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人杀》 第一夜,狼人请杀人 第一夜,狼人请杀人 「咚咚……咚咚……。」心脏跳动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明显。 床上的男子坐起身子,用手轻轻的压着心窝,试图缓解那莫名烦躁与不安的情绪,还有那颗跳动的特别紊乱的心脏。 他翻身下床,搔了搔凌乱的头发,往房间唯一的窗户走了过去。 幽暗的房间里,月光将地板拓印成窗户的形状,空气中的尘埃在微光的反射下飞舞。 男子推开窗户,仰着脖子直勾勾地盯着月亮。 「咚......咚......。」 看着月亮,心中的烦闷感觉竟然莫名的开始消散,森林里微寒的冷风,挟带着树木的味道流进窗户。 「好圆……。」男子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男子盯着月亮看的瞳孔渐渐缩小,在瞳孔与眼中的月亮大小重和的瞬间— 一阵天旋地转,男子眼前的画面开始扭曲,头部也随之传来剧烈的疼痛。 「啊啊啊啊啊!」男子怒吼,痛觉不断的刺痛他的神经,他痛苦的跪倒在地却也无法阻止他那嗡嗡作响的脑子。 剎那,一股疯狂又憎恨的情绪涌了上来! 「咚咚。」巨大的心跳声将他稍微拉回现实。 男子用力的踩上窗框。 「咚咚!咚咚!」男子大口的喘着气,眼中的世界已然变的混浊。 他从木屋的二楼高高跃起,嘴里的呜咽最终化成非人类能理解的语言— 「凹呜!!!」几近发狂的向着邻近的村落衝去。 冷风依旧徒然的灌进空无一人的屋里,留下一扇一开一合的窗户。 不久后,村里的小巷横躺着一具脖子惨遭咬断的尸体。 □ 雾气漫无目的的飘着,飘到了村庄的一个角落。 木屋中一个尚未沉睡的中年男子抽着菸,菸斗的烟与夜晚的雾气混杂在一起,但却掩盖不住男子已经长了些许皱纹的脸。 他握紧手上的猎枪,压低帽子。 「这次,换我猎杀你了。」 □ 吉瓦登,一个位于法国边陲的小村落。 传统的欧式砖瓦建筑零散的座落在村中,一反早晨的明媚,夜晚的火炬与月光加上刚起的薄雾更营造出一种阴森的气氛—寧静,却危险。 而在这个生灵万物沉睡的夏夜,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女性却依旧清醒,在一个狭窄的帐篷里呢喃的低语。 「流梭的步伐被时间推进的那刻,沿着重叠的影子,盈满光线的透明躯体将会被看穿,浮现那嗜血者的剪影。」女子朗诵着书上的古老预言,边轻抚桌上的水晶球。 「嘶......。」 全然透明的水晶球带着不协调的声音轻轻摇晃,中心处升起淡紫色的雾状物体,如同将墨汁滴入水中般扩散着。 紫色深处又萌生出另一种墨绿的顏色,与紫色交缠,两者结合后又分泌出各种奇异顏色的雾,一会散落一会群聚的交织在水晶球里,像是科学家调配的奇怪药方,神秘、弔诡。 氤氳的更深处,开始放出点点微光,在薄雾的覆盖下显得更为诡譎,光的四周竟开始残缺的浮现出模糊的影像。 一个男子狰狞的侧脸带着颤抖,表情极为疯狂—或者说是痛苦—的吼着,似乎隔着水晶球也能听到他的哭嚎。 接着画面一闪,一道野兽的爪痕浮现在男子的脖子上,他挣扎着扭动血脉喷张的脖子,爪痕带来的伤口开始溅出鲜血,泼洒在水晶球内侧。 一颗腥红色的眼球突然的贴上水晶球的内侧,与血肉模糊在一起,瞳孔倒影着一轮雪白的明月,眼珠左右移动彷彿在找着什么。下一个瞬间一张血盆大口咬下眼珠,接着狂笑着露出獠牙— 「是你吗?」 「喀擦。」水晶球上多了一道爪痕。 一双在水晶球上的手被应声弹开,女子却勾起一丝微笑:「找到了,我找到了。」 第二日,今晚他被杀了 第二日,今晚他被杀了 清晨,阳光被云朵温软的捧在手心,被斟满的云挪动身子,倾出几抹光影,流洩到这山脚的村落。 被晨曦唤醒的森林,树叶挺起胸膛抖落露水,「滴答…滴答…。」,与低矮植物的摩娑声悄悄地演奏一段歌谱。 明明是近乎无声的空间却让人有种能听见世间万物的错觉。 一位身披紫色长袍的女性走在林中,随口为森林里的歌谱哼出几句模糊的歌词,手上提着一个装满药草的竹篮边四处张望着,彷彿在找寻着什么。 「啊,在这里啊。」她小心的蹲下,轻轻拨开四周的杂草,将她看着的那株植物温柔的从土壤中取出,放进那几乎装满的篮子。 「这样,做『解药』的素材就都蒐集齐了呢。」女子开心的说着,站起身子,往森林的更深处走,最后隐匿在翠绿之中。 「滴答,滴答。」 「沙…沙…。」 露水与树叶仍唱着,就像一切都没发生。 □ 晨,阳光也平等的分享给了吉瓦登的人们,露水结在石砖地上,太阳的反光铺成一片金黄。 两名妇女抱着衣物在大街上边走边聊着天。 「你最近跟路恩过得如何啊?」其中一名长满雀斑的女子用手肘点了点身旁的另一位女性,一脸坏笑的问。 「别说了,他现在整天就只知道喝酒,昨天甚至连家都不回了。」她身旁的女子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回答。 「真的假的,他看起来不像是……。」但雀斑女话还没说完,却突然被绊倒,吃痛的小声叫了出来,手上的衣服也都散落地面。 「什么东西啊真的是……。」她搔搔头,想看清到底绊倒她的是什么,但映入眼帘的却是— 一隻沾满血的手臂。 雀斑女的瞳孔放大,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张开了嘴却没有办法组织一段完整的语言,脑子似乎也慢了几拍才反应过来。 最后出现的反应,只剩下震耳欲聋的尖叫。 半晌,警长乌鲁密斯赶到了现场,此时尸体已经用黑布盖住,但刺鼻的血腥味仍穿透出布料,混杂在空气里进入警长的鼻腔,使他皱紧眉头。 乌鲁密斯身穿深蓝色的制服与帽子,整齐的穿着一如他一丝不苟的个性与认真的态度,也立刻问起了下属目前对于该名死者调查的进度。 「警…警长,这次的尸体……。」一名年轻的警卫用颤抖的声音报告。 见手下如此的惊吓,乌鲁密斯心生疑惑的掀开黑布的一角,但眼前的景象让从事多年警察工作的他也倒抽一口气。 肩膀与脖子处都被撕烂,颈动脉破裂造成的大量失血使整片石砖地面染成红色,头与身体结合的部分呈现不合理的角度,肩胛骨被折断后岔出身体,血色斑驳的骨头与死者惊恐又痛苦的表情更使画面越发的凄惨。 而且,造成这个致命伤的行凶方式,应该是— 啃咬。 这过于不像人类所行兇造成的伤口着实奇怪,可若为野兽所为尸体又怎会保存的如此完好? 「总之,让村长赶快召开村民大会吧。」乌鲁密斯经过深思后命令着下属,那名下属飞也似的逃离这怵目惊心的案发现场。 村民大会,是个由村长主持,专门处理村里重大事务的集会,除村长外参加的十二人都是村里被受信任的人物,自然也包括了负责警备的警长乌鲁密斯。 但是今天,出席的却只有十一个人。 「咳咳。」所有人坐定位后,年迈的村长略为用力的咳嗽,提醒着会议即将开始。 「今天,要跟大家宣布一件悲伤的事情……。」村长拄着拐杖,佝僂的身形更显示出他的年事已高,而已经十分苍老的脸上又佈满哀愁,显得更为哀戚。 「我们的好友路恩,在昨天晚上不幸去世了。」村长闭起眼睛,宣告着那位年轻人生命终结的消息。 一时之间眾人尚未反应过来,一瞬间的沉默之后— 「什么?」 「真的假的!」 「不可能!昨天我们还一起喝过酒啊!」 惊呼声四起,所有人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圆桌上空下来的位置,上次的集会,路恩还坐在那。 「请各位冷静下来。」乌鲁密斯开口。 「你要我怎么冷静!」原本路恩位子旁的壮汉拍着桌子大吼,他是路恩生前最好的朋友,杰罗德。 此时的杰罗德因为过于难过而流出泪水,壮硕的身体爆出青筋,愤怒与错愕等情感接连涌上,村长的一句话也让他无法置信,对于好友的死去更是毫无真实感可言。 乌鲁密斯瞪视了一眼杰罗德,加大音量:「不冷静你要怎么解决问题。」 杰罗德一时语塞,虽然对于好友的逝去感到哀伤,但是他仍旧是被这个村庄所信赖的十二人中的一位,他也知道不能被感情冲昏了头,所以只好压抑着情绪坐下。 乌鲁密斯挥手示意他身后的一名部下,他慌忙的打开手上的资料夹,里面记录着关于这起案件的细节。 那名部下穿着与乌鲁密斯同个系列的制服,不过就款式而言相较乌鲁密斯那套略为朴素,加上本身他相貌普通,是个没有什么特别记忆点的人。 他开口:「额,大家好,我是贝德林,是第一个接到通知赶往现场的警察。在这边跟大家报告一下这起案件我们初步的调查: 首先,推测路恩先生大概是在凌晨两点左右遇害,根据衣物上残存的酒味与尸体旁的酒瓶来看,行兇应是在路恩先生喝醉回家时,而关键的死因是……。」 贝德林吞了下口水:「脖子处被啃咬所造成的颈动脉大量失血。」 在场所有人听完这句话之后都倒抽了一口气,似乎比听到路恩死亡的消息还要更难以置信。 「是那傢伙!绝对是他!」一个长满鬍渣的男子拿起猎枪用力的往桌上一敲,是一名粗獷的猎人。 他穿着深咖啡的夹克与飞行帽,厚重的衣物也盖不住他满身的戾气。 乌鲁密斯皱了皱眉头:「谁?」 村长开口:「警长您是近几年调派过来的所以有所不知,我们村庄在十年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件,而……」村长停顿了下,小心的看了一眼猎人。 「猎人,余法的妻子,在那次事件中遇害。」 说到这,余法的眼神变得更为兇恶,「一定是他的残党!」他怒吼。 村长用眼神示意余法后,继续缓缓的说:「不过……十年前那场事件应该已经被结束了才对,那名兇手已经被我们绳之以法了。」 乌鲁密斯紧接着开口:「兇手?」。 「兇手是人类吗?还是……。」乌鲁密斯带着迟疑的语气发问。 村长身旁的一名身穿斗篷的女子对着警长回答道:「是人类—却也不是人类。」。 乌鲁密斯这时一反方才杰罗德凶狠的态度,对眼前这位纤瘦的女子用起了敬语:「预言家阿卡奇大人,您这话的意思是?」 名为阿卡奇的女子将头抬了起来,睁开原先几乎合上的双眼,看着乌鲁密斯,接着拉起斗篷的帽子,露出她原本掩盖住的面容。 她有着没有一丝污染的乌黑长发与过于乾净的脸庞,修长的睫毛为「眼帘」一辞做了完美的詮释,与发色一致的瞳色在灯光照射下反射出水润的光泽,而盖住口部的淡紫薄纱更增添了一丝神秘,总总都让这位预言家的气场有着十足的魔力。 「警长大人有听说过我们村落里的古老传说吗?那个在月圆的夜晚就会现身的野兽。」阿卡奇语气丝毫没有起伏的说着。 虽然乌鲁密斯对于这个故事还是略有耳闻,不过对于这种听起来怪力乱神的事情他都只是当个笑话听听而已。 「所,所以,您的意思是说犯人就是狼人吗?」 乌鲁密斯对于自己说出的话感到可笑。 「是的,不过他们平时与一般人无异,只有在看见满月之时才会变身成毫无人性的野兽。」 出乎意料的是,阿卡奇给了一个十分肯定的答案。 这对于乌鲁密斯来说几乎无法接受。 「你们有亲眼见过吗?」乌鲁密斯的语气略带荒唐。 如果现在是一个路人对他说出有狼人这种话,乌鲁密斯一定会嗤之以鼻,不过现在在他眼前的是这个村庄所有人尊敬的对象,带领眾人躲避数次的危机的那个预言家阿卡奇大人。 「是的,在场几乎所有人都亲眼见证过。」阿卡奇闭上双眼。 「咳咳,警长这边稍后就让老夫来解释吧。村长,先让会议继续吧。」村长旁的一位看起来年近五十的人接着开口。 那人脸上有着几条细细的疤痕,头上也冒出几丝白发,但有锻鍊过的身材即使已经过了壮年却仍然看得出保持的完好,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刚退役不久的武术家。 让人意外的是,这名看似干练的老者双腿居然是残疾。 他是这个村庄在乌鲁密斯来之前的警长,也是十年前那起案件的负责人—勒舒斯。 村长拍了下手,大家也将注意力从警长身上抽出,看向村长。 「好了各位,我们先让警长大人稍作休息。」 接着村长将目光集中在了她身旁的预言家,「阿卡奇大人,昨晚的月圆之夜,有新的预言出现吗?」 阿卡奇缓慢睁开眼睛,将水晶球从腿上放置桌面,并将双手交叠在水晶球上。 「是的,今天我会出席这场会议为的就是跟各位报告此事。」 阿卡奇的口吻依旧是毫无波澜。 「昨晚预言确实的显现在水晶球上了,而水晶球也明确的指出狼人是谁……。」预言家稍作停顿之后朝路恩原先的位置方向看过去。 「杰罗德。」 第二夜,你们决定要放逐的是? 第二夜,你们决定要放逐的是? 「鏗!」注满啤酒的玻璃酒瓶碰撞,伴随着满溢出来的白色泡沫与客人的欢腾声,这间酒馆在夜里村落里灯火通明的喧嚣着。 「哈哈哈!路恩!你怎么还是一样怕老婆啊,身为一个男子汉这怎么行!」一名壮硕的大汉拍着他身旁的好友笑着说。 壮汉的肌肉结实,每一寸肌肉似乎都受过精实的训练,体型硬是比周围的路人都大上一圈,有着单薄的无袖背心隐藏不住的魁梧身材,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十足的霸气,将豪迈与直爽的个性展露无遗。 「杰罗德,你真以为我想啊?」一旁名为路恩的男性将酒瓶敲在桌上,瞪着杰罗德,略为红通的脸上已经掛着一丝醉意。 路恩与一旁的杰罗德相比瘦小了许多,身着高级布料所製的衬衫,金色的鐘錶做成手环掛右手手腕上,虽然已经有些醉意但从举止上来看仍不难看出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有钱人家。 杰罗德却丝毫不理会路恩的抱怨继续狂放的说着:「跟你说,男人就是要硬起来女人才会乖乖听你的,不管是个性啊还是……。」 「闭嘴,喝你的酒!」路恩打断了杰罗德说话。 「哈哈哈哈!想当年你追康芬的时候才没那么怕她!」杰罗德大笑,将杯中的苦涩一饮而尽。 觥筹交错,暖色的油灯不多不少的盈满屋内角落,欢乐的嘈杂与暖黄的边界被轻轻揉碎,洒落到人们四周,意识也藉着酒精的催化让清醒与酒醉的疆界开始模糊,此时的精神、空间与事物彷彿融合在了一起,催化出一个令人沉醉的氛围。 