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魔法学院小透明》 1、那位送你上班的先生 2、假的约会 3、心动的感觉 4、年轻的教授 5、你盯着我做什么 6、但是很可爱不是吗 7、小男朋友可以待会儿再谈 8、皇子 9、怎么被姑娘亲也会脸红 10、不如趁早换个导师 11、来自地狱之火的欲望 12、罪犯的躁动不安 13、咬穿我的喉咙 14、吃饱了再下去 15、今晚来我房间 16、复活 一连几天,凯瑟琳都是在约书亚的房间里待到半夜才离开的。 说实话,这句话单拎出来看上去十分不正常。 但实际上她只是晚上还要加班加点地工作,以至于后来她干脆带着所有参考资料过来自习了。 这件事情唯一的好处就是她开始习惯了教授的存在,哪怕教授就在旁边一边喝咖啡一边看她的论文纸,她也能泰然自若地继续写。 不算是什么坏事。 会议结束预备回学校的时候,凯瑟琳收到了一份主办方送来的礼物。 是一枚胸针,中央镶嵌着两颗对称的、个头很小的红色珠子。 凯瑟琳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但能看出来应该颇为贵重。 主办方特意告诉她,这是阿普顿殿下特意送给所有与会者的纪念品,请大家在最后一天的舞会上佩戴它。 凯瑟琳稍微有些晃神。阿普顿殿下并不每天都会出席会议,哪怕是出席也坐在遥远的会议桌另一头,以至于她都快忘了地牢里鲜血的味道。 她预备回学校后去图书馆查一查资料,确定一下有没有一种魔法可以将人困入另一个空间,且能够改变人的装束和身份,甚至造出逼真的幻象。 是的,具她这几天对教授的观察,他真的不像是有那场记忆的样子。或许那只是她能看到的幻象。 最后一天的舞会要更加盛大,但对于凯瑟琳来说,区别不大。 她已经习惯了这种消遣方式,却在学会了交谊舞之后迅速对这种消遣失去了兴趣。 她带着那枚胸针,一边吃小蛋糕一边在脑子里想假期要做什么。 期中过后会有一个短暂的假期,是“女王寿辰日”。弟弟巴顿也会放假,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和同学有别的安排。 她漫无目的地想着,眼前忽然凑过来一个人。 她眼神聚焦过去,就看见摊开的手掌伸到她面前。 “凯瑟琳小姐,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请您跳一支舞。” 凯瑟琳一抬头,就看见一脸笑意冲她眨眼的亚伯,金发灿烂如光。 她有点惊讶,问:“你怎么在这儿?” 亚伯道:“当然是被邀请的了。” 他注视着凯瑟琳,“最后的舞会会邀请一些未参会者,我同我母亲一起来的。真巧啊,正好碰见了你。” 他说得很谦虚,但凯瑟琳知道,能够受邀的所谓“未参会者”决计不简单。但她知道亚伯应当出身很好,因此也没有太意外。 她好奇地问道:“你真的要邀请我?” 亚伯挑挑眉,“当然,为什么这么问?” 他一向不喜欢参加这种无聊的舞会,一群搞学术搞政治的人无聊地凑在一起一边跳舞一边继续严肃地搞学术搞政治。 但他这次请求母亲带他来了,因为他知道凯瑟琳跟着她的导师在这参会。 他有些心急。 他的笑容差点盖不住忐忑与紧张,但下一秒,凯瑟琳就把手放在了他的手心。 ”哦,正好,我最近舞技增长了很多,不然准要踩你的脚。” 她跳起来,带着点在陌生的地方发现一个熟人的兴奋与跃跃欲试。 “来吧。” 亚伯在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他带着凯瑟琳步入舞池。凯瑟琳本来还在信誓旦旦要给亚伯展示一番。但她刚跳了几步就失误了一次,踩到了亚伯的脚。 亚伯忍不住笑了一声。 凯瑟琳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吹牛,解释道:“……比起女步,我更擅长男步一些。” 亚伯不解问:“为什么?你为什么要练男步?” 凯瑟琳被噎住了。 她三言两语难以说得清阿普顿殿下以及他的追求者发生过的事情。 她只能简短道:“因为跟我跳的都是女孩们。” 亚伯:“嗯?你不喜欢和男的跳舞吗?” 凯瑟琳苦恼道:“呃,也不是。总之那是一个意外。” 亚伯忽然咧开嘴笑了,“那我很荣幸了,居然能够成为少数与你跳舞的男士之一。” 凯瑟琳觉得他这样故意恭维她有点显得假,只好道:“……谢谢。” 他们跳了一场舞,下场休息的时候凯瑟琳一眼看见了舞池边独自一人站着的男人,挺拔而高大,严肃得令人心生敬畏。 是阿普顿殿下。 凯瑟琳下意识多看了两眼,阿普顿殿下就像是鹰眼一样敏锐地转过来锁定了她的方向。 凯瑟琳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冒犯到殿下了,赶紧低头。 但下一刻,她的余光就看到面容沉静的阿普顿殿下远远地朝她的方向行了一个标准的皇室礼。 他的动作规范至极,但抬头的那一瞬间眼神像是锋利的钩子。 亚伯也是金发蓝眼,但他帅气洒脱,叫人看上去就心生好感。阿普顿殿下却不同,面容冷峻,湛蓝的眼睛也不会让人觉得有亲和力,反而能让人联想到终日冰封的极地海面。 ……她并不是什么与皇室有亲缘关系的贵族,阿普顿殿下的这个礼不仅让她呆在了原地,更让亚伯愣了愣。 他侧头问凯瑟琳:“你与大皇子殿下相熟吗?” 他问出口也觉得荒谬,眉头皱得很深。 凯瑟琳摇摇头,心里闪过地牢里的画面,但又将所有疑问压下去了。 “应当是殿下的绅士礼节。殿下待人和善,无分贵族与平民。” 这话其实有几分政治正确的意思。贵族与平民的鸿沟存在了几百年,无论皇子殿下如何想要竖立自己亲民的形象,也不会无缘无故像平民行礼。 亚伯对这一点再清楚不过。他下意识笑了一声,脱口而出:“那样的话奥古斯都可要气到复活了。” 众神之王奥古斯都崇尚律令和规则,划分出天翼、羽翼与无翼三族。天翼族是奥古斯都的亲信,无翼而能飞,在奥古斯都的统治下执掌权力。羽翼族是雷神的部族,后背生翅膀。而无翼族则真的无翼而不能飞,为火神的部族。火神一向神出鬼没,强大但钟爱自由与玩乐,不擅治理,无翼族地位低下。 严格划分等级的奥古斯都听到这样的话可不是要气得复活了? 凯瑟琳无奈道:“好在她不会复活。” 亚伯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看了她一眼,嘴角含笑。 凯瑟琳问:“怎么了?” 亚伯看了她一会儿,才道:“真有意思,我遇见过的所有人都很肯定不会。但,上古神都诞生于金蛇齿牙之下,与金蛇一样不灭不死。他们只是受罚陨落,又不是真的湮灭。说不定哪一天他们就重生或是复活了。这也不奇怪吧?” 凯瑟琳觉得自己像是在听什么古代神话故事,装作思考了一下的样子,道:“你的想法很有意思。” 亚伯笑出声来,“你是不是觉得我说的很无聊?” 他拍了拍脑门,“糟糕,我怎么能让女孩觉得无聊呢?完了完了,我真该死!” 凯瑟琳觉得他真的是一个很有活力的人。 亚伯为她端了一杯酒,道:“一会儿一起回学校吗?” 凯瑟琳不喜欢酒的味道,但她还是抿了一口尝了尝。 “唔,这我要问过我的导师。如果你想跟我们一起回学校,恐怕你得与斯坦教授同行了。” 她委婉道。 亚伯顿时感觉不太好。斯坦教授是出了名的铁公鸡——倒不是在钱上抠门,是在给分上抠门。直到现在学院了还在私底下流传他的一张简笔画,是他站在讲台上手里拿着一张写满东西纸,指给讲台下的人看。 这张画叫做“这就是你写出来的屎?” 有人将之贴在床头以做激励。 亚伯也怕他,更别说跟他同路回学校了。 凯瑟琳道:“你要是觉得不方便就——” 亚伯立刻咬牙道:“不不不,没什么不方便的,我……都可以。” 希望斯坦教授今天已经开会开到疲惫得不想搭理任何一个人了。 神树保佑。 17、他是你的哥哥吗 当凯瑟琳说有一位认识的同学要一起回学校的时候,约书亚多看了她一眼。 她以为自己要被拒绝了,但下一刻,约书亚就道:“随你。” 她其实挺高兴的,因为结束了这场漫长的会议,她终于可以稍微放松一下了。再加上假期的来临,她还可以暂时离开学校,回家去好好休息休息。 但在看见自己账户上的余额后,她的所有高兴的情绪就都消失了。 ……她得去赚点钱。 亚伯一路上都很收敛,余光注视着约书亚的侧脸直冲凯瑟琳使眼色。 凯瑟琳就笑着在他手心写道:“不要怕。” 亚伯盯着自己的手心发了会儿呆。 分别之前,亚伯拦了她一下,问道:“你假期要回家吗?我可以去找你玩吗?” 凯瑟琳仔细想了一下。 实话说,她不太想在假期的时候见到任何一个学校里的同学。但亚伯看上去很热情,让她不知道怎么拒绝。 她只好含糊道:“到时候看你有没有空吧,再联系。” 她在课上是教授的代言者,也就是说,教授的所有要求都要由她来执行下去。 这也就导致了课上有部分学生其实对她很不满。 这点不满在交过期中作业后达到了巅峰。 因为教授的评判标准极为严格,凯瑟琳照着执行,给出的分数让很多人直接脸色铁青到摔门而走。 她很快听到了她的外号:三头犬。 三头犬是神话之中,地狱之主的最忠诚的伙伴,驻守在地狱的大门前,执行主人的命令。 ……啊,是有点难听的。 凯瑟琳听到后第一反应是想:还蛮贴切的。 但接下来她就感受到了像是粘稠的蜂蜜缓缓倾倒如心口的那种闷。 她想,她只是按照教授的要求做事。她只能尽力,但她又不是金币,不能让所有人满意。有人讨厌她很正常。 可是道理是这么说,实际上不好听的话听在耳朵里还是不太好受。 放假前夕,她的状态有些安静。 拜尔德是第一个感受到她的变化的人,因为作为她为数不多关系比较近的朋友之一,他竟然也完全约不出来她了。 这让他有点不放心。自从凯瑟琳跟着导师去出公务,他们就已经很久没见了。他感觉他们已经有点疏远了。 他有点着急地打听凯瑟琳出了什么事,到时候原因没打听出来,倒是将稍微能跟凯瑟琳说上话的、她的室友私下里认识了个遍。 以至于很快,她的室友就都知道有个高年级的学长正在追求凯瑟琳。 拜尔德很无奈,怕传到凯瑟琳的耳朵里让她不满,只能解释道:“她并没有接受我,请不要乱说,更不要对她说我找过你们,谢谢了。” 其中,阿雷娜反应最为激烈。 因为她知道拜尔德和凯瑟琳是怎么认识的,怀疑拜尔德是不怀好意。 拜尔德不得不解释了很久,才让阿雷娜打消了一些疑虑。 她不确定道:“她平常不和我们一起上课,只上她导师的课。我也不知道小凯特最近为什么看上去有点消沉。” 她想了想,又加道:“不过她一向很有主意,既然不想告诉别人就说明没什么大事。” 拜尔德向她道了谢。 凯瑟琳不答应他的邀约,他就不太好去打扰她。 他等了很久,终于在放假那天等到了凯瑟琳的回应。 “……要出去吗?可是我那天要上班,没有时间。” 拜尔德疑惑道:“你刚刚一年级,上什么班?” 凯瑟琳解释道:“兼职,在酒馆,要工作到很晚。” 拜尔德才反应过来,凯瑟琳的家境不太好。 他暗自反思自己的失误,又忍不住觉得街边小酒馆那样的地方,实在是不太安全。 他试探道:“那么……也许我可以送你去上班。你看可以吗?” 他实在太执着,凯瑟琳只好道:“那好吧,不过我上班很早,你可以吗?” 拜尔德笑了,“当然,我会在你家门口提前等你。” 他的确很少起这么早,但偶尔一次也无妨。 凯瑟琳的家比较偏僻,是国会的慈善基金会房产区。拜尔德是知道凯瑟琳父母都已经去世了的,这样看来,她似乎是靠基金会住进这里的。 但她依然拮据。 拜尔德有些微弱的不忍,是出于良善的怜悯。但很快他就忘了这么点不太好的、居高临下的怜悯,因为清晨第一个打开房门迎接他的,是一个可以称之为高大威猛的男人。 拜尔德顿住了。 他看了看生锈的门牌号,确定没有走错。 眼前的男人比拜尔德还要高,意外看见他,第一时间警惕起来,原本睡意迷蒙的眼睛立刻凶得像野熊。 他戒备地开口问道:“你是?” 拜尔德道:“您好,请问凯瑟琳住在这里吗?” 他刚说出凯瑟琳的名字,眼前男人的语气就更不好了,直接问他道:“你有什么事?” 尽管他的态度并不友善,但拜尔德还是从他的神情和语气中看出他的年轻和鲁莽。 他得体地笑着,解释道:“我与凯瑟琳约好了一起送她去工作,不知道她起床了吗?” 