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爱里燃烧殆尽的我们》


 楔子 蓝语黛

    ──好累。我不想活了。

    信里的字跡因泪水沾湿模糊，但传递到心底的痛楚是真实的，为了解放这种痛苦我拿起美工刀，一刀一刀发洩在手上。

    望着鲜血冒出，我摀住脸，不晓得是该哭还是该笑。但我最终还是笑出了声，笑自己太愚蠢。

    我的视线落在纸的第二行字：『死了之后，真的不再痛苦了吗？』

    自杀不能解决问题。人们都这样说。

    但可以解决痛苦，不是吗？

    从顶楼俯瞰下去，有多少次佔据在脑里的念头一直都没有做。

    ──跳下去，跳下去，就这么跳下去吧……

    我站起身，展开双手，望着在天空自由飞翔的鸟群。我也想要自由，想要从痛苦中解脱，反正这世界少了我也无所谓，我找不到理由活下去。

    「蓝语黛，你在干么？」背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我没有回头看，右脚还悬在半空中。

    「别跳。拜託。」他说。

    我收回了脚，缓慢回首，他就站在不远处，双眼睁大地望着我。

    我轻声笑着，但嘴角嚐到了咸，跳下顶楼的台阶，身子不由自主地发抖。他靠近我，握住我正在淌血的手。

    然后，我听到他说──

    「活下来，我会陪你一起痛苦。」

 第一章 邵靖（1）

    升高三前的暑假，我靠着从高一到现在打工赚来的钱买最新出的机车。

    牵到车的没几天，我载着邵枫到处乱晃，因为学校不同的我们，加上我放学后就去打工，两人几乎很少聊到天，更别说是一起出门了。

    停到一处空地想着待会要去哪，此时邵枫盯着我的车，满眼流露出了羡慕。「哥，你的车好帅喔！」

    我们都是男生，从他的语气中我当然知道他有什么心思。

    「帅是帅，但你成年才能骑。」我说。

    闻言，邵枫哀怨地看着我，「你也不是还没成年？你都能骑了，为什么我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

    邵枫蹙眉，开始在拜託我。「哥，这里是空地，那不然你先教我，我慢慢骑，这样可以了吧？」

    我被求到有些心软，况且这边也没有车子，于是我妥协了。

    「就一次，不可以再求。」我严肃地说。「那你先把安全帽戴上去。」

    听到我同意，邵枫开心地笑着。他戴上安全帽，我站在机车旁边，教他轻催油门，可邵枫却自信满满地说：「这很简单啊！听说会骑脚踏车的人一定就会骑车，哥你看着我就可以了。」

    「要先控制好速度，不然会出事──」话还没说完，邵枫催起油门，不顾我说的话往前骑。

    看着他的方向，我跑步往前追，并大喊着：「弟，往回骑，不要骑到大马路上！很危险的！」

    邵枫的嗓门很大，我从远处便听见他对我说：「哥，你别担心啦！我已经学会了。」

    然而下一秒，传来的竟是很大的碰撞声。

    我一时呼吸急促，心里蔓延着不安。不要是我想的那样！拜託不要！

    衝到了马路旁，瞥见一辆砂石车停在路边，还有聚集在附近的人，我往前看到砂石车的轮胎底下有我的机车和一抹身影。

    「邵枫──」我衝向前，盼望他没事，然而映入眼帘的是满脸是血的邵枫。

    安全帽滚落在旁，难道邵枫没有戴好安全帽吗？

    救护车和警车没多久就赶到，我愣在原地不晓得该怎么办，直到医护人员将邵枫抬出来到担架上，我才从震惊中回神。

    他一动也不动，我赶紧上前喊着他的名字。

    警察看着我，「请问你是他的？」

    「我是他哥……」我双手颤抖地说。

    「这台机车是谁的？」

    「我的。」

    「请问弟弟是否有喝酒？」

    我摇头，「没有。」

    「未成年是不能骑车的，你知道吗？」

    「我知道。」

    警察叹气一声，「我还是会开一张无照的罚单给你，至于理赔就到时再谈。」

    另一名警察跟砂石车司机谈话，砂石车司机也走来跟我解释当时的情况。

    「他突然衝出来，我也没看见他，是听到声音才知道撞到人。」司机大哥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我发誓，不然警察可以调阅监视器。」

    「好，我们会再处理。」警察望向我，「既然你是他的家属，那你就一起坐救护车吧！然后那台机车的话──」

    「机车的事不重要。」语落，我直接上了救护车，要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去医院。

    抵达医院，邵枫直接被推进去手术室，我则留在外面坐着。

    半响，护士走来我身旁，「他的呼吸很薄弱，心跳也快没了，我不知道他能不能撑过。我先连络你的父母来一趟医院。」

    爸妈一来到医院，妈一脸怒气地瞪着我，不顾在医院里直接对我咆哮：「为什么小枫会出事？还有你哪来的机车？你这个当哥哥的怎么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我垂下眼，真心地说：「我也希望出事的人是我。」

    「你现在讲这些有什么用？躺在手术室里面的又不是你！」妈大声的怒吼引来眾人的视线，一旁的护士也来示意不要那么大声。

    妈安静了，不过依旧是冷眼看着我，而爸坐在我旁边，对我说：「靖，我真的对你很失望。」

    ──我真的对你很失望。

    ──对你很失望。

    ──很失望……

    酸涩的眼眶，终究是落下了泪。我低下头，不愿让人看见。握紧拳头，祈祷邵枫能够活下来，哪怕一辈子都要照顾他也没关係。

    只要他活着，就好。

    可是老天爷好像没听见我许的愿，邵枫还是在医生的宣布下离世了。

    永远地，离开我们的身边。

 第一章（2）

    这一个礼拜过得如此漫长且煎熬，最主要是我怎么样都睡不好，只要闭上眼都会出现邵枫的脸孔，或者是重复梦到邵枫在车子底下流血的画面而惊醒。

    在告别式当天，所有亲戚都来了，他们正安慰着爸妈的情绪。望着妈帮邵枫挑选的遗照，正值青春年华的他，不应该那么快离去的啊……

    「阿靖。」伯父拍我的肩膀，「你还好吗？」

    「喔，我没事……」语落，我才发现自己哭了，马上用衣袖擦乾泪水。

    伯父悄声地说：「听说你在现场──」

    「是的。」我说。「全是我的错，要是我强硬点不让他骑车，或许这件憾事就不会发生了。如果真的要选择一个人，我也希望那个人是我不是他。」

    我说的是真心话，如果我的命可以换来邵枫活着，那我真的甘愿。

    「阿靖，这也不全是你的错，你当时在现场，应该也比所有人都难以接受。」或许是不想让别人听见，伯父的声音压低到只有我听得见。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这或许就是他的命，你不要想太多，如果今天换作是你，我想小枫一定也不希望吧！」语毕，伯父拍拍我的背，试图安慰我。

    我再次望着邵枫的遗照，照片里他灿烂如夏的笑容，和现在悲伤的场景完全不搭。

    『弟，我等你回来，我想在梦里见到你，能不能回来跟我说说话？』上香祭拜时，我在心底和邵枫怎么说着。

    他有出现在我的梦中，但他没有说话，依旧躺在砂石车底下，我试图将他拉出来，却怎么都拉不出来。我叫唤着他：「邵枫、弟、小枫……」他仍是一动都不动，最后我躺在他身边，大声哭泣。

    醒来时，枕头都浸溼了。失去了睡意，我离开房间，打算去厨房找饮料喝。

    我瞥见妈坐着，眼神憔悴。

    「妈。」我唤。

    妈抬首看我，眼底瞬间充满了光。「小枫，你回来了！」她激动的站起身抱住我。

    我错愕着，脑袋还没反应过来，妈就拿出冰箱的菜出来。

    「小枫，你坐着一下，妈来煮你最爱吃的菜，等我一下啊！」

    闻言，我抓住妈的手，「妈，现在是半夜，我也不饿。而且我不是小枫，我是阿靖。」

    妈僵住身子，神色惊恐地跑回去房间，不一会儿爸就走出来，还以为是发生什么事，瞥见我才放心叹气，但妈又从爸身后探头看我，一直问爸：「这不是小枫吗？他刚刚说的阿靖是谁？」

    我愣住，妈忘了我是谁？这又怎么可能？

    「对，那是小枫。」爸用眼神示意我不要说话，「小枫也要去睡觉了，你也赶快去睡觉。」

    「好，小枫，下次不要对妈开玩笑啦！真的被你吓到了。」妈笑着，乖乖回房睡觉。

    等妈进去房间，爸才对我解释了妈的行为。「靖，你妈可能是受不了失去小枫的打击才会把你误认为是小枫。」

    我怔住，「可是我并不是小枫，她终究都要接受这件事的啊……」

    「靖，你要体谅你妈，算爸拜託你，你就在你妈面前扮演小枫就好了。」爸望着我，「难道你希望我们家再失去一个人吗？万一你妈打算去陪小枫怎么办？」

    闻言，我只能点头，感觉自己已经失去灵魂。

    「我知道了。」

    我又还能怎样呢？这或许是犯错该承受的后果。

    ?

    从那时起，我在妈的身边就是邵枫，我开始学习弟弟的行为，直率的向妈妈吐露自己的心情，而妈对我的态度也跟过去有着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虽然我知道妈比较疼爱邵枫，但我不晓得差距居然这么大。

    想要什么东西妈都会说好，例如我刚说我想要新手机，妈马上就拿钱出来，带我去电信行选择。

    回想起之前是邵靖的我，要什么都得自己去赚，而且还要负责家里三分之一的开销。但邵枫从来就不用想那么多的直接说出自己想要的，因为妈不会拒绝他。

    我想，我也从来没有拒绝过邵枫的要求。因为我是哥哥，就应该让给弟弟，从小就不能跟弟弟抢玩具，做什么事都要比弟弟成熟，不可以乱发脾气，要成为弟弟的好榜样。

    我时常会想，如果那天我拒绝他的话，憾事就不会发生了吧？

    可人生从来没有如果，只有结果。

    「小枫，你在想什么呢？选那么久。」妈的话使我的思绪回到眼前满满一排的手机。

    「妈，我觉得我都长大了，不应该是你花钱买给我。」

    「傻孩子，你是妈妈永远的宝贝，买给你是应该的啊！」妈摸摸我的头，语气满是宠溺。「赶快选，妈有钱，不用担心妈。」

    回绝不了妈，于是我选择最新出的苹果手机，原以为妈看到高昂的价钱会考虑一下，但她什么话都没说，直接现金付现。

    我怔住，这已经是完全、严重的偏袒了。

    但后来我发现，从我变成邵枫开始，妈常常会来敲我的房门，或是直接打开房门让我很尷尬。

    我每次都会叫妈不要这样子，但她都会说她是在关心我，我有次跟我女友视讯，妈发现了还会一直问我有关女友的事，甚至还说我满二十岁才能谈恋爱。

    这样的行为让我觉得很烦也很无语，真不知道为什么弟能够忍受妈的行为。

    我把妈的种种行为告诉爸，爸只觉得理所当然。「爱孩子本来就会关心孩子，这样哪里不正常？」

    「正不正常我不知道，可是妈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对是邵靖的我。」重点是这个。

    爸沉默，食指指着眼前的棒球节目将我打发走。

 第一章（3）

    「靖，从暑假开始我们就没再见面了，也很少在连络，你都不会想我吗？」

    「我想你啊！我今天晚班，不然约去吃午餐如何？」

    「才一下下的时间而已……」夏芸在镜头里嘟着嘴，「现在是暑假了，不然你今晚带一套衣服住我家如何？」

    「嗯，可以是可以，但我妈那边要解释起来很烦，你也知道的……我妈就把我认作是我弟，不像以前随便我爱去哪就去哪。」

    我都有把最近的事告诉夏芸，连她也觉得我妈这样很不正常。

    「你妈是不是生病了啊？要不要带她去看医生？」她说。

    「嗯，我找时间问她。」

    「那你先整理好衣服，等你下班我会去找你。」当夏芸说完不久，有人在敲我的房门，我不用特别去猜就知道应该是妈。

    因为我有锁门，所以妈在房外喊我。

    「小枫、小枫，你要不要吃水果啊？妈切了一盘水果给你吃。」

    「我不吃。」我喊回去。

    「不能挑食，快点开门。」

    我沉默了片刻，便和夏芸说等一下。开了房门，妈看见我便将手上那盘水果递给我，「有你喜欢吃的凤梨。」

    凤梨是邵枫喜欢的水果，可是我不喜欢。

    「谢谢妈。对了，我不喜欢吃凤梨了。」

    「那你现在喜欢什么水果？妈可以切给你吃。」

    「妈，我要吃什么我可以自己用，我已经长大了，不想你那么累。」

    「妈不会累，只是切个水果而已，如果你不喜欢凤梨，妈下次就不切凤梨了。」语落，妈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和我说：「对了，上次你说的那个女朋友，你跟她分手了吗？」

    「妈，我很喜欢我的女朋友，怎么会分手呢？」

    「小枫，听妈的话，那个女生配不上你，还是分手的好！你不是答应妈了吗？成年了才能谈恋爱。」听见这句话的我，一瞬间觉得很生气，便将那盘水果直接还给她。

    「小枫你这是干么？你为什么生气？难道我不是为了你好吗？」妈的语气变得激动，泪水也从眼眶里流淌出来，「我知道！就算我对你再好，也比不上你女朋友对你好！你曾经答应我的，为什么说话不算话……」

    「妈……」感觉头开始痛了起来，我强忍着怒气跟她说：「这是无法比较的，你是我妈，她是我女朋友，这种爱是不同的。」

    「我不想听！我的好儿子因为别的女生变坏了，就连妈也敢顶嘴……」妈像个孩子一样哭闹，就为了等我哄她，讲她想听的话。

    可是如果这样对妈，她只会更加夸张，如果妈以前也是这样对待邵枫，那我真的不懂为什么他可以忍受妈的行为。

    我关上门，任由她在门外哭泣敲门。回到床上，夏芸也掛断电话，只传了一则讯息给我。

    『靖，记得带衣服。』

    『好。』回覆完了我就将手机丢在桌子上，疲累感蔓延全身，我闔上双眼，在心里唸着：『弟，你觉得妈是真的把我忘记了，还是其实妈只是想报復我而已？你能不能告诉我答案？』

    没多久我睡着了，在梦中我看见了弟的身影。梦的场景回到了事故当天，弟求我给他骑车，这次我拒绝了，所以他没有出事，我们平安的回到家。

    场景换到他的房间，他捲缩在床上哭泣，我不知道他为了什么而哭，也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

    后来我看见了妈在敲门，弟将自己包在棉被里，没有去开门。

    等到妈离开时，邵枫将手伸到床底下，不晓得他在做什么。

    画面消失。我惊醒。是敲门声和爸的声音，「邵靖，你妈去哪里了？」

    我打开房门，疑惑道：「我也不知道，她没和我说。是不是去外面买东西？」

    「我打了很多通电话，你妈没有接。」爸说。

    闻言，我突然有不好的预感，立刻打电话给她，好在她接了，我问她：「你跑去哪了？」

    「小枫你不是不需要我了吗？」妈哽咽地说着。

    「我哪有说不需要你？」我叹气，「你跑去哪里了？爸在找你。」

    「我在哪里你也不会关心我，那我干么还要告诉你……」

    够了！我真的是受够了！我生气对电话那头怒吼：「妈，你到底想怎样啊？」

    电话那头变得寂静，我也不讲话，就等妈的回应。时间感觉过了许久，妈才淡淡地说了一句：「小枫，妈平时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反抗我？」

    「……」我沉默，下秒就听见有人在尖叫，还有人在喊「阿姨、阿姨，你在干么？这跳下去会死人的啊！」

    脑海霎时跑出邵枫倒在地上的画面，我激动大喊：「妈、妈──」

    过了半响，电话那端不是妈的声音，而是陌生女子的声音。

    「不好意思，你是这位阿姨的家人吗？」听声音感觉是年轻女生，她的语气有些担忧。

    「对，请问我妈她现在是在哪？她安全吗？」

    「安全的，不过一直在喊某个人的名字，不晓得是不是你？」

    「是的，请问是在哪里？我去接她回家！」

    她告诉我地址，我跟爸说一声就出门。

    用跑的到现场，总算看见了妈的身影。

    妈一看见我直接抱住我，呜咽大哭，「小枫，你果然还是关心妈……」

    「你是我妈，我当然会关心你啊……以后不要再这样吓人了，拜託你……」无奈地说完，我抬眼注意到了女子，她看起来年纪比我小。

    「你妈妈没事就好了！」她微笑，接着转身离开。

    我还来不及向她道谢。

 第一章（4）

    把妈带回家后，我再次严肃地跟她说：「妈，我不会因为你说的话和我女朋友分手，所以你别再随便乱跑了好不好？」

    妈一副受委屈的表情，「唉，我说的也是事实啊！」

    我无奈道：「不然我下次带回来给你看，你就会知道她是一个好女生了。」

    「算了。」妈叹气，可能是在外面走累了，她这次不再争，默默地回房休憩。

    而我打工的时间也快到了，跟爸告知一声就出门了。

    下午两点半，即使已经八月中旬，但天气依旧闷热，我抬头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空气瀰漫着窒息感，感觉待会就会下一场午后雷阵雨。

    抵达打工的超商与早班同事交班，没多久便听见很大的打雷声，差不多五分鐘后开始下起滂沱大雨。

    方才遇见的那名少女走进店里，望见我后撇开了头，朝雨伞区走去。

    她挑了一把透明的雨伞走到柜檯。「这多少？」她问。

    扫了条码，萤幕上显示价钱。「七十元。」我答。

    她拿了一张百元钞票给我，找完她钱后，她微微张唇，「刚刚……你妈妈还好吗？」

    「嗯，还好。」我凝视着她，「刚刚谢谢你，真的是麻烦你了。」

    「这没什么。」少女微笑，向我点头，接着就离开了。

    晚班同事从泡麵区走过来，立刻搭上我的肩膀，八卦地看着我：「她谁？你换女友嘍？」

    「一面之缘的人。」

    「一面之缘也是缘啊！这么正的女生，你居然让她离开。」

    「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是是是，我们阿靖可专情的呢！」

    我笑着，没有回应他，开始让自己忙碌到没有时间去想任何事。

    在忙碌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快下班了。看到一对兄弟边斗嘴边挑宵夜吃，使我不禁想到了邵枫。

    有多久我们没一起出来吃宵夜了呢？

    等到大夜的同事来交班时，我脱下制服准备下班，还未踏出店门口时，夏芸就走进来了。

    夏芸一瞥见我，笑着扑向我。「你有带过夜的衣服吗？」

    此时我才想起这件事，我向她道歉并且解释稍早发生的事。

    当她听完后，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本来在行走中却停止步伐。

    「你在生我的气吗？」我问她。

    她摇头，半响又开口：「靖，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认真回答喔。」

    我望着她被路灯照亮的脸庞，等待她丢出的问题。

    「万一有天，你只能选择一个人的话……我和你妈，你会选择谁？」

    闻言，我想也没想地答覆她：「我没办法选择。」

    「是没办法选择，还是不想选择？」

    「我无法选择。」我歛下眼，「从我弟离世后，我就没资格选择了。」

    「可是，你弟的死又不是你的错。」她说。

    「但事实就是我的错。」

    旋即夏芸抱住我。「你知道的，我永远都在你身旁。我只是很不安，我感觉我要失去你了。」

    「只要你不离开我，你不会失去我。」

    松开拥抱后，我们还是在那路灯下说再见，各自回家。

    在离开前，夏芸恢復精神，笑着说：「靖，可不可以亲我一下当作是吻别？」

    我扬起嘴角，「好。」语落，我轻轻地在她嘴唇啄下一吻。

    ?

    要开学的前一个礼拜，妈没有问过我就拿起我的钱包看，她拿起我的身分证，一脸疑惑。「小枫，谁是邵靖啊？我们家又没人叫邵靖。」

    「妈，你是真的不记得了？」我问她，想知道她是不是故意假装忘记我的。

    「要记得什么？邵靖到底是谁？」妈很认真地望着我。

    「邵靖他就是……」我啊。

    「我们家不是一直都只有你吗？小枫。」

    「我、我……」忆起邵枫的死，想说的话哽在喉头，我只能逞强扬起一抹笑容。

    原来在妈的心中，她的骨肉只有邵枫，弟弟是被爱的那方，而我从来就不被记在心中。

    我从来就不被需要……

    「小枫，对不起，妈想起来了。」

    我抬首看她，她的眼神不再温和，而是像在医院看我的眼神一样，充斥着厌恶。

    「邵靖是你的哥哥。」她冷冷地说：「我记得了。他不是说了吗？他希望出事的人是他，所以他死了。」

 第二章 蓝语黛（1）

    升上高一的开学日，隔壁座位的女同学是个很热情的人，她向每位新同学打招呼，连我也不例外。

    「你叫什么名字啊？你长得超漂亮的。」

    「蓝语黛。」我有点害羞地开口，也将名字写在了笔记本上给她看。

    「好好听的名字喔！果然人如其名。」她在笔记本上写下自己的名字──邱安庭。

    「随意称呼就好，那我可以叫你语黛吗？」

    我微笑，「嗯，那我叫你安庭。」

    从简单的几句话，我们变成了朋友，下课会一起在校园走走，上课也会偷偷传纸条聊天。在午餐时间，邱安庭会将她的椅子移来我这，两个人边吃边聊，已经成为无话不谈的关係。

    放学时，邱安庭说：「语黛，其实我是搬家过来的，对这里不熟，要不要一起去哪里逛逛？」

    「好啊。」我说。

    离开学校，我们经过了书局门口，邱安庭拉着我走到吊饰区。「欸，语黛，我们一人买一个，代表我们的友情好不好？」

    「好啊，那你想要哪种的？」

    好多可爱、漂亮的吊饰映入眼帘，邱安庭犹豫了很久最终选择了两个小海豚的吊饰，她给我蓝色的，而她是黄色的。

    结完帐后，邱安庭直接将吊饰掛在书包上，而我也将我的小海豚掛上去。

    我们凝视彼此微笑着，旋即离开书局往公车站的方向前去。

    搭上公车，我们依旧在聊天，直到她的站抵达，我们才结束话题。

    「语黛，掰掰，明天见！」在她下公车前，对我挥手说道。

    我也挥手道：「掰掰，安庭。」

    ?

    能有邱安庭这样的朋友，我是真的很开心也很珍惜，但我不懂热情的她为什么会与话少的我在一起，我们之间的话题基本上都是她先开。有时候太安静的我，跟其他同学没有什么交集，都是因为有邱安庭在，我才能与同学搭上话。

    因为是资处科，班上的人几乎都是女生，就在跟其他同学变得不错的时候，一切都在某天突然变调了。

    体育课时，我跟邱安庭说我要先去厕所，她原本要陪我去的，体育老师却不准我们一起去。

    我跟她说：「我马上回来。」于是邱安庭只好在原地等我。

    但就在我回来的时候，气氛变得很奇怪，原本还在跟我们聊天的其他同学，瞬间离邱安庭远远的。

    一开始我还在想可能是我想太多了，只是邱安庭也不再上前搭话，等到放学我才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体育课的时候，林育宣她们问我，你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她说。「我跟她们说，你是一个很好相处的女生，也是我的好朋友。」

    我安静等着她的下文。

    「她们听到我的答案却说你很有距离感，对我一定不是真心的。我知道她们嫉妒你的外貌，于是我就懟回去。」语落，邱安庭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然后她们不开心就不理我了。」

    闻言，我气愤地说：「为什么会这样？我明天去跟老师说！」

    「不用啦！」她连忙抓住我的手，「我没事的，如果跟老师讲了只会让她们觉得我很好欺负，对吧？」

    「可是……」

    「只要语黛不要不理我就好了。」

    「我怎么可能不理你？我们是好朋友欸！而且若不是你帮我讲话，她们也不会这样对你啊……」

    「因为我们是好朋友，所以我才不允许人家这样说你。如果是语黛，应该也会帮我讲话的吧？」她拿起书包上的小海豚，是象徵我们友谊的证物。

    我頷首，「那不是当然的吗？」

    「那如果有天有人要你不理我，你会不理我吗？」

    「你放心，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不会不理你的。」我说。

    「那就好。」她的笑容烙印在我脑中，当时的我相信，我们的友谊不会產生变数，一直都会是好朋友。

    是的。我这么相信着。

 第二章（2）

    两个礼拜后，班导要大家用电脑上网选择社团，我望向邱安庭，「你想选什么社？」

    她思忖几秒，说：「我喜欢看电影，不然我们一起去电影社吧？」

    「好。」于是我们等到在电脑教室的时候，一起登入学校网页选择了电影社。

    社团活动是在每週五的第六节至第七节，我们两人在第五节下课时，立刻去了社团的教室，而电影社刚好是在三年级的教室，所以还满多学长姐还在教室的。

    第一眼，我便注视到了他。在暑假进入尾声时，一面之缘的少年。

    ──不好意思，你是这位阿姨的家人吗？

    原来他跟我同校，是我的学长啊……

    不晓得他会不会发现到我，但他没看见我，而是一个人离开教室了。

    「语黛，你在看什么？」

    「喔，没有。」

    有几个学长瞥见我们，笑着跟我们打招呼，我不太习惯别人的注视，于是便低下头拉着邱安庭找空位子坐下。但邱安庭似乎很享受被人注视的感觉，她微笑对学长们打招呼。

    她还在我旁边叹气，「你长得那么漂亮还那么害羞，真的是浪费顏值耶！」

    「我也不想啊……」低下头，此时有一些画面浮现在我脑海中，我甩头，让那些画面离开我的脑袋。

    邱安庭没有回话，因为社团老师来了，她点完名便开始播电影，今天看得是《忠犬小八》，述说一隻秋田犬在主人逝世后，还是忠心等待主人的故事。

    而且还是真实事件，看到结局时我已经感动到眼眶泛泪，想要看邱安庭是否也为了这幕感动，结果她趴着睡觉。

    她不是喜欢看电影吗？还是说这部她看过了，才决定睡觉休息？

    等到电影播完、灯开起来，我才摇摇邱安庭叫她起来，她睡眼惺忪地问：「看完了喔？」

    「对啊，这部你看过了？」

    「啊，没有。」她摇头，「我只是喜欢爱情电影啦！这个对我来说很无聊。」

    「喔……好吧。」

    剩下的休息时间，大家都在聊天声下度过，邱安庭也时不时回头望向后面的学长，并且一直笑嘻嘻的。

    「那学妹到底是想怎样啊？」坐在后面的学姐出声，「长得没多好看还一直看。顏昱昇，你不是有女朋友了？」

    我瞥向邱安庭，她没有因为学姐的话就转头回来。而我也回头望向了学长姐他们。

    「啊……」那位学长笑了笑，「有是有啦，但是──」

    「那个……」我站起身，走到了那位学姐面前。「安庭她不是那样的人，她是个很热情的人，说不定只是想和大家做朋友而已。」接着望向学长，「对不起，她并不是那个意思！」

    语落，全部的人都看向我，我因紧张低下头，此时邱安庭不知何时走来我身旁。「就是这样啦！如果让学姐误会了很抱歉。」

    下课鐘声响起，我和邱安庭正打算离开，那位学姐却叫住了我们。

    「既然想当朋友，应该要留个名字吧！」

    「我叫邱──」

    「不是你。」她打断邱安庭的话，看向我。「你叫什么名字？几年几班的？」

    「蓝语黛，一年四班的，资处科。」我也一起介绍了邱安庭。「她是邱安庭，跟我同班，我们是好朋友。」

    「我叫叶芷盺，请多指教。」学姐说。

    ?

    放学，我和邱安庭一起去学校附近的星巴克坐着喝巧克力可可碎片。

    「所以说，那个学姐才是怎样咧！超级不礼貌的。」这句话我已经从邱安庭的嘴里听很多遍了。

    「语黛，你也这样觉得对吧？」她正视着我，眼神充满不悦。

    「嗯，对啊。」

    「好敷衍！难道你也觉得我很丑吗？」

    我认真凝视她的脸蛋，邱安庭是圆脸，留着俏丽的短发，虽然眼睛不大却不让人觉得没有精神。

    「不会丑啊！」我诚实说。

    「你骗人，要不然你怎么想这么久才回答。」她嘟起嘴，一脸不相信地望着我。

    「因为我刚刚在认真看你的脸，所以才会比较久啦！」我微笑，「安庭是真的不丑，反而很可爱。」

    但她看起来不太高兴，没有回我，若有所思地不知在想什么。

    「安庭？」我叫唤她。一次、两次、三次，她才终于回过神理我。

    「怎么了？你不舒服吗？」我有些担心地望着她。

    「嗯，我头有点痛，可能是喝太冰的关係。」

    我点头，「那不要喝了，我们坐公车回家吧！」

    她摇头，「我还想待在这一段时间，不然你先回去吧。」

    望着她失去笑容的脸孔，我的内心更加担忧，便立刻决定留下来陪她。

    「你要不要吃止痛药？我的书包里好像有……」我翻开书包寻找止痛药，下一秒却被邱安庭拒绝。

    「语黛，我没事，我其实比较想要静一静，你先回去吧！」

    我愣住，最后才缓缓开口：「喔……好吧。」

    背起书包，我站在原地不动，就是想确认邱安庭说的话是真是假、怕她反悔，但她却挥手跟我道别。「语黛，掰掰！」

    「嗯，下週一见。」我说。

    在门口我还回头看了她一眼，既然她都说了想要一人静静，我也不想再去打扰她，只希望她能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诉说。

 第二章（3）

    週一的早上七点，我比邱安庭还早到早餐店，我先帮她点了她喜欢吃的蘑菇麵加蛋和大冰奶，等到七点十分，我打开手机拨通电话给她。

    嘟嘟嘟……她接起电话，在她还未开口前，我问她：「你怎么还没来？」

    「到了到了！」邱安庭气喘吁吁地站在我面前，我望着她，发觉到了她今天的变化。

    「安庭……你化妆了？」

    「对啊，好看吗？」她眨眨眼睛，心情似乎很美丽，「就是化妆的原因害我差点迟到了。」

    「但学校不是不能化妆？」

    「我化淡妆应该还好吧？很多人也有化妆呀！」她盯着我看，「你觉得好看吗？」

    「好看。」我点头，旋即指着快要凉掉的蘑菇麵，「早餐我帮你点好了，赶快吃吧！」

    「谢谢语黛！」她勾起笑容，接着开始吃早餐。

    我想起在星巴克的事，关心她：「头还会痛吗？」

    「没事了。」她回覆。

    「那就好，如果有什么心事都可以跟我说的喔！我们是好朋友，我一定会听你说的。」

    「好。」

    说完这个话题，我们就没再讲话，直到在学校她的话题突然都绕在外表这件事，也开始将注意力放在化妆和打扮，她还跟我说她决定要留长头发了。

    几天后，邱安庭开始收到了情书，这让她很开心。她还会将情书摊开给我看，或是大声朗读给我听。

    「安庭是不是有喜欢的人？」或许是因为喜欢上一个人才会如此地在意外表吧！

    「嗯……目前应该算是好感啦。」她脸上充斥着甜甜的笑容，在我的疑问下脱口出了是谁。「顏昱昇学长。」

    我怔住，「我记得他不是有女朋友？」

    「谁说有女朋友不能够追他？在结婚前都有机会啦！」邱安庭忽然靠在我身上，露出曖昧的表情。「那语黛呢？有喜欢的人吗？」

    我摇头，尷尬地笑着：「目前没有呢！若是有的话，我一定会告诉你的。」

    ?