而在那狂欢过后,眾人尽欢而散。 杰罗德与路恩相互搀扶着走在已然冷清下来的街道,街灯将两人的影子拉的修长,酒醉已深的二人摇晃着不稳定的步伐,手上握着剩馀不多的烈酒。 「杰…杰罗德……你怎么…走路摇摇摆摆的啊?」 「少…少说了,你..你…你才是嘞!」两人带着酒意边说着边一个劲的傻笑。 眼看快要到路恩家时,路恩彷彿对刚才的狂欢仍保有留念似的缓缓的停下脚步,痴痴地将头仰起来看向天上,眼神带着些许迷茫与眷恋。 他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甚至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笑,只是用着醉话含糊地说着:「啊,今天的月亮好圆啊。」 一阵沉默。 「欸,杰罗德,干嘛突然不说话了。」路恩用手肘槌了槌他的友人。 依旧没有回应。 「杰罗德!」路恩带着一丝不悦的口吻将视线从月亮转移到身旁的杰罗德。 不,或许此时已经不能称他为杰罗德了,已经是另一个,路恩不知道的存在。 一张血盆大口袭来,而后两人都失去了意识。 徒留冷风萧瑟的街道,血色的石砖与原先在路恩右手上、金色的鐘錶。 碎裂的鐘錶呈现半开,失去任何可以被称作錶的功能,里头的相片也渗满血跡。 一张路恩与杰罗德大笑的合照。 錶里的碎玻璃凌乱的反射出杰罗德对着月光长嚎的影子。 □ 「你知道的只有这样吗?」一个声音悠悠自黑暗处响起。 一个阴森又潮湿的空间,唯一的光线来源只有两盏在角落的油灯,已经有些锈痕的铁製的栅栏将室内一分为二,火焰静静燃烧的声音与天花板偶尔滴落的水滴回音声,塑造出一个幽闭又恐怖的气氛。 这是村落唯一一个可以被称作是牢房的场所,处在一个类似地窖的地方。 「是的,警长。我知道的就只有这样,清醒之后我的人就已经在家中了。」栏杆的一侧,火光照映出一个坚毅的侧脸,杰罗德。 「所以,你真的是狼人?」火光同样也照出一张凝重的面容,乌鲁密斯。 乌鲁密斯坐在外头的一张木椅上,双手交扣併用手肘撑着桌面,仍旧是那身整齐的制服与认真的面容。 「我不是。」杰罗德回答。 乌鲁密斯识人无数,他看的出来这是没有在说谎的表情。 那么,究竟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狼人,亦或是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疯了?虽然预言家也在早上时说过:狼人在变身之后会失去那段时间所有记忆。 在预言家说出杰罗德是狼人之后在场的十一个人分成两派,一边是相信那位曾经也成功预言出狼人的预言家,要处死杰罗德的;一边是不相信那个粗鲁却耿直、将村里大伙都当成同伴的杰罗德,会手刃自己最好的友人。 两边争执不下,场面一度十分混乱,村长为了控制场面,最终决定用投票来决定杰罗德的去留。 而命运就是弄人,投票结果却是— 五个支持处死,五个支持不处死,乌鲁密斯弃票,形成更加尷尬的场面。 乌鲁密斯身为唯一一张弃票与警长的身分,也在最后与大家达成了共识,提出了一个暂时让大家都妥协的方法— 暂时监禁杰罗德,等待下次月圆之夜,若杰罗德真的是狼人并且变身,猎人就会将他处死。 「警长,时间差不多了。」贝德林,乌鲁密斯的下属。 「好。」乌鲁密斯站起来,拍拍身子。 最终,与杰罗德的对话无法达成一个共识,乌鲁密斯也只能默默离开。 杰罗德独自一人,望着天花板继续坠落的水滴。 □ 森林深处,危险而静謐。 与白天欢快轻松的歌谱不同,夜晚的森林虽安静但却绝非无声,低矮的灌木正窸窣着低吟般的前奏,大型动物低沉的鼾声稳定的营造出缓慢的节拍,凉风跟着拍子似的拂动枝叶,发出「呼—」一声长啸奔向森林深处。 在这月明星稀的夜林里,有一处阴幽的发散着不自然的墨绿微光。 随着光源走入室内,是一个偌大的空间。 但屋里却杂乱无章,书本与各式器具被堆放在屋中角落,唯有一个摆满玻璃罐的柜子整洁的异常,玻璃罐里装着各种应该能被女巫称为「素材」的东西,不过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这些不过只是色彩繽纷的粉末或是几株没见过的植物。 一身紫色长袍的女性,正站在一锅冒着泡泡的紫罗兰色液体旁,用勺子静静的在锅炉里画圈。 金色的长捲发在紫光下顏色显得诡异,她双眼暗沉,却似乎有着可以洞悉一切事物智慧的眼光,她用鲜艳欲滴的唇低声开口: 「最后,加入这个就好了。」女巫将今日早晨所摘採的那株植物的叶片投放到那锅药中,紫罗兰色的液体开始变色,顺着勺子的方向渐渐淌出墨绿色的漩涡,锅子开始沸腾,气泡如同喷泉般冒出,液体的表面像是获得意识般浮现出一张扭曲的脸庞。 转瞬,脸庞消失。 「噗嘶—。」沿着锅边发出巨大的烧焦声音,一颗混浊的球状物体从锅里浮出锅面,若隐若现就像是人类的胚胎,里投似乎还看的到某种生物的影子。 下个瞬间,球体破裂。 球体内部的液体大块流出,顏色就像小时候玩黏土时将所有顏色的黏土混杂在一起般,所有顏色都失去自己的色彩,诞生出的一种难以形容的浑沌。 过了半晌,锅子终于趋于平息。 「这样,『解药』就完成了。」女巫开心的浅浅笑着,并将液体盛装到玻璃瓶中。 「下次月圆,是谁又会变成狼人呢?」 十年之前,第一夜 十年之前,第一夜 斗室,壁炉里的柴劈啪作响。 「叩叩。」 上任警长勒舒斯拄着拐杖,一跛一跛的将门打开。 乌鲁密斯与其下属贝德林站在门外。 「请进吧。」勒舒斯温和的笑了笑,将室内的灯打开,请两人坐在沙发上,勒舒斯则是在一旁的木椅上,点了根菸。 「两位见过杰罗德了吗?」勒舒斯语调轻松,换上休间服的他显得自在。 「见过了。」仍旧是严肃的乌鲁密斯。 「他一点都不像狼人,对吧?」勒舒斯浅浅的笑着。 乌鲁密斯身体一震,因为勒舒斯说的话确实也是如他所想。 「你要知道,十年前的那个狼人,也从来没有任何人怀疑过他。」勒舒斯这句话突然语气加重,眼神也锐利了起来。 乌鲁密斯立刻将坐姿放端,看着眼前这位歷经风霜的老警长。 而老警长只是缓缓开口: 「我就来跟你解释,十年之前的事件吧。」 「十年之前,那次月圆……。」 □ 月光银白如玉,迎向月光的高山针叶被照的雪白,好似刷了一层皎白的漆。 林是镇定的,一如树木扎紧的根。 但一声吼叫,突兀的响彻云霄。 那是十年前事件的第一声狼啼。 「佩媞罗,我出门看下状况吧,很快回来。」身为猎人的余法,在第一时间感受到危险,他也从事猎人这个行业数十年了,但是这种叫声却是他从未听过的,他直觉的感受到不对劲。 他宠溺的轻抚妻子的长发,妻子也轻声允诺了余法。 「好,亲爱的,我等你回来。」佩媞罗勾起一丝睡意迷濛的微笑。 余法换上平常打猎时的装备,提起猎枪,往密林走去。 不论何时的森林都是危险的,即使是这个看似安静的夜晚。 余法在林里小心前进,任何风吹草动都格外在意,毕竟人类的夜视能力是远不及动物的。 余法绕了一点路,来到了平时打猎习惯拿来找寻猎物的高地,他蹲下来伏子身子,用望远镜仔细寻找那个异常叫声的存在。 万籟俱寂。 几分鐘过去,森林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是我多心了吗……。」当余法冒出这个念头,正要站起来的瞬间— 「唰。」丛林一处瞬间摇晃了一下,发出细小的声音。 余法立刻将放下的望远镜搭上眼睛,一个异常巨大的黑色长毛的生物映入眼帘,并正在以高速在林中奔驰! 说时迟那时快,他提起双管猎枪底上肩窝,看向准星。 吸气—。 屏气。 凝神。 两发击出。 配合着行云流水的动作,没有一丝迟疑的将子弹射出。 「碰!碰!」子弹随着火药闪出的火光划出毫无保留的直线。 但余法完全无暇管是否命中目标,因为他知道若多花几秒去查看,目标却没有中弹的话,再退壳、装弹、重新瞄准,依照那个生物的异常速度下一发他就会跑出射程。 这也是双管猎枪最大的缺点,一次只能填装两发弹药。 余法提枪,往野兽的方向衝去。 当余法跑到方才那隻野兽移动的地方,几滴滴落在草地上的血清晰可见。 「很好,有命中。」正当余法这样想的瞬间,他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实。 因为他沿着血滴的方向看去— 那生物是朝自己家的方向跑的。 几秒后,他听见了叫声,却不是刚刚听到的那隻不明生物的吼叫。 是女人的叫声。 佩媞罗。 余法大吼,似乎要将肺一起随着声音扯出来般,用尽他全身力气奔跑。 他努力的不去想最坏的可能,杂乱的心绪逼的他无法思考。 被无数的树枝刮伤也豪不在乎,就只是,狂奔。 他感受到心脏几乎撕裂,剧烈跳动的原因不光是因为奔跑,更是他脑中一直浮现出的景象— 他的此生挚爱死去的画面。 「哈…喝哈……。」他疯狂的喘气,拨开最后一片树丛。 已经遭到破坏的家门横躺在他眼前。 一种极为寒冷的感觉瞬间流窜全身,余法全身发寒似的颤抖,血液在脑袋无法思考的同时从心窝一路冷到指尖,就像刚才激烈的跳动是假的一样。 他本来就不是很精明的脑子更是无法处理一时之间狂涌出来的情绪。 不安,恐惧,愤怒,焦躁,疯狂。 余法衝进家门。 从猎数十年,余法从未见过可以用双脚走路的狼。 更从未见过,尸首分离的妻子。 佩媞罗的头,被狼人捏在手上,如同玩具般的把玩着。 洁白的被褥被沾染的艳红,佩媞罗的身体歪斜的躺在床上,背上一条清晰的爪痕还在渗着血,即使已经失去血色,却仍可以看出佩媞罗死亡的那刻脸上写满的恐惧,黑色的长发抹满血液,呈现极度不自然的反光。 而那隻狼,只是像一个发现玩具坏的的小孩般,将佩媞罗的头随意扔在地上。 「喝,哈,哈,哈,哈。」诡异的笑声从他嘴里传出,就像揉合了人类与狼的声线,断断续续又令人毛骨悚然。 一袭纯黑长毛,彷彿连月光的色彩都被吞没,凌乱中带着狂放的野性,泛着朱红光的眼珠与全黑的瞳孔散发着足以震慑人类的视线,约莫两公尺多的身高更释放出无比强烈的压迫感。 「你这畜牲啊啊啊!!!」余法失去理智,眼底飆出泪水,几秒前泛起的所有情绪,在此刻全部融合在一个念头— 復仇,他要復仇。 余法举起猎枪,往狼人身上轰出一枪。 狼人盯着眼前这名狂爆的人类,似乎有点人类智慧的他立马注意到这人类手上拿的武器是刚刚伤及自己大腿的那把,立刻往侧边一跳,直觉的避开危险。 惊险的闪过余法的的一发子弹后,往窗外跳去。 「框啷!」窗户应声破碎,与电影特效不同,真正用肉身破窗的话身体理论上是会被玻璃碎片刺伤全身的。 而狼人一身厚重坚硬的毛发,却让他几乎没有伤口可言。 但是,双管猎枪,一次可以填装— 两发子弹。 第二枪。 子弹在空气中高速旋转,带着惊人的速度精准击中狼人的左肩。 但却不是致命伤。 狼人身体被打的一倾,却顺势将四肢着地,低吼着以人类无法企及的速度,化作一道黑色闪电,衝进林中,消失在余法的视野。 余法也在那个瞬间意识到,他追不上这个狼人。 即使追到了,在夜晚的丛林里他几乎没有胜算。 在稍微冷静下来后的那刻,復仇的情绪一下子被难受的悲伤感淹没,空虚感捲起高高的海啸,拍打在心里的岸上。 他两眼一空,悲痛的跪倒在地。 余法抱着他去世的妻子,整夜无法入眠。 十年之前,第二日 十年之前,第二日 首先发现异状的是樵夫吉尔萨。 因为余法家刚好位处邻近山的偏远位置,所以每日上山砍柴前都会先路过余法家与余法夫妇聊个天再上山砍柴,对他来说余法家就像一个中继站。 而今早他像往常一样到余法家时— 地板上已经被破坏的门出现在眼前。 吉尔萨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愣了一下后马上抽出掛在背后的斧头,握紧在手中。 「发生什么事了!?」吉尔萨的脑子顿时一片混乱。 「抢劫……?復仇……?」吉尔萨脑子飞快的闪过几个可能。 可是,村里的人都知道,拿枪的余法可以说是村里最强的存在,怎么会有人想要偷袭余法? 吉尔萨躡手躡脚的接近屋子,打算一探究竟。 来到门边,吉尔萨紧张的吞了一口口水。 吐气。 转身!将斧头正对屋内,但是他的脑袋却再一次短路。 跪着的余法抱着他妻子的尸首。 过了不久,村子便紧急召开了一次村民大会。 □ 凝重的气氛,彷彿空气也结冻。 虽说平时的村民大会就是严肃的场合,但是这次的状况非比寻常。 怪异的氛围让连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的人都不敢出声。 村长开口:「余法。」 虽说不知道具体发生什么事情,但是在场的人都可以感觉的到余法的异样。 那个个性火爆的猎人居然颓丧地坐着。 「能请你说说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村长开口。 接近三秒的沉默,但体感时间却拉长到像是过了一小时。 「是狼人。我家昨天被狼人袭击了。」余法开口。 所有人倒抽一口气,月下狼人是所有村里人都听过的故事,但那也只是跟虎姑婆一样拿来吓唬晚上不睡觉的孩子罢了。 可是,总使这句话荒诞的可笑,但是大家却也都知道余法是不会说谎的人。 「佩媞罗,被杀了。」余法接着低沉的开口,但是手却紧紧的握着猎枪。 大家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能面面相覷。 一个穿着深蓝色制服的男子率先打破僵局。 「所以……那个狼人真的像是传说里所说的那样,三公尺高、全身黑色长毛、有着利爪与尖锐的牙齿?」 发问的人,正是十年前担任警长的勒舒斯。 余法什么都没说,只是点头。 勒舒斯接着站起来,恭敬的往村长旁的位置说:「那么,阿卡奇大人,有任何新的预言吗?」 十年前的预言家样貌与现在惊人的相似,彷彿时间带走的只有衣服上的皱褶,岁月在他的眼中搁浅。 而在那个科技并不发达的时代,人们最主要的依託都还是宗教与信仰,就像是欧洲之于基督教,对吉瓦登的人来说,这名预言家就是他们的信仰。 「有。」依旧神秘的阿卡奇开口。 大伙似乎松了一口气,紧绷的气氛也稍微和缓。 