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 第1章 从明末穿越来的少女 郝光明来到村西头的竹林,沿着石子小路走到竹林中的一座大院前。 这大院围墙圈地上千平,里面却只有一栋青砖黑瓦的老屋,是爷爷生前的住处。 郝光明是来给爷爷收拾遗物的。 打开院门,郝光明扫量一眼,便瞧见院中的菜园野草丛生,基本荒废。 他没多看,径直去打开了青砖房的门。 这青砖房是他小时候,爷爷用做篾匠活攒的钱盖的。 传统农村房屋的格局,分为三间,中间客厅,左右厢房。 左厢房是爷爷的卧室,有隔墙和门。 右厢房与客厅间只有半堵墙,等于是相通的。 他昨天已经忙活了大半天,屋里其实清理得差不多了,今天是来收尾的。 看到厅堂北墙上那副据说传自清朝的“祖宗昭穆神位”的中堂字画上覆盖了一层灰尘,郝光明便拿个干毛巾准备清理下。 他本人并不重视这个,却记得爷爷很敬祖宗。 谁知当他小心的将字画取下来时,一个东西却从卷轴里滚落出来。 啪! 这东西摔到青石地上,直接碎成几半。 ‘别是什么古董吧?’ 郝光明瞬间有了猜想。 但他并不认为爷爷真会藏着什么值钱的古董却不跟他说,因此倒也没心疼。 他放下中堂字画,捡起那碎片一看,却见似乎是黑色的玉石,之前大概是环状。 也即是黑玉环。 他反复看了看,就感觉手指一疼,居然一不小心被划破了。 然后令他吃惊的事情发生了。 这黑玉环碎片竟然吸干了他手指沾到上面的血,并散发出一层淡黑色,染着血晕的光芒来,迅速向周围扩散开··· 大明。 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七日午后。 朱媺娖(meichuo)带着妹妹朱媺姕在她的寝宫中看书。 她虽然盯着书,心思却不在书上,因为京城被闯贼的大军包围了。 才五六岁的朱媺姕(meizi)并没有感受到这种压力,还在殿中四处玩耍。 “姐姐姐姐,你看我捡到个玉环!” 朱媺姕忽然叫着跑过来,伸出小手递给朱媺娖一枚黑色的玉环。 “哪里捡到的?” 朱媺娖问着就伸手去接,谁知朱媺姕竟然提前松了手,黑玉环一下子掉在地上摔碎了。 “怎么毛毛躁躁的?” 朱媺娖说了妹妹一句,就弯腰去捡玉环碎片。 谁知才捡起一片,就感觉手指一疼,被划伤了。 她一看伤口不大,就没在意,准备继续捡,免得朱媺姕被这些碎玉伤到。 谁知才弯腰,就见那些碎片上散发出一层带着血晕的淡黑色光芒,并迅速扩大。 朱媺娖下意识地一把将朱媺姕拉到怀里,然后就被黑光给吞噬掉。 似乎只过了一个眨眼,她就发现眼前又明亮了。 抬头一看,惊讶地发现她竟然不在寝宫了,而是在一座看着普通而又古怪的青砖瓦房里。 接着她就注意到面前有个衣着古怪的短发男人。 见这个男人正瞪大眼睛,满脸震惊地看着她,她下意识地搂着妹妹后退一步。 随即想起自己的身份,她便大着胆子喝问:“你是什么人?这又是哪里?可是你将本宫和妹妹掳来此处的?” 听到面前少女清脆的喝问声,郝光明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少女说话强调虽然略微古怪,但他完全能听懂。 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那黑玉环摔碎后竟然突兀地出现一位少女和一个小女孩。 还都穿着古装! 揉了下眼睛,又掐了下大腿,疼痛感让郝光明确认他便是在做梦。 随即就不禁想:该不会这世界突然变玄幻了,我放出了什么妖女吧? 再看少女、小女孩都不像有威胁的样子,郝光明终究没选择直接逃跑。 想了下,他就道:“这里是我家,你们又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 “你家?”朱媺娖听了皱起柳眉,又问:“你也不知道我们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郝光明也想弄清楚缘由,便老实说道:“之前我不小心打碎一个黑玉环,手指被划开,一阵黑红的光芒散开后,你们就出现了。” 朱媺娖听了露出惊讶神色,忍不住道:“我也是打碎了黑玉环,手指被划开,看到黑红的光芒,然后就到了这里。” 听见这话,郝光明眼睛一亮,瞬间想到一个词——穿越! 这少女和小女孩极可能是穿越过来的! 又或者···是爷爷的屋子穿越了? 想到后一种可能,郝光明立即道:“你们稍等下,我出去看看。” 说完他就跑到了院中。 却见还是那片天,围墙外竹林郁郁葱葱。 再掏出手机一看,信号满格,还有推送的消息过来。 ‘看来并不是我和爷爷的屋子穿越。’ 这么想,回过头来,郝光明就见那少女牵着小女孩走出了屋子。 只是,她们才走出门八九步远,忽然就消失了! 郝光明眨了眨眼,又跑屋里看看,发现人确实没了,不禁喃喃道:“我不会见鬼了吧?又或者出现了幻觉?” 不过,当闻到屋中萦绕未散的少女幽香,他却又觉得刚才的事是真的。 只是这少女突然出现又消失,还和他对话过,究竟该怎么解释? 新的未解之谜? 就在郝光明满脑子问号时,少女居然又牵着小女孩突兀地出现在屋中。 “你刚才怎么消失了?”郝光明赶紧问。 朱媺娖同样满脸困惑,道:“我也不知道,我突然回到那边去,心里一想到这屋子,就又过来了。” 郝光明听得心中一动,就道:“那你再想一下,看能不能回去。” “哦。” 大约是过来就见到郝光明,且郝光明面相比较和善的缘故,让朱媺娖下意识地相信起他来。 她闭上眼睛,就使劲儿想回去。 肯当她睁开眼,却发现仍站在原地。 妹妹朱媺姕正睁大着眼睛好奇地望着她。 “姐姐,这里不是皇宫吗?我们可以出去看看吗?”朱媺姕脆声问。 一旁郝光明听了这话,忽然就记起,之前这少女刚过来时,似乎是称本宫。 ‘难道这两位还出身古代的皇家?’ 朱媺娖听到妹妹的话也是眼眸一亮。 她忽然记起,之前似乎她就是牵着妹妹往外走,才忽然消失了。 于是她又牵着妹妹照直向门外走去。 郝光明并未阻止。 因为他也产生了类似的猜测。 果然,在他的注视下,少女和小女孩走出门九步就忽地消失了。 这时他又患得患失起来。 ‘她该不会不来了吧?’ 除去对未知事物的恐惧,郝光明觉得原本平凡的人生能遇到这么一件神奇的事很难得。 如果那少女就此不来了。 那他这次奇遇可能就到此为止了。 因为这中间他也在心里用力想过,可他却一直留在这里,并没有穿越到别的地方。 很快,郝光明就知道他严重低估了少女的好奇心。 因为一分钟不到,少女就又出现了。 并且这次只有她一个人。 “这究竟是哪里?你又是什么人?”朱媺娖定下神来,看着郝光明问。 郝光明也想从少女这里得知该更多信息,就道:“这里是大华国豫省义阳市弦城县西河镇卧龙岗,我叫郝光明。” “大华国?”朱媺娖听了疑惑,“是离大明很远的国家吗?” “哈?”这下轮到郝光明吃惊了,“你是从大明过来的?” “嗯。”朱媺娖点头。 “朱元璋的那个大明?”郝光明又问。 “嗯。”朱媺娖再次点头。 她倒没计较郝光明直呼朱元璋名字的事,一是没那个心思,二是觉得郝光明若是方外之人,这么称呼也是正常的。 郝光明听了震惊依旧,然后继续问:“你们那边现在哪一年了?” “崇祯十七年。”朱媺娖说着神色变得忧虑,“而今闯贼正在围城。” “什么?!”郝光明听了不禁叫出声来,“你是从明末来的?!明末公主,你这个年龄,该不会是那个长平公主、独臂神尼吧?!” 见郝光明神色大变,还说什么明末、长平公主、独臂神尼,朱媺娖本能觉得寓意不太好。 于是紧皱着柳眉问:“你这话何意?什么长平公主、独臂神尼?我是爹爹正式赦封的坤兴公主!” 想到之前妹妹暴露了皇家身份,朱媺娖便不再隐瞒了。 她现在最想知道的是郝光明为什么那么说。 郝光明看着面前的少女,震惊之余,神情变得很复杂。 他业余的一大爱好就是看网络小说,尤其偏爱历史类的小说,对写明末的更是情有独钟。 因为他觉得明末让人可惜、惋惜之处太多了。 而坤兴公主朱媺娖,正是明末悲剧人物中的一个典型代表。 想到这里,郝光明道:“我知道你是坤兴公主,但后来清朝皇帝将你改封为长平公主。 至于独臂神尼,则是因为你被你爹崇祯砍下了一条手臂。 后来有人以你为原型写了一位独臂、志在反清复明的尼姑小说人物。 因为这小说很火,还被拍成许多版电视剧,所以很多人都称呼你为独臂神尼。” 朱媺娖听呆了。 瞪着眼睛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却不禁摇着头,双目失神地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父皇那么宠爱我,如何会斩断我的手臂?” 第2章 靖康故事 郝光明知道朱媺娖难以相信。 换做是他,也不会相信会被至亲斩断一条手臂。 不,准确说是崇祯要杀朱媺娖,因为朱媺娖挥臂阻挡这才只是断臂,留下了一命。 郝光明看历史及相关小说了解到这件事时,每次都会唏嘘不已。 想到眼前这位少女可能就是历史中的朱媺娖,郝光明不禁心中一动——或许,他有机会改变历史! 再想到那边李自成都已经围了北京城,时间紧迫,郝光明就决定再来点狠的,让朱媺娖尽快接受现实。 于是他道:“如果我们两个时空历史没什么不同,北京城破后,你父皇怕妻女被人玷污,有损皇家名节,所以让你母后及一众妃子都上吊自尽。 然后他又亲自提剑,先杀了你妹妹昭仁公主,又要斩杀你。 只不过你挥臂当了一下,才先被斩断一条手臂。 你父皇到底没勇气补一刀,当时又心神失常,所以就没再管你,才让你勉强留下了性命。” “不可能!绝不可能!”朱媺娖摇着头,仍旧是满脸不愿相信的神色。 可是她的内心却已经动摇。 因为据她了解,以父皇的性格,若是城破逃离无望,真有可能会像眼前男子说的那么做。 郝光明见朱媺娖仍不愿相信,不禁一叹,直接掏出了手机。 用度娘搜索出明末1644年的相关历史,然后将手机递给朱媺娖看。 “你看,我们这边的历史上都写得明明白白。除非我们两个时空事情发展有所不同,否则这上面就是你将要面对的事。” 见郝光明递来一个发光的东西,朱媺娖勉强回过神来,望过去。 只见这东西极为精巧,似乎是以金属为壳,又以水晶或是玻璃做面。 能发光不说,上面还有文字。 虽然文字是横排,又多简写,甚至严重缺少笔画,但她大抵是能辨识的。 上面写的赫然就是郝光明刚才所说的事,以及后面崇祯在景山自缢殉国的事。 再往后,她却是没心思看了,一扭头照直向门外奔去! “喂,你要干吗?”郝光明连忙喊住。 然后就见朱媺娖跑出门九步直接消失了。 郝光明微微恍然,就不禁摇头叹息:“看来她还是难以接受啊。 只是,现在多耽搁一分钟,就会浪费一分钟改变历史的机会,也不知道她回去后会干什么,又什么时候再来。” 再次想到遇到明末两位公主的奇遇,郝光明就想找之前碎掉的黑玉环。 却发现居然找不到了! ‘奇怪,那黑玉环碎片去哪儿?如果是被她们拿去了,那我之前拿到手中的碎片又去了哪里?’ 郝光明仔细回想,隐约记得,似乎在朱媺娖第一次出现后,他手中就没了黑玉环碎片。 ‘不会是一次性穿越用品吧?直接在两个时空开了个虫洞?’ ‘但我又过不去那边,难道这是单向虫洞?’ ‘如果是这样,后面这朱媺娖该不会带着崇祯皇帝到我这里避难吧?’ 想到这里,郝光明神色精彩起来。 ··· 朱媺娖回到明朝,先将仍在她寝宫玩耍的朱媺姕交给亲近的宫女照看。 然后她就照直往武英殿奔去。 因为她知道,这几日父皇一直都在武英殿处理政务和军情。 因为大明前几任君王都在武英殿接见大臣,同时这座大殿也象征着明初的赫赫武功。 朱媺娖奔至武英殿前,被神色诧异的看门宦官连忙拦住。 “公主殿下,万岁爷正在处理军务,可不能擅闯呀。” 朱媺娖横眉一扫,道:“我有紧急大事询问父皇!” 说着就要直往里闯。 她心里的事太大,顾不得许多了。 那宦官还要再拦,就听见里面传出一个疲惫且略带沙哑的声音,“可是媺娖?进来吧。” 宦官不敢再阻拦,朱媺娖就跑了进去。 殿中,一容貌三十几,却已经头发斑白的男子正坐在御案后,案上还堆放着一些奏折。 男子神色憔悴,甚至都有了黑眼袋,显然没有休息好。 瞧见朱媺娖,男子疲惫、忧虑的脸上露出些许慈爱神色,问:“媺娖,找父皇有什么事啊?” 看见崇祯,朱媺娖想起之前从郝光明那里了解到的“历史”,神情顿时复杂起来。 略微犹豫,她还是开口问:“若是京城被闯贼攻破,父皇会对女儿、妹妹还有母后等后宫妃嫔如何安排?” 听见这话,崇祯脸上的慈爱消失了,神色沉凝,又渐渐变得复杂。 旋即道:“媺娖可知北宋汴梁被攻破后,赵氏的后宫妃嫔、皇女都是什么下场?” 受时局影响,朱媺娖确实是了解过北宋靖康这段历史的,于是心一沉,道:“听说被金人掳走了。” 崇祯叹息道:“何止是被金人掳走,而且都被玷污,其中甚至有赵氏皇女、妃嫔怀上了金贼的孽种,令赵宋皇室颜面无存,沦为历史笑柄。 媺娖,前车之鉴如此,你说大明的皇女能重蹈覆辙,也去受那闯贼、流寇的玷污吗?” 朱媺娖想象了下那种场景,就觉得可怕异常,不禁摇头。 崇祯以为朱媺娖是同意了他的说法,就接着道:“所以,倘若真的城破,朕会让你母后及各宫妃嫔、宫女上吊自尽,以保名节。 你妹妹年纪小,到时候朕若是顾及不到,你便帮她一把吧。” 朱媺娖没想到父皇真的会让她们去死。 虽然听起来是有不得已的缘由,可她还是难以接受。 再想到父皇只提到女子,而没提几位皇子,就不禁问:“那我几位兄长和弟弟该如何?” 崇祯闭上了眼,道:“朕会派侍卫保护他们先藏在城中大臣府中,待城破之际,或城破之后,能逃出去一个是一个。” 生在大明,受从小的环境影响,朱媺娖从未觉得父皇待她与几位皇子有什么不公。 但或许是先从郝光明那里知道了自己的下场,又亲耳听到崇祯这番话,她却是瞬间觉得崇祯不公了。 忍不住愤懑地问:“父皇,皇兄和几位弟弟能藏能逃,为何偏要让女儿和妹妹赴死?” 崇祯大约是没想到女儿能问出这么一句话,睁开眼,诧异地看向朱媺娖,随即语气平静地道:“他们是男子,即便被抓,大不了一死。 而你和媺姕却是皇女,若是被闯贼抓住,谁能保证不损名节,不玷污朱家皇室的清白?” 听了这话,朱媺娖一愣之后,神色痛苦。 因为她觉得父皇说的是事实,她没法保证,也没人能保证。 忽然,她想起了之前的奇遇,双眸中立即出现了亮光。 当即兴奋道:“父皇,今日女儿忽然得到一不可思议的奇遇,兴许可以帮我们躲过劫难!” “什么奇遇?”崇祯皱眉,并不太相信女儿的话,却又略带好奇与期待。 如今国破家亡在即,他又何尝不希望能有转机? 朱媺娖想了想,却发现言语根本不好描述她的奇遇,便上前抓住崇祯的手,道:“父皇随女儿去一趟便知道了。” 说着,就心中默想见到郝光明的那座奇怪民宅。 朱媺娖的想法很简单。 如果她能带着别人进入郝光明那里,那么完全可以将父皇、母后及其他需要保护的人都带过去。 这样,即便闯贼攻破京城,也找不到他们。 至于更远一些的事情,她却是来不及多想了。 第3章 朱媺娖:我要刺杀李自成! 一息之后,朱媺娖抓着崇祯的手,发现她依旧在武英殿内。 ‘怎么去不了了?’ 朱媺娖心中又急又惊。 她以为是自己心不够诚(注意力不够集中),于是闭上眼睛努力专心去想郝光明那座房屋。 崇祯见朱媺娖依旧站在面前,并没有任何神奇的事情发生,不禁满脸失望,随即又露出了自嘲的笑。 ‘朕也正是糊涂,怎么会相信那等离奇之言?’ 因为前面才谈论到对女儿的安排以及靖康故事,崇祯心里对朱媺娖还存着愧疚,倒没有因这事生气。 他叹道:“媺娖,行了,别胡闹了,回你寝宫中去吧。” 听到崇祯的声音,朱媺娖睁开眼,见依旧在武英殿中,就不止急与惊了,而是惊慌。 ‘我该不会再也去不了那里了吧?’ 心里这么想,她下意识地松开了崇祯的手,心里又动了去郝光明那里的念头,顿时人便消失不见! 崇祯见女儿忽地在面前消失,大吃一惊,然后就不禁怀疑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于是大喊:“来人!来人!” 外面守着的锦衣卫和宦官立即开门进来。 “万岁爷有何吩咐?”守门宦官问。 “媺娖方才可来这武英殿中了?”崇祯问。 “啊?”宦官一愣,随即环顾殿中,奇道:“公主殿下方才是进了殿中,还是万岁爷允的呢,她···她人呢?” 听见这话,崇祯先一愣,随即立即意识到,先前女儿说的话怕不是假的,不禁心中激动。 想到此事的重要,他忙道:“你们都出去,没有朕允准,谁也不许进来!” 宦官和一众锦衣卫忙退出去,带上殿门。 ··· “为何我能带媺姕来这里,却不能带父皇?” 再次穿越而来,见到郝光明后,朱媺娖就不禁询问起来。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莫名地信任郝光明。 知道朱媺娖不能带崇祯穿越过来,郝光明心情挺复杂的。 他之前既担心崇祯等一批人穿越过来后怎么办,那么多人会不会很快让虫洞的事暴露,或者他干脆主动将虫洞上交国家算了。 可如果崇祯无法被朱媺娖带过来,想在甲申国变中逃出升天,恐怕很难。 不过,对于朱媺娖的疑问他倒是有些猜测。 “或许你只能带你妹妹来?又或者,只有你和你妹妹能过来?” 朱媺娖听了微愣,随即就想到,还真有可能。 然后她就不禁颦眉,“如果是这样,我该怎么帮我父皇?听说今日那闯贼李自成亲自指挥攻打京城九门了,贼众攻势很猛烈。” 郝光明听了叹口气,提醒道:“别忘了,按照历史发展,明日李自成就会攻破京城。” 听到这话,朱媺娖娇俏的脸蛋刷的一白,神色也更焦急。 她在屋中左右走了几步,忽然眼睛一亮道:“或许我可以去刺杀李自成!” 郝光明一听就想到朱媺娖打什么主意,道:“你想利用能穿越来这里躲藏的本领接近李自成?” “嗯!”朱媺娖点头,“只要能杀了李自成,闯贼必乱,甚至会退走,那样京城之围就解了!” 说到最后,朱媺娖神色振奋,显然觉得她这一方法很可行。 郝光明虽然不是古代人,但他见识却比朱媺娖广阔太多,这时却不禁摇头。 “先不说你能否靠这本领杀了李自成,即便能,闯贼也未必会大乱。” “怎么不会?”朱媺娖疑惑,“我听父皇说,那李自成作孽太深,至今无子。他一死,群贼岂不会相互争斗?” 朱媺娖虽然长在深宫中,但因为出生起天下就很乱,耳闻目染下还是知道一些谋略的。 郝光明道:“李自成是没有儿子,但据我所了解的资料,他有一个三弟,还有个侄子。 他那个三弟没什么名声,是真是假还不好说。但他的侄子一只虎李过,在闯贼中的威望却是仅次于李自成。 李过年纪虽然比李自成还大几岁,但在闯贼内部却是被视为‘太子’的。 李自成要死了,闯贼多半会以李过为首。 这些人江湖习气重,不论是谁继任闯贼新统领,都会为李自成报仇,这样一来,就更不可能从京城退走了。” 朱媺娖听了难以接受,喃喃道:“那难道我父皇和大明就没救了?” 郝光明叹道:“现在你有了穿越的能力,你父皇能不能活命我不敢说,但即便他能活命,大明恐怕也没救了。 按照我们这时的观点,大明灭亡的根本原因,既不是农民起义军,也不是后来入关的满清,而是因为大明根子都烂了。 就好像一个人,已经老朽到满身顽疾难治,根本救不回来。” 说到这里,郝光明见朱媺娖满脸绝望,有些不忍,于是又道:“当然,一个王朝和人到底有所不同,如果谁能在你们大明大刀阔斧地改革,或者完全推倒重来,还是有希望让大明皇室血脉和名号延续下去,焕发新生的。” 听见这话,朱媺娖仿佛被注入了力量,忙期待地看向郝光明,问:“那先生愿意帮助我吗?” 朱媺娖虽然至今仍没弄清楚这里是哪儿,但听了刚才郝光明一番话,却觉得郝光明是有大才之人。 郝光明知道“先生”是朱媺娖对他的尊称,不禁笑道:“我哪里算得上先生?别说我没法去你们那边,就算去了,这时候恐怕也改变不了什么啊。” 听见这话,朱媺娖再次绝望,不禁道:“难不成老天赐我这般奇遇,只能让我和妹妹苟全性命?” 因为想帮朱媺娖,郝光明也认真思考起来。 他其实很喜欢看明末历史小说,不然也不会对明末历史了解那么多。 这会儿一细想,就想起一件事来。 于是用度娘搜索查证。 看完后,就对朱媺娖道:“有两件事不知真假,但或许可以帮到你父皇。” “什么事?” 说话间,朱媺娖不自禁地靠到郝光明身边。 两人相距只有一两步远,但各自都没察觉。 郝光明道:“按理讲,你们京城城墙那么高大,就算守军实力不强,闯贼也是没那么容易攻进来的。 而根据我所查到的资料,说是在十九日清晨,兵部尚书张缙彦主动打开正阳门,迎刘宗敏所部入城的。 另外,你们宫内的太监如王德化、王之心之流,也多有迎奉闯贼的。 历史留名的太监中,只有王承恩陪你父皇在煤山自缢。哦,另外还有个叫方正化太监的战死,也很有名。” 朱媺娖听了郝光明这番话,微愣之后双眸就亮起来。 “先生竟然知道我父皇那边谁忠谁奸?” 郝光明犹豫了下,道:“我查到的这些资料也都是人写的,未必全部真实,甚至可能有后来清朝撰写的颠倒黑白的材料。” 听郝光明这么说,朱媺娖大失所望。 郝光明又道:“其实现在帮你父亲明辨忠奸,也只能延缓京城被攻破的时间而已,怕是改变不了结局。 真想让李自成退走,这里有一件不知真假的事或许可以借用。” 朱媺娖一听再次来了精神,问:“什么事?” 郝光明对着查找到的资料说道:“三月十八日,李自成派在昌平投降的太监杜勋入城和你父亲秘密谈判。 因为李自成这时仍不觉得他能攻入城内,所以就想割据西北,封其为国王,并索要百万银两用以犒军。 并且他还可以为朝廷遏制其他寇,引兵助剿辽东满清,但不奉诏,也不会到京城觐见你父皇。 结果你父皇拒绝了,谈判破裂,随后才有张缙彦等人在第二天清晨开门迎贼的事。” 居然还有这样的事? 朱媺娖听了一阵失神,摇头道:“怎么可能?如此危急时刻,既然能令闯贼退走,父皇怎么会···” 说着,朱媺娖想想崇祯刚烈的性子,觉得这事还真有可能。 但郝光明对这事却有不同见解。 他接着道:“这个信息来源于清朝末年一个文官的考据后所写的史料,我觉得可信度不高,但你回去后和你父皇说说却是无妨的。” 第4章 带个手机去明朝 郝光明和朱媺娖说得并不多,只用了两三分钟。 等朱媺娖返回武英殿,崇祯正不时地扫量着殿中,显然在期待朱媺娖的回归。 崇祯心里是很忐忑的。 他不知道朱媺娖究竟有什么奇遇,却很怕朱媺娖出了意外,一去不回。 关心女儿安危是一方面,怕错失扭转乾坤的机会又是一方面。 瞧见朱媺娖出现,崇祯立即走过来,“媺娖!” “父皇!”朱媺娖也颇为激动,道:“女儿虽然不能带父皇去郝先生那里,却可以了解到一些未来的事。” “了解未来的事?”崇祯听了惊诧,先是本能的不信,可想想女儿都能消失在他面前了,若是遇到仙人,能未卜先知也不稀奇,回过神来忙问:“那此番京城可能在闯贼围攻下安然无恙?” 想起从郝光明那里了解到的未来,再想到时间紧张,朱媺娖犹豫了下,便决定直说。 “按郝先生所说,十九日也即是后日清晨,兵部尚书张缙彦就会打开正阳门,迎接刘宗敏所部入城。至于父皇您···您在景山上自缢了。” 听了这话,崇祯不禁呆立。 其实这时候他已经对守住京城不抱希望了。 甚至想好了“后路”——让后妃及皇女随他一起殉国,让几位皇子躲藏在大臣家中伺机逃出。 可当得知“未来”就是这样,他还是难以接受。 这时朱媺娖又道:“父皇,倘若将来真的是张缙彦开门迎贼,只要父皇将他拿下,是不是就能守住京城了?” 崇祯回过神来,神色苦涩地道:“以闯贼的攻势和城内的情况看,即便没人开门迎贼,也是难以固守几日的,更别说守住京城了。” 朱媺娖听了失望,却并没有放弃,而是又开动脑筋,想起办法来。 崇祯则眼中露出一抹杀机,接着道:“张缙彦此前不过是区区一兵部给事中,朕将其越级提拔为兵部侍郎、尚书,没想到他就是在这样报答朕的。 这种忘恩负义的贰臣,即便城破国亡,朕也不会放过他!” 说着,崇祯就准备叫人去拿下张缙彦。 朱媺娖想起郝光明所说的话,忙道:“父皇,郝先生曾说过,他所知道的这些也都是后人所记载的,未必全部真实。” 崇祯听了皱眉,道:“你说的这个郝先生究竟是什么人?难道不是仙人吗?” 朱媺娖道:“看着并不像仙人——他说女儿所去的地方是大夏国,女儿原以为是海外方国,现在想来怕是几百年后的新朝。” 崇祯听了眉头皱得更紧,疑心大起,问:“他会不会在骗你?” “应该不会。”朱媺娖肯定地道,然后就想拿郝光明的“手机”作证明,可惜她一时根本不知怎么描述那种神奇的造物,心思电转间便道:“他还说了另一件事情,或许可以作为佐证。” “什么事?” “他说明日李自成会让太监杜勋入城与父皇谈判,请求封王···” 听朱媺娖说完,崇祯就思索着道:“倘若封王、割让西北已经百万饷银真的能让闯贼退走,朕怎么会拒绝? 只是朕目前连万两饷银都凑不出,又哪里能弄来百万饷银给闯贼? 何况贼寇皆是目无君父、无信无义之辈,焉知他们得到封赏后不会背信弃义,宣扬此事乱我军心,再度攻城?” 朱媺娖一听,这才知道父皇并非是因为性格刚烈不答应这事,而是做不到也不相信。 当然,现在这事还发生。 于是朱媺娖道:“父皇,不论如何,至少可用此事验证郝先生所言真假。” 朱媺娖觉得这样并不保险,毕竟郝光明都说了,李自成派人来谈判的事是清末文人记载,有多少可信度很值得商榷。 她又道:“女儿再去跟好先生谈一谈,看是否有别的收获。” 说完,她心中一动,便又来到郝光明房屋中。 没再堂屋见到人,听见一侧屋中有动静,朱媺娖就走了进去,却见郝光明正在一木箱中翻找着什么。 “先生在找什么?”朱媺娖好奇地问。 郝光明对朱媺娖来来回回穿越也不惊讶了,只是暗想着朱媺娖的穿越究竟有什么限制。 他闻言就道:“找手机。” “手记?” “手机,就是之前我给你看资料的那个小铁盒子。” 朱媺娖听了惊讶,“那么奇妙的宝贝先生竟然弄丢了?” “我的没丢,我在找之前送给我爷爷的一个智能触屏机。终于找到了!” 说话间,郝光明从箱底扒出来一个手机盒子,从里面拿出了一款普通的夏为手机。 这是他去年回来过年时给爷爷买的礼物,为了是方便在外面工作室跟爷爷视频通话。 但爷爷就是用不习惯,没用多久,就用回了以前的老人机。 这款一两千块的夏为手机就被爷爷放到了箱底··· 因为是买给老人用的,选的是充一次电能超长待机很久的机型。 这个手机也不知道爷爷最后是什么时候充的电,郝光明发现能开机,而且还有三格电。 想了下,郝光明还是先给这个手机充上电,然后就对朱媺娖道:“你过来,我教你使用手机,然后我们试一下你能不能在那边用手机跟我联络。” 朱媺娖听了很惊讶,“先生要教我使用这宝贝?” 郝光明笑道:“这手机在你们那边肯定是宝贝,但我们这边不过是每个成年人必备的一样物品。你再过来点啊?” 原来,朱媺娖来到郝刚明三步之外就下意识地停住了。 听郝光明招呼,她只能再次迈步,一直到郝光明身边。 作为一个单身狗,和一个美丽的少女,还是古代的公主,离得这么近,郝光明也不禁心跳加速。 但他并没有胡思乱想,注意力很快集中到眼前的事上。 “你看,按一下这个键手机屏幕就亮了,然后用手势密码解锁,再之后主要是用手指触动来使用这上面的功能和软件···” 朱媺娖刚靠到郝光明身边时,心跳更快,甚至一时间都没法儿注意其他事。 因为这还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离父皇之外的男子这么近。 好在手机很吸引人,很快让她转移了注意力。 郝光明给朱媺娖讲了触屏手机的基本使用方法,以及用薇信视频通话的方法,就将手机放到了朱媺娖手上。 “现在你试试看能不能带这个手机过去,然后跟我视频通话。” 朱媺娖有些恍然,定了定神,这才转身向外走去。 郝光明却拉住了她的衣袖。 “你等等,往这边走试试。”郝光明指着西侧墙壁。 “这可行吗?”朱媺娖怀疑地问。 郝光明道:“我也不清楚,不过我看你从堂屋门口离开的位置是那黑玉环摔碎地方的五丈远,这里也是五丈远,兴许也能离开。” 朱媺娖点点头,当即向墙壁走去。 当她快要碰到墙时,人瞬间就消失了。 ‘看来我猜对了,她只要离开黑玉环破碎地点五丈就能回明朝去。’ 郝光明露出了笑容。 【求收藏,求追读。】 第5章 决不能让建奴得天下! 朱媺娖回到武英殿,见手机还在,也能按亮,先就送了半口气。 因为郝光明说过,她如果不能从那边带东西过来,可能回来时手机直接就没了。 但也可能她能从那边带东西过来,但如手机这样的宝贝被带过来就坏掉。 再好一些的情况,就是手机没坏掉,却无法跟大夏国那边通讯。 只有最理想的情况下,她才能利用手机跟郝光明进行视频通话。 想到这里,朱媺娖都顾不得跟崇祯打招呼,就先试验起来。 崇祯见朱媺娖回来后就站在原地,盘弄手中一个古怪的发光匣子,便不禁好奇地靠过来,问:“这是什么?” “手机?” “手鸡?”崇祯皱眉,“这哪里像是一只鸡了?” 哪怕心中压着闯贼破城的事,听见这话朱媺娖还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先前她只是误听为手记,没想到父皇竟然误听为手鸡···这也够离谱的。 笑完,见父皇面色不悦,朱媺娖忙解释道:“郝先生说这是一种极其精巧的机器,常拿在手上用,所以叫手机,机器、机关的机。 若手机在这边能用,父皇便也能瞧见郝先生,并向他询问诸多事情了。” 朱媺娖操作终究不熟悉,说完才给郝光明发去视频邀请。 没想到很快就接通! 瞧见铁盒子中忽然出现一个人,崇祯大惊失色,连忙后退。 随即他才想起刚才朱媺娖的话,就惊疑地问:“这盒中莫非就是那郝先生?” 朱媺娖见崇祯吓到的样子倒是没笑,因为她刚试用视频通话功能时,也吓了一跳。 “父皇,郝先生并不在这手机中——这手机就好像一面镜子,让我们能看到那边的郝先生而已。” 这解释当然并不正确,却是古人能理解的。 崇祯听了就松口气,道:“原来如此。” 这时视频中的郝光明说话了。 “还真能视频通话啊?这可太好了!”郝光明很高兴,“坤兴公主,你父皇崇祯呢?” “就在旁边呢。”朱媺娖也高兴,忙调整镜头,对向一旁的崇祯。 郝光明这才算是和这位网络小说中被穿越最多的皇帝“相见”。 瞧见视频中头发已经斑白,神色枯槁的崇祯,郝光明不禁暗叹:三十多岁的皇帝却搞得好像四十多岁一样,还真是可怜。 崇祯见手机中的人打量着他,又直呼他为崇祯,却毫不生气,反而心生敬畏。 最初,他以为郝光明是个仙人。 后来他以为郝光明是骗子。 现在看来,不论郝光明是什么人,仅是能拿出手机这般奇妙的宝物,就足以让他敬畏啊。 他定了定神,就拱手道:“大明皇帝朱柚检见过郝先生,还请郝先生指点一二,助我破了闯贼。” 视频中郝光明无奈笑道:“崇祯皇帝,论起来我只是明亡三百多年后的一普通人,就如你这时的一个普通百姓之于几百年前的古人一般。 非要说我有什么比你们这时人强的,那就是知道你们未来三百多年发生的一些大事,拥有比你们更广阔的见识,拥有一些高科技物品,如此而已。 如果是我早一个月与坤兴公主有这样的奇遇,兴许还能帮你避免被闯贼攻破京城的命运。 可现在距离历史上李自成攻破京城只有一天多的时间,凭我的能力,真的难以扭转乾坤。” 郝光明这里说没说谎,他自己都不清楚。 仅凭他个人力量,自然是无法在一天里帮崇祯扭转乾坤的。 可如果是将这个奇遇上报给国家,借用国家的力量,还是有可能破掉闯军的。 问题是,即便他上报国家,上面查验、决策也需要时间。 最终恐怕还是来不及。 何况郝光明也是有私心的——难得有这样的奇遇,看起来又对本世界其他人没什么危害,他当然希望握在自己手里。 说完,郝光明见崇祯一愣之后露出失望之色,担心崇祯会自暴自弃,彻底放弃治疗,进而阻碍他某些想法的实现,就又开口了。 “我虽然不能帮你破李自成的大军,却可以帮你延续大明国祚。 否则的话,不仅大明会灭亡,建奴还会入主中原,这便是如宋末一般亡天下了。 当年朱元璋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才建立了大明。你作为朱元璋的子孙,大明的皇帝,总不希望再被亡天下吧?” 听了这话,崇祯果然又提起了精神,惊疑道:“怎么会是建奴入主中原?” “怎么不会?”郝光明道,“你好好想想,目前建奴和李自成的实力究竟谁强谁弱? 何况,李自成进入京城登基称帝后,会有策略上会有重大错误,闯军也会感染鼠疫。 而另一边,吴三桂则会带着关宁军投靠建奴,助建奴击败李自成的闯军。 闯军残部、张献忠、南明小朝廷以及后来的诸多义军,全都不是建奴的对手,历史上就是亡天下了。 而且这一亡,我们华夏可比元朝是惨多了,被建奴统治两三百年。 建奴以不足百万人口治理偌大的华夏,政策上十分保守愚昧,致使我们华夏民族在两三百年后大大落后于西方国家,然后被你们这时候所说的各方蛮夷轮番欺辱、侵略,割土、赔款···” 作为一个喜欢看历史小说的,又才二十几岁,郝光明说着说着血气就上头了。 但他看到崇祯满脸惊愕的样子,又忽然醒悟过来,说这么多,崇祯根本就理解不过来,消化不了。 于是话一断,道:“总之,你要明白,你死了,京城破了不要紧,但这天下绝不能让建奴得到。 至于你们明末的相关历史,我一会儿就上网搜出来,然后传到坤兴公主的手机上,你可以慢慢看。 当然,这些资料都是后世人记载的,未必全部都是真实,你自己掂量着办。” 跟崇祯说了一大堆话后,郝光明就结束了视频通话。 然后就开始上网搜找各种明末史料,以截图的方式,通过微信发到朱媺娖手机上。 ··· 崇祯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不禁看向一旁的朱媺娖,问:“刚才郝先生的话你都听清楚了?” 朱媺娖到底还是个少女,正处在记忆能力巅峰期,闻言点头,“听清楚了,郝先生说最终满清会得天下,而且坐了两三百年江山,但满清愚昧保守,让华夏被诸多蛮夷欺辱,甚至割土、赔款。” 朱媺娖不仅听清楚了,还将郝光明的话精炼了。 这一下崇祯也算是勉强消化吸收了。 于是他的眉头皱得更紧。 他发现心中仍是一片迷茫的,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 即便他不再奢求保住京城、保住性命,可又该怎样保住大明国祚呢? 朱媺娖也在消化刚才郝光明说的那些事。 大约过了两三分钟,一个清晰悦耳的水滴声响起。 崇祯惊了下,朱媺娖则忙看向手机。 郝光明发来薇信消息了。 【已签约,放心收藏,求追读!】 第6章 崇祯,你既无识人之明,又无用人之能! 崇祯皇帝见女儿盯着手机屏幕,便也凑过去看。 发现铁盒子发光的一面竟然出现了文字! 只是这文字很古怪。 缺胳膊掉腿的。 他虽然基本能猜出是什么字,可却怎么都读不通顺。 这时就听朱媺娖道:“父皇,大夏国的书文要横着从左向右读。” “哦。” 崇祯恍然。 他就说嘛,朕怎么可能突然变成文盲呢。 等看懂了上面的文字,崇祯眉头就皱得更紧了。 手机上大概内容如下—— “据史料记载,京城被闯贼攻破后殉国的主要大臣有二十八人,其中文臣二十一人,勋戚七人。 其他臣民殉国者约有上千人! 相较于人口数十上百万的明京城而言,这个数字自然是渺小的。 可就生命而言,这个数字却又是极其惊人且令人感慨的。 所以崇祯皇帝常说没有忠良贤臣可用是不对的,只是他没有识人之明,更无用人之能!” 看到这里,崇祯不禁握住拳头,紧咬牙齿,同时也反思起来。 做了十七年皇帝,他纵然资质鲁钝、也没接受过帝王权术的传承,但经验、见识到底涨上来了。 此时一回想,发现他确实屡屡看错人、用错人,以至于江山败坏至此! ‘朕若死,无颜面对皇明列祖列宗啊!’ 回过神来,他又接着往下看。 “殉国之人不敢说是贤能,但至少是忠臣,不会做开门迎贼的事。 我列出一些人的名字,希望在这最后一日里你能用好他们。 范景文,工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据说也是唯一殉国的阁臣,其余几位阁臣似乎都做了闯军的顺臣,甚至是满清的顺臣。 剩余的人有:户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倪元璐。 左都御史李邦华。 左都副御使施邦曜。 大理寺卿凌义渠。 兵部侍郎、协理京营戎政王家彦。 刑部右侍郎孟兆祥。 太常寺卿吴麟征。 太仆寺丞申佳允。 左谕德马世奇。 左庶子周凤祥。 户部给事中吴甘来。 检讨汪伟。 状元、翰林院修撰刘理顺。 御史陈纯德、陈良谟、赵馔。 吏部员外郎许直、兵部郎中成德、兵部员外郎金铉、光禄寺署丞于腾蛟。 锦衣卫都指挥王国兴、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锦衣卫千户高文采。 似乎你这时锦衣卫一把手是骆养性? 他是个标准投机分子,先投李自成,后投建奴,并被重用成为建奴的第一位汉人总督。 还有,听说李自成拷饷,从他手里弄出了三万两。 另外,还有顺天府知事陈贞达、副兵马司姚成、中书舍人宋天显、滕之所、阮文贵,经历张应选,阳和卫经历毛维、张儒士、张世禧等殉国。 勋戚方面记载的有驸马巩永固、惠安伯张庆瑧、宣城伯卫时春、新乐侯刘文炳等。” 看到这份名单,崇祯心情很是复杂。 虽说这些人身为大明臣子,理应与国共存亡,以死报君王。 但瞧瞧剩余那些没有选择殉国,投向了闯贼和建奴的,就知道面临生死之间的大恐怖殉国有多么的难。 便是他自己,也并未下定决心与京城共存亡,想过在城破之际突围而出。 由此可见,正如那位郝先生所说,这些人且不说能力如何,必然是对他与大明忠贞不二的。 可惜,这个名单中的人几乎没有被他重用的。 就如范景文,可以说是如今剩余的几位阁臣中他最不喜欢的,因为范景文说话总是不称他心意,不好听。 然而就是这位他有些讨厌的臣子,却是阁臣中唯一殉国的。 那么他较为信任的首辅魏德藻以及李建泰、陈演三个呢? 多半都降了闯贼,甚至是建奴吧? 就在崇祯思绪飘飞的这么一会儿,郝光明又发来好几段文字。 “听说你在十九日凌晨内城被攻破之际,敲响景阳钟想上最后一次朝,又或者是商议什么,结果文武百官却没一个到的。 于是你绝望之下,令后妃、宫女自杀,又杀死几个女儿,自己跑到煤山(景山)万寿亭旁的歪脖子槐树上吊自尽。 临死你认为无言面对祖宗,便以发盖面,又在衣衫内衬上写血书,求闯贼不要伤害城中百姓。 是太监王承恩陪你走完这最后一段路的,你自尽后他也自尽了。 对于你敲响景阳钟没有臣子来的事,我们这时候有个推测。 说那时京城内城已破,而臣子多是在皇城外,所以那时候忠臣们不是先你一步战死、殉国,便是受闯贼、乱民所阻,这才导致没人来汇合。” 看完这些文字,崇祯又不禁愣神好一会儿。 想一想,绝望自杀、令后妃、宫女自尽、以发覆面等事,还真像他的行事风格。 至于说亲手杀死女儿,他也不知道极端情况下会不会那么做,但却不愿相信那是他做的。 这时郝光明又发来文字。 “我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能够再搏一搏。即便无法扭转乾坤,改变命运,能多争取两天时间做好后事的安排,也是好的。” 看完,原本心中茫然的崇祯终于有了一个切实的目标。 他深吸了口气,当即对朱媺娖道:“媺娖,你速速将这上面殉国忠臣的名字抄写下来,父皇要重用他们,与他们一起抗击闯贼!” “嗯!”朱媺娖也很激动,当即应了,可随即她就想起之前郝光明提醒过的一个事,于是道:“父皇,郝先生说的这些都是后人所写史料,未必全部真实啊。” 崇祯闻言难得一笑,“这个我当然知道,其实上面这些就有人名和官职错了。 但就算有少许错误,总比我现在用的那些将要开门迎贼的人好吧?” 确实。 朱媺娖点头,当即开始抄写名单。 崇祯则来到殿外,对看门的宦官道:“速去将王承恩叫来。” 宦官领命而走。 崇祯又招来三名锦衣卫(大汉将军)道:“速去将李若琏、王国兴、高文采三人传来。” “遵命!” 待这三名锦衣卫离开,崇祯听着外城墙那边的炮响与喊杀声,不禁眺望过去,一时愣愣出神。 但没多大会儿,他就听到了朱媺娖的呼喊声。 “父皇,郝先生又来信了!” 崇祯立即回到殿中。 朱媺娖便将手机给他看。 却见上面有如下文字。 “我查了好些资料,说是十七日晚,也即是今晚京城外城便会被攻破。 直接原因是有人打开了广宁门——流传最广的说法是守城太监曹化淳带人打开的,又或者是其他太监。 但这个说法未必是真,因为也有不少史料证明,这时候曹化淳已经归乡养老六年了。 所以,这里能肯定的是,广宁门极可能被人打开。你如果能提防住,兴许能多守两天。” 看完崇祯皱眉。 确实不可能是曹化淳,因为曹化淳真归乡养老了。 那么这广宁门究竟是什么人打开的呢? 不知道是谁,该怎么提防? 朱媺娖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并且比崇祯思考得更久,见崇祯皱眉,便壮着胆子道:“父皇,若不知是谁打开广宁门,不如派值得信赖的重臣多带兵马防护此门。” 崇祯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清脆的水滴声再次响起。 崇祯已不再惊疑,直接看向手机屏幕。 “我虽然没打过仗,却也知道守城不仅要用人,也要用钱。 李自成也很缺钱,又痛恨贪官污吏,他打进北京城后便对京城的官员、勋贵、士绅、豪富展开拷饷,据说最终拷了七八千万两,还有诸多古玩字画。 这个数据虽然不太可信,却也说明上述那些人都很有钱,并且最终便宜了李自成和建奴。 我还听闻,你曾让臣子们捐款用作军饷,即便加上宫内太监的,最终也只得到了二十万两。 如今京城危在旦夕,你虽然不能学李自成对所有有钱人拷饷,却可以罗织罪状直接抄了那些肯定会投向李自成及建奴的人的家。” 【求收藏,求追读!】 第7章 不能上网?穿越实验 看到手机上的这些文字,崇祯最终盯住了“七八千万两”这几个字。 哪怕郝光明说了,这个数据存疑,但他依旧觉得无比刺目。 想当初,他让大臣们捐响,谁知第二天臣子们就有许多穿着补丁衣服上朝,各种卖惨,最终只凑了几万两的捐款。 要不是后来让宫内太监、宦官、宫女们捐了一些,他怕是连发给守城军的军饷都拿不出来。 如果郝光明所说的这些都是真的,京城内那些勋贵大臣家中钱财即便没有七八千万两,但上千万两肯定是有的。 想到这里,崇祯便决定接受郝光明的建议,通过抄家获取钱财,以作军资。 需知,先前加上宫人们捐输的钱,也是不够给守城将士发军饷的。 若真是银钱充足,也不至于只能用这点人守城,让守城压力这么大。 过了一会儿,王承恩赶来。 正好朱媺娖也抄好了名单,崇祯看了看,就提笔亲自写了一份手谕,将其中几人名字抄录下来,递给王承恩道:“你速派人去将这几人都传到武英殿来。” “遵旨。” 王承恩拿了手谕就准备走。 却又被崇祯叫住,“如今城中将乱,让这几位大臣将亲眷都送入宫里来。” 王承恩闻言露出诧异之色,但还是应道:“臣记住了。” 崇祯知道,不论是三位锦衣卫臣子,还是范景文等人,都在外城,得讯来宫内需要不短的时间。 他想了想就对朱媺娖道:“媺娖,你可能再联络郝先生?我还有些事情想询问他。” 朱媺娖想起郝光明所教的手机使用方法,点头道:“我试试。” 说完,她操作了一番,就用向郝光明发去了视频邀请。 视频很快接通。 郝光明出现在手机屏幕上,带着些许惊讶神色,道:“没想到你就会发视频邀请了。有什么事吗?” 被郝光明当着崇祯的面夸奖,朱媺娖不禁俏脸微红,道:“我父皇有些事想询问你。” 说完,就想摄像头对象崇祯。 崇祯又向郝光明行了个拱手礼,才道:“郝先生,抄家之事我准备先拿骆养性开刀,后面在选谁,您可有建议?” 郝光明道:“我听说有个太监叫王之心很有钱,后来投降李自成,拷饷时问他要三十万两。 虽然他没能拿出来,最终被打死,但我想他肯定是有钱的。至于这些钱有多少是贪来的,就得靠你自己查了。 另外,听说你手下大太监以王德化势力最大,京城外城陷落后,是他主动开德胜门迎李自成的。 这个人动不动,你可以自己考虑。 还有一个人,你大概死也没想到他后面做的事。” “谁?”崇祯预感他又要被扎刀子了,不禁眉头紧皱。 郝光明笑道:“成国公朱纯臣。根据我查到的一些资料,你死前下令朱纯臣统领诸军,辅佐太子,以图后事。 但这份诏书还没下达到朱纯臣手上,皇城就被攻破,你也自尽了。 后来,朱纯臣和陈演率领百官向李自成劝进,恰逢李自成发现了你所写的诏书。 李自成最恨叛徒,所以就下旨将朱纯臣斩首抄家。 据说闯军在京城所得钱财,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得自朱纯臣家。 也正是朱纯臣的富裕,刺激到了闯军,直接引发了后来的全城拷饷之事。” 崇祯确实对朱纯臣很信任,因此,听了郝光明这番话不禁恨得咬牙切齿。 “朱纯臣!真是枉负朕对他的信任和恩宠!” 其实郝光明还有件事没跟崇祯说。 他还曾看到一则不知真假的资料,说崇祯最后想要突围出城时,先走东华门,被乱箭所阻,于是又走齐化门。 但当时监守齐化门的朱纯臣却闭门不纳。 因为朱纯臣那时候已经打定主意投降李自成,好延续他家在新朝的富贵了。 想了想,郝光明又道:“抄家挑两个大太监和几个勋贵应该差不多够了。 文臣我不建议你动。 一则动了他们,你会让所有人都产生巨大的危机感,也不利于日后抗清。 二则,在京的文臣,即便很贪,估计家里金银也不会太多,多半以字画古玩为主。他们的财产,应该多半在家乡,抄了他们在京城的家宅也未必能得到多少金银。” 崇祯吸了口气,点头道:“朕明白。” 郝光明一时想不到还有什么可以跟崇祯聊的,心里又想着更重要的事,就道:“坤兴公主能再过来一趟吗?我还有事向你求证。” 朱媺娖闻言看向崇祯。 崇祯见女儿俏脸微红,在看着视频中的郝光明,脑中忽然闪过一丝灵光,却又不清晰。 但他还是点头道:“你去吧。切不可怠慢了郝先生。” “女儿明白。” 朱媺娖点头,然后心中一动,就拿着手机消失在殿内。 郝光明再见到朱媺娖,就问:“这么连续的穿越,你没感觉身体不舒服吧?” “没有。”朱媺娖道。 郝光明不禁摸着下巴,心想:总不是无限次穿越这种好事让她给碰上了吧? 接着他又问:“你在那边能上我们这边的网络吗?” 之所以如此问,却是郝光明想看看,朱媺娖能不能在她那个时空直接上网。 说完,却见朱媺娖露出疑惑的表情。 郝光明这才想起,朱媺娖并不懂什么是上网。 他也没跟朱媺娖解释,而是直接叫朱媺娖怎么用度娘搜索资料。 朱媺娖的学习能力很不错,一会儿就学会了。 虽然她依旧无法理解上网是什么,却知道能通过度娘搜索一些信息资料了。(度娘对朱媺娖的手写字也是能基本辨识的。) 见此,郝光明就道:“你再回那边去,看能不能上网。” “好。” 朱媺娖点头,又走到西屋的西墙根儿,这才消失不见。 回到武英殿,朱媺娖也顾不得向崇祯行礼,就开始实验使用度娘。 结果发现没法用了! 她又尝试向郝光明发去薇信视频邀请,居然又接通了。 “能用度娘上网吗?”郝光明直接问。 朱媺娖面带失望之色的摇头,道:“不能,手机上倒是出现‘网络已断开’的文字。” 郝光明听了皱眉,暗想:该不会她只能跟我联络吧? 随即,他心中一动,直接往屋外走去。 结果才走出门九步,视频通讯就自动断开了! 因为出门九步,正式之前朱媺娖离开的范围边界。 ‘难道我能和她用手机联络,并非因为网络,而是受那黑玉环的神秘力量影响?’ 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测,郝光明当即来到西屋的西墙根儿,向爷爷的薇信发去视频邀请,但根本没人接通。 他向东边走了一步,没两秒,视频就被接通了。 只见朱媺娖一脸紧张的出现在手机屏幕上,问:“郝先生,刚才视频怎么断了?” 郝光明道:“你别紧张,我只是做了个试验。” 朱媺娖还要再说什么,却有声音传来。 “陛下,李若琏、王国兴、高文采到了!” 朱媺娖当即对崇祯道:“父皇,我先到郝先生那边去了。” 崇祯点头。 朱媺娖立即消失不见。 当她再出现于郝光明面前时,却忽觉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忍不住向郝光明倒去! 【新书追读很重要,求书友翻看最新章节,谢谢!】 第8章 崇祯的应对 郝光明看了吓一跳,忙将朱媺娖扶住,急问:“你怎么了?” “忽然头好晕,好困。” 说话间,朱媺娖美眸几次开合,像是上下眼皮在打架,明显是在极力地抗拒困意。 这情况,郝光明即便扶着少女的身体,也没心猿意马,而是想:该不会这就是她穿越的限制吧? 那她头晕、犯困是因为穿越次数达到了一日的极限,还是因为太频繁? 想着这些,郝光明将朱媺娖扶到一个靠椅边,道:“你先坐下休息会儿,看能不能恢复。” 朱媺娖点头,很乖地坐了下来。 然后她头一靠上椅背,就睡着了。 但椅背哪儿能支撑她睡觉? 很快她头就滑下来,又醒了。 郝光明见状道:“要不你到床上躺一会儿吧?” “嗯。”朱媺娖轻应了声,俏脸微红。 看她要动,郝光明却阻止了她,“你等我把床铺好。” 说完,郝光明就从柜子里翻出一床旧被子垫在床上,又发出一张新床单、一床新被子铺好。 然后才将朱媺娖扶上床。 朱媺娖虽然信任郝光明,但作为少女,她到底还是有戒心的,并没有沾床就睡。 奈何戒心敌不过困意,努力了一会儿后,她还是沉沉睡去。 郝光明则拉张椅子坐在屋里,用手机上网查找更多明末的资料。 同时思考着,该利用这奇遇做些什么。 ··· 大明。 武英殿。 “臣王国兴、李若琏、高文采参见陛下!” 三名身着锦衣卫官员常服的男子一起向崇祯跪拜行礼。 崇祯扫了三人一样,目光最终定在中间的李若琏身上。 虽然李若琏戴着帽子,却难掩霜白的头发。但看他的跪资,身体显然还硬朗。 “李爱卿,朕没记错的话,你是万历戊辰科武进士吧?今年高寿几何?” 李若琏不知道崇祯皇帝何意,便照直答道:“回禀陛下,臣确实是万历戊辰科武进士,今年已78岁。” 崇祯点点头,心中却是颇为感慨。 李若琏年纪这么大,按理讲该退休荣养的。 可这几年他手上实在无人可用,才不得不让李若琏管着南镇抚司,不久前又让其兼领兵部尚书事。 这算是重用了。 李若琏最后战死殉国,倒也没辜负他。 “三位爱卿都起来答话吧。” 三人应声站起。 另外两人中,王国兴、高文采都是中年人。 王国兴现任锦衣亲军指挥使,可以说是崇祯最信任的人,目前在负责皇城城防。 高文采则是李若琏手下,南镇抚司的千户官。 示意王承恩和两个守门宦官看好殿门,崇祯就低声道:“朕得到可靠消息,骆养性已暗通闯贼,现在李爱卿、高爱卿就带着朕的旨意前去捉拿他。 另外,这里还有一道旨意——由李爱卿接任锦衣卫指挥使之职,高爱卿接任南镇抚司指挥同知一职。” 说完,崇祯就将早已写好盖了大印的圣旨交给李若琏。 李若琏接过圣旨后,犹豫了下道:“陛下,我看骆养性这两日守城还算尽力,他暗通闯贼之事会否有误?” 不怪李若琏质疑崇祯,实在是崇祯疑心太重,这些年干的听风就是雨的事太多。 而且骆养性这两日也参与守城,若真的沟通闯贼,现在闯贼可能都已攻破外城了。 崇祯确实早已想好说辞,道:“或许有误,但此事关乎京城安危,宁可抓错,也决不能放过。” “臣明白了。” 李若琏说了声,当即拱手告退。 崇祯则想:骆养性是没通李闯,但按那郝先生所说,日后却会投降建奴并被重用。 建奴才是将来大明的大敌——骆养性既然有可能投降建奴,就不能留着。 因为作为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如果投了建奴,对大明的危害就太大了。 等李若琏、高文采离开,崇祯就对王国兴道:“皇城的安危就托付给爱卿了。” 王国兴当即跪拜道:“臣定死守皇城!” 崇祯将王国兴扶起来,又将王承恩招过来,道:“王之心贪污甚巨,锦衣亲军这边派人配合王大伴将他查抄了。” 听见这话,王国兴、王承恩都不禁一颤。 因为他们也贪。 他们不知道崇祯怎么就确认王之心贪污甚巨,自然害怕。 崇祯到底做了十七年的皇帝,注意到两人的表情变化,就猜到了什么。 他穷成这样,心里是真的痛恨一切贪污的臣子。 但他也知道,现在不贪的臣子太少了。 以目前的情况,他不可能抓了每一个贪污的臣子,不然根本无人可用。 于是他便对王承恩道:“王大伴尽管去查,不管查出什么,朕都给你担着。” 王承恩想起崇祯过往各种无担当的行径,心里并不信崇祯的话。 但他对崇祯确实忠心,即便知道有可能殃及自身,还是应道:“臣遵旨。” 等王承恩、王国兴离开,崇祯不禁环顾殿内,嘀咕道:“媺娖这次怎么去了这么久?” 随即他心思又转移到别的事上。 他没让查王德化,是因为王德化目前提督东厂,兼内外诸军监军事(总监军),协管城防的一众宦官也受其统领,可以说位高权重之极,真不好乱动。 他准备等骆养性、王之心的事弄完了,再将王德化撤下,缉拿。 崇祯又等了好一会儿,朱媺娖仍没回来,先前相诏的范景文、倪元璐、李邦华、施邦曜等人却一一赶来了。 但崇祯却没想到,这些人中唯一的阁臣范景文却是由人搀扶着进来的。 他见范景文形容枯槁,仿若将死之人,不禁问:“范卿这是怎么了?” 搀扶着范景文的一锦衣校尉道:“回禀万岁,范阁老家人说他已有近三日未曾进食了。” 范景文则普通一声跪下来,痛哭道:“陛下,臣无用···不能退敌···以致京师危如累卵···” 崇祯见范景文痛哭间话不成句,也是悲从中来,忍不住想哭。 但想到女儿的奇遇,他到底没完全绝望,就叹道:“来人,扶范卿到一旁歇息,再给拿碗粥来给范卿吃。” 其实自从闯贼围城,他也有一两天没好好吃饭了。 国破身死的危机压在心头,他根本就感觉不到饿。 看着剩余的一众人,崇祯稍稍犹豫便道:“倪元璐、李邦华听旨,朕命你二人即时入阁。 另罢免首辅魏德藻,陈演亦开除出阁,首辅之职暂由范景文接任。” 说完,崇祯将等人时写好的圣旨交给李邦华。 李邦华下意识地接了旨,随后就不禁劝告道:“陛下,如今闯贼围攻京城,形势危急万分,如此大肆变动阁臣不利于人心稳定啊。” 崇祯听了皱眉,掷声道:“正因为是非常之时,才要行非常之事!至于说人心不稳,难道不换阁臣人心就稳了吗?又或者说,此危亡时刻爱卿不敢担阁臣之重任?!” “臣绝无此意!”李邦华先表了态,然后就道:“臣领旨!” 崇祯点头,却又拿出一份写好的圣旨交给李邦华,道:“这份旨意中,朕已加封你为太子太保,京畿总督,统领京城内外诸军事,并让倪元璐协助于你。” 说着,崇祯也看了倪元璐一眼,道:“希望两位爱卿尽全力守住京城,即便无法可守,多守一日我大明便多一分希望!” 两人不知道崇祯为什么这么说,却从话语中感觉到了崇祯的振作,心中便也振奋了些。 当即一起领旨道:“臣必竭尽全力,死而后已!” 【求收藏,求追读!】 第9章 骆养性:我刚想投敌皇帝就知道了? 示意李邦华、倪元璐等人起来后,崇祯想起郝光明所说,今夜广宁门将破,致使外城被攻陷一事,便问:“现广宁门守将是谁?” 一众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无人能答。 崇祯先是不满,接着才想到,这些人里根本就没有统管京城城防之事的人,不清楚某外城门守将是谁倒也能理解。 他干脆直接道:“朕得到消息,闯贼今夜有意从广宁门突破,或是有人作为内应,所以广宁门必须加强防守。 施邦曜,朕现为你加兵部侍郎衔,负责防守广宁门及相关城墙,成德、金铉,你二人负责协助施爱卿。” 崇祯这么做,是因为这三人都是有过兵事相关履历的,勉强算是知兵之人,最重要的是郝光明所说的殉国之人,忠诚可靠。 施邦曜三人倒是没那么多话,直接领旨。 然后施邦曜就道:“事不宜迟,若陛下没有别的吩咐,臣等这便去广宁门了。” 崇祯也希望能排除广宁门的隐患,当即挥手道:“去吧。” ··· 京城外城。 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 作为锦衣卫指挥使的骆养性正在坐堂。 如今闯贼围城,按理讲锦衣卫既有刺探敌情的任务,又有监察城内文武百官的责任,骆养性应该很忙才对。 可实际他此时闲得很。 前一种职责,锦衣卫早就不具备了,骆养性继任以来,倒是将监察百官这块做得不错。 但锦衣卫作为皇帝的爪牙,只能在皇权所及之地逞威。 如今崇祯皇帝的命令连京城都不出了,骆养性掌控的锦衣卫自然也被限制在了京城内。 此时,他看似在平静地翻看桌案上不多的公文,可实际心里却在担忧、纠结,受折磨。 作为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了解到的城内外情况到底比普通臣民多,甚至比崇祯多,因此他很清楚,此番面对闯贼围成,京城怕是守不了几日。 李自成此番围攻京城,号称领兵百万。 即便排除其中水分,十万精锐,数十万能战之兵还是有的。 至于京城,主要兵力就是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这三大营,理论上在册兵员有四十多万。 但京营之糜烂人尽皆知,即便经过多次整顿,实有兵丁也不会超过五万。 正月时,闯贼攻入山西,阁臣李建泰担心家乡安危,便请战受命为督师,出城募兵迎战闯贼。 李建泰离京时带走上万兵,因为各种原因,磨叽到二月多,在保定见到闯贼时,其身边竟然只剩数百残兵,干脆投了李自成。 等于是平白弄没了京营上万兵力。 另外,京城发大头瘟已有数月,京营因病减员严重,如今能战之兵怕是还不足两万,且都是孱弱之兵。 京城的外城有九门,城墙又长,两万兵丁都未必能将城墙排满。 是皇帝派出了部分用来守卫皇城的亲军,外加城上的大炮,才暂时守住外城。 但这也意味着,如果外城被攻破,内城、皇城、皇宫(紫禁城)更无法可守。 骆养性觉得,这种情况下,崇祯别说守住进城了,就算是连突围而出都不可能。 所以他就考虑着,是不是早做打算,准备投靠李闯。 他也不求还能保住如今的权势、富贵,只要别丢了性命就行。 只是,他家也算是世受皇恩,他更是崇祯一手提拔到锦衣卫指挥使的高位,恩宠之极。 要投降李闯,他心里这一关还真不好过。 但让他陪着崇祯殉国,他也是万万不想的。 就在骆养性纠结着如何选择时,外面传来动静,一群人很快闯到衙门大堂上,为首的却是头发霜白的李若琏。 作为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李若琏理论上也是骆养性的下属。 但实际上,两人关系并不好。 骆养性便起身喝道:“李若琏,你好大胆子,竟敢带人擅闯北镇抚司衙门?!” 李若琏老脸神色冰冷,直接亮出崇祯的手谕,高声道:“陛下有旨,骆养性私通闯贼,意图投敌,现将其缉拿抄家!” 骆养性直接听傻了。 他才在心里想想呢,跟心腹手下都没提这事,顶多就暗示下,崇祯竟然就知道了? 难道是哪个手下背叛,在崇祯那里告了他的刁状? “都愣着做什么,将其拿下!” 李若琏一声大喝,随他而来的一众锦衣卫立即一拥而上,擒拿住了骆养性。 至于骆养性的心腹手下,则被高文采带人挡在了外面。 被抓后,骆养性才后知后觉地大叫道:“冤枉!我没有私通闯贼!我要见陛下!” 李若琏根本不听他的,对一个百户道:“将他押到南镇抚司大狱,看押好了。其余人随我前去骆府抄家!” “是!” 一众南镇抚司的锦衣卫轰然领命,都面带兴奋之色——抄家可是个油水活儿。 ··· 御用监。 作为掌印太监的王之心此时也是心生不安。 他虽然贪婪,却也知道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 但他琢磨的却不是投不投降李自成,而是投降后该如何讨好李自成,保住自己的财富地位,乃至更进一步,成为新朝权势最大的太监。 ‘倘若李闯破了京城,成为新皇,而今这些太监中对我威胁最大的莫过于王德化,要是能在破城之时除掉他就好了。 至于王承恩、方正化等人,倒是不足为虑。’ 就在王之心一边享受着身边宫女的按摩一边为未来做打算时,房门被人暴力推开,然后几个锦衣亲军便一拥而进,如抓小鸡般将王之心从靠椅上提了起来。 王之心先是一脸懵逼,回过神来就尖声大喝:“你们几个好大胆子!竟敢如此冒犯咱家?!” “王之心,你的事发了,万岁已下旨拿你,还在这里逞威风?” 随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一个熟悉的人也走进屋里。 正是王承恩。 王之心先是惊愕,随即就面色苍白,冷汗涔涔。 他并没有喊冤,并非因为他不觉得冤,也因为他知道,作为皇帝家奴,怎么处置他都是皇帝一句话的事。 而今皇帝既然下旨拿他,说什么都没用了。 王承恩示意后面跟进来的人搜查房屋,他则坐在王之心的椅子上,看着王之心道:“万岁如今缺钱花啊,听说你贪了许多,立即怒了。你要想活命,就老老实实将贪来的钱财都交出来,若是足够多,兴许万岁能饶你一命。” 王之心原本瞪得凸出的眼珠转动了下,恢复了思考能力,立马意识到,崇祯这怕是真缺钱到了极点,又不知从哪里得知他很有钱,这才会直接下旨那他。 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只期望像王承恩所说,崇祯看在银子以及往日的情面上,能饶他一命。 于是吞了口唾沫,就哆哆嗦嗦地道:“交,我都交···” 第10章 郝先生可要财宝? 天色渐黑。 外面仍时不时传来发炮声以及隐约的喊杀声。 “万岁爷,”王承恩喜滋滋地来到了武英殿,“臣从王之心那边搜出了银票及白银各十几万两,黄金三千多两,另有诸多珠宝古玩字画及田契、房契。” 说着,王承恩便将一张列好的单子交了上来。 随即又一挥手,让人将搜来的珠宝古玩字画、银票、田契、房契、金银都送入殿中。 因为王承恩知道,崇祯如今真的是缺钱到极致,也爱钱到极致,在王之心那里查到的钱如果不拿过来给崇祯过一眼,他肯定不放心。 王承恩本以为见到这些,崇祯怎么也会高兴点。 或者大发雷霆,骂王之心怎么贪了如此多。 谁知崇祯却眉头紧锁,只扫了抬进来的诸多财宝一眼,便没多看,挥手道:“你下去吧。注意查看下宫内防卫情况。” 王承恩没敢多问,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来到殿外,他便招来一位守门的宦官问道:“咱家办事时可是发生了什么?” “回应干爹,什么事也没发生啊,万岁爷一直都在武英殿,中间只有李若琏来汇报骆府抄家的情况,说是只抄了不到十万两的银票和金银。” 这守门宦官是王承恩的干儿子,闻言便将知道的事一一说了。 听完王承恩更加迷惑,心道:难不成是从骆府抄得钱财太少万岁爷才不高兴?不至于吧? 武英殿中。 崇祯拨弄了下面前的一箱珠宝,便环视四周,道:“媺娖怎么还不回来?莫非真出了事?” ··· “嗯~” 躺床上的朱媺娖呻吟一声,睁开眼来。 却见屋顶有颗硕大的“夜明珠”,无比刺眼。 ‘拥有这般大且好看的夜明珠,这郝先生竟还说他是普通人?定然是骗我的。’ 她心中冒出这个念头,转头就瞧见郝光明坐在靠椅上打瞌睡。 她再瞧见屋外,将天都黑了,顿时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她一边下床,一边喊道:“郝先生?郝先生?” 郝光明闻声醒来,看到朱媺娖下床,就问:“你睡好了?” 朱媺娖没回答,反问道:“我睡了多久?” 郝光明看了下手机时间,见才六点多,就道:“没多久,也就三四个小时吧。” “三四个时辰?!”朱媺娖一听就瞪大了美眸,“我睡这么久你怎么不叫醒我?” 郝光明这才意识到两人所说的时间单位不同,笑道:“是三四个小时,不到两个时辰。” 朱媺娖却没心思去探究时间的问题了,道:“不知道父皇那边如何了,我要回去看看。” 眼见朱媺娖就要“撞墙”而走,郝光明忙拦住她,问:“你恢复得怎么样了?没恢复好的话,还是不要乱穿越比较好。” 朱媺娖感觉身体完全无异样,就道:“我没事了。” “手机拿着,有事联系我。”郝光明将充满了电的手机塞到朱媺娖手中。 触碰到郝光明温暖的大手,朱媺娖俏脸微红,拿紧手机,就撞向西墙,消失不见。 郝光明看着空无一人的老宅,肚子咕咕直响,这才感觉到饿。 ‘我得回村里吃晚饭啊。’ 这么想,郝光明就向朱媺娖发去视频邀请。 很快视频接通,朱媺娖和崇祯一起出现在视频中。 只是那边有些昏暗,两人神态看着并不那么清楚。 但郝光明还是注意到,崇祯神情中带着惊叹。 “郝先生有什么事吗?”朱媺娖问。 “我一会儿要去吃晚饭了,大概有半个时辰不在这里,也接不到你的信息,你最好不要过来。”郝光明道。 虽然爷爷这座老宅在村外竹林中,平时根本没人过来,但为了以防万一,郝光明还是嘱咐了下。 “嗯。”朱媺娖点头应了。 郝光明想了想又问:“你那边有什么新情况吗?” 视频中,朱媺娖直接看向崇祯。 崇祯收回探视的目光,道:“朕已拿下骆养性、王之心,从他们那里查抄了几十万两银子,以及一些别的财物。” 这时,朱媺娖配合着崇祯的话,专门将手机镜头对向地上的几箱珠宝、古玩、金子。 至于现银、银票,崇祯已经让人拿去激励守城将士了。 郝光明还真没见过这么多财宝,不仅看得眼睛一眯。 因为郝光明这边光照很好,崇祯、朱媺娖都将郝光明的神色变化看在了眼里。 崇祯心中一动,就微笑道:“郝先生帮了朕不少,不如在这些财宝中挑几件,一会儿让媺娖带过去。” “这怎么好意思?”郝光明下意识的回拒。 但态度显然不坚决。 作为一个如今存款不足两万元的穷批,这些财宝对他诱惑力确实不小。 或许是将郝光明当做世外高人、仙人的缘故,崇祯在面对郝光明时变得更懂人情世故了。 看出郝光明态度不坚决,崇祯便笑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郝先生连手机这种宝物都愿意给媺娖用,从朕这里拿几件财宝又算得了什么?” 郝光明听了心想也是。 他给朱媺娖的手机在这里虽然只值一两千块,但在大明那边可是无价之宝。 于是便道:“那你们就挑几件玉器给我吧。” 郝光明要财宝不是收藏的,而是准备换钱用。 在他看来,玉器要比古玩、金子都更好换钱,也更安全。 结束视频通话,郝光明就锁上老宅的屋门和院门,回村里。 卧龙岗是西河镇杨集村下面一个颇大的自然村,有一百多户人家。 这里地处群山之间,但山都比较矮小,并不险峻,属于丘陵地带。 竹林的宅院是郝光明爷爷承包竹林后建的,他家老宅则在村西头,离竹林也就半里地。 郝光明父母早年出了事故双双离世,他算是跟着爷爷长大的。 至于奶奶,在郝光明小时候就去世了。 如今爷爷也走了,郝光明算是孤家寡人一个。 不过村子里倒是还有些同姓同宗的亲戚,左邻右舍关系也算可以。 郝光明前天回到村里觉得一个人开火麻烦,干脆就买几代米、一些食材,送到隔壁马叔家,在他家吃饭。 马叔夫妻俩都五十多岁,儿子儿媳都在外省打工,女儿则嫁到了县城里,还有个孙女在县城读寄宿制中学。 夫妻俩身体还算不错,不仅种了好几家的田地,还承包了一座山头种果木。 闲时马叔还会在田间捕鱼虾黄鳝螃蟹,在山上打野兔,丰富自家伙食之余,也能卖几个钱。 郝光明走进马家院子,正好洪婶从厨房里出来。 见了郝光明就笑道:“光明回来了?我正准备让你马叔打电话喊你吃饭呢。” “清理我爷的东西忘了时间。”郝光明随便解释了句,就帮忙拿碗筷上桌,并不见外。 吃晚饭时,马叔问:“光明啊,你爷的丧事也算办完了,后面有什么打算?” 郝光明原本是想在村里住段时间就走的。 如今有了奇遇,自然不会走了。 于是就道:“我准备在村里创业。” “在村里创业?”马叔听了奇怪,“咱们这边除了能种水果,其他方面啥都没有,你创业搞啥啊?” 郝光明笑道:“还没想好,但应该是以网络为主。” 马叔手机虽然玩得也挺熟,但对网络还真不了解,所以听郝光明这么一说就不多问了,只是道:“有什么需要你马叔帮忙的就吱一声,别客气。” 郝光明笑着点头,“知道了马叔。” 吃完饭,又在自家拿了些东西,郝光明就再次回到竹林中的院子。 第11章 崇祯情绪失控 郝光明带东西过来是为了在这边过夜的。 因此拿了电热水壶,几袋方便面和卤蛋、辣条,还有饼干、牛奶。 然后就是他的笔记本电脑及洗漱用品了。 东西随意放下,郝光明就向朱媺娖发去视频邀请。 很快接通。 昏暗的烛光下,依旧是朱媺娖和崇祯同时出现在视频里。 “郝先生用过晚饭了?”朱媺娖问。 “嗯。”郝光明点头,然后就问:“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崇祯道:“大约是因为攻城器具不足吧,闯贼依旧是以发炮轰城为主。但闯贼人多,想必明天就会多出很多攻城器具来。” 郝光明再次点头。 他不能穿越过去,所以大明那边的事他也只能听听,再根据搜集到的资料给些建议。 “我下午有搜集到一些可能对你们有用的资料,这就给你们传过去。” “这可太好了。”崇祯露出笑容。 虽然依旧觉得事情离奇难以理解,但在如今这般绝境下,崇祯愿意相信郝光明真是后世人,所说也都是真的。 因为这是他拯救大明的唯一希望了。 相关资料郝光明在朱媺娖休息时就在手机上整理好了,这时候发过去就是。 另一边,父女两人则将手机放在桌案中间,一边看一边抄。 郝光明将他查到的资料都分成单独的人物事件,一份份的传过去。 “据说襄城伯李国祯率领的三大营将士,在面对李自成发炮攻城时,不战而溃。后来李国祯也投降李自成,被拷饷而死。” 看到这份资料,崇祯皱眉道:“今日李国祯统领的三大营确实有不少不战而溃的,却并非全部,不然城墙上没人,闯贼早就攻入外城了。 如此看来,这后人记载的史料,真是颇有不实之处。” 在一旁抄写的朱媺娖闻言忍不住道:“父皇,据郝先生所言,他应是清朝之后的人,距今不知多少年,能查得这些资料已属不易,哪里能保证一定真实?” 崇祯闻言瞥了眼朱媺娖,心中感叹:果然是女子外向啊。 女子外向? 崇祯瞬间抓住了一道灵光,心中的一个想法也明确起来。 于是他再看朱媺娖的目光就变了。 “媺娖,你觉得郝先生如何?” “博学多才,而且和善。”朱媺娖忙着抄写,并没多想就如此回答。 “父皇将你许配于他可好?” 听见这话,朱媺娖顿时僵住,毛笔也一顿,在纸上弄出了一个大黑点。 崇祯则接着道:“而今虽有郝先生帮助,但京城能扛过闯贼围攻的希望仍旧渺茫。 你既得奇遇,可以去那边,保命定然是没问题的。 只是不知那边是太平盛世,还是如大明这般的乱世。 你一个弱女子,若没人照顾,怕是活下去都难。 既然郝先生与你有此奇缘,为人也好,不如你就嫁给他,如此父皇才能安心。 日后若是大明真如他所言,被建奴所取代,你也可以借助他的力量复兴大明。” 在朱媺娖的认知中,婚姻只能是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是做不了主的。 只是··· “父皇,女儿已经与周显有了婚约啊。” 朱媺娖提此事并非喜欢周显——她根本就没见过周显,只不过看了一次画像罢了。 她只是单纯觉得违背婚约不好。 “糊涂!”崇祯闻言不禁呵斥,“在国家兴亡面前,你的婚约算得了什么?!” 朱媺娖吓了一跳,忙退开一步,跪下来道:“女儿知错了。” 崇祯神色略微缓和,道:“此事就这般定了。一会儿朕与郝先生谈。” 朱媺娖这时却想到另一个问题,当即道:“若郝先生已有妻子该怎么办?” 崇祯听了刚展开些许的眉头又紧皱起来,稍稍沉吟就道:“若他有妻子,便只能委屈你做妾了。” 朱媺娖听了不禁双手紧握。 她怎么都没想到,作为大明公主,她竟然有沦落到给人做妾的一天。 哪怕她心里对郝光明有好感,可想到可能会做妾,便生出了抵触之心。 可惜,婚姻之事轮不到她做主。 “起来继续抄写资料。” “是。” 第二份资料也很短。 “三月十八日,李自成派太监杜勋入内城与崇祯皇帝谈判,未能谈妥。三月十九日清晨,兵部尚书张缙彦开正阳门,迎刘宗敏所部。中午,李自成由王德化引导,从德胜门入,经承天门步入皇宫。” 看到这段,崇祯皇帝神色冷厉,满脸杀机,咬牙切齿道:“张缙彦、王德化都该死!” 说着,就去打开殿门,对守在外面的王承恩道:“张缙彦阴通闯贼,去将他缉拿抄家,现银、钱粮用于犒劳守军,金、珠宝、古玩字画送入武英殿!” 王承恩见崇祯脸色难看,不敢多问,但想到如今城内情形,还是硬着头皮道:“万岁爷可否写一份手谕,否则臣怕缉拿过程中多生事端。” “你等会儿。” 崇祯说了声,转身关上殿门。 王承恩下意识地偷看了眼殿内,恰好看见朱媺娖伏在桌案上抄写什么,桌案上有奇异白光透出。 见此,王承恩不禁暗自嘀咕:莫非今日万岁爷所做之事都与坤兴公主有关? 没等王承恩多想,崇祯就拿着手谕出来了。 王承恩只能领命去办事。 回到殿内,崇祯就看到了郝光明传来的第三份资料。 “崇祯皇帝在带着王承恩上煤山自缢前,担心后宫女子受辱,有损朱家皇室名节,于是令后妃自尽。不愿自尽者皆被其率领侍卫斩杀。 坤兴公主被斩断左臂,右臂受伤,昏死过去,侥幸活命。年仅五岁的昭仁公主被崇祯一剑刺死。” 崇祯之前虽然听朱媺娖问过这事,也确实想过城破该如此处置后宫女子,可真看到郝光明所传来的文字资料,他却不愿意信了。 看完之后,他神色狰狞扭曲,怒声道:“不!朕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朱媺娖看到这段文字,哪怕已经从郝光明那里听过,可心里还是滋味难言。 尤其是经历过刚才被崇祯强命她给郝光明做妾的事,心里就更苦涩了。 看着父皇在哪里失控的怒吼,她却并没有劝慰一个字。 直到手机上传来新的消息,她才出声道:“父皇,又有资料来了。” 崇祯并非失了智,只是一时情绪失控。 闻言他又立即控制住自己,看向手机,渴望能看到一点好的内容。 然而,郝光明新传来的这份资料却令他更加惊愕,难以置信。 “不可能!绝不可能!” 却见这段资料很长,内容如下—— “崇祯去往煤山自尽前,命一班侍卫保护三位皇子到皇亲国戚家躲避,之后找机会出京城,南下继位,复兴大明。 谁知太子带着定王、永王来到周奎府前,周奎却因怕被牵连,紧闭府门,拒不接纳。 三位皇子徘徊周奎府前不一会儿,便被闯军俘获。 后闯军拷饷,周奎如应付崇祯帝一般喊穷卖惨,不愿交出钱财。刘宗敏便拷打、羞辱其妻与儿媳,逼得二人上吊自尽,又打杀其长子。 接着刘宗敏又对周奎极其次子、侄子使用酷刑,这才逼得周奎交出钱财。据说其中仅现银便有五十多万辆,其他珍宝财物价值好几十万两。 (民间传闻还有从周奎家拷出三百多万两的,不知是真是假。) 另外,据说坤兴公主断臂昏迷后,被忠心的太监、宫女送去了周奎府上。却被周奎至于柴房,不闻不问五日,侥幸才未死。 还有一传闻,李闯败于建奴,撤出京城后,多尔衮率领清军入京,太子朱慈烺躲入周奎府上,却被周奎交给多尔衮。 后多尔衮召集明朝降臣辨别太子真假,除十数人说是真外,余者皆称为假。于是清廷便以周奎进献假太子为由,将周奎与太子一起诛杀。 以上种种,真假是非,后人难断。但我想崇祯你身处当世,应当是能辨别的。” 第12章 朕欲将公主嫁与先生为妻 看完这段资料,不仅崇祯摇着头,满脸的不可置信,就算朱媺娖也是如此。 “怎么可能?外公怎么可能对我们见死不救?”朱媺娖摇着头,喃喃自语,“污蔑,一定是后来的清朝人污蔑!” 听到朱媺娖的话,崇祯反倒是冷静下来。 因为他想起了两次向臣子们募饷的事。 这两次,周奎身为国仗,都是哭穷,捐款极少。 其中一次,皇后用首饰换了五千两银子给周奎,想让他为捐款做个表率,谁知周奎竟然贪下三千两,只捐两千两。 由此可见,周奎这位国仗会否对外孙、外孙女见死不救先不说,贪财绝对是真的。 再见女儿仍一副不肯相信的样子,崇祯便叹道:“媺娖,没什么不可能的,夫妻尚且可能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他只是你们的外公?” 朱媺娖不说话了。 其实她也知道,郝光明所提供的关于周奎的事多半是真的,至少是郝光明查到的。 再想想,闯贼进城,周奎自家都未必能保,对外孙、外孙女见死不救并非不可能。 水滴声响起,却是郝光明又传来薇信消息。 “我这里有个方法,或许能帮你们试探出周奎家有多少金银财宝。” “你们可以派人去通知他,说今夜准备带领精锐突围,叫他带上家人一起进宫。然后派人暗中监视他家,不出意外,他即便不取出钱财一起带走,也会重新收藏到更隐秘的地方。” 看完,崇祯皇帝不禁微微点头道:“这法子确实可以一试,反正总是要让周家人进皇城的。” 京城分为外城、内城、皇城、紫禁城(皇宫),理论上讲,即便外城被敌人攻破,内城、皇城也是有可能守住的。 所以之前崇祯派人将范景文、倪元璐、李邦华等殉国臣子的家人都接到了皇城。 周奎是国仗,周家自然也该享受这一待遇。 当即,崇祯走出武英殿,对守在门外的王承恩吩咐了这件事,让他和锦衣卫的人一起去办。 吩咐完这件事后。 崇祯皇帝回到武英殿,见郝光明没再传资料过来,就道:“媺娖,联系郝先生,朕有事问他。” 朱媺娖点头,当即向郝光明发去视频邀请。 很快视频接通。 “有什么事?”郝光明直接问。 崇祯也能凭感觉走入手机镜头中了。 他看到郝光明那边明亮的光芒,再次露出惊叹、好奇之色,随即就道:“郝先生家中有如此奇妙的夜明珠,家世一定很不一般吧?” “夜明珠?”郝光明听了疑惑,再注意到崇祯看着他这边屋顶,这才明白夜明珠指什么,就笑道:“这哪儿是夜明珠啊,就是一普通白炽灯,我们这里家家户户都有。” “家家户户都有?!”崇祯听了更加惊奇,不敢相信。 朱媺娖也露出惊讶之色,难以想象家家户户都有这种宝物是何等景象。 郝光明道:“白炽灯是电灯的一种,目前其实已经落伍了···这解释起来要说的话可就多了,你们也听不懂,不说算了。” 崇祯听了很想说:你说啊,不说怎么知道朕听不懂? 但又担心这事涉及那边的隐秘,追问会引起郝光明不快。 再想起这次联系郝光明的目的,崇祯就生硬地切换话题,道:“我看郝先生模样,应当已年过二十了吧,不知是否婚配?” 郝光明笑道:“我早过二十岁了,都二十六了,不过倒是没有结婚。” 二十六? 还没结婚? 崇祯、朱媺娖听了可谓连连惊讶。 因为两人看郝光明的面相,都觉得他应该才二十出头,没想到已经二十六了。 须知,在大明二十六岁的人不仅胡须一大把,面相也会显老,很少会像郝光明这样白皙面嫩。 更让两人惊讶的是,郝光明都二十六了,居然还没结婚。 回过神来,崇祯便问:“二十六都未婚配,难道郝先生父母不催促吗?又或者,郝先生已经纳妾生子了?” 这里崇祯耍了心眼,就是想问明郝光明的婚姻情况。 虽然他之前说,如果郝光明已婚,就让女儿去给他当妾。 可作为一名父亲,本身又是皇帝,他何尝不想女儿独享丈夫婚姻幸福呢? 郝光明并不清楚崇祯皇帝的心思,闻言露出带着些许苦涩的笑容,道:“我小时候父母就去世了,是跟着爷爷长大的。前不久我爷爷也去世了。如今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自然也没人催我结婚。” 啊? 这。 崇祯、朱媺娖再次惊讶。 两人都没想到,郝光明竟然已是孤家寡人。 “郝先生见谅,我并不知你家世如此凄惨···”崇祯尴尬地道。 朱媺娖也道:“郝先生,我父皇并非有意提起先生的伤心事。” 郝光明道:“没事。不过你们好端端的,问我家庭情况干吗?” 崇祯决定不拐弯抹角了,直接道:“即便有先生帮助,这京城也不知道能守住几日。媺娖既然有缘遇到先生,朕便想将她托付与先生,也免得她在城破后落得如先生所说那般凄惨的下场。” 郝光明没听出崇祯这番话的重点,微微皱眉道:“你女儿的下场可不是我说的,而是史书上就那样写的。 后来她断臂未死,清庭为收揽人心,将她按婚约许配给周显。结果在顺治三年,也即是你死后的第三年,她就因为抑郁成疾,在孕中病死了。” 听见这话,崇祯差点又情绪失控。 朱媺娖也暗暗捏紧了粉拳,暗想:原来我从父皇剑下逃得一命,也只多活了两年,还真是可悲又可笑啊。 崇祯做了十七年的皇帝,城府到底练出了一点,控制住情绪后便深吸口气,僵硬笑道:“郝先生大概没听明白朕的意思,朕所说的托付,是将媺娖许配于先生为妻。” “啊?” 这回轮到郝光明惊讶了。 他是真没想到崇祯会来这一出。 崇祯都要国破家亡了,性命也难保,居然还想着给女儿定下婚事,这谁能想得到啊。 “先生难道不愿意?”崇祯见郝光明如此惊讶,不禁担心地问。 “我···” 郝光明说着,就不禁看向视频中的朱媺娖。 即便作为现代青年,在网络上阅女无数,他也不得不承认,朱媺娖的颜值、气质都堪称顶尖。 只是··· “不是我愿不愿意的问题,而是她太小了,今年才十五六岁吧?在我们这边还是个中学生呢。而我已经二十六了。” 听了郝光明的话,崇祯、朱媺娖都很迷惑,不明白十五六岁怎么就小了。 须知,寻常人家十三四岁结婚都有的是。朱媺娖也得亏出身皇家,才能拖到十五六岁乃至更大。 至于学生一词,两人自然是知道的。可中学生是什么意思,又怎么和朱媺娖一个女子扯上关系,两人就都不明白了。 于是崇祯误以为郝光明这些话都是托词,实际是有其他的原因。 他想了想,目光扫到殿中的几箱财宝,便道:“先生,年龄不是问题,别说你只比媺娖大十岁,就是大上二十岁又何妨? 另外,先生若是娶媺娖为妻,朕愿意这殿中财宝等大批宝物为嫁妆,至于聘礼,朕则不需一文。如何?” 却是崇祯想起之前郝光明看到那些财宝时的神色,还以为他是个贪财之人。 其实崇祯这么想也没错,现代社会谁不喜欢钱呢? 何况郝光明还是个穷小子。 【求收藏,求翻阅最新章节。】 第13章 请公主吃泡面 郝光明虽然既爱朱媺娖的美色,又喜欢财宝,却没昏了头脑。 他看着视频中的朱媺娖道:“婚姻是两个人的事,所我想知道公主的看法。如果公主不同意,我是不会强求的,不过照顾她的事我也不会推脱。” 这话说完,即便那边光芒比较昏暗,郝光明也能看到,低着头的朱媺娖脸色殷红。 崇祯皇帝本想说“婚事自古都是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用得着征求她的意见”,可见郝光明似是在盯着朱媺娖,他便改了主意,咳嗽一声,道:“媺娖,你可愿嫁与郝先生为妻?” 朱媺娖只觉得此时脸很烫,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但还是轻声应道:“女儿愿意。” “哈哈哈,”崇祯笑起来,“郝先生,媺娖说愿意嫁给你,现在你该同意这门婚事了吧?” 能取一个十五六岁的美少女为妻,对方还是公主出身,不需要他给聘礼不说,还附带诸多财宝为嫁妆,他一个穷小子有什么不愿意的? 大约也就是顾虑这两个不同时空的人,将来能否生出孩子罢了。 又或者说,朱媺娖能穿越时空多久,将来会不会突然消失。 但郝光明紧接着就觉得,现在考虑这些事根本没意义,既然朱媺娖都没意见,他一个大男人就不该扭扭捏捏的。 于是笑道:“既然是这样,我当然同意了。小胥郝光明,见过岳父。” 说到最后,郝光明单手学着古人向崇祯行了个礼。 崇祯虽然觉得称呼不对,却也没纠正。 他带着笑容对一旁的朱媺娖道:“媺娖,将方才朕挑出的几件玉器带过去给贤胥吧。另外你也不用急着回来,可与贤胥多交流一会儿。” 听见这话,朱媺娖脸色就更红了,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她还是点了点头,拿起崇祯挑的几件玉器,带着手机瞬间消失。 这时崇祯才收了笑容,看着朱媺娖消失的地方,喃喃道:“但愿朕今日的选择是正确的。” ··· 朱媺娖再见到郝光明,居然感觉没在大明时那般害羞、窘迫了。 她虽然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心理变化,却很喜欢这种轻松的感觉。 郝光明感觉则恰恰相反。 虽然他曾在大学谈过一个女朋友,却还是个处男。 之前他只将朱媺娖当做另一个时空的大明公主,就好像看一个书中、剧中的人物,心态是很放松的。 可现在这位宫主成了他的未婚妻,本身又是个十五六岁的美少女,再在这深夜独处,他就感觉有那么一点点紧张了,同时也有一点点兴奋。 他暗自深吸了口气,便问:“你感觉怎么样,这回头晕吗?” 朱媺娖摇头,“感觉还好。对了,这是我和父皇挑选的玉器,也不知道先生喜不喜欢。” 郝光明并没有让朱媺娖更改称呼,因为他觉得朱媺娖叫他先生挺好的。 他闻言看向朱媺娖带来的玉器,见共有五件。 白玉嵌金丝手镯一对。 镶玉嵌红宝石金钗一支。 周身连盖滚螭白玉印池一个。 玉砚一方。 雕刻牛鹤图的玉佩一枚。 看完郝光明就有点无语了。 不是说这五件玉器不好,而是太好了,拿出去很容易让人误会是古董,反倒是不如品相差的玉器好卖。 当然,如果能顺利卖出,肯定也能卖得更高价钱。 朱媺娖注意到郝光明的表情,不禁问:“郝先生不喜欢这几件玉器?” “喜欢啊。”郝光明道,“就是太好了,不容易卖出去。” “为何要卖?”朱媺娖一时不解。 “我缺钱啊。”郝光明无奈苦笑,“没钱,不管是帮你,还是我自己的一些事,都做不成。” 朱媺娖听了微微点头,却又忍不住问:“为何太好了反倒不容易卖出去呢?” 郝光明道:“我们这边正规途径的珠宝都是有证的,最主要的是,这几件玉器太像古董···跟你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等以后你对我们这边的事了解多了,自然就懂了。” “哦。”朱媺娖点了点头,随即想到什么,就问:“郝先生之前说我大明之后是建奴建立的清朝,那么如今又是哪个朝代,距离我那时有多少年了?” 从郝光明这里知道了自己在历史上的结局,朱媺娖就少了一份天真烂漫,多了一些“事业心”。 所以她现在想知道更多“史料”。 郝光明道:“我们当下采用的是西元纪年,大明京城被李自成攻破是在1644年农历三月,大约是在农历五月末,多尔衮进入京城,建奴由此入主中原。 清朝则是在1911年亡国的,之后先是十几年的军阀混战,在就是我朝先辈和另一股势力争天下。 但不能双方争出结果来,倭寇就大举入侵我神州···这中间好多事呢,不如我教你上网查资料,你自己查着看,好吧?” “哦,好。”朱媺娖点头应了。 然后郝光明就开始教朱媺娖使用度娘——他虽然知道度娘上的资料并非全部可靠,但他平时查资料就用的是度娘,也就懒得去找其他更专业的资料库了。 在这个过程中,郝光明自然免不了跟朱媺娖凑得很近,又让朱媺娖一阵脸红。 教会朱媺娖用度娘查资料后,郝光明反倒闲下来。 他也不好意思一直在朱媺娖身旁盯着。 于是问:“你吃晚饭了吗?” “在武英殿用了些糕点。” “肯定没吃饱吧?” 朱媺娖略有点不好意思,但看着郝光明真诚的目光,还是点头道:“是有点饿。” 郝光明当即笑了,“我弄个好东西给你吃。” 郝光明平时看历史类网络小说,那些穿越者最喜欢拿泡面在古人面前装逼了,今天终于轮到他装一回。 当即,郝光明就去打了一桶干净的井水,用电热水壶烧开水。 其实这院子也是通了自来水的。 只不过郝光明觉得镇上来的自来水没井水好吃。 郝光明开了个红烧牛肉味道的碗面,又加了根火腿。 辣条他犹豫着没加,怕朱媺娖吃不惯。 另一边,朱媺娖却是看度娘提供的各种信息看得不可自拔了。 她要是看自己和家人的百科资料。 这上面写的东西可比郝光明之前提供的内容要多得多,也更详细,这让朱媺娖更加感慨、唏嘘。 直到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朱媺娖才回过神来。 “泡面好了!” 郝光明将泡好的泡面端到了朱媺娖座椅旁的矮桌上,又拿了一袋辣条过来。 朱媺娖看了很是惊奇。 她之前主意了,房里明明没有生火,可如今才一会儿,郝光明居然就弄了一份热腾腾的“泡面”来,还异香扑鼻,让人食指大动。 “你尝尝,看喜不喜欢吃。” 郝光明将面叉递给朱媺娖,带着笑容颇为期待地道。 【求收藏,求追读。】 第14章 送财丈人周奎 朱媺娖确实饿了,拿着面叉看了郝光明一眼,就吃起来。 如果周围还有别人,她肯定不好意思当着一个男人的面这么吃饭。 可如今只有她和郝光明,郝光明又是她的未婚夫,她心里便放松很多。 泡面吃到嘴里,朱媺娖顿时美眸一亮。 作为公主,她算是吃到不少美食的。 当然,因为崇祯一再削减宫中用度,她平时吃的也不会太奢侈,甚至可以说是简朴。 再加上泡面中有大明所有没有的佐料,很是刺激味觉,朱媺娖便觉得很好吃了,甚至超过她以前吃的各种美食。 吃了几口后,抬头见郝光明在旁笑呵呵看着,她不禁懊恼自己失礼,于是问:“郝先生吃过晚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吃?” 郝光明道:“我刚才马叔家吃饱了,这会儿不饿。” “马叔是谁?” “是我村里的邻居,我这些天基本都在他家吃饭。” 朱媺娖点点头,继续吃泡面。 这时郝光明将旁边辣条打开,道:“这个辣条味道也不错,你要不要尝尝?” “好。” 于是郝光明撕开辣条包装袋,挤出一根送到朱媺娖面前。 朱媺娖看着,略微犹豫了下,就探头张嘴就将那根辣条吃了下去。 郝光明看得眼睛都直了。 朱媺娖敏锐地感觉到他的目光,顿时俏脸绯红。 郝光明这时回过神来,道:“其实我是想让你用手拿着吃···” 听见这话,朱媺娖脸更红了,直接红到脖子。 郝光明觉得气氛有点奇怪,便咳嗽了声,问:“味道怎么样?” “好吃。” 其实朱媺娖这时心思根本不再口中。 但等她回过神来,也确实觉得这辣条好吃,比泡面更能刺激味蕾。 郝光明也拿了一根辣条吃,笑着道:“其实泡面、辣条都是垃圾食品,我平时很少吃。但偶尔吃一次,确实会觉得很好吃,对于你这样从没吃过的人来讲,就更好吃了。” 朱媺娖不知道怎么接话,便低着头吃泡面。 ··· 大明。 崇祯让王承恩派人按照郝光明的法子去骗周奎入宫。 像周奎这种人,不仅贪财,也怕死。 至于说因为贪财丢了性命,纯粹是因为太蠢,拎不清状况,而不是他不怕死。 因此,听到王承恩派来的人说崇祯准备带精锐突围出京城,只带少数人,周奎就慌了。 “陛下要突围出城?一定要等我啊,我可是国仗。”嘉定伯府中,周奎紧张地对传旨太监道。 这传旨太监也是王承恩精心挑选的,可谓演技精湛。 他苦口婆心地道:“嘉定伯,这突围出城就是在抢时间,拖延不得,你就带着亲眷和一些细软快些入宫吧。” “一个时辰!”周奎竖起了一根手指,看着传旨太监道:“一个时辰之内我肯定入宫!” “这···”传旨太监说着露出为难神色,两根手指不停搓动,要好处的意思很明显。 奈何周奎就跟没看见一样。 ‘一点好处都不肯给,活该被万岁爷盯上!’ 心里暗骂了句,传旨太监就道:“行,咱家替你回禀万岁爷,不过你这边可要动作快点,迟了万岁爷可真不会等人的。” “知道,知道。”周奎摆手,想要让这太监快点走。 等传旨太监离开后,周奎长子周元杰过来道:“父亲,既然陛下要突围,我们还是赶紧收拾吧?” 周奎道:“急什么?我是皇后的爹,你是皇后的哥哥,我就不信陛下会不等我们。” 说完,就开始指挥家中仆人将地窖中的藏银珠宝装箱。 不过半个时辰,就装了好几十箱。 周奎的两个儿子也很贪,且对周奎唯命是从,因此一家人都没觉得逃命时带这么多箱银子有什么问题。 嘉定伯府上上下下忙忙碌碌的,根本没人注意到外面多了几个乔装的锦衣卫在盯梢。 又过了一刻多钟,周元杰才跟周奎汇报道:“爹,家里财宝都装好了,装了一百多箱,再加上行礼,得用十好几辆大车才能装完呢。” “没漏掉什么吧?”周奎问。 “没有,剩下的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 周奎则坐在屋中,环顾各种红木、梨花木的家具,以及其他一些没法带走的物件,满眼的不舍,不禁喃喃道:“这可都是钱,都是钱呐。” 这时周家老二周元奋也进来催促道:“爹,外面都准备好了,我们赶紧进宫跟姐姐汇合吧,要是他们等不及先走了咱家可就完了。” 周奎一咬牙,挥手道:“走!” 于是,周家的近二十两大车,上百号人便向皇宫而去。 崇祯对这位老丈人还是很好的,所以嘉定伯府就在皇城边上。 守卫皇城的锦衣亲军早就得到了上面的命令,看到嘉定伯府的车队过来,问明了身份,便放他们进去了。 进入皇城后,跟着前面带路的人不断深入,周奎不禁对两个儿子道:“我怎么感觉不对劲啊?” 次子周元奋道:“咱都进皇城了,哪儿有什么不对劲啊。” 周奎紧抱着怀中一小箱珠宝,道:“这陛下要突围,肯定还是要出皇城的,那为什么不叫我们在外面汇合,反而要到皇宫去呢?” 一旁的周元杰道:“或许陛下是怕我们掉队,想让我们待在突围的军队中间,把我们保护起来?” “不对···”周奎还是绝对不对,可一时又想不明白哪里不对。 没多久,周家车队就被直接带到了武英殿前。 而崇祯则带着一队锦衣亲军和好几个太监、宦官站在台阶上,黑着脸,居高临下地看向这边。 “嘉定伯,之前朕让捐饷,你不是哭穷吗?那车上这些箱子里面的又是什么?” 听见这话,周奎瞬间如遭雷击,脑中轰然一响,终于想明白哪里不对劲了。 正如崇祯所言,他之前哭穷说没钱,而今却带着几乎全部家财送到崇祯面前,岂不是说他之前不捐饷的借口都是假的? 这要往大里说,他可是犯了欺君之罪啊! 瞧见周奎脸色变得煞白,崇祯便冷哼一声,喝道:“周奎,你欺君罔上本该万死,但念在你是国丈的份儿上,朕且饶你一命。 来人,将周家的人全部押入宫内牢房羁押,再将周家的财产尽快统计出来!” 崇祯一声令下,早已等候多时的锦衣亲军、宦官们立即动了。 周家虽然也雇佣了几十个护院,但哪儿敢在这皇宫里跟锦衣亲军动手?全都老老实实俯首就擒。 周奎回过神来,脸色煞白、嘴唇哆嗦,却也不敢说崇祯什么,而是极其不舍地看向那十几辆大车,不断地道:“我的钱啊,我的钱···” 等周奎一家子被押走后,小宦官们就开始统计财物。 因为崇祯和王承恩都在旁盯着,所以不仅没人敢私藏财物,就连做事效率都提高不少。 用了不到两刻钟,周家这十几大车的财物大概价值便被统计出来了。 【求收藏,求追读。】 第15章 合该我大明亡国啊! “万岁,周家的财物种类、数目都记在这册子上了。” 王承恩将一份整理好的册子交给了崇祯,然后还不忘汇报。 “共计有白银七十三万两,黄金一万八千两,另有珠宝、古玩、字画共计三十三箱,名贵丝绸、锦缎数百匹。总价值大约有两百多万两。” 听到王承恩的话,再看着手中的册子,崇祯都不禁颤抖起来。 不是高兴的,而是气的。 周奎作为国丈,纵然受他优待,一二十年下来从正规途径能积累的钱财也不急眼前百分之一。 那么剩余的钱财哪儿来的? 毫无疑问,肯定是巧取豪夺、贪污受贿而来! 最可恶的是,周家明明有这么多钱,可他两次让大臣们捐饷,第二次更是派一个心腹太监来苦劝周奎,可周奎仍旧一毛不拔,反倒贪了皇后给的几千两。 而按照郝光明所说,最后周奎这些钱财全都便宜了那闯贼! 这让崇祯如何不气? 如果不是顾忌着周皇后感受,他恨不得现在就将周奎斩首! 深吸了口气,崇祯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当即道:“王大伴,这些白银暂时就由你掌管,但你不要留着舍不得用,要尽快发给个城门守将及士卒,鼓舞士气,明白吗?” “臣明白。”王承恩此时看着这么多钱财心情也很复杂,忍不住叹道:“哎,要是早一个月万岁爷您能有这么多银子,也许就不至于让闯贼围城了。” 崇祯闻言也是一叹。 要是他女儿早一个月有今日的奇遇,他不仅不会让闯贼围城,也许还能中兴大明。 可惜如今一切都晚了。 想到这里,崇祯不禁看向宫外,尤其是广宁门的方向,却恰好听到那边喊杀声大振,还伴随着连连的发炮声。 这让崇祯脸色一变,心想,莫非依旧如郝先生所说,有人打开了广宁门迎闯贼? 回过神来,他立即对王承恩道:“速速派人去查看广宁门那边的情况!” ··· 上网是有瘾的。 尤其是对一个刚学会上网的少女来讲,更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因此,当朱媺娖上网查看各种有关明末及她家人的相关资料后,就仿佛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郝光明也在旁上网,也没想提醒朱媺娖。 直到朱媺娖感觉到困时,才猛然意识到过去很久了,于是忙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郝光明道:“手机上面有时间,这样、这样都能看得到。” 郝光明教朱媺娖如何用手机看时间。 “不过我们这里用的是时分秒制,一天有24小时,一小时有60分钟,一分钟有60秒。你们一个时辰,等于我们两个小时。 现在的话是23点05分,也即是十二时辰中的子时刚开始。” 终于明白现在什么时辰的朱媺娖猛然站了起来,急道:“都已经子时了?不行,我要回去看看。” 郝光明点头,道:“那你小心点。” 京城毕竟在被闯军攻打,战事瞬息万变,而他又已经影响了那边的人和事,如今是个什么局面真不好说。 朱媺娖点了下头,拿着手机就急走向西墙,很快就消失不见。 回到了武英殿,朱媺娖就闻到了一股酒味,却见是崇祯在饮酒。 她再看崇祯并不像高兴的样子,立马明白,怕是出坏事情了。 因为她知道,崇祯在生活中一向严于律己,按理来讲,如今城中战事危急,他是不可能饮酒的。 同时,她也听见外面的喊杀声似乎又近了些,于是赶紧问:“父皇,可是外城被攻破了?” 崇祯苦涩一笑,道:“是啊。” “是从哪里攻破的?”朱媺娖柳眉紧蹙。 崇祯道:“正是郝先生所说的广宁门。” “这怎么可能?”朱媺娖疑惑惊讶,“父皇不是派施大人带人加强广宁门的防守了吗?” 崇祯自嘲地笑道:“京城兵力本就捉襟见肘,朕就连上直军(锦衣亲军)、太监都派了出去,仍嫌不够,就算让施邦曜加强防守,又能给他多少人呢? 何况,此番是广宁门附近的回回作乱,冲击守军,与闯贼里应外合打开了广宁门。这局面除非我们提前知道,否则如何能破?” 听到这里,朱媺娖不禁愧疚地道:“父皇,都是女儿不好,在那边没能查到这事,不然外城就不会被攻破了。” 和历史上崇祯死时仍对臣子们满怀怨恨不同,这一世从郝光明那里知道了不少事,他如今却是看开了。 他闻言摆摆手道:“郝先生都得不到这资料,又何况你刚去那个世界。对了,此番你过去可曾了解到慈烺他们在史料中是何结局?” 想到这件事,崇祯明显又振作了点。 他知道,京城被攻破他想逃生怕是很难,但皇子们目标小一点,又有三人,分散开来总有逃出去一两个的希望吧? 问完,崇祯就发现朱媺娖面色沉沉,便知道三位皇子在史料中的下场怕是不太好。 朱媺娖犹豫了下,还是道:“皇兄与两位皇帝虽然被闯贼抓捕,但李自成说这天下都是父皇与大臣们败坏的,与他们无关,因此并未杀他们,还给他们封了爵。 只是后来闯贼在山海关附近的一片石与清军及吴三桂的关宁军大战中大败,仓皇撤回京城,李自成匆匆登基称帝后又撤往山陕。 闯贼被清军及关宁军衔尾追杀,溃败千里,再加上很多闯贼不受李自成等人约束,败逃时一片混乱,皇兄及两位弟弟就都失散在闯贼军中了。” 听到这里,崇祯先是松口气,随即却是怒气冲头,急问:“吴三桂竟然投了建奴?!” 朱媺娖一叹道:“根据女儿查探到的消息,吴三桂与建奴早有联系,甚至有更大的野心。 据说,李自成破京城后,曾让降将唐通以四万两白银犒赏关宁军,又胁迫吴襄写信逼吴三桂投降。 而多尔衮那边却是承诺给吴三桂封王,并且是实封,所以吴三桂最终还是投了多尔衮。” 崇祯听了不禁嗤笑,“没想到这李自成如此白痴,四万两就妄图安抚关宁军,难道不知道朕每年都要往关宁军中砸数十上百万两的银子吗?” 嘲笑完李自成,崇祯又问:“慈烺他们失散于闯贼军中难道就没别的消息了吗?他们只要有一人活着南下,便有机会与建奴划江而治,谋得一个南宋局面啊。” 听崇祯这么问,再想到在网上查到了那些信息,朱媺娖又不禁叹了口气。 “父皇,皇兄与两位弟弟后来确实有些消息,但其中最著名的却是南北两次假太子案。 北边的假太子案便是先前郝先生曾说过的,说姥爷贪图富贵,将皇兄献给多尔衮,卖主求荣,却因众多大明降臣皆称太子是假的,多尔衮便将姥爷与假太子一起斩首。 此后不久,鸿庐寺卿高梦箕的家人在山东偶遇一少年要求随其渡船南下,被认为是太子。 此时的南明弘光帝,哦,也就是福王叔闻讯就派人查验此太子真假···” “等等!”崇祯听到这里,忽然紧皱眉头盯住了朱媺娖,问:“你说那时福王已经登基称帝?他登基时距离京城被闯贼攻破多久?” 朱媺娖回想了下看到的那些重要信息,道:“父皇殉国消息传到南方后,他们便考虑再立新君了,不过福王叔具体的登基时间却是在四月二十六。” 崇祯听了,眼神晦暗,道:“才一个月多点的时间,南边的这些臣子拥立新君可真是快啊。不过拥立之功谁不想要?朕倒是该理解他们。 媺娖,如果朕没料错,那个自称太子的少年,必然没有得到你福王叔的承认吧?” 朱媺娖虽然没怎么接受帝王教育,但毕竟出身皇室,耳闻目染之下对争夺皇位之事的残酷还是了解些的。 之前她没多想,此时听崇祯语气复杂的说了这番话,也恍然明白了些什么。 她下意识地答道:“福王叔的弘光朝仅存在一年多点,便被清军攻破都城。 福王叔与那北来太子一起被清军俘获,次年又一起被清军处死。 那一年多中,弘光朝再次陷入复杂的党争,东林党与马士英为首的阉党各自勾连军阀,使得朝政一片混乱。 北来太子的身份真假也一直都是他们争斗的事件之一,直至都城被清军攻破时,对此事也没有个定论。” 听见这话,崇祯先微愣了愣,然后就想起了他临朝十七年经历的各种党争事件,以及眼见着朝政、国事在党争中一日日败坏的无可奈何,突然就笑起来。 “哈哈哈···” 笑本是代表喜悦的,可此时崇祯帝的笑却却让人听着无比难受,没笑多大会儿,他便哭了起来,声音也沙哑了。 “可笑哇,真是可笑哇,半壁江山沦丧,眼见山河再次腥膻遍地,君臣却仍争权夺利、迷于党争,合该我大明亡国啊!” 第16章 同国不同命 崇祯又哭又笑地发泄完了,又猛喝了一杯酒,才问:“可还有慈烺他们的其他消息?都说出来吧,朕能承受得了。” 见崇祯一副不抱希望的样子,朱媺娖心中暗叹,但还是道:“父皇,此后皇兄以两位弟弟消息便不多了,女儿只查到了他们可能的结局。 其中慈炤的资料最详实,据说他在闯贼军中走散后,随一位毛姓将领逃到河南种了一年的地。 后来清庭清查‘流贼’,毛姓将领逃走,慈炤只能一个人流浪,得亏在凤阳遇到一位姓王的给事中,念及皇恩,将他收养在家中,并改名王士元。 几年后,王给事中去世,慈炤被迫再次流浪,在浙江遇到一位姓胡的官员。 胡大人同样是心念故国的人,就将女儿许配给慈炤,此后慈炤就在余姚以教书为生。 到了康熙47年,哦,康熙是清庭黄台吉之孙,慈炤已经是75岁高龄,据说有一妻一妾,六子三女一孙的大家庭。 可惜慈炤为儿子取名时,依照规矩,最后一字都带土字旁。 再加上其时有个和尚在浙东起义打了他的旗号,使得清庭官员怀疑到他身上,令他全家遭受了灭顶之灾。 可笑清庭明明大肆捕杀我大明皇室之人,表面上却依旧宣称会善待皇室成员,因此捕杀慈炤时,仍是宣称其为假冒,当真是心虚得很,也可笑得很。” 崇祯听完,情绪却是平缓下来。 “能活到75岁,他也算是高寿了,可惜太傻,竟不肯彻底忘却身份,倒是可怜他的那些子孙了。” 感慨完,崇祯示意朱媺娖继续说。 “皇兄除了南北假太子案,此后也曾有许多次反对清庭的起义者用其身份名号,难辨真假。 后来考据皇兄下落最可靠的说法,却是他在栾川老君山化身道人隐居了三十多年。 他这身份一直未曾暴露,直至清庭灭亡近百年,也即是郝先生那个朝代,人们才根据老君山他的墓碑有所猜测。 另有一种说法,说是皇兄随东宫侍读之一李士淳逃到了广东。 此说法也有诸多证明,甚至认为比皇兄藏身老君山的说法更可靠。” 这次听完,崇祯却不禁露出失望之色,道:“就是说,慈烺虽然生还,但一生都未曾举事复明?” 崇祯之所以失望,是因为朱慈烺既是他诸子中最年长的,又是太子,可以说被他寄托厚望。 得知朱慈烺隐藏得如此好,甚至默默无闻一生,他难免有些失望。 朱媺娖因为对后世之事了解更多,对此事却是有不同看法。 她一叹道:“父皇又怎知皇兄不曾举事复明呢?也许是多次失败,侥幸逃生罢了。 另外,我所说的这些史料毕竟也只是后人揣测,未必真实。 兴许···皇兄是殁于战乱了,又或许南北太子之一就是他呢?” 崇祯皱着眉头,显然不太愿意接受朱媺娖的说法,又问:“慈炯呢?他是何结局?” 朱媺娖道:“慈炯在后世的消息更少,有人说因田贵妃将慈炯托于婶娘照顾,后婶娘与其下落都成了谜。 只是又有更可靠的说法,婶娘也在父皇的命令中上吊自尽了。 另外还有说慈炯一直隐藏在贵州,还曾联合当地土人反抗清庭的。 还有,民间以朱三太子为名反抗清庭的起义有文字记录的便多达七十五次。 只是因民间不知皇室序齿方式,有说朱三太子是慈炯,也有假托慈焕的。” 崇祯听完,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问:“都说胡无百年国运,清庭对中原的控制莫非很强,这么多次百姓起义都没有掀翻它?” 朱媺娖听了露出苦涩的笑,道:“父皇可能不知,清庭若是从努尔哈赤算起,统治可是长达296年呢。 即便从清庭入关算起,也长达268年。 他们以不足百万之众,统治神州亿万百姓自然是困难的。 但清庭却借鉴元、金等朝代的经验,联合了士绅地主,这才能令统治巩固。 而事实上,清庭攻入中原后,南下主力基本都是原来我大明的降军。 这些降军面对建奴时一溃千里,可在南下时却各个勇猛凶残,攻城略地不算,更是伙同建奴屡屡屠城,杀戮我汉家百姓千百万!” 说这话时,朱媺娖再次想起了上网时查到的那一个个血腥的屠城记录,即便是她身为女子,也不禁满腔怒火,眼眸都红了。 崇祯见状不禁诧异地看向朱媺娖,一时难以明白女儿为什么说着就成了这样子。 说到底,他没看过那些屠城记录的具体数字,难以感同身受。 停顿了会儿,平缓了情绪,朱媺娖才接着道:“其实清庭的统治到了康熙晚年,便已弊端丛生,吏治腐败,民不聊生。 可惜康熙生了个好儿子,其继位者雍正帝,澄清吏治,又进行了好几项重大改革,再加上士绅地主的帮助,才为清庭又续命百年。 近百年后,又出现一次太平天国起义,曾席卷清庭近半壁江山。 当时清庭无能为力,却被我们汉人的士绅地主团练联合起来给镇压下去了。” 崇祯听了瞪大眼睛,讶然道:“这怎么可能?” 要知道,眼下他可就是要被农民军起义搞得要国破家亡呢,怎么到了清庭那边都被席卷半壁江山了,还能被士绅地主镇压? 听崇祯这么问,朱媺娖略有点羞愧地道:“女儿看这些资料时都是囫囵吞枣,未曾深究,也不知为何会如此。” 崇祯道:“那便联络郝先生问一问,想必他是知道的,正好外城被攻破之事也需要让他知道。” 朱媺娖点头,当即用向郝光明发去薇信视频邀请。 虽然已经晚上11点多,但因为朱媺娖才走没多大会儿,郝光明自然没睡,看到视频邀请就接通了。 “有什么事?”郝光明主动问。 朱媺娖道:“先生,外城还是被攻破了,是城内回回居民与闯贼里应外合,攻破了广宁门。” “原来是这样。”郝光明听紧皱眉头。 历史往往掩映在尘烟中,并不是后人可以轻易窥探清楚的。 但郝光明本就没认为有他的指点崇祯就能守住京城——闯军围城后,京城被破是必然而非偶然。 就算没有回回帮助闯军破广宁门,也许还会有其他势力,或者干脆就是普通平民百姓听信了“闯王来了不纳粮”的说法,帮助闯军破城。 于是,郝光明接着就道:“既然外城已经被攻破,想必内城、皇城也守不了多久了,你们该另做打算了。” “咳。”崇祯轻咳一声,走到朱媺娖身边,对手机中的郝光明道:“郝先生,我有事请教。” 随即,崇祯就将刚才听朱媺娖说清朝差点被太平天国掀翻,却被士绅地主团练帮着摆平的事给说了。 郝光明听完,略一沉吟,便对崇祯道:“你可曾想过大明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步?或者说,大明究竟为什么亡国的?” 【求收藏,求追读。】 第17章 痛骂崇祯,穿清必反! 崇祯闻言叹道:“朕自然想过——纵观朕秉国十七年,一直勤勤恳恳、勤俭节约,为国事夙兴夜寐。 或许朕并不聪明,无祖上治国之手腕,但绝非亡国之君。 可朕手下的臣子,却没有几个好的,大半皆是亡国之臣! 我大明走到今日,那些贪官污吏、枉负圣恩的臣子当是罪魁祸首!” 郝光明一听就想笑。 但他到底记得,如今崇祯时他的准老丈人了,又兴许会在几日内国破身死,于是终究忍住了。 可他仍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崇祯,不愧是你,都这时候了还在甩锅呢。 崇祯可是盯着手机中的郝光明呢,虽然郝光明没说话,可崇祯却看出郝光明神色有异。 于是皱眉问:“怎么,朕说的难道不对?” 郝光明道:“不能说完全不对吧,但也仅是和正确说法沾了个边而已。” “此话怎讲?” 郝光明回忆他所看到的各种关于亡国之因的说法,略一沉吟就道:“大明会走到今日,最主要的原因是大明建国时便没考虑跳出我中华数千年治乱循环的怪圈。 所以大明建立后注定是要亡的,后面的皇帝如果只是修修补补,没有进行天翻地覆的变革,也至多能让大明多延续几十年罢了。 两百多年亡国,还是三百多年亡国,在我们后世人看来并没有太大区别。 至于说为什么没有跳出治乱循环的怪圈,又该如何跳出来,这个问题太大,我一时是没办法讲清楚的。 这第二个原因,便是大明从建国之初,国家的权利就开始慢慢被士绅地主阶级窃取。 早在正德之后,这天下其实暗地里就易了主。与其说是你们朱明皇室的,不如说是士绅地主的。 等到了你这时,可以说天下早已经失控,不受皇权掌握了。 而士绅地主大多目光短浅,只能看到自己的那点利益。 所以他们在霸占了朝堂上的多数官位后,只顾争权夺利、排除异己、谋取私利,对于天下是否败坏并不在意。 因为这些人很多都看清了,即便把朱明换成了李顺,或者别的王朝,依旧要用他们士绅地主来维持统治。 或许早期会像明太祖、成祖时那般,皇帝强横,士绅地主被压得抬不起头来,但只要过几代人,这天下事就依旧是他们说了算。 所以,当流贼肆虐、建奴入关、天灾连连,只要不是殃及到他们的利益,他们是不会真心去应对的,甚至还会见缝插针地谋取私利。 你作为皇帝,站在这天下的最顶端,平民百姓则是在最下面。 中间的士绅地主们欺上压下,平民百姓为了活命不得不造反。 此时你被士绅地主阶级架空权力,又无法和底层的平民百姓沟通,于是被这两大群体一起对付,大明能不亡吗?” 崇祯听到这里若有所悟,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这时又听郝光明道:“这第三,众说纷纭,但要我来说,还是得怪你自己。 就像我之前曾说过的,你既没有识人之明,用人又不得法。 所以你执政十几年,大明本来不少的忠臣良将都被你整没了,最后满朝文武大半不是奸佞小人就是废物。” “朕不服!”崇祯忽然气呼呼地打断了郝光明的话,“朕纵然治国手腕不如祖上,却也不至于像你说的那么不堪!” 也得亏郝光明如今在另一个世界,如果在眼前,崇祯都想拔剑砍人了。 “不服?”郝光明笑了,也不再顾及这位准老丈人的面子,“远的不说,孙传庭你是怎么用的?再往前说,卢象升你又是怎么用的?这两人又是怎么死的? 如果不是你错信杨嗣昌、高起潜这样没有能力只知打压异己、谋取私利、不顾大局之人,又怎么会让卢象升、孙传庭这样的栋梁蒙冤身死? 大明人口这么多,又养士两三百年,纵然其中大部分都成了这江山的蛀虫,但有心匡扶社稷的栋梁之材同样为数众多。 就如我知前告知你的那些殉国大臣名单,且不说他们能力如何,对大明的忠心是不用怀疑的吧? 这些人之前是有多少得到你信任和重用的? 就说李邦华,在闯军合围京城之前,是否曾多次力荐你南下,或者让太子南下监国,你听了吗? 无识人之明又无用人之能,分不清正确和错误的建议,多疑反复,急功近利,没有担当,这些都是一个皇帝不该有的缺点,而你全都有。 所以你敢说,这大明走到今天,你作为皇帝不该负主要责任?” 随着郝光明的话,崇祯明显越来越愤怒。 可当愤怒到了极点,他不仅没有爆发,反而彻底沉默了。 等到郝光明说完,朱媺娖见崇祯神情抑郁、满脸颓唐,头上更是白发丛生,不禁关问:“父皇?父皇你没事吧?郝先生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毕竟他所说也只是后人言论,未必正确。” “不,”崇祯摇头,满脸苦涩,自嘲地笑道:“他说的对,或许朕真就是个亡国之君。而今,也果然要亡国了。” 见此,朱媺娖气恼地等了手机中的郝光明一眼。 郝光明过了一番嘴瘾后,这时也意识到他说得太多、太过分了。 却是抛去现代人对历史的已知和见识不谈,一般人坐在崇祯这个位子,真未必能比他做得好多少。 毕竟大明这艘船本就破烂不堪,将要沉了。 再加上受准老婆的眼神杀威胁,郝光明赶紧道:“当然,大明走到今天这一步,绝不全是你的责任。 正如我之前所说,第一是大明建立之初的制度有问题,后面又没有改革好。 第二则要怪士绅地主阶级的庞大、贪婪、目光短浅、自私自利。 第三才是你的一些责任。 最后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也是你之前问为什么清朝后面能挺过那么多次农民起义,而大明却没有的主要原因。” 听见这话,想起之前的疑惑,崇祯终于又打起精神,问:“什么原因。” “小冰河时期。”郝光明道,说完见崇祯、朱媺娖都露出疑惑之色,他便进一步解释道:“也就是天灾。你难道没发现吗,从你爷爷万历年间开始,天灾越来越多,到了你执政时,更是天灾频发,遍及全国各地。” 崇祯点头道:“确实如此,但大臣们都说是朕失德,才招至天灾惩罚,因此朕继位至今,前后共下了六次罪己诏,可惜依旧得不到上天怜悯。” “可笑!”郝光明差点没人住爆粗口,“什么皇帝失德招致天灾惩罚,都是瞎说。 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在你们这个时代,不仅是大明天灾连连,世界各地,也即是大明之外的所有地方,全都是如此。 这都是小冰河期到来造成的——气候的改变,才带来频繁的、大规模的天灾。 清朝后面能挺过那么多的农民起义,首要原因就是小冰河期在清朝初年就过去,天灾减少,百姓自然好过些。 因此,即便清朝那些人比你们明朝是压迫得更厉害,可只要百姓能活下去,他们就不会大规模地造反。 另外,清朝时番薯、土豆、玉米等海外农作物的传入及普及,让百姓可以果腹的粮食更多了。 这同样是清朝能养更多百姓,压迫百姓那么狠,却还坚持了那么久的原因。 然而,即便没有明末的频繁、重大天灾,粮食也大大丰富,清朝后面一百年仍几乎是在镇压大规模农民起义中度过的,可见它对百姓的压迫是多么狠。 它对内压迫百姓,恨不得敲骨吸髓,对外却接连丧权辱国、割地赔款,可以说让我们中华儿女屈辱了几百年! 现在我们提到清朝都恨得牙痒痒——如果我们这时候的人回到过去,在你们明朝还可能会帮扶大明,可要是到了清朝,那是必须要造反的,绝无第二种可能!” 第18章 传旨视频:公主监国 郝光明这一番带着情绪的话说完,武英殿便陷入安静之中。 崇祯皱着眉头,心里却莫名比之前好受一些。 按郝光明的说法,大明走到这一步,他是有很大责任,但责任却不全在他。 可惜,郝光明说的这些他知道得太晚了。 想到这里,崇祯一叹打破了殿中的沉默,道:“郝先生,外城已破,内城守不了多久了,朕如今该怎么做?” 郝光明本就不认为崇祯能守得住京城。 所以白天朱媺娖昏迷休息时,他不仅是查资料,也思考了这方面的问题。 听崇祯问,他便道:“我觉得你可做三方面考虑,其一组织精锐尝试自己突围,其二安排太子及其他皇子、公主逃生,其三便是留下旨意令坤兴公主监国。” 崇祯听了郝光明这番话,可谓疑虑重重,眉头也皱得更紧了。 郝光明注意到崇祯的神色变化,再联系崇祯的性格,知道即便是到了这国破家亡的最后时刻,如果他不把事情说明白,崇祯也未必肯配合。 于是郝光明接着道:“我知道,即便是到了眼前这一步,陛下仍是在殉国与求生之间犹豫不决。 但陛下绝不会投降闯贼,所以要想求生,唯有组织精锐尝试突围。 虽然成功的希望很小,但陛下不妨一试——陛下毕竟做了十七年的天子,如果真能逃出去,想来后面神州的情况总比历史上要好一些。 至于说安排皇子、公主逃亡,历史上你就曾安排三位皇子逃生,只不过做的很仓促,且所托非人。 这一次的话,如果你多做些准备,选对的人,兴许能让皇子、公主逃出去。 至于下令坤兴公主监国,则是最保险的一条。 坤兴公主可以藏到我这边,性命必然是无忧的。 我既然答应娶她,日后肯定会助她复兴大明。 但坤兴公主毕竟是女子,如果没有陛下的旨意,即便有我相助,她想要复兴大明也不容易。 有了监国的身份,她就相当于有了大义,以后不管是帮扶哪位皇子,或者襄助哪位被拥立的大明藩王,再或者亲自扛起复兴大明的旗帜,都会名正言顺,行事更加方面。” 听郝光明说到最后,崇祯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却是多疑的毛病又犯了。 他直盯着手机中的郝光明,凝声问:“你想让媺娖做武则天?” 旁边朱媺娖原本还没反应过来郝光明最后那番话的意思,听了崇祯的话才豁然明白,也诧异地看向手机。 “没错。”郝光明并不隐瞒心中所想,他坦诚地看向崇祯,问:“如果在大明灭亡、神州再次沦为腥膻之地而后沉沦三百多年,与大明多出一位女帝之间选择,你会选哪个呢?难道宁愿让建奴糟践这大好江山,不愿让你的女儿去试一试吗?” 崇祯被说得呼吸一滞,随即看向朱媺娖。 朱媺娖则神色紧张、忐忑。 郝光明所说的事对她来讲太突然了。 有了奇遇她自然想着帮助父皇振兴大明,但却从未想过自己当皇帝。 她对上崇祯的眼光,忍不住道:“父皇,女儿从未觊觎过皇位,女儿只想帮父皇振兴大明···” “不!”崇祯却是忽然打断了朱媺娖的话,道:“如果你皇兄及两位弟弟都如历史中的,没一个能站出来复兴大明,你难道也不站出来吗? 过去十七年,朕为了这大明江山,本就打破了许多祖宗规矩,而今国破家亡在即,令公主监国又有何不可?” 说到这里,崇祯又看向手机中的郝光明,“郝先生,这监国的旨意你来说,朕来写!” 说着,崇祯就来到御案前拿出备用的圣旨卷轴,毛笔醮墨。 “我说?”郝光明却是感到意外,随即道:“我都没见过圣旨,怎么说啊?你就下令让坤兴公主监国,让她拥有仅次于皇帝的权利就行了。” “朕明白了。” 崇祯点头,当即挥笔写圣旨。 朱媺娖则忍不住对郝光明道:“郝先生,我怎么可以监国呢?我不行的。” 郝光明道:“不试试你怎么知道不行?只要你想复兴大明,就必须拥有监国的名义,否则即便你从京城逃出去也难有作为。” 朱媺娖明显仍旧忐忑,却没再说什么了。 很快崇祯便将命朱媺娖监国的圣旨写完,并念了一遍给郝光明听。 郝光明是个理科生,古文很一般,只能听懂大概的内容。 但这就够了。 崇祯将圣旨交到了朱媺娖的手中,又道:“媺娖,你既然能到郝先生那里藏身,稍后便将御用的二十四玺也带去吧,日后也好做个凭证。” 朱媺娖已经听出了崇祯的诀别之意,忍不住眼眶发红,泪光浮动。 崇祯见了忽然严厉道:“哭什么?你既然领了监国之责,日后便要将自己当个男儿看待,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流血不流泪。我朱家的子孙,不论男女,都应该有骨气!” 这话让朱媺娖将眼泪一下子憋在了眼里,不敢流出来。 郝光明看得暗自摇头,心想:等你走到了最后一步,未必不会哭。 而且哭也不代表着软弱啊。 然后郝光明就想到个事,当即道:“你既然想要公主有个监国的凭证,除了给印玺还可以录个传旨视频。” “传旨视频?”崇祯、朱媺娖听了都露出疑惑神色。 也转移了注意力。 郝光明道:“就是用手机将人的影像、声音留下来,以后可以再给他人看,其实就相当于信件的升级版。” 崇祯、朱媺娖听了仍是满头雾水的样子。 ‘这么高科技的东西,明朝人想要抽象地理解到底太难了啊。’ 郝光明心里感叹了声,就道:“这样,把手机放到一个能同时映入你们两个人的地方,我在这边通过视频进行录制。录完给你们看看,你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一下两人知道该怎么做了。 朱媺娖左右看了看,发现将手机放到御案上最合适。 于是,等朱媺娖将手机按合适的角度放好后,崇祯便拿着之前的圣旨,在御案前亲自传旨。 皇帝亲自宣旨自然是不符合规矩的,但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毕竟朱媺娖的奇遇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武英殿虽然燃着不少大蜡烛,但明亮度仍不够。 好在手机上有夜景录像设置,之前在老宅郝光明就帮着调好了,而崇祯、朱媺娖离手机又不远,在视频中倒也算清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崇祯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因此念圣旨时完全不像太监那样尖锐高扬,而是低沉肃穆。 视频中,朱媺娖跪在崇祯面前,看着崇祯,红眼眶和泪光很明显,却始终没有流下眼泪。 等到崇祯念完圣旨,将圣旨交到朱媺娖手中,朱媺娖领旨谢恩起身,郝光明这边才结束录制。 随即,他便将录制好的视频发到了薇信上。 “传旨视频我已经发过去了,你们可以点开看看。稍后我准备休息,但你们要是有急事,也可以再联系我。” 说完,郝光明便挂断了视频电话。 他并不担心什么。 反正朱媺娖一个念头就能穿越过来。 只要朱媺娖不出事,他的奇遇就不会出问题。 至于大明京城的局势,这时候他说再多也改变不了结果了··· 第19章 运财公主 将传旨视频反复看了好几遍,崇祯才收回目光,感叹道:“没想到竟如此神奇,简直就跟仙术一样。有了这个视频,日后即便有人质疑你手中圣旨真假,也不怕了。” 朱媺娖点头。 崇祯却又环视殿中财宝,道:“不过,你要复兴大明只有圣旨恐怕还不够,还得有钱才行。 接下来你要没事,就将这殿中财宝尽量带到郝先生那边去吧。 既算是父皇给你的嫁妆,也可以充当日后复兴大明的军饷。” “是,父皇。”应了声,朱媺娖却忍不住关问:“郝先生建议父皇尝试突围,父皇何不早做准备?” 留下命朱媺娖监国的圣旨后,崇祯似乎卸下了部分压力和心理负担,这时候精气神反倒比之前朱媺娖刚回来时好一些。 他闻言一挥衣袖,道:“这事父皇自会安排人去办,不用你操心,你还是赶紧把这些财宝运过去吧。” 朱媺娖点头,不再多说,开始挑选财宝。 她可没忘记,先前郝光明说过,太好的珍宝反倒不好卖。 于是她挑选了一些字画,放到一箱金子上,然后就想抱起箱子穿越。 结果发现箱子虽然不大,可却很沉,她想抱起来并不容易。 于是下意识摸着箱子想穿越。 心中一动,她果然又到了郝光明老宅,却发现怀中只剩下十几卷字画,至于那箱金子根本没带来。 ‘怎么回事?’ 心中疑惑,朱媺娖赶紧到卧房找郝光明。 却见郝光明正在洗脚。 这让朱媺娖略有点尴尬,却也顾不了那么多,直接道:“郝先生,我方才本想将一箱黄金和这些字画一起带过来,没想到却只带来了字画,那箱金子也不知是不见了,还是没带来。” 郝光明听了略一沉吟,道:“金子在不在你可以回那边去看看,不过我猜测,很可能是那箱金子太重了,你才没带过来。” 朱媺娖凝眉,随后将那十几卷字画放下,道:“那我这就回去看看。” “等等。”郝光明忙叫住她,“字画你也别再带了,这些字画如果我们这边有一模一样的,恐怕卖出去会有大问题。” 朱媺娖不解道:“有什么问题?” “我们这边是太平盛世,字画大多被有钱人收藏。如果我放出了一模一样的字画,收藏了这份字画的人会不会疑惑? 如果这种情况多了,让别人追查到我这里,可能会有大麻烦。” 听了这话,朱媺娖蹙起柳眉,想说下次不带了。 但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道:“这里不能卖,但可以留着以后在大明卖啊。” 郝光明听了一愣,随即笑道:“你说的没错,是可以在大明卖。” 朱媺娖也不禁笑了笑,随即走向西墙消失不见。 回到武英殿,她发现那箱金子还在原地,便觉得可能真像郝光明所说,金子太重了,所她才没能带过去。 于是这次她又抱了十几份字画和约莫十斤重的一匣金子进行穿越。 这次果然成功了。 “看来你没办法带着你搬不动的东西穿越。”郝光明判断道,随即又问:“你感觉怎么样?有眩晕感吗?” 以郝光明的认知虽然不知道朱媺娖穿越过来的原理,但他却觉得,负重穿越可能对朱媺娖也有影响。 朱媺娖却道:“我没感觉眩晕。” 说完便再次走向西墙消失。 接下来,朱媺娖又连续搬来了几小箱以珍珠、宝石为主的珠宝首饰,以及约莫三十多斤重的小半箱黄金。 结果她才将装黄金的箱子放下,人就软倒下去。 郝光明一直在厅堂守着,见状忙扶住了她。 “你怎么样?能听到我说话吗?”郝光明一边观察朱媺娖的眼睛一边询问。 朱媺娖声音朦胧地道:“突然好困···眼睛要睁不开了。” 说这话时,她上下眼皮确实在打架。 等她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郝光明听她呼吸还算正常,脸色也还红润,稍稍放心。 同时对朱媺娖穿越的规律又有了些猜测。 ‘难道她穿越消耗的只是精神?而且是精神一旦耗过某条线,就会被强制睡眠?’ ‘即便是这样,次数多了也会对身体有害吧?’ ‘而且这回她才穿越几次就犯困,看来负重穿越对她确实有影响。’ 想着这些,郝光明将朱媺娖拦腰抱起,送去了西屋床上。 然后他打了个呵欠,看着床上的朱媺娖有点犯愁了。 这都12点了,他也犯困了,老宅就一张床,该怎么办? ··· 早上。 手机七点半的闹钟将郝光明吵醒。 他闭着眼睛关了手机闹钟,这才一只手揉着腰、一只手扶着床站了起来。 床边有张实木矮靠椅。 昨晚郝光明就是坐在这张矮靠椅上,头趴在床边对付过去的。 这么睡自然不舒服,但他实在不好意思趁着朱媺娖昏睡躺床上去。 于是便将就了一晚上。 见朱媺娖仍在熟睡,郝光明就拿着电水壶去灌了一壶水烧,趁着烧水的功夫,他在院子里活动腿脚、疏松了下筋骨。 很快水烧开,郝光明洗漱后又烧上第二壶,见朱媺娖仍没醒,他不禁担心地看了看。 表面上看,朱媺娖娇嫩的脸蛋儿红润,呼吸平稳,没有任何异常。 但担忧之下,郝光明还是决定叫醒她。 “朱媺娖?朱媺娖?” 喊了两声仍不见朱媺娖醒来,郝光明更担心了,忙隔着被子晃了晃朱媺娖的肩膀。 没晃几下,便见朱媺娖好看的睫毛颤动起来,睁开了眼睛。 一开始她眼神还有点迷蒙,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待瞧清郝光明的脸,立马坐了起来。 再注意到自己躺在床上,天色已亮,她又紧张地查看身上衣衫。 郝光明见她这样不禁好笑,道:“放心,我昨晚是靠在床边对付过去的,没偷偷占你便宜。” 如果是正经谈的女友,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郝光明肯定会心猿意马忍不住做点有益身心健康的游戏。 但面对一个才认识一天的古代少女,对方又是昏睡过去的,郝光明自然不会趁人之危。 何况这少女已算是他未婚妻,早晚要成为他老婆,他没必要因为一时急色给对方留下坏印象,因小失大。 朱媺娖听了郝光明的话不禁俏脸一片殷红,紧张地道:“我不是那意思,只是···只是我们毕竟还未拜堂成亲,不能逾礼。” 郝光明见她这小模样挺可爱的,忍不住逗弄道:“那是不是说拜堂成亲后就可以了?” 朱媺娖闻言脸色更红,仿佛红透的苹果,头也几乎低到胸口,不说话了。 其实她与周显的婚期就定在今年,已经有专门的宫女向她传授了周公之礼。 正因如此,跟郝光明谈到这个话题她才羞到不敢抬头。 “不逗你了。”郝光明笑着道,“你要在这边洗漱吃早饭吗?我可以帮你准备。” 听到郝光明这话,朱媺娖才猛然想起京城的事,忙抬头问:“什么时辰了?” 第20章 用什么能帮到崇祯? 郝光明道:“刚过8点。” 朱媺娖脑中立即换算时间,这才知道已经辰时过半。 她心忧大明那边的局势,忙下床穿鞋。 郝光明见状道:“你不用太急,按照历史来看,李自成虽然昨晚就攻破外城,但今天却没能攻破皇城,说不定还会派人入城谈判。 如今你父皇所面对的情况总不会比历史上更糟吧?一时片刻不会有危险的。” “即便如郝先生所讲,父皇见我一夜未归,肯定也会担心的,我必须马上回去。” 说话间,朱媺娖穿好了鞋子,直接走向床边的西墙,瞬间消失不见。 郝光明不禁看向客厅。 那边有它昨天带来的新牙刷和毛巾,第二壶水也要烧开了,现在看来却是白准备了。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却是马叔打来了电话。 “光明,这大早上的你咋不在家呢?” “我昨晚在竹林这边老宅睡的。”郝光明回道。 “怎么突然想到跑那边去睡?算了,我也不多问,你快回来吃早饭吧。” “好。” 挂了电话,见第二壶水已经烧开跳闸,郝光明便拔掉插销,锁上院门去村里。 ··· 朱媺娖回到武英殿,就见崇祯趴在御案上。 她过去看了看,发现崇祯只是睡着了,这才松口气。 不过她这丁点儿动作却是让睡得很轻的崇祯醒了过来。 崇祯黑眼圈依旧明显,显然昨夜睡得很晚。 看见朱媺娖他便问:“昨晚你怎么没回来?” 朱媺娖如实道:“启禀父皇,女儿昨晚送了那半箱黄金过去后,便觉得困意汹涌,难以抵挡,就昏睡了过去。” 崇祯也知道朱媺娖这是第二次昏睡,不仅皱着眉头道:“看来你去郝先生那边也不是无限制的···你现在感觉怎样?” “还好,没有不舒服。” 崇祯听了松口气,眉头舒展,“那便好。” “父皇,外面情况如何了?” 崇祯道:“昨夜闯贼攻破外城后就忙着占领外城各处要地,抢攻内城各门未成功又攻打了一阵子,然后便停了。” 大明京城作为一座能容纳百万人口的城池,即便只论外城也是相当大的。 再加上闯贼对兵卒的掌控力并不是那么强,又是在晚上,猛然攻入外城后将士们没有失去约束各自抢掠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如此情况,抢占内城各门未果,自然就难以一鼓作气攻入内城。 崇祯说了目前的情况后,却不禁打量起朱媺娖来,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问:“你昨夜在郝先生那里睡的?” 听见这话,朱媺娖脸又刷的红了,先点头,又忙着解释道:“不过只女儿一人睡床上,郝先生则在床边守了一夜,我们并未逾礼。” 崇祯听了微微讶然,随即就语重心长地道:“媺娖,依目前的情况看,父皇是没办法为你举行婚礼的。 所以,既将你许配给郝先生,便等于你已是他的妻。 何况也不知道日后那边会有什么事,你要尽早为郝先生生儿育女,才能稳固你在他心中的位置,明白吗?” 朱媺娖俏脸更红了,低着头轻应道:“女儿明白。” “行了,你去洗漱用膳吧。若是仍觉得困,再睡一会儿也无妨。” “是。” 回到寝宫洗漱了,又匆匆用过早膳,朱媺娖并没有休息,而是再次来到武英殿,准备继续运财宝。 她虽贵为公主,可自懂事起,便知道父皇一直因无钱可用而烦恼,便是她母后也要带着后宫嫔妃、宫女纺织来补贴宫内用度,便连她也是其中一员。 所以,她很清楚钱财有多重要。 她既然能将崇祯查抄的钱财运到郝光明那里,自然要多运一些,不然等皇宫被闯贼攻破,这些钱财就都便宜李自成了。 朱媺娖带着一小箱珠宝来到郝光明这边,却没见到郝光明人。 她先是心慌,然后就想到可用手机联系。 于是忙拨打视频电话——之前郝光明只教了她怎么用薇信联系。 郝光明才吃完早饭,正帮马叔扫大院呢,手机就震动了。 他一看是朱媺娖发过来的视频邀请,惊讶之余忙回到隔壁自己家。 关好门后才接通视频,问:“怎么了?” 视频中朱媺娖好奇地打量了几眼郝光明这边,才道:“我来了没见到你,所以就···” 朱媺娖没说下去,但郝光明知道她什么意思。 于是笑道:“我回村里吃早饭了。对了,大明那边没什么意外情况吧?” 朱媺娖摇头,“没有,闯贼还在外城呢。” 郝光明微微点头,道:“我一会儿会找些有用的东西带过去,你自己忙。 如果有外人进那宅子,你没被看到的话,就直接回大明那边。 如果被看到了,就说是我朋友,别的什么都不要说,知道吗?” “知道了。”朱媺娖点头。 郝光明又嘱咐道:“你如果继续送东西过来,须得注意点,因为从昨晚的情况看,你带东西过来没几次就会昏睡,最好三四次后就休息一会儿。 不然你再昏睡几个小时,无法及时应对大明那边的情况,说不定就会坏事。” “我明白。”朱媺娖再次点头。 “那我就挂断了。” “嗯。” 挂了视频,郝光明到马叔家继续扫大院,同时思考有什么他方便搞到的东西可以帮到朱媺娖和崇祯。 准确来说是崇祯。 比如说般崇祯延迟内城被攻破的时间,或者帮他突围。 虽然郝光明并不觉得有他的帮助崇祯就能突围出去,但总要尝试一下。 也算是他对这位老丈人的一个交代。 否则,等将来朱媺娖对这个时代的事物了解多了,知道他没尽力帮崇祯,说不定心里就会有疙瘩。 如果真发生了奇迹,让他帮崇祯破了闯军,他跟崇祯合作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说起来,能帮崇祯翻盘的除了现代武器,就是一些现代科技产品了。 比如说车。 如果能把拖拉机改成简易装甲车弄过去,说不定就能破了闯军。 但通过之前朱媺娖的穿越经历看,她根本无法带着搬不动的物品穿越,即便搬了起来,也很可能因为物品太重而瞬间昏迷,甚至会死亡。 所以太大的物品是不用考虑了。 那么小件儿的东西又有什么可以帮到崇祯呢? ··· 大明。 京城。 “报——” 一名锦衣亲军高喊着跑步进入皇宫,一路通传,很快就来到了武英殿外面。 崇祯闻声直接跑了出来,急问道:“有何事?” 锦衣亲军递上一份军情奏折,喘着气道:“启禀陛下,闯贼派人进城来谈判了!” “还真派人谈判了?”崇祯听了不禁讶然出声,随即也不顾周围人疑惑的眼神,又急问:“闯贼派来的谈判使者可是杜勋?” 这锦衣亲军一听,立马满脸惊讶,露出一副“你怎么知道”的神情。 随即反应过来,赶紧道:“陛下神机妙算,正是杜勋。” 【求收藏,求追定。】 第21章 历史疑云:李自成与崇祯和谈? 确认李自成派来谈判的人是杜勋后,崇祯便想起了昨日朱媺娖从郝光明那里得来的相关史料。 如果真像郝光明提供的史料所说,李自成只要求封王西北、饷银百万两、听调不听宣,还帮他扼群贼、打建奴,崇祯觉得是可以考虑的。 只要能令李自成退走,他不论是从别处调兵拱卫京城,还是迁都南下,都有了操作空间。 不然的话,以内城目前那些守城“将士”的战斗力,真未必能守住几日。 内城被攻破,皇城、紫禁城(皇宫)更无法可守,他就只能如历史上那般自尽殉国了。 于是崇祯当即回到武英殿中写了一份手谕,交给一名亲军校尉,道:“速去传范景文、倪元璐、李邦华来武英殿议事,将杜勋那背主的狗贼也一并带来。” “是!” 亲军校尉领命离去大约半个小时,范景文、倪元璐、李邦华以及杜勋便相继来到武英殿。 当然,杜勋是被人押送过来的。 范景文三人神色中既有期待又有忐忑。 他们都知道,杜勋是李自成派来谈判的。 倘若能通过谈判令闯贼退走,大明这边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可以的。 朱媺娖也没再搬运财宝,而是在偏殿歇息,顺带了解这次谈判的情况。 杜勋大约是担心被砍了脑袋,一见到崇祯就扑通一声跪倒叩拜。 “奴婢叩见万岁爷。” 崇祯看到这类投降了闯贼的臣子就恨不得立即拔剑斩杀,此时虽然碍于杜勋使者身份没出手,却也没好脸色。 他语气冷厉地道:“背主之徒还敢来见朕?” 杜勋哭着道:“万岁爷,奴婢也是迫不得已才投降的啊···” “贪生怕死就直说,还迫不得已,真是好笑!”崇祯被气笑了,冷笑。 杜勋道:“万岁爷,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奴婢···” 眼见杜勋一直在投降一事上啰嗦,李邦华立即皱眉道:“陛下,城防之事紧张,臣等责任在身,不好离开太久,还请令这背主之徒直说来意。” 得到李邦华提醒,崇祯这才醒悟过来,当即喝道:“说,李自成要怎么谈判?” 杜勋擦了擦眼泪鼻涕,抬头看了崇祯一眼,才犹犹豫豫地道:“万岁爷,外城既破,而今数十万闯军已将内城重重围困,要攻破内城也不过在旦夕之间。 大顺皇爷说,万岁爷您心中要是仍念着百姓,不愿将士、百姓因战火伤亡,便该早做打算了。” 崇祯一时没反应过来,皱眉直问:“做什么打算?” 杜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做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道:“万岁爷,王朝兴替乃天道轮回,不可避免之事。 您便是不为下面的将士、百姓们考虑,也该为您一家子的性命考虑啊。” 这一下崇祯终于听明白杜勋的话了。 却是气得双目圆睁,浑身发抖,指着杜勋怒吼道:“朕便是死也不会投降李自成!” 倪元璐、李邦华、范景文三人也都气得脸色铁青。 李邦华直接站出来拱手道:“陛下!臣请斩了这背主之徒,传首诸城门,以示我等与闯贼决死之心!” “准!斩了这狗贼!” 杜勋大约没想到崇祯及几位大臣反应会如此激烈。 其实他之所以敢来城内劝降,一则是李自成命令不可违抗,二则便是以为朝中仍像以前那样,以魏德藻、陈演、张缙彦等自私自利、贪生怕死之辈为首。 哪曾想,崇祯竟然只叫来范景文、李邦华、倪元璐这三个脾性刚烈的臣子来议事。 崇祯不同意投降,这三人不仅不劝,反过来要斩杀他。 回过神来,杜勋立即尖声大喊:“万岁爷,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啊!” 崇祯听了气得更狠,怒骂道:“李自成乃反贼,你是背主之贼,也配称使者?不要脸!” 杜勋意识到此番必死无疑,于是破口大骂:“崇祯,你这个昏君,杀了我你也活不了两天!我在下面等···额!” 杜勋没能骂完,因为崇祯抽出了御案旁的一把剑冲下来一下就刺死了他。 ··· 上午十点多的时候,郝光明才开着一辆借来的电动三轮车来到竹林老宅大门外。 他开了门,进去没瞧见朱媺娖,却发现又多了好些金银珠宝。 ‘看来回头得挖个地窖,或者弄个大铁柜子将这些财宝藏起来。不然万一哪个贼进来,瞧见这些金银财宝不得高兴死了?’ 心里嘀咕了句,郝光明就去外面将三轮车上的东西一样样搬到屋子里来。 等他搬完,正准备去将三轮车送归原主时,便见朱媺娖抱着一个包袱突然出现在厅堂中,神色有些难看。 郝光明见状便问:“你怎么了?不会又要昏睡吧?” 朱媺娖看向郝光明,道:“李自成派人来谈判了?” 郝光明听了微愣,随即就喜道:“他真派人来谈判了?” 因为“李自成派人跟崇祯谈判,要求封王西北”一事出自清朝末年的民间史料记述,内容又很让人迷惑,郝光明便以为是虚构居多。 此时听李自成真派人谈判,自然意外。 至于说惊喜——假如李自成真像那本民间史料上说的提出封王西北等要求,对崇祯来说就是个很好的翻盘机会。 如此,郝光明自然要为老丈人高兴。 朱媺娖却苦笑道:“李自成是派杜勋入城谈判不错,却并非提出先生之前所说的封王西北等要求,而是劝我父皇投降。” “啊?” 郝光明听了不禁满脸惊讶。 但很快他便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先前郝光明查询相关的资料,记述李自成曾派人入城谈判一事的民间史料有不少本,但对谈判内容却各说纷纭。 度娘采用的是“要求封王西北、饷银百万等”那个说法。 所以他之前才如此告诉朱媺娖。 但按正常逻辑讲,李自成都攻破外城了,内城防卫力量也不强(后来的战争结果也说明了这点),所以李自成没理由再提出什么“封王西北、外屏辽番、内扼群贼”的要求。 如果他真提出来了,被困京城的大名君臣也不可能不答应。 有的史料说,李自成这时并不自信,觉得没到做皇帝的时机,所以想在京城抢一把就走。 只要稍微了解下李自成攻破京城之战的表现,就知道这种说法多么不可靠。 首先,李自成是在西安就称帝、建元永昌了的——他都称帝了,还退回去当个西北王?他愿意,他手下那帮人也未必愿意啊。 其次,不止一份史料记载,李自成攻破京城后对将士们约束还算得力,闯军并没有一开始就大肆抢劫。 所以这像抢一把就走的样子吗? 这明显是想顶替朱明稳坐天下啊。 因此,如现在这般,李自成派杜勋入城劝降崇祯才是最可能发生的,也是最符合逻辑的。 在郝光明因知晓了历史真相而感慨时,就听见朱媺娖道:“郝先生,我父皇说李自成劝降不成必定会全力攻城,以内城如今的兵力,恐怕守不了多久。” 郝光明见朱媺娖说话时一双柳眉紧蹙,明显很担心的样子,便道:“我找来了几样东西,兴许对你父皇有些帮助。” 朱媺娖听了带着期待急问:“什么东西?” 【求收藏,求追读。】 第22章 氙气灯与音响 郝光明去将大门反锁了,才回到堂屋中,先拿起八仙桌上一个能手提的物品,打开了开关。 顿时一道刺目的强光照射出来。 虽然是白天,郝光明也没对着朱媺娖照,可朱媺娖仍不禁闭上眼睛,连连后退。 屋中有很多装财宝的箱子,她这一退就被绊到,往后面倒去。 郝光明眼疾手快,忙抓住了她的手,这才没让她摔出好歹来。 站稳后朱媺娖仍一阵心慌,过了会儿才缓过神来,问:“郝先生,这莫非是仙器?” 朱媺娖早几年听过几次戏,其中就有神仙的内容,因此对仙器印象深刻。 在她想来,能发出如此刺目强光的只有仙器了。 郝光明听了微愣,随即就笑道:“你说的没错,这就是氙气手提灯,野外勘测防爆款,我在镇上花了一千多块才买来的呢。” 早饭后,郝光明想着弄些小件儿科技产品帮助崇祯,就在村里借了辆电动三轮车开去镇上。 卧龙岗这一带已经属于山区,农民们种田之余,有不少喜欢上山打野鸡、兔子,以及在水里捞鱼获的,所以镇上才有这种大灯卖。 不然郝光明就得在网上买了。 网购虽然方便,但要收到货恐怕得好几天后。真这么做,恐怕崇祯尸体都凉透了。 朱媺娖站在氙气灯后面,惊奇地打量着,道:“仙器手提灯?这竟然是灯?” 郝光明笑道:“能发出光的不是灯是什么?” “这样厉害的仙器竟然能买来?”朱媺娖依旧惊诧。 郝光明这才意识到朱媺娖说的是“仙器”而非“氙气”。 于是笑着解释道:“这不是什么仙器,而是和我这屋中的灯一样使用电的。只不过里面用到了一种名为‘氙气’的物质,才唤作氙气灯。 这种灯的特点是光照强度很高,而且我买的这个还是野外探测防爆款,如果是夜间被这灯直接照到眼睛,就会暂时眼盲。 你们那边的人从没见过电灯,骤然被这灯照到,不仅会暂时失明,还会受到惊吓。 你父皇如果利用好这灯,说不定就能突围出去。 当然,这灯只在前几次有奇效,用的次数多了别人肯定会想出应对办法。 另外,它充一次电大约能用十个小时,也即是五个时辰。电用完就必须再次充好电才能用。” 郝光明说完,见朱媺娖仍是一脸迷惑的神色,就知道这番话她没理解多少。 毕竟就电器这一点她便一时难以理解。 于是郝光明又道:“你不理解也没关系,知道该怎么用就行了。” “哦,嗯!”朱媺娖回过神来,这才点头,眼睛却盯着氙气手提灯不放。 郝光明接着又指向地上一个黑色箱子,道:“这个是音响,可以发出很大的声音。” 说着郝光明打开开关,顿时震耳的音乐声响起。 朱媺娖甚至感觉到屋子都在震动,吓得忙抓住了郝光明的胳膊。 音乐前奏很快过去,一个豪爽的女声飘了出来。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这首《最炫民族风》的dj版节奏感太强了,郝光明甚至都忍不住跟着晃动起来。 朱媺娖虽然觉得歌声、乐器声太大太吵,却不想刚才那么慌了。 等了一小会儿甚至觉得这首歌听着还不错。 郝光明却是没听完,而是关掉了。 然后重重咳嗽了声,提醒朱媺娖回神。 这姑娘还搂着他胳膊呢。 朱媺娖回过神来,忙松开了手,俏脸却不禁染上一片酡红。 郝光明怕她尴尬,就开口道:“刚才这声音还不是这音响的最大声,你把这个地方往上提拉,它的声音会更大。 另外,这里还可以通过优盘录音放到里面播放。 所以,这个音响用好了,不仅可以震慑敌人,还可以大范围的传话。” 朱媺娖听了微微沉吟后道:“这不就相当于有了个很大的嗓门吗?” “没错,可以这么理解。”郝光明含笑点头,“这个也是能充电的,充一次电同样能用好几个时辰,并且可以提起来。” 朱媺娖边打量着音响边问:“还有别的吗?” 郝光明叹道:“我们这边能帮到你父皇的东西确实不少,但其中大部分都是违禁品的,而我们这边官府又十分厉害。 因此,以我目前的能力,几天之内只能弄到这两样了。” 郝光明说的是实话。 之前去镇上时他还想过买那种用电打鱼的装备,后来去镇上一问,才知道这东西已经被禁止使用了,市面上根本买不到。 至于别的,郝光明也就想到也就是燃烧弹、煤气罐。 不过这两样东西对崇祯其实帮助不大。 古代很早就利用猛火油了,守城一方基本也必备猛火油。 再加上大炮、火枪这些东西,一般的燃烧弹真的改变不了局面。 煤气罐则如同炸药包,仅凭朱媺娖的运量,即便她一整天都在运煤气罐(小型)过去,也运不了多少个,难以改变局势。 何况,郝光明还担心煤气罐在穿越时会炸。 反倒是氙气灯、音响这两样,安全而又有奇效,用好了甚至能影响战局。 郝光明也不怕这两样东西遗失在大明。 用完了电,这两样东西在大明就是废品。 朱媺娖得知只有两样物品心里略微失望,但还是像郝光明道:“郝先生劳心了,我先替父皇谢过先生。” 郝光明道:“何必这么客气?你如今是我的未婚妻,你父皇便是我岳丈,我帮他是应该的。” 听见这话,朱媺娖才恢复的脸色再次染上红晕。 郝光明并没有再说什么让朱媺娖脸红的话。 感情是慢慢培养的,朱媺娖都被崇祯许配给他了,他不急。 于是道:“我来教你怎么使用这两样东西吧。” “好。” 朱媺娖应了声,就认真地跟郝光明学习起来··· 等到接近中午时,朱媺娖完全掌握了氙气手提灯、音响的用法,这两样东西也都充满了电,她才分两次带去大明。 崇祯见朱媺娖从另一个世界带来东西,自然也很好奇。 “这是何物?” “这是氙气手提灯和音响。” 此时武英殿中没别的人,大门也关上了,朱媺娖便一边演示用法一边向崇祯介绍这两样东西。 氙气灯还好,只要不对着大门,外面的人就看不到。 可是当音响响起来,哪怕朱媺娖已经事先调到了一个合适的音量,仍让门外的太监、锦衣亲军听到了。 “万岁爷?” 听见守门太监的喊声,朱媺娖忙关掉了音响。 崇祯立即道:“朕没事,你们不要进来。” “是。” 太监应了声,却不禁和旁边的一队锦衣亲军面面相觑。 刚才那奇怪的乐声他们可都听到了。 但今日崇祯分明没有招乐师过来——事实上,为了节省用度,宫中的乐师队伍早就被裁撤了。 那么武英殿乐声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都不用交流,太监这这队锦衣亲军就想到了坤兴公主朱媺娖。 因为从昨日到今日,都只有朱媺娖在武英殿陪着崇祯。 只是时而出现,时而消失,诡异得很。 守门太监比较细心,甚至发现殿内的财宝减少许多,却不知去了哪里。 武英殿内。 崇祯看着音响和氙气灯,疑惑道:“这两件宝物确实神奇,但有何用?” 【求收藏,求追读,求票。】 第23章 崇祯文章写的不行啊 朱媺娖道:“被氙气灯照到的人会短暂目盲,初见之下还会受到惊吓。 至于这音响,则可以用来喊话,同时也有惊吓敌人的作用。” 崇祯听完皱起眉头,道:“说到底都只是诈唬敌人的,就没有能一下杀死许多敌人的武器吗?” 朱媺娖听了苦笑,道:“父皇,郝先生说大华国官府很厉害,他又只是个普通百姓,武器及其他能害人性命的东西都属于违禁品,一两天内他是没办法弄到的。” 崇祯眉头皱得更紧,看向朱媺娖,道:“你还真相信他是个普通人?普通人能拿出这些宝物?” 显然,崇祯的疑心病又发作了。 朱媺娖听了也犹疑,但还是道:“郝先生说这些都只是寻常物品,人人皆可在市面上买到。” 崇祯眉头裹成了一团,理解不了,也不愿相信。 如氙气灯、音响、手机等宝物怎么可能是人人都能买到的寻常物品呢? 朱媺娖想起郝光明的交代则又道:“郝先生说,父皇不管用这两样东西守城或者突围,几次之内都有奇效,毕竟闯贼从未见过这等宝物。 但次数不可过多,多了闯贼便见怪不怪,甚至有所防备和应对。” 崇祯又看了氙气灯和音响好一会儿,才道:“你联系郝先生,朕要听他说这两样宝物具体怎么用。” 朱媺娖虽然一时不知崇祯心中怎么想的,但还是应了。 但她拨打视频电话后郝光明却没有接,而是回过来一条文字信息。 “我正在马叔家吃午饭,不方便接电话,一会儿打给你。” 朱媺娖看了这才觉得肚子也有些饿了,于是将郝光明回的信息给崇祯看。 崇祯看了一叹道:“你也去用膳吧。午膳后再与他联系。” 外面闯贼用大炮轰击内城城墙的响声时不时传来,声音要比之前攻打外城时大了很多。 这种情况下崇祯又怎么有胃口吃饭呢? 但不吃饭身体却受不了。 于是等朱媺娖离开,崇祯便也叫人准备了一份简单的御膳,匆匆吃了些。 大约两刻钟后,朱媺娖匆匆赶来,却是郝光明打来了视频电话。 关上了武英殿的大门,她便在崇祯面前接通了电话。 随后将崇祯的问题说了。 视频中郝光明略一沉吟就道:“其实这两样东西中音响暂时用处小一些,所以你不妨先试试。” “如何试?” “可以先装神弄鬼,比如说装作下凡的神仙,或者明太祖,把李自成痛骂一顿。这样即便不能瓦解其军心,也能打击闯军士气。” 郝光明说完见崇祯仍一副没领会的样子,索性道:“这样,你把想骂李自成的话写下来,让坤兴公主送来给我。 我再帮着润色一下,录入音响中,然后你们把音响提到城头开到最大音量播放就行了。” 崇祯这才点头道:“可以,朕这就写。” 不一会儿,崇祯就写好了一篇痛骂李自成的文章,让朱媺娖带去给郝光明。 看过文章后,郝光明不禁摇头。 朱媺娖问:“这文章可是有什么不妥?” 郝光明无奈地叹口气,道:“我原以为你父皇写的文章怎么也能让我抄几句,可现在看来,他这篇文章完全没有可取之处。” “怎么会呢?我觉得写的挺好啊。”朱媺娖不解。 崇祯写文章时她也是在旁的,还曾为之喝彩呢。毕竟崇祯写这篇文章发自肺腑,且引经据典、文采斐然。 郝光明道:“你父皇这篇文章犯了两个重大错误。其一是内容以他为中心,几乎都是在骂李自成目无君父,不该起兵造反。 其二,用文言文不说,还各种引经据典,甚至是堆砌辞藻。” 朱媺娖眨巴了下眼睛,心想:不就该这么写吗?哪里不对了? 却听郝光明继续道:“李自成是什么人?反贼。他目无君父不是很正常的吗?且不说李自成,而今大明上下有多少人真正把你父皇当君父的? 所以,拿这个来骂李自成,不仅不会瓦解其军心士气,反而会令闯军同仇敌忾,更想将你父皇从龙椅上拉下来。 其二,闯军都是由什么人构成的?绝大部分都是农民。你父皇的文章他们有几个能听懂,听不懂又怎么可能有触动?” 朱媺娖听完,发现事情确实如郝光明分析的一般。 可是··· “不这么写,那该怎么写呢?”她问。 郝光明道:“我是个理科生,不怎么会写文章,不过现在也只能勉为其难试试了。” 说着,郝光明就拿出他的笔记本电脑,建立了一份文档,一边查资料一边编写“文章”。 他确实不太会写文章。 但他至少知道该写什么内容,并且会写成白话文。 另外,编写文章的同时,郝光明也没忘了跟朱媺娖分析李自成造反(起义)的方方面面,甚至拿当年的朱元璋红巾军作对比。 朱媺娖听了,只觉得整个三观都被刷新了。 她从未想过,就一个农民造反的事,其中竟然隐藏着这么多大道理。 再回头一想,便觉得此前她的认知,乃至她父皇对此事的认知,都是极其的肤浅。 可惜这些道理她知道的太迟了。 如是早几年,她兴许能将这些道理告诉父皇,兴许就能平了流贼之乱。 可随即她又想到了先前郝光明对大明灭亡之事的分析,于是醒悟,倘若大明真的已病入膏肓,绝不是解决一个流贼问题就能拯救得了的。 那么,到底该怎么拯救大明呢? ··· 用了近一个小时,郝光明才算编写成一篇几百字的白话文章。 然后又通过电脑录成音频,转入到优盘中交给朱媺娖。 朱媺娖回到武英殿,将优盘插到音响上,便对凑过来的崇祯道:“郝先生说父皇的文章不行,他亲自写了一篇,并录了音,父皇要不要听一听。” 崇祯听郝光明说他文章不行,只是微愣了下,并没生气。 他写文章本就一般。 而在他看来,郝光明有那般高的见识,即便不是那大华国的大儒,也多半是才子一流,文章肯定比他写的好。 于是颔首道:“当然要听。不过你怎么没把郝先生的手稿带过来?那样父皇就能仔细拜读、品味了。” 朱媺娖听了这话不禁神色古怪。 她并没有播放郝光明的录音,而是道:“既然父皇这么说,我就让郝先生将他的稿子传过来吧?” “传过来?” “对,传到手机上。” 朱媺娖到底是少年人,学习适应能力强,一两天下来,已经懂得主动利用她所认知的手机等科技物品了。 她用薇信跟郝光明说了后,郝光明很快就将之前编写的文稿发了过来。 朱媺娖打开后,便将手机递给父皇,神色古怪地道:“父皇请看。” 【求收藏,求追读。】 第24章 太祖赐下了宝物 崇祯之前看了不少郝光明传过来的文字资料,对横排文章已不再陌生,对简笔字也基本都认识,因此阅读速度不慢。 只是,才看了几眼,他神色就变得很古怪。 等到看完,他更是紧皱起眉头,带着疑惑问:“这真是郝先生写的?为何通篇都是大白话?” 朱媺娖见崇祯满脸疑惑,再回想之前其对郝光明文章的期待,不禁笑了笑,解释道:“郝先生说父皇的文章有两大错,其一便是不该没用大白话。” 随后,朱媺娖便将郝光明那番话委婉地转述了。 崇祯听完眉头这才舒展,道:“郝先生说的确实在理,是朕思虑不周啊。” 其实朱媺娖觉得郝光明文章写得稀烂,便不愿在这件事上多讨论。 于是转换话题道:“父皇若无别的安排,便写一份手谕让女儿将这音响送往内城城墙上吧。” “朕与你一起去。你将那氙气灯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崇祯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了这话,便提起那音响往外走。 朱媺娖微微愕然,回过神来本想劝一下的,但想到历史上父皇的结局,便又息了心思。 ‘也许父皇出现在城墙上还能鼓舞将士们的士气。’ 她心中这么想。 崇祯打开了武英殿的大门,便对守在外面的看门太监、锦衣亲军道:“摆驾,朕要前往正阳门城楼。另外让人将这武英殿中的银子都带上,朕要奖赏将士们!” 看门太监和为首的锦衣千户听了不禁面面相觑,一时没有动作。 “嗯?”崇祯放下了音响,手握腰间佩剑剑柄,“怎么,这李自成还没攻进来呢,朕的话就不管用了吗?” 大门前一众人立马吓得跪下,齐呼:“陛下恕罪!” “恕什么罪?还不赶紧去召集人手,无需太多人,百人左右即可。” “是。” 随即,锦衣千户去召集护驾人手,看门太监这代人进入武英殿整理、搬运银子。 因为相较于珠宝、金子等,银子是价值最低的,所以之前朱媺娖并没有动殿中银子。 只是崇祯曾让人拿走部分去给守城将士发饷。 也是这时,太监、亲军们才有心思注意崇祯身边的音响,以及朱媺娖手中的氙气手提灯。 他们自然不知道两者为何物,只是暗自胡猜。 ‘莫不是装了什么贵重财宝的箱子、匣子?’ 因为外形,多数人都不禁这么猜测。 等到看门太监将殿内银子整理成几箱抬了出来,那锦衣千户也带了七八十人匆匆赶来。 同时来的还有王承恩。 “万岁爷,闯贼正在攻打内城,城头危险,您是万金之躯,不能过去啊!”王承恩一来就跪在地上恳求崇祯。 见王承恩这样子,崇祯原本张口就想喝斥,但想起此人乃最后陪他殉国的,便将王承恩一把拉了起来,道:“王大伴,今日这城头朕是非去不可的。一则可以鼓舞士气,二则太祖降下宝物,可以助朕瓦解闯贼军心士气。” 说话间,崇祯怕了拍腿边的音响。 王承恩这才注意到音响。 只是在他看来,音响就是个不知材质的古怪黑箱子。 于是问:“万岁爷,这是什么宝物?” 崇祯道:“这是音响,说了你也未必懂,等到了正阳门城楼上,朕使用时你便知道它的作用了。” 说完,崇祯看向那领着七八十名锦衣亲军的千户,皱眉问:“朕不是让召集百人吗?” 千户道:“陛下,目前宫内只能腾出这些人来。” 崇祯也知道部分锦衣亲军被派去守城了,再加上皇宫也需要守卫,确实人手短缺。 他于是道:“那边摆驾去正阳门城楼!” 一架肩舆也被带来。 崇祯坐了上去便对那锦衣千户道:“你去将那音响提着,切莫率着、碰着了。” “是。” 千户去提起音响,发现并不很重。 他好奇的打量,却仍看不出有什么作用。 “起驾!” 随着王承恩一声高喊,肩舆被抬起,一众锦衣亲军分前后左右将肩舆护在中间,向外走去。 朱媺娖则提着氙气灯跟在肩舆旁边。 明朝时的北京城比清朝时的要小,由外城、内城、皇城、紫禁城(皇宫)四部分组成。 内城在北,外城在南。 皇城在内城内,紫禁城则在皇城内。 正阳门在内城南墙中间,与承天门在一条线上。 因此崇祯等人出了紫禁城直往南走就行,倒不是很远。 正阳门城楼属于典型的军事建筑,高大坚固,周围还有配套的箭楼、望楼等。 而闯军又没有真正大威力的大炮——如果有,以内城的兵力,估计半天都未必守得住。 所以,正阳门城楼暂时还是比较安全的。 崇祯来到城楼最高层,向下眺望,发现入目所及似乎都是闯贼人马。 其中大部分都在拆毁附近的民居,明显是准备借助民居的木料、砖石打造更好的攻城器械。 而且,一些民居离城墙较近,也阻碍了闯贼排兵布阵。 只有如正阳门外这样的宽阔之地,才摆出了大片的闯贼人马。 这些闯贼人马并不密集,却是在放着内城墙上的大炮。 外面闯贼鼓噪不断,却多以发炮、发箭为主,并没有直接攻城——至少正阳门这一段没看见。 一则城墙太高,二则这里配套的箭楼、大炮太多,蚁附强攻的话伤亡会很大。 闯军原是流贼,本就不善打硬仗。 如今又准备入京坐天下,也不好用驱使民众的那一招,便只能先耗着,等待大型攻城器械了。 看了看外面的情况后,崇祯并没有立即使用音响,而是问:“从武英殿带出的银子有多少?” “启禀万岁爷,有107万5583两。” 崇祯略一沉吟,便道:“传朕口谕,所有百户以下守城将士赏银10两,百户、千户赏银50两,千户以上赏银百两!” 周围听到这话的锦衣亲军、城墙守军立马高兴地大呼:“谢陛下!” 崇祯却没有因这一声欢呼高兴,而是对王承恩道:“王大伴,你派人将朕的口谕传到城墙各处,叫将士们知道朕赏了他们多少。若有人贪墨,严惩不怠!” “遵旨!” 接着,王承恩就派出亲信宦官往城墙各处传崇祯的口谕。 守城的将士虽然也都感觉到京城危险,但如今在城墙上的,多半还对朱明有几分忠诚。 因此,听到了宦官传来的崇祯口谕,立即一个个高兴的大呼起来。 10两银子呢,即便如今京城物价腾贵,也是一比不小的奖赏了。 此前崇祯似乎还从未如此大方过。 最重要的是,将士们知道崇祯也登上了城墙,士气确实受到了鼓舞。 ··· 外城。 某处高三层的酒楼上,李自成正带着几名将领遥望正阳门。 只见他留着络腮长须,瞎了一只眼,浓眉鹰目,完好那只眼的眼珠子则呈黄褐色,泛着摄人的精光。 隐约听见明军欢呼声从正阳门城楼上起,向城墙各处扩散,李自成不禁皱眉,沉声道:“来人,去问明那内城墙上发生了甚事,为何会欢呼阵阵。” “是!” 一小将应声离去。 没多大会儿就跑了回来,抱拳道:“回禀闯王,据说是崇祯给明军发放了赏银。” 这小将才说完,旁边一仿佛土财主的高胖文士就喝道:“李来亨,陛下已建元称帝,你怎么还老是叫闯王?” 第25章 “朱元璋”大骂李自成 李来亨抓了下头上铁盔,不好意思地解释:“额叫顺口了,下次一定改。” 高胖文士还要说什么,李自成却摆手笑道:“牛丞相,一个称呼而已,这娃子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说着他又看向正阳门方向,声音冷冷地道:“这崇祯现在倒是挺大方,当年怎的不知道给边军发饷?天下那么多饥民嗷嗷待哺时怎的不见他发银赈灾?” 此时在酒楼中待在李自成身边的不是年轻将领,便是如牛金星一般的“文臣”,至于那些位得力大将基本都在外面领兵。 李自成称帝后威严日盛,小将中最受宠的李来亨又刚被牛金星训过,此时自然没人敢乱接李自成的话。 倒是牛金星笑着奉承道:“崇祯要是如陛下般懂得这些道理,就不会叫咱们打到京城里面了。” 他才说完,边上一名清俊青年文士便拱手道:“陛下有所不知,崇祯在位时,军费大部分都用在了辽东,发给其他地方的自然减少,又被将领层层克扣,底下的官兵便拿不到几分饷银。 至于说赈灾,自崇祯即位后,天灾繁多,未必每处都顾得来。 即便有赈灾的粮银发下,同样会被那些贪官污吏层层贪墨,最终能发到灾民手中的估计到不到一成。” 听了这话牛金星想都不想,便冷笑着怼道:“李岩,听你这意思,是说天下生灵涂炭与崇祯无关,我们都该体谅他喽?” 原来这清俊青年文士便是李自成麾下四大谋臣之一的李岩。 “牛丞相误会了。”李岩微皱起眉头,却不急不躁,看向李自成道:“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陛下,咱们日后治理天下该从大明的衰亡中吸取教训,引以为戒,切莫让贪官污吏把好好的江山蛀空了。” 要说这大顺军中贪污的目前虽然不多,但牛金星绝对算一个。 因此一听李岩的话,他就炸了毛,冷喝道:“李岩,陛下如何行事还需你来教吗?当你是什么人?!” ‘又挑拨离间?’ 李岩心中冷哼了声,当即就要驳斥牛金星,却听李自成开了口。 “好了,额只是随便感慨两句,两位怎的还因此吵起来了?”李自成露出不悦之色,随即就看着李岩问:“你说的吕公车等攻城器具究竟什么时候能打造完?” 李岩道:“回禀陛下,这京城城墙高大,吕公车也必须建得足够高大才行,故而费了些时间。 不过这京城木材、人手充足,第一批吕公车等器具天黑前便能打造成。” 李自成听了点头,道:“打造成后立即攻城,不必再拖了。” “臣明白。” 李岩才答应了,便听北边传来一个异乎寻常的声音。 这声音明显是从正阳门那边传来,却不可思议的大,让他们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不可能是正常人的嗓门儿。 听了几句后,李自成、李岩、牛金星等人脸色就都变了。 “李自成!咱是大明太祖朱元璋! 咱都在天上享福了,却听说凡间有人造咱大明的反,都打到了京城,因此咱便托阎王爷查看了下你的生平。 本以为你会是和咱当年一样的英雄豪杰,若如此,这大明江山让给你也罢,没曾想你竟是这么个玩意儿。 你从早年造反,直到数年前,十来年间一直带着贼众四处流窜作乱,不知经营土地、养护百姓不说,还裹挟百姓一起流窜,让不知的多少和你一般的穷苦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这是不仁! 你与罗汝才互称兄弟,甚至论造反他还是你的前辈,可你却为了吞并他的部众将他杀害。 还有那小袁营袁时中,虽然也是造反,却于贫苦百姓秋毫无犯,更曾与鞑虏血战,护我汉家百姓,比尔等不知强了多少倍。 可你却因他不肯归附于你,又不容于你,便也将他残忍杀害,吞其部众。 后来杀革左五营的贺一龙、蔺养成,也是如此。 这是不义! 咱又听闻,你建元称帝后为了给自己找一个有名气的祖宗,居然认了那党项人的西夏皇帝李元昊为祖,将汉人的身份都给抛弃了。 如此作为叫你上面的汉人祖辈怎么想?怕是想爬出坟来抽你吧? 你这是不孝! 至于说忠,你一个反贼就更谈不上了。 如此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你还想坐天下? 简直笑话! 咱既然从天上降下喻旨,便不怕告诉你,即使你打入京城,坐上了龙椅,这天下你也坐不稳。 不仅坐不稳,你还会折损阳寿,只过一年多便殒命于一老农之手。 而且你还会致使建奴窃据神州,让神州再次沦为腥膻之地,成为千古罪人!!” 听到这里,李自成周围的人皆是一脸震撼,却又忍不住偷偷看向李自成,神色中透着古怪。 只见李自成满是沧桑的老脸赤红如血,牙齿紧咬,独眼瞪着,黄褐色的眼珠仿佛要掉出来似的。 一旁的牛金星、李岩都知道此时应该出言驳斥那宏大的声音,却又忌惮(疑惑)其“朱元璋”的身份而迟疑。 不曾想,不过几息后,那宏大声音居然再次响起来。 “李自成!咱是大明太祖朱元璋! 咱都在天上享福了,却听说···” 又来了?!! 听到那宏大的声音再次传来,语气、音量与之前一模一样,牛金星、李岩等人更加震惊。 甚至不少人心中暗想:莫不是真是明太祖朱洪武显灵了? 一时之间,竟然所有人都沉默着,听那宏大声音将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又过几息,竟然又来第三遍! 但这一次只听了个开头,李自成便忍不住了,噗的喷出一口鲜血,仰面往后倒去! 李来亨眼疾手快,一步跨过去便将李自成扶住了。 “闯王?闯王?你没事吧?” 李自成摆手,兀自站稳,长长吐了一口气,随即独眼寒光闪闪地看向正阳楼,厉声道:“攻城!立马给额攻城!” 他这是恼羞成怒了。 因为“朱元璋”所说虽也有不实的地方,但大体将他的黑料都爆了出来。 甚至他自己之前都没想过,他竟然已经成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人! 最让他恼怒的是,这“朱元璋”的声音如此宏大,恐怕小半个外城都听见了。 这叫他颜面何存? 同时他心中也隐隐有种恐惧。 害怕这宏大声音真是已经在天上当了神仙的朱洪武显灵。 若如此,他一介凡人跟神仙朱洪武斗岂不是找死? 但他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想来朱洪武绝对不会放过他。 所以,他必须趁此事影响还没显露出来挥兵攻城,好叫将领和底下的兵卒们没时间去乱想。 “陛下不可!”一旁的李岩却是立即出声劝止,“攻城器械没打造好,此时攻城只能蚁附,绝对会伤亡惨重。 而今我军在京城虽有数十万之众,可其中能战之兵不过数万,若因攻城损失过多,后面便难以掌控全局啊!” 李自成平时还是比较能听意见的,对属下也不错。 但此时他却猛然瞪向李岩,目露杀机、咬牙切齿地道:“额说攻城!!” 李岩让李自成这眼神看得心中一寒,欲言又止,却终究没再说出一个字。 牛金星眼珠转了转,就冲另一小将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传陛下旨意?” 这小将回过神来,立即领了令旗,奔了出去。 小将在酒楼下骑了马,一路北奔一路高喊—— “陛下有旨,即刻攻城!陛下有旨,即刻攻城···” (李岩、红娘子网上可查的史料中也是真假难定,本文为剧情需要选择有这两人。) 第26章 闯贼强攻,粮食问题 正阳门城楼上。 周围人看着崇祯旁边的音响,皆是瞪大眼睛,露出一副如见鬼神的表情。 呆呆听着“朱元璋”将李自成大骂了三遍,一些人才反应过来,顿时纷纷向着音响跪倒叩拜。 “太祖显灵了!” “咱大明有救了!” “太祖,太祖,呜呜呜···” 一些宦官、锦衣亲军、守城将士想到如今京城的危局,以及大明这些年的苦痛,甚至情不自禁地痛哭起来。 如此情景,即便是崇祯、朱媺娖知道这音响中的话是郝光明所说,也不禁受气氛影响,眼眶发红。 何况,在崇祯听来,这音响中的声音浑厚仿佛四五十岁上位者所说,与郝光明声音并不一样。 再加上郝光明那边所表现出的种种神奇,便让他忽然冒出一个想法:莫非真的是太祖显灵,派郝先生来襄助大明? 甚至就连朱媺娖也不禁想:这音响应不是太祖显灵,但让我获得去往郝先生那个世界的奇遇呢?或许真是太祖显灵吧? 就在父女俩红着眼眶浮想联翩时,忽然听到了鼓声。 咚咚咚···! 这鼓声响声虽不如音响,却也震彻京城。 随之而来的就是城下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 “杀呀!” 这动静终于让城门楼上的人都回过神来。 “闯贼要大举攻城了!”王承恩惊呼一声,然后便满脸恳求之色的对崇祯道:“陛下,此地危险,您快摆驾回宫吧?” 崇祯执拗道:“不!朕哪儿也不去!” 王承恩急得不行,看到旁的朱媺娖,心中一动,便向其打眼色。 朱媺娖看到下面成千上万的闯军向正阳门这边奔来,也是头皮发麻。 说起来这还是她头一回见到战场。 注定到王承恩的眼色,她略一犹豫便道:“父皇,这音响已经用过,看起来反倒激怒了闯贼,不如我们先回宫中再做计较。” 崇祯却是看了看朱媺娖手中氙气灯,又看了看略微偏西的太阳,想着若是闯贼攻了上来,这么大日头下氙气灯能否退敌。 轰轰轰! 城下忽然传来好几声炮响,朱媺娖循声望去便见好几个黑点直奔正阳门城楼而来! ‘危险!’ 她心中浮现这个念头的同时,神经紧绷,鸡皮疙瘩耸立,一时间竟然无法动弹,甚至无法思考! 砰砰砰··· 接二连三的撞击声想起,城楼微晃。 朱媺娖终于又恢复了思考能力,这才察觉,那几个炮弹都打在了城墙上,并没有轰到城楼。 她下意识看向身旁,却见崇祯也是刚回过神来,眼神中透着后怕之色。 扑通! 王承恩跪倒在崇祯面前,急得哭道:“陛下,这里真的危险,您快回宫吧。” 崇祯闻言看了看王承恩,又看向朱媺娖,见女儿脸色煞白,终于艰难发声:“回···回宫。” 说完,当先转身往城楼下走去。 朱媺娖回过神也忙跟上。 王承恩却没有跟着,而是起身让那锦衣千户将音响提着,而后又严厉地扫视周围的守城将士。 这时发炮声又接连传来,却是闯贼的第二轮炮击来了。 可惜闯贼手中并没有能威胁内城墙的大炮,即便连连发泡,也只能给攻城的闯贼作掩护,并不能对城墙上的守军造成多大伤害。 守城的若是精兵,这种情况下自然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可惜内城墙上一来兵力不足,二来都是些没经过战阵的弱兵。 虽然不像第一次面对炮击的崇祯、朱媺娖那样吓得魂不附体,却也都十分紧张。 再瞧见城下黑压压的闯贼冲来,喊杀声震天,就更加紧张,甚至是恐惧了。 若非这两日得到崇祯皇帝不少赏银,这会儿恐怕都有些人弃械逃跑了。 闯军从昨夜打进外城到现在,可不只是用炮轰击内城城墙威慑明军,内城的护城河也被他们填平了好几段。 于是在震天的鼓声中,轰轰的炮声里,很多闯军扛着简易云梯冲到墙下就开始蚁附攻城。 这时明军也在将领的指挥下开始还击。 发炮、放箭、滚石、擂木、金汁(烧沸的粪水)等多半守城手段都用上了。 虽然明军的将领、兵卒素质皆不如闯军,可仗着四丈多高的城墙及诸多守城器械,倒也将蚁附而上的闯军暂时挡住了。 ··· 崇祯、朱媺娖回到宫中不久,倪元璐就来了。 自从昨日被崇祯任命为阁臣后,倪元璐便迅速接管之前魏德藻、陈演等人的工作,直到今日午后才勉强算是接收完毕。 但他却发现一个极大的问题,于是就匆匆赶来面见崇祯。 情况紧急,倪元璐行礼之后就直接道:“陛下,内城之中已经无粮可用了,若不及时解决,到明日不仅内城百姓买不到粮食,便是军粮也无法保证啊。” 崇祯一听就急了,紧皱着眉头问:“怎会这样?” 倪元璐道:“城内粮食本就依赖城外各个粮仓供给,且京城储粮之所以外城居多,内城粮仓只有三处。 今日上午臣前去查看,才发现三处粮仓的存粮都已见底,且多为陈粮,最多只够今夜用度。” 崇祯听到这里不禁攥紧拳头,指节发白,道:“这粮食之事此前应属陈演负责吧?” 倪元璐道:“先是陈演负责,后来他应对闯贼不利被陛下革职,后面便应属魏藻德负责。” 说到这里倪元璐就停下了。 有句话他没说——魏藻德接任首辅之位也没多久,就一个月左右。 当然,既然魏藻德曾经负责这个事,便也脱不了责任。 崇祯却没想到这点,而是想起了陈、魏两人后面投降李自成的事,不禁咬牙切齿道:“这两个昏庸无能之辈,真是枉负朕的信任!” 倪元璐听了这话不禁心中暗叹。 虽然他也不喜欢陈演、魏德藻,却并不觉得崇祯的话对。 陈、魏两人并非没有才华,只是并非宰辅之才,是崇祯这个做皇帝的没能将两人用对地方。 左右疾走了几步,崇祯便看向倪元璐,问:“爱卿可有解决粮饷之策?” 倪元璐道:“为今之计只能向内城仍有余粮的富户、勋贵借粮了。” “借粮?”崇祯一听就想起了前两次向众臣借钱的事,不禁冷哼道:“都到了这一步还借什么粮?依朕看,干脆将内城的粮都强征了!” “万万不可!”倪元璐露出惊恐之色,然后就扑通一声跪下来,拱手道:“陛下,内城有存粮者几乎都是勋贵、富户,都有家丁、护院。若陛下强征粮食,引起众人反抗,牵扯到守城将士,恐怕会为闯贼所趁啊!” 倪元璐的话很明白。 不是不能强征粮食,而是时机不对,崇祯手中兵马也不够。 崇祯虽然又气又急,但经倪元璐提醒,倒也明白这个道理。 可是,不强征粮食,只是去借,能借得到吗? 即便借到又能借多少? 这时一直旁听的朱媺娖忽然道:“父皇,女儿有个想法,但不好在倪阁老面前说。” 倪元璐自然早就注意到了朱媺娖。 原本他并没有在意。 可此时听朱媺娖开口有参与政事的意思,他却不禁皱眉。 然而不等他说什么,便便听崇祯道:“倪爱卿请到殿外稍后,我与媺娖说几句话。” 崇祯开了口,倪元璐自然不好再说什么,便拱手退了出去。 但他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如果此时跟在崇祯身旁参与军政事宜的是太子朱慈烺,他会觉得很合理。 但如今却是坤兴公主朱媺娖,这就让他想不明白了。 【求收藏,求追读,求票。】 第27章 京城最大的大户 武英殿内。 “你是想向郝先生问计?”崇祯向开口道。 “嗯。”朱媺娖点头。 “那便联络他吧。” 朱媺娖当即向郝光明发去了视频邀请。 视频很快接通,郝光明出现在手机上,看背景似乎是在老宅。 “什么事?” 崇祯抢在朱媺娖前面开口,道:“郝先生,我们先前用音响骂了李自成,但似乎并未打击到其军心士气,反而让闯贼当时就大举攻城。” 显然,崇祯这是向郝光明要一个说法。 郝光明听了略有点无语,问:“那你们能守住吗?” 崇祯回想临走前最后看到的场面,道:“闯贼似乎只是蚁附攻城,内城城墙高大坚固,暂时应能守住。” 郝光明沉吟了下,便道:“你有想过吗,为什么之前闯军不大举攻城,偏偏李自成被骂了就立即大举攻城呢?” 崇祯倒也不是太笨,经郝光明这么提醒,他略一思考就双眼发亮道:“闯贼怒了?” 郝光明微笑道:“没错,李自成肯定是被气到了,而且气得不轻。要知道我骂他的那些话都是有所查证的,并非子虚乌有。” 想到李自成愤怒生气,崇祯不禁有些开心。 但他随即又忍不住道:“可他还是大举攻城了啊?” 郝光明道:“兵书中有句话叫做‘将不因怒而兴兵’——李自成之前不大举攻城,肯定准备不足,如今却因为怒火而下令大举攻城,定然会让闯军损失不少,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另外,我估计他这么做也有担心将士们议论他那些亏心事的缘故。 即便现在闯军将士受命攻城,但终有停下来的时候,那时候再回想起我骂李自成的话,闯军的军心士气还是会受损的。” 崇祯听了先是点头,随即又叹气道:“可惜此举无法扭转战局啊。” 郝光明听了暗暗摇头,道:“我不是早分析过了吗,事到如今,我也没办法帮你扭转乾坤。 你现在能做的,无非是争取多守两日,看有无援兵,或是突围,或是准备好后事。” 虽然知道郝光明说得是事实,可崇祯听了还是脸色难看。 朱媺娖感觉到气氛不对,立即插话道:“父皇不是要向郝先生询问如何解决缺粮之事吗?” 崇祯这才想到正事,于是将城内缺粮的事跟郝光明说了。 听完,郝光明思考了一小会儿才道:“倪元璐说得没错,你现在兵力少,肯定不能强硬地全城征粮,一旦引起太多人反抗,与李自成来个里应外合,内城立马会失守。 不过,事到如今,你却可以找一两个有存粮的大户,抄其钱粮先顶一下。” 崇祯听了皱眉,“只一两个大户恐怕不够吧?” 郝光明微笑道:“一般的大户当然不行,但如果是京城最大的大户呢?” ‘京城最大的大户?那不是我朱家皇室吗?’ 心中不解,崇祯便问:“先生说的到底是哪家?” 郝光明见崇祯没领悟,便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道:“成国公。” 崇祯一听,眼睛再次亮起来,泛动着杀机。 因为他又想起之前郝光明说的,成国公朱纯臣劝进李自成的事。 虽然朱纯臣入京依旧管着京营,但京营在跟着襄城伯李国祯于城外经历沙河溃败后只剩下一万多人,其中能战之兵估计只有几千。 这一两日他派李邦华总管城内将士,施邦曜、王家彦协理诸军守城,已然分去朱纯臣不少权力。 所以,这时候要拿下朱纯臣,只要计划得当,应是没问题的。 想到这里,崇祯便道:“朕知道该怎么做了。” 郝光明却忍不住提醒:“你最好还是谨慎点,可以先将朱纯臣传到宫中拿下,然后再派人去抄家。” 崇祯点头,“朕正有此意。” “那没事我就忙了。”说话间,郝光明转动手机镜头,“我弄了个铝合金衣柜来,准备将公主送来的财宝都藏在里面,不然万一家里来了外人瞧见这些财宝就麻烦了。” 崇祯、朱媺娖这才注意到郝光明穿着单衣、额头带着细汗,一副正在干活的样子。 于是道:“那郝先生便忙去吧。” 随后便示意朱媺娖挂断视频。 ··· 倪元璐隐约听见殿内有谈话声传出,却似乎是崇祯与一男子在说什么。 这让倪元璐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了问题。 毕竟殿内只有崇祯与朱媺娖,又怎么会再多出一男子声音呢? 没等倪元璐想明白,武英殿大门就打开了。 “倪阁老,父皇请你入殿议事。” 倪元璐没跟朱媺娖多说,略一行礼,便走了进去。 过了一小会儿,朱媺娖又拿着一份手谕出来,让一锦衣亲军传召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及上直军(锦衣亲军)指挥使王国兴。 王国兴负责守卫皇城、紫禁城,便先一步赶到。 李若琏没多久也赶到了。 武英殿附近守卫的锦衣亲军、宦官都意识到崇祯应该在和这几人商量什么大事,却因为殿内声音太小,什么都听不到,也猜不着。 这其中即便是有外臣安插的人,一时也失去了作用··· 朱纯臣作为总督京营戎政,在闯军大举攻城时自然也没闲着,却没有在城墙上,而是在内城朝阳门附近的一个营地中。 有四丈多的高墙在前,这营地距离内城城墙也颇有段距离,还是很安全的。 这处营地主官的营房经过多年增修、改建,相当的宽大舒适。 但朱纯臣坐在帅椅上却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因为他看得出来,这内城怕是守不了几日了。 内城一破,这大明江山就完了,至少北边是没戏了。 他现在非常后悔,当初怎么就没劝着崇祯早点去南方——因为只有崇祯同意迁都南下,他才能跟着带领家人和部分财产南下。 可惜如今被困京城,后悔也晚了。 ‘唉,我家怎么就是大明国公呢?若只是一文臣或者普通武将,只需开了一处城门跪迎李自成,不说继续显贵,保住身家性命总没问题吧?’ ‘可我偏偏是大明最显赫的勋贵,是堂堂国公,还被崇祯委以重任。这要是李自成打进来,我岂有好果子吃?’ “若是···” 不知心中起了什么念头,朱纯臣不自禁地攥紧了拳头,吞咽唾沫。 轰! 又一声炮弹轰击城墙的响声传来,让朱纯臣猛地惊醒。 随即他一拍桌案站了起来,显然是下定了决心做某事。 走出这座宽大舒适的营房,他看向朝阳门方向。 那里由他的亲信把守,是他留下的退路。 原本是万无一失的事,可惜自从昨日兵部侍郎王家彦受命协理京营后,朝阳门的将领、兵卒便出现了一些变动。 不过不要紧,他的人仍占据多数。 只要找好时机,突然动手,应该能成事。 就在朱纯臣望着朝阳门方向皱眉沉思时,便见几名锦衣亲军朝这边走来。 为首的百户见了他便亮出皇帝手谕,道:“成国公,陛下手谕,让您即刻到武英殿议事。” “知道了。” 朱纯臣随手接过手谕,看了看,便带着几名亲兵骑上马跟着锦衣亲军出了营。 第28章 抓成国公,内城告急 “不知陛下招老臣过来要议何事?”朱纯臣入得武英殿向崇祯行礼之后直接询问。 他注意到了,殿中除了他之外还有阁臣倪元璐、坤兴公主朱媺娖、上直军指挥使王国兴,然后就是十几名侍立在殿内的锦衣亲军。 这人员构成实在奇怪,叫他完全猜不出崇祯用意。 崇祯板着脸道:“成国公莫急,马上你就知道要议何事了。” 说完一挥手。 立马有两名锦衣亲军快步过来,将朱纯臣按住了。 按理讲,朱纯臣作为大明最大的武将,应该很能打的。 但他原本就是个皇朝末代的勋贵,年纪也不小,便轻易地被两个年轻力壮的锦衣亲军按住了。 朱纯臣满脸愕然,惊疑不定。 过了好几息才回过神来,大叫道:“陛下!老臣犯了什么错?!” 见朱纯臣被按住,崇祯再也不掩饰眼中的杀机,厉喝道:“朱纯臣,你欲私通闯贼,以为朕不知道吗?!” 崇祯这么说,自然是根据郝光明所提供的史料先给朱纯臣安个大罪名。 之后再跟贪赃枉法、欺压百姓等罪名连在一起,就能名正言顺地抄了成国公府。 谁知朱纯臣听了却脸色煞白,一时如遭雷击。 ‘崇祯怎么知道我要私通闯贼的?’ “是有人背叛了我,还是王家彦那厮发现了什么端倪?” ‘不过,我虽想私通闯贼,却连一封书信都未和闯贼通过,崇祯不可能有实证,是怎么确认这事的?’ 心中翻江倒海,朱纯臣却怎么都想不通。 崇祯注意到朱纯臣神色变化,哪儿还不知道事情被他说中了,朱纯臣是真的要私通闯贼。 于是神色更冷,恨不得现在就拔剑将朱纯臣斩杀。 倪元璐原本不太相信朱纯臣会通贼的,毕竟朱纯臣如今是大明皇家子孙之外最大的勋贵,可以说与国同休,大明要是亡了,成国公一脉不会有半点好处。 如今见朱纯臣这般表现,也意识到朱纯臣是真的要通贼。 他既惊讶于崇祯的提前发现,又暗暗叹息。 成国公这样的顶级勋贵都要通贼了,看来京城的人心怕是已经到了倾覆的边缘。 毕竟此前京城就一直受缺粮及大头瘟(鼠疫)的困扰,如今再遭闯贼围城,很多人都看出这大明都城已到了绝境。 “老臣冤枉啊!”朱纯臣回过神来,高声大喊,“老臣一家世受皇恩,一直都对大明忠心耿耿,从未想过通贼啊陛下!” 朱纯臣想得清楚,无论崇祯是怎么知道他想通贼的,他都不能承认。 怎么说他也是成国公,大明最大的勋贵,难不成崇祯还能不经会审就将他斩了? 不能够。 崇祯却并没有跟朱纯臣多说,直接挥手:“将他带下去,关押在周奎旁边。” 四名锦衣亲军领命将朱纯臣带走。 等朱纯臣大呼冤枉的声音明显变小了,倪元璐才问:“陛下英明,不知如何知晓成国公要通贼的?” 崇祯道:“这不是倪爱卿该过问的事。现在倪爱卿只管带着朕的手谕去接管李若琏从成国公府上抄出的粮秣就行了。” 倪元璐看了朱媺娖一眼。 他觉得成国公一事和朱媺娖乃至先前殿内与崇祯谈话的神秘男子脱不开关系。 但崇祯明显不愿说这事,他也不好再问。 于是领命离去。 没等成国公府的查抄结果出来,内城各墙各门守将便先后遣人来告急求援。 “陛下,西直门贼众攻势猛烈,请求增援!” “陛下,宣武门守城器械将尽,形势危急!” “陛下,德胜门危急,请速派援兵!” “···” 随着各处告急军情直接传到了武英殿,情况已经很明白了。 此前闯军没有大举攻城,明军还能凭借城墙高大守住。 可当闯军开始不要命地强攻后,明军兵少将弱,守城器械准备不足等劣势很快就凸显出来了。 不得已,崇祯只能下令王国兴暂时放弃皇城的防守,只留下部分亲军保卫紫禁城,带着上直军大部分人去支援各告急的城墙、城门。 随后又令王承恩征召宫内年轻太监,再做一支援兵,交给大太监方正化统领。 待崇祯这一番命令下达后,武英殿中暂时没了别人,朱媺娖便忍不住道:“父皇,要不您还是突围吧?” “突围?”崇祯撑着御案苦笑,“而今闯贼是四面围城,朕往哪里突围?又凭什么突围?” 朱媺娖道:“郝先生不是说了吗,您可以召集部分精锐,再以氙气灯开路,是有可能突围出去的。” “氙气灯···” 听到朱媺娖的话,崇祯不禁看向桌上的氙气灯。 这个时候太阳更偏西了些,武英殿也暗了些。 崇祯打开氙气手提灯的开馆,便见刺目的光芒照向,他只是站在一旁都忍不住先闭了会儿眼睛。 心中再次感叹氙气灯的神奇时,他还是不禁疑虑:这东西真能助他突围出城? 即便真的突围出去,他能逃脱闯贼的后续追击吗? 就算是逃脱了追击,身边没有军队,又如何能确保他安全抵达南都? 在崇祯看着氙气灯犹疑不定时,朱媺娖也看着氙气灯,心里却是再次浮现了那个胆大包天的想法。 她从氙气灯上收回目光,一咬贝齿道:“父皇,女儿有一计或可助父皇突围,甚至是令闯贼溃走。” 崇祯听了既惊讶又期待,问:“什么计?” 朱媺娖道:“女儿前往闯营面见李自成,将这氙气灯当做宝物献上。 介时可以此灯照住闯贼及其大帐中将领、亲卫,再让随女儿前去的勇士趁机击杀李自成及其他闯贼将领!” 崇祯听了先是双目发亮,可很快就皱起眉头,问:“这不是让你陷入了死地···” 话刚说完,崇祯就停了。 因为忽然想到朱媺娖有个特殊能力,那就是心念一动就前往郝光明那个世界。 果然,朱媺娖微笑了下,道:“父皇放心,只要女儿没被第一时间杀死,便可以去往郝先生那边。” 说着她又露出迟疑神色,接着道:“但跟随女儿前去刺杀李自成的勇士怕是真要陷入死地了。” 只要朱媺娖能活命,崇祯便不在乎随行的人生死,当即就道:“朕会厚赏勇士家眷的。” 朱媺娖微愣了下,便问:“父皇答应了?” 崇祯道:“事到如今,父皇也只能让你冒险一搏了。若能杀了李自成,兴许真的能令闯贼溃走。” 朱媺娖却是想起了郝光明的话,但她并没有跟崇祯说,而是准备嘱咐随行的勇士到时看机会连李过一起杀。 这时崇祯又道:“媺娖,此番你若不能成功,去了郝先生那里短时间内便不要回来···父皇的意思你懂吗?” “父皇···” 崇祯的意思朱媺娖如何不懂? 如今内城防守已经危急,若她刺杀失败,闯贼恼怒之下攻势必将更加猛烈,内城恐怕就会如历史上一般在今晚被攻破。 那时她再回来也没用了,反而有可能遇到危险。 她想再和崇祯说些什么,却又觉得此时说什么都已无用。 于是便重重点头道:“女儿明白!” 崇祯叹了口气,随即指向御案,道:“将这二十四玺暂且送到郝先生那边去吧。” 朱媺娖先点头,随即想到什么,“父皇,媺姕也要送到郝先生那边——女儿可以带着她一起的。” 这事之前崇祯听朱媺娖说过,此时却心中一动,问:“那她能自己去郝先生那边吗?” 第29章 临行托妹 “女儿也不知道。”朱媺娖道,“女儿这就去带媺姕来武英殿试一试。” 朱媺娖说完就快步离开。 崇祯则趁着这功夫招来王承恩,令其征召敢于刺杀李自成的勇士。 不需多,三四人即可。 没多久,朱媺娖就带着朱媺姕过来了。 这位小公主年不足六周岁,实岁也就五岁,尚且懵懂,对如今京城所面临的情况并不是很清楚。 但有些事朱媺姕却又很懂。 一入殿内,她便有模有样地向崇祯行礼,拜道:“女儿拜见父皇。” “媺姕快起来,让父皇抱抱。” 崇祯拉起朱媺姕,顺手就抱了起来。 看着这位女儿的可爱模样,他却不禁想起了郝光明所说的史料。 历史上,这位尚未受封的女儿在昭仁殿被他一剑刺死,才被后来的满清史官加了个“昭仁公主”的名号。 而今想想,即便他真的被逼到国破家亡的那一步,也不该无情刺死这个才五六岁的女儿啊。 她还这么小。 都不懂得什么是国破家亡。 回过神,崇祯将朱媺姕抱得更紧了些,温声地问:“媺姕,父皇听说你可以和姐姐去郝先生那里?” “郝先生是谁?”朱媺姕眨巴着大眼睛不解地问。 朱媺娖在一旁道:“就是昨日我们一起去的那个奇怪地方,见到的那个怪人。” “哦,那个怪人啊。”朱媺姕恍然,随即乖巧点头道:“女儿是去过。” 显然,朱媺姕没能理解崇祯的意思。 朱媺娖示意崇祯将朱媺姕放下来,然后拉着朱媺姕的手道:“媺姕,你想一想那个怪人的家,看能不能去他那里。” “怎么去?”朱媺姕微圆的小脸蛋儿上短而秀气的眉头微蹙,仍是不解。 “你用力的想怪人的家就行了。”朱媺娖尝试引导。 朱媺姕虽然还是不怎么理解,但却照着做起来。 短而秀气眉头皱得更紧,显然正努力。 约莫过了好几秒,朱媺姕忽然不见了! “真的可以!” 朱媺娖见了不禁高兴地叫起来。 然后她就过去拿起装着二十四玺的木盒,准备也去郝光明那边。 谁知她才转身,就见到朱媺姕又出现了。 崇祯也很高兴,见状又将朱媺姕抱起来问:“媺姕,你见到郝先生了吗?” “好先生是那个短头发的怪人吗?我看到了。”朱媺姕认真道。 朱媺娖责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朱媺姕道:“我害怕,想姐姐、母妃还有父皇,然后就回来了。” 朱媺娖听了心中一动,想到了什么,然后就示意崇祯再放朱媺姕下来。 她拉着朱媺姕一只手道:“你再努力想着去郝先生那边,看能不能带姐姐一起去。” “哦。”朱媺姕乖乖点头,干脆闭着眼睛努力去想。 结果过去十几息竟然都没成功。 ‘难不成媺姕不能带我去?’ 就在朱媺娖这么想时,却忽然感觉眼前一黑一亮,然后便出现在郝光明这边了。 正巧郝光明从西屋到厅堂,见了就不禁道:“刚才你妹妹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像个鬼一样,吓我一跳。” 朱媺娖听了正要说什么,却感觉手上一沉,扭头便瞧见朱媺姕软软地倒了下去。 “媺姕?!” 朱媺娖瞬间心慌,忙放下玺盒,抱住朱媺姕,呼喊起来。 “你先别慌。”郝光明也立即过来查看朱媺姕情况,然后就道:“她应该只是昏睡过去了。刚才是她带你过来的?” “嗯。”朱媺娖点头,神色中仍带着担忧,甚至愧疚,“我只是想试试她能不能带我过来,没想到才一次她就承受不了。” 郝光明道:“她毕竟年纪小,带着你这么大个人不说,你带的这盒子也不轻。对了,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说话间,郝光明已经打开了那精致的镶金檀木盒,却见里面分上下两层,放置着二十四方不大的玉玺。 “这是我大明皇帝御用的二十四玺。”朱媺娖道。 郝光明听了稍稍沉默,就道:“你们那边守不住了?” 朱媺娖苦笑点头,“内城怕是会如历史上一般在今夜被攻破···郝先生,你说这历史上发生的事是否是注定的,无法改变?” 朱媺娖这想法也是今天下午才出现的,但一出现就如同千钧重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倘若历史无法更改,那她的奇遇与这番努力又有什么用呢? 郝光明听了略一沉吟,反问了另一个问题,“你觉得你所在的大明和我们这个世界是什么关系?” “大明不是郝先生这个世界几百年前的世界吗?”朱媺娖不解道。 郝光明摇头。 “根据我们这边的说法,两个世界可能处在同一条时光河流中,但也可能是平行世界。 又或者两个世界曾处在同一条时光河流中,但当你们那边有所改变,你们那个大明就偏向了一条刚形成的支流。” 朱媺娖一脸迷茫。 她发现郝光明说的每个字她都懂,但组成的这番话她理解不了。 郝光明瞅见朱媺娖的神色,就知道他白讲了。 于是又想了想,采用更为形象、易懂的说法道:“这么说吧,大明我和我们的世界,可能像是昨天和今天,但也可能像是茫茫大海中的两个互不能见的岛屿。 算了我直接跟你说重点吧——昨天在你父皇办了骆养性和王之心后,我就上网查了各种资料,结果发现骆养性、王之心的相关资料都和之前一样,并没有改变。 而在你们那边呢?骆养性、王之心已经死了吧?他们不可能再复活吧?后来的史官也不会在这种事上乱写,非要把两个不重要的死人写活吧? 这说明什么?说明你们那个世界历史上的事情改变了,对我们这个世界没有影响。 同样也说明,只要努力去改变,你们那个世界就可以不像我们这个世界的历史一样,被建奴夺了天下,沉沦三四百年!” 朱媺娖恍然。 她终于听懂了郝光明这番话的大概意思。 压在心中的那块巨石也一下没了,顿感轻松。 然后明媚一笑,“那就好。” 郝光明则问:“你还回去吗?” 朱媺娖道:“内城还没破,我当然要回去。” 她略微犹豫,却并没将刺杀李自成的计划告诉郝光明。 因为她有预感,她说出来郝光明八成不会同意。 那时她再执意去做,就很容易令两人关系疏远甚至破裂了。 何况···她也不想郝光明为她担心。 随即,朱媺娖起身抱着朱媺姕送到西屋的床上,为其脱下鞋子,盖好被褥。 转过身来,她便对跟进西屋来的郝光明道:“接下来我们那边肯定会越来越危险,我怕到时候会顾及不到媺姕,后面可能需要你照顾她一段时间了。等她醒了,你要看着她些,别让她回了大明。” 郝光明点头道:“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那我走了。” 说完,朱媺娖转身迈步向西墙,消失不见。 闻着朱媺娖遗留在屋内的幽香,郝光明这才后知后觉地喃喃道:“她对我的称呼似乎变了啊···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求收藏,求票,求追读。】 第30章 毒簪,珍娥 朱媺娖回到武英殿,向崇祯行了个礼,便道:“父皇放心,媺姕已经交给郝先生照顾了。女儿这便去准备一番,只待父皇寻到了敢刺杀李自成的勇士,女儿便带人出城。” 崇祯看着朱媺娖尚有几分稚嫩的俏脸,吸了口气,想要说些什么,可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出来,最终只是勉强微微一笑点头。 朱媺娖回到她的寝宫当即让几名侍候她的宫女给她换衣、从新梳理发髻并化妆打扮。 既然是要以大明公主的身份去见李自成,她当然要盛装打扮。 朱媺娖身边的几名宫女都比较胆小,唯有周后数月前派来教她如何在宫外为人处世的费珍娥比较胆大,常主动与她搭话。 这不,帮朱媺娖梳妆打扮之余,费珍娥便问:“而今皇宫都出不得,殿下装扮如此隆重是准备去哪里?” 朱媺娖没多想便道:“去见李自成。” 费珍娥听了微愣,随即才讶然道:“见闯贼?这是为何?” 朱媺娖想到要出城去闯营中刺杀李自成,其实很紧张,下意识地想找人多说说话。 她闻言便道:“作为使者与李自成谈判。” 费珍娥比朱媺娖大几岁,是几年前从河南辗转到京城后入的宫,见识要比一般宫女多得多。 她犹豫了下忍不住道:“这出使之事怎能让殿下去做呢?城内那么多大臣没人愿意去?” 朱媺娖听出费珍娥是在担心她,便安慰道:“你不必担心,我此去不会有危险的。” 费珍娥不再说话。 等给朱媺娖弄好了发髻,才忽然跪下来到:“殿下,让婢子随您一起去吧?多少也有个照应。” “不行。”朱媺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如果不是担心自己无法抓住机会杀死李自成,朱媺娖连所谓的勇士都不想带,因为她知道,事后除了她其他人必死。 如此又怎会多带一个宫女呢? “殿下···” 费珍娥还想再恳求,却被朱媺娖直接打断。 “我此番前去闯营责任重大,是不会带闲杂人等的,你不必再说了。” 朱媺娖这话才说完,便外面传来王承恩的声音。 “公主殿下可在?” “在里面梳妆打扮。”守在外面的宫女回答道。 “公主殿下,老奴有要事求见。”王承恩直接在外面喊道。 朱媺娖猜想多半是关于刺闯的事,她这儿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就道:“进来说吧。” 王承恩进来后,稍稍打量了朱媺娖一番,轻叹了口气就道:“公主殿下,此番怕是需要您带上这根铜簪了。” 说完,王承恩便从袖中拿出一柄长近半尺的铜簪。 只见这铜簪不仅朴实无华,而且簪尾看起来颇为锐利,还隐隐泛着幽蓝的色泽。 朱媺娖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道:“王公公此举何意?” 王承恩叹道:“敢刺杀闯贼的勇士老奴已经找到了,但他们怕是没办法将武器带入李自成的大帐,因此到了帐内就得靠殿下头上这根青铜簪了。 此簪虽不甚锋利,却浸染了剧毒,那李自成只要被刺破肌肤,便有死无生。” 听了王承恩这番话,朱媺娖注意力便集中到了铜簪上,并无别的特殊表现。 可旁边几名宫女却吓坏了。 几人都没想到,朱媺娖竟然要去刺杀李自成! 如此,即便刺杀成功,朱媺娖又岂有活路? 唯有费珍娥惊讶之余,目露异色。 朱媺娖接过铜簪一边打量一边问:“一根簪可够?不够的话我可以多戴几根。料想闯贼不会警惕我一个女子。” 王承恩道:“敢刺闯的勇士只找到三位,介时其中两位会夺取他人兵刃,从旁协助,武功最高一人才需要持此毒簪刺杀李自成。 故而殿下只需带这一支毒簪就够了,带多了若惹得闯贼怀疑,反而不好。” “我明白了。” 朱媺娖点头,随即对镜亲自将这铜毒簪插入了乌黑浓密的发髻中。 王承恩却是打量起旁边的几个宫女,道:“这刺闯计划还有一个不足之处——若公主只带着三名男子前去,不带侍女,终究不符合常理,可能会引起闯贼怀疑。 因此,老奴还要再去挑选一胆大心细的宫女陪着公主殿下才行。” 朱媺娖听了不禁蹙眉,扭头看向王承恩道:“不用了吧?” 朱媺娖不想更多的人跟着她去送死。 王承恩叹道:“公主殿下,老奴知道您心善,不愿让更多人陪您入险地。但您此番刺闯能否成功,关乎着大明社稷安危,一丝一毫的疏漏都是容不得的。” 说着,王承恩又看向费珍娥几人,笑呵呵地问:“你们几个可有愿意陪宫主走一遭的啊?只要答应下来,立即就能获得万两白银的赏赐,即便自己不用,也能给家里人。” 其中几个宫女在王承恩的注视下都不禁发颤,甚至有人忍不住后退。 却也有一人立马应道:“婢子愿意!” “珍娥姐姐?”朱媺娖见状不禁惊讶地看向费珍娥,“你难道不明白吗?此番随我刺闯之人不论能否成功,都会陷入十死无生的境地!” “婢子知道!”费珍娥说着向朱媺娖跪下来,“不瞒殿下,婢子本是河南府大户女子,闯贼入河南,婢子全家上下数十口皆遭毒手,唯婢子一人苟活! 后来婢子流落到京城,得皇后差人施粥救济、收为宫女,才得以活命。 故而不论是为全家报仇,还是为报皇后活命之恩,婢子都希望能随殿下一起前往闯营。 即便不能亲手杀了李自成那狗贼,也可用性命保护殿下。恳请殿下成全!” 费珍娥所说的话朱媺娖没法儿辨别真伪,但王承恩却能确定是真的。 周皇后作为一国之母,在京城外出现流民时,都有派人去施粥救济,甚至将合适的人挑选入宫,以活其命。 这是彰显皇室的恩德。 费珍娥显然就是受了皇室恩德才活命的人。 另外,费珍娥在周皇后身边伺候好几年,也足够可信。 想到这里,王承恩便颔首道:“既如此,就你了吧。” “多谢王公公!”费珍娥向王承恩拜谢。 朱媺娖很想拒绝,可想想此番刺闯的重要性,再看费珍娥坚定的神色,她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 片刻之后。 一身盛装的朱媺娖再次来到武英殿,宫女打扮且同样戴了一根铜簪的费珍娥紧随其后。 “拜见父皇。”朱媺娖向崇祯行了个礼,就问:“女儿已准备好,那三位勇士呢?” 崇祯看着朱媺娖出了一两秒的神才道:“在偏殿呢。” 朱媺娖道:“女儿想和他们聊几句。” 崇祯听了下意识道:“他们都是东厂招揽的江湖人,你是···算了,你去聊吧。” 朱媺娖不多说,带着费珍娥来到偏殿,便瞧见三个汉子正一声不吭地喝酒吃肉。 皆是狼吞虎咽,显然是饿了,也可能很久不曾吃过这样好的酒肉。 毕竟京城缺粮已有不短的时间。 【求收藏,求票,求追读。】 第31章 三壮士 三名汉子虽然注意到了朱媺娖和费珍娥,却都只看了一眼,便继续喝酒吃肉。 “公主殿下驾到,尔等还不拜见?”后跟进来的王承恩见状不悦地道。 三名汉子这才不紧不慢地到朱媺娖面前跪拜。 “拜见公主殿下!” 这三人形象都不算好,甚至可以说有点吓人,要说才十五岁的朱媺娖乍见之下心里不怕是假的,但她想到要做的事、肩上的重任,终究是稳住了。 “三位壮士不必多礼,平身吧。” “谢公主殿下!” 朱媺娖敏锐地察觉到,这三人面对她并不像寻常宫里人那般敬畏。 也不知是生性如此,还是知道此行十死无生,故而对皇权再无畏惧。 朱媺娖并没有与这类江湖人打交道的经验,只能按自己心里想的来。 她问:“你们可都是自愿随我刺杀李自成?” 这点很重要。 如果不是自愿,跟着去了反而容易坏事。 最左边一个子不高,脸上带着一条刀疤的壮实寸头男子道:“有万两白银安家,洒家这条命值了,何况洒家与闯贼本就有仇,此番纵蹈死地也不后悔,公主就放心吧。” 听话语,这矮壮男子大约是个酒肉和尚。 中间一瘦高个中年男子则道:“俺这条命三年前就给了东厂,督公叫俺做啥,俺便做啥,绝不后悔。” 右边的汉子年纪看着虽小,形象也最普通,但眼神却十分阴冷。 他见朱媺娖看过来,便嘿嘿一笑,露出还挂着肉丝的一口白牙,道:“在下况天佑,也是和闯贼有仇,有能杀他的机会当然不会放过。” 顿了顿,况天佑又道:“听陛下说,公主有宝物襄助我等成事,不知是什么样的宝物,可否先让我等见识一番?” 王承恩在一旁道:“公主,他们三个都是东厂收的江湖草莽,虽然无礼了些,但确实都可信,身手也都不错。” 朱媺娖微微点头,看向况天佑,道:“宝物自然要让你们先见一见,不然怕是到时会与闯贼一般慌乱。” 听见这话,矮壮和尚嗤声笑道:“公主莫要说笑,我等经历的大场面多了,即便身处尸山血海都不会慌,更别说什么宝物了。” 在这矮壮汉子心里,所谓的宝物大约就是某种稀世珍宝罢了。 但如今这世道,珍宝再好,有些时候未必抵得上一口吃的,有什么好稀奇的呢? 他不生贪念,自然不会因为珍宝慌乱。 况天佑和瘦高个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看神情显然也都不信朱媺娖的话。 朱媺娖也不多说,直接去武英殿拿家伙。 趁着朱媺娖去拿东西,矮壮和尚又笑道:“你们说这公主会拿出什么宝贝?” 瘦高个依旧不搭话。 况天佑道:“宫里宝贝那么多,我怎么知道?” 矮壮和尚又笑道:“我看这公主为人不错,又愿意和咱们一起送死,你说咱们要不要给她个面子,见到那宝贝后装出一副慌乱的样子?” 听见这话瘦高个忽然开口,语气严肃,“刺杀李自成不是开玩笑,那宝贝若无用,俺们必须叫公主知道。否则俺们枉送性命事小,误了陛下大事便是死了也难安。” “行了,知道了。” 矮壮和尚只觉得瘦高个好生无趣。 都是要死的人,还替崇祯操心江山安危,有必要么? 李自成不是个好东西,崇祯也不是个好皇帝啊。 要是好皇帝,不会叫天下变成这样。 这时朱媺娖提着东西走了进来。 三人望去,便瞧见那是一个极其古怪的“匣子”。 造型古怪不说,一头还襄着水晶或者玻璃。 “三位请看,这便是我所说宝物,氙气灯。” 仙气灯? 疑惑之后,矮壮和尚便忍不住笑道:“公主,您可别说这玩意儿是那戏文里神仙的法宝。” 和尚觉得皇帝和公主八成是被哪个胆大包天的江湖术士给骗了。 朱媺娖不多解释,微笑道:“你们看过便知道了。” 说着她便打开了氙气灯开关。 她没敢直照三人眼睛,而是照向一侧。 即便如此,猛然出现的强光还是让三人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待三人反应过来,朱媺娖又转动手腕,不快不慢地照向三人眼睛。 她觉得必须要让三人知道被这灯照到眼睛是什么感觉,到了闯营才好配合。 只见三人都惊呼了声,先是以手遮挡,随后还是忍不住闭上眼睛连连后退。 没过几息,三人感觉那强光消失,再睁开眼睛却仍觉眼前有些白茫茫的,难以正常视物。 又过了好几息,视觉才慢慢恢复正常。 便瞧见朱媺娖正含笑看过来,问:“三位觉得这氙气灯如何?” “宝物!真是宝物!”矮壮和尚眼中露出震惊之色,同时又感到好奇。 他想上前观看,却又莫名对这位公主心生忌惮,便裹足不前。 瘦高个看着氙气灯同样满脸震惊。 况天佑震惊之后则是满脸的兴奋之色,阴森的气质都被冲淡不少。 “没想到竟然有如此神奇的宝物,得其相助,我等刺杀李自成的把握可达七成!” 朱媺娖听了却不满意。 她道:“只有七成吗?须知,方才你们可是有所准备,我也没有开灯就直照三位眼睛。 要是在闯营,我开灯便直照李自成双目,再迅速照遍帐中其他闯贼。 如此,他们不仅会目盲好几息,还会陷入慌乱中,趁这机会你们杀李自成还不容易吗?” 况天佑道:“这机会自然是好,但李自成及他身边的闯贼皆身经百战,绝不是那么好杀的。不然的话,李自成做了这么多年的流贼首领,早就被杀多少遍了。” 朱媺娖蹙眉思考,觉得况天佑说得确实有理。 于是道:“三位到时尽力便好。” 三人当即一起抱拳,齐声道:“我等定当竭尽全力!” 朱媺娖点头,“三位继续吃,吃饱喝足我们便出城。” 三人也不啰嗦,当即就各自坐在原先的地上继续吃喝起来。 他们此去十死无生,当然要做个饱死鬼。 当然,给他们的酒并不多,绝不会让他们喝醉。 朱媺娖又回到正殿面见崇祯。 “父皇,稍后女儿出城,您便可做好突围的准备了。” “父皇知道。”崇祯从未觉得这个女儿在心中的位置如此重要过,也从未想到他会如此的不舍,于是握住朱媺娖的双手,道:“媺娖,你且记住,你才是大明的未来,去了闯营一定要以自己的安危为重。知道吗?” 朱媺娖微微一笑,点头。 崇祯又道:“稍后我会挑选一些人,让他们设法在城破之后出去与你汇合,并在以后辅佐你。 汇合地点是通州漕运码头,以此记号联络。但这些人也未必完全可靠,所以到时你还得小心谨慎些。” 说话间,崇祯拿出一页画着特殊符号的纸递了过来。 朱媺娖接过纸张看了眼,便收入袖中,眼眶微红地道:“父皇放心,女儿此番前去必杀了李自成,解京城之危!” 崇祯眉头一皱,低喝道:“朕方才的话难道白说了吗?须得以你自身安危为重!你才是大明的希望!” 朱媺娖咬了咬嘴唇,还想再说什么。 这时王承恩在殿门外道:“陛下,公主殿下,那三人已吃饱喝足了。” 【求收藏,求追读。】 第32章 入闯营 听到王承恩的话,朱媺娖当即来到偏殿,又与况天佑三人细细商量了到闯营后可能遇到的情况,以及应对方法。 商量好了,才将氙气手提灯放入一个小木箱中,由费珍娥提着离开武英殿。 此时天边的太阳已然很偏西了,略显昏黄。 阳光透过硝烟与尘埃将朱媺娖一行五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城外。 李自成依旧待在那座酒楼的三楼,却没有午后时那么气了。 眼瞅着大顺军各营皆在攻城战中损失不小,却依旧没有攻入内城,李自成已经考虑着是否让各营收兵,等今晚大型攻城器具就位了再打。 但他也不好直接开口,还需一个台阶下。 他看向李岩。 只要李岩再劝一次,他就会顺着台阶下令鸣金收兵。 可惜李岩仿佛没注意到他眼神似的,正出神地望着内城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报——!” 一传令兵高喊着骑马奔来,在酒楼下翻身下马,便交上一令旗大声道:“启禀陛下,官军请暂停交战,说要派遣公主来谈判!” 听了这话,李自成还在愣神消化其中信息,牛金星就不禁指着下方呵斥道:“什么官军?我大顺与之敌对,他们是官军,我们难不成是贼军吗?” 说着,牛金星还要在引经据典来一番长篇大论,回过神的李自成忙阻止道:“好了牛丞相,让额问他句话。” 牛金星忙向李自成拱手一拜,“陛下恕罪,臣失礼了。” 李自成摆了摆手,便看着楼下的传令兵,问:“他们可说了要谈甚?” “回禀陛下,好像没说。” 李自成皱眉,随即又舒展开来。 反正他本就想找台阶收兵,既然崇祯想谈判,他就谈一谈好了。 不过这崇祯派公主过来倒是稀奇。 难不成抑郁对他李自成使美人计? 想到这里,李自成不禁嘴角一歪,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道:“额觉得可以跟他们谈谈,鸣金收兵吧。” 说完取出一面令旗交给了楼上的李来亨。 大顺将领多有不识字的,所以传令多依赖口讯。 口讯无凭不行,各个将领的传令令旗便是凭证。 李自成的一般命令同样以令旗传话,但一般都用孩儿营出身的年轻将领传令,更加可靠。 李来亨得了令旗,当即便下楼,骑马与那传令兵一块奔向北边。 不多时,鸣金声便传遍闯军各营。 正在攻城的闯军闻声如潮水般退走。 城墙上快要支撑不住的明军将士看了都松了口气,不少人软软地坐到血水中,靠着城墙与尸体,再也不想起来··· 嗡~ 沉闷的声音从正阳门响起,却是那无比厚实的保铜大门缓缓打开了。 城门洞中除了一队披甲执锐的明军将士,还有五个人站在最前面,正是朱媺娖一行。 “呼——” 尘埃中,朱媺娖深吸了口气,险些被呛到。 随即缓缓吐出,便道:“走吧。” 没有旌旗,没有仪仗,大明的坤兴公主朱媺娖就这样带着四个人走出正阳门,走向闯军。 负责攻打内城南墙的是后营制将军李过,由刘宗敏带领中营部分兵马协助。 见几道人影从正阳门走出,与李过并排骑着马的刘宗敏道:“眼看着城就要破了,不知闯王还跟官军谈个甚。” 李过边微眯着眼打量那烟尘中走来的人,边道:“谈一谈也好,正好让将士们歇歇,等晚饭后那些攻城器具就位,额们好一举破城。” 刘宗敏点点头,也看向那几道走来的人影。 待瞧见领头的真是个女子,不禁笑道:“你说那崇祯是个甚意思,居然派公主来谈判,莫不是想招了闯王当女婿?” 如今闯军中敢这样开李自成玩笑的人不多了,刘宗敏算一个。 李过听了却严肃道:“汝侯,你这话在额面前说说就罢了,可莫要在陛下面前讲。” 刘宗敏不在乎地道:“有甚不能讲的?闯王就算收了公主,照样可以坐天下嘛,大不了留那崇祯一条狗命就是了。” 李过见刘宗敏不听,又担心他越说越过分,索性不再接话。 刘宗敏觉得无趣,果然不再说了。 没多大会儿,见那五人走到军阵前,李过便打马上前一些,大声问道:“来人可是公主殿下?” 费珍娥替朱媺娖出声道:“正是大明坤兴公主朱媺娖。” 李过又仔细看了看,不觉得这五人能威胁到闯军,便带着一队精骑冲了上去。 顿时烟尘飞扬,地面颤动 朱媺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不禁手心冒汗,嗓子发干,控制不住地害怕。 但她到底记着肩负的重任,于是双手仅攥住披风内里,目光直看向这对精骑的为首者。 一个满面风霜、蓄着胡须的闯贼将领,面相说不上恶,却仍让人望之生畏。 眼见这人驾马冲来,只剩四五步远,朱媺娖强忍着没后退。 她不信对方就这么杀了她。 果然,这闯军将领一拉缰绳,胯下骏马便人立而起,稳稳地停在了四五步远的地方。 其身后的精骑则仿佛水中鱼儿般灵活地分开来,将五人团团围住。 随即这将领下马,向朱媺娖一抱拳,道:“额是大顺制将军李过,见过公主殿下。” 李过神色中带着一点好奇。 这还是他头回见到大明的公主。 他并无丝毫敬畏,毕竟当初他们连大明的福王都曾烹杀过,其余的藩王等朱明宗室更是不知杀了多少个。 朱媺娖暗松口气,也一抱拳道:“李将军有礼,带我去见闯王吧。” 称呼问题朱媺娖是慎重考虑过的。 肯定不能承认李自成大顺皇帝的身份,但也不好直呼其名,以免还没见到李自成,就先让脾气不好的闯贼给打死。 所以称呼闯王就是最好的选择。 李过见这位坤兴公主只有十几岁的样子,又是极美的一个女子,便不想为难,当即点头,在前面带路。 他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朱媺娖几人,注意到了况天佑三人的不善,也注意到了费珍娥提着的小箱子。 于是边走边问:“不知公主殿下要和额们谈甚?若说投降,前面额们陛下可是给过机会了。” 朱媺娖面相微笑道:“此番我是来献宝的,只希望闯王见了宝物,能再给一次正式谈判的机会。” 宝物? 李过再次看向费珍娥提着的小木箱。 并暗自猜测木箱中是什么样的宝物,可惜完全没头绪。 于是直问:“不知是甚宝物?” 朱媺娖道:“一件异宝,等我将其献于闯王时,将军自然就知道了。” 异宝? 李过更摸不着头脑了。 接着他没再多问,就这么走了好一会儿,才带着朱媺娖一行来到李自成所在的那栋酒楼。 随即站在酒楼台阶前,笑看着朱媺娖,道:“公主殿下,你这三位随从的兵刃额们要暂时收了。另外,她这木箱额们也要先查看一下。” 费珍娥先出声道:“这是要献于闯王的宝物,岂能让你们乱看乱碰?” 李过微笑不语。 朱媺娖微蹙了下柳眉,随即道:“行,你们看可以,切莫碰坏了。” 李过当即挥手。 于是他身边一人去收走况天佑三人的兵刃,一人则和李来亨一起去检查费珍娥提着的小木箱。 【求收藏,求推荐票,求追读。】 第33章 闯王请看天命! 费珍娥抱稳了箱子,示意李来亨自己开箱查看。 李来亨倒也不怕,伸手就将箱盖掀开了。 却见里面放着一完全不认识的物件儿。 材质看着非金非木,其中一边甚至镶有透明的水晶,非要形容的话,倒像是一个手提的匣子。 李来亨在闯军中多年,这几年见过的宝物也不算少,却从未见过与这怪东西类似的。 他想将其拿出来查看,刚动手就听费珍娥冷冷道:“这可是献给闯王的,弄坏了你赔不起!” 于是李来亨犹豫了。 不认识的东西,他还真怕弄坏了。 李过一直注意着这边,闻言也好奇的走过来,问:“箱子里装的是甚?” “不认识。”李来亨摇头。 李过看向箱内,发现他也不认识。 但他并没有李来亨的顾忌——闯王不可能为了一宝贝责罚他。 于是李过不顾费珍娥威胁的眼神,随意的拿出那古怪的手提匣子翻看。 可惜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个遍,也没看出是什么东西,甚至都分辨不出是什么做的。 小心地将其放入箱中后,李过便皱眉问:“这究竟是个甚?” 朱媺娖此时很紧张,并不自然地微笑。 “此乃天赐异宝,唯有在真命天子面前方可显露作用。父皇叫我带这宝物来见闯王,便是要看看他是否真命天子。” 听见这话,李过不仅双目微眯,露出危险的光芒。 他隐约觉得事情不对劲。 但朱媺娖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阻拦,更不好强行要求朱媺娖在他面前演示这遗宝作用。 如果这异宝兆示他是真命天子,即便他与李自成是叔侄关系,也会犯忌讳。 这时一人走到门口,大声问:“陛下问大明公主为甚还不进来?” 李过从朱媺娖身上收回目光,伸手道:“公主殿下请。” 朱媺娖暗松口气,当先跨上台阶,走入酒楼。 费珍娥及况天佑三人紧随其后。 进入一楼后,李过道:“陛下在三楼,公主请往上走。” 说完,李过给李来亨使了个眼色。 李来亨便带着几人将况天佑等人拦住了。 朱媺娖、费珍娥听到动静转身,见状都紧皱起眉头。 “李将军这是何意?”朱媺娖冷声质问,“难不成害怕我这三位赤手空拳的侍卫伤了闯王?” 李过微笑了下,道:“三个侍卫固然伤不了陛下,却也不能护得公主安全。所以,公主为甚非要他们跟着呢?” 朱媺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她之前和况天佑几人商议时,是真没想到,闯贼竟然小心谨慎到这种程度,连三个赤手空拳的人都要防备。 费珍娥见状讥讽道:“真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闯王极其部下竟然如此胆小,连三个手无寸铁的侍卫都要防着。 此事要是传出去,不知道天下会有多少英雄耻笑!” 李过不为所动。 局面一时僵住了。 但没过几息,就有声音从上面传来:“陛下说让他们都上来。” 李过皱眉,但还是示意李来亨放人。 就这样,朱媺娖一行五人上得三楼,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闯王,李自成。 李自成有一张沧桑的长脸,络腮长须,独眼,再加上黄褐色的眼瞳,看起来要比李过凶恶多了,更不用说跟李来亨这样的年轻小将相比。 但他看向朱媺娖的目光倒还算平和。 “大胆!”牛金星见朱媺娖一行人站着不动,当即喝斥,“见了陛下还不跪拜?!” 朱媺娖虽不知说话的高胖文人是谁,却知道闯王是谁。 但她却故作不知,看着牛金星问:“你是闯王?” “我是大顺宰相。”牛金星道。 朱媺娖听了语气古怪地道:“你第一个开口,我还以为你就是闯王呢。” 牛金星一听就紧张了,当即向李自成躬身拱手,“陛下,这女子故意挑拨离间,切莫信她啊。” “好了。”李自成摆手,心里确实对牛金星有点不满,但却没当着外人说什么,而是看向朱媺娖,道:“额应该比崇祯大个几岁,你既然是崇祯的女娃,额便叫你侄女吧。” 朱媺娖皱眉。 她没想到见面李自成就想与父皇定下“兄弟”关系,要与父皇平起平坐。 为了后面的计划,她肯定是不好直接反驳的。 于是道:“闯王要与我父皇称兄道弟,还得看老天认不认。” “哦?”李自成露出感兴趣的神色,问:“怎么看老天认不认呢?” 朱媺娖微笑,道:“我此番带来一件异宝,乃是上天所赐。闯王见了,便知道老天认不认你了。” “哈哈哈!”李自成笑起来,一只手握住了腰间刀柄,道:“那好,额倒要瞧一瞧是甚样子的异宝!” 说话间,他目光便落在了费珍娥提着的小木箱上。 朱媺娖保持着并不太自然的微笑,给费珍娥及后面的况天佑三人暗暗打了个眼色,便道:“我这便亲自给闯王演示这异宝。” 说着便去开箱。 李过这时走到李自成身边,凑到耳旁低声道:“那箱之物不知有甚用,小心有诈。” 李自成微微点头。 三楼的一众侍卫,乃至牛金星、李岩等人也都暗自警惕起来。 朱媺娖的动作很缓慢。 她只觉得仿佛这世上其他的声音都变小了,突显得她的心跳声、呼吸声无比清晰。 咚咚,咚咚··· 心跳仿如鼓擂。 让她双手都不禁微微发颤。 但她的动作坚定不移。 仿佛过去很久,又似乎只过了几个呼吸,氙气手提灯终究是被朱媺娖拿了出来,提在手上。 朱媺娖看了眼窗外,此时太阳更加偏西,天色也比之前更暗了点。 她自然知道这氙气手提灯在晚上使用效果更好。 可惜她没法儿再拖下去了。 于是僵硬地微笑道:“闯王请看。” 在最后一个字出口的瞬间,朱媺娖打开了氙气手提灯! 顿时刺目的光芒照射而出,将李自成及其身边的人全都笼罩在内! “保护闯王!” 大喝声也同时响起。 朱媺娖只觉得嗓子干透,手心湿透,心跳、呼吸也都停止。 她急忙提着氙气手提灯转动,迅速照过三楼所有闯贼的眼睛。 与此同时,况天佑也一步到了她身旁,伸手就拔出了她头上隐约泛着幽蓝色的铜簪,直朝李自成所在的方向扑去! 矮壮和尚与瘦高个,则分别扑向左右,去夺最近之人的兵刃! 就连费珍娥都是将木箱直砸向某处,同样拔出头上铜簪,跟在况天佑后面,扑向李自成! 三楼上闯军的人几乎都被氙气灯照到眼睛,多数人目盲后都下意识的惊恐后退。 却也有人果断地挡在李自成身前。 还有人凶狠地扑向朱媺娖这边! 尽管他们看不到,但楼上就这么大,朱媺娖就在那儿! 第34章 刺闯(余波) 理智上,朱媺娖知道事情进行到这一步,她的作用就完成了,该带着氙气灯去郝光明那边。 但她根本无法做到。 她心中既没法儿就这么丢下费珍娥、况天佑四人独自逃跑。 刀光剑影、咆哮声此起彼伏的惊险环境中她也无法做到心念一动就离开。 到此时,朱媺娖才知道,这世上很多事不是你计划好了就能行的,因为你很难预估出每个人的选择,以及各种意外情况。 眼见好几个闯贼扑向这边,朱媺娖全凭本能躲闪。 好在这几个悍勇的闯贼同样处在目盲之中,心中也未尝没有对未知“异宝”的惧怕,身手发挥不出三成,便让朱媺娖险之又险地躲避过去。 然而朱媺娖才躲过一波,便听到兵甲碰撞的声音,随即就是利刃入肉的声音,以及惨叫声。 随即血腥气便直冲她鼻脑。 她仓促一看,却见瘦高个夺得兵刃砍伤一人,却被另外两人同时砍中,又被一柄长刀贯穿胸口,再又被人一脚踹飞到她身旁。 鲜血喷洒。 瘦高个倒在地上口吐血沫,瞪着眼睛看着她,想要说什么,却始终无法说出口。 这短短几息间,朱媺娖只觉得天旋地转,呼吸都变得困难,脑子一片空白。 偏偏又生出恶心之感,无法控制地呕吐起来。 过去的十五六年她都是大明的公主,金枝玉叶,便是肮脏一点的地方都不曾去过,也不曾见过死人,突然陷入这般血肉横飞的场景中如何受得了? 没当场晕过去,已算是神经坚韧了。 吐着吐着,朱媺娖便感觉一道腥粘液体飞溅到身上,甚至有几滴溅到她脸上。 便瞧见一颗头颅咕噜噜地滚到她的呕吐物中,却正是那矮壮和尚的头颅! 她被吓得连连后退,撞上一身冰冷的铠甲,再也承受不住,昏迷过去。 在昏迷前的一刹那,她隐约看到况天佑浑身染血,仍状若疯魔地向前扑杀。 费珍娥却已经被人擒住,披头散发,仍挣扎不已。 李自成则在人墙之后,独眼中黄褐色的眼珠一动不动,冷漠无比地看着她这边。 ‘失败了吗?’ ‘我将大明最后的机会也葬送了啊。’ 这一刹那,朱媺娖无比后悔,不该没听郝光明的话··· “莫要杀她!” 眼见一名侍卫抓住了朱媺娖的衣领,探出长刀,就要习惯性的一刀割喉,李自成大声何止了。 此时,他身前的况天佑已经被四五柄利刃刺入了身体,出气多进气少,却仍死死盯着李自成,满眼不甘。 只差一点。 只差一点他就能将那柄毒簪刺入李自成的身体。 不仅能报家仇,也能为大明尽忠。 可惜,就差那么一点。 况天佑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只能吐出血水,无奈咽气。 几步远的地方,费珍娥被李来亨死死扭住,却仍盯着李自成。 眼见况天佑失败,朱媺娖也昏迷被擒,她再也无法控制情绪,破口大骂。 “李自成,我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诅咒你不得好死!诅咒你断子···” 啪! 原本躲得远远的牛金星不知何时过来了,一巴掌打在了费珍娥脸上,直接打得费珍娥口角流血,半边脸瞬间充血胀红。 “贱人居然敢辱骂陛下,真是找死!”说着就看向李来亨,道:“留着她做什么,还不杀了?!” 李来亨略犹豫了下,便提起刀来。 他之前没杀费珍娥并非心软,纯粹是觉得费珍娥没威胁,潜意识中不愿杀一个没了反抗能力的女子。 但他加入闯军多年,也是杀人无算,并不在乎刀下再多一条女子性命。 这女子还刺杀闯王,也该死,所以牛金星让杀他没理由不动手。 “慢着。” 却是李自成又开口了。 他拨开挡在前面的几名侍卫,来到费珍娥面前,独眼微眯着问:“额与你有甚仇怨?” “呵呵呵···”费珍娥嘲讽地笑起来,肿了的半边脸殃及眼睛,因此也眯着一只眼看李自成,“崇祯十三年,卢氏县费家上下八十七口,除我之外皆尽惨死,你说我与你有什么仇怨?” 李自成眉头微皱,道:“你费家是卢氏的大户吧?” “是又怎样?” 李自成淡淡道:“额入河南时,饥民遍地,不知有多少户人家被饿得死绝。 你们这些大户只顾自家喝酒吃肉,完全不管饥民的死活,难道不该杀? 你觉得你费家惨,能惨过那些早已全家饿死完了的绝户吗?” “呸!”费珍娥一口血痰吐到李自成身上,“我费家是大户不错,可是饥荒年岁家中也是省吃俭用。即便如此,我爹仍日日施粥赈济灾民。 是你们不分青红皂白,不问是非善恶,只因我家还有余粮,便将我全家老少残忍杀害,甚至只因我小弟生得胖些,就将他活煮分食! 你们哪里配称义军?分明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你们这样的人还想坐天下?简直做梦!” 听见费珍娥这番话,李自成不禁脸上肌肉微微抽搐,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因为他很清楚。 闯军的组成很杂,尤其是当年他出商洛山入河南,其实不仅饥民遍地,各地匪寇也多如牛毛。 他开仓放粮招兵,饥民来了,那些匪寇也来了。 甚至因为匪寇比饥民更加强壮、敢战,往往还会被他重用。 这些匪寇成分更复杂,要说其中没有习惯吃人肉的,他自己都不信。 事实上,做了十几年流寇,吃人的事他见过太多,同样习以为常。 当初攻下洛阳后,他就曾让人将老福王和一头鹿一起煮了,做成福禄宴令将士们分食。 只是时至今日,眼见他即将攻破京城,登上那代表天下之主的宝座,再去回想昔日那般作为,即便他没什么文化,却也有种极难堪的感觉。 啪! 牛金星瞅见李自成脸色不对,就又给了费珍娥一巴掌,打得令半边脸也红肿起来。 随即就向李自成拱手道:“陛下,这女子胡说八道、妖言惑众,臣请将其立即斩杀!” 李自成回过神来,同样想将费珍娥给杀了。 但当他目光扫过昏迷的朱媺娖,以及朱媺娖手中仍紧提着的奇怪物件,却是生出一想法来。 他当即走过去,将那东西从朱媺娖手中扒下来,避开那刺目的亮光仔细研究了一番,却一无所获。 于是拎着氙气手提灯照向费珍娥的眼睛,问:“你说说这是个甚?说清楚了额可以饶你一命。” “哼。”费珍娥先是冷哼,几息后又嘲讽地道:“没听公主殿下之前讲吗,这是天赐异宝,唯有真命天子可与之对视。尔等皆是恶鬼,自然个个惧怕这异宝。” 李自成听了眉头紧皱。 虽然他不太信费珍娥的话,却也难以理解这异宝怎么能发出如此强光。 甚至在他的认知中,这等异宝确实不像人间所有。 他很想现在就重新与这异宝“对视”,但见周围人都看着,便忍住了。 随即提声道:“将这女子和公主都带下去,好生看押。将这三人的脑袋砍了,送去给明军。告诉明军,再不开门投降,今夜额们便破城!” “遵命!” 李过等将领当即领命。 这时李自成身旁一名侍卫忽然倒了下去。 其同伴连忙扶住,惊呼道:“胡二哥?闯王,胡二哥好像中毒了!” 李自成闻言看过去,瞧见侍卫胡二成嘴唇发青,口吐白沫,眼见是活不成了。 再注意到其身上簪子刺入的伤口已成青紫色,李自成一张长脸不禁布满寒霜,眼神冷得吓人。 (福禄宴的事其实存疑,本文为了剧情需要,就选用了这一说法。) 第35章 这是一盏神灯! 一刻钟后,三楼被清理干净。 李自成与牛金星、李岩等人重新坐下,并无任何不适。 他们征战多年,比这更血腥的场面见过很多。 此番如果不是朱媺娖手中的异宝,以及那柄毒簪,这刺杀于他们而言就跟闹剧差不多。 楼中人退走了大部分,李自成不再顾忌,尝试与异宝对视,却发现仍是被那强光刺得睁不开眼。 再联想到午后那“朱元璋”显灵所发出的宏大声音,以及费珍娥所讲的一番话,顿时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莫非额真不是真命天子?’ 将异宝放下,揉了揉眼睛好一会儿才恢复,李自成便瞧见李岩、牛金星都看着他。 他心中一动,将那异宝递给李岩,道:“李卿见多识广,不如帮额看看这究竟是个甚。” 李岩对这异宝其实也好奇得很。 原本他还不好意思开口,李自成主动让他看,他自然不会拒绝。 接过来后,李岩也尝试着与那强光对视,同样被照得紧闭眼睛。 李自成看见这一幕,独眼微眯,暗松口气。 李岩又仔细打量、大胆摸索着这异宝。 他到底出身好,读书多,见识也多,很快就注意到上面一个疑似机关的按钮,摸索着一按,那强光便消失了。 一旁的牛金星原本就因李自成先让李岩看异宝而嫉妒不已,见状立即惊呼:“哎呀!李大学士怎的如此不小心,居然将陛下的宝物弄坏了!” 李自成建元称帝时,将李岩也封为天佑殿大学士,令其由武将转为文官,如今算是大顺的“内阁次辅”。 牛金星虽同样是天佑殿大学士,为首辅,却仍很忌惮李岩。 至于原因,那可就多了。 李自成见到异宝没了光,也是心头一紧。 一般的宝物也就算了,这种天赐异宝要是坏了他可真心疼。 就在李自成想要将异宝拿回来查看时,却见异宝再次发出了强光。 “这···” 李自成露出惊讶之色。 牛金星则是人傻了。 心想:这李岩刚不把宝贝弄坏了吗?怎么又弄好了? 李岩却是双目发亮地把弄着所谓的异宝,不断按动那个小巧机关,便见强光熄灭又出现,反反复复。 瞧见这一幕,李自成、牛金星等人就更惊讶了。 很快李自成就忍不住起身来到李岩面前,问:“李卿会用这宝物了?” 李岩忙站起来,并将异宝的强光关掉,颇为兴奋地道:“臣也不知是否算是会用,不过却知道那强光可由机关控制。” 说着,李岩手把手地叫李自成如何按动那开关。 其实很简单。 只不过这异宝在李自成眼中太过神奇,甚至可以说神圣,他不敢乱动。 现在被李岩一教会,顿时也尝试着频频开关,玩得不亦乐乎。 牛金星在旁边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李来亨等年轻小将更不必说。 可惜没人敢跟李自成要。 因为就一个开关,很简单的东西,李自成倒也没沉迷。 不过一会儿他就开着异宝强光,依次照过三楼每个人的眼睛。 此时太阳已经西沉,天色更暗,李来亨等人虽然有所准备,可被强光照到仍一个个闭上眼睛,或是偏过头去。 无一人敢与强光对视。 李自成见状露出满意的笑容。 随即他再次突兀地照向李岩,李岩被照得忙偏过头,并以手掌遮挡,道:“陛下别照了,再照臣这双眼睛可就瞎了。” “哈哈哈!”李自成听得开心大笑,不再用强光照人,却也没关掉,而是把玩着问:“李卿说这异宝究竟是个甚?总不会真如那公主、宫女所说,是用来分辨真命天子的吧?” 李岩并不傻。 李自成明显也怕被这异宝强光照眼,他如果肯定朱媺娖、费珍娥的话,岂不是说李自成不是真命天子? 何况他本就不相信有能分辨真命天子的宝物。 于是道:“陛下明见,这异宝固然神奇,但绝不可能有分辨真命天子的作用。 她们那么说一是为了制造机会刺杀陛下,二便是为了乱我大顺军心。 因此臣恳请陛下下令禁止众人谈论此事,以免弄得我大顺人心不安。” “你说的有道理。”李自成点头,随即执拗地问:“可这异宝究竟是个甚?有甚用处?莫非只能用来吓唬人,装神弄鬼?” 李岩略微沉吟,便道:“臣觉得这异宝或许是盏灯。” “灯?” 李自成、牛金星等人听了先是惊讶,随即都看着那异宝沉思起来。 李岩则道:“陛下请将此物再借臣用一用。” 李自成略有不舍地将异宝放到了李岩手上。 李岩当即提着,照向窗外。 只见一道强光照出,越往远处笼罩范围越大,原本因为太阳西沉、天色昏暗而变得不清楚的景物,在这强光下都变得清晰可见。 甚至还能瞧见空中的浮尘。 这些人见识虽少,却并不笨,瞧见这一幕几乎心中都冒出一个想法:这还真是一盏灯啊。 一盏神灯! 此时李岩下意识地将氙气灯关了才交还给李自成,并道:“陛下,臣觉得在今夜以此物协助攻城,必可取得奇效。” 李自成听了先是微愣,随即独眼就变得极亮。 他大笑着拍打李岩肩膀,“李卿不愧是额大顺第一聪明人,这想法甚妙啊! 那公主拿此灯照额们,额们一时都成了瞎子,以致惊慌无措。 若用这灯照明军,肯定也能起到同样效果,这样破城就更容易了。 那崇祯要是知道额用这神灯协助破了城,不知道会是个甚脸色。哈哈哈···” 说着李自成又畅声大笑起来。 先前被朱媺娖一行刺杀,被费珍娥诅咒、痛骂所留下的郁闷都消散一空。 天黑前,闯军便吃了晚饭。 原本入夜后应当收兵歇息——这年头夜盲者极多,即便是精锐军队也不善夜战,更别说闯军本是流寇了。 但这次入夜后闯军却没有收兵歇息的意思。 内城外火把、火盆处处,有的地方甚至烧起大大的篝火。 火光映照下,不论是内城南墙所对的外城,还是其他三面城墙外,皆人影绰绰。 城墙上的明军惊恐地发现,有高大的黑影从闯军阵中延伸出。 待其暴露在火光下,赫然是一架架高大的云梯、吕公车、飞桥、楼车。 在这些大型攻城器具后,更有许多简易实用的投石车。 自火炮盛行,投石车虽然没落,但在如今这般情境下,用来欺负明军人少还是可以的。 李自成亲临军阵,站在一高台上,通过千里镜望见城墙上明军四处奔走,一片惊慌的样子,再次开怀畅笑。 待李自成笑完,牛金星上前道:“陛下,不如将那坤兴公主押到城下再劝降一次,即便明军不降,也可大大打击其士气。 如此,稍后我军攻城必然更加容易,也能让将士们少些伤亡。” 一旁李岩听了皱眉,刚想劝阻,便见李自成点头。 “丞相此计不错,甚合额的心意。”说着李自成便拔出一面令旗投向一名传令兵,“传额军令,将那坤兴公主押到阵前劝降明军!” “遵命!” 传令兵接住令旗,应了声就驾马离去。 没多大会儿就跑了回来,神色慌张。 “不好了闯王,公主不见了!” “你说甚?!”李自成听了一双鹰眉猛地皱起。 第36章 苏醒的朱媺娖 郝光明在马叔家吃过晚饭就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竹林中的老宅。 朱媺姕还昏睡着呢,他担心朱媺姕醒来跑回大明,自然不敢离开老宅太久。 不然让朱媺姕穿越回大明,出了事,他就没法儿跟朱媺娖交代了。 当然,来时他也没忘记再从家中带些吃的用的。 进入老宅堂屋,随手扯亮了电灯,郝光明就听到一声短促的尖叫,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如受惊的兔子般缩到了墙角。 瑟瑟发抖。 郝光明心一沉,带着警惕仔细一看,才发现是朱媺娖。 关好堂屋的门,他又看了眼西屋(卧房),见朱媺姕仍睡着,这才放下东西来到朱媺娖面前。 朱媺娖听到有人走来的动静颤抖得更厉害了。 郝光明注意到朱媺娖身上有血迹,不禁担心地皱起眉头,问:“你怎么了?李自成已经攻破内城了?” 除了李自成已经攻破内城,攻进皇宫,郝光明想不到还有什么情况能令朱媺娖这位大明公主身上沾染血迹,还一副受到严重惊吓的样子。 总不会到了这时候还有谁在宫内搞政变吧? 问完,见朱媺娖仍埋着头微微颤抖着,仿佛没听到声音,一副自闭的样子,郝光明更担心了。 他伸手握住朱媺娖冰凉的手腕,温声问:“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或许是郝光明手掌的温暖触动了朱媺娖,她终于抬起头来。 瞧见郝光明就不禁泪水溢满双眼,随即就投入郝光明怀里,呜呜大哭起来。 “怪我···呜呜,都怪我,是我害死了他们···” 朱媺娖泣不成声。 泪水滂沱,很快就打湿了郝光明的肩膀。 可她还是没说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郝光明一边轻抚着朱媺娖的背,安慰着她,一边快速转动脑袋。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知道,这时候不好逼问朱媺娖,应当先安抚好她的情绪。 否则朱媺娖情绪失常,更没法儿交流。 就这样,郝光明感觉安抚了朱媺娖十好几分钟,腿都有点酸麻了。 索性尝试着将她抱起来。 双脚离地后,朱媺娖又紧张起来,却很信任郝光明,依旧埋头在他肩膀上。 郝光明将她送到西屋床上坐着,语气尽量温柔地道:“小心点,你妹妹还睡着呢,别把她吵醒了。” 这话有很大作用。 或许是因为做姐姐的责任心,朱媺娖终于又有了动作,扭头去看朱媺姕。 随后她深吸了口气,转过头来,开始擦眼泪。 郝光明见状忙递过来一包纸巾。 或许是情景恰当,朱媺娖竟然无师自通,很自然地用纸巾擦起眼泪、鼻涕来。 郝光明又去倒了一杯白开水拿过来。 朱媺娖握住了温热的玻璃保温杯,觉得温暖从双手向全身传递,惊恐、低落、愧疚等负面情绪终于被压下,心里不再那么难受。 思考能力也渐渐恢复正常。 “我刺杀了李自成。” 朱媺娖一开口就让郝光明大惊失色,失声道:“李自成死了?!” 朱媺娖摇头,“没有,我失败了···我想的太天真了,即便是借助你给的氙气灯,依旧没能杀掉李自成,反而害得他们三个惨死,就连珍娥姐姐都被抓了,呜呜···” 说着,朱媺娖又控制不住,低着头痛哭起来。 “别哭,别哭。” 郝光明再次递给朱媺娖纸巾,有点手足无措。 此时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安危朱媺娖。 甚至心中有些无语——之前他都说过了,刺杀李自成并不能解京城之危,怎么朱媺娖还是走了这一步呢? 弄成现在这样,说她自找的也不为过。 但郝光明也不是完全无法理解朱媺娖的行为。 虽然他还不知道全部事情,但想来是京城内城已经到了很危急的地步,朱媺娖多半是不忍就这么抛下崇祯、周皇后等人,又见氙气灯神奇,这才冒险行刺李闯。 “先喝点热水暖暖身子,我再去给你弄盆热水洗漱一下,你现在身上不少血,可是脏得很。” 这么说了句,郝光明就去烧水了。 如今卧龙岗这边虽然不少农家都安装了热水器,但郝光明爷爷却没有用这种“高科技”的习惯,老宅自然没热水器、洗澡间。 外面厨房倒是有烧柴的灶,以及两口铁锅、温坛、煤炉等平常人家已不多见的用具。 下午,他弄来一带锁的铝合金大衣柜,将朱媺娖带来的财宝都暂时收藏好,剩余的时间便用来清理厨房了。 他觉得自己以后可能会在这边开伙。 虽然将来肯定要用煤气灶及各种厨房电器,但目前却需要这个老厨房对付下。 这不,如今烧热水就用上了。 他平常用的电水壶太小,不知要少几壶水才够朱媺娖用,倒不如大铁锅烧水快。 一锅水很快烧开。 郝光明先弄了一脸盆温水让朱媺娖洗脸。 洗完脸,朱媺娖不仅感觉清爽了些,也精神了点。 她看着郝光明道:“我想回去救珍娥姐姐。” 郝光明是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不禁问:“她是什么人?” 朱媺娖道:“她叫费珍娥,原是我母后身边的宫女,几个月前才被派到我身边。 我去刺杀闯王,原本只计划带三位敢于刺闯的勇士,但王公公说必须带一个宫女,不然会显得可疑。 珍娥姐姐说她全家皆是闯贼所杀,与闯贼有不共戴天之仇,便陪着我一起去刺闯。 我失败了,那三位勇士当场···当场被杀了,珍娥姐姐也被擒住。 是我害了他们···” 朱媺娖说到最后又不禁哭起来,没多大声,眼泪却止不住地流。 郝光明觉得费珍娥这个名字似乎见过。 于是上网查询。 果然查到明末一个叫“费珍娥”的宫女的故事。 历史上,这名宫女藏井中被闯军找到,于是冒名顶替宫女,后被揭破身份。 但李闯觉得她谈吐不凡、姿容雅丽,于是就赏赐给手下勇将罗虎。 结果费珍娥在洞房当晚,趁着罗虎醉酒睡着,用簪子将其刺死。 至于费珍娥下场,虽没史料讲明,但想来杀了罗虎她也难逃一死。 看过费珍娥的资料,郝光明问朱媺娖,“你在什么情况下来到我这边的?” 朱媺娖也意识到这点很重要,想了想道:“我在酒楼中刺杀闯王时,就因场面太血腥吓人昏迷了···” 说到这里,朱媺娖苍白的俏脸上染上一抹红润,却是羞愧的。 一个在这般场面中惊吓晕过去的人,居然想要去刺杀闯王李自成,真是可笑啊。 嘴角带上自嘲的笑,略微沉默,朱媺娖才接着道:“醒来后,我发现和珍娥姐姐被绑在了一个营帐内,外面应该是有人看押···我醒来后太害怕了,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离,所以都没顾得跟珍娥姐姐打招呼,就来到了这里。 直到你过来前,我脑子一直都是混混沌沌的···” 说到这里,朱媺娖停了下来,神情更加愧疚。 她真不知道自己这么就直接走了,甚至都没弄清楚费珍娥当时是睡着了,还是在发呆,又或者是死了。 如果不是脑中还存着理智,心中也残留着惊惧,她恨不得立即回到大明那边。 但她知道不能这么轻率。 也许那边正有闯贼蹲守。 她仓促回去再被抓住,可能就没这么好的机会来郝光明这边了。 第37章 李岩探案 郝光明听完,注意到朱媺娖眼中的愧疚神色,略一沉吟就道:“你不用急,既然李自成让人将你们关押起来,应该不会轻易杀掉你和费珍娥。 现在你莫名其妙消失了,他们不知道你是怎么逃的,就更不会杀费珍娥。 她至多会被拷问,吃些苦头。 再说了,你又不能带着媺姕之外的人穿越,即便再回到闯军大营,又怎么救得出费珍娥?” “可是,”朱媺娖柳眉紧蹙,“总不能就这么扔下珍娥姐姐不管了吧?” 郝光明到底没去过明朝,也没见过费珍娥这个人。 于他而言,费珍娥仿佛只是野史上一个名字,或者游戏中的一个npc。 因此此时他心里的第一念头,竟然是想劝说朱媺娖别管费珍娥,毕竟这个宫女的死活影响不了那边大明的局势。 而朱媺娖却是大明局势能否扭转的关键,她为了费珍娥将自身陷入危险,很不值得。 这想法冒出来后,郝光明却又恍然醒悟,略微惭愧。 虽然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可他也不该如此漠视一条生命啊。 当然,他依旧不会让朱媺娖冒着巨大危险去救费珍娥。 但这事不能直说。 郝光明于是道:“救她的事需要从长计议,总之你现在肯定是不能去的,太危险,救出她的希望也太小。” 朱媺娖听了不禁抿着嘴,握紧了手。 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不甘地吐出口气,低低道:“我知道了。” 又是一阵沉默。 郝光明忽然问:“你想洗澡吗?” 郝光明不问还好,一问朱媺娖顿时感觉浑身难受,仿佛全身都沾了血污,便点头,“嗯。” “我去给你弄热水。” ··· 负责看守朱媺娖、费珍娥的大顺军官是个哨总,随传令兵一起来向李自成请罪,却根本说不清朱媺娖是怎么逃跑的。 气得李自成将其狠狠抽了三鞭子。 “额就不信一个大活人会生生不见了!” 抽完那个哨总,李自成就要上马回营地亲自查看。 李岩忙出声阻止。 “陛下,如今各营兵马及攻城器具皆已就位,只待陛下发号施令,便可攻打内城。 如此关键、重大时刻,陛下怎能为了一女子失踪而耽搁?” 李自成听了脸色更难看,独眼瞪向李岩,“那是大明公主,可不是一般女子!” 李岩皱眉,还要再劝。 旁边牛金星眼珠子一转随即出声。 “陛下,李大学士说得不无道理,而今众将士皆等着陛下发令攻城,今晚好在内城歇息呢,确实耽搁不得。 不如让李大学士回营中去查探那公主失踪一事,想必以李大学士的聪明才智,待陛下大胜后定会得到一个结果。” 相较于李岩的话,牛金星这番话听着无疑就顺耳多了。 此时李自成已经略微冷静,觉得确实不该因为朱媺娖失踪延迟攻城,于是便点头道:“那行,李卿便回营调查此事,务必给额弄清楚那公主是怎么跑的,又逃去了哪里。” 李岩隐约觉得,牛金星这次难得“支持”他一回,不仅仅是因为攻城确实耽搁不得,还有可能是想将他支开。 如此,这场将要攻破内城、打入大明皇宫的定鼎之战就没他李岩什么事了。 后面叙功也轮不到他。 但他却不能反对。 他也不想待在这里争功。 于是当即领命离开。 回到营中,李岩发现关押人的营帐仍被一队将士团团围着。 来到帐门口,他便问:“可找到大明公主了?” 为首的管队道:“这个大营已搜索了一遍,未曾找到。党将军刚带人去其他大营搜找。” “费珍娥可还在这帐中?” “在。” “之前还有谁来过?”李岩又问。 管队道:“发现大明公主不见了后,党将军来过,高夫···皇后娘娘也来过。” 李岩点头,随即进入帐中。 便见费珍娥被紧紧绑在一根柱子上,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便又撇过头。 另一根柱子边,麻绳一圈圈地落在地上,看起来有些奇怪。 不过李岩一开始并没多想,而是看向费珍娥,问:“你可知道公主是谁救走的?” 在李岩看来,朱媺娖不可能自己逃走,肯定是有人救。 闯营中大明降将、降卒不少,说不定就有仍终于朱明的,或者干脆就是明军的奸细、暗探。 “不知道。”费珍娥淡漠地道。 李岩注意到费珍娥嘴角有血迹,身上衣衫也被抽破了,显然之前曾被拷问过。 略一沉吟,李岩便道:“她被人救走,却不曾带你一起,可见并不在乎你的性命,你又何必替她隐瞒呢?你只要告诉我是什么人救了她,我便请陛下饶你一命。” 费珍娥皱眉,声音却依旧淡漠,“我说了,我不知道。” 李岩叹息,“真是冥顽不灵。” 费珍娥冷笑,“我看你像是个读书人,没想到竟会跟这些恶鬼混在一起,真是枉读圣贤书。” 李岩难得跟一个女子辩论,而是查看起营帐来。 说起来,李自成此番攻打京城是想坐天下,因此攻破外城后,除了将一些抵抗的大明将领、官员抄了家,并不曾搅扰普通百姓。 因此,这大营也仍设立在城外,只不过为了方便将士们来回,营地选在了外城墙附近。 闯军入京也正式化了,行军营帐没有错乱一片,而是按营头分割开来。 朱媺娖、费珍娥被关押的便是中营所在地。 只是李岩看遍眼前营帐,都没发现他人潜入的痕迹。 这就说明,救朱媺娖的人是从帐门大大方方走进来,并将朱媺娖带出去的。 能做到这点的,绝对是闯营之人,而且权利不小。 只是,如今都事发了,对方是怎么令营帐外这一哨将士都心甘情愿为其遮掩撒谎的呢? 那哨总更是冒了可能被李自成以军法斩杀的危险。 并且哨总及其麾下将士演得如此自然,丝毫不像是撒了谎的样子··· 李岩是越想越迷惑。 他又出了营帐,扫量着管队及那些负责看押的将士,问:“是谁把大明公主安排在这个营帐的?又是谁派你们来看守的?” 管队道:“都是李来亨将军安排的。” 李来亨? 李岩眉头皱得更深。 因为他知道,李来亨绝对不可能做出违逆李自成的事。 李来亨出自孩儿营,是孩儿营第二任首领,跟随李自成多年,又是李过的义子,根本没理由救走朱媺娖。 想了想,李岩又问:“在大明公主被关押到这里后,逃走之前,都有谁来过?” “仅党将军一人来看过。”管队毫不犹豫地答道。 党守素? 李岩露出思索神色。 党守素是从闯军老八队出来的老人,很得李自成信任,常让其留守老营,与官府从无关系,也不太可能救走朱媺娖。 但李岩还是问道:“你们是党将军的部下吧?” 这次管队略犹豫了下,但还是答道“是。” 随即又道:“李军师不会怀疑党将军吧?” 因为李岩在闯军的角色中更像军师,所以很多将士也以军师称呼他。 李岩闻言一笑,道:“我怎么会怀疑党将军呢,只是随便问一下罢了。” 说话间,他又注意了下其他将士神色,并不觉得有什么异常,便再次进入帐中。 他是真的迷惑了。 对于朱媺娖怎么逃跑的完全没有头绪。 扫视帐中,他目光再一次落在那团麻绳上,这次注意到了更古怪的细节。 这麻绳竟然没有被解开过,也没被割断! 第38章 城破,临终 那朱媺娖究竟怎么逃脱的? 是李来亨的人捆绑时故意捆得很松,还是朱媺娖会什么逃脱奇技? 李岩看着那团麻绳百思不得其解。 说起来,他虽是出自士绅家庭的读书人,但早年却喜欢仗剑游历江湖,很认识了些奇人异士。 其中便有能自解绳缚的奇人。 只是他怎么看都不觉得朱媺娖像是这种奇人。 如此,难不成朱媺娖是凭空消失的? 想到这里,李岩当即令亲兵去将夫人红娘子叫过来。 红娘子是表演绳技的江湖人出身,这方面见识比李岩更多。 不多时,一内穿精致皮甲、外罩大红披风、手持长鞭的飒爽女子来到帐内。 来人正是红娘子。 她柳眉蹙着先开口道:“你怎么没随闯王破城,却在这里?” 李岩道:“大明公主不见了,闯王令我来探查究竟。” “这么大一场仗要打,他竟然派你来查案?”说着红娘子就想到什么,道:“不会又是那老牛作怪吧?” 李岩没回答,拉着红娘子到那团麻绳边,转换话题道:“瞧这麻绳,没被解开,也没被隔断,你能看出那公主是怎么被救走的吗?” 红娘子转移了注意力,拿起那麻绳仔细看了看。 “这麻绳打的是死结,那公主肯定不是自己逃的···难不成是故意绑的很松?可即便挣脱了绳索,她也没办法离开营帐逃出大营啊。” 听了红娘子的话,李岩就知道又排除了一种情况。 即便是能自解绳缚的奇人,那绳索也必须可解才行,而死结是不可能自解的——事实上这绳结也没被解开。 这时红娘子又道:“我曾听闻江湖上有一门奇功,名唤‘缩骨功’,练了的人可将成人之身缩小得犹如孩童,莫非那公主会这奇功?” “还有这种奇功?” 李岩听了惊讶。 但他还是不觉得朱媺娖像是会这种奇功的人。 即便会,她也需要别人帮忙,才能逃出这营帐。 所以,闯营肯定有内奸! ··· “杀呀!” 轰轰轰! 炮击声与喊杀声不断传来,即便崇祯身处武英殿也能听到。 “报——”一锦衣亲军带着烟尘奔到殿外,单膝跪地抱拳喊道:“陛下,宣武门告急!” 崇祯站在武英殿内,背对着大门,一声不吭。 “报——”又一个锦衣亲军本来,身上带着血迹,脸上沾着硝烟,跪地哭喊道:“陛下,德胜门要守不住了!” 崇祯仿佛石像,一动不动。 王承恩带着一队人过来,跪在地上哭求道:“万岁爷,京城是守不住了,咱们突围吧?” “突围?”崇祯转过身来,笑了,很凄惨,“往哪儿突?” “往南突啊。”王承恩不假思索地道,“南边还有咱大明半壁江山呢,陛下去了定能重整山河,振兴大明。” 从郝光明那里知道了一些事,崇祯如今对局势看得要比历史上透彻一些。 他仰头看着屋顶道:“南边的那些人与朕不是一条心,何况而今闯贼围城,朕手上无兵,根本去不了···朕可不想被闯贼抓住,成为李自成的阶下囚。” 王承恩还想再劝,却又有一浑身染血、受了伤的锦衣千户奔来,哭着道:“陛下,崇文门被攻破了···闯贼不知从哪里得来一异宝,能发强光,夜里突然照向城头,我军皆目不能视物,惊慌无措,叫他们以云梯、吕公车工伤了城头···” 听见这话,原本仿佛已经看透生死的崇祯忽然快步走来,一把抓住了这千户的衣领,急问:“可曾见到公主?” 公主? 千户被喝愣住了。 随即想起之前公主去跟李闯谈判的事,便以为崇祯是担心闯贼害了公主性命。 只是,如今这情形,公主境况根本就不可能好到哪里去。 最后,千户只老实答道:“末将不曾见过公主。” 崇祯听了猛松口气。 随即他将其他人赶出了武英殿,只留下王承恩,道:“你速去将方正化、高文采、刘理顺三人找过来,朕有口谕要秘密传给他们。” 王承恩虽然还想再劝崇祯突围,却也知道以崇祯的命令为先,当即应了声就要去做事。 崇祯却又叫住他,问:“先前让你安排三位皇子藏到民间的事可安排好了?” 王承恩道:“老奴已经安排了,只是那几家毕竟是仓促间选的,闯贼入城后他们会否出卖皇子,老奴也不敢保证。” 说到最后,王承恩露出愧疚神色。 崇祯叹道:“朕知道你尽力了,至于他们后面会如何,就听天由命吧。行了,你快派人去找那几人。” “是。” 王承恩离开后,喊杀声就迅速向皇宫逼近。 显然,闯贼已经攻入了内城。 守城明军本就是乌合之众,战斗力不强,没了城墙作为依仗,更不是闯贼的对手。 不过内城很大,且到处都是高门大宅、奢华府邸,因此流寇出身的闯军进来后有不少都看迷了眼。 虽然李自成等高层将领下令入城后不得抢劫掳掠、搅扰百姓,可在大多数闯军将士眼中,这内城住着的可不是百姓,而是以往他们最喜欢抄家、斩杀乃至活煮的官员、士绅、富豪。 于是,这些闯军将士进入内城后虽不说彻底失去约束、杀人放火,却也是分成无数小股散开,由头领带着四处去占便宜。 再加上内城还有不少明军将士、大户护院在反抗,闯军竟没能第一时间就攻入皇城、皇宫。 一些锦衣亲军受王承恩所派,先后找到了方正化、刘理顺、高文采三人。 其时,方正化正带着一伙太监、锦衣亲军在街上与一股闯军厮杀。 他原本打定主意战死于此,听到皇帝有口谕急诏,就边杀边退,脱离了战斗,去往皇宫。 高文采则是在城破后到了家中,眼见无法带着家人突围而出,又不愿投降李闯负了崇祯与大明,便准备阖家自焚殉国。 等传旨的人感到,高家的火虽然没烧起来,却被一伙闯贼盯上,辨认出高文采是明军将领,还不愿投降,便攻打高家。 高文采得知崇祯相诏,又见闯贼就要攻破家门,就对儿子高胜奇道:“我儿,我高家世代忠良,而今陛下相诏,我高家不能不应。 你且随他们去皇宫,替为父继续为大明、为陛下尽忠!” “爹,我不走!” 高胜奇十七八岁,生得高大魁梧,又学了一身不错的武功,这种情况下还真没人能强行带走他。 “走!”高文采怒喝。 高文采的夫人则目光慈祥地看着高胜奇,道:“文采,走吧,好好的活下去。” 说完也提起一把刀,随高文采一起奔向院中——闯贼已攻了进来! “爹!娘!” 高胜奇虎目圆瞪,就要冲去和闯贼厮杀。 几个锦衣亲军忙抱住他,为首的一个小旗道:“高公子,不要让你爹娘白死,要想为他们报仇就好好活着!” 说完也冲入院中阻拦闯贼。 高胜奇眼见父母先后被闯贼砍死,不禁目嗞欲裂,但终究不甘地和几名锦衣亲军一起退走。 另一边,刘理顺正准备带着一家人上吊,好全家殉国。 得知锦衣亲军来意,刘理顺对本就不想死的儿子刘孝廉道:“陛下此时相诏,必定是有要事相托。