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火》 引火 第1节 《引火》作者:今婳 文案1. 谢忱岸,泗城人尽皆知他是第一豪门谢家继承人,生了张祸国殃民的脸,却素来深居简出,清心寡欲,如一尊冰冷无情的寒玉观音,让人只敢远观,不敢亵玩。 据传,圈内想为其牵红线的人都已失败告终,深感他感情方面寡淡到令人扼腕时。 谢忱岸不胜其扰,公开道:已有未婚妻,勿扰。 于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有位从小养在锦绣堆里,神秘避世的未婚妻。 2. 贺南枝出道前凭借一段不露脸的昆曲视频爆红网络,千万网友被迷得神魂颠倒,纷纷狂热开扒她的真面目,也有传闻是哪位国宝级大师的亲传弟子。 偏生她藏得严实。 直到一次直播事故。 镜头摇晃间,无意间露出的侧脸雪白剔透,宛若枝头薄雪,轻易窥见少女旖旎清绝的美貌,过目难忘。 亦是眼熟至极! 啊啊啊! 这分明就是被誉为娱乐圈顶级仙颜的女神贺南枝!!! 观众还没来得及激动,更炸裂的来了—— 直播间开门声倏然传入 贺南枝还没来得及调整镜头,只见男人披着睡袍,姿态慵懒随意地走进来,薄薄的布料疑被水浸透,近乎透明地贴在腰腹处,映出性感完美的线条。 “枝枝” 下一秒,男人抬手挡了下镜头,最后直播画面停留在他虎口那一颗小红痣,像是灼在雪上的朱砂,禁欲又靡丽。 “十点了,该睡觉了。” 全体观众:这又是哪里来的极品男人!!! 啊啊啊朱砂痣好性感,想咬! 恰好被贺南枝瞧见,观众听她尾音落了句:“我的!” 财经圈:等等,这分明是那位传闻中冰冷无情的寒玉观音?!说好的不可亵玩呢! 3. 贺南枝从出道就被粉丝冠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只适合养在深闺,供人珍藏。无论哪个男人跟她在一起,都像是玷污这捧干净的雪。 直到恋情曝光。 众人才恍然发现,原来清雪早有归处。 某日,谢忱岸现身剧组,惊得四周鸦雀无声。 现场有媒体大着胆子采访这位自律到令人发指的禁欲系大佬:“您是作为投资商来的吗?” 男人素来冷漠面容难得含笑:“不,是作为家属来探班。” 没多久,好事者就发现谢忱岸长草的社交平台,发布了有史以来第二条微博: 已婚,妻@贺南枝 * 爱是雪中燎原的火焰,炙欲难消 ——《引火》 古典清冷女明星x斯文败类总裁 【注】 暗恋成真/青梅竹马/he 内容标签: 天之骄子 青梅竹马 业界精英 甜文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贺南枝、谢忱岸 ┃ 配角:谢家很多人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古典清冷女明星x斯文败类总裁 立意:永远对爱保持热忱 作品简评: 自幼苦学昆曲出身的贺南枝,因为一场登台表演意外离开了剧团,后来进入演艺圈,缘巧合下与竹马谢忱岸久别重逢,而这时的她已经决定放下少女时期求而不得的暗恋,专心拍戏,随着两人日久交集越深,才发现了谢忱岸隐忍多年的爱意,在他主动告白下,两人敞开心扉,也在他的支持陪伴下,最终获得了美满的爱情和事业。 本书行文流畅,文风一贯治愈而不乏细腻,以爱为名,生动笔触写出了青梅竹马之间的互相救赎爱情故事。 第1章 雪中火焰 巨大月亮高悬于天际,四周云雾缭绕,像是蒙上了一层薄纱,挡不住清冷冷的月光倾泻而下。 剔透明亮的落地窗前,倒映出—— 交叠人影。 女子薄软脊背紧贴着一具肌肉分明的雄性胸膛,雪白稚嫩的肌肤泛起靡艳的胭脂色,男人骨节明晰的长指仿佛砌磨般,沿着少女纤软指节,极慢的覆上。 下一秒,十指相扣,重重地抵在玻璃上。 “唔——” 贺南枝呜咽了声。 呼吸间萦绕着极淡的冷香,黑暗中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野性暗欲,危险又性感,熟悉而沉沦。 她蓦然睁开微微湿润的眼睫,视线撞入了悬空的透明玻璃,以及下面瑰丽璀璨的城市霓虹,仿佛一不小心,就会重重跌进红尘之中。 五感仿佛一根线被操控着,不受控地凝神,恍惚间发现玻璃上倒映出了身后的男人。 滚烫的水珠沿着他下颚滑下,迅速地淌过锁骨和冷白削薄的腹肌线条。 贺南枝忍不住想看清他的面容 谁知,泛着玉质冷色的手掌覆了过来。 贺南枝不受控地恢复原来姿势,睫毛颤了下,方才刹那间,她看到了他虎口熟悉的小红痣。 像是雪中的火焰,融化一些热度,灼进她记忆中。 - 贺南枝从睡梦中蓦地惊醒,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随着动作,盖在薄肩上的浅金色厚毯滑落了下来,一路逶迤而下,似是在精致如玉的骨骼处绽放璀璨流光。 露出里面那件裸背吊带长裙,此时雪白的肌肤因为闷热,泛起一极淡的胭脂色。 她睁着眼眸,环顾四周—— 看到酒店室内悬挂在墙壁上的那幅色彩秾丽的赝品油画,几秒后,才略松了口气。 原来是做梦。 贺南枝跟没睡够似的,又朝沙发躺了回去。 下一刻 开门的解锁声传来。 “南枝。” 伴随着经纪人谭颂的声音。 他手里提着今晚出席活动要穿得晚礼服,一到客厅,目及之处先是慵懒姿势躺在沙发上的美貌少女,她双眸微微阖着,卷翘眼睫如蝶翼精致,空气间萦绕着一股清冷冷的玫瑰香。 谭颂先是顿了秒,随即继续喊道:“大美人?” 还是没反应。 他三两步走过去,在少女耳侧轻轻道:“你上热搜了。” 贺南枝眼睫颤了两下,终于缓缓地睁开,继而半倚在沙发内侧,莹润指尖揉着眉心,看向他说:“我?热搜?” “颂哥,你见哪家十八线能上热搜?” 贺南枝作为刚出道一年多的小新人,没有关注,上热搜简直天方夜谭。 所以当谭颂为了喊她醒来,故意说的。 并未当一回事。 这时,谭颂已经将平板递到了她面前,光滑如镜的屏幕上,显示微博热搜的话题正是#裴曜贺南枝 天仙配# 贺南枝眼睫垂落。 秀眉拧起:“裴曜,哪位来着?” 谭颂深吸一口气:“今年暑假上映那部古装剧《皇朝》,剧里你饰演男主角裴曜活不过三集的白月光,当时还被营销号强行捆绑了一波热度,这都能忘了?!” 贺南枝好不容易才从脑子角落找出这个人。 “就是得往脸涂两斤厚粉才肯上镜拍戏的那个男演员?” 谭颂哽住:“……” 倒也不能说她记错了。 但人家是顶流啊顶流! 在你记忆里,他就是这个形象吗??? 贺南枝对于自家经纪人裂开的表情并不感兴趣,点开评论,入目便是—— 热评第一:贺南枝这个小糊咖又来蹭我家哥哥热度了么? 热评第二:裴曜配不上贺南枝。 谭颂终于缓过劲来,跟她解释道: 引火 第2节 “其实这热搜对你也没什么坏处,毕竟剧开播前,你已经快半年没接到任何通告,这样一比,和人家新晋顶流捆绑,确实像是蹭热度的那方……” 不经意地扫到贺南枝 正准备乘胜追击,激励她事业心: “你现在糊又不是一辈子糊,等我们多演几部剧,有了热度——” 贺南枝就跟选择性屏蔽他话似的,盯着热评第二看了好几秒。 唔? 就这顶流,确实配不上本仙女。 这位网友真是慧眼。 这么想着,贺南枝气定神闲地伸出一根纤白指尖,奖励个赞。 卧槽? 关注她动向的谭颂蓦地惊住,跳起来夺回平板,想取消赞也来不及了:“卧槽卧槽,完了完了!” 果然。 裴曜的粉丝们疯了一样的开始围攻贺南枝。 “对,发个‘手滑’的微博,给裴顶流道歉!” 说着便要操作。 下一秒。 被贺南枝重新抽回了平板,清清淡淡地开口:“点就点了,怂什么。” 随即,心态很好安慰他一句:“反正十八线,还能完到哪里去呢?” 当然是怎么爽怎么来。 …… 谭颂差点被噎着,品品,这就是小糊咖的底气啊。 别看贺南枝生了一张古典美人脸,偏偏行事作风肆无忌惮。 犹记得她刚入圈,首次进组,就凭着这张精致无害的脸蛋吸引了恰好在横店探班的某位传媒公司大佬,斥巨资讨美人欢心。 然而贺南枝丝毫不给大佬面子,当场拒绝潜规则,惹得大佬扬言要在业内封杀她。 结果她当是休假了,跑到不知名的破戏院去玩了两三个月,回来时,还不忘记带了一堆昆曲演出票送人。 想到这些,谭颂再看看她那张比内娱所有女明星都美的神颜。 又觉得还能忍了。 深吸气半晌后,痛心疾首道:“大美人,看在你即将冉冉升起的新星事业上,千万别像这次点赞得罪裴曜那边,私下遇见了也对他尊敬点。” 贺南枝细白指尖托腮,轻轻拖长了音:“知道啦——” 一看就知道是敷衍。 “对了。”谭颂抬手看了下腕表时间,没忘记正事,双手将搁在一旁的晚礼服奉上:“距离慈善晚宴还有半小时开场,换上衣服,如果有幸能被圈内名导慧眼识珠,我的大明星,你离一线小花旦就差一步之遥了。” 十八线小糊咖贺南枝幽幽地盯住他:“别强行提咖,谢谢。” - 换好衣服后。 离开休息室,前往楼下晚宴大厅。 酒店长廊灯光华丽璀璨,贺南枝在侍者礼貌地指引下,拿着邀请函顺利入场。 里面已经衣香鬓影,穿着高定华服的宾客穿梭其中,她作为新人面孔进来时,并未有荣幸引起太大的轰动。 侍应托着水晶盘路过恰好时,贺南枝伸手自然地端起一杯香槟。 微晃的气泡在玻璃杯内微微淬着光,她唇浅浅沾了点儿,走到左侧的黑丝绒沙发落座。 毫无疑问,在这种纸醉金迷的名利场里, 贺南枝一身霜色长裙,乌锦般的长发垂落在薄肩,微低头的缘故,侧脸雪白剔透,宛若枝头薄雪,光线里显出一种旖旎清绝的古典美感。 只是随意坐着,便吸引了无数目光追逐。 贺南枝却视若无睹,慢悠悠地点开静音的手机。 是谭颂。 他将这场晚会大佬的名单发来:「大美人,就算你脸盲,也得把上面不能得罪的人给我认熟了。」 贺南枝卷翘的睫毛垂落间,随手敲下一个字:「哦。」 继而将这份名单打开,眼波如水扫过那些名字。 倏忽停了半秒。 没等她细思,耳畔忽然传来一道陌生男声: “南枝。” 贺南枝按灭了屏幕,略茫然地循声抬头。 看到有位穿着燕麦色西装的年轻男人走过来,水晶灯的光影映出他脸,五官称得上俊秀二字,可惜,自以为风度翩翩地对她露出轻佻的微笑。 极度陌生的一张脸。 所以——干嘛叫得这么熟? 贺南枝眼尾微微勾翘起一抹弧度,精致得好似工笔圣手用最细的画笔蘸着松烟墨细细描摹过,潋滟生香。 此时染了困惑:“我们认识?” “我们好歹拍过三集戏——”裴曜走近,才发现她眼神看自己像是看一位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不过呢,美人他这儿,向来是享有特权的。 裴曜搭讪的话故意卡顿,语调饶有兴味地:“我是裴曜,你把我忘了?” 贺南枝漂亮瞳仁里的困惑渐渐消散,花了几秒才记起。 热搜那位裴顶流? 她经纪人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得罪的那位。 想起方才掠了一眼的名单。 犹记得颂哥在他名字后面还加了个大大的爱心标志,唯恐自己看不到。 嗯——所以是重点尊敬对象。 于是乎,贺南枝红唇弯起浅浅弧度:“您有事?” “听说你在星纪出道的待遇不好,半年都接不到一部戏。”裴曜见她笑了,心脏都停跳了半拍,眼神越发痴迷地盯着那张美人脸:“但是我却非常赏识你,贺南枝——知道什么是资源置换吗?” 贺南枝蓦地悟了:“你想潜规则我?” 裴曜没有否认,从初次在剧组见到她起就生出不少邪念,偏那时没机会私下接触,直到今晚也不再伪装,从裤袋里掏出金色房卡,两根修长的手指夹着,暗示性递到面前: “杨弋导演最近筹拍一部大ip悬疑电影,还在选角,今晚你来我房里,能争取到试镜的机会……” “唔,可我近日不缺床伴。” 贺南枝指尖随意地划过玻璃酒杯,丝毫没有要感恩戴德的意思。 并且—— 熟悉她的人也能感受出来。 耐心即将消失。 偏生裴曜不懂,又往前怼了怼房卡。 贺南枝年幼起便接受家族传统的诗书礼仪教育缘故,在外时刻谨记身份,就连即将发脾气,都不忘赏人一抹招牌式礼貌的微笑,唇间轻轻地问:“而你——” “不配。” 平平静静的两个字,落了地 这让裴曜动作当即一滞,像是无形中感到了侮辱:“你别不知好歹。”然后就伸手,想用冰冷的房卡去拍她的脸。 房卡离贺南枝鼻尖距离不过半寸。 她没躲,音色透着股泠泠似雪的语调:“我啊,从小就知道自己这张脸很宝贝,旁人是一根手指头都碰不得的,你知道上个企图想碰的人是什么下场吗?” “什么?” 裴曜下意识问。 视线陡然定格,只见那白如羊脂玉的手在眼前一晃,冰冷的香槟迎面泼在了他痴人说梦的脸上,酒精也随之浸透进了右眼,针刺般的疼痛惹得他狼狈退后半步。 贺南枝泼完:“就这样。” 这边动静不小,宴会厅顷刻间陷入安静。 人群中,围观的众宾客窃窃私语了起来。 “那个不是最近水涨船高的新晋顶流裴曜么,怎么被泼了一脸啊?” “泼他的是谁啊?” “不知道是哪来的十八线外小新人吧,也太不尊敬前辈了。” “——” 就在气氛凝固住,有好事者开始呼唤主办方时,谭颂刚踏入宴会厅就听到一阵喧闹声,原是想过来看戏的,直到发现主角之一是他家艺人,当场差点晕厥过去。 但是,身体已经条件反射般冲进去护驾,挡住了两人之间,连忙又问这个罪魁祸首,语言系统分崩离析:“南——枝——你都做了什么?” 贺南枝:“我只是举手之劳,帮他卸个妆啦。” 卸个妆? 裴曜痛苦地捂着眼,咬牙切齿:“今晚没个说法,你别想给我走。” - 主办方循声赶来,一看这混乱场面,极其熟练地找了间贵宾室私下解决。 引火 第3节 空旷的奢华室内,寂静无声。 直到裴曜的经纪人周令格带了两名黑西装保镖闻讯赶来,一进门就先关心自家艺人有没有被毁容,见到裴曜右眼的伤势后,冷脸道:“知道我们家艺人这双眼睛多珍贵吗?出道就成投了千万保险,你们赔得起吗?” 黑色长桌,双方人马分坐两侧。 相较于对方的气势汹汹。 贺南枝抬手接过谭颂递来的珠光银披肩随意裹在身上。 慢悠悠地靠在真皮椅背,轻薄透纱的布料沿着膝盖垂坠到雪白脚踝的位置,完美抵御了丝丝冷气。 谭颂心惊胆战听完,猛地转头:“一千万啊,把你论斤卖了都赔不起,赶紧给裴老师道歉。” 顶上清冷的灯光落在她侧颜,抬起的卷翘眼睫掠过几许讶然,看向隔着一张裴曜那张脸。 就这? 价值一千万? 笑话。 贺南枝摇头,直截了当:“我是正当防卫,不道。” 谭颂身为经纪人职业素养,丝毫不屈辱地要站起来,生怕这位又要闹出什么大动静! 却被一双纤白的手拦住。 “你不道我道,别拦我!” 贺南枝淡色的唇轻抿:“是你别给我丢人。” 谭颂:“宝贝,这都什么时候了……对面那位顶流,不是我们十八线能得罪起的,何况他们还有保镖!” 顶流? 贺南枝眸色微亮了瞬,被点醒到般想到手机名单上的熟人名字,要说顶流,她发小迟林墨才是货真价实的顶流,谁在娱乐圈还没个人脉了? 瞥了眼对面若有所思地点头:“有点道理,我方确实势单力薄。” 谭颂略松口气。 还未说话,周令格耐心早已耗尽,抢先一步的语调极为讽刺:“伤了人就想道歉一笔勾销?这只眼,没个一千万赔偿,我们不接受和解!” 一千万? 狮子大开口。 谭颂脸色瞬间死气沉沉。 反应极快地,转头求助主办方:“这算敲诈勒索吧?” 主办方探究的视线越过谭颂,落在了贺南枝身上。 娱乐圈里从不缺美人,但是她这种顶级美貌的,任何人第一眼看到的反应都会被惊艳到,又是小新人,绯闻少,身上还有种纯粹未经雕琢的干净。 也难怪裴曜会仗着身份,想要潜规则她。 主办方心如明镜,却不愿得罪咖位更大的那方。 沉吟半晌,开口:“不算。” 空气凝固刹那。 贺南枝纤瘦的背向椅子靠,迎着在场神态各异的注视,清灵的音色溢出唇:“好呀,不过我没有一千万,等片刻,有人过来付钱。” 随即,朝着自家经纪人伸手:“手机给我。” 谭颂下意识递给她:“干嘛?” 贺南枝手指细白将手机划开,轻轻笑了声: “摇人。” 在场被她这句理直气壮的话给震到了。 居然真的安静下来。 * 直到半小时后。 墙上的挂钟——滴答一声秒针归零。 裴曜坐在长桌对面,从未像此刻这么狼狈过,燕麦色西装沾了颜色深的酒渍,领带微散开,一手拿冷毛巾冰敷右眼,冷视着贺南枝的侧颜。 “摇不到人,给我签个卖身契……” 不必这么拖延时间。 挑衅的话音戛然而止。 华美的两扇门蓦地被两位西装革履的年轻秘书推开。 所有人的视线整齐朝门外望去。 正两手交叠坐在正中间的主办方猛地站起身,低呼了声:“怎么是这位!” 同时疾步走出贵宾室迎接。 嗯?哪位? 她家墨墨的咖位已经高贵到这种地步了吗?! 贺南枝正玩着手机,侧眸顺着声源遥遥望去,视线蓦地顿住。 身形极高的男人被训练有序的保镖簇拥在前方,一袭手工定制的西装清贵矜冷。 偏偏她先是看到了男人随意垂落的修长指骨—— 虎口那颗朱砂色的小痣映入瞳孔,灼灼生辉。 怔了几秒,她视线无意识上移。 入目是一张俊美到近乎昳丽的容貌,天生的美人骨相,侧脸线条精致完美,如极寒白玉雕琢而成,偏生一双深眸冷冽至极,凌然不可侵犯的风采袭来。 辨识度极高。 让人见而难忘。 尤其是,于贺南枝而言。 记忆在脑中撕扯, 梦境里那个模糊又熟悉的男人,仿佛从旖旎虚幻中陡然有了一丝真实感。 是他,谢忱岸。 而此时。 谢忱岸仅淡淡扫过方才说话的裴曜,一双眼眸漆黑如墨,没有半分情绪泄露,似一尊垂眸看凡尘的冷玉观音,仿佛众生皆是蝼蚁。 男人好听声线似沾了凛冽风雪,冷而清晰地溢出两个字:“凭你?” 第2章 “禁果” “嘭——”偌大的房门,被秘书小心翼翼地带上。 宽敞的贵宾室在极短时间内迅速被清场,之前的喧闹烟消云散,仿若被一层冰冷透明的屏障罩住。 贺南枝纤长的眼睫微颤,视线落在对面。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仪态矜贵从容,修长指骨漫不经心地拂过主办方离开时不忘奉上的热茶,未沾一口。 熟悉的面容让她略有些恍惚。 怎么会是他来了? 没记错的话,自己摇得那位是——迟林墨吧。 贺南枝眉心微蹙,正想着拿出手机确定一下。 大抵是察觉到她的注视。 谢忱岸忽而抬眸。 贺南枝尚未来得及躲避的眼眸撞进了男人墨色深瞳。 没等她反应,却见对方长指提起精致瓷白的茶壶,纡尊降贵地亲自倒了杯,不疾不徐地推过来: “想喝茶?” 贺南枝眼尾无意识垂落。 灯光下,男人色调极冷的长指微微屈起。然而虎口那颗靡艳的小红痣灼了她乌黑瞳仁。 脑海中不受控的浮想联翩。 她转瞬就移开了视线,免得继续冒出什么色情画面。 想到什么似的,贺南枝冷静下来,稍微坐直了些。她本就穿了袭霜色的曳地长裙,雪白的肩线很美,一改先前慵懒状态: “谁想喝这个了。” “倒是你……墨墨呢?” 见她这副恨不得划清界限的模样,谢忱岸神色淡薄了几分,随即拿起被她拒绝的茶,气定神闲地抿了口:“有事,我来。” 贺南枝原本只是欲拒还迎一下,没想到他递出来的茶又收了回去。 怔了几秒 轻勾淡红色的唇:“谢总这么大牌的人物,我呀,可请不起。” 这话,听入耳像是阴阳怪气的恭维。 换旁人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谢忱岸面前这般放肆。 反观谢忱岸并未生气,被茶水润过的薄唇多了几分绮丽之色,更显得那张俊脸浸透着祸国殃民的瑰美。 他轻应了声,同意道:“你确实请不起。” “……” 引火 第4节 贺南枝面子挂不住,合理怀疑他这是在内涵自己小糊咖的身份,不服输似的想要呛声回去,转念又止住—— 谁要跟他这个没有凡人七情六欲的资本家比权势财力,简直是自取其辱! 话哽在唇齿间,半响才微微一笑:“那你屈尊降贵来做什么,看我笑话?” 谢忱岸眼眸微微眯起,刚准备开口,随手搁在桌面上的手机铃声蓦地响起。 气氛似是静止了。 除了闹得让人心脏不适的铃声外,再无其他。 谢忱岸视线掠过屏幕上方,并未着急接通。 反而极慢地掀睫看向她,清冽声线续了点意味深长: “还债。” 还债?! 贺南枝头脑风暴,秒懂他的话中意味。 这辈子的好教养都用在了这一刻,眼尾跟着浸透出淡淡胭脂色。 是气的。 这时,他似是觉得气得不够。 又慢条斯理地补充了句:“但仅此一次。” 贺南枝:!!! 一辈子的脏话在脑子里说完了。 谢忱岸不给她机会,神情自若地站起身,缓步离开长桌,走到了巨幅落地窗前的位置接通电话。 透明的玻璃足以俯瞰外面整个璀璨夜景,恰好有光照进来,无形中将他极其俊美的侧颜轮廓勾描出一抹凌冽的弧线。 这种让人望而生畏的身居高位者气场,哪怕是简单站姿的侧影,都像在冰冷无情的俯视众生—— 贺南枝没有刻意去偷听谢忱岸与人谈事的商业机密,只是那双清透带了点控诉的眼眸,盯着这个看似端方禁欲,西装革履的男人。 实则要不是亲身经历,难以想象他会在床上裸着性感身躯,极具破坏欲的模样。 而她怎么能不气? 这么身娇肉嫩的身子,从小养得都没怎么生过病,第一次受伤这么严重住院,居然还是跟谢忱岸初尝禁果,拜他所赐进医院的! 现在区区一千万,就算是还债了? 还得哪门子债? 短短五分钟。 在她已经打好腹稿,要跟他讲大道理的时候。 贺南枝还不忘记润嗓子,下意识地抬手,拎起对面的白瓷茶壶,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地倒了一杯稍微冷掉的茶水。 自然不过的端起抿了口。 恰好谢忱岸那边挂完电话,转过身过来。 继而,薄唇勾起淡弧。 贺南枝清醒了瞬。 润着水光的双唇微微抿起,还来不及咽下。 就在场面即将尴尬。 紧闭的大门被敲响两声,一位挺眼生的年轻秘书恭恭敬敬地推了进来:“谢总。” 贺南枝连方才要控诉的话,连带冷茶一起慢吞吞咽下了。 忍了。 随即,就在谢忱岸淡淡应了声时。 她假装无事发生,将白瓷茶壶以及空掉的茶杯欲盖弥彰地放回去。 秘书办事效率极强,显然已经跟裴曜的经纪人全方面沟通过,低声汇报:“人还在外面,想亲自给贺小姐赔礼道歉。” 泗城人尽皆知第一豪门姓谢。 即便谢氏的家族传统是要富贵得不显山露水,也不是谁都有资格跟谢忱岸说上话的,也正因如此,先前贵宾室的一干人等,包括主办方都被请了出去。 所以秘书欲言又止,静等吩咐。 显然谢忱岸嗓音透着沁骨的冷意,不会留有和解的余地:“让他找律师谈。” “一只眼既然提出要索赔一千万,你亲自送裴曜去医院做个伤情鉴定。” 秘书回忆了下那伤势,充其量就是眼睛血丝多了点。 恐怕。 随便找一家小药店买个眼药水,就能治好。 “要是没伤……” “报警处理。” 男人语调极冷,说话时侧脸轮廓如玉石雕琢,冰冷俊美。 落在旁人眼里,平添了摄人心魂的锋芒感。 这很符合谢大公子平素里的行事作风。 贺南枝唇间清茶的香味没散去,看着他没吭声。 - 天价敲诈勒索,就算是坐拥千万女友粉的新晋顶流,也得乖乖铁窗泪。 这般大动干戈,引得秘书好奇地瞧了一眼从始至终安静端坐在椅子上的贺南枝,他是新应聘进了谢忱岸的精英团队,尚且不知这位什么身份。 但是能让自家谢总抛下上亿的签约项目,临时命司机改道,空降到这里给人撑腰。 可以见得,这个在娱乐圈咖位几乎为零的小明星,私下单独碰见了。 也得尊敬着。 秘书暗暗窥视的目光还没收回来,却看到贺南枝似乎不怎么领情,清灵的音色极好听,自以为很小声地:“别以为我会感谢你,你欠我的多着呢。” 秘书没想到还能现场免费听八卦。 嗯? 这难道谢总欠得情债? 谢忱岸淡如远山的眉目未有丝毫变化,反而静静地看她一眼:“那你欠我的呢?” 贺南枝假装没听到。 微垂着眼盯着裙子,指尖拂过柔滑面料,衬得肤色几近雪白。 事情解决。 谢忱岸并未有想听她答案的意思。 似随口一说,便单手扣上西装纽扣,恢复往日矜贵淡漠,径自离开这里。 守在外面的保镖如来时那般,恭恭敬敬地打开大门。 贺南枝望着男人修长挺直的背影逐渐消失。 红唇张了张,犹豫几秒,最后还是没有喊住他。 算了…… 忽而。 手机亮起。 是谭颂发来的。 贺南枝心不在焉地,没点开看,只有光滑如镜屏幕上一条条消息浮现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你跟哪位什么关系?」 「你摇来的?!!!」 「卧槽卧槽卧槽咱们要小咸鱼翻身了?」 「大佬随便露点资源,就够……」 若是看到,一定要讽刺自己这位经纪人。 白日做梦。 - 直到微凉的水温浸透进薄软脊背,贺南枝才蓦然回过神来。 此刻已经回到公寓。 简单洗了个澡,便随手扯过一件墨绿色薄绸睡袍裹住自己,伴着空气中的玫瑰暗香萦绕,裸露的玉足轻轻踩着一尘不染的地毯回到卧室。 走到床边坐下,贺南枝没忘记找人算账。 伸出手,摸索到了搁在床头柜充电的手机。 也不管机身薄热的温度会烫到自己手心格外稚嫩的肌肤,她唇微抿,找到迟林墨的微信,极快地编辑了条消息过去: 「迟林墨!我摇你来——你就摇谢忱岸来,你这个叛徒,到底是哪一国的?!」 一分钟后。 贺南枝收到了长达十五秒的语音。 迟林墨嗓音听起来格外倦懒:「小鲤儿,不是哥们见死不救,你跟忱岸订婚后,你的监护权是在他手上,这不是恰好你发信息的时候,被那位看到了,我怎么可能越过他……你也可怜可怜我啊。」 在泗城,大家都是一个圈的,几乎降生起就认识。 正是家族间的关系好,自从谢家和贺家即将联姻的事情私下传出后,该避嫌的,几乎都有意识地避了—— 迟林墨连续发来了语音:「再说了,我记得你跟忱岸以前关系不挺好,怎么订婚后反而……陌生了?」 引火 第5节 措辞许久,他才总结出最后三个字。 迟林墨一口一个订婚,让贺南枝不正视这件事都不行。 明明想忘记的,可是…… 贺南枝眼波微闪,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谢忱岸那句淡到骨子里的——“那你欠我的呢?” 他们订婚本就是一件难以启齿的意外! 她怎么可能理直气壮地以未婚妻自居,请他出手帮忙? 她还要脸! 贺南枝坚持:「就是你叛变了我!你完蛋了!」 见她不想提。 迟林墨八卦欲不重,转而想到什么,话锋一转商量道:「这样吧,我提前告诉你一件事,赦免我今晚罪过了?」 贺南枝:“?” 片刻,迟林墨给她远程发来一张新闻截图,时间是近期,头版的标题很清晰入目: 【谢氏董事长正式宣布退隐,其长子谢忱岸任命为集团新任ceo——】 配图。 是在金融中心大楼前,一辆加长版的黑色劳斯莱斯停驶在空旷的路边。 而谢忱岸从车内下来的身影被媒体恰好捕捉到,像素太糊缘故,只能看清线条凌厉的侧颜轮廓,薄唇微抿起冷漠弧度。 其实就一年多没见,新闻上谢忱岸极精致的骨相没有什么变化,却更具备家主气场了。 随后。 迟林墨语音过来;「恭喜,谢忱岸这次回国正式接管家族企业,你们的婚讯很快要公开了。」 公开了。 这三个字让贺南枝柔软身躯几乎朝被子倒了下去,浴袍下的腿是真细,在靡丽的暧黄灯光下还透着羊脂玉般的嫩白,微微抵着床单蜷缩了起来。 这算哪门子喜事! 幸好。 迟林墨懒散低笑着。 继续发来语音:“怕了?” “这是媒体瞎写的哈哈哈哈,真正原因是,他别墅那个堪比海洋水族馆的巨型鱼缸,突然爆了!!!” “养得那条鱼,差点丢了。” 不是公开? 等等? 贺南枝猛地坐起身来,绸滑的布料顺着肩膀往下坠落,片刻才幽幽道—— “他那鱼可真宝贝哦。” 在国外一年半没有动静。 鱼缸一炸,宝贝鱼没有豪宅了,就巴巴跑回来。 迟林墨意味深长:“确实宝贝。” 第3章 寒玉观音 翌日 手机铃声第十次响起时,一只肤色雪白而纤细的女人手臂慢慢地从薄被子滑了出来,指尖摸索着找到狂响的手机。 “喂?” 贺南枝刚醒来,嗓子还有点微哑,透着股靡靡软软的音色。 电话那边的谭颂早就对她免疫,想到昨天的事情,啧了声:“哎呀,不愧是后台的女明星,日上三竿了还睡呢?不工作了吗?” 后台两个字刺激了一下贺南枝。她从床上坐起来,白玉的脚轻轻落到地毯上,足背弯起了秀翘的弧度,恰好阳光透过白纱窗帘缝隙洒进床沿,也将她裸露的肌肤渡上了一层细碎光晕。 有点热。 她有哪门子后台? 没等贺南枝缩回脚。 下一秒,谭颂提高了声量:“你有没有在听?” “听到了,工作——” 贺南枝拖长了音,语调懒懒道:“就是上个月你孤身奋战在星纪给我撕下的那部小成本网剧,唔,进组只要拍一天,十分钟就能杀青的戏吧。” 谭颂尴尬几秒,摆出职业经纪人该有的态度:“有总比没有好……” 因为糊。 才显得格外珍惜贺南枝平时艺人行程表里少得可怜的工作量,哪怕只有一天。 他将网约车的截图发了过来:“总之别磨蹭,司机快开到你楼下了。” “赶紧过来!” 还有要紧事儿问她! 贺南枝垂眼一看,转而起身去洗手间,换了身及踝长的裙子。 临出门前。 她习惯使然想打开收藏物品用的玻璃柜,手腕停在半空一下,想起了什么似的,随即转身,将静静搁在柜旁一柄纯白的纸伞拿走。 * 六月底的泗城犹如烈日焚天,一丝风也没有的稠密空气像是烧融了。 等贺南枝抵达横店的拍摄现场,已经是半小时后。 她撑着一把纸伞遮挡头顶的日光,慢悠悠地朝摄影棚方向走去,乌锦般的长发垂落在身后,衬得纤腰细骨,漂亮眉眼如工笔圣手一笔一画精心描绘出来的古典仕女图,举手投足皆是刻在骨子里的仪态,美得让路人移不开视线。 谭颂赶紧朝她跑去:“得了,早知道这鬼天气就不催你了,剧里的女一号迟到了。” 贺南枝将伞收起递给他:“嗯?” 这部小成本的网剧项目经费不多,据说导演是花了大部分的片酬才把女一号邀约来出演的,就算人家平日里隔三差五的迟到扎戏,在一堆群演的小新人里,地位仍然显得格外的—— 尊贵。 而导演除了生无可恋的蹲在片场抽烟外,只能让全剧组原地候命。 谭颂带贺南枝去找个凉爽的地方,压低了声音,捂着嘴生怕被人偷听墙角:“昨晚那位送你回家的?你起这么晚,是他留宿了吗?” 这话带着点期待:“有没有提给你资源?” 放才打电话怕被人听到,他不敢多说。 其实内心早就跟猫抓似的。 按理说像贺南枝这种十八线是不可能跟那种级别的大人物有什么瓜葛的。 然而—— 谭颂看着她清艳得不似凡人的侧脸,思及她刚出道被诸多投资人豪掷千金想潜规则的经历,又觉得这个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不提咖位。 就这张脸,便是武器。 贺南枝一听这话就知道是误会了。 轻轻蹙眉说:“你在说什么鬼话?” “我们清清……” 话音一停,又续上:“昨晚清清白白着呢!” 谭颂表情惋惜。 后台。 就这么吧唧。 没了? “不对。”谭颂转念琢磨出不对劲,斜睨她一眼:“那你是怎么摇到他的?” 贺南枝表情淡定,浅色的唇弯起:“其实是夏来的功劳。” 夏来是只混迹在横店的小橘猫。 去年它被附近流浪狗咬伤,惨兮兮地躲在树枝上,恰好被正在剧组客串的贺南枝撞见,就用小鱼干哄着唤它下来—— 后来,索性就叫夏来了。 而此刻,贺南枝表情看着很是无害:“夏来人脉很广,来横店的不少前辈老师都喂过它,我是通过它认识迟林墨的。” 谭颂狐疑道:“所以你昨晚摇的人是歌坛天神迟林墨,他有事,却还是找了人帮你救场?” 贺南枝迎着他视线,清水似的微笑:“嗯。” 行吧。 谭颂看不出她说谎的痕迹,暂时信了。 内心颇为可惜。 - 贺南枝坐在剧组化妆间等了整个下午,最终导演那边宣布女一号不来拍了。 “听说是跑去试镜杨弋大导的新戏去了。”谭颂跟她暗地吐槽的同时,正拿着手机给人脉很广的小橘猫在网上订购了一箱豪华版小鱼干罐头。 下好单。 引火 第6节 他越想,就越恨铁不成钢:“你看看,这就是有流量的底气。” 化妆间的百叶窗紧闭,浅淡的光线透过缝隙照在了贺南枝侧颜,她窝在扶手椅里,拒绝开口说话,眼睫垂落出一抹纤长的弧度。 几乎是条件反射地。 谭颂举起手机,咔嚓给她拍张特写镜头。 贺南枝敏感地问:“你干嘛?” “投简历啊。”谭颂说:“杨弋是演艺圈出了名敢用新人的,片酬开得还比普通导演高一倍呢,我们也去投个真人照片试一试,要是能靠脸混个打酱油的小角色也好。” 贺南枝唇微启,刚要说话。 房门被敲响。 谭颂打住话头,迈步朝外走。 过了两三分钟,他双手搬了个黑色的复古手提箱进来,手感还有点沉,轻拿轻放地搁在了茶几旁边:“这谁给你寄的?说有人送到公司让你验收,你不在……又大老远送到了剧组来。” 贺南枝垂下眼看着箱子款式有几分眼熟。 打开一看。 里面是个精致的手办雕像,用上好的寒玉雕琢而成,线条轮廓工艺完美到极致,就连神色都拿捏恰到好处,重点是玉雕的那张脸—— 昨日才见过。 此时最上方覆着一张票据,极薄的白纸透光印着: 「尾款300万——骆岱工作室。」 看着熟悉的俊美面容,贺南枝薄薄的眼皮轻颤,第一反应猛地就把箱子关上了,心脏怦怦跳的厉害。 谭颂觉得眼前一晃而过,没来及看清楚:“是什么神像吗?” “嗯,古董市场淘来观音像。” 正封箱的贺南枝顺势应了声,强调:“求事业运用的。” 随即,不等谭颂露出欣慰表情。 贺南枝说:“老物件很脆弱,摔了你赔不起,所以千万别碰这个箱子,我打个电话。” 谭颂一听。 脑补出那种脆皮古董。 一碰就碎。 立刻举手保证:“我绝对不动!” - 她没走远,找了个安静的地方。 随即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出去,接通时,轻声说: “我找骆岱。” 电话那头顿了下:“骆老师正在闭关中,叫您直接把尾款打进账号就好。” 骆岱,雕刻界颇有名气的古典主义艺术家,年纪极轻就拥有了一手堪称国宝级的玉雕手艺,在他这儿就没有不完美的作品,最擅人像,不少古玩大佬收藏的顶级玉雕都是出自他手。 一般人排着队都约不上他,价格也非常昂贵。 三年前,贺南枝意外得到了块极品白玉,就在他那边定了款独一无二的谢忱岸玉雕手办。 准备收藏。 后来和谢忱岸的关系急转恶劣,就把这事抛之脑后了。 贺南枝抱有一线希望地询问:“现在退订还来得及吗?” 助理道:“来不及,老师耗时三年才做成的,到手您想销毁随意,但钱必须付。” “我最近贫穷,短时间内没钱……” “三个月内交齐,不然老师会去找您监护人要。” 贺南枝闭了闭眼,细白指尖扶额。 要早半年前,她当场就给结清了。 但这二十一年攒下的小金库,前段时间全部捐给昆剧院了,如今银行卡上的寥寥无几余额,比脸还干净。 三百万尾款!!! 想到自己要是自暴自弃跑回贺家拿的话,堂哥那边绝对会调查清楚这笔钱的来龙去脉。 不行! 贺南枝很快掐断了这个危险的想法,冷静了下,才返回到化妆间。 见到谭颂第一件事,便是开口:“给我接活儿吧。” “嗯?” “拍照!投简历!” 贺南枝空灵的音色里,带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这个观音神像这么灵验的吗? 谭颂双手合十,虔诚的祷告:“赶紧搬回家供奉起来。” * 搬回公司提供给她的公寓“供奉”是不可能的。 万一被失窃了。 贺南枝想到了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于是,当晚就独自来到坐落在泗城最贵地段的一片富人区独院别墅。 这儿的人身份也是极贵,为保护隐私性,自然是有一套严密的保安系统。 早年间。 谢家就在这里给她和谢忱岸备好了婚房。 出租车司机开不进来,贺南枝平时不来这里闲晃,弯弯绕绕的走了半天,等拖着黑色的复古手提箱总算找到记忆中的门牌号,天际的黄昏遂被夜色染黑,只能借着路灯才能看清这栋华美的别墅。 她纤弱的身影停了片刻,确认完没有摸错门后。 贺南枝伸出指尖,输入密码。 密码错误。 重复试了两次。 还是密码错误。 “别墅门锁密码多少来着。”光滑如镜的屏幕再一次显示错误,贺南枝从不怀疑自己,倒是表情带了点困惑说: “怪了,该不会是年久失修坏了吧?” - 在按不按下新密码之间犹豫…… 门蓦地从里面打开。 贺南枝入目便是—— 腰间随意裹了条白色浴巾的男人站在门口。 眉目寒凉寡淡,如玉精雕细琢,不沾染任何红尘余烬。 他大抵是刚洗过热水澡,身上还有蒸腾的热气,从胸肌到肌理分明的腰腹性感肆意,清冷的面容与危险勃发的身材,极具反差的张力感,令人不自觉沦陷。 贺南枝瞳孔慢慢放大。 下一刻。 想到什么似的,她条件反射地把箱子藏到身后。 谢忱岸淡淡地略了眼过去:“藏什么?” 想到里面那见不得人,尤其是见不得这人的玩意儿,贺南枝卷翘的眼睫毛抖了下,她下巴微微抬起,虚张声势:“女孩子私人物件,少管。” “哦。” 谢忱岸漫不经心地应了声,随即从容转身,真不管了。 让她进来。 并道:“关门。” 贺南枝:“……” 第4章 “我的鱼娇气,从不凑合” 贺南枝拎着复古手提箱,迟迟未动一步。 谢忱岸站在玄关位置,许是见她罚站似的晾在原地,稍停半秒,不疾不徐地转身往室内走去,并随口:“里面有鬼?” 他的嗓音一如既往冷冽淡漠,贺南枝却听出了其中深意。 意思明显。 内涵她不敢进来。 笑话。 这是她的地盘,她有什么不敢的。 贺南枝抬眼恰好撞入男人裸露的性感胸膛上,乌黑瞳仁微颤了一下,强迫自己平静,直接进门。 虚张声势睨了他一眼: “鬼吓不到我,倒是被某个突然出现在别人家里洗澡的男人吓到了。” 说完。 就跟成功扳回一局似的,她摆出主人的模样,纤细的指节提起箱子进屋。 引火 第7节 别人家里? 谢忱岸眼神微微敛起。 贺南枝与谢忱岸擦肩而过时。 距离靠近的那瞬,空气中陡然有一股冷香弥漫而过,若隐若现的,像是烈日夏季灌进来的最后一缕寒风,凛冽又清透。 贺南枝下意识想。 他还没换? 这香不是在国外停产了吗? “南枝。” 这时谢忱岸叫她名字,冷香也越发清晰沁入鼻尖,等贺南枝茫然中回过神,看到他修长冷峻的身形已经站在旋转楼梯边缘,泛着玉质冷色的手敲了敲扶手: “提醒你一下,这是婚房,我占一半的拥有权。” …… 贺南枝还没想到怎么理论婚房归谁时。 谢忱岸这边径直朝上楼走去,也不知道他耳力这么惊人的好,洗澡都能听到她在外面一直密码试错的声音。 贺南枝想把复古手提箱搁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喘口气,想到里面见不得人的东西,又将手指放了上去。 不敢松开。 忽而。 外面响起门铃声。 还惊了她一下。 嗯? 贺南枝下意识看向楼梯,没人。 眼尾的余光瞥见悬挂在墙壁上的华丽时钟,指向了八点零一分。 这算是半夜了吧?! 谢忱岸居然不守男德约了人来婚房? 贺南枝踩着细高跟,也不掩饰什么动静,走了过去。 打开门。 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笔直着站姿出现在外面,手拿文件包,大抵是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看到她,露出震惊表情。 “我是……走错门了吗?” “这是您家?” “没错,我家。” 是上回裴曜那次打过面照的那位,她有点儿印象。 所以,贺南枝以一个异常柔和的姿态立在门旁,对他微笑:“暂时被人鸠占鹊巢了,你有事?” “我、我找,谢总!”盛秘书看到了谢忱岸身披着奢靡的石墨色睡袍缓缓步下旋转楼梯,长舒了一口气,连忙喊道。 谢忱岸轻应了声,似未听见方才贺南枝理直气壮说得‘鸠占鹊巢’这四个字。 反而神色自若地坐在了真皮质地的弧形沙发上。 盛秘书经验尚且不足,从没见过有人敢在权势压城的谢家继承人面前口出狂言的。 看都不敢看,只低首道:“谢总,我来向您汇报别墅鱼缸维修的进展。” 说着偷瞄了眼贺南枝。 不知是不是打扰了什么。 贺南枝眼底了然,心想: 原来是鱼缸没修好才来婚房住呢。 她想到自己的正经事。 直接拎起一直未松手的手提箱上楼。 忽而听到盛秘书开口道:“已经动用私人飞机,从国外聘请了十名顶级设计师过来,重新给鱼缸设计,当然……鱼也抢救活了。” 贺南枝眼波流转,她踩在高一届的台阶上。 