了她这个闺女一样,这么多年来,对她不管不问的。 “娘,俺想你了,俺来城里就是看看你。” 王小杏从李继工手里夺过来那个布袋子, “娘,这是俺从咱家给你背来的大豆和小米,你在城里肯定吃不着。 咱家的大豆可好吃了,还有那小米,煮出来的大碴子粥,我每次都能喝三碗……” 王小杏其实没有喝过三碗过,因为她奶不让。 周杜娟听她一口一个咱家,听的眼中的不喜越发的浓重,她看了一眼李继工,怕他心里不舒坦。 “好了,别说了。” “继工,你们是打哪碰见的?” “就在咱巷子口那个拐弯的地方,哪是我先碰见的啊,是咱小杰还有红霞先和他们的大姐碰见的。” 李继工还在抱着闺女红霞,她的小脸蛋上,挂着还没干的泪水。 “妈,这真是我大姐吗? 刚刚她还打我,还骂我是有娘生没娘养的玩意,还骂我是小鳖孙。 咱家的酱油瓶子,也被她给撞碎了。” 李小杰又朝他妈告着王小杏的状。 这个从乡下来的大姐和他们真不像一个妈生的,真不知道他妈为啥会有这样的闺女,他们为啥会有这样的大姐。 “俺……俺起先不知道他就是俺兄弟,要是知道,俺肯定不会打他,也不会骂他……” 王小杏的声音越来越低,她心虚的看了一眼她娘。 “没事没事,这都是误会。” 李继工打着圆场。 在饭桌上, 李继工和周杜娟以及李小杰他们都没有动筷子,净看王小杏一碗接一碗的从盆子里捞面条。 两三筷子捞起来一碗面条,把炒好的臊子,往碗里扒,然后随便拌了拌,几口就给干完了一碗。 周杜娟下了半斤的挂面,都在这个盆里了,这是她们一家四口平时吃的量,被王小杏一个人抄的盆里没剩几根面条了。 那盆子炒好的臊子,也被扒拉的没剩下了多少了。 “娘,李叔叔,小杰……你们咋光看俺,你们也吃啊。” 王小杏一边说,一边站起来还要朝盆子里抄面条,那筷子下去,就捞上来两根,她的脸顿时烧了起来,尴尬的拿着碗,坐了下去,缩着个头。 “娟子,再给下点去,家里还有没有挂面了,没有的话,我拿家里的票证再去供销社买点回来。” 李继工看着这个小杏,活像是饿了好多天的。 他站了起来,打破了尴尬。 周杜娟脸色难看的要命, “不用去买了,家里还有点,不够吃,就吃馍馍。” 说完就站起来去灶房又下面去了。 “小杏,没事,既然到家了,就敞开吃。” 李继工怕王小杏觉得不好意思,就安慰她说。 王小杏低着头不吭声,用户筷子扒拉着碗里的那两根面条。 等李继工站起来从饭桌上离开后,李小杰悄悄的问她, “你咋吃这么多啊?” 他第一次见吃的这么多的人,就连他乡下的大哥,大姐都比不上她能吃。 她一个人竟然吃了整整一盆子的面条。 王小杏被问的脸更烫了,她在家从来没有吃过这样好的饭。 她在家吃的面条,都是豆面掺野菜擀的,还只能吃一碗,再去舀第二碗,会被说。 家里小麦磨的面粉做出来的面条,家里只有她哥王晓兵和她爸王安能吃。 每年逢年过节,她奶就会给这俩人做两碗擀的劲道的面条,再打个鸡蛋进去,给这俩人解解馋。 从来没有她的份,她也从来不知道用白面擀出来的面条是啥味,不过白面馍馍她倒是尝过,过年5她奶会蒸上一锅又香又白的白面馍馍留着待客用。 把家里的客人招待完后,她能分半块白面馍馍,那是她一年到头唯一吃的一次白面做的东西。 再加上她走了那么长的路,又饿了这些天,周杜娟还做的有拌面条吃的臊子。 王小杏才觉得自己没吃几碗,不知道盆里的面条为啥就没了。 “你们在城里天天吃这种好面条吗?” 王小杏忍不住问李小杰。 “这算啥好面条,不就是供销社卖的挂面吗?” 李小杰是吃惯挂面的,他甚至不知道在乡下,用地瓜也能做成面条,地瓜做的面条,黏糊糊的,吃到嘴里,糊嗓子眼。 王小杏又不吭声了,她瞥了一眼桌子上盆里剩下的臊子,忍不住用筷子夹了一筷子,直接往嘴里塞。 这臊子吃着可真香,里面竟然还有肉咧。 “没有面条,你吃臊子,不嫌咸吗?” 李小杰一脸的嫌弃,这个大姐真是一点好东西都没吃过,不仅一个人吃掉了他们全家的饭,现在又馋的吃起来了臊子。 “不咸不咸,俺吃着正好,兄弟,大姐也给你扒点,你尝尝,俺娘做的这臊子是真好吃!” 王小杏说着,端着盆子要用被自己嗦的干干净净的筷子往李小杰碗里扒臊子。 李小杰连忙端着自己的碗闪开了。 再婚[七零] 第131节 “那也是我娘,别你娘你娘的,这臊子有啥稀罕的,我们家经常吃。” 王小杏讪讪的收了回来,坐了下去。 等李继工端着一盆下好的面条再过来的时候,就见桌子上的臊子都被扒拉干净了,盆子里连个油花都瞅不见。 “爸,刚刚她用面汤倒进盆里,直接涮了涮,喝了。” 李小杰都觉得磕碜的慌。 “俺俺这不是怕浪费吗,俺娘做的臊子太好吃了。” 王小杏顿时又成了大红脸,她刚刚没忍住。 “让你娘再给做点臊子就成。” 李继工让王小杏等一会。 周杜娟在灶房都听见她这个大闺女把她做的那一盆臊子也给吃完了,这样的没出息,她觉得丢人现眼的慌。 家里没有肉了,她炒了一盘青菜鸡蛋,端到堂屋里的时候,把这盘菜放在了自己身边,然后先给李继工,还有李小杰他们先抄了碗面条,把盘子里的菜扒拉到了他们碗里。 然后把只剩下两根青菜的盘子,放在了桌子中间。 “吃吧。” 说完,就自顾自的拌了拌碗里的面条,喂给小闺女吃。 “小杏,快吃。” 李继工见娟子把事做的这样不体面,怕王小杏觉得难堪,连忙亲切的招呼她。 王小杏推辞不过,只好在稀稀松松的面汤里,捞了半碗面条,瞅了一眼盘子里剩下的那两根青菜,然后又垂下了眼。 这次她没有再两三口就吃完碗里的面条,而是一小根一小根的往嘴里塞着。 桌子上很安静,只能听到吃饭的声音,安静的让人尴尬。 终于熬到了吃完饭,吃完饭后,王小杏争着抢着要替周杜娟洗碗刷锅,俩人争执间,周杜娟手里的那摞碗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俩人都愣了。 王小杏这刚来她娘这的第一天,就把家里的碗给砸了,她手足无措的看着她娘拿着扫把扫地上的碎碗块,灶房里只有母女俩人。 李继工带着儿子和闺女出去买雪糕去了。 “你找过来,到底是想干啥?” 周杜娟一边扫地上的碎碗,一边问这个王小杏。 “娘……俺真的是因为想你,才来看你的。” 王小杏揪着衣角,有些忐忑不安, “俺都十一年没有见过你了,村子里和俺一般大的,都有自个的娘,只有俺没有。 俺做梦都在想你,娘,你当年咋恁狠心啊,把俺扔给俺爹,这些年,也没有回咱家,看过俺一次……” “你这些年在家过的怎么样?” 周杜娟放下了手里的扫把,这才真正的审视起了这个十一年没见过的大闺女。 她长的很像她爹王安,看到她,就让她想起来那个王安了。 王小杏见周杜娟关心她了,她连忙把自己在家里过的有多惨的事说了出来, “……这些年,俺在家没有吃过一顿饱饭。 饭桌上多吃半块窝窝头,俺奶就对俺破口大骂……俺爹也向着俺那个不亲的大哥王晓兵,压根不疼俺。 全家也就只有娘你疼俺了。” 周杜娟听完后,脸上并没有什么触动。 当年这个大闺女在这不是天天念着她的那个爹吗,向着他,埋怨她这个娘,埋怨她背叛了她爹。 甚至帮着李继工前面的媳妇还有儿子闺女一块对付她这个娘,还骂她不要脸。 这些事,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周杜娟还是记的很清楚。 她在乡下吃了这些年的苦,终于知道是她这个娘最疼她了,可已经晚了。 “娘,这些年,俺爹其实一直念着你哪……他一直没有再娶,要是你们能再结婚就好了。” 王小杏自顾自的说着。 王安那是娶不上,他和张桂花都想找黄花大闺女,王安觉得自己二婚,都有黄花大闺女啥也不要的愿意跟他过日子,他三婚还想找这样的。 隔壁村的媒婆好不容易把自个的远方侄女介绍给了他,他嫌人家前面嫁过人了,并且还带着两个娃。 张桂花更是嫌弃对方要彩礼,要新衣裳啥的。 这俩人都用当初周杜娟的标准来要求对方。 张桂花的第一条,就是让媒婆找的女的,不能要彩礼,最好还要长得好,不能带娃,没有结过婚就更好了。 来到这个家里,不能苛待她的宝贝孙子王晓兵,要孝顺她这个婆婆,要听自个男人的话,要勤快能干活,最好吃的少。 要是能同意不办酒席,自己背着一个小包袱直接来家里过日子,那就更好了。 也就只有她还把自个的儿子王安当成一个香饽饽,把她们家当成龙王殿。 后面,几个村子的媒婆都一脸吃了屎的样子,再也没有人给他儿子说媒了。 母子俩人这才急了,愿意给彩礼了,对方是二婚的也没关系……可谁还给他介绍啊。 原本他被周杜娟戴了绿帽子的名声就不太好听,过了一两年才有那个姓张的媒婆愿意把远房侄女介绍给他。 可母子俩人眼界还高的不行。 这就弄成了后面王安娶不上媳妇,打光棍了,打光棍的这些年,他一天比一天想周杜娟这个媳妇,想起来了她以前的各种好。 就连张桂花也夸她,夸她以前不要彩礼,夸她在家能干活。 这也就是王小杏说她爹还念着她娘的原因。 周杜娟的脸色立马变了, “你要是再说这种话,就给我滚回乡下去。 还有别一口一个咱家,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家,我和你李叔叔已经结婚有了孩子,这才是我的家。” 这种话要是被李继工听到,她都不知道要咋解释。 没有人愿意在自己家听到有人提自己媳妇前面男人的事,是个男人心里都会不舒坦。 王小杏被她娘吓住了,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怯怯的道, “娘,那俺往后不再提俺爹了。”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还委屈的不行。 周杜娟看到她就心烦, “在这住两天,你就赶快回去吧,家里地方不大,没有你住的地。” “娘,俺……俺这次来,俺不想再回去了。 俺奶要把俺……要把俺卖了换彩礼,换来的彩礼要给那个王晓兵盖瓦房。” 王小杏见她娘要赶她,顿时眼圈红了,声音哽咽。 “那是你们王家的事,和我没关系,我已经不是你们王家的人了。” 周杜鹃看着她,继续说道, “小杏,你娘我已经有了自己的新日子,娘希望你,别来打搅。 你出门子也不用来告诉我,我在这挺忙的,要照顾你的兄弟还有你的妹子。” 王小杏傻了,她千里迢迢好不容易来投奔她娘,她娘竟然这样对她这个闺女。 “娘,小时候都是俺不懂事,你是俺亲娘,俺是你亲闺女啊。 俺都要被人卖了,你不能不管俺啊。” “啥卖了,那是你亲奶,你亲爹,他们怎么可能卖你,你是他们的亲孙女,亲闺女,他们给你找的人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你要学会知足,要感激他们,不能这样说他们,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爹,你奶他们有多不是东西哪。 他们把你养这么大不容易,你要懂事,听他们的话。 彩礼给你哥盖瓦房就盖瓦房吧,毕竟你们同一个爹,他是你亲大哥,你也只有这一个大哥。 又不是外人,用你的彩礼盖房子,是应该的,往后你嫁人了在婆家受气,他还能去给你撑腰,你别这样小气。” 周杜娟劝着闺女,王小杏听的憋屈的不行,就像吃了黄连似的,有苦说不出来。 “娘,你现在咋替他们说话了?” “不是替他们说话,他们这样做都是为你好,你应该懂事点。 你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吧,等后天我给你买张火车票,你赶快回去,别让他们为你担心。” 周杜娟说完话,就从灶房里出来了,李继工也带着闺女儿子回来了。 “娘,给你买的冰糕。” 李小杰左手拿着两个冰糕,其中有一只是给王小杏带的。 “这个你吃吧,你大姐她不爱吃冰糕。” 李小杰正巴不得哪,原本都不想让他爸买着她的。 是她害的他都没吃饱。 “这小子刚刚吃过了,这是给小杏买的。” 周杜娟拍拍儿子的头,让他拿过去吃,然后把李继工拉进了屋里, “不用管她,她刚刚吃了那么多的饭,一盆臊子又被吃的这么干净,撑的已经吃不下了。” 屋里刷锅的王小杏,那眼泪珠子忍不住掉进了锅里的刷锅水中,她想吃冰糕,她还不知道冰糕是啥味哪。 等晚上睡觉的时候,周杜娟拿着澡票,把她带了出去,她身上的那身衣裳早就臭的不行了。 从澡堂子回来的时候,她穿着她娘周杜娟的旧衣裳,在路上,周杜娟问她, 再婚[七零] 第132节 “你这么大了,里面怎么还啥都不穿?” 刚刚在里面洗澡的时候,就见她里面穿个大裤衩子,上面是个乡下老婆子才穿的老背心,烂的都破洞了,还黑乎乎的,像是大半年没洗过似的。 一进去的时候,她还不愿意脱衣裳,她催了好几遍才脱掉,要是知道她里面穿的是这样的衣裳,她是不会让她脱的。 她刚刚都跟着丢人,澡堂子里洗澡的人都还没见过哪个大姑娘里面穿的衣裳这样的埋汰。 王小杏知道她娘说的是啥,她们村村长的闺女,里面都穿一件白色棉布做的胸罩,听说是她那个嫁到大城市里的姑姑给她寄回来的。 说城里的姑娘都穿这样的。 她难堪又自卑的低下了头,她就连裤衩子都是捡她一个婶子的,背心是捡的她奶的。 她也就这一个裤衩子和一个背心。 平时家里都有人,她也不好意思拿出来洗,上次洗还是半年前,她在夜里洗的,盖在了大衣裳下面,等穿的时候,已经捂的馊了。 在乡下,不管是大姑娘还是已经嫁人的人,都是羞于把里面的衣裳,堂而皇之的挂在院子里的。 因为院子里住的不仅只有他们两口子,也有公公婆婆,小叔子妯娌。 周杜娟见她说话,也就不再继续问了。 好在王小杏长期的营养不良,发育不好,基本上没咋发育,里面就是啥也不穿,也看不出来。 直到到家后,王小杏还依旧低着头,羞臊,难堪已经淹没了她,她的脸格外的烫人,甚至都不好意思抬头看人。 家里没有王小杏的地方,周杜娟让她在小杰屋里的地上打地铺。 “小杏,你先凑合两天。” 家里没有多余的屋子,李继工原本是想让这姐弟俩人睡在一张床上的。 可又想想,小杰也不少了,而王小杏已经是大姑娘了,不合适。 “爹,没事,俺就在俺兄弟屋里打地铺就成。” 王小杏的这声爹,听的李继工和周杜娟他们脸上的神色都挺复杂的。 李继工尴尬的应了一声。 李小杰拉着一张驴脸,他不想让这个乡下来的大姐,睡在他屋里。 第二天早上,王小杏起的格外的早,在灶房帮周杜娟做饭。 “小杏,你往后还是喊小杰爸李叔叔吧。” 她这突然喊爹,别说李继工听着别扭,就连她也是。 “哦……” 王小杏有些说不出的失望。 十一年前,李继工对她多好,她给人家甩脸子,现在她上赶着喊爹,人家已经不想让她叫了。 吃早饭的时候,李小杰见她没洗手就坐下来抓盘子里的馍馍, “爸,妈,她没有洗手就吃饭。” 王小杏尴尬的把馍馍放在了桌子上,站了起来, “俺这就去洗。” 说完,就去院子里洗手去了。 周杜娟跟了过来,见她在水龙头那,随便冲了冲手,擦手也不用毛巾,而是直接往衣裳上蹭了蹭,看的周杜娟眉头紧锁, “小杏,这不比乡下,在这要讲卫生的,洗手要打肥皂,搓一会,冲干净,再用毛巾擦手。 你在老家,你爹他们没有教你吗,连小杰都知道的事,你那么大了,都是个大人了,咋还不如一个孩子。” 王小杏被说的脸又红了, “俺在家也讲卫生,知道饭前要洗手,只是刚刚忘了。” 在乡下肥皂可是稀罕物,村长家的闺女都是用它来洗头发,谁舍得用来洗手啊,再说了她的手又不脏,干净着哪。 “以后可别再忘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讲卫生。” 周杜娟今天都想打发让她走,在这净给她丢人。 她洗好手,坐在了饭桌前,见李叔叔他们都在等她。 “吃吧,吃吧,小杏多吃点。” 李继工把那盘炒鸡蛋放在了她那边。 王小杏瞅了一眼她娘,不敢动筷子,这个家里的规矩好像有点多,一点都不像乡下那样随便。 “小杰,快吃,吃完去上学。” 周杜娟给儿子夹了一筷子炒的金黄的鸡蛋,又给小闺女红霞夹了一筷子,盘子里就剩下点沾着鸡蛋沫的白葱花了。 早饭王小杏的筷子只敢往咸菜盘子里伸,吃了两个馍馍,还想再拿,筐里已经没有了。 李继东和李小杰都没吃饱,临走的时候,周杜娟往他们包里塞了几块桃酥,让他们饿的时候先垫垫。 王小杏看着那桃酥,屋里飘的都是桃酥的香甜味,她背过了脸,不敢咽口水,怕咽口水的声音被李叔叔他们听到。 她维护着自己的那点自尊心。 等父子俩人走后,周杜娟又把桃酥放回了柜子里。 王小杏见不给她吃,她也不好意思张口要。 就这样,她在这暂时算住了下来。 医院, “跃民,跃民,你坚持住……” 病床上的胡跃民,蜷缩成了一团,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翻着白眼……程素在病床旁哭成了泪人。 见儿子这样痛苦,她的心像被刀子割似的。 胡跃民住的是单间病房,里面只有母子俩人。 程素就是大夫,她儿子这种病压根治不好,她不想让医院里的人进来看儿子的丑态。 刚刚她已经喂她儿子吃过药了,现在只能靠他自己挺过去。 “跃民,你快点好吧,妈一定让你娶到那个周文,让她嫁给你,给你当媳妇,你快点挺过来吧……” 程素已经好几夜没有合眼了,熬的眼睛通红。 胡青山从单位请了假,过来替她,想让她回家休息休息。 “老胡,我求求你,你去把周文带过来吧,让她过来,咱儿子已经病的这么严重了。” 这已经不知道是程素第几次哀求胡青山了。 “人家小文不愿意来,就不要勉强人家了,这是咱家的事。” 之前这母子俩人做了那样的事,他咋还有脸去找人小文啊。 还有,他儿子犯起病这个样子,连他这个做父亲的都不忍直视,还要强迫人小姑娘过来和他说话,这不是为难人吗。 “胡青山,躺在这的可是你儿子,你的亲生儿子,咱儿子犯病都是因为她,她凭啥不过来……” 程素整个人都有点疯了,嘶声歇底的抓着胡青山,朝他吼道,病房外面的人都听见了。 “叫我说,这都怪程大夫之前做的事太不厚道了。 她儿子犯起病来,真是吓人,要是真骗的那个女同志嫁给了她儿子,那不就相当于毁了人家一辈子吗?” 医院里的护士小声议论着。 “谁说不是啊,就这样,她还想让那个女同志过来看看她儿子,要是我是那个女同志,我肯定也不来。” “你们咋都这样想?程大夫的儿子已经够可怜的了,于情于理那个女同志都应该过来照顾他。 他都这样了,之前的那件事还计较它干啥,再说了,程大夫之所以瞒着她,也是爱子心切。” 走过来的是医院里负责抓药的郝美莲,她穿着一身白大褂,戴着白帽子,眼中带着对这俩人的谴责。 “那个女同志不来,心肠真是太硬了,也太心狠了,她应该站在程大夫这,多替她想想。 如果是我,我肯定早就来照顾程大夫的儿子了,现在他的病最要紧。” “呦,好人来了,你进去照顾啊,看人家要不要你。” 刚刚说话的两个护士中偏瘦的那个,忍不住讥讽她。 这个郝美莲在医院里的领导那都是出了名的,“心地好”,有来医院看病的人,她见人家太可怜了,免费给人家抓药,不肯要人家的钱。 这做好人好事,都做到医院里来了。 一次两次这样,医院里的领导委婉的说过她几次了,可她还死性不改,每当领导问她,她就给领导说一遍对方是如何如何的可怜。 弄的领导也不好批评她,要是批评她,显得自己多不是个人似的。 所以就决定医药费从她工资里扣,自这以后,郝美莲就再也没有发过善心。 也是让人无语的要命。 医院里的护士和领导碰到她总爱问她,最近医院里有没有可怜的人,那个郝美莲被臊的面红耳赤的。 “你……我说的是实话,那个女同志就是太坏了。” 被挤兑的郝美莲越想越觉得那个女同志做的不对,找人打听了她家住在哪,就在医院请了半天假,找她去了。 …… 周文昨晚熬夜翻译了剩下的稿子,到现在还在补觉。 梦里,她梦到了上辈子的事。 那是她跟着宋清林第一次去他父亲家里。 “这就是周文吧,快请进。” 宋清林的后娘,是一位风姿绰约的女人,穿着很得体,见她和宋清河来了后,连忙把人请进了家里。 “这是你宋伯伯托人弄来的咖啡,快尝尝。” 许碧云跟着她娘那边的姓,姓许,招呼周文的时候,态度亲热却不会让人感到她在讨好周文。 再婚[七零] 第133节 周文那天穿着一身旗袍,那已经是八十年代了,之前的运动也早就结束了。 旗袍是宋清河的娘,也就是她婆婆给她挑的。 十分的朴素淡雅,是宋清河的娘年轻时候做的,穿在周文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柔弱感。 腰掐的很细。 许碧云做了一桌子的菜,周文吃好后,嫌里面闷就走了出来,宋家还住在老宅里。 门口摆着一盆开的正好栀子花。 周文在宋清河面前装温柔,装的她都快要忍不下去了,她用手掐着那朵开的正肥美的栀子花。 把它揉的手上都是花汁子。 脸上流露出一丝阴翳,她看到这些开的好的花,就忍不住想摧毁。 “嫂子。” 身后有人叫她,周文转过头一看,见是和宋清河同父异母的兄弟,她的小叔子宋清林。 周文嘴角扯了扯,恢复成在宋清河面前的样子,和对方客套着, “你怎么也出来了?” “出来抽支烟。” 男人清隽的脸上,带着尊敬,目光落在了他这个嫂子身后的那盆栀子花上,被周文掐的那半截栀子花,还水淋淋的挂在那。 俩人站的不远也不近,周文也懒的再说话,宋清林手里的那支烟,一直没有点。 没一会儿宋清河就从里面找了出来, “怎么出来了,咱待会就回去。” 宋清河揽着她的腰,俩人进了屋。 等周文走后,宋清林的那只烟才点了起来。 …… “砰砰砰” 拍门声把周文从梦中惊醒了过来,她穿上鞋,打开窗户往门口瞅了一眼,以为是她奶王翠芬回来了。 虽然她退休了,可依旧不得闲,今个上午就早早的走了。 忙着总比闲着好,一个人太闲,也没啥事干。 再加上王翠芬压根不是那种能闲的下来的人,要是让她闲着,这比啥都让她难受。 “你找谁啊?” 打开门的周文见不是她奶奶,而是一个陌生,从没有见过的女同志。 “你就是周文?” 郝美莲打量了周文好几眼,才说出了过来的目的, “程大夫的儿子胡跃民躺在医院里病的很重,我听说你们俩关系很好,我想请你去医院看看他。” “你是胡跃民的谁?你是他们家的亲戚?朋友?” 周文问她。 “我谁也不是,我和程大夫是一个医院的,我叫郝美莲,我就是有些看不下去,有些不忍心,程大夫的儿子太可怜了。 你去看看他吧。” 以前程大夫对她不错,她实在不忍心看到程大夫那样难过,还有那个病床上的胡跃民,他正在穿上遭受着病魔的折磨,这个周文竟然还在家里坐的住。 听说他们当初差点都要订下了,结果这个叫周文的女同志发现胡跃民有这种病,就不愿意了,嫌弃了人家。 她还让她家里人跑到医院大闹,骂人家程大夫黑心,对他们瞒着她儿子的病了。 叫她说,这事也不能怪人家程大夫,程大夫为的也是她儿子。 如果两个人真的相爱的话,那即使程大夫的儿子胡跃民有病,也不应该成为他们俩只见的阻碍。 在得知了胡跃民有病的时候,如果这个周文真的爱他,如果他们俩之间的感情是真诚的,那么她就更应该和他订下。 在这个时候,更应该对他不离不弃,帮助他战胜病魔。 “你和他们非亲非故,还过来找我,我看你不应该叫郝美莲,应该叫郝管闲事。” 周文纳闷的很,这人可真闲。 “你这个女同志咋这样说话? 人家胡跃民都那样了,你去医院看看他能咋了?人家犯病可都是因为你。 你要是不那么没良心,胡跃民会犯病吗? 你就因为他有这病,就放弃了他,放弃了你们之间的感情,看来你压根看上的不是他的人,而是他的家庭和出身。” 郝美莲气愤的指责着周文, “你真给咱女同志丢脸,你就是一个贪图条件,薄情寡义的女人。” 郝美莲话刚落地,就被抽的身子差点没有站稳。 周文收回了扇人的手,郝美莲的左脸上印着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我是啥样的人,不需要你在这说。” 周文说着,又扇了她一巴掌, “不怕告诉你,我就是贪图他条件,薄情寡义的人,你能拿我怎么样?” “你……你……” 郝美莲被打的眼都花了,她瞪着周文。 看着她朝她逼近,她忍不住往后退,这是她第一次被人打,还是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女同志。 “你……你要干啥?” “当然是打你啊,要不然能干啥。” 周文举起了手,又朝她扇了一巴掌,把郝美莲扇的眼泪都出来了。 隔壁的孙静听到声音打开了家里的大门。 第82章 “周文,你给我住手,你欺负人干啥?” 孙静没有想到,一打开门,就见周文正在打人,她想也没想的就把郝美莲给护在了身后。 “因为她欠打。” 周文淡淡的说道,躲在孙静身后的郝美莲,捂着自己被打的通红的脸,哭唧唧。 这个叫周文的太坏了,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 “无论她干了啥,你也不能动手打人啊,打人是不对的……” 孙静话还没说话,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你为啥打我?” 孙静忍不住瞪大了眼,她又没有招惹她。 “因为想打。” 孙静听到周文说想打她,她举起手也要打回去,被周文一把抓住了胳膊, “孙静,打人是不对的。” 周文把这句话还给了孙静,孙静气的脸都红了。 “周文,你凭啥打我,你勾引了清林,把他抢走,我还没找你算账哪,你竟然还有脸打我。” “你还抢人家的对象?” 郝美莲诧异的不行,这种人,真是品德败坏。 “亏胡跃民还一直惦记你,你这样做,对得起他吗?” “我就是爱抢人家的对象,郝美莲同志,你是不是喜欢人胡跃民啊?” 周文看到她脸色有些慌张,就更加肯定了, “可人家胡跃民就是不喜欢你,你品德这样高尚,这样善良,这样担心他,可他就是不喜欢你,他知不知道你是谁啊?” 郝美莲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白,还嘴硬道, “谁说我喜欢他了,我一点都不喜欢他,我只是看不下去你这样对他。” “哼,你有什么资格在这看不下去,又有什么资格,在这指手画脚的指责人。 也不看看,你这种人配不配。” 周文鄙夷的看着她,她最厌恶这种满口道德的人。 “你找上门来,不就是想凸显凸显你郝美莲的善良,德道高尚吗,不就是想告诉大伙,你郝美莲是个大好人。 如果你真的道德高尚,就把你家里的钱,还有你身上的衣裳脱下来,全部送给还在乡下,吃不饱,穿不暖的人。” “脱啊……” 周文嘲讽的瞅着她。 郝美莲紧紧的抱着身上的衣裳,半天没不吭声。 “我只是觉得胡跃民很可怜。” “你可怜他那是你的事,你找我干什么?让我和你一样的烂好心? 不,你是单纯的好心吗,你有没有掺杂自己的私欲?” 周文直视着她,这种人打着道德的幌子,去绑架别人,来满足自己的私欲,这种人就是臭虫。 再婚[七零] 第134节 孙静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尖锐的周文,这个好像才是真的她。 俩人看到周文啪的一声关上了自己家的大门,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灯泡厂食堂, “刘师傅,外面有位女同志找你。” 刘小娥擦了擦手走了出来, “谁找我啊?” “张大姐,你怎么找到这来了? 咱两家住的这样近,有啥事不能去我家说啊。” 来找刘小娥的事孙静的母亲张秋月,她手里提着一个包,从单位直接过来的。 “有些话不好在你家里说,我来厂里找你,也是顾忌到了你家周文的自尊心,毕竟是女孩子嘛。” “我家小文咋了?” 刘小娥一听她是为小文来的,整个人顿时急了起来。 “你家周文抢走了我家小静的对象。 你是她二妈,我希望你能好好教育教育你家姑娘,不要让她小小年纪就干出这种不要脸的事。” 张秋月端着架子,她以前是团里的戏柱子,最近渐渐不如意了,可该拿的调还是拿的足足的。 自打她嫁给孙治文,和闺女一块搬到这个莲花巷子里,就不太爱和周围四邻走动,刘大娘说她眼睛抬得高,瞧不起巷子里的人。 她身上确实有一股子清高劲。 “你说谁不要脸。” 刘小娥听她这样说自己的小文,上去一把抓住了张秋月的头发, “你个老贱人,我撕烂你的嘴,还说我小文抢你闺女的对象。 先别说我小文不会干出这种事,即使干了,那也是你家闺女没本事……” 厂子里的人都来拉架,刘小娥的泼辣不减当年,嘴里骂骂咧咧的,手上把张秋月这个体面了一辈子的人给打的狼狈的不行。 她哪遇到过这种人啊,简直没有还手之力。 被拉开的刘小娥最后还踹了她一脚,把她的头发薅下来一大把。 “泼妇,泼妇……” 张秋月用手按着疼的不行的头皮,疼的龇牙咧嘴的,指着刘小娥只会骂泼妇。 “你这个女同志,是哪个单位的,咋跑到我们灯泡厂欺负我们的大师傅。” 工人和食堂里的人都站在刘小娥这边,向着她,质问着这个明显不是他们灯泡厂里的张秋月。 “她是京剧团的,叫张秋月,住在我家隔壁。 她闺女谈的那个高干子弟的对象,人家不要她闺女了,她这个当妈的,就跑到这来发疯,还怪我家小文抢了她闺女的对象。 我家小文要啥样的没有啊,非要捡你闺女嚼过的馍馍吃,你也太看得起你们自个了吧。” 刘小娥一张嘴,叭叭叭的说的张秋月插不上话。 明明她闺女的对象就是被她家小文给勾引走的,到了这个刘小娥嘴里,竟然是人家不要她闺女了…… 几句话,把她闺女踩了下去,把她刘小娥的姑娘给捧了起来。 瞧瞧,这家人都是啥人啊,当闺女的是勾引别人对象的狐狸精,当二妈的又是这样不讲理,胡搅蛮缠的泼妇。 “高干子弟大多都这样,人家就是和你闺女随便谈谈,现在腻歪了,抛弃你闺女了。 你怪人家小文干啥,人小文至于抢你闺女的对象吗, 之前胡处长的儿子追求人家多长时间了,人家小文都没看上,会看上你闺女谈过的?” 花大姐忍不住撇了撇嘴,小蛾说的真没错,她家姑娘啥样的找不到啊,至于抢这个女人闺女的吗? “你这个当妈的,不去找玩弄你闺女感情的人,反而来这找刘师傅的麻烦,说到底你还是没本事,不敢去。” 有人说了句大实话。 张秋月为啥不去找宋清林啊?她不应该去找宋清林吗。 张秋月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找宋清林,她一直认为是周文插足了她闺女小静和人清林俩人的感情中,这才导致人清林要和她闺女分手的。 她此时被质问的,回答不上来,最后夹着尾巴走了。 “啥人啊,这……” 等刘小娥回到家后,从小文那知道了事情的原始。 王翠芬更是端着家里的鸡屎泼了孙静住的那间房的门上。 孙治文和孙小武回来后,见张秋月母女俩在家里抹泪,就来到周家了解情况, “小武他爸,还有小武,今个我不是针对的你们爷俩,我针对的是张秋月母女俩。 自己的闺女没本事,把不住男人,就怪旁人,她还骂我孙女是狐狸精,说勾引了她对象,把我孙女的名声都搞臭了,我泼她鸡屎是轻的。” 孙静母女俩身上也被泼了鸡屎。 “爸,你回去好好说说她们娘俩,哪有这样冤枉人的,张阿姨竟然还闹到小蛾婶子上班的厂子里。” 周文有没有勾引那个宋清林,孙小武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平时这俩人都基本上不说话。 再加上周文压根不是这样的人,他和周文一块长大的。 他和那个半道来的继妹的关系压根比不上他和周文的。 他站在周文这边,以前他就觉得那个继妹……不知道咋说,反正觉得她心眼子挺多的,他和她关系一般。 “真是对不住,王大娘,还有小文……” 孙治文父子俩人和周家的关系一直很好,后面他和那个张秋月领证了,张秋月不爱和巷子里的人走动,导致他们家和巷子里的关系没有之前那样好了。 不过孙治文一直都记在心里的,记着王大娘对他们父子俩人的好,时不时的送给他咸菜还有鸭蛋。 家里做了啥好吃的,从来没有忘过他们,现在也送,只是不怎么来他家里了。 每次都是在巷子里看到小武,或者是下班回来的孙治文,让他来家里拿。 王翠芬她们对这父子俩人来说,相处了这么多年,早就不是普通的邻居关系了。 孙治文回到家里,就质问张秋月为啥要这样干,俩人大吵了一架。 孙静和孙小武说话,孙小武冷冷的瞥她一眼,也不搭理她,孙静又哭了半夜。 明明这都是那个周文的错,为啥最后落埋怨的是她们母女俩? 抢她对象的周文,还有理了不成? …… “汪虹……” 孙静在巷子里碰到汪虹,和对方打招呼,对方就像没听见一样,打她身边过去了。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啥,明明她啥也没干。 虽然她啥也没干,可周文的名声已经不好听了。 巷子里平时在一块玩的人,没有一个搭理她孙静的。 周老二和周老抠来到了魏家,来找宋清林。 因为他们没有存着让小文攀龙附凤的心思,所以直接来了。 “是不是搞错了,我家清林怎么可能会去纠缠你孙女。” 她孙子长的俊的很,在那边的家里条件还那样的好,扑上来的小姑娘不计其数。 之前不就有个叫孙静的吗? 魏老太已经忘记十一年前,她去学校找的那个小姑娘,就是眼前周老抠的孙女,周老二的姑娘。 在她认为,她外孙子是不可能纠缠一个女同志的,这个小地方的女同志,压根就没有配得上她这个外孙子的。 “既然宋清林没在家,要是他回来,就麻烦你转告一下,不要让他再来纠缠我姑娘。” 那个孙静母女俩把这个宋清林当成金龟婿,金疙瘩,可他们家不这样,再有身份,条件再好,小文不喜欢,那就是不行。 魏老太沉着一张脸,看着这俩人离开了她家。 要不是她的外孙不在榕城,回到了那边的家,她非要带着他,和刚刚那俩人家的女娃对质。 肯定是那家人的姑娘,想癞蛤蟆吃天鹅肉,上赶着纠缠她外孙的,因为这种事不稀罕。 被这姑娘的家里人知道了,姑娘害怕,就说是她外孙纠缠的她,这年头的小姑娘好多这样的。 …… “小静,妈的命真苦,先是嫁给你爸那样一个男人,现在又嫁给了孙治文这样的。 你要是能和清林俩人扯证登记,妈也就用不着再操心你了。” 张秋月这几天没去单位,她病了,病的躺在了床上,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她闺女小静身上。 “妈,周家人敢这样欺负咱孤儿寡母,就是因为孙叔叔不是我亲爸。” 要是孙叔叔是她亲爸,肯定会护着她和她妈的,不会让人这样欺负她们,她又想到了宋清林, “他已经和我分手了,我难道还有厚着脸皮凑上去吗?” 宋清林和她分手后,她一直想把他从周文手里抢过来,可她不知道要咋办,她拉不下脸去他家找他。 “你记住,这事都是周文的错,清林那孩子只是被她勾引了,你过两天去找他,给他服个软。 咱榕城可没有他家世那样好的人,你说啥都不能放弃你和他之间的感情。” 当初闺女孙静刚和宋清林谈对象,她就故意接近宋清林舅妈的同事,从她那知道了个大概。 再加上宋清林长的一表人才,她不仅不反对,还特别的高兴。 孙静坐在她妈的床边上,低着头,神色很纠结,她想和宋清林继续处,可她毕竟是个女同志。 咸水巷子, 再婚[七零] 第135节 王小杏在周杜娟这住了好几天,在家除了洗衣裳就是洗衣裳,闲的发慌,周杜娟不愿意让她做饭,说她不会做,也不愿意教给她。 原本和李小杰相处的好好好的,可连着几天她都不回去,昨个就产生了口角,今个又起了冲突。 今天是休息天,学校里放假。 李小杰带着一帮小男孩来家里玩游击战,一个个都手拿一个木头做的手木仓在院子里打来打去。 在院子里洗衣裳的王小杏然给他们出去打,在这妨碍她洗衣裳了。 李小杰就像没听见似的,该咋玩就咋玩,在院子里窜来窜去,一个不小心把王小杏刚洗好晾在绳子上的衣裳给弄到了地上。 “去去去,去外面玩去,看俺刚洗好的衣裳,又给俺弄脏了,这下还要让俺再重洗” 王小杏的语气有些不好,带着不耐烦,她刚刚都说了多少遍不让他们在家里玩。 “脏了再洗不就行了,这是我家,要走也该是你走,你都赖在我家吃了多少天的白饭了,真不害臊。” 李小杰翻了个大白眼,他这个便宜大姐,穿他妈的衣裳,吃他们家的口粮,前几天他放在口袋里的五毛钱不见了,肯定就是她给他洗衣裳昧下了。 那五毛钱还是之前周杜娟给他钱买冰糕和打酱油的钱,他妈一直没朝他要回去,他放在口袋里舍不得花。 等他突然想起来这五毛钱的时候,就见裤子已经被他这个乡下来的大姐给洗了,一摸口袋,口袋里的五毛钱不见了,问她是不是拿了他的五毛钱,他大姐还不承认。 “这是俺娘家,俺是俺娘的亲闺女,俺凭啥走?” 王小杏原本就很在意这种东西,李小杰还戳她的自尊心。 昨个要不是李继工拦着,这姐弟俩人就又干起来了。 “整天俺俺俺的,乡下来的村姑。 我妈已经不是恁娘了,她已经和恁爹离婚了,和我爸结婚了,我们才是一家子,你就是个死皮赖脸在这的外人。 整天吃我家的喝我家的,那钱都是我爸挣来的,你来了这么多天没有见你买过一次菜,就知道在这个家和我抢东西吃。” 李小杰对她很不满,前两天她还偷吃柜子里的桃酥,那些桃酥,是他妈给他还有妹妹买的,她凭啥吃? 还是晚上趁他们睡着后,半夜出去偷吃的,恰巧李小杰被尿憋醒,打开门一看,就见她在偷吃,当时以为是家里进小偷了。 因为虽然有月光,但看不清楚,只能看到一个黑影站在柜子旁边仿佛老鼠一样啃着东西。 李继工和周杜娟被儿子的尖叫声惊醒,披上衣裳出来一看,见是王小杏在偷吃。 王小杏手里的半块没来得及吃完的桃酥掉在了地上,嘴角还带着桃酥渣子,红着脸,结巴的说自己晚上没吃饱。 周杜娟气的后半夜没睡着,她怎么会有这样没出息的闺女,在继父家里,竟然半夜起来偷吃桃酥,她到底是有多馋。 晚饭吃了整整八张饼子,她都烙不上她吃,弄的家里人都没吃好,尤其是李继工,吃了一张,就硬说自己吃饱了。 她这个闺女,就是一个饭桶,吃饭一点眼色都没有,活像饿死鬼转世一样。 王小杏其实挺有眼色的,要不然那天不会才吃八张饼。 “你说谁死皮赖脸?” 王小杏这下彻底的绷不住了,这个李小杰三番两次的踩踏她的自尊心。 王小杏自打进入这个家的第一天,就在忍着,处处讨好着他们,给他们陪着笑脸,她今天终于忍不下去了。 “你娘的腿,姑奶奶俺不忍了,俺不给恁当孙子了……” 王小杏把李小杰按在地上揍,之前和李小杰在院子里玩的人,连忙出去喊李小杰的爸妈去了。 李继工和周杜娟正抱着闺女,提着菜篮子在供销社排队买肉,今天好不容易休息天,家里准备割点肉改善改善伙食。 两口子正商量着肉咋做,是包饺子还是炖着吃,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喊李叔叔。 “李叔叔,李叔叔……” 等两三个男孩跑到李继工面前的时候,才喘着粗气说, “小杰正在被人打,她欺负小杰,你们快回去看看吧……” 李继工和周杜娟肉也顾不上买了,急匆匆的回了家。 还没到家门,就听见了儿子鬼哭狼嚎的惨叫声。 李继工把手上的闺女交给媳妇周杜娟,走过去一把把骑在儿子身上,打他儿子的继女王小杏给拽了下来,然后啪的一声甩了她一巴掌。 “你打俺……你敢打俺……” 王小杏捂着脸,看着李继工。 “你比他大了多少岁,趁我们不在家,竟然还欺负你弟弟。” 李继工自问,从这个继女从乡下过来,他没有亏待过她,可她也太不懂事了。 李继工的耐心已经被她消耗的差不多了,之前对她那样好,也全是看在娟子的面上,今个还打他亲儿子。 这个王小杏哪有一点做大姐的样子。 他不介意她在这继续白吃白喝,但人要懂事点才行,她就是这样懂事的。 “前两天就欺负你弟弟,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让着你,谁知道你竟然得寸进尺。 你拿着你带来的破黄豆,给我滚。” 李继工去屋里把她带来的破布兜给扔到了大门外,黄豆小米撒了一地。 “走就走,俺才不稀罕在恁这。” 王小杏和李继工顶,她来这这么多天,终于硬气了一次,走到大门口的时候看见了她娘周杜娟。 “娘,你就看着你亲闺女被这个老男人赶出来,你也不留俺吗?” “赶快回乡下吧,走了就不要再过来了,娘也没法子。” “果然是有了后爹就有后娘啊,当初你为了这个老男人和俺爹离婚,抛弃了俺爹,他们都说你是没良心的人。 你果然没良心,看着亲闺女被赶出来,一句话都不说,把俺抛在乡下十一年不管不问,在城里和这个野男人生了两个野种。 那两个野种才不是俺兄弟,俺妹子,俺没有你这样不要脸的娘。” 她话刚说完,后脑勺就被一个弹珠打了一下, “哪个鳖孙打的我?” “敢骂我妈,臭要饭的。 把吃了我家这么多天的饭,给我吐出来,还有吃我的桃酥,偷拿我的五毛钱,你是小偷。” 李小杰手里拿着一把弹弓,还有接着打,王小杏连忙捡起地上的破布兜,地上撒出来的大豆和小米都来不及捡就跑了。 周杜娟原本还想给她一个坐火车票的钱,见她刚刚那样的骂她这个娘,还说小杰和红霞是野种,口袋里的那十块钱,到底是没掏出来。 过了这么多年,这个大闺女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她这个样子,让人这样心寒,怎么让人对她好。 王小杏背着破布袋,游荡在大街小巷,捂着自己的后脑勺,那里已经肿的很高很高了,疼的没法说。 亏李小杰人小力气小,要是使的劲再大点,王小杏的后脑勺就不仅仅是红肿那么简单了。 严重的话,说不定弹珠会打进去。 她的半边脸也肿了起来,肿的有点不像话,李继工那一巴子,使的劲不小。 她身上还穿着周杜娟的衣裳,头上扎着城里姑娘扎的两个短辫,留着齐刘海,衬的她的脸更圆了。 这是她进城后的第三天,央求周杜娟带着她剪掉了她的长辫子。 原本以为能多卖几个钱,可她的辫子又黄又枯,压根买卖不上啥好价。 她也不在意,她只想变得和城里姑娘一样。 可熟不知,这样的她反而在城里显得更格格不入,她的眼睛乱转着,想着自己往后要咋办。 “小妹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巷子里的二流子,见她一个人抱着破布袋蹲在墙根,就过来不正经。 说她像城里人吧,可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土气,说她是乡下人吧,可她穿的衣裳,扎的头发又像城里人。 “要你们管。” 王小杏瞪着他们,看他们就不像啥好人。 “呦,还挺泼辣,走,哥哥们请你去喝汽水。” 王小杏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真的请我喝汽水?” 她还没喝过汽水哪,汽水是城里的稀罕物,她一直想尝尝。 “走,给你买汽水去。” 二流子们也挺诧异的,看她这样子像是没有喝过汽水似的。 王小杏跟在他们身后,对他们很戒备,原本不想搭理他们,可她又想喝汽水。 “还有多远到买汽水的地方啊?你们可别骗……我。” 王小杏刚刚脱口又想说俺,给憋了下去,说了个我。 “就在前面了。” 二流子勾肩搭背的,见她长的跟个营养不良的豆芽菜了,完全是消遣她的。 “周文,快点。” 汪虹站在不远处喊着从供销社出来的周文。 周文??? 她姥娘家的那个表姐,不就是叫周文吗? 王小杏记得很清楚。 她看着那个像是从面缸里爬出来的小妖精似的人,有点不敢上去认。 带着她要去买汽水的几个二流子,也怔怔的站在了树下,目光都落在了那个穿蓝裙子的姑娘身上。 就连二流子中那个一直不怎么说话的男人,也看向了周文。 王小杏见他们这个样子,心里很不爽, “别看了,人都走远了,有啥好看的,快带着我去买汽水。” 再婚[七零] 第136节 刚刚在巷子里叫她小妹妹的男青年,不冷不淡的瞥了她一眼, “想喝,自己去买吧。” “你们咋说话不算话?” 王小杏见他们不搭理自己,眼珠子转了下, “刚刚那个人我认识,她是我表妹。” 几个人一听,纷纷看向王小杏,孙北风把口中一直叼着的草,吐了出来,有些说不出的激动, “她真是你表妹?你是她表姐?” “那还能有假,她是我大舅的闺女,我从俺娘家出来,正要去我姥娘家哪,俺这个表妹和俺姥娘住在一块。” 王小杏把周文家住哪都说了出来。 这几个二流子对她态度大变。 王小杏在供销社喝了五瓶汽水才作罢,怀里还抱着这几个人给她买的点心。 “小杏妹妹,往后咱就是哥们了,我们陪你一块去你姥娘家。 等下午我骑着大杠自行车载你去看电影。” “行啊,往后我就叫你北风哥。” 王小杏干脆的答应了下来,瞥了一眼几个人中那个不说话的男青年,眼神有些忸怩。 周文和汪虹刚到家,就听到外面有人叫她的名字。 “谁啊,是不是郝美莲那个神经病又来了?” 汪虹抢在周文前面跑了出来,她竟然还敢来,上次是没有让她碰到她,要是碰到她,她非要把她打的连她娘都认不出来。 “你谁啊?你们来这干啥?” 汪虹就见一个圆脸的女的,来到了院子里,门口还站着几个二流子。 那几个二流子她认识,听说整天不干好事。 “你们站那干啥,快进来啊。” 王小杏招呼着身后的几个人进来,她见这个刚刚和她表妹在一块的女的出现在这,就肯定了,刚刚那个女的,肯定就是她大舅的闺女,周文。 “你们是谁?” 周文不认识这些人,尤其是那个女的。 王小杏的眼珠子打进门的那刻起就没停下过,一直打量着家里的东西,一看就不老实这种人。 “周文,俺是恁姐,我姥娘姥爷哪,没有在家吗?” 王小杏来了这,一点都不客气,把这当成了自己的家。 王小杏? 周文想了一会,才想起来王小杏是谁,是她那个二姑之前在乡下的闺女。 她怎么找过来了? 周文语气很冷淡, “他们没在家,等他们回来,你再过来吧。” “那我就在家里等他们,周文妹子,十几年不见,你长的越发好看了……来,吃点心。” 王小杏热情的把孙北风给她买的糕点,打开了一包,让周文吃。 周文见她过来,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我不吃。” “你尝尝啊,这叫绿豆糕,可好吃了。” 王小杏说着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然后看向身后的孙北风他们, “对了,忘记介绍了,这是我认的干哥,他叫孙北风,这些都是我朋友。 周文,快叫人,这些都要喊哥。” “不用喊,不用喊……” 孙北风做梦都没有想到,在巷子里随便逗乐的乡下来的村姑,竟然是周文的表姐,她还带着他们来了周文家里。 孙北风他们看着周文的目光,说不出的猥琐,周文眉头紧皱。 汪虹气的不行,这个叫王小杏咋想的啊,把几个二流子带到这来,还让周文喊这些人哥。 平时这些人,躲都还来不及哪。 “周……文,认识一下,我们都是你小杏姐姐的朋友,我叫孙北风。” 孙北风很紧张,其他人同样。 王小杏见周文不搭理她的干哥,她面上有些挂不住,觉得周文不给她这个表姐面子, “周文,你咋回事啊,没听见我干哥在和你说话吗?” “小杏,没事没事,等下午我们来接你去看电影哈。” 孙北风是个有眼色的,看出了对方不欢迎他们。 “你们别走啊,这是我姥娘家,你们是我的朋友。 你们在这,我看谁敢说你们,要走让她走。” 在她心里,这个周文和她是一样的,都不是这家的人,这个家,只有她姥娘姥爷才是当家人。 周文没有资格赶这些人走,她的朋友都能留在这,凭啥她的干哥不能。 “你是从哪冒出来的,这是周家,不是你家。” 汪虹看不下去了,这个叫王小杏的也太嚣张了。 “你们是谁,在我家干啥?” 回来拿东西的周老二,站在门口,见自家院子里有几个流里流气的男青年,还有一个陌生的丫头。 “周叔叔,你可回来了,这个叫王小杏的说是你家亲戚,还把她的干哥哥带进家里。” 汪虹连忙说道,这个王小杏真的很讨厌。 “小杏,那我们先走了。” 孙北风他们又瞅了一眼周文,急匆匆的跑出了周家。 “二舅,我是小杏,我进城找你们来了……” 王小杏走到周老二面前说,这个二舅现在穿的可真排场,她刚刚甚至都没有认出来他。 “小杏,王小杏?” 周老二也是愣了一会才想起来她是谁, “你不去找你娘,来这干啥?还把那些不正经的人带到家里来。” 周老二不满的看着这个外甥女。 “二舅,我刚开始也觉得他们不正经,不像啥好人,可其实不是这样的,他们人可好了。” 王小杏替孙北风他们说话。 这让周老二更加的对她厌恶,原本她小时候就不咋让人待见,这长大后,更是不招人待见。 刚刚他可看见了,那几个二流子看他姑娘小文的那眼神,一看就是不怀好意,这要是他没回来,这几个流氓想对小文做点啥,是轻而易举的事。 “我家不欢迎你,你给我出去。” 周老二懒的和这个外甥女废话。 “二舅,俺娘赶俺,就连你也赶俺,俺来城里,就是想留在城里,让恁给我找个工作,或者找个好婆家也成啊。 这些年,你们只知道在城里过你们的好日子,一点都想不起来我,我在乡下差点都要被俺奶他们给卖了,你们啥都不知道。” 她娘之前更是劝她回去,回去听她奶她爹的话,好好嫁人。 她知道,她娘这样说,就是嫌弃她是个包袱,是个累赘,不想管她。 哪有她这样当娘的,她不配当她王小杏的娘,她心里只有那个野男人,还有她后面生的儿子和闺女,一点都没有她王小杏的位置。 她就是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人,就连她的后爹都敢打她。 “原来你在乡下过的这样不好啊。”可关他啥事? 不是周老二心硬,这个外甥女就像茅厕里的石头一样,臭的很,连她自己的亲娘都不搭理她,他更不会搭理她了。 “我们已经和你娘断了往来,你是她的闺女,你过来,我们也不会认你的。” “二舅,俺娘是俺娘,我王小杏是我王小杏,我和俺娘不一样。 别说你们和她断往来,就连我这个闺女都要和她断,她为了一个野男人,抛夫弃女,还破坏人的家庭,我也觉得她不要脸。” 王小杏在周家院子里骂着自己的娘, “我和恁是站在一边的,二舅,你可是我的亲二舅。” 周老二看着这个像跳梁小丑似的王小杏,拽着她的胳膊把人拉了出去。 “二舅耍流氓了,二舅耍流氓了,快来人啊……俺不走,你不给俺说个好婆家,俺不走。” 王小杏撒着泼,这一幕和十一年前的那一幕差不多。 别看她现在是个大姑娘了,和小时候一点都没变,就她这样的,还想进城来找好婆家。 啥好婆家愿意要她这种人啊,如果周老二真把她说给人家,那是害了对方。 这种女的娶回家,那就是祸害精,能把家都给整散。 汪虹真是开了眼界了,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种女的,她一脸无语的样子。 和周文都出去瞅了瞅。 “二舅,我不走,俺不走……二舅,我以后发达了,会报答你的,你别让我回老家,我不想嫁给那个又丑又矮又没本事的男人。” 她要是嫁给那样的男人,她这辈子就完了,她可不傻。 再婚[七零] 第137节 她想过好日子,她不想留在乡下种庄稼,生娃,那样的日子,只有傻子才愿意过。 她要嫁给城里人,城里的工人,像她娘那样在城里享福。 周老二放开了他,在这青天白日的,他拽着一个大姑娘,确实有点不好看,虽然对方是他外甥女。 “我问你,你认识字吗?” 王小杏不知道他为啥这样问,从地上爬起来,摇了摇头。 她爹,她爷奶重男轻女,只让她那个大哥上学,不让她上,天天就知道让她在家里干活,当拉磨的驴使。 “一个字都不认识?” 周老二有些诧异,那个王安甭管咋说,是个会计,上过学,他的闺女竟然是个大文盲。 “不认识,俺一天学堂都没有上过。” 其实王小杏也想上学,可家里不让她上她有啥法子。 她奶说,闺女上学识字是浪费钱,认再多的字都没有嫁个好人家实在。 她觉得这话说的有道理,所以她才想嫁个好人家,改变她自个的命运。 “你说让我在城里给你找个好婆家,那你都会干啥?” 周老二再问。 王小杏以为是她二舅愿意给她介绍对象,找好婆家了,顿时来劲了, “我会洗衣裳,我洗的衣裳可干净了,还有做饭,我会蒸窝窝头,会贴玉米饼子,会炒不放油的菜,会擀豆面条……” 王小杏掰着手指头,数着她会做的乡下饭。 她把自己会炒不放油的菜,当成了一项极有本事的东西来说嘴,甚至炫耀。 在乡下谁家丫头媳妇炒的菜,用的油最少,那是一种会过日子的体现,大伙都夸。 在张桂花的教导下,王小杏炒的菜,能见一滴子油算厉害,并且她们家的油越吃越多。 就连张桂花都说王小杏会过日子的很,将来找婆家好找,到了婆家,人都夸。 可城里和乡下压根不是一回事,这也是周杜娟为啥只让她洗衣裳,不让她做饭的原因,她压根就不会做饭,说的再详细点,那就是不会做城里的饭。 “……我还会割猪草,会喂鸡喂猪,还能扛大包,我可能干了。” 王小杏连她会干庄稼活都说了出来,还一脸的骄傲。 “那你想找啥样的婆家?” 周老二问她。 “自然是好人家,男的至少要长的高高的,长的俊,还要有文化,不是工人,是司机也成,俺听说城里开车的司机也可吃香了。 他还要对俺一心一意的好,并且家里有房子,不愁吃,不愁喝,家里生活好,他爹他娘不能跟俺住在一块,俺可不想伺候他们。 对了,他挣的工资要交给俺,最主要的是不能嫌弃俺是乡下人,俺没文化。” 王小杏说着自己的要求,就这还没完,甚至说起了彩礼, “彩礼的话,俺要五百块钱,并且还要再给俺买两身好衣裳,两件呢子大衣,还有三十六条腿,对了,他还要给俺再买一个手表。” 王小杏目前只能想到这么多。 不仅周老二笑了,就连周文汪虹,还有那些看热闹的都忍不住笑了。 “是有这样条件的人家,人家也能出这么多的彩礼,可人家放着城里有工作,有文化的女同志不娶,为啥要娶你啊? 难不成是看你长的不咋地,是看你心比天高,是看你会种庄稼,会喂鸡喂猪,会炒不放油的菜?” 众人被周老二的话逗的再也憋不住了,纷纷哄笑了起来。 “这癞蛤蟆做起梦来,还真美啊……” 汪虹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忍不住吐槽。 “你们……你们这些人,就是瞧不起俺,瞧不起俺是乡下人。” 王小杏看这些城里人取笑她,她又气又臊的,尤其是她二舅,她的亲二舅这样看不起她。 “我王小杏可是俺们村子里长的最好看的姑娘,是我们村的村花,啥样的男人我都配的上。” “你可别给乡下人丢人了,乡下人压根不是你这样的。 我侄女也是乡下长大的,她的亲事,就是我给说的,嫁给了臭豆腐厂的工人,现在小两口过的蜜里调油。 我那个侄女不仅长得好,人还很懂事,孝顺,更重要的是自尊心强,知道羞耻。” 当初把她从乡下接过来的时候,在家里争着干活,性子也好,从不和旁人红眼,她们一家人下班回家后,饭都已经做好了。 并且还虚心的请教她咋做城里的饭,她介绍俩人相看的时候,她侄女担心对方看不上她。 谁成想,对方不仅看上了她,还给了不少彩礼,并没有因为她是乡下人,就看不起她少给她彩礼啥的。 那个傻姑娘,竟然还要把彩礼全给她这个姑,她咋会要她的彩礼啊,把彩礼给她乡下的爹娘寄了回去,然后自掏腰包给她置办了嫁妆。 让她风风光光的嫁人了,婚后,她有点啥好的都忘不了她这个姑,前阵,还给她做了一身衣裳。 她待她就像待闺女一样,姑侄俩人的关系好的像亲母女。 要是她侄女像老周家的这个外甥女一样,即使再亲,恐怕她连给对方介绍对象都不介绍。 “还村花,就她长的这样,还花哪,我看倒像是根狗尾巴草。” 围观的人里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大伙又笑了起来。 “你娘的狗腿,你才是狗尾巴草,你全家都是狗尾巴草。” 王小杏一蹦三尺高,叉着腰,指着张大姐她们,骂着人,活脱脱的张桂花的翻版,她把她奶身上的那点绝学,真是全给学会了。 “这咋还骂人啊?” “王小杏,你真不愧是王家人,一个姑娘家,嘴里这样的不干净,看哪有男人愿意要你,你还是回老家,让你爹给你找婆家吧。 这城里的人都讲文明,讲素质,没有适合你的。” 周老二赶着她,这个王小杏别说在城里找不到婆家,就连在乡下恐怕都不好找。 谁愿意找这样的啊,把这样的人娶回家,那就家无宁日了,说不定天天在婆家和公婆妯娌干仗骂架。 谁家娶媳妇,都是想娶回家好好过日子的,而不是想娶个祸害回去,不得安生的。 “二舅,我大老远的过来投奔你,你就这样对我? 俺王小杏长的真不差,俺可会过日子了,俺让你给俺找个好人家,那是看在你是俺二舅的面上。” 要不然她才不找他给她介绍哪。 她娘嫁过她爹,还生了她,都能找到李继工钢铁厂那样的干事,她一个黄花大姑娘,只是想找一个工人,这过分吗? “那我还真要谢谢你看得起我这个二舅。 二舅没本事,小杏,你这样有本事,你婆家,你还是自个找吧,你想找啥样的就找啥样的。 让对方给你一千块的彩礼钱,二舅都不眼热你。” 王小杏怨上了这个二舅,可她现在没地去,只能赖着不走, “我还没见俺姥姥爷哪,俺不走。” “那你就在这等吧。” 周老二说啥也不让她再进家,等他爹娘回来,如果这个王小杏还赖在这,他就去找她娘周杜娟,让她把这不要脸的货赶快带走。 哪有一点大姑娘的样子。 或许用不到等王翠芬和周老抠回来,因为王小杏的奶还有爹,以及她兄弟,还带着一个不咋高,面相显老的男人下了火车,到了榕城。 第83章 原本张桂花不想来,因为她来,那就意味着要多出一份火车票的钱,她舍不得这个钱,可又怕这仨人带不回那个死丫头片子,跑空趟。 “这么多年没来了,这榕城咋变化恁大啊。” 张桂花忍不住感慨,这一下火车,她都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奶,恁们还来过这榕城啊?” 说话的是王小杏的未婚夫,他长的显老,其实就比王小杏大了三岁。 “咋没来过,好多年前,俺们一家人逃难就逃到了这,当时俺家晓军才十三岁,现在一眨眼他都二十四了,到了该娶媳妇的年纪。” 张桂花抱紧了怀里的包裹,生怕火车站有小偷,偷她的东西,提起往事,脸上浮上来了一抹追忆,日子过的实在是太快了。 当年逃难时候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在路上饿的人都是晕的,靠着一股子劲才撑到这榕城。 在榕城的日子也不好过,她们在这租赁房子,又买高价粮的,花了不少钱。 要不是王小杏跑到这榕城来了,她们这辈子也不会再来这,王小杏不嫁人,家里的钱就不够给她孙子盖大瓦房的,不盖大瓦房,她孙子咋娶媳妇? “要是小杏不愿意跟咱走,咋办啊?” 杨石头就是寻常的庄稼人,没有见过啥世面,这次来了这,是他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长见识。 他和王小杏的事,是他一个婶子给介绍的,他家里只有一个瞎眼老娘,他把自己多年的钱,都给了王家当彩礼,除了那三百块钱外,王家还要了买自行车的一百五十块钱。 他为了凑出来这四百五十块钱,把家里都掏空了。 人王家也说了,到结婚那天,不用再买啥了,到时候直接来接人就成。 眼瞅着结婚的日子快到了,谁能想到王小杏突然偷了家里的黄豆和小米跑了。 王家不愿意还他钱,带着他来城里找王小杏。 “她敢?俺看那个死丫头片子长了几个胆,她要是敢不跟着你回去,俺就打断她的狗腿。” 张桂花一脸狠样,这次既然过来了说啥也要把那个不安分的死丫头带回去,她都收了杨家的彩礼了。 其实她早就该想到的,有啥样的娘,就有啥样的闺女。 她娘当初就是个不安分的,闺女也安分不到哪里去。 人杨石头踏实能干,还勤奋,真不知道那个死丫头片子还有啥撇的,能找到这样的婆家,是她的福气,她还不愿意,跑到这城里来。 再婚[七零] 第138节 也不看看她自己啥样,都说好鞍配好马,人杨石头够配的上那个死丫头的了。 她和她那个娘一样心高,想嫁个城里人,她倒要看看城里人哪个瞎了会看得上她。 “走吧,找人去吧,秀秀还等着和俺登记哪。” 秀秀是王晓兵的对象,人家见不到大瓦房,就不愿意和他去登记。 原本他和她年底就能登记办喜事了,被这个死丫头这样一整,又要往后拖了。 这次进城,王安专门穿上了他压箱底的衣裳,那是一身灰色的中山装,料子是的确良的,可现在天气这么热,还没到穿这种衣裳的时候。 在人群中显得格外的扎眼,尤其是这身衣裳穿在他身上很别扭,不像是他的衣裳,有点像借人家的。 在加上,这种一二十年前的料子,早就过时了,有种说不出来的土气,上面的颜色也不咋鲜亮了,显得灰扑扑的,后背下摆还有一个老鼠咬出来的破洞,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这是王安当年和周杜娟结婚那天,在镇上扯的布请人给做的,当时这种衣裳可时兴了,有人说这是“干部服”,谁要是穿一件,那在村子里可风光了。 当年村子里有小年轻相亲,都跑到他家里找他借这身衣裳。 过了这么多年,别说衣裳变的旧了,就连人也变了。 来榕城逃难那个时候的王安,还是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现在老的没法看,背也驼了,身上也变的有些干瘪了,黝黑的脸上,褶子不少。 眼皮耷拉着,显得眼睛有些小,临出发前,他特意跑到隔壁公社,请剃头匠给他理的头发。 榕城这里不仅有闺女王小杏,更有前妻周杜娟,他来这不仅仅是找闺女的,他这些年一直忘不了她。 “咱们也坐公交车吧。” 单靠两条腿走,走的天黑也到不了地方。 他们知道王小杏来榕城肯定是来投奔她娘的,可周杜娟的地址他们不知道,他们只知道周杜娟爹娘的,十一年前王安去过一次。 虽然记得不大清晰了,可他知道那附近有个供销社。 四个打乡下来找闺女的人,就这样坐上了公交车。 “同志,买票。” 公交车上的卖票的女同志走到了张桂花和王晓军俩人面前,可这俩人就像没听见一样。 最后买票的钱还是人杨石头出的。 等下了公交车后,仨个人都蒙了,这个供销社好像不是那个供销社,逃难的时候,王晓兵很喜欢来供销社门口蹲着,往里看供销社摆出来的好东西。 杨石头也不吭声,就跟着这仨人在城里乱转悠。 …… 到下午五六点的时候,这四个人才一路打听摸到这来,刚进巷子,就见王小杏那个死丫头片子正在她姥娘家门口坐着。 王小杏一见他们,脸色大变,站起来拔腿就跑。 “你个死丫头片子,给俺站住……” 走了一路的早就汗流浃背的王晓兵追了过去。 “快去追你媳妇啊。” 张桂花又热又累的,喘着粗气,用手扇着风,推了一把还傻乎乎杵在原地不动弹的杨石头。 杨石头这才急忙去追。 王安一屁股坐在了阴凉的地上,解着身上的褂子。 他已经热迷糊了,他穿着一身中山装,这样厚,天气又这样的闷热,后背的衣裳早就浸湿了。 脸上热的都是水,渴的嗓子冒烟。 等王翠芬和周老抠他们回来的时候,门口已经没人了,吃晚饭的时候,还是听周老二和周文说王小杏来了榕城的事。 “她再敢来上门,就用棍子把她打出去,没脸没皮的死丫头。” 竟然还把二流子招到家里来,瞧瞧这干出来的事,能让人待见她吗。 王小杏在榕城的大街小巷里乱窜着,身后是抓她的王晓兵他们。 最后还是孙北风把她藏在了自己家里。 “他们为啥要抓你啊?” 孙北风有些不解。 “他们要抓我回去,逼我嫁给老男人换钱。 北风哥,你可一定要帮帮我,我不想被他们抓回去。” 王小杏吓的不行,那个老男人竟然也跟过来一块抓她了,她这两天不能再去她姥娘家了,说不定她奶还有她爹正守在那等着抓她。 “我帮你行是行,不过我也有事想找你帮忙,我们想和你表妹处对象,你把她给我们叫出来呗,大家一起看个电影。” 孙北风眼底流露出一抹不怀好意。 “北风哥,只要你帮我躲过他们,不就是想和周文处对象吗? 简单的很,到时候我替你去说。” 王小杏拍着胸脯打着保证。 “那咱这就说好了。” 孙北风高兴的一个劲的搓手。 王晓兵他们没抓到人,在城里又没个地方睡,只能去招待所四个人开了一间房。 白天杨石头和王晓兵在王翠芬家的巷子口守着,晚上张桂花母子俩人守着。 就连周老抠都发现巷子口这两天经常有俩陌生的小伙子在那晃悠,看那穿着像是乡下人。 只在这守株待兔也不行,街道的人都过来问王晓军他们好几次了,并且招待所住一天,那就是一块五毛钱啊,贵的吓人。 王晓军原本想进巷子里敲开王小杏姥娘的家们,问问他们知不知道王小杏亲娘住哪,一抬头,就见对面的路上,有个挎着菜篮子,牵着娃的女人过去了。 “晓军,你干啥去?” 杨石头见他跟了过去,他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还在这守着了,想了想,最后还是去追王晓军了。 王晓军跟着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周杜娟,周杜娟和王安离婚的那年,王晓军都十四岁了,他记得他这个后娘长啥样,刚刚还以为眼花了。 他和杨石头俩人亲眼看到周杜娟进了一处家里,连忙跑回去告诉王安和张桂花了。 “王小杏那个死丫头肯定是藏在她娘的家里了。” 张桂花想了想,让王安带着晓军还有杨石头去上门要人,她就不去了,因为她见到那个贱人,就会忍不住。 路上, “爹,你快点啊……” 王晓兵见他爹跟在后面,磨磨唧唧的,忍不住催促道。 王安很踌躇,还有说不来的紧张,内心的情绪复杂的很。 出门前,那脸洗了又洗吗,衣裳整了又整。 即使再磨叽,还是到了周杜鹃的家门口。 “你们找谁?” 李小杰拿着棍身后带着一帮男孩,他们正在巷子里打仗,就见三个男的,站在了他家门口,他仗也不打了,腾腾腾的跑了过来。 “俺找杜鹃……俺找周杜娟。” 王安看着面前这个男娃长的有些像周杜娟,他的眼皮子猛地一跳,算算时间,也能对的上。 “你们找我妈啥事?” 听到他叫周杜娟妈,王安心中的猜测得到了验证,他的心顿时哇凉哇凉的,百感交集,很不是味,就像大雪天吃了一坨冰碴子似的。 虽然之前就猜到她和那个男人说不定会有娃,可真的亲眼看到了,心里还是不好受。 周杜娟听到大门口有动静,就从家里出来了。 “你们找谁?” 周杜娟没有认出王安和王晓兵。 王安看着她,眼睛都看直了。 周杜娟上身穿着白衬衣,下面是青色的格子裙子,说不出来的年轻,漂亮,气质。 要不是那张和十一年前一模一样的脸,他还真有点不敢认。 她比十一年前更漂亮了,也越发的更像城里人。 “爹,爹……” 王晓兵喊了好几声爹,才把王安的魂给喊回来,他把一个劲黏在周杜娟身上的眼费了老大劲才给挪开了。 周杜娟被瞅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你们找谁?” 她又问了一遍。 王安的嗓子眼发干,有些说不出来话,还是旁边的王晓军开口了, “俺们是来找王小杏的。” 周杜娟一听他们是来找王小杏的,心里一惊,顿时反应过来眼前这人是谁了。 “你就是晓军吧,小杏不在我这。” 没想到她这个继子都长这么大了,刚刚她就觉得这个小伙子有点眼熟,他和他爹年轻时候,长的有点像。 他一副庄稼人的打扮,看来长大后还是在乡下种地的,她不由自主的把目光落在了王晓兵旁边,穿着一身中山装的王安身上。 他可真老,老的她已经认不出他来了。 王安被周杜娟看的手心忍不住冒汗,眼神躲闪,不敢看她。 “你身上这身的确良,还是当年咱扯证那年置办的吧。” 周杜娟先开了口,见王安过得不好,她心里说不出的惬意,甚至还有点怜悯。 他身上这件衣裳,都一二十年了,竟然还穿着。 再婚[七零] 第139节 “对……” 王安难堪的不是味,心里悔的不行,早知道她在城里过的这样好,他就不应该再穿这身二十年前的衣裳,他应该去县城再买一件好的。 穿的体面些,让周杜娟看看他和她离了后,日子过的有多好。 “你甭骗俺,你是她亲娘,她不躲在你这,能躲到哪去,肯定是你把她给藏起来了。” 以前这个女人没有和他爹离婚的时候,他就不待见她,现在依旧这样,说话冲的很,像吃了火药似的。 “王小杏,王小杏,你给俺出来,你躲得了初一,你躲不掉十五。” “你不用在这喊,她之前进城来是在我这住着,可前两天上午她就从我家里走了。” 周杜娟往四周看了一眼,见巷子里的人都被王晓兵给喊的往这边瞅,有些不高兴。 “王小杏,是俺们王家人,你赶快把人给俺交出来,俺收了人家的彩礼,王小杏就该嫁给人家,她未婚夫都过来了。” 王晓兵给杨石头使了个眼色,让他一块朝周杜娟要人。 “婶子,俺叫杨石头,你把小杏叫出来吧,俺大老远到这,为的就是她。” 杨石头在穿戴这样体面的周杜娟面前,有些怯劲和自卑。 王小杏的娘,没想到这样年轻,小杏和她娘一点都不像。 “你就是他们给小杏说的对象?” 周杜娟打量了他好几眼,见他个子不高,人长的很憨厚,一看就老实,是个踏实过日子的人。 “婶子,你放心,俺往后会对小杏好的。” 杨石头保证道。 “那就行,以后和小杏在乡下好好过日子。” 周杜娟原本就对这个大闺女不咋上心,见对方不是那种欺负人的人,也没说啥。 王安见她这样,挺诧异的,之前还以为她看到他们给小杏介绍的对象这样,会有意见。 小杏是他的闺女,刚订下那两天,小杏天天说他们卖闺女,说人家杨石头是老男人……可他毕竟是小杏的亲爹,咋可能会卖她啊。 杨石头给的彩礼高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他人不错,就长的有点不咋高,还有点面相老,除了这两条,就再也挑不出毛病了。 他干庄稼活有一把子好力气,勤奋,能干,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是个踏实的小伙子。 小杏嫁给他,只会享福,不会吃亏受气的。 再加上小杏那样性子的人,就只有嫁给这样的老实人,日子才会过的下去,杨石头性子闷,能一直忍她,让她。 要是嫁给其他人,说不定天天在婆家打架,隔三差五的往娘家跑。 “闺女……真没在你这?” 王安问周杜娟。 “没在,我之前就劝她回乡下,她在我这,欺负她兄弟,那天就让她走了,她可能是去我娘那了。” 周杜娟也想让王小杏回去,别在这了,她在这只会给她惹麻烦。 王安见她不像在扯谎,就拉住了还要说啥的儿子王晓兵。 “小杏八成真不在这,你们先回去吧。” “爹?” 王小杏铁定在他这个后娘的家里,他不明白他爹为啥拦他,还让他先回去。 杨石头一看就知道是他未来的丈人想和他未来的丈母娘说说话,他们不方便听,他就把王晓兵给拽走了。 等俩人走后,王安看了一眼站在周杜娟身边,瞪着他的李小杰, “娃都这么大了啊?” “是啊,我和他爸登记都好多年了。” 周杜娟心里有些厌恶王安,脸上流露出了一点不耐烦, “还有啥事,你就快点说吧,待会我爱人就要下班回来了,我还要做饭。” 知道离婚后,王安过的不好,周杜娟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要是他们过的比她好,周杜娟多少会很难受。 “没啥事没啥事,就是看你过的这样好,俺也就放心了,这些年,俺一直没娶……” 王安话里的意思,是他一直在等周杜娟。 “我看是没有女的愿意嫁给你吧。” 周杜娟嘲讽道,之前王小杏和她说王安一直念着她,没有再和旁的女的结婚的时候,她心里就跟明镜一样。 明明是没有女人再愿意跟他了,他来到这还说这些恶心人的话。 当年要是他对她,稍微好一点,她也不会和他离婚,和李继工在一起。 不过,她现在挺感激他当年那样对她的,要是不那么对她,她也不会和李继工走到一块,过上现在的好日子。 要不然的话,她现在和他一样在庄稼地里打土坷垃,过吃糠咽菜,用不起卫生纸,连花一分钱都要看眼色的苦日子。 被戳破脸面的王安,自尊被伤到了, “你别听闺女瞎说,村子里的媒婆给我介绍了好多个,是俺不愿意,俺这心里一直惦记着你。 当年,你和俺一离婚,俺就后悔了,想去追你来着。” 王安这些年惦记她,不是假话,和她离婚后,没人给他洗衣裳做饭了,没有人给他共同养家,养爹娘,养儿子闺女了,晚上没有人和他说话了…… 以前周杜娟在的时候,帮他伺候家里的老人小孩,还能上地挣工分…… 这些还是其次的,王安喜欢她,有时候夜里,一个人躺在床上,想她想的都哭了,脑海里都是她的好。 王安这种男人,说来说去,就是贱,贱到了骨子里。 人在的时候,不好好珍惜,等离了婚,才想起来她的好。 “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和孩子他爸感情很好,我只后悔没有早点遇到他,你王安比不上他。” 周杜娟说完,就带着儿子回家了,关上了家里的大门。 如果再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还是会和王安离婚,并且要早点离。 大门外的王安,被周杜娟那句,你王安比不上他,羞辱的没法说。 他王安比不上那个野男人……人家是城里人,他只是一个在地里刨食的。 虽然在大队里当会计,可来到城里后,啥也不是,就是旁人口中的乡下人,乡巴佬。 跟着他过的都是苦日子,跟着那个野男人过的都是好日子。 走在回去路上的王安,老脸都是紫红紫红的,亏他还想了她这么多年,她就是个嫌贫爱富的女人。 当年啥也不要的嫁给他,才和他过了几天日子,就生了外心,和野男人勾搭在一块……她当年是攀了高枝啊,怪不得火急火燎的要和他离婚。 王安说不出的屈辱。 突然喉咙间涌上来一股子痰意,他扶着树,弯着腰,咳嗽了好几声,才把卡在嗓子眼的一口陈年老痰吐在了地上。 “乡下来的真没素质。” 下班回家的李继工打旁边过,见他把痰吐在地上,脸上说不出的鄙夷。 被羞辱的王安,正愁没地发泄心中的愤懑哪,见这个像干事一样的城里男人说他,他想也不想的就像老牛似的,用头冲对方撞了过去。 李继工连忙往旁边一闪,王安正好一头撞在了李继工身后的那棵杨树上。 只听嘭的一声,声音不清脆,有些沉闷,李继工见这个像神经病一样发疯的男人晕倒在地上,没有管他。 回到家在饭桌上还和周杜娟说他在路上碰到一个傻子,大热的天,穿着一身中山装,并且还自己把自己撞晕了…… 不用猜周杜娟就想到了那个人肯定是王安。 李小杰瞅瞅他爸,又瞅瞅他妈,闭上了嘴。 有这样的前夫,周杜娟觉得挺丢人的。 王晓军和杨石头在不远处等着王安,见他一直不回来,这才往回走,看看是咋回事。 刚走没多远,就见一圈人围在一块,王晓军原本不想凑热闹,可听到中山装三个字,立马扒开了人,挤了进去,就见他爹晕死在了地上。 “小伙子,这是你啥人啊,他好端端的撞啥树啊,咋这么想不开。” 下班回来的大姐看着穿着中山装,头破了一大块,血流的满脸都是的乡下男人,忍不住问王晓兵。 王晓兵也不知道他爹为啥要撞树,连忙和杨石头俩人把昏迷不醒的王安给背回了招待所。 那棵大树上,还残留着王安撞树的血印子,那几天咸水巷子的人都在议论这个撞树的男人。 王安醒了过来,就连张桂花都问他为啥要撞树,他的嘴闭的像河蚌一样紧。 “儿啊,等回去,娘就托人给你说个好女人,咱不稀罕那个姓周的。” 张桂花瞅着这把年纪的儿子,一脸的复杂,甚至为了那个不检点的女人,去撞树。 这种事小年轻做,还能说得过去,可他都这么大年纪了,儿子都该娶媳妇了。 王安头上缠着一圈绷带,坐在招待所的床上,不吭声。 这让张桂花更心疼这个老儿子了,这些年她不该心疼钱,当年要是能舍得钱,说不定她老儿子也不会这么多年还是一个人了。 要是甭管好赖先娶一个,至于还为了那个不要他的女人,去撞树吗。 王安知道他娘误会了,可他不想解释。 总不能说是他往地上吐痰,被人瞧不起,他要打对方,连对方的一根手指都没碰到,倒是把自己的头撞破了。 这种事太丢人了。 王晓兵和杨石头俩人,一个盯着周杜娟家,一个盯着王翠芬家。 都急的不行,只要一天不抓到王小杏,他们就要在招待所多住一天,就要多掏一天的钱。 王小杏这两天一直躲在孙北风的家里,吃喝都是孙北风的,愣是在这住了一个多星期。 “小杏,我刚刚去看了,你姥娘家巷子口没有人守着了,你大哥和你未婚夫走了。” 不是孙北风等不起,而是给他钱,让他办事的人等不起了。 再婚[七零] 第140节 这两天一直催他。 “真的吗?” 王小杏早就在这待的快憋死了,听到孙北风这个干哥这样说,整个人激动的不行。 城里的住宿这么贵,他们肯定是耗不起了。 她就知道她们耗不了几天的,可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他们从招待所离开榕城没?” 孙北风的目光闪了闪,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你干哥我亲眼看到他们拿着包裹去了火车站,我还去火车站瞅了一圈,他们回乡下去了。” “她们终于回去了,北风哥,你这次帮了我王小杏的大忙,你救了我,我王小杏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不知道知恩图报的人。” 王小杏拍着自个的胸脯,牛的不行, “你放心,你和我表妹的事,抱在我身上,你说咋办就咋办。” 孙北风从周三那天,就好吃好喝的把王小杏供了起来。 吃人嘴软,王小杏越发的觉得她认的这个干哥人好了。 “小杏,你放心,哥就你这一个妹子,不让你干啥坏事。” 孙北风打着保证。 他原本也不想那么干,可对方给的钱多。 …… 王小杏提着一兜子孙北风给她买的苹果,趁她二舅他们去上班,她又找了过来。 周文在家里翻译着东西,听到有人拍门,她走到大门口没有给开,因为她听出来是王小杏的声音。 趴在门缝往里瞅的王小杏见她转身往回走,连忙喊道, “周文妹妹,你别急着走啊,大姐我这次来不是让二舅给我找对象的,我是有事找你。” 找她? 周文知道她找她没好事,她想到了那天来家里的几个男的,她停了下来,转身又来到大门口, “你找我什么事?” “你把大门先给我打开,咱俩是表姊妹,跟亲姐妹没啥两样,这次就我自个来了。” 王小杏趴在门缝上,脸上带着讨好的笑。 “我那天不该带着那几个人过来,我已经和他们断了关系了,表姐在城里谈了个对象,想找人帮我去掌掌眼,看对方人咋咋样。 你也知道,我是被我娘赶出来的,二舅他们又不待见我,我只能来找你了,你要是不帮我,那就没有人能帮我了。” 王小杏说的可可怜兮兮的,哀求着周文,说着说着,甚至哭了起来, “我在乡下长大,不会说话,也不会办事,不招人喜欢,之前赖在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俺爹他们要卖俺。 俺不能回去,回去就完了……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我也想让你们看得起。” “你这些天都住到哪了?” 周文看着有些心软的问道。 “是一个婶子见我没地住,让我住到她家里,还给我找了个活干,这个男人就是她给我介绍的。 我在乡下长大,没见识,这才想着让你帮帮我……你在城里有见识……有文化……你懂嘞多……” 王小杏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哽咽的说道。 “你别哭了……去哪看人啊?” 王小杏见她心软答应了,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事先买好的电影票,往门缝里塞进去。 “他找我明个去看电影,我让他多买了一张电影票。” 王小杏吸了一下鼻子, “妹子,还是你好……等明天,我来找你,咱一块去。” “好,我明天陪你去看看。” 周文收下了电影票,对王小杏的态度好了很多。 “妹子,你别和俺二舅他们说,他们不待见我,不想看到你和我在一块,你可一定要替我先瞒着。” 王小杏交代道,怕他二舅知道后,不让她这个表妹跟她一块出去。 见周文答应后,她又在这说了一大堆自己在乡下过的日子有多苦,她爹她奶有多重男轻女,多不是个人,多苛待她……还有她亲娘有了儿子闺女就不要她了。 要是心软的人听到这些,恐怕早就放下成见,心疼可怜她了。 “事办成没?” 孙北风见王小杏一回来,连忙冲出了巷子,迫不及待的问她。 “当然办成了,我出马,你放心。” 在城里长大的表妹就是好骗,她随便哭了哭,就心软了,王小杏在袖子上弄的还有辣椒水,辣的她眼睛发红,不过好用的很。 “你真的只是想和她看电影?” 王小杏虽然不喜欢那个周文,甚至嫉妒她,可她还是不想惹出啥事来。 “你想啥哪,我就是想和她看个电影,追求一下她……走,哥请你喝汽水去。” 孙北风这样说,王小杏就放心了,她这个干哥就是看着不正经,人还是差不多的。 第二天,王小杏趁她二舅还有姥娘都去上班了,这才踩着点过来敲门。 周文打开门,拿着黄书包,就和她走了。 “妹子,你说你长的这样好看,咋不谈个对象啊?” 路上,王小杏忍不住问她。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谈?” 周文反问她。 王小杏顿时有些慌, “我猜的,猜的。” 是她干哥孙北风和她说的,说周文没有对象。 “怎么走这条路啊?” 周文知道这条路,这条路很偏僻,几乎没啥人走。 “这条路近,这是小道。” 王小杏解释道,周文没吭声。 俩人路过一片杨树林的时候,突然从里面窜出来几个脸上套着黑罩子的流氓,为首的就是孙北风。 周文还没惊慌,一旁的王小杏倒是先尖叫了起来。 …… “公安同志,真是太感谢你们了。” 周老二和刘公安握着手,说不出来的感激。 其实他早上压根就没去上班,而是做给王小杏看的。 等小文和她一块出了门,他和公安同志们一直在后面跟着。 “你个黑心肠的贱人,这样害她,她可是你妹妹。” 王翠芬啪的一声,又扇了王小杏一巴掌,她的脸已经成猪头了,流氓被公安刚按住的时候,王小杏就被王翠芬和刘小娥给按在了地上。 她脸上被挠的都是血印子,还有扇出来的巴掌印,压根不给她解释的机会。 就连周老抠都踹了这个外孙女几脚。 “小文同志,你怎么样了?这次让你受到惊吓了。” 一个年轻的男公安,走到周文身边安慰她。 “没事,这次真是谢谢你们。” 周文脸色有些苍白。 “这是我们该做的,你没事就好,下次你要是再遇到这样的事,就来找我,我叫雷援朝。” 雷援朝收回了看周文的目光,他和周文说话时的语气有些过分的温和。 周文的外表本来就是很柔弱的样子,落在雷援朝的眼里,像是惊吓过度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呵护,想怜惜。 一个女同志,即使再有心理准备,也难免被吓到,更何况是小文同志这样的人,雷援朝心里想。 “小文,你没事吧?” 刘小娥生怕她别吓到,这幸好昨天小文和她们说了,要不然的话,刘小娥不敢往下想了。 见小文没事,就冲过去打那几个流氓去了。 公安同志们拦都拦不住,王翠芬也加入了其中,孙北风的惨叫声,响了起来。 周文看了一眼不远处仿佛死狗一样的王小杏,走了过去,蹲了下来, “小杏姐姐,那几个人就是旁人给你介绍的对象吗?” 周文笑吟吟的问着她。 手上慢条斯理的把那张电影票塞进了她流着血的嘴里,然后把染了血的手,往她脸上,找了个干净的地,蹭了蹭。 王小杏看着她眼底的笑,有些害怕,原来她知道,她故意答应下来的,故意的。 连她都不知道孙北风他们要在这干坏事,她以为他们是真的找她看电影。 再婚[七零] 第141节 第84章 三天后,周老二他们从公安口中知道了孙北风是拿了对方的钱,被人支使才这样干的。 但他们不认识对方,只知道对方是男的,左手有六根手指,说话口音也不像是本地人,有点像外地人。 周老二他们左思右想,都没想出谁这样恨他们家小文。 他们想到了程大夫程素,又想到了隔壁的孙静,这俩人虽然都和她们有过节,可远不至于这样。 周文却不这样想,她想到了程素,胡跃民的妈。 …… “恁把俺给恁的四百五十块的彩礼钱退给俺,俺说啥都不娶这样的女嘞。” 王小杏和孙北风那几个流氓一块被抓了进去,啥时候出来还不知道哪。 杨石头他们一直没走,前几天他们见王小杏这么多天没有露面,就歇了两天,以为是王小杏看到他们在这,所以才不敢回来的。 谁知道竟然出了这事,这事还是王晓军先发现的,在街上乱晃悠找着王小杏的时候,就见公安押着几个人从对面的大路上过去,他一眼就瞅到了那个王小杏。 即使她被人揍成了鬼样子,还是被他一眼看出来了。 一个人再咋变,走路的姿势是不会变的。 他知道后,趁杨石头出去买饭,就和王安还有张桂花说了,他们瞒着杨石头,让王晓军去打听打听王小杏犯了啥事。 最后这事还是没能瞒住杨石头,他此时在招待所的屋里朝王安王晓兵他们要着自个的钱。 “石头啊,小杏只是被那几个流氓给骗了,才干出这样的糊涂事的,你俩的事早就订下了,她是你未过门的媳妇。 其实小杏,人不孬,真嘞,等她从里面出来后,俺立马让她和你去登记。” 张桂花不想退还杨石头的彩礼钱。 那个死丫头片子进去了,等再出来,还有哪个男的愿意要她这种人啊,找不到婆家难不成要赖在家里一辈子? 对于张桂花来说,这就像好不容易喂大的猪,没有人愿意接手,砸手里了。 “石头,这样,彩礼俺们家也不要你四百五十块钱了,等回到村里后,俺们再退给你一百块,只要你三百五十块,只要你别和小杏退婚,别不要她,咋啥都好商量。” 王安劝着杨石头,杨石头不要他闺女,往后谁还要啊? 他是真没想到,自个养大的闺女,心肠竟然这样坏,那个周文甭管咋说,都是她妹子,虽然不亲,但也不能干出这样的事啊。 他们之前找不到她,她肯定就是和那几个流氓呆在一块的,听说还认流氓当干哥。 伙同流氓干这样的事,王安都有点咂舌。 “是啊是啊,你别急着不要啊,再好好想想。 她是糊涂,等你俩结了婚,成了你家人,要是她还敢再糊涂,你是她男人,你随便教育,俺不管。” 三百五十块钱虽然少,但总比没有的强,要是让村里人知道她王小杏在城里干了这样恶毒的事,就连他们脸上都没光彩。 王晓兵打小就很烦这个后娘生的妹子,她就像一坨臭狗屎一样,在家里,在村子里还处处要强,跟村子里的男的动不动就打架 他早就盼着她赶快嫁人了,上次他对象秀秀来家里,这个臭狗屎把他的秀秀都给吵走了,这也是他们家为啥急着把她嫁出去的原因。 用她的彩礼盖大瓦房是一回事,主要是她的这狗性子,要是还留在家里,他的秀秀真的要和他黄了。 即使不和他黄,婚后肯定也过的不如意。 王小杏这种人,就会耍横。 “叔,晓军兄弟,这样,俺给恁的彩礼,俺只要三百五十块钱,行不行? 你们就看在俺还有个瞎眼老娘的份上,把那三百五十块钱还给俺吧。” 杨石头眼圈都红了,一个大男人,一脸的哀求。 他也不要四百五十块了,那一百就当用钱消灾了,这样的女的娶回家,压根不会跟着他好好过日子。 当初他真不知道王小杏是啥样的人,他听给他说媒的婶子说,说王小杏勤奋能干,知冷知热,并且性子爽快,有点厉害。 他当初听到有点厉害,就有点不愿意,说媒的婶子说他傻。 “你家里有个瞎眼的老娘,你又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你就应该娶个厉害的媳妇,往后这样就没有人敢欺负你们娘俩了。 厉害的媳妇旺家,石头啊,你也别嫌婶子说话难听,你和你娘就是个面捏的人,要是再娶一个面团似的人,那你们一家子就净受窝囊气吧……” 杨石头听媒婆这样说,觉得有道理,心想女人厉害能厉害到哪里去,到时候成了两口子,他多让让她就行。 再加上媒婆把王小杏夸的像朵花一样,说多孝顺,人多好,就连她性子有点厉害,在媒婆嘴里都成了求也求不来的大优点。 他听了媒婆的话,觉得王小杏哪哪都好。 并且媒婆还把他领到地头上看她干活,她干起活来顶的上一个大男人,他这才下彩礼的。 其实,在王家人告诉他王小杏跑到城里去了,他就知道她不愿意他,就想把彩礼给要回来,可王家人拉着他就进城来抓人来了。 他的嘴就一直张不开,他一直在寻思,要是真把王小杏给抓回去了,逼着她和他结婚成了两口子了,按照她这性子,说不定还要再跑。 她就不是那种踏实和认过日子的人,他不想找这样的。 这些天,他也看出来,这个王小杏压根没有媒婆说的那样好,在乡下估计很难找婆家,也不知道王家人给了媒婆多少钱,让她说给他。 他也真是傻,不托人打听打听,就那样给了彩礼。 当初张桂花专门托人在远地方给王小杏找的婆家,因为附近村子都知道她是啥样的人,压根没有正经男的愿意要她。 愿意要她的都是村子里拿不出一个子的二流子。 王安不吭声了,就连张桂花也不吭声了。 人家家里有瞎眼老娘,他们要是不还给他这个彩礼钱,那还是人吗,更何况这事做的不对的是那个死丫头。 他们其实一直在欺负老实的杨石头,可这种情况下,他们也不好意思再继续欺负人家了。 虽然张桂花挺舍不得那些钱的,很想耍赖不给他,可她孙子将来还要娶媳妇哪,要是真不给他这个钱,往后在村子里咋还有脸啊。 “石头,你别这样,整嘞给俺欺负你嘞了,你看这样行不行,彩礼俺就要一百块钱,剩下的三百五都还给你,你把王小杏给娶走。” 王晓军宁愿一毛钱不要,也想把王小杏给嫁出去。 “算了算了,一百块也甭要了,石头,我家闺女白给你了,你看中不中?” 王安说道。 “到时候,俺们家再给她陪送些嫁妆啥的。” “你要好好想想,这样的好事,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你去打听打听,谁家的黄花大闺女一个子都不要的嫁给人,并且娘家还陪送东西的。” 张桂花为了让杨石头愿意要孙女王小杏,也顾不上心疼钱了。 杨石头果然犹豫了,这样的事,确实没听到过,他只听到有人为了娶媳妇,把家里给掏空,还借了一屁股烂账,欠下一屋子饥荒的事。 当时他也是这样,为了凑出来这四百五十块钱,他把原本应该留到过年的猪都卖了。 “你放心,只要你愿意要她,俺就让她和你登记结婚,要是她再敢整幺蛾子,俺们是不会放过她的。 恁们结婚后,要是她不老实,不诚心和你过日子,在家里闹幺,你就托人捎个信过来,我带着她老子去管教她。” 张桂花真是说到了杨石头的心坎上,他就怕她不愿意和他踏实过日子。 被关进去的王小杏,在里面哭天喊地的,说她是冤枉的,她不是合伙。 “妹子,你别喊了……” 和王小杏关在一块的,是投机倒把被抓到的女同志。 她们已经在里面好多天了,正等着家里和公社的人过来哪,王小杏比她们进来的晚,一直在喊,可压根没人搭理她。 孙北风他们被关到哪了,王小杏不知道。 她坐在地上,往外看着,心里又悔又恨。 悔的是不该信了孙北风的瞎话,替他去骗周文。 恨的是,她姥娘二舅他们对她的绝情,她最恨的是那个周文。 那个周文啥都知道,还故意跟着她出来,她现在被抓进来,都是她害的她。 “妹子,我看你不像结婚的,你一个黄花大姑娘被抓进来了,往后可不好找婆家啊。” 她们这些人都是结了婚有娃的人,被抓了进来,婆家即使觉得丢人,也没啥。 可她就不一样了,没结过婚的人,被抓进来了,名声不好听,谁家愿意要啊。 听了她们的话,王小杏不以为然,反正往后她也不回老家了。 派出所的同志已经联系她所在的公社了,她在城里的事瞒不住,反正她也看不上乡下的男的。 她王小杏要嫁就要嫁给城里的男人,乡下的名声坏就坏吧,她不在意。 王小杏还做着等出去找个城里男人处对象的美梦,她不知道,等她从里面出来这天,她大哥王晓军就带着三个男人把她连拖带拽的弄回了老家。 弄回老家后,强迫她和杨石头结了婚,成了两口子。 北城大院, “跃民,今天天气好,我扶着你出去晒晒太阳吧?” 躺在床上的胡跃民,一脸病色,他摇了摇头,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从医院回来后,就一直在家里躺着,像个半死不活的人。 程素心疼的没法,她儿子自那次从医院挺过来后,身子就大不如以前了,并且往后都不能再要孩子了。 要是当初周文能过来看看他,他不至于成这个样子,他现在这样,都是她给害的。 她害了她的儿子。 她的儿子现在成了这样,而那个周文却可以继续留在城里过她的舒坦日子,继续凭借着那张脸,再勾搭一个家世好的青年。 并且外面都知道她儿子得了这样的病,几乎没有女同志愿意嫁给他儿子了,他儿子的名声坏了,她的名声也不好听了。 单位批评处分了她,就因为这事。 她们一家子被那个周文和她的家人给害惨了。 “姐,你出来下。” 门外传来程素兄弟的声音。 程素擦了一把脸,给儿子掖了掖被子,这才出来。 再婚[七零] 第142节 姐弟俩人来到了程素的屋里,没有在客厅说话。 “姐,我先回老家避避风头去吧,等过段时间我再过来。” 程素的兄弟很年轻,是程素父母的老来子。 程素坐在了沙发上,然后站了起来,从抽屉里拿出一卷钱递给了弟弟, “外面公安正在找你,你别坐火车了。” “姐,这城里我熟得很,我从小路出城。 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放过那个害了咱跃民的贱人的。” 程金顺接过了他大姐递来的钱,他脸上还有一道早年和人斗狠留下的疤痕,一看就是个狠人。 “你等我的信,没道理我的儿子被她害成这样,她还能好好的……” 程素已经托关系,弄黄了她在文化馆的工作,并且让她在城里一份工作都找不到。 她要让那家人,和那个周文求到她面前来。 如果当时她能帮帮她,帮帮她的跃民,她也不至于这样的恨她。 既然她的儿子这辈子算是毁了,那她也别想好过,她要毁了她。 …… “啥?文化馆的工作黄了?” 刘小娥急了起来, “不是说好的吗?咋黄了啊?” 周老二已经看出有人在背后针对他们了,他猜出来了有可能是那个程大夫搞的鬼。 目的就是让他们求到她跟前去,然后她好提折辱人的条件,他不怕她羞辱他们,怕的是她这样做,还是在打小文的主意。 现在整个榕城都知道她儿子得了那种病,并且还做不成男人了。 做不成男人的事,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估计是医院里的人。 “我看,还是让小文去下乡插队吧。” 周老抠再舍不得孙女,可留在榕城,难保不会出事。 那个支使流氓的人,不知道和程素有没有关系,现在背后那个人不知道是谁,今天他可以找这几个流氓,等明天可以找其他的流氓。 这次能抓到那几个流氓是侥幸,也多亏了那个王小杏,下次可就没有王小杏了。 那些流氓啥事都能干得出来。 王翠芬也是这样想的,先去下乡插队躲个一段时间。 周老二还没等下乡插队名单出来,就带着周文去报名了。 下乡插队的地方南岭。 名单上却写着北大荒,周老二和街道上的人熟的很,尤其是登记的那个人,当初他侄子的工作,还是他帮忙的。 周老二不是不能把小文留在城里,他有的是法子,只是留在城里太危险了,没有下乡安全。 南岭这个地方是周文选的。 她学校里的王老师,就是教她外语的那个知道了她要去下乡插队后,有点说不出的遗憾。 “你说说你,干啥非要下乡插队,去乡下种地都不是你这个女娃子能干的活,留在翻译院做翻译员多好。” 要是这个时候让考大学,他这个得意学生也不会被淹没。 周文不知道从啥时候就开始做梦了,总是梦到上辈子的事。 梦到最多的就是,她被迎面驶来的货车撞死,在梦里她死了一次又一次。 甚至有好几次是被噩梦惊醒的。 这几天,这个梦她反复的做,夜里压根就睡不着,每次醒来,身上的衣裳都被汗浸湿了,头还会格外的疼。 她死的那年,是她和宋清河回到江城的第三年,那是深秋的一天,地上落满了金黄的银杏叶。 那年的银杏叶格外的黄,有一个甚至落在了她的脸上。 宋清河抱着她,她从来没有见过他那样的慌张,在她的记忆中,他一直是很内敛的一个人。 …… 周文总感觉上辈子的那个车祸不是偶然,即使她不下乡,这辈子也逃不掉。 不知道为啥,她总有这种感觉,就像有什么人戴着和善的面具,在背后盯着她似的。 这个人不是程素,她上辈子没有来过榕城,也压根不认识她。 “老师,等插队结束后,还是能回来的,说不定那个时候就能高考了。” 周文说着玩笑话。 “谁都说不准,你要是想回来了,就给我来封信。” 只要城里能安排工作,插队的知青还是很容易返城的,去乡下待一段时间也好,去接接地气。 巷子里的汪虹他们听说周文要下乡了,都惊讶的不行,就连孙静也是这样。 孙静还不知道周文被流氓骚扰了的事,周家人瞒的很紧,这种事说出来对周文的名声不好。 王翠芬和刘小娥这几天,天天在家准备着周文要下乡的东西。 春夏秋冬的衣裳,做的新棉被,床单毛巾毯,牙刷牙膏……周老二甚至在黑市买了一堆的粮票,托关系全换成了全国粮票。 肥皂,卫生纸,洗发膏……等等,装了一个大包袱,先寄过去再说。 王翠芬做了好多不容易放坏的肉干,还有耐放的糕点,以及下饭的小咸菜,糟鸭蛋……光吃的就装了两个大包裹。 汪虹她们过来的时候,都看傻眼了,这不像去下乡插队的,倒是有点像搬家的。 “我苦命的蛋啊,你先下乡遭几天的罪,等过段时间,就把你接回来啊……” 王翠芬抱着周文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她的蛋儿从来没有离开她身边半步过,这突然就要去下乡了。 王翠芬一百个,一万个不放心。 甚至想收拾东西,和她一块去。 “娘,你就放心吧,张大姐的儿子,王干事的闺女也去这个地方下乡,我已经和他们说好了,让他们多照顾照顾咱的小文。” 刘小娥也舍不得她,可这是没法子的事。 “那些烂心肠的人,我咒他不得好死……” 要不是他们,她孙女也不会去下乡遭罪。 “奶,我过段时间就回来了,我会经常给你们写信的。” 周文也舍不得离开她们。 “我的乖蛋儿,你下乡要是受人欺负了可咋整啊,记得奶以前教你的没,下乡后,要泼一点。 重活累活让旁人干,他们要是让你干,你就装病,装晕。” 王翠芬向孙女传授着法子, “你和她们不一样,咱带的有粮票,可劲吃,甭挣那几个工分,没粮吃了,我们就给你寄粮票。” 王翠芬他们同意让周文下乡,可压根没打算让她下乡去干活,去挣工分。 就在乡下混日子就成,权当去散心避难去了。 “恁奶说的一点都没错,啥活也不要干,让你下地,你就装病,躲在屋里甭出门。” 他孙女身体这样弱,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压根干不了乡下的活。 …… “妈,周文都去插队了,我咋整?” 孙静在家里急的不行,这两天下乡插队的名单下来了一批,听说第二批后天出来,她没有工作,她害怕她孙静的名字在第二批名单上。 “都怪妈不好,要是妈提前把你工作的事给你解决掉,就没这烦心事了。” 张秋月这几天才开始帮闺女找工作,送出去了多少礼,陪了多少的笑脸,可压根办不成,团里的老刘说,现在就连干事的儿子闺女都安排不到工作。 到处都是送礼托关系的,张秋月虽说在京剧团这么多年了,可她人总端着臭架子,平时压根不屑于去拍领导的马屁。 这到了用得着对方的时候,再送礼就晚了。 她忙活了几天,连个厂子学徒工的工作都给她找不到。 “妈,我不想去下乡插队,我要是去下乡插队,我还咋回城啊。” 孙静不想去下乡种地,听说乡下的日子很苦,她们这之前去下乡插队的知青,都好几年了,一直没法子回来。 张秋月急的像锅上的蚂蚁,晚上孙治文回来的时候, “老孙,小武的姑姑不是这两天要退下来了吗?” 坐在桌子旁写材料的孙治文,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张秋月,不知道她问这是啥意思。 “就后天。” “我有个事想和你商量一下,你看能不能让小静接了她的工作啊?” 张秋月问道,她是实在没法子了。 “那小武咋办?我大姐之所以提前退休,为的就是小武,让小武接替她的工作。” 小武是孙治文的亲儿子,他更要替他打算。 “小武是男孩子,皮糙肉厚,能吃苦耐劳,他妹妹小静就不一样了,她是个女孩子,到了乡下那种地方,会吃不消的。” 张秋月不想让小静下乡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要是去下乡,和宋清林那个高子弟就更不可能在一块了。 第85章 “张秋月,你这样做,也太自私了吧。” 再婚[七零] 第143节 孙治文扔下了手中的钢笔,愤怒的瞪着她,别说他不愿意,就连他大姐恐怕都不会同意。 小武是她的亲侄子,孙静不是她的亲侄女,他要是和她说,把工作让给孙静,恐怕他大姐二话不说先给他两个大巴子。 更何况他也做不出来那样的事,除非脑子进水了。 虽然张秋月嫁给了他,他应该把孙静看做成自己的闺女,他平时真拿她当闺女看的,自认没有亏待过她,只要是小武有的,她就有。 可这事不一样,小武是他的亲儿子,他做不来那么高尚的事,把留在城里的机会让给孙静这个继女。 “你以前不是会看小静和小武一样的吗?真遇到了事,就分的出亲生和不亲生的区别了,哼,孙治文,我真是看错你了,我以为你和旁人不一样。” 孙治文见她胡搅蛮缠,就反过来问她, “要是有工作的是小静,你会让她把留在城里的机会让给小武吗?” “我……小静的女孩,干不了重活。” 张秋月有些结巴和心虚。 “看,你都不让她让出来,为啥现在却让小武让,男的,女的都一样,现在男女平等,张秋月同志。” 孙治文合上了本子,懒的搭理她了,原本他们就是半路夫妻,搭伙过日子的,不应该对对方要求这样高,有的时候,日子就应该糊涂着过。 非要弄这么清楚,就会不太好。 张秋月不应该张这个口,她张了这个口后,她和孙治文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原本这种事就很敏感。 孙静和张秋月真不愧是母子俩,她跑到小武的屋里,想让他把留在城里的机会让给她, “哥,你能不能把你姑姑给你的工作,让给我? 我真的……不想下乡,你是男的你耽误几年没事,我要是下乡,那就成了老姑娘了,以后找对象都是问题。” 孙静第一次在孙小武这个继哥面前这样可怜的哭。 她虽然知道自己说的这些,很无耻,很不要脸,可女孩就这几年,她要是下乡,她这一辈子最好的年华就要浪费在乡下那种地方了。 孙小武原本挺不在意自己是留在城里还是去下乡插队的,见她想抢自己的工作,孙小武顿时觉得还是留在城里好。 “啥叫男的耽误几年没事,我耽误几年就成老光棍了,不能为了你,就让我牺牲自己去当老光棍啊。” 孙小武拒绝了她,还给她出了点子, “我劝你去找那种舍己为人,品德高尚的人去,让他把工作让给你。” “你不让就不让,干啥说话还这样讽刺人?” 孙静擦了一把脸上的泪,脸上的神色变得平静了下来,语气冷淡的说道。 “不装了?” 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的孙小武,吊儿郎当的看着她。 孙静瞪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就走了。 见她走了,孙小武下了床,嘭的一声把屋里的门给踢上了,他最烦孙静给他耍心眼子。 “小文,到地方往家里写信……” 周文穿着一身军绿色的解放服,胸前和别人一样都别着一朵大红花,头上梳着两个麻花辫,身上背着一个小包裹,手里拎着一个网兜子,网兜子里装着牡丹花样的搪瓷洗脸盆还有崭新的搪瓷缸。 原本她二爸周老二不想让她拿的,想给她一块寄过去,可旁人手里都拎的有,要是她不拎,显得有点怪怪的。 “知道了,二爸。” 王翠芬和刘小蛾把她带到一旁说着话, “在乡下,可不要处对象,说啥都不能处,男的心眼子像马蜂窝一样多,还不怀好心。” 王翠芬虽然知道孙女不会那么糊涂,可还是不放心。 “他们花花肠子一大堆,尤其是那种看着老实巴交的男人,更不能相信,这种人最坏。” 这是刘小娥从周杜娟和王安身上看出来的,她这个二姑姐当初八成就是看王安人老实才愿意嫁给他的。 可人真的老实吗? 这样的人还不如村子里的二流子哪,至少人家没有藏的那么深,让你一眼就能看到。 王安这种人,表明上憨厚,对你也好,等结了婚就露出本性来了。 “你奶,你二妈说的没错,男人大多都不是好东西。” 周老抠虽然是男的,但不影响他这样嘱咐孙女。 周老二没有吭声,因为他娘他媳妇把他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了,他虽然也是庄稼人出身,他没有瞧不起庄稼人的意思。 反正就是不希望小文和庄稼人处对象,即使是知青,也要多观察观察人咋样才行。 “奶,二妈,爷,你们放心,我记住啦。” “周文……” 汪虹和刘天还有孙小武她们也过来送周文了,还有巷子里的大娘婶子啥的。 “这是刘大娘给你煮的鸡蛋,路上吃。” 汪虹的奶奶刘大娘把一小包裹的煮鸡蛋硬是塞给了周文。 “这是桃酥,还有橘子,拿着拿着快拿着。” …… 周文怀里的东西多的都拿不下了,王翠芬和刘小娥帮她拿着那些人送的东西,和来送周文的大娘们说着话。 汪虹和刘天他们的东西早就送给周文了,周文已经寄到了她插队的地方。 汪虹送给她的是一条红围巾,还有一双毛线勾的手套。 刘天送给她的是一摞苏联小说,孙小武送的一包治发热的药…… “周文,真是想不到你是我们几个中,第一个去下乡插队的人。” 别说刘天意外,巷子里的每一个人都意外,大伙都没想到她会下乡去当知青。 她是最有可能留在城里的人,家里的二爸是罐头厂的副主任,奶奶是远近闻名的大师傅,再加上她身体也不好,真不是去下乡扛锄头的料。 “我以后还会回来的。” 周文说道。 “你在那等着我,我也要下乡。” 整天说下乡去插队的刘天,到现在还没去成,他听说小文要去下乡的时候,别提多羡慕了,此时,很想和她一块走,可他妈一直在后面盯着他。 这几天他走到哪,她就跟到哪,说啥也不让他去,他还在家里搞抗争。 “我在城里等你回来,小文。” 汪虹心里后悔的不行,早知道她也报名和小文一块走了。 孙小武有一肚子话要说,可就是张不开嘴,眼睁睁的看着周文上了大卡车。 “小文,再见……” 刘大娘她们算是看着周文长大的,见她这要离开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冲车上的周文挥着手。 “记得写信回来。” 王翠芬和刘小娥她们看着小文走远了,心里仿佛一下子都空了。 周老抠和周老二也是这样。 汪虹的手都快挥断了,见她真的走了,心里难受的紧。 刘天更加坚定了要下乡插队的想法。 孙小武怔怔的看着渐行渐远的车上,往这挥着手的小文,心里后悔有些话刚刚没有说出来。 在家里一直没有露面的孙静站在院子里,听着外面的动静。 周文走了,她心里说不出的复杂,她没有工作,应该也快了。 她害怕的不是下乡,而是下乡就再也见不到宋清林了,等她再回到城里,说不定宋清林早就成家了。 见周文走了,她和宋清林成不了,孙静心里对周文的憎恨突然没有那么重了。 …… 坐在车兜子里的周文,旁边坐着的是王干事的闺女,叫王红梅,对面坐的是张大姐的儿子罗学文。 他们仨本来就认识了,原本是一个学校的,只是不咋熟而已。 这次下乡,让他们仨突然熟稔了起来。 他们仨坐在车尾那里,车里其他的人,差不多也有面熟的,他们插队去的地方不一样,只有周文和王红梅还有罗学文,以及另外一男一女是去南岭的,其他人都是去别的地方的。 这辆车只把他们送到火车站,然后他们坐火车去各自的地方。 “小文,你们巷子里的关系真好,她们给你送了这么多的东西。” 王红梅的父亲是供销社的干事,和周文的二爸二妈都很熟。 所以王红梅打心眼里觉得周文很亲近,出门的时候,她爸和她说了,让她好好和人家周文相处。 “这些咱一起吃,我也吃不完。” 周文身上都是旁人送的东西,甚至还有汽水。 下车的时候,罗学文很主动的帮两个女同志拎着东西,他浑身挂满了包裹,脖子里还套着两个,主要是王红梅的东西有点多。 周文的除了一个小包裹,就是一个装着盆子的网兜子,不对,现在又多了一个网兜子,里面装的都是吃的。 三人好不容易挤上了火车,他们仨坐在了一排,对面是另外两个去南岭插队的一男一女。 “你们好,我叫齐斌,也是去南岭插队的。” 坐在周文对面的青年,先自我介绍了起来,他眼睛亮晶晶的瞅着周文, “你们一上车,我就看到你们了,一直想和你们打招呼来着,可我坐在了最里面,她叫齐苗,是我堂妹,也是去南岭插队的。” “我叫罗学文,她叫王红梅,她叫周文。” 罗学文向对面俩人介绍着他们仨人,王红梅有些腼腆,和对面俩人不咋熟,就不咋爱说话。 再婚[七零] 第144节 周文是懒的说,对面这俩人她认识,上辈子插队,就是和她一个农场。 这个齐斌,和当地的姑娘处对象,把人家弄大了肚子,他通过高考返城了,没有管人家。 周文比齐斌走的晚几天,亲眼看到的,那个姑娘家里把姑娘吊起来打。 第86章 “小文,你吃不吃罐头,我这有罐头。” 齐斌从网兜里掏出了一罐黄桃罐头,这个时候黄桃罐头还算稀罕,可对于周文和王红梅来说,很寻常。 “麻烦你叫我周文。” 周文拉着一张脸,他递过来的罐头,连看一眼都没看。 “行……” 齐斌讪讪的把罐头收了回去。 “哥,她不吃给我吃。” 齐苗一把把齐斌手中的罐头夺了过来,用对着瓶子,喝了一大口的糖水,然后用筷子夹起了里面的黄桃吃。 从上火车一坐下,齐苗就注意到斜对面坐着的周文。 女同志格外注意比自己更漂亮的人,对这种人有一种天生的敌意,就算对方啥也没做。 “那你吃不吃面包,我这有面包。” 榕城是有面包厂的,一般供销社里有供应,像齐斌手里拿着的这块老面包,两块二一块,可不便宜。 “不吃。” 周文脸都没扭,她看着窗外。 齐斌见周文对自己的态度很冷淡,他说不出的沮丧。 火车要等第二天天亮才到站,他们是下午坐上的火车。 五六点的时候,罗学工把他娘蒸的包子分给周文和王红梅,王红梅也拿出了从家里带来的煎饼,她妈是山东人,做的一手好煎饼。 这个天热也放不坏,更何况天气已经不咋热了。 还有她妈做的酱,这个要抹着酱吃才好吃,然后她又打开了一个油纸包,里面装着切好的烧鸡。 周文拿出了巷子里人送的橘子味汽水,还有橘子,以及煮鸡蛋,还有她奶做的一罐子糟鱼,这个吃起来又鲜又辣的。 那个不大的桌子上,堆满了东西。 王红梅吃了一口周文奶奶做的糟鱼,整个人都精神了。 原本坐火车坐的蔫蔫的。 他们仨吃着他们的东西,对面齐斌和堂妹齐苗没滋没味的啃着手里的面包。 用王红梅的煎饼卷了这个糟鱼吃,很好吃,或者抹了酱,再卷上烧鸡。 馋的这个车厢的人,都在问啥味。 罗学文吃的不亦乐乎,他妈和刘小娥是在一个厂子的,就以前一块烫头发的那个。 之前他就常听他妈说,王师傅做饭有多好吃,他一直没机会吃,这次终于能吃上了。 “罗学文,给你。” 罗学文坐在最外面,不好拿,都是王红梅卷好了递给他。 “女同志,看你们吃的这样香,我拿包里的香肠能不能和你们换点那个糟鱼吃。” 挨着齐苗坐的是一个中年人,手里拿着火车上卖的三毛钱一份的铝制饭盒盛的餐饭,下面是大米饭,上面盖着青椒炒肉丝和炒白菜。 他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两根用油纸包着的香肠,想换点糟鱼吃,他早就馋的受不住了,刚刚见那个小姑娘一打开,他就瞅着她们仨吃。 “给你鸡腿吧,这糟鱼吃完了。” 原本就是装了一小瓶子的糟鱼,是王翠芬准备给周文路上吃的,就没装多少,怕路上带着沉。 “我不爱吃鸡腿,我就爱吃你们这个糟鱼,这个瓶子你们还要不?不要的话,让我拿来拌米饭吃。” 男人经常出差,肚子里不缺油水,就馋这一口,见小姑娘谁不要了,他连忙拿了过来,进瓶底还有不少碎糟鱼哪,喜的不行。 把饭盒放在了腿上,用筷子扒拉瓶子里残留的糟鱼渣子。 齐苗往男人这边瞥了好几眼,瞧不起他的同时,又忍不住好奇那糟鱼到底有多好吃,是啥味。 “这酒糟鱼做的正宗啊……” 男人拌着糟鱼,没一会儿就把饭盒里的米饭给干完了,他掏出手绢擦了一把嘴,忍不住感慨,好多年没吃过这样正宗的糟鱼了。 一点都没有鱼腥味,糟而不烂,油脂细腻绵香,吃了让人还想吃。 可惜瓶子里没有了,他甚至还问周文还有没有这糟鱼了,他想买点,可周文哪里还有。 有一坛子糟鱼正在路上寄着,还不知道啥时候到。 男人可惜的不行, “你们是到南岭插队的知青吧?” “对。” “那个地方又穷又苦的,你们这小胳膊小腿的嫩秧子,到了地方可有得受了。” 男人看着像是很了解那个地方似的。 周文看了他好几眼,觉得他莫名的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 “老哥,你这是瞧不起我们啊,不就是种种庄稼吗,简单的很……你去不去厕所。” 罗学文和对方勾肩搭背的去厕所了,一路上,还问老哥是南岭哪的人。 一路上,熟了起来,男人还从包里掏出瓜子,请他们嗑瓜子,他吃对方的橘子和汽水,还有黏豆糕。 这个黏豆糕是罗学文带的,吃着糯糯的很,还带着一股子苞米面的香味。 齐斌见这个老男人和他们三个说到一块去了,脸色有些不好看,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让让。” 从男人身边过的时候,故意把他放在地上的走道侧边的包给踢倒了,包里的红枣撒了一地。 “真是对不住,没有看到你的包放在道上了。” 齐斌嘴里说着道歉的话,却没有弯下腰帮着男人捡滚在地上的枣子,他说完这话就去厕所了,还是罗学文,王红梅,以及周文他们帮男人捡着枣。 男人要去捡齐苗脚边的枣子的时候,也不知道齐苗是不是故意的,一脚把枣子踢到了前面的坐位下面。 男人直起腰,瞅了这个女同志一眼,没有和她计较。 枣子捡完后,男人把包用手提着,拉上了上面的拉链。 “这是谢谢你们仨……” “没事没事。” 正说着哪,齐斌上厕所回来了,他挤了进来,闭上了眼,就像刚刚没事发生一样。 罗学文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这人怎么这样啊。 男人示意罗学文没事,笑眯眯的。 火车呜呜呜呜的停下了,还没到南岭,男人就要在半路上下车了, “咱们还会再见的。” 男人站了起来,提着包,他还有事没做完,就不和他们一块到南岭了。 “老哥,再见。” “再见再见,这两根香肠留给你们,等你们到了农场,想吃都吃不到了。” 梁守义把那两根香肠给仨人留了下来,然后随着人流走了下去,罗学文拿着香肠想去追都没法子,因为走道上挤的都是人。 有背着篓子,篓子里放着娃的妇女,有穿戴整齐的公家人,有抱着包裹的老汉…… 声音很嘈杂。 有下车的就有上车的,齐苗身边坐了一个抱着娃的乡下大姐,齐苗扫了她一眼,眉头微皱,然后往齐斌那边坐了坐。 “小兄弟,妹子,你们这是去当兵还是去插队啊?” 女人有些分不清,因为当兵的和去插队的都是穿着这样的衣裳。 “去插队……” 女人听说他们要去南岭那个地方的插队,顿时喜了起来, “俺娘家就是南岭的,俺这是回娘家嘞,那有个农场,里面的知青俺见过,农忙的时候,农场里的知青还来村子里帮俺收庄稼哪。 俺村子里也有知青……” 一路上,女人的嘴就没闲下来过。 齐斌和齐苗也竖起耳朵听她说村子里干活的事。 “妹子,你们有对象没? 等到了地方,俺给你们说个俺那的好后生。” 曹二妞问着身边的齐苗,和王红梅,就是不问周文,周文虽然长得好,可一看就不像过日子的人,谁要是把她娶回家,那就相当于娶个奶奶回家,给供着吧。 长的俊是俊,就是太俊了,跟朵花一样,瞧着脸色苍白的很,有些病歪歪的,像个纸糊的人。 王红梅没有接腔,齐苗的脸突然红了,被气红的, “我有对象。” 她齐红是城里的女学生,高中生,说啥也要找城里人处对象,谁稀罕她那乡下的后生啊。 “那就可惜了,俺二叔家的嫂子,就是你们城里来的女知青,嫁给俺二叔的儿子了,叫白淑华,现在俩人娃都有了,日子过的美着哪。” 曹二妮说着说着,把目光落在了罗学文身上, 再婚[七零] 第145节 “俺们那,还有男知青在那成家的,娶了俺本地的姑娘,扎根农村……” 罗学文被看的很不自在,他可没有想那么远,也没想过要在农村成家。 齐斌心里很不屑,这种事他也听说过,真不知道那些人咋想的,竟然在乡下娶村姑,等他到了插队的地方,就是打死他他也不娶那边的姑娘。 曹二妮还想继续说,她怀里的娃突然嚎啕大哭了起来。 王红梅趴在周文耳边和她说着悄悄话,车厢里的人大多都睡着了,黑漆漆的。 …… “到站了,到站了……” 火车刚到站,提前就把行李拿好的罗学文,一马当先的先挤了出去,周文和王红梅提着两个小包裹跟在他后面。 “别挤啊……” 齐苗快烦透了,她带的东西不少,即使有堂哥齐斌帮她拿了一部分,可她自个拿的东西也不少。 外面的天已经亮了,火车站外面已经停着一辆来接他们的拖拉机了。 曹二妮正好也趁车坐了上去。 “你们要来的消息,一早我们公社就知道了,快坐快坐。” 来接人的是公社的年轻后生,瞅了一眼她们五个人,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了周文的身上。 “还走不走?” 齐苗语气有些不好。 “走走走。” 对方收回了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同志,要不你坐前面吧。” 张建刚用口袋里的白毛巾擦了擦拖拉机前面的位子,对周文说。 这个拖拉机,后面带着个车兜子,坐在后面有些颠簸,平常他拖拉机上的这个位置,都抢手的很,村子里赶集的大娘姑娘啥的,都巴不得坐这儿。 齐苗见这个来接人的乡下男人对周文献殷勤,心里就难受,正要说凭啥让她坐前头的时候,周文拒绝了。 “俺坐,俺坐。” 曹二妮和张建刚认识,这个张建刚是公社拖拉机站的唯一会开拖拉机的拖拉机手,在公社还是个小干部哪。 平时穿的也像个干部样,和城里人似的,惹的村子里的小姑娘有好多都爱他。 可在齐苗眼中,他这样的人,即使再打扮,也有一股子乡下的土气。 别管他在乡下,在公社多风光,对见过见世面的城里姑娘来说,还是差很多。 拖拉机轰轰的行驶在乡间的路上,曹二妮向这五个知青,介绍着公社里的情况。 公社下面有好多大队,基本上都是一个村一个大队,有那村子大的,分成了大队和二队。 他们五个人被分到了南岭公社下面的石圪村大队。 这和上辈子一模一样,上辈子周文也是这个时候下乡来这插队的。 来南岭插队的知青,有两种,一种是进入农场和下放的人在农场里劳作,另外一种是进入村子,在村子里挣工分,在农场的知青也是一样要挣工分的。 不挣工分,就没有粮食吃,分的口粮,都是按照工分来分的。 在农场的知青归场长管,在村子里的归村长,生产队队长,公社管。 罗学文和王红梅,齐苗,齐斌他们都好奇的打量着四周,大路两旁都是庄稼地,地里的麦苗已经长了出来,看着浅绿浅绿的。 路上有赶着牛车,挥着草鞭的老汉。 还有用头巾包着头的妇女……周文她们先到公社去报道,石圪村的队长黄爱国已经带着两三个知青来接她们了。 周文的褥子和生活用品,也提前一天寄到了公社,剩下的包裹还没有到。 “可把你们给盼来了。” 黄爱国热情的和他们握着手,帮着他们把东西搬回了村子里。 来石圪村插队的知青,有他们自己的知青处,和村子里的人不住在一块,他们住在西边的高地上虽然也属于村子里,可泾渭分明。 知青老大姐吴英子一早就听说他们要来了,早就把屋子给她们收拾好了,石圪村的情况比其他村子的要好些,知青在这不用睡大通铺,四个人一间房。 周文来到这,见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只见一排排的屋子,中间是个大院子,门口零零散散放的有做饭用的炉子,还有褪色的洗脸盆。 这个时候农忙刚过去,有的女知青正在门口用皂角洗头发。 她们已经和村子里的姑娘在外表上没啥两样了,可还是有点不同,毕竟上过学。 院子里的女知青们,见来新人了,纷纷朝这看了过来。 “你们仨,以后就住在这了。” 知把她们领到东北角的一间屋子里,这里的屋子,是男女分开住的。 男知青和女知青就间隔了一堵墙。 男知青们听说来了三个女知青,里面还有个长的格外漂亮的,就一股脑的涌进来凑热闹。 “长的柔柔弱弱的,真不知道有啥看头,她这样的恐怕连桶水都拎不动。” 洗着头发的刘庆花,见男知青们都过来了,心里有些不好受,忍不住和旁边的女知青说道。 “在这长的漂亮有啥用,有力气能干活,能挣工分才行,等过两天,她们就该哭了……” 语气里有股子幸灾乐祸,这些女的,都是前几年来这插队的,有的时间更长,她们从最开始的天天盼着返城,到现在的不抱啥希望了。 已经踏踏实实在这种地了,有的在这成家有娃了,没有成家的,都成了老姑娘。 里面有两个土炕,一个左边,一个右边,左边的靠窗户,齐苗一进来就先抢到了这个带窗户的炕。 周文和王红梅就来到了右边的炕上,炕上有一堆麦秸秆,是吴英子提前给她们铺好的。 吴英子是六八年过来插队的,来的时候才十七岁,眨眼间,已经二十四了。 她是个热心肠的人,把她们安顿好,就去外面赶男知青了。 “你看这墙,糊的都是泥巴。” 王红梅在城里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屋子,地面是泥巴地面,就连墙都是黄泥巴掺麦秸秆糊的。 周文从寄来的包裹里,翻到了一沓报纸,俩人糊着墙面。 齐苗刚刚还因为自己抢到了一整个靠着窗户的炕而高兴,见到周文她们有报纸,心中的高兴立马淡了下去,想开口朝她们借几张,可就是张不开嘴。 屋里有两张桌子,齐苗自己占了一张,周文和王红梅也懒得和她抢。 周文包裹里的东西没有拿出来完,她们俩东西带的都齐全,没一会就把炕给铺好了。 在这吃饭,有搭伙吃大锅饭的,有各做各的。 听吴英子说能搭伙,齐苗迫不及待的去交粮票去了,她可不会做饭。 “小文,要不咱也去交粮票,去搭伙吃饭吧。” 王红梅会做饭,像什么蒸馍烙饼啊,她都在行,来的时候,连盐都带过来了,可苦于没有做饭的炉子啊。 周文让她别急,她出门前,她奶王翠芬给她捏了一锅的饺子,蒸熟冷凉后,用油纸包包了三包,有猪肉芹菜馅的,有猪肉大虾米的,还有羊肉的。 在这插队的知青,几个月都见不着一次荤腥。 她拿了一包猪肉芹菜馅的蒸饺,又拿了半包糖,让王红梅在屋里看着东西,她去找吴英子去了。 没一会儿,吴英子就给她搬回来一个旧炉子,还有一口生锈的铁锅,不过能用,还拿来了俩板凳,又给她们搬回来了一张桌子。 “小文,你们除了要烧水的铝壶,还有两个暖水瓶,还要啥?” 周文给了她一包肉蛋蛋的蒸饺还有半包红糖,吴英子对她的态度更热络了。 “英子姐,我们还想要做饭用的菜刀,碗,盆子之类的……” “还有卫生纸。” 王红梅补充道。 “行,除了这些外,剩下的我就看着给你捎了。” 吴英子从周文手里接过钱和票证。 “你放心,我肯定把东西都给你买齐全。” “我也想要个暖水瓶。” 到灶房交粮票回来的齐苗正好听到周文和王红梅让吴英子捎东西,连忙说道。 吴英子瞥了她一眼,有些不想给她带, “等下次再给你捎吧,这次捎不完了。” “小文,那我就先去镇上了。” 吴英子对周文的态度热乎的很,对齐苗就有些冷淡。 齐苗耷拉着一张脸,她就去交个粮票的功夫,咋感觉这个老大姐对周文她们那么亲近了,到底发生了啥? 她们刚刚过来的时候,虽然对方对她们仨都挺热情的,但热情归热情,但现在明显不一样了。 并且她们门口还多了一个炉子,炉子上还有口锅,并且屋里也多了一张桌子,两个板凳。 …… “嫂子,嫂子,村子里又来知青了,俺和她们一块过来的。” 曹二妮抱着孩子刚走到娘家门口,就见槐树下站着二叔家的儿媳妇,这个曾经的女知青,白淑华。 白淑华正在树下,用簸箕簸黄豆,听到这话,忍不住抬头看向曹二妮, “又有知青过来了?” 她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心里沉闷沉闷的,她现在在村子里嫁人生子了,就好像和之前的知青,再也不是一路人的感觉。 “对啊,里面有个长的贼水灵的姑娘,咱公社的张建刚看的眼睛都直了,可人家是城里来的,眼界高着那,张建刚都入不了人家的眼。 就瞧着身子不好,不是过日子的好姑娘,只能看看。” 曹二妞嫌弃带着遗憾的说道,她打量她一路了,这个城里来的女同志,就是个风一吹就倒的人。 再婚[七零] 第146节 在乡下娶媳妇,不能只看脸,还有看这个姑娘勤快不勤快,能不能干活……像周文这样的,就是一朵城里的娇花,只适合贴在墙上看看。 白淑华没有再接话,曾经她也是眼界高的城里来的女知青。 “娘,给俺擦屁股。” 小儿子撅着屁股,提着裤子,拉完屎,让白淑华给他擦,白淑华晃过神来,从苞米皮垛上抽出来一张苞米皮子,给儿子擦了擦屁股。 中午的时候,门口的锣被敲响了,这是吃饭发出的讯号。 齐苗拿着从家里带来的铝皮饭盒,就急匆匆的排队去打饭了。 屋外面的院子里有个别的知青,在炉子上做着饭。 搭伙也分两种,大搭伙就是不想做饭的男知青和女知青吃的大锅饭,提前要把一周或者一个月吃的口粮称给灶房的人,或者给粮票也成。 给粗粮的票证就吃粗粮,给细粮的票证就吃细粮。 到了饭点,就去灶房那排队打饭,按量打。 小搭伙就是几个关系好的男女知青搭伙吃饭。 像周文和王红梅这种就属于小搭伙,想吃啥就自个做。 外面有菜地,想吃菜,就去摘。 做饭的家伙什还没有置办齐全,俩人也做不成饭,就躲在屋里吃着带过来还没吃完的东西。 那些能放的桃酥糕点啥的,她们都没动,先紧着不能放的东西吃。 王红梅带来的煎饼还有一大包,里面还有个铝饭盒,饭盒里装着她妈给她烧的排骨,因为她要下乡了,就把家里攒的肉票全给用了。 周文把羊肉蒸饺解开了,就像蒸饺这种东西,这天气放不住,要是再不吃,就坏了。 炉子和铁锅以及桌子板凳啥的,都是周文用东西换来的,王红梅把自己从家里带来的肉罐头想给周文,又怕她不肯要。 “下次要是再换啥东西,你拿我的东西。” 王红梅不是那种爱占人便宜的人,她往后要和小文搭伙了,不能让她吃亏。 “没事,我给她的是一包蒸饺,吃不完就放坏了。” 周文啃着她的排骨,王红梅吃着她的蒸饺,俩人说着还要再添置点啥。 齐苗拿着两个苞米面馍馍头回来了,饭盒里装着打来了一勺子,粉条烩白菜。 回来后,见这俩人没有去,而是在屋里吃着好吃的,她没有吭声,而是坐在炕上,把打来的饭放在桌子上。 她早就饿的不行了,饭盒里的菜一看就没有食欲,白哗哗的,连酱油都没有放,清汤寡水的很。 “呸……” 齐苗刚吃了一口,就忍不住吐了出来,这啥粉条烩白菜啊,也就带点咸味,其他啥味都没有。 连个油花子都见不到,不像是炒的,倒是有点像把粉条和白菜直接放进大锅里,添上水,加盐炖的。 难吃的要命,齐苗皱巴着一张脸。 啃了一口窝窝头,就不愿意再吃了,把窝窝头扔在了饭盒里,然后从包裹里翻出来一包糕点,吃起了糕点。 王红梅见齐苗这样,心里忍不住庆幸,庆幸她和小文没有像她一样去搭伙。 俩人顺便把最后剩下的两瓶汽水也给喝了。 齐苗闻着香味,见她们吃的这样香,越发的觉得手里的糕点难以入口了,干巴的要命。 她从床上爬了起来,在她们俩身边走来走去,周文和王红梅就是不问她吃不吃。 “你们吃不吃糕?” 齐苗先开口了,拿着那包碎成渣的米糕问她们俩。 “不吃,你吃吧。” 王红梅她们摇了摇头,在齐苗的窥视下,俩人把饺子和排骨迅速的吃完了。 下午的时候,罗学文和齐斌找了过来,想参观参观她们女知青住的地方。 他们俩都不会做饭,都搭伙吃了大锅饭,俩人中午都没吃好,那啥菜啊,一点味都没有,水煮菜。 这里的知青都吃惯了,不吃能咋办,只能饿着肚子,他们都一脸的菜色。 “这什么破地方啊,我想回家。” 齐苗踢着炕。 别说齐苗想回去,就连齐斌都想回去,他们那的知青老大哥,有的已经在这个地方呆了九年了,吓死个人。 还听他们说,来了这地方就别想着返城了,除非家里有关系能在城里给你安排到工作,否则想回去,比登天还难。 认命的已经结婚了,剩下的也不能说人家不认命,只是心里还有着那么一丝的不甘心。 罗学文是适应最快的那个人,既然来了,就别想那么多了。 第87章 生产队大队长黄爱国刚当上这个大队长才一两年,他的娃才四五岁,算是公社队长中最年轻的一个人。 他领着今天刚到的五个知青,带着他们逛着村子和田地。 向他们介绍着平时在生产队里都是干啥活,有种地的队员,有负责喂牛的,负责养猪的,有会计,有计分员……还有木匠。 罗学文和齐斌被安排明个跟着队员去挑水浇地,齐苗去锄草,王红梅和周文负责割猪草喂猪。 越累的活挣的工分越多,越轻松的活挣的工分越少。 女知青们没有愿意喂猪的,都嫌挣的工分太少了。 齐苗正好不想去喂猪,见这俩人被分去喂猪了,心里有些嘚瑟。 黄爱国也想把这两个女知青分去锄地,可见那个叫周文的,病歪歪的,别活还没干就给病倒了,所以就没有给她安排重活。 即使给她安排了,估计也不会干,也干不动。 这城里下来的知青中,他最怕这样的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 “队长,队长,你赶快回家去看看吧,你妹子晓霞要上吊。” 队员离老远就朝这边喊,黄爱国头疼的不行,让杨老汉教他们咋干活,然后就急匆匆的往家里跑了。 “这个黄队长的妹子好端端的咋会上吊啊?” “你们刚来这不知道,她看上咱们这一个男知青,在家成天的闹,把人家男知青逼的,哎呦……” 杨老汉是个不爱说东家道西家的人,可这事就连他都有点看不下去。 周文眼中忍不住闪过一丝笑意。 “你们看,这就是咱养猪的槽子,猪圈里面有五只大花猪,每天要去割猪草,割完猪草还要用铡刀铡的细细的。” 杨老汉教着城里来的女娃子咋喂猪,怕她们不认识啥是猪草,甚至还从地上的草堆里,抓了一把让她们看。 “长这样嘞就是猪草。” “快走快走,臭死了。” 齐苗不愿意再呆在这了,嫌弃的不行。 “等你们习惯了就好了。” 杨老汉随和的笑笑,也不生气,带着她们去地头上,教她们咋用锄头锄草。 …… 傍晚的时候,吴英子带着大包小包的回来了,把周文和王红梅要的东西全从镇上买了回来,还有一些她们想不到,她觉得会用到的。 例如汤婆子,这儿的冬天冷的很,被窝里没有个这家伙,那冷的晚上压根就睡不着。 她们这些女知青没有男知青身上火气大,一到冬天,那手脚都可着劲的生冻疮。 “真是麻烦你了,英子姐。” “麻烦啥,往后缺啥东西就和英子姐说。” 吴英子顺便也给自己买了条新毛巾,她之前那条毛巾还是前年买的,都破的不能用了。 她又给她们抱了一堆的柴火。 然后就火急火燎的钻进自个的屋里去了。 “英子,你今个不做饭啊?” 刘庆花忍不住问她,这个时候天都快黑了,再不做可就来不及了。 “今个不咋饿,就不做了,省着点口粮。” “嘁……” 大家都在一块这么多年了,谁不知道谁啊,她会这么帮今天刚来的那俩人,又给她们找炉子找锅的,然后又帮着去镇上买东西。 肯定是拿了人家的好处,要不然才不会这样积极的。 也不知道那俩人给了她啥,让她连晚饭都不做了。 和吴英子一块住的人都去排队打饭去了,吴英子连忙从被褥下面拿出今个周文送给她的半包红糖,她抠下来一小块,拿起暖水瓶,往搪瓷缸里冲了一杯红糖水。 然后包好,又塞回了被褥里,见另外仨人没回来,她连忙关上了门,把油纸包打开,拿出一个肉蛋蛋的饺子,塞进嘴里,香的她都快哭了。 她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吃过肉了,早就馋的不行了。 不知不觉中,油纸包里的饺子就剩下一小半了,等她反应过来,说啥也不能再吃了,她把剩下的饺子包了包,塞进了书包里,然后拿着书包出门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太长时间没有吃过肉了,感觉这包饺子好吃的紧,比她以前吃过的都要好吃。 她来到一墙之隔的男知青住的地方,把她对象张利民叫了出来,今个就是他和她一块去镇上买的东西。 她们俩已经处两年了,一个老姑娘,一个老光棍,都是同年来这下的乡。 张利民没有吃晚饭,专门在屋里等着她哪,见她终于来了,连忙跑了出去。 俩人来到了没有人的地方,吴英子从书包里拿出剩下的饺子。 张利民不舍得吃太快,一个饺子,磨磨唧唧的好几口才吃完。 再婚[七零] 第147节 “这饺子可真好吃……” 他又吃了两个,就不吃了。 “英子,剩下的你吃。” “我吃过了,小文给了我一包,我没控制住自己,吃了一大半,你别给我留,剩下的把它吃完。” 吴英子见他心疼自己,心里比吃了蜜还甜,要是还不能返城,他们就准备再等一年,就领证结婚哪。 张利民往她嘴里又塞了一个,然后才把剩下的饺子给吃完。 等张利民回去后,宿舍里的人都打趣他,问他吃了啥好吃的,嘴上油亮油亮的,他可不敢让这些人知道他刚刚吃了肉蛋蛋。 “英子给我的一块油饼,是今个在镇上买的。” “好啊,张利民,吃油饼不让我们吃。” “就一小块,一口就没了。” “哎,真羡慕你这有对象的……要说谁让我最羡慕,还要说宋清河,有人天天给他送吃的送喝的,再说了,人黄晓霞长的也不赖啊,爹是村长,大哥又是咱这的生产队长。 要是我,我早就从了。” 男知青忍不住长吁短叹的,羡慕的不行,要是有个姑娘愿意这样对他,他说不定和她娃都生出来了。 “宋清河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人黄晓霞每次给他送的吃的,他都不肯要,今天连门都没开。” 几个男知青站在院子里,往宋清河门口瞅,他的屋里散发出淡淡的煤油灯。 宋清河来的晚,一个人住,新来的罗学文和齐斌也没住到他屋里,而是和旁人凑在了一块。 黄晓霞挎着个篮子,篮子里放着她亲手蒸的包子还有煮的鸡蛋,试图想用这些吃食打动屋里那个城里来的青年宋清河的心。 从这个高干子弟去年一来到她们这,黄晓霞整个人就无法自拔的爱上了这位宋清河。 她说不上来他啥样,可就是觉得他和旁的男知青不一样,一举一动都是那样的吸引她。 再加上前段时间,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宋清河会在两年后返城,回到他城里的家,他的家世不是一般的好。 她的梦跳的幅度很大,一眨眼,就是几十年后了,他坐在一间像电影里资本家住的房子里,桌子上堆积的都是文件,他是那样的儒雅…… 这也是黄晓霞为啥闹死闹活要嫁给他的原因。 这样的人,不是黄晓霞一个只上过小学的村姑可以接触到的,这要多亏了国家让知识青年下来插队当知青。 黄晓霞见他一直不开门,再加上旁的男知青一直在看她,她悻悻的走了。 回到家后,他爹坐在院子里冷着个脸,见她又把东西拎回来了,忍不住讥讽她, “人家都不搭理你,明显对你没意思,你还热脸凑上去,你就不要脸吗?不知羞吗?” 对这个小闺女,黄老汉那真是骂也骂了,她就是听不进去,还天天去纠缠那个宋知青。 要是宋知青对她有意也好啊,可偏偏人家看不上这个死丫头,她还上赶着。 队里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丢人的事,瞒都瞒不住。 今个媒人把给她介绍的年轻后生领到家里来了,她不仅把人家骂走了,还在家里上吊。 “爹,我这辈子谁也不嫁,我就要嫁给那个宋清河,你是俺爹,你不说帮我,还笑话我。 要是宋清河不愿意娶我,我就不活了……” 黄晓霞把篮子啪的一声扔在了地上,然后捂着脸,哭着跑回屋了。 黄晓霞的嫂子杨香香和婆婆连忙去屋里哄小姑子去了。 黄老汉的火气蹭的一下子上来了,他来到闺女的屋里,啪的一声打了她一巴掌, “往后不准再去找那个宋清河……她这样,都是你给惯的,找媒婆给她赶快找婆家,赶快嫁人。” 这是黄老汉第一次动手打这个闺女,他平时虽然话很少,可这个小闺女一直是他的心头肉。 他这次是实在忍不下去了,为了一个男人,天天在家闹,下午甚至上吊,到了晚上又不要脸面的拿着饭去找那个宋清河。 “你不要那张脸,你爹我还要我的老脸哪,恁大哥也要脸,你天天这样闹,让我和恁哥还咋在队里抬得起头。” “你就只顾着你们,你们为啥不能想想法子让宋清河娶我。” 黄晓霞原本就伤心的不行,她爹竟然还打她。 “人家都不愿意,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明个就给你相看,你不愿意也没用,给我照样嫁人。” 黄老汉不想让她再这样丢人现眼下去了,想着给她赶快找对象,和人家处处,等结婚后,就不惦记那个宋清河了。 “晓霞啊,恁爹都是为你好,宋知青不是咱能攀上的人,娘在咱底下给你找个好的……” 黄晓霞的娘也劝着闺女。 “你啥时候回来的?” 杨香香见丈夫回来了,就蹲在院子里。 “她又闹起来了?” 黄爱国真不知道他这个妹子喝啥迷魂汤了,铁了心非要嫁给那个城里来的宋知青。 他厚着脸皮也找过人宋知青,人宋知青很明白的和他说了,人家对她压根没意思。 他妹子还天天去纠缠人家,他这个当哥的脸上都没光。 他妹子的事,早就成了村子里的笑话了。 “咱晓霞长的也不差,是村里的一枝花,又勤快又能干,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那个宋清河为啥不愿意咱妹子?” 杨香香为小姑子打抱不平,即使对方是城里来的咋了? 城里来的就了不起吗,城里来的男知青不是没有娶她们这的姑娘的,孙家的姑娘和城里来的知青不就已经闺女儿子都有了吗? “这种事,都讲个你情我愿。” 黄爱国是个讲理的人,虽然他也心疼自个的妹子,可他也不能拿着刀去逼迫人家宋知青啊。 清晨, “啊……” 心疼闺女昨个晚上就没吃饭的李二娘推开闺女的屋门,就见地上滚着农药瓶子,她手中盛着红糖冲蛋的碗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黄晓霞为了宋清河喝农药的事,村子里的人还都不知道。 现在人正在县城医院哪。 黄爱国和杨香香都在那守着,听说幸好喝的少,要是喝的再多一点,就不成了。 李二娘吓的魂都快没有了,在家里整天抹泪,这次就连黄老汉都成了哑巴,在家里唉声叹气的,昨个才从医院里回来。 他是刀子嘴,豆腐心,这个家,他是最疼这个闺女的。 第88章 “你去不去找他?咱家的霞对他一片真心,你难道要看着咱闺女去死不成?” 李二娘质问着黄老汉。 “亏你还是个当村长的,儿子是个当队长的,闺女都喝了农药……” “人家是城里来的知青……” 黄老汉面露为难,他是村长不假,难道让他去仗势欺人吗? 要是他闺女喜欢的是村子里其他男知青还好办点,可偏偏是人家宋清河。 就算是他闺女嫁给他,到时候要是他回城了,那他闺女咋办? 李二娘像是看出黄老汉心里的顾虑了, “是他和咱的霞结了婚,婚后,咱的霞给他生俩大胖小子,他即使当初心里有疙瘩,也解开了。 他要是回城,只要咱家的霞不和他离婚,那他们始终是一家子,到时候让咱的霞抱着俩大胖儿子到她公婆的家里。 她公婆即使再看不上咱家的霞,可他们也要看在两个孙子的份上,认下这个儿媳妇。” 李二娘琢磨这件事不是一天两天的了,那个宋清河长的好,在那些男知青中,就数他长的俊。 刚来村子里的时候,她闺女一眼就看上了,眼光好的很。 她是当娘的,当然也想让她的闺女嫁的好,这眼瞅着她闺女要是嫁不成宋清河,也就活不成了。 这次是喝农药,下次是不是要投河? 黄老汉想了想, “要是咱逼着他娶了咱霞儿,将来他家里人知道了,能愿咱的意吗?” “咱的霞都是他们的儿媳妇了,连孙子都有了,不愿咱的意又能咋的? 到时候,咱可就是亲家了。” 李二娘不知道宋清河家里到底是啥家庭,猜的他是干部家庭的儿子,否则教不出来那样的人。 干部家庭都要脸,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了,他们还能拿他们咋样,还能拿他们的霞咋样? “你想想咱的闺女,你要是还想让她活,那就让那个宋清河娶她。” 黄老汉叹了一口气,到底是心疼闺女占据了上风。 他黄老汉就这一个闺女…… …… 周文和王红梅去山上割着猪草,从来没有干过农活的王红梅刚开始还新鲜的不行,等割了一篓子后,就不想割了。 她的一双手被猪草汁染的绿绿的,手心生疼。 俩人坐在山头上,看着在下面放羊的杨老汉。 有一只刚出生一个月的小羊羔,蹦哒哒的朝俩人跑了过来,用头蹭着她们的腿。 “它身上的毛好软啊……” 王红梅摸着它,心都化了,还是放羊好。 再婚[七零] 第148节 “小文,你说咱啥时候才能回城啊?” 王红梅这几天见院子里的女知青有的在这呆了很多年都没法回城里。 周文没法回答,她是知道后年就会恢复高考,到时候知青就能通过高考返城的。 王红梅并不是真的问她,而是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恐慌。 俩人抬着一篓子猪草就回去了。 “看看这女娃子,哪像干活的样,这一篓子猪草,连压实都没压实,俺孙女多小个人,都能背的背得动,这俩人还抬着。” 周文和王红梅走远后,村子里在地头锄草的婶子大娘忍不住议论了起来。 “她们刚来那天我就看出来了,不是干活的料,尤其是那个长的俊的,将来俺家虎子找对象,都不能找这样嘞。 这娶回家,能干啥?家里的活没有一样能拿得起来的。” 王大娘撇了撇嘴,一脸的嫌弃。 在她们这些人眼中,只有腰粗,屁股大,盘子脸,勤快能干,做饭下地都是一把好手的姑娘,才是她们心中旺家,旺夫的好儿媳妇。 这样的姑娘,能生,有福相,会过日子,能干活。 哪像那个叫周文的,脸白净白净的,小腰细的没法说,柔柔弱弱的,她们看不惯,这样的姑娘瞧着像是身子有病的一样。 这娶回家,净伺候她吧,再隔三差五的有病,哪个庄稼人能吃的消。 “谁娶这种姑娘当媳妇,那就是眼瞎。” 婶子大娘们这样想,可队里的小伙子可不这样想。 他们的眼睛都不好意思看人家,他们这从来没有来过这样俊俏的姑娘。 周文还不知道她在村子里的大娘婶子们口中已经有了外号。 像什么绣花枕头,纸糊的人…… 婶子大娘们在家里揪着儿子的耳朵,千嘱咐万叮咛的,不准他们看上那个叫周文的女知青。 “知青同志,俺叫大牛,俺帮恁喂猪。” 王大娘的儿子,通红着脸,头都不敢抬,抓着周文她们刚放到地上的那篓子猪草,然后就用铡刀铡了起来。 “不用……” 周文和王红梅面面相觑,压根拦不住。 中午,周文和王红梅早早的回来做中午饭了。 周文烧着炉子,王红梅烙着葱花油饼子,用的油是从镇上买来的豆油,油票是周文带过来的。 铝壶里烫着王红梅从家里带来的罐子肉,等待会吃油饼的时候,可以裹着吃。 家里给周文寄的咸菜还有糟鸭蛋啥的也都到了,吴英子昨个带着几个男知青帮她拿回来的。 还有王红梅家里给她寄来的东西,她爸妈就她一个闺女,像什么烟熏的鸡啊,腊肉啊,带来了一包裹。 她爸是供销社的干事,有门路弄到这些东西,就是要花几个钱。 “你们烙的饼子咋恁香啊?” 刘庆花是个嘴馋的,下工回来,忍不住走了过来。 王红梅给她撕了一块,刘庆花惊喜的不行,连忙把手往身上蹭了蹭,这才接了过来,塞进了嘴里。 “好吃,好吃……香。” 