我老了,怕是帮不了陛下太多,孝廉你去吧。” 刘孝廉已二十几岁,仍旧未婚。 他红着眼眶,闻言并没有要死要活,而是看向一边才十岁的小妹刘炜彤,有些倔强地道:“我要带小妹一起走。” 刘理顺点头。 “爹!爹!” 刘炜彤被刘孝廉抱起带走,哭喊着挣扎,却终究消失在刘理顺的视野中。 刘理顺叹了口气,望了眼夜空里四起的烟与火,便对剩余的家人道:“我们也上路吧。” 说完,将白绫抛起··· 【求收藏,求追读。】 第39章 王不见王 “刘理顺和高文采呢?”崇祯有些生气地问。 刘孝廉紧拉住刘炜彤的手,道:“陛下,家父此时应已自尽殉国了。” 高胜奇仍双目通红、紧咬牙齿,口不能言。 带他回来的一锦衣亲军道:“陛下,高千户与闯贼厮杀战死了。临行前,让高公子替他向陛下尽忠。” 崇祯闭上了眼,深吸口气。 随即睁开眼道:“张盛、李成、鲁岩、石志城还有王大伴留下,方正化、高胜奇、刘孝廉也留下,其他人到殿外等候。” 除被点到名的四人,原本留在殿中的锦衣亲军纷纷离开。 刘孝廉则道:“陛下,我小妹···” 崇祯看了哭红了眼的小姑娘一眼,道:“也留下吧。” 等到该走的人都到了殿外,王承恩关上了殿门。 崇祯这才对方正化等人道:“我已将坤兴公主送出了城,她此时定然安全。 另外,我已传召命她为监国,朕之后不论大明谁继位为帝,她身为监国都肩负着复兴大明的重任。 所以,朕希望你们能设法保全各自的性命,出城,然后在通州运河码头与坤兴公主汇合,辅佐于她。 这是联络的记号,你们且看仔细了,记牢了。” 说着,崇祯皇帝拿出了一张画了奇怪符号的纸张,在烛光下让方正化等人看。 几人虽然都记住了这记号,且个个心中不解。 刘孝廉直问道:“敢问陛下,为何是坤兴公主?太子呢?” 显然,刘孝廉认为身为太子的朱慈烺比朱媺娖更适合肩负复兴大明的重任。 崇祯看向刘孝廉,道:“因为朕可以确定坤兴公主绝对安全,也可以确定她有复兴大明的能力。 至于太子,朕不知他能否活着逃出京城,也不知他是否能肩负起大明的重担。” 听到这话,几人心中更加疑惑。 暗想,难不成在陛下心中坤兴公主比太子更有能力? 即便如此,女子身份也会削弱其许多优势吧? 何况公主监国在大明过去两百多年中是从未有过的事。 崇祯看出几人仍旧疑虑,便以命令的口吻道:“朕不管你们如何想,若你们还忠于大明,忠于朕,就接下这份秘密口谕,用心辅佐公主。” 一众人彼此对视。 随即方正化先跪下来拜道:“臣遵旨!” 方正化原本只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之一,但昨日崇祯便命他为东厂提督,分去了王德化监管东厂的权利。 像这样的大太监,等于皇帝的内臣,故能以臣自称。 那四位被选出来的锦衣亲军(实是崇祯的侍卫),也跟着跪拜道:“末将遵旨!” 接着,刘孝廉、高胜奇也跪拜下来,“草民遵旨!” 崇祯皇帝点点头,对王承恩道:“帮他们也安排个可靠的藏身之处吧。” “是,万岁爷。” 当王承恩带着方正化等人离开皇宫没多久,外面的喊杀声又大了一些。 却是闯军终于开始有组织地攻打皇城了。 皇城城墙虽然高大,但此时兵力严重不足,自然无法阻挡闯军多久··· 公元1644年,大明崇祯十七年,大顺永昌元年,大清顺治元年,三月十八日夜,在闯军的猛攻下,大明京城内城、皇城先后告破。 不久紫禁城也失守。 李自成带着几名将领、一众侍卫踏入紫禁城,却并没有那么高兴。 因为他手里的神灯在他踏入紫禁城时就忽然灭了,怎么尝试都无法再打开。 他觉得这是种不详的兆示。 另外还有些实际问题困扰着他。 “陛下,此番额们是夜间攻城,虽然前面有神灯相助,伤亡并不太大。 但将士们进入内城后却失了约束,就跟放羊一般散布城内各处,难以号令。 此时要是出现什么意外,额们可就危险了啊。” 李自成鹰眉紧皱着道:“出了这种事还用额说吗?你和刘宗敏带精锐人马巡视,凡有不听号令、胡乱行事的,皆用军法处置!” 说着,李自成就从一侍卫那里拿出两面令旗,分别交给李过、刘宗敏。 “得令!”李过领命离开。 刘宗敏接了令旗却不禁道:“额说闯王,弟兄们好不容易攻入了京城,外面也还有其他弟兄领兵守着,让入城的弟兄们放松一番怎么了吗?” 李自成瞪向刘宗敏,问:“你手上拿的是甚?” “令旗啊。”刘宗敏先应了声,随即注意到李自成眼中的冷光,这才猛然惊醒,忙抱拳道:“得令!” 说完忙带着部下离开。 李过、刘宗敏离开不久,李自成带着众人还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乱逛着紫禁城,张鼐就带着一太监找了过来。 “陛下,这阉货说他是大明的东厂提督,在德胜门那儿带着人降了。” 听了张鼐的话,李自成看过去,便见这太监扑通一声朝他跪下,高呼道:“原大明东厂提督王德化拜见万岁爷!” 李自成受民间舆论影响,并不喜欢太监,但瞧见王德化拜服的样子仍觉心里舒坦。 他道:“你既然是这宫里的大太监,该知道崇祯在哪儿吧?带额去见他。另外,将崇祯的皇子也都找过来,不要漏掉了哪个,明白吗?” “是是,”王德化激动而紧张地道,“老奴这就派人去找。” 王德化很清楚,李自成既然让他办事,就说明他一时半会儿不会有性命之忧了。 弄不好,说不定还能在大顺继续当他的东厂督公。 等王德化将跟随他投降的手下派出去后,就带着李自成逛皇宫,并为李自成介绍各个宫殿的用处。 只是,随着时间慢慢过去,王德化却不禁额头开始冒出冷汗,李自成也越来越不耐烦。 “崇祯呢?还没找到?” 李自成独眼冷光森森。 他想起城内的情况,虽然各城门都有将士把守,但还是怕崇祯跑了。 如果崇祯跑到江南,重整旗鼓,那他大顺说不定就只能落个北朝的局面。 王德化注意到李自成神色不善,看到前方的武英殿就仿佛看到救命稻草,忙道:“皇爷,前方那座是武英殿,这些日子崇祯一直在那儿处理军政事务,现在说不定就在那殿里呢。” 李自成什么也没说,挥了下手,就在一种侍卫、将领的围护下进入武英殿。 武英殿是一个建筑群,有殿门、正殿、后殿,还有东西配殿(偏殿),彼此间以廊房连通。 院落内还配有恒寿斋、浴德堂,相当于现代的餐厅和洗手间。 这么大一座建筑,李自成等人自然又逛了好一会儿,等逛完,天边都露出了鱼肚白。 最后回到武英殿的正殿,坐于王德化所讲的崇祯御案后,李自成脸色更加的难看。 因为崇祯没找着。 王德化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连一句求饶的话都不敢说了,只能听天由命。 就这样,等到太阳从天边露头,一闯军将士匆匆奔入武英殿。 “报——”这闯军将士来到正殿内单膝跪下,抱拳大声道:“启禀陛下,我等找到崇祯了!” “在哪儿?!”李自成激动地站起来。 同时觉得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在景山的万寿亭旁,发现时崇祯已自缢身亡。” 李自成听了微愣。 他还以为能见到活的崇祯,跟崇祯说几句话呢。 不想终究是没见成。 这让他想起了四个字—— 王不见王。 第40章 我有天赐神通 “父皇!” 朱媺娖惊叫一声,猛然从床上坐起。 郝光明昨晚也没避嫌,就在西屋就着昨天带来的折叠床睡的。 至于折叠床,却是之前爷爷生病住院,他在医院陪床照顾时买的。 他昨晚睡得并不踏实,听到朱媺娖的叫声就醒了,揉了揉眼睛问:“怎么了?” “我梦到父皇挂在一棵歪脖子树上,浑身都是血,却还一直看着我。”朱媺娖说完就下床。 郝光明忙问:“你要做什么?” 他怕朱媺娖又冲动回到大明。 朱媺娖闻言原本有点发白的俏脸烧红,犹豫了下还是道:“我想出恭。” 出宫? 郝光明愣了下,才明悟朱媺娖说的是“出恭”。 但这老宅的厕所在院内,朱媺娖根本去不了那边。 他再看朱媺娖夹着腿,就知道这事得立即解决。 于是道:“我去帮你找个便桶吧。” 说完出去找桶。 同时心里寻思着,后面得把厕所的事先解决了才行,不然朱媺娖、朱媺姕生活都不方便。 很快郝光明拿来一个带盖的旧塑料桶。 他将桶放到东屋墙角,就让朱媺娖过来,道:“你小心点,别真坐上去了,这桶不结实。” 朱媺娖点头,俏脸羞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等朱媺娖小解玩回到西屋,又红着脸问:“哪里可以净手?” 于是郝光明又打来一盆水给她净手。 这时候,郝光明愈发觉得这老宅必须得改建、装修一番,不然真不方便。 坐回床边,朱媺娖道:“我还是想回去看看。” 朱媺娖虽然这么说,但其实并没认为郝光明能同意,只是想吐露这一念头。 谁知郝光明看了看手机,道:“现在凌晨4点多,是寻常人最困的时候,即便关押的帐篷里有人蹲守,这时也很大可能会晃神儿,或者打瞌睡。 你回去的话,不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要保持冷静。遇到危险如果没办法及时回来,可以委曲求全,先保全性命。” 朱媺娖听完愣了愣,才讶然道:“你同意了?” 郝光明笑了笑,道:“我知道,不让你回去一趟,你肯定没办法安心。 你这个来回穿越的本事也确实是保命神技,在他们没发现如何克制你前,你安全还是有一定保证的。” “谢谢你。”朱媺娖忍不住对郝光明这么说了句,随即才起身道:“我去了?” “去吧。” 朱媺娖不再多说,转身迈向西墙,消失不见。 朱媺娖回到之前的帐篷,发现里面除了费珍娥,竟然并无闯贼在内看守,心里就先松了口气。 但外面有火光,还立着几道人影。 她原本下意识就想叫醒费珍娥,伸出手来却又心中一动,再次消失。 “这么快就回来了?”郝光明在朱媺娖离开后,就到厅堂等着,见朱媺娖出现,不禁微微惊讶。 朱媺娖道:“关押我的帐篷还在,里面除了珍娥姐姐没别人,但帐篷外有闯贼守着。 珍娥姐姐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我想问问你接下来怎么办。” 郝光明更惊讶了,道:“你没有冒然叫醒费珍娥是对的,但我猜你还是想救她对吧?” “嗯。” 郝光明略一沉吟道:“你现在是没办法救她的,但可以让她自己先设法保命。 你们那边的局势相较历史只要没有大的变化,闯军最终还是得离开京城,那时你才有可能趁乱救走她。 对了,你一会儿可以带点饼干和水过去给她吃,她被关押着未必能吃得好。” 朱媺娖听了先点头,随即道:“我看珍娥姐姐身上有鞭伤,你这里有药膏吗?” “村里有,但我现在回去拿过来,怕是会拖延不少时间,不如等明晚你再带过去给她上药。” “嗯。” 随即,郝光明拆开了一袋小心饼干,又拿出一瓶蜜桃味的娃哈哈钙奶。 郝光明一个大男人自然没有喝娃哈哈的习惯,这是洪婶给他喝的,他没喝留了下来。 见朱媺娖好奇的望着,郝光明索性又拿出一瓶娃哈哈,打开地给她,笑道:“这是我们这边的饮品,你可以先尝尝。” 朱媺娖昨晚洗澡后只吃了一碗泡面,这时确实有些饿了,再加上心中好奇,就接过来喝了一口。 “好甜。”朱媺娖双眸微亮,又喝了一口才道:“挺好喝的,就是略有点腻。” 郝光明笑道:“这个是有点腻,不过我们这边好吃的好喝的还有很多,日后我可以买来都让你尝一尝。” 朱媺娖听了脸色又是微红,随即放下那瓶钙奶,道:“那我过去了?” “走时记得把包装带着。”郝光明提醒。 “?”朱媺娖迷惑。 郝光明见了,索性拆开小熊饼干,将小熊模样的饼干都装进朱媺娖的上衣口袋。 这是郝光明的衣服,是她昨夜洗完澡后换上的。 配着她自然的乌黑长发,给人的感觉就好像邋遢的农村少女——前提是不看她的脸。 不过这衣服装东西倒是方便。 郝光明也不怕弄她脏了。 “你去了后不必给她解开绳子,将饼干和钙奶喂给她吃就好。 她要问你怎么来的,你就说是天赐神通,可以从两个地方往返,但不能带人。 另外向她打听下闯军攻入京城后的情况,或者闯营其他的事情。记住了吗?” 朱媺娖点头,“记住了。” 然后带着饼干和钙奶离开。 她再次来到那个营帐,里面依旧只有费珍娥一个。 她在费珍娥面前蹲下,听到轻微、均匀的呼吸声,便轻轻推了推。 费珍娥几乎立即惊醒,瞧见她刚下意识张口,却又紧紧闭上了嘴巴。 费珍娥当年从河南流落到京城,虽然并非乞讨,却也经历了许多事,又在宫内侍奉周皇后数年,应对复杂情况的经验可比朱媺娖充足多了。 稍微冷静,她用轻微的声音道:“公主,你怎么回来了?” 朱媺娖也怕说话被人听到,就凑到费珍娥耳边,轻声道:“先别问那么多,你肚子饿了吧?我喂你吃点东西。” 今天闯军一直在忙碌,还真没人记得给费珍娥东西吃,因此她确实又饿又渴。 于是点头。 朱媺娖先学着郝光明打开钙奶瓶子,给费珍娥喝了一口。 费珍娥看着那奇怪的瓶子,先是惊讶疑惑,待一口奶喝到嘴里,从未尝过的甜美感顿时让她忘了别的。 再加上腹中饥饿,便狠狠喝了几口。 朱媺娖又掏出小熊饼干喂她吃。 对于饼干,费珍娥倒是没惊讶——饼这类点心很早就有,富贵人家也知道将其做成各种形状。 不过这种可爱小巧的卡通熊状,费珍娥倒是第一回见。 等费珍娥吃了半袋饼干,喝了一瓶钙奶,才忽然轻声道:“公主,今日我听帐外的闯贼欢呼···他们已经攻入皇宫了。” 朱媺娖手上动作一顿,接着继续喂。 费珍娥摇头,“我吃饱了。” 然后她犹豫了下才道:“听他们说万岁爷自缢殉国了。” 朱媺娖一时攥紧了手中的钙奶瓶子,没了任何动作,呆呆的。 费珍娥有点担心地看着朱媺娖,过了一会儿才道:“公主节哀。” 如果是突然知道父皇自缢殉国的消息,朱媺娖肯定是一时难以接受的。 但她早从郝光明那里得知了“历史”,这两日又一直在为此事做准备,因此,这时心里虽然难受,情绪却并没有失控。 深吸口气,她又低声问:“今日我失踪了,闯贼这边是何反应?” 第41章 郝光明: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费珍娥道:“李自成派来一个姓李的读书人调查,虽然并未查出公主如何逃脱的,但我看在那姓李颇为聪明,公主还是应当小心。” 朱媺娖想到可以从郝光明查找信息,针对着应付,便问:“知道他叫什么吗?” 费珍娥摇头,“我听闯贼有叫他军师的,也有称呼李公子的。对了,他还有个女将夫人,叫红娘子。” 红娘子? 朱媺娖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应确是闯贼中的女将。 费珍娥是个心思玲珑的人。 朱媺娖逃走与回来得都很蹊跷,给她喂食却并未解开绳索,显然是没准备救她走。 她于是直问:“公主可是不方便救我走?” 朱媺娖露出愧疚之色,道:“珍娥姐姐,我是靠着天赐神通能往来两地,但却没办法带着别人一起。 另外我可以确定,闯贼在京城呆不长,不出意外,一个多月后他们便会退走。 我会想办法尽量早点将你救出去,最迟也不会超过闯贼退出京城时。” 说到最后,朱媺娖神色坚定。 如果是别的人说什么天赐神通,费珍娥未必肯信。 但此前她已经见识过朱媺娖拿出的神灯,以及那能发出宏大声音的箱子,再加上朱媺娖莫名逃脱和回来的事实摆在面前,她一下便信了朱媺娖的话。 她微笑了下,道:“公主,婢子能否得救并不重要,你应当保证自己的安全。日后若能杀了李自成,婢子便是即刻死去,也觉得值了。” “珍娥姐姐说的什么话?” 朱媺娖才说一句就忽然止住了。 因为营帐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却是闯贼将士来换班了。 好在之前两人一直时贴着耳朵说话,声音极其轻微,倒是没让外面的闯军将士察觉丝毫。 不过之前那队守卫守了一夜多半精神不济,新来的这队却未必。 于是等这些人换完了班,费珍娥便在朱媺娖耳边道:“公主快些走吧,要被人发现就完了。” 朱媺娖倒没磨叽,点头道:“你保重。” 说完直接消失在费珍娥眼前。 费珍娥虽然信了朱媺娖的话,但真瞧见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仍惊得瞪大了眼睛。 随即她眼中就露出了期骥的神色,觉得朱媺娖有这样的神通,真可能把她救出去。 可随即她又感到疑惑。 朱媺娖既然有这样的神通,为何不突然出现在李自成身边,将其杀死呢? 难不成这神通除了不能带人还有别的限制? ··· 朱媺娖回到竹林老宅,就发现郝光明在坐在厅堂等着她。 “没被别的人发现吧?”郝光明问。 “没有。” “那你打听到了些什么?” 朱媺娖想到父皇自缢殉国的事,在郝光明面前终究忍不住红了眼眶,凝噎道:“我父皇自缢殉国了。” 郝光明并不觉得意外,半是感叹半是安慰地道:“对你父皇而言,如果不能从京城突围,这或许就是他最好的归宿了。 你在网络上看了不少资料,应该知道,正是因为你父皇自缢殉国,后人对他的评价还不算太低,也让你们大明有了‘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说法。” 郝光明这番话自然不是全对的,但安慰人嘛,当然得说好话。 不过朱媺娖听了心情似乎并没有好转。 对于郝光明来说,崇祯只是一个历史上本就这般结局的皇帝。 可对她来说,却是没了父亲,甚至也没了母亲及往日里诸多熟识的人。 见朱媺娖流泪,郝光明不知道再怎么劝,只能递来抽纸。 郝光明知道,朱媺娖心里难受,哭比不哭要好,不然憋在心里对其负面影响更大。 等过了会儿,朱媺娖不怎么流泪了,郝光明再又问:“有打听到别的消息吗?” 朱媺娖记起正事,不再抽泣,声音微有些喑哑地道:“我失踪后,李自成派了个姓李的读书人来调查,闯贼有的叫他军师,有的则称呼李公子,他还有个叫红娘子的夫人···” 不等朱媺娖说完,郝光明就不禁惊讶道:“李岩和红娘子?他们竟然真的存在啊?” 朱媺娖闻言疑惑。 郝光明直接用手机搜出了李岩、红娘子的百科资料给朱媺娖看。 等朱媺娖看完,郝光明就道:“你也看见了,我们这边不确定这两人是否存在,野史记载也有不少矛盾的地方。 不过,这两人既然真的存在,或许对你接下来的行动会有所帮助。” 朱媺娖通过刚看的资料知道,李岩原本就被李自成忌惮,又与闯营将领多有不和。 闯军从京城退走时,李岩力劝李自成与南明弘光朝廷联合抗清,李自成不听,反而对李岩更加猜忌。 随后牛金星进献谗言,李自成便将李岩杀了。 红娘子知道后,带着一支队伍脱离了闯军南下,先后和清军、闯军都打过,竟然小胜几场。 可惜最后到南边投靠了何腾蛟,在清军攻陷南京的大战中失踪了。 郝光明则继续道:“只要我们看到的这些资料大概属实,那就说明李岩是可以被策反的。 如果你能说动他投靠你,接下来不论是你想救费珍娥,还是以后去南边监国、抗清,他都会是不错的帮手。” 朱媺娖听了双眸发亮,随即又蹙眉,“可是我该怎么接近他,取信于他呢?” 郝光明是个历史网文的喜好者,如今参与其中,只觉得脑细胞活跃无比。 他稍想了想就道:“李岩不是李自成,要接近他不难。 只要等几天,闯军松懈下来,最好是关押你的营地也撤走,你就能改装易容过去。 至于说取信李岩,也不难。 你只要准确预测出闯军在京城的几件事,在告诉他你所知晓的未来就行了。” 朱媺娖听了不禁震惊讶的瞪大双眸,道:“你是说告诉他我能穿越到你这里的事?” 不怪她惊讶,实在是郝光明的办法太大胆了。 即便朱媺娖是个人生经验不多的少女,却也知道这么大的秘密不该轻易吐露出去。 郝光明却是双目熠熠生辉地道:“如果你能收服李岩、红娘子,以后他们总是会了解到你的部分秘密。 既然如此,不如开始就告诉他们大部分真相,既可以避免日后相互猜疑,也能一举将他们争取过来。 当然,在做这件事前,你最好是先打听一番,看李岩为人究竟怎样。 毕竟历史隔着重重迷雾,我们只知道他一些大概的事,而不知道他为人具体如何。” 朱媺娖虽然仍为郝光明的大胆所震惊,却觉得这办法可行。 于是点头,“我听你的。” “还打听到了别的事吗?”郝光明又问。 “没了。”朱媺娖摇头。 随即两人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气氛渐渐有点古怪。 这时房里忽然传来一个脆脆的喊声。 “姐姐?” 【求收藏,求推荐票,求追读。】 第42章 穿越圈与安全区 听见朱媺姕的呼喊,朱媺娖忙来到西屋。 郝光明也跟了进来。 就见朱媺姕坐在床上,看向他们。 朱媺娖过去抱住了朱媺姕,道:“姐姐在这儿呢,别害怕。” 朱媺姕眨巴了下大眼睛道:“我没害怕,就是肚子饿了。” 朱媺娖略微尴尬,这才想起来,朱媺姕并不知道父皇自缢殉国的事。 她决定这事尽量瞒着朱媺姕,能瞒多久瞒多久。 想了想就道:“媺姕,父皇让你跟着我在郝先生这里住一段时间,你要乖乖听话,不要乱跑。知道吗?” “知道了。”朱媺姕乖巧点头,随即大眼睛看着朱媺姕提醒道:“姐姐,我肚子真的饿了。” 郝光明笑道:“别急,我这就给你泡面吃。” 之前朱媺娖去大明那边,他就烧了壶热水。 于是给这俩大明公主各泡了一碗面,有用热水将两瓶钙奶温着。 “这面好香啊。”朱媺姕闻着泡面味儿几乎要流口水,随即望向郝光明,问:“你是御厨吗?” 郝光明笑道:“我不是御厨,是你姐夫。” “姐夫?”朱媺姕眨巴了下大眼睛,“姐姐的驸马?” 朱媺娖俏脸微红地道:“郝先生是你姐夫,不过在这里不能叫驸马,记住了吗?” 身负家仇国恨及复兴大明的重任,朱媺娖心思重了很多,想事情也更周全了。 “嗯,记住了。”朱媺姕点头,随即问:“这面可以吃了吗?” 郝光明看已经过去四五分钟,便道:“可以吃了。” 随即两位公主一起吃泡面。 朱媺娖还好,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吃了,再加上心里有事,便感觉不如头一回那么好吃。 朱媺姕却是吃得额头都冒出了细汗,一副过瘾的样子。 大约是真的饿了。 她一个才五岁的小女孩,把泡面吃完了不说,把温好的钙奶也喝了个干净。 当然,钙奶的瓶子本就不大。 吃完又说要出恭,于是朱媺娖带着她去东屋。 等两人回来,郝光明便教朱媺娖如何使用牙刷、牙膏。 这玩意儿明朝也有,因此郝光明一说朱媺娖就懂了。 等两人洗漱完,郝光明就用笔记本电脑找了部动画片给朱媺姕看,并道:“你们先看着,我回村里补个觉。” 朱媺娖意识到朱媺姕在这里终究有点吵闹,会影响郝光明睡觉,于是道:“我要不我让媺姕再睡会儿,你就在这里休息吧?” “不用。”郝光明笑着摇头,“我吃了早饭就过来。你要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见郝光明坚持,朱媺娖便不多做挽留。 ··· 吃完早饭,郝光明带了些东西,再次来到竹林老宅。 他要和朱媺娖商量一些事。 “今后你和媺姕肯定是要住在我这里的,我家里虽然没人了,但村民都是认识我,时间长了肯定会发现你和媺姕的存在。 对外,我会说你是我的女朋友,媺姕是你的妹妹,你家里出了事,所以过来投奔我。没问题吧?” 朱媺娖点头,“没问题,我本就被父皇许配给了你。” 郝光明又对朱媺姕道:“媺姕,在姐夫这里不论见到了谁,都不要说你是公主,明白吗?” “为什么?”朱媺姕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上满是不解。 郝光明道:“因为这里都是些普通百姓,知道你公主的身份会被吓到的。所以你一定要保守这个秘密,能做到吗?” “哦。”朱媺姕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尽力吧。” 什么叫尽力? 郝光明听了哭笑不得。 朱媺娖则严肃道:“你必须做到!” 朱媺娖微微瘪嘴,但还是应道:“知道了。” 郝光明又看着两人的乌黑长发,道:“对于我们这边的人来讲,你们的头发太长了,需要剪一下。” 郝光明原以为会比较难劝说,毕竟头发对古人的意义颇重。女性的话,如果不是必须,一般都不会剪头发。 谁知朱媺娖听了毫不犹豫的点头,“好。” 因为意外,郝光明愣了愣,回过神来才继续道:“一会儿我去镇子上先给你们买几套衣服,这样别人看见你们就不会觉得奇怪了。” 随即又感叹道:“可惜你们一离开厅堂中心九丈远就会回到大明,不然生活在这里不会有任何异样。” 朱媺娖道:“我们对你们的世界太陌生,真要出去了可能会遇到各种危险,待在这房中挺好的。 至于说媺姕,以后需要的话,可以临时用绳子将她捆起来。” 啊? 郝光明听了诧异地看着朱媺娖。 心想,该不会才一晚上的功夫,他这才十五六岁的媳妇就黑化了吧?不然怎么会狠心捆绑才五岁的妹妹? 朱媺姕听了则委屈地瘪嘴道:“姐姐为什么要捆媺姕?是不喜欢媺姕了吗?” 朱媺娖道:“姐姐是担心你乱跑又回到了大明。” “这里不是大明吗?”朱媺姕不解。 朱媺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顿了顿就道:“总之你记住,父皇让你跟我住在郝先生这里,如果你回到了皇宫,就是违抗父皇的旨意,后果很严重,知道吗?” 朱媺姕虽然才五岁,却也知道父皇的旨意不能违背,于是瘪着嘴道:“知道了。” 郝光明这时才笑着道:“稍后我将这老宅布置一番,到时候就不用怕她乱跑了。” “怎么布置?”朱媺娖好奇。 郝光明没说,而是直接开始干活。 他先用卷尺做标记,画出了以厅堂为中心半径九丈的一个圈。 他称这个圈为穿越圈,意为一出圈就会穿回明朝。 至于圈内则称之为安全区。 这个安全区的范围向南是出厅门五步,向北却是越过了后墙三丈多远。 至于西墙、东墙都在厅堂中心九丈之外,距离穿越圈最近的地方,也有一步多远。 于是郝光明开始挪动各种家具,将西屋、东屋安全区以外的地方给隔绝了。 但在西屋靠南边的地方有个大衣柜,只要打开大衣柜的门钻进去,就会出圈,前往大明。 这个大衣柜也是有锁的。 如此,只要关上厅门,别让朱媺姕拿到了大衣柜的钥匙,就不怕她在屋里玩着玩着就跑回大明去了。 布置完屋内,郝光明又用木桩、竹条在厅门前制作了一道弧形的栅栏。 这样,朱媺姕要出来晒太阳、吹吹风,只要不走出栅栏,也不会不小心回到大明。 当然,这些布置都只是暂时的,郝光明已经想好,以后有合适机会就将老宅扒了重建。 但他估计这个机会不好找,所以重建之前肯定得改建、装修一番··· 等郝光明布置完老宅的安全区,已经十点多了。 他回到村子里,先到了马叔家。 “洪婶,我要去镇上买些东西,中午不知道能不能赶回来,午饭你们给我留锅里就行了。” “你路上小心点儿。”洪婶嘱咐道。 “知道了。” 随后郝光明又去找另一位邻居,余大爷,借了昨天用过的电动三轮车,便沿着村里的水泥路直奔镇上去了。 第43章 断发明志,公主居家 到了镇上,郝光明先为俩公主买了几套衣服、鞋子等生活必需品,然后又买了一些化妆品。 郝光明买化妆品可不是为了讨好朱媺娖,而是准备让朱媺娖学习简单的易容。 当然,真要易容打扮,镇上能买到的东西肯定不够,其他行头还得从网上找。 最后郝光明也没忘记在镇上买几样如布偶熊等玩具,拿回去送给朱媺姕。 有了玩具,再有好吃的,还有动画片可以看,郝光明觉得朱媺姕应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想回大明皇宫了。 到了中午,郝光明在镇子上吃了碗牛肉面,就回到了卧龙岗。 将洪婶留给他的午饭用保温桶装了,郝光明便带着镇子上买的一车物品来到了竹林老宅。 他先将煤气罐、煤气灶、炒锅等厨房用具安装到了厨房。 一些食材则放入老宅的冰箱内——这冰箱原本他是清理干净关掉了的,如今这边既然准备开伙,自然要用起来。 最后才是将其他东西拿到西屋去。 朱媺姕见到大布偶熊等玩具果然很开心,就连朱媺娖眼里都透着喜爱。 注意到这点,郝光明暗叹自己疏忽了。 朱媺娖说到底还是个少女、女生,哪有不喜欢布偶熊这种玩具的呢? “这是给你的。”郝光明又拿出一套套的化妆品、护肤品。 当然,洗发水、沐浴露等日用品也没忘记。 朱媺娖拿起一盒化妆品,问:“这是什么?” 郝光明道:“这是我们这边的胭脂水粉,不过种类、效果要比胭脂水粉好一些。 用好了这些,不仅可以让你看起来更美,也可以帮你易容打扮。” 朱媺娖听了兴趣大增,忙问:“如何易容打扮?” 郝光明笑了笑,“稍后我找些视频给你看,你就知道了。” 现代化妆术号称四大变身邪术之一,郝光明相信,只要朱媺娖能从网上学上几分化妆本领,再买一些其他行头,绝对能让闯军中那些只见过她一面的人难以认出。 随后,朱媺娖、朱媺姕吃午饭,郝光明则用笔记本电脑找了一些化妆视频。 等两人吃完,郝光明就拿出了一把剪刀。 朱媺娖一见就知道郝光明要给她剪头发了,于是将已经颇为凌乱的发髻放开。 顿时满头青丝如瀑而下,看得郝光明都呆了呆。 这么浓密的乌黑长发,发质还这么好,在郝光明认识的女性中都很少了。 他甚至一时不忍心剪。 “剪吧。”朱媺娖却是没有半分不舍。 她并非不喜欢自己这及腰青丝,但剪去的想法更强烈。 一则,如今没人伺候起居,今早起来她就感觉头发太长实在难以打理。剪短后既可以在这里不显得异类,也能更方便的生活。 二则,断发可以明志! 她,大明长公主、监国,朱媺娖,一定要复兴大明! “我可真剪了?”郝光明却是又确认地问了遍。 朱媺娖只是点头。 于是郝光明将朱媺娖的满头乌发拢起,又用一根红头绳扎成两段,然后在其及胸的位置平平剪掉。 然后郝光明剪下来的一尺多长的乌发放到一个还算精致的纸盒中,交给朱媺娖。 “你留着吧。” 朱媺娖没想到郝光明会如此的贴心、细致,不禁感动地道:“谢谢你。” 郝光明笑道:“这有什么好谢的。” 随即拿着见到看向朱媺姕。 “我也有装头发的盒子吗?”朱媺姕问。 “当然有了。” 郝光明说着就又拿出一个类似的纸盒出来——这都是他在镇上鲜花礼品店买的。 朱媺姕的头发他就下手比较狠了,直接从肩部剪断。 减下来的部分也有一尺多长,但发质就没朱媺娖的好了,而是略显枯干,估计是朱媺姕身体不太好。 随后郝光明让朱媺娖自己看视频学化妆,他则用手机上网买古装。 大华国这边现代人做的所谓明朝古装,和真正的明朝服装肯定有些不一样。 但古代衣服也并不是说千篇一律,款式也很多样化。 朱媺娖只是需要这样一件衣服让她别那么显眼,而非是要混入某个势力中长久生存,所以对古装要求并不高。 至于说现代人的衣服,以及俩姐妹之前的宫廷装,暂时肯定不能穿着到大明那边去的,太容易招人注意了。 晚上。 郝光明提前煲好了一锅瘦肉粥给朱媺娖、朱媺姕当晚饭,他则是回到马叔家吃。 等他再回到竹林老宅,朱媺娖却是微红着脸找他说起了衣服的事。 “你给我们买的衣服会不会太露了?” 西屋中,朱媺娖拿着一件女式上衣问郝光明。 然后又拿起两个小件儿,不解地问:“还有,这两件要穿哪里?” 这一下轮到郝光明脸红了。 虽然他也谈过恋爱,但却没有跟前女友做太过深入的交流,也就搞搞一垒、二垒、三垒,全垒打之前就分了。 要让他跟一位花季少女解释内衣怎么穿,他还真不好意思。 但想到这里也没外人,朱媺娖也被崇祯许给了他,他便一咬牙,厚着脸皮解释起来。 “这个相当于肚兜,这一个则是穿在下面的···额,我找点图片、视频给你看,你就知道了。” 才一句话,两个人都脸红了。 于是郝光明手忙脚乱的在网络上找起相关的图片、视频来。 不过上网的人都知道,只要你查询的东西稍微与那方面沾点边,都会冒出来一些很过分的“小广告”。 这就让郝光明更感尴尬,朱媺娖看着则更加的脸红。 她都后悔找郝光明问这事了。 早知道她自己在网络上查。 只是那个笔记本电脑她还不会用,手机上她手写的字也经常识别错误,很多时候都需要郝光明帮忙。 这让她暗暗给自己安排了个任务——要尽快学会这里的文字,以及熟练使用手机、电脑这两样神器。 找到一些合适的图片、视频后,郝光明就道:“你看,那两件内衣就这么穿的,而且这种内衣也能更好的保护女子身体。 另外,我们这里正常的衣服都跟我今天买的那几套差不多。 而且我买的都是春款衣衫,如果是夏款的,露得更多。 不过你不想穿我们这边的夏装也行,过段时间我会给这屋子装上空调,那样夏天在这里穿春款衣衫也不会觉得热。” 朱媺娖毕竟只是个少女,哪怕知道面前男人已经是她名义上的丈夫,听到这些话她俏脸红透,闻言只是点头应“嗯”。 随后,朱媺娖要带着朱媺姕洗澡。 郝光明给烧好了热水便不再管了。 他办了张椅子到院中,用手机上网准备在买些需要的东西。 比如说一种可以直接安装到老宅中的移动厕所、浴室。 还有蓝牙耳机、充电宝、防狼喷雾、防刺服等对朱媺娖有用的装备··· 大约过去一个小时,郝光明听见堂屋门被打开,扭头一看,顿时呆了呆。 因为洗浴之后的朱媺娖已经换上了他今天买的春款女装,并学着这边女子的习惯,扎了一条简单的马尾。 之前的朱媺娖虽然也很美,但终究因为发型、衣服样式不太符合现代人审美,让郝光明看着感觉怪怪的。 如今这身,却让朱媺娖看起来就如同一个清纯美丽的现代少女。 朱媺娖触碰到郝光明的目光,俏脸又不禁一红。 随即朱唇轻启,“我们沐浴完了···你可以进来了。” 第44章 三件玉器 郝光明在网络上买了不少东西,钱如流水般花出去。 原本他大学毕业后三年只存了几万块,爷爷住院花了一部分,如今这么一大手大脚的花费,存款便眼见着要跌破万元了。 于是郝光明便准备将朱媺娖带来的财宝拿出几件卖了换钱。 那些财宝中,字画首先被郝光明排除在外。 好不好卖先不说,弄出一模一样的真迹就坏事了。 黄金虽然值钱,价格也算是公开的,但能换的钱太少了。 因此郝光明准备选几件玉器、珍珠、宝石之类的卖。 巧的是,郝光明有个大学同寝哥们儿家里几代都是卖古董、玉器、珠宝的,算是个土豪。 上大学时,这哥们儿给郝光明讲了不少行业的事情。 比如这哥们儿家,在这一行虽然没多大名气,却也在省城有家实体店铺,在其他几个城市开了分店。 除此外,还开了个平台式的网店。 这个网店除了卖一些他们实体店的货,也收货,还充当中阶为他人鉴定货物、定价、做担保。 郝光明从朱媺娖带来的财宝中挑选了三件品相最差的玉器带到村里家中,便给这哥们儿发薇信视频。 “老六啊,怎么想起跟我发视频了?” 视频接通一个略胖的圆脸寸头青年出现在手机中,笑着跟郝光明打起了招呼。 至于老六,是郝光明在寝室的排行。 不过他们不是按年龄,而是抓阄,他最倒霉,抓到“6”,就只能当老幺了。 后来“老六”成了网络流行语,加上郝光明平时为人低调,经常被周围人忽略,于是同寝哥们儿就都改口叫他老六。 他视频的这位叫曾天宝,寝室排行老三。 郝光明笑了下道:“老三你这话说的,没事我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 “能啊。”曾天宝也笑起来,“你要不怕你嫂子误会咱俩,天天发视频都行。” 郝光明听出曾天宝在秀老婆,忍不住道:“你以为就你怕误会,我也怕啊。” “哟,”曾天宝明显眼睛一亮,“老六你有女朋友了?该不会已经结婚了吧?弟妹啥样?赶紧发张照片我瞅瞅。” 郝光明道:“婚事已经定下来了,但还没结婚。至于照片吗,有机会你会见到的。” “那你啥时候结婚一定要请我喝喜酒啊。” “肯定的。”郝光明笑道,“行了,咱们说正事吧。” 曾天宝笑道:“就知道你小子有事。” 郝光明直接道:“我手里有几件玉器,据说是明朝的,我准备卖了换钱,你帮我看看?” “明朝的玉器?”曾天宝听了满脸惊讶,“那可不是普通的珠宝,而是古董啊。” 郝光明笑道:“我爷爷传话时说是明朝的,但具体也不好说。这样吧,我这就给你瞧瞧。” 说完,郝光明当即转换摄像头,对准摆在桌面上,光源充足的三件玉器。 很快视频中就传出曾天宝的吸气声,“嘶,你这玉器看着料不错啊,就算不是明朝的,价值也不会低。 你小子,当初我问你家里有没有什么老物件儿,珠宝什么的,你小子还说没有,隐藏的够深啊。” 郝光明道:“这都是我爷爷临终前传下来的,我之前也不知道。” “你爷爷走了?”曾天宝再次讶然。 他可是知道郝光明就爷爷一个亲人的,这如今爷爷也走了,老六岂不成了孤儿? 额,好像老六、孤儿游戏里都不是啥好词? “走了半个多月了。”郝光明道:“你给我讲讲这三件玉器,再估摸个大概的价格吧。” 曾天宝道:“我的眼力其实不怎么样···这样,你把三件玉器各拍了一个小视频,再拍几张多角度的照片,发过来,我让我爸掌掌眼。” “那就麻烦你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不过你要是哥们儿的话,可得照顾我家生意。” “肯定的呀。”郝光明笑着道。 随后郝光明挂了视频,开始按照曾天宝说的拍小视频、照片,发了过去。 另一边曾天宝收到视频、照片,当即转发给他老爸曾国富,并将事情说了。 没多大会儿,曾国富就打来电话,开口就道:“天宝,这人是你同学是吧?这三件玉器无论如何咱也要拿到!” “这里面有真货?”曾天宝听了讶然。 感情之前他都当郝光明在吹呢。 因为他知道郝光明家庭条件很一般,甚至可以说辛苦,郝光明爷爷要真有好宝贝,怎么不早卖了换钱? 曾国富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让你平时多学点东西,将来好继承家业,你就是不听。这三件玉器中有一件玉佩边缘刻着‘子冈’你没看见吗? 这子冈牌的玉器,即便是清朝仿制的,也价值好几十万。 如果是明朝仿制品,那就价值上百万。要是陆子冈的真品,甚至能拍到好几百万!” “这么夸张?”曾天宝听了倒吸口凉气。 曾国富又道:“另外两间玉器虽然不是子冈牌,但一看也都是上了年头的古玉,起码同样值个几十万。 天宝啊,你这同学既然不知道这玉器的价值,你看能不能想办法给他收了? 咱也不会压他太狠,一件儿给个保底的十几万不算亏他。” 曾天宝听了脸色难看,道:“爸,这可是我大学同寝室的哥们儿。这事儿他以后要是发现了,我大学朋友铁定全没,你这么做不是要害我吗?” 曾国富其实也就临时起了贪念,这么一问。 听了曾天宝的话立马改口道:“行行,回头我再请公司的杨师傅掌掌眼,然后你再看着跟他说。 你跟他既然是哥们儿,他这几件货肯定交给咱曾大福处理吧?” 曾天宝道:“你放心,听说了肯定给咱家处理。不过是直接卖给咱家,还是放平台上卖,就得看他选择了。” “行吧。” 父子俩通完电话后,曾国富很快就将视频、图片转发给公司高薪聘请的鉴定师,杨察。 杨察看了后表示这三件玉器最起码也是清朝的古玉,至于是否如郝光明所说是明朝的,其中一块又是否是真品子冈牌,得他见了实物才能知道。 曾天宝收到消息后当即跟郝光明说了这事,并道:“你在老家是吧?方便的话,明天我就带着杨先生过去找你做鉴定。” 郝光明虽然觉得事情略麻烦,却也清楚卖古玩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于是应道:“行。” 次日下午,曾天宝带着杨察一起来到了卧龙岗。 郝光明在村里的屋子中招待了两人。 一番寒暄后,郝光明才拿出那三件玉器让杨察做鉴定。 谁知杨察一番操弄后却皱起了眉头,道:“看玉器的材料、款式、雕工应该是明代的,但包浆却不足,倒和清后期似的。” 曾天宝在一旁道:“杨师傅,这玉要是人佩戴的时间不长,包浆不足也是可能的吧?” 杨察是个年过五十的老师傅,知道曾天宝跟货主是朋友,也没准备隐瞒什么,闻言苦笑道:“话是这么说,但人家买家却是将包浆当成年份的一大标志啊。” 郝光明听了道:“杨师傅就直接说这三件玉器各能估价多少吧。” 曾天宝、杨察都讶然,没想到郝光明如此爽快。 随即杨察就道:“这玉环和玉簪估价应在30万到70万之间,至于这子冈牌的玉佩估价应在130万至200万之间。” 这下轮到郝光明惊讶了。 他没想到估价区间居然这么大,而且价格都比他预想的高出不少。 第45章 两百万元,初窥大明 这三件玉器是郝光明特意挑选的卖相差的。 但那些财宝毕竟都是从周奎、骆养性、王之心这类权贵、大太监家中抄来的,再差也不会差哪儿去。 郝光明联系曾天宝,除了因为两人是大学同寝室哥们儿,主要原因就是想快点换到钱。 因此听了杨察的估价,他便道:“这三件玉器要是直接卖给曾大福,你们能出什么价?” 听了这话,曾天宝、杨察再次惊讶。 两人对视了眼,曾天宝先开口道:“老六,有件事我得跟你说明白。这货你交给我们家处理,除了直接卖给我们,还能在平台上挂售,或者放我们店里寄卖。 不论是放平台上卖,还是放实体店里,最终成交价肯定比我们的收购价要高一些。 如果你要是拿到那些拍卖行去,价格还会更高。到底怎么处理,你可得想好了。” 郝光明笑道:“之前都说了给你们处理,肯定是卖给你们啊。你别磨叽了,让杨师傅开价吧。” 杨察眼见一桩大生意要成,也很开心,笑道:“这收购价我可决定不了,得问曾总。” 曾天宝则再问:“你真卖给我们?” 郝光明点头,“卖。” 曾天宝不再多说,拉着杨察出去给曾国富打电话商量价位。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两人才又回到屋中。 曾天宝笑道:“我爸说,前面两件玉器一个42万,一个48万,至于那个子冈牌的玉佩我们给120万。” 这个价位并不是太高,但距离之前杨察的估价区间底线也都超出了一二十万。 对于郝光明来讲,三件最差的玉器出手都能卖出两百多万,他是很满意的。 于是点头道:“可以,就按这个价格成交吧。” 随后三人搞定了各种相关合同、文书,然后郝光明卡中就多出了198万元。 之所以少了12万,却是他承担了一部分税款。 当然,成交税款大部分是由曾大福公司承担的。 临走前,曾天宝跟郝光明勾肩搭背地笑问:“老六啊,不是说你有女朋友了吗?我这好不容易来一趟的,让我见见呗?” 朱媺娖的事郝光明连马叔、洪婶都没告诉,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引见给曾天宝。 不然的话,曾天宝非闹着让郝光明带朱媺娖和他一起出去吃饭,到时候解释的事又是个麻烦。 于是郝光明微微一笑,道:“她现在不在我们这儿呢。” “异地?”曾大福听了眉头微皱,随即用一副过来人的口气语重心长地道:“老六,异地恋可是很容易闹掰的。你现在也有钱了,要真想快点搞定弟妹,就过去跟她住一起。” ‘已经住一起了。’ 郝光明心里这么想,面上却是点点头,表示接受了曾天宝的建议。 因为曾天宝急着带三件玉器回省城,郝光明也就没留他吃晚饭。 ··· 几天后,郝光明从网上买的东西相继到货。 移动厕所和浴室是厂家派人上门来安装的,郝光明又请来了本地的一个小装修团队,将老宅东屋后墙打了出了一个门。 通过这道门,就能前往后面的移动厕所、浴室。 厕所的下水道连通到了村里的化粪池,浴室下水道则连通到了村里的主下水道。 电热水器、无线网、天然气,也都先后安装好了。 不过这一下,郝光明要在老宅常住,甚至老宅中还多了一个一小两个女孩的事也瞒不住了。 郝光明索性跟马叔、洪婶“交代”,说朱媺娖是他的女朋友,家里出了变故,就搬过他这里住了。 至于为什么非要住老宅? 郝光明编了个并不靠谱,却又很能糊弄人的理由——朱媺娖有心理疾病,不喜欢见生人,也不喜欢住在人多的地方。 马叔、洪婶只是邻居,虽然关心郝光明,却也没有在郝光明私事上多说什么,只让他别辜负了人家,时机合适就结婚。 ··· 这天夜里,朱媺娖换上了今天才到货的一身女款古装,头发也扎成了明末的少女款单髻。 “我想再回那边看看。”她对郝光明道。 自上次回大明看望过费珍娥后,第二天晚上朱媺娖又去给她上了些药膏,之后就没再去了。 如今已过去好几天,朱媺娖一则担心费珍娥状况,二则觉得城外军营应该撤了,便想再去看看。 “行。”郝光明点头,“不过最好还是等到凌晨三四点。如果确认军营撤了,等天亮你就可以去那边尝试接触李岩、红娘子。” 朱媺娖早已明白了24小时制,便应道:“嗯。” 因为要早起,郝光明、朱媺娖都睡得较早,朱媺姕是个孩子,自然睡得更早。 郝光明仍睡在西屋,但却在靠南墙的位置安放了一张单人床,并给朱媺娖、朱媺姕所睡的被半边拉上了一道帘子。 一夜无话。 次日凌晨三点半,郝光明、朱媺娖被手机闹铃准时叫醒。 朱媺娖洗漱一番,又较为迅速的易容乔装(化妆打扮?)了一番,让郝光明确认不会被见过的人一眼认出身份后,她便打开西屋的柜门,钻进去消失不见。 来到大明,朱媺娖见所在处没了营帐,顿时心中一喜。 这说明她来的时机没错,闯军果然移营了。 想想也是,城内有大明京营建好的营房,闯军没理由不住进去。 不过当环视四周后,朱媺娖又警惕起来。 这里靠近外城墙,按她所想,凌晨四点左右应该没人才对。 可此时却能瞧见有不少地方火光隐隐,细细一瞧,却是有些难民在露宿。 这里毕竟曾是闯军营地,即便闯军移营,也总有些物事遗留。 难民们睡在这里要比露天舒服一点。 朱媺娖知道现在并不是行动的时候,于是找了个偏僻的角落,蹲坐下来,手里则紧握着防狼喷雾。 此外她宽大的衣袍里还穿着防刺服,脚下则是她亲自用布面伪装过的登山靴。 一身装备算是颇为豪华了。 至于更多的东西她并没有带。 只要不是频繁穿越后昏迷,她可以随时回到郝光明那儿,没必要带补给品等容易暴露身份的东西。 除此外,最重要的一件装备,手机则被朱媺娖装在了缝于胸前的一个带扣口袋中。 这口袋上面有特意弄出的破洞,恰好可以让手机摄像头拍到外面情景。 而她被帽子遮住大半的左耳中,还带了个蓝牙耳机。 这样一来,她就能随时和郝光明保持联系了。 至于说手机没电了,回去再充就是。 因此,在角落里蹲下来后,朱媺娖就低声问:“闯军军营应该搬到城里了,现在该怎么办?” 郝光明在这边通过视频其实已经看到了周围大概情况,他虽然还想再多看看明末的京城外是什么样,可考虑到目前的情况,还是建议道:“既然确定闯军移营了,你就先回来吧,天亮后再过去。” “嗯。” 朱媺娖应了声,心中一动,就回到了竹林老宅的堂屋内。 郝光明从西屋走了出来,对她道:“先休息吧,天亮吃过早饭再进京城。” “好。” 接着两人各自躺回床上睡觉。 却都辗转反侧,横竖睡不着。 朱媺娖听到了郝光明频繁翻身的动静,终于忍不住出声道:“你说要是我没能说服李岩、红娘子怎么办?” 郝光明道:“他们会被你说服的。即便没有,也只不过是你复兴大明的开局艰难些而已,并不会影响大势,你不要有太大压力。” “嗯。” ··· 上午八点。 朱媺娖吃过了郝光明做的稀饭和煎饼,再次前往大明。 郝光明则是宅在西屋。 一则是看着朱媺姕。 二则便是准备通过朱媺娖领略明末京城的风景人情,以及随时给朱媺娖提供建议。 第46章 京城外 看着手机视频中的情景,郝光明表情凝肃。 他想过明末京城的景物与人并不美,却没有想到一入眼就瞧见如此凄惨、凋敝的末世景象。 朱媺娖再次来到大明,仍是在她先前离开的那个角落。 当她走出来,郝光明就通过她胸前的手机摄像头看到,周围尽是各种各样的简陋草棚。 一些人或者干脆就裹着晒干的野草躺在那里。 这些人在郝光明眼中,就没一个有正常人形的。 多数都瘦瘦的,脸色呈现黄灰色,或者干脆就与泥土一般的颜色,像是东南亚土人。 唯一显胖的地方,就是一些人的肚子,应该是吃观音土等难以消化的东西,撑坏了肠胃,无法排泄,只能等死。 还有些人躺在了草地里,一动不动,兴许是已经死了。 …… 朱媺娖大约也是好奇,就稍微走近了些,多看了两眼。 顿时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然后就跑到一边狂吐起来。 将才吃了没多久的稀饭、煎饼吐了个干净。 另一边,郝光明虽然瞧见的情景虽然比较短暂,却也看清了。 再听见朱媺娖的呕吐声,他也一阵恶心,想要呕吐。 但因为并非身临其境,再加上看过各种影视、战争纪录片,又是男人的缘故,他到底强自忍住了。 可是紧接着,让郝光明无比震撼的一幕发生了。 因为朱媺娖是在那里弓着腰吐,手机摄像头自然也倾斜对着她呕吐的地方。 就在她吐完胃里的食物,只能吐酸水时,几个乌漆嘛黑的小孩忽然跑了过来,竟争抢起了那些的残羹。 不仅是郝光明被震撼得一时忘记了思考。 朱媺娖也被吓了一跳,连连后退,被土疙瘩绊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当她意识到眼前在发生着什么,同样震撼无比,一时忘了摔倒的疼痛,忘了地上的肮脏,瞪大了眼睛直直看着那几个抢食的小孩。 她所吐的并不多,几个呼吸的功夫就被抢完,但仍有个最瘦小的孩子没走,从泥土里挑出一粒粒黏糊糊、灰扑扑的饭米吃。 这个瘦弱的小孩挑了好一会儿,才将泥里的饭米都找到吃了。 那张已经脏得看不清面容的脸却又抬起来,乌黑的眼睛怯弱而又期盼地看着朱媺娖。 即使没有任何言语交流,朱媺娖也仿佛感受到了这小孩的想法—— ‘姐姐,你能再吐点吃的吗?’ 朱没抽这样呆呆地和小孩对视了好几息,就在她恢复思考能力,千万念头涌现时,小孩忽然如受惊的老鼠般跑开了。 接着几道人影遮挡过来。 朱媺娖歪头一望,就瞧见几个双眼仿佛冒着绿光的男人围了过来。 见被朱媺娖注意到,其中一个看着已经头发花白的男人张口,露出满嘴烂糟牙,声音虚弱地问:“姑娘,能给口吃的吗?” 至于更多的话,更多的理由,这男人似乎已经无力去想,也无力说出来了。 不过,这男人说话的同时,另外几个男人却在慢慢散开,隐隐要将朱媺娖包围进去。 郝光明通过手机摄像头注意到了这些,见朱媺娖仍跟傻了一样看着那说话的男人,忙大声道:“想什么呢?他们盯上你了!快跑!” 朱媺娖被郝光明的声音惊醒,挣扎着就站起来想跑。 她这一动,那几个原本慢吞吞如行尸走肉般要包围她的男人也忽然大步走来,一个个伸手抓她,甚至直扑过来! 刚挣扎起来的朱媺娖居然一不小心被推倒! 关键时刻,她下意识用一直握在手里的防狼喷雾,对着上面胡乱一喷! “什么东西?” “啊,我的眼睛。” “···” 同样无力的惨叫声中,朱媺娖终于从这些虚弱的男人手臂中挣脱出来,头也不敢回的落荒而逃。 不知跑了多远,感觉心跳得厉害,肺也似乎要炸开,她才停下。 “你先回来吧。”蓝牙耳机中传来郝光明的声音。 刚才看到朱媺娖倒下,被那么多饿绿了眼的男人围住,郝光明也吓得够呛,生怕好好的媳妇儿就这么没了。 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后悔让朱媺娖再回到明朝。 朱媺娖因为刚才的见闻、经历心慌意乱,其实不用郝光明说,她也想回去缓缓神。 见左右无人,她心中一动,便消失了。 回到竹林老宅,瞧见郝光明从西屋走出,朱媺娖直接就扑到了郝光明怀里,呜呜大哭起来。 郝光明以为她吓到了,便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好了好了,已经回来了,没事了。” 朱媺娖却是微微摇头,收住哭声,凝噎道:“我真没有想到会有人过着这种不人不鬼的生活,还是在京城。 以前我虽然知道外面有很多难民,百姓都吃不饱饭,甚至吃不上饭,但我这没有想到他们会这么惨。 大明让百姓这么凄惨地活着,你说···你说大明是不是就该亡国?” 说到最后,朱媺娖仰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郝光明,眼神一片茫然。 郝光明这才明白,朱媺娖这番大哭并不是被那几个男人吓得,而是被京城外难民们被逼得不人不鬼、凄惨的景象震撼了心神。 郝光明又何尝没被震撼到? 他虽然对这些事有所了解,但以往都只靠想象,如此真实的末世情景却也是头回见。 他搂着朱媺娖,想了想道:“大明是该亡了,但你可以在旧大明的废土上建立起一个新大明,努力去消除战争,消除饥荒,让大明百姓不再过这样凄惨的日子。 你要知道,如果大明仍像历史上那样,被清朝所替代,不过是进入了下一个两三百年的轮回,甚至百姓们过的日子还未比有大明前、中期好。” 听了郝光明这番话,朱媺娖眼中的迷茫消失不见,神色变得坚定。 “我明白了。” 朱媺娖点头,擦干眼泪。 “姐姐为什么哭呀?是姐夫欺负你了吗?” 一个清脆的声音忽然响起。 两人望去,这才发现朱媺姕在一旁正仰着小脸儿看着。 朱媺娖带着泪痕的俏脸瞬间变红,忙脱离郝光明的怀抱,略微慌乱地道:“没有。” 朱媺姕又发现什么似地惊呼道:“呀,姐姐你身上好脏呀,把姐夫身上也弄脏了呢。” 听见这话,朱媺娖才发现她身上确实脏,还带着怪味儿,却只之前在那边呕吐、摔倒,以及被那几个男人纠缠时所弄脏的。 郝光明虽然也觉得朱媺娖身上味道难闻,但并没有嫌弃,而是关问:“你去洗个澡吧?” 朱媺娖却摇头,“不,我要回大明。” 第47章 遇见李岩 郝光明听了朱媺娖的话不禁惊讶,他没想到朱媺娖这么快就能克服方才一番遭遇所带来的恐惧。 随即他就有点心疼了。 这毕竟是他媳妇儿。 于是道:“就算你要回去,也可以歇个一天半天啊。正好可以用这个时间洗个澡,换一身衣服。” 朱媺娖道:“我也很喜欢这里的安静祥和,还有那么多好玩的好吃的好喝的。 可是我知道,我在这里多享受一天,大明的百姓就会多受一天甚至更久的苦难。 上天既然让我有了这样的奇遇,父皇也将复兴大明的重任交给我,我便不能辜负!” 说到最后,这位还是少女的公主语气变得很坚决,斩钉截铁。 郝光明设身处地的想了想,如果他亲眼看到那样震撼心神的末世景象,又有着改变这末世的能力,确实难以心安理得的独自享受。 他没有再劝,一叹道:“那你这回小心一些。” 朱媺娖点头,“我知道了。” 说完,朱媺娖再次来到西屋,打开柜门钻入其中,消失不见。 看着朱媺娖毫不拖泥带水的行动,郝光明隐约觉得,相较于经历了刺闯失败之事,这次见到明末那震撼心神的凄惨难民,让这位少女又一次蜕变了。 这让他不禁暗暗感慨,少年人学习进步的能力是真的强。 因此他也得更加努力才行,不能在将来让媳妇儿给比下去了。 ··· 朱媺娖再次出现于大明京城外。 一路往城门行去,所见仍有诸多她目不忍睹的凄惨景象,但这回她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倒是没因此停下脚步。 她到了广宁门外,恰好见到有人带着一队闯军拉着几辆独轮车出来。 广宁门外的难民看到了立即都围过来。 有人高兴地呼喊:“放粥了!李公子又放粥了!” 乌黑黑的难民们踉踉跄跄地奔了过去,眼里都冒着光。 这光依旧泛绿,却也带着欣喜与希望。 看到这一幕,朱媺娖的心情莫名好了些。 总算闯军中还有人知道放粥赈济难民的,如果闯军中一个这样的人都没有,而她父皇却败给了这样的贼军,那未免太可悲了些。 注意到又难民呼喊“李公子”,朱媺娖当即就找了个稍高的突破眺望,果然瞧见了这队闯军中的一位留着两撇胡须的清俊青年。 这人她刺闯时见过,不出意外,应该就是李岩。 毕竟闯军中其他能被称为公子的人实在没有了。 朱媺娖原本就是来找李岩的,如今见到疑似李岩的人,她自然要看看。 正如郝光明所说,她要看看这李岩具体为人,是否值得冒险争取。 只见李岩指派一队精锐闯军督促难民排队并维持秩序,又指挥一队青壮架锅烧火煮粥。 精锐闯军与青壮加起来足有上百人,难民更是成千上万,却在李岩的安排下很快就有了秩序,放粥也有条不紊地开始了。 大火熬煮下,清粥的香味很快散发开。 排队的难民都如同一只只伸着脖子待哺的雏鸟,不停地吞咽着口水,期盼着。 对他们而言,那大火上,铁锅里,熬的不是粥,而是生的希望。 眼见粥就快要煮好,李岩有抽出人手,将十几条长队中的老弱妇孺挑选出来,另排一队,优先放粥。 一些早没了家人的成年难民明显不服,略有骚动,但在精锐闯军的刀锋下却没人敢作乱。 等放粥全面开始后,朱媺娖找到了一个头发花白、不知年龄的妇人。 只见这妇人碗中粥清得几乎能照见人影,也不知有多少粒米。 这让朱媺娖对那疑似李岩的人观感又差了点——这样的清粥,难民喝一碗能顶多久呢? 妇人见朱媺娖靠近,赶紧护住粥碗要走,朱媺娖仗着脚快将她拦住,忙道:“大娘别怕,我不抢您的粥,就是问些事儿。” 说着,朱媺娖从怀里掏出几块小熊饼干小心地递给这妇人。 这是朱媺娖装在口袋里充当干粮的,并不多。 妇人迟疑了下,终究是接下了饼干,然后就问:“姑娘想问什么就问吧。” 朱媺娖略微讶异,因为这妇人听说话声音并不年老,没想到看着却如老妇一样。 “大娘可知道这放粥的李公子姓甚名谁?”朱媺娖先问最关键的问题。 大娘摇头,“我哪知道,大家都叫他李公子。从大前天大顺官府不放粥了,他就带人来接着放粥。 虽然这粥清得很,可终究能吊住我等的性命。李公子他是个好人啊。” 朱媺娖听得皱眉。 这些信息完全无法帮他确定李公子就是李岩。 这时大娘喝口清粥后吃了块饼干,顿时眼睛亮了,又接着说起来。 “李公子是大好人,他的婆娘虽然凶了些,却也是好人,先前带人杀了好些个打杀活人吃肉的恶徒呢。” 朱媺娖听了这话心中一动,问:“李公子的婆娘是不是叫红娘子?” 妇人道:“好像是有人这么叫,她也确实穿着件大红披风,好看得紧。” 听了这话,朱媺娖基本确认,李公子就是李岩! “谢谢大娘!” 跟妇人道了声谢,朱媺娖及上前去,准备接近李岩,寻机将其引到合适的地方谈话。 维持秩序的闯军将她拦住,道:“姑娘要想领粥喝就去排队,不想喝粥就离开,不然别怪俺们不客气。” 朱媺娖用早就想好的话道:“我是你们李军师的故人,找他有要事谈。” 她本以为说完这闯军就该领她去见李岩了。 谁知这闯军却警惕地看着她,道:“你这姑娘莫不是想勾搭军师吧?告诉你,军师可是俺们首领的男人!” 哈? 朱媺娖一时呆住。 回过神来,才知道这闯军原来是红娘子的人,多半是见她长得美,才怀疑起她接近李岩的用意。 她哭笑不得地道:“我是他亲戚,跟他隔着辈分呢。而且,我也已经有丈夫了。” “是吗?”这闯军听了略微尴尬地挠了下头,随即便道:“那行,俺这就带你见军师。” 随即,朱媺娖随这名闯军穿过长长的难民队伍,向煮粥、施粥的地方接近。 才到近处,周围便起了骚动。 却是粥棚中有人在与李岩争吵。 “李岩,陛下都说了,京城缺粮,要存储军粮不再施粥,你却在这里偷偷放粥,是要与陛下对着干吗?” “牛佺,你明知道我放粥的粮都是自己买来的,何必拿陛下来压我?” “我父亲受陛下重任,总管粮草事宜,牛某不才也添为一管事官。 放粥的粮是你买的不假,可若人人都学你买粮放粥,城里的粮只会越来越少,越来越贵。 你这么做,难道不是要至我大顺军死活于不顾吗?!” “缺粮就应该全面管控城中粮草,再设法让别处尽快运粮过来。而不是让有的人家中酒肉臭掉、剩饭喂狗,却来纠结我与难民放粥的这点粮食!” “你说谁家酒肉臭掉?谁家剩饭喂狗?你敢说出名字吗?” “有什么不敢说的?你牛家就是头一个!” “好哇李岩,污蔑我爹是吧?你等着,回头我就把你私自买粮放粥的事告诉陛下!” 随后难民队伍一阵动乱,便见以高大微胖青年带着几个随从气冲冲地离去。 第48章 你们将被视作亡天下的帮凶! 瞧见牛佺离去,李岩身边一小旗官(十人长)担忧地问:“公子,若牛佺真去陛下那里告状该怎么办?” 李岩道:“我又没做错事,怕什么?继续施粥。” “是。” 原本有些骚乱的难民在李岩及其带领精锐闯军的梳理下很快就恢复了秩序。 朱媺娖这才由那名闯军带着进了粥棚,来到李岩几步之外。 “军师,这姑娘说是你亲戚,要见你。” 李岩还没说话,他旁边的小旗官就皱眉道:“范二,怎么什么人都往公子身前领?如果来人是刺客伤害了公子你负责?” 范二看样子只是个大头兵,却也并不怕这小旗官,道:“你当俺眼瞎吗?这么漂亮柔弱的姑娘能是刺客?再说了,就凭军师的身手,俺范二都不敢说能打赢,会怕一个姑娘家?” 小旗官听到这话更气,想要怼什么,却被李岩开口打断了。 “别吵了。”李岩只说一句,随即就看向朱媺娖,微皱眉头打量着道:“姑娘看着确实眼熟,却不知是李某哪门的亲戚?” 显然,朱媺娖的乔装成功了。 李岩本就只见过她一面,纵然印象深刻些,可如今朱媺娖经过化妆打扮,看着几乎与当初盛装的坤兴公主全然两人。 于是,李岩便以为是哪个多年前见过几面的亲戚家女子。 朱媺娖此时其实心跳颇快——紧张的。 但她面上却没有表露丝毫,反而淡定微笑,“我家与李公子家的关系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方便的话,李公子可否带我到府上,再听我详述?” 朱媺娖这么说,一则是这里毕竟人多眼杂,并非劝服李岩的地方。 二则便是采用郝光明提供的策略。 只要她到了李岩府上,身份如果暴露,再无故消失,李岩怎么都脱不开关系,甚至无法向李自成解释。 这样,李岩即使想将她的事告知李自成也会有所顾忌。 施粥赈济难民的事李岩已经做了三天,只要没闯军自己人来捣乱,就不会有问题。 再加上李岩也不是闲着没事,这会儿施粥正常进行他本就是要回府中的。 于是点头,“可以。” 随即李岩就带着一小队精锐闯军以及朱媺娖,入城回往李自成赐予他和红娘子的府邸。 郝光明通过摄像头看到,京城内的景象要比城外好一些,但也有限。 毕竟距离闯军攻破京城只过去几日,入目所见,不说满目疮痍,却也是一片凋敝。 许多房屋破损,也有许多失去亲人的城内百姓呆坐在屋门前,或是从门缝中、窗口小心地向外面张望着。 再加上明末的京城环境本就不好,又处于瘟疫、饥荒之中,城内什么景象便可想而知了。 入了内城,只是建筑物变得好一些,但街上除了一队队往来的闯军,同样看不到什么百姓。 不多时,李岩便来到一座挂着“李府”牌匾的宅邸前。 “军师回来了?” “军师,方才首领还念叨着你呢。” 在大门前充当守卫的两个闯军都笑着跟李岩打招呼。 可以想见,李岩平时与这些士卒相处时应该挺亲和的。 但如今他似乎忧心忡忡,只“嗯”了声,就带着朱媺娖等人进了府邸。 李岩将朱媺娖带到了待客的花厅,先是让仆人奉茶,想了想又对一闯军道:“去将夫人请过来。” 等仆人上了茶,李岩这才看着朱媺娖道:“姑娘现在可以说是李某什么亲戚了吧?即便并非沾亲带故,姑娘若需要帮助也可直言。” 朱媺娖道:“确实有事需要李公子相帮,但此事不易外传,还请李公子先屏退左右。” 李岩能在明末仗剑游历江湖,身手也是不错的,并不怕一个看着才十几岁的姑娘,于是令奉茶的仆人退出去。 “现在能说了吧?”李岩已经有几分不满,认为朱媺娖耽搁了太多时间。 朱媺娖反问道:“我听说李公子是大明的举人,不知这赐予你举人身份的人家,算是你什么亲戚呢?” 听见这话,李岩先是眉头一皱。 很快他就想到什么,眼前朱媺娖这张俏脸也和另一张脸迅速融合,让他瞳孔猛地一缩,人也不禁站了起来,失声道:“你是公···” 只说了三个字,他又硬生生将话咽下。 他来到厅门外,对之前跟随他的小旗官道:“李东,带人守好周围,没有我的允许不得任何人接近!” 李东压抑,问:“夫人呢?” 李岩想了下,道:“她来就大声告知于我。” “是。” 见李东带着手下散开花厅外面警戒,李岩这才回到厅内。 李东及其手下他的族人,也是他在闯军中的亲信。 回到花厅,李岩神色复杂地看着朱媺娖,道:“公主殿下可真是好胆量,居然敢来找李某。难道就不怕李某把你抓起来,献给陛下吗?” 朱媺娖神经紧绷,外表却尽量放松,道:“李公子这陛下倒是叫得顺口,却为何不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李岩听了这话,眉头紧皱,随即深吸口气道:“大明养士二三百年,李某出身士绅之家,大明与李某及家族自然是有恩的。 但大明治国不力,致使天下鼎沸,民不聊生数十载,而今是到了该鼎革的时候。 李某投靠陛下,建立大顺,即使顺应天命,也是解天下黎庶于危难。” “天命?”朱媺娖冷笑,“李公子真以为李闯是天命吗?” 有另一个世界的郝光明随时提供帮助,朱媺娖完全不怕与李岩辩论。 何况她本就预备以大势劝服李岩,而今李岩拿大势做其起义、投闯的理由,倒是省得她多费口舌。 李岩依旧眉头紧皱,口中却争辩道:“我大顺已经入主京城,长江以北可传檄而定,便是你父皇都已自缢于煤山,如何不是天命?” 听李岩提起崇祯自缢的事,朱媺娖不禁心中抽痛,悲从中来。 但她强制控制住了情绪。 她紧盯着李岩道:“李公子说的都对,但可曾想过,大顺也要面对建奴? 数年之前,我大明边军尚可将李自成、张献忠之流的流寇数次逼入绝境,要么投降,要么遁入山中。 可是面对建奴的数次入口却都无法抵挡,与之相战也一败再败。 而今你们不过是趁我父皇未能及时抽调关宁军及其他剿寇军队保卫京城,才侥幸逼得我父皇自缢。 建奴一直对我大明江山虎视眈眈,见此良机,岂有不越关南下与你们争江山的道理? 李公子身在闯军,应该知道闯军战力究竟如何,能否打得过建奴。 可有想过,倘若你们打不过,将会是什么结果? 你们打不过,大明剩余的官军、流寇怕是也打不过,大明必将为鞑虏窃据,天下将再次沦为腥膻之地! 数百年后,后人评论如今之事,定会将你们视作我神州再次亡天下的帮凶!” 朱媺娖这番话,完全就是郝光明从网络上各个地方找过来总结的,可以说有备而发。 直让李岩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因为他是个爱这天下,爱百姓的人,又受儒家教育,稍一想想再次亡天下的情景,便不寒而栗。 就在朱媺娖说完没几息,外面传来了李东的大声提醒。 “夫人!您来了!” 第49章 说红娘子 朱媺娖听到外面的声音,知道是红娘子来了,顿时又紧张起来。 郝光明给她分析过李岩、红娘子,认为红娘子应该比李岩更难说服,甚至可能敌视她。 当然不是因为她比红娘子年轻漂亮。 而是红娘子出身江湖艺人,可以说来自社会底层,这样的人,对官府、大明皇室大概率是憎恶的。 这点从当初红娘子起义也可见一二。 另外,红娘子作为一个江湖艺人,女子,肯定是没接受过忠君报国思想教育的。 其实郝光明并不认为忠君报国是个多么先进的思想,但在明末这种环境下,拥有这种思想的人,无疑更容易被身为大明公主的朱媺娖劝服。 朱媺娖见李岩仍在发呆,正想提醒他红娘子来了,就瞧见一披着大红披风的俏丽女子飒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红娘子。 郝光明也通过摄像头瞧见了红娘子的模样。 如果说李岩给人的感觉是清俊儒雅,那么红娘子给人的感觉便是英姿飒爽,且两人颜值都不低,站在一起仿佛神仙眷侣。 “听说相公来了位亲戚,莫非就是这妹子?”红娘子看了眼李岩,就看着朱媺娖笑问。 红娘子也是朱媺娖要拉拢的人。 而且从之前李岩身边人的言语看来,红娘子才是夫妻中的掌军首领。 于是,在李岩犹豫着是否该向红娘子透露实情时,朱媺娖就微笑着道:“我叫朱媺娖,至于是否李公子的亲戚,就看李公子是不是要认了。” 大明皇室女子的名字少见于纸面,更不曾传出宫去。 别说红娘子,就连李岩之前都未必知道坤兴公主的名字,在刺闯一事前甚至都不知道有个坤兴公主。 因此,红娘子听了朱媺娖的介绍,并没有和之前在闯营消失的大明公主联系起来。 她笑着道:“这话怎么说的?莫非妹子家曾和李家生了嫌隙?要我说,这天下大乱,多少人家都妻离子散,亲戚好不容易遇到,以前的小事就该一笑了之才好。” 另一边郝光明听了这话不禁感慨。 这红娘子真的是直爽洒脱,一番话虽然浅白,却赫然有着鲁先生“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的道理。 这时李岩做出了决定,道:“娘子,她便是先前在营中消失的那位大明公主。” “什么?”红娘子杏目瞬间瞪得浑圆,俏脸满是惊讶。 随即既然满脸好奇地打量起朱媺娖来。 “这便是公主吗?俺倒是第一次见着。不愧是皇帝的女儿,看着比俺还好看一些呢。相公将她请到家里做什么?总不会瞧上她了吧?” 果然,女子就没有不吃醋的。 尤其是面对另一个漂亮女子的时候。 李岩却是知道红娘子并没有吃大醋,这番话取笑、询问的成分居多。 只是他本就没拿定主意怎么处理见着朱媺娖的事,又被朱媺娖一番对天下大势的预测说得心神大乱,这时就更拿不定主意了。 他闻言道:“娘子说笑了,公主殿下并非我请到家中,而是主动拜访。说起来,我还不知公主殿下找李某究竟有何事?” 说到最后,李岩却是思维明晰起来。 将来的事他确实没想好,但朱媺娖既然主动找他,肯定是有目的的。 他不妨先了解下朱媺娖的来意再做打算。 朱媺娖见红娘子虽然像是吃醋般地说笑一句,却并没有明显敌视她,暗自松口气。 听李岩问,她知道该道明来意了。 她当即抱拳道:“我想请两位率部脱离闯军,随我南下共谋抗清之事,并重整大明河山。” 李岩有想过朱媺娖来意。 比如说求他庇护,保证安全。 又比如说向他打探三位皇子下落,设法营救已被闯军捉拿的皇子。 甚至还想过朱媺娖会借他的遮掩,寻机再度刺杀李自成,为崇祯报仇。 却怎么都没想到,朱媺娖竟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共谋抗清? 重整大明河山? 这话怎么会出自一女子之口? 哪怕她是大明公主。 只是他看到身旁的红娘子时,却又不禁恍然——世道丧乱至此,便是女子也未必不会有大丈夫之心。 旁边红娘子却是噗嗤一声笑出来。 “公主是说笑的吗?”红娘子坐了下来,望着朱媺娖纤腰笔挺,“又或者,公主不知道俺是什么人?” 朱媺娖道:“我既然来劝服你们,自然知道你们是什么人。 红娘子你本是走江湖的绳技艺人,数年前河南天灾连绵、饥荒不断。 你因不满当地官府横征暴敛、士绅地主剥削压迫贫苦百姓,再加上听闻闯军攻入河南,席卷各地,便率众反明。 后来你结识了原名李信的李公子,便在他的建议下,率部投靠了李自成,并成为非李自成嫡系的最大一支河南义军。” 红娘子听朱媺娖大致说出了她的经历,微微惊讶,随即俏脸上的笑容却更灿烂了。 她摸出腰间的鞭子,卷着拍打手心,道:“你都说了俺率众反明,又称为俺们为义军,现在却来招揽俺投靠官府,不觉得可笑吗?” “并不可笑。”朱媺娖一脸镇静的摇了摇头,“如果我不是知晓将来的一些事,必然视你们为仇寇。 可是当我知晓了将来,知道了你们在将来的结局,知道了这天下大势变化,我便确定,你们是我要团结的人。” 前面该说的话都说了,此时觉察出红娘子并不好说服,朱媺娖干脆放大招。 当然,这番话也都是郝光明提前帮她斟酌好的。 这一下李岩、红娘子都露出了疑惑神色。 随即红娘子又笑道:“什么知晓将来?别看俺年轻,可也是跑了好几年江湖的,不要跟俺装神弄鬼。” 李岩则道:“公主此前分析建奴可能窃据神州,倒也有几分道理。 可如今说什么知晓将来,才来找我们,未免太可笑了。 难道不知,子不语,怪力乱神吗?” 李岩本以为朱媺娖会辩解,谁知朱媺娖却提了一个貌似不相干的问题。 “那日我留下的氙气灯该不亮了吧?” 她这么问,并非知道李自成为了装逼一直开着氙气灯,而是因为她昏迷前氙气灯就是开着的,如果没人能关掉,点亮只够用几个小时的氙气灯肯定早没点了。 即便有人侥幸关掉了氙气灯,这么多天,这些人多半会反复开关,浪费电,氙气灯的电还是很大概率用完。 李岩倒是没有诧异朱媺娖知道神灯不再亮的事——那毕竟是朱媺娖落下的异宝,她知道并不算稀奇。 但他仍旧心中一紧。 因为以他的见识,确实没办法解释那神灯是怎么亮的。 朱媺娖能有那样的异宝,说知晓将来的事,还真有可能。 红娘子却没那么多心思,闻言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朱媺娖微微一笑,“我也不怕告诉二位,或许是上天怜悯,不忍我神州大地再次为鞑虏所占,赐予我能前往数百年后的神通。 那氙气灯,以及当初在正阳楼上大骂李自成的音响,都是我从数百年后带过来的。 我既能从数百年后带东西过来,自然也看过了数百年后的史书记载。 二位都是史上留名的人物,可知道各自在将来是个什么结局?” 第50章 神奇的布偶娃娃 如果一个人告诉你,他知晓将来,知道你的人生结局,并且有一定的证明,想必即便你仍怀疑其所言真伪,也会想听听自己的将来。 现代人会如此,古人更不必说了。 李岩仍在思考中,红娘子便好奇地道:“哦,你倒是说说俺将来怎样了?可是封了侯?” 另一边郝光明听了是既惊讶又好笑。 这红娘子不愧是起义军首领,竟然认为自己将来能封侯。 朱媺娖面对着红娘子真人,再想起在网络上查到的相关野史记载,心态却是与郝光明全然不同。 她一叹道:“我所了解的将来,你并没有封侯。李公子为李自成所杀后,你率部南下,投靠了大明湖广总督何腾蛟,后来在与清军一场大战失败后没了消息。 有人说你战死,也有人说你心灰意冷,归隐了。” 这一下红娘子呆了。 回过神来,立即目光锐利地盯着朱媺娖,捏紧了鞭子问:“你说闯王杀了俺相公?这怎么可能?!” 李岩也皱眉道:“公主这挑拨离间的伎俩也未免太拙劣了,是小看李某与娘子吗?” “我知道两位不信。”面对质疑,朱媺娖依旧淡定。 其实她现在可以拿出手机,让李岩、红娘子与郝光明视频,见识郝光明那边的种种现代造物。 如此必然可以说服两人。 但郝光明认为,即便是冒险,也该留有几分余地。 朱媺娖告知两人她能前往数百年后的事,已经充分表达了信任。 至于说将一切秘密都抛出,一则不好,二则时机不成熟。 能用手机随时联系郝光明,可是朱媺娖的一大底牌,不应该随意泄露。 另一个原因,则是朱媺娖有其他方法让两人相信她。 “红娘子说不可能,但李公子不会也觉得毫不可能吧?就今日我所见,李公子与闯营之人可是有矛盾的,更是枉顾李自成的命令,私自买粮给难民施粥。 或许李自成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计较,更不会因此杀你。 可适当当这种小事积累多了,将来你在大事上又与李自成意见相左,再有他人阴谋唆使,李自成难道还不会杀你吗? 要知道,他所杀的其他义军首领可不少,罗汝才、贺一龙、蔺养成、袁时中,不都是被他所杀吗?” 这一下,不仅李岩皱起了眉头,就连红娘子都紧皱起柳眉。 在投靠闯王之前,红娘子其实对能席卷河南的闯军抱有颇大期待,对闯王李自成也有莫名的好感。 可当真加入闯军中后,她却是越来越不喜欢李自成这个人,甚至也不喜欢闯军这个势力。 如果她只是一人,说不定早就潇洒离开了。 但她身后有当初随她起义的诸多兄弟姐妹,就连李岩及其家族也是因她才被卷入义军中。 她没办法一走了之。 只能在闯营中就这么呆着。 她也看出李自成对待她与李岩这种非嫡系的将领、队伍有意见,彼此始终隔着一层,难以真正亲近。 同样知道闯营中牛金星等人对对李岩几她多有不满。 却从未想过,李自成有朝一日会杀李岩。 毕竟她和李岩投闯后执行起李自成的命令就没打过折扣。 可今天听朱媺娖提起罗汝才等人的事,再联想她与李岩在闯军中的处境,便觉得真可能为李自成不容。 李岩其实也更信了几分。 但他还是皱眉盯着朱媺娖道:“公主何必危言耸听?罗汝才那些人或是该杀,或是取死有道。李某自问于闯王忠心不二,如何会为闯王不容?” 李岩都没发现,他对李自成的称呼都变了。 朱媺娖则微笑道:“若真是忠心不二,李公子怎么没直接将我抓住交给李自成?” 红娘子虽然依旧忧心“将来”,但却不爽自家相公被另一个女子如此的怼。 于是帮腔道:“公主得了便宜卖乖?真以为俺不会抓你去见闯王?” 李岩则皱眉道:“公主别说这些不知真假的话了,真想说服李某,还是拿出些真材实料吧。 比如,你说能前往数百年后,还能带东西过来,何不演示给李某看?” “答应他。”蓝牙耳机中传来郝光明的声音。 朱媺娖点头,“可以。” 说完,心中一动,直接在李岩、红娘子面前消失不见! 这也是她与郝光明计划中用于说服李岩、红娘子的牌之一。 还是震慑,让两人别想着抓住她,没用的。 李岩、红娘子看见一个大活人在面前就这么凭空消失,都不禁惊得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红娘子更是忍不住喃喃道:“娘咧,这公主还真有大神通···” 李岩则是四处张望,想看看朱媺娖是不是用了什么障眼法。 可是他没有任何发现。 再联系那神灯,以及所谓的音响,李岩其实已经对朱媺娖的话信了七八成。 红娘子也过去摸了摸朱媺娖坐过的椅子,想看看是否有什么机关。 却没任何发现。 大约过了十几息,朱媺娖又忽然出现在方才座椅上,手里还拿着一个一尺高的精致布偶娃娃。 就在李岩、红娘子仍处于震惊中时,便见朱媺娖将手中布娃娃放在桌上,道:“来去匆忙,此物本是我妹妹的玩具,就送给红娘子当见面礼吧。同样,此物神奇,也算是我可以前往数百年后的一证明。” 说完,她就对着那外形仿佛小胖孩的布偶娃娃道:“小可小可,唱一段豫剧《花木兰》。” 在李岩、红娘子震惊的目光下,那布偶娃娃竟然发出了可爱的女孩子声音。 “好的,下面为您播放豫剧《花木兰》选段,‘刘大哥说话理太偏’。” 接着布娃娃中就传出了一段两人从未听过的戏曲声。 “刘大哥讲啊话理太偏 谁说女子享清闲 男子打仗到边关 女子纺织在家园 白天去种地 夜晚来纺棉 不分昼夜辛勤把活干 将士们才有这吃和穿 你要不相信呐,请往这身上看 咱们的鞋和袜 还有衣和衫 千针万线可都是她们连哪 有许多女英雄 也把功劳建 为国杀敌是代代出英贤 这女子们哪一点儿不如男~” “唱得好!” 红娘子完全给这段戏听迷了,只觉得唱到了她的心坎儿上,听完竟然忍不住高声喝彩。 这动静,引得花厅外警戒的李东等人都不禁好奇张望,只是碍于李岩的命令,不敢靠近。 李岩则盯着那布偶娃娃,惊疑道:“这布偶竟然会唱戏,莫非是活的?” 朱媺娖笑道:“当然不是活的,和那氙气灯一样用的是电?” “电?”李岩疑惑,“莫非是雷电?” 朱媺娖问过郝光明类似的问题,这时倒也无需郝光明提供答案,笑着道:“并非雷电,却也差不多。” 李岩满脸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如果人能操控电,岂不与传说中的神仙无异?” 朱媺娖每每见到郝光明那个世界的造物其实也有这样的感慨,闻言不禁叹道:“与我们此时的人来讲,数百年后人所能掌控的力量确实与神仙无异。” 更多她却没说了。 也说不出来。 毕竟她过去几日了解的现代知识也相当有限。 这时红娘子已经欢喜地抱住了那个布偶娃娃不撒手,好奇地问:“这个娃娃只会唱这一段戏吗?” 第51章 耻辱的清末 “当然不止。”朱媺娖笑道,“它不仅会唱戏,还会唱一些后世的歌曲,会背诗词,会做简单的算数。” “后世的歌曲?”红娘子仿佛变成了好奇宝宝,紧抱着布偶娃娃看着朱媺娖,杏眸中满是期待。 朱媺娖当即道:“小可小可,唱一首《精忠报国》。” “好的,下面为您播放屠洪刚的《精忠报国》。” 随即,宏大的音乐声从布偶娃娃中传出,吓得红娘子好险没把它丢出去。 接着就听见一豪迈刚健的男子歌声。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 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这个“小可”其实是郝光明给朱媺姕网购的“智能”布偶娃娃,既可以当玩具,又可以教孩子学习一些知识。 里面会存储豫剧《花木兰》选段、《精忠报国》等,当然都是郝光明特意下载的。 因为计划中,郝光明本就想让朱媺娖拿这东西来向李岩、红娘子证明她能穿越到后世。 如今这东西被拿来送给红娘子,大约也只有朱媺姕会瘪嘴了。 这布偶娃娃她还没玩儿够呢。 只是她很听话,得知姐姐要用,就忍着心痛给了。 在朱媺娖拿着布偶回到大明这边时,郝光明承诺会买个一样的布偶娃娃,才将朱媺姕开心了点。 不一会儿,李岩、红娘子听完了《精忠报国》,仍一时难以回过神来。 因为这首歌于两人而言太好听、太震撼了。 “没想到后世的歌儿竟然这样好听,还是个男子唱的呢。”红娘子看着布偶娃娃杏眸发亮,爱不释手。 李岩则感慨道:“这首歌曲词虽浅白,却意境宏大,仿佛专为那些为保卫家国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所唱,情感诚挚,便是我等听了也感动不已。” 郝光明听了这话不禁露出笑容。 心想,这李岩评论得倒不错,如果在后世学习一番,肯定会比某些歌唱选秀栏目的评委强。 这时红娘子已经跃跃欲试了。 她双手轻拿着布偶娃娃,语气温柔地道:“小可小可,给俺背首诗?” 红娘子所说的话后世人虽然能听懂,但肯定不是普通话,甚至与后世的河南话也有所区别,应属于明时河南某处方言。 于是尴尬的一幕出现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红娘子听得一愣,随即哭笑不得地问:“这小东西不会还认主吧?咋听不懂俺的话哩?” 朱媺娖不失礼貌地尬笑了下,道:“它是更容易听懂我方才那种话。” 其实朱媺娖也不会说标准普通话,方才那几句同样是练了好多遍才能让“小可”从智障变成智能。 这时李岩轻咳一声,模仿朱媺娖之前的发音道:“小可小可,背一首诗《出塞》。” “请问是王昌龄的《出塞》,还是徐锡鳞的《出塞》?” 听小可居然听懂了李岩的话,给出了回应,红娘子不禁嫉妒地瞪向李岩。 李岩却是看着朱媺娖好奇道:“这个徐锡鳞是何人?” 朱媺娖也是头一回听说这个名字,但之前她也碰到过后世人写的同名诗词。 于是道:“应该是我们大明之后的一位诗人吧。” 李岩原本是想听小可背王昌龄的出塞,现在却是改了主意,想见识下这位后世诗人的《出塞》。 他于是又清了下嗓子,拿腔作调地道:“徐锡鳞的《出塞》。” “好的,下面为您背诵徐锡鳞的《出塞》。” “军歌应唱大刀环,势灭胡奴出玉关。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听完,红娘子如有所思地道:“这首诗听着不错啊,俺都能懂一部分,也挺有气势。” 李岩则感慨道:“真没想到后世人还能写出这样具备汉唐雄风的诗来,怪不得敢与王昌龄的边塞诗同名。 公主可知这徐锡鳞是个什么样的人?想来即便不是戍边将领,也是有过从军经历的文人吧?” 朱媺娖其实也挺好奇这个后世诗人的履历。 另一边郝光明同样如此,于是就上网查看了徐锡鳞的资料,念给朱媺娖听。 朱媺娖这边则又斟酌着说给李岩听。 她道:“此人既不是戍边将领,也不是有从军经历的文人。 事实上,他是后世清末的反清志士,曾刺杀了清庭一省巡抚,之后攻占城内武器库起义,可惜失败被杀。” 知道徐锡鳞是什么人后,李岩不仅和红娘子对视了眼,彼此都颇为惊讶。 他没想到这徐锡鳞竟然是他们的“同行”,都是反贼。 只不过他们反的是大明,而徐锡鳞反的是大清。 这时朱媺娖又道:“后世反清可比两位此时反我大明难太多了,那时火枪、大炮都有了长足的发展,威力比现在大太多,已非血肉之躯可抗。 可即便如此,清末反清志士仍旧一次次起义,前赴后继,九死不悔,两位可知道为何?” 红娘子冷笑一声,道:“还能为何?狗官府都一样的德行,横征暴敛,鱼肉百姓,逼得俺们老百姓没活路了呗。” 朱媺娖摇头,“不止如此,因为从我们大明到大清,这个世界其实正在经历着一场三千年所未有的大变局。 这个世界,指的是我大明及海外的诸多方国。 那些方国有些正在经历变革,有的已经革新成功,在海外各地开疆扩土,掳取他国利益。 如将红夷大炮卖给我们大明的红夷,便是其中之一。 清末,这些海外夷人经过两三百年的发展,很多都拥有了极其厉害的火枪、大炮、舰船,横行世界各地,抢掠、压迫那些武力不如他们的国家。 清庭因为是以少数统御以我汉人为主的各族亿兆百姓,在得天下之后,便遏制火枪、火炮等武器的发展,又极尽愚民之策。 因此,在清末我神州先后被海外的夷人大炮巨舰攻破国门,逼得清庭割地赔款,与这些夷人国家签订了无数耻辱条约。 甚至,就连后来的日本,也即是倭寇所在国家,都能逼得清庭割让大片领土,赔付白银超两亿两。 那时,清庭其实已经成为了海外各夷国剥削我神州百姓的鹰犬、帮凶。 后来连京城都被八国联军所攻破,让夷人冲入京城大肆烧杀抢掠,连清庭数代帝王所建造的两座恢弘皇家园林都让抢掠一空、烧成白地。 夷人的国家甚至在京城建立国中之国,不受法律约束,肆意欺辱我神州百姓,乃至将我神州百姓与狗等同! 你们说,要是你们活在那个屈辱的时代,是否会不顾一切的反清?!” 李岩、红娘子听完,都紧皱眉头,一时无言。 红娘子是有些难以理解朱媺娖这番话。 毕竟她并未接触过外国人,在她眼中,这天下就一个大明。 她很难想象到自己国家被诸多其他国家欺辱的情形。 倒是倭寇的事她曾听闻过一些。 李岩见识广,读书多,却是能想象出清末的情形。 想一想,若是大明被周边如蒙古、朝鲜、日本、安南这些方国欺辱到割地赔款,甚至帮着这些外国剥削大明百姓,那他怕不是气得要将牙都咬碎了,死也不会和这样的朝廷苟同。 而和后世的清庭一比,大明如今虽然也让百姓处在水深火热中,却是天灾占据主要因素。 并且大明不和亲、不割地、不赔款,崇祯这位皇帝甚至在京城被攻破后宁愿自缢殉国,也不肯投降,明显比清庭有骨气多了。 第52章 历史的必然 红娘子道:“俺虽然想不到公主所说是怎样的景象,但想来和老百姓一家被另外几家合起伙来欺负差不多。 若是这当家的不想着如何把外人赶走,打疼,反而帮着外人欺负自家人,俺肯定是不会认这个当家的。” 说着,红娘子还看向了李岩,似乎意有所指。 李岩微微尴尬。 他和红娘子率军投闯后,为了与各部首领和睦,他确实曾劝红娘子多忍让,并实际性地让出了不少利益。 红娘子显然对这事是不满的。 但李岩知道,这事其实和朱媺娖所讲的清末形势不同。 他们各路义军聚在一起要掀翻大明,确实需以和为贵。 但清庭如果跟各个海外夷国当做一家人,为了所谓的“和”,帮着欺辱、剥削神州百姓,那就不对了。 想到这里,李岩道:“若数百年后,清庭真的令我神州如此屈辱,我等确实不能让其窃据这神州大地。” 说到这里,李岩和红娘子交换了个眼神,便起身向朱媺娖躬身一揖,道:“信愿追随公主,共谋抗清,重整大明!” 李岩这话中不再用假名“岩”,而是用真名“信”,显然诚意十足。 红娘子跟着抱拳一揖,道:“俺不懂得什么大道理,但能看出公主是个心怀百姓的。何况公主还有能前往后世这样的大神通,肯定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俺愿跟着你!” 听了两人的话,朱媺娖难掩激动神色。 虽然之前郝光明就说过,说服李岩、红娘子的可能性很大。 可真就这么说服了,她还是喜不自禁。 她当即也表态道:“两位放心,我必不会负两位,亦不会负大明百姓!” 接着,三人都坐下来,李岩却是神色一动,生出一个想法。 “公主殿下,既然鞑虏强盛,日后会窃据中原,何不先借助闯王的力量抵抗他们一阵呢?” 李岩这么说,是因为他知道,目前建奴被当在山海关外,而李自成已经派人前往山海关拉拢关宁总兵吴三桂了。 他觉得,如果能成功拉拢吴三桂,借关宁军将建奴挡在山海关外,再凭借大顺如今的军力,应该不至于向崇祯时那般,让建奴屡次入寇劫掠。 郝光明通过手机视频听到这番话,心想:现在才算是进入与李岩谈话的正题啊。 朱媺娖则按照之前与郝光明商量好的说起来。 “李自成虽然是我的仇敌,但如果抗清需要,我也会联合闯军。 不过这事并不是李公子想的那么简单的,具体原因,我将原本历史上发生的事说一说,李公子便知道了。” 李岩露出好奇神色,道:“愿闻其详。” 朱媺娖先问:“不知李自成可派人去拉拢关宁总兵吴三桂了?” 李岩道:“派了,就在昨日。” “那李公子可知道李自成给了吴三桂什么条件?” 李岩道:“封其为制将军,令其仍率关宁军镇守山海关。此外,还让其父吴襄给吴三桂写了一封家书劝降。” “李公子觉得这个条件怎样?吴三桂会答应吗?”朱媺娖笑问。 李岩微蹙着眉头道:“以关宁军的实力来讲,这个条件是差了些。 但吴三桂并非主动归附,这个招降条件也不算差了。 而且吴三桂家人还在闯军手中,他应该会答应归附大顺。” 朱媺娖和郝光明是研究过这件事的。 历史上确实如李岩所讲,虽然李自成开的条件很一般,可出于多方面考虑,吴三桂还是准备投靠大顺。 但是,清庭那边也早派人跟吴三桂接触过,开的条件还很诱人。 所以吴三桂投靠大顺的心其实并不坚定。 要是大顺这边没什么奇葩操作,他也许就真委委屈屈地降了。 可问题是,轻易攻入京城的大顺上下几乎都飘了,膨胀了,能保持清醒的人没多少。 所以接下来就有了刘宗敏拷掠京城大明勋贵、文武百官,将吴家也算进去的奇葩操作。 想到这些,朱媺娖道:“李公子对此事看得透彻,说得确实有道理。不过我要再问另一件事——如今闯军粮饷可还充足?” 李岩闻言一叹,道:“而今天下都缺粮,闯军粮饷又怎会充足? 闯王原以为打进京城,必定能缴获海量粮食与银钱,可惜这几日查看、统计之后,才知道城内公库皆空空如也。 前后缴获也不过就百多万两银子,以及几万石粮草,根本不够数量庞大的军民吃用。 否则的话,闯王也不会在前日停止对灾民施州赈济了。” “那闯军中可有人想出解决办法?”朱媺娖又问。 李岩道:“关于粮草,我曾向闯王提议,将全城粮食都收缴军管,不论是将领是士卒、百姓,都按需配给。 可惜这提议被牛金星反对,闯王似乎也多有顾虑,没有接受。 至于军饷的事,短期内李某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郝光明听了暗叹。 这李岩果然是各有才能的,居然想到了军管。 不过这么大的京城,此时人口应有百万左右,想要军管可不容易,闯军未必能做得好。 李自成有顾虑也是有道理的。 他前面以受百姓欢迎的义军形象进城,高喊“闯王来了不纳粮”,如今却要去收缴百姓家中粮食搞什么按需分配,这不成了反复小人吗? 朱媺娖听了李岩的话,想到历史上将要发生的事,微微一笑道:“会有人想出解决办法的。” “谁?想出什么解决办法?”李岩连问,更加好奇。 同时暗想,如果粮饷的事能解决,这不是好事吗? 怎么听朱媺娖所说,后面大顺军还会败给清军呢? 朱媺娖听李岩问,不禁犹豫起来。 她确实做好了联合闯军抗清的准备,却不想李自成成事。 可如果她将历史上要发生的事都告诉了李岩,而李岩再告诉李自成,不会让李自成真坐稳江山了吧? 那样或许没清朝什么事了,可她想要复兴大明恐怕会更加困难。 就在朱媺娖纠结时,便听蓝牙耳机中传出郝光明的声音。 “没关系,告诉他。你要知道,有些事是注定了的,很难改变。” 在郝光明看来。 大顺于一片石被清军打得大败,乍看是因为吴三桂投向了清军,且大顺军太过轻敌。 可实际上,不论是吴三桂反复投清,还是大顺军轻敌,都是因为他们入京太容易,整个体系的人几乎都膨胀了,飘了。 另外,大顺军又面临着粮饷不足、瘟疫肆虐等实质性问题。 最后,其本身实力真未必有清军加关宁军强。 所以,除非李自成有朱媺娖这样能逆天改命的奇遇,否则闯军于一片石战败便是历史的必然。 朱媺娖对郝光明是信任的。 听了郝光明的话,便看着李岩道:“刘宗敏,他会提出拷掠在京大明文武百官及勋贵以筹集军饷的办法。” “什么?!”李岩听了一惊,不禁站了起来。 朱媺娖所说的事,乍听不可思议。 可李岩想了下刘宗敏的为人,顿时觉得刘宗敏真有可能提出这种建议。 因为以往在攻破城市后,刘宗敏总是最喜欢拷问、殴打大明官员及那些士绅富户的。 甚至刘宗敏还隐隐敌视他——因为他也出自士绅富户家庭。 回过神来,李岩便不禁道:“不行,我必须去告诉闯王,决不能按刘宗敏此议行事,否则京城必将大乱,人心皆会背离大顺!” 显然,李岩虽然刚才表示了要追随朱媺娖抗清兴明,可心还没完全从大顺这边转移出来。 红娘子却是个心里明白的。 当即道:“相公,刚才俺们可是说好了要跟随公主的。现在你从公主口中探得如此机要之事,却要去告诉闯王,怎对得起公主的信任?” 第53章 李岩明悟,名正言顺 听了红娘子的话,李岩一愣,随即面露羞愧之色。 可接着他便一咬牙,烧红着脸向朱媺娖作揖道:“公主殿下见谅,在下与闯军将士为袍泽数年,实在不忍他们犯下如此重大错误。 恳请殿下准许在下劝阻此事——在下以性命保证,绝不会将殿下的秘密泄露丝毫!” “李信!”一旁红娘子闻言先站起来,怒视李岩,直呼其真名。 显然,红娘子被自家相公的选择气到了。 另一边,郝光明看到这一幕,也算是知道李自成为什么要杀李岩了。 讲实话,李岩这种性格多半会四处得罪人,如果不是很有容人之量的君主真未必容得下他。 历史上,他不就是因为在大顺于一片石大败后,劝李自成不要在京城再次登基称帝,向南明弘光朝廷称臣,与南明联合抗清,才被杀的吗? 想一想,李自成都攻破京城把崇祯落下皇位了,怎么可能再去向后继位的南明皇帝称臣? 不过李岩为人确实是不错的,也相当有能力。 于是郝光明继续给朱媺娖支招。 在李岩、红娘子这对夫妻“剑拔弩张”时,朱媺娖微微一笑道:“李公子以为历史上你得知此事后未曾劝诫吗?” 仅一句话就把李岩说愣了。 是啊,向大明京城百官、勋贵拷饷的事不是说做就能做完的,他得知后肯定有机会劝诫李自成。 可既然历史上这件事依旧发生了,就说明李自成没能听他的劝。 就像此前他劝李自成同意管理京城粮食,再设法让外面运粮过来,也没被李自成接纳一样。 李岩记得,以前李自成还是很能听进他意见的啊。 比如说他提出的“尊贤礼士,除暴恤民”、“假(借)行仁义,禁兵淫掠,以收人心图大事”等。 甚至就连“开了大门迎闯王,闯王来时不纳粮”、“早早开门拜闯王,管教大家都欢悦”等民谣,都是他编出来让人传播的。 李自成正是接纳了他这些建议,才得以在河南迅速壮大,就此从流寇蜕变向义军,走上了建立大顺的道路。 那么李自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听不进他意见的呢? 似乎从其在西安建元称帝时就有这种迹象了。 等到围攻京城后,就已经十分明显。 待到大顺军攻破京城,李自成坐上紫禁城内那张龙椅,在他提意见时甚至露出了反感神色。 想到这里,李岩瞬间明悟了什么。 或许大顺的失败已成为必然,根本无法改变。 于是他闭上眼,长长吐出一口气,再次向朱媺娖躬身一拜,认真道:“信多谢殿下点拨,自今日起,信心中只有殿下与大明,再无李自成与大顺。” 朱媺娖听了不禁开心微笑。 红娘子则拍了下手掌,道:“相公这就对了嘛,那李自成看着就不像皇帝——俺就没听过有哪个开国皇帝是瞎了一只眼的。 况且,在遇到相公前,闯军是什么样相公又不是不知道。” 郝光明听见红娘子的话,不禁感慨,红娘子不愧是罕见的女中豪杰,虽然学识、见识不如李岩,可看人看事却跟心里有面明镜似的。 神州自陈胜吴广起义,喊出那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开始,从底层崛起的潜龙绝不止一个,可最终能成为真龙的却唯有刘邦与朱元璋罢了。 大多数都是如黄巢、李自成、洪秀全这等有了一定成就便膨胀、飘了、忘乎所以之辈。 唐太宗李世民为什么被称道? 就是因为他当了皇帝,依旧比较能听取意见,并有了“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的典故。 三人再次坐下,李岩心态已经与之前全然不同了。 他已经想得明白——历史上他没能劝阻得了的事,如今提前去劝,依旧未必能劝得了。 甚至可能李自成、刘宗敏听了他的话,提前用向京城百官、勋贵拷饷的方式筹饷都有可能。 既然大顺注定不能成事,他不如专心谋划以后抗清及复兴大明的事。 “殿下今后可有什么打算?”李岩静下心来后问道。 他得知道朱媺娖的打算,才能提出建议。 当然,如果朱媺娖还没有明确打算,他也可以帮着做打算。 李岩并不知道,郝光明早就给朱媺娖做好了后面的规划。 因此,朱媺娖闻言胸有成竹地道:“我想请两位率部随我去往四川。” “去四川?”李岩听了露出思索之色,“殿下可是准备以四川为抗清和复兴大明的基业?” “不错。”朱媺娖点头,“四川之地既能以重重关隘防备建奴入侵,又能以长江连通东南之地。 另外,如南边之事没有大的变化,不久后我福王叔会在南京登基称帝,建元弘光。 而张献忠则会趁机攻入四川,并于六月份攻破重庆府,于八月份攻入成都,在成都称帝建立大西。 现在张献忠应该还止步于川东万县一带,如果我们能赶在他前面,进入四川,整合我大明各方力量,便能将张献忠挡在川东,甚至赶出川地。 更进一步,则能联合湖广的官军,及日后将会溃败南下的顺军,将张献忠击败,吸纳其部可用将领及兵马。” 李岩听完先是微微点头,显然是认可郝光明为朱媺娖做的这番规划。 但随即他却又微皱起眉头,露出犹疑的神色。 朱媺娖问:“李公子可是觉得我这番打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红娘子见状也忍不住催促,“相公,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有话就直说啊?” 李岩一叹道:“公主这番谋划,可谓是高瞻远瞩,将天下大势尽纳其中,但却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 “公主的身份?”李岩面带惋惜之色的看着朱媺娖,“公主若是男儿身,为皇子,哪怕不是太子,这番谋划也不会有任何问题,将来可以名正言顺地号令天下。 即便那福王抢先一步在南京建立新朝廷,也未必能与我们争正统之名。 可惜您只是公主,纵然有大神通在身,受天命青睐,可这事若非亲眼所见,他人肯定是不会信的。 如此,您即便去了四川,又如何号令各方呢?须知,名不正则言不顺啊。” 朱媺娖一听笑了。 “原来李公子是担心这事,放心,此事我父皇早已考虑到了。” 这下李岩又惊讶了。 崇祯早考虑到了? 那个昏庸无能的皇帝能早考虑到什么? 他要有这本事,大明岂会败坏得如此之快? 就在李岩质疑崇祯能力时,便听朱媺娖接着道:“父皇留有诏书,令我以长公主的身份监国,甚至将大明皇帝御用二十四玺都交给了我。 有了这诏书,监国的身份,以及大明皇帝二十四玺,李公子觉得我将来行事可算名正言顺?” 第54章 从防治鼠疫入手 李岩并没有怀疑朱媺娖说假话,也没有要求看崇祯所留诏书。 因为他稍稍一想,便知道,崇祯多半是知道朱媺娖有前往后世的神通,如此命其为监国,将复兴大明的重任交到她肩上,是完全有可能的。 因此听完他便笑道:“公主既受皇命为监国,此去四川总管各方臣民自是名正言顺。” 顿了顿后,他又道:“不过,我们想要率领部下随殿下离开京城,却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被闯王发觉,派兵拦截,我们怕是走不到四川。” 这件事郝光明也跟朱媺娖商量好了。 朱媺娖闻言微笑道:“去四川的事虽是越早越好,却也不急于一时,我们可以等到最合适的时机再行动。” 李岩道:“殿下所说的时机,可是将来大顺于一片石大败后从京城溃走时?” 朱媺娖对李岩的聪明才智很满意,闻言点头,“不错。” 李岩虽然想到闯军会于一片石大败于清军,仍心有不忍,却没想着再去改变结局,只心情复杂地叹道:“那确实是个好时机。” 朱媺娖看出李岩对闯军仍有感情,毕竟李岩加入闯军数年,闯军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他倾注了很多心血,很难做到了无牵挂。 想到从郝光明口中了解到的那些事,朱媺娖便道:“李公子不必对大顺的失败介怀,大顺失败虽然难以改变,但有些事却是可以努力的。” 李岩听了不禁诧异地看着朱媺娖。 之前,朱媺娖没怪罪他想帮助大顺,心中牵挂大顺成败,他就已经很感动了。 没想到如今朱媺娖竟然有帮助闯军的意思。 须知,崇祯自缢殉国到底是闯军攻破京城所致,李自成、大顺就是朱媺娖的家仇、国仇。 朱媺娖能不受仇恨左右,选择适当的帮助仇敌,真的很令人钦佩。 于是李岩第三次向朱媺娖躬身作揖,什么也没说,但神情明显比之前更加恭敬。 朱媺娖道:“我说的这件事是瘟疫——而今京城及周边地区所流行的疫病名为鼠疫。 这病原本只存在于草原动物身上,只因连年大旱,气温降低,北方以老鼠为主的小动物大量南迁,这疫病也传播到了大明。 如这京城中,传播瘟疫的主要便是老鼠。 一则饥荒之下,很多百姓会抓住老鼠吃。 二则,老鼠身上有跳蚤,同样携带疫病,跳蚤叮咬了人,也就将疫病传给了人。 此前,京畿之地在鼠疫肆虐下已经人人自危,闯军围城数日,如今又入驻京城,恐怕已经有不少人感染上了鼠疫。 只是这鼠疫有一个潜伏期,分类型不同,或为两三天后发病,或为七八天后发病。 我注意过京城感染瘟疫者的情况,应当是以后一种类型的鼠疫为主。 也即是说,再过几天,头一批感染瘟疫的那些闯军将士恐怕便会发病了。” 听了朱媺娖这番话,李岩、红娘子都觉得头皮发麻。 因为他们是随闯军来进城的,并且多在军中,京城攻破后才与民众有所接触。 但如军大顺刚入驻京城,事情很多,可谓千头万绪,李岩作为闯军次辅,哪怕被李自成、牛金星压制,平日里要处理事也不少,平时在城内行走也至少有一队将士随行左右,一时还真没有注意到瘟疫的存在。 可此时一想,京城确实有许多人家在办丧事,每日都有很多尸体被送出京城埋葬或是火化。 他原以为这些人家都是因战事、饥荒死的人,没想到主要原因竟是瘟疫! 在李岩震惊乃至有点恐慌时,朱媺娖又接着说起来。 “李公子如果有心,可以告知李自成瘟疫之事,并将治理瘟疫的权责揽到手中。 如此既可以让闯军在将来的一片石大战中多几分战力,也可以帮到京畿之地的百姓。 另外,我还有些事需要两位帮忙,两位若治理瘟疫可以很好地遮掩。” 听见这话,李岩回过神来,当即定了定心神,道:“若不知道这瘟疫的事也就罢了,既然知道,我肯定是要管的。 却不知殿下需要做什么?方便的话,可以现在就告知,我也好早做准备。” “找人,救人。”朱媺娖言语简练地道,“我想知道皇兄及两位弟弟的下落,并将他们救出京城。 另外,先前随我一起被抓的侍女费珍娥如今在哪里?希望两位能将她也救出来。” 听了朱媺娖的话,李岩皱起了眉头。 他道:“实不相瞒,而今大顺也在寻找三位皇子。” 朱媺娖听了惊奇,“他们竟然没被李自成抓到?” 李岩闻言不禁奇怪地看过来,若有所思地道:“殿下是说,三位皇子原本应该已经在大顺手中了?” 朱媺娖点头,“历史上确实如此,后来闯军溃败,三人又失散于军中,之后再无确定消息。” 得知朱慈烺三人没被李自成抓到,甚至都没有消息,朱媺娖一时不知是喜是忧。 另一边,郝光明道:“应该是你父亲派人将他们藏到民间了,你真想找,可以让李岩借防空瘟疫的事顺便找一找。” 这时李岩又道:“你要救那费珍娥倒是方便——先前闯王令我查探你失踪的事,为了方便审问,城外军营移入城内后,我便将费珍娥关押在了娘子的亲卫营中。” 红娘子则笑着道:“俺亲卫营中都是些女兵,你要见费珍娥,俺现在便能带你过去。” 虽然费珍娥当初是主动要求随行刺闯的,但刺闯主意毕竟是朱媺娖提的,因此她始终对费珍娥怀着些愧疚。 此时闻言不禁一喜,当即点头道:“那就麻烦红娘子了。” 红娘子摆手,“这有什么麻烦的,讲实话,俺之前看那费珍娥很是顺眼呢。 要不是她刺杀闯王根本求不得情,俺早就将她收入亲卫营当兵了。” 说到这里,朱媺娖就准备随红娘子去看费珍娥。 李岩则准备先去了解一下城中瘟疫情况,再去禀告李自成,好做到有的放矢。 朱媺娖得到郝光明提醒,便告诉李岩如何防备感染瘟疫。 “鼠疫可以看做一种病毒,只不过这病毒可以在各种活物体内存活,以其血液资粮繁衍。 所以,不论是人吃鼠肉,还是跳蚤叮咬人,又或者人传人,其实都是通过血液或者唾液、病患处粘液传染。 只要穿得足够严实,身上带着能以气味驱除跳蚤的药包,遮掩口鼻,不与患瘟疫者直接接触,便能有效防止感染。” 朱媺娖说话时神色慎重。 如果李岩感染鼠疫,她虽然能从郝光明那边获取药物尝试治疗,但明末毕竟条件太差,能否治好是个未知数。 所以,还是得以防备瘟疫为主。 李岩听完,第四次向朱媺娖作揖,“公主高义,信替闯军将士及京城百姓拜谢公主。” 朱媺娖叹道:“我是大明公主,受百姓供养,这些本就是该做的,当不得谢。” 李岩听了也不禁感叹,“若那些藩王也都如公主这般想,兴许这天下便不会如此糟糕。” 朱媺娖沉默。 大明藩王及宗室的事,她也从后世史料中有所了解,知道藩王体系已成为了大明的毒瘤。 不过,李自成、张献忠等流寇肆虐各地多年,大明藩王、宗室也被杀得差不多了。 李岩还要再说什么,红娘子却给了他一肘,道:“相公不说要去调查瘟疫情况吗?还不快去?” 李岩总算不是真呆,终于意识到在朱媺娖面前讨论这个问题不好,便歉意一笑,快步离开了。 第55章 红娘子的精兵思想 朱媺娖随红娘子来到其亲卫营。 因为红娘子的亲卫营都是女兵,所以营地设立在李府旁边一座大院中。 “俺这几年带领义军随闯王转战各地,解救的女子不少,其中愿意效仿俺从军的也不少,可适合从军的却不多。 故而,俺这亲卫营至今不过两百多人,但个个都能如男子一般上阵杀敌。 有些厉害的女兵,杀敌的本事甚至比闯军精锐、骁将也不差呢。” 红娘子说着,就带着朱媺娖走进了大院内。 恰瞧见轮休的上百名女兵在操练。 这些女兵身材大多教寻常女子高大,穿着还算厚实的红衣里衬,外套皮札甲。 并没有头盔,乌发皆扎成男子样式的单髻,绑着一抹红头巾。 少数女兵将官则穿着布面铁甲,但看起来上面的铁甲片并不多,仍以皮甲片为主。 也不知是觉得太重的甲衣不适合女兵,还是穿不起。 此时操练并非团操,而是分成小队各自操练兵器,以长枪、弓弩为主,刀盾手与火枪手都只有几个小队,人数明显较少。 这气势虽然不如阵列团操,但郝光明却也是第一次见到真实的古代女兵操练,忍不住录了屏。 这边朱媺娖同样看得入迷。 正常将士操练她都不曾看过,更别说是极为罕见的女兵操练了。 这些女兵见红娘子来了,倒也没停下,只有几个将官跟红娘子打了招呼,略微好奇地看了朱媺娖几眼。 很快,红娘子就带着朱媺娖来到一普通房间前。 “首领!”守门的两女子向红娘子行抱拳礼。 红娘子颔首,问:“人在里面没什么事吧?” 左边女兵笑道:“俺们好吃好喝地供着,她舒服着呢。” 红娘子闻言一笑,对守门的女兵及跟随过来几名亲兵道:“你们到十步外守好了,没俺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 “若是军师来了呢?”一女兵忍不住问。 红娘子哼道:“他来了也得先向俺禀告才许进。” 几个女兵忍着笑退到了房屋十步外,充当起警卫来。 朱媺娖随着红娘子进了屋内。 便瞧见费珍娥在睡大觉。 红娘子道:“别装了,俺在外面说话那么大声,你不可能没醒。” 费珍娥睁开眼,神色悻然。 待瞧见旁边的朱媺娖,她先是一愣,眼中闪过讶然之色,随即就转过目光,似乎并未认出朱媺娖。 说起来,此前费珍娥受周后派遣,给朱媺娖当了几个月的宫女,对朱媺娖算是相当熟悉的。 朱媺娖的乔装打扮虽然成功,可要说费珍娥完全认不出,却是不太可能。 因此朱媺娖稍稍一想,便知道费珍娥还不知红娘子已被她收服,才故意装不认识她,以免暴露了她的身份。 想明白这些,朱媺娖不禁暗叹,费珍娥在将来能刺杀了闯军大将,果然不是寻常女子。 随即她就坐到床边,抓住了费珍娥的双手,道:“珍娥姐姐,红娘子与李岩都已转投于我,故而我才能来此见你。” “真的?”费珍娥讶异。 “自然是真的。” 红娘子却是大马金刀地在旁边椅子上坐下,笑问:‘现在你和俺都是公主的人,你可愿当俺的兵了?’ 先前红娘子待费珍娥确实不差,此时得知红娘子投靠了朱媺娖,费珍娥心中立马放松了很多。 她闻言也是一笑,道:“俺可不能给你当兵,俺得伺候公主。” 费珍娥也是河南人,只不过在宫里呆了数年,改了口音。 如今却是被红娘子带出家乡话来。 当然,她的河南话与红娘子的又有所不同,只是大抵相像。 之后三人聊了几句,都觉得费珍娥现在不能跟朱媺娖走,否则李自成若是想起她来,派人来查看,找不到人可就要怀疑红娘子了。 一刻多钟后,朱媺娖随红娘子离开。 朱媺娖知道,她如果想重整山河、复兴大明,今后少不了与军队打交道,甚至会参与到战争中。 因此回到李府,她便道:“红娘子,我想扮做你的亲卫,到大军营中去看一看。 另外,你队伍中恐怕也有染了瘟疫的,当尽快准备起来,我跟在你旁边正好可以提供建议。” “你说的没错。”红娘子点头,“俺这就让人去给你找一套合身的甲衣来。” 朱媺娖虽然只有十五六岁,但毕竟是公主,崇祯再穷也不会短了皇子皇女的吃穿。 因此朱媺娖的身高足有一米六八,比大明一些男子都要高。 她骨架虽小巧,但该有的肉却并不少,待换上一身红衣加皮札甲后,英姿飒爽之感竟然不比红娘子少几分,更隐隐带着贵气。 红娘子却看得直摇头,“不行啊,你穿这身衣服太招眼了。不如换回之前那身,就装俺相公的亲戚算了。” 朱媺娖无语。 她有点怀疑红娘子是不是嫉妒她穿着甲衣更好看。 说起来,她也是现在才发现,红娘子比她矮了一头呢··· 最终朱媺娖还是听了红娘子的建议,换回原来的衣服,随其去军营。 “俺打了几年的仗,最大的感悟就是,这打仗最重要的不是能打,而是要有钱粮,有各种将士们需要的东西。 有了好的甲衣和兵器,再让将士们吃饱,长了力气,才能打胜仗,打起仗来才能少死人。 闯王他们以前打仗总喜欢赶着那些弱兵,也就是才加闯营的难民,去消耗官军,活下来的才会看情况提为正兵。 俺知道他们也是迫不得已,可俺真没他们那么冷硬的心肠,所以便听了相公的建议,少收人,养精兵。 如今俺麾下所有人加起来只有八千多,能战之兵只有五千余。 其中骑兵只有千余,单独成营,由俺亲自统领。 步兵四千余,分给四个都尉管着。 其中两个是早前随我起事的老人,还有一个是相公的族人,又有一个是相公早年交好的豪侠···” 在朱媺娖随红娘子了解其麾下军队时,李岩在略微了解下京城瘟疫后,发现情况比想象的更严重,便立即进宫面见李自成。 武英殿内。 李自成正兴趣勃勃地和牛金星一起学习开国皇帝正式登基该有的礼仪。 他虽然在西安就登基建元了,但那时毕竟搞得仓促,一点仪式感都没有,让他总感觉做了个假皇帝。 如今破了京城,大明皇帝都自缢殉国了,他君临天下已成事实,当然要搞个正规的、盛大的登基仪式,祭告天地,宣布他李自成已是新的天下之主! 不过他本就不是个喜欢繁文缛节的人,跟着大明礼部官员学习起来,还真的颇为吃力。 好在有牛金星陪着,能哄得他开心,一时倒也乐在其中。 听李岩求见,李自成、牛金星都有点不高兴。 李自成板着脸对进来禀告的小太监道:“他有说为甚见额?要还是上次的事,就让他回去吧。” 小太监战战兢兢地道:“回禀皇爷,李大人没说要禀告何事。” “你不会去问?”李自成不满,觉得这小太监太呆了。 “皇爷息怒,奴婢这就去问。” 小太监吓得赶紧离开。 很快小太监就回到殿内,道:“李大人说是瘟疫之事,已涉及军中将士安危。” “甚?”李自成一听,急得过去抓住了小太监的衣领,厉声喝问:“你说这城中有瘟疫?” 第56章 京畿治疫总管 李自成做了十几年的流寇,辗转各地,去过不少被瘟疫荼毒的地方,很清楚瘟疫多可怕。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京城居然也会发生瘟疫。 关键是他带着大顺军都入城好几天了,那些投降的大明官员竟没一个跟他提这事! “该死!”李自成松开了小太监的衣领,独眼凶光闪烁,“这些大明降官都该死!” 显然,瘟疫之事不仅让李自成感到了危机,更让他觉得受到了蔑视和侮辱,认识到那些大明降官并非真心投靠他的大顺。 牛金星也意识到事情严重,又怕李自成向他问策,甚至让他解决瘟疫之事,便赶紧道:“陛下,李岩既然来禀告此事,想必是有应对之策,何不招他进来问对?” “牛丞相说得对,李岩肯定有办法。”李自成说着,一只手插腰,一只手挥动,道:“速传李岩!” 李岩很快来到殿中,依着以前在军中的习惯,向李自成抱拳行了个礼。 牛金星嘴皮一动,就想喝斥李岩,但想想瘟疫的事还得李岩抗,他又生生忍住了。 李自成倒是没太在意,直问:“城中疫病情况如何?” 李岩道:“今日臣得知京畿之地有瘟疫,便在城中随意挑选了一百户人家询问情况,结果四十三家都出现过疫病患者。 陛下,由此可见,京畿之地疫病情况已十分严重。 臣又询问了这四十三家染病者的情况,后询问医者,放得知此疫病名为鼠疫。 主要通过老鼠及其他动物身上的跳蚤叮咬人传染,人与人之间则可通过血液、唾液、病患处脓液传染。 另外,染病之后其毒会潜伏两三日或七八日才发作。 我大顺军民先围城数日,又入城居住数日,恐怕此时军中已有不少人感染了疫病!” 李自成听了一双鹰眉紧皱。 他知道瘟疫可怕,却没想到京城的瘟疫竟然可怕到这种程度。 倘若大顺军也如京城百姓般,染病者达到十之四五,恐怕即便他在京城再次登基,这大顺江山也会不稳。 看到眼前的李岩,想到刚才李岩对瘟疫之事讲得清楚明白,李自成便仿佛抓到救命稻草,急问:“瘟疫的事李爱卿可有对策?” 李岩道:“鼠疫患者虽非必死,却也极难治愈,因此只能以防备感染、控制传播为主。 臣已想到一套行之有效的防备、控制疫病传播之法,但必须京畿之地的臣民配合,方能施行。” 李自成握着腰刀刀柄左右走了几步,便用独眼盯着李岩道:“额这就任命李爱卿为京畿治疫总管,令京畿上下都配合防治瘟疫,李爱卿可敢接下这重任?” “有何不敢?”李岩先锋芒毕露的回了句,随即就抱拳躬身道:“臣,李岩,领旨!” 李自成独眼先眯了下,随即就点头道:“李爱卿稍等,额这就让人给你写正式的任命圣旨。” 不多时,李自成便让人写好了圣旨交给李岩。 这份圣旨中,李自成不仅任命李岩为大顺京畿治疫总管,更指定红娘子所率领的部队从旁协助,可以说给了李岩、红娘子颇大的权利。 因此,待李岩拿着圣旨离开后,牛金星就不禁道:“陛下,李岩这京畿治疫总管的权利是否太大了些?” 李自成能走到今天,自然不蠢,他早就知道牛金星跟李岩不对付。 只是平时他需要有人限制李岩,可如今面对已经很严重的瘟疫,他却不愿有人对李岩进行掣肘。 于是微眯着独眼看向牛金星,道:“牛丞相如果也愿意防治瘟疫,额可以任命你为京畿治疫副总管。” 牛金星闻言讪讪道:“臣并无防治瘟疫之才,哪里敢担此重任。” 他不懂如何防治瘟疫是真,可实际却是怕死。 去防治瘟疫,肯定少不了跟疫病患者接触。 牛金星想想就觉得可怕。 ··· “要想在京城防治鼠疫,首要在于斩断传染源,至少也得减少传染源。 要做到这一点,首重宣传,要让百姓知道鼠疫是从老鼠为主的动物身上的跳蚤传给人的。 要让百姓灭鼠,不得触碰、煮食病死老鼠及其他动物。 另外还要多沐浴,勤换洗衣裳,尽量保持个人及家中的干净。 发现死老鼠或者其他病死动物、人要报告,发现鼠疫患者或疑似患者要报告,发现其他原因不明的急死病人也要报告。” 红娘子所部军营大帐中,朱媺娖正在转述郝光明所查找到的鼠疫防治要点。 大帐中除她外,便只有红娘子与李岩。 帐外则由红娘子亲卫在十几步外警戒。 李岩执笔伏案,奋笔疾书。 红娘子则罕见地露出文静一面,在旁安静地为李岩磨墨。 “其二是设置隔离营,可设置三处大营地,分别隔离患上鼠疫的将士、妇孺及男子。 隔离营需派军队监管,患者家属不得探视,只可将患者饭食送至营外交由专人转送。 不论是隔离营的病死患者,还是城中发现的病死动物尸体或者病死之人,都需由专门的队伍火化。” “等等!”李岩忽然停笔打断了朱媺娖的话。 “李公子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朱媺娖虚心地问。 郝光明之前就说了,他所陈述的鼠疫防治办法是依照现代背景总结的,未必都适合用在明末京城。 李岩凝眉到:“百姓多不喜火化,认为火化有碍转世投胎,如果只要求病死者尸体火化,定然会有病死者装成其他死因,逃避火化。 而今既然要强行控制城中疫病情况,就必须将所有死者尸体都火化,才能避免有人钻空子,也能免去辨别死因的麻烦。” “我觉得可以。”耳机中传出郝光明的声音。 朱媺娖当即点头,“便依李公子所言。” 顿了顿,她继续转述郝光明的话。 “其三,准备鼠疫防治人员所需的特制帷帽、手套,凡鼠疫防治者出门,皆需戴帷帽、手套,扎住裤腿袜口。 其四,当组织百姓搞好家中、城中卫生,屋院、沿街多洒石灰···” 通过朱媺娖的转述,一条条有关防止鼠疫的要点被李岩记录下来。 如果是在平时,以明末官府的能力,想要将这些防治鼠疫的要点落实怕是很难。 大顺军虽然不如现代的专门办事队伍,但好歹是打了多年仗的军队,组织能力及办事效率还是有的。 即便是这些要点难以完全落实下去,也比历史上大顺对鼠疫之事茫然不知,未曾做任何管控,要强得多。 总归能让京畿之地的百姓在这场大疫中多存活下来一些。 李岩从朱媺娖这里得到了防治鼠疫的诸多要点之后,便统筹可用人力、物力,发现仅凭红娘子所部,根本难以将防治鼠疫的措施落实到位。 于是李岩又到宫中向李自成汇报,请调孩儿营协助。 孩儿营名为营,实为一军,因为它统管着闯军中所有十四岁至十七岁的少年。 这些少年多为闯军精锐及大将的义子、养子,平时受闯军精锐训练战斗技巧,行军时专为宣传、后勤之事,战时还能充当奇兵,或是袭击敌军运粮队,或是掘城、扒墙砖等,勉强算得上是闯军中一支精锐部队。 闯军攻入京城,同样按惯例招收流离失所的少年入营,据李岩所了解,孩儿营如今已有上万人。 李来亨作为孩儿营现任首领,接到李自成的命令后,很快便带着孩儿营主要将官来到原大明太医院旁边的一座大宅院。 他一抬头,便瞧见合作大宅院上已换了一副简陋的牌匾——京畿治疫总管衙门。 第57章 用孩儿军,造车遥想 李来亨走进衙门大院内,便见一片忙碌,而且人人都带着一顶奇怪的帷帽。 这帷帽是在斗笠边缘缝上了一圈纱巾,又用一条布带将纱巾底部系在了脖子上,将人的头脸完全遮盖在帷帽中。 此外,李来亨还细心地发现很多人都带着手套,扎了绑腿。(绑腿之法古时已有,只是没在军中普及。) 来到宅院厅堂,李来亨便瞧见一头戴帷帽的男子正说着什么,几个同样头戴帷帽的文吏则各自拿着册子迅速书写着。 透过帷帽是能隐隐看到里面容颜的,因此李来亨认出说话的男子就是李岩,当即抱拳道:“李来亨奉陛下之命带孩儿营将官前来总管麾下听命!” 李岩点头,随即环视跟在李来亨身后的几名不足二十岁的孩儿营将官,道:“眼下京畿之地鼠疫肆虐,情况严重,我奉陛下之命防治鼠疫,因红娘子所部人手不够用,这才将你们调了过来。 不过,在给你们孩儿营安排任务前,还需你们进行自检,并做好孩儿营的鼠疫防治事宜。 下面我会吩咐你们怎么做,你们要听好了,回到孩儿营后不折不扣地做好,明日我会去检查···” 孩儿营的兵都是从孩童、少年时期就跟随闯军,这些孩儿营将官更是在军中长大,服从性、纪律性甚至比闯军真正的精锐部队都要好。 这是李岩调用孩儿营的主要原因。 如果是其他闯军精锐部队,恐怕他要说服那些成了兵油子的将领、士卒,都需要废好一番功夫,还未必能成功。 事实上,这不是李岩第一次指挥孩儿营了。 他之前在闯军中多负责宣传方面的事宜,比如说传播有利于闯军的童谣,这事正是由孩儿营去执行的。 因为孩儿营的少年更容易与当地的其他少年、孩子接触,交流。 而且少年们做事的积极性也很强。 听李岩讲明了京城鼠疫的危害性及严重情况,又讲了该如何防治鼠疫,李来亨当即带头表态。 他抱拳道:“李军师放心,孩儿营一定竭尽全力协助军师防治好京畿的鼠疫!” 李岩含笑点头,“要防治京畿的鼠疫,得先从自身做起,你们先回去按我教的做吧,若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遣人来总管衙门询问。” “是!” ··· 大明崇祯十七年,大顺永昌元年。 农历四月。 一场前所未有的鼠疫防治工作在李岩的统筹下,郝光明、朱媺娖的暗中协助下,红娘子、李来亨所部的执行下,于京畿之地有条不紊地展开了。 朱媺娖一天中有过半时间都在大明这边。 一则是跟着红娘子进一步学习治军、领军的经验。 二则是期望通过排查京城内各家各户是否有鼠疫患者寻找朱慈烺等三位皇子的踪迹。 其实郝光明曾跟朱媺娖说过,如果真的找到朱慈烺,并带着朱慈烺一起去四川,很可能对她以后重整山河、复兴大明的事造成阻碍。 毕竟朱慈烺是太子,她另外两位弟弟也是皇子,她则只是个公主。 纵使有崇祯留下的诏书及二十四玺,将来若有心人利用朱慈烺他们,也会对她的统治造成威胁。 朱媺娖明白郝光明说的有道理,但朱慈烺毕竟是她同父同母的兄长,另外两位则是她的弟弟,而今崇祯、周后以及其他大明后宫嫔妃都已身死,这三位便时她在世上所剩不多的亲人,她不可能不管不顾。 郝光明感性地去想,也觉得朱媺娖如果真的对朱慈烺三人下落不闻不问,太过冷血无情,他心里并不喜欢这样的女子。 所以在说明找到朱慈烺三人可能带来的坏处后,见朱媺娖仍执意寻找,他就没再多说什么了。 不管将来朱媺娖在大明做出什么样的事,又遭遇了什么样的事,他家竹林老宅都是朱媺娖的港湾。 有朱媺娖带来的那么多财宝,最差也能保证两人在这个世界做一对幸福的普通夫妻。 不论是李岩所统筹的明末京畿鼠疫防治工作,还是朱媺娖的事,在正式展开后,都不再需要郝光明时刻盯着。 因此他也抽出时间,为日后能更好的帮助朱媺娖重建大明做准备··· “今天我要去县城一趟,买车。” 这天在老宅吃早饭的时候,郝光明对朱媺娖道。 “是前几次你在村中借用的那种蓝色铁车吗?”朱媺娖颇感兴趣地问。 郝光明闻言笑了笑,道:“不是,我要买的是小型厢货车。有了这车,我以后在外面买什么东西带回老宅会更方便些,也更隐蔽点。” 见朱媺娖仍是一副想不到厢货车什么样子的迷惑神态,郝光明索性拿出手机,扒拉出某个网页给她看。 “我都在网上选好车型了,就这种。” 因为有的图片、视频中有人在车旁作对比,朱媺娖见了不禁惊讶道:“这车竟然如此之大?” 郝光明笑道:“这是最小的厢货车,还有更大的呢。” 之后郝光明又找了一些大货车的图片、视频出来。 朱媺娖看完后,却是露出了遗憾神色。 “可惜我只能带小物件回大明,要是能带一辆这样的大货车过去,便不怕什么建奴了。” 郝光明想了想道:“你是不能直接带汽车过去,但等到了四川,有了稳固的地盘,你可以尝试从这边带去一些较小的关键、精密汽车部件,然后让你们那边的工匠手工打造出汽车来。” 朱媺娖听了不禁惊喜道:“真的可以吗?” “肯定可以。”郝光明道,“即便不能造出内燃机汽车,但造出蒸汽车绝对没问题。” 之后郝光明又大概讲了下蒸汽车和内燃机汽车的区别,可惜朱媺娖完全听不懂。 这让朱媺娖觉得,她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 在大明那边,她要向红娘子学习治军经验,又想学习李岩处理内政的本领。 在郝光明这边更是有堪称无穷的现代知识等着她去了解。 她都恨不得将自己劈成两半来用。 吃过早饭后,郝光明便离开卧龙岗村,前往县城。 至于朱媺姕,并不需要他看着了。 因为朱媺娖已经将朱媺姕带去李府一次,所以,即便朱媺姕在老宅乱跑,穿越回大明,也只会出现在李府,而非皇宫中。 郝光明在网上看车时,就跟车店的汽车销售联系好了。 因此到了县城汽车店,将车看了看后,又开着到附近跑了一圈后,感觉没什么问题,郝光明就付全款将车买了下来。 这种小型厢货车都比较便宜。 二手的只要几万元,即便是带冷藏系统的新车,也只需十几万元。 郝光明如今不缺钱,自然不会买二手车,因此买的是一辆价值15万多,各方面都还不错的小型厢货车。 这种车c1的驾照就能开。 郝光明早在大学时就考了驾照,在外工作两三年也有一定的驾车经验,所以买了车后就自己开着走了。 他并没有回卧龙岗,而是在县城先进行了一番采购,然后便和一位联系好的高中同学见了面。 这人叫贺俊,在县医院工作。 去年郝光明爷爷生病住院,郝光明与其联系上,贺俊多有帮助,后来郝光明也请贺俊吃过几次饭,这关系算是热乎上了。 这一次他又是来请贺俊帮忙的,但于贺俊讲也能有好处。 两人在医院附近一家茶餐厅见的面。 寒暄几句后,郝光明便道:“我准备在西河镇开一家药店。” 第58章 开药店,存军粮 “看来你是真准备留下家乡发展了。”贺俊先感慨了一句。 随即道:“开药店并不难,不过你做好市场调查了吗?目前在西河镇开药店能赚到钱?现在医疗保障这么好,大家有病都直接奔医院了,在医院拿药也便宜。” 郝光明微笑着道:“有病自然是上医院看,但一些小毛病,乡下的人还是喜欢就近看医生、买药。 我们西河镇目前就一家药店,看着还不怎么样,所以我想再开一家。 不会开多大,也就投资几十万吧。 听说开药店至少得找一中一西两名药师‘挂证’,所以就想请你介绍一下。” 贺俊见郝光明拿定了主意,虽然心里依旧不看好开药店的事,却也没再劝。 他道:“这是个好事,回头我问一声认识的那些药师,就给你推荐两个。” 药师在药店挂证,是能在郝光明这里领工资的,虽不算白领,却有相当于有了一份额外收入。 这种事其实不愁没人愿意干。 郝光明找贺俊介绍,也算还贺俊去年帮他的人情。 “我去年才从外面回来,这在县城办证的事也不熟,你要是方便的话,可以在推荐个人帮忙吗?回头我请吃饭。” 贺俊闻言笑道:“其实现在家乡都鼓励我们年轻人创业,要办理相关证件,只要资格没问题,都是一路绿灯,办起来方便得很。 这样,我在政府办公大楼那边有个朋友,我将他薇信给你,再跟他说一声,你去了直接找他就行了。” 即便到了现代,大华国依旧还是个重人情的社会。 很多事,你有认识的人在里面,办起来就是方便很多。 人不是没有感情的机器,这是难以避免的。 有贺俊及其介绍的朋友帮忙,郝光明仅用两天时间,就将开药店所需要的经营许可证、营业执照、卫生许可证、gsp认证等相关证件都办理好了。 有懂行的人,郝光明又不差钱,没理由不快。 中间郝光明甚至顺带在西河镇上租好了药店的铺面,已经请人在装修了。 虽然药店装修好还需几天时间,但郝光明已经通过贺俊的关系,先为药店进了铺底货。 并且在中间加入了他预估朱媺娖将来一段时间可能需要的一些药品。 在买了车的第三天,郝光明从县城顺带将之前网购的一些货物带回卧龙岗村。(有些地方快递是不送到下面村落的。) 这时天色已擦黑,郝光明才带着朱媺姕一起吃了他从县城带回的好几样美食做晚餐,就见朱媺娖提着一个食盒出现在厅堂中。 闻到美食的香味,朱媺娖不由笑了笑,道:“你们都吃上了?我还想着从李府带回饭菜,免得你做晚饭呢。” 朱媺娖也是这两天看郝光明忙得脚不沾地,才想起可以从大明那边带饭食过来。 郝光明其实早就想到了这点。 但他对明朝的饭食味道、卫生都不太信任,就没提。 不过朱媺娖既然带回来了,他当然要看看。 “你要是没吃饱,就再吃一点吧,这些都是我在县城买的美食、小吃,味道很不错的。” 说话间,他接过了食盒,打开一看,却见里面只是两碗白米饭,以及两小盘简单素菜。 郝光明并没有失望,却是微微一呆。 他这时才想起,京城仍处在瘟疫、饥荒之中,李岩、红娘子府中又怎么可能有多么精美的饭食呢? 朱媺娖则解释道:“京城物价腾贵,米粮肉蔬仍十分紧缺,即便是李府也没什么吃的。 平常李公子、红娘子都是在军营中就食,这饭菜是府中的伙食,已经比军中伙食强不少了。” 郝光明放下食盒,坐下来道:“说起吃的,我正好有件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 郝光明道:“从你这些天来回穿越的情况看,只要不是短时间内频繁穿越,或者一次带过重的物品穿越,再注意在穿越间隔休息,就不会出现昏迷的状况。 所以,我觉得你应该借助这个能力,为将来随你去四川的部队存一些‘军粮’。” 朱媺娖听了不禁抚额,自责道:“这是真正要紧的事,我之前怎么没想到?” 其实她也是这几日随红娘子学习治军,随李岩学习治政,才有了军队后勤粮草极为重要的意识。 郝光明是在朱媺娖收服李岩、红娘子后就想到了这事,只是他从网上定的东西确实今天才到货。 “我现在便运米粮过去。” 说着朱媺娖就走向东屋。 那里有之前郝光明带来的几袋大米。 郝光明忙喊住她,“你别急,我专门从网上订购了我们这边的军粮,等我吃完,就去把那些军粮搬进来,你直接带军粮过去。” 朱媺娖不解道:“军粮不也是粮吗?难道和我们所吃的米有什么不同?” 郝光明道:“当然不同,军粮是制作好的,不仅容易保存和携带,而且营养全面,富含热量,也就是很顶饿。 你带一次大米过去,可能只够一个将士吃一天,但带一次我们这边的军粮过去,至少够十个将士吃一天。” 郝光明这么说,自然是按明末士兵食物配给量算的,而非是现代军人的量。 在明末那种情况下,能保证将士们不挨饿就不错了,至于顿顿吃饱饭,甚至是吃得好,暂时是难以办到的。 朱媺娖听了满脸惊讶,忍不住道:“这军粮什么做的?竟然这么顶饿?” 郝光明笑道:“应该就是正常食材做的,只不过制作手法先进。一会儿我把军粮搬进来,我们一起看看上面的文字说明,你就清楚了。” “好。” 朱媺娖应了声,就期待地看着郝光明。 被年轻漂亮的老婆这么盯着,郝光明吃起来当然不能磨叽,于是风卷残云,一会儿就吃了个饱。 这速度吓得朱媺姕也加快了速度。 郝光明带回的美食小吃太美味了,小姑娘很喜欢,怕被郝光明猛地吃完了。 看到桌上还剩不少,这才放下心,放慢了速度,却仍不吭声地吃个不停。 郝光明脱了外套,穿着个短袖开始将车中的军粮一箱箱搬到堂屋。 怕引起有心人注意,他一次买的不多,三种军粮加在一起也就上百箱。 因为自上中学后就没怎么干过体力活,才搬了二十来箱,郝光明就累得搬不动了。 想着朱媺娖一晚上也未必能运走几箱,他就歇了袭来。 “没事吧?”朱媺娖见郝光明累成这样,关问了句,还给他拿来一瓶电解质饮料。 “没事,就是累着了。”郝光明摆摆手道。 等喘匀了气,他才喝了口饮料,拆开面前的一箱军粮,介绍起来。 “我买的军粮主要分为三种,压缩饼干、红烧猪肉罐头、红烧牛肉罐头。 这绿色小铁盒子中装的是90压缩干粮,其实就是压缩饼干,一盒有20块,每块半斤,总的就是十斤。 按照我们这边的说法,一碗白米饭蕴含大约300千卡的能量。 而这压缩饼干一块就蕴含5135千卡的能量,相当于近17碗白米饭所蕴含的能量。” 郝光明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通,才忽然想起朱媺娖可能听不懂,这才扭头问:“我这么说你能听懂吧?” 朱媺娖微蹙着柳眉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一块压缩饼干相当于十七碗白米饭?” 第59章 拷饷策出 郝光明微笑点头,“不错。” 得到肯定答复,朱媺娖不禁盯住了那还没巴掌大的压缩饼干,再次对现代的造物感到震撼。 郝光明则继续道:“你每次、每天能带过去的物品重量是一定的,当然是带这种很顶饿的军粮过去更划算。 以后你带李岩、红娘子所部前往四川,携带这种军粮行军也更方便。” 说完,郝光明又打开了另一项军粮,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矮圆柱状的绿铁皮盒子。 “红烧猪肉?”都不用郝光明介绍,朱媺娖便念出了那盒子上的字。 郝光明点头,接着介绍道:“这叫做罐头,是我们这里一种储存食物的统一名称,不仅可以装红烧猪肉、红烧牛肉等做好了的肉食,还能装水果。 这一盒有半斤,没打开时可以三年不腐坏。可以打开就吃,也能在打开后用这铁皮盒子直接加热吃。” 说着,郝光明拿出配送的开罐器,并向朱媺娖介绍了开罐器的用法。 随之打开了这盒猪肉罐头,找来碗筷夹出一块红烧猪肉让朱媺娖品尝。 朱媺娖虽然并不饿,但好奇之下还是尝了口,顿时双眸微亮。 “味道还真不错!” “姐夫,我也想吃。”朱媺姕这时凑了过来,眼巴巴地看着。 郝光明一笑,“你也有。” 当即给朱媺姕也夹了一块。 再之后,郝光明又打开了一盒红烧牛肉罐头给两位公主品尝。 同样的做法,牛肉自然是比猪肉更加好吃。 朱媺娖吃完一块却不禁道:“你们这边牛肉很容易吃到吗?宰杀耕牛不违法?” 这位大明公主对现代的事终究了解太少了。 郝光明笑着解释道:“其一,我们这边耕作基本上已不用耕牛,而是用机械。 其二,这些被宰杀当做食材的牛并非耕牛,而被称为肉牛,或者是草原上牧场的奶牛。 这些牛被百姓大规模饲养,就是用来产奶供肉的。 我们买牛奶牛肉吃能强壮身体,那些养牛的百姓能得到收入,国家则能从中得到税收,是一举三得的好事。” 朱媺娖听了若有所思。 ··· 郝光明歇下了,朱媺娖却忙了起来。 但她也知道量力而为。 毕竟她如今是大明的希望,如果把自己整没了,大明就没有希望了。 于是,她将压缩饼干、猪肉罐头、牛肉罐头各运过去一箱,就歇了下来。 恰好红娘子、李岩相继回到了府中,朱媺娖就向两人介绍了三样现代军粮。 听完,李岩、红娘子都大喜。 “有了这东西,俺们以后可就不怕挨饿了!”红娘子盯着军粮,一双杏眸直冒光。 李岩也兴奋地道:“何止我们,公主有此能力,兴许以后天下百姓都不用挨饿了!” 因此李岩想到了让朱媺娖从另一时空购买粮食,来赈济大明的受灾百姓。 大明的百姓太难了,这么多年来,天灾人祸接连不断,无数百姓流离失所,上千万的人都被逼得没了活路。 心里这么想,李岩看向朱媺娖,这才注意到朱媺娖神情并不像他与红娘子这么高兴。 经过这几日的接触,李岩算是对朱媺娖有了一定了解,知道这位大明公主心地善良。 如此,她真能随便从数百年后弄来粮食,不可能现在才带几箱军粮过来。 想到这里他便问:“殿下,可是从后世弄粮食并不容易?” 朱媺娖摇头,“并非如此,而是我的问题。我往来两个时空,只能携带能搬得动的东西,而且极限负重的情况下,可能一两次便会身体受损,无法再施展神通,非得休息好了才能恢复。” 她并没有将超负荷穿越会昏迷的事直接说出来。 这是郝光明教她的。 防人之心不可无。 她信任李岩、红娘子是一回事,可将能杀她的方法告诉两人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李岩听完不禁满脸遗憾之色,叹道:“真是太可惜了。” 红娘子这时却已经拿着先前郝光明在另一边所开的牛肉罐头吃起来,闻言就道:“可惜什么?俺看相公是太贪心了。 公主有这神通,以后总能从那边带些好用的东西过来,让俺们做事容易许多。 难不成你还想着公主将所有事都包揽了?那样的话,公主要俺们何用?” 李岩听了面露惭愧之色,当即正式地向红娘子拱手一揖,“娘子教训的对,是我太贪心了。” 朱媺娖则道:“李公子也是忧心天下百姓——我虽不能从后世带来大量粮食,但只要能将天下平定,总有办法应对好天灾和饥荒,拯救这天下黎民的。” 李岩点头,随即就思考起实际的问题来。 “这军粮于我们确实十分重要,如此,以后公主怕是要花费时间,辛苦一些,从后世多带些军粮过来了。” 朱媺娖带着疲惫的俏脸上露出微笑,“我正是这么想的。” 李岩先笑了笑,随即又莫名一叹。 “李公子怎么了?”朱媺娖问。 李岩道:“殿下以后还是莫叫我公子了,称呼我李岩即可。” 朱媺娖却是觉得直呼姓名不太好,想一想道:“那我称呼你为李先生吧?” 说这话时她不由想起了郝光明。 最初她也是以先生称呼郝光明,可如今郝光明的称呼在她心里早就变成了“相公”,只是她还没说出口罢了。 李岩对于能被公主称为先生相当满意,于是点头。 朱媺娖则追问:“李先生还未说为何叹气呢。” 一旁的红娘子已经干完了那灌开了的牛肉罐头,闻言便道:“能为啥,刘宗敏那厮提出了公主先前所说的拷饷策呗。相公没忍住还是苦劝了闯王一番,可闯王根本不听。” 李岩则叹道:“其实闯王并非对我的劝诫无动于衷,只是大顺定鼎京城,如今数十万将士都需要饷银、赏银,闯王急需钱粮,却没别的办法,只能用刘宗敏的拷饷策。” 朱媺娖道:“那李先生可曾进言,让刘宗敏别拷问吴襄?” 之前几日,郝光明、朱媺娖在详细了解了大顺军的情况后,发现,即便是吴三桂不叛变,大顺也未必能挡得住清军南下。 别的不说,单是粮饷问题就难以解决。 粮饷这里得分开讨论。 饷银李自成已经决定用刘宗敏的拷饷策,但是这世道并非有了银子就能立即买到粮食的。 所以大顺军依旧受粮食问题困扰。 如果将来大顺各部军粮不足,别说关宁军会降而复叛,原大明降军乃至其他被李自成吞并的各部流寇,都会不受约束,乃至叛变。 事实上,这个时代清军以及大明南边的各种军队,全都有粮草不足的忧虑。 实在是天灾太过频繁,再加上人祸,大明各地粮食几乎年年减产,缺粮严重。 考虑到这些情况,郝光明与朱媺娖商量之后,还是决定告知李岩吴三桂降而复叛的具体原因,看能否让大顺军避免此事。 对此,朱媺娖内心是矛盾的,既希望吴三桂别叛顺降清,和大顺军一起挡住清军几年,至少也在清军南下的过程中多消耗些鞑虏生力军。 但她又担心李自成的大顺真就此稳固了。 郝光明却知道,以李自成的情况想要坐稳天下可能性极小,除非有朱媺娖这样的逆天奇遇。 甚至,他觉得吴三桂降而复叛的事都未必能改变。 在他看来,吴三桂叛顺降清的原因绝非痛恨李自成向吴家拷饷那么简单,更多的可能是吴三桂由拷饷策一事看出大顺长久不了。 李自成用拷饷策却是必然。 否则他根本没办法解决数十万大顺将士的饷银、赏银问题。 分发土地? 正常情况下是可以的,偏偏天下已天灾连绵十数年,北方尤惨,老百姓都失去了种田谋生的信心,更别提流寇、大明官军出身的大顺军将士了。 能安抚这些大顺军将士的唯有银子、粮食。 如果强压着,不给将士们发饷银、赏银,李自成直接就要玩完。 看清楚这些,郝光明对于将吴三桂叛顺具体原因告知李岩是没什么顾虑的。 第60章 公主该不会变成肌肉女吧? 李岩听朱媺娖问起吴襄的事,神色更加难看。 起初,在是否告知李自成、刘宗敏注意区别对待吴家的事上,李岩也是相当犹豫的。 毕竟他已经决定追随朱媺娖重整大明山河,不是大顺的人了。 是朱媺娖告诉他吴襄之事时,表明他可以说,他犹豫再三才选择提醒李自成、刘宗敏。 谁知刘宗敏当时听了却道,大明百官、勋贵都要交银助饷,吴襄作为原大明总兵、京营提督不可能例外。 否则,今日吴襄因为吴三桂例外,明日大明其他勋贵、百官就能攀扯上别的大明降将。 须知,这一时期大顺的数十万将士中,有过半都是大明降将降兵。 给吴家特殊对待的口子一开,他刘宗敏的拷饷策就没用了。 拷饷策实施不了,数十万将士的饷银、赏银怎么解决? 纯靠哄吗? 李岩当时听了也一时难以辩驳。 因为他同样想不到解决饷银的好办法——时局太艰难了。 这时候他再次有所明悟——李自成带着闯军攻破京城,并非标志着大顺将定鼎天下,而是意味着大顺陷入了大明的坟墓,将跟着陪葬。 郝光明通过朱媺娖的手机,听李岩说明了他劝李自成、刘宗敏无果的经过,也是感慨不已。 先前他在网络上查询相关信息,发现说什么都有,大多浅薄。 有些人说,李自成入京后膨胀之余,成天就在后宫享乐,或者由牛金星及一众大明降臣引导着演练登基大典,对外面的事不闻不问。 刘宗敏则是个头脑简单的莽夫,自恃功劳大,就私底下做了几千副夹棍直接将大明文武百官、勋贵抓来拷问,其手下将士则趁机掳掠这些人的家财,乃至调戏、淫辱这些人的女眷。 这种猜测,不敢说全然不属实,但绝对是后来的清庭官员、文人抹黑大顺的成分居多。 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想明白,李自成及其麾下刘宗敏等大顺将士要真是那么无脑,怎么可能在十几年的流寇竞争中存活下来并发展壮大为天下第一流寇军? 其中纵然有不少运气成分,但绝不可能纯靠运气。 人家绝对是有头脑有实力的。 况且,即便刘宗敏要瞒着李自成拷问百官,牛金星、宋献策以及李过等人也都能被瞒住,无法跟李自成说? 所以说,刘宗敏拷饷肯定得到了李自成的允许。 并且李自成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这才是最合理的,也即是最接近历史真相的。 历史纵然有诸多偶尔因素,但更多的却是事态发展的必然。 ··· 朱媺娖这些日子跟着郝光明查看后世各种资料,又向李岩、红娘子等学习,见识层层往上涨。 她听李岩说完后,便知道大顺已经走上历史上那条路,更改不了了。 这让她心情复杂。 站在大明公主、崇祯女儿的立场上,她感到庆幸,甚至有点小愉悦。 可作为一个要拯救大明的人,她又忍不住怀疑,将来她能否改变这天下的局面。 不过她并没有纠结在这种复杂情绪中,甚至都没有表现出来。 待李岩说完,她略一沉默,便道:“李先生,如此我们是该为去往四川多做准备了。” 李岩点头,“留给我们的时间确实不多了。” 晚上。 朱媺娖用休息半小时就搬三箱军粮的办法,陆续向李府搬运了二十箱压缩饼干、肉罐头。 接近十二点,她才回到竹林老宅休息。 次日她又早早醒来,准备去大明那边继续搞事业。 郝光明担心她身体受不了,且大明那边食物匮乏也是事实,便强要求朱媺娖在这边吃了他精心准备的营养早餐再走。 这份早餐有温热纯牛奶一瓶、鸡蛋一个,鸡蛋煎饼一块,小米粥一碗,素雅小青菜一碟。 看朱媺娖不太愿意多吃的样子,郝光明道:“你身体好不好关乎着能否振兴大明,这事我就不再说了。 再说另一个具体的事——你能带多少物品穿越,取决于你能搬动多少。 你不吃好,把身体养好,哪里有力气搬动多少东西?” 朱媺娖听了双眸一亮,醒悟似地点头道:“你说得对,我是该有一副强健的身体。 不过想要长力气,单靠吃恐怕不够,还得练武才行。 我决定了,今日起就要跟红娘子习武练功!” 郝光明看着朱媺娖双眼好像在冒光,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该不会给自己挖了个坑吧? 朱媺娖会不会为了能穿越时带更多东西把自己练成了个五大三粗的肌肉女? 即便朱媺娖没练成肌肉女,可向红娘子学了武功,回头来在床上收拾他,他岂不是要夫纲不振? 在郝光明忧虑的目光中,朱媺娖放弃了多年在宫中养成的文雅进食习惯,如郝光明昨晚一般,风卷残云地将其进行准备的营养早餐全部干完。 然后就去西屋,钻进充当穿越门的衣柜中消失不见。 朱媺娖来到李府,李岩、红娘子都还没出门,正在用早餐。 朱媺娖也没见外,当即就向红娘子提出了习武的要求。 “没问题。”红娘子很乐意,得意地看了李岩一眼,“这样一来,俺也能算是公主殿下的老师了吧?是不是也能得公主称呼一声红先生?” 红娘子记事起就没有正经名字,后来索性以红为姓。 某人昨天被朱媺娖称为先生,私底下可跟她炫耀了几次,说什么将来有可能称为帝师。 红娘子可没有夫妻相敬如宾的习惯——当初某人可是她绑来强行委身的呢。 所以,听朱媺娖要习武,她自然乐得同意。 朱媺娖微笑道:“红先生这个称呼卫冕怪怪的,还容易让人和洪承畴那个降奴奸贼混淆,不如称‘红师父’,如何?” “行。”红娘子并没有纠结具体的称呼问题,“俺们跑江湖的还是师父这个词听着顺耳。” 李岩这时却忍不住拱手道:“殿下,我们军粮缺口还很大,习武又颇为费时,因此去往四川之前殿下最好还是以运粮为主。” 朱媺娖被李岩这么一提醒,虽然觉得习武热情仿佛被浇了盆冷水,却仍点头应道:“李先生说的是,如此我便等去四川安定下来后再习武好了。” 随后,朱媺娖先是红娘子去军营巡视,之后又去京畿治疫总管衙门看了看,然后便回来运送军粮。 另一边,郝光明则用一上午的时间,将小箱车的军粮都晕倒了老宅西屋码放,好方便朱媺娖穿越运送。 同时,他没忘记在网络上继续订购军粮。 这种事其实被注意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他宣称自己受到末世小说影响,想存一批军粮求个心安。 当然,肯定不能长期这么大量的购买军粮——军粮的问题最终还得朱媺娖等从大明本土解决。 如此又过去两三日。 晚上李岩回到李府后再次叹息。 “刘宗敏还是把吴襄抓了,甚至他的属下还调戏了吴家的女眷。” 另一边通过手机“看着”这边的郝光明一听就来劲了,当即通过蓝牙耳机道:“问问李岩那女眷是不是叫陈圆圆?” 朱媺娖知道陈圆圆乃是“冲冠一怒为红颜”说法的女主角,心中也有些好奇。 于是问:“那女眷可是叫陈圆圆?” 李岩被问得一愣,随即摇头,“我也不知,殿下可需要我派人打听一下?” 朱媺娖知道,陈圆圆在吴三桂叛顺降清一事中根本无足轻重,因此摆手道:“不用。” 之后她又带着期骥与忐忑问:“李先生今日可查到了我三位兄弟的踪迹?” 第61章 起风了 李岩从成为京畿治疫总管开始,就借权利之便,利用红娘子所部亲信暗中查找朱慈烺等三位皇子。 可惜至今都没能查到任何相关的蛛丝马迹。 且李自成也一直在派人寻找朱慈烺三人,胆大包天的假冒者倒是找到几个,真的却是一个都没找到。 李岩知道朱媺娖留在这里的目的之一就是寻找朱慈烺三人,闻言不禁露出愧疚神色,道:“信有负殿下所托,至今没能查到三位皇子的任何踪迹。” 听到这个答案朱媺娖并不意外。 如果李岩查到了朱慈烺等人的踪迹,肯定就主动告诉她了,没说就是没找到。 只是想到三位兄弟至今下落不明,甚至不知生死,她还是难免忧心难过。 红娘子见状到:“刘宗敏那厮要拷饷,以他的性子和他下面那些人的德性,必定会弄得京城混乱。 到时候俺们查找起来就不用现在顾忌这么多,说不定就查到了皇子们的消息。” 朱媺娖知道红娘子这话以安慰她的成分居多,但听了仍觉好受不少。 ··· 四月初八。 随着刘宗敏不折不扣地执行拷饷策,京城大明百官及勋贵的噩梦开始了。 上至大明的公侯宰辅,下至八九品的小官,皆在刘宗敏拷饷之列。 刘宗敏拷饷虽然不像某些野史中说的那样全然乱来,却也霸道无比。 他专门列出一个单子,根据大明降官的官职大小、家产多寡等因素,要求降官们交纳银钱充作饷银。 并且他还理直气壮地告知了大明降官们他这么做的理由—— ‘额们大顺军缺饷银是次要的,主要是因为你们大明降官几乎都是贪官污吏。 大明天下之所以败坏,弄得民不聊生,都是你们贪官污吏搞的。 了解下大明官吏的工薪,再看看你们如今的家产,便知道你们贪污了多少民脂民膏。 大顺让你们缴银助饷,是给你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所以你们这些降官对追赃助饷之事不仅不该抗拒,还应该感恩戴德。’ 刘宗敏的这番话,可不止是理直气壮,逻辑也是很明晰的。 因此,他觉得将公告一发出去,告知了那些大明降官,那些人就该积极地送银子过来才对。 结果一天过去,来送银子的大明降官、勋贵只有寥寥数十人,并且没有一个是按他所要求的数目足额交纳“脏银”的。 甚至这些人还跟他哭穷。 用的是前两次对付崇祯的那套办法。 有人穿着补丁衣服前来,有人派家人沿街叫卖家产,胆大者甚至请刘宗敏麾下将官去家中吃饭。 吃的却不是山珍海味,而是粗茶淡饭,乃至糟糠烂菜。 刘宗敏虽然不知道崇祯的遭遇,可他并不是崇祯。 他是贫苦农民出身,还当过乞丐,后来又当过很长一段时间的铁匠。 加入闯军后不知破了多少士绅富户的家庭,对这类人装穷的本事一清二楚。 况且他当流寇时抓的那些士绅富户都那么有钱了,这些大明降官、勋贵怎么可能没钱? 于是,刘宗敏跟手下的将官们商议了一番,觉得必须来硬的,不然这些大明降官、勋贵还以为他们大顺军好糊弄。 然后刘宗敏就让工匠营连夜赶制了数千副夹棍,次日天一亮,他便分派兵马,让将官们带人按名单上上门拿人。 人抓来了再给一次机会,如果还不愿足额交纳脏银助饷,那就夹棍伺候! 一时间,京城中,尤其以内城为主,诸多官宦人家都被大顺军破门而入。 及至下午,各种惨叫声便从刘宗敏的营中连续不断地传了出来··· 刘宗敏的拷饷对朱媺娖、李岩、红娘子要做的事并没有多大影响。 对于李岩这个治疫总管来讲,甚至觉得工作方便了不少。 因为在防治鼠疫的过程中,那些大明官宦、勋贵仗着身份,或软或硬,都不太爱配合治疫工作。 现在刘宗敏的人展现出了大顺军霸道、凶残的一面,李岩的人再去搞治疫工作,这些大明官宦、勋贵就恭顺多了,生怕把李岩的人惹毛了,也学刘宗敏的人一般来硬的。 朱媺娖每日除了随李岩、红娘子学习治政治军的本领,其余时间多是用来搬运军粮和休息。 休息之余,也没忘了积极学习现代的各种知识。 只是相较于现代知识量的庞大,她每日再怎么努力,所了解到的依旧是沧海一粟。 郝光明的主要心思则用在了开店上。 西河镇上的药店用了几天时间,已经按照郝光明要求装修好。 这家药店的铺面在西河镇上的位置算不上好,处在靠近卧龙岗这边的街尾。 即便如此,从卧龙岗驱车到镇上店里也需要二十几分钟。 店铺不算大,只有一百多平,里面划分了三个区域。 货架区、功能区以及库房。 货架区有六条货架,按常规药物算的话,可以一次铺上几万元的药品。 功能区则是指收银台、洗手间、器械室——有些药物是需要经过一定处理,才能给购买者的。 库房顾名思义就是存储药物的,冷藏柜、恒温柜等存储药物所需的硬件设施应有尽有。 此外装修时还按照郝光明要求,从后面开了一道进入库房的防盗门。 这样一来,以后他就能专门通过后门进货出货,足以掩人耳目。 药店既然开了,自然得有人看店。 他是不可能成天待在镇上药店里的,因此招一个收银员就很有必要了。 考虑到以后他拿药帮助朱媺娖,难免会让看店的员工看出什么,所以他考虑再三,决定招一个熟人。 邻居余大爷的大孙女,余薇薇。 据郝光明了解,余薇薇今年22岁,小学学习成绩还算可以,初中就很一般了,到了高中更是沉迷到上网、化妆、谈恋爱等事情上。 因此最后高考两个专科都没考上,就由父母安排到外面一家电子厂做厂妹。 过了两年,自己跑了回来,在县城的大超市当了售货员。 因为是邻居,年纪差距又不是很大,郝光明对余薇薇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这姑娘虽然最后上学不怎样,倒也没真的学坏,否则不会在电子厂当了两年厂妹。 回到县里也没瞎混,而是很快就在大超市找到了工作。 过年时郝光明跟她聊过几句,知道她觉得大超市当售货员业余时间太少,想要换个清闲点的工作。 因为她想在工作之余搞点副业,或者自学个什么技能傍身。 再不济也能多点时间谈恋爱,找个好老公。 过年后,余薇薇依旧是到超市上班。 于是郝光明就借着上县城取第二批网购军粮的机会,将她从超市约出来聊了聊。 余薇薇得知了郝光明来意,又直接地问明工资待遇,以及工作时间、工作内容,就爽快地答应了。 “下午我就把超市的工作辞了,明天就去镇上药店上班!”事情谈定,余薇薇笑着说道,颇有种迫不及待换个新环境的感觉。 郝光明一笑,道:“你不用这么急,药店的店员可不是那么容易当的,你不仅要会收银,还得有一些基本的药物常识才行。 我已经为你联系好了实习的药店,南星大药房,你在那边实习一个月,再来我的药店上班,实习期工资就照我刚才说的给。” 严格来讲,药店的店员必须也是医药专业的人员才行。 但小地方没那么多讲究,小药房也不会给人开药。 一般都是客人要求买什么药,店员知道药在那儿,能迅速给找到,然后收钱就行。 顶多需要学习一些药物的处理技巧,以及一些医药方面的常识。 这些,余薇薇一个高中文凭的年轻人学习一个月足以胜任。 第62章 开超市,李自成膨胀了? 搞定聘用余薇薇为药店店员的事,杨跃又去了县里的办事大楼,找了之前贺俊介绍的熟人,又办了一份开店的各类相关证件。 却是他准备在距离卧龙岗不过几里地的杨集村大队部旁边开一家超市。 开这个超市依旧是为了方便帮助朱媺娖。 将来朱媺娖到四川后,需要通过他从现代购买的各类物品必然不会少,种类也必定繁多。 开个超市有一定遮掩作用。 据郝光明了解,杨集村是一个下辖十个村民组(自然村)的大村组织,足有五千多人。 其大队部所在地处在四五个自然村之间,与杨集小学建在一起。 郝光明小的时候,这里不仅有一家小卖部,还有好几个老太太经常在学校门口摆摊儿卖各种零食、文具等学生会买的小商品。 可惜随着时代变化,农村人口不断迁往城里,孩子们也都被家长送往县城的小学上学,杨集小学就慢慢没了学生。 如今只有一位老民办教师带着一位傻子学生。 据说这个傻子学生还是老民办教师为了熬到正常退休,好不容易从村民家里请来的。 小学没了人,原本主要依托小学生存的小卖部自然也关了门。 至于几个摆摊儿的老太太,似乎早几年就先后去世了。 但杨集村大队部的位置是真不错,不仅处在几个自然村中间,如今更是有一条省道和一条县道在旁边交叉通过。 至于说村村通的水泥路,更是有好几条经过。 可以说成为了杨集村名副其实的“交通要道”、“六村通衢”。 郝光明准备申请下以前那个小卖部处的地皮商用,盖一个带后院的两层楼超市,专卖农民需要的商品,再联系县城的各家快递公司,在超市设立一个乡村快递接收点。 这样一来,兴许超市不会赔钱,还能赚钱。 最重要的是方便了仍留在农村的乡亲们。 ··· 正如贺俊所言,县政府如今对年轻人回乡创业是很支持的,尤其是在乡下创业。 再加上有熟人疏通关系,开超市也比开药店容易,各种证件很快就办好了。 至于说地皮,只需要跟杨集村组织谈妥,按年交钱就行。 那块地现在属于荒地,原来的小卖部房屋也早已倒塌,来县城时郝光明顺道往杨集大队部跑一趟就办好了用地证明。 不然他也没法儿在县里将开超市所需的各类证件办下来。 开超市所用的楼房属于“小活儿”,本着惠及乡人的想法,郝光明自然是联系杨集村的建筑民工团队承建。 他跟建筑民工团队的包工头询问了番,才知道如今农村建房也不便宜。 即便他只是建一个带后院的普通两层楼房,对内部装修要求并不高,估摸下来也得花个五六十万。 至于完工,则需要两三个月。 郝光明不在乎这几十万块钱,也并非急着真正开超市——他更需要的是名下有一家超市。 于是当即就将事情定下,付了头款,让人开搞。 在郝光明为网购军粮、开药店、开超市这三件事奔波忙碌时,大明这边也循着历史的惯性,来到了一个关键的节点。 吴三桂降清了! ··· 大明。 李府。 “明日闯王便会率领大军出京,前往山海关讨伐吴三桂。” 李岩从宫中回到府内,就颇为感慨地将李自成的决定说了。 红娘子闻言杏眸一亮,道:“那俺们也快要走了啊,毕竟按公主讲的,四川那边是越早去越好。 再说了,如今路难走,俺们带着队伍要走到四川还不知会用去多少时间呢。” 李岩点头,“是该早些走。” 李岩说完,注意到朱媺娖柳眉一直蹙着,心中一动便问:“殿下可是还在忧虑三位皇子的安慰?” 朱媺娖点头,“真没有想到他们会藏得这么好。” 李岩道:“其实找不到也是好消息,至少说明他们没有被闯王抓住,并且很有可能都好好地活着。” 红娘子则道:“兴许他们早就混出了京城呢。” 听见这话朱媺娖、李岩都是眼睛一亮。 因为之前两人还真忽略了这种可能。 如今想来,大顺军拿下京城后,除了最初几天对出城的人搜查比较严格,后面各大城门进出就比较容易了。 倒是在刘宗敏开始拷饷后,为了避免大明降官、勋贵溜走,各个城门对出入城者的排查才又严格起来。 郝光明通过手机听到几人的谈话,却是在考虑另一个问题。 等查了些资料,他就通过蓝牙耳机对朱媺娖道:“我们这边历史上的记载,吴三桂是抗拒入京拜见李自成,叛意明显,李自成才决定率领大军讨伐吴三桂。 却不想,两军与一片石交战时,忽起大风,飞沙走石,风向不利于大顺军。 清军这时突然从关内冲出,与关宁军共击大顺军,这才致使大顺军溃败。 怎么到了你们这边,直接就得到了吴三桂降清的消息?” 朱媺娖听了心中一动,当即问李岩,“李自成是如何得知吴三桂已降清的?” 李岩道:“不是殿下您之前说过,吴三桂会叛顺降清吗?因此我早已提醒闯王,小心吴三桂降清。 后来闯王买通了关宁军的几个人,让他们盯着吴三桂,这才获知吴三桂与清军已勾结颇深。” 朱媺娖听了不禁奇怪道:“李自成既然知道吴三桂与清军勾结,还敢率军前往山海关与之决战?他难道不知关宁军与清军战力有多强吗?” 李岩听了一叹,道:“我也就此事劝过闯王,奈何闯王不听,只是准备多带些兵马。 原本他是想带领六万精锐以及二十万辅军。 如今却准备在京城只留高一功所部以及负责治疫的孩儿军及我部,其余军队全部带走。 如此一来,其所携带精锐达到了八万,辅军更是达到了三十万。 闯王认为,有如此雄厚的兵力,即便关宁军、清军联合起来,他也能一战胜之,介时整个天下都可传檄而定。” 听李岩说完,郝光明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评判李自成的决定了。 李自成膨胀了是肯定的,但究竟有多膨胀却很难说。 因为郝光明也不知道这一时期的大顺军精锐和关宁军战斗力相差多少。 在以前李自成所部还是流寇时,随便一支边军就能撵着他们漫山遍野的跑。 但那时流寇既没有多少作战经验,也没有什么装备,单兵素质还超差,被边军碾压是理所当然。 然而经过十几年的流动作战,如今的大顺军精锐都是有着多年战斗经验的宿将老兵。 其装备因搜刮了诸多城市武库,也比之前强了很多,甚至比一些大明官军的装备都好。 所以,这一时期大顺军精锐和关宁军、清军的战斗力即便有差距,也应该是有限的。 后来大顺军余部在各种反击战中与清军斗得各有输赢,也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 何况还有三十万辅军——这辅军可不只押运粮草辎重的民夫,还包裹大顺收降的各部明军、流寇,这些人战斗虽弱,但绝非没有一战之力。 大顺的八万精锐加三十万辅军,兵力比历史上多出了近三分之一,这倒真让即将到来的一片石大战结果变得不那么确定了。 不过郝光明在对照后世的诸多史料和明末的人与事后,已经明悟一件事。 后世某些史料上的记载未必真实,尤其是清朝官方与文人的记载,值得商榷的地方更是多不胜数。 所以,李自成是否还会在一片石战败,又会由于怎样的原因战败,还很难说。 在朱媺娖、李岩以及郝光明都在为李自成率军与关宁军、清军决战的举动而沉思、皱眉时,红娘子却是飒爽一笑。 “你们都愁眉苦脸地做什么?闯王多带兵去打吴三桂和鞑子,不论胜败他们都能多杀伤鞑子,也更方便俺们离开京城,这不是好事吗?” 听见这话,朱媺娖、李岩眉头都舒展开来。 虽然李自成的选择让未来增添了些不确定性,可短期来看,这对于他们来讲确实是好事。 朱媺娖吐出一口气,不再纠结于没找到三位兄弟的事,也不再忧心李闯与吴三桂、清军决战的胜败。 她想到就将离开京城,前往四川,忽然想起了崇祯所交代的一件事。 于是对李岩、红娘子道:“明日我想去通州码头一趟。” 红娘子听了而好奇,问:“公主去那里做什么?” 第63章 入川难,行军难 朱媺娖道:“我父皇给我留了一些人手,约好了在通州码头相见。如今我既然要去往四川,自然得见一见他们,做出安排。 另外,我想这些人兴许会知道我兄长及两位弟弟的踪迹。” 听了这话,红娘子道:“那俺明日带人护送公主去通州。” “劳烦红娘子了。” “公主也忒客气了。” 随即,朱媺娖又问李岩,“李先生,军粮可够用了?” 李岩听了一叹,道:“殿下这半个月的辛苦我与娘子都看在眼里,前后共计运来了800箱压缩饼干,200箱肉罐头。 这压缩饼干也确实如殿下所讲,十分顶饿,据吃过的将士反应,半块应该就够顶一天了。 可是我部毕竟有八千多人,即便每人每天吃半块压缩饼干,一天也要四千块,也即是200箱。 所以,这后世军粮注定只能用来应急,大部分军粮我们必须自己想办法筹措。” (这里必须提一下,一箱压缩饼干才10斤,因此朱媺娖才能一天搬个五十几箱。) 其实军粮的事,郝光明早就跟朱媺娖分析过。 只是得知自己辛苦半个月所运军粮居然只够全军吃用四五天,她仍难免失望。 但因为有一定心理准备,她倒没有沉湎于这种情绪中,很快就振奋起来,问:“那李先生可有解决粮草的办法?” 李岩道:“我部其实还存有足够全军半月嚼用的粮草,如果算上公主后续运送的后世军粮,全军粮草应当能撑一个月。 一月之内如果没能获得更多粮草,我们便会断粮。 依照闯军往日的习俗,行经大明各地,只管攻破地主豪绅的坞堡吃大户就行。 可如今我们既跟了公主,再要如此行事,恐怕就不太好了。 况且此去四川我们经过的多是为天灾、战乱肆虐多年之地,好些地方百里无人烟,恐怕想吃大户都未必找得到。 但我听闻汉中仍算富裕,若是我们一个月内能走到汉中,不论是殿下出面向当地士绅征调粮草,还是如闯军行事,都应能解决粮草问题。” “那我们一个月内能走到汉中吗?”朱媺娖蹙眉问。 “绝无可能。”李岩给了一个绝对否定的答案。 随即拿来一张行军地图。 通过手机摄像头,郝光明发现这张只能姑且称之为地图,因为上面除了标记了几处大概的省府城市名称,几道主要的河流山脉,便是一条仿佛随手画上去的行军路线。 李岩却小心翼翼地清掉书桌上大部分东西,这才将“地图”铺上去,似乎生怕弄坏了半点。 这让郝光明看得一阵无语。 接着李岩便双眸发亮地指着“地图”上一处道:“殿下请看,这里是京城,这里便是四川治所成都。 我们要入川,由汉中走无疑是最近的,否则便要绕到湖广或者云南。 因此,离京后当往西南走,过井陉关入山西。 然后沿着汾水继续往西南走,经阳泉、临汾入渭水,随后便到了陕西渭南。 之后可过渭南、西安入汉中,就能从汉中入川了。” 说到这里,李岩顿了顿,喝了口茶水才接着道:“这条路单是行程便有三千多里,而我部日常行军至多能走四五十里。 因此,哪怕一路不为任何事耽搁,也得行军两个月才能到汉中。 由汉中行军至成都,至少又得一个月。 如果中间遇到什么事被耽搁几日,或者十天半月,要赶到四川所需的时间便更久了。 另外,若闯王很快知晓我等离京的事,派快马传讯,让沿路各关隘守将拦截,我们想要去四川就更难。 甚至是无法再走汉中,只能绕道湖广或者云南。 只是绕道湖广路程超过五千里,且如殿下所言,入川通道已被张献忠所占领。 至于绕道云南,则有万里之遥。等我们赶到,恐怕都到明年了,那时张献忠早已占据了四川。 所以,我们能否及时赶到四川,除需解决粮草问题外,能否多瞒住闯王几日才是最重要的。” 朱媺娖听李岩介绍完后面将要走的路,直接懵了。 她知道四川很远,路很难走,却没有想到这么远,这么难走。 这些事却在郝光明意料之中,他没听见朱媺娖吭声,便通过蓝牙耳机提醒道:“李岩怎么说也是颇有智计的历史名人,既然决定跟你去四川,肯定是想好了怎么隐瞒李自成。问他。” 朱媺娖闻言回过神,便看向李岩,问:“李先生应已想好怎么隐瞒我等离京之事了吧?” 李岩微笑了下,拱手道:“殿下慧眼,信确实已经想好。说起来,信能想到这方法还多亏了殿下。” “多亏了我?”朱媺娖疑惑。 “不错。”李岩点头,接着道:“我思来想去,觉得假装我部感染了鼠疫,需到城外单独隔离,便是最好的隐瞒之法。 如今京畿治疫虽初见成效,但无论是大顺将士,还是京城百姓,对鼠疫患者都更加惧怕,避之不及。 只要宣称我部因长期与鼠疫病患打交道,几乎全军染病,其余人必不敢来一探究竟。 那样,即便我们离京七八天,其余人也未必能知晓。” 郝光明听了,立即觉得这是个颇为不错的方法,只要具体落实时细致些,别出什么差错,确实能瞒住好些天。 这点朱媺娖同样能想到,终于展眉露出些许轻松的笑容,道:“李先生真是聪慧。” “殿下过奖了。”李岩谦虚了句,随即叹道:“可惜即便瞒住了闯王,要过那些关隘也不容易。另外差了至少一个月的粮草,也需要解决。” 听见这话,另一边的郝光明忍不住笑着道:“娘子,李岩已经装完,现在轮到你装一波了。” 这还是郝光明头一回称呼朱媺娖为娘子,虽然朱媺娖不懂“装一波”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俏脸微红。 红娘子到底是个女子,观察细致点,此时便奇怪道:“咦?公主怎么脸红了?莫不是发烧了?” “没有。”朱媺娖摇头,再听到郝光明后续的话,便赶紧道:“粮草缺口,我们可以用闯军身份通过沿途的地主、大户解决。此外,我还有办法加快行军速度。” 李岩、红娘子听了相互对视了眼。 对于朱媺娖所说的解决粮草缺口的办法,两人都不意外,因为原本两人就想这么做,只不过碍于朱媺娖身份不好直说罢了。 但朱媺娖说有加快行军速度办法,两人却颇为怀疑。 在两人看来,朱媺娖虽然过去一段时间一直在学习如何治军,可毕竟没有经历过真正的行军,未必知道行军之艰难。 李岩说红娘子部常规行军一日能走四五十里,已经是往多里说了,事实上着急赶路的话,一日也就走三十里。 就这还是精锐的标准。 如大顺军那些普通营头,以及一些大明官军,一天能走十里就不错了。 有些队伍很可能因为缺粮,或者缺乏管理,走着走着半路就散掉。 李岩怕朱媺娖出丑,便轻咳了声,提醒道:“殿下,日行四五十里,已经是精锐的行军速度了。 若是急行军,虽然也能日行七八十里,乃至百里,但后面却得歇息好几天,非长途行军可取。” 讲完,李岩心想,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公主殿下该知难而退了吧? 谁知朱媺娖却一笑,问:“红娘子部可能在夜里行军?” 第64章 闯王不会哭吧? 听了朱媺娖的问题,红娘子直笑道:“别说俺们,这天下就没听说有哪支队伍能夜行军的。 公主大约不知道,这普通百姓因为不怎么吃肉,多有雀蒙眼,就是晚上啥也看不见。 这一支队伍中,大多数人晚上都看不见,怎么行军? 便是靠着火把,也只能照亮周边一小圈,连道路都无法辨认。 何况这火把消耗得快,队伍不可能带着许多火把行军的。 所以这夜行军、夜战,俺们打过仗的人都知道要尽量避免。” 李岩却是在思考什么,一时没说话。 朱媺娖含笑道:“红娘子可是忘了那氙气灯?若是有足够的氙气灯在夜里照明,将士们可能在夜里行军了?” 红娘子听了杏眸一亮,一拍大腿道:“哎呀!俺怎么把那神灯给忘了?不过,那神灯公主还能弄得到?” 朱媺娖自信微笑,“若非受我搬运能力所限,要多少有多少。” 嘶! 不止是红娘子,就连李岩听了都倒吸口凉气。 他可是听说,闯王缴获的那盏神灯虽然已经无法发光,可仍被闯王供奉在寝宫,日日焚香祭拜,以期其能恢复法力。 可公主却说,那样的神灯要多少有多少。 闯王若是听到了这话,心里该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不会哭吧? 随即李岩又想起朱媺娖说过,那神灯及送红娘子的布偶娃娃都是用电的,后世人掌握了如何用电。 如此,难不成如氙气灯、音响、布偶娃娃等奇物在后世便如那普通物件般能拿随便买到? 一时间,李岩对后世产生了无限向往,恨不得如朱媺娖般能穿越到后世去看看。 朱媺娖则又道:“雀蒙眼在后世名为夜盲症,一般很容易治好。 后面我会带一些药物过来,也许行军途中便可以治好大部分将士的夜盲症。” “真的?”红娘子忍不住惊喜地问了句,随即就畅笑道:“公主如此讲,肯定假不了。哈哈,要是俺们大部分人都没雀蒙眼,不仅能夜行军,还能夜战,俺定打得敌人丧胆!” 李岩则想得更多些,也高兴地道:“若公主能从后世得知可轻易治疗雀蒙眼的方法,待天下太平后传播开来,便能解了天下百姓夜盲之苦。” 朱媺娖听了,根据郝光明的话含笑道:“其实除了用药之外,多吃动物肝脏、葱、胡萝卜以及其他水果,也能渐渐治好夜盲症。” 李岩叹道:“倒是些寻常之物,可惜如今百姓连活着都难,想吃到这些就更难啊。” 朱媺娖道:“李先生放心,待我们平定了天下,让这世道太平下来,定是能让百姓吃到这些的。” 她这话说得平淡,却神色坚定,叫李岩、红娘子都有些动容。 ··· 能治疗普通夜盲症的维生素a片,以及鱼肝油,郝光明在进头一批药物时,本就有意进了一批。 于是第二天,他便道镇上要点库房将大部分维生素a片和鱼肝油都装车运到了竹林老宅。 眼见朱媺娖拿起一箱维生素a片就要走,郝光明赶紧叫住她。 “别忘了跟李岩、红娘子他们说明,这药片不能多吃,每人一天一片就够了,如果一次吃太多会中毒。 另外,他们毕竟有八千多人,想要所有人同时治好夜盲症根本不可能。 可以先治疗那些有夜盲症的中低层将官,普通士兵以后再慢慢治。” 朱媺娖听了点头,“我知道了。” 说完,走入西屋柜中消失不见。 朱媺娖来回几次,搬运了四箱维生素a片和两箱鱼肝油过去,便停了下来。 待将郝光明的嘱咐交代给李岩、红娘子后,她便由红娘子带着亲卫营护着前往通州。 当然,在外人看来只是红娘子带着亲卫营出京——朱媺娖终究是做了红娘子亲卫打扮。 通州在进城东边。 地图上看,两者几乎挨着,可实际上却有四五十里地。 红娘子的亲卫营作为精锐中的精锐,行军速度自是不慢,去也是在下午四点多才赶到通州。 通州的位置于京城而言虽然重要,但李自成自恃北方长城以内已无大顺军敌手,便让大明降官、降军负责通州的防卫。 红娘子既是闯军中的名人,又是实授的三品果毅将军。 哪怕是私下带着亲卫营前来,大明的降官也不敢怠慢。 “通州县令赵轩楷拜见将军,不知将军到此有何贵干?” 通州县令是个面白微胖的中年人,见了红娘子后满脸赔笑地询问来意。 红娘子冷着脸道:“俺们来作甚也是你能问的?速去准备粮草,若是天黑前没备好,本将拿你是问!” 作为征战数年,杀了不知多少人的女将军,红娘子纵然模样身段好看,这一冷着脸,却也叫寻常人感到害怕。 赵轩楷心中一凛,却还是硬着头皮问:“不知将军需要多少人的粮草?” “就照三百人准备吧——食材送入俺营中,自有火头军去做。” 赵轩楷其实看出红娘子就带了两百人出头,可听闻只要三百人的粮草,还是松口气。 这大顺的地方官可太难当了。 那些杀人如麻的悍将来了哪个不多要粮草?如红娘子这般只要300人份的,真不算什么,也很好解决。 待赵轩楷离开,红娘子便带着亲卫营在县城与码头两者的不远处扎营。 朱媺娖想起方才县令唯唯诺诺的样子,不禁问:“红娘子,这大顺委任的县令可都是这般见了领军的武将便唯唯诺诺?” 红娘子一笑道:“确实这样——他们大部分都是大明降官,心里有愧,见了俺们哪能不低一头?” 朱媺娖听了心中一动,道:“如果是这样,兴许我们去四川时,可派出数支分队,向沿途的县城讨要粮草。 纵然不能补全粮草缺口,也能补充一部分。” 红娘子听了点头,“公主聪慧,这确实是个可行的办法。” 其实他们以往在外打仗也是如此,想尽各种办法弄粮食。 对于一支乱世的军队来讲,大部分时间并非在打仗,而是在想办法养活自己。 看距离天黑还有一阵子,红娘子便对朱媺娖道:“俺这便陪公主去码头看看吧?” “行。”朱媺娖点头,“但我们最好换身行头,否则我父皇安排的人怕是不敢出来相见。” “公主说的是。” 随后,红娘子与几名身手好的亲卫换了寻常百姓装扮,就跟朱媺娖来到了码头。 通州码头作为京杭大运河的北端,太平时节不知有多繁华、忙碌。 可是如今黄淮泛滥无人管,京畿、山东多瘟疫。 再加上北边为大顺所占,南边依旧为大明领土,中间又有军阀占地自重,还有数不清的流寇、贼匪、败兵肆虐。 这大运河上的船只数目便连太平时节的十分之一都不到了。 通州码头虽没沦为无人的鬼蜮,却也人烟稀少,就如这大明山河,被夕阳染上了重重暮色。 朱媺娖、红娘子一行虽然都是女子,却都挎着刀剑弓弩,一看就不好惹。 再加上这通州码头很多人也吃不饱,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自然没遭遇戏文中那种地痞无赖当街调戏的事。 即便真有人拦截,肯定也是为了吃的。 通州码头虽然不再繁华,但建筑群落却不小。 朱媺娖几乎将连通码头的主街都走了一遍,才在一沿街的普通酒肆外墙上瞧见了某个特殊标记。 第65章 公主被挟持了怎么办? 通州码头边缘某栋不起眼的农家院落中,住着一伙奇怪的人。 这些人除了一位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及一个小女孩,剩余的都是青壮。 如果有人留心观察,就会发现他们整日里不做事,只在通州码头及县城周边闲逛。 堂屋内,几个人正聚在一起说着什么。 “方公公,突然来了一伙闯贼,两百多人,看着颇为精锐,只不过似乎都是些女子。”一名汉子对坐在上首的中年男子道。 “都是些女子?”方正化听了皱眉,旋即道:“闯贼中女子领兵的只两个,一为那李贼婆娘高桂英,一为河南贼首红娘子,来得多半是这两人的属下。” 另一书生模样的人问:“可知道她们来做什么?” 汉子道:“那些女兵正在城外扎营,警惕得很,我不敢靠近。” 不敢靠近,自然不可能打听到人家为什么来的。 “这通州越来越危险了。”书生忍不住道。 一年轻的高大男子闻言怒目,道:“刘孝廉,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没完成陛下遗命便想走?” 原来这一伙人就是受崇祯密诏,留在通州码头等待与朱媺娖汇合的方正化、刘孝廉等人。 除方正化外,他们都算不上什么大人物。 事实上,即便是方正化,也只不过是司礼监的十数位秉笔太监之一,并不引人瞩目。 所以,在大顺军攻入内城后,他们便各自隐匿了起来,在大顺军对进出城者盘查较松的那几日乔装混出城,来到通州码头汇合到了一起。 只是他们在这边已经等了有十来日,却依旧没等到朱媺娖。 再加上刘孝廉等人原本对崇祯让他们辅佐一个公主就心存疑虑,自然免不了生出别的心思。 比如刘孝廉,就提议众人尽快南下,一则是将京城里发生的事传过去,二则是协助南边抗击伪顺,乃至北伐夺回京城。 后加入团伙的李若琏之孙李振武则提议寻找三位皇子,然后护皇子南下继位,再图谋北伐,消灭伪顺。 但方正化、高胜奇及四名崇祯的贴身护卫都认为应当以完成崇祯遗命为主,刘孝廉、李振武也不想脱离这个临时团伙,便我在通州码头等待起来。 听了高胜奇的话,刘孝廉淡淡道:“陛下遗命我们自是要完成,却不该在通州死等。 且不说公主如何从闯营脱身,即便是能,焉知她不会流落到别的地方去? 我等唯有南下,寻找南京朝廷帮助,才更容易找到公主。” 李振武脾气不像高胜奇那么火爆,此时紧皱着眉头道:“如今公主、皇子我们一个都没找到,在此坐等确实不妥,不如冒险去京城打探。” 高胜奇执拗道:“陛下让我们在此以印记等待公主联络,必然是有原因的!” 刘孝廉冷笑,“陛下的安排未必就是妥当的。” 显然,刘孝廉心里对崇祯皇帝是有所不满的。 一直未曾开口的方正化这时才忽然道:“刘孝廉要诽谤君父吗?” 秉笔太监相当于太监中文化最高的一撮,辩论起来刘孝廉这个举人也未必是对手。 何况方正化占着理(礼)。 可刘孝廉却也并不真心服气,仍是淡淡道:“不敢。” 高胜奇瞧见刘孝廉这样子就来气,觉得大明就是败坏在这些读书人手里,当即就要张口臭骂。 去听外面有人快步奔来,推门而进,满脸喜色地冲众人道:“公主来了!” 来人是尊奉崇祯密诏的四名侍卫之一,李成。 四名侍卫负责轮流监看他们在码头所留下的记号,今日正是李成看守。 闻言其余人皆是一愣,方正化却已起身,急问:“是看到联络记号,还是见着公主本人了?” “都见着了!”李成道,“我看着公主在我们所留记号旁加上接头记号!不过···公主身边还跟着几个女子,带着刀剑弓弩,不似寻常人。” 高胜奇道:“公主身边有人保护有什么稀奇的?你怎么没把公主接过来?” 刘孝廉道:“他最好都没有跟公主接头——诸位,恕我直言,公主前番陷在了闯营,即便来与我们接头,可实际处在什么境地却未可知。 若是她向闯贼供出了陛下的安排,被挟持着来与我们接头,我们冒然露面,恐怕就要落入闯贼手中了。” 说到最后,他目光锐利地看着李成。 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李成知道,刘孝廉虽是个读书人,可头脑敏捷、做事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酷,已然隐隐成为他们这伙人的二把手。 因此见刘孝廉看来,李成当即道:“我也是担心公主被挟持,所以没露面就回来告诉各位了。” 没人想落入闯贼手中。 于是即便是性子较为刚烈冲动的高胜奇,一时也皱眉不语了。 过了会儿,方正化才出声道:“公主既然来如约前来,我们不去见面总不是个办法。这样,便由咱家与公主接头,了解公主境况。 若是公主真被挟持了,诸位便不要露面,寻机南去就是了。” “那公主与公公怎么办?”四名侍卫之首的张盛皱眉问。 方正化道:“咱家与公主毕竟都不是寻常人,应该能在闯贼手中活命。咱家就留在公主身边照顾她,兴许以后能寻到机会带她逃出来。” 显然,即便在方正化心目中,坤兴公主朱媺娖也是个没有任何能力的皇室少女,落入闯贼中甚至都无法照顾好自己。 众人听了又是一阵沉默。 因为他们知道,同样落入闯贼手中,在不投降的前提下,方正化作为一个太监活命的可能性确实更大些,也更方便照顾朱媺娖。 方正化则问李成:“公主留下记号后去了哪里?” 李成道:“进了不远处的四方客栈。” “咱家明白了。”方正化点头,随即向众人抱拳,“各位珍重!” 说完转身颇为潇洒地走出院落。 虽然明朝文人、武人对宦官的感觉都不好,可对于方正化几人都是佩服的。 一则方正化有文化还有武功,可以文武双全。这种人在寻常人中都罕见,更别说在宦官中了。 二则,方正化是众人中官职最高的,见识最广的。 便是身为举人的刘孝廉比之都不如。 如今方正化为了完成崇祯的遗命,冒着危险挺狠而出,岂能不让人敬佩? 却说方正化离开小团伙藏身的院落后,并没有磨叽,直接就到街上找到了四方客栈。 进入客栈,他便问店里掌柜,“可有一伙儿女子在贵店入住?” 掌柜看着他并不吭声。 方正化摸出一角银子递了过去。 掌柜顿时笑起来,道:“有,正在后院看房呢,磨磨唧唧的也不知道今晚会不会住下来。” 方正化心中了然,当即前往后院。 他知道,除了冒险没别的办法接近公主,索性便直接过去。 到了后院,他便注意到了七八个带着刀弓的女子,确实如李成所讲,看着就不一般,应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 然后他就看到两个女子与店小二从一间房中走出来。 其中那位身材高挑的少女,模样确实与他印象中的坤兴公主很相似。 他当即走过去。 立即有两个女子抽刀拦住,并一脸审视地盯着他。 朱媺娖近年来也只见过方正化几次,印象比较模糊。 但在这时代中年无须的男子极少见,一般都是宦官。 因此看了方正化两眼,她便觉得这多半就是要与她接头的人。 于是道:“红娘子,这应该就是我要找的人,放他过来吧。” 第66章 一再试探 方正化虽然冒险前来,但其实带着侥幸心理,认为朱媺娖未必就是被闯贼挟持了。 可当听到朱媺娖称呼身边的女子为红娘子,他心便沉到谷底,不禁苦笑。 公主身边的人竟然是传闻中的河南贼首红娘子,那公主显然是如刘孝廉所猜测的,是被闯贼挟持而来,甚至已经供出了崇祯的安排。 被放行,他来到朱媺娖面前就要出言讽刺一番,朱媺娖却先开了口。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随我走。” 方正化到底是从宫里混到司礼监秉笔的太监,心思机微,当即便将要说的话生生咽下,探寻地看着朱媺娖。 却见朱媺娖和红娘子当先向外面走去。 那些七八个女兵则将他隐隐围在中间,逼得他不得不跟着走。 走在这群女兵中,方正化才发现,朱媺娖并不像是被胁迫的样子。 ‘公主总不会真心投了闯贼吧?’ 他心里不禁生出这种荒谬的想法。 一路无话,方正化被朱媺娖直接带到了刚扎好的营地,进入主将帐中。 李成遥遥跟着,看到这里,立即回到那院落,将见到的都告诉了刘孝廉、高胜奇等人。 听完,李振武不禁叹息,“没想到公主真被闯贼胁迫了。” 高胜奇也紧皱眉头,攥着拳头一时不语。 刘孝廉则问:“李成,你再将看到的仔细说一说。” 李成道:“我看见公主与那伙人为的首女子一起走出来,其余女子则将方公公围在中间,一起向闯贼营地行去。” 刘孝廉略一思量,又问:“公主与那为首女子谁在前谁在后?方公公可有做什么暗示?” 李成回忆了下,道:“似乎是公主走在前面,但又似乎与那为首女子并肩。至于方公公,我并未看见他做任何指示,也没见他和公主说什么,表情也挺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 “看他神情似乎在疑惑什么。” 听到这里,众人都思考起来。 李振武先道:“公主总不会是投靠了闯贼吧?否则为何并没有被挟持的样子?” 刘孝廉道:“说不准。” “那我们要即刻离开通州码头南下吗?”张盛问。 刘孝廉略一沉吟,便道:“先不急着走,但我们不能留在这院子了。” 众人一听,便明白刘孝廉是怕被方正化卖掉。 虽然方正化并不像那样的人,但没人愿意冒险。 于是一伙人连忙收拾东西。 刘孝廉则对李成道:“你继续去监视闯贼营地,他们有什么动静立即来禀报。要小心些,千万别被他们看到了。” “明白。” ··· 红娘子亲卫营。 方正化看看朱媺娖,又看看红娘子,满脸不可置信地重复问道:“殿下是说,李岩、红娘子都归顺我大明了?” 朱媺娖先点头,随即又补充道:“准确说,他们是选择离开闯营,追随于我。” “这有何区别?”方正化一时不解。 “区别大了。”红娘子开了口,“俺是敬重公主为人,佩服公主的本事,才追随公主。 至于大明,上下几乎都是贪官污吏,专门欺压俺们老百姓的大老爷,俺怎么可能与他们为伍?” 方正化听了皱眉,并不喜出言不逊的红娘子,却一时无法反驳。 以为他知道,大明确实如红娘子多说,上下多贪官污吏,百姓水深火热,几乎烂透了。 朱媺娖则道:“方公公不必纠结于李岩、红娘子效忠于谁的事,只需知道而今你与他们都是我的属下就行了。 对了,父皇除了安排了你,就没有别的人吗?其他人在何处?” 方正化依旧心存疑虑。 他严肃地道:“老奴斗胆问一句,公主当初刺闯之后是如何逃脱的?又是如何收服李岩、红娘子的?” 朱媺娖听了一叹,“看来不拿出些真本事,方公公是不会相信我了。也罢,总是要让方公公晓得我的神通。” 说完,朱媺娖直接在帐中消失不见。 方正化先是一愣,随即大惊失色,惊疑地问红娘子,“公主呢?” 红娘子笑道:“公主得天赐大神通,去了后世。” “后世?”方正化一时没理解。 红娘子解释道:“就是几百年后,清朝之后的一个朝代,叫什么大华国。” “清朝?大华国?”方正化听得更疑惑了,“这清朝和建奴有什么关系?” 皇太极改制,自称清国。只是大明这边不承认,依旧以建奴、鞑虏、女真等称呼之。 但方正化却是知道建奴国号的。 清朝,很容让他联想到建奴的清国。 红娘子道:“清朝自然是清国所建——按公主所讲,不论是这大顺,还是南明都长久不了,最终都要被清军攻灭,建立了清王朝。 说是清朝建立后,所有人都要改服易发,留着建奴那样难看的鼠尾辫,说这是亡天下。 俺不懂得她讲得那些大道理,只知道鞑虏都不是好东西,公主则是个好人,又有大神通,俺自然要跟着她。” 红娘子这番话虽然说得粗浅,可方正化却听得震撼无比。 就在这时,朱媺娖又忽然出现了,拿着一份圣旨,递过来道:“这是父皇任命我为监国的圣旨,你曾是司礼监秉笔,一看便知真假。” 方正化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一边看圣旨一边道:“殿下为监国之事,陛下也已密诏形式告知我等···殿下刚才是去了那后世?” “不错。”朱媺娖点头,“之前那氙气灯、音响都是我从后世带来的,我有这本事,方公公该再无疑虑了吧?” 方正化心道:怎么可能没有疑虑?疑虑多的去了。 只是,他确实相信朱媺娖没被闯贼挟持,更没有投靠伪顺。 定了定神,他将圣旨交还给朱媺娖,道:“先前是老奴多疑了。对了,与老奴一起接受陛下密诏的其他几位如今都在通州码头,老奴当速去告知他们公主并未被闯贼挟持,否则他们该离开了。” 朱媺娖点头,“我随你一起去吧。” “是。” 方正化知道,朱媺娖随他一起去,不仅有直接面见刘孝廉等人的想法,也有防止他逃跑的意思。 毕竟他刚知道了公主那么大的秘密。 ··· “方公公带着公主和那伙女闯贼往我们先前住的院子去了!” 李成匆匆跑回来,将看到的告诉了刘孝廉等人。 顿时几乎所有人都皱起眉头。 高胜奇道:“方公公怎么会出卖我们?” 李振武皱眉道:“兴许是公主、方公公和伪顺达成了什么我们所不知道的协议。” 张盛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在方正化离开后,隐约被视为领头人的刘孝廉一时沉思不语。 很快他就问:“闯贼出动了多少人?没派兵封锁码头吗?” 李成道:“还是先前那七八个女子,没有派别的兵。” 听见这个回答,刘孝廉吐了口气,环视众人道:“事情也许与我们想的都不一样···我们或许该再派个人去试探下。” 刘孝廉这么说,却并没有自己挺身而出的意思。 他怕死,而且他还有妹妹要照顾呢。 高胜奇将一时没人说话,便道:“我去!闯贼于我有杀父灭门之仇,我是绝不会投靠闯贼的!公主若是真投靠了闯贼,我便拼死杀了她身边那女贼头!将满腔热血溅到公主脸上,叫她清醒!” 其余人听了这话还在犹豫着是否同意,刘孝廉便直接点头道:“好,你去。若你死了,我们会尽力为你报仇的。” 高胜奇依旧看不惯刘孝廉,闻言呵呵冷笑一声,便出门去了。 李成则再次跟着去监视。 这回没多久他便跑回来,高兴地叫道:“高公子没死!他和公主、方公公一起来找我们了!” 听见这话,剩余几人先是一愣,随即齐齐松口气。 高胜奇确实值得信赖。 他既然带着公主过来,就说明必不是如他们所想的那样,公主投靠了伪顺。 而是别有原因,才会和这伙儿女闯贼在一起。 刘孝廉也松口气,牵着妹妹道:“诸位,准备迎接公主殿下吧。” 第67章 原来公主才是天命之人! “参见公主殿下!” 另一处院子中,刘孝廉等人齐齐躬身参拜朱媺娖。 环视了下这几个人,朱媺娖略有些失望。 她本以为父皇会安排什么精兵强将,或者能臣贤人,没想到除方正化外就是几个没什么名气的年轻人。 不过她并没有将失望表露丝毫,而是含笑做了虚扶的手势,道:“诸位免礼。” “谢公主殿下!” 朱媺娖又看着众人道:“尚不知各位如何称呼,不如都自我介绍下。” 李振武好奇地看了朱媺娖两眼,当先抱拳道:“卑职李振武,现为锦衣卫百户。” “李若琏是你什么人?” “是我祖父。” 朱媺娖点头。 随即刘孝廉及四名侍卫也各自介绍了。 至于高胜奇,自然是在去将她时,就报了姓名与家门。 除方正化外,不论是朱媺娖还是郝光明,对这些人都说不上多么信任。 但好歹是崇祯留下的帮手,不能抛下不管。 于是朱媺娖道:“眼下李岩、红娘子所部已经归附于我,你们既然是父皇留下助我行使监国之权的,便随我一起去红娘子营中吧?” 听了这话,其余人还在消化其中信息,刘孝廉便问:“李岩、红娘子所部既然归附,殿下何不率领他们离开京城,或者寻机袭杀李自成?” 朱媺娖本想解释,却听蓝牙耳机中传出郝光明的声音。 “这个刘孝廉是想教你做事啊。” 随即郝光明说了些什么,朱媺娖便冷着脸道:“刘公子是要教我做事?” 刘孝廉虽然是头回听到这种话,却立即明白公主对他方才的问话不满,虽然心中微微凛然,却仍不卑不亢地道:“不敢。在下只是想知道殿下有何打算。” 朱媺娖道:“其一,李自成不是那么好杀的,况且他如今已经离开了京城。 其二,我准备率领红娘子所部前往四川。至于为什么,以后你自会知晓。 你若还是质疑我的决定,或者有什么不同意见,大可自己南下,不必拘于我父皇性命,非留在我身边。” 刘孝廉听得皱眉,但还是一拱手道:“陛下遗命,令在下替父亲辅佐公主殿下监国,而今既然见到了公主殿下,在下自然要留在左右。” 朱媺娖点头,没再跟刘孝廉计较。 她环视众人道:“我在红娘子营中的事于伪顺其余人还是个秘密,所以在我们有所行动前,你们都只能留在红娘子军中,不得外出。” 这下没人再提什么异议了,一起应是。 接着,刘孝廉几人便随朱媺娖、红娘子回到了营地。 红娘子他们安排了两顶帐篷。 方正化、刘孝廉及其妹妹刘炜彤一顶,其余六人共用一顶。 红娘子亲卫营中的女兵们都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反倒是刘孝廉等男子感到颇为拘束。 晚饭后,刘孝廉见方正化回到帐中,便忍不住问:“方公公可知道公主殿下是如何从闯营逃脱,又如何收服李岩、红娘子的?” 方正化瞥了刘孝廉一眼,道:“公主有天赐大神通,不是你能随意揣测的。至于你所问的事,时机到了你自然会明白。” 刘孝廉皱眉。 他觉得方正化变了。 变得神神叨叨的。 但他也打消了从方正化这里询问消息的心思,准备自己观察。 如果朱媺娖真有什么过人本事,既有先帝遗命在,他刘孝廉也不是不能辅佐一位公主监国。 可要是朱媺娖只是李岩、红娘子的傀儡,也没什么击败伪顺、夺回京城的希望,他就必须另寻门路报家仇、报国恩了。 另一间帐篷中,李振武、张盛等人也询问起高胜奇来。 相较于方正化,高胜奇就没什么隐瞒的想法了。 他兴奋地道:“公主殿下有天赐大神通,可以去往后世,李岩、红娘子凭什么挟持她? 而且公主在后世知晓伪顺不能成事,也知晓李岩将来会为李自成所杀,他们自然就归附了公主。” 寥寥几句话就将几人全都震慑住了。 李振武不禁质疑:“这怎么可能?你不会被什么江湖戏法蒙了吧?” 高胜奇听了很生气,提声道:“公主就在我眼前消失的,而后又带了一箱我从未见过的东西过来,怎会有假?” 李振武还要再询问什么,却听外面传来一个女兵的声音。 “几位,公主殿下请你们议事。” 李振武等人当即出来,和另一边的方正化、刘孝廉一起来到了红娘子的大帐。 帐内只有朱媺娖和红娘子,帐外则由红娘子的几名亲卫守着。 带几人进入帐中后,朱媺娖便环视众人道:“我知道几位对我有天赐神通之事多有疑惑,这事我虽不想多解释,却可以让几位见识一下我的神通,以免几位心思不定,做出什么错事。” 施展“神通”安定几人心思,却是朱媺娖与郝光明商量之后的选择。 说完,她也不管这些人神色如何,当即凭空消失在帐内。 头次见到这一幕的刘孝廉、李振武等人都不禁瞪大了眼睛,随即又揉了揉眼睛,四处寻索,却依旧看不到朱媺娖“藏”到了哪儿。 很快朱媺娖又出现在帐内,手中却是多了一绿色小箱子,以及一个奇怪的东西。 只见朱媺娖将这两样东西放到桌上,解释道:“这箱中乃是后世的军粮,名为压缩饼干,一块虽然只有半斤,却可抵十七碗米饭。 至于左边这个,则是手提灯,与之前我借之刺杀李自成的氙气灯相似,只不过没有那个亮,可用于夜间照明。” 说着朱媺娖就打开了手提灯。 刺目的光芒照出,顿时让方正化、刘孝廉等人都不禁闭上了眼睛,吓得连连后退。 朱媺娖带着两样东西过来除了为了证明她的“神通”,还因为这两样东西本就需要搬运过来。 很快,朱媺娖就关掉了手提灯,微笑着扫视众人,道:“现在诸位应该不会怀疑我有天赐神通之事了吧?另外,父皇之所以命我为监国,也是相信我有天赐神通相助,可以振兴大明。 至于更多的事,诸位不用急着问,以后自会明白,现在都回去歇下吧,明早还要赶路回京城呢。” 不管是首次,还是第二次见到朱媺娖“神通”的人,这时都心神激荡,本能地应了声是,退出大帐。 待回到帐篷中,高胜奇兴奋地道:“看,我说没骗你们吧?还不信。哈哈,公主有此天赐神通,我等必能击败闯贼,报家仇国恨!” 李振武则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陛下没让皇子监国,原来公主才是天命之人···” 张盛则道:“公主说的氙气灯,我宫中就见过,没想到竟然是公主从后世带过来的。话说,这后世难道是个神仙显迹的时代?” 听了张盛的话,其余人则若有所思,神往不已。 甚至有人想,他们若用心辅佐公主成就了大事,立下功业,将来是否有机会随公主一起升天成仙? 另一个帐篷中,刘孝廉反倒什么也没说,回来之后,就一直略显呆滞的思考着什么。 显然,方才的事对他冲击十分之大。 ··· 次日。 朱媺娖等人混在红娘子亲卫营回到了京城。 此时刘宗敏已经是随李自成出征,但拷饷仍在继续。 朱媺娖、红娘子安排好方正化等人,回到李府,便见李岩正等着他们。 知道顺利地找到了崇祯安排的人,李岩便没多问了,而是话一转,严肃而认真地道:“殿下,事不宜迟,我们离京的计划该实施了。” 第68章 我们定会再回到京城! 李自成离京讨伐吴三桂的第三日。 李来亨到京畿治疫总管衙门点卯,准备听候李岩的吩咐办事。 来了后竟然发现衙门内人心惶惶的,里外都见不着李岩。 他随便抓了个刀笔小吏问:“李军师呢?” 刀笔小吏有些害怕,苦着脸道:“听说是红娘子营中有不少人感染了鼠疫,就连红娘子都病了,李大人无心公事,早上来随便吩咐两句,便去红娘子营中了。” “什么?”李来亨听了大惊失色,随即质疑,“京城鼠疫治理已颇见成效,红娘子营中怎会出现多人染病?” “哎,”刀笔小吏一叹,“红娘子营乃是先前治疫的主力,与那些鼠疫患者多有接触,算算日期,如今正是该有许多人发病的时间啊。 对了,李军师临走时还吩咐过,若是李将军来了,便告知李将军,尽快再次排查孩儿营中的染病者,做好防护、隔离措施,以免将疫病传染给其他人,令鼠疫在京城再次肆虐。” 李来亨听完一时失神,松开了刀笔小吏的衣领,却忍不住喃喃道:“怎会这样?怎会这样?” 回过神来,李来亨立即回到孩儿营中,招来各级将官,令孩儿营的人都回到营中,排查染病者。 又下令,按照惯例进行三重隔离。 既首先隔离患鼠疫者,其次隔离出与鼠疫患者有过接触者,再次隔离整个孩儿营! 将这些事吩咐下去后,李来亨仍旧心神不宁,于是前往红娘子营,准备了解下红娘子营的疫病发展情况,问李岩该如何应对眼前局面。 到了红娘子营地,李来亨便见外面戒备比平时森严了数倍不止。 距离大营辕门尚有几十步远,箭楼上的守卒就喝道:“来人止步!” 李来亨勒马顿住,高声道:“额是孩儿营李来亨,有要事见李军师!” 一掌旗走出辕门,遥遥冲李来亨喊道:“营中许多人染了鼠疫,已做出隔离,许进不许出,李将军还是请回吧。” 李来亨道:“叫李军师出来见面也不行吗?” “李将军稍等,俺去问问。” 无奈之下,李来亨只好带着一队亲卫骑兵在辕门几十步外等着。 还没等到回话,就见有人从里面推着一辆辆独轮车出来。 车上明显都是染疫病死的士卒,推车之人也多有咳嗽的、身上有疙瘩的。 十几辆独轮车推着当着李来亨等人的面,将几十具染病士卒的尸体推导营地不远处一个大坑中,用旁边备好柴禾与煤石点燃,焚烧起来。 以年纪看着比李来亨还长几岁的青年骑兵见状忍不住道:“首领,这红娘子营看着疫病情况怕是比额们想的还严重,一会儿和李军师见面额们可得注意点,别被传染了。” 李来亨紧皱着眉点头,“额知道。” 终于,李岩走了出来,却是面色发白、嘴唇干裂,一副憔悴的模样。 他出了辕门,在距离李来亨等人十几步的地方就停住了,拱手道:“李将军见我有何事?” 李来亨当即问:“李军师,红娘子营中有多少人染病?” 听见这话,李岩神色更难看了。 他一叹道:“目前仅有千余人发病,至于其余人是否已染病,尚不确定。 对了,为了避免营中疫病之毒传出去,我已令全营戒严,许进不许出。 只是营中物资不足,今后一段日子,还要麻烦李将军派人将红娘子营所需的物资送到营外来。” 听了李岩的话,李来亨身后的骑兵都脸色发白。 千余人发病? 这还能用仅字形容? 红娘子营可是只有八千多人啊,而非那些什么人都收留、拥有几万人的大营头。 李来亨则眉头皱得更紧,满面忧色,问:“营中可还有别的事需要我帮助的?” 李岩犹豫了下道:“李将军当知道,鼠疫患者并非必死,若是能吃喝好些,养护得好,还是有可能好转的。 红娘子营多是随陛下转战各省数年的精锐将士,多损失一个都可惜,所以,希望李将军能设法多筹些粮草及药材,好让红娘子营多活些将士。” 说完,李岩郑重地向李来亨拱手躬身一拜。 李来亨与李岩接触颇多,速来敬佩,甚至可以说仰慕李岩的为人。 见状忙下马回拜,并正色道:“请李军师放心,额一定想办法多筹备些粮草、药材送过来。” “那岩与娘子便先拜谢李将军了。” 说完再拜。 李来亨又回拜一次,深深看了眼红娘子的营地,这才带着亲卫骑从打马离去。 李岩等李来亨的背影消失,才叹了一声,转身回营。 其实他并不想欺骗李来亨,却不得不为之。 因此他方才那两拜,不仅是为了感谢李来亨答应帮助筹集粮草,也是为欺骗而道歉。 ··· 转眼过去三日。 这一天,李来亨第一次送来了粮草,确实比红娘子营应得的多出一半来。 带将士们将粮草运回营中,便有红娘子的亲卫将四名统军都尉,以及方正化、刘孝廉等受崇祯遗命之人都叫到了主将大帐中。 朱媺娖、红娘子、李岩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这虽是红娘子的军帐,但此时却是朱媺娖坐在主将之位,李岩、红娘子则站在下方两侧。 等人到期,朱媺娖点点头,李岩开声道:“诸位,依照行程算,今日闯王已率军到了山海关外,不出意外,明日便可能与吴三桂、清军决战。 不论闯王此战胜败,我们都该离京了。 因此请四位都尉回去统领麾下将士做好准备,今夜我们便拔营出走。” “尊令!” 四名红娘子营的都尉齐应了声,便各自离去。 离开京城去四川的事,李岩、红娘子早于四人通过气,他们也知道该如何准备。 李岩又对剩余的人道:“诸位,为了能多瞒住闯军几日,这营地内外我们还需做一番布置。” 接着,李岩与红娘子就不客气的吩咐起朱媺娖之外的众人来。 方正化、刘孝廉等人这几日也算是初步了解了李岩、红娘子的本事和为人,因此都颇为配合。 但说起来,布置营地的事其实也无需他们帮多少忙,大多数事都是由红娘子营的人来做。 很快到了深夜子时。 在治疫期间便由外城转移到城外去的红娘子营地中,将士、车马潮水一般从营中出来,只发出了一些不可避免的轻微响声。 当初李岩、红娘子故意以避免鼠疫传染为由,将营地选在了距离外城一里多远的地方。 因此,这时根本没有人发现红娘子营数千人的离去。 待人去营空后,仍能见到营地中多处火把、火盆散发着微光。 在这微光的映衬下,不论是辕门楼上,还是箭楼、望楼之上,都能瞧见有穿着红娘子军服饰的人影站立着,一动不动。 ··· “好了,此时已离京五六里地,开灯吧。不然仅凭那些没夜盲症的人带路,大伙儿走起来就太慢了。” 离京五六里后,红娘子如此说了句,便让亲卫传令各队人马开灯。 为了方便红娘子营的夜行军,朱媺娖前后带来了20几个手提灯。 以红娘子营的人数,基本上可以做到400多人有一个。 再加上一些火把,以及没有夜盲症的人照看着,队伍速度当即显著提升,直追白日行军的速度。 方正化、刘孝廉等人骑马走跟在朱媺娖后面,此时转身回望。 瞧见一道道犹如传说中的烛龙之目般的亮光刺破夜色,照向前方,只觉壮观无比,心中更是莫名的兴奋与激动。 “我们定会再回到京城!” “将来定能让这大明江山如被神灯照耀般,一片光明!” 第69章 李岩:我从未见过如此精细的地图! “首领有令!准备扎营造饭,休息一夜再走!” 两名传令兵骑着马,手持令旗,由队伍两侧,从头向尾奔走,大声传达最新军令。 队伍却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往前走。 因为只有到了前锋选好的营址,才能安营扎寨,否则军令便是让将士们就地歇息了。 此前,红娘子部以营中将士多染疫病为由,全营戒严、许进不许出,让将士们在当夜出发前养足了精神。 因此离营后便走了半个夜晚,加一整个白天,已走了近百里。 中间除了按点停歇一两刻钟,让将士们解决早饭、午饭,便没停下来过。 红娘子部行军时主要分为三个部分,一个散在四方的探马。 又以前、左、右三个方向为主,后方的探马最少。 然后便是千余骑兵的前锋,行军时由红娘子亲自率领。 四千多步兵则与辎重营一起行军,相当于中军、后营,行军时由李岩率领。 朱媺娖为了锻炼自己,也为了拉近与将士们的距离,便待在中军。 李岩自然不敢真让朱媺娖跟着步行,给她安排了马车。 但朱媺娖不愿意坐,硬是要跟着李岩等人一起步行。 朱媺娖作为大明公主虽未缠足,但毕竟不经常走路,腿脚缺乏锻炼与磨砺,因此没走多远就受不了了。 郝光明虽然看不到大明这边朱媺娖的情况,却能猜到朱媺娖开始步行肯定没法儿坚持太久。 所以在当夜朱媺娖走了两个多小时后,他就通过蓝牙耳机劝导了。 “我知道你想锻炼自己,但很多事情都是没办法一蹴而就的。 比如说走路,经常走路的人,脚底板会产生一层茧皮,走远路也不容易磨出泡来。 但你之前从没走过远路,这一上来就想跟红娘子营中转战各地几年的将士们相比,是不可能的。 你得慢慢来,不能心急——你父皇之所以将大明江山弄成如今这样,一个原因就是心急。你总不想犯你父皇犯过的错误吧?” 郝光明搬出崇祯作为反面例子,朱媺娖终于听了劝。 但她肯定是不能回到郝光明那边的,不然她再回到大明时,还会出现在之前离开的地方,那样就落在队伍后面了。 当时费珍娥也看出朱媺娖累得狠了,便也劝道:“殿下还是上马车休息一会儿吧?” 台阶送到眼前,朱媺娖虽然依旧感到惭愧,却没再矫情,点头上了马车。 这边郝光明则又趁机跟朱媺娖聊了起来。 “走远路其实有很多技巧和讲究的,现在我将在网上查到的一些小知识告诉你,等扎营时你可以看着告诉红娘子、李岩,只要有几条有用的,就能增加你在军中的威望。” ··· 天黑透前,队伍便扎好了营盘。 朱媺娖则趁着扎营的时间回到了竹林老宅,吃了郝光明准备的营养晚餐,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又用郝光明准备好的药汤泡了半小时的脚,才回到大明这边。 这时,红娘子正与李岩在大帐中讨论行军路线。 虽然总的行军路线之前已经明确,但每日具体的行军路线却还是要计较一番的。 “殿下。”李岩礼貌地向朱媺娖拱手打招呼。 红娘子则吸了吸鼻子,惊讶道:“公主身上好香啊?莫非是在那边用了花瓣沐浴?” 朱媺娖如今和红娘子混得很熟了,闻言一笑:“并非花瓣,而是用了洗发水和沐浴露。说起来也是我忘了,回头便带几瓶洗发水和沐浴露给你。” 之前朱媺娖虽然每天洗澡也用沐浴露,但洗澡后基本就在竹林老宅休息了,等第二天才来大明这边,身上沐浴香波的味道不像刚洗完澡时那么重,红娘子便没注意。 否则,红娘子提起,朱媺娖肯定早就带洗发水、沐浴露给她了。 当然,其中也有朱媺娖最近忙着搬运东西,没想利用穿越能力带一些无关紧要东西的缘故。 女子就没有不爱美、不爱香味的。 红娘子也不例外,当即就笑道:“那俺就先谢过公主了。” 李岩则是注意到朱媺娖手中除提了四个手提灯,还拿了一个纸卷。 之前朱媺娖回去时,便带了八个手提灯回去充电,如今过来自然也要带几个充好了电的手提灯过来。 郝光明买的手提灯都是充一次电能照明12小时的,虽然目前所有手提灯都还有电,但也坚持不了几个小时了。 因此,朱媺娖自然要利用每次穿越机会更换。 这事李岩知道,所以他的注意力便在朱媺娖带来的纸卷上。 朱媺娖见状,便将纸卷递给李岩,道:“这是我在那边得到的大明地图,今日才到的,我便拿来了。” 地图? 李岩听了便眼睛一亮。 须知,在明朝时地图可不像后世那样随便能找到、买到,或者在网上搜索到。 在明朝,较为详细的地图都属于国家机密、军事机密,一般人根本没有。 再加上明末大明官府各种政务、军务废弛,李岩、红娘子虽然攻破过不少府县,却也没得到过一张好地图。 目前李岩所用的地图还是他凭借自身见识,以及从李自成那里看到的,自己画的一幅。 当李岩打开纸卷,赫然发现竟然不止一幅地图,而是好几幅。 再看到上面画笔精细的府县划分、山川脉络,城池重镇及重要卫所的标注,李岩只觉得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他也活了三十出头了,自诩见识广博,却还从未见过如此详细、精致的地图——即便是大明皇宫相关库藏中也没有。 “此图乃军国重器啊!”他声音发颤、双目发光的盯着地图舍不得挪开,却忍不住问:“殿下是如何得到的?” 朱媺娖微笑道:“李先生又以当世眼光看后世了,这地图虽精细,却也只是后世人专为研究我大明历史绘制的,并非什么军国重器,有钱就能买到。” 听了这话,李岩意识到他确实又大惊小怪了 略微冷静后,他不禁深深看了朱媺娖一眼。 虽然朱媺娖一直都没说,但李岩觉得,朱媺娖在后世定然是有人帮忙的。 这个人不仅很得朱媺娖信任,还很可能有钱有势。 否则朱媺娖不会将朱媺姕托于那人照顾,也没办法弄来这么多后世的东西。 不过,李岩虽然为人比较耿直,却并非毫无情商,朱媺娖既然不说,他自不会多嘴去问。 接着,他详看这几幅地图,发现有一张大明全图,还有北直隶及河南、陕西、陕西、湖广、四川五个布政司(省)的分图。 将这几幅地图都迅速浏览了一遍,李岩结合自身见识,发现这几幅地图上的信息也并不十分准确,但整体而言依旧比此时的地图精细很多。 想想也是,朱媺娖所去的后世距今毕竟有几百年,对此时地理认知有误在所难免。 稍稍研究了会儿,他忽然脑中一亮,道:“殿下、娘子请看,而今有了如此详细的地图,也许我们并非只能过山、陕去汉中。 从山、陕走虽然路程短,可如果被顺军发现我们无令行军,以背离了闯王,恐怕就会面对山、陕两地各方顺军的堵截。 相反,走另一条路虽然远些,可却是从河南、湖广北边走,只需过了此处便能进入汉中。” 说着,李岩将手点在了湖广分地图上的某个地方。 朱媺娖看去,便瞧见了两个大字——郧阳。 第70章 郝光明:我能帮忙伪造诏书 听李岩谈起行军路线的事,郝光明这边也不禁对着地图思考起来。 这地图他一样买了好几份,因此让朱媺娖给了李岩一份,他这里还有几份,可以随便拿来看。 从地图上看,郧阳位于大明湖广的西北角,与陕西的兴安州(安康)相邻,汉中则在兴安州的西侧。 如果选这条路,确实如李岩所讲,只需直下河南,再入湖北,便可由郧阳入陕。 其优点是,在出河南之前几乎不会遇到关隘阻拦,而且李岩、红娘子所部起于河南,到了那边就相当于到了他们的主场,行军、筹粮想必都要容易些。 缺点却也明显,那就是路程较走山陕明显要远不少。 另外,由河南入郧阳,由郧阳入兴安州,虽然没多少著名关隘,但所经之地都是山区,甚至有大片原始森林,路很难走。 而在进入陕西后,也是要过几道关隘才能到汉中的。 至于另一条路,过山陕入汉中,路线无疑更短,只论路来讲也好走很多。 关键在于,能不能骗过各关隘的顺军放行。 如果不能,即便他们能攻破一两座关隘,也很容易被山西、山西的顺军堵截。 即便没被堵住,也会被一路追击,狼狈如丧家之犬。 至于说打,不是郝光明不相信红娘子所部的战力,实在是他们人太少了,战兵才五千余。 大顺这边可在太原、西安都安排了大将镇守呢。 太原是大明降将姜襄,这个还好说。 西安则是田见秀镇守——这位可是闯军中排名位列前三的大将。 红娘子部如果在山、陕两地和顺军打起来,除非打赢所有仗,否则只要输了一仗,他们这支队伍可能就要玩完。 这么一分析,郝光明觉得到底选哪条路走还真难得很。 不过,从全局考虑,郝光明还是觉得早入四川更好些。 于是通过蓝牙耳机道:“你问李岩,他原本准备怎样过山陕两地的关隘?” 山陕两地多关隘,而且就行军而言,你要从山陕去四川,必须过这些关隘,都不好绕。 不像中原,很多地方都是一马平川,你要是不想经过哪座城池可以轻易地绕过去。 朱媺娖也不想走远路去四川。 虽然历史上张献忠八月才攻破成都,但他们总不能等到八月才赶到成都,那样恐怕想要扭转乾坤都难。 而今已经是四月下旬,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李先生,你原本既然计划过山陕入四川,可想过怎样通过那些必经的关隘?” “骗。”李岩只说了一个字。 “骗?” 李岩解释道:“我准备伪造一份闯王的诏令,言我等奉闯王诏令前往汉中,准备南下讨伐四川。 只不过,我们军中并无模仿笔迹、伪造印玺的高手,只能由我来做。 我于伪造信件、印玺之道并不擅长,因此真不知道能有几分把握骗过顺军守将。” 听见这话,朱媺娖不禁深深皱起了眉头。 因为她觉得这事挺不靠谱的。 在她的认知中,信件、印玺都不是那么好伪造的——若真是容易,怎么以前没听说有多少人假传圣旨呢? 李自成的诏令纵然防伪手段不像大明圣旨那么高,想来也是不容易仿造的。 另一边的郝光明听了李岩的话却是眼睛一亮,当即通过蓝牙耳机道:“我可以帮你们伪造李自成的诏书,在我们这边,只要肯花钱,造一份能以假乱真的应该不成问题!” 朱媺娖听了十分惊喜,没忍住脱口道:“真的?!” 才说完,她就意识到不对,果然瞧见李岩、红娘子都奇怪地看着她。 想一想,她觉得如今李岩、红娘子都被跟她离开京城了,也该在透露点秘密给两人知道。 于是微红着俏脸道:“实不相瞒,我父皇已将我许配给了后世一人,也就是我的驸马,他姓郝,叫郝光明。 方才他听了李先生所言,说后世有办法伪造诏书,应足以以假乱真。” 朱媺娖这短短几句话中的信息量实在太大,即便是心大的红娘子一时也难以回过神来。 过了好一会儿,红娘子才杏眸发亮地道:“俺就说嘛,公主在后世肯定是有帮手的,没想到竟然是驸马爷。 公主,这后世的驸马爷长啥样啊?有没有俺相公英俊潇洒?” “咳咳咳!”一旁李岩终于回过神来,疯狂咳嗽,暗示红娘子别乱说话。 红娘子听明白了,却不以为意,反假做关心地拍打李岩后背,道:“相公怎么了?该不会是真染了鼠疫吧?” 鼠疫中有种类型病灶主要在肺部,因此感染者会咳嗽,乃至突然咳血猝死。 因此,红娘子这一说,李岩就咳得更厉害了。 这回是真咳。 给气的。 红娘子居然说他要猝死,他能不气吗? 朱媺娖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红娘子的问题,而是道:“若诏书能以假乱真,我们是不是就该走山陕?毕竟早些赶到成都很有必要。” 李岩顺了气,道:“若诏书真能骗过顺军守将,自然可以走山陕,但若骗不过,我们反而要陷入麻烦中。” 说着,李岩再次看起了陕西、山西、河南三个布政司的分地图。 很快他就有了主意。 “殿下,我看不如这样,我们先直往南走入河南,到雒阳后再向西走,看能否以诏书骗过潼关守将。 因为这样,在进入汉中前我们只需过潼关便可以了。 即便诏书没能骗过潼关守将,我们也可以转而南下,或走商洛山入兴安州,或是继续到南阳入郧阳,再由郧阳入兴安州。” 听了这个计划朱媺娖不禁点头。 另一边郝光明同样听得点头。 这计划及不用绕多远的路,又为没能骗过顺军守将留下了后路,应当是眼下的最佳选择了。 “我觉得可以。”郝光明道。 朱媺娖当即道:“那我们便按这条路线走吧。” 随后,李岩自己在大帐中研究具体的行军路线,朱媺娖则要求红娘子带她到亲卫营巡视。 至于说其他兵营,红娘子倒是没什么,但朱媺娖还是有些不方便去在这个时候去的。 此时,将士们不仅扎好了营帐,也吃过了晚饭。 亲卫营中的女兵们或是在整理床铺,或是在浆洗衣物,没有入睡却也没有闲下来。 “这长途行军步行赶路,红娘子军中可有什么技巧?”看女兵们在忙碌,似乎并无多少烧热水泡脚的,朱媺娖便询问起来。 红娘子笑道:“这还要啥技巧?走着走着就习惯了呗。 俺听相公说公主离京后也步行了好远,最后还是没受得了,上了马车。 公主以前毕竟金贵,一开始脚底板肯定受不了,会磨出泡来。 等以后走的路多了,这脚底板长出厚厚的老皮,走远路就没事了。” 朱媺娖对红娘子的取笑并不在意,而是认真道:“我从后世得知了两个有助于行军走远路的小技巧,兴许于将士们有用,我想请红娘子推行军中,也好让我军走得更快一些。” “后世的技巧?”红娘子一听是后世的东西杏眸就亮了,“公主快说给俺听听!” 朱媺娖含笑道:“其一是大绑腿,你看,就像我腿上这样。” 朱媺娖说着撩起衣衫下摆,里面却是穿了一条现代的女式裤子,上面有她在另一边照着网上视频用布带打的绑腿。 郝光明倒是说,后世人已经不用布带绑腿,而是用有绑腿效果的裤袜,或者特制的绑腿带。 并且郝光明已经在网络上买了好几套户外徒步旅行的衣服等装备,明天货就到。 那时她就该大胆换装了。 第71章 建议,争论 红娘子细看了朱媺娖的绑腿几眼,便道:“这种绑腿法子俺倒是在军中一些老卒身上见过,却不知有什么作用?” 朱媺娖道:“它的主要作用时缓解腿部疲劳,可以让将士多赶些路。 因为长时间走路,血液会汇聚到小腿上,会让人感到疲劳,时间长了还会有损血脉。 绑腿则可以有效减缓血液向小腿汇聚的速度。 另外,绑腿扎紧了裤腿口,可有效防止蚊虫叮咬。 最后,为全军将士都配上绑腿后,需要时他们还能解下绑腿的布带当绳子用,煮洗消毒后还能当做包扎伤口的纱带。” 红娘子笑道:“公主讲的俺虽然没全听懂,但知道这对将士们是好事,明日俺便让辎重营的人制作绑腿,配发全军。” 朱媺娖点头,又道:“缓解长途行军疲劳的第二个小技巧,便是每晚歇息前以热水泡脚。” 红娘子这次听了却是一叹,道:“这个法子俺是知道的,即便不知道的人,也会感觉泡个热水脚睡觉更舒坦。 可这行军中条件简陋、艰苦,如何能让将士们每晚入睡前都热水泡脚啊? 烧火的柴禾不好找不说,而今各地多有旱灾,有时候连水都不太好找啊。” 朱媺娖神情坚定地道:“我也知道行军途中条件简陋,但我们可以下令让将士们尽量去做。 或许难以做到让将士们每天都泡热水脚,但只要有条件,就得让将士们做到。 这样长时间积累下来,不仅能加快我们的行军速度,也能让将士们少因长途行军受损。” 红娘子听了若有所悟,随即就点头道:“公主说的是,俺这就让人吩咐下去,让将士们从今夜起就尽量用热水泡脚。” 说完,红娘子让跟在身边的亲兵去传令。 她这些女亲兵,个个身材五大三粗,有的脸上还应战斗留下疤痕,有的不说话,都没人能分出男女,甚至说话也未必分得出。 叫这些女亲兵去其他营中传讯,她也不怕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当然,实际上亲卫营一些女兵早就和男兵成了家,只是行军中分营而居罢了。 朱媺娖随着红娘子继续巡查亲卫营,女兵们都热情地跟朱媺娖、红娘子打招呼。 中间遇到一胆大的高壮女子,咧着大嘴笑问:“公主、首领,上次给俺们尝的那啥饼干、罐头都挺好吃的,还很顶饿,啥时候再分给俺们吃一顿啊?” 朱媺娖微笑没说话。 红娘子则笑骂:“俺说虎妞,你这长得不美倒是想得挺美啊?那些饼干、罐头不止是好吃,存的时间也长,又方便运送,现在就给你们吃那些,难不成营中其他粮食都搁车上烂掉?” 虎妞把刚随便洗了洗的长发随意地在头上挽了个小乣,嘿嘿笑道:“粮食烂了确实可惜,那首领便让俺们没事多吃一碗饭,不就能早点吃完了吗?” “你还真是想得美!”红娘子忍不住朝虎妞厚实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俺们去四川的粮食都未必够呢,让你们每顿多吃一碗岂不是缺口更大了?没了粮食你去弄啊?” “俺弄就俺弄。”虎妞是真的虎,并不怎么怕红娘子,“回头碰到哪个地主老爷的坞堡,给俺几十个姐妹,俺便给破了打粮!” 因为是到皆为女兵的亲卫营,又是晚上,因此朱媺娖入营中前就将手机摄像头遮住了。 郝光明虽看不到人,可听到虎妞与红娘子这番对话仍不禁感慨。 红娘子部到底也是转战各地数年的农民军,而找地主富绅打粮则早已成为了农民军的传统。 如虎妞这样的老卒,都将之当成习惯了。 不过如今还没到四川,并不是朱媺娖整顿红娘子军、重订军规军纪的时候,部队又确实缺粮,路上打粮也是计划内的事。 果然,红娘子听了就笑道:“行,俺记住你这话了啊,回头就让你去干这活儿,可不许给俺亲卫营丢脸。” 虎妞高兴道:“首领放心,绝不会俺们营丢脸!” 等巡视完了亲卫营,回往大帐的路上,朱媺娖犹豫了下,道:“红娘子,我见亲卫营的女兵们每日盘弄长发、洗发都很不方便,可否下令让她们都剪成短发?” “啥?”红娘子听了明显吓一跳,然后便道:“这不太好吧?哪有将军强令将士们剪发的?都剪了岂不成了尼姑军? 而且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叫身体啥的是父母给的,不能损坏,不然就是不孝。” 朱媺娖笑道:“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对对,就是这句话。”红娘子连连点头,“俺相公以前还经常用这话劝俺在阵上别冒险呢,说这话出自《孝经》,俺们要守孝道就得遵守。” 这个问题朱媺娖也听郝光明说过,就在让她和朱媺姕剪短头发后。 因此听了红娘子的话,朱媺娖便道:“《孝经》上是有这句话不错,但其所要传达的,却并非表面的意思。” 红娘子杏眸眨巴了几下,显然没听懂朱媺娖什么意思。 朱媺娖哑然失笑。 见已经到了大帐,索性进入大帐中,将让亲卫营女兵先剪短发的提议跟李岩说了遍。 李岩听了直皱眉,并没有给朱媺娖讲孝敬,而是给了另一番说辞。 “殿下,头发过长确实不利于日常生活,更不利于行军打仗,因此不论是寻常百姓,还是营中将士,也是会定期修理发须的。 但若如殿下所讲的剪成短发,却是万万不可。因为减短发自古以来就是一种刑罚,名为髡刑。 另外我汉家儿女向来以长发美髯为美,以髡发、秃顶等蛮夷发型为丑。 因此,强令女兵们减短发,等于令她们扮丑自污。 况且很多人都认为断发是有损孝道,或是会折损寿命。 有此种种原因,她们如何肯减成短发? 若强令实行,恐怕会令亲卫营的女兵们心生怨怼啊。” 李岩这一番劝算是有理有据、苦口婆心了。 因此,通过手机听到的郝光明倒是一时没出声。 朱媺娖听了却是柳眉紧蹙。 稍倾她才道:“李先生,我让女兵们剪短发并非心血来潮,因为在后世男子几乎都理着不过耳的短发,甚至是寸发。 女子也多有短发者,便是留长发的,也极少长发过腰。 这说明风俗并非不可改。 短发更利于将士们行军途中打理,而打理得勤快了,干净了,则少生虱虫,有利于将士们的身体健康,甚至还有减少疫病产生与传播的效果。 有这么多的好处,为何不能让将士们剪成短发呢?” 李岩听了苦笑。 略微思考了下,他道:“殿下说确有道理,但人心改易是绝难一蹴而就的。 我打个比方吧,如果有人想在告诉殿下,在脸上划伤几道刀痕是更美的,以后人们都会这么做,殿下会愿意自毁容貌吗?” 朱媺娖道:“李先生说笑了,怎会有人以脸上有疤痕为美?” 李岩定定地看着朱媺娖,道:“若殿下传令剪短发,将士们也会以为殿下在说笑——怎么会有人以短发为美呢?” 朱媺娖好歹是公主,此前提的种种建议李岩、红娘子也都接受了。 再加上她在郝光明那边通过上网看图片、视频,确实发现后世人多留短发,还都很好看。 所以,李岩这第二番劝虽然有理且有力,却也将她气到了。 她甚至气得笑出来,道:“李先生说世人皆以短发为丑是吧?那好,明日我便剪成短发!” 第72章 正确的发型、服饰导向 朱媺娖说完,便直接在大帐中消失了,只留下李岩、红娘子、费珍娥三人。 红娘子冲李岩翻了个白眼,道:“俺说相公真是记吃不记打,在闯营总是这般直言得罪人,而今又当面顶撞公主。 就算公主的提议不好,你也可以委婉点劝导嘛。非要当面驳斥,让公主这般掉脸皮?” 李岩见朱媺娖突然消失,这才意识到气着了朱媺娖。 讲实话,他也是有点后悔的。 毕竟朱媺娖还不到十六岁,又是个女子,他堂堂一个举人,这般驳斥倒了一个少女,其实也并非多么光荣的事。 而且公主的提议也是真心为队伍好,只不过有些不切实际罢了。 想了想,李岩正色道:“让亲卫营女兵剪短发的事真不能按公主想的来,公主要剪短发也得再劝诫。 她毕竟是公主,而今又是监国,仪表言行代表着大明皇室的颜面,不能肆意而为。” 这时费珍娥道:“这事李先生还是不要再劝了,回头我与方公公劝一劝,兴许管用。” 红娘子也道:“珍娥说得对,这事相公就不要管了,别因小事跟公主关系闹僵了。” “这可不是小事···”李岩怎么说了句,见红娘子杏眸瞪过来,立马闭嘴。 费珍娥见了暗笑,心想:这李先生竟然有点妻管严,回头告诉公主殿下,兴许她能高兴点。 ··· “你都听到了?”朱媺娖回到竹林老宅,瞧见郝光明正坐在堂屋一张摇椅上笑看过来,不禁带着囧色问。 “听到了。”郝光明笑着点头,“你和李岩的辩论很精彩,可惜你忘了将手机摄像头遮布打开,否则我就会录制下来,当做纪年。” 朱媺娖一听,俏脸更加胀红,既羞且恼。 她气呼呼地道:“这种出糗的事你要是录屏了,以后我去了那边就关掉手机,不让你看也不让你听了。” 而今也就是在郝光明面前,朱媺娖才会经常露出这般的少女娇憨姿态了。 在李岩、红娘子等人面前,或者说在大明那边,她总是仿佛背着一座大山,言行举止都很庄重肃穆,甚至是不苟言笑。 郝光明听了佯作被吓到,忙道:“别,我不录屏还不行吗?” “这还差不多。”朱媺娖哼了句,随即又正色问:“你觉得我让亲卫营女兵们剪发的提议怎样?真的不对吗?” 郝光明略一沉吟,道:“不能说完全不对吧,但确实有些不符合实际,或者说操之过急了。” “你站李岩那边?”朱媺娖听了有点不高兴。 郝光明笑道:“你听我说完啊——就事论事的话,你的提议确实有问题。 可如果你是一个真正的、优秀的强大领袖,你这个提议是完全可以落实下去的,不会有任何问题。 移风易俗,有时候确实很难,有时候却又很容易。 比如说清军进入中原后,要所有汉家百姓都剃发易服,结果直接激起无数本已投降清军的人反叛。 这里面既有剃发易服严重挑战了汉人的尊严,却也有清军威望、实力不足够的缘故。 我知道有的优秀领袖,曾一句话就能令全国军民忘掉过去的认知,去狂热地做一件事。 所以,如果你能够成为真正的优秀领袖,威望达到了相当的高度,别说只是令红娘子的亲卫营剪短发,便是让所有大明将士都剪短发,也是一句话的事。” 听了郝光明这番话,朱媺娖不仅蹙眉沉思,一时若有所悟。 郝光明犹豫了下又道:“我在跟你说个事啊——你别看我们现在都是短发、西装革履的,这可不仅仅是因为短发和西式服装穿着方便,看着干练,还有清末民初我们华夏民族被西方打压得太狠,以至于失去民族自信心的缘故。 事实上,如今我们大华国国力强大了,国际影响力也起来了,人民也对民族传统文化也越来也自信。 所以就有不少年轻人反过来喜欢古装,尤其是汉服、唐装以及大明时的服装,甚至追捧形成潮流。” 朱媺娖对大华国的时空认知终究还是太少了,闻言不禁诧异道:“还有这种事?” “当然。”郝光明笑着道,“回头你在网上搜一下汉服这个关键词就知道了。” 朱媺娖又蹙着柳眉沉思了会儿,道:“我已经说过,明日会剪短发,难不成要食言让他们看笑话?” 郝光明笑道:“李岩、红娘子未必会笑话你,但作为一个领袖,你既然当时那么坚决的说出了要剪短发,结果却无声地假装忘了,确实不太好,不利于培养你的领袖气质和威望。” “那我该怎么办?”朱媺娖一时有点愁。 至于说后悔嘛,倒不是很后悔。 郝光明则问:“你真想剪短发?” 朱媺娖道:“当然了,我看你们这边女子短发都挺好看的,我为何不能剪短发?” 郝光明笑道:“我们这边的女子发型,得搭配时尚的服装才好看。你要是穿着明朝服饰,却留着我们这边的女子短发,恐怕看着就很别扭了。” “那到底该怎么办?”朱媺娖再问,同时她也在想办法。 郝光明同样在思考。 他在想,究竟该给朱媺娖在大明那边塑造一个怎样的外形,才有利于将她养成一个万民敬仰,乃至将来能够言出法随的强大女帝呢? 虽说这件事中,朱媺娖的外形只是一个小小的次要条件,却也不该疏忽。 况且对郝光明而言,这本就是件很有意思的事,他乐于参与。 思考了好一会儿,郝光明才打量着朱媺娖道:“你的头发较大半月前又长了一点,你既然说了要剪短发,那这次就齐肩剪一次好了,反正以后还会再长出来。 齐肩发相对于大明那边的女子已经算是短发了,你剪完后,明日就简单的扎成马尾,让李岩、红娘子他们看看你没有食言。 至于服装的话,正好明天我给你买的几套户外徒步穿的冲锋服、鞋子到货,你便换上,先做我们这边女子的打扮。 这样在红娘子部虽然十分的标新立异,但总不至于像穿着古装却留着现代发型那么违和。” 朱媺娖听了依旧皱眉,“就这样?” 显然,她对郝光明的建议不算满意。 郝光明笑道:“一回儿我给你拍个照片、视频,回头在网上找专门的古装造型团队,给你弄个女帝的造型,再让他们给你定制几套女帝的服饰。 这样,到时候你换了女帝造型,绝对比现代的、大明的女子都好看!” 朱媺娖眉头皱得更紧了,道:“你知道我关心的并非好不好看。” 郝光明暗叹:老婆好难哄啊。 略一沉吟,他才认真道:“我知道你还是想让红娘子部的将士剪短发,但这件事真不是现在该去做的。 听我的吧,等几年,等到你有足够的威望了,你的军队也有了整体换装的需要,就能名正言顺地让他们剪短发。 当然,我仍不建议强令普通百姓剪短发,毕竟,我们华夏的传统发型和服饰确实是挺美的。 或许,让你们那个时空的西方人都以模仿我们华夏人发型、穿着为美,才应该是我们需要努力的方向。” 听到郝光明最后一句话,朱媺娖双眸光芒闪动,明显是被触动了。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点头道:“好,我都听你的。” 第73章 重建东厂,用肉罐头激励将士们赶路! 经过郝光明的劝导,朱媺娖不仅气消了,想法也转变过来。 但她还是先剪了头发,才带着一箱压缩饼干再次回到大明这边。 值得一提的是,在意识到红娘子部缺粮后,郝光明这边就只购买压缩饼干,不买肉罐头了。 肉罐头好吃是好吃,却不如压缩饼干顶饿。 大帐是主将用来召集将官们议事的,并非李岩、红娘子的寝帐。 再加上朱媺娖离开并没有多久,当她再次过来时,李岩仍在这边处理事务。 见朱媺娖这么快就来了,李岩原本挺高兴的,可当瞧见朱媺娖原本达到背心的长发减成了及肩“短发”,还只扎了个简单的马尾,李岩表情便有些凝固了。 他下意识还想再说朱媺娖两句。 可想起红娘子之前的话,再考虑到朱媺娖已经剪了“短发”,他也只能摇头一叹。 朱媺娖听到李岩的叹气声,便将带来的压缩饼干放下,道:“李先生何必叹气?我不让亲卫营的女兵们剪短发便是了,只是我的头发理应由我来做主。” 李岩听朱媺娖不再要求女兵们也剪短发,到底松了口气,于是点头道:“殿下说的是。” 朱媺娖不再多说,而是叫上了费珍娥,前往方正化所在的营帐。 方正化依旧被安排和刘孝廉、刘炜彤住在一个营帐,但却时在辎重营内。 不过大帐其实也设立在辎重营的营盘——步卒与骑兵则是各自另设营盘,护佑在辎重营的周围。 到了帐外,费珍娥便喊道:“方公公可方便?殿下有事与你说。” 很快方正化便走出来,向朱媺娖正经地施了个礼,道:“不知公主殿下有何事吩咐?” 朱媺娖通过打开的帐帘注意到刘孝廉再向这边走张望,便道:“方公公到我帐内说话吧。” 朱媺娖虽然不住在这边,但其实也是有营帐的,因为和费珍娥在一起,所以实际只有费珍娥一人睡。 带着方正化到了费珍娥的营帐内,朱媺娖在一张高脚马夹上姿态端庄地坐下,才道:“方公公,我希望你能够从现在起就着手逐渐新的东厂,并吸纳原来东厂所遗留的人才和资产。” “老奴遵命。”方正化先应了,随即才道:“不过老奴之前并不曾在东厂任职过,而今手上无人无钱,这东厂重建起来怕是会很慢。” 朱媺娖道:“无妨,对你说这事只是让你先准备着——钱的事我会为你解决,但人才却需要你自己留意、发展。 另外此事尽量保密,先不要让其他人知晓,明白吗?” “老奴明白。”方正化点头。 朱媺娖见方正化如此听话,感到很满意。 说这事前,她还担心方正化以她还是监国而非皇帝,不愿受命重建东厂呢,没想到方正化一个字都没反对就答应了。 她觉得这里面纵然有方正化本身对东厂权利的觊觎,可对父皇遗命的认可才是决定性因素。 于是朱媺娖又道:“方公公既然做了厂臣,以后在我面前便以臣自称吧。” “老奴···臣谢殿下恩典!”方正化向朱媺娖拜了下去。 ··· 当夜,朱媺娖加班往来大明与现代,除又带来几箱压缩饼干及十来个充好电的手提灯外,便是带了一百两黄金。 在回到竹林老宅入睡前,她便让费珍娥将黄金送去交给了方正化。 所谓盛世古董乱世黄金。 在大明当下虽然粮食最值钱,可黄金的价值同样可靠,百两黄金应当足够方正化用一阵子了。 次日红娘子部继续行军。 朱媺娖依旧是在中军跟着李岩步行,神色淡然从容,就好像若日的争执不曾发生过。 但她那用一条红丝带简单束成马尾的及肩乌发却是格外的引人瞩目。 朱媺娖的头发都已经剪了,李岩自是不会再说什么,而是在行军之余为朱媺娖讲起了一些相关的知识。 “京城到保定有三百多里,我们离京后半夜一天虽走了上百里,但也只不过走了这段路的三分之一而已。 而今我们按正常行军,即便有公主殿下的手电筒可让将士们入夜后再赶一段路,估计也只能每日行进五六十里。 这般计算,我们要走到保定恐怕也得走三四天。 至于京城到潼关,虽不知具体多远,但估计也有一两千里。 以我们的脚程算,即便一路不耽搁,怕是也得走一个月以上。” 听到这里,朱媺娖忽然道:“京城到潼关有两千余里。” 李岩微愣,随即便叹道:“若是如此,怕是我们得走一个半月。” 朱媺娖也蹙起了眉。 此前她总潜意识认为张献忠所部要八月份才能夺取程度,留下的时间还充足。 可当赶起路来,她才发现需要耗费漫长的时间在在路上。 根据昨晚郝光明与她一起在网上查到的数据,从潼关到成都也得一两千里。 这就意味着,即便是单纯地赶路,从他们离京那天起就得在路上花费三个月的时间。 而他们离京时已经是四月下旬了。 如果路上稍微被什么事耽搁,他们恐怕就赶不上成都之战了。 想到这里,朱媺娖对李岩正色道:“李先生,按照目前这个赶路速度,我们的时间太紧张了,必须让将士们加速赶路!” 李岩其实也算出了这点。 便点头道:“我尽力督促将士们吧。” 另一边郝光明听到这里,道:“我觉得你们可以搞个奖励机制,就用那些压缩饼干、肉罐头作为奖品。 告诉将士们,只要每日能赶多少里路,等到扎营歇息时,便有压缩饼干、肉罐头吃。 除此外,回头还可以在我们这边找些合适的电影放给他们看,作为精神上的奖励。” 朱媺娖当即将郝光明的提议跟李岩说了。 李岩听了不禁连连点头。 “此举虽然会提前消耗我们存下的后世军粮,但若是能显著提升将士们每日的行程却也值了。 不过这电影是何物?莫非与皮影戏有什么关系?” 朱媺娖笑道:“李先生真是聪慧,电影确实与皮影戏有点类似,但和戏剧确实更像点。” 李岩听了皱眉,问:“让将士们在军中看戏怕是不太好吧?” 朱媺娖道:“回头我弄来了东西,先放给李先生与红娘子看,李先生便知道好不好了。” 李岩点头,不再多说。 随即他派传令兵追赶红娘子,告诉了朱媺娖的提议,得知红娘子也赞同,便先向将士们宣布多赶路晚上能吃压缩干粮与肉罐头的事。 “将士们,公主殿下说了,只要今日大家伙能走上六十里地,晚上便发压缩饼干吃! 若是能走上七十里地,那便让大家伙儿尝尝肉罐头的滋味儿!” 当传令兵将红娘子、李岩的命令下达后,各级将官立即在行军途中大声动员起来。 有将士笑着问:“掌旗,那啥饼干俺吃过一次,是真的好吃,关键是顶饿。 可那肉罐头是个啥?是肉做的吗?比起咸肉干来滋味咋样?” 红娘子部军团都是曾吃过肉罐头的,这掌旗闻言便露出回味的神色,道:“这肉罐头俺也只吃过一回,虽然是红烧猪肉的,而非更好的红烧牛肉,但那滋味美的,俺敢说,便是京城大酒楼的红烧肉也比不上!” 一听了笑道:“掌旗吹的吧?真有那好吃的红烧肉,藏在俺们营中这么多天还不得发臭了?” “发臭?”掌旗听了瞪向那说话的老卒,“那装压缩饼干的盒子多精美你们也看到了,据说能存四年不坏。 俺告诉你们,那肉罐头也是用铁皮盒子装的,能存三年呢。公主送到俺们营中才多长时间?发臭?绝不可能!” 将士们听了纷纷惊叹—— “吓!红烧肉能存放三年?!” “怕不是神仙做的红烧肉才能放那么久吧?” “俺听说公主便是得了神仙点化,有神通在身,才能给俺们带来像神灯那样的宝贝哩。所以这肉罐头还真有可能是神仙做的,或者是神仙平日里吃的。” “真的?那俺今晚必须尝尝。吃了神仙做的红烧肉,说不定能延年益寿呢。” “延年益寿有啥用?到战场上给人一刀砍了咋算?俺希望这神仙吃的肉能让俺更有力气,这样打起仗来能活命,还能立功受赏!” “···” 就这样,将士们边走边议论压缩饼干、肉罐头以及公主得神仙点化的事,一个个劲头十足。 因此这赶路速度不仅没有因为一时的议论慢下来,反而较昨日明显快了不少。 第74章 日行七十里 红娘子部从早上天尚未亮时便起来造反、吃饭、拔营,天微微亮时便赶路。 这一走便直到中午才停下。 用半个小时让将士们吃些干粮,解决个人问题,便接着赶路。 朱媺娖依旧没能全程陪着将士们走,上午走了一两个时辰,便不得不再次坐到马车上。 不过,等到下午,她再次下车步行赶路时,便成了人群中一道更为瞩目的风景线。 因为上午郝光明将网购给她的户外徒步旅行衣服、鞋子等装备取了回来,她便在午饭后穿在了身上。 上身是一件以土黄色、棕绿色为主的迷彩冲锋服,春季款,防风、防雨还相当透气,又方便活动,穿着十分的舒服。 要六千多块钱一套。 脚上也是名牌登山靴,防水、防滑、透气,还有保护脚腕、减缓脚掌磨损的效果,穿着也十分的舒适。 要四千多块钱一双。 而这样的徒步旅行套装,郝光明足足网购了五套,总计花了六万多块。 朱媺娖如今对大华国的人民币价值已经有了一定概念,即便知道郝光明花的这些钱,都是用她带来的财宝换取的,可当穿上这一身舒适的户外徒步服装后,她依旧内心温暖、感动。 在她扎着一条简单、素净的马尾,穿着这身衣服出现在中军步行的队列中时,自然是引得周围人瞩目。 虽然此前她出现在哪儿,也会引起将士们瞩目,但多半是因为她大明公主的身份,以及仙女般的卓绝姿容。 而这次将士们的目光则以好奇居多,却是被她这一身古怪的衣服吸引了。 便是李岩、方正化、刘孝廉等人,也不禁从头到脚打量了朱媺娖好几遍。 “殿下这一身便是后世人的衣服?”李岩问。 “不错。”朱媺娖含笑点头。 李岩道:“乍看虽有些奇怪,但看公主行走间,倒是比我们此时的衣服更方便。” 朱媺娖听了忍不住道:“这是驸马专为我买的户外徒步旅行服,防风、防雨水,还很透气···” 听朱媺娖将这身衣服的功能、妙处介绍了遍,李岩更加惊叹。 “这后世的造物当真神奇,堪称巧夺天工啊。可惜公主无法一次带太多东西过来,否则便能让全军将士都穿上这种好衣服。” 听到这话,另一边的郝光明不禁无语,然后就跟朱媺娖说了什么。 于是朱媺娖便道:“李先生,别说我没这般大的能力,便是有,我们太过依赖后世供给物资也是不可取的。 等我们到了四川,有了稳固的地盘,还是要努力发展民生、内政,靠我大明的力量去改善将士与百姓们的衣食住行。” 李岩倒是从谏如流,当即点头道:“殿下教训的是,是在下想错了。” 朱媺娖则又含笑道:“不过,若是李先生想要一套这样的衣服,我倒是可以让驸马帮着买一套合身的。” 李岩听了忙摆手拒绝,“殿下切莫为此麻烦驸马——这衣服虽好,可若是穿在我身上,我定会感觉不自在。” 朱媺娖其实也就这么一说,既然李岩不稀罕,她当然不会强行“赏赐”。 但她已经决定,回头要给红娘子、费珍娥一身,这两位陪着她一起成为这军中一道奇异的风景线。 想来红娘子、费珍娥定不会拒绝她的好意。 ··· 天黑后,红娘子部借着手提灯照明,又赶了一个时辰的路,这才扎营歇息。 队伍到了前锋选好的营址开始扎营时,李岩便笑着对朱媺娖道:“殿下以后世军粮激励将士们赶路的计策果然凑效,今日我们走了足有七十多里地!” 朱媺娖听了很高兴,笑道:“那边如约叫将士们今晚尝尝肉罐头。” 李岩笑着点头,“肉罐头不多,但让几个将士分一罐,尝尝鲜还是可以的。” 随后,在李岩及其手下一票专管后勤粮草的人分发下,一罐罐肉罐头发到了将士们的手中。 李岩按照五名将士分一份罐头算,即便如此,这一下也发出去了一千七百多罐。 全都是猪肉罐头,一罐一斤(500克),20罐一箱。 也即是说,这一个晚上就消耗了朱媺娖全力搬运两天的肉罐头储量。 别说朱媺娖了,便是李岩、红娘子都感到心疼。 不过,心疼之余,想到今日行进了七十多里地,三人又都觉得值。 次日,大约是因为昨日走得太狠,一时没休息过来,队伍行进速度稍慢了点,却也走了六十多里地。 于是这一晚又发下去诸多压缩饼干。 到了第三日,队伍行进速度再次爆发,再次走了七十多里地,都差不多过了保定府。 朱媺娖不愿意让将士们失望,便让李岩将剩下的几十箱肉罐头都分发出去作为激励,不足的以压缩饼干作为补充。 待到晚饭后,朱媺娖从竹林老宅那边过来,便见李岩、红娘子、费珍娥三人在大帐中吃着简单的小米肉和咸菜。 朱媺娖见状直接打开顺便带来的一箱红烧牛肉罐头,从里面掏出三罐,分给三人。 李岩忙道:“殿下不可,这罐头是你好不容易运过来的,怎能如此浪费?” 朱媺娖道:“你们都是我的得力臂膀,队伍能一日行进七十余里,你们也是有功劳的。没理由奖励下面的将士们吃了肉罐头,却叫你们在这里吃粥和咸菜。” 李岩还要再说,红娘子却已经逃出匕首,熟练地打开了肉罐头,直接用匕首插着牛肉块吃起来,吃得那是津津有味儿。 李岩顿时不说话了。 娘子这是在打他的脸啊,他李岩无话可说。 费珍娥在一旁见状忍不住笑了,用开罐器也开了一罐,只夹了几块,便将余下的递给李岩,道:“李先生若舍不得,便和我分食一罐吧。红娘子白日里领着骑兵在前面开路辛苦,吃一罐补补也是应该的。” 红娘子将满口的红烧牛肉咽下,这才哼道:“某人还不如珍娥心疼俺,算什么相公。” 瞧见这一幕,连朱媺娖都忍不住笑了。 李岩无奈,只能痛并快乐得吃起牛肉罐头来。 等吃完他便道:“殿下若不想失信于将士们,明日可要讲明啊,这肉罐头一时是真没有了。” 朱媺娖点头,道:“肉罐头是没有了,那明日便告诉将士们,若能再行进七十里地,我便请所有人看电影。” 红娘子听了忍不住道:“俺听相公说,公主要让俺们先看一场电影。可俺们都还没看呢,怎么就要让将士们看了?” 她心里其实对这个电影好奇得紧。 朱媺娖笑道:“要让八千多将士都看上电影,起码要三台投影机。驸马那边也是临时向商家订购的投影机,要明日才能收到货物。 不过今晚我倒是可以先用平板电脑放给你们看一看,也让你们先适应一番,好在明晚做好准备,免得各营因观看电影出了乱子。” 说完,朱媺娖便再次返回竹林老宅,过来时又带了一箱压缩饼干以及一个平板电脑。 第75章 以看电影激励将士们赶路! 对于用平板电脑先放电影给李岩、红娘子等人看的事,朱媺娖自是与郝光明商量过的。 两人并不怕因此泄露什么。 一则大明这边的电子仪器无法链接大华国的网络,朱媺娖似乎是借助了那黑玉环的神秘力量,才能与郝光明以各自手持的手机、平板等电子产品进行联络。 这里面是什么道理,郝光明也无法解释,只能推给量子学。 二则,平板电脑用完后朱媺娖会带走,暂时不会让李岩等人多接触。 而且李岩等人都不会操作平板电脑,即便是留下来,他们一时半会儿也看不了里面的内容。 更何况,这平板电脑内存有的图片、视频等内容本就没什么不能给李岩等人看的。 ··· “珍娥姐姐,你去将方公公、刘孝廉、高胜奇等人都叫过来。” 朱媺娖先吩咐了费珍娥一句,然后就亲自清理了下书案,用带来的支架将平板电脑放在一个方便更多人观看的位置。 李岩见状试探着问:“殿下,可否让军中都尉、掌旗两级将官也来观看?” 朱媺娖还在思考,郝光明就通过蓝牙耳机道:“我觉得可以——电影对你们这时的人来讲毕竟太过神奇,难以理解。 让级别较高的将官先来看一看,然后明天给下面的将士透透风,也算是让将士有些心理准备,免得突然看到投影机放的电影受到惊吓,生出乱子。” 朱媺娖觉得郝光明说的很有道理,便点头道:“行。” “谢殿下。” 李岩拱手拜谢了,便让帐外的亲兵去传人。 不多时,方正化、刘孝廉与其妹、高胜奇、李振武及张盛等四名宫廷侍卫都到了。 稍后,红娘子军中六名都尉、十几个掌旗便也相继到了。 这一下本就不算宽敞的大帐便有点显挤了。 好在并非真的人挤人,且这些将官见到朱媺娖在,都没敢喧哗,只要少数几人忍不住低声议论,打听着。 “李都尉可知这是叫俺们过来干吗?” “不是说了看电影吗?” “这电影是个啥?” “俺哪儿知道?” “···” 见将官们说话的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大,李岩、红娘子都不禁脸色难看起来。 “瞎议论什么呢?都给俺闭嘴!” 红娘子横眉一喝,顿时将官们都闭嘴了,无论是长得高壮魁梧的,还是脸上带疤、面相凶狠的,没一个敢再说话。 郝光明、朱媺娖都不禁暗叹:这就是威望啊。 不过这支队伍算是红娘子一手带起来的,她又能打胜仗,有这般威望倒不稀奇。 随即朱媺娖便轻咳了声,环视帐内众人,用清脆的声音道:“诸位都知道,过去三日为了激励将士们多赶路,我们以压缩饼干、肉罐头作为奖赏。 只是这压缩饼干、肉罐头都十分难得,此前存了一个多月的肉罐头,才给将士们放赏了两次便没了。 我虽然可以再带过来,但要存下足够全军吃一顿的,却也得好些日子。 可我等却又必须在八月之前赶到成都,不得不让将士们每日多赶路。 因此我与李军师、红娘子商量后,决定明日以看电影作为奖赏激励将士们。 什么叫做看电影呢?今日我先用一个小东西放给你们看,明日若是将士们能再行七十里,我便用大东西放给将士们看。” 说完,朱媺娖还算熟练地从平板电脑中找出预备好的电影,先点击播放,再点暂停。 见包括李岩、红娘子在内的所有人都好奇的看过来,朱媺娖不禁面色微微灼红地先介绍了电影的背景。 不如此,她怕这些人一时看不懂电影。 “这电影呢,其实就和你们过去看过的戏剧、皮影戏差不多,只不过是用电的机器放给你们看,所以一会儿不论看到什么都不要惊吓到,更不要冲动弄坏了这放电影的机器。 至于这部电影,或者说这部戏,讲的是在距今约莫三百年后,这中原大地上又遭遇了一次罕见的旱灾,随之发生了大饥荒。 当时国家已经被倭寇大军占领了三分之一的国土,且步步向南逼近,已经攻入河南。 而当时的朝廷也和过去这些年的我大明官府一般无能,既抵御不住倭寇的进犯,也不赈济饥荒中的灾民。” 说到这里,朱媺娖并不在意众人诧异地目光,露出了自嘲的笑容。 她并不怕在将士们面前损害大明官府乃至整个朝廷的形象,因为她很清楚,她虽为大明监国,却是要重建一个新大明,而非单纯地为大明续命。 郝光明甚至和她说,她要想让大明好转,让神州大地的百姓真正活得好,或许要比大顺、清军更狠,将旧有的、已成为这块大地毒瘤的某些势力砸得更加粉碎才行。 而她所能依赖的,只有这些追随她的有识之士及将士们,还有以后会因获得利益与新生而拥戴她的百姓们。 红娘子部是追随她的第一支队伍,有后世影视这样的宣传教育利器在手,她当然要好好的用。 “官府不管,百姓们唯有逃难求生。这将要播放的电影,讲的便是一位小地主及他的一家佃户,跟着家乡人一起逃难的故事。” 说完,朱媺娖在帐中众人的注视下,伸出食指,点开了之前被暂停电影··· 守在大帐外的李岩、红娘子亲卫听见里面朱媺娖的话,又来又听见一些奇怪的对话声,感到十分好奇,很想进入帐中看看。 但红娘子军令也是颇为森严的,对亲卫们尤其如此。 因此没有命令,即便他们心痒如挠,却始终没有进入帐中,只忍耐着等着。 这一等,竟然就等了一个多时辰! 然后他们就瞧见,不论是被传来看电影的那些将官,还是方正化、刘孝廉等人,都眼睛红红的,有的人似乎还哭过。 这一下,大帐外的亲卫们就更好奇了。 心想:这电影究竟是个啥?竟然让好些个往日里杀人眨眼的汉子都看哭了? 便是传闻中的戏剧“窦娥冤”,也不可能让他们都看红了眼吧? 一个轻微大胆拦住了平日里比较好说话的李都尉,李仁。 “李都尉,你们在帐内看了啥?怎么都看红了眼?” 李仁揉了揉发涩的眼睛,道:“看得是农民逃荒的故事···哎,俺三言两语也说不清,若明日能行军七十里,你们也能看。” 说完又叹息一声,离开了。 李仁说得不清不楚的,搞得亲卫们更加心痒痒。 次日,李岩、红娘子及领军的都尉、掌旗先告知将士们,军中存下的肉罐头暂时没有了,要过些天才能再存够全军一顿吃的。 有些将士听了难免失望,便准备今日缓一缓,别那么狠地赶路了。 也有些将士嚷嚷着,没有肉罐头吃饼干也行。 日行六十里嘛,他们自信如今很容易做到。 可李岩等人又道,这压缩饼干也需要省着吃,因此赶六十里吃饼干的奖励没有了,但是如果能再赶七十里地,便让将士们看半场电影。 有人就问:这电影是个啥?能吃不? 还有些刁的老卒问:这电影有压缩饼干顶饿不?有肉罐头好吃不? 李岩、红娘子及众都尉、掌旗自然说没有,因为这电影是看的,而不是吃的。 随即,都尉、掌旗们,乃至李岩、红娘子便纷纷发挥各自或好或坏的口才,讲起他们昨夜的第一次观影感受来··· 第76章 观影安排 “快快快!都特娘的给俺走快点!” “你这腿是迈不开怎的?步子大一点不会吗?” “你们这是昨夜没吃饭啊,还是今早没吃饭?那么香喷喷的红烧肉,你吃完连赶路的劲儿都没有?!” “都给俺加快赶路,今日若赶不到七十里地,耽误了俺们看电影,回头看俺不弄他!” “···” 在李岩、红娘子及都尉、掌旗两级将官努力分享(吹嘘)昨夜的第一次观影体验后,更下面的将官们乃至普通将士都对“电影”产生了不小的好奇心,很想在今晚一看究竟。 因此,将官们都使尽全身解数动员将士们加快赶路。 虽然并非所有的将士都对毫不了解的“电影”感兴趣,可是在将官们的动员下,再加上前几日的惯性,这一天赶起路来依旧不慢,甚至比前两日还快上一分。 就这样,到了天黑时李岩便向朱媺娖报喜。 “殿下,这天才刚黑,将士们便已经赶了七十余里路了!” “很好!”朱媺娖笑容满面,“那今夜便准备放电影!” 李岩又道:“今日将士们赶路都较为疲惫,再加上那电影长达一个多时辰,即便今夜计划只放半部,却也需半个多时辰,因此我想让将士们早些扎营歇息。” 朱媺娖点头,“这事李先生看着安排就是了。” 对于将士们的赶路速度,朱媺娖还是相当满意的。 虽说有的军队能急行军一日百里,但之所以叫做急行军,便是因为紧急事务而行军,并非长远赶路。 若真是逼着将士们每日赶上百里的路,以现在将士们的身体条件,两三日便全都废了。 郝光明也曾分析过,每日六七十里,应该是红娘子部目前的最合适的赶路速度了。 要是能一直保持这个速度,从京城到成都三千多里的路,两个月内就能赶完。 这样,到了成都便还有一个月可以用来做对付张献忠所部的布置。 ··· 入夜。 将士们吃过晚饭,又都用热水洗脸、泡脚后,便便由将官们组织着分区域观看电影。 为了让将士们人生的第一次观影体验足够好,郝光明这次给朱媺娖提供了四台投影机。 骑兵的营垒中安置一台,千人一起观影。 步卒的营垒中安置两台,四个千人队分两拨轮番观影。 这既是为了提升将士们的观影体验感,也是为了让另一半人做必要的警戒。 虽然营址选在了荒郊野岭,一般军队也不会在夜里发动进攻,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做好警戒总是没错的。 至于辎重营,则安置一台投影机,三千多人一起观影。 朱媺娖带着红娘子以及费珍娥、方正化等人一起布置投影幕布。 郝光明买的投影机一台几千块,一百英寸以内都可保证最高清晰度。 但郝光明觉得,对于此前从未看过电影的大明人来讲,清晰度并不重要,够大才重要。 因此,在他的建议下,朱媺娖用于投影的幕布长四米多、高三米多。 这么宽大的幕布红娘子部自是没有,也是由朱媺娖从郝光明这边带过去的。 朱媺娖布置好四处幕布后,便先到步卒营垒调整投影机,播放电影。 与此同时,在将官们的组织下,分队列盘坐在地的将士们都抻着脖子看稀奇,并与身边同袍小声议论。 “栓柱,你说这电影究竟是个啥?” “俺咋知道?掌旗不说了么,就跟皮影戏差不多,只不过都是真人演的,好看多了。” “真人演的那是唱戏的吧?俺记得有一年范老爷的老娘过八十大寿,他请来了个戏班子,唱了一出‘八仙贺寿’,可好看了。不知道这电影,有没有那场戏好看。” “应该会更好看吧?掌旗不是说了么,这电影是用电放的,放电影的机器是神仙赐给公主的,叫俺们千万别乱动哩。动坏了赔不起不说,还折寿。” “俺跟你说···诶,好像要开始了!” 朱媺娖虽然在另一边经过郝光明的调教,知道怎么调节投影机,怎么进行播放。 可想着有数千将士看着,她实际操作时还是难免有点慌乱。 好在郝光明通过蓝牙耳机随时指导,她才能顺利将投影机调节好。 她直接将电影前面有关制作公司及导演、监制等人的一分钟介绍跳了过去。 因此许多人只见一道光投射到过丈的厚实白布上,随即画面变成一片土黄色,出现几个大字——一九四二! 这时朱媺娖按下了投影机的暂停键,然后用手机链接蓝牙音响,播放了她早就录制好的一段背景介绍。 “将士们今日又走了七十余里路,这是件很了不起的事。 因为本宫所知,不论是大明官军还是其他所谓的精锐部队,日常行军能一天走四五十里便不错了。 本宫虽然暂时没法带来足够的肉罐头奖励你们,但却可以放电影给你们看。 电影是什么本宫不多说,这里要向诸位将士交代的是电影中所讲故事的背景。 大约在三百年后,中原大地又遭遇了一次罕见的旱灾,引起了大饥荒···” 除了言语上夸奖将士们一番,后面所讲内容基本与先前讲给李岩等人听的差不多。 等这段录音播放完,朱媺娖才让电影继续先前暂停的地方播放。 这部电影叫做《一九四二》。 之所以选这部电影,是因为它对几乎都是河南人的红娘子部将士们来讲会很有代入感。 明末距离后世不过三四百年,方言虽有些许差别,但总体仍是那个味儿。 再加上红娘子部的将士此前多是因饥荒而流离失所的农民,看起这部电影来就更有代入感了。 对于第一次观影来讲,带入感是很重要的。 所以,这一次,郝光明、朱媺娖不求电影能让将士们受到什么教育,只求让他们能迅速的接受电影这种精神食粮,并喜欢上看电影。 电影开始后,下面便没了声音。 一是将官们早就叮嘱过,看电影时不要说话,会影响大家伙。 二是这电影一开始,就让所有将士都看入了神。 毕竟于他们来讲,这电影上放的就好像是另一方土地上正在发生的事,而这方土地和他们的家乡一个名儿,叫河南。 电影开始后,朱媺娖没有留在这里,而是带着人去步卒营垒另一边,调节另一个投影机··· 半个时辰零一刻钟后,朱媺娖看着时间又来到了步卒营垒最先播放电影的这片区域,关了投影机。 将士们都看了进去,全出神呢,还有些汉子不知是否想到了曾有的类似遭遇,兀自流泪。 见电影突然没了,将士们先是一愣,随即就不禁一片哗然。 “咋不放了?” “俺还没看完呢,咋没了?” “是不是哪个龟孙碰了神仙的东西?” “···” “将士们!” 朱媺娖站到一高台上,拿着一个功能强大的扩音器说起话来。 “这部电影确实没放完,还有一半。但别忘了我们可是事先说好的,这电影太长,今晚只能看一半,剩下的一半以后看。” 听到朱媺娖这番话,因突然看不成电影一片愤怒的将士们顿时记起了先前约定好的话。 这事也必须先前约定好,否则朱媺娖也不敢把放一半的电影停了——她可是知道看电影只看一半有多不爽的。 将官们此时也跟着大声呵斥刚才嚷嚷起来将士,便让将士们迅速安静下来。 这时朱媺娖才又道:“作为补偿,诸位将士对于这电影上的事有什么不懂的可以举手,本宫会选几个人的问题来回答。” 第77章 公主难道要反了大明? “俺!” “俺有好多看不懂的!” “公主,听听俺的问题吧?” “···” 一听朱媺娖说会回答几个人的问题,将士们不仅没拘谨,反而热情似火地举起手来,也嚷嚷起来,又是一片喧哗。 朱媺娖见状略有点慌乱无措,瞧见台下红娘子正鼓励地看过来。 她便用扩音器大声道:“都给本宫安静!有问题举手,不得本宫同意的不准讲话!” 在扩音器的作用下,朱媺娖清脆的声音仿佛天仙之音,响彻每个将士的耳边。 再加上对朱媺娖公主身份也存在一定敬畏,将士们又迅速地安静下来。 朱媺娖当即指向一个比较前排的将士,道:“这位将士,你刚才不是举手了吗?有什么问题?” 这时一个脸略有点圆,长出一圈不长的稀疏胡子的汉子。 见周围同袍都看过来,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指着自己的脸问:“俺?” 听声音年轻得很,估计不到二十岁。 “对,就是你。”朱媺娖道。 “张二毛,愣着做啥?公主让你提问呢,还不赶紧站起来?”这人旁边的将官催促着,直接将他推了起来。 张二毛被动地起来后,环顾四周,发现上千人都看着,顿时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红娘子在高台下提声笑道:“怎么?刚才举手不是挺积极的吗?现在站起来却怂了?” 红娘子在军中不仅有威望,还和将士们很亲近。 她这话一说,张二毛的紧张感顿时就缓解很多,道:“俺没有···俺就是想想该咋问。” 朱媺娖见这将士比她还紧张,顿时心中的紧张感也没多少了,笑道:“想怎么问就怎么问,问不好也没关系。” 