无意间看到盛秘书递给谢忱岸看维修进展照片。 入目便是盛在一个小巧玻璃鱼缸内的红色小锦鲤。 果然。 还是那条鱼。 呵,那条丑的要死的鱼还活着呢。 谢忱岸清隽眉心深折,重点却放在—— “鱼缸太小了。” 盛秘书解释道:“凑合用两天,很快鱼缸就修好了。” 谢忱岸漫不经心地掠过那一抹纤细身影,偏淡的嗓音徐徐:“我的鱼娇气,从不凑合。” 所以他不容置喙道:“换大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条鱼才是他老婆。 贺南枝恰好听到这句,忍不住腹诽。 懒得再听谢忱岸的养鱼之道,径自上楼! 盛秘书眼观鼻鼻观心。 总觉得这鱼—— 似乎意有所指。 不敢违背:“这就安排人去换。” 楼上。 贺南枝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衣帽间,象征性搬了条椅子抵住门。 也不知能防的住谁。 她纤细膝盖跪在奶白色的地毯上,将嵌入式墙壁的玻璃衣柜打开,里面除了挂着精美的刺绣戏服外,最里面还安静地放着一个超大型古董珍宝箱。 贺南枝轻轻抚摸过那浮雕于宝箱上的古典卷叶纹饰,微凉的触感自指间传开,下一秒,动作极轻地,将锁扣也给解开了。 她不着急把谢忱岸玉雕手办放进去,指尖倒是沿着边缘探入,从一堆宝物里摸索着,没想到摸出了象牙质地的精致扇子。 薄如蝉翼的扇面透光照在贺南枝脸上,表情怔了下,记起年少的一些往事。 她自幼就学昆曲出身,奈于贺家管得严,不喜她抛头露面跟着戏剧院到处巡演,后来十五岁那年登台意外大爆了一场,从此美名就不知不觉中流传开了。 还险些,让剧院的门槛一时间被慕名而来的人踏破。 “我家角儿还小,技艺不精。”老师替她婉拒了不少。 也有个把不死心的狂热追求者,不知从哪儿打听到她喜欢收藏亮闪闪的宝石。 于是。 每一次等到她在戏剧院登台演出时,就会往台上抛宝石。 后来这场闹剧是怎么消停来着了? 贺南枝微微垂下眼尾,平静的瞳仁里掺着太多微妙情绪,想起好像是谢忱岸不远万里从国外名校赶回来,把骚扰她许久的人狠狠教训了一顿。 时间线隔了太久,那些画面就犹如墨淡无光的旧画。 她已经记不清太多细枝末节了。 但是这个箱子里的很多宝物,包括手上这把能直接拿到博物馆展览的象牙扇子——倒是没忘,都是谢忱岸那些年独家提供的。 …… 把玉雕手办放进珍宝箱锁好后,贺南枝就跟完成了一件神秘仪式似的,松了口气,不要什么端庄形象地朝地毯挺尸了下去。 把这个,决定藏在婚房的原因很简单。 比起谢忱岸的那个一母同胞亲弟弟谢忱时。 年幼起就热衷跑到贺宅挖她的小宝藏,还一挖一个准。 谢忱岸这人对外界任何事物都很寡淡,从不会动她的珍宝箱。 随着窗外夜色又浓了些,月光穿透纱帘照在了她雪白腕间,紧接着轻轻一动,将手机摸索了过来。 身为女明星的自我修养,贺南枝养成了早晚刷微博的习惯—— 刚点开,就看到有个热搜话题#杨弋新电影《内幕》选角摇扇#占据了前三。 底下热评,不少粉丝给杨弋这种出了名执著影视艺术美感的大导推荐适合人选。 玩扇子? 贺南枝眼尾微微一颤,她倒是会,再往下刷新消息。 无意间发现还是女一号的角色,难怪要荣登热搜了。 那片酬…… 一定很高吧? 贺南枝没忘记手办欠下的那三百万血淋淋的债务,顿时坐起身,重新将锁上的珍宝箱打开。 她把象牙扇子轻轻拿出来时,白皙的指尖在角落头挑了一颗最小的蓝宝石流连忘返了会,仿佛在犹豫什么似地,最终没敢摸出来。 这里面的宝石在谢忱岸那儿是实名认证过的,跟装了定位器一样。 她要是敢流落到拍卖市场去,绝对抓起来关小黑屋! * 引火 第8节 贺南枝走下旋转楼梯。 远远地就看到盛秘书毕恭毕敬地站在沙发旁,正汇报着工作: “资金已经悉数审批过去了,杨弋助理来问,能不能给电影提供一些古董级别的藏品……” 贺南枝没细听。 抬眼,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端坐在沙发的谢忱岸身上,他慵懒地披着睡袍,奢靡的石墨色面料被水晶灯镀上了一层质地细腻的釉光。 侧脸线条清晰地隐在光影之下,好似沁透着惊心动魄的昳丽之色。 没等她欣赏几秒。 这男人,一如既往对视线极为敏感。 忽而抬起墨玉眼,极淡的看了过来。 贺南枝清了清嗓子:“看在我心善的份上……既然你没有房子住,这里就让给你好了。” 谢忱岸落在她垂在身侧的象牙扇上。 未开口。 “礼尚往来——” 贺南枝白嫩透粉的手指攥着扇,朝盛秘书摇摇一点:“让你秘书送我回去。” 客厅静寂了一瞬。 谢忱岸偏冷冽的音质溢出薄唇: “送她回去。” - 盛祈将黑色劳斯莱斯从车库缓缓地开出来后,停驶在别墅前。 等人上车的时间里。 他动作神速地掏出手机,点开谢氏秘书智囊团的微信工作群:「@全体人员,我撞破了谢总在外欠下了情债……现在开专车护送人回家,对方还是小明星!」 这消息犹如天方夜谭。 原本就快长草的工作群过去一秒钟,也没人搭理。 盛祈又说:「保真,我要骗你们,下次聚餐由我买单!」 此话一出,就有人跳出来打假:「不可能,谢总天生就没有七情六欲那玩意,怎么可能欠情债!」 —「何况诸位都知道的吧,谢总养了一群打绯闻官司最专业的精英律师,这些年只要有女明星敢来沾绯闻,就地封杀好吗?」 —「小明星?骗谁呢。」 一众同事疯狂刷屏后。 盛祈不服气,转而从网上搜索了一张贺南枝剧照扔了出来:「就是她!」 群里瞬间集体失声。 直到有个声音冒了出来:「散了吧,还是之前那位」 盛祈:「那位?是哪位?」 谢家即将退位的董事长早年做慈善赞助了所孤儿院。 蓝缨就是承了恩情被赞助的,这些年一直都待在谢氏效劳,知道内情比在场的都多,慢悠悠地回复盛祈: 「不是你能过问的」 「免费送你一句话,得罪谢总都不要得罪她。」 盛祈小心脏狂跳,这时车门突然被打开。 一阵清冷冷的玫瑰香随着夜风卷入进来,贺南枝提裙坐上车。 抬起秋水的双眸对视上他:“嘉南路公寓。” - 谭颂带贺南枝来到《内幕》电影的试镜酒店,在前台签到完后,被指引朝电梯方向走去,他踩在地毯上跟飘似的,满怀激动压低声:“小网剧的女一号辞演了,导演考虑了三天,从群演里千挑万选出由你来接她的班,现在又被大导选中试镜,你是不是求观音神像求过了头,撞大运了!” 走进电梯。 贺南枝手握象牙扇轻轻摇风,唇角弯笑: “看来生的好看也不是一无用处。” “不。” 谭颂抬起食指摇了摇:“导演是看你最便宜。” 贺南枝:“……” 抵达酒店二十三楼,这儿有专门接待的工作人员,见到咖位小的,就递了个纸牌,指了指偏厅说等叫号试镜就好。 贺南枝看了眼:“一百零八号。” “算好了。”谭颂小声嘀咕说:“我看网上说这两天有上千艺人试镜。” 排队的人不少,谭颂想去给她找把椅子,转瞬就跑没影了。 贺南枝随便站在偏厅门口处,纤细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转着象牙白质地扇子玩,不知过多久,不远处对面紧闭的门恰好被推开。 数名助理速速让道的姿态像是跪拜行礼,很快一抹嫣红色的年轻女人身影被众星捧月地迎出来。 许是看到熟人了。 下一刻。 声音响起:“你也来试镜?” 贺南枝抬起头看。 转瞬就认出了是谁:“季茵茵。” 季茵茵刚结束试镜,她在娱乐圈已经是流量小花的咖位了,出道时凭借着清纯小白花形象吸引了无数路人粉,后来出演了一些青春校园热剧的女主角色。 这次来试镜明显为了转型,唇角微翘的模样,过场显然是很顺利。 而她此刻看到在内娱与自己咖位悬殊甚大的贺南枝后,踩着尖细高跟走过来,语气极讽刺落下一句:“你又不能红啊……可以回去了,别浪费时间。” 谭颂姗姗来迟:“谁跟你搭话呢?” 贺南枝抚弄冰凉的纯白扇骨,音色清淡:“不认识。” 一个小时后。 试镜终于结束,走廊外也没几人排队拿号了 谭颂赶忙询问情况。 “怎么这么慢?” “我看别人试镜就五到十分钟就出来了。” 贺南枝足足试了20分钟!!! 贺南枝若有所思地用扇柄轻抵着白嫩手心。 回忆起试镜结束,导演让她又试镜了一场与戏腔有关的戏份。 “多试了一场。” 谭颂倒吸一口凉气。 随即掩不住喜色: “试了两场!!!” “根据经验,导演绝对是满意才让你多试一场的!” “稳了稳了。” 想到导演满意的表情,半响,贺南枝说:“等结果吧。”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然而几天后。 试镜结果出来—— 谭颂匆匆进来,压着火气:“女主角定了!” 贺南枝窝在丝绒沙发上,卷翘的眼睫在眼尾扫出一抹柔和弧度,注视着他捏着狂刷到快冒烟的手机:“嗯?” “女主角季茵茵。” “你……季茵茵的团队向导演推荐了你,说赏赐你一个给她端茶倒水的小角色。” 贺南枝像是听到什么玩笑,唇轻笑:“平时不照镜子的吗?” 谭颂一言难尽:“就她那个演技,能试镜上女主角,绝对是走了后门的。” “唔——” 贺南枝兴趣恹恹,娱乐圈不就这样吗。 见她不当回事。 提到‘后台’,谭颂电光火石,忽而想到顶流裴曜的下场。 据说谢家那位下令,若裴曜验伤结果达不到千万保险,就告他勒索,一点后路都没有。 最后。 裴曜只能自己把自己弄成重伤。 可见这位的手段,以及护短程度。 若是自家女明星成了这个‘短’…… 谭颂尚算了解贺南枝,他突兀地轻咳一声,“没选上女主角也就算了,给她当小丫鬟你能忍?” 果然。 贺南枝终于正眼看他了。 当然不能忍。 下一秒。 引火 第9节 谭颂小心翼翼地瞥了眼斜倚在沙发上少女逆天的美貌侧脸,近乎明示:“要说后台,纵观整个圈子,哪家后台都比不上谢家那位。” 第5章 生肖犯冲 找谢忱岸? 贺南枝走神的时候,其实也就短短几秒钟而已。 脸颊被溅了几滴剔透的水珠,沿着她睫毛末端蓦地滚落下来,微微一颤,眼神逐渐清醒地看向趴在池边的夏郁翡。 温泉内的空气中缭绕着热雾。 两人都泡了有一会儿,想起贺南枝摇她过来说的事,夏郁翡随手拨了拨浮在水面上的玫瑰花瓣,勾起冷笑道:“季茵茵这个学人精,自从跟你堂哥联姻后,到哪儿都一脸高人一等的主子模样——现在竟敢让你给她作配?” 贺南枝是贺家金枝玉叶的大小姐这个秘密,在娱乐圈极少有人知晓。 而夏郁翡之所以清楚,只因她是演艺世家出身,和贺南枝外祖父家那边有过命交情,久而久之,年纪相仿的两个女孩儿私下也就处成了好闺蜜。 开启吐槽模式后。 夏郁翡说话向来夹枪带棒的,压根刹不住车: “你要搬出身份,看导演选谁!” 话音停了秒。 她看向某个还在走神的唯一现场听众,问道:“小鲤儿,你在听我说话吗?” 贺南枝抬起洁白的手臂,将托盘上温泉管家送来的葡萄红酒端起,先淡淡抿了半口,清软的声线透着许些无奈:“听着呢,只是我哥那边是有个防爆警戒线的——只要我敢红成一线小花,他就敢十分尽职把我雪藏回贺家供着。” “嘶~” 差点忘记贺斯梵这个食古不化的男人了! 没人治得了他? 夏郁翡豁然想到另一位,随着水波荡漾,稍微挨近些:“贺斯梵铁石心肠难沟通,你可以去找谢忱岸撑腰啊!” 贺南枝又抿小口,一天之内听到两次这个名字的暗示,险些呛到了嗓子眼。 半响后。 将酒杯摇摇不稳地放回托盘,手指捂着被晕染出一抹胭红的唇间,咽了几许,才讶然地问她:“你确定……谢忱岸能比我堂哥好沟通?” 豪门圈谁不知谢大公子生了张祸国殃民的观音面,行事手段却狠戾无情,谁的面子都不会给。 夏郁翡却说:“对别的女人他肯定冷眼旁观,但是你从小就享有特殊待遇——真的,你不敢,不会还暗恋着他吧?” “你想多了。”贺南枝岔开这个敏感的话题,又轻轻一声低语:“在他那儿,我八百年前就没特殊待遇了——” 她泄气似的,将纤薄的背脊贴近水池边缘,乌锦般长发被玉色的发簪慵懒挽起,热雾氤氲中若隐若现着精致的肩颈线,就连裸露出的肌肤都透着热水浸出来的淡淡胭红,自带一丝旖旎的撩人感。 夏郁翡话止住。 几秒后。 她伸手去拿托盘旁的手机,是贺南枝的。 “这简单,试探下就知道了。” “嗯?” 贺南枝身体内的葡萄酒劲这会儿蒸发出来,反应慢了半拍。 还没来及阻止。 只见夏郁翡拿手机镜头对焦了她一秒,低头不知在屏幕捣鼓着什么。 “郁翡!” “好啦好啦……” 夏郁翡深恐迟了秒,某位金枝玉叶就要炸鳞了,将手机往前一推。 谁知。 贺南枝下意识去接时,沾了水汽的薄薄机身却从指间滑落了下去。 扑的一下,晶莹水珠溅起。 半响后。 贺南枝心急如焚的情绪在刹那间仿佛被这几滴水熄了,近乎是向现实屈服,抬起的睫毛带颤意,一字一字地问她:“你给谢忱岸发了什么?” 夏郁翡无辜脸:“能促进你跟那位未婚夫妻感情的东西——”话顿了下,默默地把女明星艳浴私密照这几个字吞回去。 随即,又小声地暗示: “等见到谢大公子,你就知道了。” 贺南枝先是用水泼了下她,随即微醺感的酒劲上头缘故,也懒得去捡已经沉入温泉池的报废手机了,从水里起身说:“不泡了。” - 贺南枝从她的私人温泉池里,胸前裹着一抹薄绸的白纱湿漉漉地出来,守在门外寸步不离的女服务生礼仪极佳地替她开门,又递上了备好的干净浴袍。 她转身去隔壁冲完澡,站在古典风格的长廊等了夏郁翡片刻。 两人结伴朝spa休闲贵宾区域走去,没走几步,忽而听到隔壁包厢传来一阵碎盘子的喧闹响声,夏郁翡好奇心使然,探出脑袋偷窥了过去。 下一秒,她说:“冤家路窄。” 贺南枝闻言,也转过脸看了过去。 香槟色的双门是敞开的,只见室内季茵茵穿了件半透纱的蕾丝吊带裙优雅坐在豪华松软的沙发上,露得不少,将半边的胸都暴露在了光下,姿态极其妖艳显眼。 而距离她脚边一米的地方…… 果盘茶杯洒在了昂贵毯上,几名服务生恭敬地跪着收拾残局。 “在你贺家的温泉山庄穿成这样,勾引谁呢。” 夏郁翡吐槽的话一出。 季茵茵就跟有心灵感应似的,忽然精准的扫射了过来。 “——” “南枝?” 她选择性忽略家世咖位都不如自己的夏郁翡,纤手朝上一抬,让旁边助理搀扶着自己起身走来,这架势,不知情的还以为她肚子怀了贺家的龙子龙孙。那抹得艳色的唇故作甜蜜一笑:“你堂哥今天抛下几十亿的投资生意,非得带我来这泡温泉,没想到你也在啊?” 贺南枝安安静静看她演戏。 像贺斯梵那种一切以家族利益为先的无情赚钱机器人。 怎么可能抛下—— 几十亿生意? 季茵茵有意秀恩爱,见贺南枝那张极漂亮的脸蛋表情不变。 外加许是刚泡完玫瑰热浴缘故,一头绸缎般的黑发披散在薄肩,近看之下,连每根头发丝都养得精致异常。 季茵茵眼底暗光闪了闪,话锋一转:“对了,杨弋导演钦定了我做女一号,你不会生气吧?我推荐的那个角色挺适合你的,不考虑下?” 夏郁翡想到那个角色,没忍住怼道:“你真把自己当玩意儿了?搞明白自己什么身份?” 季茵茵却势在必得,原因无它。 这女一号,是借贺家的泼天权势抢到手的,就算是贺南枝眼馋也没用。 “我当然知道自己的身份。” 她妆容浓重的脸上迟疑了秒:“只是……女一号我是无法让给你的,为表歉意,你们今晚泡温泉的消费,都记我账上。” 这时贺南枝那双晕上胭红未褪去的眼尾微微上挑:“季小姐真会开玩笑。” 她唇间轻轻咬字,却无端给人一种极淡讽刺的意味。 下秒。 慢悠悠地溢出句:“我姓贺,和贺斯梵同享继承权……你在我的地盘,用我的钱请我?” 猝不及防地被反将一军,季茵茵伪装的高贵面具碎得彻底,险些咬碎了牙,又不知怎么反驳,只好面如寒霜地转身,走回自己的包厢。 期间,还撞到了立在门旁的服务生——半句道歉也没用。 夏郁翡暗爽,看着季茵茵期间气急败坏的背影。 小声吐槽:“你堂哥为了家族利益,审美也降级的太厉害了。” 贺南枝自始至终没什么变化的眼眸,在听到‘家族利益’四个字时,终于淡了瞬。 - 此刻同一时间,泗城最著名的兰舍会所灯火通明。 从不对外开放的第十二层私人宴厅内,在夜幕降临之后,迎来了各界身份地位极显赫的贵客们,年轻英俊的侍者穿着燕尾服端上酒水,便躬身退到了玻璃屏风外侧。 杨弋身份在上流圈的地位低,即便处心积虑拿到了一张邀请函。 也只配坐在最尾端。 他抬头,目光频繁地望向了坐在主位的那位。 谢忱岸在回国短短不到三天,顶级豪门内就传遍了他即将接管谢氏家主之位的讯号,这无疑是代表着,他将有无上的权势—— 哪怕秉承着谢家祖传的低调行事风格,只要他一现身,就算是有名有号的名流大佬们都想抓住难得一遇的机会,上前跟他搭上两句话。 杨弋先前因为电影投资的事,与谢氏集团那边已经接触很深了。 他正琢磨着,有什么机会能在本尊面前刷脸。 而席上,已经有人心思叵测地快先一步,对主位敬酒道:“上次我那妹妹在机场哮喘犯了,多亏了谢总路过出手相救,下次有机会,我定要她当面致谢……” 无论借口找的多冠冕堂皇。 在座各位皆未能免俗,瞬间引起不少调侃的声音:“老韩你这就不讲武德了啊,谁家没个貌美如花的妹妹,我也想给谢总牵根红线来着。” “我家也有,还是电视台主持人——” 谢忱岸话极少。 引火 第10节 倒是端坐在他一旁的好友温见词看戏似的,微挑瑞凤眼说:“我们谢总偏爱唱曲的。” 杨弋是混娱乐圈的,脑子转的快,福如心至想到什么。 凭实力,硬是搭上了一句:“说到唱曲的,我前段时间试镜到了一位很有灵气的小姑娘。” “真的假的?” 那位韩总,有点儿兴趣:“有照片吗?” 杨弋看了眼端坐主位的谢忱岸那张脸,手指迅速滑动,将试镜保存的视频翻了出来。 宴厅内很安静。 视频内,女子一袭青色薄绸旗袍,正驾轻就熟地玩着扇子,雪白的手腕纤细灵动,眉眼间流转皆是动人的旖旎从容。 几道视线同时定格屏幕上,默契地屏住呼吸了一瞬,很明显被惊艳到: “这年头,极少有年轻女孩子,扇子玩得这么灵。” “长得也漂亮。” 谢忱岸眼神变都未变,偏偏平静地看完了整段视频,想起那把被她当宝贝带走的那把扇子。 片刻后。 他慢条斯理淡抿了口茶水,忽而闲谈般问:“你电影的女主角?” “不是,被刷下来了。”杨弋没想到这位会跟自己搭话,关了手机,颇为可惜地摇摇头,“贺家推了个季茵茵过来,点名要换掉她。” “也不知道这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怎么就得罪了那边。” 蓦地。 全场气压陡然沉下来。 谢忱岸声线极冷:“换人。” 杨弋懵了瞬,没反应过来:“啊?” 这位怎么突然过问选角了? 作为了解内情的温见词解释:“那个叫季茵茵的——生肖跟我们谢总的鱼犯冲。” 温公子开玩笑的吧? 众人齐刷刷看向谢忱岸。 几秒后。 谢忱岸的手机微信弹出一张照片,他浓密似鸦羽的眼睫垂下看了几许。那张素来淡漠出尘的面容,忽而微微一笑:“嗯。” “她得罪了我的鱼。” 第6章 雪问香 从温泉山庄出来,晚间的霓虹汇成了一条明珠镶成的星河,照耀着整座城市。商务保姆车停在路边,夏郁翡亲自送贺南枝回去。 到富人区别墅后,夏郁翡没有跟她下车:“你未来老公的地盘一向是凡人免进,我就护驾到这了,杨弋的电影女主角抢不到也没事,我最近新接触了一部古偶剧,还缺个女三号,改天把剧本推给你。” “女几不要紧。”贺南枝未将季茵茵幼稚的挑衅放在心上,那双眼尾卷长的眼睫下瞳仁透澈,轻弯了下唇说:“……片酬到位就行。” “你真是小财迷属性不变啊。” 她跟贺南枝打趣了句,才道别离开。 寂静的别墅区亮着华丽路灯,贺南枝等看不到车影了,才转身往逐渐熟悉的方向走去。 前方不远处独栋别墅的灯光全暗,似乎无人在家。 片刻后,她站在大门前停下,心想着趁谢忱岸可能还在外应酬,最好是不留痕迹的去宝箱里摸一个小宝石出来,免得被当场抓获。 贺南枝存着以宝石抵债的小心思,半响后,伸出一根纤白的手指摁向门禁屏幕。 吸取上次密码试错的经验。 她这次准备从最简单的开始试…… 谁知刚输入。 光滑如镜的屏幕显示:「已开锁。」 贺南枝蜷缩起微凉的指尖,表情讶然:“这么简单吗?” 随后,她也不及深思,先推门而入。 宽敞的奢华客厅没有开灯,只有月光浅浅地穿过落地玻璃窗照在大理石地板上。贺南枝连眼尾余光都没打量别处,裙摆下足音很轻,一路朝楼上衣帽间小跑去。 上次藏起的珍宝箱位置纹丝不动,没有变化。 贺南枝手指轻柔地打开,就跟开盲盒似的,从里摸了个出来。 “这颗应该值300万债务吧。” 她指尖触到手感极妙的玫瑰宝石,又犹豫地停了一下,忽然想起这颗,是她小学写了篇《我亲爱的爸爸是著名慈善家——贺睢沉。》千字小作文比赛,被校长感动得亲自登台评选为第一名时。 谢忱岸送她的奖励…… 很有纪念价值。 贺南枝又换了一个。 这颗也不行。 谢忱岸第一次被家族考验能力,投资项目赚了上亿后,专门带她去港城拍卖会选的。 唔~ 这颗好像也不行。 …… 贺南枝纤细的膝盖跪地,黑发及腰的发尾轻轻拂过她雪白脚踝上,近乎将宝箱翻了个底朝天,才在一堆价值连城的珠宝首饰古董里,挑了个最不起眼的。 “就它好了。” 她低垂眼睫半响,下定决心似的砰一声关上珍宝箱。 三分钟后。 贺南枝白嫩透粉的指尖把玩着宝石,沿着旋转的精致楼梯一级级走下来,这种快解脱债务的感觉,连眼尾都弯了弯。 只是,还未走到客厅,蓦地却看到独坐在弧形沙发上的谢忱岸。 纤薄身子下意识地僵了一下。 一个没抓紧。 忽然。 色彩瑰丽的宝石从指尖坠落,咕噜噜地,沿着楼梯滚了下去。 谢忱岸听到动静,抬起了那双毫无情绪的墨玉眼,准确无误地朝她这边扫了过来。 就这极淡的一个眼风,让贺南枝心虚了秒,睫毛微颤。 他怎么在这儿?! 视线追着宝石,眼看着要滚到他脚边。 贺南枝来不及细思,提起裙摆快速跑下楼。 经过玻璃茶几,无意间瞥了眼一堆色泽灼人的小盒子。 不过贺南枝没放心上,满脑子都是不能被谢忱岸发现宝石。 灰色质地毯上。 宝石很显眼。 贺南枝刚准备弯下腰去捡。 直到眼前出现一只属于男人骨节匀称的手,先快她一秒,将近在咫尺这颗昂贵而脆弱的宝石捡起。 谢忱岸修长的指骨被宝石衬得极精致,目光平静打量了几许,若有所思地把玩着:“以前见你宝贝到恨不得挖地三尺藏起来,这次偷拿出来做什么?” 片刻,薄唇溢出三个字猜测:“欠债了?” 还真被他说中。 贺南枝心虚作祟,不似平时那副见了就要阴阳怪气一番,清灵的音色一字字强调:“宝石的使用权在我手上,还给我。” 说完。 什么矜持,规矩和冷静都抛之脑后了。 欲盖弥彰的,伸手就要去抢。 谢忱岸薄唇在光影里勾起淡弧。 几乎未动。 稍避开,女人嫩到柔软的指尖猝不及防沿着他整洁袖口,触及到了修长腕骨,肌肤穿透来的温度极高,让贺南枝被烫了下似的。 半跪在地毯上的身子条件反射般朝后退,手心也摸到了一个冷硬触感的盒子。 拿起来。 入目是—— xxxl码。 等等? 贺南枝反应过来,蓦地转过漂亮的脸蛋看向玻璃茶几那一堆…… 看了一眼,又一眼。 “你——” 女人柔软身子投怀送抱似的,谢忱岸顺势接住她。 随即,谢忱岸附在她耳侧极近的地方,偏冷的音色压得低且磁性,漫不经心问: 引火 第11节 “捏得这么紧,喜欢这个款式?” “超薄超滑?” 性冷淡的音色念着靡色不堪的词。 贺南枝乌黑的瞳孔地震似的颤了数下,瞬间松手。 盒子掉在了地上。 她无法置信眼前的谢忱岸能顶着这一张性冷淡的脸,问出这么露骨直白的话。 没等她回过神。 身体蓦地一轻,毫无防备地被男人有力的手臂抱了起来。 淡淡的冷香絮绕着烈酒味道强势地碾磨过她额头,引得贺南枝呼吸一滞,等反应过来,已经身处于昏暗的主卧内。 薄软的背部被重重抵在了透明落地窗前。 极致熟悉的姿势。 让她该是清灵的音色,难得有了几丝颤栗:“谢……忱岸?” 下一秒。 男人那双在一年多前碰过禁忌之地的手,将她这身衣裙解开,滑脱到不盈一握令人欲折的腰侧,皮肤在黑暗中如雪的白。 就在他拆避孕盒时。 “放手!” 贺南枝看着他为了纾解生理需求的行为,从唇间溢出了三个颤意的字:“你疯了?” 谢忱岸泛着玉质冷色的手停住:“不是你想要?” “谁想了……” 男人俊美眉心折起。 漠然地望着她。 贺南枝是真的无辜啊。 直到男人把用她微信账号发来的那张照片丢过来。 贺南枝手指攥着手机:“???” 半响。 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一切都是那张照片惹得。 也难怪了。 谢忱岸这一身冷淡严谨的西装连半个纽扣都没开,就礼貌性地解开了皮带而已,完全是为履行未婚夫妻的义务,应付了事。 贺南枝认清摆在眼前的现状后,音色渐低:“你误会了,这不是我发的。” 紧接着。 便推开他,弯腰捡起沿着脚踝滑下去的衣裙,略显一丝尴尬地穿上,再次转过来时,眼睫下的视线透过落地玻璃看向俊美的男人:“当年是我年纪小不懂事,玷污了你的清白。” “但是你事后,我还躺在医院里呢……”而他居然请了一整个律师团要告她! 贺南枝忍了气,强迫自己平心静气。 将停下的话,仍然用清清冷冷的语气续上:“所以我们扯平了……我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惦记你的身体。” 这誓言不假。 毕竟她又不是受虐狂,哪敢斗胆去睡这位观音面修罗心的男人。 谢忱岸注视着她这副急于划清界限的模样,墨色沉沉的眼底没有情绪。 直到贺南枝绕过他身侧,想要走出主卧…… 一股陌生的玫瑰香味很淡弥漫而来,谢忱岸突然攥着她纤细的手腕拉近,含着隐晦地情绪的嗓音落下:“你换香了?” 下秒。 他也不等贺南枝这张漂亮的嘴里能吐露出什么好话。 直接将人抱到浴室,扔进了足足能容下三四个人的洁白浴缸里。 恒温的水顷刻间浇上来,湿透贺南枝散乱在肩头的黑发,她刚要发作。 过分爱护的那张脸蛋也沾了几滴,瞬间就破功了:“谢忱岸!你敢喷我脸?!” “喷不得么?” 谢忱岸洗她身上的味道,清冽的音色极缓慢问:“很生气?” 下一刻。 听到他说:“那你报警——或者找你那位多管闲事的堂哥告状?看他现在还能不能管的了我们未婚夫妻之间的情趣?” “你以为我不敢找贺斯梵?”贺南枝看到他那张性冷淡的脸就来气,作势要爬出浴缸边缘。 未料到,又被男人冷白修长的手拽了回去。 贺南枝柔若无骨地摔在水面下,那股眩晕感还没缓过来,谢忱岸带着冷香气息的唇舌已经覆了上来,亲吻像他上位者的冷漠脾性一样,依然是绝对压制的姿态。 过了十分钟乃至更久的时间…… 就贺南枝眼尾的绯红浮起来,下意识曲起手指去抓他胸膛,是要见血的程度。 谢忱岸短暂的情绪管理失控后,又恢复无情无欲的一面,仿佛刚才那人不是他,松开后,挺拔的身形站着,在贺南枝趴在浴缸边缘还没恢复力气之前。 先宣判一般,提醒她认清事实: “当初是你想冠上谢太太名号,现在后悔迟了。” 浴室的门被打开,男人的脚步声逐渐地朝楼下远处。 贺南枝半天才从浴缸里出来,随便扯过一件宽大的浴袍披上,她出去,陷入一片黑暗主卧空荡荡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是谢忱岸留在她唇间的灼人温度,却没散去。 这不是两人第一次接吻,贺南枝倒很快就平息了怒火,身子慵懒地朝那张……她拥有一半使用权的大床上躺了下去,下一秒,鼻尖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冷香气息,自枕头透来。 这股特殊的香,有个很好听的名字。 叫雪问。 是她少女时期,怀着隐晦的暗恋心思,来回无数趟飞机的航班去国外专门拜访高级香水设计师,独家购买到的一款情侣香,并亲自送给了谢忱岸。 后来,订婚那事后。 ……她就把家里的都换成了玫瑰香。 贺南枝回想起今晚发生的一幕幕,将旁边属于男人的枕头泄恨似的,扔在地毯上。 但是不解气。 她突然坐起身,去自己的衣帽间找了根口红。 然后,在主卧华丽的门板上,字迹秀丽地一笔一划写下: 【谢忱岸与狗不得入内】 第7章 “上火” 谢氏集团新任ceo办公室。 极简主义的设计,清冷空旷,而此时,端坐在真皮办公椅上的男人眉眼似浸着霜雪的清冽之色,修长指骨慢条斯理地把玩着一颗色彩瑰丽的宝石。 站在下面的盛秘书只觉得室内气压急剧降低,凝神屏气地呈上一份文件:“谢总,这是杨弋电影试镜的女一号备选名单,他过来请示,这些女演员哪个不跟您的鱼犯冲。” 谢忱岸接过薄薄几张纸的文件,随意翻阅开时,低淡的视线在贺南枝这三个字上掠过半秒,吐出薄唇的音质冷静到无一丝波动: “让他进来。” 杨弋从谢忱岸提前在会所离席后,也火急火燎回去翻找名单。 唯恐得罪了这位,谢氏会撤资与他这边深度合作的影视项目,他心底打鼓似的走进来,还未开口,就看到谢忱岸似乎没什么心情闲谈说:“我投资这部电影,不是为了让人走后门。” “是是是。”杨弋问: “那换成……” 他艰难地用眼神求助在场的盛祈。 盛秘书好在和他有几分交情,没有见死不救,无声地递一个暗示的眼神过去:“你不是有原定的女一号人选?” 杨弋恍然想起:“对,那个小新人……她不仅形象还是唱戏腔的功底都比季茵茵要完美符合电影角色。” 说着,他下意识地去观察坐在办公桌后的谢忱岸,还是今晚酒局上的那身高级西装,只是衬衫不合时宜微松了颗最顶端的纽扣,露出修长冷白的脖颈。 在灯光照映下。 杨弋不经意瞥见这位喉结处有一道极浅的靡艳细痕。 他打了个激灵,试探地说:“不如选贺南枝?” 谢忱岸指腹慢慢摩挲着宝石边缘,没否认。 杨弋隐隐约约猜到许是贺南枝的过人美貌吸引了这位高攀不起的资方,而对方有怜香惜玉的那点儿意思,于是顺势又问: “那要不要给她加点……片酬?” 谢忱岸将搁在桌上的那份文件,原封不动地还给他,不疾不徐道:“之前季茵茵拿到的女一号是什么片酬,照她待遇。” - 清早的第一缕阳光透过巨幅落地窗,浅浅照进主卧时。 贺南枝醒来,被这张大床隐隐未散去的淡淡冷香笼罩了一宿,没怎么睡好,拢起浴袍刚起身,忽而想到了什么,光着玉似的脚往楼下跑去。 十分钟后。 在宽敞简洁的客厅里,她那双瓷白小手在灰色地毯上摸索了整整三遍,才略茫然地抬起卷翘的眼睫。 宝石呢? 引火 第12节 随即,她想到这栋安保系统级高的别墅,是不可能随随便便有人进来。 所以拿她宝石者,只有谢忱岸嫌疑最大。 用了几秒钟破案后。 贺南枝指尖扶着膝盖起来,绕过玻璃茶几,面无表情地回到了楼上。 自幼父亲就教养她行事,一定要讲究个礼尚往来。 贺南枝走到床头柜,眼睫垂落间,视线看向被阳光照得泛着冰冷光泽的手机,是谢忱岸未带走的。 极短时间内。 她乌黑瞳仁里恢复了淡淡平静,将它拿起。 …… 谢忱岸的手机是从不设密码。 没有暧昧的交友软件,也没有什么阅过即焚短信,干净得犹如一新,他自年少起,就是这般——证明自己守身如玉的贞洁。 贺南枝慢悠悠地坐回了楼下沙发,还泡了杯牛奶喝。 她没忘记昨晚引起天大误会的那张女明星艳浴照,指尖点开光滑屏幕,第一时间是,先去销毁干净了再说。 随即。 贺南枝忽然想到什么,又点开了通讯录的黑名单。 果不其然,她看到冷冷清清的界面里。 谢忱时的名字,十分安详地躺在了首位上。 再往下滑。 没有堂哥的。 于是,贺南枝又轻轻滑了回来。 能有这个荣幸躺上谢忱岸黑名单前三的人,不多。 而作为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谢忱时,偏凭本事拥有这个名额。 按理说,像谢氏这种富贵得不显山露水的家族,长辈伉俪情深,除了养育一女二子外,旁系也没别的孩子,这对血脉相连的双生子感情不至于这般针锋相对。 奈何这位日常违背祖训的谢家二公子,自幼就立志做独生子,跟谢忱岸什么都要抢…… 贺南枝慢慢品尝杯中清甜香味的牛奶,飘远的思绪忽然被别墅门外的动静打断。 她侧过眸,看到几位女佣端着精致的餐盘车,轻手轻脚地走进来。 许是没想到贺南枝已经起床了。 为首的女佣先怔了下,看着慵懒靠在沙发上的少女清艳侧影,想起盛秘书千叮嘱不能惊扰了这位美人儿,她不敢长时间窥视,低下头说:“贺小姐,早安。” 贺南枝不留痕迹地,将某人手机压在雪白指尖下:“嗯?” “谢总吩咐九点钟如果您还没走的话,要给您备些中式的早餐,加了糖的米粥已经炖得很软糯了……” 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 贺南枝没拆穿女佣的话。 因为谢忱岸才不会这么好心呢。 * 离开婚房后。 贺南枝等了快一周,都没有等到谢忱岸来赎回手机。 她不免怀疑,这男人不会忘了自己还有一部商业机密的手机流落在外吧? 片场拍完戏,贺南枝穿着小网剧中的劣质面料古装袖裙坐在树荫旁的休闲椅上,指尖漫不经心地卷着标注着密密麻麻字迹的剧本。 过了会儿。 有什么一团柔软橘色的毛茸茸滚到了她裙边,贺南枝动作稍顿,卷翘的眼睫垂落看到,随即弯下腰,声音透着浅浅的笑:“夏来。” 毛茸茸的小橘猫喵呜了声,亲昵地去蹭她。 贺南枝发现它胖了不少:“看来颂哥那一箱豪华小鱼干罐头没白喂。” 说起这个。 她想到了夏郁翡,手一停,将旁边手机拿起。 摇人。 铃声响了几秒。 接通后,贺南枝声音清柔地问:“你上次说要给我一部古装剧本,怎么没寄来?” “别提了。”夏郁翡此刻在为拍杂志封面做妆发,抬手意示造型师的卷发棒离自己远些,声音懒洋洋地:“那部剧的男主角带资进组,把我这个女一号也换了。” “……” 临时被换角这事,在满地拼后台的内娱圈不稀奇。 贺南枝白嫩的指尖揉了揉眉心,跟着她轻叹。 到底是相识多年的好闺蜜,夏郁翡在电话里问:“你那个破戏院又缺钱了吗?” “不是。”贺南枝微微侧身避开逐渐转移过来的日光,晒不得的嫩脸蛋还是浮起一层薄薄的浅红,她抿了唇,犹犹豫豫地透露:“我三年前请骆岱帮我玉雕了一个谢忱岸的手办,欠了尾款三百万……” 你还真敢。 夏郁翡倒吸口气:“枝啊,我给你出个招。” “嗯?” “比起接戏赚辛苦钱,你不如把手办倒卖给跟谢忱岸有着同款脸的谢二公子来得快些。”夏郁翡说:“你就咬死手办是为他雕的,那疯批绝对信。” 贺南枝想到这对兄弟的‘爱恨情仇’,眼波流转,慢悠悠地吐出一句,“然后我和谢二双双被谢忱岸弄死?” 夏郁翡哽住:“……” 是哦。 正在树荫下跟她聊到一半,忽然谭颂找了过来:“先别聊了,有个天大的好消息。” * 下午三点,星纪公司的总经纪人黎麦办公室开了一扇门。 要换平时,三线以下的旗下艺人是没资格进来的。 此刻。 谭颂没忍住重复了一遍:“杨导要重新选角,换我们家南枝做女一?” 落座在对面的黎麦是个典型的职场女强人,语调不咸不淡道:“横竖杨弋不太满意之前的季茵茵,从试镜里面重新挑了一个……” 她话顿。 若有所思地看向了坐在奶咖色的沙发上贺南枝,此刻她正接过助理递过来的美式咖啡,微低的侧颜雪白剔透,宛若枝头薄雪。 刚递到唇边沾了滴,似尝不了一点的苦涩味道,又放了回去。 直到现在。 黎麦还记忆犹新,贺南枝来签约那天,公司整个经纪部都惊动了,说是楼下来了一位内娱百年都不会出一位的人间仙女,她那时也跟着热潮过去了眼。 生的是好,好到恐怕跟贺南枝同期签约进星纪的那批人里,无一人能比得上。 而就在她想着怎么把这位仙女捧红时,谁知贺南枝先一步拒绝潜规则得罪了资本,几乎被雪藏到了现在。 如今翻身的机会摆在眼前。 黎麦敲了敲桌面说:“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贺南枝全程都安静,直到这刻,她轻抬起乌黑的眼眸问:“我想问下片酬。” 黎麦:“资方说按季茵茵的待遇给你。” 谭颂惊喜道:“季茵茵是一线啊!” 黎麦看了他眼: “她之前是零片酬出演电影。” 谭颂石化般僵住,良久才溢出几个字:“……零片酬?” 啊啊啊! 哪个万恶的资本家连十八线小新人都要奴隶!!! “《内幕》这部电影是谢氏集团注资。”黎麦敷衍似的报了名号,显然懒得废话,从椅子起身,将这份合同扔在了会议桌中间,用不可回绝的语气说:“公司已经决定替你接下,近期也会安排一些通告给你。” 门砰一声关上。 谭颂骤然沉默了许久:“还真是看你便宜。” 贺南枝纤白的手扯过薄薄的合同,蓦地站起身。 谭颂:“你去哪?” “找谢忱岸要十八线女明星应得的片酬——” 第8章 融化 从星纪出来,贺南枝想要找这位万恶的资本家很简单。 她轻车熟路地拿出了一部黑色手机,从通讯录里翻到盛秘书的电话。 四十分钟后。 一辆加长版的黑色劳斯莱斯从前方宽阔的街道而来,缓缓减速停下。 贺南枝站在台阶上,被午后的灼热日光浸透了会,眼皮微微泛红。 好在盛祈看到她身影的刹那,就赶忙地下车,恭敬打开了后座的门。 引火 第13节 车厢内,开足了冷空调。 贺南枝安静落座,纤薄的背自然挺得很直,外头的光线被车玻璃重重过滤后,只剩下极浅的温度洒在沿着膝盖垂落的胭脂色裙摆处,可以忽略不计。 而她就算心中有气,仪态上丝毫是不显的。 盛祈从后视镜观察她表情,开口说:“谢总正在进行商务谈判会议,我先带您过去。” 这儿离酒店很近,车子从街道汇进繁忙的车流,之后进到一家五星级高档酒店。 远远的,贺南枝透过车窗,看到酒店喷泉池中央有一座通身洁白的断翅膀天使雕塑,而盛祈很快就将车环着半圈,开到了金碧辉煌的旋转大门前。 进去后。 贺南枝婉拒了他提出先去顶楼的总统套房,以为很快见到谢忱岸。 便踩着细高跟,平易近人地走到了供人临时休憩的大厅沙发区域,整个过程中,她抿着唇没透露寻来做什么,而盛祈,自然也就没敢当面八卦。 时间缓缓流淌过去。 贺南枝还收到了来自谭颂的消息提醒: 「身为你执行经纪人,我有义务提醒一下……大美人,你这次可是要出演大制作电影,是尊贵无比的女一号!!!要片酬可以,千万不能得罪资方!」 「还有别忘记自己是女明星,在外别被偷拍了。」 偷拍? 贺南枝指尖在光滑的屏幕顿了下,没放心上,以她如今的小新人咖位,还不至于走到哪儿都被粉丝举着手机前呼后拥的。 想了想,她敷衍地回了消息过去。 * 谈判会议时。 已经是入夜时分,外面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暴雨,夏季的雨水像泼墨般洒在酒店落地玻璃前,逶迤落下。 前方鎏金的电梯门缓缓启开。 先一步出来的经理让出位置,紧接着气质清傲矜贵的男人被众人簇拥着缓缓出现。 谢忱岸步伐从容,与嘉运集团的张董洽谈完事宜,淡淡颔首告别。 待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们先行一步散去后。 施瑶却没有,现在七点半左右,外面又下着暴雨,她优雅身形被水晶灯笼着,脚下七厘米高跟鞋正想往这个俊美的男人身侧靠近一步,开口邀约他共度晚餐。 谁知。 谢忱岸长指抚弄冰凉的腕表,语调很淡问走过来的秘书:“人呢。” 盛祈指了指大厅休息区域。 随即,被忽略彻底的施瑶虽看不清谢忱岸那张冷白如玉的侧颜神情,却见他径直朝前方走去。 “谢——” 她要喊。 盛祈食指嘘的一声,生怕惊了什么人似的,压低声量提醒:“施小姐,我家谢总已经佳人有约了。” 施瑶眼底染上了抹冷色。 她家舅舅和谢氏在生意上有合作,时间久了就动起牵红线的心思,这次谈判……自然就将这个宝贵的机会给了她。 未料到,谢忱岸这般出了名的禁欲系男人会被人捷足先登了一步。 施瑶过不去。 盛祈挡着道,偏礼貌做了个请的手势:“我送您去地下停车场。” 大厅那边,贺南枝等久了犯困,不知不觉靠在了沙发背上。 谢忱岸缓步过来时,便看到她侧着脸蛋睡得正香,眸色沉静端详了她几秒……忽而,贺南枝纤薄身子晃了下,快要从沙发背滑下来时。 男人修长冷白的手扶住了她,毫无间隙地滚烫触感,惹得贺南枝蓦然惊醒。 那睁开的睫毛轻轻颤抖,望着近在咫尺男人近乎昳丽的面容。 她忽然觉得,抛弃谢忱岸冰冷无情的性格外,这张脸,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至少——偶尔还会把人惊艳到。 