「可是,我看到的内容只有,下次那个狼人将要袭击的地方。」没有一丝起伏的语调,如同所有人对神明的意象,崇高且不可触碰。 余法这时突然像是被按到什么开关一般,用力的站了起来。 「哪,里?」他不由自主地放大音量,直勾勾的瞪着预言家。 杀气腾腾的气场就像刚刚的颓丧是假的一样,余法吼着。 「猎人,你的家。」阿卡奇瞇起眼,眼神变的尖锐,似乎对余法这个不礼貌的举动感到不悦。 「哼!正好!老子下次会杀了牠!」余法一脚踢开椅子,用力推开房门离去。 或许是因为他终于找到可以宣洩的出口。 「喂!余法!」勒舒斯大声喊住余法,可他却丝毫不打算理睬勒舒斯的逕自离去。 「别管那个无礼之徒了。」杰罗德显露出一脸的不爽。 一位穿着体面的男人也在此时开口:「那,阿卡奇大人,下次狼人来袭会是什么时候呢。」 是路恩,这个村庄少数称得上是有钱家族的一员。 「下次,月圆。」阿卡奇低声回应。 「那次会议的结果,就是组织一个以我为首、召集村庄数名男丁的队伍,在下次的月圆之夜协助余法狩猎狼人。」 勒舒斯将几块木材丢入火稍微小了点的壁炉。 乌鲁密斯则是一语不发的坐着。 「樵夫吉尔萨与杰罗德也都有参与这次的行动,可以说是我当警长这么久以来最大规模的行动,虽然还是有人对于余法表示不满,但狼人这种威胁的存在仍旧让大家有个共同的目标—。」 「保护村庄。」 「而,十年之前,第二次的月圆……。」 十年之前,第三十夜 十年之前,第三十夜 长夜已至。 那注定漫长的夜。 丛林里的嘈杂不是属于任何一种野生动物,是数十人拿着武器悄然移动的声音。 余法坐在床缘,双手交扣垂放在大腿上,月光从他身后那扇窗安静的倾泻,将他宽厚的背脊映的浅浅发光。 紧闭的双眸让耳朵听到的声音更加的清晰,将全世界的声音收入囊中。 时间的脚步被紧紧掐住,秒针小心移动着,就像走快一点就会发生无法挽回的事情。 大朵的乌云凝聚,往月亮靠近,妄想抹去月光柔和的踪跡。 大片绿地是被写满月色的黑板,但也渐渐的被乌云做成的板擦拭去。 外头的警备队这时有一个男子默不作声的走出草丛。 「尼佩拉!你在干嘛!」他身后的伙伴们着急的用气音喊着他的名字。 「哥!回来!」一个十足年轻的小伙子稍微加大了音量,呼喊着他眼前的金发男子。 名为尼佩拉的男子只是继续摇晃的走着,踏着随时可能跌倒的步伐,右手拿着原本是要作为武器的斧头随着凌乱的脚步挥着。 「哼哼,哼哈哈!」尼佩拉狂颠的扭曲着自己的身体。 就像一个提线木偶被小孩子操弄一般,以着极度不自然的姿态摆弄着四肢, 而这发疯似的行为固然令人恐惧,但— 尼佩拉脸上写满的幸福感才真正令人寒颤。 犹如刚拿到新玩具的孩童、即将被迎娶的新娘,尼佩拉演绎出的喜悦使他的嘴角拉至人体极限,洁白的齿在狂放的笑容底下更加明晰,彷彿此刻的他是一位每日祈祷后终于遇见上帝的基督徒。 演绎,是的,演绎。 任何人都能看得出他眼神里的空泛,比起那些好似触摸的到的欢快,现在的他或许只能被称作在舞台上勉强自己的小丑。 渺小,可悲。 但是所有人这时却一动也不动,除了怕惊动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后来临的狼人之外,更多的是被这个名为尼佩拉的男子震慑。 这个平时乖巧懂事的大男孩,究竟发生什么事情? 尼佩拉就这样在眾人目视下走到余法的家门前。 他持续的大笑着,宛如这个世界就是个笑话。 伸出左手,贴上余法家的木门。 天上的云雾彷彿理解了他的号召,竟陡然散去。 「哈哈。」仰天,最后一丝乾笑。 他手中的斧头坠地的瞬间。 满月再次柔软的降临,洒满寧静。 「就是现在。」不知从何处传来,一个甜美的语句。 不多不少,不偏不倚,扩散进所有人耳里。 尼佩拉,月下狼人,降临。 「吼呜!!!」长啸划开所有可以被称为安静的空气,一如上次月圆那样,人类与野兽混杂的声音。 黑色长毛从金发的深处涌出,猛然爆起的肌肉直接撑开衣服,五官渐渐趋于野兽,下顎变的巨大,利牙也从血盆大口中探出,眼睛也被染成血红。 恍神了一瞬,这时所有负责警备的人才意识到,尼佩拉就是狼人。 「上啊!」勒舒斯大吼,所有人立刻从林里窜出,夹杂漫天吼声中一齐衝向尼佩拉。 晚了一步。 尼佩拉撞开猎人家那扇刚修好的木门。 「碰!」木头碎裂所带来的巨响。 狼人却往后一倒。 「上次从背后打中你的左肩,这次从正面被打中的滋味如何啊?畜生?」 余法。 在木门被破坏的一瞬间,余法的子弹与木门被打破的声音混在一起,有意识般穿过木头碎片间的细缝,击中空门大开的狼人。 甚至没有人听出来刚才出现两个声音。 此等神技,唯有余法。 但是狼人并没有就这样倒下,失去平衡的它用手撑了一下地面,立刻将重心往前呈现蹲踞,瞪视着余法。 但是,警备队的眾人已然赶到,拿起手中的武器,往狼人头上砸去。 提问:十隻兔子就能狩猎狮子吗? 答案是:否。 带头的勒舒斯手中的棍棒在正要碰触到狼人的剎那,狼人的身影弓成一道弧形,消失。 狼爪下一瞬出现在一位村民的脸上。 再下一秒,那个村民的脸被压在地面。 飞砂扬起,而那黑色的巨大身影只是再次隐没。 所有人呆若木鸡,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如此巨大的生物可以移动的如此迅速。 连判断狼人是跑走还是躲藏起来的馀裕都没有,就彷彿只有狼人的时间有在流动。 「喀啦。」勒舒斯前方村民的头颅,一百八十度的翻转。 窒息般的处刑,如同愚蠢的国王游戏。 而国王只有一人— 或者该说是一狼。 狼人甚至停下脚步,贪婪的舔着嘴角,而后捏碎人类脆弱的头盖骨。 终于有人发出惨叫,丢下手中的武器开始逃跑,为自己猜想狼人是不是逃跑的想法感到可笑。 不过数秒,已经两人命丧西天。 对于送上眼前的猎物,怎会有逃跑的可能? 勒舒斯大吼:「不要逃跑!落单会更容易被抓到!快回来啊!」 纵使勒舒斯如此的呼喊,却没有任何人愿意回来,所有人都只是四处的逃窜。 狼人再次显露出笑容。 只是这次不再虚假,而是那种真心的、享受的笑。 享受着一场猎物自投罗网的大逃杀。 狼,在面对小型猎物时,会尝试着尽快抓到。而在面对大型猎物时,追逐时间会拉长,以消耗猎物的体力,甚至有一匹狼被记录追踪一头鹿长达二十一公里。 可是狼并不是享受狩猎,而是选择对于它这个物种来说成功率最高的办法。 然而对于只是「突然变身」成狼人的尼佩拉来说,被狩猎的猎物不具备任何食用价值,仅仅是一具死尸。 这也是为什么路恩的尸体并没有被吃乾抹净。 勒舒斯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狼人慢慢的,慢慢地靠近,像是享受杀人的愉悦犯。 接着它用力地朝勒舒斯脚上踢去,骨头碎裂声应声响起,勒舒斯则是被这可怕的力道轰到五米之外。 痛觉是一道道攀爬而上的藤蔓,血管是它绽放的花,绞上心脏。 「呃啊啊啊!」勒舒斯疯狂的哭喊,用手奋力的撑起自己的身体,血跟眼泪似转开的水龙头汩汩流出,含糊的话语混杂着哭腔,用尽全力的拖着断掉的双腿往前移动。 如此窝囊却又拼命的逃亡,或许是狼人所乐见的。 狼人又往勒舒斯的方向往前几步,换来他更加悽惨的尖叫。 「死畜生!有种往我这边来啊!」 所有人都四处逃窜的时候,只有两个人,依然坚强的站在原地,纵使他们双脚正在本能地发抖。 狼人身后另外一人拿着武器颤抖的哭嚎:「从我哥的身体滚出来!」 狼人虎躯一震,低吼着回头看了声音的来源— 杰罗德,一个重情重义的笨蛋大汉;尼佩罗,那是他还是尼佩拉时的弟弟。 狼人竖起全身的毛发,四肢着地,往着尼佩罗狂奔。 但尼佩罗竟也朝狼人的方向走去,甚至放下了武器。 「喂!兄弟,你等等!」杰罗德对尼佩罗呼喊。 但尼佩罗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声嘶力竭地呼喊: 「哥!!!」 狼人的动作冻结在空中。 明明没有歷经濒死,走马灯一般的电影卷轴却在它的意象中拉出。 脑中转瞬闪过千万画面,一些它曾与弟弟孤苦相依照顾重病母亲的画面,或是他们拼命工作赚钱到不小心受伤的画面,它与弟弟用第一份薪水买了一个生日蛋糕给妈妈的画面。 「第一个愿望,希望你们两个可以一起携手度过所有难关。」 「吼,妈!赶快吃蛋糕啦!这是我跟哥用第一份薪水买的喔!」 「对啊妈!赶快吃!是你喜欢的草莓口味喔!」 那些它仍是人类时的画面。 「我是……谁?」尼佩拉的影子跟狼人一时重叠在一起。 它混乱的将双手贴在脸上,重心不稳似的前后摇摆,一如母亲生日那天蛋糕上的烛光。 最终,狼人怔住。 顷刻,余法弹出。 精确穿过狼人的太阳穴。 再次提问:十隻兔子就能狩猎狮子吗? 答案一样是:否。 但是兔子并不会持枪。 「小鬼,做的好。」余法从屋里走出来,拍拍那位名为尼佩罗的少年的肩。 「等等…啊……等。」尼佩罗语无伦次,伸出到一半的手僵持在那,显然让余法攻击他的哥哥并非是他的本意。 「刚刚那畜生在挑衅你们的时候还是一直注意我这边的动向,直到你喊他的时候。」余法明显松了一口气。 「不…不…不要杀他……。」尼佩罗徬徨的抓住了猎人的手臂,像个走失的孩子。 「让开。」不许任何人反驳的语气。 但尼佩罗仍旧紧抓着余法。 此时,狼人本该因为受到致命伤而无法再次起身的身躯,从地上摀着头上的伤口,喘着大气慢慢爬起,传出阵阵虚弱的呜咽。 「呃啊……呃…呜……。」 「滚。老子要去毙了他。」语毕,余法将手中猎枪的弹壳退去,重新装上两发子弹。 就在这刻,狼人狰狞的脸开始变化,下頷退化为更加接近人类的尺寸,而左半侧的脸更是褪成人类的样貌。 它痛苦的哀嚎似乎不是因为伤口,那声音也化作一阵阵掏心掏肺的震动拉扯在所有人耳边。 「我是……我是……尼佩拉?」有半边人脸的他流下了眼泪。 眼泪或许是一种群居生物,携家带眷的将他眼眶里的液体都尽数拉了出来。 「我是尼佩拉啊!!」尼佩拉的声音终于不再带有任何野兽的嗓,是纯粹的人类声线。 「不,你只是隻杀了我妻子的畜生。」 余法的声音冷静地扯开了画面。 余法,已经走到了尼佩拉的身边。 上膛。 开枪。 「呜啊啊啊啊啊!」尼佩罗用尽此生最大的力气与速度,推倒了猎人。 枪也被这少年全力的衝撞而產生了偏差,只击中了狼人的腹部。 「不,准,杀,他!!」尼佩罗抽乾肺里所有的空气,咆啸。 余法不甘示弱,踹开扯着自己的尼佩罗。 「软弱的信念,是无法守护任何东西的!」余法对着阻止自己的尼佩罗大吼。 「我的信念才不软弱!我,要,拯,救,我,哥!」尼佩罗吼了回去。 「即使已经死去了两条人命?」余法暴怒,扯着尼佩罗的衣领。 「我……。」 尼佩罗的嘴型僵住。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的软弱!你不是想要拯救任何东西,你只是无法面对失去你哥而已!」 「你给我听好!我的信念,就是要守护所有她希望我可以守护的东西!她喜欢的村庄,她爱着的人们!」 余法用力将尼佩罗推走,尼佩罗无助的跌倒。 这时的尼佩拉,尺寸已经几乎回到人类的大小,而毛发跟爪也几乎恢復。 「你,还有遗言吗?」或许是被尼佩罗的坚持稍微打动,也或许是因为对于眼前这位曾是人类的存民所留有的最后一点善意。 「给我一分鐘就好,让我跟我弟说说话吧。」尼佩罗的神志完全恢復清醒,也知道了自己所做出的那些无法弥补的事情,对于自己会被余法处死居然接受的坦然。 余法默许,尼佩拉也走至弟弟身旁。 「尼佩罗,你还记得那年妈妈生日时她许的愿望吗?」 尼佩罗抬起头,看着他的哥哥。 「第一个愿望,她希望我们两个可以一起携手度过所有难关。」 尼佩拉的眼泪持续落下,但是他却笑着。 「第二个愿望,她希望我们两个都可以找到各自的归属,过着幸福的日子。」 「那时我们还嚷着说不要把愿望都浪费在我们身上,叫妈妈把最后一个愿望留给自己。」 说到这,尼佩拉轻声地笑出来。 「我们母亲真是笨对吧?明明自己都重病在身了却还把愿望都留给我们。」 尼佩罗斗大的泪珠不断落下,已经泣不成声却仍紧紧的抱着他的哥哥。 「后来那个没有说出口的愿望,母亲其实在他重病即将离世的时候悄悄跟我说了喔。」 「第三个愿望,希望我们家三个人可以永远爱着彼此。」 「我爱你,尼佩罗。」 一声枪响。 作为漫长黑夜的句号。 □ 回到十年后的现实,炉火轻轻摇曳,重现着生日那天的烛火。 「故事就到这边。」勒舒斯说完,取出怀中放的酒,一饮而尽。 「我这隻脚,就是在那时后断的,到现在仍会隐隐作痛。也因为这样,在那次事件之后我就辞去了警长一职,然后中央就把你调派过来了。」勒舒斯轻柔的摸着他的膝盖,就像对待一个老友。 「那,尼佩拉现在在哪?」乌鲁密斯对于现在已知的唯一狼人的亲属感到好奇。 「很可惜的是,他在几年前因为一场意外去世了。不过他在去世之前仍然坚持他并不知道他哥哥是狼人。」 乌鲁密斯沉默许久,做了一个简单的答谢之后带着贝德林离开了老警长的家。 月色皎洁,相较昨日的月圆,今天的月稍微脱离了正圆却依旧流淌迷濛的光线。 「下次月圆还要二十九天吗……。」 乌鲁密斯与贝德林的身影,在街道间慢慢淡去。 第十日,平安夜 第十日,平安夜 「康芬,你还好吗?」 床上的女子猛然睁开双眼,她身旁的男子忧心忡忡地问。 男子的金色短发因为刚起床所以翘起,黑色眼珠浅浅的带着棕色,明明是单眼皮但是却有着不小的眼睛,秀气的五官搭上瓜子脸,说不上盛世美顏但也有着比一般人好上许多的容貌。 「我没事的,路恩。」 康芬翻了身,从床上坐起,白色的蕾丝边睡衣被汗水浸溼。 「就是做了个恶梦。」康芬挠了挠头发,闭起眼睛。 「作了什么梦啊?我的小可爱?」路恩伸出手亲暱的捏了康芬的双颊。 康芬的金色长发在尾端捲起,睡眼惺忪的双眸在路恩揉捏脸颊的过程中慢慢恢復清澈。 「你被杀死的梦啦!」康芬提高了一点音调,像个在撒娇的小女孩。 她伸出双手,贴在路恩没什么肉的脸上往内推,让路恩的嘴呈现0字型,接着左摇右晃。 「丑丑的好可爱。」康芬笑了出来,嘴角拉成弦月。 「你说谁丑!」路恩扑上前,将康芬推倒在床上,把头埋进康芬金色的长发中。 「啊哈哈哈哈!会痒啦!」康芬把路恩轻轻推起来。 鲜血滴坠。 一滴,两滴。 