    到了礼拜五的社团活动，邱安庭在进教室前将头发梳理整齐，而后看见顏昱昇学长并有朝气的打招呼。

    我瞥见叶芷盺学姐白了一眼，不过还是朝我挥手，「蓝学妹和另一位，坐我这吧！」

    我点头，坐在了学姐的前面，而邱安庭则是坐在顏昱昇学长的前面，变成四方形。

    今日社团老师放映的是爱情电影──《爱·重来》，我很专心地看着，但邱安庭则是拿起笔和纸，将写好的纸条往后丢。

    不知学长会不会回应邱安庭，但邱安庭拿回纸条后开心地笑着。我想，学长有回应她。

    「有了女朋友的人，还能这样对待其他女生啊？」在我身后传来了小小的抱怨声，我忍不住地往后看，却瞥见学姐眼睛泛红。

    「学姐，你还好吗？是不是不舒服？」我悄声问她，而叶芷盺学姐只是摇摇头。

    而后她露出笑容说：「剧情有点虐吧？不管男主多么努力，女主还是想不起男主是谁。」

    我頷首，便回头继续看着电影。等到电影播完，又是属于大家的聊天时间，而邱安庭直接将椅子转到学长面前，跟他聊天。

    然而学姐只是看了他们两人一眼，没有说话。今天的学姐看起来很没有精神，我也将椅子转到学姐面前，想跟她聊天。

    毕竟在学校我除了和邱安庭是朋友就没有其他朋友了，所以想跟学姐好好相处。

    再说，我也不想打扰邱安庭和学长的相处时间。

    「学姐，你喜欢看电影吗？」

    学姐頷首，「很喜欢。学妹呢？」

    「还好，但我最近慢慢地喜欢上看电影了，也很期待社团课的到来。」

    她挑眉，「为什么？」

    「因为学姐是我的新朋友，但我不知道能不能来找你，所以就没有打扰你。」

    见我羞窘的样子，学姐笑出声了。「你是不是傻呀？想找我就直接来啊！我又不会吃人。」

    「那我可以跟学姐要line吗？」

    「可以。」学姐拿出手机，给我扫条码。加完好友后，下课鐘声响起，我拉着邱安庭打算回班上，但邱安庭好像捨不得学长，要我等她一下。

    学姐轻拍我的肩膀，问：「要不要陪我去厕所？」

    「喔，好啊！安庭，我去厕所，等等就回来。」我说，并和学姐一起去女厕。

    但学姐没有上厕所，而是和我说：「你不要太相信你那个朋友。」

    「怎么……这样说？」我望着学姐，不太明白她为何会这么说。

    「我的直觉这么告诉我。」语落，她什么话都没说就走回教室了，而我跟在她的身后。

    邱安庭一看到我，兴奋地拉着我回班上，害我来不及和学姐说再见。她迫不及待地和我分享学长告诉她的事：「学长他已经跟女朋友分手了！好像是前几天的事，因为要毕业了，两人未来的目标都不一样，学长觉得与其到最后分手不如现在就分……怎么办！我感觉我喜欢上学长了！」

    「嗯，这样很好啊！祝你早日追到学长。」但我的脑海突然浮现了叶芷盺学姐泛红的双眼。

    「那你呢？跟那个不礼貌的学姐聊了什么？我看你跟她感情不错，可不要忘记我这个好朋友了喔！」

    ──你不要太相信你那个朋友。

    「……我们只是聊了电影的话题而已。」

    本来考虑要不要诚实说出来，但到嘴边还是将话塞了进去，最后竟对邱安庭说谎了。

 第二章（4）

    週日，我在家里找了感兴趣的电影来看，就在我看到一半时，手机讯息声响起。我拿起手机看，是叶芷盺学姐。

    『学妹，你现在在干么？在忙吗？』

    『没有忙，我只是在看电影。』我回覆。

    『一个人？』

    『对啊！我週末都会待在家做自己的事。』但老实说，我只是没有朋友可以约出门，本来想约邱安庭，但她说假日都跟爸妈出门玩。

    『最近上映的恐怖电影我想去看，要不要陪我？如果要的话，告诉我你家地址，我去载你。』

    『载我？学姐你十八岁了？』

    『对，刚满十八。』

    已读没几秒，学姐直接打电话过来，我马上就接起电话。

    「学妹，我不会吃人啦！」

    「我没有这样觉得啦……」

    「那你要不要陪我？」

    「嗯。」

    「那传你家地址给我，我马上到。」

    「好。」结束通话，我传了家里地址给她，也顺便换了出门的衣服。

    十五分鐘后，学姐传来讯息说到了，我立刻坐电梯下楼，看见学姐礼貌地向她打招呼。

    戴上安全帽，我坐在后座，看着路边的景物。

    「我还以为你跟你朋友假日也会黏在一起。」停红绿灯时，学姐稍微回头跟我说话。

    「没有耶，她假日都没空。」我说。

    「没空？」

    「是啊，她都跟家人出去玩。」

    「喔。」语落，学姐就没说话了，而过了没多久，学姐载我骑到了百货公司的停车场。

    坐电梯抵达电影院，我们两个边排队边聊天，发现和学姐也有聊不完的话题，我不自觉想起了和邱安庭相处的种种。

    正当我想到分心时，叶芷盺学姐忽然轻拍我的手臂，「学妹，你想要什么套餐？爆米花要甜的还咸的？可乐还是奶茶？」

    「都可以。」我答。

    「那我就自己随意帮你点嘍？」

    「好。」

    买到票和拿着餐点的我们，在旁边等电影开播的时间，然而我却瞥见了邱安庭的身影，本来要上前打招呼的却发现她身后站着同班同学，而那些人正是这阵子排挤我们的林育宣她们。

    我一时不解为什么她们会在一起，学姐可能看出我的神情有异，悄声问我：「那不是你朋友吗？看起来是跟朋友出门，不是家人。」

    我歛下眼，心里乱糟糟的，无心回应学姐的问题。

    「等看完电影我再听你说。」学姐站在我面前，露出灿烂的笑容。「先把烦心事放在一边，和我出来玩别不开心的！」

    「嗯。」我頷首。的确不应该把私人情绪带到学姐面前。

    「欸，来了！电影要开始了。」学姐拉着我，跟着大家一起集合。望着她兴奋的表情，看来是真的很喜欢电影啊！我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了。

    在看电影的过程中，我习惯性用手掌遮住眼睛，第六感察觉鬼要出现了就会闭上双眼，学姐见状都会大笑说我很胆小。

    「学妹，我看你整场好像都闭上眼啊！」看完电影，学姐笑着说。

    「因为真的很恐怖嘛！学姐你真的好会挑，这部真的有够恐怖的。」看来我今晚有得熬了。

    「那是当然，这部光是预告片就很吓人。」语毕，学姐指着六楼的下午茶餐厅，「喝点茶饮，顺便听你说写在脸上的心事。」

    「学姐，我有这么明显吗？」

    「超级明显，让我看看脸上写了什么？」她盯着我的脸看，「『我朋友好像背叛了我』，对吗？」

    我惊愕地望着她，「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但也有可能是我误会了。」

    「不管是不是误会，我先听你说嘍。」

    向店员点了一杯蜂蜜柠檬，学姐则点珍珠奶茶，我们随意选了位子坐，学姐说：「你可以说了。」

    啜了一口饮料，我缓缓道：「刚刚站在安庭身旁的那些人……是排挤我们的同学。」

    「排挤你们？」学姐紧蹙眉头，「因为什么？」

    「好像是因为我。」歛下眼，过往的回忆又来搅乱我的心绪，使我半响都没能说出任何一句话。

    ──长得漂亮了不起吗？

    本来想要遗忘的过去又忍不住回忆起来，我感觉头有点晕眩。

    「学妹，你还好吗？」

    学姐关心地凝视着我，我佯装无事的微笑摇头。「我没事，只是不晓得要怎么说。」

    「不想说的话我也不会逼你说。」学姐泛起微笑，眼神却缓慢地飘向别处。「每个人都有伤，很多时候仅仅只是提问就已经揭开伤疤，本来结痂的伤口又重新流血。」

    我跟随学姐的视线去看，但那个方向什么都没有，所以我将视线转回到她身上。

    「安庭因为帮我说话，也一起被排挤了。」我说，「但我不懂为什么她会在这和她们见面。」

    「你现在打给她问她如何？」

    「可是……」

    「别可是了，如果现在不问清楚的话，要等到什么时候？」

    闻言，我拿起包里的手机，拨通电话给邱安庭。

    传入我耳里的是──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第三章 邵靖（1）

    ──我记得了。他不是说了吗？他希望出事的人是他，所以他死了。

    妈的话一直回盪在我脑里，重播、重播、再重播……

    是的，我真心如此盼望。

    只是我现在，是邵靖，还是邵枫？我已经不知道了。

    ?

    开学日当天，全校师生都要集合去操场参加开学典礼，听着教官和校长说着一大堆的废话，站在太阳底下的学生们都忍不住开始动来动去。

    「吼，他们到底要讲到什么时候啦？很热欸！」站我后面的顏昱昇不耐烦地说道。

    而站在他旁边的叶芷盺则说：「每年不都这样？讲到中午才放人。」

    「现在是几点了？」顏昱昇又问。

    「十一点。」叶芷盺说。「怎么？你等等要跟子苓约会喔？」

    「对啊，你怎么会知道？子苓告诉你的喔？」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白痴。」

    「什么啊，你才白痴咧！」语落，声源朝我靠近。「阿靖，你咧？等等要去找夏芸约会吗？不然我们一起四人约会如何？」

    我还没有回应，叶芷盺就抢先一步说：「顏昱昇，你当我死人喔？」

    「等你快点找到男朋友就可以一起了啊！」顏昱昇笑出声，「但你这个样子，还不知道有没有人要。」

    「我有没有人要甘你屁事，单身很爽好不好。」

    「那是因为没有人要才说单身很爽来安慰自己。」

    叶芷盺叹气，「以你的情商，子苓会看上你这个白痴，我真的是佩服她。」

    「所以说我哪里是白痴了？」顏昱昇戳着我的背，「阿靖，我是白痴吗？」

    认真思考了几秒，我点头，「嗯。」

    「损──友！」顏昱昇不满地说：「哪一点证明我是白痴？」

    「一直追究问题这一点。」

    闻言，叶芷盺摀嘴憋笑，朝我竖起大拇指。

    但其实我会这么认为是因为，我们都待在一起快三年了，顏昱昇竟然还不晓得叶芷盺对他的感情。

    也或许是叶芷盺将这份感情藏匿的太好了，直至目前只有我发现而已。

    十二点整，开学典礼终于结束，观光科的陈子苓跑来找顏昱昇和叶芷盺。

    而夏芸过不久也走到我们面前，「嗨！今天怎么那么多人啊？」

    「昱昇说想要大家一起出去玩。」我说。

    「对啊！」顏昱昇勾起笑容，「阿靖，你不是有买机车了吗？你今天有骑来吗？」

    闻言，我想起那台机车最终被我拿去报废，而我后来只要看到同款的机车，就会想起邵枫的死……

    「阿靖？」

    我回过神来「喔」了一声，有关邵枫的事我只跟夏芸说过，因为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儘管是很要好的朋友，也不是什么事都能说出口。

    夏芸担忧地注视着我，帮我圆一个谎：「靖他后来没有买。」

    顏昱昇疑惑地看向我，「为什么？不是说好要一起买吗？」

    「因为还没考到驾照，太危险了！」夏芸说，「我不同意，他就不可能会买。」

    「喔，妻管严，我懂我懂。」顏昱昇同情地看我一眼，而后搭着我的肩，「没事，没机车也是能出门玩的嘛！我们坐捷运，如何？」

    「好啊！那我们要去哪玩？」叶芷盺和陈子苓开心地讨论着，最终她们提议去淡水老街逛逛。

    「那就走吧！」

    在我们走出校门口的同时，我瞥见到妈的身影，我停住脚步，和他们说声等我一下，接着就往妈的方向走去。

    「妈，你怎么会在这？」

    「没有啊，我听你说你今天中午就放学了，所以我就过来看看你。」妈望着我身后的朋友，「你要跟他们出去玩吗？」

    「嗯，我们要去淡水逛街。」

    「妈可以跟着去吗？」

    「……可能不太好吧。」

    「里面有你女朋友吗？这也是让我多了解她的机会不是吗？」

    「我是说要带她回家给你看，并不是这──」话还没说完，妈朝我朋友的方向走上前，和他们打招呼。

    「你们好，我是邵枫的妈妈。」语落，妈笑吟吟地看着我。

    「邵枫是……？」除了夏芸之外，其他人面露疑惑，但还是礼貌地和我妈打招呼。「阿姨您好。」

    我不希望继续尷尬下去，打算拉着妈离开，妈不解地看向我，但什么话都没说，直到顏昱昇喊了一句：「阿靖，你要去哪？」

    妈定住身子，脸上的表情变了，她甩开我的手，往回走站在顏昱昇面前。「谁是阿靖？」

    顏昱昇指着我，「邵靖不就阿靖吗？」

    「他是邵枫！不是邵靖！」妈的话使他们愣住，而我则不顾其他把妈硬拉回家。

    在离开之际，我朝他们喊了一声：「抱歉，你们今天自己去吧！」

 第三章（2）

    「妈，你有爱过邵靖吗？」在我和妈一起踏入家门口时，我开口竟是这句。

    一直以来我都在想，身为哥哥就应该要懂事不争，所以我无视掉许多不公，我不恨也不怪，因为是家人。

    我望着妈苍白的脸孔，她始终没有回我问题的答案，究竟是太难回答还是不想回答？

    「你不爱邵靖。」我说。双手握拳，哪怕是虚偽的反驳，我也希望妈不要沉默。

    但我期望的，始终坠落。

    摔得粉身碎骨。

    「为什么，是邵枫？」

    一句话可以解读很多意思，在我的心中大概有两个意思，第一是：为什么，妈选择邵枫？二来是：为什么，是邵枫死？

    闭上眼，我看见邵枫纯真开朗的笑容，依稀能听见他喊我的嗓音──

    回想起爸说的：「难道你希望我们家再失去一个人吗？」

    我是真的不想。

    我抬眼正视着妈，忍住心底的难过，扬起一抹不真心的笑。「妈，我是小枫，现在是，未来也是。」

    这个代价便是失去邵靖。

    回到房间我把书包乱丢在角落，打开手机发现夏芸和顏昱昇的未接来电通知，在我们的群组里有很多则讯息。

    我点开群组看，发现他们后来没有去淡水，而是一直标註我。

    顏昱昇：@邵靖兄弟，解释一下吧！

    叶芷盺：@邵靖发生什么事了？

    顏昱昇：@夏芸你知道吗？

    夏芸：我不知道。

    顏昱昇：嘖，打电话都不接，真让人担心欸！

    陈子苓：@顏昱昇不要那么担心啦！等他回吧。

    我的手指在萤幕上飞快滑过，我简短地回他们讯息。

    邵靖：我没事啦！我妈生病了，不喜欢邵靖这个名字，所以你们以后在我妈面前就叫我邵枫，可以吗？

    顏昱昇就像一直守着手机一样，刚传送出去就已读了。

    顏昱昇：……怎么突然不喜欢？

    邵靖：这是我家里的事，我不想多说，抱歉。

    叶芷盺：@邵靖知道了！@顏昱昇所以才说你白痴，不要过问啦！

    顏昱昇：好咩，今天到底要讲我几次白痴？

    夏芸：@邵靖不管你叫什么，都是我们的阿靖。

    ──不管你叫什么，都是我们的阿靖。

    我看着这句话，久久无法平復心情。

    我是谁，是不是没有那么重要了？

    ?

    我知道我正在做梦，因为此刻邵枫站在我面前。这次他好好的，露出熟悉的笑容说：「哥。」

    驀地，我的眼眶泛泪，走上前紧紧抱住他。

    「你在另一个世界过得还好吗？」我问他。

    他闻言，浅浅微笑，没有回覆我。抓住我的手往他的房间走去，他在床底下拿出了一本笔记本给我，点头示意我看。

    我照他的意思打开来看，字跡却非常模糊，于是我继续翻页，仍是模糊不清。

    就在我想要闔上笔记本时，一隻美工刀就从笔记本里面掉落下来。起初，我并没有意识到什么，直到我看向邵枫，才发现到他自残的伤口。

    我瞪大双眼，「你、为什么……」

    「哥，你会找到答案的。」

    语落，他的身子慢慢消失，我赶紧抓住他。

    「小枫！」

    睁开双眼，我醒来了。盯着手机的时间──凌晨四点半，我重新回忆梦里的内容，一切是如此的真实，彷彿邵枫想要告诉我什么。

    我离开房间，躡手躡脚地走到邵枫的房间门口，我手握着门把，小力的转开。

    进到房间里头，我将门关上，没有开灯我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往床底下照去。

    床底下有一些杂物，我将杂物往旁边放，果然在最里面看见了一本小小的笔记本。

    我打开来看，终于看清楚了内容。

    笔记本的第一页：

    我是邵枫。这本就当作我的秘密笔记本吧！或许有朝一日能回头来看。

    2014/9/10

    读完后，我翻到第二页。

    我好羡慕哥。记得哥跟我说过，成年了可以一起搬出去住。

    我好希望快点成年，我想要离开这里，不再回来。

    2014/9/18

    第三页：

    今天老师说要开始想高中志愿，我其实想读外县市的高中，可妈怎么都不同意，让我好烦。

    我好想跟哥一样，自由自在。

    2014/10/2

    第四页：

    我自己的人生为何要照着妈的期许来走？连爸都一直说妈是为我好……

    好想快点成年！

    2014/10/15

    第五页：

    第一次自残，看着血流出来，好像轻松一点了。

    2014/11/1

    第六页：

    隔壁班的蓝语黛是个很温暖的女生，她不小心看到我自残的伤口，却没有说任何一句话。

    2014/11/4

    第七页：

    我和蓝语黛变成朋友，与她相处的这段时间，我感觉好像喜欢上她了。

    我要告白吗？

    2014/11/25

    当我要翻到第八页的时候，手机的闹鐘铃声响起。清晨五点，我拿着笔记本回去自己的房间，决定将笔记本留在自己身上。

 第三章（3）

    早上七点二十分到学校时，顏昱昇转头问我：「阿靖，这次你想选什么社？」

    我们学校的制度为：三年级先选择社团，再来是二年级，最后是一年级。

    我耸肩，「我可能会跟夏芸一起。」

    「喔，你们还真甜蜜……」顏昱昇叹了一口气，「其实我觉得我跟子苓越来越走不下去了。」

    我疑惑地看着他，「怎了？你们看起来感情很好啊！」

    「其实是未来的打算啦！」他蹙起眉，一脸烦恼地说：「就她想要选南部的大学，可我只想就近的大学，这样要谈远距离恋爱，你觉得我有可能吗？」

    「你是不可能。」我说。

    「对吧！连你都这么说了。」

    「那你想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啊！我想问一下叶芷盺的想法，毕竟她们是好友嘛！」

    「你们的感情事干么要问叶芷盺？你应该要和陈子苓沟通才对吧？」

    闻言，顏昱昇愣了一下，旋即才答：「你们都说我白痴，所以我才想问你和她的意见嘛！我们是三剑客欸！」

    我还没回应时，叶芷盺忽然出现并站在他身后拍他肩膀说：「谁跟你三剑客啊？」

    顏昱昇吓到地跳了起来，「喂！你别乱吓人啦！」

    叶芷盺见状捧腹大笑，「欸阿靖，你有看到他刚刚的反应吗？有够搞笑哈哈哈哈哈──」

    没让她笑完，顏昱昇指着她，「你笑屁啊！」

    叶芷盺则回他：「不能笑喔？」

    看着他们两人如往常般斗嘴，我的思绪便回到了刚开始和他们当朋友的时候。

    其实一开始只有我和顏昱昇很好，叶芷盺大概是喜欢上顏昱昇才过来我们这边，久而久之就变成三人组。

    叶芷盺没有告白，毕竟顏昱昇后来和她的好友陈子苓交往，他们俩在一起大概有半年了。

    好朋友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让这份恋情只能埋在心底、无法诉说。

    下课时，我去普通科的教室门外找夏芸，等夏芸走出来，我牵着她的手到学校花园坐着聊天。

    「昨天回家你还好吗？」夏芸担忧地望着我。

    「嗯，还好。」我摸着她的头，微笑道：「你也要忙学测了吧！不用担心我。」

    她的眼神流露着不安与担心，我从口袋里拿出笔记本，并跟她讲：「我找到了我弟生前写的日记本。」

    「写了什么？我可以看吗？」

    我点头，将笔记本递给她，在她看内容的时候我告诉她我的想法：「我目前只知道我弟喜欢的女生的名字，但我觉得她一定知道更多我弟的事吧！所以我在想要不要去找她。」

    语落，夏芸停住手上的动作，抬眸看我。「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

    闻言，我认真地思索几秒，但这个问题就算有了答案也是毫无意义，毕竟邵枫已经不在。

    「是不能怎样没错，我只是想知道我弟为何会走上伤害自己的路……」顿了一秒，我说：「我只是想多了解他而已。」

    沉默到上课鐘声响起，夏芸起身，并把笔记本还给我。「我先回去了，这节要考试。」

    我点头，而夏芸又说了一句：「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困在过去而已。」

    回到教室，我翻开笔记本的第八页：

    好像很久没有写日记了。

    我在平安夜这天向蓝语黛告白，但她很快就拒绝我了。

    不过她说她还是希望能和我当朋友，我也只能点头接受。

    2014/12/24

    ?

    平凡的日子又过了几天，顏昱昇问我：「阿靖，我跟叶芷盺选择了电影社，你跟夏芸选择什么？」

    「夏芸想拼国立大学，所以选择去图书馆自习。」

    「那你一起来电影社？」

    「不了，我还是一起去图书馆吧！」看了他一眼，我补充：「比较安静。」

    顏昱昇瞪了我一眼，「你真的是损友。」

    我没理他，转移话题问他：「陈子苓呢？选了什么社？」

    他耸耸肩，「选了调酒社，我没有兴趣就不去了。」

    闻言，我望了周围没有叶芷盺的身影，认真问他：「你跟陈子苓的事没有问叶芷盺吧？」

    他摇头，「我想了想这是我自己的感情事，还是不要问她好了。」

    「嗯，你终于成熟一点了。」

    「什么终于？我一直都很成熟好吗？」他自己说出口还哈哈大笑，我也真的是败给他了。

 第三章（4）

    到了有社团活动的第一週。

    第五节下课，我跟顏昱昇、叶芷盺还在聊天，我们的教室很巧合地为电影社的应用教室，有几个社团成员先进来挑位置坐，包含一些学弟妹。

    我随意地瞥了一眼，发现到一抹曾经见过的人影。

    是暑假尾声遇到的那名少女，原来是一年级的学妹。

    因为她的外貌，有几个同学一直在注视她，连顏昱昇都悄声在我身旁说：「这个长头发的学妹有正。」

    我睨了他一眼，发现第六节快要开始了，我连跟他们说再见都没有，直接离开教室。

    抵达图书馆门口，我瞧见夏芸手里拿着一叠课本和笔袋，而我只有带邵枫的笔记本，反正我并不是要来看书的，我只是想要继续看日记的后续。

    图书馆很安静，有几名高三生已经开始在认真自习，而我坐在夏芸的旁边，她看她的书，我打开笔记本……

    第九页：

    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我和蓝语黛约好放学在学校操场见面，并和她说明年请多多指教。

    她说好。

    2014/12/31

    第十页：

    妈妈变得比以前还关心我，老实说让我越发感到恐怖，我只能窝在棉被里假装自己在睡觉。

    2015/1/3

    第十一页：

    放寒假了。

    我想找同学出门玩，可妈一直跟着，我的同学觉得很尷尬，都不理我了。

    好想约蓝语黛出门玩，不然哥哥也可以，但是哥哥几乎都不在家。

    2015/1/30

    第十二页：

    爱，到底是什么？

    妈总是说她爱我，但我感觉不到温暖。

    我只觉得这样的妈好可怕。

    2015/2/15

    第十三页：

    我又再次自残了。

    这次流了好多血，可我的心情没有好转，只觉得绝望。

    等到成年还要好久的时间，我能忍得过吗？

    2015/2/20

    「靖，你哭了。」夏芸的话使我回到现实，我错愕地擦拭眼泪，可泪水依然不止。

    「对不起，我去外面整理情绪再回来。」语落，我带着笔记本离开图书馆，走到洗手台的地方用冷水冲洗脸。

    只是我闭上眼，满脑子都是邵枫自残、痛苦的画面，我又想起了曾经邵枫有来找我，只是我拒绝他了……

    ──哥，能不能今天不要和朋友出门，陪我玩游戏？我们很久没有玩了。

    ──对不起，等我有空再陪你玩，好吗？

    ──好，没关係，那你有空了记得跟我说。

    ──好。

    然而，我却没有兑现我答应过他的事。

    为什么他从来都没跟我说有关妈的事？为什么总是掛着笑脸？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愣住。

    因为我从来都没空听他说。

    最后一次陪他，便是和他最后的相处时间。

    意识到这个答案的我，没有回去图书馆，而是找一处安静的地方坐着整理情绪。

    下课鐘声响起，我决定回去图书馆，夏芸一看见我直接将我拉到外面。

    「既然那么难过就不要看了吧！」

    「我──」

    夏芸露出微慍的表情，「你知道我要考国立大学，所以我现在得专心在读书上面，不要让我担心可以吗？」

    半响，我啟齿：「夏芸，如果我死了，难道你不会想知道我的所有吗？」

    「我不会！因为知道了只是徒增伤心而已，就算你知道所有，你弟也不可能会回来了！」当她说完，我看穿她的眼底流露了后悔，只是她什么都没再讲，这代表她现在所说的是真心话。

    虽然我懂她的意思，可是我却没办法跟她一样，我没办法视而不见。

    「我懂了。」我说，「那你好好读书吧！我不会打扰你了。」

    接着，我转身。

    「上课鐘要响了，你要去哪？」

    「请假回家。」语毕，我往教官室的方向前行。

    跟教官说明身体不舒服，结果被教官赶走，「都第七节了还请什么假？真的不舒服去保健室躺着一下吧！」

    于是我就走到保健室，护士阿姨看到我，先是问我怎么了。

    我随便扯个谎：「身体不太舒服，我可以在这睡一节吗？」

    护士阿姨拿耳温枪量我体温，「36.8度，没有发烧。」她瞥了我一眼，「你的社团老师知道吗？」

    「教官叫我来的。」

    「喔，那我写一张单子给你，等一下拿去给教官。」

    「好。」将护士阿姨写好的单子放在裤子口袋里，我便躺在床上休息。

    现在的我脑袋乱哄哄的，心里也很难过，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没办法睡着。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我在想应该快下课了，便起身向护士阿姨说：「身体好多了，我先回去了。」

    「记得把单子交给教官才不会记你旷课喔！」

    「知道了。」

 第四章 蓝语黛（1）

    连续播了两、三通电话，依旧是转入语音信箱。「安庭没有接电话。」我说。

    「怎么可能出门没有开机？」叶芷盺学姐满脸疑惑地说。

    「算了，不然明天我去学校再问她好了。」

    我心里在想，说不定这只是误会，或许是林育宣她们逼迫邱安庭跟她们出去，最坏的可能该不会是叫邱安庭帮她们出钱？

    可是方才看邱安庭的表情一点都不像被逼迫了什么，就像是跟朋友出门一样正常。

    「好啦，天也晚了，我载你回去吧！」

    「嗯！」

    回家的路上，路边的景色此时都进不了我的眼中，或许是过去的回忆一幕幕地涌上来，使我连到家里楼下都还不知道，而是学姐唤我才发现的。

    我急着下车却没注意到排气管，右脚小腿就直接烫着了。

    「啊！」我痛得眉心一皱，而学姐见状，立刻问我：「你家最近的便利商店在哪里？」

    我指了指前方，「走到红绿灯右转就看见了。」

    「你等我一下，我去买冰块给你冰敷！」此时学姐的神情很紧张，宛如自己的孩子受伤一样。

    我噗嗤一笑，「不用啦！我现在回去用冷水冲就好了。」

    「那怎么可以？跟我出门还受伤，如果你爸妈知道的话，怎么放得了心跟我出门？」

    望着学姐如此担忧的表情，我忍俊不禁。「怎么感觉学姐好像是男朋友一样？」

    学姐闻言，忽然脸色一沉，「连你也觉得我没有女人味吗？」

    「你别误会！」我直接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觉得当学姐的男朋友会很幸福喔！」

    她望着我，「怎么说？」

    「因为跟学姐在一起有满满的安全感啊！」

    「就你狗腿。」话是这样说，不过学姐笑得很开心。

    见她开心，不知不觉我也感到很开心。

    「好啦，你的脚不痛吗？要不要先回家冲冷水？」

    「嗯！那明天见。」

    「好。想要找我就来找我，知道吗？」

    「知道了。」

    向学姐挥手道别之后，我搭乘电梯上楼，翻找包里面的钥匙、转开门，见到爸妈已经坐在客厅看电视，我打了声招呼。

    「小黛今天和朋友出门吗？」

    「嗯，是社团的学姐。」我说，「那我先洗澡休息了。」语落，便回到房间拿睡衣和浴巾去浴室。

    烫伤的地方早已起水泡，但我还是用冷水冲洗个几分鐘才洗澡，洗完澡出来擦药。

    晚上九点半，我传讯息给邱安庭：『明天早餐店见喔！』

    等到十点，未见到讯息，我只好关灯先睡了。

    ?

    翌日，我在学校旁边的早餐店边吃早餐边等邱安庭，我们一直以来都约在这等彼此，只是七点十五分依然不见她的身影，电话和讯息也不回，让我有点担心。

    此时，有人正在点早餐，我抬眼一看是林育宣。

    我们互望却没有说话，明明是同班同学，明明曾经有笑着讲过话，现在却当作对方是陌生人。

    可忆起昨日她们和邱安庭见面的画面，半响，我忍不住开口询问：「你们昨天和安庭是不是在百货公司？」

    她怔了几秒，虽没有回应我，但我能从她的表情知道答案。

    我还想继续问她时，早餐店的阿姨将她点的早餐递给她，接过手后就无视我离开。

    我望着她的背影又看着无人回应的讯息介面，忍不住臆测自己是不是做错什么事被邱安庭讨厌？明明上个礼拜五还好好的，我们也没有吵架啊……

    喝完手中的奶茶，我决定到班上看到邱安庭再问她，只是在快到学校的转角时，我就看见邱安庭和顏昱昇学长在一块。

    「安庭！」我喊了一声，邱安庭看到我便跑过来勾住我的手。

    「语黛，抱歉喔！我忘记跟你说我跟学长有约好今天一起吃早餐。」语落，她又说：「我手机昨天摔坏了，所以没办法传讯息先跟你告知一声。」

    闻言，我点头，想想昨日的事晚点等单独的时候再问吧！

    「快迟到了，我们一起进去吧？」我说。

    学长盯着手錶，感觉像是在等谁。「等一下，那傢伙快到了。」

    谁？

    「啊，来了！你也太慢了吧！」顏昱昇学长朝我身后挥手。

    我回头，怔住几秒，没想到是他……

    带着妈妈回家的他、在超商遇见的他、是同校学长的他，现在还见到他，该说真有缘吗？

    他看到我，神情也闪过瞬间的诧异，不过很快就恢復原本的表情了。

    我看了看时间，七点二十八分──要迟到了！

    我赶紧转头，向他们说：「你们的学生证给我，我赶紧先帮你们打卡。」

    他们一听，便把学生证递给我，只有那位学长没有动作，反而将我手中的学生证拿走。

    「我去就好了。」他说，便加快步伐走进去。

    不知为何，我的视线总是会向着他，而我会知道这事是到班上坐好后，邱安庭跟我说的。

    「从刚刚进校门口到和学长他们分别，你的视线总是盯着那位学长。」她曖昧地覷我一眼，「从实招来！你是不是对那位学长一见钟情了？」

    「我不知道，我没有喜欢过一个人。」

    「真假？所以这是你的初恋？」

    我怔了一下，「我又没说我喜欢他。」

    「你也没说你不喜欢他。」见我没有反驳，邱安庭笑出声，旋即她又说：「喜欢就是，你会忍不住想看他。」

 第四章（2）

    ──喜欢就是，你会忍不住想看他。

    自从邱安庭说出这句话，我的脑海不自觉地浮现那位学长的面貌，但我觉得这并不是恋爱，只是有种面熟的感觉。

    有点像曾经那个伤痕累累的少年，到毕业之后，我完全联系不到他，直到后来，好像有从他人嘴里听见他离世的消息。

    「好像是出车祸死了。」

    当下听见时，我的心抽痛了几天，甚至不太相信这是事实，可说得人越来越多，时间久了我也只能接受。

    望着书包里收好的美工刀，这是当时为了不让他继续伤害自己跟他要来的。

    我希望他好好的，可是他最终还是那么痛的离开……

    到如今想起来，我还是会不捨。我和他就像伙伴，可是他不见了。

    不过最难过的事是，他的最后一眼我没有见到，我好想跟他说说话，道别的话也好，可是他不在了。

    我还记得他在毕业那天笑着跟我说──

    「未来加油，高中还是要联络喔！」

    但是我和他已经没有未来了。

    ?