只不过这念头在贺南枝脑海中闪过,很快她就记起了新仇,启唇阴阳怪气道:“好抱么?” 谢忱岸看她已经清醒,起身平静地收回手,眉目淡漠:“过来。” 去哪? 贺南枝还没问,就被他带到了酒店十六层的高档西餐厅。 盛秘书明显是提前预定好了视野最佳的餐桌位,等她坐下时,这起起落落的心情也都平静了,抬起眼睫看向对面。 谢忱岸此刻像是忘记了婚房那晚的不欢而散,将清水缓缓倒入玻璃杯中,推了过来:“找我什么事?” 贺南枝没去喝,抿着淡红色的唇。 在酝酿怎么辱骂他。 谢忱岸今晚心情尚可,打量了她漂亮小脸蛋上数秒后,似是随口说:“你不说,那我猜猜?” 贺南枝就不信他有读心术! 然而,谢忱岸的薄唇缓慢溢出几个字:“你很缺钱?” 那语调,是极为笃定的程度。 贺南枝下意识想去照镜子,表情有这么明显吗? 谢忱岸先前扣下她鬼鬼祟祟回去偷拿的那颗宝石,以及方才的试探便心如明镜,语速缓慢问道:“你做了什么欠外债还不上?是欠骆岱?” 贺南枝乌黑瞳仁陡然满是心虚,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从一堆小竹马里……精准找出骆岱的。 她唯恐被继续看穿,开口打断:“你猜错了!” 谢忱岸挑眉:“嗯?” “我来找你是为了杨弋电影的片酬。”贺南枝想到这,就将包里那份零片酬合约翻了出来,又在摔桌上还是清清冷冷的摔他脸上,两者之间犹豫了一秒。 随即,那份合同被贺南枝扔了过去,控诉意味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我,全身上下哪个地方看起来很便宜的样子?” 她指着自己,又对拿起面前合同的俊美男人咬字说:“我不值得你花三百万?” 谢忱岸长指翻阅了几秒薄纸,清隽眉心微折。 似没料到先前的女一号是零片酬出演,随即,他余光扫到贺南枝气得眼尾都红晕的模样,语调极淡:“哦,你欠了骆岱三百万。” 贺南枝彻底破防了:“谢忱岸,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 “心思被猜中?” 贺南枝话音戛然而止:“——” 比起她站着不动,谢忱岸姿势仍然优雅端正:“所以你想把身价提到这个数?” 莫名的,贺南枝从他语调里,听出了赤裸裸的潜台词。 这男人!!! 分明是在暗讽一线女星都零片酬出演。 她这个十八线小新人,好意思狮子大张口? 这时,恰好盛祈姗姗来迟。 他一进来就敏锐察觉到餐桌的气氛不太对,凭借着上任以来伴君如伴虎的经验,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将黑色调的菜单递过来。 “谢总,主厨那边请示可以上菜吗?” 谢忱岸垂目过了眼:“嗯。” 盛祈看了眼极美的女人侧颜,小心翼翼地问:“贺小姐有什么忌口……” 贺南枝从小养在锦绣堆里的,关于忌口方面都能写成一叠奏折了。 此刻她的沉默震耳欲聋,没走人都算教养好。 谢忱岸不指望她回话,让人递来钢笔,明晰干净的手指提笔在菜单空白处写下时,旁边随时听候差遣的盛祈神使鬼差地去偷看,转瞬恍然一说: “贺小姐不吃任何带紫色的食物啊?” 贺南枝微微侧眸,滑过许些讶然。 没想到他还记得啊。 心情略微舒服了些,朝丝绒椅子端端正正坐了回去。 但是拒绝进食。 她要饿死在谢忱岸面前!!! 主厨以极快速度将摆盘精致的食物备好,侍应生端上桌,不带一丝多余动静。 谢忱岸要了杯白兰地,长指漫不经心的轻叩着透明酒杯。 半响后,慈悲心发作:“给你三百万也未尝不可。” 贺南枝再次抬起时,美眸流转间,含有一丝希望。 谢忱岸神态自若地吩咐盛祈去拿笔纸,吐字清晰:“走我私人账户。” 贺南枝向来见好就收,摆出真诚态度:“我会还的。” 见谢忱岸不太信的样子,她接过冰凉的钢笔,犹豫几秒,在这张丧权辱节的欠条上写:「我要按期还不上,就陪你睡觉觉——」 签名时。 她笔尖停了停,终究诚意不够。 将贺南枝三个字……写成了小鲤儿。 谢忱岸薄唇极慢磨出:“小鲤儿?” “我没写错。”贺南枝强词夺理,唇抿起笑:“乳名是我爸爸亲自赐的,你敢质疑自己老师呀?” 谢忱岸淡笑。 引火 第14节 将这张极薄的白纸,递给盛祈收好。 许是他笑容在璀璨的灯光下格外蛊惑。 贺南枝恢复心情去拿瓷器餐盘的食物时,咬了一小口甜点,口感太腻,年幼时的习惯深入骨髓,干净细白的指尖捏着,自然不过递到了他。 作为…… 三百万的谢礼。 这幕,恰好餐厅内被一位深灰色西装的男子捕捉到。 他震惊过度,止住了步。 深夜的暴雨未停。 贺家宅院的大厅亮着灯,季茵茵穿着苏绣的旗袍,端庄地坐棕红色的沙发上快一个小时,而这偌大冰冷的空间,除了站在不远那位双鬓染霜的管家,就没别人了。 直到快凌晨。 贺斯梵漠然地从外面灰色的雨幕走进来,正想径直上楼。 却被季茵茵拦阻:“斯梵。” 他止步半秒。 “杨弋那部电影我被换下了。”季茵茵眼睛里掠过幽怨,短暂一瞬,又调整好了妆容精致脸上的表情:“你不是答应给我的嘛,怎么到贺南枝手上去了?” 换角这事。 秘书早就秉公办理回报给了贺斯梵。 而季茵茵有心要争:“她凭什么……” 话音未落。 换来的是贺斯梵冷嘲热讽:“怎么,你未婚夫可以给你走后门,她未婚夫就不行了?” 季茵茵脊背一僵。 下意识想牵他,碰到冷白手背的刹那间。 贺斯梵抬手,慢条斯理地松了下领带,这般规矩严苛的百年世家养育出来的男人,哪怕一个不经意的举动,都透着天然的高贵。 季茵茵是爱慕他的。 也心知贺家,贺斯梵的父母已经定居纽约,至于他那位携爱妻隐居多年的叔叔,也就是位列族长之位—— 贺南枝的父亲,早年就不过问世俗的事了。 如今轮到贺斯梵当家作主。 她为了联姻不出变故,柔软无骨的手慢慢收回,忍下:“我以为你不喜妹妹进娱乐圈。” 贺斯梵兴致缺缺欣赏她满脸欲语还休的模样,冷声吩咐管家备车送人回去。 随即,步入上楼。 宽亮的浴室淅淅沥沥水声响起。 贺斯梵站在大理石洗手台前,将骨节分明的手递到剔透水柱下,反复冲洗,直到肌肤不可能沾染上一丝女人甜腻的气息。 他抽出纸巾擦拭冰冷指骨,搁在旁边的手机响起。 多年挚友霍清川远程发来一张高清照片,清晰映入眼底。 附字: 「兄弟,你那金枝玉叶的宝贝妹妹在干嘛?」 「跟谢家那位……你一口我一口的喂,他们现在尺度玩得这么大了吗?」 第9章 这后台,好硬。 在公寓里。谭颂神情颇为复杂看着贺南枝坐在沙发上,纤长卷翘的眼睫低垂,逐字翻阅着《内幕》大制作电影的条条框框合约。 身为贺南枝经纪人兼助理,他比谁都清楚她就是一个没有背景的十八线,朝夕相处久了,也见惯她面对这个圈子各种诱惑都没有迷失过自己。 要换以前,谭颂也好奇过。 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把她心性养成这么佛系? 犹记得贺南枝话里话外都是普通家庭而已,不过提过一句她爸爸有很多学生,谭颂暗自猜测应该是那种书香家庭吧。 也是。 这样的家庭教出来的女孩子,淡泊名利,也正常。 而如今,她一夜之间,忽然愿意零片酬出演! 谭颂紧紧盯着那只手—— “条约看完了?” 贺南枝拿起笔签字:“嗯。” “大美人,签了字就不能反悔了啊,不然要赔付剧组巨额违约金——”话说出口,谭颂生怕中途变卦,面色严肃地叮嘱一番。 贺南枝瞥了眼他:“知道了,为艺术作奉献。” 随即,伸手将合同递过去,纤薄漂亮的身子懒洋洋地窝进沙发里,扯过了一旁毯子盖住自己补觉。 - 杨弋在演艺界的地位不低,但凡是参演过他电影的人气演员高低都得拿一个奖杯,如果是新人出演,身价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接下来,贺南枝的那部小成本网剧一杀青。 谭颂就迫不及待地,将她打包了过去。 电影拍摄地点选在沿海城市。 出发前一晚,贺南枝就在小公寓收拾好行李,除了装着几件换洗衣物外,她只随身携带了一把象牙扇子。 而谭颂动作迅速地往她箱子,塞了一叠整理出来的演员资料。 贺南枝纤长的眼睫看了半秒:“给我这个做什么?” 谭颂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这剧组就你咖位最低,见到前辈不用礼貌打招呼吗?万一你脸盲认错几个,三个月的拍摄期呢,还要不要活了?” 贺南枝表情空白:“——” “对了。”谭颂拿手机给她推送了个上百人的微信群,哄道:“我自掏腰包花了五百块给你线上报了个演员表演高端进修班,闲来无事听听群里老师讲课。” …… 隔天一早,航班准时落地。 下榻的酒店就在海边,导演担心有狂热粉会惊扰拍摄进度,撤巨资将这一片地方都租借了下来,四周环境看着也清静不少。 办理好入住后。 当晚,电影《内幕》的官方微博就官宣了钦定好角色的消息。 速来围观的粉丝们却发现,领衔主演那一行上是空白的—— 不过即便官博为了保留神秘感,不公布。 粉丝也准确无误地猜到了男主角是上周跟杨弋在同一个会所深夜被拍的影帝商隽。 这位科班出身,入行以来拥有着级高国民度人气,被媒体公开誉为天赋型的年轻影帝。 在成名后,却鲜少在名利场中露面,特别是近年来公开参加商业活动的次数屈指可数,连获得第四次提名封帝,都是让助理登台致谢。 杨弋能把他请来做男主角。 粉丝们好奇心被激起,什么样的女主角才能配得上他? 微博下。 有条热评慢慢地顶了上来:「我猜是@季茵茵,小道消息传出她单独试镜过《内幕》女一的角色,还为此专门去学了整整两个月的戏腔……肯定是她了。」 …… …… 贺南枝还没有把堪比她家族谱还规矩多的演员资料背熟,兴致缺缺地婉拒了剧组安排的聚餐活动,先行一步回到酒店房间。 晚间厚重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以防被无人机偷拍。 贺南枝舒舒服服地泡完澡,穿着一身薄若烟雾的真丝睡袍走出来,没忘给自己泡了杯红茶,随意的加了两片玫瑰花瓣。 室内只开着一盏暖黄色的落地灯,她慵懒靠在床边坐下,伸手将厚厚的剧本搁在膝盖上。 沉浸式看了会。 搁在旁边的手机震动个不停。 贺南枝睫毛不带抬的,下意识地去点开谢忱岸的头像。 暂停了一下。 她蓦然回过神似的,白净指尖若无其事往下滑。 ——是那个演员表演高端进修班里。 中年讲师发布了一篇堪比论文还冠冕堂皇的演技小作文后,有个昵称ss的群友为了感谢恩师,出手阔绰地发了整整一万块真金白银的红包出来。 贺南枝心想,谭颂不是被什么传销组织骗了吧? 下一刻。 酒店的房门外,某位被她疑是让传销骗了五百块的人来了。 谭颂一进来,眉目间皆是压抑不住的怒气:“靠!季茵茵这是什么品种的绝世白莲花,卖惨都没她会!” 贺南枝从床上坐直,顷刻间几页剧本顺着她睡袍真丝面料滑了下来。 谭颂无心给她捡了,直接将手机推了过来。 “你看看!” 亮起屏幕上,正是季茵茵的微博界面。 引火 第15节 原来是电影《内幕》的选角官宣后,她紧跟时事发了条微博内涵:「或许调出三个月的空档期来学戏腔,天天喊嗓练声到吐血,都抵不过一些新人空降……很抱歉,辜负了你们的期待……都怪我没用。」 此言一出。 季茵茵的粉丝才知道《内幕》的女主角另有其人。 而她们家女明星明显是被抢角色了! 不到半小时。 底下都在问: 「看到茵茵发的微博,我哭到眼泪停不下来,谁懂啊,辛苦付出的努力就这样付之东流了,哪个不要脸的资源咖抢她角色?」 「对啊,从她第一天学唱戏腔我就关注了,期待好久了!」 「要没被抢,杨弋肯定选她吧。」 「茵茵别伤心,到底是谁?」 …… 上千条评论里,季茵茵的助理用私人微博回复了一位粉丝:「贺南枝,出演过热剧《皇朝》男主角白月光的那个小新人。」 几秒后,又迅速删除了。 这举动无疑是点火开撕,粉丝们集体杀到了电影官博下激烈讨伐: 「拿大制作的电影捧新人?还让隔壁商影帝来保驾护航票房……你们导演脑子是拍戏拍疯了吗?」 「贺南枝是哪位大佬在养啊,后台这么硬?」 在这种粉丝疯批屠场和水军下场推波助澜的情况下,话题也上了热搜前三,引起了不少不明真相的围观路人热议,包括裴曜的女友粉也不忘踩上一脚:「很硬的后台吧,她拍戏非常爱甩大牌,以前就在剧组对我家哥哥爱答不理,嚣张的很。」 刷完这些。 谭颂忧心忡忡的是:“现在微博有个话题叫#内幕换人#正坐着火箭速度爬上来,花钱也撤不了热搜——” 真是冤枉死了啊。 贺南枝淡唇抿成平平一线,看向他。 谭颂深呼吸口气,又道:“这肯定是季茵茵的团队想利用舆论逼剧组换人,完了……你还没进组拍一天戏呢,不会真被换吧?” 贺南枝端过床头柜上的白瓷杯,先抿了口微凉的玫瑰红茶,润好嗓子才出声说:“不会。” 谭颂跟不上她思维:“啊?” 贺南枝指尖轻点光滑如镜的屏幕上,说她后台那条热评:“谢忱岸是很硬啊。” 不等谭颂的崩溃表情裂开。 她继而,拿过自己的手机,这次有正儿八经的理由点开了谢忱岸微信,不带一丝烟火气的将微博热搜截图过去:「有人骂我!」 谭颂偷瞄到这四个字,懵了几秒:“还能这样告状?” “不然呢。”贺南枝侧过清艳旖旎的脸蛋对他微微一笑,丝毫没有被微博骂声影响到心情,音色很轻地说:“零片酬为艺术作奉献还要遭到网曝,这事不找投资人,找谁呢?” * 泗城地界内,某家私密性极高的私人会所。 三楼贵宾包厢点着灯。 今晚谢忱岸的手气极佳,修长冷玉的指骨慢条斯理地将牌扔在中央,神色淡而无趣:“承让了。” 坐在对面的温见词与他截然相反,摸出烟盒起身点根烟:“不玩了,换人。“ 随即,由他钦点了一位被迟林墨带来的娃娃脸男艺人坐上桌。 十分钟后。 许是新手运气好缘故,这一轮倒是赢了谢忱岸。 司唯小心推推银丝边眼镜,看着在座这几位都是新闻报纸上常客的大佬,很明显有些拘束,而姿态倦懒躺在屏风后沙发闭目养神的迟林墨完全不顾他。 司唯不敢要谢忱岸桌前那一堆筹码。 这也引来了位于隔壁沈序白的调侃:“怎么,想要别的?” 一般明星来大佬聚会,大半都是为了资源。 司唯接不住沈家太子爷的话,目光隐晦地落在了谢忱岸整洁衣袖露出的精致黑金腕表上,在格外璀璨灯光照映下,男人举止很漫不经心地敲着冰冷桌面。 直到手机有新消息,他睫毛如鸦羽垂下扫了几秒。 谢忱岸淡漠的眉目舒展,似乎不觉得今晚无趣了。 起身离桌时,随手解下腕问的表,轻轻丢给欲言又止半天的司唯。 示意让他坐过来替补。 司唯捧着手表:“谢总去哪?” 沈序白姿态慵懒地靠着椅背,薄薄的唇角似笑非笑说:“还能去哪,哄他的小宝贝去了呗。” 除了那位。 谁能区区一条短信,叫走他? 第10章 “查岗” 贺南枝懒得听谭颂念叨,起身慢悠悠地下地,伸手拉开窗帘,从这里,透过阳台能清晰地看到近乎荒无人烟的海滩。 她决定出去散散心,随即,折回洗手间换了一身霜白色的极踝长裙。 所在酒店的最高层是剧组工作人员专门给主演和导演等人订的,算是私人的领域,闲杂人等没有刷卡,是轻易上不来。 走进电梯。 贺南枝先摁亮了数字,光洁如镜的电梯门就要闭合时,又忽然打开了。 有颗浅绿剔透的夜明珠沿着暗色花纹地毯一路滚落到了她鞋尖。 贺南枝怔了下,弯腰去捡起。 等抬头时。 看到外面几步之外有一道修长黑色身影。 他身姿笔直地站在那,很随意将手放在裤袋里,深邃而俊隽的五官轮廓在灯光下让人挑不出瑕疵,没墨镜和口罩,就这么没有任何防御暴露着。 半响。 贺南枝在他长腿迈步进来时,将珠子递过去:“你的?” “谢谢。”男人骨节分明的手伸出自然接过,主动打招呼: “你好,我叫商隽。” 贺南枝第一反应是商隽这个名字颇耳熟,紧接着就想起,是出现在演员表上位列第一的男主角。 毕竟要待在同个剧组拍戏,她红唇微动,正准备自我介绍时。 商隽望向她眼神带着友好温润的笑意,低声说:“我认识你——贺南枝。” 唔。 能被咖位悬殊甚大的影帝认识,换成别的十八线都会感到荣幸。 贺南枝倒是淡定,轻轻地嗯了一声:“因为热搜?” 商隽刚出道拍戏那几年,为了能完美演绎出不同角色,习惯性观察身边每一个人的神态,从细微的表情去揣摩内心想法。 此刻,看到贺南枝略有疑惑。 也没解释。 会认识她,不止在今晚的热搜上。 早在一年多前的横店里,商隽结束完长达数月的杀青戏,正准备回到保姆车躲避媒体采访时,刻意绕路经过了隔壁剧组,无意中发现贺南枝在香樟树下哄一只流浪猫下来。 她应该也在拍戏,穿着剧里素净的白衣轻纱,绑了条浅红的绸缎当腰带,没有任何珠钗首饰。黑发柔顺的垂散在肩头,微扬起脸蛋,弯弯的眉眼上透着浅笑。 这般夏日炎炎下的她,漂亮得很清灵。 落在他疲惫的眼睛里,仿佛这刻什么都可以不用去想,只要欣赏着眼前这幕就好。 后来。 商隽暗地里,有意隐晦地打探她在内娱近况。 听横店的熟人提起一次,她把香樟树上那只瘦骨嶙峋的小橘猫救下来了,取名叫夏来,又因为时不时拿猫粮罐头把这只无主的小脏猫喂得太肥……被探班粉丝误以为是家养的宠物。 然后,还让人实名举报过一次。 说她虐待小动物。 …… 静了十秒钟 商隽指腹无意识地在夜明珠上摩擦得发烫,主动提起下午办理入住时,大堂经理向他推荐了步行十分钟,就能抵达的一家露天烧烤店味道不错,时间不算晚,绅士风度极佳地邀请她一起结伴而行。 就当是……剧组的男女主角提前熟了。 方便入戏。 贺南枝想了想,启唇正要应下。 这时,鎏金的镜门缓缓再次被打开,是杨弋身边的一位男助理,看到电梯里与影帝站在一起的贺南枝后,松了口气:“太好了你还没走,导演有请。” - 杨弋兴师动众请她到酒店会议室,大抵是为了今晚粉丝集体闹着要换角的热搜。 商隽体贴入微地问:“要我陪你去吗?” 贺南枝却没有平白承这个人情的道理,浅色的唇微笑:“啊,就不用烦前辈劳驾了。” 她跟着男助理往走廊尽头走去,细高跟踩在厚厚地毯没有一点儿声音。 快到香槟色大门时,看到有黑衣保镖秉公职守地站在那儿,贺南枝心跳过速半秒,垂在身侧的白净指尖也微蜷了起来。 引火 第16节 杨弋入住酒店,没必要二十四小时随身带保镖护驾。 …… 也就是说,待在会议室的人极为贵重。 贺南枝足音很轻进去,心里继续砰砰跳,直到绕过半扇檀木屏风,看到坐在椅子上熟悉的秘书身影时,乌黑眼眸的情绪瞬间消散干净。 被摇来的人正是盛祈。 大概是听到动静侧目看过来,下一秒,他奈于导演等人在场,没有恭敬地站起来迎接,但是对她态度异常温和:“贺小姐来了。” 贺南枝姿态不冷不淡的,朝就近的椅子落座。 人都到齐,杨弋坐在中间位置,就不多废话了。 他将一份公关方案打印成几份,吩咐助理递给在座:“热搜已经被降到十名后截止了,声明公告凌晨会发布……南枝啊,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杨弋的电影不需要季茵茵这种靠炒作营销起的热度,今晚的突发事故,他同样被打得措手不及,是真没料到那边敢得罪演艺圈的大导……也要亲自下场内涵一波新人。 许是有贺家撑腰的缘故吧。 杨弋略打量着贺南枝低垂着的卷翘眼睫,心想幸好这位,是有谢氏继承人连夜派人过来撑腰,如今就是比谁的后台更硬的时候了。 室内气氛安静许久。 贺南枝将公关文案轻轻地搁在桌上,生得极好的双手交握着靠回椅背,启唇说:“我要先给谭颂过目。” 杨弋并没有将她那个专业水平存疑的三流经纪人放眼里,却应下:“行。” 随着半个小时后。 谭颂被临时召唤过来,公关事宜就此谈妥。 杨弋旧话重提:“还有什么问题吗?” 这次,贺南枝侧过清艳的脸蛋,看向摆在会议室内做镇压之宝的盛祈,问出憋了许久的话:“你是怎么来的?” 盛祈没听出潜台词:“私人飞机啊。” 谢忱岸不愧是即将上位,要做谢氏家主的人了。 这年头,连身边的秘书都标配上两个保镖和私人飞机的待遇了? 贺南枝红唇轻轻抿了抿:“哦。” 不爽。 - 夜间十一点半。 禾清韵推门进房,先入目的是昂贵地毯上,被摔碎一地的青花瓷瓶,水迹颜色很深洒在上面,还未干透,几朵粉色玫瑰瓣散得到处都是。 这位作天作地的祖宗,又闹脾气了? 她朝前走几步,看向窝在沙发处的季茵茵。 有义务提醒一句:“微博现在腥风血雨的,杨弋那边不会放任不管你这样欺负他钦点的女一号……” 季茵茵艳色的唇瓣抿出冷笑:“我知道。” “你不怕导演那边,就不怕贺斯梵找上门?”禾清韵猜到她跟贺氏那位金枝玉叶,恐怕有私仇,又忍不住地问。 季茵茵眼波动了动:“你不了解贺斯梵这个男人。” 她要是有本事能把贺南枝在娱乐圈的资源撕下来,在贺家那边算是立功的……语停了片刻,语气凉幽幽的,也不知是说给禾清韵听。 还是自言自语:“老天爷待她,真是精心……一出生就是贺氏族长的独生女,家族为了保护好这位金枝玉叶,甚至从未让她在公开场合露过面,连陪她一起长大的那群竹马,都是贺族长亲自挑选过的。” “但是她不珍惜啊——” 季茵茵心底弥漫着几分嫉妒情绪勾连而出,尾音咬得极轻:“叛逆期说来就来,明知贺斯梵不喜谢家那位,她还暗恋了不知多少年呢。” 也因此。 贺斯梵和贺南枝之间血浓于水的兄妹情在跟谢家订婚那件事,一度崩裂。 禾清韵站在原地听,看到季茵茵面露冷色,莫名的打了个寒噤。 这时。 攥紧的手机铃声适时响起。 来电的是公司助理。 她侧耳接通了三分钟后,僵着脖子转过来问:“茵茵,杨弋那边公开发微博声明了……你当初试镜唱了一段剧本里的昆曲,是不是被拍摄下来过?” 季茵茵对外声称是苦学了两三个月,实则就学了两三天,唱腔连合格水平都算不上。 她忘了这事,指甲猛地嵌进自己手心。 禾清韵说:“杨弋下场澄清从未与你签订合约,还把你试镜视频和贺南枝的……一起放出来了。” 现在微博又是另一番的腥风血雨…… * 剧组的官博发声明后。 贺南枝就先回到了自己房间,她刷卡进门,微垂的眼睫发现亮着一盏暖黄色落地灯,以为是谭颂临走时没关。 起先未在意。 直到一抬头,便看到前方墨色落地玻璃模糊地映照出了俊美男人坐在床边等候多时的身影。 “谢……” 贺南枝唇微张,刹那恍惚。 他怎么会在这? 不是就派了盛祈过来处理这件事吗?! 谢忱岸似有察觉,冷白似玉的指骨把玩着她搁在枕旁的象牙扇略停,眼神瞥来:“嗯?” 从喉间压得低而哑的一声,在幽暗的空间里,几乎让她心底泛出一丝久等而至的情绪,唇角也弯了弯,又故作平静清了清嗓子:“你也是坐私人飞机来的?” “不然千里迢迢游过来的?” 谢忱岸将象牙扇慢条斯理放回原位,身为洁癖重度且完美形象主义者,他似乎无法忍受身上的衣物沾染过飞机气息,长指解了两颗精致纽扣,语调淡淡:“我先洗。” 贺南枝被他空降弄懵了几秒,随着擦肩走过,似有似无地冷香气息缭绕在呼吸之间,她几乎是下意识伸出小手:“等等,你今晚要——” 忽地,谢忱岸那薄薄衬衫的扣子生生被扯开数颗,敞开到了腰腹位置,若隐若现地露出性感的腹肌线条。 不是。 高级定制的西装都这么一碰就碎吗? 见男人眉目微微凝起,贺南枝快速澄清自己:“我不是故意的。” 深怕又从谢忱岸嘴里听到阴阳怪气的话,她正要踮起脚尖把纽扣系上,一旁蓦地震动的手机解救了这种要命尴尬的气氛。 贺南枝转身去拿起,下一秒。 看到光滑如镜的屏幕上,视频邀请人是:贺斯梵。 这三个字,惊悚程度……还不如让她继续面临把谢忱岸衣服撕光光的尴尬呢。 “我哥视频。”贺南枝猛地抬头,清透乌黑的眼睛朝窗帘那方一扫,似想把他藏起来。 谢忱岸会听她的,都有鬼了。 贺南枝握着逐渐发烫的手机,指尖微微透红:“我必须接……如果超过一个小时失联,贺斯梵绝对会亲自过来查岗的……” “他来了能怎样?” 谢忱岸平平淡淡一句质问,让她怔然在原地。 紧接着,感觉男人俯身靠近时,薄唇轻轻在她细白幼软的小耳垂摩挲而过,印下了一抹灼人的烫意:“来了,还能看到名正言顺的合法未婚夫妻深夜共处一室后,让这家酒店不给我们提供——” 他故意停顿,一字一句溢出最后三个字: “避孕套?” 第11章 共枕 接通视频的前一秒。 贺南枝将谢忱岸推到酒店那张床上,纤细的指尖冲他遥遥一点,意思是不准出声! 随她也紧急侧跪柔软床边的缘故,裙摆倏忽被蹭着往上缩了一大截,隐隐约约能沿着纤白的腿往上……看到薄白色、边缘丝质的布料。 谢忱岸姿态慵懒半倚着床头,眸底难得浮上隐晦暗欲。 毫无察觉的贺南枝对着手机屏幕,先整理了下散乱在肩膀上的长发,才清清嗓子接通:“梵梵,晚上好呀。” 贺斯梵那张天生神情冷漠的脸孔出现在视频里,就连眼神都是过分锋利地,将她扫描一遍:“这么久无人接听,你在做什么?” 来了来了。 又开始跟个清朝出土的什么封建老古董似的管东管西来了。 贺南枝决定先发制人,清灵的音色不带喘气地吐出红唇:“大晚上的我能做什么?你是不是怀疑我假借拍戏之名,却在酒店跟人开房了?” 话音落地。 她纤指握着手机,对准房间周围敷衍地虚晃了一圈:“你看看……有野男人吗?” 贺斯梵还真跟她不客气,音调偏沉:“窗帘后。” 贺南枝语哽两秒,第一反应是庆幸谢忱岸没应她往窗帘后藏身! 随即,她雪白纤细的裸足落地,理直气壮地去拉开窗帘,拉近镜头几秒后,轻轻羞辱他:“要不要我再把衣柜、床底下和卫生间都拍摄给你检查一遍呀?” 贺斯梵仿佛听不出她阴阳怪气,神色淡然处之。 贺南枝话虽如此,镜头却格外小心避开床那边。 她微微抬眼间,怔然了一瞬。 只见谢忱岸不知何时已经将妥帖的洁白衬衫从黑色西裤抽出来,扔在了地上,又慢条斯理地解皮带扣子,视线随着他动作又渐渐往下移,修长玉质的手背上那一颗小红痣清晰灼进视野里—— 引火 第17节 明明他也没做什么,不经意间透露出那种极致昳丽蛊惑的禁欲气息,莫名的把贺南枝眼神勾住…… 直到贺斯梵一句:“你眼神不对。” 贺南枝被惊得回过神似的,漂亮的眼睛下意识对镜头眨呀眨,心虚地呛声了过去:“贺斯梵 ,你小时候玩自闭找爸爸那会,是谁陪你的?我们兄妹之间现在这点信任感都丧失了吗?” 说完,干脆利落地挂断。 不给贺斯梵留有反驳她的一秒钟余地。 没等贺南枝捂着胸口松口气,某个差点害她暴露的罪魁祸首,极淡嗤笑了声。 “有什么好笑的?”她整个人近乎是恼羞成怒,又一路踩着地毯走到床边,指着他,控诉意味很足。 反观谢忱岸语速平静的从薄唇溢出,区区几个字就将问题轻飘飘丢了回来:“捧你场,这样也要生气?” 捧场? 敢情他搁在这里观看她免费表演呢? 贺南枝指尖陡然顿住,反应慢了几秒钟,见谢忱岸已经从起身,将缠绕在长指的皮带不轻不重地搁在床头柜上,被光照着,松垮的西装裤边缘露着半截窄腰和紧致肌肉的轮廓,泛着冷玉的白。 而他,没继续完成脱衣秀,侧目看了眼她:“把手机关机。” 贺南枝眼眸回视:“什么?” 素来俊美淡漠的男人往卫生间走去的脚步稍停,偏冷的音质听着毫无情绪落下一句:“你想今晚睡觉,靠贺斯梵的来电铃声助兴?” 应景似的,贺斯梵还真发了一条新消息进来: 「今晚睡觉,让谢忱岸那小子在床上离你远点——」 下一秒。 遭受无妄之灾的手机沿着贺南枝白嫩的指尖忽地滑落,掉在了地上。 - 谢忱岸简单洗完澡,裹着一条浴巾就出来了。 这里没有适合他穿的男士浴袍,大半夜的,贺南枝也懒得折腾了,随着两人默契地关床头灯,室内陷入黑暗,她朝另一边静悄悄的躺了下来。 跟人同床共枕的次数屈指可数,空气中浴液清冽的香气混合着熟悉冷香,这些都让贺南枝翻来覆去地,怎么都无法正常入眠。 她卷着被子,眼睫下的视线悄然落在了谢忱岸如同玉雕的侧脸轮廓上。 莫名的。 脑海中浮现出唯一一次的那晚,他俯低而来时,侵略性极强的身躯变化,与现在规规矩矩到能被纳入教科书的标准睡姿简直是判若两人。 好在,他就单纯借走半张床而已,没有动了要履行什么未婚夫义务的行为。 随着上半夜时间流淌过去。 贺南枝耳边安静听着男人均匀的呼吸声,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循着本能朝谢忱岸身躯依偎了过去,指尖顺着性感腹肌的线条一把抱住,头枕住他胸膛,彻底睡死过去了。 谢忱岸墨玉眼缓缓睁开,将缠在怀里柔软的女人抱紧几分。 总算安静了。 而这晚,贺南枝做了个梦。 梦到一年多前生日那天,她提早就跟贺家那边打好招呼不过去当小寿星了,又满怀期待在爸爸送给她的那套价值上亿的四合院里精心布置了一番。 窗外已近黄昏,一抹靡艳的残霞弥漫进薄薄的云层,又逐渐暗淡了下去。 贺南枝穿了身粉色鎏金长裙坐在雪亮而寂静客厅里,安安静静地,透过落地窗玻璃望着楼下的古典院门。 搁在旁边手机不停响起,一条条的新消息弹出来。 迟林墨:「恭喜小鲤儿二十岁生日快乐,礼物已经在寄来路上。」 谢忱时:「本少爷我面临错失家族继承权……处境非常困难,身上只有冰冷的40亿——不能给你买生日礼物了,那就送你一句生日祝福吧,漂亮小鱼。」 骆岱:「……」 …… …… 贺南枝卷翘的睫毛低垂,先是忽略过了一群小竹马的生日祝福。 指尖往下滑个半天,也没看到想要的。 直到夏郁翡发来视频邀请:“我的小鲤儿公主殿下……你怎么有空接我电话,谢忱岸还没来赴约吗?” 贺南枝给谢忱岸递了封亲笔手写的告白情书,信里怀着少女羞涩主动邀请他今晚过二人世界的事,只跟夏郁翡私下分享过,她歪着脑袋想了会说:“唔,我约的是七点整,谢忱岸那性格,就算天塌下来了也会很守时的。” 夏郁翡理所应当认为这世上能拒绝得了这位金枝玉叶的人还没出生。 于是跟着点点头:“恭喜你啊,今晚过后就是有男朋友的人……” 未了。又很有水准的调侃了一句:“谢忱岸那张脸,光看着解解馋是可以,也就你有胆量啊,告白不够,还同时惦记着睡他的身体,不愧是我异母异父的好姐妹儿。” 圈内谁不知,谢大公子从小就顶着一张巨漂亮的脸训人,让人望而生畏。 偏偏贺南枝就不怕他,很矜持的弯起笑容:“我就爱这款的。” “行。”夏郁翡还在横店拍戏,是忙里抽空给她打了这通电话,见远处的导演喊人了,挂电话前,不忘暗示地说:“今晚初尝禁果后,别忘了跟我分享一下谢忱岸床上的能力是不是也一样的出类拔萃啊。” “……” 贺南枝看着安静下来的手机,指尖又碰了碰嫩嫩的小脸蛋,有点烫。 随即。 她视线极轻落在茶几上的粉色精致盒子里,想起妈妈曾经很隐晦地暗示过她,成大人了,如果要尝试一些新的人生体验,必须先要保护好自己身体。 所以贺南枝提前准备好了用品,继续等呀等的。 一直到深夜时分,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小雨,衬得没开灯的客厅有些空旷。 她有些冷,表情茫然地看着外面。 天塌了吗? 没有,那为什么谢忱岸收了她的告白情书,还没有来? * 贺南枝的性格自幼就被养得颇为离经叛道,平时心情好了会装一装端庄清冷的模样,实际上大胆妄为的事,真没少做。 面对等到后半夜,都没等到暗恋多年的男人。 贺南枝独自将备好的红酒一杯杯饮尽,整个人处于微醺的状态下,不知不觉地忘记怎么出了门,没打车,就这么沿街从她的四合院,一路冒着雨走到了谢忱岸的住处。 她的脸能开锁,透白的手指推门进去后。 突然觉得很冷。 是那种空调冷气开到了最低,往前一步,沾了水痕的鞋尖不小心踢到了空酒瓶,沿着大理石地板一路滚到了真皮沙发处。 贺南枝垂眼循着望去,看到谢忱岸身姿慵懒地靠在沙发上,与平时一丝不苟的禁欲完美形象不同,他此刻松垮的白衬衫被烈酒浸透似的,薄薄的面料肆无忌惮勾勒出腹肌线条,骨节明晰的长指夹了根烟,明明灭灭的,还未烧尽。 这一副颓废又昳丽至极的模样,引得贺南枝走过去。 在他深隽眉眼醒来那一瞬间,鬼迷心窍地主动吻了下去。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又不知名的绮丽异香。 贺南枝也分不清谁先的,要严格论起的话,确实是她先私闯了进来,直到薄软脊背贴上了冰冷剔透的落地窗玻璃。 她清醒一秒,怀着隐秘的少女心思想问:“你有没有看情书……” 谢忱岸未给她这个开口机会,冷漠得像尊寒玉观音雕像,骨节分明的手用力掐着她,将腰上那稚嫩肌肤砌磨出了一道淤青的靡艳印子。 到最后的时候,他只是俯身低低哑哑的问:“我叫什么?” “谢忱——” “谢忱什么?” 谢忱什么? 偏偏最后一个字她喊不出。 …… 贺南枝从梦中蓦地惊醒,薄若烟雾的真丝睡裙被细汗给浸湿了浅浅一层,乌黑发丝黏在脖间,还没彻底脱离混乱的梦境里。 隐隐约约察觉被人从被子里翻了个身,她额头轻压在枕头上,颤着睫毛,带着一丝轻软的哭腔:“你都弄进去了……我要是怀孕,爸爸会骂死我的。” 下一刻,随着她泪眼朦胧逐渐清晰。 透过窗帘缝隙亮起的天光,看到了谢忱岸西装笔挺地站在床沿,侧颜的轮廓俊美如画。 听到贺南枝的话语。 男人微微俯身,沾了水的长指慢条斯理地拂过少女红唇,在她脸颊划下一道湿痕,声线低而冷静: “怀不了。” “清醒点。” 第12章 脸盲症 清醒点? 贺南枝蓦地坐起身,空调被顺着她雪白柔嫩的肩膀流畅地滑了下去 下一秒,感受到薄被下的触感,表情逐渐懵了。 不是做梦? 她水波潋滟的眼眸,不可置信地抬起看了过去:“你你你……” 谢忱岸那只颇具禁欲感的指骨正整理着西装衣袖,被冰水浸过肌肤的缘故,泛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冷白光泽,随即,侧目对视上她,薄唇溢出低淡的单音节:“嗯。” 贺南枝条件反射地重新卷起被子盖住自己,恨不得当只鸵鸟缩在里面,连打颤的眼尾也泛起了一抹颜色极浅的嫩红。 他怎么可以这么淡定? 比起她应激似的反应,谢忱岸因为一大早的叫醒服务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酒店楼顶私人直升飞机候着快四十分钟,他不在久留,语调冷静从容道:“我走了。” 引火 第18节 直到关门声响起,贺南枝还躲在被窝里,半天都没回过神。 清早给她……那啥的不是他吗??? 怎么跟没事人似的? 这狗男人没有羞耻心吗?! 哦,他没有。 理了理絮乱的思绪,贺南枝掀开薄被,光脚下床前,无意间扫到了悬在床尾摇摇欲坠的一小片蕾丝。她脸红着伸手快速扯过来,跑进了卫生间。 …… 水温微烫沿着细白膝盖一路淌到了脚踝处,贺南枝用了几分钟简单冲洗完自己身体,随便拿浴巾包裹住胸口就出来,拿起搁在床头柜的手机一看。 才五点半不到。 昨晚睡前关机的缘故,此刻微信上躺了好几条来自夏郁翡的未读消息。 点开看。 是夏郁翡转发过来的微博热搜,要换平时杨弋官博的澄清声明是起不了什么镇压群魔乱舞效果的,但是他也学季茵茵团队不讲武德,直接放出了两段不同试镜的唱腔视频。 还亲自下场,公开问在座的吃瓜群众:「女主角花落谁家——很难选吗?」 这句话。跟隔空扇了季茵茵一记火烫的巴掌没什么区别。 也让她的粉丝们集体原地消失不见,高挂在热搜上的换角风波稍稍平息了下来。 而夏郁翡语音吐槽道: -「小鲤儿,容许我再次为你堂哥的品味感到悲哀,季茵茵这智商……将来会不会拖累你贺家的优良基因啊?」 -「贺家将来要是让她生的儿子继承,那绝了,你大伯会不会在百年之后,跟你爸爸双双躺在棺材板板里死了都不瞑目?」 贺南枝细长而莹润的手指停在屏幕上方,对微博里不少路人讨论她这个十八线小新人和流量小花季茵茵,谁更有资格做杨弋电影女主角的事倒没有什么兴趣。 不过夏郁翡提起家族继承的字眼,让她想到了昨晚那个梦。 贺南枝指尖轻点,递到唇边回了条语音:「郁翡,我好像从跟谢家订下婚事之后……再也没有收到谢忱时的消息了,他不会是竞争继承权失败,躲起来玩失踪了吧?」 夏郁翡那边回的很快,顺着她困惑说:「也有可能被谢忱岸痛下杀手,沉海了。」 贺南枝想这倒不至于,谢忱岸念及一母同胞上,会留弟弟条狗命的。 她也就浅浅一问,两人都不太在意谢忱时这个疯批上哪儿失踪去了。 夏郁翡忽然聊道:「昨晚谢忱岸是不是给你撑腰去了?」 贺南枝想装死来着,奈何对方不给她逃脱的机会,又点明:「迟林墨跟我八卦过了,谢大公子昨晚在牌局大杀四方,中途却被一条短信给轻易召唤走……」 瞒不下去了。 她抿了抿红唇,很轻嗯了声。 夏郁翡:「小鲤儿,我感觉谢忱岸是喜欢你的。」 贺南枝摁着冰凉屏幕的指尖蓦地僵住。 几秒后,她垂眼说:「不可能,他跟贺斯梵一样都是以家族利益为先的合格继承人,这次会给我撑腰,都是念在联姻的份上。」 「何况他要喜欢我,当年我给他递情书告白的时候,为什么不来?」 这问的,夏郁翡也挺费解的。 难道这世上,真有人能拒绝的了贺南枝? 雪白的房间重归安静,晨曦透过窗外玻璃淡淡的洒落在她微低侧颜上。 贺南枝坐在床边不动,呼吸间嗅着空气中的玫瑰香,不知不觉中已经将男人昨晚留下的那抹幽淡冷香完全覆盖没了。 几秒钟后。 她在心底,极小声地发誓:“暗恋这种自讨没趣的事,我这辈子再也不会做了——” * 《内幕》正式开机之前,杨弋早就下达通知先让所有演员都进行一场剧本围读。 来到酒店会议厅。 贺南枝依照座位卡上的名字坐下,没会儿,身为万众瞩目的影帝商隽和几位导演也结伴出现,座位被场务工作人员安排到了她桌对面。 此时,贺南枝正低头将剧本翻了一页。 她在电影中饰演的是一位身怀癌症少女,在只有十天生命倒计时里,为了揭露被犯罪集团残忍杀害的亲妹妹真正阴谋,与追讨高利贷为生的男主角联手,成功让天性邪恶狡诈的幕后黑手高官男二受到法律制裁。 在场的演员陆续都到位,有的已经客气寒暄了起来。 贺南枝复读完,抬头间,恍然发现连总导演都到位了,还迟迟未开始。 这时。 身为她经纪人的谭颂拿着手机偷偷的溜进来,凑到身侧小声说:“黎麦塞了人进组。” “嗯?” “江若迎,我们星纪力捧的一姐。” 贺南枝是零片酬出演电影,谭颂没想到黎麦不愧是混迹内娱多年的金牌经纪人,能借此跟杨弋去谈条件,手段强势地帮江若迎撕了一个女三角色下来。 也就是剧中,那位红颜薄命的女主角妹妹。 贺南枝拿过矿泉水,指尖慢悠悠拧开时,随口问了句:“不会也是零片酬吧?” 谭颂想说什么,含糊其辞道:“人来了,你就知道了——” 说来也巧。 会议厅的门被重新推开,场务恭敬地迎进来一位身穿绿色绸裙的清丽女人。 所有人的视线被吸引看了过去。 只要是不瞎,几乎第一反应就是跟贺南枝有点神似。 最像的地方是眼睛和侧脸,但是多看几眼,又会发现比起贺南枝那张未施粉黛且毫无瑕疵的脸蛋,江若迎的眼妆过浓,脸瘦到似乎有点不健康的感觉,五官细节上就不太像了。 喧闹的气氛停了几秒。 直到主座上的杨弋发话:“抓紧时间开始吧。” - 围读进行了一整个上午,在场的演员都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待在教室里被按个点名,贺南枝很荣幸地被第一个点,好在后面几个小时里,发言的机会都不多。 等结束,大家也收起自己的剧本离开。 而江若迎一直跟随着杨弋身边笑言相谈,临走时,她若有似无的眼神扫了一下贺南枝的身影方向,随即对迎面进来的谭颂说:“黎麦姐让我带了点东西,跟我回房间拿吧。” 贺南枝对这些一无所知。 人散的差不多了,她还坐在丝绒椅子上,垂着睫毛,在剧本空白的地方,用笔慢慢地画了一个狗头,未了。 又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圈,自娱自乐地写上谢忱岸三个字。 这时,身旁空空的椅子被拉开。 细微的动静引得她抬头,发现是一身清贵雅致西装的商隽。 “你还认识我吗?” 听到他清润的嗓音问出这话,贺南枝想了想称呼:“商隽?或者是商前辈?” “叫我商隽就好。”商隽态度温和,对视上她透着茫然的漂亮眼眸,带着开玩笑的口吻解释道:“曾经在横店我偶遇过你三次——好像都没留下什么印象,今天围读的时候你只看导演,我还以为又当了一回路人甲。” 唔~ 贺南枝指尖握了握微凉的笔,哪怕面对眼前这张千万粉丝迷恋的影帝神颜,真没什么印象。 商隽话顿片刻,言辞隐晦地提了一句:“我发现你有点脸盲症。” 