都说拿了人家的手软,吃了人家的嘴软,刘庆花往后都有点不好意思说她们了。 “你们这刚来,可不能这样吃,这到过年才分口粮,还有那么长的日子要熬那,手里的那点粮票吃完了,就只能饿肚子了。” 刘庆花说的是掏心窝子的话,回到屋里后,有给她们俩拿来一包她自个磨的皂角粉。 “这个不仅能洗头发还能洗衣裳。” 在这的知青,有些家里孩子多,顾不上下乡的这个,刚开始下乡那一两年,还偶尔往这寄点东西,日子长了,慢慢的也就不寄了。 就像刘庆花,她家里上面还有个大姐,下面还有个妹妹,然后还有个兄弟。 队里只会到年底,才会给知青们发一两张肥皂票,有的时候不发,肥皂用完了就没得用了,只能用皂角。 周文虽然用不到皂角粉,还是把它接了过来,然后又给了她半张烙饼,刘庆花都不好意思接了。 总共烙了六张饼子,给了刘庆花大半块,剩下五张多一点。 把炉子里的柴火熄灭后,她们就端着饼子进屋了。 等齐苗拿着锄头从外面摇摇晃晃回来的时候,刚进院子就闻到了一股葱花油饼的香味。 早上就啃了一个窝窝头分的齐苗,肚子忍不住叫唤了起来。 等她推门进来后,屋里的葱香味更浓郁了,就见周文和王红梅俩人正在吃饭。 桌子上烙的葱花大饼,还有半碗颜色剔透的腌萝卜,以及两个黑乎乎的鸭蛋。 那罐子肉,在她进来前,俩人就给解决掉了。 铁盒子被装在了布兜子里。 空气中的葱香味和咸菜的味道,以及糟鸭蛋的味道,杂乱的很,把之前的肉味都给掩盖住了。 周文用葱油饼卷着咸菜吃,这样刚好还解腻。 齐苗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她一屁股坐在了床上,两只胳膊肿的已经抬不起来了,两只手磨的水泡都破了,生了茧子。 她是真没想到锄草会这样的累,那个锄头重的要有两三斤重,她要一下一下的拎起来。 一个上午,旁人都锄完两亩地了,她半亩地都没有锄完。 人家锄着轻松的很,一边锄地还能一边唠闲磕,她闷着头锄都撵不上人家。 并且村民还一个劲的说她把地里的庄稼苗给锄坏了,真是越想越难受。 齐苗吸了吸鼻子,眼圈发红,她已经锄了好几天了,一大早就要起床,她今天差点没起来,浑身疼的像散架的一样。 她看了一眼喂猪的这俩人,这俩人早上也不用起那么早,还能早早的回来,她不想去锄草了。 “周文,王红梅,你们俩有谁想去锄草吗?” 齐苗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笑。 齐苗这几天的惨样,王红梅是看在眼里的。 她这刚来,也不急着挣多少工分,连忙摇摇头,现在去山上割猪草,她都有点受不了,更别提去锄草了。 之前喂猪的时候,她掂过队里的锄头,又大又沉,挥几下还好,要是一直挥,真受不了。 齐苗见王红梅和周文不愿意和她换,她脸上失落的很。 肚子这个时候又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她连忙捂住了肚子,看了周文她们一眼,见她们没往这看,像是没有听到似的。 她连忙去翻带过来的包袱,可把几个包袱翻了个底朝天,她从家里带出来的吃的都吃完了,见油皮纸里还有点米糕渣子。 她又瞅了周文她们一眼,然后背过身子,偷偷的把米糕渣子倒进手里,然后塞到了嘴里。 中午吃饭的时候,齐苗又打回一盒高粱做的面条,里面飘着几根青菜叶子,还有黑乎乎的咸菜帮子,这腌的有点像雪里蕻。 咬一口,直上头,咸的齁人齁人的。 周文和王红梅正剥着糟鸭蛋,这鸭蛋还没怎么剥,里面的蛋黄油就流了出来,空气中飘着一股子糟香味,馋人的很。 糟鸭蛋腌的刚刚好,里面的蛋黄都沙了,吃着厚重细腻的很,香的让人犯迷糊。 齐苗被馋的,口水和高粱面条,一块咽了下去。 等会她就给家里写信,也让她爹妈给她寄咸鸭蛋,还要给她寄面包,寄水果罐头,寄麦乳精……到时候,她馋死这俩人。 齐苗端着面条的手都是抖的,胳膊疼的没有法。 齐斌和罗学文比她更难熬,他们俩成天要挑着水浇地,挑水的河离田地有一里地那么远。 杨老汉那天就教这俩人咋挑担,咋浇地……这些城里的娃子,嫩的很,刚干了一天,第二天就起不来了,肩膀和腿都肿的老高老高的。 还是杨老汉去他们宿舍喊的人,那天齐斌说啥都不肯再去挑,罗学文咬着牙继续去挑了。 第二天,第三天……一天比一天累,挑担的肩膀那,已经被磨的没有一块好皮了,即使用杨老汉教的法子,下面垫块毛巾也不成。 用杨老汉的话来说,等这块地方磨出一块厚厚的茧子就好了。 五个人中,就数周文和王红梅的活最轻松,不过同样工分也最少。 俩人睡了个午觉,然后才悠闲的出门去割猪草。 割了一半,周文的脸色苍白的很,手中的镰刀都掉在了草上, “我回去喝点水。” 周文和王红梅说了一声,王红梅离的远,没有看清她的脸色,以为她是真的渴了。 周文一个人就慢吞吞的往回走着,这就像是她重生付出的代价一样。 这辈子让她这样病恹恹的。 宋清河刚出门,就见刚来的那个女同志脸色不对劲, “同志……” 已经走到男知青处门口的周文,扭头看了他一眼,原本不怎么严重的周文,一下子严重了起来,整个人像是要晕倒似的。 周文这些天出门,一直没有碰到过他,不过,她也不急,因为宋清河迟早都是她的。 宋清河看着倒在他怀里的女同志,刚刚很乱,说不清是周文先倒在他怀里的,还是他先伸出手的。 …… “我没事……” 周文垂着眼,挣扎着要推开宋清河站起来。 宋清河连忙扶住了她,一不下心,手就揽住了她的腰,等他意识到的时候,耳朵微红,想放开,可她又站不稳的样子。 宋清河的掌心忍不住发热,目光尴尬的从周文脸上移开。 周文一副柔弱的不行的样子,上辈子宋清河就喜欢这样的,她装了好几年,装到了死……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再活一次还要找宋清河,大概是因为他好哄骗吧。 再婚[七零] 第149节 再来一次,她也没有那么好心的想放过他。 宋清河把她扶了回去就想走。 周文也不急,没有拦他。 等王红梅回来,才知道她不舒服,帮她去队里请了假,这个时候黄爱国已经从县城医院回来了。 周文一连三天都没有出门。 “那个刚来的女知青,真是个不中用的绣花枕头,看才来几天,就病倒了,咦……” “都来十多天了,才挣了九分。” 不仅村子里的大娘们数落这个刚来的女知青,就连之前来这插队的女知青们也忍不住说她。 “我一天就挣八九分了,那个病秧子已经在屋里躺三天了,也不说起来干活。” “还不会过日子,从家里带来的细粮票估计是吃完了。 今个早上我见她蒸地瓜,这离过年还有那么长时间哪,她又是个病秧子,以后要是分组的话,我先说好,我可不要她。” “你不要我们也不要,这不就是拖后腿的吗。” 宋清河听到女知青议论她,眉头微皱。 到了傍晚,王红梅气冲冲的从外面回来,她性子腼腆,很少见她这样过。 “你怎么了?” 在家蒸红薯的周文忍不住问她。 “她们竟然说你是病秧子。” 还有更难听的话,王红梅没有说出来,怕周文难受。 “让她们说吧。” 周文今个去厕所,已经听到了。 王红梅见她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原本想安慰她的话,堵在了嗓子眼里。 “她们就是闲的发慌……也不怕烂嘴。” “别气了,她们想说就说,去洗洗手吃饭吧。” 周文在城里很少吃到这地瓜,以前在双水村的时候吃过,到了榕城后,日子越来越好,家里就没再出现过这地瓜。 王红梅也爱吃,南岭这的地瓜,又甜又糯,好吃的紧。 “王红梅,听说要分组了,你们知道不知道?” 从周文请假那天起,齐苗就私下里找到了黄队长,她想去喂猪,今个已经是她喂猪的第三天了。 抢了周文的活,她这两天别提多春风得意了。 就是苦了王红梅了,王红梅和她一块喂猪,那个齐苗总是躲懒,活都让她一个人干,她准备明个也请假不去了。 齐苗以为这俩人没听到,进屋后,又和她们说了一遍。 等分组的时候,就有笑话看了,没有人肯要她周文。 周文却一点都不急。 “什么分组?” 王红梅还不知道这个事。 “听说女知青要分两个小组,男知青也要分两个小组……” 在她们仨中,她齐苗算是最勤快能干的一个,她已经和燕儿姐说好了,到时候她去她们队里。 不过就是不能再继续喂猪了,喂猪挣不了几个工分,等明年就要饿肚子了。 王红梅家里每个月都给她寄粮票,她对挣工分挺无所谓的,宁愿去干那些工分少的活。 听说分组是要去挖河,一天九个工分,在这农闲的时候,很难碰到这样的好事。 挣的工分越多,他们过年分的口粮和钱啥的就越多。 一天九个工分,这是在最农忙的时候,收割庄稼的那半个月,才会有这么高的工分,平常很难拿到这么高的工分的。 王红梅一听是要去挖河,顿时歇了心思。 齐苗见这俩人啃着地瓜,喝着红糖小米粥,都对挖河的事不上心,她以为她们还不知道工分的重要性,就没再吭声。 这俩人的家里不会一直给她们寄粮票的,等明年有她们饿肚子啃野菜的时候。 晚上,齐苗拿回来两个豆饼和一碗清澈见底的米汤。 这豆饼以前都是畜生吃的东西。 齐苗手里的细粮票吃完了,现在只能吃这粗粮。 她还是第一次吃这种豆饼,吃着有一股子怪味,还拉嗓子,说咸不咸,说甜不甜的,糙的很,她就着米汤才好不容易咽下去。 噎的直翻白眼。 空气中飘着香甜的米粥味,这对于齐苗来说,是一种折磨。 齐苗吃完饭后,就端着盆子去外面洗衣裳了,她现在和知青刘燕子她们混熟了,一边说话一边洗,愣是很晚才回来。 等她回来后,屋里黑漆漆的,煤油灯已经熄灭了。 她嘭的一声把盆子丢在了地上,语气不好的质问床上的周文和王红梅, “我还没回来哪,你们怎么把煤油灯给灭了?” “这煤油灯是我们买的,煤油也是我们买的,我们想啥时候灭就啥时候灭。” 王红梅忍不住坐起来怼她,她是性子内向,但她不是受气包。 “你要是在这住不惯,就搬出去。” 周文淡淡道。 齐苗听到周文的声音,顿时不吭声了。 过了好一会,她才小声的气愤道, “有啥了不起的,等改明我也买一个。” 王红梅都不想说这个齐苗,之前进了这个屋,她齐苗先抢的靠窗的炕,在那睡了两夜,又嫌夜里有凉风吹的她冷的慌,早上天还没亮,嘈杂的声音吵的她睡不着,还有做饭飘过来的味。 她想和她们换炕,她们没同意,她就每天早上起的很早,故意发出大动静,吵的她们也睡不好。 不知道为啥,她突然有天就老实下来了,大早上再也不敢闹腾了。 今个洗衣裳又洗的这样的晚,凭啥给她留着灯,她没出一毛钱。 还好意思质问她们。 住在村口的生产队队长黄爱国家,到现在还亮着煤油灯。 他媳妇杨香香还在县城医院照顾着他妹子黄晓霞。 黄老汉和李二娘盘着腿坐在炕上,俩人之间摆着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放着一盏煤油灯。 俩人身后是报纸糊的窗户。 李二娘看向自己的这个大儿子,她这辈子生了三个儿子,才得了晓霞那一个闺女。 二儿子和三儿子成家已经分出去了,也没啥大出息,就这个大儿子有能耐,年纪轻轻就当了生产队的队长。 在她心里,这个家是黄老汉和她这个大儿子在当的。 “这事,你想的咋样了,你还想不想让你妹子活?” 黄老汉吸了一口旱烟,问这个儿子。 黄爱国都纠结好几天了,在他刚听到这事后,还气的不行,把他爹娘批评了一顿。 可现在被他爹娘磨的,已经有些动摇了。 “我咋会不想让她活,可这种事……” 黄爱国叹了一口气,这不就是仗势欺人吗。 公社让他当这个生产队队长,不是让他欺负人嘞。 “我给晓霞再找一个好后生。” “她要是愿意旁的人,还有喝药的这回事吗? 反正,她是要嫁给那个宋清河,不如了她的愿,她就去死。” 黄老汉对这个闺女,又爱又恨,闺女是亲闺女,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想不开啊。 “你们爷俩,一个是当村长的,一个是当生产队队长的,我就不信还不能让那个宋清河娶咱的晓霞。” 李二娘话里有话,她看向蹲在地上的黄爱国, “老大,恁妹子后半生的幸福,你是当大哥的不能不管。 他娶了咱的晓霞,不吃亏,咱好吃好喝的对他,也甭让他下工挣工分了,咱养着他,让他在咱家享福。 就算他有再大的怨气,也说不出来个啥,到时候娃一生下来,那就是想不要恁妹子都难。” 黄爱国心乱如麻,人家城里来的知青,还有文化,他妹子只上到小学的人,这俩人就算是结婚了,也没有共同话题啊。 即使能用娃绑住他,可……哎。 “这事就这样定了,咱先给他来软的,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黄老汉拍了板,眼中满是算计。 宋清河这个女婿,他是当定了,跑都跑不掉。 知青处的宋清河眼皮子忍不住猛地一跳,他的桌子上摞着各种书和笔记,以及水库的图纸。 第二天上午,黄爱国家。 黄老汉两口子在堂屋里和宋清河说了一堆他们闺女小时候的事。 “宋知青,俺闺女为了你,都喝药自杀了……” 李二娘把闺女黄晓霞还躺在医院的事和眼前这个宋知青说了出来,她到底是憋不住了。 再婚[七零] 第150节 黄爱国蹲在院子没进屋。 屋里只有黄老汉还有李二娘,以及宋清河。 宋清河听到黄晓霞为了他喝农药自杀,心里很震惊,同时又很头疼。 这个黄晓霞同志纠缠他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宋知青,你不是也没对象吗,俺闺女晓霞,不是俺这个当爹的夸,是旁人都夸。 地里的庄稼活,还有家里烧锅做饭,缝补衣裳的活,都能拿的起来,长的也不算丑,在这十里八乡都能数得着。 她就偏偏看上了你,我在家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前段时间,托人给她介绍的对象,她也把人给赶跑了。 为了你,是又上吊又喝药的,一个姑娘家,名声在外面全坏了,大伙都知道俺闺女晓霞喜欢你。” 他闺女除了文化不高外,是哪哪都好,以前他还和闺女的娘说,说谁娶了他家闺女,就等着享福吧。 可谁知道他闺女竟然看上了城里来这插队的。 “宋知青,俺给你说这些,是没把你当外人,也不怕你笑话我这个叔。 我这个叔,早就没脸面对你了,我都替我那个不争气的闺女感到臊得慌。” 李二娘见宋清河没有接腔,和闺女她爹对视了一眼,然后她就扑腾一声跪在了地上, “婶子,你快起来。” 宋清河想把人扶起来,可李二娘就是不愿意起来。 “宋知青,俺闺女对你痴心一片,她要是死了,我这个当娘的也不活了……你就可怜可怜婶子吧……她说了,她这辈子非你不嫁。 你要是不要她,她就去投河……婶子生了三个儿子,可就只有这一个闺女啊……” …… “宋知青,俺妹子晓霞,是个好姑娘。” 黄爱国把宋清河送了出来,他也希望宋清河能娶他妹子。 宋清河脚步匆匆的离开了,等走出了好远,才慢了下来。 他无疑是英俊的,否则也不会让黄晓霞这样惦记。 他的那双眼,像极了他那个资本家小姐出身的母亲的眼睛。 一点都不娘气,反而说不出的感觉。 人很斯文,内敛,和旁的叽叽喳喳的知青很不一样。 周文已经在上辈子的那棵树下,坐着等捡人了。 等宋清河走到这里的时候,见她一个人坐在树下,他站在原地迟疑了下,然后走了过来。 “周知青。” 周文嘴角微翘,然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是你啊。” 此时的周文,眼圈发红,眼角带泪,说不出的可怜柔弱。 宋清河看了一眼,然后目光垂了下去,落在了她的白皙的脚腕上。 周文像旁的知青一样,穿着不起眼的格子褂子,和蓝色的劳动裤,脚上是布鞋,裤子和布鞋之间露出了一截纤细的脚踝。 她梳着两个麻花辫,有一种质朴的美感,越发衬的她单纯,娇弱,惹人心疼。 周文的眼底泄出一丝恶劣,她要再加一把火, “她们都嫌弃我……说我是病秧子。” 她的声音柔软的很,带着一种难过的意味。 宋清河果然站不住了,把自己的手绢递给了周文。 “你……别难过了。” 周文接了过来,半耷拉着眼皮,说不出的楚楚动人。 她就像是一个很有耐心的猎人一样。 “周知青,你……你能和我假结婚吗?” 宋清河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 “假结婚?” 周文心里很恼怒,这辈子她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为啥还是要和她假结婚。 宋清河见她一脸茫然,连忙给她解释了解释。 “你是想让我和你假结婚,帮你摆脱黄晓霞的纠缠?” 周文慢条斯理的说道。 “对,我知道你是女同志,和我假结婚,对你不好。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碰你的,咱俩登记后,你不用再去上工……” 宋清河言外之意,是养着她,这是上辈子没有的。 他感觉自己很卑劣,趁人之危。 明知道她身体不好,没法挣工分,并且日子过的窘迫。 可他还是控制不住的,想趁人之危。 周文沉默了一会儿。 宋清河也不催她,就站在那里静静的等着, “我每个月有工资,再给你二十块钱的补贴。 你要是想离婚,什么时候都可以。 我们平时可以当朋友相处。” 宋清河见她不啃声,说了一堆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啥话的话。 “和你结婚,我就不用再上工挣工分了?每个月你还给我二十块钱?” 周文抬头望着他,脸上有些心动。 宋清河见她这样心思简单,心里有些淡淡的内疚。 俩人下午就去公社登记结婚了。 这个时候结婚是需要村子里给开介绍信的,宋清河没有找村长黄老汉和生产队队长黄爱国。 而是找了一个主任,他给开的介绍信。 就这样,俩人结婚了,拿回来一个结婚证书,其实就是一张类似奖状的纸,上面写着俩人的名字还盖着公社的章。 一切都是那么的突然,迅速。 …… “啥?宋知青和刚来这的女知青结婚了?” 从地里刚下工的黄爱国有些不敢置信,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他们俩一个是刚来这还没半个月的女知青,一个是已经在这插队一年多的,他妹子的心上人。 这俩人咋突然就结婚了,一点征兆都没有,之前也没听说这俩人走的近啊。 “真嘞,知青处那都传开了,说今个下午他们俩去公社登记了,连结婚证书都拿回来了。” 张麻子听的真切的很,这才跑过来和队长黄爱国说的。 “宋知青和新来的女知青登记了,那晓霞咋办?” 黄晓霞的二哥三哥忍不住说道,晓霞那个妮子,不是爱宋知青爱的死去活来的吗,为了他都上吊喝药了。 黄爱国脸色难看的紧,他们结婚他为啥不知道,没有他和他爹开的介绍信,公社怎么可能会给他们登记。 “这俩人咋登记了? 宋知青那样俊俏的一个人,竟然和那个病秧子登记了。” “晓霞多好的一个姑娘啊,人勤快又能干,身子比那个病秧子壮实多了,对宋知青又一片真心。 这个宋知青真是糊涂啊,人晓霞为了他都耽误一年多了,为了他拒绝了多少好后生,为了他更是都上吊了……听说还喝药了。” 刘大娘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压低了嗓门,见黄爱国哥仨走远了才敢说的。 “啥,喝药了?晓霞那姑娘咋恁傻啊,对那个宋知青真是太痴心了。” “好好的宋知青,咋就娶了那个纸糊的女知青啊,她除了长的好看点外,还能干啥,才干几天活就累倒了。 她真比不上晓霞,这哪是娶媳妇,这是把一个菩萨请回家了。” 婶子大娘们纷纷指责着宋知青的眼光,还为痴心的黄晓霞打抱不平。 齐苗在路上听说新来的女知青和那个长的俊俏的宋知青登记了,她整个人都傻了,听到那人是病秧子,她更是惊掉了下巴。 那个宋知青她见过,去知青处找她堂哥的时候,见过一面,别说黄晓霞喜欢对方,就连她也喜欢。 她昨个还找她堂哥,想让她堂哥把她介绍给宋知青那,这还没介绍哪,就被周文给抢走了。 这俩人平时连话都没有说过,连对象都没处,咋就突然登记了? 宋知青那样的人,咋偏偏看上她周文? 他知道那个周文是啥样的人吗,她压根就不像她平时装的那样好。 这个人坏的很,那天王红梅没有在屋里,就因为她早上起床动静大了点,那个外表柔弱的周文,拿着烧的通红的火钳……当时齐苗差点吓尿了。 她的头发都被烧焦了。 第89章 宋清河和周文登记的消息,就像是平地的一道惊雷,不仅把村子里的人都震懵了,就连知青处也是。 再婚[七零] 第151节 知青们就像过年一样热闹,把这俩人围在了中间,他们俩的结婚证书被人互相传递着看。 大伙都有点不敢相信,这次下来五个知青,女知青有三个,周文是最漂亮的那个,别说在这三个中,就算是以前的女知青里也没有能和她比的。 蠢蠢欲动的男知青不是没有,都没有那个胆子,有的是觉得对方刚下乡,正要准备认识一下哪,宋知青就和人家登记了。 这也太快了。 “快点交代,这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你是怎么把人家小周同志,追到手的。” 这是男知青们想破头都想不明白的,平时压根就没见这俩人说过话,啥时候好上的都不知道。 男知青们围着宋清河,逼他说出个一二三四五。 女知青们同样也不会放过周文,把周文拉走了,被围住的宋清河朝周文那看了一眼。 以吴英子和刘庆花为首的女知青们在院子里逼问着周文, “你是啥时候和人宋知青好上的?” 这是刘庆花百思不得其解的,宋知青在男知青里,那是鹤立鸡群的存在,人不仅长的俊俏,还很斯文老成。 刚来这插队的时候,有多少女知青喜欢他,可愣是没有一个人能如愿。 也就那个生产大队队长黄爱国的妹子,还一直死缠烂打。 这个周文同志才来半个月,就和他登了记。 “刚来那会……” “快说说,你们俩是咋好上的。” 吴英子和刘庆花都好奇的不行,好奇这俩人是咋走到一块去的。 刘燕子她们也忍不住竖起耳朵想听,她真是小瞧了这个病秧子,平时见她也不咋出门,不知道啥时候已经把人宋知青给勾引走了。 “你们别为难她,是我……对她一见钟情的。” 挣扎出来的宋清河,有些狼狈,吴英子刘庆花她们还从来没有见过一向内敛,沉稳的他这样。 在场的女知青没有一个不酸的。 宋清河说出这话的时候,脸上神色有些不自然,目光压根不敢和周文对视。 “哎呦……这就护上了?” 知青们忍不住打趣他,真是想不到宋知青这个正派人,还有这样的一面。 知青中的齐斌,怎么都高兴不起来,拉着一张脸,郁闷的瞅着宋清河和周文。 明明是他先认识的她,可咋就偏偏被这个姓宋的给抢先了?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就登记了? “柱子,柱子,你干啥去?” 张婶子拽住了儿子陈大柱。 “我要去教训教训那个宋清河,他和女知青结婚,他这样做,咋对得起人晓霞。” 陈大柱前段时间出去帮队里找种驴去了。 今个刚回来,就听说了晓霞为了姓宋的喝药的事,晓霞在县城医院还不知道咋样了。 这个姓宋的就和旁人去登记,他对得起晓霞的一片真心吗? “你给俺站住,娃他爹你去把门给俺从里面插上,说啥也不能让这头犟驴去。” 陈老汉连忙去插上了门,在门口堵着。 “娘,我不能看着那个姓宋的这样欺负晓霞。” 陈大柱挣扎掉他娘,就想往门口走,张婶子一巴掌呼在了他脸上, “你是不是脑子被驴给踢了,是黄晓霞喜欢宋知青,人家宋知青又不喜欢她,他和旁人登记,就是对不起黄晓霞了?” 张婶子知道儿子这些年一直都喜欢黄晓霞,但不能不明事理, “既然这样,那人家灯儿对你也是一片痴心,你为啥不和她好,不对得起她?” 陈大柱顿时沉默了,他知道灯儿喜欢他,可他喜欢的是人晓霞。 “你不是恁能吗?咋不吭声了?” “柱子啊,晓霞因为人宋知青喝药,人宋知青就要娶她吗? 你也太糊涂了,还有脸替那个黄晓霞去打抱不平,一个好好的黄花大姑娘,成天纠缠人宋知青,没皮没脸的。” 陈老汉说这话可不客气。 “你往后不准再惦记她,那黄晓霞就算是没人要,你也不准要。” 陈柱子蹲在了地上,他爹一直不赞同他喜欢晓霞的事,反正他都习惯了。 他知道他娘说的有道理,可宋知青和新来的女知青登记了,晓霞那个傻姑娘咋办啊? 她喜欢那个姓宋的一年多了,为了他啥事都能做出来,甚至抛弃了一个姑娘家的脸面。 黄家, “啥?宋清河和新来的女知青登记了?” 盘在炕上抽旱烟的黄老汉一听这话,顿时坐不住了,手里的旱烟都顾不上抽了,看着刚下工就跑过来的三个儿子。 “老大,你说,这到底是咋回事?” 在灶房做饭的李二娘,腰间系着围裙,沾的满手苞米面糊一脸的焦急。 “你们是不是听错了,没有恁爹开的介绍信,咋可能去公社登记。” “娘,他们连结婚证书都拿回来了,听说上面还盖着公社的章哪。” 黄老三忍不住说道。 他也忍不住纳闷,没有他爹的介绍信,宋知青他们俩人是怎么把结婚证书给领回来的。 黄老汉趿拉着鞋子,在屋里走来走去,宋清河和新来的女知青的事,没有经过他们,就找到公社给办了。 不用想,也知道是对方压根不愿意他闺女,这才在这个节骨眼上和人登记的。 “爹,我这就去找他问问,怎么弄来的介绍信。” 黄爱国说着就想往外走, “站住,还嫌咱家不够丢人现眼的吗? 要是让旁人都知道,他们俩领证没有经过咱父子俩,把咱绕过去了,你让旁人咋看咱,咱还哪有脸? 一个是村长,一个是生产队队长,愣是最后才知道这事。” 黄老汉拦住了儿子,介绍信这件事,他们只能当不知道,看来还是他低估了那个城里来的宋知青啊。 “那晓霞咋办? 她过两天可就要从县城医院回来了,要是知道了宋知青和人登记的事,还不知道会咋样哪。” 黄爱国生怕这个疯丫头,想不开,再做出啥事来。 “哼,既然都登记了,正好也叫她死心,省的再为了那个姓宋的,寻死腻活的……等明个她回来,盯紧她。” 黄老汉心里说不出来的愤怒,晓霞是他亲闺女,被人这样对待,他这个当爹的心里能好受才怪了。 “老大,等明个你去镇上给他们买一个带喜字的搪瓷盆给送过去,算是咱黄家对她们的祝贺。 事情已经这样了,咱不能让村子里的人把咱给看扁了。” 黄爱国心里也恼那个宋知青,还有和宋知青登记的那个女知青。 “俺可怜的闺女啊,稀罕谁不好,偏偏稀罕这种没心没肺的人啊,俺闺女躺在医院还没回来,这就和女知青去登记了……” 李二娘坐在地上,埋怨着黄老汉, “这都怪你,你非说先来软的,再来硬的,逼的他找人登记了。 要是当初咱直接来硬的,他不娶咱晓霞都难。” 李二娘都想好了,到时候把他骗到队里的存放粮食的屋里,在外面锁上门,让他和她闺女呆在里面一个晚上。 等第二天,就说她闺女的名声被他弄坏了,不想娶也要娶。 李二娘算盘打的啪啪响,她一点都没有想到人宋清河到时候会不会由着她们算计摆布。 女知青中,王红梅是最诧异的那个人,因为她和周文一块吃住,没有听她提起过这件事,也没见这俩人有啥接触,就很突然的领证了。 周文和她说了是假结婚,她这才明白是咋回事。 齐苗一进来就见这俩人趴在床上正讲着悄悄话,她一进来,就不说了。 她很想说点啥,可心里忌惮周文,到底还是没敢说啥阴阳怪气的话。 第二天上午,黄爱国就拿着一个崭新的搪瓷盆过来了,脸上带着笑。 知青处热闹的很,都是来送贺礼的。 大到手表,暖水瓶,小到毛巾,肥皂,豆油,鸡蛋。 宋清河今个穿着白衬衣,衣服上别着一朵大红花,周文穿着一身蓝裙子,头发盘了起来,胸前也别着一朵大红花。 瞧着这俩人,就连心里不服气的刘燕子也觉得她们登对。 “宋知青,周知青,你们俩登记,这是咱队里的大喜事。 你们登记的有点太匆忙,也没买啥好东西,这个搪瓷盆你们留下用。” 王红梅替宋清河她们俩把搪瓷盆接了过来,端着糖果和瓜子花生的刘庆花喜滋滋的让黄爱国这个大队长吃喜糖。 黄爱国刚刚进来,看到她们俩,晃了下神。 他即使是黄晓霞的亲哥,这个时候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她能比的过这个叫周文的女知青。 这样俊俏的姑娘,是乡下的姑娘不能比的,就连她身上的文弱都是一种很吸引人的东西。 这也恰恰是乡下姑娘没有的。 晓霞长的不差,可和她一比,压根没有可比性。 这俩人站在一块,异常的和谐,般配。 再婚[七零] 第152节 大伙都很有默契的没有提黄晓霞,偏偏有那心里那心里不舒坦的, “黄队长,晓霞有没有从县城医院回来啊?” 原本热闹的氛围突然因为齐苗的这句话,冷却了下来。 齐苗只知道这样说,会给这对新人添堵,可她忘了,这样说,明显是给黄爱国这个生产队队长难堪。 黄爱国脸色有些僵硬,他笑了笑,瞅着她, “齐知青,你听谁说我妹子晓霞在县城医院的? 她要是在县城医院,我这个当哥的咋会不知道?” “我听……” 齐苗还要说啥,见周围这样的安静,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错了话,连忙把剩下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晓霞是去走亲戚了。” 黄爱国都没脸替她遮着,可又不能不遮。 他今个过来,都感到脸烧的慌。 把东西送到,不顾人的挽留,就急匆匆的离开了知青处。 他遮也没用了,在场的人谁不知道他妹子黄晓霞喝药住院的事啊,底下早就传开了。 听说那天是有人看到黄爱国背着他妹子黄晓霞往路口跑,最后搭上了拖拉机进城了,神色慌张的很。 村子里刘大娘的亲戚有在县城医院上班的,就这样知道了。 周文淡淡的瞥了齐苗一眼,齐苗立马缩了缩脑袋。 “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宋清河走过来问她,俩人站的不远也不近,中间可以再站一个人。 “你们俩人都登记了,怎么还这样的生疏,连个手都不拉啊。” 有那乱起哄的男青年,非要让俩人当着他们的面牵手。 宋清河面露尴尬,看了一眼身旁的周文, “你先忍一下。” 宋清河的声音很低,只有他们俩人能听到,周文看了他一眼,她的眼睛很干净,干净到宋清河心中不由得有些心虚。 他的手很修长,骨节分明,上面带着薄茧,握住了周文的手。 周文的手很白,很软,皮肤很细腻,就像是一块软玉,宋清河压根不敢用力气。 “这才对嘛,这登记了,往后就是夫妻了……” 知青们正起哄着哪,吴英子眼尖,就见这个一向正经惯了的宋知青,脸色有些微红。 刚刚宋清河的掌心,被羽毛似的东西,仿佛不经意似的挠了一下。 酥酥麻麻的。 他垂着眼,掌心又被挠了一下,宋清河身子一僵,这才看了身旁的始作俑者一眼。 周文一脸的无辜, “你把我的手握疼了。” 宋清河连忙松开了她的手,神色有一瞬间很慌乱。 第90章 下午的时候,周文的东西都搬到了宋清河的屋里。 这个屋子本来就是他一个人住,现在周文搬了进来,显得不那么空旷了。 屋里原来盘了两张炕,其中一个炕已经不能住人了,宋清河住进来后,就把那张不能住人的炕拆掉了。 他住的屋子,里面只有一张靠着窗户的桌子,桌子上堆满了书,椅子也只有一把。 东西少而简洁,连个衣柜都没有,衣裳向来是装在一个随时拎起来就能走的皮箱里。 炕上只有一床棉被,叠的工工整整的,可以看出主人很干净。 屋里连个放洗脸盆的架子都没有,他一直过的就很凑合。 现在多了一个周文,不能再这样了。 昨个晚上,宋清河就找木匠,又订了一把椅子,和一张桌子,还托人去买了一面女同志用的镜子,以及缺的东西列了一张单子。 屋里也渐渐的有模有样了。 周文的东西多而杂,正好和他一反。 原本只有一床被褥的炕上,也多了一床。 周文的被褥是家里寄来的,用的打好的棉花。 被罩床单都很素净,没有铺最时兴的那种大朵牡丹花的或带着双喜字图样的床单。 盘的这张炕怎么说哪,不算大。 和周文之前与王红梅睡的那屋里的炕差不多大小,当时她们俩人躺在炕上,铺盖都折起来了一半,再加上俩人都是女的,挨得近也没事,就刚刚好。 现在这张炕上,铺着两床铺盖,就显得有点多余。 “你们为啥还铺两床?” 吴英子看着炕,主动把其中一床的铺盖帮她们卷了起来。 屋里只有周文,她没有阻止。 等宋清河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吴英子王红梅她们已经离开了。 宋清河见床上只有一床被褥,在屋里环顾四周,才在桌子上看到另外一床被卷起来的。 “以后怎么睡啊?” 周文故意刁难他。 “我……我在地上打地铺,你睡在炕上,咱俩之间再挂一个帘子,你看行吗?” 宋清河想的很周到,生怕周文感到不舒服。 “行……” 周文不急,现在天还没那么冷,他可以睡在地上,等到了冬天,看他怎么办。 “我要换睡衣了。” 周文坐在炕上,抬眼看着他,声音柔弱的很。 宋清林连忙走了出去,顺便关上了屋门。 等屋里那道声音再响起来后,他才转身推门进去。 屋里烧着煤油灯,光线黄黄的,映在人的脸上有一种朦胧的美感。 宋清河的目光从周文身上仿佛不经意似的划了一下,然后就移开了。 周文穿着一身浅绿色的睡衣,衬的她皮肤雪白雪白的。 白天盘的头发也披散了下来,乌黑的头发散落在脸颊两侧,眉眼间透着一股子羸弱的娇态。 周文见他不看自己,只背着她,在对面整理他的那些破书,她脸色有些阴沉。 难道是她装的不够温柔? 宋清河收拾好书后,就在地上打起了地铺,这是他第一次睡这么早。 一夜相安无事。 第二天等周文醒来的时候,宋清河已经不在了,并且地上的地铺也给卷了起来。 …… 双水村, 赵玉兰的大姐赵水芹又来了。 按理说,周向北和赵玉兰还有家里三个已经长成大人的儿子闺女,她们一家都挣工分。 日子过的再窘迫,也不会平常连块豆腐都舍不得买。 当年她们去榕城投奔王翠芬他们,可王翠芬压根不愿意原谅她们,她们一家子只能灰溜溜的在双水村落了户,扎了根。 当时村子里初春刚遭了难,地里的庄稼全毁了,她们硬是熬过了那个灾年,第二年日子刚好过点,赵玉兰的大姐赵水芹就找过来了。 接下来的每一年,赵水芹都要来几趟,每次都是空着爪子来,带的大包小包的走。 周卫红她们都很厌恶这个隔三差五来家里打秋风的大姨,更不理解她们的娘明明也烦她,可为啥每次还要给她那么多的东西。 明明家里都不够吃,还把东西给她。 每次她过来,她们家里就连吃的盐都不带剩下的。 这次,又来了。 “大姐,这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家里也没啥吃的,就只剩下了几块地瓜。” 赵玉兰把袋子里地瓜,混着已经干掉的泥巴倒在了地上,上上个月她这个大姐才来过一次,这又来了。 她心里恨极了这个大姐的贪得无厌,但又不敢和她撕破脸。 “三妹,恁家养了两只下蛋的鸡,下的蛋哪,我上次过来说让你给我攒着,你侄子和姐夫都爱吃鸡蛋。” 赵水芹像是不知道客气两个字咋写似的,一点都不外道。 “大姨,俺家里没鸡蛋了,你咋总是来俺家要东西,俺家的日子也不好过。” 周卫丽忍不下去了,从东屋跑了出来,不耐烦的说着赵水芹这个大姨的厚脸皮。 “卫丽,你干啥,这是你大姨。” 赵玉兰怕闺女得罪她大姐,还不等赵水芹说啥,就抓着她,在她的背上砰砰的打了两巴掌。 再婚[七零] 第153节 “三妹,你家这个闺女不管不行了,一点都没有她大姐懂事。” 赵水芹见她三妹教训周卫丽,也不拦也不劝的。 “大姐你说的是,这个死丫头都是被她那个窝囊废的爹给惯坏了。” 赵玉兰对赵水芹的态度,甚至有些巴结。 周卫丽红着眼圈,一肚子火气的跑出了家门,在门口正好撞见周卫东,十六岁的周卫东,长的很像周向北年轻的时候。 但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和吃不饱,导致他光长个头,身子干瘦单薄的很,瘦的脸上的颧骨都耸立了出来。 留着锅盖头,身上穿着一件打着补丁的粗布褂子,手里拿着锄头,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 “别回去了,那个厚脸皮的又来了。” “咱大姨来了?她前段时间不是来过一次了吗,咋这么快又来了?” 周卫东听到这个周扒皮又来了,满脸写着不高兴。 每次这个周扒皮一来,他们家里就要闹好长时间的饥荒,家里刚攒下来的好东西,都被搜刮走。 上次走的时候,他娘把家里最后的那点豆油都给她拿走了。 周卫东因为这事,没少埋怨他娘。 “我刚刚在屋里就说了那个厚脸皮的一句,咱娘为了她就打我,我真不知道咱娘为啥要对她这样好。 咱家里的日子都过成啥样了,家里虽说有两只下蛋的老母鸡,可咱一年到头都吃不上一个。 还有家里的猪,我每天上山割猪草喂它,过年把猪卖了,钱又被这个大姨给拿走了一大半,哪有这样欺负人的。 还有过年队里分的肉啥的,咱娘每次只给咱吃一小点,剩下的都给咱大姨留着,留着她来拿。” 年年周卫丽都抱怨的不行,她娘对她这个大姨,比对她们仨都要好,气死个人。 可随着年龄的增加,周卫丽现在看出来点苗头, “你说,咱娘是不是有啥把柄在咱大姨手里,要不然为啥这样忍着她,还每年都把家里的东西给她带走。” “把柄?啥把柄? 咱娘不是一直都这样吗,对她那个大姐好的不行,真不知道她为啥要对她那样好,那个周扒皮也真不要脸,隔三差五的过来打秋风。 咱都还吃不饱哪,还给她东西……不行,这次说啥也不让她再拿咱的东西了。” 周卫东越想越生气,这家里的粮食,也有他上地挣工分换下的,凭啥让她拿走,还有家里的鸡蛋,她自己家就没有喂鸡吗? 他家日子本来就过的捉襟见肘的,她还这样经常来搜刮他们。 “你别进去那,咱就在门口守着,只要她拿着咱家的东西出来,今个就别想出这个门。” 周卫丽和周卫东连他们的娘赵玉兰都怨上了。 屋里。 赵玉兰从柜子里拿出这些天攒下的鸡蛋,赵水芹见篮子里的鸡蛋就那么几个,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这一两个月,你咋就攒下这点鸡蛋?” “大姐,家里吃的盐啥的,都是用鸡蛋换的,往后我们家省着点吃盐,给你多攒点。” 赵玉兰把那半篮子鸡蛋放在了地上。 “我听说吃盐多了,对身体不好,你们家往后还是少吃点盐。” 赵水芹在屋里环顾了一圈, “卫红那丫头哪,咋没有在家啊?” “她帮着队里去公社送犁地的架子去了。” 犁地的架子,只有公社有三个,是下面几个村子共用的。 去一趟能挣三个工分,要不是他们和生产队队长周川有关系,这样的好事也不会落到她们头上。 这些年,周川一直记着周老抠这个二叔当年对他们家的恩情。 要不是这个二叔去他家里,告诉他们可能要发水的事,他们估计还不知道啥样哪。 周川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周向北是他二叔的儿子,他多多少少的照顾他们一点。 “卫红不小了吧,我记得今年应该都有十七了。” 赵玉兰听出了她这个大姐话音里的意思,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哪有十七啊,才十六,十七的生还没过哪,黄毛丫头一个。” “生过不过都一样,今年就是十七了,十七了,是大姑娘了。 搁到咱那个时候,都能说婆家了。” 赵水芹这次来,不仅仅是为了这几个鸡蛋,还有那几块地瓜。 “大姐,我还想多留她几年,你也知道俺家里日子不好过,指着她多给家里干几年活哪。” 赵玉兰见她打起了她大闺女的主意,心里恼的不行,可面上不敢露出来一分。 “三妹啊,闺女大了,是留不住的,以前咱爹不就是经常和咱说吗,说闺女大了,就找不到好婆家,值不了多少彩礼了。 我才十七岁,就让咱爹把我嫁给你姐夫了,你也是十八岁就嫁给了你家卫红她爹的。” 赵水芹想起了以前的事,她提起了她这个前两年就死了的爹,脸上没有一点伤感。 姊妹三个,老二刚生下来就被她爹娘给送人了,人家家里把她养大后,她爹又上门把这个闺女给要了回来。 要回来一年多,就给找了婆家嫁人了。 她爹赵老根以前是最疼这个三妹赵玉兰的,三个姊妹中,也数她长的最好,嫁的最好。 嫁给了在城里当工人的周向北,那个时候,周向北还不是厂子里的技术员。 当时附近几个村子里的姑娘都羡慕她这个三妹嫁得好,就连她这个大姐都羡慕她。 都是赵家的闺女,都是同一个爹娘生的,她赵水芹就只能嫁给一个在地里刨食,一辈子没啥出息的庄稼汉。 就连她兄弟赵二狗都是势利眼,见他三姐嫁的好,就处处巴结她。 她这个大姐嫁给了一个没出息的男人,他这个当兄弟的就给她这个大姐甩脸子。 结婚第二天回门子,她这个大姐回门子那天,家里就擀了一锅苞米面的面条,就咸菜。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记得很清楚。 她那个没出息的男人吃完一碗,还想去锅里舀第二碗,锅里的饭就没有了。 她那个兄弟赵二狗,还当着众人的面笑话他能吃。 后面她这个三妹带着她男人回门子的时候,她爹亲口发话,让她娘用家里过年才舍得吃的白面给回门的三妹两口子包肉蛋蛋吃。 赵二狗还对他这个三姐夫,一顿马屁好拍,好听的话,就像是不要钱的一样,她这个三妹夫碗里的饺子还没吃完。 她娘就又给他添的尖尖的了,生怕他吃不饱。 她爹对这个女婿,态度也是好的不行,甚至让她兄弟提前去镇上买好的大前门,拿出来让这个有本事的女婿抽。 她男人来的时候,她爹可没有让她兄弟去买纸烟。 后面,她这个三妹就跟着她这个在城里当工人的男人,去城里过好日子去了。 她往家里写过信,说她在那经常吃白面馍馍还有香喷喷的大米饭,只有过年在家里才能吃得上的肉,在城里也是隔三差五的吃。 还说周向北对她有多好,每个月能挣二十多块钱的工资。 不仅震惊了她爹娘兄弟,还有她。 城里的日子,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是神仙过的日子。 后面,她这个三妹结婚一两年了,肚子都没有动静,她爹娘急的不行,生怕她三妹的婆家嫌弃她三妹,要是不要她了,她爹娘兄弟就沾不了光了。 那段时间,就经常请人写信,催她要娃,甚至还给她寄村子里生不出孩子的偏方。 后面果然怀上了,她爹娘高兴的就像过年一样,让她这个当大姐的赶快收拾收拾东西,去城里伺候她这个三妹。 …… 赵水芹回过神来,她爹虽然死了,可她想起来他的偏心,心里就难受的跟针扎的一样。 都是闺女,为啥不一样的看待? 还有她娘,她娘都不知道人在哪,还活着没有,听说当年给她们又生了个兄弟。 和那个跛脚的男人生的。 这些年,她从来没有去找过她,她那个当娘的也没有回来看过她们一次。 她爹是在一个冬天死的,她回娘家去看他的时候,他的身子已经冻僵了,而她那个好兄弟在屋里睡大觉。 她爹活着的时候,是最疼这个儿子的,连三妹赵玉兰都比不上。 他赵二狗是她爹赵老根的命根子,从小到大,家里有啥好吃的,她爹娘就让她们让着这个兄弟。 他那样的疼他,最后他这个当儿子的,还没有她这个当闺女的对他孝顺,他在屋里冻死三天了,他的好儿子都没发现。 “大姐,听说二狗的媳妇被放出来了?” 赵玉兰把话头扯在了这个弟媳妇的身上,想让这个大姐别再惦记她闺女了。 “放出来了,在家里一点都不老实,听说正在闹离婚。” 周老抠死后,赵水芹几乎不怎么回娘家了,她这个兄弟把日子过成啥烂样,她也懒的管。 他的傻儿子现在还傻着哪。 “三妹,卫红趁着年轻,要赶快找婆家才行。 咱女人这辈子都是靠婆家的,你看当年的你和我。 咱爹娘把我嫁给了你姐夫,你姐我跟着他净受气,一点福都没享上,每天起早贪黑的挣那一口吃的。 吃糠咽菜的,这辈子没有穿过一件像样的好衣裳。” 赵水芹说着说着,看向了她,脸上的神色变的有些尖酸了起来, “可你再看看你,咱爹娘给你找了个好婆家,好男人啊,你享了那么多年的福,吃的好,穿的好,也不枉活一场。” “大姐,我现在过的还没有你日子好哪,以前的事过去了,就别提了。” 再婚[七零] 第154节 赵玉兰不想提以前的事。 “行,大姐听你嘞…… 我在俺那,给卫红寻了个好婆家,人家小伙家里可殷实了,顿顿都吃白面馍馍,卫红要是嫁过去,就等着享福过好日子吧。” 赵水芹连对方的相片都拿了过来,让赵玉兰看。 赵玉兰只好把照片接了过来,往照片上扫了一眼。 只见照片上的男人,瞧着比她闺女卫红大好多岁,瞧着是不缺鼻子不缺眼的。 可谁知道照片后面的人啥样啊,之前隔壁村有个骗婚的。 男人相亲的时候,让他兄弟替他去见的人姑娘。 等结婚的时候,才从屋里一瘸一拐的走出来,人姑娘想反悔,男人那边的亲戚,硬是拽着姑娘不让走。 逼着姑娘和他结了婚,第二天一早,姑娘哭哭啼啼的回娘家来了。 可人都被睡了,姑娘的爹娘再气也没法子,只能把闺女留在家里住了一段时间。 等那个男人来家里伏低做小请了几次,才让闺女跟他回家过日子。 这种骗婚的事,在乡下不算稀罕。 “大了不由娘,我当不了她的家,等她回来,我和她说说。” 赵玉兰不想得罪她,只能找借口说当不了闺女的家。 “三妹,啥当不了她的家,她是你生的,你让她往东,她就不能往西。 当年,你和我不都是这样听咱爹娘的话的吗? 还是说,你不放心我这个大姐,觉得我这个当姨的会害我这个外甥女?” “大姐,你说嘞这是啥话,我咋会这样想啊。” 赵玉兰急忙解释道。 “这个小伙反正我是看中了,我觉得卫红和他挺配的,人家家里条件还这样的好,三妹,你可要好好的想想才行。 我要是真见不得你好,那件事也不会替你瞒了这么多年了。” 赵玉兰见她大姐提了那件事,连忙往门口瞅了瞅,脸上的神色有些勉强, “大姐,既然你看着那个小伙子好,家也好,那肯定好,你放心,等卫红回来我就和她说这件事。” 赵水芹听到自己想听的话了,挎着鸡蛋篮子,地上的那几块地瓜,她有些嫌弃,没有拿。 手上提着半布袋上个月队里给赵玉兰她们分的枣子和黄豆。 赵玉兰见她要走了,连忙站起来送她。 在大门口把着路的周卫丽和周卫东见她们出来了,连忙站在了门口中央。 “你们俩站在这干啥?你们的大姨要走了,和我一块去送送她。” 看出闺女儿子要闹事的赵玉兰,瞪了她们一眼,给她们使了好几个眼色。 见她们还堵着,连忙上去把俩人拽到了一旁。 周卫东刚刚的劲已经不知道去哪了,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周扒皮把他家的鸡蛋还有粮食给拿走了。 “你刚刚咋不把东西抢过来?” 周卫丽忍不住埋怨周卫东。 “你不也没抢吗?” 周卫东刚刚想抢来着,可他娘给他使了好几个眼色。 石圪知青处, “饼子要糊了……” 蹲在炉子旁边的周文忍不住提醒他。 宋清河从外面弄来一个炉子还有锅,因为他发现她不吃大锅饭。 炉子就放在了门口,不怎么做饭的宋清河手忙脚乱的,连忙把锅里的饼子翻了一下。 “这结了婚的人就是不一样啊,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宋知青做饭。” 去外面打饭回来的知青,看到这一幕,忍不住调侃道,心里都快要羡慕死了。 要是他们也能娶上周文这样的,别说给她做饭,就是晚上给她洗脚都愿意。 “你不要听他们胡说,我以前也做。” 宋清河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 只见锅里的四个饼子,有三个都是糊的,只有一个没有糊,是他烙的最成功的一个。 “以后还是我做吧。” 周文站了起来,温柔的看向了宋清河,宋清河压根不和她对视,目光躲开了。 “不用,我做就行。” 周文朝他那走了几步,宋清河拿着筷子的手,忽然有些发紧。 “宋同志,你怎么那么好啊。” 周文说完这句带着尾音的话,宋清河连忙往旁边躲闪了一下。 就好像周文是啥害人的妖精似的,他那张正经的不行的脸上,让人看不出神情。 “应该的,你帮了我的忙。” 周文看着他,目光有些沉,不过只有一瞬间。 他现在是个正经人,正经到还敢躲闪她,和上辈子一个德性。 第91章 “小文,你们晚上怎么睡的啊? 我听她们说,宋知青是个再正派不过的人,他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王红梅端着盆子和周文去山脚洗衣裳,院子里的压水井不够用的,她们干脆来河边了。 王红梅忍不住有些担心小文。 “我睡在炕上,他睡在地上,正经的很。” 王红梅见周文这样说就放心了。 小文和宋知青假结婚挺好的,这样省的村子里的光棍惦记她了。 还有个别的男知青,王红梅割猪草回来,撞见过好几次。 那些人都在议论她。 “小周同志,你们去洗衣裳啊?” 迎面走过来一个尖嘴猴腮的男知青,脸上笑嘻嘻的,一双活泛的眼睛,瞅着周文。 周文有些厌恶,压根没搭理他。 王红梅见过他,对他有印象,之前黄爱国带着三个男知青去公社接她们,里面就有他。 知青处的人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猴子”。 之前在背后议论小文的几个男知青中就有他,当时他显得可猥琐了。 这种人一看就不是啥好鸟。 王红梅拉着周文,快步走开了。 “小文,红梅,你们来这边洗。” 今个队里放假,知青们好不容易才休息一天,都端着盆子出来洗衣裳了。 刘庆花来的早,早早的就在河边占了个好位置。 她们俩人端着盆子走了过去, “庆花姐。” 王红梅和周文在刘庆花旁边蹲了下来,把盆子里的衣裳在河里涮了涮,然后撒上皂角粉就开始揉搓。 这皂角粉还是当时刘庆花给她们的。 在知青处,大多人用的都是这种东西,周文和王红梅也把各自的肥皂收了起来。 “你们听说没,黄晓霞回来了。” 刘庆花压低了嗓门,也顾不上洗衣裳了,看向旁边的周文, “小文,你可要小心点才行,我估摸着她会来找你的麻烦。” 当初黄晓霞对人宋知青是啥劲,她们看的可一清二楚。 为了宋知青,甚至上吊喝药,光想想就吓人。 这哪是一个正常姑娘干出来的事啊。 宋知青也真是可怜,被这样的女的给纠缠上。 “她来找小文的麻烦干啥,人家宋知青都不喜欢她,她咋恁不要脸。” 王红梅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人。 “她仗着自己的爹是村长,自己的大哥是生产队队长,在我们面前,下巴抬的老高了。 真不知道她一个村姑,有啥可傲的,她爹是村长,她大哥是队长,就觉得自个了不起了。” 刘庆花从来就没瞧得上那个黄晓霞过,听说她才上了小学,一点文化都没有,撑死是只认识几个字。 这样的人,眼光还高的很,人宋知青刚到村子里,她就看上人家了。 之前就因为知青处的刘燕子也喜欢宋知青,她就处处针对刘燕子,还骂人家是骚狐狸。 再婚[七零] 第155节 她瞅了一眼一旁不说话的周文,忍不住有些替她担心。 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这个小文性子好的没话说,和人说话每次都是温温柔柔的。 她刚来那会,她还说对方的坏话,嫉妒人家长得好看。 黄家, 黄晓霞从县城医院回来了,一回来就从她爹娘口中知道了宋知青和新来的女知青在公社登记的事。 “爹,娘,你们是不是想绝了我对宋知青的想法,所以才扯谎诓我的?” 黄晓霞明显不相信,以为她爹娘是想让她和别的男的相看,才这样说的。 这次下来五个知青,才来了十几天,这么短的日子,宋知青咋可能会和人去登记。 要登记,也应该是和她登记才对。 “我和恁爹没有诓你,你不信的话,等你大哥回来,你问你大哥。 恁爹昨个才从公社回来,他们俩确实是在公社登记了,这是真嘞。” 李二娘见闺女不愿意相信,连忙说道。 她紧紧的拽着闺女的胳膊,怕她受不了这个事。 在县城医院住了这么多天,她闺女的脸色蜡黄蜡黄的。 她真不知道她闺女为啥就这样轴,非要喜欢那个宋知青。 乡下年轻的好后生,也不少,就没有一个入得了她的眼的。 “晓霞啊,咱往后就忘了那个姓宋的,娘托人给你说个好的,给你说个工人,你看中不中,到时候你嫁到城里,就能吃公家粮了。” 工人,是黄家能摸到的条件最好的人家了。 要不是黄老汉是石圪村的村长,黄爱国是生产队队长,否则这样条件的人家,他们是摸不到的。 “工人?我才不要嫁给工人,工人再好,能有宋知青好吗?” 黄晓霞的爹娘都不知道她做的梦的事,她也没有和她们说过。 梦里,宋家那样的家庭,过的那种日子,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要是没有遇到宋知青,她一个村长的闺女能嫁给一个工人,已经很满足了。 可遇到了,黄晓霞说啥都不愿意嫁给一个工人,工人能有啥出息。 “你连小学都没毕业,嫁给工人就不赖了,你就别痴心妄想了,再说了,人家都结婚了,你还能咋样?” 黄老汉苦口婆心的劝她。 想让她务实,要是宋知青没结婚,他们还能帮她,让宋知青娶她,可如今宋知青都登记了。 “爹,我小学没毕业咋了? 不是你和俺娘说的吗,说女人家只要会过日子就行了,我黄晓霞长的一点都不比城里女的差。 你们还是我爹,我娘哪,为啥我不在的时候,你们没有帮我看住人。 爹,还有你,你为啥要给他们开介绍信。 你知不知道,你把你闺女我这一辈子的幸福都给毁了,毁了……” 黄晓霞的眼泪啪啪的往下掉,又气又急, 和宋知青去登记的那个人,应该是她黄晓霞才对。 她爹害了她。 “啥毁了你的幸福,你有啥幸福,人家宋知青压根就不愿意搭理你,好闺女,你醒醒吧。 还有那介绍信,那介绍信压根就就不是我开的,也不是恁哥开的,俺们压根就不知道。 他们去公社登记回来,拿着结婚证书,还是恁哥从旁人口中知道的这事。” 蹲在堂屋墙根的黄老汉抽了一口旱烟,心里堵的难受的紧。 他去公社打听了那介绍信的事,愣是啥也没打听回来。 看来,是他小看那个宋知青了。 原本以为人家来到这,是龙就要给他盘着,是虎就要给他窝着,可没想到这个宋知青不简单啊。 “咋可能?没有恁给他开的介绍信,公社咋会给他们登记。 我看你就是不想让你闺女我和他好,不想让我过上好日子。” 黄晓霞用袖子擦了一把脸上的泪,瞪着她爹黄老汉。 村子里无论是谁结婚,都要找她爹来开结婚介绍信,这是一直以来的规矩。 没有介绍信,就结不成婚,没法登记。 一定是他爹背着她,给他们开的。 “你跟着他一个知青,能过啥好日子,他这辈子能不能返城,还另外两说,没有你爹我给开的介绍信,他就是想返城也返不了。” 刚说完这话,黄老汉就意识到,他们在公社登记,没找他开介绍信,不也是登记了吗? 他脸色顿时有些不自然。 “你不知道,你啥都不知道……爹,你害了我。” 宋知青两年后就能返城了,她要是嫁给他,到时候就能和他一块回到城里了。 可这话她不能和她爹说,她气的直跺脚。 梦里的富贵日子,是那样的真切,宋知青就是一块蒙尘的金子,现在只有她知道他是金子。 可她爹娘不仅不帮她,还让这块金子娶了旁人。 再加上,黄晓霞是真的喜欢宋知青,梦里知道了他的家世,他往后过的生活,这让黄晓霞更对他痴心一片。 “晓霞,真不是恁爹和恁哥开的,不信你去公社问问去,恁爹和恁哥都知道你喜欢他,咋可能会给他开这种结婚的介绍信啊。” 李二娘见闺女气成这样,对她爹,一口一个毁了她,害了她。 不就是一个男人吗,弄的像天都要塌下来了似的。 李二娘知道闺女喜欢宋知青,但明显有点,不知道咋说。 反正就是有点不对劲。 “看看你现在的这样子,对你爹我大喊大叫,怪不得人宋知青不愿意娶你。” 黄老汉从地上站了起来,脸色难看,见她往外走,连忙要去拦, “哪,你给我站住……你不准去找宋知青,你一个黄花闺女,又不是嫁不出去了,给我回来……” 两口子眼睁睁的看着闺女跑了出去。 “这都是你把惯成了这样,真是丢人啊,还愣在这干啥……还不赶快去把她给我撵回来,这不孝女啊。” 黄老汉是村长,实在没脸去把她给拽回来,只能让闺女她娘去。 “老大媳妇,你也去。” 站在一旁当木头桩子的杨香香这才跟在她娘后面,去撵她那个刚从医院回来的小姑子去了。 “老黄家的脸,都被这个死妮子给丢光了啊!!!” 黄老汉欲哭无泪,抽了自己一巴掌。 黄晓霞不顾身后追她的娘和嫂子,往知青处快步走着, 她倒要看看,和宋知青登记的狐狸精,到底长啥样,竟然趁她不在,把人给勾引走了。 “晓霞,晓霞……” 李二娘怕村里人看笑话,压根不敢大声喊她。 “不好,黄晓霞来了,快去喊宋知青。” 知青处的人看到黄晓霞气势汹汹的过来了,就知道事不好了。 “和宋知青登记的人在哪?” 黄晓霞问众人。 没有一个人和她说,不对,有,齐苗, “周文和宋知青登记后,她们就住在一块了,她好像在屋里,你找她有事吗?” 齐苗明知故问,明知对方是来找茬的,眼里遮不住的幸灾乐祸。 他们竟然还住在一块了,黄晓霞气冲冲的闯进了宋清河的屋子。 周文听到门口有动静,见是黄晓霞过来了,她把手里的蛤蜊油放在了桌子上。 门口围的都是人,周文走过去,把门,从里面给搭上了。 黄晓霞脸上有些不解,不明白她为啥关门,但她此时心里一肚子的火气,顾不得上这些, “你就是和宋知青登记的那个新来的女知青?” 她一副质问的语气。 “是我,你就是黄晓霞?” 周文打量着眼前这个黄晓霞,上辈子这个黄晓霞也来找过她,只是说了一堆讥讽的话。 没有像现在这样疯狂,她看她的眼神,恨不得生吃了她似的。 “你这个狐狸精,趁我不在,勾引宋知青和你登记。” 黄晓霞瞅到她这张脸,就火大,这就是狐狸精的长相,抢她的宋知青,她的手举了起来,要扇周文。 还没扇到周文,周文的手倒是先打在了她脸上,把黄晓霞打的整个人都懵了。 就这样还不算,周文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发,把她揪的嗷嗷叫。 她把她的脸给按在了桌子上,对着桌面,猛地一磕。 要是有人在场,一定能看到她眼里的笑越发的温柔动人,手上的动作,越发的快,狠。 “黄晓霞,我已经和宋清河登记了,你往后就不要再惦记他了,他已经是我的了……” 再婚[七零] 第156节 周文不紧不慢的在她耳边呢喃。 黄晓霞整张脸都被按在了桌子上,压根说不了话,只能挣扎。 她刚刚进来,见她是那种风一吹就倒的人,外表柔弱的很,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看起来好欺负的很。 但没想到,这个女的竟然这样狠,她真会装,她肯定就是用这幅假样子欺骗了宋知青。 黄晓霞这个在地里干惯农活的人,硬是被这个城里来的病秧子,给欺负的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你给……我等着……俺爹是不会放过你嘞。” 周文把她的头又拽了起来,黄晓霞终于能说话了。 “你说的是你的哪个爹?” 周文一句话,把黄晓霞说的,脸上的血色顿时褪的干净了。 “你在胡说啥,我听不懂。” “你能听懂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周文放开了她,可黄晓霞站在原地已经不敢动了。 “那个黄晓霞在屋里还不知道咋欺负人周文哪,里面咋恁安静,啥也听不到啊……” 门外嘈杂的声音传了进来,显得屋里越发的安静。 黄晓霞的脸色很白,看着眼前这个抢了宋知青的女人,她咽了一口唾沫,试探的问道, “你都知道啥,是谁告诉你的?” 她才刚来这十几天,不可能知道这件事,这事只有她和她娘知道,她娘甚至都不知道她知道。 这个叫周文的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的? “宋知青回来了……” 周文见他回来了,没有回答黄晓霞的话,而是走到她跟前,慢条斯理的帮她弄了下有些不像话的头发。 她的鼻子和额头被磕的有些红。 黄晓霞被她弄的一愣一愣的,但不敢反抗。 周文把黄晓霞身上邹巴巴的褂子给抚平,满意的看着她, “这样就好多了,出去吧,外面的人都等急了。” 就在宋清河准备踹门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 第92章 “你没事吧?” 宋清河脸上有些焦急。 黄晓霞从人群中挤了出去,匆匆跑掉了,她娘和她嫂子在后面追着她。 “晓霞……” “她找我只是说说话。” 周文身上好好的,那脸也没有巴掌印,吴英子她们都有些纳闷,刚刚看黄晓霞过来的那架势,可不是说说话那么简单的。 路上,李二娘和杨香香也一个劲的问她,问她在屋里把人家女知青怎么着了。 “我把她怎么着?是她把我怎么着了。” 黄晓霞只要一想到在屋里被周文那样欺负,气的身子都在抖。 “她怎么着你了?” 闺女刚从屋里出来,她就看出她的头发有些乱,额头和鼻子都有些红。 黄晓霞顿时不吭声了,不敢让她娘知道她被那个周文欺负了的事。 周文欺负了她,她甚至还要替她瞒着, “没怎么着我,她嘴皮子厉害,我没有说过她。” 她瞥了一眼关心她的娘,然后低了头。 那事,到底是谁告诉那个周文的,村里,还有谁知道这事,黄晓霞提心吊胆的。 等人都散光后,宋清河见她真的没事,这才放下了心。 他很自责,想说啥,被周文给拦住了, “咱们假结婚,我帮你应付她,这都是应该的。” 宋清河出去一趟,找到了黄爱国,不知道说了什么,反正黄爱国回去后,脸都黑了,更不许黄晓霞再去知青处。 晚上,俩人之间的帘子落了下来。 周文已经早早的上床了,宋清河还在桌子上写着东西,钢笔在草稿纸上,画出的图纸,工整的就像机器印的一样。 字如其人,写的钢笔字,隽永俊秀。 “宋清河……” 周文在炕上坐了起来,叫了他一声。 宋清河的钢笔在纸上很突兀的划出了一道子,他放下钢笔,转过头看向帘子, “嗯?” “你能陪我去厕所吗?” 周文穿上鞋,撩开了俩人之间的帘子,走到了宋清河的跟前,眼中带着恳求。 宋清河立马站了起来,把椅子上的外套,递给了她, “你先披着吧。” 他知道对方是因为身体弱,挣不了工分,才答应和他假结婚的。 否则是不会和他结婚的,宋清河垂着眼,始终没有抬眼看她。 周文披上了他的衣裳,俩人一前一后的走了出去,宋清河手里拿着煤油灯。 漆黑的夜里,伸手不见五指,还有阵阵的凉风。 地上的路凹凸不平,宋清河和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这个距离让俩人不会离的很近,但能给她照清楚路。 在夜色的遮挡下,周文看着如此正经的宋清河,眼底的恶劣浓郁的很。 下一秒,啊了一声,她整个人就朝宋清河那边倒去,像是崴了脚似的。 宋清河条件反射的抱住了她。 要知道周文出来穿的是睡衣,她虽然看着身体不好,可身上该瘦的地方瘦,不该瘦的地方,那是一点都不瘦。 披在身上的外套掉在了地上,宋清河手中的煤油灯也早就在地上滚着了。 俩人,已经彻底的贴在一块了。 回过神来的宋清河,连忙把手从周文的细腰上移开,那动作有些说不出的缓慢。 “你脚崴了吗?” “嗯。” 周文强撑着从他怀里离开,宋清河不用看,就知道她此时一定眉头微蹙,强忍着疼痛。 “我扶着你吧。” 宋清河很规矩的只碰了周文的胳膊。 就像刚刚的尴尬不曾发生过一样。 周文穿的睡衣布料不厚,扶着她胳膊的宋清河,能清晰的感觉到她胳膊上的温度,以及纤细的程度。 在夜里,宋清河才能肆无忌惮的直视她。 俩人回去后,宋清河出去了一会,拿回来了一瓶红花油。 “这个要赶快揉开才行,我会一点。” 宋清河一本正经的对坐在炕上的周文说。 “那……就麻烦你了。” 周文脸上有些不好意思还有感激。 宋清河单膝下跪,帮她把左脚上的鞋子脱了下来。 周文的脚不大,很秀气,脚趾甚至有些珠圆玉润的感觉,一点都不柴。 到了脚踝那里,又很纤细。 宋清河没敢多看,往手心里倒了一点红花油,然后在掌心搓热后,就包裹住了周文的脚踝,然后揉了起来。 手下的皮肤,软,腻,宋清河没敢用太大力。 他的手有点糙,其实,还有薄茧,揉的酥酥麻麻的。 周文右脚上的鞋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蹭掉了,那只脚在空中荡着。 她低着头,看着这个给她揉脚的男人,煤油灯下,男人很清隽,她的右脚忍不住踩了对方的肩膀一下。 “疼,你能轻点吗?” 此时的周文很想把自己的脚一直踩在他的左肩上,可是不行。 宋清河手下的动作更轻了,以为是自己手劲太大了,对方才不小心踩了他肩膀一下。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晃来晃去的右脚上。 等把脚揉的通红还散发着淡淡的药味后,宋清河才放开她的脚。 “好了。” 他的声音,莫名的有些沙哑。 再婚[七零] 第157节 “真是麻烦你了,宋清河。” 周文的声音很真挚。 “没事,你早点休息吧。” 说完这话,宋清河就撩开帘子走到了外面,动作有些急,像是落荒而逃似的。 在椅子上坐下后,他拿着钢笔,半天没有落在纸上。 …… “周向北,你给你娘他们写信没有?” 这个时候,双水村的赵玉兰一家还没有睡觉。 为了省钱,连煤油灯都没有点。 赵玉兰抹黑找到在院子里磨铁棒的周向北。 周向北不搭理她,还在一个劲的磨。 “磨磨磨,就当是我求你了,你能不能不要再整天磨这个铁棒了。” 赵玉兰欲哭无泪,声音很卑微,他整天除了吃饭干活,就是磨这个铁棒,平时一句话也不和她说。 家里的事,她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 现在这三个孩子都大了,他是当爹的,说啥也不能不问。 “你是傻了吗?我在和你说话,我求你应一声行不行。” 赵玉兰夺过他手里的石头和铁棒,就往墙上砸了过去。 石头会碎,可铁棒不会,周向北在地上摸到了铁棒。 磨铁棒的声音又在赵玉兰耳边响了起来。 这个声音对她来说,那是一种煎熬。 “啊…… 周向北,老周,卫红她爹,我求你了,我这次是真嘞求你了。 你对我有啥不满,能不能说出来,我求你别磨了。” 赵玉兰捂着耳朵,痛苦的很, “你整天就知道折磨我,周向北,你好歹当个人吧。” 赵玉兰软的硬的都使了,可一点用都没有,这个周向北就像和尚一样,十几年前,还打她,还冲她发火。 现在她求着他对她发火,求着他打她,可他就是不吭也不动手。 之前打骂她,那至少算是个人,现在他身上没有一点人气了。 赵玉兰跌坐在地上,忍不住哽咽了起来。 “周向北……你没良心,你这样对我,你迟早有一天会遭报应的。” “娘,你先回屋吧。” 周卫红过来拉她,赵玉兰说啥都不走, “卫红,你评评理,我这些年,含辛茹苦的拉扯你们姐弟三个。 你爹他只知道饿了回来吃饭,吃完饭就去干活,家里的大事小事都是我问的。 他是一点心都不操,你去外面打听打听,上哪能找到他这样的奇人啊。” 赵玉兰擤了一把鼻涕,抹在了地上, “旁人家里,都是男的当顶梁柱,这些年,你娘我,一个女的,硬是扛起了咱这个家。 你说我容易吗,你爹他还这样的对我。 这么多年了,和我说的话没有超过十句啊,晚上,宁愿自己躺在地上,也不肯和我一张炕上。 你问问他,他是有恨我,多不待见我,你让他说出来。” “娘……” 周卫红没法劝。 赵玉兰这次是把这么多年的不满全都发泄出来了,自打她大姐走后,她只是想让他给在榕城的公婆写一封信。 让他们在榕城帮卫红找份工作,卫红是不能再留在家里了。 她要是还留在家里,她那个大姐就不会放过她,只有让她离开家,去榕城才能有前程。 她的卫红说啥也不能嫁给乡下人,她大姐给卫红说的那个小伙子就是乡下的。 乡下的男人都没啥出息,她的卫红长的这样好,才十七岁,她可不能让她去跳火坑。 去了榕城,在她公婆那,说不定还能搏一搏,嫁一个好人家。 赵玉兰深知好婆家对女人的重要性,可以说,是第二次的投胎。 她当年家里穷的和大姐共穿一条裤子,从她记事起,好像就没吃饱过,四五年不知道鸡蛋是啥滋味。 过年能吃一碗苞米面包的白菜饺子,那就是最大的幸福。 可她愣是嫁给了一个工人,一个在城里吃公家粮的工人,家里条件还很殷实。 就连她娘都说她走了狗屎运了,嫁了给好家。 嫁给周向北后,她算是彻底的脱离了以前吃不饱,穿不暖,还天天干活的苦日子,她过上了她都没法想象的好日子。 顿顿不是白面馍馍就是大米饭,最差的伙食是苞米面。 衣裳做了好几身,再也不用和她大姐争裤子穿了。 就连她身上每个月来那事的时候,她也能用上卫生纸了。 她过上了吃喝不愁的好日子,当上了工人的爱人。 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嫁人,嫁对人家有多重要。 这和投胎是一模一样的。 仅凭嫁人,啥也不用干,就能过上那种生活。 那几年的城里生活,让赵玉兰这个当年能吃到一个苞米面窝窝头就能高兴大半天的姑娘,开了眼界,有了见识。 她即使十几年前回到了这个双水村,可这些见识并没有随着时间而逐渐淡去,反而像烙印一样烙在了赵玉兰的脑海中。 这就是她和村子里的妇女不一样的地方。 周卫红才十三四岁的时候,赵玉兰就整天教她将来要嫁给有钱有背景的人。 最低也要是厂长的儿子。 乡下的生活,让赵玉兰的不甘和野心一天比一天的大了起来。 她把希望都寄托在了闺女周卫红身上,她要让她去替她实现这种不甘。 嫁给一个乡下的男人,不仅这辈子不可能,就是下辈子也不可能。 进城,对于闺女卫红来说,不仅仅是逃避她大姨赵水芹给她说的乡下对象,更是一个开始。 一个决定她这后半生的开始。 这是闺女的大事,可周向北这个当爹的却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压根不愿意往榕城写信。 他还配当闺女的爹妈? “不就是因为当年我收了人家的一百多块钱,害的你被厂子开除了吗? 当年是我做错了,可这事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你就不能放下吗,不能把它忘了吗? 我伺候你这十几年,难道还不够还你的吗?” 赵玉兰认为自己早就把欠周向北的还给他了,她委屈,她愤怒的用手拍着地,发泄着心中这些年的不满。 她害周向北的仅仅是让他丢掉原本有前途的工作吗,还有在里面蹲了那么长时间的牢,出来后,还被人敲断了一条腿。 他在朋友同事面前的自尊……她把周向北的整个人都毁了。 原本周向北是能平平稳稳在厂子里分房,往上走的,十二年前,他已经是毛巾厂的三级技术员了。 他从学徒工走到这个位置,只用了六七年,十二年的时间,足够他再往上升几级的了。 当年在毛巾厂和他关系最好的老马,俩人是好哥们,那个时候的老马还没有他的级别高,只是二级技术员,这十二年的时间,人家已经评上了工程师。 工资待遇更是好的很。 而周向北拖着一条瘸腿,在乡下种了十二年的庄稼。 在一旁磨铁棒的周向北听到她的话,手中的铁棒磨的更加快了起来。 “你看他,他就会这个死样子。” 赵玉兰被气的头发晕,胸口闷的喘不上来气。 “你到底要我咋样,你才肯原谅我,我跪下来求你行不行。” 赵玉兰真就给周向北跪下了,她已经崩溃了,她多想让以前的周向北回来。 “娘,你起来,甭跪他。” 屋里的周卫东和周卫丽听不下去了,从屋里跑了出来,想把他们的娘赵玉兰拽起来,可赵玉兰就是不起来。 “卫东,卫丽,你们不要拉我,我就要给他下跪,我要看看他周向北的心到底能有多硬。” “爹,你还磨那个东西干啥?你还不赶快让俺娘起来。” 周卫东气急败坏的夺过他手里的铁棒,打开大门,把铁棒扔到了门外。 周向北没有东西可以磨了,站起来,就回屋了。 他睡觉的地方,那压根不是床也不是炕,而是一堆睡的光滑的不行的苞米杆。 之前赵玉兰把他睡觉的苞米杆给塞到锅里烧锅了,以为这样就能逼的周向北上炕来睡觉。 可到了晚上,周向北宁愿睡在外面的草垛里也不回来,第二天又抱回来一堆苞米杆。 她烧着,他抱着。 再婚[七零] 第158节 “天啊,我的命咋恁苦啊……我为啥要被这个男人这样折磨啊。” 赵玉兰嚎啕大哭了起来。 住在她家隔壁的人家,都在贴着墙根,听热闹。 周向北在村子里和其他人也说话,甚至还帮人家的忙,就偏偏不和赵玉兰说话,赵玉兰在他面前,挑水摔倒了,他都不在看的。 也和周卫红她们说话,只是说的少,更多的时候是沉默。 …… 知青处, 自打周文来了这插队后,每天还是依旧会做梦,有好几次甚至半夜被噩梦惊醒了,伴随而来的是头疼。 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的睡过踏实的觉了。 半夜的时候,躺在炕上的她,额头上出的都是汗,手无意识的紧紧的攒着被褥一角,眉头紧锁。 嘴里还说着什么,在地上打地铺的宋清河被惊醒了。 他坐了起来,犹豫再三,还是点燃煤油灯,走了进去。 把煤油灯放在炕台上,站在了床边想把她从噩梦中叫醒, “周文,周文……” 周文在梦里梦到了上辈子的事,她睁开朦胧的眼睛,看着眼前的宋清河,已经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了。 她的思绪已经交杂的乱了。 看到他,以为是在梦里,她眼睛半垂的看着他,眼神很迷离, “上来好不好?” 声音很软,还带着一股子撒娇的意味,这是上辈子周文在宋清河面前惯用的语气。 第93章 第二天,周文醒来后,在屋里已经见不到宋清河的人了,桌子上放着一张纸条,说去修水库,一个星期后回来。 他桌子上的那些图纸也不见了。 可以看出他走的很匆忙,就像是在故意躲着周文似的。 周文把纸条扔在桌子上,又坐回了炕上,她昨晚做梦又梦到了宋清河。 梦里的宋清河假正经的很,后面被她磨的就渐渐正经不起来了……只记得,她把人给按在了身上。 醒来后,头竟然也没有疼,这是她这段时间睡的最好的一个觉。 宋清河不在这,周文就又和王红梅做起了饭搭子。 “你就是新来的女知青吧?” 挎着个空篮子,正在菜地里拔萝卜的周文听到声音,忍不住抬头向四周看了起来。 “我在这哪。” 白淑华从草丛里站了起来,她来这边挖夏枯草,正好看到这个眼生的女同志来这拔萝卜。 她早就听说,知青处来了五个知青,其中有一个长的很漂亮,不过就是身体不太好,不咋出来。 其他两个女知青她是见过的,只有这个没有见过。 “你不认识我,我以前也是咱这的女知青,来这插队的,我叫白淑华,你叫周文吧?” 自打白淑华嫁人后,她白淑华的名字,就很少被人叫了。 大多都是水生媳妇,后面有了娃,就是小叶娘,小旺娘的,要不然就是杨家屋里头的。 她一个从城里来的,有文化的女青年,愣是没有了自己的名字。 “对,白知青,你这挖的是草药吗?” 白淑华听到这声白知青,心里很诧异,自打她嫁给杨水生,就几乎没啥人喊她白知青了。 她有股说不出来的高兴,站在这用白知青的身份和这个新来的女知青说话, “对,这叫夏枯草,治病用的。” 她自打生了两个孩子后,就得了妇科病,村子里的妇女得上这种病,都是挖这种草,回家煮水喝。 白淑华曾经是个知识女青年,当初她是主动来下乡的,为了要扎根农村,愣是用嫁给农民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留下来的决心。 杨水生三代都是贫农,穷的很,当时听到这个城里来的女知青说要嫁给他,他都不敢相信。 第二天,俩人就去领了证,知青处的人不是没有劝过白淑华,吴英子当时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可她铁了心要嫁给他。 当时热血的很,领了证后,那个冲动劲一过,她心里就空落落的。 杨水生是个地道的农民,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俩人在一块生活没几天,他们之间的生活习惯,认知,思想,都有了冲突。 白淑华当时还想改造这个农民丈夫。 让他饭前洗手,睡觉洗脚,洗屁股,刷牙,别说脏话,甚至还教他认字。 杨水生坚持了几天,就嫌弃城里来的她事多,愣是依旧我行我素。 白淑华教他认字,他打瞌睡,让他讲卫生,他就偏偏把三五天不洗,臭烘烘的脚丫子放在炕上。 白淑华给他买的牙刷,他不好意思刷,觉得洋里洋气的,怕人笑话,说啥都不刷,最后被他偷偷卖给货郎了。 “你在这弄啥嘞,家里的娃饿的都哭着喊你嘞,都不知道回家。” 杨水生找了过来,一开口就没好气。 白淑华瞥了一眼菜地里的周文没有往这边看,才看向丈夫杨水生,声音很小, “我这就回去。” 她说完,把镰刀放进了筐子里,提起了筐子, “周文,我就先回家了。” 她和周文打了声招呼。 “还不赶快回去。” 杨水生不耐烦的催促她。 “水生,你家的猪跑出来了……” 不远处有人喊道。 “俺日它娘的,这畜生咋跑出来了……” 杨水生再也顾不上旁边的媳妇白淑华,急匆匆的去撵家里的猪去了。 白淑华站在原地,没有勇气往后看,怕周文笑话她。 笑话她有一个这样的丈夫,粗俗不堪,说脏话。 “小叶娘,你家猪都跑了出来,怎么还傻站着,不去撵猪啊。” 在乡下,猪是是庄稼人一家经济的主要来源,这个时候有规定,一家只能养一头,多了不能养。 所以,庄稼人都把猪看的很重,好吃好喝的喂着它,每天要去山上给它割最嫩的猪草,这一年到头,最怕它生病。 去年大队养了三只猪,愣是病死了一只,给畜生看病的兽医都没法子。 要是谁家的猪生了病,那家人就会拿出全家都舍不得吃的鸡蛋,给他拌在猪食里。 有的甚至会把人吃的苞米面给它煮成糊糊。 村里的光棍老汉,春上他养的猪病了,一个四五十岁的人了,都急哭了,把家里过年才分的两瓢小米全掺鸡蛋煮了,喂给了它。 要是搁到旁人身上,恐怕早就去撵猪了,而白淑华却一点都不急,显得有些怪怪的。 知青出身的她,在村子里的小媳妇中很不合群,旁人总爱说东家道西家,她不爱说人是非。 并且还总是操着一口城里话。 她没有去撵猪,而是提着筐子回家了,耳边是不远处惨绝的猪叫声,叫的人耳朵都震的慌。 “娘,俺兄弟他又拉了,你快点去给他擦屁股。” 大闺女杨叶走了过来,指着院子里,正撅着屁股的兄弟杨旺。 还有一只大黄狗,正在吃他拉出来的粪便。 白淑华怕狗咬到儿子的屁股,连忙跑了过去,把公公养的黄狗给轰走了。 她一边帮儿子擦屁股,一边冲闺女说, “我不是都和你说过很多遍了吗,说话要说我,不能说俺。” “俺说俺咋了? 爹还有奶,还有爷……他们都说俺,俺爹说了,不让俺说我,他说俺是乡下人,就要说乡下话,不让俺听你的。” 杨叶已经会学话了,她也不明白她娘为啥让她说我,而她爹又要让她说俺。 村子里的人都说俺,就只有她娘说我,和知青处的知青一样,可她娘已经不是知青了。 “别听你爹的。” 白淑华有些生气,她一直教闺女儿子城里话,他却和她对着干。 “娘,俺想说俺,俺要是说我,旁人该笑话俺了。” 杨叶只想和村子里的人一样。 上次她在村里说俺,被她爹给骂了一顿,说她净出洋相,村子里的大娘婶子她们还都笑话她。 白淑华不吭声了,有些沉默,她一直不想让她生的闺女,儿子和村子里的那些人一样。 在这个家,讲城里话,讲卫生,讲素质,虽然很格格不入,但这些是唯一能证明她和村子里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村妇不一样的地方。 “笑话啥? 再婚[七零] 第159节 你看知青处的人不都是这样说话的吗,你忘记妈和你咋说的了吗? 不能叫我娘,要喊我妈。” 白淑华耐着性子,又教了闺女一遍。 杨叶嘟囔着嘴,一脸的不情愿。 “杵在那干啥啊,真是没有眼色,还不赶快去开猪圈的门。” 杨水生和村子里的几个男人,拽着猪耳朵,把一头不愿意回来的大白猪,硬生生的拖进了家门。 猪叫声,越发的大了。 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白淑华,白淑华脸色有些挂不住,还是去把猪圈给打开了。 就因为昨个她让他洗脚,他不仅一脚踢翻了洗脚盆,还和她生闷气。 从昨个到现在,说话冲的不行。 跟过来看热闹的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看出这两口子是闹别扭了, “小叶娘,你甭和他一般见识,水生就是那个脾味,其实他可知道疼人了…… 前不久,知道你喜欢吃豆腐,拿着个碗去队里的老拐那给你买豆腐,咱村子里像他这样的,谁有他这么会疼媳妇啊。 俺家那口子,俺和他过了半辈子,他愣是一次豆腐都没有给俺买过。” 村子里的大娘婶子忍不住劝道,让白淑华和杨水生别计较。 “刘大娘,你们别说了,我不会和他计较的。” 白淑华脸上的神色有些勉强,这日子过的啥样,只有她自己清楚。 她此时心里说不出来的苦涩,旁人都说他好。 他比着村子里的人,确实好点。 可也就好那么一点,大字不识一个,是个文盲,整天一不顺他的意,他的臭脾气就上来,像刚刚当着这些人让她没脸的事,他没少干。 白淑华够忍他的了,要不然俩人早就过不下去了。 他和她没有共同话题,她可以忍,他不讲卫生,不讲素质,粗俗野蛮,想法狭隘……这些,她都能忍。 可她不能忍受杨水生不尊重她。 这是两个人过日子最基本的东西。 当时白淑华头脑发热,非要为了支援农村做出贡献,见杨水生,这个人踏实,淳朴,厚道,这才决定嫁给他的。 俩人压根没有深入了解,就那样匆匆的领了证,在一块过日子后,才看出对方身上的那些毛病。 “水生啊,对小叶娘好点,人家可是城里的姑娘,还那么有文化,当年啥都没和你要的,就和你去领了证。 你可别犯浑啊,按理说,咱乡下的小子,是配不上她的,可人家不嫌弃咱,硬是要和咱过日子。 咱就对人家好点。” 刘大娘见白淑华脸色不对劲的回了屋,一看就是生气了,她语重心长的劝着杨水生。 当年白淑华嫁给杨水生的时候,村子里的人都说杨水生这小子走了大运道了,捡着大便宜了。 人家是城里来的,还上过学,见过世面,他杨水生就是一个乡下种地的,不识字。 她嫁给他,这不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吗。 第94章 杨水生这辈子最介意旁人说他配不上她。 当初是她要和他这个庄稼汉领证的,他没有逼她。 她是城里来的又咋样,身上一堆的坏毛病,连娃都给他生了俩了,还整天在家里端着城里人的臭架子。 成天搁在家里,嫌弃他这,嫌弃他那。 让他洗手,洗脚,还洗腚……哪家男的有洗这的,要是传出去,他在村子里咋还抬得起头。 还嫌弃他嘴里有味,非要让他刷牙。 他才不刷哪,村子里哪有刷牙的,还不够闹笑话的。 后面又教他认字,他是一个农民,一个庄稼汉,认那字有啥用。 再说了,他认字就忍不住打瞌睡,有这功夫,还不如去田地里,用锄头给地翻翻土。 翻翻土至少还能挣几个工分,认那些没用的字,一个工分都挣不到。 既然这样嫌弃他,当初就别和他领证啊。 他看她是不想和他过了,有了外心了,还是当年他爹说得对,这城里的女人压根和乡下人就过不到一块去,迟早要散。 他沉着一张脸回了屋,见她正在扯炕上的床单准备去洗,他走上前,一把把床单从她手里抢了过来,然后摔在了炕上, “就这一个床单,你一个月里要洗两次,你咋就恁干净,俺看你不是干净,是嫌弃俺在这个床单上躺过。” “你天天不洗脚,我床单洗的勤点咋了?” 白淑华又没有让他洗,家里的衣裳就连他的,都是她给洗的。 他不洗脚,床单上染的都是脚臭味,她受不了。 白淑华洗床单的行为,彻底的伤到了杨水生原本就敏感的自尊心。 “俺看你不是嫌弃俺不洗脚,是不想和俺过了吧。” 杨水生忍不住冷笑。 “你想怎么想就怎么想。” 白淑华懒的搭理她,拿过炕上的床单走了出去。 “你洗,洗,有种别和俺睡在一张炕上,俺就是不洗脚,惯的你。 俺要改造你,改造你这一身从城里带来的坏毛病。” 吃饭的时候,憋着一肚子火气的杨水生,故意端着碗,蹲在她堂屋门口,吸溜吸溜的吃着碗里的面条,还一个劲的吧唧嘴。 把白淑华平时不让他干的事,全给干了,还顺着碗边舔碗。 “闺女,儿子,过来,和爹一块蹲着吃饭……对,这样才像咱庄稼人,坐在桌子上吃饭像啥样子。 来,跟爹学,舔着碗边,这样溜一圈……咦,对,俺闺女就是聪明,一教就会。 咱乡下都是这样吃饭嘞,这样吃饭不烫嘴,还能吃的快。” 杨水生教着闺女和儿子。 坐在桌子旁吃饭的白淑华,见他这样教两个孩子,顿时食难下咽,一口杂粮面条,像是梗在喉咙眼似的。 她好不容易把两个孩子教的没有了村子里的习气,这个杨水生偏偏还把他们往回教。 “小叶,小旺,过来,不准学,那样吃饭旁人笑话。” 白淑华最厌恶这个农民丈夫这样吃饭了,那嘴吸溜又吧唧的,声音大的要命,就像猪圈里的猪在吃食一样。 杨叶和杨旺端着碗,站了起来,看看他们的娘,又瞅瞅他们的爹。 只听啪的一声,杨水生把手中的碗砸在了地上,碎片溅了一地。 “啊……” 站的离杨水生最近的杨叶,忽然哭出了声,捂着脸。 “小叶,咋了,快让娘看看。” 白淑华连忙丢下碗,跑到闺女身边,把她的手扒拉下来,只见闺女的左脸上,有一道被碎片划破的长道子,鲜红的血正在往外渗。 “娘……俺疼。” “别怕,娘这就带你去看大夫。” 见闺女破相了,白淑华顾不上指责杨水生,连忙抱着闺女往外走。 “这是咋了啊?” 杨水生的娘见儿媳妇拉着一张脸,也不搭理她,抱着她孙女就往外走。 她进了院子,就见地上一片狼藉,碗也碎了,面条撒了一地。 她把地上的筷子捡了起来,问她脸色难看的儿子杨水生, “水生,你怎么招她了?” “没招她,小叶的脸不小心被碗片划了一道子,没啥要紧的,过两天就好了,她非要抱着她去看大夫。” 杨水生话里藏不住的埋怨,去看大夫还要花钱,值当的啥,村子里的娃谁不磕着碰着,也没有像她这样的当回事。 “好端端的咋被碗片给划了啊?” 当初儿子刚结婚,杨水生的娘爹,就搬出去,和他们分开住了,儿媳妇是城里来的,大伙住在一个院子里,她怕她嫌弃他们。 只要她能和她儿子好好过日子,在杨水生的娘看来,这比啥都强。 她这个儿媳妇,也挺知道事的,就是人太爱干净了点。 她经常交代她儿子,让他让让人家淑华。 她儿子啥样的人,她这个当娘的清楚的很,有时候火气上来了,就收不住脾气,不服管。 淑华又是个爱管人的人,不让他干这不让他干那,她儿子这个犟脾气,受不了,爱和她顶着来。 这肯定是又拌嘴了,否则刚刚淑华不会不搭理她这个婆子娘的。 “俺刚刚没有端住碗,碗不小心摔在地上了,小叶离的近,就划到她脸了。” 杨水生不想让他娘替他操心,就没说他和白淑华闹矛盾的事。 “你啊……你好好对人家,人家给你生了一个闺女,一个儿子。” 杨水生的娘看出了儿子没有说实话。 她说完儿子,把口袋里装的一块冰糖塞给孙子,让他一个人悄悄的吃完,然后就去找白淑华母子俩了。 再婚[七零] 第160节 白淑华正抱着闺女在村子里的赤脚大夫那, “孙大爷,我闺女她脸上不会留疤吧?” 姑娘家破了相,将来要是留疤,还这么长的口子,那可就完了。 “水生媳妇,这个可说不好啊,娃脸上嫩,口子还这样的长,你这个当娘的也是嘞,咋让娃的脸上被碗块给划了这么长一道子啊。” 孙老汉捣着药草,说着白淑华。 “是俺爹把碗摔了,划的俺,不怪俺娘。” 杨叶知道护着娘,她的小脸上弄的都是血,看着红艳艳的。 白淑华看了一眼闺女,眼圈忍不住有些泛红。 “这样啊,这水生也是嘞……哎。” 孙老汉把捣好的草药敷在了杨叶脸上的口子上。 这个时候,杨水生的娘,白淑华的婆婆找了过来。 “水生媳妇……” “娘,你咋来了?” 白淑华脸色冷淡。 杨水生的娘瞅了一眼孙老汉,有些话不好当着外人说。 婆媳俩人走在回去的路上,白淑华手里牵着闺女。 “水生媳妇,你不是爱吃娘烙的油饼吗,等晚上,你和水生,去俺和恁爹住的那地方,吃油饼。 这油饼要一边烙一边吃才好,秋收的时候,家里分了不少的黄豆,恁爹把它都拿去弄成豆油了。 等晚上娘放多点油,吃着香,也给你和水生改善改善生活。” 杨水生的娘是个精明的老太太,没有一上来就掺和儿媳和儿子之间的事,只说让这俩人晚上去她那吃油饼。 人吃了这个好东西啊,心情就美了。 到时候,她再替儿子说几句好话,儿媳妇也就不生气了。 白淑华心里有些愧疚,刚刚从家里出来,她还给她婆婆甩脸子,做错事的是她儿子,不管他娘的事。 再加上,她这个婆婆对她也还行。 她的脸色缓和了些。 …… 第二天队里分组,知青们都涌了出来,站在晒粮食用的晒场上,议论纷纷,都说着这个分组的事。 之前就说分,但一直拖到了今天。 黄爱国还惦记着周文抢了他妹子心上人的事,去挖河挣工分这样的好事,他说啥也不会让她去。 他把队里,挣工分最少,旁人都嫌弃的活分给了她。 就等着吧,等过年看她能分到啥粮食。 宋知青一个人的工分,也养不住两个人,这两人就等着饿肚皮吧,谁让这个宋知青不识好歹,不娶他妹子。 要是娶了他妹子,当了他黄家的姑爷,家里家外都有他妹子操持,压根就不用再来上工挣工分。 他真是糊涂啊,娶那个长的好看的周文,好看有啥用,顶吃还是顶喝啊。 别说让她伺候他了,这婚后,恐怕是宋知青伺候那个弱不禁风的周文。 昨个又让人替他在队里请假了,人不知道去哪了。 请假也好,这样的好事,就轮不到他了。 宋知青的生活,一向很俭朴,怎么简单怎么来,周文没来之前,他和旁的知青一样,天天吃大锅饭。 旁人都嫌弃,可他愣是一次都没有嫌弃过。 “小文和红梅怎么没有来啊?” 吴英子东瞅西瞅的。 刘庆花也忍不住纳闷。 “她们在菜地浇菜哪。” 齐苗很得意,这样挣工分的好事,黄队长打着为那个周文好的名义,愣是没有让她来。 那个王红梅也是个傻子,不来这挣工分,听说还有补贴那,到时候能发钱,非跟着那个周文去浇菜地。 伺候菜地,一天才挣两个工分,这够干啥的。 去挖河,在村民和知青的眼里,那就是大肥活。 “她们俩不来,你挺高兴的啊?” 刘庆花忍不住撇了她一眼,阴阳怪气的。 齐苗见大伙都瞅她,连忙把脸上的笑收了起来。 “我哪有,我是因为要去挖河了,才这样高兴。” 自打来了这,齐苗先是去庄稼地里锄草,再然后是喂猪,后面又跟着刘燕子她们去锄地。 她现在就像刘燕子的跟班一样,刘燕子走到哪,她就跟到哪,像是找到了组织一样。 女知青分为三拨人,吴英子她们一拨,刘庆花她们一拨,刘燕子她们一拨。 分组的时候,齐苗自然而然的和刘燕子她们分了一组。 原本她也嫌干活苦,嫌干活累,可刘燕子给她讲了一通,讲挣不到工分,过年分不到口粮,要饿肚子…… 刘燕子当年来这插队,和刚来的齐苗一模一样,天天嫌累,想回城里,只想干轻松工分少的活,过年分粮的时候,她就分了只有旁人一半的口粮。 第二年,饿的脸都是肿的,要不是一块来这的知青们,借给了她点粮,她都不知道要咋熬。 齐苗被吓坏了,第二天就找到了黄爱国,说不想喂猪了,要去干工分高的锄地的活。 “哼。” 刘庆花见她这样,眼里露出了看好戏的神色,等待会去挖河,这个齐苗就笑不出来了。 她们干惯农活的老知青,干一整天,都有点受不了,这个刚来的锄个地,就受不住,能受得了挖河那样的重活? 那些工分和钱可不是好拿的。 “宋知青不在真是太可惜了,这能挣不少的钱哪,他前几天和小文结婚,往屋里添置了那么多的东西,肯定要花不少的钱。” 吴英子忍不住替他们担心,平时他们都能收到家里寄来的包裹,虽然知道宋知青的家里条件可能好,但没有看到过他收到啥包裹。 他在知青处的生活,也节俭的很,从不开小灶改善伙食。 花钱也不大手大脚,几乎没见他花过钱,这次结婚,手里的钱估计花的差不多了。 那个小文的家里倒是给她寄东西,不过刚来嘛,都这样,等寄着寄着,往后就不寄了。 这不是稀罕事,刘庆花的家里就不再给她寄东西了,平时连封信都没有,已经不管她了。 觉得她这辈子也回不去了,只能在乡下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种地,没啥出息,没啥前程。 说的难听点,就是放弃他了。 现在还能偶尔收到家里包裹的知青不多,宋知青从来这,就没收到过,八成是刚到这插队,就被家里给放弃了。 在菜地浇菜的周文,还不知道吴英子这样替他们担心。 知青处种的这片菜地,有半亩地这么多,里面种的有萝卜,有菠菜,小白菜,葱,还有塌菜,韭菜……菜地被归整的很整齐。 站在地头,能看到菜呈一条直线,高的地方高,洼的地方洼,看着就很养眼。 通过这片菜地,就能看出种菜的人的性格。 “听说这菜地是宋知青种的,真整齐啊。” 正在用水瓢浇葱的王红梅忍不住感叹道。 “是挺整齐的。” 上辈子周文就发现了宋清河这个毛病,也不能说是毛病,应该是习惯。 他的书,永远都是很整齐的摞在一块,同样的白衬衣,他有很多件。 以前和他由假夫妻变成真夫妻后,床上的被子都是他给叠,还没成真夫妻的时候,好像就帮她叠被子了。 他这个人就见不得乱。 周文正好和他一反,起床后,床上的被褥不爱叠,衣裳总是乱放。 “他怎么就突然走了?” 王红梅听人家说,他直接让人帮他在队里请了一周的假,也没说去哪,去干啥。 她总感觉他有点神秘。 “有自己的事吧。” 宋清河下乡插队一年多,知青处包括村子里的人,都没有一个人发现他会画图纸。 来这插队的人,基本上都是刚从学校出来,就来这插队了,宋清河和他们不一样。 “咱中午,吃荠菜饺子吧? 我看那有荠菜。” 王红梅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吃上,她家里给她寄来的还有熏肉,到时候荠菜和熏肉剁在一块,包饺子。 这有韭菜,再包一个韭菜猪肉馅的。 这个时候,离中午吃饭还有一段时间,来得及和面剁馅,正好趁着她们不在。 她们要是在,王红梅她们是不会包饺子的,包饺子太打眼了,虽然英子姐和庆花姐她们都挺好的,但搁不住其他人。 男知青中也有孬的人。 说干就干,周文把桶里的水泼在菜地里,然后揪了一把小葱,还有嫩韭菜。 菜地旁边的草丛里就有荠菜,荠菜这个时候还是野菜。 再婚[七零] 第161节 “红梅,我那还有坛子肉,也能用来包。” 坛子肉是她奶寄来的,当时吴英子帮她从公社带回来的,因为上面封了泥土,里面是啥也看不出来。 所以没有人,知道这里面是坛子肉,坛子肉用的是腊肉,吃的时候从坛子里夹出来一碗,放在锅上蒸,香的让人掉舌头。 王翠芬在榕城当大师傅这些年,这坛子肉也成了她的招牌,刘秘书的媳妇就特别爱吃她做的坛肉。 每年都要拎着一条五花肉,来家里,请王翠芬帮她做一坛子坛肉。 爱吃这一口的人不少,有个参谋长,就辗转托了好几个人,最后找上了当年让王翠芬给联谊会做饭的张书记。 张书记带着厚礼,又来到了周家。 王翠芬给自家做也是做,每年过年,院子里都烟熏火燎的,干脆多做点,每次做出来的都不够分。 何止是坛肉不够分,就连她做的小咸菜,刚做出来,钱厂长就带着罐子颠颠的跑到家里来了。 “我就爱吃你奶做的坛肉,之前你二爸给我爸送过一瓶子,我从来没有吃过这样好吃的肉……” 王红梅现在想起来,嘴里还忍不住流口水,那个味道没法形容,就是太少了,吃不够。 “小文,我真羡慕你,你有个这样会做饭的奶奶。” 王红梅挎着周文的胳膊,俩人走在回去的路上。 “等回到城里,你来我家吃饭,我让我奶烧给你吃。” 王红梅听到周文这样说,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不怕你笑话,我其实早就想吃你奶奶做的饭了,她可是咱那一片有名的大师傅,听说做的菜就没有不好吃的。” 王翠芬的名声这些年传的榕城的大街小巷都知道。 什么粉蒸肉,红烧肉,葱烧海参……还有不掺栗子的栗子糕,不用肉就能做出来的肉,假鱼…… 就算是一个白菜,都能给你做出花来。 之前国营饭店挖她去那掌勺,开出的待遇要比灯泡厂的高很多,可王翠芬给拒绝了。 她已经不缺钱了,家里的日子过的很好。 她一直记得当初灯泡厂不嫌弃她是乡下来的,请她去厂子食堂。 一去就让她当大师傅,给的待遇并没有因为她是乡下来的就给的差。 给蔡富贵多少,就给她多少,没有看不起她,后面在厂子里刚做了一个月,就又给她升了工资和待遇。 并且一开始,就给她家里的人安排了工作,还帮她孙女解决了上学的问题,她们一家人能在榕城这么快扎下根,多亏了灯泡厂。 王翠芬是个记恩情的人,每年过年,她都会做一坛子糟鸭蛋给杨主任送过去,还有钟干事,他们当年没少帮她们。 俩人回到知青处,一个和面,一个剁馅。 周文跟在王翠芬身边长大,整天耳语目染,还有菜谱上的方子,当初为了给她奶配香料,早就倒背如流了。 她调馅几乎都不想,就知道要放啥。 王翠芬给她寄来了一包的香料,信上还写了菜怎么做,怎么放香料。 信上处处都是不放心。 俩人正在屋里包着饺子哪,就听到外面有人回来了,王红梅连忙把门从里面插上。 她们没有在王红梅和齐苗住的那间屋子包,而是在宋清河和周文这。 把炉子也搬到了屋里,门一关,俩人想在屋里怎么包就怎么包,不会被人发现,也不会被人来打扰。 案板上的饺子,一个个浑似元宝,胖嘟嘟,鼓囊囊的,瞧着就喜人。 她们俩自己吃,塞的馅不少,外面传来知青们怨声载道的声音。 “累死个人,分给咱们那么大一片。” “谁说不是啊,累就累吧,谁让它工分高……今个咋又吃这黑疙瘩啊。 王大姐,你就不能给我们做点细粮?” “想吃细粮,拿票拿钱来啊,整天净想好事。” 负责做饭的王大姐,说话的嗓门大的很,声音里透着一股子爽利劲。 …… “齐苗,你的手咋抖成这样?” 排队打饭的齐苗,刚打好一碗韭菜黑疙瘩,那手抖的,碗都端不住,直接摔在了地上,她用右手按住了还在抖的左手。 整个人焉头巴脑的,一点都没有了上午的精气神。 那挖河真不是人干的活,齐苗挖了还没一个钟头,就歇了两三次。 她和刘燕子她们一组,到了地方,每个组都分了一块地方,只有挖完了,组里才能摊工分和摊钱。 齐苗歇着,刘燕子组的其他人不乐意了,也不愿意多干,齐苗被逼的只能拿着铁锹继续挖。 等下午这些人继续去挖河了,周文她们才开始蒸饺子。 蒸了两锅饺子,俩人喝着鸡蛋菠菜汤,里面放了麻油和醋,喝起来酸酸的,还很解腻,蒸出来的饺子,咬一口,满嘴流油。 幸好知青处的其他人不在,院子里飘的到处都是馋人的饺子味。 第95章 南岭公社,齐沟河。 齐苗双手拖着一个藤条编的大筐,筐里装满了河泥。 要把河泥从坑底拖到岸上,有的组用的是独轮推车,齐苗这组没有推车,只能全靠人力往上拉。 齐苗用铁锹挖河泥不成,组里的人就让她专门负责运河泥。 运河泥一点都不轻松,这一筐子的泥,少说也有六七十斤,河坡又陡的很。 刚刚她一个不小心,人连着那筐子河泥,一块滚到了坑底,哭的狼狈极了,手上被磨得都是血泡子,哭完后,该咋干还是要咋干。 齐斌也在挖河的队伍中,过来帮这个堂妹拉了两趟,就要回自个的组里,要不然组里的其他知青不愿意。 “齐苗,这有啥,不就是手被磨出来泡子了吗,这是好事,等把手磨的糙一点,往后干活就不疼了。” 刚来这插队的知青,都要经历这一步。 用杨老汉的话来说,就是把嫩秧子磨成老秧子。 城里来的,无论是男知青还是女知青,刚来都是细皮嫩肉的,等把手,脚,肩膀都磨出一层厚茧子,就算是彻底的成了庄稼人了。 刘燕子刚来那会,胳膊和腿都没劲,现在她一个人都能扛起一袋子苞谷。 风吹日晒的,原本细白的皮肤,也变的粗糙了,带着高原红。 腿上的肌肉粗壮的很,都是干农活干出来的。 齐苗听到刘燕子这样说,心里已经没有任何触动了,她累的快死了。 手上的泡子被磨破了,一握筐上的麻绳,就蛰的生疼,疼的头皮都发麻。 齐斌那边,他们那组是挨着村民在一块挖的。 他干活总磨洋工,和他一组的张利民他们很不待见他。 旁人都掘三铲子河泥了,他才慢吞吞的掘一铲子,还总东张西望的。 “小心。” 齐斌见坡上有个独轮车要歪,丢下手中的铲子,连忙快步过去扶。 “谢谢你啊,齐知青。” 推板车的曹珍珍,甩着两条油亮的大辫子,见齐斌帮她推车,脸顿时有些红。 要不是她爹和她兄弟不在,也用不着她往岸上推河泥。 齐斌帮她把板车推到了岸边上,看着眼前这个长着一双杏眼的姑娘,他从来没有注意到村子里还有这样一个人那。 “你知道我啊?” 曹珍珍点点头,有些羞涩, “咱俩照过好几次面,我听她们说你是新来的知青。” 那个时候,周文对他爱答不理的,后面又和宋知青登记,把齐斌打击的,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一样,垂头丧气的,哪还能注意到啥人啊。 要说齐斌长的确实人模狗样的,要不然上辈子也不会把曹珍珍给骗到手。 “我叫齐斌,你叫什么啊?” 齐斌看着眼前这个村姑,长的还算小家碧玉,活泼俏动,眼睛忍不住闪了闪,脸上的笑越发的温和了。 “我叫曹珍珍。” 蓸珍珍有些不敢看齐斌的眼睛,总感觉里面有钩子。 “瞧,那个齐斌不干活,又躲懒了,在那犯骚劲。” 一个五大三粗的知青,忍不住和张利民说。 “照我看,咱挣的工分还有补贴不能和他平摊。” 张利民见这个偷懒耍滑的齐斌在岸上逗村子里的姑娘,把人姑娘逗的笑个不停。 他认出了那是谁家的姑娘,那是曹大叔的小闺女,叫曹珍珍。 “你们怎么不干,咋都看着我? 我去帮人去了。” 回来的齐斌,心情很好的样子,捡起地上被自己刚刚扔下的铁锹,就开始掘河泥。 “先干活,回去再说。” 张利民收回了目光,对其他人说道。 回到组里的曹珍珍,被刚刚在岸上齐斌的几句话,弄的心毛意乱的,她娘见她脸这样红,还以为是她发烧了。 再婚[七零] 第162节 “哎呦,我肚子疼,我要去方便一下。” 赵猴子捂着肚子,丢下铁锹,一脸痛苦的给组长请了假,就往岸上跑。 “老江,这个赵猴子肯定是装的,我看他就是不想干活。” 男知青被分成了两组,张利民带一组,江胜利带一组。 他嘴里叼着一根野草,往岸上瞅了一眼,就见这个赵猴子像是火烧了他的屁股蛋子一样急。 “你去借个表,给他算着时间,二十分钟不回来,看我不削死他。” 江胜利把嘴中的野草吐到了一旁,眼神锐利。 他之前是有一块手表的,宋清河结婚,他没啥好送的,就把从城里带过来的手表送了出去。 那是一块上海老牌子的手表。 旁人都替他心疼。 走远后的赵猴子,往后不断瞅了好多眼,确定挖河的人看不到他了,他的脚步才慢了下来。 “挖河累死个人……一群傻帽。” 赵猴子不仅仅是为了躲懒,最主要的是知青处现在只有周文一个人。 自打他在公社见到了周文的第一面,就忘不掉了。 可惜她对他太冷淡了,一点都不像在旁人面前的样子,尤其是在宋清河面前。 她整个人温柔的不行。 还没等他追人,就被那个宋清河给抢先和人登记了。 这个宋清河做的也太绝了,平时看他一副清心寡欲,对啥事都不上心的样子。 下起手来,比谁都快,都狠。 周文搬到这个院子后,一到晚上,赵猴子就失眠,躺在床上,睁着眼,羡慕着宋清河。 这宋清河好不容易走了,赵猴子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刚走到知青处,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饺子味,没有放在心上,以为是村长家改善伙食哪,味道飘过来了。 村子里就数他家日子过的最好。 赵猴子一进院子,就见他心心念念的人,正坐在门口烧水。 周文听见有动静,一抬头就见是赵猴子回来了。 他贼眉鼠眼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周文没有搭理他,而是把火钳子放在了炉子里烧的最旺的地方,插了进去。 “周文同志,你烧水哪?” 赵猴子壮着胆子,凑了过来,就站在距离周文面前一米远的地方,见她面前放着一个空桶,里面还没有打水, “我和宋清河关系好的很,他走之前和我说了,让我多照顾照顾你,我帮你压水。” 赵猴子说着,就提着空桶去院子门口,帮她压水去了。 周文不发一言,翻动着火钳,见赵猴子吭哧吭哧的在门口压着水。 没一会儿,赵猴子就两只手费劲的提着水桶走了进来, “周文同志,帮你放哪?” 周文看了一眼她面前的位置, “放那。” 赵猴子见周文终于搭理他了,整个人激动的把水桶放在地上后,就搓手。 这个赵猴子不是个正经的人,在知青处,就打着闹着玩的名义,对女知青们动手动脚的,行为轻挑猥琐。 吴英子她们都烦他。 他总是嬉皮笑脸的凑过去,摸摸这个女知青的头发,戳逗戳逗另外一个女知青。 开玩笑,还总擦着荤段子的边。 之前在庄稼地里干活,把手贴在了刘庆花的脖子那,说天冷暖暖手,被刘庆花拿着铁锹劈头盖脸的拍了一顿后面才不敢招惹她。 “你这有个东西……” 一脸猥琐的赵猴子,猝不及防的伸出手,朝周文伸了过来。 周文抽出炉子里烧的通红的火钳,朝着他的手按了上去。 “啊……” 一道如同杀猪的尖叫声,在知青处的上空响起,把上厕所的王红梅吓了一大跳。 “宋清河说让你照顾照顾我?” 周文站了起来,看着倒在地上,蜷缩的像个虾米一样的赵猴子,他脸上的神色很狰狞,左手抓着被烫伤的右手,疼的冷汗都忍不住冒了出来。 淡定的周文,缓缓走到他眼前,嘴角微翘,用脚踩住了赵猴子的脸,然后使劲碾压。 直到听到赵猴子的惨叫声,她的眼中才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啊……我是看你头发上有虫……我是想帮你弄下来……” 赵猴子慌忙解释道。 “帮我弄下来,你可真是个好人啊……” 头发上啥也没有的周文轻声细语的夸他,眼都不眨的把手中还在冒着烟的火钳,又对着他的那只手按了上去。 “啊……啊……” 赵猴子疼的额头上的青筋直冒,眼睛都红了,整个人快要晕过去了。 “疼死老子了……你个贱人。 啊……奶奶,姑奶奶,求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赵猴子看着那个带着热气的火钳来到了他嘴边上,原本的小眼睛瞪的很大,整个人都快要吓尿了。 天啊,这哪是温柔的仙女啊,明明就是个他招惹不起的女疯子。 “你说,这个东西,它能不能把你的嘴给糊住?” 周文好奇的问他,手中的火钳,离赵猴子的嘴巴又近了一点,他连动都不敢动,直接没声了。 忽然,周文闻到一股子骚臭味,见他被吓尿了,才一脸嫌弃的把脚从他脸上给移开。 正巧,这个时候,王红梅因为担心周文,急匆匆的从厕所跑过来了。 就见小文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地上躺着那个赵猴子。 不用看,就能猜出肯定是这个赵猴子趁着人不在,欺负小文了,她慌张的跑到周文身边,把她护在了身后, “小文……是不是这狗东西欺负你了?” 王红梅还没有得到周文的回答,就迫不及待的上脚去踹那个赵猴子了。 “啊,我没有欺负她,是她欺负我……” 赵猴子被踹的发出闷叫声,脸上布满了痛苦的神色。 躲在王红梅身后的周文,看着这样的赵猴子,脸上越发的无辜害怕了。 第96章 “麻子,大柱,你们把岸上的河泥推到地头去,等过段时间,上到地里去。” 这个时候没有化肥,村民给地里的庄稼施肥,用的都是粪便,沤糟的叶子麦秸之类的,这河泥也能用来上。 “你们这个挖宽一点,县城里请过来一个工程师,正在那修水库哪,公社说人家工程师说了,要让咱挖的宽一点。” 每年雨水季节,连着下好长时间的雨,这河道里的水多的都溢到庄稼地里了,并且去年,水库大坝还决堤过一次,吓死个人。 黄爱国在坑底指挥着队员和知青们,就连他爹黄老汉都出来挑泥巴了。 “人家工程师咋说,咱就咋做,人家有学问。” 黄老汉支持着儿子这个生产队队长的工作。 “队长,那个工程师长啥样啊?” 杨水生忍不住问,他就敬仰这种有大本事的人。 “这个谁知道啊,听公社说,是咱县城的大领导从哪请来的专家,厉害着哪。” 黄爱国一脸的得意,他虽然没见过这个修水库的专家,可他比着这些人,算是知道最多的。 每次去公社开会,都是他这个队长去。 “好了,别说那么多话了,赶快干。” 黄老汉往筐子里一边铲河泥一边训道。 他没有多想,以为县城请来的专家,是个中年人,比他小几岁的那种。 “爹,你说那个姓宋的去哪了,两天不见人了,也没找咱开介绍信,你说奇怪不奇怪?” 没有介绍信,连火车票都买不到,更别提住招待所了。 干啥都要使介绍信,那个姓宋的以前就隔三差五的请一天半天假的,没有人知道他去干啥了,这次请的假更长,直接请了一个星期。 “哼,管他哪,谁知道去哪了,他不在更好,挣不到这挖河的工分了。” 黄老汉压低了嗓门,对宋清河不娶他闺女,娶了旁人的事,心里介意膈应的不行。 在他儿子不让那个抢走他闺女对象的叫周文的女知青来这挖河的时候,黄老汉默认了儿子的做法。 这挖河可是大好事,挖一个星期,就顶的上一个月的工分,还能拿这么多的钱。 村子里的人家,最多只能出两个人,多了不让来,有的恨不得一家老小都出动,来这挣钱。 …… “这个赵猴子,是掉进茅坑里了吗?” 再婚[七零] 第163节 张自强见他一直不回来,这都半个多小时了,忍不住纳闷的慌。 “肯定是在躲懒。” 其他人已经见惯不惯了。 江胜利磨了磨后槽牙,不知道想到了啥,突然把手中的铁锹一扔, “这快到点了,不干了。” “还没挖完,就剩这一点了,旁人都没走哪。” 张自强环顾四周,见旁的组都在挖,有些搞不懂他今个为啥要下工这样早。 他连忙捡起地上的铁锹跟了过去。 “走,去抓赵猴子去,妈的。” 江胜利带着人走了。 黄爱国见江胜利他们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这样下工了,脸色有些不好看。 “赵猴子?” 张自强跑到了最前面,先去男厕找了找,见他没在这里面。 院子里隐隐传来哀嚎声,江胜利他们进了院子,来到赵猴子睡的屋里,只见他把手放在水盆里,龇牙咧嘴的,脸上都是汗。 身上沾的都是土,还有头发上,就像被人按在地上揍了一顿似的。 “怎么有股子骚臭味?” 张自强眉头皱了皱,江胜利他们也闻到了,只见赵猴子身上的裤子湿了一大片。 刚刚他们路过院子,见院子里湿了一滩。 “你们咋回来啦?” 赵猴子慌张的把被那个死娘们用火钳烫伤的手从水盆里抽了出来,背在了身后。 这个点,好像不该下工的。 “我们回来看看你是不是掉茅坑里了,还藏啥,都看见了,你那手咋整的。” 张自强其实没看见,见他往后藏,像是有啥见不得人似的东西,他的好奇劲一下子就上来了,抓住他的右胳膊,拽到了前面来。 等看清楚他的手的时候,张自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他手心被烫出了大片的水泡,密密麻麻的,并且血肉模糊。 “你这怎么搞的?” 就连江胜利都忍不住头皮发麻。 “是是我不小心踢翻了炉子,被里面还没有熄灭的柴火给烫的。” 赵猴子不敢说是被那个女疯子用火钳硬生生给烫出来的。 他要是说了,这些人肯定会问对方为啥烫他。 那个女疯子太会装了,他现在一点都不羡慕宋清河了,反而有点可怜,可怜他娶了个这样的女人。 “你快把衣裳换换吧。” 张自强冲出了屋,忍不住有些反胃。 江胜利他们也捂着鼻子,出来了。 原本是想对他兴师问罪,教训他的,可没有想到他把自己烫成这个鬼样,还尿了裤子。 赵猴子臊的满脸通红,连忙把屋里的门关上,去炕上换裤子去了。 江胜利心细,在院子里扫了一圈,都没见到炉子被撞倒的痕迹,眼底不由得浮上来一抹疑虑。 突然,他的目光停住了,看向了和宋清河登记的女知青周文,见她打开了门,胳膊上挎着菜篮子,和另外一个叫王红梅的女知青从屋里出来了。 这件事,周文和王红梅都没有声张。 而那个赵猴子,也得到了报应,被小文不小心用火钳烫成了那样,真是活该……王红梅收回了目光,见有个男知青一直瞅她们。 “刚刚,瞅咱的是谁啊?” 出了知青处,王红梅忍不住问周文。 “好像是叫江胜利。” 周文知道他。 “原来他就是江胜利啊。” 王红梅听院子里的女知青提起过他,听说他刚来两年,天天在这混日子,也不指望队里挣的那点工分。 瞅谁不顺眼,就动手打人,一副很凶的流氓样,王红梅脑海里回想着刚刚他的样子。 “你们也来摘菜啊?” 做大锅饭的王大姐正在菜地里割韭菜,这韭菜不吃就老了,现在吃正好,她的篮子里装了满满一篮子的萝卜。 菜地里种的萝卜不是那种红萝卜,而是个头很大的青萝卜,这种萝卜吃起来,容易放屁,味道偏辣。 王大姐最拿手的菜,就是大杂烩,把切成片的青萝卜和粉条,还有大白菜,顿一大锅。 然后再蒸两蒸笼杂粮窝窝头,这样简简单单的一顿晚饭就做好了。 “对,王大姐你还没做饭的吗?” 这个点不早了,知青们快下工了。 “别提了,粮食吃完了,俺今个拿着粮票去县城粮食站买粮食去了,回来晚了。” 知青处有间小屋,里面放着知青过年分的口粮,每个人地瓜多少斤,小麦多少斤,苞米多少斤,大豆小米啥的……都在一个本子上记着那。 例如,这两天想吃细粮了,就找管钥匙和账本的吴英子从粮食屋里称出来几斤的细粮,然后把这个细粮给这个王大姐,那你这今天都能吃上细粮做的馍馍或者面条了。 王大姐每次做饭,都要做几种不同的饭,单拿窝窝头来说,有细粮窝窝头,粗粮窝窝头,还有吃蒸地瓜,蒸土豆的。 说麻烦也不麻烦,放在蒸笼上一蒸就成了。 这次之所以去县城粮站买粮,都是因为那个江胜利,他过年分的细粮吃完了,就给她细粮票,她可不要去县城换吗。 不仅换了细粮,还带回来一篮子鸡蛋,这是江胜利指明要吃的,说要改善生活。 “你们来拔这萝卜吃,看这萝卜长的多水灵,可惜你们俩不去吃俺做的大锅饭,俺做的炖萝卜可好吃了。” 这次来了下来的知青,两男三女,有两个齐知青一直在她那吃,之前罗知青也在,听说他被公社借走了,她都好些天没有见过他了。 只有这俩女同志,不去她那吃,她也很少见她们。 这突然离这么近,王大姐都忍不住感叹,这俩姑娘,真是一个塞一个的好看,俊。 尤其是左边的这个,和宋知青登记领证的就是她,怪不得人宋知青看不上黄晓霞,这黄晓霞和她一比,真是没法比。 她一个女的,看到这样的都抹不开眼。 这城里的水咋就恁养人啊,把人养的多水灵。 王红梅转过了脸,脸上的神色有些绷不住,她可是听说了,这个王大姐做菜是出了名的不好吃,没味。 她天天做这么多的菜,一年才用掉半瓶豆油,盐也舍不得放多了。 不是炖萝卜,就是炖白菜,有的时候,两个掺在一块炖。 王大姐还在那叨叨叨,劝她们俩也吃她做的大锅饭。 她们俩摘完菜,连忙找了个借口,跑回去了。 宋清河不在,王红梅干脆过来和周文晚上作伴了。 一天三顿饭也在这边做,不用再看到那个齐苗了,心情都好的没法说。 “周知青在吗?” 曹珍珍端着半碗的年糕,站在了宋清河的房门外面,见里面的煤油灯亮了,她在门口叫着人。 她知道宋知青不在知青处。 周文从里面打开了门,王红梅正在屋里揉面,刚刚她在熬小米粥。 见是曹珍珍来了,她条件反射性的往院子里扫了一眼,见没有齐斌,这才看过来。 “这是俺娘让俺给你送的年糕,说让你尝尝,今天俺家做年糕了,俺娘还说,宋知青不在家,你要是缺啥东西,就去俺娘拿。” 曹珍珍没有见过这样漂亮的城里姑娘,一个劲的看着她,语气有种说不出的活泼。 周文连忙把碗接了过来,此时天还没有黑透,只微微的黑了,还是能看清碗里的年糕的。 只见碗里的年糕有巴掌心那么大一块,白白的,还散着一股子好闻的米香味。 这年糕也叫打糕,在家里用木锤在木桶里一下一下打出来的。 乡下人得点米不容易,打不了多少糕,还往这送了半碗。 “你在这等我一下,我把碗腾给你。” 周文把年糕倒在碗里,然后给她装了两块红糖,放在碗里,足足有大半碗了。 曹珍珍见她给了她这么多的红糖,顿时不好意思起来了, “俺是来给你送年糕的,不是来要……” “我知道,你来给我年糕,年糕要配着红糖吃正好。 刚好我这有从我们那带来的两包红糖,给你掰了两块,你拿回去,让大娘也尝尝我们那的红糖。” 周文就知道她不会要,所以刚刚才没吭声的,而是装好后,才拿过来。 曹珍珍人很淳朴,见她不仅长的好看,说话还这样的温柔好听,这才把碗接了过来。 刚刚心中的别扭消失不见了。 “要不要来屋里坐一会?” 周文笑着问她。 “不嘞了,不嘞了,俺娘还等着俺回去吃饭咧,等改天俺再过来找你说话。” 曹珍珍心情十分雀跃的出了知青处,甩着两个长辫子。 再婚[七零] 第164节 她没想到和宋知青登记的女同志,人这样的好,她要是宋知青,她也喜欢刚刚那个女同志。 之前只在庄稼地里远远的见过她一次,她有点不敢上前搭话,总觉得她不爱搭理人,但没想到人这样的好。 “珍珍?” 齐斌回来的晚,没想到在这会遇到白天见过的那个姑娘曹珍珍。 “齐知青?” 曹珍珍语气里藏不住的激动,见他手里拿着铁锹,忍不住问他, “你怎么才回来啊,他们都回来过了。” 齐斌挖的慢,还总偷懒,张利民他们就把各自的挖完,把剩下的留给了他,他要是掘不完,工分和钱就让出来一半分给大伙。 人都走光了,齐斌一个人在那挖了半天,依旧没有挖完。 这种丢人的事,他是没脸和面前这个对他有好感的曹珍珍说的。 “我组里的人没有挖完,我就让他们先回来了,我自己留在那替他们挖了一会。” 齐斌颠倒黑白,说谎话不脸红。 这下曹珍珍对他更有好感了。 “你是过来找我的吗?” 齐斌像是没有看到她手里的碗似的,自作多情的问着。 曹珍珍瞥了他一眼,脸有些烫, “不是,俺娘让我来给周知青送年糕的……你爱吃年糕不?” “你们家打点年糕不容易,我吃大锅饭就行。” 齐斌话里的意思,还是想吃年糕。 “你待会在这等着我。” 曹珍珍说完,不给他拒绝的余地,端着碗,跑了。 回到家,就见她娘正在灶房切年糕,家里就打了三碗的糕,刚刚给周知青送了半碗,现在还剩下两碗半。 “回来啦,你把话给宋知青的媳妇说了没,她人咋样啊?” 曹珍珍的娘把切好的年糕,往碗里分着。 “人很好很好,长的好看,说话还好听……诺,这是她给的红糖,说拿回来让咱沾年糕吃。” 曹珍珍是真喜欢周文,她娘都听出来了。 一瞅那大半碗的红糖, “你啊你,你咋能要人家的红糖啊,还这么多。” 红糖在乡下是稀罕物,只有家里招待亲戚的时候,才会冲一杯带点甜味的红糖水。 曹珍珍的娘止不住的埋怨闺女不懂事。 去年宋知青帮过她家的大忙,她心里一直都记着哪,见宋知青这两天没在家,只有他媳妇在家,她怕她吃不好,一个女同志缺点啥的。 正好家里做年糕,就让闺女给她送过去了半碗,还让她缺啥来家里拿。 可没想到这个死妮子,反而拿了人家大半碗的红糖。 再让闺女给人家送回去,就难看了,只能把红糖留了下来。 虽然嘴上埋怨着,可心里对那个不怎么熟的周知青更有好感了。 曹家人口多,曹珍珍的娘和爹一共有四个儿子,两个闺女。 其中大儿子,二儿子和大闺女已经成家了,就剩下三儿子,四儿子,还有这个小闺女没有成家。 给周文端的那半碗年糕,在这个家里,那是三个人吃的份。 曹珍珍的娘,心疼小闺女,愣是给了她小半碗,让她躲回自己屋里吃,别让她那两个嫂子给瞅见了。 曹珍珍没舍得吃,瞅她娘不注意,端着年糕出了家门,往知青处快步走着。 齐斌果然在那等着咧,见她来了,连忙说道, “珍珍,你来了。 我等在这不是想吃年糕,是想把这个本子送给你。” 齐斌一眼都没有看碗里的年糕,反而从怀里拿出一个写字用的本子。 “你送我本子,干啥嘞?”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送她本子,她能感觉到,齐知青对她和旁人不一样,又这样单独送给她本子。 曹珍珍的一双杏眼里,满是羞涩。 “我也不知道为啥只想送你,不想送给旁人……珍珍,你认识字不?” 曹珍珍摇摇头。 “没事,等以后我教你认字。” 齐斌送本子的手一直没有收回来,直到曹珍珍把本子接了过去。 “年糕,这是我打的年糕,你尝尝,可好吃了。” 曹珍珍双手把装着年糕的碗递到了齐斌面前。 “你快把年糕拿回去自己吃,我刚刚就和你说了,我吃大锅饭就行。” 齐斌闻着喷香的年糕味,嘴里已经忍不住分泌口水了,肚子也忍不住叫了起来,他还是一副很有骨气,不是贪图她年糕的样子。 “我家里还有,这是给你拿的。” 说完,曹珍珍就把碗强硬的塞到了他怀里,然后拿着本子跑了。 在朦胧的夜色中,她的心像她滚烫的脸色一样火热。 齐知青送她本子,还说要教她写字,他为啥不教旁的姑娘? 曹珍珍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和旁的情窦初开的姑娘一模一样,脸上的笑甜蜜的很。 其实,这也不怪曹珍珍,她自小就生活在这个石圪村,见的男人也都是她爹,她几个哥那样的庄稼汉,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 那还是四五年前跟着她娘还有村子里的大婶们去的。 这个没见过多少男人的村里姑娘,曹珍珍,被城里来的小白脸齐斌给迷住了,她从来没有见过像他这样的男人。 并且对方对她这个大字不识的乡下姑娘,也有莫名的好感。 这让她一下陷入了爱河中。 按理说,村子里来的知青,像江胜利,宋清河……曹珍珍也见过他们,只是和他们不熟。 平常在村子里干活,知青干知青们的,村里人干村里人的,平时也没啥往来。 之前宋知青帮了她家的忙,她说不喜欢对方是假的,只是觉得他离自己太远了,不是她能够得着的人。 抱有这种心思的曹珍珍,慢慢的也就歇了想法。 但齐斌不一样,油头粉脸的,再加上还有文化,对她又没有那种距离感,反而还给她讲笑话,送本子…… 曹珍珍前脚刚走,齐斌转头就拿着那碗年糕回了知青处,在屋里美滋滋的吃着年糕。 在这天天吃那个王大姐做的大锅饭,没滋味的很。 要是放到以前,齐斌不会看上这个庄稼人打出来的年糕的。 可寡了这么些天,这年糕对于他来说,是美味。 吃起来甜津津的,带着米香,别有一番风味,唯一的不好,就是太少了,压根不够咋吃的,两口就没有了。 和他住在一个屋的人啃着手里的地瓜,就着碗里王大姐今晚炖的能淡出来鸟的萝卜块,忍不住看向这个齐斌,也不知道他从哪弄来的年糕。 问这小子他也不肯说。 几天后,宋清河从外面回来了。 他那天走的很匆忙,就是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她。 那晚…… 宋清河只要一回想,那正经的不行的脸上就出现了一些薄红。 同时,也如坠冰窑,他知道她那晚神智不清醒。 所以,她到底把他当成了谁? 在外面这几天,他还被人调侃是不是处对象了,不由自主的发呆走神,控住不住的想起她。 宋清河觉得他这是病了,还病的不轻。 对方压根不喜欢他,要不是因为那些粮票,她是压根就不会和他假结婚的。 宋清河一直很明白,很清醒,他害怕对方知道他对她有那种心思,怕她会被他吓跑。 他一直在克制,一直在忍,他那天要是不走的话,在她面前,就真的藏不住了。 他是一个卑劣的小人,用粮票引诱她和他假结婚,她是那样的单纯纤弱,还心有所属。 那晚他能很清楚的感觉到,她把他当成了另外一个人。 第97章 周文见他这次从外面回来,对她的态度冷淡了很多。 她一靠近,他就往后退,和她保持距离,并且在屋里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隔三差五的往外走,到了夜里很晚才回来。 周文快要气疯了,夜里躺在炕上的脸色,格外的扭曲。 可她不知道,每天晚上,等她睡熟后,宋清河就会撩开帘子看她,并且眼中不知名的情绪一天比一天的浓郁。 这段时间,他一个不抽烟的人,甚至都在外面抽上了烟。 …… 再婚[七零] 第165节 “周知青,你有看到齐知青去哪了吗?” 曹珍珍和齐斌的关系,有了质的飞跃。 挖河的活干完了,现在没啥活能干,知青们都闲了下来。 齐斌天天带着曹珍珍,俩人去钻枣子林,在枣子林里他教她学写字。 曹珍珍隔三差五的给他拿煮鸡蛋,还有苞米面窝窝头……就连齐斌的衣裳,都是她背着人偷偷的在河边给他洗的。 知青处的人见他们俩走的这样的近,已经有闲言碎语传了出来。 昨个俩人已经拉上了小手,曹珍珍还替他把铲猪粪的活给干了。 怕人见到,她凌晨三点多就起来了,杨老汉过来喂猪,还以为是齐斌起个大早干的活。 今个她大姑过来,拿了半斤肉,她娘剁吧剁吧包了白菜猪肉馅的饺子。 她过来是给齐斌送饺子的,胳膊里挎着一个篮子,篮子上盖着一块碎花方布。 这是她的那碗,她没舍得吃,全给他端过来了,没敢让她爹娘知道。 “珍珍,你又来给齐斌送饭啊?” 周文正在屋里窗户下面的桌子上写信,抬头看到站在窗外的曹珍珍。 曹珍珍有些羞臊,点了点头。 “你过来坐会。” 周文对这个曹珍珍印象挺好的,上辈子她被齐斌给骗了,一个人大着肚子,被村子里的人说闲话,还要被她爹殴打。 一个人承担了所有的过错。 齐斌拍拍屁股走了,去城里上大学去了。 后面周文也走了,不知道这个曹珍珍后面咋样了。 不过不用想,肯定过的不好。 一个黄花大姑娘被人弄大了肚子,名声都坏了。 再加上齐斌不愿意负责,曹珍珍的处境可想而知。 弄出了这种事,也不全是人家齐斌的错,曹珍珍也有错,她错在识人不清。 按理说,周文是不想管这么多的闲事的。 可曹珍珍前段时间给她送了半碗年糕,后面又拿来了两个大南瓜,还帮她在这拎水,洗床单。 周文给她拿了两块红豆糕,让她坐在屋里吃, “你是不是和齐知青处对象了?” 周文问的很直接,把正在吃红豆糕的曹珍珍吓的猛地呛住了。 她咳嗽了好多下,喝了周文递过来的水才好些。 周文见她的脸红的像个猴屁股,低着头,揪着衣角,仿佛小媳妇似的,心里已经肯定了。 “周同志……你咋看出来的?” 曹珍珍原本多活泼大方的一个姑娘,此时声音小的像蚊子。 这还用咋看吗?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她们俩人之间有事。 她最近天天往知青处跑,以前可从没有这样过。 “我也是听旁人说的,然后猜的。” 曹珍珍听到她这样说,整个人更拧巴了,把衣角都快揪破了。 她以为自己瞒的好,但没想到还是被人看出来了。 她每次过来知青处,都是打着来找周知青的名义过来的。 给他送吃的东西,也都是拿到她们经常待的枣子林,这次是有点突然,没有提前和他说,她又怕饺子会泡大,这才急匆匆的来到知青处。 可他没有在屋里,她又不好意思问和他住在一个屋的其他知青,见周知青在家,就跑过来问她了。 “周知青,你能帮我保守这个事吗,别往外说。” 这个傻姑娘,面带恳求。 “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吗? 你和他处对象,为啥怕旁人知道? 再说了,外面已经有闲话了,你们瞒也瞒不住多长时间。” 周文猜到这肯定是那个齐斌找了个啥理由,诓了她,她才这样心甘情愿的遮掩着他们之间的关系。 “是他说,不想让旁人知道,旁人知道了对我不好,怕旁人在背后议论我。 你也知道,我是个乡下姑娘,又不认识字,配不上他,可他说了,他不嫌弃我,说这事,我们俩知道就行了。” 齐斌这样说,曹珍珍还真就没有多想,甚至还感动的一塌糊涂,觉得齐斌为她着想,为她好。 齐斌对她说的那些话,可不止这些,还说等将来,要娶她当媳妇,要留在乡下和她一块过日子。 曹珍珍自小在这长大,知道村子里的人都是啥样的,她也不想听旁人议论她。 那些人嘴里说不出啥好话来,会用异样的目光看待她和齐知青之间,这段纯粹的爱情。 这都是齐斌说的,曹珍珍可不知道啥是纯粹的爱情。 她只知道,她喜欢他,他也喜欢自己。 周文听到这样蹩脚的理由,都不知道说啥好了, “如果他对你是真心的,就不应该让你藏着掖着。 怕你被人议论这种话,压根不能信。 你现在已经被人议论了。” 曹珍珍见周文怀疑齐斌对她的真心,她急忙维护他, “他对我是真心嘞,他还教我学写字,我现在都会写自己的名字了,还送我本子,还……” 曹珍珍想向她列举齐斌对她有多好,可说着说着,卡壳了。 好像齐斌除了送给了她一个本子,教她认字外,就再也没有旁的了。 周文见她说不下去了,就没有再往下说,而是转移了话头, “之前,我在城里听说过一件事,也是下乡插队的男知青,在乡下吃不好,睡不好,每天又要干那么多的活…… 后面,他就和村子里的一个姑娘好上了,姑娘给他洗衣裳,替他干活,给他送吃的,那个男知青日子好过多了,给那个姑娘说了一堆的甜言蜜语,还说以后娶她。” 曹珍珍不由得听入迷了,周同志说的这个姑娘,和她好像,她在她身上找到了共鸣似的,忍不住追问后面的发展, “周知青,后面咋样了,那个男知青娶她了吗?” “没有,在一个能返城的机会下,他抛下了大着肚子的姑娘,独自返城了。” 周文说着,看了她一眼, “被他抛弃的姑娘,名声毁了,她爹娘都嫌弃她丢人现眼,没成家就怀上了娃,对方还不愿意负责。 她父亲把她吊在房梁上用棍子抽她。” 曹珍珍听后,心里忽然变得很沉重,忍不住问道, “周知青,这个姑娘也太傻了,那个男知青都没和她结婚,她咋能和他就发生了那种关系啊。” 这要是她,她说啥也不会和人发生关系,即使那个人是齐知青也不行。 这是结婚成了两口子才能做到事,那个姑娘也太傻了。 如果是她做出了这种不要脸的事,她爹肯定会被气死,说不定也像周同志说的那样,被她爹吊在房梁上打。 她爹是干过这种事的,她记得她小时候,她大哥还有三哥闯了啥祸,就被她爹吊在房梁上用棍子抽过。 这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不把她爹惹毛,她爹是不会下手这样狠的。 那个姑娘那样做,这不是往她爹娘脸上抹黑吗,乡下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她咋就这么糊涂啊。 曹珍珍离开了周文这,挎着个篮子,走在回家的路上。 心里还在一个劲的可怜那个被男知青抛弃的傻姑娘,这要是搁到她们这,都没法活了。 “你又跑去知青处了?” 曹满仓正在院子里,用棍子扣粘在锄头上的泥巴,抬头见小闺女回来了,就忍不住冷着个脸子问她。 刚刚吃饭的时候,她没和大伙坐在一块吃,而是端着碗回了自己屋。 等她大姑去屋里找她说话的时候,屋里已经没人了。 曹满仓的目光落在了他闺女挎着的篮子上,再想想这几天村子里的风言风语,他的脸子有些黑。 曹珍珍慌张的不行,想把篮子藏在身后,已经来不及了。 她也是傻了,竟然把篮子往家里拿,原本出了知青处是想找个地方把篮子先藏起来的,可她想着那个傻姑娘的事,想的把这事给忘了。 就傻不登的又拿了回来,还被她爹正好给撞见。 “爹,我是去找周同志了,咱中午吃饺子,我想着给她送点。” 曹珍珍拿周文当幌子,生怕被她爹给看出来点啥。 “往后,少往知青处跑,咱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曹满仓没有拆穿闺女的谎话,给她留着脸哪,毕竟闺女也大了。 他说这话,其实是在点她。 “去堂屋找你大姑说话去吧,她给你介绍了个后生。” “哎……” 曹珍珍把篮子放回了屋,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了堂屋,她总感觉她爹知道了点啥。 …… “晓霞,去地里给恁爹,恁哥把饭送过去。” 再婚[七零] 第166节 李二娘收拾好一个篮子,又把烧好的一铝壶热水,让闺女也一块提到庄稼地里去。 黄老汉和黄爱国他们正在地里,给庄稼上粪。 “娘,你以后少出门。” 黄晓霞瞅了她娘一眼,没头没尾的说了这样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后,提起篮子和水壶就出了灶房。 “你这妮子……” 李二娘还想问啥,闺女已经没影了。 她见家里没人,这才从锅里拿出两个另外蒸的白面馍馍,还有两个煮的红皮鸡蛋,用布包好,然后藏在了割猪草的篓子最下面。 上面还用一件褂子给盖住了,褂子上面又放了一把镰刀,这才背上篓子,关上家里门,朝后山走去。 “晓霞,去地里给恁爹他们去送饭啊?” 赶着羊群的陈老汉忍不住问道,队里的羊原本是杨老汉放的,可他被安排去喂猪了,刚好他闲下来,就接过了放羊的差事。 黄晓霞听到了他的话,却连头都不往他那扭,就像是没听见一样。 陈老汉有些尴尬,但也没生气,瞅着黄晓霞的目光,有种说不出的包容。 自打她那天去知青处找茬,被周文修理了一顿后,她这段时间,一直很老实。 也不在家里闹着上吊喝药了。 原本她家里的人,黄老汉他们一直盯着她,就怕她想不开,晚上李二娘搬到了她屋里睡,寸步不离。 见她出人意料的没有闹,这才渐渐的松了一口气。 山上, 放羊的陈老汉和黄晓霞的娘,俩人坐在了一块大石头后面。 这个地方是她们经常来的地,很少有人到这边来,即使来了,有大石头挡着,也看不见她们。 队里的羊在不远处的山坡下面吃着草,李二娘从篓子里掏出从家里带来的白面馍馍和煮鸡蛋。 “宽子哥,你快吃,这是我在家里专门给你蒸的馍馍,看,还有鸡蛋。” 她家日子过的在村子里都数得着,比他家过的好。 平时,家里有四五个人挣工分,过年的时候,分出来的两个儿子还会拿些细粮来孝敬她和他们的爹。 家里的粮由她管着,被她锁在了偏房里,就连大儿媳妇都不知道家里的细粮,粗粮啥的,还剩多少。 黄老汉和大儿子就只知道在外面干活,不操心家里的事,这可好了她了,隔三差五的拿家里的细粮,给她的老相好陈宽,改善生活。 “二娘,这鸡蛋你吃,我吃这馍馍就成了,你看你,最近都瘦了。” 陈宽把剥好的鸡蛋,递到了李二娘的嘴边,李二娘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这就是黄有德比不上人家宽子哥的原因。 在李二娘心里,宽子哥知道疼人,体贴人,比家里的那个老鬼强十倍。 她轻轻的咬了一小口,然后就把鸡蛋推了回去, “宽子哥你吃,这是我专门给你煮的,我在家吃过了。” 陈宽见她这样说,就把李二娘啃过的鸡蛋,塞到了嘴里,一口就给吃完了。 他咬了一大口馍馍,他家的儿子大柱能吃,他在家就没吃饱过,有好东西也都是让给这个儿子吃。 “我刚刚在来的时候,碰上晓霞了……你说,她是不是看出咱俩的事了?” 陈宽回想着刚刚闺女晓霞对他的那态度,脸上一片愁容。 李二娘心里猛地一咯噔, “咋可能,她咋会知道? 咱俩藏的好好的,这么多年都没有被人发现,她一个丫头片子咋能看出来?” 李二娘不知道为啥,突然想起来她出门前,她闺女晓霞说让她往后少出门……该不会,她真知道点啥吧? 她的心忍不住揪了起来。 “晓霞知道就知道吧,她又不是外人,她是咱闺女,总比让旁人知道了强。” 陈宽知道他闺女晓霞不会往外说的,因为一旦说了,他和她娘都完了,他闺女不像是那种拎不清的人。 她知道他是她爹,也怪好的,他早就想认这个闺女了,可不能认。 当年,他和二娘青梅竹马。 但她爹娘嫌弃他穷,说啥都不愿意把闺女许给他,他和她都给他们跪下了,求他们,他给他们磕头,磕的头都破了。 陈宽现在想起来,还忍不住对二娘的爹娘有怨气,要不是他们阻拦,他和二娘早就成两口子了。 也不用这样躲躲藏藏,明明是自个的闺女,偏偏不搭理他这个爹,天天叫黄有德爹。 “说的也是,要不是当年俺爹娘见黄有德家里日子过的好,也不会逼着俺嫁给他,俺嫁给他后,过的那是啥日子啊。 即使让我天天吃肉,我也感觉不到香,俺爹娘把咱俩给拆散了,我这辈子都怨他们。” 李二娘提起往事,就忍不住埋怨她那个早死的爹娘,气他们当年不肯成全她和宽子哥。 “这都怪当年俺家里太穷了,俺家里要是过的好一点,恁爹娘也不会这样瞧不上我。” 陈宽叹了一口气,二娘嫁给黄有德后,他又守了她三四年,才娶媳妇。 “宽子哥……” 李二娘柔情似水的瞥了他一眼,她已经是半老徐娘了,可对于陈宽来说,她还是那样的好看。 他手中的馍馍再也吃不下去了,放在一旁,抱住了李二娘。 俩人就这样……青天白日的,偷起了情。 另外一边,给黄老汉和黄爱国送饭回到家里的黄晓霞见她娘没有在家,家里割猪草用的篓子也不见了,她顿时像吃了屎一样的难受。 这俩人肯定又去幽会去了,咋恁不要脸啊…… 黄晓霞回到屋里,都忍不住把桌子上的搪瓷缸啪的一声砸在了地上,用来泄愤。 这两个人,一个是生她,养她的娘,一个又是……黄晓霞愤怒又恐惧。 愤怒的是她娘背着他爹干这种不害臊的事,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恐惧的是,怕他们的破事被人撞见,到时候她爹黄有德要是知道了……这可就是要命的事啊。 知道她娘背叛了他,知道她这个闺女不是他的种…… 黄晓霞气她娘的不检点,又气她娘这样耐不住寂寞,总和他胡混。 第98章 “晓霞,晓霞……” 陈宽的儿子陈大柱手里提着一包鸡蛋糕来到了曹家。 黄晓霞抹了一把脸,吸了吸鼻涕,从屋里走了出来,见是陈大柱,脸上的神色复杂的很,陈大柱对她有意思。 她一早就知道,可自从她知道了她娘和陈大柱爹的事,就再也没法面对这个大柱哥了。 “晓霞,你咋了?” 陈大柱一眼就看出了黄晓霞的不对劲,焦急的问道, “是不是谁欺负你了,你和大柱哥说,大柱哥替你揍死他……是不是还是因为那个姓宋的事?” 他不明白,那个姓宋的到底有哪点好的,让晓霞这样放不下,他稀罕了她这么多年,可她一直都不看他一眼。 “不是。” 这都是因为他爹那个老龟孙,这种话黄晓霞没法说,只能憋在心里。 从小到大,大柱哥就对她很好,谁要是敢欺负她,他就会把那人打的爬不起来,她做不来那种因为他爹的原因迁怒他的事。 他见晓霞不肯和他说,眼中的光都暗淡了下来,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条他从镇上买的红毛巾,还有一条手绢, “这鸡蛋糕,留着你饿了吃,我这次去镇上,在供销社正好看到他们新进的一种红毛巾,我看着怪好看嘞,就给你买了回来。 还有这手绢。” 黄晓霞看着眼前这崭新鲜亮的红毛巾,还有那手绢,她难受的很。 她多想告诉眼前这个大柱哥,她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子啊。 “大柱哥,我有毛巾也有手绢,你拿回家给你娘用吧,还有那鸡蛋糕,也拎回去给她吃吧。” 陈大柱见她对他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冷淡,他顿时慌了, “晓霞,你咋了?” “啥咋了?” 黄晓霞装听不懂。 “你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咱以前不是挺好的吗?” “咱年纪也不小了,你该说媳妇,我该找婆家了,咱该多注意点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否则旁人该说闲话,嚼舌头了。” 黄晓霞只能这样对他说。 可陈大柱就像是一头犟驴一样,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这反而让他不管不顾的对黄晓霞说出了心里一直想说的话。 “晓霞,俺稀罕你,俺陈大柱稀罕你,俺想和你好,俺想娶你。” 陈大柱说完,黝黑的脸微红,直愣愣的瞅着黄晓霞,他刚刚的声音不小,把黄晓霞吓了一大跳。 “大柱哥,我不喜欢你。” 黄晓霞想也没想的就拒绝了他,脸色严肃了起来。 “那个姓宋的都和旁人登记了,你为啥叫就不能歇了对他的心思。 他是城里人,将来说不定还是要回到城里去的。 咱都是乡下人,咱和他不是一道的……乡下人只能嫁给乡下人,城里人嫁给城里人,这样才对。” 再婚[七零] 第167节 陈大柱以为晓霞拒绝他,是因为还放不下那个城里来的宋知青。 “大柱哥说的是实话,你别不爱听,人家宋知青嫌弃你是个乡下人,你也配不上人家,骡子找骡子,马找马。 你别心气那么高了,咱在乡下踏实种地不好吗?” 陈大柱和她说的是掏心窝子的话。 可就是这些话,惹恼了原本就对宋知青不甘心的黄晓霞,她最不爱听,旁人说她配不上他。 她是种地的,是庄稼人的闺女咋了? 谁说庄稼人的闺女要在地里砸一辈子的土坷垃,过一辈子的苦日子啊。 她这个乡下人,这辈子说啥也要嫁给城里人。 她比着城里的姑娘,差不到哪里去? 就那个周文?她真是看不出她哪好了。 她压根就配不上人宋知青,她就是个神经病,疯子,心狠手辣的,还那么的会装,不仅骗了宋知青,还把大伙都给骗了。 她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黄晓霞恨不得把她的那层皮给扒掉,让大伙都看看她周文是个啥样的人。 “陈大柱,我黄晓霞这辈子,就算是嫁给王大柱,张大柱,都不会嫁给你陈大柱。 还有,你想在这种一辈子的地,我可不想。” 即使她们不是一个爹,黄晓霞也看不上他,他对她虽然好,但是他没有志气,就知道老实本分的种地。 这样的人,就像一头只知道埋头傻干的黄牛一样,一辈子都没啥大作为,没啥大出息。 陈大柱被黄晓霞伤透了心,提着带来的东西出了黄家的院子。 他是男人,他也有自尊。 等放羊回来的陈宽快到家门口的时候,连忙把眼中的笑给藏了起来,恢复成了之前在家里时候的样子。 一进家门,就见他儿子陈大柱正在院子里喝闷酒,那酒是镇上打来的一毛二一斤的高粱酒,是二娘偷偷给他买的。 他一直舍不得喝,放在家里了,对那母子俩人说是他自个买的。 “你这是咋了,一个大小伙子,在这喝起来了闷酒,还哭哭啼啼的成啥样子。” “娃他爹,柱子心里不好受,你就让他喝吧。” 陈大柱的娘把训儿子的陈宽拉到了一旁。 今个她儿子提着从镇上买来的东西,高高兴兴的去找黄晓霞,回来的时候,拉着一张脸。 问他啥他也不肯说,把从镇上买来的鸡蛋糕扔到了地上,还一个劲的用脚踩,并且还把给黄晓霞买的红毛巾和手绢要塞进灶房,用火给烧了。 幸好被她给夺了过去,这东西可都是用家里的钱买的啊,咋能给烧了啊。 她把事和娃他爹陈宽说了说,陈宽气的指着他, “你这么大的块头,壮的像个牛一样,不说去挣工分,为了那个死丫头片子,在这做啥怪? 她之前为了宋知青的事,闹的村子里都有名,你还惦记她? 我把话给你放这,你娶谁都行,就是不能娶那个没脸没皮的妮子。” 陈大柱的娘见当家嘞这样生气,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娃他爹,一直不待见黄家的人。 之前儿子对她们说,说想娶黄晓霞,娃他爹就不咋愿意,挑出那个黄晓霞一堆的不是来。 当年她嫁过来的时候,就听说娃他爹曾惦记过黄有德的媳妇李二娘,也就是黄晓霞的娘。 没有争过人黄有德,这么多年,才一直不和那家人往来。 这都是大人之间的陈年旧事,不管小辈的事,她家大柱从小不仅和黄有德的闺女玩的好,和他家的儿子关系也不赖。 “爹,你去黄家帮俺去提亲吧……俺喜欢晓霞,晓霞不喜欢俺,她嫌弃俺没有出息……” 陈大柱喝的醉醺醺的,胡言乱语的,就那样坐在院子的地上,手上抱着一个玻璃瓶子,还在咕嘟咕嘟的往嘴里灌。 