    「语黛，陪我去找顏昱昇学长。」中午吃完饭，邱安庭眨眨眼，笑着说：「顺便也能看你的学长。」

    「不是我的学长。」我想了想，还是觉得要解释清楚。「我对他不是那个意思。」

    「你一直盯着别人看还有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们认识？」

    「不算认识，只是之前有见过面。」

    「是喔？可是你刚刚不也没否认我说的话？说不定那就是喜欢，只是你没谈过恋爱不知道而已。」她说。

    「是吗……」旋即，我忽然想起我要问昨日的事，反正还没到三年级的教室。「安庭昨天和林育宣她们见面了？」

    她看着我，摆出一脸「怎么可能」的表情给我看。「我为什么要跟排挤我们的人出去？」

    「可是……我跟叶芷盺学姐有看到你。」

    「是你们看错了啦！说不定是长得像我的人。」她说，「而且我手机摔坏，怎么可能可以跟她们约出去？」

    可是回想起林育宣早上的神情，若是没有为何会是那种反应？

    「你是不相信我吗？」驀地，邱安庭有点不悦地看着我，为了不想吵架伤感情，我只好立刻说相信。

    「你知道吗？这样怀疑我很让我受伤。」

    「安庭，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低着头，一直向她道歉。「我相信你，我不会再怀疑你了。」

    见她一直不理我，而且还加快步伐的速度，我努力跟上她，并且拼命地向她道歉。

    上了楼梯，我要右转就直面撞上某人。

    「对不起！」头都还没抬起来，我立刻向那人道歉。

    「蓝语黛。」

    听到低沉的嗓音且在叫我，我立刻抬眸，映入眼帘的是他。

    「你怎么会知道我名字？」

    「学生证有写。」

    「啊，对喔……」我尷尬地扯开微笑，「真是不好意思，那我先去找我朋友了。」

    缓缓走过他身旁，我停下脚步，回首望。

    当我发现他也回首与我对视的那刻，我能感觉我的心脏跳得飞快，这个世界彷彿只剩我和他。

    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过，时间感觉过得非常缓慢，他与少年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我再次眨眼，现在只剩下他了，眼前的他。

    「学长，你有弟弟吗？」当我问出口时，我看见他愣住的表情，接着我的世界全黑。

    当我睁开眼时，发现有几双眼睛正盯着我，不说还以为我是误闯小矮人家里的白雪公主。

    「你醒了，感觉还好吗？」第一出声的是叶芷盺学姐。

    「你们怎么会在这……而我又怎么会在这？」我想不起来我是怎么昏倒的，也不觉得哪里痛。

    「护士阿姨说你可能是贫血昏倒，而且你朋友说你中午吃很少。」

    我望向邱安庭，她没说话，而我也只好问了别的问题。

    「那我怎么过来的？」

    「当然是阿靖抱你过来的，我还以为在拍偶像剧咧！」顏昱昇学长笑着说。

    「你少说一点。」那位学长对顏昱昇学长说。

    我更加不好意思了，撞到他还被他抱着来保健室。「真的非常麻烦你们，我现在没事了，你们可以回去上课了。」

    「课都上一半了，不如就在这里聊天吧？反正护士阿姨也不在。」顏昱昇学长说。

    叶芷盺学姐：「虽然我觉得这样不太妥，但我还是有点担心学妹，所以我也留在这。」

    一直没讲话的邱安庭，啟齿：「那我也要留在这。」

    我看向那位学长，他拿张椅子坐下。「我现在回去会被问到死，还是先不要回去好了。」

    顏昱昇学长大笑，「完了完了，夏芸如果知道这事不知道会不会吃醋。」

    「救人要紧，应该不会吃醋吧？万一阿靖没有及时抓住她，摔到脑部怎么办？」

    「叶芷盺每天都跟我们在一块，夏芸都不吃醋了，更何况救人。」

    「那是因为叶芷盺本来就是哥们，有什么好吃醋？」

    「顏昱昇，保健室不欢迎你，你可以出去了。」

    「我哪有说错──」

    「错了。」我出声，他们全都看向了我。「学姐也是女生，就算感情再好都是女生。」

    ──连你也觉得我没有女人味吗？

    忆起学姐昨日问我这个问题，我想她一定很在意这件事。

    学姐愣了一下，旋即微笑摸我的头，「他知道，只是他白痴不会讲话，学妹别在意。」

    「等一下，你又骂我白痴！」

    他们两个继续吵吵闹闹，我都深怕教官巡到这骂人，好险那位学长有出声制止，他们两人才变为小声斗嘴。

    「他们一直以来都这样。」那位学长凑近我，极为小声地说：「不过你刚刚说那句话，真的让叶芷盺很开心。」

 第四章（3）

    得知到那位学长的名字，大概是几天过后我从叶芷盺学姐的口中听见，他叫邵靖。

    即便邵靖学长之后没有回答我昏倒前的问题，但我觉得他一定就是邵枫的哥哥。

    不过私底下问叶芷盺他有没有弟弟，她疑惑地摇头，并表示不知道。

    「阿靖从来没和我们提到有关家人的事。」

    「原来如此。」我頷首，想着弟弟的死可能对他来说打击也很大吧！

    「不过我记得开学日当天，他妈妈有来找他，不过他妈妈是叫他别的名字。」

    听到别的名字，我好奇地注视着学姐。

    「阿靖有说，好像是叫邵枫。」

    我僵住，忽然想起，那天在桥边看到的女人嘴里一直喊着小枫，也就是邵靖学长和邵枫的妈妈，她为何是喊着邵靖学长小枫呢？

    我一时片刻说不出话，想起邵枫手上一道道自残的伤痕，我的心不禁再次抽痛。

    希望邵靖学长不要变成下一个邵枫。

    「学妹，你怎么会这么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虽然我觉得学姐是会把秘密藏好的人，但我考虑良久，还是决定先隐瞒着好了。

    「学姐抱歉，这我不能透露。」

    「喔，没关係。」她点头，接着悄声问我：「那天的事，邱安庭后来怎么回答你？」

    闻声，我敛下眼，「她说是我们看错了，而且在我问这个问题后，她觉得我不信任她，甚至不太想理我。」

    「我们看错？」学姐好气又好笑地说：「我视力一直以来都1.0，有可能看错吗？」

    我抿唇，「可是我也不知道能怎么办，我都已经跟她道歉好几天了……」

    从那天过后，邱安庭要去哪都不再问我，连续几日她都说叫我不要等她，她说她要和顏昱昇学长吃早餐。

    就连放学也是，她丢下我在教室，一个人先离开。

    「我其实不觉得你哪里有错，我只是觉得她是被抓包了然后怪罪到你不相信她。」语落，学姐叹气。「虽然我不想讲你朋友的坏话，但我只是不希望你受伤。」

    沉默了几秒，学姐的眼底流露出淡淡的哀伤。「因为真正的朋友不会这样。」

    望着学姐，总是乐观开朗的她，说不准心底也有伤。

    只是学姐说过，有时候仅仅只是提问就足够揭开伤疤，于是我选择闭不过问，等她愿意开口跟我说的时候再说。

    在那之前，我决定向她诉说过往发生在我身上的事。

    这也是我第一次主动告诉别人。

    或许是因为，我觉得学姐在听完后能够承接住我的伤痛吧。

    「学姐，如果你不急着回家，你愿不愿意花时间听我说一个故事？」

    学姐点头，「好。」

    「那是发生在今年的三月多，也就是小蓝快毕业的时候……」我开始用第三人称叙述自己的故事。

    小蓝是一个不懂恋爱是什么的女生，所以有人向她告白时她都会拒绝。

    第一，她不想要人家因为她的外貌喜欢上她，她渴望能遇到一个撇除外表，真心接纳她的人。

    二来，她不想再被人说：「跟你当朋友压力好大，在你身旁就是会被男生比较。」

    于是，小蓝到国三一个好友都没有，除了偶然认识的枫叶是她的伙伴。

    她想着，没关係，反正快毕业了，等毕业之后就能够忘记了。

    但就在三月的某天，因为班里的某个女生喜欢的男生向小蓝告白被她看见，那个女生非常气愤就决定联合其他人排挤她。

    甚至会私底下骂她是狐狸精之类的话，让小蓝越来越不想去学校。

    她甚至开始害怕男生的注视，因为那会让那群女生对她越来越过分。

    最有印象的是带头的那个女同学提着水桶直接往小蓝身上倒，并且骂她：「长得漂亮了不起吗？」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没有人肯帮小蓝，唯一的伙伴枫叶也无能为力，只能默默陪伴她。

    但小蓝不会怪枫叶没帮她，毕竟枫叶伤痕累累，小蓝总是担忧他会坠落。

    然而，枫叶还是坠落至地面……

    直到在他坠落之后，小蓝才发现，她说不定曾经有喜欢过枫叶。

    只是在喜欢面前，被一道名为伤的墙阻挡起来，让她什么都看不清。

    若是能够再次见面，小蓝会好好地告诉他这份心意，还有，好好向他说再见。

    「故事说完了。」回过神后，我发现自己的脸颊都是泪。

    我以为我忘记过去了，直到前几日看到邵靖学长与邵枫的身影重叠在一起，我才发现或许是我一直告诉自己，那不是恋爱，因为我不懂。

    我更不想懂，对邵靖学长这份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是什么？

    「学妹，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个故事。」学姐抽出几张卫生纸擦拭我眼眶里流出的泪水，她柔声地说：「如果小蓝的身边没有枫叶，从今以后，小蓝的身边至少还有叶子在。」

    知道不多问，或许就是属于叶芷盺学姐的温柔。

 第四章（4）

    学姐一直在我身边，等我恢復好情绪，学姐啟唇：「走吧，我载你回家。」

    离开学校旁边的超商，现在已是晚上六点半，我本来想说可以自己搭公车回家，但学姐却坚持着，直接将安全帽套在我的头上。

    坐在后座，我的手轻轻放上她的腰间。「学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对一个人好，需要理由吗？」她的话被夜晚的风吹散，我很努力地往前倾听。

    「朋友之间，我觉得这样很正常，我待你好、你待我好，不需要理由。可是有一种感情，即便有了理由，也不一定能够被好好对待。」她放缓速度地说：「那就是爱情。」

    「学姐有喜欢的人？」

    「有，喜欢很久了。」

    「那个人是什么类型啊？」

    「和我的理想型相差很多的类型。」

    「学姐有向他告白吗？」

    「没有。」

    「你不向他告白吗？」

    「我没有勇气。」良久，她说：「我没有接受失去他的勇气。」

    虽然我没有真的喜欢一个人过，不是很懂学姐的心情，但我猜想，这应该就是存在学姐心中的伤吧。

    是不是不能诉说出口的感情才更痛？

    「没关係，我会陪学姐的。」我贴着她，不晓得她有没有听见，我只盼望她能够明白，我也愿意承接住她的伤。

    ?

    在邱安庭终于气消理我，时间已过了一週。

    日子来到十月中旬，也是第一次段考的时间。不只国英数自社，还有高职的科目要考，我专心地埋首在课本里面，而邱安庭则是每节下课后就不见人影，或许是去找顏昱昇学长了吧！

    下节课开始为数学考试，这是我最不擅长的科目，就算硬背公式我还是不懂要怎么算出解答，三角函数还是饶过我吧……

    等上课鐘声响起，邱安庭也回来了。

    「考试了，课本收起来。」数学老师开始发考卷试题和答案卡给每个同学。

    我盯着题目，至少还有选择题可以选，我拿起2b铅笔在答案卡上画着。

    终于将选择题画完，我看着计算题的部分，很是苦恼。不过我还是努力地写上答案，成绩什么的就先不要想了，反正有尽力就好。

    等到写完考卷，我看着墙上的时鐘，还有半小时结束，我决定先趴着睡一下。

    叫醒我的不是下课鐘声，而是数学老师。我望着他，还以为交卷时间到了，结果他下一秒居然说出让我很震惊的话。

    「蓝语黛，你作弊吗？」

    「什么？」我怔住，不明白现在是怎么回事。

    「你的鞋子旁边有小抄。」数学老师捡起来给我看，他将小抄打开来看，「这是你的字跡？」

    我瞥了一眼，的确是我刚刚为了硬背起来一直抄的公式，但我并没有将它放在我的脚底下啊……

    「老师，我没有作弊！」我慌张地指着试卷的空白处，「这些我都不会写，所以就空着了。如果作弊的话应该会写上去才对吧？」

    数学老师严肃地望着我，最终吐出：「下课后来办公室找我。」语落，将我的试卷跟答案卡拿走。

    我知道说再多都没用，但没做的事就是没做，我告诉自己不用那么紧张，接着打开下一堂要考的英文课本，继续唸书。

    下课鐘声响起，我站起身，而坐我旁边的邱安庭则是说要陪我一起去教师办公室，但她在办公室外站着等我。

    数学老师拿着那张小抄，盯着我看，「老师很想相信你，但是……」

    「老师，我真的没有作弊，我发誓。」我一直重复这句话，其他老师的目光也看向我和数学老师。

    数学老师叹气，一脸很为难的样子。「我不记你过，但是这次我没办法给你分数，下次请你注意。」

    我的嘴角顿时僵住，随后缓缓开口确认：「所以是零分？」

    「没错。」

    「嗯，谢谢老师，那我回教室了。」

    转身踏出办公室，强忍着难过走到邱安庭面前，她看着我询问：「老师怎么说？」

    我上前抱住邱安庭，压抑的情绪也在此时倾泻出来，「我、我数学零分了……」

    「怎么会这样？」

    「没办法，是我自己没注意……可是我真的没有作弊，我真的没有……」语落，我缓缓离开她，用手擦拭自己脸上的泪水，旋即扯出一抹无奈的微笑。

    「回去吧！下节要考英文。」我说。

 第五章 邵靖（1）

    九月末，天气还是好热，早上一、二节为体育课，而我们班今天要跑一千六和八百，男生跑一千六，女生跑八百。

    就在我跑到第三圈的时候，顏昱昇忽然出现在我身旁，「阿靖，我和陈子苓分手了。」

    我望着他，可能怕我不相信他又重复了一次：「我和陈子苓分手了。」

    「为什么？」

    「我讨厌远距离。」他答。

    他旋即速度慢了下来，我稍微慢点，就在他啟唇要接着说下去的时候，体育老师吹着口哨，大声地说：「喂，你们两个认真跑啊！」

    闻言，顏昱昇啟动他的运动细胞，马上就超越在我身旁，「阿靖，等跑完跟你聊。」语落，他往前衝刺。

    转眼间，已经跑完一千六了。换女生跑八百，男生在树下乘凉。

    顏昱昇和我大口灌着冰水，补充身体流失的水分。

    「刚刚说到哪里？」顏昱昇看着我。

    「你讨厌远距离。」

    「喔对！我假日有打电话和她讲开，与其大学之后再分手，不如现在就分吧！」

    「但到大学还有很久，分得太快了吧？」我盯着他看，「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

    捕捉到他诧异的眼神，果然有参杂别的理由。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我们俩未来距离太远，我想说长痛不如短痛，不想耽误对方的时间。」顏昱昇语气坚定地说。

    「嗯，那恭喜你恢復单身了？」

    「嘖，果然是损友。只剩我的好哥们还有女朋友……」话音未落，顏昱昇皱起眉头，「是说，夏芸这几天忙课业都没来找你？我都没看到她。」

    「嗯，因为要考国立的大学，我也不好意思打扰她读书。」

    自从社团活动那天，我和夏芸就没什么在讲话，只剩偶尔会传讯息关心对方而已。

    「那阿靖有想读什么学校吗？」

    我耸肩，「不知道，哪里都好吧！反正我们是高职，用不着那么会读书。」

    「那要不要大学也考同一间学校？这样未来四年我还能跟着你。」

    望着顏昱昇对我眨眼的表情，我不禁拉开我俩的距离。

    「你该不会下一个目标是我吧？」

    「我看起来像gay吗？」

    我摸着下巴，「也不是不可能。」

    良久，他大喊着：「邵、靖──接受我的爱吧！」下秒抱住我不让我逃走，我们两个就这么在树下拉拉扯扯。

    我叹气，我干么挖洞给自己跳啊？

    温度感觉又升高了。

    ?

    回到家、洗好澡躺在床上，终于在今日才打开笔记本。这一週我放学都在上班，因为提出辞呈要做满一个礼拜才能离开。

    不提出辞呈的话，妈总是会跑来超商问，让我很难继续做下去。

    回想当时才高一的寒假，我和妈说想去外面打工，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还要我打工的薪水帮忙分担家里的开销，如今却吵着要我离职。

    我好像能更加体会邵枫的心情了……

    只是我太晚才晓得，这样的代价会不会太大了？

    手指将笔记本翻阅到第十四页：

    开学当天，蓝语黛不论怎样都跟我要我的美工刀。

    我点头，隔天便带到学校交给她。

    我想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她对我说的：『不论如何，我希望你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我很想答覆她，我也不想，可我又能怎么办？

    2015/2/22

    第十五页：

    今天蓝语黛好像发生事情了，连我们班都在讲她，内容大致都是她抢了别人喜欢的人。

    『蓝语黛才不是这样的人！』我多想站在蓝语黛面前帮她发声，可是我却没有勇气，只能看着她被其他人不断误解……

    好讨厌！我好讨厌无能的自己！

    2015/3/8

    第十六页：

    我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蓝语黛被欺负。

    我真没用。

    都是因为我这么懦弱，连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

    2015/3/16

    下一页，空白。

    再下一页，仍是空白。

    我往后翻，终于在最后一页看见字跡了。

    看完后的我，大脑一片空白，彷彿整个世界都静止不动。

    死了之后，就不会再痛苦了吧？

    反正我活着也只是这样。

    2015/7/3

    七月三号……就是邵枫出车祸的前一天！

    为什么？难不成……他是故意的吗？

    我甩头，喃喃自语：「不可能……一定只是意外。」

    闭上眼，脑中的画面浮现出满脸是血的邵枫，还有妈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回盪，宛如恶梦般控诉着我──

    『你这个当哥哥的怎么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第五章（2）

    几日后的早晨，我一如往常先换制服再去刷牙洗脸，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怔住，没想到自己的脸色会那么差。连续几日的恶梦导致我睡眠品质下降，儘管告诉自己邵枫的死只是一场意外，可我的脑海又跑出来当日的情况，使我越来越害怕真相。

    如果，邵枫的死不是意外呢？所以邵枫才有可能托梦告诉我真相吗？

    ──哥，你会找到答案的。

    可就算我找到答案能怎么样吗？我也拯救不了我的弟弟啊……

    此刻，我的手机铃声响起，来电人是顏昱昇，我接起电话。

    「现在才六点半，打来干么？」我说。

    「七点学校转角的早餐店等你，一起吃早餐。」

    「怎么突然？」

    「唉唷，社团学妹一直约我吃早餐，我才刚分手而已，你不来的话感觉我是无缝接轨的男人。」

    我蹙眉，「那你干么不直接拒绝掉就好？」

    「因为她的朋友很正，说不定会遇到她的朋友，就是上次社团活动长头发的那位──」

    「我突然觉得你有点渣。」

    「哪里渣？是男人都喜欢看正妹嘛！我是正常的男人。」他笑，「好啦，七点见，一定要来啊！」语落，没等我答覆便结束通话。

    拎起书包，我打开家里大门，正准备踏出门时，倏地，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小枫，早餐都还没吃，你要去哪？」

    我转头，告诉她：「我跟同学约好吃早餐。」

    「不行，外面的早餐多不健康，妈去用给你吃。」

    我望了眼时鐘──六点三十五分，坐下一班公车应该还来得及。我打开手机，先传讯息告知顏昱昇我没有要吃早餐，叫他们先吃。

    顏昱昇回覆ok的贴图，接着叮嘱我一定要到，他会等我。

    可谁知，妈今天做早餐做得有够久，都已经七点了。

    更离谱的是，当我进厨房看她到底在煮什么要花这么久的时间，结果她却不见人影。牛奶、吐司、蛋还有火腿都还放在桌上，我将食材放回冰箱，接着便用跑得去公车站，好险公车司机愿意停下来等我，不然我就要迟到了。

    下车后，我用最快的速度跑到学校转角的早餐店。

    顏昱昇见到我，并朝我这边挥手，「啊，来了！你也太慢了吧！」

    背对我的少女回首瞥见我，我在想我跟她算有缘吗？哪里都能碰上她。

    霎时间，少女语气很急，「你们的学生证给我，我赶紧先帮你们打卡。」

    闻言，顏昱昇和短发学妹都给她学生证，而我不知为何竟从她手上拿走学生证。

    「我去就好了。」我说。

    在七点三十分我急着压线打卡，因手没拿好而掉落在地，我弯下身捡起却瞥见少女的名字。

    ──蓝语黛。

    ……不会吧？真的有这么巧？

    脑袋一时接受不了这么刚好的事，导致我一路上都没有心思听顏昱昇在讲什么，直到在班上坐好后，顏昱昇告诉我名叫蓝语黛的学妹一路上都在盯着我看。

    「万人迷阿靖，面对学妹炙热的眼神你有什么看法？」

    「什么炙热的眼神？」叶芷盺忽然出现，顏昱昇直接把刚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她。

    听完后，叶芷盺的重点全在另个学妹身上。「你少跟邱学妹在一起。」

    「为什么？我觉得她挺可爱的。」

    我看了一眼叶芷盺，她的表情不像是在吃醋闹脾气，而是认真的劝告。「因为你不识人。」接着再也没说话，专心做自己的事。

    「阿靖，你能翻译她的意思给我听吗？」

    「请你国文课好好上。」

    「阿靖──」

    班导忽然进来，投来一记瞪视，「顏昱昇，我在外面都听到你的声音了！再吵就去外面罚站。」

    「……」瞬间，班里一片寂静。

    ?

    中午吃完饭，我打算要去找夏芸，没想到却被人撞上。

    瞥了一眼，又是她。

    「蓝语黛。」

    她抬头看着我，「你怎么会知道我名字？」

    「学生证有写。」

    「啊，对喔……」她微笑，「真是不好意思，那我先去找我朋友了。」

    她找朋友来三年级教室干么？

    我回头想看她找谁，旋即她也回首与我对视，虽然心中有许多问题想问她，但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我们就这么互相凝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她开口问：「学长，你有弟弟吗？」

    我当下愣住，还来不及回答她就往前倒，我赶紧接住她，叫她的名字她都没有回应，于是我只好抱着她到保健室。

    结果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了，包括夏芸。

    我和夏芸交往有一年的时间，她的个性我知道，她是那种就事论事的人，可是她却与先前有不同的态度。

    「你吃醋吗？」

    「多少都会吧！难道我被别的男生抱着，你不会吃醋吗？」

    「我要看是什么事。」

    「我看你是因为那个学妹很漂亮吧！况且她不是你弟喜欢的女生吗？」

    面对前者的质疑，我语气有点冷，「你觉得我是这种人？」

    「你确定你看到她没有动摇吗？」

    我转身欲离开，夏芸抓住我的手，「你不否认。」

    歛下眼，我说：「如果你不相信我，我说再多又何必呢？」

    她直勾勾地看着我，良久，她说：「你变了。自从你弟的事之后你就变了。你以前会很在乎我，现在呢？如果那个女生不是蓝语黛，不跟你弟有关，你会去救她吗？」

    「你说完了吗？」我望着她，深呼吸几次才继续说：「如果你真的觉得我变了我很抱歉，那是因为你没有经歷我发生的事，谁也不知下一秒会改变什么，如同我现在也感觉你是如此的陌生一样。」

    「好，既然这样那就分手吧！你已经不是当初的邵靖了。」

    我愣了一下，以前就算怎么吵，我们都不会说出分手二字。既然她都说出口了，或许现在分手对她、对我来说是比较好的结局吧！

    「嗯，那就分手吧。」

 第五章（3）

    「你连挽回的话都不说了吗？」

    望着夏芸泪眼婆娑的样子，我原先伸出的手僵住旋即放下，明明站在我面前是我喜欢的人，为什么我却安慰不了呢？

    女孩子要的只是人哄，而我现在却感觉喉咙宛如卡着鱼刺般痛苦，那些好听的话我不想说出口。

    因为我变了。是啊，我变了，人都会变，感情也会变，夏芸同样也变了。没有任何东西是会永恆不变的。

    「对不起。」我说。

    「这是你的真心话？你真的想分手？」

    「夏芸，提分手的是你。」

    「是我没错，但你可以拒绝。」

    「我拒绝你就不分手吗？」

    「对，我只是想知道你的真心──」

    「那你把我当什么？把这段感情当什么？你以前就不是这样的人。」

    「你以前也不是这样的人，你会让我、哄我，在我难过的时候安慰我、陪伴我。」

    「那我需要你的安慰、陪伴时你在哪里？你在拚你的学业。」见她不答话，我继续说：「我因为我弟的事很痛苦，你有在关心我吗？」

    「那你为什么之前不说？」

    「这种事需要说吗？你看不出来吗？还是你只会看书！」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朝她大吼。

    望着她愣住的表情，我没有上前安慰，而是转身离开。

    后来夏芸只传送一段话给我：『对不起，在你最需要的时候我没有陪着你。分手快乐，祝你幸福。』接着就再无联系，在学校碰面也当作对方是陌生人，知晓我俩分手的顏昱昇和叶芷盺没说什么，只是提议开个单身（失恋）派对庆祝。

    在好乐迪唱歌，就我们三人，想来也是有点好笑。

    顏昱昇第一首歌就点〈好心分手〉，还说女主唱要给叶芷盺，叶芷盺则无奈地回覆：「我不会粤语，自己唱。」

    于是顏昱昇就开导唱唱。

    我看着歌词搭配旋律，眼泪缓缓落下，或许是因为夏芸很喜欢这首歌的关係吧。

    是否很惊讶讲不出说话没错我是说你想分手吗

    曾给你驯服到就像绵羊何解会反咬你一下你知吗

    也许该反省不应再说话被放弃的我应有此报吗

    如果我曾是个坏牧羊人能否再让我试一下抱一下

    回头望伴你走从来未曾幸福过

    恨太多没结果往事重提是折磨

    下半生陪住你怀疑快乐也不多

    被我伤让你痛

    好心一早放开我重头努力也坎坷统统不要好过

    为何唱着这首歌为怨恨而分手问你是否原谅我

    若注定有一点苦楚不如自己亲手割破

    〈词：黄伟文、曲：雷颂德〉

    「兄弟，别哭啊！下一个会更好。」顏昱昇拋弃麦克风，坐在我旁边搭我的肩，「人生还很长，用不着那么难过。」

    「又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虽然不知道为了什么而分手，但阿靖是真的很喜欢夏芸。」

    「欸，你这话讲得好像我没有喜欢过人。」

    「我可没有这样说。」

    趁他们两人在斗嘴时我收拾好情绪，拿起桌上的麦克风，「好了，继续唱吧！不然很浪费钱。」

    「好耶！high起来。」

    ?

    唱完歌回到家已经将近半夜，洗完澡躺在床上却睡不着觉，开始没有工作之后时间虽然变得很多，但我却觉得更疲惫。

    一个人的时候，特别会胡思乱想。

    例如现在回忆起和夏芸的初遇，是偶然间经过看见她读书的样子，使我之后会不自觉绕路去看她，然后在某天搭上话而认识，相处半个月的时间就成了男女朋友一直到现在。

    我们的爱情很平凡、很简单，但没算到人生的路总会忽然出现一个分岔路，她想往左、我想往右，两人的想法渐渐不同，于是抉择了各走各的。

    或许未来的某天我会后悔没有跟她选一样的路，但此刻的我，认为没有比这更好的决定了。

    就算当时我挽留她了，我们还是会分开，因为我们都变了啊。

    就像顏昱昇所说的一样，长痛不如短痛。喜欢一个人，也不一定是要把对方绑在自己身边让她痛苦。

    占为己有的爱就像一场大火，最终将燃烧殆尽，对吧？

 第五章（4）

    有时候我会想，人生的路，或许冥冥之中早就安排好。你等待雨过天晴时，没想到雨仍是下个不停，太阳彷彿不曾存在过。

    我的世界，彷彿下着永远不会停的雨……

    ?