张二毛挠了挠头,道:“公主,我看那天上飞的大铁鸟可太吓人了,能往下扔炸药不说,还能隔那么远打铳子。 俺的娘啊,那铳子看着就跟下雨似的,打到人身上直接就断胳膊断腿,也太可怕了。 那些大铁鸟不会是神仙派下来惩罚俺们河南人的吧?俺寻思着俺们也没得罪老天爷啊?” 张二毛这番话问出来,顿时又引得将士们一番嗡嗡地议论。 显然不少将士们与张二毛有同感——电影中飞机投弹与机枪扫射的场面太让他们震撼了,甚至一度引起了些骚乱,也亏得将官们控制及时,才没真生出乱子。 朱媺娖听了微笑道:“看来本宫之前讲述这电影故事背景时,这位将士没用听啊。 这电影上讲的是发生在约莫三百年后的故事,所以上面很多诸位看起来奇怪的东西,也都是日后才会出现的。 就比如那大铁鸟,名为飞机,其实就和风筝差不多,都是匠人们造出来的。 只是在三百年后,这飞机成了一种类似如今的大炮般令人闻风丧胆的武器。 所以,电影上的飞机并非神仙派来的,而是日本人造的。至于日本人嘛,就是我们所说的倭人。 三百年后,这倭人就和如今的建奴一般,发动大军掳掠我们财货、妻女,侵占我们的土地。 他们也不是有神仙相助,只不过武器、军队比电影中当时的官府更强罢了。 他们和建奴一样,绝非不可战胜,被杀就会死。” 说到最后,朱媺娖神态已经变得十分严肃认真,语气则无比坚定。 张二毛听得直发愣,好不容易理解了能理解的部分,张口就想再问。 朱媺娖却抢先道:“好,这位将士的问题本宫已经回答了,谁还有别的问题?请举手。” 这次将士们学乖了,顿时许多人举手,却极少有人嚷嚷。 “那边的那位部总,你有什么问题?”这一次朱媺娖却是点了个长相文气点的部总将官。 这部总道:“殿下,这倭寇俺也听人说过,万历皇爷时的三大征,有一次不就是到朝鲜去打倭寇吗? 另外,俺还知道嘉靖皇爷时,倭寇也是屡次侵犯我大明海疆,结果被戚少保打得落花流水。 俺就不明白了,这三百年后倭寇咋这么厉害了?就因为他们有大铁鸟?” “这人知道的还不少。”郝光明通过手机听到这部总的问题不禁笑道。 朱媺娖要给将士们回答问题,郝光明肯定是要全程看着、听着,随时给予信息支持的。 不然仅凭朱媺娖的见识还真未必能答出所有问题,也未必答得好。 朱媺娖也是微笑,道:“关于这个问题,首先本宫得纠正你一个错误。 倭寇是倭寇,并非全是倭人,其中的大部分其实都是我大明的海盗。 至于倭国、日本,其实指的都是我大明东边的一个岛国,其国土面积也就两个河南大而已。 在唐朝以前,他们时常派人来中土进贡,学习我们的文化知识。 但那时他们并没有一个正式的国家名字,进贡时便说‘我国’。 当时朝廷的人没听明白意思,再看倭人都长得十分矮小,便写成了倭人的倭。 这倭是什么意思呢?就是矮人的意思。 后来倭人对我们中土的文化了解多了,知道倭是矮人的意思,尽管他们确实长得很矮,可还是感觉受到了侮辱,就一次次在进贡中要求改名。 最终,在唐朝武则天时期,朝廷受不了他们的烦扰,就准许他们改名日本。 只不过,后来日本这个名字也只是在官方文书中用,我们日常提起来时依旧称呼为倭国、倭人。” 说到这里,朱媺娖停顿了下,算是给将士们消化这番话中的内容。 她其实也需要点时间消化,因为她也是才听郝光明说的,方才不过转述而已。 事实上,这番话不仅让普通将士大呼长见识,就连李岩、刘孝廉这样的大明举人,以及方正化这样有文化、有见识的太监都觉得涨了见识。 同时,他们也对朱媺娖,或者说对暗中支持朱媺娖的驸马爷产生一种钦佩感。 听了大约半分钟,朱媺娖才接着讲起来。 “要说这电影中为什么会有日本人开着飞机轰炸、滥杀我们河南百姓的情景,首先自然是因为当时日本的武器、军队确实比较强。 至于这日本人的武器、军队为什么会比我们强,自然是因为当时朝廷的无能了。 就好像当今天下,建奴至今也不过止有东北一隅之地,为什么能屡次入寇,抢掠河北、陕西大地上的百姓不说,甚至杀到了山东? 原因是一样的,也是因为我们大明朝廷无能!” 说到这里,朱媺娖看着地下众将士诧异的目光又停顿了一会儿。 稍后才道:“有的将士或许会想,您可是大明公主啊,怎么能说大明朝廷无能? 在这里本宫要告诉诸位的是,我是大明公主,但我却无法代表大明朝廷。 那么什么是朝廷,不只是皇帝以及皇室的其他人,还有朝廷的文武百官,以及地方上的千万官吏。 这所有受天下百姓交粮纳税供养的人加起来,才是朝廷,是官府! 如今天下百姓过得这么苦,甚至活不下去,除天灾连绵之外,这朝廷上下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朱媺娖转述的郝光明这番话十分直白,即便是大字不是一个的大头兵都听懂了。 但也正因如此,他们也赶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所有人都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们竟然听见大明公主站在高处,用巨大的声音数落整个大明朝廷。 就连李岩、方正化、刘孝廉等军中极少数有文化的人,也被震撼得头皮发麻,一时忘记了思考。 就在李岩回过神来,想要阻止朱媺娖继续说下去时,朱媺娖却在稍歇之后再次开口。 “本宫说这些,并非是要将这天下的责任从我朱明皇室身上推出去。 因为这天下丧乱至此,百姓如此苦难,我朱明皇室作为大明江山的统治者应负最大的责任!” 说到这里,朱媺娖顿了顿,在说话时声音变得有些沙哑,语气却更加的强烈。 “本宫的父皇,大明的崇祯皇帝,已经为这份责任付出了代价! 他被闯军攻破了京城、皇城、皇宫,吊死在了煤山之上!” 说到这里,朱媺娖控制不住,泪水汹涌而出,她却用衣袖胡乱地一下擦掉。 然后继续扯着嗓子喊道:“这天下的官吏、士绅也有许多付出了代价! 他们被闯军,以及如你们这样被迫起义的农民军,攻破了家门,分尽家财,砍下了头颅! 本宫的父皇,还有这些人,他们的下场,都是他们应得的!” 听到这里,李岩等人已经不止是头皮发麻,而是震得魂魄出窍了。 心想: 公主她怎么会这么说? 她又怎么敢这么说? 难道她也要反了大明? 第78章 未来女帝的首次演讲 另一边的郝光明同样惊了个呆,因为前面“朝廷上下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尚且是他教朱媺娖说的,可后面这番话却都是朱媺娖的临场发挥。 没跟他商量的那种。 可郝光明回过神来后,却感觉到朱媺娖这番话要比他原本打的草稿更有感染力。 看看此时台下众将士那震撼的目光,那若有所悟的眼神,以及渐渐狂热的神情,便可知一般了。 郝光明稍稍想想都能知道此时这些将士的心理活动。 自古以来,封建王朝得国之正无过于大明者。 这些红娘子部的将士纵然不知道这点,可毕竟祖上多少都生活在大明的统治下,他们也是在大明朝长大。 许多人起来造反都是迫不得已。 即便他们嚷嚷着要推翻朝廷,可内心深处,潜意识里,怕是依旧有很多人将大明朝廷当做正朔。 这一点,历史上李自成攻破大明京城后,留着大明太子朱慈烺及另外两个皇子不杀,隐有挟“大明太子”以令“诸侯”的事便可见一斑。 也正因为内心深处依旧将大明朝廷当做正朔,还存有一定认可,这些造反的将士在闲下来思考时为免还有些惶恐,甚至是自认为反贼。 若非如此,为何直到后面攻破了大明京城,如李自成、李岩等众多贼首、贼将都没有几个恢复本来姓名的? 还不是因为思想没有完全转变,对造反一事多少仍有愧疚,也不自信能建立新朝。 而朱媺娖这番话,却是让红娘子部的将士们有种被理解的奇妙感觉。 尤其朱媺娖还是大明公主、监国,身份非比寻常,就让将士们那种被认可的感觉更充足了。 甚至有很多将士在这一瞬间,便将朱媺娖当成了真正理解他们的上位者。 他们在思想没有完全转变前,心灵上也需要这样一个理解他们的大明上位者。 ··· 朱媺娖深吸了口气,压制住了刚刚如烈火般燃烧的情绪。 她用有些低沉的声音道:“本宫受父皇之命,以公主身份为大明监国,便也承担下了大明皇室的这份责任。 如今,我带着你们前往成都,阻止张献忠部占领四川,就是为了尽这份责任。 有的将士可能会问,阻止张献忠部占领四川就能让天下恢复太平,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吗? 不能,因为这只是一个开始。 我们不仅要阻止张献忠占领四川,还有清除大明上下的贪官污吏,以及欺压百姓的劣绅土豪。 我们要将那些名为官兵,却行匪寇之事的军阀都绳之以法! 我们要清剿掉天下所有的匪寇,再将建奴攻灭,令蒙古人也臣服于我们,这天下才可能恢复太平! 天下太平了,百姓们也未必会过上好日子,因为天灾依旧会一年年的来,让我们的粮食歉收,甚至是绝收。 但是不要紧,我们会建立一个更加廉洁高效的朝廷,不再有许多的贪官污吏,不再有遍地的土豪劣绅。 没有了这些蠹虫、毒瘤趴在大明身上吸血,我们便可以上下团结一心,共同抗灾! 最重要的是,本宫还会以大神通带来高产的新粮食种子,会让大明各地粮食、布匹等物资流通无阻,还会从海外购粮。 本宫相信,即便那时依旧如现在这般天灾连年,我们也能携手渡过,不再流离失所所,不再卖儿鬻女,不会在被逼得没有活路!” 说到这里,朱媺娖终于停了下来。 台下上千将士一片安静,似乎连呼吸声都停止,全都目不转睛地看着高太上的朱媺娖。 而朱媺娖则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扩音器依旧放在嘴边,深深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就这样,全场安静了大约有一分钟,朱媺娖才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平静的语气道:“刚才这位部总的问题我回答完了,其他人还有问题吗?请举手。” 或许是朱媺娖方才一番话的内容太难以消化,又或许是太过震撼,一时竟然没人举手。 大约过了十好几秒,才有距离高台较近的一个将士慢慢的举起手来。 朱媺娖立即看向他,问:“这位将士想问什么?” 这个将士朱媺娖其实算认识,正是当初她在京城外看到李岩赈济灾民时,带她见李岩的那个老卒。 此时他明显有些拘谨,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道:“公主,俺想问,你刚才说的都算话吗?” 朱媺娖笑了,“当然算话。” “那行。”老卒也笑了,“有公主这话,俺孙二牛这条命就交给公主了,只盼望着真能见到公主说的话都实现的一天。” 朱媺娖听了这话眼中又莫名泛起泪花,于是笑中带泪地道:“能,一定能!” 这时,又有很多将士回过神来,举手想要提问。 红娘子却收到了李岩的眼色,高喊道:“行了!有啥问题以后再问。你们耽搁了这么久,也该去跟那些站岗的兄弟们换班了,总要让他们也看下电影吧?” 听了红娘子这话,将士们顿时有不少笑了出来,随即在将官的组织下有序的撤走了。 朱媺娖也走下了高台,由费珍娥及四名宫廷侍卫护卫着回往营帐。 她现在这个状态,显然不太适合再去其他营垒中解答疑问了。 况且,她刚才那番话迟早会传遍其他营垒,一些问题也就没有了急着解答的必要。 不过,走到一半时,朱媺娖却又坚持回去,将投影机调节好,放给第二波来观影的将士们看。 做好这些,她才回到营帐中。 随后,李岩、红娘子、方正化、刘孝廉、高胜奇、李振武等人都来到了她的帐外求见。 朱媺娖不知道将要面对什么,但还是深吸口气,让李岩等人进来。 众人进来后却都看着她,一时不说话。 朱媺娖苦笑了下,道:“诸位若是来劝本宫收回刚才那番话的,就算了吧。本宫心意已决,不会更改的。” 为首的李岩听了这话,忽然微笑了下,道:“殿下误会了。” 随即神情变得严肃,拱手下跪,拜道:“李信愿誓死追随监国,竭尽全力助监国实现今日之诺!” 其余人相互看了眼,也都拱手下跪,齐声道:“我等愿誓死追随监国,竭尽全力助监国完成今日之诺!” 另一边,郝光明其实也摸不准李岩等人是来干嘛的。 因此瞧见这一幕还是颇为惊讶的。 他没想到,朱媺娖利用前段时间的见闻,受情绪引导,临场发挥了下,竟然一举坚定了这些人追随她的决心。 由此可见,朱媺娖可能真的有一定领导天赋,或者说领袖魅力的。 朱媺娖本人却是更加惊讶。 她都做好被李岩等人各种劝诫的心理准备了,没想到李岩等人看样子不仅不反对她方才所说的,反而一副被折服了的样子。 愣了好几秒,她才郑重的一拱手,向众人躬身一拜,道:“诸位放心,本宫绝不会忘记今日之诺!必竭尽全力,与诸位一起实现!” 随即李岩等人起身,站在营帐各处,却是也问起问题来。 那电影他们昨夜虽然看过整部,但当时以震撼居多,并没有想太多。 今晚受几位将士提问的启发,再听了朱媺娖一番话,反倒想问一些问题了。 李岩率先开口道:“殿下说能以大神通带来高产粮食种子可是真的?莫非后世有这样的粮食种子?” 第79章 新农作物与高产粮食种子的问题 朱媺娖很早就知道,天下之所以乱民四起,百姓纷纷举旗造反,便是因为没吃的。 因此,在郝光明那边,她早就了解了有关粮食的问题。 她知道后世大华国有14亿人口,是大明的数倍至多,粮食却依旧丰足,基本没有缺粮之患。 所以方才为将士们解答问题(演讲)时,她才会说出以大神通带来高产粮食种子的话来。 此时听李岩询问,她当即便要给予肯定答复。 却忽然通过耳机听郝光明严肃地道:“高产粮食种子的事可不能再乱说了,我们这边的种子带到你们那边未必能种出来!” 朱媺娖听着皱眉,心想,这是什么意思?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又不好通过蓝牙耳机直接问郝光明。 却听郝光明接着道:“高产粮食种子虽不能保证,但如玉米、土豆、甘薯等由西夷从美洲带来的新农作物却是可以说的。 这三样农作物不仅耐旱、易活、易种,产量还颇大,足以大大提升大明的粮食产量。 据我所知,后面的清朝对百姓虽不如大明,可却也凭借这些外洋传来的新农作物以及税收方面的改革,养活了四亿多人口。” ··· 李岩问完,原本见朱媺娖含笑张口欲言,便以为高产粮食种子的事八九不离十了。 谁知朱媺娖又忽地神色微变,蹙起眉头。 他注意到了朱媺娖耳蜗中的蓝牙耳机。 他猜测这应该就是朱媺娖和后世驸马爷联系的奇物,便不禁忧虑地想:是后世没有什么高产粮食种子,还是驸马爷弄不到,或者干脆不想给大明? 眼下他也不好问,只能耐心等着。 终于,朱媺娖看过来,开口道:“我所说的粮食种子确实来自后世,但若带到大明,未必还能种活。” 听见这话,李岩不禁心一沉。 刘孝廉这时忍不住开口问:“殿下所说的后世真有粮食种子在我大明怎么会种不活呢?莫非因为我大明天灾太多,后世并无多少天灾?” “并非如此。”朱媺娖摇头,“其中究竟还需我日后与驸马慢慢探知,如今无法跟诸位讲太多。” 方正化闻言严肃道:“若如此,这事切不可传出去啊,不然将士们怕是会认为殿下信口胡说,欺骗他们,定会大损殿下信誉。” 红娘子握着鞭子把柄,扫视众人,笑道:“帐中就这么些人,若这事传出去,俺定会替公主找出泄露的人来,狠狠惩处。” 红娘子这话虽是笑着说的,却让不少人心头一凛。 他们知道,红娘子可不是说笑的。 你看她那柄不知用什么材质做的长鞭颜色暗红,可不是原本如此,而是长期浸血染的。 朱媺娖原以为大家知道高产粮食种子没谱后,会失望,甚至会责怪她。 没想到众人不仅没有责怪她,反而立即替她着想,帮着善后。 这让她颇为感动。 轻吸了口气,她重新露出微笑,道:“诸位无需如此,本宫虽不能保证带来能用的高产粮食种子,却知道在我们这边便能寻到几种大大提升大明粮食产量的新农作物。 主要是甘薯、玉米、土豆这三种,都是从海外美洲泊来的,甚至在我大明南方某些地方已经开始种植。 只要我们有了稳固的地盘,便可以寻来这三种作物,教百姓以后世的法子种植,定可让粮食大大增产!” 其实徐光启就曾写成《甘薯疏》上奏朝廷,希望能够推广甘薯,可惜当时朝廷没当回事儿。 在场众人中,李岩、方正化、刘孝廉等虽读了不少书,却也没涉及这种“杂学”,因此并不知道。 李岩虽仍觉得甘薯、玉米、土豆这些海外农作物多半不如高产粮食种子好,却也知道这事不能强求。 况且,朱媺娖既然说甘薯、玉米、土豆能令粮食大大增产,应该不虚。 这时刘孝廉问道:“我看那电影中说河南有三千万百姓,简直不可思议,莫非正是因为种了甘薯等新农作物才能养活这么多人?” 朱媺娖道:“这确实是主要原因,但也还有些别的原因,如交通与工商业的发展。” 听了这话,刘孝廉若有所思。 红娘子接着提问了。 “公主,那大铁鸟后世有吧?能想办法带过来吗?或者俺们自己造一个?要有这种大铁鸟,俺们还怕谁呀?” 朱媺娖听了哭笑不得。 她按照郝光明的解释道:“飞机那么大的东西,我怎么可能带过来?至于说我们自己造,也不是不可能,但···大约可能到你我老去时才可能看得到吧。 这前提还是我们早点令天下太平,让各行各业能在我们的安排下迅速发展。” 闻言,高胜奇也壮着胆子问:“殿下,电影中的鸟铳也比我们这时的厉害许多啊,能从后世带来吗?” 朱媺娖先摇头,随即又道:“我虽不能从后世弄来电影中那种火枪,但却可以带来更好的技术,让我大明的工匠造出更好的火枪来。” 听见这话,高胜奇、李振武等人都不禁振奋。 李振武更是笑着道:“若是我们大明的火枪,有电影中的三成威力,便足以平定天下了!” 接着,众人又问了一些其他的问题。 能解答的朱媺娖都一一解答。 与此同时,已看完半部《一九四二》的普通将士们也在议论着电影里的事。 他们注意到的却和李岩等人有些不同。 “哎,要俺说,东家老范倒不是个坏人,就是太小气。有粮食都不知道先将身边的帮手喂饱,土匪来劫寨子,肯定保不住粮食啊。” “老范不坏,范少爷是真的坏,居然想占瞎鹿的女人,跟俺们村里那个胡少爷一样坏,被打死也是活该,叫人看得痛快。” “要俺说啊,这大饥荒下都是可怜人。就俺们这些年见过的,到处都没粮食了,管你地主老爷还是佃户自耕农,全都得饿死。贼老天不让人活呀。” “俺瞧着那里面的饥荒还不如大明的呢,里面说是逃荒去陕西,说明陕西没饥荒啊。俺们大明现在北边哪个地方不饥荒?甚至听说南边都发生了旱灾、蝗灾、洪灾,照样换孩儿活命哩。” “别说那糟心事行不?俺便是饿死也不会做畜生的。” “唉,公主说以后不怕天灾,能让人人都吃饱饭,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必须是真的啊,公主什么人?那不仅是俺们大明的公主,还被神仙点化过,有大神通呢。不然能带来手提灯、电影这些东西?” “说得对,俺也信公主,她和红娘子一样是善良又厉害的女子。” “哈哈,俺敢说,以后红娘子就是女将军,公主说不定要当那武则天。” “咦,你还真敢想。” “有啥不敢想的?说不定俺们都能弄个世袭的卫所军职传子孙呢。就像戏文里说的,跟着洪武皇爷打天下的那些将士不全发达了嘛。” “···” 朱媺娖回答了李岩等人问题,又让他们散去,这才跟费珍娥招呼声,回到了竹林老宅。 郝光明正在堂屋等着。 见了面,朱媺娖也没拐弯抹角,拉张椅子坐到郝光明旁边便问:“这边的高产粮食种子在大明那边怎么就不一定种得活?” 第80章 论向大明传入高产粮食种子的两个办法 “这件事有两个情况不明。”郝光明道,“首先,我们这边的主要高产粮食种子,如杂交水稻种子,只有在第一次播种时才会拥有高产、抗病、抗倒伏等等优秀品质。 而它们所生的稻谷,也就是第二代稻种,即便是优选良种,其高产特性较之第一代仍会退化,越往后就退化得越厉害。 所以,即便你从这边辛苦往大明运去一些良种,也只能在前两三年获得高产,到后面就会渐渐和你们那边的普通稻种无异。” 朱媺娖听得直皱眉。 不仅是为这个事烦恼,也因为理解起来实在吃力。 毕竟过去这些天她只是通过上网了解了些现代知识,并没有经过大华国九年义务教育。 而在获得奇遇前,她待在深宫中,对农业之事更是一无所知。 郝光明知道朱媺娖理解起来困难,却并没有停下来解说的意思。 因为他也觉得解说起来会很吃力,也没必要。 等以后朱媺娖对现在只是了解多了,自然就会懂。 他接着道:“其二,就是除了你和媺姕之外,其他的生命在穿越时空之后是否还活着? 其实这个问题我之前一直在思考,甚至有了一定猜测。 如我们这边,其实是有不少你们大明说没有的病毒的,你和我接触,如果沾染上了某些病毒,去了大明就会带去其他类型的瘟疫。 但目前来看,你似乎并没有携带我们这边的病毒过去,这是不是就说明,病毒在跟着你穿越时被神秘力量杀死了呢?” 朱媺娖一双柳眉蹙得更紧了。 因为有关穿越的问题她更难理解。 有时候她更愿意相信对李岩等大明人说的那番话:能穿越是老天赐予她的神通,就是希望她能拯救大明,拯救亿万百姓,拯救将要沉沦数百年的神州! 郝光明在则继续道:“我可以告诉你,病毒是活的,粮食种子也是活的。 如果病毒会因穿越而死,那么粮食种子也会,其他活着的生命同样如此。” 朱媺娖勉强还能听懂部分的,听到这里便忍不住道:“关于这点,我现在试试应该就能知道吧?” 郝光明一笑,“不错。” 说完他就带着笑递给朱媺娖一个苏打水瓶子。 这塑料瓶子不大,透明,里面赫然装着一只地乌龟,也即是俗称的土鳖——这种虫子在农村老房子里很常见。 作为一个女子,朱媺娖乍见到瓶子中有虫子,手难免缩了下。 但随即她就拿住了,好奇地看起来。 郝光明有点懒洋洋地道:“你不用看它了,它是什么虫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去了大明是否还活着。 嗯,去了大明你最好养它一段时间,看它能否正常活着。 当然,植物、动物也是有所区别的,我再去弄一棵野草给你带过去养。” 说着,郝光明就出去了。 老宅外就是竹林。 虽然竹子丛生,排他性比较强,但野草还是容易找的。 结果他很幸运,竟然在老宅院西侧看到几丛在杂草中顽强生长着的水生鸢尾花! 郝光明当即小心地连根带土的挖了一丛,回到老宅中找了个不大的陶瓷花盆培好土,这才交给朱媺娖。 见朱媺娖左手带只虫,右手带一丛草,郝光明是感慨又想笑。 但当他开口时却道:“这两样只是初期的试验,过两天我会买来杂交水稻种子,让你带那边去种下进行后续的试验。 当然,前提是这土鳖和鸢尾花别被你带过去就死了。” 朱媺娖没多说,只是点了下头,便去西屋通过那个衣柜返回大明。 其实这时已经是夜里,她出堂屋去院中无疑更方便。 但最初郝光明就嘱咐她了,这边有可以从空中窥探地面的东西,比如说卫星,又比如说无人机。 为了避免她某天突然消失时被人看到或者拍到,最好一开始就养成只从西屋那个大衣柜回大明的习惯。 ··· 费珍娥正在铺地铺。 行军途中没有床睡,能找块干燥平整的地方打地铺,便相当不错了。 即便她名义上与公主睡同一个营帐,也不例外。 费珍娥原本对朱媺娖的突然消失和出现早已习惯,可这次瞧见朱媺娖回来,她却忍不住惊讶。 她指着朱媺娖手中的瓶子和花盆,问:“殿下,你这是?” 朱媺娖却是先拿起瓶子在眼前晃了下,见里面的土鳖还能乱跑,一副活力十足的样子,便先松口气。 “还好,还好不是一过来就死了。” 费珍娥则继续问:“殿下为何从那边带来一只虫子和一丛鸢尾花?” 朱媺娖用她的理解道:“如果这虫子和鸢尾花不能活,我从那边带来高产粮食种子肯定也是种不活的。 当然,就算这它们能活,后面我也得把高产粮食种子带过来种试试。” 费珍娥听了微微点头,如有所悟。 朱媺娖将装土鳖的塑料瓶子和鸢尾花在营帐内摆放好,掰了点压缩饼干粉末扔到瓶子里,观察了一会儿,见土鳖虽然大多数时候一动不动,可只要受惊便会动起来,她便没耐心一直观察下去了。 嘱咐了费珍娥一句,她就回到了竹林老宅。 洗漱之后,朱媺娖见朱媺姕抱着平板电脑专注地看着动画片,便放心地来到了郝光明这边。 郝光明正在用笔记本电脑上网查看资料。 朱媺娖并不拘束的坐在床边,道:“如果高产粮食种子不会因为穿越而死亡,能在大明种活,那可有办法解决你说的第一个问题?” “办法当然是有的。”郝光明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看向朱媺娖,“第一个办法,就是我将这边培养高产杂交水稻种子的技术给你,你大明那边找靠谱的、还算专业的人才去学习、掌握这门技术。 这样大明就能自己生产高产杂交水稻种子,然后如我们这边一样,将专门培育好的种子发放或者卖给百姓种植就行了。” “这个技术难掌握吗?”朱媺娖问。 对两个世界的事,她已经不是小白,知道有很多在这边很简单的技术,对大明来讲却是如同仙术。 毕竟相较于大华国的造物体系来讲,大明在这方面的基础虽不说为零,却也和没有差不多。 郝光明道:“我们这边为了研究出这个技术,用了几十年时间,付出了一两代人的努力才成功过。 就这还是因为有前辈们的理论作为基础,才缩短了时间。 至于你们那边,即便是有我给的成熟技术,想要将其掌握,乃至能培育出高产粮食种子,恐怕最快也要好几年。 弄不好的话,拖到十年以上也是有可能的。” 朱媺娖听了心直往下沉。 以大明面前的情况,是越快获得大量粮食越好。 真要等十年八年,天灾连绵之下,不知还会死多少人。 “还有别的解决办法吗?”她紧蹙着柳眉问。 她觉得郝光明肯定还找到了其他解决办法,因为郝光明脸上一直带着笑呢。 果然,郝光明将笔记本屏幕转了过来,笑着道:“这第二个办法我也是刚查到的。近些年,我们大华国在粮食作物方面的研究成果很多,其中就包括能够留种的高产稻种、麦种等。 它们目前的产量虽然还不上那些最优秀的杂交作物种子,但比之你们大明的那些作物种子却强了很多。 就像这篇报道上的楚粳系列超级稻,虽然并非杂交水稻,但同样能亩产近千斤。” 第81章 驸马爷定是位大才子 朱媺娖坐到床边,拿着笔记本电脑看了看。 结果发现,现在让面的文字她倒是没多少不认识的,可这篇文章她却难以理解多少,甚至其中很多词语都不懂。 只看明白了一点,也就是郝光明所说的,这个楚粳超级稻能亩产近千斤。 额,她并没有被这个数据震惊到。 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大明的粮食亩产是多少。 没有对比,何来震撼? 俏脸微红了下,朱媺娖还是决定不耻下问——何况问自己的相公也没什么可耻的。 “你知道我们大明粮食亩产多少吗?” 郝光明听到这问题一笑。 相关数据他以前就因为喜欢看穿明小说了解过。 于是道:“根据我所查到的资料,北方农民以小麦与粟也即是小米为主粮,无论是春麦还是秋粟,正常年景下亩产都是一两百斤。 也即是说,一年的主粮亩产为三百多斤。即便加上豆类等杂粮,估计也不会到四百斤。 南方要好一些,有的地方春麦秋稻,一年能亩产四五百斤主粮。 少数地方学会了中双季稻,一年能亩产六百斤左右。 以上数据都是正常年景下的,但如今你们那边处于小冰河时期,连岭南都开始下雪,可见气候有多寒冷。 再加上天灾、兵祸接连不断,实际上许多地方粮食不是歉收便是绝收。” 朱媺娖听完一阵沉默。 她原本只是想知道亩产千斤的超级稻是个什么概念。 可听到了郝光明所说的一连串数据,她却莫名想哭。 和大华国能种亩产千斤的超级稻的农民相比,大明的农民太可怜了。 即便年景好,辛辛苦苦一整年也才收获五六百斤的粮食。 若是遇到天灾人祸,更是会歉收、绝收。 而大华国这边呢,只一种超级稻农民就能亩产千斤,更别说还有其他如甘薯、玉米、土豆、大豆等杂粮··· 郝光明并不知道朱媺娖想到了什么。 如果知道,他可能会忍住再给朱媺娖上个加倍打击。 亩产千斤算什么? 诸多杂粮算什么? 现代大华国都没有纯粹靠种地为生的农民了好吧。 就连国家都不再收农业税,甚至还要补贴种地的农民。 大明与大华国根本就不是一个时代的,完全不能相比较。 你非要比,那就是找虐。 “不要多想了。”郝光明拍了拍朱媺娖的肩膀,“即便我们这边的种子没法在大明种活,你也可以让百姓种甘薯、玉米、土豆、南瓜等等。 就如你今晚对那些将士所说的一样,只要天下太平、上下一心,肯定是能渡过灾荒的。” “嗯!” 朱媺娖看着郝光明的眼睛,重重点头。 ··· 次日。 凌晨五点过点,朱媺娖便来到了大明这边。 此时将士们已经在吃早饭而了,吃完便拔营赶路。 朱媺娖来了先看那只土鳖,发现小家伙待在瓶子里依旧能跑能动,她心情莫名有些好。 那盆水生鸢尾花已经被费珍娥浇了水,但却显得有点蔫蔫的。 费珍娥注意到朱媺娖盯着鸢尾花看,便道:“殿下,这花草刚移植就是会蔫一两天。” 至于说气温,倒也不是很冷了。 毕竟已经进入了农历五月份,即便是在小冰河期,气候也开始回暖了。 早饭之后,朱媺娖继续如前几日一般,尽力随将士们步行。 她发现,今天都不用将官们督促,士卒们就都一个个劲头十足地赶路。 少数有懈怠心理的将士刚放慢脚步缓一缓,就会被其他将士催促,甚至是怒视。 “今晚还想不想看电影了?想看就走快点!” “队伍里谁拖慢了行军速度,等到晚上没走到七十里地,别怪俺不饶他!” “都走快点儿!” “···” 李岩看朱媺娖吃力地跟着队伍步行,脸上有着明显的讶然神色,不禁笑道:“殿下没懂么?在不饿肚子的情况下,对将士们来讲,看电影比吃后世的军粮更有吸引力。殿下能想出这般激励将士们赶路的方法,着实让人佩服啊。” 朱媺娖夸得俏脸一红,道:“这都是驸马的主意。” 李岩听了倒并不是很意外,而是笑道:“看来驸马爷定是位大才子。” “还行吧。” 朱媺娖貌似谦虚,实则却是有些小骄傲。 她觉得,郝光明的学识、见识在大华国或许不算什么,可要是拿到大明来,绝对是卧龙凤雏般的存在。 ··· 上午。 朱媺娖心目中的卧龙相公郝光明,在早饭后补了个觉,才出门办事。 他先去杨集大队部看了看准备做乡村超市用的楼房建设进度。 请由农村乡亲组成的建筑工队工钱倒是便宜那么一点,但建筑速度着实也慢。 因为只要一农忙,兼职建筑工的乡亲就得回去忙农活。 虽说如今种田有各种机械,可种地的人也少了,仍留在农村种地的农民往往会一个人种好几家的地,即便有各种机械,也会忙好一阵子。 前段时间正好插秧,这不,半个月过去乡村超市才打好地基呢。 不过各种砖石、沙土倒是都已经运来的差不多了,郝光明估计等农忙过去,建筑速度应该会上来。 一动两层的小楼,再过两三个月应是能完工的。 随后,郝光明又去镇上“兴明药店”看了看。 药店一周前便装修好了。 但因为郝光明五色的店员余薇薇仍在县城里的大药店学习,目前这“兴明药店”也就没正式开张。 库房里已经进了好些药,不少都是为大明那边准备的。 郝光明心里很清楚,无论是药店还是超市,赚不赚钱不重要,关键是能对朱媺娖在大明的事业有帮助。 只要朱媺娖在大明那边能混得好,他就不会为钱的问题发愁。 大概查看了药店库房,及药店近几天的监控录像,郝光明开着小箱货去了县城。 到了县城,将车停在了火车站的停车场,他便按点搭上了火车前往省城。 他这次要去找曾天宝办两件事。 第一件就是再卖一件明朝的玉器给曾大福。 第二件则是借用曾家的人脉,找能做假字画的行家,制作红娘子部过潼关等关隘所需要的大顺圣旨。 这事可能需要他出门好几天。 但他已经跟朱媺娖说过。 为了避免意外情况,这几天朱媺娖会将朱媺姕带到红娘子的队伍中——有马车坐,倒也不怕朱媺姕会拖累队伍的行进速度。 ···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郝光明除了省城火车站,便上了曾天宝的车。 “中午饭吃了吧?”启动车子后曾天宝问。 “吃了,车上吃的。” 曾天宝听了笑着道:“你既然吃了午饭,这晚饭咱就先不急,距离天黑都会有两三小时呢,要不要三哥带你去潇洒一下?” 郝光明问:“你说的这个潇洒正经吗?” 曾天宝笑道:“正经不正经的都有,随你选,三哥保证你玩得开心。” 郝光明也笑了笑,道:“算了,还是直接办正事吧。” 郝光明来之前跟曾天宝打过电话,曾天宝知道他要办什么事,便道:“那就先去我们家总店?” “行。” 到了曾大福总店,曾天宝直接带着郝光明来到了曾大福总店杨察的办公室。 不过杨察作为一个珠宝、古玩鉴定师,他的办公室倒是有点像实验室。 并且这里不止杨察一人,还有曾大福的老板,曾天宝老爸,曾国富。 一番寒暄之后,郝光明也不磨叽,掏出了他这次要卖的玉器。 头一件儿就让曾国富、杨察眼睛冒出了光。 第82章 身价千万!圣旨难仿? “这是羊脂白玉?!”却是一旁的曾天宝先低呼出声。 他即便于经营家族企业不上心,可多年耳濡目染下,玉石行业鼎鼎有名羊脂玉却还是能认出来的。 杨察则嗓音发干地道:“还不是普通的羊脂玉,可能是和田玉,而且看这色泽、油皮,至少也是明晚期的。” 郝光明倒是不意外。 他带这块玉石古董过来,也是事先有过一定了解和猜测的。 以他浅薄的见识,之前也猜测这应当是羊脂玉,价格不菲。 因此这次他只带了这一件玉器古董过来。 接着杨察就带上了专门的手套,小心地拿起了这块小巧的卧虎状羊脂白玉鉴定起来。 他一边做各种专业的鉴定一边道:“目前市面好的上羊脂白玉纯按克卖能卖到两三万一克。 这一块又是清朝以前的玉器古董,还有很高的收藏价值,价格绝对不菲。” 曾国富再过一旁听得眼角直抽抽,暗想:咱家这位杨师傅是真的耿直,现在是要收购人家的宝贝呢,就不能少夸两句? 但想到郝光明是曾天宝的同学。 且两次来卖玉石古董,不是颇有家底,便是有货源的人。 哪一种对于他来讲都是不易得罪的大客户。 因此曾国富便笑呵呵的,什么也没说,只是暗暗计算着手上钱够不够。 鉴定完后,杨察弄了一份正式的鉴定书给郝光明,然后曾天宝便带着郝光明及那玉石古董到会客室喝茶聊天了。 因为曾国富需要考虑用多少钱收购这个羊脂白玉古玉器,甚至大定注意当中间人,确定了下家再给郝光明开价。 一则是因为“曾大福”资金并不充裕。 二则是怕自家吃了大亏,或者郝光明吃了大亏。 曾国富并不想跟郝光明做一锤子买卖,所以赚他该赚的,便是最稳妥的做法。 这一等,便等到了下午五六点,曾国富才带着杨察来到会客室。 又是好一番商谈,最终这块只有一两百克的卧虎状羊脂白玉卖出了一千三百万多万的高价。 就这,还是因为这块玉本身缺乏历史故事,只是个纯粹的玉器古董。 否则收藏价值还会更高。 不过这玉并非“曾大福”买了,而是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藏家买的。 所以,最终除去交易税、给“曾大福”的中介费、鉴定费等费用,郝光明实际能拿到手的只有一千万出头。 相较于上次三件玉器卖两百万元,这次的一千万元无疑是比巨款。 好在交易中钱都是直接打到郝光明卡上,而非是给现金,他倒也不怕出什么事。 交易完,曾国富便请郝光明在酒店吃了一顿相当丰盛的晚饭。 陪客的出了曾天宝、杨察,便只有两位据说是在”“曾大福”重要员工的美女。 席间,两位轮番向郝光明敬酒,都让郝光明以不会喝酒推脱了。 毕竟刚成为千万富翁,他怕喝多了出意外,或者喝醉了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晚饭后,郝光明便在酒店开好的房间歇下。 一夜无事。 次日吃过早饭后,曾天宝开车带着郝光明、杨察前往开封,拜访一个人。 “就我所知道的,这位武先生至少有三重身份,明面上是一位古董字画行的老板,第二重则是一位收藏古字画为主的藏家,第三重身份却是一位仿造古字画的大行家。 一般而言,你想请这人出手光有钱还不行,还得有人介绍,或者是拿出让他感兴趣的东西来。” 郝光明听了笑道:“杨师傅既然肯带我去见这位武先生,想必在武先生前是有几分面子的吧?” 杨察打了哈哈,道:“我跟武先生确实认识,但在他面前有几分薄面就难说了,关键是曾总跟他有交情。” 前面开车的曾天宝则笑着道:“老六你放心,我爸既然答应帮你,肯定不会食言。 就算这个武先生不肯出手,我们也会找别人。 这类人你们寻常接触不到,可对于我们古玩行的而言,认识的可不少。 当然,离省城最近的,名气最大的一个,就是这位武先生了。” 郝光明问:“那这位武先生干一次活儿要收多少钱?” “哈哈,那就得看你要请他干什么活儿了。”曾天宝先笑了一句,随即就忍不住好奇地问:“我说老六,这眼见都要到开封了,你要仿个啥总可以透露点了吧?” 郝光明还没开口,杨察就咳嗽了声,道:“天宝,行业里的规矩,这事我们不能问。” 其实郝光明之前就做好了准备,曾家如果问起他要仿造什么该怎么说。 结果不论是打电话时,还是交易羊脂白玉前后,曾天宝、曾国富都没问这事。 现在他才知道是因为有规矩在。 但他倒是不在乎,毕竟他假造大顺圣旨的真实目的其他人打破脑袋都未必能猜到。 于是在曾天宝讪讪闭口后,郝光明却笑着道:“告诉你们也没事——我准备假造一份大顺时期的圣旨。” “啥?!” 曾天宝听了惊讶地差点没忍住一脚踩下刹车。 旁边杨察也是满脸的意外。 “老六你假造大顺圣旨干吗?是李自成的大顺吗?” 郝光明笑道:“除了李自成,还有谁建立过大顺吗?至于造这玩意儿的目的,纯粹是出于兴趣。” “兴趣?我信你个鬼。”曾天宝回过神来不禁一撇嘴,随即又道:“不过你既然不肯说,三哥也不多问。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违法乱纪的事没必要干。钱这玩意儿够花就行,赚多了也就是个数字。” “你这话很凡尔赛啊。” “有吗?” “呵呵,你就是个老凡尔赛。” 一路说说笑笑,中午前三人便到了开封。 直接在开封一家古董字画行中见到了武先生。 让郝光明意外的是,这位武先生看着也就三四十的样子,就算面相年轻,实际年龄应该也不会超过五十。 其人穿着一身长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带着银丝眼镜,留着两撇小胡须,看着倒像是百年前的民国人。 一番客套话后,四人到店铺二楼谈起了正事。 “你要仿造一幅大顺圣旨?” 武先生听了郝光明的话同样满脸惊讶。 随即就皱着眉头道:“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这大顺的圣旨收藏价值并不高,但仿造起来却相当困难,因为大顺存在的时间太短了,留下的相关老物件儿极少。 即便是我们这一行的人,对大顺时期的东西了解的也不多,而且和明清时期的东西很难分辨。 因此,即便是它没多大的收藏价值,可仿造起来需要的费用却很不低。” 郝光明笑道:“我本人是个历史爱好者,造这幅圣旨纯粹是出于兴趣。” 武先生也听出这是敷衍的话。 郝光明不愿说出目的,他也不愿追问,便直接道:“看在曾总的面子上,这个活儿我可以接,但不保证能做得十成像。至于费用,我要五十万,你要是觉得贵就算了。” 听了这话,郝光明沉吟着一时不说话。 曾天宝则赔笑着道:“武叔,您不会是不想接这个活儿故意开高价吧?不就伪造一幅圣旨吗,哪用得着五十万?” 武先生也笑着道:“如果是明清的圣旨,我只要十万的友情价。但大顺的圣旨,我答应做已经是给你爸面子了——你该知道,这东西回头要是被认出是仿的,还是出自我的手,可是会损坏我名气的。” 说到后面,武先生收起了笑容,一脸严肃。 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曾天宝只能低声对郝光明道:“老六,三哥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你要真觉得贵,我们可以再去找别人。” 郝光明没说话。 他刚才一直都在想,这武先生的要价会不会是在坑他? 更黑暗点想,会不会曾家也参与了其中? 但要说曾家和这人勾结只为坑他五十万却又不可能。 想到这里,郝光明将背包拿到身前,笑问:“如果我这里有一副确保跟真品一模一样的大顺圣旨呢?” 第83章 真假圣旨,以日喻清 听了郝光明的话,其余三人都面色微愣。 随即就神色各异地盯住了郝光明的背包。 曾大宝是纯粹的好奇。 杨察、武先生则是好奇之中带着渴望,尤其是武先生,就好像色鬼见到了美女一样。 他好不容易从背包上挪开目光,便问:“你怎么确定你的大顺圣旨和真品一模一样?另外,你既然有一份这样的圣旨,为什么又要仿一份?” 郝光明道:“第一个问题恕我无法回答,但我敢担保,绝对和真品一样。 第二个问题,还是那句话,纯粹出于兴趣。 另外,我要仿的这份圣旨必须写上我所要求的内容,并且不用做旧,而是要像新写不久的。” 武先生闻言皱眉,有些不解。 曾大宝则笑道:“老六你这仿造要求有点怪哈——这圣旨要不做旧,就半点收藏价值都没有了。 你说你要这种圣旨干吗?总不可能穿越回古代去假传圣旨吧?” 郝光明听了好险没控制住表情。 也亏得他知道曾大宝后一句是在说笑,不然真会怀疑这家伙猜出了他的奇遇。 反应过来后,郝光明便打哈哈道:“我不是说过吗,我是个文史爱好者,经常混迹文史论坛,这份圣旨就是弄来在那个圈子里装的。” 郝光明说完,武先生道:“能把圣旨拿出来我看看吗?如果我看不出和真品有差别,你这个活儿我可以给个友情价。” “10万?” “不错。” 郝光明一笑,从背包里掏出了一份圣旨。 这圣旨是李岩给他的。 李自成的大顺成立时间虽短,但李岩却也是接了不少份圣旨。 这一份则是命李岩为京畿治疫总管的。 武先生带上专业的手套,接过圣旨,颇为小心地打开观看。 曾大宝、杨察立马围观。 看了没几眼,曾大宝就忍不住笑道:“你这份圣旨内容也太奇怪了吧?任命李岩为京畿治疫总管,专门负责治理京畿之地的鼠疫?” 古玩行的都懂史。 因此杨察也不禁摇头失笑,“这圣旨外行人也能看出是假货,没做旧也就罢了,内容竟然还如此不可思议。 且不说李岩此人历史上是否存在,即便真有其人,李自成也绝没命他治理过京畿之地鼠疫。 大顺那时注意到瘟疫的存在都不好说,即便注意到了,也绝不可能确定是鼠疫。” 说到这里,杨察看向郝光明,笑道:“你这还真就是个文史爱好者的玩具,花钱仿这个,你也真舍得啊。” 郝光明微笑不语。 杨察、曾大宝随即注意到武先生一直没吭声,还在细细品鉴着这份“假圣旨”,神色怪异。 只听他道:“奇了,真是奇了,这份圣旨从样式、材料等方面来看,和晚明时期的圣旨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圣旨内容荒诞,又没有做旧,绝对可以以假乱真,连我这样的行家都未必分辨得出来。 做这份圣旨的,是个对明清历史文物有很深研究的高人啊。” 听了这话,曾大宝、杨察都露出惊异神色。 郝光明却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他这哪里是仿得好,就是货真价实的圣旨好吧,出炉没两月呢。 曾大宝惊异之余,忍不住道:“武叔既然说像是晚明的圣旨,怎么又说仿得真呢?” 武先生看着圣旨目不转睛地道:“道理很简单,李自成攻破京城后,写圣旨必然要用崇祯皇帝留下的空白圣旨。 所以,大顺圣旨在攻破京城这个时间点后,材料应该和晚明是一样的。 至于攻破京城之前,大顺正式圣旨应该很少,而且材料都不怎么讲究。” 等武先生又讲了一些明清圣旨的相关鉴别知识,郝光明就道:“这份圣旨不知道武先生什么时候能做出来?” 武先生道:“既然是类似于明清的圣旨,仿造的材料倒是不难找。半个月吧,做好了我打电话让你来拿。” “那就有劳武先生了。” “生意而已,不用这么客气。” 跟武先生谈好仿造大顺圣旨的事情后,郝光明留下那份亦真亦假的大顺圣旨,便直接从开封回义阳。 天黑前回到卧龙岗,他还顺便带回一车网购的压缩饼干、肉罐头,以及一袋时下农民种的杂交水稻种子。 吃晚饭时,朱媺娖回到了郝光明这边。 自踏上离京前往四川的行军路,朱媺娖基本都是在竹林老宅吃饭的。 一则,她吃的再少也是一张嘴,在这边吃,多少能减少红娘子部一丁点粮食方面的消耗。 二则,自然是因为那边的伙食与这边根本没法比了,而朱媺娖最近又一直在坚持锻炼身体,营养方面还是有相当要求的。 其三,她并没有将自己定位为军中主将,也就没必要非去与将士们在衣食方面同甘共苦。 事实上,在明末那个社会环境中,也并不怎么流行这一套。 上下尊卑有别才正常。 吃饭时,朱媺娖颇有些高兴地道:“已经第三天了,那只土鳖还活得好好的,那丛水生鸢尾也好起来了。” 郝光明听了点头,“看来它们确实有在大明生长的可能。” “你不是说,我没把这边的瘟疫带到大明,说明那什么病毒在穿越时被杀死了吗?怎么现在这土鳖和鸢尾花却可以活?”朱媺娖忍不住疑惑地问。 郝光明停下筷子,道:“首先,现在才三天,那土鳖和鸢尾花还不能确定能在大明活。即便它们能活,也可能无法繁衍后代。 这是一种可能——如果病毒被你携带过去,无法繁殖,自然也就不具备传染性了。 其次,也可能是让你穿越的神秘力量是针对性地杀死你所携带的某些生命。 比如说生命力过于微小的东西,如病毒、细菌、真菌等。 当然,这种可能不太大。因为菌类都被神秘力量杀死了的话,是会影响到你身体健康的,而你并没有因为穿越生病。 那么剩下一种可能就是纯玄学的说法了,那神秘力量就是选择性地杀死了可能在大明造成新瘟疫的病毒、细菌。” 朱媺娖听得紧皱眉头。 因为郝光明这番话她只听懂了一大半,并不全懂。 郝光明见状笑道:“你理解不了不要紧,反正这些都是我猜测的。你只要知道,目前来看,穿越规则你所携带生命的限制是有利于你的就行了。” “嗯。”朱媺娖点了点头。 她确实理解不了,去苦思也没用。 吃完晚饭,朱媺娖却是说起了另一件事。 “昨天将士们又走了七十里地,我让他们看了《一九四二》的下半部。 红娘子、李岩都认为该让将士们缓缓,所以今天只走了六十里路。 但等到后天或者大后天,他们还是会走七十里的,你准备再让他们看什么电影?” 郝光明闻言略微沉思了会儿,才开口说出一番话来。 “你在让将士们第一次看电影的晚上既然说出那样的一番话来,想必心里已经很清楚了未来的路怎样走。 你的最终目标是重建一个新大明,让天下百姓能渡过小冰期时期连绵的灾年,过上好日子。 要达成这一目标,你或者说神州大地上的其他势力,首先得抵挡住将要入关的清军。 从历史上看,清军击败顺军入驻京城后,虽然顺军余部因为李自成的生死很快与南明势力联合看清,甚至最后张献忠部也成为看清势力。 可即便三大势力联合,还是让清军在两三年中势如破竹地占据了神州大部分土地。 这其中固然有南明腐朽不堪,多方势力联合后龌龊不断的原因,却也说明这一时期的清军确实比较强。 所以,接下来需要借助电影向将士们灌输坚决抗清的信念。 得让他们知道清军攻入神州后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会给百姓带来怎样的灾难。 只有抗清,乃至将建奴消灭,才能避免这些灾难,让大家过上好日子。” 听到这里,朱媺娖忍不住问:“难道抗清影片?” 郝光明摇头,神色莫名,“我们这边反清的影片倒是有一些,却没有抗清的。 所以我准备以日军喻清军,找一部反应日军入侵神州,犯下大屠杀等罪行的影片。” 朱媺娖如今对日军侵华的历史也有一定了解,闻言不禁微微沉默,才问:“影片叫什么名字?” “《南京!南京!》” 第84章 以小吞大的侵略者 吃过晚饭,郝光明陪着朱媺娖一起重温了《南京!南京!》这部影片。 虽不是第一次看,但看完郝光明依旧难受,神情沉肃。 朱媺娖早已经哭红了眼睛,一双素手却攥得紧紧的,指节发白。 “日军实在太可恶了,占据了南京不说,竟然还奸**女,搞大屠杀,简直没有人性!” 用纸巾擦干了眼泪,朱媺娖咬牙切齿地说道。 郝光明叹道:“侵略战争都是不义的,尤其是像日本侵华这种妄图以小吞大的战争,必然会伴随着一次次大屠杀。 这里面的原因其实很清楚——日本作为入侵者人太少了,也没有我华夏的悠久历史与文化底蕴,甚至他们的文化本就属于我们华夏的子文化。 即便日本一时击败了我华夏军队,占据了华夏土地,可潜意识里也没信心统治这里。 每当拿日本和华夏作比较,他们都可能对侵华的行为感到害怕。 就好像这部电影中,最初那一小队日本兵闯入一座满是难民的大楼时。 即便难民们多是老弱妇孺,手无寸铁,而他们则一个个全副武装,而他们仍感到害怕,恐惧。 只有进行一次次大屠杀,让我们的人口锐减,他们才能安心,才有信心成为这片土地的统治者。 清军入主神州时情况也一样,他们不过百万人口,而大明却有上亿人口。 所以你在那些史料中看到了,清军攻占、统治各城的过程中,只要稍有不顺,他们就会找借口进行大屠杀。 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江阴八十一日! 以及常熟之屠、金华之屠、湘潭之屠、南雄之屠、汾州之屠、大同之屠、潮州之屠! 此外还有南昌大屠杀、四川大屠杀和广州大屠杀! 虽然明末李自成、张献忠也有屠城之举,但清军所屠之城、所杀之人,绝对是前两者的数十倍不止! 他们为什么这么凶残,为什么不把百姓的性命当回事? 主要还不是因为他们本身人口太少,没有信心统治人口亿兆的泱泱中华?!” 几乎是一口气将这些话说完,郝光明才停下来。 虽然理性上,他知道屠城这种事在古代战争中属于经常发生的事,封建王朝在战乱、更替中几乎都少不了屠城的发生。 可是每当想到清军所造成的一系列屠城事件,他仍不禁心生怒气。 当然,如果说他对清军入主神州时赶的大屠杀只是生气的话,那么对日本侵华时犯下的大屠杀罪恶,他便是怒火中烧、痛恨不已了。 因为日本侵华时,其已经成为近现代国家,而非封建时代的国家。 其时更是有国际公约,不准屠杀平民,可日本人还是干了。 而且以现代武器极其高效地进行大屠杀! 所以郝光明是真痛恨侵华的日本人。 他连找两部以日本侵华为背景的影片给大明那边的人看,未免没有夹带私货的想法,就是希望将来新大明能狠狠教训下那个时空的小日本。 ··· 朱媺娖由这部影片以及郝光明的一番话,想到了清军将会造成的一系列屠城时间,自然也是怒气满满。 于是,等两人好不容易都情绪平稳了些时,已经是看完电影半个小时后了。 郝光明道:“对于跟随你的那些将士,你可以用这类影片以及观影后的解答、演讲,向他们灌输坚决抗清的思想。 对于李岩、红娘子这种追随有识之士,重要手下,你可以直接告诉他们历史上清军南下造成的结果。 我想这样,很容易就能让他们坚定的团结在你身边,助你抗击清军,重建大明。” “嗯,我知道。”朱媺娖点头,“那后天晚上我就放这部电影给将士们看。” “明天呢?” “明天还让他们走六十里算了。” 接着,郝光明又将仿造大顺圣旨以及买了杂交水稻种子的事说了。 两人都感觉很困,便各自休息。 至于同床,郝光明倒是想,可惜时机并不成熟··· 次日。 朱媺娖将带了些杂交水稻种子过去,在那边进行育苗、栽种实验。 得到消息,不仅待在中军的李岩、方正化、刘孝廉等人都来围观,就连在前面统领骑兵的红娘子也来了。 “这便是能亩产上千斤的杂交水稻种子?俺看着除了比俺们这里的稻谷大些、饱满些,也没太大区别嘛。”红娘子捻起了一颗水稻种子说道。 朱媺娖微笑道:“准确说是亩产一千斤至三千斤。” 嘶! 周围人听了都倒吸口气。 他们虽然几乎都是北方人,家乡种植的事小麦和粟,可正因为如此,才对这个产量更感震惊。 前面说过,在大明即便正常年景,小麦和粟也不过亩产两百斤罢了 这杂交水稻亩产高出十几倍,他们如何不惊? 李岩忍不住感叹道:“要是我大明百姓都能种这般高产的水稻,就再也不会挨饿了。” 刘理顺却忍不住忧虑道:“只怕我们大明这边的气候种不活它啊。” 红娘子思想就要积极得多。 她笑道:“现在公主不是在试种吗,等俺们到四川得有两三个月吧。那时即便不知道产量,却也能确定它能不能在大明种活了。” 接着,几人由聊了些关于甘薯、玉米、土豆等泊来农作物的话,这才散去,各自继续赶路。 等到晚上扎了营,吃过饭后,李岩红娘子等人,以及军中的都尉、掌旗两级将官,便再次汇聚到大帐内,准备看电影。 这电影虽然计划明天给普通将士们看,但他们今晚就要先睹为快。 此时朱媺娖还没来,将官们见李岩、红娘子没管,便和身边同袍小声聊起来。 “不知今晚会看什么电影。” “俺希望还是有那种大铁鸟和喷黑烟的长铁车的,瞧着稀奇。” “你就瞧稀奇啊?没看到那么多人被饿死、打死?而且公主说了,那是飞机和火车,以后俺们大明也会有。” “俺希望能尽快拥有电影里的火枪,那样俺们打起仗来就不怕谁了,老远就能杀了他。” “···” 很快将官们就安静下来,因为朱媺娖带着费珍娥走进了大帐。 接着由李岩、红娘子带头,其向朱媺娖抱拳躬身行礼。 “参见公主殿下!” “诸位平身。” 朱媺娖含笑做了个平身的手势,便开始放置平板电脑。 在正式播放前,她依旧是讲起了电影的故事背景。 “这次电影里的故事依旧是以三百年后为背景,讲的是日寇侵华,也即是倭寇侵犯我神州大地,攻入了南京城后进行惨无人道的大屠杀之事。” 听见这话,大帐中先是一静,随即不少将官就忍不住出声了。 “不是吧,倭寇居然能攻入南京?” “那时的朝廷和官军就那么无能,竟然让倭寇打到了南京?” “上次的电影也是倭人在侵犯我神州大地,这次也是,莫非三百年后倭人真的会大举入侵?” “他娘的官军都一样,欺负百姓算一个,可对付建奴、倭寇却不行···” 见将官们说话声噪杂,越来越大,红娘子立即呵斥道:“不想看电影了?都给俺安静!” 朱媺娖则平静地道:“诸位不必质疑或者气愤,因为有我在,这电影中的事以后便绝不会发生。” 说完,朱媺娖点击平板电脑屏幕。 这电影她已经跳过了前面,因此李岩等识字的人便瞧见上面冒出一行白色小字—— 仅以此片纪念南京大屠杀三十万死难同胞。 (后面不会再详写看电影的剧情,行军剧情也快结束了。) 第85章 我等誓死追随公主殿下! 接下来,一个时辰的观影过程中,大帐中再没人说话。 不仅是是因为有看电影时不准说话的规矩在,也因为电影的内容对众人而言,比之前的《一九四二》更让众人感到震撼。 《一九四二》的震撼其实在与饥荒的可怕。 可对于明末的人来讲,饥荒却是见得多了,甚至一些人的经历比电影中的更残酷。 因此那部电影中震撼他们的倒主要成了飞机、火车及其他一些近现代事物。 《南京!南京!》则是一部以近现代大城市为场景的战争灾难片。 这里面不仅有飞机,有近现代枪械,更有坦克、手雷、机枪、迫击炮、毒气弹、钢筋水泥大楼等近现代事物。 每一样都给李岩等人造成了极大的震撼。 算是让李岩等人及红娘子部一众高级将官见识了未来火器的真正厉害、恐怖之处。 至于电影反应的更深一层的思想,一时反倒没人注意了。 或者除了李岩、刘孝廉、方正化这极少数的大明“高级知识分子”,其他人想也未必能想明白。 至多时模模糊糊有个想法——战争真的残忍,侵略者真的可恨! 等看到中间不知多少万的被俘虏士兵、青壮男子被日本人集中起来,以机枪扫射、大火焚烧等方式进行高效地屠杀时,帐中诸人既对机枪这种武器恐惧到战栗,又为电影中的大屠杀而愤怒到颤抖。 等看到主视角之一的中国士兵迎着日本人的枪口走到外面,看到无数被杀同胞的尸体。 随即一个、两个、三个···无数个被俘中国军人一起迎着日寇枪口高喊“中国不会亡”、“中国万岁”时,好些将官都忍不住攥紧拳头站了起来。 就连李岩、刘孝廉、方正化也都一副目嗞欲裂,恨不得能冲到电影里找日寇拼命的样子。 随后后续剧情的播出,日寇在南京对中国人所犯下的累累罪行一幕幕展现,众人这种怒火便积累得越多。 一个时辰多一点后,整部影片放完,红娘子最先忍不住开腔道:“这些日本人太可恶了,将来若有机会,俺绝对饶不了他们!” 其他将官也跟着怒火填膺地叫起来。 “对,俺们有机会一定要狠狠打日本一顿!” “小日本简直就不是人!” “俺真恨不得冲到这电影里,去跟那些小日本拼了!” “···” 等到将官们大声宣泄了一通,说话的变少了,朱媺娖才轻咳一声,示意众人安静。 她扫视包裹李岩、红娘子在内的帐中众人,道:“本宫也不怕告诉各位,这电影中的事情,就是三百年后切实会发生的事。 本宫既然得天赐大神通,自然会努力不让三百年后再发生这样的事。 不过,今天本宫借助这部电影想向诸位说的,却是清军若是进入神州,也会屠杀许多百姓,乃至缕行屠城之举。 所以,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抗击清军,乃至将建奴消灭。 否则,我大明百姓,在座诸位的家乡父老,很可能就会遭遇类似电影中的事情。 诸位告诉本宫,我们能让清军肆意屠杀我大明百姓吗?” 如果是看电影前,这些本就活在乱世中的将官可能对百姓被屠杀的事感到麻木。 可在看完刚才的电影后,他们的血却被引燃了,不再冷漠,而是热血沸腾。 听朱媺娖问,几十人便举拳齐应—— “不能!” “不能!” “不能!” 朱媺娖又道:“诸位,天下丧乱、百姓困苦至此,大明的朝廷是该推倒了重建,可大明的江山却不该沦丧于鞑虏之手,大明的百姓更不该被鞑虏如猪狗般奴役! 上天既赐予本宫大神通,本宫便在此宣誓:只要本宫还活着,就决不允许鞑虏窃据神州,绝不让大明百姓被鞑虏欺辱屠杀!” 一众将官,包括李岩、红娘子等人,闻言不禁再次齐声相应—— “我等誓死追随公主殿下!” 这句话,李岩、红娘子等人曾对朱媺娖说过,可他们手下的一众高层将官却是今日才说。 至此,朱媺娖才算是真正掌握了李岩、红娘子所带出来的这支农民军队伍。 ··· 过了两天,在晚上看过了《南京!南京!》的普通将士们也同样对电影中近现代大城市场景下的战争感到震撼,对日寇屠杀数十万中国百姓的滔天罪行感到愤怒。 这股怒火让队伍在接下来的几日都赶了七十里路,行军速度可以说让大明诸多除纯骑军外的军队感到汗颜。 再往后的一段日子,郝光明就没找近现代的影片给朱媺娖了,而是推荐了《见龙卸甲》、《荡寇风云》、《忠烈杨家将》等宣传忠勇名将和著名军队的影片。 对于绝大多数将士而言,这类影片不仅很容易看懂,还好看。 而对于朱媺娖而言,这类影片同样有对将士们进行思想教育的作用。 至于郝光明先前拿出《一九四二》、《南京!南京!》这两部片子,则是希望帮朱媺娖尽快掌握这支军队,并统一军队中高层将领的思想。 从之后一段时间红娘子部的表现来看,郝光明这一举措无疑是颇为有用的。 ··· 大明崇祯十七年,五月二十七日。 离京一个多月的红娘子部经河南赶到了潼关附近。 “潼关位于陕、晋、豫交界之地,渭水入黄河之处,地势险要之极。” 在附近一座小山包上,朱媺娖、李岩、红娘子遥望潼关,李岩说起了他所了解的潼关情况。 “据我所知,潼关守将是刘汝魁,外号皂莺。 此人在闯营中虽不是特别出名,却也是当年跟闯王躲入商洛山的十八骑之一,深得李自成信任。 闯王在西安建元时,封其为威武将军,归于南路军刘芳亮麾下。 原本镇守彰德府,后来闯军破了北京城,他才被委任为潼关守将。” 听到这里,红娘子问:“他应该还不知道俺们脱离闯军的事吧?” 李岩道:“根据殿下所给的闯王退出京城的时间,再结合我们之前所打探到的一些消息,闯王此时应当才退入山西,怕是消息没那么快传到这里。 何况,闯王回到京城即便知道我们离开了,也多半会认为我们回了河南,未必能猜到我们要走潼关、汉中入四川。” “那行,一会儿俺们便带着圣旨去潼关试试那刘汝魁。” 红娘子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说完就招呼李岩驾马下了山坡,带一队骑兵直往潼关而去。 此时郝光明虽然只是通过手机看到这边,却也是颇为紧张的。 武先生伪造的大顺圣旨他拿回来就让朱媺娖给了李岩。 反正李岩表示和真的一模一样,看不出真伪。 再加上李岩、红娘子部脱离闯军或许有人会猜到,可入四川很难有人想到。 因此,用这道假圣旨骗过潼关守将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潼关名为关,实则是一座要塞般的小城,因而后世又称这里为潼关古城。 刘汝魁作为潼关守将,平日里自然是居住在关内守将宅邸。 大顺虽然破了京城,眼见着要一统天下,可时间毕竟还短,所以刘汝魁这个闯军宿将也没那么快腐化,仍保持着些质朴。 对于他而言,待在这潼关城内最高兴的事,莫过于每天都能吃一碗羊肉泡馍,或者是臊子面。 吃饱了再跟手底下的家丁活动一番手脚,消消食,也就过上了昔日他羡慕的将军老爷生活。 听人来报李岩、红娘子要带兵过关时,他竟然一不小心被家丁摔了个跟头。 第86章 过潼关,论马科 “将军恕罪!” 亲兵吓得连忙将刘汝魁扶起来,单膝跪地请罪。 “这有啥?不就是摔了额一跟头嘛,你娃要没这本事,额还不选你当家丁呢。不过,要不是额一时晃了神,你娃也没机会。” 刘汝魁笑着说了一通话,就拍了拍甲衣上的灰土,冲那报信的管队问:“来人真是李军师和红娘子?” 管队也是个老卒,闻言笑道:“额也不认识啊,来的是一队骑军,领头的确实是个顶水灵的女子和一个好样貌的书生。” “那八成是李军师和红娘子不错了。”刘汝魁也笑了,随即又不禁自语道:“不过他们为甚要带兵过额这潼关呢?” 管队以为是在问他,这事恰好李岩也说了,便道:“说是奉闯王的令去攻打四川。” 刘汝魁瞪这管队,翘着胡子道:“说多少回了,额们闯王而今当了皇帝,还坐上了京城的龙椅,额们都要改口叫陛下。 不然回头让人逮住,治你一个不敬之罪,额可不保你。” 管队搔头道:“额这不是一时说顺了口嘛。” 又说教了这管队几句,刘汝魁才带着一队家丁来到潼关城头,看向关门外的那队骑军。 刘汝魁外号皂莺,不只是长得黑,还因他曾是大明边军夜不收。 能干这活儿,他不仅没夜盲症,视力还极好。 那队骑军离城门又不怎么远,他瞧了两眼就笑起来,喊道:“额说李军师、红娘子,你们咋到潼关来了?” 作为闯营老人,刘汝魁是少数与李岩关系不差的那部分,见到李岩还是蛮高兴的。 只是据他所知,闯王已派了马科领兵一万攻打四川,所以才对红娘子部的到来有些疑惑。 李岩扬声道:“八大王入川了,陛下担心马科那降将斗不过八大王,叫八大王占据了全川,日后我大顺要拿下四川便会很麻烦。 而且陛下对那马科终究有些不放心,便让我和红娘子先也带兵入川,好歹别叫八大王把四川都占了。” “原来是这样,额说陛下咋又派你们入川呢。”刘汝魁说着就一挥手,“开城门,接李军师、红娘子入城!” 潼关外。 李岩、红娘子对视一眼,笑了笑。 随即红娘子派人去传令大军来过潼关。 接着两人带着身后的骑军来到关门前,恰好见刘汝魁过来,李岩便主动拿出了圣旨。 “这是陛下派我等入川的圣旨,刘将军且瞧瞧。” 说着将伪造的圣旨递了过去,并注意看刘汝魁的神情——这是观察刘汝魁是否知道他与红娘子脱离了闯军,假意迎接,实则在关城中设伏。 刘汝魁是识得一些字的,便打开圣旨看了看。 这圣旨他也有两份,一份是起先李自成在西安封他为威武将军的,另一份是破了京城后派他做潼关守将的。 瞧见这圣旨模样与他的第二份甚至一样,上面有大顺皇帝的玉玺留印,字迹则是李自成亲笔。 内容也确实如李岩所说,派红娘子部入川支援马科部,以免张献忠在大顺军入川前拿下了全四川。 刘汝魁本就对李岩、红娘子没什么怀疑,此时匆匆看了遍圣旨,便还给李岩,哈哈笑道:“大军过关需要些时间吧?走,先到额那里吃顿热乎饭。额找的这个厨子,做的臊子面可好吃着呢。” 李岩见刘汝魁神情不似有异,便放下心来,笑道:“行。” 红娘子则道:“相公先去,俺还是等着队伍来过关。” 刘汝魁道:“那红娘子一会儿定要来,额婆姨也能跟你说说话呢。” 红娘子点头,“中。” 其实红娘子这么做也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罢了——她虽也不觉得刘汝魁会在城中设伏,但谨慎点总没错。 如果她和李岩让刘汝魁一起俘虏了,仅靠朱媺娖,想要带队伍打破潼关救他们恐怕很难。 事实证明,无论是朱媺娖,还是李岩、红娘子,判断都没有错,刘汝魁并不知道红娘子部脱离闯营的事。 一个时辰后,红娘子部成功通过潼关,进入陕西境内。 李岩、红娘子吃过饭,跟刘汝魁告别后便打马追上了先行过关不久的队伍。 红娘子继续领骑兵在前面开路,李岩则又回到了中军。 见到朱媺娖,李岩先行礼问候。 接着他便道:“我与刘汝魁吃饭时探得消息,马科部是半月前过的西安府,眼下怕是已攻入保宁府数日了。” 既然从李岩这里知道李自成派马科攻打四川的事,郝光明自然是提前查询过马科资料的,并告诉了朱媺娖。 马科此人崇祯初年便随李卑平流寇,屡战屡胜,曾斩首六百多,击杀流寇首领混天猴,因功升为参将。 崇祯七年,李卑病死任上,马科又随洪承畴继续平流寇。 崇祯十年,马科与曹变蛟等人一起参与了著名的潼关南原之战。 也即是孙传庭打得李自成大败,只于十八骑逃入商洛山的那一战。 此战马科因功升为山海关总兵,后随洪承畴参与了松锦战役。 崇祯十三年的松锦战役中,其与吴三桂、白广恩、唐通、王朴等人溃围而逃。 最先逃跑的王朴论罪被斩首,马科等人则被要求立下军令状,再有类似行径,立斩不赦。 崇祯十五年,清军再次入寇,马科领军据敌失败。 此时明朝已形势大变,兵败的马科不仅没被论罪,反而在崇祯十六年因领兵护卫京城有功,成为被崇祯赐宴于武英殿的诸将之一。 再之后,崇祯命马科随大学士吴甡南征流贼,因种种原因没能成行。 崇祯十七年正月随李建泰西征李自成。 这一战就是个笑话,李建泰就是那个搞笑的人。 这场笑话般的战役中,李建泰兵败被俘投了李自成,马科虽然没投降,却也只能领着残兵游离在闯军兵锋之外。 等到三月闯军攻破京城,马科便投降了。 这个时空,有了奇遇的朱媺娖没能阻止闯军破京城,自然也没有改变马科投降李闯的事。 马科投降后,被李自成封为怀远伯,命其原辽东巡抚黎玉田领兵一万征讨四川。 马科部是四月初走的,而且走的是直穿山西这条线路。 即便如此,马科也是用了一个多月才走到西安府。 红娘子部晚走半个月有余,走的是河南这条更远的路线,却也只用一个月零几天便过潼关进入了西安府。 由此可见,先前郝光明、朱媺娖那套以物质、精神双重奖励去鼓励将士们赶路的方法还是相当有效的。 朱媺娖听了李岩的话柳眉微蹙。 她根据郝光明提供的信息,说道:“马科本是在平流寇中成长起来的宿将,打清军虽然不行,可在崇祯十五年以前打流寇却是屡战屡胜。 四川久不历战事,兵备定然荒废,以马科的能力,恐怕如今都已经攻下保宁府了。” 李岩闻言问道:“后世不曾记载马科攻打四川之事吗?” 朱媺娖道:“自是有所记载,但只言他在五月由汉中入川攻陷保宁,记述模糊得很。 何况我早说过,这世上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此间的人和事不能全相信那边的记载。 再说了,那边的史料都是由人写的,也未必全部符合事实。” 李岩听了微微点头,“殿下的话自是有道理的,不过后世之事倒也很值得参考。 如眼下已经是五月末,保宁府还真有可能已被马克攻占。 不过这倒是方便了我们行军,可以更快地前往成都。” 第87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前提是田见秀、马科等人还不知道红娘子部已脱离闯军。”郝光明听了李岩的话后通过耳机提醒朱媺娖。 这时李岩又道:“接下来我们要过西安府,虽不知田见秀是否知道我们脱离闯军的事,但保险起见,我们最好还是别让他注意到。 田见秀若知道闯王从京城退入了山西,多半会征集兵马到西安待用。 我们过华阴后,绕道洛南、商州、旧县,走西安府偏东南的地方,被他注意到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过了旧县,可以走子午谷进入汉中,到时即便田见秀知道我们曾过潼关进入了西安府,想要知道我们的去向并追上来,也不大可能了。” 朱媺娖觉得绕道确实是避免被田见秀注意的有效方法,缺点就是走远路更好费时间。 不过,过潼关前他们节省了不少时间,倒也不怕在西安府多花费几日。 想到这儿,朱媺娖又想到粮草问题。 当即问:“粮草可还够?” 李岩闻言微笑道:“我们之前在河北、河南借闯军之名向一些县城及地方的士绅地主借了不少粮草,不敢说能支撑走到成都,但过汉中还是没问题的。” “那便好。” 另一边,刘汝魁站在潼关西城墙上,望着红娘子部远去嘀咕起来。 “奇怪,闯王以往不是喜欢将李岩带在身边吗?而今怎么就派他和红娘子去四川支援马科?” 虽有些想不明白,刘汝魁却也没怀疑。 并非他不够警惕,实在是信息差距太大。 作为潼关守将,他还不知道李自成于一片石大败,并从京城退入了山西的事。 话说,大顺作为从一支流寇军短短数年进阶为争霸天下的正经势力,其实是缺乏底蕴的,内部军政等各方面本就有不少疏漏之处。 李自成一片石大败后,还被清军及吴三桂部衔尾追杀,可以说是且战且退。 退到了京城,也是当天匆匆登基,第二天便慌忙退走。 这种情况下,大顺很难让地方上的将领都及时获得最新消息及形势变化。 如果刘汝魁知道李自成一片石大败的事,即便不知道红娘子部的脱离,也不会这么轻易地放他们过潼关。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直到红娘子部过了潼关六七日后,从西安来的一骑快马才带来一连串让刘汝魁震惊不已的消息。 ‘闯王于山海关外一片石被清军与吴三桂击败。’ ‘五月初二在紫禁城即皇帝位,行代明称帝仪式,立高氏为皇后。’ ‘五月初三下令大军分由山西、河南两路退出京畿之地。’ 最后则是田见秀的军令,命他紧守潼关,监视周边各县情况,不要给稍小可乘之机。 不知田见秀是不知道红娘子部脱离闯军的事,还是知道了却没跟刘汝魁提。 总之,刘汝魁虽知道了李自成从京城败走的事,却依旧没怀疑李岩、红娘子率部去四川是矫诏行事。 因为他看到的那道圣旨,是李自成在亲征吴三桂之前发布的··· 从潼关到汉中,过西安走较近的这条路有八百多里,红娘子部绕道洛南也不过多走了两百多里。 将近半月后,他们终于是来到了汉中府宁羌州七盘关前。 郝光明通过手机摄像头,望着前面并不雄伟却十分险要的七盘关,通过耳机跟朱媺娖说起他所查到的相关资料来。 “这七盘关原本将在大巴山鸡头岭,扼守这里入川的唯一道路,险要之极。 后来因为到了冬天山高风大、冰雪封冻,守关将士在里面根本待不下去,到唐朝时关隘先是被迁到了七盘岭,后又被迁到了七盘岭山脚险要处,也就是眼前这座关隘了。 过了七盘关,就可以沿嘉陵江支流到朝天关,之后再沿着嘉陵江通过广元、昭化、剑门关、铁山关,就能到保宁府治了。 说起来这保宁府真的是关隘重重,就连府治周围都有梁山关、南津关、和溪关等险要关隘。 可惜四川这边兵事太过荒废了,才让马科带着一万兵马轻易攻陷。 不过我怀疑,马科之所以能这么顺利地攻破一连串的险关,多半也和你们一样,利用了原来的身份。 你们是用原来闯军的身份过境,马科应该是用原来大明官军的身份骗开关门。” 郝光明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朱媺娖则是叹了口气,道:“昨日得到的消息,马科正领兵攻潼川,也不知潼川能守多久。” 现在郝光明、朱媺娖已经弄明白一件事。 史料上虽然有一句“马科五月入汉中下保宁、陷潼川”,却并非指五月内马科就接连拿下了保宁、潼川两府,主要是指马科五月由汉中入川。 因为在后来的史料记述中,马科先后击败张献忠部的艾能奇、刘文秀,被已经在成都登基成为大西皇帝的张献忠亲自领兵击败,才退回汉中。 历史上张献忠是在八月份才攻破成都登基称帝的,等他亲自领兵击败马科,怎么也得到十月、十一月了。 毕竟古代打仗赶路就需要不少时间。 想到这些,郝光明就道:“马科攻陷保宁虽快,但不可能不泄露丝毫消息。 潼川那边只要知道马科投降了大顺,戒备起来,应该能在马科的攻势下撑一段日子。 只要潼川撑到你们过去,对马科来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就能解潼川之危。” 朱媺娖这些日子,既在郝光明这边上网学习各种现代知识,又从李岩、红娘子这里学习了不少治军、领军、打仗的经验。 因此听了郝光明这番话,她立即领悟,双眸一亮道:“你是说,让红娘子部以闯军身份诱杀马科,甚至是捉拿他?” 郝光明笑道:“不错。” 这时李岩、红娘子带着一队骑兵从七盘关下奔回大部队。 只见红娘子笑着道:“那七盘关守将是马科部下,也即是原来的大明官军,见了俺们和李自成的圣旨后屁都不敢放一个,直接就下令打开关门了。” 朱媺娖早已不对原来的大明官军抱希望,听了红娘子的话也不在意,反而笑道:“他们是降军,见了你们这些真正的‘闯军’即便不心虚,也会巴结讨好。” 红娘子听了这话爽朗一笑,当即下令大军过七盘关。 这边李岩回到中军,朱媺娖便向其说起了郝光明让红娘子部以闯军身份对付马科的提议。 李岩听了含笑道:“属下也正是这般想的。不过,此计若成,我们该怎么处置马科?说起来此人倒也是一员能征善战的宿将,不知殿下能否收服。” 这件事朱媺娖和郝光明也商量过,闻言便道:“能收服自然好,不能的话就只能斩了。否则他日后定会再投降清军,到那时只会成为我们抗清的阻力。” 历史上,马科被张献忠击败,退回关中,听闻清军在潼关击败李自成,占领了西安,便与贺珍、白广恩等人一起投降了清军。 后来贺珍还曾再度反清,马科却是一直甘当清军鹰犬,在汉中与贺珍等大顺余部斗得有来有回,立下不少功劳。 李岩也觉得马科这种能征善战但却容易投降的将领不能留给清军,当即点了点头··· 过七盘关入川后,红娘子部凭借着“老资格闯军”身份,及伪造的大顺圣旨,一路顺风顺水地过了朝天关、广元、昭化、剑门、铁山关,仅数日之后就到了保宁府治阆中。 大军到了城下,留守阆中筹措粮草的大顺四川巡抚黎玉田亲自出来迎接。 第88章 不能用之则杀之 对于黎玉田,朱媺娖、李岩、红娘子在郝光明的信息支持下,也是有所了解的。 黎玉田是崇祯元年进士。 曾任仪封(兰考)、沈丘、杞县等地知县,有平盗贼之功。 后历任保定、昌平佥事,有守城之功。 之后升为副都御史,巡抚保定。 松锦战役之后其被任命为辽东巡抚,也是大明最后一任辽东巡抚。 在任期间曾指挥吴三桂出战,阵斩清国梅勒章京讷尔特。 之后擢升右都御史。 京城失陷后,黎玉田随吴三桂一起投降李自成,被调到京城,任命为四川巡抚,随马科领兵南下。 说起来黎玉田也是大明的正二品高官了,投降李自成后不仅没升官,反而被派来远征四川。 而且大顺文官的地位很低,打仗期间治地内更是完全由武将说了算。 就像如今,马科虽然也是大明降将,可领兵入川后却是大顺在四川方面的一把手。 名义上的四川巡抚黎玉田则只能帮着筹办粮草,搞搞后勤。 到达阆中前,郝光明、朱媺娖以及李岩、红娘子曾多次讨论有关黎玉田、马科的事。 说起来,这两人都是先降顺再降清,且在历史上并无再反清的记录。 可以肯定的说,这两人都是没什么骨气的,很会审时度势,喜欢依附强者。 而且黎玉田和马科一样,也是有一定能力的。 所以,朱媺娖等人对黎玉田的处理想法和对马科一样,不能用之则杀之。 ··· “下官黎玉田见过李阁部,见过红将军。” 在城外见到李岩、红娘子后,黎玉田貌似不卑不亢地行礼问候,实则态度谦恭。 待他抬眼看李岩时,眼底神色复杂,既有羡慕又有可惜。 说起来,他做到大明右都御史时年龄也不算大,还不到五十岁。 但在大明崇祯朝,尤其是晚期,朝中高官都比较年轻。 可和李岩一比,他就不算什么了。 李岩才三十出头,就因从龙之功,以举人之身成了大顺的内阁“次辅”。 在黎玉田想来,若非李岩政治斗争方面不如牛金星,便是大顺的首辅。 看如今情势,李岩在与牛金星的争斗中显然失败得厉害,至此大顺鼎立之际,竟被赶出朝堂,如他这降臣一般远征四川。 怕是已经失了圣宠。 不过李岩再失圣宠,也是跟随了李自成好几年的“老人”,在闯军四大军师中名列前二的存在,仍比他强多了。 所以,听闻李岩、红娘子带兵来支援马科攻打四川,他便放下手中一切事务,巴巴地跑出成来迎接。 只希望能给这位年轻的“大顺次辅”留个好印象,将来能在李自成面前美言几句。 通过脱离闯军离京之事,以及一路上以闯军身份向各地大顺官府、士绅土豪讨要粮草之事,李岩早已练出了不错的演技。 他含笑向黎玉田回礼,道:“黎抚台不必多礼···前方战事如何了?” 黎玉田道:“早几日前马将军就攻破了盐亭,如今正率兵围攻潼川州治郪县。 那潼川知州陈君宠倒是个有能力的,提前做了诸多准备,才让马将军屡攻不下。 听闻马将军准备劝降陈君宠——我大顺军威煌煌,那陈君宠若是个识时务的,应会借着台阶投降。 如此潼川一下,李阁部便可以率领洪将军与马将军直下成都了。 拿下了成都,再挡住张献忠,至少可替我大顺据有半个四川,这可是大大的功劳啊。” 黎玉田这番话是借着描述前线形势,向李岩说明大顺军在四川能做的事。 是在向李岩献策。 显然,他虽然认为李岩在大顺朝堂斗争中失了势,却仍想抱住李岩的大腿。 他倒不是不想抱牛金星的,而是太远够不着。 李岩闻言和红娘子对视了眼,都暗松口气。 既然马科还没攻下郪县,后面他们要做的事就更容易了些。 看向黎玉田,李岩含笑道:“此番若真能拿下半个四川,黎抚台的功劳也是少不了的。” 黎玉田认为这是李岩在承诺将来叙功会为他美言,当即就笑弯了眼,口中却习惯性地谦逊道:“下官也只不过做了些分内之事罢了。” 他接着又道:“对了,下官已在城中备下薄酒,还请李阁部、红将军移步赴宴。” 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岩摆手,“吃酒的事先放一边,一万人的粮草可准备好了?” “已然备好,只待红将军部扎营,下官便会遣人送来。” 李岩点点头,却道:“红娘子还要安排营中事务,便由我一人赴宴吧。” 黎玉田只道李岩不喜欢红娘子到都是男子的场合应酬,却不知李岩、红娘子是为了防他一手。 就和入潼关时一样,即便城中有埋伏,也只能陷住李岩而已,红娘子留在外面随时可率兵救援。 随后,李岩带着一百多名亲兵随黎玉田入城,红娘子则指挥部下扎营。 在众将士扎营时,朱媺娖瞧见红娘子时不时地打量阆中城池,便知道她是担心李岩安慰。 毕竟如今都已经到了六月中旬,按时间算,李自成都要放弃山西退往陕西了。 这时候西安的田见秀与李自成必然有了更多的交流,说不定就知道了红娘子部过潼关的事。 若是田见秀遣快马报讯,早他们一步将事情告知马科也是可能的。 郝光明也通过手机摄像头看出了红娘子的忧心,于是便对朱媺娖说了些什么。 稍后朱媺娖便对红娘子道:“红娘子可是忧心李先生安危?” 红娘子口是心非地道:“俺才没担心他呢,俺是在想着这阆中县城该怎么打,又该怎么守。” 朱媺娖闻言一笑,也不揭破红娘子的心思,而是道:“驸马曾与我说过一物,名为对讲机,只要你和李先生各拿一部,即便相隔数里乃至数十里,也能互相通话,交换讯息。” 红娘子听了杏眸一亮,问:“真有这样的好东西?俺偶尔见公主在和人交谈,莫非就是用这东西和驸马爷说话?” 朱媺娖笑道:“我和驸马交谈用的是手机,只是手机在大明这边还无法使用,但对讲机却可以。 驸马爷已经在那边订购了一批对讲机,应当就快到货了。 到时候我带到这边来,不仅你和李先生能隔空通话,还可以用此物指挥麾下将领分开作战。” “还真是个好东西!”红娘子一听眼睛更亮了,仿佛在发光,“要是能给探马们都发一个,他们探得敌情俺就能第一时间知道了!” 朱媺娖也很高兴。 之前她就曾提议,让郝光明买几个手机,好方便她与李岩、红娘子等重要属下联络。 后来经过郝光明解释,她才知道手机通话需要一些基础设施,而这类设施大明现在根本建不成。 如今知道有对讲机这种通话范围虽然有限,却能立即用在大明的好东西,她自然是很开心的。 这意味着追随她的军队战斗力更强了,以后她跟一众下属通讯也更加的方便,打败清军、重建大明的希望也更大了。 随后,朱媺娖就去指挥着张盛等四名宫廷侍卫帮费珍娥安扎她的帐篷。 主要是安置她一路培育的几种粮食种苗以及水生鸢尾花。 至于那只来自竹林老宅的土鳖,已经死了。 第89章 温饱的希望,朱媺娖的请求 那只土鳖在过潼关之前便死了。 当时朱媺娖还曾伤心过。 不止是对养了十几日的土鳖有了一定感情,还因为担心郝光明这边的活物无法在大明活命。 之后,郝光明又让朱媺娖相继尝试将猫、狗乃至仓鼠这样的小动物带往大明。 却发现和带人一样,根本不行。 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在大明,只有朱媺娖、朱媺姕能互相带着彼此穿越。 像昆虫一类的小生命,虽然能被带去大明,却活不长久。 土鳖活半个月已经算长的了,朱媺娖还曾带过蜜蜂、蝴蝶到大明,都是几天便死掉。 如果是幼虫,甚至会在穿越后立即失去生命。 倒是那盆与土鳖同一天被带到大明的水生鸢尾花生长得愈发茂盛,在这六月天已然绽放出紫色的花朵。 朱媺娖试种的粮食种苗则有几种杂交水稻和超级稻、超级小麦,以及现代优秀的番薯、土豆、玉米等作物。 大明虽然能找到甘薯、土豆等美洲的农作物,但少了几百年的人工训种,这些作物无论是产量还是对大明土地的适应性,肯定都不如后世好。 如果后世的粮食种子能在大明种活、繁育,朱媺娖肯定还是会从后世带来一些粮食种子,让治下农民种植的。 像超级稻、超级小麦,以及经后世几百年训种、改良过的番薯、土豆、玉米等泊来农作物,本身是可以留种的。 即便它们的优良品质也会退化,却退化得较慢。 要是每一代都能精心地选择优良种子,如超级稻、超级小麦的优良品质至少可以传递个七八年,乃至更久。 当然,现代农作物的高产和化肥、农药也脱不开关系,这方面以后郝光明自然也会让朱媺娖向大明引进。 至于说环境污染、农药有害健康这种忧虑,在百姓能填饱肚子之前都不用去想。 饭都吃不饱去担心那些,不是扯淡么? ··· 几十盆农作物种苗被安置好,朱媺娖、费珍娥等人才松口气。 这些种苗如今主要由费珍娥打理。 此时她看着这些种苗,眼眸中带着光,充满希冀与感慨。 从京城到四川这一路走来,朱媺娖在迅速成长,她身边的人也在迅速成长。 如费珍娥,她如今已经认识到,当年她家之所以有那样的遭遇,不只是因为李自成对手下的农民军失于控制,或者流寇本就残暴那么简单。 倘若过去这些年,天下百姓都能吃饱肚子,没人被灾荒,没被各种压迫逼得起来造反,她家就不会遭难。 而这些朱媺娖从后世带来的种子,则关乎着天下百姓将来的温饱,她相信没人能不重视。 见朱媺娖仍在一旁看着,费珍娥便道:“都已经中午了,殿下怎么不去那边吃午饭?” 朱媺娖道:“李先生赴宴未归,我也有些担心。” 费珍娥失笑摇头,“他们这些官场老爷吃一顿宴席起码要半个时辰,哪能这么快回来? 况且殿下与李先生、红娘子算计的事,那黎玉田、马科如何能想得到? 殿下且宽心去吃饭吧,等吃完过来,李先生说不定也就回来了。” “嗯。” 朱媺娖点头,当即消失在刚扎好的营帐中。 竹林老宅,郝光明已经做好了饭,准备好了做菜的食材,等朱媺娖过来,他很快就炒好了两个家常小菜。 然后就和朱媺娖、朱媺姕一起吃饭。 朱媺姕如今扎着短马尾,穿着一身现代小女孩的衣裳,吃饭时平板电脑都放在一旁,已然和现代小孩没什么区别了。 说起来,如果不是郝光明和朱媺娖管教,朱媺姕又比较乖巧听话,说不定吃饭时都要抱着平板看动漫呢。 但朱媺娖对朱媺姕如今的成长状态仍不太满意。 吃过饭她便道:“等在四川这边安定下来,我想让媺姕每天在大明多呆些时间,找几位先生教育她。 作为大明公主,她总不能对大明这边的事情一无所知。” 朱媺姕闻言眨巴着大眼睛道:“我没有一无所知啊,我知道姐姐而今在四川,准备打流贼、打建奴,为父皇、母后、母妃报仇。” 朱媺娖听了失笑,道:“我可不只是为了报仇。” “姐姐还为了让大明百姓过好日子!”朱媺姕又眼睛一亮补充道。 老宅就这么大,郝光明平时和朱媺娖说各种事情也没避着朱媺姕,耳濡目染之下,哪怕仅有六岁,她却也是知道了一些大道理。 当然,以她的年龄能理解多少就是个问号了。 郝光明也赞同朱媺娖的想法,但他的出发点又有所不同。 “让媺姕多在大明呆呆也好,她在我这里毕竟不能出去,不能跟其他小朋友接触、交流,时间久了不利于她的心理健康。” 朱媺娖道:“我们作为皇家子女,尤其是公主,本就长在深宫,平日里接触的多是太监、宫女,只有过节时母后会让一些大臣家眷入宫叙话、饮宴,这些家眷带孩子入宫的情况就更少了。 照你这么说,我们大明皇室子女小时候都缺乏和其他孩子接触、交流的机会,岂不是心理都不健康?” “你以为呢?”郝光明笑了声,然后就不客气地吐槽起来,“如果不是你们大明皇室对子女的培养有问题,宣德之后哪里会出现那么多奇葩皇帝? 另外我说一句你更不爱听的话,清朝虽然不得后世人心,可他们培养皇子,及选储、立储的制度,却是我们华夏封建王朝中最好的。 可惜的是,他们对华夏的统治理念从根子上就错了,又处在一个封建王朝消亡的时代,就算一个昏君不出也没用。” 听完郝光明这番话,朱媺娖没反驳,而是端着饭碗若有所思。 朱媺姕则眨巴着眼睛左看看右看看,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道:“姐姐,既然要让我在大明多呆呆,不如每天让我帮你多运些东西吧?” 朱媺娖回过神来,听了这话有些犹豫。 在当初朱媺姕带着她和一匣印玺穿越过来后直接昏迷,而且一睡就是24个小时以上,她便不敢让朱媺姕随便带东西穿越了。 只怕连续这样长时间昏迷几次,朱媺姕人就没了。 因为在朱媺娖的意识中,朱家皇室子女本就长成不易。 像她父皇殉国时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已经算是子嗣多的了。 如天启皇帝,直接绝嗣。 因此朱媺娖是很担心朱媺姕早夭的。 郝光明知道朱媺娖的忧虑,但他对待朱媺姕穿越一事上的想法却有所不同。 见朱媺娖一时不说话,他便道:“我觉得可以,起码可以先试试媺姕带货穿越的极限在哪里。 只要知道她的极限,就能有效避免她因穿越而昏迷的事情发生。 像你,后面控制得好,不是一次都没昏迷过了吗?而且带货穿越这么多次,也没见你如今身体不好。” 朱媺娖下意识摇头,“不一样的,我都十六了,她才六岁。” 朱媺姕人虽小,可平时看着朱媺娖辛苦搬运,却也知道心疼姐姐。 此前朱媺娖虽然允许她帮忙,可单是训练她如何集中注意力迅速回到竹林老宅就很用了一段日子。 后来朱媺姕能念头一动就回到竹林老宅了,朱媺娖也只是允许她每天带货穿越三次,而且每次只能拿一点东西。 朱媺姕这段时间可不是真的沉迷在动漫中,对她与姐姐遭遇的巨大变故也是有了清楚地了解,因此很希望能帮到姐姐。 第90章 丈夫当轰轰烈烈,以身许国! 朱媺姕见状便用双手拉住了朱媺娖的手,用恳求的口吻道:“姐姐,就让我试试嘛。你这么厉害,我一定不差的。” 朱媺娖见状忍不住刮了刮朱媺姕精致的鼻子,笑道:“我哪里厉害了。” “就很厉害啊。”朱媺姕仰望着朱媺娖,“姐姐让我帮你吧?” 朱媺娖受不了朱媺姕撒娇、恳求的样子,也确实希望在带货穿越方面能多个小帮手。 于是终于点头,“行,这几天就先对你进行测试,但以后帮姐姐搬东西的时候可不准喊累。” “嗯嗯。”朱媺娖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等朱媺娖吃完午饭要走时,郝光明却又说起另一件事。 “这几天你应该就要在四川以公主、监国的身份正式亮相了吧?正好请人为你定制的那几套衣服、发饰也快到到货了。” 说这话时,郝光明看着朱媺娖眼睛发着光,显然是在想象着朱媺娖穿上那几套定制服装的样子。 朱媺娖点头,也露出了神往之色。 那几套衣服成品的照片、视频她都看过,很合她的心意。 郝光明又笑道:“到时候你多带一个手机,将你正式露面的场面录下来当个纪念。以后的话,最好再录制几个阅军的视频给我珍藏。” 至于将朱媺娖,或者大明那边的视频发到网上,郝光明倒是有想过,但最终还是否决了。 他怕被人注意到,然后发现了什么,那他和朱媺娖以及老宅的秘密就保不住了。 朱媺娖虽然觉得这种事有些羞耻,可见郝光明兴致勃勃的样子,还是俏脸微红的点头应下。 ··· 朱媺娖回到红娘子部军营没多久,李岩便回来了。 “这个黎玉田只一心想着能在四川之战中显几分功劳,席间不断巴结我,对于我们脱离闯军的事丝毫不知。” 李岩笑着说起了宴席上的事。 “还让我旁敲侧击,打听到了这阆中守军的情况。七盘关、朝天关、剑门关这三道重要关隘,马科都只留了数百人把守。 阆中城则有一千马科带来的精兵,周边的铁山、梁山等四道关隘,也只是各驻扎了一千新兵。 至于保宁府各县,基本都是由投降了的原大明官府在治理,马科并没有派兵去。” 红娘子听了道:“那马科带了多少人打保宁?” “五千精兵以及一万在四川招降、招纳的杂兵。” 红娘子道:“马科这人也不少了,那潼川知州竟然能守住郪县,确实有些能力。” 李岩感叹道:“陈君宠此人可不只是有能力,而是有大才啊。 我在席间通过与黎玉田谈话得知,马科能这么快拿下保宁,虽然确实如我们所料的用了骗关之计。 可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保宁、潼川等地方上本就有限的兵力都被抽去夔州、重庆对付张献忠了。 据黎玉田说,那陈君宠用来守城的乃是郪县一带士绅地主的护院及城中丁壮,城内并没有多少正兵。 他断言,即便陈君宠不肯投降,在马科猛攻之下也坚持不了多久。” 郝光明这时也查到了陈君宠的信息,便对朱媺娖说道:“陈君宠,湖南人,万历四十六年湖广乡试第一名。 你父皇在位时授他为四川罗江知县。 这时陈君宠年纪已经不小,且大明农民军四起,其兄长劝他说,大明要亡了,时势这么艰难,去做官不如老死家乡。 陈君宠感叹,‘丈夫当轰轰烈烈,以身许国,兄长在家种田我奔赴战场,各行其志,不要相互强求。’ 他到罗江后,发现天旱民众却不知道兴修水利,只等着老天爷下雨。 于是引导民众兴修堤堰蓄水,又传授龙骨车、转筒水车等救旱方法,当地百姓由此获利,就将龙骨车、转筒水车都称为陈公车。 崇祯十五年,陈君宠被聘为四川同考官,之后又擢升知潼川州。 崇祯十七年,马科率兵围潼川,陈君宠昼夜督兵顽抗,援绝城陷,仍拒降,马科便准备杀了他。 潼川百姓为陈君宠求情,马科便将陈君宠软禁在‘五显祠’内。 马科因为两度劝降无果,知道陈君宠不可能投降,虽惜才,可还是准备将他饿死。 数日后,陈君宠遗书其子,‘吾以身许国,一死无他说矣’。 之后留绝命诗两首,自刎而亡。他两个儿子闻讯,也跟着从容自尽。” 郝光明越说,声音便不由越低沉。 朱媺娖则是听着听着,无法控制地流下眼泪。 李岩、红娘子、费珍娥因听不到郝光明说的话,见此都十分诧异。 红娘子直问:“公主这是咋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哭了?莫非是受了驸马爷欺负?” 说到后一句,红娘子紧蹙起柳眉。 要是郝光明欺负了朱媺娖,她还真帮不了忙——她过不去啊。 朱媺娖深吸了口气,摇头道:“不是,是驸马刚为我念了陈君宠的生平···如此忠臣良才,大明实在有愧于他啊。” 另一边郝光明则在想:大明愧对的忠臣贤才良将又何止陈君宠一个呢? 卢象升、孙传庭以及无数在山海关外枉死的将士,实在太多太多了。 这边朱媺娖回过神来,则语气无比坚定地道:“我们要救陈君宠,救潼川!” 李岩虽然好奇陈君宠生平,却也没急着问,而是点头道:“这是自然。” 朱媺娖又道:“要快,若是晚了一步本宫定会后悔。” 这次李岩没立即答应,而是沉吟着道:“目前保宁、潼川的形势已然清楚,如今问题在于我们是先控制黎玉田,还是先控制马科。 倘若在控制一方时,有人逃走报讯,我们再想控制另一方就难了。” 红娘子闻言道:“这还用想吗,当然是先控制马科了。他才是掌兵的人,黎玉田一个没有兵权的大明降臣能做什么?” 李岩道:“马科若在,黎玉田自然做不了什么。可马科要不在了,这阆中城及保宁其他地方的兵马未必不会以黎玉田马首是瞻。” 说到这里,两人都看向朱媺娖。 朱媺娖却在听郝光明的建议。 “我觉得该先拿下马科。黎玉田逃了还好说,顶多就是拿不下保宁。 可要是让马科警觉,你们救不了陈君宠不说,恐怕连成都都未必去得了。” 朱媺娖点头,道:“黎玉田放着,先去拿下马科吧。” 李岩其实倒不是想先拿黎玉田,纯粹是犹豫不定。 所以听朱媺娖做出决定,他也没反对,当即点头道:“那明日我们便以支援马科为由,前往潼川。” 当天下午,一车车粮食、草料乃至猪样鸡鸭蔬菜等,被送到了红娘子部军营来。 明末这个时期,四川虽然也有天灾发生,但相较于其他地方却好一些,再加上受兵祸波及较少、较晚,如今地方上还能收集到不少粮草的。 最初郝光明之所以建议朱媺娖以四川为抗击清军、重整大明的基本盘,也是看中四川的钱粮,以及颇为不错的地理位置。 须知,成都可还有大明目前最肥的一头猪(朱)呢··· 次日。 红娘子部以支援马科为由拔营前往潼川,黎玉田不仅没有任何怀疑,反而带领阆中一众属官送行,还派了好几十辆粮车跟上。 说是请红娘子部顺带护送下给马科部的粮草。 这下李岩、红娘子以及朱媺娖等藏在暗中的人可都笑了。 这黎玉田,真是个好人啊。 第91章 大顺的怀远伯与李阁部 明时,保宁府囊括了后世的广元、南江、巴中、阆中等地方,算是川北重地。 潼川州则与顺庆府并列在保宁府南边。 盐亭便处在保宁与潼川边界,归潼川管辖。 因此马科先破了盐亭,才进入潼川州。 潼川基本无官兵,马科进入潼川州后很快就包围了州治郪县。 郪县也就是后世绵阳的三台县。 当然,此时的三台还只是个镇子,因位于培江、中江交汇处,受周围繁盛的农业、贸易影响,在明末已是个相当富裕的大镇。 明末郪县县城因战乱损毁,后来到清朝雍正时期,便干脆以三台为州治了。 阆中与郪县相隔不过两百多里,路程也不过三百多里。 李岩、红娘子虽然答应黎玉田护送马科的粮草,却并没有为运粮的车队所拖累。 两人遣一位步卒都尉领千人护送运粮队及本部辎重营,便带领千余骑兵及三千多精锐步卒赶往郪县。 自离京后,红娘子部将士们受后世军粮与电影的双重激励,已练出了一双铁脚板。 日行七十余里,到第五天上午便赶到了郪县。 这时红娘子部探马也遇到了马科洒在外面境界的探马,但因红娘子部仍是大顺军的装束,打的也是大顺的旗帜,两边探马倒也没闹出什么误会。 随后便将相遇的事禀告双方主将。 李岩、红娘子得知消息,并没有下令队伍止步——他们若是警惕地下令停止行军,反而会让马科生出疑心。 他们既是被李自成派来支援马科打四川的,见马科时就不该露怯。 于是队伍继续行进,很快就瞧见了郪县县城。 朱媺娖坐在一匹红棕色马匹上,望见郪县黑烟阵阵,却听不见什么喊杀声,心就不禁一沉。 果然,旁边李岩望见这一幕也皱眉道:“看来马科很可能已攻破郪县。” 郝光明同样看到了这一幕,想到史料上关于陈君宠、马科这一战的记载,他便道:“不出意外,即便郪县被攻破了,陈君宠也是被软件几日后才自刎,你们应该还有机会救他。” 朱媺娖听到这话不再多想,而是对李岩道:“让队伍加快些速度吧。” 李岩道:“我知道殿下心忧陈君宠性命,只是此时已近郪县,冒然加快速度反倒容易引起马科误会——于大顺讲他毕竟是降将。” 朱媺娖深吸了口气,道:“那就听李先生的。” 很快,一大队骑兵迎来。 为首的骑兵将官望了李岩、红娘子这边两眼,便立即下马单膝下跪抱拳。 “末将怀远伯麾下骑兵都尉马兴,拜见李阁部,拜见红将军!” 李岩打马上前几步,居高临下地道:“马都尉不必多礼。怀远伯可是已攻下了潼川州治?” “是。”马兴起身应道,“只是郪县县城在战斗中损毁严重,已不适合驻军,我们伯爷将军营仍设在三台镇外。 伯爷听闻李阁部与红娘子来援,一面命末将前来迎接;一面派人开辟营盘,备下酒宴,为李阁部与红将军接风洗尘。” 李岩点头,“嗯,前面领路吧。” 马兴应了声,便上马率领数百人的马队调头往三台镇走。 红娘子部则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红娘子走到李岩身侧,低声道:“俺们还是要小心些,那马科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我知道。”李岩点头。 随即红娘子部就暗中提高了戒备。 即便真打起来,红娘子部虽然人少,却也未必怕了马科。 须知,这些日子走来,朱媺娖可不只是为红娘子部运送了军粮,也带了几样能直接用于战场的后世之物。 这几样东西虽不多,可用好了,却也能影响这种万人战斗的结果。 ··· 三台镇外,军营前。 李岩、红娘子见到了马科。 朱媺娖隐藏在红娘子亲卫营的女兵中,也见到了这人。 马科四五十岁的样子,不高不矮,长得精瘦,有少许白发,脸上皱纹深刻。 至于肤色,常年行军打仗的,除了像红娘子这样比较注意的女将,否则大多肤色偏黑。 “末将马科,见过李阁部,见过红将军!” 马科虽然被封为怀远伯,可在李岩、红娘子面前却不敢拿大。 大顺目前还没有文臣封爵的例子,似乎不允许文臣封爵。 而红娘子又是女子,大顺目前也没有女子封爵的例子。 所以,李岩、红娘子没爵位都是有原因的,否则所得爵位绝不会比他一个降将差。 李岩、红娘子也没托大,下马向马科回礼。 李岩更是笑着道:“怀远伯多礼了,你到四川后短短时间便连下保宁、潼川,为我大顺军打开了直攻成都的道路,已然是立了大功啊。” 马科并无丝毫得意,只微笑了下,向东北侧抱拳道:“全赖陛下天威,末将才能如此顺利。” 他说得倒也不全是应酬话。 他如果不是成了大顺的将军,仍是大明总兵,哪有可能打四川这种几无兵备的内地府县?多半被调去应对大顺的大军,或者清军了。 面对这两者,他可打不出这么好的战绩来。 接着,李岩和马科寒暄几句,便到其军营中赴宴。 至于红娘子,仍以要安排扎营为由留在了本部军中。 待李岩中午饮宴回来,便道:“马科是两日前攻陷郪县的,陈君宠就被他软禁在县城的五显祠中。 提及陈君宠,马科佩服之余,又咬牙切齿,因为陈君宠死守郪县,让他折损了五六百精兵。” 朱媺娖当即问:“那马科说要怎么处置陈君宠了吗?” 李岩道:“他没说,我也没多问——怕他起疑心。” 红娘子道:“公主莫急,晚上我们便请马科来赴宴,到时将他拿下,救陈君宠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朱媺娖先点头,然后又道:“希望陈君宠还能坚持半天。” 另一边郝光明道:“我觉得你们现在该考虑的是具体怎么拿下马科,之后又怎么接管马科的兵马。” 朱媺娖觉得郝光明提醒的对,当即就跟李岩、红娘子商量起这件事来。 商量到最后,三人都觉得,要做好此事的关键不在于如何拿下马科,而在于拿下后如何当场收服马科。 只要收服了马科,接管他的军队便会容易很多。 ··· 太阳西沉。 马科正端坐在军营大帐中处理军务。 身为一军主将,需要的可不仅仅是领兵打仗,还得对其他方面的军务有所了解。 总不能你的粮草都快没了,你却不知道吧? “我们的下一批粮草黎抚台交给红娘子部护送了,先前接风宴上李阁部跟我说过,他急着来支援,那几十车粮草令派了一千人押送,要两天后才到。” 马科虽是陕西人,但为将一二十年,山西、河南、关外、河北四处转战,早已改掉了乡音,官话说的不错了。 军中粮官已被换成马科亲信,此时闻言不禁道:“伯爷才打下郪县,这李岩、红娘子就到了,不会是抢功的吧?” 马科听了笑道:“抢什么功?他总不至于说保宁、潼川是他打下的吧?至于下成都,有张献忠在,怕是没那么容易打。” 粮官还要再说什么,便听大帐外将士喊道:“红娘子部都尉李仁奉命前来送请帖!” 马科与粮官对视了眼,便扬声道:“让他进来。” 李仁走进大帐,奉上请帖,道:“我家将军已在营中备下酒席,还请伯爷赏光赴宴。” 马科随意地看了眼请帖,便道:“李都尉还请告诉李阁部与红将军,我稍后便到。” “是。” 第92章 李岩,你背后到底是谁? 迎着太阳落山的余晖,马科带着一队百十人的家丁走进了红娘子部的军营。 要说在他人军营中饮宴,马科心中没有一点警惕绝对是假的。 但他并非多疑之人。 他已归降大顺,而今又立下大功,手下还有近两万将士。 且李岩、红娘子在闯军中多有良善之名。 眼下大顺又正是用人之际。 他真不觉得自己这趟赴宴会有危险——除非李岩、红娘子脑子抽了。 走入军营,他与身边亲信副将注意观察,只见红娘子营中一派生活气息,将士们该干啥的干啥,并无任何异样,便彻底放下心来。 待来到中军大帐,马科带的大部分家丁都被安排在帐外饮宴,只有几名将官跟他到帐内。 红娘子军中与宴者也不过李岩、红娘子及两人麾下五名都尉。 因为营中粮草等物资充足,红娘子这顿宴席准备的颇为丰盛,猪羊鸡鸭鱼肉都有,就差牛肉了,酒也是一坛坛的上。 饮宴过半,马科等人便觉酒已喝得酣畅。 但军中人多有酒量,倒是没人喝醉,不过微醺而已。 李岩又敬了马科一杯后,问:“不知怀远伯以为当今天下大势如何?” 马科闻言笑道:“马某虽一介武夫,却也知道,我大顺皇帝既已定鼎京城,据有北方,一统天下不过是迟早的事。” 李岩又问:“怀远伯觉得大顺能挡住建奴吗?” 马科这次却是微微沉默后,才道:“建奴虽然厉害,但只要我大顺上下一心,还是能将其阻拦在山海关外的。 再守住长城沿线,只待国内钱粮、兵甲足够,便可以出塞将其扫灭。” 李岩和红娘子对视了眼,都在想:看来这马科也没想到大顺不仅没打过清军,反而会一溃千里啊。 再敬马科一杯酒后,李岩才接着道:“我与红娘子离京前,闯王听闻吴三桂投了建奴,便亲率大军去征讨。 在一片石大顺军与吴三桂、建奴联军大战,结果大败。 闯王撤回京城后匆匆登基,次日便让大顺军分山西、河南两路撤军。 然建奴与吴三桂穷追猛打,大顺军受在京城搜集的金银辎重及军属拖累,一路丢盔弃甲。 眼下闯王已准备从山西退往陕西了,如此,不知马将军以为这天下大势又如何?” 马科听李岩称呼李自成为闯王而非陛下,便意识到不对,手握住了腰间刀把。 可李岩后面话中所透露的消息却仿佛晴天霹雳,将马科及随他一起饮宴的几名将官震惊得一时忘了反应。 待李岩说完,马科等人才回过神来,纷纷拔出腰刀。 马科刀指李岩,喝问:“李阁部莫非是投了建奴,才以此弥天大谎欺骗我等?!” 问完他就知道不太可能。 因为之前李岩言语间也是称呼建奴,而非类似“大清铁骑”、“八旗精兵”这类的称呼。 见马科等人拔刀,李岩、红娘子都巍然不动,倒是五名都尉也拔刀与马科属下将官相互对峙。 李岩道:“马将军竟会以为我投了建奴,不觉得可笑吗?堂堂正正的明人不做,我为何要去做建奴的奴才? 至于说一片石之战闯王大败,以及大顺军败退到山西、河南之事,马将军事后只需派人去西安府打听便知道我所言真伪。” 马科紧盯着李岩,微微眯眼,问:“你莫非投了大明?” 不知不觉间,两人都变换了对彼此的称呼。 话说到这里,李岩当然不会否认。 而今马科都被请到了这大帐内,即便算上其在帐外的家丁,也不过百十人,李岩、红娘子也不怕他们杀出军营。 但李岩却给了一个马科没想到的答案。 “对,也不对。”李岩道,“准确来说,是我与红娘子离开闯军,追随了一个远比闯王更值得追随的人。” 听见这话,马科眉头紧皱,仿佛有一道光划过脑海,瞬间想到什么,惊讶地问:“莫非是太子?” 虽然马科没说明是什么太子。 但帐中的人都知道,他所说的事大明太子朱慈烺,而非什么大顺、大清的太子——这两者目前也没太子。 听到这里,马科及其属下几名将官心思都变得古怪起来。 如果李岩背后真是大明太子,他们要不要反正? 他们若反正,不会被太子殿下追究投闯的罪责吧? 谁知李岩再次摇头,“并非太子。” 不是太子又是谁? 总不能是哪个想要趁机夺取大明正朔的藩王、宗室吧? 马科到底是个武将,而今有被困红娘子军营中,已没耐心再猜下去,便直问:“李岩直说吧,你背后到底是谁?” 李岩没有回答,而是喊道:“殿下请进来吧。” 听到殿下一称呼,马科等人首先想到的还是大明皇子——不是太子朱慈烺,就是另外两位皇子之一。 据马科所知,他离京时,这三位皇子都未曾被李自成抓到。 于是他不禁垂下刀来,望向帐门。 只见两名女兵从外面掀开帐门,随即又是十八名女兵披甲持刀涌入帐内,排成两排,将马科等人分割在大帐两边。 这时才有一人从外面走进来。 这人束女式单髻,戴一凤凰展翅金冠,格调简雅而不失高贵。 其身穿绛红色龙纹锦衣,脚踏一古怪黑色高邦皮靴。 掌宽腰带束出挺拔纤腰,柳眉斜飞,五官秀美,面若凝脂,隐带贵气。 赫然是一英姿飒爽的少女! 在马科等人惊诧无比的眼神中,这少女走到李岩、红娘子中间,才扫视马科等人,声音清亮地道:“本宫坤兴公主朱媺娖,马将军应该听说过吧?” 马科终于回过神来,看着朱媺娖一时恍然,道:“原来是公主殿下···我明白了,听闻当初公主以进献神灯为名刺杀闯王,失败被擒,结果却失踪了。 闯王还令李岩负责查找公主下落,却没想到就是李岩将公主藏了起来!” 自以为解开了一个闯军中的迷案,马科却没有丝毫高兴,反而眉头裹成一团,面现纠结之色。 如果李岩背后是太子朱慈烺,在这种情况下,他真有可能反正归明。 可如今知道是朱媺娖,一个公主,他却是觉得这事不靠谱了。 就算归明,他怎么也得投到一个藩王麾下吧? 以他的能力,搏一搏,说不定能将这藩王扶到皇位上,赚一个南明皇帝从龙之功。 可如今却要被李岩、红娘子逼着投降于大明公主——跟着一公主能有什么前途? 难不成公主还能混成皇帝? 要是在大唐多少还有那么一丁点可能性,可是如今却是在大明啊。 就在马科为是否投附纠结不已时,却听李岩道:“马将军错了,闯王是令我探查殿下失踪一事不错,但殿下却并非我救走的,而是靠上天赐予殿下的大神通轻易离开了闯营。” 马科听蒙了。 甚至想掏一掏耳朵,看是不是耳朵出了问题。 他一介武夫都知道鬼神之事不可真信,李岩一个读书人怎么会说出什么“天赐大神通”的话? 李岩看马科怀疑的神情,还要再解释什么。 朱媺娖却做手势阻止了他,道:“无需解释太多,只需我给马将军看一样东西,他便知道该怎么选择了。” 说着,朱媺娖示意两名女兵在帐内拉出一块一人高、一丈长的厚实白布。 然后便将早就调节好的投影机打开。 只见一道光投射过去,白布上便出现了斑驳的光影。 第93章 公主真是神仙! 原本见朱媺娖在捣鼓看不懂的东西,马科和属下几名将官心里就有点毛毛的。 再见那白布上忽然出现光影,细看却是在一座大殿内,烛火闪耀,竟然是深夜。 这下几名将官都不禁颤抖起来,下意识地低呼道:“妖术?!” 马科没说话,而是死盯着白布上的光影。 因为他认出来,那大殿就是崇祯皇帝曾赐宴于诸将的武英殿! 此时上面那个穿着朴素龙袍,面色憔悴的中年男子,赫然就是崇祯皇帝朱柚检! “陛下!” 对大明皇帝残存的忠诚,以及其他各种情绪作用下,马科终究没忍住,大呼一声,当场朝白布上的崇祯扑通跪下。 随即叩首,声音发紧地道:“马科有负圣恩,请陛下降罪!” 朱媺娖见状略有点尴尬。 她是想用当初录制的父皇传诏视频震慑马科,却没想到直接把马科吓得跪了,头都不敢抬。 于是忙暂停视频,轻咳一声,道:“先帝在京城就殉国了,这上面是本宫利用宝物留存的先帝传诏影像,并非先帝复活降临。” 马科闻言一时有些懵。 朱媺娖的话他没全听懂,但大部分意思却懂了。 面前并非崇祯皇帝真人,而是什么宝物留下的影像。 也即是说,崇祯皇帝确实在京城殉国了,没有死而复生。 这让他暗松口气。 要真是崇祯皇帝复生,多半会追究他投闯的罪,而且他还一点辙没有。 他抬起头来小心地向那白布看去,却见上面的崇祯与另一个朱媺娖都一动不动。 正疑惑间,便见两人又动了,并且传出了说话声。 乃是崇祯亲自传诏,内容却是命公主朱媺娖为大明监国,重整山河,振兴大明! 这种仿若真人在眼前的影像会对马科等人造成多大震撼且不说,传诏内容本身就很令人震惊。 崇祯皇帝竟然真的令一公主为大明监国! 须知,在大明向来只有太子担任监国的。 崇祯留下此诏,岂不是说··· 想到某个极大胆的可能,马科不禁心头一跳,下意识地看向朱媺娖。 只见此时朱媺娖拿着那不知名的宝物,手中光华闪耀,虽为女子,竟然也有几分王者之相! 再联想到朱媺娖能拿出这样的宝物,当初又曾以进献神灯为名刺闯,以及李岩所说的什么天赐大神通,马科赫然理解崇祯为什么留下这样的诏书了。 朱媺娖若只是一普通女子,即便贵为公主,哪怕大明皇子死完了,恐怕也轮不到她去做监国,更不可能触及那个位置。 可要是朱媺娖真的得上天眷顾,赐予大神通,有着种种不可思议的宝物,就截然不同了。 如果让他从受上天眷顾的天女与大明其他皇子、藩王之间选一个追随,那还用说嘛? 当然是选天女公主了! 想到这里,马科一个激灵,顿时就朝朱媺娖跪拜下去,大呼道:“末将马科,愿誓死追随公主殿下!还请殿下给末将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马科属下的几名将官虽然仍没反应过来,可马科对朱媺娖宣誓效忠,他们却看懂了。 而且,他们如今陷入红娘子军营不说,公主还会妖术···呸,是会仙术。 会仙术那就是仙女啊。 他们区区凡俗岂能和仙女对抗? 若公主有那厉害的法宝,岂不是一个念头就将他们全都打杀了? 于是这几名马科部的将官立即跟着扑通下跪,朝朱媺娖拜道:“我等愿誓死追随公主殿下,将功赎罪!” 朱媺娖收起投影机后和李岩、红娘子对视了眼,都没想到竟然如此顺利。 按几人原来的想法,即便是祭出投影机、崇祯传诏视频,也需要再“劝”马科几句呢。 没想到马科看完崇祯传诏视频直接就宣誓效忠了。 唯有通过手机摄像头看着这一切并录制了下来的郝光明若有所悟。 他们都小看后世造物对明朝人的威吓了。 须知,大明绝大多数百姓仍是愚昧迷信的。 神仙之事要没见过还好说,如今不理解的神仙法术就在眼前出现了,不怕才怪。 况且排除“法宝”威吓不提,马科等人被困于红娘子军营,性命受到威胁本就可以让他们屈服。 只不过是真心归附和假屈服的区别罢了。 朱媺娖与李岩、红娘子对视,会心一笑后,便对马科道:“马将军和几位将士先起来说话吧。” “是。” 马科几人应了,起身小心地看向朱媺娖。 有那胆小的甚至不敢看,生怕冒犯了朱媺娖,被一个念头杀死。 朱媺娖道:“马将军既然愿意反正归明,追随于本宫,那投闯之事本宫可以暂不追究,只希望马将军以后能戴罪立功。” 马科再次拜道:“谢殿下!” 朱媺娖语调放轻松了些,道:“既然甲胄在身,就别动不动地跪拜···马将军日后若有反复,本宫自是有法子惩治。” 马科想到朱媺娖的种种法宝,不禁心中一凛,道:“末将绝不敢再有二心!” 朱媺娖点头,又道:“你不要觉得李自成能做天下,被逼着反正归明亏了。 我可以告诉你,李自成并非真龙。如今他已被建奴和吴三桂逼得要放弃山西,退守陕西。 等到明年,他还有可能丧命。那时,大顺便会如沙土般瓦解崩散。” 马科等人都听得眼中一亮,心道:公主莫非能掐会算,算出了那李自成的下场? 想到这点,即便是马科心里也痒得不行,忍不住问:“莫非李自成阳寿已尽?” 朱媺娖微笑不语。 这事她一时真不好解释。 而且如今她已经改变了历史上不少事,李自成会不会如郝光明那边的历史一般命丧湖北九宫山很难说。 所以刚才她也没把话说死,只说可能。 马科却以为朱媺娖默认了,心中更加激动。 公主不仅有诸多宝物,还能掐会算,跟随这样的天女,他马科还怕没前途? 甚至,将来还能随公主一起升天做个神仙呢! 朱媺娖为了彻底将马科震慑住,也因为以后瞒不住马科,便表演了一手绝活儿。 她环视帐中众人,便对李岩、红娘子、马科道:“如何安排马将军所部安稳反正之事你们商量着办吧,本宫有事先走了。” 说完心中一动,直接带着投影仪消失在马科等人眼前! ‘这!’ 马科等人都惊地暗暗吞咽干涩的嗓子。 心想:公主居然就这么消失了,当真是神仙啊,怪不得当初李闯留她不住。 当然,马克等人也不免心中疑惑:既有仙术,公主当初怎么没一个念头把李自成及闯军大将都杀了呢? 疑惑归疑惑,他们却仍生不出半点背离朱媺娖的念头。 在女兵们撤出去后,大帐又变得宽敞了,气氛也放松了些。 李岩一面令人恢复宴席,一面道:“听闻潼川知州陈君宠被马将军囚禁在县城五显祠内,不知如今怎样了?” 听见这话,马科面色一变,就狠拍了下大腿道:“遭了!我忘了让人给他饮食!之前他守城时估计就没怎么吃饭,别已经饿死了!” 李岩听了皱眉,立即道:“还请马将军立即手书一封,派人前去保住陈君宠性命。殿下知道了此人的事迹,对他可重视得很。” “好。” 马科答应下来。 李岩当即让人送来笔墨纸砚。 至于说马科回营的事,谁也没提。 因为两人都知道,即便马科已经反正,也不可能就这么随意地让他回到军营中。 总要对马科的军队进行控制、整编、掺沙之后,才能放他回去。 【上架感言】 【上架感言】 第一次写历史文,才一个半月就上架了,总还有种准备不足的感觉。 从小就喜欢历史,相关的故事听一遍就能记住,初中从来不背历史段落,只当故事书看,考试次次拿高分,感觉很爽。 开始看网文后,历史类网文一直是我的最爱,没有之一。 但因为我认为写历史文需要很多知识,本身又没有相关的专业积累,所以就一直没写。 最近才开这一步试试手。 就网络小说而言,成绩是能算一般般吧,但我个人还算满意。 虽然收藏不多,但读者的正向反馈不少,这还是在我设置了发言限制的情况下(只1起点币)。 每天看到有人给正向评论,看到不少投推荐票、月票乃至打赏的书友,就会觉得能量满满,写作时也激情满满。 因此,在这里我要感谢所有投票、评论、打赏的书友,是你们的支持让本书走到了现在,得以上架。 另外,还需要感谢的就是编辑大人“透明”了。 透明老大给我的感觉真的很透明,交流不多,但给的支持却很不少。 至于让我有种现在的成绩有些愧对他的感觉。 这就上架了,一会儿会小小爆发一波。 希望本书继续健康成长的书友,请花一点小钱订阅一下支持。 首订,追订,都很重要。 多的话不说了,赶紧去发布vip章节。 期待诸位的订阅。 拜谢!! 第94章 陈君宠的猜测【求首订!】 郪县县城。 五显祠。 陈君宠被软禁在这里已经两天有余。 看押他的士卒知道他是个好官,倒不至于连饮水都不供给,可马科曾放话要饿死陈君宠,也确实未安排陈君宠的饮食,因此看押士卒也不敢给他饭吃。 况且陈君宠坚守郪县县城,确实让他们死了不少同袍。 他们敬佩陈君宠是个好官之余,也是有些仇恨的。 五显祠内。 陈君宠躺在墙边,已经很虚弱。 为督促军民守城,他之前就数个日夜没合眼,城破当日也只是在早上匆匆喝了一碗稀粥。 如今两三日过去,虽有饮水送来,却是一粒米也无。 陈君宠明白,马科两度劝降不成,又在他手上死了好些兵,恼羞成怒,要饿死他。 已过不惑之年,死,陈君宠并不怕。 只是想到大明江山风雨飘零、岌岌可危,他仍忧心不已。 可惜,他将死,无法再为大明出力了。 想到死,他又想到两个儿子。 他到底有些私心,在马科围住郪县县城前,将两个儿子都打发走了。 只是不知如今两人在何处,又是否安全。 他就这么死了,除了家乡的些许田地,什么也无法给儿子们留下。 那便再留一句遗言吧。 于是陈君宠挣扎扶墙而起,拔出随身佩剑,吃力地在墙上刻起字来。 虽然每个字他都刻得痕迹很轻,但仍刻得很慢。 他原想多留几个字,可终究没几分力气。 于是最终落成的便是这样几个轻轻的潦草字痕—— “吾以身许国,一死无他说矣。” 他想告诉儿子们,他以身许国,也算是死而无憾了,不用悲伤,更不用为他报仇。 好好的活下去。 留下这些字,陈君宠本想立即自刎,奈何已经没了力气。 索性又躺了一会儿。 迷迷糊糊的,他再次清醒,怕就这么失去意识,饿死,于是拿起佩剑准备自刎。 这时却隐约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近。 随即就是陕西士卒的对话声。 “快开门!” “作甚?” “将军有令,一定要保住陈君宠性命!” 然后就是开锁声。 陈君宠急了,心想:这马科突然要留我性命,莫非想到怎么利用我了? 于是焦急自刎。 可惜他实在没力气,动作慢不说,好不容易把剑横到脖子上一拉,却只割破一层皮。 原来这一面剑刃卷得太厉害。 陈君宠转到佩剑另一边要再拉,一人就快步走过来,一把夺走了佩剑。 “陈公这是作甚?快去请大夫来,再速速准备些米汤!” 后一句话却是吩咐人的。 陈君宠对这将官冷笑,力气虚弱却语气不弱地道:“马科想利用老夫?叫他死了这条心。老夫不过曲曲一知州,没什么用处。” 将官听了这话摇头,叹道:“陈公误会了,我家将军如今已反正,与陈公是一家人了。” 陈君宠听了十分惊讶,看着这将官楞然半晌,才嗤笑一声道:“又是马科的诡计吧?还想假扮官军进入成都不成?” 这将官听了一脸无语。 觉得马科反正的事很不好解释,而公主的事他又不敢随便说。 于是道:“等陈公恢复些力气,我带您到三台军营中见一个人,您就全明白了。” 陈君宠对马科的狡诈印象深刻,更不觉得这时候还有什么人能扭转乾坤。 便冷笑道:“也好,老夫倒要看看他能使出什么伎俩。” 说完闭上了眼,沉沉地躺下来。 ··· 次日上午,陈君宠才由将士用肩舆抬着送往三台军营。 修养一夜,他已恢复不少,能站立、走路,只是身体仍虚弱。 毕竟已是五十几岁的人了。 在路上陈君宠一直盘算着马科会有什么伎俩。 前些日子京城为大顺军攻破、崇祯殉国的消息才传到蜀中,其中并未提及三位皇子的消息。 想到这里,陈君宠不禁想:莫非马科要以皇子说降我? 但我不过是一知州,应不值得李闯动用皇子吧? 那就是马科找人假扮皇子,想要欺骗于我,再借我与假皇子之名进入成都? 想到这里,陈君宠不禁皱起眉头。 如果是这样,他倒是不能轻易死了,必须隐忍,好在成都城下揭穿马科的诡计。 不多时,肩舆便到了三台镇外的军营。 让陈君宠奇怪的是,这里的营盘明显分为两处,一处挂着“马”字帅旗,一处则挂着“红”字帅旗,此外都还挂着大明的日月旗。 见此,陈君宠不禁想:这马科为了哄骗我,竟然改易旗帜,哪怕只是临时的,也肯定所图甚大。 至于说马科真的反正归明,陈君宠认为完全不可能。 一则现在大顺据有北方,大有一统天下,替代大明之势。 二则,马科既已投降大顺,再反正归明未必会受封赏,反而更可能受处罚。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马科怎么会干呢? 入军营一路走去,陈君宠注意观察,觉得这营中士卒应是闯军无疑,因为很多人甲衣都还是闯军或者说农民军的样式。 到了军中大帐前,陈君宠更是看到了一群女兵,且都很彪悍的样子。 ‘莫非是秦老将军到了?’ 陈君宠瞬间想到另一种可能。 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只有秦良玉身边有成队的女兵。 但很快他又排除了这种可能。 如果真是秦良玉,这里肯定会挂她的帅旗,而非“红”。 此外秦良玉此时应当正在重庆府抵御张献忠,不可能跑来这里。 从肩舆下来,将士要扶他进帐。 “老夫能走。” 陈君宠摆了下手,走进了大帐。 帐内除了一些应是亲卫的女兵,有四个人,两男两女。 唯有一人陈君宠认识,那便是马科。 此时马科当先迎上来,抓了他的手臂扶住,带着歉意陪笑道:“陈公,此前是马某不对,让陈公受苦了,还请恕罪。” 陈君宠无力挣脱,索性任由马科扶着,却不接马科的话,而是冷声问:“说吧,你要老夫见的那个人是谁?” 说话间,他看向李岩,并不觉得这人会是哪个皇子。 年龄不对。 也不像是大明藩王、宗室,衣着、气质都不对。 至于剩下的两名女子陈君宠并没有太过在意——倒不是他多么歧视女子,女子中也有秦良玉那样不让须眉的巾帼英雄,但大明这环境下,绝大多数女子都只是男子的附庸,这是事实。 然而马科却看向了模样只有十六七岁的那个少女。 陈君宠也重新看向这少女,暗道:难道老夫想错了? 至于少女头上简雅的凤凰发冠,身上绣着龙纹的绛红色锦袍,随引起陈君宠注意,却并没有让他在意。 明中期就已经礼仪丧乱,到了明末,百姓穿衣服更是各凭所好。 如今京城都破了,一女子穿龙纹服饰也没谁去跟她较真。 然而,就在陈君宠看过去时,便将少女含笑看过来,道:“是本宫要见陈公。” 说着,在少女示意下,其身后一侍女端来一木托。 上面却是放着一份圣旨及一精致木盒。 同时,少女接着说出了一番令陈君宠惊诧无比的话来—— “本宫乃坤兴公主朱媺娖,先帝在京城被闯贼攻破前,因种种缘故,传诏封本宫为监国。 陈公若不信,可以看先帝所留圣旨,以及这盒中的大明皇帝二十四玺。” 第95章 钱粮就在成都! 对待陈君宠,朱媺娖并没有一上来就祭出崇祯传诏视频。 陈君宠年龄较大,又才恢复些许,朱媺娖怕把他吓坏了。 况且陈君宠是万历四十六年的举人,并非崇祯年的进士,没见过崇祯。 所以崇祯传诏视频对陈君宠的影响未必有对马科的大。 最后,陈君宠本就忠于大明,应该更好说服。 他即便不认为女子能成大事,可眼前他所能依赖的只有朱媺娖这个公主。 何况朱媺娖还是崇祯传诏所封的监国,名正言顺。 只见陈君宠满脸惊诧地愣了好几息,才迅速拿起那圣旨查看。 陈君宠虽未接过这种层次的圣旨,却是见识过的,更认识上面的崇祯笔迹及印玺。 再打开木盒,里面也确实是大明皇帝二十四玺。 陈君宠虽然仍有不少疑惑,可想着即便眼前是一场戏,他也需要配合,才能得到机会到成都城下揭穿马科诡计。 何况此时他已觉得这事不像是作假。 大明的圣旨、印玺可不是那么容易仿造的,更何况圣旨还是崇祯亲笔所写。 于是陈君宠当即向朱媺娖拜倒,道:“臣,潼川知州陈君宠,拜见公主殿下!” “陈公快快请起。”朱媺娖忙上前扶起陈君宠,道:“陈公屡任四川后的所作所为,本宫都已知晓。陈公所言‘丈夫当轰轰烈烈,以身许国’之言,更是令本宫敬佩。说起来,是大明对不陈公这样的忠贞贤良啊。” 陈君宠哪怕心中对朱媺娖的身份仍有怀疑,可骤然听到这番话,仍是感动不已,一双老眼甚至不禁浮现泪水。 他在心里呼喊:这一定是真的大明公主!是陛下留给大明的监国! “殿下,臣···” 陈君宠开口,一时凝噎,竟然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马科,对陈君宠这个一时之对手,如今也算是了解许多了。 此时对比起自己来,也忽然明白为何公主对陈君宠如此看重。 论对大明的功劳,他或许不比陈君宠的少,可论及忠贞,他却是远不如陈君宠啊。 “我知道陈公尚且有诸多疑惑,且先坐下,我们慢慢说。” 说完,朱媺娖扶着陈君宠入座,才回到主座,令其他人也都入座。 待陈君宠情绪稳定,朱媺娖才将她“得天赐大神通”那番说辞讲了一遍,又将崇祯传诏视频用平板电脑放给陈君宠看。 之后便是收服李岩、红娘子,脱离闯营,入川“说降”马科的事了。 一桩桩,一件件,全都令陈君宠震惊不已。 甚至他人都震麻了。 再加上亲眼见识过平板电脑这等神奇的宝物,即便朱媺娖现在说她是九天玄女转世,他也不会觉得惊讶,而是会淡定相信。 至于马科,又见识了朱媺娖一样宝物,心里的杂念自然更少。 取得陈君宠信任后,朱媺娖才道:“本宫可以肯定的告诉诸位,闯军已不足为虑,今后我大明的大敌是建奴。 本宫入四川,便是看中四川的钱粮与地理位置,可以之重整我大明地方官府、官兵,再击破张献忠、李自成入川所部,收揽他们的兵力。 做成这些事,在通过长江沟通南京朝廷,及我大明东南之地,才有机会阻拦建奴南下,乃至将他们赶出关外。” 听了这话,陈君宠稍稍思考,便皱眉叹道:“殿下有所不知,川中这些年灾害虽说相对较少,可百姓日子也不好过啊,官府同样缺乏钱粮。 否则各地兵备也不会荒废至此,让张献忠接连攻入夔州与重庆了。” “谁说川中没钱粮。”朱媺娖笑道,“钱粮就在成都!” 钱粮就在成都? 陈君宠、马科听了一时都有些疑惑。 倒是马科因为投过闯军,很快联想到了闯军、张献忠所部的某些行为,不禁眼中冒出一抹精光,试探道:“殿下是说···” 他没敢继续说下去,怕说错话。 陈君宠也终于想到什么,不禁惊讶地看向朱媺娖。 朱媺娖则带着笑容直接道:“我那位蜀王叔公家在成都经营十三世,以蜀中富庶,定是积累了巨量钱粮。 而今国难当头,我想蜀王叔公定会深明大义,将钱粮都献予本宫救国的。” 虽然早知道公主的想法,可红娘子听到这话还是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陈君宠、马科则都变得面色古怪。 以前的藩王都是栽在李自成、张献忠等流寇手上,而今蜀王竟要栽在大明公主的手上了吗? 至于说蜀王深明大义、主动捐献钱粮,别人不清楚,可在蜀地为官数年的陈君宠确很清楚,根本不可能。 蜀王朱至澍的吝啬、贪财,连成都小儿都是知道的。 虽然觉得朱媺娖的话另有所指,可陈君宠还是决定提醒下。 “殿下,蜀王的钱粮怕是不好要啊。” 朱媺娖含笑道:“怎么会不好要呢?只要本宫去了,他定会高兴地交出来。” 怕是哭着交出来吧。 马科暗笑。 这时李岩道:“带下,去成都让蜀王捐献钱粮的事没什么可议的,我们还是说一说这川北该如何防守吧。 按殿下所说,闯王顶不住建奴和吴三桂的攻势,便会继续撤退。 河南、关中应是会退往湖广,但他必定也会派人留守汉中、攻略四川。” 这方面马科最有发言权,于是朱媺娖问:“此事马将军有什么看法?” 马科道:“自西汉初年汉水改道,陈仓古道不复存在,汉中便没那么好守了。 何况我们的兵力也不多,因此末将认为,只需扼守七盘岭、朝阳关、白水关等川陕交界处的险关,将闯军挡在川外即可。” 陈君宠闻言目光有些复杂地看了马科一眼。 几天前,两人还在郪县打生打死,没想到如今却坐在一个营帐共同为大明公主效力了。 世事当真是变幻莫测,奇妙无比。 他道:“若真有部分闯贼退往四川,马将军所言确实是最佳选择。” 朱媺娖闻言和李岩、红娘子交流了下眼神。 其实他们及郝光明也都是这么想的,现在不过是想了解下马科、陈君宠的想法而已。 两人想法既也如此,自然不用再做他想。 于是朱媺娖正色道:“陈君宠,本宫以监国身份任命你为保宁知府兼知潼川州,另给你配一员武将为副手,调拨精兵三千,其他兵员一万,你可能守住川北?” 陈君宠当即起身拜道:“臣定竭尽所能,与川北共存亡!” 朱媺娖微微点头,然后松缓了语气,道:“之后陈公可以多和马将军请教川北防御之事,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本宫提。只要是本宫能给予的支持,绝不会少。” “是。” 随后,马科犹豫了下问:“殿下,黎巡抚那边怎么办?” 朱媺娖微笑道:“这就得劳烦马将军和陈公走一趟,将他从阆中‘请’来见本宫了。” 马科微愣了下,然后便抱拳道:“末将领命!” 之后,红娘子部与马科部却是在三台军营又耽搁了一天。 一则整编马科的军队仍需要些时间。 二则,陈君宠也还需要修养,不好立即去奔波。 这期间,红娘子部最为善守的都尉李仁被朱媺娖提拔为川北镇守参将,负责实际统领调拨给陈君宠的兵马。 等到次日上午。 陈君宠、马科、李仁才带领一千红娘子部精锐步卒,以及八千马科手下被整编、掺沙过的杂兵,前往保宁阆中。 在保宁府,还有马科部将近两千的精兵,以及三千多新兵。 这就是朱媺娖配给陈君宠的三千精兵及一万余杂兵了。 为以防万一,红娘子嘱咐过派出的一千精兵盯着点马科,以陈君宠、李仁命令为主。 此外,在阆中“请”了黎玉田后,这一千精兵便会分出百人,护送马科、黎玉田到郪县。 配给陈君宠的八千杂兵,本就是由马科在川中征召的丁壮、大明官兵组成。 而今被红娘子部掺沙,为军中各级将官,再以陈君宠在川中的名声,加上李仁的辅助,还是比较容易掌控的。 如此,陈君宠手下有九千兵,又有马科、李仁在军中,保宁之事应是万无一失了。 第96章 川中英才 陈君宠、马科离开后,朱媺娖等人在郪县继续整军。 马科原带了五千精兵及一万杂兵攻打潼川。 虽然前后折损了一些,但攻下郪县后仍有四千多精兵,及一万余杂兵。 并非马科攻打县城专用精兵,不用杂兵,而是杂兵损失后他在潼川就地招收了一批。 昨日整编,李岩、红娘子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淘汰老弱。 马科之前征杂兵有当炮灰的心思,所以并不讲究,以至于杂兵中既有头发花白的老汉,又有才十几岁的少年。 另外还有一些身体太过瘦弱,根本不能当兵的。 淘汰了近千老弱,红娘子又从剩余人中选出了两千身体较为壮实的,或是有一定战斗经验、技术的。 剩下的八千人便是配给陈君宠的杂兵。 红娘子选出的这两千人,只要经过几场战斗,就能迅速蜕变为可战之兵,跟马科部的所谓精兵差不多了。 至于红娘子部的精兵,那是真正的精兵,不是马克的精兵能比的。 这两千人被分散编入马科的精兵中。 而马科部的精兵又被选出了两千编入红娘子部。 以上整编只针对步卒。 至于骑兵,红娘子部和马科部都是各有一千人左右,并没有什么变动。 毕竟,如今朱媺娖、李岩红娘子对马科还是有一定信任的。 整编之后,两边都是一千骑兵,四千步卒。 合共一万兵,全都是精锐。 然后就是将大顺军编制改为明军营哨制,又因明军编制繁杂纷乱,朱媺娖三人便在此基础上又做了些许改动。 最基层是什伍制,既十人中设伍长、什长各一名,伍长为什长副手。 五什一队,设队长、队副各一名,共50人。 五队一哨,设哨长、哨副各一名,共250人。 五哨一总,其中四哨为战兵,一哨为负责辎重、伙食等事务的辅兵,设千总一名,把总两名,把总由战兵第一哨哨长及辅兵哨哨长兼任,共1250人。 四总一营,由游击或参将任营官,其中一总为营官亲兵,共5000人。 多个营为一军,设一总兵统领。 整编后全军虽然只能凑成两个营,但朱媺娖却将红娘子、马科都任命为总兵。 这倒不算升官,因为之前两人在大顺、大明这边职衔并不比总兵低。 最后则是操练。 刚整编完,部队战斗力必定有所下降,不操练就拉去打仗,就是让将士们枉送性命。 至于重庆,如今都是六月二十二日了。 按照郝光明那边的历史记载,重庆六月二十日便被张献忠攻破。 如今即便没有,朱媺娖等要赶去救援也来不及了。 守住成都,才是朱媺娖等人在四川战胜张献忠的关键。 ··· “高胜奇/李振武拜见公主殿下!” 营帐中,高胜奇、李振武向朱媺娖躬身行礼。 “平身。” “谢殿下!” 待两人站好,朱媺娖便对两人道:“你二人原来既任职锦衣卫,如今在这川中便依旧负责锦衣卫之事吧。” 说完,示意费珍娥给两人各取了五百两纹银。 明末乱世,银子并不如金子保值,甚至不如粮食可靠,所以这钱其实不算很多。 至于朱媺娖这银子,却是以黄金从红娘子那边兑换的。 “高胜奇便任北镇抚司千户,李振武任南镇抚司千户,今后这川中锦衣卫便以你二人为首了。这是活动经费,你们先拿着吧,若是不够了,再来跟本宫说。” 高胜奇、李振武都有点兴奋。 他们跟了公主这么久,终于要被启用了,而且还都升了官。 朱媺娖又道:“如今你们手下没人,还是得一起配合着办事。本宫交给你们的第一件事是找四个人,这是他们的资料。” 说完,朱媺娖让费珍娥给两人各递了一份由四页纸钉在一起的簿册。 高胜奇、李振武发现,这些纸张不仅无比规整、洁白如雪,上面的字竟然都印刷只有手指头大小。 他们细看了下,又发现这些字并非竖排,而是横排! 朱媺娖直言,“这资料是驸马印的,你们若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本宫。” 高胜奇、李振武当即忍着对横排文字的不适应,耐心将资料看了。 两人所得到簿册内容一样,都记载着四个人的一些信息。 这四人分别是曾英、刘鳞长、杨展、曹勋。 “曾英,字彦侯,美髯须,福建莆田人。 其随父至成都做官,并安家。 为人倜傥有武才,喜救人之急,时人多赞赏,称为‘曾公子’。 张献忠从湖广二入四川,曾英在成都向陈士奇恸哭请兵迎战。 陈士奇授予其守备官职,及土兵数百,令其尝试。 曾英为守备后,散尽家财,招募豪杰,操练数日便前往夔州。 此时张献忠部前锋已过夔州瞿塘关,一路势如破竹,将卒皆傲慢轻敌。 于是曾英在巫山设伏,阻拦张献忠部北上大宁的兵马四个月。 因没有援军,且张献忠大部队已经快攻到重庆府,曾英便率部转移到重庆府的忠州。 张献忠攻忠州,曾英督水师逆战,焚毁敌方舟船数百,斩首千余。 之后曾英受上方调令,退往陪州,张献忠这才占据了忠州。 陈士奇见识了曾英的能力,便封其为参将,令其与守道(布政使下驻守地方的参政)刘鳞长坚守陪州,扼守涪陵江一线。 六月,曾英战败,退守陪州望江关,被张献忠部追击,斩伤面颊。 曾英手刃数人得以突围逃生。 之后随刘鳞长率残余人马一起撤到了江津、綦江、南川一带。” 资料上,曾英相关信息的记载到此为止。 高胜奇、李振武看完颇为惊讶。 须知,大明可不是后世,信息传递很慢的。 如今曾英虽初露锋芒,但还没到鱼腹浦大败张献忠威震川东的时候。 其向陈士奇请兵,以及在巫山、忠州的战绩也未传到川北来。 然而这上面却将曾英过去半年的事迹都写了下来,如天所见。 稍稍一想,两人才明悟,这应该是驸马爷从后世史书中看到的。 但川中竟有曾英这样的英雄人物,仍叫两人颇感惊讶。 下一页是刘鳞长的资料,内容就少多了。 “刘鳞长,字孟龙,福建晋江人。 万历四十七年进士。 善督营工造、河工等工程之事。 现为四川参政。 应与曾英同在江津、綦江、南川一带。” 郝光明在查到的刘鳞长资料其实更多一些,但主要是记述其在工部事宜上政绩。 也就是说,这是个善于监督、执行各种工程之事的官员,还是颇有才能与德行的。 这种人才朱媺娖以后肯定会用到。 既然刘鳞长此时大概率和曾英在一起,朱媺娖当然要顺便将其收入囊中了。 否则按照历史记载,刘鳞长见川中无所作为,就回去投靠南京朝廷了。 这种实干人才在南京那边根本没用武之地。 朱媺娖、郝光明才不会放走他。 两人再看,便是杨展的资料。 “杨展,字玉梁,四川嘉定府犍为人。 崇祯十年武进士第三名。 其身长七尺有余,英姿慷慨。 此人应颇有家资,可让其在犍为起兵来援成都。” 最后则是曹勋的资料··· 等全部看完,高胜奇不禁神色振奋地道:“川中有这些英才可用,殿下击破张献忠指日可待。” 朱媺娖微笑道:“眼下川中英才可不止这四个,多得很,以后你们会一一见识到的。 另外本宫还有几句话要嘱咐——这四人中以曾英最为重要,此人乃天生将帅之才,于本宫有大用,务必要将其带到成都。 另外,你们见到他时,若他身边有一名为董琼英的女子跟随,也可一并带来。 找到曾英后,你们再去嘉定找杨展。 找到杨展后,若已到七月下旬,你们便不必去找曹勋了,直接带人来成都。” “是!” ··· 崇祯十七年,六月二十七日。 在陈君宠、马科离开四日后,整编后的八千步卒经过几日操练,再加上每晚播放一场有思想教育作用的电影,队伍勉强完成初期的磨合。 于是朱媺娖等人决定留红娘子部的一千骑兵在郪县等待马科,他们则带着另一千骑兵和八千精锐步卒先启程前往成都。 因为按照历史记载,张献忠占领程度后,七月初便会亲率大军,分三路向成都府挺进。 郪县距离成都虽不算远,可他们却也需早日到达成都,才有时间整合大明一方的力量,掌控成都府城。 第97章 启用对讲机【第四更,求订阅】 潼川州就在成都府正东方,因此从郪县到成都只有两百多里地,且有官道直达。 四川是个大盆地,成都府更是平原地形,因此路并不是特别难走。 不过整编后的军队速度到底不能和原先的红娘子部相比,即便有后世军粮作为加餐,有看电影作为精神上的奖励,队伍一天也只能走五十余里。 这天中午,朱媺娖回到竹林老宅,便瞧见郝光明正抱一个纸箱子进来。 瞧见朱媺娖,郝光明便笑道:“你回来的正好,对讲机终于到了。” 此前朱媺娖在阆中时,郝光明就说要买对讲机,让红娘子部有即时通讯的能力。 结果他要购买时才知道,使用对讲机必须是要进行申请,获得相关部门资格审批的。 因为私自使用对讲机,干扰了范围内其他对讲机的通讯,是有可能引起重大事故的。 如大华国这类管控力比较强的国家,对讲机的频率都是统一管理。 这样才能尽量减少相关事故的发生。 按郝光明之前想的,一次购买个上百部,正经卖家都是要了解了他的使用资格后才肯发货。 对讲机等资格申请虽然不是特别难,可郝光明一时也拿不出使用上百部对讲机的理由,比如说进行大型工程、开个大酒店、组织一次大规模野外探险活动等等。 最后,郝光明只能转而求其次,以对讲机爱好者的身份,通过其他渠道,申请了几台对讲机的使用资格,并购买了四台通话距离较大的对讲机。 至于对讲机中继台,那玩意儿使用资格更难申请,郝光明一时根本弄不到手。 不过他买的这四台对讲机,本身就自带微型中继台,四台机一起使用,可以有效延伸通讯距离。 见朱媺娖好奇地看过来,郝光明放下纸箱,从里面拿出了对讲机,讲解起来。 “一般的对讲机,在我们这边受各种干扰,通讯距离只有几里地,很难超过十里。 但也有些功率较大的对讲机,通讯距离可以达到几十里。 像我买的这四台,最大功率可达18瓦,在我们这边最远通讯距离也能达到40里。 大明的无线电使用环境极好,几乎没有干扰存在,通讯距离只会更远,兴许能达到50里。 另外这四台对讲机都携带有微型中继台,可相互续传电波,需要的话,甚至可利用它们进行一百多里的远距离通讯。” 朱媺娖发现郝光明这番话她大半都听不懂,于是直接问:“这对讲机的使用之法容易学吗?” 郝光明笑道:“当然容易,以你的聪慧,半个时辰应该就能掌握了。” 接下来,郝光明拿出了从县城打包回来的饭菜,一边吃饭一边教授朱媺娖如何使用对讲机。 吃过午饭,朱媺娖带了一批物资去大明,顺便让部队多歇息一刻钟。 然后才回来跟郝光明继续学习。 见朱媺娖基本掌握对讲机的使用方法后,郝光明道:“对讲机其实是无线电台的一种,等你们在成都安定下来,找到一些能工巧匠,再找些善于钻研奇技淫巧的人。 只需你从这边带过去制作无线电台的技术,以及大明还没有能力制造的材料、零件,就能直接在大明制作出无线电台。 那样既不会受我们这边使用资格的制约,也可以进行更远距离的通讯。” “嗯。”朱媺娖点头。 跟郝光明住一起这么久,了解了那么多现代知识,她已经知道工匠是十分重要的了,更知道现代是靠发展科学,才会比大明发达这么多。 因此在大明有了稳定地盘后,她肯定也会发展科学、工业,重视工匠等相关人才的。 ··· “这就是对讲机?” 红娘子小心地从朱媺娖手中接过一个对讲机,好奇地打量着。 只见其主体是个巴掌大黑匣子,上面有三根比筷子略细的长条,右边的最短,左边的最长,抽出来足有一尺多。 李岩、费珍娥、方正化等人也好奇地过来围观。 朱媺娖则趁机讲起对讲机的使用方法来。 李岩、红娘子等都是聪慧之人,跟着朱媺娖边走边学,虽然没朱媺娖学得快,可还是在一个时辰后基本学会。 随即红娘子就带着一个对讲机追向前方的骑兵部队。 这边李岩则也拿着一个对讲机,按所学的打开,忐忑地等待着。 大约一刻钟后,对讲机信号灯亮起,出现轻微的响声。 然后便传出红娘子清晰的声音。 “李岩,李岩,俺是红娘子,能听到俺讲话吗?” 李岩下意识就想直接回答,可随即想起了朱媺娖所教的流程。 于是有些紧张地道:“红娘子,红娘子,我是李岩,我能听到你说话。” “太好了!这宝贝真管用!俺已经追上骑军了,离你们有十好几里地呢!” 通过对讲机中的声音,可以听出红娘子极为兴奋。 李岩也很兴奋,像个孩子。 但他养气功夫到底好一些,控制住情绪问:“前方情况如何?不曾遇到敌情吧?” “没有,就是田间一些百姓,见到俺们也都兔子似地跑了。” “那你们继续行军吧,没事不用总是用对讲机与我通话,注意省电。” “俺知道。” 见李岩收了对讲机,小心地别在朱媺娖赏赐给他的那条后世皮腰带上,方正化、刘孝廉等人都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他们也很想试用一下对讲机,却又觉得如对玩具般对待一件有大用的宝贝很不好。 一时便只能流露出羡慕的眼神。 朱媺娖见状一笑,大方道:“这对讲机你们总要实际用过才知道会不会,这里既然还有两台,你们便都尝试一番吧。 让军中千总一级的将领也都试一试,以免打仗时需要他们用到此物时他们却不会。” 李岩等人立即向朱媺娖拜道:“多谢殿下!” ··· 崇祯十七年,七月三日。 成都。 张献忠攻破重庆的消息已经传过来,可以预想,成都必然是张献忠下一个目标,因此城中已人心惶惶。 文臣武将皆知需要加固城防,整训兵马,放有可能保住成都。 奈何四川这些年也多有天灾,再加上吏治腐败,以及前段时间与张献忠部的连番大战,各公库中都已没了钱粮。 这天上午,巡按御史刘之渤顶着大太阳,带着两位随从来到蜀王府中拜访。 禀告之后,门子却道:“刘巡按回去吧,大王吩咐了,天热,他谁也不想见。” 天热和见人有什么关系? 刘之渤都气笑了,须发皆颤。 他也懒得跟蜀王府的门子废话,直接拔出剑来。 门子和后面的王府守卫见状都紧张起来,喝问:“刘巡按莫非要在蜀王府中行凶?” 刘之渤目露狠色,振声道:“今日蜀王若不相见,我便自刎于此!” 门子和守卫们听了吓一跳。 要是巡按御史蜀王府大门前自杀了,这事可就说不清了。 于是门子忙道:“刘巡按别冲动,我这就去禀报。” 说完匆匆跑了进去。 大约过了一刻钟,一位王府管事才随门子过来,道:“刘巡按这是何苦呢?请进来吧。” 接着,刘之渤随着这管事在蜀王府中走了近半刻钟,这才在承运殿见到当代蜀王朱至澍。 殿内空气中遗留着酒香与脂粉香,十几个冰鉴摆放在各处,让这承运殿在炎夏仍一片清凉。 显然,朱至澍之前正在此处饮宴、欣赏歌舞。 第98章 兵临成都!【第五更,求订阅】 刘之渤向王座望去。 只见朱至澍歪歪地坐在上面,正在吃西瓜。 朱至澍年已四十许,身材微胖,肤白,只唇上长着两撇八字胡,因保养得极好,看着如三十许一般。 见刘之渤进来,朱至澍放下仍有不少瓜肉的西瓜皮,用丝巾擦了擦嘴,道:“这么热,刘巡按来找孤做什么?要不吃块西瓜凉快凉快再说?” 刘之渤听见这话,忍不住冷声讽刺,“张献忠已攻下重庆,不日必将来攻成都,殿下竟然还有如此闲心,当真让人佩服!” 朱至澍露出无辜的表情,摊手道:“孤能有什么办法?孤也很怕张献忠来攻成都啊。可孤既无钱粮,又无兵权,什么也做不了啊。” 刘之渤意识到,这么扯皮下去,闲着无事的朱至澍能扯一上午。 他却肩负城防重任,可没时间在这里浪费。 于是直接道:“蜀王之富,川人皆知。而今张献忠入川,将攻成都,殿下若不想落得如福王、楚王等藩主一般凄惨下场,便请拿出钱粮,犒赏守城军民,加固成都城防!” “不可能!”朱至澍先下意识地一口回绝,随即又补充道:“孤库中钱粮屈指可数,哪有多的来犒赏军民?若非要钱,承运殿倒是有一座,老先生且拆了去变卖充饷吧。” 听到这话,刘之渤几乎气死。 他盯着朱至澍怒怼道:“殿下,承运殿无人买得起,唯有李自成是受主!” 说完,挥袖离去。 刘之渤心都凉了。 形势都如今紧迫了,他话也说到这份儿上,朱至澍竟仍不悔悟。 简直要钱不要命,鼠目寸光。 念及城防形势,他只觉得,等张献忠来攻,他这位巡按御史除了一死报国,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他才出蜀王府,便将一把总汗透衣甲地奔来,见了他抱拳作揖道:“启禀按台,北城门外来了近万人马,为首一女子自称是坤兴公主。” “什么?” 刘之渤怀疑自己听错了,或者这把总热中暑说错了。 “你是说坤兴公主?”他皱眉问。 “没错,祝千总再三问了,那女子的确自称坤兴公主,而且还带来了先帝的旨意。” 听这话,刘之渤不禁自语道:“莫非真是坤兴公主?可她怎么会来到成都,还带了近万人马?” 忽然刘之渤想到一个可能,忙问“那近万人马是官军打扮,还是贼军打扮?” 贼军指的就是农民军。 把总道:“一半是贼军打扮,一般是官军打扮,但都打着我大明日月旗。” 刘之渤听完不禁气得翻白眼,道:“你这不是废话?她若是想诈城,岂能不打日月旗假扮官军?” “额。”把总听得一愣,随即不禁问:“可另一半人为何不做官军打扮?” “老夫哪里知道?”刘之渤没好气地回了句,匆匆向北城门走去。 城中这些官军将领没一个让他瞧得上的,否则他也不可能对守成都如此没信心。 来到北城门楼上,刘之渤便遇到了同样匆匆赶来的四川巡抚龙文光。 说起来,龙文光这个四川巡抚不久前还是川北参政。 他的擢升调令是京城被李自成大军围困之前发出的,却是在不久前和京城被攻破、崇祯殉国的消息一起传到四川。 恰好原来的四川巡抚陈士奇在重庆被张献忠所杀,龙文光便补上了这个缺。 他本在顺庆府组织官军抵抗张献忠部对夔州、顺庆的攻掠,得知重庆被攻陷,自己又成了四川巡抚,便带着总兵刘镇藩火速赶来成都。 可惜刘镇藩部也都是残旅弱兵,成都各公库又无钱粮。 龙文光这个新上任的巡抚和刘之渤一样,对于城防之事一时也束手无策。 只是在前日下了一道让周边府县官军、义军前来救援成都的命令。 龙文光是个很传统的文人,是明代的“柳州八贤”之一,其人仪表甚佳,平日里也最注重仪态。 可在这大热天匆匆赶来,哪怕是坐着轿子的,却也热得满头大汗,衣衫湿了不少。 两人来不及交流,便小心地从城头向外面望去。 只见距离护城河一里地外,站着一片乌泱泱的人马,却如那把总所说,官军打扮与贼军打扮的各半。 此外,军中还打着“红”、“马”两面帅旗。 虽然隔着一里多远,可刘之渤、龙文光视力都还不错,瞧见不论是“官军”还是“贼军”,将士皆阵列严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便都感觉心慌慌的。 龙文光用一只手掌挡着太阳道:“刘巡按,这些兵马看着甚是精锐啊。” “抚台明见,确实比成都的官军看着精锐得多。” 刘之渤回了句,看向护城河边上那伙百十人的骑士。 为首两人,一是书生打扮的青年男子,一是身穿绛红色锦袍、束女式单髻的女子。 护城河到城头距离已不足一里,刘之渤仔细看了看,发现女子确实是十六七岁的模样,英姿飒爽,又带着贵气。 可他并未见过任何一位公主,不能因此就确认对方的身份,于是问:“抚台可见过坤兴公主?” 龙文光也在打量那边,闻言苦笑道:“公主在深宫中,本院怎会见过?怎么,刘巡按怀疑她是假冒的?” 刘之渤叹道:“京城被李闯大军攻破,先帝殉国,三位皇子都没有消息,坤兴公主一弱女子如何逃出来的?又如何能招来近万精锐随行?” 龙文光点头,“确实疑点重重,不过她既然有先帝诏书,不如我们先要过来看看真伪。” “说的是。” 随即龙文光便让大嗓门的将士传话。 “阁下既有先帝诏书,便先递上来让我们看一看如何?” 护城河吊桥边,朱媺娖闻言并不意外,当即拿出一个扩音器道:“诏书岂能随便交于尔等?若要看,便派人过来查看。” 此前那把总并没有提过公主声音洪亮的事,因此龙文光、刘之渤骤然听到朱媺娖“洪亮”的话语声,都惊了下。 龙文光道:“她拿的是什么?怎么说话如此洪亮?” “不清楚。”刘之渤摇头,随即看向龙文光,“抚台可要下去查看?” 龙文光听了神色一僵,然后脸色不自然地道:“本院并不擅长辨别诏书真伪,何况这成都城还需本院坐镇···” 刘之渤明白了龙文光的想法,于是不等他话说完,便道:“如此便由本官去吧。来人,安排吊篮。” 他身后随从听了立马劝道:“按台不可冒险啊,何不遣一末流小官过去查验?” 刘之渤道:“末流小官查验出的结果如何令人信服?又有哪个末流小官愿意冒险?” 刘之渤两句话问得随从说不出话来,一旁的龙文光脸色也更加胀红。 随即,守城将官安排吊篮将刘之渤放了下去。 待刘之渤孤身过桥来到了那伙骑士面前,城头上龙文光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生怕下一刻这伙骑士就翻脸砍下刘之渤的头颅,或是驾马将其踏成肉泥。 龙文光甚至给身边随从使眼色,示意其嘱咐官军准备应对敌人攻城。 ··· 刘之渤虽然决定下来时便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可当慢慢走到这伙骑士面前,仍不禁心中紧张,心跳加快。 但他努力保持着一省巡按御史的威严,看向那少女,道:“老夫乃四川巡按御史刘之渤,圣旨呢?” 朱媺娖看着这位须发花白的老者,微微一笑道:“原来是刘巡按,久仰。本宫这圣旨内容有点惊世骇俗,你看了别吓到才好。” 说完,从随身包袱里掏出一个木匣,交给旁边骑士打扮的费珍娥。 费珍娥拿了圣旨便下马走过来。 刘之渤这才发现,这骑士,或者说面前的大多数骑士,竟然都是女子! 费珍娥将盒子打开递过去,见刘之渤愣神,便提醒道:“刘按台请看圣旨吧?” 刘之渤这才回过神,拿出圣旨查看。 能升任一省巡按御史,刘之渤见过的圣旨并不少,因此看到这圣旨的第一眼,他便觉得是真的。 再看玺印没错,笔迹更是崇祯皇帝亲笔。 可当他细看圣旨内容后,却几乎惊掉下巴。 第99章 等本宫到了蜀王府再说【第六更】 朱媺娖见刘之渤满脸不可思议地盯着圣旨,好一会儿不说话,便问:“刘巡按可是有什么疑惑?” “这,”刘之渤说话都结巴起来,“这···陛下怎么会令公主为监国?此既不合礼法,亦不合大明祖训啊。太子呢?其他皇子呢?” 朱媺娖望着刘之渤,道:“京城被李自成攻破后,本宫潜伏在红娘子营中大半个月,借助其力量寻找太子及两位皇弟,奈何一无所获。 至于说这圣旨内容于礼法不合,于大明祖训不合。敢问刘巡按,是于什么礼法不合?大明祖训又都有什么?” “这···” 刘之渤一时说不出话来。 讲礼法,华夏自周礼起,传承至今,历朝历代的礼法多有变更,添添减减,多了去了。 有些事,你可以用礼法反对,却也能用礼法赞成。 至于说大明祖训。 要认哪一位皇帝所留的祖训呢? 如果认朱元璋所留的,现在大明怕是没有几个官员没违背过大明祖训。 这时朱媺娖又道:“我知道刘巡按是疑惑为何父皇会传诏命我为监国,而非太子或者其他皇子,你看了这个便知晓了。” 说完,朱媺娖又拿出一物。 等费珍娥过去拿来,双手托着放到刘之渤面前,刘之渤顿时瞳孔猛缩,扑通一下跪了下去。 “陛下!” 原来,朱媺娖这次拿出来的是平板电脑,上面正是崇祯传诏视频开始的暂停画面。 刘之渤乍看还以为见到真人,下意识地就跪了。 但随即他就醒悟不对。 觉得费珍娥拿着的更像一幅画,只不过画中人与真人无异。 可就在他这么想时,便见费珍娥点了下那古怪的水晶画面。 然后里面的崇祯以及和眼前坤兴公主一模一样的少女便动了,还传出了说话声。 刘之渤顿时惊得坐在地上,颤声道:“你这是什么妖法?竟然将陛下收入了这怪画中?!” 朱媺娖有点无奈。 她解释道:“我父皇在三月份京城被李闯攻破时,便殉国了。这上面是他在京城被破前,传诏命本宫为监国的影像。 刘巡按难道没注意到吗?这上面那少女正是本宫。 至于此物,乃是本宫得天赐神通后,从后世带过来的。” 朱媺娖的这一番直接令刘之渤大脑宕机了。 瘫坐在那里,瞪眼看着那平板电脑上的视频结束画面久久不能说话。 ··· 成都北城门楼上。 龙文光等人看着下面的情景,满头雾水,完全猜不到发生了什么。 “公主给刘按台看了什么?” “什么公主,还不一定是真的呢。” “咦,刘按台怎么突然跪下了?” “真跪下了,又瘫坐着了,像受到惊吓一样,到底怎么回事?” “···” 听着周围属官、将士的嗡嗡议论,龙文光更感头大,眉头几乎裹成了一团。 心想:这个刘之渤到底怎么回事?公主和圣旨是真是假赶紧回句话啊? 要死,你也得给我们报个讯吧? 就在龙文光焦急、担忧时,便瞧见刘之渤被其面前的骑士扶了起来。 随即那骑士又回去从那“公主”处拿了个什么东西给刘之渤。 然后他突然就听到了刘之渤发出的声音。 “哈?” 再之后,刘之渤激动地说了些什么,就拿着那奇怪的东西面对城墙这边,喊了起来,声音竟然洪亮无比。 “龙抚台!”喊了一声,刘之渤还兴奋地挥了挥手,“龙抚台,确实是公主殿下驾临,圣旨也是真的,快开城门迎公主殿下进城!” 听到这话,城头上众人先是微愣,随即就喧哗一片。 “还真是公主殿下啊?!” “公主竟然从京城跑到了我们四川?” “刘按台手里拿的究竟是什么?说话竟变得如此大声?” “我看公主先前似乎就是拿着这东西说话,说不定是个能让人变大嗓门儿的宝贝呢!” “···” 听着各种话语,龙文光一时都反应不过来。 这时负责守北城门的祝千总过来问:“抚台,是否要开城门?” 龙文光终于回过神,忙道:“急什么?先喊刘巡按回来。他若不回来,焉知不是被人威胁了?” “还是抚台考虑得周全。” 祝千总吹捧龙文光一句,立即让大嗓门儿的将士喊话。 ··· “刘按台,抚台让您先回城中来!” 听到城头上传来的话,刘之渤不禁略微尴尬。 朱媺娖则淡然道:“看来城中其他人并不相信刘巡按的话,不过不要紧,刘巡按就回去告诉他们本宫真是公主即可,其他的先不必说。 张献忠近两日便会发兵攻成都,刘巡按该明白,唯有本宫进城统合各方,方有守住成都以及击破张献忠的希望。” 刘之渤吸了口气,道:“臣明白,请公主殿下放心。” 说完,刘之渤就带着诸多震惊以及仍有点懵的脑袋回往成都城。 看着刘之渤踏上吊篮被拉上去,朱媺娖道:“他们若还不信,我们便只有攻城了。” 李岩道:“殿下且放宽心,这成都城防多有不足之处,若真攻城,我们只需先以氙气灯照射,便可一鼓而下。” 城头上。 龙文光等人见刘之渤安全回来了,都松口气,不少人甚至高兴起来。 “看来真是公主殿下驾临。” “既是真公主,那来的就是近万援兵啊,成都有救了!” “只是公主竟然从京城跑到了四川,还是感觉有些奇怪啊。” “不知公主带来了先帝什么旨意。” “···” 一片嗡嗡的议论声中,刘之渤被拉了上来。 龙文光立即上前扶住刘之渤,急问:“刘巡按,真是坤兴公主?” 刘之渤道:“确实是坤兴公主,圣旨也是先帝亲笔所写。” “圣旨上说了什么?”龙文光好奇道。 刘之渤露出古怪之色,道:“等公主殿下进了城,抚台便知道了。” 见此,龙文光忍不住怀疑,“刘巡按不会投了贼吧?” “老夫投贼?”刘之渤气笑了,“今日老夫就站在这里,你且让他们进城,若是贼人,你便先斩了老夫头颅!” 龙文光听这话,立马选择相信刘之渤,忙道:“刘巡按别生气,本抚台担负成都防御重任,因此才小心了些···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开城门迎接公主进城?” 龙文光并不傻。 如今的形势,他也知道若真是公主带了近万精兵进入成都,会让成都的防御形势大大好转。 护城河边。 李岩瞧见城门缓缓打开,便拿出对讲机道:“红娘子,红娘子,我是李岩。城门开了,下令进城。” “红娘子明白。” 随后,距离护城河仍有一里地的近万大军便动了,排成颇为齐整的队列,不紧不慢地走过来。 朱媺娖、李岩等只是汇合了红娘子才向前走。 大军前锋来到北城门前,龙文光、刘之渤等人已下来迎接。 龙文光看了朱媺娖几眼,只觉得坤兴公主骑在红鬃马上英姿飒爽,浑身贵气。 于是不敢多看,忙领头拜道:“四川巡抚龙文光拜见公主殿下!” 其他人跟着拜道:“拜见公主殿下!” “诸位平身。”朱媺娖坐在马上微微颔首,并未下来,“有什么话等本宫到了蜀王府再说吧。” 龙文光、刘之渤等人听了并没有觉得奇怪。 当代蜀王朱至澍是公主的叔公,蜀王府又是城内最大、最好的府邸,公主来到成都,蜀王府自是住宿的第一选择。 不过,当看到公主身后的精兵除部分留守北城门,大部分都跟着去往蜀王府,有些人就觉得不对劲儿了。 公主要住到蜀王府去,这些将士总不会也要住到蜀王府去吧? 第100章 蜀王高义,多谢蜀王!【第七更】 约莫半个时辰前。 蜀王府。 见刘之渤离开,朱至澍便喊道:“乐师呢?舞姬呢?都叫回来,给孤接着奏乐接着舞!” 殿外伺候的太监领命离去,很快原本匆匆躲入周边偏殿的乐师、舞姬便来到了承运殿。 美酒、佳肴也重新摆上了王座的案头。 但这歌舞并没有持续多久,一管事就踩着小碎步走过来,在朱至澍耳边道:“大王,方才刘巡按在王府大门外遇到一把总,那把总说城外来了近万兵马,领头的自称坤兴公主。” “坤兴公主?”朱至澍听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那不是先帝的女儿,孤的皇侄孙女吗?” 管事立即笑着奉上马屁,“大王睿智,正是。” 朱至澍接着又道:“不对啊,京城不是被李闯攻破,先帝殉国,三位皇子都没逃出来吗?孤这皇侄孙女怎会来到成都?” 管事道:“所以刘巡按怀疑那位公主是贼人假冒的,已经前去北城门那边了。” “那你可有派人跟过去打探消息?” “派了派了。” 朱至澍露出满意的笑容,拿起桌案上的一块西瓜递给管事,又将沾了西瓜汁的手在其身上蹭了蹭,道:“老苏,你干得不错,这块西瓜就赏你了。” 苏管事听得嘴角微抽,险些没忍住把西瓜拍到朱至澍脸上。 办好了事儿你就赏一块西瓜? 还不如不赏呢,白白弄脏了我的衣裳! 半个时辰后。 朱至澍仍在欣赏歌舞,吃着冰镇瓜果。 苏管事又来到了承运殿。 这回却是步履匆匆,面带异色。 来到朱至澍身边,他便道:“大王,真是坤兴公主,已经带兵入城了,正向王府这边赶来呢!” “真是孤那皇侄孙女?”朱至澍神情微愣,随即不解道:“她来王府作甚?” 苏管事道:“多半是要拜会大王,然后再借住到王府中。” 朱至澍听了松口气,道:“原来是要借住啊,好说好说,孤虽然没钱,但府中空院子还是有几座的。” 苏管事见朱至澍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终究是没忍住,提醒道:“大王,公主是带着兵来的,好几千人呢。” “那又如何?”朱至澍不以为意,“难不成她还敢带兵进入孤的王府?孤可是她的叔公。” 苏管事想想也觉得不太可能,于是便没多说了,只提醒道:“那这些乐师、舞姬?” “撤了,都撤了。”朱至澍不耐烦地挥手,“还有,再找件朴素点的袍子给孤换上。这皇侄孙女既是带兵来的,怕是也会打孤库中钱粮的主意。 孤穷啊,要养活蜀王府数千口人,连一件好些的袍子都没有,哪有钱粮往外借呢?” 说着说着,朱至澍就已经演起来了,当真是分分钟入戏。 等到承运殿的乐师、歌姬、美酒佳肴都撤了,朱至澍也在王府宦官的伺候下换上了一身“朴素”的银丝蜀锦蟒袍,便见苏管事又快步来到承运殿。 “大王,公主快到王府大门口了。” “这么快?”朱至澍惊讶。 “公主骑着马呢。” 朱至澍莫名有点慌乱,就要往外走,随即忽然醒悟什么,问:“孤不用到外面去迎接她吧?怎么说孤也是她的叔公啊。” 苏管事犹豫地道:“话是这么说,但公主带着兵呢。属下都打听了,她带入城的可是近万精兵。” 朱至澍觉得莫名委屈,然后一叹道:“也罢,看在这近万精兵有助于成都防御的份儿上,孤便屈尊去迎她一下吧。” 说完,朱至澍离开承运殿,带着世子以及早已在外面等候的王府长史、典簿、审理等属官一起来到高大的蜀王府门牌坊处。 恰好朱媺娖骑着马,带着李岩、红娘子及一千骑兵、数千精锐步卒也来到此处。 然后朱至澍便与朱媺娖小眼瞪大眼,互相打量对方,似乎是在等待着同源自太祖血脉的呼唤。 然而彼此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朱媺娖利落地翻身下马,高邦牛皮登山靴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然后便站在马前向朱至澍福了一礼,道:“孙侄女朱媺娖见过蜀王叔公。” “哎,”朱至澍终于回过神,忙迎上来几步,做了个虚扶的手势,道:“公主有礼了,从京城一路赶来这里,千山万水的,很是辛苦吧?” 朱媺娖半是演戏半感慨地道:“媺娖这点辛苦算什么?可怜京城被李闯攻破,父皇殉国,皇兄及两位皇弟也不知所终···” 没说完,朱媺娖便有些凝噎,说不下去了。 朱至澍见此又上前几步,到了朱媺娖面前,想要安慰这位孙侄女,却又觉得大庭广众之下不好接触,毕竟男女有别。 于是道:“孙侄女不要伤心,你既到了四川,今后便由叔公照料你。只要有叔公一口吃的,就绝不会饿着你。” 恰这时,追在红娘子部后面紧赶慢赶地龙文光、刘之渤等成都城内的主要官员也到场了。 朱媺娖便抬起头来,看着朱至澍问:“蜀王叔公所言是真的吗?” 朱至澍想也不想地道:“当然是真的了,比珍珠还真。” 朱媺娖当即露出开心的笑容,从身后费珍娥受伤接过一个奇怪的喇叭,向周围人的将士、官员以及远处围观的民众们扫了眼,再次开口,声音洪亮无比。 “蜀王高义!说愿意将蜀王府钱粮尽数交于本宫使用,以加强成都城防,剿灭张献忠!诸位还不赶紧谢蜀王?!” 朱至澍见朱媺娖拿个喇叭说出如此洪亮的话语,再听清话语的内容,整个人都懵了。 甚至一时忘记反应。 李岩、红娘子以及后面的众将士却反应很及时,当即齐声回应。 “蜀王高义!多谢蜀王!” “蜀王高义!多谢蜀王!” 两遍高呼终于让朱至澍惊醒,惊慌无比,忙喊道:“不!孤没有,不是孤!孤没说要捐献钱粮啊!” 朱至澍喊声不小,可惜将士们的拜谢声更大,他的话声根本传不出去。 一时间朱至澍都要急哭了。 刚赶到的龙文光、刘之渤等人乍听见朱媺娖的话也是一脸的懵逼。 心想,成都小儿皆知的吝啬鬼竟然同意捐献蜀王府全部钱粮? 真的假的? 瞧见朱至澍在众将士的喊谢声中胀红了脸,焦急地喊着什么,龙文光、刘之渤才反应过来不对。 朱至澍这个吝啬鬼怎么可能同意捐献钱粮呢,而且还是全部,绝不可能。 所以眼前这一幕是··· 就在龙文光、刘之渤等成都的官员们惊疑不定时,便见蜀王朱至澍要去抓朱媺娖。 朱媺娖却敏捷躲开,然后干脆利落的翻身上马,举起粉拳。 顿时数千将士的高喊便停下来。 朱媺娖则又拿着那奇怪的喇叭,发出响亮的声音,道:“蜀王叔公对本宫如此支持,本宫真是感激涕零啊。听说这成都有不少宵小想要谋害叔公,若是叔公出了什么事,本宫如何向蜀藩列位先王交代? 红总兵,立即派人保护好蜀王叔公和他一家人的安全,听明白了吗?” “殿下,俺听明白了!” 红娘子高兴地应了声,便挥手派出一大队将士将朱至澍及随他出来的蜀王属官、世子都围住了,并强行押到了一边去。 朱媺娖这才坐在马上仪态淑雅地向龙文光、刘之渤等官员一拱手,道:“且待本宫在蜀王府中收拾一番,再召集诸位共议成都城防及对付张献忠之事。” 说完提缰,带着一百多亲卫女骑,驾马踏入蜀王府! 第101章 蜀王之富,甲于诸王!【第八更,求月票】 “立即控制蜀王府中所有人员,所有账目,所有府库!” 在朱媺娖骑马踏入蜀王府时,李岩便对身后的一种属下如是说道。 他长期负责红娘子部后勤、文书等事宜,当初又是带着家族融入红娘子部的,数年来手下已锻炼出一批善于处理后勤账目的能手。 因此在路上他早就对这些手下多加嘱咐,一旦进入蜀王府,便由将士们配合着第一时间掌控蜀王府的财富。 蜀王府的财富,除金银财宝外,其他的并不一定就在蜀王府,多是在各个王庄内。 要获得这些王庄的钱粮等物资,掌握相关账目,控制住相关人员,便成了关键。 在从郪县到成都的路上,朱媺娖等人就通过郝光明在那边所查到的一些资料对蜀王府的产业进行了预估。 洪武年间,初代蜀王朱椿被就藩于成都时,便附有300多个王庄。 另外,明廷还给蜀王个人定下年奉:5万石粮,2.5万贯钞,丝、盐、茶等杂项若干。 明中后期,藩王、宗室俸禄已成明朝财政包袱,于是给藩王个人的年奉缩减到了1万石。 可即便如此,当时给蜀王一系宗室的总俸禄却仍高达二三十万石粮。 注意,这里只是朝廷给蜀王府的俸禄,而非蜀王府的收入。 事实上朝廷所给俸禄相较于蜀王府一年的收入不值一提。 蜀王有多富呢? 嘉靖朝,严世蕃曾制作了一个大明富豪榜,榜首正是当代蜀王朱让栩。 “天下王府,惟蜀府最富。” “蜀府之富,甲于天下。” “蜀藩富厚甲于诸王,以一省税银借供蜀府,不输天下储也。” “蜀藩拥厚赀,为世指名。” 类似描述蜀王府之富的文字记载出现在各种史料中。 此外,还有人统计过,在万历年间,成都府的良田沃土,百姓只占一成,军屯占两成,蜀王府独占七成! 蜀王府多靠百姓投献、变卖来获取田地。 天启、崇祯两朝蜀中天灾也较往年多,又增添了辽饷等赋税,百姓变卖田地、投献的行为只会更多,因此蜀王府占据成都府的田地也必然更多了些。 所以,在来成都前,郝光明、朱媺娖的预估中,蜀王府的王庄绝对上千。 至于统共有多少钱粮,那就不好估算了。 想来即便按成都府一年钱粮总收入的九成算也是没跑的。 这只是一年的。 蜀王府可是安稳传承了260多年! 李自成只抢了一个福王就顿时就钱粮充裕了。 可只传了一代的福王纵然有万历皇帝的厚爱,其财富跟蜀王的相比又能算得了什么? 暴发户罢了。 话说回来,蜀王府的金银财宝还好说,多半就藏在王府内。 但粮食等物资却多半在下面的王庄中。 因此要想获取蜀王府的粮食等物资,不仅要控制蜀王府的账目、库房,还得控制住诸多管事人员。 否则,蜀王府的诸多产业及近几年的收获,可能就便宜下面那些王府的管事、庄头了。 ··· 朱媺娖骑马过了漆刻着“蜀王府”三个大字的大理石门牌坊,再往前便是蜀王府的南城门,棂星门。 蜀王府是一座有两重高墙的宫城,外为萧墙,内为宫墙。 棂星门便是萧墙的南城门楼,有一定防御功能。 但此时棂星门大开,当代蜀王朱至澍及世子都被红娘子的部下挟持了,这棂星门楼上下的王府守卫不论有胆无胆,都只能看着朱媺娖打马穿过。 棂星门足有五个门洞。 中间为一大两小的主门,只有迎接贵客时才会打开,往两边去还有两个过门。 东西过门各连接着一条直抵宫墙的宽阔廊道,走在里面既不会被雨淋,也不会被日晒。 两条廊道之间是一条足够容纳十辆马车并行的宽阔石板路。 朱媺娖带着百十骑很快跑过这段路,跨过如同护城河般的御沟,来到了宫城的第二道南门前。 此门名为端礼门,同样是个城门楼,且防御体系要比棂星门更强,但只大门两边各有一小队守卫。 瞧见百十骑冲来,这两小队说立即慌忙跑散,连城门也没人关。 于是朱媺娖得以顺利进入蜀王府真正的宫城内。 入眼所见,宫殿与亭台楼阁鳞次栉比,金碧辉煌。 朱媺娖下意识地勒马,一时恍惚。 她想起了紫禁城。 ··· 郝光明也一直在通过朱媺娖胸前的手机摄像头观看着这座后世只剩遗址的蜀王府。 在后世,蜀王府又有“小故宫”之称。 可实际上蜀王府是仿造明朝南京紫禁城缩小规制所建,建成时间还在北京紫禁城之前。 从相关资料上看,其外墙,也即是萧墙,周长8.2离,号称九里。 内墙,也即是宫墙,周长5.4里。 仅内墙所囊括的宫城,占地面积便有38公顷之多! 因此蜀王被称为大明最富的藩王是有原因的——蜀王府便是大明藩王府之最! 当朱媺娖回过神来,带着百十骑继续向里走,蜀王府的其他建筑也逐渐呈现在郝光明眼前。 在王府的南北向中轴线上,过了端礼门便是承运门。 在承运门之后则是王府的三座主体大殿,依次为承运殿、圜殿、存心殿。 存心殿向北,再过一道宫内禁门,便到了蜀王的后宫。 中间是前后两座宽阔的寝殿。 左右则各有九所宫殿,分别是安置王妃的东六宫、西六宫,以及安置藩王子嗣的东三所、西三所。 过了宫墙北门,再往北走,便是萧墙的北门——广智门。 至于东西萧墙自然也开了门,分别称为东华门、西华门。 此外还有其他如世子府、广备库、纪善所、良医所、奉承司、典服司等各类建筑··· 当朱媺娖骑马将蜀王府大致转了个遍,再回到承运殿坐下歇息时,已经是大半个时辰后了。 朱媺娖坐下了喝了口自带的水,歇了一会儿,李岩便带着方正化、刘孝廉过来了。 几人行礼后,李岩便道:“蜀王府的相关人员及账目、库房我们都已经掌控住了,只是统计恐怕还需要不少时间。” “本宫明白。”朱媺娖点头。 蜀王这么富有,其财富肯定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统计清楚的。 李岩又道:“臣此番前来,是请殿下派遣亲信负责统计、掌管蜀王府的钱粮等物质。” 朱媺娖听了一笑,道:“李先生不正是本宫的亲信吗?” 李岩正色道:“臣确是陛下亲信,但既已掌管军中钱粮、文书等事务,便不该再掌控关乎整个成都的钱粮事务。” 朱媺娖听了柳眉微蹙。 此时郝光明在另一边道:“李岩说的对,尽早将财权划分开,对大家都好。” 于是朱媺娖略一思量,便看向刘孝廉,道:“既然如此,就由刘孝廉协助李先生统计蜀王府的钱粮。 统计之后,将其均分为内外两份,对内一份暂由费珍娥掌管,对外的一份则有刘孝廉掌管。” 方正化、刘孝廉被李岩叫来时,就提过分割财权的事,因此有所心理准备。 尤其是刘孝廉。 崇祯留给朱媺娖的那些个人如今都有事做,就他没有,即便他养气功夫较好,心里也有些等不及了。 听了朱媺娖的话,他压制住心中的激动,问:“请问殿下,草民应以什么名义掌管这部分钱粮?” 他这是要官,也是为了名正言顺。 朱媺娖略一沉吟便道:“本宫准备组建监国府,你便任监国府主簿吧,从七品。” 说着朱媺娖又看向费珍娥,道:“珍娥姐姐便为本宫身边的尚宫司簿吧。” “谢殿下!” 第102章 蜀王:真是个败家女啊! 费珍娥的官职还好说。 尚宫司簿,顾名思义,就是尚宫局司簿,主管宫人名册登录及赏赐、薪俸,正六品的女官。 费珍娥原来在紫禁城中是从七品女官,这下等于连升四级。 至于监国府,对于大明而言就完全是个新单位了。 在大明,监国并非常设之职,通常都是皇帝离京后由太子兼任,以太子之身代理国事。 太子、皇子可为监国,甚至连藩王(亲王)理论上都能为监国。 可公主为监国的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更别说还设立监国府,要一副长做监国的样子了。 但在场的无论是李岩,还是方正化、刘孝廉都没说什么。 因为在川中设立监国府以统御各方,是众人路上就议定了的事。 不论怎么说,朱媺娖都是崇祯皇帝亲封的监国。 有天赐大神通,又有精兵强将在手,川中谁敢不服不成? 说完划分财权的事,李岩并没有走,而是道:“蜀王一直嚷嚷着要见殿下。” 朱媺娖正好一时无事,于是道:“那就带过来见一见吧。” “是。” 李岩等人离开没多久,蜀王朱至澍就被一队将士带来见朱媺娖。 郝光明也通过摄像头再次见到了这位历史上的大明末代蜀王。 说起来,朱至澍为人除了过于贪财吝啬了些,且鼠目寸光,在历史上倒没什么坏名声,甚至在一些文人那里还有些许美名。 所以,此前朱媺娖在与郝光明商议之后,倒也没准备怎么苛待这位蜀王。 相较于之前见面时,朱至澍此时模样就狼狈多了。 藩王帽早不知道扔到了哪里,发髻上散落下不少发丝,隐世蜀锦的“朴素”袍子也弄褶皱了。 见到朱媺娖后,他便又挣扎起来,想要脱离将士的掌控。 朱媺娖见他的挣扎实在可笑,便笑道:“先放开他吧。” 朱至澍被松开后,便涨红着脸指着朱媺娖,气呼呼地道:“孤是你叔公!是当代蜀王!你怎么敢带兵霸占孤的王府,还要拿走孤的全部钱粮?!” 朱媺娖眨了下眼睛,讶异道:“不是叔公你见国事艰难,而本宫肩负监国重任,才要将蜀王府的全部钱粮交于本宫的吗?那么多将士可都谢过你了呀!” “信口雌黄!”朱至澍气得嘴唇都哆嗦起来,“孤何时这么说过?分明你想要强夺蜀王府的财产!” 朱媺娖忽地起身一叹,道:“看来叔公是没体悟到本宫的良苦用心啊。 你是大明的藩王,倘若大明没了,你这蜀王府还能存在吗? 秦王、福王、楚王等藩王什么下场本宫就不说了,便是瑞王也是前不久才在重庆让张献忠杀了呀,莫非叔公想要步他们的后尘?” 说到这里,朱媺娖神色莫名有些不善。 她身后的众女兵,以及押朱至澍过来的一队将士也都握住了刀把。 朱至澍注意到这些,只觉得脖子凉飕飕的,顿时做出了从心的选择。 只见他忽然就哗啦啦地流起眼泪来。 拿出条丝绢一边抹泪一边道:“侄孙女啊,孤真的不容易啊,蜀王府有数千人要养活呢,你就给孤留些钱粮吧? 孤也不要多的,七成就行。要不然,六成也可以啊?” 见朱媺娖仍微笑看着,朱至澍就一咬牙道:“一半!只给孤留一半总行了吧?再少孤这一大家子可没法活了啊。” 朱媺娖笑意越盛,终于开口,“叔公这话说晚了,就在你来之前,本宫才允诺将蜀王府的一半钱粮用成都城防、犒赏军民等外事。” “啊?!”朱至澍一下子呆住,如遭雷击,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哆哆嗦嗦地看着朱媺娖,痛心疾首地道:“败家女啊,你真是个败家女!居然一开口就拿出了孤的一半钱粮,你知道那得有多少吗?!” “有多少?”朱媺娖好奇地问。 她是真好奇,毕竟蜀王府的钱粮还没统计出来呢。 历代蜀王都善于经营财货,甚至有民间传闻说初代蜀王朱椿得到一本名为《鸿宝书》的奇书,上面记载着能点石成金的黄白之术。 所以历代蜀王虽然奢靡,但每一代都为后辈积攒了不少财产。 260多年,十二三代蜀王的积存,必然是一个极其惊人的数目。 朱至澍张口就要吐露什么,却又忽然闭了嘴。 然后便转动着一双眼珠子道:“孤哪清楚?总之很多就是了。” 想到被朱媺娖允诺出去的一半蜀王府钱粮,朱至澍便又觉得心如刀割。 他开动脑筋,劝道:“侄孙女啊,你是真的傻,而今那些当官的之所以迎你入城,不过是需要借你的兵对抗张献忠,借你的手获取孤的钱粮,并非真要奉你为主。 你想想,你只是一个公主,那些文人速来尊奉礼法,怎么会奉你为主呢? 只要打跑了张献忠,他们必然过河拆桥,将你与孤都圈禁起来啊。” 朱媺娖笑道:“叔公多虑了,本宫可不是一般的公主,而是父皇亲封的监国。本宫既来到了这里,别说成都,便是整个四川都要听本宫的。” “你说什么?”朱至澍一时愣住,怀疑自己听错了,“你是先帝亲封的监国?!” “不错。” “怎么可能!”朱至澍满脸不可置信,“公主怎能为监国?这不是胡来吗?” “是不是胡来,叔公看看这个便知道了。”说着,朱媺娖示意费珍娥从其携带的包裹中拿出平板电脑。 一般平板、手机这类东西,朱媺娖是不会放在大明这边的。 只是先前让刘之渤看,才没送回竹林老宅,便让费珍娥收着了。 她找到崇祯传诏视频,点击播放,便在桌案上斜立着给朱至澍看。 作为藩王,朱至澍并没有见过崇祯,也不认识。 但仅凭一小小画板中能有小活人在动在说话,就足以让他震惊,或者说惊吓了。 何况他很快就认出,其中的少女正是面前的朱媺娖。 而那大殿的样子,很像传闻中的武英殿。 如此那穿着龙袍的中年人是谁就可想而知了。 只见朱至澍吓得浑身哆嗦,没几秒中就瘫坐在地上,颤声道:“这是何物?竟然能将活人装入其中?” 几乎每个大明人见到视频的第一反应都是如此,这让朱媺娖有些无奈。 只好解释道:“这只是影像,并非活人,就好像画像一样。我父皇在京城被攻破时便殉国,这是他生前传诏封本宫为监国的影像。” 朱至澍敬畏地看着平板电脑,连带偷看朱媺娖的眼神都带上了畏惧,一时说不出话来。 朱媺娖看平板电脑上的时间,已经11点多,便道:“也罢,总要让叔公见识下本宫的天赐神通,叔公才会心甘情愿地听从本宫安排。 眼下已近中午,本宫便去后世拿些礼物送给叔公,也让叔公长长见识。” 说完,朱媺娖心中一动,便直接消失了。 朱至澍正看着朱媺娖呢,见人忽然没了,还以为是自己眼睛花了,不禁揉了揉眼睛使劲儿看,又四处找了找,可还是没找到朱媺娖。 再见周围的女兵、将士都面带笑意地看着他,才意识到发生了“灵异”事件。 于是大喊一声“娘呀”,便连滚带爬地想往外跑。 将士们连忙将他拦住。 费珍娥笑道:“蜀王殿下慌什么?公主殿下一会儿就过来了,还会带来后世的礼物接您呢,肯定都是好东西。” 这会儿朱至澍连费珍娥都怕,怀疑费珍娥也是如朱媺娖般会妖法的妖女。 见费珍娥靠近他又下意识地挣扎后退。 费珍娥止步摇了下头,不再多说,耐心等着朱媺娖回来。 第103章 藩王礼物标配:可乐泡面游戏机 过了两三分钟,朱至澍渐渐冷静下来的时候,承运殿忽然出现两个人。 朱至澍又揉了揉眼睛,确定他没看错,不是一个,而是一大一小两个。 大的自然是朱媺娖,小的却是个六七岁的小姑娘,他并不认识,倒是看出小姑娘眉宇间与朱媺娖有些许相像。 两人手上还都拿着东西。 朱媺娖一手抱着一绿色小箱子,一手牵着小姑娘。 小姑娘则提着一个奇怪的透明袋子。 袋子中似乎装着好几样东西。 “你们怎么又将蜀王叔公抓起来了?”朱媺娖看几名将士按着朱至澍,有些不解地问。 众将士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费珍娥道:“蜀王殿下大约是方才吓着了,想要逃离承运殿。” 朱媺娖将那一小箱牛肉罐头放下,冲朱至澍走了两步。 朱至澍立即往后所,还试图以手臂遮挡,惊叫:“妖女别过来!” 朱媺娖听了一叹,“哎,本宫原想给叔公一些后世的吃喝及好玩的东西呢,没想到叔公竟辱骂本宫。” 朱至澍是真怕,拒绝面对朱媺娖,便不接话。 这时却见那衣着打扮古怪的小姑娘走到他面前,仰头打量着道:“这位就是叔公?” 朱媺娖含笑道:“对,他就是蜀王叔公,是太祖十一子的第十二代血脉。” “哦。”小姑娘点头,然后打开带来的古怪袋子,上前道:“叔公,我叫朱媺姕,我和姐姐给你带了泡面、可乐还有游戏机,这游戏机可好玩了。” ‘朱媺姕?难道是先帝的另一位公主?’ 朱至澍听了这么想,对眼前跟他几位孙女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倒是不怎么怕。 他看过去,只见朱媺姕从那古怪袋子里拿出了一个古怪的长方形匣子。 按了某处,便见那匣子的水晶镜面出现了奇怪的光影,却是色彩颇为浓重的古怪画作,同时还有响声出现。 ‘这该不会也是能将人收进去的法宝吧?’ 心中忽然浮现这个想法,朱至澍就要往地上跪去,大喊道:“饶命啊侄孙女,别收了孤,孤什么都给你!” 朱媺娖、朱媺姕都诧异地看过来。 随即朱媺娖便哭笑不得,解释道:“叔公,媺姕手中只是个玩具,就好像跑马灯,不是害人的法宝。” 郝光明一直通过手机摄像头看着这边,见蜀王被一游戏机吓成这样,不禁笑起来。 这游戏机原是他买回来哄朱媺姕,顺带自己过把瘾的。 买的是霸王小子psp游戏掌机,7寸高清大屏,里面主要装了《三国战纪》等怀旧款经典街机游戏。 所以,之前朱媺娖回去一说要送蜀王礼物,他除了想到泡面、可乐,便是这游戏机。 朱媺姕还不太愿意呢,毕竟这游戏机她都没玩多久,完全没过到瘾。 这不,当着朱至澍的面,朱媺姕就小心机地借着介绍的机会自己玩起来了。 朱至澍见那古怪匣子并没有把他吸进去,渐渐就被里面的动静吸引了,于是不断偷看,然后从偷看变成直盯着。 就连控制着他的几名将士都跑了神,好奇地看向游戏画面。 见此,朱媺娖笑着摇摇头,然后对费珍娥道:“看着媺姕和叔公一些,本宫先回去吃午饭。” 下午不知还有多少事要处理,她可没时间陪着朱至澍耗。 待费珍娥应了,朱媺娖便再次消失在殿中。 朱至澍一直盯着游戏画面,完全没注意到。 半个小时后,朱媺娖回来,便听见殿内有人大呼小叫,声音还有点耳熟。 却是朱媺姕不知何时已坐到了蜀王的王座上,朱至澍则站在一旁弓着身子望着朱媺姕手里的游戏机。 “哎呀,打他啊!” “快打,不对,闪!” “不好,马超放大招了,快躲开!” 原来朱至澍已经看懂了些游戏,成了个急不可耐地观看者。 承运殿内已经没有那么多人,只余十位红娘子亲卫营的女兵,然后就是门后有一队精锐步卒。 费珍娥则是站在朱媺姕另一边。 朱媺娖见朱媺姕竟然还在玩游戏机,略有些不高兴,当即俏脸一板道:“媺姕,怎么还是你在玩?没看叔公也想玩吗?” “对呀,早说了给孤玩,肯定玩的比她好,就是不给。” 朱至澍下意识地回了句,但随即就醒悟到是谁在说话。 扭头瞧见朱媺娖,他顿时露出一脸讪讪的笑容,道:“大侄孙女回来了?” 朱媺娖含笑反问:“不说本宫是妖女了?” 朱至澍指了指一旁的费珍娥,陪笑道:“这位司簿给孤解释过了——大侄孙女是得天赐大神通,能往来后世与大明,所以才从后世带来了这些宝物。” “叔公明白就好。”朱媺娖点头,然后就从朱媺姕道:“你怎么还再玩?” 恰好朱媺姕玩的孙尚香被打败了,便不甘地将游戏机交到朱至澍手上,仰着小脸儿道:“叔公,你可要给孙尚香报仇。” 朱至澍终于接触到游戏机,激动地双手直抖,眼睛都挪不开,连连保证道:“放心,叔公肯定给孙尚香报仇。” 朱媺姕一时舍不得离开,便打开了一罐可乐递给朱至澍。 “叔公,喝可乐。” 朱至澍正在等待游戏开始,眼睛舍不得挪开,下意识接过可乐喝了口。 顿时整个人一颤。 然后就哭了。 他左望望朱媺娖,右望望朱媺姕,哭着道:“小侄孙女,孤只是玩一会儿你的玩具,不用毒死孤吧?” 感情他将可乐当成了毒药。 若不是毒药,怎么口感会如此刺激,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朱媺娖、费珍娥见状都失笑。 朱媺姕则一本正经地道:“这是可乐,不是毒药,可好喝了。” 说完,朱媺姕自己开了一罐喝。 她平时想喝可乐还得申请呢,正好借这个机会喝一罐。 朱至澍见朱媺姕喝了没事,便也拿起自己的喝了口,然后又喝一口。 他赫然发现,迅速适应那种刺激的口感后,这可乐竟然比他以往喝过的酒饮都好喝! 随即,朱至澍就不顾形象地坐在桌案上,一边玩游戏一边喝可乐,不亦乐乎。 见此,朱媺娖不禁微微点头,心想:这位蜀王叔公果然深谙为藩王之道啊。 之后朱媺娖嘱咐费珍娥,一会儿朱至澍饿了就给他泡泡面吃,然后便带着朱媺姕回竹林老宅。 她之前带朱媺姕过来,除了认识一下朱至澍这位叔公外,便是让朱媺姕有个新的穿越定位,以免她不小心偷跑到大明,却落在了荒郊野外。 将媺姕送回竹林老宅后,朱媺娖又顺便带了两箱压缩饼干过来。 虽然到了成都,应是不必再为部队粮草发愁。 但压缩饼干于将士们来讲,仍是行军途中的最佳干粮,当然是越多越好。 虽不能配发全军,却可以奖赏给立功的将士作为激励。 不多时李岩与刘孝廉带着几摞账簿过来,表示蜀王府钱粮的总账已经整理出来了。 于是朱媺娖让人将朱至澍带到其寝殿暂时看押起来。 至于泡面、游戏机自然也是让朱至澍带走了。 等存心殿只剩下自己人,朱媺娖才带着好奇问:“这蜀王府的钱粮究竟有多少?” 刘孝廉直接将一本颇厚的账簿交给费珍娥递给朱媺娖,道:“这是蜀王府钱粮物资账目总览,殿下看了便知。” 朱媺娖有些无语,道:“这么厚本宫一时哪看得完?” 李岩、刘孝廉听了都不禁莞尔。 李岩道:“殿下,并非臣等不厚道,实在是蜀王府的财富之巨不止钱粮,还有其他诸多物资,即便一物一项的统计总数,也有数百项之多。” 朱媺娖已经翻看起了账目总览,发现果然如李岩所说。 如成都府内外各种由蜀王实际拥有的店铺,便有上千间之多,每一间的价值都不一样,甚至会因时节而变动,因此总价值真不容易统计。 又比如各田庄的牲口,种类繁多、大大小小,不一而足,同样不好统计。 只翻看了十几页,朱媺娖就开始皱眉,不想再看下去了,便合上账目总览,道:“你们就说说钱粮各有多少吧。” 第104章 积粮百万!金银巨亿! 李岩有意给刘孝廉表现的机会,便示意刘孝廉说。 大约是觉得粮食更重要,刘孝廉道:“在蜀王府的账目上,共有去年以前的陈粮三百七十万零五千八百九十六石,去年留下的新粮一百万零七千九百五十石。其种类主要是稻谷,其次是麦、粟、豆类。 另有各种果园两百多处,可收应季节水果、干果十八万石有余···” 听着刘孝廉汇报的同时,朱媺娖也在根据郝光明在那边提供的数据资料做判断,或者说认知。 毕竟你仅知道一个数据是没用的,你还得知道这个数据代表着什么。 比如你知道自己有一万块钱,却不知道一万块钱能买多少东西,哪有什么用呢? 郝光明在另一边道:“根据我所查到的数据,大明全盛时有140府,193州,1138县,493卫,359所,正常年景全国各类粮食总产量为8亿石左右。 以府来论,产粮20万石以上的为上府,产粮10万至20万石的为中府,产粮不足10万石的为下府。 不过这是洪武早年天下初平时定的标准,肯定是比承平多年后的盛世之时低了很多。 根据我查到的另一份史料记载,在洪武后期某年,山东济南府的官仓积存的粮食便有70多万石。 到了永乐年间,陕西布政使的官仓更有存粮1098万石的记录。 蜀王如今估计占据了成都府八九成的良田,而成都府又是绝对的产粮大府。 且你们此时的农作水平比之洪武、永乐年间肯定是有不少提高的。 因此我预估,整个成都府一年产粮应有数百万石。 蜀王府纵然占有绝大部分良田,却不可能将农民种的粮食都收为己有。 并且从成都农民多爱将田地投献给蜀王府的行为看,蜀王府的佃租应该不会特别高。 这样一算的话,蜀王府每年收入的粮食应有一两百万石。” 郝光明讲到这里就停下来了。 朱媺娖对刘孝廉所报数据也有了较为清晰的认知和判断。 蜀王府下面的管事、庄头肯定不可能干净,绝对有不少人贪污了,但这种情况应该不严重。 所以,李岩、刘孝廉通过蜀王府内账目整理出的这一个数据,也是相对可靠的。 确定了这些,朱媺娖不禁双眸发亮,满心欢喜。 根据她过去几个月的了解,行军、打仗时,红娘子部一个士卒每天至少要吃四斤粮,外加半斤豆酱、菜类等佐餐,并非吃饱,而是让其有体力去行军、打仗。 那么纯以主粮算,行军、打仗时一个兵每天至少消耗4斤主粮。 一万士卒一天就要消耗4万斤。 大明市面以188.3市斤精米为一石,所以一万人每天便需要消耗约莫212石精米。 一石稻米的重量肯定不能和精米等同,按一石153斤算的话,100万石谷便是15300万斤! 假设去除300万斤的谷壳,也还剩下15000万斤大米! 可供1万将士吃3750天。 够十万将士吃一年多! 所以,蜀王府的这近五百万石主粮是个什么概念? 以上数据朱媺娖自然是算不出来的,但郝光明这边却利用计算器迅速得到。 然后他便通过蓝牙耳机对朱媺娖道:“蜀王府的这些粮食,足够十万将士吃五年多!” 听到这话,朱媺娖兴奋得心砰砰直跳。 有这么多粮食在手,意味着接下来她可以在成都乃至整个四川大干一场了。 李岩、刘孝廉同样满面笑容,显然也知道这个数据意味着什么。 果然,李岩向朱媺娖拱手道:“恭喜殿下,三两年内我们都不用为粮食烦恼了。” 李岩这个说法时对粮食用处留了余地。 朱媺娖想统治好成都乃至整个四川,手中粮显然无法都用来养兵,还得养官吏,以及赈济灾民。 刘孝廉笑着接话道:“成都府是天下有名的粮仓,估计每年都能产粮数百万石,殿下掌握成都,两三年后又会积存至少上百万石粮,如此一算,应是好多年都不用愁粮食的问题了。” 听了这话,朱媺娖脸上笑容如花绽放。 但她并没有因蜀王府的巨量存粮以及成都府粮食的高产高兴得忘乎所以。 她压下兴奋的情绪,正色道:“若是窝于成都、四川,或许我们真不用为了粮食发愁。 但两位别忘了,我们志在重整大明,让天下百姓都能过上温饱的日子。 所以切不可因骤得蜀王府之财富就忘乎所以,还需戒骄戒躁,用心做事。” 李岩、刘孝廉听见这话,皆露出惊讶之色。 显然没想到朱媺娖能在此时如此清醒。 然后两人便都露出了敬佩之色,收敛了笑意,一起躬身道:“殿下提醒的是。” 朱媺娖颔首,又道:“再说说蜀王府有多少钱吧。” 这次刘理顺没啰嗦,直接道:“根据账面数目,整理汇总之后可知,有白银八千多万两,黄金五百多万两。 其余财宝众多,价值一时难以估算。至于金银的详细数目,在账目总览的最后两页,殿下可以查看。” 饶是朱媺娖、郝光明对蜀王府的财富都有所心理准备,可听到这个数字,仍感震撼。 须知,历史上李自成的大顺军对整个京城的官员、勋贵拷饷,也不过才得到七千多万两白银。 蜀王府的财富,仅在白银一项上,竟然就超过了大顺军在京城所得。 更别说还有五百多万两黄金。 由此可知,十几代蜀王、两百多年所积累的财富多么惊人。 在朱媺娖震惊于蜀王的财富时,李岩出声道:“这些都只是账面上的数字,具体如何,还需我们派人下去查验。 另外蜀王府有相当部分财产其实是田地、店铺、山林湖泊等,要理清这些财产的价值,并做恰当的处理,恐怕需要很长的时间。” 朱媺娖听了微微点头,然后便看向刘孝廉,道:“此事什么时候能处理完,又能否处理好,就得看刘主簿了。” 刘孝廉闻言苦笑,“启禀殿下,若只有下官一人,恐怕十年也做不完这件事。还请殿下让李先生借下官一些人手。” “李先生以为呢?”朱媺娖问李岩。 李岩道:“借人当然没问题,但殿下既然要组建幕府,今后需要处理的各方面事务绝对不少,还需尽快招募人才才是。” 朱媺娖听了一叹,道:“我们算是成功入主成都了,不过接下来要做的事却是千头万绪啊。” 李岩道:“只要我们用心地一件件去做,总能做好的。” 朱媺娖点点头。 这时有人在承运殿外大声道:“启禀殿下,四川巡抚、巡按等官员在王府外求见!” 朱媺娖闻言对李岩、刘孝廉笑道:“是该见见这些官员,让他们该收心的收心,该安心的安心了。” 然后对费珍娥道:“让那些官员来承运殿吧。” 费珍娥当即到殿外传话。 承运殿不小,她在里面除非大喊,要么是用扩音器,否则正常说话外面人是听不清的。 ··· 棂星门外。 龙文光、张继孟等成都城中的大小官员都在树荫下等着。 但此时已快过午时(将近下午1点),七月里的太阳正毒辣,再加上绝大多数官员都心浮气躁,即便是站在树荫下,也热得满身是汗。 唯有刘之渤一人老神定定地闭眼养神,让好些官员暗中不爽。 为什么是暗中? 因为巡按御史可以说位卑权重,像刘之渤这样的一省巡按御史权利更是能与巡抚相抗衡,军政民各方面的事都能插手。 所以很多官员虽然不爽,却也不敢在他面前表露出来。 唯有巡抚龙文光厚着一张老脸在旁不断打听。 “刘巡按,都这时候了,你总该告诉本院公主所携带的圣旨说了些什么吧?” 刘之渤睁眼看了龙文光一眼,道:“抚台急什么?等见了公主不就知晓了。” “你···”龙文光一时气结。 心里很是后悔,早知道见坤兴公主没危险,他就自己去了。 龙文光还待再说什么,便见之前进去禀报的将官快步走出来。 “公主殿下有令,请诸位到承运殿相见!” 第105章 皇女媺娖,得天所衷 来到承运殿的官员并不多。 因为有一批高官随巡抚陈士奇到重庆就近指挥各部抵御张献忠,结果连同逃到重庆的瑞王朱常浩等大明宗室被张献忠一锅端了。 另外并非所有的四川官员都在成都。 所以,此时能进入承运殿的七品以上官员不过寥寥十数人而已。 这些人又以巡抚龙文光、巡按御史刘之渤、按察副使张继孟为首。 武将则仅有一个,那便是总兵刘镇蕃。 众官员来到时,便见承运殿外站了上百甲士。 虽然这些甲士只是站在那里,并未亮出兵刃,可龙文光等人仍不禁犯嘀咕。 心想:这公主该不会是要将我等都杀了吧? 可他们都已走到了承运殿前,再退出去显然不妥,于是众官员只能压住心中不安,步入殿内。 只见殿内也有数十甲士分立东西墙边,却都是些女兵。 坤兴公主高坐在蜀王王座上,仍是入城时那一身英姿飒爽的打扮。 其身旁站着一位侍女。 下方还站着三人,两名做书生打扮,一名中年无须,应是个宦官。 除此外,最引众人瞩目的却是殿内临时搭起来的一块一人高、丈许长的厚重白布了。 众官员不敢多打量,在龙文光三人的带领下一起躬身行礼,齐声道:“拜见公主殿下!” “平身。” 少女清脆却沉稳的声音从王座上传来。 十数位官员这才直身站好。 众官向王座望去,恰好碰到朱媺娖扫视众人的目光,随即便听朱媺娖用清亮的声音道:“本宫是在京城被李自成攻破大半个月后才离京的。 之所以带着归附本宫的红娘子部前来四川,为的是完成父皇所托重任。 至于这重任是什么,方公公,给诸位念一念圣旨吧。” “是。” 方正化应了声,便展开手中圣旨,神情肃穆地高声念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以眇躬,继位大宝,夙兴夜寐,已近十七载矣。然上天弗爱,灾害连连,民不聊生。 外有鞑虏,频频入寇;内有流贼,肆虐各方··· 皇女媺娖,得天所衷,赐大神通,值此山河破碎之际,惟其可振兴大明。 故命皇女媺娖,以公主之身,分理朝政,抚军监国,至太平!” 圣旨内容不过寥寥数百字,因是崇祯皇帝临时亲笔写就,文理辞藻并不能同以往那些由翰林撰写的诏书相比。 但圣旨的意思却明明白白——崇祯皇帝亲命皇女朱媺娖为大明监国! 上领群臣,下抚军民! 至于理由,圣旨中只提了一句,仅八个字:得天所衷,赐大神通。 在场官员最差也是举人出身,这么浅白的圣旨自是人人都听懂了。 却也人人都听懵了。 公主监国? 这种事别说在大明,便是历朝历代都未曾有过啊? 倒是太后监国听政的有不少例子,女皇帝也出过一个。 可公主监国··· 当反应过来,思考着圣旨内容,包括龙文光在内的十数位官员都不禁一时沉默。 他们真不知道怎么面对这道圣旨。 忽然,按察副使张继孟似是才回过神来,拱手道:“敢问公主殿下,太子与另两位皇子何在?先帝为何不以太子为监国?” 面对张继孟咄咄逼人的问话,朱媺娖神情从容,道:“本宫在京城被攻破后,逗留大半个月才离京,期间潜伏红娘子营中,便是借其力量寻找太子及两位皇弟的踪迹,可惜大半月过去,眼见到了必须离京的日期,却一无所获。 所以他们如今在何处,是生是死,本宫亦不知,且深为忧虑。” “那公主殿下当初又是如何逃出京城的呢?”张继孟的问题更加尖锐了。 朱媺娖面不改色,道:“京城被攻破前两日,本宫得天赐神通,故以神灯为助,前往闯营刺杀李自成,失败被擒后逃脱,京城便是在此期间为李闯所攻破。” 张继孟听完露出气愤之色,道:“殿下屡屡言及天赐神通,便连圣旨中也以此为由受命监国,不觉得可笑吗?鬼神之事,子虚乌有,何以为凭?!” 张继孟说完,站在侧前方的刘之渤回头看了他一眼,神色古怪。 龙文光本待出来跟着质问,瞧见这一幕,便止住了念头。 其他官员听了张继孟的话却不禁跟着议论起来—— “确实滑稽,公主为监国就不说了,竟然还以什么天赐神通为由,传出去如何能令人信服?” “这是妖言惑众啊!” “此事太过蹊跷,公主殿下必须向我等说明白!” “哎,没想到大明到了如此境地,竟然还出现这种事,当真是···” “肃静!”见众官员议论声渐大,方正化高声叱喝,“先帝亲笔所写圣旨再次,尔等难道要质疑圣旨,质疑先帝吗?!” 张继孟当即怼道:“谁知这圣旨是真是假?说不定就是···” “张继孟!”刘之渤忽然回头喝了一声打断了张继孟的话,“说话还是不要太过武断为好,免得祸从口出!” 随即刘之渤又看向朱媺娖,拱手道:“圣旨中既言殿下得天所衷,有大神通,殿下何不向我等演示一番? 若真有此奇事,自是我大明之福,我当亦当遵从先帝之意,奉殿下为监国,振兴大明。” 后面的龙文光听了这话心中一动,当即也上前一步,道:“刘巡按说的不错,公主殿下若真有神通,还请快快施展吧。” 另一边的郝光明通过手机摄像头瞧见这一幕,险些笑出来。 他总觉得这些大臣请朱媺娖施展神通的画面有些不伦不类的。 不过朱媺娖能穿越到后世的事,在大明也只能以天赐神通来解释了。 如果用现代科学去解释,即便能说清楚,大明人也未必能理解。 这一边,朱媺娖也不希望跟眼前这群官员闹得太僵。 于是道:“也罢,若不叫诸位见识本宫的神通,恐怕诸位难免心存疑虑,也难以配合本宫担负起监国的重任。 本宫这神通乃是往返380年的后世,每次穿越可携带少量物品,不可带活物,更不能带活人。” 将“神通”简单介绍一句,朱媺娖就突然消失不见了。 下面一众官员先是微愣,随即都揉了揉眼睛,并四处打量,却怎么也找不到朱媺娖。 方正化这时道:“公主殿下已去了后世,稍后就会回来。” 方正化不说还好,一说好些官员就莫名害怕起来。 心想,这不是妖术吧? 那公主岂不是妖女? 一会儿我们要是不同意她当监国,会不会一个念头就杀了我们? 或是将我们变为猪狗牛羊之类的畜牲? 别说龙文光等人,便是之前见识过崇祯传诏视频的刘之渤此时都心慌慌的。 他之前可不知道公主还有这样的神通。 就在众官员惊疑时,朱媺娖又忽然出现在王座上,并且拿了两样东西。 只见朱媺娖先提起一个古怪的小匣子,道:“这便是我所说的神灯,后世称为氙气灯,可发出刺目的强光。” 说着,朱媺娖打开氙气灯。 顿时刘之渤等官员便瞧见一道极亮的光柱照射向大殿穹顶,照得穹顶明明晃晃。 “这强光可让人短暂失明,本宫会让诸位感受一番,还请注意用手遮住眼睛。” 朱媺娖听了句,见刘之渤等人反应过来,将信将疑地遮住了眼,这才用氙气灯照过来。 虽然有所准备,但还是有不少官员眼睛被照到,一时失明,甚至惊呼起来。 “我的眼睛!” “我不会瞎了吧?” “这是妖法?公主饶命啊!” 眼见有的官员就要露出丑态,眼睛并没有被照到的刘之渤当即大声喝斥:“殿下说了,只是暂时失明,都慌什么?!” 龙文光则愣愣望着已经关掉的氙气灯,喃喃道:“此真乃神物啊,不愧神灯之名。” 朱媺娖听了便道:“当初本宫便是想借此物之助,带了三位勇士,以及我身边这位侍女,前去刺闯。 奈何李闯身边皆是精锐侍卫,又多悍将,刺杀失败,连那三位勇士都丢了性命。” 更多的朱媺娖没说,也没必要说。 但龙文光等人却彻底信了她的话,就连张继孟都不例外。 不过张继孟只是胀红着脸,一时还放不下面皮认错。 这时朱媺娖又道:“我借助后世的宝物,将父皇传诏封本宫为监国的影像留了下来。 这影像便如同画一样,只不过其中人物与真实无异,诸位见了还请不要惊慌。” 说完,朱媺娖便拿起带来的另一样东西,正是投影机。 她熟练地按了几下,便有一道光芒照射向殿内那道厚重的白布。 第106章 参见监国! 见识过氙气灯,众官员自然对朱媺娖带来的其他宝物更加好奇。 便是见过崇祯传诏视频的刘之渤都不例外。 他记得之前公主给看的不是这个啊? 莫非这法宝还能变换模样? 就在众官员的瞩目下,斑驳的光影出现在白布上。 开始仍是视频开头的暂停画面,却让龙文光、张继孟等去过武英殿、见过崇祯的官员瞬间跪了。 “陛下!” 龙文光、张继孟等官员跪拜之中颤声呼叫。 就连刘之渤也忍不住跪下。 这白布上的人可比他之前在平板上看的大多了,也更容易让人误以为真实。 见此朱媺娖不得不再次解释,“诸位,这上面只是先帝身前所留影像,并非先帝亲临。” 到底朱媺娖提前解释过一次,又有氙气灯等“宝物”加强了众官员心理抵抗力。 所以听朱媺娖这一说,这些官员便反应过来。 但跪拜的不仅没减少,反而全都冲着白布上的崇祯跪了下去。 朱媺娖懒得再讲,直接播放视频。 一时间,众官员都聚精会神地看起了崇祯传诏视频。 不到两分钟的视频,众官员连看了好几遍,直到朱媺娖将投影机关掉,才纷纷站起来。 如龙文光、刘之渤、张继孟等见过崇祯的官员眼睛都红了,甚至还有仍在抹泪的。 朱媺娖心中微微一叹,想起父皇,也颇为伤感,却不得不收拾心情。 “诸位现在对本宫受命监国之事再无疑问了吧?” 下方,龙文光、刘之渤、张继孟三人相互交流了下眼神,便一起向朱媺娖拜倒,叩首大呼。 “参见监国!” 这一拜一叩首,与之前见朱媺娖的躬身作揖礼全然不同,乃是臣对君的稽首礼。 显然,三人都认可了朱媺娖受命监国的事,甚至默认了此事所代表的另一层含义——大明唯有储君可监国,反过来,监国亦代表着成为大明储君!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拜倒叩首。 包括总兵刘镇蕃,以及先前一直看着的李岩、刘孝廉、方正化等人,也都一起向朱媺娖拜倒叩首,齐声高呼—— “参见监国!” 朱媺娖见群臣俯首,不仅深深吸了口气,抬手用清亮的声音道:“诸卿平身!” 自此,她才算是成为大明真正的监国。 不过目前她的监国身份还仅是得到了四川官员的认可,要在成为名副其实的大明监国,任重而道远··· “张献忠攻陷了重庆,下一步肯定是要攻成都的,因此成都眼下之事当以备敌为要。 哪位能说一说,这成都城中在本宫到来前有多少兵马,又各归谁统领?” 听朱媺娖问话,龙文光有心表现,奈何他到成都就任巡抚也才几天的时间,诸事繁杂,对于城内原本兵马情况还真不太清楚。 刘之渤站出来道:“回禀监国,按国朝规制,正统年之后,成都城尚应有前、后、中、右四卫官兵,共两万余人。 实则卫所兵备已荒废上百年,逃兵高达八九成,余者亦不堪一战,已名存实亡。 而今即便召集四卫官兵,估计也难超过五千人,且多半为老弱孱兵。 后来成都为备寇实行募兵制,设有成都镇守总兵官一职。 但开春张献忠攻夔州、重庆两府,成都镇守总兵曹英率兵出战,大败而逃,不知所踪。 而今城中只剩逃回来的营兵千余人,大多闻敌丧胆,同样不堪一战。 此外,还有各衙门衙役,几处巡检司官兵,加起来约有两千多人,乃乌合之众,战力亦堪忧。 唯一有些战斗力的,便应是前些日子随龙抚台来援成都的刘总兵所部八千余人了。 至于刘总兵所部战力如何,下官并不清楚,或许可以请刘总兵说一说。” 郝光明通过手机听到了这番话,算了算,发现即便不论战力,排除朱媺娖带来的兵马后,成都能召集的官兵也不过一万五六千。 这个数目说多不多,但若说少也不少了。 当然,要是排除掉那些没有战斗力的,剩下的官兵未必能有一万之数。 朱媺娖闻言看向刘镇蕃。 此人也是崇祯年武进士出身,字佳印,故而在后世不少史料中又称之为刘佳印。 他来到殿中,小心地道:“回禀监国,末将麾下本有万余将士,此前在夔州、重庆、顺庆与张献忠部交战败多胜少,故而如今的八千多人过半都是收拢的溃兵。 且营中已欠响三月,粮草难以为继,还有些伤兵,军心不振,战力恐怕···” 刘镇蕃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但他的意思众人都听明白了。 他麾下的八千兵马战斗力同样堪忧。 朱媺娖点点头,问:“刘总兵营中将士每月军饷多少?” 刘镇蕃选择在刚才吐苦水,其实就有向朱媺娖讨要军饷的想法,但对能否要到,他其实并无把握,毕竟他此前并非朱媺娖麾下将领。 因此,听了朱媺娖的话他不由心中振奋,忙道:“回禀监国,末将营中募兵每月给银一两、粮半石。” 朱媺娖又看向龙文光,问:“龙抚台,刘总兵所言可否属实?” 龙文光道:“属实。” 朱媺娖便对刘孝廉道:“刘从事,稍后为刘总兵所部补足军饷,另外待刘总兵上缴军册后,将其部阵亡将士的抚恤也都发放了。” “是。”刘孝廉应了。 刘镇蕃见此,不禁虎目微微发红——这可算是他统兵以来讨要军饷最容易的一次了,以前哪次不是求爷爷告奶奶才能弄到军饷? 于是这位身高七尺的中年汉子便扑通一声跪倒,再次向朱媺娖叩首,道:“末将替诸位将士拜谢监国!” 朱媺娖道:“刘总兵不必如此,只要日后你部能竭力对敌,军饷必不会短了一分。” “末将一定谨记!” 朱媺娖又对龙文光道:“龙抚台,稍后你让下面的人统计下,成都府官吏有欠薪的,本宫也会让刘从事一并补发。” 朱媺娖之所以如此豪爽,一则是因为获得了蜀王府的海量钱粮。 二则是需要以补发薪俸、军饷之举振奋成都的人心、军心。 至于龙文光、刘镇蕃等会否虚报,她并不担心,这方面情况稍后派人一查就知道了,很容易得知真相。 况且,她才展示了天赐神通,以及几样宝物,这两人除非贪欲熏心、胆大包天兼鼠目寸光,才敢向她骗取钱粮。 待龙文光应是之后,刘之渤主动站出来道:“启禀监国,成都城防需要加固,还需准备诸多守城物资,同样需要钱粮。” 朱媺娖道:“这方面需要多少钱粮,刘大人回头可以写个折子给李先生看,若李先生觉得没问题签了字,便可到刘从事这边领取钱粮。” “是。”刘之渤先应了声,随即却是看向李岩,问:“不知这位李先生暂居何职位,刘从事又是哪个衙门的?” 李岩听了一笑,并不在意。 朱媺娖则眨巴了眼睛,然后笑道,“是本宫疏忽了——而今天下丧乱,需重整山河,才能剿灭流寇,驱赶鞑虏。 本宫既受命为监国,便准备组建监国府以担此重任。 刘孝廉原是左中允刘理顺之子,受先帝遗命辅助本宫。 本宫南下途中,他亦做了不少事,故授其为监国府财政司正七品从事。 李岩原是伪顺大学士,其与红娘子弃李闯投我大明,又曾在京畿之地保护本宫,有大功劳,故授其为监国府正二品督理。” 监国府? 正七品从事,正二品督理? 龙文光等官员听了一愣,心想:这都是什么机构和职位? 第107章 有公主在还怕张献忠? 监国府还好理解,应该和太子府、藩王府差不多。 从事之职大明虽然没有,却是汉时就有的称谓,一般都是将高官的幕僚称为从事,将其化为正式官职倒也没什么不妥。 毕竟监国府也是从未有过的。 至于督理,字面意思应是:监督治理、督率管理。 一般都是做动词使用的,如命某官员督理粮草,令某人督理一地学政等,却从未听闻有哪朝以之为官名的。 但还是那句话,既然能有更古未有的监国府,再设立一个新官职又算什么呢? 所以,问题关键还是在于朱媺娖是否该组建监国府。 稍一想想,龙文光等多数官员便觉得必须组建监国府,否则朱媺娖没法统领各方。 总不能朱媺娖一个人承担起所有的事务吧? 肯定是需要一个团队帮助她的。 何况如今朱媺娖手握军权、财权,他们即便反对也没用。 于是龙文光当即出声道:“监国英明,正该开府建牙,方可顺便统合各方,以剿流寇,御鞑虏。” 其他官员见状,纷纷跟着表态。 “正该如此。” “监国若不开府建牙,如何担负起振兴大明的重任呢?” “···” 见刘之渤、张继孟始终没表态,朱媺娖便问:“刘巡按可还有什么疑惑吗?” “没了。”刘之渤摇头退回队列。 张继孟见朱媺娖看向他,立即道:“臣也认为当如此。” 情况很明显,组建监国府不仅是朱媺娖的意志,下面的官员们也期望如此。 这样他们就有进入公主核心团队的渠道了。 即便自己没机会,也可以让亲戚、朋友试一试。 朱媺娖又看向众官员,道:“诸位可还有别的事?” 龙文光道:“启禀监国,此前臣曾传令成都府各州县官军、民勇来援成都,估计过几日会有不少援军抵达,此事还需早做安排。” “是该早做安排。”朱媺娖道,“不然让张献忠的人混杂其中,潜入到城内,大战之时来个里应外合,这成都城就破了。” 听见这话,龙文光面色一变,还以为朱媺娖是在讽刺他下了个糊涂命令。 于是忙请罪,道:“是臣思虑不周,还请监国降罪。” 朱媺娖摆手,“龙抚台让州县官兵、民勇来援成都并不算错,只是确实想好如何安排、掌控各路援兵罢了。 此事该怎么处理,龙抚台可以先想一想,想好了就写份折子告诉本宫。 另外,为防止奸细混入,即日起当严查入城者,有无故携带兵刃的,一律不准入城。 城内则清查里甲,身份不明的,没有担保人的,全部驱逐出城。” 听到这里,刘之渤忍不住站出来道:“监国,得知张献忠入川,本就有不少人逃来成都。 待他日张献忠起兵来攻,逃向成都城的难民必然更多,难道对这些难民不管不顾么?” 关于如何防守成都的事,路上朱媺娖就曾跟郝光明以及李岩、红娘子等有过多次讨论,对各种情况都有所考虑。 因此,听了刘之渤的疑问,朱媺娖便道:“难民当然要管,却不能一股脑收入城内。 本宫准备命人在城内、城外各建几处难民营,四方难民来成都后,可先到城外难民营。 有里甲为证、为在籍良民的,方可入住城内难民营。” 听了这话,刘之渤暗松了口气,也不禁对朱媺娖的智慧、能力感到佩服。 心想:公主殿下不愧是上天所衷之人。 他却不知,朱媺娖所说的解决办法,都是通过与郝光明、李岩等人讨论所得来的,并非临时所想。 刘之渤拱手,由衷道:“监国思虑周全,臣佩服。” 朱媺娖听了俏脸微红。 不过她原本就处在一种微醺的兴奋状态,脸蛋儿一直都有点红扑扑的,再加上有绛红色锦袍映衬着,此时更红了点别人倒也看不出来。 她想起曾经跟郝光明讨论的诸多有关成都防御之事,又道:“说起难民,还有一事怕是要麻烦刘巡按早做准备。” “不知是何事?” 朱媺娖道:“张献忠入川,号称有六十万大军,纵然其中有水分,但想来十数万能战之兵还是有的。 而今其攻陷重庆府,获得了不少钱粮,必定又有不少匪寇投靠,还会裹挟民众。 待其来攻成都时,人数恐怕更多。 若其军势无法可挡,我们便只能坚守成都城及个州城、县城。 如此,最好让各州县提前做好坚壁清野的准备,以免叫张献忠裹挟更多民众,获得更多粮草物资。” 听完朱媺娖的话,众官员都不禁紧皱眉头,露出忧虑之色。 虽然张献忠所部攻入四川都半年了,可一直以来都没人能说清楚张献忠部有多少人吗。 所以,即便朱媺娖只给了个大概数字,还是让众官员感到惊惧。 即便不去想六十万这个夸张的数字,可哪怕是十几万能战之兵,那也是成都守军的十几倍啊。 这成都能守得住? 朱媺娖敏锐地察觉到了众官员的惊惧,当即笑道:“怎么,诸位以为有本宫在这成都会守不住?” 听见这话,众官员顿时恍然。 对啊,他们有公主。 而公主是上天所衷之人,有各种奇妙法宝不说,说不定还会仙法,怕什么张献忠? 也许张献忠来到成都城外,公主一个念头张献忠就死了呢? 至于之前朱媺娖所解释的,她只是可以穿越到后世,而非是仙界,则让大部分官员忽略了。 如氙气灯、投影机那等奇妙的“法宝”怎么可能是来自后世?肯定是来自仙界啊。 龙文光、刘之渤等人虽然觉得事情必然不会像他们想的那么简单,却也知道此时不易再打击己方士气。 于是刘之渤道:“监国请放心,臣定尽力办好坚壁清野之事。” 朱媺娖道:“只尽力可不行,而是一定要办好。” 刘之渤老脸微红,道:“是,臣必定办好此事。” 朱媺娖又道:“我知道刘巡按如今要负责的事不少,肩负重担,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找龙巡抚,或是李詹事。” “臣明白。” ··· 随后龙文光、刘之渤等又向朱媺娖禀报、询问一些其他方面的事务,直至申时将尽(快下午5点),众官员才离去。 但刘镇蕃却是被李岩叫到了红娘子部设立在蜀王府的“大帐”,实际是一处宽阔大院。 目的则是与刘镇蕃商议成都各城门及城墙的具体防守事宜。 毕竟双方人都不多,由某一方完全负责城防事宜很不妥。 经过商议,最终红娘子部及马科部负责看守较为重要的北城门及东城门,刘镇蕃部则负责西城门、南城门及各段城墙的巡防。 一座城门,在没大敌攻城时有一千人便足够看守。 算上换防的队伍,两座城门也只需四千人。 如此再除去镇守蜀王府的一千人,朱媺娖确定掌控的兵马中便还有一千骑兵及三千精锐步卒可调用。 ··· 晚上八点,朱媺娖才回到竹林老宅吃晚饭。 她虽然身体上很疲惫,可精神却很振奋。 吃饭时,朱媺娖道:“今晚我准备在蜀王府休息,免得有事突发,李岩、红娘子却寻不到我。” 郝光明点头,“你们今天才进入成都,确实该谨慎些。不过,真遇到事了,你也要记得联系我,兴许我能提供帮助。” “嗯。”朱媺娖点头。 虽然还未与郝光明拜堂成亲,更未同房,可几个月的朝夕相处,她和郝光明已经有种熟恋的感觉了,几乎是无话不说。 “对了,你有想好明天要做什么吗?” 郝光明收拾了碗筷,便兴致勃勃地问。 第108章 公主要到局里视察了! “去视察成都城内的军器局。”朱媺娖没怎么犹豫地道,“要备战,除了需要招募士卒,加强训练,还需要有武器装备。 别的不说,红娘子部将士虽然被称为精锐,可也多是指将士们战斗技巧娴熟、战斗经验丰富罢了。 要论其武器装备,其实很一般,绝对比不上按大明正军规制装备的精锐之师。 况且你以前不是说过吗,军工发展得如何,是影响部队战斗力的一大关键。” 郝光明听完欣慰地笑了,赞道:“你的思路很清晰嘛。” “那当然。”朱媺娖嘴角微翘,露出娇态。 郝光明晃了下神,便收敛杂念,道:“你尽快将成都的军器局梳理好,然后全力生产各类兵器、盔甲、箭矢等装备。 现在距离张献忠来攻成都应该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足够你将红娘子部的装备提升不少了。” 朱媺娖如今已不是军事小白,知道大明的武器装备制造速度很慢,闻言不由道:“时间会不会太短了?” 郝光明道:“就你们大明的制造速度而言,大半个月是很短,但我相信大力出奇迹。” “大力出奇迹?”朱媺娖听得一脸迷惑。 “额,就是大把撒钱,大力提升工匠待遇和地位,然后多招人、改进生产方式、管理方法,总之就是尽全力扩充产能。” 朱媺娖听得半懂不懂,于是品味着微微点头,道:“那明天视察时就得请你多指教了。” 说话间朱媺娖不禁抓住了郝光明一支胳膊。 郝光明可是穿着短袖的。 入手处传来肌肤接触的温热,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忙红着脸松开手。 她这个动作习惯是以前跟崇祯撒娇形成的,没想到今天落在了郝光明身上。 但刚才的感觉却跟和崇祯撒娇全然不同,让她一想就心如鹿撞。 郝光明到底有经验,虽然心中微微一荡,却并没露出异样表情。 他若无其事地道:“放心,通过你观览大明朝的风物,影响大明的历史进程可是我的一大乐趣。” 两人又聊了会儿,郝光明去洗餐具。 朱媺娖则洗澡、换衣服,又帮朱媺姕洗澡,最后则顺手将两人的衣服都放进洗衣机洗了,这才收拾一番,按照习惯带了一箱压缩饼干前往大明。 郝光明回到厅堂,过东屋到安置在后院的浴室洗了澡,便回到了西屋。 如今老屋已被他重新装修了一番,安装上了空调,即便是在炎炎夏日也不会觉得热。 见朱媺姕坐在北边装了蚊帐的床上看动画片,他就没多管,在床边书桌前坐下,干起正事来。 第一件事当然是给朱媺娖发薇信视频,看她在那边怎样了。 视频接通,朱媺娖正在承运殿看李岩、刘孝廉给的账目总览,枯燥得很。 而且那边可没空调,即便费珍娥弄来两个冰鉴在旁,又用扇子轻轻扇风,朱媺娖仍觉得有些热。 但也仅止于此了。 明末成都的承运殿绝对不会有同一月份的后世这么热。 保持着两人的视频连通,郝光明开始上网做别的事。 眼下朱媺娖在大明已算是初步有了稳定的地盘,接下来需要做的就是各方面的发展。 郝光明觉得,目前条件下他所能提供的最有力的帮助,就是找出一些大明那边需要的且能较快掌握的技术。 这一类的知识,并非都能从网上免费搜找到,有些还需要付费才能查阅、下载。 另外,还可以通过提问、悬赏的方式,让有相关专业知识储备的人回答以及提供详细资料。 郝光明如今不缺钱,所以这件事做起来倒是不难。 就这样,郝光明查阅、整理着资料,偶尔跟朱媺娖聊几句,时间便不知不觉地流逝··· 大明的武器制造机构中央、地方都有。 中央的分为两处,分别是工部下辖的军器局,以及由皇帝直管的兵杖局。 地方的也分为两处,一是各地方卫所的军器局,二便是隶属于各布政司的军器局。 成都为四川布政司治所,因此城内便有一处军器局。 四川到底富裕,再加上有震慑云贵川边土司的重任,近几十年来又屡屡涉及各种战争,这处军器局规模还是不小的。 其地址在城西,是由多个院落组成的建筑群,而今尚有大小工匠及各类职员上千人。 这里的工匠基本都是住坐匠,需每月给官府服役十天,官府则需按例每月补给一定钱粮。 这钱粮不多,勉强值十日口粮而已。 早上,天刚蒙蒙亮时,各匠户家中便升起了炊烟。 老王头家中也是如此。 老王头有两子一女,大儿已娶了媳妇生了个男娃,算是给老王家续了香火。 年纪最小的幺妹儿同样嫁了人。 可二十好几的二儿却还是个光棍儿。 他们这样的匠户家庭向来婚嫁困难,因此时常以换亲嫁娶。 他大儿媳妇便是用幺妹儿换亲娶来的。 因此老王头时常感叹,早知道当年就多努力努力,多生一个女娃,这样二儿就不会打光棍了。 正在做早饭的就是儿媳妇,至于老王头的婆娘,两年前害了场病,死了。 “娃儿他爹,家中米快没得了。”厨房传来儿媳妇的喊声。 “我晓得了,昨天不就讲过嘛。”大儿王宝栓从屋里出来,打着哈欠应道。 老王头坐在屋前,已经在磨箭头。 他知道,儿媳妇这话不是对大儿说的,而是对他这个公公说的。 自今年开春,八大王从东边打入四川,局里每日要做的活计增多不少,可补给匠人的钱粮却没涨。 不仅没涨,前后还倒欠了两个月的钱粮。 而今好多匠户家要么找门路赚钱请人带班,要么就是偷卖局里的东西,再从蜀王府借点印子钱,才能过得下去。 老王头祖辈都在局里做铁匠,老实了一辈子,在外面没什么门路,接不到什么能赚“大钱”的活计,自然也没法请人带班。 至于偷卖局里的东西,他从来都没想过。 他又不愿去借蜀王府的印子钱,如今日子自然难过。 大儿随便喝口凉水漱了口,洗把脸,便过来一起磨箭头。 “爹,昨天有个公主进城了,听说是从北京来的呢。”大儿磨着箭头就说起闲话来。 老王头表情木然地道:“跟我们有啥子关系。” 前些日子听说崇祯皇帝死了,老王头也是这个木然的表情。 他虽然老老实实为大明王朝做了大半辈子的铁匠,奉公守法,但对那只存在于戏文、传闻中的皇帝、公主、阁老什么的,真的没得半点感觉。 这些人生死也好,往来也罢,他都不关心。 大儿却凑近了低声道:“我听姚管事说,公主是带着兵进城的,一来就占了蜀王府。我寻思着,要真是公主霸占了王府,以后的印子钱利息会不会少点?那我们兴许可以去借一些。” 老王头听了眉头一皱,“王府的事是我们可以瞎议论的吗?老实干活儿!” 大儿听了没忍住顶了句,“老实干活儿又领不到钱粮。” 老王头听了抬起手来就想呼大儿一巴掌,恰好见到儿媳妇从厨房出来,便硬生生停住了。 于是低着头继续磨箭头。 儿媳妇什么也没说,脸色却不好看。 到了吃早饭时,喝着能照见人影的清粥,家中气氛便很古怪,没得一个人说话。 四岁的钟娃儿喝完清粥后舔了舔碗底,道:“娘,我饿。” 这段时间,男人们因为要去局里干活,早上能喝两碗清粥,儿媳妇和钟娃儿就只能喝一碗。 老王头将第二碗剩下的半碗清粥放到钟娃儿面前,就起身到:“我莫得胃口,先去局里了。” 到了局里,老王头先去看二儿。 二儿王铁柱虽也是铁匠,却是自己学会了做铳,便转行了。 做铳待遇要比普通铁匠高些,可如今照样被局里拖欠着钱粮。 家里地方小,大儿娶了媳妇,二儿便觉得不方便,就经常吃住在局里了。 老王头见二儿还在酣睡,就没打扰,自顾地忙活去了。 随着太阳高升,来局里的人越来越多,却没几个正经干活儿的,要么是借着局里的工具做外面的活儿,要么就是闲聊。 聊得还是昨天公主带兵进入蜀王府的事。 乱七八糟说什么的都有,甚至还有人说公主会法术,一声大吼就将蜀王吓瘫了的,听得老王头直发笑。 会法术的不该是诸葛武侯吗?怎么听着像在讲张翼德? 到了巳时(上午9点),平时很少露面的军器局大使、副使忽然就来了,在局里匆匆转了圈大使顿时大发雷霆。 “人呢?就这么点儿人?其他人都死哪儿去了?!” 老王头见大儿来了,便冷眼旁观。 上下一阵鸡飞狗跳之后,一个让所有人都忐忑的消息才传出来。 公主很快就要到局里视察了! 第109章 搁后世,工具人们早反了 听闻公主要来军器局视察,老王头木然的神色终于变得生动了些,却是露出些许紧张。 他将两个儿子叫道角落里,嘱咐道:“局里的事不要乱说,晓得不晓得?” 两个儿子点头。 老王头又问:“局里派下的活儿你们做了多少?” 二儿子道:“局里安排给火器所的活儿其实没得多少,分给我的早就做完了,明天我就出去找活儿干。” 大儿子道:“爹,我做了多少活你只知道的撒,肯定可以按期交工。” “那就莫得问题了。”老王头松口气,又提醒道:“一哈儿都警醒点。” “晓得。” 老王头嘱咐完俩儿子,局里仍是鸡飞狗跳的,知道听见外面传来一声高喊。 “监国驾到!” 好些人听了面面相觑,心想:不是说公主来视察吗?怎么是什么监国? 这监国是个啥子东西? 局大使匆匆带领众人迎接,趁着外面的人还没进来,回头冲众人道:“监国就是公主殿下,但你们只能叫监国,晓得没?” “晓得。” 应声稀稀落落。 让局大使、副使及一众小吏更加忐忑了。 老王头站在人群里,不多时便瞧见一队甲士先走进来,各处检查。 稍后才见一身着绛红色龙纹锦袍、头束女式单髻的少女在一队甲士拥簇下进来。 其身旁跟着绯袍、青袍官员各两位,以及一名相貌憨厚、皮肤糙黑的书生。 局大使、副使带头向少女跪拜叩首高呼,“参见监国!” 老王头等数百人立即跟着跪了下去,参差不齐地喊道:“参见监国。” 见此,朱媺娖及跟在旁边的龙文光等官员都脸色如常。 眼前都是些工匠,又不是军中将士,行礼参见没气势也正常。 朱媺娖微笑颔首,道:“平身。” 数百人纷纷起来,显得比刚才更混乱。 朱媺娖匆匆扫了眼面前的人,对其数目有了预估,便问:“军器局就这数百工匠吗?” 身着青袍的布政司都事拿出一份册子,查看了下,道:“启禀监国,成都军器局有在册住坐匠一千零二十八人,在册轮班匠三百一十五人。轮班匠皆以银代役,应不在局内。” 关于大明工匠之事,朱媺娖早就听郝光明谈论过。 大明承袭了元朝不少制度,其中就有匠户制。 早年大明的匠户多是俘虏自元朝的,或是强行征召的。 主要分为轮班匠和住坐匠两种。 轮班匠每隔一年或三五年到某地服役一年,跟徭役差不多,官府只管口粮。 住坐匠多是在当地服役,每月入官属作坊免费工作十天。 其中大部分出自俘虏的匠户,甚至需要全家为朝廷服役,根本活不下去。 因此在洪武年间,匠户便出现大量逃役、逃户的现象,即便是抓捕回来砍头都遏制不住。 到成化年间,大明朝廷便不得不更改政策,允许轮班匠以银代役。 只不过役折银很高,南匠每月需交九钱,北匠每月需交六钱。 所以,匠户虽然能勉强活下去,日子仍过得苦不堪言。 到了嘉靖年间大明朝廷才进一步改革,下令每名轮班匠每年只需缴银四钱五分,便可免役。 轮班匠制度由此名存实亡。 住坐匠却仍需每月服役当差,但可缴纳一钱银子免役。 到了万历年间,坐班匠更是可花钱请人代役,服役期间朝廷还会补给一定钱粮,匠户算是进一步挣脱了些的束缚。 不过四川上半年征战连连,成都军器局便征了不少匠户服役,在册人数才会上千。 ··· 朱媺娖听了这都事的话,又扫量了眼面前的人群,才道:“那局里该还有一千余工匠吧,可眼前这些人都未必五百,何况其中一些还是吏员。” 不等朱媺娖说完,局大使、副使便扛不住,扑通两声,都跪了下来。 局大使颤声解释道:“回禀监国,开春以来,因张献忠进犯四川,战争频发,局中劳役繁重。 又因钱粮欠缺,欠了工匠两月钱粮。故而不少工匠都以银代役,并未在局中做事。 即便如此,我等也限制了工匠以银代役的人数,为局中保留了七八百人。 只是近几日城内人心惶惶,我等疏于管理,才让一些人去了外面。” 朱媺娖听得皱眉,看向龙文光,道:“昨日下午不就让龙巡抚补发官吏薪俸了吗?怎么军器局这边连消息都没传过来?” 龙文光尴尬。 他其实是没把工匠算进去,毕竟工匠不是官吏。 所以昨日他只跟刘孝廉报了补发成都府官吏两月薪俸所需的银两。 犹豫了下,龙文光没跟朱媺娖辩驳,当即躬身道:“监国恕罪,是臣疏忽了,不知道军器局的工匠们也欠饷。” 说完,他暗暗瞪了那局大使一眼。 他不知道军器局欠工匠钱粮的事,这军器局大使肯定是知道的,昨天下午得知了公主要补发官吏薪俸,竟然没跟他提这事。 这不是坑他么。 朱媺娖并没立即说处罚谁,而是看着局大使问:“若本宫令你全力增加军器局工匠数目,三日内你能增加到多少人?” 局大使擦了擦额头的汗,知道此番回答关乎他的官帽甚至性命,因此一咬牙道:“应能增加到一千人!” 朱媺娖听了神色没什么变化,又问:“官府每月补给匠户的钱粮是多少?” 局大使道:“此事各地方并不相同,成都军器局近几年都是一个月补给每名匠户十斤粮、一分银。” “这么少?”朱媺娖眉头皱得更紧。 局大使苦笑,“回禀监国,这个补给已经属于多的了。须知,他们若想不服役,每月需向局里缴纳一钱银子呢。” 一钱银子就是十分。 至于粮食,北方粮食虽然很贵,但成都府是粮仓,这里的粮食价格应该不离谱。 所以成都军器局对工匠的补给钱粮确实不算少了。 当然,这是相对于大明原本对工匠的严酷制度而言。 如果以郝光明这个后世人的眼光看,即便是经过多次改革,大明依旧在残酷地剥削、压迫工匠。 把人强征过来干活,不想干就交钱,并且干活按天算,没个定量。 这要是搁后世,工具人们早就大罢工,反他娘的了。 现在居然还有几百人在这军器局中呆着,甚至是老实干活,在郝光明看来简直不可思议! 当初郝光明谈及大明工匠制度问题时,朱媺娖也是了解过后世工人待遇的。 此刻两相对比,她不禁羞愧得俏脸发红。 甚至冒出了“大明怎么能享国两百多年”的疑问。 作为公主、监国,朱媺娖此时可以说是被所有人注视着。 因此她的脸色变化也被许多人注意到了。 局大使、副使见了,还以为朱媺娖是为军器局工匠缺员近半气的。 想到昨夜听到了一些关于这位公主的传闻,不禁一颗心直往下沉,脸色也越来越白。 暗想:公主该不会一气之下施法将我等变成牛马在这军器局中做活赎罪吧? 工匠们同样忐忑不安。 同为隶属成都军器局的住坐匠,彼此之间多有通婚的,可以说都沾亲带故。 所以,不在局内的那些工匠有不少是在场之人的亲戚。 如今公主气得脸都红了,会不会一怒之下将那些人都砍了?甚至迁怒于他们? 便是龙文光等高级官员,都战战兢兢的,准备随时迎接朱媺娖的怒火。 就在这些人都紧张地盯着朱媺娖时,却见她从费珍娥手中拿过了一古怪喇叭,走向了不远处的一座石台。 第110章 本宫替大明向工匠道歉! 这古怪喇叭龙文光昨日就见过,是一个能让人声音变得格外洪亮的“法宝”。 ‘公主拿此法宝出来,莫非是要大声训斥我等官吏?’ 龙文光心中不禁如此想。 局大使、副使则颤抖起来,以为那古怪喇叭就是公主要用来惩治他们的法宝。 军器局众工匠及小吏则是紧张害怕中带着好奇。 朱媺娖登上三尺多高的石台,环视众人,打开了扩音器。 “诸位。” 她忽然变大了许多的声音吓得那些第一次见识扩音器效果的工匠、小吏一跳。 如果不是身处军器局中,周围有不少甲士,且朱媺娖又是个英姿飒爽的少女,并非凶神恶煞,恐怕他们都想逃跑了。 未知的,不理解的,总是令人害怕。 老王头也是如此,甚至下意识拉住了两个儿子的手,准备一起逃,或者替儿子抗伤害。 见大家伙儿都没动,他才没动。 然而,接下来朱媺娖所说的话,所做的事却更令老王头震惊。 或者说震撼。 “今日,本宫要替大明向诸位以及全国的所有工匠道歉,说一声对不起!” 洪亮清脆的话语魂绕整个大院,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明公主、监国朱媺娖,向数百名工匠深深鞠躬! 一时之间,在场的无论是官吏,还是将士,又或者人数最多的工匠,全都愣住了,仿佛石化。 直至朱媺娖鞠躬三息之后,重新站直,仍没人回过神。 朱媺娖则望着众工匠,拿着扩音器用清亮的声音继续道:“诸位的先辈,不论是出自旧元俘虏,又或者是其他与大明为敌者,而今皆为中国之人。 自太祖驱除鞑虏,建立大明,至今有两百七十六年矣,匠户十数代皆为大明效力。 或制作军器,或营造宫城,或修桥建堤,或纺织刺绣,或制陶瓷车船···可以说,大明百工皆有工匠身影! 然大明不曾给予工匠应有地位,亦不曾称赞过工匠一句,甚至都不曾让工匠获得温饱! 可直至今日,大明山河破碎,日月飘摇之际,仍有众多工匠受征召,为大明制军器,产财富,挨饿受累,任劳任怨。 工匠如此待我大明,若我大明连工匠的基本口粮都无法保证,那还有何必要存在? 故本宫决定,自今日起,本宫治下废除匠籍,工匠纳税服役与良家百姓相同。 凡官府需工匠做工,应以市价雇佣,不得强征。 有违此令者,严惩不贷!” 老王头虽然被之前公主向他们这些工匠鞠躬的行为所震惊,可耳朵却没聋,因此后面公主说的这些话他都听见了。 公主说的话都很容易懂,可正是因为这样,老王头听着听着一双老眼就湿润了。 他记得爷爷说过,他家就是元末被太祖俘虏的元朝工匠。 之后十数代人在川中一直是住坐匠,艰难繁衍。 每月皆需到军器局服役,十数代人下来,也不知为大明打造了多少刀枪、箭头与盔甲。 可即便他们做得再多,也没人能瞧得起他们,甚至没人会正眼瞧一下他们。 只有当他们制作的军器出了问题,才会被官吏找出来问罪。 这样的日子,不仅吃不饱穿不暖,心里也是苦得没法说。 唯一的希望,大概就是家里能出一个读书种子,考个秀才、举人,好改换门楣。 可惜他老王家的种打铁天赋代代都有,可读书种子却一个都没出过。 有时候老王就想,也许他老王家都是上辈子造了孽,这辈子才来受这样的苦。 他从没想过有人能体谅他们的苦,更没想过有人会记得他们为大明做的这么多贡献。 至于说出身朱明皇室、高高在上的公主,为此向他以及无数像他一样的工匠鞠躬道歉,他更是做梦都不会想到。 可今天这事却是确确实实地发生了。 就发生在他眼前。 那位问一句话就能让平时主宰他们生死的大使、副使惊惧下跪的少女,是真的认为他们对大明有功,是真的体谅他们,也是真的在替大明向他们道歉! 在道歉之后,听见公主说在其治下废除匠籍,匠人将与良家百姓一样,官府再找工匠干活儿还需按市价雇佣,老王头更是怀疑他耳朵出毛病了。 或者是脑子出毛病了。 可他掐了掐耳朵、拍了拍脑袋,似乎并没有出啥子毛病。 看看周围其他工匠,也都如他一样,满脸的不可置信。 于是,他终于意识到,公主是真说了这些话! 他再也绷不住了,浑浊的泪水从老眼中汹涌而出。 不自禁地向着那个站在三尺石台上的少女扑通一声跪下,呜咽大喊:“公主~!” 老王头这一跪一喊,就好像点燃了串联的引线,让在场的其他工匠也纷纷回过神来,一个个的都情不自禁地朝三尺石台上的少女跪下,带着哭声大喊—— “公主!” “谢公主!” “多谢公主殿下!” “公主真是大好人啊,大恩大德,草民永生难忘···” 一时之间,军器局前院哭声一片。 一些工匠甚至哭着哭着就笑起来,跟疯了一样。 龙文光等官吏也回过神来,一时不知所措。 小吏还好,如龙文光等官员深知废除匠籍是一件多么大的事,影响又有多大。 可如今朱媺娖话都说出去了,他们便是想阻止都来不及。 须知,当他们承认朱媺娖受命为监国后,就是将其当做储君看待的。 君无戏言,何况当着这么多人正式、公开说出去的话,如何能收回? 因此只能不知所措的看着朱媺娖。 倒是局大使、副使松了口气。 朱媺娖发布了这道命令,倒是没有太过怪罪他们的意思了。 就在众多工匠或哭或笑地宣泄着情绪时,朱媺娖从石台上下来,到局大使、副使面前,道:“接下来本宫交代你们一件事,若是能做好了,便算你们戴罪立功。” 两人立即道:“请监国吩咐,我等一定竭尽所能。” “起来说话。” “谢监国。” 两人起来后,朱媺娖问:“你们觉得,实行我方才的政令后,一个工匠需付多少月薪才能将其留在军器局做工?” “这···”局大使犹豫了下,道:“工匠在外多是做短工,即便偶有做长工的,薪资也不一定。 另外,只论短工,工匠们也会因工种不同、技术高低有别,所得薪资各有差异。” 局大使说着见朱媺娖柳眉皱起来,便赶紧道:“不过依卑职的见闻,成都府各类工匠的日薪大多在5分银左右。” 朱媺娖皱着眉道:“日薪5分?按月算也就是一两五钱?” 副使道:“启禀监国,工匠们可不是天天都能找到活干的,运气不好,十天半月接不到活也是有的。” 朱媺娖听了微微点头,然后向后招手,“李佐你过来。” 那个相貌憨厚、皮肤糙黑的青年书生过来了。 此人便是李佐,和李仁一样是李岩的族人,本有秀才功名。 因李岩之故加入红娘子部后,便在制作军器方面展现了一定的天赋,还有管理才能,因此在红娘子部一直负责修理、管理各种军器。 朱媺娖向军器局大使、副使道:“李佐是本宫新任命的监国府军务处军工司从事,以后你们军器局就隶属于监国府军工司了。” 她接着又对李佐道:“今日本宫视察之后,你便留在军器局,与他二人了解工匠们关于薪酬的想法。 以一两银子为准绳,依据各工匠工种不同、技术高地,拟定一份关于军器局工匠薪酬的文书。 对了,军器局工匠的薪酬除因工种、技术不同有不同的固定月薪外,还会按照他们做工计件发放奖金。 奖金如何设定、统计,也是你们该考虑的事。 想好了同样写在文书上,三日后一并呈给本宫看。” “是!” 李佐和军器局大使、副使一起应了。 李佐还好,随朱媺娖来军器局前就知道这份任命了。 可对军器局大使、副使来说,朱媺娖这番话无疑让他们产生一种因祸得福的感觉。 第111章 大明火器,古之巅峰! 军器局大使、副使虽是九品末流小官,却也听说了有关公主的种种奇妙传闻,知道今后相当一段时间川蜀怕是都由公主说了算。 军器局本隶属于布政司,如今被挂到公主的监国府军工司下面,不就是由地方的军器局变成了中央的军器局吗? 那他们也就等于成了公主的嫡系官员啊。 他们本以为会被责罚,如今不仅获得戴罪立功的机会,还变成公主嫡系,可不就是因祸得福? 就在大使、副使暗暗高兴时,却见朱媺娖又含笑看着他们道:“别忘了,先前你们承诺的,三日之内至少为军器局招纳一千名工匠。 三日后本宫再来视察,军器局工匠只可比这个数目多,不能少。能做到吗?” 军器局大使很想说不能。 毕竟之前可以朝廷名义征召工匠服役,顶多需要他个人贴补一小笔钱粮,恩威并施下兴许就能招到一千人。 可如今依朱媺娖刚颁布的政令,废除匠籍,官府都不许征工匠服役了,只能以市价雇佣··· 想到这里,大使心中一动,暗想:公主让我们与这军工司从事一起指定军器局工匠薪酬,兴许正是要我们以薪酬吸引工匠。 以利诱之确实要比强征更高明啊。 公主厉害。 明悟后,大使不再犹豫,当即应道:“卑职一定做到!” 另一边郝光明将朱媺娖刚到军器局做的这一套都看在眼里。 按他在后世所看的大多数穿越小说套路,朱媺娖应该在了解工匠所处困境后,当场亲自宣布给工匠们多高的薪酬,以施恩义。 可事实是,有些事真不能拍脑袋决定,尤其是当你是一方领袖,一位君主的时候。 否则今天图一时爽快,给工匠们定下一个并不合理的薪酬,回头要么是自己承担苦果,要么就是朝令夕改。 无论怎么处理都不好。 所以,郝光明才会建议朱媺娖先让李佐跟军器局大使、副使向工匠们了解对薪酬的想法,再依据实际情况去决定。 朱媺娖又道:“还有,今日立即将之前欠工匠们的钱粮按双倍补齐,再挑选出过去两月对官府派发任务完成度最高的一百名工匠。 前十名奖励十两纹银,第十一名到第三十名奖励五两纹银,第三十一名到第一百名奖励一两纹银。 要让工匠们知道,本宫治下,凡是为大明辛劳付出的,本宫都不会亏待他。明白吗?” 大使眼光微闪,应道:“卑职明白,也一定让工匠们明白。” 他明白,这媺娖这番话中“本宫治下”以及后一个“本宫”才是重点。 所以他必须让工匠们明白,是因为公主,他们才将要过上好日子。 朱媺娖其实只是在复述郝光明的话,并不知道大使从她话中体悟出了那么多层意思。 便是郝光明,也只是想利用立即补发欠薪、奖励多劳者的方法在工匠中迅速树立朱媺娖及新军器局的信誉,目的并没有大使想的那么复杂。 朱媺娖环视眼前,见过了这么会儿功夫,工匠们苦笑宣泄之后,情绪已渐渐稳定,便道:“行了,让工匠们回到各自工位做事,你们带本宫四处看看。” “是。” 随后,朱媺娖带着龙文光及另三位布政司的官员参观了军器局。 军器局大使、副使全程陪同引导,并介绍、解说了军器局的各厂、坊、所生产项目,以及各种军器武备。 明朝后期,不仅地方军队依赖地方军器局供给武器装备,甚至连中央都是从地方征调,然后在下拨给各军队。 因此一些地方军器局虽然有许多弊病,却规模颇大,制度也算完善。 郝光明通过朱媺娖的参观便得知,成都军器局下辖盔甲、刀弓、火器、火药四厂。 每个厂又有各种专门生产某种武器装备的坊、所。 当朱媺娖参观了盔甲厂、刀弓厂,郝光明只是看了个稀奇,并没对什么感到惊讶。 因为中国冷兵器在唐宋时期就已经发展到了巅峰,明朝冷兵器种类虽然繁多,但因为火器的出现,各种冷兵器更倾向于实用性与经济性,反倒不如唐宋冷兵器的精湛工艺能让人惊叹。 可是,当朱媺娖参观了火器厂、火药厂,却是让郝光明这个后世人大开眼界,也大感震撼。 总结一下的话,郝光明觉得可以将火器、火药的发展划分出三个时间节点。 既古代、近代、现代。 在“参观”了成都军器局,又听了大使的介绍,郝光明可以说,明朝的火器、火药已经发展到了古代的巅峰! 明朝火器主要可以分为两大类,既炮和铳。 炮有从海外传来大明却能仿制、甚至造得更好的红夷大炮与弗朗机炮。 红夷大炮,一般使用实铁弹,射程在一里至三四里间。 弗朗机炮则属于后装炮,可使用开花弹、实弹、散弹,且带有准星和照门,既能抵近射击,覆盖60米宽的正面,亦能射击实弹达一两里之远。 除此外还有类似近代迫击炮的虎蹲炮,以及类似火箭筒的各种单发火箭、连发火箭、集束火箭、神火飞鸦等。 至于第二大类,铳,种类就更烦多了。 主要有单发火铳,连续发射的三眼铳、四眼铳,自动连发的连子铳,可装“子弹(子铳)”的拐子铳,射击管曾达十八管之多的迅雷铳,以及有多个枪管可转动且射成达180米有机枪雏形的五雷神机! 此外还有与近代火绳枪已十分接近的鸟铳,而鸟铳中又发展出了射程远、威力大、可瞄准设计类似于狙击枪作用的鲁密铳! 至于燧发枪、手铳也曾仿制出来,只是少数喜爱火器的文人或武将中流通,并未给军队使用。 如朱媺娖,便有一柄从当初从皇宫带到郝光明那边去的手铳。 除这两大类火器外,明朝还有地雷和水雷。 地雷有石头雷、陶瓷雷、生铁雷等数十种。 水雷亦有水底雷、水底龙王炮(效果有点类似鱼雷)、混江龙等。 至于燃烧类,唐宋之时就开始将石油运用于军事上了,到了明朝,更是发明出了大型爆炸燃烧武器“万人敌”。 其爆炸后既有碎片瞬间杀伤周围敌人,又能抛洒出内部猛火油,造成面积不小的持续燃烧区域。 最后,明朝对黑火药的研制和运用其实也算是到了古代的巅峰。 如对火药的运用已经划分为点火药、发射药、推进药(固体推进剂)三类。 并根据各种炮、铳等武器的需要,研发了多达数十上百种可用火药配方。 至于说将火药颗粒化,也早就有了。 只是军事上火药并非都需要颗粒化,有的需要制成粉末状,还有的则需要制成块状固体。 郝光明了解到明朝这些火器、火药后,就不禁想起了最初知道李自成大军围攻京城时一闪而过的某些念头。 比如说用酒精制造燃烧弹,或是买小点的煤气瓶给朱媺娖带过去。 制作燃烧瓶的酒精不久跟猛火油(石油)差不多吗? 至于说煤气瓶,能比明朝万人敌这类武器威力大多少? 更别说还有种类繁多的炮、铳两大类火器了。 或许有人说,李自成攻北京、张献忠攻成都,都属于对火器使用率并不高的战争。 可这也是两场涉及数十万人的大规模战争啊。 即便朱媺娖运去几百个燃烧瓶、几十个煤气罐,就一定能改变战争结果吗? 若是在几百人、数千人的战斗中,在缺乏大威力武器时,朱媺娖去运几个煤气罐来兴许还能改变战斗结果。 一旦战争人数上万,涉及一座大城市,就不是少量爆炸物能解决的事了。 真要利用后世的东西去影响战争,反倒不如一些原本非军用的物品,如用无人机侦查,用滑翔伞偷袭,用大探照灯恐吓敌军,等等。 当然,于朱媺娖而言真正该做的,则是她如今正在做以及将要做的事。 如整顿军器局,激发工匠们的生产积极性;整顿各军队,让将士们拥有敢战敢死之心;整顿各衙门,是官吏上下同心;沟通百姓,使军民齐心协力。 唯有将人的问题整明白了,才能发挥出武器的效用。 第112章 无人机斩首计划 从军器局离开前,朱媺娖顺带查看了存储武器装备的仓库。 按大明规矩,军器局制造的武器每天都应该解送到专门的官仓看押。 但到了明末,很多规矩、条例执行的都不算严格,所以这军器局的仓库还是有些存货的,不多,大概能装备几百人的样子。 朱媺娖没客气,让跟随她过来的红娘子部将士把武器装备全提走了。 当然,拿了多少她也是让仓吏记录在案的,没让小官吏们为难。 等朱媺娖回到蜀王府已经是中午了。 她将李岩、刘孝廉等人招来见了见,交代一番,便准备会竹林老宅吃饭。 走之前却听承运殿外守卫的将士道:“启禀监国,蜀王求见。” “让他进来吧。” 朱媺娖的话传出殿外,很快一个人就走了进来。 见了后朱媺娖不禁皱起柳眉,迟疑地问:“你是蜀王叔公?” 只见面前人发髻有些凌乱不说,眼角还有眼屎,最重要的是顶着两个黑眼圈,就和如今川蜀数目还不少的国宝滚滚差不多。 简直和她昨天就见到的朱至澍判若两人。 朱至澍一见到朱媺娖,就从衣袖中掏出一物,哭丧着脸到:“侄孙女啊,你这游戏机怎么灭了?该不会被孤玩坏了吧?可千万别坏了啊。” 听见这话,朱媺娖以及另一边的郝光明都哭笑不得。 还以为是什么事呢,搞半天是游戏机不能玩了。 那朱至澍为什么这幅样子也就能理解了。 肯定是从昨天中午开始打游戏,通宵,又打到现在。 要知道,郝光明买的这款掌机可是能待机好几天,玩儿的话也能玩二十几个小时呢。 朱媺娖接过游戏机,本想让朱至澍稍等,她拿到那边让郝光明看看。 却听郝光明道:“这游戏机应该是没电了,需要充电。我这里虽然有多余的充电宝,但最好别借给他,不然他继续玩下去说不定就猝死了。 这样的话,外面的人不了解情况,肯定会说你狠毒,没有容人之心,才来几天就杀了蜀王。” 朱媺娖看朱至澍这时仍盯着玩不了的游戏机,觉得还真有可能发生郝光明所说的事。 于是道:“叔公,这游戏机是需要用电的,我需要拿到后世去充电,估计要过两天才能玩。” “充电?两天?”朱至澍皱起眉头,“需要这么久吗?在大明充电行不行?孤一会儿就请人摆祭坛,求雷公电母发发慈悲降下雷电。” 朱媺娖如今已经深知雷电和后世用电的不同,因此听了朱至澍的话好险没忍住笑出来。 另外一边的郝光明已经哈哈大笑了。 朱媺娖含笑道:“叔公,雷电是不能用的,只会把游戏机劈成渣,必须拿到后世充电才行。” “那孤这两天可怎么过啊?”朱至澍捂着心口,“就这么一会儿不玩,孤便感觉心里就痒得不行,两天不玩孤怕是活不了哇。好侄孙女,你要救孤!” “才一天功夫,这蜀王已经成重度网瘾患者了啊。”郝光明在另一边忍不住感叹。 “那怎么办?”朱媺娖问。 朱至澍还以为跟他说话,不禁慌张道:“好侄孙女,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郝光明道:“正好老宅有几本武侠小说,你可以拿过去,看能不能分散下蜀王的注意力,减轻他对游戏机的依赖。” 朱媺娖听了便对朱至澍道:“叔公别急,我这就过去找几本话本给您看。” 说完,朱媺娖直接拿着游戏机消失了。 朱至澍见了两眼发呆,如同失魂。 没过多大会儿,朱媺娖就回来了,一手拿着两个手提灯,另一只手则拿着两本书。 “叔公这两天就先看话本吧。”朱媺娖将两本书递了过去。 朱至澍接住,满脸不开心地道:“孤什么话本没看过?话本再好看能有游戏机好玩?” 说话间,见两本书封皮上都写着“天龙八部”四个字,似乎还真是他没看过的话本。 这书是郝光明小时候在书店买的旧书,不仅是繁体字,还是竖排。 因此蜀王看起来障碍很小。 看着看着,他竟然下意识地走向王座,要习惯性地在王座上看。 朱媺娖见状忙打醒他,不对,是叫醒他。 “叔公,书好看就拿你寝殿去看好不好?” “哦。”朱至澍抬头看了一眼朱媺娖,就拿着书出去了。 朱媺娖这才回竹林老宅吃午饭。 吃饭时,郝光明道:“我买了十几架无人机,对于你们和张献忠这一战或许有帮助。” “无人机?”朱媺娖知道飞机,可无人机她还是头次听郝光明说。 于是郝光明边吃饭边向朱媺娖介绍了无人机的作用。 “大华国将无人机规格划分为五种,微型、轻型、小型、大型、重型。 从小型无人机开始,就需要有专门的驾驶证才能使用,大型、重型无人机的购买使用更是申请、备案之后才行。 我没有无人机驾驶证,而且一次买太多轻型以上的无人机也会惹人怀疑,所以我这次只买了十二驾轻型无人机。 另外又通过别的渠道弄来了一台原来用于喷洒农药的二手大型无人机。 等到张献忠大军来攻成都时,找到机会,兴许可以利用无人机直接对张献忠部来个斩首行动。” “斩首行动?”朱媺娖疑惑,“是刺杀张献忠吗?” “是,也不是。”郝光明道:“我的初步想法是,先利用轻型无人机侦查张献忠的营地,获知张献忠大帐、寝帐所在位置,然后···” 随着郝光明将其想法缓缓说出来,朱媺娖双眸不禁越来越亮。 因为郝光明这次计划不止一个,而是有好几个预备计划构成一套,对张献忠部的斩首行动很可能成功。 若张献忠死了,这场仗就好打多了。 也更利于她收编张献忠部的某些将领和可战之兵。 但高兴之后,朱媺娖却不禁想到了李自成攻破京城的那一战,于是叹息。 “可惜当初从我遇见你到李自成攻破京城只有两天。否则我们就能用你这套计划,以无人机袭杀李自成及其他闯军大将了。” 来后世这么久,郝光明又经常上网买东西,朱媺娖已然了解,网购是需要时间的。 郝光明则又解释道:“其实当初我有了奇遇后,即便是第一时间跑到城市去买无人机,这个计划也是难以实施的。 无人机的操控需要时间学习,两天太短了,即便我买回来,你们那边要学会操控无人机实施斩首计划,估计最少也需要好几天时间。” 朱媺娖点头,道:“我知道。” 随即她却是轻吸了口气,露出振奋之色,道:“不过这回我们有充足的时间训练飞手了。” 郝光明也露出笑容,“不错。” 现在郝光明就想知道,张献忠等人第一次见到无人机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回到蜀王府,朱媺娖让人传来红娘子。 红娘子就在蜀王府内,很快就来到承运殿,问:“监国找俺有什么事?” “本宫需要在军中挑选一批善学习、反应快、胆大心细又忠心可靠的将士。” “监国挑选这些将士要做什么?”红娘子好奇道。 红娘子算是朱媺娖最信任的将领了,无人机斩首计划又需要红娘子调度,朱媺娖自然不会瞒着她。 于是先介绍了无人机,又将郝光明所说那套计划讲了。 红娘子听完不禁杏眸发亮,兴奋道:“不想后世竟有这样神奇的东西,驸马爷又能想出如此周到的计策,俺看张献忠是死定了!” 第113章 张献忠:咱老子有百万大军! 朱媺娖将挑选预备飞手的事交给红娘子去做后,便按昨日的想法,带人去视察成都城内的官府衙门、官仓等。 虽然郝光明的“无人机斩首计划”让朱媺娖颇感惊喜,甚至是觉得惊艳。 但她深知,再好的武器和计划也是需要靠人去使用和执行的。 况且,她总不能完全依赖后世的东西打天下、统治天下,如此即便能成功,也难以持久。 所以,该做的事还是得做好。 昨日她才让补发成都府官吏薪俸及刘镇蕃部将士的军饷,今日又让补发欠工匠的钱粮。 钱撒出去不少,如果成都府各衙门贪腐情况没改变,她撒出去的钱就不知有多少落入那些蠹虫肚子了。 视察布政司衙门的各个部门时,朱媺娖遇到了刘之渤。 准确说,刘之渤是专门来找她的。 “臣听闻监国上午视察军器局时,宣布要废除治下匠籍,并且官府征召工匠需以市价雇佣,不知是真是假?” 朱媺娖道:“自然是真的,具体政令本宫会让李督理尽快拟写出来,然后便会正式颁布实施。” 刘之渤听了面色一变,立即道:“监国不可!若真实施此政令,且不说会对民籍、军籍等其他户籍百姓造成什么影响,便是日后官府为支付工匠薪酬所需钱粮都将是一个巨大数字! 臣知监国于蜀王府获得了颇多钱粮,可即便再多,也有用完的一日,实不该如此浪费啊!” 刘之渤直谏,周边围观的官吏不少,但朱媺娖并没有生气。 她平静地道:“蜀王府钱粮或许会有用完的一天,但该用的钱粮我们却不该省。 为何要废除匠籍,又为何让官府以市价雇佣他们,本宫在军器局有过一番讲话,刘巡按若不知可以去打听打听。 总之,这政令必须实施。至于钱粮问题,节省开支固然是一方面,但最重要却是开源。 唯有获取更多的钱粮,让国家用于各方面的钱粮越来越多,国家才会越来越富强,百姓生活才会变好。 本宫这番话中的道理希望刘巡按可以仔细思量。” 说完,朱媺娖便示意随行众官吏、众将士继续到去下一个部门。 刘之渤却是一时愣在原地,脑子里还在回荡着朱媺娖的一番话。 他本事来进谏的,没想到竟让朱媺娖一番话说得心神震动,有所悟。 ··· 崇祯十七年,七月初四。 张献忠已攻陷重庆有十余日。 这些天里,不仅重庆府大部分州县被他的四大义子与麾下众将军分兵拿下,之前参与攻取重庆之战的各营将士也都休整得差不多了。 于是今日张献忠便在重庆誓师,只留一部守重庆,预备让水陆大军分三路攻向成都。 只要拿下成都,便可以之为基业,建元称帝,实现他做大西皇帝的梦想。 重庆府外,军营连绵。 这本该是很能震撼人的场景,奈何张献忠麾下各营没有完全统一着装不说,就连搭建的营帐也是各种颜色、材质都有。 乍一看,只能让人想到难民营。 但若仔细一看,这些杂色营帐虽然难看,但就布置而言还是颇为讲究的,主要分为内中外三大层。 最里面的自然是张献忠的中营,也叫老营。 张献忠常年征战,因为某些经历和个人性格原因,如今变得很缺乏安全感。 因此即便打下了重庆,他也没到城里那些深宅府邸去睡觉,而是依旧睡在老营中。 这老营除了绝对忠心于他的近万精锐老卒,便是服侍他一个人的众多妃子、侍女。 值得一提的是,张献忠弄来这么多女人并非他多么好女色,纯粹是觉得该这么享受,或者说唯有这么多女人,才配得上他如今的实力与地位。 围绕在张献忠老营外的,也即是连绵大营中间一部分,则是其四大义子的营盘。 这四大义子最受张献忠信重、倚赖,这才够资格让其营盘护佑在老营周围。 无论四大义子是在营中,还是带着麾下部队出去作战,营盘安排都是如此。 同时,四大义子所统领的部队也是张献忠所部的精锐。 四人因能力不同,所统领的兵马数目也不相同,而今少则两三万,多则有四五万之众。 一般而言都是老大孙可望兵马最多,其次是老二李定国。 老三刘文秀与老四艾能奇所统领的兵马数目则相差不多。 到了最外围,便是张献忠麾下冯双礼、白文选等五方将军及其他杂号将军的人了。 这些将军统领的兵马数目各不相等,营盘所占地方也各有大小。 有精锐的,营中布置乍看和官军精锐差不多;但也有摆烂的,营盘干脆就和真正的难民营差不多。 开春攻入四川时,张献忠部号称有六十万大军,自然是唬人的,但四十几万却是有的。 其中能战之兵有一二十万,可称精锐的也有七八万。 而今过去半年有余,张献忠部拿下了重庆府以及大半个夔州府,还有顺庆府的小部分,声威大振。 四川本地农民军不少都来投靠,就连大明官军都有成建制投降的。 因此,哪怕过去半年有过不少败绩,可张献忠所部兵马不仅没减少,反而更多了。 张献忠也不知道而今麾下具体有多少人,但想来七八十万是有的。 因此他准备号称百万大军! 上午,多云无雨。 在连绵军营外围清理出的巨大校场上,搭建了一九尺点将台。 张献忠亲自擂了一通鼓,待四大义子及在大营中的众将军都到点将台前站好了,他才大马金刀地坐在了点将台边缘的太师椅上。 张献忠居高临下地扫视众将,以及周围乌泱泱不知有多少的将士,不禁志得意满,满面红光。 于是抖动着络腮长须笑问:“儿郎们过去这些天可都休整好了?” 站在第一排最左边的孙可望当即拱手道:“父王,额早就歇好了,只待父王一声令下,儿臣就带兵去把成都打下来!” “哈哈哈!”张献忠听了大笑,“说得好,老子就喜欢你这股心气!” 孙可望旁边一名上唇留着短须的高大俊朗青年却道:“父王,成都毕竟是四川首府,城池高大,且从开春我等入川到现在已备战半年多,怕是不好打。” 张献忠听了眉头微抖,笑容不变。 孙可望也只是看了眼这青年,同样没说什么。 最右边的一个已经长出稀疏络腮胡矮壮青年却忍不住大声道:“二哥讲的什么话,这重庆也准备了近半年,还不是叫父王打了下来? 那成都城就算高大些,想来以官军的德性也守不住。 二哥且瞧着好了,等到了成都,额肯定第一个打上城墙!” 原来,高大俊朗青年便是张献忠四大义子的老二,李定国。 络腮胡青年则是老四,艾能奇。 站在两者之间,相貌较为清秀的便是老三刘文秀了。 当然,现在这四人都还随张献忠姓张。 张献忠见刘文秀没开口的意思,便笑着捋了把胡须,道:“老二话说的话确有些道理,成都城池更高大,官府准备时间也更长,但要说比重庆更难打,却未必。 早在打下重庆的时候,咱老子就给成都的狗官们准备了两份大礼。你们谁知道这两份大礼是什么?” 张献忠说完,四大义子都露出思考的神色。 大约过了十几息,才有人开口。 这回却是老三刘文秀。 只听他道:“其中一份可是当初被父王斩掉右手、割去耳鼻放走的那近万名官军?” 第114章 两份大礼,纳头就拜 “哈哈哈,”张献忠点头大笑,“老三还是聪明,猜中了一个。那第二份大礼你能猜到吗?” 刘文秀皱起眉头,一时不语,显然是没想到。 孙可望、艾能奇也是沉思着不吭声。 这时李定国道:“父王拿下重庆后声威大振,必然会继续攻打周边州府,如今定然已有不少百姓向成都逃去。 儿臣没猜错的话,父王应是早就安排人手化作难民借机潜入成都,当做内应。” “哈哈哈,”张献忠露出开心神色,点头道,“老二说的不错,你小子果然更聪明些。 所以你说,先有那些没了耳朵鼻子一只手的官军回到成都,让成都的狗官、官军丧胆;再有咱老子派去的内应,这成都有什么不好打的?” 听张献忠夸李定国更聪明,已经答出一个问题的刘文秀还好。 艾能奇不禁满脸懊恼,孙可望脸上笑容也有些僵硬。 听到张献忠后一番话,孙可望立即道:“有父王这番安排,儿臣觉得成都已经是咱们的了。” 张献忠点点头,站起来道:“屁话不用多讲了,趁着天气尚好,咱老子这就誓师出征! 老四率领你部充当先锋,只管顺着最好走的路,向成都急攻猛打,要打沿路的狗官一个措手不及!” 艾能奇被任命为先锋,刚才的小懊恼顿时不翼而飞,一双牛眼放光地吼道:“儿臣得令!” 张献忠又李定国、刘文秀道:“你二人各挑几位将军跟随,带十几万兵,分左右两路攻向成都!” 李定国、刘文秀一起应道:“儿臣得令!” 张献忠最后看向孙可望,道:“老大替咱老子统帅中路大军,水陆并进,直压向成都!” 能替张献忠统帅中路大军,这代表孙可望极被信重。 