倘若此刻谭颂在场的话,定会感同身受的握手点头。 可惜。 贺南枝脸盲不自知,眨了眨卷翘的眼睫:“是吗?” - 上午谢氏集团召开了高层会议,在财务部的经理照常汇报完月报后,众人默契地一静,不约而同偷瞄向了主位。 谢忱岸无论是出席什么场合,他那身西装整洁挺括,连精贵面料永远都是一丝不苟的,要严格说这神圣不可侵犯的形象有什么变化,可能是素来淡漠精致眉目间染了两分笑。 等散会后。 这幅难得一见的昳丽画面没维持多久,谢忱岸已经面无表情地,缓缓迈步回到办公室内。 盛祈端上泡好的咖啡,屏住呼吸又退了出去。 谢忱岸处理了半个小时紧急文件,随即靠坐在真皮椅背上,长指揉了揉眉梢。 莫名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早上酒店醒来的场景。 室内光线昏暗,许是空调冷气开的过低了,贺南枝迷迷糊糊感觉到很冷,那副带着蛊惑人心的纤弱身子本能往他身躯蹭,想寻求到更多热源,那只嫩白的手更是主动往最热的地方摸索过去。 谢忱岸生物钟自动醒来,长指抵着她薄肩想推回原位。 谁知贺南枝无意识地,忽然用红唇,在他滚动的喉结处软软地,吸吮了一口。 礼尚往来,谢忱岸自然也毫不手下留情。 她怎么对他的,双倍奉还了回去—— 回想起细枝末节,谢忱岸喉间略微干渴,骨节分明的手指端起凉掉的咖啡正要喝,忽然间,桌上冷冰冰的手机急急响了两声。 他拿起看,屏幕上先是浮现出一张剧本照片,上面画着狗头与谢忱岸三个字。 不到半秒。 一条极短的语音发来: 少女清灵的声音带着点困惑意味,清冽冽地渗进他胸膛内: “我有脸盲症吗?” 引火 第19节 第13章 占有欲 贺南枝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纤指把玩着薄薄的手机,等了一分钟。 没回? 她润上桃花色的眼尾微微垂落,滑开屏幕,正想再条语音时。 忽然发现,已被拉黑—— 嗯??? 很好,如今谢忱岸尊贵的黑名单又躺上了一位。 贺南枝收起手机,而后站起身,裙摆滑过精致纤细的脚踝,慢悠悠地走出会议厅。 隔天电影就正式开机了,杨弋剧组很严格,一旦进入拍摄环节,就完全禁止演员在片场嬉闹,对表演上细节也很苛刻,要求众人必须保持高度精力,捧着剧本准备随时被召唤上场。 这般地狱模式拍了一周多,贺南枝睁眼闭眼都是剧本,拍完就回酒店生无可恋的躺尸,这一来,倒是跟剧组的其他演员关系都不太熟。 反观江若迎就高调多了,只要导演或者是影帝商隽在场的地方,必定有她温柔身影出没。 周末,趁着傍晚海边会有火烧云的美景要拍一场回忆戏。 贺南枝穿着宽松的白色衬衫裙,手拿一把小扇子轻轻地摇晃着,提前半小时来到了化妆间。 此刻,化妆师团队也到场了。 在娱乐圈里,无论是什么圈层都是分三六九等的。 她和商隽身为电影主演,自然是由团队里首席化妆师翟向文亲自做妆造,而他是杨弋每部电影必请来的老师,在剧组地位很高,那双手更是出神入化到堪比整容技术,在他这儿,就没有丑的脸。 其余配角演员,只能按部就班的轮,连让这位帮忙改妆的资格都没有。 贺南枝走到自己化妆台前刚坐下,前一秒关上的门又被推开。 是江若迎率先走进来,身后跟着几位贴身伺候的助理大气都不敢喘,在这种诡异的安静气氛下,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忙着自己的事。 直到江若迎忽然发作,将台上的眼影盒砸了帮她上眼妆的年轻化妆师一身。 “你要弄瞎我直说!” 她因为带着气,声音失了惯常的那股温柔调调。 女孩赶紧将眼线笔放下,慌忙道歉道:“江老师对不起,是我不小心碰到了你眼睛……” 可惜江若迎没那么好说话,扯过湿纸巾捂住眼说:“你这种新人水平是怎么混进剧组的,别不是学人走后门?” 学别人走后门? 在场也有其他演员能听得见这边闹剧,心如明镜这话有内涵的嫌疑,都在静看好戏。 只有站在江若迎面前不知所措的女孩一直在鞠躬认错,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你配在我面前低头认错吗?从今往后……我不想在剧组看到。” “解梦。” 忽地,一道空灵的音色缓缓响起,打断了江若迎发怒的话。 那位叫解梦的化妆师闻声转过身,随即,看到贺南枝轻歪脑袋看过来,极自然的动作,乌锦般的长发顺着肩膀滑落至奶白色椅子,扇尖朝她一点:“你过来替我上妆。” 解梦僵在原地。 像是看到了救世主一般,眼里有光,只是有奈于江若迎不敢冒然点头。 贺南枝连个眼角余光都没给旁人,那精致纤白的手腕,继续漫不经心地摇着扇子,落下一句: “等会让翟老师,给她画。” - 比起江若迎单单眼妆就要画三个小时,贺南枝这张脸,哪怕普通化妆师都能极短时间内,轻松做好妆造。解梦先去洗干净手,然后跟对待易精美的易碎品般为她上妆。 等弄好后。 贺南枝就先让她去把沾了眼影的衣服换了,自己则是窝在椅子上默读台词。 先前化妆间发生的小插曲,谭颂也听说了。 趁着人都陆陆续续去拍摄现场,他摸进来说:“我打听了一下,江若迎中午跟杨弋提出要同享主演待遇让翟向文来做妆造被拒绝了,这才气不过,借题发挥闹这一出呢。” 说完,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贺南枝的妆造。 确定她这张脸就算镜头怼近一万倍,也精致雪白得毫无瑕疵后:“大美人,你怎么把翟向文这种烧香拜佛都梦寐以求的抢手货给让出来了。” 贺南枝指尖卷起剧本说:“唔,翟老师平时给我做妆造时也就弄弄头发,他说后期拍摄,就要开始素颜上镜了,江若迎觉得自己的脸缺他那双手不可,让给她好了。” 谭颂一时听了,有点感慨万分:“这位真是,之前整容逆天改命——现在又想靠妆造改运。” 贺南枝抬起眼:“嗯?” “江若迎跟你同一批签入星纪的时候,其实不长这样……她是被黎麦连夜送到国外去整过的。”揭露这事就有点出卖家丑了。谭颂顿了顿,压低声量说: “那时候经纪部的所有人都投票,觉得你会红……谁知道你这颗新星还没升起,就拒绝潜规则被资本下令封杀了,而公司又惋惜你这张脸不能活跃荧幕是星纪的严重损失,于是就由黎麦一锤定音,把同期里跟你风格类似的江若迎推出来了。” 比起贺南枝的不听话。 江若迎连刀子都咬牙挨了,还有什么不能豁出去的? 她在星纪很会周旋大佬们,又被力捧,短短大半年就混到了一姐的地位。 谭颂捂着小心脏说完,神情若有所思:“反正平时避着点江若迎,她看你这脸,不会太顺眼。” 贺南枝凉凉的笑:“她先侵犯我肖像权,我为什么要避开?” “小祖宗!” 谭颂都快被她整出心理阴影,还想说什么。 这时。 虚掩的化妆间门被推开,转头一看,是商隽穿着剧中的黑色冲锋衣出现,长指没用几分力度敲了敲门框,清润的嗓音溢出薄唇:“以后翟老师让给江若迎做妆造,你们自由安排,我谁都可以。” 他是对角落里收拾道具的化妆团队说的,停了半瞬。 又转过脸,对贺南枝这边露出微微笑痕。 谭颂再次捂住心脏,羞涩地学剧组探班粉丝:“啊啊啊,哥哥对我笑了。” “……”贺南枝淡淡瞥了眼,这位正在犯花痴的自家经纪人。 - 拍摄完火烧云的戏份。 直到傍晚时分收工,贺南枝也没去好奇翟老师那双神圣之手的归宿最终在谁脸上,她回酒店跟导演组请了半天假,外出时连经纪人都没带。 能在拍摄期间,让她踏出酒店的原因很简单。 有个和贺家世交多年的伯父在这座城市开了一场画展,贺斯梵正巧在纽约出差,便一个远程视频电话过来,使唤起了她这位金枝玉叶。 贺南枝卷着小被子想摆烂。 贺斯梵熟知她什么财迷性格,坐在办公椅前,长指把玩着冰凉的银黑钢笔:“小鲤儿,你别忘了,这家产有你一半。” 贺南枝眉眼淡淡不耐烦,抿唇说:“我只有一半吗?” 贺斯梵那张俊漠的面瘫脸难得几分温和之色,低声哄道:“贺家家产都是你的,开心了?” 念在——这份沉甸甸的家产上。 贺南枝卡在最后一分钟赶到了灯火通明的博物馆,走过艺术区域时,前方已经站了不少身份不低的宾客身影。 她原是想在那位开画展的伯父面前刷个脸就溜走,不过转了一会儿,拐弯时,恰好撞见两个人进行着什么神秘交易,就站在走廊的一幅古董油画前。 司唯是借着一块表进场的,今晚怀着忐忑的心想认识些大佬。 没想到很快就被一位穿着香槟色晚礼服的女人追上来叫住,询问起了他露在袖口外的手表。 “这是谢总送给我的。” 施瑶表情显然是见过这块表,勾起嫣红的唇:“你可以转卖给我吗?” 她眼尖看司唯全身上下的西装配饰,像是淘来的二手精品货,于是没给人出言拒绝的机会:“我愿意出一百万。” 一百万就为了谢忱岸带过的手表? 司唯站在原地,那张娃娃脸直接傻了。 “我是施氏千金,你倘若不愿意卖的话。”施瑶表明身份,意图威逼利诱他若是不配合,就只好遗憾地请人离开这座大佬云集的博物馆,不过她点到为止的话还没吓到这位。 另一道慢悠悠的清灵声音先响起:“我出一百万零……一块钱。” 两人双双震惊回过头,只见贺南枝穿着一袭白霜色长裙缓缓现身,行走间裙摆摇曳,清冷冷灯光洒下,将她精致侧脸映得极为雪白。 也很熟悉。 司唯同身为娱乐圈的人,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位是杨弋新电影钦定的主演。 施瑶也认出了她就是先前谢忱岸那位有约的佳人,指尖猛地掐进手心。 “考虑一下?”贺南枝对他露出浅笑:“我这人好说话,可以加筹码。” 司唯指腹摸着这表,足足过了五分钟才抬起鹿眼,鼓起勇气说:“一块钱,但是有个附加条件。” “嗯?” “我们可以合影一张吗?” …… 贺南枝平时佛系惯了,就是唯独对谢忱岸有那么一丁点的占有欲。 原本还以为这块表会被恶性竞价到小几百万,没想到就这么简单,用脸就好。 等施瑶恶狠狠瞪了她眼,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气急败坏地离开画廊。 她从司唯手中拿到这块精致昂贵的表,眼尾余光,扫到他低头正打开微博。 微博认证:演员司唯。 许是察觉到她视线,司唯说:“我发个微博。” 唔。 引火 第20节 那她也发个消息? 贺南枝跟他一块站在画廊玻璃墙前,点开微信上谢忱岸的空白头像,纤白的手指一个字一个字的编辑:「我今晚捍卫住了你贞洁,花了一块钱的血汗钱,麻烦付清一百万人情。」 轻点发送。 下秒。 光滑如镜的屏幕上,显示:你已被对方拒收…… 贺南枝表情懵了一瞬。 对哦。 她被谢忱岸拉黑了! 这个阴晴不定的狗男人 不配她花一分冤枉钱!!! 第14章 醋火 深夜,地点泗城。 市中心道路两侧的玉兰花如期盛开,成片绽放,远远望去像是清冷的月光,一辆豪华型的劳斯莱斯穿梭而过,稳稳地朝思南公馆的方向行驶而去。 车里。 第二排坐着的盛秘书手中拿着厚厚的文件资料,语速极快汇报完会议内容后,正准备合上。 自始至终靠在后座的俊美男人,偏冷的声线忽然一问:“没别的事?” 盛祈懵了两秒,脑海中迅速地复盘完刚才汇报的工作内容,存着几分犹疑的口吻说:“工作上进展的一切顺利,至于思南公馆那边的话,鱼缸已经维修好了……” 除此之外,他想不出还有什么事? 能让自家日理万机的老板亲自询问。 谢忱岸精致眉心微折,注视穿过墨色车窗玻璃,洒在他膝盖处的破碎月影。 盛祈小心翼翼地揣测着,殊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 而在场的其余穿着正装的秘书集体见死不救,心知肚明近日谢忱岸周身气压很低,就连出门应酬,都是一身线条锋利的黑西装,衬得那张脸如玉雕般寒凉万分。 随着豪车内越发静谧无声,气氛也瞬间凝滞下来。 盛祈苦想不出。 只好将求助的眼神,投向了副驾那一位穿着蓝丝绒西装套裙的年轻女人。 过片刻。 蓝缨解救了他,指尖拿下蓝牙耳机说:“谢总,思南公馆到了。” * 回到公馆已经近凌晨,谢忱岸长指慢条斯理地解了西装纽扣,嫌弃在酒局上沾染了一丝烟味,先去冲完凉水澡,光裸着结实性感的胸膛出来。 他站在楼上玻璃栏杆前,接过盛祈递来的加了冰的烈酒,垂眼看向立于客厅内的巨型圆柱形鱼缸。 净如镜面的玻璃缸内的水波荡漾,一条红色锦鲤回归熟悉的地方,正悠闲摆尾浮动。 谢忱岸极慢地抿了口酒,神色淡漠地递还给在旁静候吩咐着的盛祈,又将沉木盘上的手机拿过来。 他沁了凉意的指腹滑动,轻车熟路地打开微博。 几秒后。 贺南枝的微博界面跳跃了出来。 作为十八线的女明星,她粉丝数少得可怜,平时微博除了基础的宣传外就没其他东西,很少发自拍,上一条微博还是十天之前杀青照抱着只橘猫出镜,被底下后援会的颜粉批评她太佛系,没有事业心…… 谢忱岸继续滑下一条。 “谢总。” 盛祈屏息站在旁边瞄到屏幕,能从上千精英里竞争进谢忱岸智囊团的都不蠢,这会儿,脑子迅速地转过弯来,一雪前耻道: “要不要给贺小姐买点粉丝?” 他都想好了! 只要得到谢总的首肯,今晚就去给贺南枝微博买个一百万粉丝!!! 然后连夜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正主儿…… 知道点人情世故的,不得主动来感谢一下? 谢忱岸侧目看向他,略顿半秒,润过酒色的薄唇轻抿昳丽弧度。 还未开口。 紧接着手机界面一刷新,有条新微博先出现在眼前。 是贺南枝公然转发了一条来自司唯的微博合影,附字:「认识一下,新朋友。」 照片上。 背景是艺术画廊前,少女穿着一身精致霜白的长裙,没有过多昂贵装扮,只是将乌锦长发松松挽起,露出美得精致过人的脸蛋。 单看眉眼,就知道她近日没有一丝烦恼,微微翘起的唇,与身边鹿眼小明星同时对着镜头笑。 极低的气压蓦地降了下来。 盛祈看到谢忱岸神情冷冽,恨不得咬舌自尽。 半响后。 只见男人冷白指骨将薄薄的手机,直接朝他掌心托盘上的玻璃杯中一扔,冰块和褐色的酒水被轻轻撞击,小幅度地洒了几滴在盛祈手背上。 嘶~ 凉的很啊。 …… 回到剧组的贺南枝殊不知一百万粉丝就这么泡汤了。 她跟司唯在微博友好的互动,也只是这块表的交易条件之一,趁着在演大导的电影有点热度,也给同命相连的十八线男明星带点儿关注。 对此。 隔天时,谭颂还煞有其事地提醒她:“大美人,你这张脸是拿来这样跟人乱合影的吗?小心传出绯闻啊。” 贺南枝软若无骨地靠在椅子上,指尖慢悠悠把玩精致黑金色手表。 似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谭颂犀利的眼神紧跟过去,警惕了秒:“男士款?哪来的……” 卧槽! 不会被他乌鸦嘴说中了吧??? “捡来的。”贺南枝话不多说,垂下眼睫看了下手表上的时间,继而起身朝拍摄片场走去:“拍戏了。” 今天有一场海边岩石的夜场戏。 是外景拍摄剧情快结尾的片段,很考验贺南枝作为新人的演技,她要在男一号商隽跟几位配角惊心动魄打斗时,主动跳下岩石去捡起犯罪证据。 跳一回还好,可杨弋对细节向来严苛到变态程度。 只要微表情有一秒的不对,都得从头重拍。 所有的工作人员最怕的就是夜戏,太熬心神,有人甚至窃窃私语: 「上次江若迎就拍个在海边散步的回忆片段,被杨导狠狠杀了十次,连累整个拍摄组都不能按时结束工作。」 「她说自己眼妆没画好,不敢直视镜头。」 「翟向文那双手都拯救不了她?还拍什么……幸好是女三号,要是女一,这部电影拍完,不得熬死导演组几个人啊。」 而此刻,贺南枝站在聚光灯下。 为了拍好没一场戏,她提前做了很多功课,偶尔还会掏出手机,刷一刷谭颂给她报的那个演员表演高端进修班消息。 比起中年讲师,微信群里那个昵称ss的学员分享出的心得更有用。 久而久之,报名费五百也变相的算给赚回来了。 开拍的时候。 贺南枝只穿着极薄的蓝色衬衫,跳下岩石时,沾了点海水就变半透明的了。她也无惧,一入戏,就连监视器那边的导演都被震撼。 她是完全能接得住,众所周知天赋型演技商隽的戏。 一个镜头秒过。 上岸时,一身战损装的商隽适时伸出绅士手,将她从海水里拉了上来:“呛到水了吗?” 贺南枝摇摇头,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宽大浴巾,裹住薄弱的肩。 “她会红。” 不远处监视器的杨弋,几乎用笃定语气。 接下来外景的拍摄工作进展如期顺利,直到最后一场戏。 贺南枝饰演的癌症少女到结局最后是死亡,她的眼睛因为病变,也慢慢会变成像玻璃珠一般的浅白色。 但是贺南枝对美瞳会过敏—— 上妆前。 解梦就有点忧心:“枝枝,要不跟导演说一声情况?” “没事,来吧。”贺南枝坐在化妆间,仰起头对她浅笑,许是自幼学戏曲的好处,那双眼眸永远都是晶亮纯粹,很灵气,弯起弧度时精致得好似工笔圣手用最细的画笔蘸着松烟墨细细描摹过,更是勾出了一抹潋滟生香。 哪怕是同剧组江若迎再怎么费尽心思想画好眼妆,也仿不出来的。 这次拍摄工作整整用了三个小时。 贺南枝取下浅瞳时,眼尾似揉了胭脂,开始起过敏反应了。 谭颂过来时,伸手在她美人脸前晃动:“你还看得见吗?” 引火 第21节 “有点虚影。”贺南枝伸手扶住他的胳膊,像是找到了一根活动的人形拐杖般,很淡定说:“用了眼药水,过一夜就会好。” 谭颂原是想带她去医院看,而导演那边结束外景的所有拍摄工作后,就吩咐剧组收工回泗城,一些演员有别的通告都是当天走。 贺南枝早就在这封闭式拍摄困在海边半个月待腻了,指尖用纸巾极轻地擦拭去眼角一抹透明的药水后。 启唇淡淡说:“跟剧组回。” 飞机抵达泗城,已经是夜晚九点钟。 谭颂一路提心吊胆,怕她眼睛过敏会恶化,隔十分钟就得观察一次。哪知取了行李,刚出机场就接到了公司黎麦的来电。 五分钟后。 他脸色难看道:“我就寻思江若迎这外景拍摄的半个月怎么安分起来了,原来是连夜回星纪告黑状去了……黎麦叫我回去开紧急会议。” 贺南枝身为伤残人士,抬起纤细雪白的腕,拍了拍他绷紧肌肉的肩头:“十八线没人权……颂哥,辛苦你又得孤军奋战了。” “那你……” 谭颂话还没说完。 一道温柔含笑的嗓音陡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担忧:“我可以顺路送她。” 循着声转身望去,只见是商隽那辆七座的商务型保姆车不知何时停驶了过来,车窗徐徐降下,透过薄弱的光线,待在里面的还有他顶尖经纪团队。 在剧组相处了半个月也算熟了。 他看出谭颂的迟疑,又将明亮而温润的视线,落到了贺南枝身上: “我一个团队五人,应该能不负所望把贺小姐安全送到家。” * 贺南枝住的小公寓跟商隽确实是顺路,四十分钟的行车路线毕竟熟也没完全熟,思绪放空,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她这双染了胭脂般的眼睛看什么还是虚影。 到地方时。 贺南枝先是扶着把手,动作很轻柔地离座。 等下了车,夏夜连吹来的风都透着股热意,她指尖将乌黑发丝拂到耳后,露出礼貌的笑容:“商老师,谢谢。” 谁知,刚转身,便险些绊了一下。 幸而商隽也起身从后座跟了下来,顺势绅士扶住了她。 “小心。” “我送你上去吧。” 此时远处玉兰花树下。 谢忱岸眉目清冷如寒冰,冷漠地看着远处贺南枝纤细雪白的手臂被一只陌生男人的指骨用力地握着。 微微泛着黄晕的光线洒在两人身上,缭绕着几分暧昧缱绻。 气压极低。 仿佛连风都是凝固的。 旁边的盛祈心脏都快吓停了,总觉得下一秒自家谢总就会把这对“奸夫淫妇”弄死。 战战兢兢:“谢……谢总?” 谢忱岸没理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扣,徐徐上前—— 那语调极冷,如寒冰凝结。 “南枝。” 第15章 越雷池(一更) 指尖触及到弹性极好的真皮沙发。 贺南枝脑海中还浮现出一小时前, 被谢忱岸强势当众抱上车的事情。 就算她眼睛过敏看不太清,也能想象到商隽、以及他的经纪团队看到这场景时—— 是什么震惊表情。 贺南枝纤薄身子倚在沙发里,漂亮的眉尖蹙了蹙。 所以…… 该怎么封口? 这都怪谢忱岸今晚莫名其妙出现。 万一还被媒体拍到的话, 他这个被外界公开登报誉为谢氏最完美形象的继承人, 不是一向以家族名声为先, 守身如玉到了……多年来从不跟任何女明星传绯闻的吗? 重点是, 他前些天还莫名其妙的拉黑她—— 想起这些新仇旧恨,让贺南枝忽然站了起来,朝左边那道模糊不清的黑色侧影,开口就是质问:“脸盲症三个字怎么招惹你了?你拉我进黑名单, 今晚还来做什么?” 原本压抑的寒冷气氛, 因为她红唇溢出的这一番夹枪带棒的话语,倒是缓和了两分。 没人回话。 直到被她认错的盛祈握拳低咳:“谢总在右边。” 偌大的客厅水晶灯明亮清晰,贺南枝那张美人脸上,表情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她又坐了回去。 从回到思南公馆起就未置一词的谢忱岸, 端坐在沙发的修长身形仿佛像是包裹在纯黑色西装里,不带丝毫温度的神明雕塑, 那分明的指骨泛着玉质冷色,在慢条斯理地拆搁在茶几上的药盒。 贺南枝只能寻声辨位,看不清他脸色。 几秒后。 只好问另一侧走近的秘书, 极小声:“他心情不好?” 盛祈恭敬地端了杯清水给她, 悄悄暗示:“微博。” 什么微博? 贺南枝漂亮的纤指正要摸索接过玻璃杯, 微微停了秒, 被提醒到似的。 不过她想到的是自己用脸换来的那块刻有谢忱岸专属字母的黑金手表, 险些就被外面的女人花一百万给高价卖走了。 贺南枝纤薄的身子再次从沙发蓦然站起。 这回她眯起似揉了胭脂红的眼眸, 先无声地询问盛祈, 方向感有没有对。 盛祈存在感尽量拉低, 嗯了声后。 贺南枝漂亮的脸蛋朝着谢忱岸的侧影,唇边弯起凉凉的弧度,连尾音都故意拉长:“谢总这张脸,真会招蜂引蝶呢……” “比不上贺小姐受欢迎。” 谢忱岸礼尚往来,淡而清晰的嗓音下一秒就响起。 “……” 就在贺南枝被这句话给噎住,还没想好怎么接时。 谢忱岸微曲起指骨敲了敲茶几的边缘:“过来。” 心知贺南枝不会乖乖听话。 他侧过素来淡漠冷情的面容,望着她又落下一句:“眼睛不要了?” 贺南枝的过敏没缓解,那双漂亮的眼睛像是含水衔雾一般,看什么都是带虚影的,细看之下,会发现她泛红的位置有逐渐严重趋势。 而即便如此,也无损半分眉眼间的灵动旖旎。 谢忱岸端详了片刻,微微俯身,像是在修补一件材质易碎的珍贵物品,将透明眼药水极小心贴近,指腹力度很轻挤出一滴,落了下去。 距离拉近了瞬,贺南枝又坐着不能动弹的缘故。 隐约感觉有道微灼的呼吸气息,从她泛着酸意眼睛一路浸透到脖颈处的白皙上,不自觉地颤了下睫尖,想微转过脸,去看清楚近在咫尺的男人。 可惜视线依旧受阻,只能分辨出谢忱岸的侧颜模糊轮廓,若近若离一般,近时,热息就在前方,而客厅针锋相对的气氛陡然转变,静得没有一丝声响。 这让贺南枝心底滋生出了某种荒唐强烈的错觉。 直到男人骨节似玉的食指,沿着她极致靡艳的眼尾摩挲而过,将上面摇摇欲坠的那颗掺和了泪意的透明水珠稍一用力,漫不经心地给碾碎了。 贺南枝感觉被碾碎的,不止是那一颗水珠。 细微呼吸声跟着止住。 贴着沙发的纤白小手略有点惊慌失措,想去端起茶几里折射出冰冷光泽的玻璃水杯。 谁知谢忱岸同时出手,还快了一步,与贺南枝柔软滑腻的指尖亲密相触。 下一秒。 水杯蓦地落地 直直砸到了厚重的暗色花纹地毯上。 门外。 早就已经悄然无声退出去的盛祈侧耳了下,随即,透过半掩的门缝看到谢忱岸西装裤的危险位置有一大片不明湿迹,以及贺南枝眼盲地抬手就要往上头大胆摸索下去。 顿时,微微抽了口气—— 这时,蓝缨拎着一个精致小巧的白色行李箱过来,是贺南枝的。 远远就看他跟门神似的,表情还丰富多彩。 她十厘米的高跟鞋及时止住,跟那扇高贵的门保持安全距离,浅浅问了一句:“里面有情况?” 盛祈脸上的表情显然是不够发挥了,无比震惊道:“我们谢总不是出了名家风端正,平时外面的妖艳贱货连他一根柔软的头发丝都碰不到,没想到贺小姐能直接上手……” 去碰最硬的那个地方! 这美人,野啊! 比起他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蓝缨秾丽得有点儿邪乎的脸蛋就很淡定,将行李箱轻轻推过去:“亲爱的,你要是不想触犯到谢总的忌讳,就把嘴乖乖闭上,三个小时后,把行李弄进去。” 引火 第22节 …… …… 贺南枝把自己捂在了沙发宽大的靠枕整整三秒钟,见捂不断气,才自暴自弃地坐了起来。 她卷翘的眼睫毛下,视线朦胧不清带着颤意落在手指尖上,感觉好似被什么烧灼着,需要冰敷才能缓解似的,正想趁着谢忱岸去楼上洗澡的一会功夫,她刚起身想去厨房。 “叮铃——” 安静的手机铃声响起。 贺南枝又坐回了柔软宽敞的沙发里,摸索着屏幕接听键,浅浅一滑。 是谭颂的熟悉嗓音传来:“你眼睛过敏怎么样了?” 贺南枝默默地想,还不如直接瞎了算了。 浅红色的唇间,抿了抿说:“新上了药,你那边情况呢?” 两人就跟隔着电波对口供似的,轮到谭颂掐着人中吐槽:“紧急会议开到一半了,这会中场休息才有机会跟你打电话报备一下呢,我就奇怪呢,黎麦怎么会纡尊降贵亲自打电话喊我来公司开经纪部的会议,敢情是现在准备押宝在你身上了……想让你跟江若迎捆绑姐妹情!” “姐妹情?” “黎麦比谁都清楚,江若迎那点演技根本就登不上台面……就算星纪力捧她上位,也没几个识货的名导能慧眼看得上,所以她为了自己手上的艺人利益,就想出来了这套营销方案。” 贺南枝作为新人就能出演杨弋的电影,又生了一副顶级神颜,只要演技不拖后腿,将来肯定是不愁片约的。 只要她接一部戏,星纪就能像这次暗箱操作。 将江若迎作为谈判的条件之一,也硬塞进组混个镶边配角,来强行刷存在感! 谭颂孤军奋战地待在冰冷的会议室里,都差点气厥过去。 …… 而就在他假借抽烟的功夫,跑到露天阳台处跟贺南枝忿忿不平的时候。 另一边的茶室,江若迎优雅地坐在沙发上,接过助理泡好的养颜花茶,指尖捏着细细银勺,漫不经心地晃动着里面的玫瑰花瓣。 助理小声问:“贺南枝会松口答应吗?” 江若迎妆容淡却极精致的脸上露出笑,轻飘飘地说:“整个星纪谁不知黎麦的强硬手段是出了名的呀,公然忤逆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何况……” 她语顿,想到了刚被签进公司那会。 贺南枝这个名字,一开始会听说,是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拒绝了圈内潜规则。 所有人都在为此感到震惊中。 私底下没少谈论到她就算演技差,只要靠脸,舍出去周旋一下资本大佬,还愁没有资源捧? 江若迎不懂怎样的脸,能让人惋惜不已。 后来她被黎麦钦点选中,有幸拥有了这一张让人梦寐以求的脸,在贺南枝身为小新人被公司可以忽视雪藏的时间里,她的脸越来越整得精致,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生得几分清丽的模样了。 而如今凭什么她吃足了皮肉之苦,才被公司高层重视,拿到那点儿资源。 贺南枝却什么都不用做,就能一身清清白白的出演名导的大制作电影,和咖位极高的著名影帝对戏,将来……还极有可能取代她在星纪的地位? 江若迎眼底掠过很深的幽怨,就连端着白瓷杯的手也猛地颤抖了几秒,被溢出的烫水溅在了指尖,烫出了一块红痕也不自知。 在这室内逐渐压抑的寂静气氛下,唇瓣溢出来一抹冷笑:“贺南枝的脸,她的一切都是属于我的。” …… “唔,她想疯狂捆绑营销的话……别后悔就好。” 贺南枝清灵的音色透过电话传入谭颂的耳中,不带一丝怒意的情绪。 谭颂哪怕不要见到人,都能想象出贺南枝这会儿肯定软若无骨的躺在沙发上,心态好到完全不当一回事,也不知是喜是忧,欲哭无泪道:“小祖宗,你那宁折不屈的十八线底线去哪里了?” 贺南枝纤细的后脖靠在沙发手扶里,眼睫毛被璀璨灯光照得颤了一下,继而,指尖抬起挡住,轻轻笑了声:“放心吧,你别在会议上跟黎麦火药味十足,江若迎捆绑不了我多久的……唔,最多三个小时。” “为什么?” 谭颂的疑问,让贺南枝一时没想好该怎么解释。 半响,她慢悠悠的声音透过耳膜:“颂哥,稍安勿躁……你坐等嗑瓜子看戏吧。” 挂断电话。 不到半秒,贺南枝睫毛轻颤几下,虽然暂时变成了眼盲的残疾人士,却格外敏感地察觉到有股冰冷的强烈压迫感隐隐袭来。 她薄软脊背紧跟着微僵,心想谢忱岸这么快就解决完生理需求了? 在旋转楼梯的玻璃栏上方,俊美的男人已经换了身深灰的长裤和短袖,居高临下地望着懒洋洋躺在皮质大沙发里的贺南枝,见她滚来滚去,那头乌锦的长发沿着边缘逶迤而下,发尾都快落在地上。 不知跟谁……深夜电话。 偶尔露出小半张精致的脸蛋,唇角是弯起浅浅笑痕。 如今的她,似乎只要不是跟他独处一室,都能自在得没心没肺。 谢忱岸一向极为尊重她的个人隐私,就跟从未去翻过她藏在婚房里的那个神秘百宝箱一样,极具耐心等挂了电话,才不疾不徐地朝楼下走去。 随着男人脚步声响起。 贺南枝脑海中被迫地,回忆起了前十分钟时的画面。 她指尖略不自然地慢慢地刮着靠枕,藏是藏不住了,不如若无其事些,清了清嗓子问: “几点了?” 谢忱岸也不挑破她没话找话,缓缓俯身将地毯上被遗忘的水杯捡起,侧目的视线落到了她小表情上:“十一点五十分零七秒。” 这么晚了吗? 贺南枝看不见的眼眸茫然几许,并不是到了生物钟该睡觉的时候。 而是想到了——今晚洗澡的难题! 谢忱岸就跟有读心术似的,语调从容不迫地问:“还有别的事?” 她要是摇头,是不是就该被洗干净……光溜溜的躺床上去了??? 贺南枝下意识地将雪白的小脚往裙摆里缩,仿佛这样就能躲得掉似的,抿着唇说:“有,借我一个女秘书。” “没有。” “骗小孩呢,蓝缨不是跟在你身边?” 贺南枝将微红的精致侧颜朝他存在感极强的方向转过去,隐约模糊不清看到男人就待在不远处的位置,距离很近的样子,只要她稍微一伸脚尖,就能亲密的触碰到他冰冷线条的裤腿。 谢忱岸清冷的音色,更有存在感:“蓝缨是忱时的秘书,我无权使唤。” 谢氏退隐的那位家主早年做慈善时,为名下的子女精心挑选了三个身患残疾的可怜孤儿做玩伴。 谢忱岸的亲姐姐,身边跟随多年的是一位哑巴,帮她打理着小有名气的旗袍店。 而蓝缨,按理来说是跟在谢忱时身边的。 奈何这位最喜恣意行事的谢家二公子,不喜被人全天虎视眈眈的监视着,就先斩后奏地将蓝缨推给了自己的兄长。 所以谢忱岸搬出无权使唤这四个字的时候。 贺南枝半响都找不到话反驳,索性再次自暴自弃朝沙发一躺:“今晚我睡沙发吧。” “我洁癖,我的沙发也有洁癖。” 贺南枝无语两秒,赖在沙发上。 “不管!” 才不要被这个狗男人摁在浴缸里扒光洗澡呢? 她虽然是女明星,却不想上演小盲女无助挣扎的戏码,免费给他观看。 贺南枝心底这样想,嘴上还能给自己贴金:“唔,我……怎么敢劳驾你纡尊降贵来伺候我呢,出于我对你谢氏继承人这个身份的尊重,就不麻烦啦。” 谢忱岸薄唇扬起冷冷弧度,看着她那只纤细雪白的手臂在眼前晃动。 几秒后。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伺候你?” 贺南枝被男人用性冷淡的语调说出的几个字惹得,猝不及防懵了两秒。 又听到谢忱岸说:“你要良心不安,按秒计费,我会把你从里到外……仔细消毒一遍。” 第16章 齿印(二更) 灯光明晃晃地流泻在茶几上, 没有贺南枝想象中被扔进大浴缸里扒光光。 谢忱岸而是从容不迫地打开医用密封袋,从里面拿出一盒消毒湿巾,擦拭着她的细胳膊。 说是消毒。 这狗男人就真的, 一丝不苟地给她真消毒! 丝丝酒精味暧昧地弥漫在空气中, 在漫长的几秒钟里, 贺南枝欲折的细腰被男人长指攥住, 仿佛遭到了某种凌虐般,被牢牢地深陷在宽大沙发上。可惜她就算盲了,也不是乖乖安分的性格。 越擦她感觉胳臂火烧火燎的。 忍不住挣扎。 “可以了!” “酒精伤害皮肤你懂不懂?” 男女之间力气悬殊甚大,谢忱岸轻松控制住她。 声线很淡:“不懂。” 贺南枝气了一瞬, 视线朦胧地发现谢忱岸锋利的喉结就近在眼前, 便张嘴去咬。 谢忱岸俯身未躲,直到将贺南枝腻滑嫩白的肌肤擦出了一抹粉痕。 继而。 终于将消毒湿巾扔在了茶几上,不带一声响。 贺南枝终于松口气。 引火 第23节 自己摩挲着胳膊,指尖都能感受到发烫的温度。 气鼓鼓地抬眼。 想要去问罪罪魁祸首。 谁知, 却找不到位置。 谢忱岸对上她那双没有焦距的眸子,像蕴着一层剔透的水, 脑海中浮现出往日她的潋滟灵动,动作忽而微顿。 几秒后。 他膝盖抵着沙发皮质边缘起身,神色冷淡地朝门口走去。 外面盛祈低头看着地上的行李箱, 掐着手表的点, 正寻思以什么姿势送进去时。 紧闭的门倏地开了。 是谢忱岸的修长身影缓缓从暗影里出现, 在被廊内清冷的灯光一照下, 清晰可见薄薄的衣领处, 露出的冷白颈骨上烙着渗出血迹的细小齿印, 无形中仿佛沾染了过分灼目的昳丽感。 懵了两秒。 听到他偏冷的音质响起:“叫蓝缨过来。” …… 蓝缨踩着细高跟, 尽量脚步很轻踩进来时。 只见偌大的客厅里, 贺南枝安静地坐着,侧颜白净如雪,垂下的纤长眼睫微微水润,精致到像是被万恶的资本家珍藏在玻璃橱柜里的薄瓷娃娃。 “我家国色天香的角儿……”蓝缨喜欢用贺南枝在戏剧院时的称呼唤她,娉娉袅袅地走到沙发前,先亲手帮她松散在肩头的长发抚顺,又乘机占便宜似的碰了碰那脸蛋儿:“一年多未见,平时只能在电视上看到你那几分钟倾情出演的仙影,今晚可算见到活的了。” “……”贺南枝没想到在娱乐圈糊得已经人尽皆知了。 她微抬头,下意识地想去摸索前方的纤瘦虚影:“蓝缨。” 蓝缨及时止住:“小心把我耳朵的助听器弄掉了……到时候我们一个眼盲一个耳聋,肯定又要在谢总面前闹笑话了。” 是哦。 贺南枝虽然年幼时做了不少让谢忱岸收拾烂摊子的事,却终究是要脸的:“谢忱岸刚才虐待我!” 蓝缨看了眼她这全身上下,右边的细胳膊有一块肌肤明显嫩红,不像是吻痕和掐痕,多半是被摩擦出来的,比起谢忱岸脖子的伤势,再等几秒就能消失不见了。 然而,她在极短时间内就选择好战营,同仇敌忾道:“谢总也太过分了,怎么能虐待漂亮小鱼呢……” “嗯?” “哈哈哈我是说我们的角儿这么金枝玉叶,谢总就该跪在地上感恩戴德的伺候才是!” “我不要他……我要你帮我。” 贺南枝说着,细白的膝盖跪在沙发上就要起身,而蓝缨已经自动搀扶了过来,恨不得先一步将大理石地板上的每一寸都铺上柔软的地毯,以免这位娇贵的人儿被绊倒。 “对了。” 贺南枝没走两步,侧过漂亮的脸蛋问:“谢忱岸去哪了?” 蓝缨往严重地说:“他被你咬的那口……伤势再不处理,可能明天董事长就得为这事花几百元公开登报谢氏继承人因不明原因流血过多而亡的讣告,所以可能是去医院了吧。” - 次日。 贺南枝独占二楼主卧那张黑丝绒的大床醒来,也没听到谢氏集团有发讣告的消息传来。 说明谢忱岸这个狗男人还活着。 而床的另一侧温度是整洁冰冷的,没有躺过的痕迹。 贺南枝白皙的指尖在上头停留一瞬,才若无其事地掀开被子下床。 眼睛的过敏情况还没彻底好转,却能朦朦胧胧的看清一些阻挡物了。 好在身边有佣人热心帮忙牵引,十分钟后,贺南枝简单的洗漱完,暂时不便出门缘故,就裹着一件及踝的真丝睡袍坐在了餐桌前。 她在享用鸡蛋羹的时候,接到了谭颂的电话。 “星纪连夜策划出了一套姐妹情深的通稿方案,还从《内幕》导演组那边花手段拿到了一些拍摄花絮视频,要开始铺天盖地营销了。” 江若迎没有待播的爆品,又急着造势,只能想方设法地刷热搜上的曝光来证明自己流量。 贺南枝用白瓷勺搅碎一小块蛋羹,又抿了小口才说:“星纪准备给我买多少粉丝?” 谭颂待在公司,看了眼电脑屏幕上贺南枝的微博——粉丝数不到五十万。 想了几秒。 “可能凑个一百万整数吧。” 毕竟涨粉速度不能越过了江若迎一姐的咖位。 贺南枝慢悠悠说:“嗯,等着破百万吧。” “什么?” 比起谭颂战战栗栗地刷个不停网络上的通稿消息,贺南枝对此兴致缺缺,等重新上过眼药,视线又清晰了一度了,依稀见能借着窗外折射进来的淡金色晨曦,看清立在客厅那个巨型圆柱的深蓝色鱼缸。 她坐在地毯上,在静若止息的凝望之下…… 忽然想起这条红色锦鲤是怎么来的了。 是有一年谢忱岸要远赴国外拓展市场的时候,她睡过头赶去机场送他没拿上礼物,就路过学生街上花了十元钱巨资在卖鱼小贩手上买的。 那时就拿个透明的小袋子装着,一股脑塞到了他手中。 还胡说八道地骗他:“别看这是一条便宜小鱼,却是我专门从寺庙池塘里捞上来的……被佛祖庇佑过的哦,有锦鲤赐福的效果,不许上飞机就给扔垃圾桶了。” 时隔太久。 贺南枝已经记不清谢忱岸当时信没信她漏洞百出的鬼话了,没想到这鱼,漂洋过海了一趟,就跟镀金了似的,从便宜小鱼变成了住在大别墅里的富贵鱼了。 她眨眨卷翘的眼睫,看到鱼缸顶部的那抹悠然自得的嫣红色,小声地嘀咕:“鱼缸搞得跟海洋水族馆似的……从上面游下来,尾巴都要摇断了吧?”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 谭颂那边还盯着微博粉丝的涨幅,没想到一破百万,隔壁热搜榜上有关星纪自掏腰包,买上去的词条话题一眨眼间,全部凭空消失了。 这是什么恐怖故事??? 是消失到,全网搜索不到贺南枝任何最新通稿,就连跟她捆绑神颜美貌的江若迎也被殃及。 星纪的办公室召开了紧急的会议。 黎麦怒火中烧地将文件一拍桌子,被这场严重的公关危机惹得,冷声质问:“这到底是谁在跟我们星纪作对?我叫你们联系媒体发通稿,为什么会被撤?” 在场的公关部也无助,直觉哪里不对。 黎麦沉吟一会儿,随即将视线猛地看向了角落头的谭颂:“难道是当初封杀贺南枝的哪位资方还没消气?” 谭颂隐约预感这事只有贺南枝心底最清楚,而谁让星纪吃相难看在先,如今面临要折了一位当家小花的局面也是自讨苦吃。 他面露不解,朝椅子一靠,摊摊手说:“这怎么排查?想潜规则我家南枝宝贝的大佬名单都有一箩筐,总不能挨个打电话过去询问,是不是您封杀的?” 这时,有些怨怼的声音冒出来:“哪位气性这么大,就算封了贺南枝,也不必连诛九族吧?” 何况,这九族还不是血脉相连,只是脸相似。 谭颂啼笑皆非:“谁知道呢?” 气氛就僵持在这了,直到这场紧急会议结束。 黎麦率先离开,意图去联系圈内的人脉解决这场莫名的危机。 谭颂趁着同事散得差不多,才偷偷的地把公司发生的一切透露给了贺南枝那边。 他半喜半忧道:“你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星纪准备的通稿根本没机会全网发布?” 贺南枝淡淡嗯了声:“我说了,江若迎别后悔就好。” 谭颂完全被蒙在鼓里的状态:“黎麦赔了夫人又折兵,在会议室都快气吐血了,连幕后推手是谁都没查出来,我的大美人,你到底拒绝了多少大佬潜规则,要不先透个底细?” 行事作风这么冷面无情,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任何一个。 他都怀疑贺南枝恃美行凶拒绝追求者的时候,顺带羞辱了对方祖宗十八代,才能荣享这种地狱级别的封杀待遇。 贺南枝知道他误解,沉默几秒,启唇淡淡说:“颂哥,我跟你坦白吧。” “什么?” “这事是我那不孝堂哥的手笔,他为人很古板……最见不得我抛头露面,连家里长辈都左右不了他下令封杀我的决心……你应该能懂吧?” 她只要粉丝超过百万,有要火的迹象。 又或者是长期挂在热搜上,绝对能分分钟钟就引发贺氏集团的警戒线。 