眼前的男人直接挑了挑眉,还没张口说话,就从他身后传来了凯瑟琳的声音。 “巴顿,是送报纸的吗?” 被喊做“巴顿”的男人回头,别有意味地喊道:“不是送报纸的,是送你上班的。” 他看都没看拜尔德一眼,不太有礼貌地转身进了客厅,眉目冷淡地坐在沙发上,冷着脸看着拜尔德,嘴上却道:“你自己出来看!” 拜尔德知道这句话不是对他说的。 他只是很包容地朝巴顿点点头,下一刻,就看到了穿着深色裙子的凯瑟琳。 他很少看到凯瑟琳穿除巫师袍意外的衣裳,因此多看了两眼。 凯瑟琳看见他有点发愣,然后才反应过来,赶紧道:“哦!拜尔德!抱歉,我还要再吃点早饭,你要一起吗?还是已经吃过了?” 拜尔德吃过了,但还是道:“如果你允许的话。” 他明显能感觉到,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沙发上那个年轻的男人立刻不太和善地盯着他。 哦,真是不太顺利。 拜尔德想。 凯瑟琳没想到拜尔德来得这么早,有点不好意思让他等,所以随便抓了面包就一边吃一边跟他出门了。 临走时还提醒巴顿洗碗。 拜尔德走在她身侧,很礼貌地错后半个肩,问道:“他是你的哥哥吗?” 凯瑟琳看着他,“哦,不是的,是弟弟。” 拜尔德笑了声,“弟弟吗?我还以为是你的哥哥,所以保护欲和占有欲才这么强。” 凯瑟琳疑惑地皱了皱眉,问:“什么意思?” 拜尔德简短道:“你的弟弟刚才对我十分戒备,似乎很担心我是什么会伤害你的坏人。我也有三个妹妹,通常面对妹妹们认识的陌生男人也会多少有这样的心理,所以以为他是你的哥哥。” 他顿了顿,“不过他可比我强烈多了,我刚才几乎以为自己要被他的眼神给杀死了。” 他笑着看着凯瑟琳,玩笑道。 凯瑟琳不太赞同地皱眉,“巴顿?他才不会,他就是个没长大的臭小子。他有时候就是有点烦人,你见谅。” 拜尔德笑笑,没说话。 18、你打算交男朋友? 晚上进家门之前,巴顿还在问:“你干嘛还去那上班,我看也赚不了多少。” 凯瑟琳一边进门一边道:“但是我可以一边上班一边看书,没什么别的工作更合适了。” 她看了巴顿一眼。 “而且就算赚得不多也是钱。你没钱了吧?比我穷还好意思嘲笑我?至少我今天又赚到了八个铜币。” 巴顿脸黑下来了。 他确实最近手头比较穷,被戳到了痛处。 凯瑟琳喝了一大口水,道:“而且我不会借钱给你,因为我看不到你还钱的希望。银行都不会贷款给资格不够的用户。” 巴顿一字一顿道:“我、不、借、钱!” 他个头很大,但只能勉强盘腿坐在沙发上,认真地解释道:“我出现经济问题主要是因为上一次的订单还没给我打款,我连成本都收不回来,要不然我怎么会停工?” 凯瑟琳不太想浪费学习的时间去赚钱,一般对兼职工作要求不高,能开小差还能赚点小钱宽裕手头就行。相比于这点钱,她更想成绩好看一点毕业之后赚更大的钱。 但巴顿不一样,他是真的享受赚钱的过程。他自己花了大价钱购买工具,在屋后建了一个小作坊,靠接锻造订单赚钱。 他甚至为此退了骑士团学员的宿舍,不惜每天步行去训练也要回来守着作坊。所有时间都能看见他一身脏污地在狭窄昏暗的小屋里呆着,电火花“滋啦滋啦”地响个不停。 因此他一般都会比凯瑟琳有钱一点。 但前不久他接到了一个很大的订单,雇主要求制作一把纯黑铁锻造的骑士剑,配饰要求又细节又麻烦,甚至有些材料一时间在市场上都买不到。 例如红猩石,这种东西只会在放逐岛最北端少量产出,是赤蛇周身的火光烧灼而成的。 赤蛇盘桓在放逐岛最北端,那片区域没人能靠近。赤蛇的存在让这片岛屿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火山,光秃秃的岩石被赤蛇的灭世之火灼烧,天然地被锻造为各式各样的锻造材料,坚韧好用。 这也是那些走投无路的流浪者聚集到放逐岛的原因。只要能忍耐住高温、干燥、昏暗、荒芜与暂时的饥饿,就能够靠拾荒用岩石换钱和食物。 而其中,红猩石无疑是最珍贵、最稀少的材料之一,只集中出现在赤蛇所在的中心区域,只有火山喷发时才能将少量红猩石带到山脚下。 因此这种石头十分稀少。 但雇主出的价格实在太高,巴顿咬咬牙自掏腰包流窜在二手市场里找门路。凯瑟琳都觉得他是在异想天开,但没想到的是,一个月的时间,还真的让他找到了一个自称有货源的人。 他的运气好到不正常。但这种市场上什么人都会有,说不准那人就是冒着生命危险在放逐岛拾荒倒卖稀有材料到中庭的人呢? 巴顿直接掏空钱包买入,回去兴奋地埋头在作坊里待了很久。 凯瑟琳感觉十分不真实。这样珍贵的材料竟然这么轻易就被巴顿找到了,总感觉很不正常。 但巴顿对此并不担心:“我本来也在干非法的买卖,还怕什么?” 呃,是的,严格依照国会颁布的管理条例,没有资格证书的私人不允许私营锻造师作坊。 巴顿的锻造术只是在骑士团学院学的,还没到能够申请资格证书的时候。 “但直到现在雇主都没来拿货,我所有的钱都用来买材料了,现在连下一单都开不了,好烦!” 巴顿揉了揉脑袋,整个人放空地躺在沙发上。 凯瑟琳开始检查家里还剩什么吃的,一边看一边道:“如果你求求我,说不准我就愿意借你点钱让你开下一单了。” 巴顿动都没动一下,平静道:“你猜我信你吗?” 凯瑟琳将青菜和蘑菇拿了出来,道:“去煮一锅汤,我想喝蘑菇汤。” 巴顿脱掉外套盖在脸上,声音发闷。 “不想动。” 凯瑟琳过去推了推他,“快点,我今天都要累死了。” 巴顿被她怼了怼也一动没动,反而长腿放在了沙发扶手上,手掀开一点盖在脸上的衣服边,露出与凯瑟琳如出一辙的绿眼睛。 “凯瑟琳,你求我给你做饭,就不能态度好点吗?” 凯瑟琳歪歪头,真心实意地不解道:“我的态度不是很好吗?” 巴顿摇摇头,眼神示意道:“你都把我胳膊怼疼了,你手劲儿怎么这么大?” 凯瑟琳又照着原地方掐了一下,问道:“这才叫疼。” 巴顿痛苦地嚎叫了一声,衣服遮住了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对翡翠一样的绿眼睛。 他控诉道:“你就回家对我这么凶!我看你跟那爱送人上班的男的说话可一句比一句温柔!” 凯瑟琳纠正道:“那是礼貌。说起来你今天的确非常不礼貌。” 巴顿眉毛一竖,“礼貌?我都让他进门了,也没揍出去,怎么不礼貌了?” 凯瑟琳无奈道:“他是我朋友,你就这么对待你姐姐带回家的朋友?” 巴顿委屈道:“你也说了就是朋友,我是你弟弟!” 他理所当然道:“要是我带朋友回家,你不喜欢直接把人赶出去我都不会说什么。谁亲谁远你还不知道吗?” 凯瑟琳不解道:“我不会这么做的。” 巴顿愣了一下,皱眉问:“为什么?为什么不会?” 凯瑟琳反问:“为什么会?我干嘛要讨厌你的朋友?” 巴顿凑近了一点仰头看着她,万分不解道:“为什么不会!你不在乎我吗?凯瑟琳,你怎么这样?就这样还想让我给你做饭?” 凯瑟琳不懂他莫名其妙的思维,“……我就是在乎你才会对你的朋友友善。以及这跟你做不做饭没有关系,因为轮到你了。” 巴顿面色不太好地盯着她,忽然毫无预兆地用额头撞了一下她的肚子。 “嘶,你的脑袋很硬!” 巴顿却挑衅地挑挑眉,手绕到她背后按住了她不让她躲开,然后又撞了一下她的肚子,手顺势放松地揽在后边。 他咧着嘴角,盯着凯瑟琳看。 凯瑟琳叹了口气。 “你真的很幼稚,难怪追不到女孩。” 巴顿道:“你管我追不追得到,你自己别被人骗了就行。” 凯瑟琳不想再跟他这样无意义地争吵下去,无聊地直接揪了一丁点菜叶子垫肚子。 巴顿得不到回应,不甘心地问道:“喂,你打算交男朋友吗?” 凯瑟琳瞥了他一眼。 巴顿有点着急,追问道:“说啊。” 凯瑟琳拎着菜叶子,“这不是看运气的事情吗?我怎么‘打算’?” 巴顿沉默了一会,忽然评价道:“俗气。” 凯瑟琳问:“你不俗气?” “我当然不俗气,我又没谈恋爱。” “那不是因为追求人家失败了吗?” “……” 巴顿深呼吸一口道:“我没失败——反正不是那么回事,你别瞎想。” 凯瑟琳举了举手中残留的菜叶,“我并不瞎想,我只是很饿,你该去做饭了。” 巴顿莫名气闷了一会儿,但还是去了厨房。 好烦,没钱,没恋爱,还要做饭。 拿青菜的时候看到了有一片菜叶上有一个很明显是撕开的豁口。 ……最嫩的部分已经被人偷吃掉了,烦。 怎么这么烦? “凯瑟琳!你过来陪我!” 凯瑟琳不解道:“我坐在这儿距离你就不到二十米。” 巴顿一边洗菜一边道:“你过来陪我!自己搬个凳子,就坐门口。” 凯瑟琳拒绝道:“不,我要回去看书了。” 一阵脚步声,巴顿就听见了卧室门关上的声音。 本来拥挤的客厅一下子空旷下来。 他无声地骂了句。 好了,现在更烦了。 19、我是她男朋友 本来前一天晚上巴顿的心情就不怎么愉快,等到第二天他如往常一样出门跑步回来预备吃早餐的时候,一打开被人敲响的门,就看见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一脑袋黄毛。 “呃,凯瑟琳是住这里吧?” 巴顿忍不住看了眼日历,确定自己没有在重复同一天。 他打量了一下门外的人。那人长着很标准的贵族式金发碧眼,同时也在打量他。 “你又找她什么事?” 似乎是他不太有礼貌的用语让金发男人不太舒坦了,那人隐隐皱起眉,语气也冷淡下来。 “你是她什么人?” 巴顿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我是她男朋友,你谁啊?” 亚伯:“……” 亚伯惊恐地瞪大眼睛,忍不住拉高声调问道:“你是谁!?” 凯瑟琳刚洗漱完穿好衣服,就听见了门口似乎有争吵的声音。 她疑惑地跑出来,霎时间门口两个人都“唰”地扭头朝她看过来,一里一外跟守卫一样牢牢堵着狭窄的门框,脸色都不怎么好。 她没太搞懂这是什么情况。 “呃,巴顿,这是怎么回事?” 她先质问的巴顿,余光就见亚伯脸色更加差了,几乎是有点带着怒气地瞪着巴顿。 巴顿无辜地耸耸肩,“有人找你,我问他找你什么事,他就生气了。这可不怪我。” 亚伯立即忍不住反驳:“明明是因为你说你是——” 他卡住了,这时候巴顿理所当然道:“啧,我说你就信,这怪谁。” 亚伯刚要说出口的话咽回了肚子里。他品味了一遍巴顿的话,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 他大声问道:“你不是凯瑟琳的男朋友吗?” 凯瑟琳:“……”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巴顿,“你跟别人胡说了些什么!” 巴顿毫不悔改地朝凯瑟琳挑了挑眉尾,靠近她低声警告道:“纯种贵族,小心点,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 凯瑟琳没理他,让他赶紧去吃早餐。 亚伯站在门外看着凯瑟琳问道:“我能进去吗?凯瑟琳。” 身后正是翘着二郎腿将脚搭在另一只椅子上,一边涂面包一边面无表情看着他们俩的巴顿。 凯瑟琳权衡了一下,道:“我们还是直接出发吧。” 女王寿辰日的时候,中庭会有一场盛大的庆祝礼,就在中央空中花园对面的皇宫前的街道上,古老的四匹马马车会载着礼仪官经过,整齐划一的礼乐方阵会喧闹一整天。 凯瑟琳对于这种政治活动没什么太大的兴趣。但今年不同。今年的庆典过后还会有一场演讲,是元老院白袍元老的演讲。 元老院分红袍元老与白袍元老,白袍元老数量少且权力大。目前整个元老院只有两位白袍元老,都曾经是名动一时的优秀魔法师。尤其是汉克先生,几乎变革了火系魔法一支,十分受人崇拜。 据说汉克先生年轻时就不拘小节,脾气古怪,最不爱参加这样的活动。现在他年纪大了些反而和平了许多,破天荒地同意在女王寿辰日这一天出席庆典并演讲。 庆典是公开的,但演讲不是。凯瑟琳不可能不想见一见这位名人,但她没有入场券。 亚伯听到后立即说他有,并且邀请她一起去参观庆典,然后再听演讲。 凯瑟琳想,亚伯真的是很好的人。 这就是亚伯一大早出现在她家门口的原因。 女王寿辰日是全民欢庆的节日,就连酒馆也不营业。凯瑟琳放假一天,很期待地对亚伯说:“我们快走吧,一会儿花车游行就要开始了!” 亚伯看了眼她刚关上的家门,问了句:“他是谁?你的……室友吗?” 凯瑟琳解释道:“不,他是我弟弟。