陈宽上前,一把把酒瓶从他手里夺了回来。 “你本来就没出息,人家既然看不上你,你也就别惦记了,一个大男人,有志气点。 她那样的姑娘,名声早就坏了,咱陈家不稀罕。” 陈宽在这个家里,从来都是贬低着黄晓霞的。 这样做,有两个目的,一是打消儿子对她的想法,二是防止大柱娘怀疑他和晓霞的关系。 他这样做,大柱他娘还真就没往那上面想过。 李二娘回到家后,黄晓霞就把家里的大门从里面给搭上了,然后拽着她娘进了她屋里。 “你拽娘干啥,你这妮子,有啥话不能好好说啊?” 黄晓霞又把屋里的门给关上了,然后转过身子,看着她娘,质问她, “你去哪了?” “啥我去哪了?恁娘我去割猪草去了,你没看见我背回来一篓子猪草吗?” 李二娘已经断定,她这个闺女知道点啥了,她也不慌,也不羞臊,而是一屁股坐在了她闺女的床上。 “我看你不是去割猪草……你是去会野男人了吧。” 黄晓霞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生怕被人听到,那声音就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一样。 她看着这样有恃无恐的娘,气的咬牙切齿的。 “你果然都知道了,他是你爹,你亲爹,可不是啥野男人。” 李二娘觉得闺女说话忒难听了点。 “俺只有一个爹,那就是黄有德,那个野男人,呸,他算啥爹,他算谁的爹,他是陈大柱的爹。” 黄晓霞朝一旁狠狠的啐了一口,脸上满是对陈宽的厌恶。 两年前,她在苞米地里发现了她娘和那个野男人的丑事,当时整个人都蒙了,对于她来说,就像晴天霹雳一样。 还听到这俩人说她是那个野男人的闺女。 她没敢惊动这俩人,偷偷回到家后,忍不住吐了出来。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她亲爹不是亲爹,从那天起,她心里就一直绷着一条弦,生怕她娘的丑事被发现,她爹黄有德不认她这个闺女。 到时候,她娘如何自处,她如何自处? 后来慢慢时间长了,她就渐渐淡忘了这件事,可上次又被她发现了他们在后山…… 黄晓霞真不知她娘为啥总和那个野男人勾搭在一块,难道她就不怕被她爹给发现吗? 她就不替她这个闺女想想吗,她就只讲自己。 “晓霞,不管你认不认他,他都是你爹,你身体里流淌的是他的血。” 李二娘不指望闺女能认她亲爹,但希望她别对宽子哥那样敌视,被亲闺女这样对待,他心里也不舒坦。 “他不是俺爹,我再说一遍,我身体里流着他的脏血,我都嫌恶心的慌……” 黄晓霞话还没说完,就被李二娘抽了一巴掌。 “你为了他,你打我?” “我知道你看不惯我和他的事,可俺是你亲娘,他是你亲爹,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 闺女,你别那样嫌弃你爹,就当是为了恁娘我,要不是黄有才,当年我就嫁给你爹了。” 这是李二娘第一次打这个闺女,她是最疼她的,因为她是她和宽子哥的闺女。 就连老大爱国都比不上她。 爱国和他两个兄弟,都是黄有德的。 黄晓霞不吭声了,她沉默了好大会,才哀求着她娘, “娘,就当我求你了,你和他断了,行不行,趁着现在俺爹他们还都不知道。 你要是继续和他来往,你们的事迟早有一天会被人发现的。” 黄晓霞没有告诉她,知青处的周文知道了她们的事。 那个周文到底是自个撞见了她娘的事,还是听旁人说的? 李二娘不愿意和他断,她们这样都一二十年了,要是被发现,那早就被发现了。 可要是不答应闺女,又怕她怪她,李二娘只好面上答应了下来。 “娘听你嘞,往后和他断了,不来往了。 其实娘之前就想和他断,毕竟闺女儿子都这么大了。” 黄晓霞见她娘这样说,以为是她真下定决心和他断了。 知青处, 宋清河还是等天色黑了下来,才回来。 他回来见周文还没有睡,有些诧异,每次他这个点回来,她都已经睡了。 周文是特意在等他, “你回来了? 今天我在屋里洗头发,水桶不小心倒了,撒了一地的水。” 周文踩在泥泞的地面上,她就是故意的,不仅在他经常打地铺的地方泼了水,只要是屋里的地面,全都是湿漉漉的。 他不是躲着她吗,她倒要看看,他这次还要往哪躲。 “真是对不住,这都怪我……” 周文的语气里自责的不行。 “那……那我晚上睡哪?” 宋清河有些结巴的看着她,心不安分的躁动了起来,这次没有再避开她的眼睛,而是对视了过去。 “要不,你睡炕吧,咱俩挤挤,这地面也没法睡人了。” 再婚[七零] 第168节 周文勉为其难的说道。 宋清河竟然没有拒绝,而是把手中的书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把自己的铺盖放在了炕上,铺了起来。 周文在他回来前就换好了睡衣,今天刚洗的头发,披散在身后,手里帮他举着煤油灯。 宋清河铺好后,因为炕比较窄,俩人的被褥铺的都很细长条,中间隔的空很大,但当人睡进去后,就挨的很近了。 周文把煤油灯放在了炕台上,然后掀开被褥躺了进去,宋清河去帘子另外一边换衣服去了。 等他把门从里面关好后,就走了过来,路过周文的时候,闻到了一股子很淡的香味,等他躺进来后,左边弥漫过来的香味更加浓了。 他身体很僵硬,规矩的躺着,就像一个正人君子一样,压根不转头看旁边的周文。 其实心里早就乱如麻了,刚刚他站在门口,已经克制不住自己了,才问出那样的话。 他心里的邪念,对她的邪念,在那一刻控制了他的思想。 甚至有一瞬间,觉得,她有喜欢的人,那又怎么样? 旁人都说他作风正派,可只有他知道,他在面对她的时候,一点都不想正派。 第99章 周文起来,把煤油灯给吹灭了,屋里一下子陷入了黑暗。 她掀开被褥的刹那,一股暖香扑面而来,宋清河更加紧张了,他在道德边上来回跳跃。 明知那样不对……宋清河一直以来也都是一个正经,内敛的人,有很强的道德感。 屋里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到,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风了,吹的窗户上的报纸,哗哗作响。 躺下后,周文转过来头,眼神幽幽的盯着右边的男人看。 “宋清河,今晚好像会下雨……” 下雨也就意味着温度会变冷,俩人的被褥都不怎么厚,周文是有厚被褥的人,只是在王红梅那里,没有拿过来。 耳边响起柔弱清冷的声音,宋清河心中的弦彻底的断了,他呼吸猛地一滞, “嗯,你挂在外面的有衣服吗?” 宋清河强装镇定,声音很低,很沙哑磁性。 “有……我去拿。” 周文想坐起来,被宋清河给拦住了。 “外面风大,你身体不好,我帮你去拿。” “……还是我去吧。” 周文抬起眼皮子,撇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没事,我去。” 宋清河点燃煤油灯,然后下了坑,出门帮周文拿衣裳去了。 女知青们洗的衣裳,一般都挂在知青处后面的几排树扯的绳子上,刚刚周文给他说了位置,还有衣裳的件数。 等宋清河抱着拿着几件衣裳回来后,脸上的神色很不自然。 回想刚刚,怪不得她有些不想让他去,他也没有想到那绳子会有…… “我把衣服给你放在桌子上了。” 那衣裳中间,赫然夹着一件周文的胸衣。 原本他也不确定这是不是她的,只是绳子上已经没有旁人的衣服了,只有她的蓝毛衣和这个胸衣。 宋清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拿回来,又那样坦然吹灭煤油灯,躺到炕上的。 到现在,他的耳朵还格外的热。 “你把我的衣裳全都拿回来了吗?” 周文侧着头,朝他那边凑了凑,然后问他。 “嗯。” 宋清河从嗓子眼挤出了这声嗯。 然后俩人间,就格外的沉默。 周文看出了他此时的煎熬,还坏心眼的又往他那边挤了挤。 宋清河的身子已经贴着炕边了,眼瞅着就要滚下去了。 睡到半夜的时候,宋清河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被窝里,此时伸进来了一只脚。 “冷……” 脚的主人,嘴里还呓语着,说着梦话。 声音又软又弱,还带着一种可怜的意味,瑟缩在被褥里。 周文是真的睡着了,她循着热源无意识的插在了宋清河的被窝里。 他的被窝热的就像火炭一样。 宋清河能清晰的感觉到,有两只冰凉细腻的脚正在他的小腿上蹭来蹭去,仿佛在找最热的地方。 他的头皮忍不住发麻,这下彻底没有了睡意。 而周文还在一个劲的往这边挤,宋清河真的没法子再往后退了,再往后退就要掉下去了。 梦中的她好像是知道自己这边热似的,宋清河纵容着她掀开他的被子,滚了进来。 梦中的周文,就像来到了一个温暖的热炉子旁,躺在这很暖和,可还是有点不够暖。 ……她一个劲的往热源上贴,直到用自己的双手双腿没把热源抱住,不让他跑,才肯老实下来。 宋清河被折腾的,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子薄汗。 缠上来的她,浑身很凉,宋清河把自己的右手搭在了她的腰间,然后慢慢的收紧,把人给揽在了怀里。 怀中的人,身子很软,他不由得想起了那晚。 宋清河神使鬼差的被她拉上了炕,中途没有反抗。 等上了炕,他就被她按在了下面,然后她又一个劲的蹭,嘴里哼唧哼唧的,就像难受的小兽一样。 宋清河被她蹭的浑身的火气,可又不能对她做什么。 最后用手按住了她乱动的腰,她才乖乖的趴在他身上继续睡了过去。 他不是圣人,原本他就对她有不好的心思,压根受不了她无意识的靠近,撩拨。 今晚,又是个不眠夜。 她在他怀里,宋清河想动又不敢动,怀里的她像八爪鱼一样的缠着他,他又抱着她,俩人贴的没有缝隙了。 能互相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她清浅的呼吸,就打在他那隔了一层布料的胸膛上。 痒痒的,很酥麻。 衣服上的扣子也快渐渐松开了。 黑夜里的宋清河,眼睛里的某种情绪,浓郁的吓人,在这一刻,他对她放弃了那些道德。 他不想再做正派的人了。 他只想做一个小人,她即使有喜欢的人,又如何,他要把他给赶出去。 宋清河想上位了,这些天的压抑,克制,在这一刻彻底的爆发了。 他紧紧的揽着她,怕把她弄醒,还带着克制, 如果可以,他很想把她揉进自己怀里。 不知不觉中,他抱着她睡着了。 等周文醒来后,浑身一僵,她的脸埋在了他的怀里,并且对方衣服上的扣子大多都散开了。 而她的手……周文有些尴尬的想把手从他衣服里给抽开,她搂着男人的劲腰,刚醒来的时候,还无意识的摸了一把。 腿也缠住了对方的腿……而他的手脚都很规矩的放着。 “你醒了?” 周文头顶响起了男人的声音,他带着刚醒来的鼻音,低沉暗哑。 这一幕,就像昨晚周文蹂躏了他,占了他便宜似的。 “啊……醒了。” 她脸皮再厚,也有点茫然和无措了。 周文说着,左手慢吞吞的从他的衣服里抽出来,而她的右手,还贴在对方的胸膛上,没有隔着衣服。 男人的衣服已经散开了,欲遮未盖的样子。 她的右手能感觉到对方砰砰砰的心跳声。 “我怎么躺在你的被窝里?” 周文认出了这不是她的被褥。 她的左手虽然放开了,可俩人还是贴的很近,腿依旧纠缠着,可是感觉出来,是她纠缠的他。 因为他睡姿很工整,腿伸得很直,是她压在了对方的腿上。 “昨天是你滚进来的,然后……缠了我一晚上。” 宋清河话里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 周文不啃声了,腿依旧压着对方的腿,没有抽回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抽了出来,然后滚回了自己冰凉的被窝里。 宋清河坐了起来,扣着身上衬衣的扣子, 再婚[七零] 第169节 “周文同志,我还没处过对象,你这样对我……” 宋清河话里一股子无辜,委屈。 被褥里的周文,忍不住又往下缩了缩。 她虽然爱撩拨他,看不惯他的假正经,看不惯他对自己的突然疏离…… 可他突然这样,周文仿佛一个蜗牛似的,缩着不出来了。 也不吭声。 只能她撩拨他,不能他撩拨她。 早上,宋清河下了一把挂面,又生疏笨拙的煎了一盘子鸡蛋,挂面是他这次从外面带回来的。 等做好后,周文还没有从炕上下来。 等周文饿的不行的时候,才红着一张脸,从被褥里钻了出来,就见他端着碗正好过来。 “你要在炕上吃吗?” “嗯。” 周文点了点头,把碗从他手里接了过来,一直垂着眼,没有看他。 只见碗里摆的很有食欲,左边是青菜,右边是两个煎的金黄的荷包蛋。 散发着阵阵扑鼻的香味。 周文跪在炕上,昨个洗的头发,睡了一觉后,有些凌乱,这种凌乱衬的她有一种莫名的脆弱感。 她小口小口的吃着面。 今个宋清河没有再像往常那样,躲在外面,只有天黑了才回来。 他呆在了屋里。 等到晚上的时候,宋清河没有把自己的铺盖从炕上搬下去,而是来到周文跟前说, “地上还很潮湿。” 听到他这样说,坐在桌子旁,往脸上抹擦脸膏的周文,忍不住抬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 “那你今天就还睡炕吧。” …… 周文第二天又是在他的被窝里醒来的,这次比上次更过分。 她发现,她这两天和他睡在一块不做噩梦了,睡的很好。 被压在身下的宋清河,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周文从来不知道自己睡觉竟然这样的不老实,昨个是滚进了他被窝里,今天已经压在他身上睡了。 她上辈子好像……没有这样吧? 周文有些想不起来了,她只知道,冬天宋清河身上很暖和,她很喜欢贴着他睡。 夏天又很嫌弃他,不肯让他靠近。 “周文同志,你可要对我负责啊! 你抱也抱了,摸也摸了……” 宋清河还要往下说,被趴在他身上的周文,隔着衣裳拧了一把。 他闷哼一声。 周文想从他身上下去,他用手揽住了她的细腰,不让她下去。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清醒的时候,对她做出这样亲密的举动。 俩人以这样的姿势,僵持了好一会。 “你快松开我,我腿麻了。” 被抱住的周文,在被子里忍不住用脚踢了一下他。 …… 坐在炕上的宋清河帮她揉着被压麻的小腿。 周文不知道他受啥刺激,咋突然变成了这样。 之前不是正经的很吗,给她揉个脚,脸都红。 她稍微离他近点,他整个人就很不自在。 前段时间,甚至天天躲着她。 事情不在她的控制中,这让周文很不高兴,第三天的时候,就把宋清河赶下了炕。 第100章 一场秋雨一场寒,天气渐渐冷了起来。 之前周文她们来到石圪村的时候,已经是九月中旬了。 那个正是乱穿衣的时候。 有人穿短袖,有人穿长袖。 如今周文已经穿上了毛衣。 她前段时间往家里写的信,也到了榕城的家里。 此时榕城那边,来了个人周卫红。 她从乡下过来投奔她爷奶,还有二叔二婶来了。 家里没有一个人待见她的。 “你啥时候回去,这城里没有你干的活。” 王翠芬把孙女小文寄过来的信折好,然后仔细的放在了屋里的抽屉盒子里。 然后转头来到院子里,问坐在院子里的周卫红。 她招呼都不打一声的来了这,她不叫她奶,她压根就没看出这个就是当年的那个坏丫头。 家里压根就没有她住的地方,她更不可能让她住进小文的屋里。 小文虽然去插队了,可她的屋永远是她的屋,任何人都不能进去住。 这些天,周卫红一直在堂屋里打地铺。 见识了她奶奶家在城里过的日子有多好,还有她二叔竟然都当上了罐头厂的副主任。 二婶是灯泡厂食堂的大师傅,她爷是纸盒厂给人看大门的。 她奶一个乡下人,这些年,竟然在榕城当上了首屈一指的大师傅。 隔三差五有人来家里请她去做饭,甚至有一次,是吉普车来接的。 家里都是旁人送的好东西……她奶认识的人,都不是一般人,随便一个就是啥秘书处长的。 周卫红这几天,在这想了很多。 “奶,我不想回去……你把我留在你身边打杂吧,我啥都能干。” 周卫红想跟着她奶学厨艺,这是她们老周家的手艺,传给谁不是传啊。 王翠芬眼多毒啊,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 年纪不大,心怪野嘞。 在她心里,那个在乡下种地的大儿子,还有他和那个姓赵的生的这两个闺女,一个儿子,早就不是她们老周家的人了。 她连儿子都不认了,咋还会认这个孙女。 即使认她,哼,她也不会把周家的手艺传给她这种人。 她小时候是啥样的人,这么多年过去了,王翠芬可是还记得清清楚楚的。 别看长大后,在她面前装的怪听话,其实,一肚子坏心眼。 人家都说,三岁看老。 小时候那样歹毒,长大后会变好? 这长大了,心眼子多了,从乡下过来后,就一直在家里讨好着她们,可她越这样,她们就越瞧不上她。 “我不缺打杂的。 旁人都想学我这个手艺,我可要防着他们点,这可是小文太爷爷传下来的手艺,说啥也不能让外人偷学了去。” 王翠芬话里的外人说的就是这个周卫红。 可她就像是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似的,还附和道, “奶,你说得对,这是我太爷爷留下的,不能让外人学了去。” 王翠芬用眼皮子夹了她一眼,还要说什么,周老二两口子回来了。 “二叔,二婶,你们回来了……你们上了一天班,累了。” 周卫红笑着要接过他们手中的包,可周老二和刘小娥压根不把他们的包递给她。 无视了她的讨好。 “娘,她怎么还在这啊?” 刘小娥对周卫红还住在家里的事,很不满,她把婆婆拉到了屋里。 “死皮赖脸的,和她那个娘一模一样,就她还想跟在我身边,偷学手艺,你对她甭客气,把她给我赶走。” 王翠芬不想动手,就让儿媳妇刘小娥出手。 有了她婆婆这句话,刘小娥撸了撸袖子,把周卫红带来的小包袱给扔在了院子里。 她来这,就背来了一个小包袱,里面装着几件破衣裳。 再婚[七零] 第170节 “打哪来的,回哪去,这是我的家,你有爹有娘的,凭啥住在这?” 刘小娥站在门口,叉着腰,继承了她婆婆的刻薄。 “二婶……” 周卫红看着被扔出来的自己的东西,眼圈忍不住红了, “二婶,二叔,我真的没地方能去了,我留在这,能帮你们洗衣裳做饭,我啥都会干。” 刘小娥听到她说能给她们洗衣裳做饭,做饭倒是不用她,洗衣裳拖地啥的,倒是需要人干。 她回屋后,又找婆婆王翠芬,婆媳俩人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不赶她走了。 毕竟家里多一个免费的保姆,也不是啥坏事。 任她心眼子再多,只要防着她就好了。 这个侄女从乡下找过来,周老二就没有和她说过几句话,对她的态度说不出的冷淡。 其实他有点不愿意把她留在家里,她小时候做的事,他爹娘后面都和他说了。 心这样坏,已经被她爹娘给教歪了。 原本让她住在家里几天,就把她打发走的,可她来了这,不愿意走了。 一个姑娘家长到这么大,十七岁了,已经明辨是非了,当年那些事,她即使忘了,他那个嫂子也不会忘,估计平时没少给她说。 说的还都是他们的坏话,绝不是啥好话。 可这个侄女来了这后,一口一个二叔,叫的亲的不行,在她脸上压根看不出恨意。 她比他那个大嫂要精明。 “往后,家里洗衣服,拖地,打扫驴棚……各种活,你都要干。 先把我的那两双鞋,给我刷了去。” 刘小娥指着窗户下面的那双布鞋,原本她是想今天下班回来刷的,但既然有了小保姆,干嘛不使啊。 前几天她在这,她们也没有让她干活。 现在想想真是亏的慌。 “你要是干不好,就给我拿着包袱立马滚蛋。” 刘小娥才不想着给她留不留脸面的,说话像刀子一样,对她毫不客气。 她只要看到她,就想到小时候,她的猫蛋去城里,她和她的兄弟,妹子,还有她那个娘,是怎么欺负猫蛋的,欺负她公婆的。 尤其是那个赵玉兰,周卫红是她最疼爱的闺女,刘小娥是咋看这个周卫红是咋不顺眼。 周卫红被刘小娥呼来唤去的,家里没有一个替她说话的人。 她乖乖的拿着她二婶的鞋,去院子里的水龙头那给她刷鞋去了。 之前这个院子里是没有水龙头的,还是前几年周老二请人来家里给弄的。 隔壁的孙静,她的名字出现在了下乡名单上,听说快要走了。 “宋清林,我听说你也要去下乡了? 你去哪插队啊?” 孙静来到了魏家找他,之前她还不知道这个事,是学校里的人和她说的,那个人的父亲是管知青报名的一个小领导。 她原来是不想去下乡的,可她妈为了她,要和孙小武的父亲孙治文离婚,嫁给一个比她妈大一二十岁的老干部。 就因为对方能帮她留在城里,帮她安排工作。 她说啥也不愿意让她妈这样做。 孙小武的父亲,她的这个继父,就是再不好,也比那个老干部强,那个老干部都多大年纪了,压根就配不上她妈。 她在听说宋清林也要去插队,她的第一反应是高兴。 要是她们能去同样的地方插队,没有周文在中间作梗,她和宋清林的关系还是能恢复到以前的样子的。 可她又怕他去周文下乡的地方。 她甚至怀疑,他是为了那个周文,才去插队的,因为他压根不需要去插队,听说他是主动报名的。 报名去的地方,她找人打听了没有打听出来。 “孙静,我和你之间,已经没有任何的关系了,我和你分手了,你难道听不懂人话吗?” 宋清林听他外婆说他不在榕城的这段时间,她隔三差五的来这找他。 他对她的态度,就像一条已经用脏了的手绢一样,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了,也懒的敷衍她了。 孙静的脸色有些僵, “清林,我是真的喜欢你,你能不能别对我这样的绝情?” “那个周文,她不是啥好人,她骗了你,她压根就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她实际的样子,坏的很。” 孙静以为宋清林是被周文平时装出来的温柔的样子给迷住了,她想让他认清楚那个周文的真面目。 她就是一个恶劣到根子的人。 人前装的温婉善良,人后,打起人的脸,那是手一点都不软。 还有她说的那些话,到现在孙静还有点不敢相信她是那样的人。 她那样的人,和善良压根不搭边,在她身上,她甚至看不到一个好同志该有的品德。 其实宋清林早就知道她是啥样的人了,压根就不用孙静说。 “你说完了吗?说完就给我滚。” “清林,我孙静比着她一点都不差,你为啥就不能看看我,我喜欢了你这么多年。” 这是孙静最不能理解的。 她长的也不差,为人大方,人还有才华,对他还一心一意,他为啥就不能喜欢她? 并且,她的朋友还很多,她还是学校里出名的人物。 而那个周文,身边除了汪虹,还有啥朋友? 论才华,她压根就比不上她,论为人,更比不上她,在学校里也没啥名声,也就那张脸长的比她好看点。 这样的人,咋能比得上她? “就你也配和她比?” 宋清林看着她,忍不住冷笑一声,眼里的轻蔑彻底的伤害了孙静,可也更激发了她内心的不甘。 第101章 孙静回到莲花巷子后,眼眶通红,她攒着拳头,指甲把她手心都掐出血印子来了。 她从来没有被人这样伤害和贬低过。 她从来不觉得她比那个周文差,可在宋清林心里,她甚至连和她比的资格都没有。 这对于孙静来说,是她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是那种心高气傲的人,看着和谁都能说到一块去,可心里的傲气是有的。 可她为了宋清林,卑微到了尘埃里。 自尊也被他践踏的不成样子。 “嘭……” 周卫红正好出来泼水,一盆刚刷过鞋子的污水,就那样泼在了孙静的脸上。 “呸呸呸。” 孙静吐着口里的污水,然后用袖子抹了一把脸。 “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没有看清这有人。” 拎着盆子的周卫红,一个劲的给孙静赔不是。 孙静原本就心情不好,又被人泼了一盆子脏水,心里更烦的不行,没好气的看着眼前这个村姑, “你这是干啥的水?” “这是我涮衣裳的,不咋脏。” 周卫红没敢和她说实话。 孙静就闻到一股子怪味,说不上来,反正这水绝不可能是涮衣裳的。 她急着要回家洗澡,但又突然站在了原地,上下打量着她, “你是周文的什么人?” “我……我是她妹子。” 周卫红从家里来之前,就跟着她娘学了好几天绕口的城里话。 她娘说在城里说乡下话,会被人笑话瞧不起的,尤其是她爷奶,还有二叔二婶。 “原来,你就是她妹妹啊。” 孙静看她的眼神顿时变的耐人寻味了起来, “你可没有你姐姐长的漂亮。” 说完这话,孙静转身就走了。 “周卫红,在那愣着干啥,鞋子给我刷好没?” 屋里传来刘小娥孬种的声音。 周卫红也顾不上看隔壁的那个人了,连忙回到了院子里,继续给她二婶刷鞋子去了。 她刷完鞋子后,刘小娥又让她去倒尿桶,拿她就像拿粗使丫鬟一样用。 周卫红任劳任怨的,让干啥就干啥。 再婚[七零] 第171节 她越这样,王翠芬她们越觉的她不简单,心里对她更加戒备了。 每天出门前,王翠芬就要把家里每个门上的锁都检查一遍,像防贼似的防着她。 在家里做饭的时候,更不准她在旁边看,每次都把她支使走。 这天,周卫红正在驴棚里给驴铲粪,这头驴还是当年周文一家人在路上逃难,周老二他们抓到的。 逃难的路上,多亏了有这头驴,他们才能早点到榕城,并且路上也没吃啥苦头。 它是这家的功臣,后面来了榕城后,又跟着周老抠在纸盒厂拿工资,吃公家粮。 别看它是一头驴,能干着哪。 去年过年的时候,纸盒厂的厂长还在工人大会上,表扬了它对厂子这些年的付出,还给它戴了一朵大红花,给它颁了一张先进毛驴的奖状。 那张奖状被周家人裱起来就挂在了它驴棚里的墙上。 并且它还涨了工资和待遇。 每个月,工资十八块钱,豆饼两袋,鸡蛋三十个,萝卜二十斤。 逢年过节,工人有的东西,它也有。 就拿中秋节来说,纸盒厂给每个工人两斤月饼,半斤白砂糖,两斤橘子。 也给了它一份,每年都是如此。 它这几天送货的次数多了,今个在家里休息,过它的星期天。 周老抠走的时候,专门交代了,给它做饭,要用心,并且还要往里面打一颗鸡蛋。 周卫红阳奉阴违,就扔给了它两个豆饼,把原本属于它的那个鸡蛋,被她煮了,当着它的面给一口一口的吃完了。 毛驴瞪着两只大眼睛,瞅着她。 “瞅啥瞅,一个畜生也配吃这样好的?” 反正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这个畜生也不会说人话,别说吃了它的鸡蛋,就是打它也没人知道。 周卫红这几天,只看着她二婶,奶吃炒鸡蛋,吃炒菜,她就只能啃苞米面饼子。 她二婶只让她吃家里的粗粮,细粮她是挨不到边的,桌子上的好菜,也没有她吃的份。 要不然,她也不会抢一头畜生的鸡蛋吃。 她在乡下饿的皮肤蜡黄,胸前瘪的像男人。 这是营养不良,弄的她发育不起来。 等她进来铲粪的时候,毛驴趁着她不注意,从窝里站了起来,慢慢踱到周卫红身边,然后呲着大板牙,一蹄子把周卫红给踢的摔倒了。 正好迎面倒在了它垃的粪球堆上,它吃的多,拉的也多,要天天清理。 见这个吃了它鸡蛋的女人吃瘪,它扬着蹄子,发出呃呃呃的驴叫声,驴脸上带着幸灾乐祸。 “啊……” 周卫红连忙跑到水龙头那,洗脸上沾着的驴粪,还用肥皂打了好几下。 这家里的人欺负磋磨她,就连一头驴,也能欺负她。 周卫红沉着一张脸,拿起铲粪用的木锨,眼底闪过一抹狠辣。 瞅着这头过的日子比人还好的畜生,她甚至在这头畜生的脸上,看到了瞧不起她的神色。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头驴成精了。 它和周家人在一块这么多年,极通人性,在厂子里也听话懂事的很,厂子里的工人都稀罕它。 不用牵着它,它都知道回家的路,也知道去厂子里的路。 还会自己解绳子,有一次,周老抠起来晚了,急匆匆的来到院子里洗脸,就见它已经从驴棚里出来了,嘴里还叼着原本拴在墙上木头柱子上的绳子。 就那样坐在堂屋门口,等着周老抠去上班。 周老抠养它也养的精细的很,它睡的驴棚里,十年如一日的干净,敞亮,它身上也没有虫啥的,这是乡下的驴不能比的。 它的毛油光水润的,体格壮硕,支棱着俩耳朵,精神的很,谁见到都要摸一摸,夸一夸。 隔三差五还要给它洗澡,梳毛,有的时候周老抠没空,这些事都是周老二做,周老二不在家,就是刘小娥或者是王翠芬。 他们早就把它当成了这个家的一份子。 之前周文在家的时候,就总爱给它编小辫,驴脑袋上总是顶着两个小辫出去,显得格外的眉清目秀。 周卫红挥着木锨朝这头敢踢她的贱毛驴拍了过去。 …… 不放心毛驴在家的周老抠,心神不宁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主要是他对那个坏娃子不放心,怕她见他们不在家,欺负毛驴。 十一年过去了,他一直记得当年老大带着她来投奔他们,这个老二看小文的那种眼神,那哪是一个小姑娘该有的眼神啊。 这次进城来,虽说性格大变,和小时候不一样了。 可始终让人放不下心。 她有一个那样的娘,她又是被她给养大的,心性啥的,早就烂透了。 他还没走到巷子,就听到了家里毛驴的惨叫声。 “啊啊啊呃……” 他再也顾不上其他了,急忙跑回了家里,推开门一瞅,就见这个坏娃子正在满院子的追着毛驴打。 “你给我住手。” 周老抠罕见的恼火了,上前一把夺过她手里的木锨。 “爷,你咋突然回来了……是这头驴,我好心给它铲粪,它踢我。” 周卫红有些慌张,但很快镇定了下来,仗着这头驴不会说话,她先告了它的状。 甚至把自己的裤子卷了起来,只见被踢的右腿上,青紫了一片,还有摔倒时,磕破的膝盖。 “它踢你?你干了啥?” 周老抠质问这个孙女。 家里的毛驴平时乖的很,夏天给它在院子里洗澡,洗好一面,它还会主动的翻身,就像个人一样。 家里的驴是啥脾味,他比谁都清楚,压根就不会好端端,没有缘由的去踢她,肯定是她做了啥事。 周卫红正要说啥,被她刚刚追着打的毛驴,委屈的用头一个劲的拱着周老抠,然后让他看自个身上被打伤的驴屁股。 然后嘴里还发出啊呃啊呃的声音,垂着个脑袋,驴眼睛都湿润了。 自打捡到这头驴,他们都没舍得打过它一下,这个坏娃子,真是好毒的心啊。 这幸好是他回来了,要是他没回来,毛驴该会被她打成啥样啊。 周老抠扒开它身上的毛一看,哎呦,只见驴身上被她都打青了。 毛驴用鼻子喘着粗气,又把放在驴棚旁边分的垃圾桶给一脚踢翻了,只见里面滚出了鸡蛋壳。 它用蹄子按住了鸡蛋壳,朝周老抠啊啊叫。 周老抠过去一看,这鸡蛋壳像用水煮过的一样,他顿时明白是咋回事了。 “你吃了它的鸡蛋,它不踢你踢谁,你还有脸打它。” 周老抠把手里的木锨朝周卫红砸了过去。 她躲闪不及,正好被砸到额头。 见她挨打了,毛驴又呲起了大白牙,扬着蹄子,甚至用驴头去撞她。 周卫红心里哇凉哇凉的,她爷竟然为了一头畜生,这样对她,还纵容这头驴撞她。 她连滚带爬的逃到了灶房,从里面插上了门,才松了一口气。 周老抠在院子里安慰着毛驴。 知青处的周文还不知道周卫红去了家里,还在家里欺负毛驴的事。 躺在地铺上的宋清河,可怜兮兮的冲帘子后面的周文问道, “天冷了,我能上炕睡吗?” 第102章 布帘后面的周文没有动静,宋清河只好又蜷缩在被褥里。 外面的冷风一个劲的吹,吹的就像小鬼在嚎叫似的,知青处的大门吱呀吱呀的响着。 地上的寒气,透过了下面的被褥,弥漫了上来。 紧接着,是啪啪啪的大雨,砸在了屋顶上。 宋清河只有一床薄被子,在地上冻的有些瑟瑟的。 过了好一会儿, “你上来吧。” 听到周文的这句话,宋清河动作极快的掀开被褥,然后抱着被褥来到了布帘后面。 有种迫不及待的感觉。 周文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上了炕。 并且他叠的被褥,是紧挨着周文的。 第二天醒来后,宋清河很自觉的把俩人的被褥都叠了起来。 周文的被窝,后半夜压根没有人,很冰凉。 就在宋清河给周文烧水的时候,南岭农场的场长梁守义骑着自行车,自行车上还挂着一个公文包找来了。 “宋知青……” 再婚[七零] 第172节 宋清河正在捅炉子,这些天,生炉子做饭越发的熟练了,他听到有人喊他,一抬头见是梁场长。 梁场长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梁场长,你来了?快进来坐。 我这炉子快捅好了。” 院子里的知青们都好奇的看着这个拎着公文包干部模样的人。 尤其是齐斌,他拿着刷牙缸子,也不走了,就站在那往这边瞅,心里忍不住纳闷这个来找姓宋的到底是啥人。 “你们说,那个来找宋清河的是谁啊,他来找他干啥?” 齐斌总感觉对方有点眼熟,像是在哪见过似的,可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这个谁知道啊。” 被他拦住的知青,也是第一次见这个人来找宋知青。 “让让。” 江胜利单手插着兜,一手拎着刷牙缸,不冷不淡的瞥了一眼挡着路的齐斌。 齐斌不敢招惹他,心里忍不住骂娘,这么宽的路不走,非要走他这,脚上实诚的很,乖乖的让到了一旁。 盯着那个江胜利的背影,他忍不住磨起了牙,迟早有一天,他要让这个江胜利好看。 齐斌是个心胸狭窄的人,人又自私,凡是得罪过他的人,都被他记在了小本本上。 头一个就是抢了他心上人的宋清河,第二个就是这个江胜利。 …… “宋知青,没想到你还自己做饭啊。” 梁场长说不出的诧异,因为他不像自己生炉子做饭的人。 正巧,这个时候去外面刷牙的周文回来了。 “是你?” 梁场长明显还记得周文,周文看了他两眼,也认出了他。 他就是南岭农场的场长,之前坐在来南岭的火车上,她就感觉他很眼熟。 到了石圪村后,她听刘燕子她们提起农场,这才想起来他是谁。 “梁场长,你们认识?” 宋清河看向这俩人。 “认识,咋不认识啊,她来这插队,我和她还有另外几个人,坐在一个车厢里。 我还吃了这个女同志的糟鱼,还有橘子……不对,你们这是?” 梁场长刚进到这个屋里的时候,就见屋里的东西很多,有两张桌子,一张桌子摞着很多书,整洁的很。 另外一张桌子的墙上,还挂着一面镜子,桌子上都是瓶瓶罐罐的东西。 他知道宋知青一个人住的,这怎么看,怎么违和,但一时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这是我爱人,我们前不久登的记。” 宋清河看了一眼周文,向梁场长介绍道。 “这是南岭农场的场长。” “我就说咱们还会再见面的,没想到,再见面,你已经是宋知青的爱人了。” 梁场长到现在,还惦记着她的糟鱼哪。 “梁场长,你好,没想到你就是梁场长,之前听人提过您。” 周文和他客套着,知道他来找宋清河是有事,就想先去红梅那,把屋子让给他们。 “你留在这,我们出去说……” 宋清河把周文拉到了一旁,声音很低, “你先吃点饼干垫垫,我一会就回来做饭。” 他声音再低,还是被梁守义听见了。 这一大早上的,就听这个宋知青哄爱人,他尴尬的看着墙,装没听见。 真是想不到,这个宋知青私下里竟然是这样的人。 俩人走在田间的地头上,说着事。 梁场长这次来,是受县长的委托,来请他去北陵那里搞水利的,听说是秦政委亲自给县长打的电话。 他见宋知青不说话,就隐约看出了点他的想法, “到时候,让小周同志搬到农场去……我也理解,你们这刚登记,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感情好,不舍得分开。 那个北陵离农场也近,你隔三差五的能回来一次,宋清河同志,你要是不去,我可就没法给上面交代了……” 梁场长带着恳求,县长和他说了,让他无论如何都要做好宋知青的工作,只要是他提的要求,甭管是啥,都答应。 听说这个宋知青是去年来到这个地方的,他总共就见过他一两次面,最近一次见面,还是在修水库的时候。 这样有学识的人,呆在乡下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可惜了。 他画的手稿图纸,就连县长从外面请来的王技术员都夸,也不知道人家政委咋知道了他,指名点姓的来要他去。 等他回来后,周文已经做好早饭了。 “怎么不等我回来做?” 周文做的早饭很讲究,跟在她奶奶身边久了,习惯性的摆盘。 煎的鸡蛋饼,切的四四方方的摞在一块,然后沿着盘子,摆成了一朵花的形状。 还蒸了三个发糕,煮了一锅米粥,又煎了一盘豆腐,豆腐被煎的金黄焦酥的,上面还撒着翠绿翠绿的葱花。 这是宋清河第一次知道她这样会做饭,并且做的饭像人一样的秀气。 “坐下来吃吧,我都靠你养了,总不能饭也让你做。” 周文把筷子递给了他。 “好香啊……这做了啥好吃的?” “人周同志刚刚煎豆腐哪,有媳妇的人就是好啊,人家不仅长的好看,还这样的会做饭。” 院子里的单身男知青们要疯了,他们之前以为周文是那种啥也不会干,十指不沾春阳水的女青年。 但没想到,人家不仅会干,还干的这样好。 之前宋清河不在的时候,她都是和王红梅搭伙,躲在屋里做饭,门和窗户都关掉,只打开后墙上的窗户通风散味。 或者是,她去王红梅哪。 院子里的男知青都没怎么见过她做饭,都以为她做不好。 齐斌气的眼都红了,在门口泄愤似的洗着衣裳。 那个姓宋的就是个小人,别看长的挺正经,一肚子坏水,也不知道和他的心上人说了啥花言巧语,骗的她和他登了记。 这种人,就是书上说的那种伪君子。 齐斌一边搓衣裳,一边嘀嘀咕咕骂着宋清河,直到端着盆子过来洗衣裳的江胜利过来,他才闭上了嘴。 宋清河关上了屋里的门,隔绝了外面的目光,吃完饭后,他把梁守义找他的事和周文说了一遍,征求着她的意见, “你要是不希望我去,我就不去了。” 就像是一个丈夫在问自己的妻子一样。 明明他们是假结婚的关系,谁要干什么,对方都没有立场去管。 “你想去就去,去了之后,能多认识些女同志,到时候,咱俩也能解除婚姻了。” 周文的语气里有些酸,上辈子他去了那之后,就和一个女技术员不清不楚的。 后面,她好好惩罚了他一顿,才稍微解了点气。 宋清河见她这样说,欲言又止的看了她好几眼。 他对她的心思,难道她还不明白吗? 是她心里还惦记着旁人,他都没说啥。 “小文,小文,快出来看啊……” 外面传来王红梅的声音,周文走了出去。 “走,快看热闹去,黄晓霞的娘出墙了……” 王红梅抓着周文,就随着人群往枣子林那边跑。 吴英子和刘庆花跑在了最前面,就连男知青都跑来看热闹。 这怎么还提前了?周文记得上辈子是一年后这个事才被撞破的。 也不是在枣子林,而是在玉米地里,被偷玉米的男知青给发现了。 然后知青处和村子里都传开了。 等俩人到了枣子林,里面已经挤的都是人了,吴英子和刘庆花跑的快,在前面占据了一个有利的好位置。 在前面踮着脚,让周文和王红梅俩人过去。 有的男知青,为了看热闹,甚至都爬到了旁边的大树上。 俩人挤到了吴英子和刘庆花身边,往里面瞅着。 只见李二娘穿着个花裤衩,她的裤子被挂在了枣树上,好在上身还有件能遮羞的褂子。 陈宽的情况就比她严重多了,有裤子,上面光着,双手环胸,冻的缩着个脖子。 这俩人就那样坐在草窝堆里,脸色煞白煞白的。 李二娘甚至捂住了脸,没脸见人。 张麻子他们在旁边把着,不让走,他已经让人去喊村长黄老汉去了,还有队长黄爱国。 再婚[七零] 第173节 村子里出了这样的丑事,偷人的还是村长的媳妇,生产队队长的娘。 闻讯而来的村民都忍不住咋舌, “哎呦,这真看不出来啊,平时这俩人走的也不近,也没有苗头啊…… 尤其是爱国他娘,压根就不像干出这种事的人。” “老汉才不像哪,他平时多老实巴交的一个人啊,这吃了雄心豹子蛋了,咋有胆子和爱国娘搞在一块啊。” 在她们的印象中,爱国娘,也就是李二娘,平时和谁都不咋红脸,但人很精明。 在黄家,就连村长黄有德有的时候都听她的。 而那个陈宽,平时话不多,性子又好的很,就是一个老实人。 再加上,这俩人年纪都那么大了,一个已经有三个儿子一个闺女了,另外一个也有个儿子。 这俩人都有自个的男人,媳妇…… “黄晓霞那闺女还没说婆家哪,陈老汉的儿子大柱也没谈对象,这俩人做出了这样的事,往后,可苦了这俩娃了。 摊上这样的娘,爹,往后谁还给他们介绍对象啊。” 原本黄晓霞的名声都不好了,这下更没有人给她介绍后生了。 “都这么大把年纪了,真是不害臊。” 周文和王红梅,还有刘庆花,吴英子都专心致志的听着村民的议论。 “你们不知道,俺早就看出这俩人不对劲了,这俩人就像商量好的似的,一个在后山放羊,一个在后山割猪草。 早不去,晚不去,偏偏在同一个时候去。” “你这样说,俺也想起来了,这不是一次两次了,俺之前也碰见过…… 俺地娘啊,去年,俺就见她们一前一后的钻进苞米地里。” 那个时候,刘大娘没有多想。 因为苞米地大了去了,再加上,李二娘手里挎着个篮子,手里还拿着一把镰刀,她以为她是进苞米地干活的。 “照你这样说,他们俩早就勾搭上了?” “你们都是后面嫁过来的,不知道当年的事。 当年,这俩人就互相有意思,爱国的姥爷姥娘,嫌弃大柱的爹家里穷,硬是把他们的闺女嫁给了有德……” 村子里年纪大的人,还记得当年的那些事。 说着说着,黄老汉和黄爱国还没到,倒是陈老汉的儿子陈大柱和媳妇张婶子跑过来了。 “爹,爹。” 陈宽听到儿子的声音,羞愧的低着头。 陈大柱扒开人群,挤了进来一看,他爹和黄晓霞的娘,衣衫不整的坐在地上。 刚刚有人去他家里和他说这事,他正在家里赶着牛拉磨,听到他爹偷人,他压根不信,还把好心来报信的人给踹了一脚。 可来到这后,亲眼看到,他整个人都被惊傻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他爹这样的人,会背着他娘…… 陈大柱已经不知道说啥了,他的嗓子眼被堵住了,村子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干这事,但那个人不该是他爹。 他爹那样的老实,每天只知道上工,然后回家吃饭。 他娘爱唠叨人,他爹也不和他娘还嘴,就那样听着,只有忍不下去的时候,才会和她拌几句嘴。 家里的大事小事,差不多都是他娘当家做主。 他爹就像一头老黄牛一样,压根没有花花肠子,也不会油嘴滑舌。 这样的人,咋会弄出这种事? 第103章 “爹,你这样做,咋对得起俺娘?” 陈大柱把他老子陈宽拽了起来,质问他。 张婶子抓着李二娘挠了起来, “你个不要脸的贱货,勾引俺男人,俺打死你个不要脸的老狐狸……” 这件事,对于张婶子来说,就像是一道雷劈在了她头上。 她和那个陈宽,在一个炕上睡觉,睡了二十多年了,愣是没有看出这俩人之间的破事来。 怪不得,怪不得他不让儿子大柱娶那个黄晓霞,怪不得只要一提起黄晓霞,他就处处挑不是。 原来根在这哪,张婶子过来的路上,都回想了黄晓霞的长相,这俩人的鼻子很像。 她以前咋就没看出来啊……她对那个黄晓霞每次还很好,小时候,经常来家里玩,她都会给她拿吃的。 在她十一二岁的时候,她还给她做过两双带绣花的鞋,她是看着她长大的,拿她当亲闺女对待。 没想到,那个丫头是她男人和这个老狐狸生的。 张婶子已经被怒气冲昏了头,她没有理智可讲了。 李二娘被她按在地上揍,身上的老式背心都露了出来。 “放开俺娘。” 黄晓霞冲了过来,把骑在她娘身上,抽她娘脸的张婶子,一把推倒在了地上。 “你个野种,还敢过来露面?” 瞅着这张和她男人有些像的脸,张婶子直接扑了过去,和这个小杂种扭打在了一起。 场面很混乱,什么污言秽语的都骂了出来。 跟着黄晓霞过来的黄老二黄老三,抓着陈家父子俩打了起来。 周文和王红梅都忍不住往后退了退。 等黄老汉,这个被戴了绿帽子的人赶来后,脸色一会儿黑,一会儿白,一会儿红。 他和大儿子今个去公社开会去了,正在回来的路上走着,老远就看到杨老汉的儿子杨水生往他们这边跑。 他一张口,就是让他们赶快回村看看,他娃的娘出事了。 “村长来了,村长来了……”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人群中,让出了一条路,众人的目光纷纷看向这迟迟才到的父子俩人。 这父子俩人,一个是村长,一个是队长,这可是村子里最风光的人,管着村子里的所有人,所有事。 很有威信,尤其是黄爱国,在公社那是鼎鼎有名的,都在公社领导面前挂了号了。 他们黄家,是村子里过的最好的人家,这家人在村子里腰杆挺的倍直。 这下好了,这村长家出了这样一桩丑事,村民们都想看看这个村长黄有德还有他的大儿子,是啥反应,咋处置这件事。 黄友德这个体面了大半辈子的人,此时走到李二娘跟前,一脚把她踹的滚在了地上。 李二娘的脸顿时揪了起来,疼的她冷汗往外冒,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 “二娘,二娘…… 黄有德,俺要给你拼了……” 陈宽放下李二娘,朝黄有德挥起了拳头,这一拳头迟到了二十多年。 在当初他从他手里抢走二娘的时候,他就应该给他。 “你个老龟孙,也敢打我?” 偷他的媳妇,给他戴绿帽,黄有德想还手,一下子被高大的陈宽给拦腰抱了起来,然后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把众人吓的一愣一愣的,场面忽然安静的不行。 他们都没想到陈老汉都到了这个年纪,还有这么一把子力气。 矮小干瘦的黄有德压根不是他的对手。 只听咔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断了一样。 黄有德躺在地上,起不来了。 “爹,爹。” 黄爱国慌了,他想把他爹给扶起来,可是他一碰他,他就疼的不行,黄老汉疼的眼前发黑。 他的眼瞪的很大,手死死的抓着大儿子的胳膊,把黄爱国的胳膊都掐紫了。 “爹,你说句话啊……” 黄爱国急的都快哭了。 “爹……” 黄老二黄老三也顾不上打陈老汉,连忙围了过来,包括黄晓霞。 “哥,快去推板车,把咱爹送到县城医院。” 黄有德的三个儿子,都急了头了,这个时候,还是黄晓霞冷静些。 “对对,板车板车。” 黄老二连忙找板车去了。 陈老汉也知道自己闯了篓子,把黄有德给打出了个好歹。 “看看,你干的这叫啥事,哼。” 鼻青脸肿的陈大柱拉着哭哭啼啼的他娘,走了,不管陈老汉这个爹了。 他爹这次把天都捅出来了一个窟窿,黄家人是不会放过他的。 到时候,他和他娘都还要被黄家人迁怒,被他连累。 再婚[七零] 第174节 陈大柱回到家后,就把他爹陈大柱的东西扔到了大门外。 意思很明显,把他赶出去了,这个家不让他住了。 陈宽牵着李二娘来到了自家大门口,看着自己的衣裳被扔了出来。 而他的亲儿子,就站在那指着鼻子骂他, “往后,你也不是俺爹,俺没有你这样老不羞,丢人现眼的爹,你给俺滚。” 跟过来的村民,看着陈老汉默默的捡起地上的衣裳,不吭声。 家里的这三间瓦房,是他陈宽忙活了半辈子,省吃俭用从牙缝里省出来的,可现在,他被自己的儿子从家里赶了出来。 “家里的房子是恁爹这些年挣下的,你凭啥不让他住?” 捂着肚子的李二娘,为陈老汉打抱不平。 “你个勾引俺爹的贱女人,这哪有你说话的份?” 陈大柱要不是看在她是晓霞娘的份上,都想揍她一顿。 他爹的名声,他们陈家的名声,都是被这个老女人给败坏的。 陈宽见他羞辱自己的二娘,蒲扇般的大掌把儿子陈大柱的脸都给扇歪了。 陈大柱气的脸通红,已经到了这种时候了,他爹竟然还在护着这个不检点的老女人。 他就像一头发怒的公牛似的,喘着粗气,两只牛眼,瞪着自己的亲生父亲。 “你这样做,对得起我这个儿子吗,对得起俺娘吗?” “我把我这大半辈子都给了你们娘俩,我有啥对不起的?” 这事被撞破,陈老汉已经没脸了。 都说人不要脸,真的就没什么可以怕的了,此时的陈老汉就是这样。 反正已经没有脸可以丢了,这反而让他没有了顾忌,没有了廉耻,能更加肆无忌惮的和李二娘在一起了。 黄家人只顾着送黄有德去县城医院,李二娘回到没有一个人的家,然后把家里藏在床底下的钱给挖了出来,揣在了身上。 还有藏在墙里的有大母手指头那么大的一块金子,七个袁大头,一根银镯子…… 凡是家里值钱方便拿的东西,李二娘全给拿走了。 等天一黑,就背着两个包袱,和陈老汉私奔了。 今个吃了大瓜的吴英子她们,都坐在宋清河的屋里,和周文说到了好晚,就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吃,说的那叫个唾沫星子乱喷。 “你们说,这个黄晓霞的娘和陈大柱的爹,她们俩之间是不是爱情?” 刘庆花忍不住问。 “肯定是,你没看到今个,陈大柱见黄晓霞的爹踹了黄晓霞的娘,他整个人都变的不一样了,直接抱起了黄晓霞的爹,把他摔在了地上。 他今年都四五十了吧,一个二三十岁的壮年人,也不一定有他那样大的劲。 他要是不爱黄晓霞的娘,早就成了怂包,跪在地上求饶了,更不会在乎黄晓霞娘的死活。” 虽然他们这样做是不道德的,可今个陈老汉为李二娘出头,还是挺让人刮目相看的。 “是啊,之前黄家的那俩兄弟打他,他都没还手,那个黄有德打了李二娘,他才动手的。” 今个是王红梅说话最多的一天,从外面回来,那嘴就没停下过。 “村长黄有德也怪可怜的……媳妇给他戴了绿帽子,他又被陈老汉给摔成了那样。” 只要一想到陈老汉抱人摔的那一幕,就有点让人想笑。 “这下黄晓霞可就倒霉了。” 村子里都在说,黄晓霞不是黄有德的亲闺女,是李二娘和陈老汉的。 要是黄有德不认她了,把她赶出来,可就…… 她另外两个分出来过的哥,也不知道让不让她在他们那住。 她们围在一块唠嗑的时候,宋清河就给她们倒茶添水的,还拿着扫把在屋里扫着地上的瓜子壳。 天都黑了,还说的这样兴奋,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 “没有水了,我再去给你们烧一壶水吧?” 宋清河请示着周文,把吴英子刘庆花她们看到一愣一愣的。 看周文的目光顿时变了。 其实自打进来,吴英子就发现了,这俩人婚后好像是小文当家,宋知青干啥都要问小文。 小文压根不是那种强势的人,性子温柔的像水一样,可就是把宋知青治的服服帖帖的。 吴英子和刘庆花简直佩服死了周文,要不是这有宋清河,她们真想问问她,是使了啥手段,让宋知青这样的。 她们以前真没发现,温文儒雅的宋知青有了媳妇后,在家里竟然是这样的。 这让她们更酸周文了。 “别烧了,天都黑了,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吴英子和刘庆花她们站了起来,脚下都是瓜子壳。 送走了她们的周文,回到了屋里,就见宋清河已经把地上的瓜子壳都扫到了门后面。 他正在冲麦乳精,麦乳精的香味飘的满屋子都是。 “天冷,喝点吧,我去把饭拿进来。” 宋清河一早就在外面做好了饭, 一盘馒头,一盒鱼罐头,还有一盒松松软软的面包,还有一盘炒青菜。 吴英子她们都不肯在这吃,被她们拉着说话的周文也不好吃。 宋清河把铝皮罐子撕开,把那罐面包放在了周文面前。 “你吃这个。” 他又把一支小银勺,放在了周文手里,让她挖面包吃。 吃完晚饭后,周文已经有些迷糊了。 酒足饭饱的人,大脑都是迟钝的,并且还特别的好说话。 喝了一杯浓香的麦乳精,又吃了一罐面包,那鱼罐头大多也是进了她的肚子。 周文刷完牙,洗漱后,摊在炕上已经不想动了。 可她还没有往脸上抹擦脸膏,也没有洗脚。 宋清河就像是她肚子里的虫似的,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水进来了。 “洗脚吧。” “宋清河,如果我说我想让你帮我洗哪?” 周文懒懒的斜了他一眼,那一眼,在煤油灯下,水光潋滟的,还带着一种淡淡的妩媚, 宋清河看了她一眼,然后目光垂了下去。 下一秒,周文脚上的鞋子就被人脱掉,她冰凉的脚被一双手握住,然后放进了热水里。 周文有些怕痒,偏偏宋清河还不知道,她的脚趾忍不住缩了起来。 宋清河的手是有茧子的,磨的周文痒的头皮发麻。 她忍不住把脚抽出来,可被宋清河又按了进去。 宋清河洗的很仔细,但他不像是洗,倒像是在把玩她的脚。 周文忍不住用湿漉漉的脚,踹在了他的衬衣上,刚好是心脏的位置,她坐了起来,浑身像是没有骨头的一样, “宋清河,你为什么会愿意帮我洗脚?” 宋清河不吭声,周文的右脚,沿着他的衬衣一个劲的往上,最后来到了他的喉结处。 她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两下,三下…… 然后,再顺着往上,用脚挑起了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和她对视,看向她。 他生了一双好眼睛,看向她的时候,周文的心都忍不住停了一下。 “你知道。” 宋清河把她的脚拿了下来,没有放在水里,而是攒在了手中。 周文就是在明知故问,她不肯放过他,劣性的又逼问, “可我想听你说。” 宋清河这个时候,才真正的感觉到了她的坏。 明明都知道,还非要不依不饶的问他。 可他又不能不如她的意。 他此时有些不确定,她对他到底是真心的,还是只是在玩弄他的感情。 “我想和你真结婚,可以吗?” 周文看着男人真挚的神情,能把这句话逼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上辈子,他从来没有和她说过一句露骨点的话。 她烦死了他的内敛含蓄,但有的时候又很喜欢。 在欺负他的时候,她就喜欢看他隐忍着不说,然后面露哀求的可怜样子。 周文揪着他的衬衣,把他拉到了炕上,然后推倒。 男人紧张的喉结一个劲的滑动,煤油灯刺啦一声,闪烁了一下。 他看着上面的她,一副任由她随意对待的样子,也不反抗。 “你这个二十四岁的老男人,谁要和你真结婚?” 周文一只脚踩在了他的胸膛上,眼底的恶劣再也掩盖不下去了。 再婚[七零] 第175节 下一刻,男人的手放在了她的脚腕上,天旋地转间,她被他压在了身下。 “我不老……你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不管她是不是在玩弄他的感情,宋清河已经不在意了,他不会再给她后悔的机会。 “你要对我耍流氓?” 周文一点都不怯,说完这话后,甚至反客为主的把男人压在了身下。 “你也可以对我耍流氓。” 宋清河很配合的双手伸开,见她不动,然后用手揽住了她的细腰。 然后吹灭了煤油灯。 …… “天老爷啊,天老爷啊,咋办啊……俺家遭贼了……” 一大早,从县城医院回来的杨香香,看到家里大门敞开着,屋里少了点东西。 墙上被人掏了,她公婆的床下也被人掏了,屋里的地上滚着一个带着泥土的罐子,里面还有一分钱的票子。 不出意外,这肯定是她公婆藏钱的罐子。 她在屋里急的跳脚,她男人让她回来拿钱,说钱放在了她公婆床下的罐子里,她还拿个啥啊,里面就剩这一分钱了。 她公公黄老汉在医院还等着交钱治病哪。 杨香香要疯了,她和她男人这几年挣的钱都给公婆保管着,这被偷走的不仅是她公婆的钱,还有他们小两口的钱啊。 “是哪个不要脸的干的啊,缺了大德了……” 杨香香急哭了,整个人都崩溃了,站在自家门口破口大骂,骂着娘。 一点都不在乎旁人咋看她了, “丧良心的狗东西,你不是人养的,是畜生养的…… 丧尽天良啊,俺们家攒的这些年的钱都被偷走了啊,你还让不让俺们一家子活了啊……俺公公还躺在医院等着钱治病哪。 俺劝你把偷俺的钱,赶快还给俺,俺不追究了,看在咱都是一个村子的份上。 要不然俺就把这事捅到公社,捅到公安那,让你这个手脚不干净的贱东西吃木仓子。” 杨香香的骂声,把早起村子里的人都吸引了过来。 刘大娘一句话点醒了她, “爱国媳妇,你赶快去找找你娘,看你娘去哪了。” 刘大娘话里的意思,在场的大伙都听懂了。 黄家的钱,八成都是被杨香香的婆婆李二娘给卷跑了。 杨香香这个糊涂蛋,在县城医院熬了一晚上,熬的人都傻了。 是啊,她娘,也就是她那个偷人的婆婆没有去医院,她回来也没有在家里见到她。 她连忙又跑回了家,把家里的每个屋都找了一遍,还是不见她婆婆的人影。 天啊,她婆婆偷人,把她公公害的躺进了县城医院,她还把家里的钱给卷跑了,杨香香整个人都傻了。 第104章 周文是被屋外院子里的嘈杂声给吵醒的,她们俩人的被褥,另外一条,彻底的形同虚设了。 “再睡会,” 宋清河抱着她,不肯让她动,把脸埋在了周文的脖子里,声音哑的很。 昨个晚上,周文热的都出汗了,这个人比火炉子还要热。 “快松开我,我去外面看看,发生啥事了。” 周文听着外面的议论声,都快好奇死了。 她推搡着贴的紧紧的宋清河,宋清河的手松开了。 她坐了起来,正要脱衣服,就见宋清河眼睛亮晶晶的瞅着她。 “你把头给我扭过去。” 周文脱衣服的动作一滞,把宋清河的头按向了另外一边。 等她的手一松开,他又把头扭了过来。 周文也不管他,就自顾自的脱着衣裳,等刚露出细腻白嫩的肩膀的时候,宋清河脸微红的转了过去。 “不是要看吗?怎么不看了?” 周文捏着他的脸,忍不住调侃道,身子俯了下来,刚解开了两个扣子的睡衣,很显曲线。 宋清河闭上了眼,把被褥往上拉了拉, “呵,现在又是一本正经的宋知青了,昨天晚上,你可不这样。” 周文有些不爽的把手插进了被褥里,掐了他一把。 男人斯文的脸上,眉头微皱,像是疼的。 “你再不去,热闹就要结束了。” 宋清河催促着她。 他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之前他觉得她心思单纯,心软柔弱。 他糊弄她和他结婚,是有私心在里面的,还一度的感到愧疚,不敢直视她清澈的眼睛。 可没想到,她不是这样的…… 她的性子,宋清河这两天摸出来了点,不仅不反感,好像更喜欢了。 周文换好衣服,就出了门,正好王红梅在女知青的门口,往村子里望着。 见小文起来了,俩人就一块循着哭声,走到了村头黄家门口。 这里已经围上来了不少人,有的拿着窝窝头,端着碗就过来了。 “周知青,你们吃了没?” 曹珍珍的娘和周文她们打着招呼,左手拿着菜饼子,右手拿着一根剥的干净的葱干,一边说,一边咬了一口葱。 “还没有吃,蓸婶子,这是咋了?” 周文忍不住问,黄晓霞的大嫂子,坐在地上,哭天喊地的……声音都嚎哑了。 声音不小,周文在知青处就听到了她的声音。 乡下人的嗓门都很大,平时在家里说话,搁好几家都能听见。 有的时候,自以为压低了嗓门,说着旁人的坏话,被说的人听的一清二楚的。 曹大娘往周文和王红梅身边凑了凑,小声说道, “黄晓霞的娘,昨个晚上,把老黄家的钱都卷跑了……哎呦,这真是做的不地道啊,村长黄有德还躺在医院等着钱治病哪。 你说说这,就给她们留下来了一张一分钱的票子。” 曹大娘怀疑那罐子里的一分钱,是李二娘走的太急太慌了,这才没有拿干净。 真是想不到,李二娘竟然是这样的人,平时谁能看出来啊。 大伙在一个村子生活了几十年,愣是这两天才认识李二娘。 “俺听说,把黄家的袁大头也给拿走了。” “咦,这黄家还藏着袁大头哪?真是没看出来,还真有家底的。” 有村民酸的不行,以前打地主的时候,在地主家翻出来好多袁大头,都被交上去了。 现在谁家还有袁大头的,那说明以前是有家底的人。 村子东头,杨水根的媳妇手指头上带着一个银戒子,那就是她用她公婆手里攒的三块袁大头中的一块,找铁匠给打的。 上辈子事发后,李二娘好像没有卷钱跑路,周文有些惊讶。 这辈子她和陈老汉的事不仅提前了,俩人还跑路了。 其实,在周文重生的那一刻,这辈子发生的事,都因她而改变。 要不是她和曹珍珍说了让她警惕齐斌的话,她也不会和齐斌发生争执。 发生争执后,她去枣子林,想把齐斌送给她的本子还给他。 可没想到在枣子林撞见了李二娘和陈老汉,她神色慌张的从枣子林跑了出来。 迎面走来的张麻子见她不对劲,然后和村子里的二流子进去瞅了瞅。 这不瞅不要紧,一瞅吓一跳,黄队长的娘正在和陈大柱的爹,在地上翻滚着。 事就这样被发现了。 按理说,李二娘和陈老汉都是小心谨慎的人,偷情不会去枣子林这个地方。 这都怪天气冷了,他们经常去的后山,冷风嗖嗖的。 而枣子林位置偏僻,平时没有人去那,陈老汉已经考察了好多天。 那几天正好是曹珍珍和齐斌起争执,冷战不搭理对方的几天,恰好枣子林里又有夏天的时候,队里搭的一个麦秸垛。 陈老汉在里面挖了一个洞,地上也铺了厚厚的麦秸秆。 到现在曹大娘还不知道是她闺女先发现的这事,以为是张麻子他们发现的,这事压根就没有往她闺女身上想。 反正早发现,晚发现,都是发现,这种事能瞒得了一二十年,但瞒不了一辈子。 “俺可怜的爹啊,你被人害成了那样,她还把家里的钱给卷走了,你躺在医院可咋办啊……” 杨香香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她男人在县城医院等着她从家里拿钱过去的。 这下好了,她拿个屁钱啊,早知道,昨个晚上她就留在家里防着了,真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啊。 再婚[七零] 第176节 她做梦都没想到,她那个不知廉耻,害的她公公住院,让全家人都没脸的婆婆,能来这么一手,还做的这样的绝。 “爱国媳妇,你先找旁人借点钱,给你公公看病吧,看病要紧。” 有人忍不住劝道。 黄老汉有三个儿子,昨个出事,他三个儿子,三个儿媳,都把家里的门给锁上,牵着儿子闺女,去县城医院了。 今个只有黄爱国的媳妇杨香香回来了,还是回来拿钱的。 有和黄家关系好的,从家里拿出了五毛钱,给杨香香,让她先拿到县城,给她公公把钱交了。 可五毛钱够干啥的? 杨香香已经托人去县城医院找她男人黄爱国去了,家里出了这样大的事,他说啥也要回来。 看家里的钱和东西是不是都被她那个婆婆给拿走了,她对家里的钱和东西都不太清楚。 平时家里的这些东西,都是她公婆给藏着。 这次,要不是她男人和她说,钱在他爹娘床下面,她还真不知道。 杨香香现在不知道咋办好了,她恨死了她那个婆婆。 这事都不是人能干出来的。 她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老不羞,干出这样丢人丢大发的事,她这个儿媳妇往后还咋在村子里直得起来腰啊? 她不说去医院看看她公公,求得他们的原谅,反而趁她们送她公公黄老汉去县城医院的时候,拿着家里的积蓄,和那个陈老汉私奔。 这像是一个当长辈的吗? 杨香香印象中,自打她嫁进老黄家,她婆婆就一直当家做主,家里很多事都是她给拿主意。 她男人还有两个小叔子,最听她这个婆婆的话,她婆婆平时看着不吭不响的,其实很有主心骨。 就连她平时也要看她的脸色,不敢和她对着来。 曹珍珍一直没敢出门,她觉得这事都是因为她,她在家里自责的不行。 要不是她从枣子林出来被张麻子他们看见,他们也不会进去看。 知青处的宋清河见她一直不回来,饭都做好了,只好出去找她。 刚到地方,顿时愣住了,这围的都是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压根挤不进去,更别提说找人了。 周文正看的来劲那,压根不知道宋清河过来找她了。 黄爱国脸色铁青的搭拖拉机回来了。 回到家后,在家里翻了翻,见家里值钱的都被他娘给拿走了,他气的眼发晕,头又懵又胀的。 铁青个脸,来到了陈家。 王红梅拉着周文,随着大部队跟到了陈家门口。 只见黄爱国一脚踹倒了陈家木板子做的大门,可见整个人恼到了啥程度。 “爱国哥……” 陈大柱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黄爱国一拳头。 把陈大柱的牙都打掉了一颗,嘴里血淋淋的。 “啊……杀人了。” 身材单薄的张婶子连忙把壮实的跟牛一样的儿子陈大柱护在了身后,她看着满脸怒气的黄爱国, “你凭啥打俺大柱,那不害臊的事是他爹做的,管俺们娘俩啥事。 俺还没有上恁家找恁嘞,恁那个老狐狸精的娘,把俺大柱的爹都给勾引跑了。 俺家男人恁老实的一个人,要不是恁娘不正经,不检点,他能丢下俺娘俩和她跑吗?” 张婶子句句埋怨着黄爱国的娘,说着她的不是。 甚至把所有的事,都推到了她头上。 黄爱国眼底布满了红血丝,额头青筋直冒,陈大柱的爹,他这个婶子的男人,他平时喊叔的人,和他娘厮混在一起。 这俩人背着他爹,给他爹戴绿帽子。 昨个奸夫又理直气壮的把他爹给摔伤了,然后把他娘给拐走,还有他家里这些年攒下来的钱。 传下来的金子和袁大头,一点都没有给他们剩下。 他娘这样做,是真的一点都不为他们考虑,还有他爹。 “恁赔俺男人,赔俺男人……” 张婶子用拳头锤着黄爱国。 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她更委屈的慌,男人跟人跑了,这个家,往后让她咋办,让她儿子大柱咋办? 谁还给大柱说对象啊,有哪家姑娘愿意嫁过来啊,出了这档子事,落下了这种难听的名声。 黄爱国一把把这个婶子推到在了地上,也顾不上他大队长的身份了。 他现在,娘跑了,爹在医院躺着,他还能顾忌啥,脸早就没有了。 “欺负俺孤儿寡母,大伙都瞅着哪,你要是再敢动俺娘俩一下,俺就去公社找公社领导给俺做主,评理去。 俺大柱他爹啊,你咋就这么狠心啊,抛下俺们娘俩。 大伙看啊,石圪村村长的媳妇,生产大队队长的亲娘,把俺男人都拐跑了……俺的命咋恁苦啊。” 张婶子原本是一个讲理的人,可这事让她整个人都崩溃了,再加上黄家人还这样的不讲理,上门欺负她们。 她用手拍着地,骂着李二娘和黄家人,还有陈老汉。 “你们说,这个黄老大会不会也是陈老汉的种?” 在大门口围观的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小声说了一句,刚好四周很安静。 这句话不仅挤在靠前的周文和王红梅听见了,就连院子里的黄爱国,杨香香,张婶子母子俩也都听的很清楚。 此时的氛围突然安静的诡异的慌。 被人这样一提醒,曹大娘她们看黄爱国的神色顿时变的耐人寻味了起来。 黄晓霞是陈老汉的闺女,已经是八九不离十的事了。 那这个黄爱国哪? 大伙纷纷打量着他的鼻子,嘴,眼……一切和陈老汉有相似的地方。 周文和王红梅也瞅了瞅他。 在地上撒泼的张婶子,也忘记撒泼了,抬着头,狐疑地打量着他。 黄爱国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他被看的,恨不得用胳膊遮住脸。 “好啊,真是好啊,这对奸夫淫妇,不仅生了个闺女,就连儿子都是他们的……” 张婶子用手颤抖的指着黄爱国,一口气没上来,顿时晕倒在了地上。 “娘,娘……” 陈大柱吓坏了,连忙来到他娘这,按他娘的人中。 “黄老大也是陈老汉的?” 村民和知青们一下子沸腾了起来,见刚刚张婶子这个反应,瞅黄爱国的眼神更加炙热了。 “俺之前就觉得黄老大和黄有德这父子俩长的不咋像。 你们看,他们父子俩,一个长的矮挫,一个长的高大……陈老汉的骨架就大的很。” …… 黄爱国听着这些话,抬起陈家的大水缸砸在了墙上,他瞪着这些嚼舌根的人, “俺黄爱国的爹,是黄有德,往后谁要是长着一张嘴胡咧咧,别怪我对他不客气。” 说完后,他就走了出去,人群自动给他让出来了一条路。 等他走后,大伙都炸了起来。 “你们瞅瞅,那么大一个水缸,沉的很,他说搬起来就搬起来了,这下,他更像陈老汉了。 陈老汉也是这样有力气,昨个不就是这样把黄有德抱起来摔在地上的吗?” “俺看他就是陈老汉的儿,和大柱是亲兄弟。” 大伙你一嘴我一嘴的,就像诸葛亮在世似的。 走在回去路上的黄爱国,心里乱如麻,他怎么可能是陈宽的儿子,他爹明明是黄有德。 “你说,我长的和俺爹像吗?” 黄爱国冷不丁的问身边的媳妇。 这杨香香哪知道啊,可能是刚刚被大伙给暗示了一把,她瞅着他的脸,也有些不咋确定了。 她公公个头不高,她两个小叔子都长的像她这个公公,只有她男人,长的高大威猛,确实有点……不咋像父子。 见他媳妇不说话,黄爱国的心更是沉到了谷底。 …… 周文回来的时候,就见宋清河正在收拾床上的脏衣裳。 她这些天都没咋洗衣裳,衣裳攒了一盆子,快没有能穿的衣裳了。 “回来了,吃饭吧。” 宋清河把衣裳摞在盆子里,然后洗洗手,就去盛饭了。 周文放擦脸膏,原本杂乱无章的桌子,也被他收拾的很整洁。 “你这要干嘛?” 周文见他进来,就指着自己的那盆衣裳。 “衣裳该洗了。” 宋清河见她好像不咋爱洗衣裳, 再婚[七零] 第177节 “我正好要洗我的,顺便把你的也一块洗了。” 其实宋清河只有一件衬衣要洗,他完全可以等到攒两三件的时候再洗的。 周文有些意外,上辈子她为了装贤惠,自己的衣裳不仅自己洗,还帮他洗。 这辈子,她有点不想装了,没想到他竟然要给她洗衣服。 “那你可要给我洗干净点。” 盆子里不仅有周文外面穿的衣裳,还有里面穿的。 宋清河知道她说的是什么,顿时尴尬的在屋里待不下去了。 他等到天黑的时候,才端着一盆子衣裳来到了水池旁。 “宋知青,洗衣裳哪,咋大晚上洗啊,这黑布隆冬的。” 披着衣裳,出来上厕所的男知青忍不住纳闷,天黑,他看不清宋知青洗的是谁的衣裳,以为是他自个的。 “白天忘了洗了。” 宋知青不好意思白天洗,只能晚上洗。 因为天冷,上厕所的男知青没说两句话,就冻的缩着个脑袋,急不可耐的去厕所了。 过来刷牙的江胜利,瞥了一眼他手里的衣裳,惊的牙刷都掉到了水池里。 “不是吧,你们才结婚这么长时间,你就给她洗衣裳?你宋清河怕媳妇……” 熟悉宋清河的江胜利,压低了嗓门,往他身边走了走,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没有男人愿意承认自己怕媳妇,就连宋清河也是, “我来洗自己的衣裳,洗她的是顺便。” “顺便啥啊,这满满的一盆都是她的衣裳吧?” 江胜利弯着腰,瞅着这盆衣裳。 “刷你的牙去,看什么看。” 第105章 江胜利见他连自己媳妇的衣裳都不让看,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小气。 然后端着牙缸,也没心情刷牙了,随便蹭了两下就漱口了。 真是烦死了一个两个有对象的人,尤其是宋清河。 以前他明明不这样,这才和那个女人处了几天,就给人家洗起了衣裳。 江胜利心里很不平,他认识他这么久,也不见他给他洗。 他也没胆儿让对方洗。 “啧啧啧。” 江胜利临走前,啧了他一句,这是他最后的倔强。 “滚……” 宋清河吐了一句滚,把回到屋里躺在床上的江胜利气的不行。 越想越不对劲,他不是和她假结婚吗,为啥现在都给人家女同志洗上衣服了? 他对他了解的很,他可不是那种学雷锋,做好事的人。 啥顺手帮她洗的,骗得了旁人,骗不过他。 等他明个一定要去看看这俩人到底是啥情况。 屋里的周文拿着煤油灯来外面找他。 宋清河先洗的大衣服,小衣服是留到最后才洗的。 正好周文过来,她没有不好意思,倒是宋清河杵在那,看着她。 “洗啊。” 上辈子她都帮他洗了,这辈子活该他帮她洗。 被催促的宋清河拿起了盆底周文的小衣裳,放在水龙头那,轻轻揉搓了起来,夜里,他的脸很红,很烫。 等洗好衣裳,俩人躺在炕上的时候。 周文歪着头,看着他, “以后,都帮我洗,好不好?” 周文这要求,着实有点过分。 宋清河半垂着眼皮,不吭声。 周文脸色立马变了,她就像阴晴不定的天气似的,她坐了起来,眼底有些阴沉,质问着他, “你不愿意?” 见她这个样子,柔美又阴郁,宋清河看她的目光越发的深沉了起来,把她揽在了怀里, “愿意,给你洗一辈子。” 俩人倒在了炕上,他撑在了她头的两侧,怕压着她。 周文听到了他的回答,才高兴了一点点,但为了惩罚他刚刚停顿了那么长时间。 她用手玩着他的喉结,用指甲盖,一下又一下的刮着,就像羽毛一样,在那蹭来蹭去。 宋清河的喉结止不住的滑动,紧紧的看着身下的她。 “可以吗?” 他的声音很低沉嘶哑。 “不……”可以。 周文后面两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嘴巴就被封住了。 夜很长,周文的内衣被一只修长的手放在了被褥外面。 …… 一夜过后,外面都起霜了,整个村子都变得白茫茫的,被大雾罩在了里面。 “唔……” 周文热的把光滑纤细的手臂伸到了外面,没一会儿,就被追出来的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给抓了回去。 “热,你离我远点。” 周文想回到自己的被窝里,她的被窝,已经掉在了地上,只有小小的一角,还挂在炕边上。 宋清河抱住了她的腰,不准她出去。 周文浑身的皮肤很光滑细腻,又很白皙,宋清河的手一直握着某个地方,不松开。 昨天半夜,周文闹着渴,宋清河披上衣裳,起来给她烧水喝。 俩人胡闹了一夜,宋清河此时的眼睛还没睁开。 周文越推他,他抱的就越紧,那带着薄茧的手上的力气又渐渐的大了起来。 周文仿佛一个虫似的,想动又动不了,脸色很红,是那种粉红,眼睛水润润的,缠人的很。 没法子,周文见睁不开,只能又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还不快去做饭,要饿死啦。” 周文趴在他身上,捏着他高挺的鼻子。 温香软玉在怀,宋清河压根不想起来。 “这就起来,你要吃什么?” 一脸餍足的宋清河,被褥下,他的手在她的背上来回滑动摩擦着。 看她的眼神,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柔和和纵容。 好像有一种,只要周文说出来,无论是什么,他都会同意的样子。 “不知道。” 周文趴在了他的脖颈那里,用手抠着枕巾上的鸳鸯戏水。 她如玉一般的后背裸露了出来,腰线很美,下一秒,就被宋清河用被子给紧紧的盖住了。 她的皮肤很白,和宋清河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周文不想呆在被窝里,太热了,热的有些燥。 她一个劲的往上去着,又把背露了出来,伸出了两条细长的胳膊,一把抱住了宋清河毛茸茸的头。 宋清河眼前一黑,呼吸一滞,有些软的不像话,他搂着她的细腰,整个人浑身的热气都往脸上窜。 把她的腰又给掐了回去。 他脸上的神色有些说不出的羞涩。 “别胡闹,小心着凉。” 他哄着她。 “假正经。” 周文忍不住瞥了他一眼,然后缩回了被褥里,连头都没有露出来。 这下,宋清河彻底的躺不下去了,脸上的神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额头上冒着薄汗,带着说不出的隐忍和克制。 “别……闹了,放过我吧。” 这个时候,外面突然响起砰砰砰的敲门声。 再婚[七零] 第178节 “宋清河,宋清河……” 江胜利那个讨债鬼来了,他从早上盯着这扇一直没有开的门,盯到了下午。 不明白他们为啥不开门,也不吃饭,这都啥时候了,还在睡懒觉。 宋清河把冒出头的她又按进了被子里,让她躲着别出来,然后自个起来了。 起来后,把散落在地上的衣服和被褥都捡到了炕上。 把之前的布帘子放了下来,遮住了里面的炕。 然后打开了门,也没有完全打开,手还放在门上,像是要随时关掉一样。 见是江胜利,宋清河眉头微皱,带着嫌弃, “你有事吗?” “我……我就是来看看你们怎么还没有起来。” 江胜利有些结巴,往屋里瞅了瞅,还没瞅到啥,就被宋清河啪的一声关在了门外。 他吃了个闭门羹,脑海里回忆着刚刚宋清河的样子,头发有些凌乱,衬衣的扣子都扣歪了。 他总感觉他今天很不一样,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 宋清河在门口烧炉子做饭的时候,不解的江胜利又凑了过来。 他看了一眼紧闭的屋门,又看了看动作熟练煎饼子的宋清河。 他想破了头,都想不出来,一个不会做饭的人,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连煎饼子都无师自通的会了。 还别说,这饼子煎的还挺好的。 “江胜利,你像叫花子一样的蹲在这,到底想干啥?” 宋清河急着做饭,这个江胜利就知道在这碍事又碍眼的。 “我啥也不干……” 江胜利蹲在地上,抬头望着他,一脸的好奇,他就是好奇。 他想知道,他咋变成了这样。 明明之前大家都是一样的,一样没有对象,一样吃大锅饭,一样的不会做饭……他现在连饭都会做了。 他就是想知道,他是不是和人家周同志,有啥不一样了。 他可是一直记得他是假结婚的,可他现在看着,他有点像真结婚的样子。 真结婚他也有点难以接受,这人有了媳妇,变化就这样大? 看着他现在这个样子,他头一次感到了孤单。 他也想娶个媳妇,或者是找个对象也行。 “宋知青,小文起来了吗?” 王红梅端着自己包的芝麻糖糕,走了过来。 “起来了。” 宋清河正想说还没起,屋里的周文已经说了出来。 “那我先进去了。” 王红梅打江胜利身边过,被江胜利给拦住了, “你这做的是啥?” 他单手插兜,低着头,看向她碗里端的圆溜溜的糯米团,还有一股芝麻的香甜味。 “是芝麻糖糕,你要不要尝一个?” 王红梅就是和他客套来着,没想到他还真点了点头。 她只好从碗里捡了一个递给他,王胜利还真就厚着脸皮接了过来。 等王红梅进去后,江胜利嘴里嚼着芝麻糖糕,甜的齁人,他不爱吃甜的。 “宋清河,她有对象没?” 江胜利很有眼色的帮宋清河剥葱,一边剥,一边小声问他。 “不知道。” 宋清河专心致志的切着菜,头都没有抬。 他切的白菜,长短差不多都一样。 “你帮我问问人周同志,你看我都二十二了,二十二不小了……” 江胜利就像村子里的大娘似的,跟在宋清河的身后,絮絮叨叨的。 …… 县城医院, “爹,你喝点水。” 黄晓霞把搪瓷缸递到了她爹黄老汉眼前。 同病房的人,都羡慕黄老汉有个孝顺闺女,一直守在他床边,端茶递水的伺候他。 原本呆在这的黄老二黄老三两家人,听说家里出事了,后面也都回去了。 回去后,到处找着他们卷了钱和陈老汉私奔的娘。 他们没有介绍信,走不远。 坐不成火车汽车的,也没法住宿。 并且黄爱国已经去公社说了陈老汉勾引良家妇女,拐着他娘跑的事。 要让公社给陈老汉定个流氓罪。 可公社连陈老汉的影子都见不着,咋定? 这事传的附近几个村子都知道了,李二娘偷人,又卷走家里的钱私奔,这两桩连在一块的事,成了大伙茶前饭后的说嘴。 黄家媳妇,还有孩子,都憋在家里不出门,主要是太丢人了。 即使她们不出来,也挡不住众人在她们背后说三道四,指指点点的。 这要是一般的庄稼人家,也不至于有这样的反应,主要是黄家一个是村长,一个是生产队队长。 出了这样的丑事,公社的人还去县城医院对黄老汉表示过慰问。 主要这事搁在谁身上,都是不小的打击。 媳妇和外人给他戴了一二十年的绿帽子,他不仅没有察觉,还帮旁人养大了闺女,养的都要出门子了。 搁到谁身上,谁不气个半死啊。 黄爱国他们还都没敢把娘卷走家里的所有的钱,和陈老汉私奔的事告诉他们的爹黄老汉,怕他受不了,再给气死了。 “爹,你好歹喝点吧,你不吃不喝的,这样身子会垮下来的。” 黄晓霞见他爹不肯喝,就好声好气的劝着他。 中午过来的送饭的她二嫂刚走,桌子上,还摆着一碗炒鸡蛋,和两个白面馍馍,她爹一口都没有动。 这些天,黄老汉拉着个脸,神色复杂的打量着这个闺女黄晓霞。 有的时候,黄晓霞被他打量的很不在自在。 “我想吃面条。” 黄老汉终于肯张口说话了。 黄晓霞见他愿意吃东西了,高兴的不行, “爹,你等着,我这就去国营饭店给你买。” 这个时候,也就只有国营饭店还有面条卖了。 钱和票证,是她大哥托二嫂送来的,说爹想吃啥,就让她给买啥。 黄老汉见闺女黄晓霞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口,这才收回了目光。 “老哥,你命真好,摊上这样一个好闺女,还给你端尿盆,看把你伺候的多周到。” 隔壁床的村民,终于忍不住了,夸着黄晓霞,一脸的羡慕。 闺女被夸,黄老汉脸上不见一点高兴,反而越发的难受, “你说,她长的和我像吗?” 隔壁床的村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问这样怪的话,有些稀奇, “她是你闺女,你是她爹,她不像你像谁啊…… 不过,看着好像确实有点不咋像你这个当爹的,八成像她娘,都说当闺女的像娘。” 黄老汉不吭声了,心里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压的他喘不过来气。 见几个儿子都不过来,黄老汉有些怪他们不孝顺,等黄晓霞端着一碗面条进来的时候, “你找人往家里捎信,看看你三个哥都在家里干啥哪,他们的爹都躺在这了,这一去就不回来了。” 他们仨已经回家两三天了,黄老汉这几天,在医院里眼皮子一个劲的跳,像是有啥不好的事发生了似的。 最坏的事已经发生了,还能再出啥事? 这都坏到底了。 黄老汉宁愿一辈子躺在这县城医院里,都不想再回石圪村。 他老脸已经被那俩人给放在地上踩了,踩的已经没脸了,他没脸回去了。 他没法面对村子里的人,没法面对公社里的人。 都说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黄老汉只要一想起来,就气的肚子疼,浑身打颤,眼睛泛红。 他多想一头撞死啊,这样的丑事为啥偏偏就摊在了他黄有德的头上啊。 他对她难道不好吗? 再婚[七零] 第179节 是短她吃还是短她喝了,她嫁给他这么多年,他脾气有时候不好,可从来没有动过她一根手指头。 村子里不是这个打媳妇,就是那个打媳妇,他从来没有打过她。 他对她,那是好的没话说,他黄有德对得起自个的良心。 他作为一村之长,不是没有寡妇接近他,可他都坚持了自己的底线。 从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他能做,可他没做,他守住了一个男人,一个丈夫应该做的事。 可她却没有做一个媳妇,一个娃他娘该做的事。 她给他戴了这么多年的绿帽子,还让他养她和那个奸夫的闺女。 黄老汉不能想,一想,他的喘不上来气。 “爹,吃面吧,面快凉了。” 黄老汉看着眼前这张肖似李二娘和那个陈宽的脸,他真是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子。 他以前为啥就没看出这个闺女长的像那个陈宽啊…… 他真是个睁眼瞎,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怀疑过李二娘和那个陈宽藕断丝连过。 “我不想看见你,你回去,让其他人过来。” 黄老汉闭上了眼,遮住了眼中的厌恶和可悲。 他不知道咋面对这个不是他闺女的闺女,养了她这么多年,以前他还最疼她,这么多年的感情,不是说没有就没有的。 可只要一想起来,他不是他亲爹,她是李二娘和陈宽生的……他就气的胸口疼。 “爹……” 黄晓霞见她爹现在连看她都不想看她,她心里也知道,把手里的面条给他放在了一旁的小桌上, “爹,那我先回去了,面条,你记得吃。” 黄晓霞强装镇定,声音还是有些哽咽,说完后,就匆匆的离开了病房,刚离开,眼中的泪就迫不及待的淌了下来。 等她走后,过了好一会儿,黄老汉才睁开眼睛,怔怔的看着旁边的那碗面条。 …… 屋里,宋清河正在给周文洗头发。 周文的头发,又黑又密,像黑缎子似的。 宋清河把袋子里的洗头膏挤在手上,然后揉开,最后轻轻的揉搓着她的头发。 周文坐在了他的腿上,低着头。 这还是他第一次给她洗头发,刚刚他见她要洗,非要来给她洗。 “你洗快点,脖子要酸啦。” 周文催着他。 “不能急。” 宋清河还在一板一眼的洗着,洗的很仔细,也很小心,就像周文的头发是啥珍贵的东西似的。 等换了几遍水后,才冲干净头发上的沫子,见了水的头发,更加的黑亮了。 他揽着她的腰,让她坐好,然后用毛巾给她擦着头发,旁边的炉子也生了起来,坐在旁边暖烘烘的。 擦的不滴水后,就这样抱着她烤头发,周文之前是坐在他的单腿上,现在是两条腿上,被他揽在怀里。 宋清河手里拿着一本小说,俩人看着书,平时他是不看这种小说的。 上次从水库那回来,想着她应该爱看,就买了几本回来。 周文看书不老实,总是动来动去的,甚至面朝宋清河,和他面朝面坐着,双手环抱着他的脖子。 宋清河手中的书啥时候掉到地上的都不知道。 “宋清河,你想不想睡觉?” 周文趴在他耳边,声音很小的问道。 她此时眼里就像有钩子似的,勾着宋清河。 宋清河很受不了她这样,放在她腰上的手,忍不住乱动了起来。 原本她在他腿上坐着的时候,他就心猿意马的。 他的头埋在了周文的脖颈里。 “我说的是真的睡觉,你在干什么?” 周文捏了他一把,有些气急败坏。 宋清河不吭声,咬了她脖子一口。 第106章 南岭的冬天今年来的格外的早,没过多长时间,后山已经覆上了一层白。 村子里的那几棵槐树也挂上了雪。 王红梅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过来,胳膊上挎着个篮子,脖子上围着一条黄围巾,梳着两条长辫子。 她来找周文一块去铁岭大队买萝卜,她们知青处之前种的萝卜,不够吃的。 听说铁岭大队种了好几亩地的菜,还很便宜。 昨个吴英子她们就用九毛钱,拉回了一整个三轮车的萝卜,还有白菜。 “等等我,我也和你们一块去。” 江胜利从屋里扒拉出一个尼龙袋子,要和她们一块去铁岭大队。 他推着大板车,一个劲的往王红梅身边凑。 宋清河拉着周文的手,走在后面。 周文围着汪虹送给她的红围巾,手上还戴着她送的手套,斜编着辫子,身上穿着宋清河的军大衣。 等这个冬天过去,他们就要搬到农场去了。 宋清河要去北陵,他不放心把周文一个人留在石圪村,农场那边的情况要比石圪村的好些。 王红梅也去,她已经向农场那边递交了申请书。 听说开春会下来七个知青,也就意味着石圪村有七个调到农场的名额。 吴英子她们习惯了石圪村,不愿意去农场,农场的人有些杂,那里面还有下放的。 但对于有些人来说,是巴不得的好事。 刘燕子她们几个做梦都想调到农场去。 农场比这边好多了,还能时不时的看上电影。 四人踩着雪,来到了铁岭大队的菜地。 这里大片大片的青萝卜,白菜。 铁岭大队的队长让他们随便拔,随便装。 下雪前刚下过一阵雨,菜地里的土壤很松散,上面又盖着一层子雪,露出了绿油油的萝卜叶。 拔起萝卜不费劲,这里的萝卜也不知道咋长的,一个个的个头都特别的大。 周文和宋清河在这边拔萝卜,那俩人去扭白菜去了。 四个人没一会儿就装满了四五袋子,摞在板车上,然后用麻绳来回的绑住了。 这么多的菜够吃到这个冬天过去了。 再加上周文还会用黄豆发豆芽,冬天她们也不怎么缺菜吃了。 等回到知青处的时候,知青们都围了上来。 “周知青,王知青,你们这一车子菜多少钱拉的啊?” 做大锅饭的王大姐忍不住缩着脑袋,插着手走了过来。 她身上穿着一件花棉袄,下身是一件肥大的黑粗布做的棉裤,扎着脚脖。 这一入冬,知青们也不出去干活了,都猫在屋里过冬。 原本储存的那点白菜,萝卜啥的,也搁不住这么多人吃。 今个她煮的地瓜汤,一块地瓜,愣是让她煮了一大铁锅的汤来,上面蒸的饼子,之前口粮少的人,能多吃点菜。 现在一天两个豆饼子,去打菜,一次比一次的少,今个每人就半勺子菜。 这半勺子菜里有三分之二都是菜汤,两筷子萝卜片,一筷子白菜帮就没了。 “一块二。” 王大姐一听这样的便宜,顿时动心了,来到男知青们的屋子里,和他们商量着,让他们兑钱买菜去。 去过男知青这,又去女知青这里。 这些知青天天和她抱怨说菜不够吃。 到了让他们出钱的时候,一个两个都不愿意出钱,平摊下来,一个人才要三毛钱。 “王大姐,我不吃菜了,只吃干粮。” 有那生活困难的女知青,偷偷的来找王大姐说了下。 她不好意思当着其他知青的面说。 王大姐知道她过的窘迫,她身上里面穿的那件毛衣都脱线脱的不成样子了,还穿着。 “章知青,俺家有腌的咸菜,你别声张,等每天吃饭的时候,你来灶房里夹咸菜吃。” “王大姐……” 章知青心窝子一暖,感激的不行。 再婚[七零] 第180节 “兑啥菜钱啊,那菜还不如不吃,整天都是水炖菜,连点油花都见不到。” 站在屋门口的齐苗,和在院子里烧水的刘燕子她们发着牢骚。 她从家里带过来的钱就剩下七毛钱了,她往家里寄信要钱,可她爹娘一毛钱都没给她寄,反而还来信把她骂了一顿。 说她不会省着点花……他们住在城里,没来过这,都不知道乡下的日子有多苦有多难。 干啥都要钱,就连想吃一块豆腐,都要花五分钱,去隔壁村子里买,要不然就是拿黄豆去换。 她今年九月份才来这插队,哪有黄豆啊。 “总比没菜吃强,我看你还是兑钱吧,这冬天还那么长。” 刘燕子和其他人搭小灶做饭吃,她下午也要去买菜。 一个冬天,不吃菜那是啥味,再说了,多吃点菜,就能少吃点粮,挺划得来的。 齐苗见王红梅没有回来,神秘兮兮的来到了刘燕子身边, “我屋里的那个王红梅,她前几天写申请信了,她也想去农场。” “什么?她也想去?” 刘燕子眉头顿时拧巴了起来。 一共就七个名额,报名的知青那么多,多来一个,那就意味着和她抢名额的人又多了一个。 “咱这下咋办啊?” 齐苗也想去农场,不想再留在石圪村了。 刘燕子没有说话,而是低下了头,眼底闪过一抹不善的光。 半个月前,南岭农场的梁场长又在桌子上看到了刘燕子这个女知青的申请信。 她年年都往这递交,可梁场长次次都不同意。 她来到南岭插队的第一年,被分到了石圪村。 那年有一个从石圪村调到农场的名额,石圪村有个姓张的男知青,和这个刘燕子俩人谈了对象。 这个男知青在城里的时候,学过开拖拉机,农场就想把这个名额给他。 可不料农场的人去通知他的第三天,刘燕子衣衫不整的从他屋里跑出来,说他耍流氓。 后面,张知青百口莫辩,被当成耍流氓的给抓走了。 梁场长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可他又没法子,后面,直接把名额给了另外一个人,带着那人当场离开了石圪村。 这次,他也不准备把名额给她。 “红梅,要不,你搬到这边来住吧,这边还有一个空屋子。” 周文是知道那个刘燕子啥人的,上辈子她就因为去农场的事,陷害旁人偷东西。 王红梅当天下午,就搬到了男知青处,和江胜利当了邻居。 这个屋子没有人愿意睡,里面那面墙都塌出了一个大窟窿。 王红梅搬过来,最高兴的要数江胜利,乐颠颠的给她补着漏风的墙。 男知青们见又搬进来一个女同志,还是没有对象的,一个个从屋里出来的次数越发的勤了起来。 周文帮着王红梅搬东西的时候,齐苗和刘燕子就倚在对面的门框上,往那边沉沉的瞅着。 王红梅不在女知青处住了,刘燕子的手再长,也很难插到男知青的院子这。 她是新来的,好对付,也好下手,其他来的早的女知青,心里都对刘燕子有了防备。 冬天的雪下的很大,也很冷。 周文前段时间,就把她在这和人结婚的事,在信里和家人说了。 她只说是假结婚。 榕城, 下班回来的周老二,在堂屋门口,跺了跺脚,又拍了拍身上的雪。 “今个咋回来这么早啊?” 王翠芬把炉子给挑的旺一点,让他坐下来烤火。 周老二见周卫红在灶房门口洗着菜,就把堂屋门给关上了。 在炉子旁坐了下来,烤着手, “娘,前段时间,有人去咱这街道的知青报名处,去打听小文去哪下乡了。” 周老二怀疑还是那帮人,还不想放过小文。 小文下乡一个月后,就有人在他们巷子口扫来扫去的。 那次,他和公安同志差点逮到他们,他们太滑了,不像是本地人,有点像外地的二流子。 在公安同志没有抓到长着六根手指的男人的时候,他们都不敢让小文回来。 “这杀千刀的人,咋就不肯放过咱小文啊……幸好你当时留了一手。 你说会不会是那个程素?” 王翠芬总感觉是她,就因为当初她儿子胡跃民的事,她就记恨上了她们家,她们的小文。 “听说她儿子最近又不好了。” 她们一家人的名声现在臭的很,听说有个郝美莲的愿意嫁给她儿子胡跃民,在听到胡处长被单位停职的时候,她又反悔了。 当时还闹了不小的笑话,都说那个郝美莲贪图胡家的条件。 等胡厂长又去单位上班的时候,这个郝美莲又巴巴的贴了上去。 “我看小文,还要在外面躲个一年半载。 她一个小姑娘,身体又不好,虽然咱每个月都给她寄钱,寄粮票,可她在那,我还是不放心。 娘,你说要是有人欺负她咋办?” 周老二的担心不是一天两天了,自打小文下乡后,他就一直在想这个事。 乡下啥人都有……她还长的这样的好。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和你说,怕你急。” 周文一到石圪村,就提前为假结婚做铺垫了,在信里说了这边的情况。 她假结婚,也是提前在信里和王翠芬说过的。 王翠芬啥都知道, “那个男知青,是个正派人,因为长的俊俏,人又有文化,就被村长的闺女给赖上了。 正好咱小文也想摆脱那些个心思不正的男的,就和他假结婚了。” “假结婚?” 周老二整个人都震惊傻了, “娘,你咋现在才说,你啥时候知道的?” 面对儿子的质问,王翠芬有些心虚的慌。 “我一早就知道了,只是没有告诉你们,怕你们担心。 那个知青,他姓宋,你看,我这还有他的照片哪,长的多俊俏的一个小伙子。” 王翠芬站起来,就回屋拿照片去了。 “你还有人的照片?” 他娘到底瞒了他多少,周老二也顾不上烤火了,跟了过去。 屋外面,在灶房门口的周卫红,一边淘着菜,一边竖着耳朵听着堂屋里的动静。 天上飘着雪花,她的手冻的红肿的像气□□。 她刚刚隐约听到了啥假结婚,谁和谁假结婚了? 她眼中满是疑惑,但不敢去偷听。 上次她打毛驴的事,这家人差点把她给赶出去,从那以后,她在这个家就没有待遇可言。 她就是一头给这家人拉磨的驴,每天管她两顿粗粮做的饭,也没有钱。 不,她还不如驴哪,驴的待遇都比她好,她压根就没有和它比的份,它天天有鸡蛋吃,这是她见过最金贵的一头驴。 大冬天的,那头驴躺在窝里,啥也不用干。 她哪,她每天还要用冰水给这家人洗衣裳……周卫红不仅没有胖,还和来的时候一样的瘦。 耳朵都生了冻疮,还有脚,一到晚上就痒的钻心。 即使在这日子再难过,也比在乡下强。 听说她大姐周文,去下乡插队了,周卫红把盆子里的水泼在了院子里,冻的麻木的手放在了怀里捂了捂。 去下乡好啊,早就该去下乡了,也该让她尝尝她以前过的那种日子了。 周卫红盯着院子里的雪,脸上流露出一丝嫉恨的神色。 …… “你看看人家长的多好。” 全家只有王翠芬知道这事,她憋的难受,连个可以说的人都没有。 反正她看着,他和她的小文挺配的,可惜是假结婚。 “能有多好?” 周老二有些不屑,等把照片接过来后,脸上的神色立马缓和了些,不由得点了点头, “瞅着是不错,可为人咋样啊?” 周老二不放心。 “在那一片,风评好的很,是个再正经不过的人,听说天天在地上打地铺,把炕让给了咱小文。 再婚[七零] 第181节 平时也规矩的很,俩人就像朋友一样在相处,他经常不回住的地方,一般都是小文自个住。 你看,小文说他上次去修水库了,他还会画图纸哪……” 王翠芬看着他的照片,就像是在看孙女婿似的,把他夸的像朵花。 “只要人正经就行,让小文先在那和他假结婚一段时间,等回城的时候,再离掉,反正也没人知道。 娘,你出去可不要乱说,等小文回来,还要找对象哪。” 周老二嘱咐他娘,然后从家里翻找着信纸,给远在南岭的小文写信去了。 这样大的事,他娘竟然瞒着全家。 平时他们都去上班,只有他娘在家里,小文寄来的信,他娘总是第一个看的。 他就说,小文写的信怎么有点少,他在他娘的炕下面,找到了厚厚的一沓信。 凡是带宋知青的信,全被她娘给昧下来了。 信里说了她在南岭大大小小的事,还有怎么和宋知青认识的…… “我咋会乱说,我连你们都没有说,咱这个家,我的嘴是最严的。 你就只管放心吧,人家宋知青是个规矩人……我从来没有看走过眼。 瞧,长的多俊,多正派啊。” 王翠芬拿着宋清河的照片,翻来覆去的看。 王翠芬嘴里的规矩人,正派人,此时正在炕上把她孙女小文压在了身下。 天还没黑,宋清河就从里面搭上了门,然后哄着周文上了炕。 “还没吃晚上饭哪……” 周文巴不得他赶快去北陵,别在这缠她了。 这冬天,本来就夜长,天又黑的快,这俩人在屋里的时候,宋清河总是习惯把门从里面给搭上,然后再关紧窗户。 他在椅子上画图纸,周文靠在他怀里看小说, 一个小时前, 周文看小说看的眼睛疼,她看不惯宋清河的桌子上这样的整洁,还有那么多的书。 上辈子,宋清河很在意这些资料,她也从不碰他的这些东西,也不知道里面记的都是什么。 就知道他去北陵的时候,也把这些都给带走了。 她把他的书,和笔记,翻开看了两眼,就摊在那,然后再拿一本,没一会儿,桌子上就摊了一堆,变得杂乱无章。 宋清河好笑的按住了她不安分乱动的手,也画不下去图了,把钢笔扔在了那张画了一半的图纸上。 然后看着她。 “宋清河,是我重要,还是你的这些资料重要?” 周文问他,上辈子她就想知道。 后面在城里他还把这些资料都放进了保险箱里,保险箱的密码,就连她都不知道。 宋清河掐着她的腰,把她放在了桌子上, “当然是你重要。” 说完,就把周文按在桌子上亲了起来,桌子上的资料啪啪的散落在了地上。 书全倒了,图纸也被周文压在了身下。 钢笔滚落在了宋清河的脚边。 他拿着周文冰凉的手,把它放在了自己的衣裳里。 周文手下是他温热的胸膛,她被他亲的脖子那里有些痒。 不知道什么时候,周文已经稀里糊涂的被压在了炕上。 “等天黑吧……” 周文忘记她今个晚上要去王红梅那睡的事了。 “小文,小文……” 宋清河正要说什么,门外突然响起王红梅的声音,还有江胜利的。 “快放开我……” 周文推了他一把,愣是没推动,他的手隔着她里面穿的那件贴身的衣裳,在上面还一个劲的游走着。 周文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对劲,软的一塌糊涂。 “那你今晚,还去找王红梅睡吗?” 周文在炕上有些受不住了,天天的。 她今天就说去王红梅那睡,王红梅正巴不得小文搬过去和她住,中午的时候,就把她的被褥给抱了过去。 还有她的枕头。 要不是见宋清河脸色有些不好看,她甚至都要把周文的衣裳全都拿过去。 第107章 外面的王红梅已经拍起了门, “他们是不是睡着了?” 王红梅见里面一直没有人开门,可现在天还没有黑哪,才下午四五点。 这俩人咋会睡这么早? “快放开我,去给她们开门。” 周文是真急了,这天还没黑,他们也不开门,会被人想歪的。 其实,早就歪的不行了。 “你还没回答我。” 宋清河一点都不急, 被按在炕上的周文,动弹不得,他的手还一个劲的往上,她只好答应了下来。 宋清河这才放过了她。 俩人的脸都有些红,尤其是周文的,眼神说不出来的水润。 门外正准备走的王红梅见门突然开了,连忙又跑了回来, “小文,你咋这么长时间不开门啊?” “唔,我睡了一会,刚刚没听见。” 原来是睡着了,怪不得小文的脸这样红。 “宋知青哪,他也睡了吗?” 江胜利有些狐疑,屋里只有一床被褥,俩人咋睡的啊? “他刚刚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你们看,他睡觉一不小心把桌子上的书碰倒了。” 王红梅和江胜利他们不由得顺着周文的目光,看向蹲在地上捡书的宋清河。 “对,是我碰倒的。” 宋清河直起来了腰,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早就说过,你别在桌子上放那么多的书……” 江胜利没有生疑,倒是王红梅察觉出了点东西。 小文和宋知青之间,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她今天帮她抱被褥,拿衣服的时候,就看出来了点。 小文的被褥被她抱走了,她是在宋知青的被褥里睡的觉吗? “快进来,快进来。” 周文招呼他们俩进来,外面的风雪有点大。 “你们晚上准备怎么吃啊?要不咱在一块吃锅子吧。 听说待会队里要宰羊分肉,我顺便把你们的那份给你们领回来。” 江胜利早就馋队里的那几只羊了。 对了,石圪村的村长换人了,黄有德没脸当村长了,自打从县城医院回来,就没出过门。 就连去公社辞村长的事,都是大儿子黄爱国替他去公社说的。 一部分是他的身体原因,这一摔,骨头折了,要卧炕一年半载。 最主要的还是他媳妇给他戴绿帽,他还没打过那个奸夫的事,实在是太丢人了。 他没法面对村子里的人…… 还有家里的钱被李二娘给卷跑的事。 黄有德是在他回来的第二天知道的,家里的人压根瞒不住他。 他当时气的,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就喷在了炕边上,把黄爱国黄晓霞他们都吓了个半死。 现在老黄家,已经没有人敢提李二娘了,就连黄老汉的孙子孙女都不敢提奶奶。 “大哥,俺去领肉了。 爹的裤子我给洗好了,等我回来再涮。” 黄晓霞端着家里土陶盆,声音很低,指着院子里的那盆衣裳。 “你去吧,那衣裳待会让你嫂子涮。” 再婚[七零] 第182节 黄爱国看着这个变化这样大的小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以前的小妹,一不如她的意,她就咋咋呼呼的闹起来了,之前为了宋知青,上吊喝药……把家里闹的鸡犬不宁。 现在的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任性了。 在家里啥活都抢着干,话也很少。 在伺候他爹的事上,比谁都上心。 等小妹走后,杨香香从灶房钻了出来,瞅了一眼她公公睡的东屋, “哎,咱爹还没醒哪? 你要不进去瞅瞅。” 杨香香在家里整天提心吊胆的,说话都不敢使大嗓门,生怕再刺激到她公公。 前几天,她小姑子进去给她公公送饭,她公公不仅不吃,还把碗都给砸了。 “我瞅啥瞅,等待会晓霞把羊肉领回来,你给爹炖一碗羊肉汤喝。” 黄爱国也不想进去,怕惹他爹生气。 那天,他在陈大柱家,有人说他长的像陈宽,这句话,在黄爱国心里拧成了疙瘩。 他在他爹面前,很不自在。 杨香香见她男人没出息的蹲在了地上,一把扯过了他包着头的毛巾, “你是生产队队长,咱爹虽然不当村长了,可村子里的事你也要问啊。 今个队里宰羊分肉,你为啥不去?” “你说为啥,你想去你自个去,别在这瞎叨叨。” 那里有杨大叔就行,他娘干了这样的丑事,黄爱国的爹无论是谁,娘反正只有一个。 他脸上没光,感到臊得慌,更怕旁人看他的那种眼神。 他这个大队长,五天里,有三天憋在家里。 杨香香听到丈夫这样说,她也不说话了,她也不好意思出门。 每年村子里最热闹的时候,就数这快过年分肉的时候。 她每次都去那和村子里的大娘婶子说话,再帮她公公和她男人杀羊褪皮,接羊血。 听着大伙对她,对她公公男人的恭维巴结,风光的很。 可今年,家里冷清的很,也没人来串门了。 她站在大门口,隐约能听到村子里宰羊分肉的热闹声。 “大嫂,你也没去啊?” 黄老二的媳妇,和黄老三的媳妇,都走了过来。 她们也没脸去掺和人群,领肉都是让家里的娃端着盆子去的。 “听说,队里还杀了一只猪。 往年,爹当村长的时候,杀猪就不杀羊,杀羊就不杀猪,留着送到肉联厂卖钱。” 黄老二的媳妇,话里是对刚上任的村长,杨老汉的不满。 他没有按照她公爹留下来的规矩和传统行事。 其实,还是在说,她公爹不该辞掉村长。 “杀猪就杀猪吧,这杨老汉咋不来家里,和咱爹这个上任的村长商量一下啊?” 杨香香不在意他杀不杀猪,她在乎的是,这个新村长,杨大叔,不来家里和她爹说一声。 “谁说不是啊。 他这刚当上村长,眼里就没咱黄家,没咱爹了。” 其实她们真的冤枉杨老汉了,杨老汉是去公社开会。 公社里说,让村民和知青们过个大肥年,他这才杀猪又宰羊的。 之所以不来黄家,是怕黄有德觉得他是上门看他笑话的,他这才没去。 在村子中央,村民和知青们都在排队领肉。 江胜利拿着个篮子,右边站着的是王红梅,江胜利刚刚非说他拿不完,让王红梅和他一块来领肉。 周文和宋清河正在屋里,忙着在炉子上烧水,还有洗豆芽,切萝卜。 王红梅之前拿过来一条腊肉,让和蒜苗在一块给炒了。 周文的包裹里,还有一罐子麻酱。 这都是她奶和二妈给她寄的,包裹里面杂的很,啥都有。 洗菜碰凉水的活都是宋清河干的。 他不让周文下手。 等那俩人领完肉回来,屋里啥都准备妥了。 宋清河和江胜利的工分都不低,领回来的肉也够看的。 周文和王红梅在屋里羊肉汤底,宋清河和江胜利在外面片羊肉。 天气寒冷,刚宰好的羊肉,扔进雪里没一会就冻的硬邦邦的了,冻僵定型的羊肉用来片是最好的。 其他领回来羊肉的知青们,都不知道咋吃,想掺在一块让王大姐给做了,但有的人分的肉多,有的人分的肉少。 即使用秤砣称肉,大伙都出一样重量的肉,又怕盛的时候,盛的不均匀,这个多吃一块,那个少吃一块的。 最后一商量,干脆都拿出自己的碗或饭盒,想吃多少,就拿着自己的肉和饭盒过来找王大姐。 王大姐给他切好放在各自的饭盒里,然后撒上盐,蒸着吃。 这一年到头,知青们好不容易能吃到肉了,把分来的肉都看的跟个金疙瘩似的。 有的知青,舍不得多吃,让王大姐切了三片肉后,往饭盒里又切了一个大萝卜,这样炖出来,萝卜也带着羊肉味。 有的就不一样了,分来的肉,直接让王大姐切了一半,直到碗里装了大半碗才罢休。 每个人的碗和饭盒上,都各自做了标记。 晚上的时候,知青处就像过大年一样,热闹的很。 到处飘着羊肉的香味。 周文她们关上了门,正在屋里吃着涮羊肉蘸调好的麻酱。 拼凑起来的桌子上,有冻豆腐,豆芽,白菜叶,腊肉炒蒜苗,蒜苗也被周文养出来了。 还有一盆子片的薄薄的羊肉。 炉子上放着一个铁锅,铁锅里炖着奶白的羊汤,还有白萝卜。 汤美味鲜,肉质肥嫩。 他们围在炉子旁边,一边烤火,一边烫羊肉。 “啥味啊,咋恁香啊?” 知青们都端着蒸好的羊肉,也不嫌烫,回屋吃羊肉,闻到了一股子淡淡的香味。 “还能是啥味,羊肉味呗。” 那人说着,还端起自己的饭盒,深深的吸了一口味, “真香啊……” 江胜利领肉的时候,要的是瘦肉,这样的肉最适合烫锅子了。 他们在屋里,房窗紧闭,还是有味道透过门缝跑了出来。 不过有蒸羊肉的味道,很少有人闻出来不一样。 那烫肉的锅底,周文用香料调过,一点都不膻。 江胜利喝了两碗还想再喝,再喝就不够烫肉了。 等吃完饭洗漱好,王红梅就过来喊周文去她那睡觉。 周文见宋清河刷牙还没有回来,就急匆匆的跟着王红梅走了。 等宋清河回来后,屋里已经不见人影了,只有门和窗户都大开着,在散味道。 下午的时候,王红梅就把炕给铺好了。 俩人正要脱鞋泡脚,就听到外面有人在敲门。 周文知道是他,让王红梅去开门。 “宋知青,是你啊,今晚小文在我这睡,就不回去了。” “我是来给她送睡衣的。” 宋清河看向了王红梅身后屋里的周文,周文没有和他对视,而是把头扭向了一旁。 宋清河又好气又无奈,拿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夜里,王红梅和周文都躺在了炕上。 王红梅忍不住问周文, “小文,你和宋清河是不是,是不是在处对象啊?” 她总感觉这俩人很亲密,刚刚宋知青还过来给她送睡衣。 “算是吧。” 周文和他每天晚上都睡在一块,早就不是处对象,而是真夫妻了。 “我就说嘛,你们咋谈的对象啊?” 王红梅特别好奇,她就想知道宋知青那样正经内敛的人,谈起对象是啥样的。 “……” 再婚[七零] 第183节 这个话周文没法回答。 “就很平常的那种,别说我了,江胜利是不是在追你啊?” 周文连忙转移了话题。 王红梅的脸顿时烧了起来,结结巴巴的说道, “他说……他年纪大了……想和我处对象。” 王红梅都羞于出口,哪有人这样说的。 这该多厚的脸皮,能说出这样的话啊。 他说完这话,还送给了她一颗给剥的很干净的大白菜。 “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 王红梅往被褥里缩了缩,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这样的话。 …… “洗脚水。” 杨水生晚上吃了一顿羊肉,此时正靠在炕上剔牙。 羊肉可真香啊…… 可能是晚饭吃的好,杨水生吃美了,整个人心情也好了很多。 见端到他面前的那盆子热水,没有再像以前那样,一脚踢翻它。 而是脱掉鞋子,把黑乎乎带着味道的脚放在了水盆里。 他一脱鞋,他儿子和闺女都捂住了鼻子,就连白淑华的眉头都忍不住皱了起来。 实在是太酸,太臭了。 “闺女,你咋能嫌弃爹啊?” 杨水生见闺女捂着鼻子,有些不乐意。 小小年纪就知道嫌弃他,等他将来老了,在床上起不来,岂不是更嫌弃他这个爹。 到时候别说给他端屎端尿的伺候他了,说不定连来家里都不来。 “你脚臭成这样,还不让闺女捂鼻子了?” 白淑华和这个农民在一块日子过的越久,发现越和他说不通。 有的时候,她好声好气的和他说话,他只会发火犟嘴。 越让他干啥,他越不肯干。 讲道理,他压根不听你的。 他坚持着自己的道理,觉得白淑华在找他的事,故意刁难他。 渐渐的,俩人说不到一块去,一开口就要吵架。 俩人一个是知识分子,一个是只知道种地的人,没有共同的话题。 如果再给白淑华一次机会,她说啥也不会那么莽撞的嫁给他。 她被当初的自己给坑惨了。 “今个是好日子,你别给俺找不自在。” 他刚顺心了两天,这个白淑华就又找他的事,她就是看不惯他高兴。 白淑华闭上了嘴,不吭声了,坐在炕边上。 她已经受够了他,对他失望的很,他就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 白淑华前段时间,已经往家里写信了。 她要和杨水生离婚,离开石圪村,回到城里。 “娘,你咋了?” 杨叶子感觉到了她娘哪里怪怪的。 “没事。” 白淑华把闺女拉在了怀里,还有小儿子,到时候,她想带着他们俩一块走。 他们是她白淑华生的闺女和儿子,留在乡下跟着他们的爹杨水生一辈子都不会有啥大出息的。 杨水生还不知道他媳妇要和他离婚,他洗好脚后,用白淑华放在一旁准备洗的脏衣裳,擦了擦脚。 白淑华厌恶的闭上了眼,已经懒得生气了。 前几年有的时候,气的她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身体都被气出来病了。 她都不知道这些年她是咋熬过来的,当时生下大闺女后,她想离婚,她娘来信把她骂了一顿,还有她爸,说她不能把婚姻当儿戏。 让她要对自己生的闺女负责任。 她年轻的时候,真是太傻了,凭着一腔想留在农村扎根的冲动,就和他登了记。 这几年,她一直在检讨自己的愚蠢。 她已经不想再留在这了,几年的农村生活,已经把她当初的壮志给消磨的一干二净了。 冬天过去的很快,周文和王红梅已经在收拾东西了。 她们要搬到农场去。 “小文,红梅,快去看啊,出事了。” 吴英子过来喊她们,周文和王红梅来到了一墙之隔的女知青处。 “你就是小偷,偷了我的衣裳。” 周文刚进门,就听见了齐苗愤怒的声音。 “我没有偷,我也不知道这衣裳,咋在我床上,我真的不知道……” 章丽急的都快哭了,她在屋里收拾着去农场的行李,刘燕子就带着一帮人进来了。 说齐苗的衣裳被人偷了,她们过来找找。 最后在她褥子下面找到了齐苗被偷的那件褂子。 “不是你还能是谁,难道我的褂子长腿钻到了你褥子下面吗? 你买不起新衣裳,也不能偷啊。 这件衣裳,可是我在城里的时候,我妈给我做的,用的还都是好料子,我总共才上身穿过一次。” 齐苗拿着那件八成新的褂子,脸不红气不喘的说道。 “齐苗,你别磕碜人了,你手里的褂子,至少过了一二十次水了,袖子都磨边了,还才上身穿过一次,骗谁哪?” 吴英子忍不住嘲讽她。 “不管怎么说,章丽偷了齐苗的褂子,这是事实。” 刘燕子开腔了。 “对,是事实,她就是个小偷。” 齐苗就是刘燕子的冲锋队,在这上蹦下跳的。 “你们不去搜其他人的屋,头一个来的就是这,你们好像是知道衣裳在这个屋似的。 谁知道这衣裳是不是你们自己放进来的。” 这是大伙都心知肚明的事,刘燕子不就是嫉妒人家章丽能去农场了吗,就在这诬陷人家偷衣裳。 “你把话说清楚,谁放的,我又不是傻了,把衣裳放在她床上。” 齐苗有些气势不足。 王红梅见身边的周文突然走了过去,有些不解,甚至想拉住她。 周文来到齐苗面前,二话不说,一巴掌甩的齐苗脸都歪了,身子更是差点摔倒在刘燕子的身上, “说,衣裳谁放的?” 这样的周文,一下子把大伙给震在了原地。 就连吴英子和刘庆花都说不出来话了,震惊的瞅着她。 她们没想到,平时温柔病弱的周文,打起来人,这样的…… 她们像是第一天才认识她似的。 周文的声音没有很大声,也没有很尖利,而是很温和, 和她刚刚下手那么狠的动作,有种说不出的矛盾。 刘燕子也是惊讶的说不出来话了。 齐苗看了她一眼,然后眼睛里包着两包泪,想哭又不敢哭,瘪着个嘴,心虚又委屈,她捂着被打疼的左脸, “是……是……” 齐苗不想说实话,但一看到这样的周文,就想起来那天她拿着火钳烫她的样子。 她怯她,这就是个疯子。 “是……是旁人放的。” 那个旁人,其实就是和章丽一个屋子的女知青,齐苗用五毛钱和一块肥皂贿赂了她。 站在最后面的女知青,顿时心虚的不行,怕齐苗供出来她。 章丽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瞅了一圈,正好瞅到她神色慌张。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放的?” “不是我,不是我……” 对方紧张的不行,早知道她就不贪齐苗的那五毛钱和肥皂了。 再婚[七零] 第184节 她和章丽一样,家里条件都不好,并且家里还有兄弟姊妹,在知青处,就数她和章丽的日子过的最紧巴。 是垫底的存在,之前因为相同的情况,她们还惺惺相惜过。 章丽怎么想都想不到,是她帮着齐苗她们陷害自己。 这事结束后,章丽专门过来感激周文。 周文不是无缘无故的帮她,她刚刚帮她,算是还了上辈子的事。 丢脸丢到家的刘燕子,在屋里骂着齐苗。 要不是齐苗当时嘴没把住门,她也不会被人那样的羞辱。 现在知青处都在说,陷害章丽偷衣服的事,是她搞的鬼。 “我也不想说,可我怕她……她还打了我一巴掌。” 齐苗捂着红肿的脸,没出息的哭了。 “你怕她干啥?打你一巴掌,你就把我们给卖出来了。 早知道你的嘴这样松,经不住吓唬,我说啥也不找你。” 刘燕子别提多后悔了,之前见这个齐苗是个靠谱的,但没想到就是一个纸老虎,胆子还没有老鼠大。 她咬紧牙关,一口咬定衣裳是那个章丽偷的,她能拿她怎么样? 她从来没有见过像齐苗这样的软脚虫,平时看她挺硬气的,真是瞎了她的眼了。 这就是个怂包。 “呜呜呜呜……燕子姐……” 齐苗心里苦。 “别叫我燕子姐,你个脓包。” 没有把人弄下来,她还沾了一手屎,今年又去不成农场了。 第108章 这天是周文离开石圪村搬去农场的日子。 宋清河在年后没几天,就被北陵那边的人给请走了。 农场的梁场长带着人来帮周文搬行李。 “走,快去知青处看看,从农场那边来了一辆拖拉机,比咱公社的那辆还要好哪。” 拖拉机在乡下是稀罕物,南岭公社仅有一辆半新不旧的拖拉机。 在自留地里锄草的黄晓霞,忍不住停了下来。 知青处有几个知青要搬到农场的事,她听人说了,不是说还有几天才走吗,怎么提前了? 只要走的不是宋知青就好,过年那几天,她去找过宋清河。 “宋知青,俺有法子让你回城。” 黄晓霞紧紧的看着面前这个宋知青,脸上透露着不甘心。 来这插队的知青都想返城,对于其他知青来说,能回城的诱惑是很大的。 “不过,你要和她离婚,和俺登记,俺就有法子让你回城。” 其实黄晓霞压根没啥法子,她只知道两年后,就能回城了,但具体是怎么回城,她不知道。 她娘偷人,她又不是她爹黄有德的亲闺女,在黄家快待不下去了,她爹已经让她几个嫂子给她介绍对象了。 她说啥都不想嫁给农民,她想嫁给他。 黄晓霞为了得偿所愿,用回城来威胁他,梦里的场景是那样的真实,她改变命运的机会,就在宋知青的身上。 她看着他清隽的脸,心跳忍不住快了起来,而且她喜欢他。 “你还有事吗?” 他对她口中能回城的法子,一点都不感兴趣。 “你难道不想回城吗?” 这是黄晓霞唯一能用来要挟对方的事情,不到迫不得已,她是不用的。 她现在走投无路了,之前在家里上吊喝药,逼爹娘大哥,想让他们逼宋知青和她结婚,可没想到他宁愿和一个陌生的女人登记,也不愿意接受她。 她见他不搭理自个,神色冷淡,转身要走,急忙说道,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和你登记的那个周文,她是啥样的人吗? 她在你面前都是装出来的,你被她给骗了,她压根就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好……她坏的很……” 黄晓霞以为揭穿周文,就能吸引宋清河,可宋清河压根连给她个眼神都没有给,径直回去了。 “俺说的是真的……她就是个女疯子,宋知青……” 黄晓霞看着他的背影,冲他喊着。 那天,她去质问那个周文,被她揪着头发,按在桌子上……那个疯劲,压根就不像是个正常人。 她太会装了,装的宋知青都不相信她说的话。 那是个又疯又坏的女人……黄晓霞感到一股子说不上来的挫败感和无力感。 原本以为用回城能要挟对方离婚,和她登记,可压根没用。 冰天雪地里,她站在知青处前面的空地上,傻傻的站着,她接受不了被宋知青拒绝。 “她和你说了什么?” 刚刚宋清河本来是不想跟着那个找上门来的黄晓霞出去的,是周文非让他去。 周文躺在自己的被窝里,一脸好奇的问他。 “想知道?” 宋清河掀开了自己的被子,示意她进来。 “不说就不说。” 周文说啥都不进去,甚至还往自己的被褥里缩了缩。 她上次不守信用在王红梅那睡了一晚,回来后,她一天都没下得了炕。 后面,她就和他约法三章,一个月里只能有三回,每次要间隔十天。 睡觉也各自在各自的被褥里睡。 今天是第七天。 她被窝里有汤婆子,但没有挨着他睡暖和,不过周文宁愿抱着汤婆子。 宋清河站在炕边,半垂着眼,慢条斯理的解着衬衣扣子。 周文把脸转向了另外一边。 不知道为啥,越来越觉得怀里的汤婆子不热了。 她有两个汤婆子,一个暖着脚,一个抱在怀里。 晚上的水是宋清河给她烧的,也是他给她灌进去的。 没一会儿宋清河上来了。 周文的脚边的汤婆子已经连热都不热了,她冷的忍不住缩了缩脚。 屋里的煤油灯也吹灭了,听到身后没动静,她那脸扭了过来,见宋清河好像睡着了,心里忍不住纳闷,他今个怎么睡的这么快。 她又等了一会儿,然后偷偷的把脚插到了宋清河的被窝里。 只要不挨着他就行了,即使只插在了最边上,也能感觉到热烘烘的,热气从里面散发到了边上,越往里就越暖和。 本该睡着的宋清河,突然掀开了自己,把周文揽到了他被窝里。 周文一下子,就被热气给包围了。 “只睡觉,我什么也不干……” 宋清河的声音里,压根没有丝毫的睡意,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怀里的她。 “记住你的话……你的手往哪放的?” 周文气急败坏的把他的手从自己身上给拿开。 “小文……” 宋清河搂着周文,声音低哑,带着恳求,手脚很不安分。 “今天已经是第七天了……” “才第七天。” 周文无视了他的恳求,反而转过身子,面对着他,手钻进了他的衣服里,掐着他, “她都和你说什么了?” 周文的声音很阴柔,有一种宋清河不老实交代,就会有苦头吃的样子。 “没……嘶……” 宋清河浑身都紧绷了起来,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说让我和你离婚,和她登记。” “没有了?” 周文眼睛微眯,又问。 “没没有了。” 宋清河眉头微皱,脸上带着隐忍。 “那你怎么和她说的,你要不要和我离婚? 再婚[七零] 第185节 我还能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 周文嘴上说着给他一次反悔的机会,实际上,正在阴恻恻的瞅着他。 宋清河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把她压在了身下。 “以后这种话,不准再说。” 周文垂着眼,不看他,用手抠着他的睡衣扣子,脸上的神色平缓了些。 “帮我解开……” 宋清河说。 周文撩开眼皮子,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慢吞吞的给他解着睡衣的扣子。 …… “同志,向你打听个事,白淑华家在哪啊?” 几个穿着得体的人,站在了黄晓霞家菜地的篱笆旁边,向她打听着白淑华。 黄晓霞抬头打量了她们几眼,她们像是城里人,两个中年人,瞧着像两口子。 身边还有一个梳着两条辫子,穿着解放服的姑娘。 “白淑华?俺们这没有叫白淑华的。” 黄晓霞很不待见城里人,尤其是城里的姑娘。 潘凤见这个姑娘对她们好像很有敌意似的,语气也冲的很,连忙拽着外甥女和丈夫走了。 “咱去前面再找人打听打听。” “大姨,早知道,我们就应该先去公社一趟,让他们带着咱们来找淑华姐。” “谁能想到这个地那么难找啊,真是鸟不拉屎的地方…… 婉仪啊,幸好有你带路,否则我和你姨夫,都不知道咋办好了。” 潘凤感激的看着挎着她的外甥女。 “我早就说不让你给婉仪写信,她在北陵那边忙得很,请假出来都要打报告的。” 白建国埋怨着妻子。 “姨夫,没事,我也几年没有见过淑华姐了。 我刚到北陵才一个多月,原本就想着等休息来南岭这看她,没想到就收到你和大姨的信了。” 潘凤和白建国想来这接闺女,提前给在北陵的外甥女崔婉仪写了信,想着,她熟悉这边的情况。 毕竟北陵离南岭没多远。 “要是你淑华姐像你这样懂事,就不用我和你姨夫这样替她操心了。” 潘凤拍了拍外甥女的手,叹了一口气。 她这个大闺女,生来就是克她的。 来这下乡插队没多长时间,连往家里写封信问问她和她爸都没有,就在乡下私自和一个农民结了婚。 还生了一个闺女,一个儿子。 好好的知识分子,在城里上了那么多年的学,她和她爸把她培养出来,难道就是让她嫁给一个农民的吗? 现在知道后悔了,晚了。 之前这个大闺女就往家里寄过信,信里说她想离婚,结婚不和家里商量,离婚倒来信说了。 当时,她和她爹都在气头上,还在怪她在乡下结婚,就给她的回信中写了,不让她离婚。 她非要让她尝尝后悔是个啥滋味,也算是给她一个教训。 做事不长脑子,是不行的。 五六年过去了,潘凤和白建国才肯过来接她。 这五六年的时间,也够她吃苦头的了。 “白淑华?俺们村没有叫这个名的啊。” 在槐树下扎堆说闲话的刘大娘,忍不住看向张婶子她们, “咱们村有这个人吗?” “没有,你们是不是找错村子了?” 张婶子打量着这仨人,她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这个叫白淑华的人。 “就是这,我闺女在信上说了,是南岭公社石圪村。 她原本在这插队当知青,后面嫁给了村子里的人。” “嫁给了俺村子里的人?咦,那不就是水生媳妇吗? 弄半天你们是找她,你们咋不早说啊。” 刘大娘她们早就忘记水生媳妇叫白淑华了,平时都是喊她水生媳妇。 “水生媳妇,水生,你们快看看是谁来了,你们家来了贵客啊。” 刘大娘她们领着人来到了白淑华家门口。 还没进门,就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一直在家里等信的白淑华,连忙丢下手中正在缝补的褂子,跑了出去。 她的闺女儿子也跟了出来。 看到六年没有见的爸妈,白淑华有些怔,然后眼圈顿时红了起来,声音哽咽的不行, “爸……妈……” 潘凤这个当妈的见闺女成了这个样子,心里就是对她有再大的怨气,也消散了点。 白淑华扑在她妈怀里,泪如雨下。 第109章 “这几年,你就过这种日子啊?” 潘凤和白建国来到了闺女住的屋子里,见里面只有褪色的四角箱子,还有一张有些晃动的桌子,板凳上黑乎乎的压根不能坐人。 炕上的被褥也不咋好,屋里处处透着窘迫。 地上还放着一碗苞米面糊糊,碗都豁了个口子,一点都比不上城里用的碗好。 这是乡下特有的老陶碗,粗糙的很。 潘凤脸上带着一股子赤裸裸的嫌弃。 白淑华有些尴尬,让她爹娘坐在炕上,炕上干净。 “婉仪,你也快坐。” 白淑华招呼着这个表妹,没有给她们倒水喝,知道她们都嫌弃。 “淑华姐,你也快坐吧,姨和姨夫这些年都很挂念你。” 崔婉仪脸上看不出一点嫌弃,在炕上坐下了,潘凤和白建国还站着不肯坐。 “娘,她们是谁啊?” 杨叶子躲在门口,往屋里瞅着,有些怕她们。 “闺女,快进来,叫外婆外公,还有小姨。” 白淑华向闺女招着手,杨叶子走了过来,挨个叫了人。 “乖……” 潘凤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钱给了她。 没有抱这个外孙女。 “都这么大了。” 白建国看着闺女,又看看这个外孙女,忍不住感慨。 “是啊。” 白淑华见她爸妈对自己的闺女是个这态度,心里有些不舒服。 她从箱子里拿出一个毛毯子,铺在了炕上,她爸妈这才坐了下来。 “娘……” 杨小旺提着裤子走了进来,让他娘给他擦屁股。 屋里的味原本就不好闻,这些更难闻了。 “婉仪,你先出去转转,我给他把屁股擦了。” 她这个表妹自幼都是在城里长大,没有下过乡,白淑华怕熏到她,连忙把她往外面拉。 “这过的啥日子啊。” 潘凤捂住了鼻子,忍不住又说了一句。 刘大娘和张婶子她们去找杨水生和杨老汉去了。 崔婉仪站在大门口,打量着这个村子。 她穿的衣裳在村子里格外的显眼,谁路过都要往这瞅一眼。 知青处,周文和王红梅,以及梁场长都坐上了拖拉机。 “小文,红梅,记得经常回来看看。” 吴英子和刘庆花嘱咐着她们。 刘燕子和齐苗躲在大门口,眼里满是嫉妒。 再婚[七零] 第186节 齐斌在最后面,看着她走了,心里像失去了啥似的。 以前在一个院子住着,隔三差五还能见上一面,这下好了,一面都见不到了。 赵猴子巴不得她走哪,自从那事过去后,他就很刻意的避着她,就怕在院子里撞见。 平时都不咋爱出门了,老实的不行,其他知青都以为他转性了。 他手上的烫伤,到现在还是很狰狞,上次他可算是长了记性。 拖拉机轰轰轰的声音,引的崔婉仪忍不住抬头看去。 正好和周文对视了一眼。 就这一眼,崔婉仪很快的移开了目光。 刚刚那一瞬间,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冥冥中感觉她还会和她再见,不知道心里为什么会冒出这样的念头。 “婉仪。” 白淑华从家里走了出来。 “淑华姐,刚刚过去的是谁啊?” “你说的是周知青和王知青吧,她们要搬到农场去了。 咋了?你认识她们?” 白淑华看向这个表妹。 “不认识,我就是随口问问。” 崔婉仪走到门口的时候,目光才收回来。 …… “小周同志,你们看,前面就是咱农场了。” 周文和王红梅顺着梁场长指的地方看去,只见还没到地方,门口就竖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南岭农场四个大字。 这农场不是一般的大,里面有千亩地,光拖拉机就有五辆,还有收割机。 里面住的有两种人,一种是来这插队的知青,一种是被下放到这的人。 养鸭场,养鸡场,养鹿场,鱼塘……还有青年食堂。 拖拉机在一处院子门口停了下来。 这里的的房子,有点像城里的大杂院,单身的男女青年,住宿舍,两口子分到大一点的房间。 像周文这样一个人住三间房,还单独带院子的,在农场那是极少数。 “小周同志,你先收拾,等收拾好,咱坐拖拉机,看看咱农场。” 梁场长把这个院子,年前就让人给收拾了出来。 一直等着这个周同志搬进来哪。 宋知青去了北陵,他说啥也要把他的家属给安顿好。 “真是麻烦你了,梁场长。” “不麻烦不麻烦,往后有啥事,直接来找我就行。” 等人都走后,周文才到处看着,看着这个上辈子住了一年多的地方。 灶房,厕所,卧室…… 客厅的地上,放着几个大箱子。 是宋清河让人买的来的。 王红梅的东西少,收拾好后,就来周文这帮她一块收拾了。 这不是一天能收拾好的,周文只收拾的晚上能住,就和王红梅出去,一块逛农场去了。 “那是谁啊,新来的吗?” 农场的人纷纷看向她们,忍不住议论着周文和王红梅是谁。 “梁场长咋亲自带着她们啊?是啥身份?” 之前有这待遇的还是一个下放到农场的啥大人物。 这个大人物就住在周文的隔壁。 “那个围着红围巾的,长的真漂亮,咱农场的沈蓉都比不上她。” 大伙你一句我一句的。 她们口中的沈蓉是被下放到这的一个教授的闺女,住在牛棚区里。 “场长,不好了,咱农场的那台收割机出故障了。” 大老远的就听见管机械的小刘朝这边喊。 梁场长一听顿时急了,那是农场唯一的一台收割机,还是从德国进口的。 他不知道托了多少关系,才给他们农场要来一台。 可不要小看它,就这一台,能顶的上多少劳动力,南岭公社来借过几次,他都不肯外借。 这就是个金疙瘩,农场的人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把它给用坏了。 农场每次用收割机,都要挣的梁场长的批准才能用。 这次说来都怪副场长,他一直想学收割机,就让小刘给他打开了停放收割机的屋子。 也不知道咋捯饬的,把收割机给捯饬坏了。 等梁场长和周文她们赶到机械房的时候,副场长柳天海急的头上都是汗,身上的棉袄都被汗给浸湿了。 “老梁,老梁,这咋整啊,我没怎么碰,它就坏了……” 柳天海急的像火烧眉毛似的,见梁场长过来了,急忙走了过去。 早知道这家伙这么容易坏,他说啥也不碰它。 农场的技术员也在这看了半天,没看出啥头绪来。 他会修拖拉机,但不会整这德国的收割机,不敢修。 这可是进口的,这一片就他们农场有这一台。 “老柳,你好端端的碰它干啥。” 梁场长急的直挠头,围着收割机转悠了一圈,问技术员是哪坏了,技术员也不知道。 收割机上有德国的字,他看不懂,更别提修了。 “我记得和收割机一块送来的不是还有个小本本吗,拿出来快看看。” 收割机是梁场长的命根子,他这样一说,小刘急忙去找了。 “这咋办,要不给上边发电报吧。” 农场只有一个会开收割机的知青,当初被农场送到上面集中学习如何开拖拉机。 他也只会开,不会修,但说不定当初教他们的人会。 “给上面发电报能有啥用,当初教他们开拖拉机的德国技术员早就走了。” 梁场长要是给上面发电报,说不定还会把骂一顿。 当初他是左保证,右保证的,在领导面前卖可怜,这才把这个大家伙请回农场。 现在坏了,他都不知道咋和上面交代。 全国才进口六十七辆收割机,其中一辆在他这还坏了。 “这都怪我。” 柳副厂长自责的不行。 “把那个小本本拿来也没用,咱这没有懂德语的。” 那个小本本李技术员早就看过了。 听到他这样说,柳副场长心里顿时像吃了冰疙瘩一样,哇凉哇凉的, “老梁,你该咋和上面说,就说吧,上面咋处置我,我都认。” 柳副厂长蹲在了地上,眼眶发红。 这台收割机是农场集体的,国家集体的,被他给弄坏了。 王红梅没想到弄坏了这个东西,这么严重。 “我看看吧,我能看懂点德语。” 周文站了出来。 梁场长,柳副厂长,还有李技术员,包括王红梅,都纷纷不可思议的看向她。 尤其是柳副厂长,他擦了一把湿润的眼睛,从地上站了起来。 一个大男人,为了一台收割机,竟然急哭了。 “你……同志,你真会德语?” 他看着她,就像看着救星似的。 周文点了点头, “在城里学过一点。” 等小刘把小本本拿过来后,梁场长一把抢过来递给了小周同志。 周文先翻了一遍,看了个大概,然后来到收割机旁边,梁场长和柳副厂长都巴巴的跟在她身后。 随后,周文把本本上的东西对照着收割机,给在场的人讲了一遍,尤其是李技术员。 “同志,同志,你等我一下,我去拿个本子记下来。” 李技术员急匆匆的跑出了机械房,鞋子在半道上都跑掉了,又回来捡鞋。 “这个李江民咋了?这样的急。” 再婚[七零] 第187节 “李江民……” 旁人喊他,他就像没听见似的,一眨眼就跑了老远。 “这是出啥事了?” “能出啥事,我看他就是不想理人,仗着自己会修个拖拉机,整天拿着下巴尖看人。” 扛着锄头去地里翻地的知青们,说着李江民的不是。 “你们听说没,咱农场搬进来新人了,还是梁场长亲自去接的人。” “估计又是哪个下放过来的。” 说话的人啃了一口手里的地瓜,没当一回事, “走吧走吧,翻地去,听说食堂的萝卜被偷了,整天伙食这样差,也不说给咱改善改善……” “同志……这能修好吗?” 柳副场长小心翼翼的问道。 “您叫我小周就行,这个不好说,不过应该没啥大问题,本子上说了这种情况。” 柳副场长见她这样说,心里稍微的松了口气。 等李江民把本子拿过来后,周文一边说,他一边记,后面用了半个小时就找出来问题了。 修好的收割机在机械房门口正常的工作着。 柳副厂长差点喜极而泣。 “周同志,真是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我我……” 要是没有这个周同志,收割机修不好,他可就成农场的罪人了。 “好了好了,你下次要是再想学,就让农场的那个薛知青教教你。” 梁守义拍了拍他的肩膀。 柳副厂长之前找过薛知青,也和他学过。 见他开着这样的轻松,他以为自己也学的差不多了,就想偷偷的过来试试,谁成想,出这事。 “周同志,今天真是多亏了你在,走,这个点也该吃饭了,我带你们去看看我们这的食堂。” 梁守义对这个小姑娘,简直刮目相看,原本只在火车上见过一次,也不怎么了解。 后面他受县长的委托去请宋知青,没想到她成了宋知青的爱人。 刚来这的第一天,就这样的不巧,碰上这样的事,又很巧她会德语。 这个时候,会德语的人无论在那,那都是高级人才。 周同志搬到他们农场,他们农场这下,可沾了她的光了。 “周……周同志。” 李江民叫住了她,周文停了下来,扭头看向追过来的李技术员。 李技术员看着她,脸微红的挠了挠头, “周同志……我叫李江民。” 梁场长一看这情况不对,连忙说道, “小李啊,你再回去检查检查收割机,以防万一。” “场长,收割机已经好了……” 李江民见梁场长这样说,只好遗憾的看了一眼面前的周同志,然后跑回去检查收割机去了。 “老梁,你先带着周同志她们去食堂,我回家一趟这就来。” 周文帮了他大忙,柳副厂长说啥今个也要请客,他回家拿钱和票证去了。 “场长,这是谁啊?” 一路上,碰到的人,大多都是男知青,一个个都绕到了这边,故意和他们撞见。 “这是新来的周知青,王知青。” 这些人的心思,梁场长看的一清二楚,心里焦的不行。 宋知青把周同志托给他了,这群单身的男知青,一个个的往上凑。 不行,等明个他就要放出周知青已经登记结婚的风声。 第110章 吃完饭后,俩人走在回去的路上,王红梅这才忍不住问她, “小文,你怎么还会德语啊?” 她只会讲两句拗口的英语,还是在城里上高中的时候学的。 周文可不仅仅会德语,英语,苏联语……她都会。 “闲着没事顺便学的,会的也不多。” 她说这话,有些谦虚,她的德语水准,是可以翻译德国小说的那种。 王红梅更加佩服她了。 宋清河不在这,王红梅干脆跟着周文一块来她这住了, 俩人刚走到隔壁门口的时候,门突然从里面开了。 走出来一个女人,二十多岁的年龄,手里端着一个盆子。 刘玲玲看到她们有些诧异,目光在周文的身上停留的时间长了点,然后笑道, “你们就是新搬来的知青吧?” “对,我们今天刚到。” “等改天,来我家串门来,我叫刘玲玲,是团长的家属。” 刘玲玲说的这个家属很有歧义,她其实是团长的妻妹,团长是她姐夫。 周文扭过脸的瞬间,扫到了一个男人的侧脸。 …… “爹,宋知青和周知青搬到农场去了。” 黄爱国身为生产队队长,这事又是从旁人口中知道的。 听说农场的梁场长亲自带着人,和拖拉机,来知青处给搬的行李。 “啥?” 躺在炕上的黄老汉顿时来了精神,他们搬到农场去了? 农场可不好进啊,石圪村的知青,有多少都想进农场。 “我还听说,之前咱县里请来的那个修水库的人,那人可能就是宋知青。” 黄爱国说不出心里啥滋味,当时要是早点下手,宋知青说不定就成了他妹夫了。 现在,把人也给得罪了,啥也没弄成。 黄老汉整个人像是傻了似的,愣了好大会,才喃喃道, “是他啊……” 父子俩人都不吭声了,还能说啥啊? 心里悔的不行,也不知道悔的是黄晓霞没嫁给他,还是开罪了他。 黄晓霞知道这事的时候,还跑到了知青处的屋子看了看,只见屋里啥也没有了,她瞬间跌坐在了地上。 杨家, 杨水生的娘收拾了一桌子的好菜好饭,用来款待儿媳妇的爹娘。 崔婉仪下午就走了,她只请了一天的假。 “亲家母,吃啊,俺烙的油饼,水生媳妇可爱吃了。” 杨水生的娘,说着用手给潘凤撕了一块油饼递给了她。 为了烙这些油饼,杨水生的娘,把家里的那点白面全给用上了,怕不够吃,还去村子里借了一瓢。 潘凤盯着她那老树皮似的手,还有大拇指指甲盖里藏的污垢,黑乎乎的,她有些膈应,但还是把油饼接了过来。 杨水生的娘看出了她嫌弃自个,但为了儿子水生,只能把这口气咽到了肚子里,脸上依旧堆着笑。 “亲家,你们吃菜啊,乡下没啥好东西,你们可别嫌弃。” 杨老汉特意穿上了自己最体面的一身衣裳,来儿子的家里,见城里来的亲家。 “不嫌弃,不嫌弃。” 白建国嘴上说着不嫌弃,可就是不咋筷子。 桌子上最中央是一盆粉条炖猪肉,白建国和潘凤面前摆着的是萝卜炒羊肉,还有一盘子葱花炒鸡蛋。 这都是过年前边分的肉,杨老汉两口子没舍得咋吃,为了招待他们,就全给做上了。 这样一桌子饭菜,即使搁到城里,那也是不得了的。 杨老汉两口子,把亲家,当成了比贵客还贵客的人来招待的。 家里的好东西都在这张桌子上了,啥也不剩了。 “爸,妈,你们尝尝,家里过年也没有吃的这样好过,这是年前队里杀的羊……” 白淑华心里说不出的动容,她爸妈来这,她公婆把家里能拿出来的好东西全给拿出来了。 下面一年,都沾不到荤腥了。 这一桌子上的三个菜,还有这厚厚的一沓油饼子,是她们一年要吃的东西,这一顿全给做了。 再婚[七零] 第188节 白淑华给她爹娘夹了一筷子羊肉。 潘凤见他们都看着自己,她只好勉为其难的把羊肉塞进了嘴里。 虽然在城里很少吃的上羊肉,可她也不想吃这儿的。 白淑华和杨水生的闺女儿子,都眼巴巴的看着桌子上的菜,不敢动筷子。 “还是让娃吃吧,娃还小。” 白建国把碗里的羊肉,夹到了外孙女杨叶子的碗里。 这俩娃,脸皲裂的都红彤彤的,小的那个,还淌着两行鼻涕。 “水生,敬你丈人一杯酒。” 杨老汉推了一把仿佛木头桩子似的儿子,他这个儿子平时嘴也不笨,可此时就像锯了嘴的葫芦似的。 “爹……俺敬你一杯酒。” 家里没有酒杯,用的是碗。 白建国看着这个农民女婿,很给面子的端着碗,喝了一口杨家买的烧刀子。 吃完饭后,杨水生带着闺女儿子去了他爹娘家睡,把屋子让给了这仨人。 “我可和你说,要离婚回城,那两个娃,哪一个都不能带。” 潘凤见杨家人都走了,也不和闺女藏着掖着了,直接开门见山的说了。 “你妈说的对,和他把婚离掉,跟着我们回城,到时候还能找个好同志结婚。 只要咱不说,谁也不知道你在乡下结过婚还生过娃。” 白建国也帮着劝闺女。 那个农民女婿,自打看到他的岳丈来,和他说的话总共不超过十句。 白天的时候,说话磕磕绊绊的,咋看咋不像有出息的人。 “妈,爸……他们是我生的,是我的孩子。” 白淑华听到她爸妈不让她带走这两个孩子,她顿时急了,那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我看你还是没吃够教训,把他们带到城里,谁养? 他们是农村户口,你当年插队的时候,户口也迁到这来了,你这次回城,都是靠家里养你,难不成你还想让家里替你养那两个娃?” 潘凤质问着她。 “你要想想你妹妹,弟弟。 我们这次把你接回去,你回去后,家里就多了一张嘴吃饭,吃的都是从他们嘴里匀出来的,你不是城市户口,没有供应。 一张嘴家里养得起,再添两张嘴,你弟弟,妹妹可就不愿意了。” 白建国说的是实话,把她接回去,家里的二闺女,大儿子其实都有点情绪,毕竟大闺女回去,要吃他们的口粮。 “你好好想想,你要是想带他们回去,我看你也别回去了,我和你爸明天早上就回去。 我以为你在这遭了这几年的罪,能有点长进,看来是我多想了。” 潘凤一肚子的气,她不知道她为啥还这样的糊涂。 两个孩子带回城里,咋找对象,咋找婆家。 即使能找到愿意要她的人,那也都是二婚的男人。 白淑华不吭声了,她知道爸妈都是为她好,可她实在舍不得闺女和儿子。 潘凤和白建国为了劝闺女不要孩子,就在这暂时住下了。 南岭农场, 周文这几天,已经把屋子收拾的有模有样了。 “周知青,周知青在家吗?” 刘玲玲端着自己蒸的包子站在大门口叫着人。 “在家。” 周文从屋里走了出来,腰上还系着围裙。 “有事吗?” “我蒸的包子,给你和王知青送来两个,是韭菜馅的。” 刘玲玲打量着被她收拾的很整齐的小院子,只见院子里种上了花草。 也不知道她从哪弄来的这些东西。 “进来坐吧。” 周文把包子放到灶房,然后给她装了一碗刚蒸好的枣糕。 “是谁来了?” 王红梅还在拉着风箱。 “隔壁的。” 周文上辈子和他们没有太多的交际。 前两天,她去食堂打饭,在路上碰到了隔壁那个深居简出的男人。 “你这屋子收拾的可真雅致!” 刘玲玲看着屋子的布置,忍不住说道,这里处处透着一股子说不上的感觉,就是让人忍不住眼前一亮。 她那边和这屋子是一样的,可有些太暗淡,太死气沉沉了。 “随便收拾的。” 周文把盛着枣糕的碗给她拿了过来。 等刘玲玲端着碗回到住的地方的时候,沈建安正在院子里坐着。 “姐夫,隔壁给的枣糕,我看着还挺好的,你尝尝。” 刘玲玲给他拿了过来。 “你要是爱吃,等我改天找隔壁的学着做。 她们两个女知青,怎么被梁场长安排住到这了,按理说,不应该住到知青宿舍吗?” 沈建安想起了见过两面的那个女知青,又看了看碗里很有食欲的枣糕,他罕见的吃了一块。 刘玲玲都没指望他会吃,因为他不吃甜的。 “隔壁那个叫周文的,长的真漂亮,可惜和人登记结婚了,听说她丈夫也是下乡插队的知青。” 刘玲玲像是不经意似的,说起了周文和人登记的事。 “刘玲玲,你想告诉我什么?” 刘玲玲见她姐夫眼神冰冷锐利的看向她,她面上不显,可心里有点慌了, “我没想告诉你什么,我就是顺口那么一说。 农场的李技术员,听说不知道她已经结婚了,还想追求她哪。 真想不到,她那么年轻,就结婚了……” 刘玲玲话还没说完,就见她姐夫已经站起来回了屋。 第111章 农场的人都知道农场这次来了个会德语的女知青。 并且还早早的就已经登记结婚了。 “周同志,走,上课去。” 农场里有学校,周文在家闲着也没事做,梁场长就把她安排到学校教书去了。 王红梅因为喜欢做饭,就被安排到了食堂。 来叫她的是梁场长的爱人张琴,人家都叫她张校长。 前几天,周文和王红梅还去她家吃了一顿饭。 “来啦。” 周文拿着书包,从家里走了出来, “张大姐。” “真不敢相信,你已经结婚了,我之前还以为是我们家老梁骗人的。” 要是她没结婚,张大姐还想给她介绍对象哪。 长的这样漂亮,还会德语,咋就结婚这样的早? “你家宋知青是个啥样的人?听说他在北陵工作。” 其实张大姐已经在丈夫老梁口中知道了那个宋知青是个啥样的人,听他说人很不错,和周同志很配。 稳重,内敛,还很有能力,具体在北陵做什么,这个就连老梁也不知道。 “我也说不好,他快回来了,到时候张大姐你见到他就知道了。” 俩人路过一排牛棚的时候,周文忍不住往那边看了看。 “这都是些下放到咱这的人,平时不用理他们,快走快走。” 张大姐拉着周文匆匆的离开了。 要不是平时走的那条路,正在挖沟,她们也不会走这边。 “老潘,水开了。” 在小路旁边的菜园子里,一个留着胡茬,满脸沧桑的男人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两根葱。 再婚[七零] 第189节 天冷,也就葱耐冻些,熬过了冬天。 周文看了他一眼,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看了他一眼。 潘良见一个小姑娘在看他,就像认识他似的,可他从来没有见过她,但又觉得她很面熟,有种说不上来的亲切感。 “张大姐,刚刚那个男人姓潘?” “对,叫潘良,是个资本家子弟,他父亲在海外,这种成分不好,是臭老九,就被下放到咱这来改造了。 你听说过他?” 张大姐见她好像对那个成分不好的资本家子弟,挺上心的。 “没有,我就是见潘这个姓,很少见。” 周文垂下了眼,遮住了眼中的沉思和不确定。 等中午回来的时候,周文刻意的让张大姐她们先走了。 路过牛棚的时候,她往里瞅着,没有看到他。 又走了没多远,迎面正好走来挑着扁担,扁担上有两桶水的潘良。 周文的脚步慢了下来,潘良见又碰见这个小姑娘了,就忍不住好奇的问她, “小姑娘,咱认识吗?” “你……你是从海城来的吗?” “你怎么知道我是从海城来的?” 潘良很诧异。 “你在东风学校教过几年学?” 周文又问。 潘良这下更惊讶了,他下放前,确实在海城的东风学校待过一两年,当时受东风学校校长的邀请,去那教了两年学。 周文这下确定了, “我是你教过的学生,潘老师。” 上辈子他教过她,她的小提琴就是他教的。 后面,他突然出事了,临走前,还把他的小提琴送给了她,让她好好拉。 那个时候,她才十二岁。 没想到他被下放到这来了,上辈子她怎么就没发现? 事情就是这样的变化无端,这辈子周文比上辈子提前来了农场,提前去教书,走了这条上辈子没有走过的路,就发现了上辈子没有发现的事。 农场很大,牛棚这个地方很偏僻,平时干活,也是和知青们分开干的。 “你是我学生?” 潘良往四周看了看,压低了声音, “不要对别人说我教过你,我成分不好。” 在农场,能遇到以前教过的学生,让潘良说不出的感慨,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记不大清了。 要不是她说,他都不知道他以前教过她。 潘良说着说着,突然咳嗽了起来。 “潘老师,我下午还会再来,给你拿点药,就放在那个菜园子里。” 周文不等他拒绝就走了,他穿的很单薄,虽然冬天过去了,可初春的天气还是很冷。 颧骨蜡黄削瘦,像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 和记忆中那个穿着讲究,风度翩翩的年轻老师,很不一样了。 过了这么多年,他成了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人。 周文回到住的地方,王红梅还没有回来,她来到卧室,找出了一个包袱皮。 把灶房蒸的白面馍馍,还有家里寄来的咸菜,坛子肉,都给他各装了一瓶,还有糟鸭蛋,也用油纸包了一包。 绿豆糕和枣糕包了两大包,还有一包红糖,把治发热咳嗽的药从柜子里找了出来,也放了进去。 …… 上辈子在海城,赵玉兰对她不好,隔三差五不给她饭吃这是常有的事。 有一次,她在潘老师的课堂上晕了过去,是他在学校食堂给她交了一年的伙食费。 可以说,她吃了他两年的饭。 并且没有课的时候,他还教她拉小提琴。 她听说有个在团里拉小提琴的,在外面收学生,不仅要给他送礼,还要拿钱交学费……她在潘老师这免费学了两年。 她在他身上感受到了死在洪水中爷奶……那种来自长辈的东西。 潘良拿到包袱后,就把门从屋里给关上了,这个时候,牛棚区没啥人,都去干活去了。 只有隔壁的老杨在屋里,他也是病了,病了好多天,一直不见好。 他没想到这个学生给他拿了这么大的一个包袱,包袱一打开,只见里面还有一件厚棉袄。 厚棉袄下面,是摞起来的油纸包。 有点心,有肉,还有白面馍,煮鸡蛋……药。 他整个人都呆住了,包裹里的东西,铺满了半张床。 等和他同屋的人回来后,见他身上多了一件新棉袄, “老潘,你哪来的新棉袄?” 潘良和他在一块住了这么些年,俩人是难兄难弟,他平时没少吃他的救济。 这事也就没瞒他,和他说了。 “你这个学生,人也太好了……” 老徐是真心为潘良感到高兴。 同时也羡慕他有这样的学生。 他当年在大学里教的学生也不少,可就是没有一个雪中送炭的。 他被下放到这,就连他媳妇,闺女儿子都急着和他撇清关系。 他就是一个孤家寡人,这些年,只有一个在城里当工人的大哥,时不时的给他寄点东西。 潘良比他更可怜,几年来,压根没有人给他寄东西。 “快来尝尝我学生给我送的枣糕……” 潘良拿出了一个油纸包,里面的枣糕松松软软的,颜色很好看。 老徐尝了一块,这个年仅半百的人,眼眶红了起来。 “都都多少年,没有吃过这样的东西了。” 俩人躲在屋里吃着东西,老徐和潘良把做饭的炉子也搬到了屋里,热着馒头。 他们都好几年没有沾过荤腥了。 周文送来的那罐子坛子肉,被潘良很小心的倒在了碗里一点,生怕掉到地上。 然后放到锅里和馒头一块蒸。 门关的再严实,香味还是从门缝飘了出去点。 隔壁的老杨,嗅着这香味,忍不住一个劲的咽口水。 “这啥味啊,真香……” 下工回来的人,都忍不住说道。 屋里的潘良他们,用馒头夹着坛子肉,吃的那叫个喷香,五六口就吃完了一个馍馍。 剩下的糟鸭蛋啥的,都没舍得动,想留着往后慢慢吃。 喝着红糖水的老徐,感觉浑身暖烘烘的,过不下去的日子,突然能看到了奔头。 “老潘,我这次真是跟着你沾光了。” “老徐,别这样说,你这样说就是臊我,我以前没少吃你的。” 或许是吃了一顿好饭,肉还这样香的缘故,潘良感觉身上好了很多,原本虚的使不上来劲。 在这长期吃的差劲,每天又要干活,住在这的人多多少少的都有点缺糖。 …… “爹,你回来了?饭好了。” 沈蓉当年随着她父母一块来这下放的,已经习惯了这的日子。 晚饭吃玉米饼子,干了一下午活的沈父,在屋里坐了下来,吃着玉米饼子就炒白菜。 桌子上还有一个煮鸡蛋,父女俩人给分了吃。 她们俩人的生活,在棚户区,算是最好的,隔三差五能吃上鸡蛋,有的时候,还能吃到肉。 “爹,你帮我打听没有,那个刘玲玲和沈团长是啥关系啊?” 刘玲玲对外就说是沈团长的家属,农场的很多人,都默认了她是沈团长的爱人。 “打听了,听说刘玲玲好像是他妻子的妹妹。” 沈父打听了好多天,才打听到。 “他妻子的妹妹?” 沈蓉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有些不解, “他妻子的妹妹,为啥来照顾他这个姐夫啊?他妻子哪?” “听说妻子得病走了。” 再婚[七零] 第190节 沈父也纳闷,小姨子来农场照顾姐夫,俩人孤男寡女的,也名不正言不顺啊。 沈蓉心里猜出了个大概,肯定是刘玲玲喜欢自己的姐夫,而沈团长对她没意思,要不然为啥迟迟不和她登记结婚。 听说沈团长的隔壁搬进来了一位已婚的女知青,沈蓉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是星期天,周文和王红梅用梯子驾着爬上了平房。 站在平房上能看到远处一望无际的麦田还有山。 “快看快看,这天还有放风筝的。” 王红梅和周文还穿着棉袄哪,这么冷的天,真是想不到农场里还有放风筝的。 “瞧着像梁场长家的闺女……” 平房上的周文感觉有人看自己,等她扭过头的时候,只能在隔壁的院子看到一个男人的背影。 这个时候,有人还在外面敲门。 “咱下去吧。” 周文扯了扯王红梅的衣裳。 俩人下去后,打开了门。 见是头发剪到下巴的女同志,这个女同志就是沈蓉。 她穿着一件蓝袄子,脸上带着热情的笑, “你们就是新来的女知青吧,我叫沈蓉,能进来参观参观你们住的院子吗?” 沈蓉没想到新来的女知青长的这样好看,不知道为啥,她心里有些不舒服。 周文让她进来了。 “我叫王红梅,她叫周文。” 王红梅知道她,她住在牛棚区那一片,听食堂里的人说,当年八九岁,就跟着被下放到这的爹娘来了农场。 “你们这收拾的真好,这个季节还有花哪?” 沈蓉来到了那几株水仙旁边,眼底有些惊讶。 这几株水仙花,周文刚住进来的时候院子里就有了。 “周知青” 刘玲玲站在门口也不进来,喊着周文。 她见周文走了过来,才看了一眼沈蓉,然后低声和周文说道, “周知青,你刚来可能不知道,她成分不好。” 在刘玲玲心里,她姐夫只是被小人给陷害才来到这的,和沈蓉爹娘的这种不一样。 沈蓉往门口这边看了一眼,知道刘玲玲是在和周知青,说她的事。 “我还是先回去吧,等我改天再来找你们说话。” “沈蓉同志,你要是想找对象,我可以替你介绍。” 刘玲玲话里有话,说的沈蓉有些难堪。 “不用了。” “客气啥,千万别和我客气,只要你别惦记旁人锅里的,你想找啥样的,我都给你介绍。” 刘玲玲冲着急匆匆走掉的沈蓉的背影喊道,她说这话着实难听。 周文看看她又看看那个沈蓉。 她就记得上辈子刘玲玲曾经当众打过沈蓉的脸,骂她不要脸。 但不知道是因为啥。 “周知青,往后你别和这种人来往了,你不知道,她喜欢……” 后面的话刘玲玲又咽了下去。 “她喜欢你丈夫沈团长?” 王红梅接了上去。 她上次说她是他家属,王红梅就自动的认为这俩人是两口子。 “我们还没结婚哪,不过快了。” 她大姐走的时候,都说了让姐夫以后照顾她,她在这世上也就只有姐夫这一个亲人了。 并且她嫁给他,是她姐姐活着的时候希望的。 她早就把姐夫看成了自己的男人,别以为她不知道那个沈蓉对她姐夫是啥心思,哼。 石圪村。 “你想好没有? 走不走,给句话。” 潘凤和白建国已经在这住不下去了。 今个一早,他们就把行李收拾好了,就差提包走人了。 “我……我走。” 白淑华不想呆在这了,她知道,她爸妈这一走,往后就不会再管她了。 她想了这么几天,算是想明白了一点。 “爸,妈,我不带走两个行不行,让我带走一个,只带走一个…… 我想把闺女带上,她是个女娃,杨家重男偏女,她留在这我不放心。” 农村的女娃,在家里长大后,就会被嫁出去,嫁给一个农民,接着再生孩子。 她不想让她闺女过这种日子,小旺是男孩,不跟着她,留在杨家,杨家也不会对他差的,他是家里的孙子。 闺女留在农村,不会有出息的,一辈子就完了,她还这么小。 “白建国,咱们走。” 潘凤这几天,嘴皮子都磨破了,该说的她已经都和她说了,她还是这个死性,潘凤对她失望的很。 她拿起包就要走,白淑华慌了,扑腾一声的跪在了地上。 “妈……我求你了,你就当看在咱母女一场的情面上,就让我带走她吧。 我在家少吃点,我们俩吃一个人的饭,绝不给你添麻烦。” 白淑华哀求着她妈潘凤。 “不给我添麻烦,说的好听,你已经给我添了多少麻烦了,我们拿自个的口粮养你可以,但不能养杨家的孩子。 你这不仅是想毁了自己,也想把我和你爸的名声给搞臭。 你把一个女娃带回城里,街坊问起来,你怎么说,你让我和你爸咋说? 说是在半道上捡的?” 不是潘凤心硬,把个女娃领回去,街坊四邻都知道她潘凤的大闺女在乡下和人结婚生娃了。 她又是个要面子的人,不想被人指指点点,说闲话。 这都是小事,主要的是对她这个大闺女不好,带个拖油瓶回去,难不成是想嫁给三四十岁带娃的中年男人? “淑华,你要是下不来这个狠心,我看你还是别回去了,就继续留在这吧。 留在这也没啥不好的,把闺女儿子抚养长大,不要怕吃苦,你是当母亲的,为了孩子,你吃苦是应该的。” 白建国看着地上的这个闺女说道。 “你爸说的没错,你还是留在这,继续过你的日子吧。” 潘凤也不逼她了。 她是可以逼她一个人跟着她们回城,只不过以后想起来这事,说不定就会埋怨她这个当妈的,还有白建国这个当爸的。 说完,俩人就出了屋子。 “爹,娘,你们这是要走吗?” 刚从他爹娘家那边牵着两个孩子过来的杨水生就见他丈母娘,丈人提着包一副要走的架势。 “对,我们不在这住了,在城里还有工作要做哪,往后,你和淑华两个人好好过你们的小日子。” 潘凤昨个就想走了,早知道这个大闺女还是这样的糊涂,当初收到她的信,就不该心软来这一趟。 杨水生正要说啥,屋里的白淑华冲了出来, “爸,妈,你们别扔下我不管,我离,我这就离……水生,咱俩离婚吧。” 白淑华脸上流的都是泪,和杨水生说出了离婚,她不舍的看着自己的闺女和儿子。 一想到,她要抛下他们,她就心如刀绞。 娃她娘果然还是和他提了出来。 杨水生一点都不意外,他和白淑华结婚这么多年,后面又有了娃,他城里的丈母娘,丈人,从来都没有来这看过一次。 今年冷不丁的过来了,他就知道肯定没啥好事。 “你真要和俺离?那这两个娃咋办?” 杨水生问她。 “娃……” 白淑华看了一眼她爸妈,然后狠了很心说, “娃就留给你,你别亏待他们。” “娘,你别走,你别走……” 白淑华的闺女已经知道离婚是干啥的了,她这几天跟着她爹睡在她爷奶那里。 她奶就说了,说她妈要跟着她姥爷姥娘回城里,不要她和弟弟了。 再婚[七零] 第191节 杨叶子抱住了她娘的腿,哇哇哇的哭着。 小儿子杨旺抱住了白淑华的另外一只腿。 “娘,俺求你了,你别和俺爹离婚,别不要俺,俺听话,你往后让俺干啥俺都干……” “叶儿,娘也舍不得你和你弟弟。” 白淑华蹲了下来,抱着闺女儿子哭的泣不成声。 潘凤和白建国不想看,就走到了大门口。 这怪谁啊,都怪她自己。 当初下乡的时候,和她说的好好的,让她在乡下插队个几年,他们在城里帮她找个工作,到时候把她再弄回城里来。 她当时还在家指责他们思想不对,她要去插队,那就要在农村扎根,支援农村一辈子。 她和她爸以为她只是一时想不开,等真到了农村,吃点苦头,就知道乡下的日子有多难了。 可没想到她们没有等到她抱怨乡下生活多苦的信,倒是等来了她和一个农民结婚的消息。 白淑华要和杨水生离婚的事,惊动了杨老汉两口子。 杨老汉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人,本来他就看这个城里的儿媳妇压根就不是能踏实和他儿子在乡下过日子的人。 “亲家公啊,这都要离婚了,俺就叫你淑华她爹吧。 当年,俺就看他们俩不是一路的人,是恁闺女淑华非要嫁给俺水生。 俺水生也是个眼皮子浅的人,见恁闺女是城里来的知青,看上了他一个农民,他喜欢傻了,哪有不愿意的道理。 俩人就这样去公社登记了。” 杨老汉说着叹了一口气, “其实,俺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这次你们一来,俺就知道你们是来干啥的了。 淑华那娃,给俺老杨家生了一个孙女,一个孙子,俺和老婆子,都念她的好。 既然她和俺水生过不下去,想走了,那就让她走吧。” 白建国和潘凤没想到闺女的公公是这样通情达理的一个人,也没说拦着他们的闺女不让离啥的。 “老哥,这是一百块钱,算是我们给这两个娃的,你们收下吧。” 白建国从包里掏出一沓票子。 “这是俺们杨家的娃,俺养的起,咋能要恁的钱,当初俺水生娶恁闺女,都没给恁彩礼。” 杨老汉说啥都不肯要,都感觉臊的慌。 “水生爹,你就收下吧,你们的日子不好过。 这点钱,就算是我和闺女她爸给这个两个孩子,尽的一点心。” 潘凤把钱从白建国手里拿了过来,见杨老汉两口子不肯要,就把钱塞到了外孙女杨叶的口袋里。 “小叶,拿着吧,以后留着上学用。” “俺不要恁的钱,恁们坏,要把俺娘带走……” 杨叶掏出口袋里的钱朝她外婆潘凤砸了过去。 潘凤的脸色顿时拉了下来,这孩子真是一点都不讨喜。 就这个样,她闺女还想把她带回城里去。 “你这娃,咋这样不懂事。” 杨水生的娘朝着孙女的屁股蛋子,抽了一巴掌,然后蹲在地上捡着钱。 “淑华娘,你别见怪,她小,还不懂事。” 杨水生的娘把捡好的钱,递给了潘凤。 “既然他们不要,就收下吧。” 白建国看了一眼潘凤,潘凤这才把钱接了回来。 等白淑华和杨水生从公社离婚回来,眼都哭肿了。 潘凤就瞧不上她这幅回城还委屈巴巴的样子,不想回城可以不回。 既然选择了回城,那就应该有割舍掉这里的决心。 “爸,妈,你们等我下,我回屋收拾下行李。” “还收拾啥?你在这能有啥东西? 等回到城里,再买不就成了,带在路上也是累赘。” 拿一堆破烂回城,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白淑华想想也是,她嫁给杨水生这么多年,也没置办啥东西,有些东西,拿到城里只会惹她妹妹和兄弟笑话。 “爹,娘,那我走了,小叶和小旺,就托你们照顾了。” “这个不用你说,他们是俺闺女,俺儿子,俺就算饿死,也不会亏着他们。” 杨水生说话口气冲的不行,从公社领回来的离婚证明书,已经被他攒成了一个球。 “你就回你的城里,奔你的富贵日子去吧,他们就当他们的娘死了。” “娘,俺不要你走,俺不要你走。” 杨叶子跑过来,要拦她娘白淑华,被杨水生一把给拽住了胳膊。 “她都不要你了,你还惦记她这个娘干啥。 让她走,没了她,咱家该咋过还是咋过,等改明,爹就再给你寻个好娘回来。” “淑华,他就是这样驴脾气的人,你……” 杨老汉想替儿子水生说句话,可话都嘴边,愣是说不出来。 “爹,自打我嫁到你们家,你和娘就拿我当亲闺女看待,你们对我的好,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 白淑华说的是真心话。 杨老汉他们对她确实不坏。 “闺女啊,你放心,俺肯定把这两个娃给养大,你这样好的儿媳妇,俺儿子水生没有这福气。” 杨水生的娘用胳膊擦着脸上的泪。 “走吧,天不早了。” 潘凤催促着。 “娘,娘,娘……别走” 白淑华大步往前走着,不敢回头,怕自己心软,就走不掉了。 等她在城里安顿好,就来接她们。 潘凤不知道她心里还有这种想法,要是知道的话,恐怕说啥也不带她回去了。 南岭农场, 宋清河回来了,在一天下午,来学校接周文下班。 “这就是宋知青啊??!!!” 张大姐她们纷纷把宋清河给围了起来,终于明白周文为啥结婚这样的早了。 他穿着一件呢子大衣,手里拎着皮包,像是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回,而是直接来这接人了。 “周知青的丈夫回来了,英俊的很,可惜你们刚刚没看见。” 一行女知青在路上叽叽喳喳的议论着。 李技术员有些不大高兴的从她们身边过去了。 周文和宋清河并行走在一块,听他说着在北陵的事。 “周知青,这是谁啊?” 刘玲玲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风度翩翩的男人,他和她姐夫不是一种人。 她拿着正在择的芹菜,忍不住站了起来。 “这是我丈夫……她是咱隔壁的刘玲玲。” “你好。” 宋清河下颌轻点,和她打了招呼。 等人都进去了,刘玲玲的目光还没有收回来。 天啊,那个周文的丈夫……她捂着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 芹菜啥时候掉到地上的都不知道。 刚踏进院子,宋清河就迫不及待的把手里的包扔在了地上,一边搂着周文,一边用手关着家里的大门。 “想不想我?” “你注意点,这是白天。” 周文紧张的看向隔壁的平房,怕那上面有人。 “没人,我刚刚看过了。” 俩人进了屋子,宋清河更加肆无忌惮了。 “快说,想不想我?” 他走了已经两个多月了。 “不想。” 周文把脸扭向了另外一边,拒绝了他的亲近。 “可我很想你,很想。” 原本这次北陵是不放他出来的,他已经递交了八次申请,这是第九次,原本半个月的假期,也被缩减到了三天。 再婚[七零] 第192节 “有多想?” 周文转过脸看着他,宋清河没有回答,而是单手解开了自己大衣上的扣子……客厅的地上扔着一件男人的呢子大衣。 卧室的单人沙发上,宋清河穿着羊绒毛衣,周文坐在了他腿上,揽着他的脖子。 宋清河亲着她的脖子,手还一边解着她身上的衣服。 “等……等会……” 周文把埋在她脖颈里的头给推了出去。 “去铺床,被面在箱子里。” 宋清河不敢不听她的话,只好又蹭了一会儿,才去铺床。 床铺好后,宋清河要来抱周文,又被周文用手给挡住了。 “你洗澡了吗?” 周文是今天中午洗的澡,农场有专门的铁炉烧洗澡水。 “洗了,我洗好澡回来的。” “在这坐下,我要盘问盘问你。” “你想怎么盘问都行……” 宋清河一边说,一边抱着人,就倒在了床上。 “你正经点,我还没问……” 周文后面直接没音了。 等王红梅从食堂回来,才从刘玲玲口中知道了宋知青回来的事。 “王同志,你说,她们从下午回来后,这个大门就没有开过,你说她们俩在家里干啥哪?” 刘玲玲一脸的好奇。 “说话呗,你没事总盯着这边干什么?” 王红梅没有想歪,她以为小文和宋清河还暂时处在处对象的阶段。 既然宋知青回来了,王红梅就回宿舍去住了。 夜色渐渐深了起来,卧室还是一片燥热。 第112章 “小文,小文……” 宋清河有些受不住了,脸色薄红。 这个时候,周文突然下了床,留宋清河一个人在床上。 喝完水回来的周文,站在床边,看着他。 “快上来。” 宋清河鼻尖上是溢出来的汗,他伸出手拉她,刚刚他眼角都湿了。 她太会折磨人了。 周文站着不动, “宋清河,你有没有要如实交代的?” 上次她在石圪村看到了那个上辈子和宋清河传过闲言碎语的人好像是姓崔。 “我……我交代,你想听什么,我都交代。 上来,好不好?” 宋清河把她往床上拉,然后把人抱在了怀里。 用自己的体温暖着浑身冰凉的她。 然后把在北陵的事,一字不落的给她讲了一遍。 “是有个女技术员,对我有非分之想,但我当时就把她给调走了。” “她姓什么?” “我也不记得了,好像是姓刘还是姓张,或者是……姓李。” 他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声音都变调了。 周文拧着他,声音阴郁低沉, “你的烂桃花挺多啊?” “我也不想……这样。” 宋清河疼的忍不住求饶。 “姐夫,你别赶我走……” 隔壁刘玲玲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伴随着的还有砸东西的清脆声。 周文和宋清河顿时僵住了,这房子这么不隔音吗? 他们的卧室在东边,沈团长的卧室好像在西边。 “听不到,你刚刚声音小。” 宋清河好像周文肚子里的虫似的,贴着她耳朵说道。 “床的声音哪?” 周文尴尬的脚趾都扣了起来。 刚刚床好像是发出了声音。 宋清河也不太确定刚刚床发出的声音有多大。 “我待会听下床的声音。” “什么待会?该睡觉了。” 从下午就在床上了,刚刚才消停。 “夜还很长……” 宋清河的大手从周文的睡衣里,钻了进去,慢慢往上。 “别……” 周文被宋清河捂住了嘴,她睁着水淋淋的眼睛,瞪着他,没一会儿,眼神就涣散了起来。 …… 第二天,周文醒来后,宋清河已经把饭给做好了。 “宋知青,你还会锄地哪?” 来这串门的刘玲玲怀里夹着毛线球,手上打着毛衣,看到穿着白衬衣的宋知青,在墙下锄地,她很诧异。 “他是知青,怎么可能不会锄地。” 周文拿着包子,靠在了门框上,看着刘玲玲。 刘玲玲也发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有些讪讪的。 “周知青,我想向你请教一件事。” 刘玲玲来到了周文身边,声音很小。 “什么事?” 刘玲玲瞥了一眼宋知青,然后对周文说, “咱进屋说。” 进了屋后,刘玲玲脸很红,期期艾艾的,有些说不出口, “怎么……怎么……” 她连说了两个怎么,就是说不出来。 周文好奇的看着她,想知道她到底想问啥。 刘玲玲还是没有勇气能问出口,她其实是想问问她,怎么能让男人愿意和她登记。 她见她和宋知青夫妻关系好,就想过来取取经,但又怕周文笑话她。 周文见她莫名其妙的,不知道说啥好了。 双水村, “大姐,你这是啥意思?” “三妹,俺是啥意思,你心里清楚。” 赵水芹又跑过来勒索赵玉兰了。 她儿子要结婚了,女方家里朝她要三转一响,她拿不出钱来置办,只好来找这个三妹了。 原本她是不想和她撕破脸的,可她竟然私自的让周卫红跑到了榕城。 当初要是按她说的,嫁给那个男人,她儿子娶媳妇也就不用愁了。 “大姐,这么多钱,我拿不出来,卫红跑到榕城的事,我也不知道,这都怪我没有看住她。” 赵玉兰恨毒了眼前这个大姐,这么多年,她像水蛭一样爬在她身上吸血。 吸了她十几年,现在又想吸她闺女的。 “你难道就不怕俺把当年那件事给你抖搂出来?” 赵水芹拿着这个把柄,真是吃了赵玉兰这么多年,赵玉兰连个屁都不敢放。 再婚[七零] 第193节 “你想说就去说吧,我不怕了。 大姐,人要学会知足,这些年,你从我这拿了多少的东西,多少的钱,你心里比谁都明白。 我们一家子都是你一个人的长工,你休想把我闺女卖掉。” 赵玉兰咬牙切齿的,瞪着眼前这个亲大姐,恨不得把她剥皮抽筋。 这些年,她已经忍的够够的了,她被她给逼疯了。 “你不是要去告诉他们吗,走,去告诉去,大姐,你让我不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赵玉兰抓着她的胳膊,把她往外拽,脸上的神色很狰狞。 狗急了还要跳墙哪,赵水芹也知道这个道理,再说了,把那事捅出去,对她也没有啥好处。 她把这个三妹给逼急了,再做出点啥不要命的事来,那可就不好了。 “三妹,三妹,大姐刚刚是在和你说气话,你别生气,别生气。” 赵水芹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她要挟这个三妹都要挟习惯了,可没想到这次三妹没有再像以前那样。 “气话?” 赵玉兰冷冷的斜了她一眼,甩开了她的胳膊, “大姐,我的好大姐,你哪次不是用那件事要挟我,你从我这拿了多少的好处,现在还狮子大开口,朝我要一千块。 你可真敢开这个口啊,你把你三妹我卖了,能值这个价不? 你怎么欺负我,我都忍了,可你的手也伸的太长了,竟然把注意打到了我闺女身上。” “三妹,别说的这么难听吗,那个人家确实不错,俺才说给卫红的,卫红甭管咋说,都是俺亲外甥女不是。” “屁,人家这样好,咋不让你闺女嫁给他,你就甭骗我了,你啥心思?难道真当旁人是傻子不成?” 赵玉兰一口唾沫喷到了她的脸上。 她就像一个讨债鬼一样,折磨着她。 赵水芹用袖子擦了一把脸上的唾沫,脸上的笑再也维持不下去了。 “三妹,甭管你怎么想我,一千块钱,你拿不出来,五百块钱总拿的出来吧? 毕竟是你外甥结婚,你这个做三姨的说啥也要帮帮你外甥。” “五百块?也不看看他长的那熊样,配我拿五百块钱吗?” 赵玉兰的那个外甥,长的很磕碜,要个没个,要样没样,吃喝嫖赌倒是占全了。 “你说这话啥意思?” 赵水芹见她这样说自己的儿子,生气了。 “啥意思,我啥意思,我是一毛钱,一分钱都不想拿的意思,我的好大姐,你听明白了吗?” 赵玉兰破罐子破摔后,已经不害怕她所谓的要挟了,大不了就是进去蹲牢子。 “你……你真是好样的。 当了这么多年的软柿子,你现在是硬起来了,不怕俺这个大姐了。” 赵水芹皮笑肉不笑的。 “当年那张报纸,俺可一直留着的,你说俺要是帮她们找到闺女,她们说啥也要给俺一根大金条。 上面可说了,会有重谢,她们那样的家庭,俺就是朝他们要两根,他们也给俺。” 赵水芹看着不吭声的赵玉兰又继续的说道, “俺要是为了钱,俺当初就把你给卖出去了,可俺帮你瞒了这些年,不就是看在咱俩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的份上吗。 现在你大姐我遇到了点难处,想找你帮忙,你就这样伤大姐的心。” “大姐,你别再说了。” 赵玉兰冷静了下来, “那五百块钱,我是拿不出的,我把家里的钱待会找出来全给你。” 赵玉兰以前真是小看她这个大姐了,没想到她还留了这么一手,竟然把当年的报纸给留了下来,瞒了她整整十九年。 “大姐,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留着那张报纸干啥? 说不定人家早就有闺女,有儿子了,你以为你找过去,人家还能认账吗? 还给你金条?你做啥美梦哪。” 赵水芹被怼的说不出来话, “说不定人家还在找着当年的那个孩子。 你说说你当年是咋想的?自己生不出,就偷人家的,还偷了那样人家的孩子,还是一个女孩。” 赵水芹说不过她,就报复性的提起了她当年偷孩子的事。 “够了,大姐,有意思吗,这件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提它干啥?” 赵玉兰一点都不想听到她说这件事。 “你做都做了,还不让人说了?” 赵水芹揶揄着她, “当年,你还瞒着我这个大姐,咱爹娘让我去城里照顾快生娃的你。 要不是那天被我撞见,我还不知道自己的亲妹妹肚子是假的。 还从医院偷孩子。” 她那一趟进城,可真是进值了,这么多年,沾了她这个妹妹这么多的光。 “我那样做,还不都是为了咱爹娘,为了你,我和周向北结婚两年肚子一个劲的没动静。 咱爹娘天天催我,就怕周家嫌弃我是生不出蛋的老母鸡,把我给休了。 把我休了,咱爹娘就少了一个最有出息的女婿,就再也占不了便宜了。” 她嫁给周向北的那两年,逢年过节就往娘家寄东西,那个时候,周向北知道她家里困难,每次还让她多往家里寄点。 可她连个娃都没给他生出来,赵玉兰可没有底气往娘家寄那么多东西,每次都是看他的脸色,生怕他生气。 她公婆虽然不催着她要娃,可她爹娘催,从老家隔三差五的给她寄土方子,她就连蚯蚓都生吃过。 蚯蚓那是啥味啊,她现在想起来,还忍不住头皮发麻,那一股子黏腻腻,还散发着怪异味道的…… 赵玉兰现在想起来,还忍不住反胃。 当年捏着鼻子,就那样给吃了,什么蚂蚱,蝎子,还有黄土,送子观音庙里的香灰…… 吃了这么多,可就是不见效,肚子依旧平的不行。 那个时候,周向北慢慢的也对她一直要不上孩子,有了意见,她更慌了。 “你那哪是为俺们,明明就是为了你自己。 你刚过上那种旁人做梦都不敢想的好日子,你害怕自己生不出娃,周家,周向北不要你。 他们不要你,你就只能回到咱穷的揭不开锅的家里,继续过那种没有裤子穿的苦日子。” 她这个三妹那样做,明明是为的她自己,想继续过好日子,偏偏还说是为了她,为了爹娘。 这是赵水芹最烦她的这一点。 “我是为了我自己不假,但也是为了你们。” 赵玉兰的心思被赵水芹这个大姐给戳破了,她还嘴硬的说着。 谁能想到,她刚把那个孩子偷出来的第四个月,她就怀上了。 她之前以为她一辈子都生不出来了。 谁成想老天爷给她赵玉兰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她怀上后,这个偷来的孩子,就成了多余的存在,还整天让她提心吊胆的。 随着她的肚子大起来,她越发的看她碍眼。 可她的命实在是太贱了,冬天里,她打开窗户,把她放在冷风处,还把被褥给她解开,没想到她这样还能活下来。 不过赵玉兰也对她好过,只有短短的三个月,在她怀上自己的孩子后,一切全变了。 她当时虽然嫌弃她是个女娃,可因为她,周向北高兴的不行,对她也好的很。 乡下的公婆,也往城里寄来了几包袱的东西,这个孩子,保住了她在周家的地位。 她当时真的拿她当亲闺女看待,晚上只要她一哭,她就爬起来,看她是饿了,还是尿了。 她当过三个月的好母亲,她当时甚至想,把她好好抚养长大,她们一家三口好好在城里过日子。 就连她自己都没想过,她这辈子还能再怀上自己亲生的,不仅生了个闺女,后面紧接着又生了一对龙凤胎。 周向北见她怀卫红的时候,对这个偷来的孩子,态度变得不一样了,他就抱着她,坐火车,把她送到了乡下老家。 其实她曾经抱着她去过火车站,想把她丢到火车站,当时她听说火车站偷孩子的多,可愣是没有被她给碰上。 她甚至把她给了一个大姐,谎称自己去厕所,可最后大姐像是察觉到啥了,抱着她跟了过来。 她没法子,只能又把她给抱回了家。 第113章 那天,赵水芹把赵玉兰家仅剩的一百三十块钱,全给搜刮走了,连吃盐的钱都没有给她们留下来。 南岭农场这边,宋清河又回到了北陵。 周文用油纸包,给曾经的老师,潘良带了一包红烧肉。 这次她进来看了看,只见屋里的环境很艰苦。 “快坐快坐,我之前就听老潘提起你,他有你这一个好学生,真是没白活。” 老徐把屋里唯一的那张椅子让了出来,让眼前这个小姑娘坐下。 再婚[七零] 第194节 “你是哪的人啊?” “榕城那边的。” 俩人,一老一少,在屋里说着话,等去养鹿场铲粪回来的潘良见屋里多了个人后,连忙把门给关上了。 他见这个学生来了,他不知道咋和她相处,毕竟他教她,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只教了她两年,她就对他这样好,送衣服又送吃的。 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老潘傻愣着干啥啊,你学生来看你了。” 老徐知道他心里不自在,连忙推着他坐下。 “潘老师。” 周文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坐,你坐……” 潘良让她坐下。 “潘老师,你咳嗽好点了吗?” “喝了你送来的药,全好了。” “潘老师,你拿我当侄女看待就行,上学那会,要不是你,我恐怕都饿死了。” 周文看出了他很拘谨,和上辈子那个谈笑风生的老师,不一样了。 这辈子,他们之间,确实缺了一段师生情谊。 潘良真的想不起来了,听她这样说,要不是之前她能准确的说出学校的名字,还有地方名,他恐怕都要以为她认错人了。 “我这两年记性越发的不好了,都想不起了,只记得班上的学生很多,都是一群萝卜头。” “你刚来学校那年,我才十一岁……潘老师,你来到农场几年了?” 要不是那天周文听人喊老潘,压根就认不出他来,后面一问见真是他。 “六年了,没想到在这能碰上来这插队的学生,还能靠学生救济。” 潘良感慨的不行, “你来这插队,也不能丢了学问,多看看书,说不定啥时候就能回城接着上学了,你高中读完了吗?” “读完了,后面就下乡来插队了。” 周文临走的时候,提着一包潘良让她看完的书。 和潘良一个屋的老徐,也拿出了几本。 等周文下次来的时候,他们还会考她。 在农场的日子过的快的很,王翠芬她们中间还来看过周文一次,并且见到了宋清河,这个照片上的人。 一九七七年,春。 得到高考有可能会恢复的潘良,第一时间就来找了周文。 “赶快准备高考。” 他此时比周文还要激动,紧张。 能高考就代表着插队的知青能返城了。 “潘老师?” 周文此时正在家里浇菜,虽然知道高考会恢复,但她没想到潘老师这么早就知道了。 “现在只漏出来一点风声,不过,现在准备起来,没啥坏处。” 一年的时间,他已经把周文当成了他真正的学生,他发现,她真的聪明,也很好学。 她留在这个农场,简直太可惜了。 不能上大学更可惜。 周文上辈子考上了大学,学的是地质专业,刚毕业就死了。 她死在了自己的二十四岁,人生最好的时候。 周文这辈子还要上同样的大学,学同样的专业,她要沿着上辈子的轨迹再走一遍。 揭开真相,找出自己上辈子的死因。 “姐夫,上面来电报给你说什么了?” 一年过去,刘玲玲还是没能嫁给她姐夫沈团长。 倒是沈蓉和他越走越近。 刘玲玲为了他,已经在这熬成了老姑娘,见上面终于给她姐夫来电报了,她心中又燃起了回城的希望。 在得知这只是一份表示慰问的电报后,整个人失望的不行。 “老潘,你说这要是真的恢复高考,咱们这些人是不是也能回城了?” 老徐在牛棚里问着潘良。 他媳妇和他离婚了,听说带着他的两个孩子改嫁了,他还有点不想离开这个地方。 在这至少有老潘,还有那些人。 小文那姑娘还会时常给他们俩送点吃的,改善一下伙食。 等回城后,他真就成了孤家寡人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估计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了。” 要是能恢复原来的职位,还挺好的。 “对了,你上次回去,你二姐她怎么样了?她当年的那个孩子找回来了吗,有音信没?” 老徐突然想起来了这茬事。 蹲在炉子旁通炉子的潘良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还是疯疯癫癫的,那个孩子已经丢了快二十年了,哪里还有音信。 估计现在都该长成小文那样大了。” 他这次回去,他二姐还喊他爹,他说他是她兄弟,她说啥都不信,怀里还抱着一个洋娃娃,说是她的闺女家玉。 他二姐的闺女当初在医院一生下来,就被人给偷走了,二姐自那以后就疯了。 他也找了他那个外甥女很多年,但就像大海捞针一样。 “我记得小文今年也是二十岁,去年刚来这的时候,我听到她已经结婚登记的事,还有点不敢相信。 年纪轻轻就结婚了,那个宋知青人也挺好的,俩人配的很。” 老徐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亲生闺女,他下放那年,她已经十六岁了,现在估计都结婚嫁人了。 这八九年,她没有来这看过他这个父亲一次,他儿子也是。 每次看到旁人的媳妇,子女都来这探望,他心里就难受的慌。 “小文也是二十岁了吗?” 潘良有些诧异,炉子都不捅了,脸上闪过一抹思虑。 “二十了,之前我还问过她,多么年轻啊,比咱那会强多了。” 老徐这个老教授,也不好白吃她的东西,可他除了这身学问,就没啥能拿得出手的了。 不管啥,他就一股脑的教给了她。 潘良又追问, “你有没有听她提起过她的家庭?” “这个倒没有,对了,去年她家人不是来过咱这农场吗,当时你不在农场,你不知道。 她还带着她的二妈二爸来这找老曲,还是我在中间给牵的线。” 老曲是个老中医,也被下放到这来了,农场里的人有啥病的,都来找他。 之前有个女同志结婚几年,要不上孩子,就是他给开方子吃好的,听说生了个大胖小子,她婆婆还过来给老曲送喜蛋。 “怎么是二爸二妈,他们是啥病啊?” “我当时没在屋里,估计是啥不好说出口的病吧。” 老徐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 “你想外甥女想疯了吧,她怎么可能是你外甥女。 人家的二爸二妈,对她好的不行,小文那姑娘肯定是他们亲生的。” 老徐可是亲眼见过的,不是亲生的,压根不会那样。 “我就是随口问问。” 潘良心中刚燃起的一丝希冀,顿时被压了下去。 王红梅也从食堂请了病假,躲在宿舍里看书。 等到八月份,恢复高考的消息传了下来,无论是在农村插队的知青,还是在农场的知青,都像疯了似的。 都纷纷扔下了手中的锄头,重新又拿起了课本。 这个时候,也有一部分在农村嫁人或者娶妻的知青,面临着选择。 牛棚区老杨的闺女杨絮云就是这样。 当年为了给她爹看病,她把自己嫁给了南岭公社的王宝牛,一个治疗牲畜的兽医。 他的亲爹,是公社的干部,姑姑是农场养鹅场的队长。 王宝牛有次来农场找他姑姑送家里腌的咸菜,在农场对杨絮云一见钟情,说啥都要娶她。 原本家里给他定的那门婚事,他在家各种闹,闹的他爹娘没法子,只好和人家退了亲。 那个时候,农场一个月里是能看上一场电影的,他每次都会借着看电影,或者借着来找他姑姑的名头,来农场找杨絮云。 再婚[七零] 第195节 可杨絮云压根就看不上他一个农村人。 即使她成分不好,她爹是被下放到这的,可以前在城里优越的生活,和见过的世面,给了她看不上他的底气。 她爹的身体本来就文弱,下放到这后,天天干的活很重,他压根吃不消,没多长时间就病倒了。 父女俩人从城里带来的那点钱,买了几副药,就所剩无几了。 她每天还要去上工挣俩人的口粮,她在城里长大,从来没有干过这样的活。 干了一整天,只拿回来两个地瓜和一块豆饼。 这个时候,王宝牛的姑姑拎着一兜子鸡蛋,还有一兜子桃酥找到了这来。 杨絮云很想不答应,可看看躺在床上没钱治病吃药的父亲,又看了看自己干农活手上磨出来的血泡,以及家里仅剩的一块地瓜。 那块地瓜,刚刚父女俩人推来让去的,谁都不肯吃。 在这种情况下,杨絮云答应了,她一个城里姑娘就这样嫁给了一个农民。 现在恢复高考了,能通过高考回到城里,杨絮云这些天,在家里走神发呆的次数,越来越多。 “絮云,絮云,咱爹和你说话哪,你最近是咋了?是不是病了?” 王宝牛担忧的看着媳妇杨絮云,这种情况不是一次两次了,她这些天都这样,魂不守舍的。 “爹,你刚刚说啥?” 回过神来的杨絮云,连忙看向公公王大贵。 王大贵刚刚和这个儿媳妇说了好几遍,她都不应声,他脸色有些不好看,又把刚刚的话给说了一遍, “俺刚刚说,俺从县城医院又给恁爹拿了点药,你抽空给他拿过去。 顺便把你娘昨个蒸好的那筐子馍馍,还有家里的那十几个鸡蛋,拿给你爹。” 这些年,杨絮云的爹都是靠王家养着。 “知道了爹。” 杨絮云怕公公和婆婆看出她的心思,连忙说吃好了,端着碗出了堂屋。 她公公这些天,一直在观察她,虽然老公公观察儿媳妇,这话说出来让人笑话。 可自从公社接到上面的通知,说恢复高考了,知青能通过高考返城上大学,那些知青们都沸腾了。 他的这个儿媳妇也是城里下来的,虽说不是知青,但也差不多。 他怕她不好好和他儿子宝牛在这过日子,生了想考大学的心思。 “儿啊,她最近和你咋样,她有没有和你说想考大学的事?” 王宝牛的娘忍不住小声问他。 她这个儿子傻不愣登的,当年铁了心非要娶她,这些年她就给她们王家生了一个孙子。 “娘,你说啥哪,絮云都和俺结婚了,还考啥大学,她都在这成家了,俺和她连娃都有了。” 王宝牛觉得他娘真是想多了,絮云咋可能去考大学。 即使能舍得他这个男人,也舍不得他们的儿子。 她去考大学,那她还要不要他们的这个家了? “别的村子,已经开始闹离婚了……” 王大贵看了一眼自己的傻儿子。 “俺媳妇不是那样的人。” 王宝牛还生气了,站起来,把碗一扔,就气冲冲的回房了。 一推开门,他就见她媳妇正在慌忙的往被褥里藏东西,就像是怕他看到似的。 王宝牛装作刚刚没看见的样子, “媳妇,这是俺这个月挣的钱。” 他每个月挣的钱都交给他媳妇杨絮云。 “不用都给我,你也留点自己用。” 杨絮云甚至不想要这钱,王宝牛对她越好,她心里就越自责,越痛苦。 她甚至想,她考大学,是不是太忘恩负义,没良心了? 她应该好好的留在这和他过日子,可她不甘心,她想去考大学,说不定,能考上哪。 要是考不上,她也就能死了那条心,留在这踏实和他过日子了。 等杨絮云出去上厕所的时候,王宝牛连忙把被褥掀开,只见他媳妇刚刚藏起来的是一本书。 听说那些知青也都在看书,准备高考,他媳妇是不是也……王宝牛的心顿时变的乱糟糟的。 在他媳妇回来前,把书又给放到了原来的地方盖好。 真被他爹娘给说中了……王宝牛不知道咋办好了。 住在牛棚的老杨,见亲家又让闺女给他拿了这么多的东西,他心里更加愧疚的慌了。 “絮云,你有没有和他们说你准备高考的事?” “还没有说。” 杨絮云不知道要咋说,咋张口,这些年,她们父女俩人欠了王家太多了,已经很难还清了。 她蹲在地上,给她爹洗着衣裳。 她多希望王宝牛能对她坏一点,或者她公婆对她坏一点,这样她也不用遭受良心的谴责了。 “这是你一辈子的大事,你要想好。 他们一家对咱的恩情,是一回事,可我这个当爹的不想看到你为了这份恩情,被绑在那个家一辈子。 你要是考上大学,还能有另一种人生,这后半辈子还有更好的过法。” 老杨是过过好日子的人,他的前半生在城里,顺风顺水,毕业后,就在大学里任职了。 他爱人走的早,闺女是他带大的。 他是一个开明的人,无论他闺女怎么做,他都尊重她。 “都怪我这个爹没本事,当年要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嫁给王宝牛。” 他的私心更希望她闺女通过高考,去过她自己的人生,不要再被他这个爹给拖累了。 “爹,这事不怨你,当初是我自愿嫁给他的。” 嫁给他,他对她很好,她没有后悔过,但她这辈子,总觉得缺点啥,那不是她想过的生活。 榕城, “小文来信了,她说南岭那也恢复高考了,这下可好了,小文能回来了!!!” 王翠芬拿着信纸不撒手,激动的不行。 “娘,快给我看看。” 周老二已经和他娘要了好几次了,就是不肯给。 “咱家这下,真的要出一个大学生了。” 虽然还没高考,但王翠芬已经认准她孙女能考上大学了,之前学习就好的不行。 “高考好,高考好,那个小宋这次和不和她一块回来?” 周老抠还盼着见孙女婿哪,上次他们全家都去南岭农场去看她了,得知她在农场教书,住的地方也不差。 临走上火车的时候,还是小宋用吉普车把他们给送到火车站的。 他们也不是瞎子,看出了这俩人不是假结婚那么简单,一路上,王翠芬脸上的笑,就没停下过,张口闭口都是小宋。 周老抠也喜欢他,不仅长的一表人才,还这么有能力。 他们到小文住的地方的时候,看到他身上系着围裙,在做饭……这在男同志中可是少见的很。 就连刘小娥都夸他是好男人,不仅长得好,还会做家务。 “肯定来,咱上次走的时候,人小宋都说了,要来看咱。 不行,我要给小宋再寄点咸菜,他爱吃我腌的咸菜。” 嘴甜长得俊的宋清河,已经把王翠芬拿他当孙女婿看待了。 “我们在屋里说话,你搁这偷听啥哪?” 王翠芬前一秒还笑的合不拢嘴哪,看到周卫红在门口偷听,脸色顿时耷拉了下来。 周卫红见她奶这样刻薄的看着她,她吓的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奶,我是想问问你,晚上做啥饭……我姐姐是要从乡下回来了吗?” 周卫红眼中带着期待的问王翠芬,像是很盼着见到她姐姐周文似的。 “你一个黄鼠狼装啥装啊,你再装,也掩盖不了你浑身这股子算计的臭味。” 王翠芬早就把她看的透透的了,想偷家里的菜谱,想占家里的便宜,门都没有。 她只要一看到她,就想起来她那个娘赵玉兰。 “奶,我没有……你冤枉我了,我真的没有算计,我只是想我姐姐,我这么多年都没见过她了。” 周卫红被骂的一副委屈巴巴的可怜相。 “周卫红,我这件毛衣,你给我洗干净了吗?” 刘小娥气势冲冲的从屋子里出来,把手里拿着的那件毛衣砸在了她的脸上, “你闻闻这啥味,你对我衣裳做啥了?” 刘小娥气的,直接上手掐她, “还敢躲?” 刘小娥满院子的追着周卫红打, “你这个臭丫头,给我站住,再不站住,就给我滚回去。 再婚[七零] 第196节 天天在家里白吃白喝,啥也不干。” “二婶,我干了,我给你们洗衣裳做饭,还拖地……” “这些活算啥活?” 刘小娥用扫把拍着她,上次她还发现,这个死丫头竟然还偷用她的擦脸膏。 她有些后悔当时留下她了。 “二婶,二婶……” 周卫红心里快气死了,她在这个家,当牛做马的伺候他们,讨好她们。 可他们的心就像是石头做的一样,一点都不念着亲情,对她连心软都没有。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她们的孙女,她们的侄女啊。 为啥要对她这样的刻薄,为啥要这样的磋磨她? 而周文却是她们的心肝肉,她周卫红就贱的连家里一头驴都比不上。 她在这家,被她们非打即骂,周卫红在这呆了一年多,原以为能让他们可怜自己,给她在城里安排个工作,可没有。 她总不能一直在这当烧火丫头吧,她已经十九了。 周卫红心里莫名的焦躁,想起了还在乡下,等着她把她们接到城里来的娘,妹妹,还有兄弟。 第三天的时候,机关大院的张科长来家里请王翠芬。 周卫红给她倒了一杯水,然后就去院子里扫地去了。 见人走后,她往堂屋瞅了几眼,然后放下扫把,急忙的追了出去, “张叔叔,张叔叔……” 提着包的张科长站了下来,见是王师傅的孙女,他忍不住笑吟吟的问道, “是不是王师傅有啥忘了交代的事?” “不是……” 周卫红低着头,脸很红,瞥了他一眼, “是我有事求您。” “啥事啊?” “我想让您帮我找个工作,我奶她不好意思和你张这个口,我就厚着脸皮过来求您了。” 她的亲奶,亲叔不给她找工作,她只好自己想法子来找。 “我以为啥事哪,王师傅这个人就是太客气了,这有啥不好意思的,这事好办的很。” “真是太谢谢您了,张叔叔,不过,您能不能先保密啊,我奶奶那个人,不想让我来求您,她那人好面。” 周卫红激动的给张科长鞠着躬,然后求着他。 “理解,理解,王师傅就是不爱麻烦人,可连我她都不想麻烦,往后还让我咋好意思登门啊。” 安排工作的事,对于张科长来说不是啥难事,他干脆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周卫红捂着脸,激动的哭了,她没想到她心心念念的工作,就这样成了。 要是知道这么简单,她早就应该厚着脸皮找他们。 只要有了工作,发了工资,就搬出这个不待见她的家,还能把娘她们接过来。 回到家的张科长咂摸出点味来了,他感觉这事有点不对劲。 又隔了几天,她没有等来张科长给她安排工作的消息,倒是迎来了王翠芬劈头盖脸的一顿打。 “长能耐了,竟然敢打着我的名头,让人张科长给你安排工作。 小小年纪,怎么这么不要脸,和你那个娘,真是一模一样。” 王翠芬一巴掌把她抽的摔在了地上。 “拿着你的东西,给我滚。” 刘小娥从屋里,把她的东西给扔了出来。 “奶,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周卫红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她只是想要一个工作,她们说一句话,就能帮她安排工作,这样容易,她们却不肯帮她。 她心中滋生了浓烈的恨意。 可面上还是苦苦哀求着她们,让她在家里再住一夜,让她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再走。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她抱着被扔出来的衣服,蜷缩在灶房里,冻的瑟瑟发抖。 那个张科长明明已经答应不和她奶说了,为啥最后还是说了? 周卫红连带着他也恨上了。 这儿她是待不下去了,工作没弄到,还被揍了一顿。 可她又不甘心这样就走了,她在这给她们洗了一年多的衣裳,干了一年多的杂活。 她们连一分钱都不给她,连件不穿的旧衣裳,宁愿让它在箱子里发霉,也不肯给她穿。 既然她们不仁,就不要怪她不义了。 她知道这个家里有她太爷爷留下来的菜谱,并且已经知道他们藏在哪了,就藏在她爷奶睡的炕下。 听她娘说,她爷奶手里还攒着不少老东西,那些老东西能值不少钱。 不仅是菜谱,还有老东西,都有她爹的一半,原本她只想把属于她爹的,属于她们家的给拿走。 但现在,她想全部给拿走,就当是她伺候她们这么长时间,忍受她们打骂的补偿。 周家人都睡了,灯都熄灭了,周卫红在灶房盘算着怎么把东西给偷走。 要是她奶愿意教她做饭,愿意给她找工作,她是不会这样干的,她这样干,都是她们给逼的。 她们不愿意拉扯她,那她就自己拉扯自己。 “失火了,失火了,快来人啊……” 半夜的时候,在屋里睡觉的王翠芬和周老抠纷纷被惊醒。 “失火了?” 她们连忙披上衣服,打开了门,连周老二也起来看了。 他们没注意到,灶房的窗户上藏着一双眼睛。 见他们走出了家门,周卫红就偷溜进了王翠芬和周老抠的屋子。 第114章 这俩老家伙,真是太能藏了,周卫红钻进了炕里,在里面找到了一本菜谱。 然后顺着里面的土堆,摸到了一个铁皮盒子,她晃了晃,只听见里面砰砰的响,这里面应该就是银元了。 周家到底有多少老东西,她娘赵玉兰也不清楚,反正就是有。 周卫红又在炕里找了一圈,怕王翠芬她们回来,就急匆匆的拿着找到的东西,往外跑。 “啊……” 看到堂屋门口的这张驴脸,周卫红吓的魂都快要飞了,她连忙捂住了嘴巴。 见人还没有回来,她搂紧怀里的东西,就想绕着它走。 “啊啊呃,啊啊呃……” 她走到哪,那头驴就堵到哪,叫了两声后,还用驴嘴咬住了她的衣角。 “咋了?” 屋里的刘小娥听见了家里的毛驴叫,听着那动静像是要从床上起来。 周卫红顿时急了,揪着自己的衣裳,拍打着这个死毛驴。 见抽不出来,衣裳干脆不要了。 周卫红把穿在最外面的那层衣裳脱了下来,就想跑,被毛驴一蹄子给踢了个狗啃屎,门牙都磕的松动了。 然后整个驴身压在了周卫红的身上。 “呃呃呃啊……” 从听它的声音,都能听出来它有多兴奋。 “好啊,贼,贼……” 一边穿衣裳一边往外走的刘小娥正好看到这一幕,她气急败坏的来到了周卫红身边,狠狠的踹了她一脚。 等王翠芬和周老抠回来后,才看到家里的毛驴立功了。 “好毛驴,快下来吧。” 周老抠像招呼老伙计似的,摸了摸它的驴耳朵。 毛驴这才从周卫红的身上起来。 “刚刚那把火是你放的吧?” 她时机赶的这样的凑巧,让周老二不得不多想。 幸好火被泼灭了没有蔓延开,着火的是对面街道没人住的空屋子。 “什么火,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周卫红一脸的茫然,愣是说她不知道。 “行,你不知道,那我问你个知道的,你为啥要偷家里菜谱还有这些东西?” “二叔,你问这话可真可笑,我来城里投奔你们,不就是想让你们给我找工作吗。 再婚[七零] 第197节 你们不愿意给我找,也不让我自己找,我想学做周家菜,你们也不肯教。 我在你们这,给你们当长工使唤,我还比不上长工哪,人长工至少每个月还有工钱,我是一个子都没有。 还要被你们给赶回乡下去,我能怎么办,我只能偷啊。” 周卫红没想到被她们给堵着了,这都怪这头该死的毛驴。 她从地上爬了起来,再也没有平时在他们面前乖顺的样子了。 “再说了,我拿的是自己家的东西,这些东西,本来就应该是我爹的,我只是拿走了我们家的东西而已。” “你放屁,这些东西,有哪一个是你爹的?” 王翠芬见她这样说,忍不出啐了她一口。 “怎么不是我爹的? 家里的东西,就是一根针,那就有我爹的一份,他和二叔都是你们的儿子,这些年,你们对我爹,不管不顾,让他在乡下种地。 你们带着这个老二,在城里过好日子。 凭着周家我太爷爷留下来的这本菜谱,在榕城这里扎了根,你成了赫赫有名的大师傅。 他,成了罐头厂的主任,而这个女人成了灯泡厂食堂掌勺的,还有你,你成了纸盒厂看大门的。” 周卫红把在场的人,都给指了一遍。 “你们靠着这本菜谱,在这吃香的喝辣的,忘了你们的大儿子,你的大哥,他在乡下过的是啥苦日子。 忘记了他的闺女,儿子在乡下是怎么熬过来的。 你们可真偏心啊,偏向我这个好二叔,把啥好的都给他,你们不要忘了,我爹周向北他也是你们的儿子。” 周卫红说的眼睛发红,唾沫星子都喷了出来,掷地有声的指责着他们这些年对她爹,对她们的漠视。 “我原本是不想把这些全拿走的,可这都是你们给逼的。 我爹在乡下整天只能啃地瓜,一年到头,连块最便宜豆腐都吃不上。 可你们哪,在城里顿顿不是白面馍馍,就是大米饭,不是鸡蛋就是肉……身上穿的这衣裳,可真体面,真好看啊。 你们知道我爹在乡下穿的衣裳是啥样的吗,上面打满了补丁,袖子都掉了,还穿在身上舍不得丢哪。” 周卫红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崩溃了。 她爹也是他们的儿子,他们凭啥这些年不管他。 她爹在乡下过的这样的苦,明明只要他们稍微的伸伸手,帮她们一把,她们的日子就能好起来,可他们就是不帮。 王翠芬周老二他们都沉默了,也懒得和她解释。 看她这样,就能看出她娘赵玉兰在她身上下了多少工夫,对她平时都说了啥话。 这就是一个小赵玉兰。 家里的东西,是她和周老抠的,她们想给哪个儿子,就给哪个儿子。 以前那个大儿子干了让他们心寒的事,家里的啥东西都没有他的份。 “你们甭用这种眼神看我,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看不起我娘,看不起我爹,看不起我们家的所有人。 你们只对那个周文好,就因为她是你们养大的,可我周卫红,她妹妹,你们为啥对我不能像对她那样,一视同仁? 她都下乡去了,她的房间,你们宁愿空着也不让我住。 冬天,我冻的快要晕了,你们也不把她的衣裳拿出来给我穿。 上次,就因为我偷偷的进了她的房间,碰了她的书,二婶,你就拿着鸡毛掸子,把我的手都给抽青了。 还有你,她都不在了,你还隔三差五的进屋给她收拾屋子,我的好二婶,好奶奶,你们的心可真是偏到了天上。” 周卫红愤怒的身子都在打颤,把心中这些年对她们的不满,统统的说了出来。 “你们把所有的刻薄都给了我,把所有的好都给了她。” “我们凭啥对你好?你这样的人,也配旁人对你好? 你和你娘,你爹一样,都是白眼狼。” 王翠芬冷笑的看着她, “要不是因为我们有便宜可占,有利可图,你这种人,恐怕一辈子都不会上门。” 王翠芬可太了解她这种人了。 如果当年没出这么多的事,她跟着她那个当技术员的爹,在城里过着好日子,会想起来去乡下那种地方找她们吗? 这种人用的着你的时候,你就是亲人,好人,用不着的时候,把你嫌弃的没边了。 十几年前不就是这样吗,她们到了地方,赵玉兰和她生的三个孩子,都嫌弃她们脏,有虱子,是乡下来的。 上辈子,在得知乡下的奶奶,二叔他们全都死在了洪水里,周卫红不仅哭不出来,还笑着。 最后赵玉兰给她弄了点辣椒水,她才意思意思的掉了两滴子泪。 “我从来都没想过占你们的便宜,这是你们欠我们的,要不是当年你们去城里,我爹也不会被你们害的丢了城里的工作。 是你们毁了我们一家人的幸福生活……” 周卫红还没说完,就被暴脾气的刘小娥按在地上打了。 毛驴也来插一脚,用蹄子踢着周卫红。 周卫红的惨叫声,连隔壁的张秋月都听见了,她披着衣裳坐了起来。 她闺女孙静跟着宋清林去了北大荒,刚去没几天,宋清林回来了,她闺女小静落在了那。 可怜她的小静,去了那种地方。 冬天的时候,来了一封信,说她的手已经全都冻裂了,脚肿的更是穿不上鞋,让她多给她寄几瓶冻伤膏。 这都怪孙小武,要是当初他把工作让给她的小静,那她的小静也不会去插队受苦。 还有床上这个男人,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自打她的小静下乡,这个男人连问过一句都没有。 周卫红跑了,带着那本菜谱,像是发疯似的推开刘小娥就跑,连鞋子都没要。 原本周老二是想找公安把她给抓走的,可到底还是顾念着她爹周向北,没有去追。 反正她拿走的那本也是假菜谱,这样的菜谱,家里的地砖下,炕里,都是这玩意。 铁盒子里的东西也不是啥银元,而是一堆铁片。 “给他写信,把他闺女在这做的好事,告诉他,再给公社写封信,让公社里的人好好的管教管教她。” 王翠芬就是要让她在城里做的丑事,让公社里的人知道,给她扬扬名。 看她还能在乡下找到啥好婆家。 …… “放火,还偷走了周家的祖传菜谱,还有一盒子钱?” 公社里的人收到周老二寄的信后,都震惊了。 这行为也太恶劣了。 周老二在信上说了,那盒子钱,大概有五百块钱,全给公社,他只想把菜谱追回来。 公社干部,当即带着一帮子人,来周家要菜谱要钱来了。 这个时候的周卫红已经回来两三天了,她在家里翻着那本菜谱,越翻越觉得不对劲。 难不成菜谱也是假的不成? “你们干啥啊,你们来我家干啥?” 院子里传来赵玉兰的声音。 “周卫红哪?让她出来。” 躺在炕上的周卫红,听到是来找她的,她顿时吓得不知道藏哪好了。 该不会是她二叔找公安,让公安来抓她了吧? 只要她不承认火是她放的,即使是公安也拿她没法子,反正当时没人瞅见。 周卫红镇定了点,然后走出了屋, “刘主任,你们找我干啥?” “周卫红,把你从你爷奶家里偷来的菜谱和五百块钱交出来。” 刘主任看着面前这个周卫红,真想不到她能干出这样的事。 以前在村子里的时候,她经常帮双水村大队往公社送东西,他对她有印象,挺好的一姑娘。 “五百块钱?” 她哪里见五百块钱了,那个铁盒子里都是一堆不值钱的铁片。 “我听不懂你说的话,什么菜谱,五百块钱,我没有见。” “你二叔都给我们公社来信了,你赶快把菜谱和钱拿出来,要不然你就等着进去吧。” “卫红啊,啥菜谱啊,啥五百块钱啊?” 赵玉兰焦急的看向自己的闺女, “刘主任,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我闺女是被周老二他们赶出来的。 我闺女在他那吃不饱,穿不暖,天天还要洗衣做饭,被他们打骂。 怎么可能偷拿他们家的钱。” 她闺女从榕城回来,身上连吃饭的钱都没有,饿了两三天,一回来,就狼吞虎咽的,吓死个人。 身上还有被周老二殴打出来的伤。 “卫红啊,你一个姑娘家咋不学好啊,偷你二叔他们的钱还有菜谱干啥,手真不老实。” 公社的刘主任带着一帮人过来,动静这样的大,惹的双水村的人都过来围观了。 “你赶快把钱拿出来,给人家刘主任,咱周家可没有三只手的人。” 江槐花眼红周卫红从城里偷拿回来五百块钱,自己又占不到便宜,就见不得旁人落好处。 再婚[七零] 第198节 “我没有拿他们家的一分钱,他们诬陷我。” 周卫红说这话,在场的人都不信,就连她娘都埋怨她拿了这么多钱,不和她这个娘说。 刘主任没要到钱和菜谱,是不会放过她的。 当天晚上,周卫红家里就遭了贼,还不是一拨贼。 把周卫丽晚上吓的,都不敢动,更别提说喊了。 赵玉兰倒是喊了声抓贼,被小偷一脚给踹断了肋骨。 …… 从老曲那得到周文的二爸二妈那天找他看的是怀不上孩子的病,潘良这些天想了很多。 也就是说周文不是她二爸二妈生的闺女,那她的亲生父母是谁? 去年刚见到她的时候,他就总感觉她有一种莫名的熟悉,通过这几天的观察,她好像长的有点像他二姐。 “小文,你爹娘是做什么的啊?” 潘良今天寻了机会,忍不住问她。 她和王红梅正坐在院子里学习。 “我二爸是罐头厂管采购的,二妈是灯泡厂的师傅。” 在周文心里二爸二妈就是她的亲生爹娘。 之前她听说牛棚区有个老中医,曲老先生,治好了旁人生不出孩子的病。 她当时就想找他给她二妈二爸开个方子,可人家不肯开,说是没见到人,不知道什么症状,没法开方子用药。 后面她二妈二爸过来看她了,她劝了她们一两天,她们才肯去曲老先生那。 虽然她二爸二妈说这辈子有她一个闺女就够了,可她还是想让他们有个自己亲生的。 她不在他们身边,也有人能陪他们。 其实她这辈子,从重生开始,就想让她二妈生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可治疗这方面病的大夫,可遇不可求,她也找过,但没有找到。 “你怎么管他们叫二爸二妈,他们不是你的亲生爹娘吗?” “不是,他们原来是我的二叔二婶,我是被我亲生爹娘过继给了他们。” 周文已经习以为常了,再次提到那俩人,她心中已经没有了任何触动。 “原来是这样。” 潘良没有再继续问下去,怕她生疑。 高考这天,很快就来了,县城学校专门空了出来,让这些知青们和本地的高中生,参加高考。 这些人的文化水平参差不齐,有的人初中就来下面插队了。 有的则是上到了高中。 第115章 周文坐在一间教室里,靠窗的位置,周围都是其他村子的知青,一个人一张课桌,屋里有领导监考。 学校外面,分布着零零散散的人,他们都在等着里面考试的人。 树下站着的宋清河,在这些人中,无疑是最显眼的一个,挺拔的身姿,最简单的白衬衣,穿在他身上,也别有味道。 他几年前就大学毕业了,甚至还参加了一段时间的工作。 “怎么还不出来啊?” 怀里抱着娃的女人,焦急的望着学校里面。 她男人是下乡插队的知青,也参加了这次高考。 她看了看身边的男人,有点不敢搭话。 就连她们村那个陆知青,都比不上眼前这个男人。 陆知青还是城里干部家庭出身哪,在她们那,可招女同志喜欢了。 “让俺进去,让俺进去……俺媳妇在里面哪。” 一个男人在学校大门口,闹着要进去,惹的众人纷纷看了过去。 县城里的领导,就怕这天有人来闹事,安排了几个穿着解放服,袖子戴着红围章的人,搁这守着。 被拦住的男人,还一个劲的冲里面喊着, “张月娥,你个没良心的,你要抛夫弃子啊,你给俺出来,你考啥考,你都嫁给俺了,还想着回城里。 俺就问问你,这个家,你还要不要了,两个娃还在家里等着你嘞,你竟然骗俺,偷偷来这考试。 你给俺出来,和俺回去……” 抱着娃的女人,看到这人过来闹,她心里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她其实也不想让她男人来高考。 怕他考上了,去上大学,往后嫌弃她这个乡下出身的媳妇。 南岭公社,王家, “你媳妇她人去哪了?” 王大贵这天哪也没去,知道今个县城考试,他在家里找着他的那个知青儿媳妇杨絮云。 坐在后院猪圈旁边的王宝牛,不吭声,低着头,就是一个劲的摆弄着自己去给牲畜治病背的药箱。 “问你话哪,哑巴了不成,你媳妇去哪了? 我不是都交代过你吗,今个把她给我看住了,哪都不准去。” 王大贵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她是不是去县城考试去了?” 王大贵见儿子就是个闷葫芦,说着他手中的旱烟也不抽了,就要出门去县城找人去。 原本坐在板凳上,跟傻子似的王宝牛,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爹,她去农场了,她爸的病又犯了。” “还想蒙我,怎么那么巧,今个高考,她爸的病早不犯,晚不犯,偏偏这个时候犯。” 指定是去考试了,她都嫁给他儿子宝牛了,还去高考,这安的哪门子的心? 他气冲冲的就要往外走,王宝牛跑到了大门口,堵住了门,说啥也不让他爹去县城找他媳妇。 “给老子闪开……” 王大贵恨铁不成钢的瞪着自己的亲儿子, “我咋就生了你这个窝囊废儿子,她考上大学,就不要你了,你到时候就等着哭吧。” “絮云和俺说了,她说不会不要俺和娃的,俺信她,她要是考上了,俺还要供她上大学。” “你个傻子,你个大傻子,她说啥你都信啊?” 王大贵用手指着这个不争气的傻儿子,被他气的心口疼。 他竟然还想供她上大学? 把她供出来,她翻脸不认人咋整? “给我让开。” “不让,说啥都不让,俺不能让你去给俺媳妇捣乱。” 王宝牛,人如其名,劲大的很,拽着他爹的胳膊,就像拖小菜鸡似的,把人给拖回了屋里,然后在外面锁上了门。 任由他爹在屋里如何跳脚,谩骂,他就蹲在屋门口,不给他开,等着他媳妇回来。 “儿啊,给你爹把门打开吧,他这样做,都是为了你好啊,快把钥匙给娘……” 王宝牛的娘,劝着他。 可屋门锁上的钥匙在王宝牛的手里,他说啥都不给她。 杨絮云的爹老杨,在农场里急的不行,盼着他闺女一定要考上大学,只有考上大学,才能有出路。 …… 周文是第一个从里面出来的,宋清河看到她,眼中立马有了笑意,连忙迎了上去。 “终于出来了,考的怎么样?” “还行。” 宋清河在家的时候,闹着还要给她复习,周文压根不需要复习,她上辈子就考的不差。 “走,吃饭去。” 宋清河接过她手里的书包,揽着她往外走。 走到了一处偏僻的巷子里,巷子里停着一辆吉普车。 “宋工。” 见他们回来了,车上的警卫员连忙下来了。 那小眼神,一个劲的往宋清河身边的周文身上瞟。 怪不得宋工对那个追他的崔婉仪不动心,甚至态度冷漠绝情的很。 原来真有媳妇啊,他们都还以为那是宋工拒绝崔技术员的借口。 “眼睛往哪看那?” 宋清河有些不高兴。 警卫员连忙收回了目光,脸微红,虽然早上已经见过宋工的媳妇了,可再见到,还是忍不住想看。 “你先进去。” 再婚[七零] 第199节 宋清河殷勤的给周文打开了车门,护着她坐了进去。 警卫员看着这个在北陵,不爱搭理人的宋工,此时在他媳妇面前,说话的那声音,叫一个温柔小意,简直跌破人的眼镜。 早上他在开车,甚至看到后面宋工的媳妇,表面上温温柔柔的,把宋工掐的,连吭都不敢吭。 这宋工竟然是一个妻管严,他回去和人说,恐怕都没有人信。 “来,再吃一个。” 这是宋清河亲手包的蒸饺,还有一铁盒的红烧排骨。 “不吃了。” 下午还有考试,周文不想吃太多。 “听话,再吃一个,你早上就没吃几口。” 幸好小刘不在这,要不然的话,见他这样哄媳妇,人都要傻掉了。 中午,王红梅是和江胜利在一块吃的,他们俩已经在处对象了。 这场高考,考了两三天才结束。 杨絮云中间都没敢回王家,而是住在了农场,生怕回了王家,就再也出不来。 来找潘良的周文,还没走到地方,就见隔壁门口围满了人。 “杨絮云,你啥意思,你们父女俩人啥意思? 你们可不能不讲良心啊,你们父女俩人,这些年,都是靠我大哥一家养着你们,要不是我大哥养着你们,你们能在这过的这样的滋润吗?” 王大贵的妹妹,王宝牛的姑姑王麻姑,在屋里指责着这父女俩人。 要不是她回她哥哥家去瞅了瞅,还不知道宝牛那孩子,把她大哥给关进了屋里整整三天。 就为了让他媳妇能安心考大学。 “他小姑,我知道这些年,你大哥一家没少帮我,我一直都记着他的恩情。” 老杨脸发烫,他本来就不善言辞,对上王麻姑这样的泼妇,更是被她骂的说不出啥话来。 “你既然记着我大哥一家的恩情,那为啥还让你闺女去考大学?” 一旦考上大学,她杨絮云还能再回到这个穷地方,跟她侄子过庄稼人过的苦日子吗? “这不管我爹的事,是我自己想考,我考大学怎么就对不起你们了? 怎么就没良心了?” 杨絮云都和宝牛说好了,她考上大学,也不会和他离婚的,更不会嫌弃他,到时候,他们还是夫妻。 “你要是有良心,你就不应该去考啥大学,你是个有丈夫,有娃的人,和那些知青掺和啥。 你要是有良心,你就应该留在这,和我侄子踏实过日子。” “也不能这样说啊,人家絮云是嫁给你侄子当媳妇了,又不是卖身给你们王家了。 她想干啥,那是她的自由,你们管不着。” 围观的人,有听不下去的。 “是啊,你们凭啥管?你们王家这些年是照顾了老杨,可他的闺女不都嫁给你侄子了吗,还给你侄子生了孩子。” 这种事,说不清是谁欠谁的。 “周文?” 也来看热闹的沈蓉,一抬头就瞅见了周文,她朝她走了过来。 “听说下个月,就公布考上大学人的名单了,真羡慕你们这些能上大学的人。” 沈蓉不知道为啥,她感觉周文一定能考上。 “你没有考试吗?” 周文有些惊讶,不明白她为啥不考,这场高考,不限制成分,谁都能考。 “没有,你还不知道吧,我和沈团长处对象了。 他快要恢复职位了。” 到时候,她和他登记结婚,她就是团长夫人了,对方也不在意她的成分问题。 她追了他一两年,终于把人给追到手了。 再加上,她也不小了,都二十三了,要是再去上大学,等上完学,可就二十七八了。 建安是不可能等她这么长时间的,她和他登记后,婚后,就照顾他的生活。 他去哪,她就去哪,跟着去随军。 周文听到她和沈团长处对象的事后,脑海里第一反应,就是想起来了那个刘玲玲。 沈蓉猜出了她在想啥, “他只是把刘玲玲当成了妹妹,往后我们仨在一块生活。” “啊?” 周文抬起头,惊愕的看她。 仨人在一块生活? 刘玲玲还对她姐夫有意思,这…… “建安不能不管她,他前面的妻子走的时候,让他照顾她这个妹妹,她也只有建安这一个亲人。” 沈蓉是理解的,她知道那个刘玲玲不待见她,但她相信,只要她付出真心,迟早有一天会感动她,让她放下芥蒂。 第116章 牛棚区的闹剧,到了很晚才结束。 这些天,农场里的知青们也不好好干活了,整天浮躁的很,都在等着县城里的信。 双水村, “二姐都被抓进去了,你还在磨着这根铁棒子,我让你磨,让你磨……” 周卫丽抢过她爹手里的铁棒,在院子里乱转悠,找着地方。 以前给她们扔过多少次,可都被他给捡回来了。 要不是这个铁棒不能吃,周卫丽真想把它给吞了,让她爹再也找不到这个东西。 “给我,我这次扔的地方,让他再也找不到。” 周卫东从三姐周卫丽手里接过铁棒,瞪了一眼他爹,然后出了门。 周向北还想去追,被周卫丽给拽住了。 “爹,你能不能别这样了,娘躺在炕上已经不能动了,就当我求你了,求你别磨那个棒子了。 二姐人还在看守所,你快想想办法把她弄出来啊。” 周卫丽在家都快急死了,她二姐当着那些人的面硬是说没拿她爷奶,二叔的菜谱以及那五百块钱。 公社里的人也在屋里搜了,没搜着。 就把她二姐给抓走了。 她娘又被小偷给踹的躺在床上不能动。 现在不仅整个村子,就连附近的几个村子都知道她家有一本祖传的菜谱,还有五百块钱。 隔三差五就有小偷在她家翻箱倒柜的找东西。 她们还不敢出声,怕像她娘一样挨打。 “卫丽,卫丽……” 屋里炕上的赵玉兰喊着三闺女,让三闺女把尿壶给她拿过来。 她身上的肋骨被打裂了,吃喝拉撒都只能在炕上,连翻身都不能,一翻身就疼的不行。 肋骨上还贴着从赤脚大夫那拿来的狗皮膏药。 屋里,到处弥漫的都是难闻的膏药味。 “娘,爹实在是太气人了,他压根不肯管家里的事,也不管二姐,还说让二姐拿的东西交出来。” 周卫丽一边给她娘递尿壶,一边埋怨着她爹。 “卫丽,别和娘说了,娘现在不能动气。” 赵玉兰一动气,她胸口的被踢伤的地方,就疼。 她嘴上这样说,可心里早就动了气,额头上连冷汗都冒了出来。 “卫丽,你离娘近点。” 赵玉兰这些年,还偷偷的攒下了九十多块钱,上次没有把家里的钱全都给大姐赵水芹。 她把放钱的地方和闺女小声说了说,让她拿着这些钱,去找公社里的领导求求情。 “还有,把你二姐偷来的那本菜谱,一定要小心藏好。” 二闺女被抓走的那天,赵玉兰就在家里的梁上吊着的那个篮子里找到了那本菜谱。 她刚嫁进周家的时候,听周向北说过,他爷爷是大酒楼里有名的大师傅。 这些年,她公婆和那个周老二两口子都是靠着这本菜谱在榕城扎了根,过上了好日子。 足以说明这本菜谱的珍贵程度,要不然,周老二也不会这样急哄哄的让公社里的人来这要菜谱。 有了这本菜谱,她们的好日子也快要来了。 她熬了这十几年,终于熬到让她翻身的时候了。 这本菜谱,成了她的命根子。 “娘,你放心,我藏的地方谁也找不到。” 再婚[七零] 第200节 周卫丽压低了嗓门,菜谱她们是找到了,那五百块钱,她和卫东,把家里都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 …… “周同志,周同志……你考上了咱这一片的状元!” 梁场长刚从县城回来,整个人亢奋的不行,手里拿着一张从县城带回来的名单。 听到梁场长的声音,周文和王红梅从屋里走了出来。 梁场长身后跟着乌压压一堆的人,就连县城报社的人也来了,要给周文这个状元拍照。 周文不喜欢高调,只是考的稍微好一点而已。 毕竟,她是重生的人,这些题之前就知道。 “周同志,快戴上大红花。” 县城里的人,还拿来了一朵夸张的大红花,那朵大红花比人的脸还要大,像个盆似的。 “小文,你成状元了?!!!” 周文考的这样好,王红梅比谁都激动,兴奋。 她抓着周文的胳膊,高兴的不行。 “梁场长,你快让我们看看,我们考上了没有啊……” 知青们抢过梁场长手里的名单,大声念着考上大学人的名字。 外面这样大的动静,就连刘玲玲也出来了,站在大门口,磕着瓜子, “不就是考上了个大学吗,至于这样的架势吗?” 刘玲玲话里遮不住的酸气。 要让她去考,说不定她也能考上一个大学回来。 不远处的沈蓉,听说周文考的这样好,很羡慕,同时也很落寞。 “周同志,我们给你拍一张吧,你可是咱这的状元!!!” 报社的人脖子里挂着相机,见周文拒绝了,还不死心的劝着她拍一张。 周文当时并不想考太好,已经尽量收着了,可没想到还是这样。 “不拍了,只是考的好一点而已。” 她不想上报纸。 报社的同志见她执意不想拍,就没再劝她。 真是难得,考了这样的好成绩,成了状元,还不骄不躁的,还这样的谦虚。 不知道为啥,报社的同志打心里更加的佩服她了。 要是旁人像她一样,年纪轻轻的考上了状元,恐怕都巴不得上报纸让全国人民都知道哪。 即使是他,他也做不到这个份上。 看着门前树下她的侧脸,旁边是热闹的蹦跶起来的知青们,她穿着一身浅绿色的长裙,编着两个麻花辫。 姣好的面容和清冷的气质,在这些人中,显得格外出众,又很和谐,就像是一副画一样。 报社的记者,忍不住偷拍了下来。 事后,梁场长对周文拒绝了县城报社给她拍照的事,还在感到可惜的慌。 多好的机会啊,能出名,为啥不肯出名啊。 为了庆祝农场的知青们考上了大学,梁场长专门把放电影的请了过来,给大伙放电影看。 知青们都搬着马札去占地方,电影就在农场西边的那块空地上放映。 附近几个村子的人,不知道咋听到风声了,也纷纷跑了过来。 另外一边的王家, 杨絮云已经从公社那看到考上大学的名单中有她杨絮云的名字了。 她从公社回来后,他公婆的脸色就难看的要命,可见他们也知道了。 屋里坐着的不仅有她公婆,还有王家的其他长辈。 王宝牛的二叔,三叔,四姑…… 王宝牛带着儿子,坐在了挨着门口的最末端。 看到他媳妇回来了,他就想站起来,被他爹一声警告似的咳嗽,刚抬起的屁股,又只好落了回去。 “回来了,你考上了大学,我这个公爹替你高兴。 可娃啊,这个大学,你能不能不上?” 王大贵开门见山的问她。 “我知道考上大学不容易,考上的人只有那些,你能是他们其中的一个,爹在公社脸上都有光。 可你要是去上学了,你男人,还有你儿子,可咋办啊?” 王大贵把这些亲戚都喊了过来,就是想让这个儿媳妇当着大伙的面,表个态,最好是能断了上大学的念头。 “絮云啊,你爹说的没错,金疙瘩还这么小,他离不开你这个娘,你就当是为着孩子,委屈一下自己吧。” 杨絮云的婆婆也劝着她。 她不这样劝还好,她越这样劝,越让杨絮云坚定了心中去上大学的想法。 凭啥为了孩子,就要委屈自己? 她又不是不回来了? 难道她当了娘,有了孩子,就不能为自己打算,为自己活吗? “这个大学,我是上定了。” 杨絮云看向了缩在最后面的王宝牛, “宝牛,你不是说支持我上大学吗?” 在她考试的那三天,王宝牛替她拦住了他爹娘,她打心里感激这个憨厚老实的男人。 这个男人虽然对她好,都他很懦弱。 可人哪有十全十美的,杨絮云念着他的好,包容了他的缺点。 这个时候,她多希望他能像个男人一样,站出来,为她说话。 王宝牛站了起来,还没张嘴,就被他爹给瞪了一眼。 上次他把他爹关在房间三天,像是用光了他浑身的胆气似的。 “……俺……俺支持……” 王宝牛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爹拿着搪瓷缸砸在了头上,他捂着被砸中的头,连吭都不敢吭。 “宝牛啊,你可真傻。 你这媳妇去上了大学,还能再回来?” 王宝牛的二婶子,对这个侄子说的是心里话。 “我可以给你们写一封保证书,我保证我念完大学,还回来,并且和宝牛不离婚。” 听了杨絮云的话,王家人都纷纷对视了一眼。 他们不想让杨絮云上大学的原因,就是怕她将来不要王宝牛。 怕她去了城里,接触到比王宝牛好的男同学,眼界变得高了,这样的事不稀罕。 “大哥,俺看行。” 王宝牛的三叔小声说道,要硬是不让她去上这个大学,恐怕她闹着要和宝牛离婚。 她想上就让她去上,但就是不能上出来后,嫌弃他们宝牛。 王家其他人,也觉得行,宝牛媳妇是个大活人,又不能整天把她绑在家里,锁在家里的。 后面,王大贵让儿子去农场把杨絮云的爹接了过来。 父女俩人给王家写了保证信,并签了名字,按了手印,王大贵才肯放过他们。 第117章 “老天爷,各路神仙,求求你们保佑我孙女考上大学。” 王翠芬在家里搞起了封建迷信,家里的神位,是她费了好大劲从外面请来的。 桌子上供着各种时鲜水果,还有水煮的半熟的一块猪肉,和一只烧鸡。 香炉上插着三排粗大的线香。 王翠芬在下面跪着,往盆子里烧着她和刘小娥俩人叠的金元宝。 俩人一边烧,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她们已经连着烧了好几天。 在堂屋里烧完后,又跑到东屋给周老太爷烧,嘴里念叨着,求他保佑他的曾孙女考上好大学。 香炉后面,是一个黑罐子。 这是当初逃难的时候从老家周老太爷坟上带过来的那罐子土,这些年一直被家里人恭恭敬敬的给放在了东屋供着。 “爹啊,你……” “王大娘在家吗,有你家小周同志的信。” 王翠芬正要说啥,被大门口邮递员的声音给打断了。 婆媳俩人一听只周文来信的,连忙把手中的金元宝扔在了盆里,急匆匆的开门。 刘小娥在最后面,谨慎的把堂屋门从外面给关上了。 再婚[七零] 第201节 这个时候,烧香拜神,是不被允许的,这是四旧,前几年,打四旧打的严着哪。 接到信的王翠芬,迫不及待的扯开邮票,展开信看了起来。 “娘,信上咋说的,考上没?” “考上了,考上了……小蛾,咱的小文考上了……” 王翠芬喜极而泣,虽然早就知道她的孙女肯定能考上,但亲眼看到真的考上了,王翠芬还是止不住的激动。 “啥考上了?该不会是小文考上大学了吧?” 巷子里的刘大娘她们听到动静,忍不住走了出来。 隔壁的张秋月,也不洗衣裳了,而是趴在门口偷听着。 隔壁家的那个小狐狸精考上大学了? 张秋月眉头紧锁,那样的人也能考上大学? 也不知道她考上的是哪所大学,要是那个大学知道她是作风不正派的女同志,看还让不让她去上。 张秋月紧紧的揪着手中还在往下滴水的裤子,听着外面隔壁的那婆媳俩人,高兴的那个样子,她心里很是不忿。 那个小狐狸精考上大学,也就意味着能回城了,把她闺女的对象给勾搭走,还能这样的顺风水顺水。 可怜她闺女小静还不知道在北大荒是个啥情况,有没有参加高考。 “恭喜啊,王大娘,还有小文二妈,你们家出了一个大学生! 这是咱巷子里的第一个大学生。” 汪虹她们都没有参加高考,而是直接参加工作了。 刘天到底还是没能去下乡插队,被他家里人给安排进了百货大楼当会计。 王翠芬和刘小娥把家里提前买好的喜糖和喜饼分给大家。 说是等小文从乡下回来,要在巷子里摆两桌,她亲自下厨。 周文考上大学的事,像阵风一样,在莲花街道传开了。 就连和她们隔了没几条街的周杜娟都听说了。 “你侄女考上了大学,你要不回家去看看?” 李继工前两年就知道了住在莲花巷子的那家是他媳妇的娘家,他丈母娘就是榕城鼎鼎有名的大师傅。 他小舅子在罐头厂当主任,这一家子都不是一般人。 现在她们家的孙女考上了大学,家里有了这样的大喜事,要是娟子能上门,说不定她们这些年和娟子的关系会缓和些。 周杜娟有些迟疑,很显然李继工说到了她的心坎上。 可她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爹娘对她的气有没有消。 毕竟当时已经决裂了。 她在这住了这么长时间,她爹娘,兄弟没有一个登过她的门的。 有时在路上碰到,就像没有看到她似的,从她身边过去。 “还是再等等吧。” 周杜娟还是没有勇气,放不下了脸面。 …… 自从考上大学的名单公布后,有人欢喜有人愁。 有的考上了,有的没考上。 没考上的愁,考上的也愁。 南岭公社下面的几个村子里,已经有好多家在闹着离婚了。 有的连在乡下生的娃都不肯要,有的好一点,两个娃,一人一个。 愿意带着乡下媳妇和娃回城的也有,只是占少数。 还有一种,这些年,对在这插队的闺女,儿子,不闻不问的爹娘。 在城里得知他们考上了大学,就急匆匆的收拾了行李,不远千里赶了过来。 “庆花啊,你考上了大学,我和你爸在城里高兴的两个晚上都没合眼。 你在这插队了这些年,实在苦了你了。” 刘庆花的妈看着闺女,眼睛都哭红了, “老刘,你看咱闺女,在这瘦成了啥样,我都差点没认出这是咱闺女。” “当初刚从家里走的时候,才十六岁,现在一眨眼,都成大姑娘了。” 刘庆花的爸一脸心酸的说道。 “啥大姑娘,我都成老姑娘了。” 这些年只有过年的时候,才给她寄过来一封信,信里每次都是交代她在这好好干活,不用挂念家里。 也不说给她寄点肥皂,寄点粮票……就算是寄过来一双布鞋也好啊。 她刚下乡的头一年,家里还给她寄过一次包袱,那里面是一身她二妹不穿的旧衣裳,口袋里还放着两张卫生纸票。 以及家里腌的一瓶子酱豆。 信上还说她爱吃酱豆,把家里的都给她寄了过来。 “年纪是有点大了,等回到城里,你蔡婶的儿子也下乡插队回来了,到时候,你和人家好好处处。” 刘庆花的妈没听出闺女丽嘉话里的怨气,还给她张罗着对象。 刘庆花听到这,她忍不住冷笑, “我的事,不用你们操心。” “你说的这是啥话,你是我们的闺女,我们是你的爸妈,咋不让我们给你操心?” 刘庆花的爸拦着他媳妇, “好了,庆花这些年在这插队,受了不少委屈,你就别说孩子了。” “你们要不是看到我考上了大学,恐怕也不会来这犄角格拉的地方吧,这几年,你们一次都没有来这看过我。” 刘庆花原本不想扯破她和爸妈之间的这层遮羞布,很想装着糊涂,当一个好女儿,和她爸妈抱在一块,说这些年很想他们。 然后再高高兴兴的跟着他们回城里的家。 可她做不到,她装不下去,她妈刚刚见到她,抱着她哭,说想她的时候,她只感到了讽刺。 这些年,在这插队的日子,他们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们也不想知道,不想听到她诉苦。 信里从不问她在这过的怎么样,缺不缺衣裳,缺不缺口粮……哪怕只是问问也好啊。 他们生怕她写信回去要东西。 刘庆花的爸妈听到她这样说,都愣住了。 “我……我们早就想来看你了,这不是城里厂子里忙吗,要是能来,我们早就来了。 你也知道,咱家里人口多,妈每次都想多给你寄点东西,可你弟弟,妹妹在家成天喊着饿……” 薛美霜眼底有些心虚。 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了一瓶酱豆,拿到闺女眼前,向闺女证明她心里一直惦记着她, “看,妈知道你爱吃,特意从家里给你带的。” 刘庆花拿过那瓶酱豆,就砸在了地上,装酱豆的瓶子是罐头瓶,玻璃的,压根经不住这样摔。 她的举动把薛美霜两口子吓了一大跳。 “你这是干啥?你在这插队几年,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你以前不是最爱吃酱豆的吗?” “我爱吃?我啥时候说我爱吃了?” 刘庆花从来都不爱吃酱豆,她从小吃到大,看到它就犯恶心, “从小到大,家里有啥好吃的,你们都是紧着他们俩吃。 让我吃酱豆,还说我爱吃,你们什么时候听我说过我爱吃了? 我也想吃肉,想吃鸡蛋,想吃大米饭,我不爱吃糊饭,不爱吃这个破酱豆。” 刘庆花为了这次能考上大学,她的胳膊上,都是被掐出来青紫,这不是旁人掐的,是她自个掐的。 每当她打瞌睡的时候,她就朝着自己的胳膊,狠狠的来那么一下子。 如果在乡下插队,是她的命,那她绝不认命。 城里的爸妈已经放弃了她,她也从不是他们最疼爱的孩子。 可她偏偏要过的好,要比她下面的弟弟,妹妹过的都要好。 她要让这俩个偏心的人后悔,她要活出一个人样来。 努力是有回报的,她考上了大学。 “原来你不爱吃啊。” 薛美霜一直以为她爱吃。 “你是咱家的老大,你弟弟妹妹还小,咱家里的生活条件比不上旁人,有啥吃的,都是紧着小的吃,这在旁人家也是这样啊。 我不就是让你吃了几次糊饭吗,那糊饭我也吃了,那鸡蛋,和肉啥的,你没吃,我和你爸也没吃啊。” “我不管旁人家啥样,你们一碗水没有端平,你们心里清楚,我是老大怎么了? 我是老大就活该受委屈吗?” 刘庆花质问着他们,既然这些年没有搭理她,那在她考上大学后,就不应该再过来装好爹娘。 他们不过来,她还能高看他们一眼,还不会这样的愤怒。 可他们过来了,这让刘庆花更加看清楚了他们的势利眼。 再婚[七零] 第202节 “你怎么就不体谅体谅我和你爸的不容易啊。” “我体谅你们?我体谅你们个屁,别在我面前装样子了……” 刘庆花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她爸打了一巴掌。 “打得好,爸,你要是还想打,可以继续打。” 刘庆花把她的脸凑了过去,她爸打她,让她的心里更好受了,原本她还惦记着那点父女之情,母女之情。 这一巴掌,给打没了,她说不出来的轻松。 “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刘贡献看她的眼神很陌生,同样还带着怒气。 这句话,刘庆花已经听两遍了。 是啊,她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当初要是他们对她稍微关心点,她恐怕也不会变成这样。 这样挺好的,不用再过那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日子了。 以后,她要是上学上出来,她还是会养他们,毕竟,当初他们把她养大了。 但想着让她对他们多好,那是不可能的。 因为当初他们都没有对她多好。 像刘庆花这种情况的有好多个,但像她这样勇敢,和爸妈撕破脸皮的,没有。 有的人认为,活着就要糊涂些,不应该太清醒太计较,否则过着不幸福。 潘良和老徐都为周文考上了一所好大学,感到高兴。 “这是一块老表,你考上了大学,我这个老师没啥东西好送的,就送你一块表。” 潘良从箱子里,找出了这块用布抱着的手表。 周文把布一打开,只见这个表还很新,做工精良,一看就不是一般的表,表带上还刻着英文字母,一看就很贵重。 “潘老师,这个我不能要。” “你就收着吧,他无儿无女的,你是他学生,和闺女差不多……来,老徐比不上老潘,就送你一块木头。” 老徐的爱好和旁人不一样,他就爱整一些烂木头,破石头的东西。 当初被下放的时候,他啥也没带,就带了一包的石头,木头,还有一包的书。 “他说得对,收着吧,这表还是很多年前的了。” 听他这样说,周文才收下表和木头。 等她从牛棚区出来的时候,身后有人喊住了她。 第118章 “周知青。” 从后面追赶上来的人是李江民,那个修拖拉机的技术员。 他人长的很清秀。 “听说你快要离开农场去上大学了。” 李江民看了她一眼,有些犹豫的问道, “以后农场要是还有德语方面的问题,我能写信请教你吗?” 李江民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甚至可以说,他在试探周文。 “我可以给你个地址,他是我的德语老师,比我更精通德语,并且他还是个热心肠的人。” 周文拒绝了他。 “这样啊……” 李江民说不出的遗憾,虽然明知她已经和人登记结婚了,可心里还抱有一点希望。 毕竟结婚就能离婚。 他站在原地,看着她渐渐走远了,直到再也看不见,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李技术员,对人家周知青有意思啊?” 挎着篮子的刘玲玲突然从李江民的身后冒了出来,把李江民吓了一大跳。 扭头一看,见是沈团长的小姨子。 “人家可是有夫之妇,少打人家的主意,我最看不惯你们这种,惦记旁人东西的人,下贱。” 刘玲玲说着,恶狠狠的咬了一口手里的黄瓜,瞪着李江民。 “你说谁下贱哪?” 李江民和她急眼了。 “我说谁谁知道,是不是,沈蓉?” 原本看到她在这的沈蓉,挑了另外一条路走,可没想到还是被眼尖的刘玲玲给瞅到了。 李江民没有和她一般见识,冷哼一声的走了。 “玲玲,你也在这啊,我刚刚没有看见你。” 沈蓉对刘玲玲一脸的包容。 “没看见我?那你这双眼睛看见了谁,看见了我姐夫?” 刘玲玲走到她面前,阴阳怪气的。 “沈蓉,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偷,你偷走了我的东西,你是个贱人。” 刘玲玲把刚从地里摘的,根部还带有泥土的菠菜,从篮子里拿了出来,盖在了沈蓉的头上。 然后大摇大摆的走了,留在原地的沈蓉,把头上的菜给拿了下来,路过的知青,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 等刘玲玲踏进家门,就见一个面向老实本分的男人在家里。 “姐夫,他是谁啊?” “他是我让别人给你介绍的对象。” “对象???” 刘玲玲的脸子顿时拉了下来,手里的黄瓜顿时吃不下去了。 她上下打量着这个男人,一脸的嫌弃, “你可以走了,我没有看上你。” “你们还没相互认识,相互了解,说啥看不上? 人家郭伟可是司机,还没有看不上你,你倒先嫌弃人家了。” 沈建安对这个小姨子头疼的不行,她都熬成老姑娘了。 以前不是没有让人给她介绍过对象,可她一个都不愿意。 “沈团长,我看我还是改天再来吧。” 郭伟见沈团长的小姨子没有看上自个,他很有眼力见的离开了这。 “刘玲玲,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建安的脸有些黑。 “我不干什么,我就是不想离开姐夫,我大姐走的时候都说了,让你照顾我一辈子,你也答应了。 你别想甩开我,你走到哪,我就要跟到哪,你不要我,我就去投河,我不活了我。” 刘玲玲再也没有了当初在她姐夫面前的小心翼翼,自从他和那个沈蓉处对象后,她性情大变。 “你……” 沈建安看着摔篮子,跑回了屋里的刘玲玲,气的额头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 周文和王红梅已经在收拾东西了,农场过几天,还要给她们这些知青办一个欢送会。 突然,大着肚子的黄晓霞找了过来。 一进来就问周文和王红梅她们,知不知道齐斌去哪了。 她们怎么知道齐斌在哪,平时几乎不怎么回石圪村。 甚至都把齐斌这个人给忘了。 “他这个没良心的,抛弃了俺……” 黄晓霞瘫坐在周文家门口,崩溃的哭了起来。 她啥地方都找了,最后没法子,才来的农场。 想着他是不是躲到这来了。 一年多前,那是周文和王红梅离开石圪村刚一个月的时候。 齐斌没有了曹珍珍的接济,日子过的苦巴巴的,也没有人替他干活了。 他受不了苦,又厚着脸皮去找曹珍珍去了。 被曹珍珍的爹用话羞辱了一顿,就再也不敢往上凑了。 这个时候,他急着找一个能养着他,能替他干活的人。 而黄晓霞又不甘心被自己的爹黄有德匆匆嫁给一个村子里的庄稼汉。 再加上她知道过不了多久,知青就能返城了。 这俩人就那样看对眼了。 黄晓霞干活是一把好手,真就把齐斌给养了起来。 再婚[七零] 第203节 黄爱国不是没有劝过她,可她不听劝。 之前去县城考试,齐斌也去了,听说考上了。 拿到录取通知书,人就消失不见了。 黄晓霞当时多留了个心眼,硬是逼着齐斌和她去公社登了记,可登记有啥用,人还是抛下她跑了。 “你快起来吧,他不在这。” 周文看她的肚子像是要快生了似的,肚子很大。 “你找他堂妹问问,那个齐苗肯定知道他去哪了。” 王红梅忍不住说道。 “俺找了,她说她也不知道。” 黄晓霞用手拍着地,她没想到,那个齐斌竟然这样没良心,她都怀上了他的娃,说不要她们娘俩就不要了。 而此时在家的曹珍珍,无比的庆幸,庆幸当初周知青和她说了那些话,要不然现在挺着大肚子到处找人的就是她曹珍珍了。 “看俺说的咋样,俺看那个姓齐的压根不是啥好货,一个软骨头的小白脸。 你要是当初继续和他处对象,哼。” 曹父为自己看人的眼光感到得意。 知青处的齐苗没有考上大学,只能继续留在村子里参加劳作。 不过刘燕子也没有考上,俩人正好能作伴。 …… 宋清河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在农场门口碰到一个挺着肚子的妇女,对方见到他突然就用头上的围巾盖住了脸。 他也没认出刚刚那个人就是黄晓霞。 农场的欢送会终于是来了,这天热闹的不行。 “快放开我,外面红梅该等急了。” 穿戴一新的周文,有些着急,身后的男人还在揽着她的腰,不让她出去。 “那你告诉我,你那次做梦,梦见哪个男人了?” 宋清河开始翻起了老账,对于两年前的那个晚上,她把他当成了旁人,他一直耿耿于怀。 这些天,一直在问那个男人是谁。 周文做过这么多的梦,哪记得什么梦见男人啊,她都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个男人的事。 她除了他,就没有过旁人。 “你能不能别再无理取闹了,什么男人?” 宋清河见她不肯承认,松开了她的腰,拿起了外套,走了出去。 他觉得是她不想说,也就意味着他在她心里,还是不如那个男人。 周文见他走了,也不去哄。 她没做过,她问心无愧。 从欢送会上回来后,她见他还没有回来。 此时宋清河正站在农场门口吹冷风,修长的手指中夹着一根烟,在黑夜中,忽明忽亮的。 忽然,他把半截烟,扔在了地上,用脚踩灭,又回去了。 回去的时候,屋里已经没有灯了。 宋清河心情更加低沉了,难道他就这样比不上那个男人吗? 他都出去那么大会了,她也不说出去找他。 看来,是心里一点都没他。 “你睡了吗?” 宋清河就是个没志气的,又巴巴的凑过来问她。 周文闻到了一股子烟草味,她的手从被褥里伸了出来,揪住了男人的耳朵, “你吸烟了?” 第119章 “疼……你心里都藏着个野男人,还不能让我吸半根烟了?” 宋清河很气,又很郁闷。 “那你明知我心里有其他人,为什么还要爬上我的炕?” 周文用手抬起了他的下巴,质问他。 宋清河顿时没音了,过了老半天,才结结巴巴道, “那……那也是我的炕。” “是吗?行,以后分床睡……这里只有一张床,那你就在地上打地铺,和从前一样。” 周文把床上的被褥扔给了他,他抱着被褥和枕头,看着床上这个狠心的女人。 宋清河自那天开始就在地上打起了地铺。 双水村, 周卫红为了一本菜谱,死犟着,硬说没拿,被关在里面一个多月。 没有了铁棒的周向北,在家里改磨起了菜刀,这下周卫丽和周卫东都不敢吱声了,每天家里静悄悄的。 “娘,我爹是不是疯了,我咋瞅他不对劲,家里的菜刀被他磨的又锋又利的,他这是想干啥?” 周卫东在屋里,小声的和他娘说着,生怕被外面院子里那个磨刀,不正常的爹听到。 他要是受到点啥刺激,拿着菜刀砍人咋整? “要不然,你还是把他的铁棒还给他吧,你把它扔在哪了?” 赵玉兰也怯的不行,昨天半夜,她一睁眼,就见他坐在她床头那磨菜刀,当时吓的赵玉兰腿都打颤。 没敢吭声,睁着眼睛,硬是挺到了天亮,他离开屋里,她才敢喘大气。 这天已经不热了,可清早她身上的衣服,都被冷汗给浸湿了。 周卫东为难的不行。 “爹的铁棒被他扔进了粪坑里,已经沉下去了,这怎么找?” 周卫丽在屋里搓着麻绳,埋怨着周卫东不该这么损,挖个坑把它埋了,也比扔进粪坑里强啊。 “卫东你也是,你咋就把他的铁棒扔到了粪坑里啊。” 赵玉兰也怪儿子, “要不,你们还是去外面再给他找一根,别让他再磨菜刀了,磨的瘆人的慌。” 她见三闺女站起来也要走,连忙喊住了她, “你别走,让他去,你留下陪娘说话。” 赵玉兰不敢一个人呆在屋里,怕周向北这个发神经的人,突然提着刀进来砍她。 磨菜刀的声音,从院子里传进了屋里。 母女俩人都紧张的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周卫东在外面找了大半天,才从别人家用五根红薯换来了一根铁棒子。 “爹,你磨这个铁棒吧。” 周卫东不敢靠他太近,站的有两三米那么远,把铁棒扔在了他爹的面前。 声音里透着小心翼翼,再也不像一个月前,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了。 那个时候,他对这个爹,压根没好气,就像老爹训儿子一样,天天训这个爹。 可谁料,周向北就像没有看到眼前的铁棒似的,继续磨着菜刀,那菜刀估计都能削肉如泥了。 被磨的薄薄的,刀刃都反射出亮光来了。 周卫东见他爹这个样子,心里更怕他了。 在他进屋的时候,周向北突然扭过了头,神色莫名发沉的看了一眼他的背影。 南岭农场, “我今天晚上能上床睡吗?” 宋清河这几天,几乎天天都要问。 周文瞪了他一眼,然后收拾着要带走的书。 宋清河叹了一口气,继续洗着盆里的衣裳。 “不好了……不好了……” 沈蓉焦急的跑出了门,站在周文家门口,指着隔壁,吓得都失声了, “刘刘玲玲……割……血……” 宋清河见她手上沾的都是血,连忙扔下了手中的衣服,去了隔壁。 就连周文也顾不上收拾书了,沈蓉腿软的已经跌坐在了地上,脸色苍白,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似的。 来到隔壁一看,只见刘玲玲割腕了,床上地上都是血。 从外面回来的沈建安,还没到家,就被人拉着告诉了他,他小姨子割腕自杀了。 人被送进了县城医院。 “你给我滚,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 再婚[七零] 第204节 幸好刘玲玲失血没有过多,她是当着沈蓉的面割腕的,割的伤口也不深。 沈蓉也跟到了医院。 可醒来后的刘玲玲看到她,整个人就像发狂了似的,把手面上输液的针头摘了下来,拿着床上的枕头砸着沈蓉。 这一幕刚好被赶来的沈建安看到。 “玲玲。” 沈建安把沈蓉护在了身后,然后来到了刘玲玲的病床前, “你怎么样了?好端端的为什么割腕?” “姐夫,你可来了……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刘玲玲见她姐夫过来了,还这样关心她,她眼眶一热,瞬间从张牙舞爪的母老虎变成了小白兔。 “你要是不想相亲那就不相了,往后别再干这种傻事了。” 沈建安从不知道,她竟然这样偏激。 “是啊,玲玲姐,你往后就跟着我们一块过,你不想嫁人就不嫁了。” 沈蓉这个时候凑了过来说。 刘玲玲一看到她,整个人就又变成了刺猬, “姐夫,你让她走,你让她走。” 沈建安见沈蓉在这,只会刺激到刘玲玲,只好让她先去外面了。 见她出去了,刘玲玲才从尖叫的状态下,渐渐的平静下来。 沈蓉有些无措的站在了外面的走廊上。 没一会儿,沈建安就从里面出来了。 “建安,玲玲姐没事了吧?” “没事了,你今天在那,是不是和她说了什么话,刺激到她了?” 沈建安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我我没有说什么啊,我是去你家,给你送饺子的,可玲玲姐把我拿来的饺子给泼在了院子里。 然后,我就和她发生了几句争执,她突然回到屋里,拿着刀片,就对着自己的手腕划了下去。” 沈蓉和他对视着,脸上的神情极为坦荡和内疚, “都怪我不好,我不该和她拌嘴。” 他看着她的眼睛,有片刻的失神,然后垂下了眼, “这事不怪你,是她不好。” 晚上,躺在地上的宋清河,突然突不及防的掀开了周文的被子,躺了进去,不等周文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抱在了怀里。 “你上来干什么?还不快下去。” 周文用脚蹬着她,可下一秒,她的脚和腿都不能动了,被男人给压在了下面。 “今天白天,你看到了那么多血,我怕你晚上做噩梦。” 他不知道,周文是见过血的,甚至比今天的还要多,是她自己的血。 “宋清河,你说我要是再过几年,突然死了怎么办?” “你死了,我就再娶一个,娶一个温柔贤惠的……” 宋清河话还没说完,就被周文狠狠的掐了一下。 她很想知道,上辈子她死后,宋清河,是怎么过的。 她是个自私的人,她希望宋清河为了她孤独终老,宋清河是她的,旁人不能碰。 “好了,别胡说了,我肯定走在你前面。” 宋清河即使刚刚被她掐的疼的不行,可依旧紧紧的抱着她。 他从来没有想过,她会有一天英年早逝。 他只知道她身体不好, “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即使不要孩子都行。” 宋清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说出了不要孩子的这种话,可能是潜意识里不想让她受苦。 孕育孩子,是很辛苦的一件事。 上辈子,宋清河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其实,上辈子,她和他之间是曾经有过一个孩子的,她从医院出来,在医生那得知了她已经怀孕一个多月了。 然后,走在回去的路上,宋清河过来接她……血染红了浅黄的银杏叶。 “宋清河,我们要一个孩子吧。” 周文想起那个未出生的孩子,心里就很难受。 “想和我要孩子?那你要坦诚交代……” “我坦诚交代?你敢背着我吸烟,我还没找你算账哪。” 原本伤感的氛围,顿时被打破了。 “还想再娶一个温柔贤惠的,我让你娶,你是嫌我不温柔,不贤惠吗?” “我错了,饶命……祖宗……” 夜色越发的深了,双水村谁家的鸡这个时候在打鸣。 周家,周向北和赵玉兰睡在了东屋,赵玉兰睡在了炕上,周向北蜷缩在墙角的麦秸秆堆里,身上还盖了一个烂棉絮的薄被褥。 原本熟睡的他突然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在身边摸到了那把菜刀,提着菜刀一步步的朝炕上的赵玉兰走了过去。 赵玉兰这些天睡觉都很警醒,一听到走路的动静,她就浑身紧绷了起来,顿时没有了困意。 她的眼睛悄悄的睁开了一条缝,微弱的月光从窗户上照了进来,刚好能看到一个黑影,就站在她的面前。 手里还提着一把菜刀,赵玉兰顿时连气都不敢喘了。 第120章 “你们的爹疯了,他昨个晚上提着一把菜刀,想杀我,他想杀我。” “娘,你别害怕。” 周卫丽一边安抚她娘,一边把她娘身下的被褥给换了下来,昨个晚上她娘被吓尿了。 “卫丽,是真的,他想砍死咱一家人……” 赵玉兰到现在,魂还没回来,整个人惊恐的不行,一点动静都吓得心里咯噔咯噔的。 昨个夜里,她看着周向北这个不正常的人,向她举起了菜刀,她当时吓得没忍住,尖叫了起来,问他想干啥。 他不吭声,而是坐在了炕边上,拿起了腰上的石头,当着她的面,又磨起了菜刀。 她已经不敢再呆在这个家里了,更不敢和他一个屋。 “娘,要不咱借点钱,带着俺爹去看病吧。” 周卫丽并没有洗褥子,要是洗了褥子,她娘就没得用了。 她把带着尿的褥子,挂在了院子里的绳子上,等晒干后,可以接着用。 “借钱?谁愿意借给咱啊?” 家里的钱都被三闺女拿去送礼去了,二闺女人没从里面放出来,她家的钱还搭了进去。 “要不,我去找俺大伯家借点。” 这个大伯,听说是她爷爷后娘带过来的,和她们在血缘上压根就不亲。 三叔倒是和她们血缘亲,可平时还不如这个不亲的大伯一家哪。 “那你去的时候,把咱家炕洞里我藏起来的那五个鸡蛋,给他们用碗端过去。” 赵玉兰怕他们不肯借钱。 事实如赵玉兰所料,周卫丽又端着鸡蛋回来了,大伯一家都劝她们赶快把偷来的菜谱和钱,还给榕城那边。 借不来钱给周向北看病,赵玉兰就把主意打到了她大姑姐周芳芳身上,听说她男人现在有出息了,前段时间,还回来了。 “你去找你大姑家借点,她家里宽松,日子过的好,你爹是她兄弟,她不能不管。” “那我这就去。” 周卫丽都没想不到,她娘口中的那个窝囊废的大姑父,有天会衣锦还乡,听说他在外面投机倒把,挣下了不少家当。 南岭农场, “崔技术员,你看,那个就是宋知青的爱人,周知青。” 不远处的树荫下,农场负责给梁场长写报告的王干事,指着不远处的一男一女说道。 女的是周文,男的是潘良。 崔婉仪从北陵请假,来到了农场,她就想看看,拒绝她的宋工的爱人长什么样。 没来之前,她的脑海里就想起了那个在石圪村,见过的女知青,当时她站在她表姐白淑华的门口,她坐在拖拉机上。 俩人还对视过一眼。 没想到果然是她。 听说宋工很怕她,俩人关系很好……崔婉仪想起了北陵的那些传言。 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想象不到他在她面前是什么样子的,他那样的人也会温柔细语的哄人吗? 他对她,态度疏离的很,之前她不信他结婚了,就追求她,那是她第一次追求一个男人。 再婚[七零] 第205节 北陵的人也都瞎起哄,可谁想到他当着众人的面,让她自重。 那是崔婉仪第一次这样的难堪。 过几天,她就要被调走了,她想过来看看和他结婚的人到底长什么样。 她的注意力都在周文身上,没有留意和周文说话的那个人。 要是她此时再多看几眼,就会发现他很眼熟。 周文察觉到有人看她,转头间,只能看到一个女同志的背影,旁边站着的是农场的王干事。 王干事见崔技术员走了,而周知青正往这边看,他尴尬的冲她笑笑,然后就去追崔技术员去了。 旁边的潘良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已经看不到人了。 “潘老师,我过几天就要走了,你也快了,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了。” 周文记得明年,这些下放的大部分人,就会恢复职位。 “没想到,有一天还能从这里走出去。” 潘良看着她的目光,很柔和,就像长辈看小辈一样, “泸城大学的校长,是我当年留学时的好友,他已经恢复了职位,这封信你拿着,以后有需要可以去找他。” 先不说周文有可能是他二姐的孩子,他的亲外甥女,即使不是,他和她之间,也有一份师生之谊。 她是他的得意学生。 这两年,多亏了有她的帮衬和救济,他的日子才好过点。 周文在这一天,和王红梅踏上了回榕城的火车。 梁场长他们都出来送她,看着那辆吉普车逐渐的开走了,人群后面的李技术员,神情沮丧。 “听说沈蓉也要跟着沈团长走了……你们有没有发现,沈蓉和周知青这俩人的眼睛长的好像。” “是有点像,当初周知青刚来我就看出来了。” …… “娘,大姑他们一家都不在家,听村子里的人说,他们穿着好衣裳,锁上门,走亲戚去了,已经走一天了。” 到了傍晚,周卫丽才从外面回来。 “亲戚?他们哪有啥亲戚,难不成是你大姑父那边的?他们不是已经不来往了吗?” 赵玉兰忍不住纳闷。 “俺也不知道。” 周卫丽把她娘赵玉兰给扶到了自己屋里。 “爹,你吃个鸡蛋。” 周卫东讨好的把一个煮鸡蛋放在了他爹手边。 不仅周卫东讨好周向北,就连周卫丽也是,晚饭的时候,特意给她爹做了两个白面馍馍。 这是她们家平时都舍不得吃的好东西。 周向北在这个家过上了皇帝般的生活,就连赵玉兰也不敢再气他。 平时连话都不敢说。 周文没有告诉家里人她提前回来的事,下了火车站,就和王红梅坐上了公交。 宋清河这次没有和她一块回来,他留在北陵还要处理点事,昨天开车把她们给送到了火车站。 此时的周家人,还一无所知。 “娘,这是你女婿给你买的点心和糖,这糖可是泸城那边的,有名的很,你女婿专门买回来孝敬你嘞。 爹,这是你女婿给你买的帽子,泸城那边的老干部,都戴这种帽子。” 周芳芳从大包袱里,往外掏着送给爹娘的东西。 “老二,还有你嘞,这是你姐夫带回来的电子手表,送给你一块。 小娥,这是送你的丝巾。” 刘小娥从这个大姑姐的手里,接过了那条花色早就过时的花丝巾。 打量着眼前这个大姑姐,这么冷的天,她身上穿着一条不合身的花裙子,脖子里系着红艳艳的丝巾,脸蛋抹的像猴屁股。 而她姐夫陈耗子,这个在外面发达了后,飘的不行,瘫坐在周家堂屋的椅子上,一副牛气哄哄的样子。 看着他媳妇给他娘家人发东西,他脸上说不出的得意。 周老二看着手里这块劣质的电子手表,没有说啥。 “娘,这点心还有糖,你咋不吃啊,你快尝尝,这些年俺都没咋孝敬过你和俺爹。 俺也没敢登过你们的门,谁让俺家日子不好过啊,也没脸来。 这次不一样了,俺男人出息大发了,俺也跟着熬出了头。” 周芳芳这次过来,不是真的来看她们的,而是为了扬眉吐气。 这口气,她憋在心里很多年了。 “爹,娘,你们的闺女跟着我,我让她过上了好日子……你快过来,我这脖子里咋恁硌的慌。” 陈耗子大爷似的,喊着周芳芳。 周芳芳连忙跑了过去,然后从她男人的脖子里抽出了一条金链子。 “你们看看,这金链子,我都不想带,出门前想着扔家里的,给忙忘了。” 陈耗子把金链子从脖子里拿了下来,放在手上,在屋里转悠了一圈,确定他丈母娘和小舅子他们都看到后,才又戴到了脖子上。 王翠芬她们都快无语死了。 当她们看不出来啊,那啥金链子,脸色瞧着一点都不正,有点像黄铜。 刘小娥是个心直口快的,直接问了, “大姐夫,你这金链子,我怎么看着那么像黄铜啊?” “啥黄铜,我这可是正儿八经的金子,花了不少钱哪,你没见过金子,你不知道,我在外面这么些年,可不是白混的。 我这双手,经过多少条小金鱼,说出来吓死你们。” 陈耗子心里有些慌,可面上却一点都看不出来。 “老二媳妇,你懂啥,金子就是这样的。” 刘小娥怀疑她男人的金项链是假的,周芳芳不愿意听,甚至还有些生气。 认为这个弟媳妇是见不得她好,故意酸她的。 “老二,以后你就跟着姐夫我混吧,你跟着我,我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别在城里打零工了。” 陈耗子就连头发丝都透着一股子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他以为他小舅子是在城里打零工的。 “你们没有城里户口,还在这住了这么多年,也是怪不容易的。” 陈耗子以为他们听到自己不计前嫌愿意拉扯他们,会感动的不行,围过来巴结他。 可屋里压根没有人搭理他。 “老二,你就是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要为你爹娘着想啊,他们这把年纪了,还没享上你的福…… 你拿着家里的钱,和姐夫我合伙干事,我保证你以后过的比城里的啥工人都要强。” 陈耗子还在大言不惭的吹着牛。 “王师傅在家吗?” “在哪,快请进。” 刘小娥连忙出去迎人去了,王翠芬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陈耗子两口子面面相觑,然后一同看向了门口。 只见一个穿着像干事模样的人,走了进来,刘小娥手上拎着对方带来的东西。 “王师傅,给您带来一坛子汾酒,还有一块金华火腿,一段时间没吃你做的菜,真是想的不行。” “毛干事,看你来就来了,怎么还拿这么多的东西。” 王翠芬让刘小蛾去给他泡茶,然后招呼他坐下。 毛干事拿出一包小中华,给周老抠,周老二一人让了一支烟,连带着陈耗子也给了一根,这才坐下。 陈耗子拿着小中华,人都傻了。 他看着男人手腕间的手表,还有来这拿的东西,还一口一个王师傅。 连抽的烟都是小中华的,陈耗子在外面这么多年,还算是认识这种烟。 “王师傅,这是你家亲戚啊?以前怎么没见过。” 毛干事看向了杵在屋子中央的陈耗子两口子,还有地上那个上不了台面的花包袱。 “以前没走动,和他们关系也不熟。 毛干事,是不是你们部门又要搞招待了?” 王翠芬把话头转移到正事上,没有搭理陈耗子俩人,陈耗子和周芳芳尴尬的不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真让您给猜着了,这次来的领导,就是那个爱吃您做的炒猪肝的那位。 这次点名还要吃您做的炒猪肝,旁人做的都不成。” 被他这么一说,王翠芬想起来了, “是不是那个罗主任啊?” “对,就是他……” 毛干事把事和王翠芬说了后,又和大伙唠了几句家常,就站起来要走了。 “王师傅,那这周四,我们等您啊。” “放心,误不了事。” 再婚[七零] 第206节 王翠芬打着包票。 “您快别出来送了。” 毛干事向她们摆摆手,就骑着自行车走了。 屋里原本眼睛长到天上去的陈耗子,此时老实的很。 背地里打量着周家,和他这个丈母娘,丈人,还有小舅子。 之前进家门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人太膨胀了,还是啥,就见他媳妇的娘家人,变得跟城里人没啥两样。 再加上他们穿的朴素,手腕上也没带啥东西,就以为他们在这日子过的一般,没有多想。 周老二原本手腕上是有表的,还是周文送的。 因为家里要搞大扫除,怕给弄脏了,就给摘了下来,小文来信说要回来了。 今天正好休息天,他们就换上赖衣裳,把家里上上下下打扫修整了一遍。 没想到被千里迢迢坐火车,跑来显摆的周芳芳和陈耗子他们给撞见。 “娘,刚刚他为啥喊你王师傅啊?” 陈耗子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弯,脸上陪着笑。 他眼不瞎,看出了他这个丈母娘,在城里混的很好的样子。 “你不都听见了,还明知故问,这些点心,糖,真难为你们一路带过来。” 王翠芬压根看不上这些东西,家里都是旁人送的东西,随便拿出来一件都比这两样好。 第121章 “这谁家孩子,怎么捡地上的苹果核吃。” 还能是谁家的,陈耗子和周芳芳的呗。 周芳芳急忙跑了出去,在屋里能听到她在外面打自家娃的声音。 “姐夫,你都发大财了,怎么也不给孩子买两个苹果吃? 看她们贫的,都捡人家吃剩下扔地上的核。” 刘小娥说完,陈耗子的脸腾的一下子红了起来。 “她们买了,买了不少,都吃撑着了。” 陈耗子说的这话在场的没有一个人信的。 “啊啊啊……” 周芳芳把俩哭闹的儿子拽进了院子里。 这是她和陈耗子前几年生的,当初他回来了几天,后面又走了。 俩个儿子就差了一岁。 当年的闺女和儿子,现在已经长成大姑娘,大小伙子了。 这次他们俩没有跟过来,而是在砖厂干活。 他们也不搭理陈耗子这个爹。 “你们嘴咋就恁馋,咱家里有多少好东西不吃,非要在这捡人家地上的。” 周芳芳这话像是说给屋里的爹娘还有兄弟听的。 她男人这次是真的发财了,和上几次回来不一样。 这次回来,还说要接她们娘几个去城里过好日子哪。 这次刚回来半个月,就说着要来城里看望她爹娘,让她爹娘看看他现在多有能耐,也好给她长长脸,出口恶气。 没想到俩儿子,在这丢人现眼。 这也怪平时,他们没在家里吃过啥好东西。 “得了,把你们拿来的东西,赶快拿走,我们不稀罕。” 这些东西,还不知道他怎么弄到手的,来路正不正。 王翠芬瞅着他就不像个好东西,站在哪,贼眉鼠眼的,有点像那三只手。 “娘,这是我孝敬你和爹的……老二,那手表你别给我,你留着戴,这可是好玩意,姐夫不差这点东西,真的。” 陈耗子还没说正事那,就见她们想轰他走,他顿时急了起来。 “我这次过来,找你们是有好事,天大的好事……” “啥好事?” 周老二看着这个姐夫。 陈耗子跑到了院子里,把大门从里面给搭上,回到堂屋,又把堂屋的门给搭上,整的神秘兮兮的。 “是这样,我有门路,能搞来一批十二寸的电视机,我想和老二合伙干这个事,这要是干成了,那票子可是哗哗的数不完啊。” “样的大好事,你为啥不自己干?自己干不是挣的更多吗?” 周老二可不是傻子。 “就是,你为啥不自己干?” 王翠芬压根不相信他口中的话。 陈耗子有些难为情, “我我这不是本钱不够吗,这电视机的本钱太大了,我一个人拿不出来。” “金项链都置办上了,还缺票子啊?” 刘小娥忍不住想笑。 “这金项链不值几个钱。” 早知道周家过的这样的好,他刚过来的时候,就应该对他们客气点。 不该吹那么大的牛,抖那么大的威风。 “爹,娘,老二,这可是难得的挣钱机会,你们可要把握住。 当年的事,我们也不计较了,谁让你们是我的亲人哪。” 其实在火车上,周芳芳才知道这个事,她不想让她男人陈耗子拉扯他们。 她还在记恨着当年逃难,他们把她一家丢下的事,当初他们都不肯帮她,对她这个闺女绝情的很。 现在她们有发财的机会,凭啥还拉上他们? 是陈耗子在火车上一个劲的劝她,她才忍住了这股子不满。 “我们可把握不住,这种发财的机会,你们还是找旁人吧。” “爹……” 周芳芳见她爹不肯干,觉得他不识好歹,有些生气了。 “娃他爹,咱走……你们往后可别怪俺们没有给你们机会。” 周芳芳把地上的包袱捡了起来,拽着陈耗子就想走,可她拽了几下,愣是没有拽动他, “娃他爹?” “爹,你们再想想,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到时候,咱把电视机弄来,不要票证,多的是人来抢,到时候咱想要啥价要啥价。” 陈耗子不肯走,还在劝着他们,一脸的真诚。 就好像他们不拿钱干这个事,就是明摆着有钱不赚的大傻子。 “滚滚,你自己发财去吧。” 他肯定憋着啥坏那,王翠芬算是看出来了。 “娘……” 陈耗子两口子被周家人给赶了出来,送的什么电子手表,丝巾,全扔了出来。 “我早就和你说了,这样的好事就不应该带他们。” 周芳芳捡着地上的东西,埋怨着自己的男人。 “行了,你说说你这些年都在家干啥了? 要不是你和他们闹成了这样,他们至于不信我说的话吗?” 陈耗子满心的不甘,原本过来是想随便捞点,没指望能捞多少。 可后面发现他们家在这混的不赖,陈耗子整个人都亢奋的不行。 可没想到,这家人太精明了……不好骗。 他的眼珠子转了转, “你不是说你妹妹也在榕城吗,咱既然来了,也去看看她。” 可榕城这么大,她们去哪里找周杜鹃啊。 “要不咱去钢铁厂问问吧,杜鹃给我寄过信,信里说她男人在钢铁厂当干事,叫啥李……啥工。 好像是叫李继工。” 周芳芳想起来了。 俩人拿着包袱,牵着俩儿子找人打听钢铁厂怎么走。 路上, “娃他爹,你对我真好。” 周芳芳以为她男人是为了她,才去看望她妹妹的。 她也不气他在外面和旁的女人不清不楚了。 再婚[七零] 第207节 只要他和外面的那个女人断掉,他的心还在家里,心里有她,她就知足了。 “你们这么多年没见了,说啥也要带你去看看她,我给你买的耳坠子,你怎么没戴?” 陈耗子的目光落在了她空落落的耳垂上。 “我舍不得戴,怕弄丢了。” 她男人这样疼她,周芳芳满心满眼装的都是他。 “娃他爹,你可真有本事,往后别再为我花钱了。” 周芳芳心疼钱。 “这点钱算啥,等明年我给你买两个大金镯子,让你当地主太太。” 陈耗子的虚荣心被媳妇的夸奖给填满了。 …… 刚把陈耗子一家给轰走的王翠芬她们,刚回屋,就又听到了敲门声。 以为又是那个陈耗子和周芳芳。 “不是都和你说我们不跟着发财了吗,听不懂人话……” 骂骂咧咧去开门的刘小娥看清门口站的是谁的时候,整个人的眼睛忍不住瞪大,然后喜悦,激动,爬满了脸。 “娘,爹,老二,你们快来,看谁回来了……” 刘小娥兴奋的叫唤了起来。 “小文,二妈的宝儿,你咋提前回来了啊?” 刘小娥抱住了周文,高兴的不知道咋好了。 出来看的王翠芬她们见是小文回来了, “蛋啊,你不是五天后才回来吗,咋提前回来了,也不给家里来个信,都没人去火车站接你。” 王翠芬把儿媳妇刘小娥扒拉到了一边,又惊又喜的看着孙女。 “奶,我太想你们了,就提前回来了。” “回来好,回来好,这下,咱一家人终于能团聚了。” 周老抠乐的不行。 “快进屋歇歇,你爱喝的汽水一个多月前就买回来了,还有你爱吃的山楂糕……” 周老二让她回屋,他把她的箱子给她提回了屋里。 家里攒了各种吃食的票证,专门等着她回来哪。 像什么螃蟹票,鱼票,猪肉票……面包票,松子票,核桃票,攒了一盒子。 家里的水缸里,还养着旁人送的两只王八,没舍得吃,一直给她留着哪。 王翠芬去巷子外面瞅了一圈,都没瞅到想瞅的人,周老抠也是眼巴巴的望着,见她回来了,身后没人。 “文啊,你回来了,那宋知青哪?” 周老抠忍不住问她。 王翠芬和刘小娥她们也都看向她。 周文还没和她们说,她和宋清河的关系已经不是假结婚的关系了,可她看着她们炙热的眼神,好像已经不用她再说了。 “他过两天再过来,还在那边处理事情。” “原来是这样……” 刘小娥挤眉弄眼的调侃她,周文有些不自在的避开了她二妈的眼神。 “小宋来就行,我一直在念叨他。” 王翠芬在中秋过后的半个月,那个时候,螃蟹是最肥美的。 她去供销社精挑细选了两篓子大螃蟹,上次听说小宋喜欢吃螃蟹。 她特意给他腌了一坛子醉蟹,一坛子香辣蟹,都用黄泥给糊了坛子口,专门等他过来吃哪。 巷子里的人都听说周文回来了,都挤在周家的院子里,问她在乡下插队的生活,还问她考上的哪所大学…… 看到久违的街坊,刘大娘,张婶子她们,周文还挺想她们的,都一一回答着她们的问题。 时间过的真快,周文都在乡下插队两年,并且考上大学回来了。 街坊们看着她,当初看着她坐上了大卡车去下乡的那一幕,就好像发生在昨天似的。 两年的时间,她变了,又好像没变,长的更漂亮了,让人移不开眼。 “王大娘,人家去下乡,都是脱了一层皮回来,变得又黑又糙的,你瞅瞅你家小文,小脸还是这样的细白。 一点都看不出风吹日晒的样子。” 看着就像没在乡下遭罪似的,和下乡前没啥差别。 不过变得更好看是真的,以前也好看,只是不知道怎么说,就像个半开的花骨朵似的,过了两年,褪去了当年的青涩,长开了。 “她天生就是这样,晒不黑。 我们小文在乡下,可辛苦了,每天都要参加劳作,天不亮就要起来干活……” 王翠芬睁眼说着瞎话。 周文听了都臊得慌,她在乡下基本上啥也没干,就浇浇菜地,后面去了农场教书。 中午的时候,王翠芬蒸了螃蟹,炖了一盆子浓酱鲜亮的红烧肉,烫了一盆菠菜。 菠菜用凉水过了一遍,然后放上辣椒末,麻油,米醋,蒜泥,那么一拌,解腻又爽口。 最后又烧了一锅虾仁丸子汤,那丸子小巧的很,一口一个,圆溜溜的。 做的时候王翠芬把大虾仁捣碎成泥,只放盐调味,其他香料什么也不加。 加了就破坏它的鲜味了,然后用手揪着,放进滚水里定型。 虾仁丸子汤里面还放了今个上午毛干事送来的火腿,火腿是刘小娥片的,她现在的刀工,好的很,这这些年没少拿食堂的萝卜练。 这样熬成的汤,鲜美的能让人一口气喝三碗,里面还撒了香葱和香菜。 “今个不知道你回来,都没啥准备,中午咱先凑合吃,等晚上,奶给你做霸王别鸡吃。” 王翠芬给孙女夹了一筷子肥瘦相间的红烧肉, 周文早就想她奶炖的红烧肉了,吃起来还是那样的香而不腻。 “吃个螃蟹。” 王翠芬周老抠他们见她吃的香,那脸上的笑,就没下来过。 这个时候,螃蟹还有,也挺肥的,胜在新鲜,七毛钱一斤,就能在供销社买到和手掌那么大的螃蟹了。 中午吃的这螃蟹,就是周老二去供销社挑回来的,买回来的时候,一个个还活着哪。 “来,蘸酱油吃。” 刘小娥往碗里给她倒了点酱油,这螃蟹一掰开,满满的黄膏。 一家人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周老抠盼了好长时间。 饭桌上,是久违的欢声笑语。 周文回来,这个家就像突然被注入了活气似的,变得热闹了起来。 “啊啊呃啊啊啊呃……” 棚里的毛驴突然叫唤了起来,从周文一回来,它就探着个驴脑袋,在哪瞅周文,见周文一直不过来看它,它急躁的叫唤了起来。 “看,咱家毛驴也想你了。” 周老抠话刚落地,毛驴就自己弄开了绳子,打开了棚子门,迈着蹄子走到了堂屋门口。 周文放下筷子,站了起来,来到了堂屋门口,用手摸了摸驴耳朵。 毛驴一个劲的用头轻轻的蹭她,嘴里啊呃啊呃的,声音很委屈,就像是在问她这两年去哪了。 “毛驴,我也想你了!” 周文以前在家的时候,经常给它洗澡,梳毛,时间长了,感情也不浅。 她在乡下看到驴就会想起家里的这只。 吃完饭后,毛驴躺在周文的脚边,就是不肯挪地方,想让周文给它梳毛。 “这哪像畜生啊,明明聪明的跟人似的。” 刘小娥也待见这头驴,平时只要去供销社看到有胡萝卜,就会给它买一篮子。 “来,吃吧。” 刘小娥把一个胡萝卜递到了毛驴的嘴边,它张开嘴,啃了起来。 隔壁的张秋月下班回来,路过周家,见大门敞开着,忍不住往里面斜了一眼,这一眼,正好看到周家的小狐狸精,站在院子里晾毛巾。 她竟然回来了? 张秋月惊讶的站在了原地,又瞅了她两眼,这才打开了隔壁的大门。 早知道,她的小静就应该也考大学,前段时间,她给她来信了。 信里说,为了返城,她在当地的一家木材厂当了临时工。 这是知青们返城的法子之一。 有的人为了能返城,甚至有病不治,故意瞒着,等病到一定程度,逼着医生给他开证明,证明他得了大病,不适合参加劳作。 公社里的人,对这种硬是犟着要返城的知青也没法子,把他强留下来,他也不干活,就那样病着。 公社只能让他返城。 北大荒的孙静,此时正在木材厂,铲着木屑。 她穿着一身蓝色的工人服,其实她是想高考来着,偏偏那几天,厂子不给她放假。 她这个临时工,是好不容易弄来的,和人抢破了头,甚至付出了一定的代价,才得到了这个工作。 再婚[七零] 第208节 要是她没考上,厂子里的工作也不让她干了,那她就只能再回去种地,之前的辛苦也全都白搭了。 这种情况下,她放弃了高考。 留在厂子里,是最保险的选择。 可她听说村子里只上过初中的人,都考上了大学,她的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她这个高中生也去考了。 “铲完这堆,把那些木材抱到外面去。” 木材厂的正式工人,天天使唤孙静干各种杂活。 孙静心里很不舒服,她想回榕城,她不想再留在这了,当初和她一块来这插队的知青,很多都考上大学离开了这里。 她只需要一封介绍信,有了介绍信,她就能买火车票回榕城了。 …… “小文,你真的回来了!!!” 汪虹一下班,就急匆匆的跑到了周家,她还是像以前那样风风火火的。 “我想死你了。” 虽然俩人一直有书信往来,可毕竟两年没见。 汪虹把周文抱的都喘不上来气了,周文也很想她。 周文没回来的时候,汪虹每天下班不是先回家,而是先来周家,看小文回来没有。 俩人在屋里,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似的。 “你谈的那个对象怎么样了?” “别提了,我和他分手了。 分手的第二天,他过来找我,从怀里拿出一个小本本,说让我还他十八块七毛五分钱。” 提起这个人,汪虹就满肚子的牢骚,这个人是棉花厂主任家的儿子,她上面的领导给她介绍的。 对方长的挺像那回事的,她就和他处了两月,最后是她和人家提的分手。 对方也不知道恼羞成怒了还是咋,把以前送给她的一块肥皂也要要回去,那肥皂她都快用完了。 她再买一块还给他都不行,他说那是他亲手做的。 第122章 汪虹拉着周文,在屋里说到八九点,才依依不舍的回家。 她前脚刚走,刘小娥后脚就抱着被子,拿着枕头过来了。 她们娘俩以前也睡在一块过。 “二妈,那药你坚持喝没?” 周文把枕头往她那边拉了拉,问她。 “喝了,还别说,那个老中医开的方子,我喝了后,每个月来那事的时候,肚子不疼了。” 刘小娥原本压根不想喝,她这辈子有猫蛋这个闺女就够了。 她早就歇了生娃的心思,可这药吃了一两副,她多年的老毛病,渐渐有了好转。 她拿那药,就当治肚子疼的药。 以前她每个月来那事,疼的在床上打滚,死去活来的。 不是没有找人看过,这种女人家的病,赤脚大夫,县城医院的大夫,都看了,但没啥用。 药喝了不少,可每次还是该咋疼就咋疼。 “你要坚持喝,我今天回来,见你气色比去农场的时候好多了。” 周文侧躺着,抱住了她的腰。 “前段时间,你二爸也这样说,说我吃这个药好。” 刘小娥把周文抱在了怀里,就像小时候那样,她忍不住打听起了她的感情情况, “对了,你和宋知青是不是有情况,可不能骗二妈。 二妈看宋知青挺好的,长的一表人才,对你可不一般。 你们俩到底发展到哪一步了,我们那次去看你,他咋连衣裳都给你洗了?” 刘小娥他们在农场住了三天,这三天和宋清河相处中,看出了他不仅是长的好,人品也不差。 就是家庭关系有点复杂,父母离异了,他跟着他的母亲。 “我和他……在处对象……” 在听到周文这样说后,刘小娥腾的一下坐了起来, “我就知道,果然被我猜准了。 我当时就看出你俩不对劲来了。” 刘小娥激动的很,语气里遮不住的得意, “你和他好好处……当年你二妈我就是被你二爸用一张手绢,给勾搭上的,现在想想,我那个时候真是太傻了。 咋就看上了他,不过你二妈我没有看走眼,当年嫁给你二爸一两年,都没给他怀上个娃。 那个时候,村子里的人都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的,说我是不会下蛋的老母鸡。” 刘小娥提起往事,辛酸的不行, “你二爸就跑到外面,对那些嚼舌根的说,是他的身体出了问题,不是我的。 我这辈子,就是跟着你二爸,吃糠咽菜,我也愿意。” 刘小娥说着说着,眼角湿了。 她这辈子,能嫁给这样的男人值了,她性子不好,还欺软怕硬,又懒又馋,在娘家,还经常欺负嫂子……又不能怀孩子。 可他知道她啥样,对她还是几十年如一日的好。 旁人都羡慕她。 周老二,虽然已经人到中年了,可身上有一种沉淀的中年气质。 再加上,他年轻的时候长的不差,到了这个岁数,眼角都生了细纹,这让罐头厂的个别女同志,越发的按奈不住了。 “周主任,这是我包的饺子,你尝尝。” 罐头厂的食堂里,周老二今个吃饭吃的晚,他来到食堂已经没啥人了,拿着铁饭盒,在窗口打了二两米饭,三分钱的炒青菜。 因为周文昨个回来,他今个心情好的很。 他刚往嘴里扒拉了一口米饭,旁边的空坐位就坐过来了一个人。 “周主任,你怎么吃的这样素,来,我请你吃我包的饺子,猪肉大葱馅的。” 柳如意打开盖子,把一铝盒的饺子推到了周老二面前。 “不用了,这饺子还是你自己吃吧,我吃这个挺好的。” 今个出门太急,周老二忘记从家里带饭了,前段时间因为天气热,带了饭,放不住容易馊,最近天气转凉,他才又开始带饭。 “你吃米饭就青菜,这怎么行……” 刘如意斜了一眼这个周主任,眼角荡漾着女人味。 “你就吃吧,我今个胃口不好,不吃就浪费了。” 刘如意说着,把铝盒里的饺子,用筷子夹进了周老二的饭盒里,然后又朝他旁边坐了坐,胳膊挨着胳膊。 周老二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把饭盒里的饺子,扔回了刘如意的饭盒里,然后端着自己的饭盒坐到了另外一张桌子上。 “周向南,你……” 愣在原地的刘如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她瞪了一眼周向南,然后站了起来,把盖子啪的一声盖上,然后拿着那盒饺子就走了。 “如意,周主任不吃你的饺子,我们吃,你给我们吃呗。” 刘如意长的颇有姿色,平时在厂子里也放得开,在男工人之间,也是啥玩笑都能开。 “想吃老娘包的饺子,下辈子吧。” 刘如意泼辣的很,男工人甚至给她取了个外号,叫小辣椒。 心情好的时候,你和她开啥玩笑都行,心情不好的时候,能指着你的鼻子,骂的你狗血喷头。 被周向南拒绝的刘如意,觉得丢了面子,这厂子里有多少男人都巴不得和她好哪。 她要是给对方一个好脸,对方能乐半天。 唯独这个周主任……刘如意把那盒饺子,扔在了车间的桌子上,整个人气的不行,她就不信这个世上还有不偷腥的男人。 一旁的记录员杨蕙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了那盒没有送出去的饺子上。 …… “周主任,这是今天记录的东西。” 杨蕙来到了周向南的屋子里,她今年三十五岁,是一个年轻的寡妇。 她和刘柳如意是不一样的女人,柳如意那种,一看就有些不正经,而杨蕙就是那种一眼看上去,蕙质兰心的好女人。 每天上班,都打扮的很得体,说话办事也很为旁人着想,就连厂子的女工人,都和她处的好。 “先放那吧。” 周向南拿起搪瓷缸要喝水,都到嘴边了,才发面里面已经没有水了,他放下杯子,正想站起来倒水,暖水瓶就被杨蕙给拿了过来。 “麻烦你了,小杨。” “周主任,不用客气。” 杨蕙把周向南的杯子,倒了八分满就放下了暖水瓶。 再婚[七零] 第209节 周向南端起来喝了一口,见她还站在这,有些不解, “小杨,还有事吗?” “周主任……你……你能借我一张豆腐票吗?” 杨蕙看了他一眼,又很快的垂了下去,脸上很不好意思。 “豆腐票?” 周向南摸着口袋,从口袋里拿住几张票证,从里面找出了一张豆腐票,这是他娘让他下班回来,路过供销社,打回来两斤豆腐。 他见她向他开口了,又是同事,这个小杨不到难处,是不会张口向人借票证的。 “给,你先拿去用吧。” “周主任,等下个月发了票证,我立马还你。” 杨蕙把那张豆腐票接了过来,脸微红,感激的看着他。 等周向南下班回家,王翠芬见儿子没有买豆腐回来,忍不住问他, “供销社没豆腐了吗?” “不是,厂子里的同事,生活上可能有些困难,朝我张口了,我把豆腐票借给她了。” 周向南没想那么多,王翠芬也是,以为就一普通同事。 “小文哪,怎么没在家?” “她被汪虹她们给喊走了,这都一下午了,八成也快回来了。” 她们都在一个巷子长大,关系要好,这昨个人才回来,今个巷子里的汪虹她们都纷纷请了假,把她拉出去聚一聚了。 巷子里的人,要数这两年谁变化最大,那肯定是孙小武和刘天,这俩人就像吃了啥东西似的,周文和她们说话,都要抬头仰视着他们。 明明也没差多大,可男孩子在这方面,像是天赋异禀似的,个头突突的长,肩膀也宽了,说话的声音也变了。 两年前是青年,现在有点介于青年和男人那种交汇处的感觉。 “你就是周文啊?” 孙小武把谈的对象也带了过来,那个女同志见到周文的第一眼,很敌视。 “你啥意思啊?” 周文还没说话,汪虹倒先和她急了眼。 “我没啥意思,我以前经常听小武说起你,所以很好奇,今天终于见到你本人了。” 苏萍是粮食站站长的闺女,她看到周文的第一眼,就是上下打量她,然后过了好一会才说话。 神情和举止中,透着轻视和傲慢。 周文压根没搭理她,像是没看见她这个人似的,和汪虹说着话。 汪虹瞪了她一眼,然后和周文俩人把她给撇下了。 苏萍见她们不搭理自己,就这样走了,她气的跺脚,尤其是那个周文。 “苏萍,她们人哪?” 刚好这个时候,孙小武和刘天去买冰糖葫芦回来了。 “你还好意思问我,她们俩都是啥人啊,那个叫周文的,我和她说话,她压根就不搭理我……” 苏萍是家里的独生女,性子有些骄纵。 孙小武和她处了这么长时间的对象,她是啥人,他最了解,肯定是她说了啥不好听的,把小文她们给得罪了。 “给,你要吃的冰糖葫芦,我去找她们。” 孙小武把手里的冰糖葫芦递到了她面前。 “我不想吃了。” “这不是你刚刚非闹着要吃的吗?” 孙小武为了买这几根冰糖葫芦,拉着刘天,跑了好远。 见买回来,她又不想吃了,孙小武心里很不舒服,语气有些不好。 “我都被她们这样欺负了,现在就连你也欺负我。” 苏萍臭着一张脸,抱怨着。 “小武,赶快哄哄你对象吧。” 谈了个这样的对象,刘天都替孙小武感到头大的慌。 另外一边,周文在湖边,碰到了一个她不想见到的老熟人宋清林。 第123章 两年没见,宋清林看向周文的目光,比之前更加的露骨了,以前至少还藏着点,不敢这样明目张胆。 就连汪虹都看出了不对劲,之前孙静的妈,张秋月还跑到小文二妈的厂子里闹,说小文勾引了她闺女的对象。 她当时知道的时候,惊讶极了。 因为平时压根没有看出宋清林对小文有这心思,她们认识都十几年了。 曾经,她也像其他人一样喜欢过宋清林,没想到他最终和孙静处对象了。 “小文,我在那边等你。” 汪虹把亭子让给了她们俩人,然后去了不远处的湖边。 “好久不见了。” “宋清林,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周文可不信什么偶遇,她昨天刚回来,今天就在这遇见,哪有这么凑巧的事。 她不知道的是,眼前这个男人,已经找了她两年。 “你想知道?” 宋清林靠近了周文,俩人之间只有一米的距离, “那你对我稍微好一点,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能告诉你。” 他的声音低哑,粘腻。 “让我对你好一点?怎么个好法?” 周文脸上的冰冷,被笑取代。 下一秒,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把远处的汪虹给吓了一跳。 “宋清林,我不想再见到你……对了,我已经结婚了。” 