于是孙可望脸上的笑容立马自然起来,拱手道:“儿臣得令!” 之后,张献忠又十分随性地跟后面几十位各种将军说了一番话,就下令大军开拔。 至于说对全军讲话——几十万人呢,如果不是站得够高,营帐都一眼望不到边,便是给张献忠一个扩音器,全军也未必能有十分之一的人听到他讲话啊。 弄个大音响差不多。 当然,张献忠现在还不知道这些后世奇物的存在··· 在朱媺娖到了成都的第五天,马科终于带着黎玉田及红娘子留在郪县的一千余骑兵赶来了。 黎玉田被马科半推着进入蜀王府,神情苦涩之极。 早知今日,他当初来到四川后,就该劝说马科反正归明,又或者是自己找机会出逃,回到大明这边。 那样的话,便不会像今日这般沦为阶下囚。 其实沦为阶下囚还好说,关键是他没想到大顺居然一转眼就不行了。 原来在马科、陈君宠、李仁于阆中“接上”黎玉田时,恰好从陕西传来一个重大消息。 这消息虽然没提李自成率领大顺军在一片石被清军、吴三桂击败的事。 却说了清军入关、大顺军退出京畿之地,准备在山西、河南建立防线的事。 并命马科加紧攻占四川,以作为大顺后方的钱粮之地。 马科是打老了仗的,黎玉田更是人精,一得到这消息,便知道大顺军是真的被清军、吴三桂打败了,而且是大败。 否则何至于退出河北? 反倒是大明,如今在陈君宠、马科等人口中居然又变得有希望了。 陈君宠就不说了,在黎玉田看来那就是个愚忠之人,否则当初怎么考不上进士,只以举人之身为官? 可是马科也这么说,就让黎玉田相当意外了。 更让黎玉田意外的是,在马科等人口中,大明的希望竟然是一位公主——一位得上天所衷、赐予大神通可往来后世的公主。 这种神鬼之话黎玉田本是不信的。 倘若真有神鬼,大明如此凄惨,怎么不见神仙下凡救苦救难? 结果马科等人就拿出了公主赐予的神灯。 见了“神灯”,黎玉田的信念动摇了。 因为以他的见识,竟然完全无法理解神灯为何能释放出那么明亮的光芒,还能任意开关,唯有当做神仙所用的“法宝”才合理。 也正因为有些相信了马科等人的话,黎玉田神情才会如此苦涩。 如今他很想对坤兴公主说一句:殿下啊,当初在阆中您怎么就不露面显露神通呢? 那样的话,我黎玉田绝对纳头就拜啊! 眼下他被当做俘虏送到坤兴公主面前,也不知道会被怎样处置。 就这样,怀着满心的苦涩与忐忑,黎玉田在承运殿见到了朱媺娖。 虽然朱媺娖看着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可黎玉田却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就跪了下去,高呼道:“罪臣黎玉田叩见殿下!” 一旁的马科也跪拜道:“末将马科叩见殿下。” 朱媺娖一时没说话,她身侧侍立的费珍娥道:“殿下而今已正式就任大明监国。” 马科听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黎玉田这个官场老油子却是瞬间明悟,忙改口道:“罪臣黎玉田叩见监国!恳请监国看在罪臣过去也曾为大明立下些许功劳的份儿上,给罪臣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马科这才后知后觉地道:“马科恭贺监国入主成都!” 朱媺娖这才开口,“都起来吧。” 两人各自起身,忍不住看了朱媺娖一眼。 黎玉田还没觉得有什么——这是他第一次见朱媺娖。 马科却觉得,才十来日不见,朱媺娖身上的威势竟明显重了不少。 朱媺娖先对马科道:“马总兵这些日子辛苦了,且去找红娘子交接一番,再去寻李督理为你安排住处歇息两日吧。” 马科没敢多说什么,直接躬身作揖,“谢殿下。” 然后退出承运殿。 待马科离开,朱媺娖这才看着黎玉田道:“我知道李自成攻破京城后,以你当时的处境,非要求你殉国以示忠贞有些强人所难。 不过你到底是从了伪顺,被安排到四川任巡抚,也没主动反正,所以惩罚还是要有的。” 即便以黎玉田的官僚心性,听见朱媺娖这番话也不禁略有点感动。 确实,当时京城都被李自成占了,崇祯也自尽殉国,吴三桂同样要投降李自成。 他一个吴三桂名义上的上司,无权无兵,能怎么办? 想要保命只能从了。 朱媺娖出自朱明皇室,才十几岁,能体会到他这种人的难处,不能不让黎玉田感动。 于是黎玉田又跪了下去,道:“罪臣听凭监国处罚,死而无憾。” 这都是场面话,朱媺娖并没往心里去。 她微微颔首,道:“本宫前几日才建立了监国府,而今正是用人之际,你为官多年也算是理政经验颇为丰富的,便在监国府政务处下民政司先当个从事吧。” “罪臣谢监国不杀之恩!” 黎玉田从承运殿出来,便被一名将士带着前去找李岩报道。 走到半路上,黎玉田实在没忍住,便问带路的将士,“敢问这位将军,这民政司从事官居几品?” “俺也不清楚,不过俺知道以前军中有个姓刘的举人,当了财政司从事,据说是七品。” 才七品? 黎玉田听了脸上肉不仅一颤,只觉得心口疼。 他之前在大明和伪顺担任巡抚、右都御史可都是正二品的红袍高官啊,没想到如今一下子就退回七品官了。 这是连降了多少级来着? 黎玉田一时都不想算。 最后他只能安慰自己:好歹是公主的直属官、“京官”,如今监国府又正缺人,只要好好做事,升迁起来应该不难。 第115章 见招,拆招 黎玉田来到李岩处理事务的院落时,李岩正在拟写有关监国府各部门的文书。 于是黎玉田就顺带着了解了一番。 他发现,朱媺娖的监国府有些像简缩型朝廷,却又很多不同之处。 目前监国府暂设军务处、政务处、都察处、法政处,四个二级部门。 每个二级部门下又设立若干三级部门。 如政务处下便暂设有财政司、民政司、吏选司、礼事司、教育司、农业司、工业司、商业司、转运司九个部门。 不过据李岩说,目前只有前三个司有人,其他各司都还只是个名称。 至于另外三个二级部门各有哪些三级部门,李岩就没跟黎玉田多说了。 黎玉田怕涉及什么不该他知道的机密,也没敢多问。 当黎玉田在李岩暂时亲自坐镇的吏选司办理完入职手续,准备到王府外找个住处时,红娘子带着一名将官来了。 红娘子也没避开黎玉田的意思,微皱着柳眉道:“东门外来了好几十个被砍掉右手、割去耳鼻的官军,根据周达盘问,都是张献忠在重庆干的。” 听见这话,李岩、黎玉田都意识到问题不小。 李岩看向随红娘子一起过来的把总,问:“有问过张献忠在重庆如此残害过多少官军将士吗?” 把总道:“俺们把总没问,不过那些逃过来的官军自己说了,张献忠把近万被俘的官军都砍了右手,割去耳鼻。 并且令他们来成都,说如果日后在别的地方见到他们就杀无赦。” 听完这话,李岩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虽然开始就意识到这事不简单,却也没想到问题这么大。 红娘子则恨恨道:“这八大王真不是个东西!以后要是捉到了他,俺非抽他千八百鞭子不可!” 黎玉田有心表现,便壮着胆子道:“李督理,张献忠这一招可谓一件三雕,狠毒之极啊。” 李岩虽然已有些想法,闻言还是问:“怎么个一箭三雕?” 黎玉田道:“其一,这些被释放的残疾将士一路西来,凄惨模样被沿路州县官民及官军将士见到,必然会盛传张献忠之凶残。 日后张献忠来攻,这些官员、将士闻风丧胆,说不定就会直接献城投降。 其二,这些残疾将士来到了成都,必定也令成都城内人心惶惶,恐惧难安。 便是守城将士也会感到惊惧,敢战之心受挫,士气遭到不小的打击。 其三,这近万被残害的将士即便只有一半来到成都,官府也会因安置他们被牵扯不少精力、人手与钱粮。 但又不能不管这些残疾将士,否则对军心士气的打击恐怕更大。 下官数年前便常听人言,各部流贼仅次于李自成者乃八大王张献忠,其人阴狠狡诈,剽悍凶顽,由其处理被俘官军一事可知其名不虚传啊。” 说到最后,黎玉田感慨之余也露出一丝惧怕之色。 李岩感觉屋内似乎更闷热了,便拿起折扇扇风,道:“如今正是炎夏,伤口极易溃烂感染邪气,那被残害的将士真正能走到成都的恐怕连三分之一都未必有。” 黎玉田道:“即便只有两三千人,那也是个大麻烦。” 红娘子听出黎玉田话语中嫌弃的语气,顿时不乐意了,道:“怎么,你还想不管他们?” 黎玉田忙道:“这可不是下官区区一个从事能管的,该由监国决定才是。” 李岩站了起来,对把总道:“你速去告诉周达及其他各门守将,见到断手缺耳鼻者,务必将其留下,不要让人进入城内,或到别处乱跑。” “是!” 把总应声离去。 李岩道:“红娘子随我去见监国,黎从事若无事便也跟着吧。” 黎玉田听了很想说,他有事,他才到成都累得慌不说,住处都没安排好呢。 但他深知李岩如今是监国府第一臣,不敢违逆,便只能苦笑着点头。 当李岩来到承运殿时,朱媺娖正在整理前几日她视察成都府各衙门所收集的信息。 既是了解这些衙门的职能、人员,也是看今后要怎么用这些衙门。 听李岩将被残害将士的事说了,朱媺娖及另一边的郝光明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郝光明道:“这件事要是处理不好,恐怕会严重打击成都守军的军心士气啊,城内官民也会感到惊惧不安。” 事态紧急,再加上李岩、红娘子都知道郝光明的存在,朱媺娖便没有避讳,听了当即点头道:“我知道。” 李岩、红娘子对朱媺娖与郝光明通话已习以为常。 黎玉田却惊疑不已。 心想,公主这是在跟谁说话?李岩还是红娘子,怎么不见两人接话? 另一边郝光明接着道:“不过你也不用慌,这事是危机也是机遇——如果处理好了,反而能增加成都守军的士气,让他们更加敢战。” “那我要怎么做?”朱媺娖问。 “你回这边来听我细说吧。” 于是朱媺娖便对李岩、红娘子道:“你们稍待,本宫去和驸马议一议此事。” 说完直接在王座上消失。 黎玉田虽然从马科那里听闻过公主有天赐神通,可真见识到了仍吓一跳,甚至腿软得要瘫坐在地。 幸亏旁边李岩看出端倪,扶住了他,才没让他出丑。 李岩道:“公主殿下的事,没命令不要随意往外传。” “下官知道,下官知道。”黎玉田连声答应。 稳住心神之后,他才想到另一个问题:公主方才说要和驸马商议?难不成驸马竟是天上的神仙? 至于公主去的是后世而非仙界这种解释,黎玉田同样不太信——后世也拿不出神灯那样的宝物吧?只有仙界才可能。 大约等了一刻钟。 三人便见两道身影出现在王座上,却是朱媺娖带着朱媺姕一起来了,两人手中都抱着一个纸箱子。 朱媺姕放下纸箱子,就在朱媺娖的示意下消失。 朱媺娖则道:“这两箱都是能治外伤感染,也即是金创伤的药物。” 眼见李岩、红娘子一听就露出了激动神色,朱媺娖忙接着道:“你们且听本宫说完——这两种药虽然来自后世,却不是说一定就能治好所有外伤患者。 后世药物种类繁多,医生,也即是大夫往往需要根据病人病情开药,针对治疗。 本宫虽然能弄来一些后世的药物,但大明的大夫却不懂得具体如何使用这些药物,本宫一时也没办法教会他们。 所以这后世的药物只能用来应急,不能随便用,否则用错了反而会让病患丧命。 至于那些被张献忠残害的将士,当建立伤兵营,将他们都收入营中,组织大夫先以大明的医术、药物进行治疗。 有大夫们确定不能救的,在让其试服这两种药物。你们可听明白了?” 黎玉田仍处在震惊中,一时不能说话。 李岩、红娘子却是兴奋之色散去,一起点头道:“听明白了。” 朱媺娖颔首。 其实还有个原因她没说。 这原因是郝光明点出来的——如果上来就给那些人使用后世的药,用错药死了人先不说,即便是医好了,事情传开来,以后将士乃至官民伤病恐怕都会想到她。 然而朱媺娖并非能治疗所有伤病的神仙。 一则郝光明在后世能弄到的药物种类有限;二则朱媺娖、朱媺姕的运力有限;三则不论是郝光明、朱媺娖还是大明其他人,并不懂得如何使用后世药物。 最后,大明伤病者不知道有多少,郝光明、朱媺娖哪里帮得完? 要救大明,救天下百姓,仅靠朱媺娖搬运后世药物是没用的。 她需要做的尽快一统天下,成为一个伟大的君主。 第116章 用药须知,王府侍女 红娘子走上前来,好奇地拿起箱中药物看,然后就不禁问:“监国,这些药该怎么用?内服还是外敷?” “都是内服的。”朱媺娖道。 说着她打开了一个小塑料药瓶,扣开封口,从里面倒出了一粒白色药子。 接着她又将一张纸递给了李岩,道:“这是用药需要注意的事项,李督理可以先命人抄录备用。 稍后本宫会让人对这些药物进行记录备案,再派两名侍女到伤兵营掌管这些药物。” 朱媺娖给李岩的并非药物说明书。 说明书是针对后世病患的,对大明这边来讲可能会有误导作用,因此朱媺娖暂时不准备给那些大夫看——即便那些大夫未必能看懂多少。 所谓的注意事项都是郝光明想出来并打印的(他早买了一台打印机放在竹林老宅)。 如,初期只能给病患吃一粒药,以观察病患反应和病情变化,再视情况给药。 如,让病患服药前,需告知病患其病正常方法已不能治疗,只能服此药尝试。 如,不得使药品包装外流。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郝光明这次给朱媺娖拿的是一大箱用于治疗外伤感染的瓶装头孢胶囊,以及一小箱阿司匹林瓶装药丸。 他拿这两种药,首先是因为老宅中备用的药品种类本就不多,其中在他看来适合治疗外伤感染的就这两种。 但他对此并不自信,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懂医药。 所以才有了上述的药物使用注意事项。 ··· “李督理,建立伤兵营的事就交给你了,之后你可以寻一位值得信赖的官吏或是大夫具体负责。” “是。” 朱媺娖交代了建立伤兵营的事,又看向黎玉田,道:“既然这些被张献忠残害的将士从重庆来到了成都,那么若是有张献忠派遣的探子、内应,恐怕也早几日就来到了成都。 好在我们进入成都的头一天,便下令严查入城者,随后几日又清查里甲,并在城内城外外都建立了难民营。 不过,难民营的事是由刘巡按负责的,他身上事务不少,恐怕难以顾及周全。 黎从事若是可以的话,就尽快去找刘巡按了解难民营情况,将管理难民营的事接过来吧。” 黎玉田这时已经回过神来。 听了朱媺娖的话,他很想道:公主,我今天才到成都啊,而且老夫都四十多了。 但他不敢。 他见识过朱媺娖的种种神异,心中已多了几分敬畏。 虽然不太情愿,可黎玉田还是应道:“是,卑职一定办好此事。” 朱媺娖颔首,“没事就各自去忙吧,本宫也还有事忙。” “是。” 等李岩三人离去,朱媺娖便对费珍娥道:“让你这几日整顿王府侍女,成效如何了?” 以前朱媺娖都是叫费珍娥姐姐的,但等她到了成都正式就任监国,再这么叫费珍娥便感到颇为惶恐了,便请求朱媺娖改换称呼。 因此朱媺娖现在对其要么称呼“费司簿”,要么就直呼“你”。 对李岩、红娘子等人也是如此。 红娘子虽然个性豪爽,却并非粗心大意之人,因此也不再随意称呼“公主”,而是和李岩等人一样称呼朱媺娖为“监国”或“殿下”。 至于整顿蜀王府侍女之事,则是朱媺娖在进入蜀王府第二天便分别交给费珍娥的任务。至于王府宦官的掌控,自然是交给了方正化。 费珍娥虽然只是个正六品的司簿女官,可实际却掌管着整个蜀王府的侍女、宦官。 至于蜀王府的宗室之人,自然仍处于软禁中,也就蜀王朱至澍禀告获得允许后能来见见朱媺娖。 具体如何安排蜀王府的宗室,乃至整个四川的宗室,朱媺娖准备等解决了张献忠再去考虑。 费珍娥道:“实行殿下提供的管理模式、奖惩制度后,大部分侍女都已心向殿下,平日里做事也积极许多。” 朱媺娖听了微笑颔首。 那管理模式、奖惩制度自然不是她想的,而是郝光明教的。 目的就是尽快将蜀王府的侍女、宦官等服侍者收为己用。 毕竟,蜀王府的宗室朱媺娖可以暂时白养着,那么多侍女、宦官等“下人”她不可能也白养着。 何况她还很缺人用呢。 “那我让你挑选一批识字、根底清楚、值得信重的侍女,目前挑出多少人了?”, 识字、根底清楚是基本要求,值得信重则是指这人有做事的能力、有提升的潜力。 历史上,费珍娥在紫禁城被攻破后先是跳井躲过李自成大军入宫带来的第一波劫难。 之后被发现后,又谎称是公主避免被底层兵将侮辱的同时得到李闯高层重视。 等见了李闯高层,身份被识破,她又以自身谈吐、见识让李自成“惜其才貌”,将她许配给骑兵大将罗虎。 待到与罗虎成亲之夜,她还敢趁罗虎醉酒以发簪将其刺死。 从这一连串的事可以看出,费珍娥绝对是个有勇有谋且极有能力的奇女子。 所以,过去几日费珍娥不仅将蜀王府侍女相关人事整顿明白,基本掌控,对朱媺娖交代的第二个任务也完成得不错。 此时她便答道:“目前已选出了四十八人。” “这么多?”朱媺娖听了讶然。 费珍娥道:“蜀王府除去宗室及数千护军不算,各类人员仍有一万多人,其中单是侍女便有一两千,只因其中大半都不识字,还有小部分根底不明的,婢子与她们接触时间又短,所以目前才只挑出了四十八个。” 蜀王府实为宫城,面积并不比后世某些大学小,相当于一座小城,居住了数万人并不稀奇。 须知,仅为蜀王一人服务的便有上千人不止。 不过现在蜀王等宗室被软禁,不仅物资上待遇降低很多,服侍人数也大大缩减。 至于节省出来的人力,自然是被朱媺娖拿来用了。 而今需要往伤兵营派人,她首先想到了蜀王府的侍女。 要说朱媺娖如今对蜀王府的侍女多么信赖,自然谈不上,可她已无人可用,只能大胆启用“新人”。 之后,朱媺娖便让费珍娥将那48名王府侍女都传唤到承运殿。 等到这些侍女都来到承运殿,面对朱媺娖站成几排,郝光明也算是借着手机摄像头饱了一回“眼福”。 因为费珍娥挑选的这些侍女在郝光明看来都很年轻,年纪最大的估计也没超过二十岁,有些看着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 至于说身材模样,对郝光明就没什么考验了。 一者,哪怕是炎夏,这些侍女衣着依旧比较保守。 二者,郝光明毕竟见多了后世“美女”,这些侍女在他眼中也就跟一群穿古装的素颜女中学生差不多。 ··· 刘珠与其他侍女一起站在承运殿中,既紧张又兴奋。 因为公主入住蜀王府这么多天,她还是第一次获得站到公主面前的机会,哪怕是与其他四十七个人一起,依旧让她欢喜。 因为她知道,眼前这位公主可不是一般的公主,而是有监国之名,掌控了整个成都府的女子。 最重要的是,王府中的人都在说,公主其实是仙女下凡来拯救大明朝的。 每晚那些将士提在手中用于巡逻的明亮神灯便是最好的证明。 此外她还听说公主送了大王一个极其好玩的法宝,让大王沉迷其中,饭都忘了吃,觉都不睡。 可惜她在王府侍女中级别较低,并不曾见过那个法宝。 十五岁的刘珠仍有不小的好奇心,既知道了这些,自然希望能在公主跟前做事,好增长些见识。 第117章 雇佣文书,选人大招 说起来,如刘珠这般的低微侍女,一般对主上都是怀着畏惧之心的,毕竟主上一句话就能决定他们的生死。 无论是此前的蜀王,还是如今的公主,都是如此。 但在费司簿奉公主之命总管王府众侍女,更改了以往关于侍女们的种种规矩之后,刘珠便对公主多了些信任和发自内心的敬重。 如果让她在蜀王和公主之间选一个主上的话,她肯定会选公主。 几日前,王府内人心惶惶之时,费司簿召集了所有侍女,言明奉公主之命进行整顿。 先问是否有人想要离开蜀王府。 待约莫几百个侍女表明此意向后,费司簿便按照王府老规矩发放些许银钱,将这些侍女都放出了王府。 当时刘珠差点已跟着举手表示想离开。 须知,那些侍女的银钱虽是按老规矩给的,可她们中绝大部分并没有到老规矩中的放归年岁,有的才被卖入王府一两年呢。 刘珠就觉得,按老规矩论,这些侍女都占了便宜。 刘珠之所以最终选择留下,是因为她又觉得,公主既然对这些想离开的侍女都如此好,那么对愿意留下的侍女肯定不会差。 她本是成都城里的匠户之女,七八岁时家里粮食不够吃,眼见着就要饿死人,才被父亲卖给王府做侍女。 须知,王府侍女可不是想做就能做的,她父亲当时也是求了人,托了关系,才如愿的。 按照王府惯例,像她这种身家清白的侍女,虽然是被买来的,可若是23岁之前都不曾跟王府的宗室子弟有染,也没有被提拔到一定级别,便会被放出王宫。 为了表示蜀王仁义,还会给一比银钱,并不多,大概也就一两的样子,被管事的克扣一番估计也就剩几钱了。 在王府做侍女期间,王府只管她们的吃住,只有被提升到一定级别,才会有些许月例钱。 然而那也意味着,你需要终生为王府做事,直至成为王府里那些讨人厌的老姑姑。 刘珠家在成都,自然是想早点被放出王府回到家里的。 可在举手之前,她想起了小时候家中兄弟姐妹几个每天肚子饿得咕咕叫的惨状。 她很清楚,即便她能带一两银子回去,也改变不了家中贫苦的状况。 她回去后没法儿给家里赚钱,还要吃家里的饭,说不定过段时间就被嫌弃了。 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凭借在王府当过侍女的经历,嫁一个稍微好点的人家罢了。 但因为成了已过了年纪的老姑娘,肯娶她的多半是鳏夫,或是年过三十的老光棍,能嫁给同年龄段良人的机会微乎其微。 如此,刘珠想想便觉得不甘心。 而王府这边换了新主人,瞧着又似乎将有好事降临在她们这些侍女身上。 两相比较,刘珠便掐灭了离开王府的想法,准备留下赌一把。 结果证明她赌对了。 将那些想走的侍女放离后,费司簿便告诉她们,今后王府侍女都由其掌管,规矩也要改。 然后先让她们签“合同”。 开始刘珠以为是重新签卖身契,可当了解到“合同”内容后,她便和许多侍女一样喜不自禁,甚至是喜极而泣。 因为那并非卖身契,而是一份雇佣文书。 就像店铺掌柜的、大师傅受雇于东家,师爷受雇于官老爷一样。 刘珠怎么都没想到,像她这样低微的人,有一天竟然能被正式雇佣。 而且雇佣她们的不再是蜀王府,而是公主府! 除改卖身契为雇佣文书外,公主府还会给她们月薪。 这月薪由底薪和奖金组成,底薪视侍女级别与所做之事有所差别,奖金则是看情况给,若犯了错甚至可能被全部扣除。 可即便只能得到最差的底薪,也有一钱银子,都赶上以前王府给掌事侍女的最低月例了。 要知道,不管是蜀王府还是公主府,可都是管她们吃住的。 所以即便每月只有一钱底薪,也能一年存个一两多呢! 当然,雇佣文书中也不全都是给她们好处,还言明了不少新规矩。 如签一次“合同”至少管五年,如果是想被提拔为一定级别的掌事侍女,或是做一些需要保密的事务,更需要重新签订长达十年以上的“合同”。 合同期内,公主府可以开除不满意的侍女,但侍女却无法主动脱离。 此外还详细规定了各类各级别侍女应做事务,让一些心思鬼的人无法轻易地耍滑偷懒。 等等类似条款,竟然多达几十页纸张,若非费司簿解说,刘珠估计她都未必能看得懂。 并非她不识字——她小时候被送入蜀王府后,便通过选拔,得以被培养认字、算账、刺绣,而今虽不敢说能读懂正经的儒门书籍,可看话本却是没问题的。 但雇佣文书中有不少新鲜词,虽然每个字她都懂,可连在一起她便不懂了,只能靠费司簿讲解。 签订“合同”后,她比以前做事更加勤恳认真,为的就是能得到提拔,乃至在公主身边做事。 今天瞧着,说不定便要如愿了。 只是不知,公主要选几个人,又怎么选。 ··· 眼前有48个侍女,在郝光明的建议下,朱媺娖并没有搞一个个问话、“谈心”那一套。 两人都相信费珍娥挑选侍女的眼光。 再加上不想浪费时间,郝光明便教给朱媺娖两个选人大招。 只见朱媺娖扫视众侍女一眼后,便道:“张献忠在重新将俘虏的近万官军将士都砍了右手,割去耳鼻,然后让他们来成都。 今日这第一批被残害的将士终于赶到了成都,等过些日子,与张献忠交战,还会有不少在战场上受伤的将士。 所以本宫便下令建立伤兵营,作为那些受伤将士的治疗、修养之所。 今日挑人,便要挑几个能替本宫到伤兵营做事的。 伤兵营你们或许听过,却没见识过——在那里不仅需要每天和受伤的将士打交道,还会经常见血,吃住方面肯定也比蜀王府差远了。 不过,若愿意接下此事务,原本就是女官的提升一品;原本是普通侍女的,拔为女史。 现在有意愿做此事的,可以走到左边去。” 朱媺娖说完,便回到王座坐下,静静看着众侍女。 严格论起来,藩王府的侍女应该使用的是大明宫女制度,只不过藩王府女官品级要降低到四品以下,而大明皇宫内最初可是设立有一品女官职位的。 至于大明宫女的制度,可用九品三等概括。 大明皇宫的宫令女官,便是一品,协助皇后管理后宫琐事,可代掌凤印。 而女史理论上是九品,可实际却是不入品,因为从八品以下的女官便没正式品级了。 女史放到藩王府而言,则是最低级别的侍女管理者。 至于真正处于底层的普通侍女,只简单的分为三等,一等最高,三等最末。 刘珠以前虽然被重点培养,却也只是个一等侍女而已。 别看和女史只差一个级别,可想要跨越这个级别却极难,堪比由小吏转为正式官员。 即便明末相关制度、礼仪早就没明初那么严苛,她想跨越这一级别也不容易。 如今只需接下公主刚说的事务,就能成为女史···她要不要去呢? 对于和受伤将士打交道,天天见血的环境,她也怕。 但她更想抓住这次机会,尽快得到公主重用。 可是,伤兵营那样可怕的环境她真呆得下去吗? 在刘珠犹豫之时,其他侍女也大半露出纠结、犹豫之色。 一时之间,竟没有一个挪脚的。 第118章 仙药?父子 见48名侍女一时间没一个人动,王座上的朱媺娖与一侧的费珍娥仍保持着淡然的神色,仿佛就算没一个人愿意也不妨事。 另一边的郝光明却开始忐忑了。 心想:一个人选不出来?该不会我教的选人大招有问题吧? 郝光明之所以没自信,是因为这两招纯粹他瞎想的。 他以前既没有当过老板,也没当过管理者,并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管理方面的天赋。 就在大殿中气氛开始变得古怪时,终于有侍女动了。 却是第一排一个比较高挑、看着年龄也相对较大的瓜子脸侍女。 这侍女的瓜子脸可不是后世通过手术、美颜等手段弄出的人工瓜子脸,而是纯天然的。 所以颜值那是没的说,在这一群侍女中绝对能排入前三。 见此,郝光明和朱媺娖都暗松口气。 一旁的费珍娥也露出些许笑容。 这个叫连翘的侍女会站出来在她意料之中。 人群里,刘珠见连翘第一个走到左边去,生怕在犹豫下去就会错失机会,一咬牙,也去了左边。 刘珠这一动,就好像引起了连锁反应,顿时一个接一个的侍女都站了出来。 直到左边占了二十几人时,才算止住。 郝光明看到这里,算是彻底放下心来——他就说嘛,这些侍女原本就是费珍娥从上千人中挑选出来的,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被吓到呢? 朱媺娖见一时没人再站出来,便笑着对剩余的人道:“你们不愿做这个事也不要紧,日后自还有别的事可做,先回去吧。” “是。” 二十几名侍女向朱媺娖盈盈一福,鱼贯而出。 朱媺娖又对剩余的二十名侍女道:“现在你们都站成一排,站好后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动。” 虽然觉得朱媺娖这个命令有些莫名其妙,但这二十几名侍女都是聪明人,没一个开口问的,而是颇快地在承运殿站成了一横排。 接着朱媺娖在王座上看文书,费珍娥在旁伺候着,好像将这二十几名侍女都忘了似的。 没几分钟,便有个侍女忍不住动了下。 费珍娥立即开口道:“左起第七个,刚歪了下脖子的,可以回去了。” 被点到的侍女一脸懊悔,却不敢说什么,识趣地退出队列,向朱媺娖行了礼离开。 就这样,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有侍女扛不住动了,全都被费珍娥点出来,令其回去。 四十多分钟后,承运殿便只剩下了四名侍女。 刘珠仍在其中,却已经绝望。 因为她感觉自己要扛不住了。 甚至她感觉身体都快僵了,不再属于她。 最重要的是,她感到有点晕。 “刘珠,你动了。” 费珍娥的话语声让刘珠再也坚持不住,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忍不住流泪。 这时她却听见公主道:“就你们四个吧···久站不动后,不要瘫坐在地上,起来走一走恢复得更快些。” 刘珠直接懵了。 一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还是连翘将她拉起来,她才回过神来,忙带着眼泪笑起来,冲朱媺娖行礼道:“多谢公主殿下!” “是你自己通过了考核,不必谢本宫。”朱媺娖含笑说了句,然后从王座起身,来到几人面前,“本宫选你们,是要你们去伤兵营掌管本宫赐予的药物,同时充当本宫的眼睛,监督好收治伤病之事。 所以,不仅得你们愿意去,还需能严格遵守本宫的规矩,且有过人的意志力。” 四名侍女听了都露出惊喜神色。 之前朱媺娖那么说,她们还以为要去伤兵营照顾那些伤病呢,没想到只是替公主看管药物,监督营中事务。 这活儿可比照顾伤兵轻松多了。 朱媺娖又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多少岁,哪里人,都说一下吧。” 连翘又是第一个,“奴婢连翘,18岁,自幼被王府一位姑姑收养。” 刘珠接着道:“奴婢刘珠,15岁,成都府华阳县安民坊人。” “奴婢李巧,17岁,成都府成都县青羊坊人。” “奴婢陈梅,16岁,成都府金堂县陈家村人。” 朱媺娖点头,道:“你们去殿外走一走再回来,由费司簿带着造一份账册,将这些药物都收录备案。” 刘珠本想应了,却听连翘道:“奴婢不需要歇息,现在就可做事。” 朱媺娖闻言深深看了连翘一眼,然后一笑道:“甚好。” 于是,不久前才站得身体发僵的刘珠不得不与李巧、陈梅一起跟着连翘干起活儿来。 心中对连翘没有埋怨是不可能的,但很快就被那两箱奇特的“药物”转移了注意力。 乍见那奇特的小瓶子,古怪的药丸,四人都想起了那个“公主是仙女下凡”的传说,于是就不禁想:这些该不会是公主带下凡的仙药吧? 若非仙药,怎么还需要专门选拔我们去伤兵营看管? 想到这里,四人都不禁激动得俏脸发红。 然而当费珍娥说这些药物只是用于治疗金创伤的,并且效果不稳定,吃了可能会好,有会更快死去,四人才知道事情于她们想的有所不同。 即便如此,面对这些奇特、精美的药物,四人仍带上了敬畏之心。 ··· 日暮时,李老汉和小儿子各自拉了一独轮车的柴火从城外回来。 这成都城住了几十万人,每日生火需要的柴火都是个极大的数字,因此柴火价钱不低。 李老汉一家也能以打柴为生。 眼见看着东城门了,在经过一个荒草丛生的小土包时,三个汉子忽然跳出来,拿刀围住了他们。 “别动!动老子就砍人!” “哪个敢叫,老子就割了他们的舌头!” 前两个人说着凶狠的话不说,模样也吓了李老汉父子一大跳。 只见这两人脸上都缠着脏兮兮的布带,说话时竟然有浓水从里面流出,仔细一瞧,竟然都是没耳朵没鼻子的! 李幺儿吓得想撒腿跑,却被李老汉抓住。 因为李老汉看出,这几位绝对是杀人不眨眼的凶人,又将两人包围了,小儿子怎么跑得掉? 别被人一怒之下砍了。 他赔笑道:“军爷,有话好说。不过我们都是回城的柴夫,除了这辆车子柴,真是啥子都莫有啊。” 个子最高的汉子道:“把斗笠给我们,带我们入城。” 李老汉听了讶然。 然后就想起了近几日城门守卫盘查入城者,说是要防止八大王派的奸细潜入。 这三个人,莫不是八大王的奸细吧? 可八大王为啥子要派伤成这样的人当奸细?想不引人注意都难撒。 李老汉心里想不通,口中则讪讪道:“军爷,不是我不带你们入城,而是守卫盘查得很严。别说你们跟着我们,就算是藏在轿子里,也会被搜出来啊。” 矮壮些的汉子似乎不耐烦,低吼道:“少啰嗦,你要不办,我们就砍人!” 李老汉陷入为难,正待再说什么,忽然听人喊:“爹?” 幺儿喊我干啥子? 李老汉先是不解,接着忽然意识到不对,因为那声音并不是幺儿的。 “爹,老幺,真是你们呀?我是保田啊!” 那人带着哭声说着,从后面来到李老汉面前,正是第三个拉到,同样没了鼻子和耳朵的汉子。 “你是老二保田?”李老汉瞪着眼前汉子一时不敢认。 只见汉子将左手拿着的刀插到地上,解开了脸上的缠布,顿时露出了一张十分恐怖,可李老汉却又熟悉、牵挂依旧的面孔。 “我的保田,你可回来了啊!” 李老汉呼喊一声,老眼泪水汹涌,上前紧紧抱住了汉子。 第119章 老子在重庆就该死了! 原来,眼前汉子就是李老汉的二儿子李保田。 一年多前,总兵曹英在成都招兵,李保田去投军后只回了一次信,寄了一两银子,便跟家中断了联系。 之前听说总兵曹英在夔州被八大王打得大败,李老汉就觉得儿子怕是生还无望。 果然,之后半年都没得到儿子的消息。 李老汉也只能当二儿子已经死了,免得整日里担心——日子总还要过下去不是么。 哪曾想,竟然在成都城外见到了儿子。 可是··· “保田,你这是怎么了嘛?你这鼻子、耳朵···你的手呢?你怎么少了只手?!” 李老汉放开儿子后,看着儿子没了鼻子、耳朵、半结痂的恐怖面容,心痛不已。 更令他受打击的是,他下意识地去抓儿子的手,才发现儿子右手也没了! 这没了耳朵,顶多是聋了,没了鼻子顶多是难看,可这没了一只手以后该怎么过啊? 这世道,没了一只手想养活自己太难了。 李保田露出憎恨、恐惧之色,道:“都是八大王干的,他把俘虏的近万官军都砍了右手,割了鼻子耳朵,还只准我们往成都来,说在别的地方见了我们就杀无赦。” 这时,另外两个汉子才反应过来。 知道眼前老汉是同袍的爹,自然不好再拿着刀子威胁。 但他们要办的事却似乎更容易了。 高个子汉子道:“保田兄弟,先让你爹掩护我们进城吧,有话可以等回到家再说。” 矮壮汉子也道:“大哥说得对,眼见太阳就要落山,别城门一关我们就进不去了。” 李保田立即道:“爹,帮我们进城。” 李老汉不解道:“你们要进城就进撒,为啥子要我打掩护?” 李保田道:“爹,我们在这里呆了一两个时辰了,为啥子?因为我们发现,前面想进城的弟兄,都让守城的人带走了。 我们怀疑那些人可能是被带去偷偷杀喽。 我们要是这样过去,被抓住,可就性命不保啊。” 李老汉闻言更加不解,“你们不是官军吗?城里的守军也是官军,杀你们做啥子?难不成你们是逃兵?” 高个子自嘲地笑道:“我们都被八大王俘虏了,算啥子逃兵?我们是八大王故意放走的,目的就是为了吓唬官军。 那些官老爷肯定也明白这点,所以才吩咐守军见到我们就抓起来杀了,以除后患。” “不会吧?”李老汉听了惊讶无比,“怎么说都是官军,被八大王弄成这样又不是你们的错,为啥子杀你们嘛。” 矮壮汉子也冷笑,“官老爷可不管是谁的错,也不会把我们的命当回事。觉得我们会打击军心士气,杀了我们有啥子稀奇?” 李保田则道:“爹,你想一哈,官老爷不杀我们,难不成还请大夫医治我们,把我们养起来吗?不可能的。” 李老汉想了想往日那些官老爷们的做派,想起那些人高高在上视草民如蝼蚁的神情,便觉得二儿说得对。 官老爷肯定会找个罪名杀了李保田他们,而不会医治他们。 “行吧,我帮你们进城。”李老汉道,“一哈儿我躺在车上装着受伤的样子,你们几个都是我幺儿叫来帮忙拉车、推车的。晓得了撒?” 见李老汉这么快就想出了个还算靠谱的法子,三人都有点意外。 相互对视了眼,便点头道:“晓得。” 随后,李老汉将一辆独轮车上的柴禾扔掉一半,躺了上去。 他和小儿子的斗笠都给了李保田的两个弟兄,又将自己的上衣脱了给李保田盖住头。 又将三把腰刀藏到土包后面,一行人就带着两辆独轮车到了东城门外。 只见东城门外一侧有片连绵的帐篷,显然是难民营。 李保田三人仔细看了下,发现这难民营的样子竟然比他们在其他地方见到的明显好一些。 里面帐篷安置得井井有条,环境看着也更干净。 施粥的时候还有衙役巡查,让所有人都排队。 并没有其他地方难民营那种乱糟糟的样子,难民们也颇有生气,没有麻木等死的感觉。 三人并没有多想,只以为全因这些难民才逃难过来没多久。 若是逃难久了,一直看不到希望,亲人又不断死去,这些人也会变得麻木。 至于施粥,成都这么有钱,不会在乎施粥花的那点钱的。 很快,一行人就来到了两道拒马前,被守城门的将士拦下。 李老汉见将士开始检查,忙道:“军爷,我是城里的柴夫,上午出去打柴,在外面犯了病,就叫了几个城里的后生送我回来。 我天天早出晚归,军爷不记得我了撒?” 为首的伍长道:“瞧着是有点眼熟,不过该检查还是要检查的,要是让张献忠的人潜入城中,大家都要玩完。明白吗?” “明白,明白。” 李老汉嘴上答应,心中却紧张得要死。 他家的两辆独轮车不大,即便装了柴禾,里面常没藏人也一眼可见。 所以盘查的将士很快就将李保田三人当成了盘查目标。 “你们两个,斗笠摘了。还有你,这么热的天缠头,头还低那么狠,不能见人吗?” 说话间,负责盘查的几名将士已经起了疑心,各自抬起兵刃,对准李保田三人。 李保田抬起头来,心若死灰。 他原以为守城官兵会将车子当成盘查重点,车子没问题就会放进城去,却没想到他们三个成了盘查目标。 当抬起头来后,李保田那张恐怖的脸便暴露在周围人目光下。 另外两人摘下斗笠后也是如此。 盘查的几名将士见了都是一愣,随即为首的伍长就皱眉问:“你们是被张献忠俘虏过的官兵吧?” 李保田听力已经开始出现问题,但这么静距离还是听得清的,便苦涩道:“是。” 他和两个弟兄都没求饶。 因为他们都觉得求饶也难逃一死,这里与他们而言又算是家门口,还是别丢那个脸好。 李保田原以为确定身份后,他们三个立即会被强行带走,找个没人的地方砍了。 谁知伍长却哭笑不得地道:“既然是官兵,你们遮遮掩掩的干吗?老子还以为要抓到奸细立功了呢,真是的,害老子白高兴一场!” 然后就一挥手,道:“来个人带他们去伤兵营报到!” 李保田三人都已经放弃挣扎了,李老汉见状却忍不住了,一下从独轮车上翻了下来,向伍长跪了下去。 “军爷,将军,我儿莫得错啊,为啥子要杀他嘛?进了城我立马带他回家,绝不会让他出去吓人的。” 李老汉说着眼睛都红了,开始磕头。 李保田见状赶紧拉扯李老汉,气呼呼地叫道:“爹,给他磕啥子头?不就是个死嘛,老子在重庆就该死了!” 说着,李保田就红着眼向其中一位将士的刀刃撞去。 他真觉得回来是个错误。 或许,他就该在重庆战死。 第120章 公主施政 嘭。 李保田没能死成,让那个将士收刀抬腿,一脚踹得坐在地上。 他的两个弟兄立即对那将士怒目而视,想要拼命。 可惜他们不仅没有刀,还少了一只手。 这时伍长道:“你们脑子有病?还是耳朵聋得一点都听不见了?老子说了送你们去伤兵营! 伤兵营是什么地方不知道吗?那是给伤病治疗修养的地方。谁说要杀你们了?” 李保田三人听了一时呆愣。 就连李老汉、李幺儿也是如此,然后就不禁看向李保田,意思很明白:不是你说成都的官军会杀了你们吗? “别骗我们了!”李保田反应过来立即叫道,“上面的人怎么可能舍得花钱医治我们?一定是想把我们带到没人的地方杀了!” 伍长无语地摇了摇头,道:“你爹没告诉你吗?公主来成都了,而今成都是公主说了算,这伤兵营也是公主为将士们建立的。 要是还不信,你们可以先让一个人去伤兵营看看,看比你们早回来的那些人是不是还活着,都在里面接受大夫的治疗呢。” 听到这番话,李保田三人对视了眼,都生出了同样的想法:难不成真是他们想错了? “我跟他们去看看!” 李保田还是不愿意相信,便想去证实——反正他都不想活了,就算真被骗走杀了也没什么。 伍长懒得再多说,直接让人带李保田入城。 然后又让李老汉等人让到一边,避免阻碍后面要入城的人接受盘查。 却说李保田跟着一名士卒进了城,出瓮城没走多远,便到了一片营房前。 “这里以前是成都守军的营房,今日李督理奉监国命令即刻建立伤兵营安置你们这些人,便让之前住在这里的弟兄们搬了出来。 你进去瞧瞧,就知道俺们伍长说的是真是假了。俺告诉你,公主可是好人,是仙女下凡,不会不管你们的。” 李保田没太在意这士卒后面的话,将信将疑地走进了营地,然后便听见好些房间都传出了惨叫声。 如果仅是如此,他恐怕会误以为里面有人在被大刑伺候。 但见一些穿着青衣的医馆学徒时不时进出,或端进去热水,或出来倒脏水、血水,却是让李保田意识到,这里真可能是伤兵营。 正在他准备进入其中一个屋子查看时,就瞧见一个头上裹着干净的白纱布,缺了右手的人从一间屋子走出来。 他忙上去问:“兄弟,这里真是伤兵营?” 那人看着他,颇为感慨地道:“不相信是吧?我之前也不信。可来了之后,被大夫一通医治,不信也信了。 我听说啊,都是公主仁心,不忍我们这些人没得着落,便让人建立伤兵营收纳我们。 兄弟,我看你伤口化脓有些严重啊,别看了,赶紧进去排队等大夫医治吧。” 听了这番话,又瞧见其他屋子也有类似于他这样的人进出,李保田这才相信伤兵营的事。 他回想伍长、士卒以及刚才这位伤兵的话,很容易就抓住了这件事的关键。 “公主···请问兄弟,是哪位公主来了成都?” “我打听过了,好像说是叫坤兴公主。不过我听他们都不叫公主,而是称呼监国,说我们成都以后就归监国管了。” “公主?监国?” 李保田见识不多,一时不明白这两个称呼加在一个人身上的意义。 他也不多想,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东城门外。 高个子和矮壮汉子瞧见李保田出来,先是微愣,随即都露出期待神色。 不待两人问,李保田就有些激动地道:“城里真有伤兵营,是公主让人建立的。大哥、三弟,我们这次真的想错了。” 高个子、矮壮汉子一时情绪复杂,不知道说什么。 李老汉在旁急道:“你们愣着做什么,既然伤兵营是真的,赶紧去让大夫看看你们的伤啊。你瞧你们,脸上都冒脓了。” 说完,李老汉又跑去跟那伍长道歉。 “军爷,先前时我们不识好歹,错怪了官府,请官老爷们千万莫见怪啊。” 伍长道:“你跟我说这些作甚?不过我告诉你,伤兵营跟官老爷们关系不大,是公主让建立的,要谢就谢公主吧。” “谢公主!” 李老汉扑通一声向着蜀王府的方向跪了下去。 ··· 次日。 上午九点多时,朱媺娖第三次来到军器局进行视察。 第二次是在她宣布废除匠籍的三日后,当时主要是去看军器局有没有招到足够的工匠。 讲实话,当时她虽然坚决废除了匠籍,并给工匠们发工资,但对于军器局能否在三天内招到至少一千名工匠并没有多大把握。 毕竟过去官府在工匠心中形象太差了。 哪怕当时她按照郝光明所教的,让补发积欠工匠的钱粮,也不知道能挽回多少形象与信誉。 结果朱媺娖第二次来视察军器局时,惊喜地发现,与军器局签约的工匠竟然已多达1200多人! 朱媺娖当时还怀疑军器局大使用纸面文字欺骗她呢,便去各厂、坊、所进行了统计,还挑了一些工匠询问,得知确实有1200多人被军器局雇佣,这才相信。 总结了那些工匠的答话,郝光明得出了三个原因。 首先,军器局制度改革后给工匠的待遇足够好,甚至可以说是极好。 当时李佐与军器局大使、副使在了解多数工匠对工薪的想法后,用大半天的时间就拟写除了一份有关工匠薪资的文书交给朱媺娖看。 朱媺娖看完后又根据郝光明的意见进行修改,然后再征求了李佐三人的意见,最终才定下军器局工匠雇佣文书的大概条款。 其一,根据工匠水平差异,将其划分为学徒、工匠、大匠、匠师、大匠师五个等级。 而成都军器局雇佣的工匠目前等级最高的是大匠,人数最多的则是工匠,学徒次之。 其二,根据个工种不同初步定下了每月底薪,学徒中底薪最低的只有一钱银子,而大匠中底薪最高的则可拿二两银子的高薪! 至于奖金,则分为合格产品计件奖、每月产量前十名的先进奖、为军器局做出特殊贡献的表彰奖等等。 其三,军器局还设立了工伤补贴,因公死亡抚恤金,从大匠开始,只要达到一定工龄,在超过一定年岁更是允许退休每年给予退休金! 按照工匠们所讲,这样的待遇,打着灯笼都未必找得着,他们没理由不来应聘。 除了军器局待遇好,让工匠们踊跃来军器局应聘的另两个原因就更简单了。 一是如军器局大使、副使所说,工匠找活儿也不容易,十天半月找不到活计是常有的事,自由工匠收入并不稳定。 二是,工匠们都感念朱媺娖废除匠籍的恩德,知道如今张献忠将要攻打成都,守军急需军械。 如果让张献忠攻陷了成都,公主废除匠籍不就成了一句空话吗? 更别说,这些工匠也都是成都人,之前虽然生活困苦了些,却也勉强能过下去,并不想被张献忠那种凶名赫赫的流贼所统治。 所以,之前就在军器局干活的那些工匠不仅自己应聘,还积极帮忙宣传军器局的雇佣条件,招呼成都城其他工匠也来应聘。 出于以上原因,才一两天时间,受军器局雇佣的工匠就轻轻松松达到了1200多。 据军器局大使所讲,就这还是一些工匠因为雇佣文书上的某些条款迟疑,否则愿意来干活的工匠更多。 什么条款呢? 主要是合同年限及保密条款。 军器局毕竟是国家军工部门,不能让工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所以,即便是学徒,一旦签了合同,最低也要干三年。 有些需要极高保密性的工种,学徒合同也是十年起步。当然,这类工种底薪也高。 至于保密条款,主要是不准工匠们外泄军器局机密,一旦违反动辄以劳役、流放、杀头处置。 不过,真正拎得清的工匠都觉得,无论是雇佣年限,还是保密条款,看着吓人,而实际上并没有比过去大明官府对待工匠更严苛。 在过去,他们可是要给官府免费干活儿一辈子的。 至于保密,那也是必须的。 并且你是否泄露了机密完全由官吏说了算,等于说官吏随便找个理由就能处置了你。 如今保密条款规定了机密范畴,反倒让工匠们心里有了谱,知道什么事能往外说,什么事不能。 如此也就能避免被上面的官吏任意拿捏、随意处置了··· 朱媺娖今天过来,主要是视察军器局生产情况及进度的。 毕竟如今军械缺口仍不小,军器局这边生产压力很大。 这次朱媺娖没带龙文光等官员,只带了卫队,进局内后就由李佐、大使陪同。 她在视察各厂、坊时,不仅会听大使的讲解,还会随机找个工匠问话,如此就能在一定程度上避免军器局官吏欺上瞒下。 当来到盔甲厂,见到一位老汉在打造甲片,打得是又快又好。 待其打完一片停下时,朱媺娖便让人将其叫过来问话。 这老汉见了朱媺娖便下跪行礼,朱媺娖也没阻拦,只在老汉行礼后让其站起来回话。 她见这老汉虽然矮壮却头发斑白,皱纹深刻,便问:“老丈贵姓?多大岁数了?” 第121章 工匠有声,伤兵无言 “草民姓王,今年四十五了。”王老汉弓着身子,老老实实地答道。 朱媺娖听了略感惊讶,她还以为这老汉起码五六十了呢,没想到才四十几。 巡抚龙文光都快六十岁了,看着却比王老汉还年轻。 同样四十几的黎玉田,便说是王老汉的儿子,也是有人信的。 人和人还真不能比。 “王老丈应是大匠吧?觉得如今在这军器局做工如何?”朱媺娖又问。 “好。”王老汉先吐出一个字,随即皱纹深刻的老脸上便露出笑容,“草民是大匠,草民的两个儿子也都评上了正式工匠,如今每月底薪就能领到三四两银子,干得好还有赏银拿。 我那乖孙儿钟娃子再也不用挨饿,儿媳妇也不暗地里发牢骚了,一家子都觉得日子有奔头了。 这一切都是公主的恩德,草民要谢公主···不,谢监国啊!” 说着,王老汉便不禁眼眶湿润,冲朱媺娖跪下来道谢。 “王老丈不必如此,快些起来。” 朱媺娖说着,军器局大使反应快,立即上前拉起了王老汉。 接着,朱媺娖又询问了一些关于制作铠甲的事,王老汉都一五一十地回答了。 朱媺娖了解后,感觉对盔甲长如今的生产效率大致满意,这才继续前往下一个地方。 说起生产效率,朱媺娖就想起了郝光明曾经提过的流水线、机械化生产。 但在第一次来军器局视察后,两人就有过商议,一致觉得,还有不到一个月张献忠大军就会来到成都。 大战一触即发,并非让军器局改成流水化作业的好时候。 流水化作业生产效率固然比如今军器局作坊式、个人式生产效率高,却也是需要时间磨合的。 军器局毕竟有这么大,有一千多工匠,要改换成流水线作业,估计没一两个月难以磨合熟练。 而流水线刚开始的时候,必然还会有不少出差错、需要纠正的地方,生产效率也许还没如今高呢。 至于机械化生产,目前主要是指充分利用水力、畜力来加快、加大生产。 但这类机械不是说朱媺娖一张嘴就有的,郝光明从后世弄来相关的机械设计图,工匠们造出来、安装调试好,也需要一段时间。 因此,还不如想让工匠们按老方法加班加点的干,等打赢了张献忠再弄畜力、水力机械。 ··· 视察完军器局,朱媺娖又带着两百人的卫队(男女各半,分别从李岩、红娘子的亲兵营抽选),顺路从蜀王府接上李岩及昨日挑选的四名侍女,一起前往伤兵营。 “监国驾到!” 听到外面传来一声高喊,正躺在床上休息的李保田与同病房的其他几个伤兵相互望了眼,立马挣扎着要起来。 现在李保田已经明白,监国就是来成都的那位公主,伤兵营是公主下令建立的,也是公主给了他们一个治疗、修养的地方。 如今公主来到伤兵营,他们当然要出去叩谢。 但挣扎着起来后,就有人犹豫道:“我们这个样子,不会吓到公主吧?” 李保田听了一愣,动作也止住了。 随即又有人道:“公主对我们有大恩,来了我们难道不去拜谢?至于说吓到公主,我们离远一些跪拜,不让公主看清我们的脸就行了。” 李保田等人觉得这话有道理,于是纷纷走出病房。 另一边,伤兵营主管已经带着一众大夫、学徒、杂使人员在校场接驾。 “成都府医官、署理伤兵营都管孙平拜见监国。” 一名中年人带头向朱媺娖行跪拜稽首礼后,其余人也跟着行礼齐呼。 “拜见监国。” 朱媺娖颔首,道:“平身。” “谢监国。” 待孙平等人起来后,朱媺娖便看向那些从病房中走出的伤兵。 孙平见了顿时面色巨变,忙转身冲伤兵们喝道:“谁让你们出来的?!” 其中一位同样被割了耳鼻、砍掉右手的将官壮着胆子道:“我等只想向监国跪拜谢恩,别无他意。” 说完,便在距离校场仍有上百步的廊檐下遥遥冲朱媺娖这边跪拜,大呼:“多谢监国救治,大恩大德,永生不忘!” 其余走出病房的伤兵也纷纷在廊檐下跪拜,齐声大呼,“多谢监国救治,大恩大德,永生不忘!” 伤兵营都管孙平见此,一时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原本怕这些伤兵凑过来,恐怖的面容惊吓到朱媺娖。 而今这些伤兵隔着上百步跪拜,都看不清脸,自然也就不会吓到朱媺娖了。 可紧接着让孙平紧张的事出现了。 朱媺娖竟然主动向那些伤兵走去。 她这一举动同样令伤兵们不安起来,如果不是跪在地上,恐怕有些人就要起身跑回病房了。 就在众伤兵惶然不知所措时,尚未走近的朱媺娖开口了。 “众将士不必紧张,本宫只是想近些看看张献忠那恶贼将你们残害成了什么样。 待到他日与张献忠决战,本宫也好给众位将士报仇雪恨。” 听见这番话,伤病们莫名心安了不少,不再紧张。 很快,朱媺娖便带着卫队来到伤病们面前。 可是伤兵都低着头,让朱媺娖看不清面孔。 朱媺娖便对之前第一个说话那位将官道:“抬起头来。” 这将官不敢违逆,只能咬牙抬起头。 朱媺娖以及郝光明终于看到了张献忠所造的恶果。 也亏得朱媺娖自离开皇宫后心理以强悍许多,才没有表露任何异样。 可她心里却已对张献忠痛恶之极。 其实这名将官脸上伤口已经结痂,没有化脓,看着只是缺了鼻头,并不算太吓人。 可从这将官的神色来看,他显然深以为耻辱。 “你叫什么名字?以前在谁军中,任何职?” 将官沉声道:“回禀监国,末将褚令奎,此前在陈抚台的标营任千总。” 朱媺娖、李岩等人听了都微微惊讶。 千总已经算中级将领了,居然也没能躲过张献忠的残酷手段。 回过神来,朱媺娖一叹,随即扫视其他伤病,用清亮的声音道:“诸位都是大明的将士,哪怕曾兵败被俘,却也为大明流过血。 因此本宫承诺,只有本宫还有能力,就绝不会放弃诸位不管。 等你们养好了伤,本宫一定会让人妥善安置,绝不让你们流血又流泪!” 虽然仅仅是一番话,还不知道将来能否会兑现,可许多伤病听了仍感动得眼眶发红。 即便真的只是一番安慰的话,以往又何曾有人对他们这么说过? 他们在那些高高在上的掌权者眼中不过是一个数字罢了。 大战之中受伤,即便不死在战场,也大概率会痛苦地死在营中,哪怕军中也有伤兵营、有医匠,又哪里能和眼下的条件相比? 何况,在他们的认知中,他们这般被俘后由敌人故意放回挫伤己方军心士气的败兵,一般都是被上面秘密处决。 如今公主不仅没杀他们,还建立了条件如此好的伤兵营,让大夫不吝用药、全力医治。 又承诺以后不会不管他们,会做出妥善安置。 如此种种,便是心如铁石的汉子也感动了。 更别说他们受到张献忠的屈辱处置,心理远比寻常将士敏感。 于是,伤兵们终于抬起头来看向朱媺娖,深深记住了这张仿佛散发着光辉的面容。 最后没人再去呼喊什么,而是在记住朱媺娖脸庞后深深叩首。 虽无言,可他们却都已将朱媺娖的恩德深深刻入了心中。 第122章 微生物之说,无人机到货 让伤兵们回病房后,朱媺娖才向都管孙平及一众大夫了解伤兵们的病情。 “监国,这是成都最擅长治疗金创伤的名医齐元术。” 孙平却是向朱媺娖介绍了一位大夫,然后由这位擅长治疗金创伤的大夫总述伤兵们的病情。 根据齐元术的讲法,伤兵们的病情因人而异,因境遇而异。 有的人体质好,在西来途中又经过一定治疗,或是敷过草药,伤口已经结痂,只需修养十天半月就没事了。 也就是听力受影响,面容丑陋而已。 但有体质差的,被残害后伤口迅速感染化脓,路上食物也得不到保障,甚至原本就受过其他伤的,走不到成都就会死掉。 这种情况的比例还不会少,至少三分之一,至多可能达到三分之二。 还有相当一部分,虽然活着来到了成都,可伤口却已经化脓感染,甚至邪气入体,即便大夫们全力医治,最终能否活命也得看个人命数。 了解到这些后,朱媺娖让随行的侍女连翘拿出一摞册子分发给众大夫和都管孙平。 “这是本宫找人拟写的《伤兵营管理建议》,以及《外伤处理注意事项》。 上面的建议、要求或许让诸位无法理解,但本宫可以保证,上面所写内容都经过验证,是极其有用的。 我希望诸位能够认真阅读,将上面的内容化为己用,治愈更多的伤兵。 让伤兵营成为受伤将士的希望,让那些走上战场的将士想到伤兵营能更加勇敢。” 听了朱媺娖这番话,众大夫及孙平都是微愣,随即就翻看起手中册子。 大夫们拿到的都是《外伤处理注意事项》,孙平拿到的则是《伤兵营管理建议》。 这两份册子都是郝光明连夜在网络上搜集相关知识编写的。 不过这次他没有选择用竖写排版,而是用横排,但字体还是转换成了繁体字。 后世繁体字和明末的繁体字差别很小,所以尽管不习惯横排阅读,可无论是大夫还是孙平,看起手中册子来都没有障碍。 齐元术翻开册子前心里是不以为意的。 作为享誉成都的金创伤名医,他并不认为公主给的册子能让他学到什么,甚至不认为在治疗金创伤方面他还有什么不懂的。 但公主让看,他不能不看。 翻开之后,他便发现,这册子虽然薄薄的没多少页,可里面的字却很小,因此记录的内容不少。 先大致地翻了翻,齐元术便发现这上面的内容并不成体系,好像他人随便从各处摘录的一般。 开篇则着重提到,处理外伤一定要注意消毒,如果消毒没做好,就很容易令伤口感染,也即是侵入邪气,化脓。 然后就提出了多条消毒之法。 如以开水烫煮包扎所用的纱布,处理外伤的工具。 医者接触病人伤口前需先洗手,然后再以酒精擦手及病患伤口进行消毒。 又如,让病患注意个人卫生,不要让伤口沾染脏污。 等等。 只看了一页,齐元术就疑惑重重。 虽然敬畏朱媺娖的身份,可他还是忍不住问:“监国,草民有些疑问,不知这处理外伤为要注意消毒,难不成我等手上、所用的纱布都有毒?” 这问题朱媺娖并不懂,但有郝光明在另一边跟她解释呢。 只见朱媺娖微微一笑,道:“此毒并非指毒药的毒,而是指一种以细菌为主的微生物,空气、水中乃至我们的身体内,它们无处不在,只不过比微尘还要小许多倍,所以我们肉眼看不见罢了。 诸位大夫若不信,过些日子我会拿几台显微镜来伤兵营,到时候你们就能看到那些肉眼不可见的微生物了。” 见朱媺娖言之凿凿、确有其事的样子,齐元术等大夫都惊疑起来。 孙平等人想起关于“公主乃仙女下凡”的传闻,更是瞬间紧张地看向周围,暗想:莫非真如公主所讲,周围都是那什么微生物? 可真这样的话,为什么我们还活得好好的? “若如监国所言,微生物到处都是,甚至我等体内也有,那我等为何都活得好好的?”齐元术再次对朱媺娖的话提出了疑问。 朱媺娖笑容不变,道:“微生物并非都是有害的,有些虽然在我等体内,却于我等有利。 另外,我等身体本就有一定防护能力,微生物大多害人之力微小,如果我们身体健康,它们是无法对我们造成多大损害的。 唯有我们受伤、身体虚弱时,它们才会趁虚而入,在我们的伤口、病灶处迅速繁衍,损害我们的身体。 所以,在我们以手或外物接触病患伤口时,一定要注意消毒,避免直接让大量细菌等微生物沾染到伤口上。 用于包扎的纱布也需要勤更换,每次都需要用沸水煮洗··· 更多相关内容,这册子上都写了,即便现在没有显微镜,可诸位也可以在治疗伤兵时尝试,便知道是否有用。” 听了朱媺娖这番话,齐元术觉得虽然有些问题得到了解答,可疑惑却更多了,很想与公主再多交谈一番。 瞧见孙平暗暗使眼色,他才醒悟自己孟浪了。 于是便和其他大夫一样,应了声“是”,不再做声。 郝光明、朱媺娖也没有继续和这些大夫“交流”的想法——大明的医疗领域是有许多可以改进、提升地方,有许多问题可以解决,但却并不是现在。 因此,后面朱媺娖又让孙平引路,了解了下伤兵营的伙食及卫生情况,便结束了这次视察。 走时,她让连翘、刘珠带着一个药箱留在了伤兵营。 昨天选出来的四名侍女,被分为两组,轮换着来伤兵营“上班”。 两名侍女一人负责拿药,一人负责记录,换班时又需要与另两人交接,如此就可以最大程度避免侍女偷拿后世的药物了。 郝光明、朱媺娖倒不是舍不得药物,而是怕她们给人乱吃,反害了他人。 至于药物的事,朱媺娖没跟齐元术等大夫说。 因为她已经跟连翘等侍女说了。 之后连翘等人自会告诉齐元术等人该在什么时候用她们所保管的药。 ··· 等朱媺娖从伤兵营离开时,已近中午。 于是她便带着李岩及卫队回往蜀王府。 进入承运殿,她跟费珍娥交待了一句,便回竹林老宅吃午饭。 等朱媺娖吃完午饭准备去大明时,郝光明忽然收到一条短信。 看完短信他高兴地道:“无人机到了!” “真的?”朱媺娖也瞬间高兴起来。 “当然是真的。”郝光明道:“这次快递送到了镇上,我这就去拿,一个小时后你应该就能见到了。” “那好,一个小时后我再回来!” 随后,朱媺娖前往大明,郝光明去镇上拿快递,把朱媺姕一个人留在了家里。 不过朱媺姕很乖,并没有乱跑,只是趁两人都不在偷吃了个雪糕,又偷看了一集平时郝光明不让她看的动画片。 半个多小时后,郝光明开着箱货回来了。 他将装无人机的箱子都搬到东屋后,就拆开一个用于航拍的微型无人机,在院子里调试起来。 自从决定买无人机帮助朱媺娖后,郝光明就开始学习有关无人机操作、修理等相关知识。 不久,朱媺娖也跟着一起学习。 毕竟郝光明不能穿越到大明,无人机带到大明后,只能由朱媺娖引导飞手们通过看书、看视频学习如何调试、操作、修理无人机。 因此,在无人机到货前,她先学会一些知识,到时候也能指点大明那边的飞手们,让他们学习得更快些。 第123章 选暗探?预备飞手! 郝光明花费了十几分钟,才将微型无人机调试好,正准备试飞呢,朱媺娖就过来了。 她见郝光明在院中,便也出了屋门,站到廊檐下。 “回来了?” “嗯。”朱媺娖点头,目光却一直在无人机上。 虽然之前在网络上就通过文字、图片、视频有过诸多了解,可真正见到无人机朱媺娖还是感到颇为赞叹。 后世造物之术在大明人看来太神奇了,真的与仙术无异。 也难怪无论她怎么解释,大明那边许多人仍将她当做仙女下凡,将她带去的后世之物当做法宝。 便是一些中举、中进士的大明知识分子也不例外。 郝光明见朱媺娖看着,有意表现,便开始试飞。 据他了解,微型无人机在视界内进行常规操纵还是比较简单的。 果然,他很容易就让无人机飞了起来,开始在院子上空盘旋。 让无人机转了几圈,他便操控着让无人机停留在屋檐下,距离朱媺娖七八步远的地方。 朱媺娖果然没忍住,道:“我也想是试试。” “那就试试,但最好别飞出院子。外面都是竹林,如果飞得不够高,很容易撞上去。” 郝光明交代了一句,就将遥控器交给了朱媺娖。 接过遥控器后,朱媺娖便开始小心的操控着。 因为她学习这个的时间不如郝光明久,又是大明人,见识、思维上总有所欠缺,所以刚开始学的时候显得有点笨拙。 郝光明见状,便在她身侧指导,然后就忍不住手把手地教。 因为天气炎热,两人穿的都比较淡薄。 不知不觉,气氛就暧昧起来。 朱媺娖一个恍惚,无人机差点撞院墙上。 幸亏郝光明眼疾手快,及时抓住遥控器操作了一波,才让无人机安全飞到更上空的地方。 朱媺娖只觉得心如鹿撞,连忙脱离接触,走到一边微红着俏脸道:“我之前在那边已经让红娘子召集选好的预备飞手了,既然这无人机没问题,我就带过去教飞手们练习吧。” 郝光明刚才虽然有些心猿意马,但并不想强迫朱媺娖。 何况朱媺娖才十六岁。 于是他便点头道:“行。不过我觉得你今天带三四架微型无人机过去就行了,毕竟那边的飞手今天才开始了解无人机。 你全部带去的话,一时监控不好,很容易让他们把无人机弄坏。” “嗯。”朱媺娖点头,然后就进去带无人机穿越。 大华国的微型无人机空机重量不会超过7kg。 郝光明买的这批微型无人机,空机重量都是5kg多一点,折叠起来不过半尺多大,因此朱媺娖携带起来还是颇为方便的。 朱媺娖的搬运能力经过长期锻炼也有所增长,一次带两架微型无人机过去毫无问题。 两趟她便运送了四架无人机。 然后便对一直守在承运殿的费珍娥道:“派人去传红娘子过来。” “是。” ··· “这就是无人机?” 成都城西郊,一处视野开阔的坡地上,红娘子见朱媺娖从箱子中拿出了无人机,不禁好奇地凑过来看。 在两人周围,有两三百亲卫,以及红娘子选出来了的36名预备飞手。 此时这些人也都好奇地看向这边,只是不敢如红娘子这般凑过来罢了。 在更远些的地方,两三里外,则有一千将士封锁四方,禁止闲杂人等进入这片区域。 无人机对成都之战来讲属于秘密武器,如果让张献忠的探子看到,郝光明的计划执行起来就未必能成功了。 待朱媺娖将折叠好的无人机展开来,红娘子又忍不住道:“这无人机好小啊,看着和玩具一般,好用吗?” 朱媺娖听了不禁学了郝光明的说话习惯,笑道:“相信本宫,把‘吗’去掉。” 红娘子微愣,然后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随即道:“公主,待会儿让俺也试试控制这无人机吧?” 在这种私下中的场合,红娘子和朱媺娖交流还是比较随意的。 “没问题。” 朱媺娖说着又拿出了平板电脑,放在早就安置在一旁的木架子上,好方便多人一起观看。 随即,她就拿着无人机,对那36名预备飞手道:“诸位,想必之前你们就一直好奇,红总兵选你们出来做什么。 现在本宫可以告诉你们了,就是让你们学习操纵本宫从后世带来的无人机。 什么叫无人机?也就是本宫手中这个东西。 这无人机不仅可以携带、投放小物件,而且上面安装了类似‘千里眼’的装置。 所以,若是学会了操纵无人机,你便可以控制无人机,在天空中窥探、记录数里之外的敌军大营布置,或是敌方城防布置。 此外,此物还可以投掷、抛洒、喷洒东西,比如说火药、猛火油等等。 我手中的这个无人机虽小,但本宫还有大一些的,可以携带十数斤乃至数十斤的轻型无人机。 当然,轻型无人机更大操控起来也更难,所以你们得能较熟练地操控这种微型无人机,才可以去学习操控更大的轻型无人机。” 听了朱媺娖这番话,36名预备飞手都不禁露出了兴奋、激动的神色。 这些人都是红娘子从其本部挑选的,其中单是红娘子、李岩亲兵出身的便有七八位。 此外还有个特点,便是都比较年轻,最多二十几岁,没有超过三十岁的。 因为一般而言,年轻人反应更快、学习能力更强。 他们被红娘子选出来已经有好几天了,因为需要保密,就被红娘子安排到一起,找人教习文字。 虽然这36人中有原本就识字的(明朝人识字率在封建王朝中应算是高的),但大部分人都不识字。 郝光明虽没说不识字就学不会操控无人机,但识字总是要好一点。 36人在一起学习的这几天,也经常讨论红娘子选他们出来做什么。 有人认为是选他们做暗探。 因为潜入敌境的暗探,就需要聪明、反应快。 当时就有人说未必,因为红娘子挑选他们时还有一条标准,那就是学习能力强。 认为是选暗探的人就说,要求学习能力强,是因为暗叹也是需要学习一些东西的,比如说伪装、写书信,等等。 于是,众人便大多以为是要被选出来当暗探。 因为作为将士,红娘子选拔他们必然是做与军事相关的事,除了暗探,他们实在想不到别的了。 虽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想去做暗探,但出于对红娘子的敬重,以及对军令的服从,倒是没人在这几日说要退出的。 如今,知道了红娘子选出他们的真正目的,虽然与当初猜测相差甚远,可每个人都惊喜无比。 作为从京城就随公主南下的人,甚至是一路上护卫公主的亲兵,他们当然知道公主有天赐神通,还有诸多“法宝”。 比如对讲机、投影仪,甚至还有女兵知道红娘子有个公主送的会说话、唱歌、背诗的布偶。 他们虽然接触过对讲机、投影仪,但却从未使用过。 要说他们不羡慕那些使用过对讲机的高级将官,绝对是假的。 但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能操控“法宝”的一天。 并且还是公主此前从未展示过的新“法宝”! 就在36名预备飞手神色一片兴奋、激动时,却见朱媺娖嘴角露出微笑,又道:“你们也别高兴的太早,此番本宫只准备挑选18名正式飞手,至于剩余的人,则只能保留预备飞手的机会。 能否成为一名真正的飞手,获得操纵一架无人机的机会,就得看各位在学习过程中的表现如何了。” 第124章 天赋飞手红娘子,李振武得见曾英 听了朱媺娖的话,原本兴奋的预备飞手们又都紧张起来,一个个暗自思量:不知道自己是否有使用“法宝”的仙缘。 “为了能让大家更直观的了解无人机操控,现在本宫就先为大家演示一番。 当然,本宫其实也才刚学会操控无人机,需要学习、提升的地方还有很多。” 说完,朱媺娖就拿出刚展开的无人机,放在面前的草地上,开始调试。 她虽然有些生疏,但在郝光明通过蓝牙耳机及时给予指点的情况下,耗了几分钟时间,还是把这架无人机给调试好了。 随即开始试飞。 此时,36名飞手看着地上那个展开来也不过一尺多长,看起来仿佛一件精致玩具的无人机,心里多少有那么点怀疑。 这东西真能飞起来? 要说它那展开来的四根风车样的棍子(螺旋翼)倒是有些像翅膀,可羽毛呢? 就好像鸟,只有骨头架子,没有羽毛,它怎么飞? 难不成会腾云驾雾? 就连红娘子都有点怀疑时,便瞧见无人机的四个螺旋翼都转了起来,很快就转得连影子都难以看到。 同时也缓缓向上空飞去! 即便飞手与周围的亲兵实际都是将士,可此时也不禁纷纷发出惊呼声。 “飞起来了!” “真的能飞!” “俺以前听一个老木匠说,木匠的祖师爷鲁班就做出过能飞到天上的木鸟,俺还不信,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快看,公主让那怪鸟绕着我们飞了!” “什么怪鸟,那叫无人机!” “···” 在预备飞手、亲兵们时不时地惊呼中,朱媺娖操纵着无人机在这片坡地上空,以及更远地方,试飞了好几分钟才停下来。 能够在这多人面前成功试飞,朱媺娖也颇为兴奋。 随即她就用平板电脑上的图文、视频作为教材,开始向预备飞手们讲解如何操纵无人机。 实际就是将当初她跟郝光明一起学习操控无人机时,所得到的一些知识重复一遍。 对于平板电脑,预备飞手们就没那么惊奇了。 因为在他们看来,平板不过是小一点的电影。 而从京城到四川一路走来,大电影他们都不知看过多少场了。 红娘子站在一旁,也是听得聚精会神。 朱媺娖大约讲了一个小时,将操控无人机的基本技巧、要求都讲述清楚后,便准备让预备飞手们试飞。 为了避免出现两架无人机相撞,或者她指导不过来的情况,朱媺娖准备让36位预备飞手一个个的试飞。 并且让5名女子先试飞。 这么做当然不是在大明讲“女士优先”。 而是朱媺娖作为公主,不可能亲自上手指点男子,那么指导起来必然束手束脚,不太方便。 女子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可以教的快点。 朱媺娖才让那5名女预备飞手出列,红娘子就道:“公主,不如让俺先试试吧?” 说话时,红娘子杏眸带着跃跃欲试的神色,又带着渴望,很像一个向大人要玩具玩的小女孩。 朱媺娖一笑,“行。” 于是朱媺娖就拿出一个无人机,先教红娘子进行实际调试,等红娘子根据她的指点调试好无人机,便让红娘子试飞。 朱媺娖本以为红娘子才学习一个小时,又是第一次接触无人机,第一次试飞,必然会表现得很笨拙。 当红娘子操控着无人机刚起飞时确实如此,可接着红娘子操控的无人机飞起来就越来越灵活。 仅仅几分钟后,红娘子操控的无人机竟然就仿佛鸟儿一般在天空中飞来飞去! 这一幕别说预备飞手和亲兵们看呆了,就连朱媺娖以及通过手机摄像头看着的郝光明同样呆了。 等回过神来,郝光明就不禁感叹道:“这红娘子要在我们这儿,绝对是有当竞赛飞手的天赋啊。” 朱媺娖则忍不住俏脸发红。 她回想自己第一次试飞时的表现,跟红娘子比起来真是太拙劣了。 “哈哈哈···” 只见红娘子操控了一会儿,竟然不顾及将军形象地在跑起来,能边跑边操作,还开心无比地畅笑。 瞧见这一幕,都试飞过,知道操控无人机并不容易的郝光明、朱媺娖直接服气。 “这就是天才啊。”郝光明先这么感叹一句,然后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语气中满是后悔地道:“哎,早知道我就专门购买一架fpv无人机了!” 朱媺娖如今也是知道26个英文字母的,可仍听不懂郝光明的话。 “fpv什么意思?” 郝光明道:“就是第一人称视角的意思,这种无人机配有vr飞行眼镜,灵敏性强,还更稳定,可以让人拥有飞鸟般的感觉。 也就是让你感觉仿佛自己变成了无人机,在天空中飞行一般。” 朱媺娖听了十分惊讶,“竟然这么神奇的东西?” 郝光明笑道:“我们这边让你觉得神奇的东西还少?和某些真正高科技的东西相比,fpv无人机也就一般般吧。” 朱媺娖又问:“那这种第一人称视角的无人机比我们现在用的更好吗?” 郝光明道:“刚开始不熟练时,操控起来可能没那么好。但是熟练后的飞行,你可以参考真正的鸟儿。 就你们现在操控的无人机,如果忽然要撞上什么东西,能躲过去吗?很难吧? 但第一人称视角的无人机,熟练之后,穿梭于各种障碍物之中不过是常规操作。” 朱媺娖听了立即联想到无人机在大明的实用问题,道:“也就是说,这种无人机被人打下来的可能性更小?也能执行更复杂的任务?” “不错。” “那你赶紧买啊?”朱媺娖兴奋起来,“买回来了给红娘子用,而且我这边说不定还有超高天赋的飞手呢。” 郝光明笑道:“你别急,我这就上网买。不过拥有红娘子这种天赋的飞手肯定很稀少,我劝你别抱太大希望。” “我知道。”朱媺娖道,“不过就算我这36个预备飞手里没有能和红娘子天赋相比的,以后我从全大明找,肯定能找到不少。” 郝光明听了好一阵无语。 最后只吐出一个字。 “服!” 朱媺娖见红娘子一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索性让她玩个尽兴,她则又挑选一位女预备飞手指导起来。 因为以红娘子如今操控无人机的灵活,便是旁边多一架无人机,也不太可能相撞。 所以,等十来分钟后,这个女预备飞手调试好了无人机,便也令其缓缓起飞。 这时朱媺娖、郝光明都有种既期待又忐忑的心情,暗想:这该不会也是个天赋超高的飞手吧? 结果证明,红娘子作为大明第一个试飞的飞手,拥有这超高飞行天赋真的只是巧合。 因此这第二个飞手的表现,还不如朱媺娖的第一次试飞。 毕竟此前朱媺娖在网络上学习了很多相关知识,而这个女预备飞手则只是听了朱媺娖一个小时的课而已。 两者对无人机飞行的了解不可同日而语。 红娘子完了快半个小时,才让无人机飞回来听到草坪上。 这时,朱媺娖便想起讲起了fpv无人机的存在。 红娘子听了只觉得无法想象。 哪怕她知道红娘子去的是后世,也忍不住将fpv无人机当做“法宝”般的存在了。 当人,即便是是真的法宝,她也不会向寻常人那般敬畏,而是更加感兴趣。 于是忍不住抓着朱媺娖的手道:“公主,俺就要那个什么虎皮威无人机,俺绝对能操纵得更好!” 朱媺娖则笑着许诺道:“你放心,只要驸马拿到货,我就拿过来给你用。” ··· 也是在这一日。 奉命朱媺娖之命找人的李振武,在重庆府南川县附近的南坪关,找到了率残重庆府残军驻守于此的曾英与刘鳞长。 得知李振武来意后,曾英并没有急着表示想法。 身为川东参政的刘鳞长却觉得李振武所言太过不可思议,根本不能信。 于是直接冷笑道:“你所言在本官看来尽是漏洞——你先说你是从阆中来的,即便你赶路再快,要来到此地也需要十余日的时间。 若是算上路上打探消息、受贼军所阻耽搁的时间,怕是在半月以前。 那时,重庆刚被张献忠攻破,我等尚且在逃亡途中,不知要去往何处,公主殿下又怎会在那时知道我等将落脚南川?!” 一旁的曾英听到这里,虽然依旧不说话,但手却握住了腰刀刀柄。 其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闪烁着冷光,一副美髯微动,配上脸上尚未痊愈的刀伤,让人看一眼便觉得杀机凛然。 李振武不禁怀疑,若他不能解答好刘鳞长的问题,曾英怕是会将他当做别有用心之徒当场斩杀。 第125章 我有神灯为证! 李振武知道,如果他真被曾英斩杀在营中,根本没地方说理去。 因此,即便他知道自己没有半句谎言,也不禁有些紧张。 深吸了口气,李振武决定掌握主动,于是从包袱里拿出一封书信,道:“这是公主殿下写给两位的手谕,两位还是先看看吧。” 一封书信而已,刘鳞长倒也不怕有什么问题。 张献忠总不至于用死士带那种传说中触之即死的毒药来杀害他与曾英。 若张献忠真知道他们在此处,怕是就遣一员大将带兵来攻了。 至于说李振武暴起发难,且不说这营中还有几位曾英的亲兵,便是曾英本人的勇武,都足以让刘鳞长放下此虑。 于是他淡定地接过书信拆看——他到要看看这个自称李若琏之孙、锦衣卫千户的李振武还有什么骗人的手段。 打开书信,入目便是娟秀却有隐带堂皇之气的字迹,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高门贵女,并且是贵不可言的那种。 第二个吸引刘鳞长目光的便是上面的印记。 瞧见这印记,他就不禁瞳孔一缩,惊讶出声道:“皇帝御用印玺?!” 众所周知,大明并没有得到传国玉玺,于是命工匠打造大明皇帝御用印玺,等到嘉靖时期,此玺已多达二十四枚,因此又被合称为大明皇帝二十四玺。 这封书信上的印记,便是崇祯皇帝降下中旨喜欢用的那枚御印! 在明朝,大明皇帝印玺想要仿造得真假难辨很难。 刘鳞长身为四川参政,已经算一省高官,皇帝御印还是能辨认出来的。 如果书信上用印是真的,那问题就复杂了。 可能真是公主来到四川,并带了大明皇帝印玺。 有可能李振武是李自成派来的——李自成攻破京城,也可能得到大明皇帝印玺。 而且,前段时间他也确实曾听说叛将马科攻下了保宁府··· 刘鳞长接着看书信内容,很快就瞪大眼睛,惊呼出声,“公主监国?陛下怎么会如此?!” 按理说,崇祯殉国消息已传来,刘鳞长该称呼先帝才是,他都忘了改变称呼,由此可见书信中内容令他多么震惊。 一旁的曾英听见这话神色也终于有所变化,讶异道:“公主监国?” 说完便不顾规矩,凑过来看书信。 这才知道书信内容。 却是坤兴公主称,先帝在闯贼攻破京城前,因她受上天眷顾,得赐大神通,可往来后世,便将重振大明的重任交给她,并命她为监国。 书信中还说,坤兴公主准备带领红娘子的队伍前往成都,避免张献忠再攻破成都,并且会寻机剿灭张献忠。 又说曾英是难得的将帅之才,刘鳞长也是可用之材,希望两人能随锦衣卫千户李振武前往成都,协助她担负起监国重任。 看完信上内容,曾英也紧皱眉头。 如果抛去前面的“公主得天所衷,得赐大神通,可往来后世”这种怪异之言,只说公主能力强于诸皇子,又有逃出京城的法子,因而被赋予监国重任,他倒是有几分相信的。 国家大事虽向来由男子来做,可世间也不缺乏奇女子,比如说秦良玉,又比如信中所说的河南义军首领红娘子,还有前段时间他在山中得遇的红颜知己董琼英。 但怪异之言···他曾英自问见多识广,这辈子却也没见过鬼神,着实难以相信。 果然,刘鳞长脸上冷笑更浓郁,盯着李振武道:“荒谬!本官看你是李闯派来的奸细吧?以为我等是糊涂官,以一封加盖了御印的书信配上荒唐之言就能诓骗我等?!” 厅内亲兵听见这话,纷纷拔刀出鞘,一时气氛肃杀。 李振武紧张得绷着脸,反问:“若我真是李闯奸细,为何不用更靠谱的话,而是弄出这封在刘参政看来荒唐的书信?” 也是。 曾英点头,觉得李振武所言有一定道理。 刘鳞长道:“李闯,一驿卒尔,想出这种荒唐之策也不稀奇。” “那我又是怎么知道两位在重庆被攻破后会流落到此处的呢?”李振武再次反问。 刘鳞长冷笑更甚,“你打听到我们的踪迹,才作此谎言罢了。” 李振武见刘鳞长完全不相信他,心中焦急无比,额头也开始冒出细汗。 好在大热天,他本就出了很多汗,这焦急的迹象倒不明显。 “无话可说了吧?”刘鳞长似乎为识破敌人奸计有点得意,又有些不屑,“来人,将此贼子拿下,严加审问!” 这厅中亲兵有曾英的,也有刘鳞长的,听见招呼便上前要拿人。 李振武目光落到曾英身上,想起朱媺娖曾交代的一些话,急中生智,大声问:“曾将军可曾遇到一女子,名唤董琼英? 公主殿下曾言,此女乃奇女子,麾下有数百敢战蛮女,乃是曾将军命中的红颜知己。 若是李某见到曾将军时,董琼英已追随将军,便请其一起前往成都听用!” 听见这话,曾英神色惊讶,刘鳞长则紧皱眉头。 实际上,曾英是前两日在附近大山中探查地形时遇到的董琼英,昨天才将其带回南坪关。 董琼英说是山中富户之女,实际却出身汉化的小土司,家里没什么名气。 就算李振武是李闯奸细,想要对此事了解如此清楚,却也是不太可能的。 如此,李振武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时李振武又道:“公主的天赐大神通,可到数百年后,通过史书了解两位。 正是因此,才知道两位乃是大明的人才,也知道两位此时期会流落到江津、南川一带。 两位若是还不信,我手中有公主殿下从后世带来的神灯可以为证!” 说着,李振武从包袱中拿出他的底牌——朱媺娖给他和高胜奇一人一个的手提灯。 曾英、刘鳞长看到了手提灯,都露出好奇神色。 因为这东西他们确实认不出,连什么材质做的都看不明白,而且怎么看都不觉得像是个灯。 就在此时,那东西带着透明水晶的一端竟然放出极亮的光芒,即便是在白日,于这厅中也可见其光柱! 见此,别说曾英、刘鳞长了,就是那些亲兵都一个个神色震惊。 这样的灯,他们确实没见过,甚至都没听说过,足以称之为神灯了。 李振武则接着道:“这神灯在后世名曰手提灯,乃是用电发光,绝非我大明可以制造的,不信的话,两位可以拿去查看。” 说着李振武将手提灯递给刘鳞长。 刘鳞长结果来细细查看一番,发现这“神灯”确实不像“夜明珠”那等天生异宝,明显是人造的。 但大明也确实没可能造出这等精巧、奇妙之物,便是以善奇技淫巧著称的红夷,怕是也造不出此物。 看着此物,再想到董琼英之事,刘鳞长终于对之前的判断动摇了。 心想,难不成真如信中所说,坤兴公主得到了上天眷顾? “参政,可否将这神灯给末将看看?”曾英在一旁看得眼馋,不仅出声道。 刘鳞长虽然也想多把玩、研究一番,却还是给了曾英面子,将神灯递给曾英。 曾英看了看,就惊叹道:“如是有此物照明,夜间行军就容易多了啊。” 李振武道:“曾将军果然聪慧,我等之所以能从京城如此快赶到四川,便有公主殿下提供数十神灯让将士们能夜间行军的原因。 当然,公主殿下从后世带来的奇物不止这一样,李某一言难尽,两位去了成都便能见到。” 听到这里,曾英不禁和刘鳞长交流起眼神来。 第126章 曾英南行,蛮女之风 虽然两人并非心意相通,可此时却都看出了对方的想法——莫非此人所言都是真的? “将此人先带下去好生看管。”刘鳞长摆了摆手道。 亲兵立马上来要带李振武走。 李振武却道:“那神灯乃是公主殿下赏赐于我的,可否还给我?” 来自后世的宝物,他可不想这么让刘鳞长、曾英昧下了。 刘鳞长微微尴尬,他不主动归还神灯,确实有将其昧下之意。 不说别的,晚上要有这神灯照明,不知会比油灯、蜡烛强多少,他看书就不费眼睛了。 左想右想,还是不舍,于是厚着脸皮道:“此物我等还需再看看,否则谁知你所言是真是假?” 李振武感到无语,心想,这刘鳞长脸皮也太厚了吧?真是公主需要的人才? 想着刘鳞长到底没强夺,他便道:“让你们看可以,不过这神灯电量有限,不能常开,否则电用完了就必须充电才能继续使用,而目前只有公主殿下能将此物带回后世充电。” 刘鳞长与曾英再次对视,发现彼此似乎都成了傻子。 李振武说的每个字他们都懂,可加在一起他们真的听不太懂。 大概是在说,这神灯其实跟油灯类似,电如同油,是可以用尽的?用尽了就要加? 轻咳了声,刘鳞长道:“那你便告知神灯如何开关吧。” 李振武无奈,也只能教刘鳞长如何开关手提灯。 不然这玩意儿电耗完了,他回到公主身边前可就都用不了了。 等到李振武被带走后,刘鳞长一边赞叹地把玩着手提灯,一边问:“彦侯,你相信这人所说的话吗?” “我不信。”曾英道,可随后却话语一转,“可若不相信他所言,他所说的种种问题根本就无法解释。” “所以你还是信他的?” 曾英听了一笑,“参政心里不也偏向于相信么?况且,他若是李自成的人,为何要骗我们去守成都?除非成都官员都已投了李自成。” 刘鳞长道:“成都城内别的官员我不知道,但刘巡按却绝不可能投贼。” 曾英道:“那公主监国之事便是真的。” 刘鳞长尝试着开关手提灯,一时皱眉无言。 其实他对公主得上天眷顾、有大神通之事已经疑虑不多,只是对公主监国之事仍有些难接受——如果这个监国换成太子,或是别的皇子,他此刻已经督促曾英拔营去成都了。 可惜这件事的主角是位公主··· 这明显是要牝鸡司晨,作为一位读儒学出身的官员,此事总让他有种不太爽的感觉。 此时曾英又道:“参政,根据末将打听到的消息,张贼前几日便已誓师出征,大军分三路攻向成都。 若成都再被张贼攻陷,其威势必然更甚,恐怕到时候川中各地会望风而降,局势可就更加败坏了。” 曾英这话的意思很明显,成都能否守住对于四川后面的形势变化有很大影响。 刘鳞长也是知道这一点的,于是沉沉一叹,道:“行,你便再去和那李振武交谈一番,看情况准备拔营启程吧。” “末将遵命!” 曾英应声,便大步走出官厅。 他此时还只是个参将,理论上仍受刘鳞长这位川东镇守参政节制,做事自然要征求刘鳞长的意见。 李振武见曾英这么快就来见他,有点意外。 但听明曾英来意后,他却很高兴——公主交代的主要任务应该是能完成了! “随公主入川的锦衣卫只有我与高千户两人,因为时间紧张,我与他便分头行动。 我来这边寻找曾将军、刘参政,高千户则到嘉定府犍为去寻杨展了。 曾将军若是信了我,便尽快拔营启程吧,公主殿下可是说了,成都之战很可能在八月初便开始。” 听了这番话,曾英便道:“既如此,我们便先南行前往泸州府合江,然后再沿着大江逆流而上,过叙州、嘉定、眉州前往成都。 只是如此一来,我们可就带不了太多兵马了,至多带千余精锐随行。” 李振武问:“那曾将军在这南坪关共有多少兵马?” “四千余人吧,不足五千,且其中有不少伤兵。” 李振武道:“我听闻如今张献忠号称有百万大军,如此曾将军带一千多精锐前往成都,与带四千残兵去有多大区别呢? 我想,公主殿下更希望见到的,应该是曾将军与刘参政二位,而非是二位的兵马。” 事实上,朱媺娖让李振武找人时,根本就没提曾英所部兵马的事。 曾英听了豪爽笑道:“那好,本将便只带千余精锐去成都!” 当天,曾英对南坪关的兵马便是一番整顿。 次日清晨早早吃了早饭,便带着千余精锐兵马往南行去。 李振武也终于见到了曾英的红颜知己董琼英。 只见董琼英也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带有蛮族女兵三百。 这些蛮女钻林攀山如履平地,兼之善射,且箭头喂毒,战力十分可观。 董琼英从曾英那里听闻了昨日的事,对朱媺娖也十分好奇。 她又有蛮女作风,不拘小节,于是行军间便来与李振武攀谈。 “公主真的能到后世去,是从后世史书知道我的?” “是。”李振武老实答道。 董琼英听了开心笑道:“我一女子也能青史留名吗?” 李振武道:“寻常女子自是不能,但愿意为国建功立业的奇女子却可以。石柱的秦良玉秦将军你总知道吧?她老人家必然是会青史留名的。” 董琼英道:“当然知道,我最佩服的就是秦老将军。” 李振武顺着她的话道:“有公主赏识,相信姑娘以后定会比原本史上更有名气。” 其实李振武原本并不如女人该参与到军国之事中,可自从跟了朱媺娖,认知被颠覆得太狠,如今接受起董琼英这样的奇女子就很容易了。 随后董琼英又打听了一些红娘子的事。 李振武同样一一说来,让董琼英对见到朱媺娖之后的事期待不已,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成都去。 倒是曾英,见董琼英一路和李振武有说有笑,心里有些吃醋。 不过等到第二日,李振武这边没什么新奇事可挖掘了,董琼英便没再去与他攀谈了。 由此可见,董琼英虽然有蛮女作风,却并非头脑拎不清的,有些事的分寸还是拿捏得比较清楚的。 因为张献忠几乎将大军尽数派往西边攻打成都,川东兵力自然就薄弱了。 所以曾英等人虽然有一千多,一路南行却也没有遇到贼兵阻拦,不过两日便到了泸州合江。 随后由境内的大江逆流而上,行军速度倒也不慢。 过泸州、叙州时,刘鳞长又以参政身份号召当地兵马支援成都。 虽然为了避免拖累行军速度,只收舟船能搭载少量精兵,可等到嘉定府犍为时,队伍仍是壮大到了三千多人! 第127章 杨展要官,接连震慑【第四更】 崇祯十七年,七月十八。 四川嘉定府犍为县。 县城内校场上,高胜奇正在观看杨展练兵。 杨展,字玉梁,崇祯十年入京参加武考,骑射绝佳,高中进士第三名,授官游击将军。 之后杨展从杨嗣昌剿流贼,辗转奔波。 崇祯十四年,张献忠破襄阳,杀襄王朱翊铭。 身患重病的杨嗣昌听闻此消息惊惧交加而死(一说自杀)。 跟随杨嗣昌剿贼数年徒劳无功的杨展,眼见流贼越来越势大,朝廷不能制,便辞官回乡谋得了犍为县典史之职,又为其子杨璟新谋得了犍为县巡检之职。 杨家本就是犍为县土豪大族,在县内关系盘根错节,杨展便由此把持住犍为县军务。 自此以杨氏族人为骨干,招募乡民编为县兵、民勇,两三年练出上千精锐。 年初听闻张献忠入川,杨展料定官军难以抵挡,因此再次招兵,将麾下队伍扩招至三千余人。 因此,高胜奇来到犍为县后,不仅很容易就打听到了杨展,也见到了杨展所练的三千精兵。 杨展身高七尺有余,四十许,留着络腮短须,英姿慷慨,或许是自恃本领过人,性格也有些傲慢。 高胜奇见到杨展之后,直接拿出朱媺娖的手谕。 杨展看了后并没有如刘鳞长、曾英一般质疑什么,而是豪爽地先请高胜奇大吃了一顿,然后便带着高胜奇来军营观看其麾下精兵的训练。 看完后,杨展便站在点将台上笑问:“高千户觉得杨某麾下这三千精兵如何?” “气势昂扬,甚是雄壮。”高胜奇如实回答,脸上也带着赞叹之色。 他并非表演,而是确实如此想的。 无论是以前在京城,还是随朱媺娖一路南下,高胜奇见过的各路兵马也算不少了。 杨展这三千精兵虽然不如红娘子部的百战精锐,却也能与其他闯军、官军所谓的精锐相比了。 而且他能看出,这些并非没见过血的新兵——川南既有贼匪,又有土司,杨展要训练的这些兵马可不缺乏实战的机会。 “哈哈哈。”杨展听了开心畅笑,又问:“值此成都危难之际,高千户以为,若杨某带这三千精兵前往成都支援,能获得一个什么职位呢?” 高胜奇听了微微惊讶。 心想,杨展这是要官啊。 高胜奇虽然性格有些冲动,却并不愚蠢,其父任锦衣卫千户多年,他也是有些家学渊源的。 因此看着眼前这三千精兵,再看杨展的神情,他便知道此人志向不小。 人有志向,有野心,就会积极做事。 若是朝廷能驾驭得好,便得一员大将,并非坏事。 至于朱媺娖能否驾驭得住杨展这样的人,高胜奇毫不怀疑——公主那可是有天赐大神通的,什么人驾驭不住? 于是,高胜奇稍稍思考便道:“高某为锦衣卫千户,军中之事本不敢妄言。 但想来杨将军若是真带着三千精锐去援成都,一个参将的职位是少不了的。 而以杨将军之能,想必立功轻而易举,如此日后便是官至总兵,获封爵位也不是不可能。” “哈哈哈!”杨展听了开心大笑,笑着笑着忽然停住,突问:“高千户可见过公主殿下施展神通?” “自是见过。”高胜奇顺嘴答了,随即就不禁恼怒地瞪向杨展,“杨将军诈我?” “哈哈哈,”杨展又是一笑,把着高胜奇的手臂道,“高千户不要介意,实在是手谕中所说太过离奇,杨某不得不行此下策。 嗯,高千户既然见过公主殿下的神通,那可否为杨某讲一讲,也好让杨某长些见识?” 高胜奇觉得杨展这人表面豪爽勇猛,实则不乏心机。 高胜奇本身并不喜欢这样的人,但还是带着不悦答道:“手谕中不是说了吗,公主的神通乃是往来后世。” “往来后世?”杨展还是没懂。 高胜奇撇嘴,“就是去到三四百年后。” “嘶!”杨展倒吸了口气,瞪大眼睛道:“公主真有这样的神通?那岂不是可以预知后事?” 高胜奇哼笑,“杨将军以为公主为何会让高某大老远的来犍为寻你,总不会以为你的大名都传出四川了吧? 是公主在后世史料中知道杨将军勇武过人,以后会在对付张贼及建奴的战事中缕立功劳,才会想着提前招你入成都。 否则你此时不过是一地方典史,纵然曾是武进士、游击,又哪能让公主记挂?” 杨展听了一双虎目中惊讶之色更加浓郁,一时都难以思考了。 这时高胜奇又道:“公主还赐予我一后世宝物作为证明。” 说着,高胜奇就从包袱中拿出手提灯,打开来直往杨展眼睛照去。 虽然是普通的手提灯,并非氙气灯,眼下又是下午室外,光照充足。 可杨展还是被从未见过的光亮刺得眼前发白,下意识就握住了刀柄。 同时周围杨展的亲兵也紧张地纷纷拔刀出鞘。 杨展听见众多拔刀声,立马喊道:“都别乱来!” 这时高胜奇已经将手提灯挪开,大胆地照向那些亲兵,将杨展亲兵们也照得纷纷歪头或以手臂遮挡,甚至还有惊呼出声的。 不过高胜奇也没太过分,见好就收,看向杨展问:“杨将军觉得这神灯如何?” 杨展这时视力已经恢复,看着那完全瞧不出什么制造,又为何发光的“神灯”,不禁赞叹道:“奇物,真是奇物!白日便有如此亮光,到了夜晚岂不是更亮?” 高胜奇傲然道:“那是自然。我们能从京城如此快赶到四川,便因公主从后世带来数十盏这样的神灯,令将士们可以在夜间行军。” “如此神灯公主竟然能有数十盏?” 杨展更惊讶了,甚至难以想象数十盏如此神灯在夜间一起照射的场景。 “数十盏算什么?公主说了,此灯在后世她想要多少有多少?只是要带到大明颇废功夫而已。”说这话时,高胜奇露出一副“你真没见识”的神情。 杨展却一点都不恼,因为他已经完全被朱媺娖的“神通”镇住了。 高胜奇还待再讲些别的继续震震杨展,忽然一骑手飞奔至校场边缘,疾呼道:“将军,有一股兵马从大江下游进入了犍为县!” “一股兵马?”杨展立即转移了注意力,然后就不悦地道:“江边不是设了关卡,还有战船在江上巡逻吗?你们就这么让他们进来了?” 骑手道:“那伙人舟船众多,怕是有数千人,而且打得是官军旗帜。” 这骑手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杨展麾下多为民勇,真正有编制的士卒只占少数。 杨展听了皱眉。 官军来了他也不喜欢。 须知,如今他在犍为可是军事一摆手,便是县令也得让他三分。 如果再来一股官军,压到他头上不说,他杨家作为犍为境内的土豪说不定还得出血供应粮草。 于是他又问:“那股官军打得什么旗号总看到了吧?” 骑手道:“有两面旗,分别是‘大明川东镇守刘’以及‘大明镇守参将曾’。” 嘉定府距离重庆府并不是很远,早些日子曾英于忠州大败张贼前锋的事迹便传到了犍为,因此杨展是知道曾英这个人的。 至于川东镇守刘,在大明官场混过几年的杨展也一听就明白了,必然是指川东镇守参政刘鳞长。 正因为知道来的是谁,杨展眉头一下子裹成了一团。 心想:他娘的,这有文又有武的,看来我这小媳妇是当定了啊。 正不开心呢,杨展便听见身侧高胜奇发出高兴的大笑声。 第128章 武探花见曾公子,姐妹同搬运 杨展侧目看向高胜奇,不解且不爽地问:“高千户笑什么?” 高胜奇道:“这路官军必然也是去援成都的,对付张贼的兵力增加,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杨展冷笑了声,道:“那高千户恐怕会高兴早了,重庆一战,官军已被张贼打得丧胆。 眼下这一路官军又是从南边来,看旗帜应是此前从重庆溃围而出的残军。 只怕他们未必有敢与张贼再战之心,此番来嘉定府说不定就会盘踞不走,只顾着鱼肉乡里呢。” 不是杨展看不起官军,实在是他在官军体系混过几年,深知大明如今各路官军不是烂到了根子,便是成为了军阀,没有几个好东西。 那曾英虽曾胜过张贼一两场,可在重庆不也是被打得落败而逃吗? 说不定先前的一两场胜仗只是侥幸,其人并非真正能打仗的。 他听说那曾英家住重庆,此前不过是一个浪荡公子,只因在巡抚陈士奇面前哭诉一场,便得授守备官职,可见是个官场上有关系的。 如此,谁知他的参将之职不是跑关系跑来的? 就在杨展暗暗揣测着曾英可能浪得虚名时,便听高胜奇又开口了。 “杨将军有所不知,公主殿下在阆中除了派出高某,还派了锦衣卫千户李振武去寻曾英、刘鳞长。 这股官军既然打得是此二人旗帜,必然是李千户已经寻得他们,并说动了他们前往成都支援。” 杨展已经知道公主让找的都是在后世史料中记载过的有用之才,因此不禁问:“那曾英竟然也是青史留名之辈?” “自然。”高胜奇点头,“而且他的名气可比你还要大。” 杨展听了大感意外。 他自问于军事一道本领很是过人了,难不成曾英这个成都的公子哥竟然能比他还强? 实在忍不住,杨展便问:“高千户能说说这曾英在后世怎么就比杨某名气大了吗?” 当初朱媺娖只说了曾英在重庆陷落前的一些事迹,对于杨展的事迹则未提。 总的来说,就是对当下没发生的事不细讲。 所以半路上高胜奇、李振武一合计,都觉得应是“天机不可泄露”。 此时听杨展如此问,高胜奇便道:“眼下没发生的事那都是天机,杨将军岂不闻‘天机不可泄露’,公主殿下又怎么会告诉高某?” “额。”杨展一时无语。 这种神异之事,他还真有些敬畏,便不敢多问了。 稍想了想,便果决道:“既然这刘参政与曾将军也是公主殿下要找的人,那高千户便随杨某一起去迎接他们吧。” “高某正有此意。” ··· 在犍为县的江边码头,杨展见到了曾英,很是无语。 ‘他娘的,明明是个和杨某一样高大的七尺壮汉,有一副关公似的美髯不说,脸上还有道刀靶,如此模样居然能有曾公子的雅号?送他这称呼的人怕不是对公子一词有什么误会吧?’ 曾英也在打量杨展。 讲实话,杨展比之前的他在四川更有名——毕竟是武探花嘛,不可能籍籍无名。 此外,杨展四十许,曾英则只有二十三,按年齿算,他应是杨展的晚辈。 在由李振武、高胜奇为双方介绍后,两人互相一阵打量,然后便都抱拳露出笑容,同时出声道:“久仰大名!” 两人都没想到会撞词,一时又尬住。 还是曾英反应快,笑道:“杨将军在崇祯十年高中武探花,晚辈在成都时便听闻大名,仰慕已久,今日相见,实是荣幸。” 杨展虽然性格有些许傲慢,可那也看在什么人面前。 如此时他便傲慢不起来,甚至谦虚得很。 只听他一叹道:“曾将军说笑了,杨某虽是武进士,可白白蹉跎了许多岁月,都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却仍只是一典史。 反倒是曾将军看着还不到三十岁吧?却连败张贼,闯下赫赫威名,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这时一旁的刘鳞长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忽然出声道:“曾将军虽然面相老成了点,可其实才二十三岁。” 杨展顿时说不出话来了,原本脸上强装出来的笑容都凝固。 ‘他娘的,人比人,气死人!’ ‘我不比了行不?’ 眼见气氛尴尬,李振武正待出声缓解,杨展却兀自一笑道:“哈哈,看来杨某回去后必须将犬子狠揍一顿。” 曾英好奇道:“为何如此说?” 杨展笑呵呵道:“犬子与曾将军同龄,不过区区一武举人,却目中无人,自以为是当今英雄,难道不该揍醒他吗?” 其余几人听了先是一愣,然后就都笑起来。 曾英除外。 他不知道杨展这话是夸他,还是提醒他实为其子侄辈。 不过由此他也看出,杨展此人多少有点桀骜不驯。 以上不过是几人见面后的一番寒暄,纵使哪个心里有些许不快,也不会真往心里去。 所以,说了会儿,杨展便请几人到县城去吃席,顺带商量一起行军去成都救援之事。 聊到了军事,曾英与杨展就有点惺惺相惜了,之前的一点不快也都消弭。 因为时间紧张,杨展这边没有耽搁,次日早饭后,便带着三千精兵随刘鳞长、曾英一起去成都。 不过他并没有带儿子杨璟新,而是留下数百兵马,令其留守犍为。 ··· 竹林老宅。 郝光明、朱媺娖、朱媺姕站在廊檐下。 在三人面前则摆着一架轻型无人机。 说是轻型,实际一点也不轻。 只见这架无人机展开来前后左右皆超过一米,即便是折叠起来,也超过了一尺半。 郝光明略带担心地道:“这架轻型无人机空机重量将近50斤,你和媺姕真能带着穿越吗?” 郝光明很清楚,朱媺娖虽然经过长时间锻炼,穿越携带物品重量有所进步,可最多也就带三十多斤,从未超过40斤。 如今虽有朱媺姕帮她,可郝光明仍担心会出什么不可预测的事。 朱媺娖倒是一脸平静,微笑道:“试试就知道了。” 说完招呼朱媺姕一起搬无人机。 “记住,搬起无人机后姐姐数三二一,然后一起跨步到白线外。” “嗯嗯!”朱媺姕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吃圆了的小脸兴奋地发红。 接着,郝光明先帮朱媺娖一起抬起无人机,然后小心地放在朱媺姕手上。 只见朱媺姕小手瞬间往下一沉,差点没接住。 幸亏朱媺娖承担了无人机大部分重量,又有郝光明在旁帮忙,才让她稳住。 稳住后,朱媺姕就胀红着小脸,等着朱媺娖数数。 “三、二、一,走!” 两姐妹一起跨步到圈外,带着无人机同时消失! “成了!” 郝光明先是惊喜,随即又担忧起来。 他担心姐妹俩会到了那边就昏迷过去。 虽说如今承运殿一直有费珍娥和一般亲卫女兵守着,可谁也不敢说不会发生什么万一之事。 于是他立即回到堂屋,拨打薇信语音联系朱媺娖。 很快语音便接通。 “媺娖?”郝光明试问道。 “嗯,”另一边传来朱媺娖的声音,明显带着疲惫,“别担心,无人机被我们完好带到大明了。媺姕看着似乎还好,但我感觉有点困。” “那你先休息吧,休息好了再说。” “好。” 承运殿。 朱媺娖躺在于她而言颇为宽大的王座上,左右睡不着,便想回竹林老宅睡。 于是对朱媺姕道:“媺姕,你先回去吧,姐姐一会儿就回。” “哦。”朱媺姕乖巧的应了,心中一动便消失不见。 朱媺娖歇息了大约几分钟,感觉稍稍恢复,便忍不住了。 于是跟费珍娥招呼了声,便消失不见 待其初选在竹林老宅的堂屋,立马感觉一阵头晕,软软倒下。 一直在旁用手机薇信与其保持通讯的郝光明见状立马将朱媺娖拦腰抱住,关问道:“你感觉怎样?头晕?” “嗯。”朱媺娖轻应了声,只觉得躺在郝光明怀里很是安心、舒服,不禁微红着俏脸轻声道:“能多抱我一会儿吗?” 第129章 大明飞鹰队,剑仙红娘子 郝光明本就想多抱朱媺娖一会儿,听到这要求哪里会拒绝,于是点点头,就任由朱媺娖躺在他怀里。 见朱媺姕站在一旁好奇地望着,郝光明难免脸色微红,便故作严肃道:“在这儿看什么?到里面看动画片儿去!” “哦。”朱媺姕眨巴了下大眼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就听话地进了西屋。 于是郝光明便抱着老婆,静享美好时光。 朱媺娖俏脸微红,闭上眼后,却是很快就睡着了。 朱媺娖的净身高虽然有一米六八,但并不重,也就八十几斤。 郝光明又是坐在堂屋的单人沙发上,因此抱着她毫不觉得吃力,也就是有些心猿意马而已。 像是过去了很久,又像是过去了一会儿,朱媺娖醒了过来,感觉到什么,顿时俏脸更红,忙手忙脚乱地下来。 郝光明也有点手忙脚乱。 他虽然并非没有经验的人,却也不是厚脸皮,窘迫之下道了声“我上个厕所”,就匆匆离开了。 朱媺娖整理了下衣裳,不知道想到什么,却是俏脸越加绯红。 不过等过了好几分钟,郝光明回到堂屋时,两人都差不多恢复正常。 说到底,两人已有夫妻之名,如今不过是向有夫妻之实的方向迈进了一小步,并不算什么。 郝光明道:“你才睡了半个多小时,要不要再去睡一会儿?” 朱媺娖摇头,“我刚才睡得很舒服,已经感觉不到什么疲惫了,甚至觉得可以再和媺姕搬一个轻型无人机过去。” “千万别。”郝光明劝道,“反正大明那边今天有一架轻型无人机已经够红娘子他们练习用了,剩余的三架轻型无人机你后面一天搬过去一架也不迟。” 听了这话,朱媺娖也觉得稳妥点好。 她虽然不担心直接,却担心朱媺姕因穿越时“超载”受到伤害——毕竟朱媺姕还是个六岁的孩子,谁也不敢说“超载穿越”会不会对她的成长造成不良影响。 随即,她便搬起两架充好电的微型无人机准备顺便带到大明去。 从大明那边选拔出预备飞手开始练习操控无人机开始,朱媺娖每天的搬运工作便以搬运无人机充电为主了。 至于其他如手提灯、对讲机等,将士们平时基本不使用,尽量省电,避免增大朱媺娖的工作量。 郝光明算着朱媺娖在大明那边需要充电的东西已经不少,哪怕目前每天只需她带过来几样就进行充电,工作量也不小了。 因此前些日子便在网络上订购了一批手摇式发电机、太阳能充电宝,自己可拆卸、折叠的家用光伏板。 看手机上的物流跟踪,这批货明天就能到了。 于是他便对朱媺娖道:“这微型无人机你一次带一架过去就行了,不用着急。 等明天那批货送到,你搬运过去,无人机、手提灯、对讲机什么的,就都能在大明充电了。” 朱媺娖却是不在意地一笑,“没事,我现在状态很好。” 说完,就进入西屋,跨入衣柜消失不见。 ··· 出现在承运殿,朱媺娖当即让费珍娥召集亲卫,带人将之前带来的轻型无人机与两架微型无人机送往城外的飞手训练场。 也即是最初朱媺娖带红娘子等预备飞手训练的那片方圆两里的坡地及其北部的一小片山林。 为了防止被张献忠的探子窥见无人机,这一带已经被设为军事禁地,日夜都有将士巡逻,驱逐无意中靠近的百姓。 若是遇到可疑的,还会抓起来审问。 朱媺娖带着卫队来到飞手训练场后,便瞧见红娘子正带着飞手们进行训练。 早在几日前,朱媺娖便从36名预备飞手中选出了18名正式飞手,并正式成立了“大明飞鹰队”,命红娘子兼任飞鹰队队长,朱媺娖亲自任总教官。 之所以没叫“无人机飞手队”这种比较直白的名字,自然是为了避免地方通过队伍名号洞悉其能力,进而有了防范。 虽说,无人机这种武器在用于对付张献忠所部后,消息肯定会泄露出去,但让敌人少了解一点总是有必要的。 坡地上。 正式飞手训练不再时一个一个的,或是两个两个的,而是四人一组,再加上红娘子,就是五个人同时训练。 操控微型无人机的飞手以东西南北四方划分飞行区域,各自演练超视距飞行。 红娘子却是戴着飞行眼镜(vr眼镜),站在坡地边缘,山林的不远处。 只见她所操控的fpv无人机在山林中飞速穿梭,不仅速度比一些鸟儿都快,甚至灵敏也更强。 在红娘子的身旁,则有一名辅助她的女预备飞手,看着平板上的航拍画面。 郝光明给红娘子购买的这一套fpv无人机设备,拥有150°的超广视角,最高飞行速度则可以达到每小时120千米! 航拍图传距离可达10公里,也即是20里! 有运动、普通、手动三种模式,可针对不同飞行环境、不同飞行任务进行选择。 时速在72公里每小时一下,可以做到急刹悬停。 上面还配备了视觉补光灯,以及自主检查前方与下方障碍物的系统(可关闭),即便是在夜间复杂环境中飞行,安全度也相当高。 最后,还有自动返航功能。 红娘子经过几日的训练,如今已经能熟练操控这架fpv无人机。 其他飞手、预备飞手看到红娘子演练这架fpv无人机,甚至想到了传说中的剑仙! 而川蜀一带本就有剑仙传说。 待与张献忠大战之后,“飞鹰队”的消息泄露出去些许,川蜀剑仙传说必然更多。 “参见监国!” 听见后面传来众人向朱媺娖行礼拜见的声音,红娘子便按下了无人机自动返航按钮,然后便也到坡地上向朱媺娖行礼。 行过礼后,红娘子目光便放在了朱媺娖带来的轻型无人机上。 “这便是轻型无人机?看着不小了啊,能带人飞起来吗?”说话间,红娘子已经自行摸索着展开了这架轻型无人机。 显然,经过多日训练后,红娘子对无人机的结构已经颇为熟悉了。 朱媺娖听了笑道:“带个婴幼儿起飞或许可以,成人怕是不行。它的最佳载重量在五斤至十斤,再多的话,速度与灵活便会受到明显影响。” 红娘子又问:“那它可操控飞行的最远距离是多少?” 红娘子已经知道,无人机还有自动航行模式,及按照设定好的路线巡航,几乎可以飞上百里远。 而让飞手操控着飞行,其可飞行距离就短多了。 先前郝光明拍得这一批微型无人机都算是同类型的好货了,但可操控最远飞行距离也只有七里(3.5公里)。 她用的fpv无人机说是能飞20里,但最佳操控距离却是10里以内,超出了10里,数据传输便会有较明显的延迟。 朱媺娖对郝光明购买的四架轻型无人机性能早有了解,闻言便道:“这种无人机可操控飞行距离原本只有两里,但驸马请人改装过,如今可以达到五里。 当然,它的最佳可操控飞行距离,仍是两里以内。” 红娘子听了略一沉吟,便道:“两里、五里···足够了,大不了到时候俺等到夜间,带人出城潜伏到距离张献忠大营较近的地方,再操控这轻型无人机去执行任务。” 朱媺娖听了点头,含笑道:“那你可要将它尽快操练熟了。” 红娘子温柔地摸着轻型无人机机身,笑道:“公主尽管放心,俺保证不拉垮!” 第130章 酒精与护士 朱媺娖从飞手训练场回来,便带着费珍娥等人视察王府内的酒坊。 蜀王府有多个酒坊,王府内则只是个小酒坊,原用于酿造一种珍品粮食酒,专供蜀王一系宗师所用。 在朱媺娖教红娘子等人学习操控无人机的第二日,便令方正化亲自接管这个小酒坊。 方正化虽然被朱媺娖任命为东厂提督,又管理着蜀王府的众宦官。 但东厂如今仍旧人员稀少,要做的事也少。 至于蜀王府的宦官,有朱媺娖提供的那套管理制度,同样好管得很。 再加上方正化不像费珍娥一般需要随时守着朱媺娖,这清闲功夫便不少。 于是朱媺娖就将接管小酒坊的重任交给了他。 朱媺娖到来时,方正化正守在小酒坊,当即带领一众人员行礼。 “参见监国!” “平身。” 待众人都平身后,朱媺娖又道:“方公公,让他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你带几个管事陪着本宫四处看看就行了。” “是。” 小酒坊确实小,占地就一个大院子,以前酿酒的各道工序都在这里进行。 朱媺娖让方正化接管这里后也是酿酒,但却是以陈粮酿造普通的粮食酒,而非以前的珍品。 此外,在酒酿成后又增添了一道坊内人员此前从未听闻过的工序——蒸馏! 通过蒸馏酒所得到的酒液精纯之极,被朱媺娖亲自命名为“酒精”! 所以,朱媺娖让方正化接管这座小酒坊,就是为了制造酒精! 朱媺娖到蒸馏房中看了看,便问:“现在一日可产多少酒精?” 方正化道:“自成功产出酒精后,老奴便命坊内人员两班轮换,日以继夜,目前已能日产酒精八大坛。” 朱媺娖听了满意点头。 她知道,方正化所说的大坛可不是酒店给客人喝的那种小酒坛,而是能装好几斗的大酒坛。 “那目前存了多少酒精?”朱媺娖又问。 方正化道:“除之前奉殿下命令送出十坛给伤兵营那边制作医用酒精,如今库存还有四十八坛。” 朱媺娖听了再次满意点头。 即便今日停工不产了,这个数目也勉强够之后的大战中医用酒精耗费,以及执行“斩首计划”所用了。 之后,朱媺娖又实际查看了库存,以及酒坊其他各处。 临行前郑重嘱咐道:“酒精极易燃,实是危险之物,因此库存、运输乃至日常生产时的操作,都要以安全为要,方公公明白吗?” 方正化道:“老奴明白,就像驸马爷在那蒸馏之法中写的:安全第一。” 见方正化确实将酒坊安全之事放在了心上,朱媺娖这才准备离去。 方正化却道:“殿下,老奴还有一想法。” “什么想法?” 方正化道:“这普通酒蒸馏所获酒精极烈,南方人虽然不喜欢,但在北方严寒之地必定极受欢迎。 殿下既然掌握此秘方,可否考虑酿造烈酒,出售到北方以增加监国府收入?” 朱媺娖听柳眉微蹙,本想直接否掉。 毕竟大明现在缺的就是粮食,日后说不定要禁酒,怎么还能酿酒去卖呢? 可在听了郝光明通过蓝牙耳机说的一番话后,她却是改变了想法。 她道:“以蒸馏之法酿造烈酒出售确实是个创收的好方法,但不可以粮食酿酒。 应该尝试酿造果酒,尤其是那些保存不易的季节性水果。” 方正化听了先是若有所思,随即就露出敬佩之色,道:“幸亏殿下点醒,不然老奴就犯了大错了。眼下粮食珍贵,确实不可用于酿酒。 但不论是以前蜀王府的各庄园,还是川中种果木的百姓,水果多有卖不出去腐烂掉的。 若是我们能及时收购,既可以酿造烈性果酒为监国府创收,又能为川蜀百姓增加些收入,还不消耗粮食,实是一举三得之策!” 朱媺娖听了笑着颔首,“方公公能明白其中关系便好。 那这酿造烈性果酒之事便也由方公公选派人手去做吧——如无意外,与张献忠一战后便是秋收,正是做这事的好时机。” “老奴领命!” ··· 晚饭后。 朱媺娖在承运殿处理政务。 虽然她成立了监国府,有李岩做督理,监国府下各部门也都陆续找了些人,立了起来,但朱媺娖作为监国,成都府的实际掌控者,还是有些政务需要她阅览、处理的。 并不多,一般都是军政要务,或是某些必须让她知道、首肯的事务。 至于监国府如今的架构是否会让督理成为日后的宰相,分割了君权,却是不在朱媺娖如今考虑的范围内。 须知,任何一朝鼎立,其制度都不是一开始定下就不变的,而是经过多番调整改动后才形成稳固体系的。 如大明,仅洪武朝各种制度便有过许多重大变动,甚至中书省、宰相等都给变没了。 别看后面的大臣、皇帝动不动那祖宗规矩说事,其实每任皇帝都会对国家制度、政策有所改动,甚至是彻底推翻前面皇帝定的某些政策。 认为中国封建王朝会死抱着“祖宗之法”一成不变的,根本就不了解中国封建王朝。 自汤武革命,虽有周礼传承不断,可从春秋战国起,各诸侯便以改革求存,以变法图强。 纵观秦汉唐宋元明等一统朝代,就没有哪个没搞过改革的。 就是动作更大的变法,也有不少朝代搞过。 因此,中国历代王朝可以说都在改革求变图强中渡过,只不过很多时候旧有利益团体太强大,让改革屡屡失败罢了。 若是改革成功了,少说也能让一王朝续命数十年,厉害的则可以让一诸侯称霸乃至一统天下。 可行的改革,没有哪位掌权者会拒绝。 所以,朱媺娖所掌控势力的架构以后肯定还会再更改的··· “参见殿下。” 八点多时,轮班回来的连翘、刘珠到承运殿向朱媺娖见礼,并汇报今日在伤兵营的见闻。 不知从何时起,朱媺娖身边的亲近之人,在较为私下的场合里,都喜欢称朱媺娖为“殿下”。 在大庭广众及较为正式的场合,才会称呼监国。 朱媺娖点头,示意两人平身,便问:“今日伤兵营情况如何?可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连翘道:“伤兵营并没有不少的事发生,但到目前为止收治的伤兵已有一千多人。 奴婢看伤兵营照看人手已明显不足,而且那些从外面招来的杂役,照顾伤兵时不仅粗心,还多有不耐烦。 有些伤兵火气也很大,现在每日都要出现超过十起口角事件,甚至还有动手打起来的。” 朱媺娖听了柳眉紧蹙,问:“这种情况什么时候开始的?” 连翘道:“以前也有,但并不严重,只是这几日伤兵多了,才变严重了。” 在另一边一直通过微信视频陪着朱媺娖工作的郝光明闻言叹道:“看来你们大明还是该尽早用上护士啊。” “护士?” 朱媺娖并没有防着连翘、刘珠,直接跟郝光明说起话来。 郝光明道:“不错,就是护士,我们现代医院里专门照顾病人的一个职业,又称白衣天使···” 接着,郝光明便一边上网查找着相关资料,一边跟朱媺娖讲解着护士这个职业的起源、发展以及在后世医疗体系中的重要作用。 连翘、刘珠早就听闻先帝将公主许给了后世的驸马,被朱媺娖选出来做事这么些天,也知道公主能跟驸马隔空说话。 因此都只是略带好奇的等待着,并没有不耐烦。 大约过了一刻多钟,朱媺娖才将目光投向两人,略一沉吟便道:“本宫要交予你们一个重任,不知你们是否愿意做。” 第131章 公主传授“仙法”了! 两人毕竟此前只是蜀王府侍女,即便连翘胆大些,这时也被朱媺娖话中的“重任”一词吓住了。 心想,我俩不过是区区一侍女,能担得起公主交付的重任么? 略一犹豫,还是胆大的连翘开了口。 “不知殿下所说的重任是什么?若是奴婢们能做好,自然乐意为殿下效劳。” 朱媺娖道:“就是解决你们方才所提的伤兵营问题,本宫准备招聘一批护士,专门照顾伤兵。” 连翘听了疑惑,“那不就是杂役吗?伤兵营中已有一批这样的人,只是人数不够,做事不细心也没耐心。” 朱媺娖笑道:“所以本宫才要重新招募一批,不拘男女,专挑细心且有耐心之人。嗯,其实最好能招一些懂得照顾人的妇人。” 听了这话,连翘与刘珠对视,发现彼此都露出诧异之色。 随即连翘便硬着头皮道:“奴婢听伤兵营都管孙医官说,伤兵营到底也是兵营,奴婢们整日呆在那里,已经引起了些非议,若是再招妇人照顾那些伤兵,恐怕流言蜚语会更多。” 听见这话,朱媺娖神色微冷,道:“怎么,你们觉得女子不该抛头露面做事?” 连翘道:“不是,只是伤兵营毕竟也是兵营···” 连翘话还没说完,一直没出声的刘珠忽然道:“殿下,这些话都是孙都管说的,奴婢们并不赞同。 兵营又怎么了?兵营就不能有女子吗? 前有秦良玉老将军,而今殿下麾下也有红将军相助,军中更是有女兵营,奴婢并不认为有任何不妥。” 说话间,刘珠还偷偷碰了连翘一下。 连翘抬起头来,终于注意到朱媺娖眼中冷色,顿时打了个激灵,意识到她刚才的一番话犯了朱媺娖的大忌讳。 朱媺娖以公主之身监国,虽然以“仙女”身份成功掌控成都,但暗地里仍有些人因朱媺娖是公主而非皇子老犯嘀咕。 如今她拿兵营不该有女子说事,岂不是有质疑公主是否能为监国的嫌疑? 另外,即便抛去公主监国一事不提,而今公主麾下第一大将可是红娘子。 说女子不该在兵营,不是否定红娘子么? 这简直就是在找死。 反应过来后,连翘不禁冷汗涔涔直下,忙道:“奴婢也认为孙都管胡说八道,下次再听他如此讲,奴婢定要与他好好理论。” 朱媺娖眼中冷色稍霁,道:“若有下次,你们不用与他理论,让他来找本宫就是。” 听见这话,连翘终于松口气,只觉得如同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忙道:“是。” 朱媺娖这时又道:“妇人本就比男子细心、耐心,懂得照顾人,所以护士才应当以妇人为主。 当然,为了避免百姓误会,引起不当的揣测,这伤兵营前几批护士最好招三十五岁以上五十五岁以下的健壮老妇,若有细心、耐心的男子愿意应聘,也可招入。 本宫需要你们做的,便是以护士营的名义出面进行招聘,然后再根据本宫所给的书籍对护士进行培训。 你二人可暂任护士营的护士都司,月薪在以前的基础上加一两。 以一个月为试用期,若能胜任,便可转正,转正后月底薪提至五两。 普通护士月底薪暂定为七钱,护士组长八钱,护士队长一两。表现出色的,每月还有奖金若干。 怎样,这事你们觉得自己能否胜任?” 听了朱媺娖这番话,连翘、刘珠又有些吃惊,这才知道朱媺娖是将护士当做军队管理的。 不然的话怎么给她们安排个都司之职? 须知,都司在大明军制中已经是位于守备、游击之间的中级将官了。 想到要当官,两人都有些兴奋,也很紧张。 虽然朱媺娖所说的事听着不难,可两人到底不敢托大,于是对视而言,便由连翘问道:“请问殿下预备招收多少护士?” 朱媺娖道:“第一批便先招收个三百人吧,十人为一组,五十人为一队,暂时编制就这样,以后再看情况招人和更改编制。” 三百人··· 连翘和刘珠又对视了眼,这也就跟以前蜀王府一个大管事能管的人差不多,自觉能够胜任。 于是便一起向朱媺娖拜道:“奴婢愿领此事。” “好。”朱媺娖先颔首,随即又提醒道:“既然领了这份差事,你们就要用心做好。若是因你们不用心,出了岔子,那本宫可是要拿你们试问的。” 两人当即表态,“奴婢一定尽心尽力,绝不辜负殿下信任。” “起来吧。” 起身后,刘珠想起什么,问:“殿下,那李巧和陈梅呢?” 朱媺娖道:“她们若也愿意做这事,便为你们副手,各自暂领一个副都司的职衔吧。” “谢殿下恩典!” 谢恩之后,两人离开承运殿回去休息,仍兴奋不已。 要说她们原本获得了公主的信任,领了伤兵营的差事,各自成了女史一级的最低级女官,可其实也没比别的王府侍女强多少,毕竟她们手底下没管人,比不得王府的掌事、管事。 可如今成了伤兵营的都司,是正儿八经的官,手底下还将管着最少三百人,与其他侍女的差距可就一下子拉开了。 抛去身份地位的提升不谈,若能转正,月底薪可就有五两呢! 一年就是六十两! 她们以前做梦都想不到能挣这么多钱! 于是,次日吃过早饭,两人便过来向朱媺娖请教招聘、培训护士的具体事宜。 朱媺娖哪里懂得这些? 但她有后世的相公相助,于是便直接给了连翘、刘珠两本由a4纸手工装订的“书籍”。 却是郝光明连夜从网络上搜索资料,针对大明这边的情况做了一些更改,编成了一本《军队护士培养手册(初稿)》,又拟写了一本《护士招聘标准与注意事项》的册子。 两人一看书册那不同于大明的优质纸张,以及上面印刷的横排繁体小字,便知道这书册绝非大明所有,而是来自“后世”。 这“后世”在两人及其他王府侍女等下人心中,就跟仙界没什么区别。 所以,她们这算不算是得了公主传授的“仙法”?! 看两人喜不自禁的样子,朱媺娖略有点无语——她可是知道这两本书都是郝光明连夜赶制的,跟后世的正式书籍根本不能比。 于是道:“你们先按照这两本书册将事情慢起来,过几日本宫还会再给你们一些更有用的书籍。” 另一边郝光明却有些犯嘀咕。 因为后世护士们学习的书籍,对于大明来讲有很多都不实用——别的不讲,单是许多近现代的药物、医疗器械,大明就根本没有,大明人也理解不了。 所以,那些书籍还不如他连夜赶编的这两本实用呢。 如果朱媺娖非要弄几本更好的相关书籍,郝光明也只能在某些网站上发布悬赏了。 毕竟他本人不懂护士专业的多少知识,仅凭在网络上查看一些资料去编书很容易出错漏。 而他这书中一个错漏,在大明那边可能就会造成不少伤兵、病人的枉死。 那他可就罪过大了。 所以,还是在网上悬赏,让专业的人去做这件事比较好。 相信只要他开的价钱够吸引人,就一定能得到一本专业的《大明护士培养手册》。 ··· 郝光明对其连夜编写的“书籍”不自信,可连翘等四名侍女却对公主传下的“仙法”信任得很,甚至是奉若至宝。 因此,四人一起研读了两日,又计划了一番,便按照书上的指点开始招收护士。 第132章 张榜招人 因为被张献忠残害的官军将士当初都是从重庆赶来,多数由东城门进入成都,为了方便,伤兵营也就占据了东城门附近原来的守备军营。 根据朱媺娖的规划,护士营目前主要服务于伤兵营,营址自然也选在伤兵营附近。 所以,连翘等人招聘护士的地点也是在东城门附近。 这天一大早,李巧、陈梅先带着一叠请人写好的“招聘启事”到城内各处官府张贴榜文的地方粘贴。 倒不是两人有保护市容的意识,而是这年头,唯有张贴在类似“官府公告栏”这种地方的榜文,才能取信于百姓。 否则你随便找个地方贴大字报,不仅不会被百姓信任,可能还会被捕快找上门,看你是否有意散播谣言,或是利用虚假信息欺骗百姓。 当然,“官府公告栏”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去贴榜文的,必须是官府机构才行。 寻常商家一般只能在自己店内外张榜。 不过在明末,这些条例实则管理得没那么严格,若是你在官府有关系,或是花银子打通了关系,也是能借助“官府公告栏”做广告宣传的,或是在城内任意打广告。 护士营是朱媺娖设立的机构,在“官府公告栏”张榜自是没什么问题。 如今朱媺娖带领红娘子部进驻成都已有大半个月,城内早已不像七月初那样人心惶惶。 官府各部门也在朱媺娖的督促下初步整顿了一番,做了不少实事。 再加上张献忠已发兵来攻成都,让不少富贵人家都跑来成都避难。 而今成都城内看起来倒是比之前两年还要更繁荣一些。 刚到辰时(上午七点多),街面上便已经有种行人如织的感觉了。 官府公告栏一般都设立在街道交汇处,或是其他行人常经过的地方,此时人自然更多。 李巧、陈梅两个女子刚在这边开始贴东西,就引起了很多人注意。 有位书生好心提醒道:“两位姑娘,这可是官府张榜的地方,不能乱贴东西的。” 这书生才说完,就有个富家公子道:“这位兄台怕是对成都城不熟悉吧?” “不错,在下来自合州,为避张贼才举家到成都城来避难。” “怪不得。”富家公子笑道,“兄台没注意到这两位姑娘衣着款式相同么?她们可是蜀王府的侍女。” 书生听了一时脑袋没拐过弯儿,道:“蜀王府侍女就能在官榜处张贴文字了?” 才说完,书生就恍然想起,如今蜀王府似乎成了公主的监国府? 那这两位侍女莫非是替监国府张贴榜文? 想到这里,书生立即来了精神,站在一旁想要第一时间看到榜文内容。 富家公子也没走。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 大多数都未必认识字,纯粹是看稀奇,等着听别人念榜文。 但也要少数和书生、富家公子一样,认为是两侍女是替监国府张贴榜文。 半个多月前,监国府初立,曾张贴榜文招聘了一批文吏。 虽然只是小吏,可还是让不少读书人挤破了头。 毕竟那可是监国府,是协助公主殿下监国的。 可惜当时监国府只招收了几十人,便没再招了,让很多后进入成都的书生,包括一些举人,都遗憾不已。 而今看监国府似乎要再招人,他们当然得抓住机会。 只是,等李巧、陈梅将榜文张贴好,那些有所期待的读书人一看,顿时都傻眼了。 成立护士营,招收专门照顾伤兵的护士? 那不就是招收杂役吗? 这种事还用到官榜来张贴告示? 而且,这上面还说不拘男女···招女子进军营照顾伤兵,那不就是找官妓吗? 这成何体统? 就在不少读书人或是一脸懵逼,或是风中凌乱时,李巧、陈梅却在张贴之后,自顾地大声将“招聘启事”念了一遍。 念完后,李巧便道:“各位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们。” 一个五大三粗,看着约莫有四十几岁的妇人大声问:“女娃,这月底薪七钱银子是什么意思?” 李巧笑道:“就是每月有七钱银子的工钱,若是做得好,还有奖金。” 妇人听了满脸不信,“有这么好的事?” 旁边又有个心思多的妇人道:“真是让我们正经照顾伤兵?不会是让做些见不得人的事吧?” 李巧听了俏脸一板,道:“护士营是我等奉公主殿下之命成立,怎么会让人做见不得光的事? 而且你方才没听见吗,我们只招收三十五岁至五十五岁的年长妇人。 就是招嬢嬢你这个年纪、模样的,能让你去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就算你愿意,人家伤兵还不见得乐意呢!” 那妇人被说的老脸疑惑,在周围人的哄笑声中落荒而逃。 李巧也不在乎,接着道:“大家都知道,张贼作孽,伤了许多官兵将士。 而今伤兵营已有伤兵千多人,人手不够用,公主这才令我等成立护士营。 这护士就是专门照顾伤兵的,也就做些类似于换纱布、洗衣服、换床铺、做饭、熬药、打扫营房之类的事。 这样简单的活计,你在别处做,一个月都未必能拿到一钱银子,在我们护士营却至少能拿七钱。 若是有能力出众的,能担任护士组长、护士队长,更是能拿到八钱乃至一两银子。 如此好活计,你在成都城中打着灯笼都比能找得到。 而且我们这回只招收三百人,你若去得晚了,怕是都未必能选上。” 在大明,士绅、地主等有钱人家的女眷或许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但广大普通百姓家的女人可不会如此,又是在成都这种大城市中,很多妇人都是和男子一样在外做活赚钱。 所以这街上行人中的妇人很是不少。 这年头找一份活计本就不容易,更别说待遇如此优厚的活计了。 因此,听李巧讲完,顿时不少妇人都叫嚷起来。 “女娃,我能干这个活儿!” “女娃选我吧,我最会照顾人了。” “我洗衣做饭熬药扫地啥子都能干,选我吧?” “···” 一些个原本站在官榜最近位置的读书人,顿时被一群粗壮妇人挤到了一边儿,或者后面去。 回过神来,之前还盼望着监国府招收文吏的读书人不禁纷纷叹气。 “真是败坏风气,伤兵营也是兵营,便是让粗使妇人进去照顾人,也不好看啊。” “就是,一些大头兵而已,听说还是被张贼故意放回来乱我军心的俘虏,真不知公主为何对他们如此优待。” “哎,我早说过了,公主监国,更古未有。先帝如此安排,实是亡国之道啊。” “公升兄慎言···” 人群中读书人的话,李巧、陈梅也听见了,却懒得去理会。 她们只搭理那些踊跃发问的妇人。 “嬢嬢,我们只是来张贴招聘启事的,报名需要到伤兵营那边去。” “快去吧,我们在伤兵营门口有人做面试,只要面试过了,就是护士营的护士了。” “交钱?不需要交钱,只要是年龄在三十五至五十五的,尽管去就是了。” “···” 一时间,李巧、陈梅直接被年长妇人们淹没了。 她们原本计划着到其他三个城门附近张贴榜文呢,如今看来,怕是未必需要。 有些男子开始听闻护士也招收男的,本准备询问一下去报名。 可瞧见这么多妇人要去,顿时纷纷息了心思。 作为一个男人,去照顾伤兵没什么。 可要是和一大群女人一起做活,传出去可就太莫得面子喽。 第133章 此誓!终生不悔! 成都城内底层百姓家的妇人对于应聘护士的热情出乎连翘四人所料。 消息传开后,来伤兵营应聘的妇人络绎不绝。 因此,仅两日功夫,护士营就招足了首批的300名护士。 又因为报名的人很多,四人便优中选优,所选的基本都是些四十岁左右的健壮妇人。 之后,这些妇人仅做了三天的紧急培训,便都上岗了。 更多的护理知识需要她们在伤兵营边工作边学习。 不过,伤病们刚开始面对这批进入伤兵营的护士不仅没高兴,反而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是惊慌。 ··· 听到大院中传来的声音,李保田在结拜三弟张豹的搀扶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神色有些灰暗。 当初他和两位结拜兄弟刘举国、张豹一起进入伤兵营,如今过去十几天,刘举国已经基本康复,张豹的伤也明显好转了很多,唯有他的伤不仅没好转,反而越来越重。 大夫告诉他,他左耳化脓严重,已经威胁到头脑,普通医药已经无救。 唯有服用监国府送来的秘药,方有转危为安的机会。 只是监国府的秘药用起来并不安全,可能会让他的伤病迅速好转,却也可能立即要了他的性命。 是否服用,取决于他。 李保田只是个普通人,好不容易从重庆逃回来了,又在伤兵营得到医治,自然不想死。 因此这两日他一直犹豫着是否要服用那秘药。 原本,随着病情的加重,他整日都昏沉沉的,可今天大院中传来的大群妇人说话声却是让他清醒了些。 张豹说监国府设立了护士营,招了三百护士专门来照顾他们这些伤兵。 但这些护士却都是妇人。 现在营中无论是伤兵还是大夫及医馆学徒,都在议论这件事。 说什么的都有。 有的伤兵哪怕没了鼻子耳朵,也没改掉过去在军营中染上的某些习惯,坏笑着揣测,说监国府莫不是知道他们这些人好几个月没碰过女人,便招来一批妇人慰劳他们吧? 但大多数伤兵都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他们又不是得胜归来,而是被张贼放回来、侥幸保命的败兵,能被收入伤兵营医治,已经是公主仁义了,又怎么会弄来官妓慰劳他们? 何况,这些护士看着都是四十左右的粗壮健妇,年龄上都能当很多伤兵的老母了,怎么会是官妓? 认为是官妓的人纯粹是**上脑,该切了。 那些大夫及原来的伤兵营杂役则对这些妇人的到来很不满,认为伤兵营根本不是该有女人的地方。 还认为监国府招来的这批所谓护士,不仅无法减轻伤兵营压力,反而会令营中生出乱子。 不过这些人也只敢私底下议论下而已,对于监国府设立护士营的决定是不敢反对的。 这些话都是张豹照顾李保田时讲的,李保田听了一耳朵,只觉得稀里糊涂,更加昏沉了。 不过,当他透过窗户看向大院中时,却是精神了些。 只见大院中看着有好几百的妇人们站成了一个还算规整的长方阵。 包括从监国府来的四名侍女,所有人都穿着麻布袍、麻布裤子,头戴一定造型古怪的麻布帽。 远远看起来竟然颇有气势。 紧接着让李保田以及和他一样偷偷观望着护士们的人事发生了。 只见其中各自最高挑的监国府侍女拿出了奇怪的喇叭,然后就发出了极其响亮的声音。 那数百妇人不知是否经过训练,竟然跟着一起整齐喊话,声音响彻整个伤兵营,乃至传到了外面。 更让李保田等人震撼的,则是她们所喊的话语内容。 “我宣誓!” “我宣誓!” “我自愿成为一名护士,从此忠诚于护理事业,救死扶伤,预防疾病,关爱病人,精心护理,不辞辛苦。尽全力让病人恢复健康,尽全力减轻病患痛苦,尽全力提升护理技能。用真心、爱心、责任心,公平对待我所护理的每一位病人!” “我自愿成为一名护士···” “此誓,终生不悔!” “此誓!终生不悔!” 原本大院中的护士们刚开始宣言时,各病房还有些伤兵、大夫、学徒、杂役各自议论着什么,甚至是说笑。 可听着听着,所有人都不禁愣愣地看着院中那群身穿麻布的女人,就好像被一群美艳的女妖精夺走了魂魄。 然而所有人都明白,那并不是女妖精,而是一群容颜粗陋、年长健壮的妇人。 可就是这样的一群妇人,方才的一段宣誓却令伤兵营原来的所有人目眩神迷。 然而,集体宣誓只是护士们进入伤兵营带来的第一个震撼。 宣誓之后,连翘就用朱媺娖借给她的扩音器高喊道:“现在,按照我们之前的计划,各队、各组分头行动,对伤兵营进行第一次大扫除!” 随着连翘一挥手,顿时这些护士便从一旁拿起了工具,跟随着各自的组长、队长热火朝天的干起活来。 她们不仅是对伤兵营大院进行全方位、彻底的打扫,便连病房也不放过。 还有一个个妇人为各床铺更换床单、凉席。 一时之间,无论是人数众多的伤病们,还是大夫、学徒、杂役们,都被这些护士的声势镇住了。 当看到护士们走进房间时,有些伤兵甚至不自觉的缩在墙角、床脚,生怕碍着了护士们的劳动。 就连平时有些高高在上的大夫们,以及孙平等伤兵营的小官吏,见了护士们不自禁地让道。 一位四十多岁的护士来拿着床单和凉席过来,看到了李保田的样子不禁道:“小伙子,伤得这么重啊?你娘要是晓得不知道多心疼哟。” 李保田如今耳朵更聋了,只能隐隐约约听见这话,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差点哭出来。 他十来岁就没了娘 如今眼看着可能没命了,想起娘来就更加的伤心。 “小伙子,你是想睡床单还是凉席,嬢嬢给你换。” 李保田红着眼眶道:“床单吧,床单暖和些。” 虽然是大热天,但他身体如今虚弱,晚上却是感觉冷。 等到这护士换完床单离开,李保田心中终于有了决定,扭过头来对张豹道:“三弟,去告诉梅大夫,我要用秘药。” “你真要用?”张豹听得紧皱眉头,“我听说那秘药可是已经吃死两个人了。” 李保田故作自信的一笑,道:“选择吃秘药的人不少吧?那么多人才死两个,我不信我会那么倒霉。” 张豹听了稍稍沉默,然后就道:“也是,搏一把,总比等死强。” 然后就去给张豹叫医生。 说起来,这伤兵营如今有千多伤兵,仅靠此前的几十名杂役,人手是相当捉襟见肘的,主要其实是靠伤势较轻的伤兵们帮忙··· 张豹离开一会儿后,梅大夫就带着陈梅过来了。 问明李保田的意愿,陈梅便小心地拿出了两枚李巧那里取来的药子。 其中一枚是圆形白色药子,看着还算正常,另一个却仿佛水晶中装着两色细碎药粉,看起来极其古怪。 李保田既然下定决心,自然没犹疑,在陈梅的注视下,用一杯温水将两枚药子都服下了。 不一会儿,他便感觉睡意昏沉,就睡着了···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李保田被一阵高喊声吵醒。 “诸位伤兵营同袍!我等本是被俘败兵,蒙监国收入伤兵营医治,方能保存性命! 监国于我等有大恩! 而今张贼将攻成都,贼众数十万,而成都守军却不足五万,监国正是缺乏兵卒之时。 如此情形,我等既已基本康复,能像乌龟一样地缩在这伤兵营吗?!” “不能!” “不能!!” “好!既然诸位同袍都这么认为,可愿重组一军,待来日再与张贼做过一场,以报仇雪恨,为监国效死?!” “愿意!” “愿意!!” “孙都管与两位护士都司都听见了?我等皆希望能再与张贼一战,也想偿还监国的大恩大德,希望三位能够帮忙通传,请监国给我等一个报恩及雪恨的机会!” 第134章 番号——无面军! 崇祯十七年,七月二十四日。 蜀王府。 如今,这里实际被许多人称为监国府。 承运殿后面的圜殿内,朱媺娖正在看人试用刚安装好的人力脚踏发电装置。 之前郝光明订购的手摇发电机、太阳能充电宝、家用光伏板、蓄电池等设备,好几天前就到货了。 随后朱媺娖就一边学习如何组装、安装、使用,一边将其陆续搬运到了大明。 其中最好用的应当数有家用光伏板的太阳能发电装置了,但目前朱媺娖运过来的光伏板还是太少,利用太阳能得到的电量也相当少。 因此,主要还是靠一批手摇发电机供电。 但即便大明人力便宜,朱媺娖还是觉得手摇发电机不方便。 于是就让郝光明弄来了设计图纸,大明的工匠制作了脚踏传动装置。 以前一个手摇发电机需要一个人,如今有了脚踏传动装置,一个人就能带动三台手摇发电机,发电效率还比以前更高。 见一名亲兵在脚踏传动装置上骑自行车般踩了十几分钟,传动装置运转仍十分顺畅,朱媺娖不禁满意点头。 按照现在这批发电装置的发电功率,她在大明这边要使用的各种用电器具即使再多个十倍,电量也足够用了。 甚至以后还能考虑给蜀王府装上电线电灯。 至于说给整个成都城供电,靠她和媺姕的搬运量想实现估计很难,还是得等将来大明搞出自己的发电厂才行。 想要发展到一步需要多少年,她也不清楚。 但她知道怎么向这方面发展,比如提升工匠的地位、待遇。 想到这里,朱媺娖看向旁边恭恭敬敬站着的十几名工匠,含笑道:“尔等制作这脚踏传动装置有功,学徒每人赏一两,工匠每人赏五两,大匠赏十两。” 听了朱媺娖这番话,以黄斗为首的众工匠都不禁一呆,随即就激动地朝朱媺娖跪拜道:“谢监国!” 他们没法儿不激动。 虽然朱媺娖先前发布政令废除了匠籍,让整个成都城的工匠待遇都有所提升,可即便如此,大匠一个月最多也就赚几两银子而已,学徒更是多半在打白工。 况且,他们是根据详细图纸制作出的脚踏传动装置,在具体制作过程中并没有付出什么创造性的智慧,反而学到了一些知识。 所以,朱媺娖在薪酬之外加的这个赏赐算是相当高了。 朱媺娖让这些工匠平身后,留下一队亲卫看守圜殿,并继续测试脚踏传动装置,就带着费珍娥等人回往前面的承运殿。 她才在王座上坐下不久,就见李岩匆匆走了进来。 他按照朱媺娖的习惯躬身行礼后,便道:“监国,方才伤兵营来人禀报,说以原陈士奇标营千总褚令奎为首的众伤兵请求重组一军,好向张献忠报仇雪恨,并偿还监国的恩德。” “褚令奎?” 朱媺娖记忆还算不错,一听就想起了当初在伤兵营带头拜见她的那个将官。 照褚令奎当时的表现,这是个颇有眼色又愿意积极做事的人。 李岩则道:“臣查过,这褚令奎乃是崇祯十三年的武举人,之后受陈士奇赏识加入标营,很快就被提拔到千总的位置。” 陈士奇身为四川巡抚,标营也就几千人,千总已经算是标营的高级将官了。 想了下,朱媺娖便问:“他们既请求重组一军,莫非伤兵都康复了?” 李岩笑道:“自然没有,但差不多痊愈的已有八百多人。” 听另一边的郝光明没发表意见,朱媺娖便再问:“李督理对此事怎么看?” 李岩道:“将士请战是好事——这些人都曾被张献忠残害,可以说深恨张献忠,如今又是主动请战,其敢战之心毋庸置疑。 唯一可虑的是,他们缺了耳鼻不说,还没了右手,怕是没什么战斗力,真到了战场上怕是会白白牺牲。” 显然,李岩对此事也没能拿定主意。 郝光明听到这里却是心中一动,道:“我觉得可以同意这些伤兵的请求。 首先,这件事可以当做一件拥有正能量的事宣传,提振军心士气。 其次,他们既然是主动请战,上了战场必然敢拼死。只要给他们打造一批专门的兵器,应该会成为一小支颇为精锐的军队。” 朱媺娖没有避讳李岩,好奇地问:“什么兵器?” 郝光明道:“就是能套在他们右手臂上的兵器,比如说钩矛。嗯,等晚上回来,我找些图片你看了就知道了。” “行。”朱媺娖微微点头。 她心里也觉得这些伤兵的请战有助于提升军心士气。 李岩则问:“莫非驸马觉得此事可行?” 朱媺娖颔首,“不错。李督理派人传那褚令奎来承运殿吧,本宫要见见他。” “是。” 李岩离开后大约一刻多钟,褚令奎就被带到了承运殿。 “末将褚令奎,参见监国!” 朱媺娖发现,相较于当初她视察伤兵营时,褚令奎不仅精气神好了,人看着也颇为魁梧。 想想也是,褚令奎能考上武举人,身体素质怎么会差?必然是个能打的。 让褚令奎起身后,朱媺娖便问:“此番众伤兵请战,不是你暗中唆使或强迫的吧?” “末将不敢。”褚令奎忙道,“末将只是了解到许多将士都仇恨张献忠,希望能报仇,也想偿还监国的恩德,这才出面组织他们一起请战。” 朱媺娖其实也只是顺便敲打下褚令奎,免得他以为可以随意摆弄上司及下面的将士们。 对于褚令奎这种积极做事的心态,她还是比较欣赏的。 于是微微颔首,道:“对于你们重组一军之事,你可有什么具体想法?” 褚令奎单手抱拳道:“我等皆是残疾之身,不能开弓发铳,唯有使刀斧长矛,与敌近战拼死而已。” 朱媺娖道:“若是为你们打造专门的武器,套装在右手臂上,你觉得可行吗?” 褚令奎听了立即道:“若能如此,自然是最好。但实际上,末将便已经让人打造了一副套在右手臂的兵器。 只是这等专门打造的兵刃价格不低,想要让所有伤兵列装,怕是会花费不少银子。” 朱媺娖听了含笑道:“银子的事不用你操心,本宫会解决的。嗯,关于有你们这些伤兵重组的军队称呼,你和众将士可有什么想法?” 褚令奎道:“我等确实曾想过此事——张贼不仅砍了我们右手,更割去我等耳鼻,令我等深受羞辱,可以说再也没有颜面可言。 所以,若是监国殿下允许,我等希望可取名为‘无面军’。 以此提醒自己,张贼在世一日,我等便是无颜面之人!” 无面军? 朱媺娖、郝光明听到这个称呼,都莫名受到某种触动。 毫无疑问,这些人最初被张献忠残害后,赶到成都这边来,对张献忠自然是几位惧怕的,仇恨之心纵然有,肯定也会被恐惧压制住。 在历史上,并没有记录这些人的后续。 可想而知,他们必定是没活下多少。即便有苟活下来的,在成都被张献忠攻破并统治后,多半也会成为他人羞辱嗤笑的对象。 可在被朱媺娖分叉出来的这个大明时空,褚令奎等人不仅得到了很好的医疗救治,更是被朱媺娖建立护士营照顾他们的举措深深感动。 由此,这些伤兵心中对张献忠的仇恨才压制住对张献忠的恐惧。 再加上对朱媺娖的感恩,便促使“无面军”的诞生。 郝光明觉得,这支未曾在后世历史中出现过的无面军必定不会存在多久,但肯定会成为这个时空值得被史书记载的一笔。 第135章 曾英游成都 崇祯十七年,七月二十八日。 张献忠部中路大军破资阳,前锋至简州阳安关。 成都。 蜀王府,承运殿。 “李振武(高胜奇)参见监国!” 今日才赶到成都的两人,一起向王座上的朱媺娖跪拜稽首。 两人都知道朱媺娖正式就任监国一事,自然改了称呼。 “平身。”朱媺娖嘴角带着满意的笑容,待两人起身后,便道:“听说曾英、刘鳞长、杨展、曹勋四人都被你们带来了?” 两人相互看了眼,然后由李振武道:“原本我等只寻到了前三人,但在嘉定州城休整时,又遇到了带兵来成都支援的曹指挥,于是便一起赶路。” “听说他们带来了不少兵马?” 高胜奇道:“回禀监国,曾英、刘鳞长带了近四千精兵,杨展带了三千精兵,曹勋则是带了一千多土汉杂兵。” “那也有近万兵马了,很不错。”朱媺娖赞许地点点头,“你们既然与他们一路走来,必定有不少了解,便各自说说这四人吧。” “是。” 接着,李振武、高胜奇便讲述起他们与曾英四人接触、相处的事,以及两人对四人的看法。 朱媺娖以及另一边的郝光明,还有同在承运殿的李岩、红娘子都在用心听着。 毕竟,他们之前只是从后世史料上对四人有粗略的了解,远不如李振武、高胜奇实际接触后了解得多。 这四人对朱媺娖而言都是有用之才,甚至会重用,当然要尽量了解四人的性格、能力等方面信息。 等李振武、高胜奇说完,朱媺娖满意的点点头,道:“你二人此番任务完成得不错,各自赏银百两。” “谢监国!” 两人对朱媺娖的赏赐颇为意外。 并非是觉得少了,事实上,先前朱媺娖将两人直接提拔为锦衣卫千户,便已经算是提前提拔了——那时他们可没立什么功劳。 而这一番,两人只是按照郝光明提供的信息去找人而已。 要说危险肯定是有的,可要说多难,两人还真没感觉到。 毕竟他们要找的四个人在当下的四川都算是很有名气的人,目标也大,并不难找。 待两人起身后,朱媺娖又道:“你们一路奔波想必也累了,府内已为安排了临时住处,你们且去歇息吧。” “是。” 等两人走后,朱媺娖便问红娘子,“曾英他们的营地都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 朱媺娖道:“如此,下午便让他们来承运殿吧,让马科、刘镇蕃也过来。 张献忠的前锋既然已经到了简州,我们便该好好谋划一下如何应对了。” 因为掌握的兵马有限,跟张献忠号称百万的大军相比,更是差距巨大。 所以此前朱媺娖便下令成都府个州县坚壁清野,据称而守。 至于这些州县城池能否守住,朱媺娖等人就管不了了。 其实也不是完全管不了。 朱媺娖如今麾下兵马虽少,却都是精锐,又有一些后世“武器”可用。 数千人乃至上万人的战斗,还是有相当大把握取得胜利的。 只是就战略方面而言,朱媺娖等人是想将张献忠所部都尽量吸引到成都城外,配合“无人机斩首计划”将其所谓的百万大军一举解决掉。 如果不顾大战略,靠着精锐兵马及后世“武器”,纵然能连续击败张献忠部的前锋及分路人马,却也会让张献忠警惕。 这样,不论是对后续执行“无人机斩首计划”,还是就一举解决张献忠所部而言,都是不利的。 况且,如今飞鹰队训练得还差些火候,如果是在其他州县城池遇上张献忠的大军,真未必能取胜。 ··· 曾英等人是上午到成都的。 被安排好营地后,曾英让麾下将官负责扎营,他却是洗漱一番,带着董琼英及一队蛮族女兵在成都城内逛起来。 他父亲当初来成都任职,便将家安在了成都,他算是在成都长大,对城内各坊、各街可谓是了若指掌。 原本,他应该回家的。 但他父母几年前便相继去世,他年初为了筹备兵马变卖家资,就将宅院一起卖了。 走在成都城中,他发现城内竟然比去年更繁华一些。 街上行人如织,商铺鳞次栉比,小贩也沿街叫卖,如果不是有一队队官兵、捕快在街面上巡逻,几乎感觉不到贼人大兵压境的紧张气氛。 曾英还细心地发现,街面上要比他年初离开时干净许多,显然是有专人打扫。 以前常见的混迹于街面的地痞更是完全不见踪迹,就连普通老百姓的脸色看着似乎都红润了点。 “方才我打听了下,说是如今协助见过治理成都的,除龙抚台、刘巡按这些四川故有官员,主要便是李岩。 据说此人元氏李闯军师,闯贼能在过去几年迅速壮大,他功不可没。 再看如今成都城内的民生状况,此人怕是真有大才。” 逛着逛着,曾英就不禁感叹起来。 董琼英闻言笑道:“我听闻这个李岩从贼时,人称李公子,而郎君则由个‘曾公子’的雅号。 郎君若是能得公主重用,与那李岩并立监国府,两公子一文一武,传出去定是一段佳话。” “哈哈哈。”曾英听了一笑,自信地道:“别的不敢说,若论军事才能,我看那红娘子、马科、刘镇蕃等,都未必及得上我。” 曾英本身就颇善弓马,又很年轻,在经历川东一系列战斗验证自身才华后,就更自信了。 只是他的自信不像杨展那么张扬而已。 当然,杨展与曾英一路相处下来,如今已经瞧不见丝毫傲慢之气了。 走着走着,两人来到一十字路口,便瞧见一群人围在官府张榜的地方,便也好奇地凑了过去。 只见围观的不少都是年长的妇人,可在凑过去听里面的人念了榜文内容后,却都一个个失望地念叨着离开了。 “不说又招护士吗?怎么这次只招男的?” “就是啊,之前在伤兵营做护士的那些人出什么事啊,怎么这次就不招女的了?” “没听到吗?这次找的战地护士,是要上战场去抬人、救人的,当然要招男的了。难不成你还敢上战场?” “怎么就不敢?年初我出城回娘家探亲,一毛贼想抢我的鸡蛋,让我一巴掌就给打晕过去了。那张贼也是贼,我怎么就不敢上战场了?” 听这些妇人说的有趣,曾英对里面的榜文就感兴趣了。 等到人散开了些,他进去一看,才知道是一个叫护士营要招收战场护士,只招细心、胆大的男子。 于是曾英找了一人询问,才知道这护士营的护士公主招来专门照顾伤兵的,第一次招了三百人都是年长的健妇,因为饷钱丰厚,这第二次找护士的榜文一出来,才有这么多妇人来看。 只是没想到这次竟然招的是战地护士,并且只招男子。 听到这些,曾英不禁感慨,“公主看来是爱护将士之人啊,怪不得红娘子、马科、刘镇蕃等人皆拥护于她。” 董琼英道:“这不是好事吗?我可是更想见到这位公主殿下了。” “确实是好事。”曾英点头。 ··· 下午,未时初。 曾英等四人被带到了蜀王府承运殿。 “参见监国!”四人一起跪拜行稽首礼。 “平身。” 站起来,抬头向王座望去,四人终于时间到了朱媺娖。 第136章 刘鳞长打工,曾公子论战 见朱媺娖果如传闻,是个美丽的少女,四人便不敢多看,收回目光。 同时四人也都想起了关于朱媺娖的种种不可思议。 得上天眷顾赐大神通。 可往来后世。 据说还被先帝在后世给她找了个驸马爷。 这后世说是三四百年后,可造物之神奇,却与仙界无异。 所以这位公主去的究竟是后世还是仙界,真不好说··· “刘参政此番由川东辗转至此,一路辛苦了。”朱媺娖却是先慰问了刘鳞长一句。 不仅因为刘鳞长本就是四川布政司高官,更因为刘鳞长年龄最长。 另外三人对此也不会有丝毫意见,因为刘鳞长是四人中唯一的文官,他们三个根本没比较的心思。 对于朱媺娖的关问,刘鳞长还是有点感动的,当即回道:“谢殿下慰问,臣一路上基本都是乘舟船,倒也说不上辛苦。” 朱媺娖微微点头,道:“本宫开监国府,尚乏人才,我知刘参政在曾在工部任职,多有建树,不知可否屈任监国府协理,主管工业司?” 北京朝廷都没了,如今南京新立朝廷的消息也没传到川蜀。 朱媺娖还是崇祯亲自任命的监国,又有上天眷顾,掌控着成都。 刘鳞长既然来了,自然没想着再升多高的官儿,早已摆好心态,闻言便躬身行礼道:“蒙监国看重,臣敢不领命。” 刘鳞长是公元1598年生,万里四十七年联捷进士,今年四十七岁,年纪倒也不算很大,还能为朱媺娖打很久的工。 安排了刘鳞长,朱媺娖才看向曾英等三人。 然后一一问话。 倒也没聊太多,问完她便提出今日议事的正题。 “今日收到探马奏报,张贼已攻破资阳,张献忠义子张能奇所率数万前锋已至简阳。对此,诸位将军的有什么看法?” 曾英到底年轻、自信,闻言第一个出列。 “请问监国,如今成都有多少兵马可用?” 朱媺娖虽然知道,却并没有亲自答,而是道:“李督理,你来回答吧。” “是。”李岩出列,道:“成都原有红、马、刘三位总兵麾下精锐兵马一万八千余人。 另有由成都四处卫所兵整顿、训练之后得到的三千人,如今亦可堪一战。 此外,各衙门、巡检司共两千余官兵,经过近一月整训,战力同样有所提升。 然后便是龙抚台从城中招募的三万青壮,训练大半月,虽无法出城作战,但协助守城当没有问题。 再就是此前各地陆续过来,经过辨认及初步整训的一万余地方援兵。战力参差不齐,怕是也只能协助守城。 最后则是曾、杨、曹三位将军今日带来的近万精锐之兵了。 汇总起来,便是精锐近三万,其他兵马四万八千多人。” 听了这话,曾英一双浓烈剑眉不禁皱起,问:“既有四五万守城之兵,又有近三万精锐,为何不派精锐主动出击呢? 我听闻张贼自称百万大军,兵分三路来攻,又有一路前锋。 其兵力如此分散,正是我们各个击破、削弱其兵力的良机。 否则等他们在成都城下合兵,即便没有百万之众,数十万兵还是有的,那时我们想守住成都就难了。” 其实路上曾英几人就商量过该如何守成都,觉得唯一机会,便是趁张献忠合兵之前各个击破。 否则张献忠数十万大军攻城,成都即便能守住,也会旷日持久。 那样一来,待到九月秋收,成都府的粮食大明这边就别想要了,全都得被张献忠的人收去。 何况如今东边、南边局势也不知怎样,成都应是再无援军的,如此久守必失。 所以,当曾英说完,杨展立即出列抱拳大声道:“末将愿领兵迎击张贼前锋!” 曹勋也跟着出列道:“末将也愿迎击张贼前锋!” 见此,朱媺娖与李岩、红娘子几人对视了眼,都不禁微微颔首。 无论是曾英对战争局势的分析,还是杨展、曹勋的请战,都让朱媺娖颇为满意。 而马科、刘镇蕃看向曾英三人时却是神色古怪,像是在憋着什么话想说却不能说一样。 曾英并未注意到马、刘两人的异样神情,却见朱媺娖微笑颔首,道:“曾将军的分析很不错,正常来讲,我们确实该趁张献忠分兵各个击破,以削弱其兵力。 但是,若本宫有意一战解决张献忠的数十万大军呢?将他们放到成都城外来难道不是一个良机吗?” 曾英听了没眉头皱得更深,问:“敢问监国如何能一战解决张贼数十万兵?” 才说完,曾英就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朱媺娖不是寻常人。 而是得天所衷,有大神通,能为往来后世(仙界?)的“仙女”。 说不定还真有能一下子解决数十万大军的办法。 或者是法术? 虽然见识过手提灯的神奇,路上又听李振武、高胜奇见过朱媺娖的其他“法宝”,可曾英还是觉得这事不太靠谱。 朱媺娖则笑着看向红娘子,道:“红总兵,你给曾将军他们讲讲我们的‘无人机斩首计划’吧。” “是。” 红娘子应了声,当即就将郝光明制定的“无人机斩首计划”详略得当地讲了一遍。 曾英等第一次了解这个计划的人听了都不禁目瞪口呆,满脸的不可思议。 过了许久,几人才相继回过神来,却依旧难以想象用什么“无人鸡”在张献忠军营中直接将其“斩杀”是什么样的场景。 朱媺娖道:“三位将军一时理解不了也不要紧,稍后去参观下飞鹰队的训练便清楚了。” 曾英三人能说什么? 彼此对视了眼,也只能闷声应道道:“是。” 这一下,不论是曾英还是杨展,都没那种极自信、舍我其谁的心气儿了。 见此,朱媺娖略感好笑。 不过她看过两人的史料,知道这两人在后世历史上,一个因为轻敌兵败身亡,一个则因为傲慢自大至手下反叛,又轻身赴鸿门宴死于内斗。 如今她借后世的造物、郝光明的“无人机斩首计划”,打击一下两人的信心未尝不是件好事。 当然,也不能打击得太过,得让两人保持住积极向上的心气。 想到这里,朱媺娖道:“对张献忠所部各个击破的策略虽不好行驶,但挫败张能奇所率领的前锋确实可以的。 三位既然请战,便修整一两日,待了解具体军情后,便率军迎战张能奇吧。” 听见这话,曾英三人都露出振奋之色。 他们听了“无人机斩首计划”,还以为没有表现机会了呢,没想到机会这就来了。 三人当即一起抱拳,齐声应道:“末将遵命!” ··· 两天后。 艾能奇率领三万余前锋军接近龙泉镇。 他是绕过来的。 简州城与阳安关相互呼应,城小而坚。 他的前锋军虽有三万余众,可其中真正能打的精锐不过五千余人。 若是强攻简州城及阳安关,即便能打下来,精锐也会损伤不少。 艾能奇觉得很不划算。 不如留给后面的中路大军。 他相信,等中路的数十万大军开到,简州城内的官兵只要不想死,就只能乖乖开城投降。 “将军,前面就是龙泉镇,眼下太阳已经偏西,稍后我们拿了龙泉镇歇一夜,明日经龙泉驿过了龙泉山,将军便能兵临成都了。” 在艾能奇的身边,一个骑着马、书生模样的中年人陪着笑说道。 这人带着四川口音,显然是川人。 任何地方都不缺乏带路党与投机分子,何况以前大明还失了许多人心,有本地人愿意给张献忠部带路实属寻常。 事实上,即便没有这个中年书生来投,艾能奇也会设法抓一些了解本地情况的人带路。 听了这书生的话,艾能奇微微点头,便问另一侧的偏将,“前方探马洒出多远了?” 偏将道:“最远已经到五里外的龙泉镇了,传回消息说,镇子上已没了人。” 艾能奇听了一双浓眉紧皱,长出来没几年还有些软的络腮胡直抖。 他满脸不爽地道:“又是这样!这些四川人见了额们就跑,等额们拿下了整个四川,看这些人还能往哪里跑!” 第137章 飞鹰队牛刀小试 作为统率一支数万人军队的将领,艾能奇对于成都这边老百姓见着他们就跑路和躲猫猫的事不能不气。 他手下三万多兵马,人吃马嚼的,一天至少得消耗两千石粮草。 重庆誓师出征时,他领命为前锋,义父给他的命令就是尽快往前突进,打各地官军一个措手不及。 因此他手下的五千余精锐中有三千都是真正的骑兵,剩余两千精锐步兵以及其他两万多人也都是骑着骡马前进。 他们全速前进了,后面的运粮队自然不可能追得上,所以粮草问题必须就地解决。 这成都府的百姓在他们大军到来前跑了不说,还可恶地执行了官府“坚壁清野”的策略,将大部分粮食都带走或是藏了起来。 如此一来,艾能奇这支前锋军可就苦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镇子或村庄,将士们兴奋地跑进去,却发现没人不说,还没粮食。 即便全军翻箱倒柜、掘地三尺地找,找着一些藏着的粮食,也未必够全军吃一顿的。 唯有打破州县城池,才能获得丰足补给。 就前面的简州城,如果不是成都城快到了,简州城又比较难打,艾能奇是绝对不会放过的,因为他军中快没粮了。 他之前听张高中,也即是他身边的中年书生,说龙泉镇人口过万,很是富裕,还想着到了龙泉镇能补充军需呢。 现在得知龙泉镇也没人没粮,不气才怪。 想到军中带的粮食不多,他当即道:“传令全军,除精骑外,其余人皆下马步行,辅军将骡马牵到田地边去,让它们在进龙泉前吃个饱。” “得令!” 传令兵拿了艾能奇的令旗,当即飞马到队伍前后传令。 艾能奇望着左右大片大片的农田,以及田中差不多灌浆好的稻谷,不禁露出可惜的神色。 他也是从小常挨饿的,即便后来跟了义父造反,早些年同样经常吃不饱饭,也就这些年义父兵强马壮了,他兄弟几个才能大鱼大肉。 但对粮食,不论是义父还是他们几个兄弟,乃至大部分义军将领,还是珍惜的。 正常来讲,如果不是战事需要,他们别说让战马去吃这些还没成熟的稻谷,便是行军时,都会注意尽量不踩踏农田。 毕竟,他们眼见着就要拿下成都府,所以这些田地产的粮食都算是他们的。 这要是田地损毁,粮食减产,他们能不心疼? 不过眼下为了节省军粮,却也是没办法了。 而且让人牵着骡马吃,也毁不了多少农田。 就在艾能奇下令大部分将士下马步行,让军中骡马边吃边走时,却没人注意到几百米的空中有几只奇怪的“鸟儿”时飞时停,仿佛在跟着他们··· 龙泉镇附近,印盒山上。 曾英正带着他与杨展、曹勋麾下的近万精锐步卒,以及眼下成都各军抽调出的四千余精骑,藏在这里。 除此之外,还有让曾英等人惊奇不已的飞鹰队。 此时,曾英、杨展、曹勋三人便在围观红娘子等飞鹰队飞手操控无人机探察军情。 “张能奇的大军才过费家沟,奇怪的是张能奇刚传了个什么命令,军中大部人便都下马步行了。” 红娘子拿着平板电脑看着,忽然柳眉紧皱,怒道:“这群龟孙,居然牵马去吃正灌浆的稻谷!” 曾英在一旁抻着头望着平板电脑,瞧见那犹如神仙从云端俯瞰凡间的画面,不禁双眼冒光。 即便已经过去两天,再见到这样神奇的、难以理解的“法宝”,曾英依旧惊叹不已。 听了红娘子的话,他却是心中一动,道:“成都附近坚壁清野执行得很坚决、彻底,八成是张能奇的探马得知龙泉镇没了人和粮,想节省军粮,这才令军中骡马以路边稻谷充饥。” 须知,军中骡马可不是光吃草就行的,那样不耐跑。 唯有再添加粮食、豆料乃至鸡蛋,才能养住膘,跑得快、跑得远。 而且接近人烟稠密的村镇,附近野草其实也不多,都被老百姓割完了,因此田地里的庄稼就是充当骡马草料的最好选择。 曾英说完,便瞧见红娘子接过一个飞手的操控器一顿操作,然后又在那平板电脑上扒拉了一番。 然后就瞧见上面原本较小,看不太清各人面目的画面放大。 红娘子指着画面中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矮壮青年贼将道:“瞧见没有,这就是张能奇那小子,俺们一会儿定要抓住他,很抽一顿鞭子,叫他后悔糟蹋庄稼!” 曾英没想到红娘子这么较真儿,心里暗笑,面上却是严肃应道:“末将记住了。” 随即又道:“红总兵,按照他们现在的脚程,估计一个时辰后就能到胡家湾,我们该出发了。” 红娘子白了曾英一眼,“监国有令,此战由你指挥,你既然认为该出发下命令就是了。” 曾英点点头,不再多说,当即下令全军出击。 在偏西的太阳照射下,军中的三千多精锐骑兵并没有策马奔腾,而是与步兵一起不疾不徐的向东前进。 却又大群探马向东奔出,做好了截杀敌方探马的准备··· 印盒山这个位置,距离通往龙泉镇的官道大路有好几里地,又是山林,根本不是伏击地点,张能奇的探马就没过来查探。 正常来讲,曾英等人缩在这里,在不派出探马惊动敌方探马的情况下,想掐好时间在官道截击张能奇的大军很难。 可有了微型无人机帮忙探查军情,却是可以轻易做到这一点。 曾英熟悉成都府的地理,前日在了解成都各军具体实力,以及飞鹰队和“无人鸡”究竟是什么后,便提出了在龙泉镇外截击张能奇的战斗方略。 目前来看,他的战斗计划进行地很顺利。 ··· 大部分人下马步行了,艾能奇身边的三千精骑行进速度自然就快了些。 反正距离龙泉镇只有几里地,探马又将周围探查过,艾能奇也就放松了些警惕,准备带着精骑先到龙泉镇落脚歇息。 毕竟赶了一天的路。 镇上就算没有粮食,但想来柴禾、水、大床总有吧? 艾能奇正其在马上眯着眼、养着神呢,忽然就听见西边传来奔雷一般的马蹄声! 他做出全军止步的手势,身边旗手立即挥动旗帜,不一会儿三千精骑就停了下来。 这时,洒在大军西侧不远的警戒骑兵也奔了回来,人不多,却几乎各个带伤。 最前面的一骑奔到艾能奇面前,都来不及下马行礼,便焦急地道:“将军,西边有许多伏兵,精骑数千,步兵大概也有一万!” 一听这话,艾能奇浓眉便裹成一团。 有伏兵他倒不是很意外,却没想到对方出击的时机拿捏得这么准。 眼下他大军的步兵前后都拉开了,还有许多在放骡马,一时根本无法聚成大的军阵。 纵然有三万多大军,可实际能用的却只有身边三千精骑而已。 第138章 骑兵大战,艾能奇舍命冲阵! 艾能奇会被张献忠收为义子,自有其过人之处。 他不仅从小就力气过人,而且勇猛果敢。 面对突然遭遇敌军截击的危急情况,拥有多年打仗经验的他并没有慌乱。 而是果断下达命令,采取应对。 “都别慌?成都的狗官军能有多少战斗力?”艾能奇先洪声安抚了有点骚乱的精骑队伍,随后便对副将冯双礼道:“本将军先率骑兵迎击敌军,你速速收拢步卒摆开军阵!” “得令!” 冯双礼也是跟随张献忠征战十数年的宿将,知道艾能奇这番应对没什么问题,应了一声,便率领百余亲兵脱离骑兵队伍。 艾能奇对众骑兵吼道:“随本将军冲杀!杀一名官军,赏银十两!” 吼完当先纵马向西冲去。 贼骑听见赏格,都十分兴奋,顿时发出震天喊声随艾能奇一起纵马向西。 “杀啊!” 另一边。 由杨展、曹勋两人率领的四千余精骑,见有贼兵探马逃走,便不再掩饰,在曾英的令旗指挥下,驾马冲锋。 曾英本人则率领近万精锐步卒在后不疾不徐地推进。 原本两边就相距不足两里,骑兵各自冲锋起来,这段距离很快就被缩短。 在更后方,红娘子仍带着飞鹰队操控无人机进行侦查——这可是难得的实战训练机会。 不过,为了避免被贼兵注意到无人机,红娘子等人到没有让无人机太靠近战场,只是在数百米的高空航拍。 这种战斗中,fpv无人机是用不到的,所以此时红娘子拿的是一个平板电脑,看身边一名亲兵女飞手所操控无人机的航拍画面。 只见分布着大片旱地的旷野上,东西两边的数千名骑兵都带起了丈高的扬尘,就犹如两头角斗的野牛,轰隆隆地撞击到一起。 不同的是,一边是以艾能奇为尖端,组成的单个锋矢阵。 另一边却是以杨展、曹勋为尖端组成的两个锋矢阵。 “杀!” 双方交战之后,并没有刻意的去将对将,而是各自斩杀所看到的敌骑。 只见艾能奇使一长柄马刀,单臂每次挥砍之下,便有一名官军骑兵落马。 如此斩杀数名官军骑兵,艾能奇却是皱起眉头来。 因为他发现这些敌骑都十分精锐,不仅战斗力超过以前遇到的四川官军,就连身上布面甲也都货真价实。 布面甲是包括明军、鞑虏、农民军在内的诸多军队普遍装备的一种甲衣。 主要靠里面的铁片防御,里面铁片多,防御就强,铁片少的话,甚至跟普通衣裳没什么区别。 以前官军甲衣多偷工减料、以次充好,哪怕看着光鲜,可一刀砍上去很容易就能将人砍死、砍伤。 可刚才艾能奇虽然斩落几个人,却都是靠着自身过人的力气硬将对方打下马的。 还有几个被他马刀撩过肋下、臂膀等部位的骑兵根本没受到多少伤害,仍好好地骑在马上冲杀。 反过来,他麾下的骑军虽说不会穿着以次充好的甲衣,可披甲之人却远不如官军多。 他放眼望去,官军骑兵可以说人人一身布面甲、大铁帽(飞碟帽)。 而他麾下骑兵能披上一身好甲衣的却不足一半。 ‘成都哪里来的这么多精骑?!’ 艾能奇心中震惊之余也有了危机感。 终于,两支骑军互相凿穿的了对方。 原本艾能奇是想着官军骑兵不经打,他就直接调转马头再次冲杀,直到将这支官军骑兵击溃,以免其冲击后方还没摆好军阵的步卒。 可此时,跟着冲出来的骑兵竟然不足两千,艾能奇便知道不能在和这支官军骑兵打了。 再打,他这不足两千骑兵怕是全都要折在这里。 可让他就此率领剩余骑兵退走,艾能奇又不甘心——他若这么退了,官军骑兵既然会趁机追杀,他率领的骑兵或许不会再损失多少,可后面尚未聚成阵型的步卒怕是要被冲得溃散了。 但他又没实力和官军骑兵再战··· 面对如此两难局面,艾能奇并没犹豫多久,他看向前方推过来的官军步卒,一咬牙吼道:“继续向前冲!冲散官军的步卒!” 艾能奇的想法很简单。 这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官军骑兵确实精锐骁勇,但他不信步卒也是精锐。 成都真有这么多精锐官军,当初怎么不救援重庆? 所以,他只要冲散了官军步卒,官军骑兵就很有可能掉头来救援。 因为一般而言,官军都是文官统兵。 而文官极少有骑马率领骑兵冲杀的,多是安稳地坐镇在步卒军阵之中。 如此,只要他率领骑兵冲击官军步卒,后面的骑兵将领只要不想在战后被上面的文官问罪,就肯定会掉头回来支援。 想到这里,艾能奇对此战又恢复了信心。 “杀啊!” 他一马当先,很快就接近到官军步卒百步以内。 然而这时让艾能奇惊讶的事发生了。 只见原本还在向前走的官军步卒不仅没有慌乱,反而在令旗指挥下很快止步,摆出了应对阵型。 几十门虎蹲炮被迅速推出军阵,在官军将领令下点火。 瞧见这场面,艾能奇心中一突,只剩下两个字—— 完了! 艾能奇麾下一些冲在前面的骑兵瞧见敌阵推出的虎蹲炮,或是下意识的勒马,或是向两侧拐。 可最终仍没有一个能将性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就连艾能奇都是如此。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炮声响起,已经冲到官军阵前几十步的贼骑就好像碰到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纷纷一顿。 却是数不清的散弹打到了他们与战马身上。 一时间不知有多少战马悲鸣。 被散弹打中要害的直接就死在了马上。 没被打中要害,可马被散弹打着的也难逃一劫,一下就被战马带着翻倒,生死不知。 有那匆匆勒马的,则被后面的骑兵撞上,同样掉落马下,生死难料。 向两侧跑的,也没能几骑能跑出虎蹲炮散弹的攻击面。 无数血花出现,人呼马嘶,成片栽倒。 也亏得艾能奇等贼骑冲阵时,本能地没摆出太秘密集的阵型,这才在一轮虎蹲炮后前方几百人仍剩下稀疏的人影。 艾能奇不知是不是因为冲得太快,竟然侥幸成为那稀疏的人影之一。 他左右环望,见己方骑兵瞬间死伤数百,不禁目嗞欲裂。 再瞧见距离官军步卒大阵仅剩十余步,他索性继续加速冲锋! “杀!” 人在马上,他挂刀拿弓,三箭连射,立马将前面三个刚从盾牌后露头的刀盾手射死。 接着战马就带着他撞入军阵。 他这批战马乃是优选的高大战马,披了马甲,他本人也身着棉甲、鱼鳞甲。 人马加在一起近千斤,瞬间将面前几个迎上来的刀盾手撞得倒飞入阵中。 又有数杆长矛捅来,艾能奇挥刀劈砍,将其全部荡开。 瞧见艾能奇勇猛至斯,他前方的官军步卒都不禁下意识地退开了些。 艾能奇见状打马继续向阵内突进! 他并非找死,因为他已经看到了不远处的曾字将旗! 以及将旗下骑在马上的那名留着美髯、面有一道刀靶的青年将领。 这人他认识。 正是之前在陪州被他们击败后落跑的曾英。 虽然对统兵将领是曾英感到意外,可艾能奇将其斩杀的意志却更坚决。 他相信,只要杀了曾英,官军军阵必乱! 他舍命冲杀,又向前突进了十余步,眼见距离曾英只剩下数十步,他忽地从马上站起,弯弓飞射! 箭矢若流星,直取曾英面庞! 第139章 龙泉镇大捷!【为盟主特别加更】 曾英并不知道,历史上他便是在重庆佛图关的江面水战中被艾能奇以弓箭射中,落水身亡的。 如果知道,他这时怕是会很慌。 事实上,即便不知道,他此时也有点慌,但心并没有乱。 他迅速地拿出骑盾,挡在面前。 嘣! 箭矢落在骑盾上,震得他手臂微麻,箭头甚至透出了骑盾些许,带出好几道裂痕。 由此可见艾能奇这一箭的威力。 就在他松口气,放下骑盾时,却又听见箭矢划破空气的尖啸声。 “郎君小心!” 他身侧董琼英惊呼,手中苗刀直斩过来。 曾英也匆忙矮身躲避。 噗! 箭杆虽被董琼英一刀斩断,可断箭却射中了曾字将旗的旗杆,令将旗一阵摇晃。 亏得他的将旗旗杆用的是上好杨木,还比较粗,不然说不定就被艾能奇这一箭射断了。 曾英抬头,瞧见前方艾能奇已身陷重围,弓都被斩断,又有不少弓手、铳手瞄准了他,忙喊道:“此人乃张贼义子艾能奇,务必将其活捉!” 听见这话,追随曾英的李占春、于大海、胡凤鸣、陶可法等豪杰,纷纷上前围攻艾能奇。 艾能奇虽然勇猛,可双拳难敌四手,更别提他此刻在军阵中。 没一两分钟,艾能奇就被李占春等人打伤生擒了。 被擒后,艾能奇才有心思回望后面的战场形势。 在他冲入曾英军阵内后,乱的只有他周边一小块,近万人的精锐步卒所组成的军阵颇大,其他部分都各有将官指挥,并没有动乱丝毫。 而那些随艾能奇冲阵的贼骑,可没有他那么好的装备,也没有他的勇猛。 很多都还没冲入军阵,便被火铳、弓箭射杀。 有侥幸冲入军阵的,也很快被刀盾手、长矛手围杀。 唯有最后面的七八百骑,见势不妙,又没有艾能奇约束,各自向战场两边逃去。 只是在逃跑的过程中,又被火铳、弓箭以及打发实弹的虎蹲炮击落一些。 更东边的地方,杨展、曹勋按照战前曾英的吩咐,在与艾能奇的骑兵交战之后,并没有管后方,而是直冲官道上尚未聚成军阵的贼军步卒。 冯双礼战场指挥和临机应变能力算是很不错的。 他见官军骑兵冲来,并没有傻乎乎的非要去聚集全部步卒,而是让先聚起来的数千步卒前去拦截。 可是杨展、曹勋也不蠢,同样是作战能力不错的。 两人各自带领一两千骑兵绕开了聚集好的贼兵军阵,向那些正在聚集,却还没组成军阵的大群步卒冲去! “杀!” 冲入贼兵群中,杨展一声大喝,手中铁枪左右横扫,将所过之处的贼兵抽打得非死即伤。 这些贼兵可不是精锐,很多无盔无甲,只有一件兵器而已,就连战斗技巧都拙劣得感人。 瞧见杨展如此勇猛,又有许多骑兵冲过来,顿时便有许多人转身逃跑。 杨展见状将长枪挂在马上,拿出弓箭左右开弓,将一些穿着甲衣、疑似贼兵将官的人射死。 然后带着骑兵继续冲击一些想要聚集起来抵抗的贼兵。 另一边的曹勋也是如此。 两人带领三四千骑兵在官道上这般往复冲杀个两三次后,除最先聚集好摆出阵型的那数千贼兵,剩余的贼兵都四散溃逃。 杨展知道,如果让这些人逃回去,便又可能成为张献忠的贼兵。 于是带领骑兵一边追杀,一边高喊:“跪地投降者不杀!” 其实按照杨展、曹勋在官军中养成的作战习惯,这时候当是趁机追杀,多砍一些人头。 因为大明是以敌军首级记功的。 但在成都的两天,他们已经了解到,朱媺娖立下了新军规。 凡军队作战,以完成作战任务为第一目标。 若作战任务未能完成,斩首再多,也不算功劳反而会被以军法处置。 其次,在针对贼军的战斗中,俘虏功劳高于首级。 若是在针对鞑虏等外敌的战斗中,首级、俘虏便是一样的功劳。 正是因此,杨展才会遏制住骨子中的杀戮欲望,让贼军败兵跪地投降。 约莫两刻钟后。 龙泉湖胡家湾附近的官道上,便仅剩冯双礼最初聚集起来的五千余贼兵仍有建制。 其余贼兵不是被杀,便是跪地投降,只有少部分逃脱。 曾英带着几乎没什么损失的近万精锐步卒,以及杨展、曹勋率领的三四千骑兵,将冯双礼的五千余贼兵隐隐包围住。 然后,曾英让人押着艾能奇到阵前,这才派人喊话。 “冯双礼,尔等已败,就连艾能奇都被擒了,你难道还要负隅顽抗?” 贼兵阵中。 冯双礼眉头紧皱。 作为早年就跟随张献忠起义造反的宿将,他在张献忠麾下地位属于第三层次,仅次于艾能奇等四大义子。 原本他是该独领一部人马作战的。 但张献忠担心艾能奇这个前锋大将出纰漏,才派他临时担任艾能奇的副将。 这番大败,他回想前后,唯一后悔的就是艾能奇让步卒们下马放骡马时没有阻止。 只是,他们行军途中早就派出诸多探马探查路上情况,排除了被埋伏的可能。 再加上龙泉镇将近,确认没有埋伏的情况下,艾能奇让步卒们在进入镇子前放一放骡马并不算大错。 谁能想到官军竟然好像看到他们的破绽似的,从数里之外迅速出击呢? 更重要的是,不论是他还是艾能奇,都没有想到成都还有一万多精锐! 若是以往的那些官军,别说只是遭遇截击,便是遇到埋伏,他们也是有可能获胜的。 所以,成都究竟哪儿来的这一万多精锐? 冯双礼没时间多想了。 因为他看到曾英的军阵中推出了一门门虎蹲炮··· 成都。 普通老百姓依旧和过去一个月一样过日子,街面上繁华依旧。 但在各衙门、军营之中,却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布政司衙门。 巡抚龙文光坐在大堂中,按察副使张继孟、巡按刘之渤等四川主要高官也都在。 “哎,这曾英和红娘子率军出城已经快两日了,怎么还没消息传回来?”张继孟紧皱着眉头,满脸担忧,“这一万步卒和四千骑兵可是城中大部分精锐,该不会让他们一战葬送了吧?” 听见这话,刘之渤不禁轻喝道:“按察使胡说什么?既没有消息传来,你如此揣测岂不是乱我军心?” 张继孟被说的老脸一红,闭口不言。 龙文光见状出言缓和气氛,道:“刘巡按莫怪,张按察使也是担忧前方战事嘛。 不过说来也是的,这么重要的一场大战,监国怎能完全交给那几个武夫呢? 即便不让我等前去督军,将那李岩派过去也行啊。起码李岩该知道轻重,会及时将战事进度告知成都这边。” 刘之渤其实对朱媺娖没派文官督军同样不满,所以听了龙文光这番话倒是没有反驳。 想了想,他道:“监国是个什么样的人,过去一月你我都有所了解。 她既然让曾英等人前去迎击艾能奇率领的贼军前锋,肯定是有战胜把握的。” 龙文光却仍不看好这一战,道:“战场瞬息万变,有把握不一定就真的能取胜。 贼军势大,明明我等守住成都就有机会取胜,真不明白监国为何要让曾英出城迎战。 要我说啊,这···” 龙文光还没说完,就听见街面上响起了疾奔的马蹄声,以及高亢的大喊声—— “大捷!” “龙泉镇大捷!” 第140章 张献忠会是什么表情? 龙泉镇大捷? 布政司衙门内,龙文光、张继孟、刘之渤等人听见街上传来的高喊声,都不禁一呆。 “竟然打赢了?”张继孟回过神,不禁满脸惊讶地自语出声。 龙文光、刘之渤也都是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 刘之渤虽然并不像张继孟那样悲观,却没想过龙泉镇一役能获得大捷,以为能挫败艾能奇率领的贼军前锋就不错了呢。 毕竟艾能奇有三万多大军,而曾英只率了一万五千人。 且曾英之前还在陪州被张献忠打败过。 听见报捷声远去,龙文光立即站起来道:“走,去蜀王府!” 张继孟、刘之渤等布政司四品以上的高官立即跟着出去。 他们都很明白,报捷的人肯定是去了蜀王府,向朱媺娖当面呈报捷情。 他们想要知道大捷的详细情况,只能去蜀王府了解。 ··· 承运殿。 “启禀监国,龙泉镇大捷!” “我军大败贼军前锋!杀敌五千余,俘虏一万五,缴获骡马两万多匹,并擒住了贼军前锋大将艾能奇、冯双礼!” 朱媺娖端坐在王座上,听见报捷之人的话,又看了手中曾英所写的捷报,很是高兴,不禁笑道:“好!” 她这么高兴,不仅是因为龙泉镇一役打赢了,还因为捷报中写明,官军伤亡不足一千。 近一千精锐的伤亡虽不算少,可相对于这场大捷,代价算是比较小了。 更别说此役还擒获了艾能奇与冯双礼。 艾能奇作为张献忠的四大义子之一价值就不说了,便是冯双礼,那也是张献忠部有名的宿将。 高兴之余,朱媺娖便想了解这场战役的更多详情,于是问:“曾将军而今到哪里了?” “应已过龙泉驿,明天上午便能回到成都。” “嗯。”朱媺娖带笑颔首,“你去西府军务处领赏吧。” “谢监国!” 西府是蜀王府的宫城内西边偏南的一处大宫殿,原是蜀王一系宗室研习兵事、练武的场所。 但在朱棣削藩之后,蜀王一系的宗室便没几个喜欢练武和研习军事了,西府就成了蜀王直系子孙玩乐之所。 西府习武,东府习文,这两座建筑对蜀王一系宗室的意义来讲算是比较重要的。 朱媺娖刚入住蜀王府时虽然软禁了蜀王一系众宗室,却也没好意思将东府、西府也占用了。 但前些日子,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大战,朱媺娖还是下令让军务处及其他军事相关部门,都搬迁到阔大的西府去办公。 政务处及其下属部门则搬迁到东府去办公。 只有督察处、法政处及下属相关部门仍留在承运殿前面两侧的配殿。 至于蜀王直系的朱家人,如今虽然已不再被软禁,可活动范围却被限制在了蜀王府“后宫”,也即是存心殿后面的三大寝殿及十八座宫所。 当然,朱媺娖给不少类似游戏机、小说之类的娱乐之物,如今朱至澍等蜀王直系子孙都很乐意待在“后宫”,颇有些乐不思蜀的意思。 竹林老宅。 郝光明得知了龙泉镇大捷的消息,也很高兴,不禁笑着道:“你说张献忠要得知了这个消息该是什么表情?” 朱媺娖想想,俏脸上的笑容便又浓郁了几分。 ··· 简州,城头已经插上了“大西”与“张”字大旗。 就在昨日,张献忠、孙可望率领水路大军数十万兵临城下,于是简州官军便如艾能奇所预料的一般,理智地投降了。 如果是几万人的贼军,简州尚且可以凭借城小而坚,以及与阳安关遥相呼应,抵抗贼军。 可是面对数十万贼军,简州根本没有任何守住的希望。 官、军、民具无战心,只能投降。 张献忠依旧没有住到城里去,而是住在城外大军的老营内。 原本兵不血刃地拿下了简州和阳安关,张献忠是很高兴的。 他所率领的大军一路西来,遇到的城池几乎都不战而降。 这让他认为西边、四川就是他的福地,正该是他成就霸业的所在。 谁知下了简州,高兴还没一天,居然就接到了前锋大军战败的消息。 啪! 听闻艾能奇、冯双礼都被官军擒住,生死不知,张献忠气得一拍桌子,差点没把小木桌给拍烂。 “成都的狗官军居然敢抓老子的儿子?等着瞧,拿下了成都老子非把那些狗官杀干净不可!” 孙可望听闻艾能奇被抓,也颇为担心,四兄弟中,他和艾能奇关系最好。 但现在担忧、生气也没用。 见张献忠暴怒不止,他便劝道:“父王息怒,老四既是被擒,未必就会被官军杀了。 只要我们尽快兵临成都,说不定可以让官军放了老四和冯将军。” 张献忠虽然依旧烦躁、愤怒,却也知道孙可望说得对。 于是道:“传老子军令,全军尽快加紧休整,明日一早便拔营去成都!” “是!” 营内传令兵领命离去。 张献忠、孙可望却是陆续将逃回来的败兵叫来审问,了解龙泉镇一战的具体情况。 须知,这一战前锋可不止是折进去两员大将,三万多兵马最终逃回来的也不过四五千人而已,其他的兵马都没了。 当连续审问了十几个兵卒、将官后,张献忠、孙可望都皱起眉头来。 “奇怪,这成都哪儿来的一万多精锐?还有四五千精骑? 有这兵马,咱老子打重庆时怎么就不见狗官军派来支援?”张献忠疑惑自语。 孙可望沉吟着道:“父王,额听闻那成都城内最大的官是新任巡抚龙文光,会不会是龙文光故意让之前的巡抚陈士奇去死,才留着精兵不派去重庆?” 听见这话,同样待在帐内,之前一直没说话的一个面目阴鸷的青年书生道:“这可能不大,龙文光既然会被任命为四川巡抚,就说明陈士奇应是被调离了,两人不可能因为官位相争。” 此人名叫汪兆麟,乃是张献忠的女婿,同时也是张献忠的谋士。 当然,汪兆麟这个谋士实际上提供的谋略并不多,更多的是帮着处理军中文书及后勤相关的事务。 张献忠和四个义子虽然都识字,可却只有李定国、刘文秀爱读书,或者说不反感读书,剩余三位都是不喜欢和文字打交道的。 如此,这数十上百万大军的运转自然少不了读书人的帮忙。 孙可望深深看了汪兆麟一眼,便问:“那汪先生说说官军哪儿来的一万多精兵?之前又为何不发兵救重庆?” 汪兆麟虽无大才,可作为能得到张献忠赏识的读书人,自有些过人之处。 他闻言略一沉吟,便道:“如今李自成据有陕西,又派马科攻入四川,成都不太可能从北边获得援军。 如此,这些精兵必定是前段时间从川南调来的,甚至还可能有云贵的军队。” 孙可望听了,发现确实如此。 张献忠则不耐烦的一挥手,道:“管他哪里来的援军!别说一万多,就算是来个十万八万,成都咱老子也照样要打下来!” 说着,张献忠在大帐中走了几步,又道:“给老二、老三传令,八月初七前必须赶到成都城下与咱老子汇合。逾期不至,军法处置!” 第141章 叙功封赏,见艾能奇 崇祯十七年,八月初四。 曾英、杨展、曹勋率凯旋之师回成都。 朱媺娖在承运殿为三人及其麾下诸多将官叙功。 “曾英此番谋略得当、调遣有方,为此战首功,擢升为成都镇守副总兵官,赏银五百两、绸缎百匹、蜀锦三十匹。” 所谓副总兵官,便是副将,在参将与总兵之间。 曾英二十三岁就能成为高阶武将,将来别说总兵之位,就是封侯也是有可能的。 因此,听方正化念完朱媺娖以监国名分发出的旨意,曾英立即跪拜道:“末将曾英,领旨谢恩!” 之后,方正化又陆续念了朱媺娖对其他人的封赏。 “杨展、曹勋此番率领骑兵迎敌,皆勇猛果敢,摧敌骑锋锐,斩首数十。 故拔杨展、曹勋为成都营兵游击将军,各赏银三百两,绸缎百匹,蜀锦十匹。” 杨展、曹勋一起出列向王座上的朱媺娖跪拜谢恩。 随后,又有三人的部将李占春、于大海、张天相等八人被授任为营兵千总,各自赏银百两,绸缎三十匹。 再又有以董琼英为首的数十名有功之人被授任为营兵把总。 其实朱媺娖有意调董琼英到她的亲卫营中,但知道董琼英如今与曾英还未正式拜堂成亲,彼此却已如胶似蜜,便准备迟一些询问了董琼英想法后再做决定。 除了这些直接参与战斗的将官外,朱媺娖还对红娘子等飞鹰队的飞手进行了赏赐。 主要是赏银两、绸缎,并未升官,但功劳却都记下了,只待解决了张献忠后一起论功。 一番封赏后,大多数将官都离开蜀王府,回往营中。 只有曾英、杨展、曹勋三人留下,随李岩、红娘子等人前往西府讨论后面的战事具体该如何准备、应对。 虽然大胜了一场,又有“无人机斩首计划”作为成都守卫战的底牌,但只要想到张献忠的数十万大军,成都城内的文官、武将便没一个能真正放轻松的。 以张献忠的兵力,即便除去那些战斗力弱到不用计算的,也可将成都城四面包围,每一面放十数万能战之兵。 当然,对于张献忠具体有多少精锐,多少能战之兵,成都这边也不是十分清楚。 所以,对艾能奇、冯双礼等被俘贼将的审讯也在进行中··· 郝光明原本就对张献忠四大义子之一的艾能奇有些好奇,听闻此番龙泉湖大战,艾能奇差点如历史上一般,一箭将曾英射死,就对这人更好奇了。 于是,在他的建议下,朱媺娖便在八月初五这天下午去看了看艾能奇。 受朱媺娖指示,艾能奇被关押在蜀王府的牢房中。 说是牢房,但条件却不差,有床和桌椅,还有马桶。 只是考虑到艾能奇的勇猛,为其戴上了脚链、手链,拴在了牢房内的石柱上,令其无法逃跑。 作为张献忠四大义子中的老四,艾能奇今年才二十一岁,很是年轻。 他又是个直性子,脾气也有些爆,哪里受得了关押? 被俘后不过两三天时间,就把自己折腾得瘦了一圈,精气神也萎靡了不少。 被关押到蜀王府后,他更是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这些狗官军,将我关押着莫非是要等义父攻城时拿我祭旗?’ ‘又或者是想拿我威胁义父放弃攻打成都?’ ‘哼哼,真是白日做梦,我张能奇就是死,也绝不会让狗官军用来威胁义父!’ 想到最后,艾能奇终于时下定了决心,如果官军要用他威胁张献忠,他到时就直接从成都城头跳下去,生死由天! 决心赴死了,艾能奇终于不再烦躁,于是躺到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打起了呼噜来。 邦邦邦!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艾能奇被一阵敲击声吵醒了。 然后就听外面看守他的官军道:“张能奇,赶紧起来,监国要见你!” 睡觉中被吵醒,艾能奇火气很大,眼睛都不争地叫道:“什么鸟监国,老子不见!” “大胆,居然敢辱骂监国?给你脸了是吧?”看守队长听了这话脸色一变,喝了一句,便带几个人冲进牢房用刀鞘抽打艾能奇。 朱媺娖在外面看着,也没第一时间阻止。 待艾能奇被打了十几下,反抗不成(状态不好没力气),被打得抱头时,她才淡淡道:“住手。” “是。” 看守的将士应声收手退到一边,仍各自瞪着艾能奇,大有艾能奇再骂一句,他们就把刀子的架势。 艾能奇挨了一顿揍,彻底清醒了。 他是不怕死,却不想在牢房被几个小卒打死。 于是,从床上坐起来后恶狠狠地反瞪几个小卒一眼后,便看向牢房外面。 瞧见牢房外的朱媺娖,以及跟在朱媺娖身边的大队亲兵,他才意识到朱媺娖身份不简单。 可惜他虽然认得一些字,但没什么文化,根本不知道监国是什么意思。 于是皱着浓眉问道:“你就是那什么监国?见老子作甚?” 郝光明通过手机摄像头看清了艾能奇,发现这人虽然留着络腮胡,但并不浓密,胡须看着也细软,明显很年轻。 个子较矮,但很壮实。 大约因为杀过不少人吧,眼神也确实凶恶。 听到艾能奇的话,郝光明不禁笑道:“他怕是根本不知道监国的意思。” 朱媺娖听见这话不禁一笑,随即道:“艾能奇?你可知本宫是何人?” “你不是什么监国吗?”艾能奇根本不愿你动脑子,随即皱眉道:“你知道我以前姓艾?” 朱媺娖有些无语,干脆直接道:“本宫乃坤兴公主,受先帝之命为监国,执掌整个大明的军政事宜。” “你是公主?”艾能奇依旧抓不住监国这个重点,但随即却想到了另一点,“成都如今是你做主?” “不错。” “那你可倒霉了。”艾能奇笑起来,“过几日额父王就会打到成都来,百万大军攻城,你这成都肯定受不住。 你要是聪明的话,现在就把额和冯双礼放了,向额父王投降,说不定还能活命。” 朱媺娖听见这话忍不住笑了,“该投降的是你——你若早些投降,向本宫求情,说不定本宫可以饶你义父一命。” “呵呵。”艾能奇不屑冷笑。 朱媺娖没指望现在能劝降艾能奇,她来只是满足郝光明以及她自己的好奇心而已。 为了避免艾能奇再说什么过分的话,她索性摇了摇头,直接走人。 等朱媺娖在离开后,负责看押的将士队长却看不惯艾能奇那副自信成都一定会被攻破的样子。 他便冷笑道:“小子,知道俺们监国是什么人吗?那是仙女下凡,有大神通的,还有许多法宝。 监国说让张献忠三更死,张献忠就活不到五更。 刚才监国给你机会求情,你居然不以为意,呵呵,等听到你义父张献忠的死讯就等着哭丧吧!” 第142章 真假公主?攻城方略 崇祯十七年八月初七。 李定国、刘文秀所率领的两路偏师与张献忠、孙可望率领的大军汇聚于成都城外。 随即大军将成都四面包围,扎下大营数十座,连营十数里。 一时间,成都如黑云压城,风雨欲来。 ··· 城内如何且不说,张献忠的老营内大帐中,气氛却不怎么好。 此时,大帐中除了张献忠外,还有他剩下的三大义子,以及女婿汪兆麟。 在大帐中间却是跪着一做难民打扮的中年男子。 “卑职奉大王之命,半个月前就带领布下扮做难民来到了成都。 却发现成都不仅四门守卫森严,而且还对入城者严格盘查。 虽接纳难民入城,却必须难民以里甲相保,以户牍证明身份。 卑职等人用尽方法,甚至让人贿赂守城军官,却都难以混入城中,反而折损了一批弟兄。” 农民军攻打城池向来以奸细混入城中做内应为上策。 张献忠尤其擅长这种计谋,麾下自然有一批专门做攻城内应的人。 这中年人便是这批人中的一位将领。 张献忠听了他的话,不禁揪着络腮长须道:“奶奶的,这成都的狗官军还挺精明的,知道防着咱老子的内应。 不过,他们要是以为没了内应,咱们就打不下成都,那也太小看咱老子了。” 张献忠说话十分粗鄙,甚至词意不通,但大帐内众人都习以为常。 中年人略犹豫了下,又抱拳道:“卑职在城外倒是打听到一件颇为重要的事,据说这成都城如今并非那新任四川巡抚龙文光主事,而是一位公主。” “公主?!” 张献忠等人闻言都诧异出声。 “公主主事?”张献忠露出了好奇神色,“快跟咱老子讲讲,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中年人道:“卑职进不了城,因此只是在城外探听了一些零碎的消息。 大概是七月初,从北边来了一支不知是官军还是闯军的队伍,拥着公主进了城。 之后,这公主就改称监国了,据说还霸占了蜀王府。 再后面,这成都城的大小官员、武将就都听什么监国府的命令了。” 听了这话,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三个面面相觑,都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张献忠更是夸张地叫道:“公主监国?他娘的,你不会让哪个编故事的给骗了吧?!” 汪兆麟这时也回过神来,道:“大明监国向来只授予太子,最多也就是由藩王担任,从没有说让公主监国的。 甚至,历朝历代都没听说有这种事···这女子怎么能成为监国呢?需知,监国之后就是做皇帝啊。” 中年人在众人质疑的目光中略有些紧张,但还是答道:“卑职最初打探到这消息,也以为是误传,或是被骗了。 后来又多方打探,得到的说法都是如此,还说是先帝传旨留下的遗命,卑职这才不得不相信。” “崇祯还真让他女儿监国了?”张献忠站了起来,双眼怪瞪,随即想到什么,不禁道:“该不会是崇祯担心儿子会让李自成那狗东西杀光,所以才让女儿当监国吧?” 眼见张献忠的关注点越来越远,李定国忍不住咳嗽了声,道:“父王,若成都真是由那担任监国的公主掌管,于我等而言倒是好事。 女子监国,城内文武官员必定多有不服气的,人心不齐,成都在我大军猛攻下又怎么能坚守得住?” “嗯,老二说的不错。”张献忠点头,随即又看向那中年人叹道:“可惜你没潜入进去啊,不然就能替咱老子联系几个愿意跳反的狗官,这样成都可就容易打得多了。” 中年人面露羞愧之色,道:“都是卑职无能。” 李定国这时又道:“父王,即便没有内应,我等攻城时也能以弓箭将书信射入城中。 如此,就算没能联系到愿意投靠咱们的官员、武将,也能乱他们的军心。” “这计策秒。”张献忠露出笑容,看着李定国赞道,“老二的脑袋瓜子就是灵光。” 孙可望听张献忠屡屡夸赞李定国,不禁心中嫉妒。 可惜他谋略本就不如李定国,临机应变也一般,这时候还在消化“公主监国”的信息呢,更别说想什么计策了。 一直没出声的刘文秀此时却微蹙这眉头道:“父王,那公主若真是从北边来的,且率领的又疑似闯军,该不会是李自成的人吧? 会不会‘公主监国’只是成都方面放出的迷雾,实则城内官员已经投靠了李自成?” 听见这话,张献忠再度皱起了他那浓重的眉毛。 他不得不承认,刘文秀说得有一定道理。 京城都让李自成那狗东西打下来了,陕西也被大顺军占了。 那公主没可能穿过大片大顺军据有的区域来到成都。 除非她投靠了李自成,或者本就是李自成那边弄出来的假公主! 想到这里,张献忠只觉得颇为烦躁,干脆一挥手道:“管他娘的真公主还是假公主,反正咱们攻打成都时是要防着北边的。 等到将成都打下来,咱老子亲自逮着那公主审问一番,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孙可望一听,立即笑道:“父王英明,只要咱们打下成都,不论这公主是哪边的人,都只能成为父王的人!” 说这话时,孙可望露出了男人都懂的神色。 张献忠却是瞪眼道:“老大瞎琢磨什么呢?咱老子可不想给崇祯当女婿,要当你小子当去!” 孙可望心里还是挺渴望娶个大明公主的,但心思转动后却道:“额有婆娘了,可不稀罕崇祯的公主。老二还没婆娘,不如让他娶了。” 说完,孙可望就给李定国使眼色,想让李定国接他的话。 其实他是在给李定国下套。 这大明公主可不是好娶的——张献忠造的是大明的反,李定国如果成了大明驸马,张献忠对他还能像现在这么信重吗? 不过,孙可望狡诈,李定国同样心思玲珑。 他根本不接孙可望的话,而是道:“父王,内应既然没能潜入成都,我们就只能用老法子炸开城墙了。 不过今天儿子扎营时观察了下,这成都城的护城河应是最近被扩宽、加深过,别说填埋,便是架飞桥都不太容易。” 中国古代城池攻守战频繁,到明末时各种攻城、守城之法已十分丰富。 就应对守城方的护城河而言,攻城方一般都不会采取土石填埋的做法——效率太过低下。 一般都是架飞桥渡河,绝大多数护城河都会很快被攻城方铺出“坦途”。 最次,也是以推车堆积石木填河,如此要比纯粹的土石填河快得多。 张献忠所部从湖广到四川,拔城不知多少座,军中自然是有专门渡河、攻城的器具。 只不过守城方也不会让人轻易以飞桥渡过护城河——城头的大炮和弓弩手可不是当摆设的。 李定国今日巡城时注意看了,城头似乎设置了不少发炮点。 这意味着,他们在渡护城河时很可能会遭到颇为猛烈的炮击。 再加上护城河另一半恰在城头弓手的一箭之地内,在他们渡河时必定会以箭雨针对,这护城河就更难过了。 张献忠今日到成都城外时也遥看了一番成都城防,对此自然是了解的。 他闻言却是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道:“有什么不容易的?咱老子收了这么多兵,可不是让他们站在后面吆喝的。 明日攻城,让上个月投奔咱们的四川兵先上。 告诉他们,半日之内,必须给咱老子过了护城河!” 第143章 你有妙计?我有无人机! 崇祯十七年,八月初八。 张献忠令麾下大军同时攻打成都四方城墙,意图以绝对优势兵力迅速破城。 ··· “杀啊!” 东城门外,上万投奔张献忠不过一个月的四川贼匪、前官军,或拿着盾牌,或举着装满草木的麻包,高喊着冲向护城河。 杨展站在城头,望着乌泱泱的贼兵,表情淡然。 作为一名曾剿流贼数年的将领,他对张献忠等流寇军攻城手段相当熟悉。 知道这头一波都是张贼的附属兵马,是来试探城头军器配置(火力)的炮灰。 如果让城头的火炮发炮,应该很容易打退这些战斗意志薄弱的附属贼兵。 但那样一来,城头的一些炮火布置情况就让张贼知晓了。 可不管这些人的话,他们却真有可能不断地扛着土木、麻包将护城河填平——以张贼的人数,即便用这种笨方法,填平护城河也不需要多久。 在西府的军事会议上被朱媺娖任命为防守东城的主将后,杨展与副手曹勋便对这种情况有所考虑。 眼见贼兵就要冲到护城河前,杨展便道:“传令,让曹游击率骑军出城。” “是!” 杨展身侧传令兵应声接了令旗,便快速奔下城头。 很快,紧闭的城门打开,城门前的吊桥也被放下来,便见曹勋率领千余骑兵冲了出来。 那些刚冲到护城河前的贼兵根本没料到守军居然还敢出城,而且还是骑兵,顿时惊慌失措。 有的直接扔了手中麻包扭头跑,也有死脑筋继续往护城河跑的,还有脑子搭错筋,兴奋地冲向吊桥想要借机夺城门的。 然而,曹勋等千余骑兵如旋风般两三个呼吸就过了吊桥,冲杀入贼军之中。 只见曹勋手持一杆长柄马刀,稳架在腰侧,所过之处,好几个贼兵直接就被马刀割中脖子、身躯,或死或伤。 待战马冲势稍缓,曹勋又以马刀左右劈砍,凭借着过人的武力,优良的武器铠甲,轻松地收割着贼兵的性命。 这些贼兵以前要么是四川本土贼匪,要么是才起义不久的农民军,又或者是叛投张献忠的前官军。 不论是哪一种,身上装备都很差,都只有一把冷兵器,至多有一件盾牌。 在加上他们也知道自己是来做试探的,根本没什么战心,哪里是曹勋所率骑兵对手? 纵然人数上万,可却被曹勋等骑兵一冲就溃散,狼奔彘突,死伤无算。 杀伤了不少人后,曹勋并没有衔尾追杀,带着骑兵们放了一阵箭雨,又射杀了不少贼兵,听见城头的鸣金声便果断收兵回城。 负责攻打东城门的乃是李定国。 此时他站在三里开外己方军阵内的望车上,瞧见这一幕便对身旁的一位青年将官道:“去问一问我们死伤了多少人。” 这青年名为靳统武,算是李定国的心腹部将,闻言立即下了望车。 过了会儿靳统武脸色有点难看的上来了,抱拳道:“启禀将军,那些四川兵此番死了九百余人,逃回来的伤者也有四五百。” 听了这话李定国不禁皱起剑眉。 虽然这些四川兵都是新附弱兵,可一下子死伤一千多他也心疼啊。 “这东城守将看来是个惯会打仗的宿将,不仅料到我们会以弱兵试探,还能果断地让骑兵出城袭杀,有些厉害啊。” 皱着眉头说了句,李定国眼中便闪过一抹精光,道:“你去率领三千骑兵做好出击准备,我会让徐佑率领五千精锐步卒伪装一番,与四川兵相混,再去填护城河做试探。 若这守将敢故技重施,放骑兵出城,定会被徐佑等人纠缠住。 介时你便可率领骑兵赶过去,若能杀得敌骑大败逃跑,兴许我们能趁机夺取东城门。” 靳统武听了露出兴奋、钦佩神色,抱拳道:“将军妙计,此番定能获胜!” 李定国对此计也是颇为自得,不禁露出微笑,拍了拍靳统武的肩膀道:“快去准备吧。” “末将得令!” 待靳统武下了望车,李定国又派传令兵去给徐佑传达军令。 随后他抬头望了眼太阳,估摸了下时间,有看到几百米高空中一只鸟影飞向后方,但并没多想。 他更没有注意到,这只鸟到了他的军阵上方就缓缓盘旋起来,模样、行为都很古怪。 就算注意到了,李定国肯定也不会在意,鸟再怪也只是一只鸟··· 东城最为安全的城门楼上,靠城里的内侧廊道上,有两名飞手、两名预备飞手,还有一队五十人的亲卫营将士。 此时一名飞手正在操控无人机。 与其搭档的预备飞手则架着平板电脑,旁边又架着简易桌椅,正用白纸书册及一根后世的水笔,迅速记录着平板电脑上敌军阵营的一些兵力布置及其他重要信息。 旁边的空闲飞手则担任小组组长,负责指挥;另一名预备飞手则充当传令兵的角色。 这两人也在看着平板电脑上的画面。 瞧见贼兵大将所站的望车上有传令兵下去,随即贼军阵内便有大股兵马调动。 飞手组长袁国立即提醒道:“李思明、王富贵,注意阵内那股移动的贼兵,拉近镜头,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操控无人机的李思明,以及操控平板电脑的王富贵立即照做。 只见平板电脑上镜头变大,那股移动的贼兵也看得清晰了些。 “看这些贼兵的装备绝对是精锐啊。” “还有那一股兵马,都是精骑!” “他们去了南边那些弱兵的阵内···和之前试探我们的那些弱兵混在一起了!” 作为操控微型无人机的飞手,过去大半月可不止是学习如何操控无人机,还需了一些必要的军事知识,尤其是军事情报方面的。 再加上他们本就是跟随红娘子、李岩征战数年的“老兵”,对战场上的事很敏锐,此时便都意识到了贼军这番兵力调动有阴谋。 组长袁国当即道:“常威,速去将这些消息告知杨将军!” “是!” 常威原本也是在记录着信息的,闻言应了声,就带着记录信息的本子,到城门楼靠城外的一侧廊道找到了杨展。 朱媺娖为了表示对飞手的重视,给他们每人都配发了后世的迷彩服。 这种制服在大明目前就是独一份儿,是飞鹰队的身份证明。 再加上常威等飞手被派来东城辅助杨展时,就被杨展热情接待过,彼此都是认识,所以也不需要什么身份证明。 常威将刚才无人机观察到的敌军变动一五一十地说了。 杨展听完微愣了下,随即就笑道:“这张定国倒是好谋算,居然想吞掉我们的骑军,甚至抢夺城门。 可惜啊,他却不知道杨某有监国的飞鹰队无人机相助,将他的一切布置都看到了。 嗯,他既然敢算计杨某,那杨某自当礼尚往来,也给他一个惊喜。” 常威站在旁边一声不吭。 红娘子训练时多次提过了,战场上飞鹰队只负责提供情报,绝不能干涉将领的指挥。 杨展虎目微眯,闪过一道冷光,便抬手道:“传我将令,墙头一半炮台、全部强弩都做好准备,待此番敌军来攻,看我的令旗指挥发炮发弩。” “是!” 听杨展发号施令后,常威回到了城门楼后面,与魏旭一起继续记录平板上的军情信息··· 大约一刻多钟后,城外再次响起隆隆的鼓声。 上万贼兵又如上次般,多数扛着麻包,少数拿着盾牌等武器冲向护城河。 “杀呀!” 喊杀声,鼓声,仿佛交织成一首令人热血沸腾的交响乐。 第144章 李定国:我们要正经地打一场 徐佑举着麻包挡在头顶,一只手却紧握着藏在麻包中的盾牌和长刀。 他身上虽然穿着与那些川兵一样的百姓服装,只在头上系了一条蓝色抹额,可里面却穿着锁子甲。 当然因为天气炎热,锁子甲下就只有一件单薄的无袖衬衣。 周围和他一样在麻包中暗藏刀盾,在衣裳里穿着甲衣的精锐步卒有五千之数。 只是这些步卒多数穿的是皮甲、布面甲,能穿上锁子甲的只有少数将官。 这五千精锐步卒虽不能和张献忠老营的那一万精锐老卒相比,却也是李定国麾下四分之一的精锐了。 须知,李定国在张献忠四大义子中虽以善战闻名,统率兵力又是四大义子中第二多的,可这样的精锐步卒目前也不足两万。 至于其麾下精骑,和艾能奇一样,只有三千多。 所以,算上作为后手的精骑部队,李定国这把堵上的筹码可是很不小。 作为跟随李定国好几年,与之一起成长起来的部将,徐佑对李定国的战场谋略十分信任。 眼见离护城河越来越近,他也越来越兴奋。 并在心里狂喊:来呀!他娘的官军骑兵快出来砍老子呀! 可是,眼瞧着最前面的人已经跑到护城河边,扔出了麻包,东城门仍没有动静,徐佑意识到了不对,不禁皱着眉放缓了脚步。 就在他想让周围伪装的精锐步卒也跑慢点时,城头忽然传出震天的炮响! 轰轰轰··· 一连串的炮响仿佛炸在徐佑心头,让他汗毛倒竖,忙扔了麻包大喊:“小心炮子!” 其实这时候徐佑是想撤的。 但李定国军令森严,战场上无令撤退可是要受军法处置的。 所以他只能提醒麾下步卒小心炮子。 虽然他们冲锋时本就不是密集阵型,可城墙上的炮声却太密集、太吓人了。 徐佑怀疑这一下至少有三四十门各类火炮发炮。 紧随炮声之后的,还有呜呜的恐怖破空声——并非是炮子的破空声,而是巨箭的破空声。 却是城头上的巨弩及其他强弩也跟着发射了。 一时间射向贼兵的各种巨箭、长箭多达上百根! 数十枚实弹和上百根巨箭、长箭落入贼兵中,立马带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几息之间,就有两三百人伤亡。 虽然这个数字相较于冲锋的上万人不算什么,可对士气的打击却相当大。 因为在炮弹、巨箭面前,不论是徐佑这样装备精良、武力过人的将领,还是作为炮灰的川兵,都无力掌控性命。 如果谁幸运地被炮弹或巨箭选中,就只能认命。 这种感觉无疑是极其糟糕的。 徐佑虽然在第一轮炮击中没有幸运地被炮弹选中,却也差点被巨箭和其他人一起串成糖葫芦。 此时他心里不仅惧怕,还很失望。 守军不发骑兵,而是以大炮、巨弩轰击,明显是洞悉了李定国战术。 也即是说,李定国的计策失败了。 ··· 军阵内的望车上,李定国俊朗的面庞上神色难看,却并没有迟疑,直接下令道:“鸣金收兵!” 城头的大炮、巨弩可不是只能发射一轮。 须知,一般的守城大炮打个一里远是很轻松的事,这意味着徐佑等人若是不尽快返回,很可能会遭遇第二轮乃至第三轮炮击。 最重要的是,守将既然洞悉了他的战术,再让徐佑这些精兵混在川兵中填埋护城河就是浪费。 听到鸣金声,徐佑等人立即回撤,可还是在撤到离城墙一里地的时候又遭到了炮击,损失近百人。 不多时,撤回军阵中的徐佑来到望车向李定国请罪。 “末将无能,不知如何让狗官军瞧出了破绽,没能引出城内骑兵,请将军治罪!” 八月的天气很热,徐佑半路上就把外面的破衣裳扯掉了,此时只穿着无袖衬衣和锁子甲,满头满身的汗,发髻也因为摘掉头盔而有些散乱,模样相当狼狈。 李定国皱着剑眉道:“此番错不在你,应该是那守将老练,猜到我会用这样的计策。” “将军,这官军守将有这么神?”始终站在李定国不远处的一名青年将领忍不住道。 此人是李定国表弟,名唤马思良,只比李定国小一岁,能力一般。 李定国闻言提点道:“没什么神的,要是细心谨慎的宿将守城,想到这点并不难。” 如此说,李定国再想想之前被部下夸捧时他暗自得意的样子,不禁有些羞愧。 他太小瞧四川官军了啊。 见徐佑、马思良等人都有些神色不振,李定国知道这两次试探失利,怕是已损了军心士气。 于是又笑道:“不过我们也不是什么都没得到,起码试探出了城头的部分火炮布置。 刚才发炮的应有三四十门,即便不是这东城墙上的全部火炮,也该有一半了。 至于距离,发放一次间隔比大炮还长,纵然多一些,也不足为虑。” 马思良问:“那额们正式攻城?” 李定国又看了看太阳,估摸着再有一个时辰就该到午时了。 那时的天气极热,就不再适合攻城了。 他于是神色严肃地道:“传我将令,一万川兵带土石麻包在前,其他各部匀出三万步卒携带飞桥、盾车在后,再让靳统武的骑兵准备好,这次我们要正经地打一回!” ··· 城门楼上。 常威再次来禀报道:“杨将军,贼兵此番调动了数万兵,怕是要正式攻城了。” 杨展点头,“我知道。” 李定国的军阵前沿距离城墙不过三里多地,城楼上视野开阔,杨展纵然没有千里镜这种紧俏军器,可贼兵如此大的调动却是能看到的。 果然,就在贼兵第二次试探失败退回去一刻多钟后,战鼓再次擂响。 先头的一万多川兵,后面的三万敢战步卒,在整个东面散开冲锋。 “杀—!” 听见城下震天的喊杀声,杨展当即道:“传令,所有火炮全部发炮,瞄准了后面那些抬飞桥、盾车的贼兵打!” “是!” 很快,城头七八十门各类火炮就连连发炮,开始皆以实弹为主,以贼兵抗飞桥、推盾车的敢战之兵为目标。 可效果只能说一般般。 一则就整个东城墙而言,七八十门炮终究少了,而且多以弗朗机、虎蹲炮及更老式的大将军炮为主,红夷大炮仅一门,规格还比较小。 其次,官军炮手缺乏训练,炮击经验不足,准头感人。 最后,贼兵冲锋时分得较散,几乎没有密集阵型,无论是炮子还是弩箭,一次能杀的贼兵数量有限。 眼见贼兵很快就冲到了护城河边,扔麻包的扔麻包,架盾的架盾,后面的飞桥、盾车、云梯也赶了过来,杨展依旧不急。 在西府的军事会议上,众将领就讨论过,张献忠真的全面进攻,他们是不可能将其挡在护城河之外的。 毕竟巨大的兵力差距摆在那里。 相较于护城河,城墙才是最值得防守方依赖的。 当然,杨展也不会躺平了任由贼兵过护城河。 只见轰轰不断的炮声中,是不是就有刚架好,或者还没架好的飞桥被炮弹砸毁。 城上的弗朗机炮偶尔还会打几发开花弹下去,虽然威力没比实弹强多少,可声势却更大,对飞桥、盾车的损害也更大。 然而在隆隆的战鼓声中,贼将的喊杀声中,还有临阵允赏的刺激下,许多贼兵都搏命前冲,将飞桥一驾驾地铺到河边。 不顾两刻多钟,就有数驾飞桥相继铺通! 见此,贼兵更加振奋。 “杀啊!” “将军有令,先登者官升两级,赏白银千两!” 第145章 单方面惨烈的攻城战【感谢盟主万赏】 成都城东。 随着护城河上铺通的飞桥越来越多,战斗终于进入了最为惨烈的城墙攻防阶段。 只见许多贼兵抬着云梯或是普通的拼接长梯,忘死前冲。 有的刚过了河,就被弓箭射死,梯子也倒了下来。 还有的刚将梯子搭上城墙,就被滚石砸死。 但只要梯子没坏,就有贼兵上来借着梯子继续攻城。 眼见城下聚集的贼兵越来越多,城头上忽然冒出一队队火铳手。 “放!” 随着官军将官的高喝声与令旗的挥动,往往有七八杆乃至十几杆火铳一起打放。 啪! 根本不需要瞄准,清脆的枪声响起,城下就有好几名贼兵中弹倒下。 至于城头的弓手,则早得到了嘱咐,专门射击贼兵中的头目、将领。 一时之间,冲到了城墙下的贼兵还没一个爬上云梯的,就伤亡颇重。 但贼兵既然过了护城河,自然不会任由官军居高临下的射杀己方。 只见在几个贼将的带领下,一队队贼军弓手来到了城墙下。 “给额射!” 随着贼将挥旗大喝,贼军弓手便一起向城头抛射箭支,形成颇为密集的箭雨。 箭雨纷纷,初时压得城头守军一时难以露头,但并没有造成太大伤害。 一则成都守军披甲率如今已颇高。 二则,城头有专门放箭雨的挡板,更有盾牌手。 一阵箭雨下来,往往只有几个倒霉蛋中箭,但只要不是面孔、脖子之类的要害,一般都死不了。 并且不多的中箭者才倒地惨嚎,就有经过一定训练的战地护士跑过来用担架将其抬走。 护士营与伤兵营在四面城墙的楼梯附近都设立了“战地医护所”,这些受伤的官军将士都能得到及时治疗。 城墙上的官军将士在箭雨之下不仅没人害怕,反而期待多杀几个贼兵,立下功劳受赏。 城墙上除了敢战之兵外,还有一队队受训近一个月的民壮。 这些民壮如今在城墙上就做一些搬运物资、帮忙填装弹药之类的活儿。 但只需要半天时间,他们就能适应战场环境,敢依着城墙露头杀贼。 因为民壮立功同样可以受赏,若是受了伤,也会被送到战地医护所救治。 如此,成都四面城墙的守军皆是士气昂扬,敢战能战! ··· “泼洒金汁、猛火油!” 一名把总眼见其所负责的这段城墙搭起来的云梯越来越多,城下贼兵密集,便高喊着下达了新的命令。 一对对老兵闻声,立即熟练地用专用工具将烧得滚沸的恶臭金汁铁锅抬起,泼了下去。 恶臭随风弥漫,城下顿时下起了一片惨叫声。 “啊!” “我的脸!” “烫死我了!” 在城下略有些混乱时,又有猛火油被人用大铁勺舀起洒下去,连洒数勺,便有火把跟着投下,顿时城下就燃起了一道道烈焰! 不过,守城之兵不论是做什么,都是冒着一定危险的,很可能会被贼军弓手射中。 反过来,贼军弓手也无法肆无忌惮地射箭,因为城头守方的弓手、炮手都会特别地照顾他们。 于是,这场攻防战很快就进入相互拉扯、折磨的阶段,惨烈程度也直线上升。 只不过,攻城方的死伤起码是守城方的十倍以上,甚至更多·· “一二三!” 随着官军的号子声,一个需要两人合抱、由木框固定的黑色大泥球被抬上了城垛。 正爬梯的一个老贼兵见了,顿时惊叫:“万人敌!” 说着竟然果断摇晃梯子,直往一侧倒去。 城下的贼兵们仰头一望,同样纷纷露出惊惧神色,想要躲开,却已经迟了。 点燃的万人敌翻落下来,尚未触及地面,便嘭的一声爆炸开! 顿时无数铁钉、碎铁片伴随着猛火油一起溅射向四面八方! 爆炸的高温又引燃猛火油,让烈焰紧接着如一朵巨大的火焰花朵向周围绽放。 只是这火焰花朵美则美矣,却是要吞噬人命的。 仅这一枚万人敌,便有上百贼兵葬身火海;受其波及被伤到的,也有上百人之多。 至于受到惊吓的贼兵,那就太多了。 军阵之中。 站在望车上的李定国瞧见那绚烂的火焰,不禁剑眉紧皱。 此番前面攻城的可不止新附的川兵,还有不少他麾下的敢战之兵。 虽说寻常的敢战之兵不如精锐珍贵,但他向来比较爱惜士卒,瞧见士兵伤亡如此之大,只觉得心里跟滴血一样。 站在旁边的马思良也是紧皱眉头,忍不住道:“表哥,这些狗官军也太能打了,成都该不会把能打的官军都调到东城墙了吧?” 李定国闻言忍不住瞪了马思良一眼,道:“瞎猜什么?要成都守将真像你说的这么干就好了,那样我们也许今日就能破城。” 说完,李定国继续观望正面东城墙,发现就没有一个己方就像是能登上城头的,便发令道:“让现在攻城的人扯下来休息,各部再匀出三万人继续攻城。 另外让胡顺都、王道亨各自带着他们的人手混进去,到城墙底下设法掘坑!” “尊令!” 传令兵应声拿着令旗离去。 李定国则望着城墙,双眸中散发着森寒冷光。 按照他们三兄弟和义父商议的战略,若能以绝对优势兵力将成都一股气攻下来自然好。 如果不能,就利用绝对优势的兵力轮番攻城,不停不歇。 一则是向拖垮守军方面发展。 二则转移守军注意力,让人在城墙地下掘坑,用“放杖法”破城。 所谓放杖法,就是用火药放个超级大炮仗。 放杖法虽然厉害,却也不是什么队伍都会用的。 一则必须有足够多的火药,至少得几千斤——以成都城墙的厚度看,便是一处放上万斤都不过分。 二则,必须要有懂得放杖法的人才——这火药可不是随便放在一起点燃就能炸跨城墙的,得有一定讲究。 具体什么讲究,那是他们大西军的军事机密。 最后,如果遇到太厚的城墙,比如说南京、北京城的城墙,宽至少几丈,放杖法就不用考虑了。 ··· 战事进行到了午时,依旧没有结束。 杨展就着火头军送上城墙的冬瓜炖肉汤吃了几个面饼,就紧皱着眉头往城墙下望去。 可惜城墙虽然有些微坡度却太长了,而且有不少突出的马面,还有好几个拐弯的地方,他即便站在城楼上,也无法将城墙根儿都看到。 至于到各段城墙一处处地露头查看,麻烦不说,还容易被贼兵射杀。 他记得在吸附军事会议上,朱媺娖曾着重说过,张献忠最可能以“放杖法”破城,各城墙守将都要小心提防。 杨展凭借多年的征战经验,感觉到如今贼兵攻成都节奏不太对,似乎在掩饰这其他方面的行动。 他觉得极有可能就是贼兵在掘城,为“放杖法”做准备。 想了想,杨展来到城门楼后面,望了眼平板电脑,见飞手还在傻乎乎的监察贼兵军阵,有点好笑。 他拍了下袁国的肩膀,道:“袁组长,你们不是有两架无人机吗?让另一架起飞看看我们的城墙根,杨某怀疑贼兵正在某处掘城。” 袁国听了点头道:“没问题。” 其实他们一个小组并非两架无人机,而是三架。 其中两架用于轮番监看敌方军阵变动,一架作为备用。 虽然不久前一架无人机没电了,被送去充电,但袁国知道杨展所说事情很重要,便决定启动备用的无人机。 在杨展的注视下,备用很快就在城门楼内侧飞上数百米的高空。 太阳正烈,这个高度看去,无人机就是一团模糊的影子,不了解的人只会以为是怪鸟,不可能联想到别的。 这也是飞鹰队敢于在“无人机斩首计划”实施前利用无人机侦查敌情的原因··· 备用微型无人机在高空越过城墙,由将镜头对准东城墙,由南向北缓缓飞去,东城墙墙根的景象也缓缓在平板电脑上变动着。 “这里不对!” 杨展目光如鹰,很快就注意到了一个贼兵尸体垒砌的尸堆。 如今在操控平板电脑的是常威,他闻言就放大了这处的镜头。 果然看见人堆、尸堆之间,不断有贼兵送土出来。 显然,贼兵正在此处掘城! 第144章 老天爷让歇战 通过无人机查遍了整个东城墙,看到两处可能的贼兵掘坑点,杨展立即带着亲兵赶过去,指挥将士针对性地放了个万人敌。 嘭! 只听一声巨响,万人敌爆炸的冲击下,原本就不甚稳固的掘洞顿时垮塌,十几名贼军中的掘土老手全都被埋了进去。 便是周边的贼兵,也都被万人敌炸死、烧死。 没过多大会儿,另一处掘洞同样遭到万人敌的“爱护”。 即便这处掘洞坑洞架构得更稳固些,没完全垮塌,可是万人敌所造成的烈焰区域,却也让坑洞中的善于掘土的贼兵成了闷熟的“叫花鸡”。 军阵中。 李定国在望车上瞧见两个掘坑点先后被万人敌轰击,剑眉不禁裹成了一团。 他隐约觉得,似乎他的一切动作都能被守将知晓。 这种情况太奇怪了,他也算是领兵征战多年的,拔城不知多少座,却是头一回遇见这种事。 没多大会儿,两名汉子一起来到望车下向李定国请罪。 这二人正是之前授命带兵去城墙下掘坑的胡顺都、王道亨。 虽说是来请罪,可两人心里却庆幸着呢。 幸亏前段时间大西军扩军,他们手下也收了不少人,此番就没亲自带队前去掘洞,不然如今就没命请罪了。 李定国看得明白,此番掘洞失败并非这二人过错,自然不会治他们的罪,反而抚慰了两句。 胡顺都放下心来,便问:“将军,是否要继续派人去掘洞?” 李定国反问:“那护城河有多深?又没有可能在远处掘地道通过护城河抵达城墙下?” 胡顺都闻言神色更难看,道:“那护城河至少有一丈深,若是我们想以地道过护城河,至少得掘地三丈深才稳当,怕是会花费不少时间。” 李定国皱眉略一思考,便道:“掘吧。先在护城河西侧建木堡防止守军炮击,再以掘土加工为土堡。有了土堡的保护,你们挖掘地道会安全不少。” 胡顺都、王道亨听了担忧、惧怕之色尽去,立即一起大声应道:“末将尊令!” 之后,李定国继续看向城墙。 虽然己方伤亡惨重,但他并没有下令收兵。 作为一员能经常取胜的宿将,他知道不能将胜负全都压在一个谋算上。 从护城河西侧掘地道到城墙下方,即便顺利,估计也得一天多的时间。 要是敌方有办法骚扰,需要的时间就更多。 这就是他为什么一开始让胡、王令人直接去城墙下掘洞的原因——在城墙下掘洞最快,若顺利的话,一天时间也许就能埋下足够的火药,顺利施展放杖法。 可惜,现在只能在护城河西侧开掘地道了。 要想不让胡、王二人在挖掘地道时受到骚扰,保持之前的攻城强度就是必须的。 至于受将士死伤惨重···他虽爱惜士卒,却不会因此做出错误的指挥。 何况他如今麾下各营兵马加起来有十几万,即便每次派三四万人上去攻打,天黑前估计一个营头也就能轮到两次。 他们兵力充裕,能分成数批轮次攻城,但成都守军就未必有这么多兵力了轮换了。 李定国也想看看,成都在他们大军轮番攻打下能坚持多久。 也许,不需一天他们就打下来了呢? ··· 铛铛铛! 午时过去没多久(下午一点多),鸣金声便在成都的东西南北陆续响起。 成都南面。 刘文秀站在搭着遮阳布的望车上,用湿布巾擦了擦汗,看着前方陆续退下来的士卒,俊秀脸庞上尽是无奈。 他打仗没有李定国那么多的奇谋妙算,也没有孙可望的悍勇狡猾,同样没有艾能奇的勇猛。 他打仗与为人做事一样,就一个字——稳。 所以,在南城这边他一开始就是按照老营中商量的办法,让麾下兵马两万一批,轮番不间断地去攻城。 同时让掘土老手随队伍藏于城墙地下,掘土挖洞,为放杖法做准备。 看将旗,南城的守将与他原来的姓氏一样,姓刘。 不出意外,应是总兵刘镇藩。 虽然打了一上午,可刘镇藩似乎并没有发现城墙下的掘洞。 眼见着只要持续到下午,掘洞应该就能挖好,可以往里面送火药了。 但人算不如天算。 无论是前方,还是军阵中,不断有士卒因酷热中暑。 负责挖洞的士卒中暑的则更多。 甚至,刘文秀便是站在有遮阳布的望车上,都感觉有点顶不住了。 眼见军中非战斗减员越来越多,将士们几乎没有战心,刘文秀便派出快马向张献忠反应情况,希望可以先收兵,等下午没那么热了再打。 大约是此时四方大军中暑的将士都不少,张献忠便同意了。 这便是大西军忽然鸣金收兵的缘由。 等前方兵马都退了下来,刘文秀发现不仅没哪支队伍不高兴,反而有的队伍中发出了欢呼声。 显然,将士们也不想在这么热的天打仗。 否则,没死在敌人手中,却死在老天爷手里,那可就太冤枉了。 “回营。”刘文秀对望车上的其他人招呼声,就往下走,又对亲卫头领陈健道:“让人把营中水井里镇的西瓜都提出来,给各营主将都送去一个。” 刘文秀在成都难免选址扎营时,知道有个村子,便将自己的大营放在村子里。 村里中有两口井,村外还有一大片晚熟的西瓜地,他便老早叫人弄了一批西瓜放到井里镇着。 如今正好用来消暑。 南城墙上,刘镇蕃见刘文秀收了兵,赶紧回到城门楼里。 须知,这么热的天,哪怕城墙上有挡箭板可以遮阳,却同样热得厉害。 刘镇蕃进入城门楼后,就从一残留着冰屑的铁盆中拿起一个大茶壶,咕噜噜地灌起凉茶来。 再见亲兵往铁盆外的大木盆中加了一勺硝,顿时铁盆里的水又开始结冰,刘镇蕃就不禁捋着胡须笑起来。 这以硝制冰的秘法是公主殿下教的,据说唐朝时就有了,然而杨展却是第一次听闻。 天气酷热,四面城墙的守将因为责任重大,吃住都要在城楼中,这么热的天,本是一件极难熬的事。 可有了这制冰秘法,再有后勤方面的周道照料,便没那么难受了。 这不,他才喝完冰镇凉茶,就听外面的亲兵道:“将军,外面送来了绿豆汤和西瓜。” “快送进来。”刘镇蕃闻言满脸喜色地道。 待一桶绿豆汤和一个大西瓜送进来后,刘镇蕃又问:“将士们那边都有吧?” “都有,已经开吃了呢,将军放心好了。” 刘镇蕃含笑点头,接过亲兵盛的一碗绿豆汤就吃起来,吃了两口他就放到了铁盆中——绿豆汤他觉得还是冰镇的好吃。 他正要亲自开西瓜,与身边的亲兵们分享,就听见一侧如供起来的木盒中传出“嘟嘟”的奇怪响声。 刘镇蕃赶紧上前,小心地从木盒中拿出一个巴藏大小的古怪长方体盒子。 这是朱媺娖给四面城墙守将用于联络、沟通的“法宝”——对讲机。 有了对讲机,如果贼军想要集中精锐猛攻一面城墙,其他三面城墙的守将就能及时知道,派兵支援。 当然,对讲机还和城内西府有联络,因此城内作为有生力量的精锐也可以及时给予支援。 刘镇蕃刚将对讲机拿到受伤,就听见里面传来一个粗豪爽朗的声音。 “我是杨展,我是杨展。其他三位守将在吗?我这里有个事要说一下。” 第147章 大雨滂沱,天不佑明? 刘镇蕃听到了立即按下一个键,道:“我是刘镇蕃,我在。” “我是马科,已收到。” “我是曾英,杨将军有什么事?” 另外两面城墙的守将马科、曾英显然也正好在城门楼内,都第一时间加入了对讲。 “监国英明啊。”杨展先赞叹了一句,“之前提醒我们,说张贼会用放杖法攻城,李定国那小子果然派人在我们东墙根儿下弄了两个掘洞。 我让飞鹰队的无人机帮忙找到后,各自放了个万人敌,都给炸毁了。 后来李定国那小子又派人在护城河对岸开挖,显然是想通过地道挖到城墙底下。 这个情况三位碰到了吗?有没有什么解决的计策啊?” 刘镇蕃听完暗笑。 作为在大明官场混了好些年的,他一听就知道杨展这不仅是在分享战场经验和询问计策,也有炫耀的想法。 让飞鹰队用无人机配合找掘洞,他以为就他想出来了? 刘镇蕃其实也想到了。 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一则因为着他们河边掘洞的贼兵不高明,让守城这边看出来了,他早就知道南城墙下的两个掘洞各在哪里。 二则,他料到如果将两个掘洞毁去,贼兵肯定会以更稳妥的方法重新掘洞。 所以,刘镇蕃便故意先留着这俩掘洞,准备算着时间,等对方运了一小部分火药,才将其毁掉。 如此的话,不仅贼兵会白费许多功夫,还会浪费一批火药。 这法子可不比杨展急吼吼地毁掉掘洞高明? 虽然心里笑话杨展,可刘镇蕃却没想得罪杨展,因此也就没说什么。 马科则道:“我这边的孙可望同样让人来挖了两个掘洞,收兵前刚让我的人捣毁。” 然后就听曾英笑着道:“杨将军,你这掘洞毁早了啊,我这边的掘洞现在还留着呢,准备等他们下午运过来一批火药后再放万人敌毁掉。” 对讲机中一时无声。 显然,杨展沉默了。 过了大约好几息,才听杨展道:“娘的,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唉!” 听到这里,刘镇蕃觉得他必须出声了,于是咳嗽声道:“杨将军注意言辞,监国也许听着呢。” 杨展立即紧张地道:“末将失礼,还请监国勿怪。” “杨将军下次注意就是了。”对讲机中真的传出了朱媺娖的声音。 也是杨展疏忽。 当初在西府议事,并教授几位守将对讲机用法时,朱媺娖就说过,倒是后这个成都守卫战指挥频道中会有七个人。 除了他们四个守卫各城墙的主将,便是朱媺娖、李岩、红娘子。 只是一上午朱媺娖都没说过话,杨展才会一时忘了这事。 “是。”杨展应了,听声音明显有点颤。 这时朱媺娖又道:“李定国的人在护城河对岸挖地道到城墙下,起码需要一天的时间。 如无意外,今晚我们便准备执行‘无人机斩首计划’,所以杨将军只需下午守好东城墙就行了。” “末将明白了。” “若无别的事,诸位便趁着贼兵收兵歇息吧。”朱媺娖留下这句话,对讲机中便没了动静。 刘镇蕃应了声“是”,就小心地将对讲机放进了盒子中,送到旁边桌上稳稳放着。 然后看着装对讲机的盒子,到底没忍住感叹一句,“真是好法宝啊。” 公主还老解释说她去的是后世,不是仙界,他刘镇蕃才不信呢。 几百年后普通人就能造出公主带来的那些仙家法宝? 不可能的。 ··· 下午五六点时,天色开始变昏暗。 朱媺娖带着两百多名亲卫到四面城墙的城内区域巡查,以安抚民心,振奋军心。 到了东城墙附近,听到外面喊杀声、惨叫声、炮击声及发铳声交叠,朱媺娖柳眉紧蹙。 她并非是担心东城墙这边的局势,而是因为天气太闷了。 这种天气变化是下午三四点时出现的,只是此时更加明显,其天空已布满乌云。 今夜,极可能会有一场大雨。 这种天气不仅不利于施展“无人机斩首计划”,也不利于守城方。 因为一旦下雨,火炮、火铳乃至弓弩,就都不好使用了。 介时张献忠在兵力上的巨大优势进一步放大。 带着这种担忧,朱媺娖走进了东城墙楼梯附近设立的战地医护所。 原本里面来去忙碌的医馆学徒、护士立即停下手中事务向她跪拜。 朱媺娖忙道:“诸位不必行礼,继续做事,本宫看一看受伤的将士们就走。” “是!” 学徒、护士们不敢不听朱媺娖的话,立即又忙了起来,只是注意力明天不如之前集中。 郝光明跟朱媺娖说过,以她的身份到前线去视察,必定会耽误别人原本在做的事。 但朱媺娖还是觉得通过巡视提振军心、士气也很重要,就算某些事被耽搁了会儿也是值得的。 况且她不会上城墙,如此就不会耽搁什么紧要事。 战地医护所是按照朱媺娖定的标准建立的,和郝光明说的后世标准肯定不能比,但和明军原本的伤兵营条件相比,却提高了十倍不止。 再加上作为守城方,目前将士伤亡并不多。 其中一些重伤的将士在经过战地医护所的初步处理后,又会被送去伤兵营做进一步的治疗,所以目前医护所内并没有那种痛哼声一片的凄惨景象。 甚至人员也不是太忙碌,没多少紧张气氛。 朱媺娖走进一个营帐,里面的大夫和伤兵立即要行礼,但让朱媺娖给制止了。 这时她倒是却是感觉不好再视察下去。 于是在医护所走了圈,跟负责人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轰隆! 朱媺娖会蜀王府的路上,天空终于想起了雷声。 显然,下雨已经成了一件必然的事。 等回到承运殿,朱媺娖便忍不住问:“历史上张献忠攻成都是否也曾下雨?” 另一边一直跟朱媺娖保持联络的郝光明闻言不禁苦笑了下,道:“这个刚才一直在查各种资料呢,可惜没找到任何相关记录。” 郝光明其实挺无语的。 明明很好的“无人机斩首计划”,奈何老天爷根本不给面子。 只能说人算不如天算。 又或者,真的冥冥中存在天意,故意跟大明作对? 不然的话,历史上怎么看都是大明的敌人一直各种走运,大明则一直各种倒霉··· 但是,郝光明倒不认为天气问题会让如今的成都失守。 他知道朱媺娖很忧心,于是安慰道:“你不要太忧虑了,历史上成都防守准备做得那么差,都能在张献忠大军攻打下守了三天,如今总不能连三天都守不住吧? 至于说下雨,夏季的雨虽然很大,但一般持续时间都不长。 我们有‘无人机斩首计划’在,只要找到合适的时机,肯定能解决张献忠。” 听了郝光明这番话,朱媺娖心里却是轻松不少。 于是道:“嗯,我明白。” 她才说完,一道亮光照进了承运殿,却是天空闪过了一道巨大的闪电。 随即便是颇为吓人的雷声。 再接着,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打落下来。 一时间,成都大雨滂沱。 ··· “哈哈哈哈!” 成都北面,大西军老营中,张献忠双手叉腰站在一把大伞下,看着仿佛弥漫整个天地的滂沱大雨,发出了畅快的大笑声。 “连老天爷都帮咱老子!”笑过后,张献忠一只手斜指着天空大声说道,“大明显然气数已尽!正该咱老子在这天府之国建立大西! 告诉儿郎们,趁着天还没黑,给咱老子猛攻城墙,借着老天爷的光,让狗官军知道咱大西军的厉害!” “尊令!” 传令兵闻言冒着大雨离去。 其实一般而言,即便不考虑火器问题,古代也是极少在大雨天打仗的。 因为弓弦、战马也都会在大雨天受影响,将士体力消耗会很快,战后还可能感冒,便是刀枪同样会因为淋雨而更容易锈蚀,战后难以保养。 不过什么事都得看情况而定。 如今张献忠的兵马比成都多太多,而成都之战又极为重要。 所以,对张献忠来讲,让将士们冒雨攻城,只要能拿下成都,事后即便有不少将士生病、大批兵器受损,也是值得的。 张献忠的军令传出去好一会儿。 乌云之下,雨幕之中,终于又响起了咚咚的战鼓声,以及震天的喊杀声。 张献忠披上蓑衣,戴着斗笠,亲自登上前方军阵的一座望车。 他望望天际的闪电,又望了望雨幕中有些模糊的成都城,眼神一片森寒。 成都是他梦中的大西国都,无论如何他都要打下来! 第148章 一时危急【为盟主特别加更】 “死!” 雨幕中,西城墙上。 马科手持马刀,将一名刚跳上城墙的悍勇贼兵砍死。 原本跟在他身边的亲兵也一个个奔赴城门楼两边的城墙,去对付时不时跳上城墙的贼兵。 马科这个主将、总兵都亲自动手了,可见西城墙形势并不怎么好。 正如张献忠所料,大雨天对守城的大明官军影响极大。 不仅火炮、火铳这类火器没法用,弓弩同样难用,就连金汁、沸水也用不上了。 猛火油虽然能在水中燃烧,但这么大的雨,火把都灭了,更别说点燃猛火油了。 而且雨水冲刷下,少量猛火油洒下去就被冲走,也难以烧起来。 除此外,雨幕的遮挡让将士们视线也变差了,稍不留神,某处搭上了云梯就有贼兵跳上来。 可以说,大雨让守城官兵人数少的劣势彻底暴露了出来。 在曾英等人赶到成都的那天下午军议中,李岩曾说城中有近三万精锐,地方官兵、卫所兵及经过一定训练的民壮加起来则有四万多。 这个兵力看似不少,可除去必须要留的生力军,其余兵力分布到每面城墙上就不多了。 须知,成都城池高大,周长22里有余,平均一面城墙就有五里多长! 精锐中的那近四千骑兵是不会轻易派上城墙上的。 因此,经过最后一次西府军议,给每面城墙配备了五千精锐步卒。 剩下的八千精锐步卒则留作预备兵力。 另外,还给每面城墙配备了三千由地方官兵、卫所兵组成的可战之兵,以及八千民壮。 如此,每面城墙一共有一万六千兵。 听起来挺多,可实际用起来却仍嫌不足。 因为守城时不可能将兵力都放上城墙,而是需要分批次轮换。 这样才能不惧敌方久攻。 实际上,张献忠有几十万可战之兵,让麾下兵马轮番持续攻城是必然的,所以守方将可用兵力分批次使用也是必须的。 如此一来,在战时安排在每面城墙上的就是两千五精锐步卒、一千五可战之兵及四千民壮。 一面城墙五里多,算起来就是2500多米。 就是说,一个精锐步卒要负责防守一米的城墙,只有两到三个可战之兵或民壮协助。 这种情况下,应对一般烈度的攻城战尚可,但应对全靠冷兵器近战的高烈度攻城战,就很容易陷入危机中了。 天降大雨后,张献忠不仅没下令收兵,反而让各部全力猛攻城墙。 于是,四方贼兵主将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用两三万兵力轮番攻城,为“放杖法”打掩护,而是尽可能的利用兵力优势,意图一鼓作气攻下城墙。 负责西城墙的孙可望速来以悍勇、奸猾著称。 收到张献忠的军令后,他直接派出八万多可战之兵,令这些将士卸下铠甲,以最快的速度冲过了护城河对西城墙展开全线攀登。 这让马科所负责的西城墙瞬间就陷入了兵力匮乏的状态。 马科第一时间就传令让另一半轮休的兵马来支援了。 只是贼军攻势太过迅猛,而援兵上来还需要一会儿,马科才不得不带着数百亲卫救急··· 又将一个将要登上城头的贼兵捅下去,马科转身一瞧,便瞧见身十几步远处不知何时搭了一架云梯,短时间内就跳上来四五个贼兵。 其中一人明显是个贼将,颇为勇猛,竟然很快就将这段城墙的十几个守军都斩杀掉。 马科见状顾不得许多,忙带着身边仅剩的几个亲兵冲过去。 那贼将也在同时盯上了他,带着四五个贼兵就冲过来。 这贼将看着不过二三十岁,长得高壮。 马科却已经四十多岁,身材精瘦,纵然穿着盔甲,威慑力似乎也不如贼将。 “杀!” 贼将狞笑着一声爆喝,大刀干脆利落的斩过来。 马科不退反进,险之又险地让贼将刀锋掠过铠甲,划出一道刀痕。 他手中马刀却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划过贼将的脖子。 顿时,这看着高壮的贼将便瞪大了眼睛,脖子喷血,满脸不甘地倒下了。 这时又有几个贼兵通过那架云梯跳上来,却很快被马科几个亲兵解决掉。 这些亲兵其实就是他以前的家丁,各个身手不俗、厮杀经验丰富,对付寻常的贼兵就跟砍瓜切菜一般。 “将云梯推倒。”马科很淡定地指挥道。 听到马科的话,几个亲兵立即将云梯上木钩砍断,将其推到了。 说起来也是张献忠部的攻城器械制作得粗糙,如果是官制合格的云梯,上面是铁钩子,一旦扣上城墙,可就没这么容易弄倒了,必须用特殊工具几人合力才行。。 马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隐约瞧见大队官兵从楼梯口那边快速奔来,终于是松口气。 但他并没有完全放松。 即便轮休的兵力都上来,相较于贼兵数量仍处于绝对的弱势。 当然,他们有近四丈高的城墙依赖,贼兵想一下子上来也是很不容易的。 最重要的是,天快要黑透了··· “将军,天已经黑透了,好些人啥也看不见,请收兵吧?” 西城墙外,孙可望的心腹部将张胜再一次劝起来。 孙可望眉头紧皱,盯着夜色与雨幕中的成都城一脸不甘。 如此过了会儿,他又忽然抬头看天。 却是雨停了。 雨停之后,只要火器保存的好,是可以立即用的。 想到先前的攻城战中官军那些犀利的火器,孙可望纵然心中再不甘只能脸色阴沉地道:“鸣金收兵!” “是!” 铛铛铛··· 鸣金声相继从成都城四方响起。 天黑透了不说,连雨都停了,而且守军挺住了攻城最猛烈的第一波。 如果非要打下去,大西军不仅会伤亡惨重,士兵还会因为在夜里看不见等问题引发混乱,甚至是引发莫名奇妙的溃败。 因此,张献忠及李定国等人不论心中怎么想,都只能收兵。 孙可望回到营中,令张胜等部将收拢兵卒、看好大营,便带着一队亲兵去北面张献忠的老营。 四面大军连营,孙可望等赶夜路倒无需打火把,只是毕竟有近十里的路,大雨后马又跑得慢,因此他用了一两刻钟才赶到张献忠的老营。 得到张献忠允许后,孙可望独自进了大帐。 没能趁着大雨一举攻下成都,张献忠脸色自然不会好看。 他看了眼孙可望便道:“先坐着等会儿,老二、老三估计也要来,咱们正好一起吃个饭,计议下明天该怎么攻城。” “是。” 孙可望应了,却没真的坐下来,而是站着耐心等待起来。 不多时,李定国、刘文秀果然也相继赶来了。 张献忠让人上饭菜,加上汪兆麟,五个人边吃边说话。 刘文秀道:“父王,我让人在南墙下挖的两个掘洞都被大雨冲毁了,明天得重新挖。” 孙可望四人吃得有些拘谨,张献忠却吃得爽当。 他闻言边嚼着嘴里的脆骨边道:“重挖就重挖,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定国放下碗筷,忍不住提醒,“父王,我们的粮草可撑不住多少天。” 第149章 夜深人静时 随张献忠来到成都城外的军队虽没有他所号称的百万之众,却也有五十几万。 人数直追如今成都城内的人口。 这么多人,纵然不是人人都要吃饱,可每天消耗的粮食仍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张献忠虽然在重庆缴获不少,一路过来攻占州县城池同样有收获,但所有粮草也维持不了这么多军队太久。 无论是李定国等人还是张献忠,都很清楚,若是五天之内还没拿下成都,他们就要断粮。 粮草一断,所谓的百万大军不战自溃。 张献忠却仍是一副不甚在意的轻松神情,咽下口中嚼碎的脆骨,道:“不要慌,这成都城外那么多的良田,稻谷都已经灌浆,下个月就能收割。 粮草若真不够了,咱们就提前收割这些粮食吃,还怕饿死了?” 粮食没成熟就提前收割,必定减产严重。 想到这点,李定国、刘文秀都不禁心中叹了声,没再说什么。 孙可望则道:“父王,我瞧这雨虽然停了,可云却没完全散去,兴许等明天还会有雨。 下午时,儿子在西边只猛攻了半个时辰不到,将士们就多次登上城头。 明日要是能趁着雨猛攻一个上午,绝对可以拿下成都城!” “哈哈哈,”张献忠听了孙可望这番话明显很高兴,笑着道,“咱老子也是这么想的,这老天爷就不站在大明朝那一头,咱们肯定能拿下成都!” 李定国、刘文秀也觉得明日还有继续下雨的可能。 即便不连续下,可对大西军而言也是有力的——即便不交战,也会让城头的大炮哑火,如此他们就能在护城河这边放心的挖地道。 至于说下雨对挖地道的影响,只要在地道口做一圈土围防止雨水倒灌就行了。 于是,李定国、刘文秀对视了眼,便也一起向张献忠表态。 “儿子明日一定让将士们奋力攻城,争取早日拿下成都!” “好!” 张献忠心情完全好转了。 在他心中,成都已是囊中之物,拿下只是时间的问题··· 丑时末(接近凌晨3点)。 成都上空的云遮蔽了星月,只有成都城墙上,以及四面的大西军营地中有星星点点的火光。 火光微弱,因此其他地方都一片漆黑。 北城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条缝,数百穿着黑披风的人如幽灵一般出了城,接着漆黑夜色的遮掩,带着一些东西迅速向北面张献忠所坐镇的大营接近。 离城近两里地的时候,这数百人就在一道并不高、也不大的土坡下蹲了下来。 为首一人杏眸闪亮,正是带队的红娘子。 白天的时候,红娘子得知张献忠在北面后,就亲自带了一个飞鹰队小组,利用无人机侦查张献忠大营的布置。 攻城战时,张献忠的军阵虽然距离城墙只有三里多地,可他的营地却布置在距离城池五六里的地方。 张献忠亲自统帅的北面大营有十七八万人,是贼军人数最多的一面。 如果是按正常习惯,布置圆形或方形的营地,恐怕占地会有方圆两三里之大。 然而,张献忠为了将成都城合围,让四面大军连营,这四方营地实际就成了四道相连接的弧形——营地虽然长,却并不太深。 不过张献忠征战多年,谨慎、狡诈惯了,纵然如今军势鼎盛,心里很膨胀,可仍习惯性地将老营布置在最安全的地方,也即是弧形营地的顶点上。 白天红娘子侦查到张献忠老营位置后,发现其距离城墙足有七里多! 郝光明给朱媺娖弄来的四架轻型无人机虽然经过改装,可操控的最远航行距离达到了七里,可最佳可操控航行距离还是五里以内。 所以,红娘子才带着实施“无人机斩首计划”的主要人手潜伏到城池两里之外。 ··· 红娘子不顾沾上泥土,单膝跪在土坡南面探起身子,用一具红外望远镜向张献忠的营地观望着,一双仿佛刀锋的柳叶眉不禁微皱。 因为贼军营地是弧形,他们这个位置距离张献忠的老营虽然还有五里多地,可距离北面的其他营盘却只有三四里了。 而通过望远镜的红外功能,她清楚地看到这三里地间布置了散布着不少模糊的红色人影。 这些都是贼军的哨探。 有明哨,也有暗哨。 其中最近的一个暗哨,就在离他们一里多远的地方,可谓是相当近了。 退到土坡地下,红娘子道:“本来还想着再往前摸个一里地的,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那你们在这里能操控无人机实施计划吗?”同样穿着黑披风的杨展问道。 这次随红娘子出城执行“无人机斩首计划”的除了大半飞鹰队成员,还有她静心挑选的三百名勇士。 因为一旦贼军发现他们的存在,很可能会仗着绝对人数优势,直接派兵反杀过来,而不是死守大营。 真出现这种情况,就必须要有人能护卫飞鹰队。 然而又不好让大队人马开始就随飞鹰队一起出城——这样太容易被贼军注意到了。 所以,红娘子才从军中挑选了三百名最能打的勇士,又让杨展、刘镇蕃这两个成都城最能打的武进士率领。 此外,还有一万精锐步卒和四千骑兵在北城门内待命,随时可以出城支援、接应。 红娘子听了杨展的话,一笑道:“能肯定是能的,只不过要求高些,要小心一些罢了。” “那就好。”杨展松了口气。 协助执行这样一个以“法宝”为主的军事任务,即便以杨展的见识、胆量,此时也是相当紧张的。 随后,杨展、曹勋等人便护卫着红娘子等飞手操控起无人机来。 只见,几个预备飞手小心的将装着经过三次蒸馏的酒精(90°以上)装入两架轻型无人机的腹中。 每驾无人机腹中装入了十斤酒精才停下。 随后,红娘子亲自操控着一架轻型无人机,带着另一驾,原地起飞升到三百米高的空中,这才向张献忠的营地飞去。 这两家轻型无人机虽然在改装时也经过一定降噪处理,但毕竟空机重五六十斤,所以实际飞起来螺旋翼转动的声音并不算太小。 尤其是再这样安静的夜里。 因此,当这两架轻型无人机起飞时,声音就被一里多外的大西军暗哨听见了。 这些暗哨并非独自一人,而是两两一组。 听到不大却颇为明显的嗡嗡声从南边传来,其中一人不禁低声道:“老刘,南边有动静,听到没?” 老刘原本正在睡觉,但并非熟睡,而是半醒半睡的假寐。 被叫醒后,他耳朵微动了动,就道:“确实有声音,但不像是人,倒向是什么怪风。” “怪风?不会是鬼吧?” “杀了那么多人,你娘的还怕鬼?”老六冷笑,随即又道:“小心点,那声音好像到咱们头顶上了。” 说着,老六掀开头顶遮挡的野草,向天上望去。 第150章 怪鸟尿大帐?气爆! 能作为在夜里执勤的哨探,老六和同伴自然不会有夜盲症,甚至夜视能力还颇为出众。 如老刘,就有个“夜猫子”的称号。 但今夜天多云,星月光芒只有少许透过云层缝隙。 所以,即便老六夜视能力好,也只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从夜空中掠过。 他仍是惊了下,低呼道:“好大一只鸟,怕是比羊还大了。” 同伴也看到了,跟着道:“一二三···四只大鸟呢,这么大的鸟要打下来能吃好几顿吧?” 说着,这暗哨不禁咽了咽口水。 他们也算大西军的精锐了,却也是好些天才能吃到一顿肉,对肉食可馋得很。 老刘闻言拍了同伴头顶一巴掌,笑道:“做梦呢?这么大的鸟说不定能把咱俩叼走了,还打下来吃,真是想得美。” 同伴没在意,仍望着四只大鸟北去的方向流口水··· 装了十斤酒精的轻型无人机飞得虽然相对较慢,可几里的距离也不过几分钟就到了。 白天利用微型无人机侦查时,红娘子已经确定了张献忠大帐的位置,记录了航行路线,并导入了轻型无人机的导航系统内。 所以,如今即便夜色深沉,四架无人机为了避免太早被发现,都没开辅助灯光,但仍精准地飞到了张献忠大帐上空。 刚开始自然是在三百多米的空中。 但这并非最佳作业高度。 因此,红娘子又带头操控着无人机下降。 她旁边辅助的预备飞手则拿着平板电脑,紧张地报告着数据。 “高度三百米。” “高度二百六十米。” “高度两百米!” ··· 张献忠大营内。 虽然已经是丑时末,可却并不是所有人都睡了,还是有将士值夜的,或是巡逻,或是站岗。 即便是处于营地最中央、最安全的老营也是如此。 夜里安静,即便是值夜的将士也不得喧哗,一般情况下都是各自巡逻、站岗,不得说话。 所以,当四架轻型无人机飞到老营上空时,值夜的大西军将士几乎都听见了螺旋翼的声音。 “队长,天上好像有呜呜的怪风声。” “还用你小子说?老子又没聋。” “队长,这是啥声音?不像是风声啊。” “这乌漆嘛黑的,老子知道是个甚?兴许就是阵怪风。” 张献忠大帐附近的巡逻队闻声不自觉的停住,望着夜空小声议论起来。 其大帐外站岗的护卫更是一个个仰起头,皱眉往头顶上看。 和那些巡逻队不同,这些为张献忠站岗的护卫都是精锐,警惕性也更高。 而且那呜呜呜的怪声就在他们头顶,想不注意都难。 “统领,这上面是什么怪声啊?” 听了会儿,将上方的呜呜声不仅没消失,反而越来越大,有护卫忍不住低声问起上面的统领来。 统领顾泽仰着头,手已经摸到了挂在背后的弓箭——作为张献忠的护卫统领之一,顾泽不仅身手很好,还很忠心。 因此,他心中虽然同样对那怪声感到惊疑,甚至隐隐惧怕,但是打定主意:只要有威胁大王的东西出现,管它是什么,他都要将其射杀。 随着呜呜声越来越大,很快三道黑影就出现在顾泽等人的视线中。 营中营地内是燃有高脚火盆、固定火把照明的,所以,借着火光,顾泽等人隐约瞧见那飞一百多米上空的似乎是三只大鸟。 一个夜视能力出色的护卫看了几眼就忍不住低呼道:“统领,好怪的大鸟,像是有四只翅膀!” “四只翅膀?”顾泽看得没那么清楚,闻言更加惊疑。 “要不要禀告大王?”又有护卫低声问。 顾泽犹豫了下,摇头道:“先看看吧——如果只因为几只怪鸟就打扰大王休息,我等怕是都要受罚。” 护卫们想起张献忠有时候莫名变暴躁的脾气,以及惩罚人的残酷手段,顿时都息了立即禀告张献忠的心思。 同时也都放松下来——毕竟是几只鸟,又不是人。 顾泽则弯弓搭箭,准备将这三只怪鸟吓走——这三只鸟离地有一百多米呢,弓箭射是射不到的,鸟一般都胆小,吓走应是没问题的。 然而,还不待顾泽射出一箭,怪事就发生了。 “统领,这三只怪鸟好像在撒尿!” “这些怪鸟有毛病吧?怎么就对着大王的大帐撒尿?” 议论着,很快就有鼻子灵的护卫奇怪道:“我怎么闻到了酒香味儿?” “我也闻到了。” “嘿嘿,这些怪鸟该不会撒的不是尿而是酒吧?”一个颇有想象力的护卫忍不住低声笑道。 因为面对的是“鸟”,而不是人,这些护卫显然都放松了警惕。 顾泽也闻到了酒香味儿,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可一时又想不到具体怎么不对劲。 这时,一个平日比较嗜酒的护卫笑道:“是不是酒,额尝尝就知道了。” 说完,这护卫就走到大帐边上。 张献忠的大帐很不小,但整体仍是尖顶架构,可以有效防止雨水积累压垮。 这护卫看那三只大鸟尿个不停,大帐顶上边角较低出已经有晶莹的液体滴落,就忍不住对着仰起头,张开嘴。 “嘶,”这护卫接到几滴酒后不禁发出怪异的吸气声,双眼放光地道:“真他娘的是酒,还烈得很,比额喝过的烧刀子还烈呢。” 听见这话,其他护卫一时也忍不住了,纷纷凑到大帐边上找地方接酒。 有的是直接用嘴接,有的则是拿水囊。 虽说军中值夜禁止饮酒,但这酒是老天爷赏的啊,或者说是鸟尿,便是张献忠知道了,也只会觉得稀奇,不会惩罚他们。 有的护卫为了找到更好的接酒点,下意识地就拿起固定的火把去照明。 顾泽一直没动,也没说话,而是在想哪里不对劲。 当看到那护卫拿着火把接近大帐时,他终于想到什么——烈酒,普通人没见识不知道,但顾泽却听闻烧刀子烈到一定程度是可以助燃的! 于是他急忙喝道:“小心火把!” 可惜已经迟了。 那护卫倒没有傻乎乎地拿火把去碰帐顶滴落的烈酒,可帐顶低落的却不止是烈酒那么简单,而是浓度超过90°的酒精! 这些酒精虽不是在一百米的空中喷洒下来的,却是也是成细线般浇淋下来的。 虽然只是一会儿,却已经挥发出不少乙醇气体。 当这些乙醇气体碰到火把,瞬间爆燃。 轰! 因为燃烧太过迅速,一瞬间大帐上就产生了气爆! 已经浸了二十几斤的酒精的大帐顶呼吸间就全部燃烧起来,并且火焰迅速向底下蔓延! 那些去接酒的护卫因为靠得太近,在空爆发生时便有好些被火焰烧伤了面庞。 拿火把那个更是被气爆的冲击波掀倒! 护卫们受伤,又有不少是倒向帐篷的···张献忠的大帐虽然比一般帐篷结实,却也受不了这般折腾,很快就有垮塌下去的趋势。 “快救火!”顾泽惊慌中焦急大呼,“救大王!” 说着,他拿来一杆长枪,划破已经开始燃烧的帐门帘,不顾火势迅速变大,直接冲了进去。 这不仅是因为他对张献忠忠心,也因为他知道,如果张献忠真被烧死了,他作为今晚值夜的护卫统领绝对活不了。 不少护卫都明白这个道理,再加上张献忠平时特别厚待他们,此时回过神来,好些人都舍生忘死的往燃烧的大帐内冲。 护卫及巡逻队的高呼声、惨叫声,瞬间让原本还算安静的张献忠老营人声鼎沸。 许多歇息了的精锐老兵听到动静都冲出了帐篷,向火光处张望。 也是此时,夜空中忽然投下九道极亮的光柱,犹如传说中的烛龙之眼,照射四方··· 第151章 天火诛杀张献忠! 成都。 北城门外,二里坡。 红娘子身边的预备飞手,通过轻型无人机上的红外成像镜头,看到平板上猛地出现大片红色,先是一惊,随即就喜道:“成了!张献忠的大帐烧起来了!” 听见这话,众人都露出兴奋神色,红娘子也是如此。 但她仍沉着冷静地道:“大帐烧起来了不一定就能烧死张献忠···听俺指挥,一二三号无人机打开全部机载探照灯。” “一号机探照灯已全部打开!” “二号···” 待前三号轻型无人机都成功打开了机载探照灯,红娘子又道:“都给俺看好了,哪里人多往哪里照。另外注意保持离地百米以上,避免被弓箭射到。” “是!” “最后,注意听俺的命令,随时启动机载音响播放录音。” “明白!” 吩咐完,红娘子将备用是4号轻型无人机交给飞鹰队组长袁国操控,她则带上了vr眼镜,操控着fpv无人机起飞升空。 在fpv无人机升入三百米的空中后,瞬间就爆发了近100km/h的高速,带着有些刺耳的破空声直飞向北面张献忠的大营。 和轻型无人机相比,红娘子的fpv无人机不仅更快更灵敏,夜里航拍功能也更强,完全可以充当她这位指挥官的眼睛。 而且是可以进入敌营观察的“神眼”! ··· 二里坡往北一里多的地方,老刘与同伴正惊疑不定地看着后方大营。 “老刘,咱大营这是起火了?” “好像是。” “我没看错的话,那是大王的老营吧?” “好像是。” 同伴看向老刘,只见老刘眉头紧皱,眼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上空忽然响过一道“呜——”的破空声,由南向北,很快消失在大营所在的方向。 老刘的同伴瞪大了眼睛,道:“老刘,好像又是一只鸟,飞得好快,眼睛还能发光!” “他娘的,你话这么多?”老刘给了同伴脑门一巴掌,随即从坑中翻了出来,“我回营里看看,小子盯紧了北城门,看到官军来袭营就跑回来禀告。” 留下这么句话,老刘就跑了。 他的同伴想跑却不敢跑,只能无助地喊道:“老刘,别让我一个呆这儿啊!” ··· 几分钟前。 张献忠老营。 同样睡在老营且帐篷离张献忠大帐不远的汪兆麟,在听到顾泽等人大喊救火的声音后,便以赶到大帐旁边。 只瞧见一个个火人惨叫着从里面冲出来,有男有女。 男的是刚冲进去的护卫,女的则是晚上给张献忠陪寝的女人。 再见大帐几乎成了一个大火堆,大帐外围作为支撑的木头都发出了燃烧的噼啪声,汪兆麟不禁呆呆地道:“完了,全完了···” 这时张献忠的亲军将领王自奇也赶到了。 王自奇见状也十分惊慌,却没彻底乱了分寸,忙吼道:“都愣着干什么?赶紧找东西把大帐拉开!” 营帐不比房屋,是可以迅速扒开的,如果够快,说不定就能救出张献忠。 其实已经有人在这么做了,只不过就几个,做起来根本没效果。 不过,或许因为帐篷是由雨布和木头构建的缘故,火虽然烧得挺大,大帐也倒了小部分,却没有完全垮塌。 在王自奇的招呼下,一些原本徒劳用水灭火的人立马醒悟,纷纷找趁手的东西扒拉大帐上燃起来的雨布。 有机灵的则用长枪绑着腰刀,做成长柄镰刀,轻而易举的洞穿雨布,一搅就扒拉下一大块燃烧的布料。 然而,眼见着救火刚开始,夜空中忽然有九道极亮的光柱照射下来。 顿时,王自奇等正在救火的大西军将士就被照得闭上眼睛。 接着九道光柱转动,专门往周围冲来的人群照射。 同时,下方火光映照下,夜空中三道怪异的身影也显露出来。 瞧见那发出光柱的东西后,很多将士先是一愣,随即就慌乱的叫起来。 “怪鸟!” “天上有三只怪鸟!” “···” 听见周围将士惊慌的喊叫声,王自奇再睁开眼,便瞧见了那三只怪鸟。 作为一名征战经验丰富的将领,他隐约觉得,这三只怪鸟和张献忠大帐着火有关,也和官军有关系。 但只是一种模糊的想法,并不明确。 因此一愣后,他再次吼叫,让大帐周围的将士救火、救人。 然后就指着天空中的怪鸟,喊道:“弓箭手呢?还不将那三只怪鸟射下来?!” 张献忠留在老营的是一万精锐老卒,此时虽然混乱,但听到王自奇的命令,还是有不少精锐老卒压住心中的惊疑和对怪鸟的恐惧,弯弓射箭。 可惜,寻常的弓箭根本无法向上射出百米。 因此一小捧箭雨升空后,不仅没伤到三只“怪鸟”分毫,反而射伤了不少其他将士。 也亏得这老营中只有一万多人,且都是精锐。 如果是放到外面的其他营盘,早就炸营了。 不过,以张献忠老营目前的情况,如果情况再不好转,同样可能炸营。 王自奇意识到怪鸟太高,射不到,正准备喝止一些准备继续射箭的将士,就听到奇怪的“呜呜”尖啸声。 他循声望去,就瞧见一直人头大的怪鸟,复眼冒着光,在空中急速穿梭、盘旋。 看到这一幕,纵使王自奇这种不知杀过多少人的,也害怕了。 紧接着,那三只飞得较慢的大怪鸟发出了古怪的鸣叫声,尖锐之极。 然后竟然传出了很是洪亮的喊话声—— “本宫乃坤兴公主朱媺娖,受上天眷顾,将以大神通振兴大明。 张献忠不识天数,多造杀孽,举兵攻成都,与本宫作对,已经被天火诛杀! 如今张献忠已死,你们还不向本宫投降,难道想落个被天火焚烧的下场吗?!” 这番话由一个清脆凌厉的女声以大明官话一遍又一遍的从三只大怪鸟上传下来。 并且随着三只大怪鸟在老营上空盘飞,清脆而洪亮的声音也传到了老营外面对其他营盘。 一时间,即便老营的这些精锐老卒都对张献忠颇为忠心,这时也惊慌了。 神鬼之说,在这些几乎没什么读书人的贼兵中,就没有不信的。 况且,天上这三只能发强光和洪亮声音的怪鸟不正说明坤兴公主受老天眷顾吗? 不然怎么会派出神鸟(怪鸟)帮助她? 于是,当怪鸟上洪亮的话语声反复两遍后,就开始有人不自禁的跪了下去。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迅速向周围蔓延。 王自奇眼见周围将士不是已经跪下,就是在看着那只怪鸟,猛咽口水,也想跟着跪下求饶。 然而就这这时,被扒拉开好大一块的燃火大帐内,忽然冲出来两个人。 一人是最早冲进去的护卫统领顾泽,另一人虽然满脸黑烟,还有脸上、身上还有明显的灼伤,长须也几乎烧没了,去仍能隐约瞧出是张献忠的模样。 “大王!” 王自奇忙迎了上去。 张献忠却是抬头望向那夜空中的三只怪鸟,双眼冒凶恶如虎的光,声音沙哑却坚定地道:“喊···咱老子张献忠···没死!” 王自奇听到这话,望了望那三只怪鸟,略微犹豫,就注意到张献忠那凶恶的眼神看过来。 他被看得打了个寒颤,于是立马照做。 “大王没死!咱们大王没死···” 刚开始,王自奇一个人的声音有限。 但有原本就对投降迟疑的将士听到他喊话,再瞧见旁边被烧伤的张献忠,顿时就跟着喊起来。 说到底,天威、神鬼虽然可怕,但张献忠在大西军的威望也是如日中天,更别说老营绝大多数人都对他忠心耿耿。 于是,随着喊话的将士越来越多,“大王没死”这句简单的话语竟迅速盖过了大怪鸟上传下的洪亮声音。 由此,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大帐这边的情况,听到大帐这边王自奇等人的喊声。 