落在康芬的脸上晕散成不规则的形状。 路恩的脖子形成一个缺口,血如喷泉溢出,瞬间将洁白的床铺染成鲜红。 「呀啊!!!」 「碰!」 木质地板发出沉闷的声响,康芬胸口迅速起伏,惊恐的眼神盯着天花板。 「是梦?」 康芬从地板爬起,看向依然洁白的床铺。 蓬松的双人床上面却只有一个人睡过的跡象,另外一边的位置棉被服贴的整齐。 「这都是什么烂梦阿……。」康芬用手腕揉了揉太阳穴,面朝床趴下。 「我好想你……路恩。」声音被棉被压着显得含糊。 康芬已经做了好几天的恶梦,黑眼圈跟平常比起来深上许多。 几天前她在街上目睹了自己丈夫的遗体,那过于惨忍的伤口使她连夜都作了恶梦,迟迟无法入睡。 而更加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兇手是杰罗德这件事情。 那是他们最好的朋友。 过了半晌康芬才从床上爬起,将头发简单梳理后用头巾绑住并且穿上围裙。 今天的她仍旧在整理路恩的遗物。 「会往前走的才是人生。」 这是路恩曾经说过的话。 她知道她不能停滞不前。 她带着简单的打扫工具推开路恩的书房,这间书房连康芬自己都很少进入。 乾净、整齐,这是康芬一直以来对路恩书房的印象。 简约带点高雅的书桌上,放着一张相框与一隻墨水即将用尽的钢笔,桌边的小瓶子插着一株几天没换水的百合。 康芬将相片拿起,但是眼泪却点滴落下。 康芬、路恩与杰罗德开怀笑着的照片。 □ 一栋砖砌成的洋房,在四周的低矮的木屋间显得特别,黑铁佇起的栅栏让这栋房子多了一层隔离感,浮夸的金边装饰为这栋房子增添不少身价,门边的石雕做工之细,甚至连表情都栩栩如生。 不容分说,一看就是个有钱人家的宅邸。 文森特˙路柏。 这个村庄少数称得上是有钱人的家庭,卓越的经商手腕使他赚入大笔财富,但却与一般的有钱人不同,他却在辉煌过后买下一栋某个贵族不需要的别墅,带着他的妻子在一个小农村过着朴实的生活。 但纵使简单朴实,但他却也认为教育是不可少的一件事情,所以即使在这个乡下地方,他仍然有让自己的儿子接受教育。 「……好无聊。」 偌大的书房内,坐着一个小男孩,正用钢笔随意撇出几条线段。 桌上盒着一本关于数学的书籍,与几张充满算式的纸张,小小的花瓶上插着一朵白百合,而旁边静立着一张相框。 小男孩显得有些无聊,将钢笔随兴的拋到桌面的角落,将头趴向桌面,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瞇起已经犯睏的眼睛,小男孩拿起了一张放在桌上的全家福照片,他的母亲抱着他与父亲在这栋别墅的合照。 照片右下角用非常美的手写字体写了一行短字 「formylover﹐lohn.」(给亲爱的路恩) 叫路恩的小男孩眨了眨眼,爬起来拿起桌边的书好似要重新翻开时— 「叩。」 一声清脆的声音从他后方传出。 「嗯?后面不是玻璃窗吗?」 路恩带着狐疑的表情回头,而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跟他年纪相仿的小男孩用手指轻轻敲着窗户。 那男孩不高,有着偏黑色的肌肤,路恩家的窗户高度让他不得不踮脚才能碰到窗户。 路恩悄悄离开位置,打开窗户,小小声地说:「喂,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 男孩俏皮地指着围墙:「我叫杰罗德!翻进来探险的!」 「这么大的屋子一定很好玩吧!」杰罗德一脸兴奋。 路恩顿时慌张起来:「嘘!嘘!」 「路恩?房间有其他人吗?」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浑厚且带有威严,而同时房间的门把转动。 「快躲起来!」路恩用气音急促地说着。 「没有其他人啊!父亲大人。」 在门外的男子进来的瞬间,路恩已经回到位置上坐好,甚至书也已经翻开。 「怎么了呢?父亲大人。」路恩乖巧的问。 路恩的父亲也从一脸严肃转为平淡,「没事,刚好路过听到点声音,就进来看看你学习得怎样了。」路恩的父亲和蔼地说道。 「我已经快要看到今天预计的进度了!」路恩拔高音量。 「嗯……很好,不过,在这之前……。」路恩的父亲慢步至路恩身后的窗边。 路恩拿着笔的手稍微颤抖了一下。 父亲走过他身边,看向窗外的草地,而后关起窗户。 「窗户记得要关,小心不要着凉。」 「好的,谢谢您的关心。」 「喀擦。」关门声。 「呼—。你可以出来了。」路恩长舒一口气,用手将自己和椅子往后推,杰罗德从书桌底下鑽了出来。 杰罗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你爸感觉真可怕。」他耸耸肩。 「所以你得赶快离开,不然被他发现你就惨了!」路恩又用气音说话,彷彿怕被他父亲再次突袭。 「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玩啊?」杰罗德模仿路恩用气音说话,但是好像不是怕路恩父亲,而是想嘲笑路恩怕老爸的样子。 「???你刚刚有听到我说话吗?」路恩十分的不解眼前这个穿着有些破旧的小男孩在说甚么。 「有啊,你叫我赶快走,所以我问你要不要一起走啊。」杰罗德露出了童真的笑容。 「……不要,我还要看书。」 杰罗德翻了翻路恩桌上的书,说:「为什么要读书,读书不是很无聊吗?」 「但是读书可以让我知道更多世间的知识!」路恩说的振振有辞。 「但是你刚刚在书桌上趴着好久。」杰罗德小声地笑了出来,路恩这时才发现或许杰罗德已经在窗外很久了,而后涨红了脸。 「来!带你去看你在这本只有数字的书里面看不到的东西!要往前走的才可以被叫做人生啊!」 路恩居然就这样被半推半就地拉出窗外,翻出他自己家的墙。 正值黄昏,路恩被杰罗德拉到村庄附近的森林,树木的清香被两个少年的脚步踩开,像踩踏在溪流里水底捲起的泥沙,老木间拨开的味道是一股无法被归类在任何味觉里的淡香。 一种舒服的,安静又镇定的味道。 最后杰罗德的脚步就这样停在一个山坡上。 「到…到了没?」显然不习惯跑步的路恩喘着大气发问。 「你看那边。」杰罗德用眼神示意路恩往后看,而路恩一回头— 夕阳橘黄色的暖光遥远的铺满在天边,眼前的大树被浸泡成软橘,绿叶被照耀的火红,一棵树照光与阴影面被完美的从金黄渐层到春绿,彷彿在一棵树上同时看到了夏天的茂盛与秋天的橘黄。 而更加远处的山脉依旧保持着蓝绿的色调,既不会过于暖色又不失平衡,眼前的画面似油画的饱和,却又带着水墨画的泼墨感与水彩般的调色。 关于色彩的词汇失去的功用,黄色不是黄色,绿色也不是绿色,所有顏色揉合在一起却又在树梢的叶尖各自分明。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不,并非斧头或是任何精细的作工,就只是自然的美而以,并没有任何的精雕细琢,仅仅只是舒展了自己的容顏。 但这个瞬间,所有可以被称为艺术家的存在都会停下画笔,被眼前的景色怀柔的包覆住眼眸,安静地用所有五感接收绚烂的画面。 「好美……。」路恩自然的脱口而出。 「还有那边。」杰罗德开心的说着,用手指着另外一边。 馀暉将大树的剪影拉的修长,映在他们身后的石壁上。 剪影被贴成一张女人的侧脸,在壁上浮现。 「漂亮吧。」杰罗德那爽朗的笑声。 「啊!然后,等我一下!」杰罗德对着路恩叫喊,而后一溜烟的跑上大树,顺畅的动作让路恩以为他就是在这棵树上长大的。 杰罗德从怀中拿出一朵白百合,虽然花瓣看起来在奔跑过程中被折到,但依旧不失它洁白的亮眼。 「喂!你什么时后拿走我桌上的花了!」路恩在树下对着杰罗德大喊。 杰罗德对着路恩吐了吐舌头,轻轻的将花朵放在大树的一个树枝上。 「喂!还我花啦!」路恩依旧在树下大喊,。他依旧不明白杰罗德的多数行为。 但是杰罗德在树间对着他喊:「往后看!」 路恩回头,墙上的女人剪影头上多出了一朵花,像个发髻,在夕暉下闪闪动人。 「你说的对,这或许是我待在房间一辈子都看不到的事情。」 「对吧!」 「那朵百合送给你吧!」 「我才不要勒,男子汉才不要拿花。」 「百合在法国可是国花喔!你能收到是你的荣幸好不好!」 「就让它掛在树上,当作我们的回忆嘛。」 「不过在某些国家,百合倒是丧礼会用的东西」 「...你读这么多书就是要来诅咒你朋友的?」 「哈哈哈哈哈!」 两人的笑声化作晚风,流淌在记忆的蜿蜒处。 「叩叩!」 一间小屋子里,一个小女孩正在纺织。 「为什么要纺织,坐在这边不是很无聊吗?」 「你知道吗?要往前走的才可以被叫做人生啊!」 「孩子们!看这边!」一个和蔼的声音说,那是路恩的母亲。 路恩、杰罗德、康芬开心的笑着。 喀擦。 □ 康芬用手轻轻地抚着路恩桌上的照片,往事回忆的甘甜让它落下了泪水。 略为泛黄的回忆斑驳在相片上面,康芬将照片翻到背面。 「formylover﹐gerrodandconfin.」(给亲爱的杰罗德和康芬) 路恩用他仍是小孩的稚嫩字体一笔一笔写出来的,稚拙却真诚。 「你还记得吗?你看了杰罗德给你看的景色之后下定决心要去学摄影,你本来以为你父亲会大力反对,没想到他居然一口答应。」 康芬边流眼泪边笑了出来。 「而且啊,他会叫你念书只不过是希望你在找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之前不要浪费时间而已。」 康芬从书架上拿出一本封面写着「昏黄的疆界,百合的礼讚。」的摄影集书。 书中的第一页放着一张得奖照片,内容是一棵大树在黄昏时的剪影,剪影刚好形成一个女人的样子,头上戴着一朵百合花。 「后来你去城里念书之后,我有段时间被很多身边的人欺负,杰罗德说要保护我所以把自己练得超壮,你回来的时候还差点认不出他呢。」 「你跟杰罗德真的太好了,我甚至有段时间怀疑你们其实是同性恋,而且你的怀錶里面居然只有放杰罗德跟你的合照到底是什么意思。」 康芬小小的苦笑,翻到了下一页。 一张康芬自己的照片,按快门的时候康芬居然眼睛是闭起来的。 「你还记得你怎么跟我求婚的吗?你那天穿得十分正式,我还以为你跟我吃完饭之后要去参加哪里的高级聚会。」 『康芬,你知道吗?现在人类可以保存一段时光的最好方式就是摄影,他可以让我最想珍惜的剎那变成永恆。』 『我知道啊,所以你才去学摄影嘛。』 『喀擦。』 『喂!你干嘛!我刚刚还没有准备好!』 『那你可以准备跟这张照片一起陪我到永恆吗?』 『……。』 『刚…刚刚那个是求婚吗?』 『对…对…对啦!』 「结果到现在跟杰罗德的回忆还摆在你的求婚前面。」 此时,康芬身后的鐘浑厚的敲出六下低沉的鐘声。 「啊,都到这个时间了。」 康芬闔上书本,取走了桌上那朵百合花,走出室内。 几条熟悉的小巷,一段蜿蜒的山路,不变的树木气味。 路恩的坟墓就在那棵黄昏的剪影树木底下。 康芬将带来的百合静置在坟头,闭眼祈祷。 「在某些国家,百合是用在丧礼的花。」 「杰罗德,这句话其实还有后半段喔。」 「但是百合花的花语是,纯洁的友谊。」 百合的柔香,从昏黄到入夜,从剎那到永恆。 第二十日,预言家请查验 第二十日,预言家请查验 女孩银铃般的笑声自遥远处向着前方回盪,黑色长裙随着奔跑上下飘动,和谐的画面彷彿身后有着花田。 而笑声却逐渐低沉,像用了劣质的变声器,小孩的开心笑声变得缓慢沙哑,且越发令人毛骨悚然,而本来轻灵跃动的样貌竟开始萎缩,搅烂如同泥状,小巧的五官塌陷变的丑陋。 此时画面的背景才真正浮现,一个不见光的暗巷。 而小女孩变成了一滩烂泥,顏色也杂乱不堪,背景出现了一剎也开始扭曲。 最后画面仅剩一片浑沌。 「果然人终究会死呢。」 一个手拿水晶球的女人望着水晶球的画面叹气。 □ 两栋房子中间的阴暗防火巷,约定俗成一般的潮湿冰冷,石砖零星的落满青苔,水气到这彷彿遭受胁迫无法逃离,枷锁在这个窄巷中挥之不去。 更像是约定俗成一般,这种巷子都会是无家可归的人的栖息地。 一条歷经风霜的破布盖在一个骨瘦嶙峋的小女孩身上,她双眼紧闭,看似对这个世界失去任何可以被称为期望的东西。 正在安静地接受着死亡。 与寂寞空虚一同消失。 「跟我走吧。」 巷子的入口,阳光唯一能进入的地方,一个女性背对着遮住了光线,让原先阴暗的巷子又更加灰暗。 但是小女孩没有抬起头,她不认为有任何人会对她说这种话。 巷口的女人慢慢走近她的身边,优雅的蹲下。 「就是你,我水晶球里的女孩。」 女子轻轻摸上女孩的颊,而顺势抬头的她这时才看清楚女子的长相。 一丝轻飘的温软服贴在女孩的脸。 女孩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温暖。 黑发、黑眸,所有五官都摆在最佳合适的位置,精緻的如同上天订製的奢侈品。 「你是被命运所选中的存在。」 女子的语气成熟稳重,频率似乎与脑中產生某种奇妙的连结—或者该说是共鸣—,使女孩不由自主地听从了她说的话。 理论上在街边饿了数天的濒死女孩,是不具有任何力气起身或是移动的,可是在女孩听到她是被命运选中的人的那刻,脑内同时也分泌出说不上来的某些物质,让她有了些许力气。 「很好。」 女子抱起刚站起来的女孩,亲暱地搂进怀中,好像他们原先就熟知彼此。 「你有名字吗?」女子温柔地问起,而女孩用力地摇了摇头。 「那以后你就叫阿卡奇吧。」女子浅浅的笑,露出酒窝。 而阿卡奇在她的怀中睡去,像个温顺的婴儿。 从那时开始阿卡奇便跟着眼前这位女子生活,这位女子的生活平淡,但说不上无趣,每天的作息十分规律。 浇花、散步、烘培,阿卡奇正在过着一个全新的人生,与之前截然不同。 殴打、暴力、酗酒,那是阿卡奇过去的人生写照。 这个时期的欧洲,纵使灰暗的封建时期已经过去,奴隶这种东西却始终没有消失。 阶级这种东西,表面上是阶梯的样式,但骨子里压根是另外一种东西。 因为没有一种阶梯是只能往下走的。 更可悲的是,奴隶的孩子仍会是奴隶。 至于奴隶为什么会有孩子?这都多亏奴隶主那噁心又骯脏的嗜好了,而孩子终究不会是那些奴隶主们的目的,强壮的自然活得下来还有些利用价值,但是那些已经没有用途的或是过于瘦弱的孩子就会被丢在街上让他们活活饿死。 