宋清林在听到她已经结婚的时候,眼神没有任何变化,垂在身侧的手,倒是紧握了起来。 “是吗?恭喜啊。” 周文说完刚刚那句话的时候,一直注意着他的表情,见他这样平静,反而更加反常。 “是我哪里比不上他吗? 明明咱俩认识的时间更长,他能做的,我也能做。” 宋清林脸上再平静,语气里还是泄露出了一丝的不甘心。 “因为你不是他。” 宋清林在某些地方和周文很像,但又不完全像,这也是周文不喜欢他的原因。 她这个卑劣的人,就喜欢宋清河那样的好人。 “你非要对我这样绝情吗?” 周文的话,就像刀子似的插在了宋清林的心上。 “我和你……哪来的情?” 周文讥讽的看着他,然后转身朝汪虹那边走了过去。 他看着周文离开的背影,脸上的神色渐渐凝固了起来,眼中弥漫出来一股强烈的愤怒和偏执。 汪虹是知道小文已经有对象的事,她是不可能再接受宋清林的。 …… “终于找到你们了。” 刘天就差把整个公园都翻一遍了,最后是在竹子林里找到了这俩人。 “孙小武怎么把他对象带过来了? 那可是一个大小姐。” 汪虹瞧不上那个苏萍,也不知道孙小武怎么受得了她了。 “这个你要去问他。” 刘天和汪虹说着话,可目光却似有似无的落在周文身上。 “天不早了,咱回去吧。” 周文回去晚了,怕家里人不放心。 “嘿,别瞅了,人小文有对象了。” 落在后面的汪虹见刘天还在一个劲的瞅小文,忍不住揶揄道。 她知道刘天也喜欢小文,要是小文对他有意思,他们俩早就处成对象了。 刘天见她戳破了自己的心思,脸上泛起了苦笑。 “你们等等我啊。” 孙小武在后面喊道。 再婚[七零] 第210节 “孙小武,你走这么急是要去投胎吗,我走的脚疼,你不准去追他们。” 苏萍看不惯他和那仨人在一块, “你往后少和那仨人来往。” “我想和谁来往,不用你教我。” 孙小武有些受够了她的嚣张跋扈,不就是仗着自己的父亲是粮食站的站长吗? 他还不伺候了,平时就像伺候祖宗似的,伺候她,迁就他,他真不明白他为啥要这样自讨苦吃。 “孙小武,你给我回来……” 苏萍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暴躁的不行,惹的路上的人纷纷向她投去了探究的目光。 “不要你的对象了?” 刘天见他追了上来,调侃他。 孙小武面露尴尬, “这都怪我姑不好,非要给我介绍什么对象,我宁愿和煤炭处对象,都不愿意和她处。” 煤炭就是汪虹的外号。 “孙小武,什么叫宁愿和我处对象,我就这样不如旁人吗? 我告诉你,你愿意和我处,我还瞧不上你哪。” 汪虹跳起来揪住了孙小武的头发,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你不愿意和她处,不还是给人当了仨月的孙子吗? 孙子,快叫声奶奶听。” “黑煤炭,你快放开我,就你还想当我奶奶,你问过我爷爷的意见吗?” “你找打,孙小武,我这次不打的你叫娘,我名字就倒着写。” 这俩人就像一对欢喜冤家似的,每次见面都要掐。 “你,什么时候去上大学啊?” 刘天感觉自己和她像是踏上了两条不一样的路。 “快了,下个月。 刘叔身体还好吗?我听说他去年住院了。” “我爸已经没事了,就是老毛病犯了……” 俩人说着说着,回到了莲花巷子。 “小文,你可回来了,快回家吃饭,你们也别走了,一块来家里吃。” 站在门口的刘小娥热情的招呼他们。 “婶子,改天再来吃,我家里也做好了。” 说着说着,就各回各家了,在家里的饭桌上见到了周家送来的炒年糕。 “先别吃饭,把这盘包子,给小文家送过去。” 这么多年过去了,巷子里谁家做点好吃的,还是习惯性的给巷子里的街坊送过去点。 没一会儿,周家的饭桌上,有了包子,油米团子,蒸菜…… “快尝尝,奶做的糖醋鲤鱼,这条鲤鱼是你爷一早去江边买回来的,看多肥……” 盘子里一条尾巴高高翘起的鲤鱼,先炸,然后熬糖醋汁,把糖醋汁熬的浓浓的时候,再放进炸好的鱼。 吃的时候,夹一块鱼肉,沾着盘子里的糖醋汁吃,鱼皮那一层还是焦脆的口感,嫩滑的鱼肉,配上酸甜的酱汁,别有风味。 孙女好不容易回来了,王翠芬说啥也要把她养的胖胖的,好好的给她进补进补。 日子一天天过去,周老抠和王翠芬终于把宋清河给盼过来了。 “小宋,你可来了。” 王翠芬看着他的眼神,里面透着浓浓的慈爱和喜悦。 宋清河这次过来,穿的很正式,就像新女婿第一次登门似的。 王翠芬她们差点没认出来。 “王大娘,这是谁啊?” “这是我家小文的对象,清河,这个喊大娘,那个喊婶子……” 王翠芬拉着宋清河,去巷子里炫耀去了。 “小文从哪找来的对象啊,咋恁俊……” “是干啥工作的,多斯文啊,小文奶还是你有福气。” …… 等宋清河从一堆婶子大娘那挣脱出来的时候,发型乱了,身上的衬衣也皱巴巴的,说不出的狼狈。 一抬头,就见这个没良心的,正站在门口看他的笑话哪。 “好看吗?” 宋清河走到她面前,绷着脸。 “好看。” 周文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宋清河再也绷不住了,把脸转向了左边,眼中的笑意泄了出来。 “清河啊,快进来。” 屋里传来了刘小娥的声音。 “来了,二妈。” “你改口,改的够快啊?” 上次去农场,为了不露馅,他喊的还是婶子,这次过来,就和周文一样喊了二妈,二爸。 “这不是早晚的事吗?” 宋清河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这是他第一次上门,平时再稳重,此时也不由得有些慌乱紧张。 …… “奶奶,这是送您的一块丝巾。” 这丝巾可不是一般的丝巾,而是真丝,上面图案很是典雅别致,正配王翠芬这个年纪的人,是暗绿色,披在身上就像会流光似的。 工整的叠放在木盒子里,王翠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丝巾,和百货大楼里卖的那些一点都不一样。 百货大楼里的和这条一比,显得太廉价了。 送给周老抠的是一件羊绒背心,还有三条特供的香烟。 周老二的是块怀表,刘小娥的是一瓶香水。 这个时候,香水那可是极为稀罕的,就连榕城的百货大楼都没得卖。 有的人,甚至都不知道香水是啥。 宋清河送的礼,可谓是送到了周家人的心坎上。 周老二对手中的这块怀表,有些爱不释手,他就爱这种老东西,他手上的这个表,做工很精致大气。 一下子,觉得住在这,配不上手中的这块怀表了,还有他身上的衣裳。 “这……” 这块怀表,周老二心里爱的不行,但也看出了它的贵重,有些犹豫的看向了姑娘小文。 周文冲他点点头,让他收下。 晚上吃饭的时候,周家的桌子上,盘子挨着盘子,什么爆炒香辣蟹,清蒸鱼,糖醋排骨,红烧带鱼,还有四喜丸子,虫草炖的老母鸡汤。 香味飘的附近巷子里的人家都闻到了。 王翠芬把家里攒的好东西,都拿了出来。 宋清河是个不重口腹之欲的人,可奶奶做的菜,味道着实好。 “清河,吃啊。” 王翠芬用公筷给宋清河夹的碗里堆的尖尖的。 “在这别客气,想吃啥就和奶奶还有你二妈说。” 周向南活了半辈子,终于体会到了当岳父是啥滋味。 今个小文对象登门,周向南是忐忑局促的,虽然之前已经见过面了,可这次不一样。 他在厂子里是个很圆滑的人,可面对这个有九成可能会成为他女婿的人,他愣是不知道说啥好了。 第124章 吃完饭后,周文和宋清河走在梧桐路上,往招待所走着,月牙已经挂在了天上。 在巷子里的人看来,他们俩是正在处对象,不是结婚。 宋清河要是住在周家,也不合适,旁人估计也会说闲话。 不知道什么时候,宋清河已经牵住了周文的手。 饭桌上,他被周向南这个二爸,没少灌酒,此时有些醉醺醺的,但没有醉的失去理智。 他借着酒劲,突然在夜色下,抱住了周文。 他喷出来的浅淡酒气,喷在周文白皙的耳朵上。 “我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才能名正言顺。” 他已经不甘心在她家人面前,他和她的关系只是对象了。 再婚[七零] 第211节 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声音,有些鼻音,听着很软,有种撒娇的意味。 “等我毕业。” 宋清河想把他们的事正式的办一下,可周文不急,她只想着去上学。 “毕业……太久了。” 宋清河不满的嘟囔着。 “到地方了,你快回去吧。” 前面就是招待所了,她扒拉着身上的男人。 …… 周文嘴巴红肿的走了回来,幸好天黑,回到家里,家里人也没发现。 周向南和刘小娥的屋里,到很晚了还在亮着灯。 刘小娥拿着那瓶香水,只见在灯泡下,这玻璃瓶子里装着金黄色的液体,就连瓶子都好看的紧。 “别看了,睡觉吧。” 周向南把怀表收了起来,看向坐在床边上的媳妇刘小娥。 “你闻闻,香不香,这味咋恁好闻啊?” 刚刚刘小娥往身上喷了一下,她从来没有用过这香水,也没有收到过这样的东西。 周向南离近,闻了闻, “香,你女婿真是有心了。” “啥女婿,俩人还没结婚哪,不过这也是铁板上钉钉的事了。 哎,你今个有没有一种当丈人的感觉?” 刘小娥问他,反正她是有当岳母的感觉。 心情美的很,尤其是未来女婿喊她二妈的时候,哎呦,真是…… 今个在饭桌上,刘小娥就是拿的丈母娘看女婿的眼神看他的。 “没想到咱这么快就要当丈人,丈母娘了,时间过的真快,小文一转眼都要上大学,连对象都有了。” 不知道为啥,当初去农场见到那个和小文假结婚的宋知青的时候,他就有预感,预感未来的女婿就是他。 这种感觉,很玄妙。 第二天, 灯泡厂食堂, “小蛾,你这身上弄啥了,这啥味,咋这么好闻?” 食堂里的张大姐她们忍不住一边吸鼻子,一边好奇的问。 她刚刚一进来,她们就闻见了。 “没啥,就是出门前,喷了点香水。” 刘小娥强忍住炫耀,故意一副淡定的样子,其实在等她们继续追问下去。 “香水?” “我知道这种东西,泸城那边就有得卖,上次我远方表妹过来,身上就喷了这玩意,不过没有你身上的好闻,她那个太刺鼻了。” 大伙不懂香水,但能闻出好赖,刘小娥身上喷的这种,味道淡雅细腻。 “我喷的这种,泸城可没得卖,这是我家小文对象,送我的法国香水。” 刘小娥终于说出来了。 “啥?法国香水?” 这个时候,能用得起香水的都不是一般人,刘小娥喷的还是外国的。 “刘师傅,这漂洋过海的法国香水长啥样啊,你明天能不能拿过来,让我们开开眼啊?” 年轻的女工人,也凑过来听了,忍不住想看看啥是法国香水。 “是啊刘师傅,拿过来让我们看看吧。” 刘小娥心里美的都已经冒泡了,可面上还在强装镇定, “法国香水也没啥好看的,既然你们想看……那我明个就拿过来。” 刘小娥都寻思好了,等这周休息天,她就去理发店烫一个时兴的发型,再买一身好衣裳,才能衬得上这瓶法国香水。 “小蛾,你的命咋恁好,你家小文找了一个这样有出息的对象。” 羡慕死张大姐她们了。 她们有的已经当丈母娘了,别说收到啥法国香水了,就连香水瓶子都没见着一个。 这女婿和女婿的差别咋就恁大,人家还没成刘小娥的女婿哪,就送了她一瓶这样高档的香水。 “他是干啥的,咋弄来的这法国香水啊?” “我那女婿……不,我家小文的对象,托人弄来的,他在部队里工作,具体干啥,我也不知道。” 刘小娥的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她这些天,在厂子里那可是风光的很,先是下乡插队的闺女考上了好大学,又接着是闺女找了个这样的好对象。 宋清河没呆在榕城几天,就被迫回去了。 走的时候,身上多了一块玉坠子,是周老抠和王翠芬给的。 他们收了人家的这么多的好东西,心里过意不去,说啥也要给见面礼。 这块玉坠子,还是三十多年前,周老抠去外地办事,在一口枯井里捡到的。 那可是一包值了老鼻子钱的东西,这些年,一直没敢露面,也不知道有多值钱。 反正光金疙瘩,就有三四块,还有镶嵌着猫眼石的钗……这绝不是小门小户有的东西。 双水村。 “娘,你愣着干啥,咋不吃啊?” 赵玉兰咋还能吃得下,碗里是平时吃不到的煮豆腐,她把碗放在了炕上, “你大姑真说你大姐考上了大学?她不是去下乡插队去了吗?” 这是卫红之前在榕城往家里写信,信里这样说的。 “俺还能骗你不成,这是俺大姑亲口说的。 俺大姑父说是俺二姑说的,还说,她快要从乡下回来了,保不准现在已经回来了。” 周卫丽这些天,每天一大早就去了她大姑家,没想到今个早上去的时候,大姑她们家的门开了。 进去一看,果然是他们从城里回来了。 她从她大姑家,拿回来十块钱,路过磨坊的时候,想到家里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改善伙食了,就进去买了一块豆腐回来。 现在家里的好的,都是让她爹吃。 她娘还伤着,整天就在炕上啃地瓜。 “她竟然考上大学了……” 赵玉兰失神的说道,被褥下面的手,紧紧的抓着褥子,里面的黑棉絮都被她揪了出来。 心里震惊的不可名状,嘴里发苦,她咋就考上了大学? 她自己生的亲闺女,一个名声臭的整个公社都知道了,人还被关着。 另外一个,也就是眼前的卫丽,正小口小口的吃着豆腐,不舍得一口给吃完。 都十八岁的大姑娘了,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穿过,好东西更是没吃过。 只上了五年学,就不上了,整天在大队锄地挣工分养家。 还有她儿子卫东,当初愣是不上,她拿着棍子打的他才上完了小学。 三个孩子中,最出息的要数卫红,上到了初二,可家里没钱供了,就没再继续上。 现在她又成那样了…… “卫丽,别吃了,把剩下的钱,拿去截三尺红叽布回来,我要做一件褂子。” “娘,那钱不是留着给爹看病的吗?” 周卫丽不解,她爹整天在家发神经,她二姐还被关在里面,她娘好端端的做啥褂子啊。 “看啥病,我看他好着哪,这段时间,没少糟蹋家里的鸡蛋,往后不准再给他煮鸡蛋吃了,就让他吃地瓜。” 这些天,周向北没啥动静,赵玉兰也渐渐习惯了他磨刀的声音。 “快去啊,把家里的布票拿着。” 那布票原本是想攒着给卫东做裤子的,他一个大小伙子,裤子上打的都是补丁,还短的不行,穿在身上都露脚脖。 在村子里净招人笑话,小的时候还好,这大了,知道臊了,年头里,他就求她给他做条新裤子穿,她也应下来了。 “那卫东知道了咋办?咱家一年到头,就这点布票。” “等过段时间,咱家就有票子和钱了。” 周卫丽以为她娘说的是用那本菜谱换钱,就拿着家里的布票去截布去了。 一个多星期后,远在榕城的周文,收到了一个包袱,以及一封信。 打开包袱,只见里面装着一件料子很差劲,透着土气的红褂子,这种红褂子就连刘小娥都嫌弃穿不出去。 “快打开信看看,谁送的,咋恁老土啊,现在谁还穿这种料子啊……这针脚,可比不上我嫂子做的。” 刘小娥话里的嫂子,是她娘家嫂子,她说着说着,脑海里突然想起来赵玉兰了。 周文一看信纸上的地址,果然是从老家寄来的。 打开信一看,只见信纸上的字迹很潦草,歪歪扭扭的,还有错别字,连看带猜,差不多能看懂。 信是赵玉兰一边说,让儿子卫东一边写的。 再婚[七零] 第212节 “小文,娘的闺女,这么多年咱娘俩没见,娘很想你。 娘和你爹,一直想去榕城看看你,可又怕你爷奶他们见到俺们不高兴…… 家里攒了一年的布票,你兄弟求我好多次了,我都没舍得给他。 用布票截的布,晚上点灯熬油的给你做了一件褂子,娘也不知道你的身量,就比着你二妹的身段给你做的。 别嫌弃,这是娘对你的一片心。 只要你在榕城过的好,娘在乡下吃糠咽菜都是高兴的……你爹得了大病,大夫说是失心疯。 家里也没钱给他看病,你下面的妹妹兄弟都大了,很想念你这个大姐……” 周文念完了信,刘小娥气的把赵玉兰做的那件红褂子,扔在了地上,用脚踩。 第125章 “赵玉兰真是难得,还往这寄来了一件褂子。” 回家后的王翠芬,看着那件被剪成破窟窿的褂子,忍不住啧啧道。 让刘小娥把这件衣裳再给她寄回去。 那封信她也看了,信里惦记着这个闺女,她真想当着她的面问问她,小文和她还有啥关系,已经过继了,还一口一个娘。 估计是听着啥信了,知道小文考上大学了,这才给做了一件破褂子,还来信嘘寒问暖。 那信里除了说她如何惦记小文外,还不忘卖苦,卖可怜。 “娘,这信里说我大哥得了失心疯。” 周老二看完了信,有些惊讶。 “不管是真得还是假的,都和咱没关系。” 王翠芬的钱即使多的花不完,用来烧炉子,也不会拿出一个子给他看病。 更何况,这是不是赵玉兰耍的妖,都不知道。 “娘,这都啥人啊,当初怀了老二,就把小文扔在乡下,不管不问五六年,那个时候,她咋不寄衣裳,连个布丝丝都没见过她的。 现在咱小文大了,又考上了大学,这个时候,倒想起来自己是个娘了,呸。” 刘小娥已经不拿她当嫂子了,因为她不配。 “二妈,你别气了。” 周文没想到那个女人,还给她做衣裳,真是可笑的慌。 上辈子在榕城,她过的可是舒坦的日子。 这辈子在乡下,不用想也知道过的日子是啥样的。 当年赵玉兰的那五十块钱不是丢了,而是被她给拿走了。 周向北和赵玉兰的好日子,就像那被扔进炉子里的五十块钱一样,烧光,烧净了。 这一家子,就像臭老鼠一样,蜷缩在乡下,十四年了。 周文并不着急,想让一个人感到痛苦,很容易,但她不仅仅是要让她们感到痛苦这么简单,那太便宜她们了。 …… 周老二给赵玉兰这个嫂子回了一封信,信上全是骂人的话,刘小娥口述的。 并且那件被退回去的衣裳,被刘小娥剪的一条一条的,缝都缝补不起来,里面还给包了一包的驴粪。 赵玉兰不是日子过的难吗,就把这些布条子拿着帮衣裳吧。 双水村的赵玉兰收到信和包袱,还有些激动,因为拎着沉甸甸的。 “娘,真被你说着了,榕城那边真给咱寄东西了,赶快打开看看寄的是啥,说不定还有钱哪,这么大一包。” 周卫丽见去公社拿包袱回来的娘,脸上有喜色,她就知道真给寄了。 她的目光热切的盯着她娘提着的那个大花包袱。 赵玉兰也挺意外的,这肯定是她背着王翠芬和刘小娥她们偷偷给她这个娘寄的。 没有让她们知道,她们要是知道肯定不会让她和她有往来的。 她就知道她心地软,当年用两句话哄好了,这次用一个褂子和一封信就让她往这个家寄东西了。 虽然,把她过继给了周老二和刘小娥,但她心里知道谁才是她亲娘, 知道和她亲就行,赵玉兰有些得意的解开了包袱。 “这怎么还有层油纸啊?” 也巴巴凑过来的周卫东对榕城寄回来的东西,很是期待,见到油纸还被扎起来了,他有些不解。 “那个丫头心还挺细,应该是怕东西掉出来。” 周向北坐在门槛上磨菜刀,抬头看了一眼她们。 赵玉兰迫不及待的解开了上面的绳子,周卫丽和周卫东纷纷围了过来。 还没看清是啥东西,就被涌出来的味道,熏的弯着腰,在堂屋里忍不住吐了起来。 “这啥味啊……好臭。” 赵玉兰胃里也是一个劲的往上翻涌,她捂着鼻子,用手拨开了油纸,那强烈的味道更浓郁了。 打她们家门口过的人,都闻的捂住了鼻子。 这是一坨经过发酵了好几天的屎……红褂子已经看不出啥颜色了,和驴粪化为了一体。 周卫东在院子里找出了一根棍子,把驴粪里的布条挑了出来。 “娘,这是你给她做的那件褂子。” 堂屋里臭的已经不能待人了。 这个时候,周向北突然放下菜刀冲了进来,抓着那一大包驴粪,在赵玉兰惊愕的眼神中,糊在了她的脸上。 这一切,都是那么的快,让人措手不及,反应不过来。 “娘……” 周卫丽和周卫东俩人都傻眼了。 “啊……” 赵玉兰崩溃的尖叫了起来,后面没音了,因为驴粪进嘴里了。 她的头上,脸上挂着沾满驴粪的布条,头上还有一坨,整个人都是个粪人了。 周向北干完这件事后,又坐了回去继续磨菜刀,眼神直直的瞅着他们,瞅的周卫丽他们连敢说他都不敢。 赵玉兰满头是粪的站在院子里,闺女和儿子一桶接着一桶的往她头上泼水,冻的她一个劲的打颤。 “俺地娘啊,卫丽,恁娘是掉进粪坑里了吗?” 江槐花捂着鼻子,一脸嫌弃的站在门口,不肯进去。 可是想想那五块钱还有一条大鱼,还是硬着头皮进来了。 “三奶,你过来干啥?” 周卫丽见她来了,很不待见她。 “看你这娃说的是啥话,俺不干啥就不能来了吗? 俺今个过来是有大喜事。” 江槐花比着十几年前,脸上的褶子显得更多了,她和周红眼两口子,刚逃难回来那两年,靠着嫁闺女着实过了两三年好日子。 可闺女再多,也搁不住嫁啊。 连最小的周妮子前年就被嫁了出去。 当初贪图远地方的条件好,给的粮食和钱多,都把闺女们嫁的远远的,现在身边只有一个娶了寡妇的儿子。 逃难跟着一块走的徐寡妇,又吃回头草了,在周红眼家,说一不二。 就连江槐花和周红眼都要看她的脸色,想分家,更不可能,每天家里的吃的都紧着这俩人。 她们老两口,当牛做马的伺候这俩人,还不能说,敢说一句,她们的儿子就打人。 有次,一脚把江槐花这个亲娘踹到了地上,就因为江槐花趁他不在家,欺负了那个徐寡妇。 她儿子回来不愿她的意,把他娘打的,逼着她给他媳妇赔礼道歉。 自那以后,江槐花就更怕这个儿子和那个徐寡妇了。 这把年纪了,还要去地里和壮劳力一样挣工分,农闲的时候,她就给人说媒,能赚一点是一点。 “玉兰啊,向北啊,你们听了俺这个喜事,保准你们俩乐的找不到北。” 江槐花故意停顿了一下,卖了个关子,目光先从周家这个卫东身上划了过去,然后落在赵玉兰脸上……磨刀的周向北身上。 “俺要是记得不错的话,恁家的卫东,今年有十八了吧,都成大小伙子了,也算男人了,这搁到以前,这个年纪都能娶媳妇了。” 冲掉了脸上的驴粪,赵玉兰也能说话了,她见她来,像是为她家卫东来的, “三婶,有啥事你就说吧。” “是这样,有人想招个上门女婿,人家呀,看上你家卫东了……你说这是不是天大的好事,喜事。” 江槐花满脸堆笑的说道。 她打量着赵玉兰生的这个儿子,虽然他穿的破破烂烂的,但长的还差不多,就是有点太瘦了,不过这个没事。 等当了上门女婿,在人家家里养养,这瘦巴巴的身子架就壮实起来了。 个头也有这么高,比着村子里的那些歪瓜裂枣强多了。 周卫东一听让他去当上门女婿,他的脸顿时烧了起来,是愤怒的。 只有最没出息的男的,才会去当上门女婿,生的娃,也要跟着女方的姓。 村子里就有一个上门女婿,被那家人呼来喝去的,没有一点尊严可讲。 再婚[七零] 第213节 旁人都说,这哪是招上门女婿啊,明明就是招了一个只用管饭就成的长工,家里的啥活都要干,听说吃饭还不让上桌。 江槐花让周卫东去当上门女婿的举动,就是在羞辱他,羞辱赵玉兰。 江槐花看出了这娘俩的脸色不对劲,尤其是周卫东的, “玉兰啊,你可别犯傻,人家不嫌弃你们,你们就该烧高香了。” 还不乐意,真是拎不清,不知道自己家里啥样子吗? 江槐花忍不住撇了撇嘴。 “三婶,你说这话啥意思?” 赵玉兰就周卫东这一个儿子,周老二也没有孩子,将来周老二和她公婆在城里攒下的家底,都是卫东的。 这个江槐花竟然过来这样糟践她的儿子,糟践她。 “你瞅瞅,玉兰,俺这个三婶可是为你好,为你儿子好,要不是看在咱这么亲的份上,俺才不这样照顾恁嘞。” 当时人家来这找上门女婿,江槐花第一时间就想起了赵玉兰和周向北的儿子周卫东。 “你也别嫌俺说话难听,俺说的是实话,你家这样穷,谁家姑娘愿意跟卫东到这个穷家来遭罪啊。 没有俺,他这辈子就等着打光棍吧,还有,卫东的二姐,卫红那丫头,手脚不干净,这是十里八乡都知道的事。” 江槐花说着,又看了一眼磨刀的周向北,说话委婉了点, “卫东的爹,又是个不问事,不操心的人,人家招上门女婿的人,不嫌弃你们家,你们还有啥不乐意的?” 真是不识好歹。 赵玉兰见她这样贬低自己的儿子,气的有点想晕。 “卫东啊,你是家里唯一的男娃,你家里情况这样差劲,你是顶梁柱,说啥也要帮帮家里,让你爹娘日子好过一点。 只要你点头,人家愿意给你家三百块钱,三百块钱哪,这可不少了,你这个穷小子,能被人家张屠夫看上,走了狗屎运了。” 江槐花伸出三根老树皮似的手指,唏嘘的不行,在乡下娶个黄花大姑娘,才一百多块的彩礼钱。 “你放心,人家张屠夫一家都是厚道人,不会亏待你的,他闺女俺替你瞅了,人长的好啊,一看就带着旺夫相,好生养。 人还勤快能干,多好的姑娘啊,还是你有福气,她家里可不缺吃的,你到了她家,也能吃上好饭,穿上好衣裳了。” “她家这样好,你咋不让你儿子去当这个上门女婿?” 周卫东瞪着江槐花,眼睛像是要喷火似的,紧紧的攒着拳头。 “俺儿子不是有媳妇了吗,人家看上了你,你要是想再多要点彩礼钱,也成,三奶去和人家说。 不过人家可说了,当了他家的上门女婿,就不能再回这个家了,进了人家的家们,要听话,会看眼色……” 江槐花话还没说完,就被再也忍不下去的周卫东一拳头给干翻在地了。 压水井旁边的赵玉兰,胸口憋着一股子气,出不来,见儿子揍她,也不拦,也不劝。 这个江槐花也太会恶心人了,她家是穷的揭不开锅了,可她儿子说啥也没到要去给人当上门女婿的地步。 “打人了……天老爷啊……俺可是一心为了恁好啊……哎呦,俺的老腰,你个小鳖孙……” 江槐花被打的叫唤了起来。 当天就躺在周家的院子不走了,周红眼和他那个无赖儿子,儿媳也闻讯赶了过来。 “没有二百块钱,别想让俺饶过恁。 看在这样亲的份上,没朝你们多要,看把俺娘打成啥样了。” 江槐花的儿子狮子大开口,讹着赵玉兰她们。 第126章 榕城, “这么多天了,赵玉兰也该收到东西了。” 刘小娥真想知道赵玉兰收到那坨屎,是啥反应。 一坨屎不够,她还可以给她寄第二坨,第三坨,家里毛驴拉的都给她攒着。 “这种点子也亏你能想的出来。” 在家弹棉花的王翠芬忍不住笑着夸道,她都没想到还能这样干。 头上沾的都是棉花絮的刘小娥一边弹,一边洋洋得意, “谁让她先干那种恶心事了,还想要钱,给她一包臭驴粪,让她花去吧。” 信里赵玉兰虽然没明着说要钱,可卖苦,卖可怜,就是隐晦着要钱的意思。 婆媳俩人关着门窗,在炕上弹着棉花。 这门手艺,还是刘小娥的娘教给刘小娥的,刘小娥来到婆家后,又教给了自己的婆婆王翠芬。 左手拿着专门用来弹棉花的弓,右手拿着木头做的小榔头。 用榔头敲击着弓上的弦,弦会打到炕上的棉花上,把棉花打散,打细。 屋里像下雪似的,打了一上午,炕上的棉花像天上的云一样蓬松,洁白。 这些棉花是早就攒下来的,攒了整整两大包,在乡下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那就是家里的闺女还没到十八岁,很小的时候,家里就要给她攒棉花,等到长成大姑娘的时候,就开始准备着做结婚用的喜被了。 按照老理,她们前两年就该做了,可那不是小文去下乡插队了吗,怕做好那些缎子面会显得旧,不光鲜。 周老二之前就托人在上海弄来了好缎面。 有松枝绿的,上面的图案也别致,不是那种热闹的牡丹花,而是暗纹,铺在床上,流光溢彩的。 还有一床粉色的,上面是金色的囍字,周围环绕着龙凤……一展开,屋里都亮堂了起来。 听说上海那边,这样的尖货不多,周老二让人直接先弄来了六床的。 周文去榕城的老中医那,拿着方子给二妈抓药去了,身边还跟着叽叽喳喳的汪虹,以及她的前对象。 她们是在巷子口碰见他的,他像是在这有一会儿的样子。 “江榆林,我给你买一块,不,给你买三块成不成?” 汪虹面对他的时候,实在是没脾气,这样抠门的人,当初她怎么就瞎了眼,要和他处对象啊。 “不成,肥皂还不了我,你就休想和我分手,你也不准去找旁的男同志。” 江榆林就像个无赖似的,站在她旁边,死皮赖脸的说着,也不怕旁人听到笑话他。 “你真不嫌丢人的慌。” 汪虹都替他感到臊得慌,车上的人都在看她们。 这是周文第一次见到汪虹信上的人,在汪虹这,没少听到他干的那些奇葩事。 像什么请她看电影,非要等到里面电影开始了三分之一的时候,才去买电影票,这个时候的电影票,将近便宜一半的钱。 汪虹想早点进去看,她掏钱请他看,他还不愿意,硬是拽着她,算着时间,买便宜票。 在国营饭店吃饭,他也不嫌弃汪虹吃剩下的,端起她的剩饭,就倒进了自己碗里。 还送了汪虹一条,自己用了两年的手绢。 到地方了,汪虹拉着周文迫不及待的下了公交车,江榆林还在后面跟着。 “江榆林,我都和你说了,咱俩真的不合适,处对象的时候,我花你的钱,也已经还给你了。 咱俩不处了,多花了你的钱,还给你是应该的,这是一块钱,就当是赔你的肥皂钱。” 汪虹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票子,直接塞给了江榆林。 处对象的时候,她也花钱了,只是后面江榆林送了她一个口琴,这个口琴也在那天还给他了。 周文和汪虹走了很远,她往后看了一眼,见江榆林还站在原地。 不由得觉得他可能是真的喜欢汪虹,不过抠门也是真的。 她爷爷也抠门,听说和她奶刚结婚那阵,她奶在家做饭,他在一旁指手画脚的,什么油放多了,盐放多了。 她奶做了一顿饭,她爷爷看着那下去一截的油瓶子,快要气死了,但又不敢说她奶奶。 饭桌上,有好菜,他从来不愿意吃,都是啃咸菜帮子,一个劲的让她吃。 衣裳都烂的没法穿了,还拿着家里好不容易得的一块布,到隔壁村子里的染布作坊给染成了她奶穿的红色。 拿回家的时候,喜滋滋的。 她奶和她说,那个时候的她爷,让人又气又爱的。 除了抠门这点外,其他都好,还教她认字。 “小文,那个不是你二爸吗?” 汪虹突然指着前面说道,周文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骑着自行车的二爸,后座上坐着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女人。 周文的心一下子沉了。 那个女人是谁? 二爸不是说今个去厂子里办事吗?怎么拉着个女人来这了? 看他们去的地方,像是中医馆,周文站在原地想了想,和汪虹还是追了过去。 周向南今天是去了厂子,在厂子里把事办好后,一出来,就碰见了抱着烧的滚烫的孩子,满脸焦急的杨蕙。 杨蕙住在罐头厂的职工房里,离罐头厂很近,就两步远的距离。 当时厂子里也没其他人,周向南看在同事一场的份上,就骑着车子,送她们娘俩来看病了。 “二爸。” 周向南听到身后响起了一声二爸,往后扭头一看,见是小文, “你怎么来了?” 再婚[七零] 第214节 周向南脸上带着笑意,原本他回去的时候,还想给她买只烤鸭带回去。 “我来抓点药。” 周文的眼神看向了她二爸旁边站着的女人,这个女人比她二妈要年轻,长的很小家碧玉。 身上的气质很舒服,让人忍不住对她产生好感。 和她二妈,是不一样的人。 “你就是小文吧,我常听她们说周主任家有个闺女,考上了大学,没想到你人长的还这样漂亮。” 杨蕙一开口,就是夸周文的话,她看向周文的目光,很和善,夸人的时候,神色很真诚,不会让人觉得假。 可周文就是对她喜欢不起来,心里没有半分好感。 “二爸,她是谁啊?” “她是二爸厂子里的同事,你叫她杨阿姨就行,她的儿子发烧了,我正好把她们送过来。” 周向南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做法有点欠妥当,可当时又不能看着她不管。 杨蕙见周主任的闺女不搭理自个,也不生气,还是笑眯眯的。 “刚刚幸好在厂子门口碰到了周主任,要不然我们娘俩都不知道该咋办好了。 冬冬,快叫姐姐。” 杨蕙示意怀里烧的脸颊有些红的儿子,让他喊周文姐姐。 “姐……姐姐……” “他父亲哪?” 周文问。 杨蕙听到这话脸上的神色,有些黯淡了下来, “矿井坍塌,他父亲没能从里面出来。” “那个男同志,你过来下帮个忙。” 周向南被喊走了,周文这才眼神犀利的看着这个女人。 自己的丈夫没了,就惦记旁人的吗? 她就不信她找不到旁人去送她们来看病。 即使找不到人,自己不是长了腿吗,她儿子病了,她又没有病,再说不是还有公交车可以坐吗? “杨阿姨,我二妈你认识吗?” “不认识。” 杨蕙有些诧异,但很快反应过来了,这个小姑娘是在点她, “不过听说过,听说她是在灯泡厂食堂给工人做饭的师傅……还听说,好像身子有些问题。 这些可能都是旁人瞎说的,你别当真,我也就随口一说。” 杨蕙嘴上说着随口一说,倒真像是不小心说出来的。 汪虹没有察觉出啥不对劲,倒是周文的脸色变了,这个女人,是在挑衅她。 “你身体瞧着倒是挺好的,只是年纪轻轻就当了寡妇,我听人家说,这种命,是克夫命。 汪虹,你说对不对,现在都啥世道了,外面人还整天说这些。” “对啊,何止是克夫啊,这简直是扫把星,谁挨着谁倒霉,命硬,犯冲……” 汪虹这个时候,也咂摸出味来了,和周文一唱一和的说杨蕙命不好。 说的杨蕙脸色有些难看,瞅了一眼她们俩,然后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麻烦杨阿姨,你让一让,站在这把路给挡了,让旁人还怎么买药啊。” 杨蕙左边右边都是空,可周文偏偏不走,而是站到她面前。 杨蕙看了一眼左边能同时过下三个人的位置,又看了一眼面前这个眼神带着敌意的小姑娘。 她嘴巴蠕动了一下,但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默默的抱着孩子站到了另外一边,把路给她让了出来。 把药方子给了抓药的老大夫,老大夫在桌子上铺了好几张截成一块一块的方纸,这纸的颜色是那种土黄色。 他身后的药材柜子上一个格子,一个格子的,带着铜环拉手的小抽屉,这至少有一百多种药材,身后放的还有个木梯子。 这木头做的案台,一看就是有年头了,油光水润的已经包浆了。 案台上放着石头做的药碾子,专门称药材用的小秤砣。 屋里弥漫着一股子中药味,这个铺子还通着一个后院。 汪虹上下打量着这个还不走的女人,她手上都用草绳提着药包了,看样子是抓好药了。 第127章 “你在这还有事吗,还是说,想等周叔叔出来送你?” 汪虹是个心里憋不住话的人,想到啥就说啥了。 “那就拜托你们和他说一声,我们先走了。” 杨蕙被汪虹这样羞辱,也没脸呆在这了,抱着儿子离开了。 等周向南从里面出来后,见杨蕙母子走了,也没说啥。 “你们去逛百货大楼去,这药我拿回家。” 周向南从衣裳的口袋里,拿出一沓票子,还把周文当成了没长大的小姑娘似的。 周文不缺钱,她之前做了那么多的翻译稿,平时也没有花钱的地方,就在存折上存着哪。 再加上平时,家里人总爱给她塞钱,抽屉里装的都是票子。 …… “小文,你二爸对你真好,你都这么大了,还给你零花钱。” 汪虹羡慕的不行,好多年前,她爸就不给她了。 “那个姓杨的,是不是对你二爸有意思啊?” 这种女人,明知周叔叔是有妇之夫,还走的这样近。 “汪虹,你帮我打听打听她。” 二爸是啥人,周文很了解。 但这种女人没有一点底线,想破坏旁人的家庭,还利用自己的孩子,她从不相信这个世上有巧合的事。 刚刚在抓药的地方,她衣着讲究贴身,嘴唇上还抹了点口红,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整个人就像事先打扮好似的,就像会知道自己的儿子生病。 她甚至怀疑,她二爸这天去厂子处理工作,也是她搞的鬼。 “包在我身上,刚好我认识那一片的人。” 自那天在中药铺见过周文后,杨蕙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更加的大胆了。 甚至接近了王翠芬。 “奶,你怎么把她领回来了?” 在院子里晒书的周文,就见去买菜的她奶领回来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杨蕙。 “你认识她?她说她是你二爸的同事,过来还豆腐票,顺便还有事找他。” 这个女同志,是王翠芬在路上碰到的,对方也买菜,问她是不是周主任的母亲。 她一听,这人认识她儿子。 然后对方就一口一个婶子叫她,和她唠家常。 “小文,咱又见面了。” 杨蕙坦然的看向周文。 “我能问下,你找我二爸啥事吗? 你一个没有丈夫的寡妇,来这,好像不太合适吧?” “寡妇? 你没有丈夫?” 王翠芬就说这一路上,这个女同志对她的态度,好像好的有点太怪了。 原来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我是成了寡妇,但你也没必要这样中伤我,我找周主任,是想说工作上的事。” 杨蕙看着这个压根不是周主任亲生闺女的姑娘,心里有点轻视。 “工作上的事,那为啥不在厂子里做完,还跑到人家里?” 汪虹已经打听清楚她了,她有一个闺女,两个儿子,那天抱着的就是小儿子,家里还有个婆婆。 她娘之前是小学教师,去年退休了,她爹是钢铁厂的老师傅,如今还在厂子里上着班。 上面有个大哥,在诊所上班。 “小文,你好像不太欢迎我。 请问是我哪里得罪你了吗?” 周文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你大闺女是在古铜学校上学吧,还有你的大儿子。” 杨蕙眼底有些慌张, “你突然说这个做什么,你怎么这么了解我家的情况?” 再婚[七零] 第215节 “不做什么。” 周文嘴里说着不做什么,但眼神里都是威胁。 她再敢来纠缠她二爸,她就让她家人在学校,在单位出名。 “你赶快离开我家,我儿媳妇要回来了,再敢来捣蛋,我让你好看,我们这是正经人家。” 王翠芬赶着人,虽然儿媳妇小娥没有给她生过孙女或者孙子,但她从没有因为这事对她有过意见。 这个叫杨蕙的女同志把主意都打到她身上了,以为她是那种老封建吗? “婶子,你们误会我了……” 杨蕙见周主任的亲娘,这样骂自己,她的脸腾的红了起来。 周主任的妻子,怀不上孩子,她这个当婆婆的就对那个儿媳妇没有怨言吗? 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儿子,连个属于自己的孩子都没有吗? 她听人说过,周主任的娘以前是乡下人,当年一家子逃难逃到了这,凭借着一手好厨艺,在榕城住了下去。 乡下的人,她是了解的,都有重男轻女,传宗接代续香火的思想,就连部分城里人都是这样。 只是乡下人这种思想更严重,有的乡下人,为了要男娃,把生下来的女娃按进水桶里溺死的都有。 听说这个叫小文的,是周主任从他大哥那过继来的,在乡下,只有闺女没有儿子,那是会被人叫绝户的。 周主任的乡下妻子,这么多年都没有给他生下一儿半女,周主任的娘,怎么还维护她? “那我先回去了,这是周主任之前借给我的豆腐票。” 杨蕙从口袋里掏出豆腐票,放在了板凳上,就要走,外面就响起了刘小娥的声音, “娘,小文,快过来看,我拿啥好东西回来了。” 刘小娥提着一兜子花蛤走进了家门,语气兴奋, “今个我们食堂买了……家里有人啊,这是谁啊,咋从来没见过?” 这是杨蕙第二次见周主任的这个妻子刘小娥。 只见她刚下班回来,肩膀上背着一个黄书包。 右手提着一兜子散发着腥味的花蛤,左手提着一捆截成一段一段的紫皮粗甘蔗。 头发烫成了卷,身上穿着灯芯绒的褂子,下面是裤子,脚上是布鞋。 微胖,方脸,厚嘴唇,长相实在算不上漂亮,有点配不上周主任。 她给人一种大大咧咧的感觉。 “进来问路的。” 王翠芬没敢告诉儿媳妇这个女人是干啥的,她一脸不耐烦的看着这个试图破坏她家庭的不正经的女人, “都告诉你路咋走了,还赖在这干啥?” 杨蕙苍白着脸色,急匆匆的走了。 “娘,你咋这样和人家说话啊?” 刘小娥盯着那个年轻女人离开的背影,心里有些不安,她不傻,好端端的一个年轻女人来家里干啥? 而她娘又对那个女人这个态度。 她原本的高兴劲,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周文见她二妈很低沉,像是猜到了啥似的,就和她奶奶对视了一眼。 晚上,周向南不回来吃饭,有应酬。 周文烧锅,王翠芬把那一兜子花蛤提前用盐水泡了吐了沙,然后起锅烧油,辣椒,葱姜蒜搞进去,然后再倒入花蛤爆炒。 这花蛤是灯泡厂副厂长,托关系从临海的城市弄来了一大卡车,专门给工人改善伙食的。 刘小娥见家里很少吃这种海鲜,榕城的供销社只有几年前撞见过一次,后面再也没吃过,是个稀罕物。 她就掏钱买了一兜子回来。 这花蛤是海里的东西,做的时候,不用放盐,也不用开水再煮一遍,否则会影响花甲本身的海鲜味。 吐过沙子后,只用清水又淘洗了几遍,就下锅炒了。 声音刺啦刺啦的,一个个原本闭着壳的花蛤,都慢慢张开了嘴。 花蛤的鲜味,和葱姜辣椒,这样一混合,成了一种难以言说的香味,很独特。 就连一年前搬到巷子里那个叫老章的男人养的猫都循着味道跑了过来,也不怕人,蹭着王翠芬的腿,喵喵叫。 周文又去供销社给二妈买了一块豌豆糕,她平时最爱吃这个。 这是用纯豌豆做的,吃着豌豆的香味很足,口感又细又绵沙,里面还掺着蜜枣。 “来,吃饭吧。” 儿媳妇是个爱吃的,要是平时,桌子上有这么一盆鲜辣的花蛤,恐怕早就动筷子了。 就连买来的豌豆糕,她都没胃口吃。 “这是咋了?” 周老抠不知道这里面的事,平时老二媳妇,笑呵呵的,吃饭最积极,现在就像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明明早上离开家的时候还好着哪。 “是不是在食堂受啥气了?” 刘小娥听到公公关心她,她眼圈顿时红了,再也绷不住了,泪珠子啪啪的往下掉。 “这是发生啥了啊?你这娃,咋哭了……这……” 周老抠手足无措的很,同时还很紧张,这十几年,老二媳妇从来没哭过。 他待她就像亲闺女一样。 “你说,谁欺负你了?” 周老抠站了起来,要去找人算账的架势。 “是你儿子,今个有个女同志找到家里来了。” 王翠芬开口了,没想到小娥心思这样敏感,还是被她猜出来了。 周老抠愣了一会,才明白过来是啥意思,他儿子和别的女同志不清不楚,外面有人了? 刘小娥哭的更加伤心了。 “行了,别哭了,娘只认你这一个儿媳妇,虽然你又懒又馋,还爱撒泼,长的也不俊,也不能生娃……但娘就爱你。 娘和恁爹都不是那种思想老旧的人,只要你和老二俩人感情好,比啥都强。 你和老二在一块这么多年,他是啥人你也知道,无论那个野狐狸有多年轻,老二都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的。” 这是王翠芬第一次敞开心扉,对这个儿媳妇说心里话。 “他要是敢做那种没良心的事,我第一个打断他的腿。” 周老抠也表明了态度。 第128章 刘小娥哽咽的不行, “娘,爹……我……我……” 刘小娥断断续续的说不出话来了,心里感动的一塌糊涂。 “快甭哭了,这花蛤都要凉了,一凉就不好吃了,看小文还给你买的豌豆糕。” 王翠芬劝道。 “是啊,二妈,别难过了,是那个女人对二爸有心思,这都是她的错,在二爸心里,谁都比不上你。 等会二爸就该回来了,到时候问问他。” …… 周向南走在回家的路上,这些天,他明显感觉到了罐头厂的记录员,杨蕙,对他有不一般的感情。 这对他造成了困扰,他不明白,她明知道他有媳妇,为啥还要这样。 大家都是同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多尴尬。 就说之前找他借豆腐票吧,他看在同事一场的份上,就借了。 后面又碰巧,在厂子门口,撞见了她儿子发烧,又看在同事一场的份上,把她们送到了中医铺。 后面,他一来到厂子,进到屋里,他搪瓷缸里就被人给倒上了水,还泡的茶叶。 原本有些凌乱的桌面,也被人给收拾的很整洁。 并且她家再一有事,她就直接过来找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这孤儿寡母的,你是帮还是不帮。 毕竟是同事,应该伸一把手。 如果她是五六十岁的大娘啥的,这肯定帮。 问题是她不是大娘……他帮她不合适,她来找他也不合适。 给他倒水,整理桌子,这就更不合适了。 他这两天,一直想找她好好谈谈,但就是没有找到机会。 她对他,已经超出了正常同事的感情范围了。 这令他很烦恼,他对她压根没那个意思。 他这辈子,只爱一个人,那就是刘小娥,即使她不能生孩子,也没有她漂亮,但这个世上漂亮的人多了去了。 要是只爱那张脸,这咋爱的过来。 再婚[七零] 第216节 这世上只有一个刘小娥,她的性子和为人虽然在旁人看来,可能不咋地好。 可是他知道,她其实很好,当时在老家的时候,日子过的困难,家里吃的粮也不多了,往海城给他大哥寄的信,也没有音儿。 有一天晚上,她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蒸地瓜,原来是晚上的那个她没吃,空着肚子留下了下来。 给了他一半,给了猫蛋一半,让他们俩吃,她自己去外面的水缸那里,饿的喝了一瓢的凉水。 他这辈子再也找不到像她这样的女人了。 那个杨蕙同志,喜欢的是罐头厂的周主任,却不是双水村的周老二。 而他无论当了主任,还是厂长,他始终都是那个周老二。 这辈子,他和她,有猫蛋这个闺女就够了,还有爹娘,这日子过的像梦里一样好。 等到了家门,家里的人都整整齐齐的坐在堂屋里,像是专门在等他回来似的。 他看他爹娘的脸色不好看,他媳妇更是哭肿了一双眼,嘴角还带着辣椒油,空气中飘着一股子海鲜味。 坐在她媳妇旁边的小文给他使了个眼色,他有些不明所以。 “爹,娘,媳妇,小文,你们晚上都吃啥好吃的了,咋这么香,有没有给我留点啊,我正好没吃饱。” “吃啥吃,还有脸吃,那个女的是咋回事?” 平时家里都是王翠芬当家做主,可一遇到大事,还是要周老抠这个当家人先说话。 “爹,啥女的啊?” 周向南条件反射的想起了那个杨记录员。 “还给我装糊涂,那个女的都找上家里来了,说要还给你豆腐票,还要和你谈工作上的事。” 周老抠把桌子拍的啪啪响,一张豆腐票就摆在桌子上。 周向南都不知道说啥好了,她竟然还找到他家里,她这是想干啥? 他也生气了,就把那个杨记录员做的事,以及他做的,全给交代了。 他没做啥亏心的事,坦坦荡荡的。 周老抠和王翠芬他们都听明白了,包括刘小娥。 周文没想到那个女人在厂子里竟然还做了这么多的事。 “她真是不要脸,敢勾引我男人……” 原本低沉的刘小娥听了周向南的解释,变得又生龙活虎了,之前的刘小娥又回来了。 刘小娥闹着要去打杨蕙,因为天太晚了,再加上,这离罐头厂职工院很远。 王翠芬她们都劝她明个再去找她算账。 晚上,两口子在屋里说了半夜的话,感情更好了。 第二天早上, 王翠芬和刘小娥,还有周文,一大早就来到了杨蕙的家里。 正好杨蕙的大闺女,大儿子还没有去上学。 杨蕙知道她们是来闹事的,尤其是周主任的乡下媳妇,刘小娥。 她看她的眼神,恨不得把她给活剥了。 “有什么事,你们冲我来,让这三个孩子,先出去,大人的事,孩子是无辜的。” 杨蕙看向了堵在门口,不让出去的周文。 恳求着刘小娥和王翠芬她们。 “你是怕他们知道,自己的亲娘,干了什么样的丑事吧。 勾引人家的丈夫,你这样缺德的事干都干了,还怕他们知道吗?” 周文冷冷的说道,现在想起来孩子了,当初干的时候,咋不多为他们想想。 明知她二爸是有媳妇的人,还想插足她二爸和二妈的婚姻中,她是想干啥? 想让她二爸和她二妈离婚,然后娶她,帮她养这三个孩子吗? “你胡说,我妈不是这样的人。” 杨蕙的大儿子瞪着周文。 “你可以问问你妈都干了什么事。” 周老抠把杨蕙的爹娘,也叫了过来。 职工大院的人,都探头探脑的往这看热闹。 她们早就在厂子里看出了点苗头了。 这个杨蕙天天往周主任的屋里跑,就连家里的灯泡坏了,都来找人家周主任。 周主任抹不开脸,只好让旁人去她家帮她修的。 要不是平时杨蕙在厂子里会做人,人缘好,厂子里的人早就说难听的了。 谁不知道周主任是有媳妇的人啊,还啥都来找人家周主任。 她啥心思,都清楚。 不就是看周主任的媳妇不能生,她想把她给顶掉,带着孩子嫁给周主任吗。 周主任的娘还是榕城的大师傅,家里的条件好的很。 要是杨蕙带着孩子嫁过去,那她的三个孩子,真是吃香的喝辣的,包括她也是。 母子四人,就可着劲占人周家的便宜吧。 “你咋能干出这样的事,我平时是咋教你的?” 杨蕙的娘,还是教师,她的闺女这个样子,她的老脸丢到家了。 都没脸面对周家人了。 “周向南哪,你们来,他知道吗?” 都到了这个时候,杨蕙对周向南还抱有一丝希望。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越来越发现,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值得托付终生的人。 “狐狸精,要点脸吧,我男人是你能随便勾引走的? 你能生咋了,你即使生一窝,他也看不上你。” 刘小娥没有像泼妇似的动手打她,这次是她有理。 “你们都听见了吧,我们可没有冤枉你们的闺女,你看她自己都承认了。 勾引我儿子,明知他有媳妇,这样道德败坏的女人,你们准备咋办?” 王翠芬刚刚已经抽了他一巴掌。 她好好的一个家,她想过来给她捣散,真是一肚子的歪心思。 一直沉默不语的杨蕙的父亲,突然站了起来,朝刘小娥她们深深的鞠了一躬, “对不起,都是我没有把她教好。” “爸,你这是干啥,别给她们鞠躬。” 杨蕙急了,她不想看到她父亲为了她,在周家人面前,这样的卑微。 “我喜欢周主任,那是我自己的事,不关你的事。” 杨蕙的敢作敢当,倒是让人对她有点刮目相看。 第129章 杨母平时是个最要脸的人,为了这个闺女,已经够难堪了。 没想到,她还敢张口闭口的当着人家媳妇的面,说喜欢人家丈夫。 她想也没想的就朝着她的脸,扇了一巴掌。 杨蕙的脸上印着两个巴掌印,一个是王翠芬打的,一个是她亲娘打的。 刘小娥来时候的路上,还想着怎么把这个女人给狠狠的教训一顿,可她现在看到她这样,心里很畅快。 这比她自己动手还要好。 杨蕙看到了周主任媳妇脸上刺眼的嘲笑,她整个人顿时变的很尖锐。 “你一个乡下女人,配的上他吗,你连孩子都生不出来,只能过继,我真可怜你。” “你可怜我?” 杨蕙一句话,彻底的把刘小娥惹恼了,她扑过去,揪着她的头发,俩人厮打在了一块。 明显是刘小娥占据上风,打的下面的杨蕙压根没有还手之力。 王翠芬和周老抠站着也不劝架。 杨父杨母见他们的闺女被按在下面殴打,想过来拉开她。 “这是她们俩的事,就让她们俩自己解决,咱做人父母的,还是别插手了。” 王翠芬说道,看了一眼他们想拉人伸出来的手。 这事是她们的闺女做的不对,杨父杨母只好悻悻的把手又缩了回来,站在一旁,看着闺女被欺负。 杨蕙的大闺女,大儿子,在之前听到她们的妈,亲口说喜欢上一个有妇之夫后,受不了了,带着最小的弟弟,跑了出去。 周文这次没有拦,让他们跑了。 她就是要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 这件事过去后,没隔几天,就听说杨蕙被罐头厂给开除了。 再婚[七零] 第217节 这个时候,喜欢有妇之夫,名声很不好听,对厂子里也有影响。 她没有了工作,就不能再住在罐头厂的职工房里了,只能搬回家里,和大哥嫂子还有侄子挤在一个屋檐下。 原本家里人就因为她,在单位抬不起头,现在又住在了一块,她的孩子又多,在这格外的能吃。 一到吃饭的时候,坐在饭桌上,一小盆炒菜,杨蕙的嫂子和她侄子,从屋里就晚出来了一会儿,桌子上的菜就剩下点菜汤了。 因为这事,家里三天两头的吵架。 周文在家里收拾着东西,她这几天就要走了。 汪虹坐在她的床上,帮她叠着衣裳,突然来了一句, “孙小武又和那个梁站站长的闺女和好了。” 周文看了她一眼,这次从南岭回来后,她就发现,汪虹好像有点喜欢孙小武。 “他们俩应该长不了。” “你也这样觉得?” 汪虹眼睛忍不住亮了一下。 “你什么时候喜欢他的?” 周文问的很直接,汪虹的脸猝不及防的红了起来,低着头,扣着手指甲,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 “你去下乡插队的那年,我被人抢走了书包,是孙小武,他追了好几条街,最后脸上带着伤,一瘸一拐的朝我走来,手里还拿着那个书包,冲我傻笑。 我那个时候,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心就砰砰的跳的很快。” 汪虹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 “后面,我的眼神总会忍不住想看孙小武,他和我打闹,我心里也觉得很别扭,很奇怪。 那一阵子,我变的简直不像我了。 我从来没有这样过,见他和旁的女同志说话,我会难受好几天,看着他笑,我也会忍不住跟着笑。” 之后的某一天,她才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孙小武。 可孙小武不喜欢她,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太了解彼此了。 汪虹不是那种为了喜欢一个人,就变得伤害自己的自尊的人。 她做不来那种,所以就处起了对象,这两年对象换的很勤。 她以为这样做,能消磨掉对孙小武的那种感情,可一点用都没有。 “他知道吗?” 周文问。 “应该不知道,我藏的很好。” 汪虹不想让他知道,他要是知道,她的自尊心就被伤到了,现在这样还能当朋友一样相处。 “别说我了,说说你吧,你的宋知青,对你怎么样,我终于明白你为啥看不上宋清林了。 其实这俩人都挺好的,是不一样的人,就像一南一北。 对了,他们俩,一个叫宋清河,一个叫宋清林,这俩人该不会是兄弟吧,这名字怎么这么像?” 这个问题周向南也曾经想到过,但以为只是巧合,毕竟连重名重姓的都不稀罕。 周文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没有问过他。” “估计是巧合,这俩人长的一点也不像,咋可能是亲兄弟,要是亲兄弟的话,他怎么可能是第一次来榕城。” 汪虹是知道宋清林从小到大住在了他外婆家,如果俩人有关系,那宋清河也应该去魏家看看才对。 “那个胡跃民要是知道你有对象,也该死心了,听说他前段时间,去外省看病去了。” 时隔两年,周文又听到了胡跃民这个名字。 她眼底闪过一抹沉思,两年前在背后指使那几个流氓的人,肯定和那个胡跃民的妈程素有关。 程家, 程素坐在家里的沙发上,神色恍惚,她今个从外面听说周家的那个周文从下乡插队的地方,考上大学回来了。 她竟然考上了大学? 两年前,要不是她突然去下乡插队了,她说不定早就报复回去了。 周家人太精明,竟然想到让她去下乡。 她的跃民,被她害成了这样,她们家倒是越过越好,还有她,都考上大学了。 前途一片光明啊,程素见到周文过的这样好,她难受的坐立不安。 心中充斥着强烈的不甘心,每次见她儿子跃民犯病,她对她的恨就多一分。 两年前,哪怕她施一点点善心,她的跃民都不会是如今这种样子。 “妈……” 房间里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程素连忙站了起来,往儿子的房间里走去。 “跃民。” 她脸上的恨意,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就被一抹温和的笑意所取代。 这两年,胡跃民很少有出门的机会,他大半的时间都是躺在床上渡过的。 他的脸色苍白又孱弱,房间里有一台十四寸的电视机,显得很冷清。 第130章 胡跃民想出去走走,他已经不想再呆在屋里了。 这两年,他妈为了他,辞掉了医院主任的工作,带着他到处去看病,不看病,就在家守着他。 他爸住在单位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回来过了。 “妈,我身体已经没事了,总在屋里,连个和我说话的人都没有。” 胡跃民撑着身体,坐了起来,精神有些萎靡。 “妈不是人吗,你想说话,妈陪你说。” 程素不是不想让儿子出去走走,而是不想让他知道周文回来的消息。 这两年,她从不在他面前提起周文这个贱人,生怕他再想起她。 “妈,我在家天天和你说……” 胡跃民掀开被子,不顾程素的阻拦,下了床。 走到院子外,胡跃民像是才想起来似的, “妈,你再回去帮我拿件衣裳吧,我有点冷。” 程素不疑有他,转身回去给儿子拿衣裳去了,等拿着褂子出来的时候,院子外面已经没有了儿子跃民的身影。 莲花巷子, “二妈,那两条毛巾你就别给我拿了,刚刚我奶往里面已经装了两条。” 周文正在家里收拾着去上大学的行李,地上已经摆了三个从百货大楼买回来的红色手提箱,还是人造革的。 另外还有两个柳条包。 刘小娥闻言放下了手中的毛巾,然后又把蛤蜊油,擦脸膏塞进了箱子里。 “这个多拿点,尤其是这个蛤蜊油,没事就往手上,身上抹抹,要不然等到了二妈这个年龄,可就成老黄瓜了。” “快来接着。” 王翠芬抱了一条厚毯子,厚毯子上面还堆着昨个就买好的糍粑糕,到时候带去和舍友分一分。 周文和刘小娥连忙站起来,接了过来。 “奶,不用带这么多,已经五个箱子了。” “带着带着,咱人多,能拿完。” 王翠芬和周老抠他们要送她去大学,正好也看看大学长啥样,他们这一辈子,都没进过大学的门。 对大学有一种特殊的感情。 “小静,你咋回来了?” 隔壁传来了张秋月的声音,声音中说不出的激动。 孙静回来了? 不仅是周文,就连王翠芬和刘小娥都忍不住放下了手中的东西,竖着耳朵听了起来。 刘小娥甚至来到了墙根下面,听着墙另外一边的动静。 那个孙静不是去北大荒插队去了吗,听孙治文说,她并没有考大学,而是在一家厂子里当临时工。 这都是张秋月和孙治文说的,想让他赶紧想想法子,把她闺女弄回榕城来。 “妈。” 孙静手中的包袱丢在了地上,这声妈包含了太多的辛酸。 张秋月看着一脸沧桑的闺女,刚刚差点没认出她来。 “周文在家吗?” 程素找了过来,也不进来,就站在门口,往院子里看着,目光最后落在了站着的周文身上。 王翠芬和刘小娥见是她,也顾不上隔壁的那个孙静了。 “你来这干啥?” 王翠芬一脸的不欢迎。 再婚[七零] 第218节 “跃民不见了,我来这看看。” 程素在周家没有见到儿子的身影,她的手上还拿着给儿子的衣裳。 两年不见,这个贱人出落的越发标志好看了。 程素打量她的目光,像是淬了毒似的,当年这个贱人,运气咋就这么好。 不仅躲了过去,还把那几个二流子给送了进去。 她就不信,这个贱人的运气,会一直这么好。 “程阿姨,你找儿子,怕是找错地方了吧。” 周文走到了她跟前。 这个程素,老了很多,面相发苦,看人的目光也不再遮掩, “你现在怎么这么老,脸上的褶子多的就跟老奶奶似的。” 人过的好不好,是能从脸上看出来的。 曾经的程素,是医院里的主任,穿着讲究,打扮得体,是个讲体面的人。 现在邋里邋遢的,头发蓬乱着,身上的衣裳,巷子里的刘大娘也能穿。 “你还是这么的牙尖嘴利。 在乡下两年,真是没半点长进。” 这个贱人竟然说她老,程素心里一肚子的火气,面上还要装作平静的样子。 “要说长进,我比不上您。 您都能厚着脸皮上这来找儿子了,这不要脸的功夫,越发厉害了。” 之前,她干的缺德事,周文可不会忘。 为了自己的儿子,就欺骗人,甚至用工作威胁。 如果换个人,不是周文,而是旁的姑娘,说不定就被这样骗着和她儿子结婚了。 程素咬牙切齿的看着这个骂她的贱人。 “小文把门关上,咱家门口的地都脏了,待会用水洗洗地。” 王翠芬喊道,这个程素还有脸过来。 “不送您了,杨阿姨,您记得回家,吃点治脑子的药。” 周文挑衅的冲她笑笑,故意在激怒她。 说完,啪的一声关上了大门,她知道程素该忍不住了。 她没找她,她倒是自己先送上门来了。 门外的程素看着眼前被关上的大门,身子发颤。 她不会让她好过的……不会让她好过的,此时的程素已经被怒气冲昏了头。 原本她就恨她。 毁掉一个人很容易,尤其是一个姑娘。 程素只恨两年前没有毁掉她,她这样的人,就应该呆在烂泥里。 她凭啥有那样的好人生,要是她儿子之前没犯病,说不定现在也考上大学了。 躲在旁边小巷里的胡跃民见他妈离开了周家,他瞅了瞅周家门口,在那犹豫了好大会。 最后还是没有勇气面对她。 半个月前,老同学来家里看他,他妈当时去买菜了没在家。 他从对方口中知道她回来了,还考上了大学。 看着她越来越好,胡跃民感觉离她越来越遥远了,她已经不是他能伸手就碰到的人了。 胡跃民落寞的回到家,在家里没有见到他妈,也不知道从周家离开后去哪了。 周家桌子上放着胡跃民舅舅昨个送过来的两瓶黄桃罐头。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周文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手中的钢笔,一下一下的敲在纸面上。 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很细小。 她还有三天就要离开榕城了,程素的耐心,应该不会这么好。 上次没有害到她,这一忍就是两年,她忍的应该早就迫不及待了吧。 外面的人都知道她还有三天就走了,程素只要有心,也能知道。 她一走,程素又要忍,她还能再忍下去? 事实如周文所料, “姐,这也太急了吧,三天,我上哪给你找人去啊?” 程金顺在租来的屋子里走来走去,刚刚他姐过来的时候,脸色不对劲。 他就把他屋里的那个相好的给支使走了。 没想到他姐竟然让他去莲花巷子。 “你都在这住半年了,经常和你厮混的那几个人,就带着他们去。 那个叫贱人今天是气死我了,我决不能再忍下去,我已经忍了两年了。” 程素咬着牙,攒着拳头,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姐我的工作没了,你外甥又是那个样子,而她却考上了大学。 再有三天她就要走了,我等不下去了,这口恶气,我憋了整整两年。 你姐夫只在乎他的工作,把工作看的比我和跃民都重要,压根不管我们,姐只能靠你了,金顺。” 之所以让她兄弟住在城里,就是专门等着那个贱人回来那。 当年那个程大夫,变成了现在这个一脸狰狞的中年妇女。 “姐,这口气,我姐夫不给你们出,我给你们娘俩出,这次绝不会让她再躲过去。” 在第三天,半夜时分,几个黑影悄悄的翻进了周家。 刚推开门,就被早就在屋里守株待兔的雷公他们当场给按在了地上。 这一晚,程素没有睡觉,右眼皮子一个劲的跳,心里砰砰的,很不安。 前两天她是被怒气冲昏了头,现在有点后悔了。 胡青山又没回来,她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 金顺可千万不要有事啊,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两年,真到了这一天,程素胸口闷的喘不上来气。 她没有打开屋里的灯,就那样披着衣裳坐在床头,喘着粗气,手心后背,都是粘腻的冷汗。 其实,仔细想想,这事本来就是她做的不对。 是她先骗的人家,如果她也有闺女,旁人这样对她们,她肯定也要过去闹,闹的那家人名声扫地。 “程素啊程素,你怎么还心软了。 当初你儿子犯病,可是因为去追周文才犯的病。 周文心肠又那么的硬,不肯来看你儿子。 你儿子就是被她给毁掉的。” 程素心乱如麻,她喃喃自语道,像是自己在和自己说话似的。 隔壁的胡跃民也没有睡着,他看出了他妈这两天不对劲。 他总感觉他妈背着他做了什么事。 天快亮的时候,胡家的大门被人给敲响了。 一直没合眼的程素被敲门声吓的打了一个冷激灵,连忙趿拉着鞋子,披着衣裳,去开门了。 “金顺……” 程素后面的话,卡在了嗓子眼里,脸上的血色顿时退去,因为她看到了门外站着的不是她兄弟,而是公安同志。 …… “这下,可算是逮着他们了。” 周老二这两年,一直托人盯着胡家,半年前,程素乡下的弟弟,来到了榕城,去胡家找过他姐姐几次。 有次,他还躲在角落里,远远的看过他一眼。 那种人,一看就不是啥好人,眼中透着凶狠。 手上戴着手套,让人看不出里面有几根手指。 不过,也大差不差了,谁大夏天的还带手套啊。 越带手套,越显出了心里有鬼。 他还在想着怎么抓住他,因为这种事,不能空口无凭。 没想到程素来他家的那天,下午的时候,小文就让他去找公安。 还真被他们给等到了,就连雷公安都忍不住好奇,他们为啥会猜到这个六指男一定会来。 来的还是家里。 这都是小文猜的准。 周文这三天,天天都在家里,他们想在外面动手,也没这机会,只能来家里,白天是不可能来的,只有晚上。 她只是算准了程素的心思。 周文一家提着箱子坐上火车的这天,程素被关在了看守所里。 胡处长提着满手的东西,和儿子胡跃民来周家门口扑了个空。 再婚[七零] 第219节 泸城, 一下火车,王翠芬就被泸城的繁华给镇住了。 宽大整洁的大马路,操着一口咿咿呀呀本地话的男人,女人。 走在路上,还能时不时的看到一座小洋楼。 “妈,再过几天就是我的生日了,你给我定个蛋糕……” 一个穿着的确良花衬衣,下面配条喇叭裤的女同志,挎着她妈的胳膊,从王翠芬她们身边经过。 还扭头瞅了她们一眼,目光在周文的脸上略停留了一会。 “这里的人,咋这么洋气,这穿的啥裤子啊,咋上面窄下面宽啊?” 刘小娥在榕城,那也算是见过些世面的,可来了这,感觉自个就像是土包子进城似的。 “二妈,那叫喇叭裤,等咱到了学校,就去逛逛这的百货大楼,你们在这多住几天。” 周文对泸城很熟悉,她上辈子也是在这上的大学。 王翠芬有些沉默,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蛋糕。 她知道蛋糕是啥,之前有个老领导的爹过八十大寿,就有人拿了一个蛋糕,上面还有一个寿桃。 榕城没得卖,没想到这竟然有卖的。 来到这种地方,王翠芬不怯,反而心中燃起了一股子火。 这种火不是怒火,而是一种劲。 原本她退休了,天天呆在家里,除了有人来请去做做饭外,一身厨艺没地施展。 旁人都说她该歇着,好好享福。 可她心里空落落的,日子一下子没有了奔头。 她总想干点啥,她虽然身体有些老了,可心不老,她空有劲没地使。 周老二心里也泛起了心思,以前觉得当个主任就挺知足了。 可来到这样的城市看了看,才发现自己就是井底的蛤蟆。 一家人提着箱子,也不坐公交,而是慢悠悠的走着,打量着这个地方。 等到了学校大门口,王翠芬周老二他们心中立马升起了敬畏之心。 这种敬畏之心,是对知识文化的敬畏。 大门口都是背着包袱,端着盆来上学的年轻人,有的是从乡下来的,能一眼看出来。 周家一行人,算是很体面的,他们手里拎着的皮箱和柳条箱,穿戴也讲究。 好不容易到了女子宿舍,大多人都是自个来这上学的,像周文这样家里来送上学,还来了这么多人的,没几个。 “你们也是来送孩子上学的?” 和周文被分到一个屋的是个本地姑娘,她妈正在给她铺床,见王翠芬她们进来了,连忙直起了腰,笑着说道。 宿舍里有四个床位,其他两个已经铺好了床,还有一个正在铺。 “对,你们啥时候来的,那个是你闺女?” 王翠芬和对方攀谈了起来。 对方的闺女冲周文羞涩的笑了笑,朝她走了过来, “你好,我叫庄二妹。” “我叫周文。” 俩人认识了起来,庄二妹主动的帮周文铺床。 刘小娥端着盆子打水去了。 周向南和周老抠在宿舍楼下面没有上来,见她们短时间下不来,这父子俩干脆就逛起了学校。 “我家就住在井水街,离这近的很……你孙女长的可真好看!” 庄二妹的妈用夸赞的目光,看着周文。 虽然她有口音,但王翠芬能听的懂,俩人交流起来没障碍。 “你闺女也不差,多大了啊?” …… 把床铺收拾好后,周文带着她们在学校逛了一圈。 身段婀娜的少女,走到哪,都能惹的人侧目。 王翠芬她们在泸城待了四天,开了大眼界,走的时候,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 一个月后, “周文,周文……” 又一个男同学,要向周文表示好感了。 周文怀里抱着书,看着追过来的人。 “这周末,能请你去看场电影吗?” 许停云看着面前的少女,脸有些红,紧张的说话都打结了。 他或许是看出了周文要拒绝他,连忙把电影票和一封信塞给了她。 然后就跑了,一边跑,一边还不忘冲她喊, “我周日九点在电影院门口等你,不见不散。” 周文拿着这封信,一抬头就见穿着黑色大衣的宋清河就站在不远处的树下。 俩人四目相对,周文心虚的移开了眼,把手中的情书压在了书下面。 第131章 招待处, 周文被人按在了身下,面朝床,辖制住她的是宋清河,他正在慢条斯理的看着手中的信纸。 那张电影票,此时正躺在他的皮鞋下面。 “你快放开我……” 周文蹬着腿,用手拍着床铺, “我不认识他,宋清河!” 她的声音很愤怒,被人这样按着,实在是太丢脸了,周文的脸都忍不住红了起来,有一半是被气的。 “周文,你好,我叫许停云。 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像苏联小说中的,男主人公对安娜的那种一见钟情……” 宋清河的嗓门很低沉沙哑,念着这封酸信,显得格外的好听,都把信里的酸气给念没了。 “别念了……” 周文恨不得挣扎起来,去捂住他的嘴。 “……我陷入了一种忐忑的不安中,这都是你带给我的,从来没有一个女同志,让我这样的茶饭不思过。 亲爱的小文,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 宋清河越往下念,脸越黑。 周文已经放弃反抗了,她没想到,对方竟然这样的酸。 “这是你的第几个追求者?像这样的酸信,还有多少封?” 宋清河松开了她,一脸的不爽,浑身冒着酸气。 “还有一抽屉。” 周文坐了起来,她都和他们说,她已经结婚了,可他们不信。 “一抽屉?” 这到底是有多少人,在挖他的墙角,宋清河说不出的郁气。 周文站在床上,拽着他的衬衣,把人给拽到了跟前, “他们是谁我都忘了,他们比不上你。” 周文用手圈住了他的脖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声音软了点, “别生气了。” 宋清河好哄的很,周文的三言两语,就把他哄的脸微红,视线转向了一边。 周文又猝不及防的亲了他一口,宋清河更是晕头转向了,看着她,有些结巴, “你……” 第二天,阳光照了进来。 地上的那张信纸,安静的躺在地上,上面还印着一个鞋印。 宋清河已经起来了,正在扣着衬衣扣子,他抬起胳膊扫了一眼,只见此时已经九点半了。 电影院门口,许停云还在往四周张望着,手里拿着已经买好的瓜子。 “许停云,要不回去吧,我看人家不会来的。” 许停云的舍友,忍不住劝他。 “就是,这都过来半个小时了。” 许停云喜欢地质专业的周文的事,他们一早就知道了,情书,还有请她看电影,都是舍友撺掇的,否则许停云是没有这个胆子的。 舍友里,还有两个也喜欢她,但自知没机会,配不上人家,就早早的歇了心思。 再婚[七零] 第220节 “要走你们走,我不走,我要在这等她。” 许停云在这一等,就是一上午,由最开始的激动,变得越来越沮丧。 女子宿舍楼下, “小文,这是谁啊?你哥哥吗?” 女同学瞥了他一眼,都有些害羞,这样英俊,风度翩翩的男人,可不多见。 “你们好,我是周文的丈夫。” 宋清河看了一眼身旁的周文,对她们这些人说道。 “丈夫?” “小文,你真结婚了?” 女同学们都有些不敢相信,同时心里忍不住泛酸,遗憾的看着宋清河。 “淑英,怎么不走了?” 抱着书的女同学,见白淑英站在了原地,她忍不住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只见宿舍楼下面,站着一个男人,一个……邱平词穷了。 又看了几眼,才注意到他旁边站着的是地质专业的周文。 突然想起来,旁人说她已经结婚了,英年早婚,好多人都不信,可当她看到他,算是信了。 这俩人站在一块,莫名的登对。 “邱平,你知道他是谁吗?” 白淑英此时很想了解这个人。 “他就是那个周文传说中的丈夫。” 邱平不喜欢这个周文,因为她长的太漂亮了。 她的漂亮不是单纯的漂亮,她身上还有一种文弱的气质。 这两者混合在一起,别说男同学动心,就连她见到她的第一面,都很惊艳。 宋清河来了这一趟,让一些男同学,都成天耷拉个脸子,其中就有许停云。 “许停云,人家都有丈夫了,咱就别惦记人家了。” 说话的这个人,那天见过宋清河……他即使有嫉妒心,但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比不上人家,压根就没有可比性。 许停云坐在床上,半天手里的书都没翻页,他不甘心。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喜欢一个人。 远在北陵的宋清河,还不知道有一个青年,已经下定决心要撬他的墙角了。 …… 大学的知识,周文上辈子就已经学过一遍了。 并且在农场的这两年,老徐没少教她,把自己知道的,差不多都教给了她。 她现在压根就不需要再坐在教室里浪费时间。 教她们课的王教授,就显然发现了这个事。 周文的程度,已经有了当他助手的资格。 在课下,他找到了周文,问她愿不愿意当他的助手,过段时间,他们一行人,要进山一趟。 周文当然愿意,在教室里很无趣。 上辈子,王教授也问过她,不过没有这么早。 班上的同学都还不知道这件事,只有和周文关系最亲近的庄二妹知道。 “小文,那个王教授很厉害,听说咱学校为了请他来上课,三顾茅庐了,人家就这还不愿意来。” 庄二妹很羡慕周文这样快就能跟着王教授去进山了。 西北的那座矿山,就是王教授他们找到的。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和周文的差距,入学一个月了,她连啥是矿石和岩石都分不清。 “等你学好基础知识,也能进山……” “你们说啥哪?” 张月娥端着搓好的衣裳,推开门走了进来,就见庄二妹坐在床上,那个周文坐在椅子上,手里还拿着钢笔。 “没说什么,月娥你一周前借我的肥皂,用好了吗?” 这个张月娥不是学地质的,被安排在了她们宿舍。 啥东西都要借,就连每天早上刷牙,牙膏都是蹭的她的。 她知道她家里条件差,可也不能总这样啊。 借了她的肥皂,就想不起来还的事。 硬是把她的肥皂给用的小了两三圈,她瞅着她手里的那块肥皂,心里郁闷的不行。 张月娥面露尴尬,放下了盛着衣裳的搪瓷盆,有些悻悻的把手中的肥皂递了过去, “用好了,用好了,我早就想还你了,可总是忘。” 庄二妹把肥皂接了过来,放在了自个的盆子里。 然后看着张月娥床上的那卷卫生纸,也是自个的。 又看看她去外面晾衣裳的背影,有些想要回来,可想了想,还是忍了回去。 “周文,你的那件蓝毛衣能借我穿穿吗? 过两天,咱学校要举报联谊会,我没有好衣裳。” 张月娥穷的坦坦荡荡,也不自卑,仗着和周文在一个地方插过队,比旁人要熟,所以很不客气。 “我不喜欢别人穿我的衣服。” 周文干脆的拒绝了, “对了,我的东西,你以后不要再不问自取,你要是想用洗发膏,就自己去买。” 张月娥没想到周文当着庄二妹的面,这样的不给她留脸,她的脸烧了起来,紧紧的攒着衣裳, “我知道了,以后不碰你的东西了……用了你的洗发膏,我会还你的。” 这个时候,宿舍里的另外一个人走了进来,刚好听到张月娥的这番话。 她的目光落在了周文的身上, “不就是用了你的洗发膏吗,有啥大不了的。 你条件好,人张月娥生活困难,咱多帮帮她咋了?” 李晴忍不住为张月娥打抱不平,这个周文,长的好看是好看,可这人品真不咋地。 还这样的小气。 张月娥见李晴维护自己,她眼圈一热,更委屈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周文怎么欺负她了。 周文扔下钢笔,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谁不让你帮她了,你想怎么帮都行。” 周文很厌恶这种人,她走到了她面前。 “但你能不能别多管闲事。” “这啥叫多管闲事?你这事做的不对,我只是在批评你。” 李晴以前在上高中的时候,曾经三年被评为道德模范,她还是班上的班长,管人管习惯了。 看到不对的事,她一定要说。 “你批评我?” 周文不想和她废话,一巴掌甩了过去。 李晴被打懵了,她捂着脸,久久的回不过神来。 站在窗户口的张月娥也傻了,还有庄二妹,她们都没想到周文会打人,还这样的突然。 她压根就不像是那种动不动就打人的人。 “你打我?” “打了,你这张嘴,说出来的话,让我听了很不舒服。” 周文不知道为啥,很爱打人,可能是上辈子忍的太压抑了。 “你……就因为我批评了你,你就要打人?你怎么是这样的人?” 李晴瞪着周文。 给她等着瞧,她要写举报信,检举这个周文的问题。 第132章 杨来雅是周文和李晴她们班上的班主任,她是一位中年妇女。 鼻梁上挂着一副眼镜,眼镜腿都断了,用胶水粘的凑合着戴。 也不知道是不是常年戴眼镜戴的了,她的眼球有些往外突出。 这个时候,有文化的女同志,那是很少的。 尤其像杨来雅这样的女性,还能在大学当班主任,更是没几个。 她已经看到李晴同学写的检举周文同学的信了,那信足有整整四五张。 信里都是批判周文同学人品的,以及她如何欺负同宿舍的张月娥,还有她李晴,甚至一言不合,还动手打了她。 再婚[七零] 第221节 如果只看信,肯定会认为这个周文是个品行不好的人。 今天她把她们俩人喊过来,是想当面问问,不能只听李晴一个人的。 “杨老师,不愿意帮同学,就是人品不好吗?” 周文问。 杨来雅看着面前这个长相秀气的姑娘,对她问的话,感到有些意外,她扶了下眼镜,想了想, “帮助同学,这是自愿的,和人品没关系。” “听到没有,李同学,李善人。” 周文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的看向了旁边的李晴。 “杨老师,张月娥她生活困难,我们是她的同学,难道不应该帮助她吗? 周文这种人,也太冷漠了。” 李晴不知道为啥杨老师替这个周文说话,偏向她,这事明明就是这个周文做的不对。 之前她还找大伙兑钱,给张月娥凑学费,其他人都兑了,可就只有这个周文不肯拿。 对于她来说,那只是一顿可有可无的饭钱,但对于上不起学的张月娥来说,那是她上学的学费。 从那个时候起,她就对这个周文有了意见。 “帮助人,都是自愿的,李晴同学,你不能强迫别人和你一样。” 虽然学校鼓励学生们要互相团结,互相帮助,可这不是强制性的,每个人都有选择帮或者不帮的权利。 “你想帮她,就把你家里的钱拿出来,给她把这几年学费都交上,还有伙食费…… 再给她买点肥皂牙膏,还有衣服,别再让她朝旁人借了。” 如果李晴真的想帮助张月娥,就应该悄悄的把这些都给她办好,而不是到处逼人拿钱。 旁人不拿这个钱,好像显得她们不够善良似的。 从人家那要来了钱,给张月娥交了学费,张月娥对一毛钱没出的李晴倒是感恩戴德的。 她也不是在意张月娥感激谁,而是李晴耍的小聪明,平白无故的膈应人。 “周文同学说的对,李晴,你想帮助张月娥我是支持的,你可以拿钱自己帮助她。” 杨来雅年轻的时候,也遇到过这样的事,对于李晴,她是看明白了。 这种人,怎么说哪,如果她当年也有周文这个小姑娘的勇气,是不是就不会被欺负成那样了。 有的时候,人就是太在意那些所谓的名声,还有旁人口中对自己的看法了。 因为对于有些人来说,无论你怎么做,对方该说你的坏话,还是要说的。 为了那些虚假的名声,让自己受委屈,这是不明智的。 只是她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太晚了,她被很多看不见的东西,紧紧的束缚着。 “杨老师,我爸妈只是工人,他们拿不出这个钱。” 李晴一脸的为难。 “那就让你爸妈节省一点,一天吃一顿饭,饿不死就行,两个工人,多供一个人,还是能供的起的。 要是实在供不起,李善人,干脆你退学,你去工作,再不济去扫大街,和你爸妈一起供张月娥。 你心地这样好,是怎么眼睁睁的看着张月娥连牙膏都没得用的?” 周文的嘴巴刻薄的很,说的李晴的脸色涨的像猪肝。 她退学扫大街供那个张月娥?凭啥啊。 这个周文真能想得出来。 杨来雅眼中划过一丝笑意,王教授口中的好苗子,有意思的很啊。 之前见她话很少,外表看着很文静,但没想到一张嘴,这样厉害。 “李晴,往后张月娥的事,就全交给你了。 等下次班会,我一定会当着同学们的面,表扬你的。” 李晴现在有点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下午的时候,掏钱给张月娥买了牙膏,毛巾……买这些东西,花光了她的票证,伙食费倒是没有花完,不过也没剩下多少钱了。 距离她家里给她寄钱,还有二十多天的日子。 “小晴,听周文说,你和杨老师下了保证,还要管我四年的伙食费,我都不知道说啥好了。” 张月娥感动的眼睛泪汪汪的,她没想到自己会遇到小晴这样好的人,不仅管她四年的学费,还要管她伙食费。 李晴的脸色像是吃了屎一样的难看,手里的钱都不够她这个月吃饭的了,难不成还要分给张月娥一半? “月娥,我给你买了这些东西,手里的生活费不多了。” 抱着李晴胳膊的张月娥渐渐的松开了手,脸上的喜色消失了。 “这样啊,没事,反正我挨饿都挨习惯了。” 张月娥心里生出了对李晴的不满来,在杨老师那说的怪好听,到了她这,就拿生活费不够当借口。 不想帮她就直说,不用这样拐外抹角的。 李晴见她对自己的语气冷淡了,突然有些慌, “月娥,等我家里下个月给我寄钱和粮票,我肯定借给你。” 张月娥一听这个借字,心里忍不住冷笑。 她原本以为这个李晴和旁人不一样,尤其是周文那种人,可没想到,她还不如人周文哪。 当初和她说了要帮她,今个上午又在杨老师面前保证了,下午只给她买了个牙膏,毛巾,就把她给打发了。 杨老师恐怕还以为这个李晴人有多好哪。 张月娥对李晴抱的希望太大了,所谓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对一个人失望的时候,就想不起来她的好了。 “我要去刷牙了。” 张月娥带着对李晴的不满,拿着她给她新买的牙膏,端着搪瓷盆出去了。 愣在原地的李晴看出张月娥生气了,她想不明白,她对她这样好,还给她买东西,就因为伙食的事,她就这样给她甩脸子。 她为啥就不念她的好啊,她的钱是她爸妈辛苦挣的,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再说了,她和她非亲非故,凭啥要管她四年的伙食费啊? 来到外面的水池旁,张月娥往牙刷上挤着牙膏,旁边洗衣裳的人忍不住说道, “月娥,还是你的命好,碰上了像李晴这样的好人。” 下午李晴给张月娥买牙膏,毛巾的事,整个楼道里的人都听说了。 张月娥听到她夸李晴是好人,忍不住撇了撇嘴, “也就那样。” “月娥,你这人咋这么不识好歹,人家对你这样好,你还这样说人家。” 洗衣服的女同学眉头紧皱,觉得张月娥有点太那啥了。 “对我好啥了,不就是给我买了个牙膏吗?” 弄的旁人都知道了,张月娥心里的气很不顺。 这个李晴人太虚伪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搞的同学们都以为她对她有多好。 “不是还给你交伙食费了吗?” “谁见到她的伙食费了?” 这是张月娥最气的地方,她不傻,这个李晴就是为了让旁人说她一句好。 等回到宿舍后,张月娥也不搭理李晴,而是和庄二妹说起了话,就连看到周文回来,都是主动搭话,和颜悦色的。 李晴被晾在一边,说不出的尴尬和后悔。 早知道张月娥是这种人,当初说啥也不帮她。 双水村, 赵玉兰半个月前,出了一趟远门,等再回来的时候,身上多了三卷钱,还都是大团结。 “卫红娘,你家这生活咋一下子变的这样好?” 江槐花上次被赵玉兰的儿子周卫东给殴打了,躺在地上讹诈赵玉兰她们。 成功的把赵玉兰家里的那半袋的白面给背走了,这事才算结束。 今个她闻着香味,又没脸没皮的凑到了赵玉兰家的灶房门口。 赵玉兰从外面回来,带回来一条子肥膘的猪肉。 十几年前,她去供销社买猪肉,都是让人给割点瘦肉啥的,嫌肥肉腻嘴。 现在她巴不得要肥肉,肥肉不仅能炼猪油,吃起来还格外的香。 她虽然有钱了,可这十几年的苦日子,已经刻在了她的骨头缝里。 家里只有一口铁锅,此时里面正炖着肥肉片子掺粉条。 从里面被放出来的周卫红,格外沉默的往灶里塞着木柴。 她能出来,还要多亏了赵玉兰带回来的大团结。 赵玉兰本来不想搭理厚脸皮的她,可心里那口恶气还梗在嗓子眼,不上不下的。 她故意打开锅盖,用木铲翻着锅里炖的肥肉,让愈发浓郁的香味飘了出去。 馋的江槐花一个劲的咽口水,那眼神直往锅里瞅。 “你还有脸来俺家?给俺滚。” 周卫东恨不得抄起家里的锄头,砸死这个老不修。 上次她儿子从他家里抢走那半袋白面,他还没找她们算账,她竟然还敢来他家。 再婚[七零] 第222节 “卫东啊,甭管咋说,俺也是你三奶,怎么能这样和三奶说话,咱可是亲人。” 江槐花想吃赵玉兰家炖的肉,此时又用长辈的身份,指责周卫东。 想让周卫东再揍她一顿,到时候这锅肉,又都是她家的了。 “上次你打三奶的事,三奶就不和你计较了,谁让三奶是长辈啊…… 不过三奶上次和你说的当人上门女婿的那件事,你想的咋样了?” 周卫东见她还提那件事,拳头立马硬了。 “你可别不懂事,年少不知入赘好,当你再大两岁,就知道这里面的好了……” 江槐花话还没说完,就如愿的挨了揍。 上次被打的门牙都掉了一颗,这次更是掉了两颗。 赵玉兰眼睁睁的看着江槐花的儿子,儿媳,拿着一个盆子,把她家刚炖好的肉,给盛走了,连点肉汤都不剩。 第133章 “娘,咱和他们拼了吧,他们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周卫东气的眼都红了。 刚刚那个周栓子,和他媳妇,把他家的肉端走的时候,要不是他娘在一旁死命的拦着他,他真想把他们给撕了。 “卫东,娘也气,咱再忍忍,那个周栓子认识一群二流子,咱惹不起那个无赖。” 那天来她家翻找东西的人里面就有那个周栓子。 把她肋骨踹裂的人是和他一伙的,她认出了他的背影。 她在床上躺了好些日子,到现在肋骨上还贴着膏药,没有好全乎哪。 赵玉兰吃了教训,长了记性,说啥也不让儿子和这种人硬碰硬。 要是惹恼了那个周栓子,周栓子带人把她们给揍一顿,可就不好了。 那些人下手没个轻重,周向北又是个窝囊废,那天见贼人踹她,他就坐在那,也不说护着她,就看着她被打。 这要是打起来,他肯定也不管,到时候她们孤儿寡母的,卫东虽然是个小伙子,可双拳难敌四手。 要是被打出个好歹来,让她咋活啊,她可就这一个儿子。 “难道咱就这样活该被他们欺负吗?” 周卫丽在背地里没少咒那个三奶江槐花一家,这次气的身子都是颤抖的。 赵玉兰心里格外的不好受,她看了一眼坐在院子里磨刀的周向北,心里更气了。 整天就知道磨刀,刚刚那锅炖的肉片子,被周栓子他们抢走,他连个屁都不敢放。 “那条子肉娘没有切完,等晚上,咱再偷偷的做。” 赵玉兰安慰着闺女和儿子,心里忍不住庆幸,庆幸之前她切完肉,把剩下的藏进了堂屋的柜子里,没有放在灶房。 要是放在灶房,肯定会被那个周栓子给拿走。 周卫红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话,她回到屋里,找出了那本她从周家偷回来的菜谱。 只见菜谱很烂,用线穿的,纸张都散掉下来了。 她被关在里面的这段日子,她一直回想着在榕城的那些事。 他们防她防的很紧,怎么可能这么凑巧的让她看到藏菜谱的地方? 那个铁盒子里面装的都是铁片,这个菜谱…… “二姐,你疯了?你撕这菜谱干啥,这可是传家宝。” 周卫丽见她二姐坐在炕上,疯狂的撕着那本菜谱,顿时急了。 为了这本菜谱,她们的娘被人给踹的骨头裂了,她们好不容易才藏住了它。 她上前一把把被撕的残破不堪的菜谱从她二姐手上抢了过来。 听到动静的赵玉兰快步来到了屋里,就见一地的碎纸。 她心疼的捡起地上的菜谱方子, “卫红,这是咋了? 是不是菜谱有问题?” 赵玉兰也曾经想过菜谱的真假,可这菜谱太像老东西了,上面的纸都发黄了,一看就是有了年头。 “娘,把它烧了吧,咱都被我二叔给耍了。” 她在榕城,给他们当牛做马两年,就换回来一本假菜谱。 周卫红不仅恨他们,更恨自己的蠢。 赵玉兰拿着剩下的菜谱,让三闺女周卫丽去县城供销社把上面写的香料买回来。 按着上面的步骤,一步一步的做,最后不仅浪费了俩茄子,还有一条鱼,做出来的鱼,就连馋肉的周卫东都咽不下去。 “拿去给你爹吃,这么好的鱼,扔了可惜了。” 赵玉兰心疼买鱼的钱,还有买回来的那些香料。 “俺不去,让俺三姐去。” 这鱼难吃的他都吃不下,让他爹咋吃? “你不去,凭啥让我去?” 周卫丽也不想得罪她这个脑子有病的爹。 “我去。” 周卫红端着那盆子鱼,来到了她爹屋里,她知道她爹没疯。 “爹,吃饭了。” 倚在土墙上,坐在麦秸秆堆里的周向北抬起了头,眼神有些呆滞。 周卫红蹲在他爹面前,把手中的那盆子鱼,放在了地上。 “爹,待会你把身上的衣裳脱下来,我给你洗洗。 娘托人帮我找了一份工作,过段时间,我就要走了,那是一个大城市。” 听到二闺女这样说,周向北的眼神渐渐活泛了起来, “她……又做了……什么缺德事?” 周向北因为这两年不怎么说话,声音嘶哑的就像破风箱似的。 以前,他虽然话少,但和除了赵玉兰外的其他人还是说话的,包括家里的周卫红她们。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周卫东这个儿子和他说话,他连理都不理。 在外面也不说,整个人成了会说话的活哑巴。 “娘没干什么,爹,你放心,我也不知道娘找的是谁,问她她也不肯和我说。” 周卫红把筷子递给了她爹, “爹,吃鱼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等我在那安顿好后,就把你和我娘,还有卫丽卫东都接过去,咱又能过以前的那种日子了。” 周向北没有再说话,更是接过筷子,端起盆子,往嘴里扒拉着鱼肉,也不挑刺,就那样往下咽,吃的很急。 眼泪啪啪的砸在盆子里,周卫红站了起来,手揪着裤腿的一侧,心里啥滋味都有。 这都是穷闹的,都是她爷奶,二叔他们害的,害的她爹活的简直不像个人样。 泸城, “二妹,这张手绢送你,是百货大楼刚来的新花样。” 白淑英这些天,想尽法子接近了和周文走的近的庄二妹。 庄二妹看着这张手绢,眼睛一亮,这个样子的手绢,确实好看,上面还印着梅花,显得很是素净别致。 “淑英,多少钱,我给你。” “给啥钱啊,我是买多了一条,自己又用不到,你快把钱收回去。 咱都是同学,朋友,你给我钱,我可要生气了。” 白淑英说着,板起了脸子,见庄二妹把钱收回去,脸上才又重新扬起了笑。 “这就对了,一条手绢,不值当什么。” 庄二妹见她不要钱,心里想着等下次去百货大楼买点什么,还给白淑英。 “淑英,谢谢你的手绢,我先走了,小文还在食堂等我。” 庄二妹拿着白淑英送的手绢急匆匆的走了。 等她走后,邱平忍不住从一旁走了过来, “你怎么突然和那个庄二妹关系这样好了,咱和她又不是一个专业的。” “不是一个专业的,就不能做朋友了吗?” 白淑英神色自然。 周日的时候,白淑英回了自己家,她家是本地的。 “淑英,你回来了?” 白淑华见到她这个大学生妹妹回来了,连忙接过她手里的书包。 “大姐,你都回来两年多了,怎么还改不掉你在乡下染的陋习。” “我哪里又做的不对了?” 白淑华面对这个妹妹的时候,姿态有些低。 再婚[七零] 第223节 “你肩膀上这条毛巾,是我擦脸用的,你能不能别再像呆在乡下那样,乱用人毛巾? 还有,你是不是又腌酸菜了?我一进来就闻到家里一股子酸味,这个家,还咋让人回来,我的头发和衣服上,被染的都是这种味。 生怕我那些同学不知道,我有个会腌酸菜的土大姐吗?” 白淑英看着挂在她大姐脖子里的那条毛巾,带着说不出的嫌弃。 两年前她这个下乡插队,在乡下和农村男人结婚生子的大姐跟着她爸妈回来了。 人虽然回来,可户口还在农村。 原本家里给她找了个工作,在纺织厂的锅炉房烧水,等干一段时间转正后,户口就能迁回来了。 可她大姐,愣是得罪了给她安排工作的孙主任,用一瓢开水,把人家给烫的住院了。 害的她爸妈,在医院给那个孙主任又赔礼又鞠躬的,最后家里还拿了两百块钱,补偿给人家,这事才算过去。 不过她大姐的工作,是保不住了,已经在家吃了一年多的白饭了。 “是咱妈让我腌的,说是送给咱小姨她们家的。” 白淑华解释道。 因为她吃了妹妹的口粮,所以一直迁就着她,即使她这样说她这个大姐,她也不敢说啥。 “这些年,真是可怜了小姨夫,小姨夫对小姨可真好,她都那样了,还不离不弃的。” 白淑英没再继续数落她大姐,而是想起了小姨她们。 小姨的成分有问题,把小姨夫都给连累了,人家都离婚了,只有小姨夫没离,听说他一直升不上去,就是因为她小姨。 幸好当年她外婆和她外公离婚,她妈跟的是她外婆,这才没被牵连,要是被牵连了,她妈在邮局报务员的工作,能不能保住都是问题。 她那个资本家的外公,现在躲在海外,还不敢回来。 “你什么时候买的手表?” 白淑英突然注意到她大姐左手腕上戴着一块女士手表,表带很细。 “前几天,旁人送我的。” 白淑华表情不自然的放下了卷起来的袖子,把手表给遮住了。 她这个妹妹,最喜欢惦记旁人的东西,看上了,就非要抢到手不可。 小时候,就因为她有一件花裙子,好像还是小姨送给她的。 被她知道了,她在家里不吃不喝一天,她妈去百货大楼给她又买了一条,她说啥都不愿意,非要她的这件。 她不肯给她,她就趁她不注意,拿着剪刀,把那件花裙子给铰了。 “瞧你这小气样,还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白淑英压根就瞧不上那个手表,她鄙夷的看着这个小家子气的大姐,真想不明白她为啥回来。 她就不应该回来,在乡下多好。 白淑华尴尬的不行,不过也习惯了。 把腌的酸菜装进罐头瓶子里,用布包兜着,和妹妹说了一声,然后就出门了。 她们住在职工大院里,这是钢铁厂分给她爸的房子,没多大,她们一家五口挤在里面。 “表姐,你来了?” 坐了半个小时的公交车,才来到小姨家。 没想到,打开门,是许久不见的表妹崔婉仪,她还穿着一身解放服, “婉仪,你是今天回来的吗?” “对,今天回来的,表姐,你快进来。” 崔婉仪给这个大表姐,泡了一杯茶。 白淑华每次来小姨家,都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小姨这,比着她们那个狭窄的职工房,要好太多了,这儿是一座独院小楼。 她脚下踩的是木质的地板,角落里还放着一台冰箱,书架上,摆放的都是书,还有一套透着资本家味道的沙发。 这和她家的那个单人布沙发可不一样,她家那个沙发,压根不能和这套相比。 “小姨夫没在家吗? 这是我妈让我给你们送的酸菜。” 白淑华从包里把那两瓶酸菜拿了过来,放在了面前的红木桌子上。 “没在,刚刚有人找他。” 崔婉仪也坐在了沙发上,陪她说话。 “我小姨是在楼上睡觉吗?” 刚刚进来的时候,她没在院子里看见她。 提起她小姨,她的声音都莫名的低了很多。 “我妈……” 崔婉仪刚说了两个字,顿时就卡住了。 白淑华顺着她的目光,往楼上看去,只见她小姨就站着楼梯上,冷冷的看着她们,她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 潘乌雪顺着楼梯,款款而下。 白淑华看到这个小姨,还是会忍不住惊艳。 她穿着再寻常不过的苏派旗袍,披着一件米白色的披肩,气质婉约。 白淑华身边的人差不多都变了,只有她这个小姨,十几年如一日,还是这样的典雅。 她妈明明就和她这个小姨差了两岁,站在一起,不像姐妹,倒是像差了十几岁的人。 “妈……” 崔婉仪和白淑华连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小姨。” “你为什么喊我小姨?” 潘乌雪不解的看着面前这个人,然后转头看向一旁的崔婉仪,脸色有些冷, “你看见我的家玉了吗?” 第134章 “妈” 崔婉仪想扶着她坐下,手刚伸出去,潘乌雪垂下眼皮,看了一眼,崔婉仪的手立马僵住了,然后局促的收了回来。 “家玉她去外面玩了,还没有回来。” “你这个骗子……” 潘乌雪带着薄怒,指着大门口, “给我滚,我的家玉才三个月,还不会走路。” “妈……” 崔婉仪话还没说完,脸上就被泼了一杯茶水,泡大的茶叶子,就那样的贴在她水淋淋的脸上。 “你叫谁妈,崔长亭,崔长亭,家玉不见了,家玉被偷走了……家玉,家玉,我的家玉。” “小姨,家玉被张妈抱出去晒太阳去了,一会就回来。” 白淑华安抚着这个可怜的女人。 当年她小姨在医院生下了她的表妹,然后她表妹在医院被人给偷走了,自那以后,她小姨就有些不正常了。 听她妈说,刚开始是对着空无一人的小床上,喊着家玉,后面就把一块枕头当成了闺女,走到哪都抱着,就连晚上睡觉都不撒手。 “抱走晒太阳了?” 潘乌雪果然安静了下来。 …… 周文提着箱子,离开了宿舍。 “二妹,如果他来找我,你就把这封信给他。” 她知道,宋清河肯定不会同意她进山的,所以干脆没和他说。 “交给我,你放心。” 庄二妹把信放在了自己上衣的口袋里。 洗衣裳回来的李晴只见到周文提着一个箱子走了,但不知道她为啥走。 “庄二妹,她提着箱子干啥去了?” “请假回家去了,好像是家里有事。” 庄二妹没告诉李晴小文去给王教授当助手的事。 这个李晴和小文不对付,她要是知道了,还不知道要闹什么幺蛾子。 “我床上的鞋子哪去了?” 李晴放下了手中的洗衣盆,急匆匆的翻找着床铺,她洗衣裳前,明明就放在这了,这是她家里刚给她寄过来的新鞋子。 “被张月娥穿走了,她说借你的穿穿。” 不知道为啥,庄二妹见李晴一脸憋屈的样子,心里很爽。 “你怎么不拦着她?” 李晴理直气壮的质问着对面的庄二妹,她刚刚看见了,为啥不拦着那个张月娥。 再婚[七零] 第224节 她家里给她寄的新鞋,她还没有上脚,那个张月娥凭啥穿走? 连声招呼都不打。 “你和她关系这样好,她不就是穿了下你的鞋吗?” 言外之意,是说李晴小气。 这是庄二妹第一次学怼人。 “我……” 李晴被怼的张口结舌,只能一个人生闷气。 学校大门外面, “王教授,那个周文柔柔弱弱的,山里艰苦的很,她能坚持住吗? 别去了几天后,就闹着要回来,我看要不还是找个男同学吧。” 同行的人忍不住劝王教授。 “行啊,那你去帮我找一个和你水平差不多的人。” “王教授,你这不是为难人吗, 他们都是今年的大学生,才上了一个多月的学,连最基础的都没弄懂,咋能找到像我这样水平的。” “找不到,那就少说几句。” 其他人见王教授这样坚持带那个女学生,真想等进了山,看她懂啥。 是不是金子,放到火里炼一炼就知道了。 见周文提着箱子过来了,王教授他们一行人就出发了。 这一行人,有十几个,里面也有女的,只不过很少,周文是她们中最小的。 她们要走着去火车站,坐火车。 走在街上的时候,就见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在街上晃悠着,像是在找什么人似的。 街上人的目光纷纷看向她,她就像旧时代的女郎。 “请问你们有没有看见一个抱着孩子的人,她抱着她出来晒太阳了。” 潘乌雪问着人,她口齿清楚,旁人只觉得她穿成这样很好看,没有察觉出她的不对劲来。 “没有看见抱着孩子的人啊,孩子多大?” “三个月,她长的很白,很胖。” 潘乌雪在说她很白胖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很柔和。 “才三个月,你怎么就让人把她抱出来了,这么小的孩子,晒啥太阳啊?” 说话的是个大娘。 “我……我不知道。” 潘乌雪变的焦急不安了起来, “我不知道不能晒太阳,她把我的家玉抱走了……” 潘乌雪一边问,一边朝周文她们走了过来,周文忍不住看了她两眼。 “你有见过一个抱着孩子的人吗? 我闺女家玉,被她抱走了。” “没有。” 周文身边的罗芬芳摇了摇头,不知道为啥,她感觉这个找女儿的人,有点怪怪的。 潘乌雪很失落,眼神看向了周文,在周文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周文也看向了她,心里突然升起一种莫名的东西。 一种伤感的情绪萦绕着她,她不知道是为什么。 周文走了好远,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往后看了一眼,刚好那个女人也站在原地正往她这边看。 然后她看到,那个女人的家人找来了。 她是不是在哪个地方见过她,要是见过,她肯定会有印象才对。 等周文坐上了火车,还没从那种奇怪的情绪中走出来。 旁边挨着她坐的罗芬芳,看出了她情绪低落,忍不住安慰道, “咱这趟进山,是去找矿,条件没那么艰苦,别害怕,你叫我罗老师就行。” 罗芬芳就像个老大姐似的。 “罗老师,我不害怕。” 周文见她误会了,也没多解释。 宋清河往泸城来了好几封电报,可一直没有收到回复。 他把电话打到了学校,学校一看是军队里打出来的,连忙恭敬了起来。 “宋同志,周同学……周同学好像是跟着王教授他们进山了……” 周文她们一行人来到了偏远的山区,在村子里借了几间房子。 把行李往屋里一放,白天就进山找矿,等晚上回来的时候,灰头土脸的,腿软的发抖。 周文才来半个多月,带来的干净衣服都穿完了。 脏衣服攒了一大盆,不是不想洗,一是没时间,二是回来的时候,随便啃两口又冷又硬的馍馍,然后倒头就睡了。 累的压根没精力。 “小周,以前是我小看你了。” 当初在大学门口劝说王教授换人的那人,经过短短半个多月的相处,他对周文这个黄毛丫头的看法,彻底的改变了。 以前只觉得她长的漂亮,压根不像能吃苦的人,说的不好听点,就是一个绣花枕头。 要不是他相信王教授的为人,再加上王教授那么大年纪了,又德高望重,否则真会想歪。 谁都没想到这个小周这么能吃苦,这些天,没有喊过一声累,硬是咬牙坚持下来了。 并且懂的还很多,这令他们都诧异的不行。 一个二十岁,刚上大学的小姑娘,怎么会这么了解矿石,后面一问才知道,人家在农场插队的时候,跟着一个姓徐的教授学的。 尤其是昨个,王教授指着一种矿石,考他们,周文竟然是第一个说出来的。 这下,他们这些人就再也不敢小看这个二十岁的女同志了。 等周文拖着软绵绵的两条腿和王教授还有罗芬芳她们回来的时候,心里发愁的很,她闻了闻身上衣服的味,眉头微皱,嫌弃的不行。 她已经没有干净衣服穿了,身上的这件是最后一身,已经穿了四天了。 山上的土,杂草,蜘蛛网……想保持干净是很难的事。 并且她的头发已经十天没有洗了,油的她已经习惯了。 脸上蹭的黑乎乎的,钻山洞钻的,一双手更是从之前的细嫩,变成了现在的粗糙,厚茧。 这身衣服,干脆再穿几天,周文叹了一口气。 她现在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酸臭味,宋清河看到她,恐怕都认不出来。 “小文同志……” 别看王教授年纪大了,可依旧健步如飞,走着走着,他突然在前面停了下来,往旁边瞅了一圈,都没看到那个最小的同志。 “王老师,我在这哪。” 在最后面吊车尾的周文,忍不住举起了胳膊。 “亏你还是年轻人,还不如我这个年纪大的哪。” 周文拖着疲惫不堪的腿,小跑到了他面前, “给,这本笔记,借你翻翻。” 王教授的笔记几乎没给过旁人,这次竟然主动给周文,是对她的认可。 周文连忙把笔记接了过来。 “搞地质的,体质这么弱,怎么行? 还怎么找矿,找油田?” 王教授看她像个瘟鸡似的,已经没有当初刚来的时候的人样了,忍不住摇了摇头,还是要多出来跑跑才行。 拿着笔记本的周文,走的慢吞吞的,又掉到了最后。 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赶路,周文的脚,已经磨出了好几个水泡。 她突然有点想宋清河。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宋清河正在她住的院子里。 上午的时候,宋清河就到了这,院子里有个腿摔伤的人没有进山,就和他说了周文的床铺。 宋清河给周文带来了很多东西,就连卫生纸和卫生巾都给她带了。 这个时候,咱国内还没有生产出卫生巾,宋清河是专门跑到外汇商店,找人换的外汇买的。 还有各种的药,有治疗发热的,跌打损伤的…… 以及吃的,穿的,整整好几个箱子。 并且,在周文没有回来的时候,宋清河已经脱掉外套,卷着袖子,给周文洗起了衣裳。 把那个没有进山的人都给看傻了。 他刚刚过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两个军队里的人,一看身份就不简单。 再婚[七零] 第225节 第135章 周文刚踏进院子,就见院子里的那两根绳子上挂着的都是她的衣裳,谁给她洗了衣裳? 不会是……周文心中刚冒出来一个人,下一秒就看到了他。 他就那样站在门口,穿着一件羊绒毛衣,里面衬衣的领子立着,手腕上戴着一块表。 单手插兜,浑身透着一股子清冷矜贵的气质。 “小文,你家属来看你了。” 罗芬芳回来的早,虽然她已经四十多了,和丈夫结婚了很多年,并且连孩子都有了两个,可看到这样的人,还是忍不住赞叹。 周文站在原地,脏黑的脸上,只有那双看向宋清河的眼睛,很亮,还带着惊喜。 “你怎么突然来了?” “来这出差,顺便看看你。” 宋清河朝她走了过来,见她成了这样,一看就是没少受苦。 他把带来的饼干和糕点,分给了大伙,然后和王教授说了一声,就带着周文离开了。 村口不远处停着一辆吉普车,车上的人就见宋先生牵着一个脏兮兮的人走了过来。 这不会就是他家属吧。 周文见他们用诧异的目光看着自己,不用想,就知道自己此时有多埋汰。 …… 周文在里面洗澡,十天没洗的头发,用掉了两袋洗发膏。 把身上搓的皮都红了,整个人终于干净了。 找衣服穿的时候,才发现衣服忘记拿进来了,正好这个时候,宋清河在外面敲了敲门, “衣服。” 周文没有怀疑,真就把门打开了一条缝,伸出了一条细嫩的胳膊来。 衣服没有摸到,而是摸到了一只手。 “我帮你穿。” 宋清河一本正经的说出了这句耍流氓的话。 周文想把手抽回去,可已经晚了,她气急败坏的说道, “宋清河,我自己穿,快把衣裳给我。” “你都背着我来到了这,我只是想帮帮你,你都不让?” 宋清河的声音带着一丝淡淡的委屈。 抓着周文细腕的手,忍不住在含着水汽,白皙如玉的皮肤上,用粗糙的大拇指,摩擦了几下。 门后面的周文挣扎了好几下,都没抽出来,对方握的太紧了。 她虽然看不见门另外一边,可是能清晰的感觉到,那只大手在渐渐的往上走,磨的她的胳膊都有些疼。 周文的胳膊像棉花一样的软,好捏的很,手感也很好,细腻顺滑。 “好不好?让我进去,我帮你穿。” 周文不知道他这辈子怎么变成了这样。 上辈子虽然也有不正经的时候,但那都是她给逼的。 她把人逼的快疯了,对方那张平时正经的不行的脸上,才会露出点不一样的东西。 即使不正经,也没有像这辈子这样。 “宋清河,别胡闹了,快把衣服给我。” 周文拍打着他的胳膊,逼他把衣服给自己。 “快打开门……” 宋清河话还没说完,就挤了进去。 “啊……” 周文羞臊的不行,两只手,不知道捂哪里好了。 “你个流氓,快出去。” “咱俩是领了证的,当丈夫的帮体弱的妻子,穿个衣服怎么了?” 宋清河脸不红气不喘的看着她的眼睛,余光能看到哪里,就不好说了。 周文瞪着不要脸的宋清河,正要说什么,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宋清河给拦腰抱了起来。 她下意识的松开了手,环住了他的脖颈,贴了过去,怕掉下去。 宋清河眼前一黑,发出一声轻笑,周文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往下滑,松开了手。 然后真的是穿衣服…… 宋清河坐在皮沙发上,这是军部招待苏联专家的住所,屋里的东西都很高档。 周文被他放在了腿上,外面有些冷,冷的周文忍不住往他怀里钻,搭在黑色皮质沙发上的小腿,带着一种骨肉均匀的美感。 不胖也不干瘦,是那种刚刚好,几乎看不到毛孔。 垂在下面的脚,圆润娇俏的脚趾蜷缩了起来,湿漉漉的头发贴在白腻的胸前,后背。 衬的头发更加的乌黑,皮肤更加的白皙。 这是黑与白的碰撞,令人惊艳的很,这一幕就像是一副油画似的。 周文乱动挣扎的手,此时已经动不了了,宋清河一只手握住了她的两个手腕,把它们按在了周文的肚脐那里。 头发上的水,滴了下来,沿着周文的脖颈然后蜿蜒的流到了下面。 贴在胸前的发梢,带着水,弯弯曲曲的……随着周文胸脯的起伏,荡漾出一种别具风情的感觉。 “快放开我,你个不要脸的!!!” 周文脸都红了,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羞的,她乱扭着,想坐起来。 只听啪的一声…… 周文原本乱动的身子,顿时僵了,也失了声,然后脚趾蜷缩的更加紧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 “宋清河,你竟然敢打我?” 周文气的牙痒痒,他打她的地方,还是那种地方,从来没有人这样打过她。 “嘶……” 宋清河按住她腕子的手臂,被周文给狠狠的咬上了,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啪啪啪……” 屋里又响起了不可名状的巴掌声,打的周文咬的牙印更深了。 “你不该打?为什么瞒着我来到这种地方?” 宋清河用刚刚那只打了人的手,帮周文拨开了脸上的头发,温和的看向她。 这事周文理亏,但他也不能打她啊。 口中一股子铁锈味,周文略带嫌弃的松了口,嘴唇上带着殷红的血珠。 “放我下来。” 周文神色阴郁,带着恼羞成怒。 “不放,打疼你了,我给你揉揉。” 宋清河道貌岸然的说道。 周文已经彻底没脸了,脚面忍不住绷直,脸更是转向了一旁,眼神呆滞。 …… “先穿这件,来,抬胳膊。” 宋清河外面的那件毛衣已经被人丢在了地上,身上的那件衬衣,有些皱,扣子都松了几个。 其中一个不见的扣子,正在周文手里攒着。 她直起身子,通红着眼,朝他的俊脸上,扇了一巴掌。 “手疼不疼?” 宋清河抓住了她扇人的手,问她,余光却落在了周文的胸前。 周文连忙用胳膊挡住了,这反而更有一种欲遮琵琶的感觉。 她用另外一只手,拧着宋清河的腰。 “好好好,我闭上眼睛。” 宋清河还是要坚持给她穿衣服,他说着闭上了眼,让周文靠在自己怀里,面向屋里的那张西洋床。 他手里拿着周文里面穿的小衣,给她穿着,在穿衣服的过程中,说不碰到,那是不可能的。 甚至还给她调整了一番,周文发育的太快了,以前的衣服穿着有些太小了。 他的手,被周文拍的已经发红了。 刚穿好里面的,宋清河就从身后抱住了她的腰,然后把下巴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还拿带来的薄毛毯,把周文整个人都给包住了。 “剩下的别穿了,待会还要脱。” 周文已经不说话了,她眼中带着愤懑,她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对过。 她和宋清河之间的关系,已经超出了她的控制。 上辈子都在她的控制中,可没想到这辈子的他竟然这样不受控制。 再婚[七零] 第226节 还有,以前的他是不会这样胡来的。 “还生气?” 宋清河亲了亲她的耳朵,然后又是脖颈。 “为什么不和我说?是怕我不同意你去?” “我为什么要和你说,我想做什么,还要得到你的批准?你是谁?” 周文这张嘴,说出来的话,刻薄又冷漠。 宋清河脸上的神色渐渐的冷了下来,让她面向自己坐,并且还让她看着自己。 “周文,我们是登过记的夫妻,我是你的丈夫,你是我的妻子。” 这是宋清河第一次如此认真且严肃的和周文说话,并且连名带姓的叫她。 周文不肯看他,把脸转向了一旁。 “我们当初是假结婚,再说了,结婚也能离。” “你想和我离了,去找谁,找哪个野男人,是之前那个,还是学校里那个?” 宋清河心里泛起了酸,揽着她腰的手,不自觉的劲大了起来。 “我找哪个都行,他们都比你听话,都比你年轻,你这个老男人……呜呜呜……” 周文这张气人的嘴,被堵了起来。 …… 床上的东西,都是新的,宋清河知道她有洁癖。 被子已经滑落在了她的腰窝处,露出了一片光滑的裸背,她胸前抱着被子,面朝另外一边侧躺着。 宋清河帮她把被子掖了掖,贴了过去, “刚刚是我错了。” 周文动都没动,就像没听见似的。 “刚刚我不该那样粗鲁,谁让你这个坏心肠的故意气我……” 宋清河叹了一口气,拿她那是无可奈何,刻薄又小性,心胸又狭窄,脾气还不好。 “你说要我怎么做,你才能消气?” 周文听到这句话,身子才微动了一下,黑夜里,她的眼睛已经哭红了,肿的可怜兮兮的,声音很哑, “给我跪下。” 嘶哑的声音,也遮不住她语气里的恶劣。 第136章 这着实为难宋清河了,宋清河低声下气的和这个坏心肠的打着商量, “能不能换一个?” 周文转过脸,看着他, “不能。” 宋清河想了想,俯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周文眼睛顿时一亮,勉强的同意了。 那晚,宋清河倒是轻松了很多,周文累的腰都快折了。 到了下午,她还趴在床上,起不来。 臭着一张脸,像是旁人欠她几吊钱似的,她被宋清河坑了,确实是按当时说的,可不一样,和她想的不一样。 他和她玩文字游戏,他骗了她,她竟然还傻傻的相信了,周文气宋清河,更气自己的蠢。 在那上面,想下来,都下不来。 被欺负的人最后又是她,她瞪着俩眼珠子,瞅着宋清河后背那遍布的抓痕,才好受点。 榕城, 周杜娟两口子罕见的过来了,脸上带着慌张的神色。 “娘,我们的钱被大姐夫给卷跑了……” 周杜娟也顾不上之前和爹娘的隔阂了,发生了这种大事,面子啥的已经不重要了。 “爹,娘……我叫李继工,是你们的女婿。 向南,我常在家里,听你二姐念叨你,说你这个兄弟,打小对她这个二姐好的没话说……” 这是李继工第一次登门,他这个老女婿,老姐夫,即使匆忙过来,也不忘拿着钱和票证去供销社买了几份薄礼。 王翠芬她们虽说这十几年没有和周杜娟这个闺女往来,即使住的这样近,也没走动。 但认识眼前这个男人,知道他就是周杜娟当年破坏人家的家庭,抢到手的男人。 “喊谁娘哪?我可没有闺女。” 王翠芬话里的意思,还是不肯认这个闺女。 当年都说了往后不认她,就当没她这个闺女,她也算是有骨气,走在路上,就当看不见,这些年,一次也没来过。 要是这份骨气,能一直保持下去,王翠芬还高看她一眼。 既然当年已经说的那样明白了,那今天就不应该登门。 “外婆。” 周杜娟和李继工的大儿子李小杰已经十三岁了,这次他和五岁的妹妹也过来了。 原本他们没想跟过来,因为他们压根都不知道自己还有外婆外公,舅舅,舅妈。 这些年,周杜娟和李继工都没告诉他们俩。 其实,李小杰见过这家人,俩家住的这样近,就隔了几条街,难免会碰到。 真没想到,她们是他妈的爹娘兄弟。 周杜娟之所以带上这两个孩子,就是想让她爹娘看在两个孩子的面上,别再计较她以前的事了。 “娘,这是老大,叫小杰,在学校学习很好,上次还考了个一百分回来。 这个是老幺,叫珠珠,珠珠,快喊外婆外公。” 周杜娟推了一把闺女,李珠珠怯怯的看了一眼虎着脸的王翠芬,乖乖的喊了一声外婆,对着周老抠喊了一声外公。 这要是搁到旁人身上,说不定真会看在这她们两个都有了孩子,孩子都这么大的份上,原谅她。 可王翠芬不是旁人,虽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孩子已经大了。 可做错了事,就是做错了事,就像是拿刀子在胳膊上划了一道深口子,随着时间会愈合,但上面的疤痕不会消失。 这就像她和她这个娘之间的母女关系。 “他卷了你们的钱,你们不去找他,来这找我们干啥?” 王翠芬转移了话头,也没有应李小杰和李珠珠的那声外婆。 周老抠蹲在驴棚那,抽着纸烟,自打周杜娟和李继工带着两个孩子找过来,他就没拿正眼瞧她们。 周向南看着这个二姐,心里滋味复杂的很。 她走了自己选的路,日子过的也不错,只是良心上,能不能过去,那就看个人了。 他没法说她做的不对还是对,这种事情,都不好说。 一旁的刘小娥忍不住庆幸,幸好当初没有听大姑姐和大姐夫的鬼话。 要是信了她们,那家里的钱就像现在的二姑姐一家一样,打了水漂,连个响都没听见。 “我往老家给大姐寄了很多封信,大姐没有回我,前两天我就和继工去了一趟大姐的村里,大姐说……说她也找不到大姐夫。” 周杜娟知道她娘这些年在榕城当大师傅,还有她二弟,在罐头厂当主任,她们认识的人多,先让他们给帮着找找。 大姐夫陈耗子,当初说倒卖电视机有多赚钱,只要她们拿出一点钱来合伙,到时候赚了钱,分她们两成。 她和大姐周芳芳关系好,娘家人都不认她们这两个姐妹了,她们有点同病相怜的感觉。 后面,她和王小杏的爹离婚,嫁给了在城里当干事的李继工,日子好过了起来。 也没忘了还在乡下过苦日子的大姐,会时不时的把家里不穿的衣裳寄给她,还有吃的。 俩姐妹这些年,一直没有断了联系。 周杜娟虽然信大姐,可她不信大姐夫,他在她家,嘴皮子很利索,说的多了,就连她都降下了戒备心,有点动摇了。 她丈夫李继工觉得这是个赚钱的好机会,错过就没有了。 以为亲戚不会坑亲戚,毕竟大姐她们和他媳妇娟子关系这样的亲近,压根就没想过她们两口子会坑他们。 拿着家里的存折取出来了两千五百块钱,交给了他媳妇的大姐两口子。 周杜娟不想给这么多,主要还是对她大姐夫不放心,可奈何她大姐一个劲的说她男人现在如何的有本事,有能耐…… 就好像她不让拿这么多钱,就是不信她似的。 她看在姐妹多年的感情上,就让她们把这些钱给拿走了。 大姐夫说好的,这些钱,两个月后,还给她们,并且还翻两三倍。 拿走两千五,还回来七千块。 可两个月后过去了,乡下的大姐和大姐夫没有一点消息,她不仅给他们写了信,还发了电报,可就是没有回应。 那个时候,她就察觉出不对劲来了,跑到乡下一看,大姐只会哭哭啼啼的,说她也找不到大姐夫了。 她和李继工就像雪天喝了一碗井水似的,心里哇凉哇凉的。 这事说来也怪她,也怪李继工,李继工在钢铁厂这么多年,还依旧在工会里是个干事,接触的人,也都是熟人。 压根就没遇到过这种事,也没有被人坑过。 想着是亲戚,关系还不赖。 再婚[七零] 第227节 两千五百块钱啊,李继工每个月的工资除掉家里的嚼用,能攒下十五块钱,一年也就是一百八十块钱。 周杜娟也打零工,两口子十年才能攒够这些被坑走的钱。 要说陈耗子没本事吧,他能在李继工和周杜娟面前,说的让他们都激情澎湃,甚至都信了。 要说有本事吧,也就这点坑蒙拐骗的能耐了。 事后,李继工悔的几个晚上都没睡着觉,周杜娟也是。 家里的积蓄被骗走了,她们也不期望陈耗子给她们翻本了,只要把本钱还给她们,她们就对他感恩戴德的。 今个早上,她们收到周芳芳大儿子的来信,信里说他爹就在榕城。 可榕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让她们去哪找,再加上李继工只是个钢铁厂的干事,认识的人也不多。 这个时候,周杜娟就想起来她娘和她兄弟了。 她娘给这么多有身份的人做过饭,只要她出面求求人家,人家肯定帮她们的忙。 抓住陈耗子,追回被骗走的钱,就有希望了。 “娘,这事都怪我,我不该相信那个陈耗子的话,要不然,我和娟子也不会上当。” 当时,娟子都给他使眼色了,让他少取点,可他想着这个赚钱的机会,很难得,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他这个乡下的连襟,以前他和他从来没有见过面,对他的了解也都是从他媳妇娟子口中知道的。 周杜娟当然不会说自己大姐的男人,有多不靠谱,多不是个东西,因为这是她大姐夫,她也跟着丢人。 她在李继工面前,很少说娘家的事,也基本上从来不揭大姐家的短,每次都是说大姐的好。 所以李继工以为周芳芳她们真的好,就这样傻乎乎的把存折上的钱,取了两千五百块出来。 想着两个月这些钱就能翻倍了。 两个月过去,别说翻倍了,人都没影了。 “你们被陈耗子骗,这是你们的事。” 王翠芬才不关心这事是谁的错。 陈耗子能把这俩人的钱给诓骗走,王翠芬真不知道是该对陈耗子刮目相看,还是这俩人蠢,不长脑子。 那两千五百块钱,说给就给了,王翠芬都不知道说啥好了。 陈耗子到底给他们灌啥迷魂药了,让他们这样的听话。 脑子活泛点的都能看出不对劲来,难不成这俩人真被陈耗子的那“金项链”,电子手表啥的,给糊住了眼。 周向南和他娘王翠芬想的不一样,他觉得她们上了陈耗子的当,不稀罕。 不了解陈耗子是啥人的人,会被他那张油滑的嘴,还有那些东西给糊弄住。 要不是周向南他们家日子过的好,见过的好东西多,恐怕也会被那些电子手表啥的给镇住。 “二姐,你们去找公安同志吧。” 周向南不想帮她们,帮了她们,就像是又接纳了她似的。 关系已经撇清了,就不再适合走的这样近了。 再说了,帮她们,就要去求人,欠人情,没人愿意去陪笑脸,除非是心甘情愿的。 第137章 “你爹从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 从周家出来的李继工走在最前面,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 他手里还拎着拿过来的一兜子苹果,以及两三包绿豆糕,和一些包装红红绿绿的盒子。 “小杰,你去供销社问问,看这些东西,能不能退回去。” 家里的钱被骗走了,李继工也学会精打细算了。 李小杰把东西从他爸手里接了过来, “要不还是别退了,咱买都买了。” 李小杰脸皮薄,不好意思去找人家供销社。 “继工,这些东西,她们看不上,咱留着让小杰他们吃,别退了,人家供销社的同志也不一定会给退。” 周杜娟看出了儿子觉得丢脸,就劝说李继工别退了。 “不退就不退,两千五百块都没了,再省下这点小钱,够干啥的?” 李继工心塞的不行,他没想到娟子的爹娘,兄弟,这样的绝情。 他们家出了这样的事,明明能伸出一把手,帮帮他们,却说啥不肯帮。 他们和娟子能有多大的怨啊,难不成就因为当年他和娟子这事,他和她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他们怎么就不能原谅娟子? 再说了,这事怎么能怪娟子,是他执意要和他前边的乡下媳妇离婚,和娟子在一起的。 遇到娟子,他才知道什么是女人,过了这么多年,他不仅不后悔,反而庆幸,庆幸当初的选择。 娟子不仅懂他,还体贴贤惠,把他们的儿子,闺女也教的这样好。 “继工,这事都怪我。” 周杜娟很自责,因为坑骗了她们家钱的人,是和她关系好的大姐,和大姐夫。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忍不住懊恼,当时就不应该为了面子,对李继工隐瞒她大姐夫的情况和为人。 原本李继工心里是对娟子有点怨气的,见她这样说,心里的那点怨气也忍不住消散了。 “坑走咱钱的,是你姐夫,这事都怪你大姐和你大姐夫,往后说啥不能再和她们来往了。” 娟子的大姐周芳芳也不是啥好人。 当时在他们家里一个劲的劝他和娟子,替她男人陈耗子打着包票,要不然也不会这样。 以前他见娟子和这个大姐走的近,她又是她唯一的大姐。 平时娟子帮衬她,他没说啥,只觉得娟子心眼好,俩姐妹感情深厚。 可没想到,她们两口子坑人坑到了他们的头上,亏娟子以前对她这个大姐这样的好。 “继工,我没想到我大姐这样,你放心,等咱的钱要回来后,我就再也不认她这个大姐了。” 不是周杜娟狠心,而是她大姐这次做的确实太过分了,她不信她大姐周芳芳就一点也不知情。 这事弄不好,是她们两口子提前在家里商量好的,骗走了她家的钱,一个带着钱不见了。 一个只知道在家里哭,说啥也不知道。 她给她写了这么多封信,既然出了这样的事,为啥不回信告诉她。 要不是她们找过去,恐怕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哪。 大姐说怕她知道了生气……所以才没敢告诉她。 周杜娟现在一回想,就气的头发蒙。 她问她大姐,她们被她男人坑走的这些钱,怎么办,她大姐也不说话,她除了哭,就再也不会其他的了。 一点都没有几个月前来她家,炫耀她男人多有本事的得意样。 “妈,外婆,外婆为什么不认咱,还有舅舅,舅妈。” 李小杰年龄大点,在周家又听了那些话,一下子就想明白是咋回事了。 李珠珠年龄小,很不解,好奇的问着周杜娟。 “别问了。” 李小杰瞪了一眼妹妹。 他爸之前的乡下媳妇,还有他的乡下大哥,乡下大姐来家里打秋风,前几年每次看到他,都骂他是狐狸精生的儿子。 还说他妈勾引了原本属于他们的爹,还说他妈不要脸。 他外公外婆就是因为这件事,才不肯认他们的。 周杜娟看了一眼儿子,没有吭声。 等一家四口回到巷子里的时候,就见他们家门口已经蹲了仨人。 “大姐,你和大毛咋来了,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周杜娟脸上堆着热情的笑, “小杰,珠珠,快喊大妈,大毛哥……这个姑娘是谁啊?怎么没见过。” “俺们想来就来,这是俺儿子大毛的爹家,用不着和你这个外人打招呼。” 李继工的前妻,陈大麦,这些年一直没有再找,就在乡下,守着儿子闺女。 她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狐狸精,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不见老,倒是她,老的白头发都一茬一茬的冒出来了。 她来的时候,还特意在村子里找了一块镜子,对着镜子拔了半天的白头发。 “大姐,多年不见,你说话还是这样的……” 周杜娟不知道要怎么接这话,对方当着孩子的面,给她难堪,可她不能和她生气。 她上次见她,还是六年前,她来城里给她即将嫁人的闺女要嫁妆。 过去了六年,她脸上的褶子更多了。 “杜鹃姐,这个大娘是谁啊?” 巷子里的人从这经过,忍不住问周杜娟。 她和周杜娟是差不多年龄的人,只比周杜娟小了一两岁。 见胳膊上挎着花包袱的乡下大娘仨人在周杜娟家门口蹲了有一会儿了,以为她们是周杜娟家的穷亲戚。 “你喊谁大娘哪,俺有这么老吗?” 再婚[七零] 第228节 街坊的这声大娘,彻底的刺痛了陈大麦的自尊心,尤其还当着这个狐狸精的面。 对方被这样的陈大麦吓了一跳, “不喊你大娘,喊啥? 难不成你让我喊你大姐?” 陈大麦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更加恼羞成怒了, “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个狐狸精,十几年前,拆散俺的家庭,抢走俺的男人,让俺的儿子闺女没了爹……” “你说这些干啥?” 李继工见她好不容易来一趟,本不想和她一般见识,可她也太过分了。 “俺说的是实话,俺凭啥不能说?” 陈大麦还要说,一旁的儿子李大毛见他爹脸黑了,连忙把他娘给拉到了一旁。 “娘,别说了。” 李大毛说着,给他娘使了个眼色,让他娘别忘记他们是来干啥的。 陈大麦果然想了起来,闭上了嘴。 刚刚那个叫杜鹃姐的人,一副好像知道了啥大秘密的神情,目光在周杜娟和李继工,还有陈大麦身上来回的看。 周杜娟脸上的笑意已经快维持不下去了。 等进了屋,把肩膀上的包挂在了墙上,对陈大麦的态度也没有刚刚见面那样好了。 “大姐,那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能不能别再提了?” 陈大麦见她不高兴了,反而更加要说下去, “你当狐狸精那事,俺要是不提,俺看你把这事给忘了,你抢了俺男人,你欠俺的,俺要提醒你。” “陈年烂谷子的旧事,当初是我和你过不下去了,才离婚的,和娟子没关系。” 他和她离婚后,每年都往乡下给她们母子寄钱,闺女嫁人后,他就不再寄了。 就因为这事,他儿子和闺女还来这闹过。 都大了,还让他这个当爹的寄钱,她们的弟弟妹妹还这样的小,用钱的地方多的很。 他总不能养他们一辈子吧,都有胳膊有腿的,想花钱,不会自己去赚吗? “李继工,你就是个没良心的,为了这么一个贱女人,就不要俺……” 陈大麦想起那事,还是不甘心,说着说着,眼圈红了。 要是没有这个姓周的勾引她男人,她们一家人,现在过的该有多如意啊,住在这个房子里的就是她们娘仨。 李继工懒的拿正眼看她,心中止不住的厌恶和嫌弃。 “你骂谁是贱女人?” 李小杰虽然知道他妈当年做的不对,可不能容忍旁人这样骂他妈。 这要是搁到以前,李大毛肯定讥讽这个狐狸精生的儿子,可他现在已经二十六岁了。 知道钱的重要性了,再也不敢在他爹,以及这个后娘面前像以前那样。 “爹,这是香草,俺未过门的媳妇。” 李大毛向他爹介绍着身边的姑娘, “香草,这就是俺在城里当干事的爹。” 香草家之所以愿意让香草和他订下,就是看中了他爹在城里是个干事。 将来他爹从厂子里退了,他能顶上。 “叔。” 刘香草腼腆的喊了人,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周杜娟,没有叫她。 原来就是她抢了陈婶子的丈夫。 她可真会打扮啊……刘香草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的这身衣裳。 为了来城里见他们,怕他们小瞧她,她爹娘特意让她嫂子给她做了件新衣裳。 想让大毛哥城里的爹以及这个女人高看她一眼,可她下了火车,整个人就怯的不行。 这城里的和她们的村子太不一样了,她走在宽敞干净的马路上,旁人都看她。 见到大毛哥的后娘,这样年轻,就和来的时候,在路上见到的那些城里人没啥两样。 她之前对她的鄙夷,顿时被一股子自卑所替代,同时心中也更加的不舒坦了。 从家里来的时候,她爹娘已经交代过她了,说只有陈婶子才是她的正经婆婆,这个姓周的不是。 来了这,不能给她好脸色瞧。 “继工,我们先回屋了,你们聊。” 周杜娟见她不喊自己,尴尬的带着儿子和闺女回屋了。 李继工看着她们回屋,想说啥,又闭上了嘴,然后把目光落在了这个不懂事的姑娘身上,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家里是做什么的?” 刘香兰是个心思敏感的姑娘,能感觉到大毛的爹,对她态度很冷淡。 难不成是因为刚刚她没有叫那个女人婶子,落了她的脸? 可当着陈婶子的面,她怎么能叫那个女人。 “俺爹是瓦匠,没有活的时候,就种庄稼。” 像刘香草这种瓦匠的闺女,在乡下,那算是手艺人家的闺女,抢手的很。 可来到榕城,就不够看了。 “这就是你给他找的媳妇?” 李继工语气里带着一股子对刘香草的不满和对她瓦匠家庭的轻视。 刘香草的脸色顿时一白,姑娘家的脸皮都薄,她从来没有这样难堪过。 “还不快去追。” 陈大麦拍了一下还傻愣着的儿子,让他赶快去追跑出去的刘香草。 刘香草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敢跑太远,就在巷子口那,捂着脸哭。 客厅, “李继工,你啥意思,香草是个好姑娘,媒人都快把她家的门槛给踩烂了,对方看上了咱大毛。 你刚才当着她的面,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陈大麦气的不行, “咱儿子大毛都二十六了,能找到这样的姑娘,已经烧高香了,人家今年才十九。” “十九岁的姑娘,不找二十岁的小伙子,看上你的老儿子。 人家看上的是你儿子的人吗,她和她家里人,看上的是我这个爹。” 李继工心里像明镜似的,乡下的人,有的时候比城里人还要势利眼。 不就是想着他从厂子退下来,城里的工作将来是这个大儿子的吗,到时候可以跟着一块来城里过好日子。 对于乡下姑娘来说,这就是一步登天。 他再在厂子里干几年,就要退下来了,到时候,这个工作给不给大儿子不好说,毕竟他在乡下长大,没啥文化。 对他这个爹,也不咋地,每次过来,除了要钱还是要钱,就像他欠他似的。 “不都这样吗,人家姑娘可不就是要看家里的条件,再说了,咱儿子比着旁人也不差。 俺今个过来,有两件事,给俺拿五百块钱来,俺要给香草家下彩礼。 另外一件事就是,你赶快把工作让给咱儿子大毛,咱儿子都二十六了。 当初二十岁的时候,要是你把工作让给他,他也不会这个时候才娶媳妇。 人刘家说了,他们的闺女和咱儿子结婚后,咱儿子必须要有个工作干。” 刘家这是想逼着李继工赶快让出工作,这让李继工对刘家,和刘家的闺女刘香草更加喜欢不起来了。 …… 周文在晚上的时候,就颤着腿回到了山脚下的村子里。 宋清河把她送到了地方,拽着她的手,不肯让她走。 周文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这一路上,她都压着火气哪。 昨个晚上,被宋清河骗着做了那样羞耻的事,下午的时候,她身上的衣服都是他给她穿的。 周文的那点子力气,在他面前,就像挠痒痒似的。 “宋清河。” “亲我一下,就让你走。” 把人欺负成那个样子的宋清河,还得寸进尺着。 周文这次好说话的很,在宋清河诧异的神情下,贴了过去,恐怕是没想到她会这样的乖。 “啊……” 宋清河失神的瞬间,嘴唇上被人咬了一口,血都冒了出来。 “下次,要按我说的做,你下午答应过我的。” 周文的手按在了她咬出来的牙印上,怕他不认账,又提醒了他一遍。 下午的时候,宋清河为了哄生气的周文,答应了她无理的要求。 宋清河有点后悔了,当时不应该脑子一热,为了哄她,什么都答应。 可看着瞪着他的她,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 再婚[七零] 第229节 第138章 周文她们一行人在山里待到了入冬,才坐上了返城的火车。 带回来了一兜子的石头,在不懂行的外人看来只是破石头而已。 她们这次进的山,光是走遍那些山,周文鞋子都磨破了两双。 连绵不断的大山下面,藏着珍稀的矿石。 这次过来,有了重大的发现,王教授已经给北京那边发电报了。 等回到泸城整理一下绘制出来的地图,就要马不停蹄的赶到北京去做汇报。 有些东西很重要,不能外泄,电报上不能说太多。 王教授曾私下找周文谈过,想让她和他一块进京去汇报情况。 因为山下的地矿,是她提供了大的发现,才让他们没有和这条地矿错过。 但周文拒绝了,一是她只是助手,资历比不上她们这行人里的任何一个,还有就是,她也不在乎这些虚名。 王教授也有这方面的考量,主要是周文太年轻了,这次只能带一个人去,要是带她过去了,旁人肯定会对她有成见。 不过周文拒绝了,这让王教授对她挺意外的,她身上没有这个年龄该有的浮躁,和一些其他的东西。 进京露面,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这样的机会,都是很难得的,抢都抢不来。 他们这次进山的这行人,没有一个能拒绝了这种机会,她年龄最小,没想到是最沉得住气的一个。 周文没有回学校,因为这个时候,学校已经放假了。 宋清河因为工作的原因,被调到了和泸城紧挨着的兰城。 他在这有固定的住所。 大白天,外面冷飕飕的,大门从里面给关上了。 周文坐在宋清河的怀里正在看榕城那边寄来的信,脚边是一个炉子。 宋清河也在看,信上催促周文回去过年。 “两周后走好不好,一回去,就要两个月见不到你了。” 宋清河用毛茸茸的头,蹭周文的侧脸。 周文的手上,脚上涂满了蛤蜊油,进山几个月,她的手糙的不行了,脚也是。 宋清河第一次去山里找她的时候,在他的临时住处,周文后半夜累的睡死了过去。 他把她脚上的水泡给挑破了,并且上了药,这是周文回到村子里的时候,才发现的。 她的脸也黑了点,这些天,天天在家抹擦脸膏,好了很多。 “宋清河……” 周文没有回答,而是忍不住绞紧了腿,眉头微皱,带着忍耐, “你把毛巾递给我,我想上厕所。” 她脚上涂了半瓶子,油的不行,压根不能穿鞋走路,还有手上。 宋清河把信折了起来,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没有给她拿毛巾,而是直接像抱婴儿那样,把她给抱了起来。 “你放我下来……” 周文不适应这种姿势,她更加的急了,沾满蛤蜊油的手,想蹭在宋清河的衣服上,刚刚她喝水喝的有点多。 “别蹭,我帮你。” …… 周文被宋清河抱着从卫生间走出来的时候,脸上的神色说不出的别扭。 前几天夜里,她被折腾的压根下不了床,就是他抱的她上的厕所。 五天前, 周文从山里出来已经三四天了,白天的时候,宋清河总是想碰她,可到了晚上,就变得正人君子一样。 宋清河答应了她那事,可一直没有动静。 周文看透了他的心思,以为这样做,就能避开那件事了,简直妄想。 这天晚上,周文在被子里,就渐渐的不老实了起来,大冷天的宋清河竟然都出汗了,呼吸也重。 有点坐怀不乱的感觉,任由周文躺在他怀里,到处点火。 “你,是不是不行了?” 周文还火上浇油的在他耳边来了这么一句,宋清河突然睁开眼睛,按住了她不安分的手。 “我行不行,你不知道?你个坏东西……” 宋清河这几天一直想躲,可压根躲不掉,在她手上,简直溃不成军。 “你就是想欺负我。” 宋清河叹了一口气,这下,不让她欺负,看样子是不行了。 上次坑了她一次,她这个心胸狭窄的,一直想报复回来。 “你让不让我欺负,之前你答应过我的。” 周文的小手解开了宋清河睡衣的第一颗扣子,然后轻轻的咬了下,他的下巴和喉结,然后问他。 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简直要折磨惨宋清河了,他最受不了她用这种撒娇的语气和他说话。 什么都想答应她,真的是…… 宋清河用手遮住了眼,然后从嗓子里轻轻的嗯了一声,周文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 前半夜,周文确实报了仇,解了气,可到了后半夜,宋清河反败为胜,逼的周文主动了。 “你身上哪个地方,我没见过?” 宋清河看出了她的别扭,忍不住打趣道。 “这不公平,我下次也要看你的。” 周文里面穿的衣服,都是宋清河亲手给洗的,俩人之间已经很亲密了。 “好,给你看,你想怎么看都行。” 宋清河好说话的很,谈起公平,似乎一直不公平,在床上,周文被强逼着听了他说了一通见不得人的话。 偏偏他还一本正经的样子。 周文到底还是没有走成,被宋清河缠了一周多,等回到榕城的时候,天上已经下起了小雪。 周向南去火车站接的她,她的行李不多,只带回来一个箱子,也不怎么沉。 父女俩人走在路上,一个说着大学里的事,一个说着家里的事。 地上已经铺了一层浅浅的雪花。 下雪其实还好,不怎么冷,没有雪融化的时候冷。 路上的行人,也不急着躲雪,反而慢吞吞的在雪里走着。 “周主任?” 身后有人叫周向南,还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给小文提着箱子的周向南忍不住驻足,朝后看去,见到是杨蕙,他脸上的笑意顿时散的一干二净。 周文见是她,几个月不见,这个杨蕙似乎变化很大。 她穿着一件红呢子大衣,像是八九年前的衣裳,头上包着一条黄围巾,手里提着一篮子菜。 脸色沧桑,眼中透着说不出来的疲惫,听说她搬回了娘家,和她大哥大嫂住在一块。 看样子,日子不好过,人都显得老了几岁。 第139章 杨蕙站在原地,雪中,看着这俩人越走越远。 刚刚周向南压根没有搭理她,她心中说不出的失落。 明明她比他媳妇更年轻,更漂亮,更有文化,他为啥非要选家里的那个黄脸婆? 等杨蕙回到爸妈家里的时候,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了里面的吵架声。 她大哥两口子,还有侄子都跟着她爸妈在一块住。 她和三个孩子又搬到了这,她嫂子整天阴阳怪气的看不惯她这个小姑子,还有她的三个孩子。 “他们不就是多吃了两口桃酥吗,你至于吗?” 杨蕙的哥哥杨勇在饭桌旁,愤怒的指责着自己的媳妇李娇。 “杨勇,那是多吃两口吗? 那桃酥是我从我妈家拿回来的,我妈让我和儿子吃的。 他们仨倒好,把那一包桃酥全给造了,连点渣子都没有留给我和儿子。” 李娇指着小姑子杨蕙的这三个孩子,天天在饭桌上,就像饿狼似的。 昨个晚上,家里好不容易改善了一次伙食,豆腐煎鸡蛋,就煎了一盘子。 等她和儿子回来后,盘子里啥也不剩了。 她婆婆还护着他们,说孩子还小,饿的慌,就先吃了,然后去厨房给她炒了一盘子没有油花的大白菜。 她和儿子咋就恁贱,只配吃大白菜,她也上班挣工资啊,凭啥好东西都进了他们的肚子? 再婚[七零] 第230节 “你别吓着他们,等我下个月发了工资,就买包桃酥还给你。” 杨勇觉得李娇就是无理取闹,不就吃了她一包桃酥吗,至于当着这三个孩子的面,还有他爹娘的面这个样子吗? “这是一包桃酥的事吗? 杨勇,你以为我在意的是那一包桃酥吗,我在意的是你们这一家人,心中就没有我李娇的位置。” 李娇把六岁的儿子拉了过来, “他可是你儿子啊,你的亲儿子,那桃酥不给我留着行,那为啥不给你儿子留一块? 