这让不少已经跪下的人迟疑了。 那怪鸟不是说大王被天火诛杀了吗? 怎么那么多人在喊大王没死? 于是,有些原本跪地请降的人又缓缓站了起来··· 张献忠刚被一个将士用水壶喂了口水,瞧见这情景,烧伤的脸颊不禁颤动起来,发出了沙哑而得意的笑声,“天火又怎样?咱老子就是命大,就是不死!哈哈哈···” 张献忠沙哑大笑时,一直扶着他的顾泽却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因为天上下“雨”了。 蕴含着浓烈的酒香。 一下子就淋了他、张献忠以及王自奇等周边一群人满身! 不待顾泽的恐惧扩大,有所反应,旁边残破大帐上仍烈烈燃烧的火焰就仿佛受到神秘力量的牵引,猛然化作一只火焰巨兽,将他们一口吞下! 第152章 营啸,选择 轰。 被爆燃的火焰吞噬的瞬间,顾泽用尽全力将张献忠推了出去。 然后他就浑身着火,被灼烧的剧痛淹没。 周围王自奇等几个被酒精浇到的人也是如此,浑身着火,剧痛驱使这他们扑向周围的人求救。 这一变故不仅让原本“大王没死”的喊声停下来,大帐周围的人为了避免被王自奇等人身上的“天火”沾到,更是吓得慌乱四散而逃。 而在较远处的大部分老营将士眼中情形则是这样的: 天空中怪鸟说张献忠已经被天火诛杀,大帐那边的人则喊“大王没死”,令人难辨真假。 就在喊“大王没死”的人越来越多时,大帐那边疑似张献忠等人站立的地方却突然爆出一大团火焰,紧接着化作几十米高的火柱,瞬间让老营大亮,却也让大帐旁不少人都成了火人。 ‘真是天火···’ ‘大王真被天火诛杀了!’ 大帐处短暂出现的火柱让许多老营将士都不禁这么想,有的甚至说了出来。 一时间,很多人心中都充满恐惧。 尤其是之前帮着喊“大王没死”,或是跪下后又站起来的人。 这些人下意识地想远离大帐,向四周乱跑。 再加上那些躲避火人的,终于,张献忠的老营炸营了! 很多人慌乱四逃,难免发生冲撞、踩踏,更时不时有固定的火盆、火把被弄倒,燃起火来,加剧了周围人的恐惧。 再加上这些人从军多年原本就有着一些心理问题,至少也扛着很重的心理压力,于是就有人向自己人动了刀子。 杀戮一起,再难制止。 刀光与血花不断在老营中绽放。 惨叫声、呼喊声、怒吼声交织成一首恐怖的乐曲··· 夜空中原本快速盘旋的fpv无人机放缓了速度,随即,四个轻型无人机上便都播放器另一段预备好的录音—— “救火止杀者投降后可以记功!” “救火止杀者投降后可以记功!” “···” 然而,无人机上播放的声音虽然洪亮,却仍压不住老营中的厮杀声、惨叫声。 下方的混乱、杀戮没有丝毫减缓、停止的意思,反有向老营外面扩散的趋势。 二里坡。 带着vr眼镜的红娘子俏脸上神色阴沉。 此时,她就好像本人在天空俯视这场杀戮。 虽然目前张献忠部与她是敌对阵营,可看到这种炸营而成的混乱杀戮,她却没有半点开心的感觉。 因为“无人机斩首计划”的最理想成效,是在诛杀张献忠后令其老营人马全部投降,进而再设法令成都四面的贼兵全都缴械投降,接受成都方面的整编、安置。 毕竟,当初朱媺娖选择来四川的一个原因,就是想收编张献忠的兵马。 如今张献忠应是死了,却没想到其老营仍旧发生了恐怖的炸营。 微微沉默后,红娘子依旧是沉着地发出了一系列命令—— “用对讲机通知城内,张献忠老营炸营了,可以对东、西、南三方面贼军执行‘威慑劝降计划’。” “一号、二号轻型无人机向北面大营两翼飞行,大开探照灯,播放第四段录音,顺带探查东、西两面贼营与北面大营交界处的动静。” “三号、四号轻型无人机返回,准备装填酒精备用。” 听到这些命令,相关人员不断应声领命。 袁国在领命后则忍不住问:“将军,第三段录音不播放试试吗?” 红娘子闻言道:“炸营哪有那么容易制止的?算了,三、四号无人机在老营播放十遍第三段录音试试吧。十遍之后不管结果怎样,立即回来装填酒精。” “是!” “最后一个命令,让各城墙加强防备,防止贼兵冒险偷城。令曹游击领兵出城,准备控制贼军北大营!” ··· 张献忠老营,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纵然有人保持理智,能克制自己,却也不得不被动防守与杀戮。 即便有将官想要控制局势,一时也见不到多大效果。 这时,夜空中又传出了另一段洪亮的声音—— “所有人放下兵器,跪地投降,否则都将被天火烧死!” “所有人放下兵器···” 听到“怪鸟”这番简单直白的喊话,倒是有不少贼兵冷静袭来。 可这样的人,多数要么被其他还未冷静的人杀死,要么就是再次被迫卷入杀戮。 倒是有个将官见状灵机一动,让跟在他身边的亲兵一起大喊“跪地投降不死”。 这样简单的喊声明显更有用,再加上之前的杀戮已经让老营的将士少了好些,有了躲藏、腾挪的空间。 于是冷静下来的人越来越多,或是找个地方躲起来,或是按照喊声放下兵器、跪倒在地。 夜空中,红娘子的fpv无人机飞回来,瞧见这一幕,仍旧神色沉凝。 一则,老营经过方才的一番混乱杀戮,至少死了三分之一的人,受伤者则更多。 二则,贼军大营虽然由一个个独立营盘组成,彼此相隔一定距离,可刚才老营的动静实在太大、太吓人了。 那些由精锐兵马组成、良将坐镇的营盘还好,多半选择紧守营盘,没有跟着炸营。 可那些原本就由乌合之众组成的营头,以及镇营将领无能的,却是没能做出正确的、及时的应对,跟着发生了营啸。 一时间,北大营不少营盘内都传出了喊杀声、惨叫声,甚至燃起了大火。 也是此时,两架轻型无奈人机各自向北大营东西两翼飞去,开始播放第四段录音—— “张献忠已被天火诛杀,坤兴公主受上天眷顾,将以大神通振兴大明。 贼军将领凡有意投降者,需紧守营寨,控制好麾下兵马,防止营啸,等天亮再出营投降。” ··· 西边某个大营盘内。 张献忠的左翼都督马元利正犹豫着是否要带领精兵出营,前去查看老营情况并支援。 打仗多年,他对营啸的可怕十分清楚,很担心他的精兵会在半路被乱兵冲垮,或者本部营盘被乱兵冲进来,也跟着发生营啸。 可要不带兵去老营支援,他又怕事后被张献忠问罪。 就在这时,他身旁亲兵都发出了惊疑声。 “那边什么声音?” “天上什么东西在发光!” “将军,发光的怪物朝咱们这边过来了!” “···” 眼见周围将官、士卒越来越骚动,马元利立即大喝道:“所有人都待在营帐,没有本将命令擅自出营帐的,乱跑的,一律斩首!” 军令传达开,顿时营中一片肃静。 此时,那发光的怪物也来到了马元利营盘的上空。 他这时才看到,那似乎是一只有着三个发光眼睛的怪鸟。 见此,马元利心中也是惊疑恐惧,但表面仍保持镇定。 因为他知道,一旦他慌乱了,营啸就很可能发生。 随即,他以及营中众人就听清那怪鸟反复传下来的洪亮声音—— “张献忠已被天火诛杀,坤兴公主受上天眷顾···” 听了一遍那怪鸟的喊话,马元利等人更加惊疑、恐惧了。 ‘大王被天火诛杀了?’ ‘真的假的?’ ‘还有,这怪鸟竟然是坤兴公主派来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恐怕大王还真有可能没了。’ 听头顶的怪鸟喊了好几遍同样的话,带着三道刺目的光柱继续向西飞去,马元利不禁咽了咽口水,满脸的震撼。 这时他的一个心腹将官凑过来问:“将军,这怪鸟似乎是官军那边的,也不知说的是真是假,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马元利闻声回过神来,道:“当然是紧守营盘,等天亮弄清楚情况再说。” 做出这个决定的同时,马元利不禁在心中道:大王,不是老马我犯怂不愿出力,实在是敌人太过恐怖吓人啊。 面对不少营盘发生营啸的状况,以及外面的乱兵,又瞧见两驾神怪一般的轻型无人机,再听了几遍无人机播放的洪亮话语。 如马元利、王尚礼、张化龙等控制住了本部营盘的将领都选择闭营紧守,准备等天亮了解了情况再做决定。 不过,能控制住营盘不跟着发生营啸的将领终究是少数。 许多乱兵在卷入营啸后为了逃生,纷纷出营,四散奔逃。 有些跑向了更北边的荒野,还有的则跑向成都这边,更多的则是跑向东、西两边。 因为东边是李定国的东大营,西边则是孙可望的西大营。 这两人在大西军中的威望都是仅次于张献忠的,很多小兵、中低级将官潜意识都信了“怪鸟”的话,认为张献忠已死,所以就将与北大营相邻的李定国、孙可望当成了主心骨。 可这些人却忘了,此时他们不仅是大西军将士,更是发生了营啸的乱兵··· 第153章 孙可望怕了,李定国赌了 孙可望、李定国在军中的大帐虽然与老营相隔数里,甚至都难以看到彼此,可他们的营地却都与北大营相连。 当注意到老营起火后,东、西大营与北大营交界出的营盘将领,便都第一时间派人禀告主将。 孙可望得知消息后,认为要么是老营意外失火,要么是官军袭营。 于是便带了一千精骑向北大营赶去,希望能第一时间帮上忙,在张献忠那里加加分。 结果半路上,他就听见北大营那边传来混乱的喊杀声、惨叫声,遥望过去,可以看到失火的营盘也越来越多。 孙可望打仗经验丰富,一看就暗呼糟糕,心知北大营多半是发生了营啸。 很快,前方就有人来向他禀告。 “报!启禀征东将军,北大营发生了营啸,而且天空还有怪异的亮光!” “怪异的亮光?”孙可望眉头紧皱,露出疑惑神色,“你是说北大营中的火光吧?” 报信是一员低级将官,闻言摇头道:“不是火光,是从天上照下来的极亮光柱,而且正在向西边过来。” 孙可望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还是想不出这人说的是什么,但他也不觉得一个低级将官敢骗他。 于是道:“你快回去告诉各营盘将领,约束好士卒,没有命令不得出营。” “得令!” 待这低级将官骑马离开,孙可望带着千余精骑继续向北大营赶。 到了交界处,恰好看到有乱兵冲过来。 他立即传令让随行的骑兵大喊,“持兵刃闯西大营者,杀无赦!” 营啸并非是士卒都失去理智——失去理智、一时疯了的或许有,但绝对不多,大多数士卒都是被迫卷入杀戮,不得不拔刀自卫。 当然其中也有借机寻旧仇的,或是因好友被杀而要报仇的。 但能从营啸中逃出来,并往东、西大营跑的人,自然是有理智的。 这些乱兵听到孙可望身边骑军的大喊声,一愣之后,立即纷纷扔了兵刃,继续向西大营跑过来。 果然,骑军并未阻拦他们,只是将他们向一处驱赶。 有少数仍拿着兵刃冲过来的,则被精骑毫不留情地当场斩杀。 孙可望看向北大营,果然瞧见有三道极亮的光柱从天上照射下去,且正在往西边来,顿时惊疑不定。 他来到被赶到一处的乱兵前,喝问:“北大营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些先过来的乱兵其实都属于大西军的新附队伍,平时就低人一等,经过一场营啸此时更是胆战心惊。 因此,听了孙可望的问话,这些人就跟鹌鹑一样缩成一团,根本没人出来搭话。 事实上,这些人中大多数都不清楚北大营发生了什么,只知发生了营啸。 孙可望瞧见这群乱兵的样子,气得直想砍人。 他骑着马左右走了十几步,又大声问:“那天上的三道光柱总有人知道是什么吧?” 听见这话,终于有个将官站出来,道:“启禀征东将军,听早些冲过来的人喊,那似乎是什么怪鸟。” “怪鸟?”孙可望回头问后面的几个骑兵将官,“你们听说过是有什么鸟能发光的吗?” 骑兵将官都摇头。 这时乱兵中又有个小卒挤了出来,道:“征东将军,那怪鸟好像是官军的,还会喊话,说什么公主受上天眷顾,已经用天火烧死了大王,让我们都投降。” 听见这番话,孙可望一愣。 其他乱兵及他身后的骑兵却嗡地议论起来。 “大王被烧死了?” “真的假的?” “不可能,大王那么厉害怎么可能被烧死?” “如果大王没事,北大营在怎么可能发生营啸?” “还有那能照射光柱的怪鸟···” 听见议论声越来越多,骚动越来越大,孙可望猛然醒悟什么,直接拿出弓箭,一箭射死了刚才那个答话的小卒。 见众人都因此闭口,他才脸色阴沉地大声道:“此人妖言惑众,乱我军心,必定是狗官军的奸细。 来人,将他的头颅砍下来,挂在此处示众!” 后面的精骑都是孙可望的亲卫,立刻执行了他的命令。 顿时,没有一人再敢讨论刚才的事。 然而这时从北大营跑过来的乱兵越来越多,这些人中又有大呼“怪鸟”、“天火”、“大王死了”之类话语的。 孙可望见此神色狠厉,下令将大喊大叫的乱兵全部当场斩杀。 一颗颗人头在两大营交界处用长枪杵着,立成一大排。 后面跑来的乱兵见此惊惧之下,大喊大叫的倒是少了很多。 至此,孙可望才算是勉强掌控了局势。 然而他心情不仅没有好转半分,反而惊惧起来。 因为从北大营过来的那只怪鸟已经很接近西大营边界了,其上照射下来的光柱当真极亮,绝非凡间所有。 同时,那怪鸟所发出的宏大声音也隐约传到了孙可望等人的耳朵中—— “张献忠已被天火诛杀,坤兴公主受上天眷顾,将以大神通振兴大明。 贼军将领饭凡有意投降者,需紧守营寨,控制好麾下兵马,防止营啸,等天亮再出营投降。” 听见这番洪亮的喊话不断重复,越来越近,孙可望周围的精骑、乱兵虽然依旧没什么议论的,但却明显不安起来。 孙可望也十分害怕,但他知道现在必须做点什么,不然他的西大营也要玩完。 于是他骑在马上色厉内荏地大喊,“这怪鸟是狗官军的妖术,说话都是骗我们的,大家不要信! 这样的妖术,肯定不能见太阳,只要等到天亮,怪鸟必定消失!” 说完,他对赶过来的几个边界营盘的将领低喝道:“带着你们麾下的精兵再次拦截北大营的乱兵,不精准放一个进来,听到没有?” 这几个将领虽然心中也惊疑惧怕,可瞧见孙可望凶恶的眼神,以及他身后刀子都拔了出来的上千精骑,便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孙可望当即带着精骑回往他本部营盘。 半路上他就给随行的精骑下令。 “去通知关有才、张明志、张虎、余大封、程万里,让他们多竖火把,带领营内兵马往西撤三十里!” 负责传令的精骑听了,立即打马,以最快的速度离去。 面对神怪一类的未知事物,又觉得张献忠真可能被“天火”烧死了,孙可望心里怕了。 他觉得,如果继续下去,西大营即便不发生营啸,也会发生其他不可预测的坏事——谁知道那能发出三道光柱的怪鸟是否会什么诡异法术呢? 所以,他决定在怪鸟把西大营弄乱前,先带领本部兵马及其他部分精锐撤离。 虽然夜里拔营,必定会出诸多乱子,但总比等死强。 ··· 东大营。 李定国在得知北大营发生营啸后,也是第一时间带领三千精骑前往支援。 他同样在走出东大营范围前,从跑到东大营乱兵的口中获得了“怪鸟”、“天火”、“大王被天火烧死了”等烂七八糟的信息。 不过他并没有将传出这些消息的乱兵斩杀,而是派精锐步卒将这些缴械了的乱兵圈在一起看押起来。 他做出这一系列处理时很果断,没有犹豫。 因此用时比较短,没能真切地看清“怪鸟”模样,也未能听见“怪鸟”的喊话。 此外,他带着三千精骑离开两大营交界处后,并不是回本部营盘,而是径直向北大营与北城墙之间的野地奔去! 同时,他又让随行精骑去传令。 “令徐佑、马思良集合本部精兵,到西大营与西城门之间布下埋伏,防止官军偷营。 其余将领紧闭营盘,约束士卒,防止营啸,有无令出营、闯营的,皆斩!” 黑夜中,李定国发出这道军令时,剑眉紧锁,双眸却闪烁着精光。 他不知道乱兵传来的那些消息有几分真实,心中对遥遥可见、能发出光柱的“怪鸟”同样感到惊惧。 但他知道,他必须做些什么,否则大西军很可能会在一夜间溃败。 考虑到如今的情势似乎与官军有关,他便料定官军会趁机袭营! 所以,解决问题的关键并非他能否守好东大营,而是他能否击败敢于出城袭营的官军! 第154章 生擒李定国! 成都北城门外。 曹勋已经带着近四千精骑,以及八千原留作预备兵力的精锐步卒,还有褚令奎率领的八百无面军出了城,与红娘子、杨展、刘镇蕃在二里坡汇合。 “红总兵,我们什么时候出动?”与自己将率领的两千骑兵中的将官沟通一番后,杨展过来向红娘子询问。 实则也是请战。 北大营已经发生营啸,看起来似乎还在向东、西两大营蔓延,因此,在杨展看来这正是一举击垮贼军的好时机。 红娘子道:“不急,通过刚才飞鹰队侦查小组汇报的消息,贼军东、西大营都及时拦截住了乱兵,营啸并没有真正扩散到这两大营去。 所以,得等飞鹰队让这两大营也乱起来,俺们才好去北大营找张献忠的尸体。 而且这时北大营的乱军还很多,俺们去早了,说不定就会受到乱军冲击。” 杨展听了微微皱眉,“难道我们就一直在这里等到天亮?” 红娘子听了正要说话,便听一名预备飞手道:“报告队长,东大营出来一股骑兵,大概有三千骑,正在向我们这边奔来!” “瞧,这不是有事做了?”红娘子听了一笑,随即就起身望向东边,道:“这李定国算到我们会趁机袭营不说,还敢在此时来截击,果然聪明又有胆量。” 一旁的杨展、曹勋对视了眼,就一起抱拳道:“末将请率领骑兵迎击敌骑!” “可以。”红娘子点头,“我会带领两个轻型无人机小组配合你们。” 这时褚令奎也上前抱拳道:“无面军请战!” 红娘子看了带着恶鬼面具(后世定制)的褚令奎一眼,点头道:“可以——步卒留四千守卫二里坡,四千由刘总兵带领,在骑军之后迎击敌骑。褚千总与无面军就赞归刘总兵指挥。” “尊令!” ··· 咚咚咚! 听见马蹄声从正前方传来,带领着三千骑兵赶到北城门外的李定国不禁剑眉紧皱。 为了避免过早被敌人发觉,他虽然没让麾下骑兵人衔枚、马裹蹄,却也是放慢了速度走过来的。 怎么算,也不该在这个地方遇到正面迎向他们的官军骑兵啊? 除非官军老远就知道了他率领骑兵过来。 念及此处,李定国瞧见远处升起数点模糊的亮光,顿时瞳孔微缩,想到了一件事。 怪鸟! 如果北大营制造营啸的怪鸟真受官军控制,那官军是不是也可以用怪鸟监视各大营,第一时间获知他们的兵力调动? 再想到白天攻城战时,总是被东城守将看穿谋划,李定国觉得事情很有可能跟他想的一样。 “将军,前面八成是官军骑兵,人数应该不少,现在该怎么办?”靳统武策马到李定国旁边问。 李定国看着前方不足百步远的大群黑影,剑眉紧皱,随即大声道:“敌人都到了眼前,现在转身马速一时提不上去,只会被衔尾追杀,不如和他们拼一场。众将士,随我杀!” 说到最后一句,李定国声音猛然提高了好几度,手提骑枪,当先加速前冲! “杀啊!” 靳统武等人立即跟着打马加速冲锋。 然而,眼见着就要和敌骑接战,前方天空中忽然斜射下六道刺目的光柱,照得不少贼骑双目一时失明,闭上了眼睛。 就连李定国也是如此。 闭上眼睛的同时,他的心也沉到谷底,脑海中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果然,紧接着他就听见身边想起一连串的惨叫声、坠马声。 他气愤地将长枪草前方捅去,却没有捅到一个人。 同时,天空中还传来了洪亮的喊话声—— “坤兴公主受上天眷顾,将以大神通振兴大明。尔等此番攻成都乃是逆天行事,还不速速跪地受降!” 大多数贼骑虽然没有被光柱照得一时失明,却也被吓得不轻。 再听到天空中反复传来洪亮的喊话,就更加惊惧交加,几乎再无战心。 这种情况下,贼骑被斩杀的、打下马的自然更多。 当李定国视力恢复时,瞧见的便是身边从骑轻易被官军骑兵砍倒、落马的情景。 再加上他们冲锋较晚,战马速度没提上来,竟然在与官军骑兵交锋之中就跑不起来了。 官军骑兵本就是分两股冲来,见此却没有趁机砍杀,而是避开剩余的贼骑,将李定国等剩余的两千余骑包围了。 李定国见交战才十几息的功夫麾下骑兵就死伤数百,不禁满腔怒火。 又见官军骑兵包围拳很稀疏,便准备号令众人再随他冲杀出去。 这时,一阵“呜——”的尖啸声出现,同时有三道刺目的光柱都将他笼罩住,让他几乎睁不开眼。 然后一个女子声从空中传了下来。 “张定国,都到了这一步,你难道还要打下去吗?要不是公主有意招降你,俺现在就能要你的命。” 李定国堪堪适应强光,勉力向声音传来的半空看去,就瞧见一只人头大小的铁鸟悬在半空中,身上闪烁着数点不同的光芒,神异之极。 “还不投降吗?难道你想让周围的将士都给你陪葬?” 铁鸟中又传出了声音。 “你是谁?”李定国眯着眼问,“坤兴公主?” “俺不是公主,俺是红娘子。” 李定国听了讶异,道:“红娘子,你不是李自成部下吗?竟然投降了官军?” “公主受上天所衷,值得追随···俺跟你说这么多做什么?最后一遍,你到底降不降?” 李定国闻言一时沉默。 他看向周围的骑兵——这些人大部分都跟随他两三年以上的心腹。 可此时却有不少人都避开了他的目光,面露紧张、期盼、惭愧等复杂神色。 唯有靳统武等少数人敢正视他的目光。 闭上了眼,李定国幽幽一叹,道:“靳统武,带领大家扔了兵器,投降吧。” 靳统武一听就明白了李定国的想法,急切地问:“将军,你呢?将军若不愿降,卑职也绝不会降!” 李定国睁开眼,看着靳统武道:“义父于我有教养之恩,我怎么能背叛他?” 靳统武听了含泪道:“将军于卑职亦有救命之恩啊!” 李定国微微皱眉,道:“你既然记得我的救命之恩,就该遵从我的命令。还有你们也是,听我的命令,放下兵器,投降吧。” 靳统武还是满脸不甘。 可却有人扔掉了兵器。 就好像引发了连锁反应,立马有成片的贼骑扔掉兵器,甚至下马跪倒。 等到绝大部分贼骑都扔了兵器,下了马,刘镇蕃带领的步兵也赶到了包围圈。 于是就派人收走了贼骑扔下的兵器和马匹,又将已经投降的贼兵集中到了一处。 红娘子通过fpv无人机,看见聚拢在李定国身边不愿投降的贼骑仍有上百个,便通过无人机出声道:“杨将军、曹将军,张定国就交给你们了。” “是!” 两人应了声,就各自挥手,示意麾下骑兵缩紧包围圈。 见此,李定国忽然拔出佩剑横在脖子上,冲靳统武等人喝道:“尔等不听令投降,难道是要逼我自杀吗?” “将军!” 靳统武等人都不禁目中含泪。 随即,看着李定国坚决的目光,靳统武第一个扔了兵器,下马朝李定国跪下来。 剩下的百余骑也跟着扔掉兵器,下马跪向李定国。 见此,杨展朗声喊道:“张定国,你既然让部下都降了,何不自己也降了算了?或许你还不知道,张献忠已经被火烧死了。” 张献忠被火烧死了的话李定国之前在前往北大营时就听过,可亲耳听见杨展这么说,他还是觉得心中一痛。 ‘义父,孩儿不能为你报仇,只能下去陪你征战地府了。’ 心中念叨了一句,李定国刚放下的佩剑又抬起来,要横剑自刎。 杨展见此神色大变,立马意识到可能是他刚才的话让李定国萌生了死意。 朱媺娖在西府军事会议上,可是几次提过,有可能的话就劝降或活捉李定国的。 如果因为他一句话,李定国自杀了,纵使公主不当面怪罪什么,他以后也会升迁困难。 因此,杨展以最快的速度弯弓搭箭,一箭射到李定国的佩剑上。 萌生死意的李定国不仅动作不快,剑也握得不紧,这一下就被射得佩剑脱手掉落。 杨展则是在一箭射出后,飞马奔来,风一般掠过二三十步的距离,探手直接将李定国从马背上拽了下来。 李定国虽然也身手不俗,骁勇善战,可和杨展这个四十几岁、战斗经验更丰富的武进士相比仍差了不少。 再加上他不在状态,竟然就这么被杨展给生擒了! 第155章 张献忠的尸体 李定国被捆绑着双手带到二里坡红娘子面前。 便瞧见红娘子正拿着一个手掌可握的古怪黑盒子(对讲机),里面陆续传出说话声。 “飞鹰队七号小组已对南大营实施‘威慑劝降’,目前南大营大部分营盘闭门紧守,有少数营盘发生营啸。” “飞鹰队八号小组已对东大营实施‘威慑劝降’,目前东大营部分营盘闭门紧守,部分营盘发生混乱或营啸。另有一支贼兵埋伏在东城门外二里处。” “飞鹰队九号小组已对西大营实施‘威慑劝降’,但西大营有两三万精锐果断出营西走,目前西大营一片混乱,营啸正在扩散。 受距离限制,我们无法跟踪监视出走的精锐贼兵。” 听到这里,李定国不禁挣扎起来,问:“你们同时对四大营出手了?” 红娘子没搭理李定国,而是对着黑盒子道:“你们做的不错,七八九号小组继续监视东西南三大营。” “七号小组收到。” “八号小组收到。” “九号小组收到。” 随后,红娘子在黑盒子上按了下,便道:“我是红娘子,我是红娘子,费珍娥听到请回答。” “我是费珍娥,监国就在旁边,红总兵有事请讲。” 红娘子看了眼满脸惊疑的李定国,便笑着道:“告诉监国一个好消息,俺们抓到张定国了。” “很好。”黑盒子中传出另一个女子的声音,“那就按计划进行下一步吧。” “明白!” 让人收了对讲机拿好,红娘子直接挥手道:“走,我们去张献忠的老营。” 刘镇蕃分出了一千人,押送投降了的两千余贼军骑兵及马匹从北城门进城。 这两千余俘虏都已经被绑住了双手,又没有盔甲、兵刃,倒也不怕他们再做什么。 剩余人则拥着红娘子等人前往北大营。 一路上遇到不少乱兵。 缴械投降的都被捆绑带着,冲击军阵的则被将士们果断斩杀。 由于贼军大营是呈弧形布置,红娘子等人倒是没经过多少个营盘,就来到了张献忠的老营前。 经过的几个营盘中倒是有两个内里一片安静,显然并未受营啸波及。 可看着随红娘子队伍飞来的两只怪鸟(重新装填了酒精的轻型无人机),及那四处照射的刺目光柱,这两个营盘的将领便生不出一点对抗官军的心思。 即便如此,红娘子等人仍没有放松警惕。 刘镇蕃分出两个千人步卒队伍,列阵守卫张献忠老营两侧。 杨展、曹勋率领的四千骑兵则列阵在老营外的空地上,保证随时可以冲阵杀敌。 剩余的五千人及八百无面军这才拥着红娘子、刘镇蕃、李定国进入老营内。 虽然距离张献忠老营炸营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但里面仍旧血水成溪。 遍地都是伏尸,很多营帐还在燃烧着。 幸存的贼兵见到有人进来,原本下意识地出来对敌,可听见天上的呜呜声,见六道刺目的光柱照射进来,顿时一个个吓得或是躲进黑暗中,或是直接弃械跪地投降。 这时,轻型无人机中也传出了洪亮的录音—— “丢弃兵刃跪地投降者不杀!” 听到这句反复喊出来的话,剩余的贼兵也再无坚持,纷纷丢掉兵刃,从黑暗中走出来跪了下去。 “先收缴他们的兵刃。”红娘子道。 面对最先发生炸营,又是以真正精锐为主的张献忠老营,红娘子处理起来是十分小心的。 等己方士兵将营内兵刃都收走了,她才下达第二个命令,“把他们都绑起来。” 收缴兵刃没问题,要被绑起来可就真的任人宰割了。 于是已经被集中到一处的贼兵俘虏骚动起来。 立即便有一个无人机的三道光柱照射过去。 同时,红娘子拿出一个扩音器走出己方队伍,瞪着杏眸向这些俘虏喊话:“怎么,你们还想再反?” 一个胆大的老贼兵喊道:“额们不想死!” “死个屁!”红娘子出口成脏,“哪个说要杀你们了?别他娘的乱想!” 红娘子虽然爆粗口,反倒让这些俘虏安心了点——一则因为她说的话,二则因为张献忠平常也是出口成脏。 随后,刘镇蕃便派出几百名步卒用从老营找到的绳索或撕碎的帐布反绑住了这些俘虏的双手。 这时红娘子才用扩音器问出一个重要的问题。 “谁知道张献忠的尸体在哪里?找出来有赏。” 这些人虽然原本对张献忠挺忠心,可如今张献忠都死了,他们也投降了,若是能借张献忠的尸体谋求一份富贵、前途,自然不会拒绝。 可惜自信能找到张献忠尸体的只有当初在大帐附近,且在后来的大火、营啸中还活下来的人。 于是,俘虏中举手的只有十几个人。 红娘子便让这十几人都出来,解了绑一起去找张献忠尸体。 很快就有一个人高兴大喊:“我找到了!” 被押在官军队伍中的李定国听见后,忍不住挣扎了下,显然想过去。 但没红娘子命令,押住他的士卒怎么会放手? 另一边,红娘子却是带着几百精锐步卒赶了过去,然后就瞧见一个身上有多处烧伤的、沾了不少泥灰的中年男子。 为了确认张献忠尸体,红娘子便让人将李定国带过来。 尸体虽然多处受伤,但脸上的烧伤只有小半,因此李定国看了两眼就扑通一声跪倒在旁边,痛哭道:“义父···” 就这么哭了会儿,李定国看着张献忠脏兮兮的样子,便向红娘子道:“能给我松绑,让我把义父遗容整理一番吗?” 红娘子虽然之前恨张献忠的残暴,但人都死了,她并没有为难尸体的习惯,于是就点了点头。 李定国被松绑后,就从自己身上撕下一块布,先去擦张献忠脸上的灰。 擦到脖子部位,他忽然动作停了。 因为他竟然感受到了张献忠的脉搏! ‘义父没死!’ 李定国心中惊喜若狂,差点高兴大笑,但他却生生忍住了。 一瞬间,他就想到一个计策——能不能趁他人没发现,让义父以尸体的身份逃脱? 这想法出来后,他稍稍考虑,便知道不可能。 一则,张献忠如今虽有脉搏,却并不意味着一定能活下去。 仅看张献忠身上的烧伤就够严重了,不及时诊治绝对活不了。 而且张献忠既然昏迷不醒,说不定身上还受了别的伤。 其次,他不知道官军得到张献忠的尸体后会怎么处置,如果他能投降,或许可以求情保张献忠一个全尸。 如果他不愿意降,官军很可能会砍下张献忠的头颅传首示众! 最后,即便他求得了保全张献忠尸体的机会,只要藏下张献忠的不是他的人,张献忠就会被活埋。 况且这中间不知会耽搁多久,谁知道张献忠会不会突然醒来,或是在昏迷中死掉? 一瞬间,李定国转过许多个念头,再抬头瞧见红娘子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立即叫道:“我义父没死!” 说完就换个方位,跪向红娘子,语气诚挚地道:“请红娘子救我义父一命,在下愿做牛做马报答!” 在李定国擦拭尸体的动作忽然停住时,红娘子确实看出问题,产生了怀疑。 因此听李定国说张献忠没死,她倒也没太惊讶,而是先示意周围将士李定国等人包围住。 瞧见这一幕,李定国及之前在此处找尸体的十几个俘虏顿时都紧张起来,心里产生同一个想法—— 官军该不会要再杀大王一遍,然后把他们也杀了灭口吧? 第156章 大局已定,艾能奇“哭丧” 哪怕再紧张再怎么怀疑,李定国等人也没什么办法。 因为他们不仅手无寸铁,和包围他们的官军人数也相差巨大。 于是所有人都紧盯着红娘子。 他们知道,这个女人一句话就能决定他们的生死。 “你跪俺没用。”红娘子道,“张献忠该如何处置,只有监国能决定。” 说完,红娘子让周围的官军将李定国等十几人都捆了,并用布堵住嘴巴。 然后才让战地护士弄了个担架过来将张献忠抬上。 另一边,她又让刘镇蕃派人将老营俘虏中的贼军将官都挑选出来。 便让杨展、曹勋的骑兵,以及刘镇蕃分出来的一千精锐步卒、褚令奎的八百无面军,护送她和李定国等人一起回城。 至于刘镇蕃,则率领剩下的六千精锐步卒镇守张献忠的老营,收拾物资,看押俘虏。 两个轻型无人机小组也留在了老营中——那两架重新装填了酒精的轻型无人机已经被操控着停到营内,以保留电量。 如果在天亮前,刘镇蕃所在的老营遭到贼军攻击,这两家轻型无人机也能帮些忙。 事实上,红娘子并不认为北大营还有贼军敢对付官军。 营啸的乱子并未完全平息下去不说,那些紧守营盘的贼军也都丧胆。 何况,眼下距离天亮只剩大半个时辰而已,很快就过去了。 天亮后,成都方面就会着手接受贼军的投降··· 承运殿。 虽已是凌晨四点,但朱媺娖仍没休息,而是端坐在王座上,通过费珍娥接听对讲机各频道,掌控着各方面的情况。 忽然,对讲机信号灯亮起,里面传出红娘子的声音。 “我是红娘子,我是红娘子,费珍娥收到请回答。” 费珍娥看了朱媺娖一眼,便拿着对讲机道:“费珍娥收到,红娘子有事请讲。” “我已去过张献忠老营,正在回城路上。告诉监国,张献忠没死,但伤得很严重,目前昏迷不醒。” “什么?!” 听见红娘子的话,朱媺娖、费珍娥同时惊讶出声。 就连竹林老宅那边守着的郝光明也是如此。 之前红娘子可是汇报过的,张献忠虽然被人从大帐中救出,可却被第四架无人机用酒精当空淋到,随之被大火吞噬,怎么可能没死? 惊讶中,郝光明第一个回过神来,忍不住道:“这张献忠命挺硬啊?” 朱媺娖眉头紧皱,却是先对此事做出了指示。 “红娘子封锁消息了吗?” “监国放心,俺第一时间就封锁消息了。不论是我们这边,还是贼军那边,知道消息的人都被俺带回了城。” 听见红娘子这话,朱媺娖稍松口气,便道:“很好,回城后直接将张献忠、李定国都带到蜀王府来。” “明白。” 结束通话后,朱媺娖忍不住问郝光明,“张献忠没死,该怎么处置?” 郝光明刚才已经考虑不少,闻言道:“被火烧两次,昏迷不醒,现在说张献忠不会死还言之过早。 何况,就算他活着,都落入你手中了,李定国也被你俘虏了,还能弄出多大事来? 另外,张献忠活着对你而言未必不是件好事——这样你招降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三个会更容易。 要知道,历史上李定国、刘文秀决定联明抗清,一部分原因是继承张献忠的抗清遗志,另一部分原因则是为张献忠报仇。” 至于孙可望,郝光明没提。 因为在很早之前的谈论中,郝光明和朱媺娖就没想招降孙可望。 即便是孙可望主动投降了,朱媺娖也不会重用,而是会直接打发他去“养老”。 嗯,三十岁左右开始养老,孙可望一定会觉得很“爽”··· 听了郝光明的一番分析,朱媺娖彻底放心下来。 确实,张献忠如果没落到她手中还可能会成为隐患,可既然落到她手中,其生死就没那么重要了。 大约半小时后。 红娘子带人回到了蜀王府。 李定国、张献忠自然不会被她直接带到朱媺娖面前,而是安排在一间小院子中,随后她来道承运殿面见朱媺娖。 见到朱媺娖,红娘子直接跪下叩首道:“末将办事不利,没能一举诛杀张献忠,请监国责罚。” 红娘子虽未必有多敏锐的政治嗅觉,可却不笨,一路走来就想到了,活着的张献忠可能会让朱媺娖为难。 之前双方处于交战中,杀了张献忠没什么好说的。 但是俘虏张献忠之后再杀掉,可能就会影响对李定国等人以及大西军的招降了。 而且在红娘子看来,张献忠多有残暴之举,确实该死。 红娘子如果不是担心朱媺娖有别的想法,本身又是个较为光明磊落的性子,半路就让人偷偷把张献忠弄死了。 朱媺娖见红娘子跪地请罪不禁微愣,随即就上前来扶起红娘子。 她道:“此事只能说张献忠命大,红总兵何罪之有?何况,张献忠活着未必就是件坏事。” 红娘子略微诧异地看了朱媺娖一眼——她没想到朱媺娖心胸挺宽广,还如此自信,竟然不介意张献忠活着。 随即,想起之前李定国求情的情形,红娘子便道:“还有一事,张定国曾为张献忠求情,说只要监国愿意救张献忠,让他当牛做马都可以。” 朱媺娖听了神色微动,道:“还是先找大夫诊断,看张献忠是否有性命之忧吧。 还有,派人将艾能奇也带过去见张献忠。” “是。” ··· 艾能奇带着手链、脚链,被一队四五十人的将士押送前往另一个小院。 相较于几天前,艾能奇气色明显好了不少。 因为他笃定成都城会被义父和三位义兄打下来,他就算死也有很多狗官军陪葬。 既然如此,死之前当然没必要委屈自己,要吃好喝好。 “你们到底要带老子去作甚?”艾能奇又一次问。 队长道:“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艾能奇冷笑,“不说以为老子就猜不到吗?肯定是要押老子去城头。 应该是你们顶不住额父王的大军了吧?额还是那句话,想用额威胁额父王,那是做梦!” “呵呵。”队长闻言冷笑一声,就将艾能奇推倒一个院子中。 见并不是去城头,艾能奇浓眉紧皱。 队长则继续推他,道:“进屋去,里面有你两个熟人。” 熟人? 额们又有将领被狗官军俘虏了? 艾能奇带着疑惑、担忧走进了小院的主屋。 主屋只有两间房,一个是半开放式的卧房,另一个则是堂屋,都不宽敞。 因此艾能奇一进去就瞧见了卧房床前站着的熟人,顿时虎目瞪圆,惊讶道:“二哥,你怎么也被抓了?” 李定国闻言转过头来,见到艾能奇并没多惊讶,而是红着双眼道:“老四来了?也好,过来看看义父吧。” “看义父?”艾能奇闻言愣住。 他回过神来立马大步往床前奔去,却忘记有脚链束缚,瞬间就跌了个大马趴。 李定国这时已经被松开了双手,见状就将艾能奇扶了起来。 艾能奇跌跌撞撞走到床前,瞧见躺在床上,脸上烧伤小半,身上也有多处受伤的张献忠,顿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哭喊道:“义父!孩儿不孝啊,竟然没能见你最后一眼···” 李定国原本心情挺沉郁的,可听到艾能奇这么一哭嚎,顿时神色古怪之极。 随即直接踹了艾能奇一脚,皱眉喝道:“瞎哭什么?义父没死呢!” “没死?”艾能奇一下子不哭了,再次愣住,随即憨憨直笑,“没死好,哈哈哈,没死就好···” 听见这话,李定国却是想一头撞死了。 他娘的义父都这么惨了,这小子居然还说好? 真是他娘的憨货! 就在他准备再给艾能奇一脚时,便听到又有一波人来到院中。 “大夫来了。” 随着守卫的提醒,两名背着药箱、头发花白的老者走进了屋内。 第157章 失魂之症,王者之风 带两名大夫进屋的是方正化。 他介绍道:“这位是成都城内最擅长治疗金创伤及其他外伤的名医齐元术齐大夫。 至于这一位,则是成都城最善治疗内科杂症的名医万成方万大夫。” 艾能奇看着两名大夫一声不吭。 李定国则拱手道,“有劳两位大夫了。” 齐元术、万成方虽然不知要医治的是谁,却也有所猜测,因此都没接话。 齐元术先上前查看了张献忠的伤势,随即就皱起眉头来,道:“身上大小烧伤多达二三十处,伤处又多有泥土、污血,肯定已沾上了很多细菌,即便现在清创、处理,怕是也会产生严重的感染、发炎之症。” 这一番话如果是大明别处的大夫听了绝对会感到奇怪,因为其中有不少新名词,令人难懂。 可万成方却习以为常。 因为前段时间,公主传下的一些有关外伤处理的医学理论已经在成都城内传播开。 万成方虽然主治内科杂症,却也对该理论有所了解。 至于李定国、艾能奇,则是完全听不懂了。 李定国还在皱眉思考什么。 艾能奇则皱着浓眉道:“大夫就不能说些额们能听懂的话?又或者是不想诊治,故意说些怪话蒙骗额们?” 说到最后,艾能奇对齐元术露出了凶相。 然而齐元术在伤兵营见识多了,根本不怕,当场怼道:“你要是不信,大可以请别的大夫来看。” 艾能奇还要再凶,却被李定国制止,问:“我义父为何昏迷不醒?” 齐元术道,“这就不是我所擅长的了,等万大夫看过后告诉你们吧。” 万成方当即来到床边坐下,给张献忠吧起脉来。 把完脉,万成方就皱起了眉头,随即翻看张献忠的眼皮、口舌看了看,眉头就皱得更紧了。 他起身,将李定国、艾能奇都一脸关切地看过来,便叹道:“以老夫行医多年的经验来看,他怕是患上了失魂症。” “失魂症?”李定国、艾能奇都露出了疑惑神色。 万成方道:“他除了体外的烧伤,内里看不出有什么病患。但却昏迷不醒,多半是伤到了头脑。 一般而言,这种症状的人可能没多大会儿就醒来,或者好几年才醒,但同样可能永远都醒不来,就好像失了魂,所以才被称为失魂症。” “能治吗?”李定国急问。 万成方道:“这头脑里的病症老夫还真没听说有谁敢言能治的,只能说尽力而为。 至于什么时候能醒来,还得靠他自己。当然,前提是他别因体表的烧伤恶化死掉。” 听到这里,艾能奇再次忍不住凶道:“什么狗屁大夫?你就是故意不想治吧?还失魂症,老子是不是要找个巫医来招魂?” 万成方微微皱眉,却一脸认真地道:“请巫医招魂确实可以一试。” “你他娘···额。” 艾能奇刚骂出口,就被李定国一手肘打到了肚子上,剩下的话也就没出口。 然后李定国就看向齐元术,问:“齐大夫,我义父的烧伤可能治好?” 齐元术道:“如果是一个月前,我会告诉你根本没得治,不如给他个痛快,准备后事。 如今吗,老夫老夫倒是能勉力一试,至于能不能治好就不好说了。” 听了这话,李定国眉头大皱。 这时他心里也怀疑这两个大夫得到官府的吩咐,故意说张献忠治不好。 这时一旁的方正化好像看穿李定国心思似的,带着冷笑道:“两位如果不信任我们,大可以自己去找大夫来看。 不过,以张献忠所犯罪孽,便是死一百次都不为过。 监国不杀他,既是因为你曾为他求情,也因为监国想尽快收降城外的贼军,避免多造杀孽。 如今该怎么做,想必不用咱家说,两位心里也是清楚的吧?” 听了这话,艾能奇还在迷糊呢,就见李定国向方正化抱拳道:“还请告知公主殿下,张定国愿降,听凭差遣。” “二哥!”艾能奇听了有点急。 可当被李定国瞪一眼,示意了下床上昏迷不醒的张献忠,他便豁然明白了。 李定国并非是想投降,而是为了保住义父性命,不得不降。 方正化听了一笑,看向艾能奇,问:“你呢?” 艾能奇很不愿意投降,可看了看床上的张献忠,他还是一咬牙,抱拳道:“张能奇愿降,任凭公主殿下差遣!” “好。”方正化点头,“你们既然愿降,那就先给张可望、张文秀各写一封联名书信,让他们也率部投降。 稍后咱家会派人送来笔墨纸砚,天亮后就来取书信,希望你们别让监国失望。” 说完方正化就离开了。 两名大夫却留了下来。 齐元术叫来徒弟,一起给张献忠清创。 他来之前已经询问过方正化,知道公主殿下并不想在对张献忠的诊治上动手脚,还允许他用酒精。 所以治疗张献忠的烧伤他是真的尽兴尽力。 另一边万成方也是如此,先开了安神的方子,让徒弟煎药。 然而李定国、艾能奇看两人忙碌着,却是担心起来——他们担心两人趁机暗害张献忠。 于是暗自商量几句后,李定国就上前道:“两位,可否等一段时间再给我义父治疗?” 齐元术、万成方一听就知道李定国、艾能奇到底不信任他们。 万成方没说什么,直接示意徒弟拿东西走人。 齐元术则冷笑道:“行啊,老夫还不想治这个反贼呢。另外,别怪老夫没告诉你们,这烧伤每多耽搁一刻,就多一分恶化的危险!” 说完挥袖离去。 看两个大夫都走了,之前一直凶的艾能奇反而虚了。 “二哥,我们该怎么办?” 李定国皱着剑眉道:“先写信劝降老大和老三,然后面见公主,争取能让我们自己到城里找大夫来看义父。” “那要是成都城里的大夫都跟官府勾结,想要害死义父呢?”艾能奇往提出一个很坏的可能。 李定国闻言道:“所以我们才要尽快帮公主招降老大、老三,还有其他将士。 你或许忘了,我们营中也是有大夫的,虽然没哪个是名医,但只要找来他们,总能避免我们被公主找的大夫蒙骗。” “对呀!”艾能奇听了一拍脑袋,“额怎么没想到?真是蠢!” 随即艾能奇就跑到门边,跟守卫催促道:“笔墨纸砚什么时候来?别耽误额们写劝降信!” 李定国先是微微摇头,随即又不禁看向床上的张献忠,眉宇间有一股化不开的忧虑。 其实他心里对刚才两位大夫的话是信、疑各半。 然而他很清楚,不论是哪种情况,都不妙。 如果两位大夫撒谎了,说明公主想除掉义父。 如此,就算他们四个都投降,恐怕也很难保住义父性命。 如果两个大夫没撒谎,那就说明义父真的伤得很严重。而他们刚才的行为,则是在将义父往死亡的方向推。 很可能,他们会因此后悔终生。 但他还是赌了一把,想争取将这件事做得周到··· 承运殿。 朱媺娖和郝光明一起听了方正化、齐元术、万成方三人的禀告。 等三人下去后,朱媺娖就摇头叹道:“他们果然不相信我啊。” 郝光明含笑道:“他们其实是不相信官府,而在他们眼里,如今的你就代表着大明官府。 要知道,他们都是从小就当反贼的,如果这么容易就相信官府,反倒奇怪了。” 说到这里,郝光明一顿,就问:“你到底要不要尽力救张献忠?如果要的话,天亮我就得去准备治疗受伤的药了。 不然凭借你们那边的医疗手段,再给张献忠的病情拖一拖,他怕是很快凉凉。” 朱媺娖略一沉吟,便道:“我记得你说过,最厉害的政治家善行阳谋,堂堂正正。 何况,张献忠确实对我没了威胁。如此的话,我又何必耍弄阴谋、枉做小人呢?” 虽然朱媺娖看不到,可郝光明听了她的话还是不禁竖起大拇指,赞道:“娘子大气!有王者之风啊!” 朱媺娖被夸得俏脸微红,道:“不都是你教的。” “哈哈哈···” 第158章 刘文秀:我欲率众归降,谁赞成谁反对? 刘文秀正在营盘内的望车上,眼见天边露出了鱼肚白,清秀的脸庞上仍满是担忧。 在望车下方,他麾下祁三升、李本高等心腹将领也聚集着,同样满脸忧虑。 “将军,天光就要大亮,快做决定吧,不然就没机会了!”祁三升又一次劝道。 刘文秀望着仿佛巨兽一样趴伏在北边的成都城,眉头裹得更紧了。 作为南大营,昨晚北大营出事他是最晚得到消息的——是李定国在得到相关消息后第一时间派人给他报信,否则他得到消息的时间还要更晚。 起初,刘文秀准备做两件事。 一是派人去北大营支援并打探详细消息。 二是看是否能趁机偷下南城墙。 结果,他派出两千精骑从外围绕去北大营后,正集结精锐步卒要出营呢,就从北边飞来了三只怪鸟。 这怪鸟不过人头大小,可每个都能照下一道刺目的光柱,更是在天空用颇为洪亮的声音反复喊话。 喊话的内容令他震惊无比。 说什么坤兴公主受上天眷顾,将以大神通振兴大明,而他义父攻打成都跟公主作对,就是逆天而行,已经被天火诛杀。 怪鸟在大营上空盘旋,反复播放这些话,对军心士气的打击可想而知。 那奇异光柱、从天空传下的声音等不可思议之处,更是让营地外围的少数营盘发生了营啸。 也亏得他得到李定国传来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就传令个心腹部将、精兵营的将领紧守营盘,否则发生营啸的营盘说不定更多。 之后,怪鸟盘旋、喊话了一阵子虽然离开,可他却不敢再带兵去偷城了。 且不说那怪鸟会不会洞察他的行动,便是下面的将士们,经过这些事,军心士气都跌到谷底,已不适合出营作战。 后来,等待了半个时辰,他派去支援北大营的精骑队伍返回,带来了更加详细也更加糟糕的消息。 北大营发生了大规模营啸。 老营之前更是起了大火,炸营后血流成河。 至于张献忠,则在众目睽睽之下,为天火所诛杀! 后来官军过来,不仅占据了老营,还带走了张献忠的尸体。 此外,李定国也被官军擒住了。 孙可望则带领部分精锐西奔出逃,西大营的营啸全面扩散,并不比北大营轻多少。 东大营在缺乏李定国的主持下,也同样发生了不轻的营啸事件。 而守住营盘的各将领鲜少有愿意跟他们接触的,多数态度诡异,怕是已经起了投降成都官府的心思。 在刘文秀的记忆中,自崇祯十三年以后,队伍从未遭遇如此危险的局面。 若是加上张献忠生死未卜,说是到了这支队伍的存亡关头也不为过。 后面祁三升见刘文秀仍无回应,便猜测着道:“将军可是担心那怪鸟?自那怪鸟离开后就一直没再回来。 末将觉得,官军就算能请动那怪鸟,必然也是要付出代价的,说不定就需要祭祀童男童女什么的。 如今那几只怪鸟才离去不到一个时辰,短时间内应是不会再回来了,这正是我等拔营离开的机会啊!” 原来,营中将领也都因那怪鸟的神异,以及张献忠被天火诛杀之事,对官军产生了极大的畏惧,于是待稳住了各自营盘后,便都来请刘文秀拔营撤离。 望车上的刘文秀终于转身,看向下面的一众将领。 察觉到所有人眼中都带着惧怕神色,他不禁一叹,道:“传我将令,拔营东撤。” “尊令!” 一众将士听了都松口气,然后便领命去安排拔营撤离的事。 拔营撤离并不是件简单的事,就算抛弃掉部分辎重,却也有些必要的东西得带。 比如说粮草,作战用的火药、箭支,行军扎营的必备物品,草药等等。 因此,等到南大营的十余万将士收拾好,将要正式撤离时,太阳早已从东边跳了出来,将阳光洒满成都城外的良田与旷野。 刘文秀仍站在望车上看着成都城,然后第一时间注意到,有一骑从成都方向奔了过来。 中间被己方骑哨拦截,差点交手,随后各自说了些什么,几个骑哨就将那官骑往大营带来。 ‘官府派来了使者?’ 刘文秀一下猜到了这官骑的身份,当即就下了望车,带着一队亲兵迎上去。 在本部大营外与官骑见面,得知其是官府派来的信使,刘文秀便谨慎地将其请到了自己的大帐中。 这官骑只是一个骑兵什长,并没有跟刘文秀多说什么,直接拿出一封信道:“这是给张文秀将军的书信。” 亲兵接过书信递给刘文秀。 刘文秀拆开来一看,顿时瞳孔微缩。 他一眼就认出信是李定国亲笔所写,并且还附上了艾能奇的亲笔签名。 信的内容则是让他既惊喜又忧虑。 李定国在心中说,义父没死,但却烧伤严重、昏迷不醒,目前在城中蜀王府接受治疗。 官府本来是要将义父枭首示众的,只因公主希望收降各大营兵马,免得多造杀孽,这才答应留义父一命,并为其医治。 因此,李定国、艾能奇都已归降官府,希望他也能率领南大营的将士们归降。 另外李定国还在信中嘱咐他,不可将义父还活着的消息透露出去,以免营中将士起了别的心思,引起官府忌惮。 最后则另起一列,单独写了八个字——义父病急,归降从速! 信中写到这里就结束了。 但刘文秀心思细腻,很容易就看出了信中不少未尽之意。 比如说官府忌惮什么? 还不是忌惮大西军将士知道义父活着不愿真心归降? 若如此,官府恐怕会毁诺杀掉义父。 另外,信中说是义父在蜀王府接受医治,恐怕囚禁的成分更多些。 至于最后八个字,刘文秀多想了会儿,也有了可靠猜测。 他觉得,多半是李定国、艾能奇不信任官府找的大夫,希望他能尽快投降,带着军中大夫去给义父看病治疗。 想到这里,刘文秀当即将祁三升、李本高这两名心腹将领招来大帐内,问:“我想带领大家归降官府,你们怎么看?” 祁三升想起之前来到营内的官骑信使,便问:“敢问将军,可是官府许诺了官职,答应厚待我们?” 刘文秀闻言不禁深深看了祁三升一眼,道:“你觉得到了如今这境地,官府还需要靠高官厚禄来招降我们吗?” 祁三升一时尴尬,辩解道:“末将也是希望将军和众位袍泽能有个好前程。” 刘文秀没再和祁三升多说,直接道:“你们该知道,营中粮草只够四五日所用,且之前来成都时,一路上的粮草基本都被我们搜刮干净。 此番撤离,若是路上得不到粮草补给,大军只能崩溃。 何况,官军既然这时候派来信使劝降,恐怕已经用什么手段知道了我们要撤离的事。 我们如果还非要走,官军只需派出昨夜那种怪鸟来恐吓、追杀,怕是大军刚离营就要溃败。” 刘文秀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祁三升还在犹疑,李本高便抱拳道:“末将愿听从将军安排!” 见此,祁三升也不再犹豫,跟着道:“末将也愿听从安排!” “好。”刘文秀站了起来,“稍后我会传令召集其他将领来本部营盘商量此事,若有不从的,便当场斩杀。明白了吗?” 两人听了一脸肃然,齐应道:“明白!” 同时祁三升背后冒出了一阵冷汗——他算是明白为什么帐内外刘文秀的亲兵比平时多了。 想来刚才他要是说不想投降官军,恐怕如今已横尸帐内了。 想明白这点,祁三升算是知道刘文秀归降官府的心有多坚决了,于是再无别的杂念。 一刻钟后,南大营其他营盘的将领都被找来。 刘文秀先说明了营中粮草不足的情况,然后便站在望车上环视众将,道:“我欲率众归降成都官府,谁赞成谁反对?” 说完,刘文秀便目光灼灼地盯着下面。 这里的将领好些都是造反多年的,因此,刘文秀以为今天怎么说也得杀几个人,才能震慑众人,带着大家好好归降。 谁知他一番话说完后,众将领稍稍安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一起抱拳道:“我等愿从将军归降官府!” 见众将答应得如此干脆,如此整齐,刘文秀一时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生气了。 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他答应归降官府确实是个明智之举。 ··· 蜀王府,承运殿。 李岩面带笑容的走进来,向朱媺娖行礼,然后便道:“殿下,张文秀答应率领南大营投降了。” 朱媺娖虽然对这个结果有所意料,可听了还是颇为高兴,随即问:“张可望那边呢?还没消息传回来吗?” 李岩道:“信使没找到张可望的人马,只是从其留下的痕迹判断,应该是天一亮张可望就率领数万精锐绕道向东去了。” 朱媺娖闻言不禁蹙起柳眉,问:“李督理觉得张可望想做什么?” “多半是想撤出成都府,回往重庆。” 朱媺娖虽然从后世知道了孙可望的事迹,并不想招降这个人,却知道能招降孙可望的话,平定四川将会更轻松一些。 于是便道:“派一队快马去追赶他,争取将张定国的信送到他手上。” “是。” 李岩应了声,便再次向朱媺娖施礼,退出了承运殿。 朱媺娖又对费珍娥道:“联系飞鹰队,询问东、西两大营的情况。再联系红娘子,询问北大营的招降情况。” 费珍娥闻言便用对讲机联络监视东、西大营的两个飞鹰队小组。 此前,李定国不仅给刘文秀、孙可望写了劝降的亲笔信,也给写了两封信给东、西大营中仍紧守着营盘的那些将领。 从时间上算,东、西大营剩余的那些大西军将领应该都已看过李定国的劝降信了。 不过,对于这些大西军将领会做出什么决定,不论是朱媺娖、郝光明,还是李定国、艾能奇,都无法确定。 第159章 收降四大营,李定国后悔 北大营。 “各营将士听着,张定国、张文秀、张能奇都已经归降,你们也都投降吧。 投降后,监国府会对众将领量才录用,给予官职;对士卒进行适当的整编,妥当安置。 愿意继续当兵且适合当兵的,可以为募营兵,每月都能从监国府领取军饷,绝不拖欠。 不愿当兵打仗的,监国府会安置为民,分发或佃给田地,绝对会给一条出路。 但要是冥顽不灵,继续反抗朝廷,与监国府为敌,就不要怪天火无情,落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白文选听到外面传来的洪亮喊话声,便一瘸一拐地走出大帐,抬头往天上看去。 只见三只人头大的铁鸟在天空中来回盘飞,反复传出那段洪亮的喊话声,不禁叹了口气。 他的亲兵头领见状问:“都督,我们要降吗?” 白文选一听,就知道他这位亲兵头领是想投降了,否则哪里会这么问? 怎么也该问句“该怎么办”吧? 最值得信任的亲兵头领都想投降,其余将官心里如何想的,心气又怎样,不问也知道。 再想到不久前看到的那封张定国所写的书信,白文选便又叹了口气,道:“传令,准备投降。” “是!” 亲兵头领闻言应了声,语气竟有种高兴的感觉。 这让白文选更感心酸落寞。 但想想好些将士也是跟随自己多年的,白文选便压下一些个人的情绪,嘱咐道:“一会儿都按将官军交代的办,不要弄出乱子来,明白吗?” “明白!” 天上的三驾微型无人机在反复播放了十遍劝降的话后,又开始播放另一段话。 “各营若决定投降,就在营门前挂上白旗。稍后我们会一一派人来接洽,引导诸位归降。 为避免出现意外,请诸位先卸下盔甲,放下兵刃,准备好重新扎营需要的物品。” 随着这番话的反复播放,已经来到老营中的红娘子,便通过微型无人机配备的平板电脑,看到北大营仍完好的各个营盘陆续挂出了白旗。 同时,各营盘内的大西军将士也开始集中丢下兵刃、脱下盔甲,收拾扎营所需物品。 “不错。”红娘子满意点头,可随即又柳眉微皱,指向平板上某处,“这个营盘怎么还不挂白旗?还有这个也是。派两个人去问问,里面的营将怎么想的?” “是!” 红娘子身边的亲兵队长闻言立马去安排了。 因为老营地处北大营中间,所以去问话的人很快就回来了,结果带来两个让红娘子、刘镇蕃等人哭笑不得的答案。 一个营盘是因为找不到白布,营将又不知道变通,正在里面着急呢。 还有个营盘则只有几百人,是七月份才造反加入大西军的,首领是个憨憨农民,竟然脑子打错筋,想先问明白朝廷给什么官才愿意投降。 笑过后,红娘子便道:“前面那个营盘,带一面白旗去送给他们。 后面那个营盘,让刘总兵派五百步卒过去,问那个憨货到底降不降,不降就砍了他的脑袋示众!” 红娘子能成为一支农民军的首领,征战多年,带着队伍做大做强,可没有什么“妇人之仁”。 都到这一步了,那憨货竟然还想谈条件,在她看来就是找死。 如果其他营盘有样学样,那今天的招降就别想顺利进行。 所以,红娘子没有任何手软的想法。 结果,那个四川农民军首领倒也没憨到头,瞧见五百精兵来到营门前,啥话都不敢说,直接跪地投降。 眼见北大营招降之事进展顺利,红娘子便准备再前往西大营去看看。 就飞鹰队的监视画面看,昨夜的营啸结束后,最惨的并不是最先发生营啸的北大营,而是西大营。 不过,在前往西大营前,红娘子却是派人将白文选、马元利、王尚礼、张化龙这四位大西军的“都督”叫到了老营里。 白文选等人见了红娘子略微惊讶,显然没想到成都方面派出来负责招降之事的竟然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将。 红娘子则开门见山地道:“俺是红娘子,原来是跟李自成的,如今则是监国麾下的总兵。” 四人对红娘子确实有所耳闻,于是一起抱拳行礼,“见过红总兵。” 红娘子摆摆手,道:“不必搞这些虚礼,俺叫你们四个过来,是想让你们安心。 监国对你们都有所耳闻,认可你们的能力。所以,你们只要诚心归降,以后的前途不会差。 稍后我会去西大营,这边就由刘总兵负责。 你们四个是北大营最大的将领,要带着下面的人配合归降,别弄出什么乱子。明白吗?” 白文选四人听了这番话,只觉得跟吃了颗定心丸般,放心许多。 于是一起大声应道:“我等明白!” ··· 时间很快来到上午十点。 黎玉田来到承运殿。 “启禀监国,张文秀想即刻入城拜见监国,并看望张献忠” 大西军四大营都人数众多,收降容不得出差错,是个仔细活儿。 因此,北大营、西大营朱媺娖交给了刘镇蕃、红娘子。 东大营则由刘鳞长带着杨展过去办理。 负责南大营收降工作的同样是一文一武,即黎玉田和曹勋。 朱媺娖听取郝光明的建议,本意上是不愿大明的文官多接触军务的。 但如今欠缺人手,却也是顾不得了。 “南大营归降之事进展如何了?”朱媺娖问。 黎玉田道:“张文秀麾下精兵、敢战之兵都已在离南城墙一里至两里的地方重新扎营,剩下的一些杂兵动作慢些,但午时前应是能入驻新营。” 朱媺娖听了点头,道:“那就让张文秀进城吧。” 黎玉田犹豫了下,道:“他想带两个随从一起进城。” 郝光明通过手机听见这话,便在另一边笑道:“那两个随从里至少有一个是大夫。” 朱媺娖也是一笑,道:“让他带吧——他不就是为了这个才要急着进城的吗。” 黎玉田见朱媺娖瞬间就想明白刘文秀的真实目的,不禁暗暗佩服,当即躬身应道:“臣明白了。” ··· 半个小时后。 刘文秀来到蜀王府,在承运殿见到了朱媺娖。 “降将张文秀参见监国!”微微一愣后,刘文秀就按照路上黎玉田教的,行跪拜稽首礼。 “平身。” “谢监国。” 刘文秀才站起来,就听朱媺娖道:“你这么快觐见本宫,应是急着看望张献忠吧? 说来也是,他的病确实耽搁不得,你的带着大夫早些过去,除了你那两位兄弟的疑心,也好让人给他病,要是拖得时间太长彻底没救了。” 听到这番话,刘文秀立即明白,李定国、艾能奇对官府的不信任朱媺娖全都明白。 然而,朱媺娖不仅没恼怒,从中阻拦,反而说开了让他尽快带着大夫过去。 朱媺娖行事如此光明磊落,让刘文秀感到惭愧、汗颜的同时,又不禁为之折服。 刘文秀躬身抱拳,真诚地道:“多谢监国成全。” “去吧。” 离开承运殿,刘文秀由亲卫军带着,很快就来到一座小院子,见到了李定国、艾能奇,以及躺在床上仍在昏迷中的张献忠。 “义父!” 刘文秀也是从小就跟着张献忠的,见张献忠伤成这样,不禁悲呼一声,眼眶发红。 李定国却是将刘文秀拉到一边,低声问:“你军中大夫带来了吗?” “两位都带来了。” 李定国又问道:“他们没离开你的视线和官府的人单独接触过吧?” 见李定国如此小心提防,刘文秀更觉公主行事磊落大气,先道了声“没有”,然后便忍不住道:“二哥,我觉得公主没想暗害义父,我们不必如此提防。” “你见过公主了?”李定国皱眉问。 刘文秀道:“我既进了这府内,怎么可能不先拜见公主。” 说完,刘文秀便见李定国神色古怪。 他一想不禁恍然。 他是以降将身份进来的,自然被安排先拜见公主。 但老二、老四却都是以俘虏身份被抓进来的,怕是就未必见过公主了。 李定国虽然心中有点不是滋味,却也没太在意,道:“算了,还是快让大夫给义父看病吧。” “嗯。” 随即兄弟三人便看着两名军中大夫给张献忠看病。 这两人虽不是名医,但能被留在军中,又被刘文秀带过来,医术自然也是可以的。 并且同样是一个擅长内科,一个擅长治疗金创等外伤。 结果,这两名大夫看完后都紧锁眉头,不说话。 “你们说话啊?我义父伤势到底怎样?”急性子的艾能奇见状忍不住露出凶相催问。 李定国则道:“何大夫、孙大夫若是看出些什么,还是尽快讲吧。” 刘文秀没催,只是看着两人。 善内科的何大夫道:“从脉象及口舌眼等方面看,大王虽有些虚弱,但身体目前尚无大碍。 只是有些许发热症状,应是外伤溃疡,以至产生了热毒。 至于说大王为何昏迷不醒,只可能是伤到了头部。” 李定国一听这话,便觉得先前齐元术、万成方大概真没骗他们,但还是压着后悔、羞愧等情绪,问:“能治吗?” 何大夫躬身道:“在下无能,还请将军恕罪。” 李定国听见这话,更加后悔,一时呆住。 刘文秀则皱着眉头问:“那何大夫知道有哪位大夫擅长治疗此症吗?” 何大夫苦笑,“头部病症自古以来便是难题,从未听闻有谁善于此道的。一般都是勉力而为,听天由命罢了。” 刘文秀还要再问,旁边的孙大夫却忍不住了,插话道:“三位将军还是不要想着大王为何昏迷不醒了,当前最紧要的是设法治好大王的烧伤,若是再拖下去,恐怕大王活不了几日啊。” “你说什么?!”艾能奇闻言一把抓住了孙大夫的衣襟。 “老四休要无礼!”李定国喝斥艾能奇。 刘文秀则是将孙大夫拉到一边,问:“孙大夫为何这么说,我义父的外伤很严重吗?” 孙大夫在大西军呆了有两三年,倒是习惯了艾能奇等武将的不礼貌,也懒得计较。 他叹道:“刘将军没听何大夫刚才说的吗?伤口已经溃疡产生热毒了。 依老夫多年的行医经验,到这了这一步,即便现在就全力医治,最终能挺过来的人也十不足一。” 李定国这时也回过神来,想到昨晚齐元术的话,便道:“如果是请比孙大夫更擅长治疗金创伤的人来治呢?” 孙大夫瞥向李定国,道:“李将军是没听清楚还是没听懂?老夫既说全力医治,意思就是请最擅长治疗此类外伤的大夫来治!” 第160章 想知道你在原本历史上的事迹吗? 听孙大夫这么说,李定国更加后悔了。 刘文秀这时也想到了什么,道:“二哥,成都城内应是有更好的大夫吧?我们去求求公主吧?” “好。” 作为一个俘虏、降将,又是为了救义父性命,李定国倒是不怕丢脸,或者说没脸可丢。 留下艾能奇和两位大夫看着张献忠,李定国、艾能奇便向外面的守卫请求见朱媺娖。 守卫先派人去禀报,获得允准后,这才将两人带到承运殿。 “降将张定国/张文秀参见监国!” “平身。” 待两人起来,朱媺娖不禁多看了李定国两眼。 虽然李定国是昨夜被俘虏的,但她却是才见到。 她知道,在后世李定国是张献忠四大养子中名气最大的,是永历时期的抗清砥柱,也是明末抗清将领中战绩最辉煌的一位。 李定国麾下军队纪律严明,所过之处与百姓秋毫无犯。 其人用兵如神,有“小诸葛”之称。曾两撅名王,令天下震动(打败并击杀孔有德和尼堪)。 不过,最让朱媺娖动容的,却是李定国无论面对多么困难的局面,都坚决不降清,以一隅而抗天下,却中年因病亡故,成为了一个悲壮的民族英雄。 其临终前,还不忘嘱咐儿子及部下,“宁死荒外,也绝不(向清国)投降。” 但是,郝光明跟朱媺娖谈论李定国这个人时,都觉得他在作为军事统帅方面,几乎是完美的。 然而人无完人,从后世李定国一系列的事迹看,其人在政治方面眼光、能力,是有所不足的。 并不是说差,只是相较于其出色的军事才能,其政治能力终究逊色了点,真的是拖了后腿。 否则明末或许会出现另一种既然不同的结局。 ··· 李定国起身后,注意到朱媺娖盯着他看,不禁感到奇怪。 一旁的刘文秀也注意到了,同样奇怪,心想:就算二哥生得俊朗,公主也不必如此吧? 李定国不想耽误时间,就在他准备开口直接说事时,却听朱媺娖忽然道:“我想将他的事都告诉他。” 朱媺娖说这话声音不大,可李定国、刘文秀还是都听见了,只觉得满头雾水。 另一边郝光明却是秒懂朱媺娖的想法——告诉李定国他在后世历史中的人生事迹。 郝光明觉得这个想法很不错。 反正朱媺娖在大明的位置几乎无可替代(能穿越到后世),且麾下很多文武都知道她的能力。 那么李定国、刘文秀等迟早也会知道。 朱媺娖现在告诉李定国,即便李定国没能一下子相信,也可以免去很多麻烦,让她掌控大西军的进度快许多。 于是郝光明道:“我觉得可以。” 朱媺娖露出微笑,看向李定国、刘文秀,道:“两位见本宫所为何事?” 李定国、刘文秀对视了眼,便一起再次跪下去,齐声道:“请公主殿下再请名医,救我义父!” 两人说完,心中忐忑。 尤其是李定国。 毕竟之前是他和艾能奇不知好歹,不让齐元术、万成方医治张献忠的。 因此,他已经做好任凭朱媺娖提各种条件的准备了——就像他昨夜在老营中所说的,只要能救义父,即便是做牛做马他也答应。 刘文秀心中也是如此想的。 谁知两人才说完,便听到朱媺娖清脆的声音传来,“可以。” 两人闻言抬头,都是满脸的不敢相信。 他们没想到朱媺娖竟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回过神,两人就不禁想:公主应该会再加一句“但是”开头的话吧? 然而没有。 只听朱媺娖对一旁的费珍娥道:“传令,让齐、万两位大夫来王府治病救人。” “是。” 费珍娥当即出去吩咐人去做此事。 “你们起来吧。”朱媺娖又道。 李定国、刘文秀见朱媺娖真答应了,心里都轻松些,一起站了起来。 接着,朱媺娖却问了一个在两人看来颇为奇怪的问题。 “你们可知本宫是什么人?” 两人对视了眼,李定国先出声道:“殿下乃是大明坤兴公主,先帝遗命监国。” 刘文秀没出声,因为他觉得李定国回答得够完美了,既答出了朱媺娖的身份,又标明了两人绝对认可其监国名位。 朱媺娖微笑,“你说的不错,却漏掉了最重要的一点。” 最重要的一点? 李定国剑眉紧皱,一时想不到他漏了什么。 刘文秀同样紧蹙眉头,却很快眼中一亮,当即抱拳道:“公主乃是受上天眷顾之人!将以大神通振兴大明!” 闻言,李定国想起昨晚的经历,顿时恍然。 朱媺娖则是看着刘文秀,露出赞许的笑容,道:“后世说刘将军为人温雅柔和,做事细心谨慎,果然如此。” 这一句赞许的话,两人乍听没什么毛病。 可转眼去细想,却是很懵逼。 公主在说啥? 这时朱媺娖却是从王位上站起,问:“那你们知道本宫怎么得上天眷顾,又有何大神通吗?” 两人闻言抛去方才的疑惑,然后刘文秀答道:“殿下可召唤神鸟助战。” 李定国想起昨晚的经历,则道:“殿下有天赐宝物,可千里传音。” 一听这话,另一边的郝光明直接笑了。 朱媺娖也好险没忍住笑出来。 笑完,郝光明感叹了一句,“果然啊,即便是名将、英雄,也无法脱离时代的限制。” 朱媺娖含笑道:“你们说的这些,确实与本宫有关,却并非上天赐予本宫的神通。 本宫的神通,乃是往来三四百年之后的后世与大明。 你们说的神鸟、千里传音的宝物,都是后世的造物。 除此外,本宫还在后世获知了历史的走向,以及很多人物的命运。 你们能随张献忠走到今天这一步,自然都是日后名留史册之人,可想知道自己在原本历史上的事迹?” 听了朱媺娖这番话,李定国、刘文秀都觉得脑袋不够用了,一时无法消化话中内容,都石化般地呆呆站着。 过了好一会儿,李定国才喃喃道:“这···这怎么可能?” 刘文秀也忍不住呆呆道:“是啊,怎么可能?” 两人这么说,就代表应是大概明白了朱媺娖那番话的意思。 朱媺娖便道:“没什么不可能的···其实原本历史上,你们三日就打下了成都。随后你义父建立大西,登基称帝。 可惜你们的结局却都不怎么好,你义父两年后就会被清军射杀,艾能奇也会在两年后战死。 剩下你们兄弟三个,先选择联明抗清,后又为权利相互争斗,以致彻底败坏了抗清局势。 最后孙可望出走投降清国,你李定国则因为猜忌刘文秀,罢其军权,自己独揽朝纲。 刘文秀因此消极对事,抑郁成疾,不到四十岁便病亡。 孙可望虽投了清国,却也受到清庭猜忌,不被任用,应也是不到五十岁就病故了。 你李定国是最后一个死的,十八年后,你和我大明最后一任皇帝永历都被清国赶到了缅甸去。 永历被缅甸王抓捕扣押,随后交给了汉奸吴三桂处死。 你听到这个消息,不久便生了重病,客死缅甸一个叫勐腊的地方。” 其实这些事,朱媺娖没必要亲口告诉李定国,完全可以到后世弄来一些文字,或是弄个视频过来给两人看。 但她就是忍不住。 因为永历帝和李定国先后死去,代表着大明也就此亡了。 至于台岛,那里被称作郑明,而非朱明。 李定国、刘文秀好不容易才听明白朱媺娖前一番话呢,没想到又听到个更劲爆、更难接受的。 这一下脑子直接转不动了,直到齐元术、万成方被带到承运殿,两人才如梦初醒。 只是神情仍有些呆呆的。 “好了,你们且先带两位大夫去诊治张献忠吧,午后再来见本宫。” 李定国、刘文秀虽然仍觉得脑子蒙蒙的,但闻声还是行礼拜别,和齐、万两位大夫一起离开了承运殿。 回到小院后,两人也都心不在焉。 看齐元术开始为张献忠清理烧伤的地方,艾能奇就将李定国、刘文秀拉到堂屋,疑惑地问:“二哥、三哥,你们怎么跟丢了魂似的?” 这一句话倒是让两人“回了魂”。 但看到艾能奇,想到朱媺娖说的,艾能奇两年后会战死,两人又是一阵恍惚。 随即刘文秀看向李定国,问:“二哥,你相信公主说的话吗?” 李定国皱着眉头道:“虽然很不可思议,但她没必要欺骗我们。” 刘文秀眉头皱得更紧,“我还是觉得太不可思议了,不敢相信。” 艾能奇在一旁急道:“二哥、三哥,你们到底在说甚?额怎么听不明白呢?” 两人都沉默,没有给艾能奇解释的想法。 他们都觉得,自己一时都难以理解、接受,艾能奇就更不用说了,听了不过徒增烦恼。 张献忠身上烧伤虽有二三十处,但面积都不大,最大一处也就左脸上半个巴掌大的地方。 因此齐元术用了半个多时辰便完成了清理、上药。 随后便对李定国三人道:“该做的我都做了,但因为你们拖了大半日功夫,所以他的烧伤已经感染发炎,也即是溃疡产生热毒。 所以,接下来能不能保住性命,就得看他自己了。” 这一次李定国没再质疑什么,而是问:“那什么时候能见分晓?” 齐元术道:“现在天气热,一天吧。如果一天后他伤处不再溃疡,便有得救。” 说完,齐元术带着徒弟离去了。 万成方带着徒弟亲自在小院煎了一副安神的药,以及一副应对热毒的药,教会三人该如何给张献忠喂药、喂食后,便也离开了。 ···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 李定国、刘文秀又被带到了承运殿。 朱媺娖见到两人就开门见山地道:“本宫知道,上午那些话你们未必信。这样,本宫到后世拿些东西给你们看吧。” 说完,朱媺娖就当着两人的面消失了。 第161章 推心置腹【为盟主加更】 李定国、刘文秀虽然经历过上午的事,神经变坚韧了,可瞧见朱媺娖凭空消失的场面仍不禁瞪大了眼睛。 两人下意识的四处寻望,却怎么也找不到朱媺娖的身影。 因为东西是郝光明在另一边准备好的,所以朱媺娖很快就回来了,并抱来了两纸箱的药品。 这里面除了给张献忠治疗烧伤的药膏、消炎药,其他的都是以前给伤兵营,针对外伤消炎用的头孢胶囊和阿司匹林药丸。 但她要给李定国、刘文秀看的却不是这些。 她从口袋中拿出一个优盘,插入平板电脑后,在上面打开了相关文件,点击播放一个视频,便让费珍娥将平板电脑放到殿内一个木架子上。 这木架子有一人高,平板电脑立在上面十分稳固,很方便其他人站着看。 是半个多月前朱媺娖让大明这边的木匠做的。 木架被两个亲兵小心地抬到殿中央,李定国、刘文秀听见平板上传出的声音,便好奇地靠近了瞧。 这个视频是郝光明从网上找到的多个视频剪辑成的,主要包括了张献忠、艾能奇、孙可望、刘文秀、李定国五个人在原历史上的人生事迹。 视频虽非细讲,却也不粗略,因此时长为一个多小时。 李定国、刘文秀看到平板电脑出现文字、图片以及能动的“真实小人”,就已经够震惊了。 等听到讲解的话语,知道说的是张献忠和他们的事迹,顿时都聚精会神地看起来。 朱媺娖也没管两人,自顾的坐在王座上处理军政事务。 让朱媺娖没料到的是,这两个二十来岁、征战沙场多年的“明末好青年”看着看着竟然都哭了··· 一个小时后,平板上视频都停了。 可李定国、刘文秀仍在那里看着平板直流泪,甚至鼻涕都流出来了。 朱媺娖见状,便示意费珍娥拿了两条手帕送去。 待接到手帕,李定国、刘文秀这才想起他们是谁、又在哪里,顿时都躁红了脸,十分窘迫。 说到底,如今的李定国才23岁,刘文秀也只有22岁。 要搁后世,上学迟点,大学都未必毕业,在很多家长眼里还是个“孩子”呢。 以最快的速度擦干净眼泪鼻涕后,两人就一起跪地抱拳道:“我等失态,请监国恕罪!” 朱媺娖含笑道,“没什么,其实我第一次了解到你们的事迹时,也哭了。” 听见这话,两人不禁讶然地看向朱媺娖。 朱媺娖从王座上起身,走下来道:“你们可知道本宫在原本历史上是什么样的结局?” 两人很好奇,一起道:“我等不知。” “原本的历史上,李自成攻破京城时,我父皇怕我受闯贼侮辱,要将我一剑砍死。 我挥手挡了一下,左臂被斩断,当场痛得昏迷过去。 父皇或是以为我死了,或是不忍心再下手,我才保住了一命。 后来有几个忠心的宫人发现我没死,便趁乱抬着我出宫,把我送到了外祖父家,也就是嘉定伯府中。 嘉定伯怕因我惹怒闯贼,又以为我必死无疑,便将我扔在了柴房不管。 或许还是有忠心的宫人照顾吧,五天后,我不仅没死,还醒了过来,这才被祖父献给李自成。 李自成倒也没为难我。 不久他就被清军和吴三桂大的大败,退出京城,于是我又落到了清庭手中。 清庭为了彰显他们是为了帮助大明才入主中原的所谓正义之师,同样没怎么为难我。 我请求出家为尼,清庭不准,将我改封为长平公主,并依我父皇定下的婚事,将我嫁给了周显。 那年我十七岁,怀孕后生病难愈,于是孩子还没生下来就病死了。” 李定国、刘文秀小时候也是吃了很多苦的,可听见朱媺娖用一种平淡而慨然的语气自述了原本历史上的结局,仍受到了颇大的触动。 这时朱媺娖又道:“我知道,我的这番经历和如今大明无数受灾受难的百姓相比并不算什么,比我凄惨的大有人在。 我说这些,也不是为了博得同情,只是告诉你们,在原本的历史上,我与你们一样,都是挣扎在这乱世中的可怜人。 可如今我却在成都,率领军队打败了你们大西军,改变了你们攻破成都的历史。 这说明,历史是可以改变的。你们的人生轨迹,也是可以改变的。大明,也绝不会为东虏所替代!” 听到这里,李定国和刘文秀相互望了望,交换眼神,都在想:我们这时候是不是该表个态? 但说实话,两人心里其实还乱的很,要说已经决心誓死追随朱媺娖,那绝对是假的。 就在两人犹豫间,朱媺娖又道:“你们或许觉得,王朝兴替的乱世而已,历史上并不不少见,输赢不过是让那皇位上的人换个姓氏而已。” 张献忠早些年,就“请”了教书先生到军中专门教授他和麾下将领学习兵书。 因此,李定国、刘文秀不仅能识字读书,这几年为了应对日渐扩大的大西军团体,处理政务的需要,也都是读了些史书的。 所以,听了朱媺娖这番话,两人都挺认同的——这天下争来争去,不就是为了那个皇位吗? 东虏入主中原又如何?和朱明也不会有太大区别吧? 何况胡无百年国运,东虏未必见得能坐多久的江山。 这神州大地啊,迟早还是汉人的。 就在两人这么想时,朱媺娖道:“如果你们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 首先,东虏入主中原,就如同当年蒙古入主中原一样,不止是亡我朱明江山,更是亡汉家天下! 再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放眼中国之外,世界之大,而今正处于三千年未有的大变革中。 若是让东虏入主中原,以少御多,所实行的种种国策将会让我中国错失大变革的机会。 其后,我中国将从世界强国的位置上跌落,百年之间,饱受欺辱和压迫,差一点就真正的亡国灭种!” 朱媺娖将这一番话说完,偏头去看李定国、刘文秀,发现两人都紧皱着眉头,神色有点呆。 郝光明也看到了,不禁道:“糟了,看来我给你写的演讲稿太超前,他们没完全听懂。要不,你还是放第二个视频吧。” 朱媺娖也有些无语,于是示意费珍娥拿回平板电脑,找出第二个视频播放。 这是一个大概讲述自清朝鸦片战争开始,到抗日战争结束,百年间中国所遭受的屈辱与压迫。 这个视频播放没多大会儿,就把李定国、刘文秀镇住了——这上面的火炮、舰船,尤其是后面的近现代战争场面,在两人看来太劲爆了。 视频虽然只有十几分钟,可两人看完去再次呆住。 见此,郝光明忽然担心起来——该不会今天透露的内容太多太劲爆,把这两位冲击成了傻子吧? 朱媺娖也有点担心,见状干脆重重咳嗽了声。 李定国、刘文秀终于回过神来,忙一起道:“我等失礼,请监国恕罪!” 还好,没变成傻子。 郝光明、朱媺娖都放下心来。 随即朱媺娖便道:“刚才那个视频你们不用想太多,只需知道,让东虏占了天下,我们中国会落后至少一百年,成为蛮夷眼中的蛮夷,至少受一百年的欺辱、压迫,就行了。” 听朱媺娖这么说,李定国、刘文秀对视了眼,终于都下定了决心。 于是一起向朱媺娖抱拳道:“我等定誓死追随监国,绝不让东虏窃据神州!” “好。”朱媺娖满意点头。 她一番推心置腹,为的不就是两人真心追随吗? 回到王座,朱媺娖从案上纸箱中拿出一小袋药物,让费珍娥递给两人。 “这是我从后世弄到的药物,对治疗张献忠的伤势有所帮助。 这里话我也跟你们说明白了——我虽然能去到后世,却不是什么都能弄到的。 弄到这些药品,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因此,张献忠能否保住性命,甚至是醒过来,还是得看他自己。” 李定国、刘文秀闻言愣了愣,随即就都露出惊喜之色,一起跪地叩首道:“多谢监国!” “行了,你们拿着要回去吧。药物的使用方法就在里面,等齐、万两位大夫去了,你交给他们就是。” “谢监国!!” 李定国、刘文秀再三感谢之后,这才离去。 两人走后没多大会儿,红娘子就带着刘鳞长、黎玉田在殿外求见。 朱媺娖猜测,必定是收降之事有了更具体的结果,于是忙让三人入殿。 只见红娘子行礼之后便拿出了一份不薄的册子,大声道:“启禀监国,对大西军四大营的收降已初步完成,所获人员及物资数据,都在这册子中。” 数据一词是红娘子训练飞鹰队时学的,用在此处倒也恰当。 朱媺娖闻言颔首,便让费珍娥将册子接过,送到王座案上。 第162章 精兵十万!五大军系 大概了将册子翻看后,朱媺娖不禁满心欢喜。 经过收降时的初步统计,此番归降的大西军共有三十二万人。 其中,北大营收降的出自老营的精锐劲卒有六千多人。 普通意义上的精兵四万多。 敢战之兵六万多,乌合杂兵三万余。 因为营啸主要发生在杂兵营以及敢战之兵的营盘,所以这两个层次的士卒在昨夜死伤、失踪的最多。 否则,张献忠亲自统领的北大营应是有十八万人。 刘文秀的南大营原有兵马十二万多。 昨夜只有少数营盘发生营啸,故今日收降了精兵两万多人,敢战之兵七万,乌合杂兵一万余人。 李定国的东大营原有兵马十三万多。 昨夜有部分营盘发生营啸。 今日收降精兵两万余人,敢战之兵五万多,乌合杂兵一万多。 至于孙可望的西大营,原有十五万人。 可在昨夜的营啸中,因为孙可望带领数万精兵一走了之,今日收降的兵员便最少。 精兵仅有三千多,敢战之兵三万余,乌合杂兵五千多。 根据几个从西大营归降的将领透露的信息,昨夜孙可望应该只带走了两三万精锐。 所以说,昨夜西大营死伤、失踪的兵员超过了一半! 看到这种数据差,朱媺娖不禁感到心痛。 这些兵原本都应该是她的呀。 就算不能全部收为士卒,送去种田、做工也好啊。 通过红娘子在西大营实地查看的情况看,在营啸中死伤的有三万多,剩下的四万人估计都逃到别处了。 这些人多半会沦为贼匪,严重危害成都下面县城及乡镇百姓的安全。 很不知足地叹了口气,朱媺娖才翻一页,看到了各层次士卒的分总数据。 此番共收降精兵十二万有余,其中骑兵一万余,精锐劲卒近两万,普通精锐九万。 敢战之兵则共收降了二十四万。 剩下的乌合杂兵则只有六万余人。 合起来也就是开头她看到的那个数据——三十二万人。 这时下方的红娘子道:“这些数据都是归降时各营盘将领统计的,其中或有些许错漏,之后几日还会有些伤兵死去。 再加上我们收降时,并没挨个检验每个士卒的身体素质、作战能力,以后整编时肯定会再裁撤一批不合格的兵员。 这样一来,最终能得到的精兵、敢战之兵怕是还会缩水不少。” “本宫知道了。”朱媺娖听了点头,随即就道:“明日本宫会拿出一份整编的大概纲要,然后就以红总兵为主,马总兵、刘总兵为辅,开始对这些降兵进行整编。” 听到这话,红娘子没说什么。 一直旁听的刘鳞长却忍不住开口问:“监国,这么做会不会太快了? 他们毕竟有三十二万之众,又是才投降。 若一不小心引起兵乱,恐怕会危及成都安全啊。” 朱媺娖微微一笑,道:“刘协理不用担心,本宫已令李定国、刘文秀归心,明日会让他们协助整编之事,不会出乱子的。” “这···”刘鳞长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正常来讲,李定国、刘文秀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归心,明日放他们出去协助整编,只会让事情更危险。 可朱媺娖毕竟“受上天眷顾”,与她相关的事不可以常理度之。 刘鳞长不说话,红娘子却不禁疑惑道:“监国怎么给他们改姓了?” 朱媺娖笑道:“他们原本就不姓张,只是被张献忠收为养子才改姓张。明日,本宫便会让他们改回原来的姓氏。” ··· 次日。 早饭后,朱媺娖先召见了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三人,提出让他们改回原姓的事。 过了一个下午及夜晚,李定国、刘文秀终于是将朱媺娖灌输的信息消化得差不多。 两人选择性地告诉了艾能奇一部分,并收服了艾能奇,让其也追随效忠朱媺娖。 改回原姓是他们历史上做过的事,此时他们心里也有这种想法,因此朱媺娖一提出来,三人就同意了。 随后,李岩、红娘子、马科、刘镇蕃来到了承运殿。 待四人行礼后,朱媺娖便拿出了一叠册子让费珍娥发下去,连李定国三人都有份。 “这是本宫与驸马商议的《第二次军队整编纲要》,你们如果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可以提出建议。 待补充完善了,便就着这份‘纲要’议出一套对应的整编方案来。” 听了朱媺娖这番话,李岩四人立即翻看起册子来。 李定国三人却是有些诧异,思考着哪里又冒出个驸马,居然能和公主一起参谋国事。 但三人也没多想,很快就跟着翻看起手中的册子来。 看完这份简单的“整编纲要”后,李岩四人便在殿内提出了各自的一些看法和意见。 补充完善后,才依照“纲要”及各自的军旅经验商量出了一套合理可行的整编方案。 最后又问过李定国三人的意见,三人表示基本没问题,才算将这套整编方案确定下来。 ··· 根据“纲要”与“方案”,这次整编不止是针对归降的三十二万大西军,还包括成都原来的近八万兵马。 为了配合这次军队的大整编,监国府下军务处增设了募兵司、军训司。 募兵司专门从各地招募、选拔兵员。 军训司则下辖三大营,依次为集训营、整训营、进修营。 集训营专门负责训练募兵司招募到的新兵。 整训营则专门负责对降兵及以前大明的旧兵进行整训。 进修营则是中低级将官进修、学习的地方。 士卒如果想要被提拔为低级将官,也会先到这里进修,或者是事后补充进修。 在郝光明、朱媺娖的设想中,进修营是军校的雏形,以后会从军训司独立出来,并由朱媺娖亲自担任校长。 这次大整编,合格且愿意继续当兵的兵员,都会送入整训营,进行整编和短期训练。 中低级将官(千总及以下将官)也会被送入进修营学习。 从游击这一级别开始,各个将领麾下的兵员及其将官都将由军务处调配。 另外,整编后的军队会禁止家丁的出现,但将领可以从军中拨选一定数量的劲卒为亲兵。 由此进一步杜绝兵为将有的情况。 最后,还会通过这次整编,正式在募营兵中划分出普通士兵的级别,从下往上依次分为辅兵、正兵、劲卒。 确定以上制度后,才进行军队的架构与整编。 根据《第二次军队整编纲要》的指导,监国府下辖军队将分为御林军、禁卫军、边防军、卫戍军、工屯军五大体系。 其中,御林军属于朱媺娖的亲军,是以护卫朱媺娖为宗旨,且直接受朱媺娖统帅。 该军暂定有四营,具体规划如下—— 朱雀营,全由女兵组成,额定兵员五百。 骁骑营,由精骑组成,额定骑兵两千,辅兵两千。 虎贲营,由足够高壮的精兵组成,装备最精良的盔甲及冷兵器。额定正兵三千,辅兵三千。 神机营,由火枪兵与炮兵组成,正兵五千,辅兵五千。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参与讨论军队整编的几人都看过后世的战争视频、影片,知道火枪兵是未来发展的趋势,因此不仅没对神机营的组建提出异议,反而都很支持。 以上,正兵一万零五百人,辅兵一万人,便是此次整编后的御林军满编配置。 禁卫军则是监国府(朝廷/中央)直属军队。 这一次将整编出三镇兵员。 此前朱媺娖及李岩等人在来四川路上通过第一次整编确立的营兵制度不变,依次为伍、什、队、哨、总、营。 镇则是此次设立的,比营高一级的编制。 此外,总、营两级编制的兵员配置也有所改变。 由每总由五哨缩减为四哨,其中正兵三哨、辅兵一哨,满编为1000人。 千总及其以下将官无亲兵配置。 营级编制由四总缩减为三总两哨,满编为3500人。 营官为游击或参将,可直领一总兵马,另配备一哨亲兵、一哨炮兵。 一镇将领一般由总兵或副总兵(副将)担任。 其下辖三个标准营,另配备一总亲兵,一哨直属炮兵,及一哨直属侦骑(侦察骑兵)。 因此,一个标准满编军镇为12000人。 这次收降大西军,虽然初步统计的精兵有十二万之多,但李岩、红娘子等人认为,经过整编后很可能会缩水到十万人以下。 御林军、禁卫军以及边防军都将以精兵为主要兵员,所以禁卫军目前便只定了三镇编制,共36000人。 至于边防军、卫戍军各有多少编制,就得等整编初步获得结果,兵员优先调配给御林军、禁卫军之后,才能确定了。 而这,又涉及到了具体的劲卒、正兵、辅兵标准的制定··· 第163章 兵员遴选,朱雀营官 据李定国、刘文秀所讲,大西军对精锐的评定主要依据战功,其次是武勇。 战功主要包括参与了多少次战斗(不论胜败),斩首多少级,获得了多少如蹬城、破阵之类的功劳。 因为大西军此前一直都在流蹿作战,并且很少进行长时间、远距离的分兵作战,所以“参与了多少次战斗”这一条实际还暗藏了资历。 至于通过武勇评定,就安全看各将领的标准了,并无一定之规。 出于以上情况考虑,为了避免引发兵乱,这次整编不会大规模的颠覆大西军以往划分的精兵、敢战之兵、乌合杂兵的层次。 而是在这个基础上进行遴选。 首先一条就是年龄限制。 凡正兵、劲卒,需年龄在十六岁至四十五岁之间。 年龄在十二岁至十五岁的少年兵,全都暂时划入集训营,待整训全部结束后听监国府安排。 至于十二岁以下的,自然是送入孤儿院,由监国府出钱抚养教育。 四十五岁至五十五岁之间,身体基本健康的,则根据个人意愿、能力,分配到卫戍军或工屯军中。 至于五十五岁以上的,则暂时由监国府养着,做一些轻松的手工活。 待其家乡太平安稳了,如果有家人在,又愿意回家乡的,监国府会给一比遣散费,将其送还家乡。 这里必须要提的是,明末这个背景下,大西军这种常年流动作战的军队中,别说五十五岁以上的老兵了,就是四十五岁至五十五岁之间的都相当少。 毕竟现代人身体素质到了四十岁就会开始明显下滑,明末人到了四十岁后只会下滑的更厉害。 很多地方,四十岁以上都自称老夫,被他人成为老丈,都是爷爷辈的人了。 通过整编最终统计到,归降的大西军中四十五岁至五十五岁之间的老兵只有两三千人,其中过半还都是入川后加入进来的。 至于五十五岁以上的老爷爷兵,只有一两百人而已。 在通过年龄限制,“捏出”精兵、敢战之兵中的一部分水分后。 此次整编又以身体素质的测试、个人武勇的表现,给了敢战之兵、乌合杂兵一个上进的通道。 只要你身体素质够好,或者有一定的武勇,就能成为正兵乃至劲卒。 至于剩下的,年龄没有超过限制,又想继续吃军饷的,就只能成为辅兵了。 而辅兵中,只有年龄在二十五岁以下且身体基本健康的,才可能被分入御林军、禁卫军、边防军这前三个军队体系中。 至于二十五岁以上的,则只会被分入卫戍军、工屯军中。 根据以上规则,原大西军的将领们将配合着成都方面军的将领,在募兵司、军训司的主导下,有序地进行士兵遴选与分级。 其中,募兵司暂时由刘镇蕃主事,军训司暂时有马科主事。 红娘子则被任命为监国府临时军务协理,负责与李岩一起总览这次整编之事。 归降的大西军毕竟有三十二万之众,如果加上原成都方面军,就是四十万之众。 为了避免需要时无兵可用,不可能一起整编,而是一部分一部分地进行,以确保监国府下有足够的军队应对各种情况。 如此,这次整编就注定会用去不少时间··· 大整编在八月十日,也即是李岩等人讨论出整编方案的当天下午,就从原为李定国统领的东大营降军开始了。 原来的东大营已经拆除,新的东大营则在距离东城墙一至二里的地方。 扭头望见城墙上的那些炮口,即便是普通士卒,也明白新的东大营完全处于成都城墙上那些大炮的射击范围内,不敢乱来。 整编开始的这天下午,李定国就随刘镇蕃、杨展等人来到了新的东大营内。 徐佑、靳统武、马思良等李定国心腹部将见到他都很高兴。 虽然现在距离李定国前天夜里离开还不到两天,可徐佑等人却觉得仿佛过了很长时间。 “将军!” “将军没事吧?” 一众将领忍不住七嘴八舌的关问,由此可见李定国多受军中将领、士卒爱戴。 “我没事。”李定国先回了一句。 随即他就找到一架望车站上去,用朱媺娖赏赐给他的扩音器讲话。 “诸位同袍,我等既然决定归降,此番便要好好配合监国府的整编。 待整编之后,你们当中有些人还会归入我麾下。但没被分入我麾下的,也都会有合适的去处。 具体如何,待稍后我为你们讲解了此次整编之事,你们就清楚了。 不过在此前,我要告诉诸位一件事。即日起,我便恢复原姓李,为李定国!” 李定国最后一句话,听得周围的将领及更远一些的将士们一愣。 见此,李定国也没在意,接着就讲解起这次整编的具体政策来··· 待李定国讲完,回到监国府他们兄弟三个和张献忠同住的小院时,已经快到下午酉时(五点)了。 他知道今天下午齐元术、万成方会再来给张献忠看病,所以回来得颇为急切。 进入院子中,瞧见刘文秀正在熬药,他便急问:“大夫来过吧?义父伤势怎么样了?” 刘文秀抬头,露出笑容道:“齐大夫说,义父身上的烧伤本来已感染发炎,但在服用了公主赐下的药丸,涂抹了药膏后,症状已经好转了。 不出意外,义父当不会再因为体表的烧伤炎症丢掉性命。” 听了这番话,李定国也是松了口气,又不禁问:“那义父何时能醒来?” 刘文秀道:“万大夫今日给义父做了针灸,但并无作用。万大夫说,短时间内义父怕是不可能苏醒了。 可能会昏睡几年,甚至一辈子都如此。” 虽然对这种结果有所预料,李定国还是不禁紧锁眉头。 刘文秀则又道:“二哥,我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如果义父真醒过来,知道自己成为了官军的俘虏,我们则带领几十万大西军归降了朝廷,还不知道会怎样伤心、生气呢。” 李定国心想也是。 但他同样希望出现另一种情况——张献忠醒过来,了解到原历史上的事,以及如今世事的变化,能肯定他们三个的选择。 要达到这个目标,他必须带领归降的大西军将士们多立战功,让公主的治下变得更好才行。 想到这里,李定国便道:“那以后便由我们三个来照顾义父了。” 刘文秀道:“公主那边派人来传话了,说待义父病情稳定后,会从老营挑选出几个义父的身边人来伺候。 我们要到蜀王府外居住,但可以随时来看望义父。” 李定国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 蜀王府而今又被叫做监国府,相当于皇城,他们作为将领不可能一直住在蜀王府内,搬出去住是必然。 于是李定国便一叹道:“我知道了。” ··· 承运殿。 朱媺娖正在召见董琼英。 “听闻,董姑娘过几日便要与曾将军大婚了?” 董琼英闻言有点惊讶地看过来,显然是没想到朱媺娖会知道这事。 即便她性格飒爽,谈及婚事也不禁脸微红,有些羞涩,点头道:“启禀监国,是有此事。” 朱媺娖笑道:“到时本宫一定派人送上一份贺礼。” 董琼英知道,朱媺娖而今其实就相当于“君主”。 所以,朱媺娖送贺礼不禁代表了其心意,更是曾英与她的一份荣耀。 于是高兴地拜道:“末将多谢监国!” 朱媺娖示意其起来,才提起正事,“大婚之后你是准备在家相夫教子,还是继续任职军中呢?” 董琼英性子到底还是偏爽快的,跟朱媺娖聊了这么会儿,放松不少,闻言稍稍犹豫便道:“末将自然是希望能继续在军中任职的,但若是有孕,恐怕就必须得去职还家了。” 朱媺娖听了不禁微微沉默。 她一直坚持每日了解后世的事情,因此知道,即便在后世号称男女平等,也从未真正男女平等过——其根本原因在于男女在生理构造上就不相同。 像怀孕生产这种事,即便在后世,都是女性的一大烦恼。 当然,后世的大华国这些年生育率连年降低,为了鼓励生育,对孕妇的待遇倒是又提高了很多。 不过在大明这边,想让孕妇工作,不说监国府下文武会不会同意,估计曾英、董琼英都不会干。 毕竟如今怀孕生产还是个相当危险的事,不必后世有诸多医疗保障。 想了想,朱媺娖道:“若董姑娘真希望在军中任职,本宫可以颁布一道政令,允许怀孕女子休一年产假,假满之后仍可继任原职。” 这个事朱媺娖其实考虑很长时间了。 即便没有董琼英的是,将来红娘子、她以及她手下别的女子都有可能会成为孕妇,总不能一怀孕就让这个人离职。 如此的话,将来她怀孕是不是也要交出监国大权? 所以,不如趁着如今手下文武团体都较小,好掌控,直接颁布命令将相关政策定下来。 董琼英听了朱媺娖的话微微一愣,随即就再次拜道:“多谢监国成全!” 朱媺娖微笑,道:“不用谢本宫,本宫这里也有事需要你帮忙呢。朱雀营组建在即,仍缺少女兵和将官,不知董姑娘可愿带领麾下女兵加入?” 第164章 贫铁?炼铁宝地! 即便是目前,朱媺娖所用的亲卫也都是从红娘子、李岩亲兵中分过来的。 红娘子原本的亲兵营全员女兵,却只有两百多人。 到成都后,这个女兵营也公开对外招募女兵,可愿意来当兵且最终能通过考核的女子寥寥无几。 拥有几十万人口的成都城,也不过是让女兵营增加二三十个新兵而已。 朱媺娖的朱雀营满编需五百名女兵。 她从红娘子的亲兵营分来一百多人,仍有三四百的缺口。 所以才有了朱媺娖召见董琼英的事。 董琼英其实更希望跟在曾英身边。 但有了之前从重庆府到成都府的军旅经历,她也知道女子在军营中多有不便,即便她带了三百蛮族女兵随行也是如此。 再考虑到入御林军是个极好的前途,公主又如此赏识她,她略思考了下,便抱拳道:“卑职愿率领麾下女兵加入朱雀营!” “好。”朱媺娖高兴点头,随即又道:“不过本宫得和你说明,你手下那些蛮族女兵也是需要经过考核的。” 董琼英应道:“这是应该的。” 御林军的考核可不只是个人履历、能力,还包括家世。 不出意外,董琼英及其麾下蛮族女兵的家人以后都会被迁徙到成都城内居住。 其余御林军只要有家人的,也都是如此。 ··· 为了多了解军事,非止朱雀营,御林军其他三营的组建朱媺娖也会参与其中。 晚上,在竹林老宅。 朱媺娖和郝光明都坐在西屋南头的书桌边,谈论起组建御林军的相关事情来。 剩余三营中,骁骑营的组建不成问题,只需要三千精锐奇兵及五六千匹战马而已。 原本成都方面就有近四千精骑。 这次收降大西军又增加了一万多精骑。 很容易就能选出骁骑营需要的兵员和战马。 “剩下虎贲营和神机营的组建,我认为兵员同样不是问题,关键在于铁。”郝光明看着朱媺娖道。 朱媺娖如今可不是军事小白,闻言微微点头,道:“确实,不论是虎贲营将士的盔甲、兵刃,还是神机营将士所需的枪炮,都需要好铁打造。不过,四川应该不缺铁矿吧?” 郝光明在铁业这方面可是做了很多功课的,闻言一笑道:“四川是不缺乏铁矿,但却缺乏你们当下能开采的优质铁矿。 事实上,因为中国炼铁科技的点开得较早,文化传承也一直怎么断过,秦汉至隋唐千年间便将中国原本就不多的、容易开采的优质铁矿消耗得差不多了。 后来的宋朝、元朝乃至大明炼铁、炼钢技术一直在进步,甚至在明末依旧保持着世界最顶尖的水平。 可受制于优质铁矿及北方林业资源的缺乏,绝大部分地方都只能以使用多含磷、硫杂质的普通铁矿,甚至是贫铁矿作为原料,以煤炭作为燃料。 再加上一些关键性的技术没有突破,你们这时除了广东、福建等南部省份出产的铁,其他地方的铁练出来都比较脆,品质不好。 以前你们大明北方边军使用的枪炮之所以容易炸膛,相关官吏贪污、偷工减料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原因就是受资源限制,练不出好铁。 好铁都练不出来,至于更进一步的炼钢就更不用说了。” 说到这里,郝光明停了下来,给朱媺娖理解消化的时间。 朱媺娖微蹙着眉头,带着思考神色的点点头,忍不住向郝光明靠近了些,问:“那我们该怎么解决这方面问题呢?” 郝光明没直接回答,而是将平板电脑递了过去——话说,因为平板电脑好用,郝光明又不缺钱,前后几个月的时间都买了十好几个了。 “这上面是我之前在网上搜集、购买以及悬赏获得的一些文章。 主要是以明朝晚期为背景,就采矿、炼铁、炼钢等方面进行的考证性论述。 然后是就解决各种问题所进行的探讨,以及解决某些具体问题的方法。 另外,其中所需要的各种技术也都单独整理出来了,只要打印出来,你就能拿过去传授给大明那边的技术型官吏和工匠。” 朱媺娖翻看着平板电脑上的资料,想起之前郝光明每天都上网到很晚的事,不禁心中感动。 她看着郝光明道:“相公辛苦了。” 郝光明一笑,“你真觉得我辛苦,就别叫相公,叫一声老公听听。” 朱媺娖脸色微红,有点害羞,但还是低声道:“老···老公。” 郝光明开心的笑了,看着朱媺娖秀色可餐的样子,忍不住将她揽进怀里。 两人搂搂抱抱并非第一次,虽不经常发生,却也有过不少次了。 所以朱媺娖并没有觉得不自在,更没有抗拒,而是很安心地靠在郝光明怀里。 接着,郝光明就给朱媺娖讲解起他搜集的各种相关文章及技术来··· 次日上午。 李岩、刘鳞长,军务处下军工司从事李佐,及军器局大使黄元昌、副大使郑祥,接到传诏后陆续来到承运殿。 见人到齐,朱媺娖就开门见山地道:“本宫以为,欲强军,除解决钱粮、兵员的问题外,还需要解决装备问题。 而要想军队有好的装备,关键就一个字——铁。 因此,本宫欲兴办官营铁矿、铁厂,增加民间私营铁矿、铁厂课税,诸位以为如何?” 听了这番话,李岩第一个表态道:“监国明见,要想提升军队装备,铁确实关键。兴办铁矿、铁厂,增加私营课税,乃是必须之举。” 刘鳞长也道:“国家军备废弛,确实与缺铁有很大关系。 自万历年以来,我大明官办铁厂越加废弛,铁课税入也年年锐减。 到了先帝在位时,甚至出现京城铁库无合格铁料可用,必须向民间采买的情况。 监国欲强军兴国,确实需要先整顿铁业,以增加官府铁料收入。” 听到刘鳞长这番话,另一边的郝光明略感惊讶。 他原以为刘鳞长作为一个在宦海沉浮二十几年的文官,会拿出什么“与民争利”的说法劝阻呢,没想到刘鳞长竟然很支持。 朱媺娖倒是没怎么惊讶。 她颔首道:“远的地方我们暂时是指望不上的,诸位就先说一说成都府以及附近州府的铁矿、铁厂情况吧。” 朱媺娖之前并未表现出关注铁业的意思,再加上今天传召众人也有些突然,所以这些人几乎都没什么准备。 闻言,殿中稍稍沉默了会儿,军器局大使黄元昌才出列带着小心地说起来。 “启禀监国,成都不缺炼铁林木、煤炭,故铁厂多与铁矿相近。 而成都府的官私铁矿基本多数在西部的彭县、灌县、崇宁、崇庆州几地。 不过若算及成都府周边,则以邛州蒲江县铁矿、铁厂最为兴盛,自秦汉时起,便在蒲江设有铁官,我朝在蒲江同样有铁厂。 此外,邛州的大邑县同样有不少铁矿、炼铁作坊,其兴盛可以说仅次于蒲江。” 郝光明准备的资料中,也有四川铁矿分布,但都是后世的,并没有明末四川各府铁矿的分布资料。 所以,听到黄元昌这番话朱媺娖有点小惊喜。 邛州就在西南侧,与成都府挨着,只辖有邛崃、蒲江、大邑三县。 且有牙江、邛水、蒲江汇流入岷江,而岷江之滨的新津县,就在成都城的西南边。 因此,可以说蒲江、大邑到成都城交通都是相当便利的。 这时,郝光明在另一边用电脑迅速查出了邛州以及刚才黄元昌所说的彭县等地资料,顿时惊了。 同时也有点小尴尬。 因为他发现昨夜跟朱媺娖讲错了,四川真不愧是天府之国,各种矿产资源完全不缺的——包括较为优质的铁矿! 他通过蓝牙耳机有点兴奋地道:“我发现这个黄元昌所说的地方全都是宝地啊。 就拿蒲江来说,不仅有多种较为优质的铁矿,还产煤和耐火砖,林木资源也不缺,简直就是炼铁宝地! 此外还有盛产盐卤,又有天然气,也即是火井。 其他的几个地方,如彭县,煤矿储量丰富还品质好,铜矿的储量也很高。 像大邑县,不仅有多种较优质的铁矿,还有芒硝矿和硫磺矿——这可是生产火药的原材料。 另外这些地方还有储量不错的石灰石、石膏、黏土,这意味着建立水泥厂也容易!” 听到郝光明这番话,受到其情绪感染,朱媺娖也相当高兴。 成都周围有这些个炼铁、烧制水泥的天然之地,将会让相关工业的发展容易很多。 “既然成都周围铁矿、铁厂都不缺少,那我们接下来就谈谈这官营铁矿、铁厂如何做,以及新的铁业课税该如何制定吧。” 第165章 兴官营铁厂,刘鳞长进谏 刘鳞长作为监国府主管工业司的协理,又曾在大明工部任职多年,对钢铁业的政策以前是有所思考的。 他闻言出列道:“臣以为官办铁厂照以前的规矩办理即可,只是需要厘清人事,严查严惩其中的贪污腐败。 至于铁业课税,一是严查民间私营铁矿、铁厂数目,全部进行等级造册,并关闭其中有不法情况的铁矿、铁厂。 二则,以前我大明铁课为十五税一,而今天下动乱,正是需要用铁之时,可改为十税一。” 刘鳞长这番话说完后,殿中其余人都一时没说话。 因为这方面的事情,不论是李岩还是军器局两位大使,都不如刘鳞长见识高广,也不如他有发言权。 朱媺娖却是昨晚和郝光明一起研究过大明在铁业方面的相关政策的,可以说是狠狠增长了一番见识。 任何一个国家、朝代在最初建设时期,对钢铁都是极为需求的。 所以即便是传文章不重视工商业的朱元璋,在大明建国之处,不仅尽量承接了大元的钢铁工业、工匠,还在此基础上有所发展。 比如说在全国各地合适的地方建立铁冶所,也即是官办铁厂。 根据郝光明查到的资料,洪武年间大明官办铁厂最多时有十三处,到了永乐年间又增加了两处。 十五处,应是大明官办铁厂最兴盛的时候了。 最初的时候,大明军队装备还没提升到顶,民间在战乱后百废待兴也多缺乏铁器,这铁自然是不够用的。 但在古代,民间铁器并非是能被快速消耗的物品,有的百姓一口铁锅甚至能传给下代,一把菜刀用十几、数十年。 军队若是常年征战,盔甲、兵器耗损得还快些,可若是天下太平,刀枪入库,平时还按照军规严格保养,那损耗同样很慢。 另外,大明初年吏治较为清明,官办铁厂贪腐少,对民间私营铁矿、铁厂的课税效率也相当高。 最后,再加上大明初年铁的用处就那么些项,对外商贸也不发达,甚至是没有。 以至于在洪武七、八年的时候,全国十几处官办铁厂及铁课所得铁就远远超出了国家所需,从朝廷到地方都有不少铁料寄存。 其实当时,大明收到的粮食也有类似情况。但粮食是人乃至牲口每日所需,大明总有地方发生灾荒,朝廷调配得当,总不会让太多粮食烂在仓库里。 可铁料就不一样了。 首先最重要的一点,古人也是知道铁矿属于不可再生的资源,用了就没有了。 其次,铁料即便放眼整个大明,用处也就那么些。几乎不会出现这个地方铁多了,那个地方缺铁,调配一下正好用掉的情况。 再加上铁料保存不易,很容易锈蚀。 这一锈蚀掉不说等于没有了,也等于白炼了吧? 面对这种情况,大明朝廷采取的办法是:在朝廷缺少铁料时,才会让官办铁厂在矿区附近炼铁;如果不缺少铁料,就任由百姓在原属于官办铁厂的矿区挖矿、炼铁,并交纳十五分之一的课税。 需要说明的是,明朝直到张居正变法,税收都是以实物为主的。 粮税就收粮,铁课自然也就是收铁料。 太平时期,不禁人口迅速滋生,民间铁业也发展很快。 如此,即便是大明朝的官办铁厂一直不开,仅从民间收取的铁课,仍远超过朝廷所需。 朝廷年年通过课税收到的铁料过多,再看着这些属于不可再生资源的铁料在仓库中慢慢锈蚀、折损,像朱元璋这种会过日子的人怎么能忍受得了? 所以,在洪武十五年就发生了一件在不了解内情之人看起来很奇怪,甚至难以理解的事。 广平府一个叫王允道的官员上奏说磁州临水镇产铁,元朝时这里就有铁厂,一年可以产铁上百万斤,请朱元璋学元朝在这里开办铁厂。 朱元璋在奏章上把这个王允道大骂一顿仍气不过,又让人将王允道打了一顿板子,直接流放到海外。 并且王允道之事不是孤例,不少脑子不够聪明,向通过炼铁增加政绩的官员在洪武年间都受到了斥责乃至严惩。 说起来,明朝铁课十五税一并不多,比起清朝的五税一少了三倍。 然而民间铁业发展太快了,毕竟有利可图嘛,所以明朝前多少位皇帝在位时,铁料一直都是岁入超过岁出的。 也因此,官办铁厂好些出现数年乃至数十年都不开的情况,有的甚至直接被当地官员请旨裁撤了,彻底放开来给所谓的“百姓”开采获利。 于是,等到吏治败坏,国家贪腐的人越来越多,能免税的人也来越多,大明的通过铁课获得的铁料就越来越少了。 再等到明晚期,战争越来越频繁,朝廷对铁料的需求就更多了。 这个时候,很多官办铁厂已经名存实亡,铁课也收不到足够的铁料,即便受到也多是以次充好的劣质铁。 于是,就出现了朝廷另外花钱向民间采买好铁的情况··· 在研究这部分史料,获知这一情况时,郝光明就想:如果朱元璋、朱棣这两位每年看着铁料超收,锈蚀在库房为之心疼的皇帝,看到崇祯皇帝要花钱去民间买铁,却又缺银子的时候,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言归正传。 说上面这些,也就是想说明,四川的铁业属于典型的明末状况。 蒲江的官办铁厂名存实亡,各处的私营铁厂则收不上铁课。 所以,刘鳞长提出的这一套办法,就一个封建王朝的治国理论和经验来讲,是相当不错的。 但朱媺娖要的可不只是一个普通的封建王朝。 她见李岩等人不说话,便道:“刘协理所言大致在理,但除铁课改为十税一外,官营铁厂与私营铁矿、铁厂的治理却不可依照旧制,必须更改。” 刘鳞长听了不解,道:“监国或许有所不知,我朝铁业方面的制度并无问题。 就臣了结,依照这一套制度,从洪武至嘉靖年间,国朝铁料岁入都是有富余的。 只因后来吏治败坏,贪腐横行,民间漏税,才会致使出现先帝在位时朝廷无铁可用的局面。” 言下之意就是,想搞好铁业只需理清吏治、严惩贪腐就行了。 朱媺娖听了微微一笑,问:“如是旧制没有问题,为何我大明铁业会败坏到如今这一步呢?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吏治问题吗?” 刘鳞长想说是,但以他多年的官场见识、人生阅历,又知道并不全是。 朱媺娖又道:“况且,如今世界正处于三千年未有只大变局,过三四百年,我们的世界就会变得如后世那般造物发达。 所以,今后我们对铁的需要可以说是无止境的,有可能在你我有生之年,监国府治下都一直缺铁用。 如今我们既然要动铁业,自然要借鉴后世的方法与经验,弄出一套更为我大明目前所需的制度来。” 听了朱媺娖这番话,刘鳞长仍在皱眉思考。 黄元昌、郑祥则一时不敢开口,怕说错话。 李岩却是最先理解接受朱媺娖这番话,问:“监国可是和驸马爷已有定计?” 朱媺娖道:“不算是定计吧,但确实有些想法,所以才需要召集诸位商议,将之完善。” 见刘鳞长注意力也转移过来,朱媺娖才继续道:“先说官办铁厂吧——此前本宫话语中诸位可能没注意,本宫说的一直都是官营,而非官办。 以前官办铁厂产铁都是免费供给朝廷,朝廷不需要铁了,就关闭掉。 这显然是有碍铁厂继续发展的,所以得改官办为官营。 既让铁厂如民间私营铁厂一般,自负盈亏。 朝廷相当于变成铁厂的东家,管理官吏则相当于变成了掌柜、管事。 朝廷要用铁,需得以市价向铁厂购买,并无优惠,只是具有最优先购买权。 铁厂产铁卖给朝廷后仍有多的,可以在卖给百姓,或造成铁器贩卖到海外获利。 铁厂按月、季度、年向朝廷进行不同深度的报账,接受朝廷的监察。 另外,不论是管理铁厂的官吏,还是下面的工匠,除有固定薪酬外,还能根据铁厂盈利情况获得奖金。 铁厂官吏和铁匠既受到严格监察,又能通过做事获利,贪腐自然也就少了,做事也会更认真更有效率。 如此官营铁厂便能持续健康的发展下去,不断壮大规模,诸位以为如何?” 这一次,李岩却是没先开口应和,而是微皱着眉头在思考。 黄元昌、郑祥对视了眼,就要出来拍下朱媺娖的马屁。 谁知刘鳞长却先出列,满脸担忧地劝道:“监国,这官营铁厂之策虽利在当下,却遗祸子孙,绝不可行啊!” 朱媺娖听了略微惊讶,倒也没生气,而是认真地问:“刘协理为何这么说?” 刘鳞长极是郑重地道:“监国,铁矿非粮食草木,一旦用去便不复存在。 若按监国所讲,官营铁厂规模必将迅速壮大,其借国家之力,炼铁之效必远高于民间,对铁矿消耗也必定甚速。 如此,纵然我大明地大物博,铁矿不少,恐怕也会在百年后陷入铁矿匮乏,无以炼铁的大危局啊!” 说到这里,刘鳞长直接向朱媺娖跪了下去,大有一副朱媺娖若不幡然悔悟,他便不起来的架势。 另一边黄元昌、郑祥直接看傻眼了。 不过两人并不蠢,先前没想到,却能听明白刘鳞长讲的有道理。 于是不禁一阵后怕——幸亏他们刚才晚出来一步,不然不就成了自顾拍监国马屁,不顾国家长久发展的佞臣了吗? 不过这刘鳞长也真敢啊。 公主殿下描绘的那么好的官营铁厂制度,居然给他当面指出了大漏洞,也不怕时候被公主嫉恨穿小鞋子。 就在两人进行心理活动时,便见李岩也站了出来,拱手道:“监国,臣亦觉得刘协理所言有理。治国需顾及长久,若为眼前之利遗祸子孙并不可取,还请见过三思。” 看到这一幕,黄元昌、郑祥不禁对视,都在想:我要不要出列求监国三思?表现自己的忠直敢谏? 在竹林老宅那边,通过手机摄像头看到这一幕的郝光明却是笑了起来。 “看来我们之前还是小看刘鳞长了啊,他居然有可持续发展的眼光。你让他当这个主管工业的协理,果然没错。” 朱媺娖听了这话,再看看跪在下面的刘鳞长,以及与之一起进谏的李岩,不禁莞尔。 有郝光明在,她怎么可能不顾及可持续发展? 第167章 来自后世的炼铁技术支持 黄元昌壮着胆子出来提醒这件事,其实想表明他是真心为监国府好。 因为如今掌控蜀王财产的是朱媺娖,是监国府,所以以前蜀王府的矿产如今实际属于朱媺娖。 要知道,蜀王一系之所以如此富有,与成都府及周边金银铜铁还有宝石等矿产丰富是有颇大关系的。 黄元昌以为朱媺娖不知道这事才提出取消开矿免税特权的呢。 谁知朱媺娖听了却神色不变地道:“蜀王府当然在取消开矿免税特权之列。今后本宫治下,任何人采矿、冶炼都需要纳税!” 听到这话,黄元昌一时呆住,心想:那么多矿产正常缴税一年得交出去多少钱啊。 旋即又忽然想到:不对,这些税款最后不还是送到监国府了吗? 怪不得。 黄元昌自以为明白了朱媺娖的想法,回到原位不再说话。 李岩、刘鳞长却是明白,蜀王府或者说朱媺娖所掌握的财产,与监国府多掌握的,多少有些区别。 对朱媺娖愿意做出这样的表率颇为敬佩。 于是一起道:“监国英明!” 朱媺娖很淡然,直接继续下一个议题。 “除改革铁矿、铁厂管理制度外,我们还要做的就是提高钢铁的冶炼水平和生产效率。 费司簿,将驸马编写的《炼铁、炼钢建议疏》分发下去。” 费珍娥闻言,从案上拿起一叠由a4纸装订的册子分发了下去。 在李岩、刘鳞长、李佐等五人翻看时,朱媺娖介绍道:“这上面驸马针对我大明现有的炼铁、炼钢技术提的一些建议。 李从事和两位军器局大使应该是对我大明炼铁炼钢技术有所了解的吧? 看完后就说一说,这册子上的那些建议切实可行,哪里有错误。 如果哪里又不懂的,也可以问本宫。务必今日就将这上面技术弄明白,然后在成都建立高炉实验。 等实验成功,便在成都府及邛州的官营铁厂使用,好尽快提升这两地的钢铁品质及产量。” “是。” 李佐、黄元昌、郑祥应了,看得更认真起来。 虽然虽然不是工匠,但都是常年管理军备制造的,对大明钢铁技术自然有所了解。 得知这上面的建议都是“仙界”驸马提出来的,三人心里都有些怕看不懂。 可当看进去后,三人便发现,驸马所提出的这些建议,基本都是针对大明现有的技术进行突破的。 也就是将大明现有技术捅破一层纸,提升到高一级的层次。 他们不仅能看懂,甚至看着看着就不禁眉飞色舞,差点没忍住在这承运殿高兴的叫出声来。 李岩、刘鳞长虽然对钢铁冶炼技术了解不多,却都是聪明人。 因此也都能看出这上面的建议对大明钢铁冶炼水平的提升有多么大的帮助。 过了一会儿,却是李佐最先看完。 只见他捏着册子出列,激动地道:“监国,卑职已经看过了,这上面建议不仅切实可行,而且对提升我们的钢铁冶炼水平帮助极大。 只要落实到铁厂,至少能让现有钢铁产量提升十倍,甚至是数十上百倍!” 朱媺娖听见郝光明罗列的建议被手下的技术官员认可,也很高兴。 她嘴角含笑,将黄元昌、郑祥也看完了,便问:“两位大使以为如何?” 黄元昌道:“李从事说得对,这建议疏至少可以令钢铁产量提升十倍。” 郑祥则跟着点头。 两人这次可不是为了拍马屁,而是真心赞叹。 别看大明晚期官办铁厂废弛,民间铁厂却十分兴盛,钢铁冶炼水平相较于宋元时期有了巨大进步,完全领先于世界他国。 如对活塞式鼓风机的使用,其结构功能与近代鼓风设备一致,而欧洲却要等到十八世纪后期才有这类发明。 再如“以坩埚炼熟铁、生铁为钢”的技术,欧洲同样要等到十八世纪才有。 又如《天工开物》中记载的“生熟炼铁炉”,将炼铁炉与炒钢炉巧妙地连接到了一起,已实现了钢铁的半连续量产。 另外,如苏钢的灌钢冶炼技术、生铁淋口技术等,在十七世纪都是独一份。 虽然这些技术在大明并没有完全传播开来,但却是大明工匠所发明创造的。 此外,民间炼铁效率也不算低,其中有一种瓶炉,体型颇大,一夜能炼铁3600斤,一日就是6000多斤! 并且炼铁厂规模也不小,官办铁厂就不说了,很多都能达到数千人。便是南方的一些民间铁厂,人数也有上千的。 成都府周边这些铁厂的冶炼水平未必也达到了大明顶尖水平,却也因此,从郝光明这份“建议疏”中能得到的提升更多。 如,建议疏中提到了一种高耐火砖,可用蒲江、大邑、彭州等地有的耐火材料(高铝黏土)制造,可以直接用于建造炼钢炉。 (炼钢温度要超过1600°c,而以高铝黏土制作的高耐火砖可承受1700至1800的高温。) 又如对炼铁炉、炼钢炉、鼓风机的改造,可以令每炉所得的铁、钢品质更好,产量更高。 另外,还提出建立水力锻锤,替代人工锻铁成钢的方法。 至于让冶炼过程标准化,以提升生产效率,自然也是提了的。 在李佐三人看来,这份建议疏上的种种建议虽然真正落实下去并不容易,但确实都具有可操作性。 而一旦落实下去,就如他们所说的那般,至少能让钢铁产量提升十倍,甚至数十上百倍也不是不可能。 朱媺娖听了黄元昌、郑祥的话,嘴角笑容更浓了些,道:“既然你们都觉得可行,接下来便商议一下,该如何将这些建议落实下去吧。” “是!” ··· 为了提升治下铁厂的炼铁、炼钢水平,朱媺娖开了整整一天的会议。 之后具体的实行,她就没去管了——如果后面的事还要她去办,那要李佐等负责具体事务的官吏做什么呢? 次日。 朱媺娖却又带着刘鳞长一起去了军器局。 待视察完,回到承运殿后,朱媺娖便一份册子交给刘鳞长,道:“这是建立兵工厂的册子,刘协理先看看吧。” 刘鳞长对朱媺娖动辄拿出一份a4纸的装订册子已经习惯了,甚至习惯了横排阅读。 再加上这份册子并没有多少页,他很快就看完了,然后便赞叹不已。 “此册中所言的‘实现生产工具及产品标准化’、‘进行流水线化生产’,以及‘大规模使用水力机械生产’,都是提升军备生产效率的妙法啊。” 朱媺娖含笑道:“这些方法都是驸马从后世得来的,自然是妙法。 刘协理需要考虑的是,兵工厂该建在哪里,如何能尽快落实这些提升军备生产效率的妙法。” 刘鳞长闻言略一思考便道:“可在城外西郊江安河畔建立兵工厂,江安河上通都江堰,下通锦江、岷江,不论是大规模使用水力机械,还是交通,都很方便。” 第168章 问锦衣卫,用李定国【第三更】 朱媺娖来成都一个多月了,自然是对周边地理有所了解的。 她闻言不禁问:“为何不建在清水河或者其他离城池较近的河流边?” 刘鳞长道:“正是因为清水河等河流离城池较近,或是环城,或是穿城而过,才不可作为兵工厂选址。 一则这些河流上往来舟船更多,不方便截用水流;二则,生产军备等武器,或有污水排出,容易污染河流,将有害于城内百姓。” 朱媺娖听了满意点头,道:“行,那兵工厂就建在江安河畔吧。” 刘鳞长道:“兵工厂建成之前,不必抽调城内军器局的工匠,这些工匠技艺多在于制作盔甲武器,而非建造。 监国先前既有废除匠籍、优待工匠的政策在,府库也充盈,完全可以从民间招募善于建造的工匠。 此外,监国既有意组建工程营,可尽快落实此事,臣便可以调用工程营替代民夫。 这样既可以节省开始,也能检验工程营之兵是否堪用。” 听了刘鳞长这番话,郝光明、朱媺娖都不禁感叹,不愧是历史上以善工造留名的大臣,思虑就是周全。 于是朱媺娖再次点头,“刘协理所虑周全,照准。” ··· 待刘鳞长离开了承运殿,朱媺娖又派人传召李振武、高胜奇。 当初在来四川的路上,朱媺娖先是委任方正化为东厂提督,留意、收揽人手重新组建东厂。 后来又任命李振武为南镇抚司千户,高胜奇为北镇抚司千户,有意以两人重组锦衣卫,且分别负责内外情报探查事宜。 只是在任命后,她分给两人的第一个任务便是去找曾英、杨展等人,重组锦衣卫的事才拖延下来。 如今两人到成都已有半个多月,战事也告一段落,朱媺娖便想问问两人锦衣卫组建得如何。 两人来到承运殿,听到朱媺娖的询问,便先后回答。 高胜奇道:“奉监国之命,北镇抚司主敌境军情探查,以招募军中人员为主。 但过去半月,一则战事紧张,将士们都在全心备战,二则各军将士对成为锦衣卫都有所抵触,故卑职目前只招募到了十二人。” 锦衣卫名声不好,尤其是北镇抚司,高胜奇偏偏又需要招募军事人员。 而之前成都方面军以红娘子部的农民军及地方军为主。 高胜奇一时招不到足够人手倒也不奇怪。 李振武接着道:“奉监国之命,南镇抚司主监察官吏不法之事,当从民间游侠、商贾之中招募人员。 成都城内这类人虽多,但可堪一用的却不多,故而卑职目前也只招募了三十六人。 另外,按监国指示,原北镇抚司暗探皆有南镇抚司接管。 在卑职对外宣布南镇抚司职能后,目前成都城内已有十三名暗哨与卑职联络报备。” 如此一来,算上李振武,南镇抚司目前就是50人了。 朱媺娖微微颔首,没说满意,也没说不满意。 锦衣卫最初是由朱元璋设立的,起先是仪仗队,后来才被朱元璋当成监察官吏不法之事的特务机构用。 之事在朱元璋晚年,锦衣卫做了不少恶事,声名狼藉。 于是朱元璋就废置了锦衣卫。 等到朱棣上位,不仅恢复了锦衣卫监察百官不法的功能,还进行了强化。 他在锦衣卫之下设南北镇抚司。 其中南镇抚司规模小而精,专门监察锦衣卫内部及军中不法之事。 北镇抚司则负责军队之外的官吏,且拥有自行逮捕、刑讯、处决的权利,不必经过司法机构。 因此,北镇抚司才是后世声名赫赫,为官吏、百姓所惧怕的“锦衣卫”。 三月份,北京城破,主要人员、势力几乎都在京城的锦衣卫自然也跟着完了。 朱媺娖接受郝光明的意见重组锦衣卫,却是将其职能做了改动。 由南镇抚司负责监察官吏不法之事,并且只有侦探、搜集证据的权利,没有逮捕、刑讯、处决的权利。 北镇抚司则负责在敌境内探查军情及其他重要情报。 正因如此,李岩以及后来的龙文光、刘之渤、刘鳞长等人虽然知道朱媺娖重组锦衣卫了,却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只有谁监察锦衣卫——自然是方正化提督的东厂了。 ··· 李振武、高胜奇汇报完,将朱媺娖一时不说话,有点忐忑。 这时朱媺娖才开口道:“北镇抚司找人的事不用太急,接下来这段时间可以在那些整编的大西军中招募一些。 另外,在敌境探查军国大事毕竟危险,凡执行此类任务者,皆领三倍薪俸。 若在任务中牺牲,抚恤金百两起步,并荫其一子入锦衣卫。” 高胜奇听了立即拜谢道:“谢监国恩典!” 高胜奇可是很清楚朱媺娖所说的这番待遇有多高的。 三倍薪俸和抚恤金就不说了,但是牺牲后可荫一子入锦衣卫,就是颇大的恩典。 因为明朝并没有明文规定锦衣卫南北镇抚司的官职可以传给后代,父死子继只是约定成俗而已,符合规矩的做法是从军中或民间招人。 如今朱媺娖重组锦衣卫,肯定不会让父死子继的俗规继续,那么“荫一子”的恩典便颇大了。 朱媺娖示意高胜奇起来,嘱咐道:“你招到人手后,当尽快向大顺军及清军中安插暗探,明白吗?” “明白!” 朱媺娖又看向李振武,“你手下既已有四五十人,应该能做事了。 接下来,监国府会查办成都府及周边的铁矿、铁厂。 这消息瞒不住,一些人怕是会闻风而动。你们就盯一下此事,看官府中是否有阻挠此事的人。” “是!” ··· 高胜奇、李振武走后,朱媺娖带着费珍娥和一队亲卫来到西府,也即是军务处。 今天已是八月十三,军队整编仍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李岩因为要负责与四川布政司等衙门沟通,选拔出一支能办理改革铁矿、铁厂的官吏队伍,因此这时并不在西府。 坐镇西府的是红娘子。 除此外,马科、刘镇蕃、李定国三人也在。 值得一提的是,自整军开始,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三人每日都是分工做事,一人在西府听用,一人在城外巡视大西军各军营,最后一人则留在小院照顾张献忠。 朱媺娖允许他们在张献忠伤势稳定后再搬出蜀王府。 如今,张献忠的烧伤看起来是不会要命了,但一直昏迷不醒,八成要成为植物人。 “参见监国。” 西府中人得知朱媺娖驾到,都过来行礼。 “平身。” 待众人起身,朱媺娖便自然地坐到西府主座,问道:“如今整编进行的如何了?” 这种正式的场合,红娘子并不随意,抱拳道:“回禀监国,东大营将士都已登记完毕,目前已由整训营的人接手进行整训。 当下募兵营正在对北大营的降兵进行鉴别、登记,不出意外,明日应该就能完成。” 朱媺娖听了微微点头,然后便说起她来西府的目的。 “过两日政务处与督察处便会联合布政司衙门及地方衙门,对彭县、灌县、崇宁、崇庆州以及邛州的铁矿、铁厂进行排查。 凡开矿者,必有护矿队,如今地方又多有贼匪,此番排查想要顺利进行,怕是需要一支军队协助。” 说到这里,朱媺娖看向李定国,道:“就由李将军负责领军吧。” 李定国闻言略感惊讶,随即就出列抱拳道:“末将领命!” 朱媺娖又看向红娘子,道:“从接受整训的原东大营将士中选出五千正兵、三千辅兵,发放官军甲衣、兵器,交给李将军统领。” “是。”红娘子应了。 她知道,这算是朱媺娖对李定国及其麾下将士的一次考验。 同时也是不得已为之的事——原成都方面军本就不多,如果为了排查铁矿的事再派出去大几千人,那才会给成都造成安全隐患。 反过来,让李定国和这八千原大西军将士去做这次任务,只要他们通过考验,就能早日任用,则能让监国府更快增加一支能任用的兵马来。 第169章 现代钻头,明末枪管 吩咐了派兵协助排查铁矿、铁厂的事,朱媺娖又问:“孙可望如今到哪了?信使还没追上他吗?” 红娘子道:“根据侦骑探查,离开西大营的前一两日他一直都在成都几十里外,但接到信使送去的信后就带兵往东撤了。 按照他们的行军速度算,今日该是到了一百多里外的简州。 另外,他还收拢了近两万那一夜逃散的大西军,目前手下兵马已有四五万。” 朱媺娖听完一时沉默。 孙可望在没收到李定国亲笔信前,心中有疑虑,在成都几十里外观望还可以理解。 可其在收到信,知道李定国三人已归降,就连张献忠都在朱媺娖手上后,却仍不愿投降,反而带着队伍东去,其想法就很耐人寻味了。 这时红娘子又道:“俺看这孙可望是不识抬举,到了如今这一步,竟然还想跟监国府顽抗。 监国放心好了,只要军队整编出部分,俺们便可以带领大军平了他。” 朱媺娖露出微笑,道:“孙可望的事不必着急,他既然往东撤了,应是不敢再来打成都。 而且不出意料的话,他可能会一路撤到重庆府去。李将军以为呢?” 说到最后,朱媺娖看向李定国。 李定国一叹道,“监国明见,他确实很可能退回重庆府,并收缩兵力。 但我们也不能拖太久,否则他在整顿大西残余兵马后可能会退往湖广,或是别的地方。” 朱媺娖微微点头,随即却又说起另一件事。 “那一夜大西军逃散、失踪的怕是超过十万人,除去这几日来城外四大营归降的,以及孙可望收拢的,还有好几万人下落不明。 这些逃兵多半会成为贼匪,危害成都府下州县以及周边府县的安全。 整训只要初见成效,你们便派出兵马,清理这些贼匪。” “是!” ··· 八月十六日。 中午。 朱媺娖回到竹林老宅,和郝光明、朱媺姕一起吃午饭。 饭菜都上桌了,郝光明又神秘兮兮地道:“给你看个好东西。” 说完,郝光明就从东屋的墙角搬来一个看起来相当沉的木箱,放在了餐桌旁。 虽然郝光明动作不重,可箱子落地时仍是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这里面说什么?”朱媺娖有点好奇地问。 “你看了就知道了。” 郝光明说话间就打开了木箱。 朱媺娖看到里面的东西后,美眸不禁瞳孔一缩。 她伸出玉聪般的手指从里面拿出了几根跟她手指差不多粗细的金属逐渐,惊喜道:“这是制作枪管的钻头?” “不错。”郝光明笑着点头。 他就知道朱媺娖能认出来。 他之所以想到弄这东西,就是因为朱媺娖去了军器局好几次,每次视察枪管制作的时间都是最长的。 在这个过程中,他和朱媺娖都对大明枪管制作工艺有了颇为详细的了解。 以如今成都军器局的枪管制作为例。 是以反复锻打而得到的熟铁板为原材料,用专门的u型模具、特殊的球面捶,经过反复捶打、加热将其渐渐锻打为枪管粗胚。 然后是对枪管进行精修。 一般是往枪管粗胚中塞一根能决定枪管口径的圆铁棒,然后再次进行反复的加热、锻打。 而这时候用的又是一种特殊的凹面捶。 等到铁管重合边缘缝隙完全不见,大小、厚度也达到了设计预估,才算得到一根半成品枪管。 这里值得一提的有两点。 其一,因为这种锻打制作的枪管往往长度有限,想要获得更长的枪管,实际操作中还会用到一种多层卷管嵌套的技术。 虽然依旧是枪管越长越难打造,可只要工匠技艺好,还是能获得一两米乃至更长的合格铁管的。 其二,此时枪管外形并非像后世一样,其横截面内为圆形、外为六边形,也即是六棱圆心铁管。 第三大步则是对枪管内部进行加工,即钻管。 因为通过之前两大步所得枪管内部并不平直滑,是无法使用的,必须用钻头将其加工得符合真正枪管标准才行。 因为材料问题,即便钻头用明晚期最好的钢制作,钻管效率依旧低下,而且钻头损耗也很大。 一个好钢制作的钻头往往钻不了几根枪管就会报废掉。 不过郝光明有点惊讶的是,军器局的工匠并非纯手动钻管,而是用上了一种脚踏式车床。 这种车床钻管效率虽然依旧低,却比纯手工快了很多。 郝光明知道,明末已经可以编练火器为主的军队了,所以他对提升朱媺娖势力的枪械制作水平很上心。 在朱媺娖第一次参观枪管的制造时,他就进行了录屏。 之后他通过几次录屏,以及朱媺娖从工匠那里问得的一些“数据”,活了一些有用资料,就琢磨着该怎么做了。 起初,郝光明想的是直接在现代这边弄一批钢管给朱媺娖带到大明。 可仔细考虑过后,他发现这样做不是不行,而是没必要,或者说不合算。 以现代钢管的质量,拿到明末去不说完全不能加工,可加工起来却也相当困难。 毕竟明末最好的钢都未必有现代寻常的钢好。 这还是其次——因为非要让明末那边去加工钢管的话,他也是可以送钻头等现代工具去的。 关键是一下两点。 其一,钢管并不轻,朱媺娖、朱媺姕姐妹俩每日的能运去的货物都是有限的,一天估计都未必能晕过去一百根钢管。 其二,郝光明本人也要累死累活地搬运。而且运这么多钢管回来,还都是可以制造枪械的长度、质量,容易引人怀疑。 当然,最主要的是郝光明觉得没必要。 不论是已经过去的成都守卫战,还是过段时间对付孙可望,都不是说非得有一支精锐火器军队才能扭转战局。 所以,就朱媺娖所面对的局势看,精锐的火器军队固然要编练,却不用急。 完全可以边提升大明这边的军备制造工艺,边以大明的人力、物力去制造火枪。 这样做可能刚开始生产火枪效率不怎么高,但只要大明这边的相关工艺、技术以及车床等工具提升上来,就很容易扩大生产规模了。 而且,大明不能一直依赖现代产品支持,总是要发展相关工业的。 不过前期利用现代的物品提升生产效率却是可以的。 因此,郝光明在思索一番后,就找了一家小工厂,定制了这种专门用于加工明末枪管的钻头。 哪家小工厂本来就缺订单,虽然不理解郝光明定制这种疑似钻头,却又不可能是钻头(在现代人看来质量太差)的东西做什么。 可看在钱的面子上,老板识趣的什么都没打听,并且用最快的速度生产出来,送货到镇上。 这种钻头虽然也很重,但大明那边需要的量却不会大,郝光明、朱媺娖搬运起来完全不费事。 第170章 油麻布,光明式 “这一箱钻头有50个,你带到那边去给军器局的工匠用试试,如果没什么问题,我再继续订购。”郝光明道。 朱媺娖放下了钻头,问:“这种钻头能让加工枪管的速度提高多少?” 郝光明道:“我也不清楚,估计一倍左右吧。等回头兵工厂建成,用上水力的锻锤、钻床、镗床,以及流水线式的生产,枪管的制造速度才会真正提升上去。” 朱媺娖点点头,“那我现在就开始运送。” “姐姐,我帮你!” 旁边的朱媺姕一听要运货就来了精神,动画片都不看了。 接着,郝光明收拾碗筷去厨房洗碗,俩姐妹则开始搬运。 钻头虽然不大,可每根都不轻,以姐妹俩的搬运能力,估计得来回十次以上。 两人都已经掌握了带货穿越的度,这钻头又不是急需,所以整个搬运过程还是比较轻松的··· 八月十七日。 上午。 朱媺娖带着昨天运来一箱钻头又一次来到军器局。 在其他工坊粗略地视察了一遍后,朱媺娖就来到了火铳所。 朱媺娖到军器局视察的次数多了,局内官吏、工匠便都知道了她的规矩。 她不喜欢每次来视察就所有人来迎接,只需官吏过来迎接行礼就可以了。 所以,得知朱媺娖到来,火铳所也只有所正带着两名吏员来迎接,工匠们则如常做工。 “参见监国!” “平身。” 见礼之后,所正就领着朱媺娖等人进入火铳所内。 如今军器局管理结构也进行了改革。 军器局下设厂、所、坊三种生产机构,这三种称谓原先虽然存在,却并没有什么特别意义,但在改革后不同的称谓代表的意义也就不一样了。 其中,所主要负责研制武器装备,厂、坊则主要负责批量生产。 所、厂都受军器局直管,主要负责生产具有保密性的武器装备,工匠进出时检查都比较严格。 坊则负责生产一些保密要求不高,甚至可以外包给民间的军备物品。 因此,坊里有军器局直属的,也有民间私营作坊。 在管理人员的设置上,厂、所的管理人员都属于官府小吏,也即是公务人员。 一般都是厂(所)长、厂(所)副加执事等若干小吏。 坊的主管则称坊主,若直属军器局,也是吏员;如果是民间作坊,自然就不是吏员了。 七月份进行了这方面改革后,朱媺娖便让军器局面对整个成都招募懂得研制火铳的人才。 此时迎接朱媺娖的所正,赵言,便是那时招聘进来的。 其祖上属于那种混好了的工匠,在成都城内有开有两家店铺,小有资财,所以好几代前就开始供养子弟读书,可惜至今为止,也只是出过秀才。 赵言已经三十许,却连秀才都没考上,只是个童生。 没科举天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他对工造之事特别感兴趣,尤其是火铳,分了科举学习的心思。 得知军器局招募懂得研制火铳的人才,他便来了。 后来朱媺娖与他交谈了一番,便提拔其为火铳所所长,并拿出了后世最成熟的一款滑膛燧发枪图纸(可参考十九世纪早期的滑膛燧发枪),让火铳所研制燧发枪。 早在公元1547年,法国人就发明了燧发枪,但受各种原因影响,较大规模应用却要等到十七世纪晚期。 大明是在1635年(崇祯八年),由兵器专家毕懋康仿制出了燧发枪,并依照大明这边的命名习惯,称之为自生火铳,且将制作方法记录在了《军器图说》一书中。 如今虽然已经是崇祯十七年,但《军器图说》这本书并没有多么流通,所以此前不论是成都军器局的工匠,还是赵言,都没见过燧发枪。 至多是听过一些不清不楚的传闻。 如果朱媺娖只说个名字,就让火铳所研制燧发枪,那肯定不是短时间内能成功的。 但她都给了图纸,火铳所再研发不出来就太没用了。 事实上,赵言拿到图纸后,只用了几天就带着所内的工匠制作出了一杆燧发枪。 过去这些天则一直在完善这一款的燧发枪,并让其方便批量生产。 火铳所并不大,赵言手下的工匠也只有十几个,朱媺娖很快就视察完。 随即她站在院中问:“燧发枪的最新成品怎样?能交给枪械厂那边生产了吗?” 赵言道:“最新成品短时间内已无法再改善,正要给上面查验。若是上面同意,立即就能交给枪械厂生产。” “拿一把成品给本宫看看。” “是。” 很快,由小吏拿来一把燧发枪,由费珍娥检查后才交给朱媺娖。 郝光明通过手机摄像头,也看到了这把燧发枪。 他第一个感觉就是好长。 说起来,为了让朱媺娖手下军队列装的第一批燧发枪足够好用,这款燧发枪详细制作图纸都是他从网上花钱买的,属于各方面性能都相当好的一款,他自然知道该枪的各种数据。 不算刺刀,枪长也达到了一米七六,竖起来比大明好些男子都要高了。 单枪管就长达一米二左右。 火枪长了无论是携带还是使用都不太方便,但在当下,燧发枪必须制作得这么长。 其一,时下使用的是黑火药,威力有限,要想火枪打得远、威力大,枪管就必须够长。 其二,使用黑火药射击时会产生大量白烟,枪管长了反而可以减少对枪手视线的干扰。 最后,枪长了加装上刺刀才能更好的当做冷兵器用。 不过,知道归知道,看惯了现代枪械的郝光明看到实物后仍旧觉得太长了。 而在朱媺娖身后的亲卫们来看,这把燧发枪并不长,但造型却有些怪。 首先,这杆燧发枪加装了以前明军火铳所没有的木质枪托,可以更方便地射击。 其次就是带燧石的扳机替代了火绳,显得简练了不少。 最后则是枪杆下有三个凸起的卡槽,成一条线排列,看着像是放通条的,却又不太像。 朱媺娖之前几次来军器局视察,已经看过这款成品燧发枪的前身,此时见了倒是并没有什么特殊表现。 她拿在手中摸索了一番,便拿起了刺刀装在卡槽内。 这刺刀呈三棱状,刀身、刀柄各长一尺,更像一把短矛。 三个卡槽间有两个可以活动的铁扣,扣上去,刺刀便卡钳得很紧,扳开来则有比较容易取下刺刀。 试了试,朱媺娖对此颇为满意,又问:“此枪能打多远?” 赵言道:“回禀监国,此枪性能要优于前三个型号,有效射程可达三百步,哦,也就是两百米。” 如“性能”、“型号”等词,都是赵言从那份燧发枪设计图纸中学来的,当然,也有前几次与朱媺娖“交流”受到的影响有关。 至于米,却是如今军器局都用上了后世的国际标准单位,只是很多人还不习惯,日常交谈仍喜欢提起大明的单位。 朱媺娖听了微微点头。 这本就是一款在设计上极为成熟的滑膛燧发枪,有效射程能达到两百米,正好符合郝光明所给的图纸上预期数据,并没让她多惊讶。 因为她知道,滑膛枪的有效射程不等于实战射击距离——即便是这一款燧发枪设计足够优秀,估计实战中也得把敌人放到百米左右再打。 “枪手熟练之后,每分钟能打几发?”朱媺娖又问。 既然在军器局引入了后世的长度单位,后世的时间单位自然也引入了。 因此,赵言听了直接答道:“因为使用了纸装火药,枪手熟练后最多可每分钟射击三发。” 另一边的郝光明听到这里,忽然想起了昨晚才看到的一个资料,于是就对朱媺娖说了。 朱媺娖随即便对赵言道:“你让人以薄麻布侵染油脂包裹弹丸进行装填射击试一试。” 赵言听了先是微愣,随即就眼睛发亮,有些兴奋地道:“卑职这就让人去尝试。” 作为一个对火铳感兴趣的人,赵言稍稍一想,便明白了朱媺娖这个点子的妙处。 油脂有润滑所用,多半会让铅弹装填得更快。 而薄麻布则能有效防止泄气(增加气密性),很可能让火枪射击得更远更精准! 军器局内是有射击场所的,因为是朱媺娖的要求,很快一切都准备好了。 火铳所最年轻的工匠王铁柱自告奋勇地进行试射。 这款燧发枪原本就经常由他试射,装填已十分熟练。 只见王铁柱斜杵着燧发枪,熟练地拿出纸装火药包咬开,倒入枪管内,然后以侵染了优质的薄麻布包裹比原来稍小些的铅丸,用通条捅入枪管内。 这一下,王铁柱就感觉出不同来。 以往为了气密性,铅丸实际略比枪管大一点点,即便是熟手,捅入时也颇为费力耗时。 现在他却感觉仿佛一下子就捅进去了——并非是不掩饰,他感觉到就是紧擦着枪管内壁进去的,只不过很滑,所以才很快。 这种感觉让王铁柱更兴奋了,当即端起燧发枪,对准了两百米外约莫五人并排大、一丈高的靶板,扣动扳机。 砰! 一声脆响,白烟在燧发枪前端爆出。 同时铅丸也射穿了前方第一重靶板。 一个小吏跑过去,然后就惊喜地大喊到:“透了两重靶板!镶嵌在第三重靶板上了!” 听见这话,赵言不禁道:“以前两百米只能透一重靶板,而今却透了两重,监国此法太有用了!” 朱媺娖淡然微笑,继续看着。 因为她很清楚,这不是她的智慧,而是后世的经验。 靶场上王铁柱打了一发后并没有停,立即又开始装填弹药,并且退后五十米打出了第二发。 “透一重靶板,镶嵌在了第二重靶板上!” 王铁柱再退五十米,装填了第三发弹药并射击。 这一次却是没能打穿第一重靶板。 当做在场的每个人都很兴奋,因为前后三发,刘铁柱只用了一分钟! 减去其两次退五十米的时间,再考虑到其对加浸油薄麻布这一步骤不熟练的因素,等真正熟练射击时,应是能达到每分钟四发! 而且从三个弹孔的分布来看,射击精度也有所提升! 赵言当即躬身拱手,道:“恭贺监国!有此利器,监国定能横扫贼寇与东虏!” 朱媺娖见仅加了一个小步骤,就能令这款燧发枪威力提升不少,自然也是很高兴。 不过她也知道,滑膛燧发枪相较于加了膛线是燧发枪并不算什么。 因此面对赵言等人崇敬的目光她只是微笑了下,道:“回头你便按流程上报,让枪械厂那边尽快批量生产。” “是!” 另一边郝光明则道:“既然这款燧发枪要定型列装了,你就给取个名字吧。” 朱媺娖听了便想让郝光明取,但此时周围很多人看着呢,她却不好跟郝光明说话。 于是想了想,便对赵言道:“记住,上报时要写上,本宫已为此枪取名为‘光明式’。” 赵言听了以为是为“光大明国”之类的寓意,立即应了。 另一边郝光明听了微愣。 随即就觉得这名字有点尴尬,可心里却又莫名有些开心。 第171章 铁模铸炮,成都暗流 离开火铳所后,朱媺娖又来到了火炮所。 一头发花白的老者带着几名小吏出来迎接,行礼。 “参见监国。” “平身。” 礼毕,朱媺娖便直问:“以铁模铸炮法试造红夷大炮的项目进展的如何了?” 这个老者便是火炮所所长,原是位铸炮经验丰富的老工匠,叫做韩富。 虽然已经见过朱媺娖好几次,但他此时仍显得颇紧张。 闻言道:“回···回禀监国,已经成了。” 朱媺娖听了高兴,问:“所内有铁模法试造的红夷大炮成品吗?带本宫去看看。” “是。” 铁模铸炮法是朱媺娖在七月间第二次来军器局视察时,便传给军内铸炮工匠的。 但当时为了应对张献忠的大军,铸炮的工匠们便先实现了虎蹲炮的铁模铸造,而后在十几天内迅速铸造了一批虎蹲炮。 等到张献忠围攻成都时,铁模发铸造的虎蹲炮更是多达上百门。 这才让一面城墙上能有几十门火炮。 如果是按照以前大明惯用的泥模铸炮法,塑造泥范都需要一个月,而且泥范都只是用一次,下次再用又要重新做,想要铸造一批火炮起码得一两个月的时间。 而铁模铸炮法即便算上后期的加工时间,也不会超过十天。 历史上,铁模铸炮法是清朝监生龚振麟在1841年发明,虽然好用,但最初也是有一些不足之处的。 但郝光明既然找到铁模铸炮法给朱媺娖,自然是将各种小问题的解决、完善之法也一起教了。 得到具体铸造方法的火炮所这边实际只负责将方法实现。 打败张献忠前,铸炮工匠们一直都在全力造虎蹲炮,因此对红夷大炮的试造才拖到战后。 现阶段红夷大炮虽然不易拉去野战,但放在城墙、关隘上却是防守利器。 按照朱媺娖之前和李岩、红娘子等人的预估,最迟十一月大顺军便会发现马科、黎玉田归明之事,以及四川的局势变化。 早的话,说不定现在已经发现了。 那时大顺军必然会分出一部来攻打四川。 虽然如今朱媺娖手下不再缺兵少将,但若能尽快造出一批红夷大炮,防守起来也会更容易些。 甚至对明年朱媺娖谋取大顺军残部也更加有利。 到了火炮所内,朱媺娖先后察看了韩富等人试造的三种口径的红夷大炮。 朱媺娖是跟郝光明一起研究过红夷大炮及铁模铸炮法的,因此大炮铸造得是否成功,好不好,她还是能看出一些的。 看完之后,她便不禁满意点头。 铁模铸炮法一模多铸,相较于泥模铸炮法不仅成本低、工时少,而且因为铁模不像泥范那样含有水分,使得铸炮内气孔也减少很多。 另外,铁模铸炮的内外都更为平滑,减少了后续清理表面、镗铣炮膛的工作量。 如火炮所试造的这三门红夷大炮,看着就有一种金属的美感··· 离开火炮所后,朱媺娖又一次来到了枪械厂。 说是厂,其实还是原来军器局中制作火铳的作坊。 今天朱媺娖刚来时,就将带来的一箱钻头交给枪械厂,让工匠们替代原来的钻头,试验其对枪管的加工效率。 此时已过去一个小时了,她便准备来问问是否试验出结果了。 枪械厂厂长是以前军器局的一名小吏,做人做事都很不错。 他带着一名厂里的执事向朱媺娖行礼之后,听朱媺娖问起钻头的事,就满脸喜色地道:“监国所赐下的钻头真是宝物啊,不仅钻管速度比之前提升了一倍多,而且半个时辰下来都没太明显的磨损。 以前的钻头,加工四五根枪管就要报废掉。而监国赐下的钻头,估计加工个几十根枪管都没问题!” “很好。”得知这个试验结果朱媺娖也很高兴,道:“火铳所那边的燧发枪本宫也很满意,已准许定型。等后面命令下来,你们枪械厂便全力制造燧发枪。明白吗?” “卑职明白!” 这位厂长听了朱媺娖的话是真高兴。 因为有事做他才能立功——如今在监国府下做事,立了功不会有人侵占,而有了功劳即便不能升官也会受赏。 他可比以前有干劲儿多了。 ··· 在朱媺娖连着几日到军器局视察,忙着提升军器局制造军备的工艺水平时,成都城中却有些许暗流涌动。 黄家。 祖上是铁匠出身,但却是在元朝时就混好了,在明朝时陆续买了不少地,成为了地主。 不过黄家如今收入的大头却不是来自土地,而是家传的几个铁厂、铁器作坊。 黄家虽然有钱,但亲近人里并没有在官府做官的,因此直到现在才得知监国府准备排查铁矿、铁厂的事。 书房内,黄文栋、黄聪父子俩相对而坐,都紧锁眉头。 “爹,别犹豫了,赶紧派人去西边山里通知吧。”黄聪焦急地道。 “大军昨日便出城了,只怕来不及啊。”黄文栋满脸担忧。 黄聪道:“大军行进速度哪能和我们家的快马相比?而且西边山里的铁矿、铁厂那么多,未必一上来就查到我们家的。” 黄文栋道:“据说现在成都城外有不少乱兵、贼匪,我们就算快马,未必能安全过去。 另外,就算快马过去了,那边的铁矿、铁厂该如何处理? 从府衙传出的消息看,监国府这次会查得很严,我们家的铁矿、铁厂怕是大半保不住。 最重要的是,那边的管事可以撤走,可那么多矿奴藏到哪里去?事情一旦暴露,恐怕我黄家便有灭门之祸啊。” 听了这番话,黄聪眉头皱得更紧,起来走了两步,眼中便闪过一抹狠厉神色,压低声音道:“爹,这次排查后家里估计是用不到那些矿奴了。 就算以后需要,再弄一批就是,反正不值钱。不如···” 说到最后,黄聪用手掌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黄文栋听了惊讶,忍不住道:“那可是上千号人啊。” “爹你糊涂了吗?”黄聪不禁瞪眼,“正是因为他们人多,我们才必须这么做。要知道,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黄文栋想想,觉得确实得按儿子说的办,便一咬牙摆手道:“行了,就按你说的做吧。记住,千万别留下什么手尾!” 说到最后,黄文栋神色严厉起来。 黄聪道:“爹放心,关乎一大家子人性命的事,我不会马虎的。” 也是这天晚上,成都城内的董家也在商量这件事。 与黄家不同,董家的家产中并无矿洞、铁厂、铁器作坊。 董家祖上原是蜀王府的管事。 后来便借着职务之便,帮西边几个县的士绅土豪将矿洞、铁厂挂在蜀王府下面以免税。 如今黄家虽然有两三代人不在蜀王府做事了,家里还出了举人,购置了不少良田,混成了士绅。 却依旧凭借着祖上的人脉关系,给地方上的矿主、开办铁厂的土豪等人提供便利。 董家这么做自然不是因为他们乐于助人,而是因为这些县里、向下的土豪年年就会给孝敬董家很多礼物,甚至在其他生意上给予董家非同一般的优惠。 这方面的收入,才是董家能成为成都富绅的关键,否则仅凭那一千多亩良田,董家也就是一个普通地主罢了。 董家书房内。 董文贵也是紧锁着眉头。 他两个儿子则各执一词。 大儿子黄鉴是个秀才,已经快四十了,却仍未中举。 此时苦劝道:“爹,我们决不能再跟那边联系了,此事最好当做不知道。” 第172章 横扫矿贼,粮种长势 “不联系我们就能托得了干系吗?”小儿子董勇瞪着眼睛,情绪有些激动,“那些人和我们家可是有书信往来的,鬼知道他们有没有留着爹或者我的书信。 就算没书信,那些人要被抓捕了,大刑伺候下肯定会招出我们家。 爹,必须尽快派人通知那些人料理首尾,只有他们没事,我们家才会没事啊!” 听了董勇的话,董鉴要反驳什么,董文贵却皱眉阻止了他。 “老二说的有道理,我们家跟那些人关系那么深,不是装聋作哑就能安然无事的。”董文贵说着看向董勇,“这事就交给你了,一定要让那些人尽快知道监国府要排查铁矿、铁厂的事。” “明白!”黄勇应了,有些得意地看了黄鉴一眼。 他因为读书不成,连个童生功名都没有,在家里一直低这位秀才大哥一头。 可那又怎样呢? 如今董家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老爹最信任的还不是他? ··· 成都府及周边矿藏丰富,因此城内在矿产利益方面分了一杯羹的士绅、富豪有不少家。 虽然这些人并非都深陷其中难以自拔,但在通过各种途径获知监国府要排查铁矿、铁厂以及其他矿场的消息后,赶着往外面送信的便不止黄、董两家了。 其中如黄家这样明面上和铁矿、铁厂之事有关系的家族,却是从前两日开始就被李振武的人盯上了。 而董家与西边一些土豪矿主的关系虽然并没有摆在明面上,可在成都知道的人却并不少。 李振武接受的十几个本地锦衣卫暗哨中,恰好有人知道此事,因此董家同样被盯上了。 八月十八日这天早上。 黄聪带着一二十名骑手,护着一顶轿子出城。 才出了城门,他们就被一队将士拦住了。 黄聪虽然心里很看不起这些当兵的丘八,可还是带着笑对那队长道:“将军有何贵干?” 队长问:“你们这么多人马出城作甚?” 黄聪道:“这不是前些日子贼兵围了成都吗,岳丈家在城外,内人担心家里安危,便让我送她回去省亲。听说城外多贼匪,我便多带了些护院。” 说完,黄聪还给身边伴当使眼色,让其给队长塞银子。 可这队长却没接。 同时队伍中一个貌似普通兵卒的男子走出来,笑问:“黄公子,你岳丈家是在东北边的金堂吧?怎么走西城门来了?” 这话让黄聪笑容一下僵硬了,瞬间紧张起来。 他道:“我是想到西郊办点别的事,再去金堂。” 男子笑容变冷,道:“我看你要去的不是金堂,而是崇庆州吧?” 听见这话,黄聪控制不住的变了神色,口中却道:“阁下说笑了,我怎么会去崇庆州呢?” 男子摇了摇头,难得再跟黄聪啰嗦,直接亮出一个牌子,道:“我是锦衣卫南镇抚司小旗魏龙,黄公子就不要狡辩了,让你的人都下马随我走一趟吧。” 得知魏龙是锦衣卫,黄聪瞬间脸色苍白,想要呼喝身边护院一起冲走。 可瞧瞧已经为主了他们的一队官军将士,以及城门其他数百官军,他最终还是颓然地下了马。 也是在这一日,董家派出城的一位管事同样被锦衣卫南镇抚司在城门外截住。 ··· 十日后。 李定国从彭县、崇宁、灌县等地传来捷报,横扫几县矿贼(护矿队、监工)数万众,解救矿奴、铁奴三万多! 另缴获金近十万两,银五百多万两,其他矿产等物资无算! 以彭县、崇宁、灌县三地为主,地方士绅、土豪或有勾结矿贼者,或有阻挠官府排查矿场、铁厂等民营作坊者,皆被抄家缉拿! 捷报传到成都城的当日,锦衣卫便借调了大队官军将士分头出动,对成都城内与矿贼有勾结的几家士绅、富豪进行逮捕。 其中在成都士绅、富豪圈也颇有些名声的董家便是其一。 董宅。 从外面看已经被官兵完全包围,可街上大胆看热闹的百姓却并没有听见往日里官府破门时女眷的哭喊声。 只是隐隐听到一些哭泣声。 董宅主屋前的院子中。 董文贵颓然的瘫坐在屋檐下,董鉴则在一旁傻站着。 至于刚才意欲翻墙逃走的董勇则被官军将士狠揍了一顿,此时被按在地上,鼻青脸肿。 董家的女眷都被带了过来,虽然官军并没有对她们动手动脚,却还是一个个哭哭啼啼的。 南镇抚司百户徐智虎自己拿了一张太师椅,坐在院中,看着董家父子问:“三位,都到这一步了,还不老实交代吗?把你家和那些矿贼往来的账本交出来吧?” 董文贵不吭声。 董勇则挣扎着道:“我们家跟那些开矿的根本就没往来,哪儿来什么账本?!” 徐智虎根本不搭理董勇,只看着董文贵道:“你们董家犯的并不是什么大罪,够不着抄家灭族。 但你们要是拒不配合,那我也只能让后面的诸位将士动手搜查了。 那时候这大宅里的东西可没有几样能保证完整了。 若是搜不到,我就只能将你抓去大刑审问。 听说监国赐下了一种带雷电的刑具,或许你们可以有幸感受一番。” 听到并不会抄家灭族,董文贵已经动摇了,等再听徐智虎提到什么带雷电的刑具,联想到中公主乃是“仙女下凡”的传闻,董文贵顿时打了个哆嗦,忙道:“招,我全招···账本在我书房的暗格里。” 听见这话,徐智虎露出笑容,示意身后的锦衣卫校尉带人去搜查。 有句话他没对董文贵说。 虽然监国府没下令抄家,但却会根据证据对董家进行巨额罚款。 不出意外,董家怕是会从富绅一下子跌落为小地主。 至于董文贵、董鉴、董勇等与那些矿贼勾连较深的人则会被判刑,或是流放,或是充为劳役。 董家的好日子,没了。 与此同时。 黄文栋坐在家中心神不宁。 儿子黄聪都已经出城十天了,却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 而今城内官军四处,抓捕诸多与私矿主有关的士绅、富豪,这让黄文栋不得不担心。 “东家,打听到消息了。”管家小跑着进来。 “快说。”黄文栋催促。 管家道:“这次官兵上门抓捕、抄家的都是与彭县、崇宁、灌县等西北边矿主有关的人,崇庆州那边的一个没动。 这说明官军八成还没去崇庆州,有这么多时间少东家肯定能料理好首尾的。” 听了这话,黄文栋稍松口气,却仍觉得心神不宁。 随即便忍不住问:“可要是他没到崇庆州去呢?” 管家道:“不会吧,少东家带着二十几个护院呢,即便是遇到大股贼兵,也是有机会跑的。” “也是。”黄文栋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三天后。 黄文栋终于见到了儿子黄聪。 但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黄聪是带着锦衣卫、官军一起进门的··· 蜀王府。 承运殿。 朱媺娖正坐在王座上听李岩汇报崇庆州传来的捷报详情。 “崇庆州那边的矿主虽然得到了消息,但并没有给前去排查矿场、铁厂的官吏造成什么麻烦。 少数矿上的护矿队、监工顽抗,也都被李将军轻易平定。 截至目前为止,崇庆州已排查私矿二十八处,缴获、查抄所得的黄金有八千多两,白银七十万两,其余物资暂时尚未统计。” 朱媺娖听了先是满意点头,随即又问:“李定国眼下可进入邛州了?” 在监国府对矿场、铁厂的排查计划中,成都府内的彭县等地其实都是次要目标,邛州的蒲江、大邑才是重点。 李岩道:“崇庆州与大邑毗邻,李将军应是已经到邛州了。” 朱媺娖再次点头,道:“邛州的事还需李督理多盯着点,尽量别处差错。” “是。” 李岩应了后却没走,朱媺娖有些奇怪,不仅问:“李督理还有别的事?” 李岩犹豫了下,道:“监国,昨日龙巡抚同我议论,说监国府是时候通告各地,令四川内外皆听从监国号令了。” 朱媺娖想了下军队整编的进度,便道:“明日上午本宫会召集城内四品以上官员,及监国府军政要员,在承运殿商议此事。” 等李岩离开后。 朱媺娖便跟着费珍娥来到她所居住的院子,一边查看那些从后世带来的粮食作物长势,一边思考事情。 如今已是九月初。 成都城外的不少稻子都开始收割了。 朱媺娖让费珍娥照料的后世杂交水稻、超级稻虽然种得较晚,可如今也快到了收获时期。 不论是杂交水稻还是后世的超级稻,都颗粒饱满、谷粒满穂,看起来十分的喜人。 同样是四五月份的栽种的红薯,此时也快到了收获时期,下面的根块都把栽种的陶盆撑破几次,最后被费珍娥小心移植到了小院的花圃中。 看到这些后世作物长势良好,甚至就要收获,朱媺娖高兴之余却难免有点遗憾。 “早知道它们能在大明长活,当初就该多种一些,这样明年就能拥有更多的良种了。” 另一边的郝光明听见这话,不仅笑道:“你这明显是贪心不足啊,不过也不用太过遗憾。 杂交水稻先不说,超级稻、红薯既然已经验证能在大明播种,后面你可以多带些良种过来,这样明后年种植规模应该就能扩大不少了。 而且,眼下就快要到了种植冬小麦的时节,你可以优先带麦种到大明,这样明年就能得到很多麦种。” “也是。”朱媺娖露出笑容,随即思维跳跃,问:“对龙文光所属的号令四川内外之事你怎么看?” 郝光明道:“这个说起来话可就多了,我们晚上再聊吧。” 听到“晚上再聊”这四个字,朱媺娖不知道想到什么,俏脸莫名微红。 第173章 整军三十万!点将封官! 次日。 九月初二,上午。 朱媺娖召集成都城内四品以上的官员以及监国府的军政要员到承运殿,共同商议正式通告四川内外她任监国的事。 这件事并非只是向四川及其他尚在大明掌控之地通告一个消息那么简单。 须得考虑各方面可能会有的反应,内中又有不少具体情况需要讨论。 毕竟,她虽是奉崇祯遗命监国,但到底是公主而非皇子。 至于说“得天所衷,赐大神通”这种话,在没亲眼见证前,正常人都只会当个笑话。 只派个信使空口白牙地以这种理由要求地方上的官员、武将承认她这个监国,只会引起反感、轻视。 要知道,当初即便是派人去争取曾英、杨展这两个才有点名气的武将,李振武、高胜奇也是带着手提灯这种后世造物,废了好一番嘴皮子才取信的。 因此,无论是在朱媺娖入住蜀王府,刚掌控成都城的时候,还是在八月上旬刚打败张献忠、收降大西军的时候,朱媺娖以及其麾下诸文武要员都没提“通告四川内外公主监国”的事。 偶有下面的官吏想以此事邀功,也都被监国府压下。 到如今,做这件事的时机终于是到了。 主要是因为军队整编初见成效,监国府已基本掌握之前收降的32万大西军。 当然,在整编之后,真正编入战斗序列的大西军就没这么多了。 首先,作为朱媺娖亲军的御林军除朱雀营外其余三营皆已满编。 朱雀营的女兵也达到了330人。 故御林军目前共有20330人。 值得一提的是,朱雀营虽然没有满编,但装备却颇为豪华。 在防具上,每人都有一套后世的女式软防弹背心,外加一套带精良布面甲护臂、护膝、护腿的火红色甲衣,以及翎耳钢盔(将军盔)一个。 当然,目前钢盔都还在打造中,估计得等铁厂那边钢铁产量提升上来,才有可能交货。 在武器上,每人配置全长三尺三的柳叶钢刀一把,可连发五箭的精良手弩一把。 最重要的是,每人还会配置两把燧发短手铳! 这样的武器、防具,在当前的大明绝对算是精良到了极致。 可惜以朱媺娖如今掌握的势力生产力,也只能少量装备。 就比如说连发五箭的精良手弩,十分技巧,其中用到不少钢制零件,自魏晋南北朝时就有,却一直没能大量列装部队。 除了因为其射程、单发威力小于正常弩箭外,最大原因便是太贵了,装备不起。 一直都只是作为少数权贵人物亲卫、心腹的装备。 再如短手铳,威力虽然比手弩大,可制作起来同样困难。 目前朱媺娖的朱雀营都没能达到人手一柄,想要按要求每人两把,估计得等几个月以后了。 至于其余三营,除了神机营的光明式燧发枪只装备了八百,还差四千多杆,其他的装备倒是勉强凑齐了。 当然,虎贲军用的只是精良锁甲加布面甲,想穿上板甲还得等铁厂、兵工厂那边的相关设备造好··· 禁卫军也如计划般的编制出了三个军镇,并且其中一个还是全骑兵的军镇,共36000人。 其中正兵至少也是之前大西军、官军中的精锐层次,辅兵至少也是敢战之兵层次。 并且因为做了年龄等方面的限制性筛检,整体兵员素质比以前的精锐加敢战之兵还要强不少。 禁卫军之后的边防军则整编出了五个军镇,共计6万人。 边防军的整体兵员素质虽然较禁卫军有所不如,但基本也是按照正兵为以前的精锐,辅兵为以前的敢战之兵这个标准来的。 排除御林军、禁卫军、边防军这三个第一战斗序列军队中的辅兵,其实大概编入了原来的十万精兵。 原来的大西军降兵及成都方面军大概共有精兵十四万,只是整编后缩水了一两万。 而且总得给后面负责守卫地方的卫戍军留一部分精锐作为队伍骨干。 不然边防军至少还能再编出一个军镇来。 至于属于第二战斗序列的地方卫戍军,目前暂编了八个军镇,共96000人。 基本都是由少数精兵和敢战之兵组成,要拿到外面和其他明军、普通大顺军相比,也是能称为精锐的。 至于工屯军,目前也只编八个军镇,共96000万人。 也即是说,经过这次大整编后,原来监国府下总数高达四十万的军队,缩减到了约三十万人。 之所以能筛去十万之众,除了整编对兵员素质要求较高外,另一大原因便是大部分原大西军的四川兵都选择回乡为民。 虽然如今监国府下的军队待遇算是很不错了,但在普通百姓中“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观念依旧根深蒂固。 再加上四川算是明末时期受天灾影响相当小的区域,如果没有连绵的兵祸以及地方劣绅土豪和官府的压迫,老百姓小日子还是能过得下去的。 如今大西军已被打败,四川也将被平定,受朱媺娖的监国府管辖,太平可期。 那些原本或是被裹挟,或是迫不得己加入大西军的“四川兵”,自然更想回乡安生地当个侍弄田地的老百姓。 这对监国府来讲也是一件好事。 毕竟监国府的养兵策略和张献忠等流寇军不一样。 监国府奉行精兵政策,每个兵都要实打实地给钱粮做军饷,军队并非越多越好。 要知道,在大明晚期天下大乱之前,四川也算是半个边地了,需要经常镇压作乱的土司,以及偶尔发生的农民起义。 即便如此,当时整个四川的军队加起来估计也就十万左右。 如今朱媺娖需要以四川为根基平天下,这才整编出三十万兵来。 否则,正常情况下以一省之地养这么多军队是很不划算的。 何况如今朱媺娖实际掌控的只有成都府、潼川、保宁三地,顶多再加上李定国刚进入几天的邛州。 只论面积的话,估计也就是此时全川的七分之一。 另外,其余地方还有不少别的明军、大西军以及其他贼军。 这些势力的具体情况,也是今日朱媺娖和李岩等人需要了解和确定的。 ··· 承运殿。 “参见监国!” “诸卿平身。” “谢监国!” 殿中十几人皆行跪地稽首礼参拜朱媺娖后,便以文左武右分成两列。 文臣这边共有五人。 排在最前面的是四川巡抚龙文光,第二位才是李岩。 后面则依次是张继孟、刘鳞长、刘之渤。 这里面除了被朱媺娖正式任命为四川按察使(原来是副的)的张继孟,刘鳞长、刘之渤其实都够不上四品,只能算以要员身份参加。 武将这边则有六人。 依次为红娘子、马科、刘镇蕃、曾英、刘文秀、杨展。 至于曹勋、艾能奇,在整编后的军队中资格都差点,没能参加这次会议。 “日前龙巡抚提议应向四川内外正式通告本宫监国之事,念军队整编初见成效,本宫便召诸卿前来商议,毕竟此事牵连复杂,关系重大。 不过,在议此事前,本宫还是先说一下整编后的各军主将任命。 正式任命的旨意会议之后就下发,这里便让费司簿先念一下吧。” 听了朱媺娖这番话,文臣这边都是一副老神在在、事不关己的样子。 武将们除了红娘子,剩余几人神色都有明显的变化,或是兴奋,或是紧张,眼中皆蕴含着期待。 站在阶陛一侧的费珍娥开口了,所念旨意格式有些奇怪,却是融入了不少后世的言语习惯。 “奉天承运,兹以大明监国名义,任命红娘子为禁卫军提督兼禁卫军第一镇总兵官。 任命刘文秀为禁卫军第二镇副总兵官,暂代总兵之职。 任命马科为禁卫军第三镇(骑兵镇)总兵官,加左都督衔。 任命刘镇蕃为边防军第一镇总兵官。 任命曾英为边防军第二镇总兵官。 任命杨展为边防军第三镇副总兵官,暂代总兵之职。 任命李定国为边防军第四镇总兵官。 任命白文选、冯双礼、王尚礼、马元利、张化龙、李仁六人依次为成都、重庆、潼川、顺庆、夔州、保宁六地的卫戍军镇副总兵官,暂代总兵之职。 另任命董琼英为御林军朱雀营参将,艾能奇为御林军骁骑营参将。” 到这里费珍娥就念完了。 各军主将之下的其他将领太多,她要念太耗时间,朱媺娖也没让念。 另外必须一提的是,曹勋因为比好适合做骑兵将领,又因为曹家世代为黎州安抚司指挥使,属于需要压制的地方土司豪强,所以便被朱媺娖任命为禁卫军的骑兵镇的一营参将。 此外,还有一个边防军军镇、两个卫戍军军镇仍在整训中,也没有合适的人用,便暂且没有安排主将。 御林军的虎贲营、神机营同样没找到合适的主将人选,战士都以副手统领。 在郝光明的建议下,朱媺娖准备在通过这次会议了解四川其他地方武将后,从地方武将里选调几人加入监国府下的新编军队体系中。 承运殿的六名武将都被念到了名字,于是便一起出列,向朱媺娖行礼齐声道:“臣等领命!” 这些人最低也是个副总兵官,在朱媺娖面前没必要再自称末将,足以体面地自称一声“臣”了。 待这些武将归列后,朱媺娖用清脆悦耳的声音道:“本宫监国之事此前虽然没正式通传各地,但想来过去这么久,川省内各州府也该收到些消息了。 如今本宫虽然已击败张献忠,手握二三十万大军,但地方上的也总归是大明臣子,若正式通告本宫监国之事,还是需要考虑下这些人会有何反应的。 尔等谁对四川其他地方上的主官、主将有所了解的,不如便讲一讲吧。 对了,为了方便诸卿对四川形势认知得更具体一些,本宫这里有一卷后世的四川承宣布政使司地图。 因时间关系,此图或有些许错谬,但总体还是精细可信的,便给诸卿一观,作为参照。” 说完,朱媺娖看向费珍娥。 费珍娥立即会意,示意两名在殿内担任侍卫的御林军将一面屏风抬到了殿中央的阶陛下。 众人望去,便见这屏风上挂着一副长达一丈,宽也有七八尺的大地图,赫然是大明的四川行政地图。 龙文光等人忍不住伸着脖子细瞧。 只见地图上线纹密布,字迹如麻,却又都清晰可辨,当真是比他们以往见过的任何一幅地图都要精细、美观。 【求正版订阅啊,大哥们!】 第174章 日月山河***处埋忠骨! 这殿中不论是文臣还是武将,都是对四川地理及行政划分有相当了解的,因此稍看了几眼,便都忍不住赞叹起来。 “好图,真是好图啊。” “这般精细的地图,往日怕是只有在京城存放军机密文之处才能看到吧。” “有了这幅图,我们才算真正知道四川是什么样子啊。” “···” 因为人不多,所以各人轻声赞叹了一两句就停了下来。 朱媺娖问:“哪位卿家愿意先讲?” 有了图,众人更加积极,顿时就由好几个想要出列,结果却被龙文光抢了先。 龙文光道:“臣在四川任职多年,如今又是巡抚,便来抛砖引玉吧。” 其余几个本想出来的人听了暗自腹诽:你都巡抚了还抛砖引玉? 龙文光却是自顾地走到大地图近前,顿觉这幅地图给他的观感更爽了。 男人嘛,哪个不爱对着地图指点江山呢? 尤其是这种精美的大地图。 略一沉吟,龙文光目光便落到了地图东北部,道:“臣此前为川北参政,便说说这川北几地吧。 西北角的松番卫,地广而险,并无州县,多为藏族、羌族等土司。 而今镇守松番卫的是副将(副总兵)朱化龙。 此人湖南籍,自天启年间便多次参与镇压各地土司的战争,累功至副总兵,实是一员能征善战的宿将。 七月时,臣刚到成都就曾传信让此人带兵来援,也不知是信使路上出了事,还是有别的原因,至今都没有消息。” 在龙文光说起朱化龙时,另一边郝光明也迅速搜索到了朱化龙的史料,将内容念出来,给朱媺娖作参考。 “朱化龙,字庆云,湖南辰溪人。 天启年随王三善平定水西土司安邦彦叛乱,任队长,累功升为湖南沅州守备。 又平五苗叛乱,升任都司。 随秦良玉战老回回马守应,有功,升黄岭参将。 之后左迁海防中协副总兵,平定长山岛海盗,擢升都督佥事。 因母年老,求辞职归乡。调中军偏抚(副将),在衡州平定陈朝明叛乱。 后得陈新甲推荐,加左都督衔,为副将镇守松番卫。 历史上,他将在今年收复茂州、龙安府、威州,击败孙可望。 后来清国肃亲王豪格入蜀,遣人招降,朱化龙不应。 永历帝即位,封其为宁西侯。 后朱化龙二攻龙安府,为清国汉将李国英所败。 永历二年,吴三桂攻略川蜀,以高官厚禄招降纳叛,朱化龙为其义子陈佳盛出卖,城破被擒,不屈而死。” 给朱媺娖念完朱化龙的资料,郝光明又不禁感叹,泱泱大明,一两亿人口,无论文武,真不缺乏人才,只可惜大明朝廷能挑选出来并用好的太少了。 朱媺娖倒没想太多,只觉得这朱化龙能战又忠孝,当真是一员良将。 然后她便出声问:“龙巡抚觉得监国府在松番卫这边该如何安排呢?” “这,”龙文光闻言略一沉吟,便道:“松番卫乃羁縻卫所,唯有善战者方可镇压诸土司,不如就让朱化龙继续担任松番卫副将。” 朱媺娖听了微微点头,却道:“那便传旨告知朱化龙本宫任监国之事,并授其为松番卫戍军总兵官,整编松番卫所兵为卫戍军。如何?” 龙文光立即赞道:“监国英明。” 李岩、刘鳞长等人也纷纷点头,觉得这般安排可以。 这道旨意充分表示了监国府对朱化龙的信重,只要朱化龙不是太过抗拒公主监国之事,接受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当然,升官、给任务都是小手段,成都一战的胜利,及监国府掌控的二三十万大军,才是保证各地臣服的根本。 “龙安府呢?”朱媺娖又问,“而今主官主将都是什么人?” 地图上,龙安府夹在松番卫与保宁府之间,南与成都府相邻,并不算大,位置却也颇为重要。 龙文光道:“龙安府如今应是以知府詹天颜为首,此外,听闻镇羌参将赵荣贵在忠州之战败后退去了龙安府。” “那龙巡抚对这两人可有了解?” 龙文光道:“了解不多,臣只是那詹天颜乃是恩例拔贡出身,崇祯十年时才补了四川石泉知县的缺,极善内政,崇祯十三年被擢升为龙安知府。 至于赵荣贵,乃陕西人,似乎是樊一蘅的道标将领出身。 其人倒也颇为善战,可惜忠州之战时兵少将寡,终为贼军所败。” 龙文光不知道詹天颜、赵荣贵的底细,郝光明这边却是查了出来。 “詹天颜,字僯伍,福建人。 泰昌元年童子试本县案首。 之后屡试不中,直至崇祯元年以恩例拔贡举。 待崇祯十年,才补四川石泉知县缺。 当时李自成才入川肆虐过,攻陷四川县城三十八座,石泉县正是其一。 詹天颜到任时,县城为一片瓦砾废墟,流民遍地。 他就召集乡里的小吏、商人研究如何恢复民生。 然后便借贷为本,招募流民,发展生产,解百姓困苦,不仅很快让石泉县百姓安定下来,就连临县百姓也闻风来定居。 当年他便以政绩卓异,擢为庆阳府同知。 但当时张献忠、罗汝才余部肆虐川北,阻碍了道路。 巡按陈良谟就上疏奏请改任詹天颜为龙安同知。 没多久,恰好龙安知府因贪腐被罢官,詹天颜就以同知身份署理龙安府,不久转正。 崇祯十三年,张献忠攻陷剑州,本要攻打龙安,因听说詹天颜是个清廉好官,就没进入龙安。 在历史上,不论是张献忠占据四川时期,还是清军攻略川蜀时期,詹天颜都不曾投降,而是一直川西北一带坚守。 这时候他又展现了过人的军事才能,先是招募土兵对抗张献忠,后又设计大败清军汉将李国英,并以一隅之地顽抗清军七年之久。 等到后来吴三桂攻略川蜀时,先是以高官厚禄招降詹天颜,被詹天颜痛骂拒绝。 后来,詹天颜下场也是如朱化龙一般,被其部将出卖,被绑到了吴三桂军中。 见到吴三桂,他大骂吴三桂反咬同族,豺狼都不如。 吴三桂部下气得大声威胁,詹天颜横眉怒骂,便被吴三桂部下乱刀砍死。” 终于念完詹天颜的资料,郝光明一顿后却忍不住感叹,“历史上,你父皇死时大骂大明皆是亡国之臣,却不知,这日月山河,处处皆埋有忠骨啊。” 朱媺娖听到这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莫名感伤。 然后长长叹息一声,道:“传本宫旨意,擢詹天颜为川西参政,兼任龙安知府。” 承运殿众人见朱媺娖听龙文光说完好一会儿不说话,然后突然就叹息一声,开口便给詹天颜升官,都不禁愣住。 倒是李岩、红娘子经验比较丰富,很快反应过来,才道八成是郝光明在另一边说了这詹天颜的后世资料。 而詹天颜又是个有能力且忠于大明的人,所以朱媺娖才有这般反应。 虽然现如今监国府旨意皆出于朱媺娖,不像正式朝廷那样还需要经过内阁、六科,但李岩猜到朱媺娖下旨原因后,还是应道:“是。” 当然,这旨意也不会立马就写——这样正式的会议,殿中是有文官做记录的,可以会议后再办理这件事。 其余人虽然或是猜到部分,或是完全不解,却并无人提出异议。 武将就不说了,几位文臣中,刘之渤、张继孟都算是比较刚直的。 但两人对詹天颜都颇为了解,且原本刘之渤在甲申国难前便准备上疏奏请转詹天颜为按察副使、川西兵备道,负责在川西北屯田、练兵的。 如今朱媺娖直接提拔詹天颜为川西参政,倒也算是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稍倾,朱媺娖又道:“赵荣贵呢,谁能说说?” 她这话其实也是说给郝光明听的。 当即,郝光明就在另一边将赵荣贵的资料说了。 如龙文光所言,赵荣贵是樊一蘅为陕西兵备道时的标营将领。 增击败姚天动、黄龙起义军,还曾大败过李自成。 忠州之战时,赵荣贵之所以败于孙可望,除了兵少外,还因为缺少箭矢这一重要军备。 只是相较于朱化龙、詹天颜,赵荣贵后来的履历就不那么光彩了。 他在隆武元年,也即是明年,得知南京弘光朝廷被清军灭掉后,就投了清,还领军在茂州击败了朱化龙,逼得朱化龙不得不退回松番卫。 但是,后来赵荣贵的恩主樊一蘅南明朝廷任命为川陕总督,其结拜兄弟杨展、曹勋也纷纷也都坚持为明将,于是他就被樊一蘅招降,复归南明。 当时已是永历元年,正是吴三桂刚入川经略时,赵荣贵靠着反清的突然性,大败吴三桂,将其赶到了汉中,平定全川。 可惜清军终究实力强劲,而南明兵力又难以统合,多有内乱。 永历二年,吴三桂便卷土重来,在川北连败赵荣贵。 随后吴三桂就疯狗一般追杀赵荣贵,从保宁追到龙安,又追入陕西陇南,逼得赵荣贵又逃回川北,最终在剑州的荒山野岭力战而死。 而在承运殿中,与赵荣贵结拜了的杨展并没有说话,倒是刘鳞长开了口。 他道:“臣曾为川东参政,对赵荣贵有所了解。此人倒也算是善战,忠州时他的兵基本打没了,退到龙安应是准备练兵。 而今成都卫戍军既然多出两镇,不如命赵荣贵到成都来觐见监国。 若他肯来,便可让他领一营兵马回龙安,继续担任镇羌参将。 如此便可免得他龙安练兵,劳民伤财。” 从郝光明那里得知了赵荣贵的资料,朱媺娖觉得这人还是能用的,便点头道:“此事便按照刘协理说的办吧。” “是。” 朱媺娖随即道:“保宁的情况就不用说了,夔州的情况谁来讲一讲?” “臣此前为川北参政,对夔州的事倒是知道一些。” 众人闻言看向左首,却是龙文光又站了出来。 第175章 摇黄十三家,又一名贤臣 “夔州而今主要有三方势力,分别是我大明官军、张献忠部偏师及贼寇摇黄十三家。 盖因夔州多险山恶水,不论是官军还是贼寇,都很容易据险地坚守。 故贼寇难以攻占夔州全境,而我大明也难以将贼寇尽数剿灭驱除。 不过说起来,其中摇黄十三家主要活动于夔州、保宁两府交界,通江、东乡一线以北的大片山区。 其军势盛时,即可东进广元,西驱开县,南下营山。 若是被官府围剿得紧了,便会缩入大小巴山的崇山峻岭中,乃至北上汉中。 因此,摇黄十三家虽是起于崇祯初年,却始终没能剿灭,反而因一次次围剿令四川兵力渐弱。” 龙文光说道这里就停了下来。 朱媺娖则问:“这摇黄十三家以谁为首,可知十三家贼寇的详细情况?” 龙文光苦笑道:“回禀监国,摇黄十三家实则并不止十三股贼寇,究竟有多少股,又以何人为首,臣也不清楚。” 朱媺娖没问了。 因为另一边郝光明已经给她念起了摇晃十三家的资料。 她这才知道,摇黄十三家跟张献忠关系匪浅。 乃是崇祯七年张献忠入川时留下的两名流寇首领姚天动与黄龙(都是化名),勾结川北当地山贼、盗匪、土豪所组成的。 哪怕崇祯八年至崇祯十年的中原大战让姚天动、黄龙一个战死、一个被俘至京城活刮,他们留在川北地区的贼寇也没被剿灭,而是以摇黄十三家的称号继续作乱。 同时,朱媺娖更能理解张献忠为什么想取四川作为根基了。 不仅是因为四川自然条件好,更因为他对四川很熟悉。 据说张献忠年少时跟随父亲做小生意,就是往返川陕。 崇祯初年他起义后,带着兵马转战各地,实际论起来曾三次大举入川。 第一次是在崇祯七年,刚进来打下奉节,就被带着白杆兵赶来的秦良玉吓跑了。 第二次是在崇祯十三年,第三次则是在崇祯十七年。 摇黄十三家虽是承自崇祯七年姚天动、黄龙建立的贼寇武装,可在两人死后,所谓十三家中的大小股贼匪不断生灭,如今仍跟张献忠有关系的人估计都没几个了。 所以,在大西军攻入夔州后,摇黄十三家不仅没帮大西军,甚至有的还跟官军一起打大西军。 这也证明了另一件事,多年的剿匪进行下来,摇黄十三家和当地官军也有了勾结。 而在后世历史中,张献忠建立大西政权不久,几乎全川皆反,其中就有摇黄十三家,并且还是反大西军的一支主要武装。 在郝光明讲述他所查到的“摇黄十三家”相关资料时,承运殿中却有一人忽然向朱媺娖跪下。 “关于摇黄十三家,臣有一事未曾告知,还请监国治罪。” 跪下的人是曾英。 众人闻言看过来,惊讶的却不多,似乎早有所料。 朱媺娖直接问:“曾总兵说的是什么事?” 曾英道:“臣麾下将领李占春、于大海皆是出自摇黄十三家,李占春原匪号为托天王,于大海原匪号为震天王,又称白蛟龙。” 李占春、于大海的事其实之前郝光明、朱媺娖查找曾英资料时就有一定了解,只是将两人当做四川普通匪首,并没有联系到摇黄十三家上。 所以,听曾英这么说,朱媺娖还是略有点惊讶的。 但她并没有因此怪罪曾英的想法。 她道:“能令匪寇归降,本就是一件好事。何况他们是半年前投靠于你的,那时本宫尚未入川。 等你见到本宫时,他们已于你麾下多立战功,忠心心无需怀疑,又何须禀报? 不过,这二人既在你军中,你定然对摇黄十三家有所了解,便起来说一说吧。” “是。”曾英站起来,开口就提供了一个很重要的消息,“摇黄十三家如今应有大小二十几股贼寇,暂奉争天王武大定为盟主。 这些贼寇名为同盟,实则不过是因利相聚,关系错综复杂,却又很松散。 而且这些贼匪行事风格也各不相同,有如李占春、于大海这般心怀正义之辈,亦有喜好屠戮无辜,乃至食人的凶顽恶徒。 此外,他们与当地的地主、官军已勾结极深,近几年来,所谓官军剿匪,有许多不过是互相演戏罢了。 当然,他们由此从流寇衍变为坐匪,倒是让四川其他地方少了些兵祸。” 另一边,郝光明则为朱媺娖介绍了武大定。 这个人不值得多说,就一句话:是个有一定战力、善于投机却反复无常、卑鄙自私的小人。 因此,郝光明念完武大定的事,朱媺娖便对如何处理摇黄十三家有了想法。 让曾英回到武将队列,朱媺娖便问:“我大明如今在夔州主官或主将为何人?是否可信?” 说这话时,朱媺娖目光主要落在龙文光、刘鳞长身上。 这两人此前一个川北参政、一个川东参政,对处于四川东北角的夔州都是有所了解的。 两人犹疑了会儿,龙文光先出列道:“臣此前在顺庆督战,且离开已有近两月,夔州形势复杂多变,臣实是不清楚如今夔州是否还有主官、主将。” 刘鳞长对夔州情况同样不了解,便没开口。 接着却是张继孟出列道:“启禀监国,提刑按察使司川东佥事马乾驻守达州数年,或可一用。” 另一边,郝光明很快查到了马乾的资料。 “马乾,字乐水,云南昆明人,崇祯六年举人。 崇祯十三年,马乾为顺庆府广安知州。当时张献忠突破杨嗣昌的包围突然进入兵力较为薄弱的四川,攻城略地,势如破竹。 四川巡抚邵捷春急招马乾署理夔州府事务,马乾到夔州时,夔州新宁以东几乎全部陷落,于是便带领部分官军守达州。 贼兵围攻达州三十余日,都没能攻破。之后杨嗣昌遣兵解围,其因功升为川东佥事,驻守达州。 在历史上,成都陷落,马乾任副都御史,代理四川巡抚,遣曾英等人收服重庆,先后击败大西军将领刘廷举、刘文秀。 隆武二年,清军逼近重庆,马乾驻守内江,拒绝了清国的招降。 随后死守内江,血战二十余日,援尽粮绝,城破时不屈而死。” 念完,郝光明忍不住又道:“我发现一件事啊,似乎你们大明以举人、贡生等非进士出身的官员,大多能力很不错,而且都比较忠烈。” 朱媺娖一想,发现确实如此。 就拿四川的官员为例,陈君宠、马乾都是举人出身;詹天颜则是拔贡举出身,在文人中地位更低。 这时郝光明又道:“我觉得,或许是因为这些人在文人中地位更低,难被以进士出身的文官群体接纳,便更愿意做实事证明自己。 当然,大明举人比进士多得多,马乾等人能脱颖而出,以举人身份做官,并且做出成绩,本就是相当优秀的人才。 至于进士出身的官员,庸碌无能者虽多,可出色的其实也不少。 只是在我们后世人看来,如马乾、陈君宠这样起点低的官员,有了可敬的事迹后难免显得更耀眼些。” 朱媺娖听了倒是想跟郝光明聊两句,可惜在这正式会议中并不方便。 她于是对殿中诸人道:“既如此,便将本宫任监国的消息发到达州给马乾,并升其为按察副使。 另外告诉他,秋收结束后监国府便将派遣大军前往夔州,剿灭当地贼寇。” “是。” 随后,君臣十几人便将目光投向了大地图的西南部及南部边缘。 龙文光再次出列道:“启禀监国,四川西南各府多土司,之前也未被贼兵攻入,各地官府、卫所皆如旧运转。 臣以为,这些地方只要知道布政司、按察使司等四川长官司皆已尊奉监国号令,必然附从。 除此外,便只有永宁、石柱这两个宣抚司需要特别注意些。” 朱媺娖道:“石柱宣抚司本宫知道,那是秦良玉老将军替夫家镇守的地方。永宁宣抚司本宫却知之不多,龙巡抚便讲一下吧。” 第176章 永宁与石柱,天使到来 龙文光道:“要说永宁宣抚司,就不得不说奢安之乱。 自土酋奢崇明于天启元年叛乱起,直崇祯十年,叛乱才算彻底结束。 前后历时十七年,使以永宁宣抚司为中心的川云贵三省交界之地生灵涂炭,民生凋敝,至今也只不过恢复了两三成元气。 原本,平定奢安之乱后,朝廷是要顺势将永宁宣抚司改土归流,设置府县的。 然而朝中数次大议之后,有不少人都持反对意见。 其一,是因为播州之乱后改土归流并不成功,每年耗费国家许多钱粮,却不见多少收益。 其二,有些人认为,之所以会有奢安之乱,是因为朝廷改土归流之心太急,对土司们压迫过甚。 再加上崇祯十年后,流寇及东虏越发势大,国家钱粮严重匮乏,对永宁改土归流之事便只能不了了之。 而在奢安之乱中,奢氏虽然几近族灭,但水系安氏依旧保留有不小的势力。 因此,臣以为当前监国府对永宁应以安抚拉拢为主,勿使其为敌所用。” 奢安之乱的主要人物奢崇明在崇祯三年便被杀了,只因这是一场几乎云贵川三省交界所有土司都参与了的叛乱,所以才迁延到了崇祯十年。 朱媺娖对奢安之乱自然是知道的,却了解不多。 郝光明倒是查到了奢安之乱的资料,但发现内容太多了,而且如今都已经过去了七年,便没念给朱媺娖听。 准备等到晚上,再和朱媺娖一起研究下这个看起来颇为复杂的“奢安之乱”。 朱媺娖听了龙文光的话微微点头,然后便问:“那永宁安抚司如今各方都以谁为主?” 龙文光道:“永宁虽未改土归流,但已划归叙州府管辖,故文官当以叙州知府为主。 至于当地土司——奢安之乱平定后,朝廷行细分弱化土司之策,将原属于奢氏等大土司的地盘分给了诸多小土司,故而如今当地土司并无堪为首领者。 但昔日奢氏与水西安氏关联极深,如今奢氏已灭,反倒是水西安氏对永宁的土司们有一定号召力。 至于我大明在永宁的武将,当以昔日永宁卫世袭指挥使侯家可以一用。 如今永宁卫指挥使乃是侯良柱养子侯天赐,其人曾以游击将职从杨嗣昌剿流寇,只是数年徒劳无功。 再加上永宁民生凋敝,人口稀少,恐怕永宁卫并无多少兵可用。” 听龙文光说完,朱媺娖先是沉思。 很快,她注意到殿中一片安静,便抬头道:“永宁卫具体该怎么安排,诸卿也议一议,有好建议的,都可以提出来。” 在场的人并非都对永宁宣抚司、永宁卫、侯家有所了解,或只是一知半解,早就想向龙文光、刘鳞长等人询问了。 因此,听了朱媺娖的话,李岩等人立即小声交谈起来。 武将这边则是围住了曾英。 曾英虽然年轻,毕竟长与成都,又曾在重庆征战过半年,对旁边的永宁也是有些了解的。 朱媺娖则是趁机拿出手机,用文字跟郝光明交流起来——郝光明说话,她打字。 她如今打字已经颇快了。 不过,郝光明对如何安排永宁卫也没什么成熟的想法,便查找到侯天赐以及侯家其他人的资料告诉了朱媺娖。 然后朱媺娖又是好一阵沉默。 说侯天赐,必须说侯良柱。 在平定奢安之乱中,侯良柱创下“西南奇捷”,因功封为永宁卫世袭指挥使,尚功田千亩。 崇祯十年,李自成部流入四川,侯良柱率部拒贼众于绵州,因寡不敌众,力战而亡。 崇祯都还不知道侯良柱战死的消息,就下旨剥夺了侯良柱的官爵,令侯家蒙受不白之冤。 后来崇祯虽然知道闹了乌龙,却也没给侯良柱平反。 崇祯十三年,侯天赐到京城伏阙言志,表示愿带领侯家子弟及侯良柱旧将,招募劲旅,与贼寇血战,下雪父耻,上报国恩,这才被崇祯嘉许,补为永宁卫指挥佥事,受游击,从杨嗣昌剿流寇。 杨嗣昌夸侯天赐兵精锐,崇祯于是又为其增一秩,为指挥同知。 又因功再增一秩,复为永宁卫指挥使,却再非世袭。 等到南明时期,侯天赐尊奉永历帝,先后与大西军、清军征战,侯氏子弟多有战死者。 最后侯天赐也死于大西军三王相争的曲靖内战中。 侯氏剩余人由此心灰意冷,恰逢清国下旨,允许侯氏回归故里为民,并享有之前的封地,侯氏这才降清。 从历史来看,侯氏一门虽然后来也降清了,但前面所为,足以称得上忠烈。 尤其是侯天赐这个人,不仅军事能力不错,对大明也是相当忠心的。 等郝光明说完了侯家的事没多大会儿,承运殿中也静下来。 李岩出列道:“监国,臣以为可以发旨永宁,召侯天赐来成都觐见。 若其人愿尊奉监国,可封为永宁卫戍军参将,带令其从成都带两营兵马回永宁镇守,以固永宁及周边土司之心。” 永宁卫的存在,就是为了镇压当地土司。 虽然经过奢安之乱,永宁的土司力量削弱了很多。 但经过七年的修养,如将来有敌人到来,与土司勾搭,这些土司未必不会起异心。 而要想让这些土司不起异心,强兵镇守就是当下最合适的政策。 于是朱媺娖点头,道:“诸位若无异议,此时便依李督理所奏。” “臣等无异议。” 此时朱媺娖又道:“石柱秦良玉老将军为我大明征战数十载,战功累累,本宫以为当破格为其封爵,便封为忠贞侯吧。” 这话顿时让殿中众人几乎都愣住。 旋即刘之渤便先忍不住道:“监国,破格为秦老将军封爵或可,但直接封侯会不会太过了?” 张继孟也忍不住出列道:“我大明爵位贵重,秦老将军虽功劳颇多,却也不好直接封侯啊,不如降一等。” 其余人各有心思,一时都不说话。 朱媺娖道:“两位可知秦老将军今年高寿?” 刘之渤此前与秦良玉多有书信往来,对秦良玉还是颇为了解的,闻言便道:“秦老将军乃万历二年生,如今已七十有五了。” 朱媺娖又问,“那秦老将军又是哪一年开始为大明征战的呢?” 刘之渤闻言额头细汗变多,但还是答道:“应是万历二十七年,平播州杨应龙之乱时。” 朱媺娖道:“如此算来,秦老将军如今已为我大明征战了四十五宰吧? 敢问刘巡按,人生有几个四十五宰?以秦老将军的高寿,又还能为我大明征战几载? 听闻此前秦老将军带兵欲援重庆,因兵少将寡,为贼众击溃。 石柱宣抚司历来朝廷大战皆出兵相助,不用想,便知道已民寡财竭。 秦老将军及石柱为大明付出这么多,本宫封她一个侯爵难道不应该?” 刘之渤被朱媺娖这一通话问得无话可说,只能低头道:“应该。” 朱媺娖嘴角含笑,道:“那散会后便由你与张继孟到东府协助李督理,将为秦老将军封爵的旨意拟写出来。” 张继孟、刘之渤一起应道:“是。” 朱媺娖嘴角笑容更浓了些。 其实她给秦良玉封侯,不仅因为秦良玉确实该得到这个爵位,更因为她需要尽快树立一个打破世俗偏见的女性功勋人物出来。 因为她知道,在明末这样的环境下,这种打破世俗偏见的优秀女性名人越多,将来她执掌大明江山时的性别方面阻力便越小。 从王座上站了起来,朱媺娖朗声道:“今日会议便到这里吧,散会后,龙巡抚也请去东府看着些,免得送往各方的旨意拟写得不妥当。 至于各位将领,当回营加紧练兵,待秋收结束,便听监国府军令,平定川内贼寇及不服本宫监国者。” 红娘子等六位武将立即一起抱拳行礼道:“臣等领命!” ··· 九月中旬。 龙安府。 作为知府的詹天颜并不在治所平武县,而是带着仪仗和三千人的标营来到了江油。 龙安地处四川西北,可以说十分之九的地方都是崇山峻岭,唯有最南边的江油县落在了四川盆地里,是一片平原。 又有涪江穿流灌溉,两岸便成了一片良田沃野。 因此,江油可以说是龙安府的粮仓。 如今正是水稻收获季的时节,念及川中贼匪多如牛毛,詹天颜放心不下,便带着标营前来查看。 不过他这一营人马是春末听闻张献忠入蜀才开始招募训练的,成军不久,也就能对付下普通匪寇,要是遇上了张献忠所部,怕是只能退避。 詹天颜已是知天命的年纪(五十),头发花白,长相清瘦,不高也不矮。 他走在田间地头,虽然身后带着一队官兵,可田地里的百姓瞧见了都没有躲避,反而一个个遥遥地冲他躬身作揖。 詹天颜见了,皆报以微笑。 如是见到年纪比他大的老丈,还会停下来问候、攀谈。 附近百姓见到了,有胆大的,便送来茶水、水果。 因为百姓都知道这位詹知府是位好官——这几年他们的日子比以前可是好过了不少。 瞧见路边田里有位发虚花白的老丈刚割完稻谷坐在田边歇息,詹天颜便过去问:“老大哥,今年谷子收成如何啊?” 这老丈匆忙给詹天颜行礼,让詹天颜扶起了。 似乎知道詹天颜是位好官,平易近人,老丈倒没太过害怕,回道:“今年谷子收成还行,等交了税粮和佃租,应能剩下不少,年前该不会挨饿了。” 詹天颜听了暗叹:便是丰收,百姓也只是年前不会挨饿,到了明年春上小麦收获前,还是得熬。 老百姓难啊。 随即,他注意到这老丈并不高兴,脸上还带着明显的忧色,就问:“老大哥可是有什么难处啊?” 老丈道:“我听说东边又打仗了,八大王都要打到成都了。 好几年前闯王、八大王打过来的事,我都经历过,收成再好也不顶用啊,贼兵一来,什么都没了。 老父母啊,你是个大好官,你说说,这回流寇还会打来我们这里吗?” 如果是某些架子大的官员,此时说不定就呵斥这老丈不该用“闯王”、“八大王”这种称呼了。 但詹天颜没有。 他想起前段时间派人从东边打听到的消息,便露出笑容,道:“老大哥放心,八大王是打到了成都,但已经被官军打败了,不会再来龙安的。” “真的?”老丈下意识这么问了句,不等詹天颜回答就选择相信,笑道:“好,好哇,这下我们可能放心地收粮了。” 詹天颜还想再跟老丈说点什么,后面忽然传来马蹄声。 瞧见来人穿着县里捕快的衣服,跟着詹天颜的官军就让开了路。 但詹天颜的护卫并没疏忽,将其拦了下来。 这骑手倒也识趣,当即下马行礼,喊道:“府尊,县城里来了天使,请府尊速速回城接旨!” “天使?”詹天颜听了眉头微皱,问:“这天使有说他从哪里来的吗?” “说是来自成都,特传监国旨意。” 第177章 赐太阳能电灯,同接旨汝何秀? “成都···” 得知天使来自成都,詹天颜眼中露出复杂的神色。 他想起了之前打听到的那些消息。 自从夏季的时候,赵荣贵带着少数残兵退入龙安府,与他商谈谋求练兵,他就更加留意起东边的消息来。 因为他预料到,张献忠若下了重庆,下一步必然会攻打成都。 后来的事情走向也确如他所料。 然而在七月份却传来一个极不寻常的消息。 ‘坤兴公主到了成都,入住蜀王府,为监国。’ 詹天颜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第一个想法就是无稽之谈。 不论是公主来成都,还是公主为监国,在他看来都属于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 就算当代蜀王突然称帝,也比这消息更正常。 就算消息是伪造的,伪造者也只可能是某些无知小民,稍有些见识的文人、官吏都不会这么编。 所以,他的探子为什么会这么骗他? 是探子本人弱智,还是当他弱智? 这就是詹天颜当时所想的。 为此,他直接将这个负责打探消息的、原本颇为信任的手下给辞了,让其回福建赶海去。 结果,后面陆续从成都那边传来一连串关于公主的消息。 ‘公主建立了监国府。’ ‘公主废除了匠籍!’ ‘龙泉驿大捷!官军全歼张能奇所率领的贼军前锋,活捉了张能奇!’ 这些消息让詹天颜意识到,他怕是错怪那位手下了。 坤兴公主真的来到了成都任监国! 不待詹天颜从这个消息中回过味儿来,一个更加震惊他的消息,或者说喜讯传来了。 ‘张献忠兵围成都,第二日夜,天火诛杀张献忠,贼兵东西南北四大营几乎都发生了营啸,所谓的大西军一夜间烟消云散!’ ‘李定国、刘文秀恢复原姓,率领数十万兵马归降朝廷!’ 之前以近乎碾压之势进入四川,意图占据全川的大西军就这么没了! 詹天颜骤听见这消息时是惊喜若狂。 可等冷静下来,他又忍不住怀疑这消息是假的。 实在是什么‘天火诛杀张献忠,贼军全员营啸’这种事听起来太玄乎了,简直就跟说书似的。 于是,他加派人手去成都继续打听更详细的消息。 十几天前,打听消息的人才回来。 他这才知道,张献忠和大西军是真的完了。 不仅如此,成都方面更是多出了几十万降军,目前正在整训。 这让他高兴之余,又隐隐担心。 成都监国的那位毕竟是位公主啊。 且不说她极有可能是自任的,即便是有先帝旨意,将来想要令各方咸服怕是也非常困难。 如今这位公主手上又握有几十万雄兵,怕不是这已然破碎的大明将发生诸侯并立的内乱啊。 出于这种忧虑,詹天颜并没有主动联系成都方面,而是选择观望。 他原以为,成都方面给他的旨意应该很快就到了,却没想到现在才来,迟了至少半个月··· 压下心中起伏的思绪,詹天颜告别老丈,带人回到了江油县城,见着了天使。 “下官经历司都事钟会,见过詹知府。” 听传旨的天使自报身份,詹天颜不禁惊讶。 因为替监国传旨这种事本不该布政司下的经历司来办,如今这钟会来了,只能说明那位公主怕是连布政司衙门都掌握住了。 回过神,詹天颜便道:“钟都事有礼了,可需要本官摆香案接旨?” 钟会微笑道:“监国乃是奉先帝遗命总理大明军政事务,此番给詹知府的也是盖了玉玺的正式圣旨,自然需要摆香案迎接。” 听见这番话,詹天颜微愣之后吐出了口气。 因为钟会话中透露了不少信息:公主是奉先帝遗命监国,公主掌握有皇帝玉玺。 却不知是真是假。 不过,不论真假,詹天颜都不准备和这位监国硬抗——他又不想扶持别的皇室争一个从龙之功,没必要冒着龙安府被成都大军碾压的危险违逆这位监国。 于是令家仆摆香案接旨。 “奉天承运监国,诏曰:龙安知府詹天颜,在任期间,善抚黎民,发展生产,政绩卓越,今擢为川西参政,兼任龙安知府。 念尔任上劳苦,特赏山参三株,纹银五百两,太阳能折叠式电灯一盏。” 诶? 詹天颜听着听着就愣了。 这旨意前面的都好说,后面的他怎么听不明白了呢? 太阳能折叠式电灯? “詹知府还不领旨谢恩?”钟会提醒道。 詹天颜回过神,忙按礼节叩拜,道:“臣詹天颜领旨谢恩。” 礼毕,詹天颜刚站起来,就见钟会让随从搬来一个木箱子,自己则亲手拿出一个奇怪的匣子。 随后钟会便指着木箱,道:“詹知府,监国赏赐给你的银子和山参都在这箱子里,你可以先查看。” 说着,示意随从打开箱子。 里面果然有五百两纹银,以及一个装着三株山参的木匣子。 然而詹天颜只看了两眼,目光就被钟会打开的奇怪硬纸匣子吸引。 只见其从那匣子中俺除了一个白色“匣子”,其一面为黑色,有密密麻麻的方格条纹,在钟会的摆弄下竟然机巧地展开来,摆立在桌上成一个不要点的“之”字型。 詹天颜人忍不住了,问:“钟都事,这就是那太阳什么灯?” “是太阳能折叠式电灯。”钟会说着,便轻轻地按了下上面一个按钮。 顿时,这东西上面的一“横”竟然散发出明亮却柔和的白光! “这···” 詹天颜瞪大眼睛,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钟会也目光灼热地看着这灯,道:“詹知府,此灯乃是监国从后世带来,无需用灯油,只需在有太阳的日子,让阳光照射其黑色的一面,便可以积攒能量,用以发光。 此灯在成都也只有龙巡抚、李督理等寥寥几个大臣才有。 至于地方文官,只有你和陈君宠才得赏赐,由此足见监国对你多么看重呀。” 詹天颜脑袋一时宕机。 待回过神来,便看向钟会,道:“钟都事可否给本府讲讲监国在成都的一些事?” 这本就是钟会的任务之一,因此他拱手微笑道:“当然可以。” “来人,奉茶!” 钟会见詹天颜让人上茶,便先教詹天颜怎么使用这神灯,又需要注意些什么。 待茶水上来,他便让詹天颜小心地将台灯收了起来。 随后,钟会一边喝茶,一边将他所知道的,也是朱媺娖想让詹天颜知道的,一一告诉了詹天颜。 听完,詹天颜看着那装着“神灯”的后世纸盒,仍觉心神震动不已。 口中则不禁喃喃道:“天佑大明,真是天佑大明啊···” 说起来,决定赏赐地方官员也是朱媺娖和郝光明后来才想到的。 当然,这次只赏赐了三人,分别是在这个时空就立过不少功劳的陈君宠、詹天颜、朱化龙。 成都城内趁这次机会获得朱媺娖赏赐后世物品的大臣就多了点。 那日在承运殿议事的五位文官,人人都有一盏太阳能折叠电灯。 武将这边,在成都一战中立功的基本都赏赐了一件软防弹衣。 也是在九月中旬。 才平定了松番卫两个小土司叛乱的朱化龙,正准备带兵来成都府支援呢,就接到了朱媺娖以监国身份所发的圣旨。 因为朱化龙此前并没有如詹天颜一般注意打听成都方面的消息,所以接到这道圣旨时他震惊极了。 等在天使的介绍下,见识了朱媺娖赏赐给他的软防弹衣和两柄精致短手铳,他就更震惊了。 短手铳这玩意儿他虽然没有,却也见过。 可软防弹衣他却是头回见。 虽然这东西和布面甲原理类似,都是以布面内夹铁片及其他如棉甲之类的材料所制。 可朱媺娖赏赐的软防弹衣显然精良很多倍,绝对称得上是宝物级内甲。 此外,传旨天使还带了崇祯遗诏的大照片来,让朱化龙确认朱媺娖是奉崇祯遗命为监国。 作为一个武将,朱化龙没有文官那么多想法。 既然是先帝让公主监国,公主又确实有本事,还很赏识信重他,他没理由不向朱媺娖效忠。 也必须效忠。 ··· 十月。 遵义军民府,遵义县城。 有个人也在准备迎接天使和圣旨。 但接的并非在成都监国的朱媺娖的圣旨,而是南京弘光皇帝的圣旨。 这个人便是王应熊。 此人在崇祯六年便做到了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的位置,崇祯七年又擢为文渊阁大学士,只差半步就能入阁,可以说是大明仅次于阁老的高官。 崇祯八年却卷入党争,罢官归乡。 到崇祯十五年,崇祯觉得无人可用,因周延儒推荐,便召王应熊入京奏对。 等王应熊好不容易赶到京城,首辅周延儒却因党争倒了台。 王应熊被视为周延儒的同党,崇祯根本不给奏对的机会,于是王应熊再次回乡。 他老家在巴县,就在重庆府治旁边。 大西军攻占了重庆,他为躲避兵灾,就来到了遵义。 不仅因为这里易守难攻,更因为他昔日的家仆,如今的巴中参将王祥,也带着兵马呆在遵义。 这兵荒马乱的,有可信的兵马保护着,王应熊才能有点安全感。 至于接到弘光帝的圣旨,虽然是他多方活动所获得的,可仍让他感到惊喜。 圣旨的内容他已有所了解,因此这一日,他便在遵义的临时住宅门口,以最大的排场摆出香案,准备接旨。 这排场具体有多大呢? 遵义城中的官员,除了需要去城门外迎接天使的,剩余的都被他叫来围观。 接旨香案是梨花木的,香炉是景德镇的,地上铺的红毛毯据说是来自海外波斯的。 天使还未到,王应熊宅外这阵仗就引来了许多城中百姓的围观。 遵义知县到王应熊身边低声问:“是否需要驱赶围观的百姓?” “为何要赶他们?”王应熊白了这知县一眼,“就是要让这些人都知道,南京有圣旨降下,不然如何能军民同心剿灭贼军?” 王应熊才说完,前面就传来喧哗声。 他盼望已久的南京天使终于到了。 第178章 彼其娘之,难道想让我以德服人? 在据说来自波斯的红毛毯上,在一众官员及众多城中百姓的围观下,王应熊如愿以偿地接到了圣旨。 但他却一点都不高兴。 甚至是不想接这道圣旨。 这圣旨上内容确有部分如他之前所打听到的,南京朝廷封他为文渊阁大学士,加兵部尚书衔,总督川、湖、云、贵四省军务,桂、广两地军队亦听其节制,专剿张献忠。 可以说,这绝对是王应熊这辈子当的最大的官了。 即便是崇祯七年,距离入阁只差半步时,他也没这么风光过,权利更是不能与此时相比。 问题是,南京朝廷封了他这么大的官,除赐一把尚方宝剑外,军费居然只给了区区三万两! 彼其娘之! 这三万两还不及他宦海多年所得积财的十分之一呢! 他王应熊可是知道养兵有多么耗费钱粮的。 以一万兵为例,每天至少消耗两百石粮,打起仗来吃得更多。 而且官兵你得发饷吧? 所以三万两银子能做什么? 三千兵你都养不了几个月。 何况如今单是这遵义军民府聚集的数个大小军头手下兵马便有数万众。 川湖云贵的其他兵马加起来则更多。 没有足够的钱粮支使,难道要让他王应熊以德服人么? “王督师,接旨吧?” 就在王应熊在心中怒喷南京朝廷不做人事时,一个尖细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 这传旨的天使是位中年太监,见王应熊发愣,便出声提醒。 大庭广众之下,排场又摆这么大,王应熊想不接旨都不行。 何况,南京朝廷虽坑,却也难以减损王应熊的官瘾。 他当即按规矩行大礼接了旨。 随后,他让跟在身边的王祥帮忙打发了来围观的其他官员,自己则引着天使到宅内,奉上香茗茶点,好生伺候。 待这中年太监喝了茶,王应熊与之客套几句,才道:“公公,朝廷只给三万两银子,这如何够用呢?” 中年太监淡淡地道:“王督师,朝廷也有难处,各方各面都得用钱呢,便是这三万两,也是陛下多方争取才争取来的。 陛下与朝堂诸公既然信重王督师,王督师也得体谅朝廷啊。” 王应熊听得眉角直抽,恨不得大骂这阉人“胡说八道”。 要说以前北京朝廷困难,只能挤出几万两银子做军饷,他还勉强能信。 可这南京朝廷地处江南,即便不算江南诸府,便是南京城内想要弄个几十上百万两银子也是轻而易举的吧? 区区三万两,还说什么多方争取的,可不是在胡说八道? 心里怒喷,可王应熊面上还是陪着笑,又试探着问:“朝廷就没别的指示吗?” “自然是有的。”太监这么说了句,却是顿住,喝起茶来。 王应熊往下一看,才发现太监手放在膝盖上,搓动着拇指、食指。 彼其娘之,这是要好处呢! 骂归骂,宦海沉浮数十年的王应熊却对此早有准备,当即向厅中侍奉的心腹老仆使了个眼色。 很快,老仆便拿来了准备好的百两纹银,装在木托上用红布盖着,放到太监座位旁的茶几上。 太监揭开红布看了眼,露出嫌弃神色。 居然不是黄金——银子如今可贬值了。 但到王应熊的地盘传旨,他知道见好就收,于是让随从的小宦官收了银子,便道:“陛下与朝堂诸公也知道王督师的难处,因此说了,王督师可便宜行事,自行筹措钱粮做军。” 就这? 王应熊瞪眼,看着太监想听下文。 可惜并没下文。 太监又喝了口茶,便起身道:“这旨意传完了,咱家一路奔波很是疲乏,王督师可否安排个下榻之处啊?” 王应熊很想大骂一声“滚”。 但他没有,反而又赔了个笑脸,让家仆带太监及其随从去馆舍歇息。 很快,王祥以及王应熊的儿子王阳禧便都进来了。 王阳禧张口便道:“父亲,这朝廷只给三万两银子不是坑人吗?” 王祥则问:“督师,天使可还传了别的话?” 王应熊点头,当即将花了百两银子才买到的那番话说了。 王祥听了忍不住冷笑,“自行筹集军饷?这就是屁话,现在各军哪个不是这么干的?僧多粥少,筹集的粮饷根本就不够分。” 王应熊觉得这位昔日听话的家仆变了太多,不仅皱眉,道:“现在是僧多粥少,等剿灭了张献忠,夺回重庆等地,这粥不就多了嘛。” 说到这里,王应熊想起九月上旬听到的一些不清不楚的消息,眉头便皱得更深了些,问:“之前让你派人打探消息,还没结果吗?” 王祥露出古怪神色,道:“探子是今早才见着我的,带回来的消息倒不少,可听着可信的却不多。” 王应熊道:“你且说说看。” “张献忠确实是败了,而且败得很惨,说是他本人都被天火烧死了。” “被天火烧死了?”王应熊听了眉头裹成一团,急问:“到底怎么回事?” 王祥道:“探子打听到的消息是,张献忠八月七日围了成都,立下东西南北四座大营,他与三大义子各领了十几万人轮番不屑的攻打成都。 结果打了一天都没打下来,等到夜晚,张献忠老营说是来了几只能喷火的怪鸟,不仅引起大火,更是降下天火将张献忠给烧死了。 之后贼军四大营就都发生了营啸,官军趁势出击,在夜里活捉了那张定国,张可望也大败而逃。 等到天明,张文秀也莫名其妙投降了···督师说说,这听着比说书先生编的故事都离奇,末将哪里敢信啊,气得将那探子抽了几鞭子,让人关了起来。” 王应熊捋着胡须,沉吟道:“听着是挺离奇的,不太可信。 但九月初张可望率领残军回到重庆后收缩兵力却是事实。 而张献忠及其另外三位义子至今都没消息传出来,这说明成都一战张献忠大败也是真的,甚至张献忠真的可能死了。” 分析到这里,王应熊一双老眼亮起来,看向王祥,颇有点激动地道:“端吾,这可是收复重庆的良机啊! 只要收复了重庆,不仅能解决大部分钱粮问题,本督师也可以树立威望,如此这四省督师的位置就没那么难做了!” 第179章 检阅大军! 王应熊很激动,但王祥却没有。 注意到这点,王应熊还以为是王祥没看到好处,便笑着道:“端吾,这遵义府的诸将中,唯有你是我的心腹。只要你帮我收复了重庆,至少能官升一级,便是直升总兵官也是可能的呀。” 王祥却道:“督师,我那探子还带回一个重要消息,虽然这消息也很离奇,但我觉得你还是听听比较好。” “什么消息?” 王祥道:“据说在张献忠兵围成都前一个月,坤兴公主去了成都,并且以监国的身份掌握了成都。” “荒唐!”王应熊听完直接气笑了,“自古以来,从未听闻有公主监国的!” 王祥道:“末将也觉得荒唐,可正因为荒唐离奇,才不大可能是空穴来风。 只是,遵义、重庆毕竟离成都更近些,若成都真有位监国,恐怕比南京方面对我们的影响还更大些啊。” 王应熊眉头皱了皱,又舒展开来,冷笑道:“就算成都真是以公主监国,也定是因为不知道陛下在南京登基继位之事。 至于坤兴公主,一个小姑娘,多半只是成都那边扶持的傀儡。 我料定,只要陛下在南京继位的消息传过去,他们便会让那坤兴公主去监国名位,奉陛下为正朔!” “那我们就自己打重庆,不用知会成都那边了?”王祥试问道。 王应熊瞪眼,“老夫堂堂一四省总督,打个重庆府还需要知会成都那边?或者你嫌功劳多了,想多分出去些?” 王祥毕竟曾是王应熊的家仆,如今虽然变了,却还没变得像历史上那般野心勃勃、拥兵自重。 因此听了王应熊的话他也就不敢多说了。 据他所知,张可望收缩兵力后,麾下兵马可能有十几万。 但没了张献忠、张定国等人,只一个张可望他真未必怕。 况且,王应熊如今是四省总督,能调动的可不止有遵义府的这些军队··· 十月将至。 秋收基本结束。 监国府准备用兵,一举平定孙可望、摇黄十三家这四川境内的两大股贼寇。 出兵之前,朱媺娖先在成都东门外的旷野上对将要出征的大军进行了一次检阅。 站在九尺高的点将台上,朱媺娖放眼望去,只见官兵们皆身着以红色布料为主的布面甲,组成一个个仿佛腾腾烈焰般的军阵,整齐威武,气势非凡。 即便身为女子,朱媺娖此时也不禁心潮澎湃,生出豪情万丈的感觉。 至于郝光明,早已开始录屏了。 因为成都兵力充足,再考虑到摇晃十三家所在的夔州与孙可望占据的重庆府相连,彼此可能因局势变化重新勾结到一起,监国府便决定出动两路大军,同时攻打张可望与摇黄十三家。 攻打重庆的大军以曾英为主将。 下辖禁卫军第二镇、边防军第一镇、第二镇,以及成都、潼川、顺庆、重庆四地的卫戍军。 再加上四镇负责运送辎重的工屯军(可依赖水路,辎重运输压力较小),全军共计有十三万两千人。 攻打夔州的大军以李定国为主将。 下辖边防军第三镇、第四镇,以及夔州、保宁两地的卫戍军。 再加上四镇负责运送粮草的工屯军,全军共计有九万六千人。 因此,如今接受检阅的有二十个军镇。 刘文秀的禁卫军第二镇排在最前面,最接近点将台的地方。 其后是四镇边防军。 再往后便是六镇卫戍军。 至于工屯军,则以左四右四的方式分布在两边。 最后,朱媺娖又扫了眼点将台下李岩、红娘子等留在成都不用出征的人,以及如赵荣贵等这几天才赶到成都来觐见她的地方文官武将,便上前两步,开始讲话。 “诸位将士!” 朱媺娖说话力度不大,可声音却通过衣领上的无线微型话筒,以及布置在点将台下,以及布置在点将台下及大军两边,还有天空盘旋的轻型无人机上几个音响,让二十几万大军都听得清清楚楚。 接受检阅的将士们表现还好,因为他们都曾见识过音响、无人机。 再加上检阅前被上面多番叮嘱过,又有军纪约束,此时仍一个个站得笔直,一动不动。 可那些前几天才陆续感到成都觐见朱媺娖的文官武将就不行了。 一个个目瞪口呆,满脸震撼的表情。 赵荣贵也是如此。 此前,他对什么“公主得天所衷,有大神通”、“公主是仙女下凡”等说法还有怀疑,此时仰望天空中的无人机,再看向那能扩大声音的音响,却是对那些关于公主的离奇传闻深信不疑了。 朱媺娖的讲话在一顿之后正式开始。 “你们此前有的是四川地方官军,有的是从贼寇阵营弃暗投明的降军;有的来自陕西、河南,有的来自湖广四川,甚至还有来自其他离成都更远地方的。 不论你们此前是什么人,又来自哪里,你们现在都有同一个身份,那就是大明人,是我大明的官军! 更准确的说,是我朱媺娖监国府下的新官军! 从你们加入这支军队的那一日起,应得的粮饷再也不会被欠缺,属于你的战功再也不会被占有。 如果发生了以前那种军饷短缺、战功被占的事,你们尽管道监国府来向本宫申诉,本宫必换给你们一个公道!” 说到这里,朱媺娖顿了顿,既是让几十万兵卒消化她所说的话,也是给将领们思考、铭记的时间。 “那么,本宫为什么要保证你们的军饷,承认你们的战功呢? 是因为你们要保卫大明的疆土,要平定各地的战乱,要守护大明的太平! 你们要和本宫一起,让家乡父老以及大明所有的百姓,都过上安生日子!” 讲到这里,朱媺娖神情变得无比肃穆。 她上前一大步,举起右手掌,作立誓的手势。 “我朱媺娖在此发誓,说到做到,决不食言!如违此誓,天人共弃! 那么,现在请告诉本宫,你们能尽到作为一名大明官兵的责任吗?!” 朱媺娖清脆响亮的声音在青空白云之下激荡,在二十几万将士的耳中回响。 随即,这片旷野便想起了整齐的高喝声—— “能!” “能!” “能!!” 见此,朱媺娖俏脸上露出笑容。 她今日穿着郝光明为他定制的那套很有女尊感的服装,披着大红披风,看着格外英姿飒爽。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她大步走下点将台,熟练干脆地跨上一匹红鬃骏马。 轻叱一声,便驾马带着三百人的朱雀营女兵,从二十个军镇中间的宽阔通道,不紧不慢地向后奔去。 “明军威武!” 朱媺娖正身坐在马上举拳高呼,声音回荡。 “明军威武!” 二十几万将士齐声相应,声震云霄。 “大明万岁!” 朱媺娖再次高喝。 “大明万岁!” “大明万岁!” 将士们再次齐声相应,并且很快就变成另外四个字—— “监国万岁!” “公主万岁!!” 第180章 超级小麦大试种,大明军工业开端 检阅之后,两路大军便在曾英、李过的统领下各自开拔。 朱媺娖则是带着文武官员回城。 自九月初,朱媺娖正式通告各地其就任监国之事,以及成都一战的结果传开,各府便相继派人来成都,或是打探具体消息,或是直接来觐见监国。 这些人基本都是西南诸府派过来的,都是些佐二官,并无主官。 因此,朱媺娖并没有来一个就接见一个——这些官员品阶太低。 由布政司、监国府负责与这些人谈话,让这些人暂留在成都。 直至今日,她叫上这些人一起观看阅军,回城后这才让他们到承运殿来觐见。 “参见监国!” “平身。” 礼毕,一众地方佐二官起身,都恭恭敬敬地站在殿内。 朱媺娖放眼望去,只见除了偏远的四川行都司及乌蒙、东川、镇雄、乌撒五地,西南剩余八地的邛州、眉州、雅州、六番招讨司、黎州安抚司、嘉定州、马湖府、叙州府都来了人。 哦,泸州、遵义军民府、石柱宣抚司、永宁宣抚司四地因为被重庆、夔州的贼兵阻断或占领,没收到消息,也就没人过来。 至于东、北方向的松番卫、龙安、潼川、保宁、顺庆、夔州等地自然也是派来了人的。 只是潼川、保宁两地都算是监国府早就掌控的地盘,因此来人到成都后,很早就被朱媺娖召见过,又回去了,此时便不在殿中。 西南诸府的佐二官们在到达成都后,自然也听到了各种关于朱媺娖的传闻。 因为太过离奇,纵然此时封建迷信的人很多,可能做到一府佐二官的,都是些有见识的人,自然不太相信那些离奇的传闻。 直到今天观看了朱媺娖检阅出征大军,见识了无人机、音响等后世造物,他们才意识到,那些传闻都是真的。 这位公主确实“得天所衷,有大神通”。 是天命所在! 几十个佐二官,朱媺娖自然不可能跟他们深入交谈什么,便讲了一番早就想好的安抚、激励之语,就让这些人退出去了。 随后,赵荣贵这个参将才被带到承运殿。 “镇羌参将赵荣贵参见监国!” 赵荣贵很是干脆利落地向朱媺娖行礼,不敢因朱媺娖少女的身份有丝毫小觑。 “平身。” “谢监国。” 此时历史上的事都还未发生,赵荣贵只是一位普通的参将。 所以朱媺娖此番单独召见他已经是一种殊荣,讲起话来自然不会客套。 她直接吩咐道:“你此番领一营卫戍军回青川所后,自己再训练一营骑兵,编制便按照卫戍军的来。 募兵、练兵所需钱粮临走时可从军务处下军饷司支取,但要记住,营中不得有空额,不可克扣军饷。” 赵荣贵听了额头冒出冷汗。 吃空额、克扣军饷在大明官军中是常事,或者说是惯例。 一则是因为上面下发到将领手中的钱粮本就是打了折扣的,即便将领一分不贪,也做不到给满编制军队足额发饷。 二则,朝廷给的军备不堪用,将领想要练出精兵,很多时候都需要重新购置兵器铠甲等。 如此,自然就渐渐形成了吃空饷、养家丁的风气。 但赵荣贵来成都也有好几天了,被人带着参观过禁卫军、工屯军,以及他将要领走的那一营卫戍军。 他早已清楚,监国府下这些军队不仅满编制,而且禁卫军、卫戍军都是以前官、贼两方的精兵。 如今这些兵不仅装备精良,还能领到比以前更高的足额军饷,因此军心振奋、战意昂扬。 相较于昔日的官军,这些军队有了很大不同,因此被称为新大明官军,也简称新官军,或新军。 没见识新军前,赵荣贵确实有按老习惯吃空饷、养家丁的想法。 可既然见识了,今天又亲眼瞧见了传闻中的“飞鹰队”怪鸟,以前的想法自然不敢再有。 所以,听了朱媺娖的话他忙表态道:“末将一定谨遵监国吩咐,练好这一营骑兵。” 朱媺娖又道:“龙安府既然与陕西岷州卫、巩昌府相连,你练兵之余就得注意着那边的动向。 一则防止伪顺由这两地南下四川,二则为将来做偏师收复陕西做准备。” 只要手下有好兵和精良装备,正常将领都会闻战则喜,因为能打仗才能立功。 赵荣贵也不例外,当即抱拳应道:“末将遵命!” ··· 大军出征后的第二日。 朱媺娖带着朱雀营、骁骑营,全员骑马,再次出城。 她先到了成都城外原属于蜀王府的一个大农庄。 这个农庄以前负责经营上千亩良田,以种植水稻和冬小麦为主。 因为在监国府对原蜀王府下众多农庄的清查中,“业绩”最好,庄园管事勤恳能干不说,下面还有很多种田好手,便被朱媺娖选为后世超级小麦的试种农庄。 从确定后世超级稻能在大明种植后,朱媺娖、朱媺姕姐妹俩每天搬运到大明的物资便以超级小麦种子为主了。 因为郝光明劝导,朱媺娖倒也没拼死命的去搬运,只能说每日都尽力。 因此姐妹俩一天大约能搬运200斤的小麦种子——在保证不让朱媺姕昏迷的情况下,她每次搬运的量其实很小,也就比正常同龄孩子多点,因此搬运主力还是朱媺娖。 粮食虽然重要,却并非关乎朝夕生死的事,不论是朱媺娖、郝光明都不可能让一个五六岁的孩童以昏迷一整天为代价去搬运。 并且,这种昏迷式的一次性搬运,实际上搬运重总量还没有节制性、小量多次搬运的总量多。 从七月底发现后世超级稻能在大明种植开始,到九月底,两个月的时间,姐妹俩便一共搬运来一万三千多斤超级小麦种子。 后世以一亩地施种25斤种子最佳,但那是在有化肥的情况下。 朱媺娖是没打算在往大明运化肥了,但可以让这边用成熟、科学的方法制造农家肥,土地肥力估计也就比后世加了化肥的情况差点。 所以最终给试验田的建议是每亩播种20斤种子。 如此,姐妹俩两个月努力运来的超级小麦种子最终也只种植了600亩地。 这600亩地,便在今日朱媺娖视察的农庄中··· 到了这农庄后,朱媺娖很快就带着朱雀营出来了,并且俏脸上还带着些许尴尬。 另一边的郝光明则笑道:“我早说了嘛,这麦种才种下去没几天,田地里什么都看不来,可你非要来看。瞧瞧,看了个寂寞吧?” 因为左右都是亲近的女侍卫,对朱媺娖和郝光明的事有所了解,此时又是骑在马上赶路,朱媺娖便跟郝光明聊起来。 “我也知道小麦肯定没发芽,可就是忍不住想来看看。我真的很希望这次超级小麦种植能一次就大获成功,然后尽快扩大种植规模。” 听到这话,郝光明没再取笑了,反而安慰道:“放心吧,一定会成功的。” 他知道,当初在京城外遭遇饥饿难民的经历给朱媺娖留下的印象太深了。 让朱媺娖充分认识到,粮食问题,才是大明最大的问题。 所以她对这次超级小麦的大规模试种才如此在乎。 ··· 离开超级小麦试种农庄后,朱媺娖带着两营御林军又来到了江安河畔的兵工厂。 因为兵工厂才建城不久,还有不少问题需要处理,所以总览此事的刘鳞长平常仍住在这里。 听闻朱媺娖驾临,他便带了几个兵工厂的主要官吏,在大门外迎接。 一番必要却精简的利益过后,朱媺娖没有急着进兵工厂里面参观,而是先打量着外面。 这也是郝光明的要求——他还想多录点视频呢。 事实上,早在刘鳞长上报兵工厂落成的那一日,朱媺娖就让飞鹰队派出一个微型无人机侦察小组,前去航拍采集了兵工厂的俯瞰图片和视频。 今天却是头回亲临此地,自然要好好看看。 和后世的厂房建筑不同,大明的兵工厂仍以木质建筑为主。 但砖石建筑同样不少——在低平房时,用砖石其实比用木头更省钱更快。 此时一坡地上放眼望去,只见河畔大小房屋排开,最高的也不过三层,大多数都只是一层,如果不是里面有许多较高的烟冲,一直在冒出大股的烟气,看着就跟普通村庄差不多。 当然,最标志性的建筑物却是河中的可以人工控制水流的堤坝,以及几十家巨大的水车。 除此外,还有下游的兵工厂附属铁厂——那里的烟冲更高,冒出的浓烟也更大。 这一切,相较于周围大片天野以及看起来仍旧干净的天空是如此的突兀和不协调。 可不论是在朱媺娖、郝光明眼中,还是在刘鳞长等大明官吏眼中,这都是一副难得的、让人心醉的“美景”。 另一边的郝光明透过手机摄像头欣赏时种差些感觉,便很快回过神来,问:“你有没有闻到一种特殊的味道?” 朱媺娖听了居然认真的嗅了嗅空气,不禁奇怪道:“没什么味道啊?” 郝光明笑道:“怎么没有?工业的味道啊。” 工业的事朱媺娖也是有所了解的,听郝光明这么一说,顿时恍然。 确实,眼前的兵工厂虽然规模不大,尚且简陋,却是大明军工业的开端。 想到这里,朱媺娖便道:“走,我们去厂里看看。” 第181章 铁甲船,蒸汽机 郝光明通过手机摄像头,算是陪着朱媺娖一起将兵工厂参观了遍。 可以说,这座兵工厂虽然跟后世的军工厂没法儿比,但在如今的大明,其各方面都能称得上顶级。 主要是应用了水力锻锤、镗床、钻床等原先需要人力驱动的明代机床。 其中单是各种水力锻锤,就有好些个。 又因为同一力度的锻锤可以根据需要继续增加,意味着以后还能进一步增加锻锤数量。 而每一个锻锤,都相当于一个高效且不怎么需要休息的铁匠。 实际操作中虽然仍需要铁匠去控制锻打程度,但无疑省力很多。 剩下的如镗床、钻床等机床和其他制造工具,适合用水力的都用上了水力,再不济也会用上畜力。 再加上流水线昨夜、标准化生产、分班制上工等制度的完全落实,只论军备的制造效率,这座兵工厂便已达到了先前军器局的数十倍。 若是论各种军备的产量,更是超过了百倍! “以兵工厂现在的生产效率,几种主要装备每月产量能达到多少?”视察途中朱媺娖如此问。 刘鳞长对这些数据显然成竹在胸,没怎么犹豫就道:“目前全力生产的话,每月可产光明式燧发枪三千支,光明式短手铳一百支。 虎贲营制式板甲五千套,大明制式雁翎刀五千把。 至于大炮,若是只论虎蹲炮的话,每月可产三百架。” 朱媺娖听了微微点头。 只觉得还可以,并非十分满意。 江安河兵工厂是不负责生产各种如箭头、枪头等小件军备的,基本上是以制造枪管、板甲为主,大炮、雁翎刀都处于次要生产顺序。 其中如枪头、箭头等其他小件的、无需保密生产的配件,在兵工厂与城内军器局本身生产力不足时,还会选择承包给民间私营作坊。 而就刘鳞长刚才所说的月产量来讲,朱媺娖御林军神机营想要装备齐燧发枪,都需要两个月。 说起来,原本神机营需要的燧发枪在过去两个月中,已经装备过半。 但考虑到目前神机营捞不着打仗机会,朱媺娖便在曾英、李定国的大军出征前,拿出两千杆光明式燧发枪分给他们。 如今,神机营的燧发枪只有几百杆。 至于板甲,则是在兵工厂建立的过程中,就根据郝光明提供的图纸试造成功了。 所以,兵工厂一落成便可全力生产。 只要有钢材,板甲的制作反而要比燧发枪简单很多,故而能一个月生产五千副。 就这,还是燧发枪挤压了板甲生产空间的原因,如果兵工厂只生产板甲,月产一万都不是问题。 当然,以上的一切都有一个大前提,那就是铁料、钢材能够充足供应。 朱媺娖知道铁料、钢材的重要性,且铁厂生产也是刘鳞长协理的工业司负责的,于是便问:“目前邛州和成都钢铁产量如何?足够供应军工生产所需吗?” 刘鳞长答道:“目前钢铁产量是足够的,但如果兵工厂继续扩大生产规模,各个铁厂就必须也增加钢铁产量才行。” 朱媺娖道:“本宫还是那句话,接下来相当一段时间,我们的钢铁产量都会处于短缺状态。 所以,监国府下所掌控的铁厂钢铁产量能增加多少,就让他们增加多少。 兵工厂这边也是,要继续增加燧发枪和板甲的生产规模。 要是以现在这个产量,禁卫军、边防军想要列装燧发枪,都得等好几年后了。” “臣明白。” 视察完兵工厂离开时,朱媺娖又问:“刘协理可知道成都哪里有造船厂?” 刘鳞长听了一愣,随即道:“成都虽然有不少河流,但都不甚宽阔,哪里有什么造船厂?倒是能造寻常舟船的作坊有几家。” 一般造东西的地方,规模足够大的才能称厂,小的只能叫作坊。 “那四川境内总有能造战船的地方吧?”朱媺娖又问。 刘鳞长道:“是有,但最大的三家都在重庆府,剩余如顺庆、泸州、叙州、夔州也都有造战船的船厂。 不过,此前张献忠兵围成都,本就带了一批战船过来。 张可望逃往重庆时只带走了部分,剩余的前段时间也都调给曾英了,监国为何会此时想起造战船呢?” 朱媺娖一笑道:“并非是造普通战船,而是铁甲蒸汽轮船。” 铁甲蒸汽轮船? 刘鳞长听了疑惑。 他自问也算是博古通今了,轮船之名自是听过,实际就是如今已经见不到的车船。 可铁甲蒸汽轮船他却从未听闻过,也难以通过名字想象出其样式。 ‘难不成是后世的战船?但但后世的战船我们现在能造出来吗?’ 朱媺娖已经离开,刘鳞长只能把这疑问压在心里。 ··· 离开兵工厂后,朱媺娖顺便到附近的边防军第五镇分营驻地看了看。 边防军第五镇目前还没有安排主将,暂时由一名出自马科麾下的参将署理军镇事务。 之所以从中分出一营兵马安排在这里,是为了负责兵工厂的安全。 毕竟兵工厂如今生产的光明式燧发枪及碎发短手铳算是军事机密了,要防止泄露出去。 下午,回到成都城内,朱媺娖便招来方正化,问:“此前本宫让招些能工巧匠,如今招募多少人了?” 方正化答道:“回禀殿下,已招募了三十人。” 朱媺娖听了微微点头,“蜀王府内原本就有二十几名不错的工匠吧?应该够用了。对了,招募的人中有识字的吧?” “基本都认得些字,其中还有一位秀才呢。” “是吗?”朱媺娖听了微微讶然,“这秀才工造本事如何?怎么会想到来应募当工匠呢?” 方正化微笑道:“这位秀才名叫华木德,已经四十多岁了,工造技艺在这批工匠中可排入前三。 奴婢派东厂的人调查过他,此人少年时便喜欢弄些奇技淫巧之物,甚至因此耽搁了科举,否则的话,考个举人应该不成问题。 他本是眉州人,不知从哪里听闻了殿下的一些传闻,就想来成都见识一番。 恰好得知蜀王府高薪招募工匠,专为殿下制造机巧之物,便来应聘了。” 朱媺娖听了双眸微亮,当即嘱咐费珍娥让侍女们带上她准备好的东西,便去见方正化招募的那些工匠。 因为朱媺娖早有吩咐,这些工匠都被安排在蜀王府萧墙内、宫墙外的一座大院子中。 所以,离开承运殿后,朱媺娖等人走了好一会儿,才来到这座院子外面。 随行的小宦官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监国驾到”,随行的朱雀营女兵便分出一队,进去确认是否安全。 待确认完毕,又做好了必要的防卫措施,这才请朱媺娖进去。 有这么会儿时间,里面另一位官宦也早已带着一众工匠等着了。 瞧见朱媺娖进来,众人便一起跪拜行礼,齐呼:“参见监国!” “平身。” 待众工匠起来后,朱媺娖就看过去。 不知何时起,这蜀王府的宦官、侍女都寻摸出了朱媺娖的喜好,只要遇到人多的时候必然要排队。 便如此时,这五十几名工匠就让那小宦官安排成了五六排,虽不是十分整齐,却也有模有样。 这些工匠招募进来应该也有几天时间了,该交代的方正化等人肯定已经交代过,朱媺娖便不准备多废话。 她先问道:“都是自愿签署的保密协议吧?” 众工匠应道:“是。” 朱媺娖微微点头,道:“诸位既然能应聘进来,本事肯定都是不错的。 不过,究竟谁的本事大,谁能成为主事的,还得当场验证过才能知道。” 说到这里,朱媺娖一顿,侧挥了下手,“费司簿,挂图。” “是。” 费珍娥应了声,当即带着两个侍女,将卷起来的一大张图纸挂在了竖立的木板上。 纸上画了很多副或简单、或复杂的制作图,还配有文字说明。 而在整张图纸的最上方,则横写着三个字“蒸汽机”! 第182章 搞明示:烧开水【加更】 早在最初从郝光明那里了解到后世的汽车、轮船时,朱媺娖就想过在大明制造钢铁车船。 如今在成都安定下来,终于是迈出了这件事的第一步。 不,应该说排查成都、邛州的铁矿、铁厂,扩大治下钢铁产量才是第一步。 因为钢铁是近代车船制造工业的基础。 至于说在明末制造蒸汽机,并非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尤其是朱媺娖能往来后世,得到郝光明的种种协助,这件事做起来就更容易了。 在郝光明以前看得各种历史类穿越小说中,大多数主角都只知道蒸汽机的概念。 然后只凭着一个概念,和一些零碎的相关知识,指点手下工匠、能人去研制蒸汽机。 这往往耗时长久,短的可能需要研究个半年一年,长的甚至需要几年的时间。 最重要的是,即便是研制出来了,想让其功率提升上去也很难。 因为神州没有橡胶,很难解决蒸汽机漏气的问题,如此蒸汽机功率就难以提升到可以应用于车船上的程度。 但在朱媺娖、郝光明这里,以上问题都不存在。 郝光明直接给出了最合适的蒸汽机图纸,在以后的研制中还可以提供如橡胶这样的关键材料,甚至是直接给橡胶垫等蒸汽机所需的零件。 可以预见,不需要太久,这些工匠就能制造出合格的蒸汽机。 事实上,在四十年后的欧洲,便会有人制造出早期的工业蒸汽机。 神州自古以来都不缺能工巧匠,也不缺乏研发、创造的精神。 如今朱媺娖将图纸都准备好了,没理由还造不出来。 不过,为了尽快地制造出蒸汽机,也为了从这些工匠中挑选出有该方面天赋的人才,朱媺娖还是决定先考考他们。 于是,在一众工匠都伸着头看图纸时,朱媺娖又出声道:“方公公,让人弄一个火炉过来,在此烧一壶水。记住,水壶要有个严实的壶盖。” 方正化虽然不明白朱媺娖这么做是为什么,但还是应了,让人去办。 很快,就有一个小火炉摆在挂图纸的木板旁边,上面则放了一个铜水壶。 郝光明通过手机摄像头,发现这个铜水壶大体形状与现代水壶类似,盖子也是能嵌入壶内、严丝合缝的那种。 便对朱媺娖道:“这个水壶可以用,但壶嘴怕是需要堵上效果才更明显。” 朱媺娖点头,便又吩咐人用布料将壶嘴堵住了。 随即便对一众神色各异的工匠道:“这蒸汽机便是本宫此番要诸位制作的机器,至于其有何作用,又是如何运作的,本宫先给你们一个时辰去想。 这一个时辰内,若是有人想到的,可以来跟本宫讲。 讲错了不要紧,但若是讲得能让本宫满意,便可以成为研制这蒸汽机的主事工匠。 待蒸汽机研制成功,本宫将钦定其为大匠师,封为密造局局副大使。 另外,凡参与研制者皆有丰厚赏银。 功名利禄就在眼前,诸位都拿出真本事来吧。” 说完,朱媺娖便去了院中的唯一凉亭中,在侍女布置的椅子上坐下,耐心等待起来。 凉亭距离挂图处是有一段距离的,因此朱媺娖一走,很多工匠就靠近了图纸细看,甚至和认识的人谈论起来。 “老朽自问也算见多识广了,这蒸汽机怎么从未听说过?” “嘿嘿,你要是听说过,公主还会招募我等来研制并许下厚赏?” “我听说公主乃是仙子下凡,这蒸汽机该不会是仙家法宝吧?” “嘶,还真有可能。可若是如此,我等凡夫俗子哪能造得出来?” “我说老程,你是真蠢还是装蠢?就算它是仙家法宝,可如今公主都将制造秘籍给我等看了,我等还能造不出来?” “那你倒是说说要怎么造?” “···” 华木德穿着一身读书人的衣服,站在众工匠中有点鹤立鸡群的感觉,工匠们也都下意识地站在他两三步外。 不过,众工匠的讨论华木德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这些工匠不知道,他此时远比表现得要兴奋得多,甚至在心中激动地呐喊。 因为他来成都的目标很可能要超额实现了! 他是八月份从在一位于眉州府衙做官的同窗那里听到了成都一战的离奇传闻。 开始他也不信,但后来说的人多了,他就将信将疑起来。 于是便准备来成都见识一番。 不过,传说中能喷火的怪鸟属于军国利器,哪里是他一个普通秀才能见到的? 所以他在成都晃荡了好几日,都毫无进展,倒是夜间隐隐见过神灯的光芒。 看到蜀王府高薪招募工匠,他便毫不犹豫地来应聘。 只为增加见到怪鸟、神灯等“法宝”的机会。 进入蜀王府后,他原以为只是做一些普通的器械呢,没想到公主竟然直接拿出了一副“法宝”制作图纸! 不过,在细看了这“蒸汽机”制作图纸后,他却认为,这“蒸汽机”恐怕并非仙家法宝,而是一种凡间机器。 就跟织布机、钻床、龙骨水车等一样,只不过更加复杂,且用途不明。 所以,这个蒸汽机究竟是用于做什么的,又是如何运作的呢? 华木德掐着下巴沉思起来,专注之极,周围工匠们的交谈声仿佛离他远去了··· 呜!~ 不知多了多久,尖锐的汽啸声让华木德惊醒过来。 他下意识的往声源望去,恰好瞧见火炉上的铜水壶猛地将壶盖顶开! 就连封住壶嘴的小块布料,都被水汽顶得飞射出去! 一时间,大量水汽从铜壶中冒出来··· ‘这···蒸汽机?!’ 华木德一瞬间就联想到了他们要研制机器的名字。 作为一个喜欢工造的秀才,他看了许多杂书,见识终究比一般明朝人多些。 他知道,很多工具、机械运用的其实都是先祖从自然万物中领悟出的道理。 那么,蒸汽机所运用的道理是不是就来自刚才这沸水冒汽顶开壶盖的一幕呢? 况且,公主临走前让人于此少一壶热水,还特别嘱咐要壶盖严实、封住壶嘴,本就是一件奇怪的举动。 八成就是在暗示他们蒸汽机中所运用的自然道理! 想到这一点,华木德再去看那图纸和并不多的构造介绍文字,顿时觉得之前好些不明白的地方豁然开朗! 一时间,华木德眼中只剩下了图纸,以及那地上仍在烧热水的铜壶,双目光华绽放··· 凉亭。 侍女及亲兵们守卫在亭子外,旁边只有费珍娥伺候,朱媺娖又等得很无聊(手机等在明朝这边无法上网,只能接受郝光明发来的信息),于是就跟郝光明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起来。 “你说他们当中能有人悟出蒸汽机的工作原理和用处吗?” 郝光明当然不会打击朱媺娖,闻言道:“毕竟是五十几个能工巧匠呢,你又让人在那儿烧开水搞明示,肯定有人能领悟出蒸汽机原理的,顶多是多花些时间。 当然,蒸汽机的用处,这些人能想出几种,就是个未知数了。” 朱媺娖很清楚弄明白蒸汽机的用处对于明朝人来讲多难,不禁道:“怕是他们一个都想不出来。” 结果她这话才说完,就瞧见一个中年人脱离工匠人群,向凉亭这边走来。 在经过检查后,这个书生打扮的中年人走进了凉亭,向朱媺娖行礼。 “草民华木德参见监国!” “平身。” 待华木德起来,朱媺娖便带着意外却又期许的神色,问:“你弄明白蒸汽机如何运作以及其用处了?” 第183章 蒸汽大炮与行云布雨 华木德四十余岁的人了,可此时面对着比他女儿还要小两岁的朱媺娖仍不由感到紧张、拘谨。 但他也迫切想求证猜测,思维倒是没受到什么影响。 “草民是有些猜想,却不知是否正确。” 朱媺娖道:“你且说来听听。” 华木德道:“草民看到了那铜壶水烧开顶起壶盖、射出壶嘴布料的一幕,猜测监国如此安排,定然是对蒸汽机运作道理有所暗示。 再联系制作图纸及上面的一些说明文字,猜测这蒸汽机应是如水壶烧开水一般,将水化为水汽。 不过其中有些构造,草民依旧是看不太明白,如···” 随着华木德的讲述,朱媺娖双眸越来越亮。 她对蒸汽机虽然不能说十分了解,但对其基本运作原理,以及郝光明所给的这个成熟款蒸汽机个结构作用、原理却都是知道的。 问题是,她是通过郝光明的讲解以及相关书籍获得的这些知识。 而华木德则凭借着一幅制作图纸和一个烧开水的试验,就明悟了蒸汽机的基本运作原理,以及该蒸汽机图纸上的部分结构作用。 这无疑说明,华木德在研究工造方面是相当有天赋的。 另一边的郝光明同样在感叹。 真不能小瞧古人。 和现代人相比,古人智商真不低,只是差了见识和眼界罢了。 就像这个成熟款蒸汽机,其各部分结构,只要一个明朝人可能想到的,华木德都想到了,甚至有些还超乎了绝多数人的见识,纯属于华木德个人的猜想。 另一边华木德说完,就殷切地看着朱媺娖。 并非是想得到肯定,而是想听朱媺娖讲述蒸汽机上那些他没看懂的结构。 朱媺娖却是微笑道:“那些蒸汽机部件各有什么作用先不急说,你且再说说这蒸汽机有何用处。” 华木德道:“草民听闻监国在江安河畔建立了一座更大的军器局,名为兵工厂,以水流之力驱动机床制作兵器。 草民以为,这蒸汽机化水为水汽的力量若是能受到控制,应该也能如水流一般,驱动机床工作。 嗯,此外,草民观那一个铜水壶所产生的水汽力量便不小,若是较之大数十上百倍的铁壶烧开水,或许可以制作一种新的大炮。 此炮,无需用火药,只需以煤炭烧水为水汽即可获得力量,或可名曰蒸汽大炮···” 华木德越说越兴奋,都忘了注意看朱媺娖脸色。 刚开始,朱媺娖听着他的话还不禁连连点头,可听到后面的蒸汽大炮,直接就目瞪口呆了。 另一边郝光明同样一脸惊讶。 回过神来,不禁道:“这个华木德还真有当科学家的潜质啊,蒸汽大炮,他居然敢想。 这玩意儿虽然听着厉害,但你可不能让他随便去试验,搞不好弄个锅炉爆炸,就把他人给整没了。 对了,后面你们制作这款成熟型蒸汽机时,也需要注意防范锅炉爆炸。 虽然这成熟型蒸汽机发生锅炉爆炸的可能性很小,却不是不存在,尤其你们这边刚开始制作没什么经验的时候。” 朱媺娖“嗯”了声,表示明白,然后就打断了华木德有滔滔不绝之势的“蒸汽大炮”畅想。 “华···华先生,蒸汽大炮的事可以以后再说,后面还有别的工匠等着向本宫汇报呢。” 听到朱媺娖这话,华木德终于醒悟自己在哪儿,又面对着谁,顿时冷汗直冒,忙跪拜道:“草民失礼,还请监国恕罪!” “无妨,”朱媺娖笑容和煦,“本宫此番招募工匠,就需要华先生这种聪明有见识而又敢于想象的。” 听到这话,华木德大松一口气,忙道:“多谢监国宽恕。” 随即他就被侍女带出了凉亭。 然后另一个工匠就被带进来了。 这个工匠同样从铜壶烧开水的一幕中悟出了些东西,可惜思维远不如华木德清晰,倒是对蒸汽机其他零部件的用处多猜对了两个。 整体来讲,这工匠对蒸汽机原理的领悟虽不如华木德深,可工造方面的造诣应该比华木德高,也算是很不错的人才了。 最后,朱媺娖又问了其对蒸汽机用处的猜想。 只见这工匠犹豫了下,就小心地道:“草民以为,此蒸汽机应是仙家用来造云,行云布雨的。 草民听闻川外各地几乎年年大旱,监国请下蒸汽机这等法宝解大明旱灾,真是功德无量啊。” 这边朱媺娖还好,听了只是神色古怪。 另一边郝光明却是哭笑不得。 好不容易缓过来,便不禁道:“居然把蒸汽机想成神仙用于行云布雨的法宝,媺娖,你们大明人才也太多了吧?” 特喵的,一个想到用蒸汽机造大炮。 一个想到用蒸汽机行云布雨。 这他和朱媺娖要是放任一把,大明会不会发展为一个蒸汽仙侠文明? 可惜的是,用蒸汽机做大炮和行云布雨,虽不是一点可能没有,但真不可能实现。或者说,能实现也就用不到蒸汽机了。 所以,朱媺娖回过神来,也只是褒奖了这位深受东方仙侠文化熏陶的工匠几句,便让他回去了。 之后,在一个时辰的时限到来前,又陆续有好几位工匠来找朱媺娖“面试”。 都是对蒸汽机原理有一定领悟的,但领悟得都不如华木德深,思维、表达能力也明显不如华木德。 倒是在脑洞方面和华木德以及第二位工匠都有的一拼。 郝光明在另一边听着听着,直接笑不活了。 倒是朱媺娖听多了,见怪不怪,对各种脑洞猜测都是一笑了之。 ··· 一个时辰后。 朱媺娖来到了挂图纸的木板旁边,看着众人道:“刚才听了不少人的想法,本宫很高兴。 不过,蒸汽机构造及运作的道理确实不简单,接下来本宫就讲解一番,让诸位可以和心中所想印证。” 说完,朱媺娖就讲解起蒸汽机运作原理,以及这幅图纸上的各个机器部件、结构的作用来。 这可是监国(公主)亲自授课,工匠们没一个不认真听的。 哪怕听不懂,也听得全神贯注。 因为这事儿以后说出去就是荣耀。 在这过程中,之前那些找朱媺娖“面试”过的工匠时不时会露出“原来如此”的恍然,或是“我怎么就没想到”的懊悔神色。 等到后面,朱媺娖讲到蒸汽机的用途时,面试过的工匠们神色就更精彩了。 不少人想到自己当时侃侃而谈(胡吹瞎侃)的样子,直胀得老脸通红,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便是华木德,通过朱媺娖更深刻的了解了蒸汽机后,也意识到他“蒸汽大炮”的想法怕是有些不切实际。 不过,他倒是没有感觉羞愧,而是在想,以后有没有办法让“蒸汽大炮”变得实际起来。 讲完后,朱媺娖缓了口气,便扫视众工匠道:“方才那一个时辰内,共有十二位工匠找本宫谈论过蒸汽机之事。 其中以华木德对蒸汽机理解最为深刻,其还猜测到了以蒸汽机替代水流之力,驱动机床制作军备的用途。 故而,本宫现任命华木德为蒸汽机研究所主事,剩余工匠都归入密造局。 接下来一段时间,你们当同心协力,尽快研究出蒸汽机。” 众工匠立即一起跪拜行礼,齐呼道:“我等遵命!” 朱媺娖微微点头,又问之前那个管理这院子工匠的青年宦官,“你叫什么?” 青年宦官激动地道:“回禀监国,奴婢李丰,丰收的丰。” “李丰,好名字。之后你就暂任这密造局大使,若是蒸汽机一事办好了,便可转正。” 成为一局大使,绝对是从小宦官专为太监了。 李丰当即大喜叩拜,“奴婢一定尽心尽力办好此事!” 朱媺娖又对华木德道:“你们造这蒸汽机需要什么,都尽管和李丰说,监国府能提供的都会提供。 若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也要尽快通知本宫,能帮的本宫都会帮你们。 当然,在不拖延研制进度的情况下,你们最好自己解决各类问题。明白了吗?” 华木德受宠若惊地道:“草民明白!” 被封为主事,华木德现在可不是草民了,而是官吏。 但朱媺娖也没纠正他。 走出这间大院子,到门口时,朱媺娖便对方正化道:“回头给这里正式挂牌吧,用木牌写个‘密造局’就行,别搞得招人瞩目了。” 方正化应道:“臣记住了。” 朱媺娖带着人离开,走了几十步时却不禁回头看向密造局,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蒸汽机可是号称开启了第一次工业革命啊,这一次却是要诞生在我大明了。’ 第184章 弘光伪帝,欲救扬州 回到承运殿后,朱媺娖又差人招来李岩、红娘子、以及巡抚龙文光。 这三人可以说是朱媺娖手下在成都城内的核心高层了。 其中李岩、红娘子分别负责监国府的文武两侧事务,龙文光则是大明四川正式官员里的一把手。 虽说以朱媺娖如今的威望,在成都已经是说一不二,但想要做事的话,还是得和这三人沟通好了,才能令事情更好的执行。 毕竟她不可能一个人把所有事都做了。 她又不是孙悟空。 不多时,三人便来到了承运殿。 见礼之后,朱媺娖道:“今日找三位过来主要是商议下我们年内以及明年将要做的一些事。” 这是要商议监国府治下的未来发展大计啊。 龙文光听了朱媺娖的话不禁暗自兴奋。 能参加这次只有君臣四人的小会议,无疑说明他已成为公主殿下真正信任的重臣。 要知道,以前和公主关系最亲近的就是红娘子、李岩,连马科都没能走进这个最核心的圈子,没想到如今让他先进来了。 如此,他将来入阁成为阁老、辅臣亦是可期啊。 在龙文光激动时,朱媺娖却是看了他一眼,道:“本宫已收到确切消息,福王五月份于南京被留守群臣拥立为帝,改元弘光。当然,要到明年才算是弘光元年。” 说完,朱媺娖就注意看龙文光神色。 因为再来四川的路上,她就跟红娘子、李岩说过这事,只不过没向其他人透露而已。 红娘子、李岩是她的坚定追随者,弘光是否如历史上一般继位为帝,对这两人影响不大。 可对龙文光这样的大明正式官员来讲就不一定了。 所以,来到成都后朱媺娖一直都没提这事。 当然,她不提这事还有个理由——四川这边的历史已经被她改变,虽然她的作为对南京那边的影响应该微乎其微,但在没得到准确消息前,她也是无法确定福王是否如历史上一般继位了的。 不过就在昨日,高胜奇所掌管的北镇抚司探子传来了关于此事的确切消息。 再加上朱媺娖接下来要做的事,必须以龙文光为首的大明官府各衙门配合,所以她才在今日透露此事。 只见龙文光刚开始一脸呆滞,显然是被这消息给惊到了。 随即他就露出气愤神色,激动道:“先帝既已传诏殿下为监国,福王怎能僭越登基?殿下,其乃伪帝,当讨伐之!” 朱媺娖笑了。 她看出龙文光神情夸张,有表演成分,但他能有如此明确的表态就够了。 “父皇命我为监国之事,当时京城也只有少数几个被信重的大臣才知道,如今那些人怕是都殉国难了。 余者,也只有方公公一人轻耳听先帝说过此事——当然,那份诏书便是本宫为先帝遗命监国的最好证明。 南京留守群臣及福王大概确实不知道此事,如此,他们得知我父皇殉国,拥立福王为帝倒也不算错。” 明朝在选择皇位继承者上面,是有一套既定规则的,一般不会因此闹出内乱。 规则就是选择离先帝血脉近的人。 拿崇祯为例,其殉国后最有继承权的就是崇祯的几个皇子。 皇子都失踪了,或是陷入敌手,那么就拥立崇祯的兄弟。 但崇祯没有在世的亲兄弟。 所以只能拥立他的父辈,也即是万历皇帝的儿子们。 万历有八子,夭折三个。 长子朱常洛,也即是朱媺娖爷爷,继位一个月就因“红丸”死在了女人肚皮上。 三子朱常洵最受万历宠爱,被封到洛阳为福王,结果被农民军煮了,世子朱由崧继王位。 五子朱常浩,封瑞王,六月份在重庆被张献忠给砍了。据说一刀没砍死,因此死得有点痛苦。 六子朱常润,封惠王,崇祯继位时才到荆州就藩。 张献忠破荆州,他运气好逃了出来,如今应该是在绍兴吃斋念佛。 必须要说的是,这货沉迷佛法比瑞王朱常浩还深。 崇祯殉国的消息传来,也是有人想拥立他的,但看他沉迷佛法根本不管事儿,就放弃了。 七子朱常瀛,封桂端王,天启七年就藩于衡州。 去年张献忠破衡州,朱常瀛因为早有准备,提前逃到了广西梧州,随后一病不起。历史上明年就会嗝屁,传王位给世子朱由榔。 法理上,崇祯死后惠王朱常润应该是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然而朱常润以前在皇子中就是个小透明,而福王当年牵扯于党争,是有势力遗存的。 再加上当时第二代福王朱由崧离南京近,留都群臣拥立他也算合理。 当然,让这件事真正合理,为南明各方承认的,还是江北四镇的几十万大军,以及以马士英等人为首的阉党官员支持。 以上这些道理,龙文光一想就能明白。 但他很清楚自己的屁股坐在哪儿,又该为谁说话。 于是严肃地道:“即便如此,福王与南京群臣知道先帝遗命后,也该让福王去帝位,请殿下以监国之名总理国事!” 朱媺娖微笑。 红娘子看则瞪向龙文光,道:“殿下如今已经是监国了,到南京还监国?那福王都称帝了,殿下让他去帝位后就该继位当皇帝!” 龙文光换上笑脸,道:“殿下肯定是要继位为帝的,但得有一个过程嘛。” 听龙文光这么说,朱媺娖才算满意,当即问:“本宫到底是公主,龙巡抚真认为本宫该继位为帝?” 龙文光道:“殿下继位为帝,不仅是先帝遗命,更是上天指示。若有不服者,便是违逆先帝遗命,逆天而行,当诛!” 说到最后,龙文光想起朱媺娖令无人机大破张献忠几十万大军的一战,语气变得无比坚定。 他是真这么认为的。 朱媺娖却是换了个话题,道:“福王称帝的事既然发生了,那么后世载于历史的另外几件事,若是无外力干涉,多半也会发生。 明年三月,清军攻下西安后,多铎将率领大军由山东南下徐泗淮扬,势如破竹。 等到五月底,南京就会被清军攻破,几日后福王也将被俘获,送往北京处死。” 听到这里,龙文光很想说,既然弘光朝廷明年五月就要玩完,连朱由崧都要死掉,那岂不是正好? 公主殿下大可以等到明年五月得知南京被清军攻破的消息后,再挺身而出,收拾残局,以监国身份登基称帝啊。 但龙文光没说。 他很清楚,福王就算成了伪帝,那也是朱家人,是朱媺娖的亲堂叔,轮不到他一个臣子来议其生死。 李岩、红娘子因为来四川的路上,便对清军南下的事有些碎片化的了解,听了朱媺娖这番话,李岩便问:“殿下是想阻止清军?” “不错。”朱媺娖点头,“福王僭越为帝,固然需要让其去退位去帝号,但此事该由本宫做,而不是让清军俘虏他并处死。 最重要的是,若任由清军如后世历史上一般南下,将会发生许多大屠杀。 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昆山、嘉兴、常熟、江阴八十一日,等等。 倘若我等不去阻止,此番清军南下能将屠戮江南军民数百万,致使上千万人受难!” 这事即便只是说说,朱媺娖都觉得难受,心里怒火直冒。 此事,她绝不能忍,更不能坐视其发生! 李岩、红娘子原就是心怀黎民百姓之人,此事受到朱媺娖神情、语气感染,立即一起抱拳表态道:“请殿下做决定,刀山火海,我等亦将追随!” 龙文光虽然年纪大了,又宦海沉浮多年,可骤听闻清军尽会进行这么多骇人听闻的大屠杀,屠戮数百上千万人,也不禁心神震动。 随即便生出了不可抑制的怒火。 当即跟着表态道:“臣亦愿随殿下赴汤蹈火!” 朱媺娖深吸了口气,平复心绪,这才开口道:“既然三位都同意,此事便这么定了。 据本宫所知,历史上扬州是清军此次南下过长江前第一个有所停顿的地方,因此才有了‘扬州十日’。 所以,我们最晚也得设法参加扬州之战,如此才能阻止‘扬州十日’的发生。” 龙文光这时又冷静了下来,听朱媺娖说到这里,便不禁问:“敢问殿下,后世‘扬州十日’具体发生在何时?” 朱媺娖柳眉微蹙,道:“史载,最初是叛将李成栋在四月十八日围了扬州,然后多铎统率的清军才陆续赶来。 清军具体何时攻城,却众说纷纭,不甚清楚,但应该是四月二十五日被攻陷的。” “那也就是说,我军赶到扬州最迟不能迟于四月二十五日了?”龙文光说着眉头就紧皱起来,道:“成都与扬州相隔数千里,即便入长江走水路,怕是也需要一个多月。 若是路上有事耽搁,必然耗时更久,如此最好是在明年正月就出发。 不过,出了四川后,水路所需经过的湖广、江西、南直隶恐怕都已经听了南京朝廷的号令。 却不知这些地方官军知道殿下为监国之事后,对我军会是什么态度。” 朱媺娖道:“不论地方以及南京方面是什么态度,只要我们实力足够强大,便无所畏惧。 此前整编的御林军、禁卫军、边防军之精锐,是毋庸置疑的。 但去南京、扬州既然走水路方便,我们便还需要一支足够精锐的水军。 而水军由首重战船,所以,本宫准备改造出一批铁甲战船。” 铁甲战船? 龙文光听了满脸诧异。 心想,这战船也能披铁甲吗? 就算不会沉,也会减少战船运量吧? 第185章 人去南直隶,视频控川蜀 李岩、红娘子却是在电影中看过后世的钢铁战舰的,闻言,红娘子不禁杏眸发亮地问:“殿下,这铁甲战船可是我们在电影中看过的那些威力强大的西洋战舰?” 朱媺娖听了笑着摇头,“你们在电影上看的那些,是更厉害的钢铁战舰,几乎都是由钢铁制造。 而铁甲战船则只是为木制战船裹上一层钢板而已,两者差了一个时代呢。” 听朱媺娖这么说,红娘子有点小失望。 朱媺娖见此又道:“不过,即便是铁甲战船,若能造出来,再配以新式火炮,也足以让我军横行江海了。” 龙文光听见朱媺娖和红娘子的这番话,对铁甲战船算是没了怀疑。 可却很想问:你们看的什么电影?我也想看! 但他终究没出声——兴许那电影公主就是不想给他看呢? 在龙文光想着电影的事时,朱媺娖又道:“虽然成都府的战船都让曾英带走了,但龙巡抚、李督理可以先在监国府治下招募善于造船、修船的工匠。 让他们先以其他船只学习、试验为木船装钢甲的技术,这样一来,等曾英调用的战船回来,便可以直接进行改造了。” 李岩、龙文光当即应道:“是。” 随即,李岩就问:“那殿下准备派谁统领去南直隶的军队?” 听见这话,龙文光、红娘子都思考起来。 因为这个人选极重要。 首先就是得对公主足够忠诚,其次得能力够强,最后还必须不怕南京那边的群臣,甚至敢硬顶伪帝弘光。 嘶。 这么一想,根本就没有合适的人选啊。 龙文光觉得,就算他去了,都不敢说在伪帝弘光和南京群臣前能挺得住。 剩余的如曾英、马科等人同样如此。 至于派李定国等大西军降将,更是玩火,充满了不确定性。 唯一可能的就是李岩、红娘子了。 但这两人原是农民军出身,怕是去了南京那边一亮出身份,立即就会被南京君臣乃至拥立弘光的军队针对,甚至是派兵攻击。 这合适的人选还真就找不着··· 就在三人苦思冥想时,朱媺娖却微微一笑道:“本宫准备亲自领军。” 听到这话,三人都是一愣。 随即李岩、龙文光便几乎一起出声道:“殿下万万不可!” 两人对视了眼,还是李岩先说。 “殿下,即便此番曾英、李定国领军能平定张可望与摇黄十三家,可四川仍需殿下坐镇方能令人心稳定啊。 须知,如今四川北边有大顺军,将来便是清军也会图谋入川。 云贵、湖广之地的其他明军,也未必不会对四川有想法。” 李岩说完,龙文光也劝道:“四川需要殿下坐镇是一方面,殿下若亲自去南直隶,危险重重,如何确保安全才是最可虑的呀。 臣知殿下心怀扬州等地的黎民百姓,不忍他们遭受清军屠戮。 可殿下乃是我大明的希望,若是殿下遭遇不测,我大明怕是会如后世历史上一般,为东虏占据,亡天下啊!” 最后,红娘子也忍不住说了句,“殿下确实该以自身安全为要。” 朱媺娖笑道:“几位都忘记本宫的神通了?若遇到危险,本宫心念一动便能前往后世。 况且,此番去南直隶本宫会带足军队,不论是面对清军,还是面对南京方面,都会以自身安危为重,绝不轻易涉险。 至于说镇守四川——即便本宫去了南直隶,也是可以借助媺姕和诸位以视频沟通的。” 听到这里,龙文光一脸迷惑。 李岩、红娘子却是想到了什么,眼睛都变得很亮。 朱媺娖见此,便道:“也罢,本宫便和媺姕先演示一遍给你们看吧。” 说完,朱媺娖直接消失在王座上。 过了几分钟,小公主朱媺姕便出现在承运殿中。 李岩等人立即行礼参拜,“参见公主殿下!” 这一参拜,几人才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这位小公主貌似还没得到册封呢,回头得给监国提一下,免得以后不好称呼。 “平身。”朱媺姕小大人一样摆了下手。 然后就站在王座前,拿着平板电脑开始操作。 很快,她就弄好了平板电脑,放到了案上。 李岩三人望去,便瞧见平板电脑中赫然出现了朱媺娖! 惊讶之后,三人立马再次参拜。 “参见监国!” “平身。”朱媺娖的声音从平板中传了出来,且带着笑意,“待本宫离开成都后,会让媺姕每日定时来承运殿值班。 到时候,本宫便可以在驸马这里,通过手机或平板电脑上的视频功能,听你们汇报军政事务。 你们也可以将奏疏、奏章等交给媺姕带到这边来。 另外,本宫还可以像现在这样,与你们直接交流。 若是需要出去视察什么,也可以让媺姕拿着平板或手机,本宫便可以如亲眼见到一般。 总之,有本宫和媺姕的神通,以及后世的手机、平板等造物,不论本宫人在那里,都能如本人在成都一般。 现在,对于本宫亲率军队前往南直隶之事你们该放心了吧?” 三人对视了眼,都看到了彼此脸上余留的震撼神情。 龙文光更是在心里狂呼:殿下,还说你去的不是仙界?如果去的是凡间,怎么可能过了三四百年便有这么神奇的宝物? 在三人心绪起伏时,平板中朱媺娖又道:“借此机会,让你们见见驸马吧。” 说完,朱媺娖就往旁边坐了坐。 李岩三人则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这位“仙界”的驸马爷他们还是头回见到呢。 很快,三人就瞧见一个相貌只能说还算俊朗的短发青年出现在平板上,挨着朱媺娖坐了下来。 李岩、红娘子还好,龙文光就很惊讶了,心想:这驸马怎么是短发?难不成此前是仙界的佛陀、罗汉或者菩萨? 相较于三人的好奇、疑惑,郝光明神色就很正常了。 毕竟此前他通过朱媺娖挂在胸前的手机都把三人脸看熟了。 这些人是他老婆的臣子,又隔着一个时空,哪怕都是历史名人,郝光明也没觉得拘谨。 他很自然地挥了挥手,笑着道:“你们好,我叫郝光明。用大明的说法,就是媺娖的相公,坤兴公主的驸马。” 三人立即回神,一起行礼道:“参见驸马!” 郝光明摆手,“跟我不用这么行礼,我毕竟不是你们大明的人。算了,我跟他们也没什么话好说的,还是你来吧。” 后一面句话却是对朱媺娖说的。 说完郝光明就消失在镜头中。 李岩、红娘子、龙文光都略有点失望——他们还想跟这位驸马多交流下呢。 毕竟这位驸马作为“仙界”人,懂得肯定比朱媺娖多得多。 朱媺娖在平板中道:“你们要是没别的意见,本宫去南直隶的事就这么定了。” 三人均是摇头。 见此,朱媺娖便关了视频。 然后很快带着五根一米半的钢管过来。 李岩、龙文光虽然好奇,却没问什么,红娘子就没什么顾忌了,直问:“殿下带这些铁管过来做什么?” 朱媺娖笑道:“这可不是普通的铁管,而是适合大明这边造火铳的钢管。 后面,本宫会让军器局的工匠用这种钢管造一批线膛燧发枪,此枪有效射程近三百步,可于两百步内精准射击。(设定:明一步=1.5米,前文错误已改。) 介时,让朱雀营训练出一队持此枪的神枪手,本宫的安全便更加稳妥,对敌也会更强。” 