那个破毯子连最后的温柔都说不上,毕竟那个破毯子说不定比阿卡奇好用。 这就是阿卡奇的童年,没有温暖,没有母爱,只有身上的奴隶纹身焚烧着她焦灼的内心。 将阿卡奇捡回家的女子的名字叫做菈伦,她成了阿卡奇母亲一般的存在,照顾瘦弱的阿卡奇,而阿卡奇也在她的照顾之下渐渐变回正常女孩在这年纪应有的体型。 日子是如此的幸福美满。 但是有一件事情十分奇怪。 被捡回来之后,只要在月圆之夜,阿卡奇都无法入睡。 而一开始阿卡奇并没有注意到月圆之夜刚好跟她失眠的日子有关,但是在某次的月圆之夜,她听到外头有细微声音,以为菈伦跟她一样睡不着。 于是阿卡奇便悄悄地翻身下床,将门打开一个缝隙,准备给菈伦一个惊喜。 而阿卡奇最后却没这么做。 菈伦将一颗深藏在柜子中的水晶球拿出,顺道拿出了一样在柜子里的某本书籍,翻开那本年代已远的书。 「流梭的步伐被时间推进的那刻,沿着重叠的影子,盈满光线的透明躯体将会被看穿,浮现那嗜血者的剪影。」 菈伦在轻轻说完后,开始对着月光祈祷。 但阿卡奇始终不敢问菈伦,因为只有在那天晚上,菈伦不是菈伦。 阿卡奇也说不上来,但是在水晶球开始发光的瞬间,她彷彿不认识眼前的菈伦。 后来发现,菈伦每个月圆都会祈祷,无一例外。 虽说隔天早上就会变回她所知道的菈伦,所以阿卡奇也不敢多问,或许是深怕问了之后会破坏现在关係,阿卡奇的第六感告诉她: 绝对不能向菈伦提起这件事情。 日子就这样顺遂的过了下去,而数年过去,阿卡奇也即将满十八岁。 她将要十八岁的那天夜晚。 那天月圆。 「阿卡奇。」菈伦轻声呼喊她的名字,小小的室内剩下一盏微弱的灯光,忽明忽暗的摇曳着。 菈伦在这十几年样貌居然丝毫未老,仍保持得像阿卡奇与她初次相遇时的貌美。 入夜已久,长夜已深。 四周的街道都寧静无声,些微的说话声都能轻松划破空气。 「怎么了,菈伦?」阿卡奇坐到她旁边,开心的语气就像个小孩。 「我要给你十八岁的生日礼物。」菈伦轻声道。 菈伦从椅子上起身,走向那个卧室角落的柜子,拿出那个每逢月圆都会拿出的水晶球跟老旧的书。 阿卡奇心惊了一下,她仍旧深怕菈伦提起这个东西,变成不是菈伦的存在。 「你知道第六感这个词吗?」菈伦对着阿卡奇说。 菈伦此时眼神趋于混浊,像是有透明的黑纱阻挡在她乌黑的眼眸前。 「或是叫预兆,直觉,内在的声音。」 菈伦将手轻轻贴上阿卡奇的脸颊,与遥远的记忆不同,现在菈伦的手十分的冰冷,阿卡奇的心也凉了一半。 「是浅意识的漂浮物,是意识的聚集体。」 「但是那是大脑所接收累积的意念吗?不是的。」 「那是感知命运的能力。」 阿卡奇完全无法里藉这段话的意思。 「这颗水晶球,就是长久以来,被命运的眷属们传承的物件。」 「数百年来,感知命运的叠加体,最终我们能在水晶球里看见命运。」 菈伦这句话,似乎带了点回音,阿卡奇彷若能看见菈伦的灵魂深处,而在菈伦灵魂旁居然还有着数十人的身影。 「可悲的是,我们只能看到灾厄的命运。」 话锋一转,菈伦的声音低沉如同男声。 「妄想掌握命运的人,或许终究会是一场悲剧。」 「但是,你,阿卡奇。」菈伦突然抱住阿卡奇。 「你也将成为我们的一员,这就是命运,注定是悲剧但却仍然会踏上这条路,这就是我们这群人的代价,你也将会从水晶球里看到下一个继承这个命运的人,并且永无止境的传承。」 菈伦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阿卡奇。 「活下去,阿卡奇。」 那个瞬间,她知道菈伦回来了。 「我……。」阿卡奇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轰然巨响。 那个瞬间,菈伦推开阿卡奇。 地面疯狂的震动,木质地板发出近乎支离破碎的恐怖声音,整栋房子被这剧烈的震动用的左摇右晃,整座村庄瞬间甦醒。 地震。 尖叫声开始从窗外传出,街外能开的灯被尽数打亮,灯火通明的传遍视野。 菈伦家的地板禁不起这般震动,应声倒塌。 而塌陷的却只有在菈伦站的左半边地面,屋顶剥落,砖瓦倾泻出大量粉尘发出巨大的撞击声。 玻璃碎裂喷出残渣,划破了阿卡奇的手指,几滴鲜血滴了出来。 菈伦在微笑。 就这样消失在阿卡奇的眼前,埋没在砖瓦堆里。 「咚,咚,咚。」 阿卡奇深后的鐘却兀自发出声响。 十二点整。 一颗圆型的物体缓缓滚落到阿卡奇的脚边。 水晶球。 被玻璃划破的伤口滴出鲜血,不偏不倚的落在了水晶球上。 而血在这个霎那,被水晶球吸收了进去。 阿卡奇顿时一阵头晕目眩,她分不清是因为对于在眼前死去的菈伦的难过之情,还是血融进水晶球所带来的感受。 但他明确的感受到,自己跟某种未知的、庞大的东西產生了连结。 而在她有这个感受之后,像是在回答她的问题,水晶球发出了阵阵白光。 她感受的到有东西在指引她所要前进的方向。 一如来自神明的感召,又若洪流的引向。 她颤抖地捡起了地上的书本,在这因为地震而尖叫四起的夜,陷入了长长的祈祷。 「流梭的步伐被时间推进的那刻……。」 那是阿卡奇的第一次预言。 第三十夜,白狼王请睁眼 第三十夜,白狼王请睁眼 时间的齿轮宏大且縝密,任何人都是其中的一份子,卑微且努力的构建着世界。 一些大的零件或许能改变时代亦或掀起革命,但绝大部分人都只是沧海一粟,认为自己註定终生漂浮在尘世间,却不知道自身的命运早已被安排好了位置。 天上繁星自以为是的发亮,却不知道那只是自己爆炸前的最后身影。 只是一群毫无自我意识,被掐在银河这个空间中的命运流沙中的一员。 月亮,却只是默默地接着太阳光,在夜里铺上柔软的毯子。 如此不自负的存在,却又关注着这银河中唯一有生命这个东西在的地方。 或许这种特别的存在,是引发狼人异变的关键? 时光转动。 「喀。」 第三十夜,开幕。 □ 雨夜。 雨滴落在帐篷上,发出饱满的弹跳声,不绝于耳。 帐棚内坐着一位女性,黑色斗篷到黑发黑瞳,彷彿身影都将消抹在阴影中。 预言家阿卡奇。 「流梭的步伐被时间推进的那刻,沿着重叠的影子,盈满光线的透明躯体将会被看穿,浮现那嗜血者的剪影。」 占卜前的惯例,朗诵古老预言书的预言,就像是神父祷告前的那句:「亲爱的主。」 书上草草的写着几行不知是谁的笔跡,在这行预言下写上註解: 十二点整,象徵两天时间的交界,是一种时间与空间的推进,而在十二点整的那刻,时针跟分针就会重叠,影子的方向会同时朝上。 将水晶球举至眼睛与月亮的连线上,并将水晶球的大小与月亮重叠,此时水晶球就会成为书中那盈满光线的透明躯体。 最后,水晶球就会浮现出嗜血者的影像。 阿卡奇将水晶球捧起,露出斗篷下略显骨瘦的双手。 本该落进帐棚里的光芒此刻被乌云全数覆盖,只有厚重黏稠的雨味溜了进来,整个空间沾满潮湿。 阿卡奇只是继续举着双手。 闭起眼睛,感受水晶球的心跳。 而后祈祷。 祈祷。 祈祷。 十二点整。 摩西的祈祷最终劈开了红海,而阿卡奇的祈愿似乎也终于传达到了天上。 彷若感应到阿卡奇的真挚、毫无杂念,乌云中间竟被闢出一块圆形,精准地圈出月亮的影子,投射出一片光辉。 那是一盏大自然形成的镁光灯,安静的、不受干预的在预言家的帐篷上开出的一圈光亮。 好似走入了晴雨的交线,抑或第一道日出照耀人间。 一轮嬋娟磨出的银粉清幽的飘下,与圈外骤雨的急切拉成强烈对比。 一切喧嚣被强制画上休止符,声音在五线谱的横切面被拦截。 淅沥声成了交响乐的背景音效,就像被隔上了一层鼓膜,声音悄然被闷在里头。 阿卡奇在这个景象中,成为了被祝福的存在。 只有他一人,在这风雨交加的夜里闪耀着。 手中的水晶球开始运转。 染上一袭纯白,这是水晶球最开始显现出来的画面。 斑点似的黑点接着浮现,就像吐司发霉上的黑点,整个画面随着黑斑出现开始缩小,这个白色东西组成的轮廓才开始出现。 一隻狼人。 雪白的狼人。 宽大厚实的背脊,光是背影就留露出杀气蒸腾,就连隔着水晶球都能感受的到他的浓厚杀意。 下一瞬,它身上的黑斑如烟捲起,殷红的眼珠破墨在雾靄中,黑斑飘渺的线条开始收拢,幻化成几条清楚的稜线烙印在水晶球上。 两隻黑狼。 画面在清晰一瞬后扭曲,三隻狼混合在一块,黑白漩涡揉合起来往中间消失。 一片纯净。 回归虚无,水晶球变回透明。 「狼人总共有三隻吗……。」阿卡奇喃喃自语。 随着画面的消失,月光所形成的光束也渐渐缩小,拧成一条细线后再度被雨水取代,世界回到方才的喧嚣。 「框啷。」 □ 床上焦躁的灵魂,再次醒来。 三十天前的那个夜晚,这名男子同样的感到烦躁。 「或许因为今天又是满月?」男子喃喃自语。 外头乌云密布,斗大的雨珠点满窗户,折射出模糊的景象。 安静的木屋,只有被隔离的雨声与呼吸声。 男子下床,推开窗户,眨眼间声音跟雨滴被风全数送入,男子的头发被吹的凌乱,水滴开始攀进地面,像几个小心的猫脚印。 对于狂风跟雨视若无睹,男子只是安静地盯着天空发呆。 良久,正当男子准备关窗回去被窝时,一个堪比奇蹟的现象出现在他眼前。 男子瞪大了双眼,彷彿看到了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 一束月光,像是戳破了铝箔的吸管般将天空开出一个洞,一种无法说明的自然气象,一缕银花翩翩落入人间。 自己成为了舞台剧台下的观眾,而那束聚光灯就打在一个不起眼的帐篷上。 不知为何的,他打从心底渴望月光。 愤怒蒙蔽双眼,忌妒缠绕指尖。 他知道自己才不是什么观眾,若要更贴切地说就是在舞台上的跑龙套,聚光灯就在身旁却永远不会落在他身上。 男子愤怒且焦躁,而他的视线终于看向了月光。 盈满瞳孔的明月。 异变。 他再一次的从窗户边缘跳下,雨水瞬间浸湿他的全身,但他豪不在乎。 他是演员,他渴望那盏聚光灯。 他是狼人,他渴望那轮明月。 渴望,渴望。 往预言家的方向狂奔。 「凹呜!!!」吼叫震耳欲聋。 他要杀了所有抢走他月光的人。 □ 潮湿的地牢,雨水从外头顺着砖块的缝隙流了进来,像条蜿蜒的小河。 杰罗德双手仍然被銬着,地板上的水让他的体温缓慢地被抽离,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颤。 乌鲁密斯跟余法站在外头,而手下贝德林则站在门口。 「他真的会变成狼人吗?」乌鲁密斯听起来到现在都无法接受,不过语气已经跟三十天前的荒谬完全不同,是一种半信半疑的感觉。 「你就等着。」余法稍显不耐烦,没好气地回应乌鲁密斯,对于到现在仍不相信狼人存在的乌鲁密斯,余法也不会给他太好的脸色。 「今天甚至没有月亮喔?」乌鲁密斯抬头,从地牢里唯一的铁栅栏窗户看向外头,夜晚跟云的顏色在黑色中带了些层次,看似无边无际。 余法一语不发。 四个人,在这个小空间哩,沉默地让时间走去。 乌鲁密斯手指拨弄着怀錶的开关,可时间还只是慢慢独行。 余法捏着手上的银製子弹,回想着十年之前预言家曾对他说过的话— 十年前的第三十夜,阿卡奇仍有预言。 第三十一日,因为威胁村庄的狼人已经死去所以没有召开村民大会,但预言家仍传唤人将余法叫了过来。 阿卡奇将两发银製子弹交託到余法手中,说:「虽然这次的威胁已经消失,但是我的水晶球仍显示出在未来十年可能还会再次出现类似的危机。」 阿卡奇稍作停顿,「这两发银製子弹能帮你们所有人度过这个危机的。」 余法沉默几秒,「为什么交给我?」 阿卡奇给了一个浅浅的微笑:「因为阿,人总有一死。」 余法也知道自己不是个聪明人,所以也没有打算过度理解她说的话,不过他仍然确信这两发银製子弹是为了要让他用双管猎枪杀死狼人的。 十二点整。 乌鲁密斯猛然站了起来,余法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慌忙地抬起头。 「月…月…月亮!」乌鲁密斯惊呼。 没错,如初一辙的画面在这座地牢重现,月亮穿透进黑暗的大地,浮现一抹清明。 杰罗德,突变。 手銬如同一个玩具被轻松扯坏,利爪重重的甩上栅栏,隐约的擦出火花。 余法当机立断,将那发银製子弹上膛,乌鲁密斯注意到那把枪枝的前端早已绑好一支利刃。 狼人兇猛的撞击栏杆,铁製的栏杆竟然呈现ㄑ字型的弯曲,显然无法再承受几次狼人的撞击。 余法举起猎枪,用力往栅栏缝隙捅去! 狼人的毛发虽然可以阻挡大部分的攻击,可是面对利刃却仍旧会被穿透。 狼人吃痛的叫出来,用手摀着手臂往后踩了一步。 一步,就是这步。 银製子弹出窍。 脑门,没有任何误差。 杰罗德倒下。 银製子弹这时竟发出巨大的蒸气声,连续冒出白烟,早已离开弹夹的子弹理应不该获得任何动能,但这发子弹却开始转动起来,甚至零星的喷出火花。 旋转所带来的高温跟热量腐蚀杰罗的的脸,子弹消融化作几滴银色的水,滚烫的流下杰罗德的脸颊。 本以为杰罗德会痛苦的哀嚎,但这时他却扶着墙壁,吃力地站了起来。 颤颤巍巍的他显然已经失去了战意,而且身体如同十年前的尼佩拉一样开始变回人形。 它走到了已经被撞歪的铁栏杆旁,已经烧伤致整张脸只看的到嘴的杰罗德,露出他这辈子最后一次的微笑。 「血…谢……你。」 杰罗德的嘴角僵在那边,没了动静。 就这么站立着迎接死亡。 乌鲁密斯认为他应该要说些什么,但是他不知从何开口。 余法看着死去的杰罗德,一语不发。 良久,余法打开了地牢的门,将杰罗德站立的遗体轻轻放倒,并从胸口拿出一块布料,整齐地舖上杰罗德半毁的脸庞。 「辛苦你了,我很抱歉,十年前的战友。」 余法走出牢房,用手势示意乌鲁密斯跟贝德林都离开,而他们俩个也很识相地听从余法的指令。 「谢谢你,在那场猎杀狼人的行动中,你没有逃跑。」 三人都走出牢房后,余法缓慢的关上了地窖的大门。 「我会在你坟上放上百合的,愿你安息,杰罗德。」 □ 时间稍微回溯到数分鐘前。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金色捲发的女性,在幽暗的房间里翘着脚盯着窗外。 雷雨交加,明显是个不适合外出的时间。 女子轻摇手上发出阵阵绿光的药水,打趣地笑着。 屋内飘着药草的香气,熄了火的大锅中盛满紫色液体,即使失去热源却仍不自然的翻滚。 