    假日因为睡不好而特别早起，我本想下楼去早餐店买早餐，却忽然听见开门声。妈望着我，「我去做早餐给你吃，你等我一下。」

    「好，不要再忘记了喔！」

    那天我把妈忘记做早餐的事告诉爸，爸告诉我妈当时跑回房间睡觉，压根不记得要帮我做早餐这件事。

    「好啦好啦，你等我一下，我这次一定会记得。」语落，她往厨房的方向走去，我则在客厅坐着看电视。

    自从我答应妈离职后，妈就变得比较不管我，彷彿回到失去邵枫之前的日子。

    这或许算是好事吧？

    过了十五分鐘眼看早餐还没出现，我走去厨房深怕妈又忘记了，结果她人正站着，嘴里有些碎声听不清。

    我靠过去，想要听得清楚，却瞥见妈手里拿着食谱，眼睛死死盯着食谱，动作非常缓慢。

    「妈？」

    「啊，你再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做好了。」

    正常来说简单的料理，妈以往都不看食谱的。想了想觉得不对劲，我赶紧叫爸起床。

    我打开爸妈房间的门，大力摇着爸的身子，嘴里喊着：「爸、爸──」

    爸被我吵醒，他翻个身，「怎么了？假日一大早的，我想好好休息耶……」

    「妈这几天有做早餐给你吃吗？」

    良久，爸才回覆：「没有。你问这个干么？」

    「妈怎么可能会忘记早餐怎么做？爸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也许你妈想尝试新料理啊……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语落，爸继续找周公下棋，而我则是回到厨房，想看妈做好早餐了没。

    一进到厨房，盘子上已经有早餐的身影，是培根蛋吐司和超商买的冰拿铁，妈一见到我便说：「快吃啊！」

    我瞧了一眼培根蛋吐司，不理解这么简单的早餐需要看食谱吗？

    但我没继续想下去，直接拿起就咬下一口，妈就像刚学会厨艺的小女生一样盯着我问：「怎么样？好吃吗？」

    我点头，「还不错啊！」

    片刻，妈紧紧蹙起的眉毛才放松下来，她拉出椅子坐下来，继续盯着食谱看。

    因为从不见她有这样的行为，于是我关心她，「妈，你还好吗？」

    她从食谱中抬眼看我，接着扯开一抹微笑，「我很好啊，怎么这样问？」

    「如果有事一定要说喔。」我认真地望着她，因为忽然有一股不安感袭上心中。

    妈只是点点头，便继续埋首于食谱中。

    有可能是我自己多想了吧？一开始我是这么想的，直到两个礼拜后，我接到了警察局的电话，警察说联系不到爸才联系我，在我问是发生什么事之后，警察的回答使我脑袋有一瞬间是一片空白。

    ──不好意思邵先生，请问您母亲是否患上失智症？我们问她家里住哪，她说她想不起来，还是请她拿出身分证才查到家人的资料。请问您方便来一趟带她回家吗？

    快速地抵达该警察局，妈正在跟警察讲话，当她的目光正视到我身上，她站起身唤我：「小枫。」

    警察眼神诧异地望着我，但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在确认我的身分后，就让我带妈回家。

    在离开之前，警察靠近我低声向我说：「邵先生，有空的话带你妈去大医院检查一下，虽然你妈才快五十岁，但也是有可能得到失智症的。」

    闻言，我点头，接着微微鞠躬。「谢谢您们，麻烦到您们了真的是不好意思。」

    警察点头，微笑道：「没事。」

    翌日，我向学校请事假，陪妈坐捷运去台大医院看医生，医生先是问妈一些问题跟记忆测验，再来问我妈现在有什么症状，我一五一十地告诉医生。「她忘记早餐怎么做，且昨天还想不起来家里住哪。」

    医生点头，继续问：「那她目前有忘记你跟爸爸吗？」

    我摇头，「看起来是没有。」

    「嗯……那我们就等抽血报告出来再确认到底是不是失智症。」

    「好。」我说。

    此时，妈拉着我的衣袖，「小枫，妈想去趟厕所，能带我去吗？」

    当我站起身时，医生开口：「曾小姐不好意思，我还想跟你儿子讨论你的症状，如果你不放心自己一人去，我们请护理师带你去可以吗？」

    妈瞥向旁边的护理师，神情有些不安，「喔……方便吗？」

    「当然可以。」站在医生旁边的其中一个护理师微笑说，接着带妈离开诊间。

    「好了，趁你妈不在，你可以问了。」

    闻言，我惊讶地望着医生。

    「难道我猜错了？看你刚才欲言又止的表情，应该有什么想问的却不方便问？」

    「你没有猜错，只是我很讶异医生你居然看得出来……」

    他笑出声，「可能是因为我读书时期有念一点心理学系的书吧！」语落，他看着手錶，「所以你想问什么？」

    「医生，我问的问题可能会很奇怪，你可以不用回答我没关係……」

    「没事，你问吧！」

    「你觉得会忘记一个人是因为恨他吗？」

    「不一定，这很难说。」顿了一下，医生继续说：「要看是真的忘记还是假装忘记。」

 第六章 蓝语黛（1）

    结束段考的几天后，成绩出来了。因为数学零分的关係，我在班上的排名落在第十六名，班里有二十五个人，我已经算在后段了。

    「没想到外表漂亮的人居然会作弊。」林育宣身边的同学虽然说得不大声，不过因为班里很安静，我还是能听见她们说的话。

    「不过我以为数学零分还能在前十名，果然漂亮的人不一定拥有智商啊！」

    我紧紧抓着成绩单，想将她们所说的话当作没听见。

    只是我以为至少还有人懂我，愿意站在我这边，可连邱安庭也默不作声。

    难道她也觉得我是会作弊的那种人吗？我不禁看向她，看向一直以来相处在一起的好友，但她却回避我的注视。

    或许，她也不相信我吧！

    这世上最难过的不是所有人都不相信自己，而是最重要的好友也不相信自己。

    下课鐘声响起，邱安庭不搭理我，直接走出教室，我知道她要找顏昱昇学长。我跟在她身后，她没有理睬我，直到上三年级教室的楼梯转角她才转头看我。

    「你干么跟着我啊？」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语气瞬间让我觉得我是陌生人。

    我不理解地望着她，有些怯声地开口：「我们一直以来不都这样吗？」

    见她不回答我，我又问她：「是什么让我们之间的感情变了？还是我做错什么事了？你可以告诉我吗？」

    我不明白，人的感情真的有那么容易就变吗？是因为林育宣她们的关係，邱安庭才不想理我吗？

    「因为你！」邱安庭指着我，看着她的表情，我想起了国中的同学，内心不由得恐惧起来。

    「昨天我已经向顏昱昇学长告白，但他说他现在不想交女朋友。」

    我怔住，「那……跟我有关係吗？」

    邱安庭冷哼了声，「他会跟我当朋友相处，都是因为想见你。」

    「我？」我尷尬地看着她，「怎么可能？我跟他又不熟……」

    「对，就因为你天生长得好看，根本不用做什么就可以让人家喜欢你。但是我呢？为了让他看上我，我做了多少努力你知道吗？你根本就没有感受过这种感觉。」

    下一秒她转身，我却不自觉地抓住她的手。

    想要和她解释，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好。

    只是到最后我望着她甩开我的手离去，才缓缓从嘴里说出：「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要有这样的外表。」

    ──跟你当朋友压力真的好大！

    ──有你在，喜欢的人根本不可能看我一眼。

    ──你是不是狐狸精下凡啊？

    ──我喜欢你，可以跟我交往吗？

    ──为什么你喜欢蓝语黛啊？

    ──当然是因为长得漂亮，交往会很有面子嘛！

    这些原本应该要遗忘的话语，如今又重复在我的脑里一遍遍地重播着。

    不理会上课鐘声响起，我慢慢地走回教室，发现老师还没来到班上。

    班上的同学看到我和邱安庭不再讲话便跑过去找她聊天，看着她们边说边笑的画面，难道我才是异类吗？

    望着书包上的海豚吊饰，我忍不住地向旁边那人开口：「安庭，我们不是好朋友了吗？」

    邱安庭啟唇要回我的时候，林育宣的声音就在下秒发出。「安庭，她什么都不知道对吧？」

    什么都不知道？

    邱安庭的眼神闪过一瞬间的错愕，但她却没有说话。

    我等着林育宣继续说下去，宛如站在聚光灯下等待审判结果的人一样，时间感觉过得非常漫长。

    「数学老师究竟为什么会知道你的脚下旁有小抄呢？」林育宣轻笑，缓缓地说：「因为是安庭举手指着你的脚边呀！」

    闻言，我愣愣地望着邱安庭，全然没想过她会做这种事。

    真的是她吗？我一句话都发不出声音，我不想相信邱安庭会做出这样的事。

    在我心中有一大堆的为什么。为什么呢？难道我没有资格拥有友情吗？我做错了什么要被讨厌？

    「难道我在你眼中，真的是这种人吗？」或许是真觉得累了，我已经不想继续待在这里，说完就拎起书包离开教室打算请假早退。

    但在前往教官室的路途中我遇见了叶芷盺学姐，她一看到我便笑着跟我打招呼。「学校虽不大，但要遇到也不容易呢！」

    「是啊。」我点头，不晓得此时我的表情是怎么样的？会不会很难看？又会不会被学姐发现我的心事？

    「学妹，你现在是要请假早退吗？」

    「嗯，我身体不太舒服。」

    「这么巧，我也是。」她微笑，「那你先请，我等等请，然后去上次那间超商集合见面。」

    我睁大双眸，好奇地问：「集合见面？」

    她点头，接着直接从我身边走过。我往前看，是教官朝我这里走来，并且问我怎么了。

    我故意摸着腹部，微微皱起眉头，「教官，我……生理痛，想要请假回家。」

    教官没有怀疑我，拿起假单给我填写。「喔，那你打电话给家人，我要告知家人你才能离开学校。」语落，又问：「你班导知道吗？」

    「班导在其他班级教课，不过我刚刚有传讯息给她了。」

 第六章（2）

    播给妈大概有两、三通电话她才接起，听她的声音感觉才刚躺床入睡，我先是跟她说声抱歉，才将手机递给教官，教官简短地说明我的状况就结束通话了。

    教官拿起原子笔在填好的假单上签名，签好后对我说：「回家好好休息。」

    我頷首，接着回他：「谢谢教官。」

    在离开学校后，我来到方才学姐说的超商等她，大约二十分鐘左右，我见到她骑着车来到超商外面。

    她没有进来，而是比划着手叫我出去。

    当我走到她身旁时，她微笑地说：「好险我平时都有多准备一个安全帽，喏，给你。」

    我接着她给我的安全帽，疑惑地问她：「学姐要载我回家吗？」

    「你想回家吗？还是我们──」她露出俏皮的微笑。「乾脆骑车去远一点的地方玩？」

    「可是……我妈已经知道我请假了，如果不回家的话我怕她会打电话来问。」

    学姐闻言，露出失望的表情，「是喔……那我一个人去好了。」

    「可是我爸妈晚上六点才会起床，要不然六点前回到家就可以了吧？」

    听到我说的话，学姐眼睛一亮，「嗯，可以喔！那就去淡水走走怎么样？」

    我点头，「喔好啊！反正我也还没有去过。」

    「真的吗？」学姐微微讶异着，下秒却笑着说：「不过去之前先来我家一趟，要把制服换下。」

    很快的就到了学姐家，学姐的家人都不在，或许是在上班吧！她从衣柜里拿出几件衣服出来给我选择，然后就随便抽了衣服和裤子背对我换上。

    我选择蓝色的短袖t恤和紧身牛仔裤，没想到穿上去挺合身的。

    换完衣服后，学姐给了我一个纸袋放我的制服进去，接着和我的书包一起放到车厢里。

    「你喜欢蓝色喔？」她问。

    「嗯，可能是因为跟我的姓一样的关係吧！」我笑。

    学姐点头，几秒过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

    我望着她，「怎么了？」

    「没什么啦，我只是觉得叫学姐妹感觉有点生疏，不如叫彼此的绰号你觉得如何？」

    「可以啊，那我要叫学姐什么？」

    「嗯……叶子如何？」

    「好啊！那学姐就叫我小蓝吧？你觉得怎么样？」

    「好，那就这样决定嘍！」学姐开心地扬起笑容。

    ?

    学姐骑车载我来到淡水老街，明明已经十月底，依旧没有冬天的感觉到来。阳光洒在蓝色的淡水河上，看了心情都愉悦起来，显然所有的烦心事都可以被带走。

    「学、不、叶子姐，谢谢你带我来这里，真的好美哟！」

    平日的关係，人群稀少，老街上没什么人影，我和学姐站在这里，此刻非常安静。

    「晚上这里比较热闹，而且还有街头艺人来这里唱歌。」语落，学姐浅浅微笑，「我记得我上次还点了一首歌曲，歌曲叫lethergo，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歌。」

    「是passenger的歌吗？我也很喜欢这首歌耶！」

    「或许人总是要等到失去后才会懂得珍惜吧。」学姐望向远方的风景，轻轻地说着。

    「叶子姐喜欢的人是谁……我可以知道吗？」

    学姐闻言先是一怔，而后轻扬起嘴角，「你想知道？」

    我轻轻頷首，手举起比着四的手势。「我保证不会和别人说。」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学姐答。「你朋友喜欢的那个人。」

    我朋友喜欢的那个人？

    「……顏昱昇学长？」本来只是在内心想着，没想到自己居然脱口而出。

    「嗯。很意外？」

    「有一点，因为叶子姐隐藏的很好，看不出来喜欢学长。」

    「是啊！」学姐移动脚步，坐到了大树下的木椅乘凉。

    半响，她继续说：「一开始我本来打算要告白的，但一直提不起勇气，到后来看见他和我的朋友交往，我就更不可能开口了。」

    「可是学长现在单身不是吗？」

    「嗯，但我如果向他告白的话，我不只失去他，也许连我的朋友也一併失去了。」

    「为什么呢？如果我把叶子姐当最要好的朋友，我不可能因为你跟我喜欢的人一样我就不跟你当朋友了呀！」

    「或许是因为你没有喜欢一个人过。你试着幻想看看如果我与你喜欢的人一样，你会是什么感觉？」

    第一时间出现在我脑袋里的居然是邵靖学长使我非常纳闷，况且已经知道学姐喜欢的人是谁之后，这个问题完全没有真实感。

    「叶子姐，这太难想像了，我对顏学长没有任何感觉。」

    学姐听到我的答案噗嗤一笑，但显然对我的回答不感意外。

    「我知道。」她说。

    忆起早上邱安庭对我说的话，我敛下眼。「虽然我没办法想像，但我或许能从安庭说的话懂你的意思吧。」

    学姐狐疑地看着我，「她跟你说了什么？」

 第六章（3）

    「她说……」一想起学姐喜欢的人是顏昱昇学长，本要说出口的话就卡在嘴里，万一我说出学长接近邱安庭的动机而让学姐讨厌我，我又该怎么办？我不就连一个朋友都没有了吗？

    「怎么了吗？」学姐仍是盯着我看。

    可是学姐对我这么好，我真的是不应该隐瞒她。

    半响，我啟齿将稍早发生的事完整地告诉学姐，每当我诉说事情，学姐总是安静倾听着，这使我的内心非常安心。

    当我说完，我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学姐的表情，她什么话都没说，让我感到有些紧张。

    「叶子姐──」

    她出声打断我，语气非常温柔，「小蓝妹妹，你是不是觉得我会跟邱安庭一样讨厌你？」

    「我……的确害怕，但我不想要隐瞒，而且我也能保证，我真的对顏昱昇学长没有任何感觉。」

    「不管你对他有没有感觉，我都不会讨厌你。」她的眼神透露着诚恳，「我是因为喜欢你的个性才跟你当朋友，跟小蓝妹妹相处起来我觉得很自在，就像是自己多了一个妹妹一样。」语落，她又说：「这是我的真心话。」

    听见学姐的真心话，我的内心瞬间流淌着一股暖意，眼眶顿时涌出泪水。「叶子姐……我真的很开心能够认识你，你是第一个真心喜欢我的同性朋友。」

    人的言语，能够像把利刃伤害人，却也能抚平伤痛，我在学姐的话中瞧见了一丝光芒。

    只是黑暗来得太快有如猛兽，那道光芒又纵然消逝，我坠落得措不及防……

    之后的我才晓得，最痛的伤害不是故意，而是蓄意已久。

    ?

    翌日，我才刚到班上就发现我的课桌被倒过饮料，黏意以及蚂蚁徘徊在桌上，我忍住情绪将抹布冲湿、拧乾再回班上擦拭桌面，把桌子擦乾净后，我蹲下身发现有某几本课本不见了。

    我旋即站起身打算质问是谁这么做时，邱安庭走进教室，我望着她，她却没有理我的打算，甚至还跟其他人一样冷漠地注视着我的行动。

    我对她的行为感到失望，于是便扯下书包上的海豚吊饰放在她的桌上。「看起来是不需要了，这还给你。」

    「垃圾桶在后面，丢给我干么？我看起来像垃圾桶吗？」这句话在我耳里听来很刺耳，但其他人听见后却大笑出声。

    我不明白有什么好笑，也不明白为什么邱安庭对我能够有如此大的转变，难道就因为顏昱昇学长的事让她这么讨厌我吗？

    拿起海豚吊饰，我将它丢进垃圾桶里，倏地看到课本在垃圾桶里面，我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垃圾每天都会倒，既然课本在垃圾桶里面，我想应该是我还没来时被人丢的。

    之前顶多是排挤不理，现在变成行动上的霸凌，是不是霸凌从来就没有理由可言？

    我和林育宣她们本就没有交集，为何她们会做到这个地步？

    我什么事都没做，为什么像对讨厌的人才做得出来的事？

    我看向邱安庭，又想起她之前和林育宣她们一起在百货公司的画面，还有被误认为作弊的事也是从林育宣的口中得知是邱安庭告诉老师的。

    最早之前也是我上完厕所之后被排挤，我也只有问过邱安庭发生什么事而已，从来就没有怀疑过我认为的好朋友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直到现在，眼前的她变得陌生，彷彿我们从未好过。

    班导一进教室，便问我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站在垃圾桶旁边。

    「没事，只是我的课本被丢到垃圾桶里面……」

    「被谁丢的？」

    我摇头，「我不知道。」

    班导蹙眉，接着再次问了全班：「是谁做这种事？如果有谁知道就说出来，我会记嘉奖，不让班上有被欺负的同学。」

    听到此话，林育宣立刻站起身，「老师，我知道是谁哟！是安庭做的，不只这样还将饮料倒在蓝语黛的桌上。」

    邱安庭回首反驳她，「你们明明也有做──」

    「欸但是，一开始叫我们排挤蓝语黛的人不就是安庭吗？表面上跟蓝语黛是好朋友，私底下不是都在讲蓝语黛坏话？昨天也是你叫我们参与，还说蓝语黛抢了你喜欢的人不是吗？」其他同学出声，却是将我心中的疑惑全部解答了出来。

    知道了所有真相，我不敢相信邱安庭竟是主谋，且还跟我那么好，让我一时间无法接受。

    ──因为我们是好朋友，所以我才不允许人家这样说你。如果是语黛，应该也会帮我讲话的吧？

    当时的我相信，我们的友谊不会產生变数，一直都会是好朋友。是的。我这么相信着。

    但这一切都只是谎言。

 第六章（4）

    在那之后，因为课本要重新买，于是班导请邱安庭和林育宣她们将课本的费用缴出来，而我虽然没有再被欺负，可被邱安庭背叛的伤害使我心情很难恢復，甚至只要早上起床想着要去学校，我就想要躲在家里不出门，于是我已经请一个礼拜的假了。

    爸妈敲门询问我的状况，我总是说我没事，只是需要一段时间就会好了。

    可我以为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但日甚一日我却发现我不仅没有好转，只要想到曾经被霸凌的话语，我就控制不住地讨厌自己。

    儘管学姐多次打电话来关心我，或是提议要载我出门走走，我的心房也打不开来，一直推开她的关心。

    但因为学姐没有错，她无辜地被我推开，就让我更加难过。

    这种痛苦我不会形容，就像是缓慢被侵蚀一样，黑暗笼罩着自己，看不到出口。

    悲痛的时间流逝得很慢，半个月的时间我还以为已经过了半年。

    好累。我不想活了。第一次產生这种念头，我看着自己的脸庞，这世界就算少了我也无所谓吧！

    我翻着书包，找到了当初少年给我保管的美工刀，我可能是首次体会到他伤害自己的心情，他可能也不愿意，可是他没有办法。

    正是因为这些伤痛无从抒发，他人也不懂，于是才会伤害自己来让痛苦转移。

    我将刀片施力地划在手上，看着鲜血流出，我不禁哭出泪，但同时我却觉得有股爽感，彷彿可以从痛苦中解脱。

    半梦半醒间，我听到了手机铃声响起，我接起电话，好像是学姐的声音。

    「小蓝妹妹，我真的很担心你，明天你一定要来学校好吗？」

    「叶子姐，谢谢你，至少我知道还有人真的把我当朋友，而不是虚情假意……」

    「我已经从邵靖那边知道事情了──」

    邵靖学长怎么了？没听到学姐后续说了什么，我便陷入沉睡，梦境里的我站在学校的顶楼，手里拿着一张纸。

    信里的字跡因泪水沾湿模糊，但传递到心底的痛楚是真实的，为了解放这种痛苦我拿起美工刀，一刀一刀发洩在手上。

    望着鲜血冒出，我摀住脸，不晓得是该哭还是该笑。但我最终还是笑出了声，笑自己太愚蠢。

    我的视线落在纸的第二行字：『死了之后，真的不再痛苦了吗？』

    自杀不能解决问题。人们都这样说。

    但可以解决痛苦，不是吗？

    从顶楼俯瞰下去，有多少次佔据在脑里的念头一直都没有做。

    ──跳下去，跳下去，就这么跳下去吧……

    我站起身，展开双手，望着在天空自由飞翔的鸟群。我也想要自由，想要从痛苦解脱，反正这世界少了我也无所谓，我找不到理由活下去。

    「蓝语黛，你在干么？」背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我没有回头看，右脚还悬在半空中。

    「别跳。拜託。」他说。

    我收回了脚，缓慢回首，邵靖学长就站在不远处，双眼睁大地望着我。

    我轻声笑着，但嘴角嚐到了咸，跳下顶楼的台阶，身子不由自主地发抖。他靠近我，握住我正在淌血的手。

    然后，我听到他说──

    「活下来，我会陪你一起痛苦。」

    当他说完这句话后，我也睁开双眸醒来了，望向窗外还未天亮的天空，我到现在对梦境的画面还记忆犹新。

    梦境太过真实，我以为邵靖学长就真的在我身旁和我说话。我打开手机，看见了学姐疯狂传来的讯息，说是邵靖学长梦到我要跳楼，还跟她说了邵枫的事，要我早上七点在家楼下等她，她要载我去学校。

    我对邵靖学长的梦境感到不可思议，毕竟我们梦到的梦是如此雷同。

    醒来后我就失去睡意，趁天快亮的时间我去洗澡、还将自残的地方涂药贴纱布，等到六点五十七分，我来到家楼下的门口，当叶芷盺学姐看见我，激动地跳下车抱我，她的身边还有顏昱昇学长和邵靖学长。

    「不是说……只有叶子姐一个人来吗？」

    学姐说：「原本是这样没错，但他们也很担心你，所以就跟着来了。」

    「蓝学妹，我都知道事情了，我没想到邱学妹会这样对你，是她误会我的意思了。」

    误会？我歪头看着顏昱昇学长。

    「男生都喜欢看漂亮的女生，但那又不代表是喜欢，让邱学妹这样对你我真的很抱歉。」

    学姐无奈地看着他，「我当初就跟你说少接近邱学妹了，你还说她挺可爱。」

    「好啦，我就不识人嘛！但蓝学妹发生这种事后，我也不是拒绝邱学妹来找我吗？」

    「哼，算你还识相。」

    我看向他们两个一如往常地斗嘴，轻轻浅笑着。恍然间我才想着，我已经多久没有笑了呢？而且这是我这半个月第一次没有推开学姐的关心，我走出房门并来到他们面前。

    我望向一直没说话的邵靖学长，想起了他的梦境，我走到他眼前，抬眸注视着他。

    「你自残了。」他说。

    叶芷盺学姐和顏昱昇学长听闻问我：「你伤害自己？」

    我点头，闪躲他们的注视。「嗯，因为我……」

    邵靖学长抓着我自残的手，就如同我做的梦一样，他稍微施力，但我一点都不感觉痛。

    学长蹙眉，语气认真。「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喔、嗯，我知道。」

    沉默片刻，学长握住我的手还未放下，身旁的顏昱昇学长却笑着说：「阿靖你乾脆就这么抓着学妹的手去学校如何？」

    闻言，我脸一热，学姐见状露出笑容。

    邵靖学长马上就放下我的手，「不好意思，我只是想到了我弟生前也是这样伤害自己……」

    「欸对说到这个，我到现在才知道你发生这件事，你还一个人默默承受，真的是……唉，不会讲你啦！我是好哥们，不与你计较。」说完，顏昱昇学长就将机车钥匙丢给他。

    邵靖学长不解地问他：「干么？」

    「你今天载学妹去学校，我给叶芷盺载。」

    叶芷盺学姐瞪他，「啊？为什么不是你载我？」

    顏昱昇学长扬起笑容，「喔也是可以，不然今天破例一次载你好了。」

    邵靖学长发动机车，在我们都戴好安全帽的时候，他开口：「学妹，我很久没骑车了，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好好骑，如果你会怕现在还来得及换人载。」

    「我不会怕，只不过我有一个问题想问学长。」

    「什么问题？」

    「你在梦里最后跟我说的话是什么，你还有印象吗？因为我也做了一个梦，梦境里你在最后对我说──」

    「活下来，我会陪你一起痛苦。」

 第七章 邵靖（1）

    ──要看是真的忘记还是假装忘记。

    在弟弟离世没多久妈突然忘记我，并把我认作弟弟，可之后又突然想起来，并且说死的人是我，究竟妈是真的忘了我还是不想想起我？

    几日过去，妈的血液报告检查出来了，我带着妈前往医院去领取报告。

    这期间，妈遗忘的事情更多了，就连自己的手机密码都想不起来，需要爸爸写在纸上给她看。

    听着掛号声叫到妈的名字时，我们起身进到诊间，医生脸色平淡地说：「曾小姐，透过血液报告我们得知你得到了失智症，目前的症状看来为轻症，医院会开药给你吃，那你要定期回来追踪病情。」

    妈看着医生，神情茫然：「我没很老也会得到这个病吗？」

    「生病这种事很难讲，跟年龄无关。但遇到了就是好好面对，不让病情严重。」语落，医生看向我，「照顾患者会比较辛苦，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们。」

    我頷首，便继续听着医生的指示，接着就去柜檯领药。回到家后，等爸下班我就将妈的病情告诉他，可爸的反应一点都不紧张，看起来跟自己无关，也不怎么关心妈的情况。

    我认真回想得到的答案是──不管我们发生什么事，爸好像都没有什么想法，只会说听妈的意见，眼看是遵照妈的意思，实际上却是敷衍的感觉。

    「爸，你难道不害怕妈忘了你吗？」

    「如果真的变成这样，我也无法改变，也只能接受了。」

    「可是──」

    「有些事即便难过，你还是得接受。越是执着痛苦的人是自己。」爸叹口气，「你妈就是这样，所以才会生病的吧？」

    「爸……」驀地，我竟无言以对。

    我很想问爸，他是看得开呢，还是不在意？

    从妈生病以后，我跟爸就只能买外食解决三餐，爸越来越晚才回家，而我便担起照顾妈的工作。

    妈的情绪变得很不稳定，忘记的事情越来越多让她很焦躁。假日时我会带她出门走走，还有告诉她很多过去发生的回忆，或许能让她回想起什么。

    在公园的长椅坐下，我抬眼望见夕阳快要落下，此时妈陷入长长的沉思中，不晓得她有没有在想事情，抑或是发呆而已。

    直到天色转黑，我才牵起妈的手，缓慢地走回家里。

    我瞥向客厅无人坐的沙发，脑中忆起曾经一家四口坐在沙发上一起看电视的模样，如今却变调了，弟弟离世、妈妈病了，而爸爸也不再关心这个家。

    无力感又袭上我的心中，悲伤的情绪一直被我压抑住，想要家庭幸福、和乐融融的，难道在我身上实现是一件不平凡的事吗？难道我没资格拥有吗？

    妈轻拽我的衣服，「小枫，你如果太累了就不要照顾妈妈了……」

    现在我在想那天我问医生的问题已经不重要了，不管她是真的忘了我还是假装忘记我，到最终我和弟弟有可能都被妈遗忘。

    但无论她对我们有多不好，我还是无法将她丢下。

    「我没事。」我说。

    时间流逝得很快，半个月已经过去，这期间因为不放心妈自己一人在家，我便向学校请假。

    不过因为太久没去学校，顏昱昇猛打电话给我，我接起电话，听见自己的嗓音中带点疲惫。「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我才想问你怎么了咧！」电话那头吵得很，夹杂着学校的鐘声。

    「我不是有传讯息告诉你吗？」

    他无视我的话，继续说：「你已经请快两个礼拜了，到底还来不来学校啊！你没来我超无聊欸！」

    「你不是有学妹找你？」我无聊地提起。

    「靠，我因为这个已经被叶芷盺骂爆了好不好！」

    我蹙眉，「这跟叶芷盺有何关係？」

    「哎唷，故事太长在电话里讲不清楚，你明天来学校我全部解释给你听。」

    「可是我妈没人看顾……」

    「只是来学校又不是不回家了，你总不可能不读了吧？」

    「嗯……」思考片刻，我应：「那好吧。」

    结束通话后，我拿起原子笔在纸上写下：『妈，肚子饿时冰箱有微波食品，放进微波炉里调一分半就可以了。吃完饭记得吃药，还有不要独自出门，有什么事就打电话给我或爸爸。』

    写完后，我将纸条递给妈，并且再次叮嘱她：「妈，明天我去上学，你一定要好好在家等我回来喔！」

    妈頷首，脸上虽露出不安的神情，却还是说：「我知道了。」

 第七章 （2）

    翌日一进教室，书包都还没放好，顏昱昇就拉着我走出教室外，开始和我解释我没来学校发生的事。

    「就短发学妹向我告白，我拒绝她，然后她就追问我为什么答应让她每天找我，我就随口说了因为我想看到她的朋友，结果──」顏昱昇顿了一下，继续说：「短发学妹居然就不理她的朋友了。」

    为了喜欢的人闹疙瘩应该不是件很奇怪的事。

    「那叶芷盺为何骂你？」

    「因为是霸凌她啊！短发学妹联合班上同学欺负她，所以叶芷盺才超级不爽，甚至扬言如果我再让短发学妹找我，她就会立刻跟我绝交欸！」

    听见霸凌二字，我才知晓事情的严重性，也想起了叶芷盺当初向顏昱昇说的。

    ──你少跟邱学妹在一起。

    ──因为你不识人。

    「那蓝语黛现在在哪？」还没等到答案，我便打算往一年级的教室前去。

    耳后传来的却是：「她请假在家，叶芷盺就算每天密她，她都不愿意出门见人。」

    此时，我便想起弟的笔记本，写得是关于蓝语黛被同学欺负的事，原因是抢了别人喜欢的人。

    「你喜欢蓝语黛吗？」我回头问他。

    「你怎么跟叶芷盺问得问题一模一样？」

    我瞇眼看他，「该不会是因为蓝语黛你才跟陈子苓分手？」

    「蛤？你想太多了吧！」旋即，顏昱昇大笑，「我不行了哈哈哈哈……你的脸也太严肃了吧！」

    看见他的反应，我想就不是这个原因了，霎时我的心中却不再那么紧张，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瞬间松懈了下来。

    「阿靖，你终于来学校了！」倏地，背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不用想便知道后方那人是谁。

    「你应该知道所有事了吧？」

    我点头。

    「放学后我们三人去麦当劳边吃边聊，我有问题要问你。」她说。

    闻言，我想到妈还在家里等我，便啟齿拒绝。

    「就半个小时，拜託了。」叶芷盺认真地望着我，「小蓝妹妹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半响，我答应了。

    或许是我的第六感告诉我，蓝语黛可能会伤害自己。

    救不了自己亲爱的弟弟，至少可以拯救那名少女。

    放学，三人来到麦当劳点了分享餐一起吃，找到最角落的位置后，叶芷盺也不拖延时间，直接问我问题。

    「阿靖，你有弟弟吧？是不是叫邵枫？」

    闻言，我身子僵住，从未想过她知道这件事了。

    见我不答，叶芷盺继续说：「在过去小蓝妹妹受伤害的时候，是你弟陪伴她的，可是……你弟消失了。」

    我依旧不语。

    「阿靖，小蓝妹妹说，如果还有机会遇见你弟，她想好好地告诉她的心意和……道别。」

    语落，我抬眼望着叶芷盺和顏昱昇，他们俩谁都没有出声，或许是在等我的答案。

    我深呼吸，一直深呼吸。

    「我知道你不想说，可是现在我觉得可以拯救小蓝妹妹的人就只有你了。」

    我闔上眼又张开，思忖后我缓慢地将夏天发生的事说出来。

    随着话语的倾诉，我的泪水也从眼眶里流泻出来，我告诉他们俩邵枫已经不再这个世界了。

    顺势将笔记本的内容全盘托出，说出口后我反而觉得有种不再压抑的感觉，心里的雨如同暴雨般汹涌流出。

    「阿靖……原来你一个人都默默承受这些吗！」

    我拿起卫生纸将泪水擦乾，以免旁人注视到我身上，当我整理好情绪，他们俩却扬起笑容。

    我无奈地问：「你们那什么噁心的脸……」

    「因为这是你第一次向我们倾诉心事嘛！这样才感觉有像你的真心朋友，所以我很开心。」顏昱昇往嘴里塞了一根薯条，「叶芷盺，你也是这样觉得对吧？」

    「嗯，不过还有一点。」叶芷盺啜着冰奶茶，「总感觉你跟小蓝妹妹就是命中注定的关係。」

    我没有回应，旋即我看着手机上的时间，「我差不多要回家了，剩下的你们自己吃吧！」

    「明天早上七点，我会去小蓝妹妹家外面等她。」叶芷盺目光瞥向我，「虽然她不一定会出来，但我还是会等她。」

    「我也要去！」语落，顏昱昇看向我，似乎在等待我的答案。

    「我再看看。」我说，便从麦当劳离开了。

    ?