呃……他比较莽撞,很抱歉。” 亚伯皱皱眉头道:“弟弟?那你们也太不一样了。” 他觉得凯瑟琳聪明又可爱,一动不动注视他的时候老是让他觉得心脏开始颤抖。但她那个弟弟……仿佛是“凯瑟琳”的反义词。 凯瑟琳点点头,“我们是长得不太一样。” 这一天的中庭十分热闹,街道上的房子都挂上了鲜花装饰,许多人都穿上了传统的长袍上街,一边跳舞一边欢庆女王陛下的生日。一些自发的乐队开着改装的喷漆跑车、卡车,在路上一边行进一边弹奏经典的祝祷歌,甚至有的时候会扔拨片和鼓槌给路边的人。 凯瑟琳在喧闹声中也被感染了,捂着耳朵在人群中瞪大了眼睛。 亚伯凑近她的耳朵,大声道:“你头上有彩带!” 凯瑟琳松开了一点捂耳朵的手,问道:“啊?” 亚伯笑了,胸腔都在颤动。 “彩带!挂在你头发上,你都要变成垂耳兔了凯瑟琳!” 凯瑟琳困惑地随便抓了抓,就抓到了缠绕在手指间的彩带,一扯却扯到了头发,拽得头皮发痛。 “嗷!” 亚伯笑得弯了腰,一边笑一边帮她解开卷发上的结。但他手也很笨,解了半天只拔下来好几根头发,挂在手指上。 凯瑟琳恼怒地捂住脑袋,“我还不想变秃。” 亚伯不放弃地哄道:“再让我试试,保证给你解下来。” 他捏了捏凯瑟琳的头发,认真评价道:“你的脑袋很像烤焦了的小面包,都一样膨胀起来,而且很软。” 凯瑟琳听了他的形容,想了半天,皱眉问道:“……你是不是饿了?你没吃早饭吗?” 亚伯反驳道:“不是!我是真的这样觉得的。” 他笑着低声问:“凯瑟琳,你爱吃小面包吗?” 凯瑟琳还没回答,耳边就猛地响起一阵刺耳的尖叫声和欢呼声。 他们一齐回头,就见到一辆彩绘着夸张扭曲的抽象人物画的卡车缓慢地经过,卡车车厢被拆卸掉了,几个年轻人组成的乐队正在演奏,脸上都画着夸张的彩色图案。 其中的鼓手脸上画着油彩,是猴子的样子,色彩强烈夸张,滑稽而有喜剧色彩。鼓手站了起来,红发非常显眼,身上穿着皮质的夹克和阔腿裤,搭配很奇怪。 他故意扮丑学猴子的作态,路边很多人都笑了。 鼓手便洋洋得意地行了个标准的绅士礼,胳膊很结实,突出的肌肉块上纹了一圈文身。他花样百出地转了转鼓槌,惹来一片叫好。 他再次行礼,然后从胸口的口袋抽出一朵无茎的玫瑰花,捏在指尖,然后低声念了句咒语,那朵玫瑰就摇摇晃晃地漂浮起来,朝路边飞去。 但鼓手的漂浮咒似乎用得很不熟练,玫瑰飘到半路差点掉下去。有人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而鼓手似乎表现得十分懊恼,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直跳脚。下一瞬,他直接猴子一样敏捷地跳下卡车,跌跌撞撞地在路上翻了个跟头才笨拙地接住了玫瑰,停下来的时候正好…… 正好半跪在凯瑟琳面前,手举着一朵玫瑰。 鼓手夸张地拍拍胸脯松了口气,朝凯瑟琳滑稽地扮了个鬼脸,殷切地将玫瑰朝她送了送。 是表演,一连串的动作都是表演。 周围响起叫好声和起哄声。 凯瑟琳呆住了,倒不是觉得惊喜,主要是有些惊讶。因为她认出了眼前的鼓手是谁。 呃,严格来讲,这应该算是她的, 前男友。 20、可以抱抱我吗 凯瑟琳是在十四岁那年获得了国会孤儿慈善基金会的资助资格,跟弟弟一起搬到了中庭的。 在这里,她和巴顿都受资助进了集中的培训班,五年之后再参加不同学校的入学考试。巴顿上到第三年就提前进入了骑士团学院,凯瑟琳打算从事理论研究,因此没有参加任何提前招录面试,一直在培训班扎扎实实待了五年,最后通过了魔法学院入学考试。 得到录取结果的时候,距离入学还有大概半年的时间。 凯瑟琳感觉自己就像是刚从监狱里放出来一样,感受到了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是轻松的感觉。 这半年的时间,她先是查阅了大魔法学院所有教授的公开信息和研究成果,打听了一下历年入学考试的内容和重要性,提前选好了入学以后的导师才放心地玩了一段时间。 她用两个月的时间打工赚钱,然后拿着这笔钱去一个人旅游玩乐。 有一次她偶然买到了一张打折的音乐会的票。音乐会在一座遍地绿荫的雨林岛上举办,岛上高大的建筑物背靠着雨林,环绕着海边,鳞次栉比,浅蓝色的海水有规律地冲刷着沙滩。 音乐会就在海边的夜晚开始。 凯瑟琳刚好在那度假,既然买到了票就打算去看看。海边咸湿的风吹着她的头发,沙滩上的听众高举双手随着音乐舞动,啤酒和烧烤都在票价里。台上一轮一轮换着不同的乐队,凯瑟琳都不认识,但不妨碍她很喜欢这个氛围。 整场音乐会像是一场海边派对。 但表演结束之后才是真正的派对。所有的乐队都下台来一起喝酒跳舞,年轻人们无处散发的精力在跃动的音符里慢慢消耗。 凯瑟琳跟其他人一样围坐在篝火边,新奇地看着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一起到中间跳舞,虽然自己不怎么会,但仍然会很大声地为其他人鼓掌,手掌都拍红了。 火光照亮了她的脸,映在眼睛里好像是眼睛在晶亮地放光一样。 人群中间的一对正在跳当地的一种舞蹈,步子热情狂放,很有当地独特的风情。 穿过舞者之间的缝隙,凯瑟琳发现坐在对面的一个人正在看她。 她最开始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她过了一会再看过去,发现那个人就是在一动不动地看她,与她对视的时候还大大方方地笑了一下,红发很好认,笑起来干净帅气。 凯瑟琳下意识也回了一个笑容。 但对方似乎被鼓励了,因为没多久凯瑟琳就发现对面红发的人不见了,过了一会儿,有人在她身后对她说话:“嗨!” 她回头,就看见那个人从人群中挤过来,蹲在她身边冲她打招呼。 她有些惊讶,也回:“嗨,你好。” 那人笑了,近看可以看到一边一颗明显的犬齿,笑的时候眼睛也会眯起来。 “我可以坐在这儿吗?” 沙滩上大家都是随便坐的,凯瑟琳又没办法管别人坐在哪。她理所当然道:“当然可以。” 红发一屁股坐了下来,没一会儿就扭头问她:“你喜欢昆杜舞吗?” 凯瑟琳有点诧异他找自己说话,但仍然配合着点点头。 红发“哦”了一声,笑着道:“我也觉得很好看,健美热情,可惜我不会跳。” 凯瑟琳点点头,顺应道:“好可惜。” 红发笑眯眯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道:“你会跳吗?” 凯瑟琳摇摇头。 红发想说什么,但又咽了回去,刚想好了说辞张开嘴,就见凯瑟琳转过头来,很认真地看着他。 “你是在跟我搭讪吗?” 红发愣住了,过了半晌才点点头,“呃……是、是这样的。” 凯瑟琳皱眉不解地问道:“那你应该先问问我的名字,为什么要聊半天的什么舞蹈呢?” 红发顿了顿,才问道:“那,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凯瑟琳。” “凯瑟琳……” 红发低声念了一遍,然后才认真道:“我叫弗兰克,很高兴认识你。” 凯瑟琳听了他的名字,却笑了起来。 橘红色的火光映在眼睛里,弗兰克盯着她的笑容,毫无原因地忍不住跟着笑起来,然后才问道:“你笑什么?” 凯瑟琳凑近了他一点,解释道:“我有两个同学都叫弗兰克,看来有很多跟你重名的人。” 弗兰克看着她的眼睛,顺着道:“是啊,这个名字很常见。” 凯瑟琳又道:“跟我一样倒霉。我的名字也很常见,一个班里有五个凯瑟琳,每次老师叫这个名字大家都不知道在叫谁,站起来好多人。” 弗兰克被逗笑了,问她:“那怎么办呢?” 凯瑟琳解释道:“所以我们每一个凯瑟琳都给自己起了个中间名,这样就能区分了。” 弗兰克柔声问:“你呢?你的后中间叫什么?” 凯瑟琳抱着膝盖含着笑问:“你猜?” 弗兰克苦恼地摇摇头,请求道:“我猜不出来,你告诉我吧。” 凯瑟琳笑起来,“我叫凯瑟琳·卷发大富翁·波尔。怎么样?帅气吧?” 弗兰克忍着笑问道:“为什么?你很想做大富翁吗?” 凯瑟琳重重地点头,下巴就埋进了厚厚的一圈围巾里——刚下过雨的海边夜晚还是有点冷的。 “也不完全是。小时候我想要赚钱,但是年纪小没办法打工,我就在班级里做小生意,自己手工做了一张大富翁的游戏盘,每一个商店里都放着手链、面包、糖果之类的小礼物。同学们玩五次我就收费一枚铜币,玩游戏的时候投骰子走到了对应的商店,就把对应的小礼物送给他们。” 她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的“创业经历”,嘴巴很灵巧地动着,下巴会戳到围巾。 弗兰克注视着她,问道:“那你赚钱了吗?” 凯瑟琳道:“当然呀,最大的一个商店我摆了一枚银币呢!很多同学都冲着那枚银币来玩我的大富翁游戏,我赚了很多钱!” 弗兰克舔了舔嘴巴,耐心地问:“所以你才给自己起名叫大富翁?” 他看了她一眼,又加道:“还是卷发的?” 凯瑟琳有点小得意地笑了,“我当时想纪念一下自己的第一桶金,梦想着以后做成真人大富翁产业。但——” 她歪头,叹了口气,有点忧愁道:“但后来老师说这是赌博,没收了我的大富翁游戏盘,不让我做生意了。” 弗兰克手肘撑在膝盖上,拳头撑着脸,歪头一动不动地盯着凯瑟琳的侧脸看,看她的嘴巴一开一合地念叨着:“所以有一段时间我就失去了经济来源,很穷,也很痛苦——因为第一个梦想破碎了,唔现在想起来还是——啊!这个人跳得真棒,她好像是这儿的名人,你认识吗?” 弗兰克没回答她,她就扭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弗兰克,又问了一遍:“哎,你认识她吗?” 弗兰克忽然感觉自己呼吸都停滞了一瞬间,心脏迅速膨胀,胀大到充满胸腔,·堵塞住了血管的流动。 他克制不住地前倾,轻轻的吻落在了凯瑟琳的侧脸,一触即分。 凯瑟琳顿住了,诧异地回头。 时间静止。弗兰克愣了一下,控制住情绪道歉:“对不起,我……” 他顿了顿,一时间没想出任何借口,干巴巴道:“对不起。” 凯瑟琳眨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才说道:“没关系。” 弗兰克安静了下来。但他比刚才还要难耐起来,像是坐在了火山熔岩旁边,手脚都焦躁地不知道怎么放。明明是微凉的海风,但他却感觉从胸口到四肢都蔓延开一股热气,蒸腾得他坐都坐不住。 他换了好几次姿势,余光注意着凯瑟琳。只能看到凯瑟琳认真地看舞蹈,眼中专注地映出舞者的身影。 直到派对都散了,他也没再能跟凯瑟琳说上什么话。 周围人渐渐散了。凯瑟琳也站起来,仔细地整理自己的围巾,拍掉身上的沙子,转头就看到弗兰克欲言又止地盯着自己。 她问道:“怎么了?” 弗兰克上前一步,垂眸问道:“你……生我气了吗?” 他有些忐忑,下一秒,就听凯瑟琳疑惑道:“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弗兰克猛地抬头,就对上了凯瑟琳一片疑惑的眼睛。 他磕巴道:“那你……为什么不理我了?” 凯瑟琳更不解了,“我没有不理你。” 她回想了下,才尝试解释道:“哦你是说刚才吗?刚才我以为你聊累了呀。” 她惊讶地问:“啊?你以为我生气了吗?” 弗兰克觉得血管里的血液从没有流得这么快过,他简直觉得自己呼出的气都是灼热的,因此放轻了一些,避免喷到凯瑟琳皮肤上。 “嗯,我以为你因为我的失礼生气了。” 凯瑟琳眨了眨眼睛,笑着道:“哦,没有……呃,还好吧,因为你道歉了。” 弗兰克听完立刻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凯瑟琳点点头,“没关系。” 海风掠过脸畔,周围的人一个一个经过他们离开。 凯瑟琳犹豫了一下,想说点什么但又闭上了嘴。 弗兰克问:“你想说什么?” 凯瑟琳好奇地问:“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 弗兰克呆住了,看着她的眼睛点点头,然后又认真道:“是的,我……对你一见钟情。” 凯瑟琳新奇地盯着他。弗兰克以为她觉得自己在轻浮说谎,于是迅速道:“你很可爱,也很有趣,我当时一眼就看见你了,觉得你像是……小精灵一样。” 