十二点整。 「那女孩说不定才更加适合女巫这个名字。」 女巫提起门边的伞,朝着月亮的方向走去。 第三十夜,白狼王请睁眼(2) 第三十夜,白狼王请睁眼(2) 依旧是那个大雨滂沱的深夜。 心脏狂躁的跳动,四肢踩踏在落叶上,急促的沙沙声掛在风声上,能感受到自己的身躯划开空气,风在四周拥护着我的躯体。 墨黑的身影飞速流过林间,像是用毛笔在山水画之间划出一条横线。 「要到了。」大脑愉悦地发出指令,那乌黑的身影又快了一些。 几分鐘后,它穿出森林。 逕直朝着阿卡奇的帐篷奔驰。 月光却开始收缩。 「不!」它高喊,像是玩具被没收的小孩,歇斯底里的奔走。 谁都知道,失去玩具的孩子就会变成发狂的野兽,暴力的宣洩他所有不满。 可现在失去玩物的,已经是一隻野兽。 本来已经很快的速度又上升一个档次,若说刚才的只是一般的快跑,现在则是身后有雪崩般,点燃生命之火的疯狂。 炸药般的力道,每步踩踏都是将自身的力量毫无保留的输出,而大地只是沉稳且冷静的,推动着这头失去耐心的野兽。 狼人俯衝进一声不响的街道,锐利的兽爪刮伤着地面。 「那个帐篷!月光!」即使它的话已经含糊不清,却完全能强烈感受它想说的话,它的慾望。 月亮照进地面的大小只剩下半经约五公尺的圆。 狼人距离帐篷五十公尺。 狼人的夜视能力是所有犬科动物之中最好的,而它看到了那个月光之下、暴雨之中,完美的仿若一尊石膏像的女子,阿卡奇。 手中的水晶球绽放奇异色彩,整个画面充满神性,好似文艺復兴时期的名画。 月光继续蜷缩着收起光线,凝成一条细丝。 狼人距离帐篷十公尺。 那女子动了起来,雨散落在他的身上却没有让它显得有丝毫狼狈感,反而是将整个画面营造的更为凄美。 她走回帐篷,身影如梦似幻,彷彿从未存在。 只差三步。 黑色毛发炸开,全身起满鸡皮疙瘩。 两步。 如同马拉松选手离终点前的最后几步,或是终于将蜂巢拍下树的棕熊。 一步。 用尽一生力气伸出双手,抓住月光,像是地狱垂降下的金色蜘蛛丝。 双手张至全开。 抓紧。 月光消散。 因以极度不自然的姿势伸手,所以狼人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 它急速回復身体平衡,将视线从地板转向天空— 乌云,乌云。 「吼啊啊啊啊啊!!!」 情绪溃堤,近乎偏执的慾望盈满出容器,泉涌出疯狂的恨意。 「夺走月光的,是那个女人喔。」与十年前相同,香甜的语气带着挑逗般的煽动,在黑暗中回盪进狼人耳里,搔弄着它崩溃的大脑与杀人的念头。 「夺走月光的,是那个女人!」狼人彷彿成了痴迷的信徒,木偶般的重复着这句话。 「杀了她。」 大脑最后传出的,剩下这个简单粗暴的命令句。 「杀了她。」 狼人扯开帐篷,帐篷内的摆饰受到剧烈摇晃摔落地面。 框啷。 杀红了眼,狼人威吓般的低吼,张开的大嘴滴下几滴口水。 当它以为这个弱小的人类女性会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放声求救时,阿卡奇却完全不如它所预料。 她只是,掛着她招牌的迷濛浅笑,闭着眼睛安静的站着。 雨水轻灵的从她的发间坠落,滴抹在颊上如一株泪花。 狼人愣住,它完全不懂。 「为什么她不怕我?快害怕我啊!拼命的逃跑啊!畏惧我的力量啊!」 狼人用着没有人类会理解的语言咆哮,而阿卡奇睁开了眼睛。 缓步走向狼人。 「不要过来!惧怕我啊!为什么!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狼人开始显得不知所措,竟开始往后退开几步。 「走开!」 狼人似乎奋力地想要挣脱什么缠绕在它眼前的梦魘,用力地向前甩出狼爪。 生物的触感。 锋利如狼爪,轻松的刺进了阿卡奇的柔软的腹部,鲜血顺着爪子倾泻在狼人的双手上。 阿卡奇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痛觉,走至狼人身前。 阿卡奇拥抱了狼人。 一如母亲般慈祥、温暖。 「辛苦你了,不是你的错。」 狼人瞪大双眼,出现了十年之前在尼佩拉身上相仿的事情。 黝黑的长毛渐渐变短,令人畏惧的脸也开始趋于人型,或许是记忆逐渐混乱,它的手立刻从阿卡奇的腹部抽出。 但这时本来还有狼人的手堵住的腹腔开始更大量的出血,狼人一时之间慌张了起来,连忙用手再次堵住了伤口。 阿卡奇昏厥在地,而血彷彿获得自我意识自顾自流出。 「不…不要!停…停…停……住!」 阿卡奇的指尖失去了做为人类的最后一点温度。 狼人此时已经几乎变回人形,疯狂的冲出帐篷,逃离在夜色之中。 雨声再次淹没世界。 淅沥淅沥。 □ 阿卡奇的眼里看出去,是一片水色。 彷彿置身在海底世界,被不知何处发出的光线闪的剔透,水蓝的色调折映出梦幻氛围,衣物也随着海里的流动飘忽不定,斗篷也被光线纺织,紫色跟着在这个空间荡漾。 令人意外的是,阿卡奇是可以自由呼吸的。 轻柔地摆动四肢掀起泡沫,四周的一切太过奇幻。 阿卡奇有点不知所措,因为她也不知道为何自己来到这个空间,也不知道自己在这个空间要做什么。 此时,光线的来处在水里冒出一个圆环,像是在水底往上看到的泳圈。 圆环将一个新的东西倒入水中,一种绿色的液体,与水交融后变成更加漂亮的湖水绿。 像是墨水在水中扩散,绿色的液体意外地顺着物理规则,靉靆似的烟散在水中。 在阿卡奇仍不清楚那个绿色液体究竟是什么的时候,绿色液体瀰满整座空间。 狂躁的热量。 蒸发的声音从底部灌满整个空间,蒸气瀰漫进来让整个环境更加扑朔迷离。 纯净的湖水绿竟开始调和成暗红,从脚底延伸至头顶染红了原本温暖的空间。 像是被放血般手指渐渐失去知觉,冰冷的寒意袭来,而原本可以正常呼吸的阿卡奇却在这时变得困难,血水流入她的咽喉。 无法呼吸。 与平常的优雅不同,此时的她疯狂的挣扎,慌乱地抖动她的四肢。 转瞬,一隻巨手紧紧扣住他的脚踝。 阿卡奇心生一惊,往下一看— 一隻雪白的狼爪。 阿卡奇吐出肺里最后的氧气,眼睛蒙上一层灰。 在瀰漫血红的空间中失去了意识。 阿卡奇从地板上弹起,呼吸急促的看着四周。 「梦?是梦?」仍旧惊魂未定,没有了平时的镇定。 她也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腹部的伤口消失了。 「我不是被狼人杀死了吗?」 「梦是从哪里开始的?」 而她环顾四周,室内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事实告诉她显然刚刚被狼人袭击的事情是真实发生的。 「你终于醒了呢。」阿卡奇身后一个女性声音响起。 阿卡奇惊悚的回头,看到一名金发的女性正坐在自己的椅子上。 「你是谁?」阿卡奇立刻提出质疑。 而那名女性只是笑笑的摸着她的水晶球。 阿卡奇从地上爬起,「你.是.谁?」 加大了音量,阿卡奇似乎有点生气。 「现代人对待救命恩人都是这样的吗?」神秘的女子笑了出来,并晃晃手中空了的药瓶。 「你救了我?」阿卡奇下意识的摸着自己的腹部。 「对啊。」女子这时站了起来,走到预言家身旁。 「现在自我介绍好像有点晚了,不过我叫兰亚,是一个住在森林里面的……女巫吧?用你们的话理解应该是这样。」 阿卡奇一头雾水,她从来不知道森林里还有这号人物。 甚至村里的任何人都不知道她。 「我的家很隐密的,一般人没有办法发现我的存在。」 就好像看穿了阿卡奇的心思,兰亚接着说。 阿卡奇对于这名突然出现的女子展露出一点敌意,往后退了几步。 「你怎么治好伤口的?」就阿卡奇的认知里,要治疗这种伤口几乎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还如此迅速。 「用我自己做的药,但怎么做是商业机密喔。」兰亚带着轻挑的语气回答。 阿卡奇皱眉,她不是很喜欢应付这种人。 「那你,怎么知道我会被袭击,提前从森林赶来?」 这也是看到兰亚之后,阿卡奇最为不能理解的地方,凭什么一个住在森林深处的人可以像是提前预知一般到达她的住所。 兰亚展开略为夸张的笑脸,「你以为只有你可以预言吗?」并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桌上的水晶球。 阿卡奇一时语塞,她也从未想过可能有跟她一样的存在。 沉默片刻,也是这时阿卡奇才意识到外头本来的雨声已经消失了,只剩空气中的水气依旧厚重。 「总之,先谢谢你。」阿卡奇先稍微卸下防备。 「不会。」兰亚轻松的笑着,提起雨伞作势离去。 「我家在森林里那个最大的树旁,往太阳升起的方向走一百步,在那边呼喊我的名字。」 彷彿再次猜到阿卡奇接下来的提问,兰亚伸出食指轻轻底上阿卡奇的唇。 「再会了,阿卡奇。」 兰亚提起伞,高深莫测的笑着,而阿卡奇呆立在原地。 「反正你终究会来找我的。」对着再次展露出月光的天空,兰亚对着空气说着。 阿卡奇走出帐篷,看着兰亚远去的背影。 月光依旧皎洁,阿卡奇瞇起眼睛看着月光。 心中感到莫名的烦躁,焦虑。 「一定是因为那个个性糟糕的女巫。」 阿卡奇心想,摇了摇头,转身走进帐篷收拾凌乱的住所。 踩过几根白色的毛发。 第三十一日,啟动角色技能 第三十一日,啟动角色技能 日。 紧张感渗透进空气,村庄所有人都人心惶惶。 第二次月圆已过,所有人都在等着。 等着预言家的消息,猎人与警长的结果,杰罗德的去留。 会议照常举行,而与先前稍微不同的是,这次会议的房间外挤满了人,等待着里面的十个人开会的结果。(路恩与杰罗德缺席) 惯例的仍是由老村长来开头。 「杰罗德死了。」老者平静地诉说着。 而这次在座的所有人都异常的冷静,或许是因为十年前的尼佩拉同样也是类似的状况,深受村里人信赖的人却是狼人。 「他在我面前变成狼人后,余法就将他杀死了。」乌鲁密斯也只是静静地说道,余法则握着猎枪静坐。 「但有件事情太奇怪了。」乌鲁密斯突然高声说道。 此话一出,立刻吸引所有人的视线,而乌鲁密斯接着说:「我在老警长家里听过关于十年前事件的细节了,也在昨晚目睹了杰罗的变身的过程。」 「为什么,你们没有任何人提前知道他们就是狼人?」 在场鸦雀无声,等着乌鲁密斯的再次开口。 「在事件之后,我问过勒舒斯与康芬,也就是现在两名已知的狼人的亲属,他们都说了从小到大并没有见过自己的亲人在月圆就变身成狼人。」 「但是如果按照当时的状况来看,只要在月圆之夜看到月亮就会化身成狼人的话,那不可能从小到大都没有这个跡象,却在之后才突然出现。」 乌鲁密斯停顿,用强而有力的语气说出:「背后一定有什么阴谋。」 对于在场几乎都只经过十年前事件的人来说,过于恐惧的经验让他们无法深入思考,而在乌鲁密斯说完之后种人也都想起来其实尼佩罗早在十年前事件过后就有说出他不知道也没看过自己的哥哥变成狼人的样子,但却被眾人当成狡辩而放置不理。 而过没多久尼佩罗又因为意外死亡,这件事就这样被淡忘。 「所以,我后来向王国里回报之后,却因为现在王国正在与邻国作战,而此地又算是本国的边疆地带,所以我能感受到王国对这件事情的不重视,只是说要再观察。」 贝德林在乌鲁密斯斯身后打开国王的回信,里面也清楚的看到国王队乌鲁密斯的回覆。 说完这段话后,乌鲁密斯面向预言家:「那么,阿卡奇大人,请问您在昨天有任何新的预言吗?」 与往常不同,阿卡奇将怀里的水晶球放在了桌上。 虽说大家都知道阿卡奇预言的方式是透过水晶球,不过却没有人当场见到她预言过。 「在提及预言之前,我想跟各位说一件事情—」 「我昨晚被狼人所袭击了。」虽说是可怕的事情,但是阿卡奇的语调却没有变化。 眾人一声譁然,对于预言家被袭击的事情感到讶异。 「但我没有出事,只是希望警长在下次月圆之日能够派人来保护我。」 乌鲁密斯立刻答应,但也不追问为何预言家在狼人的袭击下能安然无事。 或许这名预言家做出任何事情,在他们面前都会被合理化。 阿卡奇点点头后,接着说: 「关于预言的部分—」 「狼人,有三隻。」 在场眾人听到后不由自主的倒抽一口气,像尼佩拉那样凶狠的存在居然有三隻。 「扣掉我当晚预言时还活着的杰罗德,应该还剩下两匹。」阿卡奇保持着她一惯的语速。 她从腰间的袋子里,掏出一把匕首,浅浅的划开手指,挤出几滴鲜血在水晶球上。 水晶球像数年前那样,将血滴吞下后开始运转。 「在不是月圆之日的时候,用我的血一样可以让水晶球运转。」 阿卡奇看出眾人对于预言的疑惑,所以做出解释。 「灾厄,的命运。」 月光乍现,水晶球里显现出一轮明月。 但就在这瞬,乌鲁密斯发出一阵惨叫。 原先聚焦在水晶球的视线全数转头— 狼人。 凭空出现,黑色的兽。 狼人并不是月圆之日才会变身,狼人变身的契机— 是看到满月。 没有任何人反应过来,可狼人此时已经跃上桌面,向着阿卡奇的方向衝刺! 纵使是大圆桌,对狼人来说不过就是两步的距离。 尖牙,飢饿的深渊。 「咳嚕!」 连着肉咬碎骨头的声音,回盪在空中。 「余法!」阿卡奇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大喊。 而眾人终于意识到眼前的画面— 余法的左肩骨碎裂,狼人的下顎如同夹子锁在肩上,离咽喉只有几公分之遥。 余法在千钧一刻,挡在了狼人疾奔的路线上。 「我要力量,我要守护。」 余法的意念疯狂传入脑中。 余法其实是可以等待狼人咬上预言家之后再瞄准开枪的但他却没有这么做。 身体比大脑先一步行动,也或许是本能的守护。 正当狼人准备松嘴将余法推倒踩过之时,却发现,它无法动弹。 「吼啊啊啊啊啊!」 余法本因被咬碎无法动弹的左手,死死扣在了狼人的脖子上。 肾上腺素的大量释出,余法有了史无前例的力量。 我要守护。 她爱的地方。 守护。 她爱的人们。 守护。 无论你是否仍在我身后。 守护。 千缕思绪被拧成一直线。 余法的意识几乎要散去,但是只有这个信念撑了下来。 狼人拼命的晃动四肢挣脱,却徒劳无功。 「跟我一起下地狱吧,畜生。」 早已上膛的猎枪,抵向了狼人的心窝。 更加奋力挣扎的狼人,却无功而返。 「碰!」 一人一狼,齐声倒地。 