    回到家后，一开门就见到妈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我从房里拿出棉被帮她盖住身子，日子已到十一月，我深怕她着凉。

    坐在另一张沙发上，我脑中总是想起命中注定这四个字。

    当叶芷盺说出这四字的时候，心中反而响起「咚」的一声，像是小石子丢进河里泛起阵阵涟漪。即使看来毫无波澜，内心却有种改变的感觉。

    因为邵枫，我认识了蓝语黛。

    回想笔记本上弟弟所写的，他喜欢蓝语黛，被拒绝还一直陪伴在蓝语黛身旁，因为无法帮蓝语黛挺身说话觉得自己是个无能的人。

    但邵枫没有想过，自己的存在已经救赎过少女了。

    而如今，叶芷盺说现在能拯救蓝语黛的人是我。

    是因为……我是邵枫的哥哥吗？

    想了想，顿时有些疲惫，也有些睏意，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我在沙发上睡着了。

    梦里，我不晓得我为什么要跑那么快，似乎是在找人。场景虽是学校但一个人都没有，很快地我往顶楼跑去，往前一望竟是蓝语黛。

    即便她是背对我的，我还是认出了她。

    她站在台阶上，展开双手，当她踏出一隻脚在空中时，我便叫住她。

    「蓝语黛，你在干么？」

    她停住动作，却没有回头看我。

    「别跳。拜託。」我祈求。

    因为我再也不想看到有人在我面前离世了。

    驀地，她收回了脚，缓慢地回首。她轻声笑着，眼眸却染上溼气。

    待她跳下台阶，我凑近她，望着她正在淌血的手，我的心里霎时泛起一阵心疼。

    心疼蓝语黛，也同心疼邵枫。

    倘若邵枫仍在，我想我会对他说：『别再一人忍受，哥哥会陪你度过。』

    只是我明白的，邵枫不可能在了。

    但我希望眼前的少女能继续活着。

    于是，我对她说：「活下来，我会陪你一起痛苦。」

    这是我真心的愿望，也算是完整了弟弟当时想做出的行动吧！

 第七章（3）

    我醒来了，因为太冷。

    不晓得自己睡了多久，打开手机一看，才晚上九点半而已。

    忽然，我想起刚做的梦，便按了叶芷盺的line通话，响了几声，那人接起电话。

    「怎么了？」

    「蓝语黛有跟你联系吗？」

    「有是有，但回覆我的时间都过得很长。」语落半响，叶芷盺又问：「怎么了吗？」

    「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梦见蓝语黛要跳楼，我心里有点担心。」

    虽然梦就只是梦，我却深怕会有成真的可能。

    「阿靖，如果担心为何不一起去找小蓝妹妹？」

    「我……」

    「别我了，我叫顏昱昇明天去载你，就这样，晚安！」还没来得及回话，叶芷盺就直接掛我电话。

    算了，她说得也对，我的确是担心蓝语黛会做傻事，去了也无妨。

    隔天早上六点整，不是闹鐘叫醒我，而是顏昱昇的电话。

    我翻个身起床，还有些睏意地接起电话：「那么早打给我是有什么问题？」

    「来接你去蓝学妹家啊！」他的语气理所当然，不觉得哪里奇怪。「快点弄一弄，我在楼下等你。」

    「……至少要十分鐘。」我说，并结束通话，起身去厕所洗脸刷牙，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头发是长了些，瀏海快遮住双眼，看来要找个时间去剪头发。

    换上制服、背起书包，我依旧留张纸条放在客厅的桌上给妈看。

    然后便出了门，顏昱昇看见我后，把手里的安全帽递给我。「我们先去找叶芷盺，再一起去蓝学妹家。」

    「嗯。」

    如果是骑车的话，我家到叶芷盺家的距离约莫十分鐘，到叶芷盺家已经将近六点半，再从叶芷盺家前往蓝语黛家，差不多六点四十几分。

    剩下来的时间，叶芷盺说她昨晚有打给蓝语黛，叶芷盺还转述蓝语黛和她说的话：「叶子姐，谢谢你，至少我知道还有人真的把我当朋友，而不是虚情假意。」

    说完，叶芷盺来回踱步，表情满是担忧。「然后就没有回应我了，但是之后的讯息她有已读我，应该没什么事吧？」

    顏昱昇：「你不要想太多啦！我觉得她可能是还不知道要回什么吧？」

    「我们就等吧！」我说。还有五分鐘就七点了。

    然而在五十七分的时候，那抹人影就站在我们的面前。

    叶芷盺先是上前抱住她。

    「不是说……只有叶子姐一个人来吗？」

    「原本是这样没错，但他们也很担心你，所以就跟着来了。」

    「蓝学妹，我都知道事情了，我没想到邱学妹会这样对你，是她误会我的意思了。」顏昱昇又继续说：「男生都喜欢看漂亮的女生，但那又不代表是喜欢，让邱学妹这样对你我真的很抱歉。」

    叶芷盺无奈地看着他，「我当初就跟你说少接近邱学妹了，你还说她挺可爱。」

    「好啦，我就不识人嘛！但蓝学妹发生这种事后，我也不是拒绝邱学妹来找我吗？」

    「哼，算你还识相。」

    我凝视着蓝语黛，发现到她的手臂内侧有自残的伤口，直到她走到我眼前，抬头望着我，我才啟齿：「你自残了。」

    他们俩怔住，「你伤害自己？」

    她点头，「嗯，因为我……」

    我忍不住抓住她的手，很认真地告诉她：「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喔、嗯，我知道。」

    沉默片刻，顏昱昇笑着说：「阿靖你乾脆就这么抓着学妹的手去学校如何？」

    闻言，我立刻就放开蓝语黛的手，「不好意思，我只是想到了我弟生前也是这样伤害自己……」

    「欸对说到这个，我到现在才知道你发生这件事，你还一个人默默承受，真的是……唉，不会讲你啦！我是好哥们，不与你计较。」语落，顏昱昇把机车钥匙丢给我。

    「干么？」我疑惑。

    「你今天载学妹去学校，我给叶芷盺载。」

    叶芷盺瞪他，「啊？为什么不是你载我？」

    顏昱昇笑着回她：「喔也是可以，不然今天破例一次载你好了。」

    我望着机车钥匙，自从邵枫离世后我就再也没碰过机车，因为我总是会忍不住想起车祸的画面，但是看着蓝语黛也从家门走出来了，我想我也是能从伤痛中走出来的吧！

    我发动机车，趁在起步前向后座那人确认：「学妹，我很久没骑车了，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好好骑，如果你会怕现在还来得及换人载。」

    她说：「我不会怕，只不过我有一个问题想问学长。」

    「什么问题？」

    「你在梦里最后跟我说的话是什么，你还有印象吗？因为我也做了一个梦，梦境里你在最后对我说──」

    想起昨晚的梦境，我直接回答她：「活下来，我会陪你一起痛苦。」

    下秒，我的脑里瞬间想起叶芷盺曾说过的话……

    ──总感觉你跟小蓝妹妹就是命中注定的关係。

    或许我也开始这么觉得了。

 第七章（4）

    因为我们没向学校申请停车位，只好骑到学校旁的巷子停车，虽然路途中我还是有点不舒服，但是这已经是走出伤痛的第一步。

    我回首望向蓝语黛，认真地问她：「我骑车……不会太恐怖吧？」

    她怔了怔，随即答道：「不会。」

    听见她的回答，我也算是放下心中的不安。「嗯，那就好。」

    「走吧！七点二十分了。」顏昱昇忽然冒出在我身旁，「小蓝学妹不是不想迟到吗？」

    「欸等一下，『小蓝』是只能我叫的称呼。」叶芷盺拍了他的肩膀，旋即走到蓝语黛的旁边牵起她的手。

    「有什么关係啊！」顏昱昇哀怨地瞅着我，「阿靖你说，我们三剑客现在多了一个成员，是不是应该一起叫小蓝学妹？」

    我思忖几秒，「其实都可以，不过我觉得那是属于姐妹之间的称呼，所以阿昇你就别跟芷盺抢了。」

    语落，我觉得有些怪不好意思的，尤其是另外两人一直注视着我。

    「怎、怎么了？」我问。

    顏昱昇指着我，「这不是我们认识的邵靖，说！你把真正的邵靖藏哪了，真的阿靖都是全名叫我们。」

    「……很怪吗？那我以后都不叫了。」

    本来想说自从上次向他们吐露内心里的话，已经将他们视为重要的朋友，所以才以小名称呼。

    「不怪呀！只是感觉太开心了，有点难为情。」顏昱昇搭起我的肩膀，直接往校门口前进，他的身高比我矮，自然在其他人眼中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画面。

    身后的两位一直在笑，我往后一瞥，看见大家的笑容，我也不自觉扬起嘴角微笑。

    我们三人在楼梯的分岔口和蓝语黛说再见，只是在即将进到班里时，我书包直接丢给顏昱昇，丢下一句：「我等等回来。」便跑去一年级的教室。

    由于太着急导致忘了向叶芷盺问蓝语黛在哪班，于是我便一间一间找，找到早自习的鐘声响起我还在一年级的走廊晃着，直到我在厕所外瞥见一抹人影，我走上前，果然是她。

    她一定在害怕着，因为她一直都孤单地面对人们的恶意攻击。

    「你哪个班的？我带你进教室。」

    她回头，怔住，「邵靖学长，你怎么在这？」

    「担心我们的新成员受人欺负。」

    闻言，她的眼眶变红，我没有继续出声，而是拉着她离开这里。

    没有目标地随意走着，直到绕到美术教学大楼发现无人在使用，我们俩就在那待着。

    谁都没有说话，只是空气中伴随着微弱的哭声，我轻抚她的头，想要给予安慰。

    邵枫也曾经是这样陪伴着她吧！

    他在笔记本上写过，蓝语黛不是他人口中所说的那种人，他想为她发声，却没有勇气。我能明白这不是邵枫的错，因为同儕之间只要一旦做出帮忙，就会被当作是下一个目标被霸凌。

    他没有错，蓝语黛也没有错，错的是那些恶意伤害的人。

    可是没有错的人，却觉得自己的存在是个错误而伤害自己。

    为什么呢？

    「邵靖学长，你为什么哭？」

    温热的泪水落在制服上，我指着胸口，「因为这里痛。」

    疼得忍不住流泪。

    ?

    和蓝语黛旷一节课，我们俩的名字已经被教官广播好多次，蓝语黛的手机也一直在响，我不经意瞄见了，是她的妈妈。

    「你会被骂吗？」

    「她可能是担心我，我先接一下电话好了。」语落，她接起电话，「喂，妈……嗯，我在学校……我没事，你别担心……嗯，我知道，我等等就进教室……掰掰，你赶快睡觉。」

    结束通话。

    「你妈现在才睡？」我好奇地问。

    「嗯，我爸妈做工厂，是大夜班，所以都早上睡觉。」

    「原来如此，真的很辛苦。」

    「是啊，等我长大有能力了，就叫他们退休，换我养他们。」

    「哈哈，真孝顺。如果你爸妈听见了，一定很开心。」

    「那邵靖学长的爸爸妈妈呢？我记得暑假时有见过你妈一次，然后你妈叫你小枫……」话音刚落，蓝语黛忽然激动地凑近我。「为什么她是叫你邵枫的名字？」

    我怔住，不晓得该怎么说给她听才好。

    半响，第二节课的鐘声响起，我也听见有人的脚步和交谈声，于是便说：「之后有时间再告诉你吧。」

    「嗯，但是学长，我想告诉你，你就是邵靖，不是谁的替代品。」

    闻言，我站起身，朝她伸出了手，蓝语黛望着我片刻，才伸出手覆上我的。

    在拉她起身的同时，我轻声地说：「谢谢你。」

 第八章 蓝语黛（1）

    在教室门口徘徊发现里面没人，才想起每週四的第二节课是体育课，我回过身和邵靖学长说：「我先去操场集合了，学长你也快点回去上课吧！」

    「真巧，我们班这节也是体育课。」

    「真的？怎么都没看过你们？」

    「开玩笑的。」邵靖学长在我面前首次露出调皮的笑容，我望着他有些呆住，等到他直勾勾地注视我时我的脸忽然一热。

    不知为何，被邵靖学长注视着觉得有些害羞。

    正当我想着该怎么回覆他时，他开口说：「不过，我今天有事要先处理，所以要先去操场一下。」

    是什么事？这个问题我没有问出口，只是跟在邵靖学长的身后，心里好奇着。

    来到操场，我瞥见了邱安庭一人坐在树下旁的石椅上，从她的视线瞧去我看到了我们班正跟着体育老师做操。

    我默默地要走去找体育老师点名，正当我要过去时，邵靖学长忽然衝到我身前，直接朝我们班说：「我，三年七班，名叫邵靖。不要再霸凌蓝语黛了，尤其是邱学妹，你真的伤蓝语黛很深。」

    闻言，我愣住，大家也愣住。原来邵靖学长说要处理的事是这个吗？

    他可能不晓得声音有多大声，全场的视线都在邵靖学长身上。学长一直站在原地，直到体育老师问他有什么事吗，他才说声不好意思便离开，我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心中充斥着难以理解的情感。

    此时此刻，感觉又被学长再次拯救，我的世界也不再全是黑暗。

    「蓝语黛，你还站在那干么？快入队跑步呀！」驀地，老师的声音将我带回现实，我立刻跟在队伍的最后面跑着。

    跑完步，以前排挤我的林育宣她们，居然会自然地跟我讲话，彷彿之前的事都只是一场梦。

    「语黛，要不要一起打篮球啊？」

    闻言，我虽是吓到，但还是想着回覆她们好了。

    我摇头婉拒，「我不太会打球，我看你们玩就好。」

    另一位同学说：「缺一个人，我们也就随便玩，你就加入嘛！」

    其实我的内心是害怕着，不晓得我这半个月没来，竟然改变这么多。

    我看向那抹熟悉的人影，「你们可以找安……庭呀！」

    「啥？我们才不要找心机那么重的人玩呢！」林育宣满眼都是鄙视与不屑，「她现在会是一个人，都是她的报应，不是吗？」

    我哑口，因为她说的没有错，邱安庭真的伤我很深，可是眼前的这些人同样也是跟着伤害我的。

    我如果跟着她们了，不是等于换个霸凌者而已吗？

    我不要这样，于是我鼓起勇气，说：「同班同学就一定要视对方为仇人吗？可以不喜欢，但不能故意排挤对方吧！你们这样做，又有何差别？」

    「你──」林育宣双眸睁大地看着我，「随便你爱怎样就怎样。」拋下这句话，她们就自己打篮球了。

    我走到离邱安庭一公尺距离的石椅坐下，她抬眸看我，神情跟之前一样是冷漠的。

    「你别误会，我只是看不惯她们的行为。」我尽量让自己平静心情，但嗓音还是有些不坚定。「我没有办法原谅你。」

    「嗯，不用你说，我知道。」她说。

    半个月的日子没见到她，本来要留长的头发剪得比当时更短，连妆都不化了。

    这样的她使我回想起和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只是当时的她开朗、爱到处交朋友，而现在的她，变为孤单、沉默的一个人。

    她这半个月，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

    翌日，社团活动的时间到了，当第五节课的下课鐘声响起，我就快速地移动过去。

    之前到社团教室的时候，邵靖学长早已不见人影，今天邵靖学长居然会在教室待着，我好奇地问：「你怎么会在这？」

    「原本的社团太无聊了，我就跟老师说我要转社团。」

    「还可以这样？」

    「小蓝妹妹，你被骗了啦！」语落，学姐跟顏昱昇学长笑出声。

    被骗？我看向邵靖学长，原来邵靖学长的个性是爱开玩笑的类型？

    「明明就是前女友在那里太尷尬了。」

    「……你白痴啊！」学姐边说还敲了顏昱昇学长的脑袋瓜。

    学姐使给顏学长一记眼神，顏学长頷首，便不再多说。

    「你们俩在使什么眼神？」「你们怎么了吗？」我和邵靖学长在同个时间出声，前者是他，后者是我。

    「没事。」他们俩神秘的微笑，儘管被邵靖学长逼问着也不说。

    不过我有听到顏学长说的前女友，他说的应该是邵靖学长的前女友吧？不晓得是怎样的一个人，不晓得邵靖学长还喜不喜欢她呢？

    如果喜欢的话，为什么会分手呢？

    啊不对，这也不甘我的事啊！我又何必想这些问题呢？

    上课鐘声响起，社团老师也进来教室了，她开始点名，我的目光看向周围，当老师喊到邱安庭的时候，没有人应声。

    「邱安庭不在吗？那我记旷课了。」

 第八章（2）

    整整两堂课，邱安庭都不在。

    或许不用我问，大概就能知晓原因，因为我的关係，叶芷盺学姐和顏学长拒绝了邱安庭进入他们的班级。

    社团课结束后，学姐说要陪我一起走回教室，我点头说好，接着一路上我们有说有笑的。老实说，能够遇见学姐真的很幸福，我想我一定是上辈子烧了好香吧！

    进到教室前，学姐笑着说：「从今以后，放学一起走。」

    「嗯！」我答。

    第八节课是软体应用课，因为接近考丙级证照的时间，于是老师认真地讲解，班上同学也认真地操作着。

    不自觉瞥向了邱安庭的方向，她只是打开了word页面却没有跟着做，当老师发现询问时，她什么话都没说，直到她的视线转到我身上时，我马上移开目光，继续做我的事。

    明明昨天就说过我不会原谅她的，但是心里却还是会忍不住在意她，也许是因为我的心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压下心中的怪异感，我继续照着老师的步骤做，很快地鐘声响起，我拿起书包、穿上布鞋，便快走到了三年级的教室。

    教室门口，目光搜索着他们的身影却发现只有学姐在，我问：「学长他们呢？」

    「今天只有我们两个，因为有一个计划要实施。」学姐神秘的微笑，使我心底更加好奇到底是什么计划。

    「是什么计画啊？」我问。

    「顏昱昇的生日在下个礼拜，我在想要送他什么礼物，还有去哪里庆生。」学姐悄声地说：「小蓝妹妹，你觉得去游乐园怎么样？」

    游乐园。好久没去了。不过……「我们四个人吗？」

    听闻，学姐笑意加深，「对啊！我会邀阿靖，你别担心。」

    望着学姐曖昧的笑容，我脸一红，「我、我没担心呀……我只是问问。」

    学姐戳我的脸，「少来了，你喜欢阿靖吧？」

    突如其来的问题使我微怔，且心脏怦怦跳的，我喜欢邵靖学长吗？我不知道啊。

    见我不回答，学姐拉着我的手，「好啦，我不捉弄你了，走吧！我载你回家。」

    回到家后，学姐传line给我，邀请我明天陪她去买礼物，还要我小心一点，绝对不能让顏学长知道这件事。

    回完学姐讯息，我躺在床上休息，打开看电影的app，看有什么电影可以看。忽然，门外传来敲门声，我将手机丢在床上，开了门。

    妈走进来，坐在我的床沿，「这两天在学校还好吗？」

    我点头，「嗯，有学姐他们在，我没有再被欺负了。」

    「那就好。」语落，妈轻轻叹口气，脸色不太好。「小黛，我跟你爸都觉得很抱歉，因为我们日夜颠倒的工作，没有时间跟你相处，就连你发生的事都是由你班导告诉我的。」

    「不要觉得抱歉，你们辛苦赚钱供我去学校读书、把我养大，已经是一件很伟大的事了！」

    妈的眼眶泛红，旋即落下泪水，一滴、两滴到控制不住宛如瀑布般倾洩而出，此时爸也进来房间，拍拍妈的背，安慰着她。

    「小黛，你一直都很懂事，从小受伤都不会喊痛。」爸望着我，嗓音变得微弱。「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没注意到你受伤了，所以你妈到现在还是很自责。」

    我望着正在哭泣的妈妈，她嘴里不断喊着对不起，我手伸上前，抚摸着妈的头。

    「我没事了，谢谢你们让我知道，我一直被你们深爱着。」

    话落，我的眼眸也逐渐染上热气，眼前的画面开始模糊，匯聚在我眼眶里的泪水随之淌落。

    当晚，我和爸妈抱在一起，他们也决定每个礼拜都要抽出时间带我出门玩，还有在家里的时候多关心我的近况。

    我们在客厅坐着看电视，妈将我的头揽到她的肩膀。

    「有机会的话，把你的学姐带回家里让我们请客。是她让你愿意从房门走出来的吧！」

    「嗯，还有学长，他帮我很多。」

    妈点头，温柔地说：「那下次一起带回来吧！我想好好感谢他们。」

    「啊对，我明天要跟学姐出门。」

    「好。」妈从包里拿出一张千元钞票，「要玩得开心。」

    「女孩子出门玩带一千够吗？」爸又拿了一张千元钞给我。「想买什么就买，知道吗？」

    「谢谢爸、妈，我……爱你们。」这句话因为太久没说出口，显得有些僵硬，不过爸和妈的脸上都洋溢着微笑，我便也扬起嘴角。

    这一晚，我躺在妈的怀里睡着了。

    这一晚，我觉得好幸福，彷彿是在做梦一样。

    醒来时，我用力捏了脸颊一下，我不是在做梦，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第八章（3）

    週六，早上十点，学姐已经在楼下等我。天气开始变冷，我穿上了比较厚的外套，背起斜肩包便走出家门。

    一看见学姐，我微笑地打招呼：「叶子姐，早安。」

    「早呀！」学姐说：「早餐吃了吗？」

    「还没。」我回。

    「我也是，那我们先去吃早餐吧！」

    坐上了车，学姐骑了一段路，停在一间早餐店的门口。

    当我们都点好时，学姐开口：「我昨天想了一个晚上，还是不知道要选什么礼物好。」

    闻言，我也一起帮忙想。

    「顏学长有没有喜欢的东西？」我问。

    「嗯……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学姐露出苦恼的表情，「他没有跟我说过。」

    「那……邵靖学长会知道吗？」

    「这个吗，我还没有问过，那我line问他看看好了。」学姐打开手机，手指快速地在萤幕上来回移动，过不一会儿就将手机放在桌上。

    可能，邵靖学长还没有已读她。

    驀地，外场人员将我们的餐点一一放在桌上，我们说了声「谢谢」后就拿起筷子品嚐。

    填饱肚子后，学姐载我到了市区的某个停车场停车。接下来的时间，我们边聊边逛，还去了很多店面看有没有适合的礼物。

    这时，学姐的手机响了一声，她马上拿起手机，「是阿靖传来的。」

    我往旁一瞥，看传来了什么，结果邵靖学长只回了：『我其实也不知道那傢伙喜欢什么。』

    学姐蹙起眉头，「搞什么，天蝎座都这么神秘的吗？」

    「看来叶子姐真的很喜欢顏学长耶。」我莞尔一笑，「我觉得不管送他什么，叶子姐的心意已经有了，我想他收到一定会很开心的。」

    语落，学姐思考了几秒，最后视线落在一家服饰店。「算了，买一件外套当作他的生日礼物送他好了。」

    我们进到店里，立刻就前往二楼的男士服装区，学姐拿了两款外套在挑，我则是被另一件外套吸引住目光。

    那是一款黑色的外套，外套上有一颗爱心被火燃烧着的图案，不复杂且很好看。

    我将那件外套拿下来比对，心想这个尺寸邵靖学长应该穿得下。

    忽然，学姐像隻猫一样安静地冒出来，看了我手里的外套疑惑地问我：「你买给谁啊？」

    「呃……买给邵靖学长，想说很适合他。」

    「哦──」学姐将音拉长，又笑着看向我，「我支持小蓝妹妹喔！」

    「支持我……什么？」我怔住，瞬间跟不上学姐的话题了，但学姐没有解释，只是拉着我一起走到了结帐处。

    「两件外套分开付吗？」店员问。

    「对。」我和学姐异口同声地说。

    买好生日礼物的学姐顿时放松了不少，眉头也不纠结在一块了。

    而我们脚走得有点痠，所以来到附近的小公园找个椅子坐下歇息。

    「小蓝妹妹，待会要不要去看电影？我最近发现有包厢电影院，就我们自己挑片子看。」

    「嗯好啊！但不要挑恐怖片，我上次回家怕到睡不着。」一想到上次和学姐看的那部恐怖片，我睡觉时一直翻来覆去，脑里始终都是恐怖的画面。

    学姐笑出声，「哈哈，好啦，不看恐怖片。」

    与学姐从白天玩到黑夜，这一天过得很开心，回到家后，我将买给邵靖学长的外套整理好，然后找个妈平常收集起来比较好看的袋子装进去，想说等到週一再将外套送给邵靖学长。

    但是，不晓得直接给他会不会太突兀呢？如果邵靖学长问我为什么要送他，我又该怎么回答他？

    还是去游乐园的时候再给呢？想了想，最终决定去游乐园的时候再送给邵靖学长好了。

    洗完澡吹乾头发，叶芷盺学姐邀请我进到line群组的讯息冒了出来，按了加入之后，我看到里面的成员就我们四人，但是相簿里的照片却有着另外两个不认识的学姐。

    一个站在顏学长旁边的大概就是顏学长之前的女友吧！那么……站在邵靖学长身边灿笑比着ya的学姐就是邵靖学长的前女友了。

    一见到此画面，我的心里突然有种酸涩的感觉，但我也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算关掉照片了，我的脑海还是会出现那位学姐和邵靖学长站在一起的画面。

    甩甩头，总之不想了！先传个贴图吧！

    蓝语黛：嗨～各位好！

    蓝语黛：（微笑贴图）

    顏昱昇：唷齁～小蓝妹妹！

    叶芷盺：我不是说了小蓝妹妹是我叫的称呼吗？

    叶芷盺：（生气贴图）

    顏昱昇：别那么小气嘛！叫蓝学妹很生疏耶！

    叶芷盺：算了，随便你。对了，下礼拜六你们有没有空？一起去游乐园玩。

    顏昱昇：游乐园？可以喔！我去我去。

    蓝语黛：我也去。

    叶芷盺：@邵靖阿靖呢？

    邵靖：我不确定。

    ──我不确定。

    明明只是四个字，却让我的心情感到失落，我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我如学姐说的喜欢上邵靖学长了吗？

    半响，邵靖学长又传了：『但我应该可以去。』

    看到这句话，我的心情又好了许多，嘴角不自觉勾起一个弧度。

    真的好奇怪啊！喜欢一个人会因为他的言语而改变心情吗？

    那我方才心里酸涩的感觉，该不会就是吃醋吧？

 第八章（4）

    到了去游乐园玩的这天，我穿着米色的针织连身裙、黑色保暖裤袜再搭配双短马靴，背着斜肩包和拿着包装好要送给邵靖学长的外套走出家门，学姐骑车载我去火车站和学长他们会合。

    忆起这几天去学校找学姐的时候，双眸忽然对不上邵靖学长的目光，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情意后，就变得很在意邵靖学长，连普通的话都很难轻易说出口。

    学姐发现到我的异状，并在和我单独的时候问我：「小蓝妹妹，你怎么了？」

    想了想，还是向学姐坦承：「我……就是感觉自己好像喜欢上邵靖学长了。」

    学姐闻言，表情像是早就知道一样，微笑道：「你有想要告白吗？」

    摇摇头，我说：「应该没有。」

    因为，若是告白被拒绝了，或许连朋友都当不了了吧？

    能够在邵靖学长的身边，就已经感到很开心了。

    「嗯，我尊重小蓝妹妹的决定，不过若是你想告白，我也会替你打气！」语落，学姐轻拍我的头。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的还给叶子姐，总感觉你最近跟顏学长的感情变得更好了。」

    学姐的脸微微一红，「是吗？」

    「对啊！」

    「我可能会毕业的那天向顏昱昇告白，这样被拒绝了也不会很尷尬，而且也能直接死心，然后在大学有新的开始。」

    「嗯！我支持叶子姐，也希望你们能有个结果。」我的语气真挚且肯定，「不论如何，我都会在叶子姐的身边。」

    学姐抱着我，「谢谢可爱的小蓝妹妹啦！」

    结束回忆，学姐将机车停在火车站旁的停车场，然后我们一起走到火车站门口。

    在不远处就看见了他们的身影，但是两个人的中间还多了一位，走近一看，是一名较为年长的女子。

    此时，邵靖学长开口：「这是我妈妈，因为我爸加班没人可以照顾，于是我把我妈一起带出门了，还希望你们不会介意。」

    闻言，我们三人摇头说不会，接着学姐便排队买了五张火车票。进到月台，在等火车到站的时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长辈在的关係，场面一片安静。

    或许是没有人知道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吧！邵靖学长又不可能将他妈妈丢在家里。

    只是后来再换搭乘客运时我才知晓为何会沉默了。

    学姐和我坐在最后面的位子，而顏学长和邵靖学长跟阿姨在最前面，她悄声告诉我：「之前不就跟你说过，阿姨突然叫阿靖邵枫，一开始我们还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直到知道他弟的事情之后，我跟顏昱昇都觉得这样很怪……」

    「很怪？」我疑惑。

    「嗯，之前顏昱昇在他妈面前叫阿靖的名字，他妈变得很激动，脸上的表情是扭曲的，还说他是邵枫不是邵靖，好像就是完全否定阿靖这个人的存在。」

    我想起来当时我和邵靖学长遇见的第一面，阿姨也是一直唤着「邵枫」的小名，就如同学姐所说的，阿姨好像在否定邵靖学长的存在。

    不过上个礼拜我有问过邵靖学长，他说等有时间会告诉我，希望今天能有机会问他。

    ?