还有那鸡蛋煎豆腐……家里的啥好东西,都没有我们娘俩的份,都被你给了你妹妹的这仨孩子吃。” “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扯孩子,咱儿子不缺营养,可你看看小蕙的这三个孩子,都营养不良成啥样了。 他们没有了爹,已经够可怜了,你是他们的舅妈,你不说多疼疼他们,整天为了这一口吃的,把家里闹的鸡飞狗跳。” 自打他妹妹小蕙带着仨孩子住进这个家,这个李娇就处处看她不顺眼,说话也带刺。 小蕙出了那种事,又被罐头厂给开除了,本来就够难的,她这个当嫂子的,不说安慰她,体谅她,反而还讥讽她。 还往她心上扎刀子,哪有这样当嫂子的。 “杨勇,给你钱,去供销社给她买五包桃酥回来。 人家从自己娘家拿回来的桃酥,没有吃到嘴里,这确实是咱的错,吃她一包,还给她五包。” 杨父从屋里拿出了几张票子,还有票证给儿子。 “爸,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娇真是浑身长满嘴也说不清了。 她刚刚说话那意思,是这家人没有拿她当家里人,有好东西吃不想着她。 “好了,都别说了,去买桃酥吧,家里也好长时间没吃过这东西了。 小娇,你也别说了,刚刚你爸也没旁的意思,他嘴笨不会说话。” 杨母打着圆场,心里埋怨丈夫刚刚不该那样说。 那样说了,她还不知道要闹啥幺蛾子,为了一包桃酥,值当个啥? 家里三天两头的吵架,杨母都没有法子,她这个儿媳妇太斤斤计较了。 杨勇瞪了一眼李娇,从他爸手里接过钱和票证,刚走出门口,就撞见了买菜回来的妹妹杨蕙。 “小蕙……” 杨勇不知道妹妹在这站多大会了,但肯定听到屋里的争吵了。 他有点不知道咋面对她。 “哥,我去买。” 杨蕙心里沉沉的,把手中的菜篮子给了她哥,让她哥拿回去。 然后没有要钱和票证,转身就去供销社了。 没一会就提着一兜子的东西回来了,她手中的桃酥票不够,只买了两斤,又买了三斤的发糕。 以及半幅猪肝,一副猪大肠,还有一条咸鱼。 “妈,咱把这些都给做了吧,今个改善生活。” 杨蕙把买来的肉食递给了杨母,然后提着那两斤桃酥,三斤发糕,来到了大哥和嫂子门口, “嫂子,我买了点桃酥和发糕,你和壮壮快出来吃,今儿中午,咱炒猪肝,猪大肠,炖咸鱼。” 屋里没有动静,杨勇见小蕙都做到了这个份上,而那个女人还得寸进尺的不肯出来。 他黑着脸,就要进屋把她拽出来。 杨蕙连忙拉住了她大哥,哀求似的,冲他摇摇头。 杨母也拉住了儿子,他要是进去,又是一场争吵。 “嫂子,那我先给你放在外面了,你们记得待会出来吃。” 杨蕙把糕点放在了客厅的桌子上,然后就和她妈去大院里的厨房做饭去了。 “你是不是把你手里的那点钱和票证都花了? 那找工作送礼的事,咋办?” 杨母把闺女拉到身边,忧心忡忡的问她。 “妈,工作的事,以后再说,她都那样说我和孩子了,我要是不买这些东西回来,她还指不定在背后咋说我。” 这些东西,原本是杨蕙打算给旁人送礼的,看能不能找个工作啥的,但今个又听到那个女人这样说她们,她再也忍不下去了。 “她想说,就让她说,你就听着,反正也不会掉块肉。” 杨母一边剥葱一边对闺女说道。 “她就是那样,早知道,就不应该让你哥娶她。” “娶都娶了,我给她买了这么多东西,让她好好吃,撑死她,往后看她还能再说啥。” 杨蕙和她妈的声音压的很低,母女俩都在吐槽着李娇。 “外公,舅舅,我饿……” 杨蕙的二闺女眼巴巴的看着桌子上的这些点心,馋的一个劲的咽口水。 杨勇见外甥女想吃点心,还有大外甥,小外甥,他们俩虽然不说,但目光也都盯着这些糕点。 他站起来,要给他们解开一包。 “还是别吃了,过会就该吃饭了。” 杨父看向儿子和儿媳的房门,让儿子别打开了。 “可是我饿,我饿的难受。” 杨蕙的闺女捂着肚子,她就是想吃糕点。 “爸,让她们吃一包吧,反正这还有这么多包,她们母子俩也吃不完。” 杨勇平时最疼这个外甥女,一边说,一边就解开了一包油滋滋,香甜的桃酥。 杨父没有吭声,看着这仨个孩子吃的这样香,就叹了一口气。 等饭做好后,杨蕙和她妈端着菜进来,就见三个孩子已经把那两斤桃酥给吃的一干二净了,桌子上就剩下两张油纸包。 “呦,怎么不把剩下这三包也吃完啊? 还真不傻,知道桃酥好吃,把这发糕剩下。” “你阴阳怪气个啥,他们饿了,吃点桃酥咋了,这不还给你留了三包发糕吗?” 这要吃饭了,杨勇不想和她吵,可她太过分。 “杨勇,你就可着劲护着他们,你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人,不是说桃酥是给我买的吗? 我吃到一块了吗?” 李娇气的胸口疼,朝他咆哮着。 “你们的嘴咋就这么馋?” 杨蕙把菜放到桌子上,然后拽着大儿子,二闺女,朝他们沾着桃酥渣子的油嘴,抽打了起来。 人家都这样说她们娘四个了,他们真是听不懂人话,不知道羞耻,还舔着个脸,吃桃酥。 那桃酥是她买给他们吃的吗? “小蕙,你这是干啥,干啥打孩子。” 杨父和杨母都来拉打孩子的女儿。 “不就吃了两包桃酥吗,再买就是了。” “爸,妈,你们别拦我,我是短他们吃了还是短他们喝了,他们竟然这样给我丢人现眼,一副没吃过东西的样子。” 杨蕙难堪的要命,把这俩个孩子,抽的脸都红了。 “我让他们没脸没皮,他们这样对得起他们埋在矿里面的父亲吗?” 她的大儿子和大闺女,被打的哭了出来。 李娇见小姑子这样打两个孩子,也不好再揪着那两包桃酥不放了, “小蕙,也不是嫂子说你,你这三个孩子,真该要好好管管了……” “你就闭嘴吧。” 小蕙打孩子,她不说拦,反而还在这火上浇油,杨勇的声音,带着一股子无奈和恳求。 “我凭啥闭嘴,我说的难道不对。 住在这,还一点眼色都没有,那个小的就不说啥了,这俩个大的也不小了,一点事都不懂。” “壮壮妈,你咋说话哪,这也是我闺女的家,他们住在这,要会看啥眼色,看谁的眼色?” 之前在厨房还劝闺女把李娇的话当成个屁给放了的杨母,这个时候,倒是先听不下去了。 “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妈,你别嫌我说话难听,帮闺女也要有个度。 这饭我不吃了,留着你们一家七口吃吧。 好好吃,尤其是你们仨,这些肉,平时可吃不到,我带着我儿子走,把我们的那份也省给你们吃。 别客气,吃吧,毕竟没了父亲,可怜的慌,这些油东西,好好润润肠子,别整天像饿死鬼转世似的。” 李娇连讽带嘲的说了他们一顿,然后牵着儿子走了。 “你走了,别回来。” 杨勇在门口冲她喊道。 “瞧瞧,这都啥人啊,专门给她买的这些肉,她还不知足,到底要咱做到啥份上,她才满意?” 杨母一肚子气,看向了闺女,外孙,外孙女。 “那个泼妇不吃,咱吃,子涛,带着妹妹弟弟快坐下吃饭,看外婆炖的鱼有多香……” 再婚[七零] 第231节 第140章 李娇牵着儿子没有回娘家,而是来到了莲花巷子。 她大姑一家住在这,也就是汪虹的妈。 她是她大姑给养大的,和大姑向来也是最亲的。 从周家门口路过的时候,周家人正在门口挂红灯笼,已经有了过年的那味。 “往左点,二爸,再往左点……” “再高点,你下来,我来挂。” 在下面扶着梯子的刘小娥是个急性子的人,见周向南总是挂不好,就想自个上去挂。 “二妈,你别急,让二爸挂……” 周文话还没说完,就见一个牵着孩子的女人正在瞅她们。 这个人她认识,汪虹的表姐,好像是,以前见她来过这。 “你们挂灯笼哪!” 李娇主动和她们打了招呼。 她的小姑子之前想破坏她们的家庭,李娇都替她臊的慌,不好意思面对他们。 当初她大姑还去找过她,想让她劝劝她的小姑子杨蕙,别干那种缺德的事。 要是真缺对象,想找男人,她给她介绍,可别再去她们的巷子,破坏人家的家庭了。 她大姑和这家人关系很好,十几年的老街坊了,之前刚听到这个事,她大姑气的骂她小姑子不要脸。 她也没有想到,她小姑子纠缠的男人,就是这家人。 “来找李大姐?怎么不上午来啊?” 刘小娥对她的态度像以前一样,并没有因为勾引她丈夫的女人是眼前这个李娇的小姑子,就对她横眉冷眼的。 “上午家里有点事。” 李娇见她并没有因为小姑子的缘故,生她的气,她脸上也带了点笑。 “你们先忙,我先去我大姑家了。” “肯定是在家受气了。” 等牵着儿子的李娇进了李大姐的家门后,刘小娥这才对周文说道。 刚刚她见她眼睛很红,像是哭过似的。 杨蕙从职工房搬回娘家的事,就是李娇的姑姑李大姐和她说的,刘小娥见李娇这样,肯定是被那个杨蕙给欺负了。 刘小娥很想去李大姐家听听。 “二妈,我一个人扶着就行。” 周文就像她二妈肚子里的蛔虫似的,立马猜出了她心里想的啥。 “那我去了。” 刘小娥眼睛一亮,松开了手,让小文一个人在这扶梯子,然后急匆匆的往李大姐家跑。 没一会两个写着福字的红灯笼就给挂好了,这灯笼是周向南从灯笼厂买来的。 里面是用劈开的细细的竹条给编的,下面还带着穗子,灯笼被扎的又大又圆的,瞧着就喜人。 “那个懒货干啥去了,这都要炸丸子了。” 王翠芬腰间系着一条围裙,手上油乎乎的,还散发着一股子浓郁的鸡汤味。 “奶,二妈去李婶子家了,我来捞丸子。” 周文一边说,一边穿着做饭用的罩衣,这样可以防止油溅到衣服上。 虽然离过年还有好几天,可周家已经早早的准备了起来,家里到处都透着一股子年味。 王翠芬一大早就把家里的人给动员了起来,分派着任务。 就连家里的毛驴都被安排上了,在院子里拉着磨,细细的米粉被磨了出来。 周老抠被安排烧锅,擦萝卜丝,萝卜丝有红萝卜丝,和青萝卜丝,味道不一样,已经擦了两盆出来了。 萝卜丝要用来炸萝卜丸子。 今年的炸丸子,种类多的很,有鸡汤葱花粉条的馍丸子。 做这种丸子,要提前把鸡汤熬出来,把发干的馍馍揉成碎渣渣,然后放在一个大陶瓷盆里,放上盐和香料,切好的葱花,已经在油锅里炸的膨胀的粉条。 最后还要来点酱油上色。 然后下手,把这些揉碎,掺匀,鸡汤味,夹杂着葱花的香气,好闻的很。 把这些用手握成一团一团的,不能握的太大,因为下油锅炸的时候,还要带一层搅好的面糊。 这样炸出来的馍丸子,外皮焦酥,里面软而香。 要是隔夜再在锅里蒸一下,把多余的油给蒸出来,就更好吃了,吃着一点都不腻,又香的很。 这种馍丸子的做法,是双水村那一片本地人的做法,只是她们都没有王翠芬做的好吃,主要是没她舍得放料。 尤其是往里面放鸡汤,她们就连白面馍馍都舍不得用来炸丸子,油更是只放一点,这炸出来的丸子能好吃才怪。 为了过这个年,王翠芬专门让周老抠去乡下弄来了一袋子黄豆。 在油坊,榨出来了两桶的豆油,豆油用来炸丸子是最好的。 除了馍丸子外,还有萝卜丸子,晒干的鸡肉丸子…… 王翠芬往锅里下丸子,周文一手拿漏勺,一手拿筷子,捞着油锅里飘上来的丸子。 周老二正在院子里收拾带鱼,这临近过年,供销社来了一批海鲜,价格可不便宜。 光是带鱼就要六毛五一斤,不要票证,周老二干脆买了六斤回来,还有一些蚬子。 “好香啊,这谁家炸丸子的?” 汪虹她们还没进到巷子,就闻到了炸丸子的香味。 顺着香味,摸到了周文家, “周叔,收拾带鱼哪,这是我们单位给发的响糖,还有小黄鱼,给你们家一半。” 汪虹左手提着一个纸包,右手端着一个搪瓷盆,知道今个单位小黄鱼,她特意端着盆过去的。 她同事还有提着桶过去的。 “好新鲜的鱼,你们单位哪来的,怎么发了这么多?” 这样的鱼,最适合用来炸了,炸的酥酥脆脆的。 周向南看着盆子里还张着嘴没有死的鱼,忍不住说道。 “我们单位的领导,认识水库那边的人。 刚好年关将至,水库里的鱼都开网了,大鱼我们单位分不到,小鱼倒是多的很。 我和我们主任关系好,就多弄了点,想着给你们一半,我家要一半。” “小虹啊,快过来吃丸子,刚炸好的丸子。” 灶房里传来王翠芬的声音。 “我刚刚在外面就闻到了香味,想着是谁家在炸丸子。” 汪虹也不客气,直接钻进了灶房,从盆子里拿起了一个还烫手的馍丸子,咬了一口。 “咋样,好吃不?” 小虹就连单位发东西,都惦记着他们,王翠芬看的不是那些小黄鱼,而是小虹的一番心意。 “好吃,好吃,这肯定是王奶奶你调的味,我一吃就吃出来了。” 差不多每年周家都要炸丸子,有的时候是刘小娥调味,有的时候是王翠芬。 炸好的丸子,都会给巷子里送点。 “待会走的时候,端一盆回家,让你妈她们也尝尝。” “我妈还说今年早点炸,还是晚了一步。” 原本巷子里的人过年是不炸丸子的,这都是被王翠芬家给影响的。 用王翠芬的话来说,不炸丸子,还过啥年啊,只有炸了丸子,吃了丸子,才算是过年。 汪虹留在这帮着一块炸丸子,和周文说起了她最近又谈的这个对象。 还约着周文明天一快去看电影。 “孙静谈对象了,你知道和谁在谈不?” 汪虹神秘兮兮的,不仅周文好奇,就连王翠芬和周老抠都忍不住看向她。 “和谁啊?” “孙静后妈的弟弟。” “啊?” 周文傻了。 “天老爷啊,她咋和后妈的谈了啊?” 王翠芬震惊的都不知道说啥好了,烧锅的周老抠也是。 “这差着辈分的,这要是搁到乡下,肯定会被人笑掉大牙的。” “不是亲弟,是堂弟,听说就在咱这的火车站上班。” 汪虹刚听说的时候,也是惊讶的不行。 孙静这个当画家的亲爸,不仅找了个和她闺女差不多大的媳妇,现在还让媳妇的堂弟和自己的闺女处对象,这是咋想的啊。 再婚[七零] 第232节 汪虹不提起孙静,周文都快把她给忘了,上次她还没有走的时候,这个孙静就插队回来了。 直到她走,都没见过她。 几个月再回来,没想到她和后妈的堂弟处对象了。 “孙静的妈,张秋月,前几天,跑到孙静的亲爸那里,把他亲爸再娶的小妻子,给挠了一顿。 听说脸都给人家挠破相了。” 孙静的画家父亲一家,住的地方距离汪虹上班的邮局很近,这都是她听她同事说的。 她同事和他们住在一个巷子里。 张婶子平时自持甚高的样子,没想到有一天也会干这样的事。 都和孙静的父亲离婚好多年了,人家再娶,也不关她的事,凭啥挠花人家妻子的脸啊? “这孙静的妈,做的真不是那样,好端端的去招惹人家干啥。 她都和小武的爸登记结婚,成了两口子,俩人在一块过日子,都过了七八年了。 她这样做,让小武爸的脸往哪搁啊。” 王翠芬是个明白人,孙静的妈打人家,明眼人都能看出她还惦记着孙静的亲爸哪。 “孙治文,我要和你离婚……” 隔壁院子突然吵了起来。 王翠芬连丸子都顾不上炸了,说啥也要去看看。 接下来几天,张秋月一直在和孙治文闹离婚, 这事在巷子里闹的沸沸扬扬的。 那天在李大姐家里,刘小娥向李娇传授了对付杨蕙她们的法子,听的李娇一愣一愣的,第二天就带着儿子回去了。 大年三十的这天,周文在邮局和宋清河通着电话,邮局外面,漫天的雪花。 第141章 “你等我一下。” 电话那边传来宋清河的声音,周文等了一会,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往身后的邮局门口看去。 “新年好。” 男人穿着大衣,脖子上围着灰色的围巾,手上戴着皮手套,就那样顶着一身风雪,站在门口,声音清凌凌的,眼神中带着细碎的光。 在邮局给远方的人寄信,打电话的人,都纷纷往门口看去。 “呦,好体面的一个人。”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 “你怎么来了?” 周文挂断电话,快步走了过去。 “因为想见你,所以就来了。” 宋清河一边说,一边牵起了周文的手。 “同志,同志,打电话的钱还没找给你哪。” 邮局里年轻的女话务员拿着三毛钱,追了过来。 对方把钱给了周文,等她们走后,她才把目光落在了宋清河的背影上。 “小田,快过来。” 窗口后面有人喊她,她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 刚刚那个人叫周文,她认识,她们还是同学,以前在学校里见过几面。 听孙静说,她不是下乡去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身边的那个是她对象吗? 田付芳忍不住好奇,她在榕城从来没有见过像他这样的人。 雪中,宋清河手里撑着一把伞,挡住了外面的风雪,突然松开了周文的手,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 “给我侄子发红包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了你。” 这是周文第一次收到除了二爸她们以外的红包,她把红包接了过来,垂下了眼,把玩着手中的这个红封, “给我的是最大的吗?” “当然!” 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宋清河突然把伞落了下来,隔绝了外面的目光,附身在周文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周文抬眼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踮起脚尖,拽着他的大衣,亲在了他的下巴上。 …… “清河来了怎么就又走了?” 周家,王翠芬念念叨叨的,早知道他过来,她就应该多准备点东西。 就这样,宋清河走的时候,双手提的都快拿不下了。 王翠芬把家里晒干的公鸡,切好,并且配好了料,嘱咐他回家放在砂锅里直接炖就行。 炖出来的鸡好吃的很,这是她的独家秘方。 还有切好的腊肉,腊肠,片的羊肉……以及放在锅里一蒸就能吃的四喜丸子,还有卤肥肠,卤鸡爪,卤鹅肝…… 以及过年前炸的各种丸子。 能用油纸包的用油纸包,不能用油纸包的,用玻璃瓶。 在炉子旁烤火的周文脖子里还围着宋清河的那条围巾,穿着一件红棉袄,梳着两个麻花辫,插在衣兜里的手攒着那个红包。 他急匆匆的来,又急匆匆的走,就像是专门过来给她送新年红包的。 周文摸着摸着,突然在红包里摸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好像还很圆。 她拿出来打开一看,只见是一颗珠子,说的更准确点,这是一颗十分圆润的珍珠,在有些暗的堂屋里,散发着莹光。 这颗珍珠就和周文的拇指差不多大小,难得这么大颗,品相还如此的好。 “天啊,这是人家送你的?” 刘小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好看的珍珠,百货大楼里也有卖珍珠的。 不过那里的珍珠,稍微圆的个头太小了,个头大的,倒不怎么圆,上面还有大大小小的瑕疵。 “啥珍珠?” 王翠芬听到儿媳妇的说话声,这才注意到孙女手里拿着一颗珠子。 这颗珍珠,在周家人手里轮流的传递着。 到了晚上,刘小娥在房里,一边往脸上抹雪花膏,一边瞥了一眼坐在床上的周向南, “看人家清河多好,特意坐火车跑过来送小文一颗珍珠。” “我也有东西送给你,原本是想等明天的。” 刘小娥一开口,周向南都听出了她话里的音,从枕头下面把前段时间就在金店买回阿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是啥?” 刘小娥激动的也顾不上搽脸了,连忙跑了过来。 “打开看看。” 周向南把一个布包递给了刘小娥。 刘小娥打开一看,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金镯子???” “咱刚结婚那会,我就想送你个金镯子。” 周向南见她拿着金镯子这样的高兴,脸上忍不住带了笑。 “看,我戴上好看不……呃……” 刘小娥刚抬起手腕,想让周向南看,突然捂着嘴,弯着腰,呕吐了起来。 “你这是咋了?” 周向南敛了脸上的笑,连忙爬起来,帮她拍着背, “是不是晚上吃的饭腻住了? 来,喝点水。” 刘小娥这股恶心感来势汹汹,推开了周向南递过来的水,连忙跑到了屋外水槽边吐了起来。 “这是咋了?” 听到动静的王翠芬披上衣服,出来看。 “可能……是我晚上驴打滚……吃多了……呕……” 晚上那一盘子,周文她们就吃了一两块,剩下的都被刘小娥给扫进了肚子里。 蘸着在铁锅里炒熟的黄豆磨成的黄粉,一口接一个,里面还包着红豆沙馅。 这驴打滚是用黄米面做的,吃着不容易消化。 她吃完大半盘驴打滚,又吃了个馍馍,半碗鸡肉丸子,半条酸辣鱼,两个羊肉馅的饼子,一个菜包子。 这还没完,最后又吃了烫锅子,喝了一碗羊肉汤。 就连王翠芬都被吓着了,这胃口也太好了点。 “你就是个没出息的,大晚上的吃这么多干啥?” 王翠芬数落完她,转身就要回屋给这个不争气的找山楂丸子吃。 再婚[七零] 第233节 “奶,二妈是不是怀孕了?” 周文也从屋里出来了。 “啊?” 王翠芬还有周向南,以及刘小娥都傻了。 “傻蛾……你……你这个月……身上来了没有?” 王翠芬结巴的话都不会说了。 周向南也紧张的看向她。 “好像没来,不会吧……怎么可能?” 刘小娥到现在都没有回过神来,觉得这事不可能。 “八九不离十了,二妈这是怀上了。” 周文以前听医院里的人说过怀孕的特征,和她二妈是一样的。 “怀上了?怀上了。” 王翠芬毛了脚了,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刚结婚那两年,她喝了多少药,吃了多少偏方都没怀上。 这三四十岁,突然怀上,铁树开花了。 她也真是傻,只知道她这些天很能吃,就是没有往这方面上想。 第二天一大早,周向南就带着她去医院检查去了。 检查结果,果然是怀上了!!! 王翠芬和周老抠一夜都没咋睡好,提心吊胆的,没想到真怀上了。 他们都这个年纪,还能抱上孙子,或者孙女,都激动的不知道咋好了。 周文也高兴的不行,她一直都想让二爸二妈有个孩子。 等她以后工作结婚了,这个孩子也能在家陪陪他们。 “蛋儿,以后奶最疼的人还是你……” 王翠芬把孙女拉进了屋里,俩人坐在炕上,她怕孙女心里不舒服。 因为家里以前只有她一个,现在又要多一个。 “奶,你说什么哪。 二爸二妈对我这样好,他们能生个孩子,我很为他们开心。 这个孩子,将来也是我的小弟弟,或者小妹妹。” 周文抱着她奶的胳膊,把头枕在了她的肩膀上。 “奶可不管这么多,反正在奶心里,你都是最要紧的,排在第一的。” 王翠芬就是偏心,在她心里,谁都比不上她的猫蛋蛋。 周文没有再说话,用手揪着她奶的衣裳。 双水村, “娘,娘,二姐给咱寄东西了……” 周卫东和周卫丽去邮局回来,怀里抱着他们二姐寄回来的包裹,一脸的喜色。 站在门口外面的那片空地上的赵玉兰,见他们俩拿回来东西了,眼中染上了笑。 今年二闺女人没回来过年,前几天已经往家里寄了二十块钱,这大年刚过,家里又收到了她的包裹。 “这赵玉兰咋恁有本事,愣是给她那个二闺女找了个城里的工作,就是不知道是哪个地方,干的啥工作。 这才去了两三个月,就往家里寄东西了。” 江槐花站在自家门口,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周卫丽和周卫东怀里抱着的包裹。 刚刚这俩人从她面前过,也叫声三奶都不叫,真是不懂事。 “看玉兰嫂子她们的高兴劲。” 江槐花的儿媳妇徐寡妇揣着手,穿着收腰的花棉袄,妖妖娆娆的,脸上还擦的红彤彤的。 她往赵玉兰家门口瞅着,见她们母子仨人乐的嘴都合不拢了,直到她们进了家门,她和婆婆江槐花才收回目光。 “娘,要不你去她家看看,看看卫红那个丫头,给她们寄啥了。” 徐寡妇嘴馋了,唆使着婆婆江槐花再去讹她们一次。 江槐花也正好有这个想法,往手上啐了两口唾沫,抹了抹杂乱的头发。 头发沾了口水,确实比刚刚瞧着更顺眼些了。 徐寡妇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看着她婆婆油乎乎的头发,眼底闪过一抹嫌弃。 “玉兰啊,开门,给三婶开开门,卫丽,卫东……” 江槐花在赵玉兰家的大门口拍着门,刚刚她推了好几下愣是没推开,这大白天的还在里面插上门。 第142章 江槐花在大门口喊的嗓子都哑了,里面就是没有人给她开门。 “向北,你回来的正好,你管管你媳妇,管管你闺女儿子,躲在家里不给你三婶我开门,哪有这样的。 俺来你们家串门子咧。” 江槐花这种人,向来都不知道脸皮是啥东西。 讹了人家两次了,还在这愤懑不平的指责人家为啥不开门进去让她继续讹诈。 背着一篓子猪草的周向北不吭声,手里拿着一把染了草汁的镰刀。 “看来是真傻了,都听不懂人话了。” 江槐花看到他这样,撇了撇嘴。 谁能想到,十几年前,别说在双水村,就是在她们整个公社,也找不到第二个像周向北这样有出息的人。 可现在你再看看,混的还不如她儿子哪。 人也傻成了这样,连话都不会说了。 以前多风光,多灵醒的一个娃啊,在城里当技术员,吃公家粮,一个月拿二十八块钱的工资,现在整的狗屁不是。 自讨没趣的江槐花嘟嘟囔囔的走了。 周向北拍门,里面的周卫东他们以为还是那个老妖婆,就没给开。 “娘,你说俺穿这件好不好看?” 周卫丽拿着一件褂子往自个身上比划着,她二姐不仅给她寄了一件褂子,还有一条半新不旧的裤子。 不过上面没有补丁,周卫丽已经很知足了,这可是城里的衣裳。 “好看好看,你二姐知道疼人。 她在那肯定是站住脚了,你们俩往后多跟着你们的二姐学学,看她多有本事,连这种东西都能弄到手。” 赵玉兰手里拿着一盒罐头,里面装的是午餐肉,语气里说不出的欣慰。 “俺们也想和二姐学,可要像二姐一样有机会才行啊。” 周卫丽的脸顿时垮了下来,有好衣裳穿的喜悦也瞬间被冲淡了。 这过了年,她都十九了,二姐在大城市有了工作,她这个妹妹还在乡下种地,吃地瓜干。 赵玉兰看出了三闺女心里有怨气, “你二姐比你大,你小,你还能在底下再熬两年,等你二姐在城里过的好了,就会把你和卫东接过去的。 你放心,你们的二姐不会不管你们的。 只要她在城里挣到前程,你们俩往后就等着享你们二姐的福吧。” 工作只有一份,三个孩子给谁啊,只能给最有出息,心眼最多的二闺女。 给了她,才不白搭这份工作。 这三个孩子都是赵玉兰生的,他们谁最精明,谁心里最够数,赵玉兰比谁都清楚。 她把家里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个二闺女身上,知道她肯定不会让她失望的。 等外面天都黑透了,周卫东见他爹一个劲的不回来就想出去找找,一打开大门,就被吓了一大跳。 只见他爹蹲在门口,不知道蹲了多长时间,天气还这样的冷,冷的人都缩着个脑袋,浑身打颤。 “爹,你咋在这蹲着,咋不叫门啊?” 周卫东见他爹蹲着一动不动的,忍不住推了他一把,只见他爹顺着他的力道,倒在了雪窝窝里。 “娘,不好了,爹冻晕过去了。” 天黑看不清,周向北的头发已经结了冰霜,倒在雪窝窝的姿势,还是之前蹲在地上的那个样子。 浑身都僵硬了。 赵玉兰她们连忙跑到外面,把已经晕厥的周向北给抬到了屋里的炕上,然后把家里的被子都捂在了他身上。 家里就这四条破被褥,周卫丽和周卫东以及赵玉兰她们没得盖,只能坐在炕上睁着眼,守着周向北。 周卫东还时不时的伸出手,探他爹的鼻子,看还喘气不。 周向北做了一场梦,梦里赵玉兰收了人家一百块钱,而不是一百五。 有主任在厂长面前,帮他说好话,他只是被厂子里处分了,并没有被开除,也没有后面的印子钱,更没有被抓进去。 他依旧在厂子当技术员,在城里生活。 次年,老家发洪水,他爹娘,还有老二两口子,都死在了里面。 再婚[七零] 第234节 梦里的他很伤心,赵玉兰和二闺女卫红,卫丽,卫东也都哭的很崩溃。 只有他爹娘养大的大闺女,从始至终沉默着,脸上没有一滴子泪。 只是突然失声了一段时间,卫红都叫她小哑巴。 后面,赵玉兰对她和对卫红她们很不一样。 她在家,要洗全家的衣服,拖地,赵玉兰也一改往日的样子,对她不是打,就是骂。 不给她饭吃,让她饿着,这是常有的事。 有一次,赵玉兰甚至用什么东西,把她砸的,满脸都是血,也不带她去医院,而是把她关在了房间里半个月。 他只能趁赵玉兰她们娘几个不在家的时候,偷偷的从门缝里给她送点水和吃的。 她长到十八岁这年,赵玉兰说她大姐赵水芹帮她说了一门婚事,对方是个傻子,赵玉兰把她关在家里,逼着她嫁给对方。 在她即将被逼着嫁人的前一晚,她从家里逃出来了,当时,他就站在门口吸烟,把身上的十几块钱,都给了这个大闺女。 让她以后不要再回来了。 “娘,爹怎么哭了?” 打瞌睡被冻醒的周卫丽,见她爹眼角有泪,忍不住撞了撞身边的赵玉兰。 困的已经睁不开眼睛的赵玉兰,强打起精神,见周向北果然哭了。 心里纳闷的不行,原来,他也会哭啊…… 周向北的梦断断续续的,后面听卫红说,在京城见到过她,并且她还攀上了高枝,嫁入了高门。 再听到她的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两年后了,听说她死了…… 也就是那一年,他的二闺女莫名其妙的当上了肥皂厂的副厂长,他的三闺女嫁人了,嫁的还是个科长,儿子更是出国留学去了。 他和赵玉兰到了晚年,看着三个都有了大出息的儿女,乐呵的不行,膝下儿孙满堂。 甚至在八十岁这年,在三个孩子的布置下,和赵玉兰举行了金婚。 凌晨四五点的时候,周向北从梦中醒了过来,他迟迟没有回过神,因为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 梦里的场景,实在是太真切了,就像他真的那样经历过似的。 他和赵玉兰住在二闺女卫红给买的大别墅里,升成处长的三女婿开着车来接他去医院体检。 留洋回来的儿子卫东开的公司,成为了行业内首屈一指的大公司。 出身好的儿媳也对他孝顺的不行,知道他喜欢古董花瓶,甚至在拍卖会上,给他拍了一个青花瓷。 “醒了就别再装了。” 一旁的赵玉兰,一晚上都没睡觉,见他睁开了眼,又闭上了,忍不住冷笑道。 周向北睁开了眼睛,转过头,怔怔的看着穿着破棉袄的她。 梦里,她因为这三个有出息的儿女,过上了富太太的生活。 家里的好衣服穿都穿不完,还有那些价值不菲的首饰……她的脸上洋溢着那种衣食无忧,生活富足的悠闲和柔和。 人也没有年轻时候的尖酸和刻薄了,其实她的尖酸和刻薄,只给了大闺女一个人。 “你瞅我干啥?” 赵玉兰感觉他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周向北收回了目光,现在的赵玉兰哪里还有梦里的那个样子,她就像一个乞丐婆似的,又丑又老,还一副苦瓜相。 梦就是梦,周向北说不出的怅然若失和憋屈。 如果梦能变成真的该有多好啊,卫红卫丽卫东也不用再在乡下吃苦了。 现实和梦境的巨大落差,让周向北整个人都难受的喘不上来气,太绝望了。 …… 周文回来已经一个多月了,还有两天就要回学校。 刘小娥怀了身子,并没有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就忽视周文。 周文是她闺女,永远都是。 虽然不是她生的,但比生的还要好。 这一二十年的感情,早就超越了很多东西,是不是亲生的,早就不重要了。 “二妈,你现在是有了身子的人,要小心点才行。” 这个孩子来的不容易,周文一边帮着叠孩子的小衣裳,一边对她二妈说道。 “没事,二妈能吃能睡的,等肚子七八个月大的时候,里面的孩子都会动了。” 这是刘小娥第一次怀孩子,稀奇的不行,以前就见她嫂子,跟兔子似的,一个接一个的生。 这次轮到她了,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就像是肚子里揣了点东西似的。 她都不好意思让旁人知道她有了,怕人家笑话她老蚌怀珠。 “小文,看,这是你小时候穿的鞋,等二妈肚子里这个生出来的时候,就让他接着穿。” 刘小娥从箱子里拿出一串子小鞋,这鞋有多小,只能塞的下一根手指。 上面还绣着花,红配绿,小巧极了。 “这是我穿的?” 这鞋怎么这么小,这还是周文第一次见。 一串,上面坠着好几双这样的小鞋子,精致的很,到现在还依旧很新,一看就是被保存的很好。 尤其是鞋面上的彩鸟,绣的活灵活现的,还有小兔子,兰花…… “可不就是你穿的,你那个时候,小小的,一团,跟猫差不多。 村子里的人都说贱名好养活,就给你取了个猫蛋。 这还是我求我嫂子,让我嫂子找的她老姨家的姐,给做的。 她做鞋子的活好,你看都多少年了,这些鞋子还是这样的好看。” 刘小娥说着,又从箱子里拿出几双虎头鞋,这几双是王翠芬做的,里面的肚兜是她给做的。 第143章 地上的这个箱子,是樟木箱。 刘小娥刚出生那年,她爹刘蛮山在院子里种的一棵香樟木,等到她快结婚的时候,才把长了十几年的树给砍掉。 然后花上半个月的时间,给打了个这样的箱子,上面还刷了一层红漆,这么多年过去了,红漆的颜色不怎么亮,透着一种沉红。 上面的锁片,还刻着一个囍字。 箱子的最底下藏着一个木盒,刘小娥从腰间拿出钥匙,打开了这个盒子。 “这个银盘子,还有这双银筷子,是当年我和你二爸结婚的时候,我奶奶给我的。 她是一个小脚太太,听说祖上还出过巡抚,后面家境落败了,才嫁给了我爷爷。” 刘小娥把箱子里的东西,一样一样的往外拿,还有一把梳子,是以前的时候,簪在头发上的那种梳子。 上面还雕刻着花鸟,有些发乌了,不过依旧能看出做工讲究。 周文看着床上,突然摆出了这么多,有点应接不暇的感觉。 “等你结婚的时候,这些东西,你和你弟弟一人一半,二妈不偏心。” 医院里的大夫说她八成怀的是个男娃,酸儿辣女,她最近特爱吃酸的。 “二妈,我结婚还早着哪。” “还早啥,今年都二十一了,你和他处的咋样了? 反正,我看人家清河不错的很……我就认准他这个女婿了。” 刘小娥就像很多当娘的一样,看着已经长成大姑娘的闺女,就为她的婚事操心。 等二妈走后,周文坐在椅子上,从抽屉里拿出了那颗夹杂在信封里的珍珠。 脸上的神色让人看不出在想什么。 “小文,去帮我打瓶酱油去。” 院子里传来了王翠芬的声音。 “来啦。” 周文把珍珠放回了抽屉里,然后出了房门。 王翠芬在做酱菜,手上沾的都是酱汁,原本家里买的酱油是够用的,可前个被巷子里的人借走了一碗。 周老抠和周向南给人家送东西去了,刘小娥也不知道去了哪,王翠芬只好喊孙女去买酱油。 “周文。” 巷子里的孙静,喊住了拎着酱油瓶子的周文。 “?” 这是时隔三年后,周文第一次见到这个孙静。 她变了,又好像没变,整个人看着沉着了些。 “听说你考上了大学。” 刚从她亲爸那回来的孙静,心情复杂的看着面前的周文。 她还是那样的漂亮,比之前更让人移不开眼。 “我要订婚了,和……宋清林。” “哦,祝贺你。” 一直紧紧盯着周文脸上神色变化的孙静,见她听到她要和宋清林订婚的消息,没有任何的触动。 再婚[七零] 第235节 她突然明白了,越发的觉得自己可笑。 “和你开个玩笑,不是宋清林,他是给人开车的司机。” 这个时候,司机是一个很体面的工作,开四个轮的,对于孙静来说,他是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 他和她之间,并不只是合适那么简单。 她之所以愿意和他订婚,有一半是因为她妈张秋月。 张秋月见闺女和高干子弟宋清林成不了了,就为了报复当年有了外遇,抛弃她们娘俩的丈夫。 让闺女和前夫后面再娶的狐狸精的堂弟处对象,她就是想让那个男人的老脸挂不住,就是为了给他难堪。 当爹的娶了姐姐,当闺女的嫁给了弟弟,这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啊,她要让他的脸,全部都丢光,丢净。 “你爹和那个小狐狸精,怎么样了?” 孙静一回到家,她妈张秋月就放下手中的活,跑了过来,质问她。 她现在都有点疯魔了,整天的心思都在她前夫那,以前孙静的亲生父亲没有回到榕城,她还算正常。 这一回来,她整天失魂落魄的,干啥都打不起精神。 “妈,我去的时候,他们正在吵架。” 孙静知道她妈想听啥,她想让她妈高兴点。 张秋月听到他们吵架,脸上果然见了笑, “我就知道他们过不好,他们因为啥吵架?” 张秋月兴致勃勃的看着闺女。 “是不是因为那个小狐狸精饭做不好,衣服也洗不干净? 她就是个嫩秧子,一看就不知道咋伺候人,恐怕还让你爹伺候她哪。 肯定家务活啥都不会干,也就长的比你妈我年轻点,你爹就是个睁眼瞎,年轻有啥好的。 只要是个人都有老的那一天,等这个小狐狸精年纪大了,我看你爹还要不要她。” 孙静没接腔,其实她爸和蔡阿姨的关系很好,俩人看着很恩爱,家里的家务什么的,都是一个请来的大姐在干。 那个蔡阿姨只比她大三岁,她去的时候,她对她很热情,并没有因为她妈的缘故,就迁怒她。 她妈把人家的脸都给挠花了,伤口结痂到现在都没好全乎。 并且,她对她和她堂弟处对象的事,很支持,说自由恋爱,不用介意她们那层关系。 这些东西,她都不敢和她妈说,怕她妈受不了,再去找她们的麻烦。 “……那么大年纪了,还娶个这样年轻的,真不嫌臊得慌,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全都是喜新厌旧的玩意……” “妈……” 孙静很想劝劝她妈,可话到了嘴边,又迟疑的咽了下去。 张秋月像是察觉到闺女小静想替她那个不负责任的爹说话,眉头顿时竖了起来, “要不是他以前每个月都给你寄点钱的话,我是不会让你认他这个爹的。 他为了一个女的,背叛了咱娘俩,小静,你一定要站在妈这边,是他对不起咱的。” 张秋月幽怨的说道,见孙治文从外面回来了,连忙闭上了嘴。 “张阿姨,怎么不说了?” 孙小武从屋里走了出来,把这母女俩吓了一大跳。 “你不是出去和对象看电影去了吗?” “没有去,让您失望了。” 孙小武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然后对刚从外面回来的他爸说, “爸,既然张阿姨对她的前夫,这样念念不忘,你还拖着不离婚干啥?” 离婚刚开始确实是张秋月先提出来的,孙治文也答应和她离了,可后面她又不愿意离了。 “找个时间,咱把离婚的事给办了。” 孙治文压根不听张秋月的解释,提着包就回屋了。 “老孙……” 张秋月整个人有些无措,她当时说和他离婚,那只是说的气话。 “妈,你快进屋和孙叔好好解释解释。” 如果她妈和孙叔叔离婚,那她们往后住哪啊,总不能搬到她爸那去住吧。 “还解释个啥,有啥好解释的,我看早就该离了,离了多干净。” 孙小武之前就看不惯这母女俩,现在更烦她们。 “小武,阿姨和你爸这么多年的夫妻了,我和你爸之间就是有点误会,你在一旁不说劝劝,还鼓动着你爸和我离婚。” 张秋月说着说着,恍然大悟了, “我明白了,你是想把我和你爸拆散,给你亲生母亲腾位置,让你爸和她复婚,你这算盘打的可真够精的啊……” “张阿姨,你想怎么想都行。” 孙小武懒的和她废话,插着兜回屋去了。 “小静,你看他,他好歹吃了我这么多年做的饭,就对我这个态度……” “妈,别说了。” 孙静叹了一口气,她爸就不应该再回到这个地方,否则她妈也不会变成这样。 …… 周文离开的这天,榕城起了大雾,三米之外,压根看不到人或者东西。 “蛋儿,到了地方,记得给家里写信。” 周老抠执意要来送她,初春的早上,还是很冷的,周老抠外面穿着棉袄,脚上穿着棉鞋。 棉袄里面的那件毛衣,一个袖子长,一个袖子短,是周文给打的,第一次打毛衣,打的有点不像话。 可周老抠不嫌弃,穿在身上美滋滋的,已经三天没下身了。 “爷,我记下了,你多注意身体。” “跃民,愣着干啥,咋不走了?” 雾里传来了胡青山的声音,他跺着脚,胳膊上提着篮子,见儿子站在原地不走,忍不住催促道。 因为程素支使她兄弟,想用那种法子,毁掉周家的姑娘,这事很恶劣,他受了她的牵连,处长是当不成了。 现在家里只剩下了他和他儿子,买菜做饭都是自己动手。 胡跃民一边走,一边往四周看,刚刚他听到了她的声音。 其实,不碰面挺好的,胡跃民庆幸今天有这场大雾,他做梦都没想到,他妈会那样做。 他妈明知道他喜欢她……这辈子,胡跃民都没有脸再见周文了。 下个月,他和他爸就要离开榕城了,再也见不到她,能在走前,听到她的声音,也算是一种告别。 他妈被判了十五年,他去过监狱一趟,只是他妈拒绝了,不肯见他。 这些天,他一直在想,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可能从一开始,他对她隐瞒自己的病,就是错误的开始。 如果当初,他坦诚点,没有和他妈一样想骗婚,在他妈用留在城里为条件威逼周家的时候,及时阻止,会不会结果不一样。 周文也听到了那声“跃民”,只是她的步伐没有停下,依旧往前面走着。 如果周文不是周文,是其他的女同志,程素两次用卑劣的手段,想去侮辱她,如果真的得手了,对那个女同志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即使对方心态再好,恐怕这件事也会像噩梦一样,纠缠她一辈子。 程素为了胡跃民这个儿子,丢掉了自己的底线,变成了一个为泄私愤,手段阴毒的人。 第144章 火车站,周文提着箱子走了上去,看着站在站台上的二爸和爷爷,她从窗户那里,冲他们挥着手。 “轰轰轰……” 火车发出了一阵轰鸣声,这是即将要行驶的讯号。 “二爸?” 靠窗的周文见她二爸跑了过来,连忙把窗户给打开了。 “这个拿着。” 周向南往里面扔了一个鼓囊囊的信封,周文打开一看,只见是一沓的票子。 他怕给她,她不肯要,才在火车快要发动的时候,拿了出来。 周向南在厂子里是个能说会道的人,可在小文面前,很不会表达他的父爱,只会一个劲的给她塞钱。 虽然周文并不缺钱,可她拿着这厚厚的一沓票子,能感受到二爸对她像父亲一样的东西。 她看着朝她挥手的二爸,爷爷,渐渐消失在了雾里,这才放下了手。 “妹子,你爹可真疼你这个闺女。” 对面的大姐,羡慕的看着对面周文手里花花绿绿的票子。 她像她那么大的时候,伸手朝她爹要一块钱,她爹都不肯给她,还骂了她一顿。 周文收回了看着窗外的目光,把钱装进了箱子里。 “他一直都这么疼我。” 他是她的父亲。 “妹子,你长的这样招人疼,有对象没? 再婚[七零] 第236节 你看那个穿中山装,干部打扮的人,都从咱这过去七八趟了,一直在瞅你。” 大姐不想注意那个人都难。 “我结婚了。” “你结婚了?你这么年轻就结婚了?” 大姐惊讶的不行,这好白菜咋这么快就被猪给拱了。 “你长的跟电影里的人似的,咋不多挑挑,你家里的条件又这样的好。” 大姐虽然不知道周文家里是啥条件,但看她的穿着打扮,说话,手里提的箱子,一看就是不缺钱的人。 刚刚她家里人又给她塞过来一包的钱,这家里的条件准差不了。 一路上,周文的耳边就没安静过,这个大姐太能说了,是个嘴巴闲不住的人。 好不容易下了火车,来到了学校,在学校门口,又碰到了许停云。 “小文,我帮你提箱子。” 许停云找和周文一个宿舍的张月娥打听了,知道她还没来,但估计就这一两天,他昨个也在大门口这等。 “不用,我好像和你不熟,请别喊我小文。” 提着箱子的周文绕过了他,许停云又厚着脸皮追了上去,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也知道你结婚了,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 听说周文的丈夫比她年纪大,那就是个老男人,哪比的上他,他和她年龄相仿,都是大学生,也能说到一块去。 “我不想和你交朋友。” 认识周文时间长的人都知道,她其实有点孤僻,也不能说孤僻,性子有点冷清。 这么多年,也就和汪虹关系好,在大学里,只和庄二妹走的近。 许停云别有用心的接近,周文更不喜欢了。 周文进了女宿舍楼,许停云还在宿舍楼下面往里看着。 这么难追,这更增加了许停云的斗志。 在学校的日子,过的快的很,周文也不怎么上课,都是在王教授那,和罗芬芳她们用仪器研究石头。 食堂, 周文和庄二妹正坐在桌子上吃饭,今个学校食堂烧笋片,吃着还挺鲜的。 “二妹?” 端着饭盒的白淑英走了过来, “真是你啊,我刚刚以为我看错人了。” 庄二妹冲对方笑笑, “小文,她叫白淑英,旁边的叫邱平。” 白淑英? 周文感觉这个名字很熟悉,她记得她在南岭石圪村插队的时候,村子里有一个嫁人的女知青,她叫白淑华。 这俩人啥关系?姐妹? 等周文回过神的时候,这俩人已经拿着饭盒在她们这张桌子坐了下来。 “周文,你好,你和二妹一样都是学地质的吗?” 白淑英装作对周文一无所知的样子。 “小文,你吃好没,咱一块走。” 周文正要说啥,已经吃完的罗芬芳找了过来,她发现,她和小文在一块,会不由自主的忽视她的年龄。 不仅她有这种感觉,其他人也有。 她懂的那些东西,和她说话讨论,完全是在一条线上,有的时候,她提出的方向,让人眼前一亮。 “吃好了,我先走了。” 下午还有事要忙,周文和庄二妹说了一声,然后就跟着罗芬芳走了。 白淑英见她走了,垂下了眼帘,用筷子扒拉着饭盒里的米饭。 “二妹,怎么不见周文啊,你们不是经常在一块吃饭吗?” 张月娥在周文刚刚坐的位置,一屁股坐了下来。 她把自己的饭盒放在了桌子上。 “小文刚走。” 庄二妹见张月娥的饭盒里,盛着米饭和大块大块的红烧肉,这是很罕见的,她平常都是吃食堂的末等饭。 末等饭,就是杂谷蒸出来的馍馍,如果想吃个菜,最便宜的菜也要两分钱,那是一勺没有油水的炒白菜。 平时,张月娥连最便宜的菜都吃不起。 “月娥,你生活怎么变这么好?” “我谈了对象……” 以前只想着靠李晴的张月娥,发现李晴靠不住,说话不算话,只会耍嘴,耍心眼,压根不是成心想帮她。 后面,她就和人处了对象,能吃对象的。 “谈了对象,就吃对象的?” 白淑英有些看不惯像张月娥这种只会靠男人的人。 “我和他都谈对象了,我吃他的咋了,关你什么事。” 张月娥见过她两面,但不认识她,她谁啊,管的这样宽,她又没有吃她的。 “不关我的事,我只是说你这样做不好,你和人家处对象,该不会是图人家的饭票吧?” 白淑英戳穿了张月娥的遮羞布,她本来就是借着处对象的名义,骗饭票的。 “你胡扯……” 张月娥恼羞成怒的站了起来,瞪了她一眼,端着自己的饭盒转身走了。 没过几天,周文又跟着王教授他们坐上了离开泸城的火车。 班上的人,甚至都忘了周文这个同学,在他们还在课上学油田的特征的时候,周文已经踏上了去寻找油田的路。 上一年,她们在山里发现了矿石,上面已经派侦察团过来了,按照她们画的分布图,在那里找到了两座矿石。 再过不久,就准备开采了,谁都没想到,那边的山里竟然藏着两座这样的宝贝。 要知道,那个地方,曾经有人去看过,排除了有矿的可能。 王教授都没指望那个地方有矿,他带着人过去,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还真被他们给找到了。 那两座矿可不小,并且还不是寻常的矿,所以他才亲自跑到北京去做汇报。 周文虽然没去,但她的名字,已经出现在了那边。 王教授实话实说,没有隐瞒。 等周文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秋天了。 “这是女子宿舍,男人不能进。” “你让俺进去,俺找俺婆娘。” 手上牵着一个,怀里抱着一个的庄稼汉,要往里面闯,被几个女学生拦在了外面。 “你婆娘叫啥名?” 众人看向郑满仓的目光,带着好奇。 都想知道这个汉子的婆娘是谁。 郑满仓头上扎着一条白毛巾,黝黑的脸,穿着借来的蓝布衣裳,一口一个俺。 他的儿子躲在他的身后,不敢看人,怀里抱着的那个,两三岁的样子,好像也是个男娃。 “俺婆娘叫张月娥,你们把张月娥给俺喊出来,告诉她,她男人和她儿子找她来了。” 郑满仓无知无畏,之前刚下火车的时候,他还怯的不行,因为这是他第一次来这种大地方。 可转念一想,他媳妇都没了,他还怕个啥。 “你媳妇叫张月娥?” “张月娥不是正在和王建斌谈对象吗?” “昨个,我还见他们俩在树林里亲嘴……” 大伙你一句我一句的,听的郑满仓眉头紧锁, “你们这是不是有两个叫张月娥的? 张月娥是俺正儿八经的媳妇,给俺都生了两个娃了,咋可能和旁人搞对象?” 他拿着他媳妇考上大学的地址,一路找到了这。 进了大学,逢人就问认不认识张月娥,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认识他媳妇的。 对方说他媳妇就住在这个宿舍楼里面。 “张月娥,下面有人找你,是个乡下男人,还自称是你丈夫,他还带着两个孩子,你快下去看看吧。” 有人上来找张月娥,张月娥正站在周文床边,想蹭她暖水瓶里的热水喝。 听到隔壁的刘璐说有人找她,还乡下男人,还带着俩孩子,她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手中的搪瓷缸摔在了地上。 紧张的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头皮发紧。 他怎么找到这来了? “刘璐,你是不是搞错了,我没有结婚,哪来的丈夫和孩子?” 张月娥不肯承认,要是承认了,她和王建斌咋交代,要知道她和王建斌正在处对象。 再婚[七零] 第237节 并且刚吃了人王建斌昨个送给她的半只烧鸡。 把刘璐打发走后,张月娥连忙关上了宿舍的门,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在床上写报告的周文。 “周文,我想求你一件事,你可一定要帮我,你不帮我,就没有人帮我了。” 宿舍里现在只有周文在。 第145章 “你想让我替你当张月娥,把他们劝走?” 周文甩了甩卡墨水的钢笔,抬起眼皮子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等下面没人的时候,你再下去,我不能露面,我要是露面,别人都知道我有个乡下丈夫,还有两个娃了…… 你没事,郑满仓他不认识你,你就说你叫张月娥,他见不是我,就该回去了。” 张月娥此时急的不行,额头上都冒汗了,她想赶快把那父子仨人给打发走。 这瘟神当初都不让她参加高考,是她偷偷跑出来去考的,她考试那天,他还去县城的考场闹了。 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这个男人,还想把她的录取通知书给烧了。 早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之前说啥都不应该嫁给他。 这事也怪她自己,她嫌插队的日子苦,见郑满仓家的日子过的好,就动了嫁给对方的歪心思。 可结婚容易,离婚难,这个郑满仓说啥都不愿意和她离婚。 就像一块甩不掉的黏鼻涕似的。 周文见钢笔出了水,就继续写着报告。 张月娥见她不搭理自个,正要说啥,就被外面走道上的动静给打断了。 “张月娥,你给俺出来,你上了大学,就能不认你男人和你儿子了? 你再不想认俺,俺也是和你领过证,在一个被窝睡过觉的人……” 在宿舍楼下的郑满仓,听到下来的人说,说张月娥不肯下来,还说她没结过婚,也没有生过孩子。 郑满仓见她不肯下来,就猜出这个张月娥,八成就是他媳妇。 要不然,她咋会心虚的不愿意下来? 还不肯认他和儿子,郑满仓要是能忍下这口气,他就不是个男人。 张月娥见他找过来了,慌的在宿舍到处找着能藏人的地方,可宿舍就这么大,一眼就能望尽。 情急之下,她钻进了庄二妹的床底下,把庄二妹的床单一个劲的往下拽,都拽到了地上,才松手。 “咱女宿舍咋进来男人了?” “你别乱闯,张月娥在倒数第三间宿舍…… 张月娥,你出来一下,都和他说了,你不是他媳妇,还非要往里闯,这不流氓吗?” 张月娥听到旁人喊她出去,吓的更不敢吱声了,捂着嘴,连喘气声都小了下来。 宿舍的门,被人猛地从外面给推开了。 周文眉头微蹙的看了过去,只见一群人涌了进来,最前面的应该就是张月娥的丈夫和儿子。 郑满仓见这有个很标志的女同志,整个人顿时收敛了些。 “张月娥哪,刚刚她还在宿舍。” 隔壁的刘璐忍不住出声, “请……请问,你有没有见张月娥去哪里了?” 躲在床底下的张月娥听到郑满仓问周文,她的身子立马绷的紧紧的,心也紧跟着提了起来,生怕周文把她给说出来。 “爹,俺娘藏在床底下哪,俺看见她的脚了。” 郑满仓的大儿子蹲在地上,往庄二妹的床底下瞅着。 张月娥连忙把脚缩了回去,可已经晚了。 原本想朝周文打听张月娥去向的郑满仓,听到儿子这样说,把目光转移到了那张床单垂到地上的床铺下。 “我不认识你,你松开我……耍流氓了,有人对我耍流氓了。” 从床底下,张月娥被硬生生的连拽带拖的给拉扯了出来 她死命的拍打着拽她的郑满仓。 “你松手,她都说不认识你了……” 有人替张月娥说话。 “啥不认识,她连娃都给我生俩了,俺是她男人,她是俺媳妇。” 郑满仓一边拽着张月娥,一边冲在场的人说道, “她考上大学,就瞧不上俺这个乡下男人了,俺口袋里还装的有和她的结婚证。” 郑满仓的二叔,知道他要来城里找媳妇,就嘱咐他把俩人的结婚证给带着,还有公社给开的证明。 他当时还有点不愿意带,觉得多此一举,现在再看,果然还是他二叔想的周到,看人比他看的准。 来的时候,他做梦都没想到,张月娥竟然会这样的忘恩负义。 明明是他媳妇,却不肯下来认他和儿子,并且还在大学里和其他男人搞了对象,给他戴绿帽子。 这幸好是他来了,他要是不来,还不知道她在城里这样胡混哪。 “张月娥还真是他媳妇……” 刘璐她们看着郑满仓掏出来的结婚证,和证明信,里面还夹着一张张月娥结婚时候,和眼前这个男人拍的照片。 照片上的张月娥穿着一件红褂子,胸前戴着一朵大红花,脸上的神色有些青涩,但能看出来这就是她张月娥。 张月娥见再也赖不掉了,脸色一会白一会红,被郑满仓给拽着胳膊,拽到了宿舍楼下。 她的大儿子在后面牵着小儿子,跟在他们屁股后面。 闻讯赶来的王建斌,见一个乡下汉子,扯着他对象,想也不想的一拳头挥了上去。 张月娥见王建斌来了,整个人心虚的不行。 “别打了,别打了……” 她劝着架,可这两个男人没有一个听她的。 “闯女子宿舍耍流氓的人在哪?” 在刚刚郑满仓硬往宿舍楼里闯的时候,就有人去学校找老师去了。 “老师,就是他。” 章老师带着人,把这个耍流氓,还打学校学生的汉子给抓了起来。 “俺没有耍流氓,俺是来找俺媳妇的,俺媳妇考上大学,就不认俺这个丈夫了,连生的两个孩子她都不认。 这就是你们学校的学生,啥狗屁大学啊,这个德行的人,你们也让她来上大学……” 郑满仓愤怒的不行,他在老家就找人打听了,县城里那个最有文化的人说了,说他媳妇考上的是所好大学。 也是他媳妇运气好,原本按照这个分数,她是进不去的。 这不刚恢复高考,参加高考的人都良莠不齐,像她媳妇这样的有很多,人家好大学,招不够人,也只能往下降低标准。 “张月娥同学,这个同志,是你丈夫?” 章老师问张月娥,这种事,不稀罕,从刚开学的时候,像这样的事,就有好几桩了。 都是下乡插队的知青,在乡下的丈夫,或者妻子,带着孩子来学校找人的。 这人啊,一旦考上了大学,能看到前程,就变得薄情了起来,无论男的还是女的。 古时候,不都说书生薄情,考上状元后,不要糟糠妻,另娶高门女的事。 放到这个时候,一点也不违和。 张月娥低着头,不吭声。 “月娥,你说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都有丈夫和孩子了,为什么还要和我处对象?” 王建斌此时也冷静了下来,质问着张月娥。 他曾经也是下乡插队的知青,所以当知道她也下乡插过队,就对她倍感亲切。 后面一来二去,他就和她处了对象。 也没怀疑过,她结婚生过孩子啥的。 因为如果她结婚了,肯定不会同意和他处对象的,这是王建斌一个正常人,下意识的想法。 “你当时也没问我啊。” 张月娥还委屈的不行。 “所以,这个人真是你丈夫,这两个孩子,真是你张月娥的儿子?” 王建斌见她承认了,整个人脑袋蒙蒙的。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啊,有丈夫有孩子,还和他处。 “你是不是连婚都没有离?” “啥离婚,俺可没有和她离婚,俺和她现在是一家子。” 郑满仓气的想骂娘,他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她张月娥的事,她张月娥为啥要背着他,和旁的男人搞男女关系。 她这样做,对得起他这个丈夫吗? “你没离婚……” 在场的人,看着王建斌突然抽了自己一嘴巴子,额头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 “你就是个女流氓,你你你……你还我的烧鸡。” 再婚[七零] 第238节 王建斌气的口不择言了,他省吃俭用的养她,没想到是替旁人养媳妇。 他把自己的饭票都给了她,自己吃最末等的伙食,甚至家里给他寄过来的半只烧鸡,他都舍不得吃,送给了她。 人群里,不知道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就连章老师这个中年男人,都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可怜这个被张月娥欺骗的男学生。 “兄弟,俺也看出来了,你是个晓的事理的人,不是故意给俺戴绿帽子的,俺也不恼你了。 你一个堂堂的大学生,要是知道她有家,肯定不会干出这种勾搭有夫之妇的事的。” 郑满仓虽然没啥文化,但讲理,他看向一旁的张月娥, “这事,都是她的错……你明明有男人,还和人家处对象,骗人家的烧鸡吃,你咋不嫌臊的慌啊?” 这次,章老师是真的忍不住,笑了起来, “张月娥,你赶快把人家的半只烧鸡还给人家。” “我已经吃了……” 张月娥说着还打了一个油嗝,一股子烧鸡味。 她连忙捂住了嘴,脸顿时烧了起来。 “看来王建斌的烧鸡全给吃了,这撑的都打嗝了。” “张月娥,那烧鸡好吃不好吃?” 有那看热闹,调侃张月娥的。 “嗝……嗝……嗝……” 张月娥很想停下来,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一个嗝接着一个嗝的。 第146章 经过这件事,张月娥彻底的在学校出名了。 “小文,张月娥的丈夫还在学校里闹,说啥都不让张月娥再上大学了。” 从外面回来的庄二妹,和周文说着张月娥的事。 现在学校里的人,只要一看到烧鸡,就会想到张月娥欠人家王建斌的那半只烧鸡。 以及张月娥欺骗人家王建斌的事。 听说王建斌因为受不了这个事,已经好多天没有去上过课了。 “没想到张月娥是个这样的人,以前就不该帮她。” 宿舍里的李晴忍不住插嘴,以前见张月娥整天可怜兮兮的,她心软,总想帮帮她。 可后面发现,她有些得寸进尺,和不知好歹。 把她对她的好,当做一种理所当然的东西,她又不欠她的。 李晴后悔之前帮她了,和这种人一个宿舍,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她的名声,也被这个张月娥给弄臭了。 张月娥逢人就说她的坏话,说她帮她,只是图名声,只会玩嘴,压根不想帮她。 还说她在老师面前,夸下海口,说知道她生活困难,要帮助她解决生活上的难题,包了她上大学期间的伙食费什么的。 还说她做不到,就别说这些大话,可她哪里说过这些话,这些话明明就是那个坏心眼的周文说的。 她和旁人解释,压根没法解释,只要她不帮那个张月娥,旁人就用异样的目光瞅她。 张月娥就像是趴在她身上吸血的蚂蟥似的,啥都用她的,把东西从她这拿走,连说一声都不说。 这都怪这个周文,她看了她一眼,眼中带着些许的怨气。 “你平时不是和她关系最好吗,这个时候,不说去帮帮她,怎么还这样说她?” 周文在恶心李晴,李晴仿佛吃了屎似的,一脸的憋屈,显然是被恶心到了。 庄二妹见李晴不说话了,默默的端着洗脸盆出去了,又和周文说起了张月娥。 其实张月娥能考上大学挺不容易的,要是就这么被她丈夫给整的上不了学了,有点可惜。 虽然她干的事,让人有些瞧不上,可都是女的,庄二妹还是不想看到她上不了大学。 坐在书桌旁的周文,静静的听着她说,没有发表任何的看法。 最后,张月娥还是被休学了,因为她干的事,都上报纸了,她也没脸再呆在学校里。 即使不上报纸,估计她也要被休学,毕竟她做了这样品行败坏的事,影响恶劣。 这所大学,有近百年的名望,不能因为她这颗老鼠屎,就蒙羞。 学校里没有了张月娥,就像是一片湖底少了一颗砂砾似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两年的时间,如白驹过隙。 周文今年春天的时候,和王教授他们在北部发现了油田的踪迹。 这是一个重大的发现,再一去,又要两三个月,她请了几天假,回到榕城看看。 “姐……姐,姐姐,姐姐……” 腻在周文怀里不肯下来的狗蛋,已经两岁多了,说话还有些吐字不清,就姐姐这两个字,说的最清楚。 他是刘小娥快入秋的时候,生下来的,小名叫狗蛋,大名叫周怀,还是周文给起的。 “快下来,别累着你姐姐。” 刘小娥想把胖儿子插下来,可他藕节似的小胳膊,死死的抱着周文的脖颈,说啥都不肯下来。 他是一个胖小子,肥嘟嘟的,现在是夏天,身上穿了个绣着老虎的红肚兜,下面是一条露屁股蛋子的开叉裤子。 抱着沉甸甸,软绵绵的,还带着一股子奶香,见到他的人,很难有不喜欢的。 “二妈,没事,我不累。 狗蛋,想不想姐姐?你怎么又胖了这么多。” 周文看着他,眼中透着的喜爱,是从心里散发出来的,整个人都柔和的一塌糊涂。 “想……姐姐,西瓜……熟了……” 他掀开了自己的肚兜,露出了鼓鼓的小肚子,白嫩的很,让周文敲敲他的肚子。 在家的时候,周老抠最喜欢逗他,敲敲他的肚子,问他瓜熟了没,吃饱的时候,就说熟了,没吃饱就说没熟。 “熟了?我摸摸。” 周文摸了摸他的小肚子,然后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 “熟了,可以吃了。” “哈哈哈哈……” 狗蛋经不住逗,趴在周文的肩膀上,哈哈哈的笑了起来,露出了长出来的小米牙。 还一个劲的亲周文,糊的周文脸上都是口水,热情的不行。 “好了好了,知道你想你姐了,别亲了。” 上次小文回来的时候,这个胖小子,非要跟着他姐姐睡,把小文的床给尿了一大滩。 也不知道为啥这样缠小文,明明小文在家的时间不长,因为要上学,可就是缠的紧。 记性也好,都说小孩子的忘性大,可小文一回来,就伸出了胳膊,喊着抱,抱,让她抱。 “二妈,我奶她们怎么没在家?” 家里也不见她二爸,今个是休息天,按理说在家啊。 “别提了,你二爸不想在厂子里干了……” 现在一年比一年松,去年街上不知道从啥时候开始的,已经有做小生意的人了。 以前抓投机倒把抓的特别严,现在也不抓了,是个啥政策,谁也说不好。 只有那些没有工作的人,才会在街上卖馒头,卖菜啥的…… 之前她还在闹市那边,见过一个大男人在那卖女人家戴的丝巾。 前几天,周向南从厂子里回来,说他在厂里不想干了。 这就像个惊雷似的,把家里的人都给惊着了。 王翠芬为了打消儿子的念头,和周老抠今个早上,就拉着他去闹事瞅瞅去了。 “娘,你觉得怎么样,我都这个年纪了,我想试一试。” 周向南虽然嘴上说着自己这个年纪,可他心里有一股子冲劲,不想一辈子就这样过。 他在罐头厂的采购部,当过临时工,采购员,采购干事,采购副主任,采购主任,一步步都在往上走。 可他有些不甘心,总想折腾点啥,这样的日子太平淡了,也不是说平淡。 在旁人看来,周向南从一个乡下庄稼人的儿子,这些年,一路爬到了主任的这个位置,很了不起了。 他没上过几年学,来榕城逃难前,和他爹周老抠一样,只是个种地的。 要是搁到旁人身上,这一辈子能混到这个份上,值了。 可对于周向南来说,这只是他的开始。 这件事,他在脑子里已经想了很长时间,甚至在给周文写的信里,说出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和纠结。 他担心政策不明朗,到时候还没开始,就夭折了。 周文看出了自己的二爸想做点什么,就在回信里,鼓励他去做。 甚至在信里以王教授的名义透露了用不了多长时间,政策就会下来的事。 收到周文的信,周向南就一下子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似的。 这才和家里其他人说,他不想在罐头厂再干下去的事。 再婚[七零] 第239节 这次来闹市看了几圈,别说周向南更动心了,就连王翠芬都蠢蠢欲动。 在周向南和王翠芬有了新想法的时候,远在双水村的赵玉兰也有了想法。 “大姐,你看这样行不行,让周文嫁给你说的那个人,她也是我的闺女,今年都二十三了,还是个大学生。” 这两年,赵玉兰一家的日子,好过的很,简直一跃成为了村子里过的最富庶的人家。 赵水芹自然要来打秋风,逢年过节的忘了啥,都不能忘了来赵玉兰这个妹子这。 赵玉兰为了封住她的嘴,每次都多少塞给她点好处。 占便宜占的忘乎所以的赵水芹,又惦记上了赵玉兰的三闺女周卫丽。 这次过来,就是想让周卫丽嫁给她口中那个条件好的不行的人家。 赵玉兰对她打的啥算盘,心里跟明镜似的。 说白了,这就是换亲,她大姐的儿子前年,因为偷人家的媳妇,被那家的男人给打断了胳膊,家里的媳妇也和他离了婚。 这次,他又把一个寡妇的肚子给搞大了,人家寡妇有个娶不上媳妇的亲兄弟。 就用这事,威逼赵水芹把小闺女嫁给她兄弟,两家要么双喜临门,要么赵水芹的儿子进监狱。 寡妇要去告他耍流氓,赵水芹心疼小闺女,可又不舍得儿子进去。 就把主意打到了外甥女周卫丽的身上。 “玉兰,你这不是拿话哄俺这个大姐的吗? 那个闺女,她都不是你养大的,压根就不可能听你的。 再说了,你公公婆婆他们能愿意?” 她这个妹子压根就做不了这个闺女的主,更何况也不是人家的亲妈。 把人家从医院偷了过来,还想拿她换亲,她赵水芹心眼再不好,也没干过这样的事。 良心上有些不安。 “我是她妈,你刚刚不也说了吗,那个人家好的很,小伙人也踏实能干,我看和她挺般配的。” 俩人都心知肚明,那个人家好不到哪里去,毕竟这个岁数娶不上媳妇,那都是有原因的。 赵水芹见她拿自己的话来堵她,脸上神色有些不好看。 “玉兰,你信佛吗?” 赵玉兰见她大姐突然冒出来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事, “信啥信,我只信我自个。” “你应该信佛,亏心事做多了,会遭报应的。” 赵水芹是一个信佛的人,她每次做了啥亏心事,都会给家里供的菩萨烧香,请求她宽恕自己的罪孽。 一个人,要是没有忌惮的东西,就会变的像赵玉兰这样,干起坏事,有恃无恐。 第147章 赵玉兰自打那天和她大姐赵水芹说过那事,就在家里盘算了好几天。 并且极为罕见的请江槐花一家过来吃饭。 炕桌上摆着几盘菜,有葱花炒鸡蛋,凉拌便蛋,煎豆腐,中间摆着一包从县城买回来的卤肘子。 肘子卤的很烂糊的,被撕成了一条一条的。 江槐花和徐寡妇,以及周栓子他们都有些受宠若惊。 自打这家的周卫红去了城里后,赵玉兰家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 周卫红没去城里之前,这个家顿顿不是地瓜就是窝窝头,连寻常最贱的豆腐都吃不起。 可现在隔三差五的不是鸡蛋,就是肉,村子里日子过的最好的春花家都没她家的日子过的滋润。 以前周家日子还没好过的时候,都怕她们过来占便宜,后面日子好过了,更是防她们像防贼似的。 平时走在路上,碰到了也不搭理她们。 今个咋这么好,竟然请她们过来吃饭,菜还这样的好,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侄媳妇,这一包肘子,恐怕有两斤多吧。” 自打进门,坐上了炕,周红眼的眼珠子就没从那包卤的红艳艳的肘子上移开眼,口水都悄摸的往下咽了好几下。 “三叔,您眼力真好,两斤半,我又给浇了香油,您和三婶快尝尝。” 赵玉兰一改往日的样子,脸上带着和善亲热的笑,用筷子给周红眼和江槐花一人夹了一筷子肘子肉。 江槐花有点不敢吃,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虽然没有上过学,但活了一辈子,这个理还是知道的。 她的心眼多,徐寡妇瞅了她一眼,也是不敢动筷子。 就周栓子和他老子,啥也不怕,啥也不想,看着这诱人喷香的肘子,想忍都忍不住,直接拿起筷子夹着就往嘴里塞。 周红眼年纪大了,整个人干瘪的就像是风干的老冬瓜似的,可胃口还是那样的好,人也瞧着挺精神。 “三婶,你们怎么不吃啊?” 她不是最馋的吗,以前在她家耍赖,讹她们的肉吃,这次主动请她们来吃,她倒是不动筷子了。 江槐花不是不吃,她也很想吃。 看着身边这俩人一个劲的夹着那包肘子吃,还吃的这样的香,她口水都不知道咽了多少下。 “吃吃吃,这就吃。” 再不吃,这包肘子,一块都捞不到了,这个死老头子只顾着自己,也不讲她们的事。 周红眼和周栓子俩人下筷子,一个比一个狠,也不怕旁人笑话,一筷子下去,夹起来足足有三四块肉。 就像八辈子没有吃过肉似的。 徐寡妇见婆婆动筷子了,她也连忙往那个油纸包里所剩无几的肘子里伸筷子。 “娘,面条好了。” 周卫丽用家里和面用的,笨重的陶瓷盆,端过来一盆面条。 听说还有面条吃,周栓子伸长了脖子,往盆子里瞅,见是白哗哗,用细粮面擀的面条子,端起碗,就迫不及待的想捞。 这样的好饭,在乡下是很难吃到的。 周卫丽刚放下盆子,就同时凑过来四个脑袋,四双在嘴里嗦干净的筷子,在盆子里抄着面条。 只见买回来的那包肘子,吃的连渣子都不剩,几个盘子里也没啥菜了。 赵玉兰见闺女脸子拉好长,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出去。 周卫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然后转过身走了,真不知道她娘为啥要请三爷这家人吃饭,还净给他们吃好的。 “侄媳妇,你也吃啊,别光看着俺吃。” 周红眼端起桌子上炒鸡蛋的盘子,放在嘴边舔着上面的油,这种事做起来自然的很, “省的浪费,俺这……” 舔到一半后,才回过神,怕赵玉兰笑话他,一脸的尴尬。 赵玉兰嘴角微微抽了一下, “三叔,甭拿我当外人。 按理说,咱都是一家子,以前都是我不懂事……你们吃,不够吃的话,我让卫丽继续给你们擀。” “够吃,够吃,玉兰啊,这么多年,你可算是有点人味,晓得亲了。” 赵玉兰款待他们的这顿好饭,把江槐花给吃美了。 她吸溜着碗里没有掺苞米面全是好面的面条,心里满意的很。 在乡下,招待客人最高的规格,就是给擀一碗白面面条,再窝上一个鸡蛋。 “三婶,以前都是我不好,你们别和我一般见识。” 赵玉兰认了错,在他们面前低了头,又伺候他们吃了一顿这样的饭。 江槐花和周红眼他们都对她亲近了不少,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 “玉兰啊,也不是三婶说,你那个公公婆婆实在是太偏心了,卫丽她爹也是他们的儿子。 这些年,你看他们有管过你们,问过你们的事没?” 江槐花在炕上,贴着赵玉兰坐,俩人亲的不行,她撇着嘴,数落着王翠芬和周老抠的不是。 “不就是看老大不是技术员了,享不了他的福了,所以才这样对你们,这还亲娘亲爹哪,真是势利的不行。 不管咋说,老大都是他们的儿子,可他们那,只带着老二这个儿子在城里享福。” “玉兰嫂子,俺娘说得对,当爹娘的帮衬儿子,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可你看,这些年,他们有帮衬过你们吗? 俺向北大哥,都成那个样了,也不说往这寄点钱,让你们带着俺向北大哥去看看病啥的。” 徐寡妇也来插嘴。 赵玉兰叹了一口气,擦了一把眼角,吸了吸鼻子, “三婶,艳红,我家是咋熬过来的,以前过的有多苦,你们都是知道的。 我以前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样狠心的爹娘,后面就知道了。 你们说,都是儿子,他们咋就这么偏心,凭啥这样偏心? 俺闺女卫红去她们家待过两年,没日没夜的伺候他们,可他们就是不待见她,把她给打回来了,我到现在都忘不了。 我闺女就来的时候,那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没有一块好皮,还诬陷俺闺女偷了他们家的钱。 卫红是我生的,我养大的,她是啥样的人,我这个当娘的最知道,她压根干不出那样的事来。” 赵玉兰脸上布满着愁苦的神色, “我跟你们说,你们恐怕都不信,可俺卫红真的是被冤枉的,是当初着了他们的道。 再婚[七零] 第240节 卫红又傻,嘴又笨,被人这样诬赖也说不清。 现在外面的人都以为俺闺女是个贼,可她不是,她没有做过那样的事。” “俺当时知道的时候,心里就犯嘀咕,卫红那闺女,俺是看着长大的,就是地上掉根针,她都能捡起来还给人家。 咋可能干出偷人家钱的事……周老二那人,俺以前就知道他是个孬的。 你看连自己的亲侄女都能这样害,他和卫红爹虽然是亲兄弟,但一个像娘,一个像爹。 俺看这个周老二就是像那个不干好事的王翠芬,这母子俩人,一个塞一个的不是个东西。” 江槐花现在和赵玉兰一个鼻孔里出气。 别管心里信不信赵玉兰说的,反正嘴上已经帮她骂着王翠芬和周老二他们了。 周红眼坐在另外一边,抽着手中的旱烟,听着她们说, “那个老二干的确实不叫人事。 俺那个二嫂,当年要是多积点德,别干那么多缺德的事,这报应也不会降临在那个老二身上。 他生不出娃,这就是俺这个二嫂害的,再加上,他也不是啥好货,活该绝户。” “玉兰啊,你三叔倒是提醒了俺,老二的媳妇,是个不下蛋的老母鸡。 他们俩没有自己的儿子,往后那边的家,还是要你的卫东去撑。 他们还要靠卫东给他们俩养老送终,别看他们现在这样嚣张,往后卫东去了那个家,当家做主,有他们好受的。” 这是乡下一直以来,不成文的规矩,没有儿子的人家,会找侄子来养老,没有侄子的会找外甥。 家里的闺女,得不到家里的屋子啥的,因为不是这家人了。 给他们养老的侄子,也不允许他们把家里的东西偷偷的给闺女,因为他们认为那是他们的东西。 “他们忙活了半辈子,肯定攒下了不少的钱,往后,这都是卫东的。” 徐寡妇都忍不住羡慕赵玉兰的福气,周老二他们忙活这么多年,都是在替赵玉兰的儿子周卫东忙活。 等将来这几个姐出门子了,这些彩礼也都是他的。 这要是哪家闺女嫁给他,那真是掉进福窝,有享不完的福了。 赵玉兰听到她们这样说,脸上没有一点喜色。 “三婶,你们不知道,他们已经有了个儿子。 我现在只想把我的大闺女给要回来,我可怜的大闺女,在他们家,也不知道遭了啥罪。 当年,他们仗着自己是卫红她爹的兄弟,亲爹亲娘,就逼着俺过继给生不出孩子的老二两口子他们一个孩子。 俺的大闺女就这样被他们给要走了,这些年,俺想她都想的心口疼……” 当初赵玉兰从大姑姐口中知道了周老二两口子生了,还生了个男孩的时候,整个人失魂落魄的。 怎么就生了哪,前面一二十年都生不出来,这把年纪了,倒生了一个。 他们有了自己亲生的,还是个男娃,那他们的家底,将来就不可能给她的卫东。 这周老二有儿子的事,江槐花她们都不知道。 “那个刘小娥不是生不出来吗?” “该不会是抱养的娃吧。” 徐寡妇的这句无心之言,说的赵玉兰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还真有这个可能。 榕城, “二爸,你要是想干,就放手干,我支持你。” 周文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存折,她这次带来,就是想给他们的。 “这折子上有些钱,你拿去用。” “二爸有钱,你快把这折子收起来。” 周向南说啥都不能要她的钱。 “这些钱我也用不到,上面大概有一万多……” 这个一万多,把家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你上着学哪,哪来这么多钱?” 周文就把自己跟着王教授他们这两三年,先是发现了矿,又是油田的事和家里的人大致说了一下。 这个钱,是王教授给她的,算是安家费什么的,她也没有细问。 周向南和王翠芬她们都听傻了,她们都不知道她去干这些事了,只以为她在学校里上课。 “这……” 王翠芬结巴的不知道说啥了,刘小娥更是这样。 “这个是要保密的,你们可不要出去瞎咧咧。” 周老抠嘱咐着她们。 虽然周文和他们说的已经很含糊了,可周老抠依旧听出了孙女她们找出来的矿,不是一般的矿。 “不说不说,往后家里都不准再提,旁人问起,就说在大学里,在大学里学外语的。” 王翠芬激动的不行,之前孙女考上了大学,想学这个什么地质,她也不知道好不好。 只要她喜欢,无论学啥,她都举双手支持她。 后面才知道,学地质,就是专门研究地上和地下的东西的。 这件事,家里消化了两天,才稍微平静了下来。 周文又把话题转移到了她奶奶身上,这两天她一直在和他们说着外面的形式和走向。 “奶,你要是想做,就去做。” “你奶我都这把年纪了……都六十多岁了。” 王翠芬见自己的心思被孙女看透了,有点不好意思。 她怕人家说她,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跟着瞎折腾。 “六十多岁怎么了?你一点都不老……” 周文鼓励着她奶奶。 王翠芬见孙女一本正经的样子,她的心被触动了,燃起了火苗。 “让我再想想,要是干的话,干点啥哪?” “娘,当然是干你的老本行了,你要是开个饭馆,去吃饭的人肯定多。” 原本刘小娥是不赞同周向南从厂子里辞职的,可听了小文这两天说的,她之前的想法改变了。 既然他想干,那就让他干,即使挣不到钱也没事,家里还有她那,她能上班养他们。 她娘也想干,她也支持她。 就像小文说的那样,人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自己不行。 这一幕,就像当年钟干事来家里请她娘去灯泡厂做饭。 她娘害怕做不好,不肯去。 是小文劝她去,她这一去,做的饭让人中意了,成了灯泡厂的大师傅,又慢慢的成为了榕城有名的大厨。 如果当初没有去,不知道现在是啥样子。 前几年,就连她娘都和她说,没想到她一个乡下的婆子,有一天会成为让那些人亲自上门来请的人。 “你们想干啥就干啥吧,我在家里给你们搞后勤,家里的事,还有娃,你们不用操心。” 周老抠从纸盒厂退休了,平时刘小娥她们去上班,王翠芬去外面给人做饭,狗蛋都是他带。 王翠芬和周向南母子俩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心里的气更足了。 这下能甩开膀子,撸起袖子,去闯了。 周文见家里的事整好了,就要走了,那边的事不能耽搁,昨个王教授的电话已经打到邮局催她赶快回去了。 “姐姐,姐姐,姐姐……” 狗蛋见周文要走了,哼哼唧唧的在她身上不肯下来。 “狗蛋,你在家要听爷爷的话。” 周文把从泸城买的小皮球,塞到了他怀里。 “狗蛋啊,你姐姐不走,走,咱回屋喝奶去,喝完奶,再来找姐姐。” 刘小娥把狗蛋哄骗了下来,让小文赶快走,别误了火车。 周文和家里人告别后,就匆匆的去火车站坐火车去了。 她走后的第三天,赵玉兰就带着儿子卫东找上门来了。 “你们找谁?” 在院子里牵着孙子狗蛋踢球的周老抠,看着站在门口的这俩人。 第148章 “爹……我是你儿媳妇玉兰啊,赵玉兰啊。” 赵玉兰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她公公周老抠,对方和十几年前,没啥大的变化,腰杆挺的还是那样的板直。 身上穿着到胳膊肘的白褂子,整个人精神的很,手上还拿着一把扇风的折扇。 整个人,从里到外透着城里人的味。 刚刚,她都有些不敢认,要不是他长的像她记忆中的公公周老抠,又住在这,恐怕还真不敢叫出那声爹的。 他比三叔还要大好几岁,可三叔老的,背都驼了,反正就很像那个年纪的人。 再婚[七零] 第241节 她公公也不知道在城里这些年吃了啥好东西,瞧着比三叔年轻多了。 看着现在的他,谁能想到,他以前就是一个在乡下庄稼地里刨食的。 “赵玉兰?” 周老抠已经很久没有想起来这个人了,都快把她给忘了。 他眉头紧锁,把目光落在了她旁边的那个男娃子身上。 赵玉兰见他看向自己的儿子,连忙推了儿子一把, “爹,这是卫东,你孙子……卫东,快叫爷。” “爷。” 周卫东叫了人,从刚进门,他就在打量这个穿的像退休干部模样的老头,以及他牵着的那个孩子,还有这个家。 周老抠见他刚刚眼珠子乱转悠,本来就不咋待见他,这下就更不待见了。 “你们咋来了,来这干啥?” 赵玉兰见她公公对她们态度冷淡,语气里透着一股子不欢迎,她脸上的笑有些僵。 “爹,咱都十几年没见了,卫东都忘记爷爷长啥样了,我带他过来看看你和俺娘。” “哼,十几年前,说的已经很清楚了,还过来看啥看。” “爹,咱们分家了是不假,可你是我公公,卫东是你孙子,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哪有当孙子的,不知道自己爷爷长啥样的。” 赵玉兰拉着儿子从门口走了进来。 十几年过去了,周老抠见这个女人,还是老样子,脸皮厚的没法说。 周文给狗蛋买的小皮球,被狗蛋一脚踢到了赵玉兰脚边。 赵玉兰把球捡了起来,来到她公公和这个孩子面前,蹲了下来,想伸手掐掐这个孩子肥嘟嘟的脸。 手还没碰到他,他就被周老抠给抱了起来。 “爹,这是谁家的娃啊,长的怪讨人喜欢的。” 赵玉兰站了起来,装作不知道这是周老二和刘小蛾的孩子似的。 “这是我孙子。” 周老抠不是没在乡下生活过,乡下啥风俗他是知道的。 吃绝户这种事,不稀罕,赵玉兰这次把她儿子带过来,周老抠心里清楚的很。 这些年,她这么老实,不来这闹幺蛾子,恐怕想的是将来这个家都是她生的儿子周卫东的。 因为老二两口子没有男娃,家里只有小文,又是个女娃。 女娃在乡下,怎么说那…… 他记得,以前在乡下的时候,有人在旁人门口问家里有没有人。 明明家里有那家的媳妇在家,却对那人说没人在家。 女娃在娘家这,是迟早要嫁人的,嫁人就是旁人家的人。 等嫁到婆家后,又以丈夫为天,丈夫没在家,就告诉旁人家里没人。 难道她不是人? 周老抠虽然是男的,可他却没有这些陈旧的思想。 他甚至觉得新中国虽然解放了,乡里妇女的地位提高了,可有些东西还是在那杵着。 之前家里只有小文,他也从来没有过让老二再过继一个男孩撑起家门的这种想法。 他虽然没有,可不代表旁人也没有。 “你孙子?这难不成是老二的孩子?” 赵玉兰一直在打量着这个小男孩,试探着她公公, “老二媳妇,不是不能生吗,这难道是老二和别的女的生的孩子?” “你胡扯啥。” 周老抠斥责着她,脸上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厌恶。 “爹,这孩子既然不是老二和旁人生的,总不会是抱养的旁人家的孩子吧。” 赵玉兰被骂的脸微红,但还是厚着脸皮继续问,她想知道这个男孩,是不是周家的亲孙子。 要不是亲孙子,那这个家将来还是她儿子卫东的。 周卫东脸皮薄,见他爷爷用这样的语气和他娘说话,他感到被羞辱了一样。 他想转头走,可想到这次过来有事,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站在了这。 周老抠没有搭理赵玉兰这个儿媳妇,不对,她早就不是他儿媳妇了。 赵玉兰见他不说话,目光又落在了被她公公抱在怀里的那个孩子脸上。 她很多年都没见过老二和那个刘小娥了,他们长的啥样,她也记不大清。 所以看不出这个孩子到底像不像他们两口子。 “爹,卫东也是你孙子,他在家的时候经常念叨你和俺娘。” 赵玉兰软下了态度,给儿子卫东使了个眼色, “卫东,快过来,让你爷爷好好看看你。” 周卫东低着头,走了过去,走到了周老抠面前。 谁料,即使他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可他爷爷还是不拿正眼瞧他。 他也是有自尊心的人,并且自尊心还很强。 因为之前家里穷,他的性子又比旁人更敏感,所以这种难堪,一下子被放大了很多倍。 “爹。” 从厂子里辞职回来的周向南,一进家门,就见院子里有两个陌生人,见这穿着打扮,像是从乡下来的。 “她们是谁啊?” 周向南这句话刚说出来,心里就差不多猜到这是谁了。 “老二……你是老二?” 赵玉兰迟疑的看着面前这个男人,这是她的那个小叔子? 别说赵玉兰惊了,就连周卫东看的都忍不住咋舌。 只见他这个二叔,穿的体面的很,就像是城里的领导似的,手腕上还戴着一块表。 他爹和他这个二叔站在一块,这俩人看着压根就不像亲兄弟。 “大嫂。” 周向南看在周向北的面上,到底还是喊了她一声大嫂。 他这个大嫂,变化挺大的,走在路上,恐怕都认不出来。 赵玉兰现在就是一个地道的农妇,从家里来的时候,还专门捯饬了捯饬。 “老二,没想到你还能认出我这个大嫂,这是你侄子,卫东。” 赵玉兰心里酸的很不是味,她前几年,就从闺女卫红口中知道了她这个小叔子当上了罐头厂的主任。 可真有能耐啊,比他大哥可强太多了,他大哥就是个没本事的窝囊废。 “卫东,这是你亲二叔。” “二叔。” …… 等王翠芬回来,见到家里来了俩不速之客。 “啥?她想要回小文?” 谁给她的脸,让她敢上门要人的,她想要闺女,先看她同不同意。 小文有这样的亲生母亲,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听说你想要回闺女。” 王翠芬走进了堂屋,也不和她寒暄,直接开门见山。 “娘。” 坐在凳子上的赵玉兰连忙站了起来,见她婆婆王翠芬回来了,脸上带着讨好的笑。 顺便打量着她。 “别叫我娘,赵玉兰,十几年不见,你白头发都长出来了,啧啧啧。” 王翠芬也在打量她。 这个曾经过着好日子的女人,在乡下种了这么多年的地,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娘,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都没变。” 赵玉兰见她讥讽自己,就像十几年前一样,脸上还维持着笑容。 王翠芬不让她喊她娘,她就像没听见似的, “娘,我这次过来,就是为了要回我闺女。 小文是我的亲生闺女,给老二他们两口子当了这么多年的闺女。 现在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你们就把我的闺女小文还给我吧。” 周向南在得知她是过来要小文的时候,脸都气红了。 小文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东西,今个给出去,明个要回来的。 当年已经过继给他们了,那小文就是他们的闺女。 再婚[七零] 第242节 王翠芬看着哀求她的赵玉兰,忍不住冷笑, “赵玉兰,你是要言而无信吗,当年的过继,做不得数了? 你可是在过继书上按过手印的。” “娘,当年是你的大儿子非要把她过继给老二,我是不肯的。 这都是他逼我的,手印也是他逼我按的。 我要是不听他的,他就打我。 小文她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我怎么舍得把她给人啊。” “呸” 王翠芬朝厚颜无耻的她吐了一口口水,这些话是咋好意思说出口的? 以前对小文不闻不问,现在小文长大了,考上了大学,有了好前程,就来这扮慈母,要闺女了。 既然这样舍不得,那前面十几年去哪了? 前面十几年,咋不来要闺女。 孙女是她王翠芬的,谁也要不走。 这个赵玉兰就是个贱人,哪怕以前她对小文稍微好一点,王翠芬也不会这样生气。 她来要闺女,不是因为真的舍不得这个闺女,而是因为这个闺女有利可图,有便宜可占,有油水可榨。 赵玉兰擦了一把脸上的口水, “娘,你想怎么对我都行,只要你把我闺女还给我,就算是打我,骂我,我都认了。 当年,你们把我闺女从我身边给抢走,十几年了,不让我们母女俩人见面。 我这次说啥,也要把我闺女带走,让她回到我这个亲娘身边。” 第149章 “王婶子,王婶子在家吗?” 刘天的妈提着一篮子葡萄走了进来,见周家的大门开着,院子里却没有人。 赵玉兰见有人来了,堂屋里的她故意大着声音求王翠芬, “娘,老二,我求你们,求你们把我的闺女还给我吧,我十月怀胎生的她啊。 我求你们了,她是我的肝,我的宝啊。 我可怜的闺女啊,这么多年,她都没见过她的亲娘,亲爹,兄弟姊妹…… 你们就发发善心吧,就当可怜可怜我这个当娘的的一片思念闺女的心。” 王翠芬看出了赵玉兰耍的小心思,深吸了一口气,甩开她的手,然后走了出来。 “婶子,你们家这是咋了?” 刘天的妈收回了看向堂屋的目光,刚刚听着怎么是要闺女的,难不成屋里的那个就是小文的亲生母亲? “贱货来要闺女的。” 刘天的妈从来没有见王婶子这样生气过,她隐约想起来,十几年前,王婶子的大儿子大儿媳一家曾经来过这。 当时还想把他们的儿子和闺女换换,想把闺女带走,儿子留在这。 他们这样做,也不是过于疼闺女,而是因为疼儿子。 因为王婶子她们家生活条件好,孩子跟着她们,不仅能上学,还不用愁吃喝。 跟着他们去乡下,谁都知道,乡下日子不好过。 闺女,儿子,都是他们的孩子,怎么就这么偏心,现在还有脸来这要闺女。 刘天的妈把葡萄递给了王婶子,这是她那个搞农业的爱人所在的果园里种的葡萄。 葡萄熟的早,他昨个带回家一筐,她想着给巷子里的人分分。 但没想到碰上周家有事,她离开的时候,还不忘帮王翠芬把家里的大门从外面给关上。 回到屋里的王翠芬,一个大嘴巴子呼的赵玉兰转了两圈,最后还是周卫东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娘,才没让他娘摔在地上。 “想要小文?做你的大头梦去吧,我连让你见她都不让,还痴心妄想的想把她要回去。” 王翠芬是不会让她去纠缠小文,继续伤害小文的。 打着亲娘的名义,做的事,连猪狗这些畜生都不如,猪狗至少还知道心疼自己生的崽。 这个赵玉兰,除了刮钱,占便宜,还会干啥? “娘,她是我闺女啊,我生的闺女,你们凭啥,凭啥不让我见她。 你们要是不把她上大学的地址告诉我,我我就在你们这不走了。” 赵玉兰被扇的脑子嗡嗡的,强撑着站起来,被抽的那面脸,火辣辣的疼。 十几年过去了,这个老妖婆的手劲不仅没有随着年纪的增大而减弱,反而比之前更大。 自己的娘被人打脸,周卫东忍不住握紧了拳头,瞪着他奶王翠芬,眼神深处带着恨意。 本来从小到大,他就没少从他娘赵玉兰这,听到他奶王翠芬当年是怎么磋磨她,折磨她的。 还有怎么向偏他大姐,不疼他和二姐三姐的。 还有他爷爷周老抠,连根咸菜都不让他娘多吃。 每次吃饭,桌子上的菜,没有他娘的份。 他们今个烧鱼,明个炖鸡的,他娘面前只有一小碗咸菜,多夹一根咸菜,就要被他爷爷数落大半天。 一根手指头那样长的萝卜条,就是他娘一顿饭的菜。 他爷奶还有大姐吃稠的,他们跟着他娘吃稀的。 最过分的是,他们连他娘的衣裳都不肯放过,把她的衣裳,鞋子全给卖了,指责她不会过日子。 逼他娘辞掉原来的工作,去厕所挑大粪,说那个挣钱多。 动不动,就打骂他娘,他娘比旧封建社会伺候人的还惨。 就连他爹的工作,就是被他们给捣鼓掉的,害的他爹娘甚至被抓了进去。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 这个赵玉兰就像个吸血的虫似的,现在想趴在她孙女身上吸血。 把闺女认回去后,肯定让她的小文帮助她下面的妹妹弟弟,他们这些人,要拖垮她。 都趴在她身上占便宜,到时候,小文的日子被她们搅的乱糟糟。 王翠芬只要一想到那种场面,心里的火气就又上了一层楼。 “瞪啥瞪,你是她养的,我瞅你也不是个啥好东西。” 王翠芬转头间,正好看到周卫东在瞪她。 周卫东想还嘴,被他娘赵玉兰给拉了一下,示意他别和她一般见识。 “我们是不会把小文的学校地址告诉你的,大嫂,你想认小文,可小文不想看见你,她现在过的很好。 你要是真为她好,就不应该来这,更不该想着去打扰她。” 周向南又接着说, “你要是想要钱,或者是有其他要求,你就直接说吧,不用这样绕弯子。” “老二,我这次过来,是真心想要回我闺女,不是为了钱。 其实我早就想把她要回去了,可家里的光景不好,吃不饱饭,这两年情况才好点。 她对我这个娘心里有怨气,怨我当年把她给了你们,可我也是被你大哥给逼的。 只要我和她解释解释,她肯定能理解我这个娘的苦衷和不容易。 等我把她要回去,肯定会好好疼她,补偿她的。” 赵玉兰听到他话里的意思,好像愿意给她钱或者啥的,她眼睛不由得闪烁了几下。 但周老二这个人滑的不行,在他的手上,压根讨不了啥便宜,她才不上这个当。 这个闺女,她是要定了。 “大嫂,好话也给你说了,你不要不识好歹。” 周向南很少发火,这次是真恼了。 她想要钱,他可以给她,就像打发叫花子那样,可她不该这样铁了心,找小文的麻烦。 她仗着自己生了小文,就可以随意糟践她,要看他答不答应。 “老二,我可是你大嫂,你怎么这样对我这个大嫂说话,还说我不识好歹。 我来这要我自己的闺女,咋就不识好歹了? 过继给你,难道就真的是你的了不成? 我赵玉兰这辈子都是她娘,等以后她还要给我这个亲娘养老,还要帮衬她俩妹妹,兄弟,这是她这个大姐应该做的本分。” 赵玉兰脾气再好,也有些忍不住了,语气里泄露了一丝得意和报复的快感。 谁让周文是她闺女,往后敢不管她们,她绝不会让她有好日子过。 要是老实听她的话,去嫁人,这就是孝顺,不听她的话……哼。 听说上完大学,公家还给分配好工作。 到时候让她把工作让给她弟弟卫东,反正到时候她要嫁人,也不用工作,给她婆家生俩大胖小子就得了。 对了,还要再给她妹子卫丽在城里找份工作才行。 赵玉兰越想越美的慌。 “你放心,这辈子你都休想见到她。” 再婚[七零] 第243节 还想让他的小文给她养老,养个屁,帮衬个屁。 周向南在城里生活的年份长了,很久都没见过这样无耻的人了。 “滚出我家,你个不要脸的贱女人。” 王翠芬指着门口。 “娘,我说了,见不到我闺女,我是不会走的。” 赵玉兰朝儿子卫东使了个眼色,让他出去把周红眼江槐花他们喊进来。 这是她请的专门为她主持公道的人。 三叔甭管咋说,都是她公公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他说话,他公公即使再不想听,也要听几句。 啥为她主持公道,其实就是赵玉兰弄来,帮她要闺女的。 她和儿子斗不过,也说不过这家人,尤其是这个老妖婆,她就请来了帮手。 王翠芬她们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周红眼和江槐花。 “你们怎么还活着嘞?” 脸上堆着笑的周红眼和江槐花,听到这个二嫂的嘴还是这样的毒,脸色顿时不好看了起来。 “二嫂,看你说的是啥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咒俺们哪。” “你没想差,我就是在咒你们。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好人不长命,祸害活的长。” 王翠芬见这俩人老的像风干的老腊肉似的,不对,应该是腊鸡,瘦的就剩一副骨头架子了,头发灰白灰白的。 脸上的褶子能夹死苍蝇,那眼皮垂的,都能把眼珠子给遮住,她都好奇,她走在路上,是不是要掀开眼皮子看路。 “二嫂,这么多年没见,你咋还这个样子。” 江槐花拉着一张死人脸,原本来的时候,她还想好声好气的和她说说话,可她一上来就是问她们咋还活着。 现在又承认就是在咒她们,这话没法好好说了。 要不是玉兰在家请她们吃了好几顿饭,并且还往她家送了些点心罐头啥的,又给她截了一块布,否则她才不千里迢迢来这找不自在哪。 “娘,和她们废话啥,把她们赶出去。” 下班回来的刘小娥已经从周向南口中知道了赵玉兰她们是来干啥的。 她把怀里的狗蛋,放在了里屋的炕上,抓起家里的板凳,朝这些烂人砸了过去。 “老二媳妇,俺可是你嘞长辈,你敢打俺……二哥,你还不快管管你这个没大没小的儿媳妇。” 周红眼还有脸过来,就像是忘记以前和周老抠这个二哥说过啥绝情的话似的。 他这次过来,不仅是帮赵玉兰这个侄媳妇要闺女,最主要的是来要属于他的菜谱,顺便再瞅瞅他这个二哥一家在城里过的是啥日子。 之前听赵玉兰说,说这家人在城里过的好的很。 老二是罐头厂的主任,他这个二嫂更是不得了,在榕城当大师傅……还有他二哥,在纸盒子厂也有工作。 这一家子,之所以混的这样好,都是靠的他爹留下来的菜谱。 他那个爹真是偏心,明明他也是他儿子,他把菜谱给了他二哥,不给他。 两三年前,周卫红偷了他二哥家的菜谱,虽然不知道到底偷没偷,但当时他心里就感觉不对劲了。 他爹是酒楼的大师傅,那菜谱八成是他爹留下来的。 前几天,从赵玉兰口中,也确定了,这就是他爹留下的菜谱。 天啊,要不是周向南这个兔崽子给公社寄信,说卫红偷了他们家的菜谱,公社的人又来家里抓周卫红,他恐怕进棺材,都不知道有菜谱这事。 “打的好。” 周老抠早就想动手了,他往四周瞅着,目光落在了柜子上面的那个鸡毛掸子上。 快步走了过去,拿着鸡毛掸子一块打人。 “周老抠,你有啥资格打俺?你对得起俺这个兄弟吗?” 周红眼这下连二哥也不肯叫了,突然提高了嗓门,那张脸上,有着对这个二哥的愤懑。 刘小娥也放下了手中打人的扫把,想听听这个三叔,有啥好说头。 “我怎么你了?” 周老抠以为他又要说,他这个二哥不帮衬他这个兄弟的事,这些话,他已经听腻歪了。 “俺问你,咱爹留下的菜谱,是不是在你手上,你们一家子,霸占了俺爹留下的菜谱。 要不是咱爹留下的菜谱,恁们一家子能过的这样好吗? 俺的好二嫂靠着啊俺爹的菜谱,当上了大师傅。” 他二哥一家倒是在城里吃香的喝辣的,都是靠他爹留下的菜谱的功劳,没有菜谱,他们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 他这个侄子能当上啥罐头厂的主任?他二哥能在纸盒厂给人看大门? 他二嫂能被那些大人物请去做饭,被人巴结? 第150章 周老抠见这个兄弟提起他老爹留下来的菜谱,突然沉默了下来。 当年,他爹快要走的时候,把家里的积蓄,一分为二,他一份,老三一份,周老大没有,因为不是他们亲生的兄弟。 他后娘,也就是老三的亲娘,不愿意,在家里一哭二闹三上吊,把属于他的那一份,说啥都要霸去。 他爹被气的吐血,但已经拿她没法子了。 那个时候,王翠芬的性子还没有这么泼辣,不像后面几年吃不得一点亏。 这个后婆婆这样欺负她们,她把牙打断了往肚子里吞,想让公公走前过几天清净日子。 不想因为那点钱,就把家里弄的鸡犬不宁。 王翠芬感激这个把她当成亲闺女的公公,端屎端尿的伺候他,像伺候亲爹似的。 想吃啥,她就让周老抠拿钱去镇上买,买回来她给公公做。 她公公临走的前一晚,把她和周老抠叫到了炕前,从炕里摸出来了四本菜谱,原本是想两个儿子,各分两本的。 这下,全给了他们俩,还交代他们这些菜谱好好放着,不要告诉旁人,也不准给那母子俩。 否则他死的不安心,周老太爷甚至逼周老抠发誓。 因为他在这几天,彻底的看清了那娘俩,要是菜谱真落到她们手里,他能气的从坟墓里爬出来。 那就是个不孝的玩意,他这个爹都快死了,那娘俩只顾着争家里的钱,算计家里的房子和田地。 恨不得半点东西,都不分给他这个儿子,儿媳。 周老太爷后面还把自己偷偷藏起来的一个玉碗,给了王翠芬和周老抠。 这个玉碗连周老抠的后娘都不知道,周老太爷藏的好,没人知道他手里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东西,连枕边人都没透露过口风。 “老三,这菜谱是爹留下的没错,可这是爹给我们的,和你有啥关系?” 王翠芬干脆说开了,坦荡的很。 “你承认就好,既然是爹留下的,那就是周家的东西,周家的东西,就有我一半。 那菜谱你们占了几十年,吃独食,这笔账咋算?” 要是当年得了菜谱的人是他,那他一家子,还用在乡下过那种狗啃屎的苦日子吗? 是他这个二哥,抢走了他的那一半菜谱。 把原本属于他的好日子,也给抢走了。 做了这种缺德事的二哥,一家发达了,是靠着他的那一半菜谱发达的,还不帮衬帮衬他们。 就知道骂他们厚脸皮,看着他们在乡下挨饿受冻。 周红眼气的原本就有毛病的眼睛,更红了。 二哥两口子简直不是人,尤其是他二哥,以前感觉他不像干出这种事的人,但没想到芯子里这样的坏,坏的都流脓了。 真是会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叫啊。 “对,咋算账,你们占了俺家的菜谱,占了俺家的便宜,没有五千块钱,这事没完。 你们还要把那个老头子留下来的菜谱全交出来还给俺。” 江槐花原本想要两千块钱,一狠心,再要大一点,直接五千块钱。 要知道,五千块钱在乡下那可是很大的一笔钱。 她进周家门嫁给周红眼的时候,她那个在大酒楼当过大师傅的公爹还健在。 只是偏心眼子,偏心他前面媳妇生的儿子,也就是周红眼的二哥。 她婆婆趁着老头子快要死的时候,带着周红眼和她,把家里的东西全给占了。 但没想到,真正的宝贝,被那个老头子私下里给了二哥周老抠。 她们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当时以为家里的东西都被她们给攒在手里了,谁能想到这个老不死的还留了一手。 “你可真敢开口,你咋不要一万啊?” 王翠芬眼神中带着瞧不起, “老三,菜谱本来是有你一半的,可你们在爹临终前都干了啥事,你们心里清楚,就因为这,爹才把所有的菜谱都给了我们。 甚至爹临走的时候,还交代我们,不准我们把菜谱给你,还让你二哥发了誓。” “你二嫂说的没错,咱爹病成那样,躺在炕上,几天里,你们去看过他几次,给他端过几次尿盆,你是一次都没端过,也没伺候过咱爹。 你和你娘,你媳妇,都巴不得爹赶快死哪。 爹还没咽气的时候,你们就在屋里到处撬着地上的砖,在屋里各种翻找,生怕落下啥好东西。” 那一幕,周老抠记到现在,那吃相实在是太难看了,他甚至都不敢让他爹听到那些翻东西的动静。 再婚[七零] 第244节 他那个后娘,还有这个老三,把家里几间屋子的地都给撅了。 家里能找到的地方,全都搜刮了一遍。 周红眼顿时心虚了, “咋能这样说,俺也伺候过爹,这都怪谁,怪你们两口子,天天抢着在爹炕前,压根不给俺孝顺爹的机会。 你们那是真孝顺吗?你们那样做,就是为了哄爹的好东西,俺到现在才发现,还是你们两口子最精明。 啥也不用做,就在炕前,陪老爷子说几句好听的话,就哄的把啥都给了你们。” “偏心,看多偏心啊,俺们当时就得了几个钱,还有一堆不值钱的东西,家里唯一的好东西,给了你们。” 江槐花简直恨死了她这个一碗水端不平的公公,都是儿子,凭啥这样对待。 要是他不这么偏心,她们至于那样干吗,不是怕他把家里的东西都给他另一个儿子吗。 她们不就在他临死的那几天没有给他端饭吃,没有伺候他,那以前是咋伺候他的,他就忘了? “不用再往自己脸上抹粉了,你们啥样,以为旁人都是瞎子不成,这就是不孝顺老人的下场。 你们不敬他,老三,做什么事,都要讲良心的,我们孝敬爹,不是因为他手里有菜谱,而是因为他是爹。 爹对我这个儿媳妇好,又把你二哥拉扯大,即使他啥也不给我们,我们也是那样孝敬他。 因为这是一个人做人的良心,我和你二哥只是做了,当儿媳,当儿子应该做的。” 王翠芬人虽然泼,不好惹,但最是讲这个理字的。 她做事全凭良心,旁人对她好,她就加倍对人家好,人家对她孬,她就加倍对人家孬。 “你们也甭说爹偏心,你们先瞅瞅你们自个干的事,你们寒了他的心。 人和人,都是心换心的。 你们对他那样,难道还指望他看不见,听不到,一如既往的对你们这两个白眼狼好?” 周红眼和江槐花被说的,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虽然他们不想承认王翠芬说的对,但……也没法反驳了。 “老三,当年家里的三亩上等地,两亩贫地,被你们得了,怕我们和你抢,转手卖给了旁人,我和你嫂子只能拿着锄头去开荒。 家里的其他东西,也被你们占了,就连家里的房子,都是你们两间,我们一间。 你们把日子过成了这样,怪的了谁?” 周老抠和王翠芬,俩人勤快,后面用不到五年的时间,就在村子里另起了三间砖瓦房,从家里搬了出来。 那个时候,起三间砖瓦房,可是了不起的事。 旁人都是用模子倒的泥土块盖的房子,周老抠他们俩口子拉着驾车子,去烧窑场,把烧好的青砖,一车一车拉回来的。 然后去别的村子,请的手艺好的瓦工匠,帮他们盖的。 当年春上暴洪来的时候,村子里好多人家的屋子都倒塌了,只有周老抠他们的那三间砖瓦房还依旧好好的。 日子都是靠着人干出来的,不是赖出来的。 王翠芬和周老抠,有两个闺女,两个儿子,都供他们上完了小学。 最后家里实在供不起了,只能供一个继续上,上的还是周向北那个没良心的。 现在乡下让闺女去上学的人家不算多,他们那个时候更少。 双水村,也就他们一家,让家里的两个闺女都去上学。 旁人都劝他们,说闺女迟早是要嫁人的,上学没用,都是替旁人家养媳妇,别浪费那个钱啥的。 可周老抠和王翠芬不这样想,儿子们既然上,闺女也要上。 他们多辛苦点,每天像老黄牛似的,在地里给他们挣学费,挣口粮,从来没有因为周芳芳和周杜娟是闺女,就亏待她们。 可以说,对儿子啥样,就对闺女啥样。 周老抠都不舍得使唤这俩闺女,平时家里的啥活,只要他在家,都是他干。 也没有因为周芳芳是家里的老大啥的,就让她去地里干活,帮忙养家。 要知道那个时候,家里的老大,尤其是闺女的情况下,那是没有资格去上学的,甚至没有资格像下面的弟弟妹妹一样偷懒。 就因为她们是老大,身板还没长开,就要像小牛犊似的,去地里干活,帮着爹娘养这个家,养弟弟妹妹,供他们上学。 还要被爹娘教的,认为这种付出,是正常的,是理所当然的。 她们从来没有怨言,不会嫉妒,因为从小到大的灌输,让她们想不起来去怨,去嫉妒,去不忿,都觉得这是她们作为老大应该做的。 老大一出生,就被赋予了太多的重担和责任。 第151章 按照周红眼的秉性,他要不到钱和菜谱,应该在周家撒泼打滚才对。 可这次,却一反常态,没有这样干,他二哥二嫂刚刚说的那些话,他多多少少听进去了点。 毕竟他也是当爹的人,在经历过唯一的儿子对他这个爹拳打脚踢,几个被他嫁到远方的闺女,已经和他断绝了来往后,他和十几年前那会到底还是有些不一样了。 更能体会那个时候他爹心里的感觉。 “你把俺拉走干啥?” 江槐花不情不愿的被周红眼往外拽着,还想往回走,去周家菜谱。 “够了,咱俩都是半截身子,快入土的人了,能不能要一次老脸。” 周红眼用老树皮般的手,拍打着自己的老脸。 “要啥脸啊,那可是你爹留下的菜谱,咱就朝他们要,看他们能把咱咋地。” 甭管当年孝顺不孝顺的,只要是那个老头子的东西,哪怕就是一根针,周老抠这个二哥也要和她们平分。 “先不说那菜谱咱能不能要到,即使咱死皮赖脸的能要到,要到给谁? 给那个打咱的兔崽子,你忘记那个兔崽子为了他媳妇,把你这个娘,一脚踹到门上的事了?” 周红眼叹了一口气,那菜谱他不能要,当年他和他娘把家里的田地还有房子都给抢了,还有那些钱。 把家里能占的便宜,全给占了。 那菜谱是爹给二哥的,不给他就对了,那个时候他们做的太过分,又对爹不孝顺。 凭啥还要求爹把菜谱给他啊。 如果他是他爹,恐怕也会这样做。 还有他这些年,日子过成了这个熊样……他二哥周老抠说得对,他不该怪旁人,应该怪他自己。 原本还想回去撒泼要菜谱的江槐花被周红眼这些话,给弄的整个人都格外的沉默。 两口子就在巷子口,一个站着,一个蹲着,都低着头。 过了好一会, “可……可他到底是咱儿子。” 这是一向强势不讲理的江槐花,第一次神情这样的脆弱。 以前她总爱骂周红眼,打他,可年纪大了后,反而对他好了起来。 会偷偷的从鸡窝里偷个鸡蛋,背着儿子儿媳,煮熟后,带到地里给周红眼吃。 家里的鸡蛋,都是有数的,没有他们俩吃的份。 以前她病的躺在炕上,也不知道咋就恁馋,馋的特别想吃鸡蛋,就求儿子让她吃一个。 可她儿子说家里的鸡蛋是给他媳妇补身子的,她咋能吃? 可她是他娘,病了这么多天,就是想吃个鸡蛋,他都不让。 最后还是周红眼一瘸一拐的从外面回来,头上,身上都是枯草,脸上还有擦伤,对炕上的她说,有蛋吃了。 他小心翼翼的从他的破布口袋里拿出蛋,就两个眼珠子大的鸟蛋。 其中一个还破了皮,里面的蛋液早就顺着口袋淌的不见了踪迹。 江槐花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周红眼为了掏这个鸟蛋,不知道爬了多少树,还从树上摔了下来。 这个蛋,不是她从小疼到大的儿子让她吃到的,而是被她经常打骂的周红眼,这个没本事的男人,让她吃到的。 “咱为了他,把几个闺女家里搅合的不像话,逼闺女们帮衬她们的这个兄弟。 可到头来,这个儿子打咱,骂咱,对咱孝顺的闺女,也都不搭理了咱。” 周红眼后悔了,后悔之前不该那样对闺女们。 “咱俩有时候,还比不上那臭要饭的,臭要饭的要到饭就吃,没人打骂他。 更没有人逼着他干活,咱这把老骨头了,还在家里给他当牛做马,被逼着拿着锄头下地。” “你说,养儿子图个啥啊,不就是图他孝顺咱,给咱养老送终吗,可你看看,在那个家,对咱想骂就骂,想打就打。 咱是他爹娘啊,那就是个畜生。 咱活着的时候,都对咱这个样,等咱死了,眼一闭,挖个坑,把咱给埋了,恐怕连副棺材都没有。 他都这样了,你还想着继续对他好,为他盘算,是咱儿子不假,可有这样的儿子,还不如没有。” 听了周红眼说的这些,江槐花的眼圈忍不住红了起来。 心中一阵悲凉。 “俺听你的,往后,不管他了。 等咱回去就和他分家,咱在村子里搭个茅草屋,过咱的日子,不在那个家受他们的气,忍他们的打了。 也不伺候他们了。” 周红眼见她想明白了,心里高兴了些,俩人也不掺和赵玉兰和周家的事了。 俩人一路问,靠着两双腿走到了火车站,买火车票回去了。 等赵玉兰母子俩人被赶出周家后,在外面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周红眼和江槐花。 再婚[七零] 第245节 “这俩人死哪去了,在火车上不是都交代过很多遍,不让他们乱跑吗,这可是城里,还以为是双水村哪……” 在周家吃了亏,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赵玉兰,发泄着不满。 甚至不打算找他们了,他们丢了就丢了,随便他们,她还有自己的正事要办。 她的正事就是去周老二所在的那个罐头厂去闹事,去他的领导去告状。 找人一打听,才知道榕城这个地方,光罐头厂就有两家,具体是哪一家,她也不知道。 “娘,要不咱还是回去吧,去厂子里闹,怪丢人的。” 周卫东劝着他娘,他脸上也有伤,站在路边,旁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瞅他们。 瞅他们的人中,尤其还有那些和他差不多大的女同志,这让周卫东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汪虹打这对母子身边过,好奇的看了她们一眼,然后就进了巷子。 臊红了脸的周卫东盯着她,人都看不见了,目光还没有收回来。 “不去闹,那咱咋找到你大姐?不找到你大姐,那你大姨那事咋整?” 不把那个死丫头带回去,她大姐见不到人,肯定还会把主意打到卫丽身上的。 “去闹,就能找到俺大姐了? 娘,俺真是不明白,你为啥这样迁就俺大姨,她在咱家连吃带拿,一家人靠咱家养着。 她不说感激咱,现在她儿子管不住裤裆里的那二两货,出了事,还想找俺三姐去换亲,给她儿子擦屁股。 咱把她当亲戚,她把咱一家当傻子,你为啥要忍着她,咱就不能不帮她,不管她家的破事吗?” 这个问题,周卫东从很久以前就在想了,可想不通他娘为啥这样无条件的答应大姨,帮大姨。 “俺大姨也有闺女,舍不得拿自己的小闺女去换亲,就惦记上了咱家的,凭啥啊。 她儿子想进监狱就进,和咱没关系。” “卫东,娘有不得不这么做的苦衷,娘要是不帮你大姨,会出大事的,天会塌下来。” 偷孩子,那可是会被抓进去吃枪子的。 要是这事捅出去,让她的卫红,卫丽还有卫东咋活啊,他们的娘是个偷孩子的贼,以后还咋找婆家,咋娶媳妇。 更重要的是,孩子被偷的那家人,是不会放过她和她的孩子的。 赵玉兰和儿子来到了罐头厂门口,天都黑透了,门口一个人都没有,上哪去找周老二的领导。 周卫东心烦的很,蹲在厂子门口生着他娘的闷气。 “早就说了,不让你来,非要来,看这还有啥人。” 他又累又饿,身上被打出来的伤,疼的浑身都不舒坦。 赵玉兰也好不到哪里去,还要听着儿子对自己的埋怨。 “卫东,你多体谅体谅娘,只要咱来厂子里闹,你二叔肯定会为了工作,把你大姐的地址给咱的。 他不给咱,除非是他那个主任不想当了。” 她还不知道周向南已经从厂子里辞职的事。 “俺大姨,到底拿住了你啥把柄?” 周卫东已经问她好几遍了,她都不肯说。 这让他更加的好奇,到底是什么把柄,让他娘做到这个份上。 “你别问了,娘不能说。” 这件事赵玉兰真想烂自己肚子里一辈子,可偏偏赵水芹知道,还借着这事,要挟了她半辈子。 母子俩人,在厂子门口蹲到了半夜的时候,被冲过来的几个人,按在地上猛揍。 周向南早就猜到他们不会这样轻易的离开榕城的。 而他们想去闹事,只能去罐头厂或者是灯泡厂。 也不知道他从哪找的这几个人,下手又狠又有分寸。 罐头厂门口,响着母子俩人的惨叫声,住在罐头厂家属楼里的职工都听见了,以为是谁家在打媳妇,就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 “再敢呆在榕城,我他娘的,就卸掉你们的胳膊,腿……” 说话的男人,又踹了赵玉兰一脚,她发出一道痛呼声。 “是不是……周向南那个孙子……找你们来打我们的,我可是他亲二嫂,我儿子是他亲侄子,那个乌龟王八蛋……啊啊啊……” 赵玉兰喘息的话还没说完,眼睛就忍不住瞪大了。 对方把烟头在她胳膊上给按灭了火。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俺们这就离开榕城,这就离开,往后再也不来了。” 周卫东就是个怂包,跪在地上给这几个人磕着头。 “还是你小子识相,带着你这个糊涂娘,赶快滚吧,天亮之后,让我发现你们还在榕城……可就不要怪我了。” 男人从怀里掏出一把钢刀,用钢刀拍了拍周卫东的脸。 周卫东咽了下唾沫,额头上都是冷汗,吓得身子一个劲的发抖。 “俺……俺这就去去火车站……” 周卫东见男人收起了刀子,慌张的从地上爬起来就跑,跑了两步,才又回头,把瘫在地上的娘赵玉兰半搀半拖的,给弄走了。 生怕晚走一步,这些人改变主意。 第152章 “王春明,真是看不出来啊,你刚刚那气势,真是够唬人的,这小子都吓尿了。” 周卫东和赵玉兰走远后,这几个人才不装了。 “对了,你哪来的刀子啊?” “我偷我大伯的,这是旁人送给他的。” 王春明又把刀子塞进了口袋里,敢找向南哥的麻烦,那就是找他王春明的麻烦。 揍她们一顿是轻的,太不要脸了,这母子俩人。 周卫东和赵玉兰被这么一吓唬,真就买了离开的火车票,等坐到回去的火车上,这母子俩人才松了一口气,尤其是周卫东。 他以前在家的时候,敢打他三奶江槐花,是因为他能打得过她,她是一个老婆子。 但这次不一样,对方这么多人,他连还手都不敢。 当初他家里进贼,其实他听到了贼打他娘的声音,可因为害怕,愣是躺在床上装睡。 事后,面对三姐的质问,他也一个劲的说自己没听见动静,睡的太死了。 火车上,母子俩人相对无言,这幅样子,很难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娘,这都怪你,都说了别去闹,要是当时咱就回来,咱也不用被人打成这样了。” 周卫东为了掩饰自己的懦弱和无能,就把这些过错都推在了他娘赵玉兰身上。 “卫东,这咋能怪娘,这明明怪你那个不是个东西的二叔。” 赵玉兰恨透了她这个小叔子,她真是没想到,他会找人揍她们。 她的胳膊上被烟头烫的起了个大血泡,天气又热,已经有化脓的迹象了。 “同志,你鼻子出血了。” 和她隔着一个位置的女人,手里装模作样的拿着一本书在看,其实耳朵竖着,专门听着他们母子俩人的谈话。 抬头间,不经意的往旁边斜了一眼,就见这个被打的不成样子的人,鼻血流了出来。 赵玉兰连忙捂住了鼻子,扬起了头,她就说刚刚鼻子怎么热乎乎的。 “你给我换个位置,我不想坐这,这有一股子尿骚味。” 挨着周卫东坐的人,拦住了火车上的列车员,要求给他换位置。 穿着蓝色制服的列车员,看了一眼周卫东,然后帮那个男人换了位子。 周卫东放在膝盖上的手,难堪的揪着裤腿。 低着头的脸,红的像滴血似的,压根无暇顾及对面流鼻血的娘。 早知道,他就不应该跟着他娘来这,他从来没有这样不是滋味过。 这些人,就像是手里攒着一把刀子似的,一下接一下的捅着他那敏感且脆弱的自尊心。 回到双水村后,这一路上,周卫东都没再搭理他娘。 他认为自己这样丢人,都是她害的。 赵玉兰心里难受的紧,看了儿子一路的脸色,好话说了一箩筐,可就是没用。 这母子俩人谁都没想起来周红眼和江槐花两口子,就这样自顾自的回来了。 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在路上碰到了江槐花。 赵玉兰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想起了他们,脸上的错愕被江槐花看在了眼里。 “三婶,你们回来怎么不和俺们说一声啊,俺和卫东在就差把榕城翻个底朝天了,到处找你和俺三叔。” “忘了和你们说了,你们咋这么快就回来了?” 江槐花才不信她的鬼话,她和老头子上午刚到村子里,下午他们就回来了。 还找他们?叫她看,是压根就没找他们。 周卫东没有和江槐花说话,而是闷着头回家换裤子去了。 “他这是咋了,被周家人给揍傻了,连声三奶都不会叫了?” 这母子俩人被人打成这样,江槐花不仅不可怜他们,还挑着刺。 “三婶……” 再婚[七零] 第246节 赵玉兰没有在榕城找他们,心里到底有些虚,和她说周卫东心情不好,又搪塞了几句,就匆匆回家了。 此时的周文正在北部的研究室,用仪器研究着和油田相关的东西。 时间过的很快,眨眼间,三个多月已经过去了,周文她们也回来了。 庄二妹见周文好不容易在学校,就硬拉着她过来参加白淑英的生日会。 她的生日会,是在一个带院子里的小楼里举办的。 “听说这一片以前住的都是资本家…… 这次她生日,就借了她表姐的地方,她表姐的母亲,是资本家小姐,也就是她二姨。” 要不是国家在去年的时候给这些有成分的人摘掉了帽子,白淑英说啥也不会让旁人知道她和资本家有亲戚的。 为了把这次生日会办的有面子,她求了她姨夫好长时间,幸好有婉仪表姐在旁边替她说话,要不然二姨夫肯定不会同意。 “她二姨是资本家小姐,那她母亲和她二姨难道不是亲姐妹吗?” 周文本来不愿意过来,但拗不过庄二妹。 她听出了庄二妹话里的意思,好像白淑英的母亲,和她二姨在身份上有什么不同,难道是堂姐妹? “当年,淑英的外祖父外祖母离婚了,她二姨跟着她外祖父,她妈跟着她的外祖母。 听说她好像还有一个小舅舅,也跟着她外祖父。 淑英的外祖父是个大资本家,所以跟着他的闺女,儿子都受到了牵连,也就是淑英的二姨和小舅。 淑英的妈因为跟着她外祖母,这才没事。” 这两年,庄二妹和白淑英走的很近,这些事,也是白淑英上个月和她说的。 “原来是这样。” “二妹,周文!” 白淑英站在铁栅栏的小楼门口,迎着来参加她生日会的同学,怕她们找不到地方。 小楼外面的墙上,爬着绿油油的藤,能穿过这些藤蔓,看到院子里的一角。 这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庄二妹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淑英,你表姐家可真漂亮。” 虽然庄二妹还没有进去,但通过外面,就感觉到了。 “待会你进去,会看到更漂亮……周文,真是把你给盼来了。” 白淑英这两年,想尽法子靠近周文,也算有了成效。 俩人现在算是认识,中间又有庄二妹这个桥梁在,关系算一般。 “淑英,生日快乐。” 周文虽说是陪着庄二妹过来的,但不好空着手,就和庄二妹在百货大楼给她买了支钢笔。 “谢谢,谢谢,你们快进来。” 白淑英把礼物收了下来,领着她们进来。 她没想到她能来,说实话,她很诧异。 因为这两年,她发现她很难接近,对她总是有着一种疏离感。 她又经常不在学校,现在人过来了,白淑英说啥也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 崔家院子里站着零零散散的人,其中就有邱平。 “二妹,你们来了。” 邱平打着招呼,目光却不由自主的打量和庄二妹一块过来的周文。 只见她上面穿着白衬衣,下面是一条到膝盖的淑女裙,很简单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却莫名的好看。 有一种莫名的气质。 早知道,她也这样穿了,不穿这喇叭裤了。 “淑英,你同学都到了吗?” 崔婉仪今天这阵子都在家,正好她也想认识认识表妹淑英的同学。 毕竟她们年龄也都差不多。 从客厅出来的她,一眼就注意到了人群中的周文,是她…… 崔婉仪这些年,一直对宋清河念念不忘,她父亲给她介绍的男同志,她一个都看不上。 他们其中不乏年轻的军官,大学老师什么的。 “这是我表姐,崔婉仪。” 白淑英向周文她们介绍着她,语气里掩盖不住的骄傲。 从小到大,婉仪表姐一直都是她羡慕,学习的榜样。 她在她心中,有着不一般的位置。 “淑英,我们终于见到你口中的表姐了。” “婉仪姐,你不知道淑英在学校总是夸你,把你挂在嘴边上。” …… 崔婉仪……周文记得她,上辈子和宋清河不清不楚的那个人,就是叫这个名字。 那个时候,她坐在车里要走了,她突然跑过来,说她叫崔婉仪。 这是一种挑衅。 没想到这辈子见到她,竟然是以这种方式。 她是白淑英的表姐。 不对,这不是她们这辈子第一次见面。 几年前,在石圪村,这个崔婉仪站在白淑华的家门口,那个时候,她们就已经见过面了。 周文想起来了。 “表姐,这是周文,我朋友。” 刚刚白淑英把在场的人都介绍给了她表姐,最后才介绍周文。 因为她感觉周文和其他人都不一样,所以才想留到最后 “周文,欢迎你来参加我表妹淑英的生日。” 崔婉仪刚刚已经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她好几眼,没想到她和淑英是同学。 “这是我家,你可以随便逛逛。” 崔婉仪是一个会让所有人都感到她很亲切的人。 她打完招呼后,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平常穿的裤子,想了想,转身回去了。 周文打量着这个小楼,慢慢的抬头,往上看,目光突然停滞。 在二楼的圆扇形窗户那,她看到了一位穿着旗袍的妇人,很美的妇人。 带着一种冷清惆怅的气质,正在冷漠的往下面瞅着。 她们曾经见过,在大街上,她在找自己的女儿。 很显然对方也看到了周文,俩人对视着。 又看到她了……潘乌雪记得她,她冲她挥了挥手,脸上的神情破了冰,带着一种天真感。 第153章 白淑英拿着一瓶汽水,朝周文走了过来,顺着周文的目光看了过去,脸色立马变了。 “周文,喝汽水。” 周文把汽水接了过来,见白淑英神色有些紧张,不由得垂下了眼。 白淑英凑在周文面前,硬是和她找着话题,可周文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正应付着面前喋喋不休的白淑英的周文,眼前突然闪过一抹绿,只见肩膀上落下来一片翠绿的藤蔓叶子。 她抬头看去,只见那扇爬满了绿藤的窗户旁边已经没有人了。 “走,咱去客厅看电视,我表姐家有个大彩电。” 白淑英刻意逃避似的,招呼着周文她们进客厅。 一个女学生摸着客厅里的沙发,忍不住说道, “淑英,你表姐家可真好,这还是皮沙发那……” “你们看,这个挂钟可真气派。” 说着,众人都纷纷围了过去。 “这是一台英式挂钟,当年我外公花了五千大洋买来的。” 以前白淑英对这些资本家的东西,避之不及,甚至唾弃。 现在倒是把它当成了在同学面前壮面子的资本,甚至以它为荣,毕竟它代表着她家里的风光和辉煌。 她妈当年虽然跟着她外婆了,可外公依旧是她妈的亲生父亲,是她的亲外公。 这个时候,在她心里,她们是一家子了。 其他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愧是有名的大资本家。 白淑英享受着大伙对她投来的羡慕目光,这一刻,她的虚荣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站在房间门口的崔婉仪,已经换了一身蓝色的圆领格子裙。 看到表妹淑英的同学都围在那个挂钟旁,稀罕的不行。 再婚[七零] 第247节 只有这个周文,站在偏僻的角落里,看着墙上的那副画。 “这画是我妈年轻的时候画的,自从她病了后,就再也没有画过。” 崔婉仪站在周文身边,看了她一眼,然后把目光放在了这幅色调幽静的画上。 画中是一片泛起涟漪的湖面,湖面上飘着一只小船。 “表姐,你怎么换衣服了?” 白淑英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同,刚刚穿的还是裤子,短袖那。 “给你们泡茶,不小心把水弄湿了衣服。” “辛苦表姐了,我的好表姐,你穿这一身真好看。” 崔婉仪长的不错,头发上梳着俩小辫,绑着两条浅绿色的丝带,再穿一身这样的裙子,显得人俏生生的。 和周文站在一块,有一种春花秋月的感觉。 庄二妹却觉得俩人在一块,小文更好看。 她的左边脸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长了一颗小小的,浅浅的痣。 不仅不丑,反而更加的……庄二妹说不出那种感觉。 崔婉仪正要说什么,见楼梯上有人下来了,连忙跑了过去。 “妈……” “二姨。” 白淑英也连忙丢下众人,快步走了过去。 “妈,今天是淑英的生日,这些都是她的同学。” 崔婉仪在她面前,很规矩,甚至想扶着她的胳膊,手刚伸出去一半,潘乌雪就走开了。 她脸上闪过一抹尴尬,把手又自然的收了回来。 白淑英看到了这一幕,心中忍不住可怜表姐,甚至为她感到不平。 表姐对二姨这么好,她却对她没有过一个好脸,整天惦记着她那个被偷走的表姐。 都已经被偷走,找不到了,还想她干啥啊。 “二姨,我陪你去院子里走走吧。” 白淑英怕同学们看出她这个二姨的不正常,心里焦急的很。 潘乌雪没有搭理她,白淑英也都习惯了,她这个二姨疯了,不爱搭理人,有的时候还拿东西砸人。 就见这个疯女人径直地走到了周文的面前,她的心忍不住提了起来,很害怕她说出什么疯言疯语。 “又见面了,你叫什么?” “我叫周文。” 周文不知道为啥,在看到她的时候,心中会控制不住的对她生起一股子好感。 明明她们不认识,在这之前,也只见过一面而已。 客厅里的人都没有说话,都在打量着白淑英的这位资本家小姐出身的二姨。 她就像是还停留在那个时代似的,整个人如同她身上穿的暗绿纹的旗袍一样,带着一种别致的风姿。 …… “表姐,你说我二姨怎么和我同学周文这么有眼缘啊,竟然带着她上了二楼。” 白淑英心里就像打翻醋坛子似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二楼,在她记事起,她都没上去过。 那是她二姨的地方,连表姐都不被允许上去。 崔婉仪没有接表妹白淑英的话,眼中的神色有些说不出的落寞。 两个小时后,周文从楼上下来,手里拿着一扎盛开的百合花。 百合的花口有碗口那么大,开的极好,还散发着一种淡淡的幽香。 这种品相的百合在泸城的花市压根找不到,百合的花瓣,像青玉一样,带着温润,剔透。 单一朵拿出来,就是一支摇曳的美人。 “你们在楼上说了什么?” 走在回去的路上,庄二妹忍不住好奇。 “没说什么,就是喝了一杯咖啡。” 她和她在屋里,即使没怎么说话,但那种感觉让人很舒服。 临走的时候,她送给了她几枝百合花。 晚上,周文罕见的又做起了噩梦,半夜时分,她被噩梦惊醒,额头上都是冷汗。 她坐了起来,有些喘,这次的梦和以前的不一样。 梦中,她站在一片浓雾里,四周都看不见人,突然,她的身后伸出来一双手,猛地推了她一把,她的脚边就是悬崖…… 这是一个不好的梦,仿佛预示着什么。 第二天一早,周文就拿着盆子,和庄二妹去学校附近的澡堂子里洗澡。 昨个晚上,她出了一身的汗,后半夜基本上没睡。 “小文,你快看。” 庄二妹声音很低,撞了撞身边的周文。 周文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是一群年轻的军官,从她们身边经过。 “他们是海军吗,好像只有海军才穿这种白色的制服。” 庄二妹有些不确定。 “应该是。” 她前几天听罗大姐她们说,有一个团的海军军官要来到她们学校学习。 “别看了,胡小军,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刚刚过去的那几个军官中,有一个年纪最大的,军衔也最大。 张参谋没少为胡小军的人生大事操心,给他介绍了多少对象,连去看都不去看。 团里组织的联谊会,有个军医院的护士看上了他,对他有意思,可他就像是一个木头似的。 他把电影票都塞到了他手里,说人家女同志在电影院等他,可他却放了人家的鸽子,把人家女同志都给气哭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他看见女同志这个样子…… 原本以为是他对女同志不感兴趣,没想到是人家的眼界高。 这才来几天啊,就看上这的女大学生了。 刚刚那个姑娘,他也看见了,人长的那是没话说。 这小子,眼光真是高的离谱。 “张参谋,你别胡说。” 胡小军有些不好意思。 “既然胡小军对人家没意思,那我对人家有意思,张参谋你帮我和她认识一下。” “还有我……” 其他人忍不住起哄,争着让张参谋给他们做媒。 胡小军心里顿时悔了。 张参谋看出来了,故意没说话,第二天的时候,胡小军就忍不住了,主动来找张参谋。 被张参谋取笑调侃了一顿。 “张参谋,我们学校里的女学生这么多,我哪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啊。” 其实冯校长猜出很可能是王教授的那个学生,周文。 但不确定,带着张参谋去食堂确认了一下。 “就是她,就是她。” 张参谋还不知道这个女大学生家里是啥背景,还要调查调查她。 “她叫周文,是王教授的学生,别看是个小姑娘,但能力出众,已经是地质方面的学者了。” 周文在学校里没什么名声,人低调的很,但冯教授一直关注着她那。 “可惜……” 张参谋听的正高兴,这个女学生这么优秀,德行方面应该也差不了,人胡小军倒是有点配不上人家了。 不过胡小军是军官,前途一片光明,也就吃了点文化上的亏。 听到冯校长又拐了个弯,他忍不住问, “可惜啥?难不成她有对象?” “不是对象,是丈夫,人家已经结婚了。” 冯校长爱做媒,之前就看上了王教授的这个学生,要把他朋友的儿子介绍给她。 可没想到人家年纪轻轻就结婚了。 海军宿舍, “什么?结婚了?” 胡小军诧异极了,心里一阵失落。 “冯校长亲口和我说的,你就歇了对人家周文同志的心思吧,你是没机会了。 不是我说你,你小子眼光真是毒辣,最好的一个被你给瞅上了。” 再婚[七零] 第248节 张参谋觉得遗憾,这小子好不容易看上一姑娘,可人家偏偏结过婚了。 “她叫周文?” “是啊,叫周文,还是一个教授的学生。” 这个胡小军听到人家女学生叫周文,怎么变得这样激动,张参谋忍不住纳闷。 周文见到一个年轻的军官找到自己,说他叫胡小军的时候,她很懵。 “海城,大杂院,周叔叔他们住在二楼,你是他们家的大女儿……我妈是秦银环。” “你是秦婶子的儿子,小军?” 周文想起来了,没想到他就是秦婶子的儿子。 秦婶子有两个儿子,眼前这个应该是大儿子。 第154章 俩人坐在学校湖边的长椅上,胡小军没想到还能再遇到她。 并且是以这种方式。 “你和王奶奶她们走后,周叔叔她们俩就被公安给抓走了。 说是赵婶子在外面收了人家的钱,让周叔叔给那批劣质零件签了字。” 胡小军给她讲着那个时候的事, “很多要债的人,天天去你家要债,你舅妈对你妹妹他们,很不好。 后面你舅妈因为偷东西,被送了进去,你舅舅就带着他们回老家了……” 胡小军以为她会难过,还想安慰她来着,可见她眼中带着笑,他那安慰的话顿时说不出口了。 周文又问起了他妈秦婶子,后面俩人又寒暄了几句。 直到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胡小军口袋里那被汗水浸湿的那张电影票还是没有拿出来,送出去。 京城,张主任家里。 “这,还有那,都要擦干净。” 张主任的岳母,刘老太太,手背在后面,盯着家里的小保姆干活。 她闺女是烟厂的干事,女婿是贸易行的主任。 两口子去上班,经常不着家,家里只有两个孩子,和一个老太太,还有一个小保姆,这个小保姆就是周卫红。 此时她正蹲在地上,用手中的抹布擦着猪肝色的地板,旁边放着一个涮抹布的水桶。 “奶奶,你看我擦成这样行吗?” 这个地板,周卫红今个上午已经来回拖了两遍了,可这个老太太就是不满意,说脏,让她用抹布擦。 “还成吧,你要是早就用抹布擦,哪还有这么多事,往后家里的地板,你都用抹布擦。 小小年纪,怕干活怎么行。” 刘老太太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钟表, “马上快要十二点了,早上我让你买的韭菜,你去买了没有,我中午可是要吃韭菜馅的饺子的。” 周卫红也顾不上擦地了,拿着抹布连忙站了起来, “奶奶,我给忘了,我这就去买。” 她一边说,一边急匆匆的提着水桶往卫生间走去。 等刘老太太的闺女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就见自己的老娘坐在沙发上,脸子拉的老长。 “妈,这是谁又惹您不高兴了?” “你怎么回来了,你中午不是不回来吃饭吗?” 刘老太太见闺女回来了,脸上的神色依旧没有好转。 李楠把身上的包挂在了衣服架子上,从包里拿出一小网兜的核桃,然后挨着她妈坐下。 “厂子里的事忙完了,前几天你不是说想吃核桃吗,喏,给你买回来了。” 这种核桃不好买,是那种小核桃,她托了熟人,转了几道,才在北方给她妈买到。 “小红哪?都这个点了,怎么还没给您做饭啊?” “别提了,我从早上就和她说,中午我要吃韭菜馅的饺子,这都中午了,连韭菜都没买回来。 你说她还能干啥?让她拖个地,都拖不干净,饭也做不好。 张国伟从哪找来的这个小保姆,你看都来咱家多长时间了,干的这活,是个啥啊? 整天就知道偷懒,磨洋工。 我和你说,幸亏是我来了,我在家里给你盯着她,要不然你家的东西要被她顺走多少?” 刘老太太是半个月前,才从老家搬到闺女这的。 “妈,人卫红那孩子,不是偷东西的那种人,你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别挡着人家的面说,怪不好的。 她以前挺勤快的,等她回来,我说说她。” 刘老太太见闺女替那个小保姆说话,护着她,心里更气了, “你就是个傻女人,你咋这么傻,张国伟往家里领了一个小保姆,还这样的年轻,你就放心? 你就不怕你男人张国伟对那个小保姆有想法?” “妈,你女婿的为人你还不相信吗,他都四十多了,小红都能当他闺女了,你整天别瞎想了。” “我瞎想?我是为你好。 别看那个张国伟平时人模狗样的,背着你,要是真和那个小保姆勾搭上了,到时候,你可别找我哭。” “行行,不找你哭。” 李楠知道自己的妈是啥德行,没把她的话当回事。 刘老太见闺女不把自己的金玉良言放在心上,脸子拉的更长了。 周卫红气喘吁吁的拿着一把买回来的韭菜刚进了家门,劈头盖脸的就迎来一顿骂。 “这么慢,是想饿死我啊,我闺女一个月开你十八块钱的工资,你就这样慢待老人,糟践老人? 不把我这个老人放在眼里,我要是饿出个好歹,你能赔的起吗?” 周卫红被骂的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低声下气的认错, “奶奶,今个中午是你让我拖地,我给忙忘了,等以后我再也不会忘了。 韭菜买回来了,一共花了两毛钱,和一张一斤的韭菜票。” 周卫红向她报着账,这是刘老太来了这后,给她重新定的规矩。 她没来的时候,周卫红在这个家,是不用报账的,在一个本子上只要写了今天买菜花了多少钱就成。 反正李阿姨和张叔叔他们俩早上和中午不在家吃饭,只有晚上吃。 白天家里只有两个上学的孩子,所以那个本子上,即使她多写几毛钱也没事,因为他们发现不了。 即使家里的肉罐头啥的,她中午给他们的孩子做饭的时候,拆两盒,能昧下来半盒。 时间长了,昧下来的几盒,偷偷的给双水村的她爹娘,妹妹,兄弟寄回去。 不过他们也不是经常吃肉罐头,而是一阵一阵的。 刘老太从屋里拿出一个称东西的小秤,勾着那捆韭菜,见上面只有九两半,顿时得意的不行。 “瞅瞅,被我抓到了吧,这哪有一斤,还想蒙我?” 这个刘老太来了这个家后,周卫红哪还敢再谎报啊,她焦急的解释道, “奶奶,供销社对我说,这就是一斤的韭菜,我真的没有昧下钱。” 这个时候,从厕所出来的李楠,看到她妈站在客厅拿着秤又称菜了,而小红急的都快哭了。 “妈,不是都和你说过了吗,别秤菜了,小红的人品,我信得过。” “这就是你信得过的人,她说这韭菜一斤,这哪有一斤,明明才九两半。” 刘老太让闺女看秤,李楠一看,还真是九两半。 “李阿姨,我真的不知道为啥九两半。 供销社里那个卖菜的和我说就是一斤,我当时想赶快回来给奶奶包饺子,就没有看她称。” 周卫红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李楠把那捆韭菜就钩子上取了下来,只见韭菜上都是水。 这是供销社最近惯用的伎俩,菜放蔫了,就往上面撒点水,也不知道是哪个聪明人想出来的法子。 昨个她们厂子的小刘还在厂子里说供销社太缺德了,她让她丈夫去买菜,买回来的菜看着新鲜,其实早就蔫了。 “妈,这事不怪人小红,是这韭菜上带了水,她一路拎回来,水滴在了地上,重量自然就轻了。” 刘老太摸了摸那韭菜,只见韭菜里面湿漉漉的,这才肯放过周卫红。 不过转头,又挑起了刺, “你买的这蔫了吧唧的韭菜给谁吃的,我早上让你去你不去,我看你就是成心想让我吃这种不新鲜的老韭菜的。” 周卫红被骂的眼眶都红了。 “小红,你先去厨房做饭吧。” 李楠见不惯她妈这样为难人,等小红进了厨房后,她才对她妈说, “妈,小红这姑娘挺好的,你别总是为难她。” “我到底还是不是你妈,你处处护着这个小保姆,站在她那边,不站在你妈我这边,你到底是谁的闺女?” 刘老太说话的口气很冲。 再婚[七零] 第249节 “妈,我当然是你的闺女,我现在就去厨房批评小红去。” 李楠没法子,为了安抚住老娘,只能去厨房说了小红几句。 “小红,让你受委屈了,我妈那个人,就连我都拿她没办法,你张叔叔更不敢得罪她。 她就是那样的臭脾气,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李阿姨,你放心,我不会和她一般见识的,她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你和张叔叔对我好,我不为着她,也要为着你们。” 周卫红这么懂事,李楠对她更愧疚了。 等李楠走出厨房后,周卫红把剩下的韭菜切了切,放进了盆子里。 然后往身后的门口瞅了瞅,见没人,往盆子里吐了好几口唾沫。 让她刁难她,不是想吃韭菜馅的饺子,她让她吃,吃她的口水去吧。 周卫红气的牙痒痒的慌,用筷子拌着盆子里掺了口水的韭菜馅,眼底弥漫着报复的快感。 “你干啥哪?” 可能是做贼心虚,听到身后这个老妖婆的声音,周卫红吓的手中的筷子都掉到了地上。 她转过头,心虚的不行,捡着地上的筷子, “没干啥……我拌馅哪,奶奶,你怎么进来了?” “这是我家,我想进来就进来。” 刘老太狐疑的看着她,目光落在了那盆拌好的韭菜馅上。 等饺子包好,煮熟捞出来,盛到盘子里,端到桌子上后,刘老太不动筷子,也不让闺女动筷子。 那双精明的眼睛,瞅着周卫红。 周卫红面前摆着的是早上没吃完的剩饭。 “你怎么不吃饺子?” “奶奶,我寻思着早上的饭还剩下点,没吃完丢掉怪可惜的,你们吃饺子,我吃剩饭就成。 