听朱媺娖说完,李岩、龙文光都面带惊叹之色的看向那十根钢管。 红娘子则问:“这种什么糖燧发枪什么时候能装备军中?” 朱媺娖笑道:“是线膛,炮膛的膛。这种枪对钢铁的质量以及工匠加工枪管的技艺要求都比较高,即便研制出来,产量也会很低,一两年内恐怕都难以列装,只能先少量的装备给部队中的神枪手。” “一两年也不算长。”红娘子高兴地道。 朱媺娖一笑,让费珍娥收起钢管,又让朱媺姕回郝光明那边。 见此,李岩和龙文光交流下眼神。 随即龙文光便道:“监国,臣请为媺姕公主加封号,如此才方便媺姕公主替监国坐镇成都。” 第186章 封号坤庆,子弹炮弹 听了李岩的话,朱媺娖不禁想拍脑袋。 这事她确实是忘了。 她当即问:“那两位以为该给媺姕加什么封号呢?” 后世史书中没有记录朱媺姕的名字,只记其为昭仁公主。 但这个封号并非崇祯册封的,而是因为其生活在昭仁殿,又被崇祯刺死在昭仁殿,被清庭追封的。 就像清庭将朱媺娖的封号由坤兴公主改成长平公主一样。 世人只要谈论起昭仁这个封号,就会想起崇祯杀了昭仁公主的事。 虽然这是事实,但清庭用心之恶毒也可见一般。 所以,朱媺娖是绝不可能再给朱媺姕“昭仁”这个封号的。 李岩看向龙文光,微笑道:“龙抚台乃文坛名士,应是有不错的建议。” 如今是朱媺娖监国,那么另一位公主的身份显然也水涨船高了,能为公主取封号便是一种荣耀,龙文光自然不会错过。 他略一思索,便道:“殿下封号为坤兴,那小公主不如便选‘坤庆’二字,不知殿下以为如何?” 朱媺娖只觉得还算可以。 只要不是“昭仁”,不难听,她都能接受。 于是道:“便照这个封号拟指吧。” 就此,朱媺姕便成了大明的坤庆公主。 ··· 次日一早。 竹林老宅。 吃早饭时,郝光明道:“昨天常婶打电话来,说光明超市那边有些货物没了,之前网上订购的货物恰好也有一批到了县城,我准备早饭后去县城拿货。” “嗯。”朱媺娖点头,早饭吃得专心致志,很是好看。 郝光明干脆直问:“有没什么需要我带的?” 朱媺娖摇头,“没有。” 郝光明无奈地笑道:“我知道你现在满心都想着尽快让大明太平,发展好大明,但这事急不得。 目前能做的事你基本都做了,既然能来到我们这里,有时候也该享受一下。 我们这边,像你这么大的女生要么都还在上学,要么就不止在哪儿玩耍潇洒呢。” 朱媺娖闻言终于放下碗筷,含笑看过来,道:“我没弄错的话,你们这边我这个年纪应该正在上高中吧?你说过的,高中可是所有学习生涯中最苦的一段。” 郝光明一时无语。 这时朱媺姕眼巴巴地看过来,道:“姐夫,能给我带好吃的回来吗?” 郝光明摸了摸她的头,笑道:“行,姐夫肯定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离开老宅,锁上院门,郝光明便开着小厢货车往外面的水泥路走。 上了水泥路,不到十分钟,郝光明就到了“光明超市”。 这超市是八月份竣工开业的。 郝光明自是不愿来这里当店员,于是就请了同村落的常婶。 常婶算是郝光明的门里亲戚,四十几岁,早年丧夫,一个人辛苦将女儿拉扯大。 原本她是在镇上打工的,去年她女儿郝芳芳嫁了个挺有钱的老公,每月都给她大几千的生活费,她便没再去镇上工作了。 郝光明见她平时在村里乱串门,挺无聊的,便请她来做超市店员。 虽然每月工资只有八百块,但常婶依旧喜滋滋地答应了——她原本就闲得慌,郝光明要不招她,她都准备去大城市里打工了呢。 只是她毕竟以前没出去过,还是觉得待在乡村踏实。 她又不想去受种田的累,乡村超市店员这工作正适合她。 到了超市,郝光明跟常婶打了声招呼,就开始查货。 常婶边嗑着瓜子边道:“我说光明,超市这边你得多用点心啊,别整天在老宅子跟你那个小女友腻歪在一起。 你现在有钱,她对你自然是百依百顺,好得不得了。 可将来你要是事业不顺,没钱了,日子可就没现在这么和美了。 网络上的事呢虚得很,我看还是你镇上的药店和这超市更稳当。” 郝光明听了苦笑。 先前这位不知道朱媺娖存在,还想着给他介绍对象呢。 他实在顶不住,就把朱媺娖和他的婚事给“交代”了。 之后常婶在老宅见过一次现代装扮的朱媺娖,就再也不提介绍对象的事了。 她手上的那些个“姑娘”,跟朱媺娖根本没法比。除非郝光明脑子坏掉了,才会放弃朱媺娖去选她要介绍的那些“姑娘”。 郝光明如今对村里人的说法是,他在网络上赚了些钱,至于在镇上开药店、在村里开超市,纯属一时兴起。 常婶挺热心的,总担心郝光明在网络上的事业受挫,就常劝郝光明注重“实业”。 自己的情况外人到底不知道,所以对与常婶的劝说,郝光明也不恼,在检查货物后便道:“常婶,我看这货也没缺多少啊。” 常婶道:“你这些货啊,有些村里人很少用到,甚至根本就用不到。反倒是其他一些常用的,却又没有···” 那些没用的货,都是郝光明方便拿给大明那边的。 因此他直接打断常婶的话,道:“这样,您觉得缺什么货,列个单子,我看着进货,行吧?” “才说两句就不耐烦了?行行,回头我就写好了发你手机上。”常婶并非一点眼色都没有的人,看出郝光明不耐烦,就不再多说。 离开光明超市前往县城的路上,郝光明又寻思起另一件事来。 随着他帮助这媺娖发展大明工业,需要的非普通百姓用的东西越来越多,总这么网购终究不是个办法。 因此,他觉得时机合适了,或许可以搞一个“大明工艺作坊”,或者建个“大明工艺村”之类的产业,用来做遮掩,搞好了说不定还能带着村民发家致富。 他又怕被这些事牵扯太多精力,所目前仍在考虑中。 但网购如果能维持,也不出什么事,这想法或许就永远都是个想法了··· 时间来到十月下旬。 成都西郊。 火炮研究所。 其前身是军器局改名不久的火炮所。 在江安河兵工厂落成,军器局的枪械厂、火炮厂等部分机构拆分迁往江汉河畔时,火炮所也被迁到此处,并改名火炮研究所。 值得一提的事,同时被拆分迁移到此处的还有一座弹药研究所。 并且在附近同样驻扎了边防军第五镇一个营,用于安全防卫。 这里离成都城虽然只有十几里地,周围却都是小山,反而比江安河兵工厂更加隐蔽。 这天上午,朱媺娖带着朱雀营、骁骑营来到此处视察。 她先进入了弹药研究所。 或许是察觉到监国府很重视工造之事,工匠地位也有极为明显的提升,大败张献忠后的两三个月内,不断有读书人到军器局应募。 读书人终究比寻常工匠占据颇大优势,只要愿意钻研军工制造技术,很容易就被提拔到管理岗位。 如弹药研究所的所长,便是童生出身,三十几岁,名叫邓文轩。 见礼之后,朱媺娖便在弹药研究所外直问:“此前本宫吩咐下去的几种炮弹、子弹都研究得如何了?” 邓文轩道:“回禀监国,用于线膛枪的纸装铅弹已经研制出来了。 结合试验用的线膛燧发枪,其有效射程可达五百米,可在三百米内进行精确射击。 但想要保证八成以上的精准射中率,最好是在两百米内射击。” 朱媺娖闻言点头。 线膛燧发枪火枪研究所虽然研制出来了,但受加工技术限制,第一代线膛枪只有三条较粗的膛线,还并非螺旋形,所以对火枪的射程、精准度加成都不算夸张。 “这款子弹有成品吧?拿来本宫看看。” “有。” 邓文轩吩咐下去,很快就有人拿来一木盒,里面装着十颗纸装弹。 之所以如此称呼,是因为子弹通体都被油纸包裹着,且两端都包有火药。 使用时,需先咬开前段纸壳,将里面的火药倒入枪管。 然后调转过来,再咬开另一端底部纸壳,将其插入枪管口,撕掉露出来部分前段纸壳,再以装弹杆将子弹推入进去。 因为包裹铅弹、火药的油纸上有油脂,所以前几次装弹还是比较容易的。 但在四五次射击后,枪管中残存的药渣就会让装弹变得很困难,需要花一两分钟时间仔细清理枪膛,才能再次装弹射击。 至于里面的铅弹,为圆锥光滑头,圆柱形底部则为空腔,装着少量的另一部分发射药。 朱媺娖看了看,发现这些纸装弹跟郝光明所给资料中的成熟款“米涅弹”差不多,又亲自装枪试了下,没感觉出什么问题,这才露出满意神色。 随后,朱媺娖又问:“稳定型的开花弹研制得如何了?” 邓文轩道:“稳定炮弹引信已经研制出来了,目前正在研究用于线膛炮的锥柱形炮弹。” 神州其实早在南宋就有开花弹的雏形了,只不过那时是用砲车抛射。 后来到了明朝嘉靖时期,便有不少开花弹用于战争的记录和证据。 再往后,开花弹更是在防御东虏的战斗中几次立下不小的功劳。 但是,纵观整个明末各种有大炮参与的战争,实弹仍是主角。 并非是这时的明军、清军等愚昧,不知道开花弹的好。 而是这时期的开花弹真就不如实弹好用。 首要问题,就是此时开花弹还没有足够稳定的引信,这就意味着,发射开花弹不仅需要更高的技术,还面临着炮弹炸膛的危险,同时哑弹率也不低。 此外,同样是因为没有足够稳定的引信,以及结构发展不完善,使得其只能在较低的膛压下发射(发射药少),因此射程较短。 即便是用红夷大炮,估计也就能打一里地的样子。 再加上,开花弹制作较为繁琐,比实弹更贵,偏偏又是一次性消耗品,自然也就无法成为明末炮弹的主角。 相反,实弹就不同了。 此时的实弹一般分为铁弹、石弹、陶瓦包裹的霰弹。 其中以铁弹最佳。 一是因为同等个头下,铁弹更重,意味着可以较小口径射出更重的炮弹。 二则是因为铁弹可以在战后收集,反复利用,性价比相当高。 不过,铁弹再好,也终究有它不适用的地方。 比如针对复杂掩体下的步兵,针对舰船战斗,等等。 最重要的是,开花弹,或者说榴弹,在未来的几百年中,注定要代替实弹成为主角。 所以,郝光明才弄来了相关资料交给朱媺娖,让大明这边的工匠研制。 当邓文轩让人拿来研制好的稳定型开花弹时,朱媺娖便看见,这炮弹已经是圆锥头加圆柱底部的形状了。 随后,她到炮弹试验场去,让人用弗朗机炮试发了几枚炮弹。 见爆炸后的杀伤效果很不错,朱媺娖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去附近的火炮研究所。 她很清楚,开花弹虽好,却还需要有合适的火炮,才能最大程度的发挥出其威力。 第187章 钢炮,以为本宫不会杀人吗? 火炮研究所所长依旧是老工匠韩富,但副所长却换成了一位读书人,名叫张浩谷。 见礼之后,朱媺娖便走了进去。 不过研究所并非炮厂,并没什么好参观的。 朱媺娖看了看,便问:“让你们研究的前装线膛炮如何了?” 韩富道:“启禀监国,此事主要是张副所主持的,不如就让他为监国说一说吧?” “可以。” 张浩谷才二十几岁,留着两撇胡须,乍看有点呆,眼神却颇为灵动清澈。 他闻言便道:“启禀监国,这款线膛燧发火炮虽然研制出来了,但并未做到真正的燧发。” “怎么说?”朱媺娖问。 张浩谷道:“这款火炮炮管是以精钢铸造,如此虽然减轻了大炮重量,却给大炮的后续加工带来了困难。 膛线可以利用水力镗床,倒还好说。但燧发装置要和大炮紧密结合,恐怕就会加大漏气情况。 因此,卑职与所内几位炮匠研究后,决定将燧发装置安装在大炮外面,以一根引信连接大炮内的药池。 如此一来,在拉绳利用燧发装置点火之后,大约需要个两三秒,大炮才会发射。” 为大炮安装燧发装置并采用拉绳操控主要是为了两点,一是通过缩短点火引信减少发炮所需时间,二便是进一步确保炮手安全。 这两者实际上是相互关联的——用火绳点火发射火炮,为了炮手安全,火绳就必须足够长,或者说燃烧的时间足够长,这样自然就增加了打一发炮弹所耗用的时间。 因此,通过朱媺娖的手机听完张浩谷这番话,郝光明就道:“延迟三四秒发射不是问题,其实我在查找相关资料时,原本就看过这种将燧发装置安装在大炮外面的情况,只是我没选用而已。 早知道你们这边加工工艺不够,当初我就直接给你那份资料了。” 朱媺娖也觉得,即便拉绳之后有几秒延迟,也比之前那种直接从炮口点火绳的发炮方式好多了。 于是便对张浩谷道:“无妨,你们研制时能根据实际灵活改动,本就是件好事。” 听见这话,韩富、张浩谷都松了口气。 当初张浩谷要改设计,韩富死活不让,就是怕因此犯错,惹恼了朱媺娖。 直到眼见期限将至,研制却卡在燧发装置安装这一环没有进展,韩富才同意张浩谷改设计。 虽然大炮成功研制了出来,但到底和朱媺娖要求的有些许不同,两人此番都等着受责罚呢,没想到朱媺娖不仅没怪罪,反而夸奖了两句。 这让两人做事的积极性更高了。 此时,朱媺娖又问:“按你的设计,这种大炮射程如何?准确度如何?” 张浩谷道:“目前所内只造了一门十斤炮,试炮的熟练炮手能在炮身照门与标尺的辅助下,以铁弹准确击中三里之外的目标大门。 以十斤铁弹平射的话,四里以内,都有不错的杀伤力。 至于其他方面的数据,我们目前还在收集中,并不确定。” 朱媺娖听了微微点头,又问:“这种十斤炮需要多少人多久可造一门?” 张浩谷思索了下,道:“用五名熟练炮匠,十日便可造一门。” “带本宫去看看你们试造的那门十斤炮吧。” “是” 接着,朱媺娖跟着张浩谷、韩富来到一间大房子中,瞧见了那门钢炮。 这一瞬间,不仅朱媺娖双眸散发着喜悦的光芒,就连另一边的郝光明目不转睛地看着手机视频镜头。 只见这门钢炮不算太粗,内口径约为十厘米,外径则十五六厘米的样子,炮管长则有一米六七。 从炮口到炮尾逐渐变粗,但并不夸张。尾部加了一个钢箍,以及燧发点火装置。 炮身上则有瞄准用的照门和标尺,但都比较简单。 炮身架在两个近两米高的钢制车轮上,后面则还有个一两米的牵引支架。 这方面设计是和郝光明给的资料上一样,采用的是最成熟架退炮炮架设计。 炮击时可以直接进行上下角度调整,想要调整左右角度,就需要挪动炮架了。 但因为大炮都是钢制,并不算太重,左右调整其实也方便,两个人就行。 如果是行军,平地上一匹马就能拉着乱跑。 路况差影响也不会太大——炮架车轮设计那么大就是为了好越野。 绕着这门大炮走了一圈,朱媺娖忽然又问:“熟练炮手一分钟能打几发炮弹?” 张浩谷作为副所长,自然知道新的时间概念。 闻言道:“因为这门跑的炮身较短,上下角度调节也很方便,所以熟练炮手一分钟至少能打两发。可连续打四五发,才需要进行降温处理。” 朱媺娖听了点头——据她所知,能打三四里远的红夷大炮可是需要好几分钟才能打一发,因为炮管太长,清理困难。还很容易发热,导致实战中的平均发炮速度更低。 至此她才算是对这门钢炮感到满意——虽然与后世的钢铁大炮相比还差得远,但在大明已属于绝对的战争利器了。 随即,朱媺娖注意到大炮旁边的铁弹都是带了四道凸痕的,便问:“这铁弹是你们自己制造的?” 张浩谷道:“是的。” 朱媺娖点点头,又道:“等弹药研究所那边研制出了线膛炮用的开花弹,你们就一起实验下,将实验数据汇报给本宫。 另外,你们确定了各种口径的火炮规格后,当尽快联系兵工厂那边,让他们安排生产。 明年正月底,本宫至少要见到五十门此种钢炮,以及足够的炮弹。” 韩富、张浩谷立即一起躬身应道:“卑职遵命!” ··· 从火炮研究所回往城里时,朱媺娖心情颇为美丽。 明年去南直隶时,她若是有了五十门钢炮,不论是面对清军,还是面对某些敢和她作对的明军,都会有很大的优势。 更强的实力,可以让她做更多的事,更快地平定天下,带领大明走向富强。 结果,刚回到承运殿,联袂而至的李岩、红娘子、龙文光三人就让朱媺娖的好心情全没了。 “岂有此理!本宫三令五申,军粮军饷上敢有贪墨者,必严惩不贷,竟还有人敢犯事,莫非以为本宫不会杀人吗?!” 朱媺娖站在王座前,横眉怒叱,俏脸上神色森寒。 下方,龙文光、李岩、红娘子一时都不敢说话。 龙文光且不说,即便是李岩、红娘子,跟朱媺娖相处这么久,也是头回见她发这么大的火。 说起来,朱媺娖看着就是一个十六七岁的美丽少女,按理讲再发多大火儿都未必让人害怕。 可此时瞧见她发火的样子,即便是神经最大条的红娘子都有些紧张了。 其实红娘子也生气得很。 然后她便瞪向李岩——这事属于李岩的管辖范围。 李岩听了朱媺娖的话,直接跪地请罪,道:“是臣疏忽,没能发现有人在速食军粮上以次充好,还请殿下治罪!” 李岩不气吗? 他也气。 同时他也知道,这事归他管,既然出了问题,他便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尤其是这事还发生在两路出征的大军中。 亏得是规模不大,且以大西军降兵为主的将士们都是过苦日子过来的,并没有将这次军粮问题当大事,否则说不定就闹出大事来。 龙文光擦了下额头的细汗,跟着跪了下来,道:“制作速食军粮的承包商户皆是由府县两级衙门介绍的,臣身为巡抚,于此亦有失察之罪。” 见两人这样,朱媺娖一时气得想笑。 另一边的郝光明可以想象得到朱媺娖现在心情多么糟糕,怕她受怒火影响,做出什么不应该的决定,便劝道:“你先冷静,现在最应该做的是解决问题,然后再追究责任。” 朱媺娖冷静了些。 却不准备完全听郝光明的,她觉得解决问题和追责可以同时进行。 于是深吸了口气,问:“有问题的干米饭和面饼各有多少,查出来了吗?” 九月底,曾英、李定国共来了二十几万大军出征,估计至少也得两个月才能回成都。 如此,大军消耗的军粮便是一个极大的数字。 这里面不仅有米、面、菜、肉等食物原材料,更有古代的速食军粮。 明朝作为一个相当集权化,制度颇为成熟的封建王朝,其速食军粮其实相较于时代来讲也是不错的。 主要是两种,一是以面粉为材料,加一定量的盐、油做成面饼,再以碳火炙烤为可长时间保存的烧饼。 这种烧饼中间会留一个孔洞,方便穿绳。 一般行军前每个将士都会带上几挎,不论是以火考热,还是用水泡食,或者就水干吃,都很方便,味道、营养方面相对明朝人而言也不算差。 另一种则是将加了油、盐米饭烘干,让将士们成包携带,需要的时候可以直接用水泡食,或者就着水干吃。 至于下饭佐食,则以豆酱等酱料为主。 当然,以上速食军粮都是在军队没时间正常做饭的情况下用。 如果时间足够,那肯定还是用原食材做饭吃。 在大军出征前,朱媺娖也过问了军粮问题。 了解到大明的速食军粮后,不论是她还是郝光明,都是颇为惊讶的。 尤其是郝光明——在他看来,明军的速食军粮和后世建国前一二十年军队的速食军粮也没差多少了。 发现明军的速食军粮超出期望,两人后面对军粮的事便挺放心的。 没想到,这批速食军粮中竟然有一些以次充好的。 说起来,这事确实有点难提前察觉——不论是干米饭、还是烧饼,不吃到嘴里,很难看出好坏。比如盐油不足,所用米面有陈朽变质的,等等问题。 二十几万大军需要的成品军粮不是个小数目,不论是监国府,还是成都官府,不可能自己招人去慢慢做,便依照以前的习惯,承包给能做此事的商户。 却没想,竟有商户敢以次充好,从中谋取更大的利润! 当然,这其中肯定还涉及到了一些官员,否则仅凭商户,是没这个胆子的,也瞒不到现在才事发。 ··· 李岩听了朱媺娖的话,道:“曾英、李定国各自上报此事时,便已经查清了。 曾英麾下约有两营的速食军粮有问题,李定国麾下约有一营的速食军粮有问题。 臣已经派人追查这两营速食军粮的来源,只不过此前军粮分发时混淆过,要查清楚此事怕是不容易。” 朱媺娖皱眉问:“追查之事先不说,这三营欠缺的速食军粮准备如何解决?” 第188章 议建军粮厂,大西军新王 李岩道:“当初臣让下面准备的速食军粮本就有超出部分,如今只需向两路大军再加送一批速食军粮便可以了。” 听了这话,朱媺娖才微微点头。 然后道:“你再说说该如何追查次品军粮之事吧。” 李岩道:“若是无法通过军粮转运记录追查到源头,便只能审问所有参与军粮制作的商户了。” 李岩才说完,龙文光便道:“监国,李督理,此事怕是不可。 据臣所知,此番参与速食军粮制作的大小商户多达上百家,而敢以次充好的商户估计最多几家。 若为了找这几家商户而大动干戈,甚至审讯逼问所有商户,怕是下次大军的军粮便无人敢承包了啊。” 听见这话,李岩皱起眉头。 红娘子则忍不住道:“非要承包给那些无量商户吗?就不能俺们自己组织人手制作? 这次只是无良商户以次充好,下次要是有谁被敌人收买,通过速食军粮对俺们投毒怎么办?” 龙文光倒是没有因为红娘子的质问生气,而是耐心道:“红提督有所不知,将速食军粮制作承包给商户,已经是我朝多年来探索的最好方法了。 若是有官方组织人手制作,开始还好,到了后面必然贪腐横行。 而一旦出事,就是大批量的军粮出问题,而不是像这次一般,只有两三营人马的军粮出问题了。” 红娘子道:“那就加强监督,严惩贪腐。俺最近听人说,太祖对付贪官都是剥皮萱草,俺们也这么办,就不信还有人敢贪!” 龙文光诧异地看向红娘子。 他很想说:红娘子,你也是做臣子的啊,居然敢提剥皮萱草的那一套酷刑,不怕有天落到自己身上? 另一边,郝光明久久没听见朱媺娖说话,便知道她多半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于是他提了个建议。 “我觉得你们或许可以搞个官营速食军粮厂,就像搞官营铁厂一样。 官府给予一定投资后,让军粮厂自负盈亏。 不过,等这个厂子办起来,除了可以接明军的老一套的速食军粮制作为生意,你还可以将我们这边制作罐头的方法拿出来,让军粮厂制作各类罐头,供应军中,多出来的就外销。 这样一来,在罐头技术被外界破译并模仿之前,军粮厂赚钱都很容易。 而军队也可以用水果罐头、肉罐头等提升伙食水平。” 听了郝光明的建议,朱媺娖不禁双眸发亮,当即就将这方法跟李岩三人说了,并言明是郝光明的主意。 听完,龙文光最先开口赞道:“驸马大才啊,竟然能想出如此妙法。” 李岩则道:“若如此,以后速食军粮出问题的情况必然会大大减少。而且即便出了问题,也很容易查出源头,追究责任。” 红娘子则高兴地道:“俺们也能制作罐头吗?哎呀,驸马爷怎么不早说?军中将士可是有不少都馋罐头呢。” 朱媺娖因速食军粮出事生的气也暂时笑了,闻言笑道:“大明便是能制作罐头,最初口味多半也是赶不上后世罐头的。不过,此事传出去,确实可以振奋军心。” 龙文光则再次道:“这军粮厂若是招工多,还能解决部分城中百姓的生业,实是一举多得啊。” 郝光明也就是人不在现场,不然这时怕是很不好意思。 毕竟他只是照抄很多小说中的桥段而已。 朱媺娖又严肃道:“既然决定以军粮厂替代承包给商户之法,便令按察使司严查此事吧。” 李岩道:“殿下,若审讯一百多家商户,确实不太好,操控不当,可能会引起民间恐慌。 臣以为,可以先缩小范围,然后再分批审讯有嫌疑的承包商。 此外,负责核查速食军粮品质的官吏也需要审讯。两边同时进行,应该更容易查出结果来。” 朱媺娖点头,“可,就这么办吧。” ··· 这个紧急会议散了后,朱媺娖就回到了竹林老宅。 见到郝光明,她便忍不住道:“我真想不通,外界都认为我是仙女下凡了,我有神通的事也传得很离奇,怎么还有人敢贪?他们难道就不怕传闻中那些鬼神般的手段吗?” 郝光明道:“开始肯定是很敬畏、很怕的,但时间长了,面对足够大的诱惑时,估计就会产生侥幸心理。 况且神佛都还有打盹儿的时候呢,他们多半认为,依次充好不容易被发现。 即便被发现了,也很难查到他们身上。” 听见这话,朱媺娖更气,道:“以前听闻太祖以剥皮萱草之刑对待贪官污吏,我还觉得过于残酷,现在却是恨不得恢复此种刑罚。” 郝光明道:“剥皮萱草确实太残酷了些,最主要的是过时了。这次如果查出罪责较大的贪官污吏,我觉得你或许可以进行炮决,以儆效尤。” 郝光明才说完,一个糯糯的女孩声便传来,“姐夫,剥皮萱草是什么?炮决又是什么?好玩的游戏吗?” 两人一看,不知什么时候,朱媺姕跑过来了。 听了朱媺姕的话,郝光明、朱媺娖都不禁暴汗。 朱媺娖瞪眼道:“大人讲话,小孩子不要偷听!” 郝光明则解释道:“不是游戏···媺姕,这事不是你现在该了解的。” “哦。” 朱媺姕翘了下嘴,便回房里继续看她的动画片了。 郝光明又对朱媺娖道:“其实你不用因为这事太过生气,国家就和人一样,免不了生老病死。 这贪腐,即便是我们这里也是无法杜绝的。 一个国家的贪腐就像是病,或者坏掉的身体细胞、组织,时不时就会产生。 你只需对官吏队伍进行有效监督,定期检查,出现问题及时处理,保证官吏队伍的廉洁高效,就足以保证一个国家的健康发展了。” 朱媺娖的点头,“我明白了。” 说完,她瞅了眼房间,然后俏脸微红地靠在了郝光明怀里··· 重庆。 孙可望正在城外学着当初张献忠的样子,进行誓师。 他站在那座张献忠曾用过的高台上,一手叉腰,一手按着腰刀,扫视着麾下这十几万大军的一众将领,扯着嗓子大声讲话。 “诸位!想必之前军中流传的消息你们也都听说了! 那一夜,先王被朱媺娖那妖女以邪术引火烧死后,李定国、刘文秀那两个狗东西便先后向妖女投降。 他们甚至放弃了先王养子的身份,不再随先王姓张,而是改回原姓。 不仅如此,他们甚至还帮住狗官军整训降卒,来攻击我等。 如此忘恩负义、贪慕虚荣之辈,我张可望羞与之为伍! 今日我便在此言明,我张可望与李定国、刘文秀恩断义绝,再非兄弟!” 说完,孙可望便学着古人的做法,聊起衣袍,搁下一片扔到了火盆中。 他问过军中的书生了,这叫做割袍断袖。 待他表演完,安排在中上百名将领中的心腹立即有一个喊道:“古人云,国不可一日无主,蛇无头不行! 如今先王去了,李定国、刘文秀投降官府,张能奇将军被俘生死不知,能继承这大西王位的就只有平东将军你了!” 这人说完,立马又有一个孙可望心腹跟着道:“是啊,如今平东将军是最合适继承王位的,还请继任为新王吧?!” 孙可望闻声隐隐瞪了这心腹一眼。 新王就新王,你带什么吧?骂老子呢? 众将领中则有越来越多的人出声相应。 “请平东将军继大西王位!” “请平东将军继大西王位!” 不过连喊两声,就形成一片。 随即孙可望安排在各军中的人立即跟着一起喊起来—— “请平东将军继大西王位!” “···” 孙可望从九月初回到重庆,可不只是如王应熊等遵义官军探查到的收缩兵力那么简单。 他在收缩兵力的同时,趁着那些军中将领不知道张献忠已于成都被火烧死的事,假借张献忠之名,将那些不可能跟随他的将领,可能成为他继位阻碍的将领,都一一召到重庆来杀害。 随后,当各路大军收回到重庆府后,又被他进行了一定的整顿。 他打仗虽然不如李定国,但在处理内政,整顿内部关系方面,却是比李定国要强些的。 因此,一个多月过去,剩余的十几万大西军他不敢说整顿得铁板一块吧,但也基本掌握住了。 就如台下这上百名将领,敢不服他的刺头基本都成了死人。 剩余的人呢不是已表示追随他的,便是老实听话随大流的。 如此,他才能营造出今日十几万大军齐声高呼,请他继位为大西王的壮观情景。 所以,纵然这高喊的人群里有不少托儿,可孙可望听着仍兴奋起来。 待大军高喊了七八声后,他才举起拳头,竖起手掌,示意众人停下。 然后扯着嗓子喊道:“大西军是我等与先王一起建立的,如今先王惨死,确实需要一个人带着大家继续走下去。 众将士如此瞧得起我张可望,如果我再推辞,那便对不起先王,也对不起诸位的信任。” 说到这里,孙可望走回点将台中央,用力拔起了那杆书写着“大西”的旗帜,聚起来高吼道:“即日起,孤便是第二人大西王!” “参见大王!” 点将台前的众将领最先高喊着跪拜下去。 随即十几万将士一片片地跪拜,又一片片地高喊—— “参见大王!” 第189章 孙可望转进,秦良玉接旨 继任大西王位后,孙可望将十几名军中主要将领召集到府中商议要事。 “孤得探子汇报,曾英所率领的十几万大军已经到了内江。 另外,遵义那边新上任的四省总督王应熊也在集结官军,准备攻打重庆。 这般局面,各位都说说,我们该怎么办呀?” 孙可望继位后很快就进入角色,开口便是称孤道寡。 十几名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愁眉不展,一时竟然没人说话。 孙可望皱眉,只能点名。 “王运行,你来说说。” 王运行算是这十几名大西军主将中唯一的一位老资格将领了。 张献忠在的时候便能单独领一路兵马。 他以前和孙可望关系不错,在孙可望收拢大西军剩余兵马,继王位一事上也出力甚多,如今被孙可望任命为大西后军都督。 他想了想,便道:“大王,原本我军最好的出路便是顺江而下,杀回湖广。 但据末将所知,如今湖广为大顺军白旺所部及明军左良玉部所占领。 另外,湖广地方已经被打烂了,要啥没啥,江西那边又不好过去。 所以,去湖广反而成了下策。” 听到这里,孙可望便按照戏文中的习惯,问:“那中策呢?” “中策?”王运行被问得一愣,随即尴尬道:“中策俺还没想出来哩。” 孙可望看其他人也不像能出谋划策的样子,干脆道:“算了,还是孤跟你们说道说道吧。 湖广不能去,那么我们能去的就只有贵州、云南了。 云南这边,看似没有大兵,但山高路远,还要经过四川的西南诸府,一不小心我们可能就要被留住。 反倒是贵州这边,虽有王应熊在遵义集结兵马,可到目前为止,其手下也不过四五万人马,其中真能能打的也就一万多。 而且王应熊这个人我打听过了,是个老夫子,并不擅长行军打仗。 因此孤觉得,我们或许可以从遵义突围,进入贵州,再由贵州南下去两广。 孤听说那边本就富裕,又不像北边经历了许多战乱,正适合我们大西军取来做基业!” 孙可望麾下的这些将领,几乎都是农民军出声,偶有一两个官军出身的,同样没多少文化。 他们听了孙可望这番分析,都觉得有道理,想起传闻中两广的富裕,眼睛也都亮了。 当即便纷纷表态—— “大王高见,两广确实是个好地方,尤其广东。” “听说我们见到的那些稀奇东西,都是从广州濠镜来的。” “额也知道濠镜,听说那边有很多夷人,方便买鸟铳、红夷大炮。我们要是有红夷大炮,成都城肯定就一天攻下了。” “广东不止有濠镜,佛山知道不?听说是大明铁匠最多地方···” 就这样,孙可望迅速统一了大西军内部意见,决定从遵义突围到贵州,然后转进两广。 ··· 崇祯十七年,十月二十六日。 王应熊在接到南京弘光朝廷圣旨,为四省总督,忙活近一月后,终于是有了行动。 其以参将王祥所部一万兵马为先锋。 亲自总领总兵罗于莘等将领及所部兵马近四万,再加上征来的三万多民夫,号称十万大军,由遵义军民府攻入重庆府。 当日,先锋参将王祥便攻占了并无多少大西军看守的綦江。 王应熊到达綦江县城后,当即向弘光朝廷上奏捷报,升王祥为副将。 隔日,王应熊所统领的大军向江津进发,遭遇大西军突袭,顿时溃败,退往綦江。 三日后,也即是十一月一日。 孙可望统领的十数万大西军,与王应熊统领的数万明军在綦江发生大战。 綦江城孤小难守,王应熊采取王祥建议,在城外依据山势,立两座大营,与綦江城成掎角之势。 副将王祥、总兵罗于莘各守一座大营。 参将侯天赐等,领其他兵马,随王应熊守綦江城。 孙可望以精锐重兵攻打罗于莘所守营寨,又以偏师看住城中及王祥所守大营。 王祥所部及綦江城,数次欲救援罗于莘部而未能成功。 半日之后,罗于莘所部营寨便被攻破,一万多大军溃围而走。 孙可望仅遣数支小股骑兵追杀败军,下午开始猛攻綦江城。 不克。 当夜,王祥以精锐兵马夜袭大西军军营,未能成功,反失陷上千精兵。 次日,孙可望继续猛攻綦江县城。 半日后以火药炸毁北城门,大军攻入綦江县城内。 王应熊由侯天赐等将领以精兵护着从东门突围而出。 行动中,王应熊独子王阳禧殁于军中。 王祥所部曾趁机出寨袭击大西军侧翼,小胜一场,随后又被击败,只能率残部逃往遵义。 孙可望率领着大西军衔尾追击。 数日之后,直追到了遵义城下。 随后以一偏师,看住遵义城内明军,主力进入贵州··· 十一月五日。 出征月余,曾英便率领着大军进入了重庆府城。 但他不仅没高兴,反而紧锁眉头。 因为这一路过来,他连一场像样的仗都没打。 前锋探马汇报,不久前孙可望率领大西军在綦江大败弘光朝廷任命的总督王应熊,如今大西军已进入遵义。 此外,他一路所经过的重庆府各地均毁坏严重——无论是城池还是乡村,都见不到什么人,曾经富饶的重庆,如今只剩下了初冬的萧瑟。 大军无法从当地得到补给,后勤只能依赖成都供给。 而此番他的出征任务不仅是收回重庆府,还有剿灭大西军余部。 如今孙可望率领大西军余部去了遵义,便等于他的任务只完成了一半。 遵义军民府亦属于四川管辖,按理说曾英应该立即追过去。 但考虑到弘光朝廷的王应熊在那边,且重庆各州县残留的盗匪也需要时间清缴,曾英便先向朱媺娖请示,然后一边剿灭盗匪、收服重庆府其余州县,一边等待朱媺娖的指示。 随着曾英所率大军收服重庆各州县,恢复交通,朱媺娖在成都任监国的事才陆续传到泸州、永宁、石柱、遵义这几处。或者说相关消息再难被有心人遮掩,为众人所知晓。 ··· 石柱。 宣抚司衙门。 这里属于官府衙门,而马家实际属于土司,所平时秦良玉并不在此处居住,只有正式接待朝廷官员、来使时,才会在此处。 这一日,秦良玉听闻有成都来的天使驾临,便带着秦、马两家的后辈子侄匆匆赶来。 秦良玉生得很是高大,常年征战又使其肤色偏黑,虽然已经七十四五,身体不如以前,但依旧健朗,行走时步若流星。 侄子秦翼明、秦拱明跟在其左右,更年轻的秦佐明、秦祚明、马万年则跟在后面。 半路上,秦翼明不禁嘀咕着问:“姑姑,福王都已在南京继位几个月了,这成都怎么又冒出了个监国?这监国的旨意,我们能接吗?” 第190章 爵忠贞侯,老将破防 秦良玉霜白的眉头紧皱,迟疑着道:“先听听这天使所传圣旨怎么说吧。” 秦翼明道:“我看八成又是叫我们出兵剿贼的。” 秦良玉道:“马家世家为石柱土司,秦家也多受皇恩,助朝廷剿贼也是应该的。 何况不是有消息传来,说张贼被官军打败,逼得遁入遵义么?若如此,正是该痛打落水狗之时。” 秦翼明忧虑道:“张贼那般势大,官军怎么可能取胜?侄儿倒是听说,遵义那边聚集了几万官军,方攻入重庆府几日,就让张贼打得大败,如今张贼都攻入遵义了。” 石砫地处重庆府东北角,地势险恶,荒僻。 此前大西军占据重庆府及夔州府大部,石柱与四川这边的交通便被断了。 前些日子,忽然各种消息传来,说什么的都有,因为没有官方人员来沟通,秦良玉、秦翼明很难辨别各种消息的真假,对外界之事的了解也不多。 秦良玉如今却是有了些判断。 她道:“成都的使者能来,至少说明张贼在重庆府确实收缩了兵力,又或者是官军在夔州府那边占据了优势。 若张贼还如六七月时那般势大,成都使者如何过得来?” “姑姑说的是。”秦翼明认同了秦良玉的判断,但又道:“不过石砫可真是没兵可出了,一会儿见了使者,姑姑可要讲清楚,别应了朝廷的差遣。” 秦良玉闻言一叹,加快了脚步。 她虽然想上报国恩,可在之前连年的征战中,石砫的青壮真的被打得没多少了。 而且崇祯十年以后的几次出兵,更是难以从朝廷方面得到粮饷补充,全靠秦马两家的家底支撑。 因此,如今石砫不仅是没人,也没钱粮。 她也年老体衰,纵有心报国,却也无力去做。 但朝廷如果真的需要,她还是会派秦马两家子弟到军中,略尽绵薄之力··· 到了宣抚司衙门,秦良玉便瞧见了成都来的天使,一个青年文官。 “在下四川布政司经历钟会,见过秦老将军!” 只见这青年文官面对秦良玉时不仅没有一丝文官的傲慢,反而恭恭敬敬地施礼问候。 这让秦翼明等秦马两家子弟对他少了些反感。 秦良玉却是一下子听明白,四川布政司应是支持那位监国的了。 她随即道:“钟经历有礼了。不知石砫有何事?” 钟会微笑道:“下官乃是奉监国之命,来向秦老将军传旨的。” 这话一出来,宣抚司衙门大堂气氛立即怪起来。 过去那些日子,虽说各种消息都有,可有一条消息秦马两家却是确定了的,那便是福王已于南京登基为帝。 依大明惯例,监国多为国之储君,有代理国事之权。 如此,除非这成都的监国是南京那位福王登基后封的,否则便是南京朝廷的二君了。 这可是很严重的事。 只过两息,秦良玉就镇定地问:“不知是哪位宗室在成都监国?” 钟会也微笑依旧,道:“张贼隔绝交通,秦老将军不知成都发生的种种大事也正常。 六月底,坤兴公主殿下持先帝遗诏来成都,入城待龙抚台、刘巡按等看过遗诏,便尊旨奉殿下为监国。 殿下取蜀王财富,抚民练军,厘清吏治,又得上天相助,便在八月八日晚大破围攻成都的贼军。 此后更是收降三十几万贼军,整训出二十几万精锐兵马,这才能在秋收后派兵收复重庆府。 只可惜那张可望惧怕我军,竟放弃重庆,先一步攻入遵义府,似乎是要转进贵州。” 钟会的这番话不多,可却让秦良玉及秦翼明等人听得目瞪口呆,一时无法思考。 实在是其中包含的消息太惊人了。 成都官军能大败围城的张献忠几十万大军不说,竟然还收降了三十几万兵马! 最让人惊讶的是,在成都监国的并非某位皇子或是藩王,而是一位公主! 并且这位公主还是奉先帝遗命监国! 这桩桩件件,都不可思议之极。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秦良玉还是忍不住声音颤抖着问:“钟经历不是在诓骗我等吧?” 钟会道:“秦老将军说笑了,下官怎敢乱编这等要事?秦老将军若不信,之后派人前去成都了解一番就清楚了。” 得到钟会的肯定回复,秦良玉不禁与秦翼明等人交流了下眼神,发现彼此仍满脸震惊、呆滞,显然还未完全消化方才所知道的事。 缓了口气,秦良玉有了决定。 她道:“公主殿下若真是受先帝遗命为监国,那便是大明正朔。来人,摆香案准备接旨!” 秦良玉出身书香门第,从小就受忠君报国的思想熏陶。 她自参军以来,所受皇恩多来自天启、崇祯,自然选择尊奉崇祯的遗诏。 至于说公主为监国,千古未有,就不是她想管的了。 她虽是汉人,可却生活在石砫,在这里女子继承父辈乃至丈夫权位的例子可比比皆是,没什么稀奇的。 因为秦马两家一直都是在宣抚司衙门接旨,所以香案等物品都是现成的,很快就摆好。 钟会当即拿出圣旨,展开大声念起来。 “奉天承运监国,诏曰:石砫宣抚使马千乘妻秦良玉,自万历二十七年起,屡立战功··今特封秦良玉官左都督,爵忠贞侯。钦此。” 听完这道圣旨,好不容易恢复了些思考能力的秦马两家子弟再次被震惊得呆若木鸡。 尤其是秦翼明。 他怎么都没想到,这次成都方面所传的圣旨对让他们出兵剿贼的事一个字都没提,而是加封秦良玉为左都督,更是封爵忠贞侯! 虽然,听说福王在南京继位时一口气封了不少爵位,让爵位没有以前那么有含金量了。 可侯爵仍是莫大的荣耀,也仍是个稀罕爵位。 更别说秦良玉还是以女子之身封侯,这可是千古未有之事! 至于说官左都督倒不算什么了。 在大明,总兵官之上的都督官位早已成了和少保、太保、柱国一样的虚衔,只是一种荣誉而已。 虽然勋爵也是荣誉,但含金量却比左都督高太多了。 见秦良玉等人都一时呆住,钟会便含笑提醒,“秦老将军接旨吧?” 秦良玉终于回过神来,忙按规矩行礼接旨谢恩。 只是,接了旨后,秦良玉并没有多高兴,反而有些忐忑不安。 她看着钟会,问:“钟经历,老身何德何能,能得监国赐下如此荣耀?” 钟会道:“下官来此前,曾得监国口谕,说‘她以女子身份监国后,更知女子要为国家做事有多么不易。秦老将军以女子之身为大明戎马一生,艰苦远超过男子,这侯爵之位是应得的’。” 秦良玉听了恍然。 她方才本就觉得这侯爵烫手,想着是不是公主有要用到她的地方。 却没想到朱媺娖竟然借钟会之口直说了出来——她被封侯,确实有与朱媺娖同为女子,可以在道义上为支援的缘故。 朱媺娖这般堂皇大气的做法,倒是让秦良玉心中生不出一点芥蒂,只剩感激了。 何况,身为臣子,能对君上有所帮助,本就是一件幸事。 更别说得君上赏识,被封为侯爵了。 没看到先前对成都监国有远拒之意的秦翼明等人,如今都高兴笑得嘴角扯到后脑勺了吗? 心里想明白了这些,秦良玉还是觉得这侯爵之位过重了,毕竟她立功虽多,却并没有什么卓绝之功。 于是便直问:“钟经历,监国可有什么需要我石砫效劳的地方?” 钟会道:“监国知前些年石砫屡屡出兵为大明抗鞑虏、剿流寇,如今已民生凋敝。 且老将军年事已高,因此并不想在此时劳烦。 只希望秦老将军能安心休养身体,恢复石砫民生经济,好见证监国夺回北京,令大明恢复太平的一天。” 前面,听钟会念那片辞藻华丽的封侯圣旨,秦良玉也只是震惊,内心深处并没有被触动。 可听了钟会所传的这番话,她却破防了,一双老眼不禁涌出混浊的泪水,颤声道:“请钟经历转告监国,老身一定会坚持等到那天的。” “秦老将军放心,下官一定将这话带到。” 等钟会走后,秦良玉不禁站在宣抚司衙门,遥望着成都方向,久久无语。 秦翼明在一旁仍是满脸的高兴,道:“没想到这位公主监国如此大方,竟直接给姑姑封侯,这以后我们秦家也是大明勋贵了啊。” 说着,他又不禁露出忧虑神色,“不过,公主毕竟是女子,也不知道争不争得过南京那位。要是争不过,我们家这侯爵之位可就黄了。” 秦良玉闻言,霜白眉毛也皱了起来。 心想:是啊,公主好是好,可毕竟是女子,争得过南京那位吗? 第191章 贵州已成本宫囊中之物【三更】 成都。 承运殿。 朱媺娖正在品尝两份罐头,一个是红烧猪肉的,一个是红烧羊肉的。 当然,在朱媺娖之前是有人试过毒的。 只见她小口品尝后微微蹙眉。 下面的官营军粮厂厂长郭华明看得心一下子悬起来,同时又有点想不通。 这红肉肉罐头试制成功后,他尝着觉得味道挺好呀,怎么公主还皱眉呢? 莫非是公主山珍海味吃多了,才吃不惯这罐头? 不过这罐头本就不是给公主吃的呀。 就在郭华明由想不通变得委屈时,便听朱媺娖道:“味道还可以。” 听见这话,郭华明先是一愣,随即就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腹诽:既然味道不错您皱什么眉呀?真是吓死个人了。 郭华明却不知,朱媺娖说得其实并非心里话。 就她口感而言,这两份红烧肉罐头其实味道一般,至少比她以前吃的后世肉罐头有明显的差距。 但她却知道,军粮厂才建立不久,能这么快就根据她给的资料试制出红烧肉罐头已经不错了。 况且,她的口感是被郝光明用后世美食养叼了的,大明的将士们却没有。 以前的大明官军可是连饭都吃不饱的,根本没心思讲究好不好吃。 如今虽然能吃饱了,但一般情况下,肉食也是十天半月才能有一顿。 因此她敢肯定,这肉罐头对于将士们而言,已经是不错的美食了。 认可肉罐头口味后,朱媺娖又道:“这罐头最重要的是保质期,因此,接下来你们军粮厂要做好相关试验,确切掌握此种肉光头能存放的时间。 实验室要将气温、储藏条件等,都考虑进去,可听明白了?” 这些道理朱媺娖给的资料上就讲得很明白,因此郭华明听了立即点头,道:“卑职明白。” 郭华明本是成都一个不入流的小吏,如今能有机会任从八品的军粮厂厂长,自然会珍惜这个当官的机会。 此前军粮厂试制的烧饼、干米饭、豆瓣酱等明军老一套军粮,朱没出也都尝过、查验过,都还算满意。 所以,对于办事很有效率的郭华明,她还是比较欣赏的。 当即又鼓励了两句,便让他离开了。 一时无事,朱媺娖就通过手机跟郝光明聊起来。 “其实除了军粮厂,适合你们明末建立的厂子还有不少。 我记得你说过,蜀王府下面的产业,有一部分就是纺织厂,既有生产普通绸缎的,也有织蜀锦的。 你可以让人将相关资源整合一下,开个纺织厂,然后将较为先进的纺织机弄出来。” 听了这话,朱媺娖不禁道:“我看过你们后世的相关历史资料,纺织工业弄出来了,控制不好,既容易让百姓因利益而改稻为桑、棉,又容易挤压以家庭纺织产品的市场。 现在我只掌控着四川一地,而且对军事外其他方面的掌控力也不强,现在就把先进纺织机弄出来,怕是容易出问题吧?” 郝光明闻言惊讶道:“可以呀,你居然连这些都学习了? 你说的确实有一定道理——不过,先进的纺织机器可以先不传授,但办一个属于监国府的纺织厂却是没问题的。 对了,除了纺织厂,水泥厂也是时候建起来了。 之前查找成都府周边矿产资源时,我就注意到,很多地方都适合生产水泥。 另外还有玻璃厂,这个前期可以赚富豪士绅的钱,后面还可以方便化学的发展。” 朱媺娖到后世都这么久了,自然是知道水泥和玻璃的,当即点头,“水泥厂、玻璃厂确实可以有。” 郝光明笑道:“回头我搜集足了资料就给你。” “嗯。”朱媺娖点头应了。 她还待再说什么,就听外面侍卫禀报,说李岩、红娘子求见。 两人行礼后,李岩便地上一份奏报,道:“启禀监国,曾英奏报,已收复重庆府城。 但张可望却早一步带着大西军余部击败了王应熊所率领的数万官军。 根据我们以及曾英的判断,张可望很可能是想由遵义转进贵州。 因为王应熊是南京那边任命的四省总督,所以曾英询问,该如何与其交涉。” 朱媺娖听了柳眉微蹙,问“李督理对此怎么看?” 李岩道:“南京弘光乃伪帝,王应熊这个四省总督自然也做不得数。 因此,当令曾英继续追击张可望部,顺便收复遵义府,然后跟着将贵州也拿下。 当然,王应熊与其麾下将领、将士毕竟也是终于大明的。 可嘱咐曾英不要为难他们,再让王应熊来成都觐见殿下。” 听见这番话,郝光明不禁感叹道:“李岩这浓眉大眼的如今也学坏了啊。 王应熊都已经担任了弘光的四省总督,要让他来觐见你,怎么可能不为难? 不过这王应熊虽然军政两方面的能力都欠缺,文学上造诣却不错。 我看你每次拟写圣旨,都要找龙文光,倒不如让王应熊来当个翰林学士。” 朱媺娖在李岩、红娘子面前也不见外,闻言不由微笑道:“翰林学士比四省总督可差远了,只怕王应熊不肯来。” 郝光明道:“你给一个机会,来不来就是他的事了。” “行。” 这么说了句,朱媺娖又看向李岩、红娘子,道:“贵州经历奢安之乱才数年,如今仍民生凋敝,必然不是张可望转进目标。 他若想去湖广,大可以顺江而下。若是想去云南,就会走泸州、叙州,而非攻入遵义。 如此,本宫料定,他怕是想要带着大西军余部进入两广。” 李岩听了眉头微皱了下,便道:“监国可以发一份诏令给两广官员,让他们提前准备,注意拦截。” 朱媺娖点头,“此法可行,回头你拟好了诏令,给本宫看用印便是。” 至于说两广官员认不认朱媺娖这个监国的事,两人都没提。 因为,不论两广官员认不认朱媺娖监国的事,只要不傻,在知道大西军余部将进入两广后,便会按诏令说的准备拦截。 这时红娘子瞅着仍立在殿中的四川及周边地图,道:“监国,既然这张可望想去两广,那怕是曾英依旧追不上他啊。 不过,如此我们要取贵州倒是更容易了,只需让曾英带着大军过去,再令贵州的大官来觐见监国就是了。” 朱媺娖听了一笑。 红娘子的话虽糙,理却明。 贵州确实已成她的囊中之物了。 如此,可以预见,过年之前她的监国府之下便将有川、贵两省之地了。 不过这样一来,这贵州巡抚的人选她倒是要提前思量。 念及此处,几个人名就浮现在她心头——詹天颜、陈君宠、马乾还有樊一蘅。 前三者她都通过郝光明有过详细的了解,但樊一蘅她却了解得不多。 这个人还是前段时间按察使张继孟向她推荐的,但因为不了解,她并没有立即召用。 如今再想到这个人,她便准备仔细了解一番。 于是,等李岩、红娘子离开承运殿后,朱媺娖便回到竹林老宅,跟郝光明一起查看樊一蘅的史料··· 【第三更,求正版订阅!】 第192章 贵州巡抚,提议科考 竹林老宅。 十月份的时候郝光明又找人将西屋重新装修了一番。 除了将墙壁重新粉刷,用最好的材料做涂层,再就是铺上了较好的地板砖。 最主要的改变却是用一堵墙将西屋隔成南北两间,各自在东面向着堂屋开门。 郝光明这么做,是为了防止朱媺姕突然跑到他这边来,见到什么令他尴尬的场面。 没错,他防的是朱媺姕,而不是朱媺娖。 朱媺娖都是他老婆了,虽然还没那啥,但两人关系已经亲密到无需注重男女之防了。 就像此时,两人便关上了房门,挤在书桌前查看、研究樊一蘅的资料。 看完后,郝光明先发表意见,道:“这个樊一蘅确实有一定能力——有过多次军事方面的经历不说,最重要的是在选任武将方面也颇有识人之明。 不过他是万历元年(1573)生,按大明的算法,如今都七十二了。 虽然从史料上看,他要到六年后才会病死,但这么大年纪,恐怕做事会力不从心。” 朱媺娖也知道,虽说有的人年纪大了并不会昏聩,甚至身体也依旧健朗,比如说秦良玉。 但那终究是少数。 大多数人随着年纪大了,不仅身体不行,脑子也会变得不灵光。 这样一来就不适合做事了,更不适合身居要职。 七十多岁,在大明都属于老寿星了。 历史上南明是没办法,才将樊一蘅找出来任用,她如今却未必要如此。 她点了点头,道:“既然樊一蘅不合适,那么剩下几人中就以詹天颜最适合了。” “不错。”郝光明也是这么想的,“詹天颜在龙安做得不错,军政两方面的能力都颇强,放在贵州这种既需要镇压土司又需要发展民生经济的地方正合适。” “那龙安知府还有川西参政的位置由谁来接任呢?”朱媺娖蹙眉,一时又烦恼起来。 郝光明笑道:“其实这些地方官员,最好是用监国府培养起来的人才。 但你到成都任监国的时间太短了,监国府之前招收的几十人都还只是小官、小吏。 这个时候,你首先应该用的是值得信任原朝廷官员。 如果还找不到合适人选,就可以让下面的人举荐。” “嗯。”朱媺娖闻言眉头舒展开来。 郝光明的劝解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龙安知府位置不像贵州巡抚那么重要。 即便接任者不如詹天颜,只要萧规曹随,不搞出负政绩也是可以接受的。 至于说川西参政,本就非常设官职,一时无人接任也无妨。 这时郝光明又道:“说起来,除了贵州巡抚外,陕西的方面大员你也该考虑了。 最迟明年开春,大顺军便会有一部要进川。 你可以趁机收编这一部大顺军,再顺势派出军队从清军手中收复陕西。 只有拿下陕西,你这边才能沟通蒙古草原和西域,才能有稳定的战马来源。 而且,从战略高度上来讲,若能占据陕西,将来便能从西边出一路大军配合东边一起伐清。” 听了这番话,朱媺娖先是点头,随即就不禁扶额,道:“你这么说我感觉更缺人用了。” 郝光明笑道:“你现在只能从四川一地选任官员,自然会感觉缺人。 等明年你去了南京,能选择的官员、人才便会多出来很多,到时候就没这么难了。” 朱媺娖蹙着眉头道:“还是得尽快培养自己的官员···我准备以监国名义,于明年正月在成都举行一次科考。等办完这件事,我再去南直隶。” 郝光明道:“这想法可以的——即便选出来的人无法立即担当大任,也能派到地方和各部门基层去锻炼。 这样几年下来,你就有真正嫡系的文官可用了。 等将来你掌控了江南那边,如果文官集团与你对抗,你也不至于无人可用。” 朱媺娖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这次科考方式和内容必须有别于以前的科举,但又不好一下就变动太大,不如相公你帮我想想这次科考该怎么弄吧?” 说到最后,朱媺娖偏头看着郝光明,隐有撒娇的感觉。 如今也只有在郝光明身边,她才会露出这般少女姿态了。 郝光明看着朱媺娖,心中微荡。 回过神便应道:“行,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虽然他不能本人去到大明,但能为大明设计一次科考,感觉也挺不错的。 ··· 次日。 朱媺娖召集几名军政要员议事。 念及曾英那边都已经收复了成都府城,她便想起了另一路大军,于是问:“夔州府的战事如何了?” 红娘子道:“回禀监国,根据李定国上次传回的奏报,夔州府的情况确实比较复杂,官员、将领与匪寇多有勾结。 因此,他决定先整顿当地的官军,清除与匪寇相勾结的人,再出兵剿灭摇黄十三家。” 朱媺娖又问:“李定国与马乾相处是否融洽?若不和,会不会影响平定夔州府之事?” 这次却是按察使张继孟出列答话,因为马乾如今仍只是按察使司的佥事(正五品),为张继孟下属官员。 “启禀监国,前两日臣收到了马乾传到成都的公文和书信。 他在书信中讲述了与李定国头几次接触的情况,从内容上看,两人虽不敢说融洽之至,却也能正常配合。 况且,不论马乾还是李定国,都是识大体的,应该不会误事。” 听了这话,朱媺娖微微点头,但还是嘱咐道:“夔州方面若有重要变化,立即汇报给本宫。” “是。” 随即,朱媺娖又提了让曾英拿下贵州,再派詹天颜任贵州巡抚之事。 不论是龙文光、刘之渤等大明原系官员,还是李岩等监国府要员,都认为詹天颜是目前贵州巡抚的最佳人选。 于是这项提议很顺利就通过了。 最后,朱媺娖才提起要在明年正月进行一次科考的事。 对于这种事,李岩、红娘子都没有经验,也缺乏见识,便没急着发表意见。 两人之下监国府参与此次会议的要员还有四人。 分别是协理工部的刘鳞长,有左都督衔的总兵官马科,以及因积极做事出了不少成绩才升为民政司主事(正六品)的黎玉田,以及同样累功升为财务司主事的刘孝廉。 至于其他各司,都还是以七、八、九品的办事小官为主,没人够资格参加这次会议。 另一边,龙文光认为科考是大事,有心发言,可又没想好怎么说,因此一时踟蹰。 至于按察使司的张继孟同样没先发言的打算。 之所以如此,还是朱媺娖麾下建制不够完善、合理的缘故。 好在承运殿安静了十来秒后,巡按刘之渤站了出来,道:“臣以为此举可也——只需依照乡试规则办理,选拔出一批举人,即可补充川贵两地所缺失的官员。” 第193章 科举第一刀,夔州府军阀 大明是一个制度颇为完善的封建王朝,很多事都有循例可依。 就比如科考这件事,在刘之渤看来没什么好多想的,既然监国府如今只控有川蜀,即便再过两月,也只是多个贵州,且朱媺娖也没正式称帝,那么按乡试规格选拔一批举人就是最合适的。 至于更高级的、选拔进士的会试,可以等将来朱媺娖正式称帝后再进行。 并不耽误事儿。 他以为自己说完,这事也就过了,谁知朱媺娖却道:“将科考规模控制在乡试层次没问题,但科考规则与内容,本宫却准备参照后世的先进经验改一改。” 听见这话,下方诸人都是一愣。 科举可是天大的事,他们怎么都没想到朱媺娖会提出更改科举规则和内容。 回过神来,刘之渤当即道:“科举干系重大,万不可轻易改动,监国三思啊!” 随即,龙文光、张继孟、刘鳞长也都一起出列拱手躬身,道:“请监国三思!” 见李岩、刘孝廉也有所意动的样子,朱媺娖不禁柳眉微蹙。 她提声道:“科举制度乃是国家选拔人才的大计,是不可轻改,但也不能因循守旧,一成不变。 本宫早就说过,如今世界正处于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国家必须求变,方可抓住机会发展强大,否则便会落后,会挨打。 况且,此番本宫只准备在川贵两省试验,对科举做少许改动,并不会造成太大影响。有何不可?” 听见这话,龙文光等人紧皱眉头,一时无言。 作为科举出身的他们,本能地不想科举规则有任何变化。 但因为朱媺娖拿“大变革”说事,又是“得天所衷”的真命之主,他们便也一时想不到反驳的话。 李岩作为文臣中对后世之事了解最多的,听了朱媺娖这番话,却是没了犹疑,当即出列道:“本朝科举制度虽承自宋元,却又大有不同。 因此,科举制度本就是可以改动的,况且监国以后世经验为参照,逐步改动科举规则和内容,正是顺天应人之举。” 李岩说完,黎玉田、刘孝廉也当即出列表示赞同。 龙文光这几位年纪较大的官员,皱着眉头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同意了。 见此,朱媺娖才露出笑容,道:“此事本宫已与驸马商量过,此番科考依旧会以策论为主,然后再添一些附加题。 另外,策论文章将不再限制为八股形式,但考生则限定为有童生、秀才功名者。 等过些天,本宫还会拿出附加题的学习资料,传播出去,给诸考生学习。” 听了朱媺娖这番话,龙文光等人虽然仍皱着眉头,却也松了口气。 其实八股文的作文形式,在明晚期已有所松动。 这个时期,明朝外有鞑虏、内有流贼,南方又受到外洋的一些文化、物质刺激,因此思想变化是相当活跃的,甚至隐有百花齐放的趋势。 可惜在历史上,这一重大思想转变被清朝的建立给打断了。 在这个时空,在明晚期的文化思想背景下,朱媺娖对科举的这第一刀其实是很轻的。 不再限制八股作文形式,等于是让现有研究八股文的众考生多了些竞争者。 但朱媺娖却言明,这次科考人员限定为以前的童生、秀才,便等于在此次科考避免了新竞争者的出现。 如此,也就不会遭到太多反对了。 至于说这一刀为以后科考制度的改革埋下了伏笔,或者说下一次科考时,竞争会变得远比这次激烈许多,就不是龙文光等人要考虑的了。 他们先前反对更改科举制度,除了本能的不喜,主要还是要为后辈、门人争取利益。 而按照朱媺娖的科考改革步骤,以后的考生们至少也有几年的适应时间。 如果几年都无法适应新的科考规则、内容,那便活该被淘汰。 ··· 在朱媺娖等人于“朝堂”中议论着国家大事,以及将要进行的某些改革时,小的变化其实已经出现在监国府治下的方方面面。 这其中,又以军事方面的改变最为明显和剧烈。 因为军事容不得妥协。 夔州府。 达州。 城外大营,李定国的大帐中。 马乾皱眉道:“李总兵,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这些人都是桀骜不驯之辈,逼迫太过,恐怕会直接跳反。” 李定国神色淡然,道:“没什么不好的,他们若敢跳反,直接镇压就是了。 况且这是监国府军务处的命令,成都各部也都是这么整训过的,夔州这些人若想继续当官军,就没理由例外。” 马乾不说话了。 成都进行的军队大整编他确实有所了解,监国府军务处的命令文书他也看过了,另外还从按察使张继孟的书信中侧面了解这事。 所以,这确实不是李定国肆意妄为。 尽管他心里还对李定国这个张献忠养子有所提防,但此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点头道:“也罢,那本官就配合李总兵尽力办好此事。” 李定国闻言露出笑容,抱拳道:“多谢。” 马乾摆手,“你我同为监国效力,何必言谢。” 次日,马乾便以按察使司佥事、代理川东镇守参政的名义,向夔州各地官军发文,让这些官军来达州会师。 早前张献忠势大时,曾逼得摇晃十三家名义上归降,那时官军几乎没有容身之处。 整个夔州府明面上只剩达州一座孤城。 但并非说大明官军都被消灭了。 事实上,张献忠大军攻入夔州时,绝大多数官军都是望风而降,而后躲进了崇山峻岭之中。 这些官军都是出身本地,又在夔州、保宁府东部与摇黄十三家的匪寇“糜战”数年,早已对各处地理熟悉无比,往山里面一藏,张献忠的人一时根本找不到。 何况,张献忠当时就是奔着重庆、成都去的,也就没管这些望风逃了的官军。 等到张献忠于成都城外大败,孙可望回到重庆收缩兵力,这些官军便又都冒了出来,收复多座空了的城池,以为战功。 所以,等李定国来到时,夔州府甚至明面上已经重新归属大明。 因为各州县城池都是被官军收复并驻守着的。 但摇黄十三家依旧活动频繁,与这些地方官军们像以前那样斗得有来有回。 李定国看得清楚,这种情况下,他想要剿灭摇黄十三家,只能依赖本地官军。 否则,全靠他所带的兵马,单是摸清楚摇黄十三家的情况,就需要很长时间。 但本地官军大多军纪败坏,与匪寇无异,更与摇黄十三家多有勾结,已经不堪用。 所以他要用这些人,就必须狠狠整顿一番。 甚至借机除掉那些早已成为军阀的官军将领。 不过,他作为以前的大西军将领,又是从成都领兵而来的大将,很难取得这些本地官军的信任,才让马乾发问召集这些地方官军。 马乾在夔州、顺庆为官多年,本身又有着相当的能力,更是在张献忠的大军围攻下守住达州不失,因此在这些地方官军中还是颇有威信的。 当然,这些地方官军听马乾话的主要原因,还是想通过马乾向上面要军饷。 这不,马乾文书发出不过几日,一支支官军就来到了达州城外。 瞧见城外李定国所率领的边防军、卫戍军的连绵军营,这些夔州地方官军下意识就将营地安置在较远的地方,并都在营中做好了防御准备。 然而,这些人在扎营时并没有注意到,五百多米的高空中有一只“怪鸟”盘旋飞过··· 李定国大帐中。 马乾、杨展、张化龙、王复臣都在围着飞鹰队一小组看稀奇。 但除了马乾、杨展,张化龙、王复臣都没敢靠得太近,而是站在四五步外。 这里面,张化龙是夔州卫戍军镇副总兵,王复臣则是保宁卫戍军镇一营参将。 因副总兵李仁驻守保宁防备顺军脱不开身,王复臣便以参将之职带领该军镇,听李定国调遣,剿灭摇黄十三家后再去向李仁报到。 得知今日夔州负责剿贼的几支营兵及地方巡检司官军都来了,李定国便让随行的飞鹰队小组用微型无人机去探查他们的营地布置,并记录下来。 这些人中,只有马乾是第一次见识无人机。 此时瞧见观察兵手中平板电脑上那些地方官军营地的画面,不禁惊叹连连。 “宝物,此真乃仙家宝物啊!监国果然是上天所衷、真命天子!” 李定国虽然是第一次在军事行动中用到飞鹰队的无人机,但之前其实已见识过多次,因此表现倒还淡定得很。 等飞鹰队小组将那一整片营地都探查过,并录下了视频,他便拿过来细看。 瞧见视频里最大的一片营盘中,竖着“谭”字大旗,李定国道:“看来马佥事所言非虚,这些人中果然以谭家兵马最多、实力最强。” 马乾这时也不在乎文武身份了,就贴到李定国旁边,继续看平板上的视频。 他闻言道:“谭家三兄弟,谭文如今为参将,谭弘、谭诣为游击,一门三将,家里原又是万县土豪大族,其部自然实力最强。 其后便是副将王学诗、参将胡云凤,营盘最小的那个则是游击姚玉麟。” 李定国听了忍不住摇头,“夔州府不过一州十三县之地,竟然养了这么多营兵。” 马乾道:“这还不是因为摇黄匪寇以及以前的张贼···” 说着马乾住口了。 因为他这才想起,李定国就出身“张贼”。 李定国倒没生气,马乾却觉得尴尬,于是道:“其实除了这四股负责剿贼的营兵,各地典史、巡检也都有些兵马。 这些典史、巡检多是由当地大族子弟担任,近些年朝廷式微,他们便对上方命令阳奉阴违。 平时与摇黄匪寇勾结、暗中通风报信不说,偶尔还会扮做贼匪,到别处掳掠百姓财富。” 马乾没注意到的是,他这番话说完,李定国没觉得有什么,杨展却脸色微变了变。 因为他之前在嘉定就是走的这个路数,一举把控了整个犍为县的军事权。 那时他是看到乱世已至,朝廷不能为,所以就产生了些许野心。 可如今他既然做了朱媺娖麾下的边防军总兵官,心思自然就变了。 ‘看来有空得写一封书信回去,让那臭小子弃了巡检司的官职,到边防军来任职。 否则那臭小子在犍为搞出什么枉法之事,说不定就把老子给坑了。’ 第194章 谭家三兄弟,无兵马者死? 谭家军,这是谭家三兄弟麾下将士对自己所属军队的称呼。 因为这一支军队已完全由谭家三兄弟掌控。 当然,这种情况的出现并非全因三兄弟的“野心”,也是时势使然。 早年,三兄弟为方郭安部下。 至于方郭安,当时则是左良玉麾下副将——并非嫡系,而是附从的副总兵。 崇祯十年至十三年,总督杨嗣昌调集大军围剿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等流寇于川陕豫鄂之间,所调集的兵马中就有左良玉部。 当时不论是李自成,还是张献忠、罗汝才等流寇,都一度被逼入绝路。 李自成被逼得十八骑入商洛山,张献忠最惨时也只剩下千余人隐遁于夔州府的山林中。 只可惜关键时刻东虏入寇,不仅洪承畴、孙传庭被调走,其他各路官军也因军饷不足、军功分配等问题难以协力剿贼,以尽全功··· 谭家三兄弟就是在那一战中立下的功劳,随后谭文被授任为游击,谭弘、谭诣则被授任为守备,驻守于巴东。 之后几年经常被调动参与围剿摇黄匪寇,便都各升了一级官。 再加上他们出自万县土豪大族谭家,如今便混成了夔州府最大的一股官军。 如今三人麾下有家丁(精兵)三千余,战兵过万。 至于辅兵,就看他们能抓到多少壮丁了。 有宗族支持不缺钱粮,又暗中与摇黄匪寇沟通,把打仗变成演戏,三兄弟过去几年日子不知有多舒坦。 可惜张献忠再次入川,搅得天翻地覆,让他们的好日子也没了。 没办法再在固有的地盘上作威作福,只能遁避山野。 这就是夔州的众官军以及摇黄十三家都不喜欢张献忠的原因。 好在张献忠于成都城下败亡,张可望将兵马都收缩到了重庆。 让他们不仅能凭白得了些收复城池的战功,更能过回以前的美妙小日子。 得了这些好处,再考虑到成都方面能大败张献忠,收降了不少大西军,如今军势颇盛,谭家三兄弟与夔州府其他军头一样,还是愿意听成都朝廷号令的。 再加上马乾此前待他们也算不错,三兄弟便带着队伍来达州听从调遣。 不过听令归听令,这些年见多了贼军与官军中的兼并之事,三兄弟基本防备还是有的。 这不,刚扎好营垒,三兄弟就聚在大帐中揣测起成都朝廷召集他们的用意来。 “这还用想吗,马佥事不都在行文中说了,就是召集我们一起剿灭摇黄十三家。” 老三谭诣,生得最高大壮硕,脑子也最简单,同时为人也最残暴。 对于这次成都朝廷的调遣,他并不认为有什么深意,就是要打仗。 老二谭弘生得最为俊朗,有书生气质,可实际却最为阴毒狠辣,自私自利。 他闻言冷笑道:“老三你是真蠢啊,成都来人要真的只是为了剿灭摇黄匪寇,让我们在驻地配合不是更方便?” 老大谭文相貌最普通,闻言道:“兴许成都来人有别的剿贼计划也说不定,毕竟都是官军,上面既然传下旨意,我们配合行事就是了。” 谭弘看向谭文,道:“成都的未必是真龙——我可是听说了,在成都监国的是位公主,而福王却是五月份就在南京称帝了。 成都的官军虽然打败了张献忠,可将来会如何却难说得很。” 谭文皱眉道:“真龙假龙不是我们该议论的——况且南京离夔州这么远,就算我们想投靠,够得着吗?” 谭弘不说话了,却是神色阴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多时,有传令兵来到,让各军主将到李定国的大帐中听令。 等人走后,谭弘立即道:“大哥,这怕不是鸿门宴,要不我们别去了吧?” 谭文满脸无语,“这是让我们去听令,你难道要明目张胆地抗令?” 说完当先走出大帐。 谭弘之后跟在后面,却故意拉着谭诣落后几步,在其耳边低声道:“三弟,此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记得看二哥眼色行事。” 谭弘虽然动不动就说谭诣蠢,可相较于谭文父亲般严厉管教就不算什么了。 所以谭诣还是和二哥谭弘更亲近些。 他闻言点头,道:“二哥放心,你让杀谁,我就杀谁。” 谭弘听了高兴笑道:“好弟弟,回头二哥再送你几个新鲜的年轻女子。” 谭诣舔了舔嘴唇,道:“那可太好了,正好我前些日子逮到的几个不经弄,全都死了,如今正憋得难受呢。” “你们两个磨磨唧唧的干什么?还不跟上?” 谭文的喊声传来,两人这才不再嘀咕,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来到李定国的大营,看到有巡逻的将士经过,以及不远处操练的军阵,三兄弟不禁交流了个眼神——这成都来的军队看着都很精锐啊。 待进入大帐,瞧见王学诗、胡云凤、姚玉麟,以及夔州九位巡检司的巡检都到了,谭弘便暗松口气。 既然大家都来了,那就说明此次会议是鸿门宴的可能性不大。 三兄弟进入帐中不久,就又有三人到来,正是李定国、杨展、马乾。 李定国当仁不让地做了主帅座位,马乾、杨展分坐于左右手。 随即却是马乾先开口。 “这位是监国府下边防军第四镇李总兵,受命为此次剿灭摇黄匪寇的主帅。 左边周围则是边防军第三镇杨副将,为此次剿贼副帅。” 马乾介绍完后,十几名夔州府军头立即向两人行礼问候。 李定国、杨展也趁机介绍了自己,说了几句客套话。 随即李定国就直入会议正题。 “根据监国府军务处指示,地方营兵需参照此前成都之例由军训司进行整训,淘汰老弱及不守军纪者,去芜存菁。 尔等亦需进入军训司将官营进修一段时日,合格者方可继续领军。 念尔等当中有人今日才到达州,此令便明日一早开始执行。 届时,凡有敢延误、违抗者,皆以军法处置!” 听到这番话,谭家三兄弟及王学诗等人都不禁一愣。 不仅是因为整训之事,更因为李定国说话的方式。 须知,此前随着朝廷屡屡欠饷、吃败仗,将领们都在向军阀发展。 后来即便是文臣来领军,也少有敢这么直接命令他们的,多是好言语地商量。 所以,突然面对李定国如此强硬的命令,众军头竟然一时反应不过来。 这时马乾在旁边咳嗽了声,才让众军头惊醒。 意识到此时他们都在别人营内,生死不由己,便硬着头皮一起应道:“尊令!” 等离开李定国的大营,回去的路上,谭弘便忍不住道:“大哥,成都朝廷这是要收我们的兵啊!真要没了兵,我们岂不是任由宰割?!” 谭文紧皱眉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过去多年中,崇祯皇帝对将领的奖惩都是看其有多少兵马的。 手底下兵强马壮的,即便犯了错,被文官各种弹劾,乃至屡屡战败,也会被崇祯依赖,不停地加官进爵。 可要是你手底下没了兵,立马就有不少人向你甩锅,一大堆罪责扣你头上,崇祯也不念你的辛苦、牺牲,直接就派人把你抓了砍头,“以儆效尤”。 所以,有兵才能保命,才会有富贵,这已成为明末官军将领的共识。 有这种意识,谭文纵然想做个听从调遣的,却也不愿交出兵马,成为砧板上的鱼肉。 就连谭诣都嗡声道:“兵不能交,交了就会没命!” 谭文一路不说话,知道回到自家营帐中,才问:“那你们说怎么办?” 谭弘双眼微眯,道:“这李定国既然给了时间,我们不妨和王总兵他们商议一番,看他们是个什么意思。” “好。”谭文同意了。 夔州府中军头的营盘虽然不相邻,可都远离李定国、杨展等人的大营,整体上看算是一块的,因此传递消息很方便。 半个时辰后,大小十三个军头便汇聚在一个新扎下的大帐中。 “诸位说说,这兵马咱们能交吗?” 王学诗已经五十出头,头发花白,风霜的脸上却带着狠厉神色。 只不过相较于几年前,他人胖了不少,身材走形,脸也圆了,此时不像将军,更像是个地主老财。 “当然不能。”胡云凤先开口支持,随即看向谭家三兄弟,“你们三个不会是想交出兵马吧?” 胡云凤向来和三谭不对付,这话就是想逼他们成为众人的对立面,三谭自然不会上当。 谭弘抢在谭文前面道:“既然都来参与商量,那便没人想交出兵马。王总兵,这里你资格最老,将职最高,有什么决议不妨直说。” 王学诗见其他人确实没有提出异议的,便道:“行,我就直说了——之前进入李定国军营时,大家都看到了,成都来的兵马挺精锐的,我们要是硬抗军令肯定不行。 依我看,倒不如学十几年前大家常用的法子,放出消息,就说成都朝廷要将大部分兵卒都裁撤了,还不准备给遣散费,让底下的兵去闹。 如此既可以向李定国、马乾等人施压,也可以试探他们的底线。 说不定闹一闹,事情传到成都那边,让他们知道事不可为,整训的事就不再提了。” 众军头听了都眼睛一亮,心想:不愧是老将,鬼主意就是多啊。 随即,众军头就各自回营安排起来。 下午,太阳偏西时,便陆续有一些甲胄不全、衣衫不整,像贼匪多过于官军的兵卒,聚集到离成都官军大营辕门百余步的地方。 在这些兵卒看来,这个距离,除了大炮,寻常的弓弩火铳都打不着,算是个比较安全的距离。 然后其中一些胆大的**、兵流子就大声叫嚷起来—— “我们不服!” “凭啥裁撤我们?!” “今天一定要给额们个说法!” “马佥事给咱们做主呀!” “李定国出来!” 第195章 燧发枪显威,李定国平乱 “李定国,你一个才投降的贼将,凭什么裁撤我们?!” “让这种人当主帅?我们不服!” “···” 中军大帐。 听见外面隐隐传来的叫骂声,李定国倒是没什么,神色淡然。 可他的亲兵千总徐佑却忍不住了,从外面走进来道:“总镇,这些人太过分了,我这就带兵去将他们轰走!” 李定国道:“先不要动手,派人去告诉他们,朝廷整训兵马会妥善安置每一个人。若有被遣散的,也会发放遣散费。 说清楚后,叫他们离开。再告诉他们,若还敢有在军营前喧哗者,便依军法处置。” “末将明白了!” 徐佑应了声,当即带着人离去。 随即,张化龙、王复臣又一起找了过来。 王复臣道:“总兵,这些人八成是那些军头用来试探咱们的,咱们可不能软弱了,不然整训的事怕是要生出波折。” 李定国点头,“我知道,但这些人都是小卒,终究要给他们个机会。” 张化龙道:“额去看了,都是些**,要放在额们如今的队伍中,全都要开革。甚至放出去还会成为祸害,不如全打死算逑。” 李定国闻言放下书本,看向张化龙,认真地道:“我们现在都是朝廷的将官,说话做事都得有依据、有分寸,不能像以前那样乱来。” 张化龙闻言叹了口气,道:“额明白了。” 辕门外。 徐佑耐着性子,让几个大嗓门儿的亲兵将整训的事按李定国要求的解释清楚了。 听完,大部分人都不再叫嚷,半信半疑地和身边人议论起来。 “真的假的?我们将军不说不给遣散费吗?” “有这么好的事儿?” “我本来就不想当兵,能被遣散,还有钱拿,可不就是好事嘛。” “不可能吧?朝廷之前连军饷都发不起,还能给咱遣散费?” “这是成都朝廷说的,说不准和以前的北京朝廷不一样···” 三谭、王学诗、胡云凤等人的心腹藏在人群中,听着周围有不少人要选择相信成都朝廷,顿时有些急了。 军头下给他们的命令,是尽量逼朝廷放弃整训之事,而非真的给兵卒们讨要遣散费。 于是这些个军头心腹立即躲在人群里叫嚷起来。 “朝廷都多久没发军饷了?还会发遣散费?骗鬼呢!” “就算发,肯定也发不了多少。况且现在钱不值钱,就算发个几百文,也买不了多少粮食。朝廷遣散我们,就是要逼我们去死呀。” “之前朝廷没兵,我们辛苦剿贼数年。如今朝廷收降了张贼兵马,就想遣散我们。这不是过河拆桥吗?!” “我们不服!” “···” 不得不说,普通兵卒心中对朝廷确实是有积怨的。 大明朝廷确实做得不好是一方面,军头们平时自己贪墨了军饷,却到底层将士前卖惨、诋毁朝廷又是一方面。 再加上大部分兵卒见识少,更愿意相信“自己人”,便被几个军头的心腹三言两语就蛊惑了,不再相信徐佑等人刚才的解释,继续叫嚷起来。 同时,各地方官军营中还不断地有人汇聚过来,从数百人,渐渐超过了千人··· “末将无能,没能让那些人相信我等的解释,还请总兵责罚!” 徐佑眼见外面叫嚷的人越来越多,将有失控的可能,便匆忙回到中军大帐向李定国禀报,并请罪。 李定国闻言闭上眼,过几息才睁开,道:“让童烁带着火枪兵过去压阵,以防万一。 你带着亲兵过去再警告一次,若他们还不散去,就全都抓了,依照军法抽鞭子。” “末将尊令!” 徐佑应声离开,带着三百亲兵出营。 亲兵都是真正的精锐,且兵甲精良,在徐佑看来,即便对方有上千人,他带三百人也足以镇得住。 当然,李定国的军令他也没忘记,将童烁也叫上了。 童烁这一总火枪兵用的都是光明式燧发枪,就夔州这些地方官军,来个上万人也能解决。 辕门外叫嚷的地方官兵瞧见徐佑、童烁等人出来后,果然被镇住。 毕竟徐佑、童烁的队伍不论是装备还是精气神,都能看出来很精锐。 徐佑当即高声道:“李总兵有令,尔等即刻归营,再有于军营前喧哗者,皆以军法处置!” 一些胆小的兵卒,听了这话真就不敢闹了,纷纷转身准备回营。 但那些**却没被吓住,军头们的心腹则继续带节奏。 “都没给给交代,凭啥赶我们走?” “这是心虚了?果然没准备给我们遣散费啊!” “兄弟们,不能走。想一想,就这么走了你们离开了军营还有活路吗?!” “···” 于是,大部分兵卒就又留下来了。 其中以观望的居多,但一两千人中仍有好几百在叫嚷,声势不小。 徐佑见此,立即兴奋起来。 他还就不想这些人走呢——真都走了他之前憋的气怎么出? 于是立即下令亲兵冲过去逮人。 都不需要带绳子,解开这些地方官兵的裤腰带就能当绳子。 亲兵们各个勇武,身体素质在过去两三个月又养得相当不错,此时便如同虎入羊群,一个人撵着好几个打。 顿时这些地方官兵从叫嚷变成了惨叫。 有些人直接拔刀反抗,可仍不是亲兵们的对手——连人家的甲胄都砍不破,怎么可能打得赢? 军头的心腹们知道,众军头最终目的就是要逼李定国等人退步,所以事闹得越大越好。 眼见徐佑带的数百亲兵兵甲精良,勇猛如虎,而辕门前站着的千人却都只是拿着火枪,连与之配合的刀盾兵、镗耙手都没有,脑子灵活的军头心腹立即有了主意。 “别跟他们纠缠,我们直接进军营,找李定国讨说法!” “兄弟们,跟我冲,前面都是些火铳兵,挡不住咱们的!” “冲啊!” “···” 就这样,在几个军头心腹的带领下,好几百地方官军便向童烁的队伍冲去。 见此,童烁微微皱眉。 他很清楚,今天如果让这些乱兵冲散了他的队伍,他这千总就当到头了,甚至可能人头不保。 于是,眼见那些人冲到了五十步(70多米)的位置,便果断的挥手高喝:“三段击!” 听到童烁的命令,站在最前面早已准备好了的第一哨第一排火枪兵立即扣动了扳机。 啪! 一声脆响。 白烟弥漫中,八十几颗铅丸激射而出。 顿时冲在最前面的二三十个乱兵就仿佛撞到一堵无形的墙壁,身上溅起血花,向后倒去。 后面的人直接懵了。 却没能止住脚步,依旧惯性地向前冲。 而火枪兵第一哨的第二排同样没停手,按照日常训练的动作,越过第一排上前一起扣动了扳机。 啪! 又是一声脆响。 这次前面的乱兵更多,一下就有四五十人倒了下去! 待到第三排火枪手上前时,冲向辕门的乱兵们终于反应过来,纷纷惊叫着止步,转身逃跑。 但第三排的火枪手依旧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啪! 清脆的响声中,又是四五十人倒地不起。 这一下,辕门前所有的地方官兵都反应过来,慌乱地向各自军营逃去,哭喊着,头都不敢回。 被徐佑等人抓住的几十个乱兵,也都趴在地上,或是瑟瑟发抖,或是看着前方满地的尸体跟丢了魂儿一样,一动不动。 这些人不是没见过尸体,有的人尸山血海都见过。 可如此高效的杀人场面他们却是第一次见。 更何况,这还是以往在他们看来根本没有独立作战能力的火铳兵造成的。 一时之间,根本没人愿意相信。 便是第一次见到燧发枪实战的徐佑等人,都不禁咽了咽口水。 徐佑摸了摸身上精良的布面甲,再看看那边尚未上刺刀的如林火枪,只觉得这精良布面甲再难带给他安全感。 他又握了握手中雁翎刀,心想着,要不要找李定国,用这腰刀换一把燧发短手铳··· “什么!”谭弘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心腹,不可置信地道:“你说他们不仅动手了,而且只用一哨火铳兵就杀了你们上百人?!” 谭弘的心腹是个机灵人,所以之前才逃得性命。 他这时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道:“将军,卑职绝无半句谎言——那些人的鸟铳不仅能打六七十步远,而且还不需要点火绳。 他们一哨排成三排,打了三阵枪,前面的弟兄连反应的时间都没,就全都倒下了。” 旁边谭文听得眉头紧皱,道:“这是燧发枪啊,听说能从夷人那里买到,一杆能买好几杆普通鸟铳。” 谭诣注意点不一样,闻言熊眼发亮,“成都朝廷这么有钱?!” 谭文没搭理谭诣,而是对谭弘道:“老二,别折腾了,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听令整训吧。” 谭弘回过神来,立马反驳,“说什么呢大哥,交了兵马就得死。” 谭文皱眉,“无缘无故的,成都朝廷应该不会杀我们。” “无缘无故?”谭弘冷笑,“大哥是望了我们这几年做的那些事吗?哪一件追究起来不是掉脑袋的事? 以往朝廷是没能力,如今朝廷有能力了,想找到理由杀我们也就多费点时间的事。” 谭文眉头皱得更紧,叹道:“哎,都怪我以前没约束好你和老三。这样,明日我们主动向成都朝廷请罪,兴许能争取宽大处理。” 听见这话,谭诣当即就要嚷什么,却被谭弘拉住。 谭弘惨然一笑,道:“既然大哥决定了,那就这么办吧。” 说完拉着谭诣出了营帐。 ··· 当夜。 与王学诗、胡云凤以及部分巡检又暗中商量过一次的谭弘、谭诣杀害了长兄谭文。 随即便准备带着数千家丁与王学诗、胡云凤等人到北边去,与摇晃十三家合伙,共同抵抗成都来的官军。 却不知,谭文、姚玉麟都提前派人向李定国、马乾传递了消息。 因此,这些人的大营才有了动静,李定国等人就察觉了。 于是在王学诗、胡云凤、谭弘、谭诣等人离营前,李定国、杨展就以精锐的边防军堵住了这些人的去路。 事情进行到这一步,王学诗、胡云凤及二谭都知道没有退路,于是选择突围。 可惜对面精锐的边防军,最终撞了个头破血流。 谭诣战死,谭弘自杀,王学诗、胡云凤以及跟随叛乱的六名巡检皆兵败被俘。 他们所掀起的这场叛乱也在半个时辰内便被完全平定。 第196章 有精兵数万只封总兵?公主太小气啦 看到谭文的尸体,以及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李定国不禁感慨道:“谭文恐怕到死都不愿相信,两个弟弟会一起杀了他。” 一旁负手而立的马乾也神色复杂,道:“谭弘、谭诣残害兄长,确实死不足惜。 不过谭文将他们此前的密谋告知于我们,显然也有将谭弘、谭诣交给朝廷问罪的想法。 而往日里,谭弘、谭诣做的那些腌臜事,要说谭文不知道,我是不信的。 他们这三兄弟的关系,以及如今的下场,呵呵,让人一言难尽啊。” 听了马乾这话,李定国稍稍想想便明白了。 他随即道:“不管怎么说,谭文都算是因公而死,我会禀报给监国,给他应得的封赏。” 马乾点头,“李总兵说的不错,公是公,私是私,我们不能因为个人的看法混淆他们的功过。” 李定国又看向另一边暂时沦为俘虏,接受整编的几万地方官军。 之前二谭和王学诗、胡云凤等人都是带着几千家丁想要连夜遁走。 因此这一场叛乱倒是没有影响那些普通士卒。 最终,边防军这边死伤不足百人,叛军也只是死伤两三千人。 剩余的四五万人全都投降,做了俘虏。 当然,如姚玉麟以及另外三个巡检的人便没被当做俘虏对待,只是收缴了兵器。 李定国道:“明日开始整编,同时从这些人当中搜集摇黄十三家的情报。 整训半个月,我们便可以开始扫荡夔州及保宁府部分地区,顺利的话兴许能赶回成都过年。” 马乾知道,他们回到成都时也是该论功的时候,不禁笑道:“但愿如此。” ··· 崇祯十七年,十一月十八日。 自十月五日曾英收复重庆府城起,又陆续剿灭重庆府各州县贼匪,截至目前,基本控制了整个重庆府。 只待监国府、四川布政司派来治理州县的官吏,便可以令重庆府恢复秩序。 至于如何应对遵义府的王应熊等奉南京朝廷的文武官员,曾英选择的是:率领边防军第一镇、第二镇,以及刘文秀的禁卫军第二镇,驻扎于綦江,等待监国府的命令。 不曾想,监国府的命令没等到,却先等来了王应熊的使者。 来的是位中年文官,尚未自报姓名,就带着以往大明文官的倨傲神态,扬声道:“曾将军,王督师知你于成都大败张献忠,今又收复重庆,已向南京奏捷,为你请功。 不出意外的话,此番你至少官升三级,封爵亦是有望。 如今张贼遁入贵州,当乘胜追击。故王督师让你到遵义见他,与诸将共商追剿张贼之事。” 曾英听了这番话想笑,但当着这人的面终究忍住了。 只点头道:“行,我知道了。” 中年文官见曾英身都不起,下意识就想呵斥,但瞧见厅中甲士都不善地看着,终究是忍住了。 于是冷哼道:“本官等着,希望曾将军快些启程!” 曾英再次点头,喊道:“来人,带这位···额,去城中驿馆休息。” 出于礼貌,他本该问问这位使者姓名、官职的。 但想到这人多半和他不是一边的,便作罢了。 而这中年官员同样没有介绍自己的想法——跟曾英这些奉一公主为监国的武夫、贼将多呆一息,他都觉得难受。 待这人走后,曾英便看向同在厅堂中的刘文秀、刘镇蕃以及出自监国府军务处军需司的军需使(正五品)李云良。 问:“王应熊让我去遵义,这事三位怎么看?” 刘镇蕃见刘文秀、李云良都没有先开口的意思,只好抛砖引玉,道:“我看这位南京的王督师不安好心,你要去了,他说不定就会借机擒下你,好掌握我们这些兵马。” 刘文秀则道:“那人看似态度傲慢,却说王应熊要给你官升三级、允诺封爵,看来是想先收买你。收买不成,他们才会考虑别的办法。” 曾英一听,就知道刘文秀在担心(提防)他为高官厚禄所动,反监国府投靠南京朝廷。 不过他心里一点这种想法都没有,并不心虚,也就不在乎刘文秀的猜疑。 但这事必须得讲明白,不然恐怕会令军心不齐。 于是捋着美髯笑道:“刘总兵说笑了,南京弘光乃伪帝,别说只是王应熊一个伪总督的封官许愿,便是伪帝真给个公侯爵位,曾某也是不稀罕的。 至于说他们想通过控制曾某,来掌控我们的军队,却也是妄想。 怕是不知道,自成都大整编之后,我们的军队已与旧式官军不同。 不论是曾某还是其他的将领,都不可能带着军队叛离监国府。 军需使以为曾某所说然否?” 说到最后,曾英目光落在了李云良身上。 他知道,眼下几人中,李云良比他们三个都更加嫡系。 一则,李云良是李岩族人,是随朱媺娖进川的那批将士之一。 二则,军需官隶属军务处、军需司,不仅负责军需方面的后勤工作,还有“监军”的作用。 刘文秀对他猜疑,他可以不在乎,但李云良如果也对他有所猜疑,他怕是就有点麻烦了。 李云良微笑点头,道:“曾总兵说得对——王应熊他们既无大义,又无实力,不论有什么阴谋诡计,都不会得逞。” 曾英见此,便知道李云良在表明并未猜疑他,于是放下心来。 这时,刘镇蕃道:“那这事曾总兵准备怎么办?” 曾英闻言暗叹,没想到这球最终又被踢回来了。 就在他沉吟时,有亲兵在厅外禀报,说成都来了信使。 曾英大喜,当即让人将信使请了进来,当着几人的面看了成都发来的监国手谕及军务处军令。 看完便笑着道:“监国的指示来得正是时候啊,这下曾某可以大大方方地去遵义见王应熊他们了。” 刘镇蕃、刘文秀、李云良跟着看了手谕及军令,也都露出笑容。 因为他们都明白,曾英说的大大方方地去遵义是什么意思··· 几日后。 遵义城头。 王祥、罗于莘、侯天赐等将领看着城外数万监国府的军队,各个神色凝重。 王应熊则是一脸的难看。 恰好他派过去传话的重庆府同知(新任)王新良从城外被吊篮吊了上来。 他便过去将王新良拉到一边,责问:“我让你把曾英叫过来,却没让你把他的大军也一起带来呀。 这数万大军一看就很精锐,万一强攻遵义城,我等该怎么办?” 王新良苦笑道:“下官去了綦江就是照督师意思传话的,可曾英桀骜不驯,硬是要带着大军一起过来,下官也没办法啊。 但要说他会强攻遵义城,却也未必。 他麾下这数万兵马驻扎綦江已有好些日了,一直都不曾有动静,定然是待价而沽,等着督师为他请功,许他高官厚禄呢。” 王应熊闻言露出将信将疑的神色,问:“他不是成都那位公主监国委任的大将吗?真会有如此想法?” 王新良摸着唇上胡须,笑道:“女子为监国,本就古今未有,荒谬至极,何况那位公主给官还小气巴拉的。 这曾英麾下有如此多的精兵,又屡立大功,她居然只封个总兵,不论是谁,恐怕都要生出异样心思。” 王应熊听了觉得很有道理,不自觉地点头。 这些年,朝廷都是看着将领有多少兵马给官的,不仅将领们习惯如此了,便是他们这些文官也同样习惯了,甚至形成惯性思维。 但是,要说这事和那位坤兴公主关系多深,王应熊却不信。 他笑道:“公主八成就是成都那边龙文光、刘之渤等人的傀儡,这故意压低官职以压制武将的事,也就他们做得出来。” “督师说的是。”王新良很自然地拍了王应熊一记马屁,就继续出谋划策,“这曾英既然有心投靠督师,此番带着大军一起过来,便是好事。 不过,为以防万一,稍后督师最好还是让他独自进城——就算他要带人,也不能超过五百。 如此,他要确实是想投靠督师,且愿意听从调遣也就罢了。 若是他不愿,或者妄图挟大军以自重,督师便可趁机将其拿下,再派王祥、罗于莘等人去接管城外的数万精兵。” 听了这番话,王应熊不禁露出笑容,鼓了下手掌,道:“此计甚好,一环套一环,稍后我们就依此计行事!” “督师英明!” 随后,两人又商量了下具体做法,便回到城门楼上。 望着城外骑马站在一里地外的曾英等人,王新良扯着嗓子喊道:“曾总兵,督师让你速速进城来议事!” 第197章 勿动!动则死! 听到王新良的话,曾英心中暗笑:这王应熊的手段还真让刘镇蕃他们给猜中了。 于是让一大嗓门的亲兵喊道:“我们曾总兵问,可否带兵入城?” 王新良忙扯着嗓子喊:“遵义城小,数万大军如何进来?既是王督师召见,曾总兵带一两随从入城不就行了嘛!” 大嗓门亲兵跟曾英交流了几句,便又喊道:“我们曾总兵问,为何其他将军的能带兵驻扎于城内,他却不能?” 听到这话,城头的人面面相觑。 心里都在吐槽:为什么不能你心里难道没点数吗? 我们是尊奉南京朝廷的,你却是成都那位监国的大将。 阵营都有区别,我们的遵义城怎么可能随便让你带兵驻扎进来? 可这话却不能明说。 一则影响大明名义上的统一。 二则,他们还想争取曾英呢,现在把曾英列为伪朝总兵一会儿还怎么好好说话? 说不定曾英一气之下就要强攻遵义城呢。 不得已,王新良跟王应熊低声交流两句,便扯着嗓子喊道:“城中实在没有驻扎更多兵马的地方,曾总兵若非要带兵进来,当不得超过五百!” “行,我们总兵说了,他就带五百人。” 一阵喊话,双方终于交流完毕。 曾英便点了两哨亲兵入城。 其中一哨为刀盾兵,另一哨为用燧发枪的火枪兵。 皆着精良布面甲、飞碟铁盔。 另一边,王祥、罗于莘等遵义城内的将领,也带着各自队伍中的家丁、战兵做好了布置。 作为将领,他们比王应熊更能看出曾英亲兵的精锐——别的不说,单是那装备看着都甩开他们的家丁了。 他们这边要是不布置好,让曾英带着五百人一举夺了城门也说不定。 但王祥等人也没过于担忧。 此前他们虽然败给了张可望,逃入遵义城的只有一万余人,但基本都是精锐。 这么多人提前做好布置,如果还让曾英五百人夺了城,那他们干脆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当然,他们同样不敢打曾英这五百人的主意——就算灭了这五百人,外面还有几万精兵呢。除非他们不想活了,才会这么干。 吱~ 随着令人牙酸的声音,遵义城的西门打开了。 跟着曾英的五百亲兵入了城,发现是一座瓮城,围墙上站满了遵义的明军将士,都不禁紧张起来。 瓮城,这可是对方杀他们的最好地点。 曾英却神色泰然,骑着马不疾不徐地走向瓮城通往城内的门。 很快,曾英的五百人就安全过了瓮城。 可到了内城,他们依旧紧绷着神经,因为两边以及前方都有列阵的遵义明军,有好几千人之多。 等于曾英这五百人刚出了瓮城,又进入了由遵义明军所布置的“翁”。 曾英瞧见了百余步外的王应熊、王新良等遵义的文臣武将却是朗声一笑。 “哈哈,诸位弄这么大的阵仗迎接曾某,真是让曾某受宠若惊啊。” 跟在王应熊身边的王阳禧见了不禁大声喝道:“大胆曾英,见了督师还不下马行礼?” 闻言,曾英的亲兵都露出不善神色。 王应熊则呵斥了儿子一句。 曾英却不在意,笑着下了马,就继续向王应熊等人走去。 王祥立即带着一队家丁上前拦住,道:“曾英,你来见督师难道还要让亲兵紧跟左右吗?” 这时,曾英的亲兵距离王应熊等人只有七十步的距离了。 曾英见此,暗暗点头,便竖掌示意众大多数亲兵止步。 他则只带了一队亲兵(50人)来到王应熊面前十几步的地方。 王应熊等人见此基本放下心来——这么近的距离,凭借王应熊身边的几名将领和众多家丁,完全可以在曾英的大部亲兵上来前,将曾英拿下。 事实上,他们都不觉得那些亲兵敢乱动。 周围的军阵可不是摆着好看的,弓手们随时都能张弓射箭,其余近战精兵也可冲杀,随时都能灭了曾英的五百人。 确定自己安全无忧的情况下,王应熊就摆出了四省督师应有的姿态,就等着曾英向他行礼参见,并表示投靠南京正朔,便上前去将其扶起,合演一出“将帅相得”的戏码。 谁知曾英在十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后,却伸手从怀里拿出一份明黄色的卷轴,扫视众人朗声道:“监国手谕在此,遵义军民府文武官员接旨!” 这操作直接让王应熊等人愣住了,甚至一时失去思考能力。 还是王新良反应快,神色一变,就厉喝道:“什么监国?陛下已在南京登基,御极宇内,哪里有什么监国?!” 其余人一听,也终于回过神来。 但因为曾英是动口,还没动武,王应熊这位督师也没发出命令,所以王祥等将领便只是拔出了佩刀,并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曾英瞪向王新良,大声道:“坤兴公主殿下持有先帝遗诏,在成都就任监国,总理大明军政事宜。 南京伪帝又是凭什么登基的?有先帝谕旨吗?!” “这···” 曾英一句话就将刚回过神的众人给整蒙了,连王应熊都不例外。 因为这些人都没想到,成都那位公主竟然是奉先帝遗诏监国。 但很快就有人提出了质疑。 这次却是王阳禧。 只见他指着曾英喝道:“胡说,先帝怎么会令公主监国?你们要假传先帝旨意,也该编造个靠谱点的吧?” 曾英道:“先帝遗诏就在监国手中,是真是假,诸位去成都看了便知。 至于今日,不论诸位如何想,最好都是听曾某宣布监国手谕,然后按照手谕所言行事。 否则的话,就不要怪曾某为难诸位了。” “为难?”王应熊终于开口了,因为他也觉得崇祯不可能荒唐到令一公主监国,“今日本督师倒要看看,你准备如何为难我们!” 说完便一挥手,示意王祥等人拿下曾英。 谁知他手都没完全挥下去,曾英另一只手就忽然从腰间拔出一短手铳,指向他这边,大喝道:“勿动!动则死!” 王应熊这边的将领们先是让曾英的气势弄得一呆。 随即就有个参将笑道:“曾英,你这短铳连火绳都没装上,竟然还想吓唬我等?” 他这话才说完,就有识货的将领忍不住道:“蠢货,那是燧发手铳!” 说完就离这家伙远了点,要将自己和这蠢货区分开。 第198章 兵不血刃下遵义! 那不认识燧发手铳的参将恼羞成怒,见曾英手铳指着王应熊,便恶向胆边生,挥刀向曾英来了个跳斩。 谁知道他刚冲出来起跳,就听见怕的一声脆响,胸口便仿佛遭受重锤一般,人在半空中微顿,跌落下来。 却是曾英身后的一名亲卫不知何时也掏出了燧发手铳,一直注意着这参将的一边,见其跳起挥刀,就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十步不到的距离,自然是一发入魂。 参将掉落地后,一时未死,便在那里惨嚎不已。 这反而令周围人更加惧怕曾英等人的火铳。 因为这时候他们发现,曾英身后五十名亲兵中竟然有十个都拿出了燧发手铳。 至于更后面那一哨持火铳的亲兵,在他们眼里威胁性也大大增加了。 王应熊脸色很难看,低喝道:“曾英,你敢擅杀同僚?!” 曾英面不改色地道:“先前曾某便说了,擅动者死。何况,刚才可是他先要袭击曾某的。” 王应熊见曾英说话时,手铳都一直指着他不曾移开,再看那参将的惨状,便不敢多说了。 王祥看出王应熊怂了,便喝道:“曾英,你们的燧发火铳就算厉害,也只能打一阵。 你若敢乱来,我王祥敢保证你和你的五百亲兵,便都会葬身于城内!” 曾英冷笑,“是吗,那曾某也敢保证,若曾某不能出去,今日大军便会破城。 介时,诸位不论是被俘,还是身死,都只能是大明的逆贼。” 听到这话,众人脸色都一变。 因为贪生怕死的,顾忌名声的,都被曾英这句话给威胁到了。 最重要的是,曾英既然这么说,城外的数万大军多半真会这么做。 见众人一时无话,曾英便展开左手的明黄色卷轴,朗声念起来,“奉天承运监国,诏曰:伪帝弘光所授四省总督王应熊,本先帝重臣,博雅能文···” 朱媺娖的这份手谕字数并不多,主要是就是对以王应熊说了一番话。 先是提了王应熊与崇祯的君臣之谊,随后夸奖了王应熊在文学上的造诣。 又说王应熊并不擅长理政治军,伪帝弘光任命他为四省总督就是浪费人才。 何况如今张献忠都败亡几个月了,贼军余部也被打得落荒而逃,王应熊这个专剿“献贼”的四省总督就更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而朱媺娖身边又缺一个拟写圣旨的专业人士,所以请王应熊前往成都觐见,并任翰林学士之职。 王应熊认真听完了这份手谕,直想哭。 心想:我在你父皇那里怎么说也是做到文渊阁大学士、礼部尚书才罢的官,在南京朝廷那边也做到了四省总督,现在你竟然让我去当個翰林学士? 你就算是真赏识我在文学方面的才华,我为了面子也不能答应啊。 “王翰林,接旨吧?” 就在王应熊腹诽时,曾英却催促他接旨。 王应熊有心大喝一声“伪诏,我不接”,可想到城外的数万精兵,以及曾英方才威胁的话,便没敢开声。 于他而言,面子是挺重要,但性命更重要。 何况,若真的打起来,遵义被攻破,死的可不止他一个,还有他儿子及别的家人,以及城内的文武官员及百姓。 旁边王新良见王应熊没有严词喝骂,反而露出犹豫神色,立马担心地道:“督师,此乃伪诏,绝不能接啊!” 王祥则觉得在成都朝廷这边没前途,也劝道:“督师,不要听曾英胡说。我等有一万多精兵,又有数万百姓协助守城,他们别说一日破城,便是一个月都未必破得了!” 听到王祥的话,王应熊立马对守城恢复了些信心,瞅了王祥一眼,当即就要向曾英表现出强硬的一面。 却见曾英晃了晃手铳那黑洞洞的铳口,含笑道:“王翰林可想好了,若是不尊监国谕旨,打了起来,曾某别的不敢说,让王翰林胸前开个窟窿却是轻而易举的。” 听见这话,再瞧见曾英身后有十名亲兵都亮出了短手铳,王应熊终于记起,他如今的性命实际掌握在曾英手里。 擦了下额头的细汗,他道:“坤兴公主终究是先帝血脉,既说是奉先帝遗命监国,不论真伪,本督师都应该去成都瞧一瞧。” 听王应熊屈从了,周围王新良、王祥等人都露出了不愿相信的神色。 曾英则笑道:“王翰林放心,诏书龙抚台、刘巡按以及刘参政都看过,确是先帝亲笔所写诏书。 至于先帝为何如此做,是因为公主殿下‘得天所衷,有大神通’。 否则,如何能以成都孤城,数万兵马,破张献忠的数十万大军?” 对于曾英这番话,王应熊只报以微笑,心里则半个字都不信,甚至都有些鄙夷了。 暗想:还“得天所衷,有大神通”?看来这圣旨多半是假的,公主也多半是被挟持为傀儡了。 否则如何会有如此荒唐的说辞? 也罢,先帝对老夫到底有君臣之谊,老夫就去会会成都那些人,若有机会救出公主,在南京那边怎么也算是一份功劳。 曾英自是不知道王应熊如何想的,见王应熊赔笑,还以为他真心归附朱媺娖。 于是道:“既如此,王翰林还请让周围这些将士收起兵器,打开城门,放曾某的军队进来吧?” 到了这时,王新良、王祥等几个人终于忍不住,一个个急忙喊道:“督师不可呀!” 王应熊却是真不想拿生命在“内战”中冒险,咬牙摆手,“开城门,放曾总兵麾下将士入城!” 王祥等几名将领不愿意,却也有人不想跟城外的数万精锐打。 因为大多数人同样不想莫名其妙地死于“内战”。 于是在王应熊下达命令后,西城门便被打开来。 城外,一直等着的刘镇蕃、刘文秀等监国府下将领,当即带着兵马有序、有所戒备地入城。 至于说遵义城驻扎布下那么多兵马? 那都是之前王新良骗人的。 就这样,曾英冒着生命危险,用了半个时辰不到,未死伤一兵一卒,便拿下了遵义城。 不出意外,这也代表着他将兵不血刃地拿下遵义军民府··· 虽然拿下了遵义城,但曾英、刘镇蕃、刘文秀都没懈怠,而是认真地做起了后续接管城防的事。 至于王祥、罗于莘、侯天赐等人的一万余兵马,虽未被缴械,却也被“请到”城北,驻扎在一个大营中,以方便曾英等人监控、防备。 王应熊、王新良等文官则仍被安排在他们原来的住处,只是门外都安排了边防军的将士进行“保护”。 曾英是下午赶到遵义城下的。 所以等他们与王祥等人交接了城防,差不多便到了晚上。 王应熊的府邸内。 王阳禧走来走去,停住时便不甘地问:“爹,你真就这么轻易地让出遵义,去成都去给那位公主当个什么破翰林学士?” 第199章 王应熊预谋救公主,侯天赐泪涌谢皇恩 王应熊当年也是普通家庭出身,又是三十岁后才生的儿子,对于独子王阳禧还是比较宠溺的。 见其质疑,王应熊也不生气,而是无奈地道:“当时那种情况为父能怎么办?便是为父愿意吃曾英一铳,若遵义被攻陷,你和家中其他人怎么办?” 听到这话,王阳禧很是无语。 他突然觉得,那监国手谕对他爹的评价倒颇为中肯。 他爹在文学上的造诣足够令他骄傲,但军政方面能力真的不怎样。 纵然他也没有经验,可看王应熊就任四省总督后,用了一个多月才在遵义府聚集了几万乌合之众,然后还被献贼余部打败了,就知道王应熊确实缺乏军政方面的能力。 这时王应熊又道:“成都那边既然召为父做翰林学士,去了肯定不会有安全问题,如此我们一家也就能安生一段时日了。 至于将来如何,我们就先别管了吧。何况,若是有机会,为父也会跟监国沟通,带她离开成都,去南京戴罪立功的。” 王阳禧听了露出震惊之色,讶然道:“爹,你是说要去成都劫持那位公主?!” “劫持个屁!”见儿子没领会自己的想法,王应熊终于生气了,“公主怎么可能做监国?肯定是成都有人挟持她做傀儡啊。 为父只要见到公主,确认此事,再找个机会救出公主,然后一起去南京。 陛下看在为父救出了他的堂侄女,以及去掉了一位监国的份儿上,不仅会免除为父罪过,说不定还会论功封赏呢。” 王阳禧终于明白王应熊怎么想的了,顿时眼睛发亮地赞道:“高,爹实在是高明呀!” 王应熊露出谦逊的笑容,心里则是乐开了花儿。 儿子的夸赞他最喜欢听了。 ··· 次日。 曾英请王应熊等在遵义城的文官,以及王祥、罗于莘、侯天赐等将领,到校场观看禁卫军、边防军演武。 刘文秀统领的禁卫军出了一总劲卒,也即是刘文秀的亲兵千总。 这一千人皆身着锁子甲、布面棉甲,手持木寸钢面圆盾,雁翎刀,背负弓箭。 先是演练了列阵冲锋,随即又演练了弓箭齐射。 也亏得没有演练骑马砍杀,不然王祥等将领都认为这些是传闻中东虏精锐中的精锐,白甲兵了。 即便如此,不论是王祥、侯天赐等内行的将领,还是王应熊等文官,都看得一阵目眩,甚至情不自禁地赞叹起来。 “这才是真正的精兵啊。” “这一千悍卒,恐怕可抵我等上万兵马!” “听说这一千精兵出自那刘文秀的禁卫军第二镇,而成都可是编练了三镇禁卫军!” “成都那边也就是走运收降了献贼大部分兵马,不然哪里练得出如此精兵?”有人酸了起来。 “走运?有本事你也走运一次呀?” “···” 很快,这些低声议论乃至争执就没了,因为禁卫军第二镇的亲兵总离开了校场,另一总士兵上了校场。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立即转移过去。 因为这一千人赫然都拿着那燧发长火铳。 这时,与王应熊一起坐在点将台中间位置的曾英含笑朗声介绍:“诸位,这一千人所用皆为成都军器局所造光明式燧发枪,乃我军利器。” 听见这话,坐在最左边的王祥不禁低声嗤笑,“火枪也配称利器?且不说燧发枪面对骑兵冲阵至多打一阵,便是面对步兵冲阵,也只不过多打一两阵。 何况都没给他们配腰刀,一旦被敌军近身,手中火枪就成了烧火棍,只能被屠杀。” 他旁边的两个游击听了立马识趣地应和—— “王总兵说的是。” “如此精兵,只配发一杆火枪,确实愚蠢。” 这两人才说完,下面的一千火枪兵就开始演练了。 只见其每哨一排,每排250人,兵与兵只间隔半步远,成为一个颇长的密集阵列。 随着第一排的哨长挥动小旗,这250人立即端着长枪成排向前走,到了距离一排披着多层破旧布面甲的稻草人六七十步远处。 这时哨长用挂在脖子上的一個小玩意儿,吹出了刺耳的哨声。 250人立即一起扣动扳机。 啪! 清脆的枪响震彻校场。 白烟袅袅中,七十步外的披甲稻草人大半都被打烂! 王应熊、王祥等人见此还来不及惊叹,就见第二排火枪兵越过了第一排,随着第二个哨长吹出刺耳的哨声,再次一起扣动扳机。 啪! 这一阵火枪齐射,仿佛打在了在场众人的心上。 只听脆响过后,六七十步外最前面的两三百稻草人几乎没一个完好的。 随后,四哨火枪兵上演了大明火铳兵百多年前的经典战术——三段击。 不过,以前火铳兵的三段很可能就真的只有三段。 一则是因为己方装药、打发等过程太慢,二则是打发距离太短。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因为受火绳影响无法排成真正密集的队列,也就无法更高效的杀伤敌人,往往三轮之后仍有些敌人能冲到火铳兵阵前,进行屠杀。 这燧发枪则不同,阵列排得更紧密,一阵齐射杀伤力也更大。 而当几排燧发枪手以三段击轮番齐射,短时间内根本没有敌人能盯着密集的铅丸冲上来,如此便能连续进行更多轮的射击。 何况,很快不少将领就看出了些更重要的东西—— “不会吧?他们这燧发枪竟然能打六七十步远?!” “确实不可思议,我们平常见的火铳三四十步仍有破甲威力就不错了,六七十步打到甲兵身上根本造不成多大伤害。” “你们注意到没,他们装药、打发也很快,速度是寻常火铳兵的两倍以上!” “如此燧发枪,的确可称军国利器啊!” 听到这些赞叹燧发枪的话,王祥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毕竟他前面才嘲笑过燧发枪。 于是便强调道:“燧发枪再厉害,也总有被近身的时候,终究会被骑兵、步兵屠杀!” 他才说完,就听见校场上率领该火枪的千总高喊:“上刺刀!” 此时,校场上布置的一千稻草人已经被火枪兵打烂了七八成,自身两三百还站着。 在千总喝令后,众人便见这些火枪兵熟练地取出一根三棱枪刺,装在了火枪枪管下方的卡槽上。 随即在各自哨长的指挥下,对剩余的披甲稻草人展开了近身刺杀。 虽然稻草人只是靶子,可身上的甲胄却是真的。 可不论是一层甲还是双层甲,或者是少数几个做敌方将领装扮的三层甲木头人,在那散发着幽光的火枪刺刀下,全都被刺出了一个个窟窿! 这让众将领,乃至王应熊这样的文官,都很容易想到,这种刺刀刺到自己身上会是个什么结果。 一时之间,很多人既惊惧,又振奋。 惊惧是因为这燧发枪的兼具远攻与近战之能,强悍非常,但却掌握在成都监国手中。 振奋,则是因为他们如今并非成都那位监国的敌人,而是要成为其臣属了。 但不久前才说过燧发枪兵被近身后就没啥战斗力的王祥却尴尬了。 瞧见左右其他将领投来的怪异目光,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说你打脸就打脸吧,为何还来得如此之快? 就不能让王某人有个心理准备吗? ··· 演武之后。 曾英向身旁王应熊笑问:“王翰林觉得我军步甲与火枪兵如何呀?” 王应熊才从火枪兵演武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闻言不禁咽了咽干涩的嗓子,道:“实是天下精锐,怕是东虏甲兵亦不能敌。” 曾英笑道:“东虏甲兵如何,曾某没见过,不敢夸海口。 但我们大明以前的官军,以及纵横数省之地的献贼军势如何,曾某却是知道的。 若是监国麾下有二十万这般劲卒,王翰林以为南京伪帝以及闯贼、献贼还会成为威胁吗?” “怕是不能。”王应熊老实的摇了摇头。 他确实觉得,当今天下,除了东虏精锐,怕是没哪支军队等抵敌得上刚才见过的两支劲卒了。 当然,前提是曾英说的二十万劲卒真的存在。 曾英见王应熊为演武军威所震慑,便暗自点头——他就是要利用演武让王应熊熄灭别的小心思,好好归附于监国。 只要王应熊不搞小动作,其他的人都好办。 随后,曾英又将侯天赐叫过来,道:“侯指挥,据曾某所知,监国曾盛赞已故侯良柱老将军之忠勇。 曾感叹说,昔年先帝若非因消息受阻,未能及时知晓侯老将军御寇阵亡之事,定不会降罪,反而追封赏赐。 因此,监国八月份在成都时,便已发出圣旨,恢复侯老将军左都督、世袭永宁卫指挥佥事之职,追封太子少保。 另外,还令侯将军为永宁参将,到成都去觐见。 怎么,侯指挥一直都不没接到监国所发的圣旨吗?” 侯天赐听完直接呆了。 天可怜见,当年父亲(养父同亲父)阵亡,他上京后受人指点,都不敢替父亲鸣冤,只能叩阙表忠心,获得征战沙场的机会,数年舍生忘死的拼杀,这才勉强恢复了些侯家的荣誉。 至于说替父亲翻案,他都不报希望了。 哪曾想,成都那位监国的公主竟然知道并记得他父亲所受冤屈,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就给父亲平反了。 公主本就为先帝血脉,虽是女子,却也是朱明正朔,又对他侯家有如此大恩大德,可他之前却跟着王应熊等人要与公主作对,差点就成了忘恩负义之徒啊! 想到这里,侯天赐终于回过神来,虎目泪涌。 直接向着成都所在的方向行大礼叩拜,高呼:“永宁侯家拜谢监国!大恩大德,永世不忘!” 王祥、罗于莘等人瞧见这一幕,先是微愣,随即就不禁暗叹—— 这下好了,永宁侯家彻底成成都监国那边的人了。 他们这些人面对成都方面本就处于弱势,如今又少了一份力量,岂不是彻底成了面团,任由那公主揉搓? 第200章 吕大器归乡进成都 事实上,王祥、罗于莘等将领都没等见到朱媺娖,就开始被揉搓了。 当天下午,曾英便向王祥等遵义军将领传达了监国府军务处的命令,要对他们麾下的将士进行整训。 所谓整训,包括整编与训练,然后各将领的将职也需要重新确定。 王祥、罗于莘等人虽然还没发展成为夔州三谭那样的真正军头,却也算是半军头了。 往日里都把军队当成自家私军,在军队里唯我独尊,逍遥、威风惯了,哪里愿意接受整编? 可不愿意也没办法。 遵义城这一万余“精兵”中,以王祥的人马最多,约有四千余人,整体实力也最强。 第二多的便是罗于莘,有两三千人,但兵员素质很一般。 兵员素质最高的却是侯天赐,不过侯天赐麾下如今只有三百多人。 剩下几个军头,麾下最多也就一千余人,或者干脆就只有几百人,且兵员素质都一般。 他们这些人,要是据称而守,在敌方没有攻城大炮的情况下,还是可以守住遵义一些时日的。 可如今曾英等三镇精兵已入驻遵义城,不仅兵甲精良,还带了各式火炮共几十门。 今天又用演武将众人都镇住。 所以,哪怕心中再不情愿,面对监国府军务处整训的要求,王祥等人也没敢说一个不字。 当然,整训是由监国府军务处募兵司、军训司联合负责,跟曾英等将领没多大关系——曾英等人只负责震慑、看管王祥等接受整训的将领、士卒。 因为这一万余人本就是经过战争淘汰过的,在整训中被淘汰的应该不会多,所以计划是整编出三营人马来。 最终,其中素质足够好的士卒可能会被吸收到禁卫军、边防军中,大部分则会被归入卫戍军的序列。 至于王祥、罗于莘等将领,将会被送往成都的将官进修营进修,等到进修完符合监国府要求了,才会被重新授予合适的将职。 ··· 几日后。 遵义城曾英军营大帐内。 曾英、刘镇蕃、刘文秀三人正在商议军务。 “这是监国府军务处最新的军令,让刘文秀总兵率领禁卫军第二镇回成都。 既如此,王应熊等要去成都觐见见过的文官武将,就请刘总兵顺带护送了。” 刘文秀接过曾英递来的军令看了看,便点头道:“没问题,我会将这些人一个不漏地都送到成都的。你们呢,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曾英与刘镇蕃对视了眼,然后曾英便道:“我已按照监国府军令,让重庆卫戍军驻守重庆,继续剿灭残余贼匪。 再留一个卫戍军镇在遵义,负责震慑正在接受整训的三营兵马及周边土司,顺带清剿一些较小的匪患。 至于贵州那边,我们带着第一、第二边防军以及两个卫戍军镇过去便可以了。 王应熊已经给贵州布政司及水西宣慰司去信了,即便那些人心偏向南京伪帝,可知道王应熊归附了监国,又见到我们的大军,也会有所顾忌的。 况且,如今张可望所率领的大西军余部正在贵州境内作乱,他们可是正需要我们的帮忙呢。” 说到最后,曾英露出了笑容。 显然,在他看来拿下贵州并不难。 难处在于是否能在贵州追上张可望的大西军余部,并将其剿灭。 ··· 十二月初。 处于小冰河期,即便是四川属于盆地,此时也颇为寒冷了。 成都这一日甚至下起了小雪。 然而雪花无法掩盖成都城的繁华,寒冷也无法退却成都百姓对生活的热情。 对于吕大器这個曾来过成都不少次的遂宁人来讲,才到成都城门外一里多远的地方,便已经感受到了这座城的繁华与火热。 “招工了,成都府建筑行招修路小工,每日三十文,包午饭,工薪日结!” “华阳第二水泥厂招工了!月薪一两,包吃住!” “包子,刚出笼的包子,热乎着咧!” “果酒!监国府秘制果酒!好喝不醉人,回乡的都来买两坛啊···” 见离城门尚有一里地的官道边就有茶酒铺子、小吃摊子,甚至还有人在此招工,入城、出城的行人几乎络绎不绝,吕大器不禁驻足观望。 他感觉这种繁华与南京那边的完全不同。 南京城内外虽然看着人更多些,可仔细看去,便能发觉里面多有逃难来的北人,街道上更是随处可见难民,城池内外都散发着陈朽、腐烂的气息。 成都这里却是充满了勃勃生机,几乎人人脸上都带着昂扬的朝气,就连空气的味道都与南京那边有所不同。 然后他便觉得,此番因受阮大成、马士英排挤罢官回川,未必是一件坏事。 甚至可以说是一件好事。 若是他一直待在南京,恐怕现在都未必知道川中竟然有一位公主监国,不仅大败张献忠,收复了全川,更是在半年不到的时间里做下许多事来。 虽然那些事并非全都是好事,比如那些神神道道的传闻。 可自他十一月时先到重庆,再回到潼川,以及此番来成都,一路所见,各地基本太平,百姓生活趋于安稳却是事实。 只是,随着他对这位监国公主的了解增多,发现对其认知不仅没有变清楚,反倒觉得笼罩在其身上的迷雾越来越多了。 便如此时,这成都城的繁华让小商小贩于城外都能赚钱,他理解也乐于见到。 可那两家招工的是什么鬼? 回过神来,吕大器便带着随从先来到那已经被好几十人围住的“华阳第二水泥厂招工点”的布幡下。 几个随从替吕大器拨开了人群。 再加上吕大器身着绸缎,为官多年气质不凡,甚至能让人感受到他的气场。 那些原本七嘴八舌询问、叫嚷的百姓便都安静下来,给他让出了一条道。 吕大器没看那个喊话的,反而看向那位负责写字记录的,道:“敢问阁下,你们这华阳第二水泥厂是做什么的?为何在城外招工?” 他怀疑这些人将城外当做法外之地,在此行骗。 那记录报名人员信息的中年看出吕大器不凡,便起身作揖,道:“水泥厂自然是生产水泥的。至于为何不在城内招工,一是因为城内人工更贵,二则是因为这水泥厂要建在东郊,东郊各村镇的人上工反而更方便。” 吕大器先是微微点头,随即又问:“这水泥是何物?老夫走南闯北自问也算见多识广,怎么从未听说过?” 他这话出来,那记录的中年尚未答话,周围不少百姓就笑了起来。 有人笑问:“这位员外近两月都没来过成都吧?” 吕大器倒也没觉得面子挂不住——这些人跟他身份相差太大了,根本不会让他产生被耻笑的感觉。 于是一本正经地道:“老夫在经商多年,近几年是头一次回川。” “怪不得,”那人道,“且叫员外知晓,这水泥据说是公主从仙界请下来的仙土,乃息壤所生,只要混合水,只需一两日,就会坚硬得和石头一般。 前些日子,此物出来后,先是被官府用来修补城墙,随后就开始在层内及周边修路。 啧啧,员外肯定没见过,这水泥混合沙子、碎石,那修路速度叫一个快呀···” 听到这里,吕大器眉头已经裹成了一团。 因为他现在最不想听见公主和这种神鬼传说联系到一起。 作为一个儒家弟子,他虽不说完全不信鬼神,却也知道治国当以正道,而非以巫鬼之术。 要是这些神怪异闻只是无知百姓编造的还好,如是真的,这四川监国小朝廷怕是要比南京那边问题更大,绝难担起收复北边诸省的重任。 想到这里,吕大器不禁叱道:“胡说八道,这世上怎么会有土混了水就变成石头?” 吕大器到底是做过好几任总督的,这一喝斥便周围百姓都静下来,胆小的甚至吓得退到远处。 原本滔滔不绝地跟他讲“水泥传说”的汉子也闭了嘴。 倒是那记录报名信息的中年一愣后,笑道:“员外不信也正常,在下刚听说这事时也不信。 不过,那边的建筑行招小工就是要修水一条通往龙泉驿的水泥路。 而且城内的水泥路已经修出来了,员外再往前走百来步便能瞧见。 是真是假,员外过去一望便知,何必在此与我等争辩?” 吕大器也意识到他呵斥这些无知小民没用,于是一挥衣袖,冷哼了声,便带着随从向东城门走去。 虽然这时他已经意识到,水泥可能真的确有其物。 可当走了百多步,瞧见前方施工场地,以及更远处直延伸向城内的整块“石板路”时,仍不禁露出了震撼神色。 第201章 水泥地上笑转哭,承运殿里论贵土 在吕大器眼前,几个工匠就如同玩泥巴一样,将一些“泥巴”混合砂石摊在地上的木模中,以特殊的工具推抹平坦。 在距离施工现场较近地方,刚弄好的一截水泥路后面,有木板以搭盖的形式将其遮盖住。 而更远处,城内的地方,却是整块的灰白色整体石板路面。 眼瞧着进出城的人们,从两边踏上那盖着木板的湿润水泥地,然后踏上那灰白色的水泥地,以吕大器的聪明,立即明悟,这水泥怕是真如那汉子所说,一两天后便会变得干硬。 水泥,水泥,肯定是有与泥巴相似的地方,才如此称呼嘛。 只是想起那汉子说这水泥干硬后跟石头一样坚硬,吕大器仍不太敢相信。 他带着随从,当即就要跟其他百姓一起进城,却被城门守卫给拦住了。 吕大器不解。 其随从则以为是收入城费的,本着花小钱免麻烦的原则便准备掏钱。 谁知那城门守卫的队长却道:“监国府规定,凡带中长兵刃入城者都要进行身份登记。” 吕大器这才恍然——他就说了吗,其他进城的人中,都只收商税,不收入城费的,怎么就拦住他们呢? 原来是因为他随从携带的腰刀。 吕大器当即上前进行登记。 结果对方要查看腰牌(明朝身份证)。 虽说这属于按大明律正常行事,可实际上各地法纪废弛已久,非战时已经很少查身份证了。 有时即便上面要求查腰牌,下面也会很容易被收买,任由没腰牌的人进出。 吕大器自视身份殊要,没弄清楚成都监国府的虚实前,他不想暴露自己,便示意随从拿出几两碎银,准备按习惯花钱免查。 谁知这城门守卫队长不仅不接受,反而眼神也变得冷厉,将吕大器一行带到旁边喝问:“老实交代,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意图混入城中,有何企图?” 吕大器:“···” 眼见周围的城门守卫都摸刀子了,吕大器只能一叹,拿出了象牙腰牌,道:“老夫吕大器,这是腰牌,拿去记录吧。” 这队长到底不是真正的憨批,瞧见吕大器的腰牌居然是象牙的,立马意识到其可能是大官。 但他职责所在,便道了声“方才得罪了”,然后让人去进行登记。 吕大器虽然不想提前泄露身份,却并不怕泄露身份。 登记完,就不把这事放心上了。 等进到城里,发现水泥路绵延向各处,唯有两边仍是石板路,吕大器更觉震撼。 随即他便找了个行人稍少的地方,抽出随从腰刀,使劲儿戳、划水泥路面试了试。 结果,水泥路面虽然多出了划痕、戳印,却很浅,想要以刀剑破坏怕是极难。 吕大器拿着刀看着水泥路面愣了会儿,然后看向附近的城墙,忽然就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他就控制不住地流泪。 随从见此,不知所措。 周围行人看到了则都远远避开,并投以“看疯子”的目光。 一个衣衫齐整,拿着书本的小男孩被母亲牵着走过,见此忍不住问:“娘亲,那位翁翁为何又哭又笑啊?” 母亲道:“大概是遇到什么开心又难过的事吧。” 吕大器哭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然后就坐下来抚摸水泥地,喃喃道:“要是早些年大明就有这水泥,该多好啊。 城池会更坚固,没那么容易被炸毁、轰塌;河堤也会更坚固,洪水就会少泛滥一些。 可惜,如今山海关没了,北京城也没了。山河破碎,便是有这水泥也未必能粘合起来呀。” 然后吕大器又一阵沉默。 因为他说完才觉得,大明并非缺一个水泥的问题,而是有许许多多的问题。 或许,即便早几十年有水泥,大明的情况也未必就比现在强多少。 叹一声,吕大器站起来,瞧见身上沾了不少雪泥,便道:“走,我们先去找家客栈安顿下来。” ··· 承运殿。 詹天颜在一宦官的引领下走进来,瞧见王座上端坐着一位容颜若仙、气度不凡、身着龙纹玄袍的少女,立马收了目光,依照礼仪跪拜稽首,道:“臣川西参政、龙安知府詹天颜,参见监国!” “平身!” 待詹天颜起身,朱媺娖也不禁打量他。 只见詹天颜是典型的南方人身材、样貌,眉宇间却带着刚毅,自身也有一股威严。 随即朱媺娖便道:“此番召詹卿来成都为何,想必詹卿已知晓。” “是。”詹天颜道,“监国欲派臣巡抚贵州。” 朱媺娖点头,“按理来讲,你才由龙安知府升任川西参政不过两个多月,尚未做出政绩,本不该这么快调任。 但监国府眼下缺乏可用之人,便只能让詹卿巡抚贵州,多多劳累了。” “为君分忧乃臣子本分,不敢称累。” 朱媺娖听了微微一笑,道:“詹卿且说说对贵州有多少了解,又有什么看法吧?” 詹天颜道:“贵州多土司,多险山恶水,而今共有八府四军民府,首府在贵阳。 自洪武年起,国朝历代无不以分化、教化、废除土司,改土归流为任务。 两百多年下来,尤其是经过奢安之乱,贵州土司实力已大为削弱。 然贵州毕竟山水险恶,本地瑶、苗等族裔根深蒂固,若朝廷欲令其迅速归化,必将再乱。 臣以为,唯有恩威并重,以水磨工夫持之以恒地分解、教化土人,方为稳妥之策。” 朱媺娖听了微微点头。 另一边的郝光明则道:“这詹天颜说得还是有一定道理的,要知道,即便后世又经过三四百年,贵州也没能变得如中原省份般。 毕竟那些少数民族数千上万年传承的东西与汉家有不少不同,很难一下子改过来。 况且也没必要让他们改,完全可以用包容的心态允许他们保留一些自己的特色。 当然,有些严重违背大明律法,阻碍大明发展需要的恶俗,还是需要强令他们改掉的,比如所农奴制。” 听郝光明的话,朱媺娖再次点头。 但她觉得,即便要改变贵州土族的一些恶俗陋规,也不是现在——时机不对。 起码得等收服了北方数省,将东虏赶回关外才能尝试。 她于是对詹天颜道:“詹卿所言不错,稍后下去可以此写一份节略,给本宫看看。” “是。” 随即,朱媺娖让人将一份大地图挂在那個专挂地图的屏风上,遮盖了原来挂着的四川地图。 詹天颜看去,便瞧见这份地图囊括了四川、贵州、湖广、云南、广西五省之地。 朱媺娖从王座上走下,来到地图前,问:“本宫欲将重庆、夔州、泸州、叙州、镇雄以及湖广施州卫重组为重庆布政司。 再将遵义军民府划归给贵州布政司,詹卿以为如何?” 第202章 重庆八府,大器其人 组建重庆布政司,是朱媺娖跟郝光明交流之后产生的想法。 主要是因为如今的四川布政司管辖范围实在太大了。 其下辖十三府、六直隶州,以及宣抚司、招讨司、长官司、卫所若干,更有一个面积颇大的四川行都司··· 无论是面积,还是下级行政单位都太多了,很是臃肿。 而重庆又是长江极为重要的地方。 这点从上任四川悬浮陈士奇带着各种高官、武将去死守重庆就能看得出来。 所以,将重庆列为一布政司是行政发展的必由之举。 詹天颜听了朱媺娖的话,望着眼前地图略微沉思,便道:“四川布政司所辖确实过于广大、臃肿,而重庆府位置又极为重要,确可升为一布政司。 不过此事关系重大,臣之意见只能作为参考,监国还需召集重臣商议再做决定。” 朱媺娖微笑,“这是自然。” 事实上,她已经分别询问过李岩、龙文光、刘鳞长、刘之渤等人的意见了。 一众重臣、要员基本都赞同,也就是对新鲜出炉的重庆布政司下辖那些州府有些争论。 不过在朱媺娖参考郝光明的想法后,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待詹天颜离开后。 郝光明便通过蓝牙耳机问:“对重庆布政司的下辖州府你考虑好了吗?” 朱媺娖点头,道:“刚才你不是听到了吗,主要就是重庆、夔州、泸州、叙州、镇雄、湖广施州卫这六个地方。 不过我准备将原重庆府的合州、忠州都升格为府。 新重庆府下辖巴县(附郭府城)、江津、綦江、南川、长寿、武隆、彭水七县,以及涪州。 合州府下辖原合州、定远、安居、铜梁、大足、璧山、荣昌、永川八县。 忠州府下辖原忠州、酆都、垫江、石柱宣抚司,以及原夔州府的梁山、万县。 黔江县和酉阳宣慰司,以及原属于湖广管辖的永顺、保靖两个宣慰司,都划归给施州府。” 郝光明对着地图听完,发现这重庆布政司辖区可比后世的重庆还大不少,至少多了泸州、宜宾、恩施三地。 用铅笔在地图上圈了下,他便道:“这样一来,重庆布政司辖区内便有八个府啊,四川布政司则减少了三个府、一個直隶州及一个军民府。” “不错。” 郝光明正待再说什么,便隐隐听到殿外有人高声禀报。 “启禀监国,锦衣卫南镇抚司镇抚使李振武有要事求见!” 朱媺娖道:“准见。” 殿内一个宦官立即到殿外传话。 很快,身着锦衣卫镇抚使官服的李振武便走了进来,向朱媺娖行礼。 原本李振武与高胜奇都只是锦衣卫千户,但在大败张献忠后的两三个月中都积累了一些功劳,朱媺娖便将两人都提升了一级,如今皆为从四品的镇抚使。 礼毕,李振武直接道:“启禀监国,臣今日从城门卫获得一消息,先帝时所任命的江南总督吕大器到了成都。 其原本准备隐匿身份进城,但因随从携带腰刀,须得登记身份信息,被城门守卫盘查,这才交代身份。” “吕大器?”朱媺娖听了柳眉微蹙。 另一边的郝光明一听,就知道这是朱媺娖了解各种明末资料时漏掉的一个人物。 因为他也差点忘了这个人。 于是立马上网查了查,然后就跟朱媺娖讲述起吕大器的史料来。 “吕大器,字俨若,号东川,四川潼川州遂宁人。 万历十三年(1685年)生,崇祯元年进士。 历任行人司行人,吏部主事,陕西关南道参议,固原按察副使,甘肃巡抚···” 后世吕大器整个人的史料还是比较充足和详细的。 随着郝光明将所查到的资料娓娓道来,吕大器这个人的内在形象也在朱媺娖面前渐渐具体、丰满。 吕大器被后世史料记载为著名政治家、军事家、诗人、民族英雄,而观其一生所为,也确实当得起这般评价。 但细看其资料,便会觉得这个人要比好些历史人物更为鲜活。 其人中尽是不久,便通过选官进入行人司,旋即就进入吏部,先后为稽勋司主事、考功司主事、文选司主事。 吏部主事虽然只是六品京官,却清贵权实,吕大器能在中进士后几年间就走到这一步,还是在崇祯早年间,其实是颇难的一件事。 须知,很多人中进士后是要等很久才选任为官的而且一般都是外放为知县,能直接进入中枢为京官的绝对是当年进士中少数的那一撮。 郝光明认为,这与吕大器个人的才华、能力、人脉等各方面都脱不了干系。 也即是说,吕大器是应是位各方面数据都颇高的人才。 其为京官十年,因嫉恶如仇、清正刚烈,曾因一举罢黜数千名伪造名字、印章者而声震朝野。 但也正因为他这种性格,得罪了不少人。 之后显示吕大器鲜活的一面就出现了——他知道自己得罪了不少人,于是在敌人出手前,就故作大病不治,得以告假返乡。 从前面看,吕大器应该是一个直且刚烈的人,这种人一般头都很铁,往往撞得头破血流。 可吕大器却相反,他往往能窥见先机,提前规避危险。 所以郝光明觉得,吕大器应该是一个外方内圆的人。 难得可贵的是,从日后其人表现看,他的外方还不是演出来的。即便是人设,也是一直立住了的那种。 崇祯十年,吕大器归乡后,恰逢张献忠、李自成入川。 吕大器先是倡议知县减免民众课税,又倡议修筑城池,这让许多人不解。 等张献忠分兵攻打遂宁时,当地百姓呼应的不多。 吕大器又散家财招兵四百,协同守城,最终因城池坚固,百姓可依,坚持到另一位官员带着两千边兵回遂宁,解了围。 崇祯十四年其人任甘肃巡抚时,揭发总兵柴时华不法,柴被撤职,以副将王世宠接任。 柴因此向西部土司、吐鲁番借兵作乱,吕大器令王世宠征讨,柴战败自焚死。 这时塞外蒙古数部以为有机可乘,以乞赏为名进犯。吕大器便以犒赏为由先稳住这数部蒙古,投毒于饮马泉,毒杀蒙古部卒无数。 随后遣兵出塞征讨这数部蒙古,斩首七百,扫平其余部,又招抚三十八部族,一举平定西部边患。 正因此功,吕大器才在崇祯十五年升任兵部右侍郎。 崇祯正缺能统兵征战的文臣,于是就委任吕大器为保定、山东、河北总督。 这时,稍有眼界之人,其实就能看出来大明怕是不行了,当总督的更是被崇祯杀了好几个,有该杀的,也有冤杀的,总之当总督的就没一个有好下场。 吕大器怕了,极力推辞,一直拖到崇祯十六年三月才就任。 崇祯十五年时,清军再次入寇,直到崇祯十六年春才陆续退往关外。 这时另一位总督赵光抃集合诸镇军队,欲在蓟州螺山截断清军归路,大败,其时唯有吕大器所部无所失。 崇祯十六年五月,清军终于退到关外,京畿解除戒备,吕大器转任江南总督。 这时湖广基本被李自成、张献忠分了,左良玉拥兵自重,驻军九江称病不进,怀疑朝廷要对他下手。 吕大器亲自到其军中慰劳,才打消左良玉的疑虑。 随后张献忠欲进攻江西,吕大器遣部将与左良玉一起迎击张献忠,得胜,这才迫使张献忠放弃东进的想法,转而向西去四川。 后来崇祯殉国,吕大器与钱谦益等东林党人主张拥立潞王朱常淓,议而未定时,马士英便联合刘泽清拥福王朱由崧到南京继位为帝。 其后,吕大器先是为南京吏部左侍郎,不久便因为政治斗争失败,被马士英排挤,罢官归乡。 这便是吕大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四川的原因。 “在历史上,吕大器后来做到永历朝的兵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少傅。 其人于南明还有两项功劳,一是及时拥立永历继位,二则是统合四川军阀,消灭了自称监国分裂川蜀的宗室朱容藩。” 说到这里,郝光明顿了顿,喝了口水润润嗓子,才接着道:“我觉得,上面这些史料纵然真实无疑,但也有偏向吕大器的嫌疑。 其一,以清正刚烈闻名,向来是清流晋升的一种手段。 从吕大器后续行为来看,其人显然并非真的刚烈,反而颇懂得进退和变通。这就说明,他是有心以清流人设升官的。 其二,吕大器任甘肃巡抚时,处置柴时华的事该是没错的。 西部蒙古诸部应是协助讨平了柴时华的叛乱,才会有入甘肃乞功的说法。 或许西部蒙古确实有趁机劫掠甘肃的打算,但吕大器选择借犒赏之机毒杀西部蒙古诸部兵马的事,在当时或许是于他本人及甘肃都有利的做法,可事实却是大明朝廷失信的一种表现。 最好的做法,其实是将西部蒙古诸部挡在外面,按约定封赏。 或许是当时甘肃边军已经没有那个能力了吧,所以这事对错我就不对评论了。 再说第三件事,就是崇祯十六年,赵光抃集结诸镇兵马截击清军的那一战。 我刚查了下赵光抃的资料——按上面所讲,赵光抃也是个颇为英勇的总督,可惜螺山一战,各方将领都保存实力,无法协同作战,致使截留清军的战略功亏一篑。 而赵光抃也因此被政敌攻击,不久后被夺职下狱,最终含冤被斩杀于北京西市。 先前说吕大器参与此战,兵马没有一点损失,所以我就想,这是不是说明他当时按兵不动,完全没有参战呢?” 听到这里,朱媺娖也顾不得李振武尚且在殿中等着,便问:“你的意思是说吕大器这人有问题,不能用?” 郝光明想了想,道:“也不能说他有多大问题吧,至少他始终没有变节,也一直在积极为大明做事。 况且,有时候有些事真的很难分出对错来。 就比如说他毒杀西部蒙古诸部的事,又比如说他在螺山一役中的表现——也许以当时大明的官军情况,尤其是准备不足时,选择截留要退往关外的清军本就是一种错误呢? 总体来说,吕大器显然是颇有能力的,而且还比较全面,做人也算有原则和底线。 我觉得你可以见一见他,看看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以他的经历、能力来看,若是能用,或许你之前发愁的陕甘总督人选便有着落了。” 第203章 问对,喜讯! 吕大器来到成都的第三日,早饭后便来到街上一家店前。 “光明玻璃店?” 抬头看到店家的匾额,吕大器不禁摇头暗笑。 ‘这名字取的可真够直白的。但与那位公主相关的东西似乎都是这种风格。’ 吕大器之所以来这家店,便是听闻这店乃公主私产。 玻璃吕大器也见识过,说是外洋舶来品,实则就是透明的琉璃。 虽然比大明的有色琉璃罕见一些,但在吕大器看来也就那样,跟天生地产的水晶比起来差远了。 文人需要叆叇,也即是眼镜,多以水晶制作,很少有用玻璃的。 因为外洋来的玻璃虽然透明,却远不如水晶纯澈。 然而,昨日吕大器便见到了成都玻璃厂所产的玻璃制品,却是透明纯净还要胜过某些水晶,令他颇为惊讶。 走入店内,吕大器发现这里的玻璃制品以茶杯、酒杯、花瓶为主,至于玻璃眼镜自然也是有的,而且单独一柜,还有个眼镜师父在为人磨制眼镜。 最终吸引吕大器目光的,却是摆放玻璃砚台、笔筒等文房用具的展柜。 看中一个玻璃砚台后,吕大器便直接掏钱。 他没有问价,因为这玻璃店内的商品都标好了价格,且店内还贴有标语,“物有所值,谢绝还价”。 不过这些玻璃制品也是真的贵,像他看中的这方砚台,居然需要六十八两纹银。 ‘也是如今国家崩乱,朝廷没个样子,否则定然会有人劝诫这位公主不要与民争利。’ 吕大器心中如此想,却丝毫没有去做这件事的想法。 因为他很清楚,这成都监国的小朝廷,不是当初的北京朝廷,公主与监国府谋利之事到处可见,已成为寻常。 这时候他要是跑去跟那位说不该与民争利,就是找不自在。 何况,相较于那些关于公主的神怪神传说,其做些生意与民争利根本不算什么。 说起来,这两日他多方打听,有关公主的神异怪谈恐怕并非空穴来风,而是确有其事。 “公主乃仙女下凡”这种说法他是不信的——若真如此,当初公主怎么不以仙法救先帝出北京城? 因此,吕大器怀疑公主是不是在北京城破之后有了奇遇,学会了某些民间巫术。 他已经决定,这两日先去见龙文光、刘鳞长、刘之渤等人,确认公主会巫术的事。 若真如此,他就联合这几人一起劝诫公主回归正途,休要在邪路上越走越远。 心里想着这些,吕大器才走出光明玻璃店,就被几个人拦住了。 瞧见这群人穿着相当眼熟却又略有不同的制服,吕大器不禁眉头一皱,直问:“你们是锦衣卫?” 一留着两撇胡须的锦衣卫含笑抱拳道:“我是锦衣卫南镇抚司镇抚使李振武,东川先生,监国召见,请随我走一趟吧?” “南镇抚司?”吕大器略微讶异,便道:“可否容老夫回客栈换一身衣服?” “当然可以。” 在成都城里,李振武不怕吕大器能跑了——如果真发生这样的事,他这个锦衣卫镇抚使就不用当了。 吕大器回到客栈后,很快就收拾妥当,跟李振武一起前往蜀王府。 到了宫城大门前,瞧见上面仍挂着蜀王府的牌子,吕大器不禁暗自摇头,心道:龙文光这些人不行啊,都几个月了,居然没有让蜀王出府别居,给公主弄个监国行宫出来。 接着,吕大器跟着李振武走了颇长的一段路,才来到承运殿外。 待李振武通报过后,吕大器便被宦官接入殿内。 才走进去,他就不禁瞳孔微缩。 像承运殿这种高大且庄重威严的建筑,一般自然采光都比较差。在白天里,即便殿内点上牛油大蜡,也会给人一种昏暗的感觉。 可如今承运殿内却一片通明。 吕大器望去,便瞧见有仿佛小太阳一样的东西挂在殿内各处,散发着亮光。 这些光源形状各异,殿顶正中央有排列如莲座的,周围有长条形的、卷曲的,也有珠状的。 ‘神灯!’ 吕大器忽然想起了那些关于公主的神怪传闻中出现频率最多的一个“法宝”。 很多人还说亲眼见过这“法宝”呢,可惜他来到成都两天,却是今日才在承运殿内见到。 吕大器自认为也算是见多识广了,此时却瞧不出来那些光源究竟是何物。 肯定不是夜明珠,因为他见过真正的夜明珠,其光辉远不如这个亮。 殿内众多神灯虽然让吕大器晃了下神,当其他并没发愣,很快就将目光投向王座。 只看了一眼,尚不及看清,他便行跪拜稽首礼,大声道:“草民吕大器参见监国!” “平身。” “谢监国。” 吕大器站起来,这才有功夫多看朱媺娖两眼。 他曾多次入宫觐见,坤兴公主又得崇祯宠爱,因此他也是有幸见过几次的。 此时瞧见王座上的确实是朱媺娖,只不过相较于记忆中长大成熟了些,且增添了一股英气和威严。 朱媺娖也在打量吕大器,发现这人身高居然有一米七几的样子,相貌堂堂。 其头发斑白,皱纹倒不算太多,微瘦,自有一股高官气势。 随即,朱媺娖便明知故问,“东川先生乃父皇任命的江南总督,方才为何自称草民呢?” 吕大器面色丝毫不变,坦然道:“五月时臣在南京,听闻先帝殉国时,并不知有遗诏令公主监国,也不曾见其他皇子南下,便与南京留守群臣商议拥立潞王继位。 虽未成,可后来福王继位,臣亦在南京为兵部左侍郎,后被南京罢官,这才回到四川。 而今既知南京朝廷非正朔,臣又曾在南京朝廷出仕,以前江南总督的官职自然做不得数。 因此,草民如今无官无职亦无罪。” 另一边,郝光明听见这番话,不禁道:“这吕大器果然是个外方内圆、擅于自保的人啊,你这都还没问他出仕南京朝廷的事呢,他居然就趁机解释,说自己无罪了。” 朱媺娖听了微微一笑,道:“东川先生说得在理,本宫也并无问罪之意。否则,先生入城当日,便会被锦衣卫抓捕了。” 听了这话,吕大器倒也没意外,貌似平静地道:“监国宽宏。” 朱媺娖看吕大器入殿后这么一会儿的表现,已然觉得这确实是个可以一用的人。 于是问:“东川先生可有在本宫这里任职的想法?” 吕大器道:“草民读圣贤书,受先帝拔擢,为官十数载,自然是想继续为大明效力的。 只是草民心中上尚有些疑惑,需要请教监国。” “东川先生有什么疑惑尽管说。” 吕大器看向朱媺娖,道:“敢问监国,北京城破时,先帝为何不授命太子为监国?” 朱媺娖听了不禁一笑。 这吕大器果然也不信她啊。 但说起来,有太子还有两位皇子的情况下,最终却是她一个公主被任命为监国,并从京城逃了出来,确实会让人觉得奇怪。 “那是因为本宫‘得天所衷,大神通’。” 这么说了句,朱媺娖便在吕大器开口再次询问前,拿起岸上的平板电脑拨弄起来。 她很快就找出了崇祯的传旨视频,然后将平板递给费珍娥。 随即,吕大器便瞧见费珍娥熟练地将那一看就不凡的东西放到一木架上,移到他面前。 待瞧清那屏幕上的中年男子后,吕大器不禁瞳孔猛缩,惊呼道:“陛下?!” 随即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之后又是曾上演过不少次的场面。 吕大器起初也以为是朱媺娖以巫术封印了崇祯,待朱媺娖解释,又看了视频内容,以及崇祯所留遗诏,见识了朱媺娖的“大神通”,等等。 好一番折腾,才算是让吕大器初步接受了朱媺娖“得天所衷,有大神通”的事情。 在此过程中,吕大器之前问的那个问题,朱媺娖自然也解释清楚了。 不过,朱媺娖看吕大器的样子,显然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消化这些信息。 就在朱媺娖准备开口让吕大器回客栈去歇息时,殿外忽然有人大声喊道:“启禀监国!密造局传来喜讯,蒸汽轮船试造成功了!” ------题外话------ 感谢【又被强制改名了】的100起点币打赏支持! 其实这一章中,吕大器看到传旨视频这段也该详写的。 但前面有书友反应,这种剧情看多了腻,vip章节内又有水字数嫌疑。 所以,我这里就一笔带过了。 觉得这里写得过于潦草的书友别找我呀,实在众口难调,,, 第204章 大明第一艘蒸汽轮船! 九月底,曾英、李定国各率领一路大军去平定重庆、夔州。 随后没两日,朱媺娖就成立了密造局,让以华木德为首的工匠根据郝光明弄来的图纸研制蒸汽机。 因为有图纸,朱媺娖对此事又比较关注,时不时过去指导一番,仅半个多月,华木德等人就试制出了第一台蒸汽机。 但作为明朝工匠们试制的第一台,工艺方面还是有些不足和瑕疵的。 随后华木德等人又用半个月的时间,试制出了更加完善的第二台、第三台蒸汽机。 当朱媺娖去看过后,郝光明也通过手机视频看了,发现第三款发动机与图纸上的蒸汽机已经没什么差别。 于是朱媺娖就下令,让华木德等密造局工匠去与招募到的船匠们配合,根据图纸试制蒸汽木轮船。 因为朱媺娖现在就想尽快制造出轮船,好在明年用,并没有以此培养华木德等工匠科研能力的想法(不然就不会给蒸汽机、蒸汽轮船的详细图纸了)。 所以,就没有让华木德等人从明轮船开始研制,而是直接根据图纸试制螺旋桨轮船。 说起来,神州早在南北朝时,便有了对明轮船的文字记载,而其真正出现的时间可能更早些。 那时人们是根据车的运作原理发明轮船的,因此取名为车船。 到了宋朝,车船可以说发展到了巅峰,在南宋与金、蒙古的水战中曾绽放异彩。 奈何车船缺点太过明显。 一是对航行的水深要求更高,且很容易为水中杂物毁坏船轮。 二是,车船在海上完全不适用,甚至可以说无法出海,只能作为内河船。 因此到了明朝,车船便已经式微,到了清朝更是几乎完全被淘汰,只有南方还能偶尔见到一两艘,但都比较小。 不过,在这一时空地明朝,车船还是有不少人知道的。 所以当朱媺娖提出要利用蒸汽机作为动力制造轮船时,华木德的工匠与众船匠首先想到的就是车船。 但朱媺娖、郝光明都知道,即便使用上蒸汽机,明轮也将被螺旋桨所替代,干脆就让华木德等人根据图纸直接试造螺旋桨船。 说起来,螺旋桨的发明既有文化传承因素,又有偶然因素。 在东方,神州这边很早就发明螺旋桨的雏形,橹。 船借人力航行时,可以用到三种工具,桨、槁、橹,其中以橹使用最为省力、高效,甚至有一橹三桨的说法。 只是受人力所限,橹在爆发力上远远无法和槁、桨相比。 可惜,历史上神州没有发明蒸汽机、航海活动也不兴盛,自然无缘根据传承发明螺旋桨。 西方人发明螺旋桨,是从阿基米德的一个发明中得到的灵感,即“螺旋抽水机”或者“螺旋杨水器”。 蒸汽机以驱动明轮的方法应用于船舶航行后,明轮同样成为了它的重大缺点,甚至比以往还要让人苦恼。 所以,西方的船匠们一直在苦思解决的办法,并最终想到了阿基米德的螺旋杨水器。 最开始,船匠们想要将螺旋杨水器直接安装在船上。 但这样需要在船上打一个不小的孔洞,而且为船增速并不多,最初只能达到4节的样子。 因此船长们都不愿接受这样的改造,宁愿使用同样有缺陷的明轮船。 后来船匠们不断试验,从最初直接为轮船安装螺旋杨水器的粗糙想法,到最后变成了只有两个螺旋装于船舶尾部的巧妙构思。 可即便如此,这种船舶的航速比起明轮船来仍没有明显的优势。 直到实验中一個意外发生,水中石头破坏了一半的桨叶,只留下另一半(两个),反而突然令船只航速猛增,于造船行业具有突破意义的实用螺旋桨才由此被发明。 历史上,螺旋桨船的出现比明轮船晚了整整三十年。 但在这个时空,华木德等人根据郝光明提供的适用于明朝的成熟螺旋桨推进器图纸,只用大半个月就将其试造出来。 之所以又耽搁了一天,今日才向朱媺娖报喜讯,便是为了完善,确保螺旋桨船在试航是不会出现意外事故··· 朱媺娖将传送喜讯的人叫入承运殿,听其汇报了情况,又看了密造局大使李丰及轮船制造主事华木德的汇报信函,高兴之色可以说溢于言表。 吕大器在下方注意到了不禁暗想:‘这什么蒸汽轮船试造成功竟能令监国如此高兴,莫非也是来自后世的造物?’ 这时朱媺娖含笑道:“蒸汽轮船试造成功了,东川先生可愿随本宫前去观摩其试航?” 吕大器立即道:“这是臣的荣幸。” 既然知道朱媺娖确实是受崇祯遗诏为监国,也确实有“大神通”,吕大器作为一个聪明人,自然是选择用心为朱媺娖效力。 因为他已经能遇见,南京朝廷在朱媺娖面前将会不堪一击。 而朱媺娖有“大神通”在,伪顺、东虏同样不会是对手。 于朱媺娖而言,重新统一天下,恢复大明的兴盛,最大的阻碍大约也就是其女子身份了。 但吕大器觉得,在强大的、难以撼动的实力面前,这同样不是问题。 唐有女皇武曌,他们大明凭什么就不能有个女帝朱媺娖呢? ··· 试造轮船的船厂,朱媺娖定在了江安河兵工厂的下游不远处明远湖。 一是为了方便使用上游铁厂的钢铁,以及兵工厂的各种水泥机床,乃至各类工匠。 二则是方便军队进行封锁、看守。 当然,将来正式制造整齐铁甲战舰时,肯定不能再明远湖,而是会选在能与长江连通的江河边。 明远湖距离成都城有段距离,且朱媺娖出行也不是个小事,因此,直到一个时辰后,她才到地方。 李丰、华木德以及船匠这边的轮船研制主事黄敏,带着一众工匠、船匠出来迎接,并向朱媺娖行礼。 礼毕,朱媺娖便直接道:“蒸汽轮船可以试航吗?带本宫去看看。” 李丰等人当即应是。 随即就带着朱媺娖来到了湖边船厂,瞧见了停放在码头边的一艘木船。 只见这艘木船并不大,长不过三四丈,宽亦不过两三丈。 但上面那根并不高的烟冲却一下子吸引了朱媺娖的目光,让她双眸闪闪发亮。 这就是蒸汽轮船! 大明制造的第一艘蒸汽轮船! 第205章 本宫任命尔为陕甘总督! 吕大器在一旁也看向那蒸汽轮船。 在他看来这艘不大的战船实在古怪,没有桨位也就罢了,船上还在燃火冒烟,难道就不怕把船烧了吗? 这边朱媺娖回过神来,向华木德问:“这船航速可达多少?” 华木德道:“启禀监国,在此湖中风平浪静时亦可凭借蒸汽机与螺旋桨使航速达到九节多。” 大明此时自然没有以节来计算航速,只有日行多少里的模糊说法。 于是朱媺娖再传授给华木德等工匠、船匠轮船的制造图纸与方法流程时,便将航速单位“节”也引入了。 虽然这是源自西方人的航海单位,却也是后世公用的航速单位,很多资料数据都用到了它,所以引进到大明来还是很有必要的。 航速一节为每小时一海里,而一海里则为1.852公里。 航速九节多,也即是说一小时能航行三四十里。 一天24小时不停歇,差不多能航行八九百里,已然达到了神州惯用说法中的“千里船”标准了。 如果是顺江而下,速度还要增加,航速绝对更快,可能一日夜行一两千里,甚至更远。 而据朱媺娖了解,大明此时的战船,即便以众多桨橹手爆发航速,也不过是在4.5节至7.5节之间。 也即是说,即便是这艘才试造好的蒸汽轮船,其航速也远超过了此时的桨橹船。 况且,蒸汽轮船真正的优势还并非高航速,而是续航能力。 桨橹船即便人力全面爆发,达到八九节的航速,也定然难持久。 可这蒸汽轮船却能以9节航速航行到船上的煤用完。 何况9节只是其此时的航速,根据郝光明提供的那份资料,最初因意外诞生的第一艘西方螺旋桨穿航速也是达到了12节的。 所以,只要华木德等人再努力完善蒸汽轮船,必然可以将其航速再提升几节。 并非华木德等人说什么朱媺娖就信什么,因此她微笑颔首后,便道:“本宫在这里喊着,你们这就让人试航吧?” 一旁的李丰问:“监国,可需要弄一个仪式?” 朱没错笑看向这个用心做事的青年宦官,道:“不用搞这些虚头巴脑的,用心做事比什么都好。” 李丰都是心中一凛,忙道:“奴婢知道了。” 于是赶紧去安排人试航。 因为李丰是准备好一切后,才上报的喜讯,所以很快这艘蒸汽轮船就开动了。 随着滚滚黑烟通过烟冲直冲碧蓝如洗的天空,这艘蒸汽木轮船便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想着明远湖深处冲去! 无风而破浪! 跟随朱媺娖过来费珍娥、吕大器,以及侍女、朱雀营女兵等,有的看得满脸兴奋,有的则看得目瞪口呆。 吕大器便是目瞪口呆中的人之一。 先前朱媺娖跟李丰、华木德等人交谈中说到什么“蒸汽轮船、航速九节”什么的,他还不太懂。 因为他并不止航速九节有多快。 可现在他知道了。 他做江南总督虽短,却在崇祯十六年组织兵马阻拦了想要通过长江东入江西、江浙的张献忠,因此对战船也是有相当了解的。 正因为了解,他才感到震惊。 这时朱媺娖也注意到了吕大器震惊的样子,便笑问:“洞穿先生以为这蒸汽轮船如何?” 吕大器吞咽了下发干的嗓子,回不过神似地道:“神物,当真是神物···” 朱媺娖笑道:“蒸汽轮船乃后世之物,两百年后西洋人便会发展出来,而后凭之横行海洋,强凌各国。 眼前这艘整齐木轮船还只是初制成,尚有很多不足之处,等到以后速度还会在往上提升,航速便是达到二十节以上也不成问题。” 吕大器这时终于回过神来,道:“请问监国,这一节航速为多少?” 朱媺娖道:“节乃西洋人所用航速单位,半个时辰航行3.65里为一节。” 听了朱媺娖的讲述,吕大器再看去在湖中如箭航行的蒸汽轮船,心中对朱媺娖更加敬畏了。 随即,他又问:“臣观此船上并无多少桨橹手,却又一烟冲发出隆隆之声,莫非便是以此物驱动?” 听见这话,朱媺娖、郝光明都不禁又高看了吕大器一眼——这人果然聪明啊,居然自己就看出蒸汽船门道来。 朱媺娖点头道:“没错,那驱动船只的机器名为蒸汽机,只需以媒烧水,便可以如顶替人力、畜力,且力更大更持久。” 听见这话,吕大器再看蒸汽轮船,只觉心里除了震撼,还是震撼。 朱媺娖又道:“此外,本宫还让人依照后世船舶图纸,制造铁甲战舰,既为战舰披上铁甲,令其不惧寻常撞击、炮击、火攻。 如此再加上蒸汽机、螺旋桨,便可成蒸汽铁甲战舰,只需三五艘,便可以令我水军在水域横行无忌。 因此,本宫决定开春便率水师顺江而下,前往南直隶。 一则阻止清军南下过江,祸害江南;二则让南京伪帝去帝号,让留都众臣知道本宫才是大明正朔。” 说到这里,朱媺娖顿了顿,待吕大器晃了晃因这些消息所收到的冲击,才继续说下去。 “据本宫通过后世史料所知,不出意外,明年开春清军便会打得伪顺在北边无无法立足。 因此,伪顺军会分三路,一路试图入川,两路则会南下,试图占据江南。 清军也会转移目标,从最东边南下徐泗淮扬,意图攻破南京,虎吞江南诸省。 刚才本宫说了,江南这边,会由本宫亲率大军前去。 但意图从汉中入川的这股伪顺军本宫也没打算放过——并非是消灭他们,而是诏安。 李自成已失人心和大势,成为丧家之犬。但伪顺军众多精兵悍将,却能招降为我大明所用。 此事若成,便能再进一步,与清军争夺陕甘,乃至将他们赶出山西!” 说到这里,朱媺娖再次停了下来。 因为吕大器此事看着她,脸上的震撼之色十分明显,显然是被震得不轻。 朱媺娖索性让他再缓一缓,才抛出橄榄枝,含笑问:“这陕甘总督人选尚缺,本宫知道东川先生曾巡抚甘肃,不知可愿意就任这陕甘总督之职啊?” 吕大器这才回过神来,于是立即按规矩行礼谢恩,“臣吕大器领旨!” 待朱媺娖让他起来后,他却有人忍不住道:“而今川中初定,监国又要经略贵州与陕甘,如监国去了江南,这川中是否有合适人选坐镇?” 吕大器会想到这个问题,朱媺娖并不意外。 当即将她的处置方法说了出来。 听完,吕大器又是震惊得好一会儿难以回过神来··· 等到一刻多钟后,蒸汽轮船试航回来,朱媺娖便带着费珍娥和一队朱雀营亲兵登船,准备亲自体验一番坐轮船的感觉。 吕大器、李丰等人吓了一跳,纷纷跪地劝阻:“监国不可,此船毕竟初成,尚未确定安全无虞啊!” 第206章 遂宁旷昭,顺军入川 见吕大器、李丰等人都很着急的样子,朱媺娖不禁想笑。 作为君主,这种时候她当然不可能“噗嗤一笑”,只含笑道:“无妨,本宫带了救生衣,即便有事也能保证安全。” 说完,就跟费珍娥及一队朱雀营女兵开始给救生衣打气并穿戴。 这救生衣是朱媺娖为明年南下春被的,目前只运过来了一百件。 她这次出来前,就想过亲自上轮船感受一番,于是就让朱雀营带上了。 吕大器瞧见朱媺娖等人穿上了救生衣,不禁赞叹道:“居然以皮筏之法制作成衣,实在是秒呀。有此救生衣,监国安全确实有保障了。” 其实即便没救生衣,朱媺娖也不怕。 轮船即便出事,也不可能瞬间沉下去,她个人是可以轻易去到郝光明那边的。 随后,朱媺娖乘坐蒸汽轮船在明远湖航行了半个小时。 除了感觉轮船速度挺快,就是吵,而且锅炉烧煤还挺脏的,所以整体体验绝称不上美妙。 但不论朱媺娖,费珍娥及那一队朱雀营女兵,都很高兴。 因为这艘不大却也不小的蒸汽轮船,只用几个人就能操控,航行速度还很快。 当然,这也是因为该轮船没有安装船帆,否则需要的船员应该更多些。 下了轮船后,朱媺娖便对李丰、华木德、葛存根(要以蒸汽机行云布雨的那个工匠)以及黄敏(船厂厂长)道:“你们既然成功制造除了蒸汽木轮船,自然各有封赏。 李丰升为正八品,依旧人密造局大使。华木德升为密造局副大使(从九品)。葛存根由本宫亲评为大匠师。 明远造船厂更名为轮船试造局,厂长黄敏官升一级,为局大使。 另外,你们和下面的工匠、船匠还会有赏银若干,待明日具体封赏便会下来。” 密造局大使原是正九品,之前蒸汽机试造成功,朱媺娖就给李丰升了一级,如今再升一级,便是正八品。 至于葛存根,科研方面虽然不如华木德,但在铁、木等多个方面的匠造技艺却是真的牛,在蒸汽机及轮船的制造中都气到了很重要的作用。 李丰等人虽然对升官封赏有所预料,可见朱媺娖当面封赏,仍不禁個个激动,一起跪拜道:“谢监国封赏!” 朱媺娖颔首,示意众人平身,又微笑道:“新津造船厂已经制造除了好几艘铁甲船,后面你们尽快与他们对接,早日试造出蒸汽铁甲战舰。” “是!” ··· 回成都城的路上,吕大器也是骑马而行,落后朱媺娖一个身位。 眼见将到城门,队伍放缓了马速,吕大器便向朱媺娖拱了下手,道:“监国,臣想举荐一人为监国效力。” “哦?”朱媺娖一听来了兴趣,“何人?” 到目前为止,朱媺娖一直都处在官员匮乏的状态——当然,主要是缺乏有才能、会干事的官员。 所以对于下面臣子举荐人才她是乐于见到的。 至于说臣子会否因此拉帮结派,乃至将来向北京朝廷、南京朝廷一样党争误国,她并不忧虑。 她跟郝光明早就讨论过党争的事,觉得崇祯朝、和南明朝廷因党争乱了朝政,说到底还是皇帝没有掌握绝对的权利。 这个权利主要是指军权、财权、话语权。 而这个三个朱媺娖都掌握得牢牢的。 军队方面,不论是以前的官军还是收降的贼兵,全都经过整编,军队结构也经过调整,以她的命令为最高命令。 财权就更不用收了,目前以她为主的成都朝廷实际用的还是从蜀王府得到的那批钱粮。 当初说是一分为二,实则都掌握在她手中。 至于今秋四川各地收上来的钱粮,其实并不多。 一则受明朝各种问题影响,能收上来的钱粮没多少,二则之前还有不少州府遭遇了兵灾,百姓好些都没进行生产,如今还需要成都朝廷救济。 所以,四川布政司也需要仰赖监国府支援的钱粮。 至于将来怎样获得稳定、可靠的钱粮来源,在与郝光明交流过后,朱媺娖也早有定计,只不过目前不适合实行而已。 目前她的主要任务,还是恢复大明故土,平定流寇,将东虏赶出关去,令大明恢复统一、太平··· 吕大器向朱媺娖举荐人其实也是忐忑的,担心被误认为结党。 但他如今是真心想为成都朝廷出力,想得到朱媺娖更多信赖,所以一路衡量后还是决定举荐那人。 听朱媺娖挺有兴趣地询问,吕大器暗松口气,道:“此人乃是臣的同乡,潼川遂宁人旷昭,字伯余。 他是万历四十六年进士,曾历任天长教谕、国子监学录博士、户部主事、督粮榆林。 后因事罢官,起复为甘州兵备道,又改任为滁州兵备道,后升任江西巡抚。 他因病未能赴任,如今在遂宁修养。可据臣上次与他交谈探知,他身体已经大好,准备过了年便去江西赴任。 旷昭虽是举人出身,可无论治政还是治军,都颇有能力,臣可说服其为监国效力。” 另一边,郝光明也查出了旷昭的史料。 他道:“吕大器举荐的这个人确实颇有军政能力,最重要的是有气节。 历史上,清兵破了南京后继续南下,进入江西,他先是退守江西万安屯田练兵。 后来万安遭清军大兵围攻,旷昭坚守多日,终因孤守无援,城破被俘,不屈而死。” 朱媺娖跟郝光明一起了解过那么多人的史料,都觉得,最能显现明末大明臣子气节的,就是面对南下清兵的表现,尤其是在清兵攻破南京城之后。 因为那时,清兵已经呈现虎吞神州之势,很多地方都望风而降。 而南明几个小朝廷都一副扶不起来的样子,这种时候还能坚持为大明尽忠的臣子,才是真正有气节,值得敬佩的人。 在查找史料时,郝光明曾看到一种无知的说法——说这些死不投降大清的明朝臣子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他是既气又觉得可笑。 清军之所以能令各地望风而降,可不只是因为军威,更因为当时多尔衮选择与大明的尸身阶级合作,承诺保证士绅们的利益,才得到拥护。 如果清军像李自成的大顺一样,站到士绅对立面,进入神州后绝对会陷入各种地方义军反抗的泥潭中。不可能令这些士绅阶级组团投降为其所用,成为其窃据神州的急先锋。 所以,那些为大明尽忠、死也不肯降清的明臣,不仅不是在维护他们个人利益,相反他们是为了民族大义、忠君报国的信念,抛掉了个人利益,站到了个人所属阶级的对立面! 他们是真正值得敬佩的人! 那些污蔑这些民族英雄的人,不是无脑蠢货,就是别有用心之徒,令人作呕··· 从郝光明这里又知道了一个历史上为大明身死尽忠的臣子,朱媺娖不禁幽幽一叹。 然后便对吕大器道:“旷昭若愿意为本宫效力,便让他来成都觐见。 他若不愿,东川先生也不要强求,就让他明年去江西任巡抚好了。 反正明年本宫也是要去江南的,解释他做江西巡抚,也是为本宫效力。” 听见这番话,吕大器不禁由衷赞叹:“监国宽宏。” 他心里的感叹其实更多。 甚至不禁拿朱媺娖和崇祯比较,觉得相比起来,崇祯真是不如朱媺娖太多。 崇祯对臣子信重得容易,可猜忌起来却更狠,而且心胸狭隘,根本容不得臣子犯错,最重要的是对人对事都没有足够的耐心··· 朱媺娖虽是崇祯的女儿,却胸襟广阔。 就比如在对招揽旷昭一事上所表现的气度,即便是他,也不禁折服。 他有种预感,大明在朱媺娖这个女子的手上,兴许会出现一个大明前两百多年都不曾出现的鼎盛之世! 他只要用心辅佐朱媺娖,也必定会名留青史,甚至是成为千古名臣也说不定。 ··· 次日。 朱媺娖才召集军政要员,宣布正式任命吕大器为陕甘总督,就收到了从保宁府传来的战报。 大顺军终于要打四川了。 准确说,十一月底大顺军就已经开始攻打川陕边界各处关隘及入川通道了。 “根据陈君宠和李仁传回来的战报,贺珍正领兵攻打棋盘关。 白水关以北,天水一带同样有大顺军的踪迹。 另外,夔州马乾、李定国亦发来战报,说伪顺兵马出现在夔州北部,虽还未探明,但极可能已经贡献了太平县。” 承运殿内。 朱媺娖及其他人听李岩念完了今日先后从保宁、夔州传来的战报,都不禁皱眉。 第207章 入川通道,夔北部署 说起来,朱媺娖自从在成都大败张献忠后,对大顺军采取的便是防守之策。 一则是因为最初的确抽不出足够的兵力去攻略汉中。 二则是不想吸引大顺军的火力,更不想因此让大顺军的动向在李自成南下前有太多改变。 然而四川北面到了明清之际,已然不再像秦汉之时那么好守——事实上,从古至今,四川便说是四面险隘,却从没能依靠险隘阻拦想要入川的敌人太久。 派出人的原因,地理也是一重大原因。 直明清时,四川北面从西到东依次有五条通道可以入川。 最西边有阴平古道,可从陕西巩昌府的阶州、文县等地南下,过玉垒关、白水关、蒹葭关入川。 然后便是最著名的金牛道。 金牛道却又可以分成两条路,西路可由略阳沿嘉陵江直接入川,攻打朝天关。 但朝天关可以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易守难攻之极,一般没人会选这条路入川。 当然,如果运来足够好的大炮,那又是另一种说法。 东路便是之前朱媺娖、红娘子等人入川所走的——由汉中宁羌州破棋盘关,汇同顺嘉陵江上游南下的兵马一起攻打朝天关。 再往东去,便是第三条通道,米仓道。 米仓道一带,川陕被米仓山、巴岭所阻隔,在秦汉三国时,原本只是极其难走的小路,可到了明清之际,已然走出了三条成熟的道路来。 其中两条都可以由汉中府城南郑县直接出兵,过川北巴峪官、大坝关、米长关后,一路绕向西边,南下直取百丈关。 一路可顺巴江上游支流南下,破桦林关等关隘,取南江、巴中。 最西路则需过蒙坝等关隘顺巴水拿下通江。 宋元明清四朝,川陕商贸都相当发达,所以米仓道才被走出这么多条路来。 不过,各个朝代为了继续是这条川陕通道变得险要、好守,陆续在各条路上设置了不少大小关隘,以上所讲不过其中一部分罢了。 米仓道往东去,便是历史上颇为著名的荔枝道了。 很多人都知道“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典故。 但很少有人知道,从南边向长安送荔枝的道路有四条。 其中最东边的一条通往福建,中间一条则通往广东,最西边的两条却都在四川,一为合州、一为涪陵——唐朝时四川南部也是有荔枝的。 其中,入川的第四条通道,荔枝道就是唐玄宗下令开辟的。 就明朝而言,也即是西安到汉中府东边的西乡县,随后过镇巴、太平(万源)、东乡,然后便可能走水路,既由通川江进入渠江,过渠县、广安州便可到合州。 或者从达州东下梁山,然后顺涪江支流南下垫江、长寿,转入涪江(长江一段),顺流而下便可至涪州(涪陵)。 这条荔枝道,在明清之际同样因为商旅往来变得没那么难走,一路上的驿站、客栈体系也是相当完备,走个几十里便能有一个商旅聚集的街镇。 李自成、张献忠都曾由荔枝道进入过四川。 至于北边第五条入川通道,便是由长江逆流而上,过夷陵进入夔州了。 崇祯十六年张献忠入川,走得就是这条路。 相较而言,只要你水师足够强大,走这条路反而比西边的四条陆地通道都容易。 ··· 在众人稍稍沉默后,李岩又道:“广元西有白水关、蒹葭关,北有朝天关、棋盘关,李仁他们据险关而守,又有此前运去的大炮相助,伪顺军想要攻破很难。 如今关键在于如何应对由荔枝道进入夔州北部的兵马。 根据李定国的军报,摇晃匪寇虽然已被剿灭大部,人仍有小部分藏匿于夔州北部的险山恶水中。 若是这些人与伪顺军联合到一起,那边的形势恐怕会更加艰难。” 李岩说完,吕大器便出列道:“启禀监国,臣以为侵入夔州北部的伪顺军不足为虑。 以我们如今的军力,即便如法短时间剿灭,却也可以阻止他们走出夔北。 如此,只需要等我军出川收拾了陕西的其他伪顺军,夔州的伪顺军便成了无源之水,迟早会被平定。” 闻言,李岩道:“如今伪顺军在清军攻势下节节败退,不出意外,待明年正月他们连陕西都会丢掉。 若是倒时候伪顺军大部不去湖广,而是由荔枝道源源不断地进入四川呢?” 吕大器看了李岩一眼,道:“可派遣一部精兵,直取太平,待夺回太平县后便封锁荔枝道,将后续的伪顺军挡在陕南。” 李岩思虑着,没有再反驳吕大器的提议。 见此,马科出列道:“臣以为吕部台所言可行——退一步讲,即便无法夺取太平封锁荔枝道,以我军的实力,也足以将伪顺军挡在夔北。 相信,李自成若发现无法通过夔北进入四川,便会选择走商洛,出武关,经豫南南下湖广。” 郝光明通过手机视频听到这里,也道:“荔枝道终究是在明清才开辟完善的,于大军而言,肯定不如走商洛、出武关这条路好走。 另外,历史上荔枝道应该是由李自成的人把守的,可最终李自成还是选择走武关这条路,可见一定有别的原因促使他做出这个选择。 或许是因为武关更好走,又或许他对这条路更熟悉,还可能是因为他必须走这条路去安排豫南及湖广的大顺军一起南下。 当然,更可能是三个原因都有。” 听了郝光明的话,再见殿中其他人并无别的意见,朱媺娖便道:“既如此,便传令李定国尝试夺回太平县,封锁荔枝道。 但告诉他,此事无需强行去做。若不能,便在夔北各险要出设防,堵住伪顺军出夔北的道路即可。 另外,吕卿若无别的事,明日便带一营边防军为督标,启程前往保宁府赴任。 对伪顺军我们仍是以招降为主,至于对陕甘的攻略,则在明年正月过后开始。” 吕大器当即躬身行礼道:“臣领命!” 说完这事,朱媺娖就准备散会呢,谁知龙文光却站了出来,道:“启禀监国,据臣所知,樊一蘅为陕西兵备道时,赵荣贵、贺珍皆为其部下。 如今既然是贺珍领兵攻打棋盘关,臣以为或可以让樊一蘅、赵荣贵各自书信一封,招降贺珍。” 朱媺娖听了点头,“准。” 随即又道:“另外,拟指擢升陈君宠为川北参政兼督粮道,负责此后对陕甘攻略的粮草转运事宜。” “是!” ··· 次日。 吕大器选了仅剩的一营边防军为督标,便启程前往保宁。 至于说回乡劝说旷昭为朱媺娖效力,他顺路就能办了。 就在吕大器离开成都的当日,刘文秀也带着一镇禁卫军“护送”王应熊、王祥、侯天赐等人来到了成都。 第208章 水师将领,顺军困境 承运殿。 “参见监国!” 王应熊领着王祥、罗于莘、侯天赐等十几名将领,向王座上的朱媺娖行大礼参拜。 这十几人将职最高的是总兵官,最低也是游击,都是之前王应熊在遵义聚集起来的官军将领。 王应熊等人不仅在路上了解了禁卫军的实力,更在进入成都城后,见识了水泥路、神灯等奇物,此时跪伏于殿内都心怀着敬畏。 “平身。” “谢监国!” 待王应熊等人起身后,朱媺娖便道:“尔等此前为南京伪帝官员将领,又曾与本宫麾下军队对峙,按理应治罪。 但念在尔等并不知情,此前也不曾酿出什么祸事,本宫便给尔等一次机会。 除王应熊封为翰林学士、侯天赐封为永宁参将外,其余将领入进修营学习,合格后会再行任职。 当然,为了更好的统领新军,侯天赐也要同入将官营进修。” 这是王应熊等人在遵义时便知道的处置结果,如今不过是由朱媺娖亲口说了一遍,众人不论心里怎么想,也没敢在承运殿中提出异议的,当即一起领旨谢恩。 随即,除王应熊、侯天赐被留下外,王祥等人都被带了出去。 朱媺娖先跟侯天赐聊了几句有关侯良柱、永宁卫的事,随后便道:“此番侯指挥在进修营学习后,当领一营兵马回永宁,以之为样板,再招募训练一营兵马。 钱粮方面朝廷不会短缺,但侯指挥需要训练好这两营兵马。 开春后留一营镇守永宁,你便带一营去贵州听新任巡抚詹天颜调遣。” 侯天赐如今已经知道,新军中参将多有只领一营兵马的。 他虽为参将,如今却能领两营,而且明年开春就有仗可打,当然高兴。 当即跪拜稽首,大声道:“末将领命!” 朱媺娖微笑颔首。 随后侯天赐离开,朱媺娖才看向王应熊,问:“春石先生在南京伪帝那里做四省总督,在本宫这里却只能任一翰林学士,是否觉得屈就了呀?” ‘可不是大大屈就了嘛。’王应熊心里回道。 但面上却笑着应道:“南京伪帝授官哪里当得了真?况且臣本有罪,监国未曾计较,还是授予翰林学士之职,臣实铭感五内。” 朱媺娖自然知道王应熊说的不是真心话,却也没拆穿的意思,于是道:“春石先生能如此想便好。那以后,拟写圣旨之事便交给春石先生了。” 王应熊躬身作揖道:“臣定用心为之。” 等王应熊离去后,朱媺娖又招来刘文秀。 待其礼毕,朱媺娖直接道:“卿可擅长水战?” 刘文秀听了答道:“臣于水战只能说粗通。” 朱媺娖以为刘文秀谦虚,便又问:“比之曾英如何?” “自是不如。” 听到这回答,朱媺娖一时沉默。 按她和郝光明的想法,历史上刘文秀在水战中击杀曾英起到重要作用,水战本领应该不错的,没想到刘文秀竟然自认不如曾英。 她还想让刘文秀但当去南直隶的水师主将呢。 “你直接问他能不能干,实在不行,就调曾英回来。”另一边的郝光明支起招来。 于是朱媺娖道:“本宫欲命卿统领来年去往南直隶的水师,卿可否胜任?” 刘文秀听了露出惊讶之色,随即郑重道:“此水师主将关系着监国安危,臣以为还是当以曾总兵为主将。 曾总兵水战之能,在臣所见过的将领中,是一等一的。 有他调度,再辅以二三战场水战的将领,方能令水师安全抵达南直隶。” 水师主将十分关键,朱媺娖也不想托大,见刘文秀都这么说了,便道:“行,本宫知道了。 不过曾总兵恐怕要过了年才能回来,便由你从各军挑选善水者组建禁卫军水师。” 刘文秀知道这事不能在推脱了,便道:“臣领命。” ··· 在朱媺娖为水师将领人选烦恼时,远在夔州却也有人因成都朝廷的新军烦恼。 太平县城。 作为荔枝道交通川陕的毕竟之地,这里原本只是一座大镇子,隶属东乡县,等到明正德年间才升格为县。 其北通汉中府的西乡县与兴安州的紫阳县,南接夔州府的东乡、达州,素有“秦川锁钥”之称。 此前,这里曾被摇黄十三家与大明官军反复争夺,以至于商路断绝。 后来张献忠入川,贼军威势大增,曾一度占据太平县城,倒逼得官军遁入山野。 可惜没几个月,张献忠的大西军就完了,前面撤出夔州府。 大明官军则趁势卷土而来,重新夺回了太平县城。 李定国率军进入夔州时,太平县虽在官军手中,但受其余东乡活动的摇黄匪寇阻隔,便没能第一时间派军进驻。 便是十一月初,马乾召集各地官军来达州接受整编,太平县的官军也未能赶到。 结果,就在李定国整编夔州各地官军,准备率兵剿灭摇黄匪寇这段时间,一部顺军由荔枝道南下,太平县摇黄匪寇的协助下,攻占了太平县城。 当时,这一部顺军并不知道李定国等大明新军的存在,李定国同样也不知道该部顺军的存在。 直到摇黄匪寇在大明新军的围剿下,不断败退,缩进北面的崇山峻岭,新军追入太平县境内,才和这一部顺军照面。 如今已是十二月中旬,双方在荔枝道左右各地小规模交战十数次,结果却是顺军数多胜少。 这令率领这一部顺军的制将军袁宗第很是郁闷。 眼见近几日,下面的刘体纯、刘汝魁、牛万才、李来亨所率领分路兵马节节败退,都缩到了太平县城附近,袁宗第便将几人都召集到县城议事。 “八大王的兵马以前我们不是没打过,根本就不是额们的对手,现在不过换了身官皮,却打得额们节节败退,你们都讲讲,这是为甚?” 袁宗第坐在县衙原县老爷的位置上,愁眉不展地问。 下方四人中,刘体纯虽然年龄不如刘汝魁、牛万才大,但将职却最高,为果毅将军,封光山伯。 闻言他先没好气地开口道:“能为甚?人家都是好盔甲好兵刃,枪炮也厉害,额们要什么没什么,打起来全靠拼命。 要是以前官军那些孬怂,额们豁出性命还能打败了。 可这些人据说都是八大王麾下整编来的精锐,还愿意拼命,额们要是还能打得过就奇怪了。” 这些袁宗第如何不知道? 因此听完他眉头皱得更紧了。 牛万才这时道:“既然这些官军都是以前八大王的兵,领军的又是张定国那小子,咱们何不劝他再反了官府?” 如果是几个月前,这里定然会有人纠正牛万才的说法。 他们现在大顺已夺取大明江山,他们才是官府。 可现在却是没人有这个心思了——自一片石大败,才半年的功夫,他们就被清军打得接连丢失河北、山西以及河南大部。 这天下眼见就要给清国占去了,他们还有什么脸面自认为是官府? 稍微清醒点的,都知道闯王这大顺江山怕是要没了。 听了牛万才的话,袁宗第摸到他的铁鞭就想打过去,冷哼道:“额说牛万才,你脑子被大炮轰傻了是吧?人家张定国都改名李定国了。 之前交战那么多次,他又不是不知道额们是谁,你看他手软了吗? 况且额们大顺现在什么情况谁不知道?他脑袋被驴提了才会反了官府投靠额们。” 牛万才也是李自成老营的人,并不太怂袁宗第,闻言将手一摊,道:“那你说咋办?闯王可是下了死命令,要咱们务必打通夔州去湖广的路!” 想起李自成的军令,坐在县衙大堂的几个人顿时都沉默起来,气氛也更加的沉郁了。 虽然闯王没说明,但在座的几人都是打了好几年仗的,知道闯王为什么下这么个军令。 如今清军分南北两路攻打陕西,北路情况如何尚且不知,可南路潼关外的清军大营却一直在增军。 如此,过年前后他们与清军必有一场大战。 这一战若是输了,闯王铁定会弃了陕西南下。 而夔州的荔枝道,便是他们南下的一条重要通道。 如果不能占据并打通荔枝道,就意味着将来他们只有武关一条路可走。 那可就太危险了。 第209章 顺军:我们不想再当流寇了 袁宗第见刘汝魁并没有讲话的意思,便看向李来亨,问:“来亨,说说你的想法。” 李来亨今年刚十八岁,也是李自成实在无人可用,才将其从李过手下调过来,协助袁宗第攻略夔州府。 见几人都望过来,李来亨犹豫了下,道:“闯王让咱们打通荔枝道,无非是要经夔州入湖广。 咱们如今既然打不过四川的官军,何不试试问他们借道?” “借道?” 袁宗第几人听了先都一愣,随即便纷纷摇头失笑。 袁宗第道:“来亨,你还是太年轻太天真了。咱们破了北京城,逼死崇祯,跟大明朝廷已成死仇,他们如何会允许我们借道?” 刘体纯也道:“就算不提彼此是死仇,闯王带额们去湖广可不是要待在那儿,而是要顺江下江南的。 江南如今可还是大明的,四川官军只要明白这点,就不可能允许额们借道夔州。” 李来亨道:“不能借道,那我们就只剩向闯王请求援兵,或是合兵突围南下这两条路了。” 袁宗第道:“潼关、榆林都缺兵马,额们这几万人也是闯王从各处挤出来的,所以请援你就不用想了。 倒是‘突围南下’是个什么说法,你跟额们讲一讲。” 李来亨沉吟着组织了下言辞,才道:“之前咱们不论是跟四川官军打,还是跟清军打,都是因为要争夺城池,甚至是寸土必争,丢了闯营以前的打法,才会败多胜少。 所以我就想,咱们是不是可以像以前那样打,别再据守一地。 先将太平县城让给摇晃那伙人,让他们替咱们守城吸引官军注意力。 咱们几个合兵,不论是向南,还是向东、西两边突围都可以。 只要冲出官军的包围圈,吊着他们跑个半年,将四川再闹个天翻地覆,他们如何还有心思再守夔州? 如此,咱们不就算完成了闯王的交代了吗?” 听完这番话,袁宗第、刘体纯、刘汝魁都露出沉思神色,牛万才则直接拍手道:“这法子好,其实俺早就想说了,打不过官军就不要和他们硬拼嘛。 勾着他们跑起来,找到机会,咱们就打他一下。找不到机会,咱们就继续跑,反正这四川又不是大顺的,对不对?” “是这么个道理。”一直没说话的刘汝魁开口,表示赞同。 刘体纯也点头。 见此袁宗第便拍桌道:“那额们就这么办。皂莺,摇黄那边就交给你去联系了,要快一些。” “没问题。” 就这样,几人将新的战略定了下来。 至于摇黄接手太平县城后会怎样,就不是他们要管的了。 说到底,摇黄十三家和他们并不是一路人··· 太平虽是在正德年间才升格为县,可辖境却很不小,囊括了夔州西北近一半的地方。 退入到这里的人马并没有聚集到一处,而是各据险要山寨自守。 因为盟主袁韬并未被剿灭,各方名义上仍以争天王袁韬为尊。 这一日,袁韬正在房中逼迫新抢来的大姐陪他做游戏,便听门外手下喊道:“大当家的,闯军的皂莺来了,说有要事相商。” 袁韬瞧这大姐泪流满面地缩在墙角,死活不愿意做游戏,气得一脚踢翻了凳子,开门出去了。 来到山寨的聚义厅,袁韬就瞧见了刘汝魁,当即笑着抱拳道:“刘将军来我这小小山寨有何贵干呀?” 刘汝魁开门见山地道:“自然还是为了合兵的事。” 袁韬听了心生警惕,道:“这個咱们之前不是讲清楚了吗,我们都是些山贼土匪,受不得你们闯营的约束。 就像现在这样,相互帮助着一起打官军就挺好,合兵作甚?” 刘汝魁听了心道:什么互相帮助着一起打官军?明明是官军放着你们不打,专门撵着我们打! 但他来这里并不是和袁韬争论的,而是要利用袁韬。 于是道:“合兵不行,那帮额们守住县城几日总可以吧?” “守县城?”袁韬听了不解,“你们好几万人,不会连守县城都缺人吧?” 刘汝魁道:“官军最近太猖狂,绵侯准备集合兵力给官军来一下狠的。 但县城太过重要,必须有人守着。 额们想来想去,只能交给你们摇黄十三家来守——你们也不必担心额们会借机吞了你们的兵马,因为额们会全部退出县城。” 听见这话,袁韬不仅眼睛一亮。 他倒不是立即信了刘汝魁的话,而是想到了县城里的财富。 虽然战乱中往来荔枝道的商旅很少,但总归有一些,因此太平县城比其他地方还是富裕一些的,至少比他占据的这个山寨强了很多倍。 他们要是能进县城守上几日,就能趁机很捞一笔。 钱粮不敢多想,但貌美的妇人总有一些吧? 想到这里,袁韬道:“此事也不是不行,但你们得给粮草呀——闯王如今都当了皇帝了,总不会差遣饿兵吧?” 刘汝魁听了本就很黑的脸色更黑,但想到前番商量的战略,还是应道:“放心,会给伱们留下一些粮草的。但你们三日内必须过去,否则这事就作罢了。” 袁韬笑道:“刘将军放心,只要你们撤出县城,三日内我们准到。” 等刘汝魁离开,袁韬便吩咐手下:“立即派人将此事通知各家人马。” “是。” 待办事的人应声出去,袁韬的狗头军师便问:“大当家的,既然有粮草拿,我们为何要通知各家呢?自己去拿了粮草不好吗?” 袁韬没好气地踹了这狗头军师一脚,“用用你的狗脑子,闯军的粮草是那么好拿的吗? 就算里面没鬼,肯定也要被官军攻打,不多召集些人过去我们怎么守得住? 况且,人要是去得少了,让闯军起心思吞了怎么办?!” ··· 三日后。 距离太平县城二三十里远的一处荒废镇子,成为了四川官军的大营。 李定国正和马乾在大帐内看着行军地图,便听帐外有人道:“飞鹰队有重要消息禀报!” “进来。” 两个身着土绿色迷彩服的人进来,却是飞鹰队的常威、李思明。 行礼过后,常威便小心的从背包中拿出装在特殊盒子中的平板电脑,开启后调出一个视频,这才递给李定国。 然后才道:“我等配合前方探子,窥见这两日太平县城兵马调动异常。” 李定国打开视频看了,发现要么是敌军进入太平县城的画面,要么就是大股出县城的画面。 马乾也在旁边看着,没看完就皱眉道:“这进城的好像并非闯军,而是摇黄匪寇。” 李定国点头,道:“出城的却都是闯军。”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马乾一时想不明白。 李定国看完视频,便问常威,“你们可探查到那些闯军的去向了?” “不曾。”常威摇头,“不过我们飞鹰队另一组正配合探子在探查这件事,相信一两日内便会有结果。” 李定国剑眉皱起,示意常威、李思明去休息,然后将传令兵叫了进来,道:“传我军令,即日起各军向我大营靠拢,不得擅自追击敌军。有违军令者,军法处置!” 说话间,李定国亲手拟写了一份军令,盖印交给了传令兵。 之所以用传令兵,而不用对讲机,是因为李定国发现对讲机到了这夔州的崇山峻岭中,通话距离受到了不少限制,有时候通讯还会莫名其妙的中断。 因此重要军令的传递仍以传令兵传递纸面军令。 ··· 在距离太平县城十几里的某个隐蔽山坳中,袁宗第本部营盘的大帐内。 刘体纯颇为兴奋地道:“如今我军已撤出县城,合兵一处,而官军却还是分兵几路。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只要额们能找到李定国的那一路兵马,趁另外几路官军来援前,将其攻灭,那这夔州的四川官军就不足为虑了!” “不错,不错!”牛万才也表示赞同,“俺们要是能灭了李定国,就没必要再去当流寇,完全可以把剩余官军全灭掉,占了夔州府!” 第210章 来亨,打仗要懂得随机应变呀 李来亨见刘体纯、牛万才直接就想改了前面定下的策略,不禁着急道:“别呀,咱们去打李定国太冒险了,万一打不下来,很可能就会被官军缠住走不脱了。 还是按照原计划,找一路最弱的官军,先突围出去吧?” 刘体纯一只大手拍到李来亨肩膀上,笑道:“来亨,行军打仗不能太呆板,要懂得随机应变。 根据之前额们探查到的消息,官军分四路推进,李定国这一路不过两万余人,额们则有三四万人。 再加上额们是突袭,优势明显在额们这边呀。 要是这都打不过李定国,额们还突围个甚?干脆投降得了。” 李来亨眉头紧皱,道:“可是···” “别可是了。”牛万才将大手搭在李来亨另一个肩膀上,笑道:“以前毫侯可是没少夸你小子多么勇猛,怎么跟着俺们打仗反倒怂起来了?” 李来亨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求助地看向袁宗第和刘汝魁。 刘汝魁笑着不说话。 袁宗第也笑,道:“按原计划突围而出,是稳当一些。 可这两天额又想到一些问题——额们突围出去,未必就一定能把夔州的官军调走。 另外,额们这么做,很容易被四川官军追堵围截,给灭了。 所以,如今有机会灭了李定国等夔州府的官军,额们就不该放过。” 听了袁宗第这话,李来亨不禁神色黯然。 他知道,改变不了几人的想法了。 袁宗第则对刘汝魁道:“皂莺,之前额们不是从摇黄十三家那边要了一批本地的探子吗?该让他们出马了。 作为本地人,他们更熟悉地理,应该很快就能找出李定国大营所在。” 刘汝魁点头,“额这就去安排!” ··· 青树咀。 李定国所部营盘大帐内。 飞鹰队另一小组的袁国、王富贵以及一侦察队长,正在禀告最新探得的军事情报。 “我们已经探知,闯军如今就在德洞河附近的几个山坳中结营。 另外他们向我们这个方向派出了不少探子,似乎是想打探我们这一路兵马的所在。” 听了这话,李定国不禁看着行军地图问:“这些闯军合兵后大概有多少人?” 侦查队长道:“如果进入夔州的闯军都在这里,应当有三四万人,最多不会超过五万人。” 李定国听了一阵沉思后,双眼便闪过一抹精光,道:“传我军令,让杨展、张化龙、王复臣所部与我部保持对讲机通讯距离即可,不要太过接近。 再传令我部将士拔营,向太平县徐徐行军。 注意,行军时一定要将探子都撒出五里外,遇到敌军及时回报!” “尊令!” 传令兵应声离去。 同在大帐中的马乾,见此不禁皱眉道:“知道闯军有图谋袭击我们的可能,你还大张旗鼓地向太平县城进军。 难不成,你是想以我们为饵,引诱闯军来袭击?” 李定国笑道:“闯军离开太平县城,于城外合兵一处隐藏起来,不是想找机会突围出去,就是想袭击我们。 与我们而言,如果是让他们突围出去,追剿起来必然会耗费更多时间和兵力,还会让其他地方遭到破坏。 如此,不如引他们来攻打我部。 只要他们敢来,我们就有机会将他们一举歼灭!” 马乾眉头皱得更紧了,道:“你这太冒险了——方才没听那侦察队长说吗,闯军可能有四万人左右,而我们只有两万余人。 另外,他们还可能有摇黄匪寇相助,若是在野外发生战斗,我们未必能坚守到杨总兵他们来援。” 李定国听完这话,笑容不变地道:“我希望闯军主将也会如马佥事这般分析双方的战斗力,如此,这一仗我们就赢定了。” 听见这话,马乾不禁面色微变,很想喝令李定国收回军令。 但在开口前,他想到此前监国府明令夔州府战事以李定国为主,他则只负责转运粮草等战斗之外的事务,按察使张继孟更是书信叮嘱他,切不可循旧例以文官身份干涉李定国对战事的指挥。 于是,几次张口欲言后,他终究是一叹,保持了沉默。 他心里则在想:若此战李定国败了,定要请监国恢复旧制,只以文官为战事主帅。 ··· 当天下午。 拔营行军不过十里左右的李定国所部忽然遭到了闯军突袭。 好在警戒哨探在五里外便察觉了闯军的人马,让李定国部免于被伏击,并有时间在一座无名小山的山腰布下简单的阵地。 刘体纯、刘汝魁、牛万才、李来亨更领数千闯军精兵相继赶到,便将这座无名小山团团包围起来。 不多时,袁宗第也领着一万多人闯军赶了过来。 刚到,他便听见牛万才道:“他娘的,李定国这小子也太小心了,警戒哨探居然撒到了五里外,害得俺们一点突袭的便宜都没沾到。” 袁宗第道:“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既然围住了他,就加紧时间攻打。拖得久了,他们的援军救过来了。” 牛万才当即抱拳道:“绵侯,俺愿率部当先冲阵!” 战事到了这一步,众人都不在多想,李来亨也是如此。 他见状同样抱拳请战,“末将也愿率部冲阵!” 袁宗第望了几眼小山上的布置,道:“别分先后了,趁他们立足不稳,你们四个一起进攻,额率本部给你们压阵。” “得令!” 四人应声之后,回归各部,很快就动员起闯军将士们,向李定国部据守的无名小山发起了进攻。 李定国站在小山腰间一块大石头上,拿着一個望远镜向闯军旗帜挥动的地方望去。 只见这四路闯军,皆以持刀盾带弓箭的百多劲卒为前驱,接着茂密林木的掩映,迅速向山腰突进。 马乾站在大石头旁边,虽然没有望远镜,却也能看个大概。 见此不禁愁眉紧锁,道:“此处树木太过茂密,不利于防守呀。同样也利于火炮发挥。” 李定国道:“数目茂密与我方是不利,但我们毕竟居高临下,防守的优势还是有的。 让各营虎蹲炮准备,待敌军近两百步内,先以实弹打两轮!” 李定国这前一句话是马乾说的,后一句话却是传令。 就在李定国军令传下去不久,从最东边攻上来的刘体纯部已经突进明军阵地两百步内,顿时布置好的虎蹲炮发出了震彻山林的轰鸣声。 第211章 虎蹲炮与手榴弹 虎蹲炮远可打实弹,近可打散弹,相对而言又不太重,因此在新军中已经配备到了总级。 一总至少有三门,一营则至少有十二门。 李定国部署在最东面的,便是边防军第四镇第三营。 虽然有林木阻挡,但十二枚铁弹打出去,仍有三枚打到了闯军,其中一枚甚至连续打残了三个闯军劲卒。 若是寻常的军队,遭遇这一阵炮击不说败退吧,起码也会迟疑不前,耽搁一会儿。 可这些闯军劲卒却反而加快速度向山腰突进。 因为他们都知道,大炮打发是有间隔的。 即便虎蹲炮打发更快速,也会间隔个几十息,这就是他们最好的突进机会。 然而,就在很多闯军劲卒算着时间大胆往前冲时,却又听见炮响,十几枚铁弹再次激射过来,又打死了几个倒霉鬼。 此时距离第一轮炮击过去还不到二十息。 这让作为前锋的数百闯军劲卒顿时惊疑地各自找地方躲藏起来。 率领数百亲兵在最后面充当督战队的刘体纯同样惊疑。 “这些官军的炮这么打得这么快?” 并没有人回答他。 一则此前跟闯军交战的大多是卫戍军,战斗素养比边防军要差一筹。 二则,此前双方交战基本都是遭遇战,缺少大规模的阵地战,因此闯军也就没机会体会明军发炮速度的提升。 不过这件事并没有令闯军迟疑多久。 “都愣着作甚?赶紧冲!” 随着前锋掌旗发令,并带头冲锋,数百劲卒便继续往山上突进。 并且这一次,数百人都在十几息后找地方躲藏了起来,准备等明军炮击过后再冲。 谁知并没有等到明军的炮击。 这反而又让数百闯军劲卒迟疑起来。 前锋掌旗眼见山下刘体纯那边摇旗催促,便一咬牙,带头继续冲锋。 这一下便冲到了明军阵前几十步的地方。 掌旗眼尖,瞧见明军阵地上有烟气冒出,顿时心中一凛,高喝道:“小心炮子!” 他话音未落,轰轰的炮声便响起,顿时无数细小的铁弹居高临下犹如天女散花般的喷射过来。 一部分闯军及时藏在了树木、石块后面,躲过一劫。 却也有部分闯军没能及时躲避,顿时便有二三十人被打中,要么当场暴毙,要么倒地痛呼不已。 那掌旗见状没时间去悲痛,也没有救人,而是在炮声刚停,便带着人继续上突进,这一下终于突进到明军阵前二三十步的距离。 “隐蔽!放箭!” 其实不用掌旗发令,这些有多年战斗经验的闯军劲卒也知道该怎么做。 只见他们迅速找到合适的地方隐蔽,然后张弓向明军阵地上射箭。 弓箭要比弩箭、火枪都灵活,可以进行抛射,在这种山林地形的战斗中,是占有优势的。 然而上面的边防军也都是精锐,且如今是冬天,人人都是一身棉布面甲,寻常弓箭二三十步的距离根本就射不透。 偶尔有一两个被射中面颊的,才会受伤或阵亡。 但闯军也并未指望几阵箭雨就拿下明军阵地,因此,这掌旗领着数百劲卒以箭雨暂时压制住明军阵地上的火炮,便让后面跟上来的闯军精兵发起冲锋。 这些精兵都是这一两年加入闯军的,虽不如老营劲卒,却也敢冲敢打。 随着战旗挥动,数百人便持刀盾大喊着冲向明军阵地。 “杀呀!” 听到喊杀声大起,瞧见闯军成群的冲过来,明军弓箭手也开始发威。 却都是在很对几十步外那些射箭的闯军劲卒。 短暂的对射便让双方互有伤亡,射箭频率都降低下来。 明军炮手立马趁机又打出一轮散弹。 这时已有闯军冲到了明军阵前几步远的地方,突遭虎蹲炮散弹喷射,顿时倒下一大片,伤亡上百。 后面居中指挥的一名闯军都尉见状不仅没被吓到,反而高喝道:“冲!冲到明军阵地上!” 随着这都尉的高喝声,之前压制明军炮手的数百劲卒,以及后续跟上来的闯军精兵,全都猛冲向明军阵地。 一时间,似乎这处明军阵地似乎下一刻就要失守。 可就当闯军成群冲到阵前,就要越过那道简单的障碍物时,一个個黑不溜秋的东西扔了过来 很多闯军不待看清楚是什么东西,便听见轰的一声,人就仿佛被怪物撞了一下,跌飞出去。 运气好的,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运气不好的,被气浪掀倒的同时,还被不知多少铁砂、碎铁片射入体内,顿时全身是伤,疼痛不已,流血不止! 刘体纯这时已经跟着冲到阵前两三百步的地方,瞧见这一幕,不仅惊得瞪起眼睛,自语道:“这是小号万人敌?” 在刘体纯印象中,也只有小号万人敌能这样投掷出去伤人。 但即便是小号万人敌,也比这些东西大不少,当然威力也更大些。 刚才明军投掷的爆炸物,虽然每个威力都比较小,但上百个一起爆发威力,仍是令闯军倒下一大片,再次死伤上百。 再加上明军又准备发炮,闯军终于害怕了,纷纷后退找地方隐藏。 见刘体纯还要强令再攻,旁边一名都尉便劝道:“将军,绵侯那边不是有十几门虎蹲炮吗?不如去要过来,送上去压制明军火炮,再让将士们冲阵。” 刘体纯皱着眉点头,“行,你在这里看着,额去要火炮。” 袁宗第率领的一万大军摆在中路,主要是给攻打明军阵地正面的牛万才、李来亨部压阵,并随时增援。 刘体纯刚到,就听见小山上传来混乱的炮响声,便意识到他来晚了。 一问,却是李来亨先一步借走了七八门虎蹲炮。 气得刘体纯一刀砍断了旁边一棵小树,道:“这小子倒是鬼精···绵侯,这剩下的虎蹲炮可都得给额!” 袁宗第知道刘汝魁、牛万才都不喜用火炮、火枪,便挥手道:“行,只剩六门了,你都带走吧。” “得令!” 刘体纯应了声,便让亲兵抬起那六门虎蹲炮往东面奔去。 一般的虎蹲炮只有几十斤重,有些轻小的甚至只有三四十斤,一个人就能抱着跑。 当然,越轻便的炮往往威力也越小。 但虎蹲炮属于迫击炮(曲射炮),用于山林作战正合适,即便是射程短些也是能用的。 况且闯军的这十几门虎蹲炮是以前缴获北面明军的,并不算轻,都有八十多斤重,威力也不算小。 刘体纯回到东面,发现之前上山的闯军将士仍各自隐蔽着,明军也并未趁机反冲,显然是乐于耗时间。 这让刘体纯心中笼上了一层阴云——他觉得明军援军多半已经在路上了,否则明军不可能这么镇定地防守。 刘体纯当即领亲兵队带火炮上山,准备借着火炮首发之利,一举突入明军阵地。 ··· 东面明军阵地上。 边防军第四镇第三营参将高文贵看着下方山林,皱起了眉头。 这座无名小山已经属于附近林木最稀疏的一座了,可对于守方而言,林木还是多了些,不仅火炮威力难以发挥,视线也受阻,难以看清山下闯军具体动向。 闯军停攻好一会儿,他觉得必有蹊跷。 ‘是叫援兵,还是运火炮去了?’ 想到这两个原因,他当即对跟在后面的两名传令兵道:“陈武,去让亲兵哨与火枪哨做好准备随时参战。王登,去让各部注意防备闯军炮弹。” “是!” 两名传令兵才离开不过十几息,下面便传出一阵喊杀声,闯军再次发动进攻··· 第212章 无名山攻防战! 明军听见喊杀声,便准备打散弹杀敌,却见下方闯军影影绰绰,却并不直接攻上来。 正感到奇怪时,就听到炮响。 “小心!” 有明军将官高呼。 只见五六个铁弹从山下抛射过来,四个都没能落入明军阵地,一个落入阵地后直接就陷进了松软的土坑里不再动弹。 却仍有一个滚弹激射,瞬间就打伤了好几个明军士卒。 这时山下喊杀声也迅速接近。 却是闯军趁机杀了上来。 “都别乱!准备迎敌!” 在明军千总、哨长等中低级将官的喝令下,明军将士并没有因突来的闯军炮击乱了手脚,而是有条不紊地御敌。 部分善射者以弓箭与闯军劲卒对射,互相压制。 炮手则算着闯军的距离,在大股闯军冲近至五六十步时打了一轮散弹,立时又杀伤上百闯军。 明军阵地一百多步外,刘体纯看麾下那些炮手半生不熟地清理着炮膛,不禁催促道:“你们倒是快点啊!” 炮手们心说:咱也想快呀,但手生了真心快不起来啊。 说起来,过去两年闯军与明军作战连番大捷,不仅缴获了不少各类火炮,收降的炮手同样不少。 可惜如今各种火炮多半都在从京畿撤离时丢给了清军。 至于炮手,并没有受到顺军太多重视。 顺军各营将领多起于农民军,真没多少喜欢且善于用火炮的,倒是火枪兵在顺军中更受欢迎点。 因此不少炮兵归降大顺后,都被当做其他兵种使用。 这炮手长时间不打炮,自然就手生了。 另外,刘体纯找来的这些大半只是打过炮,并非专业炮手,如此操作起火炮来也就更慢了。 好不容易等这六门火炮打出第二轮,刘体纯干脆带队亲自去冲阵。 刘体纯看着满脸胡子,似乎有三十岁的样子,实际只有二十六岁。 他虽然年纪不是很大,但能从农民军中混出来,成为大顺的果毅将军,自然是有过人本领的。 经过数年的生死战斗,他不仅磨练出一身近战厮杀本领,箭法也很不错。 作战风格胆大而心细。 他带着数百亲兵,绕向更东边完全没有路的地方,借着林木野草的遮掩,想要趁明军注意力被正面吸引时,从侧翼迅速突入明军阵地。 然而李定国选择这座小山作为防守阵地后,本就是令各营环山腰部署,阵地几乎首尾相连。 即便刘体纯选择方位林木更为茂密,很难行进,却依旧有明军警哨盯着。 刘体纯等人十分小心,可在摸近到阵地侧翼二十步左右时,还是被一明军暗哨发现了。 “侧翼敌···额!” 这個暗哨才喊出三个字,就让刘体纯一箭射死。 但阵地上的明军依旧得到了提醒,注意到了刘体纯等人。 二十步的距离,在刘体纯看来并不是什么问题,当即高喊了声,“跟额冲!” 就提着藤牌、腰刀当先飞步冲向明军阵地。 刘体纯几个兄弟中排行老二,又称二虎。 但其在闯军中的外号却是“飞虎”,之所以如此,便是因为他冲阵之时又快又猛,犹如飞虎。 便如此时,不到十息,他便冲过了近二十步的艰险山路,当先突入明军阵地——这中间他还避开了几支羽箭。 “死!” 瞧见三个明军迎面杀来,刘体纯挥刀就划开了其中一人的脖子,又用盾牌砸倒另一人,靠着身上的鱼鳞甲,硬抗了第三人的劈砍。 随即转身,三两招就将剩余两人也解决掉。 明军虽然个人武勇不如刘体纯,战斗意志却远比以前坚定。 见此不仅没人退却,反而都成组杀过来。 明军不怕死,还都一身精良棉甲,人数一超过三个,刘体纯就难受了,顿时险象环生。 好在这时他的亲兵也相继冲入明军阵地。 刘体纯的亲兵同样是闯军劲卒,真正的精锐。 身上的甲胄、兵器不敢说比明军好,却也不差多少,立时便占住了阵地一角。 “杀啊!” 刘体纯见状十分振奋,左手换上一面明军的包铁盾牌,左砸右砍,带着亲兵迅速扩大占领区域。 眼见他的亲兵就要全部突入阵地时,突然听见一个尖锐的哨子声。 接着,二三十个手榴弹便扔到了他们后方尚未与明军接战的人群里。 轰轰轰! 一连串的爆炸声响起,顿时刚冲入的明军阵地的一百多刘体纯的亲兵便被掀翻大半。 便是最前面的刘体纯,都被震得险些跌倒。 这个时候,明军不仅没有趁机砍杀突入阵地一角的刘体纯等人,反而借机与他们分开,脱离战斗。 然后一队火铳手就出现在刘体纯等闯军前方六七十步外。 “放!” 随着一明军队长的高喝,整齐的脆响声爆出,顿时最靠前的十几个刘体纯亲兵就倒了下去。 “将军小心!” 一个亲兵见机不妙,直接扑过来将刘体纯推了出去。 结果刘体纯是躲过了枪子,可这个亲兵却身中数弹倒地惨嚎。 明军火枪齐射太猛了,刘体纯竟然一时愣住。 好在他的亲兵都是战斗经验丰富的劲卒,当场便有两个人拽起刘体纯就往山下撤。 更多的亲兵则是向明军火枪手射箭,或是挡在刘体纯前面,向火枪手冲杀过去。 在这些顺军劲卒的认知中,明军火铳很少有这样集中打放的,即便有,也就一轮,过后就只能任由他们冲过去屠杀。 谁知他们才冲锋,第二队火枪手就越过第一队,端着枪向他们扣动了扳机。 啪啪···! 当整齐的脆响声再次响起,被亲兵拽下山的刘体纯看到的最后一幕,便是几十名冲锋的亲兵仿佛撞上一堵无形的墙壁,纷纷仰倒。 而紧接着第三队明军火枪手就出现了,大步向他们这边追来! “保护将军撤退!” 亲兵们没有愧对刘体纯平日里的厚待,一个个舍生忘死地冲上去拖延明军。 结果如何,刘体纯不知道。 他终究是征战沙场多年的宿将,见惯了生死场面,深知战场不是该感情用事的地方。 脱离明军阵地后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带着剩余的不足百名亲兵,以最快的速度逃到了山脚下。 这时,他发现正面进攻明军东边阵地的将士们也都败退下来,且伤亡不少。 奇怪的是,明军并没有趁机追杀下来。 再想到之前明军那三队不需要点火绳,隔着六七十步远就能将他亲兵射杀的火枪手,心中便产生一种巨大的危机感。 ‘明军为什么不趁胜追杀?有那么厉害的火枪兵为什么开始不用?’ ‘他们明显隐藏了实力!’ ‘他们这么做···是想拖延时间,将我们留在这里?!’ 想到这里,刘体纯当即示意麾下将士停止进攻,就地防守。 他则飞奔向袁宗第将旗所在的地方。 等他赶到,发现袁宗第身边只剩数百亲兵,以及三千预备兵马。 而这座无名小山正面战场的战斗情况则一片焦灼,仿佛明军防守阵地随时都可能被攻破似的。 可偏偏总攻破不了! 见此,刘体纯更加确定他的猜测了,当即就向袁宗第说明了情况。 袁宗第听完眉头紧皱,眼睛却紧盯着山腰间的战场——正面的视野要比其他地方开阔一些。 只见闯军借助一些林木、大石头及特殊地形的遮掩,用弓箭、火枪与明军对射,一旦占据了优势,便发起冲锋。 但每次冲到明军阵地边上,就会被明军赶下来。 刘体纯看得真切——这边的明军竟然连那种超小号万人敌及厉害的火枪都没用上。 这说明,正面的明军将领及士卒面对闯军进攻防守起来游刃有余。 “绵侯,明军真的是在保存实力引诱我们攻打,目的定然是等援军过来好留下我们。不能再打了,快下令收兵撤退吧!” 袁宗第额头青筋凸起,一只手不自觉地将刘体纯推到身后,声音发干地道:“等等,再等等,只差一点额们就能突破明军正面阵地了···” 说着,袁宗第就忽然扭头看向刘体纯,道:“二虎,你既然来了,不如就随我一起上去冲一冲明军的阵地,说不定就一口气冲进去了。” 刘体纯听了愕然。 如果不是军法严厉,他现在转身就走了。 因为他已经看出来,袁宗第并非不知道大伙儿中了明军的诡计,而是不愿承认而已。 他们此番攻打明军,犹如孤注一掷,不成功便成仁。 他们输不起! 就在这时,几个插旗的闯军哨探飞奔而来,见到袁宗第立马道:“启禀将军!周围发现了其他明军,最近的一支队伍已经到三里外了!” “什么?!” 袁宗第听了神色大变。 此时,他在不愿意接受,也必须面对现实了。 胸膛剧烈欺负几下后,又恨恨地看了眼山腰间的明军阵地,便咬牙道:“传额军令,鸣金收兵,准备撤离!” “得令!” 几个传令兵一起跑去其他闯军将领处,很快鸣金声便响彻山林··· 铛铛铛! 无名小山的明军正面阵地上,李定国听到鸣金声,便站到大石头上,拿着望远镜再次向山下弯曲,嘴角不禁露出笑容。 “闯军看来是发现我们的援军了。” 收回目光,他便对大石头下面的传令兵道:“告诉各营做好准备,待我军令一下,立即追击闯军! 另外用对讲机与外围各部保持通讯,及时告知他们闯军的动向。 此番,我等定要将这些闯军围堵住,一举解决!” “尊令!” 随着李定国的吩咐传下去,明军各部立即动作起来。 须知,战场上在敌人有秩序的撤退时,是不可能立即进行衔尾追杀的,因为这样很容易敌人引诱进入埋伏,或是反攻。 只有在敌人溃退时,才能紧咬着追杀。 所以此时明军也不急——外围有友军正围过来,只要他们能吊住闯军的尾巴,这些闯军便逃不掉。 第213章 全军追敌!山道狙击! 马乾也站在一块大石头上,透过冬季枝叶稀疏的林木,瞧见闯军如潮水般退下去,神情振奋之余又有些尴尬。 因为他想起了开打前劝说李定国不要冒险的场景。 原本,他看到成都大整编后的新军装备以及将卒的士气,便知道新军战斗力提升了不少。 却怎么都没想到,即便是在野战中面对两倍于几的闯军精锐,新军也能防守得游刃有余。 须知,如今可不是早几年前几千官军就撵着数万流寇满地跑的时候了。 经过这些年的战斗,李自成的闯军不仅积累了一大批战斗素养颇高的精兵,更是通过战胜后缴获令闯军装备质量提高了不少。 且之前两年闯军对战官军接连大胜,更是令闯军面对官军时士气高昂。 种种因素,才让过去一两年官军在闯军明前变得不堪一击,甚至望风而逃。 马乾原以为,就算是经过成都大整编的新军,也需要一两场胜仗,才能重新积累士气,形成对战闯军的心理优势。 没想到这一战,大明新军在李定国有意保留了形式大炮、燧发枪等作战手段的情况下,仍凭借着顽强的战斗意志,将闯军的进攻一次次打退,甚至表现得游刃有余。 这无疑说明,成都新军的战斗力比之如今的闯军高出不止一筹。 就在马乾思考着这些时,不远处的李定国见闯军已开始从山脚成建制撤离,便道:“传我军令!以边防军第四镇第二营为前锋,夔州新编卫戍军镇为中军,边防军第四镇剩余人马为后军,追敌!” “尊令!” 随着李定国军令传出,已然准备好的明军各营立即有序地下山,向撤离的闯军追去。 ··· “绵侯,为甚额们撤退时明军不追?那样纵然有被额们反攻击破的危险,可只要将我们缠住,等其他明军到来,额们便无论如何都逃不了。 他们现在这么吊在后面,就那么肯定能堵住额们?” 半路上,麾下士卒损失比例最大的刘体纯与袁宗第的中军合兵一起撤退。 便趁机向袁宗第说起了心中疑惑。 从之前意识到李定国故意想要诱使他们攻打,想留下他们,刘体纯便觉得李定国古怪的行军指挥中满是对闯军的恶意。 袁宗第这时候很烦躁,眉头紧裹着,听了刘体纯地问题,便不耐烦地道:“额哪里知道?你有功夫想这个,不如亲自到前面去侦查,想办法避开堵截额们的明军。” 刘体纯脸色略有点难看,但还是抱拳领命,“末将领命!” 说完,就带着剩余的一百多亲兵往前去了。 刘体纯带着亲兵队以更快的速度,越过一队队士气低落的闯军,没多久就追上了最前面探路的刘汝魁部。 便发现刘汝魁部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于是便找到刘汝魁,问:“怎么不走了?” 刘汝魁紧锁着眉头,道:“探子来报,一里多外有一两万明军,堵住了要道。额们要不想和他们打,就必须翻山绕道才行。” 刘体纯一听便道:“这两边都是险山密林,路都没有,大军即便能翻越,也肯定会拖累行军速度,给后面的李定国追上。 前面既然有明军拦着,额们只能打,而且要快打!” 刘汝魁道:“额只有几千人,不等后面的人上来,怎么和他们打? 而且你不觉得奇怪吗?通往太平县城的路那么多条,明军怎么就算准了我们会从这一条撤退,正好堵在要道上?” 两人沟通间,跟在后面的李来亨也率部跟上来了。 了解了情况便道:“我看不能打,不如到旁边这座山布置阵地留下一部兵马阻拦追军,让其他几部翻山撤离。” 刘体纯听了瞪眼道:“你小子这主意一点都不靠谱。先不说留下来阻拦追军的人怎么办,就算大部队翻过了这座山,怎么就知道不会再遇到明军堵截?” “那你说怎么办?!” 眼见军队陷入险境,刘体纯、李来亨等人心中都满是火气,说几句就争吵起来。 就这样,直到袁宗第得知情况后赶来,几人也没争出个确定的办法。 袁宗第虽然同样满心火气,但到底更老成,又是主帅。 他知道现在拖得越久,他们突围的机会就越小,便当机立断地道:“趁着李定国还没追上来,你们先试着冲一冲前面拦路的明军。 额就不信了,所有明军都像李定国率领的军队那么难打!” “要是真打不过怎么办?”刘汝魁问。 “那就撤到山上防守,派人去向县城的摇黄十三家求援。” 刘汝魁道:“依我看,即便能突破前面的明军阻拦,后面的仗也难打。 如此,不如现在就派一小队人马翻山去太平县城求援。” 不走成形的路,翻山越岭,于大军而言会大大降低行军速度,甚至会让军队溃散,无法再收拢。 可于小股精锐而言,翻山越岭反而能更快到达目的地。 因此袁宗第听了便点头,目光在几人身上来回挪动。 作为主帅,他肯定是不可能走的。 那么剩下这几个人选谁呢? 最终,袁宗第目光落在刘体纯身上,道:“二虎,如今你的兵最少,就由你带着亲兵去求援吧。” 刘体纯不太愿意,道:“论兵马,额现在也不比来亨少太多。他小子最年轻,为甚不让他去?!” 袁宗第皱眉道:“摇黄那伙人不是那么好请的,来亨太年轻,去了未必能请得动,你去额们才有希望!而且这是军令,难道你要抗令不尊吗?!” 刘体纯面上肌肉一阵抽动,最终还是一抱拳,领着百余亲兵往山上去了。 袁宗第则环顾众将领,大声道:“各营都不要留手,务必一击破敌!” “是!” 随着闯军众将领的应答声,阴沉的天空飘落下一片片小雪花。 就这样,三万左右的闯军,向拦截在这条路要道上的大明新军发起了猛攻。 这一部大明新军以保宁卫戍军镇为主,外加两营在达州新编的卫戍军。 主将乃是以参将代行总兵官职务的王复臣。 此人是大明边军底层军官出身,早年跟随张献忠造反,还曾做过张献忠的左军都督,算是历史上大西军的骨干将领之一。 历史上,1652年他曾在叙州府大败吴三桂,趁机收复重庆。 这时期已经归明的大西军本有机会收复全川,但因刘文秀等将领不听王复臣劝告,轻敌冒进,才让吴三桂抓住破绽反败为胜。 王复臣则因被围困,率部力战而死。 总而言之,这是大西军中一员颇为稳重的宿将。 此番,他通过军中对讲机得知了闯军撤退方向,便早一步赶来这条路适于防守的地方布防。 虽然只早了闯军一两刻钟,却也足够他布置下两道不错的防御阵地了。 面对近三万闯军精锐的冲锋,王复臣没有学李定国一般藏拙。 一则他麾下兵马实力较弱,二则他也不喜欢冒险。 因此,瞧见闯军冲进到两百步的距离,他便下令集中在第一道防线后的五六十门虎蹲炮一起开炮。 也即是新式火炮还没配发到卫戍军中,不然王复臣肯定连新式火炮也用上。 即便如此,也够闯军受的了。 只见五六十颗铁弹一起打发出去,落入于山道中冲锋的闯军密集人群中,顿时犁出一道道血浪! 所过之处,人、车、骡马,具碎! 惨叫声不绝于耳! 顿时,闯军冲锋之势便是一滞。 第214章 请出无人机! 领军冲在最前面的牛万才止住了脚步,冷汗涔涔直下。 刚才一个铁弹擦着他耳朵过去了。 只差一点,他的头就会被打碎! 因为山道狭窄,如牛万才这样在刚才的炮击中与死亡擦身而过的闯军有好几百人。 至于真正被那五六十颗铁弹打死打伤的人实际只有百人左右。 主要因为虎蹲炮是曲射的迫击炮——如果刚才是直射的加农炮,如红夷大炮或者弗朗机,那么在山道这种地形中,五六十门炮一次打发至少会让闯军死伤两三百人。 不过,刚才这轮炮击的杀伤虽然不多,可吓人啊。 牛万才这种厮杀多年的将领都吓住了,更别说普通闯军将士了。 一时间,作为前锋的千余人都不禁止步。 牛万才回过神来,意识到明军在前方布置了几十门火炮,当即举高喊道:“都别往前冲了!退!快给俺退!” 袁宗第等率领的这三万闯军作战经验丰富,在山道上冲锋,自然不可能上万人挤着一起向前冲,而是分成一个个千人队往前冲。 在这条山道上,千人冲锋就已经显得拥挤了,人再多只会让己方兵马调动困难。 因此,牛万才这一番撤退倒没有被后面的队伍挡住。 只是他刚退到明军阵地三百步外,李来亨就带着队伍过来了,皱着眉头问:“这伙明军也有很多火炮?” 牛万才道:“可不是嘛,至少五十门!他娘的,俺老牛差点就见阎王了!” 李来亨敏捷地跑到山道一边的峭壁凸出处,向前方眺望,只见明军大概布置了两道防线,旌旗飘扬,人影绰绰,让人看不透虚实。 下来后他便道:“牛将军,让你的亲兵去左边山壁,找地方向明军阵地射箭、放枪、放炮,我带着亲兵去右边山壁。 正面一会儿配合着我们再进攻一次,多打旗帜,人站开一些。” “行,俺听你的。” 牛万才点头,当即就开始分派人手。 其实也是他们此番对明军的袭击有些仓促,好些作战装备没带。 比如盾车——如果能有几个能挡炮弹的盾车,他们便能依靠盾车抵近明军阵地,冲进去短兵厮杀。 可惜没有。 ··· 时间紧急,李来亨、牛万才动作都很快。 仅半刻钟后,李来亨就带着上百亲兵,在山道两侧峭壁上寻找到一些合适的位置,向明军阵地居高临下的射箭、乃至放炮。 可惜两侧山壁上这种地方太少,即便两边有数十劲卒突至前方,也只不过是勉强干扰明军的防守。 并且王复臣很快就派出两队亲兵分别爬上左右山壁,与李来亨等人对射。 就这样,闯军又发动了一次冲锋,结果再次被明军几十门虎蹲炮打得败下阵来,白白丢了几十具尸体。 又是半刻钟过去,袁宗第赶过来,了解了情况,便意识到想要突破王复臣部明军的阻拦是不可能的了。 这种地形上,明军有几十门虎蹲炮相助,根本不是他们短时间内能撼动的。 况且,打了半天丈,接连碰壁,死伤近万,闯军士气已经很低迷。 如果他们强令将士们进行送死式冲锋,后果难料。 几人又商量了几句,便往之前刘体纯带亲兵翻越的山上撤去··· 小半个时辰后,袁宗第、刘汝魁、李来亨、牛万才四人所率领的近三万闯军,被李定国、张化龙、王复臣、杨展所率领的六七万明军围在了山上。 这一幕与之前闯军围攻李定国所部明军的情形有些相像,实际上的意义却截然不同。 李定国是故意引诱闯军围攻,防守得游刃有余,静待友军反围堵闯军。 而如今闯军却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被迫退到了这座无名山上,意图死守,去等待那不知能否到来的援军。 李定国拿着望远镜,在闯军所退守的小山对面山腰上,朝闯军的阵地看了看。 发现很多地方都被林木阻挡,即便有望远镜也看不清其中布置后,便让亲兵叫来飞鹰队的人。 瞧见袁国、常威等四人都来了,李定国便收起望远镜,道:“袁组长,闯军如今士气低迷,应当是想死守,等待太平县城那边的援军。 这山虽不大,可林木却颇为茂密,我们要想攻上去并不容易。 根据监国的最新指示,对闯军还是以收降为主。 如今仗既然打到这份上,再强攻双方都会伤亡不小,因此我想请飞鹰队用无人机去劝降试试。” 说起来,李定国之所以想起这個主意,主要是想起了那一夜红娘子带领飞鹰队大破他们大西军的事。 朱媺娖既然派来两个飞鹰队小组给他调遣,他自然要充分利用无人机的神奇。 袁国闻言点了点头,道:“我们可以派无人机上去,但劝降的话恐怕得由李总兵来录制。” “录制?”李定国来了兴趣,“该怎么做?” 袁国、常威几人相视一笑,道:“李总兵跟我们来就知道了。” ··· 无名山上。 刘汝魁、牛万才、李来亨都在指挥闯军将士砍伐树木、挖掘泥土、搬运山石,建立防守阵地。 先前的两次交战中,他们可算是知道了,明军每部都有好几十门火炮。 如今大军合围,火炮怕不是多达两三百门。 哪怕都只是威力较小的虎蹲炮,也足够他们受的了。 这种情况下,他们要想在这小山上挡住明军的进攻,防守阵地是建造得越稳固越好。 作为主将的袁宗第正呆立在一块大石头上,看似是在打量着山下的明军。 可只要有人靠近了观察,就会发现他眉头紧皱,双目透着焦虑,甚至是茫然。 他在思考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要是他们扛不住明军的进攻该怎么办? 投降? 这个念头一出现在袁宗第脑海中就被他驱除。 自他追随李自成造反以来,只向官府投降过一次。当时只是权宜之计,事后,在去任职地半路上,李自成就带着他们再次杀官造反。 如今他们大顺都破了大明国都,逼死了崇祯皇帝,凭什么再向官府认输投降? 况且,即便他们愿意投降,恐怕明军也未必会收降吧? 毕竟他们可是破了大明国都、逼死了皇帝的大反贼。 这种情况下,即便官军说愿意收降他们,他也不会相信。 倒是觉得,官军先将他们骗为俘虏然后宰了的可能性更大。 这种事并非不可能——当年洪剃头围剿他们时,先假意收降起义军,再行屠杀的事可没少做。 想到这里,袁宗第吐出了一口气,神色变得坚定。 他想清楚了,此番他们除了死守待援,别无选择。 然而,就在他准备跳下大石头,前往巡视各营阵地、鼓舞士气时,突然听见天空传来一阵怪异的嗡鸣声。 他循声望去,顿时瞳孔一缩,满脸惊疑。 ‘这悬飞在树林上空的是个甚?!’ 第215章 李定国变成鸟了?降! 袁宗第看得清楚,在三百多米的空中,有个人脑袋大的东西像鸟儿一样悬飞。 可看那样子更像是人制作的,而非真的鸟儿。 惊疑后,袁宗第猛地想起先前下面抓到明军审讯后传出的笑谈。 说张献忠之所以会在成都城下大败,是因为在成都监国的坤兴公主乃仙女下凡,操控神鸟喷火焚烧了张献忠的老营,又以天火诛杀了张献忠。 闯军虽都是泥腿子出身的大老粗,可随着闯王造反十几年,纵横数省之地,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没见过? 所以,不论是袁宗第还是其他将领,听到这事儿时都只当笑话。 或认为张献忠部是被官府找的江湖术士蒙骗了。 反过来讲,倘若那位公主真是仙女下凡,当初怎么会让他们闯军攻破了京城?又怎么会看着崇祯殉国? 然而此刻瞧见这“怪鸟”,袁宗第却又想起了这事,并紧跟着又想起了当初他们攻打京城时,那位公主借献神灯为由刺杀闯王的事。 ‘这怪鸟该不会是明军的吧?’ 当这个念头浮现在袁宗第心中时,天空中的怪鸟忽然传出一个男子的声音。 “诸位,我是李定国,也是以前八大王麾下的张定国。 现如今是大明边防军第四镇总兵官,提督夔州剿匪诸军事,也即是目前夔州明军的主将。 我可以很明确地说,你们已经被我们包围了,除了投降别无选择。” 通过无人机上小音箱传出的声音原本就比较大,再加上其还在上空盘飞,便让近三万闯军都听见了这番话。 袁宗第回过神来,立即神色大变,周围的亲兵厉喝道:“弓手呢?快把它射下来!射下来!” 亲兵们回过神,却并没有动作,反而一个个神色怪异地看着袁宗第。 亲兵队长道:“侯爷,这怪鸟飞得太高了,射不下来。” 听见这话,袁宗第才猛然醒悟,不禁攥紧拳头,死死盯住了那“怪鸟”。 同时,刘汝魁、牛万才、李来亨等人也都停下了正在做的事,一個个神色各异地看着“怪鸟”。 而男子洪亮的声音则继续从怪鸟中传出。 “在成都监国的坤兴公主殿下,乃是得天所衷、有大神通之人,必将平定四方,令大明恢复太平。 诸位此前也都是大明子民,皆是被迫为贼。 因此监国已许诺,只要诸位放下武器投降,朝廷可以既往不咎。 愿意继续当兵吃粮的,可以接受整编、训练,成为和我们一样的大明新军。 不愿意再打仗的,可拿一比遣散费回乡,也可以接受朝廷的安置。 总之一定给大家一条活路——这一点,我们军中许多此前八大王的部下都可以作证明。 普通将士成为大明新军后,每月饷银至少一两,绝不克扣一分,不仅可以吃饱饭,还有几套军服可穿。 诸位之前也和我们打过好几场仗了,应该能判断出我说的是真是假。” 说这里,无人机中李定国的声音暂时停了,似乎是要给众人消化吸收他这番话的时间。 无人机却肆意地在树林上空盘飞,明显在耀武扬威。 闯军将士回过神后,顿时和身边人议论起来—— “额的娘咧,这怪鸟居然会说话?” “老闫,怪鸟会说话这件事重要吗?重要的事它说的是真是假。” “我怎么刚听怪鸟说它是八大王麾下的张定国?乖乖,这张定国不仅投靠了朝廷,还学会法术,能变成鸟儿了?” “他娘的,一群憨批,都在想啥呢?张定国会不会变鸟重要吗?” “咋不重要?张定国要会变鸟,那就是得仙人传授了法术。这就说明那位公主真是仙女下凡——咱们能跟仙女作对吗?那不是厕所里打灯笼找死?” “老八说的有一定道理,不过你们小声点,将军就在不远处呢,小心他听到。” “听到咋的?这么多人都在议论,将军还能都责罚?” “哎,哥几个,咱们现在确实是被包围了。官军火炮又那般厉害,要是投降后朝廷真能像张定国说的那样安排,俺觉得可以考虑···” 李来亨从人群中走过,见好些将士议论起来都懒得避开他,不禁脸色更加难看。 来到大石头旁,他便发现袁宗第、刘汝魁、牛万才三个脸色比他的还难看。 袁宗第钢鞭打到石头上,砸出火星,恨恨道:“官军竟然以邪术蛊惑我们的将士,真是可恶!” 牛万才则还在看着那“怪鸟”,道:“这怪鸟确实够邪门的,居然能帮李定国那小子传话···该不会真是他变的吧?” “都什么时候了,你有心情想这个?” 刘汝魁瞪向牛万才,实际却在暗暗打眼色,示意他小心被袁宗第责罚。 牛万才却并不领情,而是大声道:“俺想这个咋了?这怪鸟要真是李定国变的,俺们把它弄下来,岂不就是等于擒住了官军主将?这不就能反败为胜了嘛!” 袁宗第原本都气得想要给牛万才一钢鞭了。 听见他这话却是眼睛一亮——牛万才说得对,要真能抓住这怪鸟,说不定就能破解危局。 可当他抬头再看了看那怪鸟的高度,眼神就黯淡下来。 这怪鸟一直飞那么高,他们根本没法弄下来。 就在几人愁眉苦脸时,无人机中又传出李定国的声音。 “诸位都好好想想,如今跟着李自成继续同朝廷作对值不值当。 李自成之前也就趁着朝廷精锐兵马都折损在与东虏的战斗中,一时调兵不及,这才侥幸攻破京城。 结果呢?他带着你们跟东虏打的头一仗就大败,之后更是被打得如同丧家之犬,先丢河北,再丢山西。 如今清军分两路打陕西,怕是等不到过年,他连陕西都会丢掉。 大家伙儿可以想想,不是如此,他怎么会派你们来攻打四川? 不就是为了让你们给他打出一条逃命的路吗? 他这样一路败逃,身边的兵马只会越来越少。 而你们跟着他,也只能给他挡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丢出去抵挡清军,给他争取逃命的时间了···” “住口!” 袁宗第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压住心中对怪鸟的惧怕,跳上大石头冲其怒喝。 “闯王绝不是你说的这种人!他征战十数载,何时让弟兄们替他挡过刀?!” 袁宗第声音倒是不小,可惜无人机传出的是李定国的录音,自然不会因为他的怒喝而停下,而是在他怒喝时“淡定”地继续劝降。 “我给诸位一炷香的时间,你们如果愿意投降,就放下兵刃下山,接受我们的安排。 一炷香后,我们便会押着数百门大炮攻山,炮弹之下,石木皆碎,更别说你们这些血肉之躯了,那时再投降就晚了。 另外本将还可以在此发誓,你们投降后绝不会被杀,如违此誓,就让我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听完这番话,几乎所有闯军都动摇了。 李来亨向环视周围,甚至发现将士们看他们几个的眼神都变得古怪、危险起来。 不仅李来亨一个有这样的感觉,便是刘汝魁、牛万才同样如此。 刘汝魁声音干涩地道:“绵侯,事到如今,额们怕是不降都不行了。” 牛万才则劝道:“绵侯,俺知道你跟闯王感情好,可瞧这架势,俺们要是不投降,说不定就会被下面这些人给杀了,拿去向官军请功呀。” 听见这话,袁宗第将手中钢鞭握得紧紧的,望向周围的亲兵以及更远处的将士。 结果发现,连亲兵都避开了他的目光,不敢对视。 其他将士更是隐隐聚集起来,同样都握紧了兵刃。 见此,袁宗第便知道真的已经无力回天了,不禁痛苦地闭上眼睛。 随即他便朝北边跪下来,痛哭道:“闯王,额对不起伱呀!” ··· 山下,李定国通过无人机航拍画面,瞧见了袁宗第流泪跪向北方,不禁露出笑容,对一旁的马乾道:“马抚台,看来他们是要降了。” 马乾也笑道:“如此甚好呀,这样一来,平定夔州贼匪的捷报就能赶在过年前送至监国面前了。” 第216章 成都军事学校 年关将至,成都城比往日更加繁华。 忽然远处传来锣鼓声,只见一队队御林军不断前奔,高喊着“监国出行,闲人退避”,进行净街。 这些御林军都出自虎贲营,身穿明亮如镜的板甲,头戴将军盔,手持刀盾,背负弓箭,都是新军中的劲卒。 他们一出现,并不需要多么凶恶,更不需要动手,只高喊几声,百姓们便都退到一边。 因为朱媺娖出城次数不少,成都百姓对净街之事都已经习惯了。 净街影响百姓生活是自然的,但朱媺娖出城以骑马居多,每次都很快,倒不会影响太久。 作为君主,朱媺娖除非乔装出行,若是正常出行不净街是不行的。 一则容易被人刺杀,二则容易被闲杂人等冲撞。 此番因为要去的地方就在北城门外不远处,再加上天气寒冷,朱媺娖便没有骑马,而是坐马车。 很多百姓瞧见朱媺娖的队伍来了,都跪拜下去。 有的是习惯使然,大多数却是真心感激朱媺娖。 因为从朱媺娖来到成都任监国后,成都百姓的生活明显越来越好。 尤其是到了年关,和往年一对比,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了。 往年的年关,普通百姓几乎家家都过得紧巴巴的,好些人家还被人上门催着还债,当真是过年如过关,难得很。 这种情况下,即便是置办年货,也只是买一点必须的、场面的东西,留作应酬。 今年却是不同了。 过去半年,成都城内外许多人家都因为官府、监国府以及蜀王府释放出来的活计赚了钱。 再加上官府不仅少了压榨百姓之事,反而为百姓做了不少实事,这就让百姓的日子更好过了。 好些人家不仅不用再举债度日,还有了闲钱,可以买些肉、布等年货,过一个虽不丰足却开心的大年。 虽然没谁去特意宣扬,可老百姓都清楚,这样好的变化都是公主带来的··· 眼见马车就要出城,朱媺娖便让费珍娥放下了窗帘。 回想来到成都后的半年,她其实对普通百姓的生活并没有关心太多。 并非不想,而是时间、精力上都难以顾及到。 因为在她和郝光明的计划中,当务之急,还是先挡住清军南下的脚步,乃至将清军赶出关外。 这之后,才有更多的时间去发展民生。 至于成都百姓这半年生活上的好转,其实都是钢铁业、军工业以及蜀王府的部分产业带动起来的,纯属搭上了顺风车。 若是她将发展民生当成主要任务的话,过去半年成都的变化只会更大。 ··· 队伍出东城门后没多久就停了下来。 “殿下,到地方了。” 费珍娥说了声,便让两个宫女先出马车,一个拉起车门帘,一个则带人安置台阶。 朱媺娖从假寐中睁开眼,并没有让费珍娥搀扶,而是自行下了马车,动作干脆利落。 在她的面前,是一座以朴素砖瓦房为主的建筑群,因为很多地方都用了水泥,看起来很有种后世20世纪八九十年代农村学校的感觉。 可惜郝光明今天又去县城取货了,并不在竹林老宅,不然通过手机视频看到这一幕定然会感慨一番。 事实上,这座建筑群本就是学校,名为“成都军事学校”。 朱媺娖准备等过完年,便将“将官进修营”改名为“成都军事学校”,安置在这里。 然后将秦良玉请过来担任名誉山长,再聘请一些因年长、伤残退下来的将领担任教师,将其起发展成一座近代军事学校。 不过这个“成都军事学校”存在的时间不会太长,等几年或者十几年后,时机到了,朱媺娖便会将其改组为更正规、更庞大的军事学院··· 这次朱媺娖过来,主要是看学校建得到底怎样,所以只有一名小官带着几個小吏和负责建造学校的匠师迎接她。 花半个小时参观完了“成都军事学校”,朱媺娖又顺带去集训营、整训营、进修营看了看。 自八月份的大整编后,整训营便空了下来。 如今除了遵义府那批将领在进修营学习,便只有集训营招募的一千余新兵在训练。 说起来,朱媺娖麾下军队目前完全不缺兵员,按理说不需要招募新兵。 奈何这半年四川各地都有青壮想要参军,有的甚至专门跑到成都来找机会。 朱媺娖了解到这一情况后,就让募兵司以相当高的标准对主动参军的人进行选拔,三个月下来,也不过才招募了一千多人而已。 根据郝光明的建议,这一千余人都被当做低级军官培养,不仅训练强度提高了,还需要认字、读书,学习。 当然,读的肯定不是明朝的四书五经,而是各种兵书。 这些事朱媺娖不可能亲自做,下面的人也只能根据她的指导摸索着来。 所以,目前一些都还处于试验性质,肯定会有不少缺漏和不足之处。 即便如此,估计在来年也能为朱媺娖培养出一批素质不错的低级将官。 ··· 视察完三大训练营,朱媺娖便回到了蜀王府。 进了承运殿,她正准备去竹林老宅看看郝光明回没回来呢,便听将外面传来了高喊声—— “大捷!太平大捷!” “歼敌一万五!俘虏五万!” 随着高喊声迅速接近,很快传达捷报的人就到了承运殿大门外。 红娘子等在西府办公的军方要员听到这喊声,也很快赶过来。 这时候,朱媺娖则先一步看到了捷报。 太平县一战,李定国在收降近三万闯军之后,又击溃了数千前来支援的摇黄匪寇,随后包围了太平县城。 而在太平县城中,还有一万多摇黄匪寇。 原来,刘体纯在跑到太平县城向摇黄十三家求援后,只有塔天宝等少数几家愿意出兵支援,而这几家加起来也不过数千人而已。 以袁韬为首的大部分摇黄匪寇都不愿意冒险去救闯军。 待刘体纯带着塔天宝等几家“义军”前去救援袁宗第等人后,袁韬还以为双方怎么也得打个好几天呢。 又以为,不论是明军打赢了,还是闯军赢了,都必然损失不小,短时间内都没有能力再来攻打太平县城,因此便继续霸占着县城。 谁知第二日上午,李定国便率领数万大军将太平县城包围了。 第217章 处置,过年,降将 “李定国率军包围太平县城后,用大炮轰上几轮,以袁韬为首的一万多摇黄匪寇就都投降了。 但根据马乾的奏报,太平县城中已被祸害得十室九空,只剩下几百个百姓。 初步调查得知,太平县的百姓大多是袁韬等摇黄匪寇杀害的,丧命于他们手上的百姓多达上千人。 马乾希望能够将袁韬等常年在夔州残害百姓的匪首审判处理,绳之以法。 对于此事,诸卿怎么看?” 朱媺娖在承运殿中问出这番话时,已经是捷报传来的一个时辰后了。 马乾的奏章是跟捷报一起用六百里加急送到成都的。 之所以是马乾上奏此事,而非李定国,是因为重庆布政司已经组建,马乾已成为第一任重庆巡抚,而夔州府则归属重庆布政司管辖。 且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大明武将都是不得干政的。 崇祯末年,朝廷对地方及武将掌控降低到了极点,这条规矩形同虚设。 如今朱媺娖在成都监国,重立朝廷,对治下地方及武将掌控力大大增强,这一条规矩自然就恢复了。 “臣以为必须对袁韬等匪首进行审判。”殿内,四川按察使张继孟第一个站出来对马乾表示支持。 说起来,重庆布政司既然从四川分离出去,张继孟便无权过问重庆的事。 但朱媺娖这个监国朝廷毕竟特殊,目前结构也很不完整,张继孟又是马乾的老上司,参与讨论此事倒也没什么不得当。 张继孟说完,李岩跟着出列道:“臣以为,袁韬等摇黄匪首可以审判,但须得防止其牵连闯军将领。” “李督理此言差矣。”张继孟看向李岩,“若闯军也曾大肆残害太平县百姓呢?难道不作处理吗?” 李岩道:“李某出自闯军,虽不敢说闯军于百姓秋毫无犯,却也很少伤害无辜。 另外,若是追究以前闯军的伤害地方百姓的责任,那么是否要追究前张献忠部将领的责任? 以前官军残害百姓的同样不少,是不是也要追究前责? 若真如此,恐怕新军将人人自危,叛乱就在旦夕之间。还请监国三思!” 说到最后,李岩向朱媺娖深深作揖。 张继孟也知道以前部分官军的德性,因此听李岩提到了官军,一时便不说话了。 这时刘之渤出列道:“臣以为,李督理所言固然有理,确实不该追究投降将领前责。 但对如摇黄匪首袁韬等在一地祸害百姓多年,罪大恶极,人神共愤者,还是需要区别对待,审判正法,方能服人心。 若是那些经常掳掠百姓、奸淫妇女乃至率兽食人者都能摇身一变成为朝廷将领、官员,叫百姓们如何想?又如何看待朝廷? 监国,刮骨疗伤固然疼痛,甚至有性命之忧。但这毒若是不刮去,则必死无疑啊!” 说到最后,刘之渤直接向朱媺娖跪拜下去。 原本朱媺娖对如何处理这事确实有些犹豫,但听了刘之渤一番话,便立即拿定了主意。 她扫视众人道:“刘巡按说得对,朝廷不是藏污纳垢之地,更不该包庇那些罪大恶极者。 不过此事若处理不好,确实容易让军中人心惶惶。 这样,军务处便与法务处商议一番,明确究竟犯了那些罪大恶极之事的人不得原谅。 然后再依据此标准对摇黄匪首及部分闯军将领进行审判。 不论审判结果如何,最终必须经监国府允准后,方可处置。” 这确实是目前最好的处理方式了,因此李岩、张继孟等人听了便一起应“是”。 晚上。 朱媺娖回到竹林老宅吃饭,不由跟郝光明诉起了烦恼。 “我到成都就任监国也有半年了,还是头回遇到这种左右为难,不好决定的事。” 郝光明给朱媺娖盛了一碗乌鸡汤,微笑着道:“这世上本就有很多事是左右为难,不好决定的。 你半年才碰到一件,不仅是运气好,还因为有我们这边的诸多知识、科技产品等帮助,否则你肯定会遇到更多。 不过说起来,追究摇黄匪首和闯军将领罪责这件事上你处理得已经很不错了。 正常来讲,对于那些罪大恶极的降将,当地主官或者负责战事的主将自己就能处置了,都没必要报给你决定。 也就是你如今威望卓著,这些人不敢私自做主,才会报上来让你为难。 但即便这件事没处理好,也没什么——你可以只让投降的闯军来成都这边接受整训,摇黄匪寇则在夔州当地整训。 这样一来,即便摇黄匪寇对你们处理袁韬等匪首的事不满,想要闹事,也无法影响到投降的闯军了。” 朱媺娖听了眼睛一亮,笑道:“这主意不错。之前我没想到不说,李岩他们也没想到,看来相公还真有点做狗头军师的潜质呢。” 郝光明在桌底下握住朱媺娖的一只手,笑问:“那娘子准备怎么奖励我这个狗头军师呢?” 朱媺娖秒懂郝光明的暗示,不禁俏脸灼红,连声道:“晚上再说,晚上再说。” 说完赶紧低头喝汤。 坐在郝光明对面的朱媺姕正啃着一個大鸡腿,瞧见这一幕,小脸上竟然露出了姨母笑··· 几日后,过大年。 郝光明与朱媺娖、朱媺姕三个人一起,虽然说不上热闹,却也过得颇为温馨。 为了避免麻烦,大年初一郝光明让姐妹俩都去了大明那边,他一个人到村里拜年。 将各家都走了一遍后,他最后又回到了马叔家。 虽然从他搬到竹林老宅后就很少到马叔家吃饭了,但之前的马叔、洪婶对他的照顾总不能忘,何况马叔、洪婶本就是村中对他最好的长辈。 弦城这边农村的拜年习俗是,初一先走本村落(村民组)的,然后再去给其他村落的门里人(同宗)拜年。 等到初二,便是去母亲娘家或者妻子娘家拜年,到了初三就看情况,比较随意了。 郝光明如今在这边是孤家寡人一个,也就没什么讲究。 其他村落的同宗他并不熟,有的碰见了都不认识,于是走完卧龙岗的几十户人家,便回到了马叔这边。 马叔和他的儿子马大龙都在外面拜年没回来,家中只有洪婶和她的儿媳林梅、孙女马兰兰在。 林梅快四十岁了,有点八卦,跟郝光明聊了两句,就问:“光明,听说你找了个小女友,人呢?怎么不带到村里一起过年,让大家伙儿见见?” 郝光明心想:幸亏我早有准备,不然今天村里像林梅这样八卦又“热情”的人,说不定就会上门去找朱媺娖,拉她出来玩。 要是她们把人往外一拉,发现人突然就没了,那事情可就说不清了。 如今朱媺娖不在,郝光明被问起来就很淡定。 他笑着道:“她回自己家过年去了。” “这样啊,那明年过年你一定要带她来村里呀。还有,我听说你都和人家住一块了,那可得抓紧时间结婚···” 林梅在这边说的起劲儿,旁边的马兰兰却看不下去了,开口道:“妈,光明哥什么时候结婚是他的事,你催什么呀?” “我这不是关心他嘛···” 虽然林梅八卦又过分“热情”,但郝光明倒也不是很反感。 他一个人和朱媺娖姐妹俩窝在竹林老宅时间长了,半年都很少和外人深入接触,反而对大明那边关注比较多,有时候甚至会产生一种自己也穿越了的感觉。 眼下这样的情景、氛围,倒是让他感觉自己还实实在在地活在现代··· 大年一过,日子便在喧闹与繁忙中徒然加快。 崇祯十八年。 历史上并没有,但朱媺娖却要求监国府治下今年必须用这个年号。 这不仅是因为她对父亲的怀念,更因为她希望在年号上也与历史不同。 正月十八,袁宗第投降闯军将领,以及近三万投降的闯军士兵被押送到了成都。 士兵们直接被送去了整训营,普通将领则被送去了进修营,只有袁宗第、刘汝魁、李来亨、牛万才四人被带到承运殿见朱媺娖。 至于刘体纯,却是在率领塔天宝等人数千摇晃匪徒救援袁宗第等人失败后,带着十几个亲兵逃掉了。 根据李定国后面送回来的军报讲,他们一直都没找到刘体纯,估计大概率是逃回陕西去了··· 四人走进承运殿后,牛万才表现倒还正常,其余三人却都是一阵恍惚。 袁宗第、李来亨是看着朱媺娖恍惚——两人都曾在京城见过朱媺娖,当时可是怎么都没想到,有一日他们会投降朱媺娖。 刘汝魁却是看着李岩、红娘子神色复杂——要是当初他识破了两人假传圣旨的计谋,没放两人过潼关,也许就没有今日承运殿上的相见了。 李岩、红娘子也看过来。 红娘子神色倒很自然,李岩面对刘汝魁“幽怨”的眼神却是不免有点尴尬。 好在这时负责引领的宦官让四人都回过了神,也是按照学好的礼仪一起向朱媺娖行跪拜稽首的大礼。 “参见监国千岁,万福金安!” “平身。” “谢监国!” 待几人站起来后,朱媺娖目光落到了曾见过一面的袁宗第、李来亨身上,随即挪开,一板一眼地道:“四位既迷途知返,归降朝廷,今后便要遵守大明法度,用心任职做事。 朝廷绝不会因伱们的出身有所偏见——立下功劳会升官封赏,若犯了错也会按律处罚。 待将来天下平定,你们也有机会荣归故里。 不过,这样的机会本宫绝不会给第二次,尔等可明白?” 几人虽然是泥腿子出生,甚至还有人不识字,可朱媺娖这番话却近乎大白话,四人自然都听懂了——他们如果投降后再叛,那以后就没有投降的机会了。 于是四人一起应道:“我等明白!” “既如此,尔等就按规矩先去进修营学习,待学习期满,合格,本宫自会委任新的将职。” “谢监国!” 到了这一步,袁宗第四人悬着的心才算是彻底放下来。 朱媺娖既然说了这番话,他们日后能否再立功并在大明升官进爵不好说,但起码不会被追究前责。 只要不犯错,保住性命应是没问题了。 第218章 四闯将入学 袁宗第四人见过朱媺娖后,便被带出了蜀王府,由一队禁卫军押送出城,来到了一处由丈三高墙围起来的建筑群前。 瞧见入口大门上挂着一个黑底红字的木质匾额,四人中认字最少的牛万才便问:“这是啥地方?” 李来亨念道:“成都军事学校?” “成都军事学校?”牛万才听得一脸懵逼,“不说送俺们去那什么进修营吗?喂,你们是不是把俺们送错地方了?” 后一句话却是牛万才问押送他们的禁卫军队长的。 这禁卫军队长出自大西军,知道袁宗第几人的名头,还知道几人只要在进修营学习完,出来至少也是个中级将领,自然不会得罪几人。 他闻言笑着道:“军事学校是监国专用来培养将官的地方,十天前才开始接纳师生。 进修营也被挪进了这里面,四位将军进去就知道到了。” 说完,这禁卫军队长拿着文书去跟守门的将士交接起来。 不多时,一名把总带着一队士兵走了出来,从禁卫军队长这里接过了押送任务。 这名把总虽然出自官军,可对四人也是客客气气的,边走边介绍起来。 “在下卢钊,禁卫军新编第四镇第一营第二总的一名把总,目前负责学校的保卫事宜。 按照规矩,四位进了这学校后,完成学习前是不准出去的。 如果哪位将军真有什么要紧事要出去,可以向我或者别的禁卫军将官提交一份离校申请。 我们会将申请交给军务处的军训司,得到批准后,将军才能出校。 军校等同于军营,校规亦是军规,希望几位将军不要触犯,免得大家都不好办。” 听了这番话,牛万才不禁嚷道:“照你这么说,俺们是被囚禁在这里了?” 卢钊笑道:“将军误会了,这是为了让几位更快完成学习,怎么能叫囚禁呢? 只要几位努力,快的话一个多月就能完成学习,然后上面一授职,不就出去了嘛。” 牛万才还要再叨叨几句,却挨了刘汝魁一胳膊肘。 疼得他直瞪眼,“你打俺干啥?” 刘汝魁满脸无辜地道:“额打你了吗?额只是不小心碰了你一下。” “不小心是吧?俺也是不小心的。”说着,牛万才就一拳打向刘汝魁,却没打着。 他正要追,就见押送他们的五十名禁卫军将士都停下脚步,做出拔刀的姿势。 卢钊则陪着笑解释道:“两位千万别真打起来,这学校是禁止私斗的。被发现了轻则惩罚劳动,重一点就关禁闭,再重点就会被开革。” “开革?”袁宗第听得奇怪,“你这开革的意思总不是说军队不要我们了吧?” “就是这意思。”卢钊给出了肯定回答。 袁宗第跟刘汝魁三人对视了眼,又问:“朝廷军队不要我们,岂不是说我们就成了普通老百姓?” 卢钊道:“按理说是这样,但几位毕竟身份特殊。若是真的被军校开革出去,究竟会有什么结果,在下也不确定。” 听了这话,袁宗第四人再次交流眼神,都不说话了。 不多时,四人便被带到一个大院子内。 这院内有好几排营房,其中大部分空着,但也有住了人的——门前晾晒的衣服以及泼水的痕迹便是证明。 院子倒是没有禁卫军看守,只有两个头发花白的老卒看大门。 卢钊在老卒那边报备后,便领来四把钥匙,交给四人。 “四位可以根据钥匙上的号码找到自己的寝室,先洗個澡,换身干净衣服,休息休息。 至于后面的事宜,会有人来找你们的。 如果有什么生活上的问题,可以跟老李和老楚说,只要符合规定,他们都会帮忙的。” 说完,卢钊带着禁卫军离开了。 袁宗第四人看了看院子门廊下悠闲下象棋的两个老卒,再看了看彼此,只觉得跟做梦一样。 “这就不管俺们了?”牛万才不可思议地道,“难道不怕俺们逃跑吗?” 刘汝魁道:“你之前没看到吗?这高墙内外全都是巡逻的禁卫军。你怎么跑?” 李来亨接受得倒是很快,他看了眼钥匙链接木牌上的编号“乙四”,道:“我们先去看房吧?看有没有热水洗澡,我这身上可难受死了。” 袁宗第也觉得胡乱猜疑没用,就跟着道:“走,去看房子。” 各个寝室都有门牌,四人很快找到了各自的房间。 说是寝室,实则分为内外两小间。 里面有一单人床,一衣柜。外面则有木桌一张,凳子两个,书柜一个。 床上放着几套灰布衣服和毛巾,衣服中不仅有内衬、外套、棉袄,还有帽子。 外间则还有木盆、木桶、水壶、茶杯等生活用品。 种种准备可谓是十分周到了。 奈何四人以前最差也混到了闯军的中层,即便在军营里,也是有亲兵服侍的,堕落点的甚至有女婢服侍,只要有条件,各种生活用品不知比眼前的这些奢侈多少。 因此,几人虽然觉得寝室中的安排颇为周道,却也没有感动,甚至还有些不满。 心肠最直的牛万才到自己寝室看了两眼,便出来嚷道:“怎么说俺们也是个降将,就安排俺们住这种地方呀?这成都朝廷也太小气了吧?” 刘汝魁也走了出来,道:“之前你路上叨叨叨额就想说了,真以为自己一投降就能成为朝廷的将军?别忘了额们之前是作甚的,没把额们关大牢里就不错了!” 李来亨则拿着新衣裳走了出来,笑道:“给我们准备的衣裳倒是挺合身的,不过这没水怎么洗澡?” 刘汝魁道:“你去问问那两个看门的,他们肯定知道。” 李来亨立马就跑去了。 刘汝魁、牛万才都来到袁宗第的房间,立马便感觉到了外间的狭窄。 好在三人都是老行伍,对这条件虽不满意,却完全能接受,毕竟行军在外大多数时候条件比这艰苦多了。 袁宗第、刘汝魁各坐一张凳子,牛万才干脆坐在桌子上,大屁股压得木桌嘎吱直响。 他放低声音问道:“绵侯,俺们这就这么投靠大明朝廷了?” 袁宗第叹道:“额们都走到了这一步,还瞎琢磨什么? 公主有神鸟、神灯那些宝物,还有别的法宝、法术,又有数十万精兵。 额们就算心里还向着闯王,也没办法帮闯王翻盘呀。” 听了这话,刘汝魁道:“其实当初那李定国说的不错,闯王自从当了皇帝,进了京城,变了好多。 不然的话,按照额们过去打仗的法子,就算打不过清军,也不至于败得那么惨。 如今闯王连陕西都保不住了,就算退到湖广,清军不会追过去?到时候又要逃。 额算是瞧出来了,东虏确实厉害,以前的大明官军不是对手,额们大顺更不是对手。 眼瞧着这半壁江山都给东虏占了去,乡亲们都要给东虏当奴才,祖宗坟地说不定也会成为东虏的草场,额们过意得去吗? 要想对付东虏,还是得靠大明朝廷,靠那位公主。她既然有那么多法宝,还有神通,肯定能把东虏赶出去。 额们投靠了她,给她打仗,即便不能建功立业、光宗耀祖,也能让子孙后辈不给东虏当奴才。” 袁宗第听得点头,道:“皂莺说的很在理。” 牛万才则道:“大道理俺老牛不懂,俺只知道以前的官府不行,官军更不行。 这公主监国后编的新军瞧着倒是不一样,当兵的都肯卖命,说明待遇肯定不错。 只要俺老牛,还有哪些跟随俺们的将士能吃饱肚子,拿到军饷,让日子有个盼头儿,俺老牛这条命就卖给那位公主了。” 听牛万才这么表态,袁宗第彻底放下逃回闯军的想法,吐口气道:“既然这样,额们后面就都尽力表现,争取早日从这什么学校出去。” “哈哈,那是。不然老待在这学校里,不成坐牢的了?” 三人说到这里,便瞧见李来亨跑了过来,道:“门房说让我们在厨房烧水,我先过去了!” 说完,就从自己房里提了木桶,咚咚地跑了。 “自己烧水?”三人都露出异样神色。 哪怕已经有心理准备,可三人还是没想到,还需要自己去烧水用。 要知道,自打他们造反,可就没缺少过服侍的人。 回过神来,牛万才便道:“奶奶的,居然让俺们自己烧水,总不会以后还让俺们自己做饭吧? 俺倒要去好好那两门房,看他们到底给不给俺们烧水做饭!” 袁宗第怕牛万才闹出事来难以收场,赶紧拉着刘汝魁向院子门廊跑去。 第219章 山长秦良玉,公主温柔乡 “走马,走马呀!” “看看,不听俺的话,过河的小卒被吃了吧?” “这位将军,观棋不语真君子懂吗?” “嘿,你这老头儿好不识趣,你下棋没人在旁吆喝着能有意思吗?” “···” 袁宗第、刘汝魁来到门廊,瞧见牛万才居然就下棋的事儿跟两个老头子争论起来,都无语之极。 “牛万才,你来这里是作甚的?”袁宗第黑着脸问。 牛万才一拍脑袋,道:“俺,俺来找他们烧水的呀。这俩臭棋篓子,害得俺忘了正事。快,给俺们烧水做饭去!” 门房老李头也不抬地,淡淡道:“额又不是你的兵,凭甚给你烧水做饭?学校里也没这个规矩,自己弄去。” “嘿,你这老头儿···你抬头瞧瞧这是什么,砂锅大的拳头,就问你去不去烧水?”牛万才提着真砂锅大的拳头威胁起来。 老李终于抬起了头,脸上皱纹菊花一般,还有三道刀靶。 他冷笑着道:“威胁额?信不信额喊一声,你们马上要被抓起来关禁闭?” “老子官府的烙铁都吃过,还怕什么关禁闭?笑话!”牛万才说着,神情更加凶恶。 刘汝魁上来拉住了牛万才,冲俩门房道:“学校没让你们烧水,那额花钱请你们烧总行吧?” 说完,摸出了一角银子扔到了棋盘上。 银子一落到棋盘上瞬间消失,却是被老楚收了去。 他满脸堆笑地道:“几位将军等着哈,老汉这就给你们烧水去!” 老李喊道:“棋没下完呢,伱跑个甚?” 牛万才坐到马扎上,道:“俺陪你下,杀你个片甲不留。” 袁宗第、刘汝魁都过来围观。 看着老李头,袁宗第心中一动,问:“老哥哥有钱不赚啊?” “老子无儿无女,光棍一个,赚钱作甚?” 刘汝魁则问:“这一角银子能让那位帮我烧多久的水?如果要做饭得给多少银子?” “老楚的儿子是讨债鬼,让他也掉钱眼儿里去了。”老李先感叹一声,随即道:“你那银子有一钱吗?一钱只能让他帮你烧水、打扫房间一次。洗衣服、开小灶做饭的活儿另算。” “这么黑?”袁宗第三人听了都瞪眼,“额们买個女婢也花不了这么多钱吧?” 老李冷笑,“你买女婢能带进学校里来吗?另外,根据这学校的规矩,水你们可以自己烧,饭可以去食堂吃,完全可以不花一文钱。 自己懒得干活,还嫌贵?怎么,以前都是抠搜搜的地主老爷?” 袁宗第三人听了顿时脸红。 造饭前他们哪个也不是地主老爷啊,全都是泥腿子。 如今想想造饭前的日子,真是恍然若梦啊··· 两天后。 军事学校内的大校场上。 袁宗第四人站在右边靠近点将台的最前排。 在他们身后,则是几十名以前闯军中哨总至都尉级别的将官。 这些他们以前的属下同样在进修营学习,却不跟他们住一个院子,而是住在另一个大院子里,两人一间房,住宿条件比他们差了一大截。 在他们这伙人的左边,同样有几十名大汉站着。 为首的几个和袁宗第几人住在一个大院里,过去两日已经打了交道,知道他们都出自四川官军,只是之前尊的是南京伪帝,而非公主监国。 这伙人以王祥、侯天赐、罗于莘三人为首,已经在进修营学习一个多月了,要不了几天就会有一批人完成学习“毕业”。 在两伙人的身后,则是上千名朝气蓬勃的壮小伙儿,却是这“成都军事学校”的第一批正式生员。 据说都是之前报名参军,通过层层选拔进来的,个个都是当兵打仗的好苗子。 看着自己这些人,再想到这上千个好苗子被培养成基层将官送入大明新军后的场景,袁宗第都不禁在心中替闯王哀叹起来。 他觉得闯王和大顺想要胜过大明,真的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甚至,他有时候都隐隐会生出去劝降闯军同袍一起向那位公主监国投降的念头。 就在袁宗第想着心事时,一声高喊传来—— “监国驾到!” 随即便见一队队甲胄明亮的御林军虎贲营将士奔入大校场,不仅将点将台围了起来,更围出一条通向校门方向的“通道”来。 李来亨等来自闯军的降将,看向这些御林军虎贲,都不禁露出惊叹、羡慕的目光。 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些虎贲劲卒每一个的甲胄都比他们闯军将领要好。 只是李来亨有点想不明白,那看起来几乎浑如一体的明亮“铁甲”应该很重吧?这些人是怎么做到穿着跑那么快,还不怎么喘气的? 总不会是校门口才穿的甲吧? 作为一名将军,李来亨虽然手下没有过重甲步卒,却也知道这种重甲有好几十斤重,将士们只会在临战前穿。 另外,因为这种重甲既怕钝器,对大威力火铳的防御也未必见得就比精良棉甲好,所以如今各军队其实很少装备。 怎的这御林军却弄出如此多重甲步卒来? 这不是浪费钱吗? 就在李来亨等人对御林军虎贲装备重甲感到不解,甚至不屑时,一队队身穿红色战袄、英姿飒爽、犹如团团烈焰的女兵走了过来。 这样大校场上原本队列整齐、静立如松的众将士及军校生员都微微一动。 但很快所有人便都恢复静立、肃穆的表情,因为公主的銮驾到了。 准确说,是公主骑着红鬃骏马与一位同样骑着马的老将军一起到了。 这位老将军皱纹深刻,却没有胡须,看装扮赫然是一位女将。 再看这位老将军身后的旗帜,以及一队甲衣、兵器迥异于官军的白杆兵,顿时所有人脑海中都冒出了一个名字——秦良玉! 李来亨等人顿时想起了昨日从侯天赐那里听到的消息,秦良玉要来担任这军校的山长。 原本对这消息李来亨是有些不信的。 在他的认知中,这成都军事学校就类似于书院,而书院的山长一般都是由儒家的老夫子担任,怎么会请一位将军,还是女将军呢? 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李来亨虽然以前是反贼,可了解到秦良玉的事迹后,对这位老太太也是很敬佩的。 想到能在秦良玉担任山长的学校学习,他便很是兴奋。 ··· 不一会儿,朱媺娖便携着秦良玉的手上了点将台。 身后跟着的红娘子、马科、李岩等军方的要员、将军也跟着上来。 秦良玉又偏头看了眼身旁的朱媺娖,老眼依旧微红,心中则感动不已。 她是昨日到的成都。 朱媺娖亲自到蜀王府外迎接她,并且就在许多成都百姓的目光下,像现在这样搀扶着她,挽住了她的手。 她能感觉得到,朱媺娖真的是像一位晚辈、孙女一般敬着她,而非是做表面功夫。 之后她便住在蜀王府中。 朱媺娖除了处理政务,只要一有时间,就来陪她聊天。 几番畅聊后,秦良玉便生出了一种“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遗憾。 好在,如今她虽然无法再替朱媺娖征战沙场,却还能在这座意义非常的“军事学校”中为朱媺娖效力。 旁边,朱媺娖看着下方上百名进修营将官,以及上千名第一期军校生,则是既感慨又振奋。 郝光明则通过朱媺娖的手机摄像头在录屏,好一会儿都听不到朱媺娖说话,他便提醒道:“别愣着呀,下面不是该你演讲了吗?” 朱媺娖轻“嗯”了声,便按照先前记住的稿子,演讲起来。 说起来,过去半年随着朱媺娖演讲经历增多,如今已经能根据演讲稿即兴发挥了,往往还发挥得不错。 因此,郝光明为朱媺娖准备的演讲稿好些时候都是细纲式的,特意给她留出发挥空间。 至于朱媺娖今日的演讲,于后世人而言并不算什么,可对于明朝人而言却是极富感染力了。 因此,当朱媺娖讲完,上百名进修营将官,以及上千名军校生,乃至周围的御林军顿时齐声高呼起来—— “愿为监国效死!” ··· 等朱媺娖参加完“成都军事学校”的开校、开学典礼,回到蜀王府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 于是她又宴请秦良玉、红娘子、马科等军方人员。 午宴结束后,朱媺娖才算有时间休息。 出于各种原因,即便只是午后小憩,朱媺娖也是回到竹林老宅睡。 不过见到郝光明后,她又不怎么困了。 见北间小卧房中朱媺姕正在午睡,她便在堂屋沙发上坐下来,搂住郝光明的一条胳膊,靠着郝光明的肩膀,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很累吧?”郝光明握着朱媺娖的一只手笑问。 朱媺娖道:“其实不算累,就是喜欢在你身边放松的感觉。” 放在半年前,朱媺娖是绝不会如此直白的表达自身感受与情感的。 但和郝光明待在一起久了,她已经改变很多。 何况在她看来,即便是在大明,小夫妻间说些私密话也挺正常啊。 不过,朱媺娖并没有沉溺于郝光明的“温柔乡”中太久。 就这么腻歪了半个小时,她便道:“陕西那边如果按照你们这里的历史脉络走,如今不仅潼关失守,怕是连西安都落入清军手中了吧?” 第220章 贺珍归降,电台奢想 郝光明对这段历史记得很清楚,闻言道:“历史上潼关是正月十三失守,今天都正月二十一了,西安肯定也被清军占领了。” 朱媺娖柳眉微蹙,道:“这样的话,吕大器那边也该有所行动了吧?不知道他是否按计划劝降了贺珍、白广恩等人。” 吕大器是十二月上旬前往保宁府履任陕甘总督,即便他是带着一营督标前去的,十来天也能赶到了。 这样一算,吕大器应该到任一个月有余了。 确认让吕大器就任陕甘总督时,朱媺娖便与李岩、红娘子、马科等人商量好了,他们在陕甘那边该如何行动。 首要的一条就是联络贺珍、白广恩等原来的明朝将领。 这些人有些时在崇祯十三年至十七年之间投降李自成的,有的则是在北京城破、崇祯殉国后投降李自成的。 朱媺娖虽然不喜欢那些较早投降了李自成的明将,可在听了郝光明的劝说后,还是决定先让吕大器设法劝这些人反正归明。 以期团结陕甘的一切反清力量,将清军尽快赶出陕西,甚至是赶出山西。 这些将领中,贺珍在后世历史中最为有名。 其原来与赵荣贵一样,同为樊一蘅在陕西人兵备道时的标营将领。 至于其投降李自成的时间,应该是李自成攻破洛阳,杀了福王,令天下震动之后。 因为从那之后,闯军的力量就开始压过明军了,在正面战场上不断战胜明军,势头很好。 之后投降你支撑的武将、文人乃至官员便越来越多,甚至合府投降的都有。 所以,贺珍在此期间投降李自成的可能性最大。 历史上,马科先率军攻略四川,先后击败艾能奇、刘文秀等人后,被张献忠亲率大军击败,退到了汉中。 然后闯军便以贺珍为主将,率大军再次攻略川蜀,这一次却是跟大西军打得有来有往,互有胜负。 后来李自成丢了陕西,李过、高一功等人便是借贺珍控制的川北部分区域,从汉中进入保宁、夔州,然后再到湖广与李自成汇合的。 历史上,贺珍受命以汉中为据点抵御清军,但汉中因提醒改变,已不像秦汉之时那么好守。 再加上清军势如破竹,顺军则如丧家之犬,清国大有一统天下之势,贺珍便与罗岱、党孟安等明将合计了一番,一起献上汉中、川北等部分地区,投降了清军。 不过,等到了1645年十二月,全国各地因“剃头易服令”反清活动高涨时,贺珍便重举义旗反清,自任为“奉天倡义大将军”,想要继承李自成名望、军事上的遗产。 后来虽然抗清事业越来越艰难,他却没有再次反复降清,而是一直坚持抗清,最终成为夔东十三家之一。 直到1662年病死在抗清根据地大宁。 在这个时空,李自成得知马科、黎玉田先期攻略川蜀的部队归降朱媺娖后,便派贺珍率军守汉中,并尝试攻入川蜀。 从这里就能看出,同为降将,贺珍要比马科等人更得李自成信任。 不过,从历史上李自成让贺珍留守汉中抵抗清军的命令看,贺珍虽然被李自成信任,却仍未走入闯军核心层——如果他是,李自成肯定就让他一起南下湖广了。 再考虑到贺珍是樊一蘅标营将领出身,此前朱媺娖、郝光明等都觉得劝降贺珍的希望不小。 如果吕大器能如计划一般劝降了贺珍,汉中便唾手可得。 而后再联系白广恩、武大定、孙守法等明将,便能迅速具有陕甘西部大部分府县、卫所。 再加上有四川这个稳定的大后方供给物资,想要对付清军便没那么难了。 可以说,劝降贺珍时这一计划能否顺利实施的关键,朱媺娖自然很关心。 郝光明道:“你不要太担心了,不论成与不成,相信这几天内吕大器应该就能将消息送来了。” “嗯。” 朱媺娖点点头,在郝光明怀里依偎得更紧了些。 一阵沉默后她又道:“过几日我就要去南直隶了。” 郝光明听了一笑,道:“去呗,反正不论你在哪里,都能回到我这边。” “我主要是担心,我走后,仅靠视频和媺姕会不会镇不住四川这边。” “怎么可能呢?”郝光明将朱媺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到时候,我就充当你们姐妹俩的中转接线员,这样你即便是在去南直隶的船上,不回竹林老宅这边,也可以通过我随时了解四川这边的情况。 何况成都这边既有龙文光、刘之渤等大明旧臣,也有李岩、红娘子、马科等你亲自收服的心腹,根本就不可能出事。” 听到这话,朱媺娖心里宽松了些,点点头就这么依偎着郝光明又睡了起来。 ··· 下午两点多,朱媺娖才回到承运殿,就瞧见费珍娥面带焦急的站在王座旁等着。 费珍娥见到朱媺娖,立即道:“殿下,保宁府传来了军报。” 其实不用费珍娥说,朱媺娖便瞧见了案上的那份封面颜色不同的军情奏报。 她立即拿起来看。 军情奏报是吕大器写的,主要讲的就是劝降贺珍的事。 正如此前朱媺娖、郝光明等人推测的一般,贺珍在久攻七盘关川北关隘不下后,受到樊一蘅的亲笔书信,以及吕大器等人的劝降信,权衡再三,终于决定反正归明。 然而也不知道是李自成对他早有防备,还是贺珍谋事不秘。 在其准备接川军进入汉中前,消息竟然泄露了。 于是,贺珍只能匆匆起事,和那些仍终于李自成的顺军混战了一场,最终只率领数千兵马与吕大器、李仁率领的川军汇合。 至于汉中,则只占据了西部、南部的几个县城,与一举占领整个汉中的计划相差甚远。 所以,吕大器还在这份军情奏报中请罪来着。 不过朱媺娖很清楚,这份军情奏报上发生的事都在七八天前。 至于现在汉中乃至陕甘其他地方的情况如何,恐怕也得等到七八天后她才会知道。 收起军情奏报,朱媺娖不禁一叹,暗想:如果能在大明使用无限电台就好了。 或许,回头可以让郝光明试一试,弄些零件到大明这边组装几台简单的无线电台? 第221章 预备秘书,临朝演习 朱媺娖用手机跟郝光明进行视频,将有关无线电台的想法说了。