    「终于到游乐园了！要先玩哪一个游乐设施好呢？」顏学长率先打破了我们之间的沉默。

    望着他爽朗的笑容，此时凝重的气氛也缓和很多了。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忘记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吧？」学姐悄声问我。

    我笑，小声回覆：「有可能。」

    「所以到底要先玩哪个啦？」顏昱昇忽然凑近我跟学姐中间，使我们吓了一大跳。

    老实说，我还真的不太敢玩云霄飞车类型的设施，尤其是传说中九十度的g5，还没搭乘就感觉自己的心脏会飞走。

    但是学姐这时拉住我，脸上还露出兴奋的笑容。「我们去玩g5！」

    我脸色一变，惊慌地说：「叶子姐，我不敢……」

    「什么？小蓝妹妹你不玩太可惜了！阿ㄐ……不、小枫，走啊！」顏学长说。

    我望着邵靖学长的神情，他虽然是笑着，却感觉不是真心的，只是淡淡地说：「好。」接着看向我。

    止不住地脸红，我急问：「怎么了？」

    「没什么，我想说如果你不玩的话可不可以帮我看一下我妈？」

    我立刻点头，「当然可以！」

    他扬起嘴角微笑，「嗯，谢谢。」

    「那你们的包包都给我，我帮你们保管。」在他们离开前我对他们这么说，给了我之后就一起去排队，我在心中想着他们还真是勇敢。

    看着他们坐上游乐设施的第一排，还朝着我的方向比ya，我拿起手机开始录影。

    在他们飞速下来的那刻，我听见了他们尖叫的声音。

    望着邵靖学长在这一剎那出现了生动的表情，我想着，这样应该才适合他。

    此时，站在我身旁的阿姨啟齿：「妹妹，你是不是喜欢我儿子小枫？」

    我怔了怔，没料到会被对方的家长问这个问题，我应该没有表现得这么明显才对？

    我缓缓开口：「阿姨，你怎么会这么问？」

    阿姨的表情非常平淡，让人感受不到一丝情绪。「没为什么，就是感觉。」

    沉默片刻，我说：「我……喜欢的人，不是小枫，是阿靖。」

 第九章 邵靖（1）

    坐在游乐设施上面，我抬眼望着天空随风移动的云朵，而后视线落在不远处的身影，这时候叶芷盺和顏昱昇朝着蓝语黛的方向比ya，倏地我也跟着一起比。

    在即将高速往下坠落的同时，我想起了昨日在学校和顏昱昇的对话。

    「明天我有可能会带我妈一起去游乐园，如果会介意的话我可以不去。」我说。

    「你怎么可以不去？」顏昱昇望着我，半响他又啟齿：「不过在你妈面前要叫你弟的名字，我还真不习惯。」

    沉默了一阵，我缓缓地说：「抱歉。」

    「你不必道歉，阿靖。」语落，顏昱昇拍了我的肩。「其实我想说的是……你弟的死，不是你的错。」

    「嗯，谢谢。」后来，我们就没再说这个话题了。

    回忆伴随着尖叫声结束，我们跟随者其他人一起走出出口。

    顏昱昇大笑地说：「真的有够爽的啦！国中毕旅有来过一次，不过那时候还没遇到你们。」

    「当然啊，那时候我们又还不认识。」叶芷盺说。

    国中的我们三人都是不同学校。

    「阿靖，下一个要玩什么？另外一个云霄飞车怎么样？」

    「都可以。」我微笑，旋即忽然想到了蓝语黛。「只是蓝语黛都没玩到，要不要选个比较没那么恐怖的，她也可以一起玩？」

    「嗯……」他们两人看了附近的游乐设施，下秒指着摩天轮的方向。「摩天轮？」

    我点头，看来也只有这个比较温和了。

    「不过你们俩自己去坐，我们对摩天轮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顏昱昇拉着叶芷盺，「我们要去坐云霄飞车。」

    望着他们俩，最近发现他们的感情变得更好了，也越来越少在斗嘴。

    「阿靖，你先跟小蓝妹妹一起去坐摩天轮，我们帮忙看顾你妈。」叶芷盺继续说，「摩天轮那么高，想说阿姨可能会怕。」

    「嗯对，阿靖你快去邀小蓝妹妹啊！不然小蓝妹妹很无聊耶！」

    看着他们两人有可以相处的机会，我点头并一起走回蓝语黛和妈待着的地方。

    蓝语黛将包包还给我们，还笑着说有录影，到时再全部一起传到群组的相簿里。

    望着她的笑顏，我开口：「要不要一起去搭摩天轮？」

    闻言，她有些怔住，但还是点头。「好。」回头瞥了他们一眼，她问：「只有我们两人？」

    「嗯。」

    「那阿姨呢？」

    「芷盺和阿昇会帮忙看。」

    「喔……」她的脸瞬间低下，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几天在学校的时候只要我看着她，她就会移开视线。

    可能是她不喜欢别人的注视吧！于是我也移开目光。

    「走吧，我们去排队。」

    搭上了摩天轮，我们面对面坐着，蓝语黛忽然将手里一直拿着的袋子递给我。

    「怎么了？」我问。

    「这是你一直以来照顾我的谢礼。」话落，她的脸颊红红的，像颗苹果一样。

    我从袋子里拿出，是一件外套，上头有颗爱心被火燃烧着的图案。

    「第一眼看的时候，我就觉得很适合邵靖学长。」蓝语黛抬眸望着我，被外头阳光照耀的她，这一刻，世界彷彿静止。

    「为什么？」半响，我忍不住开口问她。

    「就、就是感觉，我也不会形容，但你不喜欢的话，可以还给我没关係。」

    看着外套良久，我说：「我收下了，谢谢你。不过下次用不着破费。」

    蓝语黛闻言，摇头说不会破费。

    安静片刻，蓝语黛又问：「学长，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你问。」

    「上个礼拜你说有时间要告诉我为何阿姨要叫你邵枫的名字。现在你能告诉我了吗？」

    「嗯。暑假的时候我买了一台机车载邵枫出门，邵枫说他想要骑看看，我让他骑了，但是他却发生车祸走了。我很难过，我爸妈也很难过，就在邵枫离世的一个礼拜后我妈突然开始唤我邵枫，我爸告诉我，我妈可能是受不了失去邵枫的打击所以才将我当作是我弟。

    「我一直在想，或许这就是犯错必须要承受的后果吧！如果当时我拒绝邵枫的要求，或许他现在就会出现在这了。」

    语落，我从背包里拿出一直放在身上──邵枫的笔记本，然后递给蓝语黛。

    她收下了，但没有动作。

    「直到后来我看见我弟写得内容，得知到他一直以来的痛苦，而我却没有发现不对劲……我这个做哥哥的，真的很失败吧。尤其是……他出车祸可能不是一场意外。」

    我敛下眼，忍住悲伤的情绪。

    「不是意外？」蓝语黛讶异地问。

    「嗯，你先看完，我再告诉你为什么。」

    「那笔记本可以先借我带回家吗？我想回家再看。」

    「可以。」

    我豪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不晓得是因为笔记本的内容与她有关，还是说因为她也认识邵枫，又或许是我觉得她能够理解呢？

    在摩天轮转了一圈到站时，我们下了摩天轮回到陆地。

    蓝语黛轻点我的背，我回首望着她，旋即她莞尔一笑，「学长，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事。有件事我一直忘了告诉你，当时你的梦境跟我的一样，因为你的那句话，真的拯救了我。」

 第九章（2）

    「原来我们做了差不多的梦。」

    「对啊！我也是很讶异，梦里那感觉就像是学长你真的站在我面前说话一样，而且说得还是同样的话。」蓝语黛眨着双眸，直直地望着我。「我当下太震惊了，不晓得该说什么，只是觉得，难道我们是异床同梦？」

    闻言，我噗嗤一笑，「这是这个礼拜以来你对我说最多话的时候。」

    「啊……」蓝语黛的脸颊霎时染上一抹緋红，旋即敛下双眸，又开始低头了。

    「我说错话了？感觉最近你好像常常低着头，是不是不喜欢别人看你？」我疑惑地问她。

    她又抬起头，神色非常认真。「邵靖学长没有说错话！真的没有！是我的问题。」

    望着她紧蹙的眉间，我伸手将她的眉间揉开。

    不晓得为什么，我不喜欢她说出的那句话──是我的问题。

    不喜欢她独自将所有的问题都揽在自己身上受着。

    「以后，不要叫我学长了。」我说，「就把我当朋友那样叫我就可以了。」

    「喔、好，那……阿靖？这样可以吗？」

    望着她紧张的眼神，我微笑。「可以。」

    她也微笑，「那学长、啊不是！阿靖，你也可以像叶子姐他们叫我小蓝妹妹。」

    思忖片刻，我啟齿：「我还是叫你语黛好了。」

    她点头，目光又移开了。「都可以。」

    驀地，我的手机铃声响起，是顏昱昇打来的。我接起电话，对方那头却是紧张的语气。

    「喂，阿靖？你们坐完了吗？」

    「坐完了，怎么了？你们在哪？」边讲话的同时，我的心底忽然冒出不安的感觉，使我先随意朝了某个方向快步。

    「我们就在刚刚的地方，你快点来。」说完，电话就掛断了。

    手机放在口袋里，我赶紧走回方才待的地方，而蓝语黛则是紧紧跟在我身后。

    看见了他们三人，我本来要上前问怎么了，但我看见妈一直往后退，眼神戒备着。

    旋即，她啟齿：「你们是谁？不要靠近我！」

    「阿姨，我们是邵枫的朋友。」叶芷盺向我妈解释着。

    妈摇着头，一脸恐惧。「什么邵枫？他又是谁？」

    叶芷盺回答：「邵枫就是你儿子啊！」

    妈的脸更是不敢置信，大声地说：「我什么时候有儿子了？我才没几岁，怎么会有儿子？小姐，你饭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讲啊！」

    这句话引起了周围人的注视，而顏昱昇看到我立刻就跑来我的身边。「阿靖，你终于来了！你妈到底怎么了？」

    一想到我妈带给身旁人的困扰，我赶紧道歉。「阿昇，对不起，我妈患上失智症，我先带她回家，你们继续玩。」

    「欸，不是──」

    没等顏昱昇说完，我上前将妈拉开，妈的反应更加抗拒，惊恐地瞪着我。「你又是谁？为什么碰我？我要报警告你！」

    「妈……我是小枫，走，我们先回家。」

    「回家？谁要跟你回家？我要叫警察来！你最好是给我放开手！」妈望着我的眼神，宛如我是陌生人一样，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却没想到会那么快到来。

    为了不让她吵到来游乐园玩的其他客人，我放开她，接着请叶芷盺去游客服务区帮我联系警察。

    而我则是待在妈的不远处看顾她，就怕她随时会不见，那样会更麻烦。

    叶芷盺回来后，对我说：「阿靖，我已经请工作人员打电话给警察了，他们说大概要十五分鐘才到。」

    「谢谢。」我垂下眼，「抱歉，明明出来玩要开开心心的，却发生这样的事。」

    「不会啦！也没有人希望这种事会发生啊！你已经很辛苦了。」语落半响，她又说：「少了你一个，我们也玩得不开心，所以我们就一起回去吧！」

    闻言，我的心里產生了愧疚感，同时心中压抑很久的情绪在此刻也不停重重压上，压得我快窒息。

    「阿靖。」

    闻声，我的脸颊有股冰凉贴近，抬眸一看，是一瓶冰水。

    「不要想太多，这不是你的错。」顏昱昇爽朗笑着，「今天也玩过g5了，我已经很满足啦！反正还有很多机会一起出门玩，不是吗？」

    怔了怔，我缓缓地接过冰水，应：「嗯，也是。」

    ?

    等警察来了之后，向我们询问完状况，也跟我要了身分证证明身分，釐清妈的病情后便叫我们全部上车。

    我和妈坐一台，而蓝语黛他们三人坐另一台。

    坐在副驾驶的警察先生问：「邵同学，你的母亲情况这样，要不要先去一趟医院？」

    「嗯，谢谢警察先生。」

    警察先生拿出无线对讲机，对无线对讲机讲了：「去最近的医院。」

    此时，妈可能是累了，虽然还是记不得我，但没有像刚刚那样激动。

    得知病情都还没有三个月，妈却连我都忘记了，照着这样的速度下去，妈会严重到什么程度？

    我不敢去想，之后的日子应该怎么办？爸要上班，而我要上课，所以应该请看护来照顾她，但是请看护也是需要一笔钱。

    看来我得找份工作了，不过在这之前，需要跟爸说一声，和机构单位申请看护照顾妈。

    「医院到了。」

    「谢谢。」语落，我打开车门。

    当我和妈下了车，坐在副驾驶的警察先生也跟着下了车。

    「旁边有超商，可以叫计程车，不然就是在对面的公车站可以搭车到火车站，如果有需要住一晚，两公里之外也有旅馆可住。」他说。

    「真的很谢谢您，也麻烦您们了。」这位警察先生还真是好心。我在心里这么想着。

    「不会，因为我爸也得了失智症，所以你的情况我可以理解。」警察先生淡淡一笑，轻拍了我的肩。「辛苦你了，你的朋友感觉也很关心你。」

    朝着后方的警车一望，他们三人也下了车，并朝着我的方向走来。

 第九章（3）

    「走吧，我们先进医院。」出声的是顏昱昇，我原本想叫他们先坐车回家，但我还来不及开口，他们就朝着医院的大门走进去了。

    我和妈要健保卡，她仍旧疑惑地望着我，说：「你是谁？为什么要拿我的健保卡？」

    「我是你儿子，你因为生病了忘记我，我现在带你来看医生。」

    「……你是我儿子？」她一脸不信地继续问我。

    我肯定地点头，「对，所以你的健保卡要给我，我才能帮你掛号。」

    「……我什么时候有儿子了？」她嘟噥着，但还是拿起包包，旋即望着我。「你知道我的健保卡在哪吗？」

    「在你的包里。」话落，我看着妈翻起包包，等待的时间长了，我又说：「不然你直接给我包包，我帮你找如何？」

    「不要！我又不认识你，如果你偷拿我的钱该怎么办？」

    「我就在你面前拿，假如我偷拿钱了你可以大声喊有小偷，这里全都是人。」

    半响，妈同意了，便将包包递给我。

    拿了健保卡，我走去柜檯掛号，柜檯人员说：「因为假日的关係，人真的太多，可能要等一到两个小时左右喔！」

    说声谢谢之后，我们五人就坐在大厅的椅子上，过没多久，妈摸着肚子，说声肚子饿了。

    其他人也点着头。

    于是我们就来到医院的餐厅，买了自己喜欢吃的食物，集合到最角落的位子坐下吃饭。

    看了一眼手机，现在的时间为下午两点半，看完医生也不晓得到几点，坐火车回北部的话应该会很晚吧？

    正当我要开口问他们要买几点的火车票时，顏昱昇看着大家，啟齿：「你们可以在外过夜吗？」

    「啊？」不只我，其他人都怔住，唯独我妈正专心地吃着饭。

    「我想说不如我们就在外过夜啊！」他説。

    「为什么？」叶芷盺不解地盯着他看。

    顏昱昇理所当然地回答：「因为今天是我生日，就想要好好过一下。」

    「……」全场瞬间沉默，但我发现叶芷盺和蓝语黛的表情有些变化。

    「我忘记你生日了，抱歉，没准备礼物。」我说。而且还在生日这天给他们造成麻烦……

    「没事啦！」他笑，「那就等阿姨看完医生再庆生吧？然后晚上我和阿靖睡一间，你们女生跟阿姨睡一间，如何？」

    叶芷盺：「嗯，既然寿星都这样说了，那好吧！我等等打电话给我爸妈说一声。」

    顏昱昇看着蓝语黛，「那小蓝妹妹可以吗？」

    「应该是可以，因为我爸妈也知道我跟你们出来玩。」蓝语黛拿起手机，倏地就播起电话，她和家人报备着，结束通话后她说：「我爸妈同意了。」

    顏昱昇竖起拇指，笑容灿烂。「好耶，太棒了！」

    ?

    等到号码的画面出现妈的名字时，我带着妈进去诊间，医生查阅妈在台大医院看诊的资料，问我：「你有每天注意她有没有吃药吗？」

    我顿了一下，「……没有每天注意，因为我平时还要上课。」

    「病患会忘记自己有没有吃药，药物是可以比较控制病患的病情，我在想，你母亲可能是忘记吃药了，要请你回去再确认一下。」

    「好，那医生……我妈会想起我吗？」

    「这个……」医生面有难色，「基本上很难，失智症就像脑袋长出一块橡皮擦，不管记忆多新，刚发生的事也能很快忘记。」

    语落，医生继续说：「所以我是建议，不能丢病患一个人在家，如果再严重的话病患会无法自理生活，会忘记上厕所和吃饭，也可能走出家门而失踪。」

    「嗯，我明白了。」我说。

    医生敲起键盘，电脑画面顿时出现好几个英文单字。「药我还是会开，记得一定要确认你的母亲有没有吃药，虽然说没办法痊癒，但能够控制大脑退化的速度。」

    「嗯，谢谢医生。」

    「好了，在外面等一下健保卡和付款单，然后再去一楼结帐领药。」

    頷首，我牵着妈走出诊间。

    脑袋回响着医生说的话，我的心里是乱糟糟的。

    可能见我一语不发，他们三人也没有和我说话。

    当护理师给我健保卡和付款单，我们走下一楼，结帐完、领完药后，就离开了医院。

    到了旁边的超商，我决定先把乱糟糟的情绪丢在一边，接着问顏昱昇：「寿星想怎么庆生？」

    「买个蛋糕去旅馆庆生就可以了，这样阿姨也可以休息。」

    「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善解人意？我记得去年的你吵着生日就是要去唱歌。」我忍不住吐槽。

    「什么话啊？」他翻个白眼，「我也是会看情况的好不好？」

    「好啦，长大了。」我微微施力拨乱他的头发，旋即为他的着想行为道谢。「阿昇，谢啦。」

    「谢屁喔！好噁心。」顏昱昇将我的手拍开，然后搭着我的肩。「如果真的要谢我，就赶快出发买蛋糕啦！」

    闻言，我微笑，「是是是，寿星最大嘛！」

 第九章（4）

    搭公车到市区，看见了一间85度c，顏昱昇望着各式各样口味的蛋糕，良久他叹气。「好难选择，每个都看起来好好吃。」

    叶芷盺挑眉，「原来你喜欢吃蛋糕？」

    「对啊，蛋糕超好吃的。」顏昱昇笑吟吟地答道，看起来是真的很喜欢。

    我趁他们在挑蛋糕时稍微离开了几步，接着打电话给爸爸，打算告诉他我和妈今天没有要回家。

    但是打了好几通爸都没有接，甚至到后面直接转语音信箱，我轻轻叹气，最后决定传封简讯告知他就好。

    自从妈生病后，爸越来越少关心她，说真的他常常说要加班，我怀疑也只是可以逃离照顾妈的藉口。

    但是这时候的我还不晓得，爸总总冷淡的行为，却是隐瞒了造成家庭破裂最大的主要原因……

    十分鐘后，顏昱昇终于选择好了，他选择的是鲜奶油布丁口味的蛋糕。选好后，我们选择了离超商最近的旅馆，先是开了两间房，半个小时后再集合到我们的房间庆生。

    这时间内，叶芷盺和蓝语黛说要去超商买东西，叫我妈先到我们的房间休憩。

    很快地，叩叩声传来──她们回来了，我起身去开门，旋即瞥见叶芷盺和蓝语黛的手里各拿着一袋。

    顏昱昇注意到也跑来看，发现袋子里有许多饮料、饼乾和泡麵，还有几罐水果酒。

    「居然有酒！芷盺你真懂我！」顏昱昇大笑地说。

    「……才不是为了你买的，还有你为什么也叫我芷盺了？」

    「不能叫喔？都认识那么久了。」

    「没有不行啊！你开心就好。」语落，叶芷盺的目光移开了。

    她的动作，让我想起了蓝语黛将目光移开的时候。

    可是叶芷盺是喜欢顏昱昇，感到害羞才会这样。

    所以……蓝语黛……喜欢我？怎么可能？

    「阿靖，你在想什么？」

    「蛤？」我回过神，并对视着正在问我这个问题的蓝语黛。「怎么了吗？」

    「没有，只是想说你怎么在发呆。」

    「喔哈哈，没有啦，就是想说什么时候能吃蛋糕。」我随便乱说。

    「现在就吃啊！」叶芷盺拿出冰箱里的蛋糕，将十八的数字蜡烛放在蛋糕上面，不过搞笑的是在场没有人有打火机。

    顏昱昇尷尬地笑说：「啊！我忘记买打火机了。」

    蓝语黛起身，「我去柜檯问问看好了。」

    倏地我也跟着起身。「我也一起去吧！」我说。

    蓝语黛点头，接着我们俩就一起搭电梯按了1f。

    在电梯里，我随意找了个话题打破沉默。「那两个人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在一起？」

    蓝语黛的眼眸出现惊讶。「你也知道叶子姐喜欢……」

    「嗯，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是喔。」蓝语黛忽然低下头，「叶子姐是真的很喜欢顏学长，希望他们能开花结果。」

    「我觉得不是没有机会。」我说。

    「我也这么觉得。」

    电梯门打开，话题也随之结束。蓝语黛向服务人员问有没有打火机时，后方有两个看起来比我大一、两岁的男生，他们正盯着蓝语黛看。

    「欸，他们是情侣吗？来这里应该是做爱做的事吧？」

    「你傻啊，不然来这里会是干么？」

    「好羡慕喔，那妹子长得有够漂亮的，不知道身材好不好？」

    「这就是看得到吃不到的感觉吧？嘖嘖。」

    「哪像我身旁的居然是男人，真可怜。」

    语落，他们笑得很猥琐，视线仍是盯着蓝语黛不放。

    我瞪了他们一眼，并在蓝语黛借到打火机的时候，立刻拉住她离开，并搭乘电梯。

    「抱歉，让你被这样误会，但是好险我有跟着你，不然那些变态……我不放心。」

    「没关係！」蓝语黛的脸通红着，我想她应该也有听到那两个男子的话，也明白他们话语的意思。

    但是她的那句没关係是指什么意思？是被误会也没关係，还是被他们这么说没关係？

    想不明白，越想就会想到方才他们猥琐的视线，忽然有种想下去揍人的衝动。

    最后我平復心情，说：「我们出来太久了，赶快回去吧！」

    「好。」

    ?

    「你们是跑去美国借打火机了喔？」顏昱昇洋装生气地抱怨。

    望着他手上的水果酒，看起来是喝到有些微醺了。

    将蜡烛点燃，唱完生日快乐歌，而顏昱昇也开始许愿。

    他闭上眼，「第一个愿望，希望在场的大家身体都健康、平安！」

    「第二个愿望。」他停顿一下，似乎是在思考。「希望大家不管过了多少年，就算成了老抠抠了也要是永远的好朋友！」

    「第三个愿望不能说。」安静了良久，他睁开双眸，将蜡烛吹熄。

    而这一刻，叶芷盺从背包里拿出一件外套，递给顏昱昇。

    叶芷盺莞尔一笑，「十八岁生日快乐。」

    顏昱昇呆住片刻，但还是笑着收下礼物。「原来你记得我的生日。谢啦，这是第一次收到你给的礼物。」

    「从今年开始，每一年都会准备给你，但、是！」叶芷盺忽然停住。

    「但是什么？」

    「我也要生日礼物，而且不能随便乱送，一定要你本人挑选。」

    「这我ok，那就说定了喔！没有送的是小狗。」

    想起了蓝语黛送我的外套，才发觉我还不知道蓝语黛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到时她生日了可以送她礼物。

    于是我问她：「你生日几月几号？」

    「七月四号，我是巨蟹座。」

    七月四号……

    ──是邵枫离世的日子。

 第十章 蓝语黛（1）

    望着邵靖学长的眼眸转为黯淡，我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他扯出微笑，而后说：「没事。」

    「嗯。」虽然我知道他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但我也不继续追问。

    于是换我问他：「那你的生日是几月几号？」

    「二月二十四号。」

    「是双鱼座啊。」

    「是啊。」他微笑。

    忽然，顏昱昇学长叫住我们，「喂，你们不要再聊了，来挑有什么电影好看的。」

    邵靖学长闻言，无奈笑说：「你们真的很喜欢看电影欸！」

    「废话？不然选电影社干么？」

    瞬间，全场笑出声，毕竟在这房间除了阿姨跟邵靖学长之外，我们三人都是电影社的。

    最终，我们选择了泰国片──《凄厉人妻》，边吃蛋糕边被电影里的剧情逗笑，当然还有被几幕恐怖的片段吓到，但是结局非常感动人心。

    「结局真好。」我说。

    「据说是真实故事改编的。」学姐查着手机说。

    顏学长则是惊讶地说：「真假？好感动喔！」

    真正的爱情，或许不会被任何理由阻挡。

    而这样的爱情，也是我一直嚮往的。

    ?

    晚上十一点，将学长们房间的垃圾收拾乾净，学姐说：「时间晚了，我们也要回房睡觉了。」

    邵靖学长轻声叫起阿姨，阿姨起床后就跟着我们回房间，回到房间学姐第一句就是问阿姨要不要先去洗澡。

    阿姨点头，可是却没有任何行动，只是呆呆地坐在床上。

    或许她是对我们感到陌生吧！

    「那个、阿姨，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你就把我们当朋友看待？」我说。

    阿姨抬头望着我，半响，她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蓝语黛，蓝色的蓝、语言的语、黛是黑上面有个代的黛。」

    怕阿姨听不明白，我在手机的记事本打上我的名字给她看。

    「喔。」阿姨点点头，看向学姐。「那你呢？」

    「叶芷盺，阿姨叫我叶子就可以了。」语落，学姐拿着在超商买的拋弃式内裤，往浴室走去。「不然我先去洗澡，你们聊。」

    学姐进去浴室之后，我和阿姨都没有再说话，一会儿听到阿姨的肚子咕嚕作响，便猜到阿姨肚子饿了。

    「你想吃什么？泡麵好不好？」

    阿姨摇头。

    我思考了几秒，想到的唯一只有楼下附近的超商，便说：「那我去超商给你买吃的，你不要离开房间，好吗？」

    阿姨頷首，嘴角扬起微笑。「谢谢你。」

    在离开之前，我再次和她说：「一定要等我喔！」

    「好。」

    于是我拎起包包，将另一张房卡放入包里就走出房门去搭电梯，来到一楼才刚踏出门口一点距离时，突然有人出现在我眼前。

    认真一看，是傍晚那两个人。

    我好奇他们怎么会在这，难不成他们也是今天的房客？

    「哎唷，怎么一个人了？男朋友呢？」

    听到男朋友一词，我的心跳瞬间加快，因为他们指的是邵靖学长。

    没想到在外人眼里我们会是情侣，这让我很开心，也不想解释学长不是我的男朋友。

    另外一个男生看我不理他们，作势要搭我的肩，我下意识地闪开，却被他抓住。

    「喂，干么不理我们啊？我们比你男朋友还多乐子，绝对让你比较开心喔！」

    「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们，麻烦你们借我过。」

    「借过总是要有过路费吧？」他的笑声令我讨厌，「不过我是个好男人，不会跟女孩子要钱，不然就陪我们出去一次，这样就可以了。你觉得如何呀？」

    看他们上下打量我的眼神，我不是很舒服，立刻就说：「请别这样，不然我要报警了。」

    「好哇，你报警，反正这里的监视器刚好坏掉了，你也无凭无据的。」他们靠近我，「而且现在已经半夜了，根本没什么人，我看你还是乖乖听话比较好。」

    我愣住，「你们──」

    「我将你们骚扰的行为录下了，你们赶快给我滚！不然的话我就报警告你们性骚扰。」

    闻声，我赶紧回头，是邵靖学长。

    他们俩听到，嘖了一声，马上就离开现场。

    学长这时走来我身边，他蹙眉，语气紧绷。「你为什么一个人下来？」

    「我想说……帮你妈妈买吃的。」或许是方才真的受惊讶了，我一时片刻有些恍惚。

    学长握住我的手，「没事了，以后记得不要一个人，很危险的。」

    话落，他握住我的手没有放开，牵着我走到超商，直到进了超商才松开我的手。

    邵靖学长真的从最初开始就宛如英雄一样，一直拯救我。

    挑好阿姨要吃的，邵靖学长拿出一百元的钞票，「我妈要吃的我付。」

    加热完毕，邵靖学长拿着食物，而我则是走在他的身旁。

    这里的夜晚很是安静，不像北部晚上还有些热闹。

    寒风吹拂过肌肤，我的手只要到了冬天就会变得冰冷，但是这件裙子没有口袋，于是我只好忍住，反正再一下子就到旅馆了。

    「如果你不讨厌，我可以握住你的手。」

    我愣住地看着邵靖学长。

    「刚刚握住你的手发现你的手很冰，我想说我的体温比较高，你就不会那么冷了。」

    「可是……我是两隻手都冷。」话一脱口我就后悔了。

    明明刚才的气氛很好，我干么说出这种话啦！邵靖学长肯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而沉默了……

    走进旅馆、搭乘电梯，我们都没有再说任何一句话，到了房门口，邵靖学长将微波食品递给我。

    拿好后，他说：「你在外面等我一下。」

    我乖乖地站在外面等他，很快地他从房间走出来，并给了我小白兔暖暖包。

    「……暖暖包？」

    「你不是说两隻手都会冷吗？所以给你暖暖包。」

    「你怎么会有？」

    「以备不时之需带出门，刚好派得上用场了。」

    感受到心头一暖，我微笑。「原来如此，谢谢学长。」

    邵靖学长噗嗤一笑，「怎么又变成学长了？」

    「忘、忘记了！」我拿出房卡，在感应门的同时，对他说：「阿靖晚安。」

    「晚安。」语毕，学长像是想到了什么，旋即唤住我。「语黛。」

    「怎么了？」

    「你如果半夜还会出门，一定要叫我。」

    虽然我觉得机率不大，但我还是回覆他：「我知道了。」

    说完，我便打开房门进去了。

 第十章（2）

    学姐见到我，脸色担忧，语气也有些焦急。「你要出门怎么没跟我说一声？我刚刚line有打给你都没接，好险阿靖在群组说有看到你，我这才放心不去找你……真的是让我超担心的耶！」

    提到手机，我才想起手机在看电影的时候被我调了静音没有改回来。

    「叶子姐对不起，我想说阿姨肚子饿就赶快去帮她买吃的了。」语落，我看向另一张床，发现阿姨已经睡着了。

    「阿姨睡着啦……」那我到底要让她睡还是叫她起床吃饭呢？

    学姐点头，「是啊，我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她就已经睡了。」语落，瞥了阿姨一眼，又说：「可能出来玩也会累吧！毕竟搭了长途的车。」

    我看着手里的食物一眼，并说：「那这个要怎么办？」

    「不然我们自己吃掉吧！」学姐拍着床，「我们俩一张床，你也赶快去洗澡，要睡了。」

    「好。」我点头，并和学姐一人一半享用着宵夜，吃完后我便去洗澡。

    洗完澡、吹乾头发我从浴室走出来，学姐已经睡着了，我也躺在床上，轻轻盖上棉被，悄声地和学姐说晚安。

    翌日一早，我们就被群组的morningcall叫起床，顏学长在电话里说早餐要到一楼餐厅吃，于是我们简单漱洗后就带阿姨下去。

    我想起来阿姨还没洗澡，就问她：「等吃完早餐后，你要不要去泡个澡？冬天泡个澡也比较舒服。」

    阿姨迟疑几秒点头，过没多久再次问了我跟学姐的名字，知道她生病所以我们也是很有耐心地再告诉她一遍。

    到了餐厅吃完早餐，邵靖学长拿出药袋和温开水给阿姨吃药，阿姨仍旧是丢出「你是谁」的问题，邵靖学长还是好好地和她再解释了一遍。

    我望向他，他的表情隐约流露出了难过以及疲累，我不禁心疼，他也才高中生啊……为什么要承受这么多呢？

    我想着我又能为他做什么？一直以来，我都是被邵靖学长拯救了无数次，我也想帮他分担一点。

    想着该怎么做，却毫无任何头绪。直到坐车回北部之后，在火车站的我们选择了各自解散，我和学姐走在一起，她也看出了我有烦恼。

    「你是担心阿靖吧？」

    「嗯……总觉得他一个人承受了好多压力，可我却不晓得要怎么帮他分担这些压力。」我叹气，心中忽然升起了自己好没用的念头。

    「或许我们能做的就是陪伴在他身边而已。」学姐轻捏我的脸颊，漾起微笑。「走吧，我载你回家。」

    「嗯。」或许，也只能这样了。

    回到家后我想起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将在游乐园录的影片传上去，第二件事就是……

    蓝语黛：你们挑一天有空的时间来我家吧！我爸妈想要见你们和谢谢你们。

    一分鐘后──

    顏昱昇：为什么要谢我们？

    蓝语黛：因为你们帮了我很多！（各种地方上）

    叶芷盺：不然就寒假的时候吧？要期末了，高三的考试会变得很多。（哭）

    顏昱昇：好啊！那就寒假再约。

    迟迟不见邵靖学长的回覆，此刻也只有已读二而已，不晓得他正在做什么？也许正在照顾阿姨吧……

    点出邵靖学长的line，手指滑到加好友的地方按了下去，而后传给他一张馒头人的贴图。

    倏地，我瞥见了已读，紧张到马上退出画面。

    心脏怦怦跳的，房间太过于安静，体内跳动的声音大到如果有人在我身旁，那人也会听见。

    之后，我听到了手机跳出讯息声，点开来看，心情瞬间失落。

    邵靖：我要开始找打工，可能没有办法去了。

    叶芷盺：打工的话总有休假时间吧？

    顏昱昇：是啊！

    邵靖：嗯，那就再看看吧。

    我的手指缓缓在萤幕上移动，打出了『没关係』三个字，接着送出讯息。

    下礼拜就是第二次期中考了，我还是准备复习好了，这样所有心思就不会一直围绕在邵靖学长身上了。

    从书包里随意拿出课本，但是才读了一个小时，我的脑海还是会一直浮现邵靖学长的脸。

    我似乎比自己想像中还要喜欢他呢。或许每个人恋爱了都是这样的吧！

    叮咚──手机画面跳出了line讯息，原以为是学姐找我，结果看到名字后我怔住了。

    『不小心已读你忘记回了。』

    我还未打开看，马上就跳出第二则：『我会尽量安排时间出来。』

    眨着眼，明白他在说什么之后，我赶紧点开讯息介面。

    来回删删打打，最后我回覆他：『好。阿靖你也不要工作到太累了，毕竟还要兼顾学业。』

    话说我这样感觉好像是老妈子！

    他已读了，回我一个微笑的贴图。

    『没有关係，我也不会读大学了，只要能毕业就好。』

    什么？

    『那你打算毕业之后就继续工作吗？』

    『嗯，这样我才能付我妈的医疗费，还有请看护的费用。』

    『那阿靖的爸爸呢？』

    『只有他一个人赚钱是没办法的，家里的开销现在都是他负责。我之前虽有打工赚钱但那些钱已经被我买机车花掉了。』

    『这样啊……辛苦你了。』再附上一个哭泣的馒头人贴图。

    突然觉得我比邵靖学长幸福太多了。

    『喔对了，邵枫的笔记本你看过了吗？』

    对喔！我全然忘记有这一回事！我立刻从包里找出邵靖学长给我的笔记本。

    『还没，我现在先看，明天拿去学校还你。』

 第十章（3）

    看完邵枫写的笔记本后，视线始终停留在最后一页，因为在我回邵靖学长讯息之后，他则告诉我最后一页还有内容。

    我想起了和邵枫认识的开始，还有相处的点滴，以及他向我告白他的喜欢，他明明背负阿姨给的痛苦，却在我面前依旧笑着，陪伴我渡过那些被霸凌的日子。

    因为没办法出头帮我，却觉得自己很懦弱、很没用的想法让我心好痛好痛……

    看到一半的时候我的眼泪就扑簌簌地掉出来了，在看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我是直接哭到眼前的画面非常模糊，任凭努力地眨着眼睛却依然什么都看不清。

    ──死了之后，就不会再痛苦了吧？反正我活着也只是这样。

    我突然想起邵靖学长在摩天轮和我说的一句话：「他出车祸可能不是一场意外。」

    我怔了怔，又有一个想法飞快地跑到我的脑中，难道……邵枫是自杀吗？

    我顿时被这个想法吓到了，但又觉得长期被母亲以爱之名的控制，这些压力已经窒息到他一个人没办法承受了啊！

    我先停住不稳的情绪，接着拨打电话给邵靖学长，他有说过等我看完会告诉我为什么。

    他接通电话，「你看完了？」

    「嗯。」我压住哭过的鼻音声，儘量让自己呼吸平稳些。

    只是没想到他还是发现了。

    「你哭了。」

    听到他说这句话，我的嗓音逐渐破碎，「因为……我虽然知道他有伤痛，但是我却──」

    他直接打断我，「你有没收他的美工刀，还希望他不要再伤害自己了不是吗？」

    语落，他轻声笑了，很无奈的。「反倒是我作为一个哥哥，作为他的家人，却没有发现他的难过、没有发现他的痛苦，之前他有几次要我陪他在家玩游戏，可是我却一次都没有做到。」

    「阿靖……」我想安慰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或许那是他尝试想告诉我的时候……」

    忽然，我们变得沉默，久到我以为邵靖学长是不是掛断电话了。

    我看了一眼，还在通话中。

    我没有催促他，而是静静地等他出声。

    「语黛，你觉得小枫……是意外还是自杀？」

    他的问题也正是我想问的，于是我问：「你怎么会觉得不是意外？」

    良久，他开口告诉我答案，只是那个答案却让我好久好久都没有出声。

    「因为他是在写完最后一页的隔天去世的。」

    邵靖学长没有说是几月几号，可是我已经知道了，邵枫离开人间的时候正是我的生日那天……

    难怪当他听到我生日是几月几号的时候眼眸变得黯淡。

    「阿靖。」我轻声唤了他，「等我生日的那天，你可不可以带我去看小枫？我想要和他说说话。」

    「好。」他回应。

    接着又静默了几秒，突然间，我有一股害怕的感觉涌入体内，或许我害怕邵靖学长哪天会和邵枫一样。

    好可怕，想到如果某天失去了邵靖学长，我就没有办法接受！

    「阿靖，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无论邵枫是不是自杀的，也请你不要再觉得这是你的错了。」我近乎恳求的语气和他说。

    「我……」他吐气，缓缓道：「我儘量。」

    结束通话后，我再次望着邵枫的字跡，我没有再流泪，只是躺在床上一直睡不着，第一我担心邵靖学长的心情，二来就是，邵枫的笑容一直浮现我在脑中挥之不去。

    这一晚，我失眠了。脑中环绕着记忆中的声音，还有笔记本的内容，文字里的痛苦彷彿渗透到我的骨头里，疼得难受。

    ?