谭颂轻嗤了声:“这版本故事我熟,你是不是下凡来体验人间疾苦的小仙女?谢氏那位继承人,最好还是你哥吧?” 贺南枝脸蛋冷漠:“哦,他不是。” 谭颂言归正传:“谁让黎麦自讨苦吃,还挺解气的……你好好养眼睛,等过几天杨弋通知内场拍摄,我再来小公寓接你。” 窝在大别墅沙发躺尸的贺南枝乖乖应了声:“嗯。” …… 夜幕降临时分,谢氏集团的大楼屹立在地段最繁华的金融中心。 谢忱岸结束完一场高层会议,径自回到总裁办公室。 刚落座,修长的手拿起桌上紧急文件签下字。 他抬起墨玉眼,平静无波看向静候在门口的盛祈:“有什么事?” 盛祈说:“董事长的特助来电说,夫人今晚备了家宴……想问问谢总有空回去一趟吗?” 身边的人都知晓谢忱岸的母亲是有仙品女神之称的著名影后姜奈,为人不争不抢多年,却在娱乐圈有着至今无人能超越的地位。 她平时因为工作缘故,很少待在泗城,盛祈原以为谢总会安排备车回老宅。 谁知。 静了数秒,谢忱岸将墨色钢笔不轻不重地搁在文件之上,起身间,长指将西装的纽扣系上,薄唇轻动:“婉拒了那边。” 盛祈低头:“是。” 清冽声线不到一秒。 引火 第24节 再次响起两个字:“备车。” …… 思南公馆没有开灯,夜深人静的偌大客厅就显得格外清寂。 除了鱼缸里的鱼尾在水波里悄然摆动,已经游到了底部的珊瑚洞里外,放眼望去,不带一丝人气。 谢忱岸进家门后,慢条斯理地将西装外套搁在真皮沙发上,垂目扫过,这里的薄毯凌乱的挂在手扶,旁边茶几还有喝剩下的果汁杯,以及一些甜品。 看得出贺南枝白天时,很悠闲的在这里待过。 如今四周空荡荡的,早就没了她身影。 谢忱岸在中央站了片刻,连开灯的欲望都没有,俊美面容上的神情淡漠到极致,迈步沿着旋转楼梯径直走上去。 他习惯回来先去洗澡,换下这一身黑西装。 陡然,冷玉质地的长指刚要推房门,又停了一下,透过极细门缝看到了透出来的微弱灯光。 “——” 谢忱岸淡漠的黑眸似被这抹光映亮了般,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缓慢的推开。 冷色系装潢的主卧里,窗帘是紧紧闭合的,只有一盏夜灯照亮着黑暗,而床的那边,贺南枝正没睡相的抱着枕头窝在丝绒被子里,乌浓的长发凌乱迤逦得快垂到地板上了。 谢忱岸不动声色走过去,正俯身要碰到她发尾时。 “唔?”贺南枝先一步浅眠醒过来,眼尾晕透胭脂色,带了点儿朦胧:“你终于回来了……我都快饿死了。” 她睡意模糊的稚气模样,没了平日里的戒备心。 见到熟悉的人,就自动伸出手,柔若无骨地朝他怀里贴。 几秒沉寂过后,谢忱岸手臂将她抱起,沿着那精致的蝴蝶骨逐渐往下,像极了抚摸,却是在为她整理凌乱的真丝裙摆,低声问:“想吃点什么?” 贺南枝清醒两秒:“楼下那条鱼挺不错的。” 下一秒。 谢忱岸薄唇覆在她耳垂处:“那个是观赏鱼,吃了会坏脑子的。” 第17章 “挑食” “她不吃任何带紫色食物, 不吃生的香菜,姜片要煮到没有味道,不吃除胡萝卜以外的根茎类植物和跟海鲜盛在同一个容器里的食材, 以及动物内脏。” 谢忱岸给秘书打电话点餐的语调淡而清晰, 一边将贺南枝挑食的毛病公布于众, 骨节匀称的长指还覆在她在被褥里的腰肢上, 指腹温度隔着薄若烟雾的料子清晰地灼了进来。 刹那间,她整个身子颤了下,感觉这片肌肤快被烫坏。 连原本晕晕沉沉未醒的睡意也消散,猛地抬起漂亮脸蛋, 唇间朝着男人吐出几个字:“我才没有挑食。” 谢忱岸垂目看她, 话声略停沉吟了几秒,又补充道:“小白菜只吃煮的很软叶子……” 贺南枝还想为自己岌岌可危的名声,开口否认时。 谢忱岸已经从容不迫地结束了跟秘书的电话,将薄薄的黑色手机搁在一旁床头柜上。 贺南枝浅红的唇微张一秒。 谢忱岸下句话便堵过来:“你不饿了?” “饿~”贺南枝把脸一偏, 极小声地嘟囔了下。 随即,在谢忱岸不紧不慢地将手臂撤离腰侧时, 又跟软若无骨似的躺回了被褥里,没顾及什么端庄形象,前一秒被整理过的真丝裙摆, 在她躺下后, 往上滑, 倏忽露出了一双纤白的美腿。 窗外夜色蔓延到了最深处, 昏暗暧昧的主卧未开灯, 唯有清冷冷的月光透过落地玻璃在地板上洒下一道淡薄微光。 她恍若未觉般, 细翘的睫尖垂了片刻, 听到什么动静般又循声望去。 是谢忱岸站在床边, 已经将衬衣的纽扣全部解开,毫无避讳地裸露出性感的上半身,可以见得在这段塑料关系的家族联姻里,他似乎比她更快适应未婚夫妻的身份。 以前还是一个想好奇偷偷看眼腹肌都严禁不许的贞洁烈男,如今倒是跟暴露狂似的脱干净了。 不过等真正意识到谢忱岸在做什么时,贺南枝猝然睁大的眼睛犹似一泓清水,对美瞳过敏的反应已经痊愈,如今很清楚看到他连带西装裤的金属拉链都拉了下来。 来不及回避…… 贺南枝绷直了身,一不留神就从床边滚到了地板上。 “嘶。” 生生倒吸了一口仙气,引得谢忱岸侧身,沉沉静静地回视过来。 许是被她狼狈找被子盖脸的模样取悦,下秒,那习惯抿起的薄唇难得染上了两分薄淡的笑。 贺南枝听到了也不敢抬脸,不知是被他早已经有反应的刺激画面惊得灵魂出窍,还是摔懵了,等谢忱岸气定神闲地将那条长裤扔在床尾。 她蓦地炸开了般,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 啊啊啊!要疯了! 刚才谢忱岸对她礼貌微微一硬了??? 为什么要让她这双纯洁无辜的眼睛要看到!? 还吃什么鱼会坏脑子。 她脑子,明明就是看这些给坏掉的!!! - 客厅中央空调的出风口,吹着零下极低的冷风,贺南枝纤软的背直直坐在沙发上,白净的指尖一直在摁电视机遥控器,调了半天台,都快被摁冒烟了,也没调出满意的。 蓝缨穿着束腰的职业套裙优雅路过,将酸橙切好往茶几上放,不明真相地出声问:“小公主殿下,你想找什么片子?” 贺南枝抬起卷翘的眼睫,欲言又止说:“我需要看点净化心灵的东西。” “这样呀。”蓝缨点头,走过去为她打开了动物世界。 四十分钟后。 贺南枝看完了一整集鲨鱼吃小鱼的动物世界,强行清理了脑海中的记忆。 主卧里的谢忱岸也洗完澡,姿态闲散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衬衫长裤出现,随着他清傲矜贵的气场降临,原本轻松的楼下氛围都略微沉默了瞬。 随即,一直忙活布置晚餐的蓝缨,将餐桌那边摆放精致的奶白色蜡烛点燃,硬是让气氛添了丝绮丽暧昧后,便功成身退与几位秘书默契地腾出二人世界的空间。 贺南枝故作平静走过去,看到这烛光晚餐后,怔了几秒。 等谢忱岸在她面前落座,才回过神。 “蓝缨她……” “她跟过忱时身边几年,点三根蜡烛而已,就算点个上百根也正常。”谢忱岸见她眉尖蹙了蹙,指骨微顿,抬起的俊美面容上,一如既往变得极为淡漠。 贺南枝尽量忽略烛光晚餐带来的异样感,半响后,拉开了椅子。 摆在眼前色香诱人的顶级进口美食,让她暂时忘记楼上发生的的尴尬事件,特别是舌尖品尝滋味后,也不知哪儿来的感慨,脑子一热就说了:“谢忱岸,你日子过的这么骄奢淫逸……以后千万不能破产。” 谢忱岸筷子很少去碰盘子上的佳肴,多数都在漫不经心地握住透明的酒杯。 听到她这话。 那双墨玉的眼眸抬起,薄唇间重复她那几个字:“骄奢淫逸?” 继而,语调极淡解读:“前两个字好理解……淫逸又是什么意思?” 贺南枝差点咬到舌,是怎么都想不到普普通通聊个天而已,他还能挑字眼来找茬的? 谢忱岸显然没有这么轻易饶过企图装哑巴的她,顶着一张极端禁欲冷淡的脸道:“订婚前后,我记得只正常做过一次,何德何能在你这里直接被判定荒淫无度?” 贺南枝乌黑瞳仁闪过震惊,从心底怀疑他生了一张美人相骨就好了啊。 为什么还要长了张嘴? 几秒后。 她向来是不甘示弱,当场翻起旧账:“谁家正常做一次,能把人做医院去的?” 话音落地。 没等贺南枝从谢忱岸这张赏心悦目的脸上瞧出一星半点的愧疚之情时,蓝缨不知从哪儿冒出来,适时打断了僵持的气氛:“谢总,老宅那边来人了。” 谢家老宅来人了? 来的是谁??? 贺南枝嚣张的气焰一下子被掐灭似的,身体很诚实地站了起来,想假装不在场。 她刚有动作,谢忱岸就预卜先知到了,不冷不淡腔调溢出薄唇:“躲什么?” “没什么……”贺南枝是心虚,就差没挂在漂亮脸蛋上了。 “你这么怕见到我母亲?” 谢忱岸这一句话,直接戳中了贺南枝隐晦的少女心事,自从她那晚把酒醉的谢忱岸睡了后,就没好意思频繁地出现在谢家任何人的面前了。 原因无它,毕竟他母亲这么多年来都是把她当亲女儿宠爱的。 而她却恩将仇报,偷偷的把人家宝贝儿子给睡了。 贺南枝百感交集的情绪缠绕在心底,一时还没适应关系转变,不知道怎么去应对这种未来……婆媳关系。 气氛静了几秒。 她迫于谢忱岸的眼神压力,只能一个正襟危坐了回去。 只是,那重新拾起筷子的指尖带着掩饰不住地一丝颤意。 而没想到所谓老宅来的人连大门都没踏入,隔着远远距离,将精致的食盒递给了蓝缨:“夫人听说大公子今晚有事缠身,不能回去赴家宴,便亲手做了几道家常小菜让我送过来。” 谢宅那边没有挑破贺南枝就在这里,话术也是极为谨慎小心,不会让人感到过分越界。 但是食盒的几道菜,很明显都不带半点紫色和动物内脏。 到底是忌谁的口,一目了然。 食盒被规规矩矩地摆在了精致餐桌上。 贺南枝尴尬几秒,随即搬出毕生所学的用餐礼仪,不敢吭声。 也不敢看对面俊美男人的神情。 引火 第25节 谢忱岸倒是看着她将拌饭里的西葫芦丝一根根挑出来,也不知过多久,忽而起身,偏冷的音色吩咐静候在旁的秘书:“备车。” 贺南枝茫然地问:“这么晚去哪?” 谢忱岸居高临下地垂眼看着她:“回老宅,你想去?” 贺南枝默默地往嘴巴塞了一口饭,早知道不问了。 …… 接下来近半周时间里,贺南枝住在思南公馆足不出户,当缩头乌龟似的,看着谢忱岸白天待在公司,天黑之前会准时下班回来陪她吃烛光晚餐,又会回到谢家老宅陪休假的影后母亲。 直到周末的雨夜。 贺南枝悠闲地裹着小毯子躺在沙发上,伸出一根白皙的指尖翻看厚厚的菜单。 纠结着今晚是吃清蒸东星斑呢…… 还是吃私人飞机空运过来的蓝鳍金枪鱼好呢? 盛祈却前来告诉她:“谢总晚上有个局,让您不用等他了。” “啊?就吃最贵那条吧。” 贺南枝慢半拍,话刚说出口,啪叽一下就把菜单扔在玻璃茶几上。 然后态度否认,清灵的音色字字强调:“谁等他了?” 盛祈不敢假传圣旨:“谢总原话是这样说的。” 贺南枝对上他暗有所指的眼神,半响后,几近雪白透明的指尖点了点菜单:“把那两条鱼都杀了吧。” 狗男人今晚不回家,统统都杀了给她助兴。 * 随着夜越深,夏季的暴雨雷电仿佛要撕碎遥遥天际。 坐落于市中心繁华地段的兰舍会所隐在雨幕中,等到了七点一刻,陆陆续续的迎来了不少名贵豪车,当缓缓停驶在门廊前。 侍者们早就准备好黑伞,恭恭敬敬地上前开车门。 今晚顶级名流们聚集,随便一个大佬现身都让人眼花缭乱,江若迎拿着经纪人托人情争取到的邀请函进来已经有一个多小时了,她在这充其量就是个平平无奇的花瓶女明星,走近宴会厅也没几个打扮得艳光四射的女伴会理会。 只能站在角落处,听屏风后的茶桌旁几位年轻貌美的女人在闲聊: “听说谢家那位也来了。” “嗯?我刚看到贺斯梵了呢,不是说这两位大佬在私下有仇……平时都是王不见王的吗?” “谁知道呢,这次两人就坐在邻座呢,我未婚夫那废物,已经抢着上赶去巴结贵人去了。” 巴结贵人? 江若迎蓦地一怔,随即想起今晚来的目的。 黎麦查不出是谁下令封了她和贺南枝的营销通稿,又不甘就这么折进去,就在多年来苦心经营的人脉关系网到处找出路。 最后有人很隐晦地透露出一个消息: 说是顶级豪门圈里,很吃贺南枝这张脸。 这也是她今晚被黎麦费尽心思塞到大佬贵圈来的主要目的。 江若迎下意识打量了下四周,心浮气躁地四处走动,却怎么也没找到这会所上上下下……哪间雅室,是身份极贵大佬的聚集之地。 直到她路过侧楼梯时,无意中看到几位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簇拥着一道清贵挺拔的身影离开。 有人喊: “谢总。” …… 谢忱岸谈完投资医疗器械公司的项目后,就兴致缺缺没有继续在这待下去,随行的秘书等人也紧跟其后,步伐从容地走到了兰舍会所的门廊下。 恰好这时,一身深灰色西装的贺斯梵也无心在这久待,两人同时驻足,冷漠地对视上。 雨幕中停驶了辆商务型的迈巴赫,似熄了火,司机在冒雨维修。 而另一辆劳斯莱斯已经缓缓行驶过来,灯光清晰闪烁着。 谢忱岸修长的手闲闲插在裤袋,薄唇勾起淡淡弧度:“车坏了么?” “我回思南公馆,倒是可以绕路送你一程。” 贺斯梵冷峻的脸庞上表情向来匮乏,听到思南二字时才有了变化,冷嗤道:“绕路?谢大公子怕是想专门送我上路……” 谢忱岸慢条斯理地略微整理了下袖扣,语调极淡:“你是小鲤儿的堂哥,哪能。” 双方气场强大,旁观的秘书等人都不敢直视。 直到。 “你好。” 一道突兀响起的女人温柔声音,让两个男人略略抬眸。 江若迎踩着高跟鞋急匆匆追了出来,一身曲线毕露的香槟色长裙,头发精心挽起,完美地将肩颈线暴露在空气里,那张脸抬起时,眼妆格外的清艳动人。 江若迎身在娱乐圈缘故,一向对视线格外敏感,察觉到在场众人都隐晦地打量着她,手心紧张的有些出汗。 她自认为有戏,故作笑吟吟地说:“这雨夜不好打车……不知哪位方不方便顺路送我一程?” 气氛莫名的静了瞬,衬得外面雨声更响。 贺斯梵冷漠的视线先一步从江若迎那张脸收回,也就停留了半秒不到。 对于送上门的艳遇,他却能铁石心肠拒绝,毫无负担推给在场另一位:“不方便,你找谢总有用,这种车接车送献殷勤的事……他最熟。” 语罢。 步伐漠然走进雨幕中,径直吩咐司机换车。 江若迎一僵,略感失落,想起贺斯梵方才的话,又期盼地投向了谢忱岸身上。 不到半秒。 谢忱岸冷漠道:“他对你没兴趣,我就长了一副对你感兴趣的样子?” 第18章 “开门” 贺南枝吃完那两条鱼。 次日就被杨弋导演召唤进了剧组, 这次拍摄的内场景戏份,资方直接提供了一处城郊森林公园深处的古董中式别墅,连横店摄影棚都派不上用场, 电影里所有配置都是最豪华奢靡的。 用谭颂的话来说。 杨弋每次选投资爸爸的眼光, 比选演员更好一万倍。 一场暴雨过后, 盛夏炎热的气温也降了不少。 还没开拍。 贺南枝坐在露台阳台的藤椅上, 摇扇挡住丝丝缕缕穿过树叶缝隙而来的淡金色日光,坠子下垂挂流苏穗子悄然地在她柔和眉眼间滑过,有点痒。 微微侧过脸,发现谭颂蹲在小矮凳上, 瞧了她许久。 “你这几天不是住在公司小公寓吧?” 几乎笃定的语气, 让贺南枝莹润精致的指尖捏着扇骨微顿:“嗯?” 谭颂眼神略带审视地落在她身上,不加思索道:“你身上味道不对。” 从他任为贺南枝执行经纪人那刻起,这位让圈内大佬们无法攀折的大美人衣食住行都是亲力亲为,像公寓里那一瓶瓶玫瑰香液, 快用完就会及时补上,也没见她开口要换别的香。 而贺南枝下意识抬起雪白腕间放到秀鼻下的反应更证实了他没猜错。 两秒后。 “颂哥。” “你有小秘密被我发现了, 是不是想准备封口啊?” “不是。”贺南枝望着谭颂挑眉的样子,语气格外真诚道: “你要不要考虑转行去做狗仔?可能会比你当三流小经纪人更有前途。” 谭颂佯装冷脸要怼回去,目光不经意地扫到商隽在化妆室已经做好妆发, 从一楼客厅的沉木楼梯缓缓出现。 剧组里外的工作人员都在忙碌, 他身穿电影中一套黑色运动衫, 拉链拉到顶, 衬得清隽的脸庞轮廓偏冷白, 没有避嫌地走过来。 贺南枝唇角笑意也蓦然一停:“商老师。” 比起她还记得上周公寓楼下被撞破的事, 商隽姿态很自然, 先对谭颂温和道:“杨导在楼下找你有事商议。” 谭颂在剧组平时最奉承的就是导演了, 这一句话比圣旨还好用。 等他被支走,商隽迎着贺南枝眯起漂亮眼睛的视线,笑了笑:“是真有事。” 贺南枝:“唔。” 商隽看着她慢悠悠的摇扇玩,略停两秒,脑海中想到经纪团队那晚查到的资料。 当场抱走贺南枝的那个男人,是谢氏集团的那位继承人,也是这部电影最大的资方——谢忱岸。 能让习惯于被人仰望的上位者屈尊降贵来到公寓楼下,就为了见一面与之身份有着云泥之别的十八线女星,经纪人宗楠老谋深算提醒他: “贺南枝出道以来资源算虐的可以,据星纪传闻一直被大佬追着封杀,她不像是有背景撑腰的……处于这种逆境她都能搭上谢忱岸的话,手段绝对高明,你少惹为妙……” 娱乐圈的勾心斗角早已经让商隽看得双眼极具疲态,莫名的,他不喜团队这般看待贺南枝的为人。 即便她真跟谢氏那位有什么牵扯。 ——那肯定,也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商隽自我洗脑完,忽然对贺南枝压低声道:“那晚我已经交代好车上的人,谁都不许乱说乱传……你放心。” “……” 贺南枝没想到身为十八线,第一次背负这种桃色绯闻,还是跟谢忱岸。 两人正聊着,另一个饰演剧中男二的新生演员也凑了过来打招呼,他戴了副银色细边眼镜,有些斯文败类的气质,许是贺南枝的演技频繁得到导演组认可,不少人私下拿来当谈资时,都押宝她迟早一跃跻身主流,便有心想提前留了不错的印象。 看影帝也在场。 引火 第26节 心念蓦动:“我们拍个合照吧。” …… 等楼下通知拍摄工作开始了。 贺南枝扶着藤椅起来,摇着扇子准备过去时。 谭颂拿着剧本出现:“大美人,杨弋那边找我过去还真有事……他下周想搭个景,让你穿戏服登台唱一段昆曲。” 贺南枝在树荫下的日光照久了,还以为听出幻觉:“你去给我加戏了?” 电影的全剧内容她开拍前就记得滚瓜烂熟了,拍摄到后期,天生反社会黑暗人格的男二号因为对非遗昆曲沉迷,私下喜欢对这类的少女下毒手,而饰演与妹妹性格迥异的癌症女主角为了接近他,只需要在酒局上绝地反击摇扇露相一次就好。 怎么演了一半,还带强行加戏的呢??? “我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啊……”谭颂身为业务能力全公司挂尾的经纪人,身上难得拥有的美德就是认清能力,实话说:“你不是学戏曲的嘛,江若迎又是个塞进来的镶边女配,她如今正焦头烂额被牵连封杀的事,直接跟剧组请了长假不来了——导演组临时约不到合眼缘的昆曲演员,就想到了你。” 贺南枝在拍电影期间很少关注外界舆论,自然也没过度关注星纪的情况。 谭颂说:“虽然是加戏了,男二号酒醉金迷时对妹妹的回忆那场换成你登台身影,不过你也是救场才加的……听哥的啊好好演,等电影上映,你以后片约和通告绝对接到手软。” 别墅里外的人声喧闹一时变得静若止息,隔了好几秒,贺南枝抬起的睫毛下瞳仁清亮潋滟,却弥漫过一抹苦涩滋味:“我平时哼几句还行。” 谭颂毫无察觉,鼓掌捧道:“哼几句就已经是人间仙音了!” 她语顿,在导演组已经催促开拍之前。 贺南枝沿着楼梯走下,极轻一句又落下:“但是登台唱,我无法开嗓了。” …… 随着黄昏西沉,转瞬就到了夜幕降临时分。 泗城的星源国际酒店顶楼处,低调营业着一家私人商务的露天会所。 烛台点着数盏玫瑰形状的蜡烛,经过玻璃栏杆的折射,与远处流光溢彩的高楼夜景连成一片瑰丽星河,而在露台雅座的长形沙发处,谢忱岸穿着矜贵的高定西装几分慵懒坐着,露出半截冷白的腕骨没戴表,长指端起一杯加冰的烈酒。 就算是下班时间,蓝缨也不忘秉公职守,将下个月正式发布谢氏集团改朝换代的新闻稿递给他过目,顺势又提起联姻的事:“贺斯梵那边的态度是暂时不登报婚讯,说指不定哪天就换新妹婿了。” 谢忱岸长指拿着冰凉平板,垂目默然看了一会儿。 继而,薄唇溢出嗤笑了声:“换谁?” 蓝缨哪敢从贺南枝那群小竹马里挑一个出来应付了事,其实贺斯梵的原话更过分,只是她掐头去尾,就留下了最后几个字而已。 艳色的唇正要开口。 谢忱岸指腹划过屏幕,不小心转到了微信新跳出来的消息。 画面出现了贺南枝手持扇子窝在古董老别墅的某个阳台藤椅上,她的左右,围绕着是电影剧组里的男一号和男二号。 气氛凝滞了瞬。 蓝缨直接认错:“我承认,是我擅自做主往剧组塞耳报神了,哈哈哈也是想关怀备至一下我们小公主殿下的拍戏生活。” 谁知道杨弋身边的特助那么没眼力见,什么都往这儿发。 谢忱岸平静冷漠的目光注视着照片上面泛红晕的脸蛋片刻,随即,不轻不重地扔在了茶几上。 这时。 被约来赴会的温见词终于现身,修长如玉的指间把玩着几张被会所女人递来的名片。 他那双颠倒众生的瑞凤眼向来眼力好,扫到未熄的明亮屏幕,挑了眉:“贺家这位金枝玉叶过分程度真是令我叹为观止,一年前把你认错成谢忱时那个狗都不理的疯批,情书都能递错人,又公然在娱乐圈玩的这么潇洒,忱岸,你还放任着呢?” 情书? 蓝缨秾丽的脸上讶异,转了过去。 电光石火一瞬,突然恍然大悟到了什么—— 怪不得当初谢忱岸和贺南枝在家族面前定下婚事后,自幼青梅竹马长大的关系反而疏远了,那时圈内都在百思不得其解,这两人都要做同床共枕的亲密夫妻了,临时闹什么变扭呢? 没想到,私底下还有这一出情书递错事件??? 温见词若有似无地瞥了一旁吃瓜的蓝缨,勾起薄薄唇角说:“蓝缨,你这个秘书职责不到位啊,这种事都不知道,难怪谢忱时当年迫不及待把你退了。” 这位,嘴巴是真的欠啊。 蓝缨被戳肺管子,还要保持优雅仪态: “温总你这样出口伤我自尊心,可是要负责任的呢。” 毕竟双耳残疾人士,欺负了就不文明了不是? 温见词朝对面黑色真皮沙发一坐,姿态轻松随意地看她带着观赏性的表演。 继而,一哂:“我这人没什么道德感,别绑架我。” 蓝缨继续保持优雅。 倒是谢忱岸冷淡侧目了过来,指骨敲了敲桌面提醒:“你很无聊?” 温见词这才收起调侃玩心,拿起烟盒点一根,懒懒地问:“约我过来做什么。” 谢忱岸俊美的侧颜隐在缭绕烟雾里,抬起时,墨玉眼瞳被笼罩得很淡,分不清真实情绪:“上周你在香港拍卖会上将一款红宝石鱼尾收入囊中?” “嗯?” “开个价。” 温见词怔了秒,没想到他这个收集珠宝癖好还没改,于是漫不经心地说:“迟了一步。” 恰好旁边矮柜有本时尚杂志。 他星火的烟头朝封面上妆造矜贵高傲的黑天鹅形象女明星一点:“最近遇到了个挺有意思的……拿去送她了。” 谢忱岸手中杯里薄酒微漾,视线落过去几秒。 在杂志左侧一角印刷着夏郁翡的三个小字掠过,随即,神色自若送他一句:“你可以滚了。” “拔吊无情啊。” * 贺南枝很热,纤白的手从床上的薄被里伸出来,不小心碰到了旁边浅粉刺绣戏服,丝线摩擦过指尖嫩白的肌肤,好似将埋在记忆深处的一抹胭脂红擦了出来。 “小鲤儿,昆曲团不能散,你和惊鹊要守着。” 梦中散不去的是师傅弥留之际的悲声嘱咐。 贺南枝无助望着躺在轮椅上的符心洇,久病之下,即便年轻时再美的皮囊都坏完了,只剩下一抹让人怎么也抓不住的虚影。 她下意识,将小脸蛋贴在那膝盖处,想寻求温暖。 “小鲤儿在哪?” “在这。” “林惊鹊……惊鹊,你是师姐,要照顾好她。” “我的小鲤儿,师傅这辈子最后悔让你登台大爆一场……你别怕,以后的路,让师姐替你先走一步。” “小鲤儿在哪?” “在哪?” 那抹虚影逐渐淡去,唯有唇上咳出一点朱砂般的鲜红印在了记忆里。 …… “在这。” 贺南枝眼睫猛地颤了两下,流着晶莹的泪痕醒过来。 她安静躺在酒店这张床上,四壁是雕刻着悬浮图案的素雅大理石,白洁纱幔无声地垂落,而她这一身白色睡裙更是极其惹眼,像夜间飘浮的细雪。 过了很长时间。 贺南枝僵硬着侧卧的姿势未变,泪眼失神地望着睡前搁在一旁的戏服和水钻盈盈的头冠上。 这几天在剧组杨弋是铁了心定下她,还去戏剧院租借来了一整套装备,却不找其他昆曲演员替补。 贺南枝被导演加自家经纪人念得的无可奈何,只好应了下来。 没想到夜里,就梦见符心洇了。 师傅的名讳和音容,让她瞬间鼻尖发酸,怎么都无法调理好情绪。 循着身体本能,伸手将旁边床头柜的座机拿起。 下意识地,拨出了最熟悉的一组号码。 电话接通的一秒后,贺南枝才清醒了点。 可惜已经迟了。 谢忱岸偏冷的音质透着淡淡倦意,自然是惜字如金:“南枝?” 贺南枝垂眼看是座机,略带轻软鼻音的声音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原以为谢忱岸会说半夜三更除了她,谁还会这么无聊打电话骚扰人睡觉。 谁知。 这男人笑了声,恍若在耳畔低语:“喘息声很耳熟。” “……” 许是料到她不会回答,又漫不经心地问:“怎么了?” 贺南枝窝在被子里不动,精致的脸颊被睡醒后潮湿碎发粘着,连带微红的眼尾都微微湿润:“我想你陪我。” 电话瞬间静而无声,谁也没再说一个字。 又过几秒。 “谢忱岸,你要是能像小时候一样连夜来陪我,我就礼尚往来答应为你做一件事。”她知道这家酒店位于的地理位置跟他住的地方,一个北一个南,会故意这样说,有心要扰得彼此今夜无眠。 贺南枝唇间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诱人条件。 直到三分钟后。 谢忱岸语速极慢地通知她:“开门。” 引火 第27节 第19章 特殊癖好 座机放到属于它的位置上。 “叮铃——” 等房门蓦地响起时, 贺南枝像以为是幻觉,精致柔嫩的小脚踩在冰凉地上,跑过去开了门。 走廊清冷的光洒下那刻, 少女一身白色极薄蕾丝睡裙和雪白肌肤泛着活色生香的光泽, 抬起的小脸上, 被泪珠润过的眼眸却是震惊的, 仿佛下一秒眨动,就能继续沁出水来。 夜深人静时分,如同神祗降临人间的谢忱岸就站在面前。 在她还没彻底回过神,就毫不费力地将她单臂抱了过来。 像小时候那样。贺南枝雪白双腿下意识攀上了男人清劲有力的窄腰, 以防掉下来, 当看到谢忱岸没有进房,而是往光可鉴人的电梯走,才磕磕巴巴地问:“你你……” “我住顶楼总统套房——” 谢忱岸骨节分明的手扶住她纤若无骨背部,薄唇又淡定吐出几个字:“最贵那间。” 可恶! 有钱了不起啊!!! 然而, 当从专属电梯出来,看到堪比富丽堂皇到宫殿的总统套房后。 贺南枝红唇微抿, 默默的把一箩筐脏话咽了回去。 确实了不起。 谢忱岸将她放入豪华松软的宽大沙发里,手掌依然扶着后腰没松开,可能是睡裙料子太丝滑, 体温清晰传递过来时灼得她皮肤有些发烫。 谁都没先开口说话, 气氛莫名的旖旎勾缠。 贺南枝想到了大言不惭许诺过的那些话, 心口紊乱一瞬, 这会也忘了梦里的伤心事, 将脸先一步微微侧开, 眼尾卷长的睫毛垂下时, 带着不自知的勾人:“我们这样。” “这样的姿势。”她看到小细腿还挂在男人身上, 尴尬地想收回来,很小声地嘀咕:“不太雅观吧,我可是端庄优雅的正儿八经小淑女……” 谁知下秒。 谢忱岸长指就握住了她那雪白的脚踝,清冽又隐约压抑的声线打破了彼此间恍若暧昧的气氛:“你电话里,答应过什么?” 贺南枝被这个亲密动作惹得耳朵浮上一层薄红,下意识屏息想往后缩,纤背陷入柔软沙发里,却怎么也挣脱不开,只能嘴巴含糊其辞地敷衍:“什么啊,那都是三分钟之前发生的事了,你堂堂谢大公子……怎么还跟女孩子家家的较真上了。” 谢忱岸眉目略冷淡,注视着她一举一动,俯低的身躯却丝毫未动。 直到,薄唇低问出:“以前发生过的事就能不作数了么?” 贺南枝蓦地停了下,还真被问怔住了几秒。 也怨不得他较真,毕竟谁让她先撩的,还真一通电话把人摇到门口,只能怨这狗运气也没谁了。 “行吧,那你能先放开我吗?”这样长久的暧昧姿势真没法谈下去,贺南枝又不敢乱动,甚至觉得谢忱岸身躯的气息异常烫人,不知不觉中就裹住她的身体。 那轻颤的呼吸,甚至还闻见了弥漫在空气中的一丝酒味。 等等? 怎么会有酒味??? 紧接着。 贺南枝清透漂亮的眼眸才注意到茶几上摆了几瓶开过的昂贵洋酒,离得最近那瓶龙舌兰都快见底了,她视线,又不可置信地回到了男人素来淡漠的俊美面容上。 喝到醉的男人都很难搞,此处点名谢忱岸。 当初她可是切身处地领教过一次的,没想到今晚这是又要酒后乱性了??? 随着察觉到谢忱岸越发逼近,控制住她纤瘦脚踝的手指没松开,力道还逐渐加重了,贺南枝清软好听的声音透着丝丝紧张:“你喝了酒还跑下楼找我……居心不良吧,我……你到底想干嘛?” 太过分的要求,她情愿赖账也不会为他做的。 比如女上位什么的,身下这沙发提前消过毒了吗? 在距离她鼻尖一寸的地方,谢忱岸注视着她仿佛隐忍到极限,下秒后,就要精神崩塌的漂亮脸蛋表情,修长指骨漫不经心地拍了拍:“会写字么?” 废话!!! 贺南枝下意识要自夸,“我一手好书法可是传承于我爸爸……”话没机会接上,又听到谢忱岸淡而清晰的语调透出几许阴阳怪气:“你怎么不会写,小学靠感人肺腑的千字作文还获得过全校第一名。” 话音未落。 他已经慢慢松开被压制在沙发上的贺南枝,伸长手臂,将一旁的笔记本和散乱的文件钢笔都拿了过来,随即,那双透着几分冷白禁欲感的手游刃有余从网上搜索了篇通俗易懂的情书。 整个过程也就一分钟内发生的事。 先前的暧昧气氛消散得无影无踪,贺南枝完全懵圈,直到这些东西摆在眼前,又听他说:“你不是很爱写么,写十遍,今晚我们之间的债务一笔两清。” “不是。” 她没缓过来,哑着嗓子问:“我们之间哪来的新债务?” “你电话里答应过为我做一件事。” 谢忱岸就算酒喝得做多,也不妨碍他随时保持着商人的本性,眉目低低淡淡看着她猛地坐起身想反抗霸权,偏寒玉质感的音色续上一句:“不懂么,我找个律师来跟你解释?” 这刻。 贺南枝白嫩的指尖握紧了钢笔,需要深呼吸冷静上百次,才能强忍着不咒他祖宗十八代。 谢忱岸永远是知道怎么拿捏她命脉,姿态透着几分懒散靠在沙发上,很明显在等她亲笔手写的情书。 整整僵持了三分钟。 贺南枝很屈辱地抱着笔记本,从沙发坐到了地毯上,当抬起脑袋,眼花缭乱看到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时,又差点儿一口气没吸上来。 还得抄写十遍??? 谢忱岸喝了酒就惩罚人写情书的毛病,是什么时候养成的? 求问,他这一年多远赴国外工作,是染上什么不为人知的特殊变态癖好了吗? …… 贺南枝的怨气连这金碧辉煌的总统套房都镇压不住,水晶灯下的极美脸蛋生气也是美的,连眼尾都透着绯色靡丽,锋利的笔尖墨水透纸,硬是写出了一种忏悔录的气势。 她午夜梦回醒来,为什么要手欠给他打电话? 打就打了。 还对这个无耻的狗男人说想见他。 贺南枝气鼓鼓地写到第三遍时,稍微停下歇了口气。 也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坐在沙发上存在感很强的谢忱岸。 他把那瓶酒精度级高的龙舌兰都喝光了,黑色面料的衬衣微微松开靠在沙发背上,俊美到祸国殃民的面容此刻很沉静,视线往下一移。 那被酒水润过的薄唇,抿起的弧度添了几分昳丽之色,看上去很好亲的样子。 正入神。 谢忱岸浓密似鸦羽的眼睫睁开,瞳孔如同上等墨玉倒映出她身影。 “写好了?” …… …… “你敢信吗???” “谢忱岸放着这么好跟本仙女睡觉觉的机会,竟然让我半夜给他抄写十遍情书???更过分的是,他还逐字的检查错别字,内涵我小学凭本事拿下作文第一名的事情!!!” 隔日在剧组。 贺南枝当着来探班的夏郁翡面,整个人跟炸了毛似的将谢忱岸从里到外吐槽了个遍,到最后,她清艳的脸蛋都透着几分怀疑人生的茫然:“谢伯伯退隐了……谢忱时这个狗又谋朝篡位失败,现在还生死不明,这谢家以后就他独掌大权,没人管的了他么?” 比起贺南枝为自己将来婚后生活瑟瑟发抖时。 夏郁翡都快笑气茬过去,拿着纸巾小心翼翼地点着精心画好的桃花眼妆,怕被泪糊了,好不容易才忍住不厚道的笑声:“我的小鲤儿公主殿下,你没发现重点吗?” “嗯?” “你住的酒店地理位置和谢忱岸一个在北一个在南……这种天南地北的遥远距离,如果他不是有心想待在你附近,怎么可能一通摇人电话,三分钟内抵达?” 未了,夏郁翡手指头,轻轻一点贺南枝的眉心,似想将这个木鱼脑袋点醒:“可能是当初你给他递过情书,他就爱上了收集你亲笔情书的癖好?” 贺南枝表情苦恼:“这癖好……很伤手。” 随即,抬起纤细雪白的腕间,上头肌肤嫩到一点儿痕迹都不曾有,却可怜兮兮的给她瞧:“呜,我昨晚写了整整三千字。” 剩余的七封情书,是坐在地上闹死闹活的给赖账了。 “我可怜的漂亮小鱼。”夏郁翡动作怜惜的揉了揉,随即,从包里掏出了一枚鱼尾红宝石塞到她的手心说,“借花献佛,谢忱岸这狗男人不给你送珠宝了,以后姐妹送给你。” 贺南枝纤白葱指把玩着红宝石,燥热的心情瞬间被安抚。 这时。 谭颂拿着荡漾着酒液的玻璃瓶走来,先是忽然空降剧组来探班的这位流量小花热情一笑,长话短说:“我找导演组要的,你悠着点喝。” 夏郁翡随意瞥了眼:“宝贝,你拍戏还酗酒啊?” 拍个戏而已。 心理压力这么大吗? 贺南枝从摇椅上起身,抬手接过瓶子,树荫下千丝万缕的日光透过玻璃材质,在她白嫩指尖留下一抹靡丽残影。打开时,轻轻叹了声:“我下午有一场登台演唱昆曲的戏,喝点酒,状态可能会好点。” 解释完。 她生猛地灌了一口,下秒,热气直接沿着耳朵蔓延而上,呛了两声:“这么烈?” 怎么还带股药味呢? 谭颂愣了下说:“副导老吴有喝药酒强身健体的习惯,可能拿错了?” “……” * 傍晚。 夕阳落下时,山色如泼了靡红油画墨一般,目之所及天光美景璀璨相融,熠熠生辉。 引火 第28节 杨弋耗费巨资搭建好的戏台子就在别墅旁,拍摄现场已经清了闲杂人等,此刻四周很安静,而贺南枝一抹刺绣戏服的绮丽身影就站在重重帷幕后。 她安静着,话极少,垂落的眼尾妆容极为清艳。 视线落在那雕刻了精致花纹的沉木圆柱上,有些恍惚,应该是药酒的劲儿隐隐散发了。 失态不至于。 贺南枝酒量向来极佳,喝一些也是为了抛开压在心底执念,好入戏。 台下。 夏郁翡忧心忡忡地,再转头第三次问谭颂,这拍摄时长是多久后。 谭颂不明真相:“到底怎么了?” “南枝有创伤后应激障碍——”夏郁翡怕被人听墙角,这点儿女明星觉悟还是有点,压低声浅浅透露一二:“我不知道彻底治愈了没有,这几年她也没登过台。” 谭颂发懵几秒。 这时,台上帷幕缓缓升起,是开拍了。 学过戏曲出身的,不仅唱腔要美,一身古典的身段也得美。 贺南枝出场时,无疑是惊艳到了所有人,她单单站在那儿,端的是一身羊脂玉般好扮相,略抬水袖,隐约露出小半张脸颊,精致晶莹到如同高山白雪,美到让人遥不可及。 偏生了双清灵的眼眸,流光婉转间,又将她拉下了红尘之中。 随着婉转悠扬奏乐响起,她一开嗓,监视器那边的杨弋激动得拿烟的手都在抖。 心知,不愧是戏曲专业的。 这堪称艺术的绝美镜头稳了!!! 只是当贺南枝指间玉骨折扇轻展,转了个身时。 台下。 不知是谁喊了声:“流血了!!!南枝,贺南枝!你流血了。” 紧接着,拍摄场地也乱了。 贺南枝唱腔被中断,茫然地微微低头。 折扇恰好在眼前,蓦然间,两滴细小的血珠落了下来,顷刻就把雪白的扇面给透湿。 是她流鼻血了…… 贺南枝意识到这个问题,纤细指尖微微用力,又陡然的松开。 她捂着,在工作人员还未来得及上台时,先转身朝台下别墅那边快步走去,裹紧的粉色领子已经让细汗浸过,心脏一声声地,跳动的厉害。 仿佛,又回到了多年戏园时。 走到大厅楼梯拐角,贺南枝已经有点恍惚了,额头一声闷响,满头珠翠散了下来,连带丝绸般的黑发也乱在薄肩,在加上她指间淌下的血,看起来格外狼狈不堪。 “抱歉……” 脚下一朝前倾,要跌倒前,戏服下的腰肢被男人修长的手掌揽住。 她潋滟如水的眼眸,藏着一丝慌张失措看到出现在剧组的俊美男人,道歉的话咽回了喉咙,颤抖着变成了:“谢、忱岸……我又流鼻血了。” “你身体很健康,别怕。” “又流了。” 贺南枝脑海空白,只知道紧紧抓住他衬衣襟。 唯一的触感是,谢忱岸替她耐心地擦拭去弄花的漂亮脸蛋,血也止住了,指腹冰凉温度仿佛带着安抚人心的作用,又将她打横抱起,越过喧闹人群走向停驶在别墅外的豪车。 “别怕。” 身后。 喘着粗气跟上来的一众导演大眼瞪小眼:“???” 第20章 烧不尽 豪车内, 静得压抑。 当湿纸巾擦拭过她的脸上,滑过眉眼和鼻尖,清凉的酒精掺杂着男人仿佛藏在层层积雪中冷而不冽的淡香最后落在她的唇间, 呼吸可闻, 肌肤浸多了水痕, 微微泛起红。 贺南枝看他的视线是恍惚的, 睁着那双眼尾胭脂红的漂亮眼眸问:“还在流血吗?” “没有,你脸上都是一些对皮肤有微量伤害的化学产物。” 谢忱岸是直接将她浓墨重彩的妆容给卸了的,很快一张未经雕琢的嫩生生脸蛋在暖橘的光影里露了出来,而他几乎是习惯性的, 微烫的指腹碾着她脸颊一下一下, 很慢却很磨人,不带任何情念地摩挲到了唇角处。 熟悉贺南枝性格的人都知晓,她这张脸宝贝的很,是不让人随便触碰的。 但是, 谢忱岸就拥有这个特权,亲都可以。 所以他这个在外人眼里过界的举动, 并没有让贺南枝感到任何暧昧,也习惯地,将脸蛋往他修长的脖颈软软的贴过去, 求着庇护般喃喃自语:“谢忱岸, 我会不会死掉?” 如果她死掉的话。 贺南枝在极短的时间内已经想好了立遗嘱的内容, 她攒了二十一年的小金库已经早先全部捐给剧院了, 身上除了百宝箱值点钱外, 拍个电影连一毛钱片酬都没有。 所以能分的遗产…… 也就百宝箱里的物品。 贺南枝忽然低低哽咽了声说:“你帮我转达贺斯梵一声, 贺家的家产这辈子我让给他了, 但是他必须牢记自己曾经放言要用一座城给我做嫁妆的事, 下辈子得三倍还我,算高额利息的。” 无人应答。 “还有。”贺南枝继续说着遗言:“百宝箱里的一套红宝石头冠和翡翠头冠,这个给师姐,古董项链给我妈妈……那些宝石戒指也给我妈妈,以防你继承去了……转手就送给下一任未婚妻。” “谢忱岸,你必须在我死后,埋进土里了才能打开百宝箱,不然我做了女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贺南枝表情伤心欲绝说了半路,到最后,身子柔若无骨挂在了他的身上,疲倦地阖上微微泛红眼皮,唇间嘀咕了声:“我就眯一会,要是还没死,你记得叫醒我啊。” 车内气氛。 前方副驾竖起耳朵听了许久的盛祈,十分艰难隐忍着眼底笑意。 往后偷偷瞄了一眼,只见自家谢总神色淡漠地端坐着,姿势就没变过,而贺南枝堂而皇之地趴在他大腿上,要知道谢忱岸向来薄情寡欲是出了名的,从不知怜香惜玉为何物,就算谁有心搭讪,也不敢到冒犯他大腿的地步。 只有贺南枝敢。 傍晚的夕阳光线没有那么灼目,透过车玻璃照映进来。 在斑驳的光影交错间,谢忱岸忽而抬眸。 盛祈怔了下,求生欲极强地捧着手中的平板汇报道:“谢总放心,杨弋那边已经给过封口费,剧组在场的人断不会把您抱走贺小姐的事情传播出去。” - 到了下榻的酒店。 谢忱岸将昏昏欲死过去的贺南枝抱进总统套房,家庭医生团队已经在等候多时。 全方面检查了一遍后,哪怕连头发丝的健康程度都没放过。 戴着眼镜的女医生站在会客厅,给出的极具权威鉴定病因结果是:“贺小姐会突然流鼻血,是因为饮用过多含有鹿茸人参等的药酒导致内火旺盛。” 旁听的盛祈讶异:“那不得去火……” 谢忱岸薄唇溢出低淡的语调:“她早年患过创伤后应激障碍,经常会在夜里重度失眠流鼻血,后来药物治疗干预过一段时间,才慢慢恢复正常生活。” 在场另一位主修心理学的医生这时插话问:“她停药多久了?” “两年。” “停药后,她私下情绪状态稳定吗?” 谢忱岸那张如同玉雕的俊美面容没什么特别神情,只是话声稍作停留,想起几秒过去:“她服药前后一直都不哭不闹,一开始发现她有这个应激障碍,是她踏入戏剧院的舞台就会自动流鼻血,家中长辈以为她身体出了问题。” 贺家和谢家皆有祖传的家庭医师,都连夜为贺南枝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 无论是中医还是西医,都说她娇生惯养出来的这副身体很健康,也没有体热的毛病。 