凯瑟琳挑了挑眉,忍不住翘起一点嘴角,像是觉得他的描述很幼稚很好笑。 弗兰克只能闭上嘴,语言描述不出他千分之一的情绪,只能坚定道:“真的。” 凯瑟琳没有说话,只是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样看着他。 他咽了咽口水,低头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可以……至少先跟你做朋友吗?” 他盯着凯瑟琳,怕被她拒绝。但凯瑟琳仰头看着他,忽然毫无预兆地垫起脚尖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弗兰克呆住了,连眼睛都忘了眨。 凯瑟琳轻声道:“嗯……我感觉,我不讨厌你。” 但弗兰克一点反应都没有。凯瑟琳不明所以道:“嘿!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弗兰克忽地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突出三个字:“说……什么?” 凯瑟琳见他这副样子,只好放弃道:“算了……那你抱抱我吧?好吗?” 弗兰克依旧没有动作。 凯瑟琳皱眉又问了一遍:“好吗?” 结果下一秒,两只结实的手臂就立即箍住了她,带着灼热的体温,将她整个人完全包裹住。耳边响起两声急促的呼吸,接着,她就感觉自己悬空了。弗兰克直接托着她的大腿将她抱在了怀里,头埋在她的手臂上一动不动,宽阔的后背山峦一样起伏。 凯瑟琳有点没安全感地抓住了弗兰克的衣服,犹豫道:“弗兰克!你……你这样……会抱不住吗?” 弗兰克过了很久才抬头,喉结动了动,惜字如金道:“不会,我不会摔到你。” 他想,今天真的是他人生中格外美丽的一天。 21、我可以亲你吗 凯瑟琳觉得弗兰克有一点笨笨的。明明是自己先过来搭讪的,却比她还要紧张。 但弗兰克是一个十分优秀的导游。 凯瑟琳其实对这座岛并不熟悉,只是听说了这里的海滩很漂亮才过来的。但弗兰克似乎很熟,短短的几天时间里,她就知道了什么时间在海边看日出最漂亮,什么地方聚集着最有天份的街头艺术家,什么地方有最漂亮的神殿,什么地方有最安静古老的村落。 弗兰克似乎是个常常旅行的人,像个万能钥匙一样什么都会。 当凯瑟琳说出自己的这个比喻的时候,弗兰克笑得直不起腰。 “那真幸运遇到你之前我有足够的时间积攒一些简单的技能。” 晚上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海边玩腻了,跑到了曲折小巷子中间的一条石子路上,背靠着古老建筑的石墙,用弗兰克的吉他伴奏,学着当地的街头艺术家一样唱歌。 凯瑟琳不太会唱,所以就跟着弗兰克的声音一起合唱。 这儿的人们大多很热情,甚至有路人跟着音乐在原地跳起了踢踏舞,狭窄的小路便聚集了一圈人。 “随着鼓点起舞 世界在我之后 让我们为自己干杯 于蓝紫色的月光下” “在她的卷发间插着玫瑰 让你转身凝视 尝试在桥上接吻 在蓝紫色的月光下” 弗兰克的歌声淳厚沙哑,如同多年酿造的葡萄酒一样流淌。凯瑟琳在旁边忍不住无声地为他鼓掌。 “我们将舞至天明 回到我们相识的时候 在蓝紫色的月光下” 具有节奏的音乐利落地收束,凯瑟琳与弗兰克手牵手鞠了个躬,然后在人群的哄闹声中一起沿着斜坡的石子路跑掉。 凯瑟琳甚至跑得有些岔气,停下来拍打着弗兰克的手臂问:“我们为什么要跑?” 弗兰停下来,“不知道,你拉着我跑的。” 凯瑟琳道:“不对。明明是你拉着跑的。” 弗兰克背着吉他,闻言解释道:“我没有。” 凯瑟琳问:“明明是你拽住我的,你不承认吗?” 弗兰克点点头,“我承认,但我没有想带你跑,我只是想牵你的手而已。” 凯瑟琳平复了呼吸,看着弗兰克。 “你低头。” 弗兰克听话地弓背低头。凯瑟琳的左手轻轻扶住他的脸,“啵”地一声吻了他一下。 弗兰克一动没动,仿佛伏在阴影中的狩猎者。 他忽然也用手捧住了凯瑟琳的脸,然后学着她的样子轻轻在她嘴巴上吻了一下。 他吻完近距离盯着凯瑟琳,不说话也不动。 凯瑟琳眨着眼睛,疑惑地抬头又亲了他一下。 还没完全分开,弗兰克就像是被上了发条一样立刻追上来亲了她一下,然后又盯着她不说话。 凯瑟琳笑了,“我们是在模仿啄木鸟吗?” 弗兰克顿了顿,问:“我可以亲得更久一点吗?” 凯瑟琳道:“嗯……可以的。” 弗兰克又问:“那我可以更凶一点吗?” 凯瑟琳不明所以地笑了声,“啊?这是什么问题?” 弗兰克执着地问:“可以吗?” 凯瑟琳道:“应该可以的。” 她又道:“但你也不要太凶……不过,你应该也不会那样的。” 弗兰克抿了抿唇,沉闷地“嗯”了一声。 “我会控制自己的。” 下一刻,凯瑟琳就猛地被按进弗兰克的怀里,后脑勺也被手掌托着,仰头接吻。 她一直觉得弗兰克是一个很有礼貌很好的人,但她现在才发现,刚才弗兰克问“可不可以凶一点”不是玩笑,她现在甚至呼吸都有点困难。 弗兰克的手在后脑勺上很细腻温柔地抚摸,但嘴上却贪婪地吮吸她的每一滴口水,气势汹汹地在她的口腔里巡逻。 短促的声音隐没在昏暗的小巷里。 凯瑟琳尝试着调整呼吸,甚至学着他的样子回应。但她的舌头只是稍微动了动,弗兰克就激动地用力抱了抱她,重重地喘息着更过分地撕咬舔舐,结实的手臂跟铁的一样。 凯瑟琳试图扶住他的手臂,但摸上去又硬又烫,让她忍不住缩了一下。 弗兰克却在此时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胳膊上,求道:“凯特,摸摸我。” 他的语气倒是请求的语气,但半秒都没过就又劈头盖脸地亲了上来,像是饿了一样。 凯瑟琳开始缓慢地抚摸他的颈侧和胳膊,安抚他的情绪。 “不要……不要着急,慢一点。” 弗兰克的胸膛剧烈起伏。凯瑟琳轻轻把手放上去,一点一点抚摸。 “弗兰克,不要紧张,我允许你亲,慢一点,好吗?” 弗兰克似乎终于缓了缓情绪,捧着凯瑟琳的脸稍微分开,动作很小地压住她的唇碰了碰。 “凯瑟琳……凯特……” 凯瑟琳感觉到手掌下的胸膛平复了一些,于是用自己的额头贴了贴弗兰克的额头。 “你太笨了,把我咬疼了。” 弗兰克闻言却莫名打了个哆嗦,从喉间低音出一个短促的音节。 他克制道:“……对不起。” 凯瑟琳的手放在弗兰克的颈侧,一瞬间就感受到了动脉强有力的搏动。 她垂眼很温柔地含住弗兰克的唇吻了一下,弗兰克刚想闭着眼追上来,凯瑟琳就后退躲开道:“要这样,知道吗?” 弗兰克扑空有点不满,但还是回想了一下听话道:“我知道了,我会学。” 他学着凯瑟琳的样子开始缠绵地含住她的唇辗转磨蹭,呼吸开始缓慢地交缠。 凯瑟琳笑着问:“是不是比刚才舒服?” 弗兰克认真地想了想,沉默着没说话。 凯瑟琳问:“没有吗?” 弗兰克犹豫了下,还是道:“也很好。” 凯瑟琳叹了口气,“好吧,那你按你的方法再试试?” 弗兰克停都没停一下就再次亲了上来,这回凯瑟琳找不到什么档口说出完整的话了。 她抓住了弗兰克的前衣襟,但弗兰克竟然奇迹般地放开了她的唇,挪开了她的手。 “不要摸这里。” 凯瑟琳问:“为什么?” 弗兰克低哑道:“……我难受。” 他捧着她的脸再次请求道:“凯特,我们再亲一下,就一下,好吗?” 凯瑟琳用一根手指点了点他的脸侧。 “好,但是不要咬我。” 弗兰克立刻贴过来道:“我不会,我不会的。” 远处的海滨仍然灯火通明,音乐声穿过街道,但弗兰克的耳朵里只能听见近在咫尺的呼吸声。 比音乐更能让他心脏鼓动。 22、好久不见 弗兰克觉得,他心血来潮来雨林岛一趟是他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凯瑟琳很好奇地问他为什么来这里,他老实道:“因为无聊。” 说完,他又加了句:“不过还好我来了。其实在启程之前我险些因为感冒发烧而错过火车,但就在出发的前一天我奇迹般地好了。否则我就要推迟好几天才能来了。” 凯瑟琳一边漫无目的地走着,一边道:“那真是太神奇了。假如你晚来几天,恐怕我已经回家了。” 弗兰克步子顿了顿,歪头状似不经意地问她:“你要回家了吗?” 凯瑟琳点点头,“是呀,我快要开学了。” 弗兰克问:“你在……哪里上学?” 凯瑟琳回答:“中庭第一大魔法学院。我的梦想。” 弗兰克沉默了下,才道:“你真的很厉害,凯特。” 凯瑟琳歪头看着他,“为什么用这样的语气呢?难道不为我高兴吗?我可是费了很大劲儿才考进去的。” 她笑道:“弗兰克,夸夸我嘛。” 弗兰克笑得有些勉强,“你很棒,做到了很多人都做不到的事情。我……我只是有些难过。” 凯瑟琳问:“为什么要难过呢?” 弗兰克盯着她,缓缓道:“因为那意味着,你会离我很远。” 凯瑟琳没想到是这个回答。她想了想,问道:“那,你的家在哪里呢?我似乎还没有了解过你。” 弗兰克平静道:“我在南部岛,刚刚毕业,是一名药剂师。” 凯瑟琳“哦”了一声,“听说那里晚上的时候能看到天边有金蛇的金光,是真的吗?” 弗兰克道:“是的。” 他问:“你要去看吗?” 凯瑟琳想了想,“有机会也许会去的,我很喜欢自己到处走走。” 弗兰克沉默了一段路,忽然问道:“凯特,你,你预备什么时候回中庭呢?” 凯瑟琳道:“后天。” “后天……” 他忽然拦住了凯瑟琳继续前行的脚步,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道:“或许,我可以去中庭找你。” 凯瑟琳愣了愣,然后道:“你不是在南部有工作吗?” 弗兰克抿了抿嘴,“但是那只是一份工作。我想去找你。” 凯瑟琳眨了眨眼睛,忽然抬手摸了摸弗兰克的头发,硬硬的有点扎手。 “别这样,弗兰克,你应该以自己的人生计划为主。你这样太冲动了。” 弗兰克低着头让她摸,眼皮垂下。 “所以……你要跟我分开了吗?” 他说出这句话,呼吸就有些艰难。 “凯特,不要这样,我舍不得你。我们在一起这么愉快,我不能想象如果再也见不到你,我该怎么适应这件事。” 凯瑟琳摸了摸他的脸,“嗯……我也舍不得你。但是,这看起来是没办法的事,不是吗?” 弗兰克闷闷道:“我说,我可以去找你。” 凯瑟琳笑了,“别这样,我们只认识了几天,你难道就要为此改变你的人生计划吗?弗兰克,别难过,这几天过得很愉快不就够了吗?” 她小声道:“其实这是我第一次谈恋爱,你都没发现吧?我没想到第一次谈恋爱就可以这么愉快,谢谢你。” 弗兰克却笑不出来。他盯着凯瑟琳,问:“你这么轻易就可以放得下吗?我只是……只是你旅途中的一点消遣?凯特,是这样吗?” 凯瑟琳摇摇头,“当然不是的,遇见你是一个意外。但,我们谁都没有办法改变事实,不是吗?” 弗兰克执拗道:“我都说过了,我可以放弃一切去和你在一起。” 凯瑟琳也认真道:“你不能这样。或许……或许你只是现在太难过了,所以才会作出这样冲动的决定。” 她试着解释:“其实,这很正常,没有谁和谁可以永远在一起的,任何人最后都只会剩下自己。我们只不过是时间短了一点而已,但我们一起度过的记忆是不会消失的,那很珍贵,这不就够了吗?” 弗兰克哑声问:“为什么不可以?你没有想过和谁永远在一起吗?” 凯瑟琳苦恼地歪歪头,“可是……这是做不到的呀。” 弗兰克逼问:“为什么做不到?永远相爱就可以了。” 凯瑟琳不解地问他:“可是,如果相爱就足够,我们怎么会没有办法继续呢?人生有很多选择,不一定要和谁永远在一起的。” 弗兰克问:“相爱?所以你爱我吗?” 凯瑟琳笑了,“当然。” 弗兰克却没有感受到喜悦。 “那么我们的爱完全不一样,凯特。” 凯瑟琳的头发在海风吹拂中有点乱,遮住了脸。她笑起来其实很灵动,很有感染力,看起来像是天真无知的小女孩。但弗兰克此时才真切地知道,她其实有多么坚定的想法和多么固执的性格。 “也许吧,弗兰克。我只是觉得,感情是没有结果的,只有我们一起的经历才有意义,无论长短,无论在哪里分手,都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她再次踮脚去吻了吻弗兰克冰凉的唇。 “还是很开心能够认识你。” 开心? 