    「笔记本还你。」翌日在学校时，我单独约了邵靖学长陪我去合作社买麵包和牛奶，想说将笔记本默默还给他。

    因为昨晚根本没什么睡，导致今天直接睡过头迟到，吓得叶芷盺学姐还以为我又怎么了而打给我。

    「你看起来很累，昨晚睡得不好？」

    「嗯。」我点头，将包装打开，趁上课之前赶快吃掉麵包。

    邵靖学长帮我拿着牛奶，旋即将吸管插入递给我喝。

    即使麵包还在我嘴里咀嚼着，我还是赶紧开口道谢：「谢、谢你。」

    「举手之劳而已。」他微笑，而后他像是看到了什么，忽然收起笑容。

    我从他的视线看去，便在周围瞥见了曾经在哪里见过的人，是在哪里呢？很眼熟啊……

    啊！是在群组里的相片看见了站在邵靖学长身旁的前女友学姐！在照片里就能感觉她是有气质的女生，见到本人更加看出她的气质是真的从内散发出来的。

    原来学长喜欢这类型的女生啊？心里泛起了一丝讨厌的感觉，我明白这个感觉就是吃醋。

    她朝着我们缓缓地走了过来，学长佇立在原地，我当然更是走不开。她走来做什么呢？他们难道还有联系？学长还喜欢她吗？一大堆的想法短时间内轰炸我的脑袋，使我更加疲惫。

    麵包还有一口才吃完，但是我却停住了动作，更没想到我甚至觉得时间都变慢了。

    「好像很久没见了，靖。」她莞尔一笑，口吻也很温柔。

    「嗯。最近读书读得如何？」学长说。

    「也就跟以前一样。」她说，接着看向我，「你就是蓝语黛吧？你好，我叫夏芸，夏天的夏、艸部的芸。」

    我一愣，学姐怎么会知道我？而且不是跟大家一样叫阿靖而是叫靖？

    夏芸学姐彷彿看穿我的疑惑，回答了前者的问题：「我听靖说，你是他弟喜欢的人。没有想到会那么巧是同校。」

    我望向邵靖学长，他和她说过……？

    虽然这没什么，可是从夏芸学姐的口中说出这件事，我却不太开心。

    「我看过他弟写的笔记本，而且靖会接近你，一开始的原因也是因为他弟。」

    闻言，有种喉咙卡着鱼翅般的痛苦使我吐不出任何一句话。

    最后一口麵包，掉落在地面上了。

    「你怎么──」夏芸学姐正要继续说，邵靖学长就站在我面前。

    我看不到他现在的表情，只是听到他的语气很冷。

    「有什么话告诉我就好，没必要告诉她这些。」

    「是吗？」学姐的声音很轻，轻到快被风吹散。「其实自从分手后我就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今天放学有时间吗？」

    学长没有回答，此时上课鐘声响起，可我的脚却没有任何动作。

    因为我想听学长的答案是什么。

    见学长没有回应，学姐又道：「就当是朋友之间聊聊天，不行吗？」

    半响，学长点头，「好，但是不能聊太久，我还有事情。」

 第十章（4）

    鐘声响起，班上的同学已经迫不及待地交卷给老师，只为了接下来的半天能够好好放松这阵子读书加考试的疲累。

    叶芷盺学姐站在我班外面，我立刻收拾好桌面和书包，却发现了有一小张纸条掉在地上，我弯下身捡起，正准备要拿去垃圾桶丢的时候，邱安庭忽然出现在我身旁，抓住我拿着纸条的右手。

    我诧异地看着她。

    「这是我写给你的，希望你能看一下。」她说。

    呆滞了片刻，我回应她「好」，接着就将纸条放进书包里，望着她离开教室，我也赶紧走出去找学姐。

    「邱安庭跟你说了什么？」在半路上，学姐啟齿问我。

    「她给了我一张纸条，还说她希望我能看。」语落，我从书包里拿出那张纸条，想看邱安庭写了什么。

    而学姐也将头转了过来，我打开纸条，看见有些潦草的字跡写着：『我知道你不想再跟我讲话了，但我有些话还是想要告诉你，希望你能愿意听。如果可以的话，礼拜六中午十二点在星巴克见面，就我们两人，我会等你来。by邱安庭』

    看完内容的我，迟迟讲不出话，学姐抽走我手中的纸条，将纸条撕碎丢在垃圾桶。

    「你想去吗？」学姐眼神关心地望着我，「如果不想去的话──」

    「我……考虑一下。」我说。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很不安，邱安庭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学姐轻摸我的头，「去吧，有什么事再打给我，我随时都有空。」

    闻言，我的眼眶霎时泛起热意，她知道我心里的犹豫，可是她不会阻止我，而且总是在我身边给我力量。

    「我……没有叶子姐不行了。」抱着她开始嚎啕大哭，也不明白发洩出来的泪水是因为什么，也有可能是感动和开心混在一起。

    能遇见叶芷盺学姐是我莫大的幸福。

    「怎么哭了？」忽然一道男声的出现使我停止哭泣，但我不肯将脸离开学姐的怀抱，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感觉样子很蠢。

    「你这时候怎么还在学校？」学姐问他。

    「喔，等等要去面试工作，想说也没什么地方可去，所以就待在学校间晃。」

    「这样喔……在哪里面试啊？」学姐又问。

    「学校附近的那间全家。」他答。

    学校附近的超商？这就代表我可以常常在放学时间见到邵靖学长了。

    「我们之后可以去全家复习功课，也有好吃的好喝的可以买。」学姐的话，使我瞬间抬起头。

    「好，那不然我们现在就去？」我说。

    学姐轻捏我的脸颊，「果然好看的人哭也是好看的呀！眼睛红红的好像是兔子。」她的笑容让我在心里想着，这么好的学姐，若是顏学长再不喜欢一定很快就会被抢走了。

    「走啊。」邵靖学长出声，「不是要去吗？」

    闻言，我们跟在学长的身后，一起去全家。

    只是我最近努力读书的关係忘记了上个礼拜的事，现在突然想起来，还是会忍不住想问邵靖学长那天和夏芸学姐聊了什么。

    可是我只是朋友，又没有资格管他跟前女友聊什么。

    「想什么呢？脸都皱在一起了。」学长忽然站在我身旁，低头望着我。

    想你跟夏芸学姐到底在聊什么啊！我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于是我指着眼前满满一排的饮料，「想、在想要喝什么饮料。」

    「不然就跟我喝一样的吧？」没等我说话，他再拿起一瓶和他手中同款的饮料，「这个真的很好喝，你可以喝喝看。」

    「是喔！那也给叶子姐买一瓶。」当我要拿第三瓶的时候，学长倏地抓住我的手让我吓了一跳，他立刻向我道歉。

    我感到疑惑，可我没有拿出第三瓶，因为学姐这时候走来说她已经去柜檯买好拿铁了。

    和学长喝一样的饮料，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点开心，感觉饮料很甜、很好喝。

    「我就说很好喝吧！」学长笑着说。

    我微笑点头。

    下午两点一到，学长站起身说面试时间到了，便拿着履歷去柜檯找店长。

    我和学姐待在位子上边聊天边等学长的消息，十分鐘后，学长回来坐着，并且露出微笑。「明天开始上班。」

    「阿靖加油，我们有空就来探班。」我和学姐说道，并把这个消息用line告诉了顏昱昇学长。

    ?

    週六中午，我推开眼前的门走进店里，并在最旁边的位子看见邱安庭。

    她望见我，好久没笑的嘴角也轻轻扬起。「先坐下吧。」她说。

    我頷首，便坐在她对面的椅子，旋即柜檯喊着「邱小姐，两杯热可可」时，邱安庭也起身朝柜檯走去，回来时递给我一杯热可可。

    「谢谢。」我轻声道。啜了一口热可可，我进入主题。「你想跟我说什么呢？」

    她将热可可放在桌上，接着从包里拿出当初我们买的友谊证物──被我丢掉的蓝色海豚吊饰，现在出现在桌上。

    我看着海豚吊饰片刻，眼眸又往上望着她。

    「我把它捡起来并洗一洗了。」她解释我的疑惑。

    「为什么？你不是讨厌我吗？」

    「嗯，原本我应该是要讨厌你的。」她说出来的话使我更加不解。

    我蹙眉，「应该……？」

    「你先听我说完所有的事吧。」她敛下眼帘，接着彷彿思绪不在此刻，而是回到了某个时间点。

    「我国中因为胖又丑，而被班花和她的朋友嘲笑、霸凌，那段时间根本就是地狱，我永远不会忘记班花她嫌弃的嘴脸告诉我，像我这种人永远都不会被喜欢。」语落，她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掉落至桌面，「所以当我毕业我就跟我爸妈说我要搬离原本住的地方，越远越好！然后再暑假的时候开始节食让自己变瘦，最起码瘦了十多公斤。」

    她扯起嘴角，「开学时一见到你，我就瞬间起了报復心态，长得漂亮了不起？就可以得到所有人的喜欢？我也要让像班花这种人体验被伤害的感觉──也就是外表漂亮的你，于是我就和林育宣她们计画所有事，我让她们故意排挤我们，但交换条件是请她们去百货公司吃饭。」

    所以我才会在百货公司看到邱安庭和林育宣她们在一起。

    「语黛，你还记得我向顏昱昇学长告白的事吗？当我听见他说会和我当朋友是因为你的关係，我真的很生气、很嫉妒，你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可以得到他的关注……不，你可以得到所有男生的关注，而我那么努力化妆跟减肥，却没办法让自己喜欢的人看着我。」

    「安庭，你误会了，顏昱昇学长他不喜欢我。而且如果可以，我也不希望自己有这样的脸蛋，或者如果可以交换脸蛋，我也想要交换啊……」

    我望着她正在哭泣的脸，便伸出手擦拭她的眼角。

    「长得漂亮或许是一种优势，可却分不清楚他人的喜欢究竟是不是真的。」我说，「撇去外貌的话，又有谁是真正喜欢自己？安庭，你真的认为我有比较好吗？」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过了许久，她突然跳到别的话题。「语黛，我前面说过，我应该要讨厌你的，但我却无法真正的讨厌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摇头。

    「因为你很善良，你跟我不同，你就算被人伤害了也从未想过要伤害别人，不然你怎么会愿意和我见面听我说这些呢？」

    「我……」望向海豚吊饰，我继续说：「也许那隻蓝色海豚一直都把黄色海豚当作朋友吧。」

 第十一章 邵靖（1）

    ──就当作是朋友之间聊聊天，不行吗？

    其实我真没想到夏芸会来找我讲话，毕竟从分手后我们就再无联系。

    放学时，我走到普通科的教室外面，而夏芸一看到我便背书包走出来。

    「要去哪里聊？」我问她。

    「都可以，不然去学校附近的公园好了，就我们之前常去的。」

    我轻轻頷首。

    抵达公园之后，夏芸说要去坐盪鞦韆，而我坐在她旁边的鞦韆上，轻轻晃动。

    「你最近好吗？」她说。

    「普通吧。」我答。

    「感觉你跟蓝语黛感情还不错，有问到关于你弟的事了？」

    闻言，我想起她对蓝语黛说的话。

    ──我看过他弟写的笔记本，而且靖会接近你，一开始的原因也是因为他弟。

    不知为何，那一刻我竟然觉得有些焦躁，不太想让蓝语黛听见。

    虽然一开始的确是因为邵枫的关係才没办法不管她，但如今却又有另一种心情想保护她不被别人伤害。

    而那份心情──

    「靖，你喜欢她？」

    夏芸的话使我瞬间回过神来，惊讶地看着她。

    「你喜欢她吧？」

    良久，我淡淡答道：「蓝语黛是我弟喜欢的人。」

    「我是问你喜不喜欢蓝语黛。」她望着我，突然倾身凑近我，我和她的唇在一点点的距离就会碰到了。

    我撇开脸，感觉心脏有些不稳的乱跳，并不是夏芸突如其来的靠近，而是我方才正想着蓝语黛的脸庞。

    「靖，我问你喔！你之前喜欢我什么啊？」

    「干么突然问这个？」

    「我好奇嘛，快回答啦！」

    我认真思忖着，「大概是……被你的气质吸引吧？」

    「就这样，没了喔？」

    我有些无奈，「不然还要有什么？」

    她嘟起嘴，表情有些不悦，「我还以为你很喜欢我。」

    我失笑，「是很喜欢啊，不过已经是过去式了。」

    「那你喜欢蓝语黛什么？漂亮？」

    「她长得漂亮是没错，但不是因为外表……不是，我没有说我喜欢她！」

    她闻言，忽然捧腹大笑，我对她的行为感到疑惑，不懂她到底在笑什么。

    待她笑完之后，她才啟齿：「靖，感情这种事或许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过自己。」

    我还是不解，便问她：「你到底想跟我聊什么？为什么要一直提到蓝语黛？」

    「嗯……或许是因为我看到她跟你在一起，心里就嫉妒得要死吧。」

    我望着她，不语。

    「其实我是想跟你说，我到现在还是放不下你，靖。」她说，「我们……有重头来过的机会吗？」

    「夏芸，真的很抱歉，我没有办法回应你。」我站起身，「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语落，我离开了，而夏芸也没有叫住我。

    方才我说没办法回应夏芸，不是因为我对她没感觉了，而是脑中忽然出现了蓝语黛的身影，且迟迟没有消失。

    对她的那份心情，变为爱情了吗？

    ?

    回到家，妈正在看电视，我将半路上买的两碗汤麵放在桌上，打开包装倒进碗里，我将筷子递给妈，和她说：「可以吃晚餐了。」

    妈静静地望着我，她虽然对我一脸陌生，却还是乖乖地吃着麵，也许是肚子饿了。

    毕竟平日我只有早餐和晚餐可以看着她吃完，午餐的话我会写纸条在桌上告诉她冰箱有食物可以自己加热，但我去厨房打开冰箱，里头的食物没有消失。

    「你有吃午餐吗？」

    她迟疑了片刻，点头。

    「那你有吃药吗？」

    她还是点头。

    「那你的药在哪？」

    她怔了怔，过了两秒左右，她反问我：「什么药？」

    我摇头说没事，接着就继续吃手上的麵了。

    等到晚上九点，大门打开的声音响起，是爸回来了。他这次比较早回家。

    「爸！」我立刻叫住他，毕竟有重要的事一定要赶紧处理。

    他疲惫地皱起眉头，「有什么事不能等我洗完澡再说？我才刚下班欸……」

    闻言，我说：「好吧，那你先去洗。」

    等爸洗完澡后，他穿着居家睡衣走来客厅，坐到沙发上问我：「怎么了？」

    「我觉得妈现在需要请看护来照顾她，因为我也要上课、你要上班，若是让妈一人在家，我心里不太放心。」

    爸頷首，还是一样毫无起伏的表情。「都可以，只是请看护的费用也是不少，所以──」

    我打断他，「我知道，所以我也会去工作赚钱，毕业后也没要读大学了。」

    「嗯，那就这样吧！还有什么事吗？如果没有，我想回房休息了。」

    「没事了。」我瞥向妈，对爸说：「妈也吃完晚餐了，不如爸你带妈回房休息吧？我也差不多要去洗澡了。」

    「嗯。」爸拉着妈，而妈却想挣脱他。「干什么？」爸的语气很不耐烦。

    「你干么啊？我现在不想睡觉！」

    「不想睡那就随便你，阿靖，你自己也听到了，是你妈不想睡的。」爸放开妈，自己回房，留下我们两人。

    此时妈却忽然哭出来，重复说着：「我现在不想睡觉，不想睡觉……」

    「好，不睡不睡，那就看电视。」我安抚着妈的情绪，等妈不再哭泣，我才去洗澡。

    洗完澡弄一弄，已经十点半了。我走到客厅，妈不知何时睡着了，原先想说要将妈抱进房间睡觉，结果爸锁门，我也不好意思吵扰他。

    天气冷了不可能将她留在客厅睡，于是我打开邵枫的房门，将妈抱到床上，接着再走回我房间拿了一条比较保暖的棉被，帮她盖好。

    邵枫去世后，妈也没有整理他的房间，他的房间仍旧抱持着原样，唯一不同的是因为无人使用，桌上有了些许灰尘。

 第十一章（2）

    第二次段考结束，中午就放学了，我在学校待着，等到快两点才要离开学校去面试工作。

    原本待在学校花园坐着，只是太无聊了于是在学校间晃，结果却望见了熟悉的人影。

    是叶芷盺和蓝语黛，蓝语黛抱着她，我走到她们身后听见有道哭泣的声音。

    「怎么哭了？」我出声询问。难不成被谁欺负了？

    只是蓝语黛没有回我，哭声也突然静止。

    叶芷盺看着我，表情惊讶，「你这时候怎么还在学校？」

    「喔，等等要去面试工作，想说也没什么地方可去，所以就待在学校间晃。」

    「这样喔……在哪里面试啊？」

    「学校附近的那间全家。」我说。视线缓缓移到蓝语黛的身上。

    叶芷盺：「我们之后可以去全家复习功课，也有好吃的好喝的可以买。」

    倏地，蓝语黛抬起头，「好，那不然我们现在就去？」

    叶芷盺捏了她的脸颊，微笑道：「果然好看的人哭也是好看的呀！眼睛红红的好像是兔子。」

    看她们还抱在一起，瞬间心底冒出复杂的感觉，但她们不就跟平常一样吗？

    「走啊。」我啟齿，「不是要去吗？」

    到全家后，蓝语黛像是正在思考什么事，眉头纠结在一块。

    「想什么呢？脸都皱在一起了。」我站在她身旁，问她。

    她闻言立刻回神，手指着饮料，「想、在想要喝什么饮料。」

    「不然就跟我喝一样的吧？」我再拿一瓶和手中一样的，向她保证：「这个真的很好喝，你可以喝喝看。」

    「是喔！那也给叶子姐买一瓶。」随后，她就伸出手要拿。

    不是──

    等我回过神时才惊觉自己抓住了蓝语黛的手，于是马上就先向她道歉。

    「你们选好了吗？我买了拿铁喝。」叶芷盺这时走过来说。

    我纳闷着，不明白自己的举动到底是为什么？因为我曾未有过这样的行为。

    可能，当下我只希望和蓝语黛分享而已吧。

    坐在位子上，我瞥见蓝语黛喝着饮料后勾起唇角微笑，见她笑，我的心里也有点开心。

    「我就说很好喝吧！」我笑着说。

    工作录取后，只要我有上班的那天，他们三人都会来全家坐着，只是不可能待到我下班才离开。

    他们待最久的时间大概是两小时吧！偶尔结完帐没事做的我会偷瞄他们三人在做什么，像今天他们买关东煮吃，然后在结帐的时候问我休假有空的时候一起去吃火锅好不好？

    望着蓝语黛期待的眼神，我立刻就点头答应，旋即她露齿灿笑。

    我越来越喜欢看她笑，而当她离开时，我竟会感到失落。

    当我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心情后，就像是没办法煞车地喜欢着她。

    我喜欢蓝语黛，是爱情的那种喜欢，不再是因为邵枫的关係而在乎她。

    ?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又一週的时间过去，申请的外籍看护也刚好在我休假的时候来到家里。

    看护点着头，向我和妈自我介绍。「你们好，我叫莉莉。」

    「你好。」我说，先是介绍家里的环境，再来交代她一些事情。

    其实我说得不多，最重要的只是看顾妈而已，其他事我都能自己做。

    「你的房间……」我思考着，因为没有地方给她睡，就决定让她睡弟的房间。

    我打开邵枫的房门还有灯，说：「你就睡这吧！」

    莉莉莞尔一笑，「好的，我会好好照顾阿姨的。」

    「嗯，谢谢你。」忽然想起重要的事，我拿出手机，望着她。「加一下line吧？如果我妈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打给我。」

    「ok！」语毕，她就将自己的行李放进邵枫的房间了。

    而我心中的大石也终于放下许多，洗完澡躺在床上，没多久就闔上眼皮睡着了。

    醒来时，已是早上八点，很久没有好好地睡觉了。我伸个懒腰后，点开群组的讯息，讯息的时间为昨天晚上十一点多。

    顏昱昇：明天週六要不要出来吃个火锅啊？

    叶芷盺：好啊！阿靖不也说休两天？

    蓝语黛：对啊，可是阿靖没回耶……

    顏昱昇：没回可能是睡了吧？看来最近上班真的有累喔！

    叶芷盺：没关係，反正阿靖起床了会回讯息，明早起床再说如何？

    蓝语黛：好啊！那我先睡了喔，各位晚安。

    顏昱昇：晚安，我还要再玩几场英雄联盟才睡！

    叶芷盺：晚安，我也是还要再看一场电影才睡。

    读完讯息，我直接打电话给顏昱昇，第一通没接，第二通响了几声却掛断，到第三通他才接起。

    「阿靖……」他的语气感觉生不如死。

    「你是通宵玩英雄联盟喔？」

    「对啊……你打给我干么？」

    我无奈地笑出声，「你们不是说要吃火锅？」

    「吃火锅……现在几点啊……」

    「早上八点多了。」

    「喔……」他忽然没声音，吓得我以为他怎么了。

    「喂？阿昇？顏昱昇？听得到吗？喂？欸！」

    旋即传来的是微微的打呼声。

    「……」我傻住，真的是败给他了。

    按了红色的结束通话，我点开群组，发送：『等你们起床再约。』

 第十一章（3）

    最后只有蓝语黛接我的电话而已，另外两位播了十通电话都没接，讯息也是没回。

    「那你要和我一起吃火锅吗？」我问蓝语黛。

    「好啊。」她说，接着我们俩说好几点要去哪间火锅店吃后就结束通话了。

    我穿起她送我的外套，接着在镜子前稍微整理了头发，今天吃完火锅就来去剪头发好了。我在心里这么想着。

    抵达火锅店门口，还没见到蓝语黛的身影，我站在外面等她，大概十分鐘后，我看到蓝语黛从公车走下，小跑步往我的方向跑来。

    「对不起，让你等了！」她喘着气地说着。

    「没事，我也刚到而已。」我说。

    语落，她抬眸注视着我，露出惊讶的表情。「你穿上了我送的外套了。」

    我頷首，便问她：「如何？应该不会不好看吧？」

    她摇头，微笑说：「很好看啊！」

    「你也是。」我说。

    「啊？」她看了自己的衣服一眼，羞窘道：「我今天没有特别打扮……」

    闻言，我望着她的穿着，虽然是帽t和牛仔裤，但我却觉得很适合她。

    「你怎么穿都好看。」我真心地说。

    她愣了愣，旋即低下头，向我说：「谢谢。」

    进到店里，选好汤底和肉的选项，我们起身去拿自己要吃的菜及火锅料，接着边吃边聊天。

    她夹起一块肉往锅里涮，约莫五秒夹起放进嘴里，咀嚼完说：「叶子姐刚有回我讯息，她说她昨晚熬夜太累，就不出来了。」

    「阿昇也通宵玩电脑。」我回。

    她噗嗤一笑，「他们俩还真有默契。」

    「是啊。」我也跟着笑。

    吃饱结帐后，我们站在门口，正当我要开口询问的时候，她也出声问我。

    「你（你）现在要回家吗？」

    我们都被对方同样的话给愣住了几秒，接着又一起摇头。

    我笑出声，「我要去剪头发。」望着她，问：「你呢？」

    「我刚好没什么事……」她说，「我可以陪你去吗？」

    「可以啊。」

    剪完头发后，蓝语黛一直盯着我看，我疑惑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很适合这种发型，很清爽。」

    「谢谢。」我微笑。

    然后我们就不知道要做什么了，只是站在原地任由时间流逝，望着彼此没有一丝头绪。

    「那个……」良久，她开口打破了沉默。「如果你不急着回家要不要去咖啡厅聊天？」

    想也没想，我便答：「好。」

    ?

    我点了杯美式咖啡，而蓝语黛则点香草拿铁和大泡芙。老实说这好像是我第一次陪女孩子来咖啡厅，跟夏芸在一起的时光，没有咖啡厅的画面。

    「阿靖，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但是你如果不想回答也没关係。」

    蓝语黛的神色认真，我頷首等她继续问下去。

    「你还喜欢夏芸学姐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使我吓了一跳，我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接着诚实回答她。

    「没有。」

    「那你们、她那天……」

    「不是说一个问题吗？」我故意逗她。

    她闭上发问的嘴，没有再看我一眼。

    「你很在意夏芸吗？」

    她摇头，但过了一下又点着头，眉头些微地蹙着。

    望着她想问又不敢问的表情，我于心不忍，「我开玩笑的，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她抬起头，表情缓和了不少，接着问：「你们当初怎么分手了？」

    我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很认真地想了一下，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分手呢？

    回想分手前的最后一次吵架，夏芸是说我变了。

    「她说我变了，变得不再是当初的邵靖。」我说。或许这是分手的答案吧。

    蓝语黛静默了半响，在吃完大泡芙的时候，她突然走向柜檯。

    「姐姐，你们家的泡芙不是当初的味道了。」她说，且声音不小，我这里都听得到。

    被唤作为姐姐的女人愣住，旋即道：「抱歉，因为所有甜点都换人做了──」

    「虽然不是当初的味道，但我还是很喜欢你们家的大泡芙！」

    「喔……喜欢就好。」女人看似松了口气，接着笑说：「我心脏不大颗，别突然吓我啊！」

    「不好意思，那我再点一份大泡芙，谢谢姐姐。」

    蓝语黛拿着大泡芙走回位子，我则有些呆住了。

    「阿靖，这个给你吃，我如果有来都会点大泡芙，真的很好吃喔！」

    我咬了一口，里头的馅料在我的嘴里流泻出来，甜甜的，的确很好吃。

    「邵靖学长，我喜欢你。」

    什么？我有听错？

    「咳、咳……」差点被大泡芙给噎死，我赶紧大口灌着咖啡。

    周围的客人都在望着我们这桌，显然我错过了什么，我看着眼前的她，她的脸蛋红通通的，眼神却坚定地望着我。

    「也许我不是你喜欢的那种类型，也或许我们某天都会变，但我喜欢的你就是原本的邵靖，我就是单纯地喜欢你这个人而已。」

    所以、刚刚、我没有听错。

    她一字一句缓慢地说：「我想说的是，就算你变了，我还是喜欢你。」

 第十一章（4）

    我怔怔然地望着她。

    而其他人彷彿在等我的答案，视线依旧没离开。

    「呃……对不起，是不是给你困扰了？」蓝语黛挥着手，语气略显慌张，「你可以不用给我答案没关係！」

    说完，她站起身，「那阿靖，我先回家了，到时学校再见。」接着快步离开咖啡厅。

    我一时片刻处于惊讶以及开心的情绪之间，一直做不出反应，旁边有一对情侣此时跟我说话：「你喜欢她吗？」

    我缓缓点头。

    「那还坐在这边干么？去追她啊！」

    我点头，立刻起身去追。

    一边跑步的同时一边在心底骂自己太蠢，可是我是真没想过蓝语黛也会喜欢我啊！

    跑到快到公车站的时候，见状蓝语黛要上车，我赶紧大声喊住她。

    她回头看着我，没有上车，我赶快跑到她身边抱住她。

    「阿靖……你的心跳有点快，也有点大声。」她小声说着。

    我喘着气，等到能好好说话的时候，我向她说：「刚刚很抱歉，我根本就没想过你喜欢我，所以很震惊也很开心──」

    「欸，你们年轻人要谈恋爱去其他地方谈啦！我们这边都在等公车耶！」一位阿嬤拍了我的背。

    「……抱歉。」我立刻松开蓝语黛，「我们走走聊聊吧？」

    来到人不多、安静的小公园，我们坐在了摇椅上。

    「我也喜欢你，语黛。」我说。

    她愣住，脸颊很快染上一抹緋红。

    而后她低声问我：「是恋爱的那种喜欢吗？」

    我点头，「嗯。」

    「那天，夏芸学姐跟我说你一开始接近我的关係是因为小枫……」

    「嗯，但我也没想过会那么巧，原本是想问你我弟的事，后来……」

    「后来什么？」

    「后来和你相处后，就发现自己喜欢上你了。」语落，我尷尬地笑了笑，「这样的告白会不会太过简单？」

    蓝语黛歪头看着我，「简单？」

    「对啊，会不会让你觉得我是因为你的外表喜欢你？」没等到她回话，我又继续说：「虽然你漂亮是事实，但如果你不是蓝语黛，或许我就不会喜欢你了。」

    她眨眨眼，随即就落下几滴眼泪。

    我吓到地问：「怎么了？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没有……」她摇头，旋即又勾唇微笑，「我只是等这句话好久了。」

    我没有应声，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之前我有听到有人说喜欢我只是因为跟我在一起会很有面子，所以那时候我在想，如果我不是长这样，对方还会喜欢我吗？」

    「那如果小枫还在的话，你会接受他吗？」不知为何，我突然想问这个问题。

    并不是在比较，只是好奇，毕竟我觉得弟弟会喜欢她，也不是因为外表。

    「也许会吧。」她说。「一开始我有想过我有没有喜欢过小枫呢？不过现在我觉得那不是恋爱的心情。」

    「嗯？」我疑惑地看着她。

    她也回望着我，眼神依然坚定。

    「因为遇见了你，我才明白了恋爱的感觉。」她露齿灿笑，「阿靖，我喜欢你。」

    时间彷彿定格住，我从她漂亮的瞳孔中看见了我自己。

    感觉告白的台词一直被抢走，止不住失笑，我说：「那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蓝语黛点头。

    「那就多多指教了。」语落，我牵起她的手，慢慢走到公车站。时间还早，便决定送她回家。

    到她家楼下的门口，我轻拍她的头，「学校见。」

    「嗯，阿靖你回家注意安全。」

    「好，你赶快上去吧。」目送她走进去之后，我才离开。

    ?