你之前,不是也说,让我吃饭先紧着上一顿剩下的吃吗?” “小红,你也吃饺子,这剩饭先放那。” 李楠不是那种苛待人的人,哪有自己吃好饭,让保姆吃剩饭的道理啊。 “李阿姨,没事,我就爱吃早上剩下的饭。” 周卫红越这样,刘老太的疑心就越重。 坐在椅子上的她站了起来,端着那盘韭菜饺子,走到周卫红跟前,用筷子夹了一个饺子放在她碗里。 “你替我尝尝饺子咸不咸。” 第155章 摆在周卫红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吃或者不吃。 “妈,我帮你尝。” 李楠看出她妈是怀疑小红在饺子里做手脚了,但小红不是那样的人。 她妈这样做,像是羞辱人家似的。 “你口轻,尝不出来个啥,我就让她帮我尝。” 刘老太瞅着一个劲不动饺子的周卫红,催促道, “你愣着干啥,吃啊。” 周卫红看着碗里的那个饺子,咽了口唾沫,只能硬着头皮,把那个饺子塞进了自个的嘴里。 然后闭着眼,没有怎么嚼,就咽了下去。 原来这里面不仅有她的口水,还有她擦灶台抹布的脏水。 她强忍着胃里的恶心,镇定地冲刘老太太说, “不咸不淡,正好。” “你才吃了一个,就尝出来味了? 来,再吃一个,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尝错了。” 刘老太太又给她夹了一个。 周卫红喉咙眼猛地一梗,看着碗里的那个饺子,实在是不想吃。 “快吃啊。” “妈……” 李楠想让她妈别这么过分,剩下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她妈给瞪了一眼。 “吃。” 刘老太太见她这样,越发的觉得这饺子不干净,被她放了啥东西。 她早就瞅出来,这个小保姆压根不是个啥好东西。 周卫红夹起饺子,就往嘴里塞,桌子下面的左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味道很好,奶奶,要不要让我帮你尝第三个?” “既然你觉得味道好,那这盘饺子都给你吃。” 这个老妖婆不仅没有放下戒备心,反而还让她吃掉这一盘,她神色控制不住的僵了一瞬。 “这是我特意给您包的,您都给我吃了,那您和阿姨吃什么?” “我不想吃饺子了,我要吃挂面。” “小红,你去帮我妈下碗面吧。” “妈,你别闹了,行不行,你不是喊着要吃韭菜馅的饺子吗,人小红都给你包好了,你现在又闹着要吃面。” 李楠好声好气的劝着她妈, “中午咱先吃饺子,等明天再让小红给你下面条,这么多饺子,不吃都浪费了。” “我就是想吃面,我就要今天吃,现在吃,我住在你这,难道连碗面都不能吃了? 亏我把你养这么大,你对我这个妈一点都不孝顺。” 刘老太太撅着个嘴,指责着闺女。 “吃吃吃,小红你去给她下一碗面。” “那你吃啥?我想让你陪我一块吃面。” “行,我陪你一块吃面。” 自己的妈,无论咋作妖,她都要哄着,谁让是亲妈哪。 “那我这就去下。” 周卫红端着那盘饺子,转身刚走了两步,只听啪的一声,盘子碎了,饺子滚落了一地。 “盘子,我的盘子……” 盛饺子的盘子,是刘老太太从老家带过来的。 “这可是正宗的汝瓷,你你个死丫头,赔我的盘子。”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刚刚手一滑,没有端稳。” 李楠见小红吓的脸都白了,连忙让她去拿扫把。 “妈,盘子碎就碎了。” “给我扣她的工资,这个盘子我花一块五买来的,给我扣她三块钱。” 刘老太太逼着闺女扣这个小保姆的工资,见她把扫把拿来了,想把地上的饺子也给扫走,她立马不愿意了。 “这些被你摔到地上的饺子,你就准备把它这样扫走?” “奶奶,你放心,我待会再拖一遍地。” 周卫红以为她是嫌弃地上有饺子水。 “你这不是浪费粮食吗,我家粮食是大风刮来的? 这多好的白面,多好的韭菜啊,只是掉在了地上而已。 这掉到地上的东西,洗洗冲冲也能吃,这家里的地,你不是拖过了吗,难不成你是嫌弃自己拖的地不干净?” 刘老太太话里的意思,是让周卫红把掉到地上的这些饺子,给吃了。 “李阿姨……” 周卫红求助似的看向李楠。 “妈,这些饺子,掉到地上就扔了吧。” 现在又不是以前的困难时期,逼保姆吃掉在地上的饺子,这传出去多难听,让外人怎么看她和老张啊。 “扔啥扔,你咋就这么不珍惜粮食。 她把饺子弄到地上的,她不吃谁吃?难不成让我吃?” 刘老太太看向周卫红, “你还不快去厨房拿个盆子把这些饺子捡起来。” 李楠冲周卫红点了点头,示意听她的。 周卫红见李阿姨管不住这个刁婆子,她心里猛地一沉,回厨房拿盆子去了。 等下午的时候,周卫红去外面上厕所,蹲在厕所那,一个劲的狂吐。 再婚[七零] 第250节 吐着吐着忍不住哭了起来,刚刚从地上捡的那盆饺子,刘老太太盯着她把最后一个给吃完,才肯放过她。 “你不是张主任家里的小保姆吗,怎么躲在这哭啊?” 哭的还这样的可怜,张大妈一边系着腰带,一边问她。 “是不是她家老太太欺负人你了?” 张主任的岳母,别看搬过来的时间没多长,但附近的人已经有耳闻了。 他们家住在三楼,人家二楼的人在栏杆那晒被褥,这个坏心眼的老太太,往下泼水,把人家徐大姐的被子给泼的湿的不行。 徐大姐找上门讨说法,还被那个老太太给骂了一顿。 说谁让她在那晒被子的,你看看哪有这样的人啊。 最后还是张主任下班回来,知道了这事,去徐大姐家赔礼道歉这事才算过去。 “刘奶奶没有没有欺负我……” 周卫红的解释,只会让张大妈更加的觉得那个张主任的岳母,太欺负人了。 把人欺负的连敢说实话都不敢,这在家是咋欺负人的啊,把人小姑娘欺负成了这样。 等张大妈走后,周卫红才从地上站了起来,收起了脸上委屈的不行的神色。 在这一刻,她心中想出人头地,过上那种有身份的好日子的念头更加的强烈了。 她要当被人伺候的人,而不是伺候人的人。 都是人,凭啥她就要伺候人,被人呼来喝去,这样欺辱。 她大老远的来到这里,可不是为了当一个伺候人的小保姆的。 今天那个刁婆子是怎么折磨她的,以后她一定要加倍还回去。 让欺负她的人,都跪在她面前求她。 周卫红的眼底透着狰狞的神色,她这辈子都忘不掉,刚刚是怎么被她逼着吃下那些加了脏水的饺子的。 回去后,她当晚就给她老家的娘赵玉兰写了一封信,这个小保姆,她不想再干了,留在这个家,压根没有机会。 当远在双水村的赵玉兰收到闺女的信的时候,忍不住诅咒那个老刁婆,竟然这样刁难她闺女。 但气了没一会儿,整个人就愁的不行。 她心疼她闺女,也不想让她在那继续受气,可这个工作是她找了那个人,用当年的事换来的,哪能说换就换。 最近卫丽又一直缠着她要工作。 “娘,俺工作那事咋样了?” 周卫丽从外面走了进来。 其实前段时间,赵玉兰是给她找过一个工作的。 那是她厚着脸皮,低三下四去求砖厂的人,好不容易在砖厂给她闺女卫丽找了个当会计的活,只要每天帮砖厂算算账就行。 一个月给开七块钱的工资。 要不是人家砖厂看在她上过几年学的份上,否则是不会把这样的工作给她的。 可周卫丽心气高,愣是不肯去, 把赵玉兰气的不行。 “啥工作?前段时间给你找的那个工作,多好,你知不知道你娘我给人家陪了多少笑脸,说了多少好话,人家才肯让你过去试一试。 你倒好,不愿意去。” 赵玉兰没好气的说道。 “凭什么二姐能去城里工作,而俺就要去那个破砖厂,都是你的闺女,你咋这么偏心,俺不管,二姐去城里,俺也要去城里。” 以为她傻啊,她在乡下砖厂挣上一年的工资,还比不上她二姐的一半多。 况且,在砖厂能有啥出息,她长的比二姐也不差,在乡下,能遇到啥好男人。 她娘总说,等她二姐在城里站稳脚跟了,就把她们接过去,到时候再让她二姐给她介绍个城里家庭条件好的男人。 可她今年都二十一了,女孩的年纪,也就这两年最宝贵,她耽误不起,以后她成了老姑娘,还能说啥好婆家。 周卫丽平时在家的时候,总喜欢照镜子。 她现在这么漂亮,呆在这个穷地方,都对不起她自己。 “你怎么能和你二姐比,她上到初中,你上到小学就不上了,你去城里能干啥?” 也不是赵玉兰瞧不起这个闺女,都是她的闺女,她一视同仁。 她说的是实话,这个卫丽打小就没有卫红机灵,也不是她贬低她,她只上到了小学五年级,在城里这样的人,就是文盲,没文化。 卫红上到了初一,就因为上的不高,吃了这方面的亏,才只能去给人家当保姆。 “俺也去城里给人当保姆,俺是读书读的没有二姐高,没有二姐好,可是俺勤快,干活利索。 再加上,俺长得也不孬。” 她娘别想骗她,当保姆不就是伺候人的吗,上的学高,认的字再多,有啥用,保姆就是伺候人的。 给人洗衣裳做饭扫地的,这些她二姐能做,她也能做。 第156章 “你那是想去给人当保姆吗,你打的这是攀高枝的主意。” 赵玉兰和这个目光短浅的闺女都说了多少遍了,让她再等等。 等到她二姐在那站稳后,就让她过去。 到时候,她就不用再给人当保姆了。 “你让二姐去城里,不也是打的这算盘吗,那我这样想,咋了?” 她算是看明白了,她二姐才是她娘生的亲闺女,她周卫丽就是她捡来的。 能把二姐安排到城里奔前程,为啥不把她也安排到城里? 她娘就是偏心,只知道替二姐打算,不替她打算。 赵玉兰被这个闺女顶的心里的火气止不住的往上窜,正巧这个时候,周向北扛着锄头从外面回来了。 “想要城里的工作,找你亲爹去,他亲娘亲爹亲兄弟都在城里当主任,当大师傅,想要多少工作没有啊。” 周卫丽看了看她这个装聋作哑的爹,又看看这个不肯给她找工作的娘,气的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的命咋就这么苦,摊上了这样的人家,这样的爹娘。 姊妹三个,只有她最倒霉,大姐从小被过继给了生活条件好的二叔一家,吃的穿的,她和二姐都比不上她。 现在又在上大学,前途一片光明。 二姐比不上大姐,在城里给人当保姆。 只有她这个老三,在最下面给人垫底,爹不疼娘不爱的。 当年过继的那个孩子,为啥不是她啊,要是她该有多好,也不用在乡下吃苦了。 从她懂事起,就一直很羡慕在城里二叔爷爷奶奶家的大姐。 “爹,俺求你,你去城里,给俺二叔他们说说,求求他们,让他们帮你闺女俺找个工作吧。” 这不是周卫丽第一次求周向北这个爹了。 以前没少帮着赵玉兰,求她爹听她娘的话,给榕城那边写信要钱。 周向北就像没有听见似的,在院子里推着磨。 “爹,你还有个当爹的样吗,俺都这么求你了,你帮俺求求他们咋了?” 周卫丽埋怨着周向北。 “你……你都这么大了……靠自己。” 周向北竟然开口说话了,就连赵玉兰都惊讶的不行。 “俺怎么靠自己啊,俺要是能靠自己,俺还求恁干啥。 你是俺爹,帮俺是天经地义的事。 俺的工作问题,你这个当爹的必须给俺解决掉,你们不给俺解决,俺打今起,就不吃饭了,饿死俺算了。” 周卫丽用绝食要挟周向北和赵玉兰去替她求人,找城里工作。 周向北听到这话,没有反应,继续推着石磨。 有的时候,他在想,养闺女儿子,把他们养大,有啥意义。 当年为什么要生他们,是为了传宗接代? 传宗接代的意义是什么? 到时候,眼一闭,腿一蹬,什么都没了。 有了他们几个,他感觉活着很累,就像身上压了几座大山,脖子上被套了几个锁链似的。 这些东西都是无形的,看不见的。 但会让他每天,每时,每刻都喘不上来气。 这些孩子,对于他来说,是债,不对,是比债更可怕。 就因为他是她们的爹,就应该无条件的付出,压榨自己。 她们就像是会吸血的蚂蟥,想把他吸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他把他们养这么大,二十出头,已经尽了一个做父亲该做的。 他们却没有做到子女该做的。 梦里,他们姐弟三个,对他这个爹很孝顺,他们也很懂事,很争气……如果梦能变成真的该有多好啊。 周向北不止一次这样想,这样盼。 再婚[七零] 第251节 明明知道那是假的,还是忍不住会陷进去。 泸城, 胡小军的娘秦银环来泸城看望儿子。 没想到听到儿子说当年和她们住在一个大杂院的赵玉兰和周向北的大闺女也在这读大学。 她还记得,她叫猫蛋,在她心里,她和赵玉兰周向北是不一样的。 还有王大娘,当时她和王大娘她们的关系好的没话说。 王大娘和猫蛋她们离开海城的时候,她还去火车站送她们了, “一眨眼,曾经那个帮我择菜的小姑娘都长这么大了。” 秦银环和周文走在公园里, “要不是小军和我说,我都不知道你在这上大学。” “秦婶,你没怎么变,我刚刚一眼就认出你来了。” 周文见到海城大杂院里的故人,正好她也想把心中的事问出来。 她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赵玉兰和周向北的亲生女儿,她上辈子的死,是不是和她们有关。 明年的今天,就是她上辈子的忌日。 “你当时才那么小一点,王大娘牵着你来大杂院……你爸妈人真不咋地,把你们给赶走了。” 秦银环提起当年的事,还忍不住愤怒。 赵玉兰把周向北坑惨了。 王大娘她们让他和那个赵玉兰离婚,他不仅不和她离婚,还把护着他,为他好,为他着想的爹娘给赶回了老家。 连大闺女都不要了,过继给了自个的兄弟。 前脚把爹娘,闺女赶走,后脚就被公安给抓了,这就是现世报。 一个好好的家,被见钱眼开的赵玉兰和那个拎不清的周向北给毁了。 这俩人不愧是两口子,配的很,再也找不到比他们更配的人了。 一个比一个可气,一个比一个可恨。 他们被抓后,见到那些上门要债的人,才知道他们两口子在外面竟然欠下了一屁股的债。 甚至还借了印子钱。 胆子太大了,幸好王大娘和猫蛋她们走的早,要是晚走一步,赵玉兰和周向北丢下的烂摊子,可就砸在她们手上了。 “不过也幸好你们走了。” “秦婶,我想向您打听点事。” 周文没有绕弯子,而是直接开门见山。 “你说,只要是婶知道的,肯定会和你说。” 秦银环以为她想问她们走后,赵玉兰和周向北的事。 或者是周卫红周卫东他们的,再或者是她舅舅,舅妈,姥爷,姥娘的。 “赵玉兰,她真的是我的亲生母亲吗?” 周文的话,把秦银环吓了一跳,但反应过来后,又平静了下来。 她这样问,也不奇怪。 其实,她这次过来除了看看这个当年她想认作干闺女的小姑娘外,还想把那年在火车站没有说出来的话给说出来。 这些事,已经压在她心里很多很多年了。 “当时,你们走后的第一年,我就在外面听说南方发大水了,自那以后就和你们断了联系。 我当时担心你们,还后悔那个时候有些话没有说出来。” 她的年纪越来越大了,这事搁在她心里,就像是一根刺一样,很想把它说出来。 原本以为这辈子没有再说出口的机会了,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了,能在这遇到。 其实王翠芬在榕城安定下来后,给她们寄过包裹。 包裹里还夹杂着一封信,可包裹被给邮递员帮忙的孙大妮给截胡了,她们到现在还都不知道有这回事。 周文静静的听着她说。 “赵玉兰是你的亲生母亲,她怀你的时候,我就在大杂院住着哪。” 秦银环曾经也怀疑过,可她那个时候,她的肚子那么大,确实是怀孕的样子。 可就因为俩人是亲生母女,所以秦银环才觉得齿寒。 看到她做的那些事,头皮发麻,浑身发冷。 那哪像一个母亲该做的事啊。 “你妈赵玉兰是一个心眼不好的人,你刚生下来那会,对你确实是好。 她没有奶水,我那个时候,刚好生了我儿子小平,身上有奶水。 她就抱着你,求我喂喂你,我看你刚生下来,怪可怜,就给喂了。 喂了你两三天后,你爸周向北从外面出差回来了,给你带了两袋奶粉。” 秦银环的记性好,说起这些事,还历历在目。 “你妈在屋里坐月子,哄着你,你爸在大杂院给大伙分着红蛋,整个人高兴的不行。 可过了两三个月,你妈从医院回来后,就变了,也不爱抱你了,我在我家,经常能听到你的哭声。” 那个时候,秦银环也是当妈的人,家里还有个和周文差不多大的娃,所以最听不得娃哭。 每当周文扯着小嗓子哭的声音发哑的时候,她都会抱着儿子出来看看,那么大的孩子,还在襁褓中,哭的像猫儿。 让人忍不住揪心,心疼。 “后面我才知道,你爸不在家的时候,赵玉兰那个女人她真不是个东西,她不喂你吃的。” 秦银环是个眼泪不值钱的人,说着说着,眼眶忍不住红了。 她趁赵玉兰上厕所的时候,偷偷的进去过她家。 床上的婴儿饿的本能的伸着小舌头,舔啊舔。 脸上哭的都是泪,看到她进来了,立马不哭了,瞪着一双葡萄似的黑眼珠,水汪汪的,瞅着她。 她当时难受的都哭了。 掀开衣裳,连忙喂了她一会儿,她吃的很急,都呛到了。 她见赵玉兰快回来了,又喂了她几口,只能把她放下,匆匆的离开。 那个时候,她和赵玉兰因为一些事吵架不说话了。 “这还不是最过分的,她大冬天的,把只穿着单衣服的你,放在吹着冷风的窗户口,还喂你冰水喝。” 秦银环不忍心,都想把她从赵玉兰手里要过来。 她不想养,她养,正好她稀罕闺女,把她给她,她一定待她跟亲闺女一样。 那是多好的女娃啊,皮肤奶白奶白的,睫毛又长又翘,虽然瘦,但五官长的好,她一个外人看了,都心软的一塌糊涂。 赵玉兰还是她亲娘哪,她的心又毒又硬。 那要是她生的,她能把她含在嘴里疼,压根舍不得这样作贱。 第157章 赵玉兰做出这些事,周文不觉得稀奇。 上辈子她一直嫌她的存在多余,想让她在那个家里消失掉。 “我当时以为赵玉兰只是重男轻女,不喜欢闺女,可后面你妹妹卫红出来后,她对她没有这样,对她像个宝。” 这也是秦银环一直想不通的事。 她想不明白秦银环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的闺女,同样都是闺女,她对眼前这个,比后娘还后娘。 后娘都没她这样恶毒的。 都说虎毒还不食子,她连畜生都比不上。 这些年,她一直在琢磨这个事,想着自己看错了什么的……可她越想,越觉得自己没有看错。 这种离了大谱的事,丧尽良心的事,就是她赵玉兰干出来的。 “你往后可别孝顺她那种人,她不配当你的妈。” 秦银环把这些都说出来,心里好受多了。 “这些拐子真是丧尽天良,今个报纸上又登了丢孩子的事……咱可要看紧咱的儿子,往后他放学你去接他……” 一对夫妻手中拿着报纸,从秦银环和周文身边经过。 “秦婶?” 周文见秦婶子没有跟过来,而是站在那,盯着刚刚过去的那俩人手中的报纸,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秦银环回过神来,朝周文走了过来,说道, “刚刚听到那俩人说孩子被拐登报纸的事,我突然记起来,赵玉兰生你的那年,海城那边的医院就有一个孩子被偷的事。 这事闹的挺大,都上报纸了……那个时候上报纸,可不是啥容易的事。” “秦婶,那你还记不记得,医院里丢孩子,是赵玉兰生产前,还是生产后?” 周文不知道为啥,就有一种感觉,她很有可能就是那年,医院里被偷的孩子。 其实,她长的和赵玉兰一点都不像,和周向北也不怎么像。 “这都二十多年了,我还真记不大清了,好像……好像这两件事离的很近。 再婚[七零] 第252节 赵玉兰突然有天抱着你回来了,说在医院生下的你。 你最好问问赵玉兰的大姐,也就是你大姨,当年,赵玉兰怀你的时候,她来城里伺候赵玉兰了。 直到把赵玉兰伺候的出了月子才走。” 赵玉兰的大姐,赵水芹? 周文想起来了她,赵玉兰对她这个大姐很好,也不是好,说的更准确点,应该是怕她。 上辈子,这个大姐来到赵玉兰的家里,就像个主人似的,当赵玉兰的家。 在她面前冷眉竖眼的赵玉兰,在赵水芹这个大姐面前像个病猫,姿态摆得很低,甚至有些巴结她。 在外人看来,只当她们姐妹俩是关系好。 她十八岁那年,赵玉兰说把她养这么大不容易,她要报答她,报答那个家。 她所谓的报答,就是让她嫁给她给她安排的那个傻子男人。 这个傻子男人,还是赵水芹帮她找的。 赵玉兰,医院里被偷的孩子,赵水芹……这三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那个赵水芹是个关键,她肯定知道点什么。 双水村, 距离上次周卫丽在院子里用绝食要挟赵玉兰和周向北,已经过去两天了。 这两天里,她别说吃饭了,就连口水都不肯喝。 “丽啊,你多少吃点吧,娘求你了。 看娘给你炖的大肉片子,还给你煎了两个荷包蛋。 你不是最爱吃米饭吗,这米饭妈特意给你做的,还用猪油给你拌了拌,你闻闻,看多香。” 赵玉兰端着一个土陶碗,碗里堆着溜尖的肉片子,还有煎鸡蛋,下面盖着的是白米饭。 她用筷子夹着一片七分肥三肥瘦的肉片,放到闺女眼前。 “你以前不是想肉想的不行吗,妈把家里梁上挂的肉给你做了,你瞅瞅,看油滋滋的。 你吃一口,吃一口。” 周卫丽看着送到自己嘴边的肉,紧紧的抿着嘴,倔强的把脸转向了另外一边。 “你不吃不喝,这是想干啥,这样好的肉,好的饭,你不吃……你不吃,我吃。” 赵玉兰气的把冒油的肉塞进了自己嘴里,然后大口大口的往自己嘴里扒拉着米饭。 嘴里塞的都是的,直到再也扒拉不动,她的眼泪才不争气的淌了下来。 “你个死妮子,你是想气死我啊。 我把你们姐弟三个拉扯这么大,我容易吗我? 你爹是个死人,就会张嘴吃饭,压根不管你们,不管咱这个家。 这些年……都是你娘我,我撑起了这个家……我难成了啥味,旁人不知道,你难道也不知道吗?” 赵玉兰一手端着碗,一手擤了一把鼻涕,往地上抹,声音沙哑哽咽, “你三爷三奶她们这些年是咋欺负你娘我的,咋欺负咱这家的。 还有你奶,你爷,你二叔,上次我和你兄弟从他们那回来,被你二叔他们打成了啥样,你不是不知道。 他们都瞧不起咱,所以才敢那样对你娘我动手,但凡你们姐弟稍微争气点,他们能这样打我妈? 到现在,我身上的伤还没好全乎,你看看这青印子……旁人欺负你娘我就算了,现在就连你也欺负我,为难我。 我把你养这么大,你就这样气我……我活着还有啥劲,自己生的闺女都不知道心疼人……” 对于这些话,周卫丽早就听腻歪了。 以前听的时候,还会忍不住心软,和她娘一快哭,心疼她娘。 只要她反抗她娘,不听她娘的话,她娘都会这样逼她服软。 确实有效果,只要她用了这招,周卫丽就会妥协,听她的话,让干啥就干啥。 可总是用这招,一次比一次的不好使。 周卫丽的心肠也渐渐的硬了起来,她听到她妈这样卖惨,心里不仅没有可怜她,反而很烦躁。 她只是想像二姐那样,在城里有一份工作,她咋了? 从小到大,家里的新衣服都是她二姐穿,她捡二姐穿小的衣服。 现在大了,她娘能在城里给她二姐安排工作,轮到她了,就百般不愿意。 她就是偏心,什么都偏心二姐。 她知道二姐比她聪明,她娘更喜欢聪明,心眼多的二姐,可她再笨也是她赵玉兰的闺女。 周卫丽心里很是不忿,还有对这个偏心的娘,把什么便宜都占到的二姐的强烈不满。 “我再问你一声,吃不吃?” 赵玉兰见卖惨没啥用,这个铁石心肠的闺女,压根就不心疼她这个娘。 她用袖子擦了一把脸上的泪,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 可周卫丽压根不吭声,背对着她,躺在炕上,头下面枕的是装着稻草的枕头,枕头上带着泪痕。 那是她夜里哭的,只要一想到娘不疼她,只疼二姐,她的鼻子就发酸。 古语说的好,不患寡而患不均。 这个道理,用到一个家庭里,也适用的很。 不怕家里穷,就怕家里当爹娘的对下面的几个孩子,一碗水端不平。 偏向这个点,偏向那个点,这样做,会招来孩子对父母的埋怨,记恨。 虽然也疼那个孩子,但那个孩子,会不由自主的拿自己和其他的哥哥弟弟比较。 不被偏爱的孩子长大后,能对爹娘很孝顺,这是不太可能的。 “她不吃,给我,饿死她活该。” 周卫东把那碗饭从他娘赵玉兰手里抢了过来,然后蹲在地上,靠着炕边,狼吞虎咽,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叫他说,三姐这就是作怪。 之前给她找的那个砖厂工作,多好啊,非不去,还想像二姐那样去城里工作,也不找块镜子瞅瞅自己啥样,配不配。 什么事都喜欢和二姐比,她哪点能比得上二姐? “卫东,那是我给你三姐做的吃的,你吃了算咋回事。” 赵玉兰虽然有气,但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没良心的闺女饿死啊。 “她不吃我才吃的,你昨个给她下的挂面,里面还窝了个鸡蛋,最后她吃了吗? 不是还是我吃的。” 反正这碗饭最后还是他吃,正好他这个时候也饿了,周卫东往嘴里扒拉着肉片子,又咬了一口鸡蛋,吃的那叫个喷香。 赵玉兰想再说儿子,但又怕他生气,只好闭上了嘴。 上次从榕城回来,他半个多月没有搭理她这个娘,最后她给他二十块钱,又给他买了两盒大前门,才把人哄好。 孩子大了,脾气一个比一个大。 “二姐不是不想干那个保姆了吗,既然三姐想去,那就让她去,你再给二姐找个好工作。” 反正他娘认识个厉害的人,他二姐的工作,就是她娘找人家弄来的。 “你赶快少说两句吧,端着去外面吃。” 赵玉兰脸色猛地一变,这个卫东明知他三姐想进城,为了进城都绝食了。 现在还火上浇油,把卫红不想在那继续当保姆的事给说出来,这不是捅娄子吗。 “啥?周卫东,你刚刚说啥,二姐不想在那当保姆了?” 原本躺在炕上,生闷气装死的周卫丽突然坐了起来,质问着周卫东。 这是啥时候的事,她咋不知道? 看这样子,她娘,她兄弟都知道,单单瞒着她一个人。 周卫东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他娘赵玉兰,然后端着碗出了屋。 那天给他娘念完他二姐寄过来的信后,他娘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千万别让三姐知道这事。 “娘,这到底是咋回事?” 周卫丽心里哇凉哇凉的,她二姐都不愿意在那干了,她娘瞒着她,是啥意思。 是怕她去抢了她二姐不愿意要的工作吗? 既然她二姐都不愿意干了,那为啥不给她干? 难道在她娘心,她连捡她二姐剩饭的资格都没有吗。 第158章 赵玉兰不是故意瞒着她的,因为她知道,她这个闺女要是知道她二姐不想干城里的那个活了,她肯定会动心思。 原本她就在家盼着去城里。 “那个工作,是你二姐的。” 卫红想让她再给她找个新工作,她去哪找。 去找那个人的时候,她都说好了,这是唯一的一次,也是仅有的一次。 那个工作,是可以给这个卫丽,那卫红咋办,回到乡下? 她还指望着那个闺女,在那个地方给她这个娘争气哪,到时候把她也接到城里去享福。 再婚[七零] 第253节 “娘,你说这话是啥意思?” 周卫丽知道她娘偏心,但没想到她能偏心到这个份上。 “二姐都不要了,俺捡她不要的,你都不让俺捡,哪有你这样当娘的,你是俺娘吗?” 赵玉兰见闺女这样怨恨自己,没有再管她。 “既然你不想吃,那就饿着吧。 娘不是没帮你找过工作,是你不愿意干。” 赵玉兰为了绝闺女的念头,又加了一句, “你二姐不愿意要,那也是你二姐的,不是你的。” 对她不狠心,她还会惦记卫红的工作。 说完这话,赵玉兰转身就走了,也不再哄着,求着她吃饭。 这个卫丽,实在是太不懂事了,她要是能有卫红一半懂事,她能少操多少心。 周卫丽见她娘这样,眼泪瞬间下来了,她看着这个家,感觉被所有人都抛弃了似的。 没有人疼她,没有人在乎她。 赵玉兰刚刚的话,像刀子,扎进了周卫丽的心里,在她娘这,她就这么比不上她二姐。 二姐不要的,她都不能要。 蹲在外面院子里吃饭的周卫东,能听到屋里三姐的哭声。 见他娘出来了,他不明白他娘为啥不去再求求那个人。 “你爹死哪去了,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不回来?” 闺女都两天没吃饭了,也不见他着急,她闺女有这样的爹,还不如没有。 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睡,他咋不死外面,省的人看到他来气了。 周卫东也不知道,八成还在地里干活吧。 前两年,分地到户,他们生产队也把地给分了。 叫他说,要是那地里能住人,他爹巴不得住在地里,不回这个家。 此时的周向北,并没有在地里,而是在砖厂给人拉砖。 “老周,快过来歇歇。” 一个比周向北大了七八岁寡妇,手里提着一个热水壶,笑站在不远处,笑眯眯的冲周向北招手。 周向北朝四周瞅了瞅,见没人注意,这才拉着板车,瘸着腿走了过来。 他的腿,瘸的已经没有头几年那么严重了,刚来砖厂的时候,一个婶子见他穿的烂,头发也长的遮住了脸。 就从家里给他拿了一身,她儿子不穿的衣裳,又帮他把头发给铰断了些,收拾出了一个人样来。 之前就像臭要饭的。 赵玉兰去地里没有找到周向北,回到家的时候,却发现她大姐找来了。 “回来了。” 赵水芹皮笑肉不笑的,身边还跟着她的儿子。 坏了,这是来要债的。 之前赵玉兰去榕城没有找到周文,回来后,赵水芹来找她要人。 她没有法子,只能往后拖,让她大姐再容她一段时间。 这不,赵水芹见她迟迟没有动静,怀了她孙子的那个女人,前几天跑到她家,说要把她儿子弄进去,再然后打掉她的孙子。 这个女人真是太毒了,想害死她儿子和她孙子。 “大姐,你们来了,咋不进屋坐?” 赵玉兰见大姐脸色不好看,知道她是为啥来,这些天,她为了卫丽的事,给忙糊涂了。 “卫东,你也是,怎么不给你大姨,哥,倒茶喝。” “少来糊弄人这一套,二姨,人哪?” 赵水芹的儿子,杨疙瘩瞅了一圈,都没瞅到他的大表妹。 听说他这个大表妹,在城里长大,还是个大学生咧。 给那个傻子当媳妇,真是可惜了。 上辈子,杨疙瘩把人家傻子姐姐的肚子弄大的事,是在周文的十八岁那年。 赵水芹其实进城,是想和赵玉兰商量商量,人家想要换亲,这事咋办。 当时她是想和赵玉兰借一大笔钱,给那个女人的傻弟弟买个媳妇。 可赵玉兰说,她的大闺女周文十八了,也到了嫁人的年纪,就逼着周文嫁给那个傻子,这样不用借给大姐赵水芹钱了。 因为周文的重生,让很多人的轨迹已经发生了大的变化。 赵玉兰和周向北失去了城里的生活和条件,间接的也导致了赵水芹一家的变化。 可该来的还是来了,只是时间比上辈子推迟了几年。 “疙瘩,你听二姨慢慢和你说,咱先进屋进屋。” 赵玉兰把人请进屋,又去灶房冲了两碗红糖水鸡蛋,给坐在炕上的母子俩人端了过来。 喝了一口糖水,杨疙瘩的语气好了点,没有刚刚那样冲了。 “二姨,也不是俺说你,那个女人现在都要把俺弄进去,还要打掉俺儿子了。 你外甥俺都火烧眉头了,一直等不到你的信,你是咋整的?” “疙瘩啊,二姨也不怕你笑话。” 赵玉兰掀开了自己身上的褂子,让外甥还有她大姐看她肚皮上青紫的印子。 “大姐,你上次来,我没敢告诉你,你瞅瞅,这都是那个周老二他们打的,后背还有那。 我去要人,没要到,还差点不能活着回来。” “你是他大嫂,他打你就打你了,还能杀了你不成?” 赵水芹看着二妹身上的印子,觉得是她说话吓唬人。 “刀子都贴在你外甥向东的脸上了。 那个周老二就是个坏心肠的烂人,不知道从哪找来了几个流氓,还威胁俺们,说要是第二天俺们还不走,就捅死俺们。” 赵玉兰想让她大姐可怜可怜她。 可赵水芹压根不吃这一套, “那这事咋办,俺上次过来,你可是给俺保证了,说能把你大闺女找回来。 听你这意思,人是没找到。” 赵玉兰不是没找到,是压根没找,她已经不敢再去榕城闹了,怕那些狠人,真给她一刀子。 她只知道那个周文考上了大学,连考上哪里的大学都不知道。 “大姐……我也实在没法子。” “你没法子,你可不能没法子,你要是没法子,俺儿子咋办?俺那还未出世的孙子咋办?” 赵水芹不愿意了,语气都变了。 “二姨,你必须给俺想办法,俺可不想进去,要是给那个女人的傻弟弟找不到媳妇,她肯定会以流氓罪,让公安把俺抓进去。 俺还这么年轻,俺娘可就只有俺这一个儿子。” 杨疙瘩的眼珠子转了转, “实在不行,让卫红或者卫丽谁嫁过去,都是一样的。” 听到杨疙瘩这话,护女心切的赵玉兰,脸上的笑顿时没了。 “你给拿个主意吧,你外甥这事,你准备咋办。” 赵水芹光棍的很,把这事全抛给了赵玉兰。 这母子俩人,都是死皮赖脸的货色。 赵玉兰恨不得在刚刚那两碗红糖水中,放点老鼠药,毒死这俩人。 可现在不能撕破脸,赵玉兰想了想, “大姐,疙瘩,你看这样成不,我给你们写一张订婚书,按上手印,你把这给人家。 虽然那个死丫头还没找到,但这不妨碍,咱先把这俩人的婚事给定下。” 还能这样? 赵水芹有些惊讶,她和儿子杨疙瘩对视了一眼,然后问赵玉兰, “那个丫头,能乐意? 她要是不愿意嫁给人王家咋办?” 主要那个丫头还是个大学生,这放到下边,无论是哪家,那都是这边的人高攀人家了。 她怕这个订婚书,当不了数。 “自古以来,闺女们的结婚的事,让她嫁给谁,那都是她娘她爹说了算。” 赵玉兰就是要当她的家。 “现在都是新社会了,咱这样做,上面会不会不愿意啊?” 赵水芹虽然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农妇,但也知道,现在都时兴自由恋爱,不能包办婚姻了。 “当官的能管啥,是我自愿把闺女嫁给那样的人家的,他们管不了,这是我自己家的家事。 他们能管老百姓穿衣吃饭,还能管我把闺女嫁给谁吗?” 赵玉兰没把大姐赵水芹的话当一回事。 再婚[七零] 第254节 到时候,她把婚书写好,把俩人的事定下来,那个死丫头,别管她是不是大学生,有多高的文化。 这桩婚事,她想赖都赖不掉。 “俺看这事有谱,二姨,还是你脑子好使,你把这俩人的事定下来。 到时候,也能有个凭证,打今起,俺那个大学生的妹子,就是夏家未过门的媳妇了。” 杨疙瘩有些不忍心,可这一点点的不忍心,和他进牢子相比,不值得一提。 赵水芹瞅着赵玉兰念,外甥周卫东写,就这样把那个丫头和那个傻子的婚事定下来了,赵水芹心里很不得劲。 又作孽了,来的时候,她才给家里供的菩萨烧过香,可这并不能减少她心中的罪孽感。 她不这样做,那换亲的就会是她生的闺女,反正她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唯一的儿子被抓进去的。 亲闺女,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不舍得。 所以只能来这逼迫二妹赵玉兰。 这辈子是她欠那个丫头的,是她对不起她。 她会在菩萨面前,求她保佑她这一辈子多子多福,平安长寿的。 第159章 红石村, 赵水芹和杨疙瘩拿着赵玉兰按了手印的订婚书,坐火车回来了。 俩人去的时候,双手空空,回来的时候,身上背着包裹,手里提着一刀肉。 还把赵玉兰家里的鸡蛋也给挎了回来。 “娘,你们回来了。” 赵水芹的小闺女杨苞谷胸前,梳着两条又长又黑的辫子,身上穿着老粗布做的衣裳,上身的褂子,是红樱桃色的小碎花。 她连忙接过她娘手里的那篮子鸡蛋。 自打她娘走后,她的心就一直提着, “娘,俺二姨家的大姐找到了吗?” 她心里是害怕且矛盾的。 不想二姨家的大姐被找到,但同时,又盼着能找到她。 因为她不想替大哥杨疙瘩去换亲,她要是换亲,那她这辈子就毁了。 “没找到,不过事也算是办成了,你二姨把你大姐和那个人的婚事给定下来了,上面还按了手印。” 赵水芹的话,让杨苞谷的心里松了一口气。 二姨家的大姐是替她去换亲的,她记她的好,记一辈子。 她这辈子,都是她杨苞谷的恩人。 “娘,咱给她置办两身衣裳吧,也算是咱的一份心意。” “成,我也有这个打算,拿着家里的钱,去截几尺好布,要灯芯绒的,截回来后,我给她做。 顺便,再给她做一身冬天穿的棉袄。” 赵水芹心里不安,妄想用几身衣裳,补偿补偿她。 “有咱看着,她嫁过去,那家人不敢欺负她,有咱给她撑腰。 往后,俺就是她亲兄弟,她就是俺亲妹子,她帮了俺的大忙。” 他杨疙瘩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他心里早就盘算好了,要是那个傻子一家敢欺负她,他就过去帮她说理去。 远在泸城的周文还不知道赵玉兰背着她,给她定下来婚约,相当于把她给卖了的事。 “今年放假,和我回一趟家,好不好?” 坐在椅子上的周文,正在看面前铺在桌子上的这张手工绘制的地图。 这是她绘的,并且上面有些地方还用红色的圈给做了标记。 宋清河站在她的身后,手放在了椅子上,低头问着她。 “再等等。” 周文知道他想带她去见见他的母亲,钱女士。 可她不想去那个地方,上辈子死在了那。 在她没有搞清楚她上辈子的死因前,她是不想去的。 之前她是想顺着上辈子的轨迹找出是谁不想让她活着,现在苗头已经出来了,可她心里还是弥漫着强烈的不安。 这不是宋清河第一次和她说这个事,只是前几次都被周文搪塞了过去,这次干脆连理由都没有。 宋清河叹了一口气,神色有些无奈。 “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绝对的服从……我好不容易见你一次面,你能不能别对我这么冷淡?” 宋清河对俩人一见面,她就工作的事,很不满,一副怨夫的样子。 她现在眼里,心里都没有他了,整天想着都是工作上的事。 “哪里对你冷淡了?” 周文好笑的放下了手中的钢笔,转头看向他。 “现在在你心里,是工作重要,还是我重要?” 这一幕很熟悉,之前在石圪村插队的时候,周文就这样问过他。 宋清河见她竟然迟疑了一会,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过来,我告诉你。” 周文冲他勾勾手指,宋清河刚开始站的笔直,还不肯低头,在气她。 可坚持了没三秒,就弯下腰,凑了过来。 周文用手勾住了他的领口,把人拽的离自己更近。 俩人对视了几秒后,宋清河喉结微动,突然吻了上去。 他的手按着周文的肩膀…… 周文没有闭眼,她很喜欢宋清河的这双眼睛,尤其是在床上的时候。 他的眼角泛红。 宋清河用手忽然盖住了周文赤裸裸看他的那种目光。 周文松开了勾着他衬衣的手,抓住了椅子的扶手那里……最后,紧紧抓着扶手的手,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给包裹住了。 周文不由自主的向后扬起了修长白皙的脖颈,眉头微蹙,脸颊泛红,嘴唇微肿。 那双眼睛,是紧闭着的。 …… 这次,桌子上的东西都完好无损,唯独少了一只通体漆黑,顶端是金边的钢笔。 床上,周文被按在了下面,衣衫不整的宋清河,手中拿着那只消失的钢笔。 在周文的背上,画了一幅兰花图。 兰花本来是清新脱俗,高雅之花,被画在了周文雪白纤细的背上,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情靡丽。 周文的腰窝那里,还被某个不要脸的人,写上了字。 “痒……” 周文是最怕痒的,钢笔的笔尖是冰凉且酥麻的,在她身上游走,痒的周文身子忍不住打颤。 “好了,这是我画过最好的一副,就是可惜你看不见。” 宋清河收回了钢笔,拍了一下周文的屁股,让她坐起来。 “你手往哪拍?” 周文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把宋清河推倒,压在了他身上,从他手里抢过了那只钢笔。 最后宋清河的脸上,被画了一只大乌龟,可依旧挡不了他的俊俏。 时间过的很快,年关将至的时候,周文回到了榕城。 还没等她去找赵水芹,赵水芹倒是先自己送上门来了。 她不是自己来,而是带了好几个人。 这几个乡下人,目光像狼似的瞅着周文。 那打量人的目光,让人很不舒服。 刘小娥拧着眉头,不善的瞪着赵玉兰的这个大姐赵水芹。 她刚刚都不知道她是谁,还是她说自己是赵玉兰的大姐,她才知道。 这大过年的,她带着这几个人来这干啥?借钱的? “你们来这,是有什么事吗?” 周文知道,他们肯定是有事才过来的,她的腿动不了,腿上挂着一个胖娃娃,就是狗蛋。 周文这回来了,她走到哪,他跟到哪。 “闺……闺女,你长的可真齐整……俺是恁婆子娘,这是俺儿子夏虎,是你未来的男人。” 夏大娘从进门瞅到周文,那双精明的眼,都看直了。 她的老娘啊,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闺女。 不仅是好看,还一看就是那种文化人,赵水芹没骗她,这八成还真是个大学生咧。 她们家这次可真是捡到宝了。 再婚[七零] 第255节 有个这样的儿媳妇,等将来,她和她儿子给她生下来的孙子,准错不了。 “我……我叫夏虎。” 夏长安是被夏大娘和夏大爷拉过来,顶替堂哥夏虎来这边要媳妇的,其实就是帮着他们骗人。 他没想到,这个叫周文的竟然长这样,在看到她的第一眼的时候,他的心就扑腾扑腾的乱跳。 在镇上教书的他,是村子里那些大娘婶子眼中的香饽饽,都想把自己的闺女嫁给他。 他在那些人面前,一向是自视甚高,端着架子的斯文模样。 可来到这后,他引以为傲的镇上的教师工作,让他在她以及她的家人面前,很难有底气。 他甚至露了怯,不敢直视她的目光。 这一刻,他忍不住嫉妒起了那个他一直瞧不起的傻子堂哥。 “你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我家小文已经有对象了……她可不是啥癞皮狗都能惦记的。” 这肯定是那个赵玉兰搞出来的事,刘小娥不动脑子都能猜得到。 除了她,没有旁人能干出这种事。 刘小娥的脸色黑的,都能滴黑水了。 “你就是她二婶吧,俺们没有找错地方,俺就是来这找俺那未过门的儿媳妇的。” 夏大娘笑呵呵的,对刘小娥话中说她们是癞皮狗,一点都不生气。 “你们不知道这里面的事,闺女啊,你娘在乡下惦记你,说你大了,怕你找不到好人家,就把你许给俺夏家了。 你看,这是恁娘给俺写的婚书,上面还按了恁娘的手印。 你之前是不知道,现在知道了,赶快和外面的男人断了,可不能再不清不楚的。 俺要的是作风好的闺女,那种还没结婚,就乱搞男女关系的,都是臭不要脸的婊子会干出来的事。 你长的恁好,可不能学那种女人。” “俺把恁俩的日子给瞅好了,来年春上三月初八,是个好日子,到时候,和俺儿子结婚。” 从进门一直没吭声的夏大爷说话了,示意身边挺着大肚子的闺女,把装着新衣裳的包裹给人家。 这是他们给未过门的儿媳妇,扯的两身新衣裳。 别管这个城里的女娃子能不能瞧得上,反正他们的意思是到了。 另外,他们还准备了二百块钱,这是给她的彩礼。 “婶子,这是俺给小文做的衣裳。” 被杨疙瘩弄大肚皮的夏冬草瞥了一眼这个未来的弟媳妇,然后把包裹递向了弟媳妇的二婶面前,也就是刘小娥面前。 刘小娥看着面前的包裹,冷笑一声,猝不及防的甩给了面前这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一巴掌。 夏家人,还有赵水芹娘仨都惊了。 她怎么能打人? 打的还是一个怀着身子的人? “你凭啥打俺?” 夏冬草捂着脸,瞪着面前的这个女人。 “谁让你和你家里的人不要脸了,打的就是你。 这烂衣裳,还是你们留着自个穿吧。” 刘小娥夺过她手里的包裹,砸在了她的脸上。 “你这是啥意思,亲家婶子。” 夏大娘见闺女被打,顿时不乐意了。 “啥意思?让你们从哪来,滚哪去的意思。 也不拿块镜子照照你们自个,穿的这样烂,一家子穷鬼,还想来这找儿媳妇。 你们做的这衣裳,连给我当擦脚布都不配。” 刘小娥就是瞧不起他们,话里满是对他们的侮辱。 “你少狗眼看人低,你就是个势利眼,俺穷俺光荣,俺家祖上五代贫农,俺家的成分好。 你只是她二婶,当不了她的家,她娘都把她定给俺儿了,这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的,你们想不认都难。” 夏大娘从裤腰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叠的四四方方的纸,语气强硬了起来。 “你说你是我婆婆?你过来,让我看看那张纸上写了什么,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周文笑吟吟的看着夏大娘。 夏大娘怕周文和刘小娥她们把这张婚纸给抢走,但不让她看,她不相信。 她迟疑了一会,只好提防的走了过去,把那张纸伸开,没敢靠她们太近。 “你拿反了。” 周文提醒她,在她低头看手上的纸的时候,周文面无表情的用手上提着的冰球,砸在了她的脑门上。 这是她爷爷周老抠给做的冰球,刚刚她正带着狗蛋玩冰球,这些人就过来了。 夏大娘的脑门顿时开了花,手中的纸掉在了雪地上,被地上的雪一点点的浸湿。 “娘……” 夏冬草连忙跑了过来,把躺在雪地里的她娘给扶了起来。 赵水芹娘仨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看着周文手中那沾血的冰球,眼中闪过一丝惊恐。 “你……你这是要杀人啊……” 夏大爷吓的都结巴了。 旁边的夏长安也没想到,她能干出这样的事。 捂着血流不止的额头的夏大娘忍不住躲在了闺女的身后。 “还想让我当你们的儿媳妇吗?” 周文问她们。 娘呀,把这样的母夜叉娶回家,她们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现在还没进门,都敢打她这个婆婆了,等进了门,她一个不顺心,是不是要拿菜刀砍她们? 夏大爷也是这样想的,这个闺女好看是好看,但这也太狠了,打起人来面不改色。 他们只想给儿子娶个好闺女,不能欺负人的那种,即使长的丑点也没啥。 这俩人都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赵水芹,她怎么能把这样的人介绍给他们。 赵水芹也不知道这个丫头,这样啊,这性子咋这么虎啊。 “这不管俺的事,这都是赵玉兰弄的事。” “赵玉兰弄的?” 刘小娥撸了撸袖子,赵水芹忍不住往后退。 “你也不是啥好货,你们姐妹俩,一个比一个孬。” 刘小娥这次没有抽脸,而是拽着赵水芹的耳朵,把她的耳朵拧了两三圈,直到再也拧不动。 “你放开俺娘。” 杨苞谷有些气势不足,刚走到刘小娥身边,就把刘小娥一脚踹在了肚子上。 杨疙瘩见自己的娘还有妹子被这个臭娘们欺负,想动手,可他看着周文手里的冰球,又怯的不敢动。 “这是干啥哪?” 王翠芬她们回来了,放下手中的东西,看着院子里的这些人。 她们身后还跟着几个年轻的小伙子,就是上次教训赵玉兰和周卫东的那几个人。 这些人,一看不对劲,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冲过去动手了。 “你们别打俺,别打俺,俺啥也不知道……” “这都是那个赵水芹让俺这样做嘞,不管俺的事啊。” …… 夏大爷和夏大娘,被这些人揍的惨叫连连。 夏冬草吓的,呆若木鸡,抱着肚子,不敢近前。 对付无赖最好的法子,就是用拳头。 这种人,不要脸,没有底线,不讲理。 想让他们讲理,只能用拳头。 周家的大门,从里面给搭上了,王翠芬坐在院子里。 夏家人,以及赵水芹母子仨,被按在了地上。 雪地里还躺着一只不知道是谁的大门牙。 “你们咋动不动就打人……你们不讲理,俺都说了……这不管俺的事。” 夏大爷在村子里,只有他欺负旁人的份,还从没有旁人欺负他的道理。 之前,住在他家隔壁的小媳妇,因为他的傻儿子拉在人家家门口了,对方说了他们几句。 夏大爷两口子不愿意了,拿着铁楸闯进了小媳妇的家里,把小媳妇按在地上揍。 小媳妇的丈夫从外面回来,也不敢惹这两口子,这两口子就是个村霸。 “讲理?讲啥理?” 周老二给了这个老头子一脚,踹的他哎呦哎呦的。 “就你这种人,也配和人讲理? 再婚[七零] 第256节 想让我姑娘,给你当儿媳妇……” 周老二用脚踩着这个老东西的脸。 赵水芹都快吓尿了,她没想到玉兰说的是真的,玉兰的这个小叔子,咋这么不是个东西。 有啥话不能好好说,干啥非要动手。 “你们放过俺爹吧,俺不该来这,这都是赵水芹怂恿俺来的,说过年了,你家闺女上学该回来了。” 夏冬草跪在了地上,她刚刚没有挨揍,脸上的巴掌印还是刘小娥之前打的。 “那桩婚事,俺不认了,俺不认了,没有啥婚事。” “赵水芹是吧?” 赵玉兰的大姐,周老二揪起了她脑门后面的头发。 赵水芹的眼中透着害怕,正要说什么,她的脸,下一秒被周老二给按在了雪地里摩擦。 这个赵玉兰咋就像个臭虫似的,甩都甩不掉了哪。 看来上次是没有挨够打,吃够教训,这次还能来整事。 雪呛进了赵水芹的鼻子里,她吓的乱挣扎,可她压根挣扎不开,她的手被人死死的按着。 杨疙瘩看到这一幕,一滩黄色的液体,染黄了雪。 “咦,咋还尿了啊,这人可真不讲究。” 说话这人,把杨疙瘩的胳膊,和脚,都用牛皮绳给绑了起来。 原本按着他的人,连忙松了手。 杨苞谷已经不敢哭了,连娘都不敢叫,乌黑的长辫子,被踩在了雪地里。 “赵玉兰,怎么会这样做的?” 她不会无缘无故的这样做,上次来这要地址,就是没安好心。 重新能喘气的赵水芹,脸上沾的都是雪。 她看着面前的男人,还不想说实话。 最边上的夏长安怕挨揍,吐豆子似的,把什么都给交代了。 “还有,我不是夏虎,夏虎是我堂哥,他……他是个傻子。” “好,真好,赵玉兰这个狗娘养的玩意。” 王翠芬的脸气的涨红。 她知道赵玉兰不是个东西,但没想到,她这么不是东西。 她想帮自己的外甥,可以,咋不把自己养的闺女嫁给人家。 竟然还想出这种馊点子,仗着她是她孙女的亲娘,给人家写订婚书,把她孙女和那个傻子的事定下来。 真不知道是该说她蠢,还是说她坏了。 这订婚的事,她说订就订了?还真把自己当根豆芽菜了。 “对,就是这样,浇下去。” 周老二正在教周文怎么对待这样的人。 周文手里提着一个尖嘴的铝壶,刚从炉子上拿下来的。 “啊……” 赵水芹被烫的直翻白眼, “对,就是这样,面对欺负咱的人,就要这样报复回去。 啥吃亏是福,那都是狗屁话,哄骗傻子的,谁让咱不痛快,咱也要叫她不痛快。” 这样的渣滓,敢上门欺负人,他们要是还能忍气吞声,那不就成了活王八了。 周文兴奋的捏紧了壶把手,把赵水芹烫得哇哇叫后,然后还有夏大娘,夏大爷。 在她们进来,说他们姓夏的时候,她就猜到了是上辈子的那家人。 滚烫的热水,浇在他们的背上,即使他们穿的再厚,隔着衣服的背也起了一片的红水泡。 “二爸,我想浇在她们的手上,好不好?” 周文兴冲冲的看向周老二。 “好!” 周老二脸上带着老父亲般的宠溺,让人把他们的手,都给按在地上。 “这老周家是咋了?” 巷子里的人,能听到从里面传来的惨叫声,一声接着一声的,听着怪渗人的。 轮到杨苞谷的时候,周文才不管那么多,直接眼也不眨的浇在了她的手上面。 杨苞谷疼的都快要晕过去了,两双手火辣辣的疼,额头上连冷汗都冒了出来。 凭什么这样对她,她又没怎么着她。 杨苞谷忘了,她在乡下的时候,明知她娘这样做会毁了眼前的周文,可为了自己不被换亲,默认了她娘的做法。 她比赵水芹她们善良,可她的善良,在触碰到自己的利益的时候,可以把自己的善良抛弃。 想让旁人,去为自己顶锅。 这种披着善良皮子的坏人,是虚伪的。 也不能说她坏,她只是不想自己的人生被毁掉,不想嫁给一个傻子。 那旁人想嫁吗? 她甚至想去弥补周文,人生都被毁了,还弥补个啥。 她的弥补,也是为了让自己心安,让自己不对她感到愧疚。 虽然她们对周文的伤害,不是实质性的,而周文对她们的伤害却是实质性的。 难道真要等她们对她造成了实质性的伤害后,再还手吗? 这就好比,有个人冲过来要打你,你要不要和他还手? 第160章 双水村的赵玉兰,最近眼皮子一个劲的跳。 “娘,你瞎担心啥,眼皮子跳是好的,咱家有了这样的大喜事,眼皮子不跳,那才怪了去了。” 之前还在家里闹绝食的周卫丽,现在一脸的喜色,因为她即将要去城里了。 她二姐在城里攀上了高枝,二姐的对象还说要帮她和卫东安排工作。 这下,周卫丽在家,再也不拉着个脸,整天怨赵玉兰偏心了。 “以前你姥娘说,左眼皮子跳,跳的是灾。” 赵玉兰心里有些不踏实,总感觉会出啥事似的。 在这个关头,可不能出啥事啊,她那个有本事,有能耐的二闺女,已经半只脚踏进了那种人家的大门。 眼瞅着她们一家子,即将脱掉身上这层农民的皮,靠着那个乘龙快婿,去城里吃香的喝辣的。 赵玉兰算是靠闺女脱贫致富的第一人,在这双水村子里。 “呸呸呸,啥灾啊,娘,二姐的好日子都快要来了,你咋能说这种触霉头的丧话。” 不仅仅是她二姐的好日子快要来了,她的好日子也不远了,以后她也在那像她二姐那样找一个条件好的人家。 她娘以前说的真没错,像她这样的姑娘结婚,就是投胎。 嫁个好人家,比啥都强,吃穿不愁,花钱不愁,能彻底的摆脱乡下人的出身。 可以说,周卫丽有这样的想法,都是赵玉兰言传身教的结果。 赵玉兰是一个矛盾的人,这俩闺女小的时候,她就告诉她们嫁人的重要性,嫁个好人家的重要性。 不管那个男人咋样,只要他家里有钱,条件好,这就是好人家,可以嫁进去享福。 以嫁进条件好的人家,为荣,那是有本事的象征。 这其实就是攀高枝,但当周卫丽赤裸裸的说出攀高枝这三个字的时候。 赵玉兰还生气,不爱听。 “咱去城里,那俺爹咋办?” 周卫东昨个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了,再过些天,就准备去她二姐那边。 在炕上,给二闺女做着喜被的赵玉兰,一个不小心,被手中的针扎了手。 “提你这个窝囊废的爹干啥,咱进城里,不能带他,让他在村子里一个人过。 咱家的那几亩地,也少不了人伺候,就让他在家伺候地。” 赵玉兰打一开始就没想带他,带他去城里干啥,他那样的人只会给二闺女丢人。 到时候,因为这个爹,二闺女的对象家里,再嫌弃她闺女,看不起她闺女,这就不好了。 “要不让他过去几天再回来吧,那毕竟是二姐结婚。” 周卫丽有些心软,别管平时她是怎么埋怨这个爹,瞧不起这个爹的,可爹始终是她周卫丽的爹。 这是二姐结婚,她们都去了,往后也不回来了,把她爹独自一个人撇在乡下,有点不好。 爹也是二姐的爹,说不定二姐也盼着她们的爹过去哪。 “就因为是恁二姐结婚,所以我才更不让他去。 他去了后,你二姐的婆家人一看,哎哟,你二姐的爹咋是个瘸子啊,又是个活哑巴,人家和他说话,他不搭理人家。 把你二姐的婚事给搅黄了,可就完犊子了。” 再婚[七零] 第257节 赵玉兰一边说一边往棉被里塞着白棉花,这是赵玉兰逼周向北去县城卖血,得来的钱,给买来的几斤棉花。 给二闺女做喜被,说啥都不能用家里都不知道啥年头的黑棉花,那些黑棉花,即使再洗也洗不干净。 又黑又黄的,还有一股子经年累月的怪味。 赵玉兰人懒,家里的这几床棉被,从来没有拆洗过,冬天的时候,这样的被子,盖在身上,又潮湿又硬。 上面帮的被面,两边,都是黑乎乎,油腻腻的。 “并且,人家家里条件好,听说有个大姐,是在烟厂当干部的,姐夫还是啥主任。 结婚那天,来的都是有身份的人,把他带过去,这不是成心让你二姐的婆家被旁人笑话吗。” 赵玉兰想的仔细的很,方方面面都为人家想到了,生怕人家不高兴。 “还是娘你想的周到,俺都没想到这一层。 人家那样的人家,重脸面,不仅是二姐结婚爹不能去,俺看,往后也不能让俺爹去。” 这次进城去找二姐,以后他们就在那生活了,他爹要是还动不动就磨铁棒,磨菜刀,人家恐怕以为他爹是个疯子。 到时候,只会给他们添麻烦。 周卫东这样想。 下午的时候,他见他爹罕见的在院子里洗衣裳,他猜到他是在洗去二姐那穿的衣裳。 要知道,他爹以前好像从来没有洗过衣裳,身上的衣裳穿的都馊了,还穿着,不肯脱下来洗洗。 他爹就是一个邋遢不讲究的脏人。 可他不知道,他爹年轻那会,很爱干净,还是一个文艺青年。 可自从他的人生被赵玉兰给毁的干干净净后,他就变得不在乎了。 不在乎的东西有很多,不在乎旁人世俗的目光,不在乎别人的数落,不在乎自己脏的能招来苍蝇。 他变成了一个没有自尊,不在乎脸面的人。 这是十几年来他第一次收拾自己,因为二闺女卫红要结婚了。 他作为一个父亲,想为了这个闺女,体面体面。 在砖厂被人铰的有些杂乱的头发,前两天他去剃头张那里,正儿八经的剃了一回头,刮了一回脸。 显得人精神了很多。 周卫东走过去,把他手中正在拧水的衣裳抢了过来, “爹,俺有话要和你说。” 被抢走衣裳的周向北,两只粗糙的不行的手上,都是水,水滴在了地上。 他看着这个儿子,然后把还维持着刚刚拿衣裳姿势的手给收了回来。 站着不动,在听这个儿子想说啥。 周卫东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这样打量过他这个爹了,这种感觉说不出的怪异。 印象中,他爹躲在蓬乱的头发下的脸,胡子乱糟糟,只有那双眼睛,是浑浊而呆滞的。 可现在这双眼睛,透着些许的亮光。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心肠说了, “二姐结婚,你就别去了。” 周卫东又补充了一句, “你要是去了,家里就该没人,地里的庄稼咋办?” 他这样说,好像是因为地里的庄稼才不让他去的,而不是怕他过去丢人现眼。 可地里的庄稼,草已经锄了,没啥农活了,等夏天的时候,才收庄稼。 周向北懂了,这是不想让他去。 地里的庄稼,只是一个说辞。 即使没有地里的庄稼,也有其他的说辞,像什么家里的人都走了,没有人守着家,家里进小偷咋办? 周向北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他是不是该庆幸,这个儿子还给他个不让他去的说辞。 这样能让他这个爹面上好看点,遮住父子俩人之间的那层早就名存实亡的窗户纸。 “这是你二姐的意思?” 周向北苦涩的问,眼中的光灭了,甚至有些发红,手无措的揪着身上的裤子。 虽然之前,他把这三个孩子,当成负担,累赘,枷锁,可心里还是对她们有着期待的。 尤其是对周卫红这个闺女,她和老三周卫丽,老四周卫东都不一样。 大闺女从刚生下来三个多月,就被他送到了乡下。 在一定意义上,卫红,是他的第一个闺女。 亲手抱大的,并且她小时候,经常感冒发烧,都是他抱着去诊所。 在她病的难受的时候,他一个大男人,还心疼的都哭了。 可以说,他疼周卫东这个儿子,都比不上那样疼周卫红这个闺女。 当父母的,对第一个孩子,总是很特别。 周卫东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没有否认他爹口中的话。 “你反正就别去了,去了那,只会给二姐添麻烦。” 过了好大一会,周向北才塌着背,开口说话, “行,我不去了……” 说完这话后,他也不洗衣裳了,而是晃悠悠的走出了家门,来到了地头上,蹲了下来。 看着庄稼地里绿油油的庄稼苗,他把手插在了破棉袄的袖子里,松弛的眼皮耷拉着,眼神涣散的看着远方。 “瘸子叔,这么冷的天,你不在家猫着,站在这吹冷风干啥,怪冷的。” 村子里的人,缩着脑袋,抽着黑棉袄袖子,拉着一头牛,打周向北身边过。 他冻的浑身打哆嗦,这个瘸子叔难道就不冷吗? 周向北没有搭理他,不过对方也早就习惯了,因为这个瘸子叔,是个哑巴。 双水村里,已经没有人喊周向北的名字了,都是喊他瘸子。 甚至很多人都忘了他的名字叫啥,村子里那些小辈人,只知道他姓周。 不过村子里一直流传着他的传说,瘸子的传说。 说他年轻那会,是多么的有本事,多么的风光,十里八乡的才出了他这么一个工人,技术工人。 厉害的很,简直是鱼跃龙门的模范。 再说到他现在为啥成了这个样子,都忍不住一脸的唏嘘。 周向北这辈子,比村子里的人,活的都要跌宕起伏,他意气风发过,落魄绝望过。 可以说,他是一个从上面掉下来的人。 经历过好日子,经历过饿肚子啃草的日子,经历过巨大的落差。 以及这么多年来,赵玉兰对他精神上的折磨和摧残。 把他摧残成了一个,麻木的人。 午夜梦回间,他不是没有后悔,懊恼过当年的那些事。 可后悔是没有用的,一点用都没有。 他现在,是自作自受。 连卫红这个闺女都嫌恶他,这就是他的报应。 这一刻,他后悔当年没有和赵玉兰离婚了,早知道当初的坚持,是一场空。 他就不应该做一个父亲,不应该残留着父亲的责任心。 当初是为了这三个孩子,可现在他们已经不需要他这个爹了,他成了他们的累赘。 也不需要他下地挣工分养活他们,供他们上学了。 他们大了,他这个没有用处的爹,理所当然的被扔掉,抛弃。 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这个世上,只有他自己了。 这对于他来说,是好事,也是坏事。 因为他感觉到了疼,但同时也感觉到身上的枷锁一下子松了。 自这一天过去后,周向北消失了,周卫东和周卫丽,就连赵玉兰都出来找他了,可愣是没找到。 有人说看着他朝西走了,还有人说,看见他投井了……那天牵着牛打他身边过的人,更是说他不对劲,目光看着远方。 “那个窝囊废,不要咱娘几个了。 他没本事就没本事,不养家就不养家,我啥时候怨过他,说过他,他咋这样想不开啊。” 赵玉兰坐在雪地里,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卫丽,卫东,你们说,他怎么这么狠心抛弃咱。 他不是个男人,不配当你们的爹,到死了,还死的这样窝囊。 明知你们的二姐要结婚了,啥时候死不行,非要挑在这个时候,我真是上辈子欠他的…… 我的命咋这么苦啊,摊上他这样一个男人……早知道他这样,我就是嫁给要饭的也不嫁给他。” 村子里的人都说周向北是被赵玉兰给逼死的,村子里的流言蜚语,说的赵玉兰从来没有这样恨过周向北。 他选择这样憋屈的死法,就是想让村里人戳她的脊梁骨的,不想让她和孩子们好过。 “娘,你说爹说的还少吗,他都死了,你还不肯放过他,你还要数落他,埋怨他。” 井边上的周卫丽,突然冲赵玉兰咆哮着。 再婚[七零] 第258节 听说她爹投井死了,来到井边上的她,腿软的压根走不动道,更不敢往井里瞅。 村里人说的一点都没错,她爹就是被她娘给逼死的。 要是她能少说爹几句,平时对爹好一点,爹也不会这样想不开。 “我什么时候数落他了,什么时候埋怨他了?” 赵玉兰哭的嗓子都哑了,刚刚她被卫丽的声音吓了一大跳,看着这个闺女,通红着眼,瞪着她,一副她爹是被她给逼死的样子。 可她真没有逼过他。 他在家里想磨铁棒就磨铁棒,想磨菜刀就磨菜刀,不想说话就不说话……她什么时候管过他。 他想干啥就干啥,身为一个大男人,家里啥事都不管,让她一个女人撑起那个家。 她对他够好的了,把应该他干的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这个家没有她赵玉兰就完了,这里里外外,她操了多少心。 他还有脸投井,有脸去死,他享了多少清福,现在说撒手就撒手了。 周卫丽见她娘把她爹都给逼死了,还委屈的不行。 她娘真是太可怕了,还口口声声说她没有数落她爹。 “你咋用这种眼神瞅我?” 赵玉兰下意识的忘记哭了,她在她闺女的眼中,看到了对她这个娘的害怕。 “你害死了俺爹,你还说没害死他,俺咋会有你这种娘啊。” “这都是你的错,你还俺爹……” 周卫东跪在井边,也责怪着他娘赵玉兰。 “你还有脸哭,逼死爹的,也有你的份。 要是那天,你不和他说不让他去城里的话,他也不会这样……爹知道二姐要结婚了,多高兴。 是你,是你让他活着没盼头了……” 周卫丽扑过去,一边哭,一边殴打着逼死她爹的周卫东。 如果当时,她们对他好一点,他是不是就不会投井了。 周川带着村子里的人赶过来的时候,就见周卫丽姐弟俩人在雪地里打架。 守着井口的赵玉兰,指着井,在骂周向北。 “你到了那边,别想好过,你把我们这些人害成了这样,你个没良心的……” “人都死了,你还不肯放过他。” 周川身为一个外人,都看不下去了。 怪不得周向北会被她逼的想不开,和这样的人过日子,简直生不如死。 “让开,把人先捞上来再说。” 村子里的大多人,也都以为周向北投井了。 这是村子里唯一的一口井,有人说看他投进去了。 年纪大点的人,把一根长长的木棍落了下去。 村子里的大人小孩都来围观了,有那胆小的没敢近前,而是躲在最后面。 “爹啊……” 周卫丽爬了过来,手抓着地上的雪,她现在不想要啥城里的工作了,只想让他活着。 啥工作,都比不上她爹。 人没了,她才想起这个爹的好来。 这口井深的很,周川的爹还活着那,他算是村子里年纪大的人了。 他站在井口,往里瞅着,眉头紧皱,不确定周向北有没有在里面。 不过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毒妇啊……” 他瞅了一眼还有脸哭的赵玉兰,把自己的男人逼死,在这一片都找不到她这样的。 “呸。” 不知道是谁,朝赵玉兰吐了一口唾沫星子,然后,就像带了头似的,妇女们都啐她。 “不是我逼死他的,是他自个想不开……” 赵玉兰不明白,为啥大伙都不站在她这边,难道就因为周向北死了吗。 他死了,她也伤心,她也难过,可她有啥法子,又不是她让他死的。 为啥没有人体谅她,安慰她。 经历了这事,双水村这个地方,赵玉兰是不能再待下去了。 用周川的话来说,赵玉兰是连周向北的头七都没有过,就拿着行李离开了家。 听说家里的那几亩地,用极便宜低廉的价儿卖给了村子里的人。 赵水芹母子仨找到这的时候,扑了个空。 她们在榕城,被周老二他们给整的,没地方诉苦,回来后,在家里躺了好几天。 身体稍微好点了,这就马不停蹄的过来找赵玉兰算账了。 夏家人,算是讹上她们了,这次非要让赵水芹的闺女杨苞谷嫁过去,不要什么大学生了。 并且还要让她们拿一千块钱的嫁妆钱出来,让她闺女带到夏家去。 夏家人挨了打,怎么肯咽下这口恶气,他们没胆子找周老二他们,只能找赵水芹。 把这口恶气出在她身上,要不是她,他们也不会在那,被人这样欺负。 见她们不在家,从村子里的人口中,知道了周向北,她这个妹夫,被她妹子逼死的事,吓的她连忙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听说她们连庄稼地都给卖了,这是不准备再回来的打算啊。 赵水芹急了,没有赵玉兰,可不中。 她还指望着让她出这个一千块钱,并且还想让她闺女周卫丽嫁给夏家。 这母子仨人,不用想,肯定是去找城里的周卫红去了。 之前赵玉兰在她面前说漏了嘴,让赵水芹知道了周卫红在外面给人当小保姆的事。 赵水芹是个有心眼的,问赵玉兰周卫红在哪当小保姆,赵玉兰对她不肯说实话。 她就趁赵玉兰不在家的时候,打开了她家的柜子,在里面翻找到了周卫红往家里寄的信,信上有她那边的地址。 她就把那封信,藏在自己裤腰里,给揣走了。 …… “娘,你们咋来了?” 现在的周卫红,大变样了,烫着时髦的头发,身上穿着从百货大楼买的高档毛衣。 她离开了张主任家里,搬到了张主任小舅子的大房子里。 对于找过来的娘,还有妹子,以及兄弟,她是很诧异的。 尤其看到她们背着大包小包的,眉头忍不住跳了一下。 “丽娜,是谁啊?” 屋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李峰从房间里走出来,就见他家客厅里站着三个土不拉几的农村人。 “她们是我乡下的娘,妹妹,兄弟。” 周卫红有些不想向李峰介绍她们,可这种情况,又不能不说。 她只是让她们把户口本送过来,没有户口本,她和李峰没法登记结婚。 可她没想到,她们都来了。 来就来吧,还带了这么多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搬家。 “红啊,他怎么叫你丽娜?” 赵玉兰迷糊了,她闺女不是叫周卫红吗。 “丽娜,是我的新名字,以前那个名字太土了。” 和李峰在一起后,她什么都洋气起来了。 之前在张主任家里当保姆,他们一口一个小红喊她。 “娘,这是李峰,你女婿。” “哎呦,你就是我的女婿啊!” 赵玉兰丢下了手中的包袱,一把抓住了李峰的手,亲热的不行。 其实她刚刚就意识到了这是她的金龟婿,只是闺女没介绍,她也不敢贸然的认人。 李峰是正经的城里人,在城里长大,刚刚见这个农村大妈突然冲过来,他吓了一跳。 见她抓着他的手,他连忙抽了出来,手往身上蹭了蹭。 赵玉兰心中的热情,顿时被一盆凉水给扑灭了。 她闺女给她找的女婿,嫌她这个丈母娘脏咧。 第161章 “丽娜,既然你娘她们过来了,就让她们在这住几天,等咱结完婚再走。” 李峰这句话,算是给足了周卫红脸面。 再婚[七零] 第259节 “爸。” “爸?” 赵玉兰听到这声爸有些傻了,就见她们身后站着一个小女孩,这声爸明显是在叫她的好女婿。 他结过婚? 卫红信里咋没说啊? 她看向闺女周卫红,周卫红没有和她娘对视。 李峰离过婚,他和她前面的妻子,已经没有感情了。 他和他的前妻,有个七岁的女儿。 “美美,你怎么回来了,来,叫人,这是你丽娜阿姨的娘,你喊她……” 李峰突然卡壳了,不知道让闺女喊这个乡下大妈啥了。 “我知道,喊她老奶奶,丽娜阿姨,你娘是乡下人吗?” 李大美歪着头,笑嘻嘻的问着周卫红。 “对,我娘是乡下人,美美,你想喊她什么都行。” 赵玉兰见自个的闺女对这个小女孩格外的谄媚,心里不好受的紧。 弄了半天,谁知道她闺女竟然在城里给人家当后妈。 等李峰带着她闺女出去后,局促的不行的周卫东他们这才放松下来。 他把装有喜被的大包袱,从身上卸了下来,放在了这儿的地板上。 就连家里的铁锅,都被他给背了过来,怕城里人笑话他们,还特意用一层布给包着。 “二姐,这就是你信里说的沙发啊?” 周卫东用手捅了捅这个大家伙,见它软软的,然后一屁股坐在了上面。 第一次坐,还有些不适应。 “这沙发怎么这么软啊。” “沙发就是这样的。” 周卫红的目光在弟弟周卫东,那不怎么干净的裤子上,停留了几秒。 那是新买的沙发,要是弄脏了,李峰该不高兴了。 “卫东,来吃苹果。” 周卫红从吃饭的桌子上拿下来一个红苹果,就站在那。 “这沙发坐着可真舒服,二姐,你把苹果给俺拿过来。” 周卫东的屁股舍不得离开沙发。 周卫红没再说啥,只好把苹果递给了他。 “娘,你把身上背的包袱,放下吧,快坐下来歇歇。” 周卫红把家里的椅子搬过来了一把,抬头间,就见三妹卫丽,木着一张脸,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 “卫丽这是咋了?” “没咋没咋,我就是在路上说了她两句,就不高兴了,拉着个脸子。” 赵玉兰警告似的,瞪了周卫丽一眼。 周卫丽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后面还是把要说的话给咽进了肚子里。 “这家可真好啊……” 赵玉兰打量着屋子,到处摸着屋子里的东西, “还有大彩电哪。” “你们快过来看,看这是啥。” “那是冰箱。” 周卫丽见自己的娘,还有兄弟,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样,她就带着他们,给他们介绍着屋子里的东西。 同时,虚荣心得到了很大的满足。 赵玉兰看了一圈,已经震惊的说不出来话了,过了好大一会,才讪讪的说道, “你们这,比当年我和你爹在海城住的地方好多了,咱们家之前还有一台电风扇哪,可惜后面给卖了…… 卫红,你比娘有福气,找了个条件这么好的人家。” 赵玉兰见家里这样好,有些东西,她连听过都没听过,就像刚刚那个冰箱,她都不知道这东西是干啥用的。 见识了女婿家的条件,她不仅不介意那个女婿结过婚,有个闺女,还反过来劝闺女卫红, “人家有个闺女,有就有吧,反正你年轻,到时候再和我女婿生个小子。 户口本,娘给你带来了,你们啥时候去领证?” “就这两天,娘,李峰虽然结过婚,但他对我很好,并且我也已经……” 周卫红用手摸了一下自己平坦的小腹,脸上带着一种柔和的神色。 “你……你有了?” 赵玉兰看着闺女的肚子,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卫红和他还没有登记,这俩人咋就……赵玉兰是个思想保守的人。 虽然她想让闺女找个条件好的人家,但这没结婚就和对方干了那事,并且肚子里还揣上了娃。 这无论是在乡下,还是在城里,总会让婆家那边的人看轻的。 旁人会说,这个闺女咋这么不矜持,还没结婚,就这样守不住自己的裤腰带。 周卫红见她娘听到自己有了,不仅不高兴,脸上反而还带了忧愁。 “娘,这八成是个男孩,我自从有了他后,拿酸杏干恨不得当饭吃。” 她以为她娘担心她怀的是个女孩。 “是个男孩?男孩好……你婆婆她们知道你怀上了吗?” 肯定是知道了,赵玉兰猜想,人家可能就是看在她闺女怀上她们家的儿子的份上,才让这俩人结婚登记的。 见闺女羞涩的点了点头,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有些紧张的问道, “那她们有没有说三道四,轻贱你?” “这个倒没有,李峰的姐姐对我很好,我身上的这身衣裳就是她给我买的,还给我买了很多补身体的。” 周卫红说的是李楠,她之前在她家,当小保姆伺候她们一家子,现在摇身一变,成了她弟媳妇了。 赵玉兰见她大姑姐对她好,这悬着的心就放下一半,后面见她不提她李峰的妈,她的城里婆婆,心里顿时就有数了。 “人家家里条件这样好,咱有啥事,就先忍忍,等你把肚子里的男娃给她们生下来就好了。 老话不是说的好吗,叫啥母凭子贵,到时候,为了孙子的面,她们也要待见你这个儿媳妇。” “二姐,咱娘说的对,只要俺姐夫对你好,就中了。” 周卫东几口啃完了那个苹果,然后自来熟的从桌子上又拿了一个。 啃剩下的果核,就那样的扔在地板上。 “我明白这个理,反正我是和李峰过日子,不是和他娘过日子,她即使再看不惯我,也没用。” “你这样想就对了。” 赵玉兰本来以为女婿家里是条件比一般家庭好的人家,可后面又听闺女卫红说,她女婿是在文化馆上班。 她的亲家公又是个干部,这不就妥妥的干部家庭吗? 她闺女竟然嫁到了这样的人家,赵玉兰喜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我的好闺女,你真是找对男人了。 你大姑姐还是烟厂的干部,姐夫是主任,这一家子都是个官。 你说,你咋不早说,我之前只知道他姐和他姐夫是干啥的。” 她闺女在信里只提了她女婿的大姐,和大姐夫,没说她女婿李峰是干啥的,也没说他爹。 只说了家里的条件好,这些,都够她喜欢的了。 但没想到,她还有一个当干部的亲家公咧。 这个干部可不是烟厂的闺女大姑姐那样的干部,而是真正的官,管人的。 “二姐,你这可真是攀上高枝当凤凰了。” 干部家庭,啥概念啊,以后他在这,那不就是背后有人了吗。 “卫红,这样的人家,不是咱能攀的起的,但既然攀上了,说啥也不能掉下来。” 赵玉兰眼中带着一股子狠劲,她是盼着她闺女嫁个好人家,但没想到她能嫁的这样好。 这对于赵玉兰来说,已经大大的超出了她对这个闺女的期盼。 “娘,你说啥哪,我娃都怀上了,李峰的父亲,也同意让我进门了。” 她和李峰结婚,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只要她嫁到李家,这辈子都不会和李峰离婚的。 李峰的出现,是在她接到家里的回信,信中,她娘让她再忍忍,没有法子给她换工作了。 她当时难受的不行,刘老太太又可着劲的折腾她,欺负她。 就在她被刘老太太刁难哭的时候,李峰来他姐姐家看望他娘,没错,他娘就是那个爱刁难人的老太太。 俩人在李楠家里,突然看对了眼。 从那天以后,李峰来他姐姐家看望老娘的次数就多了起来,到了后面,甚至天天去。 周卫红为了能和李峰去看电影,甚至骗老太太。 再婚[七零] 第260节 俩人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搞起了对象。 最先发现他们俩这种关系的是李峰的姐姐李楠。 那个时候,周卫红在饭桌上,突然呕吐了起来。 李楠是过来人,一看就看出了不对劲,拉着她去了小诊所,一检查才发现她怀孕了。 “小红,你肚子里的孩子父亲是谁?你今个要是说不明白,就不用在我家干下去了。” 谁怀孕,李楠都没想到,她家的小保姆会怀孕。 之前刚来她家的时候,她就问清楚了,对方没结婚,也没对象。 她见她在她家手脚勤快,人也老实本分,想着把厂子里单身的男工人介绍给她哪,但没想到她背着她肚子里有了。 这样和旁人胡搞的保姆,她们家是不能留。 “你说话啊,你不说话是怎么一回事,你在我家做了这么长时间,我还真没发现,你是作风这样不好的人。 你说啊,你要是不想说也行,现在就回去把你的衣裳收拾收拾,这个月的工资我算你干满一个月的。”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人,多踏实的姑娘,竟然这样,李楠甚至都有点不认识她了。 她以为她肚子的孩子,是她在外面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搞出来的。 “是……是你……” 周卫红低着头,红着脸,磕磕绊绊的说着。 听的李楠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难不成真让她妈给说准了。 这个小保姆和她丈夫张国伟勾搭上了,这是她丈夫的孩子? 李楠感到一阵眩晕。 “这是你弟弟李峰的。” 周卫红也不知道自己怀孕了,明明这个月,她身上还来那事了,怎么就会怀孕了哪。 那天,李峰又请她去看电影,等电影结束的时候,天都黑了。 她从家里出来的时候,为了能和李峰多相处一会,就骗她们说自己的姑妈来找自己。 那个晚上,李峰没有把她送回他姐姐家里,而是把她带到了家里,再然后…… 俩人就发生了那事。 等第二天回去的时候,还被那个刁婆子给盘问,她说晚上她住在她姑妈家里了,这才放过她。 “你们别光顾着说,二姐,你赶快给俺们收拾个住的屋,你们家里,这屋子可真多,这下可不愁住了。” 周卫东嘴闲不住,这一会的功夫,就把李楠给周卫红买的苹果给咔嚓咔嚓的啃完了。 要知道,这个季节的苹果,那可不好买。 “卫东,娘,你们这次大老远过来了,等喝完我的喜酒,先别急着走,我带你们逛逛这。” 周卫红把家里的杂货房给收拾了出来,想让他们仨人先挤在这个小屋里。 “二姐,俺和娘都商量好了,俺们这次过来,就不准备走了。 俺把家里的地都给卖了,连家里的铁锅都背过来了,你瞅瞅。” 周卫东兴奋的告诉了二姐他们的打算,解开了放在地上的包袱,从里面拿出来一口黑黝黝的铁锅。 ???? 不走了? 周卫红脸上的神色突然变的牵强了起来。 赵玉兰和周卫东都只顾着高兴,压根没有看到她的这一变化,只有周卫丽看到了。 “来的时候,我和恁兄弟还担心你家里住不下,但没想到,这地方这么大,这么宽敞…… 红啊,快过来看看,娘给你带啥好东西了。” 赵玉兰一边说,一边把在家里做好的那床喜被给拿了出来。 来的时候,为了好拿,还特意用在水里涮了又涮,搓了又搓的草绳给绑成了四方块。 “这被面,还是你娘我亲自去供销社挑的,上面是喜鹊登枝,意思也好。 里面塞的都是又白又软的新棉花,盖着可舒坦了。 你这结婚,娘没啥好陪赠你的,这床喜被,是娘一针一线,亲手给你做的,娘说啥都不能让你婆家人瞧不起你。” 周卫红看着这条被子,被子的被面,确实好,能拿得出手。 “娘,这个被面不便宜吧,你哪来的钱买的?” 这是缎子面的,虽然她每个月都往家里寄钱,可那些钱,好像不够买这种被面的。 里面用的也是好里子。 “是娘去卖了血给你买的。” 赵玉兰这话一出,周卫丽和周卫东都看向她。 娘咋能说谎啊,这明明是他们的爹卖血给二姐买的被子面,就连里面的棉花都是。 周卫红感动的不行,之前心里想让他们在她结婚后回乡下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她对她这样好,她要是还赶她走,那她还是人吗? 李峰和他闺女晚上回来的时候,见到这些人还在他们家,很诧异。 周卫红怎么没让她们住进招待所? 尤其是看到地板上,一片的果核,瓜子壳,开的声音很大的电视机后,李峰顿时有点不高兴了。 “爸,她们怎么脱鞋,把脚还放在咱家沙发上啊? 好臭……” 李美捂着鼻子,很嫌弃。 “女婿回来啦,快来快来,快来看电视,家里的电视可真好看,俺村子里就没这种东西。” 赵玉兰在家盘炕盘习惯了,只要一坐在炕上,就习惯性脱鞋。 她连忙穿上自己的布鞋,快步走了过来,手里的瓜子都没来得及放下。 “家里的沙发和俺家的炕一样,俺一个没忍住,就脱鞋了。 美美啊,喊姥娘,这是姥娘给你的见面礼,你留着买糖吃。” 赵玉兰说着,从裤腰带里拿出三毛钱,后面又想想,又添了七毛,给凑成了一块钱。 这一块钱可不少,在她们那,就算是过年给孩子发压岁钱,都没这样大方的。 她想着这是干部家的小姐,不能给少了,少了会让她看不起她们,给这一块钱,她也是给她闺女卫红做脸。 正巧这个时候,腰间系着围裙的周卫红从厨房跑了出来,手中还拿着锅铲。 就见她娘手中拿着一把皱巴巴的票子,递给了她的继女美美,而美美没有接。 “丽娜,让你娘把这钱收回去吧,她们在乡下挣个钱不容易。” 李峰拍了拍闺女, “先回屋写作业去吧。” “美美,饭一会阿姨就做好,今个晚上有你爱吃的小酥饼。” 周卫红温柔的摸了摸继女的头,然后走到她娘跟前, “娘,你把钱收回去吧。” 赵玉兰的老脸烧了起来,僵硬的把钱给收了回去。 这是她给孩子的钱,他们不要,这不就是不给她这个长辈脸吗? “饭做好喊我,我先回屋了。” 李峰的目光又扫了一眼地上的那些瓜子壳,这话是对周卫红说的。 “大娘,你们就继续看电视吧,在乡下看不到这玩意,这一次就看个够。” “好好……” 赵玉兰看着这个女婿和她没说两句话就走了,心里紧张的不行。 站在沙发边上,周卫东没有了刚刚那种拿这当自己家的肆意,他连抬头叫人都不敢。 直到余光瞥见他这个姐夫进了屋,才又坐了下来。 这次鞋子也不敢再脱了,屁股只挨了沙发上的一点边,整个人拘谨的不行。 “红啊,女婿这是不是生你娘我的气了,我刚刚不该脱鞋的。” 赵玉兰很不安。 “娘,我不是都和你说过了吗,别脱鞋别脱鞋,你咋又脱了?这是城里,不是家里。” 之前周卫红就发现了她娘的这个毛病,她兄弟卫东也是这样。 她已经说过他们了,可她在厨房做饭的功夫,她们又把鞋给脱了,正好还被李峰撞见。 “娘没忍住……不知道啥时候就给脱了。” 这十几年的毛病,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赵玉兰想着别脱鞋,可看着电视,看入迷了,那脚上的鞋,不知道啥时候自己从她脚上脱下来了。 周卫红拿着扫把,扫着地上的瓜子壳,还有地上滚着的苹果核。 “二姐,俺来吧。” 这地上的瓜子壳大多都是周卫东磕的。 周卫红看了一眼桌子,只见桌子的苹果一个都不剩了, “卫东,你把苹果都吃完了?那可是五个苹果。 你可别给撑坏了。” 再婚[七零] 第261节 “苹果太好吃了,俺没忍住,二姐,你放心,撑不坏,等待会吃完,俺还能再吃四个馍馍。” 周卫东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没撑坏就好……” 周卫红看了他一眼,想让这个兄弟待会上桌吃饭的时候收敛点,可又怕他多想,伤了他的自尊心。 赵玉兰也不看电视了,跑到厨房给闺女帮忙做饭去了。 客厅里只有周卫东一个人。 周卫丽一直躲在二姐给她们收拾好的那间小屋里,她手上拿着她爹周向北的旧衣裳,脸上都是泪。 这次,她本来不想过来的,她爹都死了,还去啥城里。 可她娘赵玉兰把家里能卖的都给卖了,逼着她来城里,甚至不许她拿她爹的衣裳。 这件衣裳,是她背着她娘偷偷的塞进自己的衣裳堆里的,她爹没了,拿过来一件衣裳,也算是一个念想。 吃饭的时候,周卫东看着桌子上,又是鸡,又是鱼的,馋的忍不住咽了好几下口水。 这是周卫红见她娘和兄弟好不容易过来一趟,就想这顿饭做的丰盛点。 “美美,这个鸡腿给你吃。” 周卫红虽然还没和李峰领证,但已经是个好后妈的做派了。 她把烧鸡上的鸡腿,夹给了身边的李美。 “娘,卫东,卫丽,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听到他二姐的话,周卫东这才看了一眼他姐夫,然后拿起了筷子,直接对着桌子上最好的菜,就是那盘烧鸡下了手。 把另外一只肥鸡腿给夹走了,鱼肉也是好菜,只是比不上烧鸡,烧鸡肉多,拿起来,直接就能啃了。 鱼肉有刺,吃起来费劲还慢。 李峰吃了两颗花生米,就见周卫红的这个弟弟,一筷子接一筷子的伸向那盘烧鸡。 面前的鸡骨头,有一堆,一边吃,那眼神还一个劲的盯着那盘子烧鸡。 而她娘稍微好点,吃掉了半盘子的鱼肉。 这俩人就像八辈子没吃过好东西似的。 她的这个妹妹,吃相倒是斯文,只吃碗里的米饭,桌子上的菜一筷子都不动。 “卫东,吃个馍,光吃烧鸡,腻得慌。” 周卫红也察觉到弟弟卫东的吃相太丢人了,递给了他一个馍。 “二姐,不腻,这烧鸡吃着真香……” 周卫东见他二姐给他使眼色了,他这才把馍馍接了过来,手中的鸡骨头,攒在手里,啃也不是,不啃也不是。 “姐夫,你也吃。” 周卫东强忍着尴尬,招呼着他这个有身份的姐夫。 李峰看了一眼那盘烧鸡,被他这个小舅子啃的,只剩下鸡头,和鸡屁股了。 “我不吃了,你想吃,就把剩下的也给吃了吧。” 饭后,周卫东忍不住一个劲的自责。 他刚刚在饭桌上,咋就这样没出息,看到那盘烧鸡吃的就停不下来,回到小屋,他忍不住抽了自己一巴掌。 这下,他姐夫还指不定在背后咋笑话他哪。 周卫红的脸,在李峰和继女面前,算是丢的一干二净了。 在饭桌上,她的继女都没吃饭,一个劲的瞅着她兄弟和她娘吃。 这俩人虽说没吃过啥好东西,但为啥不能讲究点,至于那么忍不住吗? 等李峰什么时候不在家,他们想怎么吃都行,可今天这顿饭,当着李峰的面哪。 李峰虽然瞧不上自己的这个丈母娘,和小舅子,可看在周卫红的面子上,对他们还算是客气。 想着等他们办完事,就送他们走。 …… “你咋找到这来了?” 赵玉兰陪闺女来这的百货大楼买结婚用的东西,突然尿急憋得慌,就自个一个人出来找厕所。 正找着厕所那,她就被一个人突然拽住了胳膊。 “玉兰啊,俺可算是找到你了。” 来人正是赵水芹,任赵玉兰跑到天涯海角,躲的再远,她还是找到了她。 她前两天就来了,可不知道外甥女周卫红在哪家当保姆,她就在这漫无目的的四处晃悠。 原本想着,今个再找不到,她就回去咧,可没想到,让她在路上瞅到她了。 刚刚离老远,她还以为是她眼花,看错了,没想到真是她。 赵玉兰吓的尿都给憋了回去,这个大姐,就是讨债鬼。 她都来了这,竟然还能被她给找到。 赵水芹抓着她,把她害惨了她们的事,说了出来,话里句句说着赵玉兰的不是。 朝赵玉兰要钱,要换亲的闺女。 “大姐,你放心,这事我都答应你。” 赵玉兰面上软弱的应下了赵水芹这些不可能办到的要求。 如果她不答应她,那她闺女卫红嫁入干部家庭的事,很有可能会被她这个无底洞的大姐给搅黄。 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是她闺女这辈子最重要的几天,也是她们母子几人翻身改命的机会……眼瞅着,就要攀上有权势的亲家了。 她心中闪过一抹狠毒。 听说老鼠药能毒死人…… 第162章 招待所, “娘,火车票,俺已经买好了。” 杨苞谷收拾着床上她和她娘的衣裳,打着包袱。 这还是她第一次住招待所,这个地方的招待所还有能洗澡的地方。 这稀罕的很,怎么会有人把洗澡弄在屋子里面啊。 她们在乡下老家,冬天那是不洗澡的,只有吓得时候,才会端着一盆热水,躲在屋子里,用毛巾擦擦身子。 “你这个死妮子,火车票买这么早干啥……这火车票还能退不?” 进屋来的赵水芹,脸上挂着笑,手里拿着从外面买的驴肉火烧。 见闺女在收拾行李,她一屁股坐在了铺着牡丹花床单的木床上。 木床发出一道叽呀的声音。 “娘,你咋忘了,这火车票不是你昨个晚上和俺说,让俺今个去买的吗? 咱都没找到俺二姨,还留在这干啥,这招待所好是好,可住一天要一块钱咧。” 杨苞谷头都没有抬,继续打着包袱。 “甭收拾了,咱不走了,找到恁二姨了。 火车票看能不能退,不能退,买火车票的钱,咱找恁二姨要,让恁二姨赔给咱。 快过来看看娘给你带啥好东西了。” 这两个火烧,是用的赵玉兰的钱,正好旁边有卖这玩意的,她说她外甥女一天没吃饭了,让赵玉兰掏钱给买了俩。 这个地方的东西咋恁贵,就这两个火烧,里面夹了一点肉,要八毛钱嘞,这不是抢钱吗? “找到俺二姨了???” 杨苞谷惊喜的抬起头,看向她娘,然后也不收拾东西了,而是捂着胸口,怔怔的坐在了床上。 找到二姨,她就不用替大哥去换亲了。 她这几天,心情大起大落的,昨个都想好了,找不到二姨,那她回家十有八九要嫁给那个傻子。 她不想嫁,到时候,如果她娘真的逼她嫁,她也不知道该咋办才好。 杨疙瘩是她的亲大哥,只有她这一个妹子,她娘以前常说,要让她帮衬着她大哥。 要是她不帮他,那他就会被抓进去坐牢,要是进去坐牢,他这辈子就毁了。 眼睁睁的看着大哥进去,她不忍心。 虽然她不愿意嫁给傻子,但为了大哥好,她只能咬牙嫁给他。 因为她这个亲妹子不帮大哥,那就真的没人帮他了。 要是他进去,她们这个家就完了,她娘她爹,该伤心成啥样。 她娘之前说过,要是她大哥进去,她就不活了,去投河。 “娘,你真嘞找到她了?” 杨苞谷有点不敢相信,会这样的巧,她们都准备走了,上天让她娘临走的时候找到了她二姨。 这是老天爷都不想让她杨苞谷嫁给傻子啊…… “找到了,这还能有假,就像做梦一样。 快吃火烧,这个听她们说叫火烧,好吃的很,里面夹的都是肉。” 再婚[七零] 第262节 找到赵玉兰了,悬在赵水芹心里的大石头也落地了,也有心情吃饭了。 “这不就是咱家烙的饼吗?” 杨苞谷接过火烧,放在嘴里咬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 好香的肉啊…… 母女俩人就这样又在招待所住了两天。 两天后,杨苞谷见她二姨一直不过来,忍不住急了。 “二姨是不是诓了你?她不想拿这个钱,也不想让她闺女去给俺大哥换亲?” 用两个饼子夹肉把她娘给哄回来了,说来这找她们,可两天了还没动静。 她们还不知道她二姨住在哪,当时她娘就应该问问她住的地方。 赵水芹在桌子上正吸溜着面条,一点都不带急的。 “你以为恁娘傻啊,她要是明个再不来,咱就去上门找她去。” 缠着赵玉兰给她买了两个火烧后,她是假装走了,其实她没走远,一直藏在巷子里。 然后跟着她二妹和那个大变样的卫红,跟了她们一路,亲眼瞅见她们进了一个筒子楼,第三层,左手边,第二间屋。 …… 李家, 赵玉兰在李家帮闺女在厨房洗着碗,洗着洗着,碗突然失手摔在了地上。 “娘,你这两天是咋了?” 周卫红听见动静,从客厅进来,就见地上一片的碎碗渣。 她娘这两天,像是心里藏着啥事似的,失魂落魄的。 “没事,娘是想恁爹了。” 蹲在地上捡碎片的赵玉兰,随口扯了个谎。 神色有些说不出的慌张。 “你也是,你们都来了,怎么把爹给扔在家里了。” 她爹一个人在家,吃饭都是个问题。 虽然当时她只想家里来一个人,但既然来了仨,那和来四个没啥区别。 她当时心里就盼着过来给她送户口本的是她爹。 到时候,能在她这享几天福。 但没想到,她爹没来,来的是她娘,还有她兄弟,妹子。 “哎呦,谁不让他来了,是他非不肯来。 我在家嘴皮子都磨破了,说你结婚,让他过来,可他硬是不来,要在家里守着那几亩地。 说来了这后,家里的庄稼没人伺候了。 你爹啥性子,你也知道,我在他面前,哪敢多说话啊,他一个不高兴,就在家里耍疯。 他不来正好,来了只会给你丢人。” 赵玉兰有些心虚,她不告诉她,都是为了她好。 反正人已经死了,沉在井里连个尸体都捞不到。 再让这事,耽误了她闺女重要的喜事,不值当的慌。 她现在心里,只盼着闺女赶快和她女婿结婚,领证。 早日进入那个干部家庭。 只要一天没结婚,她的心就放不进肚子里。 周卫红心里很不是味,她爹之所以不愿意过来,肯定是因为她这个闺女。 他是瘸子,怕自己过来,旁人会瞧不起她这个闺女。 爹啊,你到现在都还在为闺女着想…… 周卫红眼眶发酸。 “你怎么能吃我的饼干?” 李美美瞪着面前这个坐在她家沙发上的乡下人, “这饼干是我爷爷给我买的。” “这不还有吗?” 周卫东把怀里的饼干盒子,递给了这个小姑娘。 李美美看了一眼,只见盒子里的饼干就剩下两块了。 “你赔我的饼干。” “这是又咋了?” 厨房里的周卫红听见客厅的争吵声,走了出来。 “二姐,俺这看电视,肚子有点饿,就在家里拿了点吃的。” 说到底,周卫东就是嘴馋,想着他二姐已经怀了李家的孩子,和他姐夫结婚后,就是这家的女主人了。 到时候,这个家,也就是他的家,他在自个家里吃点饼干咋了。 梳着两条马尾辫的的李美美,气的不行。 这个乡下人,前个抢她的小酥饼吃,昨个抢她的牛奶喝,今个竟然偷吃她的饼干。 她爷爷给她买的饼干,她都没舍得吃,就被他给吃没了。 “卫东,那饼干是美美吃的,你都这么大了,吃啥饼干啊。” 周卫红都不知道咋说她这个兄弟了。 她以前在村子老家的时候,咋就没发现他这么馋啊。 自从在她家住下后,家里的冰箱,橱柜,抽屉……到处找着吃的。 就连冰箱里拌饭吃的豆腐乳,都让他给吃了半罐子。 “二姐,俺饿的难受……” 周卫东是个小伙子,这个年纪,正是能吃的时候。 在家里的时候,一顿饭,都不用碗吃,而是直接用盆子。 一盆子的饭,顶的上三四碗,就这还吃不饱。 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敞开肚皮吃饱一顿。 来了这,吃的是细粮,细粮好是好,就是在肚子里的时间短,不经饿。 再加上他在饭桌上,当着姐夫的面,只敢吃个半饱,还没等吃下一顿饭的时候,就饿的肚子疼。 幸好他姐夫这几天去上班了,不在家,要不然他很不自在,是不敢在这到处翻找东西吃的。 “饿,你不会吃馒头吗?” 他们来了这后,家里的白面都不够吃的了,光她这个兄弟,一顿饭就能造三个大馒头。 就这还喊饿。 家里的罐头,核桃,麦乳精,面包……能吃的差不多都给吃了。 她这个双身子的人,都没他吃的多。 “哪有馒头,馒头早就吃完了。” 周卫东没好气的说道,要是有馒头,他至于饿的吃这劳什子饼干吗? 不就吃了一盒饼干,他二姐还说他。 周卫红深吸了一口气,把火气强压了下去,不搭理他了。 “美美,等明天阿姨就带你去百货大楼,给你买饼干,你想吃啥,阿姨都给你买。” “我还想要吃糖。” 她蛀牙了,家里人不让她吃糖,可她又特别爱吃。 周卫红背着李峰,没少偷偷的给她买糖,用来笼络这个继女的心。 “行,给你买,那今个这事,你别告诉你爸,你爸知道了,该不高兴了。” 周卫红哄着她。 李峰不喜欢她家里人,尤其是她这个兄弟。 之前就质问她,为啥让她家里人都住在家里。 要是让李峰知道,她兄弟趁他不在家,抢了她闺女的饼干吃,说不定会让卫东没脸的。 不管咋说,到底是她兄弟,李峰给他难堪,也相当于给她这个二姐难堪。 “二姐,那你也给俺买点吃的吧,俺前几天吃的苹果,感觉挺甜的,最好再买个烧鸡回来。” 上次那只烧鸡,差不多都进了周卫东的肚子。 可他嫌弃烧鸡太小了,还没咋吃就没了。 这几天,他心心念念着那个烧鸡的味。 这烧鸡,比肥肉片子还要好吃,也不知道人家咋做的,吃着上瘾,让人想的心里痒痒,就像猫爪子在挠似的。 ……周卫红就像是没听见似的,带着继女回房间了。 “二姐?” 周卫东喊了她几声,见她不应,只好这在客厅到处转悠着,找着吃的。 赵玉兰收拾好厨房,口袋里攒着个纸包,心里蹦蹦乱跳,打开了杂货屋的门,就见她儿子背着她,正在吃黄桃罐头。 再婚[七零] 第263节 她目光一惊,连忙过去,猛地把罐头从他手里抢了过来。 “你是饿死鬼投胎啊,我都把它给藏这么严实,你都能找到。” 这瓶罐头是她偷偷拿柜子里的,要是不藏起来一瓶,连这瓶都要让她这个儿子给吃光。 “你咋这么没出息,这是你二姐家,不是咱家,你就不能收敛点? 要是让你姐夫对你有意见了,你让你二姐咋办? 你就不能给你二姐争点气吗?” 赵玉兰恨铁不成钢的说道,看着手中的这瓶罐头,被喝下去小半截了,这可咋整。 “不就是一瓶罐头吗?你干啥藏起来。 咱往后不走了,住在二姐这,二姐这也是咱家。” 周卫东手里还拿着啃了一半的黄桃,见他娘这样紧张一瓶罐头,有点不理解。 二姐家里的罐头被他吃三瓶了,这一瓶,他吃了能咋地? 反正他姐夫也不在乎这点东西,因为他家里条件这样好,再加上他可是他的小舅子。 “你二姐没结婚前,你再敢这样,就给我滚回乡下去。” 这是赵玉兰第一次发火,还是对这个儿子。 以前这个儿子有啥不高兴,她都是哄着他,迁就着他,可这次不一样。 她不允许任何人坏事。 “俺不吃了,行了吧。” 周卫东把手里还剩下一口的黄桃,扔在了他娘身上,赌气的躺在地铺上,裹着被子睡觉了。 这儿没有多余的床,她们一直是在这个小屋里打地铺。 赵玉兰看了一眼背向她的儿子,然后站起来把屋门从里面给插上了,背向他坐在地上,面前的事那大半瓶的罐头。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纸包被她的汗水打的濡湿了。 这天还穿着棉袄那,可赵玉兰已经开始出汗了,出的还是冷汗,这是她第一次干这种事。 抖着手,打开了那个纸包,里面是红色的粉末……卖老鼠药的那人说,这老鼠药毒的很。 老鼠只要舔那么一小口,就会立马翻白眼。 那人还嘱咐她,让她放在小孩碰不到的地方。 要是人吃了……是不是就立马蹬腿了? 赵玉兰原本往罐头里只倒了一点,后面想了想,又倒了一点。 最后一狠心,既然做了,那就做绝它,她把一整包的老鼠药,都倒进了罐头里。 因为她亏心,手抖,地板上撒下来了红色的粉末。 她用手把它捻了起来,撒进了罐头里,看着这些老鼠药,和罐头融为一体,她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大姐,你别怪我,这都是你逼我的。 她拿着那件事,要挟了她二十多年,她这次实在是受不了。 她早就想这样做了,毒死她,看她一个死人,还怎么张口说话,还怎么威胁她。 她厌烦了她的贪得无厌,她的无底洞。 要是她没找过来,她不会做这么绝,可她不该找到这里来,甚至跟踪她。 现在能威胁她,以后说不定就威胁她的闺女卫红了。 她们母女俩人,要因为这事,被赵水芹那个贱人,吸一辈子的血。 赵玉兰光是想想,就觉得窒息。 已经吸了她二十多年了,甭想再吸她闺女的,说啥,她也要解决掉她。 不仅是为了她,更是为了她这个即将嫁入干部家庭的闺女。 要是李家人知道她偷了小孩,那还能让她们的儿子和她闺女卫红结婚吗? 这种干部家庭,是不会和她这种人当亲家的。 当年她就不应该从医院抱回来那个死丫头,要是没抱她,她这么多年,就不会被赵水芹拿住把柄了。 现在说啥都晚了,要是当时,在火车站把她丢掉了,来个死不认账,该多好。 赵玉兰拿着罐头,来到厨房,往里面又灌了点水,让这个罐头看起来是满满的,没有被人吃过的样子。 她怕老鼠药苦,赵水芹察觉出来,又打开白糖罐子,往里面加了两勺子白糖。 最后拧紧罐头瓶子,在手里使劲晃了晃。 …… “大姐,苞谷哪?” 赵玉兰手上拿着一个花包袱,来到了赵水芹她们住的招待所。 “她出去买饭去了,你这拿的啥啊?钱带来了吗?” 要是赵玉兰再不来,她和闺女就准备吃过饭,去上门找她去。 “钱要过两天,大姐,你放心,只要那家人把卫红的彩礼给我,我立马给你送过来。 昨个他们还说给卫红一千块的彩礼外,再给她一辆自行车。 到时候自行车你就带回去,带回去给疙瘩骑。 你不知道,卫红怀孕了,肚子里还是个男娃,那家人对卫红看重的很。” 赵玉兰一边说,一边解开了带来的花包袱。 “真的啊?!!! 这可真是太好了,二妹,还是你疼恁外甥,你放心,恁外甥肯定忘不了你这个二姨对他的好的。” 赵水芹没有怀疑,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没想到还能再得一辆自行车。 有了自行车,她们在村子里就能直起腰板来了。 “大姐,我从家里给你们拿过来一瓶罐头,还有一包鸡蛋糕。” 赵玉兰说着,拧开了那瓶罐头,她想的仔细,还专门从家里拿来了一双让她捞桃子吃的筷子。 “咋就拿过来一瓶啊?俺都好多年没吃过这东西了,二十年前吃过,还是从你家拿的。 那个时候,二妹你的日子,过的可是让人眼红的很,但没想到,后面出了那种事。 不过,你这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卫红嫁的这样好……” 连城里的楼房都住上了,男方家彩礼给一千块,还给辆自行车。 这家里啥条件啊,旁的不说,她这个二妹,身上确实有福气,闺女能嫁的这样好。 到时候让卫红在城里给她的闺女苞谷也瞅一个条件好的人家,就不用再在村子里吃苦了。 “家里正好就剩一瓶了,叫我给你和苞谷拿过来了,我这刚去那,抹不开脸,家里的东西不敢拿。 等过两天,我趁他们不注意,再给你们拿点好东西。 大姐,你快尝尝,看还是不是以前那个味。” 赵玉兰用筷子插了一块黄桃,亲手递到了大姐赵水芹的嘴边。 拿筷子的手不自觉的有些发抖,好在赵水芹没有察觉到。 她还觉得二妹喂她的动作,有些说不出的肉麻。 她连忙接了过来,心中也燃起了一点温情, “玉兰啊,这些年,是大姐对不起你,大姐不该这么做。 你不知道,大姐也是被你外甥给逼的,他就是个流氓,弄大人家的肚子。 俺不想管他,可就只有他这一个儿子。 当年,咱爹为了咱兄弟,把俺嫁给了你姐夫那个没本事的男人,他在你们面前,显得怪老实。 其实……其实他背着恁,打俺,打的俺身上没有一块好皮。” 赵玉兰见大姐提起了以前的事,心里也忍不住想起了以前大姐的好。 大姐嫁人的时候,她没要她婆家给她做的衣裳,反而背着爹,朝人家要了三十块钱。 这三十块钱,她偷偷的给了她,没让爹娘知道。 大姐以前是个好大姐。 “大姐,你为啥不告诉咱爹,咱娘啊,你连我都没说,我一直以为你过的好,他对你好。” “俺告诉咱爹了,咱爹说我矫情,还说这天底下,哪个男人不打媳妇,忍忍就过去了,旁人也都是这样过来的。 还说他打俺,肯定是俺不听话,哪里做的不对了……其实俺知道,咱爹就是舍不得退还人家的彩礼钱,怕俺和他离婚。” 赵水芹过的苦,那个男人,有啥不顺心的,就对她拳打脚踢的。 有一次,把她打的,十几天都没下来炕。 “后面你嫁得好,大姐也是个女人,也酸你,比旁人都要酸。 我那个时候就想,都是一个娘生的,一个爹,你咋就嫁的这样好,我嫁的这样的孬。 尤其看到周向北那样体贴你,心里更不好受。” 这是赵水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对赵玉兰这个妹子说出心里话, “后面知道了你那事,大姐不是个东西,一次次的用那事,要挟你,你过的也苦的不行。 大姐每次去,还把你家里的鸡蛋,好面都给拎走,还从你家里拿了这么多的钱。” 赵玉兰看着她大姐扇了自己两个嘴巴子,心里更加的触动了。 她想到了以前当姑娘,没出门子的时候,她和她大姐两个人共穿一条裤子。 她大姐每次都把裤子让给她穿,她自个躲在炕上。 再婚[七零] 第264节 “往后大姐再也不逼你了,也不用卫丽去换亲了,到时候大姐去想法子,多花点钱,乡下总能找到愿意嫁人的闺女。 玉兰啊,这些年,大姐对不住你。 现在日子好过了,咱姐俩再也不用穿同一条裤子了。” 赵水芹不知道为啥突然说了这么多,只是心里想说。 刚刚二妹把黄桃递到她嘴边的时候,那一瞬间,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她突然心软了。 这些年,她真不是个东西。 “大姐,尝尝黄桃吧,甜的很。” 赵玉兰攒着拳头,指甲把她的手心给掐出了血印子。 “行,大姐尝尝。” 赵水芹冲赵玉兰笑笑,然后咬了一口黄桃,看的赵玉兰心跳都快停了。 嘴唇张张合合了好几次,可就像是失了声似的,眼睁睁的看着她大姐把那块黄桃给吃进了肚子里。 “大姐,再喝点这个罐头水吧。” 赵玉兰拿着罐头的手,是颤的。 “真甜,玉兰,我都好多年没有吃过这样甜的东西了,甜到心窝窝里了……” 赵玉兰看着她大姐把那罐子掺了老鼠药的糖水给喝的一干二净,瓶子里只剩下了几块黄桃。 她的眼突然发干发涩,心口疼的不行,可就是哭不出来。 “玉兰,你的脸色咋这么不好看,不能光顾着闺女儿子,也要讲讲自……” 赵水芹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突然倒在了地上,疼的她蜷缩了起来,嘴里冒着白沫。 眼睛瞪的很大很大,神色狰狞了起来。 “玉……俺……疼……” “大姐,大姐……” 赵玉兰后悔了,她焦急的爬到了她大姐面前,想带她大姐去医院。 可老鼠药的毒性太大了。 赵玉兰在这一刻多希望对方卖的老鼠药是假的啊。 第163章 周文和宋清河坐火车,来到了红石村。 “老乡,向你打听个人。” 宋清河拦住了一个穿着羊羔皮做的夹袄的老大爷,老大爷头上带着狗皮帽子,手中挥舞着草鞭,赶着羊群。 “恁打听谁啊?” 马大爷打量着面前这个俊后生,还有他身边的这个水灵的女娃,俩人站在一块,跟金童玉女似的。 “赵水芹。” “赵水芹?” 马大爷站在原地,想了好大一会,他们这没有叫赵水芹的啊。 “恁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俺这没有这个人啊。” “她闺女叫杨苞谷。” 上次赵水芹母子仨人找到城里,在赵水芹被赶出去的时候,她追了过去。 对方一听二十四年前,海城医院被偷了一个孩子的事,心虚的不行。 她一个劲地说自己不知道,啥也不知道,不等她再问,就急匆匆的跑了。 见她那个样子,她越发的肯定了她就是那个被偷走的孩子。 她这次找过来,是想弄清楚这个事情。 她的身世,和她上辈子的死因,这两者之间会有关联吗? 她小的时候,赵玉兰是不想她活着,因为她有了自己亲生的孩子,就不想再养她这个偷来的了。 后面,她们在那个地方要是认出她来,不是想她死,而是凭借着她们母女之间的这层关系,过来要钱才对。 “苞谷?恁说苞谷,俺知道,这不就是杨混子的闺女吗,她们一家就住在村头,门口有个大坑。” 马大爷给他们指了路,见他们走了,他看着他们的背影,忍不住纳闷的慌。 这杨混子家啥时候有了这样的亲戚,这俩人一看就是打城里来的。 哎呦,忘了和他们说了,那娘俩进城去了,都去了好多天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不过杨疙瘩在家……也不知道这俩人找她们啥事。 “你还敢来俺家?上次恁仗着人多,把俺和俺娘给打成了那个样子,你竟然还敢过来?” 杨疙瘩瞅见周文就来气,在院子里乱找着打人的家伙,最后找到了一根挑担,把挑担紧紧的握在手中。 愤怒的瞪着周文。 上次他从榕城回来,身上的伤,养了两个多月。 两只手被这个心肠毒的像蝎子一样的女妖精,给他用开水浇的,现在成烫疤了。 “杨疙瘩,既然我敢过来,你就没想过这是为什么?” 周文摘下了手上的手套,无视了他手中的棍子,在院子里转悠了一圈,打量着这个院子。 杨疙瘩听到她话里有话,不知道为啥,他谁都不怵,偏偏就怵这个死娘们。 他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沫,抱紧了怀里的扁担。 “你们这次来了多少人,俺已经不招惹恁了,恁为啥还找到俺家里来,不肯放过俺啊。” “你娘赵水芹哪?我这次过来,是来找她问点事。” 周文看了一眼宋清河,宋清河从大衣里,拿出一个皮夹,从里面拿出了一沓票子,放在了旁边的木桩子上。 “这钱是给俺们的?” 杨疙瘩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只要不是来揍他们的就成,他刚刚以为她们过来是来打他的。 没想到是来送钱的,他丢下怀里的木棍,急忙跑了过来。 拿钱的手都伸出来了一半,突然撇了一眼面前的宋清河,又瞅瞅周文,不敢碰这沓钱。 “只要你娘把我想知道的事,说出来,那些钱就是你们的。” 周文见他这样的识趣,对他的态度也好了点。 “恁放心,恁想问俺娘啥,尽管问,俺娘要是敢不和恁说,俺不愿她的意,只不过……她没在家。” 杨疙瘩讨好的跑回屋,从屋里搬来了两个家里最好的板凳,用袖子擦了擦上面。 他家最好的凳子,也只是不断腿而已,但上面积攒了一层子灰垢,这些灰垢被磨的明亮明亮的。 “恁坐,恁坐。” “你娘没在家,去哪里了?” “她和俺妹子,出远门去了,去找俺二姨要钱。 恁不知道,俺这个二姨,太精了。 竟然背着俺偷偷的跑了,一家子都跑了,跑的连个影都不见,就连家里的地都给卖了。 这幸好俺娘也不傻,当时多长了一个心眼,把俺表妹卫红在哪上班的地址给弄到手了。 这不,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俺娘去俺表妹上班的地方,逮她们去了。” 说起这事来,杨疙瘩就一肚子的牢骚。 他这个二姨,就会哄人,哄的他们去榕城挨揍,说好的管他这事的,谁能想到,竟然跑了。 要是他娘那个时候,没有多长心眼,现在恐怕都不知道去哪找她们。 也不是他说,他二姨那一家,就数他这个二姨最贼。 “她去几天了?” “好几天了,俺想想,俺娘和俺妹子,好像是初九那天走的,今个都……二十一了。” 杨疙瘩掰着手指,算着日子, “俺嘞天啊,这都十一二天了,按理说,也该回来了。” 难不成是在那没找到他二姨,没找到的话,更该回来了啊,走的时候,他娘身上就没有带多少钱。 周文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杨疙瘩见她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离她远了点。 朝一脸和煦的宋清河那边走了走,这个男的看着比她好。 “你娘有没有和你说过,关于你二姨赵玉兰的事?” 宋清河温和的问他。 “俺娘和俺说过好多俺二姨的事,恁听俺慢慢和恁说……” 杨疙瘩话多的很,是个碎嘴子,就连他娘在家是咋说他二姨坏话的,他都给周文她们一字不落的全学了出来。 “俺娘还说,俺二姨不讲卫生,里面穿的裤衩子都能一个月不洗……” “杨疙瘩,你觉得我们过来,是想听你说这些的?” 周文不耐烦的打断了他还要继续往下说的话。 杨疙瘩仿佛小媳妇似的,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谁啊?” 再婚[七零] 第265节 杨疙瘩的酒鬼老爹,晃晃悠悠的从屋里走了出来,身上还披着一条破被子。 “你出来干啥?快进去,进去。” 杨疙瘩像赶羊羔似的,伸出手,把他爹往屋里赶。 他爹冒失,又不会说话,再冒犯了这两位财神爷,那可就不好了。 “俺是你老子,你赶俺干啥,俺不进屋,俺不进屋,俺就要呆在这,这俩人是干啥嘞?” 杨老爹的手扒拉着门框,不肯进去。 “别赶他,问问你爹,你娘有没有和他说过什么。” “爹,问你话嘞,俺娘有没有和你说过俺二姨的事?” 杨疙瘩晃着他爹。 “恁娘?恁娘……恁娘瞧不起俺……疙瘩,爹心里苦,你给爹再去打两斤酒来。” “俺爹这是又喝晕了,整天醉醺醺的,恁等俺一会,俺这就给他醒醒酒。” 杨疙瘩说着,松开了杨老爹,跑到院子里,抓了两把雪,往他爹脸上糊。 “天天喝那猫尿,喝那猫尿管啥用,有这钱,都不知道攒着给俺花。” “哎呦……你个兔崽子……凉,凉死俺了。” 杨老爹浑浊的眼睛,渐渐的清明了起来。 “瞅见那些钱没,只要把俺二姨的事说出来,那就是咱嘞钱了,到时候,俺给你打二十斤酒,让你喝个够。” 那沓票子,杨疙瘩眼馋的不行,那可是新票子,新的能用来片豆腐了。 上面连一个褶子都没有,让人一看就喜欢的慌。 “钱?” 杨老爹一听钱这个字,顿时来了精神,推开杨疙瘩,跌跌撞撞的朝木桩子跑了过去。 “这……这是多少钱啊,瞧这票子,多漂亮,这能买多少斤酒啊……” 杨老爹迫不及待的把那沓钱,小心翼翼的拿在了手中。 这滑溜溜的手感,让他爱不释手,甚至舍不得往手上吐唾沫数钱。 “你还不快说!” 杨疙瘩猛地把票子从他爹手里抢了过来,放在凳子上,冲周文她们笑笑。 一手拉扯着他爹,让他爹赶快说。 说了才能拿这钱。 这样看来,杨疙瘩还是一个讲究人咧。 “让俺想想,俺好好的想想。” 杨老爹弓着背,搓着手,使劲想着。 “俺想起来了,疙瘩娘,好像就是知道她妹子赵玉兰点啥事,这些年,她没少从她家弄东西。” 杨老爹毕竟和赵水芹在一个炕上睡了这么多年,俩人过了大半辈子。 他把赵水芹摸的透透的。 对方心里想的啥,他不用猜都知道。 再加上,赵水芹在家,总是神叨叨的,隔三差五的拜菩萨烧香,以为他喝醉了不知道,其实他听着咧。 “恁等俺一会儿,俺把那个老娘们藏起来的宝贝,给你们找找。” 杨老爹积极的很,转身撸起袖子,回屋去找赵水芹的宝贝去了。 他娘有宝贝? 他咋不知道?杨疙瘩忍不住好奇。 其实这些年,他没少琢磨他娘和他二姨之间的事。 从他记事起,好像他娘就隔三差五的去他二姨家拿东西,每次回来不是鸡蛋,就是豆油,还有粮食。 那个时候,粮食还这么的紧张。 并且还从他二姨那拿回来布,给他做新衣裳穿。 刚开始,他以为是他娘和他二姨的关系好,才这样的。 但当他大了后,只要家里有点啥事,他娘总是去找他二姨。 之前有次,他和人打架,把对方的胳膊给打断了,人家一张口就要一百五十块钱。 他娘去了一趟二姨家,就把这一百五十块钱给拿回来了。 那个时候,他也习惯了,习惯家里啥事都找二姨了。 后面,见旁人家不这样,他才察觉出来,二姨对他们家,对他娘这个大姐,好的有点太过分了。 就好像,他家天塌下来,会有二姨给他们家顶着似的。 这不,他弄大了人家的肚子,人家要告他流氓罪。 明明当时,是你情我愿的事,他被那个寡妇给算计了。 出了这事,不答应换亲,就不让他好过,要把他弄进去。 他娘知道他闯了祸,也没怕啥的,第二天就收拾收拾去坐火车找他二姨去了。 让二姨给他想法子,其实就是让二姨给他擦屁股。 就好像,啥事只要找了二姨,二姨就会答应。 先前他娘让二姨的闺女给他换亲,二姨都没敢拒绝他娘。 他回屋也帮着他爹找东西去了,他连那东西是个啥都不知道。 父子俩人,把家里的炕,都掀了起来,就连老鼠洞,都没放过,伸进手指头往里抠了抠。 箱子里的旧衣裳,更是倒满了半张炕。 “恁娘把东西藏哪去了啊?” 杨老爹把家里的破被褥都给撕开了,头和身子钻了进去。 那东西他见过,好像是个报纸,还是啥的。 可惜他不识字,不知道那上面写了啥,就见赵水芹神秘兮兮的,拿着那张报纸,到处藏。 “娘也真是嘞,这么多年,还瞒着俺这个儿子。” 杨疙瘩一件一件的抖着炕上的衣裳,摸着衣裳里的口袋,不仅是口袋,整件衣裳,就拿褂子来说,从上摸到下。 怕他娘把东西给缝在衣裳里。 这父子俩人找的认真极了,连家里的地砖都给撬了起来。 甚至连炕洞都钻了,弄的一脸的黑灰。 “恁别急,俺这就找到,俺就是把家给拆了,也给恁找到。” 杨疙瘩拍着胸脯,正下着保证,一抬头,就见他妹子像丢了魂似的回来了。 “苞谷,恁可算是回来了,咱娘哪?” 周文往杨苞谷的身后看了几眼,没有看到赵水芹。 杨苞谷看着她大哥,整个人就像傻了似的。 “你说话啊,咋娘哪?是不是还在后面走着咧?” 杨疙瘩火急火燎的出了家门,站在门口往东边瞅,可东边通往县城的路上,白茫茫的一片,没有一个人影。 “娘,娘,娘死了。” 杨苞谷把身上的包袱放在了地上,然后坐在了凳子上,整个人呆呆的,浑身没有人气似的,喃喃自语道。 她的声音很轻,站的最近的周文听到了。 赵水芹死了? 她眉头紧蹙了起来,上辈子的这个时候,赵水芹可是活的好好的。 她和宋清河对视了一眼。 这下线断了。 “娘哪,咋就你自己回来了?” 杨疙瘩从外面走了回来,质问着杨苞谷。 “那一千块钱,你们从二姨那要回来没有?” “哥,咱娘走了。” “走了?走哪去了?” 杨疙瘩听的有些糊涂,没有拐过来弯。 “俺从外面买饭回来……娘就躺在地上,不会说话了…… 二姨,二姨说娘犯病了……俺也不知道咋回事,明明俺出门前,娘还好好的。” 杨苞谷愣了好大会,眼中的泪才像开了闸似的,她在那已经把泪都哭干了。 “你说这话是啥意思?咱娘咋了?你把话给俺说清楚,咱娘都没病,哪来的啥犯病?” 杨疙瘩急了。 “哥,咱娘她犯病,死了……呜呜呜,娘啊,你好好的咋就死了啊……” 屋里的杨老爹,失魂落魄的站在炕边上,然后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疙瘩他娘死了? 从家里走的时候,还啥事都没有那,平时能吃能喝的,好好的一个人……就死了? 杨老爹以为自己是喝酒没喝醒,在做梦,朝着他的胳膊,狠狠的拧了一下,疼的他龇牙咧嘴的。 再婚[七零] 第266节 这不是梦……他的眼眶红了,甭管咋说,这个女人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一个闺女。 是他媳妇,和他做了这么多年的伴。 “疙瘩娘啊,你……你……” 杨老爹捂着脸,哽咽的哭了起来。 他是人,也有感情。 现在人走了,才后悔平时不该那样打她。 这一家子,出了这种事,周文和宋清河也不好再呆在这里。 “等等,你们来俺家,是不是找东西嘞?” 杨苞谷擦掉了脸上的泪,叫住了这俩人。 周文转身看向她,她像是知道什么似的。 “恁等着。” 杨苞谷从身上脱下来了她娘的棉袄,用牙咬开了袄里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用手绢包起来的东西。 她打开了手绢,只见是一张从报纸上剪掉的碎块,上面是暗黄的颜色。 一看就是很有年头了。 周文拿过来一看,只见上面登的是一则找孩子的公告。 丢孩子的人家姓崔……女孩……胸口处有颗红痣……在医院被偷……有线索者,必有重谢。 周文情不自禁的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她那里也有颗红痣。 “这是俺娘让俺给恁的,恁拿到东西就走吧。” 当时,她二姨慌张的不行,端着盆子,去外面给她娘打水去了。 她把她娘搀扶起来,这是她娘贴在她耳边,一边吐血一边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旁的啥话也没说,只说袄子里的东西给那个曾欺负过她们的周文。 还说千万别让她二姨知道。 刚说完这两句话的时候,她二姨就端着半盆水过来了,给她娘灌水,可一点用都没有,她娘还是死了。 她不傻,知道她娘不会平白无故死的,她二姨还说她娘是犯病。 她是她娘生的,她娘有没有病,她这个做闺女的能不知道吗? 再说了,哪有犯病的人吐血的? “再给她们点钱。” 周文把那张纸收了起来。 宋清河把皮夹里剩下的钱,都给她们留了下来。 他们离开了杨家,快走出村子的时候,杨苞谷追了上来。 “俺娘是不是因为刚刚那张纸死咧?” 她红着眼,声音很哑,直视着周文的眼睛。 她对周文的感情很复杂,这人以前那样欺负她,回来的路上,她想过不把这张纸给她。 可这是她娘临死的时候交代给她的,她不能让她娘走的不安心。 “应该是,你娘用这张纸,威胁了赵玉兰二十多年,赵玉兰以前很听你娘的话吧?” 听到周文这样说,杨苞谷忍不住点了点头, “俺娘让她干啥,她就干啥,并且这些年,从她家拿了不少的钱,二姨很怕俺娘。” 杨苞谷心里有数了,她娘就是被她二姨给害死的。 她想起来屋里那瓶只剩下几块黄桃的罐头,以及那双带血的筷子。 …… 这张从报纸上裁下来的纸,赵水芹临死前,让闺女把它给她,这是对周文的赎罪。 她是一个信佛,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人。 她想用这样的行为,来减轻自己的罪孽。 在赵玉兰说让周文给她儿子杨疙瘩换亲的时候,她没有拒绝。 她昧着良心,同意了,甚至带着夏家人去榕城要媳妇。 当年,她和那家被偷了孩子的夫妻,擦肩而过,那个时候,她是知道,她妹妹赵玉兰偷的就是她们的孩子。 她帮赵玉兰瞒了这么多年,用这事从她那里得了很多的好处。 她在某种意义上,没有作恶,但也不是那么的清白。 你不能要求,一个人是善良的,道德高尚的。 她只是恰好知道了这事,恰好用它为自己谋私利。 泯灭了自己的良心。 她遭受着良心对她的谴责,这种谴责是在菩萨面前烧了多少柱香都无法减轻的。 上辈子,赵玉兰一家发达后,成为了海城的首富,赵水芹拿捏着这件事,也跟着过上了荣华富贵的日子。 但她知道,这种日子是不干净的,繁花似锦下,是脏污,是血。 每逢清明节那几天,她都会背着所有人,来到周文的墓前,祭奠她,恳求她。 墓碑上,周文穿着旗袍的照片,是灰白色的,永远定格在了那个时候。 她是那样的年轻,那样的温婉,只是赵水芹每次都不敢直视照片上周文的眼睛。 有次,她还碰到过一个奇怪的男人,是在天快黑的时候来的。 他撑着一把黑伞,手里拿着一束栀子花,没看清脸。 但看着那修长的背影,和那浑身的气质,人肯定差不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谁在天黑的时候来墓地的。 她走了很远,扭头看了一眼,见他站在了周文的墓前。 当时天上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她没有多看,就走了。 拿到报纸的周文,并不开心,她的心此时很乱。 上辈子,她怀疑过赵玉兰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可没有确凿的证据。 当时对她来说,赵玉兰是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已经不重要了。 爷爷,奶奶,二爸,二妈,他们都死了。 现在她知道自己是被偷的,她不知道这件事,要怎么和二爸他们说。 他们把她养大,对她视如己出,还有爷爷,奶奶。 如果他们知道,她并不是他们的亲侄女,亲孙女…… 周文不知道该怎么做。 第164章 榕城那边,周向南收到了一封信,一封来自双水村的信。 他大哥,周向北,被赵玉兰那个女人,给逼的投井了。 “爸,爸……” 周狗蛋走的还有些不太稳,摇摇晃晃的扶着门框,迈进了屋。 周向南回过了神来,连忙把手中的信纸,折了折,放进了口袋里。 虽然很多年前,他,爹娘,和这个大哥断了来往。 但人都死了,还是被逼死的……以前他即使有再多的不是,可始终是他大哥。 周向南不准备把这事告诉他爹娘,他要去双水村一趟,去看看是咋回事。 把他从井里捞起来,安葬,算是他这个兄弟,念的最后一点情。 赵玉兰那个女人,他是不会放过她的。 之前背着他们,把小文和一个傻子订婚,现在又逼死了大哥周向北。 这个女人…… 周向南不知道要怎么说她,这个世上咋会有这种人。 …… “你要赶你娘,你兄弟走?” 赵玉兰站在客厅里,拉着脸,质问着坐在沙发上的闺女卫红。 “娘,我这不是赶你们走,爹一个人在家,这么长时间了,你们也该回去看看了。” “二姐,俺们来的时候,不都和你说了,俺和俺娘来了你这,就不准备走了。 爹一个人在家没事,你这刚结婚没几天,就赶俺走,你还是俺亲姐吗?” 周卫东才不走,城里的生活这样好,在这住着城里的楼房,吃的也都是好东西,还能有大彩电看。 他说啥都不回去。 “你这屋子这么大,让俺在这住咋了,俺可是你亲娘,咱住在一块,娘能照顾你,等你孩子生下来,还能伺候你坐月子。” 赵玉兰对闺女忘恩负义的做法,感到心寒和愤怒。 她为了她,连大姐赵水芹都用老鼠药给毒死了。 她手上沾了血,这都是为了她能顺利的嫁到李家。 再婚[七零] 第267节 现在她刚嫁进去没几天,就开始赶走她们了。 周卫红不知道她娘在背后,为了她,欠下了一条人命。 “娘,我当不了家,是李峰让你们走的,说家里地不大,你们在这住着,碍事。 我也不想让你们走,可我在这个家,说话不管用,李峰他不听我的。” 李峰确实对她说过这样的话,要是她娘,她兄弟还继续住在这,到时候,她不好和李峰交代。 她们这刚结婚,不想因为这点事,让李峰对她不满。 “玉兰啊,娘和恁兄弟已经回不去双水村了……” 赵玉兰说着说着眼眶红了。 她把家里种庄稼的地都给卖了,回去干啥啊,回去只能喝西北风啊。 那个窝囊废投井,村子里的人都说是她给逼的,村子,说啥她都回不去了。 她已经没有后路了,闺女不让她呆在这个家,她和儿子真的没地方能去。 “爹不是在村子里的吗,你们为啥回不去,娘,你是不是有啥事瞒着我?” 周卫红之前就发现不对劲了,她娘和她兄弟,还有卫丽在这从来没有提过她爹。 前天,她问卫东爹在家咋样,卫东支支吾吾的,看了一眼她娘赵玉兰,有些心虚。 后面又说,她爹在家挺好的。 她爹该不会在老家,出啥事了吧? “我……我和你爹那个死鬼,离婚了。” 赵玉兰不想回村子,但又不想让闺女知道她爹死了的那事,只能再编个瞎话。 “对对对,咱娘和咱爹离婚了。” 周卫东连忙附和道,眼睛一转, “咱爹不正经,和别村的寡妇好上了,被咱娘堵在了屋里。” 站在屋门口的周卫丽,冷冷的看着周卫东。 “爹都不在了,你还这么编排他,你还有良心吗,你还是个人吗?” “不在了?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周卫红看着三妹,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她试探的问道, “爹咋了,卫丽你说清楚。” 周卫丽走了过来,没有看二姐,而是鄙夷的瞅着周卫东。 周卫东被她看的,脸忍不住热了起来。 他也不想这样说,他这样说,都是为娘打遮掩。 “卫丽,你要急死二姐我啊,你快说啊。” 周卫红催促着,心里七上八下的。 她爹到底怎么了? “爹,爹……” “卫丽。” 周卫丽要对二姐说出爹被娘逼死的事,赵玉兰猛地打断了她。 她脸色难看的看着这个闺女,可周卫丽已经不怕她了。 “二姐,爹死了,被咱娘逼死的,连爹的头七都没过,咱娘就把家里的地给卖了,然后就逼着俺来你这……” 只听啪的一声,周卫丽话还没说完,脸就被赵玉兰给打歪了。 “你个赔钱货,我是短你吃,还是短你喝了,你要在你二姐面前这样卖我的孬。” 赵玉兰恨不得把自个的心,掏出来让这个闺女瞅瞅。 周向北的头七没过,她就把家里的地卖掉,逼她进城,那为的是她赵玉兰自个吗,还不是为了她好。 她那个爹,死了就死了,她们活着的人,难道就要不吃不喝,给他陪葬吗。 这样的傻事,赵玉兰才不会做,事情既然已经这样,她只能为活着的人算计。 她想让儿子卫东,在城里有份体面的好工作,在这结婚生子。 想让闺女卫丽,像她二姐这样,嫁个有权势的好家庭。 她这样做,为的都是她们,可这个死妮子却不识好。 还在二闺女面前,说出周向北死了,还是被她害死的,她想干啥,想让她二姐恨她这个娘。 “你打俺,你还有脸打俺,你害死了俺爹,把俺爹害的去投井。 你把他逼到了什么份上,他宁愿去投井,都不愿意和你这种女人过。 你让他厌恶到了哪种地步,你就没有想过吗?” 周卫丽的脸被抽的发红,她对赵玉兰,连娘都不叫了。 “二姐……” 周卫东的一声二姐,惊的赵玉兰和周卫丽纷纷看了过去。 “卫红。” 周卫红听到她爹死了,还是被她娘给逼的投井的,她受不了这个打击,晕倒在了地板上。 “卫东,你还傻愣着干啥,还不赶快往你姐夫单位打电话,让他赶快回来。” 赵玉兰掐着闺女的人中,慌的不行。 “娘,这离打电话的地方太远了,咱还是先把二姐送到医院吧。” 其实,周卫东不会使电话,他又不好意思承认。 打电话的地方,就在筒子楼附近。 “二姐?” “你给我滚!” 周卫丽想把躺在地上的二姐给搀扶起来,被赵玉兰一把给推搡在了地上。 “你二姐要是有个好歹,我揭了你的皮。 白眼狼,良心被狗吃了,我把你养这么大,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赵玉兰指着周卫丽的鼻子骂,周卫丽自责的不行。 要是二姐肚子里的孩子有了啥事,她这一辈子良心都不会安的。 “卫东,快背着恁二姐。” 周卫东蹲在地上,把他二姐给背了起来,急匆匆的下楼。 “哎呦。” 赵玉兰哎呦一声,太慌了,没往脚下看,也不知道咋走的,脚下楼梯突然踩空了。 往前面一扑,前面就是背着周卫红的周卫东。 仨人就仿佛滚地瓜似的,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跟在最后面的周卫丽人都傻了,尖叫声就像卡在了嗓子眼似的。 人在极度惊吓,紧张的情况下,是发不出声音来的。 周卫丽此时就是这种情况。 她看到了血,血从她二姐的身下流了出来。 文化馆, “李峰,你这次结婚的排面,可比不上上次。” 说话的是文化馆的老张,李峰两次结婚,他都去了。 “我看啊,这可不单单是结婚排面比不上上次……” 刘大姐话里有话,似笑非笑的看着旁边写材料的李峰, “李峰,你这个新媳妇,年轻是年轻,可我感觉比不上你前面的那个。 丁香多好的人啊,不仅家世好,人也大方,你现在的这个……也不是刘大姐说话难听。 这乡下长大的,就是比不上咱城里的姑娘,她们啊,从上到下透着一股子小家子气。” 李峰头婚是在国营饭店办的,这次只是在一个院子里,随便摆了几桌。 文化馆里的人,有的去了,有的没去。 拿了五毛钱的刘大姐去吃了一顿,见到了李峰的媳妇周卫红,以及周卫红的娘,兄弟,妹子。 李峰脸上的神色有些勉强,本来他就是个爱面子的人。 可刘大姐就像没看见他的脸色似的,又继续不怀好心的说着, “你那个在乡下种地的丈母娘,也有点登不上台面,连个场面话都不会说。 还有你那个小舅子,活像是多少年没吃过饭似的,我看他恨不得连盘子都想吃进肚子里。” 刘大姐也不怕他生气,实在是李峰娶的这个媳妇的娘家人,太让人想笑了。 那天,李峰的大姐,脸色都挂不住了,要知道她可是一个圆滑的人。 平时都没见她这样失态过。 “能理解,乡下人嘛,哪见过这样的好菜。” 老张用牙签剔着牙,手中拿着一张报纸在看。 “她们家以前也在城里,她爸是技术员。” 之前,李峰要和周卫红登记结婚,他老娘第一个站出来,坚决反对。 再婚[七零] 第268节 说她是乡下人,又是个小保姆,配不上他。 可那个时候,周卫红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他不娶也没办法。 城里人,乡下人,在他看来,都一样。 娶谁不是娶? 他娘还说以后,有他后悔的时候。 其实他在临近结婚前边那几天,见到她兄弟和她娘是那个德行,心里就有点后悔了。 可他爸和大姐,不会允许他胡闹,不负责任的,所以当时他只能打消掉心中的那个念头。 但没想到,她的那个兄弟,能这样的没出息,还有她的那个娘……她娘家连一个能拿得出手的人都没有。 结婚那天,在他同事,和他爸的领导,以及大姐的朋友面前,出尽了洋相。 他已经和她闺女,他二姐结婚了,他们也喝过喜酒了,还赖在他家不肯走。 他是一天比一天后悔,早知道就应该听他娘的,不听大姐和他爸的。 和这样的乡下村姑结婚,真是一堆的麻烦事。 主要是,也太丢人了。 老张和刘大姐都不信李峰的话,以为是李峰在往他媳妇脸上贴金。 “李峰,李峰,不好了,你家出事了,你媳妇,还有你丈母娘,你小舅子都进医院了。” 筒子楼里的人,骑着自行车过来的,把自行车停在文化馆门口,就焦急的跑了进来。 “住院了?” 李峰连假都顾不上请,和刘大姐她们说了一声,就往医院里赶。 等赶到医院的时候,就见头上包着纱布的丈母娘,正一瘸一拐的按着他的小姨子打。 “女婿,女婿,你可来了,俺闺女进去了,还没出来……这都是娘的错,娘对不起你。” 要是她闺女肚子里的娃有个啥好歹,那她也不活了。 这都怪她,她活了四十多年,快五十岁的人了,连个楼梯都不会下。 赵玉兰使劲的拍打着不争气的左腿,它当时咋就踩空了啊。 李峰看着面前,抓着他的手,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丈母娘,烦躁的心里,更添嫌弃。 要是周卫红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保住,他就和她离婚。 周卫丽坐在病房门前,就只会哭了。 她蓬头散发的,脸上被她娘抓的都是血印子,在李峰没过来的时候,她是她娘的出气筒。 她娘把所有的事都怪在她头上。 没一会里面挂着白帘子的病房门从里面打开了,赵玉兰连忙上前,抓着大夫的胳膊, “大夫,俺闺女咋样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咋样了?” “大人没事,肚子里的孩子没保住……” 李峰听到这声孩子没保住,转身就要走。 “女婿,你好歹看看俺闺女再走啊,她孩子没保住,心里不好受,你别走咧,娘求你了。” “她孩子没保住,怪谁啊?” 李峰语气冷漠,原本他就是和周卫红玩玩而已,没想到她怀孕了,怀就怀吧,谁知道这还没保住。 赵玉兰跌坐在地上,看着这个干部子弟的女婿,就这样走了。 …… 以前斗地主的时候,崔家人百般嫌弃潘乌雪的资本家小姐的成分。 崔老太没少逼着儿子和潘乌雪离婚,可崔长亭是真心喜欢她的,说啥都不愿意离。 为了这事,崔老太没少生大儿子的气,这些年一直住在二儿子那里,基本上不过来。 可现在不一样了,政策变了。 海外的潘老先生,最近给这边的女儿潘乌雪寄来了一封信。 在崔家引起了轩然大波。 崔老太罕见的带着二儿子来到了之前说啥都不愿意过来的小楼这。 还格外大方的给她这个疯儿媳带了一根补身子的人参。 “长亭,你这倒是没怎么变,还是和以前一样。” 这处小楼,是她儿媳妇当年的陪嫁,她大儿子一直住在这。 之前,她也在这住过一段时间,后面划了成分,就再也没来过。 “娘,你们怎么突然来了,也不打声招呼。” 崔长亭端着一盆水从楼上下来了,袖子是卷着的。 见他娘和他二弟过来了,连忙加快了步子。 以前都是他去他二弟那看他娘,没想到这次老太太主动过来了。 崔老太拄着带有浮雕的紫檀拐杖,看她儿子端着盆子,在家做这些杂事,心里很不舒服,但面上没有表露出来。 而是让二儿子把那盒人参拿出来。 “你二弟托同事,在长白山弄来了一颗老参,滋补的很,我这把老骨头用不着,就给你送过来了,她哪?” 崔老太坐在了沙发上,问起了她这个儿媳妇。 崔长亭从卫生间出来,放下了卷起来的袖子, “您说乌雪啊,她在楼上休息了。” 崔长松见他大哥没有把大嫂给他们喊下来的意思,忍不住垂下了眼。 这事,他大嫂不下来也没啥大碍,因为她神智不清了。 也不知道当年那个被偷走的孩子,怎么样了。 “休息就休息吧,这颗人参,你记得给她补补。 当年那个孩子,被人偷就算了,要是她心胸宽广点,别总惦记她。 恐怕我早就抱上大孙子了。” 崔长亭知道自己的娘,重男偏女,喜欢孙子,不喜欢孙女。 当年那个被偷的孙女,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因为只是个孙女而已。 甚至劝他们别白费功夫找了,让他们再生一个。 “现在看你弄成了啥,儿子儿子没有,闺女闺女没有,家里倒是养了一个捡来的。” 崔婉仪是捡来的,不是崔长亭和潘乌雪的亲生闺女。 这也是崔老太不舒坦的地方,她儿子今年都四十八了,膝下一个孩子都没有。 在崔老太眼里,那个崔婉仪,只能算他儿子的养女,压根不是她家正经的孩子,也不是她的正经孙女。 “娘,婉仪就是我和乌雪的闺女。” “哼,那算什么闺女。 之前我就说,让你和那个秀姑生一个,等她生下来后,你把孩子抱回来,给秀姑一笔钱打发掉就行。 到时候就告诉你媳妇,说这个是你包养的。 你这香火也算是没断。” 崔老太语气里充满了遗憾, “你连个儿子都没有,让我百年之后,怎么去下面,给你爹交代。 我知道你不想对不起她,可她都疯了这么多年了,你对她不离不弃的,够对得起她的了。 再说了,这种事,以前普遍的很,都是光明正大纳小的,你爹当年也有小的。 现在是不让这样做了,世事变了。 不过咱偷偷的干,也没人知道,那个秀姑是当年在咱家帮佣的蔡姐的闺女的闺女,口风严实着哪。 人家上次过来,见了你一面,说不要钱,都愿意给你生。 这要是放到以前,她给你做小的,那是没有资格的……” 潘乌雪疯了,崔老太在这毫无顾忌,即使当着她的面,她这样说,她也不一定能听的懂。 “娘,你别再说了,现在都是新社会了。” 崔长亭打断了他娘。 他娘以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后面嫁给了他爹。 现在还是那个时候的老封建,老思想。 “新社会怎么了?新社会也不能让人断子绝孙啊?” 崔老太气的,用手上的拐杖戳着地板。 这个大儿子不听她的话,她这样做,不都是为了他好吗。 崔长亭和他娘说不通,他不在乎什么儿子,什么孙子的。 “这辈子,我有婉仪这个闺女,就够了。 等我和乌雪走后,家里的这些家产,也都留给她。” 外面的崔婉仪,听到她父亲崔长亭这样说的时候,心里很是感动。 刚刚在她奶奶说她是捡来的时候,她就过来了。 她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知道她不是她爸妈亲生的,而是捡来的。 所以,她很早就学着懂事,学着讨好父亲,母亲,学着做一个好女儿。 再婚[七零] 第269节 她想让他们忘掉那个崔家玉,她一度想成为他们心中的崔家玉。 “你糊涂了不成,你的家产怎么能让一个捡来的,和你没有半分血缘关系的人继承。” 崔老太责备的看着大儿子,然后又看了一眼坐在身边,默不作声的二儿子, “你没有亲儿子,亲闺女,可你不要忘了,你可是有亲侄子的人。” 不把家产留给亲侄子,反而留给一个和她们崔家,毫不相关的丫头片子,这真是越活越回去。 “婉仪虽然和我还有乌雪没有血缘上的关系,可这些年,我早就把她当成了亲生女儿,她就是我和乌雪的女儿。 我和乌雪的东西,将来都是她的,包括这栋房子。 并且,我还准备让她出国留学,正好她的外祖父也在海外。 他经营了那么多的生意,忙不过来,以后婉仪能留在那里帮帮他。” 崔长亭话里说的崔婉仪的外祖父,其实就是他的岳丈,潘乌雪的父亲,潘老先生。 这次崔老太和崔长松过来,为的就是这事。 一听他要把崔婉仪送到海外,去继承那边潘家的生意,崔老太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长亭,你把她送过去,那你侄子咋办? 她只是你的养女,不是咱崔家人。 你可是你侄子的亲大伯,你不为你亲侄子打算,为一个外人打算。 你是不是想气死你娘我?” 一旁的崔长松,心里很不好受,论关系远近,他是他大哥的亲弟弟,他儿子是他大哥的亲侄子。 潘家在以前那可是本地有名的资本家,没有人知道他们家的资产有多少。 这些年,潘老先生在海外的生意做的很大。 他年纪大了,只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儿子潘良这些年没有消息,估计是死在了被下放的地方。 然后还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当年离婚的时候,跟着潘老夫人了。 他大嫂跟着的是潘老先生,是潘老先生养大的,两个闺女之间,不用说也是她大嫂最亲。 他在海外的生意和家产,将来肯定都是留给他大嫂的。 可他大嫂没有孩子,当年生下来的唯一的女儿也被人给偷了。 他和他娘,都想让他儿子,继承他嫂子家的生意和家产。 第165章 “养民是我亲侄子不假,可他毕竟不是我和乌雪的孩子,婉仪虽说是我们捡来的,可和亲生的没什么区别。” 崔长亭并没有因为崔婉仪不是他亲生的,就薄待过她。 反而对她很好,在崔长亭心里,这个闺女的出现,弥补了丢掉的那个女儿。 刚开始的时候,崔长亭是这样想,可在一块这么多年,看着她一点点的长大。 要是旁人不提醒,他都忘了,她不是他亲生的闺女这回事。 “那你侄子怎么办?” 崔老太心里悔的不行,早知道就应该让二儿子的养民,过继给这个老大。 这样就能顺理成章的继承老大家的家产了,等那个丫头结婚的时候,家里拿点钱,把她打发出去就行。 现在说啥都晚了。 “娘,养民是我侄子,我会管他的。” 到时候,如果他需要他这个大伯帮他安排工作的话,他会帮他安排。 “大哥,婉仪是丫头,迟早是要嫁人的,你难道要让她带着我大嫂家的家产,到旁人家吗?” 在崔长松看来,大嫂家的家产,其实就是他们崔家的家产。 因为大嫂和他大哥结婚了,是夫妻。 崔家的家产,说啥也应该让他儿子继承才对。 “她今年也不小了,该嫁人了,陪赠点嫁妆,打发她嫁人。 潘家的家产,只能让你侄子继承,反正我话给你放这了。” 早知道有摘帽子这一天,崔老太早两年就应该让崔婉仪嫁出去,省的在家里和她孙子抢家产。 一个外人,有啥资格,她们把她养这么大,她就够感恩戴德的了。 在这个家,过了二十多年衣食无忧的日子,已经算有福气了。 还想要再多的福气,也不怕那福气大的把她的身子给压折。 她要是懂事点,就应该主动拒绝这些家产,别和她孙子争,也算是对得起他们对她的养育之恩。 “爸” 崔长亭正要说什么,就见女儿婉仪回来了,连忙把要说的话给咽了下去。 “婉仪回来了。” “二叔,奶奶,你们来了。” 手里提着早就已经泡窝囊的小馄饨的崔婉仪,脸上带着亲热的笑,就像是刚刚没听到这俩人说的那些话似的。 “我这就给你们倒茶。” “不用倒茶了,我不渴。” 崔老太即使对这个捡来的养孙女有再多不满,也不会当着面说她。 