银色子弹跟那天晚上的杰罗德一般,在狼人身上开出了大大的伤口。 猎人抱着狼人的尸体横躺桌面,血洗现场。 「贝…贝德林?」 乌鲁密斯颤抖着手指,认出了他的部下,在场少的唯一一人。 场面混乱不堪,就连预言家也站着说不出话。 会议就这样在紊乱中被迫终止,而最后没有任何亲人在世的余法遗体,交由他的好友吉尔萨处理。 在准备将遗体与狼人分开时,余法仍死死的紧扣着狼人。 □ 阿卡奇走在林间。 近黄昏,太阳渐渐调成红色,穿刺在树叶间,沉淀着黯然的影像。 「森林里那个最大的树旁,往太阳升起的方向走一百步,在那边呼喊她的名字。」阿卡奇小声的默念着兰亚所说的话。 刚刚那场会议,在自己拿出水晶球浮现月亮的那刻,阿卡奇失去了意识。 并不是贝惊讶的无话可说也不是欲言又止,而是她的意识根本不在现场。 会是自己因为过大的衝击而短暂失去意识吗?可是阿卡奇不这么认为,因为她并不是看到狼人后失去意识。 而是看到了月圆。 她直觉的想到了兰亚。 森林最大的树木旁,往东边走一百步的地方,是一个巨大的石壁,这里是路恩所拍摄,最美的风景投射到的剪影墙,是余法打猎时爱盘据的地点。 而这里一点都不向是会有人居住的地方。 「兰亚。」阿卡奇对着空气说话。 毫无回应。 「…被耍了吗?」阿卡奇转身,对于自己居然相信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而感到可笑。 「惊喜!!」 阿卡奇被吓到抖了一下,回头居然看见身后的石壁被开了一条细缝。 一道旋转的隐形门出现在阿卡奇眼前,而开门的正是兰亚。 「虽然比我预期的早,但还是欢迎蒞临寒舍。」兰亚依旧是那种随便的态度。 完全没有人知道,这个石壁后面居然还住了一个人,甚至里头不暗,充斥着不知何处而来的微光。 「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兰亚愉悦的拿起桌上的杯子,啜饮一口。 阿卡奇看的出她在明知故问。 「你的解药是不是有问题。」阿卡奇接过兰亚递来的水杯。 「喔?怎么说?」兰亚将阿卡奇的茶杯倒满。 「我看到月圆的时候,失去意识了。」阿卡奇瞪着兰亚,喝了一口茶水。 「大白天的你看的到什么月圆?」兰亚打趣地笑了笑。 「我的水晶球里。」 但是兰亚却看起来丝毫不意外。 「因为啊,製作解药的时候有用到狼人的血,可能造成一些排斥反应了吧?算是副作用。」 阿卡奇瞬间激动了起来,抓起兰亚的衣领:「你怎么拿到狼人的血的!」 兰亚被抓住衣领,呼吸困难了起来。 「咳咳,冷静冷静,先放手!先放手!我们好好说话!」 「十年前在我家附近大闹的不就是你们吗?还问我哪里来的,那时候地上满满都是啊!」 阿卡奇愤怒的松开手,她实在无法接受兰亚这样的人。 「有方法可以解决吗?」阿卡奇生气的坐下。 「有有有,等我一下下。」 兰亚转身,在屋内的一个架子上,拿出了一瓶装有深紫色的药水的瓶子。 「这是什么药?」阿卡奇用强硬的语气问兰亚。 兰亚先是笑了一下,说:「这是毒药,如果你受够了的话,就喝下去吧。」 「****!」阿卡奇大声的骂出脏话,原本高冷的形象被毁于一旦。 「你就当被我骗就收下吧。」兰雅或许很享受看到眼前的这个美女生气的样子。 阿卡奇忿忿的离开了兰亚的家,大力摔上门。 但是内心里,奇妙的第六感却驱使她把那瓶毒药留了下来。 他也不晓得为什么。 第四十日,自爆 第四十日,自爆 我是个平凡的人。 或许这句话从自己口中说出来有些奇怪,不过我就是一个如此平凡的人。 从相貌到身材或是成绩兴趣,都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是那种走在路上不会有人多看一眼的那种人,甚至到后来我当上的村里的警察,也是摆脱不了这个标籤,毕竟我的角色充其量就是警长的跟班,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不过,我喜欢平凡、接受平凡,因为这就是我。 过去曾有一个叫路恩的傢伙跑到我家的窗前,对我说:「平凡的过完一生不是很无聊吗?要不要跟我出去玩。」 那个时候我发了好大的脾气把他赶出去,因为他否认的我的生存方式,像那种人根本就不懂平凡的好。 后来我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他就是那个村里最有钱的家里的小孩,对于那种出生就跟平凡沾不上边的人,更没有资格去批评我的理想。 平凡的过活,娶一个妻子,生一两个可爱的小孩,安然的度过这一生。 这是我所追求的。 路恩过来的那天晚上我哭了很久,像是一个心爱的玩具被踩坏的小孩,我一点都不明白平凡为什么不好。 母亲听到哭声前来关心我,他听完后拍着我的背后轻轻地跟我说:「贝德林,我们都不伟大,甚至连路恩的父亲都不伟大,因为这个时代不需要我们伟大。」 「而我们终于平凡,是因为爱我们的人希望我们平凡。」 母亲的这句话一直被我小心的与我喜欢的书一起收藏在心里,爱我们的人希望我们可以自在地活着,无关平不平凡,他仍会爱着我们。 这就是我平凡却又伟大的母亲,是我的骄傲。 但是,在十年前的那次月圆,一切都变了样子。 那时才刚做警察没多少个年头,却刚好遭遇了这个村庄有史以来最大的案件。 跟随着那时担任警长的勒舒斯一同组织队伍,要讨伐危害村庄的狼人。 这或许会是我这一生中做过最不平凡的事情。 那天夜晚,我见到了狼人—强大、无敌、令人绝望。 当下几乎所有人都四处逃窜,对眼前的狼人心生恐惧,除了杰罗德那个肌肉笨蛋跟疑似狼人的弟弟尼佩罗待在原地。 其实我也没有逃跑,我僵在了那里无法动弹,所有已经逃跑的人或许都觉得我是因为过于害怕所以双脚不听使唤,跟我的警长勒舒斯一样。 并不。 在那刻,我竟然像着了魔般,对于眼前的狼人感到痴迷。 像是小时候看的绘本中,有着石中剑的亚瑟王,或是有着魔法的梅林。 在那刻,我想起了小时候,也会模仿着圆桌武士一样拿着树枝对眼前的空气空挥。 在那刻,我发现,我并不是喜欢平凡,而是我认为自己只配平凡,而且对此深信不疑。 我曾说过我喜欢平凡,接受平凡。 但在那刻,我才发现,之所以用「接受」这个字眼,是因为我从没想过自己可以有力量,可以成为不凡。 我顿时,渴望不凡。 渴望力量。 在那之后,我对勒舒斯警长建言说可以去询问尼佩罗,或许他会知道任何有关狼人的祕密,但是尼佩罗却隻字不提,他说他从不知道自己的哥哥是狼人。 我失望透顶,他一定是不想让我知道强大的秘密。 所以我在一个夜里独自去找他,打算逼问他关于狼人的所有秘密,但是他仍然继续装傻。 所以我将他杀了。 然后偽装成意外事故的样子,毕竟当了数年警察的我,警察会用什么方法调查现场或是哪里容易採集到证据对我来说都是一清二楚的。 看着他的尸体,我居然没有一丝反胃。 我好像觉得自己更加强大了些。 后来我花了大把时间调查狼人,几年过去了却丝毫没有进展。 直到十年之后的那个早晨,一个妇人崩溃的哭着寻找警察的帮助。 那个案发现场的尸体,是那个多年前来找我玩的路恩。 而那个尸体的伤口与痕跡,却让我瞪大了双眼,我很确定这一定是狼人做的,那怵目惊心,人类或是动物都做不出来的伤口。 我居然兴奋得发抖,愉悦的近乎反胃。 十年,我等了十年,终于再次接近了那个强大的样子。 乌鲁密斯警长到现场居然还认为我是在害怕的发抖,还问我需不需要休息。 不过这好像也是正常,毕竟乌鲁密斯警长这样「平凡」的人,是无法理解我的。 透过乌鲁密斯,我很顺利的参加了村民大会,听到了预言家对于狼人的预言。 杰罗德,那个肌肉笨蛋,是狼人。 我兴奋不已,虽说杰罗德是狼人非常令人惊讶,并不是因为他居然杀了路恩,是因为他居然藏着那种力量十年之久。 我再次跟着乌鲁密斯警长到地牢审讯他,我希冀着听到关于狼人如此强大的秘密,但却再一次徒劳,只能勉强用投票让那个衝动的余法不要着么快杀死他。 我仍旧不知晓狼人的祕密,连杰罗德都不愿意坦白。 但就在那晚,一瓶来路不明的瓶子出现在我的书房里,住在村外木屋的我,平常是不会有任何人过来这里的,想必这个瓶子的主人是特别过来的。 而瓶子底下留了一行字。 「如果你渴望力量,喝了它。」 我半信半疑,之所以对这个诡异的液体还可以半信的原因是,这个液体的主人他知道我渴望力量,我甚至连我的母亲都没有提过,不可能有人会知道的。 反正我各种奇怪的偏方都试过了,好像也不差这一次,于是我就将那瓶液体喝了下去。 三十天后,第二次的月圆,我重获新生。 我是贝德林,一个不平凡的人。 第六十夜,最后一夜 第六十夜,最后一夜 夜。 从夕阳的光华下缓缓降幕,为最后的舞台打上底色。 星座在天际闪烁的连着线,若一幅虚空的图画,深蓝色与黑色渐层出界线在星星旁绽开,星斗好似匯流成一条银河。 在这夜的星彷彿多了起来,白色的点化作沙漠,深蓝色的夜空做为深海,人马座倒掛着游走在深海的沙漠里,美的让人窒息。 阿卡奇,兴许是最后的预言。 乌鲁密斯来给阿卡奇做护卫,这是在上次听说被狼人袭击后乌鲁密斯所做出的行动。 乌鲁密斯效仿十年前的勒舒斯,组织了一个数十人的精锐部队守在门外。 但是因阿卡奇在月圆时的预言需要沉思般的祈祷,所以她不允许乌鲁密斯与眾人进入房间,所以他们只是隔着房间等候她的消息。 阿卡奇在沉默中,开始了持续了十馀年,每个月圆的祈祷。 依旧是同一本古老的书与传承多年的水晶球。 十二点整,水晶球、月亮与眼睛的连线。 「流梭的步伐被时间推进的那刻,沿着重叠的影子,盈满光线的透明躯体将会被看穿,浮现那嗜血者的剪影。」 水晶球,运转。 同样的白色的狼,自画面瀰漫出浮现,而却只剩他孤身一狼。 阿卡奇的眼色暗沉,像当时的菈伦一样陷入了与命运交织的状态。 那匹狼却一点都不凶狠,垂着爪立在原地,从水晶球内静静的看着阿卡奇,丝毫没有作为狼的凶悍。 白狼的景象开始模糊,除了五官之外的地方皆成了不明显的色块,而色块的疆界开始变形,变成了一个女人的影子,而五官也逐渐模糊,剩下一张讨人厌的笑脸。 阿卡奇认得那个讨厌的笑脸,那是兰亚。 下个瞬间,水晶球从阿卡奇手里弹开,像是磁铁遇到了相同的磁极,阿卡奇的手被用力震开,水晶球在空中碎裂炸开,玻璃碎屑溅满一屋,一如今天的繁星。 阿卡奇被吓到,他预言数十年却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 也是在那刻,阿卡奇直视月光,灰暗的眼神恢復原先的明亮,取而代之的是头部发出了剧烈的疼痛,阿卡奇跪倒在地奋力翻滚。 阿卡奇头痛欲裂,想放声大叫让乌鲁密斯进来但却完全喊不出声,嘴不停颤抖但是却无法经声音从肺里拉出空气中。 奇怪的事情接连发生,随着阵痛,阿卡奇的身躯开始随着疼痛的频率变成半透明,阿卡奇看着自己的手,同着脉搏失去色彩。 「发生什么事情了?」阿卡奇对着眼前大吼,但是声音却依旧出不来。 完全无法思考,像是挣扎般,阿卡奇开始四处张望。 顷刻,她发现了异状。 自己的影子开始扭曲。 跟着自己变成半透明的频率闪动,但却可以清楚的看见形状的变化。 约三十秒,但是对阿卡奇来说却跟一年差不多漫长。 影子在摇曳中定型,变成了不同于阿卡奇的形状。 狼人的影子。 「喝啊……。」 阿卡奇终于发出声音,但却不同以往的清丽声线。 那种低沉的、缓慢的、噁心的声音。 阿卡奇的身体不再闪烁,恢復意识的她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是自己所熟知的了。 是狼人巨大、可怕的身躯。 黑色的长毛垂下,正想开口却从嘴里滴出几滴恶臭的口水。 胸口大幅扩缩,轰隆的心跳声正动摇着她的心智。 在这个瞬间,阿卡奇闪过的念头却是书上古老的预言。 盈满光线的透明躯体将会被看穿,浮现那嗜血者的剪影。 在那个瞬间,他才知道。 透明的躯体从来就不是水晶球,而是自己。 阿卡奇想要站起,但是刚变身的身体却不听使唤,走了一步便被绊倒。 转身一看,兰亚的毒药横躺在她的眼前。 「这是毒药,如果你受够了的话,就喝下去吧。」 阿卡奇握紧手中的药,精神彷彿受到蛊惑。 接连的声响让乌鲁密斯终于打开房门查看。 黑色的巨兽,浓缩于狼身,在乌鲁密斯等眾人眼前出现。 乌鲁密斯衝出脑袋的第一个想法与语言组织的速度一同出口— 「杀了狼人!」 毫无迟疑,十几个持武器的人衝进室内,包围住狼人。 「我是阿卡奇啊!」阿卡奇奋力的喊,不过在旁人听来不过是野兽的吼叫, 而在场也没有人有產生那个狼人会是预言家的想法。 「啊哈哈……。」阿卡奇垂着爪立在原地,就像它在水晶球里看到的狼人。 「所以身为人类的阿卡奇,真的在上次月圆就已经死了。」 阿卡奇的狼眸里居然凝出一滴泪水,在眼眶旁折射。 她,或许此刻该称为「它」,举起了毒药,一饮而尽。 见狼人毫无动作,乌鲁密斯果断一声令下,眾人拿起手上的武器向着狼人身上攻击! 刀斧等锐利的武器就这样没入了阿卡奇的身体,鲜血汩汩流出。 正当眾人闪过「这次的狼人也太好对付了吧。」的念头时— 一股奇怪的力量从眼前的狼人体内喷出,向是用一隻手堵不住的水坝,数十人已经没入狼人体内极深的武器被硬是挤了出来。 更加弔诡的事情是,被挤出来的瞬间,狼人身上的伤口居然接着癒合了。 眾人拿着武器愣在原地,而下一件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又再接连发生。 狼人的毛发,化为雪白。 纯净无瑕,丝毫未染。 杂乱又粗糙的黑毛完全退去,此时的白毫像是精品,毫无瑕疵的在月光下反射,下了雪般的平静柔滑。 完美。 纵使是跟方才体型一致的野兽,眾人跑出的第一个念头却是这个。 或许是造物主做出最美的生物。 而这名野兽,却在此时开始行动。 在眾人发楞的瞬间,冲出了这狭小的房间, 连动作都近乎完美,前肢与后肢的快速连动,带出它柔和且富有弹性的曲线。 弓起,收放。 弓起,收放。 不拖泥带水,以最快的速度穿过村庄,向森林深处急奔。 作为人类仅剩的最后一个念头— 找出那个叫做兰亚的女巫。 对于现在这匹白狼来说,到兰亚所居住的石洞只是分分鐘的事情。 