当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时,年幼患有过自闭症的贺斯梵神情极冷站出来说:“去找个心理医生来吧。” 贺南枝出生于锦绣丛中,是被泡在蜜罐里养大的人儿。 她不仅遗传了母亲极端美丽的基因,还有宠爱自己的爸爸和大伯堂哥,以及一群门当户对的竹马追捧着,哪怕在戏剧院那些年,也是昆曲大师符心洇最宠爱的关门小弟子。 这样环境下养大的仙女般人儿,是没有任何烦恼的。 要有的话。 可能就是得吃人间五谷杂粮了。 所以贺南枝被诊断患有心理疾病时,从言行举止间,是一丝一毫急躁的情绪都看不出来的。 而即便如此,贺家对她的保护欲,特别是贺斯梵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 贺南枝无法再登台,躲在房间哭了一段时间后,忽然提出想进娱乐圈当演员…… - 家庭医生团队从谢忱岸口中得知贺南枝的情况,便再次严谨地去检查了一遍。 就差没有把剧组那瓶药酒拿去检测,到底饮用多少能在两个小时内流鼻血。 随着落地窗外的夜色浓郁,总统套房的人散去,也安静了下来。 谢忱岸倒了杯加了冰的水,长指握着玻璃杯走进恒温的主卧内。 黑金色厚重的窗帘紧闭着,只开了盏暖黄的壁灯,幽淡地照映在趴在蓬松被子里的少女。 她被酒劲迷晕,还未醒,绸缎似的长发散在纤软背部,露出小半张脸的眉心紧蹙着,像是在睡梦中很不安稳的样子。 谢忱岸将玻璃杯搁在床头柜上,伸出冷白且修长分明的手想将她翻个身,以防压到心脏,谁知刚动,贺南枝就很轻地呢喃了声,慢慢睁开绯色的眼尾:“热。” 她的热,是身体有股邪火在燃烧,看什么都发虚。 当谢忱岸那股清冽的气息靠近,就忍不住地贴上去:“我要长不大了。” “嗯?”谢忱岸下意识接住了她的身子,淡淡单音节溢出薄唇。 贺南枝漂亮眼睛含着水似的,眨一眨就能掉出晶莹剔透的泪珠来,是真醉糊涂了,说着话就把自己给委屈上:“爸爸说……身体会着火,长不大。” 引火 第29节 她想告诉谢忱岸,很热,却不知道怎么形容。 说了半天,红唇微微张着,又主动地去亲男人修长冷欲的脖颈,动作缠绵却透着稚气的生涩,那种若近若离的舔舐,即便是谢忱岸也经不住这般……撩拨。 他跟贺南枝有未婚夫妻的名分,即便就地发生什么,也正常不过。 只是她醉了。 谢忱岸眸色晦暗不明,在贺南枝本能地为了缓解身体的那股热,伸出纤白的手去解他西装裤时,嗓音也压低几分:“你认得出我是谁么?” 贺南枝卷翘睫尖轻眨,注视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俊美面容很久,才细哑着出声说:“谢、谢忱岸” 下一刻。 男人骨节明晰的长指顺着她腰线一路滑下,撩起了她的裙摆。 贺南枝整片背部瞬间泛起靡艳的红晕般,受不了地瑟缩了下,顷刻间跟被卸了力气一样软在了他身上。 …… …… 三分钟后。 贺南枝还是难受得用下巴去蹭他,音色喃喃:“不够……” 拽着他腰带的指尖也未曾松开。 “咔。” 一声细微的声响,还真被她得逞了,贺南枝仰起脸蛋,喝醉酒的人有权不讲理,任性要求:“要这里。” 不管对方同意与否,直接—— 谢忱岸视线猝然一暗。 而后贺南枝的意识就彻底散了,残留在记忆中的,唯独墙壁上的灯影摇曳,迷离不清的暗香萦绕。 …… 一个小时后。 露天阳台的玻璃门被轻轻推开,贺南枝彻底酒醒过来,裹着宽大的浴袍走出来吹夜风,她的衣领凌乱,也无心去整理,隐隐约约可见精致雪白的锁骨下方有一抹绯红。 她肌肤薄,平时里稍微一点痕迹都格外抢眼,怕是得养个十天半个月才会彻底淡化。 窝在沙发上后。 许是夜深人静,就算隔着十万八千里,也能听到浴室淅淅沥沥的水声…… 贺南枝微微僵了下,指尖蜷曲地揪着衣角。 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方才在主卧波荡般的水声、布料摩挲的声响。 以及,亲自体验了一次谢忱岸裤子的薄料竟然薄成这样。 啊啊啊! 什么破裤子。 是被设计师偷工减料了么??? 她不敢继续回忆下去,酒劲导致身体被热得发慌和唇上的灼意好似一起回来了,就算阵阵夜风都散不去。 深呼吸了几秒。 贺南枝抬起潋滟着水光的眼眸,伸手将浴袍口袋的手机拿了出来,迅速地点开谭颂的微信。 她先忽略未读的数十条语音消息。 噼里啪啦地敲了两句话甩过去: 「颂哥,导演组的吴导是被卖假酒的给骗了吧!!!」 「确定这是强身健体的酒???」 谭颂整晚就蹲守在手机旁边了,几乎是秒回:「小祖宗,别管假不假酒的了……先回答我,你和杨导这部电影的最大投资人到底是什么惊天动地泣鬼神的关系啊???」 贺南枝被抱走后,谭颂被导演组好几位明里暗里的试探八卦。 他也懵逼啊。 自家那个没有任何背景撑腰的十八线女明星,怎么摇身一变成带资进组的那个了? 过了几秒。 贺南枝发来语音:「就普普通通的关系,剧组不会都传播开了吧?」 谭颂:「那倒没有,杨弋封口了。」 娱乐圈的现象就是这样现实,谁有权有势就是爸爸,就算谢忱岸当众把女一号抱走,全剧组有幸目睹的人,也不敢冒着得罪大佬的风险到处传播出去,顶多就是私下拉个吃瓜群八卦下。 他言归正传,又质疑问:「普普通通是什么关系?」 贺南枝指尖轻触光滑屏幕按键,将问题轻轻反问:「唔,颂哥,投资人爸爸强取豪夺的小情人和他在逃青梅竹马未婚妻,你选一个信吧。」 这两个,在谭颂眼里似乎都没什么信服力。 毕竟就冲着她出道以来拒绝潜规则,得罪了一群洪水猛兽般追着她封杀的大佬丰功伟绩来看,当人小情人? 是帮忙拔氧气管的那种吗? 过半秒,弱弱问道:「就没有第三个选项?」 贺南枝板着漂亮小脸:「还要什么选项,难道我和谢忱岸就没有夫妻相么?」 谭颂还认真地回想了一下这两人的神颜级别容貌,别说,还真要是未婚夫妻的话,这基因逆天了……思绪飘远了点,转瞬又跟做梦似的问:「你真是那位的未婚妻?」 贺南枝指尖,轻轻敲了个嗯过去。 「那你进娱乐圈资源还虐成这样???」 谭颂原地破防,长达六十秒的语音攻击过来:「贺南枝,我一直以为选你当女一号是图你十八线糊咖便宜,搞半天是老板娘亲自来拍啊啊啊!」 贺南枝将微烫手机远离耳朵,等没声了才回:「你会帮我保密吧。」 微信的界面上显示谭颂正在输入,整整三分钟过去都没回复。 指不定,在情绪激动的边写小作文中。 贺南枝等了会,忽而听到浴室那边门开启的细微动静。 她睫毛轻轻一颤,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从沙发跳下来跑进屋,在谢忱岸洗完澡出来前一秒,伸手掀开酒店那张大床的被子躺了进去,严严实实地盖住了脑袋。 这种欲乱情迷的事后局面,还是装死过去吧。 说不定睡一觉醒来,明天谢忱岸就失忆了呢??? 贺南枝胡思乱想地做着千秋大梦,而另一边,谢忱岸已经披着暗黑色的浴袍走到了床边,垂目淡淡看到躲在被子里一小团,半响后,薄唇勾起了淡薄的弧度。 主卧里里外外静到窒息。 几秒钟后,贺南枝手指有些紧张抓紧了绸滑的被角,浴袍下砰砰乱跳的心脏声越来越响。 直到听到谢忱岸慢条斯理的嗓音响起,染着几许慵懒的磁性:“睡着了?不谈谈你立遗言的事?” 啊? 她年纪轻轻,正值花季…… 有什么遗言好谈的? 贺南枝懵了几秒,随即在车内哭唧唧的混乱记忆被强行唤醒,动作快于大脑作出反应,蓦然掀开被子,瞪向坐在床边气定神闲的俊美男人: “谢忱岸,你要敢动我百宝箱,你就是被告谢某!!!” 第21章 过敏体质 第二天, 贺南枝回到了剧组安安分分地拍戏。 她一现身,别墅拍摄地被封过口的人停下手头上的工作,目光隐晦地窥探了过去, 却只能及时捕捉到一抹月白色的仙影, 半秒后, 拐弯上楼梯时及踝的裙摆摇曳而过。 被留下来的, 只有弥漫在空气中那抹幽淡的玫瑰香。 挂满油画的长廊安静极了。 角落头不知谁低语出了在场的心声:“美得跟天仙似的,她要火一点……风头绝对盖过内娱任何女星,我要是投资人爸爸,也如痴如狂爱她。” 无意中惊艳了一把剧组的贺南枝此刻已经坐到化妆镜前。 她才来。 谭颂就跟大老远就闻到味般跑进来, 恨不得双膝跪地在她裙边, 先来一个跪拜行礼:“小祖宗,我还寻思着要不要替你跟杨弋导演请个假呢……我去,你昨晚这假酒喝的,都便宜到了谢总身上去啦?” 他抬头看到贺南枝趁着化妆师解梦还没来, 快速从抽屉翻出遮瑕膏,对着镜子往锁骨一小片肌肤涂抹, 那位置有个颜色颇深的齿痕赤裸裸印在上面,格外招惹人眼。 听到谭颂话锋一转。 贺南枝指尖略略顿住,垂下眼尾扫来:“还不是你惹的祸!” “是是是, 怪我。” 这儿的树林别墅附近压根没便利店, 顶着烈日这种天气, 谭颂也懒得开车出去买酒, 谁能想到一个偷懒的举动, 让贺南枝险些暴露了和投资方爸爸的小秘密了?! 他看化妆间没人, 稍微靠近些, 很显然是有满腹疑惑问:“我昨晚想了一宿都没想明白, 你能成为谢氏集团继承人的未婚妻,出身应该不低的吧?你怎么就委身于星纪了呢,还从芸芸众生中选中我做经纪人?” 谭颂更想问的是。 谢忱岸有权有势的,给她开间娱乐公司玩都绰绰有余吧。 贺南枝又看了眼他,红唇溢出的清灵声音拉长:“你真想知道?” “想!” “进星纪是我随便选的。” “那你选我做经纪人,也是随便选的?” “哦,不是。”贺南枝在谭颂期盼眼神一亮的时候,语气客观道:“我那古板堂哥不许我在娱乐圈太火,刚好呢我听星纪内部八卦说,全公司就你业务能力最不行……唔,我就觉得得抓住这妙不可言的缘分。” 他最不行? 才弄巧成拙捡漏到了贺南枝??? 引火 第30节 谭颂立马冷漠:“年纪轻轻的,怎么白生了一双美人眼呢。” 贺南枝眼尾笑出漂亮弧度:“生气啦?” 谭颂沉默半响,忽然迎来了职业生涯上的重大危机感,甚至还感觉整条脊梁倏地有股凉意爬上来:“谢总随随便便投资几个亿,就能把你喂饱……以后要成大明星了,你不会抛弃糟糠的我吧?” 毕竟放眼望去星纪里,只有贺南枝这种十八线小糊咖愿意死心塌地跟他了。 稍微有点名气的,都看不上他这种形同虚设的执行经纪人。 贺南枝轻轻歪脑袋,望着人的眸子坦然剔透:“怎么会呢?” 谭颂略松口气。 又见她弯起唇,慢悠悠地说:“我又火不了!” “这话少说……” 谭颂差点儿脑充血,想去捂嘴,又不敢真碰她那张过分精致的脸蛋:“不吉利,楼下导演组的那群人听不得啊。” 贺南枝火不了,这不诅咒《内幕》这部电影上映票房扑街么。 应景似的。 敞开的化妆间门口还真路过了一位。 副导老吴戴了个颈挂式的粉色耳机,听着摇滚歌曲走过,眼角余光恰好就扫到了贺南枝和谭颂的身影,又走两步,没过两秒就原路后退了回来。 隔着几米的安全距离,面面相望。 老吴取下耳机,突然想起今天别墅里外不少人看他眼神都很奇怪:“老颂啊,摄影小章跟我说……有人匿名在剧组工作群造谣我导夜戏喝壮阳酒才导致发际线往后秃的,你也听说了这事吗?” 谭颂一脸正色:“没呢,谁传播的?” 风评被害的老吴又狐疑地看向窝在椅子里的贺南枝。 见她纤指正端起盛满透明清水的杯子,浅抿了口:“看我干嘛?” ……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剧组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都是副导老吴。 他拍摄夜场戏时,是不是真的偷偷摸摸背着人喝药酒。 这药酒……究竟有没有壮阳效果。 贺南枝这边流鼻血的小插曲倒是没有人议论纷纷了,只有夏郁翡被那幕吓得历历在目,没忘记远程关怀备至几句。 此刻恰好拍摄中场休息。 贺南枝摇晃着象牙扇子来到二楼阳台的藤椅上坐着,慢悠悠地打字过去:「我只是喝酒上火了,谢忱岸难得乐于助人一回,帮我降火了。」 夏郁翡问的也直白:「啊?那你有做安全措施没?」 贺南枝扇着白日太阳烤灼后的高温闷热气息,稍停几秒才回:「那晚……还没到要做措施的地步,不然我哪能第二天就生龙活虎的回剧组拍戏呢,不得躺回医院故地重游一次?」 她记疼的,要不是药酒的劲太猛烈。 贺南枝才不敢对谢忱岸亲亲抱抱的,像这种美人骨相越完美的男人,最好赏心悦目远观就好,别想着去亵玩! 否则的话。 当初她血淋淋的教训就是例子,在床上会被他凶残弄死的。 贺南枝刚说完,微信聊天界面那边的夏郁翡咻地一下,又发来笑破声的语音:「你们不会连裤子都没脱吧?」 “……” 她倒是连裙子都脱了,而谢忱岸只是被解了皮带而已。 贺南枝装死不提细枝末节,以极轻的声音说:「喝太醉,忘了。」 夏郁翡性这方面也是个小白,也就拍过几部青春虐恋偶像剧:「笨蛋小鱼……」 此刻别墅的楼下凉亭里。 闷热的风刮过,商隽手指间夹着烟恰好点燃,他吸了口,隔着那清淡的烟雾去看坐在楼上阳台聊天的贺南枝侧影。 杨弋烟瘾犯了,也走了过来。 循着他视线一秒,烟盒捏在手里还没点,就先搭了下肩膀:“你透个底啊,当初我三顾茅庐请你来演这部电影,剧本都打印了上百份,天天往你家邮箱寄都没得到一点回信,结果女一号刚定下,你就主动联系过来,说要演。” “是不是因为贺南枝?” 商隽眼底情绪晃了晃,面上却没什么情绪变化。 杨弋以为要不到答案时。 商隽轻笑了声:“是,我想认识她。” 可惜似乎迟了一步,在剧组拍戏这么久,贺南枝对他的态度清清冷冷,远不如隔壁最近风评被害的副导老吴能让她印象深刻三分。 杨弋欲言又止:“我被封过口,有些事不能说的太明白,你懂吧……她当初女一号的角色都被季茵茵抢了都能抢回来。” 这暗示,商隽若有所思:“嗯。” 杨弋心想幸好是个听劝的,毕竟要换随便哪个玩票的富二代追求贺南枝也就算了,他倒是能支持商隽为爱与之一战,偏偏那位是谢忱岸。 他苦心积虑地开解完,半开玩笑道:“对嘛,被在一棵树上吊死,改天老哥给你介绍个。” 前秒还不吊死。 商隽抬头间,蓦地跟二楼转过身的贺南枝对视了一下。 都挺猝不及防的,她清艳的脸蛋在细碎光影下毫无瑕疵,处于礼貌对他淡淡一笑。 午后炎热的风瞬间停止了。 商隽莫名红了耳根,下意识地掐灭手中的烟,安静几秒,对杨弋似笑又似叹:“今天的天气不错,全剧组冷饮我包了。” 杨弋:“??!!!” * 电影接下来拍摄的剧本商隽和贺南枝单独的戏份没几场了。 该拍摄的拍完。 在炎热难耐的苦夏快结束前,也顺利地进入了尾声。 杨弋是整个剧组最提心吊胆的一人了。 他要以防商隽恋爱脑,去挖电影最大投资人的墙角,整日寻死觅活地警告他别犯傻。 一边又怕贺南枝开始恃宠生骄,仗着有靠山就不好好拍戏了。 等快杀青的时候。 杨弋发现纯属自作多情了,贺南枝整日待在拍摄地封闭式的拍戏,身边除了有个鞍前马后的狗腿经纪人外,没见她跟谁打得火热,更别提什么请假出去跟谢忱岸私会了。 在私下。 杨弋也不得不跟导演组的同行们,再次感慨:“这小姑娘是个好苗子,入了戏的演技颠倒众生,什么戏都能接得住,天生吃这碗饭的,你们有什么角色合适她的,最好早点去约……” 迟了,怕是人家就要没有档期。 时间过得很快。 剧组主演之一的贺南枝是首位杀青的。 她拍完最后场夜戏,该有的流程走完,拥抱安抚了一番哭红眼舍不得她的化妆师解梦,松开后,正准备提着裙摆回酒店。 转身,看到商隽走近到了面前。 周围是穿梭忙碌在片场的工作人员,偶尔也有人好奇扫过来几眼。 他端得是温和端雅的姿态,给她递了束深绿色丝带束扎的玫瑰:“恭喜你杀青,希望以后有机会能继续合作。” 贺南枝接过花,以为这是演员必备的场面话。 唇微弯,正要说声谢谢时。 商隽又说:“最近有部刑侦悬疑片找到我,女主未定,如果你有档期的话,我给你经纪人发一份剧本。” 贺南枝怔了声,后知后觉意识到。 商隽是在提携自己,毕竟以她在娱乐圈的糊咖名气,能零片酬出演杨弋的电影已经是抬咖了,杀青后,暂时间是不可能接触到质量高的好剧本。 “……方便加个好友吗?” 贺南枝飘远的思绪被拉扯回来,睁着眼眸看商隽和善的笑容,半响后,点点头。 她怀里还抱着玫瑰,欲滴的花瓣衬得脸蛋轮廓极漂亮,低头将手机拿出来。 直到点开微信加上好友那刻。 贺南枝指尖轻轻一滑,落在界面的昵称ss上好几秒。 “你是演员表演高端进修班里那个爱发红包和分享心得小作文的学员?” 拿奖跟家常便饭一样简单的演技派实力影帝。 竟然会在群里跟老师讲课? 这让贺南枝从一开始的不可置信变得微微震惊,红唇张了张。 这电影都杀青了,商隽无奈苦笑道:“终于被你发现了。” ** 当晚七点半。 商隽在微博上主动分享了一波《内幕》电影剧组的杀青照。 他低调性格使然,向来都是不营业时只给粉丝们分享旅游途中的风景,想要求一张自拍,都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如今晒了九宫格出来。 不出十分钟,微博底下都被粉丝们迅速占领。 「我家苏神终于发博了,哥哥最近拍戏辛苦吗?」 「这照片也太多了吧……看背景好像是在片场拍的,苏神竟然跟每个演员都合了影,他旁边那位发际线有点秃的导演水杯怎么是芭比粉?」 「苏神不愧是拿过摄影奖的,把剧组拍成了时尚大片。」 「咦,我数了一下第六宫格里面那个坐在藤椅上的女孩是谁?长得也太仙了……是不是跟苏神对戏的女一号?」 引火 第31节 「是她@贺南枝。」 这张被抓拍的照片里,贺南枝恰好那天拍完跟男二号的对手戏,化妆师没及时给她卸妆,乌锦般的秀发松松挽起,穿了一身墨绿绸缎的旗袍悠闲坐在阳台乘凉,扇子轻摇间,眸若春水低低望来,有种青涩又高贵,美到又不可一世的感觉。 很快有不少粉丝被惊艳到:「我到底是该夸苏神的拍摄技术太绝,还是导演选角的眼光也太好了吧,贺南枝这身段,考不考虑接一部民国戏?」 「反常必有妖,苏神跟所有人合影,唯独放了贺南枝的绝美独照……原谅我无耻的先磕为敬。」 …… 谁也没想到电影未播,还提前掀起了一波商隽和贺南枝的cp超话。 与此同时,国外纽约一辆豪华版的商务车内。 蓝缨正拿平板迅速地刷着微博热搜话题,翻到贺南枝的名字后,勾人的艳色眼尾微挑,转头去跟坐在后座的谢忱岸说:“谢总,你好像被偷家了——” 依稀记得上次贺南枝跟那个叫什么裴曜的男明星上热搜,思南公馆的鱼缸就爆了。 这次,不会再爆一次吧? 谢忱岸闭目养神靠在座椅上,似乎懒得搭理蓝缨。 等车开到金碧辉煌的高档酒店门口。 这里今晚举办一场商务晚宴,有各界名流都会到场。 谢忱岸携蓝缨出席,要起身下去前,如玉的长指轻轻扣住西装上方那枚纽扣,忽而一问:“我近日什么行程。” 蓝缨倒背如流:“晚宴结束后,十一点和安美董事长夫妇有个酒约,明天上午在酒店进行一场高层视频会议后,就能打道回府了呢。” 谢忱岸淡淡颌首。 这时蓝缨又问:“需要给小鲤儿买点礼物吗?” “礼物?” “谢总,您在外出差回国,给家里年轻貌美如花的小未婚妻买点礼物,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蓝缨秉着身为秘书的职责,扬起优雅的微笑,忍着吐槽的欲望给他献出宝计。 真的是。 怪不得贺南枝的情书是给谢忱时啊! 那位疯批少爷自幼对贺南枝的忠心态度,说是她养的舔狗宠物都不为过了。 反观眼前这位…… 谢忱岸墨玉眼眸沉沉静静看了她半响,似是随口说:“嗯。” 后座门被司机恭恭敬敬从外面打开。 他已经迈步下车。 这时红毯的另一端,施瑶妆容精致,着了身霜色的高定晚礼服娉娉袅袅地了过来。 夜色下,这身姿,差点晃到眼。 蓝缨看又是这位,抬指,默默地把藏在秀发的助听器拿了下来。 施瑶前来搭讪那几句话,显然谢忱岸身边跟随的秘书们都会倒背如流了。 见她红唇微启:“谢忱岸,我的男伴失约了……今晚,我可以成为你女伴吗?” 这是近乎某种性暗示的邀请。 完全没将站在旁边一身蓝色丝绒晚礼服的女秘书放眼里。 可惜谢忱岸眸色冷淡只是在她这身打扮上……停了半瞬,又扫了眼晾在旁边想装个花瓶的蓝缨。 被点到。 蓝缨只好将助听器戴了回去,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上前一步,拦住企图对谢总性骚扰的施氏大小姐:“抱歉啊,我家谢总最近的体质对女人呼吸过敏呢。” “……” …… 拍完电影。 贺南枝那工作量少得可怜的艺人行程里,除了有两个小到忽略不计的通告外,剩下的时间都在公寓里虚度着,找上门的剧本倒是也有,不过谭颂还在眼花缭乱的筛选中。 傍晚时分。 贺南枝刚去小区楼下取了快递,是先前网购了三把十元包邮的锁。 寻思着,哪天得偷偷摸摸回婚房一趟,把她的百宝箱给锁上才安心。 正穿着吊带睡裙坐在地毯上拆纸箱子,雪白膝盖旁边的手机刚好传来一声响。 夏郁翡:「小鲤儿你是不是被偷家了,这是谢忱岸还是谢忱时啊???」 贺南枝纤细的指尖点开截图,垂眼看到是一张财经报纸头版,上面连图带字:【施氏千金与谢氏某公子,疑是在纽约秘密约会。】 这届新闻界的狗仔是怎么拿到毕业证的? 偷拍的高糊技术……亲妈来了都认不出人。 贺南枝放大照片的几秒里。 夏郁翡又发来消息:「我拿放大镜看了,感觉像是谢忱时,这疯批失联的一年多里是跑去谈恋爱了?」 贺南枝红唇抿了抿:「不,这是谢忱岸。」 夏郁翡:「你没认错?」 贺南枝一字一字的敲过去,指尖微微用力:「我就算不认识自己这张脸,都不可能把谢家这对双生子认混了,是谢忱岸,这个不守夫德的狗男人完了,竟敢在外面沾花惹草???」 有时,老天爷很爱开玩笑。 她带杀气的消息刚发出去。 光滑如镜的屏幕上。 来自谢忱岸的消息无缝连接进来了,极短的两个字:「下楼。」 第22章 谋杀亲夫? 贺南枝一下就从地毯上站了起来, 光脚快速走到门口时。 忽而想起还穿着吊带睡裙,又急匆匆地跑到衣帽间去翻了一条墨绿色薄绸长裙,和微博热搜上那条旗袍的颜色极相像, 在灯光下衬得肌肤雪一样白。 她拿上手机就出门, 坐着电梯直达公寓楼下。 复古的路灯淡淡发出光晕, 远远地, 贺南枝就看到了加长版的黑色劳斯莱斯停驶在街旁。 由于跑了一段路,又正情绪上头,她伸手打开出门就要质问这个狗男人不守夫德,下秒, 看到谢忱岸坐在后座, 穿着正式规整的衬衫西裤,光影透过墨汁似的车玻璃勾勒出身体颀长的线条,指骨漫不经心敲着膝盖。 这副姿态像极了世俗不沾的清贵公子哥,应付完酒醉金迷的宴会, 就来楼下等她了。 心脏重跳了一秒,把话慢慢咽了回去。 造型豪华的车厢内只有司机、蓝缨与谢忱岸三人。 他清明如墨玉的眼眸轻抬, 看向她:“不敢上车?” 不敢? 这激将法无论何时,放在贺南枝身上是百用百灵。 听到这话,她漂亮的眼眸睁得圆溜溜地, 偏要逞强:“我连你都敢上, 区区一辆价值几千万的破车而已又有什么不敢上?” 何况, 公开跟外面小妖精登上新闻头版的人又不是她? 到底谁才是理亏那方??? 贺南枝指尖痒痒, 想打断谢某人的腿。 眼尾余光刚往他那黑西裤下颀长笔直的双腿扫去, 顺带拐个弯, 扫到了后座放着一堆高奢品牌购物袋。 没忍住, 又多看了两眼。 “这都是什么呀?” 贺南枝像个求知欲很旺盛的少女, 提着裙摆坐上去时,眼神就没移开过。 蓝缨在副驾充当翻译:“这是谢总在纽约商场购买的,准备送给他家中那位美貌才华聚集一身的金枝玉叶未婚妻。” 这不就是她吗? 贺南枝唇角弯起几秒,随即又警觉地看向谢忱岸。 显然她还没有被小山似的礼物彻底蒙蔽理智,溢出的音色冷冷清清的:“少来,别以为买点奢侈品就能把这事唬弄过去了。” 蓝缨下意识看了看这两位还在闹变扭的正主,轻轻啊了声。 什么事? 贺南枝已经轻车熟路地打开手机,翻出了那张新闻截图。 她挑衅地盯着谢忱岸那张素来淡漠的俊美面容,看他这次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谁知。 蓝缨又轻轻啊了一声:“这照片都糊成这样了,媒体也没点名是哪位谢公子,你都能认出来?” 怎么跟夏郁翡反应似的? 贺南枝脑袋轻歪,很是困惑眨眨眼:“很难吗?” 蓝缨重重点头,倒是让贺南枝想到了少女时期。 有一次她要去参加世家爷爷寿宴,就提前跑到隔壁贵族学校去找这对双生子。 那次恰好还在上课。 她安安静静站在教室外,透过玻璃窗口看到谢忱时挺散漫地坐在课桌前玩牌,比起班上统一规整校服,他偏偏特立独行,纯白色的翻领衬衫被解开几颗,露出的颈线凌冽,再往上就是—— 那张祸国殃民的脸。 也不知最近犯了什么斯文败类的病,戴了副银丝边的眼镜,冰冷质感倒是恰好将他狭长眼尾的薄戾给压制了下来。 谢忱时这人,从踏入贵族学院那日起。 他就坚信自己检测过的智商比爱因斯坦还高三分,所以无论到哪个班,都是以一己之力孤立所有校友。 引火 第32节 从而也导致。 除了谢忱岸之外,没有人愿意跟他同桌。 台上的老师讲课到一半,突然点名:“那位戴眼镜的同学,谢忱时是吧?站起来回答一下老师刚才讲的题。” 谢忱时往椅背上靠,很是厌世似的直接将眼镜摘下,递给了谢忱岸。 在教室众目睽睽之下。 谢忱岸修长冷白的两指慢条斯理地将银丝边的眼镜戴上,与谢忱时睥睨众人的懒散姿态不同,他在外界名声是极佳,透着股让人一眼望去就自惭形秽的矜持高贵感,却又觉得谢氏长子本该如此气度。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 这对双生子就算容貌相似级高,却也极好分辨出的。 偏偏贺南枝踮起脚,百褶裙微漾地趴在窗台看到老师竟然默认了今天这个教室内谁戴眼镜,谁就是谢忱时。 都是选择性眼盲了吗? 不像她。 从来没有认错过。 …… “我的小公主殿下,这是个美丽的误会,报纸上的东西能信?都是媒体在恶意抹黑我们谢总守身如玉的高贵形象!”蓝缨的声音将贺南枝回忆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漂亮脸蛋板着,想要看上去凶一点:“好吧,我给某人三分钟解释机会。” 谢忱岸会开这个尊口解释都有鬼了。 他根本不屑说出施瑶的名字,倒是侧眸而来:“不先看看礼物?” 贺南枝的手早就痒了,经这一提醒。 她早就按耐不住,便探身在琳琅满目的品牌购物袋里翻了翻,嫩白的手心捧出一个镶嵌有水滴形钻石皇冠出来,在偏暗的车厢内格外闪耀夺目,惹得睫毛都跟着颤了一下。 谢忱岸从薄唇溢出言简意赅的问话:“喜欢么?” 贺南枝喜欢到脸颊都粉润了起来,几秒后,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言归正传,未婚夫妻怎么可能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呢?我才不会信媒体虚假报道的那些事呢,是吧……啊蓝缨。” 蓝缨看她被珠宝润得容光焕发的小脸蛋,忍着笑,顺着话往下捧:“就是,我家小公主殿下跟谢总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金童玉女,不是哪个小妖精能插足的,私下感情别提多如胶似漆了。” 贺南枝被肉麻了下,看手心钻石皇冠的份上:“对。”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约会啦?”蓝缨伸手要去推开车门。 贺南枝慢半拍:“约会?” 蓝缨多情妩媚的眼眸故作讶异眨了眨,语气夸张:“谢总花巨资给你买了一后备箱的珠宝首饰呢,下了飞机连晚餐都没吃就给你送到楼下来了,不是吧不是吧,小公主殿下连顿饭都舍不得给他做?” 贺南枝弯起的唇角立刻凝固。 蓝缨对她优雅微笑:“我也要去约会啦,回见。” 她摇曳生姿的身影一走,司机也找借口下去抽根烟。 车内安静数秒。 贺南枝对上了谢忱岸清冽的墨玉眼。 半响后,她选择坦白从宽一件事:“我不擅厨艺,有一年我说凌晨五点就爬起来,亲手给你熬了整整三个小时的花生汤,其实是拿银鹭花生牛奶凑数的……” - 沿街步行十分钟左右,隔壁就有家小型的生活超市。 由于她的天真坦白,谢忱岸当场脸就冷了,今晚还真要这个谎话连篇的小骗子进一回厨房。 贺南枝怕那堆小山似的品牌购物袋都被原封不动收回,只能心里忐忑着,老老实实跟在后面。 超市分上下两层,灯光开的很亮。 这个点闲逛的客人极少,也不怕被认出是女明星。 贺南枝选了一辆粉色的小推车,边逛边抬头问身边的俊美男人:“你喜欢吃什么?” 谢忱岸垂目扫完手机上的邮件,长指摁灭屏幕:“我喜欢吃什么,你不知道?” 又来了。 又开始熟悉的那套阴阳怪气挑字眼了。 贺南枝心底默念不生气,珠宝至上,唇角微微笑:“我是怕日理万机的谢大公子最近身体不适,怕有什么要忌口的才问问的嘛。” 说完。 便抬手,随便从蔬菜区拿了个青椒放购物车里。 下秒,谢忱岸身形靠近,带着存在感极强的冷香气息:“所以不需要忌口的商隽是什么时候给你拍的照片?” “啊,商隽要不要忌口我怎么知道……”贺南枝下意识解释,又中断了几秒。 她差点就撞在了谢忱岸怀里,及时护住自己额头,莫名其妙地看他:“在剧组拍照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我杀青时,手机也拍了不少照片呢,就等着后期宣传电影用的,你不会自己闹出个绯闻,也想把清清白白的我拉下水吧?” 大家一起同归于尽是吧,到时候双方家族要是追究名声的话。 谁也别想活??? 眼看谢忱岸半点笑意都没有,贺南枝又莫名觉得脖子冷飕飕的。 她微微侧身,从蔬菜区拿起一颗色泽鲜红的番茄:“要不要吃?” “……” 谢忱岸虽然没有她这般挑食,贺南枝却深知这世上绝大多数东西都令他讨厌,能真正讨他喜欢的东西太少。所以蔬菜区也没什么好逛的,基本都是看顺眼了就拿。 反正不管买什么回去,等她做出来的味道都一个样。 逛了大半个小时。 贺南枝经过女性用品区的时候,忽然有什么想起要买的,但是身边跟着谢忱岸,满脑子都是他,走了几步,眼尾余光看到货架上摆放的一排满目琳琅的小盒子,就跟原地升天顿悟了般。 对哦。 她的小公寓里可没有这种东西!!! 贺南枝下意识想伸手去拿,白嫩的指尖还没碰上,猝不及防听到谢忱岸嗓音清淡道:“拿错了。” “啊?” “普通款,想谋杀亲夫?” 男人清冷凌厉的侧颜微低,说任何话时,语调都能保持很性冷淡,长指曲起在货架另一侧敲了敲:“标题超大的字眼,才是我用的。” 贺南枝的指尖就跟被火燎过似的,尴尬收回,强行想岔开话题:“这两个价格也相差太多了吧?” “嗯,尺寸越大越贵。” 谢忱岸从容不迫的替她拿了两盒下来,又问:“草莓味和香橙味?” 贺南枝下意识不敢对视他眸色,忍不住怀疑自己干嘛傻站在这里跟他讨论用哪款好? 反观谢忱岸就没有这方面羞涩的觉悟,见她抿唇闭嘴,就索性将每种口味都拿了一遍,原本货架上超大号的就少,猛地一看,大部分都堆积成小山到了她粉色的小推车里。 连路过的导购店员,都好奇地瞄了几眼过来。 贺南枝瞬间松开手,想起自己女明星的身份:“你快去收银台付款!” 清冷冷光线下下,两人之间隔着推车。 谢忱岸难得没有出言嘲讽,视线落在她羞红的脸颊片刻,竟真的若无其事接了过来,只是迈步朝付款通道那边走的时候,闲闲落下一句:“别急。” 贺南枝表情懵了半响,红唇张了张又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 她有什么好急的啊??? 救命! 这是什么污言秽语!!! - 避孕套都买了。 等从超市出来,谢忱岸都不带问她想法的,顺理成章就跟着一起回小公寓。 这儿跟他几千平的思南公馆比起来,小的没处下脚。 不过平时有谭颂这个保姆型的经纪人在,小地方也能整理得一尘不染,贺南枝慢慢住久了就习惯了,进屋后,她不出意外第一时间先抱着那堆高奢品牌购物袋跑进衣帽间,也不顾谢忱岸会不会给饿死,先把礼物都拆了,钻石光闪闪的摆在地毯上。 谢忱岸倒不指望她真能下厨,将手中的食材不轻不重扔到了餐桌上。 淡漠的眸子饶有兴致的打量起四周,随着时间缓缓流淌而过,等贺南枝赏心悦目完那些宝贝出来,弯起的眼眸看到的画面便是男人姿态挺懒散靠在那张沙发上,许是等久了,正闲闲把玩着她毛茸茸的兔子抱枕。 幸好不是在把玩那堆盒子。 贺南枝松了口气后,一路不带停的走过去:“你把衣服脱了。” 谢忱岸掀起眼皮看她急性的行为,掠过几许讶异。 “不脱吗?”贺南枝耐心只有半秒,于是踩着地毯朝沙发弯下腰,乌浓的秀发沿着薄肩滑下,带着股淡淡的玫瑰幽香,而她,白细的指尖先去解开他的领口,有过先例,现在对扒光谢忱岸可谓是手到擒来了。 好在谢忱岸很温和配合,低眸淡淡看着她胡作非为。 贺南枝就跟检查自家心爱的宝贝玩具有没有被人碰过一样,先是扒了他衬衣,又去解那皮带。 据她五根手指都数得过来的同床共枕经验来看…… 倘若谢忱岸真的不守夫德跟别的女人开房,肩背乃至腹肌这块地方,绝对会留下细微抓痕,在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完全愈合。 所以反复确认没有任何出轨痕迹后,她刚要往后退,纤细腰肢却猛地一紧。 是谢忱岸反客为主,将她抱到了沙发上。 他玉质般的长指轻搭在那墨绿色裙摆间,冰凉的触感惹得贺南枝缩了下肩头:“谢、忱岸?” 谢忱岸俯身时,完全将她牢牢地禁锢在胸膛,又不敢推,随便伸个手,都能触碰到那棱角分明的腹肌。 直到耳朵传来微烫的触感,以及他低语:“不是第一次了,你还怕?” 贺南枝也知道就算怕,只要跟谢忱岸的婚约一天不解除,等他接管家族企业的事尘埃落定后,两人迟早是要结婚的,自然就避免不了这种亲密行为。 况且谢忱岸没有令人无法接受的特殊癖好,皮相好,私生活干净。 跟他那啥,贺南枝倒也不是排斥,就是单纯的怕疼。 引火 第33节 当细细肩带从白皙的肌肤慢慢滑落时,她闭上卷翘的睫毛,带着一丝抖,就在做足心理准备的时候,忽然感觉很痛,下意识紧紧搂住谢忱岸的脖颈:“你是不是想换新的未婚妻了,想痛死我就早说……我、我肯定流血了。” 呜—— 她可怜弱小又无助,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就不该收下那堆珠宝,跟这个毫无人性的狗男人继续试这个的。 两人根本就不合适!!! 谢忱岸俊美清隽的侧脸没有表情,用听上去见死不救的语调冷淡问:“我前戏才刚开始,进都没进去一下,你痛什么?” 贺南枝脑袋恍惚间,睁开含着水色的漂亮眼眸。 视线往下看,傻傻地说:“那我怎么感觉流血了——” * 直到脸红耳赤跑进浴室洗澡,贺南枝站在花洒下被淋个正着,发白的漂亮脸蛋挂着水,整个脑子也都清醒了,才后知后觉想起: 明明在超市应该要买的是卫生巾!!! 她不敢在继续回忆方才尴尬的画面,动作很快洗了个温水澡,拿浴袍裹紧了自己后才出来。 一直以来贺南枝都有痛经的毛病,这会儿也不管谢忱岸在客厅该怎么纾解生理需求了,踢掉鞋子,身体虚弱地朝被子里趴着。 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过了多久。 谢忱岸缓步走进来,也借用浴室洗过,只是没有合适他的衣物,掀开被子靠近时,喉咙深处溢出的嗓音透着微哑:“翻个身。” 贺南枝听话,自动依偎到了他怀里。 照明的暖黄色夜灯被关了,只有窗户浅淡的月光照进来,他姿态慵懒靠在床头抱着她,修长的手不紧不慢掀开浴袍一角,覆在了她软软微凉的小肚子上。 这股热源倒是让贺南枝歇起的卷翘睫毛睁开,迷朦视线慢慢地沿着男人清晰凌厉的下颚线往上。 她此刻想到哪儿,就突然说:“我第一次生理期……好像就是给你打的电话,周五说肚子疼,没等下课你就从国外飞回来看我了。” 那时是冬天。 很冷,她肚子一直很疼,眼睛都哭红肿了。 是谢忱岸来学校找她,脱了御寒的大衣跟裹小动物似的,裹着她抱到车上。 然后一路也是这样,用手掌的温度给她暖肚子。 气氛静了半响。 贺南枝几近雪白的脸蛋朝他胸膛贴,已经没有什么精力继续回忆往事。 忽而,觉得耳垂一烫。 是谢忱岸将她背部尾梢微卷的长发抚顺,嗓音极低落下:“所以你欠我不少。” 第23章 招摇过市 直到次日起床前, 贺南枝缩在谢忱岸怀里就没离开过,只要他手掌移开冰凉的小肚子一秒,唇间就软软的哼唧几声, 无形中考验着男人的自制力。 阳光透过半开窗帘的落地窗洒进来, 丝丝缕缕的落在了床尾的薄被处。 随着主卧越发明亮, 贺南枝睫毛蓦然颤了下, 逐渐睡醒过来。 睁开时,对上了男人那双幽邃沉静的眼眸。 没等开口。 谢忱岸已经先面无表情将挂在他腰腹上纤细雪白的长腿扒开,起身下床,动作不带半点儿怜香惜玉。 和昨晚床上的另一面差别甚大。 果然, 谢大公子的善心只能维持短短几小时就过期。 贺南枝看了眼才七点钟, 也懒得管他是不是要去上班。 将脸蛋埋在枕头继续睡了莫约大半个小时的回笼觉,身体那股坠痛难受劲渐弱,才迷迷糊糊地从被窝里爬出来,去浴室洗了一会儿澡。 出来时, 餐桌那边已经传来了浓郁的粥香。 “你煮的甜粥?” 贺南枝看到站在厨房正在洗手的男人,表情微微讶异。 谢忱岸转过身, 抽了两张纸巾不紧不慢地擦拭去修长指骨的晶莹水滴,许是善心又破天荒维持了几秒,但是看不沾阳春水的贺大小姐露出怀疑的嘴脸, 神色淡漠道:“煮粥很难吗?按照食谱做, 三岁智商都能煮出一锅。” 说摆。 谢忱岸在经过她身旁时, 又屈尊降贵补充了句:“不像贺小姐凌晨五点起床煮了三个小时的花生汤, 也没煮出一滴。” 贺南枝瓷白的小脸蛋是懵的。 手指头差点把这门框扒碎, 真的有被这记仇的狗男人给阴阳怪气到!!! 谢忱岸这边已经穿戴整齐清早秘书送来的西装, 站在客厅扣着华贵的天然宝石袖扣, 不一会儿, 重新振作起来的贺南枝返回卧室了会,又哒哒哒地跑出来,朝他手心朝上:“给你。” 见谢忱岸没接,就跟土匪似的强行往他那修长如玉的腕骨戴,理直气壮说:“这是我洗澡时用来绑头发的水晶小鱼发圈,是最喜欢的一个发圈哦,送你,消气了吧?” 批发价三元一个的水晶跟男人宝石袖扣贴着,怎么看都充满了违和感。 偏贺南枝强调:“不许出门就扔了!” 谢忱岸长指停顿在袖扣上,垂落而来的视线深谙不明落在了她身上。 仿佛透过这张脸,看到记忆中少女时期的贺南枝,也是这般,无论是送出什么,贵的便宜的,都要仰着毫无羞耻之心的稚气脸蛋,外加言语上的威逼胁迫对方不许辜负她感情充沛的小小心意。 如今贺南枝随意裹着烟粉色的睡袍,也没要什么形象地披散着长发,等把礼物强送出去后。 她就转身,心安理得地坐回了餐厅桌前,享用香喷喷的甜粥。 谢忱岸挺拔修长的身形站在原地,目光沉静注视着她一小口一小口吃着人间的五谷杂粮,半响倒也没说什么,转身出了公寓。 楼下加长版的劳斯莱斯已经提前等候了四十分钟。 等接到自家谢总,等前脚一开走,谭颂就捧着剧本杀进门了。 “我最近挑了一堆剧本,有几个角色还挺适合你,档期也对的上,主要是班底好,可以和不少实力派戏骨搭档合作,对了……商隽那边也给我递剧本了,他那戏的女主角是个镶边的,你如果想二搭也行,就是要提前封闭式训练一年,还要没收手机不能与外界联系,对你现在从十八线要跃入十七线的升咖事业不太友好。” 谭颂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抬头却发现贺南枝拿手机,正对着一个造型很普通的碗各种角度拍照。 “?” 不是啊大美人。 这堆让你升咖的剧本,还不比一个白瓷碗有魅力?!! 贺南枝抬头,恰好看到谭颂想骂街的表情。 她默默地放下手机,托着腮思考了会儿:“帮我挑一本民国剧吧。” 谭颂这才眉开眼笑:“你也看到网上热搜了?” “唔。”