可她和她说话的时候,从不拿正眼看她,带着一种傲慢。 崔婉仪不由得捏紧了手中的铝皮饭盒,然后和她爸崔长亭说了一声,就拿着饭盒来到了厨房。 把厨房的门从里面关上后,她的脸色变了。 无论她怎么讨好她,她都看不上自己……对她总是那样的高高在上。 是她做的还不够吗? 崔婉仪把饭盒打开,拿过来一只碗,把饭盒里的小馄饨倒在了碗里。 盯着这碗明显泡的时间很长的馄饨,原本的小馄饨,已经被泡成了大馄饨。 她突然伸手,把这碗排了半个小时,好不容易给她妈买来的馄饨给倒在了泔水桶里。 等崔老太和崔长松走后,崔长亭把崔婉仪给叫到了书房,和她说了这个事。 “爸,让二叔家的养民去吧,我只想留在你和我妈身边,照顾你们。” 崔婉仪说的话,一副真心实意的样子。 “你知道你外祖父在海外有多少资产吗?你要是去了,那些资产将来可都是你的。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都说财帛动人心,那可是泼天的富贵,他这个岳丈,攒了一辈子的家底,再加上那些生意。 谁要是接手,几辈子都吃不完,穿不完。 他娘和他兄弟,已经为这事,找过他好多次了。 他说这话,其实就是想试试这个闺女。 见她脸上没有一点贪色,他心里就有数了。 “再多的钱,也比不上你和我妈,你和我妈只有我这一个闺女,我说什么都不会离开你们。 其实,我这辈子都不准备结婚了,之前没敢和您说,怕您生气。” 崔婉仪抬头看了看他,带着恳求, “爸,你别让我去,我是真的不想去,我就想留在泸城,再说了,我妈也舍不得我离开。 我留在家里,能陪我妈说说话,能帮你做点事,你的腿一到冬天就不舒服……” 见闺女还惦记着他腿上的老毛病,崔长亭心里很是动容。 如果她兴奋的说要去,崔长亭心里反而会有点不舒服。 见她不愿意去,心里这样惦记着他们,这反而让崔长亭更加坚定了心里的想法。 “这件事,以后再说吧。” 崔长亭没有告诉她,他心中的决定, “买来的馄饨热好了吗,我给你妈端上去。” “那盒馄饨我瞧着有点不太好,我想着干脆我给妈包。 妈爱吃荠菜馅的,刚好家里还有一把鲜荠菜。” 虽然崔长亭很宠爱这个闺女,可她并不娇气,家里的饭她都会做,尤其擅长包荠菜馄饨,只因为她妈潘乌雪喜欢吃。 她对潘乌雪这样的上心,让崔长亭对她更加的欣慰了。 家里只有崔婉仪一个孩子,带院子的小楼房住着,从小喝的是崔长亭用外汇券在外汇商店买来的奶粉。 穿的也都是百货大楼的高档衣裳,走出去,那就是部长家的闺女。 比职工家庭的白淑英,白淑华她们,生活好的不是一点半点。 潘乌雪对她很冷淡,崔长亭为了弥补她,就越发的对她好。 崔婉仪在十二岁那年,崔长亭甚至送她去学钢琴。 那个时候是有学钢琴的地方的,那是西洋乐团里的老师,家里有架钢琴,去那学钢琴的人,都不是一般人。 后面,崔婉仪喜欢上了跳舞,就放弃了弹钢琴。 从小到大,只要她想要什么,崔长亭都会满足她。 再婚[七零] 第270节 说她是在蜜罐子里泡大的也不为过,可她并没有因此变得娇蛮任性,反而稳重懂事,心地善良宽厚。 …… “哎呀……” 抱着几本书的白淑英,从宋清河身边经过的时候,脚一崴,身子突然往旁边的宋清河身上倒去。 按照正常人,肯定会顺手抱住她。 可宋清河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然后就加快了步伐……身后只听嘭的一声,他连转头都没转头。 摔在地上的白淑英,从地上爬起来,臊的脸都红了。 她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这样的不解风情。 “看吧,我都劝你别这样做了,他那样的人一看就不好接近。” 邱平从一旁走了出来,蹲在地上帮白淑英捡着地上的书。 “旁人都往这看,你别抬头。” 白淑英从来没有这样难堪过,她也是有傲气的人,不得已才用了这种法子。 可没想到,她都这样的主动了,那个男人,连看她一眼都不看。 她白淑英就这样比不上那个周文吗? “算了算了,你还是别白费功夫了。” 邱平忍不住劝她,自从那年,白淑英在宿舍楼下面见过这个男人一面,就对他念念不忘了。 可人家已经结婚了,要是人家的结婚对象是旁人的话,她还有点机会,可那人偏偏是周文。 她都劝她多少次了,可她偏不信这个邪。 勾引有妇之夫,这是不道德的行为。 为此,她这两三年,一直想法子接近周文,想通过周文再接近她的丈夫。 可无论她怎么努力,和周文的关系还是很一般。 压根走不进对方的心里,也当不成对方的好姐妹。 周文那样的人,对谁都冷淡的很。 面对邱平的劝,白淑英没有吭声,可一脸的不甘心,就知道她压根没听心里去。 很多人都有个劣根性,那就是越得不到,就越惦记。 再加上,白淑英从小到大,只要是她想得到的东西,那就没有得不到手的。 对她而言,男人也是这样,她才不管他有没有结婚。 反正,她就是喜欢他,喜欢的快要疯了。 她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遇到这样让她心动的人,她说什么,都不会放手的。 白淑英回到了家,白淑华一眼就看出妹妹心气不顺,像是在外面吃瘪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了?” 沾的满手是面粉的白淑华,问白淑英。 “你来了?那个矮冬瓜没来?” 白淑英没有回答大姐的话,而是把书包扔在了鞋柜上,然后摊在了沙发上。 她话中的矮冬瓜,就是白淑华经人介绍,嫁的男人。 “他是你姐夫,你别矮冬瓜矮冬瓜的叫他。” “他长的那样挫,还不让人叫了,我就叫了,矮冬瓜,矮冬瓜,看你能拿我怎么样?” 白淑英心里不好受,眼中带着挑衅,就在大姐面前,故意羞辱她男人。 “你在外面受了气,在家里拿我发啥火?” 白淑华嫁人后,就从家里搬了出去,不在家吃白饭了。 再加上她嫁的男人别看个子矮,长的不咋地,可工作好,是公交车司机。 她回到娘家来,也一改之前的唯唯诺诺,变的有了底气。 “哼,嫁个矮冬瓜,你这脾气倒是见涨啊,以前,你在这个家,可是连个屁都不敢放。” “淑英,你怎么和你大姐说话哪?没大没小。” 潘凤从厨房出来,端着一盆调好的饺子馅,训斥着闺女。 “那是你姐夫,往后不准再喊人家矮冬瓜。” “妈,你是咋了,那个矮冬瓜不就是一个公交车司机吗,你闺女我还是大学生那。 我以前也是这样喊的,也不见你说啥。” 白淑英有些纳闷她妈对那个矮冬瓜姐夫态度上的突然转变。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从今往后都不准这样喊人家了,他是你姐夫,你要尊重他。” “你姐夫不开公交车了,往上升了,现在人被调到公交车站里了。 我原本还说着,等你大学毕业了,让你姐夫给你找个好工作……你总是张口闭口喊他矮冬瓜,不拿他当回事……” 其实,白淑华心里门清,她这个大学生的妹妹,不仅是瞧不起她姐夫,还瞧不起她这个大姐。 不仅是这个妹妹瞧不起,就连她妈也是这样。 之前她男人开公交车的时候,妹妹淑英喊她男人矮冬瓜,她妈从来不管。 只有她妹妹太过分的时候,才会张嘴说她两句不痛不痒的话,那态度远没有现在这么严厉。 还有对她也是这样,以前她被这个妹妹欺负,她妈可不管,现在不管咋样,都维护她了。 她算是看明白了,人没有大出息,在这个家里,是得不到亲妈,亲妹子的尊重的。 她妈现在之所以为了他们训淑英,都是因为她男人往上升了,升的还是个油水多的职位。 可有的时候,人就要糊涂点才行,没必要弄这么明白,否则难过的还是自己。 要是真掰扯那么清,那以后她还咋回来? “嘁,我大学毕业,上面会给我分配工作,哪用得着矮冬瓜帮我安排,就他那样的,能帮我安排啥好工作。” 白淑英话里话外,还是瞧不上她姐夫,认为他再升也就那样。 是不可能给她这个大学生安排到啥厉害的工作的,连上面给她分配的工作都比不上。 白淑华见她这个妹子,这样心高气傲,就不再说话。 最好她这辈子别求到她这个大姐的头上,要不然的话……她一定要好好的拿今天的这话,砸在她脸上。 “本来,我把你们姐妹俩喊回来,是有大事要和你们说,可你们一见面就掐起来,哪有一点当妹妹,当姐姐的样子。” 潘凤气的,也没心情包饺子了。 “妈,啥大事,你能有啥大事?” 白淑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把翘着的腿放了下来,坐直了身子,脸上的神色也变得激动了, “是不是我外公来信了?” 外公? 白淑华也顾不上和白淑英置气了,连忙搬着个凳子,在她妈跟前坐了下来。 她从小就听她妈提起过她那个有钱的外公,听说她妈小的时候,住的地方都是公馆…… 可惜后来,她外公和她外婆俩人登报离婚了。 外婆从公馆带走了她妈潘凤。 “你猜的没错,就是你外公从海外来信了,只寄给了你们的二姨,信里也没有提及我。” 这是潘凤很介意的地方,她都这么多年没有得过她爹的音信了。 虽说当年离婚她跟着她娘,可她潘凤也是他的闺女啊,并且还是大闺女。 现在能通信了,信里连提她这个闺女都没有,难不成是把她这个闺女给忘了? “妈,你是我外公的闺女,他怎么可能不惦记你。 估计是把给你的信,寄到你以前和我外婆住的那个地方了。” 白淑华猜测道。 潘凤想了想,觉得还真有这种可能。 当年,她抱着两岁大的淑华,来泸城这找爹。 她按着她娘给她的地址,找到了潘家公馆,可里面已经人去楼空。 经过多方的打听,她才打听到,她那自小跟着她爹的妹妹潘乌雪,嫁人了。 她找到小楼这,那个时候,她这个妹妹,刚怀孕四个月,精神还正常。 姐妹俩人见了面,又熟悉又陌生。 毕竟她被她娘带走的那年,她才六七岁。 在她这个妹子的帮助下,她和她男人在泸城这算是有了工作,住了下来。 这一住,就是二三十年。 刚找过来准备认祖归宗的那阵,可别提她有多羡慕呆在爹身边的潘乌雪了。 嫁的男人不仅长的好,还有学识,有身份,并且,她还得了一堆的好嫁妆。 小楼就是她爹给她这个妹子的陪嫁之一,更别提那些绫罗绸缎做的衣裳了。 这只是她见的着的,她没看见的,那背地里的好东西,恐怕更多的不像话。 光她妹子手腕上戴的那个绿油油的镯子,恐怕都值不少钱。 光是喝水的杯子,就有七八套,可讲究了。 杯子,碟子上面的花纹,精致的没法说。 再婚[七零] 第271节 一看,就知道她妹子跟着她的那个资本家的爹,没少过富贵日子。 她跟着她娘,过的日子,只够温饱的,就连找的男人都是小地方的钳工。 没有她这个妹妹见多识广,她就是一个从小地方出来的土大姐。 因为没有跟着她爹,她结婚的时候,就那样匆匆的嫁人了,没有啥陪嫁。 主要那个时候,她爹也不知道她结婚。 她娘又不让她去找她爹,她只能等她娘死了后,才带着男人,闺女找过来。 都说风水轮流转,她前面羡慕她妹子,可到了后面,不仅不羡慕,还忍不住庆幸。 庆幸当时,她跟了她娘,要不然的话,她也成了资本家的臭小姐。 就因为她跟了她娘,她才在那些年过的顺顺当当,她妹子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可没想到,又变了,没有啥成分,啥帽子了。 其实,她前段时间,就想给远在海外的爹写信,可她不知道她爹的地址。 …… 潘凤叹了一口气,不想了。 要是她爹知道她也在泸城,并且已经和妹子相认了,给她的信,肯定会寄到这里来的。 她已经给她爹写了一封长长的家书,这两天就按照地址寄过去,家书里说满了,她这个闺女对他那个异国他乡的爹的挂念。 等晚上她要再添上点,告诉她爹,她这些年一直在泸城。 “你们的外公,和外婆,有三个孩子,一个我,一个你们的二姨,还有一个你们的小舅舅。” “妈,这我知道,你以前不是说过吗。 这些年,我那个小舅舅没有信,不知道死哪去了,还活着没活着,都不知道。” 要不然,他怎么不回到这来?都摘帽子了。 肯定是死在了被下放的地方。 白淑英前两年的时候,可是听说了,被下放的那些人,有些身子骨熬不住的,都走了。 其实,她都不知道她这个小舅舅长啥样,只在好多年前,见过他一面,后面再也没见到。 也不知道他被下放到哪了,她对他一无所知。 再加上那个时候,她们也怕和他扯上关系,被牵连,所以也不敢去打听,去找。 潘凤也是这样想的,她那个兄弟,八成是没了。 “你们的舅舅是恁外公唯一的儿子,他要是活着,恁外公打下的家业,肯定是交到他手上。 可现在,他不在了,恁外公就只剩下了我和你们的二姨,这两个闺女。 你们的二姨又没有亲生的孩子……” 潘凤说着说着,不说了,剩下没说完的话里的意思,白淑英和白淑华都懂。 将来,她们外公的家业,要落在她们手里!!! “妈……” 白淑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在客厅走来走去,兴奋的不知道说啥好了。 就连白淑华都稳重不下来了, “妈,你说外公的钱能有多少?” “你外公的钱,我估摸着能塞满三个咱这样的屋子,你外公那可是海外的钞票,值钱着哪。” 到现在,潘凤还记得她娘和她说的她们以前的生活,出门都是坐四个轮的车,叫啥……老福特…… 家里还有伺候人的,她爹是纺织大王。 就是不知道,她爹当时为啥要和她娘离婚,她问她娘,她娘到死都不肯和她说。 白淑英喝了一杯桌子上的凉水,都没压下心中的亢奋。 她之前不是没有惦记过她外公在海外的家业,可那个时候,她想着她那个失踪了很多年的小舅舅会出来。 到时候外公的家业,由他继承,轮不到她这个外孙女。 可这一两年过去了,一直不见他回来,也没个信。 “妈都想好了,你外公的家业,是你们的兄弟的。” 潘凤见这俩闺女眉头一皱,要不愿她的意,又紧接着说道, “可你们的兄弟,就是个不务正业的混混,这些家业放在他手里,他也不会打理,只会败家。 妈想的是,你们是他的大姐,二姐,尤其是淑英你,咱家就数你文化最高,是个大学生,懂得多。 到时候,你要帮你兄弟打理那些产业才行。” 刚刚这一会的时间,白淑英的心情一会上了天,一会又砸在了地上,此时她也冷静了下来。 虽然不满意她妈这样的安排,但没有说啥话。 白东就是个不长脑子的二货,每天就知道往家里带那些妖精对象,上次还被一个女的给诓骗走了两千块钱的彩礼钱。 这样的人能干啥事。 到时候,那些家业,虽说是她打理,但也相当于攒在了她手里,是她的。 白淑华看了白淑英一眼,知道她心里想的是啥。 叫她说,她外公的产业,还不如一分三份,她拿走应该属于她的那份。 可这话她不敢说,怕她说了,连替她兄弟打理产业的资格都没了。 潘凤她们都没有想到崔婉仪,因为潜意识里觉得她是捡来的,压根没有继承这些家产的资格。 在她们心中,已经“死了”的潘良,此时已经来到了泸城。 第166章 潘良这次回来,和上次已经时隔了几年,心境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他两年前,从南岭农场离开后,去调查了一些往事,要不然早就回来了。 崔家, “妈,吃药了。” 崔婉仪一手拿着药,一手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水,朝坐在沙发上,修剪花枝的潘乌雪走了过来。 “妈,这些花,待会再剪吧……” 崔长亭下班回来的时候,就见地上是水和玻璃片,婉仪的手被热水烫的通红通红的。 甚至都起了水泡。 而他妻子潘乌雪,正淡定的插着花。 看到这一幕,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她又发脾气,为难闺女了。 “爸……” 崔婉仪像是才看到崔长亭似的,连忙把烫伤的手背在了身后。 “我妈下午忘记吃药了,刚刚都怪我水杯没有端稳,我这就去拿扫把。” “你先处理一下手上的伤,我来弄。” 崔长亭放下手中的公文包,去拿扫把,把地板上的玻璃渣给扫走了。 不肯去抹药的崔婉仪拿来了拖把, “爸,我手没事,过两天就好了,妈还没吃药,我再去给她倒一杯水。” 把地上的水迹拖干净的崔婉仪,转身又回了厨房。 崔长亭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对这个闺女,忍不住更加的心疼和愧疚了。 他在潘乌雪的身边坐下,看着她自顾自的插着花,姣好的面容,就像很多年前一样,他忍不住走了一会神, “乌雪,婉仪是咱女儿,你别总是为难她。” 崔长亭替崔婉仪说着话,面对潘乌雪的时候,他的声音很低,也很温和,有种低三下四的感觉。 潘乌雪插花的动作,猛地一滞,然后拿着桌子上的百合花,啪啪啪的朝旁边的崔长亭的脸砸了过去。 “妈,你这是干什么?” 倒了一杯温水的崔婉仪,见她妈在打她爸,急匆匆的跑过来拦。 “我没事,我没事……” 崔长亭拨开了脸上的花,神色有种说不出的狼狈。 要是在二楼,她想怎么打他都行,可这当着女儿的面,崔长亭脸上有些不自然。 “哼。” 潘乌雪把手中的残花,扔在了崔长亭的脸上,也不插花了,要上楼。 从崔婉仪身边过去的时候,连看她一眼都没看,拿她当不存在的人。 “婉仪,我先上去看看,你把水给我吧。” 崔长亭知道,乌雪不认可婉仪这个女儿,所以刚刚才那样的生气。 可他们的女儿家玉已经找不到了,这些年陪在他们身边的是婉仪。 婉仪才是他们的女儿……他接过水杯的时候,目光在这个女儿的手面上的烫伤那,停留了几秒,然后想了想, “你这几天,收拾下行李,我准备送你出国了。” 乌雪脾气差,婉仪从小到大受了她不少的委屈。 可她从没有抱怨过,反而还尽心尽力的照顾乌雪。 再婚[七零] 第272节 这个女儿太懂事了,把她送出国,在那先上几年学,然后再接手他岳父在那边的生意。 这里面有对这个闺女的补偿,也有对她的疼爱。 在他心里,她就是接手潘家生意最合适的那个人,她能力也出众,肯定不会让他失望的。 之前他还在他亲侄子养民和她之间,犹豫过,可从上次谈话后,他心里就偏向了她这边。 “爸,我不想去……” 崔长亭不给崔婉仪拒绝的余地,直接上楼去了。 见他走了,崔婉仪转过了身,眼中对出国的抗拒渐渐淡了下去。 她看了一眼手上的烫伤,又看了一眼二楼,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笑。 二楼房间内, “乌雪,你别这样,家玉已经找不回来了,咱有婉仪这个闺女,不好吗?” 崔长亭劝着潘乌雪。 “婉仪就是咱的家玉,你就当那个孩子,生下来就死了。” 当年,他们在海城那边的医院生的孩子,孩子被偷后,不是没有找,找了,可是没有找到。 乌雪受不了这个打击,就是在那个时候,神经失常了。 说来也巧,他在下班的路上,碰到了一个别人遗弃的女婴,想着乌雪因为想孩子想的病了。 就把这个女婴抱回了家,骗乌雪说,这是他们找回来的女儿。 乌雪见女儿找回来了,很高兴,病也快好了,整天抱着这个孩子不撒手。 可突然有一天,乌雪再也不抱她了,对她冷漠的很。 他知道,她发现她不是那个孩子了。 那个孩子生下来,胸口带着一颗红痣,这个孩子没有。 后面,乌雪整天抱着一个枕头,冲枕头喊家玉,病的也越发严重。 “她不是,她不是,崔长亭,你别想再骗我。” 潘乌雪变得很激动,瞪着崔长亭,再然后安静了下来, “我的家玉会回来的,会回来的,谁都不能替代她,我的女儿,我的家玉……家玉……” “咱的家玉会回来的,来,把药吃了。” 崔长亭跟着她来到了窗户边,哄着她吃药。 都二十多年了,那个孩子还怎么可能回来,崔长亭很早就当她已经死了。 潘乌雪不搭理他,而是呆呆的看着大门口。 那里有一个人,一个很熟悉的人。 “二姐!” 站在门口的潘良,看到了窗户边的二姐,冲她招了招手。 “潘良?”还活着? 崔长亭认出了自己的小舅子,因为除了他,不会有人喊他妻子为二姐。 下楼见到潘良,比在楼上看的更清楚,这是面对面的。 他变化很大,老了很多,和当年的他简直判若两人,还记得当年第一次见他的时候。 这个小舅子,穿着一身西装,脚上是擦的噌亮的牛津皮鞋,刚留洋回来,浑身透着洋派味。 整个人用意气风发四个字形容也不为过,在西餐厅吃着牛排,和他们侃侃而谈国外的见闻。 可此时,他穿着朴素的中山服,脚上是布鞋,头发凌乱,像是几个月没有理过头发似的,胡茬也长了出来。 黑了,也瘦了,身上当年的那种锋芒,全都被磨平了,在他身上能看到那种经历了很多事后的沧桑和沉稳。 他都有点不敢认他。 “姐夫。” “潘良,真是你啊……?” 崔长亭神色很激动。 他这个小舅子之前是去了海城,后面听说被下放了,可他不知道被下放到了哪里。 他也没往这边写过信,都多少年了,少数也有十一二年了。 他都以为他死在了被下放的地方。 站在崔长亭身后的崔婉仪,打量着这个突然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舅舅,脸上的神色有些牵强的慌。 他不是死了吗? 她对这个小舅舅没多大的印象,不过家里有他的照片,他和照片上挺像的,能看出来他就是他。 “姐夫,这些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 潘良进了家门,和姐夫崔长亭寒暄着,目光找着他的姐姐。 “这些年,你去哪了,我听说你被下放了,这十几年,怎么不联系家里,我和你二姐都很挂念你。” “舅舅。” 崔婉仪喊了人。 “这就是婉仪,你还记不记得了,我和你二姐的闺女。” 潘良离家这么些年,当时走的时候,婉仪还是个小姑娘,现在肯定认不出来了。 “我记得,都长这么大了。” 潘良冲崔婉仪笑着点了点头,可态度里,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疏离。 崔婉仪明显也感觉到了,但没有多想,毕竟这么多年不见了,生疏是肯定的。 “舅舅,您喝茶。” 崔婉仪手脚麻利的泡了一杯带茶叶的水出来了。 潘良接了过来,环视了一圈, “王妈没在家吗?” 王妈是潘家人,潘乌雪都是她给带大的,因为无儿无女,后面就一直以亲戚的名义,留在小楼这照顾潘乌雪。 对于王妈来说,潘乌雪不仅是小姐,更是女儿。 这些年,潘良私下里,一直和王妈有着联系。 上次他从农场回来看望二姐的时候,王妈还在家里。 因为那个时候,崔长亭出差去了,崔婉仪在北岭,家里只有王妈和潘乌雪。 所以崔长亭和崔婉仪,对潘良回来的事,还一无所知。 “王妈……王妈身体不好,前两年她侄子把她接走了。” 崔长亭看了一眼女儿崔婉仪,然后对小舅子潘良说。 潘良把这些都看在眼里,没有声张,王妈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她没啥亲戚,只有一个远方表侄。 她是不会主动跟他走的,因为放不下他二姐,并且王妈早就把这当成家了,除非是有人赶她走。 “二姐。” 潘良见他二姐下来了,连忙放下手中的水杯,快步走了过去。 潘乌雪怔怔的看着他,看了好一会,潘良也不说话,任由她看。 他二姐的病,时好时不好的,有时候能认人,上次他过来,二姐躲在王妈的身后,说不认识他。 潘良都没打算他二姐能认出他,可下一秒,他的手被人拉了起来。 潘良眼睛一热,然后紧紧的握住了他二姐的手。 “潘良,你怎么变成了这样,成老头了。” 潘乌雪歪着头,瞅着她兄弟,脸上带着疑惑。 “你的手怎么变得这么粗,还这么硬,你去哪了,怎么好久不来看我了?” 潘良常年劳作,手上的茧子厚的很,虽然已经离开农场两年了,可手还是很糙。 “二姐……是我……工作太忙了。” 潘良声音有些哽咽。 “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你别难过。” 手足无措的潘乌雪,见他这样,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二姐,我没事,我只是看到你,太高兴了。” 潘良自小就和这个二姐关系特别好,他们没有娘,他们的爹又整天忙着做生意。 小的时候,都是他二姐带着他。 回到房间的崔婉仪,从床底下拉出了一个皮箱,皮箱里装的都是叠好的衣裳。 这下,她那个小舅舅回来了,她出国的事泡汤了。 她把箱子里的衣服,又一件一件的放回了柜子里。 既然他没死,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她们都以为他死了。 出不了国,那就意味着她外公在海外的生意,和她没关系了……崔婉仪心中说不出的失落。 手上的烫伤,现在还火辣辣的疼哪,白烫了。 屋里的她,把手上的水泡,眼也不眨的给掐破了,很疼,不过她喜欢疼,疼能让她变得清醒。 她快速的把那股子不甘心压抑在了心底,又照了照镜子,嘴角扯出一抹温婉的笑,这才重新出去。 再婚[七零] 第273节 回到客厅的她,静静的听着他们叙旧,也不插嘴,脸上的神色,恰到好处。 任谁看到,都能看出,她是一个好女儿,好外甥女。 在听到她这个小舅舅潘良这些年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的时候,她放在腿上的手,忍不住收紧了一下。 潘良只在崔家待了一天,见他二姐好好的,就从崔家离开了。 他这次过来,是要带他二姐出国治病,在这之前,他要把王妈接回来,并且还要办一件大事。 …… 北方的一个小山村里, “表姑,你再把这半袋苞谷给磨了。” 一个头上扎着烂毛巾,穿着脱线毛衣的汉子,从窑洞里走了出来,手上拎着半袋子苞谷。 院子里的王妈,身上穿着打着都是补丁的衣裳,正在费劲的推着石磨,身边放着一袋已经磨好的地瓜粉了。 她抬起酸痛的不行的胳膊,擦了擦脸上的汗,看着侄子又拿过来半袋苞谷, “春娃,姑能不能歇一会,再磨啊?” 她累的实在受不了了。 上午的时候,给他们洗了家里的被褥,衣裳,中午饭还没来得及吃,脚边就扔过来三袋子地瓜干,让她给磨成粉。 “姑,你想歇就歇,剩下的明天磨也成……” “咳……” 这个叫春娃的汉子话还没说完,窑洞里就响起了咳嗽声。 听到媳妇的咳嗽声,春娃把剩下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侄子怕他媳妇,这个家是她侄媳妇当家,王妈见窑洞里的她不乐意了,只好不再说话,继续推起了磨。 肚子也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 春娃瞅了瞅他表姑,想让他表姑去吃饭,可又怕他媳妇找他的茬,到时候闹起来,他表姑该不好受了。 晚上的时候,晚饭只吃了一个窝窝头的王妈,躺在炕上,听着东屋她侄子侄媳妇因为她而争吵。 他们的声音虽然压的低,可她又不耳聋,怎么可能会听不见。 “俺对她还不够好?不就是白天的时候,让她干了点活,她既然住到了咱家里,难道啥也不让她干,供着她? 你去外面打听打听,谁家的媳妇,能做到俺这个份上,俺都让你这个表姑住到家里来了,你还想让俺咋样?” “翠翠,你别不知道好歹,俺表姑又不是在这白住,白吃。 她没给你钱吗?俺表姑身上的钱,这两年都被你给搜刮走了。 干活就干活,可哪有你那样使唤人的,平时地里的活都是俺表姑干,你这一两年,下过几次地。 家里的衣裳也让她给洗……今个你过分了。” 王春在炕上,压低了嗓门,数落着自己的婆娘何翠翠,今个不该让他表姑做这么多的活,中午还不让人吃饭。 这拿他表姑,当牲口使唤哪?即使是牲口,一天也管三顿的草料啊,合着,他表姑连牲口都不如。 “俺哪过分了,谁不让她吃饭了,俺有说不让她吃饭吗,是她自个不吃的,咋怪到俺头上。 还有那个钱的事,她只有你这一个侄子,往后要靠你给她养老嘞,既然给她养老,那她要那些钱干啥? 俺要过来,这是替她保管……你傻啊,这些钱,反正最后不都是咱的吗。 俺这样做,还不是为了你,为了咱俩儿子,为了咱这个家。” 何翠翠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声音压的更低了。 既然靠他们两口子给她养老,那她的钱就是他们的,当初就应该全都给她,省的她一次一次的朝她要了。 就像挤羊奶似的,挤一点出一点,不挤就不出。 挤了这一两年,可算是把她身上的钱给挤完了,但何翠翠并不满足。 她掀开了自己的被窝,不顾自个男人的冷脸,硬是挤进了他的被窝里,然后贴着他的耳朵小声问, “你说,恁这个表姑,给那样的人家当了这么多年的老妈子,攒了半辈子的钱,就那点吗?” 何翠翠家现在住的这个新窑,就是用王妈的钱给箍的。 箍完窑剩下的钱,也不少,他们一家靠着这些钱,生活变好了。 就连他们的俩儿子都有钱去上学了。 要知道,王妈没来之前,他们家可是这一片出了名的穷。 一家四口,住的窑洞,都快塌了,村子里的人,劝过他们好几次,让他们搬出来,可咋搬啊,搬出去住哪了? 他们连箍窑洞的钱都没有。 家里一年到头,沾不了几次荤腥,王春脚上的布鞋,穿的破的不成样子了,还在脚上趿拉着哪。 俩个儿子,都多大了,没钱上学。 其实他们家的日子,不该这样难,只因为何翠翠的娘常年躺在炕上。 家里靠养鸡养猪挣的那点钱,都被她贴补娘家,给她娘买药吃了。 “你说这话啥意思,俺表姑的钱不都被你得去了? 要不是俺表姑,你娘能吃的起那样的好药吗?” 王春生着闷气,他媳妇把他表姑的棺材钱都要出来了,还不知足,并且,对他表姑还不好。 “你别俺娘俺娘的,俺娘是谁啊,那是你丈母娘,你是她女婿,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 她就俺这一个闺女,俺不管她谁管她,她把俺养这么大,没享过俺的啥福,俺给她买了两幅好药,你心里就不舒坦了。 亏俺还给你生了俩儿子哪,你看待俺娘,不像看待恁娘那样,你把俺娘当外人。” 何翠翠就知道他见不得她给她娘花钱买药,她掀开被子,回到了自己的被窝里。 王春见她生气了,也不说软话哄她。 他翻了一个身,背对着她,她还好意思生气?明明该他生气才对。 他要是真拿她娘当外人,那结婚这些年,就不会把家里的钱给她,让她当家。 在她拿家里的钱给她娘买药的时候,就不会当哑巴,还一当这么多年。 西屋炕上的王妈,一直都在睁着眼,脸上都是泪。 她只敢在夜里哭,夜里哭没有人看见。 她想回泸城,回到小姐身边去,那才是她的家,这不是。 她想她了……王妈捂着嘴,不敢发出声音,眼泪啪啪啪的掉着。 在这总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她做梦都想回去。 第二天一早,王妈做好了饭,叫他们起床吃饭。 “姑,你看总是让你做饭,俺都不好意思了。” 何翠翠坐在桌子上吃饭,嘴里说着不好意思,可实际上却好意思的很。 她看着桌子上,这讲究的摆盘,就拿每天早上要吃的玉米饼子来说吧,一个个都差不多一样大,沿着盘子,摆了一圈,像朵花似的。 还有咸菜,切的细细的,也规矩的摆好。 每天早上给她两个儿子煎的那俩荷包蛋,圆溜溜,黄澄澄的。 还都用盘子盛。 在乡下哪有经常用盘子的,平常都是用碗,用盆,只有过年家里来客人了,才会用盘子。 年一过去,盘子就要收起来,留到下一个年底用。 用盘子总显得太隆重,太讲究了。 “咱家没有这样讲究,要是让旁人知道咱家这样,恐怕该招笑话了。” “我记下了,以后不这样做了。” 王妈讲究了几十年,这种习惯已经刻进了她的骨子里。 可人在屋檐下,对方让你干啥,你就要干啥。 “没事,你还这样做吧,用盘子盛饭,有种城里人吃饭嘞感觉。” “说啥话的都是你。” 王春瞪了一眼他媳妇,何翠翠也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 王妈好不容易熬过了早饭,她就喝了两口苞米糊糊,拿着锄头要出门去庄稼地里干活的时候。 何翠翠拿着一块碎花布兜子过来了, “姑,俺给你拿了俩玉米饼子,你再带上一壶水,中午省的往家里跑了,怪远的。 里面我还给你夹了咸菜丝。 你每天都要从地里走回来,累的不行,回来还要做饭,王春不知道心疼你,俺这个做侄媳妇的心疼你。” “还是你想的周到,那中午我就不回来了。” 王妈接过那个布包,没有带水,拿着锄头就这样上地去了。 她前脚刚走,何翠翠就把家里的大门,从里面给关上了。 然后去鸡圈里,抓鸡,杀鸡,炖鸡,正好今个星期天,学校里放假,她俩儿子不用去上学。 她要好好给她们一家人补补身子。 这个表姑住在这就有一点不好,就是家里要吃点啥好东西,要趁着她不在家躲着吃,不能光明正大的吃。 第167章 中午,窑洞里的炕上摆着一盆喷香的鸡肉,还有沿着铁锅,浸满鸡汤的贴饼子,挨着锅的那一面,金黄焦脆。 再婚[七零] 第274节 王春见今个吃这么好,有些诧异, “石头,去地里喊你姑奶回来吃饭。” “喊啥喊,不准去喊,你表姑中午不回来吃了,今个上午出门的时候,她带口粮了,在地里吃就行。 这样不用来回跑,耽误干活。” 端着碗筷的何翠翠走了进来,制止了去喊人的儿子。 “再说了,家里好不容易杀一只鸡,她要是在家,她多吃一块,你们就少吃一块,你咋就这么傻啊…… 俺这可是给你和咱俩儿子补身子的。” 何翠翠一边埋怨着男人,一边往桌子上摆着碗。 “大石,小石,快过来吃饭。” 两个儿子一骨碌的脱了鞋,爬上了炕,拿着筷子,迫不及待的夹起盆子里的鸡肉就啃。 王春没有动筷子,坐在炕上,耷拉个脸。 “你是家里的顶梁柱,靠你养这个家的,快吃。” 何翠翠把盆子里的大鸡腿,夹到了王春的碗里,爱呢的瞪了他一眼, “人家这是心疼你,你还怪俺。” “不是怪你,这鸡腿留给表姑吃吧。” 王春为难的不行,他当然感觉到他媳妇是在心疼他,可他们背着表姑在家里偷吃鸡肉,这…… “留啥留,你别管她了,你吃你的。 你前两天给人箍窑这么辛苦,快补补。” 之前王春就想跟着老师傅学箍窑,别管啥,这至少是一门手艺。 可因为手里拿不出送礼的钱,才一直没能去拜师。 后面拿着王妈的钱,就跟着附近村子的老师傅学跟人箍窑。 学了一年多,现在在给他师傅打下手。 “爹,这鸡肉香的很,你快吃啊。” 王春的两个儿子吃的满嘴流油,大的那个,甚至连细小的骨头都给嚼碎咽了下去。 被媳妇儿子催促的王春,只好拿起了鸡腿,啃了起来,有点食不知味。 “这就对了,赶快吃,今个敞开肚皮吃。” 何翠翠把剥好的蒜掰,放到了王春的面前,让他配着解腻吃。 就在一家四口,围着炕桌,吃的美的不行的时候,大门被人给敲响了。 何翠翠和王春的脸色立马变了,她从炕上下来,来不及穿鞋,趿拉个布鞋,端着剩下的那盆鸡肉,在屋里急的团团转,找着可以藏的地方。 “柜子,柜子。” 王春怕他表姑发现他们偷吃伤心的慌,一边穿鞋,一边把贴饼子给藏到了米缸里。 那两个小的也懂事的很,捡着炕桌上的鸡骨头扔在了草木灰堆里。 藏好鸡肉的何翠翠又把地上的鸡骨头,用脚踢了踢,踢到了木床下面。 打开了关着的堂屋门,朝大门口急匆匆的走去,脸上带着笑, “姑,不是给你带口粮了吗……你找谁啊?” 只见外面敲门的不是上地干活的表姑,而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请问,王素芝是住在这里吗?” 王素芝就是王妈的名字。 “王……王素芝是俺表姑,你找她干啥嘞?” 眼前这个人,穿戴像城里人,何翠翠打量着对方。 “谁啊?” 王春走了过来,他也不认识面前这个男人, “你是不是泸城那边的?” 只有泸城那边的人才回来找他表姑,这个很有可能,就是他表姑以前的东家。 潘良表明身份后,这两口子异常热情的把人请进窑洞里了。 “恁喝茶,喝茶。” 王春从灶房用他们平时吃饭的碗,给倒了一碗的热水。 这里是乡下,喝茶的意思,就是喝白开水,里面是没有茶叶的。 潘良连忙站起来,接了过来。 “王妈没有在家吗?” “表姑……表姑去地里锄地去了,中午不回来吃饭,你找她啥事啊,俺去叫她回来。” 何翠翠面对潘良,提起表姑有些心虚。 潘良看了一眼屋里两个孩子油亮亮的嘴巴,眼中闪过一抹沉思, “不用了,你告诉我去庄稼地的路就行。” 这窑洞里飘着一股子浓郁的鸡肉味,让人想闻不到都难。 王春只好带着潘良去地里找他表姑去了。 俩人到了地方,就见王妈正坐在地头的枣树下,啃着又凉又硬的玉米饼子,吃的很费劲。 “王妈?” 王妈已经一两年没有听到有人喊她王妈了,她不敢置信的往后看,手中干巴巴的玉米饼子掉在了地上都没发觉。 “潘良同志?!!” 那段岁月,王妈为了避嫌,对他们都是喊乌雪同志,潘良同志。 见是他来了,她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见他还站在那,眼睛瞬间酸了起来。 潘良上前,扶住了她的胳膊。 “你……你咋才来接我啊?” 王妈委屈的拍打着潘良的胳膊,眼泪哗的下来了。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他会来接她的,接她回家,回泸城的家。 “都是我不好,我来晚了,应该早点来接您的。” 潘良自责的不行,他没想到崔长亭他们会把王妈赶出来。 “不怪你,不怪你……” …… 站在一旁的王春很尴尬,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人才是他表姑的侄子哪。 潘良来接她了,王妈说啥都要跟他回去,她来的时候拿个小包袱,走的时候,还是个小包袱。 “姑,在这住的好好的,你走干啥?要走也不用这样的急啊?” 王妈从地里回来后,在屋里没咋收拾,就出来了,紧紧的挎着潘良的胳膊,生怕有人不让她走似的。 “感谢这段时间你们对她的照顾,我要把她接回去了。” 原本来的时候,潘良准备给他们留下一笔钱,作为这一两年照顾王妈的费用,可来到了这之后。 见到他们背着王妈吃鸡肉,让王妈一个人去地里干活,给她吃玉米饼子,他就打消掉了这个念头。 要是他们对王妈好,潘良不仅会给他们钱,还能在城里给他们安排工作。 床底下的鸡骨头,王妈看到了,感到很心寒。 她来了这后,不仅把体己钱都给了他们,还不分昼夜的给他们干活。 怪不得中午不让她回来了…… “姑,你在这再住两天吧。” 王春挽留她。 “是啊是啊,在这住两天,俺这就给恁杀鸡去。” 之前何翠翠见这个表姑是被赶出来的,本来以为回不去了,以后靠她们养。 谁能想到,人家还跑到这穷乡僻壤,鸟不拉屎的地方接她回去。 要知道,她这个表姑以前伺候的是啥资本家,比她们村的地主老爷还厉害哪。 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现在世事变了,不打地主了,也就是说这样的人家又起来了。 那之前留下来的家底,不容小看,说不定够她们乡下人能吃两辈子的。 这眼瞅着,这个表姑又有前程了,这个人对她又恁好,她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有这一天,她就对这个表姑好点了。 “不吃了,我们这就走。” 王妈片刻都不想再留在这。 何翠翠见留不住她,连忙把自己的俩儿子推到了表姑面前, “姑,你回去后,可不能忘了你亲侄子,还有俺这个侄媳妇,还有你这俩孙子。” 杵在一旁的王春不吭声,没脸吭声。 王妈没有搭理这个势利眼的侄媳妇,而是看向这个表侄子, “春娃,姑的那些钱,姑也不朝你要了,你就留着花吧,姑走了,你们好好过日子。” 王妈就这一个侄子,虽然说是表的,但以前逢年过节的时候,她都会给这个侄子寄东西。 再婚[七零] 第275节 在这住了两年,只有这个侄子对她好,但奈何怕媳妇。 “姑,那是你的钱,俺不能要。” 王春愧疚的不行,脸色涨红,想起了以前种种, “你赶快把钱拿出来,还给姑。” “俺还哪有钱,姑的钱不都用来给咱箍新窑了吗?” 何翠翠见她男人让她把拿这个表姑的钱再还给她,何翠翠说啥都不愿意。 那些钱是她好不容易要到手的,是她的,咋能再还回去。 要是还回去了,那她两个儿子咋上学,家里花啥,她娘吃药咋办? “箍窑才花了几个钱,剩下的钱哪?” 原本箍窑,是王春被何翠翠逼着,朝表姑“借”的钱箍的。 他们“借”了表姑的很多钱,都是有借无还的那种。 这是何翠翠这个乡下女人的小聪明,这样既可以从王妈那要到钱,又能不破坏她们之间的亲戚关系。 拿着王妈的钱,给自己的娘买的罐头,麦乳精,鸡蛋糕……这些东西,王妈都没吃过。 “你不当家,你不知道柴米油盐贵。 家里五个人,每次蒸的饼子,都不够吃,哪还剩下啥钱?” 王春见何翠翠说啥都不肯把钱拿出来,又气又急, “何翠翠,你今个要是不把剩下的钱拿出来,俺给你没完……俺要和你离婚。” 他们已经花了他表姑不少钱了,剩下的钱说啥也要给她。 原本后面的钱就是打着替她养老的名义,把她的棺材本要到手替她保管的。 现在她要回去了,这钱咋还好意思攒在手里不还她啊。 “姑,这箍窑的钱,以前朝你借的,你放心,俺一有钱,俺就给你寄过去。” “王春,你个没良心的,你要和俺离婚,你想不要俺,俺给你生了俩儿子……” 何翠翠哭哭啼啼的。 哭的王妈头疼, “春娃,那钱姑说给你就是给你了,别为了我闹的家里不安生了。” “咱走吧。” 王妈对潘良说,她在这住了两年,那些钱,就算是她这个当姑的,给这个侄子的,毕竟姑侄一场。 潘良带着王妈离开了王春这个表侄子家,身后传来了他们两口子的吵架和争执声,以及孩子的哭声。 俩人来到县城,潘良并不急着带她坐火车,而是先带她去吃了一顿饭。 在国营饭店那,要了一碗饺子,一条松鼠桂花鱼,一只烧鸡。 他又跑到外面干个体化的小摊那里,买来了一只炖的入味的红烧肘子。 “王妈,快吃,不够我再去买。” 潘良一边说,一边往她碗里夹了一块肘子。 王妈已经很久没有沾过荤腥了,看着这一桌子的肉菜,又想哭。 吸了好几下鼻子,才压住了心中的酸楚,拿着筷子,把那块肘子塞进了嘴里, “好吃……” 没有见到潘良的时候,王妈所有的委屈都能往肚子里咽,可见了他后,就再也咽不下去了,就是想哭。 因为她的倚靠来了,家人来了。 “慢点吃,还有这鱼,你以前最爱吃这个。” 潘良把那盘鱼,放在了她的面前。 看着她狼吞虎咽的,吃的这样的急,心里很不好受。 吃完饭后,潘良又带着她去百货大楼给她买了两件新衣裳,把身上的那身打补丁的给扔了。 坐在回去的火车上,潘良把王妈被赶出来的事情听了一遍。 原来是因为那个崔婉仪,他以前就不喜欢他姐夫收养的这个女孩。 没想到,长大后的她,心眼和手段这样的多。 当崔婉仪在家里看到背着包袱又回来的王妈后,脸上的神色有些绷不住。 “王妈,您怎么回来了?” 崔长亭听到外面王妈回来了,躲在书房压根不出来。 他小舅子又消失的这些天,肯定是去找她了。 赶走后,潘乌雪天□□他要王妈,那些天,他脸上都是抓痕,就没好全乎过。 有一次她甚至自己偷偷出去找王妈去了……抓着人家,就问对方有没有见过王妈,知不知道她去哪了。 他是在火车站找到她的,她即将上火车,那一次把他吓的着实不轻。 后面,他怕她再出去找王妈,就骗她说,王妈不要她了,亲侄子接她回去养老去了。 为此他还给她找过一个和王妈年龄相仿的张妈,可是被她给打跑了。 他毕竟要上班,不能天天呆在家里看着她,后面没法子,就给她找了一个刘妈,在家专门照顾她。 说是照顾,其实就是盯着。 潘乌雪连出客厅的权利都没有,那个刘妈动不动就说:崔部长不让您出门,他是为您好…… 她板着一张面瘫脸,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她,她走到哪,她就跟到哪,这不让干,那不让干。 张口闭口就是崔部长不让干这,不让干那。 之后,潘乌雪被逼的疯病更加严重了,甚至拿着刀子乱捅人,崔长亭这才意识到不对,把那个刘妈给送走了。 “小姐……” 王妈看到站在木楼梯上的潘乌雪,一声小姐不由自主的喊了出来。 潘乌雪看到她,没有扑过来,而是蹬蹬的跑了上去,躲回了房间。 王妈不明所以,跟了上去,在外面拍着门, “小姐,小姐,是王妈啊,你让我进去。” “不让你进,你都不要我了……你跟着人家走了,你不要我了,不要我了……” 屋里面的潘乌雪,咬着食指,把食指咬的都出血了,说到最后的时候,带着泪腔。 屋外面的王妈听的心都碎了,腿发软,跌坐在地上,泣不成声, “小姐……王妈没有……没有不要你……” 潘良听着楼上的声音,心酸的不行。 “舅舅,你怎么把王妈带回来了,你不知道,王妈她……” 崔婉仪话还没说完,就被潘良冰冷的眼神给震在了原地。 “……是我和父亲都……觉得王妈年龄大了……不能一直干伺候人的活。 应该让她家里人把她接回去,也能过几天清闲的好日子。” 结结巴巴的崔婉仪,改了话头。 “你知道,你住了这么多年的房子,叫什么名吗?” 潘良没有接她的话,而是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事。 “什么名?” 崔婉仪还真不知道她住了这么多年的小楼叫什么名哪。 她也不明白,舅舅为什么会问她这个东西。 “它叫潘家楼,意思不用我给你解释了吧,这是我潘家的房子,而王妈是我潘家的人。” 潘良说的崔婉仪原本习惯性上翘的嘴角渐渐垂了下来, “而你只是一个姓崔的人,也不是我二姐的亲生女儿,说白了,只是一个养女而已。” 只是一个养女而已……这句话,还有“而已”这两个字,彻底的打击并羞辱了崔婉仪。 她这辈子最听不得旁人说她是捡来的,不是亲生的,她知道,她知道,她不用旁人来提醒她。 即使白淑英知道这个表姐脾气好,但也从不敢这样赤裸裸的提及她的身世。 养女…… 崔婉仪放在身侧的手,忍不住握成了拳头,无论她怎么做,怎么努力,都变不成她们亲生的。 她始终是她妈,她奶奶,叔叔……那些人口中的崔家养女,捡来的。 一直不认可她,即使她那样的孝顺她们。 在她舅舅口中,她甚至都比不上那个佣人王妈。 王妈是他潘家人,这是她王妈的家,而她崔婉仪,就是一个暂住旁人家的养女。 她没有资格赶这个王妈走,倒是王妈有资格赶她走。 从她记事起,王妈就在这个家了,在这个家,照顾她妈潘乌雪。 她妈很听她的话,所以王妈在这个家当一半的家。 既然是佣人,她就能使唤她。 可她压根使唤不动,就连她爸都要听她的,对她恭恭敬敬。 这样的人,没有一点当佣人的自觉。 她甚至觉得,她妈不和她亲近,和她关系冷淡,就是她在中间挑唆的。 再婚[七零] 第276节 只要是关于她妈的事,她从来不让她插手。 有次,她端着一碗她好不容易包的馄饨,满心欢喜的上二楼,想给她妈吃。 这是她专门找人学的。 这个王妈表面上把那碗馄饨接了过来,说会端进屋里给她妈吃。 可第二天,她就在厨房的泔水桶里,发现了那碗馄饨。 崔婉仪没送那碗馄饨之前,就对这个仿佛大管家的王妈事事不满,再加上那次馄饨,对她的不满就更加的多了。 也就是从那碗馄饨开始,她才起了把她从这个家,从她妈身边赶走的想法。 住在一起这么多年,她也猜出了她爸对这个爱管事的王妈有些不满。 她就故意使了点小手段,在她给她妈做的饭中,加了点她妈不能吃的花生粉末,她妈对花生过敏。 但事后她也后悔了,因为她不知道她妈过敏会这么严重,差点要了她的命。 那个时候,她只知道,她爸最在意的人就是她妈潘乌雪,只要她妈出事,并且还是因为王妈出的事,她爸就不会再容她。 她怕她爸狠不下来心,就把她爸书房里重要的文件,倒上了茶水,诬陷是王妈做的。 这两件事,加在一起,再加上她在旁边煽风点火,王妈果然就被她爸给赶了出去。 “潘良,你回来了。” 一直躲在书房充当聋子的崔长亭,见再不出来,就不好看了。 “姐夫,你原来在家啊。” 潘良笑眯眯的看着一脸尴尬之色的姐夫崔长亭。 “在家在家,刚刚在书房太忙了,一忙起来,就听不到外面的动静。” 崔长亭干了心虚的事,不敢出来面对这个小舅子。 “姐夫,王妈是把我和二姐抱大的人,你怎么把她赶出去了?” “不是赶,我怎么敢赶她啊,是她年纪大了,做事不利索了,我想着让她回去安享晚年。” 崔长亭和小舅子解释着, “你不知道,王妈做的饭里掺了花生,害的你二姐,住了一个多月的医院。” “这不可能,王妈是知道我二姐对花生过敏的。 我和二姐是她拉扯大的,她怎么可能会往二姐的饭里放花生,去害她?” 潘良说这话的时候,余光瞥了一眼崔婉仪,他怎么感觉,这花生像是她放的哪。 崔婉仪紧张的身子都僵了,外表看着还镇定的不行,其实牙齿都把下嘴唇内壁给咬破了。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如果知道她妈对花生的反应这样严重,她肯定不会这样做,她会去想其他的法子。 “所以说她年纪大了,人糊涂了,腊八粥里有花生,都没注意到。” 那天是腊八,王妈熬的腊八粥里,专门没有掺花生。 崔长亭以为买来的杂粮里面有,而王妈忘记挑出来了。 “那天的腊八粥,我记得清清楚楚,我只放了糯米,莲子,红枣,芸豆……压根就没放花生。 这些东西是我单独买来掺着熬的,有没有花生我比谁都清楚。” 王妈从二楼走了下来,身后牵着小尾巴似的潘乌雪。 那天她没有买杂粮,因为杂粮里有花生,即使挑出来,她也怕有花生的味道。 对于花生,她是很敏感的。 小姐小的时候,就因为吃花生,过敏了好多天,自那以后,她做饭就再也没有放过花生。 王妈知道是谁做的手脚,她下来后,一个劲的瞅着崔婉仪。 其实当年,那碗馄饨,不是王妈故意倒进泔水桶里的。 而是那天晚上,潘乌雪不想吃,刚好崔长亭饿了。 他端着碗下楼去厨房倒醋,谁知醋瓶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去只蟑螂,就那样倒进了碗里。 崔长亭有洁癖,只好把那碗馄饨倒进了泔水桶里。 第168章 回到屋里后的崔婉仪,惴惴不安。 王妈是不是知道是她做的手脚了,要不然刚刚她怎么用那种眼神看她。 潘良和王妈没有在客厅揭穿她,因为手里没有证据,当时也没抓她个现行。 当天,潘良和王妈,就把潘乌雪的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不顾崔长亭的阻拦,三人住到了潘家公馆里。 崔婉仪见他们俩把她妈从家里带走了,心里感到更加的不安了。 白家, “妈,我那个下放的小舅舅又活着回来了。” 白淑英还是从崔婉仪口中知道的这事,她知道后,就急冲冲的回来了。 “什么?” 厨房里,正在做饭的潘凤,手中挖酱的陶瓷勺子一个没拿稳,掉在地上,摔碎了。 “你瞎说什么,他不是死了吗?” 潘凤一直以为这个和她不咋亲近的兄弟,早就不在世上了。 要是他还活着,为啥这些年没个动静。 “啥死了,没死,婉仪表姐亲口和我说的,他回来了,并且还把我二姨从家里带走了。” 白淑英喘了口气,缓了缓, “你知道他们现在住到哪了吗?” “住到哪了?” 潘凤不想关心他们住到哪,她整个人失魂落魄的坐在了凳子上,也没心思做饭了。 “潘家公馆,我外公的公馆。” 白淑英用话点着她妈。 她外公的公馆,也有她妈的份,那是她妈的家,既然小舅舅和二姨搬了进去,那她们也能搬进去。 以前她特意从她家的公馆门口路过好多次,只是铁大门外面上着锁,进不去,只能趴在栅栏门外面,往里看。 虽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公馆的墙面也不怎么新了,带着一种陈旧的气息。 可从那些带着西洋风格的罗马柱,栏杆,还掺杂着中式的雕花,能探出半个身子的格子窗户。 红砖墙面,二楼的椭圆形阳台……能看出这里曾经是多么的风光和气派。 以前她们一家,最怕和这个资本家外祖父掺上关系,所以从没有过要搬到公馆住的想法。 但现在不一样了,要不是婉仪表姐说她们搬到了老公馆,她都差点把这个公馆给忘了。 其实前两年摘帽子后,她们就应该搬进去,那毕竟也是她们的家,她们搬进去住,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职工楼,她早就住腻歪了,这哪能比得上公馆啊。 原本她还盘算着,继承她外公在海外的家业哪,现在那个小舅舅回来了,让她白高兴一场。 不对,是让她全家人都白高兴一场。 她们做着去海外花外汇的大梦,有点破了。 “那个地方啊,你说,咱之前咋就没想到搬到那里去住啊?” 潘凤语气里有些懊悔,和没有抢先住到公馆里相比,潘凤最遗憾的还要数潘良的突然出现, “他怎么没有死在外边啊,要是死在外边……” 要是死在外边,她爹的家资那就是她这个闺女的了。 “谁说不是啊,他要是死了多好。” 白淑英窝心极了,这个小舅舅干嘛要活着啊。 他活着,那她们就不再是她外公唯一的选择了。 分到手的家产,就少了,也不知道小舅舅回来,她外公还能给她妈多少家产,反正多少应该会给点。 给的那点,够吃一辈子的了,可她妈有两个闺女,一个儿子,到时候,分到她手里的能有多少。 再加上,她妈重男轻女…… 白淑英不满足那点钱,那点钱,只够她过平常日子的,并且只能过个几年,人的心是填不满的。 她外公有三间屋子的钞票,只肯给她们几张,光是这样想,白淑英就接受不了。 “妈,要不,咱也搬到公馆去住吧,公馆那么大,够住下咱这些人的。 那也是你的家,舅舅进去住,你也有资格住,以后外公要是死了,这个公馆就有你的三分之一。” 白淑英惦记上了这个老公馆, “二姨没有孩子,婉仪表姐不是她亲生的,你和二姨说说,我可是她的亲外甥女,你让属于她的那份也给咱,到时候,咱就占三分之二了。 不仅房子咱要争,外公在海外的生意也要争,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男女平等,外公给舅舅一根针,那也要给你一根针才行。 你和外公说说,让他把家产给你们姐弟三个平分,二姨的那份,到时候咱给她打理。” 白淑英怂恿着她妈,让她妈去争,去抢,不争不抢,到时候只会被她外公拿点钱,给打发掉。 虽然她没见过她这个外公,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可她能猜出个大概来。 凭什么女的,就不能继承家业,都是她外公的孩子,她外公必须一视同仁才行。 “妈和你二姨都是女的,家业向来都是让儿子继承。” 再婚[七零] 第277节 虽然潘凤嘴上这样说,可心里已经被闺女说的动摇了。 谁嫌钱扎手啊,她也想多要钱。 “女的咋了?妈,我就看不惯你这样想,外公在海外生活了这么些年,封建思想应该改变了。 我听说在海外,闺女和儿子是有同样继承家财的资格的,就连外孙外孙女也有资格。” 如果按人口分家产就好了,她们家显然比没有孩子的小舅舅,二姨更占便宜。 “虽然妈也是你外公的闺女,可自小我跟着你外婆生活,也不知道你外公对我是个啥态度。 妈也不求多,给咱一小份家产就够了。” 她爹的一小份家产,都够她们一家,吃两辈子的了,家里人也不用再上班挣工资了。 到时候,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 “这可不行,必须要平分,不管他对你啥态度,反正你是他亲生的闺女,这是没错的。 你跟着外婆吃了多少苦,二姨和小舅跟着外公,过着富贵日子。 是你吃亏了,外公应该对你这个闺女感到愧疚的慌才对,到时候,你在他面前卖卖可怜,说不定到时候分家产的时候。 想到你小时候吃苦了,说不定还会再给你点补偿,多分你点东西哪。” 在白淑英看来,她外公就是亏待了她娘,当年为啥不把她娘也留在身边,把二姨分给外婆。 “对了,还有你的嫁妆,等外公回来后,你要朝他要嫁妆。 二姨结婚,他给了二姨这么多的嫁妆,还有那个小楼,你和我爸结婚的时候,啥也没有。 你让他先把当年你的嫁妆补给你,你可是他的大闺女,咱也不多要,给了二姨价值多少钱的嫁妆,那就也要给你多少钱的嫁妆。 反正当爹的,不能偏心。” 白淑英这个闺女的话,简直说到了潘凤的心坎上。 她早就惦记这个嫁妆的事了,当年她结婚,她爹是不知道她结婚才没有给她准备嫁妆的。 再加上那个时候,她们之间不怎么来书信。 叫她说,这都怪她那个早死的娘,都是她娘拦着她,不让她和她父亲联系的,这才导致了,她们父女之间关系冷淡生疏。 “那咱现在应该咋办?” 潘凤把闺女淑英当成了主心骨。 “收拾东西,搬家。” 抢房这个事,就像是抢家产前面的冲锋号。 白淑英一副对公馆势在必得的样子, “如果连公馆都不去抢,往后的东西,更没咱的份,趁机,也让小舅和外公看看,咱们也不是那好欺负的软柿子。” “你小舅让咱住进去吗?” 潘凤来了泸城后,见过这个兄弟几面,但关系怎么说哪,毕竟那么多年没见,俩人亲近不起来。 对方对她这个大姐……总隔着一层,远不如他对二妹那样。 不过也能理解,他和二妹毕竟在一块长大。 虽然她们见过几次面,但她并不太了解这个兄弟的性子。 “他凭啥不让咱住,那是他家,可也是你家。” 白淑英早就眼馋这种老公馆了,这种公馆可比二姨的那个小楼有派头多了。 往后她请朋友同学过来玩,也有排面。 潘凤想了想,不能拿着行李突然过去,她要先去试试这个兄弟对她们搬过去的态度和口风。 老公馆里, “……我从医院的水房打水回来,冲好奶粉后,就问护士能不能去抱孩子。 护士说,行了,然后我就去那个专门放孩子的屋子里,去找小家玉,当时和我一块去的还有那个护士。 可当我们在里面找了一遍后,都没找到咱家的孩子…… 孩子丢了后,我仔细地想了想,那天我打水回来,好像看见一个怀着孕的姑娘,抱着一个孩子从我身边经过。 我当时没有多想,以为她抱的是亲戚家的孩子。 现在想想,那就是个偷孩子的,她怀里抱的就是小家玉。” 这么多年,只要王妈一想起来她和那个偷孩子的贼擦肩而过,看着她把家玉抱走,她就悔的恨不得锤自己。 要是那个时候,她多长一个心眼,或者是过去问问,该多好,那样家玉是不是就不会被偷走了。 “你有没有看清那个人长什么样?” 潘良纳闷的不行,既然对方都怀着孕那,那为啥还要去偷孩子,难不成是偷孩子去卖? 可据他所知,那些人贩子更热衷男孩。 听医院里的人说,有一些生的男孩被偷,要么被换的事情发生。 对方为什么要抱走他的外甥女哪? 王妈想了想, “她脸上围着围巾,看不清具体长啥样,可她额头上有颗痣。” 王妈怕自己忘掉,就把这些都记在了本子上。 “那个人的痣,在左眉上面三寸的位置,当时还梳着辫子。 并且她的肚子也不小了,瞧着像快生的样子。” “快生的样子?” 潘良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一个想法,在他脑海里忍不住冒了出来,他想抓住它,可被外面的一声三弟给打断了思绪。 再想的时候,已经想不到了。 “三弟,三弟……” 大门外面站着的不是旁人,正是潘凤。 她左手提着一网兜子从供销社买来的苹果和两瓶黄桃罐头,右手提着一个竹壳的暖水瓶。 “你……你是大姐?” 潘良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她了,有些不太确定。 “对,我是大姐,没想到你真回来了,要不是我家淑英听婉仪那孩子说你回来了,我还真不知道你回来了。 你这些年去哪了,大姐到处托人打听你,你也是的,怎么不给大姐来封信,我和你姐夫,一直挂念着你哪。” 潘凤亲热的说道,一边说,一边走了进来, “知道你回来了,我这就立马过来了,你姐夫去上班还没回来,我来不及等他。 听说二妹被你接到这来了?” 潘凤的性子很爽利,自顾自的说着,一转眼就看见了王妈, “王妈,你啥时候回来的,你不是回老家了吗?” 当时听说王妈回老家了,她还挺奇怪的。 但这种事,她不好朝妹夫崔长亭打听。 只隐约猜出,二妹住院可能是因为这个王妈。 “最近回来的。” 王妈把她手中拎过来的苹果接了过来。 这个潘家的大姐,不是她抱大的,王妈对她很客气,不像对潘乌雪和潘良那样。 潘凤打量着这个公馆,这是她第二次来到这个地方。 第一次过来,还是二十多年前,来这寻亲。 这儿没啥变化,不过也变了,变得旧了……潘凤说不上来这种感觉。 二十多年的时间,让这座当年光耀一时的潘公馆,有了一种岁月沉淀的味道。 这种味道很悠长,很有难言的韵致。 人走在里面,就像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潘凤的眼睛有些不够用的。 “大姐,坐吧,二姐在楼上,我去叫她下来。” 潘良说完,就上楼去了。 他走后,潘凤更加肆无忌惮的打量起了这儿,上次来这的时候她太紧张了。 一个小县城,没见过世面的人,突然来到了这,她打扮土里土气的,站在这格格不入。 这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她在泸城不仅是长了年龄,也多多少少的增加了点见识。 再站到这已经没有当年的紧张,局促了。 “王妈,你去拿两个碗过来。” 潘凤收回了目光,坐在了沙发上,手搁在了沙发的扶手上,惬意的拍着扶手。 王妈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去厨房拿碗去了。 “王妈,我记得家里的地板上,我上次过来的时候,这不是铺着毯子的吗?这咋没了?” “你说的是地毯吧,地毯收起来了。” 这些东西,幸好当时都收在屋里了,才没有被虫蛀。 沙发也是,她专门做了沙发罩子,前几天搬进来的时候,揭开罩子,里面的沙发还好好的哪。 不过就是家里的地板,还有些木家具什么的,有了虫蛀的痕迹,还有老鼠打的洞。 之前她在泸城的时候,每个月来这一次,打扫打扫卫生,查看一番。 “收起来干啥,现在我三弟回来了,家里也有人了,往后就铺上吧,铺上好看。” 再婚[七零] 第278节 那种地毯是高档地毯,潘凤二十多年前,就看了几眼,记到现在。 那上面还带着好看的花纹,人走在上面,别提多体面了。 前几年的时候,她都想把这的地毯,偷摸带回自个家,铺在她家那个又窄又小的职工房的地上。 可奈何,她手里没有这个家的钥匙,她找王妈问过,王妈说钥匙被她三弟潘良给带走了。 王妈没有接这个话茬,刚好潘良带着潘乌雪从楼上下来了。 “二妹,三弟,你们快来尝尝,这是我专门给你们包的饺子,猪肉大葱馅的。” 坐在沙发上的潘凤连忙站了起来,拧掉了暖水瓶的盖子,然后把瓶子里的饺子给倒了两碗。 “王妈,你怎么只拿了碗,没拿筷子啊?” 潘凤嫌王妈没眼色,她让她拿啥就拿啥,那都让她拿碗了,这个王妈就没想到拿两双筷子过来吗? 面对潘凤的埋怨,王妈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想解释,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去厨房拿筷子去了。 谁知道她这里面装的是饺子啊,哪有人把饺子装在暖水瓶里的。 潘良看了一眼这个大姐,还有碗里的饺子,提醒她, “大姐,王妈不是佣人。” 招呼他们赶快坐下吃饺子的潘凤,顿时脸上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她这个兄弟,是嫌她使唤这个王妈了。 “我晓得,晓得,这不是我刚刚给你们倒饺子的吗,就顺口那么一说。” “王妈,真是辛苦你了。 要不你再去拿个碗,也跟着尝尝我包的饺子……就是不咋多了,这都怪我,急着来见你们,没来得及多包点。 我要是知道你也回来了,肯定多包点。” “不用了,我不饿。” 王妈又不傻,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 潘凤见她说不饿,就没再继续说,她本来就没包她的。 在她心里,她就是她家的佣人而已。 她对这个王妈喜欢不起来,虽然认识很多年了,可她压根不听她的话。 她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那个时候,她的大闺女淑华还没多大,二闺女淑英才两岁多,她又生了个儿子,才几个月大。 这三个孩子,她带不过来,又想去上班,就想让王妈去她那,给她带孩子,再连带着帮忙做做饭,洗洗衣裳啥的。 可她说啥都不愿意过来帮她。 “二妹,三弟,你们咋不吃啊?你们还没吃过大姐包的饺子哪,你们尝尝,可香了。” 潘凤见他们俩不动筷子,就忍不住催促道。 “大姐,我们刚吃过饭,你过来是有事吗?” 潘良知道这个大姐,没事,是不会找到这来的。 “没事,没事,我就是听说你回来了,来看看你,咱姐弟俩好多年没见了,要是咱爹知道你回家了,肯定高兴。 对了,你和咱爹联系过吗?” 潘凤问。 “联系过,爹在那边身体挺好的,过段时间,我准备带二姐去爹那。” 自从政策变了后,海外能和这边通信联系了,他爹就一直给他来信,催他们过去。 他过两天,想带着二姐去见一个人,那个人很有可能是她二姐被偷的孩子,他的外甥女家玉。 原本他还不是很确定,可直到他回来后,翻开了他二姐年轻时候的照片,他发现,她很像他二姐年轻时候的样子。 “你们要去咱爹哪?” 潘凤变得很激动, “那岂不是要出国?” “就是出国。” “我都几十年没有见过咱爹了,咱娘和咱爹离婚的时候,我还不记事哪,自那后,就再也没见过爹。” 潘凤也想跟着出国去认爹,她想缓和缓和父女之间的关系。 不能只让这俩人去,这俩人跟在她爹身边,到时候,她爹的好东西,不都给了他们俩,就想不起来她这个大闺女了。 潘良听出了他这个大姐也想去,就没有再说话。 因为他爹八成不想看到他这个大姐,到底是因为什么,他也不明白,那都是老一辈的事情了。 潘凤见这个兄弟不说让她也去的话,心里顿时一沉。 这个兄弟,真是太精明了,生怕她这个大姐过去了,和他抢爹的家产。 他这是防着她哪,潘凤没想到,他胃口这样大,想一个人独吞。 表面上还带着这个二妹去,谁不知道二妹是个疯子啊,能和他抢啥东西。 最后爹的家产,他想一个人在那边全都霸占了。 “老三,你和二妹去海外,要不然也把我家淑英带上吧,那孩子一直想出去见见世面。 见世面还是不打紧的,主要是她想念她外公了。 别说她一个孩子想念外公,就连我,想咱爹想的晚上都睡不着觉。 你们顺便把我给咱爹做的衣裳,千层底的布鞋给捎过去,还有我给咱爹腌的一坛子臭鸭蛋。” 其实,衣裳和鞋子,潘凤压根没做,她没想到这俩人要去海外,等她回去,她就去外面买双千层底的布鞋去。 有乡下的农民做了鞋,拿过来卖的,活好的很,到时候就说是她自己做的,也不会有人知道。 这样显得她对那个爹孝顺,没忘了他,这些东西拿过去,也是提醒她爹,她这个闺女在这挂念着他老人家哪。 淑英是大学生,还会说话,脑子转的还快,比她大姐强多了,她爹看到她这个外孙女,肯定会喜欢的。 说啥,爹的家产她也要分一杯羹。 让这个闺女跟着去,一方面是盯着她小舅潘良。 另外一方面,如果一旦分家产,她在那边能替她这个妈抢家产。 第169章 周文是第一次来到潘家公馆。 以潘良学生的身份过来的,潘良也是以老师的身份邀请她的。 来泸城的这几年,周文和潘良一直保持着联系。 她在公馆里帮潘良晒着书, “周同志,你渴不渴?” 搬书的王妈,殷切的问着在树下,摊书的周文,对她的态度有一种压抑的热切。 “不渴。” 周文抬起头,冲她笑笑。 像,真像…… 王妈愣住了,这个姑娘笑起来,和小姐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她的手有些颤,激动的了。 从周文刚进来,王妈打量她的那种目光,炙热的让周文看了她好几眼。 “周同志,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四。” 年龄也对的上,王妈捂住了胸口,不敢再问下去了,怕对方察觉出不对劲。 她连忙背过了身, “二十四好,好年纪,屋里的水该烧开了,我进屋看看。” 王妈说完,就往屋里走,脚步很慌乱。 周文说不上来,就感到哪里怪怪的。 王妈进屋后,直奔二楼,到处找着潘乌雪, “小姐,小姐……” 最后人是在装衣服的箱子里找到的,紧张的一个劲的咬着自己的手指。 “小姐,你怎么躲到这来了,快出来,听王妈的话,小小姐找到了!” 王妈一脸的激动,喜悦。 下面院子里,周文和潘良正在说着话。 她像是感觉有人在看她似的,忍不住抬头看了过去,那里并没有人,只有窗帘微动。 吃饭的时候,潘乌雪也下来了。 周文看到她,才知道她就是潘老师的二姐,之前她并没有把这俩人联系在一起。 能在这看到她,周文是惊讶的。 饭桌上,潘乌雪显得格外的沉默,还很局促,就像不认识周文似的。 周文能看出来,她是特意打扮过的,很郑重,上次见面还没这样。 “小文,尝尝王妈烧的泸城菜,正宗的很。 和你奶奶王师傅做的菜有些不一样,咱们这是南方菜。” 南方菜讲究摆盘,小小的一点,很是秀气,味道偏淡,偏甜,更注重食材本身的味道。 再婚[七零] 第279节 相比之下,北方菜就粗犷许多,味道浓,烈,量大实在。 就拿桌子上的一道红烧排骨来说,南方人做这道菜的时候,是只放糖的。 北方人做的时候,不仅放糖,还要放酱油,并且八角,葱姜蒜全都搞里面。 同样的一道菜,南北方做法不一样,菜的味道自然也不一样。 潘良刚说完话,潘乌雪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在其他仨人的注视下,她给周文夹了一块排骨。 周文连忙站起来,端着碗接了过来。 “潘阿姨,我自己来。” 潘乌雪捏紧了手中的筷子,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很快的低下了头。 潘良见二姐只是给她夹菜,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二姐想认闺女,可这事要一点一点的来。 并且他还想确定一件事,确定小文到底是不是家玉,认孩子这是大事。 “周同志,听说你家也是在海城,你是在海城长大的吗?” 王妈忍不住问。 周文放下了筷子,口中的饭咽下去后才说话, “不是,我六岁之前,和我爷爷奶奶住在乡下,六岁之后,在海城住过一段时间。” “在乡下,乡下的日子不好过,我前阵才从乡下回来,你小时候肯定没少受苦。” 王妈心疼的很不是味,没有问她为啥从小被丢在乡下,怕她伤心。 想想也知道,不是亲生的,后面有了亲生的,就把她家的小小姐给扔在乡下了。 “我爷爷,奶奶她们对我很好……王妈你怎么哭了?” 周文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对了,竟然把王妈给说哭了。 “没哭,就是这几天风大,眼睛上的老毛病犯了,动不动就爱流泪。” 王妈嘴上这样说,心里对她又怜又爱的,就是没法表达。 饭快吃完的时候,王妈从厨房里提出来一个艳丽精致的小茶壶, “周同志,你一定要尝尝我做的酸梅汤。” 说着,倒了一杯,朝周文递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劲太大了,还是咋,一杯酸梅汁,就那样直直的泼在了周文的衣服上。 她过来的时候,穿的是一件蓝裙子。 “对不住,真是对不住,周同志……都怪我……” 王妈手忙脚乱的拿着手绢帮她擦裙子上的污渍,愧疚的不行。 “这么大一片,这……” “楼上有衣服。” 潘乌雪这个时候开腔了,她揪着手指,说完就看着周文,目光落在了她胸口那里。 周文有些不好意思,看了一眼老师潘良,潘良冲她点点头,她就跟着潘乌雪上去换衣服去了。 裙子上很大一片,她其实不想换的。 王妈也跟了过去。 她们虽然有八九成的把握,确定她就是她们家的孩子,可还是想再确定一下。 楼下的潘良心情很复杂,同样还很紧张。 之前在农场,刚认识那会,他从没想过,她会有可能是他的那个丢了二十多年的外甥女。 “家玉,家玉……” 楼上突然传来了他二姐的哭声,潘良这下提着的心放进了肚子里。 小文,真的是他的外甥女。 潘良眼角的皱纹都带着一股子笑意,笑着笑着,眼睛就红了。 当时在农场的时候,他就应该相认。 这就像是一场梦,学生变成外甥女了。 楼上, 周文不是傻子,从她来到这后,就感觉不对劲,王妈对她的态度,对她的家里事,好像很感兴趣。 还有那杯正好泼到她身上的酸梅汤。 还有楼上屋子里,那满满一柜子,她这个年龄穿的衣服,尺寸也都是她的,就像是专门给她准备的一样。 报纸上二十多年前,孩子被偷的人家姓崔…… 潘乌雪抱着她,喊她家玉,她就把什么都想明白了。 周文拿到那残缺的报纸很长时间了,一直没有按照上面的地址找过去。 因为她不知道怎么办,报纸上那家丢孩子的地址,是在海城。 她被抱住的刹那,是茫然的,是不知所措的。 两辈子,除了二妈外,从来没有人这样抱过她。 “小小姐,你就是小姐当年在海城医院,被偷走的那个孩子啊……你叫家玉,崔家玉。” 王妈站在一旁抹泪,刚刚在看到这个姑娘胸口上的那颗红痣的时候,她的泪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二十四年了啊,整整二十四年了,小小姐终于回来了。 周文能清晰的感觉到,女人眼泪滴在她的脖颈上,说不出的灼热。 她应该哭的,可她没有哭,也哭不出来。 算上白淑英生日那次,她总共见过她两次面。 那两次看到她,都有一种很怪异的熟悉感,但明明她和她之间很陌生。 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女人会是她的亲生母亲。 周文要离开潘家的时候,潘乌雪紧紧的拽着她的衣角, “在这住一晚,好不好?” 潘良和王妈也都期盼的看着她。 周文的心太乱了,在她没有任何准备的时候,就这样相认了。 “我……我明天还会再来的。” “二姐,家玉的学校就在泸城,你给她点时间,这事放在谁身上,都不能一时接受。 让家玉先回学校吧。” 潘良是理解周文的,他劝着二姐松开家玉。 潘乌雪不想松,可又怕女儿生她的气,不再过来,只好依依不舍的松开了手。 周文走到大门口的时候,脑海里都是那个女人小心翼翼又一脸不舍的样子。 她停住了步子,迟疑了一会。 …… 潘乌雪眼巴巴的追到了大门口,在大门口那看着她的背影。 当周文转过身的时候,立马看到了她。 潘乌雪往周围看了看,见没有躲藏的地方,就心虚的用手捂住了脸。 好像这样周文就看不到她似的。 周文见她第一面的时候,就察觉到她有些不对劲了。 第二次,她带着她去二楼。 那天从崔家离开后,她没有给庄二妹说在二楼发生的所有的事。 她在楼上的房间里,看到了一个穿着小衣服的枕头,穿旗袍的女人,把那个枕头放在了她坐着的沙发旁边。 并且还向她介绍,说这是她女儿家玉。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明白白淑英为什么遮遮掩掩,不怎么提起她二姨了。 但她并没有因此觉得女人可怕,这也是奇怪的地方。 如果一个人拿着枕头告诉你,这是她女儿,恐怕在场的人,都会被吓跑。 更不敢和一个疯子共处一室,周文不仅和她共处一室,还喝了她泡的咖啡。 院子里的潘良想把二姐喊回来,就见小文又回来了,身后跟着恨不得贴着小文走的二姐。 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潘良总是容易眼眶发酸。 他很感激小文能留下,他不指望她能一下接受他二姐,接受自己的身份。 但她愿意留下来,不仅二姐开心,他也开心。 晚上的时候,潘乌雪拿着枕头,一趟一趟的往隔壁的房间跑。 隔壁的房间是前几天就收拾好的。 床上的床单什么的,用的都是好料子,还有屋子里的柜子,摆件,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浅绿色的蚊帐,挂在了床的四周。 就这样,王妈还觉得太简陋了。 “这屋里,都是二姐给你布置的……” 潘良别的没说,只说了这一句。 他不想给她太大的压力,今天这个事,要给她时间缓一缓。 再婚[七零] 第280节 周文看着这个房间,能感受到她对她的很多东西。 要睡觉的时候,潘乌雪呆在周文的房间里一直不肯走,王妈催了几遍才离开。 总怕周文下一秒会消失似的,看的很紧。 周文是一个不太会表达感情的人,她见她离开了,心里很空。 半夜的时候,她房间的门被人推开了,发出了一道很小的声音。 床上的周文睁开了眼睛,透过蚊帐,能看到有个人影在朝她走来,然后停在她床前,看着她。 就那样看了好一会,周文的嗓子眼有些发干,也有些紧张, “你要上来……吗?” 蚊帐外面的人飞快的点了点头,然后穿着拖鞋,抱着枕头,撩开了帘子。 周文往里面去了去,给她让出了半张床的位置。 第170章 月光射了进来,周文看着蚊帐顶。 身边躺了一个人,她以为她晚上肯定会睡不着。 等第二天睁开眼的时候,她看到了正在瞅她的潘乌雪,对方很兴奋,像是一晚上都没有睡觉似的。 周文身子微僵,不知道和她说什么,也不知道要和她怎么相处。 “你醒了?!” 潘乌雪抱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嗯,你没睡吗?” 听到周文问她,潘乌雪摇了摇头, “我怕你被人偷走,我这次再也不睡觉了,睡觉你会别人偷走的……” 潘乌雪很自责,攒紧了拳头, “都是我不好,是我睡觉了……醒来后,你就不见了……不见了……我找了,找不到,找不到了……” 潘乌雪一边说,一边用拳头锤打自己。 周文连忙坐起来,按住了她的胳膊,她变得很激动,她这是在惩罚自己。 “不怪你,我从来没有怪过你……这不是你的错。” 周文想起了上辈子,即使上辈子被赵玉兰那样对待,她也没怪过眼前这个女人。 这是赵玉兰的错,而不是她的错。 在周文的安抚下,潘乌雪变得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 上次潘凤来到老公馆,试探口风,一家人想搬进来。 后面听潘良说,他们要出国,她就想让他们带着她闺女淑英。 潘良没有拒绝,但同样也没答应。 潘凤离开公馆的时候,不情不愿的。 “妈,你这是咋了?” 白淑华回娘家的时候,就见她妈心不在焉的坐在客厅择芹菜。 发黄的芹菜叶子都扔进了盆子里,好的芹菜反倒扔在了地上的垃圾堆里。 “是你来了啊,没咋。” 潘凤回过了神,她在想她兄弟潘良他们要出国的事。 “淑英哪去了,她不是通知大伙,要搬家吗,让咱一家搬到公馆去住。” 白淑华这次回来,就是想问问搬家的事咋没动静了。 她和他男人住在三十米大小的职工房里,之前说她男人升职是升职了,但房子没有换。 前两天,她婆婆带着小姑子大包小包的过来投奔她们,让原本就不咋宽敞的职工房,变得更加的拥挤了。 听妹妹淑英说能搬到公馆去住,这可是大好事。 她男人早就等不及了,催她来问问啥时候搬。 能搬进那种地方,他们往后出门脸上也有光,毕竟那可不是一般的地方。 她和她男人都想好了,到时候搬进去,请她男人的领导同事过来做客,好好的风光一把。 “先不搬。” 她兄弟恐怕不喜欢她们搬过去,要是她们硬要搬过去,把他再给得罪了,恐怕更不愿意带淑英去海外了。 潘凤现在想巴结他,可无从下手。 “不搬?好端端的咋又不搬了? 是不是我那个小舅舅不让咱搬过去?” 白淑华早就不记得自己的这个小舅舅长啥样了,和他更没有感情。 听到不搬了,她心里不由得埋怨起了这个舅舅的霸道,自私。 公馆也是她们家的公馆,凭啥不让搬? 潘凤没有和这个大闺女解释那么多,要是让她知道,她让淑英出国,不让她出国,她心里肯定会说她这个妈偏心。 见她妈默认了,白淑华气的把身上的书包甩在了椅子上,哪有这么欺负人的啊。 此时,在小楼这的白淑英正在求着表姐崔婉仪。 “表姐,你替我想想法子,我从生下来都没见过我外公,我想跟着舅舅去海外……去看看外公。” 白淑英话里的“我外公”三个字,彻底的把她和崔婉仪的界限分开了。 在白淑英心里,那是她外公,不是表姐淑仪的外公。 “我也没什么好办法。” 崔婉仪把自己的手从白淑英的手中抽了出来,对她的态度有些稍微的冷淡。 白淑英目光闪烁了一下,有些懊恼刚刚说错了话。 “表姐,你这么聪明,就帮我想一个吧,我的好表姐,到时候咱们一起去海外见咱外公。” 崔婉仪没有吭声,拿着水壶,给屋里养着的水仙花浇着水。 家里的这些花,都是她母亲潘乌雪养的,平时她连给她的花浇水的资格都没有。 这次她走的急,这几盆花忘记带走了。 白淑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见她给这几盆花浇的水都快溢出来了,忍不住提醒道, “表姐,水仙花不能浇太多水,会烂根的,” 崔婉仪看了她一眼,然后把水壶收了回来, “幸好你提醒了我,我都没想起来水仙不能浇太多水。” 崔婉仪放下水壶,回了房间,白淑英跟在她的屁股后面。 “表姐,你帮帮我吧,求你了。” 房间里,崔婉仪从桌子上拿过来一张手绢,擦着手上刚刚浇花留下来的水渍。 她帮她,那谁帮她啊? 不管怎么说,白淑英都是潘家的亲外孙女,她哪,她只是一个收养的外孙女。 再加上,潘舅舅好像因为王妈的事,对她有了意见,不太待见她。 潘舅舅带她母亲要去海外治病的事,都没有过来吱会她和她爸一声。 她想了一会,对白淑英又恢复了之前的热情, “要不这样,我陪你去公馆看看我妈,只要我妈让你去,舅舅肯定会让你去的。” “好主意!” 反正她二姨是个疯子,脑袋不清楚,到时候私下里,用她那个被偷的表姐,崔家玉哄哄她,她肯定乖乖照做。 俩人拎着香蕉和水仙花过来的时候,走到大门口,崔婉仪见白淑英不走了,扭头正在看什么。 “怎么了?” “没怎么,我认错人了,咱进去吧。” 白淑英收回了目光,刚刚她看到一个人的背影,很像那个周文的。 但转念一想,她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肯定是她看错了。 “二姨,听说你和我舅舅要去海外了,去了海外,可就见不到家玉姐姐了……我有家玉姐姐的消息了。 你和舅舅说说,带着我也去海外,我就告诉你家玉姐姐在哪……” 白淑英趁王妈回屋拿东西去了,逮到机会,凑到二姨身边,小声说道。 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潘乌雪端着一盆水给浇了个透心凉。 “我的小祖宗啊,这是我洗面筋的水,你咋给我泼了。” 王妈急匆匆的跑来,假模假样的劝她把手中的盆放下,可潘乌雪不仅不放,还拿着盆,追着白淑英打。 “二姨,二姨,我是淑英,你亲外甥女啊,你别打我,啊……啊啊” “妈。” 崔婉仪站在一旁,想拦不敢拦。 “快把这个疯子给我拉开……拉开。” 再婚[七零] 第281节 白淑英再也绷不住了,头上已经挨了好几下。 王妈听到她说小姐是疯子,顿时不高兴了,把脚悄悄的放在了她的脚边。 白淑英只顾着躲这个疯子二姨,没有往脚下看,只听尖叫一声,白淑英被绊的往前扑去。 以她为中心,周围的尘土都扬了起来。 “疼……” 过了一会,白淑英爬了起来,坐在地上,捂着往外流血的嘴巴。 原本就湿哒哒的脸上,沾的都是灰。 头发上的水往下滑,流下来一道脏污的痕迹,配着满嘴的血,狼狈极了。 潘良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就见这个外甥女在院子里乱喊乱叫的,不成样子。 前几天,她来找过他,为出国的事。 “舅舅,你回来了。” 听到有人喊他舅舅,潘良这才注意到她也过来了。 他没有搭理她,而是把目光落在了二姐身上, “二姐,你没事吧?” “舅舅……有事的是我,我都流血了……呜呜呜” 白淑英委屈的不信,嘴巴磕伤了,牙齿也有些松动,她含糊不清的向舅舅告着状。 她怎么也想不到,以前她这个疯二姨只要听到家玉这两个字,就变得很听话,这次怎么不管用了,还动手打她。 难道不想知道她亲闺女的下落了? “刚刚也不知道她和小雪说了什么,小雪冷不丁的泼了她一盆水,她说小雪是疯子。” 这个坏心眼的东西,王妈从一早就知道,潘大姐的闺女里,就数这个叫淑英的心眼最不好。 以前她在的时候,一直防着她,才没有让她坑走小姐的首饰什么的。 白淑英听到王妈这样说,立马变得心虚了起来。 一直盯着她的潘良,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我是不会带你去海外的,你可以走了。” 耍心眼的白淑英立马慌了,连忙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这个舅舅,她想说辩解的话,可有点不敢说。 不知道为啥,她有点怕这个话很少,和她不怎么亲近的舅舅。 崔婉仪见白淑英低着头,匆匆的打她身边跑过去,她并没有跟在她后面离开。 潘良见白淑英走了,她不走,有些诧异, “你还有事吗?” 崔婉仪看了一眼王妈身边的潘乌雪,然后从衣服兜里掏出一瓶药,对潘良说道, “舅舅,这是我妈平时吃的药……” “放那吧。” 潘良并不打算让二姐吃这个和小文年龄差不多大的人拿来的药。 崔长亭当年收养的这个女孩,不简单。 潘良审视着她,在她小的时候,潘良去那看二姐,就发现这个小姑娘特别会讨好人。 她在有意的讨好他,那个时候,她才多大,好像没多大。 像她那个年纪的人,还什么都不懂哪。 可她已经会故意在他们面前摔倒,吸引大家的目光,让大人心疼她。 第171章 离开潘公馆的周文,准备去找赵玉兰。 很多年没见了,也是时候,该见见她那个“娘”了。 李家是干部家庭,讲究脸面。 在前几天李峰向他的干部父亲,提出想离婚的想法的时候,被他的父亲给严肃的批评了一顿。 在父亲那吃了硬钉子,李峰干脆搬到了大姐李楠家住。 如今周卫红的肚子里没有了他的孩子,而他又是个喜新厌旧的,做梦都想甩掉她。 俩人好的时候,周卫红的出身,他一点都不在意,眼中都是对方的好。 现在厌了,不仅百般嫌弃她的出身,就连她身上喷的香水,他都嫌带着乡土味。 “娘,娘……” 穿着睡衣,披散着头发,眼下乌青的周卫红,捂着小腹,穿着拖鞋,扶着门,走了出来。 李峰在家的时候,她还强撑着虚弱的身子,在镜子面前打扮喷香水。 自打他走后,周卫红干脆连脸都不洗了,整天蓬头垢面的。 “你咋下床了,你这还坐着小月子哪,快回去,回去。” 赵玉兰手上端着一碗红糖冲蛋,腰上系着围裙,见闺女下了床,急匆匆的催她回去。 “这要是落下病可咋整,都和你交代了多少遍,嘴皮子都磨破了,就是不听话。 你这流了孩子可不是小事,要做够满月才行。” 赵玉兰念叨叨的又把闺女扶回了床上,然后坐在她的床边上,把红糖蛋递给了她。 “娘,整天喝这个,我喝的都快吐了。” 周卫红掉了孩子,消沉的不行,再加上李峰要和她闹离婚,整天晚上都睡不着觉。 “喝,放了好多红糖哪,不喝可惜了,等你把身子养好,再怀一个。 你放心,有你公公在那压着,女婿不敢和你离。” 要是早知道亲家公是这么一个明事理的人,她早就应该去找他了。 之前,她还担心,闺女卫红掉了孩子,女婿又不要她了,闺女完了。 可没想到,亲家母不是啥好人,可她这个当官的亲家公人好的很,他不仅不让女婿和她闺女离婚,还让他的大女儿拿来了一堆的补品。 并且在她的开口下,把她儿子卫东的工作问题也给解决了,还有那个死妮子卫丽的。 其实当时她不想给那个死妮子找工作,可毕竟是她生的,是她的肉,咋可能一直气她。 周卫红强忍着不适,喝了两口甜的齁人的红糖水,眉头紧皱, “娘,你就别生卫丽的气了。 等下午的时候,你给她拿两斤红糖,还有麦乳精,她现在住在厂子宿舍里,刚到那个地方,不熟悉,你去看看她。” “那就是个没良心的,亏你还对她这样好,明知道你有身子,不能受刺激,还给你说你爹的事。 要不是她说那事,你也不会晕倒,你不晕倒,你兄弟也不会背着你下楼……孩子也不会掉,这事也怪娘,娘咋就踩空了,你说……” 这段时间,每次赵玉兰提起这件事,眼睛都会湿,带着悔恨。 “红啊,那个孩子和咱没有缘,往后咱再怀。” “娘,我知道,我不怪你,也不怪卫丽。” 孩子没都没了,周卫红怪也没用,毕竟这是生她养她的娘。 有的时候,她觉得她娘说得对,她命里不该得这个孩子。 可只要一想到那是个男娃,她就忍不住难受。 还有她爹被她娘给逼死的事,从医院出来,周卫红三天没有搭理赵玉兰。 最后,赵玉兰在她床前给她跪下,她才和她说话。 她已经没有爹了,不能再没有娘,在她心中,赵玉兰这个娘比周向北这个爹更重要。 “红……” 赵玉兰喊了她,一副有啥话,很难张口的样子, 周卫红见她娘搓着手,没有吭声,停顿了一会, “我就只剩下一块手表,还有一个金项链值点钱,你拿走吧。” 这两天,赵玉兰没少朝她借钱,说是她大姨又来信,过来要钱了。 周卫红一听是那个厚脸皮的大姨,本来不想给,可耐不住赵玉兰那样求她。 “红,你放心,娘给了这次,再也不接济你大姨了,她这次是得了大病……” 赵玉兰一边给闺女下着保证,一边去梳妆柜那里,翻闺女的抽屉去了,在第三个抽屉里找到了一块手表,还有金项链。 她把金项链在手里掂了掂,面露不舍,可狠狠心,还是揣进了衣裳兜里。 随后对闺女说去厂子看卫丽,可出门的时候,并没有带着她闺女让她带的红糖和麦乳精。 她做贼似的,走到了职工院子的大门口,见这俩人竟然找到这来了,她神色慌张的不行,把这俩人拉到了一旁,小声呵斥她们, “我不是都和你们说了,别来这,别来这。” 这俩人正是赵水芹的儿子杨疙瘩和闺女杨苞谷。 他们的娘在这儿死的不明不白,他们不可能在乡下当糊涂蛋。 “姨,你怕啥,怕俺来这闹事? 你放心,只要给俺钱,俺就不闹,俺的娘死了,俺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上,俺娘死的冤……” 杨疙瘩说这话的时候,冷冷的瞅着赵玉兰,瞅的赵玉兰心虚的挪开了眼。 她连忙把口袋里的东西拿了出来,讨好这个外甥, 再婚[七零] 第282节 “疙瘩你看,我把恁表姐的手表和金链子给你们拿来了,这能换不少钱哪。” “这能换多少钱,怎么不是票子?” 杨疙瘩略带嫌弃的把这两样东西,接了过来,这东西没有票子来的实在。 “你快收起来,别让旁人瞅见了。” 赵玉兰见他拿在手中,站在这看这两样东西,背了背脸。 杨疙瘩压根不听她的, “金链子这样细,打发要饭的哪?” “疙瘩,你再容我两天,我再给你凑凑,你放心。” 赵玉兰做了亏心事,对杨疙瘩有求必应,她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瞪着她的外甥女, “苞谷,你别这样看姨,你娘没了,可你还有姨。 你放心,姨在城里给你找个好婆家,到时候你就能像你卫红姐一样,在城里享福了。” 杨苞谷死死的咬着牙,把脸转向了一旁,她看到她这个姨,她就恶心,她把她娘给害死了,怎么还有脸这样坦荡。 她怎么不去死,她这样的人,活该下十八层地狱。 赵玉兰见外甥女不搭理自个,忍不住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问道, “你们的娘临走的时候,说有个银镯子,用报纸包着,她藏的严实,不知道你们找到没?” 赵水芹死了,可赵玉兰没有忘记她这个大姐手里还有那张报纸, 她在试探这俩人,看她们知不知道那件事,要是知道那件事,肯定也就知道报纸。 但赵玉兰猜测她们可能不知道,要是知道的话,这次过来,肯定会拿那事要挟她。 要是他们不知道那事,即使在家里发现她大姐藏的报纸了,恐怕也不知道是咋回事。 杨苞谷见她终于按奈不住,朝她们打听报纸的事了,她和杨疙瘩对视一眼, “找到了咋样,没找到又咋样?” 杨苞谷不识字,不知道那报纸上写了啥,但她知道,赵玉兰害怕那个报纸。 她娘有可能就是靠着这个东西,才要挟了赵玉兰这么多年的。 “不咋样,我就是随口问问。” 赵玉兰忐忑的很,不敢再问了,怕这俩人起疑。 她大姐死了,那件事,就再也没有人知道了。 等赵玉兰离开后,杨疙瘩攒紧了手, “咱啥时候给咱娘报仇?” 杨疙瘩过来,可不单单是为了敲诈,还要让这个姨给他娘偿命。 “朝她再要点钱,她欠咱娘一条命,看在她是咱姨的份上,让她再活几天。” 杨苞谷和那个时候失魂落魄回到乡下的样子不一样了。 她在红石村的时候,和大哥杨疙瘩盘算了好多天,不能就那样轻饶了赵玉兰这个烂人。 她害了她们的娘,她也别想活。 晚上的时候,这兄妹俩人,在江边给赵水芹烧着纸。 那天,赵玉兰把人毒死在招待所就后悔了,背着已经断气的赵水芹,离开了招待所,对旁人说是她大姐犯病了。 杨苞谷被吓傻了,不知道是咋回事,赵玉兰让她去找板车,她还就真去了。 等回来的时候,背着她娘的赵玉兰不见了,她不识字,只能找人打听医院,在医院里挨着找,没有见到人。 最后在周卫红的院子门口,守了一夜。 在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她姨回来了,抱着她就哭,说她背着她娘过桥的时候,她娘乱动,不小心栽到了这江里。 杨苞谷已经不信她的话了,她这个姨,鬼话连篇,又心狠手辣。 她回到村子里的时候,才后悔当时为啥没去找公安,找了公安就能把这个人给抓住给她娘偿命了。 可后悔已经晚了,她连她娘的身子,都找不到在哪。 她和公安说是赵玉兰害死的她娘,人公安会信她的话吗? 再加上,赵玉兰闺女嫁给了当官的儿子,杨苞谷怕,人家是当官咧,她怕找公安,公安袒护着她那个姨。 所以对于没有权势的乡下兄妹俩人来说,想报仇,自己动手更稳妥。 周卫红和周卫丽都有了工作,搬出了周卫红这。 周卫红这,现在只有俩人,她和赵玉兰。 赵玉兰还睡在那个杂货屋里,睡到半夜的时候,她被吓醒了,瑟瑟发抖的躲在被子里,嘴里念念有词, “大姐,大姐,我错了,我不该害你,你别来找我,你放心,我会赎罪的,我好好对你儿子,对你闺女……” 赵玉兰也有怕的东西,她甚至躲在被子里,给她死去的大姐磕头,她总感觉她大姐就站在这个屋里,站在她的床旁边。 正在看她,朝她索命。 第172章 “二姐,咱娘这是咋了,俺这刚上几天班,她就朝俺要钱。 俺手里那点钱,还是你给俺的,俺没舍得花。” 赵玉兰在闺女卫红这见弄不到钱了,而杨疙瘩兄妹俩,成天逼她拿钱。 她没法子,只能去找儿子卫东要钱。 “你看看俺穿的啥衣裳,俺在厂子里上班,人家都嫌弃俺穿的差,都笑话俺,她不说给俺做两身体面衣裳,还把俺的钱给要走……” 这天并不是休息天,按理说,周卫东这个时候应该在厂子里上班。 可上午的时候,他听见城市出身的工人躲在一旁,说他的坏话,笑话他是个老土的乡下人。 周卫东自尊心强,脸色涨的通红,又有女同志在场,只能硬着头皮,和那群说他的人干了一架。 下午干脆连假都没请,直接跑到了他二姐这。 “咱娘还朝你要钱了?” 这事周卫红还真不知道,她娘要这么多钱干什么,她连她和李峰结婚的时候,李峰给她买的金项链都给她了。 “俺把俺的钱都给了她,现在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 周卫东生气又埋怨的坐在了她姐屋子里的沙发上,然后指了指脸上的伤, “你看看,那群王八蛋把俺打成啥样了……嘶……” 周卫东说话间,扯动了嘴角的伤口,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卫东,有啥话不能好好说,干啥非要对人家动手啊。” 周卫红虽然心疼他挨打,可也觉得他太莽撞了。 听到二姐不仅不站在他这边,还指责他,他顿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二姐,俺的亲二姐。 你兄弟俺被人揍成了这样,你不说替俺主持公道,替俺想法子报复欺负俺的人,还说俺,哪有你这样当二姐的? 俺打他们,是因为他们瞧不起俺,在背后说俺闲话,俺要是不打他们,那俺还算是个男人吗?” 听着自己的兄弟还一口一个俺,她一边绑着包头的红毛巾,一边恨铁不成钢道, “你都来城里这些日子了,为啥还说咱乡下话,你连个城里话到现在都没学会咋说,怪不得人家瞧不起你。” 刚刚还满脸不平和愤怒的周卫东,突然没有了恼人的劲。 不是他不想说城里话,是他在乡下活了这么多年,口音一时半会改不掉。 刚进厂那天,他一张口,厂子里的人就哄堂大笑。 他知道,是他那带着山沟沟味道的城里话,在他们那些地道的城里人面前闹了笑话。 自那以后,他在他们面前,就再也不说城里话了,他就说他的乡下话。 “那俺也不能白挨揍,你找找俺姐夫的爹,他不是当官的吗,你给他递个话,让他给俺做主。 处理处理那些打俺的工人,要是不惩罚他们,把场子给俺找回来,俺往后还咋在厂子里工作,俺没脸了。” 周卫东在厂子里之所以被人瞧不起,被人欺负,都是因为大家都知道了他是走后门进来的关系户,自然对他没啥好脸子。 一开始厂子里的工人是不知道这个事的,都怪周卫东为了自个脸上有光,说了他家有亲戚当官什么的。 他是靠这个有本事的亲戚才进来的。 周卫红觉得她这个兄弟这两年变的她都有些不认识他了,她记得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啊,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 来了这后,就只会给她这个二姐添麻烦,连三妹卫丽都不如。 在厂子里惹了事,现在竟然还有脸找她,让她公公出面,去给他撑腰,他是咋好意思说出来的? “卫东,你和卫丽这个工作,来的不容易,你应该珍惜。 我公公帮你们安排了工作,这已经很好了,能不能别有点事就去麻烦人家?” 周卫红从没有这样嫌弃过她这个兄弟不知轻重,也不看看啥破事就找她公公,让她公公咋看待她这个儿媳妇。 原本李峰就想和她离婚,她婆婆不待见她,现在只有这个有身份的公公对她态度好。 她巴结讨好他还来不及,咋会上赶着去败好感。 周卫东觉得他二姐这番话也是瞧不起他,要是他是啥大领导,有出息的很,他二姐会这样和他说话吗? “二姐,你进城这两年,变了,变得不是以前的那个二姐了。” 她对他没有以前那样亲了,现在生怕得罪那家人,不想为了他的事去麻烦人家。 可大家都是亲戚,他是他二姐的公公,这都是一家人,他被人揍成这样,去给他撑撑腰咋了? 再婚[七零] 第283节 要是不去给他撑腰,往后他还会被厂子里的人笑话,欺负。 周卫红听出了这个兄弟话里对她有怨气,她吸了一口气,把烦躁压了下去,好声好气的和他说, “卫东,二姐少帮你了吗,要不是你二姐我,你能有这个工作吗? 咱说话都要凭良心的,这两年,我在城里给人当保姆,伺候人家挣的辛苦钱,哪个月不是按时给你们寄回家去了,你就这样气二姐。” 都说做月子的人不能生气,生气往后身子会落下病根,可周卫红忍不住,这个卫东实在是太气人了。 也不看看她这个二姐现在啥样子了,孩子都掉了,身子虚的不行,还过来给她找事,气她。 这要不是她的亲兄弟,她早就把他赶出去了。 “你是二姐,给俺安排工作,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俺和三姐当时把进城的机会让给你,你在城里过的好了……哎呦” 周卫东话还没说完,就被迎面砸来的枕头给砸了个正着。 “滚。” 周卫红指着房门口,不想看见他,他太不识好歹了。 她掏心掏肺的对他,他还觉得这都是应该的。 这样的人,即使俩人是亲姐弟,也让周卫红厌烦。 “走就走。” 周卫东这个时候,有骨气了,把二姐周卫红气的半死,然后离开了。 走在路上的周卫东,站在树下,很茫然,不知道该去哪,他想回厂子去,可又抹不开脸。 此时,他的肚子叫唤了起来,没有吃午饭的周卫东咽了下唾沫,闻着从交易市场飘来的韭菜盒子的香味,更饿了。 早知道,先从二姐手里要到钱,再和她吵了,现在撕破脸了,他也不好意思再回二姐家。 他眼珠子转了几下,知道去找谁了。 两天后,李峰气冲冲的回来了。 “女婿,这是咋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在客厅搓床单的赵玉兰,见不着家的女婿突然回来了,又惊又喜,连忙站了起来,把湿手习惯性的往身上蹭了蹭。 李峰瞥了她一眼,连搭理这个丈母娘都没搭理,越过她,直接回屋去了。 赵玉兰见情况不对,就跟了过去,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想进去,差点被李峰甩上的房门夹到。 “你回来了!!!” 原本躺在床上的周卫红在听到他回来的动静的时候,就坐了起来。 手忙脚乱的拿着梳子整理乱糟糟的头发,把手边桌上的香水又朝着自己喷了几下。 李峰进来的时候,她手中的香水来不及放回去,慌忙间塞到了被窝里。 “周卫红,你他娘的能不能让你的家人要点脸?” 气急败坏的李峰,压根没心思注意周卫红有没有喷香水。 周卫红被骂的一脸懵,随后,她就想到了什么, “是不是我弟弟卫东去找咱爸了?” “别咱爸咱爸的,你一个村姑,有什么资格称呼我爸,为咱爸?” 李峰现在看她处处不顺眼,她就是啥也不干,就连喘气,在他眼中就是错,更不用说她的弟弟还去他爸的单位纠缠他爸。 “谁让你兄弟周卫东去我爸单位找我爸的,是不是你? 我就纳闷了,你们一家人见你攀上我家了,就一窝蜂的全过来占便宜了,还占便宜不带够的。 我妈说的真一点没错,你们这样的人,就像那苍蝇,沾上打也打不走。 当初你之所以接近我,千方百计的嫁给我,不是喜欢我,而是喜欢我的家庭条件吧。” “李峰,你怎么能这样想我,我和你在一起,是因为喜欢你。” 李峰看着周卫红抬起头,伤心的看向他,就好像他的话有多伤害到她似的。 站在这个位置,他看到了她眼角的眼屎,以及有些油腻的头发,像是他没在家这些天,她一直没洗头发,没洗脸。 她身上还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汗臭味,混合着浓烈的香水味,这两者混合在一起,让李峰的胃忍不住翻腾。 他真不知道他以前是咋看上她的,这样的人,无论给她穿多好,用多好的东西,都白瞎。 乡下人就是乡下人。 连他前妻的一半都比不上。 周卫红看到他嫌弃她的样子,把身上的被褥往身上盖了盖,想试图遮掩住身上的味道。 她从医院出来后,就没洗过澡,她娘说没出月子不能洗澡。 起先连头发都不让她洗,可她怕李峰嫌弃她,那个时候李峰还没搬出去。 后面李峰走了,她也没心思洗头发了。 前天周卫东从她这走后,周卫红被气的下面流血了,刚刚赵玉兰洗的血床单,就是从她床上换下来的。 在门外偷听的赵玉兰忍不住推开门进来了, “卫东去找亲家了?女婿,这里面是不是有啥误会……” “误会?你的儿子去我爸的单位,找我爸借钱,还让我爸去厂子帮……我爸欠你们的吗? 他让我爸在单位有多丢人,你们知道不知道? 在厂子里闯了祸,还让我爸去给他擦屁股,他以为他是谁?” 李峰气的脑门的青筋都冒了起来,看着这个丈母娘,忍不住冷笑, “你闺女嫁给了我,你们家人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要是你们懂点事,我真不想和你们这样的人计较,可你们给脸不要脸……” 赵玉兰被她女婿骂的老脸臊红臊红的,难堪的连头都抬不起来。 第173章 “你……你找谁?” 把赵玉兰母子俩人骂了一顿,更加坚定了李峰想离婚的念头。 他准备回去找他爸继续磨这个事,刚出房门,就见自家客厅站着一个女同志。 李峰看愣了一会,脸上的怒气消失的无影无踪,声音也低了很多,不像刚刚和周卫红说话,带着一股子不耐烦。 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脸上带着笑,想让自己看起来斯文彬彬些。 “我找赵玉兰。” 周文手里提着一个棕色的皮包,看了一眼面前这个油头粉面的男人。 “那是我岳母,妈,有人找你。” 这还是李峰第二次喊赵玉兰妈,第一次是结婚那天,当着大伙的面,叫了她一声妈。 赵玉兰听说是来找她的,她走了出来,皱着眉头打量了客厅里周文好大一会, “我不认识你,你找我干啥?” 这人跟电影里走出来的人似的,她想了又想,还是不认识,没见过,要是见过她肯定会记得。 赵玉兰在打量周文,同样,周文也在打量赵玉兰。 她老了,老的周文都快认不出她来了,这和记忆中的赵玉兰,很不一样。 这辈子没有了上辈子那样好条件的生活,在乡下风吹日晒,天天干农活的赵玉兰,老的就像根霜降后的秋黄瓜。 “我是周文。” 周文直视着那双眼皮松弛,眼中无光的眼睛,听到她是周文,那双眼睛先是缩了一下,再然后弥漫上来一股虚假的惊喜, “你是小文???” “好久不见,母亲。” 周文嘴角扯起一抹笑。 “叫啥母亲啊,叫妈,或者叫娘,我的妮子啊,娘这么多年没见你,都不知道你长这样了,刚刚都没认出来。 要不是当初你被人抢走,你娘我,我也不会想你想的泪都快流干了……” 赵玉兰哭着朝周文扑了过来,周文往旁边挪了挪。 扑了空的赵玉兰差点没摔倒,她站直了身子,也不觉得尴尬,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妈,这是卫红的姐姐吗?” 李峰见赵玉兰一个劲的不向对方介绍自己,他忍不住出声提醒。 他咋不知道周卫红还有个这样的姐姐…… 这俩人看着一点都不像姐妹。 “对对对,这是卫红的姐姐,大学生。 小文,这是你妹夫,人家在文化馆上班。” 赵玉兰特地说明了周文是个大学生,就是为了在瞧不起她们的女婿面前,好壮壮面子。 让李峰知道知道,卫红不是一般的乡下人,她是大学生的妹子。 “姐姐,你好,我叫李峰。” 李峰向周文伸出了手。 周文像是没有看见似的,冲他点了点头。 “小文……” 赵玉兰看了一眼女婿伸出的手,看了一眼周文,向她使眼色。 再婚[七零] 第284节 “没事没事。” 李峰神态自若的收回了手,左手插兜,目光火热的看着周文。 还从来没有哪个女同志,这样不给他李峰面子。 李峰长的不差,人模狗样的,再加上在文化馆那个地方上班,没有文化,也给熏陶出了几分文化,再加上从小在干部家庭长大。 身上有一种不正经的气质,这种气质,很招女同志喜欢。 要不然周卫红也不可能只见了他一面,就喜欢上了他,虽然他的家庭占大部分原因,但也有他的长相上的原因。 赵玉兰瞅了眼格外好脾气的女婿,又瞅瞅这个周文。 刚来就勾引自己的妹夫,真不要脸。 “女婿,你有事就先走吧。” 李峰想说自己没事,可不知想到了什么,就走了。 走的时候,还不忘和周文说一声。 当周文看向赵玉兰的时候,赵玉兰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小文,刚刚那个人是你妹夫。” 赵玉兰又提醒了她一遍,生怕这个时隔十几年突然出现的周文抢她闺女镶了金边的丈夫。 周文听出了赵玉兰话里的意思,她把手中的包随意的放在了沙发上, “你是在怕我吗?” 赵玉兰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和她已经有十七年没见了。 十七年前的那次短暂的见面,没让赵玉兰有多了解她,那个时候对方毕竟是小孩子。 她想怎么哄骗就怎么哄骗,现在长这么大了,又上了大学。 赵玉兰在面对她的时候,尤其是看到她出落的这样好看,心里像是被人用针扎了一样。 说到底,是她心里见不得这个不是她亲生的孩子,比她亲生的卫红卫丽还要优秀,她受不了这种。 要是她不如她们,那她倒是挺高兴的。 “怕你啥,我是你娘,哪有娘怕自己闺女的……你……” 赵玉兰又细细的把她给打量了一遍,想说啥,可嘴巴张开了,没音。 “你怎么找到这来的?” 沉默半天,赵玉兰问出了一句这。 “想知道,自然就知道了。” 周文打量着她们如今的住所,目光划过门口的时候,停住了。 “你是卫红。” 周文的语气很肯定。 站在门口的周卫红身子一僵,抓着门框的手忍不住缩紧, “你来做什么?” 周卫红看到她朝她笑,那个笑容,无害的很,这让她禁不住想起,想起小时候,这个大姐跟着她奶奶王翠芬进城来上学。 她爸周向北带着她们去公园划船,她掉下船,在水里扑腾的时候,看到的那个笑,和现在这个一模一样。 “二妹,这么多年没见我这个姐姐,你就不想我吗,和我说话语气怎么这么冲? 你不想我,我可是很想你,还有咱娘。” 周文问站在一旁的赵玉兰, “娘,你想我吗?” “想……想,怎么可能不想。” 赵玉兰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儿”感到很不舒服。 她不知道她是找谁打听,她们住在这的。 也不知道她过来是干啥的。 她对她的感情很复杂。 见她自来了后,就笑吟吟的,心里不知道为啥,有些不踏实。 这刚见面,她看不透她,也琢磨不透。 “大姐,以前娘去城里找你,没有找到,反而还被二叔二婶她们给打了一顿。 那个时候你不露面,现在过来,难不成就是想见见你娘,你妹子过的是啥日子?” 周卫红话里掩饰不住的尖酸,她已经很用力的在忍了,可还是忍不住。 “还有娘几年前给你寄的信,给你做的衣裳,你们不仅把它给剪烂,还给塞了一包…… 你知不知道,给你做衣裳的布,是全家人,从牙缝里省出来的。 娘点灯熬油给你做好,寄过去,你就那样糟践那件衣裳,糟践娘的心意。 你在城里过了这么多年的好日子,把在乡下吃糠咽菜的娘,和兄妹都给忘的一干二净。 我原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大姐你了,没想到有一天,你能找到这来。” 周文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面对周卫红的阴阳怪气和嘲讽,她并不生气, “对了,你倒是提醒我了。” 周文扭头,对赵玉兰说, “在我六岁那年,你们就把我过继给二爸二妈了,我现在该叫你,大伯娘。” 赵玉兰有些尴尬, “啥大伯娘,娘是你亲娘,当初把你过继给你二叔二婶,那都是他们逼的,你爹个没出息的,怕你奶,怕你爷。 不管我怎么求他,他都铁了心把你过继走,说到底,这也怪你爷奶,他们非要把你要走,给你没娃的二叔两口子养。” 她以为那个时候,周文年纪小,记不住事,把当年的事情都给忘了。 当初过继的时候,这个赵玉兰在过继书上按了手印,连个屁都没放。 周向北掉了几滴子泪,从口袋里拿出一毛钱,还是两毛钱,做出一副慈父的样子,恶心周文。 后面她们丢了城里工作,从牢里出来的时候,一路要饭来到榕城。 投靠不成,就想让周卫东和她换换,让周卫东留在城里上学,把她带到乡下去。 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件冤枉了她赵玉兰。 “文啊,娘去城里要过你很多次,可你奶奶,你二叔他们压根不让我见你,还对我动手。 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问你妹子,你妹子见我从城里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了一身的伤。” 如果此时王翠芬在场,一定会脱掉脚上的布鞋,用鞋底子抽烂赵玉兰这张惯会扯谎的破嘴的。 周文过来不是听赵玉兰装慈母的,她什么样的人,她比谁都要清楚。 现在之所以对她这个态度,无非是她考上了大学,在她眼里,有利用价值。 “赵玉兰,你是我的亲生母亲吗?” 周文这句话,对于赵玉兰来说,无疑是平地惊雷,过了好一会, “你这妮子,咋这样说。 你是娘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好端端的咋说这糊涂话,娘知道,你对当初把你过继给你二叔的事,对爹娘心里有怨气。 可那都是你爹做的,不管娘的事,娘舍不得你过继,真的!” 赵玉兰心里很慌,她是不是从哪听到啥风言风语了? 不可能啊,这事只有她和赵水芹知道,不对,还有一个人,不过那个人是不可能说的。 周文站了起来,走到赵玉兰面前,赵玉兰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她在面对她的时候,不知道为啥有些喘不上来气。 二十四年前,眼前这个人,还只是个她一手就能轻易掐死的婴儿,她后悔当初的一时心软了。 如果当时掐死了她,或者让她冻死,病死,不小心弄丢……那享了十几年好日子的人就会是她的儿子或者闺女了。 虽然她偷了她,可她被周老二两口子,还有王翠芬那个老妖婆她们捧在手心里疼。 她本来就不是周家的孩子,她是假冒的,把周家的好东西都给占了,不仅在福窝里长大,还用着周家的钱考上了大学。 而周家的亲孙子,亲孙女却在乡下种地,为了一口吃的,和人打架,甚至没钱上学。 第174章 周文从包里拿出一张发黄残破的报纸,放在了桌子上。 赵玉兰虽然不识字,但认识那是从报纸上剪下来的。 她的脸色立马变得煞白,嘴唇蠕动了几下,嗓子像是被人拿棉花给塞住了。 “娘?” 看出她不对劲的周卫红,朝她走了过来,止不住的往桌子上那张纸上瞟。 那是啥,为啥她娘看到那个东西,怎么这么害怕。 “娘没事,卫红,你……你先回屋,娘想单独和她说几句话。” 赵玉兰的心狂跳不止,背上起了一层子冷汗,但还在强装镇定。 不可能,这不可能是赵水芹偷偷藏的报纸,她都死了…… 周卫红回了屋,她把耳朵贴在了门上,听着外面客厅的动静。 她娘有什么事瞒着她,她是她亲闺女,连她都不告诉。 “妮子,这是啥啊?” 再婚[七零] 第285节 赵玉兰看了一眼闺女的屋门关上了,她站在桌子旁,指着那残缺的报纸。 “这是报纸。” 周文从杨苞谷手里拿到这张报纸的时候,她心里一松,因为她确切的知道了自己不是赵玉兰的闺女。 上辈子,她厌恶憎恨赵玉兰,连带着也厌恶身体里流淌的属于赵玉兰的血。 她想不明白,她和她为什么是母女,这种血缘上的关系怎么斩也斩不断。 现在好了,她不是。 赵玉兰不是她的亲生母亲。 “给我跪下。” 周文翘着二郎腿,端坐在椅子上,报复着这个女人。 赵玉兰见她脸上的神色变了,心里一跳, “妮儿,你说啥傻话哪,娘是你娘,哪有让娘给闺女下跪的,再说凭什么啊?” “赵玉兰,你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说凭什么?你自己做了什么,你不知道?” 周文用手夹起那张报纸,眼神冰冷。 赵玉兰看了她好大一会,脸上扬起的笑,渐渐淡了下去,语气平静, “我是你娘。” 周文没有接她这话,反而朝屋子里的冰箱,大彩电看了一眼, “得到现在的生活,不容易吧,要是旁人知道你是个贼,偷孩子的贼。 你说,你还有你的亲闺女,你们还能在这住下去吗?” 周文说她是贼的时候,声音压的很低很沉,但赵玉兰听到了,她紧张了咽了口唾沫。 “你在胡说什么,我听不懂。” 死鸭子嘴硬,就是此时赵玉兰的写照。 “你听不懂,公安能听懂,二十四年前,海城医院……” “够了,别再说了。” 赵玉兰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她这一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初不该鬼迷心窍的去医院。 “你想干什么?” 赵玉兰睁开了眼,瞪着她。 “母亲,大伯娘,你说哪?” 周文用脚尖点了点地。 赵玉兰攒紧了拳头,她打出生起,还从来没有给人下过跪,尤其面前的对象还是一个黄毛丫头。 不对,她跪过,在海城的巷子里,被讨债的流氓给逼的,下跪叫大爷。 不过,那是逼不得已,人家手里虽然拿的没有刀子,可打起人来,比用刀子捅人还疼,恨不得把人的五脏六腑都给打出来。 周向北的那条腿,就是人家先用棍子打断,然后用手掰折的。 赵玉兰不想跪,她出生在乡下的一个贫穷的村子里,穷的连条属于自己的裤子都没有。 只有那些不值钱的自尊心,曾经她比谁的自尊心都要强。 可后面自尊心这个东西,在人饿肚子的时候,连个屁都不是。 所以,即使女婿李峰明晃晃的给她这个岳母甩脸子,她也能视而不见,厚着脸皮,在闺女这住下去。 厚脸皮,甚至不要脸皮,在一定程度上,是赵玉兰往上爬,占便宜的利器。 她靠着不要脸,跑到亲家公那里,卖可怜,不仅暂时保住了闺女的高门婚姻,还替另外一个闺女,儿子,讨到了工作。 可此时,她像是一下子回到了刚和周向北结婚的那几天,敏感,自尊心强。 周文看着跪在脚边的女人。 不错,赵玉兰给她下跪了,纠结,煎熬,犹豫……难堪,可这些都比不上,她对闺女,儿子的在乎。 她不是为了她自己,她为的是她的闺女,儿子。 她可以不要脸,但她的卫红不能没有脸,没有脸,还怎么做李家的儿媳妇。 从始至终,这三个孩子中,赵玉兰最疼的就是这个周卫红,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 也是她最有出息的孩子,在很多地方,也最像她。 卫红成功了,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就好像是她也成功了似的。 “啊……” 赵玉兰痛呼出声,又不敢很大声,怕惊动屋里的闺女卫红。 她看着踩在自己左手上的那只带跟的鞋子,鞋子很秀气,很精致,是摆在百货大楼她闺女看了好几次舍不得买的鞋子。 周文的鞋跟渐渐的染红了,赵玉兰脸色赤红,满头大汗,嘴里一股子铁锈味。 屋里的周卫红听不到声音了,她悄悄的打开了一条缝,看到了这一幕,她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眼睛瞪的很大,满是不可置信,她娘仿佛虾米似的蜷缩在地上,周文面无表情的用脚踩着她娘的手。 她娘竟然不反抗,这是为什么,她娘到底做了什么事,被周文拿住了把柄。 周卫红死死的咬住了嘴唇,跌坐在地上,她不敢出去,她娘也不想她出去,要是她出去了,她娘可就彻底的没脸了。 她又急又慌,眼眶发红,一门之隔的客厅,她娘被人这样羞辱,而羞辱她的人,还是她的大姐。 她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不管怎么说,她娘也是她娘,她怎么能这样做。 她这样对自己的亲娘,难道就不怕遭天谴吗? “赵玉兰,你有的时候,是个好母亲,你身上好像也就只剩下这点东西了。” 周文碾着她的脸,俯视着她。 赵玉兰的眼角流出了屈辱的眼泪,她是人,活生生的人,她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 当年,她为啥不掐死这个小毒种啊,掐死她,一了百了。 曾经,赵玉兰也是个善良,有底线的人,这两样东西,无关出身。 后面她为了一己私利,做出了没有底线的事情。 她以为,这种东西,抛弃了,还能再捡回来。 人的恶,一旦开了头,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属于恶的欲望,让赵玉兰做了一件又一件没有底线,没有良知的事情。 她想的不是弥补,而是想擦掉自己的恶的痕迹,可越擦,她的恶就越多。 她在二十四年前,先是成为了贼,再是成为了刽子手。 “小贱种……” “你在骂我。” 周文把脚抬了起来,又坐在了椅子上,掏出一张手绢,慢条斯理的擦着手绢上的血迹。 直到把鞋子上的血迹擦的一点不剩后,她才直起腰,然后把手绢扔在了赵玉兰的脸上。 她拿起沙发上的包,要走,赵玉兰连忙抱住了她的腿, “你想怎么折磨我,羞辱我都行,只要你能解气,我给你磕头,给你磕头。” 赵玉兰的头磕在地板上,砰砰作响,磕的头都破皮了。 她刚刚叫小贱种的那个气势已经没了,这个时候才知道服软。 屋里的周卫红听着外面砰砰的,她再也听不下去了, “娘……你起来,你别给她磕头。” 她从屋里冲了过来,想把跪在地上给周文磕头的赵玉兰给拉起来, “卫红,你出来干啥,你回去,回去,别拉娘。” 没有周文的话,赵玉兰是不会起来的。 周卫红见拽不动她娘,就朝周文吼道, “你就不怕夭寿吗,快让咱娘起来。” “卫红,娘求你了,你别再说了,行不行? 娘做这些都是自愿的,她没有逼娘。” 周卫红还想说什么,可看着她娘哀求她的神色,她再也说不出口了。 “别走,你别走。” 赵玉兰见周文走了,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狼狈的去追。 还不准周卫红追过来。 “你给我站住。” 站在楼梯间的赵玉兰,盯着前面的身影,尖利着嗓子喊了一声,这个声音里再也没有了刚刚在屋子里的卑微。 周文果然站住了,她想听听这个赵玉兰还有什么话要说。 “你有啥资格这样对我,我当年是一时糊涂,可你也没遭罪。 卫红卫东才是周家的亲孙女,亲孙子。 可你拍着自己的良心问问你自己,王翠芬周老二他们对你咋样,你说我是贼,你就不是贼了? 你偷走了属于我闺女我儿子的东西,要是王翠芬她们知道,她们偏心偏到咯吱窝里的孙女,压根不是她的亲孙女。 你以为,她们还会对你这样好?” 赵玉兰声音嘶哑,带着强烈的不甘心,要多少次,她想告诉王翠芬她们。 可又怕自己干的事,被人发现。 再婚[七零] 第286节 “你把周家的好处全给占了,一点都没给卫红她们留,卫红才是她们的亲侄女,亲孙女,你算啥,你啥也不是。 要不是靠着我周家,你能如此光鲜的站在这。 我是做的不对,我承认,可你有啥憎恨的,周家亏待了你吗?” 赵玉兰对谁感到愧疚,都不会对眼前这个女人感到愧疚。 她就因为她偷了她,就这样不依不饶的对她,她凭啥? 赵玉兰一个劲的强调自己的闺女儿子才是周家的亲孙女亲孙子,话里话外指责周文这个不是周家亲生的。 “你要是还有良心,就该知足。” “赵玉兰,你是周家人吗? 即使没有我,你觉得奶奶,二叔她们会对你的闺女,儿子好吗?” 周文问她。 赵玉兰是个势利眼,自己过的好的时候,整个人飘的不是她了,连自己的公公婆婆,小叔子都瞧不起。 吃了几天城里饭,自持是城里人了。 忘了本,忘了自己是如何靠着嫁入周家,脱贫的。 她谁都可以瞧不起,但不能瞧不起周家人,她算个什么玩意。 拿着周向北的钱,一个劲的贴补娘家。 当初在城里,千方百计的怂恿周向北赶走王翠芬她们。 周向北丢了工作,一家人变成了穷鬼,这个时候,又惦记上了周家王翠芬她们,以为认个错,王翠芬她们能原谅她。 她想靠着周家再度脱贫,不过让她失望了,王翠芬她们没有那么贱。 后面,她还觉得王翠芬的东西,是她儿子闺女的。 即使没有周文的存在,王翠芬她们把家里的东西送给外面的乞丐,也不会给他们的。 赵玉兰以为她生的周卫红,周卫东和王翠芬她们之间有血缘关系,就可以抵消一切的东西吗? 在有些人眼里,血缘这个东西,大于一切。 可在另外一些人眼中,它狗屁不是。 “卫红是她的孙女,卫东是她的孙子,即使她再看不惯我,可不会不管她自己的孙女孙子的。 你霸占了她们,现在还得了便宜在这卖乖,你恶心不恶心?” 赵玉兰永远都是这么的自以为是。 她都做了初一,还不让人家做十五。 周文没再搭理她,而是走了。 这次赵玉兰没有再去追,她站在原地好大会才转身,一转身就见闺女卫红正站在她身后。 “你啥时候出来的?” “娘,她不是你生的?” 面对闺女的质问,这次赵玉兰没有再选择隐瞒, “不是,她是娘抱来的。” 周卫红这下终于明白了,怪不得……怪不得……周卫红这一下子,突然明白了很多事。 她娘对待周文和她不一样,原来不仅仅是因为周文是她奶奶养大的,而她是她娘养大的。 最根本的,竟是周文压根不是她娘生的。 她不是她大姐,她甚至都不姓周。 “娘,你咋不早说啊。” 回过神来的周卫红,很少这样埋怨她娘。 母子俩人回到了家里,赵玉兰连沙发都没坐,而是坐在了地上, “你为啥不告诉我爷我奶她们,她们当初连愿意给我找个工作都不愿意,把你抱来的人,当个宝。 你知不知道,我连碰了她的书,都要被刘小娥那个贱人拿着鸡毛掸子打。” 周卫红提起以前的事,心里盛满了苦涩。 “娘不能说,娘要是说了,你们就没娘了。 卫红,以后娘要是有个好歹,你们别怕,有人替娘照顾你们。” 赵玉兰以为做了坏事,是不会有报应的。 从前,大姐赵水芹劝她给菩萨烧香,她还满不在乎,觉得那都是假的。 可她没想到,报应这么快就找来了。 她有预感,她是不会有啥好结果的,因为她不仅偷了孩子,还杀了人。 “娘,你不会有事的……” 周卫红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她娘刚刚口中抱来的孩子,不是抱,是偷, “我去求求她,求求她。” 周卫红没想到她娘年轻时候的胆子这么大,她也有点不知道该咋办好了。 “姐,你怎么走了?” 拎着菜回来的李峰,看着周文和他擦肩而过,他追了两步,被两个人给拦了下来。 虽然这俩人穿着便装,可李峰还是看出了他们的不一般,没敢再追。 赵玉兰和周卫红是通过杨疙瘩兄妹俩联系到的周文。 周文料到她们会找她,毕竟鱼饵已经下去了。 茶楼, 周文坐在靠窗的位置,附近的几个桌子上,坐着零零散散喝茶的人。 周卫红瞅了他们一眼,拉着她娘在周文对面坐了下来。 赵玉兰手上的伤还没有好,都化脓了。 “周……周文,咱有话好好说,你有啥要求,可以提出来。” 周卫红的身子还虚弱的不行哪,都没养好,但为了她娘,她只能忍着身上的不舒坦。 “要求?你娘是人贩子,在海城医院被她偷走的那个孩子,是我。” 周文的声音不是很大。 “小文,求你了,求你原谅我,我不该那样做。 我当时也难,我是被逼的,我娘家人,还有你爷爷奶奶,他们都逼我生孩子。 可我的肚子一直没动静,我才动了歪心思,你别记恨我,我补偿你还不行吗?” 这几天,赵玉兰没有合上眼过,忐忑,害怕。 担心公安会上门,她整个人的精神都被搞崩溃了,脑子快要炸了。 她苦苦哀求着周文放她一马。 “想让我原谅你也不是不可能。 第一,你不能告诉奶奶她们,我不是她们的亲孙女,还有,她,以及你生的另外两个,不能和我抢周家的家产。” 赵玉兰和周卫红对视一眼,连忙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成成,那第二哪?” 只要是她肯放过她,赵玉兰啥都肯做,她以为她提啥要求哪,没想到就是这。 想到周家的好东西,赵玉兰也顾不上心疼了。 她原以为,这个周文多高尚哪,现在看来,不是和大伙一样,都是这样的人嘛。 她就说嘛,哪有人会没有私心啊。 有私心就好,只要她提的要求,她全答应,对方就不会再揪着那事不放。 来的时候,赵玉兰都没咋抱希望,现在又峰回路转了,整个人的眼睛也泛起了光。 “第二,你正式的向我道个歉。” 周文刚说完,赵玉兰就站了起来, “小文,我为当年做的混账事,向你赔不是。” 说着,还给周文鞠了一躬。 可周文并不满意,把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 “你这是正式的吗?就说这两句糊弄我?” 这把赵玉兰弄的有些无措,啥是正式的啊? 对方上过大学,她大字不识一个,不懂她说的正式是啥意思。 “我当年,不该在海城医院,把你偷出来,那是我做的不对,我不该偷孩子,我对不起你。” “娘,别说了。” 周卫红已经察觉出不对劲来了,她话刚落地。 原本在其他桌子上喝茶的人,立马站了起来,朝她们走了过来。 “你们要干啥,你们要干啥,你们凭啥抓我……” 赵水芹已经死了,只要她看到了当年赵玉兰偷孩子的事。 只凭借赵水芹留下来的报纸,是不可能把赵水芹送进去的。 只有让她自己承认,自己当年偷孩子了。 赵玉兰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她以为只要周文去公安那揭发她,她就跑不掉。 再婚[七零] 第287节 要是按照平时,赵玉兰肯定会多长个心眼,不会在这个地方承认自己偷孩子的。 可她被周文晾了好几天,吃不好,睡不好,提心吊胆的,哪还有精力多想。 …… 那天杨疙瘩兄妹俩人蹲在酒楼门口,亲眼看着赵玉兰被人给抓走了,那些人是公安。 这让俩人又重新燃起了心思,跑到了公安那,说赵玉兰毒死了她们的娘。 赵玉兰彻底的出名了,都登报纸了。 李峰拿着报纸回到了家,把报纸摔在了周卫红的脸上。 坐在沙发上,和二姐想对策的周卫东和周卫丽都站了起来。 “周卫红,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你的娘,都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 你还有脸去求我爸,你娘真有本事,不仅偷孩子,还用老鼠药毒死自己的亲大姐,你们这一家子,都是啥人啊。 我李峰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和你这种人在一起。” 周卫红捡起地上的报纸看了起来,周卫东周卫丽她们也凑了过来。 看完报纸后的周卫红,抓住了李峰的胳膊,膝盖一软, “李峰,我娘是被冤枉的,她没有杀人,我娘在乡下的时候,连只鸡都不敢杀。 她怎么可能会杀人啊,杀的还是她的亲大姐,我的亲大姨,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我娘不是那样的人。” “连孩子都偷了,还有她啥不敢做的。 要是早知道你是人贩子,杀人犯的闺女,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和你登记。” 就因为李峰娶了她周卫红,现在他李家弄上了擦不掉的污点。 他李峰的岳母是这样的人倒是没啥,就是他爸,他爸怎么能和杀人犯当亲家啊。 “你能不能看在咱以前的情面上,看在我为你怀过孩子的份上,你去求求你爸,让你爸帮帮我娘。 他不是当官的吗,他说话肯定管用的,求你了,李峰。” 周卫红哭的鼻涕都出来了。 她的苦求,并没有让李峰心生怜惜,反而更加嘲笑她的愚昧和无知,越发的鄙夷她。 “我爸是当官的不假,可当官的也不是能为所欲为的。” “姐夫,你这是不愿意帮俺,俺娘真是被冤枉的,这都是那个周文搞的鬼,你让你爸去调查调查她。” 只听啪的一声,李峰收回了打人的手, “周卫东,你是个啥东西啊,也敢支使我。 上次,你去找我爸单位那事,我还没来得及找你算账,你这就蹬鼻子上脸了。 你以为你是谁?” 李峰用手指头戳着周卫东的胸膛,这个举动,说不出的瞧不起。 “你不过就是一个乡下来的穷小子,要不是我家,你连个工作都没有。 做人,就要识相,知道分寸,懂吗?” 周卫东的脸被打偏了,他皮糙肉厚,这点打没啥。 可这个巴掌里羞辱人的意味太重了,还有对方说的那些话。 “姐夫……” “喊谁姐夫,你这样的人,也配当我小舅子,丢人现眼的东西。” “李峰,你别走。” 周卫红见他要走,也顾不上周卫东和周卫丽在场了,一把从后面抱住了李峰的腰。 “别走,我和你登过记,咱俩是两口子,现在我家出了这样大的事,你不能不管啊。 我只能依靠你了,你别那么狠心。” “放手,别碰我,我嫌脏。 明天十点,我要和你周卫红离婚。” 李峰直接扒开了周卫红的手,走了出去。 周卫丽看着她姐夫把话说的都这样绝了,她二姐还死缠烂打的,她有点看不过去, “二姐……” “李峰,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不要和你离婚,我不要离……” 周卫红坐在地上,双手揪着李峰的衣裳,不肯让他走。 “疯子。” 李峰不敢相信,这个女人,就是几个月前他在大姐家里遇到的那个小保姆。 他吓的连衣裳都不要了,穿着短袖就那样走了。 周卫红还想去追,被周卫丽给拉住了。 “二姐,你别这样。” “卫丽,他不要我了,不要我了,我该咋办啊。” 周卫红抱着妹妹卫丽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个没良心的畜生……我咋办,娘咋办……” 看守所, 周文来看望赵玉兰了。 赵玉兰比着进去前,憔悴了好多,头发也大片大片的白了起来。 看来人家说一夜白头,不是假话。 “你还敢来,你个小贱人,狗杂种。 我真傻,我当年就应该把你按进水桶里溺死。” 赵玉兰恨她,恨的都要把牙齿给咬碎了。 那怨毒的眼神,想把周文给生吃活剥了。 “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酿造的苦果,你不应该怪我,你应该怪你自己,赵玉兰。” 赵玉兰就像是一个旁人叫不醒的人似的,她落得这个样子,从没有反思过自己的行为。 只会一味的埋怨,责怪旁人。 “呸。” 赵玉兰想啐她,可周文站的远。 “赵玉兰,你放心,以后我会替你好好照顾你的三个子女的,毕竟她们也算是我的妹妹,弟弟。” “贱人,你想干啥,你想对他们干啥?” 里面的赵玉兰慌了,彻底的慌了,她紧紧的盯着周文。 “不做什么,替你照顾她们啊,虽然你把我从医院偷出来,又是个毒死了自己亲姐的人,可我已经不恨你了。 你在我小的时候,毕竟养过我,我……会……好……好……报……答……你……的。” 周文最后那句好好报答,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了出来,说的很慢。 脸上带着释然,像是真的不记恨赵玉兰了。 “她们是无辜的,事情都是我做的,和她们无关,你别害她们。 周文,周文,你不能那样干,那样要丧良心的,我就是到了下面,也不会放过你。” 周文越这样,赵玉兰越害怕。 周文没有说话,冲着赵玉兰笑了笑,然后走了。 都走到外面了,还是能听到身后传来赵玉兰喊她的声音。 “周文,不管她们的事,不管她们的事啊……” 赵玉兰只会重复这一句了,她爱这三个儿女,尤其是卫红,超过了她爱自己。 突然,她再也绷不住了,哭了起来,拿头撞墙, 老天啊,事情都是她赵玉兰做的,她已经遭报应了啊,遭报应了。 为啥那个周文不能善良点,为啥要迁怒她们,怪到她们头上啊。 周文临走时说的那些话,让里面的赵玉兰生不如死。 对于一些人来说,赵玉兰进去,即使被木仓毙,也难消很多人的怨气。 有些东西,不是赵玉兰去死就能解决的。 她造的因,自己吞不下,只能让她最在乎的儿女吞。 毕竟周文和她们的账还没算哪。 周文不知道的是,她前脚刚离开看守所,后脚就有一个穿着讲究,遮遮掩掩的人去看望赵玉兰了。 “滚,滚出我儿子的家。” 李峰的妈刘老太一大早就赶来了,拿着周卫红的衣裳往外扔,门口聚集着不少看热闹的人。 “妈,我不走,我和李峰还没有离婚,这是我家。” 周卫红话一说完,门外的人就听到了杀人犯的闺女的痛呼声。 “这李峰咋娶了个这样的人啊,以前我就看出那个赵玉兰不对劲,偷偷摸摸的,我都撞见好几回了。 我就说她怎么像贼,可不就是贼吗。” “哎呦,谁能想到这是个贼闺女啊,她不会继承她娘的本事,也偷东西吧。” 再婚[七零] 第288节 “这可说不准,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孩子会打洞。 这当贼的生的闺女,那不就是小贼吗?” “叫我说,你们就庆幸吧。 咱和这样的人在一块住这么长时间,谁家没个孩子啊,她没有给咱抱走拿去卖掉,都算是好事了。” “现在拐子多的很,做梦都没想到,拐子竟然潜藏在咱这了,还成了人李家的亲家。” “你们都少说两句,别让里面的人听见了,她娘狠的连自己的亲姐都能用老鼠药给毒死。 里面那个是她闺女,你们说她的坏话,让她惦记上,说不定拿老鼠药毒你们哪。” 门口大伙你一句我一句的,都传进了客厅里周卫红的耳朵里了。 在她们口中,她和她娘,成了洪水猛兽,杀人不眨眼的人。 “楠姐,求你帮我说两句好话,我除了这,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双水村的田地已经让她娘给卖了,她回到乡下,没有地,可怎么活啊。 再说了,她已经适应了城里的生活,她不想走。 她刚摸到那种她期盼已久的生活的一点边,就狠狠的摔在了泥窝里。 李楠早就后悔让弟弟李峰娶她了,如果当时不是有她的支持,这个周卫红和她弟弟压根就成不了。 这个周卫红的家庭太复杂了,她的母亲更是…… 经历了这么多事,她也算是看清了这个小红是个啥样的人了。 只怪当时,她识人不清。 以为她只是出身差点,但勤快,善良,性子好,人品不错。 正好她弟弟也喜欢人家,就让这俩人自由恋爱,谁能想到最后是这样收场。 她没有搭理周卫红,周卫红心里凉透了。 第175章 赵玉兰被木仓毙的那天,天空是湛蓝湛蓝的,云很白。 被赶出李家的周卫红,以及丢了工作的周卫丽和周卫东哭成了泪人。 “这人咋这么恶毒啊,毒死了自己的大姐,把尸体藏在了南郊的粪池里,这俩人是亲姐妹吗?” 手中拿着报纸,议论纷纷的两个女职工,从周文的身边路过。 周文坐在椅子上,微风吹起了她的裙摆。 那个女人要死了……终于要死了。 上辈子,她养了她十二年,也折磨了她十二年。 那十二年里,是她人生最灰暗的时候。 赵玉兰的死,像是结束了,又像是没结束。 有的时候,她有一种,上辈子的一切都是一场梦的错觉。 “下雨了,下雨了……” 周文不知道在湖边坐了多久,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就见平静的湖面上泛起了大大小小的涟漪。 斜风细雨,吹打在她的脸上,头发上。 “同志,下雨了。” 一个捡破烂的老大爷,见她坐在那不知道避雨,忍不住提醒她,说完后,就匆匆的戴着草帽,背着蛇皮袋跑了。 跑了没多远,还往后瞅了瞅,就见刚刚那位女同志,慢腾腾的走在雨中,她身边还站着一个拿伞的男同志。 原来是有人接啊。 …… “二姐,娘没了,往后咱该怎么办啊?” 周卫东这个软弱没有担当的人,现在只会哭。 姐弟仨人拿着行李,在大路上乱晃悠,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找不到。 “回乡下。” 周卫红的声音沙哑,人就像丢了魂似的。 她的身子之前就虚弱,又经历了大悲,脸色蜡黄蜡黄的。 仨人中的周卫丽看着这俩人,嘴唇动了动,想说啥,神色带着纠结。 “二姐……我……不想回去。” “卫丽,你放心,咱先回到双水村安顿下来,然后我就带着你和卫东去榕城找咱爷奶。” 周卫红以为是妹妹卫丽舍不得城里的好生活才不肯走的,她安慰道。 只要去榕城找到她爷奶,她们就能接着过好日子。 周文不是她们周家的孩子,只有她们仨才是,就冲这一点,她爷奶也会不计前嫌的收留她们。 毕竟,她们之间是斩不断的血缘。 “二姐……我也不想去榕城,我在这谈了个对象,他父亲快从厂子里退下来了……” 这也就意味着,她只要和对方领证,就即将能得到一份新的工作。 周卫红和周卫东俩人都愣在了原地,尤其是周卫红,她看了这个心虚的妹妹好大一会, “……这样啊。” 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周卫红语气有些怪异, “不要怪二姐没有提醒你,人家的工作不是那么好拿的,你要想清楚。” 她不想让妹妹这样做,因为她有一种被人抛弃的感觉。 内心深处,还有一种隐秘的心思。 在她过的好的时候,她帮助妹妹周卫丽,是出于心甘情愿的。 可现在,她这个二姐落得孩子掉了,离婚,被李家人赶出来,无家可归。 而这个处处不如她的妹子,却能留在这,还能得到工作,这让她心里有些不平衡。 她一个劲的劝周卫丽和她回到乡下,说那个男人只是想和她玩玩,不是当真的。 “二姐,你是不是嫉妒我?” 周卫丽不傻。 “你说什么哪,我是你二姐,我是在为你着想,我不想你被男人耍流氓,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你是乡下来的,又没文化,人家为啥娶你一个文盲啊,你就不能想想吗,你当心被人玩弄感情。” 周卫红被戳破了那点心思,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二姐,他不是姐夫那种人,我知道姐夫不要你了,你心里难受。 他对我很好,我不图他啥,只要他对我好,我就愿意跟着他,过平淡的日子。” 看到了二姐的高门婚姻是个什么样子,周卫丽不再羡慕二姐了。 她觉得找个普通的男人过寻常的日子,其实挺好的。 她刻意忽略了二姐话中对她的贬低,不是不在意,不伤心,只是娘走了,二姐以前又没少帮过她,她不想和她在这个节骨眼上计较。 周卫红突然有些不认识这个妹子了。 “二姐,卫东,他来接我了,我走了。” 周卫丽指着雨中那个骑着自行车的男人,男人离的还很远。 看着妹子离去的背影,周卫红追过去抓住了她的胳膊, “卫丽,二姐不会骗你的,娘不在了,你就听二姐一句劝吧。 他对你肯定不是真心的,你只是一个乡下姑娘,娘又是个杀人犯……” “二姐,即使他对我不是真心的,我也不后悔,这是我自己选的,我想安定下来,过正常人的日子。 我不想再回到乡下种地,也不想去榕城看人的脸子过活。” 周卫丽扯开了二姐周卫红的手,然后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把口袋里的那点钱,拿了出来。 知道二姐可能不会要,她把钱给了兄弟卫东。 “这点钱不多,你们拿着吧,乡下日子苦。 二姐,你多保重身体。” 说完,周卫丽头也不扭的走了。 按理说,她不应该选择在这天摊牌,也不应该抛弃二姐和卫东,可她也没办法。 她也要为自己着想,人活着,总是为自己想的多一点。 周卫东看着雨中,那个男人接走了他的三姐,他羡慕又落寞。 “二姐,咱俩咋办啊?” 自从二姐被李家赶出来后,他们仨就忍着招待所工作人员的白眼,挤在一间屋子里。 因为没有多余的钱再开一间房了,二姐的钱,包括他的,都被他们的娘给弄走了。 “咱去火车站吧。” 就在周卫东都想好回村了,却听周卫红反悔了。 “……既然她这么没良心,不要咱了,那咱也不用带着她。 她不是想过平淡日子,那就让她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