仅仅三分鐘,白狼就已经到达了兰亚的所在地,那片石壁。 「兰,亚!」 阿卡奇用着兽语大吼,响彻云霄,树叶都因此而轻轻晃动。 阿卡奇完全不觉得疲累,彷彿刚刚三分鐘的剧烈运动只是种暖身。 「你来了啊。」 兰亚,站在石壁上,掛着阿卡奇讨厌的嘴脸,彷彿等待已久。 阿卡奇攀上石壁,数秒的时间便跃上壁岩。 阿卡奇伸出巨爪,用最大的力气往兰亚揍去。 「唰。」 阿卡奇的手停在了离兰亚仅几公分的距离。 「这样攻击主人可是不行的喔。」 兰亚依旧是那个轻挑的语气。 阿卡奇不信邪,将手收回之后再度出拳。 却连一根寒毛都碰不到。 「让我来解释吧,阿,卡,奇,大,人?」兰亚说。 阿卡奇不予理会,只是不停的出拳。 「狼人,是我所製造出来的生物。」兰亚。 阿卡奇的爪悬在半空中,对这句话有了反应。 「十年前事件的狼人,是我的第一个实验品。」 「你所想的也没有错,解药就是让人类可以变成狼人的药物,这也是为什么尼佩拉或是杰罗德的亲属先前都不知道自己的亲人是狼人。」 「但是尼佩拉却是个失败作,它居然因为弟弟的几句话就退化为人形。」 兰亚笑着,表情阴幽的可怕。 阿卡奇放下的利爪,盯着眼前这个本来一巴掌就可以拍死的人类女性用着诡异的可怕笑脸说着整件事情背后的阴谋。 「这个村子一直都有月下狼人的传说,所以我将月亮作为一个媒介,虽说人变成狼这件事情过于不合理,但是有传说这个概念的话,就能在潜意识里產生一种效应。」 「意识可以决定一切。」 「当这件事情成立后,从人变成狼的想法就不再是不可能了。」 「我花了整整十年来改良,作出改良版的解药与你所喝的毒药。」 阿卡奇的瞳孔放大,停下所有动作。 「首先是解药,我让它变成了不受到致命伤的话就不会从狼变成人的机制,但是我也清楚这并不够完善,因为……。」 「村里还有你这个预言家存在。」 兰亚轻松的触摸到阿卡奇的脸,一脸陶醉。 阿卡奇一震头皮发麻。 「毒药,比解药更强的存在,可以让喝过解药的人获得更强大的力量,最重要的一点,变身后就不会再变回人类的模样。」 「它将会完全听从我说的话,且不能攻击我。」 「吼啊啊啊!」阿卡奇听到这句话后,又是一震怒吼,但是所有的攻击却依旧与兰亚失之交臂。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你会在会议上拿出水晶球?你平常都不是这么做的吧?」 「而,为了让你不能阻止我的计画,我打算让你喝下解药,而方法非常简单,就是让某个渴望力量的平凡白痴变成狼人然后去杀了你。」 「它也是够可悲的了,为了力量就出卖了自己的灵魂。」 兰亚摆出十分恶趣味的表情,接着说:「阿卡奇!一个对我来说最危险的存在现在却变成对我最有用的存在,真是足够让我兴奋的了!」 兰亚拔高音量,声音尖抖的让人发毛。 「我知道你一定很想知道我做这件事情的理由吧?想知道吧?想知道吧?」 兰亚用方才陶醉的面貌对着阿卡奇说。 阿卡奇早已停下了手。 「你一直待在村子,所以不清楚外面发生的事情吧?实际上线在法国正与其他邻国发生战争,已经持续打了好几年了。」 「而我正在研究的,就是准备投放到这场战役里面的生物兵器,整个村庄就是我的实验场。」 「不然你以为以一个女人的力气有办法在山壁开出一个据点?或是出现狼人这种事情在乌鲁密斯通报王国之后却没有派来任何支援?」 兰亚将邪魅的嘴角,弯曲到令人发指的角度。 「因为你们啊,都只是小白鼠而已。」 阿卡奇瘫坐在地,对于兰亚的话感到错愕。 更多的是无力感。 「这就是事情的全部了,如何啊?看着自己的村庄被一步步摧毁的感受是什么?是什么?是什么?」 兰亚激动地将脸贴上阿卡奇的脸,兴奋的吐气。 完完全全的心理变态。 阿卡奇眼神失去了最后一点光彩。 象棋被将军,西洋棋喊出chess。 兰亚下的这盘棋,将死。 「命运被掌握在你讨厌的人手里的滋味如何啊?阿卡奇大人?」 兰亚抚摸阿卡奇的头顶,戏謔似的挑衅。 而就在这霎那,阿卡奇脑中闪过一丝想法。 「命运,掌握?」 阿卡奇的脑子里闪过这两个关键字。 「命运!掌握!」 阿卡奇吼了出来,它感受到她抓住了什么,或是又与什么连结起来。 本应无法正常说出人话的阿卡奇却已非常近似人声的声音说出这两个单字。 「妄想掌握命运的人,或许终究是一场悲剧。」 菈伦的话。 预言是,以血作为媒介,以祈祷作为念想。 阿卡奇用力将手插进自己的手腕,用力挤压手臂,鲜血大量溢出。 阿卡奇无法碰到兰亚,但为何兰亚可以触碰自己? 他确信兰亚刚刚说漏嘴了,只有「攻击」无法触碰她而已。 距离阿卡奇过近的兰亚,被溅满一身鲜血。 刚好跑入眼睛,兰亚的视线一片模糊。 「你也将会从水晶球里看到下一个继承这个命运的人,永无止境的传承。」菈伦。 而今天,阿卡奇在水晶球里,看到了兰亚。 阿卡奇,此时— 双手合十,祈祷。 鲜血渗进去兰亚的眼珠里,兰亚的水晶体充满血夜。 预言这件事,重要的从来不是水晶球,而是被命运眷顾的人本身的血。 兰亚眼中的景象,剩下一片血色,兰亚的水晶体代替了水晶球。 也就是说,── 兰亚成了下一个悲剧命运的继承者。 预言家,兰亚,第一个预言。 水晶体开始浮现出第一个影像,对她而言也是最后一个影像。 兰亚看到自己死去的样子。 「不要!这是什么东西!我不要!我的眼睛!」 她歇斯底里的挣扎,双眼因为成了水晶球的替代品所以失明,伸出手却什么都触碰不到。 「阿卡奇!你做了什么!」 兰亚大吼,此时的阿卡奇仍在静默的祈祷。 「嚓。」 兰亚,在岩壁上,踩空。 「──啪。」 兰亚,坠落,头着地的落下。 头部被折成奇怪的角度,像那天死去的路恩。 兰亚,死亡。 阿卡奇结束了祈祷。 「可悲的是,我们只能看见灾厄。」 阿卡奇脱力的躺在地上,想起她的菈伦说的话。 「这个身体,或许真的是灾厄吧。」 阿卡奇憔悴的苦笑,她知道自己得用狼人的身体过完馀生了。 阿卡奇慢慢走入森林,无声的消失在黑暗中。 □ 法国自1754-1763年与西方各国展开名为「七年战争」的战役,战败后签订《巴黎和约》,为法国君主制时期最屈辱的事件之一。法国放弃印度、加拿大、法属路易斯安那。法国的外交策略黯然失败,声望也显着下落。 战争结束隔年,1764年,法国于路易十五世在位时期,在中央高地地区(吉瓦登)传出狼人杀人事件,从1764年7月1日传出第一位受害者起,据传在3年内,被杀死的受害者高达百人以上。路易十五世为此以6千镑(相当于2007年50万镑)悬赏,并派出56位精兵,以及前后总数共2万名男丁至当地追捕。当地的狼群当时为此几乎灭绝,但时至今日,吉瓦登仍是法国全境狼群数量最多的地区。最后,是由约翰·加斯丹于1767年6月19日,以受过神父赐福的银弹,在圣达维杀了这头野兽。这也是第一件有歷史文献记载,以银弹猎杀狼人的事件。约翰·加斯丹于两个月后带着这头野兽覲见路易十五世,最后这匹野兽被埋葬在凡尔赛宫后院,但由于尸体这时都已腐烂,故路易十五世并未见到狼人的真实样貌。 (节录自维基百科) 番外,猎人的自我修养 番外,猎人的自我修养 「一个猎人的自我修养,随时对生命保持敬意。」 这是于法父亲给余法的教诲,也是余法一生的追求。 余法从小跟着父亲学习狩猎的技巧,森林就是他第二个家,而在父亲的教导下,余法也成为一个强大的猎人,精通各种狩猎技巧。 而今天,猎人与往常一样在森林狩猎。 「一个猎人的自我修养,森林就是你,你就是森林。」 成为自然就是狩猎自然的方法,遵循着自然的弱肉强食,如果自己在狩猎时不幸受伤,那就只是自己太弱小而已。 「一个猎人的自我修养,狩猎时切勿失去野性。」 余法隐身在树林间,伏在地上将猎枪靠到肩上。 身体依序放松,脚尖、腿、腰、胸、肩,最后是头。 没有屏气,在身体大面积接触地面的时候,他能听见大地的吐息,树叶的收合,树木的呼吸,空气的意识,森林的流向。 枪枝成为手的一部份,连同呼吸一起回归自然。 远方传来野兽的吼叫声,而与平时不同的,随之而来的是一个男子的叫声,感受的到男子快速奔跑的脚步声与惊慌失措的呼吸声,正向余法的方向袭来。 几秒鐘之后,男子的身影映入眼帘,一个拿着斧头的壮硕男子正被一隻野猪追赶。 「拿着武器居然还怕野猪?」余法虽然这么想,但当野猪进入攻击范围内的瞬间,余法的子弹还是精准的打上野猪的脑门。 听到野猪的惨叫,前面拿着斧头的男子喘着大气回头,惊讶的发现野猪已经瘫倒在地,而他也停下脚步。 此时于法也丛林中现身,出现再男子眼前。 「谢谢你!你是我的救命恩人!」男子大声的道感谢,充满感激的握这了余法的双手。 「我叫做吉尔萨!是住在这附近的樵夫!我刚刚在砍柴的时候被这头野猪袭击了,好险你出手救了我,敢问尊姓大名?」 眼前的樵夫川着咖啡色的便服,双手因为长年砍柴而充满肌肉,整体体型算是精壮,有着一个大鼻子与相对憨厚的脸。 「额,我叫余法,是个猎人。」不习惯被道谢的余法有些不自在。 「不介意的话来我家坐坐吧!我顺便叫我妹妹料里那头猪,不是我要说,我妹的厨艺可是一级棒!」 余法本想推辞,不过吉尔萨实在是过于热情,所以在半推半就之下还是来到了吉尔萨家。 「佩媞罗!快出来招待客人!」吉尔萨到家之后,对着厨房大喊。 「来了来了。」厨房传来一个女声,而佩媞罗的身影随之出现。 柔顺的黑色长发齐胸,卡其色短袖外套了件白色围裙,与哥哥不同,有着相对深邃的五官,并掛着大大的微笑,朴实甜美像道春风,既温暖又亲近人心。 余法顿时恍神,而吉尔萨则是跟妹妹解释刚才遇到的事情。 「谢谢你救了我哥。」佩媞罗对着余法感激的低下头致谢,个性急躁的余法此时竟支支吾吾说不上话来。 「不…不会,我只是刚刚好而已。」 佩媞罗微笑致意后走进厨房,而吉尔萨拍拍余法的肩膀,说:「就说我妹妹很漂亮吧。」后一脸得意的笑着。 从此之后,余法只要没事就会来吉尔萨家坐坐,与佩媞罗聊天。 「一个猎人的自我修养,只要在狩猎时才需要是猎人。」 后来的故事大家也都知道了,佩媞罗与余法结婚,在小木屋过上幸福的日子,直到十年前的那次月圆。 猎人在父亲遗留下来的那本「猎人的自我修养」后,补上了: 「一个男人的自我修养,守护每个你的挚爱所爱的事物。」 后记 后记 嗨大家好,我是本书的作者,本来有笔名但是太中二了所以作罢。 第一次打后记,心情实在是有点激动哈哈哈,甚至不知道这样太轻松的态度可不可以,毕竟整部作品算是一个悲剧收尾,后记太欢乐感觉很奇怪。 我一直以为我的第一部小说会是爱情小说,毕竟我是一个十分感性的人(?)但就阴错阳差的写成了奇幻。 不过该说的还是得说,第一个要感谢的当然是绘师黄咨榕(应该没有绘师名…?)帮我画出了一个超好看的封面,但是我超雷所以忘记跟他说要画成直式的,所以我在后面把原图补上算是一个小小的补偿。 第二个要感谢的是我的蔡姓友人,作为我的第一个读者给出了很多很棒的意见,也在第一时间跟我说了很多读者方面的感受,果然还是需要一个很会给意见的第一手读者才能进步得很快。 再来当然要感谢所有一篇一篇看完到这里的你,真的是十分的感谢你们愿意将这部小说看完,不论你觉得好看与否。(拜託多留言呜呜呜,我真的很想知道读者的直观感受。) 来谈谈设定的部分,变最多的其实是狼人的部分,因为歷史上其实也没有真正的找到狼人或是尸体之类的(有尸体,只是无法辨认)所以其实一开始的狼人是走精神病路线,也就不是三米高、全身黑毛的怪物。 学名叫做狼化妄想症,不过因为写到刚开始就出现很多瓶颈,包括不写狼人的化所有战斗画面跟据情都很难推进,(所以一开始在第二夜没有写出杰罗德狼化的样子是因为一开始其实是要埋精神病的伏笔)所以就作罢了。 第二个是预言家最后发现自己是白狼王的部分,这个是蔡姓友人给的意见,我到现在仍然觉得是神来之笔,(不然我本来设定是某个路人的,但是怎么想都觉得是预言家好)女巫是大boss到是一开始就想好了。 跟很多电影一样,好人不一定完全是好人,坏人也不会完全是坏人,虽然因为桌游的限制一定要分两边,但是我还是想打破两边的边界,让所有狼人都有他们各自的特色。 写贝德林的故事可以说是我写的最开心的故事,几乎要爱上写一个偏执的疯子,可能以后我的作品会很常出现疯子(?)写的时候会进入一种很特别的状态,像是被黑暗吃掉的感觉(我知道十分抽象)不过这真的只有写过的人才能体会。 本来的故事其实是有骑士的,所以会议的人数才会是12个(有玩狼杀应该知道经典的444配置)但是后来因为太冗还有骑士没有理由杀的了狼人所以作罢(没有办法用银子弹) 所以其实是少了骑士跟一匹狼,(本来吉尔萨也是狼,不过留的伏笔都砍掉了,真的超级可惜)所以本来每个狼都会有故事的,所以就没有四十日跟五十日,变成只有贝德林的四十五日。(但是秉持写完的东西不要浪费,所以放在了番外) 最喜欢的角色是余法,可惜感觉对他的刻划真的不够深入好可惜,而且因为要卡到狼人杀桌游的关係所以篇幅不够去凸显他,甚至发了便当,所以我偷偷的出了一个番外纪念他哈哈哈。 为了纪念大学爱玩狼人杀的室友们,所以里面登场的每个角色都是把他们的名子的某个字翻成法文然后音译,有兴趣可以问我我可以跟你们说谁是谁,其实还颇有趣的。 写结尾的时候真的很开心,收伏笔的快感更是一绝,兰亚的疯狂跟阿卡奇的绝处逢生真的让我写的时候反覆在路易莎激动的不行,旁边的人一定觉得我是怪咖。 不过对我来说第一次长篇小说的完结真的意义重大,其实我国中就有在写小说,不过都是写了两万字左右就不写了,(如果有兴趣看我的黑歷史可以跟我说)这次真的有好好完结,而且文笔有在持续的进步让我真的很开心。 写完之后估计一段时间不敢碰任何写景的东西,尤其是晚上的,为了描写各种画面我真的是用尽全力,(尤其是石壁的剪影跟雨夜)写夜晚写到完全没有形容词可以输出了,真的是写到怕。 所以我写的很慢很慢,从2/5第一篇歷时两个月多月才完成,希望大家都能感受到我的用心。(尤其是写景的部分可以多看几遍,我真的每段写景都要写超、级、久) 好啦废话就差不多到这边,这部作品就这样在这边告一个段落,谢谢所有看完的读者,希望你们期待我下一部作品! 掰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