弗兰克并不开心,他甚至在那一瞬间充满了恶意。他想,凯瑟琳或许只是在说谎,她就是毫不在意他,将他当作是旅途中一场风花雪月的临时约会,根本不希望他去打扰她真实的生活。 但他又想,凯瑟琳不是喜欢这样做的人。大概率她的话是真的。 如果是前者,弗兰克只需要设计一个浪漫的方式再次与她相遇,很轻易就能再来一场约会,这甚至还是好的情况。 但如果是后者,那么就意味着,或许凯瑟琳在对待任何一段感情都是如此干净利落且逻辑自洽,没有任何人能打乱她的生活。 那么他就像是一个被挡在外面的门外汉,找不到任何开门的办法。 “弗兰克,也许你还愿意送我一个吻吗?” 凯瑟琳仍然记得,当时弗兰克的脸色有多么差。但他仍然尽其所能地送了她很美好的一个吻。 凯瑟琳回过神来,看着喧闹的街道上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一时间有些恍惚,但久别重逢的喜悦还是让她接过了那朵玫瑰。 作为鼓手的弗兰克见她接过了玫瑰,便作出激动的样子捂住了胸口,跳起来张开双臂向所有人欢呼。周围的人都配合地回应他,为他惟妙惟肖的表演鼓掌吹口哨。 他跑了一圈,向所有人敬礼,作为表演的谢幕。新一波街头表演者到了,人群的注意力被吸引走。鼓手脚步慢下来,慢慢走回到了凯瑟琳面前。 这次他收起了角色表演的痕迹,脸上带着厚重的妆,但很自在地笑了。 他轻轻拉起凯瑟琳的手,郑重地弯腰吻了一下她的手背,带着笑意低声道:“嗨,凯特,好久不见。” 23、好孩子 xit ong89.co m 凯特? 这是一个十分亲密的称呼。 亚伯立刻敏锐地将目光射向了眼前陌生的表演者,还没开口说话,身后弗兰克的同伴们就已经在招呼他了。 “嘿!老兄!我们要走了,你还不上车?” 弗兰克转过头来,眼神定定地看着凯瑟琳,匆匆说了一句:“一会儿见。” 然后他便转身矫健地跃上了缓慢行驶中的卡车,但目光一直看着凯瑟琳的方向。 亚伯看了他一眼,低声问凯瑟琳:“你认识他吗?” 凯瑟琳看了他一眼,没有过多解释。 “嗯,是一位认识的朋友。” 亚伯觉得不对劲,还想再问些什么,但凯瑟琳却已经有些等不及了,雀跃地回头对他道:“我们快去入场吧!演讲要开始了!” 她回头的时候,发尾甩了一下,像是跃动的光斑。 亚伯一下子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了,而是上前一步走在她身边,笑着低头道:“要不是你,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来听这种演讲,我会半路睡死过去。” 这是实话。只有战斗和对决才能唤醒他的精神,所有的实战课他都名列前茅,但一旦到了药剂学、材料学、魔法理论学这种课,他都得拼了命才能坚持每天出席而不逃课。 但凯瑟琳却对此十分精通,在他眼里,这简直跟奇迹没什么两样。 演讲现场尽管有很多人,但偌大的一个会场里竟然称得上十分安静。 亚伯与凯瑟琳的位置是挨着的,不在前排但也不算太远。 他们刚落座,亚伯就忽然身体僵了一下。凯瑟琳小声问他怎么了,就听亚伯苦恼道:“嘶……我遇到我老师了。” 凯瑟琳瞪大了眼睛,问:“你的老师?学院里的老师吗?” 亚伯摇摇头,“皇室家教,莉薇安女士,你应该听说过吧?” 凯瑟琳愣了一下,回想起在空中花园的会议上短暂见过的那位年长的女士。夲伩首髮站:po 18 vs.co m 后续章节请到首发站阅读 “莉薇安女士……她是……皇室家教?” 亚伯摇头道:“我曾经跟着一起上过她的课,那真的是……很可怕。” 凯瑟琳回忆了一下,不太敢相信道::是吗?可是莉薇安女士看上去很和善。“ 亚伯低声对她道:“那只是因为你不是她的学生。如果你做过她的学生,你就会理解那有多么痛苦。” 他皱了皱鼻子,看上去像一只小狗。 “跟你的导师——斯坦教授不相上下。” 凯瑟琳震惊地看着前排落座的那个身影,沉静而优雅。她记得,这位莉薇安女士还曾安慰过她来着,可是亚伯竟然说她是一位与严厉刻薄的斯坦教授不相上下的老师? 难……难以置信。 演讲开始时,凯瑟琳才终于亲眼见到了那位鼎鼎有名的汉克先生。 汉克先生看上去年纪很大了,头发和胡子都已经花白,身着肃穆的白袍,却很不相配地随意靠在了讲台边,甚至衣角都踩脏了一点。 “神圣的、光明节最强悍的保卫者、统治者,女王陛下的寿辰日就在今天。很荣幸能够与诸位相会于此,庆祝这伟大的一天。” 汉克先生拎着一片薄薄的演讲稿,声音浑厚而缓慢地读着上面的内容。 读完这一段后,他才缓慢地放下那张纸,手肘撑在讲台上,抬头看着台下,茂密胡须背后看不太清他的表情。 “好了,演讲的正式部分结束。” 凯瑟琳抬头,盯着台上。 汉克先生顿了顿,道:“接下来是一些,不太正式的聊天内容。” 他讲话很慢,带着浑厚的鼻音,从远古时期开始讲述火系魔法的变迁。 在世界伊始,从赤蛇破开神树根须的土钻出来的时候,火源的力量就诞生了。与代表着维世秩序的金蛇不同,赤蛇是毁灭与重生的象征。 每到一个世界走向尽头的时候,赤蛇都会吐出灭世业火,业火熊熊燃烧,整个世界笼罩在火光之中,一切都将走向毁灭。 大火熄灭后,新的世界将在灰烬中重生。生命与覆灭,周而复始。 火神是金蛇毒液落在神树上诞生的主神之一。诞生于金蛇的火神,却因为生而被赋予这样的毁灭之力,而转而信仰赤蛇,成为了赤蛇的信徒。 火神乖僻自傲,终日饮酒,衣衫褴褛,行走在旧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里,带着一众随行者,走到哪,就狂欢到哪。 “他是个没什么统治头脑的家伙。” 汉克先生如是评价道。 他似乎是笑了一声,但听着不确切,而且胡子太茂密了,看不见他的表情。 “这个小故事,呃,我们姑且称之为,火系魔法的前身。我们能从中得出什么道理呢?” 汉克先生缓慢地讲着,语气没什么起伏,人也懒懒的,一动不动。 “想要驾驭火系魔法,就得让欲望驾驭你。” 凯瑟琳记笔记的手顿了一下,笔尖在纸上划出一点黑色的墨迹。 亚伯早就听得昏昏欲睡,转头问她:“什么意思?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凯瑟琳也摇摇头,“我也弄不太懂。” 演讲没多长,就结束了。也或许是汉克先生太善于讲故事,凯瑟琳觉得时间过得尤其快。 她很快地跑到前面,想要排队问汉克先生一些问题。这样的机会可太不容易遇到了。 但想要与汉克先生交谈的听众多得能排队排出场馆。凯瑟琳无望地垫脚看了看,只能泄气地退出人群。 “你是,约书亚的学生?” 凯瑟琳猛地转过头去,就看见了莉薇安女士正在友善地对她笑。 “哦,您好,莉薇安女士。” 她恭敬地行礼,心中差异莉薇安女士竟然记得自己。 “你叫……凯瑟琳,对吗?希望我没有记错。” 凯瑟琳应道:“是的。” 莉薇安女士看了一眼她手上捧着的笔记,亲和地拉住了她的手,“很好学的孩子,真希望我的学生们都这样好学。” 一想到她的学生们都是皇室贵族,凯瑟琳就觉得额头上冒冷汗。 她道:“谢谢您,但我怎么能跟您的学生相比?” 莉薇安女士脸上的皱纹都一道一道规整至极。她平和地笑着,眼中的光芒镇定而从容。 “不要这样,凯瑟琳。你是好孩子,但过分谦虚是你唯一的缺点,你应该强硬一些。” 凯瑟琳莫名觉得莉薇安女士对她亲热到了一个很不正常的程度,甚至有些隐隐的教导意味。但事实上她只是莉薇安女士见过一两面的陌生学生,不应该有这样的待遇。 莉薇安女士凑近了一些,问道:“好孩子,做约书亚的学生,恐怕不容易吧?” 凯瑟琳实话实说道:“其实还好。我能跟教授学到很多,教授的严厉是对学生应有的要求。” 莉薇安女士轻轻“哦”了一声,再次摸了摸她的头,称赞道:“好孩子。” 她道:“是的,严厉一些会让你成长得更快。你会成为最优秀的魔法师。” 她莫名安了一个很大的头衔在凯瑟琳身上。这让凯瑟琳觉得十分不安,赶紧道:“不……这怎么可能呢?” 莉薇安女士忽然收了收笑容,问道:“为什么不呢?你难道不想成为最优秀的魔法师吗?你是一个这么上进的好孩子,难道甘愿平庸吗?” 凯瑟琳开始紧张,她迟疑道:“呃,不是这样的。我只是……还不太清楚自己以后想要怎么样,我只是想……” 她诚实道:“想赚钱,想成功。” 但“最优秀的”实在是太过了。 莉薇安女士终于又满意地笑了,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凯瑟琳,最终道:“是的,你应该有这样的志向。” 凯瑟琳一头雾水,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莉薇安看着眼前面的女孩,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脸颊。 她还如此年轻、稚嫩,还不够强大、不够成熟。 但没关系,她虽年纪小,却已经长成了侍者应该有的样子。 她迟早会像她的妈妈一样,学会热爱权力与力量,成为强大无匹的侍者,成为神圣的奥古斯都的左膀右臂。 凯瑟琳,真是个好孩子。 24、你有新男友了吗 亚伯一直等不到凯瑟琳,正在四周寻找她,就看见她自己从人群中穿行回来了。 亚伯松了一口气,两步跨上前,“你去了好久,我都找不到你。” 他问:“要到签名了吗?” 凯瑟琳抬头,“没有。人太多了。” 亚伯“哦”了一声,低头轻声道:“没关系,以后有机会我帮你要一个!” 他们出了场馆,凯瑟琳才忍不住轻轻拍了拍亚伯的胳膊。凯瑟琳不经常碰他,以至于只是碰了碰胳膊亚伯就很大反应地扭头去看她,反而吓了她一跳。 “怎……么了?” 凯瑟琳小心地问。 亚伯咽了咽口水,才“哦”了一声,轻声道:“没事,我有点受不了……” 后半句他是自言自语的,凯瑟琳没听清,但也没追究。她问道:“亚伯,莉薇安女士是一个很热情的人吗?” 亚伯一头雾水,“热情?怎么可能?” 凯瑟琳也觉得自己的形容不太恰当,苦恼道:“好吧,你当我在胡说。” 她这么说,亚伯就忍不住想问到底了,扭头一个劲儿看她。 “怎么就是胡说了?你说嘛,为什么觉得她热情?” 凯瑟琳躲开他的脸,“随便问的。” 亚伯眼神熠熠地盯着她,笑了,故意道:“你敷衍我。凯瑟琳,你总是是敷衍我,你太坏了。” 凯瑟琳对他的控诉不以为然,“小孩子才会说别人‘坏’。” 亚伯长长地“哦”了一声,“你比我还小呢。我是小孩,你是什么?” 凯瑟琳丝毫不被激怒,反而歪了歪头,问他:“你管我是什么?” 亚伯立刻接道:“你是坏人。” “我怎么是坏人?” “你就是,你敷衍我,伤我的心了,多坏啊。” 凯瑟琳呼了口气,评价道:“那你有点太容易被人伤心了,亚伯。” 亚伯挑了挑眉,“那可不是,伤我没那么容易。” 凯瑟琳无奈道:“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亚伯骄傲道:“我不骗你,我在学校里跟谁比试都是赢的。想伤到我很困难的,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凯瑟琳往旁边挪了挪。 “……不必了。” 似乎她的拒绝让亚伯有点失落,所以对上亚伯的目光她又加了句:“我知道你很厉害。” 亚伯一下子眼神又亮起来,“嘿嘿”地笑着。 “当然,我跟在你身后保护你,去哪儿你都是安全的。” 亚伯还要送凯瑟琳回家,但被凯瑟琳拒绝了。因为她还记得,弗兰克说要来找她。如果亚伯也在,可能不太方便。 她还在一个人走在人头已经稀疏的街道上四处张望,就在鼓手表演的那个街口转了半天,才忽地被人拽住了手腕。 她猛地回头,就看见了弗兰克的脸。 已经卸了妆的脸,五官张扬但其实性格绅士有礼。 他似乎是跑来的,胸口微微起伏,第一时间牢牢抱住了凯瑟琳。 “凯特,好久不见。” 他的声音听在耳朵里有一种久别的熟悉感,带着胸腔的震动,让凯瑟琳萌生无措。 她只能也轻轻拍拍弗兰克宽阔的后背,“嗯,好久不见。” 弗兰克放开了她,却反而用一种更为热切的目光盯着她看。 凯瑟琳简直都要捂住脸了,笑了一下道:“你……你干什么这么看着我?不认识我了吗?” 弗兰克盯着她,缓缓开口:“怎么会呢?” 