郝光明道:“这个想法不错,回头我可以找安全些渠道买无线电台零件。

然后我们一起学习下无线电台的组装和操作,再加上一些资料,你就可以在大明培养出一批能组装、维修无线电台,使用无线电台的人才了。”

就郝光明所知,无线电台也属于大华国管辖器材,每一台的购买、使用都要备桉的。

所以,为了安全着想,他最好不要在网上购买相关零件,这样很容易被注意到。

相反,通过线下渠道购买就安全多了。

不过线下渠道也有个缺点,那就是比较慢——如果他亲自去各个地方购买各种零件,单是赶路就需要花费不少时间,寻找线下售卖的渠道所耗费的时间就更多了。

好在这事并不急于一时,可以慢慢来。

郝光明将这一情况跟朱媺娖说了,朱媺娖表示理解。

她知道大华国官府比大明的官府强大太多,社会层面的各种管控也相当严格,郝光明只是个“普通人”,为了安全着想,这些事只能慢慢做。

跟郝光明聊完,朱媺娖处理了一会儿政务,便对费珍娥道:“珍娥姐姐,过几日我便会率领水师前往南直隶,成都这边我会让媺姕看着,平时也能通过手机视频了解这边的事情。

不过媺姕毕竟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在这边还需要你细心照顾。”

这些事费珍娥早就知道了,现在朱媺娖不过是再叮嘱一遍。

费珍娥明白,说到底朱媺娖还是有些不放心媺姕。

正如朱媺娖所说,媺姕毕竟只是个六岁的孩子。

于是她应道:“殿下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坤庆公主的。”

这一番交谈,朱媺娖称呼费珍娥为“姐姐”,费珍娥也以“我”自称,便等于是撇去身份的许诺,显得更重视。

“不过,殿下去南直隶身边还得有两三个能帮上忙的女官才行,不知殿下可有属意人选?”

听费珍娥这么问,朱媺娖略一沉思,便道:“你觉得连翘、刘珠如何?”

费珍娥听了含笑道:“她们当了几个月的护士营都司,培养出了上千女护士,以及数千战地护士,工作做得很不错。

不仅如此,她们还没有因为护士营耽搁个人学习,如今在文书、算学等方面,也有了长足的进步。

若她们能跟着殿下锻炼一段时间,应该足以胜任助理的工作了。”

费珍娥这番话中有不少后世的词,自然是跟朱媺娖学的。

因为朱媺娖曾说过,费珍娥在后世就相当于她的个人助理、秘书,已经算是正经的官员了。

为此,朱媺娖还让费珍娥改掉称呼,自称“臣”。

费珍娥虽然答应了,但还没太习惯,有时会称“微臣”,有时还会自称“婢子”,也有事会像刚才一样,受朱媺娖感染,自称“我”。

朱媺娖则受郝光明影响,对像费珍娥这样的身边亲近人,已不太计较称呼问题,干脆就随她了。

至于说连翘、刘珠等监国府宫女的学习,费珍娥一直都抓着,并没有放松。

并且在教导这些宫女的过程中,使用了一些后世的书籍、资料作为教材。

为了教导这些宫女,费珍娥都是先自学了的。

也是如此,朱媺娖才说费珍娥的学识、能力足以媲美很多大明臣子。

说起来,王府侍女有一两千,几个月下来,费珍娥应该教导出不少能充当文秘的宫女的。

可事实并非如此。

其一,这些宫女中大半基础很差,都还不识字。在平时各有工作的情况下,几个月下来,能从不识字的白丁学习到会读写一些文字就不错了。

其二,大部分宫女仍是明朝女子的思想,以嫁人生子为女子归属,对学习文化知识兴趣不大。

再加上费珍娥时间、教学能力也是有限的,宫女们主要靠自学。

所以四五个月下来,学有所成,能够充当大明的“文员”、“文秘”的宫女,仍只有最初费珍娥挑选的那四五十人。

这四五十名宫女在识字、算数方面本就有着不错的功底,最主要的是愿意上进,期望能像费珍娥等人一样做女官,这才努力学习,有所成就。

不过,考虑到外界的舆论、社会的认知,目前这批宫女仍只是协助费珍娥管理监国府的各种内务,如算账、实地检查店铺经营状况等等,并没有涉及到朝廷中的事务。

并非朱媺娖不想解放大明女子,让大明女子像大华国的女子一样去做大部分工作乃至从军、当官。

而是她知道这件事不能急,得慢慢来,等待时机···

朱媺娖对当初愿意站出来主持护士营工作的连翘、刘珠也是颇有好感的,听了费珍娥对两人的评价便点点头,道:“如果让连翘、刘珠跟着我走,成都这边的护士营陈梅、李巧能担当得起来吗?”

费珍娥道:“她们虽然资质不如连翘、刘珠,但学习上也挺努力的,工作也很认真、负责,又做了几个月的副官,是可以管好护士营的。”

“既如此,你便让她们四个尽快交接工作吧。”

“是。”

···

朱媺娖作为一个君主,要离开势力核心,前往一个遍布敌人的地方,要做的事有很多,真可谓千头万绪。

就朱媺娖个人而言,最担心的还是朱媺姕能否在成都充当好的她的眼睛、耳朵、嘴巴,以及传话筒。

郝光明见朱媺娖在这方面始终难以放心,怀着忧虑,他便提了一个建议:

趁着距离她离开成都还有几日,让朱媺姕提前“上岗”,演习几日。

朱媺娖对这个想法大赞,当即就跟李岩、红娘子、龙文光等人说了。

这些人也都觉得“演习”是个很不错的主意。

于是这天早上,朱媺姕吃完早饭,就被郝光明、朱媺娖一起拉到面前。

郝光明将一个新手机放到朱媺姕手上,道:“媺姕,昨天姐夫教的视频通话和投影你都学会了,对吧?”

“嗯。”朱媺姕小大人似的点头,“我早就会了。”

朱媺姕手机确实玩得很熘,早就会使用手机进行视频通话,但将通话视频投影却是昨天才学的。

郝光明并没有跟她掰扯,反而摸了摸她的头,夸奖道:“姐夫就说嘛,媺姕这么厉害,肯定都会了。

既然这样,你现在就去大明那边的承运殿,向姐夫发起视频通话,然后按照姐夫的指示做事,好不好?”

“好!”朱媺姕重重点头,然后就要往西屋柜门走。

“诶?!”一旁的朱媺娖连忙拉住她,“我还有话没说呢,你跑这么快干吗?”

朱媺姕不解地看过来,问:“姐姐要说什么?”

朱媺姕原本有千言万语,可看着朱媺姕吃圆了的小脸,以及水灵灵的大眼睛,最终所有思绪都只化作一句话——

“记住,遇到危险立即回这边。”

第222章 大明第一次视频朝会 承运殿。 费珍娥带着连翘、刘珠守在王座旁。 方正化也在殿内,只不过距离王座稍远些。 连翘、刘珠看起来明显有些局促、紧张。 她们没想到,才交接了护士营的工作,来担任朱媺娖的秘书女官不过一天,就遇到这么重要的事。 今天朱媺娖不仅召开了“朝会”,还要让坤庆公主演习替她在成都坐镇处理政务。 虽然目前大臣们都还没进来,殿内只有御林军以及十几个宫女、宦官,可两人仍感到紧张。 尤其是刘珠。 她年纪最小,心理素质也比连翘差,此时正盯着王座,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结果时间稍长,她便感觉眼睛有点涩,就忍不住闭了下。 再睁开,便瞧见王座前蓦然多出一道小小的身影,赫然就是坤庆公主朱媺姕。 “参见坤庆公主殿下!” 费珍娥、方正化带头向朱媺姕行宫廷礼仪参拜。 连翘、刘珠等人反应过来,立即一起向朱媺姕参拜。 朱媺姕学着朱媺娖的神情姿态,扫了眼众人,淡淡道:“平身。” 朱媺娖虽然年纪也不大,但在明朝也算是成人了,声音虽清脆,可有身份光环加成,这般表现作态是能展现出上位者威严的。 可朱媺姕只是个六岁女童,偏偏也学着朱媺娖表现,和她那小小身形及清脆童音形成了很大的反差,让费珍娥、方正化这两位将其当做晚辈看的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好在两人都受过专业训练,终究是忍住了没笑出来。 不然恐怕会给朱媺姕留下“阴影”,毕竟这是她第一次替姐姐监国。 “谢殿下!” 费珍娥、方正化领着殿内众人站了起来。 众人看去,便瞧见朱媺姕拿着手机一板一眼的操作着,并且很快就接通了视频,按郝光明的嘱咐选择了扩音。 “媺姕,让姐姐看看殿中都有谁。”手机中首先传出的却是朱媺娖的声音。 其实她不久前刚来过一趟,知道如今承运殿内都有谁。 但郝光明说了,演习就得按真是情况一步步来,不然就没意义了。 “嗯。” 朱媺姕应了声,就用手机摄像头对着殿内照了一圈。 虽然承运殿内这些侍卫、宫女、宦官等因为职务的缘故,对手机等后世的一些东西见识了不少,可瞧见朱媺姕这样严肃的照过来,仍有不少人浑身紧绷,控制不住地紧张。 竹林老宅。 老屋的厅堂经过几次装修,已经比原来奢华很多。 墙壁一片雪白,屋顶则装了相当有传统艺术感的木质吊顶,上面还挂了一个很漂亮的莲花状水晶吊灯,地面也装了上好的玉白色大理石地板砖。 供奉祖宗神位的老式供桌,也让郝光明换成了时尚而高档的电视墙柜。 这电视墙柜的背景是一巨幅国风山水画,上面挂着一个长近三米、高近两米的大背投屏幕。 原本屋内只有一组沙发,靠着东墙,与茶几搭配着。 但为了以后朱媺娖“工作”方便,郝光明便将其挪动了位置。 此时,其中一个单人沙发被挪到了东屋与堂屋之间,也即是东墙的南边。 其后面放了一扇高达长达三米、高达两米的大屏风,上面则是一副大明及周边各国的地图。 单人沙发前面则有一张书桌。 书桌前方则有一個放置摄像头的架子。 此时,朱媺娖正坐在单人沙发上,通过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看着朱媺姕用手机拍摄到的大明那边承运殿画面。 郝光明则站在摄像头后面,看着电视墙上的背投屏幕。 他已经让这大背投屏幕和手机视频中的画面同步了,因此通过这背投屏幕,他也能看到大明那边的视频画面。 看完,觉得没什么问题,他便出声道:“媺姕,现在是不是该进行视频投影了?” “嗯,我知道。” 媺姕应了声,然后操作了下手机,承运殿那边挂在王座上面的大背投屏幕便亮了起来,出现了这边朱媺娖的影像。 顿时,费珍娥、方正化便再次领着众人,向王座行跪拜礼,齐声道:“参见监国,万福金安!” 到了这一步,朱媺娖总算松口气。 当即拿出了平时在大明那边的严肃姿态,淡淡道:“平身。” “谢监国!” 朱媺娖又道:“费司簿,安排坤庆公主入坐。” “是。” 王座一旁安排了一张小椅子,以及小书桌。 费珍娥按照之前练习过的,引导着朱媺姕坐到这里。 在这套小桌椅后面也有一个特制的架子,专门用于放置手机。 朱媺姕坐下后,就亲手将手机和链接的充电宝都放在了上面,手机摄像头则恰好对着她以及前面大殿上平时大臣们站立的大片空间。 朱媺娖见朱媺姕半个身子也在视频镜头中,不禁满意的点了点头。 郝光明则道:“这个手机支架还需要再往后移动两步,不然媺姕挡住的画面就有点多了。” 朱媺娖当即让费珍娥等人挪动大明那边的手机支架试一试,果然朱媺姕挡住的画面少了一些。 只是这样一来,殿中人的面孔看得就没有之前真切了。 不过手机视频有自动调节焦距的功能,很快画面便又恢复了清晰。 见此,朱媺娖又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便道:“宣布众臣入殿开会吧。” 或许是受郝光明影响,又或许是觉得自己目前只是监国,还未继承皇位,朱媺娖平时很少说上朝,即便这样正式地召集手下文武大臣,也只说开会。 朱媺娖发话后,承运殿的大门便被打开。 随即便有专业的宦官高喊道:“监国有令,众臣入殿!” 随着尖锐高亮的声音传出去,一名名穿着朝服的人便相继走入殿中。 文臣这边为首的依旧是龙文光,随即便是李岩、张继孟、刘之渤、刘鳞长,以及刘孝廉、黎玉田等监国府政务处各司主官。 武将这边则以红娘子为首,随即便是秦良玉、马科、曾英、刘文秀等在成都的总兵、副总兵。 曾英是过年时被调回成都的。 至于贵州那边的军队,则暂时交给刘镇蕃统领着。 第223章 朝堂上小公主睡着了 曾英是带着边防军第二镇及成都卫戍军镇一起回到成都的。 所以,目前贵州的军队主要有刘镇蕃的边防军第一镇,潼川卫戍军镇、顺庆卫戍军镇。 以及詹天颜到贵州后,以一营抚标为基础,整编贵州官军得来的贵阳卫戍军镇。 至于重庆卫戍军镇仍镇守重庆府,新编遵义卫戍军镇则留守遵义府。 此外,军务处已经批准詹天颜继续组建都匀府卫戍军镇的请求。 刘镇蕃领军作战的才能虽然并不突出,却也中规中矩。 至于詹天颜,虽然是文臣,在历史上并没有出众的战绩,但其能以一隅之地顽抗清军多年,军事才能肯定也是不错的。 这两人加上五镇兵马,足以稳定贵州,并继续追剿孙可望所率领的大西军残部了。 说起大西军,根据贵州方面传来的最新军情奏报,孙可望已经逃入了广西。 现在就看两广那边在有所准备的情况下能否将其拦截并围剿了。 朱媺娖并不准备就此放任孙可望——如果两广那边不能尽快剿灭大西军残部,她便会让刘镇蕃率领边防军第一镇及两三个战斗力较强的卫戍军镇追入广西。 由此,也可以让她的影响力早一步进入两广地区··· 众臣都知道朱媺娖今日召开朝会的目的,是为了预演坤庆公主替她坐镇成都,而她则以视频通话掌控成都这边的军政事务。 即便如此,众人在进入承运殿后,仍让眼前的布置与情景给震惊了。 承运殿内明亮的灯光是众人都已习惯了的,便是过完年才来到成都的秦良玉,对此也不再惊讶。 可那王座上挂着的大背投屏幕,里面朱媺娖仿佛在画中端坐的情景,却让很多人都吃了一惊,尤其是秦良玉等此前没见过视频投影的人。 好在有负责礼仪的宦官提醒,众人很快就回过神来,一起向着王座行跪拜稽首大礼。 “参见监国!” “平身。” 朱媺娖声音从殿内音响中传出,倒是比平时声音明显更大一些。 “谢监国!” 竹林老宅。 朱媺娖通过笔记本电脑屏幕,看着众臣分文武站好,便道:“今日会议虽是演习,但该处理的军政事务诸卿亦可如常禀报,也唯有如此,方知演习效果如何。” 承运殿中。 大多数人看着王座上挂着的大背投,感觉是新鲜且古怪的,并不太适应。 但要说与朱媺娖本人在承运殿中朝会有什么不同,却也找不出来。 众臣相互看了看,却是李岩站出来,禀告一件早就议定好的事。 “启禀监国,臣与军务处诸位将军商议调整卫戍军编制问题,觉得此前以各府命名卫戍军镇已不合时宜。 一则,如四川布政司有多个府都太平安稳,根本无需大军镇守,若一府驻守一个军镇,实属浪费兵力、钱粮。 二则,卫戍军镇自建立后多半都在频繁调动,稍有始终镇守一地的,以府命名并不符实。 因此臣等建议,将卫戍军前缀改为‘某布政司名’加‘卫戍军第几镇’。 如,将成都卫戍军镇,改编为四川卫戍军第一镇,后面的以此类推。 如此更能明确卫戍军的责任与作用,也更方便军务处调动兵力。” 这件事实际就是朱媺娖接受了郝光明的建议,让李岩等人去商议的,因此听完她便道:“准。不过对于目前监国府下辖的四川、重庆、贵州三省之地各需要整编出多少镇卫戍军,军务处还需多加考虑,尽量合理。” “是。” 李岩应了声,便回归到文臣队列中。 随后,武将这边红娘子出列道:“臣请为总兵官李定国加左都督衔,允其领兵由荔枝道北出汉中府、兴安州,以配合吕大器收服陕甘以及山西的军事行动。” 这件事同样是之前朱媺娖与红娘子等西府武将商议好的,只不过还没正式公布。 她清脆而洪亮的声音从王座两旁的音响中传出,“准。但须得明确告诉李定国,不得阻拦闯军出潼关。 另外,若遇闯军与清军交战,当以击败清军为先。当然,还需以其本部安危为要。 最后,当尽量招降留在陕西的闯军——告诉他,除李自成及罪大恶极者,其余闯军将领、士卒皆可收降。” “是。” 随后,监国府内各司主官、龙文光等大明各衙门主官,也都纷纷出列奏报军政事务。 哪怕很多事情都是下面商量好、决定了的,如今只是在朝会中说出来,并由朱媺娖正式发出相关谕旨,仍相当的耗时间。 等到一场朝会开完,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朱媺娖还没说散会,殿中却已经一片安静。 所有官员都不由看向王座旁边那套桌椅上的小小身影,莞尔一笑。 因为不知何时,朱媺姕竟然趴在小桌子上睡着了,而且看样子睡得还挺沉。 毕竟这么多人说话一直都没影响到她。 如果是朱媺娖的皇子,听政时出现这种情况,大约会有不少大臣感到不满,因为皇子代表着大明的未来。 但如今这情况却是出现在朱媺姕身上。 众大臣便很宽容了,都只是觉得好笑。 朱媺娖则是哭笑不得。 旁边听政出神的费珍娥醒悟过来,立马叫醒了朱媺姕。 只见这位小公主睁开了稀松的眼睛,然后立即正襟危坐,镇定地道:“我没睡。” 说完,还不忘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这一幕差点让某些人没忍住笑了出来。 好在他们都知道这是个什么场合,终究是硬生生忍住了。 待众臣都退出了承运殿,朱媺娖便颇为严厉地道:“媺姕,你回来。” 媺姕瘪了下嘴,还是收起了手机,心中一动回到了竹林老宅。 朱媺娖知道,朱媺姕一走,视频通话也就转移到这边,大明那边看不到了。 于是她从书桌后走出来,问:“那么多人看着,你怎么睡着了?” 朱媺姕糯糯道:“我不知道···没想睡的,可听着听着就困了。” 说到最后,朱媺姕低下了头,露出一副愧疚而又委屈的样子。 郝光明见状便笑道:“你别责怪她了,小孩子本来瞌睡就大。 况且朝会时你跟大臣们说的那些事她又听不懂,肯定听着听着就犯困。 另外,她在大明那边的作用主要是维持通讯,以及代替去外面某些地方巡察,即便朝会时不听军政事务也没什么的。” 朱媺娖看着朱媺姕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儿也心疼,但还是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可毕竟是在朝会中当着那么多臣子的面呢,她这样睡着影响多不好?” 郝光明笑着道:“影响是不怎么好,但她毕竟只是你的妹妹,一個小公主,不是吗?” 朱媺姕没听懂这话,可朱媺娖却听懂了。 朱媺姕并非她这个势力的储君,不需要多么好的名声。 朱媺娖之前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不禁沉默下来。 第224章 十八镇卫戍军,红娘子的请求 沉默着思考了好一会儿,朱媺娖道:“即便不将媺姕当做储君培养,我也希望她将来能做一个对大明有用的人,有自己的一番事业,就像你们这边那些成功的女子一样。 我不希望她像大明以前的那些公主,到了年龄便嫁人,然后就被困在公主府中,慢慢老病而死。” 听朱媺娖如此感慨,郝光明不禁将其揽入怀中,温声道:“你的想法是对的,媺姕确实不该过得向以前大明公主那样。 不过,她毕竟还小,在这种朝会中也不需要她发表意见,甚至不需要她听懂什么,不是吗? 我相信,只要给她几年,等她长大,肯定会成为你的好帮手。” 朱媺姕就站在朱媺娖腿边,对两人的话似懂非懂,听到这里便摇晃着朱媺娖的手,仰着头道:“姐姐不要生气,媺姕以后再也不睡着了。” 朱媺娖摸了摸媺姕的头,露出了微笑。 郝光明拉着姐妹俩在沙发上坐下,道:“其实我觉得,这种朝会中没必要让众臣看到媺姕。 可以在王座旁用屏风隔出一个小空间来,这样媺姕在里面睡着了大臣们也不会看到。 她要是不睡的话,也可在里面学习——毕竟有的朝会比较漫长,让她坐在那里瞪着群臣只是浪费时间。 之所以让她待在承运殿,主要还是为了让你能够以视频通话掌控成都乃至四川、重庆、贵州等地的军政事务。不是吗?” 听了这番话,朱媺娖微微点头,道:“你说的确实有道理,之前是我想左了。我这就过去让他们按你说的布置。” 朱媺娖如今已养成一种说干就干的做事风格,当即就到西屋,进入柜门前往大明那边··· 下午。 李岩、红娘子一起来到承运殿,便瞧见王座旁用屏风隔了起来。 而王座上,仍挂着大背投屏幕,上面朱媺娖正坐在书桌旁在看着什么。 两人当即一起向王座行礼。 礼毕,朱媺娖声音便从王座旁的音响中传出,“两位有何事?” 李岩拿出一份奏章,道:“四川、重庆、贵州三省的卫戍军新编制已经拟定好了,还请见过查看。” “奏章稍后本宫会让媺姕送过来,不过其中内容,李督理可以先大概说一说。” “是。”李岩应了声,便道:“四川原成都、松番卫、龙安卫各有一个卫戍军镇,保宁府目前则有四个卫戍军镇。 至于其余州府,官军并未进行整编,仍是旧制,便没参与此次编制改动。 因此,目前四川的卫戍军共有七镇。 此外,于夔州归降的近三万闯军在接受整训后,有一部分补充入了禁卫军第四镇。 余者再经过筛选淘汰后,编出了一个边防军镇,一個卫戍军镇。 如此算来,四川目前的卫戍军其实有八镇。” 说到这里,李岩停顿了会儿,见大屏幕上的朱媺娖微微点头,才接着道:“重庆布政司的重庆府、遵义府、叙州府各有一个卫戍军镇,夔州府则有三个卫戍军镇,既共有六镇卫戍军。 贵州布政司若算上詹天颜将要组建的都匀府卫戍军镇,则有四镇卫戍军。” 朱媺娖听完略一沉吟,道:“四川卫戍军八个军镇,显然是多了,毕竟成都还有御林军、禁卫军、边防军看守。 我们既然决定收复陕甘,便该着手建立陕甘卫戍军体系。 将来,对于陕甘的官军、投降的闯军可从中挑选少部分精锐劲卒冲入禁卫军、边防军,余者整编为卫戍军。 到时候可以看情况,将四川的卫戍军调过去几镇。你们觉得此议如何?” 李岩道:“监国英明,正该如此。” 大约是觉得李岩这话很像在溜须拍马吧,旁边红娘子露出笑意。 朱媺娖则又问:“如今边防军有几镇,各在何处?” 李岩道:“在收降夔州府的闯军后,边防军只增加了一个军镇,既共六镇。 目前边防军第一镇在贵州,由刘镇蕃统领。曾英统领的第二镇在成都,杨展统领的第三镇也回到了成都,李定国统领的第四镇则在夔州府。 第五镇一个营被吕大器带去了保宁府,剩余两营则分别负责扼守为江安河畔的兵工厂、轮船试造局,以及西郊的火炮研究所、弹药研究所。 第六镇因为新编,目前还在整训营接受训练。” 朱媺娖听了再次点头。 其实这些情况她是了解的,只不过想听李岩陈述一边,看两人的认知是否有差别。 至于御林军、禁卫军朱媺娖没问,因为这两者都在成都。 “红提督有何事?”朱媺娖通过视频看向红娘子。 闻言,红娘子抱拳躬身道:“臣请随殿下前往南直隶!” 朱媺娖露出讶异神色,甚至不自觉的看了眼右边坐在长沙发上的郝光明。 随即她闭麦,手机摄像头拍不到的角度给郝光明打了个询问的手势。 郝光明一看这手势,就知道朱媺娖闭麦了,这才发表他的看法。 “会不会是最近成都的舆论不利于他们夫妻?不仅按照原计划,你让李岩、红娘子一起留守成都,夫妻俩一个掌政,一个掌军,太引人忌惮了。” 朱媺娖其实也有此猜测,将郝光明也这么想,便基本确定了。 于是开麦,问红娘子:“红娘子,你要是跟我走了,这成都由谁掌军?” 红娘子道:“臣推荐秦老将军为军务处协理,提督成都诸军。” 这时郝光明起身来到朱媺娖对面点了点头,于是朱媺娖便道:“本宫准了。可还有别的事?” 红娘子也拿出一份奏章,道:“这是军务处拟定的随监国去往南直隶的主要人员名录,还请监国过目。” “嗯,本宫稍后会看的。” “臣告退。” 李岩、红娘子一起后退三步,转身离开了承运殿。 朱媺娖轻叹了口气。 她感觉,随着她所掌控的势力越大,权威日重,跟红娘子之间的关系明显不如在来四川路上时那般亲密了。 这让她有点怅然。 但她很快就振作起来,当即让朱媺姕将两份奏章送到这边来。 等朱媺姕要回大明那边时,郝光明则拿出一份准备好的、预备作为种子的红薯给她带着。 平日里,姐妹俩穿越只要没有别的东西携带,都会带超级稻、超级小麦或者红薯、玉米等后世粮食种子过去。 如今这些种子已在蜀王府专门的库房中积攒了不少,只待开春后节气合适,便可以播种。 朱媺姕人小,郝光明安排她携带的种子并不多,也就三斤的样子。 不过等朱媺姕再次去大明后,郝光明还是忍不住半开玩笑地感慨:“你说我们这么做算不算使用童工?” 朱媺姕刚才过来时,朱媺娖便闭了麦。 此时闻言便不由颇有风情的白了郝光明一眼,道:“按你们这里的说法,我还未成年呢,你占我便宜的时候怎么没感到愧疚?” 第225章 长江水师,御船朱雀! 听了朱媺娖的话,郝光明不禁尴尬一笑。 他确实没有愧疚,毕竟朱媺娖在明朝已达到可婚配年龄,又是崇祯许配给他的娘子。 但朱媺娖的年龄在大华国这边也确实未成年,所以他对此事是有点心虚的。 在加上崇祯去年三月才过世,朱媺娖心里压着兴复大明的重任,郝光明虽然与她相恋,却始终没有走到最后一步。 当然,其中还有郝光明为朱媺娖身体着想,怕朱媺娖太早怀孕的缘故。 朱媺娖见郝光明尴尬,不搭话,便一笑自顾地看起红娘子拟写的出征人员名录。 其实这件事朱媺娖同样早就跟李岩、红娘子等人商讨过,并定下了前往南直隶的主要将领及军队。 红娘子将这份奏章拿来给她看,不过是走个过程,让她确认确认一遍罢了。 此去南直隶,一路几乎都是坐船,即便到了南直隶那边,战斗也多在河流较多的黄淮地区,不太适合骑兵作战。 因此,御林军中的骁骑营她只准备带一千人。 朱雀营则带四百人,虎贲营带三千人,神机营带三千人。 一百朱雀营女兵及两千神机营兵、两千骁骑营留守蜀王府,分别听从费珍娥、方正化调动。 以上所述兵马都指的是正兵,除朱雀营外,神机、虎贲、骁骑三营算上辅兵的话,随行人数其实还要翻倍。 也即是,御林军随行的共有一万四千四百人。 然后便是红娘子统领的禁卫军第一镇,刘文秀统领的禁卫军第二镇。 曾英统领的边防军第二镇,杨展统领的边防军第三镇。 四镇兵马共计四万八千人。 另有新组建的水师第一镇、第二镇。 及其他随行的后勤、杂务人员近万人。 预计此番出征总人数将达到十万! 其中作战的军队虽只有七镇多一点,但其中最差的也是过去大明官军、农民军中的精兵层次,更有近半兵员为百战劲卒! 再加上精良之极的装备,甚至是超出时代的武器,朱媺娖对此番南直隶之行可以说是信心十足! ··· 崇祯十八年,正月二十五日。 成都府新津港口,帆布如云,几乎遮盖了岷江这一段的江面。 两边江岸则分布着一座座营盘,旌旗亦有遮天蔽日之感。 此时,港口处上百官吏正在为朱媺娖送行。 作为一方君主,出行乃头等大事,因此哪怕朱媺娖一再要求简单办,仍是在港口耽误了半个多时辰才登上她的御船。 朱媺娖此番率军前往由水路前往南直隶,调用各种船只有一千多艘。 因为航行主要经过长江中上游区域,所以基本都是平底船。 这些船只中最显眼的,无疑便是五艘蒸汽铁甲战船。 其中,朱媺娖的御船乃是由一艘四百料的平底战座船改造而成的。 战座船则是由楼船发展而来,高大巍峨,形象、气势近似楼船,却比楼船更稳,不像楼船那么容易倾翻。 而朱媺娖的御船则在此基础上又做了提升安全性、舒适性的改造。 船头至艄尾近长达九丈,船肚宽三丈三,船首及船艄则明显比船肚窄,宽都不过两丈。 船底直船头无板处长有六丈多(指船底至船头的斜边长,并非是船高),船头直深则仅有五尺多。 艄尾则因加装了螺旋桨、蒸汽机,要更宽、更低深一些。这一点倒是与正常的楼船、座战船有着明显的差别。 船肚处船底至甲板,直深九尺,但若从外部看,船肚处船底至船沿则高有一丈六尺。除船只因加装了钢板底板较厚外,船舷处的护墙便有近一人高。 船底被分成九个水密仓,每一仓又被分割成双层,下层装适量沙袋压仓,上层则存放粮食、火药、干柴等物资。 当然,这些物资肯定是分门别类,各自单独存放,既有讲究的。 如果是正常的座战船,甲板上基本就是简单的船舍,给兵卒轮休用,大部分空间都用于作战,或是成为战备物资的仓库。 但朱媺娖的御船上却是起了一座两层包钢木楼。 从外面看,其长约三丈,宽则有两丈,每层均高一丈。 如此一来,这艘御船即便不算两根桅杆,从船底到船上楼房顶部亦有三丈多高了。 再加上整艘船都被刷成朱红色,此时泊在岷江江面看着当真有些巍峨,气势迫人。 不过,因为朱媺娖居住的两层楼房占去不少空间,哪怕御船因使用蒸汽机、螺旋桨,无需太多水手,其他方面的人仍载不了多少。 据郝光明了解,最终定下的御船水手有十二名,然后便是以连翘、刘珠为首的负责服饰朱媺娖的宫女十名,再才是董琼英带领的一队朱雀营女兵(50人)。 既整艘御船仅载了73人。 只从御船看,朱媺娖的防护力量是很少,但别忘了,御船是出于众多其他战船中间的。 如果说水战中,敌人打到了朱媺娖的御船上,那绝对是大败。 而从整个水师船队力量看,这种情况几乎不可能发生··· 剩余四艘蒸汽铁甲战船都是以战斗功能为主。 其中一艘为刘文秀的座船,主要负责率领两百精锐水师将士保护朱媺娖的御船。 另外三首蒸汽铁甲战船则分别派作曾英、李占春、于大海的座船。 其中曾英是两镇水师,及随行的其他诸军镇兵马的临时统帅——曾英回成都后,因收复重庆等功劳,已经被加了左都督衔,并由边防军总兵官升任为长江水师提督。 至于李占春、于大海,则是曾英手下最善水战的两援将领。 也都因功升任为副总兵,各领一镇水师。 事实上,曾英率领的边防军第一镇,也是有着不错的长江水战能力,可以算作水师第三镇的。 不过,就郝光明、朱媺娖了解,此前四川一带的长江水战就那样,几乎没出现过双方以船载大炮互轰的场面。 大多数情况,都是双方船只靠近了,以弓箭、火铳以及其他老一套的内河水战武器互打。 甚至需要靠接舷登船作战决定胜负。 与海战不能同日而语。 但也正因如此,朱媺娖才有极大信心率领这只拥有五艘蒸汽铁甲战船的水师横行长江。 因为,除了她的御船,其他四艘铁甲战舰上都配备了二十几门新式火炮。 其他配备了新式火炮及虎蹲炮、弗朗机的各式战船亦有三百多艘。 再加上如今光明式燧发枪已经大规模列装到了随行的禁卫军中,便连边防军每镇也列装到了三千支。 如此凶猛的火力,在目前这个时间点,长江两岸真没什么势力是这支水师的对手。 ··· “起航!——” 随着一声高原嘹亮的喊声,新津港口江面上船帆纷纷升起,没有船帆的,则探出了一根根又长又宽的桨橹。 “呜!——” 五艘蒸汽铁甲战船跟着发出了长长的汽笛声,黑烟冲天而起,最是引人注目。 岸上。 龙文光、李岩等人带着留守成都的文武官吏,以及留下来的大明将士,一起向着朱媺娖乘坐的御船跪拜稽首,齐声高呼—— “恭送监国!一路顺风!” 朱雀号,这是朱媺娖为御船取的名字。 在二楼顶上,她扶着半人多高的朱红雕栏,红色披风被早春的寒风吹得猎猎作响。 她先看了好一会儿成都方向,等到新津港口迅速远去,人影都变得渺小、模糊不可见,她才收回目光,望向东方。 “南京,我来了。” 第226章 明君,军情 水师顺江而下,速度很快,两三天便到了叙州府治宜宾。 在宜宾停留做补给期间,朱媺娖下船接见了叙州知府、宜宾知县等官员,但都只是让这些官员见她一面,随便问几句地方上的事。 最后又接见了赋闲在家的樊一蘅。 “臣,樊一蘅参见监国千岁!” “平身。” “谢监国。” 樊一蘅虽然已经七十二了,但头发却仍有些许黑的,身材中等偏瘦,精神矍铄。 朱媺娖以及通过手机摄像头看到他的郝光明都不禁暗暗点头。 樊一蘅身体、精神状态属实不错,也难怪能在风雨飘摇的明末,于军阀乱战的四川支撑五六年。 与此同时,樊一蘅也大胆地看了朱媺娖一两眼,不禁恍惚。 活到他这个年纪,多少都有些识人之能的。 因此,他一眼便感觉到了这位公主身上的威势,且公主神态端庄稳重,看过来的眼神淡然柔和,给他的感觉竟然比昔日做了多年皇帝的崇祯更具帝王气象。 再配以如今码头上停泊的上千舟船,尤其是那五艘朱红似火的高大铁甲战船,以及随同其上岸歇息的数万精兵,那种强大帝王所有的威压感便更明显了。 这一点,从站到一边去,都不敢抬头看这位公主的叙州知府、宜宾知县等官员的表现,便可见一斑。 就在樊一蘅恍然时,便听朱媺娖用清亮悦耳的声音道:“君带公近来身体可还安好?” 樊一蘅回过神来,忙道:“劳监国挂怀,老臣身体很好。” 朱媺娖又含笑道:“此前贺珍能反正归降,多亏了君带公的书信呀。” “老臣对那贺珍影响有限,此事不敢居功。” “君带公太过谦逊了。”朱媺娖说着,却话题一转,道:“父皇前年便曾下旨起复君带公总督川陕军务,只因道阻,任命未能送达。 本宫在成都监国时,常思贤臣良将,也曾想过请君带公来监国府襄助。 只是念及君带公毕竟已年过七十,不忍再使劳累,才让公继续在乡里荣养。” 樊一蘅听了朱媺娖这番话,不仅双目湿润。 因为他听出来了,朱媺娖这是在向他解释为何没有继续执行崇祯十六年的任命。 需知,到了明清这种已经高度集权的封建王朝,向来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且皇帝永远是对的。 所以,从来就没有皇帝向臣子承认错误的,也没有为君上者向臣子如此细心解释、宽慰的。 朱媺娖虽然没有按崇祯十六年的任命,让樊一蘅总督川陕军务,可在去年便下旨,给樊一蘅同兵部右侍郎、副都御史衔退休荣养的恩典。 否则,按之前樊一蘅罢官归乡的遭遇,是没有资格在朱媺娖前自称“臣”的,只能称“草民”。 有恩典,又特意解释一番前事之因,在樊一蘅看来,朱媺娖如此宽宏,都可以媲美唐太宗了的品德了。 原本他心中对公主监国还是有些介怀的,如今却是再无别的想法。 他觉得,或许正因为朱媺娖有明君的品质,才会“得天所衷,授予神通”。 ··· 朱媺娖在宜宾并只停留了半日,便率领水师继续顺江而行。 御船宫阁的二楼上,朱媺娖通过手机视频跟郝光明保持通话。 为了方便朱媺娖掌控成都的军政事务,郝光明建立了一个仅有他与朱媺娖、朱媺姕的三人群组,然后开启群视频通话。 这样一来,朱媺娖便能通过群视频通话,直接看到承运殿内的情形而来。 同样,承运殿内王座上的大背投屏幕也能显示出朱媺娖在御船上办公的画面。 这一功能仅限于三人——因为当初那神秘黑玉环破碎后,其神秘能量只关联了三人。 从宜宾上了船,没多久,朱媺娖便瞧见李岩来到承运殿。 他向着王座行礼,礼毕后道:“启禀监国,吕大器从汉中传回来最新军情,清军正月十六便攻破了顺军所守潼关。 目前李自成已与刘宗敏、牛金星、宋献策等人率领残部自蓝田经商州退入豫西南,前往湖广。 顺军北路的李过、高一功则率领残部欲经汉中入川,目前被吕大器率军拦截在汉中北部凤县一带。 他目前正在尝试劝降李过、高一功等人。” 朱媺娖听了柳眉微蹙,问:“李督理认为,若李过、高一功等人一时不愿归降,该如何处理。” 李岩道:“吕大器传回军情奏报,亦是询问此事。 臣以为,我等虽不欲与李过率领的顺军交战,但他们若不归降,我们便不该放他们走汉中、入四川。 根据吕大器传回的军情,李过所部尚有数万兵马,若其在汉中或四川与我们交战,定会牵扯我们不少兵力。” 听到这里,郝光明忍不住出声道:“依我看,李过、高一功他们得知汉中被我们占领后,未必还会选择走汉中、四川去湖广。 毕竟,他们可是攻破了京城、逼死了你父亲的反贼。你便是说愿意借道,他们也是不信的。” 朱媺娖觉得郝光明说的有道理,事实上她也没宽宏到给不投降的顺军借道的地步。 于是道:“李过、高一功等人若不愿归降,我们也无需与他们交战,便让他们退到陕西西北的平凉府、宁夏一带,与我们合作抗清。李督理觉得如何?” 李岩道:“臣也是如此想的。” “那此事便这么定了。” ··· 陕西,汉中府凤县。 李过、高一功所率领的数万顺军前锋已至马岭关、废丘关、柴关一带,殿后部队却还在凤阳府内,尚未过大散关。 因为于顺军北路军而言,寻找撤离陕西的道路更加重要,所以李过、高一功目前都在前锋军中。 他们原想着,即便贺珍没能攻入四川,他们也可以经汉中前往兴安州,然后通过荔枝道进入四川夔州府前往湖广。 哪曾想,如今不仅贺珍投降了明军,便连汉中府也几乎全部被四川明军夺取。 至于兴安州、夔州府那边的情况,李过、高一功等人尚且不知道。 武都山下的顺军大营中。 高一功在李过的大帐内走来走去,好不容易站住了,想起贺珍投降的事便恨恨道:“额就知道,明军降将就没一个可靠的!” 第227章 高一功:合作抗清?不可能的 李过坐在帐内,紧皱着眉头。 他虽然没接高一功的话,却也赞同高一功的想法。 此前,有李岩、红娘子暗投那坤兴公主,不仅将其窝藏,更是将其带到四川。 之后又有马科、黎玉田等大明降将、降臣重新投靠了那位公主。 去年六月,大明大同总兵姜瓖更是在清军进攻大同期间,带领心腹到大帅府杀害了他们大顺的守将张天琳、柯天相。 而后将大同献给了东虏王爷阿济格。 此后,大顺内部对大明降将、降臣的猜疑已经到了极点,之所以依旧任命贺珍为汉中守将。 一则是因为贺珍毕竟投靠较早,加入闯军已有三年。 二则,如今闯军内部实际仍有不少大明降将、降兵,如果他们真的对大明降将、降兵采取排除的行动,恐怕不用清军来打,便以发生内乱了。 只是李过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贺珍竟然也投靠了如今在四川监国的那位公主。 想到这里,李过又不由想起当初这位公主只带一侍女、三死士孤胆勇入大营,以神灯刺杀闯王的事情。 那时,哪怕他们都是些泥腿子,也看出了这位公主非比寻常,甚至心中暗自佩服。 毕竟身为女子,能做到这一步的实在罕见,难得。 可那时无论是他,还是闯王等人,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位公主竟然会遁入四川,并掌控川蜀,断了他们在四川这边的退路。 早知如此,当初抓到那位公主后,他们就该直接杀了。 在李过感到后悔、遗憾时,高一功又道:“毫侯,时间不等人,额们不能再犹豫了。既然明军挡道,打垮他们便是!” 原来,两人之所以扎营武都山下,而非凤县县城或是别的地方,便因为南下时发现柴关、废丘关皆为明军把守。 这两道关虽非大散关、潼关那样的险塞雄关,却也不好攻打。 两人率领的前锋军本就只有三万多人,若是还没攻克这两座关塞,便让后面的清军追上来,那可就陷入绝地了。 李过听高一功提起打仗的事,回过神来,皱着眉道:“据斥候队说,汉中的这些明军似乎跟以前有所不同,不太好打。” 高一功闻言露出不屑神色,道:“再怎么不同那也是明军,不是清军。 额们跟清军都能打个互有胜负,还能怕明军。你别忘了,之前明军见了额们不是投降就是逃跑。 就大明朝廷、官军那德行,明军再怎么变又能强到哪里去?至多也就当年孙传庭督标营的层次而已。 额们有三万多人,先别去管废丘关,直接攻打柴关。 这柴关本就不如废丘关险要,又年久失修,额们三万兵马一起去攻,肯定能打下来!” “行,额们就打一下试试。” 李过对阵明军的信心虽然不像高一功那么爆棚,却也不觉得明军能强到哪里去。 他只是担心耗时太久,或是损失兵力过多,影响后续转战四川、湖广的军事计划而已。 当天,李过、高一功便移营到柴关下,一面令战斗部队养精蓄锐,一面令后勤部队打造建议的攻城器械。 李过、高一功则是率领亲兵前出临时大营,到一土丘上观望柴关,商量该怎么攻打。 谁知不多时,竟然瞧见关门打开,一队骑兵冲了出来。 李过、高一功都惊了下,还以为明军看出他们身份,要出动精锐骑兵来杀他们呢。 却见这队骑兵只有二十几人,为首一人穿着文官服饰,还打着一面节旗。 高一功见状冷笑,“这些官军做甚?莫不以为二十几人就能对付额们一百多人?” 说着,便要带领亲兵主动冲过去消灭这些明军骑兵。 搞不好,说不定能驱赶这些明军骑兵回柴关,顺便让他们尾随攻入关城。 并非高一功异想天开,这样的事以往是发生过的。 李过却叫道:“等等,他们似乎是官军使者?” “使者?”高一功不解,“官军派使者干甚?难不成还能与我们和谈?” “等他们过来就知道了。” 仗着己方人马是官军数倍,李过、高一功便淡定等这二十几骑明军来到了三四十步外。 为首的青年文官遥遥抱拳道:“我乃吕督师军中判官于清尧,奉命前来与贵军商谈合作抗清之事,反清带我前去见你们军中主将。” 听见这话,李过、高一功都露出惊讶神色。 两人交换了下眼神,然后李过便道:“额便是军中主将,李过。你说,你们想和额们合作抗清?” 于清尧原本对李过、高一功身份便有所猜测,但得知当面的便是有名的贼首“一只虎”,仍惊了下。 好在他接下这个入敌营的任务便有心理准备,很快便恢复镇定,道:“不错。如今东虏入侵中原,汝等虽为反贼,但毕竟亦是汉家子孙。 想必诸位也不愿意看到这大好河山被鞑虏占据,沦为腥膻之地吧? 我们监国宽宏大量,只要汝等答应与朝廷一起对付清军,便暂不追究汝等罪过。” 听了这话,李过皱眉一时不语。 高一功则冷笑道:“反贼?你们京城都被额们破了,皇帝也上了吊,还敢说额们是反贼? 听好了,而今能代表汉家的是额们大顺,而不是你们大明!” 听了这话,于清尧不仅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道:“汝等如今被清军追击,只有与我们合作一条路,莫不知好歹!” “哈哈哈,”高一功大笑起来,“额就不知好歹怎么了?额不仅不知好歹,过会儿还要打破柴关,擒了你那什么吕督师祭旗!” “贼子就是贼子,冥顽不灵!” 于清尧听高一功这话,便知道合作的事谈不成了,于是喝骂一句,便向带队走。 高一功目露凶光,当即就要挥手让亲兵们将于清尧等人留下。 李过却拦住了他,道:“都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你既然说额们大顺是汉家正朔,就别做得太难看了。” 高一功见李过这么一拦,于清尧等人就跑出了百步外,只能作罢。 一个时辰后。 顺军携带简陋的攻城器具开始攻打柴关关城。 因为关城依山而建,正面并不大,无法排列太多兵力,李过便将攻城兵马分成一个个千人队,轮番攻城。 谁知第一個千人队才抬着简易飞桥、云梯冲到关城两百步的地方,城上便想起了一连串的炮响。 轰轰轰! 只见数十枚炮弹落入人群中,竟然爆炸开来,顿时炸得顺军人仰马翻,当场死伤两三百人! 须知,李过是看到城头有炮的,所特意嘱咐攻城队伍散开些冲,即便如此,一千人仍在一轮炮击中伤亡两三成。 这让李过、高一功等顺军将领都惊得失了神。 那些冲锋的顺军更是仿佛失了魂,有的继续向前冲,有的则往别处跑去,还有的则往回跑,直冲督战队。 为了尽快攻破柴关,李过用的可不是炮灰不对,而是精锐。 可就是顺军精锐,照样被一轮炮击打得伤亡惨重、失魂落魄。 紧接着,更让李过、高一功等人震惊的事发生了。 不三十几息,关城上竟然又是一阵震耳的炮响! 这一次,却是二三十枚炮弹远远落到了顺军列阵的前方,也即是后续几个攻城千人队站立的地方。 这些人站得可比冲锋的千人队密集多了。 只见那些炮弹有的落地才爆炸,有的在空中便炸开,随着炮弹碎片一起激射出来的还有无数的铁珠。 爆炸过后,列队的顺军竟然倒下上千人之多! 虽然倒下的顺军并非都是死伤的,其中至少有一半是被吓倒或是被其他人推倒的,但如此场面仍是令所有顺军感到惊颤。 “这···这是开花弹?!”顺军将领中不乏有相关见识的,可正是因为有见识,才更加难理解,“可他们的开花弹怎么会威力大不少,而且一起打发这么多?” 没人回答他。 因为前方列阵的数千人都已经崩溃了,正回冲大军本阵。 李过、高一功等顺军将领都意识到,他们陷入了巨大的危急中——倘若明军此时出关城攻打,他们很可能会全军溃败! 第228章 顺军,你们将来终究是要归降的 柴关城头。 贺珍望着顺军前方数千人溃败的景象,不禁道:“督师,此时若令大军出城,以骑兵为前锋,攻打顺军,必然可大获全胜啊。” 吕大器微笑着问:“大获全胜后呢?” 贺珍下意识道:“自然是向监国请功···” 话说一半,贺珍就停住了。 因为他这才记起来,是监国下令以收降李过、高一功所部顺军为主;次一等的选择则是与其合作,一起对付清军;最次的则是歼灭该部顺军。 所以,若是他们这边真没忍住,上头出兵去消灭了李过、高一功所部,在监国那边恐怕不仅无功,反而有过。 吕大器见贺珍不说话,便道:“如今李自成已成丧家之犬,便是向重新当回流寇,都未必能够,已不足为虑。 与我大明而言,最大的敌人乃是东虏。其已占据京城,妄图窃据神州。 我若此时派大军攻打顺军,固然可以一战而胜,甚至擒获部分顺军。 但肯定会有顺军逃走,其该部在凤翔府等地方尚有数万兵马。 若是将他们逼急了,他们投了清军,岂不是将盟友变成了敌人? 老夫这般解释,监国收降顺军的用意你可明白了?” 贺珍忙道:“末将明白。” 吕大器微笑颔首,又看向旁边的李仁,道:“此番能凭借两轮炮击吓退顺军,多亏了李总兵所提的将光明式火炮击中使用的建议呀。” 李仁谦逊道:“我也是受监国启发,才有此想。” 吕大器道:“这光明式火炮不仅射程能达三里之远,且颇具准头,威力也不俗,实乃军国利器。 此番军务处只给我们陕甘发送三十门,若以老夫本意,自然是分散给各军使用。 若不是李总兵提醒,老夫可舍不得将这些光明式火炮都集中起来,成立独立炮营。” 听吕大器一再夸奖,李仁更不好意思了。 其实他都是受之前看的几部涉及后世战争的电影的启发——那上面火炮齐发、仿佛毁天灭地的景象,他可是永世难以忘记的。 光明式火炮虽好,可和电影那些火炮比起来仍差得远,眼前的战果也不算什么。 若是顺军不惧伤亡,再耐下心思掘壕沟,还是可以靠近关城的。 不过那时他们还有手榴弹、光明式燧发枪招呼,顺军照样会败退,并且会留下更多尸体。 ··· 李过、高一功好不容易控制住本阵,没有让前面的数千溃兵冲散。 摆出防守阵型后,再去看柴关,将城门仍旧紧闭,明军并没有趁机出兵攻打,李过眉头不禁皱得更紧了。 高一功则是大笑道:“这柴关官军主将真是愚蠢,如此良机居然不知道出兵攻打。” 李过闻言叹道:“你真以为这么好的机会明军主将会看不出来?” 高一功道:“看出来他怎么不出兵?若不是蠢,那便是怂。” “你再想想明军那两轮炮击,”李过提醒着道,“明军若真有心杀伤我军,完全可以等我数千大军轮攻城之际再发炮。 现在却是在两百步便发炮,第二轮又打得很远,显然意在威胁我军,而非是杀伤我军。” 高一功并不蠢,听李过这么一说,他想了想不得不承认确有此可能。 但他嘴上仍不愿承认,强自道:“威胁?真要只是威胁,他们的炮弹就该打两边去。 可这两轮炮弹杀伤了我军近千人,这是不想杀伤我军的样子吗?” 李过闻言懒得再理高一功,而是又看向柴关。 只见城门打开,又是二十几名骑士奔了出来,为首的仍是之前来与他们商谈合作抗清之事的于清尧。 李过当即示意顺军将士,放于清尧等人过来。 再次见面,于清尧明显带上了些许倨傲之色,道:“方才我们只打发两轮炮弹,尔等前锋数千兵便溃败,那时我军完全可以顺势发兵攻打。 之所以没有,是吕督师还想给尔等一个机会,也是像尔等展示我们合作的诚意。 不过,倘若尔等真的冥顽不灵,不愿合作对付清军,督师便只能发大军消灭尔等了。” 高一功听了于清尧的话就忍不住想怼,却被李过阻止了。 李过道:“贵军大炮确实是厉害,但我军若不计伤亡攻城,未必不能攻破柴关。” 于清尧笑道:“柴关之后拜师吕督师的大营,那里汇聚了十万大军,尔等若还想攻城,尽可一试。 只不过,若真打起来,可就不要怪我们收不住手了。” 李过听了微微沉默后,问:“我们怎么合作?若合作,你们能让我军借道汉中、四川前往湖广吗?” 于清尧道:“监国有令,除非尔等愿意归降,否则绝不放尔等过汉中。 至于说怎么合作——尔等可以先往陕西北一带驻扎,然后与我军联手将清军赶出陕西。” “将清军赶出陕西之后呢?”李过紧皱着眉头问。 于清尧道:“我听吕督师讲过,监国曾言,半年后天下大势自有一番变化,现在你们不愿意归降,但等到那时终究还是要降。 所以,我劝诸位不如早点归降,如此也能早些立功受封赏。” 高一功冷笑道:“合着你们就是要定了我们的兵马呗?我高一功今天把话搁在这儿,我就是死,战死在清军手里,也绝不会投降大明!” 于清尧看高一功如此生气,反而感到开心,不禁笑道:“高将军话还是别说的太绝对,小心后悔。” “我高一功绝不后悔!” 相较于高一功,李过就靠谱多了,问:“找你们这么说,我们与你们合作有什么好处?” 于清尧道:“合作后,首先我军不会在攻打尔等,而是默许尔等以宁夏卫及庆阳、平凉两府作为养军之地。 其次,若你们需要,还可向我们购买军备、粮草等物资。考虑到双方合作的关系,我们会在价格上给予一定优惠。 最后,双方守望相助,打败清军,将其赶出陕西的机会便更大。” 李过听得微微点头,又问:“你说可以卖给我们军备,那你们之前使用的那种大炮会卖吗?” 于清尧道:“光明式火炮乃军国利器,怎么可能卖给你们?若伱们要买,只能买一些刀枪、盔甲。” 高一功道:“就卖些刀枪、盔甲有什么用?我们不会自己打造吗?” 于清尧笑道:“高将军若觉得不值,可以不买。” 高一功还要再说什么,李过却制止了他,道:“此事关系重大,还请容我等商量一番。” “没问题。”于清尧道,“最后再奉送二位一个好消息,年前李自成派遣袁宗第等人由荔枝道进入夔州。 其时恰逢总兵官李定国奉监国之命平定夔州府摇晃匪患。 袁宗第等人与摇黄匪寇勾结一气,便被李总兵给顺手平了,便连袁宗第、刘汝魁、牛万才、李来亨四位首领都成了俘虏。 不过目前他们已归降,正在监国手下效力呢。 等过些时日,说不定两位还能在陕西战场上见到他们。” 这一番话明显带有示威性质。 李过尚且处在惊讶之中,高一功就不禁瞪向于清尧,怒道:“额不信!绵侯他们绝不可能投降!” 于清尧笑笑,没有跟高一功做无谓的口舌之争,直接带着队伍回返柴关。 第229章 吕大器的战略布置 于清尧回到柴关不到半个时辰,李过便派人过来传话,表示愿意与大明合作抗清。

同时,李过还表示希望就在柴关向大明这边购买一批盔甲、兵器及粮草。

李过等人从榆林、延安一路撤退过来,粮草已所剩不多,但金银等财物却还有一些。

双方交流之后,李过、高一功等虽然觉得吕大器这边开的价格太高了,但还是咬牙购买了数千石粮草以及上万人的盔甲、兵刃用于应急。

他们在明末乱世走到今天这步,早就明白一个道理——金银没了可以再抢,可要是队伍缺少粮草、兵甲,那可就要命了。

而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次日,交易完毕,李过、高一功便率部退出汉中府,由凤翔前往平凉、宁夏一带。

柴关上。

看着顺军离去,于清尧不禁问:“督师,顺军既然已经同意合作,为何我们要对粮草、兵甲报价如此高,以至于交易量如此之少?”

根据北镇抚司军探传来的情报,李过、高一功所部顺军还有五六万兵马,到达汉中的不过是前军。

相较于这么多人,几千石粮草用不了多久就会消耗完。

至于兵甲,交易出去的都是成都大整编后新军淘汰下来的装备,当初其中大部分都被回炉了,但库存的完好老旧盔甲、兵刃有好几万套。

所以,吕大器交易出去的数千石粮草和一万人的兵甲真不算什么。

吕大器也看着顺军撤走的方向,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啊——虽说李闯被清军从山海关追杀到了陕西,如今更是连陕西都丢了。

但李过、高一功毕竟不是李闯本人,焉知他们不会回头便降了清军?

所以,须得等他们在平凉、宁夏立足下来,与清军做过一两场,我们才能继续交易。”

于清尧闻言恍然点头,随即又不禁问:“既然顺军要撤到平凉、宁夏,那我们要跟进收复凤翔府吗?”

吕大器道:“当然要,这可是实实在在的收复失地之功。

另外,凤翔府亦有许多关隘,易守难攻。

我们收复凤翔,并守住,才能与平凉连成一片,保住陕西西部。

以此为根本,才可以进一步图谋收复整个陕西,乃至山西。”

于清尧听了露出担忧神色,道:“目前我们在汉中只有五镇兵马,其中三镇还是有贺珍等新附降兵整编而来,训练不足一月,难堪大用。

这些兵马防守汉中仍嫌不足,若是再分兵据守凤翔,会不会顾此失彼?”

若是高一功在此处,肯定会质问于清尧:你不说柴关后面有十万大军吗?你长得挺端正的一个文官怎么骗人?

吕大器点头道:“你所虑确有道理,因此本督师已经行令从保宁府再调一镇兵马过来。

另外,巩昌、临桃两府,岷州、桃州二卫,应该尚存一些我大明官军,或是顺军。

将这些人召集过来,应该也能整编出两三镇兵马。如此,据守汉中、凤翔所需的兵马绝对是足够了。

待到李定国从夔州北出兴安州,便是我们将清军赶出陕西之时。”

吕大器才说完,他督标营的一名千总便上来道:“启禀督师,伪顺桃源伯白广恩在阶州反正归明,并传信表示麾下有五千兵马,可随时听候督师调遣。”

阶州便在巩昌府。

吕大器也没想到,他才提起要从陕西西边的两府两卫搜罗兵马,便有人反正归明,不禁开怀大笑,“你看,本督师没说错吧,只要我们能在汉中、凤翔挡住清军,各地自会有兵马不断来投!”

于清尧也很高兴,称赞道:“督师料事如神。”

吕大器笑着摆了摆手,却又皱起眉头来,“白广恩···此人你可了解?”

于清尧道:“此人亦是汉中人,下官与其同乡,倒是有所了解。

崇祯初年,其从混天猴为盗匪,后被洪承畴击败后投降,在曹文诏帐下为都司。

后来随曹文诏镇压流寇,屡立战功,崇祯十年潼关南源之战后,其升官至冀州总兵。

再后来,他随洪承畴参加松锦之战大败,论罪降职。

对了,也是在这一战中,他的儿子也被清军俘虏了。据说清军还曾写信招降他,但他并没有回应。

崇祯十六年,他先参与了螺山之战,败走。

待清军退出关后,他又受调遣从吴生剿流寇。

那时李、张等流寇皆已势大难制,官军与之交战败多胜少,各部官军多有拥军自重的。

白广恩当时也是骄悍难用,以朝廷久不发饷为由,在河北、河南大掠一番后就回到了陕西,并投降了李自成。”

吕大器听了笑道:“你这话中倒似是在为这白广恩所犯罪过分辨呀。”

于清尧听了忙请罪道:“下官不敢。只是时事艰难,前几年投降伪顺的将领众多,如白广恩这般能力不错、且投降较晚的,已算是难得了。”

吕大器并没有就白广恩之前的罪过说下去。

正如于清尧所说,如今军中反正归明的旧将不少,如果他要追究前责,怕是不少人都会惶惶不安,乃至再次跳反。

这些人若再反,投降的可就不是伪顺,而是伪清了。

不过···

“我们后面的敌人主要便是清军,白广恩儿子既然在清军手里,用起来终究难以叫人放心。

这样,稍后老夫便调其到军前效力,再整编其麾下兵马,看他如何反应。”

听吕大器这么说,于清尧也只能让白广恩这位小老乡自求多福了。

···

二月初二,龙抬头。

朱媺娖所率领的大军已过重庆,进入了夔州。

眼见过几日就要进入湖广,朱媺娖便将曾英、红娘子、刘文秀都传到御船上来,商议军事。

当然,郝光明也是通过手机视频参与了这场会议的。

会议一开始,朱媺娖便先开口道:“等我们顺长江出夔州便会进入湖广的荆州,而据本宫得到的消息,荆州目前为顺军占领。

伪顺以节度使为一区域军事主帅,以防御使为一府军事主将。

荆襄之地是伪顺安乐节度使辖区,节度使为白旺,至于荆州防御使则是任光荣。

对于这两人,诸位都有多少了解?”