    日子很快地来到寒假，我的生活虽然没有什么改变，但家里有看护在，休假的时候我就可以跟蓝语黛他们见面。

    今天大家约好要一起去蓝语黛家，顺便跟她爸妈正式介绍我的存在。

    抵达蓝语黛家楼下门口，我开始有了紧张的真实感，虽然叶芷盺和顏昱昇都在，不过……

    「阿靖，你在紧张喔？」顏昱昇笑着问我，那表情真的是有些欠扁。

    说什么废话？「这谁都会紧张吧！」

    叶芷盺试图缓和我紧张的情绪，「不要紧张啦，她爸妈不是知道你们交往的事了吗？只是还没见过本人而已。」

    「是没错啦……」

    当时她爸妈知道我们交往的事，的确是没有反对的声音，但就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紧张啊？紧张到……等等，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初次见面的伴手礼！

    此时，蓝语黛走出来，望向我们微笑地说：「叶子姐、顏学长还有阿靖，快上来吧！」

    「不行！」我说。

    三人同时不解地看着我，「怎么了？」

    「给你爸妈的伴手礼我忘记带了……我、我先回去拿！」语落，我正要转身，倏地蓝语黛抓住我的手。

    「不用伴手礼没关係啦！」她说。

    而顏昱昇这时笑得很大声，「阿靖、我不行了……实在是有够好笑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叶芷盺则拧眉，拍了他的肚子，「你笑得太夸张了。」

    「不是啊，他的表情真的是像见到鬼一样，第一次看到他这样超白痴的啦！」

    我瞪着他，「你就不要到时候去见芷盺家人的时候也这样欸！我一定会笑死你！」

    「我才不会咧！对吧？」他搭上叶芷盺的肩揉乱她的头发，惹得她满脸通红。

    「白目喔，你不要用我头发啦！」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叶芷盺的笑靨却洋溢出幸福。

    他们是圣诞节那天交往的，当时他俩交往的确有让我们吓到，但我们却非常支持。

    听蓝语黛说，在圣诞节期间叶芷盺亲手做了一份巧克力送给顏昱昇，当顏昱昇收下的时候，突然就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人，而叶芷盺支支吾吾了一下子才告白自己长久以来的心意。

    他们交往过了几天，我有去问顏昱昇：「你怎么会突然跟芷盺交往？你喜欢她？」

    顏昱昇思考了半响，说：「阿靖，我之前说过我不能接受远距离对吧？」

    我轻轻点头，回想了一下，「好像有这回事。」

    「在交往前我有跟芷盺讲这件事，她回答她一直都在我的身边，仔细想想是真的……就因为她一直默默在我身边，我才想着我应该要好好珍惜她。」语落，他微笑，「不过我也是不知不觉喜欢上芷盺的啦。」

    「好啦，那你们要好好幸福的在一起喔！」

    「那当然，你跟小蓝妹妹也是耶！」

 第十二章 蓝语黛（1）

    跟邵靖学长交往后，忽然在某天，我和他要了邵枫的笔记本，而这次我打算将那些未能跟邵枫说出口的话全部写在笔记本上。

    因为放学教室都会关，所以我会坐在操场旁的石椅休憩区，笔记本放在石桌上面写。

    邵靖学长今天休假，他坐在我旁边望着我，好奇地问：「你怎么突然想写？」

    我停笔，抬眸注视着他，嘴角勾出浅浅的微笑。「总感觉很像在跟小枫写交换日记。」

    「是吗？」他回以微笑，接着从我的笔袋中拿出另一隻原子笔，「那我也要写。」

    又写满了一页后，我将笔记本放回书包里，后天就开始放寒假了。

    之前爸妈有说过想见学长姐，而当时叶芷盺学姐是说等寒假再去。

    跟邵靖学长交往的事爸妈也很早就知道了，他们没有说什么，只是爸爸说他比较想看邵靖学长。

    记得当时妈妈还笑着跟爸爸说：「老公，你不要对女儿的学长太兇喔！」

    爸爸看了我们一眼，无辜地问：「我看起来会很兇吗？」

    而他的表情逗得我跟妈妈哈哈大笑。

    ?

    当学长姐说到我家楼下的时候，我将穿在身上的居家服换成常服，跟爸妈告知一声我便拿着钥匙搭乘电梯到一楼，与警卫伯伯打招呼后便看到他们。

    我微笑地和他们说：「叶子姐、顏学长还有阿靖，快上来吧！」

    「不行！」忽然，邵靖学长这么说。

    我望向他，「怎么了？」

    「给你爸妈的伴手礼我忘记带了……我、我先回去拿！」语落，我抓住邵靖学长的手。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件事。

    「不用伴手礼没关係啦！」我说。

    顿时顏学长笑得很夸张，笑到被叶子姐拍肚子还停不下来。而邵靖学长直接呛回去，可对顏学长没什么影响，反而还吃了他们洒出的狗粮。

    「爸、妈，我带学长姐来了喔。」在进门后，我对着坐在沙发上的爸妈喊了一声。

    而妈闻言就站了起来，并往我们的方向走了过来，笑吟吟地和学长姐打招呼。「你们好，我是小黛的妈妈，谢谢你们照顾我家女儿，来来来，就当自己家一样不用客气！」

    三人齐声说：「叔叔、阿姨好。」

    在一起坐下沙发后，妈妈也将切好的水果都拿出来放在桌上。「先吃点水果吧？」

    「如果想喝饮料冰箱也有，可以自己去冰箱挑选。」爸爸说。

    「谢谢阿姨跟叔叔！」

    接下来的时光，我们边吃水果边聊天，爸妈也问了他们对高中毕业后的愿景。

    「我啊，其实没有什么想法耶！」顏学长很自然地回答，「其实也不一定要读大学，我也想去外面多学学一些在学校学不到的经验。」

    叶芷盺学姐：「我也差不多是这个想法，早点步入社会赚钱就不用靠爸妈给零用钱生活了。」

    「那邵靖呢？」爸爸问他。

    邵靖抬眸，简单答道：「我也是。」

    虽然和邵靖学长交往了几个月，但我都没有跟爸妈说过邵靖学长的家庭状况，如果爸妈知道了一定也会很心疼他的。

    ──因为他对未来是别无选择啊。

    晚上七点吃完妈妈煮得晚餐后，妈妈正在厨房洗碗，我要送学长姐回去，而这时爸爸开口唤了邵靖学长。

    「叔叔，怎么了？」

    「嗯，也没有什么事，只是就想谢谢你。」

    邵靖学长一脸疑惑，「我没有做什么事，叔叔要谢我什么？」

    沉默半响，爸爸露出浅浅的微笑，道：「谢谢你，陪在我们家语黛身边。」

    「叔叔，我才要谢谢语黛，愿意陪在我身边。」邵靖学长温柔地说：「吃了阿姨好手艺的料理，感受家里带来的温暖，这些虽然平凡却温馨的时刻，都让我非常感谢您们。」

    听完邵靖学长说的话，爸爸起身走了过来，拍着邵靖学长的肩膀。「傻孩子，以后随时想来就可以来，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谢谢叔叔跟阿姨。」语毕，我们四人就离开我家。

 第十二章（2）

    才刚离开没多久，顏学长就开口：「现在呢？还这么早，有要去哪里晃晃吗？」

    「我记得你们接下来不是有活动吗？」邵靖学长看向顏学长和叶子姐，而顏学长忽然很大声地『喔』了一声。

    「你干么叫那么大声？是要吓死我们喔？」叶子姐翻了白眼，回答邵靖学长方才的问题。「什么活动？没有活动啊。」

    「……」一时之间，无人说话。

    旋即，邵靖学长搔了搔头，尷尬地笑了一声，「那我可能记错了，不好意思。」语落，他又接着说：「应该没有要去哪晃了吧？不然就原地解散吧？」

    叶子姐原先啟唇想要说话，顏学长却忽然开口，「嗯，好啊，反正之后还能约，那我就先载芷盺回家嘍！」

    于是我们四人就分两组原地解散了，望着叶子姐和顏学长一边走路一边打闹的画面，一不小心就忘记邵靖学长还在身边。

    他没有任何动作，所以我也只是站在原地。

    邵靖学长笑着，「我刚忘记了，阿昇他啊，说今晚要秘密带芷盺去看夜景让她有惊喜感，所以芷盺不知道这件事。」

    想起顏学长方才大喊了一声，原来是因为怕破梗啊……

    不过……「那他干么还刻意问我们要不要去哪里晃晃？」我不解地问。

    他耸肩，「这我也不晓得，他有时候就会做很怪的事。」语落，他望向我，温柔地轻拍我的头。「那我自己回去了，你也赶快回家休息吧！」

    但现在还那么早，我不想那么快就跟邵靖学长分开啊！可这份心情，我又不晓得该怎么说出口，毕竟说出口很害羞……

    「怎么了？」

    我摇头，眼神往旁飘，「没、没什么啦……」

    可能是看穿我的心思，邵靖学长牵起我的手，笑出声。「还是说你不赶着回家可以陪我去公车站等公车？」

    闻言，我立刻点头，在去公车站的路程中他故意放慢脚步，且也绕着比较远的路。

    冬天的夜晚，即便没有风还是会感觉冷意，但是邵靖学长的手就像当初他给我的暖暖包一样温暖。

    想起那时候，我们还不是男女朋友，可那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上他了。

    「语黛，有一件事我很想知道，你真的不会后悔跟我在一起吗？」

    「不会啊！为什么要这么问呢？」

    「因为我的家庭状况啊……我妈的病情很难有痊癒的那一天，而我爸又不是很关心我们，我总是在想你会不会觉得跟我在一起不幸福之类的。」

    我努起嘴，有点生气地回答他：「我跟你在一起又不是跟你家人在一起，所以为什么会不幸福呢？我们不是好好的在一起吗？」

    他眼底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张嘴喃喃地说：「但未来呢？如果我妈走了，我又会失去一个家人……我怕──」

    我握紧他的手，打断他的话，「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在你身边！没有人会晓得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所以你不要……你在看什么？」我望向邵靖学长目光的方向，瞥见了一台黑色的轿车驶过，而那台车以缓慢地速度进入了一间汽车旅馆。

    「怎么了？」我问他。

    邵靖学长一动不动地望着那台车，就连那台车已不在我们的视线里，他还是注视着那个方向。

    最后，他才缓缓开口：「那是我爸的车。」

    他的表情犹如看到鬼，脸色非常地差，而我也不晓得这时应该说些什么好，因为现在说什么都非常尷尬。

    邵靖的妈妈生病都在家休养，邵靖的爸爸不可能会自己来吧？

    成年男子来汽车旅馆难道会是一个人来？又不是无家可归。我想，要是正常人都会觉得是不是带别的女人一起去汽车旅馆。

    经过了长时间地沉默，邵靖学长的表情缓和许多，他看着我，眼神温柔。「语黛，你陪我到这里就好，赶快回家休息吧！谢谢你。」

    我明白他可能在这个时候想要静一静，于是我也乖乖地应声好，之后便往家里的方向走回去，但沿路上我的内心却都一直冒出不安的想法，那不安的情绪使得我回到家后也睡不好觉，因为在深夜十二点，我都还没收到邵靖学长回到家报平安的讯息。

    于是我开始不间断地传讯息给邵靖学长和打给他，但都没有看见已读的字样出现，本来想打电话告诉叶子姐和顏学长，但后来想着他们去看夜景了，我这时候打扰他们也不太好。

    于是我趁爸妈回房休息了，赶紧换件比较保暖的衣服，决定出门找邵靖学长。

 第十二章（3）

    不过我不晓得邵靖学长住哪，于是我还是播了通电话给顏学长，他们认识这么久，一定知道邵靖学长的家在哪吧！

    在他接通还没说喂的时候，我便出声：「学长抱歉这么晚打给你，我想问一下阿靖住哪里？」

    「呃，他家住体育馆对面的巷子里面，我记得他家是十号、住三楼。」顏学长说完，又问：「阿靖怎么了？为什么会忽然问我他家住哪？发生什么事？」

    果然是好朋友，马上就猜出来，就算我说了没事，顏学长也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因为现在半夜没公车了，所以我只能用走的，但后来我发现用走得太慢，于是我便开始小跑步。

    如果我会想到他家与我家会有那么大段距离，我就应该要带钱出门，这样还可以搭计程车。

    而没听见我的回答，电话另一头语气变得紧张，「欸，小蓝妹妹，到底是怎样啊？快说啊！」

    「你们不是在看夜景吗？」我气喘吁吁地回答。

    「是在看夜景、啊不是，你怎么会知道？」接着我就听见叶子姐叫顏学长开扩音。

    「啊这不是重点……」本是顏学长的声音，下秒就变成叶子姐在说话了。

    「小蓝妹妹，发生什么事了吗？不然你也不会在这个时间说要去他家找他。」

    听见叶子姐的嗓音，我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因为这份不安居然让我开始感觉到恐惧。

    ──失去邵靖学长的恐惧。是真的失去的那种。

    「我……就是好害怕……他、他会做傻事……」我哭着说，话也说得不清不楚，叶子姐没再问我发生什么事，而是直接问我现在在哪里。

    我无助地像个孩子，只能告诉他们我现在在哪里，然后学姐叫我乖乖在原地不要动，他们马上就过来。

    我照着她说的乖乖在原地不动，约莫二十分鐘过后，我瞥见对面疑似像邵靖学长的男子，他拎着白色塑胶袋，里头不晓得是装了什么，而他旋即也对上我的视线，我怔住了，因为真的是邵靖学长！

    我要走过去的时候，他却快步离开，儘管我在半夜大喊他的名字，他依旧没有理会我。

    我不懂他为什么不理我，难不成是我说了什么话让他不开心吗？我从走的变成用跑的想要追上他，完全没有发现有一辆车朝着我的方向快速过来。

    下一秒，『碰』的一声非常刺耳地从我耳朵传入，而霎时间我整个人就飞到离邵靖学长比较近的距离。

    本来背对我的邵靖学长转过身来，他的眼神顿时变成了惊恐，朝我跑了过来。

    怎么了吗？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而我为什么又觉得身体这么痛？我趴着，感觉腹部的位置湿湿热热的，而我也听见邵靖学长带着撕心裂肺般地大吼声呼唤我。

    我也想回应他，可是却突然被睡意打扰，好想睡觉，先让我休息一下。我想这么跟邵靖学长说，可我的嘴巴发不出声音。

    「语黛！蓝语黛！你醒醒，不要睡着，不要闭上眼──」

    这是我在清醒时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好安静的地方。这里是哪里？

    我缓缓睁开双眸，却发现周围全是空白的，没有任何景物，我的身体躺在宛如是云的上方，身子感觉轻飘飘的。

    邵靖学长呢？我记得……刚刚有看见他，然后我发生什么事？儘管用力地想，却没有任何印象。

    会不会是做梦呢？

    我站起身，捏了捏自己的脸颊，完全没有任何的感觉。嗯，我应该是真的在做梦！

    于是我随意乱走，好奇着这里到底是哪里？但是儘管我走得很久，却发现这里除了空白还是空白。

    突然觉得很无聊，而且太安静了，使得我想尽快离开这里。

    而此时在不远处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他在叫我，语气夹杂着疑惑。「蓝语黛？」

    我回首，竟看见了我再也看不到的人。

    「……小枫？」

    「你怎么会在这？」他不敢置信地问我，这也是同样我想问他的问题。

    「你有印象发生什么事吗？」他继续问我，可是我的脑袋还是没有画面，我摇着头，回他：「也许是我做梦才梦到你了吧？」

    他失笑，接着在我身边坐下，「既然是梦，那我们就聊一下天吧？」

    「好啊！」就算是做梦也好，还能看见他真的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

    等我醒来，一定要告诉邵靖学长这件事。

 第十二章（4）

    「你在这里很久了吗？还是你才刚来这里？」还没等他回覆，我继续说：「这里什么都没有，好无聊喔！」

    「我其实在这里待很久了，这里一直都是这样，什么都没有，但也很安静，不会被打扰。」邵枫说。

    「你在这里待很久……意思是，这里是天堂吗？」我惊讶地看着他。

    「也称不上是天堂吧。」邵枫敛下眼，「毕竟这里一直都只有我一人。」

    「这样你不会孤单吗？」

    「当然会。」他苦笑，接着转移话题：「你后来过得还好吗？」

    「还可以呀！对了，跟你说一件很神奇的事喔！我与你哥相遇了。」

    「是吗？」他看起来不怎么惊讶，反问我：「我哥是个怎么样的人？」

    「嗯……很温柔、正义，可是却不太会把自己的事情告诉别人的那种人。」我眨眨眼，想起了之前邵靖学长说的话。

    他觉得邵枫的死不是意外。

    「嗯，哥哥他啊，真的是个很好的人，我很喜欢他。」语落，他的眼眸透露出了哀伤，可是却什么话都没有再说，而是望着远方，即便那里没有尽头。

    「你也是个很好的人。」我微笑，轻轻地将我的手掌放在他的手上。

    我希望可以传递些温暖给他，就像当初他陪伴着我一样。

    良久之后，邵枫才啟唇：「语黛，我想跟你说个故事，你愿意听吗？」

    「好啊，你说，我都会听。」

    「在我小时候……」于是邵枫开始说给我听，是个很长的故事，长到我都不晓得时间流逝多久了……

    邵枫说读国小的时候他和哥哥、妈妈、爸爸一家四口都和乐融融的，妈妈一直都是家庭主妇，负责照顾家里的一切；而爸爸则是很努力工作养活全家，就算有点辛苦，但家里每天都存在着笑声。

    可是美好的日子却在某天忽然变了，邵枫忘记是在哪一年的时候察觉到了爸爸跟往常不一样，就算下班时间到了也不会准时回家，本来是半个小时、一个小时，慢慢地会变成两个小时以上，甚至会以加班为理由，待到半夜才回家。

    因哥哥在国中之后有了自己的朋友圈，放学也会和同班同学打篮球，于是邵枫会和妈妈待在客厅等着爸爸和哥哥回来吃晚餐。

    可是这样的日子久了，妈妈开始没有办法忍受，也会问爸爸到底都在忙些什么？是不是外面有女人之类的问题，但爸爸却说一切都是妈妈想太多，上班真的很累、能不能体谅我之类的话敷衍结束话题。

    后来妈妈开始会独自一人默默地哭泣，年幼的邵枫不忍心妈妈难过，也会黏在妈妈的身边安慰她。而大概就是因为在爸爸身上找不到安慰，妈妈变得很依赖邵枫。

    邵母抱着乖巧的邵枫，轻抚他的脸庞，「小枫，你真的长得很爸爸很像呢……」

    单纯的邵枫点头，笑着告诉妈妈：「如果我是爸爸，绝对不会让妈妈哭泣！爸爸坏坏、爸爸坏坏。」

    闻言，邵母不只心里觉得感动，也在心中萌生了另一种情愫。

    她开始依恋上邵枫。

    起初，邵枫并没有什么感觉，他只是觉得妈妈很爱自己，所以才每天都黏在身边。直到升上国中之后，邵枫开始感觉妈妈会管他太多，以爱的名义去控制他的想法，他想跟朋友出去，妈妈都不允许他去，甚至是会一直关注他有没有异性朋友，或是常常告诫他要等成年才能谈恋爱。

    那时候的他觉得压力很大，他为什么就不能跟正常人一样？为什么哥哥可以自由自在地在外面跟朋友玩，而他却每天都要待在家里，像被关在鸟笼中的鸟一样，失去自由。

    某天，他趁妈妈外出买菜的时候跑去跟爸爸说他想读外县市的高中可妈妈说什么都不答应，爸爸听完后却说妈妈是为了他好。

    爸爸、妈妈都没有在听他说话，只有哥哥会认同他的想法，只是哥哥太常不在了，让他连倾诉的对象都没有。

    于是他开始用自残的方式发洩自己心中的压力，直到──他遇见了蓝语黛。

    彷彿是黯淡的生命中瞧见了一丝光亮，蓝语黛会默默听他诉说，不让他再伤害自己，这是他人生中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虽然他喜欢她，却不会勉强蓝语黛同样喜欢他，他觉得只要蓝语黛开心，就算是一直当朋友也没关係。

    可是同时地他也很难过，蓝语黛被人霸凌他却一点忙都帮不上，像他这样懦弱的人，还说什么好朋友呢？是啊，就因为他太懦弱，才会不敢反抗妈妈的……

    他一直希望某天会离开妈妈的束缚，他一直期盼着那天，不过他现在还无能为力，他要等到十八岁那天就离开妈妈，去遥远的地方读书、工作，过着属于他的人生。

    他曾经是这么想过的，可是，他却没力气等到那天了。他累了，他真的太累了……光是想着还要等三年后才能自由，他就被巨大的压力吞噬掉自身，于是他找了机会决定离开这个世界，或许，那样的解脱对他来说才是自由，对吧？

    「哥，真的很抱歉，这是你人生的第一台车……」他催紧油门，将安全帽扣解开，完全没有任何犹豫，就这样衝往了大马路上。

    他闭上眼，试着想像自己离开了，妈妈跟爸爸会是怎么样的心情呢？

    而哥哥，他会难过吗？哥哥应该会很生气他竟然骑着他的车去给别人撞吧！

    不过他再也不会知道后来的事了。

    再见了。

    这次，他终于自由了。

 尾声 邵靖（1）

    「语黛……语黛……你不会有事的，绝对不会的……」我在急诊室来回踱步，嘴里喃喃自语着，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捏住般感到窒息。

    都是我造成的！如果我不要故意不理她的话，或许她就不会横穿马路跑过来了。

    对方驾驶在当时直接肇事逃逸，留下我一人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来，而因为蓝语黛身上都无证件的关係，所以我直接打开蓝语黛的手机打电话给她的父母。

    阿姨跟叔叔很快地赶了过来，再来是叶芷盺和顏昱昇，阿姨和叔叔焦急地问着我：「语黛呢？」

    「在抢救中……」我无力地说，接着请阿姨跟叔叔先去柜檯帮蓝语黛掛号，而身旁的友人则是站在我身边，静静等待蓝语黛的消息。

    大约一个小时过去，蓝语黛被护理师推了出来，我们上前询问：「她没事吧？」

    「她的生命跡象稳定了，但目前都还没有醒来。」护理师望着我们，神色严肃，「刚才检查左手臂有骨折，头部也有撞击到地面，待会会做断层扫描检查脑部。」

    闻言，我望着蓝语黛的脸庞，她的脸颊有伤口，我轻轻地牵起她的手，盼望她睁开双眸。

    此时，我听见了阿姨在哭泣。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说。

    「阿靖，你不要这么说──」顏昱昇回我的时候，却被我继续打断。

    「如果我没有故意不理她的话……」倏地，我的嗓音逐渐哽咽，视线也渐渐模糊起来。

    我开始回忆起从蓝语黛家离开、在外面看见我爸驶车去汽车旅馆，那时的我拿起手机一直拨打电话给爸，但爸一直没有接，而我就站在门外等了他有三个小时之久。

    当他驶车出来时，却被我直接挡在车前，起初他不下车，而是一直按我喇叭，但我就是要站到他下车，我要当场质问他。

    可能是怕丢脸，副驾驶那女的直接下车走人，我看了她的样貌，看起来三十几岁左右，但她不是重点。

    爸此时打了电话给我，叫我上车后再聊，于是为了以防他等我挪动身子开车离去，我叫他先把引擎关掉，待我上车才能发动。

    他照做了，我马上坐上副驾驶的位置，爸开车随处找了一个地方停下。

    「你……背叛妈多久了？」

    我本以为爸会撒个谎，但爸很诚实地告诉我：「很久了。」

    闻言，我的语气微微发颤，「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爱你妈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爱的？」

    「我也不晓得。」爸拿起菸放在嘴中，接着点燃了菸。

    我又继续问他：「妈知道你做了这样的事吗？」

    「很早之前就知道了。」他的表情始终都毫无起伏，但他却突然笑了。

    我的语气微慍，「笑什么？这有什么好笑的？」

    「你说我背叛你妈，最其码我还是找外人，而且我还把赚来的钱养家里，但你妈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也是好事，总之，那些事你妈应该也想不起来了。」他将菸捻熄，直接往车窗外丢。「或许对她来说，她得了病，是惩罚也是让她解脱吧！」

    「爸，你到底在说什么？妈到底做了什么事？我也有权知道！」

    「你要听也可以，我只能说当你知道了，你也许就不会觉得我过分了。」

    「你快说啊！」

    当爸说完之后，我的耳朵像是什么都再也听不见一样，当我有意识的时候，人已经买好了一包木炭站在路边。

    「我不知道你妈是不是在我这边寻求不到温暖，我只记得某天半夜她忽然进去小枫的房间，央求着与小枫发生关係，但我也只发现到这一次，或许还有很多次也不一定，我在想小枫一定是拒绝她的，因为小枫是那么地想离开你妈。」爸继续说，眼神变得很冷淡，彷彿是在讲别人的故事。「很噁心对吧？现在听完事实，你觉得我会继续做出背叛她的事不正常吗？我没有跟她离婚就不错了对吧？而且你如果不问的话也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些事，是你要问的啊！阿靖。」

    我想起来了那场梦──

    邵枫捲缩在床上哭泣，我不知道他为了什么而哭，也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

    后来我看见了妈在敲门，弟将自己包在棉被里，没有去开门。

    等到妈离开时，邵枫才从棉被里出来……

    有个念头一直出现我脑中，回盪、回盪着……

    邵枫的死，是因为妈。

    弟要我找的答案，我知道了，但也无法承受真相带来的痛苦。

    原来邵枫承受的痛苦是我的好几倍……我不敢想像他是怎么一个人承受这些的……

    而为什么爸知道了却没有阻止这一切的悲剧呢？如果爸当初阻止了，是不是，邵枫现在就有不一样的结局了？

    面对爸，我再也说不出话，直接就下车了。

    我买了一包木炭，想要用烧炭自杀的方式解脱自身。

    「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知道的时候却太晚了。」我看着漆黑的天空，向远处的邵枫说。「哥哥我啊，马上就会陪你了。」

    然而当我这么想的时候，蓝语黛就突然出现在对面。

    当所有事情都在最快的速度发生的时候，蓝语黛已经倒在地上。

    而那袋本可以让我结束一切的木炭，已经被我无所谓地丢在一旁了。

 尾声（完）

    「邵靖，没有人会怪你，我反而还觉得，小黛她是救了你。」在听完我断断续续说的话之后，阿姨完全没有怪我，而是拍着我的肩膀，这么跟我说。

    「阿姨、叔叔，你们真的可以怪我的。」我依旧自责地这么想。

    「让语黛变成现在这样的不是你，不是吗？而且再怎么说，会肇事逃逸一定都是有问题的人，警察有在调监视器抓他的车牌找人了。」叔叔说，「别想太多了，语黛一定会好起来的。」

    「对啊！而且不是跟你说过有事要跟我们讲的吗？你每次都自己扛，我们真的很生气欸！」顏昱昇小力地揍了我的肚子，「如果语黛没发现到你，我看我要失去最好的朋友了。」

    叶芷盺瞪着我，语气很严肃，「阿靖，不准再有这样的念头了。如果今天是你怎么样了，你想我们会有多难过？尤其是小蓝妹妹。」

    我低下头，「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们什么，所以不要再说对不起了，不准再说对不起！」叶芷盺严厉地说。

    「不好意思，请问蓝语黛的家属在吗？」

    阿姨跟叔叔立刻举着手，「在这里！请问语黛的断层报告……？」

    医生微笑地报告：「好险脑部没任何事，可能会有轻微的脑震盪而已，值得开心的是她醒来了，不过她刚有说头会晕、手也很痛，等会儿会开刀骨折的部分，目前有先把她的手臂用石膏固定起来了。」

    我立刻说：「现在可以看她吗？」

    「我等等会将她推出来急诊室等待开刀。」医生说。

    等蓝语黛被推出来后，我看到她疲惫的神情，觉得很是心疼。

    她张开嘴巴，一字一句慢慢地说：「阿靖，我刚遇见小枫了。他……告诉我他的故事，他还要我告诉你，那是他的选择，与你无关。」

    「你……遇见他了？」

    「是啊，虽然我觉得像是在做梦，但又觉得非常真实，所以我就认为我是真的遇见他了。」她莞尔一笑，「我在梦中有和他正式道别了。」

    眼泪倏地从脸颊滑落，身体不由自主地发着抖，道：「好险你还活着……我还以为又要失去重要的人了……」

    她慢慢伸出右手，轻轻抚摸我的手背。「阿靖，你还记得那时候我们做了同样的梦，梦里的你叫我活下去。是你救了身处在黑暗中的我。」蓝语黛勾起嘴角微笑，「我们都不是一个人，儘管生活再怎么难过，我都会陪你一起面对。所以不管未来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突然不理我了好吗？」

    「嗯！不会了，我再也不会不理你了！」我承诺。

    「嗯，我累了，还想睡一下，手真的好痛喔……」她皱起眉头，接着慢慢闔上双眸。

    望着她的睡顏，大家的心情也放松不少，叶芷盺和顏昱昇先离开了，叔叔阿姨看起来很疲倦，于是我叫他们先回家睡觉，待手术结束我会再通知他们来医院。

    半年后──

    蓝语黛的伤口已经復原，我们三人在今天也毕业了，最后我们三个都决定没有要继续升学。

    在毕业典礼结束后，叶芷盺抱着蓝语黛，不常哭的她难得掉下眼泪。「呜呜呜呜……我不要离开小蓝妹妹啊！」

    蓝语黛笑了，「我们还是能够常常约出来见面啊！」

    蓝语黛身旁还站着邱安庭，听蓝语黛说她原谅了邱安庭当时伤害她的事，虽然叶芷盺一开始还是会担心邱安庭伤害蓝语黛，但日子久了，我们都有看到邱安庭的转变。

    所以后来叶芷盺不至于连话都不跟她说，有时候的聚会也会让邱安庭参与。

    「恭喜你们毕业了。」邱安庭笑着祝福我们。

    「谢谢，不过我们不在的时间，还希望你能多照顾小蓝妹妹。」叶芷盺道。

    「学姐，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语黛的！」邱安庭望着蓝语黛，扬起嘴角微笑。

    我望向湛蓝的天空，最后我以高中毕业要出去住的打算，离开了那个早已破碎的家庭，妈的医药费和看护费的一半我也是跟爸说我会每个月的十号匯款给他，其他的都交给他去处理。

    微风一吹，逝去的不会再回来，但会永留在心中。

    也许未来的我会原谅爸与妈，但我心里明白，现在还不是时候……

    ?

    七月四号，天气晴朗，我带着蓝语黛来见邵枫。

    蓝语黛将花放上墓碑，还有他生前写的笔记本，然后闭上眼，说：「小枫，我们来看你了。」

    我轻拍掉墓碑上的尘土，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静静地凝望着，或许仍旧希望这不是事实吧。

    「对了，我有带我们写的笔记本来喔！放在一起吧！」她将我们写给邵枫的笔记本放在墓碑前，此时有一阵强风吹过来，将笔记本吹了一页又一页。

    彷彿有人正在翻着阅读，而忽然风静止下来，停在了笔记本的最后一页。

    忆起前一週的谈话……

    「笔记本都写满了，感觉好像是一本书，你觉得，到时小枫会不会当小说在看啊？」我笑。

    她眨眨眼睛，「要不然……我们帮这本笔记本取一个书名？」

    「好啊，不过要取什么名字？」

    蓝语黛则很快地回答：「其实当初我就有想过一个名字耶！」

    「什么名字？」

    「在爱里燃烧殆尽的我们。」语落，蓝语黛动起笔写在最后一页，接着在书名后面继续写着……

    ──蓝邵黛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