怎么会不认识呢? 凯瑟琳其实看见他很高兴,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呀?” 弗兰克解释道:“和朋友一起来玩。” 凯瑟琳摇摇头,“不是呀,我是问,你怎么在中庭?特意过来玩的吗?” 弗兰克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笑了,“不是,我打算在这儿定居。” “定居?” 凯瑟琳有些惊讶,但很快反应过来。 “哦,那很棒!等你安顿下来或许我可以请你吃饭!” 但弗兰克却问:“你没有别的什么想跟我说吗?凯特。” 凯瑟琳愣了一下,问道:“嗯?说什么呢?” 弗兰克比她要大一个号,但这样俯视她却并不叫她觉得冒犯,反而真诚而热切。 “……你,想过我吗?” 凯瑟琳眨了眨眼睛,弗兰克忽然低头,轻轻地用额头碰了碰凯瑟琳的额头。 “你有新的男友了吗?凯特。” 他的声音很轻,但却能听得出急躁。 凯瑟琳本是来叙旧的,没有想到弗兰克一见面就这样问。 她犹豫了一下,抬手很轻地用指尖碰了碰弗兰克的额头。 “为什么……要问这个呢?” 弗兰克身体僵了一下,低声问道:“……是刚才和你同行的人吗?那个金发的贵族?” 凯瑟琳无奈道:“不是的,弗兰克。” 弗兰克又盯着她问:“那是谁?” 还没等凯瑟琳说话,他就又急切问道:“这次是认真谈恋爱吗?还打算分手吗?要多久?” 凯瑟琳呆了一会,才向后退了一步。 “见到你很高兴,弗兰克。但这是我的事情,或许我有权不向你解释。” 弗兰克站在原地,像是一头沉默的狼犬。 凯瑟琳看了他一会,才试探道:“你还有别的要问吗?” 弗兰克哑着声音回答:“……没有了。” 凯瑟琳又问:“那么,你还想去吃饭吗?” 弗兰克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摇摇头。 “下次吧,凯特。”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拒绝了,但凯瑟琳没有多问。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一步很礼貌地抱了抱弗兰克的手臂,但由于抱不住所以只能抱了抱他的腰。 弗兰克就一动不动任由她抱,只是脑袋跟着她的动作转。 她笑了一下,“无论如何,很欢迎你来,弗兰克。” 只是一个礼节性的拥抱,凯瑟琳就后退了两步,冲他摇手。 “再见了,弗兰克。” 再见? 上次分别她也是这样,笑得甜甜的,对他说“再见”,全然不管他能不能接受“再见”。 再见,一定会再次见。 25、我会赢给你看 凯瑟琳开学后得知的第一件噩耗,就是来自教授。 约书亚在假期结束的第一天,就给了凯瑟琳一份申请表。 是几大魔法学院合办的课程项目,凯瑟琳曾经在魔法师协会上听过的项目——旧神纪课程计划。 约书亚只对她说这是特邀名额,让她自己填表申请。 凯瑟琳只看见了那张申请表的末尾是已经签好字的推荐人名字,莉薇安·怀特。 她不明所以,问教授:“我要参加吗?” 约书亚抬起眼睛,简短道:“是。” 凯瑟琳看了一眼课程时间,为难道:“可是我还有学校的课……” 约书亚挑了挑眉,“我是你的老师,我比你更清楚你有多少课。” 凯瑟琳闭上了嘴,良久才道:“那……好吧。我会好好参加的。” 约书亚却在此时打断了她。 “不必。” 凯瑟琳不明所以,疑惑地盯着教授。 约书亚道:“没什么意义的课程,你随便应付。但你的论文得给我好好写,我会用很高的标准要求你。” 他看了凯瑟琳一眼,就给她带来了莫大的压力。 她暗自打了个激灵,说了句“好的”就溜走了。 她其实有点奇怪,既然教授看不上这个课程计划,为什么要让她参加。但后来她就想通了,因为那张申请表上的推荐人是莉薇安女士。 特邀名额,就是这个意思吗? 凯瑟琳不理解莉薇安女士怎么会无缘无故给了她这么一个推荐名额,但毕竟是从教授手里拿到的,她只疑惑了一下就没有多想。 亚伯是实战魔法师,课程中排得最多的就是实战训练课。 凯瑟琳刚交过期中论文,终于不那么忙了。亚伯便缠着她让她来看他的实战表演。 说是表演,其实就是公开的对战。擂台就在学院里最高的维拉树下,时常有实战魔法师课余时间上去切磋。 凯瑟琳一直觉得这跟自己主动加课没什么区别。 但亚伯求了她很多次,她也不好一直拒绝,就答应了下午去看他。 结果去的时候,擂台周围已经围满了人。她被挤在外围,懵懵地看着亚伯慌张地从台上跳下来,艰难挤过人群到她面前。 “抱歉凯瑟琳,我没想到围过来这么多人!” 他顿了下,发誓道:“我只邀请了你!真的!” 凯瑟琳眨了眨眼睛,才道:“……好吧,但是,我要站在哪儿呢?” 亚伯立即道:“我给你留好位置了!” 擂台周边没有座位,大家都是随意围起来站着的。 亚伯却带着凯瑟琳到了树干旁边的位置,周围空了一圈。 “你在这儿!看我怎么打赢的!” 凯瑟琳不忍心打击他,只是笑着道:“嗯,那你加油。” 亚伯愣了一下,觉得就这一句话他就一定能打赢所有人。他睡三天都不一定像现在这么有精神。 “嘿嘿,等着看吧!” 他一步跳上擂台,跟对手行过礼,就开始念咒。 凯瑟琳上次见亚伯听汉克先生的演讲那么困,以为他对火系魔法不感兴趣。但结果亚伯上台招招都是火系魔法,没有任何防御,铺天盖地都是巨大的火焰圈,准确地套在对手身上,发出灼烧的声音。 对手很快不敌,认输下台了。 亚伯第一时间很得瑟地看了凯瑟琳一眼,凯瑟琳只能给他竖了一个大拇指。 更多的实战魔法师忍不住上台来试试,一时间这方角落倒也热闹起来。 凯瑟琳抱着胳膊靠着大树站着,闲适地观看对决,颇有些放松。 “凯瑟琳。” 她回头,就看见了拜尔德。 “嗯?拜尔德!假期过得好吗?” 拜尔德看了台上意气风发的亚伯一眼,然后才含笑道:“很棒。你也是来看亚伯的吗?” 凯瑟琳确实是亚伯邀请来的,因此点了点头。 但拜尔德却因此收敛了笑容,声音很轻道:“嗯……亚伯实战一向很漂亮,很多……很多女孩也会专门来看他。” 凯瑟琳却疑惑地“嗯”了一声,“是吗?他这么厉害?” 拜尔德敛了下巴,“是的,很少有人能打得过他。” 他又加了句:“我从来没打赢过。” 凯瑟琳想了想,笑道:“他是实战法师,你们又不一样。” 但这样的安慰却似乎不能安慰到拜尔德。 他犹豫了一下,问道:“可是,你好像更喜欢看实战法师。” 凯瑟琳疑问道:“啊?并不是,你怎么会这样想?” 拜尔德却只是安静地看着她。亚伯此时已经再次赢了一场,在欢呼声中短暂地跳了下来,一下子就把手搭在了拜尔德肩膀上。 “嘿,趁我不在,聊什么呢?” 他笑盈盈地看着凯瑟琳,又看了看拜尔德。 凯瑟琳觉得他问得很怪,但是回答道:“再聊你打架很厉害。” 亚伯眼睛亮了一下,“哈?你觉得我很厉害?” 凯瑟琳:“是拜尔德说你很厉害。你还跟拜尔德打过?怎么能欺负理论学学生呢?” 拜尔德沉默着。亚伯却很夸张地反驳:“我可没有!是拜尔德要跟我试试的。嘿,是不是这么回事?” 他拍了拍拜尔德的肩膀,拜尔德只能笑着道:“是的。” 亚伯冲凯瑟琳道:“你看,不怪我吧?” 他又回到台上。拜尔德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开口问凯瑟琳:“凯瑟琳,你觉得,我有可能打赢亚伯吗?” 凯瑟琳有点惊讶地回头,心中觉得不太可能,但还是道:“这……我不懂实战,不知道怎么说。” 拜尔德却很执着地看着凯瑟琳,问:“如果我赢了呢?” 凯瑟琳迷茫了一下,拜尔德又道:“如果我赢了,你就……你就抱抱我,行吗?” 凯瑟琳不明白他怎么提出这么一个奇怪的要求。但这个要求过于简单,所以她只是说:“可以倒是可以。但……你真的要去跟亚伯比试吗?会受伤吗?” 她的这个问题却让拜尔德更加被激起斗志。他低声道:“不会。我会尽力赢给你看的。” 凯瑟琳愣了一下,道:“输了也没关系。” 拜尔德却摇摇头,在下一轮的空档上了擂台。 亚伯看见他的第一时间就是回头盯住了凯瑟琳。 凯瑟琳无辜地看着他,就见他莫名笑了,回头斗志昂扬地看着拜尔德。 凯瑟琳没有想到,拜尔德竟然也颇为擅长实战。 他基本上可以熟练使用雷系魔法,只是强度和准度都不够,往往没中目标就被亚伯躲开了。 反观亚伯,就游刃有余许多。他的咒语释放往往比拜尔德快很多,命中概率也很高。没过多久,拜尔德就没什么悬念地败了。 他微喘着,步伐很缓慢地下台。 他其实个子很高,一向都很挺拔。但此时凯瑟琳莫名觉得他的身影格外沉默。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主动上前走到了拜尔德面前。 拜尔德发色很深,此时有些微微散乱地落在鬓角。 凯瑟琳笑了笑,尽力温和道:“怎么这么失落?只是输了一场你本来就不擅长的比赛而已。” 拜尔德抬头,安静地看着她。 “……对不起,我没有赢。” 凯瑟琳不解道:“没关系呀。” 她忽然想到拜尔德刚才提出的要求,很轻地抱了他一下,又很快分开。 拜尔德紧紧盯着她。 “没有赢也不是什么大事,为什么这么在乎呢?” 拜尔德轻声问:“你不是喜欢实战魔法师吗?” 凯瑟琳莫名其妙问:“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笑了,“我又不是裁判,怎么会谁赢就喜欢谁呢?” 拜尔德轻轻问:“是吗?” 凯瑟琳道:“是的,你是我很喜欢的朋友。” 拜尔德忽然毫无预兆地又抱了她一下,一瞬间用力又一瞬间松开。 他克制道:“好的,我明白了,凯瑟琳。” 凯瑟琳虽然不知道他明白了什么,但见他不再失落,还是很欣慰。 只是她一回头,就看见金发的亚伯一个人靠在她刚才靠着的树边,罕见地一脸面无表情,死死盯着她的方向。 凯瑟琳回去,问他:“你不继续打了吗?” 亚伯只是硬邦邦道:“我赢了。” 凯瑟琳习惯了他这个样子,无奈道:“我知道,你很厉害,好了吗?” 亚伯这次却没有笑嘻嘻地插科打诨,而是又认真说了一遍:“我、赢、了。” 凯瑟琳莫名其妙道:“我知道啊,我看见了,你确实打得很漂亮。” 亚伯咬了咬后槽牙,忽然扭身大步走了,一句话也没和凯瑟琳说。 他莫名生气了,凯瑟琳完全想不通,只能茫然地站在原地。 26、这是惩罚 亚伯好几天都没有来找凯瑟琳。这其实不太正常,但凯瑟琳忙于准备申请旧神纪课程,暂时也没空去思考亚伯是怎么回事。 申请这个课程不仅要填个表,还要准备一系列繁琐的证明文件。凯瑟琳甚至要跑到行政办公大楼去办理孤儿身份证明。 她不理解一个学术课程为什么需要这么多报名信息,但约书亚似乎对此没什么阻拦的意思,凯瑟琳只能压下疑惑,听从教授的安排继续报名。 这个月约书亚空闲时间比较多,经常待在办公室里。凯瑟琳就只能跟他一起待在办公室,埋头学习,大气都不能喘一下。 因为她正预备投稿期刊,而约书亚就天天坐在她对面看她写论文,却冥思苦想写不出几十个字来,眉头皱得死紧。 “……在写什么?凯瑟琳,在写诗歌吗?十四行诗?” 凯瑟琳闭紧了嘴巴,不敢反驳。 约书亚用钢笔帽点了点桌面,发出缓慢而悠长的声音。 “你这样的进度,很明显根本对题目没有任何思路。你从哪儿选的题目?从什么三流期刊末尾页的选题推荐上选了一个吗?” 凯瑟琳干巴巴道:“不是的。” 约书亚的钢笔疏忽停下,被他夹在指间。 他上身微微前倾,带着一点男士香水的味道,很淡的香味,所以凯瑟琳没有觉得鼻子不适。 “不是的,所以呢?” 凯瑟琳不太明白地“嗯”了一声,眼神里有些许迷茫。 约书亚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你现在应该问我要怎么写,而不是这样像个小傻瓜一样看着我发呆。” 凯瑟琳立即心领神会,迅速调整状态将自己的计划简练说了一遍。 约书亚一边喝咖啡一边垂着眼睛听,衬衫袖口向上卷到胳膊肘的位置,小臂修长而不乏力量,左腕带着一块手表。 他全程没什么表情,这让凯瑟琳越讲越不自信。 她声音逐渐小了,到最后只能有点忐忑地看着约书亚。 约书亚缓缓喝了一口咖啡,似乎想了想,只是抬抬手道:“你先写吧。” 凯瑟琳拿不准这是合格了还是没合格,只能犹豫地继续慢慢挤论文。 她埋头写到了中午,才听到约书亚喊她的名字。