贺南枝心想粉丝宝宝们对她旗袍造型很期待,作为一个十八线女明星的专业修养,应该得多听取外界的声音才是。而谭颂却说:“你最近不仅旗袍造型上热搜,古装的也上了。” 古装? 贺南枝表情茫然,已经忘记被雪藏的一年多里,因为档期太空,被谭颂含辛忍苦扒拉到了剧组客串了多少出场几分钟就死翘翘的白月光角色了。 “搞错了吧?” 谭颂将平板打开,搜索出已经降没了的热搜词条给她看,同时说:“这种什么花得什么果!!!” 屏幕里先传来的是悦耳琵琶声响,贺南枝低垂眼睫一看,发现视频正在播放的是有个穿着淡紫薄纱长裙的女人站在宫墙角的杏花树下,与少年君王一言不发对视。 当花瓣簌簌落下的刹那间,她抬起那张颠倒众生的容貌,眸中含着泪雾的笑: “看,杏花终究是谢了。” 那样剔透的泪,仿佛整个宫殿的花都跟着落了一地。 这个片段是一部正在首播的古偶网剧《宫锁》里的。 谭颂现在还记得贺南枝出演里面少年君王被迫和亲的初恋白月光,待在横店拍摄了三天,给公司赚了八千块的酬片,而她戏份少得可怜,没想到却把那种怀着国家大义和儿女私情难以两全的宿命感给演出来了。 更没想到刚播,就让她微博涨了粉。 一开始谭颂还以为是星纪又给买数据了呢,等看到她微博下不少新粉都来打卡,才有了一丝真实感。 平板上的视频反复播放了三次后,贺南枝伸出纤指点暂停:“这视频热度还在传播吗?看来贺氏集团的公关部最近有点消极怠工……” 还是说。 贺斯梵开始心理变态了,打算等她红一点再杀??? 谭颂似乎跟她想一起去了,双手合十,语气充满了卑微的虔诚:“这泼天的流量也该轮到我们了吧,不然简直是浪费你这张脸啊,就因为这视频热度,《宫锁》的剧组还热情邀请你一起参加宣传会呢。” 贺南枝生理期,最近懒得出门。 想也不想拒绝:“出场不到几分钟就死的和亲郡主,我跑去跟女主角抢风头吗?” 谭颂想想也是:“不过有一场珠宝品牌的晚宴你得去,星纪安排的,下周三。” 贺南枝刚要点头,搁在一旁的手机震动了声。 她拿起看,是蓝缨发来的微信消息。 「谢总今天开早会,手上戴了一根萌死人的小鱼……」后面很长一段话她没看,而是点开了照片,看拍摄角度应该是偷拍的。 谢忱岸穿着严谨冷淡的黑色西装,端坐在主位的气势透着久居高位的矜贵从容,旁边两侧都是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这种场合之下,要说唯一违和感的东西,就是他腕间露出的粉色水晶发圈了。 贺南枝瞳仁陡然睁大,她虽然警告不许扔,但是没想到谢忱岸会戴着去公司开会!!! 他不是向来注重极了身为谢氏继承人的完美形象吗? 这小鱼发圈,会让他成为公司高层热门话题吧? 果不其然,蓝缨冲锋陷阵地八卦来了:「小公主殿下你是用美色征服了谢总么?到底是怎么说服他戴这个招摇过市的,等会他还有一场国际财经记者的专访呢,这小鱼发圈得封印谢总多久呀?」 她没封印谢忱岸啊! 贺南枝刚想回,蓝缨又发了一段带着强烈个人色彩的彩虹屁:「谢总那柔弱的爸宝男弟弟真是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他,都是一个妈生的,瞧瞧我们谢总的皮相和守身如玉的品行,简直是泗城整个豪门名媛排着队都想嫁的梦中情人。」 这段话里。 蓝缨有一点确实是没说错,谢忱岸这款禁欲系类型的,抛去他的谢家继承人身份,光是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多年来一直被各界名媛芳心暗许。 引火 第34节 她盯着屏幕半响,直到旁边谭颂突然好奇:“看什么呢?” 贺南枝下意识将手机关了,转移话题:“想晚宴穿什么。” 好在谭颂不疑有她:“哦。” - 贺南枝只是随口一说,倒不用真愁晚宴的一身行头。 毕竟昨晚谢忱岸送她的那堆奢侈品里,就有当季新款的裙子和首饰品。 生理期的这几日她都闭门不出,将谭颂留下的一堆剧本认真的翻了翻。 转眼到了下周三。 贺南枝睡到下午才醒,室内窗帘紧闭的光线昏暗,光着脚踩在地毯上一路走进衣帽间。 她从购物袋里翻出了条薄如蝉翼的复古长裙,亮点是珍珠链条的肩带,紧贴着雪白肌肤,完美地将清晰的蝴蝶骨展露出来,在镜前左右照照,便没有再佩戴任何珠宝。 毕竟她出席各种场合,一向是用脸艳压群芳。 这场珠宝晚宴邀请了不少大咖,是选在市中心最繁华地段的酒店里举行。 贺南枝在谭颂的陪同下拿着邀请函进去,按部就班的配合走红毯,不过像被媒体记者采访这种奢侈的事情,就不是她一个十八线能拥有的待遇了。 谭颂还在小声安慰:“等你升咖,这些人排着队都想采访你。” 贺南枝提着裙摆进内场,还没跟他调笑,就被主办方临时通知调整了位置。 谭颂:“为什么?” 主办方的工作人员:“晚宴上的名单有季茵茵小姐,她团队递上来的禁忌里面写了一条是任何场合下都拒绝跟贺小姐同框,实在不好意思,麻烦您移步。” 随即,就指向了某个极为安静的角落头,是摄影师都扫射不到的那种座位。 谭颂刚想说就算十八线也不能这样欺负吧? 贺南枝纤长的手指轻轻扯了扯他衣角,很是淡定:“不急。” 她抬眼看到了入口处,贺斯梵和穿着一身粼粼珠光晚礼服的季茵茵在层层保镖护卫中出现,还有主办方的人亲自引路到前排贵宾级别的座位去。 季茵茵很显然是盛装打扮的,无名指上还戴着钻戒,就等着今晚在媒体镜头下秀一波恩爱。 而且,她的经纪团队连通稿内容也写好了。 正坐在公司办公室里,掐着点铺天盖地的官宣两人恋情。 而季茵茵踩着超十寸的高跟鞋,行走间红色裙摆摇曳,忽而,不经意间看到了现场身边只有一个名不经传经纪人的贺南枝。 比起她众星捧月,这位金枝玉叶的光也该黯然失色了。 没等艳丽的唇勾起胜利笑容,旁边的贺斯梵似乎比她更敏锐,下一秒,俊漠的脸庞侧了过去,疏淡的视线也定格在了贺南枝身上。 隔着遥遥距离。 只见她红唇一字一字的,用无声的口型说:“贺斯梵,你过来陪我坐。” 第24章 为宁所愿 季茵茵也看懂了口型, 没由来地升起股紧张忐忑情绪,下意识想抬手挽住贺斯梵的臂弯:“斯梵,今晚会有很多媒体在场……” 她就算明里骄纵, 面对这个心底难以捉摸的男人时, 却很难摆出往日那种高人一等的大明星姿态。 女人的第六感向来比什么都准, 贺斯梵在她手指还没触碰到西装衣袖的刹那间就已经朝灯光暗处的贺南枝走去。 气氛倏然变得微妙起来。 特别是在场的主办方工作人员有幸目睹这幕, 并且嗅到了流量小花和十八线小明星之间的无形硝烟。 只有知道内情的谭颂暗爽了一把,自觉让道。 等贺斯梵径直迈步走到面前时,贺南枝唇角始终弯着淡淡的弧度,说出来的话, 就没有那么礼貌了:“是你未婚妻存了心要找茬, 特意在禁忌里写了一条任何场合下都拒绝跟我同框,贺斯梵,今晚你要敢主动离开我半步,等着吧, 我连夜就回家找爸爸告状。” 话音未落,她卷翘的眼尾抬起, 挑衅地看着这个能为贺家鞠躬尽瘁的无情赚钱机器人:“让你跪贺家的列祖列宗,好好忏悔你是怎么大逆不道敢惹全家最宝贝的小公主生气的。” 这番张牙舞爪的话从贺南枝口中一顿输出,贺斯梵听了却无动于衷, 不过他修劲有力的手臂再也自然不过虚扶住她薄肩, 一同朝前排的座位走去。 晚宴上越是引人瞩目的聚光灯下地方, 就越代表权势的中心。 一般都是一位难求。 贺南枝要过来的话, 自然就得有人让出名额。 不等主办方为难, 贺斯梵淡漠的眸色扫了一下愣在原地的季茵茵, 语调仿佛在给她下最后通牒:“你不是拒绝跟她同框?” 怎么还不走? 季茵茵听出了言外之意, 感觉五脏六腑都堵着口郁气:“我走了, 坐哪?” 贺南枝睁着双漂亮无辜的眼眸:“我的座位让给你好了,跟这里隔着十万八千里……季小姐不用担心会同框到。” 季茵茵是带着气走的,而周围的人还意犹未尽想继续看两个女明星为大佬撕逼争宠。 可惜贺斯梵向来是属于喜怒不形于色的上位者类型,从神色看,就算选了更美的那个,也无欲无求似的端坐着,反倒是贺南枝就没有众人刻板印象中女明星该有的样子,而是掏出手机,若无其事地在大佬旁边打发时间。 恰好点到了那部热播的古装剧又上热搜了,不过这次没了她的名字,从粉丝热评的反应来看。 好像贺南枝这三个字,已经成了禁词条。 这防爆行为—— 简直是昭然若揭。 要平时就忍了,偏偏这时候罪魁祸首就在眼前。 贺南枝开始阴阳怪气起来:“贺斯梵,你要不要考虑去跟谢忱岸结拜成异性兄弟,我发现你们两个在恶意针对我这件事上,非常信手拈来?” 贺斯梵将她面前被璀璨灯光折射出冷调光晕的香槟换成牛奶,不疾不徐道:“他欺负你了?” 不是。 为什么一句话里,你也能挑字眼来聊天??? 贺南枝哽住两秒,红唇抿了抿,再怎么也不可能跟贺斯梵说谢忱岸欺负人的细节。 她抬手拿起玻璃杯喝了口奶,消了会气。 珠宝宴会进行过半。 贺南枝抬头间,看到谭颂站在老远的地方比划看手机。 正疑惑,微信叮的响起了一声。 是谭颂给她分享了个超话,名字就叫#人间第一枝# 这起因还是拜贺斯梵所赐,在他那一套撤热搜以及连犄角旮旯里的小角色名字都要封成屏蔽词的强硬手段下来,贺南枝的粉丝也嗅到了不正常。 明明这种级别的仙颜,都能载入内娱史册的。 怎么就红不了??? 后来粉丝们也学聪明了,想要宣传贺南枝的话就得低调点来。 于是就有了人间第一枝超话,那些自称是仙女粉的都不敢明目张胆吹,只要点进去,手速快的话,就会发现她们经常发个贺南枝剧中绝美照片,等新粉点击保存后,又很快会自动删除。 偶尔还夹带私货,故意发一堆女明星美艳照片,其中把贺南枝某张侧影照夹在里面。 甚至这些粉丝还有个口号叫:【枝此一生,为宁所愿】。 …… 谭颂的消息接连发来:「哈哈哈哈你堂哥杀不完,根本杀不完。」 贺南枝扫了几秒超话,确实是被封了一个词条,就立刻会有新的出现。 而且会更隐秘,让妄想封杀她的万恶资本揪不出来。 垂眼看了会,她淡定地将退出手机聊天界面,继而抬起美到毫无瑕疵的脸蛋,对贺斯梵一笑:“趁着我还没升咖之前,要不要考虑提前收集我的亲笔签名?看在岌岌可危的兄妹情份上,算你一张一万元人民币好了。” 这番堪比春秋大梦的话,让贺斯梵淡淡看了眼:“喝奶喝醉了?” 贺南枝:“……” 安静几秒。 她气鼓鼓的说:“以后我成大明星了,你就高攀不起我了!!!” 贺斯梵抬起冰凉的指骨去掐她脸蛋,忽然嗤笑了声:“哦,高攀不起的小公主殿下什么时候能凭本事坐第一排?” “贺斯梵!” 贺南枝拍掉他手,宝贝极了护住自己的脸,那双漂亮的眼睛递了个我很记仇的凶巴巴眼神过去:“我要去告诉谢忱岸,你掐我!” * 以防贺斯梵掐她另一边又嫩又薄的脸,贺南枝单手提起裙摆就愤然离席。 不过她找了圈,却不知道谭颂跑哪儿去了。 倒是在走廊内,跟还没走的季茵茵狭路相逢。 贺南枝拨打了两次谭颂的电话是无人接听,细白指尖又朝微信一点,远程给谢忱岸发了个位置定位过去,很是理直气壮的把他当司机使唤,裙摆下的高跟鞋往前走,正要编辑段话过去:「给你一个来接女明星的机会,快谢恩吧。」 结果谢恩两个字还没打出来。 季茵茵就拦阻住了路,声音浸透着凉飕飕的冷意:“贺南枝,你故意的是不是?” 没有贺斯梵在场镇压,贺南枝见她又暴露本性,清灵的音色带着点儿懒懒的随性道:“故意什么?” 季茵茵穿着这一身粼粼珠光高定晚礼服,连妆造都改了无数次,就为了呈现出最完美的容貌在媒体镜头里,让所有人都觉得她跟贺斯梵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结果官宣恋情的通稿还没发出去,就被贺南枝故意截胡。 结果她还轻飘飘的发问??? 明晃晃的冷光灯下,季茵茵伪装温婉的面具瞬间崩裂,贝齿咬着下唇半响说:“你不就是想让我给林惊鹊腾位置吗?” “季茵茵,我们的私人恩怨,别牵扯师姐身上。”贺南枝就是纯粹跟季茵茵合不来而已,见她还扯上无辜的人,微侧过脸,纤长眼睫下的视线清冷冷落了过去。 “她无辜?” 季茵茵冷着一张脸:“别以为我不知道林惊鹊喜欢了贺斯梵十年,只不过是身份匹配不了堂堂的贺氏掌权人,只能待在那破戏剧院里,日日求盼着别人的未婚夫能来看她一眼。” 可惜贺斯梵是出了名的铁石心肠没有感情,贺南枝都不待在戏剧院了,他又怎么会把时间精力放在这里? 引火 第35节 而即便这样,也不妨碍季茵茵讨厌林惊鹊和贺南枝。 前者是情敌而已。 而后者这位出生于锦绣丛中金枝玉叶,才是她这辈子都想狠狠踩进污泥里的。 季茵茵看着贺南枝这般不沾染凡尘的仙女姿态,口中刻薄的话忽而一顿,只因想起了初见她时。 …… 见到贺南枝之前。 季茵茵还是季家非常不受宠的二房小姐,父不管,长年生活在沿海小城镇的外婆家,后来到了念书的年纪,就被家里大伯做主接回了泗城,那时候豪门里的小伙伴们都孤立她,嘲笑她身上有股鱼腥味。 而大伯的掌上明珠却走到哪儿都被众星捧月。 季茵茵被气哭,只能躲在暗处羡慕着像小公主一样的堂姐,偷偷的效仿着她。 再后来。 她听说堂姐因为一手丹青画的好,被顶级豪门贺氏的族长选中成为了他的学生。 大伯私下却说:“贺家族长有一位养在家中避世的金枝玉叶,她叫小鲤儿,你能有这个运气成为他学生,平日里肯定能见到他的爱女,一定要处好关系。” 小鲤儿? 季茵茵躲在屏风后想,为什么都是跟鱼有挂钩,贺家那位人儿就连堂姐都得费尽心思去巴结呢? 这是她第一次向往又嫉妒素未谋面的贺南枝。 而事情很快迎来了新的转机,堂姐半年后在出国旅游的途中意外身亡了。 季茵茵高兴坏了,白日陪大伯母哭红眼睛,夜里却躲在被窝里偷偷的笑。 因为她知道。 那么出色优秀的堂姐死了,季家就再无别的女孩,而她,就能取代季家大小姐的地位了。 这一切都如季茵茵所期盼的那般,大伯不愿就这么失去跟贺家结缘的机会,于是费了一番心思将她名声打造成了第二个堂姐,送进了贺家宅院。 季茵茵穿着最喜爱的粉色公主裙,手里抱了只漂亮洋娃娃,微翘着唇角想去看传说中的小鲤儿。 但是贺家宅院的路真的很长,她半道就被谢忱时给拦了下来。 那个身形清隽而挺拔的少年,低垂着一双墨玉眼,平静冷漠的目光注视了她足足三十秒。 在季茵茵纤细的颈绷起冷汗时,才开口警告她离小鲤儿远点。 这几个字。 就跟提前宣判了她的无期徒刑,季茵茵忽然感觉鼻酸,泪水也跟着从眼眶滚落了下来。 …… …… 年幼时期的贺南枝是被深藏在闺阁之中的明珠,是旁人梦寐以求都想去沾上的一抹神圣光芒。 而如今季茵茵自觉也能跟贺南枝分庭抗礼,从记忆中慢慢抽离出来后,她踩着高跟鞋朝前慢慢走了两步,在抬头对上贺南枝那双美人眼时,声音咬的极轻,却很清晰:“你这双眼,从小就顾着长在谢忱岸身上了,哪里能看得到别的东西呢,不过老天爷真公平……让我们都避免不了家族联姻的命运,我要的,都得到了,你呢?” “到头来谢忱岸会愿意娶你,不过和贺斯梵一样都是为了家族利益而已,真是可笑。” 话落间。 季茵茵姿态高傲地朝着前方走,有意落下这些话膈应死贺南枝。 一秒还是两秒过去。 她突然感觉到光裸的手臂被什么猛地砸到,然后一只莹白色的高跟鞋连带声响滚落在了走廊盆栽旁边。 季茵茵不可置信地回过头,死死盯着拿鞋砸人的贺南枝。 “你教养呢?” 这就是人人夸赞的贺家名媛教养??? 名媛就是这么在大庭广众下,拌嘴不过别人,就开始武力攻击的? 在仿若止息的气氛下。 反观贺南枝纤细的腰肢弯下,细白的手又将另一只高跟鞋脱下,直直朝她膝盖扔了过去:“跟你谈什么教养?” 季茵茵手里还捏着镶钻名牌包,正想反击回去。 眼角余光,先敏锐地看到刚出现在五米开外的一群西装笔挺男人身影。 她忽然变了脸,委屈的泪水蓄满了眼眶:“贺斯……” 梵这个字都没机会喊出口。 为首那个冷酷无情的男人就漠视了自己妹妹小打小闹欺负未婚妻这一幕,携着秘书转身离开。 而留下的另一位,正是贺南枝召唤的时候已经抵达晚宴门口的谢忱岸。 在他一身矜贵墨色西装缓步走过来时。 贺南枝也是怔住几秒的,漂亮的眼眸不再愤怒情绪,蓦地闪过惊喜之色。 而她也没忘记季茵茵这个恶心人的存在,要变脸谁不会? 她光着脚,裙摆沿着雪白脚踝柔滑的垂在地上,就这么站着,朝谢忱岸伸出小手:“地上好凉,快抱我……” 毕竟前一秒季茵茵被高跟鞋砸红着膝盖,还被自己未婚夫给无视。 而贺南枝就这么公然的秀恩爱,并且谢忱岸偏偏还配合,真的主动将她公主抱了起来。 低淡的嗓音,在她耳边落下:“有没有受伤?” 除了被人语言恶毒的攻击了一番幼小脆弱的心灵,贺南枝心想她暂时还是挺健康的。 于是将瓷白的脸蛋往男人胸膛前贴去,抿着唇儿不准备开口说话。 在谢忱岸抱她离开走前。 贺南枝又忽而想起什么,抬起脑袋遥遥朝嫉妒到眼睛都红了的季茵茵望了过去,唇角弯起一笑,就是这么温柔挑衅,仿佛在说“不好意思我未婚夫就是这么宠我,你现在觉得谁更可笑一点呢?” 第25章 东方召唤术 劳斯莱斯豪车内。 贺南枝早就收起了浑身炸毛的骄纵模样, 手指煞有其事地整理了一番她那薄如蝉翼的裙摆,很是端庄优雅坐在副驾驶上,对谢忱岸丝毫不吝啬露出微笑。 毕竟他刚才给自己挣回了一口气, 给个笑脸是应该的。 “谢忱岸, 我摸着良心发誓你今晚比贺斯梵帅一百倍!” 面对她无脑吹捧的彩虹屁, 谢忱岸瞳色略深映着寂静的夜色, 淡淡扫了下她光着的小脚。 贺南枝就像只没藏住尾巴的小狐狸,雪白的脚尖下意识蜷缩起来,而这时,眼前的俊美男人薄唇扯动出一句:“以后私底下少跟季茵茵接触。” “啊?” 她眨了眨无辜又漂亮的眼眸, 不太理解什么意思。 但是话说回来, 谢忱岸好像从始至终就没给过人前惯会装温婉的季茵茵什么好脸色。 想到这,贺南枝悄悄地靠近,盯着他那张美人骨相的面容:“你怎么对她那么大意见?” 车内昏黄的光晕似染上了一层幽淡旖旎的玫瑰香味。 谢忱岸又看了她眼,冷白修长的指骨似漫不经心松解了黑色刺绣领带, 极简单的动作,却莫名的吸引住了贺南枝睫毛下的视线, 沿着那锋利的喉结往下了一寸。 下秒。 她惊回神似的,默念不能被男色所迷惑,重新回到了谢忱岸那张神情寡欲的脸上:“你干嘛, 不会跟季茵茵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小秘密吧, 怕我查岗, 就故意脱衣服?” 谢忱岸只是解了领带, 随意放进裤袋时, 不忘回答她:“我审美有这么低俗?” 也对。 他谢大公子的审美可不低俗呢, 毕竟就算是为了家族利益联姻, 也给自己挑了一个仙女未婚妻。 贺南枝正想点脑袋, 又忽然皱起眉头:“不许你这样羞辱我家梵梵。” 说到贺斯梵,难免就记起季茵茵说的那些话。 她漂亮至极的脸蛋露出几许茫然,指尖主动去扯了扯谢忱岸的西装衣角:“你觉得贺斯梵和我师姐之间……有什么不同吗?” 毕竟都是年少起就相熟的,贺斯梵来戏剧院看望了她多少次。 谢忱岸来的次数永远只会有多不少,自然也是认识林惊鹊。 有时候她和师姐冬天冰寒站在台上苦练唱腔,台下的观众就是这两个顶着清贵公子名号的男人,只不过谢忱岸跟贺斯梵合不来,私下永远都是互相阴阳怪气。 而贺南枝的那双眼,包括少女情窦初开的那颗心都挂在了谢忱岸身上。 也就没有注意到自己师姐和堂哥之间的暗潮涌动。 谢忱岸对任何人私事的兴趣都不重,也没有背地里说闲话的习惯。 不过看到贺南枝亮起星星眼,满怀期待盯着他不放,沉默少许时间,薄唇溢出淡淡的音节:“嗯。” 等了半天。 贺南枝不是一个嗯字就能满足的,柔软无骨的身子几乎朝他贴去,好在车内空间大,只有裙摆迤逦至了精致雪白的脚踝:“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贺斯梵也知道吗?” “他知道。” 谢忱岸话少,沉静的目光透过玻璃窗的倒影,落在少女的漂亮蝴蝶骨上。 这条裙子设计的很巧妙,不会很暴露,却又恰到好处的展现着纤薄背部的曲线。 “知道还跟季家联姻……”贺南枝下意识语顿,几乎已经猜到贺斯梵以利益为先,选择跟季茵茵以未婚夫妻的名义捆绑的话,就是变相选择无视林惊鹊对自己暗恋了十年的隐晦情意。 莫名的,贺南枝摇摇晃晃地想坐回副驾,不太喜欢他们这些天生的继承人仿佛为了家族什么都可以牺牲。 谁知刚一动。 恍然地发现谢忱岸已经解开西装外套,裹住了她的后背。 “干嘛啊?” “太暴露。” 引火 第36节 男人神色冷清漠然的一句点评,让贺南枝立即阴阳怪气道:“你脸疼不疼?” 这条裙子明明是他送的,怎么就暴露了呢? 搞得跟封建余孽似的。 贺南枝再次不吝啬的将送给贺斯梵的话,也原封不动送给他:“谢忱岸,你去跟我哥拜把子吧,你们这种薄情寡欲的男人怎么会需要貌美如花的未婚妻呢,干脆一起埋进土里算了。” 谢忱岸看她翻脸比翻书还快,不疾不徐地补了句:“我让蓝缨去英国伦敦给你拍了一套水母形状的海蓝宝石回来。” 贺南枝丝毫不屈辱的又把脸翻了回来,弯唇出浅笑:“唔,还是埋贺斯梵就好了吧。” 这时。 不知所踪,疑是在晚宴上走丢了的谭颂终于打电话找过来了。 他也以为贺南枝走丢了。 一开口就是问:“我看你堂哥都离场了,你在哪呢?” 贺南枝长话短说:“被谢忱岸接走了。” 谭颂:“啊,这位怎么来了?” “当然是被我凭美貌摇来的。”贺南枝裹着男士西装的纤细曼妙的身子懒洋洋地靠在副驾驶。而电话另一端那边的谭颂见她是安全的,又操心的嘱咐了两句,就很自觉地挂了电话。 打扰了什么。 都不能打扰他家十八线跟位高权重的未婚夫二人世界!!! 手机一没了声。 车内的气氛就跟着沉了下来似的。 贺南枝下意识去看外面繁华的夜景,红唇轻抿,侧颜安安静静的,也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谢忱岸启动车子时,伴随着他低淡却悦耳动听的音色:“想去戏剧院看看?” 贺南枝上次回都是时隔半年之久的事了,说实话是有些触景生情的。 她突然这么多愁善感,无非是旁人提到了师姐,从而想到了年幼时苦学戏曲的不少回忆。 在路上,谢忱岸显然是很繁忙,还接了两通秘书的电话,交代了几件工作上的事情。 等好不容易沟通完,也绕了大半个泗城,抵达了旧城区的深巷前。 …… 在举办时尚珠宝晚宴的同一家酒店楼顶套房处,温见词跟沈序白两人为了谈项目医疗上的合作,已经在这里等了快两个小时,茶几上的烟蒂都快扔满玻璃烟灰缸。 沈序白先揉了揉眉骨:“谢忱岸暂时抽身说出去一会,他是被哪国的总统召见了?这叫一会???” 蓝缨抬起手表看时间,选择沉默面对。 另一个姿态懒散坐在沙发处的温见词似乎已经习惯,又点了根烟打发时间,烟雾袅袅间,低哑嗓音也漫不经心的:“以前大学那会,这不常有的事?我们同宿舍那位金发蓝眼死得早的外国友人怎么形容着,这叫神秘的东方召唤术。” 这种召唤术至今只有贺南枝会使用,还非常灵验,没有口诀传授。 沈序白见多半是等不到谢忱岸,手臂伸在沙发背上,隔空朝蓝缨轻轻一点:“你家谢总,还没把贺南枝芳心搞定?” 蓝缨自从知道贺南枝竟然暗恋的对象是谢总那疯批弟弟后。 她明里暗里没少扮演月老角色,撮合这对极有可能发展成怨偶的未婚夫妻,却捉摸不透谢忱岸是怎么想的,不过两人的关系似乎没有订婚时那么恶劣了。 至少能好好相处……平安无事的睡一张床上过夜。 蓝缨游神了几秒,妩媚勾人的眼眸对视上沈序白好奇打量,身为秘书的首要职责就是即便再八卦,也不能随意在私下调侃自家老板私生活,自然是本能地岔开话题。 她站的地方,恰好看到温见词长指拿着薄薄的手机,正约一位叫夏郁翡的女明星去某个岛屿度假。 于是勾唇浅笑道:“温总喜事将近了?” 温见词分给她一个眼神,下颚轻抬:“怎么,蓝秘书想进我家门?” 在这位面前,还真是半点便宜都讨不到。 蓝缨继续优雅:“我八百年前早就对佛祖发过誓,此生跟我未来的丈夫都必须卖命给谢氏集团,温总要是诚心想娶,就不知道家中长辈舍不舍得换个继承人。” …… 此时此刻。 贺南枝看到熟悉的深巷子,白细的手指抵着车门许久,只要轻轻一推就能下去,却迟迟未动。 车内灯光是暗着的,唯有玻璃窗泄入几许浅淡月光进来。 慢慢地,贺南枝垂下了手:“当初师傅的遗言昆曲团不能散,结果我因为不能登台就离开了,让师姐一个人守着……” 除了那次戏剧院资金中断面临倒闭,她捧着自己的小金库回去以外。 贺南枝不知怎么去面对昔日的同门。 她窝回了副驾,用西装外套盖住脑袋,小声地说:“我想回公寓。” 话音落下后。 谢忱岸倒没说什么,不疾不徐地启动车子。 只不过装小鸵鸟的贺南枝有点良心不安,毕竟日理万机的谢大公子亲自当司机开了快两个小时的车过来,她还临时退缩了,越这样想,就越觉得车内过于安静了些。 她伸出一根纤细的指尖,摸索着旁边光滑如镜的显示屏,打算放首歌听。 无意间按了下,忽而传来了男歌手悲情又透着独特性感的音色: i, put myself through hell 是我,让自己历经地狱 could you even tell? 所有的这些,你可会知道 …… 稍微坐直的姿势,让西装绸滑的布料沿着贺南枝那张脸蛋下来,许是没想到随便点点,就点到了这个,悄悄地瞅了下驾驶座上面容俊美的男人。 又瞅了一眼…… 蛊惑人心的歌声还在播放: remember when you slept at my place 还记得你睡在我家时 we were kissin'and touching (kissin'and touching) 我们曾热吻爱抚 i thought you mind had changed 我误以为你改变了心意 but you woke up and said it was nothin' 但醒来之后,你却矢口否认 we're nothin' 我们的关系不算什么。 有些魂不守舍的,正听得入神。 谢忱岸却抬手关了,眸子像夜色里潮湿静默的湖泊,安安静静对视上她。 第26章 汗涔涔的手帕 回到公寓, 贺南枝当晚稀里糊涂做了个梦。 梦里她仿佛回到了少女时期,乌锦般的黑发及腰,额前有刘海, 将生得极漂亮的脸蛋衬得更小, 穿着改短过的百褶裙校服, 刚被司机接到谢家老宅, 就横冲直撞的往谢忱岸房间里跑。 盛夏午后的阳光从玻璃投射进来,空气中弥漫着浅浅木质淡香,还有那扇触手可及的紧闭房门。 贺南枝进去时,入目看到的是谢忱岸棕红色沙发从坐了起来, 一尘不染的白衬衣纽扣解开, 露出线条漂亮的胸膛乃至腹肌,长腿笔直修长地敞着,单手懒洋洋地搁在两腿之间。 那双沉得像滴了墨的眼眸轻抬,就这么紧紧地锁着她。 贺南枝心跳直跳, 撞得头昏脑涨,当看到谢忱岸喉结处有一滴汗珠蓦地淌过胸膛, 下意识地开口问:“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啊热成这样?” 说着,恰好看到靠枕下塞着一块丝绸手帕,就没事找事似的去扯出来。 想要递给他擦擦。 谁知手指一触碰到料子, 发现是湿热的。 下秒, 就被谢忱岸抢了过去, 啪一声, 扔在垃圾桶里, 冷淡又拽:“贺南枝, 你脑子装的是什么?” 贺南枝无辜睁大眼睛, 黑眼珠灵动的像会说话。 她想到昨天刚喝过清凉又解暑的绿豆汤, 于是掺和一些温软的鼻音说:“可能装的是绿豆汤?” 她看谢忱岸冷白清隽的面皮上无动于衷,没有笑的意思。 又小声嘟囔了句:“我爸爸昨天就是这么骂我的。” 梦里的后半段。 不知怎么就突变画风,变成了她躺在了那张棕红色沙发里,裙摆怎么都掩盖不住细白膝盖,而谢忱岸还是那副衣衫不整的模样,在日光影影绰绰照映下朝她伏下来。 门敞开着,仿佛谁都有可能闯进来。 外边滚滚夏热和冷空调对冲着,她白皙的后脖却生生出汗,就像是谢家花园池里刚被捞上来的一尾红色锦鲤,唇间呜咽出声,缺氧似的想挣扎。 谢忱岸却狠狠扣住她的后脑勺,亲得深入又凶狠,少年清冽干净的气息紧裹住她身体。 …… 早上六点钟,稀薄的天光从落地窗透入。 贺南枝是被渴醒的,掀开被子,抬手拿起床头柜上的一杯凉水猛地喝完,等身体那股燥热感好不容易平复下来,整个人也有些懒绵绵的窝回了床上。 她卷翘的睫毛垂落,盯着地板那一缕天光发呆。 脑海中,混乱想着谢忱岸昨晚在车内望着自己的眼神,以及汗涔涔梦里的—— 引火 第37节 手帕。 当初她闯进去时,这男人不会是在那啥吧? 贺南枝微蹙着眉尖,不知为何莫名觉得年少时的谢忱岸是清冷又禁欲的,跟那种十几岁就开始喜欢女孩子喜欢得欲生欲死的毛头小子比起来,他好像一尊暖不热的寒白玉雕琢而成观音塑像,冷淡低眉看什么都是众生皆是蝼蚁。 所以贺南枝就算隐隐约约猜到,也不敢拿手机去问问当事人。 毕竟谢忱岸私下自己动手纾解生理需求也正常,他也不是真的那么禁欲。 而她少女时期。 也真跟傻子似的,撞见这么尴尬的一幕,还懵懵懂懂的。 * 谭颂来公寓的时候。 贺南枝刚洗完澡,裹着白色浴袍正坐在窗台旁边擦干头发。 “第一件事,你近期有个真人秀综艺通告,要录制三天。” “第二件事,黎麦问你要不要换个经纪人,她手头上有不少给江若迎的资源,可以倾斜给你一部分。” 看着一大早就挎着脸的谭颂,贺南枝将白毛巾扔过去:“不需要。” 谭颂得到想听的,瞬间扬眉吐气道:“你幸亏没瞎,黎麦这人手段强硬的很,最喜欢带艺人去那种乌烟瘴气的酒局上谈合作,江若迎现在就是靠能喝又很会哄大佬欢心才没被她无情抛弃的……” 如今星纪是看贺南枝有了点热度,也不似之前被封杀的那么死。 黎麦那边开始蠢蠢欲动起来,打着什么歪主意,明眼人一看便知。 可惜贺南枝从小就被家中父亲抱在臂弯里,亲力亲为教养着,带着参加过不少世界级富豪的宴会,什么大人物没见过?对黎麦那点儿人脉的投资大佬压根就不感兴趣。 她没有纠结这事,对今日格外多情善感的谭颂说:“我们可是共患难过来的,你不嫌弃我十八线,我怎么会嫌弃你业务能力不行呢,是吧?” 谭颂:“倒不必提醒我能力不行这事……” 贺南枝光脚踩在地毯上,路过时,抬起雪白手心拍了拍他肩膀:“放心吧,你就算哪天老了残了,我都会给你养老送终的。” “贺南枝!” “啊?” 三十不到,平时兴趣爱好是健身拳击的谭颂面无表情:“下部剧我给你接个残疾角色吧。” 贺南枝无辜眨眨眼。 听到谭颂下文:“让你提前亲身体验一下残疾人的生活,以后对别人有点爱心。” 因为要去录制的综艺节目是田园生活类型,合约里还规定不能携带经纪人和助理。 出门前,谭颂就给她的小行李箱里塞了爱护她美貌用的防晒霜,驱蚊喷雾,以及拿把象牙扇子和睡觉的小毯子。其他乱七八糟的一大堆零食,都被无情清理出去了。 用他的话说。 你是去录制真人秀的,不是去度假村悠闲休假的。 综艺的地点选在泗城北郊,谭颂借用了公司的保姆车亲自送,在半道的时候。 黎麦倒是纡尊降贵地亲自给贺南枝打了一通电话,话里话外的,想给她配置个生活助理。 谭颂用口型说:“她是怀疑我们阳奉阴违,派个人形监视器来呢。” 贺南枝窝在座椅,眼尾看了眼他,语气淡淡对电话说:“随便。” 等挂断了通话。 她侧过未施粉黛的精致脸蛋,慢悠悠地说:“黎麦要敢越界了,我就……” “解约,然后叫你那未婚夫谢总给你开一家娱乐公司吗?” 谭颂学会抢答。 贺南枝对他露出温柔的笑:“不,我就把星纪给买下来,让黎麦给你当助理,可以吗?” 被这么颠倒众生的大美人哄着。 谭颂飘飘然的:“回头我给你接两部残疾人剧本吧,这样你能对别人更有爱心。” 特别是对他。 一个小时四十分钟后。 到了地方,贺南枝只能自己推着行李箱走进度假村的小院子,倒是很好认,白墙与木栅栏的门口还栽种着两棵石榴树,枝繁叶茂得让院中看去有种拨云见雾感觉。 这个节目组是没有剧本的,内景也没有摄影师跟拍,都是隐藏摄像头拍摄明星们的真实生活。 所以贺南枝进去时。 院内的整洁客厅电视机还播放着儿童动画片,开放式厨房那边有常驻的明星正在做饭。 许是听到脚步声,让在场的人都敏锐地看过来。 贺南枝站着不动,也不知是哪位倒吸了口气。 她没参加过任何真人秀节目,却知道都是田园生活了,肯定不能打扮得太隆重,于是就非常不隆重的连妆造都没弄,未施粉黛着一张小脸蛋,穿着是鸦青色长裙,透着旖旎如水的古典气质,对众人扬起浅笑:“你们好,我叫贺南枝。” 之所以自我介绍一句。 也是谭颂提前叮嘱的,十八线……别人难能认出她叫什么。 但是偏偏在场的人都认出了,甚至坐在沙发左侧一位林影后丝毫不掩饰惊艳道:“你就是前段时间热搜上那个说杏花谢了的和亲郡主吧?本人长得比电视上还仙,也太好看了。” 不到三分钟。 贺南枝就把这期节目的明星嘉宾认了个遍,包括有一位顶级流量的,在她提着行李箱上楼,去节目组分配好的房间时,还没开门进去,他戴着高奢腕表的手伸来:“我是延离盛。” 贺南枝在他触碰到门把那瞬间,就先一步将纤白的手指移开。 在娱乐圈这种捧高踩低的地方,延离盛一出道的资源就碾压同期,加上又演了两部仙侠古傀爆剧,走的是爱豆流量路线,平时没少被身边的人无脑奉承,头一次见贺南枝这种避之不及的清冷态度,惊讶之余,又自顾自地往下说:“你刚杀青完杨弋那部电影吧?我也试镜过……本来是预备男一号,不知怎么就被商隽那小子截胡了。” 贺南枝心想。 商隽截胡的好,否则她要跟一个不合眼缘的男明星合作拍完整部电影,这得算是精神上的工伤吧? 当然,为了不让谭颂操碎心,她这张过分漂亮的脸蛋什么表情都没有:“唔。” 延离盛淡淡而又傲娇地抬下巴:“你不想多说几句话吗?” 毕竟在节目里,跟他这种级别流量的明星热情互动的话……等播出后的镜头肯定会很多。 下秒。 贺南枝若有所思点点头,嫣红的唇轻启:“你挡道了。” “……” 延离盛没见过这么性格木讷的美人,刚好楼下有人喊他,便无语至极转身下去。 气氛安静片刻。 贺南枝重新要推门进屋时,又听到了一声偷笑。 这回侧颜时,看到穿着一身藏蓝色卫衣和运动裤的司唯从隔壁屋探出脑袋,可能刚睡醒不久缘故,微蜷的发丝垂在额间,眼下卧蚕饱满,笑起来时格外惹人可爱:“好巧,你也来录制这个节目呀。” 毕竟数月前,贺南枝刚从他手上花一块钱和一张合照卖走谢忱岸的手表。 所以对这位,还有几分印象。 她刚点头打招呼,司唯又说:“你是不是从小就特别招男孩子喜欢?” 贺南枝表情疑惑:“嗯?” “延离盛是出了名爱甩大牌,我上期就跟他来录制了……”司唯没见他对哪个女嘉宾自作多情搭讪,都是走到哪儿,吹捧的彩虹屁就跟到哪儿。这问的,贺南枝自然是给不出答案。 不过司唯也就随口一问,在顺带提醒:“你别得罪他,小心镜头被一剪没。” 贺南枝只是觉得延离盛的行为——很吵眼睛。 而司唯的嘴,跟开过光似的。 等她放好行李重新下楼,客厅里的嘉宾们对她热情似乎很明显降低。 到了晚餐时间。 一群人坐在院里的露天餐桌前,常驻的是一位老艺术家曾书桃,拿过不少奖,在演艺圈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如今算是半退休在综艺节目里,她身带股亲和力又擅厨艺,很多嘉宾都尊敬着。 大灯熄灭了,留几盏暖黄的月亮灯点缀着夜晚气氛。 一旁还有个年轻歌手抱着吉他,偶尔哼几句老情歌。 贺南枝拉了张椅子刚坐下,手机就叮铃了声。 是谭颂隔着十万八千里来操心了,习惯整理了一份嘉宾资料给她,并且千叮万嘱道:「就算你是金枝玉叶的小祖宗也不能给我脸盲,那个叫延离盛的,也千万不能得罪。」 好像……已经得罪完了。 贺南枝白皙的指尖微顿,继而翻到这份资料还真详细,不仅有在座的代表作品和出圈角色,以及近年来公开过的恋情,以免提到犯了人家忌讳,包括饮食喜好都有。 她在谭颂唯恐自己眼盲,还将延离盛那一栏标红的字里扫了几秒后。 回复:「喜欢吃糖醋排骨都要标出来,难不成指望我给他夹?」 谭颂:「我是提醒你别跟他抢!!!」 …… “那个,可以给我也看一眼吗?” 司唯咖位最低,自然是跟贺南枝凑在一起坐,外景镜头多半不会给他几秒,于是正狼吞虎咽吃得起劲的时候,抬头,无意中恰好看到她拿手机聊天。 而他这种小糊糊,更惨的是公司就给挂名了个经纪人,连小助理都不给分配。就连能上这个真人秀节目,都是一连在酒局上喝了三晚,才给辛苦喝来的。 贺南枝倒是很大方把资料分享了过去。 司唯收到后,指了指左手戴着的一只黑色智能表:“你喜欢吗?我可以送给你。” “……” 贺南枝又没收集男人手表的变态癖好,见他似乎误解了什么,声音质地干净又透着慢悠悠说:“不用,你继续吃饭吧。” 才短短半个小时。 桌子斜对面的男歌手已经抱着吉他,对着延离盛深情款款唱了三首歌。 而司唯,也炫完了整整三碗白米饭。 引火 第38节 半响。 他咽下最后一口,对夜色下美到让人心颤颤的贺南枝感慨道:“我以前在横店跑龙套最落魄的时候,一顿只能吃六份饭盒。” 外景镜头不知何时对准了这边。 可惜两个综艺小白都没察觉到,贺南枝轻轻啊了声:“你、这么可怜的吗?” 说完,已经将谭颂叮嘱的话抛之脑后了。 她拿起未动的筷子,主动将桌中间色香味全的糖醋小排夹到了他饭碗里。 第27章 天打雷劈 贺南枝夹了三块糖醋小排到司唯比脸还大的饭碗里。 等夜晚十来点, 节目录制结束后,在场嘉宾们都陆陆续续起身回房休息。 延离盛眼神沉浮不定,瞥了下坐在对面这两个十八线小糊咖。 贺南枝细白秀气的指尖轻点, 回完自家毫无骨气的经纪人微信消息, 才若无其事般地从椅子上站起身, 鸦青色的裙摆在行走间如水波摇摆, 在朦胧夜色下缓缓进屋。 而身后,不少收工的节目组人员眼神都或明或暗地落到她身影上。 有个助理一顿,生怕怠慢了延离盛:“这星纪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连旗下小艺人都忒没眼力见了, 塞来录制节目都不知道先培训做功课么。”毕竟糖醋小排就那几块啊, 别人的筷子都不敢沾一下,她怎么不全盘都端走。 话隐晦地停了下,试探地问:“要不要让后期组,把她和司唯今晚的镜头都剪掉。” 另一个节目组人员也小心翼翼捧着这位顶流, 深怕落了下乘:“以报今晚小排骨被夺之仇!” 延离盛指腹漫不经心的来回摩挲着尾戒,姿态高傲地看了眼这对卧龙凤雏, 难得开个尊口:“把这段剪掉,你们想给观众们看什么?” 经他提醒,卧龙恍然大悟:“还是您英明, 就该让网上的粉丝们好好批判一下这两个小糊咖是怎么不尊重前辈的, 连小排骨都敢明目张胆的抢走。” 另一个凤雏很自信道:“等这期节目播出后, 大家肯定都心疼延老师。” * 一夜无梦, 次日清晨六点, 贺南枝就裹着她奶白色的小毯子醒来了。 睁着眼眸茫然看着陌生天花板, 窗外还有雨声, 缓了一会儿, 迷朦的眼神清醒许多,也记起自己还在录制真人秀节目这件事。 她慢悠悠地爬起来,去墙角的行李箱翻找要穿的衣服。 来前都是谭颂整理的,昨晚那条鸦青色古典长裙已经被扔在了椅子上,而箱子里,贺南枝伸出纤细的手翻了半天,发现这三天的衣物都是白色系列,快拖曳至地的长裙。 沉默了会。 贺南枝也不管现在天光刚亮,捞过旁边的手机问候谭颂:「颂哥你睡的好吗?是哪只狗狗没收小零食就说我不是来度假的,那给我准备小裙子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不是来艳压走秀的呢!?」 她也不指望谭颂及时回复,指尖扶着纤细膝盖站了起来。 贺南枝没换上裙子,穿着睡衣打开门,先去洗漱再说。 谁知刚出去。 她眼尾余光扫到隔壁的房门大大敞开的,床靠着墙壁,而司唯就裹着灰色空调被歪靠着床头,短发蓬松下的娃娃脸朝门口方向,许是听到动静,那歇着长而薄的睫毛颤两下,立马警觉地醒了。 并且,视线无比焦灼似的,朝她这边直直打量过来。 贺南枝跟他那双睁圆的鹿眼对视三秒后,隐约猜测问:“你睡觉不关门……是帮我守门?” 司唯眼下沾了点儿倦怠,显然没有彻底清醒,下意识点点头说:“昨晚延离盛看你的眼神不对,我怕他骚扰你。” 节目组考虑到艺人的私密性,摄像区域和收音范围都是止于楼梯口。 