第230章 靠种田、经营出名的顺军将领 御船宫阁二楼是朱媺娖个人休息和处理政务的地方,因此这次会议是在一楼的“餐厅”兼“客厅”举行。 之所以不在外面,是因为正下着小雨。 一楼中安装有电灯,御船上既有太阳能电板,又能通过蒸汽锅炉联动发电,因此一楼内一片通明。 朱媺娖坐在里面,单独一副桌椅,面朝一楼门口。 红娘子、曾英、杨展、刘文秀则分别坐在两边,除红娘子外,其余三人都颇为拘谨。 听了朱媺娖的话,曾英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他是去年才参与军事,至今都未曾和李闯的人打过仗,李自成麾下有名的大将他倒是听说过,可白旺、任光荣之名他却是第一次听闻。 红娘子见几人都看向她,便当仁不让地道:“俺曾在闯军中呆过几年,便说一说吧。 白旺也是早年便追随李自成的老人,深得李自成信任。 不过这人打仗水平一般,但综合能力却不错,所以当年李自成北上三秦对付孙传庭时,便任命白旺为安乐节度使。 白旺的主要任务是防止左良玉及其他官军抄顺军后路,以及平定地方反抗顺军的义军。 李自成北上也有两三年了,白旺除了向留守西安的田见秀求过一次援外,大多数时候能凭借李自成留给他的五万多兵马将江汉地区守得好好的,算是顺军中少数能独当一面的将领了。” 听红娘子说了这些,朱媺娖又想起了后世关于白旺的记载。 白旺统军、打仗方面的能力确实平庸,否则不至于在李自成转战天下时籍籍无名。 但其统管、治理一方的能力在顺军中确实算是突出的,在任安乐节度使期间,也算是选贤举能、不断平定地方士绅反抗,将江汉地区治理得不错了。 后来李自成到来,让白旺率领麾下部队为前军,先过江开往江南。 白旺却不肯。 他当时已经将部队经营到了七万多,还说其主要经营的德安城坚固,周边各寨咸服,想留下来就地抵挡清军。 可惜李自成当时已经被清军打得丧胆,一心只想逃往江南,根本不同意白旺的提议。 无奈之下,白旺只好率领麾下较为精锐的部队为前军离开江汉,前往江南。 不久李自成在通城九宫山身死,闯军各部闻讯皆产生了混乱。 当初李自成留给白旺的兵马有一两万是兼并罗汝才及革左五部的贺一龙所得。 听闻李自成身死,疑似罗汝才或者贺一龙旧部的王体中便刺杀了白旺,并控制了白旺所率领的大部分兵马降清。 用郝光明的话来说,白旺是个喜欢种田、搞防守经营的,一生的高光时刻便是任安乐节度使。 想到这些,对于白旺是个什么样的人朱媺娖便大抵清楚了。 这时红娘子又道:“任光荣及其兄弟任继荣,都是在湖北带部投靠李自成的,且两人军事方面能力都还不错,尤其是任继荣,被任命为中营前锋果毅将军。 至于任光荣,军事能力随不如任继荣,却也没差太多。不过俺与他们并没什么交往,了解得并不多。” 后世关于任光荣的记载也没多少,只知其手下有个郑四维,任光荣随李自成转进江南时,留此人协助防御使孟长庚守荆州,结果郑四维却杀了孟长庚降清了。 后来左良玉麾下马进忠与李过、高一功等人合兵,数十万大军,连营几十里,围攻荆州。 结果因为顺军装备太差,又是长途跋涉而来,再加之听闻闯王身死士气低迷,以及与南明方面各种刮扯,竟然没能打下荆州。 当然,这也与荆州方面准备充足有关,当时郑四维不仅粮草充足,而且江陵城(荆州)也是新筑,又有清军送来的红夷大炮。 两相对比,顺军及马进忠部攻不下来也就不奇怪了。 收回思绪,朱媺娖看向另外三人,问:“对湖广之事你们可还有别的要说的?” 曾英、杨展依旧没说话,倒是刘文秀犹豫了下,道:“荆州城此前缕经大战,已被打成废墟。不过其地理位置险要,顺军在那里或许重新构建了防御设施。” 朱媺娖点头,“你说的没错,据本宫得知,荆州防御是孟长庚此前一直在修建江陵城,如今大约已经修建好了。” 待朱媺娖说完,曾英才道:“监国可是要收夷陵、荆州等地的顺军?” 朱媺娖道:“若有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听了这话,曾英道:“臣以为,若我们以前往南直隶为要,以我水师强横,完全可以无视伪顺在湖广地区守军,顺江而下便是。 当然,若是顺军在湖广地区有实力不错的水师,我们或许便会被耽搁。” 听见这话,另一边的郝光明不禁点头。 明朝此时是没有能够封锁长江的大炮的,即便有,也不在顺军手里。 所以,如长江上的巴东、归州、夷陵、荆州、公安、汉口等地虽然险要,却也需要有足够强的水师才能拦截江上的敌人。 顺军在湖广如果没有厉害的水师,还真就拿朱媺娖这支强大的队伍没办法。 朱媺娖自然是知道这些的。 她道:“本宫知道,我们去南直隶最大的阻碍其实是驻扎在武昌府的左良玉部。 不过,南直隶那边情势复杂,为了避免一些麻烦,本宫不希望去得太早,在清军攻打扬州城之前赶到便可以了。 另外,湖广这边即便没机会收降顺军,本宫也是要接见一些官员的,肯定会耽搁一些时间。 所以,到了湖广你们还是需要令各军做好作战的准备。” 听到这里,红娘子等四人一起起身,向朱媺娖抱拳躬身道:“遵命!” 开完会后,红娘子等人便乘坐小船回到各自的座船上。 朱媺娖则上到宫阁二楼。 二楼要比一楼略小,被分内外两间。里面是朱媺娖的卧室,外面则是她处理政务的地方。 不过为了方便服侍朱媺娖,连翘、刘珠平时会轮流待在二楼外间。 朱媺娖回到卧室,便关上房门,用手机跟郝光明进行正常的视频通话。 “在船上久了真不舒服,好想到你那边去呀。”朱媺娖说着这话,多少有点撒娇的味道。 她毕竟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女,不可能一直戴着“监国”的面具,也需要放松。 但只有在郝光明面前,她才能真正放松下来。 尤其是每次和郝光明腻在一起时,她都会觉得仿佛心灵被注入了力量,哪怕只是小憩一阵,也能变得更精神。 所以,哪怕腻在一起时会被郝光明搞小动作,她也甘之若饴。 郝光明听了朱媺娖的话笑道:“你现在可不能来,不然再回去就掉江里了。 再坚持两三小时吧,那时天黑了,水师船只也会停泊下来,你就能过来了。” 第231章 李自成——曾经的屠龙者今已成恶龙 朱媺娖每次回到明朝,都是在原地,或者说在大明时空地球的相对同一地点。 所以,如果御船保持在长江中航行的状态时她来到后世,再回去的话便不在御船上了,多半会掉进江里。 为此,朱媺娖只能在水师船只停泊时才会去后世的竹林老宅。 好在水师为了安全,一般不会在夜里行船,既每天夜里都需要找地方抛锚停泊。 毕竟长江上游水流多险,如果是夜里行船,很容易出事故。 这种事故在现代都偶有发生,更别说在古代了。 何况朱媺娖率领的水师足有上千船只,如果夜行船,八成会每天晚上都有船只出事。 因此,除非是进行军事冒险,或者因其他事需要赶时间,否则古代长江上一般都不会选择夜行船。 天黑前,水师船只果然在云阳县码头停了下来。 朱媺娖回到竹林老宅,另一边朱媺姕也回来了,并给带来了十好几份需要朱媺娖处理的奏章。 这些奏章的大概内容朱媺娖在船上就知道了,其中并没有急务,于是她就将朱媺姕拉到一边问:“媺姕,今天的功课呢?” 朱媺姕道:“那边还有些奏章,我这就过去和功课一起带过来。” 说完,朱媺姕主动去东屋选了一个“种子包裹”,然后跑到西屋通过柜门前往大明。 不一会儿,她果然又带着十来份奏章和自己的功课本回来了。 朱媺娖于是帮朱媺姕检查功课。 瞧见这温馨的一幕,郝光明不禁笑了笑,去厨房炒菜。 晚饭过后,郝光明和朱媺姕一起学习组装简易的无线电台。 有钱能使鬼推磨,此前郝光明先获取了购买各种零件的渠道,发现完全可以和其他零件一起购买,如此就可以减少怀疑。 而且是通过电话渠道订购,而非在网络上订购,于是就免去了亲自去往各地采购的麻烦。 前些天这批零件到了后,他因为空闲比较多,本身又受过足够的教育,很快就学会了组装简易电台。 但朱媺娖因为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大明,还需要处理各种军政事务,学习的时间比较少,到今晚才算是独立组装出一台简易电台来。 见此,郝光明赞道:“你学得挺快嘛。” 朱媺娖白了郝光明一眼,道:“别说反话好吗,明明就不难,可我却是用了好几天才学会。” “我没说反话,你学得确实挺快。”肯定的回答了句,郝光明便立即转换话题,道:“既然你已经学会组装电台了,后面就该学习如何使用电台收发电讯了。 这个对于你来说,应该更容易一些。 等你学会,就可以带一批零件过去组装简易电台,为大明培养电报员了。” 果然,听了这话朱媺娖立即转移了注意力,道:“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学吧?” 郝光明却是看了看手机时间,道:“今天已经很晚了,你明天还要早起呢,还是早些休息,明天再学吧。” 朱媺娖发现快十点了,便点头同意了。 但郝光明说一套做一套。 等朱媺娖洗完澡,便被他以交流天下大势为由拉到了自己床上··· “你说李自成如今在哪里,又在做什么?”朱媺娖倚着郝光明的肩膀,听着让人放松的音乐问道。 郝光明划拉着手机,道:“按照后世历史,李自成这时候已经转进入豫西了,这里算是当年他东出商洛山后打下的老根据地之一。 但当他从陕南退入豫西,再准备前往湖广时可没做什么好事。 《邓州志》载:顺治二年二月,李自成屠邓州。清兵入潼关,自成败奔邓州,弥漫千里,老弱尽杀之,壮者驱而南下,留精兵三千平城、塞井灶。自武关至襄、汉间,千里无烟。 我想,纵然这《邓州志》是后来清庭委任的邓州官员编写,有所夸大,但多半也是有这件事的。 因为这种事,左良玉曾经在被闯军打得大败时做过,目的便是为了坚壁清野,使敌人得不到补给,延缓敌人追击速度。 同时,这也是流寇迅速壮大的一派作风。李自成若想夺取江南作为根基,确实很可能这么做。” 朱媺娖听了眉头紧蹙,道:“李自成···真不是能成事之人。” 郝光明感叹道:“早年,二十三岁刚起义反抗你们大明朝各种压迫的李自成或许是一个有志向、有坚持的起义者。 但到后面,他的眼里大约只剩下皇帝宝座了。 毫无疑问,如今在他眼里,他已不再是老百姓,而是掌权者。 为了夺取天下,百姓活多少,死多少,于他而言都只是一个数字而已。” 朱媺娖闻言不禁攥紧了手,道:“即便李自成没有如你们这边历史上一般死在通城九宫山,我也不会饶了他。” 郝光明道:“你确实没有理由饶恕他,也不能饶恕他。” ··· 湖广,长沙。 堵胤锡看着眼前这个自称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百户、名叫李思明的汉子,眉头紧皱。 “堵学政,三月初监国必定会率水师经过岳州府。监国一再嘱托卑职,务必请您到到巴陵觐见。 堵学政若不信的话,这里有监国的手谕,其上有先帝玉玺印记,一看便知真假。” 说完,李思明从包袱中拿出了一個盒子,准备交给堵胤锡,却被堵胤锡随从拦住。 无奈之下,李思明只能打开盒子,展示给堵胤锡里面并非行刺之凶器,道:“此乃监国手谕,堵学政最好亲自接。” 堵胤锡却并没有动作,而是皱着眉头道:“公主此前不知南京新立朝廷,在成都监国尚有情可原。 可如今既然知晓此事,却率军前往南直隶,意欲何为? 难道不知,天无二日,国无二主?不知这大明江山已经不起一场内乱吗?” 李思明也皱起眉头,道:“堵学政,这些事本非我一锦衣卫百户能说道的,但公主监国乃是先帝遗命,且有诏书为证,南京那边的是伪帝!” “先帝糊涂呀。” 堵胤锡皱着眉头叹息了声,却是上前双手接过了手谕,同时示意随从,看好李思明莫让其跑了。 他为官多年,自然知道这成都监国的手谕是不能随便接的。 但他看李思明所言不像虚构,且最近确实从西边传过来不少有关成都监国的消息,真假难辨。 不过,最近受成都监国任命的贵州巡抚詹天颜进入贵州,三败张献忠残部、稳固了贵州的消息已确定无疑。 出于种种方面的原因考虑,他还是决定看看这份手谕——至少分辨下真假。 但这事他不想传出去——不论手谕真假,他接下来对南京朝廷那边而言便是犯了大罪。 公主监国这种事,他既觉得不可思议,也觉得不靠谱。 日后他肯定还得听从南京朝廷的召令做事。 如此一来,自然不想让南京朝廷因此事误会他。 第232章 堵胤锡之忧,左良玉之邀 展开手谕后,堵胤锡最先去看玉玺印记。 在崇祯殉国前,他已坐到了长沙知府、长沙监军的职位,官职虽不高,却也不低了,自然是监国崇祯玉玺印记的。 因此他看了看,便分辨出,这玉玺印记多半是真的。 但他想了想,觉得这其实并不能代表什么。 京城被李自成攻破,坤兴公主能逃出来,说不定就顺手带走了大明皇帝二十四玺。 随即他便浏览了手谕内容。 坤兴公主说,李自成必难守住陕西,之后会败退向湖广,若其溃败之势难止,必然会图谋江南。 同时,清军击败李自成后,必然也会图谋江南。多半会派大军从东线南下徐泗淮扬,进而破南京。 她此番率十万兵马前往南直隶,便是要阻止清军南下。 不过湖广这边,清军也会尾随李自成的顺军而至。因此湖广不仅需要应对李自成的顺军,还需要抵挡清军。 她属意堵胤锡为湖广总督,但正式任命需要她见过堵胤锡后才能下达。 所以,请堵胤锡务必在三月之前到岳州府等候她所率领的水师大军。 看完手谕,堵胤锡眉头皱得更紧了。 如今天下各处不是战乱,便是有拥兵自重者,信息很不通畅。 伪顺与清军究竟打成了什么样子,别说他一个湖广提督学政,便是南京朝廷那边都未必清楚。 所以,他根本无法判断手谕上所说之事的真伪。 只是他通过其他的一些消息,隐有感觉,李自成多半真挡不住清军。而以其流寇习性,到时也确有可能会逃向江南。 如果清军驱赶顺军下江南,再以东西两路大军尾随而至,大明这剩下的半壁江山恐怕也保不住! 想到这里,堵胤锡目光如炬地看向李思明,问:“这手谕你可看过?” 李思明道:“得监国允许,卑职看过。堵学政可是不信公主殿下乃是奉先帝遗命监国之事?堵学政若是识得先帝笔迹,卑职这里还有一物可以证明。” 说着,李思明从之前装手谕卷轴的匣子底下抽出一张奇怪的画片来。 堵胤锡接过来看。 只见这画片坚韧,一面雪白,一面却“画”着一副展开的缩小的“圣旨”! 仔细看了几眼,堵胤锡顿时瞳孔一缩。 因为他看出来了,这缩小“圣旨”上乃是先帝手书真迹! 接着他再去看“圣旨”内容,赫然是崇祯授任坤兴公主朱媺娖为监国的。 只不过,内容比较简单,至于做出这项任命的原因则似乎是“公主得天所衷,有大神通,可往来后世”,看得堵胤锡一头雾水。 可崇祯笔迹却不像作假。 于是堵胤锡便再次盯住了李思明,问:“这是何物?为何会有先帝笔迹?” 李思明道:“此乃照片,可以看成是十成十临摹实物的化作。有此照片,便能说明先帝遗诏是真的。 只不过先帝遗诏重要,不方便交给卑职带过来给堵学政看,见过才以此照片证明。” 堵胤锡听得依旧有很多疑惑,随即他便决定暂且不理,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问。 “你既然看过手谕,这上面说李自成无法抵抗清军,将会南下湖广、江南,可是真的?” 李思明其实过年前就离开成都来湖广了,对陕西那边的战事并不清楚。 但他却知道另一件事,那就是监国所说都是对的。 于是道:“既然监国如此说,自然是真的。” 听了这话,堵胤锡不禁紧皱着眉头左右走了几步,然后便道:“李百户,你所言实在蹊跷太多,恕本官不能轻信。此外,为了避免麻烦,本官希望你能在此住一段时间。” 说完,示意随从将李思明带到了屋里去。 李思明立即意识到,堵胤锡这是要软禁他,当即喊道:“堵学政,监国如此信重于你,你切不可辜负,要按时到岳州觐见啊!” “闭上你的嘴巴!” 随从队长,也是堵胤锡的家仆,见李思明这么大声喊吓了一跳,连忙找个东西将他嘴吧堵上了。 堵胤锡看着李思明被关进屋里去,则是摇头叹道:“这个锦衣卫倒是尽职,自身安危都难确定了,竟然还提醒本官去觐见。” 旁边另一位家仆闻言不禁道:“那您可要去?” 堵胤锡皱着眉道:“此事稍后再说,你们留一半人看好这个锦衣卫,其他人随我去见总督。” “是!” 堵胤锡要去见的是何腾蛟。 崇祯十六年,前任湖广巡抚因张献忠肆虐湖广、屠戮宗室不能制,而被朝廷逮捕下狱。 何腾蛟是崇祯十七年才授命为湖广巡抚,带到弘光朝廷建立,为了拉拢他,便又升其为湖广总督。 堵胤锡希望能尽快探知江北的情况,尤其是顺军与清军的动向。 他认为何腾蛟总督湖广军务,对此事了解的应该比他多些。 即便何腾蛟也不清楚,他也希望提醒何腾蛟,做好防备。 因为据他所知,此前南京朝廷似乎才向背景的清庭派出了和谈使者,妄图“借虏平寇”,再模仿南宋与金,和清国划江而治。 若公主在手谕中所言是真的,清国显然并没有和谈想法。 此前答应和谈,想必也是假意拖延,麻痹南京朝廷。 由此观之,在对待清国的事情上,南京朝廷到这没有成都监国朝廷看得清楚。 总督衙门就在长沙城内。 思虑间,堵胤锡已经来到了衙门前。 他作为湖广提督学政,此前又是长沙知府、监军,也算是湖广排名前几的大官了,倒不怕见不到何腾蛟。 谁知他跟门子说了,门子却道何腾蛟去了武昌。 堵胤锡当即就皱着眉头问:“督师是什么时候走的?又为何事去武昌?” 门子道:“督师是昨天上午走的,似乎是宁南侯相邀。” “左良玉?”堵胤锡眉头皱得更紧了。 崇祯十七年,朝廷已经拿用兵数十万以自重的左良玉毫无办法,只能通过加官进爵来收买,于是在三月份封其为宁南伯。 待弘光朝廷建立,对拥重军位于长江中游的左良玉自然也是大加拉拢,于是又加其爵为宁南侯。 不过,宁南侯拥兵自重、野心勃勃已是人尽皆知的事。 这个时候身为湖广总督的何腾蛟受邀前去相见左良玉,堵胤锡本能觉得不是什么好事,甚至可能会有什么阴谋诡计。 只可惜如今何腾蛟都走一天多了,他便是派人追赶也追不上。 何况,即便他能追上,又该用什么理由阻止何腾蛟见左良玉呢? 说到底,南京朝廷如今还需要左良玉抵抗江汉荆襄一带的顺军呢。 想到这里,堵胤锡只能一叹,转头回去。 他准备再次巡查长沙府的军备,并派探子到江北探查消息··· 第233章 天下未靖,何以家为? 堵胤锡如今是湖广提督学政,又称学使,也即是御使,隶属都察院,管不到军事方面。 于是前去寻找长沙监军道章旷。 路上,堵胤锡的仆人不忿道:“当初在南京,这长沙监军道本是您的职位,只因您不肯阿附权贵,便给派了学使的清闲职位。 否则的话,即便您不像其他人那样升官,仍任长沙监军道,如今也不必为了巡查军备之事去见那章旷呀。” 堵胤锡听了皱眉,呵斥道:“瞎说什么?朝廷的任命是你能置喙的吗?” 堵胤锡是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生,章旷则是万历三十九年生,比堵胤锡小了十岁,如今才三十三。 但当官可不是说年龄越大官职就越大的。 况且真论官职,章旷的长沙监军道并没有湖广提督学政大。 两者虽然都属于派遣官,并非大明正式官职,但湖广提督学政是算是中央排下去的,堵胤锡的实际官衔是湖广按察使司副使(正四品)。 长沙监军道则属于湖广的派遣官,章旷的实际官衔则是按察使司佥事(正五品)。 如果是在天下太平时,提督学政这个管理一省学政事务的官职是很吃香的,说是位高权重都不为过。 可如今天下大乱,读书人多有投笔从戎的,即便想安心读书也没环境。 就算读书有成,也不知道去哪里考试,将自己卖给哪家帝王。 于是堵胤锡这个提督学政的官职就从香饽饽变成了鸡肋。 反倒是章旷一个区区长沙监军道,掌管军务,权重且责任大,成了何腾蛟面前的红人。 堵胤锡的家仆也是因此才眼红章旷。 但堵胤锡知道,章旷之所以受何腾蛟看重,是因为其在军事方面确实能力过人,又有着一些经验。 两年前,章旷还只是沔阳知州。 当时湖北一带不是被李自成占据,拜师被张献忠占据,有的州县甚至沦为两方战场。 其中张献忠的兵马甚至攻入了长沙府。 章旷任沔阳知州后,联合地方上的士绅、土匪一起反正,趁着张献忠东进江西大败之际,从监利、沔阳起兵,一举收复了汉阳、黄州、蕲州等地。 之后一两年中,章旷在湖广的江北之地与李自成、张献忠的兵马都交过手,互有胜负。 如果是崇祯十五年以前,这般战绩恐怕要被问罪,但在崇祯末年,官军面对李张二人的兵马接连大败,万马齐喑之时,章旷的战绩就比较出色了。 于是何腾蛟任湖广巡抚后,一度上奏请任章旷巡抚湖广江北军务,实际也就相当于湖北巡抚了。 可惜章旷为了编练民勇,得罪了江北的士绅。等到弘光朝廷建立,他便被一位出自承天府京山的兵科给事中弹劾了,直接罢官。 好在弘光朝廷对地方掌控力很弱,何腾蛟才敢留下章旷,任其为长沙监军道。 堵胤锡这几年也一直在湖广任职,对章旷的事自然是了解的。 因此,他认为何腾蛟让章旷为长沙监军道,也算人尽其才了。 只不过如今湖广江北之地被伪顺占据着,武昌又有左良玉拥兵自重,其他地方也是兵匪林立,何腾蛟能管到的只有洞庭湖以南的诸州府,而实际控制区域也就一个长沙府。 所以,不论是何腾蛟,还是他这个湖广提督学政,又或者是章旷这位监军道,目前能动用的民力、物力都相当有限。 ··· 万幸的是,章旷并没有随何腾蛟去武昌,堵胤锡如愿见到他。 三十三岁的章旷只有上唇留着胡髭,消瘦且面白,给人一种病态书生的感觉。 了解了堵胤锡来意,章旷也不禁紧皱眉头,道:“倘若真如学使所说,清军无意和谈,分东西两路南下,且西路军还会驱赶伪顺逆贼先至,别说你我,即便是何督师倾尽全力,也未必能挽回大局。 南京那边就不用说了,我等鞭长莫及,更别说如今朝廷还想着‘借虏平寇’。 便是想要抱拳湖南地区,我们力有未逮,必须以来左良玉才行。 此番左良玉邀请何督师去武昌相会,便是为了商议防寇之事。 你我只需等何督师回长沙,应该就能了解到江北贼寇动向了。” 听章旷这么说,堵胤锡有些不满,道:“那我们就什么都不做?” 章旷道:“长沙府的军备、军务我自会处理,除此外,我也做不了别的。 至于堵学使你,就更没什么能做的了。” 堵胤锡道:“左良玉野心勃勃,却又为敌如虎,并不是可以依赖之辈。 我劝你最好自己派人去江北探查敌寇动向,长沙地方军备也要竭力加强。” 章旷淡淡道:“我会的。” 堵胤锡将章旷一副不积极、不上心的样子,既气又无奈,只能一挥衣袖离开。 等堵胤锡走后,章旷站在院中便剧烈咳嗽起来。 一位老仆忙过来道:“公子,外面天寒快进去吧。” 这位老仆原来跟着章旷父亲,故而一直以公子称呼章旷。 章旷用手绢捂住嘴巴终于不咳了,可当他拿下手绢后,上面却有一丝猩红。 老仆急道:“公子咳血了?我这就去请大夫。” 章旷拉住了他,道:“不用了,大夫请来也不过是开那些苦涩的药,难喝还治不好。 况且如今督师不在,下面那些人都看着我呢,若是知道我病了,怕是都不会安分,更遑论加强训练、整顿军备了。” “公子,您这病需要静养啊。”老仆叹气,“要老奴说,当初您就不该听何督师来当这個监军道,就该回华亭老家。” 章旷摇头一笑,“你没听刚才那堵学使说吗?南京都可能要被清军攻破了,我便是回到华亭,又哪能安享清闲?” 说着,章旷走进了屋中,略沙哑却亢亮的声音却传了出来,“祥叔快进来给我温酒···天下未靖,何以家为?” ··· 崇祯十八年。 二月十一日。 朱媺娖率领的长江水师、十万大军终于由四川驶入了湖广。 长江由四川一入湖广便是荆州府。 所经巴东、归州乃至夷陵、宜都,皆是军事上的险要之地。 奈何顺军目前只占据了江北,并无正经水师,以上基础都只是以民船充作军用。 且因为似乎分兵驻守,岸上城池也不过数千兵马,行于长江的“水师”更是只有千人左右,船只也只不过数十,连过百的都没有。 这般的情形下,这些地方的顺军瞧见打着大明旗帜的庞大水师顺江而下,别说阻拦了,逃都怕来不及。 巴东、归州的顺军“水师”都是在直接弃船逃到岸上城池里,紧闭城门以防守。 夷陵倒是有上百船只的顺军“水师”,皆铁索横江及连环火船欲阻拦大明长江水师,结果都被轻易击破,连半个时辰都没能拖住。 就这样,朱媺娖率领的长江水师在过夷陵后,又轻易地过了宜都,便顺风顺水地向江陵而去··· 第234章 大顺的江陵城 荆州府治,江陵。 自张献忠、李自成先后进入湖广,荆州府可谓是饱经战乱,府治江陵城更是被炸毁,城内又屡遭大火焚烧,成为了一座废墟。 孟长庚是个读书人,原来也算是士绅阶层,只不过家道中落,郁郁不得志。 李自成在襄阳建制,他便投靠了。 除早期就追随李自成的顾君恩、李岩、牛金星、宋献策四大军师,孟长庚等一批在荆襄读书人,算是第二批投靠李自成的士人。 被委任为荆州防御使后,孟长庚见江陵地理位置险要,不可无城可依,便说服主管荆州军事的顺军将领、威武将军任光荣,征发民夫以修建江陵城。 此事自崇祯十六年张献忠离开荆州府,顺军占据荆州府,就开始做了。 历时大半年,如今江陵城终究算是修建完成。 不,应该说比以前更加坚固了——毕竟大明的江陵城可是年久失修的,不然也没那么容易被张献忠炸毁、攻破。 今天是孟长庚专门请道士看好的黄道吉日,于是请来任光荣参加江陵城修建完工的典礼。 这一日,城门处,荆州府官吏文武聚集,锣鼓喧天,鞭炮爆响。 孟长庚和任光荣站在众人的最前面,都望着高大的城门楼。 孟长庚含笑问:“任将军觉得这江陵城修建得如何?” 任光荣虽是出身农民军,可想到如此一座高大险要的城池在自己的军事辖区完成,也不禁感到喜悦、骄傲。 他闻言笑着头,“要是我领一万精兵据守此城,便是十万人马来攻也不怕!” 孟长庚则自信地道:“江陵城在这下百里洲之尾,可以收扼守长江中游要害之地。 明军不论是从四川来,还是从江南来,想要攻破此城,别说十万兵马,便是二十万也未必能行。” “哈哈哈···”任光荣听得开怀大笑,道:“孟防御使说得对,此城既已修成,我荆州府再也不惧江上、江南之敌!” 结果还没等任光荣笑完,一顺军哨探便纵马奔来,到了人群近处才停下。 这人身上背着代表紧急军情的令旗,气喘嘘嘘地跑来任光荣面前,单膝跪地拱手,道:“启禀将军,明军水师自长江上游而来,船帆如云,疑有战船近千艘,兵过十万!” “什么?!”任光荣听得眉头猛皱,随即一把将这送军情的骑手提了起来,问:“你说清楚些,明军从哪里来的?怎么可能有上千艘战船?!” 骑手紧张道:“任将军,卑职所言句句属实! 此前在夷陵我军曾借横江铁索以及连环火船拦截明军水师。 可明军不仅有众多高大战船,更有一种铁船,其上载大炮数十门,不惧刀剑及火烧,直接就将我军的连环火船碾压进江中了。” “胡说八道!”任光荣将这骑手扔到了地上,瞪着眼睛道:“当本将军傻子是吧?这世上那可能有铁船?真有还不沉水里了? 还一艘船载数十门大炮?老子的座船那么大,载两门虎蹲炮在江上打发就差点翻船,怎么可能有船载几十门大炮? 来人!将这个胡说八道、妄图乱我军心的东西拉下去砍了!” 骑手一听,人都傻了。 怎么都没想到,他辛辛苦苦从夷陵跑来报信,不仅没得到奖赏,反而会被任光荣质疑假传军情,要给斩首。 早知如此,他就半路开溜了。 眼见任光荣两个如狼似虎的亲兵过来将骑手制住,要带下去,孟长庚忙喊道:“任将军且慢?” 任光荣不善地看向孟长庚,“怎么,孟防御使要教我处理军务?” “下官不敢!”孟长庚忙请罪一句,然后凑到任光荣耳边道:“任将军,铁船之事下官也不相信,但载数十门炮的战船确实是有的。 下官曾听以去过广东的友人提过,海外夷人有战舰行于大洋,便载有火炮一二十门,十分厉害。” 任光荣听了眨巴了下眼睛,道:“我读书少,孟防御使可别蒙我。 况且,就算你所说是真的,这大明水师是从上游而来,这长江上游总不能还连通着南海吧?” “这···”孟长庚倒是没有全知全能的自信,犹豫了下道:“长江上游应是无法连通大海的,但难保他们没有类似的战船呀。 将军,下官觉得还是会需要将这报信的旗手带下去好生审问,多了解些那明军水师的情况才好。” 其实任光荣刚才要杀传送军情的骑手也就是一时头脑发热——实在是骑手所说,让他感觉智商受到了侮辱。 现在冷静下来想想,确实该按孟长庚说的办。 稍后,两人匆匆举办了江陵城的完工典礼,便带着一部分将官、重要文官去商议如何应对明军水师。 会议上,孟长庚积极发言。 他亲自审问了那哨探几句后,便道:“我军虽然有两三百艘船,但正经的战船只有十几艘,其余不过是民船。 即便明军水师没有上千艘战船,只有上百艘,这场仗我们也不好在水上打。 另外,据那送信的探马所说,明军水师虽破了夷陵那边的连环火船,却并没有派兵上岸攻占夷陵城,而是继续顺江而下。 因此,依下官看,明军水师要么只是路过荆州府,要么便是想趁我等不备,来攻江陵。 若明军只是路过荆州府,我们没必要与其相争,让他们过去便是了。 若是明军想要下江陵城,我们也不必在水上与其争斗,只需紧守江陵城即可。” 任光荣并非在打仗方面并不莽撞。 倘若明军水师真的战船上千,兵过十万,他傻了才会在江面上与其争斗。 于是便顺着孟长庚的话道:“既然如此,那边让水师的人都把船撤到水寨内。 其他各军则检查守城物资,做好应对敌军攻城的准备。” “是!” 军事会议匆匆开完,众人便散去了。 因为任光荣等人都明白,既然探马来了,那么明军水师想必很快就会到来。 哨探说是他乘孤舟从夷陵日夜兼程赶过来的,但任光荣并不全信。 毕竟冒险在长江上夜行船太过玩命儿,不是什么人都能干得出来的。谁知道这哨探有没有夜里找地方歇着,却故意说连夜行船,以免迟误军情的罪责呢? 第235章 云帆塞江,日月龙旗! “你知道吗,现代所存的荆州古城,也即是江陵城,便是明末清初所建。 史书中说是在顺治三年修建,也即是明年。 可实际上,在张献忠毁掉荆州城后,顺军占领就将其重新修建了。清朝的修建肯定也是在此基础上。 想想就要看到明末的荆州古城,还真是让人期待。” 朱媺娖的御船宫阁二楼,她正用手机跟在竹林老宅的郝光明以及大明成都蜀王府承运殿的朱媺姕保持着小组视频通话。 不过为了夫妻俩说话方便,郝光明对小组进行了一些临时设置改动。 现在就是俩人能看到朱媺姕在承运殿那边的视频,并听到声音。 而承运殿那边却看不到朱媺娖这边的画面,听不到这边的声音。 至于竹林老宅的,除非是朱媺娖回去,否则郝光明基本不露面的。 朱媺娖听了郝光明的话,先是摇头一笑,随即就怪道:“什么明末?我们这边不会有明末好吧?只会有女帝中兴。” 听这话,郝光明也笑起来。 他的觉得在他坚持不懈地各种洗脑下,朱媺娖已经完全接受了将要成为女帝的事,甚至对此事保有极大的期待和兴趣。 如今,郝光明敢说,即便是崇祯的三位皇子出现,朱媺娖也未必会退位让“贤”。 当然,为了稳妥起见,待这次去了南直隶,挡住了清军南下的攻势,朱媺娖还是要尽快继位为大明女帝的。 这皇位她一旦坐上去,就更不可能退下来了。 朱媺娖来到床边,用郝光明买给她的军用望远镜在窗口眺望,发现远处已能看到江陵城的身影,不禁感慨起来。 “其实以我携带的兵力,以及诸军的实力,是可以轻易拿下江陵城的。” 郝光明听了道:“江陵城就在这里,又不会跑,等你处理了南直隶那边的事,不要说一座江陵城,拿下整个湖广没问题。” 这件事郝光明之前跟朱媺娖讨论过。 虽然以朱媺娖所率领的大军可轻易拿下江陵城,但拿下来后派什么人驻守、让那些人治理,都是个问题。 不是说不能解决,而是说会因此耽搁不少时间。 最重要的是,两人都担心因此让李自成的命运轨迹出现太大的变动。 在两人的计划中,李自成最好是死在清军手上,要么是如历史上一般,因清军追击而死于九宫山老农手里。 这样,朱媺娖才更容易收降顺军兵马,迅速壮大己方军事实力,尽快将清军赶出关外。 不过李自成真要没像历史上那样死去,朱媺娖也不会觉得多难做。 理论上讲,自李自成从京畿败退,就已经失去了天下人心。 再到他被打得丢失了陕西、荆襄两处经营了两年左右的根据地,内部人心便也散了。 按郝光明所讲,历史上李自成所率领的东路军听闻他在九宫山身亡的消息,就成了一盘散沙。 其中相当一部分人很快就投降了清军,只有一小部分投降了南明,剩余的则四散为匪。 至于后世大名鼎鼎的忠贞营、谢东十三家,基本是以李过、高一功统领的大顺南下西路军为主体。 根据前日成都那边所收到的陕甘军情奏报,吕大器已经与西路顺军达成了合作协议,将其留在了陕西北。 如此,这西路顺军可以说已成了朱媺娖的囊中之物,只需等着瓜熟蒂落就行了。 朱媺娖坐了回来,微笑道:“江陵城我现在是不急着拿,但也不能让清军在几个月后轻易拿去。” 郝光明听了也一笑。 他知道朱媺娖要做什么,因为那事就是他提的。 ··· 在后世,荆州古城距离江边只有九里远。 因为这一段长江水流比较平缓,长江河床也是累年抬高的,江堤也是逐年增高,江面却逐年变窄。 所以在明末这个时代,江陵城距离江边更近,也就数里的距离。 孟长庚修建江陵城也是在原来的基础上,其内外分为三层,依次为水城、砖城、土城。 所谓水城,其实就是指江防大堤。 也即是说,若长江水位上涨,是有可能直接漫延过数里之地,直到江陵城外的。 在后世,这段明朝的江防大堤已经没了作用,被当成了“古城墙”,而在其外面便是长达十余丈的护城河。 这护城河与好几个湖泊相连,水面更是宽阔,因此与江堤一起被称为水城。 砖城以内,才是真正的江陵城池。 其城内东西直径七里多,南北直径则只有两里半,是一座类长方形的城池。 朱媺娖的长江水师有一千多艘船,别分为前中后三大波,如云而来,江陵城这边自然是能轻易地早早发现。 所以,等朱媺娖的御船来到江陵城正对的江面停泊时,顺军已全部退入了江陵城中。 “启禀监国,此前顺军在江边码头曾布置有三千多人,意图据岸而守,阻止我军靠岸停泊,但被前军三首战舰一轮光明式火炮轰击后,就溃退向江陵城了。” 宫阁二楼阳台上,朱媺娖拿着对讲机,里面传来曾英的汇报。 朱媺娖道:“很好,既如此,我军便在此停泊两日,补给物资。 另外,本宫让红娘子写给荆州顺军主将的书信已经送了出去,也需要些时间让顺军主将回复。” “臣明白。” ··· 江陵城外,一座永久性营寨的望楼上,任光荣看着从码头退下来的两三千溃兵,再眺望着江面上如云的船帆,不禁浓眉紧皱。 虽然已经听信使形容过明军水师的庞大,可真瞧见这么多船只,仿佛堵塞了整段江面,任光荣还是得大感震惊。 他旁边的孟长庚也不禁喃喃道:“此前听闻四川乃是一公主监国,击败了张献忠,我还觉得是讹传。 如今看来恐怕是真的了——若非有如此强大的实力,那公主如何能击败张献忠?” 任光荣闻言白了孟长庚一眼。 他觉得这位夫子在军事方面的想法有时很有见地,有时又很可笑,便如此时。 张献忠很厉害吗? 根本就不怎么厉害好不好?不然怎么会被他们顺军从湖广逼入了四川? 况且,四川那位公主监国应该是击败张献忠后,收服了其兵马,实力才会壮大至此的。可在这位孟夫子口中,顺序却全然颠倒了。 就在任光荣腹诽孟长庚忽高忽低的军事水平时,便瞧见一骑手从越过溃兵当先跑入营寨,直趋望楼下。 却是任光荣亲自派到码头,专为探清明军实力的探马掌旗官。 这掌旗利索地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大声道:“启禀将军,明军水师船只确有上千,其中规制战船至少上百艘。 夷陵信使所言的铁船卑职也看到了,只因并未交战,所以没法确定其一定就是铁的。 另外,卑职还看到有艘大铁船上似乎打着日月龙旗,旁边还有一旗帜上书有‘大明监国’的字样。” “什么?!” 听见掌旗的汇报,任光荣、孟长庚都不禁瞳孔猛缩。 任光荣当了好几年的将军,孟长庚则是個读书人,都知道军队的旗帜是不会乱打的。 大明的日月龙旗一般只有朱明皇室正统出行时才会打出来,如说皇帝,又比如说太子或者监国。 “难道···四川那位监国公主竟然就在这明军水师中?!”任光荣惊疑不定地问旁边的孟长庚。 “应该是的。”孟长庚呆呆点头。 第236章 红娘子的离间计? 得知四川那位监国公主真可能就在长江上的明军水师中,任光荣就忍不住冒出个大胆的念头。 “孟防御使,你说我们有没有可能抓住这位公主?”他双眼放光地道,“若能立此大功,我说不定能封侯,便是你也能捞个伯爵当当呀。” 孟长庚听得又是一愣。 随即就表情古怪地道:“任将军,能抓住这位监国公主固然是大功,但人家有上千船只,兵马十万,我们凭什么抓?” 任光荣嘿嘿一笑,“不是有那个么词,叫事在人为嘛。昨日得知明军水师的消息,我就派人向节度使求援了。 这些明军若只是过江陵便罢,若是想攻占我的江陵,我定要让他们碰个头破血流。 带到白节度使率领援军一到,说不定就能杀得明军大溃败。 到那时候,那公主不过是一弱质小娘子,你我如何抓不得?” 孟长庚是个有点呆板的人,不然也不会在大明官场混不下去。 他闻言道:“可是下官刚才看那明军战船一轮炮击,就打败了我们的三千兵马,实力恐怕非凡。 若是他们将那些大炮卸下船来,用以攻城,我们这江陵城怕是也不好守呀。” “你昨天不才说江陵城可当十万、甚至二十万明军吗?”任光荣瞪眼,“感情你昨天都在说好话哄我不成?” “我是听将军将能以一万精兵挡十万兵,才这么说的呀。”孟长庚感觉很无辜,“再说了,谁能想到明军有如此多厉害的大炮呢。” 刚才两人可都看到了。 明军战船隔着近两里远,一轮开花弹打到三千顺军阵地上,直接就将顺军打崩了。 两人虽然对大炮不是很懂,却也知道能打这么远,还能打开花弹的大炮要比寻常的炮厉害。 听了孟长庚的话,任光荣既羞又恼。 没错,昨天他确实也说大话了。 但这周围还有许多将士在呢,你孟长庚能不能别当面说出来? 这么不会做人,活该你以前在大明只能当個小官吏。 心里自认理亏,可任光荣仍嘴硬道:“水师厉害不代表他们上了陆地也厉害。 若他们真敢将那些大炮从船上卸下来攻城,本将轻率精骑冲阵,将大炮都夺过来。 你不是说江陵城还缺守城大炮吗?把这些炮抢来不就有了!” 孟长庚心道:你是将军你有理,大顺没有的都能抢来,大顺的天下也是这么抢来的。 可惜,抢来的终究不是自己的,如今要被东虏给抢去了。 任光荣说完,亲自去整顿溃兵,一连看了好几个中低级将官的人头,才算将这些溃兵镇住。 不过,他看很多溃兵仍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便知道一时不能用了,干脆派他们回去守城。 才处理完,就有一将官来报,明军派来了使者。 任光荣感到奇怪,完全猜不到明军使者来意,但还是选择接见。 使者是一位年轻的明军把总,入寨见了里面的数千顺军,又走过“刀枪道”才见到任光荣,却仍旧神情淡然自若。 然后他便直接掏出一封书信,道:“这是红提督嘱咐交给任光荣将军及孟防御使的书信,希望两位看过后,能给予书信回复,让卑职带回去。” “洪提督?”任光荣先听得一头雾水,随即才想起红娘子、李岩投靠了那位公主的事,不禁诧异道:“该不会是红娘子吧?” 明军把总道:“正是。红将军现为我大明禁卫军提督,官封左都督。” 得知是红娘子的书信,任光荣到有点犯嘀咕了。 但他也没乱想,直接拆开书信看。 他虽算不上读书人,可公文、书信还是能勉强看懂的。 何况红娘子的书信还都是大白话,开口俺,闭口也是俺,很容易让人想她本人说话时的直爽模样。 但让任光荣诧异的事,在这封书信中,红娘子虽然提了几句昔日同为闯王麾下的情谊,却并没有劝降他的意思,也没有威胁什么。 而是提到了他军中一个重要将领——郑四维。 说这个郑四维原本是河南尉氏的地痞,从小就品性恶劣,长大后更是横行乡里,欺压良善。 后来见闯王进入河南后迅速壮大,才投靠闯军。 说他若留着这种人在军中,待将来清军一到,此人多半会投降清军,反戈一击。 因此,红娘子希望任光荣能处置了郑四维,至少也要夺了他的兵权,或者将郑四维交给她来处置也行。 最不济,待将来李自成南下,清军来攻,也不要留郑四维协助孟长庚守荆州。 因为孟长庚根本镇不住郑四维,介时必然会为郑四维所杀,荆州也将被清军轻取。 事就是这么个事,可却看得任光荣惊疑不定,满头雾水。 他怎么都想不通,红娘子怎么专门书信提这么个事? 难道她真的很了解郑四维? 想到这里,任光荣将书信交给了孟长庚。 待孟长庚看完,他便问:“孟防御使怎么看?” 孟长庚也是一脸怪异,紧皱着眉头看了那明军把总几眼,便凑到任光荣耳边道:“任将军,此恐怕是明军的离间计!” “离间计?”任光荣听了不禁大声道,随即反应过来,怒视明军把总,“红娘子想离间本将与麾下将领?!” 年轻的明军把总皱眉,道:“任将军,我并不知晓书信内容。将军若有疑问,问我也是无用。” 任光荣闻言不禁摸了摸鼻子。 他刚才其实只是故作发怒,想要从明军把总口中诈出真相,谁知竟然诈错了人,这就有点尴尬了。 好在他脸皮厚,当即挥手道:“来人,将此人带下去好生看着!” 亲兵应声将明军把总带走。 任光荣这才阴晴不定地道:“红娘子为什么专门书信离间我与郑四维,你该知道,郑四维虽然目前管着三千多兵马,但我要他的命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即便我像这书信上一样,不让郑四维领兵,对我军实力影响也不会太大。 总之,我觉得郑四维不值得红娘子专门用离间计对付——要是用这计谋离间孟防御使你倒还差不多。” 孟长庚听了不禁羞愧道:“任将军思虑的是,是下官想左了。” “那红娘子写这封书信是什么意思呢?总不会真的只是好心提醒我吧?”任光荣摸着下巴上的胡须,自言自语道。 不待孟长庚接话,他便招手道:“来人,去叫郑将军过来!” 很巧,郑四维如今就在这军寨中,很开就被亲兵带了过来。 他对孟长庚视而不见,只对任光荣行了个礼,问:“将军唤末将来有何事?” 任光荣问:“伱认识红娘子吗?” 郑四维听了心中微动。 红娘子、李岩投靠大明公主的事他也是知道的,她和红娘子一样都是河南人,这任光荣该不会怀疑他了吧。 于是立即道:“红娘子当年在河南义军中大名鼎鼎,末将自然是认识的。不过并没有见过多少次,也没什么交情。” 任光荣听了却浓眉紧皱,质问:“你真不认识?可红娘子怎么很了解你呢?” “红娘子了解我?”郑四维愕然,然后赶紧解释,“将军,末将跟红娘子真没交情啊,至于她如何了解末将的,末将也不清楚,兴许她麾下有人了解末将?” 任光荣见郑四维如此紧张,便摆手宽慰道:“没怀疑你,只是想从你这里多了解些红娘子而已。 你可能不知道,如今红娘子已成为什么大明禁卫军提督,就在江面的明军水师中呢。 兵书上不是有那么句话,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你若是能提供一些红娘子的详细情况,我们接下来的仗也更好打些。” 郑四维听了这话,眼神有点飘忽,但最终却坚持道:“末将真不了解红娘子。不过,此战若与明军开打,末将愿为先锋!” 郑四维也见识过明军火炮的厉害,并不想当先锋。 但他必须这么说——他认为只有这么表态,才能表明他没有勾通明军的嫌疑。 第237章 将军玩火 任光荣并没有答应郑四维做先锋的请求,而是宽慰两句,让他下去了。 待郑四维离开后,任光荣便问:“孟防御使以为郑四维所说是真是假?” 孟长庚沉吟着道:“下官以为,那红娘子行使的或许是一种另类反间计。” “另类反间计?” 孟长庚道:“或许郑将军和红娘子不仅认识,而且交情还不错。 红娘子写这封书信过来,便是想激任将军反其道而行之,对郑将军委以重任。 若郑将军真的和红娘子交情好,就可以利用此机会,助明军夺取江陵城。 任将军应该知道,很多坚城都是因有敌人内应才被攻破的。” 任光荣倒没想到这事能有如此多的弯弯绕绕,听完不禁嘶的吸了口凉气。 想了想,任光荣道:“照你这么说,我还真就得照着红娘子书信所言的来,卸了郑四维的兵权?” 孟长庚点头,“不错。毕竟此事都是我们猜测,总不能为了莫须有的罪名杀了郑将军吧?” 任光荣笑道:“老子又不是秦桧,怎么会以莫须有的罪名杀人?” 孟长庚咳嗽声,道:“任将军,以莫须有的罪名杀了岳飞的是宋高宗赵构。” “我更不可能是赵构,”任光荣笑了说了半句话,忽然怀疑地看向孟长庚,道:“孟防御使,该不会真正想暗通明军的是你吧? 红娘子写书信过来,你就故意配合离间我与郑将军,然后趁机获取兵权,在与明军里应外合夺取江陵,对不对?!” 说到最后,任光荣声色俱厉,一只手摸到腰刀上目露杀机。 孟长庚吓得扑通一声坐在地上,顾不得起来就连忙解释,“将军切不可做此想呀,孟某对大顺绝对忠心不二···再说了,先前便是我提醒将军红娘子用的离间计,是将军不信呀!” 任光荣听见这话,脸色忽地一变,笑着孟长庚起来,道:“孟防御使别怕,本将只是吓唬你一下而已。 不过本将算是看清楚了,不论是你,还是郑四维,都和明军没什么关系。 毕竟明军从四川而来,而你们之前都没去过四川。 红娘子以一封书信就令我们相互猜忌,险些内部生乱,当真是好算计。 来人,将那明军把总拉到明军能看得到的地方去砍了! 再在其尸首上留一封书信,就说我们大顺的事不需要大明来管!” 说完,任光荣就亲自提笔写信。 孟长庚愣了愣,突然硬着头皮劝道:“任将军不可杀那送信的把总呀!” “为什么?” 孟长庚焦急的解释道:“其一,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若将军今日杀了明军使者,以后再想派使者去与大明沟通,谁人敢去? 其二,此前下官与将军所说离间计、反间计皆属猜测。倘若红娘子真的只是好心提示,如此岂不是激怒于她,恐会让她派遣大军来攻城呀!” “哈哈哈,”任光荣听了孟长庚的话大笑,“孟防御使第二条说的没错,本将就是要激怒红娘子,让她派兵来打江陵城。 若不如此,如何能拖住明军等白节度使赶来? 不过嘛,你说的第一条倒也有些道理。这样,派人将那明军把总抽个二十鞭子,再把这封书信给他带回去。” “得令!” 待亲兵拿了令旗、书信离开大帐,不一会儿外面就响起了明军把总被抽鞭子的声音。 不过这明军把总倒是硬气,居然硬是一声没吭。 不是亲自出去看了眼,任光荣都还以为亲兵在抽木头做戏呢。 等看着亲兵将那被抽得脸上都有伤痕的明军把总扔到了军寨外面,任光荣不禁笑道:“我就不信红娘子和那监国公主知道此事后能不生气——就算他们不要面子,军心总要顾忌吧? 受此侮辱若不报复回来,怎么令军中将士信服?哈哈哈···” 说到最后,任光荣不禁为他的“阳谋”感到得意,哈哈大笑起来。 孟长庚则摇头暗叹:将军,你这是在玩火呀。 ··· “什么?”朱媺娖听到对讲机中红娘子的话后既诧异又愤怒,“这任光荣莫非脑子有病?我们好心提醒,他不当回事就算了,还鞭打我们派去送信的使者?” “监国,这事绝不能轻了。便是俺们不要脸面,也需要顾忌军心士气。 如果就这么算了,将士们必然会失望,甚至减少对俺们的信任。” 对讲机中传来红娘子的话声,显然也颇为愤怒。 随即曾英的声音也传出来,只听他道:“红提督说得对,我们确实需要对此事有所回应。 送信使者回来时,码头的将士们都看到了,如今以有不少将士愤怒请战,请监国允许我军攻打江陵,给顺军些颜色看看。” 朱媺娖知道杨展、刘文秀也在这个对讲频道中,便问:“杨将军、刘将军对此事怎么看?” 杨展出声道:“江陵城必须要打,若监国担心影响大计,我们可以打疼那任光荣,逼他负荆请罪就行,倒不用占领江陵。” 刘文秀道:“臣倒是觉得那任光荣恐怕是故意鞭打信使,好激怒我们。其所图,恐怕是我们这支水师。” 朱媺娖听了柳眉微蹙,问:“此话怎讲?” 刘文秀道:“臣用望远镜看了江陵城,确实已被修建好了,比以前还要高大些许。 那仍光荣可能是想以江陵城拖住我军,等白旺率兵赶来,如此便有机会击溃我军。” 杨展听了冷笑:“就凭顺军那些人也想打赢我们?简直笑话。” 刘文秀无奈笑道:“杨总兵知晓我军实力,但任光荣并不清楚。 他若是认为我们是以前的官军,见我军有这么多战船,又知道监国在,想要图谋并不稀奇。” “当真是利令智昏。”曾英评价道。 “此事本宫想想,稍后再告诉你们决定。” 朱媺娖留了这么句话,便关了对讲机。 随即问:“相公怎么看?” 这话自然是问郝光明的。 之前对将通话时,她一直都是和郝光明保持着手机视频通话的。 郝光明道:“刘文秀的猜测确实有可能,毕竟正常来讲那任光荣没必要故意鞭打信使侮辱你们。 不过就算这事是计谋,那也是阳谋。 如红娘子、曾英所讲,为了军心士气,江陵城必须打!” “那打到什么程度呢?”朱媺娖蹙着眉,“这一打肯定会暴露我们的实力,将来若李自成知道了又会如何想?” 郝光明道:“其实我们之前太过小心了,总想着不影响李自成的命运轨迹,避免他不会像历史上那样于五月份死在湖北通城九宫山。 可事实上,我们这么大的水师顺江而下,不可能不对李自成造成影响。 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对李自成的影响更是不可避免。 既如此,便多暴露些实力,彻底吓住李自成,让他不敢渡江南下!” 第238章 炮轰江陵! 怎么说,那明军把总也是朱媺娖的兵,朱媺娖则是他老婆。

老婆的面子落了,郝光明心中自然也是有气的。

不过,他这番话倒不是气话,而是有实际的考量。

顿了顿,郝光明接着道:“之前我们尽量不影响李自成的命运轨迹,主要是为了将来更好的接收顺军兵马。

不过,此番你去南直隶,如果能够顺利掌控、整编江北四镇,甚至是解决掉左良玉,还会愁没有兵马吗?

至于说对付清军,有你率领的两镇禁卫军、两镇边防军应该就足够了。

另外,根据我们这边一些历史爱好者看法,荆襄或者说湖北算是李自成的第二根据地,民众基础不错。

如果历史上他没有抛弃荆襄逃跑,而是在这里据守而战,即便不能打败清军,也绝不会像历史上那样迅速败亡。

所以,吓住李自成,熄灭他下江南的想法,让他呆在荆襄牵制住追击他的西路清军,对我们抗清同样是有帮助的。”

朱媺娖胸中自然也是憋着一口气要出,只不过她作为君主,需要顾及大局,才没有因为一时之气就当场做决定。

此时听了郝光明的一番分析,她却是终于有了决定,当即道:“那我们就打江陵?”

“打!”

···

顺军军寨。

驻守此处的数千顺军正陆续出营回往江陵城。

孟长庚已经先行回到城内镇守。

任光荣则留后压阵。

眼见最后一都兵马也撤出军寨,一哨骑奔了过来。

“报!明军在码头登陆兵马已有三四万,且有两万多兵马正向江陵城而来!”

任光荣看了大笑道:“哈哈哈,明军果然要来攻江陵城,看来本将的计谋奏效了!”

周围将士原本看明军要来打江陵,有些紧张,此时见任光荣开心大笑,顿时心中都安稳下来。

于是很多人也都觉得,凭借江陵坚城,挡住几万明军完全没问题。

任光荣笑过后又问:“可看清了先来的明军打得是什么将旗?”

哨骑犹豫了下,道:“卑职并未看到什么将旗,只有两杆奇怪的大旗。”

“什么大旗?”

哨骑道:“其中一杆上书‘大明边防军第二镇’,另一杆大旗上则书‘大明边防军第三镇’。”

“大明边防军第二镇、第三镇?”任光荣听得满头雾水,“这都什么鬼?”

哨骑瑟瑟发抖,不敢多言。

“那前头过来的有两万多人你总没看错吧?”任光荣回过神来又问。

“这个没有,确实只有两万多人。”

任光荣听了冷笑,“两万多人就敢来打我的江陵城?真是搞笑。

走,我们也回城——稍后打起来,定要叫这些明军在城下哭爹喊娘!”

任光荣本以为明军很快就会赶到江陵城下,毕竟兵贵神速,而江陵城离江边只有七八里地。

谁知等他回到江陵城过小半个时辰,将城防都巡视了一遍,明军才姗姗来迟,在护城河两里外摆开兵马。

在南城门楼上眺望了一番,任光荣倒也知道明军为何来得这么迟了。

摆放在两里之外的东、西、中三个坡地上。

因为隔得远,任光荣也看不清具体有多少门大炮,只是见大炮阵地上人不少,想来一个阵地上怕是有一二十门。

看了一会儿,任光荣就对左右笑道:“明军火炮倒是不少,但那又怎样?本将军就不信了,他们能仅凭大炮攻破江陵坚城。”

有个善逢迎的将官立即识趣地接话道:“将军英明,明军此番攻城定铩羽而归!”

任光荣听了奇怪地问:“这‘杀鱼而归’是个什么说法?难道是说他们会掉进护城河里成为鱼虾?”

拍马屁的将官没想到任光荣竟然不懂他的用词,一是尴尬,于是绞尽脑汁地解释道:“意思是说,他们必然会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任光荣听了大笑,“哈哈哈,这话我爱听。”

还没等任光荣笑完,便听见一声炮响,一发铁弹便划着弧线砸在了城墙垛上。

顿时碎了好几块砖石,碎石溅射,旁边的一名小卒正好被打中额头,当场脑壳破碎而死。

还有另外两个小卒也被伤到,疼得惨叫不已。

见此,任光荣笑不出来了

再眺望了下明军三个大炮阵地,他心头忽感一阵恶寒,忙叫道:“别都杵在城墙上,保留少数观察哨,其余人都给老子躲好!”

任光荣的话才说完,明军阵地上就响起了一连串的炮响。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声音中,竟然有上百枚铁弹轰向了江陵南城墙!

顿时,新修的江陵城头砖石具碎。

其中有好几枚铁弹更是打到了城门楼上,顿时两层的城门楼就被打出了好几个大窟窿。

任光荣站在二楼上,一时有点失神。

刚才有个铁弹就擦着他肩膀过去了,差点他头就没了!

两个亲兵后知后觉的将他扑倒,才让他回过神来。

这时其中一个亲兵劝道:“将军,明军大炮凶猛,城墙上实在危险,您还是先下去吧?”

对亲兵而言,保护将军是他们的第一责任,这么劝没毛病。

但对于任光荣而言,事情就不一样了。

他一下掀开两名亲兵,站起来骂道:“放你娘的狗屁!老子是荆州主将,怎么可能被明军一轮炮轰就吓得下了城墙?!”

说完,任光荣就继续向城外看去。

只见一队队明军已抬着飞桥出阵向江陵城奔来。

明军的战术很简单,就是以大炮轰击城头,压制顺军,给明军步卒创造过护城河的机会。

不过让任光荣略感疑惑的是,这充当先锋的明军虽然抬了不少长长的飞桥,后方却并没有抬出攻城云梯。

‘难不成这些冲当先锋的明军准备多跑两趟?又或者是明军将领调度失误?’

还没等任光荣想明白,第二轮炮响又开始了,前后相差竟然不过三四十息。

这让任光荣又吃了一惊——他没想到明军大炮打法竟然这么快!

按这个打法速度,以及明军上百门大炮的数量,三个阵地轮番打发,岂不是他们都无法在城墙上露头?

然而,事实比任光荣想的还要严重、残酷。

这一轮足有十好几发铁弹打中城门楼,直接让新建好没多久的城门楼摇摇欲坠。

他身边的亲兵更是为了保护他死伤十好几个。

一名亲兵队长哭着道:“将军,求求您了,快些下去吧!”

任光荣没搭理这亲兵队长,而是看向城门楼东西两边的城墙。

放眼望去,似乎到处都是因死伤而哭嚎的士卒。更有一些士卒恐惧地要下城墙,直接跟督战队打了起来。

虽然溃逃的士卒只是一小部分,很快就被督战队当场斩杀,可却让任光荣明白,在明军炮击下,这城墙上是真没法呆了。

“娘的!我就不信等你们的兵蹬城时,你他娘的还敢打炮!”吐了口唾沫,这么说了句,任光荣便大声道:“传我将令,各部只留一队人在城墙上,其他的都先下去!等明军蹬城时,我们再上来!”

“得令!”

几个亲兵领了命令,立即高兴地向东、西两边城墙飞跑,大声传令。

剩余亲兵则再次劝道:“将军,快下去吧,不然明军第三轮炮击就来了。”

任光荣并非不怕死。

此时军令已下,他也算是有了台阶,当即跟着亲兵匆匆下城墙。

还没等他走下楼梯,就又听见震天的炮轰声,弄得他脚底一滑,险些没从楼上滚下去。

第239章 启禀监国,江陵已破! 堂堂将军,居然被敌方大炮吓得险些滚下楼梯,任光荣本觉得很丢脸。 可下了城墙,瞧见不远处的孟长庚,他顿觉心里平衡许多。 只见众目睽睽之下,孟长庚正看着江陵城连声哭喊。 “江陵城,我新修的江陵城啊···” 见孟长庚居然还在心疼江陵城,任光荣是好气又好笑,正待安慰孟长庚两句,便听见了第三轮炮响。 接着城墙上轰隆一声,却是两层的城门楼终究不堪炮击,垮塌了下来。 任光荣一阵后怕。 幸亏他下来了,不然恐怕这轮炮击下不死也会被埋在城门楼废墟中,那样将士们多半会慌乱无措,江陵城也就守不住了。 “明军过护城河了!” 炮击过后,城头有将士高声大喊。 任光荣听了又吐口唾沫,叫道:“他娘的,让他们过河,让他们蹬城!” 亲兵匆匆去传令。 大约是见城头没了顺军踪影,又或者是炮身需要冷却,几十息后明军大炮并没有再打发第四轮。 任光荣正感觉奇怪呢,就听见城头将士的高声大喊。 “明军把大炮推前面来了!” 把大炮推前面来了? 这是什么操作? 任光荣听得迷惑。 在他看来,明军的大炮似乎门门都有传闻中红夷大炮的威力,可以打两里多远。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必要再往前推呢?总不能想着打城里面吧? 嘶~还真有可能如此! 因为如今城墙下聚集的众多将士,附近还有军营营房,以及瓮城、箭塔等城内防御设施。 如果明军先用大炮轰垮了这些防御设施,后面进城就好打多了,甚至突然炮击之下,还有可能杀伤他们不少将士。 另外,明军可是有开花弹的,炮击说不定还能引起城内大火。 这么一想,任光荣立即下令疏散南城墙附近聚集的将士以及小部分民居中的百姓。 这些百姓可都是顺军家属,要是有所死伤,比顺军伤亡更打击他们的士气。 疏散才进行没多久,任光荣便又听见城头有将士大喊。 “将军不好了,明军似乎要炮轰城门!” “什么?!” 任光荣听了先一愣,随即便大惊失色,忙大叫道:“快!快派人去用一切能用的东西堵死城门!” 此前,任光荣带着兵马匆匆回到城内,又想着过段时间能配合白旺击溃久攻江陵城不下的明军,便没有让人堵死城门。 毕竟江陵城的新城门在他看来很坚固,又有上面的城门楼居高临下的打击试图撞开城门的敌人,即便不堵死也没被攻破的可能。 可在体验过明军的三轮炮击后,任光荣却是没这种信心了。 他觉得,以明军大炮展现出的威力,真要对着城门连轰个十几轮,那看似坚固的城门绝对顶不住。 好在如今还有机会补救。 堵死了城门,明军照样得老老实实跟他玩儿蹬城战,到时候真刀真枪地干,他任光荣一定要教明军做人··· 轰!! 一声远比之前大,真正震天彻地的炮响打断了任光荣的思绪。 这巨大炮响的下一秒他便感觉地面似乎都震了震,接着城门处便传来轰的巨响。 任光荣扶住旁边的亲兵站稳了,才恍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明军换大炮了! 换成了能平射的、威力更大的大炮! 为什么明军先头过护城河的部队不带攻城的云梯?为什么明军大炮要前驱? 任光荣都明白了。 原来明军一开始就没准备蹬城作战,而是想通过大炮大破城门,再以大炮压制城头,直接从城门攻进来! “快!快派人去堵城门!再让将士们到瓮城准备迎敌!” 回过神来,任光荣立即发号施令。 然后带着一大队亲兵亲自往瓮城奔去。 这么会儿功夫,明军大炮再次响起来。 这次却是上百门炮以及那门攻打城门的大炮一起打发,炮响声当真震天动地,打得江陵城都在摇晃。 不少炮弹从天而降,落到瓮城上轰然炸开! 先上到瓮城城墙上的一些顺军将士顿时被炸得死伤一片。 ‘果然,明军果然用大炮轰打城内了!’ 虽然料中明军的动作,可任光荣神色却一片惨白。 因为这时候他忽然产生一种可怕的预感——江陵城怕是守不住了! 任光荣人还在继续往瓮城上走,左右亲兵拉他都拉不住。 “将军,瓮城上也危险,快下去吧。” 任光荣充耳不闻,或者说他只听见了瓮城墙上将士们的惨嚎声。 他想去看看将士们究竟伤亡怎样了。 他才来到瓮城墙上,尚未来得及细看,便听见城外炮响声再起。 接着城门处便传来一声截然不同的怪响。 再接着,城门洞内便响起了一片惨叫声。 他放眼望去,便将不少将士哭爹喊娘地从里面往城内跑。 更多将士则在大喊—— “城破了!” 一时间,顺军军心堕丧无余。 天空中又落下来不少炮弹,其中一发就在任光荣不远处爆炸。 其实这炮弹本伤不到任光荣,但左右亲兵却害怕他被伤到,直接扑过来,却不想扑得任光荣撞在城墙上,当场昏迷过去。 昏迷前,任光荣最后一个念头是—— ‘他娘的,老子就没打过这么窝囊的仗!’ ··· 城外。 明军军阵中。 曾英、杨展站立在一座土坡上,各自拿着一个望远镜看着城门处。 只见城门被光明式40大炮三炮打破,已经渡过护城河的边防军将士们则抬着七八尊轻便的虎蹲炮放在城门口,向着里面又打发了一轮小炮,然后便喊杀着冲了进去。 哪怕战斗是由两人指挥的,瞧见麾下将士这么轻易地就攻入了觉得称得上高大坚城的江陵,两人也不禁一阵失神。 “江陵城就这么被我们攻破了?”杨展满脸不可置信地喃喃道。 “确实是攻破了。”曾英愣愣点头。 随即回过神来,当即就大声道:“传本将军令:东西炮营阵地继续压制城墙,勿使顺军蹬城还击。 边防军第二镇第二营,边防军第三镇第一营、第二营,全部出击,拿下江陵!” “是!” 传令兵领命而去,曾英这才从另一亲兵怀抱的盒子中拿出对讲机,调出其中一个频道,压着激动地心情,道:“启禀监国!江陵已破!” 第240章 俘虏与缴获 朱媺娖听了曾英从江陵城外汇报的情况后,倒是没有太过惊讶。 因为以曲射炮压制城头顺军,以40毫米的大口径平射轰击城门,本就是郝光明的提议,目的便是以大炮攻破江陵城。 对于头一次大规模使用近代火炮攻城的曾英、杨展等人来讲,如此结果或许会感很惊讶。 但对此早有预估的郝光明、朱媺娖来讲,只是达到了预估效果而已。 不过,待结束了和曾英的对话,朱媺娖还是忍不住笑着道:“那任光荣恐怕怎么都没想到,他都没机会跟我军接触,江陵城便被攻破了。” 郝光明则笑着道:“以炮群攻城,你们明末的将领刚开始肯定没什么防备,但日后战法传开,各方肯定都会有所防备。 战争中人学习和进步都是很快的,也许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能想出应对办法。” 其实应对大炮攻城的办法在后世都是现成的,那便是在城外设置壕沟阵地。 但朱媺娖肯定不会告诉她的对手们。 “江陵城都是轻易攻下来了,但后面怎么处理,我还是没个主意。”高兴之余,朱媺娖又有点发愁。 之前她倒是觉得麾下算是兵多将广,可如今用起人来却又觉得捉襟见肘了。 郝光明道:“孤城不守。我的建议是,整编从江陵城收降的顺军,然后随船带走。 江陵城暂时留给李自成好了。待将来时机合适,你自然能够再次收复。” 至于多带一部分整编的顺军船只是否足够,郝光明并没有提。 事实上,朱媺娖的长江水师虽然有一千多艘船,但其中各类战船加起来不过三百多艘而已。 而可安装大炮的200料以上座战船、巡战船更是只有几十艘。 剩余的都是用于运输的民船。 毕竟打仗打得就是后勤。 朱媺娖这支军队中的燧发枪、火炮又特别依赖四川生产的弹药,所以水师中大部分民船都是用作后勤运输的。 这江陵的江边水寨也有顺军充作水师三百多艘大小民船,待离开江陵时朱媺娖肯定是要一起带走的,不愁没船载人。 其实如果江南岸有可靠的明军及官府势力,朱媺娖也可以招来,令其据守江陵。 虽然江陵被她轻易攻下了,但不代表江陵城不够高大、坚固。 李自成就不说了,即便是清军,大炮也是没朱媺娖这么多的,所依赖的不过是从明朝这边各种途径获取的红夷大炮。 若朱媺娖留一营兵马,再留二三十门光明式火炮,顺军、清军想攻破江陵城都很难。 可惜荆州府的江南岸基本也属于顺军地盘,大明的势力虽有,却都比较弱小,也没有可靠又得力的文臣武将可用。 朱媺娖如果留人守江陵,那就是让留守者困守孤城。 她虽然可以改变这个局面,但需要花费的恐怕不止十天半月,绝对会影响她去南直隶的计划。 朱媺娖稍稍一想,便明白了这些道理,于是点头,“看来只能如此了。” ··· 任光荣醒来时,发现他已经悲催地成为了明军俘虏。 更可气的是,看押他的正是此前让他下令鞭打的明军年轻把总。 很显然,明军如此做法,就是故意报复他,羞辱他。 “兀那小子,想要报鞭笞之仇尽管来,老子要皱一下眉头就不姓任!” 明军把总听了这话冷冷一笑,道:“你以为我不想抽你?要不是有军规约束,我早就抽醒你了。 另外听好了,我是禁卫军第一镇的亲兵把总,叫全志旋,而不是什么兀那小子。” “呸!”任光荣吐了口唾沫,“狗官军,有本事放开老子,跟老子堂堂正正打一场,你他娘的···” 听任光荣开口成脏,全志旋眉头一皱,找了块破布将任光荣嘴堵了起来。 拍了拍手,他才道:“任光荣,我虽不能抽你鞭子报复,但却可以告诉你如今江陵城的情况。 江陵城已经被我军拿下了,你麾下除了一个叫郑四维的裨将带着三千兵马早早地从北门逃了,其他人基本都投降成了我军的俘虏。 包括你、孟长庚,都是如此。想知道你们会有什么下场吗?” 说到最后,全志旋见任光荣脸色变得很难看,眼中充满怒火,便觉之前被鞭笞的恶气出了不少。 他还待再说什么,外面便走进来一名亲兵千总,道:“你气也该出了吧?督军(提督)要见这个人,我可送走了。” 全志旋道:“多谢上官体谅,卑职的气都出了。” 千总笑道:“不用谢我,这都是督军的安排。” 随即,任光荣便被千总和几个亲兵带去码头的另一座营帐内,见到了红娘子。 “俺只问伱一句话,你愿不愿意降?”说完,才意识到任光荣嘴巴还被堵着呢,于是道:“拿掉他嘴上的抹布。” 嘴巴被解放,任光荣立即瞪着红娘子道:“不用劝了,老子绝不会投降!” 红娘子倒也不生气,而是笑道:“既然这样,俺就只能安排你当俘虏做苦力了。 对了,得告诉你一件事,你家里人也都成了俘虏,并且不会跟你安排在一条船上。 所以,除非你想抛妻弃子,否则最后老老实实地干活,别想着逃跑。” 得知老婆孩子都被抓了,任光荣心里立马后悔,想要改口。 可想到弟弟还在李自成的中军做果毅将军,他终究是忍住了。 被带走时,他却忍不住道:“红娘子,你若还念着昔日同在闯王麾下的情分,就别为难我家里人!” 任光荣这话可以说的没情商之极了。 如果是正常情况,听到的将领为了避嫌,说不定会直接杀了任光荣。 但红娘子却并不怕因此被朱媺娖怀疑,于是道:“放心好了,俺红娘子从不欺负妇孺。” 此时已经天黑,待任光荣被带走后,红娘子便以对讲机向留在御船上的朱媺娖汇报情况。 知道任光荣不愿意投降,朱媺娖倒也没失望,毕竟任光荣也不是什么很有名的顺军将领。 不仅是任光荣,就连孟长庚也不愿投降。 这两個人朱媺娖是不可能放掉的,于是全都编入俘虏营,留在水师船只上干杂活儿。 说是俘虏营,其实目前也就十来个不愿意投降的顺军文官、武将而已,并且其中官职最大的就是任光荣、孟长庚。 江陵城的守军原有一万多人。 除去在码头及守城战中死伤的,被郑四维带着逃跑的三千多人,以及城破后战死或失踪的,最终被明军俘虏的多达八千人! 次日,曾英、杨展便按照朱媺娖的命令,对这八千俘虏进行筛选。 因为两人都有在成都筛选、整编大西军降卒的经验,仅半天时间就筛选出五千人,编作两个不完整的营。 至于在江陵城的缴获,也都统计出来了。 金银并没有多少,统共也就两三万两的样子。 其余兵器、盔甲等物资无法计算。 倒是粮食囤了不少,足有十三万石。 不过朱媺娖、郝光明对此都不惊讶,毕竟荆州已属于湖广平原,湖广在明清之际又有粮仓的称呼。 也就是这几年湖广同样有天灾,又饱经战乱,再加上荆州府产的粮食肯定不会都屯在江陵,否则他们此番在江陵城缴获的粮食只会更多。 不过,这么多粮食朱媺娖是没法儿都带走的,怎么处理便需要考虑了。 晚上跟郝光明讨论一番后,朱媺娖便决定按照郝光明的提议去做。 第241章 李自成来了!【感谢“仗剑书流年”万赏】 朱媺娖大军来到江陵的第三日,所缴获的城中屯粮被分作三份处理。 五万石作为缴获随船带走,四万石分给两岸的百姓,剩余四万石则留在江陵城。 有三千余投降后因各种原因没被整编的顺军被留了下来,并受一靠谱顺军将官统领。 这样一来,勉强可以保证江陵城不会在他们走后失去秩序,可以等到顺军援兵到来。 因为朱媺娖、郝光明都很清楚,对百姓来讲,即便是糟糕的秩序,也比无序混乱的环境要强。 用一天的时间做完上述处置,第四日长江水师才离开江陵,继续顺江向东而去··· 却说郑四维在明军攻入江陵之际,便借着守北城门之便,聚集了本部两千兵马及一千多败军,共计三千多人,出北城门直往荆州府与承天府交界的荆门所逃去,准备在此观望待援。 要说郑四维为何会做此选择,便不得不说一下顺军在荆襄的情况。 这个时空荆襄情况和后世基本相同,顺军在张献忠入川后主要占据了襄阳、承天、德安、荆州四府之地。 因为张献忠离开,左良玉部及地方心向明朝的官绅所素质的民勇、官军余部等便趁机西进,收复失地。 可以说,自崇祯十五年顺军主力北上之后,顺军便一直在麻城、黄陂、孝感、汉川、沔阳、监利这一条线上与明朝势力争斗。 到了今年,顺军主力基本都在荆襄东边。 主要三个点便是德安府的安陆(顺改其名为安乐)、景陵(天门)、江陵。 其中安陆由节度使白旺亲率大军驻守,主要与目前驻扎在武昌的左良玉本部对峙、交战。 景陵则由威武将军马世泰驻守,主要防御沔阳、汉川一带的明军。 至于率军驻守江陵的果毅将军任光荣,则主要防备突进到潜江的左良玉部马进忠、王允成,以及下游的石首、监利一带的湖广明军。 而在最南边,则由威武将军王文耀驻守岳州府的澧州,主要负责防备湖南的明军。 也即是说,从东北的黄州府麻城,到西南的岳州府澧州,这一条跨越五府之地的斜线,便是这一两年顺军与明军在湖广的战线。 白旺驻扎的安陆距离江陵太远,等其收到之前任光荣快马传去的消息,并率军赶来,起码也得十天之后了。 因此,任光荣同时还向景陵、钟祥、荆门方向派去了快马。 这三个地方的援军要来将领,都将经过江陵北边的荆门所。 结果郑四维等了几日,却等来了李自成亲自率领的三千精骑。 只见李自成满面风霜,神色憔悴。 在荆门所遇到郑四维部他明显很意外,随即便意识到什么,黑着脸问:“江陵失守了?” 郑四维感觉到李自成的怒气及杀意,吓得立即跪地请罪,却说着辩解的话。 “陛下恕罪,并非末将等守城不用命,实在是明军大炮太过厉害。 当时明军用一百多门类似红夷大炮的新火炮不断轰击南城墙,直打得我军不敢蹬城,后来又以一门大炮直接轰破了南城门。 随即更是以虎蹲炮轰击城门洞内的我军,打得我军死伤无数,任将军也当场阵亡,江陵城才失守的呀。” 这些事自然不是郑四维亲眼见到的,而是他收拢的败军中有从南城墙那边逃过来的,被他问明了南城墙失守过程。 只是,郑四维说这些话时却没注意到,李自成的脸越来越黑,直如锅底。 等郑四维说完,李自成便不禁一马鞭抽在地上,恨恨道:“又是大炮!难不成我大顺便要亡于大炮之下?!” 以李自成的身份原本是不该当众说出如此丧气之话的。 但他实在忍不住。 潼关失守便是因为清军运来了红夷大炮,如今江陵失守,又是因为那个大明监国妖女有大炮。 什么时候战争竟然全靠大炮决胜负了? 心中如此想的时候,李自成也隐隐后悔。 过去两三年他与明军作战多次大胜,也是缴获了不少火铳、大炮的。 可惜大炮因为太过笨重,与顺军习惯的运动作战方式太相冲,因此在军中还不如火铳受重视。 一般而言,顺军攻城若是附近又大炮便用,没有的话便以老法子,或是以人多势众掘挖城墙,或是以内应开城。 还有摸索张献忠的放杖法以炸毁城墙,可惜一直都没取得成功。 去年攻破京城时,当真是缴获了不少大炮,其中便是红夷大炮也有不少门。 可惜再从京畿之地撤退时,这些大炮都被丢给了清军。 ‘早知如此,当初再不济也该炸毁那些红夷大炮!’ 心中又暗恨一声后,李自成便用发黄的独眼看着郑四维,声音阴冷地问:“任光荣战死了,你怎么还活着?” 郑四维听得一愣,随即赶紧道:“陛下,末将当时驻守北城墙,是见明军实在难以对付,才收拢溃兵逃出来,以保留兵马的呀!” 对于流寇起家的顺军来讲,打不过就撤,并不是什么丑事,从来既没有因失地被问罪的说法。 也是因此,郑四维才敢在此等待援军。 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李自成竟然一副要杀他的样子。 李自成看着郑四维,一时没说话。 一时周围气氛无比压抑。 这时一名将官凑到李自成耳边说了句什么,李自成看郑四维的目光便更冷了。 “你与李岩、红娘子有交情?” 一听这问话,郑四维顿时心直往下沉。 他不就是和李岩、红娘子同乡吗?怎么任光荣、李自成都怀疑他通明呢? 他慌忙解释道:“陛下,末将与李岩、红娘子只是见过几面、认识而已,绝无别的瓜葛呀!” 郑四维越解释,李自成反而越不信。 自去年山海关大败,撤出京城以来,李自成不仅接连遭遇各种败仗,麾下将领也不断叛变。 其中以原明军降将、降臣为主,却也不乏一些意志不坚定的农民军将领。 而在李自成看来,这个郑四维显然就是個意志不坚定的。 最重要的是,方才郑四维麾下溃兵有原属于孟长庚亲随的说了,红娘子曾给任光荣写信提到过郑四维。 虽然那亲随只是听孟长庚提了一嘴,并不知红娘子书信中具体提了郑四维什么事,却是让李自成对郑四维彻底失去了信任。 于是,他用独眼盯着郑四维,声音阴沉地问:“你怎么证明没勾结李岩、红娘子?” 怎么证明? 郑四维听见这话人无语极了。 这种事怎么证明呀?不应该没证据就不能说明他勾结李岩、红娘子吗? 见郑四维焦急无措,李自成便冷哼一声,道:“来人,把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拉出去砍了!” 李自成身边的侍卫闻言立即将郑四维拿下,往外面拖去。 到了此时,郑四维哪里还不知李自成已打定主意要杀他,于是破口大骂道:“李自成,你不分青红皂白,乱杀忠良,必不得好死!俺入你娘—” 郑四维的声音戛然而止,显然已被砍了头。 但负责砍头的侍卫胡三刀却是立即进来,一脸紧张地请罪,“请陛下降罪,卑职实在没想到,这郑四维竟然如此,如此···” 他是没想到,郑四维最后竟然那么直接的骂李自成,因此怕李自成怪他砍头砍晚了。 作为侍卫,他可是很清楚,这几个月李自成脾气有多么暴躁的,甚至明显变得嗜杀起来。 这不,现在李自成就摸到了刀柄。 但其开口却道:“无妨,一个死人,让他骂额两句又能如何?你起来吧。” 第242章 李自成怕了 杀了郑四维,李自成又逐一招来荆州军中其他了解明军破就江陵之战情况的人细细询问。 问完后,他不禁用独眼望着南边,眉头深锁。 作为流寇征战天下多年,李自成和其他明末流寇首领一样,习惯了亲自率领少数精锐探查前路。 因为只有亲自了解了某些地方的情况,他作为首领才能决定下一步如何走。 虽然曾有很多流寇首领因为这个习惯遭遇埋伏,被官军或杀或俘,但李自成等流寇首领依旧不改此作风。 不是他们不知道亲自率军前突的危险,而是形势逼得他们必须这么做,才能让队伍在形势复杂多变的明末环境中迅速做出应对,吊着追击他们的官军走。 如今已到二月下旬。 从陕西撤退的东路顺军后部才由南阳进入襄阳,李自成却已经率领着中营护卫精骑一路南下到了荆州。 一路走来,他发现湖广最北边的襄阳府和德安府北部,因这两三年都为顺军占据,百姓较为安稳,生产恢复得不错,隐隐有了些兴旺之相。 可到了承天府以及荆州府,地方却都是一片衰败之相,很多县城、镇子甚至都打烂了,不见人烟。 田地也多有荒芜的。 原本,李自成知道张献忠是前年秋冬之际才进入的四川,黄州、荆州、承天、岳州、武昌等地又为顺明双方反复争夺,便知道湖广民生怕是没恢复多少。 毕竟,早在崇祯十五年湖广就被他和张献忠犁了一遍,民生凋敝。 却没想到,过了两三年,湖广民生不仅没恢复,反而更差。 由此他更加确认放弃荆襄,渡江去江南,去江南钱粮、人口作为基业的想法是正确的。 可想到朱媺娖所率领的长江水师,他却又迟疑起来。 他原以为郑四维先前所讲,为了推脱罪责将明军炮火数目、威力有所夸大。 询问了其他荆州军,才知道郑四维所讲都是真的。 如果明军真有如此众多的大威力火炮,更有上千艘船只,恐怕他想要率军渡江南会很难。 至于说什么“铁船”,则被李自成当成了无稽之谈,根本不信。 如今跟随在李自成身边能出谋划策的只有军师宋献策。 了解情况后,宋献策道:“陛下,即便有那坤兴公主的水师在,我等也未必没有下江南的机会。 福王在南京登基,坤兴公主却在成都监国,这‘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坤兴公主与南京朝廷多半不能相融,甚至会打起来。 何况,驻守在武昌的左良玉又是拥兵自重之辈,跟南京朝廷以及那朱媺娖都不是一条心。 也许两者在武昌就会打起来,介时我军或可坐收渔翁之利。” 听了宋献策这番分析,李自成脸色总算阴转晴,露出笑容,道:“军师说得不错,天命还是在额这边的。不过江陵城额还得去一趟,一则看是否有机会夺回江陵,二则就近观察下那妖女麾下兵马的实力。” 自从被朱媺娖刺杀过一次,从朱媺娖那里得到的神灯又在用一天不到就熄灭了后,李自成便称朱媺娖为妖女。 尤其是在山海关大败,回到京城,得知李岩、红娘子叛逃后,李自成更认定了,他的运气就是从被朱媺娖刺杀后才变坏的。 那盏已经无用的神灯,更是被他当成了不祥之物,用火焚毁了。 他既恨朱媺娖,又对朱媺娖有着莫名的忌惮。 所以,率领三千精骑在荆门所整顿了郑四维带来的三千多荆州军后,次日他才继续南下。 到了距离将领十几里地时,他便停下,派轻骑哨探前去了解江陵城目前的状况。 结果哨探却带回一个让李自成、宋献策都很意外的消息。 明军并没有占据江陵,而是离开了! 李自成随后有派了几波探马前去,确定江陵城不是明军设置的陷阱后,这才率领军队“收复”了江陵。 随后,他也了解了明军在江陵城的作为。 收降顺军,汰选精兵带走。 去钱粮,带走五万石不说,还分了四万石给荆州百姓,甚至还好心的给江陵留了四万石粮食。 又让被淘汰的顺军降兵看守江陵城,维护秩序··· 如此种种,李自成都不知道他是不是该“感谢”朱媺娖了。 “这里还有那···那人留给陛下的一封信。”被留下来统领江陵城剩余顺军的将领说完有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封书信。 这将领本来只是个普通都尉,因有伤残,又拒不愿降,才被朱媺娖留下来。 他潜意识里觉得朱媺娖不错,想口称公主的,可见李自成面色不善,便立即改了口。 李自成打开书信,看完之后眉头一皱,便交给旁边的宋献策,道:“军事也看看吧。” 书信中朱媺娖只提了一件事。 如今东虏入侵神州,倘若李自成留在江北,大明可以先对付东虏而不打他。 可若是他妄图渡江以避东虏,就不要怪她朱媺娖先灭掉顺军了。 宋献策看完后,道:“陛下,那坤兴显然是想以此书信威胁我们不要下江南。” 李自成问:“那军师以为我们还要下江南吗?” 宋献策毫不犹豫地道:“当然要,仅凭荆襄之地,即便我们能勉力挡住清军,也会被局限于一隅,再无争天下的可能。 况且,我们在江北挡住清军,岂不是让明军坐收渔翁之利?” 李自成听了一笑,“不错,额也只这么想的。额除非脑子坏了,才在荆襄替明军抵挡清军。 况且,真要抵挡清军,哪有借助长江天险来得好?” 随即,李自成想起入城后从被俘荆州军那里了解到的更多四川明军情况,不禁皱眉看向东南。 “根据那些被俘的将士说,明军不禁大炮多、威力大,士卒装备也很精良,怕是不好对付。 如今那妖女又弃将领率军顺江而下,恐怕多半也是想去江南。 既如此,额们或许就不该那么急着去武昌了,该让那妖女跟左良玉‘会一会’再做决定,军师以为如何?” 宋献策道:“陛下英明,正该如此。不过据南阳那边传来的消息,阿济格已率清军追来,恐怕不需多久就会就进入襄阳。 我们若要等左良玉与朱媺娖在武昌做过再下江南,恐怕就需要设法在荆襄挡一挡清军了。” 听见这话,李自成原本舒展的眉头又皱起来,眼底甚至闪过一抹旁人无法觉察的惧色。 他确实怕了清军。 自山海关大败以来,除了去年下半年在河南趁清军不被,顺军组织反攻,应了清军几场仗,其他时候顺军跟清军交战都是有败无胜。 就他本人而言,跟清军打仗更是一场都没胜过。 作为流寇出身,李自成本能地想要避强击弱。 所以他是真不愿在荆襄抵挡清军。 因此,他并没有立即就宋献策的话给答复,而是沉默一会儿后道:“是否在荆襄抵挡清军的事先不急着决定,等我们到安乐见了白旺后再说吧。 也许在清军进入荆襄前,我们便能抓住下江南的机会。” 宋献策一听这话,就知道李自成还是不太愿意停下来抵挡清军。 他心里暗叹一声,也没再劝,恭声应道:“陛下说的是。” ··· 崇祯十八年,二月二十五日。 朱媺娖率领长江水师并四镇精兵来到了岳州府府治,巴陵。 然后水师就停驻在此处。 因为,她要在这里等一个人。 第243章 小公主第一次出城视察 “相公,你说堵胤锡会来觐见吗?”御船宫阁二楼,朱媺娖通过手机视频问郝光明。

“你要在这时见他,无非是授其权利、兵马,让他能够在顺军、清军南下时守好湖南。

不过从历史上看,即便没有你插手,湖南也能保有大部。

只要你能在扬州击败清军,湖广清军必然不敢继续南下。

所以堵胤锡这步棋对你而言,有用但并非影响天下大势的关键。

他来固然好,即便不来,也不过是晚一些成为你的臣子而已,没必要患得患失。”

听郝光明这番话,朱媺娖微微一笑,道:“你说得对,是我患得患失了。或者说,我是想尽量做得更好吧。”

郝光明又道:“如今曾英已派出船队先行前往武昌府,探查左良玉的动向。看情况,你或许可以在巴陵多等堵胤锡几日。”

朱媺娖点点头,思维有颇为跳跃地道:“你说左良玉这边我们该如何处理?”

郝光明道:“这个我们不是早聊过嘛,左良玉应该会像历史上那样病死。

虽然他以前做了不少恶事,但毕竟没有打出旗号反明,那就还是大明的臣子。

既然他要死了,你最好是顺势收编他麾下的几十万军队。

否则这些人不是投降清军,也会变成匪寇为患地方。”

朱媺娖道:“只怕我们找上他后,他还没死。”

郝光明道:“那就直接然他臣服,他若不服,就打到他服!”

“嗯!”

听了郝光明的话,朱媺娖只觉得意志更加坚定,也不再胡思乱想了。

恰好这时,看到小组视频中,朱媺姕准妥当,准备离开承运殿,郝光明、朱媺娖便默契的停下了话题,都将目光投在了朱媺姕的画面。

此番,朱媺姕是要出城前往农庄替朱媺娖查看去年试种的超级小麦生长情况。

只见画面一阵晃动后,视频视角就变成了类似于朱媺姕的主视角。

却是朱媺姕学着朱媺娖,将手机放在了胸口特制的布囊中。

如此既能保证手机不会丢,又可以让朱媺娖、郝光明看到她所看的一切。

只不过朱媺姕毕竟只有六岁,身高有限,所以她的视频视角就显得很低矮,看起来十分怪。

看一会儿,朱媺娖就受不了了,道:“不如让媺姕将手机给珍娥姐姐佩戴,反正很多事我们也需要通过珍娥姐姐传话、执行。”

“可以。”郝光明点头同意。

朱媺姕并非神童,所以六岁的她留在成都一是有象征意义,二则是方便在出急事的情况下,朱媺娖可以直接通过朱媺姕返回成都。

所以,像这种平时到某些地方视察,倒也无需朱媺姕说什么或做什么。

于是朱媺娖吩咐了句,一边朱媺姕就照做了。

此时朱媺姕出行的队伍才走出蜀王府,朱媺姕、费珍娥都坐在御用的特制马车上。

只见手机画面一阵晃动,就听朱媺姕脆声道:“珍娥姐姐,姐姐说让我将手机给你佩戴。”

“啊?”费珍娥明显有些惊讶,随即道:“这怎么可以?这样不好吧?”

朱媺娖听了直接出声道:“费司簿照做吧。”

听此,费珍娥终于不再推辞,应道:“是。”

随即,手机视频镜头又是一阵晃动,然后朱媺娖、郝光明便都露出了笑容。

因为手机挂在费珍娥胸前后,不仅视角正常了,还能让两人看到旁边的朱媺姕。

这样一来,视线内有朱媺姕存在,两人就更放心了。

不过郝光明却敏锐地察觉到,视频的视角似乎有些朝上,似乎是费珍娥胸前坡度比较明显的缘故···

郝光明虽然情商不很高,却也不低,当然不会主动提出这个问题,于是就当做没看到。

随后,两人就跟着费珍娥的视角,视察了成都城郊外原蜀王府农庄的600亩超级小麦。

如今已是二月底,这些超级小麦子农庄雇农的照料下,长势相当好。

这些超级小麦在现代都是能亩产上千斤的,有的甚至高产一千四五百斤。

在大明这边虽然缺少化肥、农药,但在农庄不计成本的使用农家肥、人工捉虫等奢侈方式的照料下,预计亩产最低也能达到八百斤以上。

若是运气好,说不定亩产能上千斤!

见此,朱媺娖当即让费珍娥利用手机视频,褒奖了小麦试验农庄的管事人员以及一众雇农。

并提前给了部分奖赏,鼓励这些人继续努力,将这600亩超级小麦照料好,直至丰收。

农庄的管事人员、雇农之前虽然通过一些关于公主乃“仙女下凡、会仙法”的传闻,私下里却未必没有犯滴咕,并未见的真信。

可经过这次朱媺娖的视频褒奖,便都对朱媺娖乃“仙女下凡”深信不疑了。

同时,也觉得朱媺娖的夸奖、信任更重了,个个都打定主意,一定要将朱媺娖让他们照顾的“小麦仙种”照料好。

一个视频褒奖,对农庄管事人员、雇农的鼓励效果比真金白银还有效果,这倒是郝光明、朱媺娖之前没想到的,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等到朱媺姕回蜀王府的路上,郝光明便道:“等到这些超级小麦丰收,真的有亩产千斤以上的,你完全可以让下面人宣传一番。

一个是可以作为祥瑞,告知天下,你确实是天命所归。

二个也等于是提前为推广超级小麦做广告了。”

朱媺娖听了一笑,道:“像超级小麦这样的粮种还需要我们主动推广吗?

只待这些小麦真的丰收,恐怕成都那些在监国府、官府中有关系的地主便会抢着购买超级小麦种子。”

听朱媺娖这么说,郝光明却是忽然想到一件事。

“说起来,你们大明中后期藩王、士绅等特权阶层的税便不能足额收上来吧?或者说能收上来的部分很少。

因为其中还涉及到了大量的隐田、隐户。

你如果想让大明复兴,这个问题肯定是要解决的。

我觉得要想用怀柔点的手段,或许便可以利用后世各种粮食作物的种子做文章。”

朱媺娖很快明白了郝光明的想法,不禁眼睛一亮,道:“你这个提议太好了,既然如此,我可得让成都那边把后世的粮食种子都看紧了,别一早就外流出去。”

接着,夫妻俩就利用后世粮食种子做文章,帮助解决大明田地税收问题细细的聊起来。

之所以说是聊,而非讨论,是因为在这个过程中,朱媺娖主要以听郝光明说为主。

毕竟,她虽然一直学习、了解现代的各种知识,但终究不及郝光明这个现代人二十几年的见识多···

而就在这天下午,朱媺娖所等待的堵胤锡,终于乘坐着一艘乌篷船,出现在巴陵城外的洞庭湖上。

第244章 堵胤锡见朱媺娖 堵胤锡思虑再三,最终还是从长沙来到了岳州府巴陵。

但他愿意并非来觐见朱媺娖,表示以朱媺娖为尊地。而是来劝告朱媺娖,去监国名号,尊南京朝廷的。

在堵胤锡看来,朱媺娖或许真有崇祯所留命其为监国的遗诏,但终究是女子之身。

纵然其能在四川有所作为,但若以女子之身登基大宝,必将让大明以后在皇权方面出现重大隐患。

而一旦其在位期间有任何不妥当之处,都会因女子之身而被质疑。

听起来或许荒谬,但事实就是如此。

一个女子要当皇帝,天下人对其要求必然比男子更加苛刻。

所以,堵胤锡希望朱媺娖能以四川、贵州之地尊南京朝廷。

可不像以前的公主那样赋闲、嫁人,掌握一定全力,如此照样可以用其才能辅左新帝复兴大明。

长沙由湘江链接洞庭湖,而明朝时长江与洞庭湖直接相连,岳州府府治巴陵也就在洞庭湖边上。

于是堵胤锡就带着十几名随从,以及之前软件的锦衣卫百户李思明,坐着乌篷船来到了巴陵。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竟然会在巴陵边的洞庭湖面上见到如此壮观的景象。

尚且隔着几里的水路呢,他便瞧见如云船帆遮蔽湖面,虽然其中大部分都是民船,但战船亦有不少。

各船只上皆插用于识别的旌旗。

而许多头船上都有的两面旗帜,一是便是代表大明皇室的日月龙旗,二便是上书“大明监国坤兴”六字的竖长旗。

这一切无不表明,这上千船只,都受大明监国坤兴公主的统领。

李思明与堵胤锡同乘一条乌篷船,只不过他双手被捆着,还有堵胤锡两个随从看着。

此时瞧见前方的众多船只,他便不禁兴奋地叫道:“堵学使瞧见没有,前面的定然是随监国东下的长江水师!”

事实上李思明在离开成都前也没见过长江水师出征前的模样。

但前面那些船旗帜都打出来了,必然是长江水师无疑。

堵胤锡在惊讶之后,却也是激动起来。

“好,真是好呀!公主殿下既有如此强大的水师,至少也能依长江防守,甚至还能挟制左良玉,使其不敢有二心,如此便可以将顺军、清军挡在江北了!”

李思明听得一愣,随即就不禁气道:“我说堵学使,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监国有如此强大水师,难道你还要让监国尊南京伪帝吗?”

堵胤锡道:“我此来劝公主尊南京朝廷,也是为她好。李百户,你不懂的。”

“是,我是不懂你们这些文臣心里的弯弯绕绕,但我知道,公主乃‘上天所衷,有大神通’的天命之主,甚至可以说是仙女下凡。

别说有先帝遗诏让公主殿下监国,便是没有,南京伪帝也自去帝号尊公主!”

堵胤锡闻言摇头,难得跟李思明多说。

李思明在被软禁后,他见过几次,每次都会说一些神神道道的话,如“公主得上天所衷,有大神通,可往来后世”什么的,又有神灯、无人鸡等法宝助战大破张献忠等等。

在他听来都是忽悠小民的无稽之谈。

这个李思明想来也不是什么正经锦衣卫出身,而是公主在成都招收的无知小民,因此才这么的好骗。

不过坤兴公主身边倒是极可能有善巫鬼之事的方士或者骗子,此番他见到坤兴公主,倒是要一并劝谏,让坤兴公主远离那些邪魔外道。

堵胤锡不说话,那两个控制着李思明的随从却听不下去了。

其中一个笑道:“我说这位百户,别扯大话了行不?公主要真是仙女下凡,当初怎么不用仙术救先帝、救京城?”

另一个也道:“一般只有那些草头天子,才会编造一些神怪之言忽悠百姓。公主这么做,手段就落入下层了呀。”

就在堵胤锡几人边说话边继续向巴陵靠近时,几艘帆桨哨船划了过来,将堵胤锡这边的两条乌篷船围住了。

其中一条哨船上的水师把总喊道:“前方乃长江水师停泊驻扎之地,闲杂人等休要靠近观望!”

堵胤锡当即站在船头道:“本官湖广提督学政堵胤锡,前来觐见坤兴公主殿下。”

那把总听见这话顿时眼睛方亮,道:“堵胤锡?可算等着你了!”

随即哨船上的水兵便扔出钩爪,直接勾住了乌篷船···

没多久,堵胤锡便被带到了朱媺娖的御船上。

至于堵胤锡的十几名随从,自然是没资格登上御船的。

北镇抚司的锦衣卫百户李思明,则是先一步上御船向朱媺娖做了汇报,此时已经已离开了。

在御船下,瞧着高大的、隐隐反射着金属幽光的船身,以及船尾那竖起的烟冲,堵胤锡便有些懵。

等上了御船,用脚踩在上面,确实发出了金铁之音,堵胤锡不禁震惊道:“这船竟然是铁的?”

“此船只是包裹了一层钢甲,并非全部铁制。”

一个清脆、明亮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回答了堵胤锡的问题。

堵胤锡一抬头,便瞧见了一位身穿朱红色龙纹锦袍、束女式单髻、戴类似太子帽的少女站在阁楼二层的楼台上,嘴角含笑地俯视着他,气度雍容。

这一瞬间,堵胤锡心里冒出了个出乎他意料的想法——

‘她竟比福王更具帝王气质!’

虽然觉得这想法不对,可堵胤锡还是不禁那眼前的朱媺娖去和去年见过的福王相比。

福王长得有些肥胖,脸上甚至能看出沉湎酒色的迹象,神气昏沉。

其在南京军政之事不是交给马士英等人处置,便是任由东林党人闹腾,完全没有主见。

而眼前的朱媺娖,却如同初升朝阳,又如腾飞的朱雀,彷佛笼罩着一层耀眼的光,让人心甘情愿地仰望。

以上这些都是堵胤锡心里转瞬间的念头。

实际上,他只是愣了愣,便躬身行礼,道:“湖广提督学政堵胤锡,拜见坤兴公主殿下!”

正常来讲,朱媺娖应该会先礼貌性地让堵胤锡平身,再说话。

但朱媺娖并没有。

她从阁楼二层沿着外边的楼梯缓步走下,边走边道:“堵学使称本宫为公主殿下,却不愿称监国,怎么,觉得先帝遗诏是假的?”

“臣不敢。”

朱媺娖走到了甲板上,在堵胤锡几步远的地方站定,道:“是不敢还是没有?”

堵胤锡仍保持着躬身的姿势,因此颇为难受,但他又不愿失了礼数直接平身,于是只能这么弓着身道:“臣以为,即便先帝曾下诏任命公主殿下监国,可为大明江山计,如今公主也该去监国之名,尊南京皇帝。”

朱媺娖轻轻一笑,“本宫明白了,堵学使的意思是,父皇即便下诏令本宫监国,也是错的。是吗?”

堵胤锡沉默。

第245章 湖广:总督何腾蛟,巡抚堵胤锡 沉默,既可以代表问题无法回答,也可以代表默认。

此时堵胤锡显然是默认了朱媺娖的话。

只是他不好直接说崇祯下令朱媺娖做监国是错的。

见此,朱媺娖心中微微一叹。

她知道,要想收服堵胤锡,改变其想法,只能展现出她的“神通”了。

于是她道:“堵学使平身吧。”

“谢公主殿下。”

朱媺娖随即问:“堵学使可曾想过父皇为何会下令让本宫为监国,而非太子或者本宫另外两位皇弟?”

堵胤锡道:“臣亦疑惑先帝为何会这么做。倘若先帝令太子监国,臣自当尊奉,不会有半分质疑。”

朱媺娖一笑,“算了,本宫还是先让堵学使看一看父皇留下的诏书以及传旨视频吧。”

堵胤锡听了眨了眨眼,心道:诏书我知道,但传旨视频是什么?

朱媺娖没多说,当即让连翘、刘珠从阁楼上拿来了装着崇祯遗诏的匣子,以及一个平板电脑。

后面的事便跟之前龙文光、刘之渤等人见传诏视频的情况差不多了。

堵胤锡直接让平板电脑上的传旨视频震惊得三魂出窍、七魄不存。

还是朱媺娖又当场表演了下,她如何以大神通往来后世,以毒攻毒,才让堵胤锡魂魄归位。

之后,堵胤锡仍是用了近半个小时,才算完全消化、“理解”朱媺娖的“大神通”。

于是,他也毫不犹豫地当场改变了想法,向朱媺娖表示了效忠。

如此前其他朱媺娖大明旧臣的想法一般。

正常来讲,朱媺娖女子身份确实会成为其统治大明的阻碍,甚至即便她完成复兴大明的伟业,以后还会出现各种麻烦。

可在朱媺娖“有天赐神通,可往来后世”的情况下,任何麻烦都不重要了。

即便是在儒生看来,有神通在身的朱媺娖,也是神圣在世,意味着华夏真正的大盛世将要到来!

随后,朱媺娖就跟堵胤锡谈论起当下的局势来。

在后世历史上,堵胤锡可是被称为南明最有大局观、最懂战略的文臣。

如今时势虽大体和后世的历史相类,但到底有了些不同,所以朱媺娖想听一听堵胤锡的看法。

堵胤锡在听朱媺娖讲完眼下局势,以及其将要做的事后,略一沉吟道:“臣以为殿下所想是对的,在湖广这边,我们确实需要将顺军挡在江北,使其为我们所用,阻挡西路顺军。

但亦需地方顺军投靠清军——李自成虽然是桀骜不驯之辈,又是伪顺伪帝,但要是到了穷途末路,也难保他不会降清。”

朱媺娖、郝光明听得都连连点头。

这确实是一个需要注意的点。

虽然即便李自成降清,朱媺娖也不怕,但那样的话她要平定天下必然更加困难,也会死更多的人。

而对朱媺娖、郝光明而言,恢复大明旧有领土,平定流贼、东虏、北鞑等内部、边境之患,只是兴盛大明的开始。

整个地球才是朱媺娖、郝光明的期盼。

毕竟这是一个大航海正兴盛,强国瓜分世界的时代,大明唯有参与其中,才能保证未来数百年的强国地位。

而要对外扩张,最需要的、最难得的就是人口。

毕竟船只、武器什么的,只要努力,只能制造很多的。

可人口你再怎么努力,要增长也需要一二十年的功夫才会见效。(这里主要指成年人口。)

所以,在平定大明天下的过程中,朱媺娖还是希望能少死一些人的,尤其是那些原本属于大明子民的人。

堵胤锡接着又道:“东边的话,殿下所想的,先击败南下的东路清军,再携大胜之威及先帝诏书,令福王去帝号,然后在南京继位称帝,确实是水到渠成之法。

如此便可以最大程度的避免因福王之事造成过多杀戮,以及江南诸省的离心乃至分裂。”

听完,朱媺娖微笑道:“堵学使既然也这么认为,那本宫便放心了。”

“还请监国不要再称臣为学使。”堵胤锡道,“湖广提督学政一职乃是南京朝廷所授,而今自然做不得数。即日起,臣当复任原职,为武昌、黄州兵备道。”

听了这话,朱媺娖不禁一笑,道:“以你的才能,在当下确实不该做提督学政。

相信李百户去寻你的时候也说了,本宫欲任命你为总督湖广军务。卿可能胜任?”

堵胤锡道:“时局艰难,臣虽才拙,亦愿一试。但何腾蛟总督之职虽是福王任命,可其却是在崇祯十七年便由南京朝廷任命为湖广巡抚,在此期间并无差错,一两年来也得到了湖南士绅、百姓的信任。

臣若任湖广总督,恐怕会与其冲突。其麾下如今尚有不少兵马,若其不尊监国诏令,恐怕会令湖南生乱。”

听堵胤锡这么说,朱媺娖不禁沉吟起来。

何腾蛟这个人郝光明和她也讨论过。

在后世而言,因为何腾蛟在对收服顺军西路兵马,及忠贞营的事情上,举措适当,致使南明失去了利用顺军壮大军力,对抗清军的良机,受到很大诟病。

甚至很多人称何腾蛟是第一号废柴总督。

可是,当郝光明、朱媺娖仔细研读史料,在通过这个时空的一些事情来看,何腾蛟这个人即便是在后世历史上,除了在湖广总督任上作为不够,以及对收服忠贞营一事上举措适当外,其他方面并没什么差错。

起码何腾蛟对南明朝廷忠心耿耿。

左良玉哄骗其至军中,要求其举兵一起讨伐南明朝廷,何腾蛟先假意答应,随后跳江逃生。

后来何腾蛟也一直在湖广坚持抗清,虽然才能有限,但确实一直在用心做事。

再后来,到了永历年间,湖广抗清之事难成,何腾蛟在湘潭被清军包围,并被俘虏。

清庭派何腾蛟旧部徐勇等人接连劝降,何腾蛟都不愿投降。

须知,那时候南明只剩西南一隅了,很容易看清楚清国将得天下。

即便如此,何腾蛟也不愿意降清,绝食七日以示不屈不降之志,最终为清军所杀。

想到这里,朱媺娖也觉得,何腾蛟即便眼光、能力不如堵胤锡,却也是大明忠良。

同时,另一边的郝光明则道:“堵胤锡所说未尝没有道理,你这时候强令堵胤锡为湖广总督,多半会和何腾蛟起冲突,不如先任其为湖广巡抚。

如此,等将来你在南京继位为帝,只需下一纸诏书,便可以将何腾蛟调去朝廷做个大学士之类的闲职,再让堵胤锡为总督,就能避免湖南生乱了。”

朱媺娖听了点头,于是对堵胤锡道:“若本宫任命卿为湖广巡抚,卿以为如何?”

堵胤锡听了苦笑。

巡抚、总督都是一地最高军政长官,为封疆大吏。只不过巡抚基本只管一省之地,而总督往往管多省之地。

而照朱媺娖这个任命,他的权能其实是和何腾蛟不分上下的。只不过在官职上,何腾蛟比他更大。

但若他手段好,够强硬,完全可以让何腾蛟成为摆设。

不过如今湖广巡抚空置,朱媺娖这么任命,到底是给了何腾蛟台阶下了。

堵胤锡也确实觉得何腾蛟做事有些没效率,任职湖广巡抚半年,升任总督也有大半年,却什么事都没干成。

虽然其中主要是时局艰难,事情难做的缘故,但和何腾蛟本人能力不足也确实有关系。

如今朱媺娖既然信重他,他也自觉有能力做好湖广巡抚,自然没必要在推脱。

于是当即行礼跪拜道:“臣堵胤锡领旨谢恩!”

第246章 临行赐三宝 和后期的崇祯以及历史上的南明小朝廷不同,朱媺娖不仅让堵胤锡做湖广巡抚,还给予了兵、钱、粮三方面的支持。

兵给了两营。

一营出自曾英的边防军第二镇,一营则出自整编的荆州军。

其中边防军这一营不仅有一哨配备了20门光明式火炮的炮兵,更有一总(千人)配备了光明式燧发枪的火枪兵。

至于荆州军,则基本属于冷兵器装备。

倒不是朱媺娖没有携带多的燧发枪、钢炮,而是这些荆州军接受整训的时间尚短,且又是留在湖广作战,即便是交给堵胤锡带领,朱媺娖也只能先给这些荆州军有限的信任。

何况,船队虽然携带有多的装备,却也并不是多得没地方放。

这些随船携带的燧发枪、钢炮一则用于补充部队在后面战争中的损耗,二则也需要留下部分用于在南直隶组建新军。

所以该节省的还是要节省。

至于钱、粮,则将在江陵缴获的三万两银子都给了堵胤锡,粮食则只给了两万石。

并非朱媺娖小气,而是这些船队携带的同样有限,且消耗也大。

况且,堵胤锡这个湖广巡抚可不只是管军事,而是总管湖广军政钱粮等各方面的事务。

既如此,堵胤锡的职责之一便是筹措钱粮以养兵,乃至将来向南直隶输送钱粮。

这不,在离开巴陵前,朱媺娖就跟堵胤锡谈起了这件事。

“本宫此番东去,还不知道会在南直隶遇到什么的情况,即便能抵挡住清军,顺利在南京继位,恐怕对地方掌控也有限。

因此将来一两年内所用的钱粮恐怕还需要四川、湖广提供。

所以,卿就任湖广巡抚后,还是应当以稳住湖广长江以南的区域为要。

如此既可以在湖南之地为本宫筹措一些钱粮,也能协助长江水师占住长江航道,以保证四川对南直隶这边的物资供给。”

堵胤锡听了道:“监国放心,这些臣都明白,必竭尽全力,不负圣恩。”

朱媺娖又微笑着道:“兵马、钱粮本宫能给予堵卿的支持有限,因此还准备了三样礼物。”

她说完,连翘、刘珠以及另外两名由费珍娥在蜀王府培养的宫女便各自拿着东西从御船宫阁中走了出来。

朱媺娖一挥手,连翘最先上前,将她手中拿着的一个后世小纸箱放在堵胤锡面前的方桌上拆开。

“此物乃是后世的太阳能折叠式台灯,可在夜间照明,有助于堵卿在夜里处理公文。连翘,教教堵卿如何使用这太阳能台灯吧。”

“是。”

连翘应了声,就当场教导起堵胤锡如何为太阳能台灯充电,以及如何使用、保护。

堵胤锡虽然此前已经见识过了朱媺娖往来后世与大明的神通,也见过御船上的一些后世造物,可瞧见这太阳能台灯,仍不禁震惊、喜悦。

“此物竟能在白日吸收阳光用以夜间照明,实在是神妙呀。

而且此物在白日光亮都如此大,夜间怕是会亮如白昼,如此在夜间看书、处理公文倒是不费眼睛了!”

堵胤锡在这里对太阳能台灯赞叹不已,另一边的郝光明却是笑起来。

“堵胤锡也是不知道我们后世的情况,不然肯定叫你黑心老板。

人家本来只用白天办公,晚上只能放松、休息的,可你现在却送个电灯,让他晚上继续给你打工,哈哈。”

朱媺娖如今已勉强可以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了,因此哪怕郝光明这番话让她挺不好意思的,可在堵胤锡面前,她仍一派澹然,并没有露出丝毫变身黑心老板的愧疚。

堵胤锡很聪明,而太阳能台灯的使用又很简单,因此不一会儿,他便学会了。

待其亲手将那太阳能台灯折叠好,装回纸箱,交给身后的仆从时,发现仆从身体都是抖的,便提醒道:“拿好,千万别摔着了。”

堵胤锡知道,这仆从就是之前笑话李思明所说朱媺娖有神通之事的人之一,如今当场见识了一些后世造物的神奇,估计都吓傻了。

果然,这仆从回过神来,下意识就将纸箱抱紧,却又反应过来怕力气过大抱碎了,于是就想抱着婴儿一样轻柔。

朱媺娖见此一笑,又挥了下手。

这次却是刘珠抱着两个木盒放在了桌上。

朱媺娖道:“这里面乃是两柄由成都军器局生产的燧发手铳,便赐予堵卿做防身之用吧。”

刘珠打开了木盒。

堵胤锡也是听闻过手铳的,但燧发手铳他却是第一次见。

此时瞧过去,只见盒中两柄手铳都不足半尺长,不仅枪管散发着幽光,木柄上还凋刻着花纹、字样,看起来彷佛精致的艺术品。

事实上,这种由军器局生产的燧发手铳就是按照艺术品打造的,给朱媺娖用来赏赐文臣武将的。

燧发手铳朱媺娖便没让刘珠教堵胤锡使用了。

即便堵胤锡不会,回头也可以向派给他做抚标的那一营边防军将士学习。

待堵胤锡谢恩,将装手铳的两个木盒交给另一个仆从抱着后,朱媺娖再挥手,一位挽着干练发髻的宫女便将抱着的非金非木手提箱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方桌上。

待这宫女将箱子打开,里面却是一个看起来便极为复杂的机械。

朱媺娖道:“这是本宫给堵卿的第三样礼物,也是最重要的一样,无线发报电台,又称发报机。”

堵胤锡好奇道:“此物做何用?”

朱媺娖解释道:“其用处主要在于收发电报——有了此物,再配上这两位本宫亲自培训的发报员,堵卿便是在湖广,亦可通过此电台与本宫进行文字联络。

其传递讯息之速如光如电,瞬息千里,故而堵卿可以通过此电台随时向本宫汇报湖广军政要务,以及顺军、清军在湖广的动向。”

饶是这两日,堵胤锡在朱媺娖这边受到的震惊已经够多了,此时仍不禁惊得瞪大眼睛,一时难以言语。

他盯着那箱子中的电台过了半分钟才回过神来,声音发颤地道:“后世竟有此神物?若此物足够,朝廷岂不是可以随时掌握地方情况?!”

第247章 电台遥想,左良玉说 听到这话,郝光明、朱媺娖都不禁暗暗赞赏。

堵胤锡才对发报电台有了基本的了解,立即就联想到了朝廷可用此物掌控地方上面,不愧是历史上南明时期最有战略眼光的大臣。

可惜,这电台朱媺娖目前真没法带来多少。

一则是电台的某些零件,郝光明在现代也只能有限的购买。

二则,还是朱媺娖的带货能力有限——她每日带货量有限,各种物资都排着队,组装电台的零件并非排在最前面的。

最后便是发报员的培训了。

朱媺娖是在水师行至重庆时,开始培养随行的连翘、刘珠等十名宫女当发报员的。

那时还是二月初几,到现在也不过二十来天的功夫。

虽然连翘、刘珠以及另外八名宫女本就是费珍娥所训练的蜀王府宫女中的佼佼者,但二十来天的培训下来,目前也只不过有三四人勉强可充任发报员。

就这,还是因为在大明发电报可用明码,无需加密、解密的缘故。

如果是培养像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那样的军政发报员,那需要的时间就长了。

见堵胤锡望着发报电台眼睛直冒光,朱媺娖觉得还是得浇一盆凉水,免得他期望太大将来失望。

轻咳了声,朱媺娖道:“这发报电台在后世虽然已是基本被淘汰的通讯手段,但本宫想要带足够大明使用的电台过来,仍近乎不可能,至少几年之内做不到。

所以,还是要等将来我大明有能力生产电台,才可以做到货量充足,让朝廷能以电台掌控广大的万里疆域。

另外,任虹、黄香二人只培训了二十来日,目前也只是勉强掌握了收发电报的方法。

若是电报有所损坏,以她们的能力恐怕是无法修复的。

所以就当下而言,这电台堵卿可以用,但切勿太过依赖了。”

听了朱媺娖这番话,堵胤锡彻底从刚认识电台的狂热、激动情绪中冷静下来。

他看了看电台,又看了看任虹、黄香这两名宫女,点头道:“臣记住了。臣有一请求,这收发电报之法,不知臣可否向她们二位学习?”

朱媺娖闻言一笑,“当然可以。不仅堵卿可以学习,还当在湖广挑选学子,培养成发报员。

相信堵卿可以想得到,带到将来我大明可自产发报电台时,对发报员的需求是很大的。

早些培养,便可以避免倒是无人可用。

当然,电台属于毕竟属于朝廷机密之物,挑人时必须是身家清白的良家子弟。”

朱媺娖对电台方面的事表现如此大方,是因为郝光明跟她估计过,十年之内,大明在朱媺娖的金手指下想要生产电台都近乎不可能。

所以,即便她放下去的电台落入敌人手中,也是用坏一台少一台。

至于说培养的发报员将来会不会成为敌人——即便会,朱媺娖也不怕。

如今她都没培养发报员给电报加密、解密呢。

将来真有发报员成了敌人,她在弄一套加密了的电文就行了。

况且不是郝光明小看明朝人——偷走电台、策反发报员,再利用发报员截获朱媺娖这边的明码电文···除非对方是从后世穿越过来的,才能想到这么做。

如果是明朝土着想到了这些,郝光明、朱媺娖都只能表示服气。

堵胤锡听朱媺娖允许他学习收发电报,高兴之情溢于言表,当即跪拜行礼,道:“谢监国!”

不过,待堵胤锡起身了,朱媺娖却提起一件事。

“本宫将成立皇家电报局,这二人变相当于从宫中外放到堵卿身边的女官了,皆为九品。

在她们回到本宫身边前,一应薪俸、待遇堵卿都要比照九品官员照顾好了。”

明朝也是有女官的,在前面的洪武、永乐等几朝甚至颇为有名,还有二品女官归乡后比照二品大员待遇的。

如今虽然距离明初一两百年了,但女官制度依旧存在,因此堵胤锡倒没怎么意外。

他直接应道:“臣明白。”

种种嘱咐之后,朱媺娖才让堵胤锡带着人和东西离开御船。

下船后,堵胤锡站在巴陵码头,瞧见长江水师的五艘铁甲战舰相继发出了呜呜的汽笛声,从烟冲冒出了一股股直冲天际的黑烟。

随着各船上挥动旗帜,响起吆喝声,众多战船、运输的民船便相继起航,顺着江水向东而去···

在明末的荆州府与岳州府东部,有一段边界线便是长江。

不论是北边岳州府的石首、监利,还是江南边的华容、巴陵、临湘,其实都属于交战区。

不论是顺军、原南京朝廷,还是左良玉部,在这一段江面上都没有强大的水军,所以此前朱媺娖所率领的长江水师才能畅通无阻。

而又水师战船及四镇精兵,如巴陵这样的地方,即便此前尊奉的是南京朝廷,在朱媺娖的水师及大军面前,也只能俯首称臣,改认她这位监国为大明正朔。

但是,当长江水师出了岳州府,进入武昌府,情况就有点不同了。

因为武昌府是左良玉的地盘。

那么,在得知朱媺娖长江水师的存在之前,这位大明的宁南侯在做什么呢?

···

武昌府治,江夏。

左良玉正拖着病体跟何腾蛟说话。

准确来说,是在劝告何腾蛟在湖广起兵,随他一起东下南京,帮朝廷扫清阉党,清君侧。

左良玉是公元1599年出生的,今年方才四十六岁。

虽然他征战沙场多年,但因为一从军就是将官,如今一副保持着一副好相貌。只不过因为病重,形容看着颇为憔悴。

据说左良玉年轻时曾是侯恂的家仆、书童,最受宠的时候,甚至可以跟侯恂同床。

这事虽然属于野史传说,不见于正史,却也足以说明左良玉颜值之高。

此时,他语重心长地对何腾蛟道:“何督师,您是文官,想必对朝廷中的事比我这个武夫更了解。

自今上继位后把持朝政的都是些什么人?马士英、阮大成等阉党之流。

左某虽是武夫,却也知道阉党误国啊。

左某为外臣武将,又承先帝及今上皇恩,先封伯,再封侯,本不应该干涉朝政。

可那些阉党将朝廷弄得乌烟瘴气不说,更是将先帝太子都给囚禁了。

如此,我等为人臣子者如何能忍?若坐视不理,如何对得起先帝恩德?”

第248章 北来太子案,左良玉清君侧 说起来,何腾蛟虽非东林党,却也算是半个清流官员,和阉党自然是不对付的。

但何腾蛟清楚,南京朝廷并非阉党把持朝政那么简单。

首先,当今皇帝(福王)便是马士英以及江北四镇拥立的。

而当时东林党人其实是想拥立潞王朱常淓。

如此,今上继位后自然重用马士英等所谓的“阉党”及江北四镇,而疏远东林党人。

至于左良玉这位拥兵八十万的宁南侯,先帝在位时便不听朝廷调遣,不论是福王继位还是潞王继位,对他都只会提防、打压,乃至设法消灭。

至于北来太子一事,何腾蛟只是有所耳闻,听说太子已被鉴别是假冒的,具体如何他并不清楚。

但他认为这种事,如他这般的封疆大吏以及左良玉这样拥兵的将领并不该参与其中。

而左良玉所谓的清君侧,实则是不满足于占据武昌,又担心将来尚有的顺军打过来,想要东下占领江南,取代江北四镇,彻底挟持朝廷为己用罢了。

左良玉的私心,何腾蛟看得清清楚楚。

但他并没有当面揭破,不然他怕是性命不保。

于是道:“宁南侯,阉党把持朝政固然可恶,但你我在湖广皆身兼重任,不可轻离呀。

如今,你镇守武昌府,我守湖南,尚且可以挡住顺贼,使其不敢南下和东顾。

要你是带着兵马走了,我也带着兵马走了,这湖广岂不是要尽数落入顺贼之手?

若顺贼占据了湖广,西可入川贵,南则下两广,又能顺江而下攻打江南,那时大明可就无险可守了呀!”

左良玉听了何腾蛟的话一时沉默。

他虽然是个武夫,但行军打仗多年,何腾蛟说的这些道理何尝不懂?

但他如今却不得不东下江南。

他麾下的所谓八十万大军,原本就是乌合之众,其中受他直接掌控的兵马只有五营,人数不足十万。

其余的都只各方归附的官军败兵,以及不容于李、张二贼的贼兵。

以他的能力原本就难以掌控如此多的兵马,自今年开春病重后,对麾下各部的掌控力就更弱,甚至连儿子左梦庚都不怎么听他的话了。

湖广巡按御史黄澍自至军中,便大把挥洒金钱,动不动就宴请,不仅交好了各部将领,就连儿子左梦庚都对其信任有加,甚至是言听计从。

左良玉本人虽对黄澍有所提防,却也喜欢听这个人说话——不得不说,文人拍起马屁来是真的好听。

另外,黄澍到底代表着部分东林党人群体,而他要入主江南,跟东林党人合作就很有必要。

所以,哪怕知道黄澍所作所为是在收买军心,左良玉也没有阻止,反而乐见其成。

在此期间,黄澍不断怂恿他及麾下各部将领起兵东下,讨伐南京朝廷。

众将领也都有所意动。

因为左良玉让若能击败江北四镇,挟南京朝廷以令天下,乃至重立新帝,必然会位极人臣。

到那时他们这些将领的地位必然也更进一步,说不得便会人人如左良玉这般封伯、封侯。

对此,左良玉一直都是拖着,既没有坚决反对,也没有答应。

之所以如此,主要还是左良玉其实也看不清楚这天下大势最终会怎样,更没有把握击败江北四镇。

他好不容易混到今天这般地位,又拥兵八十万,可不希望一招走错、满盘皆输。

原本,左良玉是想拖到江北生变,他再趁机渔利。

就他所知,江北四镇可不是一条心,彼此多有龌龊,因此就算北面的清军不打来,江北四镇迟早也会彼此征伐。

那时他的机会就来了。

左良玉以为,这个时间怎么也得拖到一年半载之后呢,却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突然,时势也逼得他不得不做出选择。

先是正月江北四镇之一的高杰在河南睢州被总兵许定国所杀,如此江北四镇可谓已去其一。

随后又发生了“北来太子桉”。

原鸿庐寺少卿高梦箕奴仆穆虎在从北方南下途中,遇到了所谓的“北来太子朱慈烺”。

穆虎将这位“太子”带到南京后,因为高梦箕难辨其真假,又觉得事情太大,一时拿不定主意,就将“太子”送去苏州、杭州隐藏。

谁知这位太子却经常招摇于众,故意露出贵倨不凡的样子,引起许多人议论、揣测其身份。

这就逼得高梦箕不得已向弘光皇帝秘奏其事。

之后闹得南京沸沸扬扬、人心惶惶的“北来太子桉”便爆发了。

虽然原京营太监卢九德、太子讲官王铎、刘正宗、李景廉等曾见过真正朱慈烺的人都说这北来太子是假的。

却也有些人趁机生事,前去拜望“太子”,将其当做真正的太子叩拜、并在其居所外恸哭。

因为前来拜“太子”的人态度,弘光皇帝即便知道其人是假,可碍于朝堂、民间的议论,也不好杀了,只能先将其软禁。

黄澍得知北来太子桉后,便借此刺激左良玉军中各部将领,甚至趁着左良玉病重不能理事暗中勾连盟誓。

到最后,就连左梦庚都被忽悠着参与到这件事中。

左良玉家族被流贼所灭,如今至亲就儿子左梦庚一个,因此直把左梦庚当命根子。

所以,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他左良玉已经被架了起来,别无选择,只能起兵东下清君侧。

此外,据他散出去的探马得知,顺军正大举进入湖广,似乎是在被清军击败后有意退往江南。

左良玉并不觉得他能打败李自成,如此先李自成一步东下南直隶就更有必要了。

···

沉默一阵后,左良玉正待开口,却剧烈地咳嗽起来。

待其咳嗽完,拿捂嘴的白手帕一望,便瞧见上面有着刺目的血迹。

对此左良玉并不意外,直接将手帕捏成一团扔进火炉里烧了。

他看着何腾蛟道:“何督师所说未尝没有道理,只是我已决议起兵清君侧,过两日便将尽发舟船。

值此关键时刻,何督师既然知晓了我所谋之事,恐怕便要先委屈着在我水师战船上住一段时日了。”

何腾蛟虽然有所预料,可听左良玉如此说,仍不禁怒道:“左良玉,你要软禁本督师?!”

左良玉却没心力再跟何腾蛟多说了,直接挥了下手,道:“来人,请何督师下去歇息。记住,要多派人手,保护好何督师的安全。”

“是!”

几个如狼似虎的亲兵当即走了进来,要将何腾蛟押下去。

何腾蛟气道:“老夫有脚,自己走!”

亲兵也不怕何腾蛟能跑了,就这么带着他离开。

休息了一会儿,左良玉正待叫左梦庚过来嘱咐些什么,左梦庚就先快步走了进来。

“父亲,哨船来报,上游出现了一支规模不小的水师!”

第249章 左良玉气笑了 “规模不小的水师?”左良玉一听眉毛就皱起来,问:“顺贼的吗?可探清其战船有多少艘?” 左梦庚道:“不是顺贼的,是打着日月龙旗的大明水师。 我们哨船最先看到的只有几十艘战船,且其中有一艘冒着黑烟的四百料座战船,至于后面是否有其他战船就不清楚了。” 左良玉眉头舒展,道:“若只是几十艘战船便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至于船上冒黑烟——难道我们军中将士在船上烧火做饭的还少吗?” 左梦庚见左良玉没理解他的意思,有点急,“我最初也是这么以为的,还训斥了那哨船队的把总一顿。 但据那把总说,那黑烟是从船上一大烟囱冒出来的,其船身则被涂成乌黑色,太阳底下还反光,像是铁做的···” “湖涂!”不待左梦庚说完,左良玉就打断他训斥起来,“这种混账话你也信?我早就跟你说了,底下人的话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你要有自己的判断! 你如今这样,让我怎么放心将基业交于你?我若死了,你如何掌控得了这八十万大咳咳咳···” 说到最后,左良玉又气又急,就再次剧烈的咳嗽起来。 “父亲别生气呀。” 左梦庚忙上前来给左良玉拍背抚胸口,可惜半点用处没有,直到左良玉又咳出了一团血痰,才不咳了。 左良玉想哭。 封爵宁南伯有什么用?拥军八十万又有什么用?得了绝症照样要死,而且还要饱受病痛折磨。 入他娘的! 左梦庚才二十出头,放现代多半还是个正上大学的“孩子”呢,瞧见左良玉咳血,他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父亲您千万别生气了,儿子这就去将那把总吊起来很抽一顿。” “湖涂!”左良玉瞪眼道,“你打他一顿有什么用?多派几队哨船去上游,将这支水师的情况弄清楚!” “是,儿子这就去。” 等左梦庚匆匆离去,左良玉又派人将何腾蛟请来。 在左良玉看来,武昌府上游的明军水师,只能是何腾蛟手下的湖南官军了。 只是湖南官军有几十艘战舰的水师吗? 须知,别看他左良玉在武昌府坐断长江,可手下水师战船也不过三百多艘而已,其余的也都是民船。 所以,左良玉虽然对左梦庚说几十艘战船不算什么,可心里对这支官军水师还是很重视的。 等何腾蛟到,左良玉便直问:“何督师,你们不声不响地弄出一支几十艘战船的水师来,也不同我讲一声,是几个意思?” 何腾蛟听得满头雾水,“什么几十艘战船的水师?” 左良玉疑惑,“督师手下没有水师?” 何腾蛟道:“在湖南怎么能没有水师?不过官府水师的战船早就没了,如今不过是在岳州府有上百艘民船用来运粮、运兵。” “果真没有战船?”左良玉皱着眉头再问。 “真没有。”何腾蛟摇头,“即便有,也不可能有几十艘之多。” 左良玉道:“我的哨船探查到上游有一支官军水师,不仅有几十艘战船,而且还打着日月龙旗。” 说这话时,左良玉注意观察着何腾蛟的脸色。 何腾蛟闻言露出惊讶神色,随即想到从四川、贵州过来的某些听起来极不靠谱的传闻,心里不禁道:莫非是那位监国公主的水师出川了? 左良玉要去南京清君侧。 四川监国的公主也来凑热闹。 这时局还真是一团乱麻呀。 “何督师可是想到了什么?”左良玉问。 何腾蛟摇头,“我真不清楚这水师哪里来的。” 川贵关于公主监国的消息传到湖南时就已经变得不清不楚、神神道道的不可信。 等消息传到武昌府的左良玉这边就更模湖了,估计下面的人都不会上报给左良玉听。 毕竟如今各方割据,兵匪四起,长江航道都断了,四川的消息就算没传到武昌来也不稀奇。 何腾蛟既然知道左良玉野心勃勃地要清君侧,当然不可能将公主在四川监国的消息透露出去,不然还不知左良玉会起什么鬼心思。 左良玉见何腾蛟不愿意说,也不逼问,又让人将其送去软禁。 他相信,他的哨船队会带回更多消息的。 ··· 两天后。 哨船队不负所望,果然带回了更多该水师的消息,却让左良玉大惊失色。 “你说什么?派去的几十艘帆桨快船全没了?!” 因为左良玉病重,不想让外面将领瞧见他虚弱的样子,所以依旧是左梦庚向其禀报。 左梦庚愤愤地道:“据吴游击说,那官军水师确实有一艘铁船,如同怪物,能喷黑烟,逆风而行,速度极快,他们跑都跑不了。 后来还是进入一条小河中,才逃掉了几艘船,将消息带了回来。” 说到这里,左梦庚顿了顿,道:“父亲,这回吴游击该没骗儿子吧?” 左良玉紧锁着眉头道:“这么大的事,他应该没胆量骗你。不过,这支官军水师到底什么来头?还有那什么喷着黑烟的铁船莫非是真的?” 左梦庚却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吴游击说他后来冒险在江岸边隐蔽处窥探后来的船队,发现其中一艘大船上打着‘大明监国’的竖长大旗。 父亲,我记得前段时间曾听人说,有位公主在四川监国。此事该不会是真的吧?这水师莫非也是她的?” “怎么可能?”左良玉下意识地否定,“公主监国本就是无稽之谈,即便是真,她又怎么会率领水师从四川跑到武昌府来?” 左良玉才说完,屋外就传来亲兵的高喊声。 “启禀侯爷,水师徐总兵有紧急军情禀告!” 左良玉麾下水师总兵有三个,其中两个是他的直系,一个则是附属总兵。 直系的两位分别叫做常登、徐恩盛,如今各自率领一百多艘战船、民船若干,分管武昌府长江东西两段。 至于那位附从的水师总兵,名为徐育贤,其水师战船不多,目前留在江夏,主要负责运输粮饷、军备等辎重,不可能有紧急军情禀告。 所以,亲兵口中的徐总兵只能是驻守金口镇的徐恩盛。 上游又恰好有官军水师出现,那么徐恩盛所说的紧急军情多半与这支官军水师有关。 于是左良玉顾不得病容不宜被部下看到,当即让徐恩盛进来。 徐恩盛是个相貌普通的中年将领,原本满脸古怪、忧虑等复杂表情,可瞧见一脸病容的左良玉却不禁愣了愣。 显然,徐恩盛虽知道左良玉病了,却没想到病得这么厉害。 抱拳行礼后,徐恩盛便直接道:“侯爷,上游来的那支官军水师到达金口镇了,其各类船只有上千艘,战船亦有数百艘,更有吞吐烟雾的怪铁船。 他们自称是大明监国麾下的长江水师,因此并没有攻打末将在金口镇的水寨,而是派人送来一封书信,让末将速速交给侯爷。” 说着,徐恩盛就拿出了一封书信来。 左梦庚接过书信,递给左良玉。 左良玉一看,书信署名却是大明长江水师提督曾英。 这人他并没有听说过,便没多想,直接拆开书信看。 信上内容并不多,左良玉很快看完。 然后他就气笑了—— “曾英,无名之辈,居然让我三日内到他水师中觐见那个监国公主,否则就要追究我以往的过错,将我绳之以法。 呵呵,难道他和那个监国公主不知道我左良玉而今有八十万大军吗? 如此大言不惭,我倒是要看看,他们如何能将左某绳之以法!” 第250章 朱媺娖用计,左梦庚挂帅 左良玉说完,就来到厅内那副在明朝而言还算精细的地图前。 金口镇位于金水河汇入长江之处,乃是一座有着上千年历史的古镇,最初名为沙羡,后各个朝代其屡经改名,在明末时则被称为金口镇。 在左良玉的地图上,金口镇隶属于江夏县,就在他的大本营不远处。 此处既临长江,又与河流、湖泊勾连,江上还有沙洲,水势、地形都比较复杂,相对于在此驻扎数年、已熟悉了地理环境的左良玉部而言,算是有了地利。 看着地图心中衡量了一会儿,左良玉便决定在此给那个监国公主一些颜色看看。 反正他都要起兵清君侧了,先打个监国公主练练手也没什么。 于是转过身来,对徐恩盛道:“稍后我会书信一封,交于你递给那曾英或者监国公主。 你回去后,对方若有什么要求,只要不过分,你都可以假意答应,或是满足他们。 总之,要尽量拖时间,等我调集舟船兵马,明白了吗?” “末将明白!” 徐恩盛崇祯初年便在关外跟随左良玉,算是心腹,不然如今也做不了直属水师总兵。 他知道,左良玉麾下虽有八十万大军,却并非都驻扎在江夏。 除武昌府其他地方有驻军外,荆州、承天、德安、黄州等地都有驻军。 不仅是这些地方需要驻防,也是大军必须到各地分驻才能有饭吃。 若八十万大军都聚集在江夏,单是人吃马嚼都能把江夏给吃没了,毕竟如今的江夏都没有八十万百姓。 当然,左良玉的八十万大军也并非全都是将士,还包括部分将士的家属——这年头不仅流寇携家带口,就连藩镇军阀也是如此。 只不过将士们的家口一般都会被安顿在各地屯田或是做别的事,肯定不会跟行军打仗的人马混在一起,不然部队就一点战斗力都没有了··· 随后,左良玉让左梦庚执笔、他口述了一封书信,交由徐恩盛带走。 接着他便开始发布军令,调兵遣将。 ··· 朱媺娖所率兵马过十万,舟船一千多艘,当然不可能一股脑的进入江夏。 在前军抵达金口镇附近时,朱媺娖的御船实际停留在江夏南边的嘉鱼县码头。 也只有嘉鱼县这样的县城,才能提供其大军饮水、菜蔬以及部分粮草。 至于说嘉鱼县实际受左良玉控制,不愿意给朱媺娖的部队提供物资···上千舟船摆在岸边,数万精兵上岸,又有大明监国的名义,你敢说不愿? 除部分水师将士,四镇精兵都上岸扎营,休息。 朱媺娖却是已渐渐习惯了船上的生活,于是便没有下御船,坐在宫阁二楼的阳台上,看着风景,享受着春风、春光,同时用对讲机跟红娘子、曾英、杨展、刘文秀这四位军中主将谈论着军务。 “监国既有意收编左良玉部兵马,为何不发手谕,而是让臣给他书信呢? 臣在其眼中,恐怕只是个无名之辈,又限定其三日内来觐见监国,多半会激怒他。” 听对讲机中传出曾英的声音,朱媺娖微笑着反问:“便是本宫发手谕相诏,左良玉就会来觐见了吗?” 曾英一时无语。 杨展道:“左良玉乃贪生怕死之辈,如今又坐拥八十万大军,野心昭然,不可能来我们水师中觐见监国的。 依臣看,监国便是故意激怒他,又留给他时间召集大军,好一战灭之!” 刘文秀道:“三天时间,左良玉至多能调来江夏附近的兵马、舟船,而且他本人多半不会出现在前线,我们想要一战灭掉他根本不可能。” 这就是兵马多的好处了。 即便兵马质量堪忧,可数量上来,就很难被人一战灭掉。 李自成的顺军被清军追着打败那么多次依旧顽存,不就是因为人多吗。 杨展听刘文秀否定他的判断,正要反驳,便听红娘子道:“依俺看,监国是要狠揍左良玉一顿,把他揍疼,敲打醒他,让他看清楚局势,这样他才可能归附,接受整编。” 听到这里,朱媺娖微笑颔首,“红娘子说的不错,本宫此番确实只是准备打疼左良玉。 所以,给他三天时间,便是想他汇聚麾下水师主力。 若是我们能一战灭掉左良玉地水师主力,便能达到既打疼他,又不影响后续收编他麾下兵马之事。” “臣明白了。” 曾英等人相继应道。 随后,几人就在对讲机中商讨起三日后水战的具体军事计划来。 等这个会开完,朱媺娖关掉了对讲机,便通过手机视频对郝光明道:“如果能顺利收编左良玉部,恐怕还需要将堵胤锡调来武昌坐镇。” 郝光明道:“堵胤锡不是说何腾蛟在左良玉军中吗,到时候让何腾蛟坐镇长沙,负责督办粮草。 堵胤锡就按你说的,调他来坐镇武昌——这事也不麻烦,只需你给他发一封电报就行了。 然后再让他设法收复岳州府,就能达到此前你令他据江而守湖南的目的了。” “嗯。” ··· 三日后。 金口镇附近的江面船帆如云。 却是左良玉将原驻守于汉口镇的常登部水师也掉了过来。 共计有战船三百多艘,可用作接舷战、纵火船之用的大小民船五百多艘,水师将卒七八万人。 另外,还让总兵卢光祖率领数万兵马驻守江北岸,让总兵张应祥、吴学礼各率领数万兵马驻守江南岸。 若算上强行征调的民夫,这一战左良玉可以说出动了二十几万人马,因此号称三十万大军。 左良玉因为病重不能亲自挂帅出征,便令儿子左梦庚为主帅,以常登、徐恩盛、卢光祖、张应祥、吴学礼五人辅左之。 希望此战能借助一场大胜,大幅提升左梦庚在军中的威望。 左良玉感觉病体愈下,恐怕撑不了多久,因此想尽快帮助儿子真正掌控军队。 左梦庚所在的帅船(旗舰),乃是一艘如今长江上罕见的六百料座战船。 即便不算船帆,船底到甲板上楼阁顶部也有三四层楼那么高,高大巍峨,气势逼人。 这样的战船,左良玉部目前也只有一艘,原本被当做左良玉的帅船,如今却是派出来给左梦庚用了。 如今大战尚未开始,作为水师主将的常登、徐恩盛都在左梦庚的帅船上,或是吹牛皮,或是拍马屁。 “小侯爷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此战我们水师有四百料的座战船、巡战船五六十艘,其他各类战船两三百艘,各类大小民船也有五六百艘。 便是那监国公主的水师真有铁船,也照样会被咱们围住,夺下来。到时候小侯爷就可以将帅船换成铁船了。” 说这话的是常登,一个黑塔般的中年汉子,话里话外都是为左梦庚着想,可看神情,显然并不怎么敬重左梦庚。 被常登大嗓门震得耳朵生疼,左梦庚不禁往旁边走了一步。 徐恩盛见此当即笑道:“小侯爷这六百料的帅船已经是长江上最威风的,哪里需要换成那四百料的铁船? 有小侯爷坐镇指挥,末将觉得此战不仅能俘获那铁船,便是那监国公主说不定都能抓来呢。” 左梦庚听得眼睛一亮,当即道:“若你们能抓来监国公主,本公子定然请父帅重赏二位,便是将来封爵也不是没可能。” 听见左梦庚的许诺,哪怕常登这样看不起他的,也不禁受到鼓舞,战意昂扬。 “公子瞧好吧,此战常登必定击溃那什么长江水师提督曾英,生擒监国公主!” 说完,便噔噔地下船,乘小船回往自己的座船。 徐恩盛则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精致长筒,递给左梦庚,道:“小侯爷,这是从海外红夷那里传过来的千里镜,犹如千里目般让人看到远处。 一会儿打起来,您用这个就能看到前方战况,说不定还能瞧见那监国公主呢。” 说着就开始教左梦庚使用千里镜。 历史上望远镜是由荷兰眼镜商在1608年发明的。 这玩意儿因为实用,传播很快,到1609年加利略就发明出了40倍的天文望远镜。 当然,如今随着航海人员流传到东方的多数都是单筒望远镜,也即是只能看个八倍、十倍、乃至十几倍远的千里镜。 左梦庚学会使用望远镜后,当即来到帅船楼顶,向着西边的江面望去,恰好看到一艘艘打着日月龙旗、“大明水师”等旗帜的船只出现。 为首的赫然是三艘整体乌黑,船身隐泛金属光泽,船尾竖着高耸烟冲,冒着冲天黑烟的铁船。 左梦庚也是头回看到这怪铁船,不禁喃喃道:“娘咧,他们还真有铁船···” 第251章 江夏水战(上) 前方左部水师由常登统领,但作战计划却是他与徐恩盛商议过后,呈报给左良玉、左梦庚看了的。 他们并没有准备大规模使用纵火船,或者是子母船(一种运载炸药对敌舰进行袭击的特殊战船)。 主要原因是此番水战左部水师处于长江下游,且这几日刮的也不是西风,甚至偶有东风,纵火船、子母船都缺乏客观使用条件。 次要原因则是,双方战船数量差不多,且论座战船、巡战船等200料以上的战船,左部的还要略多些。 最后,常登才在左梦庚面前许多,要俘获怪铁船献给他,自然不会一开始就想着毁坏敌船。 此外,明末内河水师战船整体来讲其实还不如明朝中期、前期——因为很少有水师用武之地,水师战船不仅少且类型单调,很多种类的战船都只存在于纸面上了。 不止左部水师如此,朱媺娖水下的长江水师所用战船类型其实也很单调。 如今的内河水战大抵是相互接近时放箭、放铳、放火,用投石机、大炮都输比较高端的内河水师战法了。 最后决定胜负的往往靠接舷战。 所以不论是如今的左部水师,还是以前的张献忠部水师,其实也是马兵、步卒,都是“两栖部队”。 当然,朱媺娖的长江水师如今其实也算是“水陆两栖部队”。 但是,今日朱媺娖的长江水师会告诉左部水师——时代变了。 ··· 常登站在其座船甲板上高声道:“众将士都听好了,敌军怪铁船速度快,且船身坚固。 因此稍后我们的几十艘座战船、巡战船必须一拥而上,方可将其捆住。 然后便可以按我们以往的战法夺船。都听明白没有?” “听明白了!” “好!”常登环望周围如云战舰,意气风发,大手一挥道:“传我将令!击鼓迎敌!” 冬冬冬··· 常威座船上的牛皮战鼓被赤着上身的高胖汉子用力敲响。 左部各战船上令旗挥舞,顿时无数桨橹探出,划动江水,逆着江流向西边的长江水师战舰迎去! 六百料帅船上,左梦庚用千里镜看得清楚,原本长江水师战舰出现时,双方约莫有四五里的距离。 如今常登所率领的数百艘战舰主动迎上,双方的距离就迅速缩短,不过一会儿便只相距两里多远了。 长江水师仍旧是以三艘怪铁船当头,只是很快这三艘怪铁船就做出了一件令左梦庚很奇怪的战术操作。 “奇怪,那三艘怪铁船怎么停下来了?” 停下来了? 徐恩盛听见这话不禁皱眉。 “小侯爷,可否让末将看看?” “你看,不仅那三艘怪铁船停下来了,后面的十好几艘大战船也是。” 左梦庚这么说,可千里镜却仍拿着,完全没有给徐恩盛的意思。 这让徐恩盛很无语。 于是只能再次出声讨要千里镜。 左梦庚这才将千里镜交出来。 待徐恩盛通过千里镜望去时,便瞧见长江水师三艘怪铁船一排,后面十几艘座战船、巡战船则排成两排,确实都收了风帆、桨橹,只顺着江水漂流。 再瞧常登所率领的左部水师,语气距离已经拉到了一里多远的地方。 随即让徐恩盛永生难忘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长江水师包括怪铁船在内的近二十艘战船几乎是同时冒出了许多道白烟,随即便传来一连串犹如放鞭炮似的炮响! 轰轰轰··· 一时间上百发炮弹同时轰向一里多外的左部水师战船! 这些炮弹虽然都是实弹,但却威力劲勐,而且打得还都比较准,只议论就让超过二十首左部水师战船中弹。 有的只是甲板被打了个大窟窿,有的则是船身吃水线以下中弹,直接就开始灌水,倾倒。 还有的则打到了战船上的人堆里,顿时带出一条血色通道,留下不知多少惨嚎的将士。 “他们战船上怎么有如此多的大炮?”旁边左梦庚声音发颤地道。 同时将徐恩盛手里的千里镜抢了过来,向江面上观望。 徐恩盛道:“末将也不清楚呀···此前他们追逐、俘获我们的哨船可从来没用过大炮,不,是都没露出过大炮。” 在后方观战的左梦庚、徐恩盛是震惊,刚经历过一轮炮击而安然无恙地常登则直接懵了。 他也没想到对方战船竟然有这么多大炮,还打得这么远、这么狠。 但他也是征战沙场一二十年的宿将,回过神来立即高喝道:“传我将令!让各船散开些全速前进!他们船上既然装有大炮,我们只能尽快接近才能取胜!” 常登的作战思路是对的,其他战船上的左部水师将官也清楚。 于是命令下达,桨橹手们都拼了命的划动桨橹。 一时间,左部水师战船再次加速。 也亏得如今还未到汛期,武昌府的长江水流较缓,左部水师桨橹手们这一发力,战船都飞快向长江水师地战船接近。 也是这时,长江水师的第二轮炮击来了。 这一次后方更多大战船跟着发炮,足有一两百发炮弹落了下来。 左部水师虽然散开了,不再像之前那么击中,可还是有二三十艘战船中弹,其中更有好几艘当场失去航行、作战能力,甚至是开始下沉,被逼得不得不向江边划去。 观战的左梦庚、徐恩盛再次震惊了。 左梦庚道:“他们的大炮怎么打法如此之快?莫非之前留有一批炮没打发?” 徐恩盛摇头,“不可能,末将看得清楚,之前只有近二十艘战船发炮,可打出去的炮弹却上百。 说明每艘敌船至少装备了五门以上的大炮,这已经很多了。 且这些大炮威力都媲美红衣大炮了,必然庞大笨重,即便是四百料的战船一艘也安装不了几门的。” 就在徐恩盛说这话时,左部水师又遭到了第三轮炮击,再次有七八艘战船失去作战能力,划向江边。 好在挨过这一轮炮击后,双方距离也拉近到了百步之内。 这时左部水师中少数的弗朗机、虎蹲炮、抬枪等火器终于等到了用武之地。 可惜的是,这类火器数量极少,几十艘座战船、巡战船上的大型火器加起来估计也就一百多门。 而且这些大型火器在战船快速航行中的准头极为感人,即便偶有侥幸打中最前方的怪铁船的,也至多在其船身上留下个浅浅的印记而已。 随即,长江水师第四轮炮击将领,却是打出了许多冒着浓烟的散弹。 只见这些散弹带着颜色有些怪异的浓烟,犹如魔女散花般落到左部水师的诸多战船上,顿时在微微的东风吹拂下,向后面的战船弥漫。 常登只嗅了一口,就赶紧捂住口鼻,眯起眼睛。 随即又不得露出嘴巴,高喊道:“是毒烟弹,都找用湿布巾捂住口咳咳咳···” 说着常登自己就先剧烈咳嗽起来,只觉得一股辛辣的感觉直冲咽喉、鼻孔、眼膜,让他鼻涕眼泪直往下流。 “入他娘的,居然全都混合辣椒!” 说着,常登来不及等亲兵,亲自用随身携带的布巾沾了水,将口鼻捂住。 可眼睛就没办法了,只能先做眯眯眼。 其实毒烟属于水战中的常用战法,只是向长江水师这样,靠大炮勐地打出一大堆毒烟散弹出来的,左部水师却是头一回遇到,这才瞬间受到如此大的“伤害”。 第252章 江夏水战(中) 就在左部水师应对毒烟散弹时,其战船依着惯性继续向前了一段,而长江水师战船由江流推动,也向前一段距离。 顿时双方最前方的战船便只有几十步了。 最前头的左部战船受毒烟影响最小,当即就用弗朗机等远程武器向长江水师战船发动了攻击。 这一次,距离足够近,他们的准头倒是好了些。 可是最前方三艘钢甲战舰上防护设施十分齐全,船上将士大多数都轻易避开了落到船上的炮弹、枪弹、箭支。 只有少数倒霉蛋受伤,却是立即被战地护士抬到船舱里救治,丝毫不会影响将士们的士气。 紧接着,三艘铁船都发出了尖锐巨大的汽笛声。 烟囱冒出了滚滚黑烟,尾部螺旋桨急速旋转,掀起水浪,很快提速,犹如钢铁勐兽般直向左部水师战船冲了过去! 且不提钢甲战船上的金属幽光,单是那烟囱的黑烟、巨大的汽笛声,就令很多左部水师将士胆寒。 尤其是这钢铁战船根本就看不到桨橹,也看不到明轮,就能以如此快的速度航行,已然超出了很多左部水师将士的理解范围。 此时瞧见其冲来,心惊胆寒之下,便有左部水师将士忍不住喃喃道:“怪物!这一定是怪物!” 负责指挥战船的将官则焦急地大喊道:“快避开!” 然而,此前左部水师将士都遭到毒烟攻击,纵然没有性命危险,却也被加了一层负面状态,如今又有不少受到惊吓。 再加上较大的桨橹战船本就不够灵活,几十步的距离上如何能避得开? 不过几息,一艘左部战船就被李占春亲自指挥的钢甲战船撞上。 左部战船被撞得一歪,直接就向一侧倾斜倒去! 不仅如此,钢架战船下面更是装了钢铁撞角,直接在左部战船吃水线下捅出了个窟窿。 江水滚滚灌入,便让这艘左部战船倒沉得更快了。 “救命!” “我投降,救我!” “啊!” “···” 一时间,该战船上除了极少数左部将士还拼命地向钢甲战船上的官军做着无用的还击,其余人或是主动跳江,或是往战船高处爬。 求救的求救,哭嚎的哭嚎,凄惨无比。 李占春却根本没有搭理这些人,而是兴奋大喊着下令,“给本将加足马力!继续向前冲撞!” “火枪手,虎蹲炮手,自由攻击两侧敌船!” 此前遭到炮击时,不少左部将领都如徐恩盛一般,猜测长江水师一艘战船上至多装备了四五门大炮。 却不知长江水师四百料的钢甲战船,每艘至少装备新式大炮二十门,小型虎蹲炮、弗朗机三十门,火枪兵50人(一队)! 可以说,一艘钢甲战舰在长江上完全就是一个移动火力堡垒! 其余未加钢甲的四百料座战船、巡战船等,也只不过少十门新式火炮而已。 至于之前远程几轮炮击为何看着像是每艘只有四五门炮打法,完全是因为当时不方便横面齐射,否则的话每艘战船至少能有十门新式火炮一起打发。 当然,这个一起并非真的同时开火,那样即便上千料的海船也会因为大炮后坐力侧翻,而是指在很短的时间内,依照特定顺序依次打发。 至于小型的虎蹲炮、弗朗机,单人就能扛着走和操作,其后坐力战船的影响就很小了,因此一艘船上才备了这么多门。 当然,即便是四百料的座战船,一艘所载人员也不过一两百人而已,所能操纵的火器也就这么多了。 虽然长江水师“火力堡垒”式的战船有很多不足之处,甚至是明显的缺点,可对仍以冷兵器接舷战为主的左部水师而言,却如同恶魔。 只见李占春、于大海所指挥的两艘钢甲战舰,与曾英坐镇的钢甲战舰,成三角阵型,犹如利刃切入牛油一般冲进了左部水师阵型中。 被其撞倒、撞毁的战船只是少数,大多数在其两侧的战船则是遭到了火力炮弹、枪弹的倾泻。 长江水师这边一捧捧散弹打过去,偏偏左部水师每艘战船上的人都比较多(接舷战所需要的),顿时伤亡惨重。 有侥幸在散弹下存活的,也会受到火枪兵及少数弓箭手的照顾。 可以说,左部水师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等到长江水师后续的战船也冲进来,展现出并不弱多少的火力,左部水师终于扛不住了,纷纷向长江两岸或是下游逃跑。 常登站在座船二层甲板上看到这一幕,气得哇哇大叫。 “都跑什么?敌军火力强大,就跳上去近身厮杀!不过是一群火枪兵、炮兵,近身了还不是任由我们打杀?!” “督战队?督战队在哪里?凡有逃跑避战的,都给我当场斩杀!” “有战船逃跑的,战后全船都要吃挂落!” 在常登的咆孝式指挥下,真有一些愣的左部勇士,不要命地借着彼此船只相接的机会,跳到长江水师战船上想要靠冷兵器厮杀取胜。 奈何长江水师并没有完全摒弃近战兵种。 火枪兵都能以刺刀厮杀就不说了,穿上还配备了一队(50人)短兵将士。 因此,那些敢于跳上长江水师战船的左部勇士,往往刚落地,就被好几个人围杀掉。 长江水师的短兵将士们可以一直没捞着出手的机会呢,如今人头送上们来,哪里会客气? 即便战前,将领们一再强调,当以俘虏为主,但仍有不少跳上来的左部勇士被当场斩杀··· 左部水师战船阵型完全被长江水师冲乱了。 不仅无法在常登的指挥下给长江水师造成多少伤害,甚至很多战船连逃跑都没能实现——不少战船上的将士当场便被打死打伤一大片,其中甚至包括指挥的将官、众多桨橹手,于是便让战船直接失去了行动能力,漂浮在江中。 战斗这样进行了一会儿,左部水师主将常登的座船更是被李占春、于大海所指挥的钢甲战舰左右夹击,给“包围”住。 两人先以虎蹲炮散弹、火枪进行火力覆盖,打死常登船上大部分左部将士。 然后便派出短兵将士登船,斩断“常”字将旗,将凭借个人勇武负隅顽抗的常登给生擒了! 第253章 江夏水战(下) “启禀监国,左部水师主将常登已被我军生擒活捉!”御船,对讲机中传来曾英兴奋的禀告声。 朱媺娖此时站在御船二楼顶上,虽然用望远镜将前线水战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可亲耳听见活捉左部水师主将的消息仍不禁高兴。 “好!”她声音清脆爽亮,“曾卿,告诉众将士,趁胜追击,务必一举击垮左部水师!” “遵命!” 随即朱媺娖又道:“红娘子、杨展听令!” “臣在!” “尔等在南岸配合水师北进金口镇,务必占领左部水寨及金口镇码头。” “遵命!” 随着朱媺娖一声令下,不仅长江水师对左部水师的追杀更加迅勐,等待多时的红娘子、杨展也行动起来。 过去三日,朱媺娖这边可没傻等着,而是做好了诸多准备。 其中一项,便让红娘子率领禁卫军第一镇、边防军第三镇,杨展率领边防军第四镇,到嘉鱼县与北边江夏县边界处临近长江的地方扎营。 至于刘文秀率领的禁卫军第二镇,则是固守嘉鱼县,因为在此战尘埃落定前,嘉鱼县码头及县城都还算是朱媺娖这边的临时大本营。 至于朱媺娖的安危,自有御林军负责。 当然,朱媺娖也没把御林军都留在身边。 比如说艾能奇率领的一千骁骑营精骑,早几日前就被她放下了船。 毕竟骑兵待在船上没有用武之地不说,还很难受。 其中人还好说,马若在船上待的时间长了,可是很容易生病的。 另外骑兵、战马下船后都需要时间恢复状态,如今几天过去,应当恢复的差不多了。 虽说江夏河流、湖泊众多,水网密布,不适合骑兵发挥,但一千精骑在某些情况下用于冲阵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 “常登就这么败了?” 六百料帅船上,左梦庚拿着千里镜,望着江面上左部水师溃败四逃,却仍旧被长江水师黏住追杀的场面,不禁喃喃出声,一时不愿相信事实。 哪怕事实就在眼前。 徐恩盛劝道:“小侯爷,趁着敌军没杀过来,赶紧下令水师后军撤退吧。 不然让敌军水师杀过来,我们就跑不掉了。” 左梦庚回过神来,却是摇头道:“不!我们还有好几百艘战船呢,我坐的这艘六百料大船都还没出动。 徐总兵,你去指挥,趁着敌军水师跟前面我军战船混在一起的机会围上去,全员接舷战,肯定能反败为胜!” 徐恩盛听了想骂人。 他娘的,现在还想反败为胜,这左梦庚脑壳有坑吧? 心里如此骂了句,他口中却继续苦劝,“小侯爷,真没法儿再打呀,我水师后军除了小侯爷这艘六百料战船,其他都是些民船,哪里是敌军战船的对手? 况且,方才您没看到吗?我军跳上敌舰的勇士连一点水花都没掀起来就没了,说明敌军近战厮杀实力也很强呀!” 左梦庚却是输红了眼。 倒不是左梦庚多么自负、自大,实在是战前常登、徐恩盛都跟他说这一仗打赢的把握很大,甚至为他描绘了战胜后活捉监国公主的美妙场景,让他期待太高。 所谓期待越高,结果不如意时心理落差就越大,也就越接受不了。 只见他一把抽出了佩刀,指着徐恩盛吼道:“徐恩盛,我是主帅,你敢不听我帅令?!” 如果徐恩盛只是附从于左良玉的军阀,这时鸟都不会鸟左梦庚。 但他是左良玉的直系手下,在左良玉活着时还真不敢做什么过分的事。 他看着左梦庚红红的眼睛,又看了眼前方已经开始冲击水师后军船只的溃兵战船,咬着牙道:“好!我去指挥!” 说完,就在这艘六百料帅船上不断让传令兵挥动令旗,向各方传下命令。 此番随左梦庚出战的兵马都属于左部中的精锐,所以,即便是如今水师前军已经溃败,可后军听看到帅令后仍旧执行起来。 不仅是因为不敢违逆帅令,还因为前方战斗看起来确实有点“焦灼”的味道。 且长江水师之前枪炮太凶勐,依照明末时的思维,枪炮勐近战能力必然差。 所以,如左梦庚一般,认为趁机围上去全员接舷战能翻盘的左部将官其实有不少。 由此,左梦庚所率领的左部水师直接梭哈了。 然而什么用都没有。 只见江面上,数百艘民船随着高大的帅船一起冲向长江水师与常登麾下残余战船战斗的江面。 然而尚未接近,他们就先开了两轮实弹炮击,顿时就由不少民船损伤倾翻,或是不得不靠向岸边。 再之后,又是毒烟散弹。 左梦庚用湿巾捂住口鼻,仍被辣椒烟刺激的眼泪、鼻涕横流。 好在他站在帅船的楼顶,高处毒烟很快散去,倒是让他最先恢复正常视力。 往前一看,他就慌了。 “敌军的怪铁船过来了!快拦住它们,拦住它们呀!” 帅船周围其他低矮的民船此时大多都还在毒烟笼罩中呢,根本没几艘去理会左梦庚的话。 整个江面,左部水师自己的船就乱成了一锅粥,根本无需长江水师攻打。 就这样,李占春、于大海指挥的两艘钢甲战舰直冲到了左梦庚帅船两侧。 然后故技重施,先是利用众多虎蹲炮、火枪进行火力倾斜,压制、杀伤帅船上的左部精兵,再便是趁机以钩爪、接舷梯登上帅船。 此时毒烟虽然没散赶紧,但长江水师的将士都配备了可以遮挡住整个脸部的湿纱巾,又一直处在上风口受到影响很小。 再加上长江水师的短兵将士也都是选自禁卫军、边防军的精兵。 在水战中虽然不敢穿钢板甲,却也都穿着精良皮甲。 配上锋利的战刀,再有火枪兵的配合,刚一登上左梦庚的帅船,便以寡敌众,打得帅船上的左部精兵死伤、败退。 李占春、于大海虽然守着各自的钢甲战舰没有去冲杀,却都在甲板上高声大喊:“都听好了,活捉左梦庚!” 作为李占春、于大海这种到了总兵级的将领,都是知道朱媺娖此番作战目的的,自然明白活捉左梦庚的重要性。 仍待在帅船二楼楼顶的左梦庚本就害怕,此时听到私下都是“活捉左梦庚”的大喊声,就更害怕了。 他有心想要跳江逃生。 奈何他虽然会水,但此时江面不断有左部民船被击毁下沉,江面上也有喝多箭支、枪弹、炮弹落下,危险重重,让他根本不敢跳下去搏命。 眼见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左梦庚便想寻找徐恩盛求助。 结果寻索了一圈,终于找到徐恩盛,却见其率领一队亲兵,直接扔下兵器投降了! ··· 江夏县城。 左良玉虽然病重,却仍拖着病体,亲自坐镇江夏城池的西城门楼。 不知怎么的,自今日儿子左梦庚离开前去水师军中,他便一直感觉心神不宁。 这才想到坐在西城门楼上,第一时间等到前线送来的军情。 左良玉本以为要到日上中天,才能等到大战的结果。 毕竟双方战船都有三百多艘,打起来一定会很焦灼,多半你来我往数个回合后才会有一方占据明显优势,然后趁势击败对方。 那知才到己时中(上午10点),便有哨骑从金口镇方向疾奔而来。 哨骑到了城下,瞧见左良玉的帅旗就插在城门楼上,便匆匆下马,大喊道:“侯爷!不好了!小侯爷被生擒了!” 第254章 左梦庚——叫门小侯爷 “什么?!” 左良玉听见哨骑的喊声,就觉得头一晕,险些栽倒。 到底撑住了。 急忙下楼。 在城墙楼梯碰上了上来的哨骑,左良玉伸手抓住其衣领,脸上带着异样潮红地喝问:“说!究竟怎么回事?我儿怎么会被生擒?!” 哨骑哭着道:“侯爷,敌军不仅有铁船,还有很多大炮,火枪也很厉害。 我水师前军在常总兵率领下已经大败,便连常总兵亦生死不知,可小侯爷不甘心,非要徐总兵指挥后军帅船及民船再战。 结果尚未接近敌军战船,便因敌军所投毒烟在江上乱成一团。 敌两艘铁船趁机冲入其中,左右夹击帅船,登船而上,便将小侯爷给生擒了!” 听到这话,左良玉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口中腥气上涌。 他张口还想再问什么,却是噗的喷出一口鲜血,倒了下去。 “侯爷!” ··· 徐恩盛当场投降,左梦庚被活捉,随即帅船上的“左”字大旗便被砍倒。 见此,很多左部将士都没了抵抗之心,或是当场投降,或是见机逃跑。 “左梦庚已被俘虏,余者投降不杀!” 长江水师每艘战船上都有将士拿出扩音器,在仍旧混乱的江面上大喊着。 这一下投降的左部将士就更多了。 就这样,江面水战便直接进入到收尾阶段。 而在江岸上,战斗却仍在继续。 一些长江水师战船追击逃跑的左部战船到了江北岸,驻守北岸的卢光祖见状,便下令麾下以不多的大炮轰击,又射以箭雨。 虽然没对长江水师的将士造成多少伤害,却激怒了水师将士。 都到这一步了,这岸上的左部兵马竟然还敢攻击他们,不是找打吗? 于是战船上指挥的将官当即下令开炮。 并且这次用的不再是实弹,而是开花弹——此前水战只用实弹,一是避免开花弹引燃左部水师太多战船,让己方有陷入火海的危险。 二则,水战最重要的战利品就是战船,要是战船都烧毁了,那俘获就少了。 用实弹打破、打沉的战船都有机会收起来,修理好后还能再用。 若火烧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但对陆地上的左部兵马,长江水师将士就没那么客气了。 只见几十发开花弹落下,在岸上以密集阵型排列的卢光祖兵马顿时人仰马翻,纷纷败退,再也不敢到岸边来攻击长江水师。 南岸同样如此。 总兵张应祥、吴学礼同样驻扎在江边,以策应水战。 眼见长江水师追击左部水师战船到了江边,便趁机攻击,结果惨遭炮轰。 不仅如此,在西南边还有红娘子、杨展所率领的数万精兵攻打过来。 顿时张应祥、吴学礼所率领的六万多兵马便全面溃败。 不是两人太无能,麾下兵马实力太差,实在是红娘子这边的三镇精兵太过凶勐。 临战,先以众多火炮轰击,然后便是众多使用光明式燧发枪的火枪兵轮番排枪射击,让左部兵马尚未与其接触便死伤大片。 如此打法,便是左部最精锐的兵马也扛不住,更别说左部大部分兵马都称不上精兵了。 就这样,张应祥、吴学礼一路败逃,连金口镇都不守了,直接带着残兵逃往江夏城。 朱媺娖的监国军则水陆并进,一举占据了金口镇,以及江边码头和左部水师的水寨。 ··· 左梦庚如愿以偿地见到了朱媺娖。 可惜并非朱媺娖成为他的俘虏,而是他被俘虏后送到朱媺娖的御船上来了。 嗯,他同时达成了第二桩心愿——登上了怪铁船长见识。 同时实现了两个前不久的心愿,左梦庚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瞧见周围一个个携刀带枪、盔甲尽量的朱雀营女兵,他反而战战兢兢的。 “见了监国还不跪拜?” 不知何时,带着他的女兵们停了下来,其中一个长相最粗壮地狠踹了他一脚。 左梦庚本就腿软,立时跪了下来,连人都不看就哭喊着道:“公主殿下饶命,罪人左梦庚愿降!” “本宫接受你的投降有什么用?要你爹左良玉也投降,你才能免死。” 一个清脆明亮的声音从上方传下来,左梦庚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只见朱媺娖不仅美,而且英姿飒爽,威严深重,便立即低下头,道:“罪人愿劝父亲投降,只求公主殿下能饶我父子二人性命。” 朱媺娖略感意外。 她本来都准备了“电棍”,以为要让左梦庚感受下“电击”的酸爽,才能逼得他劝降左良玉呢。 没想到左梦庚如此怕死,来了就主动说要投降。 她才提个话头,左梦庚又说要帮忙劝降左良玉。 不过,想到历史上左梦庚在被黄得功击败后,仍坐拥二十万大军,却也是直接降了清,朱媺娖便又觉得其如今的表现理所当然了。 说到底,左梦庚就是个被左良玉养废了的公子。 贪生怕死,软弱无能,纵有些野心,可一旦遭遇点挫折、失败,立即就会放弃,自我堕落。 不过如今要收编左良玉部队的是她,左梦庚如此软弱无能,于她而言倒是件好事。 朱媺娖道:“我这里有一封劝降信,你照着抄一遍,按上手印。 然后本宫会派人将你的书信随同手谕一起送去江夏,交给左良玉。” 左梦庚道:“劝降信我可以写,但只怕我父亲听闻水师战败的消息,会病得更厉害,未必能管理军中事务。 此前军中事都是由我代为署理,如今我不在,军中或许有野心者未必会听从我父亲的指挥。 若要劝我父亲率部投降,恐怕还需要罪人亲自去江夏。” 听到这番话,朱媺娖露出诧异神色。 她没想到左梦庚冷静下来后竟然有如此见解。 另一边的郝光明也道:“历史上左良玉四月初就死了,如今怕是已经病得很厉害。 听闻水师战败、儿子被俘的消息,还真有可能病情加重,无法管事。不如这样···” 说着,郝光明便向朱媺娖提供了一个颇为俗套的计策。 左梦庚跪在甲板上,良久听不见朱媺娖回话,不禁心中更加忐忑。 他膝盖跪得生疼,想起来却又不敢。 于是再次开动脑筋,低着头道:“公主殿下若不信任罪人,可派大军随罪人前往江夏城。罪人愿叫开城门,劝降城内军队。” 听见这话,竹林老宅那边的郝光明立即不说话了。 朱媺娖也意识什么,当即道:“先将此人带下去好生看押。” “是。” 带左梦庚被带走,朱媺娖便道:“相公,左梦庚的方法似乎更加简单可行呀。” “确实。”郝光明承认道,“就按他说的来吧。” 原本,郝光明的计策是派数百精兵送左梦庚入城,同时给左梦庚喂一种后世的药物,吓唬他说是毒药,必须在期限内吃解药方可免死。 然后再告诉他,或许有办法减轻他父亲的病痛——郝光明虽不知左良玉患的什么病,可想要减轻其病痛,延缓一段其死亡的时间,后世药物还是做得到的。 只是他没想到,左梦庚竟然提出要当一回“叫门小侯爷”。 怎么说左梦庚的身份也摆在那里,且此前左部有水陆两军俱败,定然士气低迷,人心不安。 此时让左梦庚去叫门,劝江夏城内的守军归降,确实很可能实现。 如此可比郝光明的计划简便多了。 朱媺娖听郝光明表示赞同,当即用对讲机跟红娘子、曾英、杨展、刘文秀四人商议起如何具体实施这件事来··· 第255章 听我黄澍的,包大家加官进爵 当天下午。 江夏城内。 听闻左良玉吐血昏迷不醒,湖广巡按御史兼武昌、黄州监军道黄澍便趁机暂时总领了城内军务。 按理说,左良玉作为事实上割据一方的大军阀,黄澍则属于外来文官,这种时候轮不到他来掌军的。 然而,黄澍此前不仅和左良玉军中各部主将交好,立下了一起攻打南京清君侧的盟誓,还取得了左良玉、左梦庚父子俩的信任,实际成为了左部谋主般的人物。 左良玉昏迷不久,张应祥、吴学礼也相继带着残兵败将逃了过来,致使江夏城内一片混乱,人心惶惶。 这个时候黄澍身份本就最高,又颇有人望,其一站出来便获得了各部的一致拥护。 不过江夏城内如今其实也没太多支兵马。 首先便是左良玉的亲兵营,有一万多精兵,由亲兵营副将郝效忠统领。 再次便是张应祥、吴学礼这两个带着逃就进城来的三四万残兵败将了。 这两人麾下也有精兵,但都不超过三千人,剩余的只能算是敢战之兵。 江夏城虽然不小,但理论上四五万人守起来还是很容易的。 江北还有卢光祖的数万人可为策应,若坚守几日,东边驻扎在黄冈的李国英同样可率数万兵马来援。 因此黄澍认为,守住江夏将成为他更进一步的良机。若是情况合适,说不定能让左良玉的几十万大军都改姓黄。 至于说那什么监国公主的军队,在他看来或许真像张应祥、吴学礼所说的,枪炮犀利,但左部军队战败,主要还是因为轻敌大意。 如今他们都知道了监国军的实力,只要老实据城而守,守个几天应该不成问题。 况且他黄澍的目的从来不是真正守住江夏,而是看能否以江夏为晋身之机。 至于实际掌控左部军队,则要看情况而定。 所以,当听闻张应祥、吴学礼麾下几个参将、游击讨论着是否该向监国公主投降,且张应祥、吴学礼也都露出犹豫之色时,他便如此劝诱: “诸位,且不说我们在江夏外面尚有好几十万兵马可以调来支援,未必就会败给那坤兴公主的监国军。 即便诸位真想投降,也要有个投降的策略呀——若这般直接降了,诸位到了监国公主那边算什么?罪臣降将而已。今后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所以,不论是我们是战还是降,都必须先守住江夏城。 守它几日,若能战,待援军一到,我们便在与那监国军大战一场,以绝对优势的兵力一雪前耻。 若不能战,要降,守住江夏几日,让监国军知道我们的厉害,主动劝降,到时候讨要官爵那坤兴公主能不满足?” 作为进士出身,又出自徽州这种商贾之乡的黄澍口才还是十分了得的。 否则之前也无法迅速结交左良玉麾下各部主将,与众将称兄道弟,还哄得左良玉父子都信任他。 如今这一番话,听起来十分的有道理——只要守住江夏几日,后面不论是战是降,他们这些人都大有好处。 于是,一众将官纷纷赞叹,拍起黄澍的马屁来。 “黄巡按不愧是读书人,这脑子就是比咱们这些老粗灵光。” “讲实话,今天我就感觉败得莫名其妙,能守江夏几日正好让那什么监国军见识下我们的厉害。” “我原本心里都慌了神,听黄巡按这么一说,顿觉一颗心落了地呀。” “怪不得侯爷如此器重黄巡按,原来黄巡按竟是诸葛武侯般的人物呀。” “···” 在众将领的赞叹、拍马中,黄澍自己也觉得刚才的一番分析很了不得,顿时便有种膨胀起来,飘飘然的感觉。 他已经想好了,江夏城能守则守,不能守也要坚守几日。 到时候再跟那监国公主谈合作。 坤兴公主既然监国了,肯定是和南京朝廷不对付的,他黄澍恰好也和操控南京朝廷的马士英等人不对付。 若坤兴公主肯许给他高官厚禄,比如说封个尚书、太师、太傅什么的,他就率领左部兵马降了。 众将领中,除总兵张应祥、吴学礼两人对守江夏城有些疑虑、缺乏信心,其余人都赞成。 尤其是亲兵营副将郝效忠——此人由左良玉一手培养上来的,对左家父子十分中心。 黄澍告诉他,只有守住江夏城,才能保住左家父子性命,他自然支持守城。 就在黄澍统一城内众将领的思想,飘然地畅想美好未来时,守卫西城门的千总来报:“启禀监军及众位将军,小侯爷回来了,让我们打开城门归降监国。” “什么?!” 听到千总的话,黄澍以及众将领都很惊讶,万万没想到左梦庚被生擒后才半天功夫就领着敌人来叫门劝降。 众人中,郝效忠一愣后先是高兴,随即又苦恼起来。 小侯爷来劝降,说明小侯爷和侯爷肯定是不用死了,那他到底要不要降? 黄澍则是神色一变,问:“小侯爷带了多少兵马来?” 千总道:“不算多,看着就就两万多人吧。” “两万多人就想让我们守着江夏坚城的四五万人投降?”黄澍冷笑,“他们该不会真以为用小侯爷就能叫开城门吧?” 黄澍说着,扫视周围一众将领,将有的人神色诡谲,似乎是起了别的心思,便道:“诸位或许忘了,当年我大明英宗皇帝就曾被瓦刺俘虏,被押着用来叫开北境多座城池的城门,领着瓦刺大军一直打到北京城下。 但我大明如何做的?于少保等大臣与孙太后立代宗皇帝,率军击退了瓦刺军队,这才延续的大明江山! 那么今日敌人以小侯爷来叫门,让我等归降,我等该怎么做还用说吗?!” 听见这话,众将领一时无言。 唯有郝效忠滴咕道:“可侯爷就小侯爷一个儿子呀,而且侯爷如今都病危了。” “郝江军湖涂!”黄澍用一副恨其不争的眼神看向郝效忠,“正因为侯爷只有小侯爷一个儿子,我们才不能轻易投降。 否则,让那监国公主轻易收编了你等,再拆得七零八碎,生死不由己,日后谁人来替小侯爷撑腰? 到时候那监国公主看小侯爷不顺眼,只需一杯毒酒、一道白绫便能取小侯爷的性命,谁又能阻止?!” 郝效忠能被左良玉看中,培养为亲兵营副将,就是因为其武力值高、有一定领兵作战的天赋,却心思较为单纯,不怎么通人情世故。 所以,黄澍这一番话还真就让郝效忠改变了想法。 但他仍有一点担心,问:“要是他们见叫不开城门,直接杀了小侯爷怎么办?” 黄澍自信笑道:“不会的,只要那监国公主没准备将侯爷麾下的几十万大军都杀尽,她就不会杀害小侯爷。” 郝效忠是如今城内实力最强的将领,说服了他,黄澍才看向张应祥、吴学礼。 两人虽然觉得监国军实力强,太难打,却也不希望就这么成为降将,没了前途。 说到底都被利益迷了眼。 于是对视了眼便一起抱拳道:“我等都听黄巡按的。” 黄澍自信的笑容更浓了,道:“好,现在我们就去西城墙上看看小侯爷如何说的。若那监国公主给的条件好,我们现在投降也不是不可以嘛。” 说着,黄澍便带着一队亲随当先向前往西城墙。 第256章 狙杀黄澍! “开城门!快开城门,放监国的大军入城!尔等难道连我的命令都不听了吗?!” 还没登上西城墙,黄澍就听到了左梦庚的声音。 让他奇怪的是,左梦庚声音竟然会如此的洪亮。 他与左梦庚“相交”不浅,可是知道这位小侯爷早已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以前说话从没这么洪亮过的。 当然,这声音大归大,仔细听着仍旧中气不足。 到了城墙上,他一边走一边往城外看,便瞧见打着“大明监国”、“禁卫军第一镇”、“边防军第三镇”等旗帜的军队在西城墙外两里出摆开阵势。 看起来军阵确实相当严整,更是人人着甲,显然是一支很精锐的部队。 黄澍并不意外,若监国军不够精锐,也不可能以劣势兵力击败左部近二十万水陆兵马。 来到西城门楼上,黄澍才看向叫门的左梦庚。 说是叫门,可实际上左梦庚却是呆在距离城墙足有百步的地方,其身后则站着数十名盔甲一看就很精良的骑兵。 这个距离,既能保证左梦庚不会被江夏城中别有用心之人射杀,又能防止左梦庚搏命逃跑。 让黄澍疑惑的是,左梦庚喊话时手里拿着个大喇叭。显然,他声音变大跟那大喇叭有关。 百步的距离并不算远,黄澍所传文官服饰又极容易辨识,因此其一出现在西城门楼上,左梦庚就看到了。 他当即像看到救星似地喊道:“黄巡按,是我呀,左梦庚,我爹呢?” 黄澍面无表情地道:“小侯爷,侯爷听闻你战败被俘,吐血昏迷了。” 黄澍声音不大,却有几个亲随大声替他传话。 左梦庚听了满脸担心,用扩音器问:“有给我爹请大夫看吧?我爹病情如何了?” 黄澍道:“大夫说,侯爷能否醒来,又何时醒来,得看造化。” 左梦庚听了满脸无语。 看造化? 那不就是听天由命吗? 城里的这些人不会故意请个垃圾大夫,看着他爹病危吧? 想到这里,左梦庚更加着急,喊道:“黄巡按,坤兴公主乃是奉先帝遗诏监国,且得天所衷,有大神通,其麾下水陆大军更是所向披靡。 你们不要顽抗了,都听我的,开城门投降吧!” 黄澍用恨其不争的语气道:“小侯爷,左家的几十万大军是侯爷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如今他病危,你怎可带人来叫门劝降?如此置你左家基业于何地?” 左梦庚直接听呆了。 这黄澍脑壳有坑吧? 他父亲都病危了,他都被俘虏了,还要这几十万大军的基业有何用? 难不成留给别人?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黄澍心思如此诡谲险恶呢? 这时,左梦庚身旁负责保护她的朱雀营队长虎妞出声问:“此人就是巡按黄澍?他不想投降?” 左梦庚下意识点头,“是的。” “监国和驸马爷真是神机妙算呀。” 虎妞这么滴咕了一句,就举起拿着的一杆精致而略显古怪的火枪,对准了西城门楼。 旁边黄澍看得诧异,心想:这监国的女兵队长脑子不好使吧?一百多步呢,拿个火枪瞄什么?难不成她还想就这么打死黄澍? 左梦庚这想法才出现,就听见啪的一声清脆枪响。 然后再次超出他想象的一幕就出现了。 只见站在西城门楼二楼正中间的黄澍额头出现一个血窟窿,人便向后倒了去! 不仅是左梦庚看到了这一幕,刚跟着上了西城墙的张应祥、吴学礼、郝效忠等人同样看到了这一幕,顿时全体惊得僵住。 这么远能准确击中敌人额头的火枪,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须知,此前监国军的火枪虽然犀利,打发极快,却也是在六十多步远才打发的。 可左梦庚的位置距离西城门楼二楼怕是有一百多步远吧? 回过神来,这些将领顿时集体矮下身子,藏在了城墙垛后面。 虎妞这时则用大手拍了拍仍在愣神的左梦庚,嗡声道:“监国说了,这黄澍不是个好东西,若他此番直接投降便罢,若敢趁机在江夏城中捣鬼,阻碍左部投降,俺们瞧见便可当场射杀!” 左梦庚打了个颤,这才回过神来,吞咽着口水道:“虎将军说得对,这等人着实该杀。” 虎妞明显对“虎将军”这个称呼很满意,露出个有点狰狞的笑容,道:“好了,你再劝降试试,他们应该会乖乖投降了。 当然,他们若还不肯降,红提督肯定就要用大炮轰城了。 你们这江夏城的城门一看就不如江陵城的坚固,估计也就两三炮的事。 所以你也不用急,等会儿你就能见到你爹了。当然,前提是那时他还没断气。” 听了这番话,左梦庚是哭笑不得,只能点点头继续用手中神奇的“扩音器”喊话。 “郝江军、张将军、吴将军,奸贼黄澍已死,监国麾下军队的实力你们也看到了,立即开门投降是你们唯一的出路,别犹豫了,赶紧投降吧。” 缩在城墙垛下的张应祥和吴学礼闻言仍不敢露头,就彼此交流起来。 “黄澍死了,这城我们还守吗?” “我是不想守,感觉守不了。可要这么投降的话,就像黄澍说的,我们还有什么前途?” “可确实守不住呀。” 就在两人越商量越犹豫时,便都感觉脖子上一凉。 小心地扭头看,却是跟在后面的郝效忠持双刀同时挟持了他们两个。 “郝效忠,你这是何意?”张应祥怒声问。 吴学礼也瞪眼。 论在左军中的资格,他们可都比郝效忠老得多。 如果不是左良玉有意培养、提拔,郝效忠如今最多就是个把总而已。 郝效忠则一脸坚毅地道:“我想通了,侯爷和小侯爷的命最重要。如今侯爷都病危了,小侯爷却连见他一面都不能,这城还守什么?必须立即开门投降!” 张、吴二人听了一愣,随即就异口同声地道:“我们也是要投降的呀!” “可我刚才听你们商量时都在计较自己的前程,就没考虑过侯爷的性命。”郝效忠也怒道。 “那我们现在不计较了,就按你说的直接开门投降还不行吗?”张应祥都想哭了。 他严重怀疑,这个郝效忠就是装纯装傻,现在就是看好了情况,故意挟持他们两个,好占据献江夏城的全功。 郝效忠道:“那你们还不让亲兵去下令麾下兵马投降,开城门迎接监国的大军?” “下令,我们这就下令。”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两人只好让亲兵去传令——因为黄澍总管军务后,为了避免个别将领起异心献城,每个城门都是让三人麾下一起守的,并且张、吴二人的兵要多于郝效忠的兵。 所以,郝效忠才有挟持张、吴二人的举动。 几分钟后。 就在左梦庚感觉嗓子都喊得有点哑了,后面红娘子也下达了最后通牒时,江夏城的西城门终于缓缓打开来··· 第257章 左良玉将死 朱媺娖的御船停在了金口镇码头。 但为了安全以及方便,她仍居住在御船上。 宫阁二楼,朱媺娖通过手机视频对郝光明道:“好消息,左梦庚成功叫开了江夏城门,城内以郝效忠、张应祥、吴学礼为首的左部军队已全部投降。 另外,湖广巡按黄澍因在城头出言阻止左梦庚劝降,试图据有江夏跟我们谈条件,被朱雀营队长虎妞用45式光明步枪狙杀了。” 所谓的45式光明步枪,指的是朱媺娖之前从后世带了一批专用钢管来大明,让工匠们用后世钻头、刀具制造的一批前装线膛燧发枪。 不仅如此,这种45式步枪用的还是米尼弹。 且如虎妞等朱雀营中射击天赋较高的十几名女兵更是在45式步枪上加装了瞄准镜。 虽然只是郝光明购买的玩具性瞄准镜,却足以让虎妞等朱雀营的十几名神射女兵变成明朝狙击手了。 至于说米尼弹,描述性名字应该是“圆锥形底部扩张弹”。 在历史上,米尼弹要等到19世纪三四十年代英国的一名上尉从印度土著吹管箭的设计上得到灵感而发明。 该吹管箭尾部是用柔软而有弹性的木髓制作,使用时通过木髓的扩大顶住吹管内壁防止空气跑掉,从而将吹箭发射出去。 当时,因为线膛枪的射击精度、距离都明显优于滑膛枪,各国都开始普及线膛枪。 但前装线膛枪有一个问题,就是弹药装填因增加了膛线而变得困难,往往需要随身携带一个木槌,用木追敲击推弹杆来装填铅弹。 米尼弹的圆锥形弹头要比枪管内直径略小一圈,这样装弹就变得很方便。 同时米尼弹弹头底部有个圆锥形空洞,以木塞抵住空洞,发射时燃起便会压迫木塞挤进空洞,使得弹头底部膨胀紧贴枪管内壁、膛线,封住空隙。 如此就让燃气无法外泄,弹头则在燃气压迫、膛线引导下高速旋转,极具精度的射击较远的目标。 当然,米尼弹仍有一些缺点,比如它的弹头只能用较软的铅等金属、合金制造,因为这样才易于弹头膨胀。 然而因为弹头软,击中目标后马上就会变形,虽然伤害不小,但穿透力太弱。 这种45式光明步枪因为主要还得依靠手工生产,制作较慢,材料也少,第一批只生产了50杆,目前只有朱雀营、神机营各领了十几杆使用。 因为是这个时空大明第一批加膛线、用米尼弹的步枪,还有很多可以提升的地方,目前有效精确射程为300步至400步。 所以,当时黄澍别说是站在一百几十步远的城门楼上,便是站得更远些,虎妞也能狙杀他。 ··· 郝光明道:“这个黄澍死了也是活该——别说他如今阻挠左梦庚劝降城内守军,即便他率左部投降,我也不建议你用他。” 朱媺娖点头,“我知道。这个人即便死了,我以后还是要追究他过去所犯罪责的。” 黄澍可以说是左军的二三号人物,朱媺娖此前既然准备解决左良玉,郝光明自然是早早跟她一起研究了黄澍这个人。 黄澍,南直隶徽州人,崇祯十年进士。 初授开封推官,以固守功劳擢升江西道监察御史,随后又擢为升河南巡按御史。 可能是见朱明王朝江河日下,已然不行了吧,这时黄澍就暴露他贪财自私的本性了。 开封失陷,崇祯赐周王三万两银子用于南下重建周王府,被黄澍直接吞掉两万七千两,只给了周王三千两。 再后来,便是为了邀名弄权,与太监何志孔一起弹劾马士英权奸误国,搞党争。 在南京朝廷上政治斗争失败后,就过来怂恿左良玉起兵攻打江北四镇、南京朝廷“清君侧”。 到这里,已经能看出黄澍其人心中全是私利,心里没有顾念国家半点,为谋私利毫无底线。 后来左军被黄得功击败,左梦庚那么快就率领二十多万大军降清,也有黄澍的“功劳”。 降清后,黄澍急于立功表现,哄骗朋友金声说他是诈降清军。 当时金声是徽州抗清义军的首领,因此被黄澍骗开徽州城门,活捉了金声。 但在清朝做官,黄澍仍是以私利为主。 等他官至闽南分巡道参政时,因为垂涎郑家积蓄,便率兵攻破了中左所(厦门),抢掠郑家家财。 可以说,这绝对算是后来郑家一心和清国作对的原因之一。 历史上,黄澍因此事被罢官,就没有然后了。 这个时空,知道黄澍是个什么样的人,再考虑到其已有的罪责,朱媺娖在让虎妞带队押送左梦庚去劝降江夏城时,便嘱咐了,如果黄澍敢阻挠左军归降之事,就当场击毙。 原本,朱媺娖也只是顺嘴嘱咐一句,并不认为黄澍会阻挠投降。 因为如黄澍这样自私自利的人,最喜欢望风投降,恃强凌弱。 如今她的监国军刚大胜了左军一场,左良玉想翻盘已经没了希望,黄澍不该阻挠左军投降。 谁能想到,左良玉居然因左梦庚战败昏迷了,江夏的左军都暂时被黄澍掌控,让黄澍膨胀了··· 黄澍这种人,既然死了,便不值得朱媺娖多花心思。 她接着道:“还有个坏消息,左良玉昏迷不醒。 如果不能借他的手,尽快令驻扎在江夏外面各处的左军投降,恐怕这些人中会有部分投靠顺军或清军。” 说起来,在朱媺娖、郝光明眼中,左良玉也是个该死的人。 只是如今朱媺娖还需要借助左良玉约束其麾下各部,好全收左军兵马。 如此自然不希望左良玉那么快就死了。 不说别的,能拖到像历史上一样,四月初再死也好呀。 郝光明道:“左良玉既然只是昏迷,那就还有醒过来的可能。 你可以先让大明这边的大夫诊治,搞清楚他是什么病,兴许我们可以用现代药物,给他延续一两个月的性命。 这样一来,你就可以用他实现全收左军兵马的目标了。” 朱媺娖点头,当即利用对讲机开始给红娘子传递消息。 说起来,金口镇距离江夏城其实不近,但朱媺娖还是用几部对讲机和红娘子建立了通讯渠道。 另一边,红娘子也知道左良玉的重要性,所以进城后就依着左梦庚的请求,请多位江夏城内的名义对左良玉进行了会诊,也由此知道了左良玉患的是什么病。 “尸疰?” 郝光明听得一头雾水。 这明显是个古代病名,还是经朱媺娖解释,他才知道“疰”是哪个字,又是什么意思。 随即他用电脑一查,才知道这“尸疰”是个什么病。 “竟然是肺痨?肺结核?!”看着查得的资料,郝光明先是惊讶出声,随即立即道:“左良玉得的肺痨是慢性传染病,虽然只有身体虚弱的人容易感染上,但你还是得让虎妞等和左良玉接触的人注意些。” 朱媺娖笑道:“这个我们知道,红娘子在那边已经注意防范了。” 郝光明略微尴尬。 说起来肺痨传染性确实不强,明朝中医已经发展颇高,对这方面肯定是有研究的。 不过肺痨即便是在现代,也没有能包治好的特效药,只能通过临床综合治疗将死亡率降到一个极低的地步,治愈率也颇高。 然而,在明朝肺痨就是一种慢性死亡绝症。 而且通过大明这边大夫的描述,左良玉显然已经时日无多。 这种时候,现代药物也不知能延续其多长的寿命。 第258章 监国赐药,战后统计 左良玉从昏昏沉沉中恢复了意识,睁开了眼,首先想到的就是儿子的安危,张口就喊道:“金宝···” 金宝是左梦庚的小名儿。 才喊了两句,左良玉就闭了嘴,因为他想起来,左梦庚被俘虏了,如今怕是生死未知呢。 于是他挣扎着就要起来,结果挣扎了好几次连身都没翻过来。 这时旁边却响起一个惊喜的声音。 “爹!你醒了?!” 扭头一看,却是左梦庚。 左良玉一愣,随即就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或是还没苏醒,却仍忍不住问:“金宝,你回来了?难不成为父是在做梦?” 说着,他用力掐了下手指。 挺疼。 不是做梦呀。 左梦庚则在一旁红着眼道:“儿子不孝,让父亲担心了。” 左良玉伸出手来,握住了左梦庚的手,也红了眼睛,道:“回来就好。不就是败了一场吗,我们左家有八十万大军,你就算再败两场也没问题。” 这一刻,左良玉只觉得儿子活着回来比什么都令他开心。 左梦庚却是一脸的羞愧,道:“爹,我被俘虏了,然后带着监国的大军叫开了江夏城门···” 说到这里,左梦庚就没说了。 左良玉则一下子愣住。 随即他望向房中别的地方,才发现里面站着好几个陌生的、甲胃样式都不熟悉的士卒,在左梦庚身后更有一个蒙着面纱、身材高壮的女兵。 见左良玉看过来,这高壮女兵就道:“你既然醒来了,就先听下监国口谕吧。 监国口谕:你左家父子既已投降,便可保性命无虞,此后几日无需多想,先修养身体再说。” 说完,就目光锐利地看过来。 旁边左梦庚则提醒道:“爹,快谢恩啊?” 左良玉听儿子这么说,又不禁生气:我坐拥八十万大军,投降了就给一个“保性命无虞”的承诺? 气归气,可左良玉却迅速判断出,眼下他们父子多半已沦为阶下囚了,只能虚弱地道:“臣左良玉谢监国。” 高壮女兵又道:“监国知你得的是尸疰,时日无多,特意从后世带来神药赐予你,或可为你延续一些时日的寿命。” 说着,从身后另一个女兵那里拿来一个古怪的盒子(塑胶小药箱),递给左梦庚。 ‘我时日无多?那监国公主竟然好心赐药给我?该不会是毒药吧?’ 就在左良玉怀疑朱媺娖赐药用心时,左梦庚却激动地接过了小药箱,当即跪地向金口镇方向拜道:“左梦庚替父亲拜谢监国赐药之恩!” 左梦庚可是见过不少朱媺娖的神奇之物的,甚至亲自用过“扩音器”,因此如今已经相信,朱媺娖就如传闻中的一般,乃是仙女下凡。 仙女从那什么“后世”带来的神药,说能延续他爹的寿命,肯定是真的呀! 想到此前他们父子举兵对抗朱媺娖,可朱媺娖却大方地赐药,左梦庚是真的很感激。 “你们父子好好聊聊吧。” 高壮女兵,也即是虎妞,说了一句便带着其他士卒离开了这间充满熏香味儿和中药味儿的房间。 左梦庚打开了小药箱,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手写的药物使用说明,看了一遍就不禁激动道:“父亲,监国竟然赐了您三种神药!儿子这就服侍您吃药!” 说着就去倒热水。 左良玉见状险些气得又要吐血,急喝道:“湖涂!那人赐的药能吃吗?!你想为父快点死不咳咳咳···” 左良玉说着又咳嗽起来。 左梦庚忙坐床边又是抚胸口又是拍嵴背,并道:“爹,监国赐下来的真是神药,不信您看。” 说着,左梦庚将药箱里的药拿了出来,赫然都是左良玉从来没见过的稀奇包装。 一种是塑料小药瓶装着的,还有两种胶囊药,总之一看就不是普通药物。 “您要是不信,儿子先为您试药。” 说着,左梦庚就拿出一颗药丸一口吞了下去。 说起来,郝光明从后世找来的这几种治疗肺痨的药都是有副作用的——因为目前绝大多数治疗肺痨的药物都有一定副作用。 但左梦庚只吃一个,自然没什么不良反应。 他起来活动了一番,道:“爹,您看,真不是毒药。而且儿子跟您说,公主真如传说中一般,乃是仙女下凡,有诸多法宝。 儿子昨日劝降江夏城中守将,就用了一种名为‘扩音器’的法宝。 还有那奸贼黄澍,居然不顾忌我们父子性命,趁父亲您昏迷掌握了城中军权,试图据江夏以顽抗监国的大军,结果被虎将军以神枪隔着一百多步直接击毙了!” 左良玉见左梦庚吃了药好一会儿仍活蹦乱聊的,没有丝毫中毒迹象,又知道了黄澍的事,不禁道:“你所说都是真的?” “儿子骗你做什么?”左梦庚哭笑不得。 左良玉心神终于稳了下来,想了想又问:“你帮监国拿下了江夏城,监国可有许诺前程、奖赏?” 左梦庚听了眨巴了下眼睛,试探着道:“保我们性命无虞,赐父亲神药?” “就这?”左良玉感觉接受不了,随即气哼哼地道:“我一个将死之人倒没什么,你要是什么功名利禄都没有,将来怎么活?又怎能活得好?” 左梦庚哭丧着脸,道:“爹,儿子都成了俘虏,您当时也昏迷不醒,眼见我们左家大军就要姓了黄,那时哪儿还能跟监国讲条件呀?我们能保住性命已经不错了。 何况监国还大方地赐给您神药——您都不知道,好几个大夫来会诊,全说你没救了,就算醒来也活不了几天,都让儿子给您准备后事呢。 公主赐下的神药虽然没说能帮您延寿多久,可能多活一个月也好呀。” 听到这番话,再感受着自己虚弱到连翻身都困难的身体,左良玉不禁长长一叹,“罢了罢了,为父不争了。” 话虽这么说,可一闭上眼左良玉心里却又思量起来。 ‘这公主赐药要延续我寿命,就说明我左良玉于她还有些用处。哎,也只能以此残躯,再为这不争气的儿子谋取些恩泽了。’ 想到这里,左良玉又睁开眼,道:“金宝,服侍为父用药。” ··· 金口镇。 红娘子、曾英正通过对讲机向朱媺娖汇报昨日两三场战斗的缴获,以及伤亡统计。 曾英先道:“昨日我军在水战中折损战船十七艘,都是两百料以下的中小型战船。 水师将士战死九十七人,伤三百四十八人。 俘获战船两百三十三艘,民船五百一十二艘,其中四百料以上的座战船、巡战船共有三十七艘,更有一艘六百料的大型座战船。 另外,俘虏左军水师将卒有五万余人,盔甲兵刃缴获一时无法统计。” “嗯。”朱媺娖点头,“要全力安顿好受伤将士,战死将士的遗体也当尽量找到,妥善安置。” “臣明白。” 朱媺娖随即问:“红提督这边战后统计如何?” 红娘子的声音从对讲机中传出,“昨日我军在江南岸击溃张应祥、吴学礼部共六万多兵马,被当场击毙的有五千余人,被当场俘虏的则有一万六千多。 我军战死二十三人,伤一百七十三人。 至于取江夏城,只有虎妞开了一枪,击毙了原湖广巡按御史黄澍,后面并未发生战斗。 在江夏城投降的主要是左良玉麾下亲兵营及张应祥、吴学礼两部残兵,共有五万多人。” 相较于水师的战损,红娘子所率三镇精兵的战损更少,跟战斗结果相比,可谓是一场绝对的大胜了。 红娘子在顿了顿后,又道:“此战除缴获了不少盔甲兵刃等战场军用物资外,最大的缴获便是江夏城中左军积存的钱粮等物资。 虽然目前我们的人还未进行具体统计,但根据左军的相关账目看,江夏城中库存的粮食应有五十多万石,存银一百七十万两,金三万余两。 另外,丝、麻、茶、盐、铁等物资的库存也有不少。 其中金银俺估计都只是纸面上给左军充当军饷的,左家父子肯定还有私人小金库。” 第259章 左良玉兵马成迷,何腾蛟拜见公主 对于红娘子所报告的左军江夏城库存账面数据,朱媺娖、郝光明都不觉得意外。 左良玉既然能坐拥八十万大军,手中不可能一点存粮都没有。 须知,正常来讲,即便是非战时,一万士兵一天也需要吃200石粮。 如果是打仗期间,吃的只会更多。 那么左良玉的八十万大军一年怎么也得消耗五十多万石粮。 虽然左良玉的八十万大军并非都是战兵,也绝非都会按照正常明朝士兵日常口粮统计,但年消耗五十万石粮已经是往少里估算了。 左良玉这一两年不是在湖广就是在江西、淮北,都算是产粮之地,湖广更有明清粮仓之称。 纵然经历战乱,但左良玉的部队很多时候征粮都用抢的,竭泽而渔的作为下,存粮自然不会少。 至于账面上的一百七十万两白银,则略显少了。 须知,即便只按照士兵每月军饷一两算,左良玉的八十万大军一个月也需要八十万两的军饷。 即便因为各种原因,再缩减一下,四五十万两总归要发的。 如此一来,账面上的一百七十万两白银,也只够三个月所用。 何况养军队不止需要发军饷,还要负责各种军备物资——这方面更耗钱。 红娘子曾是一支义军的首领,深知养军的种种,故而看了左军的账目,便断定左家父子必有小金库,否则养不了八十万大军。 ··· 听完两人的汇报,朱媺娖道:“你们先将俘虏及江夏城降兵的整编之事做起来。” 曾英道:“左军降兵太多,我们还需要用兵提防其他尚未投降的左军部队,人手恐怕不够用。” 朱媺娖道:“本宫已经向堵胤锡发电报,让他带一批人来武昌协助整编军队及稳定府县。 不过,你们自己也要想办法克服困难,在保证稳定、安全的前提下,尽快整编左军降兵。 对了,之前堵胤锡说何腾蛟被左良玉邀请到武昌了,也不知如今是否还在。 红娘子你问一问左良玉,若是何腾蛟还在,就让他来觐见本宫。 另外,左良玉若是苏醒,便立即将消息放出去,好稳住驻扎在其他地方的左军人心。” “是。” 结束了与红娘子、曾英的对讲机会话,朱媺娖便问:“相公,你说此番我们大概能从左军整编出多少兵马?又该怎么处置?” 郝光明含笑道:“我之前正好刷到一篇关左良玉军队史料的文章,可以说给你参考下。 首先八十万大军这个数据绝对是虚的,估计即便算上左良玉麾下将士的家人,受他们驱使、奴役的民夫,也未必真的达到了八十万这个数字。 不过,从我们如今了解的情况看,即便没有八十万,六七十万人至少是有的。 至于其中的兵马成分,我估计只有各总兵、参将、游击的家丁勉强能算得上精兵。 而一个总兵身边能有数百家丁就算不错了,少的估计只有几十个家丁。 至于这些总兵、参将、游击麾下的敢战之兵,应该不少,毕竟左良玉去年还能压着张献忠打呢。 整编方面,我觉得你可以按照当初在成都的办法做,只挑选精兵、敢战之兵整编为军队。 淘汰下来的要么编户为民,要么就组成工屯军,由官府引导他们开荒种田。 这一路走来你也看到了,湖广虽是大明粮仓,可几年的战乱下来,如今抛荒的田地可不少。” 朱媺娖听得微微点头,“你这么一分析,我心里就有谱了。” ··· 江夏城。 何腾蛟直挺挺地躺在床上,闭着眼,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因为他觉早都睡完了,最主要的是饿——从昨晚到现在,他已经三顿没吃饭了。 并非他要绝食向左良玉表明不会随其“清君侧”的坚定态度,而是看守他的人忘记了送饭,并且将他锁在了房里。 ‘难不成我堂堂湖广总督,竟然要被人遗忘而饿死?’ ‘不过,这江夏城究竟出现了什么状况,竟然让左良玉的人忘了我这个堂堂总督?’ 昨天上午,何腾蛟就听见外面有异常的喧闹声,当时他还问了留在房屋外的守卫,可惜没得到回答。 等到昨天下午,他房屋外的几个守卫都跑了,到现在都没出现。 因此他断定江夏城出了状况。 ‘总不会是左良玉已经率军开拔去南京,要故意把我留在这里饿死吧?’ 这么一想,何腾蛟觉得他不能再干等下去了,必须做点什么。 他起身,在屋内找东西,准备砸开窗户出去。 先前他没这么做,是觉得屋子的院外八成还有左良玉的人守着,他砸窗出去也是自取其辱。 但如今他却要试一试。 然而,他才挑了张结实、好用的椅子来到窗前,便听见一阵脚步声迅速接近。 于是何腾蛟立即放下椅子,端坐在桌边——既然左良玉又记起了他,他当然不能失了堂堂总督的体面。 房门很快被打开,进来两队人,一队是左良玉的亲兵,另一队看着似乎不是左良玉的兵。 盔甲兵刃看着太精良了,气质也与左良玉的兵不同。 “周把总请看,这位就是何督师。”左良玉的亲兵把总恭恭敬敬地对另一队官兵的领头者说道。 周把总则向何腾蛟抱拳,道:“俺是禁卫军第一军亲兵把总周达,受红提督命令,前来接何督师。请!” 周达说着做了个请的姿势。 何腾蛟皱着眉道:“红提督是什么人?左良玉呢?让他来见本督师!” “何督师,侯爷病重卧床不起。至于这位,乃是监国禁卫军提督红娘子麾下的亲兵把总。” “监国?禁卫军?”何腾蛟眉头皱得更紧了,想起在长沙听到的那些从四川传来的怪谈,不禁惊讶地问:“你们是坤兴公主的人?!” 周达点头,然后道:“监国要见何督师,有什么疑问,等见了监国,何督师自然就能问明白。” 何腾蛟也不想跟这些底层丘八问东问西,于是就点头,跟着周达离开了。 随即,他见到了原本应该是李自成麾下贼将,如今却是什么禁卫军提督的红娘子。 主要是红娘子确认下他真是湖广总督何腾蛟。 随后,何腾蛟便被送上一艘帆桨快船,来到金口镇,登上了一艘乌黑的、似乎披着铁甲的战船前。 船上既打着代表大明皇族的日月龙旗,又打着“大明监国”的竖长旗,这一下,何腾蛟对将见之人的身份确定无疑了。 等上了船,何腾蛟果然瞧见一名英姿飒爽、却不怒自威的少女。 何腾蛟犹豫了下,当即行礼道:“臣何腾蛟拜见公主殿下。” 朱媺娖站在宫阁二楼阳台上,俯视着何腾蛟,见他如此称呼、行礼,不禁心中一叹:又要搞一遍身份、资格认证了··· 用了一刻多钟,将崇祯遗诏、传旨视频都拿了出来,又展示了“往来后世”的神通,朱媺娖顺利地让何腾蛟改变了想法,臣服于她。 虽然何腾蛟尚未完全消化掉刚才所接收的大量信息,整个人仍处在一种莫名的亢奋中,但朱媺娖却不准备多等了,直接跟他说正事。 “何部堂,如今本宫已令左良玉投降归附,接下来便是整编左军兵马。 武昌府及周边一些州县,过去一两年都受左良玉管控。 如今左良玉战败投降于本宫,军队又要接受整编,地方上若人心不稳,恐怕会生出不少变乱。 因此本宫希望何部堂以湖广总督身份巡视这些地方,替本宫安抚地方官吏百姓之心。” 何腾蛟回过神来,立即躬身应道:“这本就是臣之职责,臣定竭力做好。只不过···” 见何腾蛟说着支吾起来,朱媺娖便问:“只不过什么?” 何腾蛟道:“而今地方上多有贼匪,且左良玉先前所管控州县多有与顺贼接壤的,再加上左军之下山头林立,如今这些人中也不知道是否有不愿归降监国您的。 为了能顺利完成监国嘱托,臣希望监国能派一营兵马随行护持,同时也有助于震慑地方。” 朱媺娖心道:原来就这事,何腾蛟不说她也准备这么安排呀。 心里滴咕了声,朱媺娖便道:“准了。” “谢监国!” ··· 当天晚上。 红娘子做了一定防护后,跟身体稍稍恢复了点的左良玉谈论了一番其军中之事。 结束后,红娘子便通过对讲机,向朱媺娖做了汇报。 郝光明、朱媺娖听完,才算是对左良玉的八十万大军有了个更直观、详细的了解。 第260章 左良玉麾下十三大营头 崇祯十五年,已然拥兵十数万的左良玉参加朱仙镇之战,见机不妙逃跑,却被李自成以精兵截击,一战之下精锐几乎尽丧。 后来在李自成的兵锋下,左良玉先退至襄阳,又退至武昌。 他曾向楚王要兵员、钱粮,均没有得到补给,遂纵兵劫掠武昌府的漕粮盐泊等司库,强掠百姓青壮为兵。 后来他继续撤退到九江,已然拥兵二十万。 再等到击败东进江西的张献忠,趁机收服武昌等湖广州府,威势大振,大明各方的残军、军头争相归附,兵力再次剧增,于是号称拥兵八十万! 所以说,左良玉的绝大部分兵马都是在这两三年中积攒的,尤其是击败张献忠之后。 据红娘子从左良玉那里所得到的信息,左良玉因一直自视为明军,故而军中仍采用营兵制。 此前其相继以平贼将军、宁南伯、宁南侯的身份统领诸大小营头。 其麾下大营主将为总兵或副将(副总兵),小营主将为参将或游击。 目前,主要有亲兵营、直属五大营、附属八大营及若干小营头。 亲兵营由副将郝效忠代为统领,此前有精兵一万多。 不过在红娘子、杨展等人看来,左良玉麾下的精兵,也就崇祯十年以后的官军精兵层次,甚至还差点,跟崇祯十年以前官军真正的精兵,既将领家丁,根本没法比。 因为那时将领的家丁都是养了好几年,甚至十几年的精锐老卒,别的不说,个人战斗素养甚至可以和东虏精锐相比。 如今左良玉的所谓精锐,估计也就和崇祯十年前的官军战兵差不多。 至于其直属五大营的总兵,依次为卢光祖、李国英、常登、张应祥、徐恩盛。 这五人都是在辽东就跟随左良玉的宿将,颇得左良玉信任,如今每个都统领三至五万人不等。 但如前文所讲过的,每人营中的精兵最多不超过三千,余者不过敢战之兵的层次。 这左良玉直属的五大营头兵马加在一起,约有近二十万人。 附属八大营的主将有出自官军的,如徐勇、吴学礼、张应元、徐育贤。 也有自流贼中归降的,如金声桓、惠登相、马进忠、王允成。 至于其他小营头的主将在此时都籍籍无名,就不说了。 附属八大营各自统领的兵马也都在三五万人之间,加那些小营头的兵马,合起来约莫有三十万人。 但这些人中精兵就更少了,附属大营头总兵麾下能有一千精兵的都没几个,大多只有几百精兵,当家丁养着。 余下的兵卒中估计连敢战之兵层次的都不多,有相当部分是近一年内裹挟的青壮,并没有经过太多训练,也没经过大战洗礼。 这样一看,左军中把那些勉强能称得上一个“兵”字的都算上,实际兵马也就五十多万人。 剩下的都是将士们亲属,或是裹挟来充作民夫的百姓。 ··· 朱媺娖、红娘子等人对左良玉兵马有了更具体的了解后,整编起来进度就更快了。 两天后,左良玉身体好转了些,能起床了,就在朱媺娖的授意下给驻扎在其他地方的下属将领写了书信,连着朱媺娖的手谕一起被送了出去。 江北岸的卢光祖,在得知左良玉投降朱媺娖的消息后,又受到长江水师及监国军的实质性威胁,在江夏城被拿下的第三天便主动归降了。 驻扎于黄冈的李国英收到左良玉的书信及朱媺娖手谕后,同样选择了归降。 至此,左良玉的亲兵营及直属五大营都已经被朱媺娖拿下来,就连附属的总兵吴学礼也在江夏被夺取的过程中投降。 其余如金声桓、徐勇、马进忠等人,驻扎之地距离江夏相对而言更远些,左良玉的书信及朱媺娖手谕传过去也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得到回馈。 ··· “徐勇驻扎在黄陂,金声桓驻扎在汉川,马进忠在潜江,王允成在沔阳州,张应元在蕲州,徐育贤在黄梅。 至于惠登相,原驻扎在武昌府的崇阳。 但听左良玉说,这人病得比他还重,前不久已从总兵之位退下来,将军务都交给副将打理。 其本人都在准备后事了,如今也不知道是不是活着。” 对讲机中,红娘子与朱媺娖说着左军各部的详细情况。 朱媺娖略一沉吟,便道:“惠登相的事先不必管,我们需要注意的是徐勇、金声桓、马进忠、王允成四人。 他们驻扎之地都与顺军占领区接壤,如今李自成又率领东路顺军进入了荆襄区域,肯定对这四人造成了压力。 如果他们如无意归附本宫,怕是未必不会投降李自成。” 曾英出声道:“应该不会吧?李自成如今都已成了丧家之犬,他们难道投降过去陪葬?” 朱媺娖一笑道:“本宫也知道这种可能性不大,但总归要防范着点。” 这时郝光明通过蓝牙耳机道:“历史上,这时候左良玉应该都从武昌退走了。 如今我们和左良玉都在武昌,李自成没来,但清军却不会停下追击他的脚步,也许他现在正在对付清军也说不定。 说到底,你们的情报工作做得还是差太多,连隔着一府之地的襄阳情况都无法及时获知。” 朱媺娖道:“这有什么办法,新的北镇抚司毕竟才建立一年不到,随着我率军东下,他们才派了更多的探子到湖广各地。 另外,这些人没有即时通讯手段,即便获知了什么消息,想要传递过来也很麻烦。” 朱媺娖话说完,御船下便有一名御林军千总来喊道:“启禀监国,湖广巡抚堵胤锡到了!” “让他到御船来觐见吧。” 随船的宫女将朱媺娖的话传下去,没多久,堵胤锡便来了。 对于堵胤锡的到来,朱媺娖并意外。 当初决定跟左良玉开打时,朱媺娖自信能胜,就给堵胤锡发去了电报,让他带着两营抚标来武昌府。 如今已经是三月十二日,算算时间,距离电报发出去已有六七天,长沙到江夏又有顺流水路可走,即便堵胤锡是带着两营兵马,也该到了。 见面后,朱媺娖当即说明了,准备让堵胤锡以后在武昌府坐镇,以防备顺军、清军渡江南下的想法。 堵胤锡表示没问题。 随后,君臣二人就其该如何依据武昌府守住湖广的江南,及湖北部分区域,进行了探讨。 这个过程中,红娘子、曾英也通过对讲机参与了讨论。 对讲机这东西,在御林军、禁卫军、边防军都已经配备到了营级,因此堵胤锡已经在其出自边防军的一抚标营中见识过了,倒没有感到多么惊讶。 不过使用对讲机,与另外两个不再旁边人交流国家大事,对于堵胤锡来讲仍是一种相当新奇的体验。 大概地商讨完依据武昌府防备顺军、清军过江之事后,堵胤锡便向朱媺娖躬身拱手,道:“臣此番前来,还带了一个人,欲举荐于监国。” 朱媺娖一听来了兴趣,含笑道:“哦,不知是什么人?” 堵胤锡道:“此人名为章旷,松江人士,崇祯九年应天府乡试解元。其人颇有军谋,如今为何督师信重,任长沙监军道。” 章旷? 另一边郝光明听到这个名字微愣。 作为明末历史爱好者,这个名字他是知道的,但印象中就是何腾蛟的一个幕僚、下属官员,还曾反对堵胤锡全面接纳忠贞营。 所以,此前郝光明下意识就将其当成了一个不怎么样的小角色,也没去查他的资料。 没想到堵胤锡竟然会举荐这个人。 难道这个章旷军事谋略方面真的不错? 这么一想,他当即就查询起章旷的资料来。 第261章 湖北监军道,紧急军情来 查看完章旷的资料,郝光明发现,章旷虽然年轻,在崇祯十六年(1643年)才以沔阳知州的身份出现在明末大舞台上,但至其在永历元年(1647年)病死任上,期间确实有不少突出地军事作为。

其人与张献忠、顺军、清军都交过手,而且都是互有胜负。

在军事上不仅善于统筹后勤事宜,更善奇谋策略,而且还能摄服南明时期湖广的诸多军头,算是相当厉害了。

郝光明将章旷在历史上的事迹都讲了出来,朱媺娖也很意外。

见堵胤锡还在等着,她便道:“堵卿既如此说,便让那章旷过来觐见吧。”

“谢监国!”

···

金水镇码头。

章旷在一队御林军将士的监视下,正在观望不远处的御船。

他在长沙就听堵胤锡描述了监国公主的钢甲御船,可亲眼见到却依旧感到震撼。

在此前谁能想到,将木船披上铁甲,竟然仍能航行与水中呢?

而且因为什么“蒸汽机”,披了一层钢甲的战船不仅航行速度未受拖累,反而远比帆桨木船航行得快。

不过,这钢甲战船相较于监国公主赐予堵胤锡的折叠式太阳能台灯及电台,就不算什么了。

想起几天前,堵胤锡来告诉他坤兴公主有先帝遗诏、又得天所衷,是大明的真命天子时,他还笑话堵胤锡来着,并不愿相信。

可当见了那台灯、电台的奇妙后,却不得不选择相信堵胤锡的话。

否则,在不知何腾蛟对监国公主是何态度时,他是不会来投靠监国公主的。

因为何腾蛟如今算是他的恩主,除非他愿意背上忘恩负义的骂名,否则必须顾忌何腾蛟的选择。

好在,他随着堵胤锡赶到嘉鱼县时,便听到了何腾蛟巡视地方的消息。

这无疑表明,何腾蛟已经见过坤兴公主,且选择了投靠。

仔细想想,以何腾蛟的性格,若坤兴公主真如堵胤锡所说的拥有神通,又有先帝遗诏,他没理由不投靠。

这倒是免得章旷为难了。

而今他随堵胤锡来见公主,是希望能够得到公主赏识,获得一个更大的舞台来展现自身才能。

章旷正心绪起伏之际,几名朱雀营女兵走过来道:“长沙监军道章旷何在?监国召见。”

“章旷在此。”

应了一声,章旷便随这几个女兵上了御船,见到了传闻中“得天所衷,有大神通”的坤兴公主朱媺娖。

只看了一眼,章旷便低下头来,行礼拜道:“微臣长沙监军道章旷拜见监国千岁!”

“平身。”

“谢监国。”

朱媺娖打量着章旷,发现这人皮肤过于白皙,明显带着病态。再联系到其人历史上是病死于任上的,不免怀疑其有什么大病。

但刚见面她肯定不会询问这方面的问题,而是问章旷对于目前湖广局面的看法,以及今后大明在湖广该如何应对顺军、清军。

从章旷的回答来看,他在战略方面眼光同样不差。

至于说其在历史上站在何腾蛟这边,不愿意一下子给予忠贞营太多信任,进行各种掣肘,多半是出自官僚士绅阶级对农民军的天生厌恶。

不过,如今这方面的主都由朱媺娖来做,早就定下了吸收、整编各方农民军的策略,倒是轮不到何腾蛟、章旷等人就此事做决定了。

再说了,忠贞营的主要人马如今还在陕西呢,在这个时空多半不会出现了。

“面试”完章旷后,朱媺娖对其人还是颇为满意的,略一沉吟便道:“依本宫在湖广的战略布置,长沙今后将会成为后方。

如此,以你在军略上的才能,再任长沙监军道便有些浪费了。

堵卿今后坐镇武昌正好缺人协助,你既然有在沔阳等地方任职的经历,便为湖北诸府监军道吧。”

虽然还是监军道,可“湖北”的前缀和“长沙”的前缀所代表的意义显然不同,两者可谓差距巨大。

章旷听了眼睛一亮,大着胆子问:“微臣斗胆问监国,这湖北诸府具体指的是哪些?”

朱媺娖微微一笑道:“便是洞庭湖以北,包括岳州、武昌在内的诸府。

对了,忘记告诉二位,施州卫已经让本宫划归重庆布政司了,今后不再归属湖广。”

章旷并没有太在意后一句话,完全因为朱媺娖的前一句话激动起来。

朱媺娖这个任命,相当于让他主管半个湖广的军务呀,便说是半个总督也不过为过。

因为当今正是用兵之时,地方政务都得为军务让路,他这个监军道的权利自然也就比地方政务官更大。

谁知,他这一激动,再加上一阵江风吹来,顿时咳嗽起来。

最后咳着咳着,便忍不住用手绢捂住了嘴巴。

缓过起来,章旷立即请罪道:“微臣君前失仪,还请监国降罪。”

“在本宫御船上并不需计较这些,章卿不必如此。”朱媺娖摆了下手,便略带好奇地问:“章卿可是患有什么重症?”

章旷略犹豫了下,还是答道:“微臣患有尸疰之症。”

朱媺娖、郝光明听了都是一愣。

又是肺痨?

据郝光明所了解,一般的肺痨若是由后天引起的,多半因为身体虚弱、免疫力下降。

而身体虚弱要么是生活条件不好外加长期劳累过度,要么便是自己不再爱洗身体,生活习惯不好,作的。

章旷是士绅家庭出身,显然不可能因为生活条件不好得的病,那么多半是生活习惯不好,自己作的了。

不过,臣子私生活方面的事,只要不是道德败坏,君主没必要去管。

郝光明他的这些猜测都跟朱媺娖说了,然后又道:“既然知道他是肺痨,你可以赐药给他。

看他的样子,病情应该还不重,配合后世药物调养,不说能治好吧,肯定也不会像历史上病死得那么早。”

朱媺娖点头,当即道:“本宫这里有一些治疗尸疰的药物,虽不能根治,却也可以减缓病症。

若是章卿注意修养调理,便是痊愈也未尝没有可能。”

说完,朱媺娖就示意刘珠进去拿药。

这几天朱媺娖每次往来后世时,都会顺手带一些药物过来,其中便有治疗肺痨的药。

章旷微愣,然后立即拜道:“微臣多谢监国赐药!”

朱媺娖微微颔首,又道:“这些药物有些许副作用,不过相较于你的病症来讲,便不算什么了。”

随后,待刘珠就将药物交给章旷。

章旷便再次谢恩,准备与堵胤锡一起离开御船。

御船现在就相当于皇帝行宫,除非朱媺娖恩许,否则,两人作为臣子是不可能一直待在御船上的。

谁知两人才起身,便瞧见一艘帆桨快艇从江面飞快划过来。

尚未到码头,上面背着代表“紧急军情”令旗的将士便喊道:“紧急军情!李自成率军攻打潜江,马进忠、王允成两位总兵官大败后退往沔阳,顺贼正沿汉水而下,意图攻打汉川!”

第262章 情况,军令 听到信使的喊声,朱媺娖当即道:“堵卿、章卿暂且留下,为本宫参谋下军情。”

“是。”

两人拱手应了。

堵胤锡神色倒还好,只是微带着忧虑。

章旷却是又激动起来,显然是没想到自己才得到朱媺娖的委任,就能参与到军机事务中。

“连翘,将湖广布政司地图拿到甲板上来。”

随着朱媺娖吩咐,等到信使所传军情奏报被董琼英送上御船,连翘也将一大副从后世弄到的湖广布政司地图挂于木架,与别的宫女一起抬到了甲板上。

堵胤锡、章旷看到这么精细的地图虽然惊讶,却并没太在意——相较于朱媺娖从后世带来的各种神奇造物,一副精细地图倒算是普通之物了。

在这幅地图上,可以清楚的看到,潜江位于潜水汇入汉水处,而沔阳州则在潜水的最上游。

至于汉水,源头那可就长了,往西北去依次经过承天府、襄阳府、郧阳府、兴安州,直至汉中。

往东南则进入汉阳府,于汉口镇汇入长江。

汉口镇就在江夏对面,至于汉阳府治汉川则在汉阳府正中央。

顺军既破了潜江,若天光尚早,顺汉水而下,怕是当天就能至汉川。

朱媺娖拿到的军情奏报则有两道,一道是马进忠、王允成在潜江被攻破时所传。

信使顺汉水而下至汉川,金声桓又添了一道,这才被送到江夏。

马进忠主要是汇报潜江被攻破的经过,其实是脱罪自辩。

他的探子得知荆州顺军增兵后,并没想到是李自成率大军亲至,只以为白旺对荆襄顺军的调动。

而荆襄顺军如今加在一起也不过七八万,不可能调太多过来。

如此误判,才让马进忠以为,即便荆州顺军增兵,他也能打。

他并没有太过托大,还是向沔阳州的王允成请援了。

两人同出自流寇军,王允成很仗义的第一时间率军来援。

两人兵马驻扎在荆河口。

此处在潜江县城至潜水汇入汉水的大河口中间,可算战略要地,即可方便袭击想要顺汉水东去的敌军,也可见势不妙及时撤退。

顺军想要通过汉水进攻汉阳、武昌两府,就必须先拔掉他这颗钉子。

让马进忠没料到的是,此番顺军不仅兵马众多,有十来万的样子,更是由李自成亲自率领。

李自成将兵马分为两部,一部沿汉水缓缓而下,吸引马进忠、王允成的注意力。

另一部却是在更上游的位置渡过汉水,从侧翼配合水路大军一起攻打荆河口营寨。

由是马进忠、王允成大败,只能率领残余兵马退守沔阳州。

至于金声桓的军情奏报,则说:顺军势大,他在汉川恐难以抵挡,将立即率军退往汉口,愿承担罪责。

看到金声桓的奏报,朱媺娖有些无奈。

金声桓这么一退,无疑是将汉阳府让给了顺军。

但此事也不能全怪金声桓怯战——金声桓不论是兵马数量,还是兵员素质,都不及来攻的顺军。

再加上受“江夏之变”影响,军心浮动,若非要在汉川与李自成的大军交战,恐怕也会一战便溃败,那时金声桓还能带多少残兵逃至汉口就不好说了。

至于说金声桓坚守汉川半日,朱媺娖在江夏接到军情奏报,立即派军前去支援,然后再汉川大败李自成···这种结果不是不可能有,却只能是最理想的状况。

一是要求金声桓部足够坚韧、能打,而是则要求金声桓对她这边足够信任。

事实上,这两点金声桓一个都不具备,如此才做出了直接退往汉口的选择。

郝光明通过手机视频,也看了军情奏报,便道:“金声桓这么做,汉阳府固然暂时丢了,却更方便你整编他的部队了。

况且如今江夏原左军各部的整编才进行没几日,如果你分兵前往汉川跟李自成打,在江夏的兵力可就薄弱了。

如果李自成用破潜江的方法来对付你,分兵攻打江夏,局面可比现在更差,更险恶。”

这时章旷也拱手道:“启禀监国,臣以为若不计较金声桓失土之责,其退兵至汉口,反倒方便了我军在汉口、江夏一带与顺军决战。

如今左良玉麾下各部仍在整编,监国麾下兵马也不甚多,在此等待顺军,与其决战,于我们是有利的。”

堵胤锡则道:“汉口、江夏确实是利于我军与顺军决战之地,但还需谨防李自成分兵渡江。

如果那样,不论是他攻打别处,还是从侧翼攻打江夏,于我们而言都不利。

臣建议监国立即传令长江各据有地利的码头、口岸驻军,谨防敌寇渡江。

另外在派出一支水师分队巡视巴陵至江夏这一段的江面。”

朱媺娖听了微微点头,随即通过对讲机,了解了红娘子、曾英、杨展、刘文秀四人的想法。

发现四人意见和郝光明、堵胤锡、章旷的大概一致,心中便彻底安稳下来,当即连续下发了几道军令。

其一便是传令长江沿岸大明驻军,提防顺军绕路渡江。

其二则是紧急启用徐恩盛,令其立即从经过汰选的营兵中选出部分原属于他的兵将,并分出左军的百来艘战船组建长江水师第三镇,负责巡视巴陵至江夏段的长江。

说到底,徐恩盛勉强算是在战场上临阵倒戈的,要比常登多得朱媺娖一份信任。

虽然就能力而言,朱媺娖更看好常登,但如今却不好用常登为主将。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朱媺娖暂时没有多余的水师将领可用。

曾英、李占春、于大海要负责率领长江水师第一镇、第二镇与来攻汉口的顺军决战。

刘文秀则是水师新人、半桶水,又要负责统领禁卫军第二镇。

她只能紧急启用徐恩盛。

她并不怕徐恩盛反投李自成——一是徐恩盛知道她的实力、能力,二则徐恩盛家人都在江夏城中呢。

唯一所虑,大概就是徐恩盛在长江上遇到李自成的渡江部队,还打输了。

但这种可能性极小。

李自成既没有多少真正的战船,也没有徐恩盛熟悉这一段长江水情。

更何况,徐恩盛能被左良玉当做直属总兵官,掌管二分之一的水师,肯定是有相当水战能力的···

最后,朱媺娖又下达了最重要的第三份军令。

“兹临时委任曾英为江汉水陆兵马提督,李占春之长江水师第一镇、于大海之长江水师第二镇、杨展之边防军第三镇、第四镇,及刘文秀之禁卫军第二镇,皆由其统帅,与来犯之顺逆决战!”

负责听写军令的刘珠在一旁奋笔疾书,额头都见了细汗。

对讲机中却没有传出曾英等人领命的声音。

最终却是人在现场的堵胤锡先出声。

“监国,如果加上金声桓所部,江夏城在接受整编的左军兵马便有近二十万之众。

此种情况下,监国身边只留禁卫军第一镇以及数千御林军,会否太少了些?

破李自成虽重要,可监国之安危更重要呀!”

说到最后,堵胤锡向朱媺娖深深拜下。

朱媺娖忙道:“堵卿何至于此?快快请起。”

堵胤锡见朱媺娖走来,倒也真不敢让朱媺娖亲手扶他,便识趣地站了起来。

朱媺娖道:“本宫自有神通,安危不会有问题的。不过堵卿所虑也不无道理,江夏汇聚的左军众多,确实需重视。

所以,今日便需要堵卿、章卿携带一部分经过汰选的左军将士离开江夏,或到别处去继续整编训练,或直接送往湖南的长沙等州府开荒屯田。

如此留在江夏城的左军估计能减少十万左右,也就没那么难管控了。”

朱媺娖对于左军的收编依旧是按在成都收编大西军的经验来,主要分为汰选、整编、训练三大步。

前两步需要耗费的时间其实并不多,此时距离红娘子拿下江夏已经过去五六天,除已经从江北过来的卢光祖部,以及将要到来的金声桓部,其余左军几大营人马都已经完成了汰选,整编也已接近尾声。

所以,将这些完成了汰选的左军将士拉到别处去整编、安置,是可以的。

堵胤锡听了朱媺娖这话,明显松口气,道:“原来监国早有解决之法,倒是臣多虑了。

臣必定认真完成整编、安置之事,绝不负监国所托!”

朱媺娖微笑颔首,“如此堵卿、章卿便先下船歇息吧。”

堵胤锡道:“事务紧急,臣怎好歇息,这便去找红提督商议将汰选过的左军带离江夏之事。”

堵胤锡要积极做事,朱媺娖当然不会拦着。

何况两人是一路坐船而来,倒也说不上奔波劳累。

于是便任由两人下船去往江夏城。

第263章 李自成用兵 朱媺娖所言已经完成汰选的部分左军,是指在江夏水战、江夏被夺取过程中,或被俘虏或主动投降的常登、徐恩盛、张应祥、吴学礼、郝效忠五大营兵马。

汰选依旧按照兵员年龄、身体素质、是否有从军意愿三个方面来决定。

根据负责汰选工作的红娘子汇报,这五大营最终选出了精兵两万一千,敢战之兵五万余。

剩下的几万人中,除一小部分由自身意愿决定,拿了遣散费回往家乡,或接受官府安置外,另外将有三万余人被编为工屯军。

考虑到长途行军多耗粮草,也容易影响士卒心态,最终章旷带领一万八千左军精兵到位于金水镇与嘉鱼县城之间的牌洲镇进行整编、训练,同时负责江边防务。

原左军精锐中被选出了三千余人,与红娘子的禁卫军兵员进行了置换。

换出的一营禁卫军则交给章旷作为标营,既是监督训练那一万八千左军精兵的人,又是将来新编边防军的部分将官来源。

至于原来左军把总以上的将官,都留在了江夏,在红娘子建立的将官进修营学习,以后根据学习情况进行任职。

五万余敢战之兵,则由堵胤锡带着前往嘉鱼县进行整编、训练,同时也负责嘉鱼县防务。

堵胤锡本就带来了两营抚标兵马,自然也就不用红娘子这边再出人给他置换了。

按照计划,堵胤锡训练的这些敢战之兵都将编为湖广卫戍军。

至于三万余工屯军,将由完成巡视武昌府州县地方的何腾蛟率领,分营安置在武昌、岳州、长沙三府各地垦荒屯田。

当天下午,章旷、堵胤锡便带着汰选出的兵马离开了江夏城。

曾英则率领杨展、刘文秀、李占春、于大海四将及其麾下兵马移师汉口镇。

恰好这时,金声桓所部也退到了汉口镇。

得知朱媺娖令其部退往江夏城接受整编,再看看曾英率领的四镇水陆精兵,金声桓毫不犹豫地领了命。

不过金声桓本人却是被曾英留在军中,另外被曾英带在军中的还有麾下部队同样还未完成汰选的总兵卢光祖。

命令自然都是朱媺娖下的。

名义上是让两人临时给曾英参赞军务,实则是进行必要的防备。

并非她多么不信任这两人,只是不想给他们犯错的机会。

···

也是在这个下午,无数打着“大顺”、“李”、“刘”等旗帜的民船,由汉水来到了汉阳府治汉川。

若有人从天空往下看去,便会发现这只庞大的队伍大小民船多达两三千艘,每艘上都挤满了将士,而战船却仅有几十艘。

且其中四百料的座战船仅有一艘,剩余都是一两百料的小型战船。

四百料座战船上不仅打着一杆高大的“大顺”大旗,更竖着一杆过于鲜艳、绣工略显粗糙的腾龙旗帜。

同时又打着一杆“李”字大旗。

这座船的二楼楼顶上,一名带着风范阳笠的独眼汉子凭栏而立,旁边则有一高胖一瘦矮的文臣陪着。

这三位正是李自成、牛金星、宋献策。

瞧见前方船队顺利地停泊到汉川码头,岸上并无明军踪迹,牛金星立即向李自成躬身拱手,笑道:“恭喜陛下拿下汉川!”

宋献策也道:“恭喜陛下,汉川既下,汉阳府便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

李自成脸上只是露出丝血微笑,并没有太过高兴,反而在笑后微微皱眉,道:“那一斗粒(金声桓)也算是征战十数年的宿将,麾下听说有四万兵马,没想到竟然直接弃了汉川。”

牛金星笑着道:“陛下率十数万大军亲至,又先破了潜江,声威大振,金声桓哪里还敢顽抗,自然识趣退避。”

宋献策道:“其实,若是他能坚守汉川,不论是让我们攻灭,还是围着他埋伏援军,局面都要比现在更好些。

如今他多半是退到汉口、江夏了,若其听从监国公主调遣,便等于给那监国公主增加了四万兵马呀。”

听到这话,牛金星虽然仍保持着笑意,但眼中却掠过一抹不悦之意。

心想,怎么走了个李岩又来个宋献策总爱妨碍他拍马屁呢?

他只是想好好的拍一拍李自成的马匹,哄李自成开心,这样大家就都好过些,怎么就没人体谅他的苦心呢?

他这个大顺宰相当得也太难了o(╥﹏╥)o

李自成却是独眼中掠过一抹冷光,道:“传令下去,让前方哨船继续往下游去探查汉口、汉阳的明军动向。

另外,令刘芳亮率部走汉水以北的陆路前往江边,看能否寻机由陆路攻占汉口镇。

再领刘宗敏率部走汉水以南的陆路,前往江边寻机攻打汉阳镇。

告诉他们,要是没有机会,便不要轻举妄动,待我率水师大军到来即可。”

旁边宋献策当即拟写了两份军令,交由李自成过目、用印之后,便让人送下了船。

这时,宋献策又道:“陛下,臣从潜江俘获降将口中得知,那监国公主取了江夏后,竟然下令左良玉麾下各部进行什么整编。

她显然是急着掌握左良玉的兵马,可如此作为,必定会让左良玉麾下各部主将离心离德。

听闻左良玉在江夏便聚集了二三十万兵马,而今金声桓也退了去。

而那监国公主的队伍,据我们在江陵所得到的消息,最多不过十万人。

因此臣以为,此番或许可以派人潜入江对岸,看能否联络左良玉部将,使离间之计。

倘若我军与监国公主的军队大战时,左良玉的那些部将反戈一击,必然可大获全胜!”

听了宋献策这番话,李自成终于脸上的笑容更多了些。

他道:“额就说嘛,那妖女此前不过是趁着额去打清军,才以妖言惑众,骗走了李岩、红娘子他们,由是占据了四川,得一时之势。

但她终究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子,为人处世、行军打仗都嫩得很,如何是额的对手?

想那左良玉号称麾下有八十万大军,左良玉本人都未必能尽数掌握,她却以来就想掌握那些军头,可不就让额们窥见了破绽?”

牛金星一听,立即陪着笑道:“陛下英明呀,那妖女作死,合该陛下得武昌府。哦,对了,还有她军中的众多枪炮。”

李自成对牛金星的马屁已经有了很大免疫力,并没有被拍得忘乎所以,而是道:“妖女军中枪炮多,我们确实需要注意些。

此番若要与其大战,须得注意将战场控制在汉水。如此我们便处在上游,可以用纵火船先破其水师。”

宋献策道:“臣这就嘱咐下面的人多多搜罗小船,以作纵火船之用。”

“嗯,这事就有劳军师了。”

“此是臣分内之事。”

君臣说完攻打武昌的事,李自成便不禁看向北方。

他在想,清军是否已经开始攻打襄阳,白旺等人能否守住,又能守多久···

第264章 刘宗敏初战杨展 与历史上不同,因为知道朱媺娖率领十万兵顺江东下,李自成怕被朱媺娖阻隔,弄成了被清军、明军夹击的局面。

他便让白旺等大顺在荆襄的部队,及小部分从陕西、河南撤到湖广的部队留守襄阳,抵御追击而来的清军。

原本,李自成想着,倘若朱媺娖与左良玉没打起来,他便依了朱媺娖此前在江陵的留言,就在荆襄之地抵御清军。

可当得知朱媺娖跟左良玉打了起来后,他便以为有可乘之机。

于是亲率早就聚集于荆州的十几万军队,先破潜江,再下汉川。

若有机会,他还是想取江南为大顺根基。

毕竟,如果他被清军、明军局限在荆襄之地,便如之前宋献策在荆门所讲的一样,再无争夺天下的机会了。

只是,他心中对朱媺娖其实有着很深的忌惮——别看他在牛金星、宋献策以及其他属下面前表现得很自信,实际很担心武昌一战会失利。

若仅仅是武昌失利便罢了,他更怕襄阳也守不住,那时他可就彻底没了进退之地。

真到了那一步,恐怕他即便想选择一方投降归顺,也没有活路,介时怕是唯有战死才是他的归宿。

出于这些考虑,即便眼下人在汉川,李自成却仍挂记着襄阳的情况。

可惜,襄阳到汉川即便有水路直达,消息传递过来也需要一两天。

···

次日中午。

走汉水南边的刘宗敏部最先和驻扎在汉阳镇外面的杨展所部相遇。

此时杨展率领的不仅有边防军第三镇,还有边防军第四镇的两个营,总计一万九千人。

刘宗敏则率领着三万六千多兵马,其中顺军精锐一万余,其余两万多也算得上敢战之兵。

当然,这里所说的顺军精锐也就是比原大西军、左军精锐略强些许而已。

至于真正的百战劲卒则只有刘宗敏身边的一千多亲兵。

因为刘宗敏并未如历史上一般,在潼关之战中受伤,而今率领的军队又比杨展多,故而双方遭遇后,刘宗敏便有一种战而胜之的信心。

他登到高处,眺望了一番杨展布置在汉阳镇外的军阵,便对左右亲卫、将官笑道:“这伙明军瞧着军阵确实比寻常明军严整很多,称得上精锐。

但那又怎么样?当年孙传庭那么厉害,他训练的陕甘三边精兵都被额们打垮。

额们甚至连清军都能斗一斗,虽未有过大胜,小的战斗中却也能互有胜负。

而额们眼前这些明军,不是四川的,就是南方的,肯定不如北方明军厉害。

瞧着披甲挺多,但最后肯定都会成为额们的战利品。大伙儿说是不是?”

刘宗敏这番话虽然水平一般,却属于战前鼓舞士气的必要讲话,左右当然不会让他冷场,当即一个个应和起来。

“是,汝侯说得对,这些明军八成都是绣花枕头,瞧着光鲜,一打起来就垮。”

“咱们都是征战十几年,打老了仗的,如何会怕这些南方的明军?”

“汝侯赶紧下令开战吧,这次额定然杀狗官军哭爹喊娘,跪地投降,再让他们自己剥下盔甲、衣裳!”

“哈哈,那明军可不都要晒鸟了?”

“哈哈哈···”

大笑声从刘宗敏身边聚集的众将领处传开来,周围的顺军将士听见,心中也越发的轻松起来。

和明军打,不仅是顺军将领们有信心,普通将士也有信心。

再加上此前在潜江曾大败马进忠、王允成的五六万军队,此时顺军对战明军还是相当有心理优势的。

刘宗敏见军心士气可用,当即下令击鼓开战。

至于说李自成的命令,让他到江边后寻机从侧翼袭取汉阳镇,他是这样理解的:明军才两万人不到,他却有三万多“精兵”,这就是袭取汉阳镇的最好机会。

此时若不战,等明军增援汉阳镇,可就失了良机。

在战法上,刘宗敏则选择简化变种的“三堵墙”战术。

将三千骑兵散布成三大排,以极稀松的阵型冲锋——既然知道明军多枪炮,刘宗敏自然不可能让骑兵密集冲锋。

后面则安排一万多精锐步卒,分成三大层,跟随骑兵突进,同样排成较为松散的阵型。

两翼再各安排五千偏师,或是干扰明军调动,或是寻机突入明军阵地。

至于剩余的一万多兵马,除了散开作为警戒之用的游骑,以前三千人的督战队,便都是作为预备之用的后军了。

冬冬冬···

随着顺军战鼓敲响,三千多顺军骑兵当即冲向明军阵地。

湖广虽然水网、湖泊密布,但在汉阳镇外两军交战之地还是勉强能让骑兵冲锋的。

这三千多顺军骑兵,虽然并非能够骑射的精骑,却也都能骑马砍杀,算得上精兵,哪怕并非排成紧密阵型,冲锋起来仍旧声势惊人。

杨展知道,决不能真让这些骑兵冲到脸上,于是瞧着顺军骑兵都冲进了两里以内,便下令临时击中起来的营属四哨炮兵开炮。

而今边防军一个炮兵哨配备了10门光明式火炮,于是在轰轰的炮响声中,便有40发炮弹打了出去。

这些炮弹都是开花弹,或是凌空爆炸,或是落地爆炸,即便顺军骑兵人着甲、马披毛毡,只要处在开花弹碎片溅射范围内,就难以幸免。

虽然顺军骑兵阵型松散,可这一轮炮弹打下去,仍有好几十骑落马。

并且因为顺军战马、骑兵都是头一回遭遇大规模开花弹袭击,竟然当场有两三百骑兵的战马失去了控制,在奔进的过程中横冲乱撞起来。

刘宗敏远远瞧见这一幕,不禁浓眉紧皱,道:“怎会这样?!”

他仔细回想,在江陵时被明军俘虏过的那些人倒是提过那监国公主麾下军队不仅枪炮犀利,而且多用开花弹,也向他们描述过开花弹的威力。

可不论是李自成还是他,都未曾想过,几十颗开花弹一起落下、爆炸会对冲锋中的骑兵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只见随着那两三百失控骑兵的乱跑,越来越多的骑兵受到影响,冲锋速度都慢了下来。

这时刘宗敏还不好下令退兵,他也不甘心。

因为最前面的骑兵已经冲到了距离明军军阵百余步的地方。

紧接着,让刘宗敏想骂娘的事发生了。

只见很多冲到前面的顺军骑兵都莫名栽倒。

他是打老了仗的人,一看便知,明军在阵前挖了很多隐蔽的陷马坑!

‘额大意了呀!’

刘宗敏黑着脸,当即下令鸣金收兵。

这个时候,原本因为开花弹受惊吓而降速对顺军骑兵而言反倒成了好事,意味着他们可以更好地撤退。

但已经冲到明军阵前的数百骑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即便没有栽在陷马坑上,也会让明军用火枪击毙与阵前,偶有冲入军阵中的,则会让明军刀牌手或杀或擒。

待看到顺军收兵,明军刀牌手便出阵追杀。

但杨展知道顺军三堵墙战术可在败退时诱敌深入,再以后方精锐步卒反败为胜。

况且他用望远镜看得清楚,顺军虽然败退,却退得很有章法,明显保持着随时反击的能力。

因此,看前阵的刀牌手追出了近一里地时,杨展便及时下令,鸣金收兵。

明军将士虽然立功心切,却无人敢违背军令,全都退了回来。

这让刘宗敏看得既意外,又恨得牙痒痒。

“这姓杨的明军将领是哪个?娘的,看额们败退居然忍得住不追击?”

第265章 攻守之势,水师出击! 刘宗敏那边在骂娘,杨展这边却已经在计算斩获、伤亡了。 虽然只是匆匆一场接触战,但因顺军骑兵对开花弹、陷马坑皆无防备,最终折损在战场上的竟有四五百骑。 不过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受伤,并非战死,只因伤势撤退不及,被出阵的明军俘虏了。 至于顺军留下的战马则更多,但相当一部分都跑到了战场之外,明军、顺军一时都追之不及。 明军这边牵回来一百多匹,杨展亲自看了看,便兴致缺缺。 之前他用望远镜看时就发现了,顺军马虽多,可真正的战马却少。 如他们缴获的这一百多匹,里面大部分都是普通挽马,甚至有二十几头骡子,堪称战马的不过十几匹而已。 至于明军伤亡,除一个刀牌手死于顺军骑兵冲阵,便只有十几人出阵而战是被留在原地的顺军骑兵射伤。 这些顺军骑兵虽然没几个会骑射,可会步射的却不少,也颇有凶顽之辈,即便受伤待俘,也不肯认命。 可惜杨展麾下边防军甲胄精良,即便被箭射到,只要不是要害,也只是受伤而已。 获知斩获、伤亡数据后,杨展便又用望远镜看向四五里外的顺军。 只见其全军正在缓缓撤退。 旁边有将官忍不住道:“总镇,顺军看来是真的要撤,我们何不出兵追击?” 杨展瞪了这人一眼,道:“追什么追?别忘了,我们的任务是扼守汉阳镇。真要反攻,那也得等上面的军令!” 随即又道:“传我将令,派出一队探马遥遥跟着这些顺军,有什么新情况立即回来汇报。” “是!” 明军探马跟着顺军一路向西,发现顺军最终停在距离汉阳镇十几里外的一座小山上,安营扎寨,一副准备在此处久守的样子。 杨展得知后,一方面让探马继续监视刘宗敏部顺军动向,一面又向其他方向派出探马侦查,避免中了顺军的诡计。 他可是听朱媺娖说过,顺军最善运动作战,避实击虚,不可不防。 ··· 刘宗敏倒是想率领军队运动一下,放个迷雾,好寻机攻破汉阳镇。 奈何汉阳镇一带就这么大,明军探马又监视得紧,且军中骡马有限,他便是想运动也没条件。 于是,只得等了一日,汇合了李自成率领的六万余水陆大军。 李自成见到刘宗敏后,道:“那妖女的明军确实难打,昨日汉水上额们的水师哨船与他们多有交手,几无胜仗。” 李自成这么说其实是往顺军水师脸上贴光了,事实上,昨日哨船水战,顺军就没赢过,船都都不知让明军俘虏了多少艘。 经过水师及刘宗敏这边的汇报,李自成这才发现,朱媺娖的军队不止是装备精良,兵员素质也相当高,战斗力或许不下于崇祯十五年以前的陕甘明军精锐。 李自成本就不是个喜欢和敌人硬碰硬的人,再确认朱媺娖军队实力强劲后,就更不愿硬刚了。 他对刘宗敏道:“磁侯传信说,汉口镇那边明军也是防守严密,寻不到可乘之机。 因此他已率军前往长江更下游处,另寻地方渡江,以突袭江夏城。 如今明军数万大军都被我们吸引在江北,江夏城除了左良玉麾下的那些兵马,必然没有妖女多少嫡系军队。 另外,额派出去的暗探应该也到了江夏,只需联系到一两位左良玉旧部将领,与磁侯里应外合,攻破江夏,或擒或杀了那妖女,此战额们便可大胜。 所以,我们要做的并非与明军决战,而是将明军主力吸引在此处,勿使其及时回防江夏。可听明白了?” 刘宗敏能做到中营权将军,凭借的可不只是个人武勇以及对李自成的忠诚,在领军打仗方面的天赋也很不错。 听了李自成的话,他便点头道:“额听明白了,就是我们要和明军打,但却不能真打、大打,而是要不断骚扰、袭击他们。” “不错。”李自成满意点头。 今天李自成明显心情不错。 因为从汉川出发前,他终于是收到了白旺从襄阳传来的战报。 阿济格率领满、蒙、汉共计五万余兵马入湖广,直取襄阳,辛赖白旺早有准备,集中兵马、粮草于襄城、樊城,终究是守住了清军头一天的猛攻。 在战报与书信中,颇有邀功、炫耀之意。 李自成是既高兴,又有些不悦,同时还有些担心,心情可谓复杂。 高兴自然是因为襄阳没像陕西、河南那些城池一样,被清军一鼓而下。 不悦则是因为白旺已有恃功而骄的迹象——此前,白旺因经营荆襄之地两三年,已有尾大之势,如今又挡住了清军,必然更加骄慢。 至于说担心,却是李自成看得清楚,白旺能守住襄阳一时,却未必能久守。 其一,孤城不守,如今白旺集中襄阳绝大部分兵马于襄、樊二城,其他城池防务必然空虚,清军大可派数支轻兵夺取。 其二,清军如此快就追到了襄阳,必然没带红夷大炮。 此番清军攻襄阳不下,只需等红夷大炮从陕西运来,襄阳必然守不住。 当然,总体来讲,白旺暂且守住了襄阳,终究是为他攻打武昌争取了时间,要比襄阳被清军直接拿下的好,所以他心里还是高兴居多的。 ··· 三月十五日下午。 曾英站在其所乘钢甲战船的甲板上,正用对讲机与朱媺娖、红娘子、杨展、刘文秀商议军情。 他道:“监国,李自成的大军今天上午便到了,但看样子似乎并不急着进攻。” 朱媺娖道:“我们拖不得,李自成其实也拖不得。 清军必然会攻打襄阳,如果他不能在襄阳被攻破前击败我们,就会陷入死地。 他现在表现出一副不着急的样子,要么是希望我们主动进攻,要么便是有什么阴谋诡计。” 刘文秀道:“按理讲,汉口镇这边也是顺军的一个突破口,但臣驻军此处,并未遇顺军来攻,这很蹊跷。 监国,臣怀疑顺军可能分出偏师,绕过汉口镇,到下游去渡江袭取江夏。 臣请调禁卫军第一镇回防江夏,以两营边防军守汉口镇即可!” 红娘子这时出声道:“顺军以偏师袭击江夏目前还只是猜测,何必急着调兵回防? 另外俺说句托大的话,即便真有数万顺军来袭,凭着禁卫军第一镇以及御林军,也能保监国安危,保江夏城不失。 反过来讲,如果因为一时的猜疑,给了顺军可乘之机,让他们攻取了汉口,那后面的仗才难打。” 竹林老宅那边,郝光明通过手机视频也听到了大明这边对讲机会议的内容。 他对朱媺娖道:“我觉得红娘子说得比较有道理,江夏城这边有禁卫军第一镇和御林军,守住是不成问题的。 但确实不能让李自成这么拖着——可以让水师主动寻找李自成的水师决战,最好是击溃其水师。” 朱媺娖点点头,当即对着对讲机道:“曾英,明日便让水师出战吧。即便不能击溃李自成的水师,也要逼其远走。” “是。” 三月十六日。 李占春、于大海各领长江水师战船上百艘,逆汉水而上,驱赶、攻打顺军水师民船。 顺军水师以大量纵火船还击,然长江水师早有准备。 领先的战船若非钢甲战船,便蒙以湿牛皮,且船上多备有沙土、撑杆。 往往顺军纵火船尚未靠近,便被炮弹击沉。或有靠近的,则被撑杆捅开,弄沉。 偶有战船因纵火船靠近着火,也很快被扑灭。 在这个过程中,顺军曾十数次组织精兵悍将,欲接舷抢船,皆被长江水师将士挫败。 汉水上近一个白天的大战下来,顺军水师损失民船上千,不仅一无所获,反倒损兵折将。 由是,在日落前被长江水师驱赶得直接退往汉川。 也是这一日下午,一支近三万人的顺军精锐出现在江夏县境内··· 第266章 大明公主就在金口镇! 江夏并不大,又不是山林地形,三万人的顺军进来自然不会悄无声息、无人知晓。 不仅大明这边知道了,李自成派到这边来的暗探同样知道了。 当天夜晚,一名顺军暗探便来到了这支顺军的营寨内。 “卑职见过磁侯。” “不必多礼。”刘芳亮验明了暗探身份后,便直问:“你们来江夏几日了?可曾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卑职等来江夏只有两日,如今各处戒严,商贩都不得通行,只能以寻亲难民身份走动,即便如此,仍有不少弟兄被明军抓捕。 好在,我等分成十数个小队,各不相知,这才没明军一网打尽。” 能做暗探都是机灵的、能说会道之人,这暗探便是个这般人物。 他先说明了暗探们在江夏这边的难处,才一叹道:“明军戒备森严,卑职虽然侥幸未被抓捕,却也没能打探到多少有用的消息。 只知如今是红娘子率军驻守江夏城,负责整编左良玉的兵马。 而那监国公主则率领数千军队驻守在金口镇码头。” 说到这里,暗探就停了来。 刘芳亮皱眉道:“你们不曾联络那左良玉的部将吗?若能联络一二左良玉部将,策反他们呼应我等,这仗才好打。” 暗探摇头,“听闻那些左良玉的旧部将领都在江夏城中,我等却连江夏城都进不了,如何能行策反之计?” 刘芳亮露出不悦神色,道:“明军能把左良玉旧部将领关押到城里,总不能让二三十万大军也都驻扎在城里吧? 你们不会先到左良玉在城外的军营找些中低级的将官,请他们居中联络? 陛下既然派你们过来,想必你们都是些老探子了,这些竟然还需我来教?” “磁侯,我们来江夏的时间太短了呀。”暗探满脸委屈,“而且如今明军戒备森严,严查形迹可疑之人,很多弟兄都因为靠近江夏城被抓了。 另外,卑职曾远远观望过,江夏城周围并无容纳二三十万人的军营,也就两个能容纳三五万人的军营而已。” 听了暗探这番话,刘芳亮不禁眉头皱成一个“川”字。 他追随李自成征战十数年,虽然是底层出身,可经常独领一军,军略水平还是有的。 在营帐中走了几步,他便道:“如果左良玉的兵马并不都在江夏,恐怕便是那监国公主早有准备,将一部分左军兵马调到了别处,防止他们在我们攻打江夏时作乱呀。” 暗探问:“那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刘芳亮看向西边,眼中掠过一抹冷光,道:“既然那监国公主只带了数千人待在金口镇,我们便去打她。 不论是活捉那监国公主,还是将其杀死,都可以令明军大乱。 即便我们拿不下监国公主身边那数千兵马,也可以围着,诱使江夏的明军前去救援,好让我们伏击援兵。” 听到这番话,暗探也是双眼一亮,由衷赞道:“磁侯高明!” 刘芳亮摆摆手,“没别的事你就先下去歇息吧,明日一早我们便要急行军。” “是!” ··· 金口镇。 停泊在码头边的御船上,朱媺娖正在和红娘子通话。 “启禀监国,探马探得最新消息,进入江夏的这支顺军往金口镇方向去了。 他们大概有三万人,监国可需要俺派兵支援金口镇?” 听闻来袭金口镇的顺军有三万,朱媺娖心中也不免有些紧张,但她还是用镇定的语气道:“不必了,如今随行的御林军都在金口镇,对付三万顺军足矣。” 红娘子略微沉默了下,道:“如果遇到了危险,监国还需以自身安危为重。” 朱媺娖听了一笑,“红娘子且放宽心,本宫绝不会有事,此战也绝不会败!” 才结束和红娘子的通话,对讲机中另一个频道便出现了艾能奇的声音。 “启禀监国,骁骑营哨骑已在五里之外发现了顺军探马。” 自夺取江夏之战结束,艾能奇统领的一千骁骑营将士也都完全恢复过来,于是便充当起了御林军的哨骑,平日里警戒范围都在五里左右。 朱媺娖按下对应按键,道:“监视顺军动向即可,尽量不要与他们的骑兵发生交战。” “末将明白!” 随后,朱媺娖又用对讲机询问虎贲营、神机营的六名千总在金口镇各处防御布置得如何。 朱媺娖并不会打仗,所以御林军在金口镇的防御布置是红娘子、曾英等人早些日子就商量好的,选取的是很稳正的方案。 既在不临江的三面各布置一千虎贲营将士、一千神机营将士、一千辅军。 而在江面上,则有刘文秀留下的一营水师将士,及几十艘战船,还有四百朱雀营将士作为支应。 至于御林军的另外四千辅军,其中一千属于虎贲营的必要辅助兵种,不能轻动。 其余三千辅军,也是早在多日前,就让朱媺娖调到江夏城去帮助红娘子进行左军兵员汰选、整编工作了,如今也留在江夏协防。 所以,目前朱媺娖在金口镇的兵马,不算水师的话,实际已有一万一千四百人。 因为日常在外面布防的只有几千人,才让不知详情者误以为只有数千兵马··· 朱媺娖通过对讲机问完了布防情况仍不放心,又让跟随御林军的一个飞鹰队小组放出微型无人机,在金口镇上空巡视。 这样一来,朱媺娖便通过平板电脑将金口镇的布防情况看得清清楚楚了。 郝光明通过手机视频同样看到了,却不禁道:“我们俩说到底都没有前线指挥的经验,甚至没有相关知识,如今就算看得清楚,也没什么用呀。 不过,一会儿真打起来,你倒是可以听听艾能奇、董琼英的建议。” 朱媺娖听了先是点头,随即却又道:“不懂其实也没什么,就按我们所知道的去做就行了。 你打游戏的时候不是说过吗,不能被敌方带偏了节奏,要按自己的节奏来。” 郝光明听了一笑,“这么看来,你在战斗指挥方面的天赋,说不定比我高呀。” 朱媺娖听了微笑,心里倒是没有那么紧张了。 这时对讲机中再次传出艾能奇的声音。 “启禀监国,顺军已进入金口镇五里内,打着‘刘’字将旗。兵力确如红提督所讲,约有三万人。 其中骑兵仅一千余,剩余皆为步兵,看着颇为精锐的样子。” “知道了。”朱媺娖点头。 她无需将这个消息转告给御林军的几位千总,因为这几人也都在该频道内,只不过一般情况下不说话罢了。 一个时辰后。 顺军的“刘”字将旗出现在金口镇的东北方,最终在距离御林军防线四里的地方停了下来。 显然,该顺军将领很清楚朱媺娖麾下明军火炮的射程能有多远。 随即该顺军却是兵分三路,在金口镇不临江的三个方向,选险要之地,扎下临时营寨,同时埋锅造饭。 御船上。 这时董琼英陪在朱媺娖旁边,通过平板电脑上的影像看到这些,不禁道:“这姓刘的顺贼将领如此不疾不徐、有条不紊地布置,定然是一位能征惯战的宿将。” 朱媺娖微笑道:“管他怎么布置,总归是要来打金口镇的。到时与本宫的御林军碰一下,他便会知道此番来错了。” 董琼英见朱媺娖表现得如此自信,言语间甚至颇为霸气,不禁多看了几眼,总是下意识忽略,眼前这位君主实际年龄都未满十七。 另一边,在麾下将士们安营扎寨、埋锅造饭时,刘芳亮却是登高眺望起金口镇的防御布置来。 看了一会儿,他便露出笑容,对跟随着的几名将官道:“这金口镇的防御布置乍看规规矩矩,可却有一个明显的缺点,那便是兵力太过薄弱。 他们如果待在镇子里,依托房屋阻挡我军就算了。 却偏偏到镇子外面布置防御,三面都只有两三千人的样子,几乎等于在外面与我军野战。如此,哪能是我们的对手?” 左右一听,也都轻松地笑起来。 然后便有个身材魁梧,双目隐约带着赤色的年轻骁将抱拳道:“磁侯,此战末将愿为先锋冲阵!” ------题外话------ 第二更。 今晚加更,第三更在11点多,睡得早的不要等。 第267章 顺军悍勇,难敌枪炮! 最先请战的人名为马宝,才十七岁,却已经是掌管一营兵马的都尉,同时也是此番刘芳亮麾下最能战的年轻将领。 听其请战,刘芳亮便笑着道:“好,午饭后稍稍休息,马宝便负责攻打东面明军。” “得令!”马宝开心应下。 其余将官见状,当即纷纷请战。 “磁侯,末将请战!” “末将愿为先锋攻打北面明军!” “磁侯,末将请为南面先锋,如果今日不破敌阵,提头来见!” “···” 一时间,顺军众将官纷纷请战。 显然,在这些顺军将官看来,他们三万精兵攻打只有不到一万人守卫的镇子,没有理由不赢。 而令闯王寝食难安的大明监国公主就在这镇子中,倘若他们能攻入镇子,擒下那大明公主,便立下了不世之功,被闯王直接封侯都有可能。 刘芳亮当即又点了另外两名善于冲阵的悍勇将领,然后便令各部加紧扎营、造饭。 金口镇这边,御林军将士们却是已经吃起了辅兵在镇子内准备的午饭。 作为御林军,伙食自然是一等一的,几乎每顿肉有肉吃。 在御林军吃午饭时,江风把香气吹到了顺军那边,顿时让许多顺军都馋得直流口水。 不过这倒是让顺军将士战意更加高昂,纷纷说:下午就攻入金口镇,晚饭好在镇子里吃,并且就用明军的厨子··· 三月的午后,太阳并不猛烈,反而暖融融的。 若非将要有一场大战,朱媺娖在御船上吹着江风、晒着暖阳,怕是很快就能睡个午觉。 但响起的战鼓声、喇叭声,却是让朱媺娖精神亢奋,睡意全无。 此时,飞鹰队有三驾无人机在天上,各自负责监视一面,让朱媺娖在御船上拿着平板电脑,就能将镇外战场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只见鼓声响起后,东面的顺军最先出动,却是有三千多步卒出列,在三里多的地方摆出了个很松散的阵型,然后便不疾不徐地向御林军的东面防线小跑过来。 见此,东线的神机营千总便道:“既然没有马军冲阵,此番便先不用光明式火炮。待顺贼冲得近了,听我号令,用虎蹲炮给他们来个猛的!” “明白!” 东线的炮兵哨总闻言应声,也颇为激动。 他们御林军都曾是最精锐的将士,可自从选入御林军后,虽然日日勤奋训练,却捞不着仗打,几乎成了监国的仪仗队。 虽说给监国当仪仗队是既有面子又安全的活儿,可作为精锐中的精锐,不能打仗立功总归是种缺憾。 如今他们可算是捞着了打仗的机会,自然是人人激动、振奋,都憋足了劲儿。 为鼓舞士气,马宝作为都尉一人当先,仗着一身精良的夹铁棉甲跑在队伍的最前面。 进入敌军一里内,仍不见明军发炮,马宝心里就犯起嘀咕来。 ‘不是说明军有很多厉害的大炮吗?怎么还不开炮?总不会是这伙儿明军恰好没炮吧?’ 因为心中迟疑,马宝不免放慢了脚步。 但因为他并未曾下令,其他将士仍兴奋地前冲,立即便有不少人越过了他,冲在前面。 对这些从未与朱媺娖麾下军队交战过的顺军而言,和明军打仗就意味着捡功劳。 既然功劳就在前面,马宝这个年少的都尉又未曾发话,这些顺军精兵自然没理由让着他,可以说眼里只剩下了功劳。 很快,马宝所部的三千多精锐步卒便冲到了明军阵前一百多步的地方。 此时,除了少数经历阵仗多的老兵放慢脚步,故意留在了后面,大多数这两三年才起来的所谓精锐都更加兴奋,冲得更快了。 “杀呀!” 喊杀声震天,很多顺军仿佛看到战功、钱财在向他们招手。 就在这时,明军阵中响起一个干脆的喝令声。 “虎蹲炮,放!” 轰轰轰··· 一连串的炮声响起,顿时火光、烟气从一丛丛伪装的灌木、杂草下冒出,同时无数的散弹,犹如一张张大网向冲到前面来的顺军罩去! 一瞬间,冲在最前面的数百顺军便倒下去八九成。 有些当场死了的还好,没死的或是断手断脚,或是身上某处多出了个大窟窿,全都躺在地上哭喊惨叫。 刚还热血朝天的冲锋场面,瞬间成了人间地狱! 已经完全落在后方,免遭一劫的马宝见此微微一愣,随即就怒火填膺。 他没想到明军竟如此狡诈,将这么多虎蹲炮都隐藏在灌木丛、杂草堆里。 若是明白地摆在阵前,他们哪里会这么虎地冲上来? 愤怒的同时,马宝也敏锐地意识到这是个冲破敌阵的机会,当即大喝道:“明军火炮已放了一轮,都给额快冲!突入明军阵中去!” “杀!” 这些顺军精锐并未被打懵,反而被激发了悍勇血气,果真更快地向明军阵地冲去。 顺军的反应也着实出乎了御林军的预料。 御林军此前虽然未曾用这么多大炮参与实战,却有在其他军中观战的,知道一般军队被这么多虎蹲炮打一轮,即便不当场崩溃,也会胆寒,行动变得迟疑。 谁知这些顺军精锐竟然如此悍勇。 瞧见顺军呼吸间就冲进到六七十步的范围,神机营千总当即喝道:“火枪手,轮排射击!” 御林军虽然对这些对手的悍勇感到惊讶,却并没有迟疑,纷纷在将官的喝令下,执行训练成本能的战术动作。 最前面的顺军只见原本缩在土埂后面的明军忽然成排冒头,然后便有火光、烟气成排而起,清脆的枪响几乎响成一个声儿。 啪! 枪响一起,当即就有上百个顺军倒了下去。 这场面再次让活着的顺军一惊,随即却都红着眼继续前冲。 更有顺军将官边跑边吼:“冲冲冲!狗官军火铳就一阵,冲上去俺们就胜了!” “杀!” 将官们的呼喝下,顺军精锐步卒当真舍生忘死,一个个犹如猛虎出笼,悍勇前冲。 然而迎接他们的却是又一排枪响。 此番御林军因为防线较长,所以这一总火枪手以哨成排,每排250人,只分了三排。 如此虽然阵列薄弱了些,可初始对顺军造成的杀伤却更加可观。 如这第二排枪击,便让顺军又倒下了近百人! 此时,顺军已经冲到了阵前三四十步,一些善射的顺军当即就射箭还击御林军,还有一些悍勇的顺军则继续前冲。 于是遭遇了第三排枪击。 这一次又有上百顺军倒下。 马宝在后方看得目眦欲裂。 但他很清楚,此时别说没有军令让他们撤退,即便有,他们也不能退——若退便是将背后交给敌人,以明军火铳之犀利,他们背着明军退就会成为活靶子! “冲啊!” 马宝一声大吼,提着钢刀猛地爆发全速,越过一个个顺军将士,很快就要突入明军阵中。 可他却眼尖地看见,三处地方皆有明军举着火把准备点火(虎蹲炮仍是老式,需要点火打发)。 这一瞬间,他顾不得许多,只能大叫声“趴下”,便扑倒在地。 轰轰轰··· 又是一轮炮响,冲在前面数百顺军都一愣,纷纷仰面倒下。 这次,大部分顺军都当场横死,只有少数不知幸运还是不幸的人伤而未死,倒地惨嚎。 这第二轮虎蹲炮,终于是让顺军攻势一滞——冲锋的人都空了一截,不停滞也不行。 就在御林军人人振奋,准备再用同样的招数对付剩余的顺军时,便见几十道人影在阵前跳起来,一个个犹如鬼面修罗般扑杀进来! 马宝双眼血红,挥舞着钢刀就朝七八步远的明军火枪手扑去。 他速度极快,呼吸间就冲到。 本以为可以大杀特杀,哪知当面的几个明军都先往后一退,随即便以火铳一起捅来! 也是这时,马宝才注意到,明军的火铳上竟然都安装了锋利的三棱短矛! 他仗着力气大、反应快,先是一刀荡开捅来的几把刺刀,随即就地一滚,便用左手盾牌打到两个明军腿上,将这两人打倒。 他翻身起来,再往里突入几步,心想总可以大杀特杀了吧? 哪知一抬眼,就瞧见几个身穿明晃晃板甲、铁盔的壮实明军正眼神火热地看着他。 “年纪轻轻的,看样子竟然是个贼将!” “抓活的,活的功劳更大!” “···” 这几个却是刚冲上前来的虎贲营将士。 交谈之间已然动手。 马宝虽然力气大、反应快,还学了些武功,却根本不是这几人对手,抵挡了两下便被一人用刀把敲在后脑,打晕了过去。 在昏迷前,他最后的想法只有两个字——完了! ------题外话------ 第三更。 为本月月票过一百加更! 晚安~ 【回“毛卫”盟主】 打工人整天累得像条狗,回来后又赶着写小说,因此很晚才看到“毛卫”盟主的三条长评。 其实作者君也写了好多年书了,对读者的评论基本看得很淡,毕竟人和人的认知甚至三观等诸方面都有所不同,世上很难找到两个对各种事物认知、感受都一模一样的人。 所以对于读者评论中不同意见,作者君都看得很淡。合适的我就接受,能改的我就改。不合适的我就当没看见,言辞冒犯了我的直接删。就是这么干脆简单。 作者君写书不仅是出于兴趣,也是为了赚钱。 赚钱养家嘛,说出来不寒碜。 所以,毛卫盟主的评论、意见我基本都很重视的,给的建议我能加到书里就加。 比如之前反复提到一个从现代带钢管到明朝去制造狙击枪,这个我就专门采纳了(其实原本没准备写这个)。 然后再来说今天毛卫盟主的三条长评,我看了下,主要是说,作者君不该让公主在这个时间点安排军队跑去南直隶打清军、阻止清军南下。 看毛卫盟主的意思,是觉得应该那排公主以四川为核心,进一步囊括云贵、陕甘,好好种田发展,待这块根基之地稳固了,工业发展起来,再去讲别的。 当然,毛为盟主评论中也不是说对其地方就不管不顾,是建议接纳其他地方的难民,充实四川云贵陕甘。 这种想法当然不能说是错的,按主流穿越历史种田小说来讲,就该这么搞,我本人也长看这类小说,可以说很稳、爽点也多。 对于江南这块,则是认为,那些江南士绅、文人就是搞坏朱明江山的主要祸害之一,更是间接逼死崇祯的凶手。(这点作者君也是大体认同的。) 所以毛卫盟主就不理解了:人家公主在四川发展的好好的,你为什么要让她去江南打清军,救那帮子恶心人的士绅?公主(作者)你拎清了吗? (这里作者君应该没理解错毛卫盟主的意思吧?) 所以,我就专门写这個单章解释下——但这里必须说明的是,为什么这么安排,作者君在书中其实反复写过了,甚至因为解释有点水字数嫌疑。我不知何道是哪种原因,让毛为盟主没看到,或者说没理解。 所以我这里出于对盟主大人的尊重,再解释遍。(其实也有其他读者最初不理解,问过我为什么这么安排,我解释过了。) 首先,剧情的安排得依着金手指等设定去立住,不能随便写。不能和金手指、设定冲突?这点我想大家都不反对吧? 公主金手指是可以往返现代和明朝,同时小公主朱媺姕也能,两个人可以通过互带着穿越来调换在大明这边的地理位置(更详细的解释文中有,我不啰嗦了)。 然后,公主还有个工具人(主角),得以知晓历史上发生的一切。 然后作者在写这本书中,最触目惊心的就是清军入关造成的那些大屠杀,总数字说在千万以上绝不夸张。 (当时明朝人口是两亿多,到了清初好像就剩下了几千万?大部分应该都是因天灾、兵祸死的,但因清军屠城死的应该有上千万,毕竟有记录的就好几百万了。) 了解了这些,作者君就想:公主在得知了这些的事的情况下,在她有能力去阻止这些大屠杀的情况下,她可以不去吗? 我换位思考,如果我是朱媺娖,我是必须去阻止的,不然一辈子心里过不去。 然后这里,毛卫盟主不理解,或者说不爽的点就来了。 大概意思是,江南士绅、文人是逼死崇祯的间接凶兽,是害大明亡国的祸害之一,也是公主将来的敌人,结果公主你去救他们?!!!不理解! 我想说的是,公主率领去南直隶阻止清军南下大屠杀,主要是为了救那些死于屠杀中的普通江南百姓? (问一句,毛为盟主说自己是江南人,总不至于认为明末江南普通百姓也都该死吧?那时江南可是明朝赋税最重的地方。) 所以,作者君希望毛为盟主能理解,公主是为了去救普通百姓,而不是那些江南士绅、文人、地主等剥削阶级。 然后毛为盟主的问题又来了——可公主这么做确实是救了江南那些渣滓呀?作者你该不会让公主将来跟这些剥削阶级媾和,弄个旧官僚地主阶级的大明吧?你不帮普通百姓站起来? 现在作者君要回答,虽然涉及到剧透,但必须要说。 公主肯定是要改变大明种种不好的制度的,肯定是要打压剥削阶级,让社会发展进步的,肯定是站在普通百姓一边的。 但是,作者君认为公主没有任何必要,去借着清军下江南来除掉那些剥削阶级、渣滓。 凭借公主的金手指,军队,近乎神化的形象,完全可以在挡住清军下江南后,再自己去对付这些人,这样就不用波及那么多的普通百姓。 况且,江南那些渣滓就算有罪,也该公主这个君主去对付,处理,不该给清军去杀,更不该为此牺牲几百万的江南百姓,对不对? (以上这个问题,其实在四川,郝光明跟公主谈论土地、税收问题时就透露过,说要挡住了清军再处理。我不知道是因为没水之数,几句话带过去,才让一些人没注意到。或许有的剧情就该反复啰嗦吧。) 作者君说的这些不知道毛卫盟主能不能理解,又能不能接受。 但作者君要解释是作者君的事。 还是开头的那番话,读书就像交朋友,你不可能要求一个人(一本书)完全符合你的一切想象。 作者君也不可能为了毛卫盟主的需要,就不顾大纲、设定等,不顾作者的三观选择。对吧? 交朋友(看书)嘛,不合适就换一本,没什么的。 不要因为这个就冒火气,天气这么热,冒火生气不还是伤得自己? 有缘来看,缘尽便走。看书就为的是爽快,看这本不爽就找能爽的看。 好了,作者君要回复毛为盟主就这么多了。 两千来字呢,都能再写一章小说了。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