她一抬头就见教授浅金色的眼睛看着她,天然十分清冷贵气。 “你打算写到饿晕过去吗?” 约书亚挑了挑眉,“去吃饭。” 凯瑟琳看了看时间,才发现已经快要一点了。她看着约书亚,为难道:“呃……不用了教授,现在应该已经没有饭了。” 约书亚从没吃过学校的食堂,对此并不了解。他轻轻反问了句:“是吗?” 凯瑟琳乖乖点头,“是的。” 她没放在心上,但刚低头就听见了约书亚的声音。 “起来,跟我走。” 她问:“去……哪儿?” 约书亚理了理外套,平静道:“去吃午饭,以免你在我手底下一天比一天瘦,让别人以为做我的学生要遭到什么样残酷的压榨。” 凯瑟琳有的时候真的觉得,教授面冷心热,有的时候其实也是个很好的老师。譬如此刻,教授就会体贴学生没吃饭而外出请客。 自助式的餐厅,离学校很近,甚至里面就有不少学生过来吃午饭。方便且不贵,这让凯瑟琳吃得比较心安理得一些。 约书亚似乎对这里也并不陌生,挑了些一看就没什么油水的鸡肉放在盘子里,浇上清淡的酱汁,凯瑟琳都怀疑那是否能尝出味道。 但她不敢提出任何疑问,自己端着盘子去取餐。 只是等她回来的时候,却意外发现原本独自用餐的教授身边落座了一位陌生的女士。 凯瑟琳迟疑地停下脚步,耳边就不太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位笑意盈盈的女士盯着约书亚说的话。 “先生……晚上……内衣……” 短短几个词汇,就让凯瑟琳的大脑停滞了一瞬。 她霎时间僵住了,就见约书亚仍然慢条斯理地用餐,从背面看不到表情,只能看到挺直的后背。 凯瑟琳从没有这么尴尬过。但当她看着那位女士很轻地将手搭在教授的胳膊上,她就在心里告诉自己,教授在非工作时间有自己的私生活很正常,她应该报以理解的态度。 因此,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走过去坐回自己原来的位置,而是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挑了一张空桌子一个人开始吃。 只是她还没吃几口,面前的桌子就被一只手用指骨敲了敲。 她抬头,就看见了约书亚表情不太好的脸。 “你坐这儿干什么?是在桌椅中间迷路找不到座位了吗?” 凯瑟琳赶紧咽下食物,下意识看了一眼他们原来的位置。那个陌生的女士已经不见了。 她小声解释道:“呃……教授,我以为,您遇见了朋友。” 约书亚反问:“所以呢?” 凯瑟琳想了想,委婉道:“我想,我不适合打扰您的……呃……约会?” “约会?” 约书亚不带笑意地勾起嘴角,“那不是约会,是一个陌生人莫名其妙纠缠我,为我的午餐时间带来了很不愉快的经历。” 凯瑟琳心想原来是这样,她还以为那是教授的女朋友之类的。 她没有说话,左手抓着叉子,右手抓着袖子,看着约书亚。 “而与我同行的学生还自作聪明地躲了起来,我不来找你甚至你都要吃完饭了。” 凯瑟琳心虚地用指甲抠了抠叉子,“抱歉,教授。” 虽然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大错,但毕竟是她误会了,舍弃了同伴。 约书亚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盯得她不知所措起来。 “呃,教授,要不然您坐在这儿吃吧?” 凯瑟琳想要站起来去拉椅子,但下一刻,约书亚就简短道:“伸手。” 凯瑟琳懵了一下,但还是伸出了右手。 约书亚解下了自己腕上的手表,对她道:“手心朝上。” 凯瑟琳把手心转过来,就见约书亚拿着金属的表带,很轻地在她手心打了一下。表带尚且带着人体的温度,并不凉,也不疼。 凯瑟琳有些意外地看着约书亚,就听他一边缓慢扣上腕表,一边道:“这是惩罚,下次不管看到谁都不能自己溜走,明白吗?” 凯瑟琳迟疑地点点头。 “……嗯,明白了,教授。” 27、我们的母亲 晚上临走之前,凯瑟琳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教授,我的论文……就这样继续写,行吗?” 约书亚正在扣袖子,闻言头也不抬道:“写吧,能投中。” 凯瑟琳愣了一下,问:“啊?什么?” 约书亚看了她一眼。 “你只需要做两件事,按你的水平正常发挥,以及署好你指导老师的名字。两件事都做好就没有任何问题。” 凯瑟琳呆呆地“哦”了一声,“……这是,什么意思?” 约书亚问:“什么什么意思?” 凯瑟琳犹豫了很久,还是委婉问:“意思是……您的名字能……能保证我投中吗?” 约书亚冰凉的眼神落在她身上,良久,轻轻地笑了一声。 “不能。” 凯瑟琳没说话。 “我有这样的能力,但不会做违背职业道德的事情。能否投中全凭能力,优秀者中选。” 他看着凯瑟琳,“但你要知道,优秀的人有很多,你也只是其中一个。如果你比你的竞争者优秀很多,你将毫无疑问中选。但如果你与你的竞争者水平差不多,那么……你导师的名字就能在这个时候能保证中选的是你不是别人。” 约书亚收好了文件,抬眼看她,“好了,回去吧。明天早点到,带上我前天让你找的药剂材料。” 凯瑟琳吃过夜宵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她洗过了澡,披着满头的卷发坐在床上,抱着腿看画册。 画册上是暗黑系魔法药剂图鉴,图鉴上标明了各个药剂的材料解析和用量,翻页的时候要谨慎小心,不然那些画上的瓶瓶罐罐就会倾倒,濡湿纸页还是小事,产生魔法效果就不好了。 其实暗黑系魔法来源很杂,融合了多种上古魔法体系。其中最主要的,就是神树落叶记载的零星有关神王奥古斯都的能力。 那是金蛇赋予的掌控之力,操控精神,控制行为,制造幻境,无所不能。自从旧神陨落,这样恐怖的能力就被后代避之不及,直到近几十年才重新崛起,为人所认可。 因此,暗黑系魔法通常与精神控制能力相关,施咒者通常要有极强的自我认知能力和坚定的自我信仰,才能够自如地操控他人。所用药剂材料多为蝙蝠、毒蛇、啮齿类小动物尸体。 尽管只能复刻十分之三,也已经十分厉害了。凯瑟琳根本无法想象真正的奥古斯都有多么强大。 传说,她有十位侍者守卫身侧,每一位都是奥古斯都的半个分身,同时拥有奥古斯都的能力,铁面无情,肃然强悍。 十侍者也是整个天翼族的上层掌权者,是奥古斯都的口舌。 奥古斯都陨落后,十侍者中似乎有人并未随之陨落,而是不知为何受到了神树的庇佑,躲过了灭世大火的侵袭,但至今已不知所踪。 凯瑟琳读过很多亦真亦假的神话传说,都很夸张。有关奥古斯都的无非是她如何如何施展强大的能力,以及今天爱上这个小王子明天看上那个侍酒的男神的一长串风流史。 有关十侍者的,就精彩很多了。她们各个都是奥古斯都锋利的爪牙,做过的残忍的事情不计其数,搅弄一场又一场的争端和祸乱。 在羽翼族和无翼族看来,十侍者简直如同吮血磨牙的野兽。 凯瑟琳扣上了画册,很爱惜地放在床头。收手的时候却觉得手掌一侧被划了一下,轻微刺痛。 她翻开被子,发现一枚胸针掉落在里面,刚才划到了自己的手掌。 她拿起来,想起早上穿衣服的时候从衣柜里掏出了这枚大皇子殿下赠送的纪念品,因为走得太急扔在了床上。 她看了两眼胸针,翻开手掌就看到了一条隐隐泛血丝的划痕。 她没有当回事,躺好了就睡了。 只是睡前,她又在恍惚之间看到了一片金色的光芒。这让她感到了一丝不妙,但意识很快沉沦,下一瞬间,她猛然睁开眼睛,就看到了熟悉的一丝火光。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只有她手中举着的一点烛火微光,微弱,但永不熄灭。 “跟紧。” 凯瑟琳猛地抬头,就着烛火的光芒看到了面前站着的一个背影,比她略高一些,后背挺直。 “跟紧我。” 那人又用粗哑的声音重复了一遍,听上去像是滚落的沙砾,但仍能听出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凯瑟琳尝试出声,但失败了。 她发出了“嗬嗬”的空气的声音。面前的人听到后缓缓转身,一双金色的眼睛犹如暗夜中鎏金的砂石。 那女人伸出手,手上戴着和凯瑟琳一般无二的黑色手套,带着冰凉的触感碰到了凯瑟琳的喉咙,宛如蛇的鳞片缠绕住了喉咙口。 “我的孩子,凯瑟琳,张口吧。” 凯瑟琳觉得喉头猛地一紧,剧烈地咳嗽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人。 那人也浑身穿着长长的黑袍,面容冷峻,明明嘴上说着“我的孩子”,却听不出任何温柔的意思,反而像是重重的枷锁扣在肩头。 她仔细辨认这女人的样貌,但与幼时记忆里母亲的样子相去甚远。哪怕时间太久她的记忆已经模糊了,也绝对能肯定,这人并不是她的妈妈。 那为什么要叫她“我的孩子”? 她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艰涩的声音:“你……你是谁?” 女人没有任何表情,反而垂眸看着她,如同庞大的毒蛇低头圈住自己毒牙尚且稚嫩的幼子,因为天性而冷酷残忍,又因为同类相通的血液而怜爱期待。 “你已经不记得了,多么可怜啊,我的乖孩子忘记了自己荣耀的出身和使命的传承,与无能的卑劣下等人混在一起。” 女人伸手抚摸凯瑟琳的头顶,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如同神明低语。 “你是强大的侍者,你是我王奥古斯都的利刃。你将传承我等的血脉,为我王之荣耀而战斗,为我族荣耀而战斗。” 她轻轻将自己的额头抵在凯瑟琳的额头上。 “我的孩子,你是我们唯一的后代,唯一的继承者,你不记得了吗?” 凯瑟琳近乎失神地近距离盯着女人那对金色的瞳孔,迷失在茫茫的金色中。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上古时的旧影,女王手持神圣的权杖,面容隐没在圣光之中,脚下身侧侍立十个雕塑一样的人影,黑袍如玄铁,一模一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云层中传来阵阵歌声,听在耳朵里却不真切。凯瑟琳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分辨,直到最后的一瞬间,才骤然听清了一句悠扬的赞歌。 “献给我王,奥古斯都,永恒的统治者、我们的母亲!” “献给我王,奥古斯都,永恒的统治者、我们的母亲!” “为母亲献上心脏!” “为母亲献上心脏——” 28、情书吗 凯瑟琳是惊醒的。 她猛地坐起来,脑子里一瞬间如同骤然失重又骤然落地一般一片空白。几秒之后她才找到自己的手,往额头上一碰,就碰到了细密的汗珠。 第二天,她需要很早到教授的办公室。 因为昨晚没睡好,她一大早差点坐在桌边睡着。 约书亚发现了她的异常,在她下一次差点用额头磕在桌子上之前,卷起一本书及时抵住了她的头。 额头触碰到有点泛凉的书皮封面,让凯瑟琳猛地惊醒。 她看着面无表情的约书亚,第一时间道:“抱歉,教授。” 约书亚看了她两眼,问:“又没睡好?我仿佛记得最近我并没有给你留什么很急的任务。” 他想了想,又加了句:“除非你背着我在外面接了私活。” 凯瑟琳赶紧解释道:“没有没有。只是……噩梦。” “噩梦?” 约书亚不像是会对别人的什么鬼梦境产生好奇的性格。但很离奇的是,他似乎思考了一下,开口追问道:“什么梦?” 凯瑟琳没想到他会接着问,但其实她也说不清那没头没尾的梦是怎么回事。 她只是道:“呃,有一点离奇的梦,很难描述。” 约书亚听完却很轻地挑了挑眉尾,兀自重复了一遍。 “很难描述?” 凯瑟琳想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教授,我能问您一些关于历史的问题吗?” 约书亚道:“不然我作为你的老师是干什么用的?问。” 凯瑟琳已经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继续问道:“您了解,奥古斯都王以及十侍者是什么关系吗?” 约书亚缓缓抬眼皮看着凯瑟琳,几秒之后,他给出了回答:“非我的专业研究领域,我只能给你复述历史书上的内容。” 他虽然这么说,但其实他的回答基本整合了现有的所有资料,可见其阅读面之广。 “《光明界实录》以及《占卜录》记载,奥古斯都诞生后,使用极权确立统治。为延伸统治的爪牙,用自己的一只眼睛塑造十位黑袍使者,代替奥古斯都发声、行事。因此奥古斯都有一只眼睛是假的,只是没人知道是哪一只。除《实录》与《占卜录》外,其他资料来源都相对不可信,总体上来说,有几种说法。一是十侍者是奥古斯都自繁衍的女儿们,一脉相传奥古斯都的能力;二是十侍者由奥古斯都十根手指所塑造,为奥古斯都延伸出去的手掌。” 约书亚平静地讲述着不同来源的历史推定,嗓音如同在播音一样沉静流畅。 “以上就是我给出的参考。” 凯瑟琳垂下眼,了然地点点头。 约书亚并未问她为什么忽然问了一个似乎与专业研究无关的问题,反而毫无好奇心地催促道:“现在你该好好打起精神了,希望你不要在课堂上睡着。” 凯瑟琳保证道:“一定不会。” 但保证是这样保证的,结果真到了课上,凯瑟琳一个人坐在最前方的角落里靠着墙,忍不住就犯困。 眼前的记录册逐渐开始晃动,好几次她猛地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刚才不小心睡了一两分钟。 到最后她实在忍不住,偷偷用额头靠着墙,本想用墙面冰冷的温度让自己清醒一下,结果靠着靠着就真的睡过去了。 她下一次醒来是墙面太滑,没靠住,“唰”地一下向前倒。 她猛地睁开眼,一下子就与讲台上的约书亚对视了。 约书亚鼻梁上架着镜片,双手背到身后,手掌心卷着这节课的教案——他是从来不按照计划授课的。他的授课计划在他的脑子里,具体讲什么就要看他的当场发挥了。 凯瑟琳立即端正好坐姿,暗自掐了掐自己的大腿。 下课的时候,约书亚还在整理材料,凯瑟琳就被一群学生围住了。 尽管她和约书亚名声都不怎么好,但约书亚实在看上去太难讲话,实在是有不懂的地方或者有什么特殊情况要报告,还是跟凯瑟琳说比较靠谱。 再加上凯瑟琳一直态度很好,认真负责,因此上此期中论文的评分事件很快就过去了,一下课就会有不敢直接跟约书亚说话的学生们围住凯瑟琳。 “呃……助教,我们期末作业和期末考试的时间是不是压得太紧了啊?只有几天的时间……我实在忙不开……” “助教,你看上节课的咒语结构,我怎么都弄不对……” 凯瑟琳其实自己也不敢说多么精通多么厉害,但在约书亚手底下干了这么久,怎么也对他的课程比别人了解多一些。 更何况一群面露可怜表情的同学们这样看着她,莫名让她多了些膨胀的责任感。 她心中有些鼓动,但脸上挂着标准的笑容,一个一个解答。 等到同学们都逐渐散去了,她才看到等在一边的约书亚平静的脸色。 她愣了一下,赶紧收拾好桌面,小跑到他面前,宽大的袍子和乱七八糟抱在怀里的文件笔记让她跑起来有点笨拙,像是兴冲冲的一只仓鼠。 “教授,我们走吧。” 约书亚垂眸看着她,盯着她亮晶晶的眸子,道:“以后再有人对我的课程安排有什么意见,让他直接来找我。” 凯瑟琳扶了扶手臂,“哦”了一声。 “明白了,教授。” 约书亚又道:“你的给分就代表我的给分,如有人对分数有什么不满,让他自己找上级走审批程序查阅、修改分数,不用多费口舌。” 凯瑟琳又点点头,“明白了,教授。” 约书亚回头看了她一眼,轻飘飘问:“你难道是我的士兵吗?不用这样说话。” 凯瑟琳“哦”了一声,换了种表达:“知道了,教授。” 约书亚没再说话了。 凯瑟琳下午在自己的储物柜里,惊喜地发现了从门缝里塞进来的一封小信,信封是淡粉色的。 信是匿名的,内容也很短,但凯瑟琳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看完的。 “助教学姐, 您好。 我并不确定您是否是学姐,但您学识渊博又大方从容的样子似乎应该是学姐。我想说,您真的好优秀!那么难的东西您都能听懂,真的好厉害!我每次上斯坦教授的课都要疯了,根本听不懂!您一定是脑子里比我多一个发动机在运作吧…… 我听说了您的奖项和成就,很崇拜您,所以给您写了信,希望没有打扰到您。我会很努力地成为像您一样的人的!我还不好意思告诉您我是谁,等到我觉得能与您比肩了,就堂堂正正署名给您写信! 来自一位还不那么优秀的学妹” 凯瑟琳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这封短短的信,信纸上散发着很淡的香味。 她觉得自己认识的自己和别人嘴里认识的自己是很不一样的,如果从旁观视角来看,这位信中的“学姐”恐怕得是多么魔鬼优秀的一个人。但实际上她不是的,她只是个普通人,经常写不出论文。 尽管如此,她还是很高兴能收到这么一封带着善意的信。 她小声地拿着信暗自道:她以后恐怕得更用功一些了,以免在这个课上露出马脚,让这位不知名的同学幻想破灭。 她很珍重地将信封放在一堆书本的最顶端,抱着回约书亚的办公室。 结果约书亚只轻飘飘看了一眼,就开口问道:“那是什么?” 凯瑟琳没反应过来,问:“什么?” 约书亚随手指了指,声音没什么起伏。 “你怀里的东西。是什么?” 他歪头随意猜了猜,“小男孩的情书?” 29、意义 59w t.com 约书亚其实不经常开这样偏私人的玩笑,以至于凯瑟琳第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 “不,不是的。” 她回答得比较大声,约书亚轻飘飘瞥了一眼那个信封。 “别紧张,我对我学生的私生活没有窥探欲。你现在应该好好想想初稿什么时候交给我。” 旧神纪课程计划在一周之后就开始了。这个课程几乎相当于一个交流项目,凯瑟琳需要到元老院学堂交流半个月,最终会以所有参加者累积的学分评出优异者给予奖励。 凯瑟琳这段时间为了方便通勤,就暂时搬回家住。 回家的时候却发现巴顿根本见不到一个影子,偶然回一次家还是匆匆吃了顿早饭就走了。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iyuz haiw u.xyz 凯瑟琳问了下他在忙什么。 巴顿只能疲惫地揉揉脑袋。 “保密任务,别问了。这几天我都回不了家,要去北境岛。” 凯瑟琳疑问道:“北境岛?做什么?” 巴顿重新着好佩剑。 “保密。” 他临走时,还是嘱咐了凯瑟琳一句:“最近别到处跑,留在中庭,别的地方不安全。” 凯瑟琳皱了皱眉头,不确定发生了什么。但既然没有任何风声,估计也不是什么大事。 元老院学堂说是学堂,其实更多只是一个地标建筑物。此次项目能够动用这块地方,也真的可以看出其实力了。 凯瑟琳在课程开始前就看到了项目主创,莉薇安女士赫然在其列。 前两天的体验其实还不错,由不同的业界名人为参加者轮番讲述旧神纪创世史、战争史、语言等。似乎只是个没什么难度的文化性课程。 凯瑟琳上约书亚的课上习惯了,第一次上课下意识坐在了第一排,周围没有任何人和她坐在一起。自此以后,这个座位竟然就这么属于她了。 也正是因为她坐在第一排,于是负责项目的组织老师直接第一堂课就点她做临时课代表,负责协助老师们做一些事情。 有的时候老师会课前发放一些资料以供参考,有时候也会布置一点简单的课堂反馈。这些都由凯瑟琳发放。 其实这也并不是没有坏处,至少凯瑟琳通过这份工作很快与别的参加者相互看熟了脸,路上遇到了还会相互微笑着打个招呼。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友善。譬如那对总是坐在一起的双胞胎,态度就不怎么样。 那对双胞胎长着一模一样的脸,笑的时候也是一模一样的倨傲且恶劣,都喜欢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长腿完全放不下。 凯瑟琳说不出他们一丝一毫的分别。 呃……这么说也不准确,因为每次发资料发到他们的时候,那个哥哥还会说一句“谢谢”,但弟弟看都不看人一眼。 但说他们“恶劣”,可不是因为这点小事。 是因为第一堂课上,所有人彼此都不熟悉的时候,组织老师请大家向所有人自我介绍一下。有一位黑发男孩似乎极为害羞,一直揪着衣摆,说名字的时候一时口误,将“大家好,我叫布林”说成了“大家叫布林”。 他刚颤巍巍说出口,全场就是一阵寂静。 他的样子太胆小,很多人想笑但觉得不道德,所以没立即笑出来。但那对双胞胎却一前一后毫无顾忌地笑出了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一下,很多人跟着笑出来了。 那个双胞胎弟弟笑着举起手喊了句:“我可不叫这个。” 更多人笑起来了。 凯瑟琳其实一开始也觉得有点好笑。但她忍住了,此时看着那个叫“布林”的男孩低着头不安的模样,心头有些难受,甚至为自己刚才想笑而感到愧疚。 她坐在第一排,是第一个自我介绍的,介绍完就被任命为课代表了,此时跟着老师一起站在前面记录名字。 她拿着表格走到了布林身边,冲他笑了笑,低声道:“不要紧张,再跟我说一遍你的名字吧。” “布林……布林·维。” 凯瑟琳听到这个姓氏却愣了下,但很快掩饰过去了。因为这样单音节姓氏不属于传统姓氏,大多拥有这种姓氏的都是来自放逐岛的二代孩子,因为他们的父辈流落在那垦荒,大多随意给自己起了个姓氏,因此奇形怪状。 凯瑟琳面色如常道:“我记住了,布林,希望以后可以做朋友。” 她对布林笑了,但是转头就对上了双胞胎的视线,似笑非笑,只是在打量她。 她在心底为这两个人打上了很不好的印象。 事实证明,布林的确不太擅于交朋友。就在大家多少都彼此熟悉了一些的时候,布林还是安安静静,行影单只。 凯瑟琳有时候会特意和他搭话,甚至会特意在课堂讨论的时候选择和他一组。 久而久之,布林几乎像是一只小流浪猫找到了主人一样跟着她。 熟悉了一些之后,凯瑟琳才发现,布林并非看上去那么寡言少语,其实他颇为健谈,甚至有时候和凯瑟琳很谈得来。 他说,他的家乡其实很混乱,街道脏乱,治安糟糕,妓女塞满了大街,很多小孩生下来却没有父母养,婴儿冻死在冬日早上的街道的事情都会发生。 凯瑟琳很惊讶,问他怎么会这样,挖掘锻造材料不是暴利吗? 布林苦笑道:“暴利是暴利,但,钱这种东西怎么会落到普通人口袋里呢?就算折断了翅膀也会自己爬到那些戴高帽的先生的口袋里的。” 凯瑟琳哑然,又问:“那么,政府没有救济金吗?” 布林只是笑:“应该有的,只是我们从来没见过。” 凯瑟琳此前没有遇到过来自放逐岛的人,也从未如此真切地了解到这样的现实。 不够文明的地方,强者会更强,弱者会更弱。她无法想象女人、老人、孩子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而这些从未被报道过。 因此她回家路上,路过一条狭窄的巷口时,她隐约在巷口看到了一条削瘦的身影,苗条而脆弱。 凯瑟琳以前也经常见到她,知道她是做什么的。小巷口贫穷的妓女,嘴唇红得像残血,会笑会骂。 凯瑟琳脚步慢下来了。她摸了摸口袋里的硬币,犹疑地看了那个妓女好几眼,看得那妓女甚至奇怪地一边倚着墙一边盯着她瞧。 良久,凯瑟琳还是快步走了过去,在妓女惊讶的目光下,将自己全身上下所有的钱都掏给了她,连半个铜币都没留下。 妓女愣着没说话,凯瑟琳抿嘴道:“送给你的,不用还。” 说完,她就跑掉了。 她一路跑回了家,跑得气喘吁吁,跑得浑身发热。等到了家门口的时候,她扶着门框,发丝都黏在了鬓角。 她进门将自己摔在了沙发上,忽然畅快地舒了口气。 她一直以为她爱钱,但此刻将那把钱给出去,却仿佛是将她背上的枷锁卸下来了一样,一下午的憋闷尽数散去。 她拨了一下额前的发丝,忽然冒出来一个想法。 如果有一个机会给她,去那些诸如放逐岛一样的地方派援,或许,她并不会拒绝。 或许,她还会觉得这是一份挺好的、挺让她快乐的工作。 或许,她没那么想要名利和成功,她只是需要一份意义,足以支撑她信仰与理想的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