而且延离盛已经算是半常驻,因为人气高就录制了好几期都没走,他在节目组的地位可想而知,要是真的晚上跑去骚扰了像贺南枝这种十八线的女嘉宾,就算闹起来,也是能只手遮天的。 司唯这种事在娱乐圈见多了,也留个心眼子。 揉揉自己的头发从单人床爬起来,又看到贺南枝还穿着睡衣,便问:“去卫生间要经过楼梯口,那儿有摄像头,你不先换衣服吗?” 贺南枝恰好门也没关,指了指敞开的行李箱拿几件很长的裙子。 她正想着,索性拿剪刀把裙摆改短一点好了。 司唯突然说:“你等等。” 他翻箱倒柜了一圈,拿了件未拆吊牌的圆领卫衣递给她,浅绿色料子很衬修长瘦直的手指皮肤:“这是全新的,我没有穿过。” 贺南枝接纳司唯的好意,弯唇露出笑:“等录制完节目,我还你一件。” “一件衣服而已。”司唯没忘先前还蹭过贺南枝的热度,算是投之以李,报之以桃了,交代完她在综艺里的注意事项后,机灵地听到延离盛房间方向传来开锁声,又跟个兔子受惊似的躲回了屋。 “……” 难为他昨晚自告奋勇的—— 当了一夜的护花使者了。 贺南枝抱着卫衣回到房间,她从行李箱翻了一件薄薄的吊带打底,衣摆下,纤细的双腿雪白而骨线精致,原本就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如今乌锦长发扎了个松松的丸子头,露出轮廓极小的漂亮脸蛋,看上去更是十足的白生生少女模样。 雨势在早晨就停了,两个嘉宾都跟着曾书桃去隔壁度假村。 其他人自然也有任务,贺南枝再次拒绝了延离盛那边的邀请,穿着雨鞋跟司唯去喂鸭子,一片溪水环绕的小园林里,用手工竹编的护栏围起了小草地正养着一群小白鸭。 司唯拎着儿童水桶进去喂,让仙女似的贺南枝站在外面就好。 “刚下过雨地上滑,你去溪边摘点蘑菇什么的……” 雨后的野生蘑菇一般长得都很好,贺南枝抱着另一个儿童水桶,朝司唯指的方向走。 她也分不清什么种类有毒,不过长得丑的都自动忽略了,用一双以貌取蘑菇的漂亮大眼睛,不到半小时就摘了很多,指尖拿起金黄色的蘑菇闻了闻,发现是股熟杏子味,便很新奇拍了个照分享给了夏郁翡。 不到半分钟。 夏郁翡发来三个感叹号,外加一段语音:「星纪要破产了么???敢把尊贵的小公主殿下送去参加变形计???」 贺南枝慢悠悠打字:「这是真人秀综艺。」 夏郁翡也给她分享:「我在度假。」 说着就甩了十来张在国外某个小岛上度假的旅游照片,比起她这边湿漉漉的天气,夏郁翡那边堪称阳光明媚,骨感纤瘦的身材穿着比基尼,只是套了件略显透薄的蕾丝长裙站在游艇上。 而贺南枝很快从某张戴墨镜自拍的照片里,发现了一抹男人清俊的模糊侧影。 她截图发过去:「有情况?」 夏郁翡隔了好几分钟才语音过来:「亲爱的,这是成年人之间的一场很纯洁的度假哦,别多想啊。」 贺南枝才没有满脑子黄色物料,只是问:「上次你借花献佛给了我一枚鱼尾红宝石,不会就是跟你度假的这位关系纯洁的男人给你的吧?」 还真猜的准。 夏郁翡:「好啦,他还属于试用期,等通过了,姐妹我高低给他拍个三天三夜的十八禁动作片,然后再写千字小作文跟你分享一下经验。」 贺南枝向来不会追根究底别人生活上的隐私,但是她可以把之前夏郁翡叮嘱自己的话,也原封不动还回去了:「笨蛋小翡,偷尝禁果要记得做措施!!!」 夏郁翡性格使然,你提醒我……那我也得提醒你一句。 「笨蛋小鱼,别忘了8月16日是你男人生日。」 啊? 贺南枝下意识地翻了一下手机日历,那不就是下周了??? * 她自从回公寓那晚起,算下来也快两天了。 目前跟谢忱岸的关系属于失联状态中。 会差点忘记生日的原因很简单,之前订婚那事闹得关系恶劣,贺南枝在那一年多里,每次午夜梦醒就气得磨牙,差点对贺家列祖列宗发誓再也不喜欢谢忱岸了。 也因为堵着气,她去年是没有给谢忱岸准备礼物的。 贺南枝在录综艺一整天里,都游神地想,今年关系都缓和到睡一张床了,装死不给他庆祝的话,这个阴阳怪气的男人肯定又要小气吧啦的记仇了! 还是有点求生欲的好。 贺南枝想明白后,一转头,便看到司唯已经系着围裙,将儿童水桶里的野生蘑菇洗干净,把不少含有轻微毒量的挑了,剩下的都切成一致片片,放到了精致的碗碟里。 他抬起带着笑涡的圆脸,对贺南枝说:“我最擅长蘑菇炒鸡蛋……” “唔,好吃吗?” 贺南枝挑食的毛病不好意思暴露在大众面前。 司唯说:“还行,主要是因为蘑菇和鸡蛋只要五块钱,我可以搭配三碗白米饭。” …… 两人合作在摄像机镜头面前炒完一份蘑菇炒鸡蛋,又被曾书桃喊到了院子里摘果子。 过了会。 延离盛被一对卧龙凤雏工作人员从楼下喊了下来,话里话外的,是邀请他进厨房装模作样表现下烂到家的厨艺,到时候裁剪节目视频的时候,也好立一下顶流的高光人设。 延离盛单手懒洋洋的抄着裤袋,垂眼扫了一圈宽大的实木桌子岛台,恰好看到旁边篮子里的蘑菇长得不错。 于是便屈尊降贵的拿起几颗,作秀似的切洗干净,扔进了旁边锅里炖好的野生鸡汤。 小鸡炖蘑菇。 这道菜归属权,是他的了。 当晚又是一次嘉宾们的热情聚餐,又开始下雨的缘故。 大家是移到了客厅来的。 沉木桌子摆放着家常小菜,贺南枝因为挑食的缘故,食量不多,偶尔拿起手机回个消息,光滑如镜的屏幕映着光,淡淡照着她极漂亮的脸蛋,又偶尔转过头,做出聆听的表情跟司唯谈笑。 这幕,让正对面的延离盛挺不爽的。 也费解难道顶流的身份,还不够吸引贺南枝吗??? 在旁边歌手浅尝了几口鸡汤,吹着夸大其词彩虹屁的时候。 延离盛见贺南枝再次无动于衷,便懒洋洋地靠向椅背说:“你们好熟啊,是我不够格难相处吗?都一天了……连贺小姐的联系方式也加不上。” 司唯正跟贺南枝讲笑话,闻言都不敢吱声了。 他小鹿眼无辜,在镜头前一副不知道战火怎么烧身上来了的样子。 引火 第39节 其实是装的,借着桌布的掩饰拿手机打字提醒贺南枝:“他在变相管你要联系方式。” 贺南枝卷翘的眼睫垂了一秒,若无其事说:“给他好了。” 多大的事,搞得气氛都人心惶惶的。 几秒钟后,她从旁边柜子抽屉里翻出笔和纸,不带一丝烟火气的将谢忱岸私人联系方式默写下来,抵在桌面上缓缓推过去。 司唯紧张:“他会性骚扰你的!” 贺南枝尝了一口蘑菇,弯着眼睛笑,跟他鸡同鸭讲:“唔,好甜。” 大概没有人能拒绝的了这般颠倒众生的仙女笑容。 在场的,包括有意刁难人的延离盛,一下子也就哑火了。 - 晚餐过后。 贺南枝很有女明星自觉性,到院子外面转了一圈消食。 等回到楼上洗完澡,正悠闲坐在床边拿手机跟谭颂汇报一整天的综艺生活,快凌晨时,隔壁的司唯叮的一声,隔着白墙给她发了消息: 「你别出去——」 她录制的是世外桃源真人秀吧? 应该不是什么……午夜恐怖密室逃脱? 贺南枝正疑惑,又看他偷偷摸摸的压低声发来骇人听闻的八卦语音:「延离盛发疯啦,他洗完澡什么都没穿就光溜溜跑出来,去敲曾澄的房门。」 曾澄便是那位喜欢在吃饭时弹吉他唱老情歌的男歌手。 特别喜欢对着延离盛唱。 贺南枝被迫听了一耳朵:「贵圈真乱。」 「是好乱啊,曾澄还给开门了。」司唯发来了几秒,又继续:「重点是延离盛见到谁都喊贺南枝,还说你在电话里答应他的邀约了???要不是被工作人员强行拉开,曾澄在节目组里的清白不保啊!」 贺南枝:「???」 司唯百思不得其解:「他被下幻药啦?」 下没下药,也不是十八线小糊咖能去过问的。 今夜大家都人心惶惶的锁好自个房门,就怕被延离盛骚扰。 而谭颂在得知这事后,直接火冒三丈的连夜开车赶来度假村。 他是叮嘱贺南枝要尊敬前辈,可不是这种默许骚扰的尊敬法儿,剩下的一天半也不录了,等上了车,贺南枝还主动把司唯也捎带上,毕竟延离盛已经学会去敲男歌手的门了。 像司唯这么可爱的男孩子,也得保护好自己人生安全。 贺南枝系好安全带,对驾驶座的谭颂吹捧道:“颂哥,你刚才提起我行李箱的样子真帅。” 比起她还有心思玩笑。 司唯就有点底气不足:“录一半就走,节目组会不会把我们镜头剪没?” 贺南枝想了想。 倒是谭颂冷笑出声:“他们要敢剪你们镜头,有本事把延离盛光着屁股骚扰别人的放出来。” 比起仗着顶流的咖位去得罪两个十八线,延离盛更愿意这一切都风平浪静过去。 在三天后的晚七点半,世外桃源的真人秀节目也准时播出。 节目播了没多久。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最先上热搜的视频竟然是贺南枝给司唯夹糖醋小排骨画面,底下几乎都是路人粉在热火朝天评论: 「司唯说自己跑龙套落魄的时候只能吃六份饭盒……贺南枝这个笨蛋仙女,是误以为白米饭了吧???哈哈哈仙女表情好可爱,还给他夹肉肉吃。」 「糖醋小排骨?这是我家哥哥最爱啊@延离盛」 「为什么要把我哥哥的排骨给司唯吃,他配上桌吗???」 一开始微博的热搜词条下被冲了会,很快路人粉又冲了回来: 「排骨写你家哥哥名字了?」 「不是谁家粉丝,延离盛那脸崩的比石膏还紧,少吃点少录点综艺节目,好好琢磨一下演技吧顶流。」 「我家美枝想给谁吃就给谁,此处艾特@贺南枝,仙女下凡辛苦了。」 「插个队,贺南枝的经纪人能不能给她多接点通告啊,这种级别的神颜还藏上瘾了???只有我发现她在这个真人秀是没有带妆的吗?那一身古典美人气质真的好绝。」 「太仙了,贺南枝的粉丝队伍在哪里?恭喜你又多了一个颜狗粉嗷呜呜呜呜……」 …… 酒店总统套房内。 谢氏顶级的秘书团队刚结束完会议,忙到这个点也没吃晚餐,索性就给前台打了电话,点了一桌夜宵,也没有在刻意保持精英形象,在场几位都解了西装外套开动。 吃到一半时。 蓝缨拿出平板文明观看着正在热播的综艺节目,被贺南枝给一个小明星夹排骨的举动乐得不轻,那秾丽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起了,一转头,猝不及防地撞见坐在半弧形真皮沙发处的谢忱岸。 他俊美的面容看上去不像是有食欲的样子,摆在茶几上的夜宵更是没有动过筷子。 那墨玉的眸色清冽,不疾不徐地落在蓝缨身上,薄唇问出没有温度的四个字:“很好笑吗?” 蓝缨轻轻咳嗽,慢慢地,指尖将播放的节目给关掉。 客厅内热闹的气氛瞬间凝滞下来。 蓝缨消失的笑容,却无声地到了盛祈的脸上。 他察觉到了谢忱岸今晚的气压很低,怀着某个小秘密提醒:“今天是16号哦。” 蓝缨瞬间顿悟,用力踹了对面一脚:“笨蛋小鱼又没送生日礼物!” 谢忱岸和谢忱时这对双生子的生日是8月16日。 以前贺南枝好歹念在青梅竹马的份上,每年都会准备两份礼物,而她选礼物的操作也很随心所欲,会提前一周去学校附近买本杂志回家,然后从杂志里的第8页和第16页里挑个当生日礼物。 蓝缨记忆犹新有一年谢忱时收到的礼物罕见贵重,而谢忱岸的那份,却是丑不拉几的史迪仔挂件。 是不可能出现在杂志上的。 怕是贺南枝买零食吃时,店主看她生得漂亮,随手送的不值钱小玩具。 后来谢忱岸有没有把那个史迪仔扔了就不得而知了,总而言之那近一个月的脸色是跟死了亲弟弟似的。 蓝缨嫣红的唇微张,正想说估计今年那位下落不明的谢忱时也没有收到礼物时。 门铃蓦地响了。 盛祈搁下筷子,非常主动站起身说:“我来我来,我去开门。” 半分钟不到。 乍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道熟悉清灵的声音。 “谢忱岸还没睡吧?” 灯火璀璨的客厅内。 姿态懒散坐在沙发上不动的男人身形微顿,侧过俊美的脸。 只见贺南枝手里拎着打包盒走进来,看到在场的还有一整个精英团队秘书,表情讶然几秒,正想着这小蛋糕恐怕不够分,而但凡有眼力见的,都主动端起自己的碗说:“吃着都困了……” “我还没给九十八岁的奶奶和三岁的小侄子打电话道晚安,先走了。” 不到三分钟。 这总统套房跟被清场似的。 最后一个走的是蓝缨。 贺南枝还站在原地,先抬起眼偷偷看谢忱岸的侧影,白皙指尖茫然揪住蓝缨:“你们给他过完生日啦?我路上堵车来晚了点,怎么感觉……他生气了?” 蓝缨哪里揣测的了男人深不可测的心思,可能是想起那个丑不拉几的史迪仔了吧。 又或者是今晚热搜惹的祸??? 不过话拐了个弯,却温柔说:“你亲他一下,很容易哄好的。” “……” 门砰一声关上。 贺南枝明亮的漂亮眼眸转了转,犹豫两秒,还真走了过去。 在谢忱岸眉眼淡漠地有动作之前,先一步弯腰,柔软的红唇往他那张祸国殃民的脸侧印了下。 “我的生日礼物……”话还没完。 轰隆一声! 不远处极宽的落地窗外有道闪电撕碎夜空,还伴着阵阵雷声。 贺南枝懵了几秒。 随即,条件反射似的往他大腿上爬,伸手去抱紧他脖子,瑟瑟发抖着说:“我就亲你一口,这是做了什么天打雷劈的事情吗?” 第28章 被黄色软件盯上了? 谢忱岸仰在柔软的漆黑真皮靠背里, 一手将挂在他身上的人形挂件搂住,微微侧首,幽暗深邃的眸色落在了少女清艳的脸蛋上, 慢条斯理地摩挲着她颤巍巍的肩膀:“你做的天打雷劈事情还少么?” 贺南枝反应慢了两秒, 从男人身上那股清冽熟悉的冷香味寻求到庇护, 小手依旧抱紧了不放, 也没察觉到什么危险即将降临,倒是这张漂亮的小嘴巴一如既往逞能:“谁该被天打雷劈???我从拍广告的摄影棚赶过来给你庆生,心急的要命,还得时刻警醒自己要做个遵纪守法的好市民, 不能收买司机叔叔闯红灯——” 她说着, 就仰起了脑袋,乌黑眼眸带着控诉的意味:“雷要是劈我,就把慈悲心肠的谢大公子一起劈了吧,唔, 勉强就牺牲一下,跟你做个亡命鸳鸯好了。” 谢忱岸指骨修长, 去掐她的脸:“跟你做亡命鸳鸯,确定牺牲的是你?” 贺南枝本能地磨牙想咬人,可惜咬不到他那只作恶的手。 于是朝前倾, 去咬谢忱岸的薄唇。 这狗男人, 嘴别要了!!! 引火 第40节 谢忱岸恰好低下头, 温热的呼吸缭绕而下, 很自然地就接住了这个吻。 继而, 从一开始的浅浅触碰到毫不客气地长驱直入, 整个过程, 都让贺南枝脑袋发晕, 完全忘记自己该做什么,随着呼吸感到了缺氧的状态,才下意识地揪紧男人的衬衫纽扣:“凭什么……” “嗯?”亲吻的空隙里,谢忱岸发善心给她喘的机会。 偏贺南枝坐在他腿上,还在纠结:“你亲我就不打雷。” 谢忱岸无可奈何几秒,继续低头亲她那张柔软红润的小嘴。 落地玻璃外璀璨的灯光夜景倒映着深夜,几滴雨开始淅沥而下,也衬得客厅更寂静,最后那强烈中带着脸红心跳的亲吻悄无声息地停了下来,两人彼此额头相抵,更近一步的接触也沿着意乱情迷的气氛变得越发谨慎。 如此近的距离,贺南枝的心跳得越发快。 她微微泛红的眼尾垂落,视线是看着谢忱岸那只冷玉质地的手沿着她衣服摸索,打着颤的腰肢便被烙上极高的温度,被什么渴望支配着,下一刻乖乖地被他往上的长指情难自抑地用一收紧。 “心脏跳的很快。” 谢忱岸偏冷的音质带着低哑,近乎贴在她耳畔溢出。 贺南枝染上嫣红的脸蛋像是熟透似的,摇摇欲坠地挂在他胸膛前不敢乱动,起先抿着唇不吭声,直到感觉裙下的热意越发明显,几乎要烫进她颤悠悠地心里。 犹豫了会,突然想起更重要的事情,指尖瞬间掐住他修长冷白的腕间:“等等……我还没祝你生日快乐。” 谢忱岸保持着危险的姿势,那双墨玉眼盯着她固执着要来一场完美仪式感。 贺南枝手忙脚乱地从男人腿上下来,将带来的小蛋糕给拆开,手心美滋滋捧到了面前:“谢忱岸,本仙女准你吹我十分钟彩虹屁,开始吧。” 室内的水晶灯清晰明亮,照在了这个巴掌大的奶白小蛋糕上。 也不知贺南枝怎么办到的,还能往中间放两个一模一样的卡通版小人,而谢忱岸垂眼几秒,薄唇冷漠问:“为什么有两个我?” 贺南枝指了指右边那个戴眼镜的,做工精致到连镜框旁边垂下搭在肩头的银色细链都惟妙惟肖:“这个是你那失去家族继承权就玩失踪的可怜弟弟谢忱时。” 随即,又指向另一个穿着西装,微闭俯视,看上去就很不好相处的美人面相:“这是你。” 谢忱岸眉心微折,视线低低淡淡的注视着那蛋糕上,就在贺南枝转头去袋子里翻出蜡烛,没忘记仪式感最重要的一步是许愿,谁知刚回过头,就看到男人两指将谢忱时的头给拧下来了,在灯光下划出一道完美半弧,非常精准的扔进远处垃圾桶。 还拿着蜡烛的贺南枝手一抖:“……” 内心咆哮,啊!!! 她花了一个小时捏好的,谢忱时就这么身首异处了! 偏谢忱岸这个杀人凶手还姿态高贵冷艳,完全没了亲她时那股热情,薄唇冷冷一勾:“这个蛋糕平平无奇。” 贺南枝漂亮的眼睛瞪起,气到说不上话,只能一直指着没有头的卡通小人,又指着他。 “你你你——” 说清楚哪里平平无奇了,你把脑袋拧了就好看了? 正酝酿了千字小作文控诉他过分行为,还没等开口,搁在茶几上的黑色手机响了起来。 这个时间点卡的太准,估计是来祝他今晚生日的。 贺南枝好奇地偷瞄过去,只见谢忱岸修长的手拿起,一边从这张沙发起身时,侧目过来:“我父亲。” 瞬间哑声。 贺南枝装死地将自己埋在地毯上,等听到男人不急不缓地脚步声朝酒店书房走去,过半响,才慢悠悠爬了起来,垂落的眼尾余光一扫到被破坏的小蛋糕就生气。 她还没来得及拍照大秀特秀一波自己的手艺呢?!! 贺南枝不服气,直接来了张特写镜头,发到了朋友圈去:「这蛋糕哪里平平无奇了???某人的眼睛要是瞎了就捐了吧。」 很快蓝缨首当其冲给她评论:「天呐,我家小公主殿下亲手做的蛋糕吗?真是美死宝宝了,冒昧问一下,没头脑的那个是谢总柔弱不能自理的爸宝男弟弟吗?」 贺南枝忽略短时间内就几百条赞,只给蓝缨回:「是!谢忱岸这个恶魔今晚双手沾满了鲜血!!!」 谣言就是这么被造出来的。 蓝缨发了三根蜡烛出来:「真是太值得庆祝……哦手误,谢总真是为民除害呢小公主殿下,以后记得小蛋糕里不能同时放两个男人哦。」 贺南枝以前给谢氏这对双生子庆祝生日,无论是礼物还是小蛋糕都是谁都有份。 这次她也习惯了,虽然联络不上谢忱时。 但是做小蛋糕时,还是很有仪式感地多捏了一个卡通出来。 蓝缨说不能放两个男人,贺南枝慢悠悠地回道:「但是做两个蛋糕很辛苦……」 下秒。 身为雕刻界颇有名气的古典主义艺术家骆岱出关冒出来,非常刻薄点评了一句:「谢忱岸正式拿到继承权后,都这么平易近人了吗???这卡通捏的,竟然没把你扔出门?!!」 贺南枝还记得那三百万尾款必须付清的仇,反手就将骆岱拉进了黑名单。 有了这个倒霉催的前车之鉴。 迟林墨很稳重的也点评了一句:「小蛋糕的奶油颜色粉得挺好看。」 * 从微信里退出来,贺南枝看谢忱岸还在书房没出来,而凌晨已经无声息过去了。 看来许愿仪式感什么的,这个一心只有工作的狗男人是不配。 半个小时后。 贺南枝从水雾氤氲的浴室走出来,披着件男士的浴袍,领口处松松垮垮的,隐约还能看到一抹嫩色的胸廓。她不好好穿,盘腿坐在床沿等着。 随着时间争分夺秒的过去,门外听不到任何脚步声。 谢忱岸不愧是禁欲系的啊,有这么一个活色生香的仙女未婚妻待在房间里,还能气定神闲准备待在书房里过夜???要不是早在浴室镜子面前照了十几遍,确保全身上下精致到完美无瑕,连头发丝都是透着香的,她都要自我怀疑…… 谢忱岸是不是自幼就看腻了她的小脸蛋,提不起兴趣了? 又等了三分钟。 贺南枝关灯,索性裹紧小被子霸占酒店的这张双人床睡觉。 敞开窗帘的落地玻璃外雨水初歇,夜幕下的城市璀璨灯光也一盏盏熄灭,室内逐渐被浓稠的黑暗弥漫。 直到贺南枝快昏昏欲睡时,忽而感觉浴袍沿着肩头滑落下来,刚要动,就被掐住腰肢,迷迷糊糊嘀咕了一声:“我困成一条咸鱼了,你要是敢趁机虐待未婚妻,是要蹲监狱的……” 隐约间,谢忱岸在黑暗中将她这副带着蛊惑人的纤弱身子抱入怀,呼吸间的热气,伴随着同时攥紧她柔软的指尖:“那你帮我弄出来。” 怎么弄啊? 贺南枝脸一红,整个人瞬间清醒! …… …… 后半夜,湿漉漉的雨又开始下。 厚重的窗帘却不知何时被拉拢上,空气中残留着格外甜腻的暧昧气息。 等她耳根的红晕缓过来,眨着湿润的眼睫睁开时,恰好看到谢忱岸从浴室走出来,只裹着浴巾,也丝毫不避讳堪比男模的好身材被视奸了去。 贺南枝已经不想睡了,下意识地卷着小被子往床脚缩着。 什么禁欲系!!! 谢忱岸这么多年守身如玉,是怕在外面乱玩,变态的名声传出去有损他谢氏继承人高贵的形象吧! 贺南枝满腹吐槽,在他逐步靠近时,又忍不住想去挑衅一下:“你未婚妻手都要断了,算不算工伤?” 谢忱岸没有像普遍男人那种事后不忘跟自己的小宝贝甜蜜亲亲抱抱一番,反而是冷酷无情的开始穿衣服,将搁在旁边的干净灰色衬衫穿上,冷玉的长指在纽扣暂停半秒,垂眸问她:“你是我员工么?” 贺南枝没想到谢忱岸这个万恶的资本家,占了天大的便宜,还连句彩虹屁都吝啬不说。 她瞬间裹着小被子坐起身,瞪着一双水色潋滟眼眸:“下回就算你跪在地上求,也别想我用手给你弄出来!” 谢忱岸视线在她气焰嚣张的脸蛋上停留几秒,最后落在了那嘟起的红唇上,顶着一张性冷淡的俊美脸庞说:“嗯,下回不用手。” 哪怕光线暗淡。 贺南枝还能敏感地察觉到有什么视线落在她嘴巴上,怔了几许,瞬间扯过被角挡住脸:“不许想不许想!!!谢忱岸你就算是想想,都是罪加一等!” 他今晚真的太过分了,破坏她小蛋糕,还害她这双娇生惯养的小手失去清白! 反观谢忱岸穿戴整齐之后,就跟个正人君子似的,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番袖口:“你继续叫,最好让整个酒店都听到。” 五星级酒店的隔音效果怎么可能那么差? 贺南枝虽然是这样想,却很自觉闭嘴,眨眨眼时,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三更半夜的你穿成这样……难道你还要去赴下一场红颜知己的约会?” 在几秒内。 她眉尖轻轻蹙起,已经想好了从小被子爬出来,怎么站在道德制高点上。 ——对这个重欲还得不到满足的狗男人指指点点!!! 谁知谢忱岸嗓音平静无波道:“沥城分公司出了点状况,父亲让我亲自过去一趟以绝后患,你如果想让我留下来一夜,不怕疼了?” 贺南枝瞬间跟被毒哑了似的,又把脑袋缩回了被子。 - 退隐的董事长亲自下达的命令。 就算天塌下来,沥城这趟也必须去,以至于蓝缨跟盛祈等秘书已经早早就在酒店楼下等候了。 结果盛祈掐着随身携带的古董怀表计时,一分一秒过去,怀表陡然打开又闭上。 “都快一个半小时了,谢总生日还没过完吗?” 劳斯莱斯车内,蓝缨拿着粉饼补妆,以免连夜赶路的脸色跟奔丧似的,微挑起精致眉尖道:“才一个半小时,盛秘书还没有女朋友吧?” 这笃定的语气让盛祈有点受伤:“你不也是个单身狗!” 蓝缨撩了下耳侧的黑发,笑容妩媚动人:“可是我追求者拿着号码牌排队,都排到上千位去了呀。” 盛祈今晚的笑容消失了,彻彻底底的那种。 好在十分钟后。 谢忱岸一身矜贵的黑墨西装缓缓出现,他赶忙撑着雨伞过去挡住细碎如珠的雨水,同时恭敬地打开后座车门:“谢总,请。” 谢忱岸神色自若地上车,落座后,司机便稳稳地启动车子朝远处行驶去。 豪华高级的车厢内弥漫着淡淡冷气,在随行的秘书众人都保持沉默,偶尔余光,偷窥一眼自家谢总沉静的俊美侧脸,而蓝缨终于化好妆,忍不住吐槽:“蒲宏那老狐狸不就是仗着天高皇帝远,以为谢氏总部这边收拾不了他那些烂账,我看这次连他那个小崽子也一起连坐了,听是那傻逼崽子上个月喝嗨了,还大言不惭的说他父亲劳苦功高跟着董事长一起打江山下来的,谢氏有他蒲家一份,该把大小姐许配给他才是。” 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引火 第41节 蓝缨虽然自幼不经常见到谢音楼,却是知道周围的人都说董事长的掌上明珠,是谢家珍藏起来的美玉……生的更是和她名字一样空灵绝美。 不是凡夫俗子能随随便便配的上的,当初求娶到她的那位大佬,更是经历了地狱式的磨难。 伴着蓝缨的一路吐槽,骂人的话不带重复的。 去沥城的路上似乎也不那么无聊。 而谢忱岸落下言简意赅的一句话:“把蒲宏的儿子找来。” 随即,他漫不经心地接过盛祈恭敬呈上来的手机。 联系谢忱岸的人不少,不管是公事还是私事,他一般都是不定时的一起批阅,长指轻点开短信界面,恰好有个陌生号码发了几条进来。 -「你是不是听说了我光着屁股半夜去敲曾澄的门?」 -「这个是误会,我去医院做过身体检查了,是因为当晚鸡汤里的蘑菇没煮熟,我喝了一大碗才出现幻觉了,你别听那些诋毁我的人……造谣我小的事。」 过半秒。 一张当场撩起衣摆拍的腹肌照片也发了过来,附字问:「大不大?」 蓝缨离得最近,看到谢忱岸如雪中冷玉的侧脸神情不对,好奇地瞥向手机屏幕,又定在上面几秒,随即震惊啊了一声:“谢总,你最近是不是被什么黄色软件盯上了?” 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哦。 敢三更半夜的,给谢忱岸发这种性骚扰短信。 第29章 人间戒尺 地点沥城, 六点半的天际恍若浓墨在慢慢浅淡,雨势却愈大,连着云层密如瀑布般的倾泻而下。 谢氏集团的分公司高楼此刻灯火明亮。 十名高层的管理人员临时接到通知, 半秒都不敢怠慢, 准时赶到了会议大厅来, 一进去, 就看到蒲宏使唤着几名保镖大面积清扫消毒,恨不得整栋楼层干净到一粒灰尘都没有。 行政总监沙高朗将系歪的领带整理好,步伐迈得很大,上前问:“老蒲, 董事长这是派的哪位儿子过来?” 蒲宏对视上他眼神, 半响却点了根雪茄。 这次总部肯定是查账来的,加上北城区竞标的那块地出了点事,多半新账旧账要一起清算,而空降来的是哪位公子, 那边通风报信时也没说个清楚。 沙高朗刚入职不到三年,还不知里面的水深:“老蒲你是功臣, 不管是哪位来了都得敬你三分。” 蒲宏抽着雪茄一顿,脸色有点难看起来。 敬他三分? 蒲宏记忆犹新好些年前了,他正春风得意和各公司的总经理到泗城总部汇报财务工作, 恰好那天早晨, 谢阑深的双生子也在旁听, 而集团高层内众所周知, 但凡逢人就高调自称是董事长最宠爱儿子的定是谢忱时。 而长子谢忱岸, 真正接触过的人都心知这位年纪轻, 却生了一副观音面修罗心, 手段极为杀伐狠绝。 旁人对这二位公子都避之不及。 偏蒲宏仗着劳苦功高, 向来走到哪,看什么都是趾高气扬的。 漫长的会议时间里。 他停下激昂的发言,去端茶润嗓子眼的时候,倾身侧头看到位于左边的谢忱时虽然坐姿懒散,修长笔直的长腿没什么正行地叠着,但是一直拿笔在记事本上涂涂改改,这副样子很是让人受用。 而定神一看。 那草稿纸上,谢忱时笔尖锋利地画出他颇有神韵的肖像。 蒲宏还没意识到尊严受到莫大羞辱,直到又一看,发现谢忱时在那头像下,还歪歪扭扭地很粗犷画了一只母柯基的躯体。 猛地下,蒲宏感觉脑充血,连杯子都没握稳。 而他自持长辈身份,也不可能当众怒吼出声,跟这个纨绔败家玩意去争个输赢。 在会议室气氛一听,所有人视线齐齐打量过来时。 蒲宏忍着怒意说:“我换个位置。” 他换到对面去,坐在了谢忱岸的身边。 这位的坐姿端正优雅,侧肩头望去就连西装衬衣面料都是一丝不苟的,没有任何细微折痕,且能精准找出财务漏洞,让在座几位冷汗淋漓,不似亲弟弟那般不把正经心思放在歪门上。 蒲宏灌了一大口温茶,那口气还没缓过来,就看到谢忱岸冷白色的指骨把玩着一根纯黑钢笔,视线往下偏移,沉木桌上放着一张草稿纸。 离得近,清晰可见纸上画着个张牙咧嘴的狗头,打着跟他同款花纹领带,一身自带风流的英伦深蓝西装,还栩栩如生的画上了翻领上佩戴着耀眼的枫叶形状胸针。 在外名声极佳的谢家长子,还在旁边漫不经心签下了谢忱岸画作几个大字。 简直是比他那个弟弟,还狂的没边! 蒲宏在那场会议上是受到了赤裸裸的人格侮辱的,以至于如今都耿耿于怀,甚至把身上那枫叶形状胸针给裱起来挂在办公室里,费足了心思想培养他那只顾着花天酒地的儿子,将来能接自己的班。 奈何老蒲家老子中用,儿子却是个草包,竞标的那块地都手到擒来了,还能整出点事来! 蒲宏坐在会议室抽完雪茄,不知不觉跟数位高层等到玻璃窗外的天光大亮。 门外。 是沙高朗脸色严肃进来说道:“谢忱岸七点半已经抵达沥城……但是他的车没开到公司楼下,而是进了谢家私宅,让诸位立即动身过去。” …… 冒雨赶到谢家的中式私宅,就算打扮得得体,也免不了下车时被暴雨淋成落汤鸡。 为首的蒲宏脸黑沉得厉害,撇开秘书的雨伞,一路怒气冲冲地朝会客厅走去,进了门,空气中弥漫着股淡淡檀香气息,隔着雕花屏风,他看到茶桌旁坐着一位侧影端方如玉的俊美男人。 两年半不见,要不是谢忱岸的面相极年轻,蒲宏还以为是谢阑深亲临了。 身后数位高层被拦在长廊外,显然是打算挨个召见。 这儿如今没了旁人,蒲宏绷紧的背脊稍微放松,先一步打破平静的语调带着被淋的怒意:“大公子如今是越发有其父风范了,来沥城也不提前通知一声,莫不是瞧不上伯伯们?” 谢忱岸面上不显情绪,倒是态度温和地邀他入座。 很快有秘书进来奉茶递毛巾,细微的动静倒是让气氛缓解几分,蒲宏自知对方不好惹,也不想直接撕破面子,那杯茶还没端起,又听谢忱岸偏冷的音色缓缓溢出薄唇:“来之前,我父亲是个念及旧情之人,特意嘱咐我要给蒲伯留几分薄面,不过账出了问题,总要有人出来担责。” 蒲宏动作一僵:“什么意思?” “我已经替蒲伯选好了接班人。”谢忱岸淡淡地瞥了眼面色冷硬的蒲宏,那语调,仿佛在谈论今天的雨下得如何,但是字字却极为诛心:“卸任后,蒲伯可以随意挑块风水宝地养老,也算是我作为新任掌权人的一片心意。” 谢氏集团该改朝换代了,有他先例,怕是想身居高位不办事的老臣都会被胁迫退下来养老。 而且谢忱岸的举动,怕是董事长默许的。 蒲宏心里清楚。 只是这场仗还没打就输得彻底,谢忱岸身边的秘书就将分公司这些年做的烂账以及一些见不得光的事都台了上来,厚厚的文件几乎能压垮蒲宏的脊梁骨。 门外的雨幕哗啦啦覆盖他乱跳的心脏声,气氛凝重了许久。 反观谢忱岸气定神闲地摆了一局残棋,修长手指捻起瓷质黑棋,眉眼之间被窗外玻璃的光照映得冷冷清清。 他越这般耐心给足时间考虑,蒲宏就越如针芒在背,恍然地抬头看着谢忱岸,心知这位已经不是记忆中那个跟在父辈身边的少年,如今已经变成了真正的执棋者。 随着一滴雨落在窗台上,蒲宏才将那杯冷却的茶喝了下去:“我引咎辞职,之前的事一笔勾销,包括竞标的那块地。” 说摆,克制着血压上升的情绪接过秘书手中的合约文件。 在签下字之前。 盛祈提醒:“蒲总,您的账是一笔勾销了,贵公子的还没有。” 在蒲宏僵着握笔姿势,凝视着他,一言不发时。 盛祈姿态礼貌道:“蒲祺瑞这喝嗨了便在外面白日做梦的毛病,蒲总您退休之后高低也得请几个心理医生给他瞧瞧,不过这次您别动气,人已经从温柔乡里找来了——” 蒲祺瑞是来了,正五花大绑地被扔在了会客厅外的空地里。 而几名保镖安静立在不远处,为首的,手掌之中放着一把红木戒尺。 蒲宏许久后,开口时嗓音沙哑:“你什么意思?” 这次他再次问出一模一样的话。 谢忱岸的态度就不似先前温和,将指间黑棋不轻不重地扔在棋盘中间,冷若冰霜的语调响起:“蒲伯教子无方,连家姐都敢肖想,我只好替你管教一二。” 蒲宏就这么个宝贝独苗苗,背后短时间已经被汗浸透了一块,猛地想起身。 谢忱岸一句话,就将他定住:“坐着看。” * 夏末的这场雨下了足足三天。 贺南枝在酒店给谢忱岸过完生日后,随着她在娱乐圈的热度上升不少,便被谭颂安排着试镜了好几部角色,用自家经纪人的话来说,这叫广撒网模式。 说不定又有哪个大导演图她长得美又便宜呢??? 试镜回来的路上。 谭颂还顺道去星纪公司接了一个人形监控器上车。 原以为黎麦态度强硬塞进来的小助理肯定是个妖艳贱货,谁知就是个中文系大学毕业不久的女孩,名字叫桑落,自我介绍时习惯弯起月牙眼,说话挺软糯糯的。 谭颂向来对老弱病残怀有爱心,而桑落,自动被他归划到弱的那项。 他悄悄看桑落给贺南枝递矿泉水,倒也没说什么。 下雨天路况不好,堵了一会,谭颂想起贺南枝试镜的角色里,有部电影题材不错,就是年轻的导演资金方面捉襟见肘了点,于是聊起:“要是咱们能带资进组,最好找个投资方爸爸支援一下……那角色,绝对是你的。” 贺南枝纤白的手指捂着水瓶,小口抿了一下,溢出红唇的音色透着慢悠悠:“颂哥,你是不是还想说,那个人傻钱多的投资爸爸最好姓谢?” 谭颂下意识点头。 贺南枝要笑不笑的:“想的美,你以为他真傻?” 她还欠着谢忱岸三百万债务呢,本来打算装死过去,要还跑去找他支援…… 万一这狗男人想起怎么办??? 谭颂看桑落塞着耳机在打追综艺,顿了几秒,压低声音:“这年头未婚夫妻感情这么塑料吗?” 他都忍不住想,这两人看着有婚约在身,平时却一副有事才想起烧纸钱的做派。 细品之下。 不太像是会和和美美的携手步入婚姻啊。 引火 第42节 “还真是。”贺南枝实话坦白:“在接下杨弋那部电影之前,我跟他老死不相往来很久了,反正别问,问了就是有私人感情恩怨未了,你这个闲工夫肖想谢忱岸的钱,不如多替我接点戏。” 谭颂:“女一号的戏哪有这么好接。” “我又没番位癌。”贺南枝窝着专座里,抬起那张过分漂亮的脸蛋说:“何况以前剧组到处客串的角色我不演的挺好的吗?” 谭颂沉默几秒,一时间竟然觉得好像没什么大毛病。 很快他清醒似的摇了摇头,险些被贺南枝这个没有事业心的十八线敷衍过去:“大美人,采访一下啊,这世上就没有让你上点心的事了?” 贺南枝膝盖裹着薄薄的浅金毯子,流苏沿着雪白的脚踝轻轻荡漾,在旁边放着一堆极厚的剧本。 每份都是被她秉灯夜烛翻阅过的,正想拿起给谭颂好好瞧瞧。 她怎么不上心了。 “叮铃——” 包里的手机铃声蓦地响起。 贺南枝摸索着翻出来,在反射出微光的屏幕上方,来电显示:「林惊鹊」 不知何时前方的道路不在堵塞,只是雨还在下,也衬得车内光线暗淡。 她指尖微微用力握了握冰凉的手机,吸一口气说:“有啊。” 谭颂:“?” …… 在这通电话结束后的四十分钟。 谭颂的车改道,在天彻底黑下之前,来到了老城区的一家戏剧院巷子前。 这地方挺难找,破旧的街路两旁都是些烟火气息很浓厚的商铺,往里还有几栋名人故居的别墅,许是下雨的缘故,像是将这些蒙着了层古旧的面纱,好在有贺南枝这个导航在,不然的话都得研究半天路牌。 等车子停稳。 谭颂降下车窗,远远地就看到在雨势停歇的深巷前,有一抹穿着素衣的清丽女人,手腕提着的灯笼晃出浅白光晕,也将纤瘦的身影衬得柔旖似蒲柳,仿佛顷刻间就跟这古香古色的地方融合成了一幅画卷。 “她是你师姐?” 半响,谭颂回头往车厢内的贺南枝,心想学戏曲的,这仪态都绝了。 贺南枝点点头,解开安全带要下车。 一旁桑落默默地拿下耳机,弱弱地说:“我特别喜欢非遗戏曲文化,可以一起下去吗?” 贺南枝怔了下,还未说话。 谭颂以为这个小助理是想监控她的一举一动,好跟黎麦汇报,便板起严肃脸色说:“有多喜欢?也没见你能哼上两句,人家师姐妹见面,带个小尾巴做什么。” “不是,我真喜欢。” 桑落小小声反驳,还翻出手机给谭颂看她追过的戏曲大师,其中有个叫小鲤的昆曲博主断更新好几年了,她都一直舍不得取关呢,可惜谭颂铁公无私,等贺南枝前脚一下车,后脚就狂踩油门把车开走了。 …… 戏剧院一到夜晚就点起灯笼,很少用明晃晃的雪亮灯光,院内被打扫的一尘不染,风微微刮过时,中央那棵百年历史的榕树的树帘就会垂落几片叶子,跟浅绿色小蝴蝶似的。 贺南枝抬起卷翘眼睫凝视了许久,直到林惊鹊细碎的步声停下,轻轻将灯笼搁在一旁石凳上,音色清透,每个字都带着点儿古典韵味:“上周刮风打雷,扶黎一清早就喊着老榕树被吓晕过去了,后面还是成竹发现根部的泥土开裂……” 她提到的名字,都是昔日孤儿身世的同门。 挑了几件趣事说,比如丁扶黎天天被街上买麦芽糖的阿婆投喂,有一天夜里睡醒过来,发现枕头都是血,殊不知是牙齿蛀掉了颗,以为身怀什么绝症了去敲暴脾气祝白梦的门。 还有柳成竹在台上唱戏时热晕中暑,下了台就一口气吃了十根冰棒。 钟灵叔的儿子出生了。 她代表戏剧院,去吃了满月酒。 就好似贺南枝还是这个大家庭的一员,林惊鹊不知何时话停下,视线温柔地看着被月光莹莹照映着的清艳少女,唇边却略微发涩:“小鲤儿,这次师姐有事相……” 求这个字,贺南枝含着水色的眼眸隐隐泄露了情绪,没有给她机会说出口:“不要说这个字好吗?” 林惊鹊垂手立在原地,静默了会。 “你在电话里说的我都知道了。”贺南枝很快就调整好心态,半绕着石桌慢步走着,主动提起,也知道林惊鹊要不是别无他法,是不可能打这通电话:“季家跟贺斯梵合作要拆迁老城区——” 她还没回贺家去问清楚情况,便先一步来这里。 “小鲤儿,季嘉述那个恶棍何止要拆了这里,他还出言羞辱师姐,说什么她穷兮兮的苦守着这个破剧院,当这个不值钱的昆曲非遗传承人,不如洗手找个豪门嫁了!” 扒拉在门内偷听的丁扶黎突然冒出了个脑袋,对着贺南枝纤美的身影告状。 林惊鹊微侧的脸望去,唇来不及出声阻止。 丁扶黎清脆有力的嗓音又传来:“他还说要把老榕树给挖走,种在自己的大别墅院子里,这样不知道能不能把小鲤儿请到家里——” 季嘉述??? 贺南枝漂亮眉尖拧着,是有点印象的,原因很简单。 在年少时期,他被谢家双生子的哪个堵在家门口往死里打了一顿,至今在泗城豪门贵少圈都是个未解之谜。 第30章 “护食” 老榕树是戏剧院百年来的根, 是每个入门学戏曲的孩子都会虔诚拜一拜,亲笔在红绸里写下心中所愿,然后被恩师高高系上榕树的枝丫上。 丁扶黎入门最晚, 那时病入膏肓的符心洇已经教不了他什么。 所以他反倒是跟着林惊鹊学, 又跟年纪相仿的贺南枝感情最要好, 说话也没个把门:“小鲤儿, 季嘉述白天就派了一群黑衣保镖过来砸场子,还把白梦师兄打伤住院了。” “师兄他——” 贺南枝乌黑的眼瞳里滑过惊慌,好在林惊鹊先纤嫩葱白的手指轻拉住她手腕,“白梦胳臂扭伤了, 有成竹照顾。” 担忧丁扶黎继续抖出点什么吓人的事。 林惊鹊眼睫极轻地扫过去, 轻飘飘的一个眼神,让他又把脑袋缩回了门内。 院内重归安静,唯有榕树细碎的残叶无声地飘零下来。 要换以前,贺南枝肯定会过问林惊鹊有没有跟贺斯梵打个电话通融一下, 但是自从知道了师姐不为人知的隐晦情意,她默默地把话咽回去, 启唇轻声说:“我一直记得师傅说过昆曲团不能散,要守着,师姐你放心, 我不会坐视不管。” 贺斯梵要敢拆了这剧团, 她就把贺家给拆了。 大不了贺氏那些规矩大于天的老顽固念叨起来的时候, 她也学谢忱时来个人间消失, 去外面避一避风头。 林惊鹊望着她那双像清澈到宛如浸过水的月亮, 纯粹又坦诚, 心尖倏地被这抹温暖透进来般, 正要开口。 身后没关严的大门先被推开, 一个身形瘦削修长的男人穿着蓝色调西装走进来,那浸润在光下的面庞很是清俊,高挺的鼻骨上架着副窄边的金丝边眼镜,而镜框下是一双狭长微挑的眼眸,几乎半秒,就落在了贺南枝这边。 气氛蓦地一寂。 当贺南枝回过身时,他开口:“好久不见,小鲤儿。” 看到季茵茵引以为傲的这位直系亲属堂哥,贺南枝怔了片刻,都快忘了距离上次见面是何年了,只是他比记忆中成熟清贵不少,但是有拆迁的事得罪在先,也懒得装,直接板着漂亮到不行的脸蛋:“我们很熟吗?” 季嘉述直视着她,眉眼里浮掠起玩味笑色:“看来贺大明星在娱乐圈见多了人,开始忘以前的人了,我好歹也是斯梵多年好友,你父亲的学生之一。” “你攀贺斯梵的关系也算了,反正我刚打算跟他断绝一下兄妹情……”贺南枝清冷冷的姿态,摆明了在逐客:“但是少攀我爸爸,他不过是看你字写的丑,发善心提点了几句而已。” 季嘉述倒是不怒反笑。 半响。 脸庞微侧,那金丝边眼镜下的视线,淡冷又不失礼貌地看向林惊鹊时,就没那么好说话了:“看来林小姐是不满意我提出的丰厚条件了。” 林惊鹊对有两幅面孔,且性格伪善的男人没什么好谈的。 她蹙着秀气的眉尖:“那你还来做什么?” “听说我手下的保镖白天不懂事伤了人。”季嘉述走过去几步,将信封里的钱缓缓递到青石桌上,指骨敲了敲:“一点歉意。” 林惊鹊一身素白的衣裙站在原地不动,学戏曲的,那股要命倔性是长在了她身体里,纤瘦笔直的背哪怕一记鞭子不偏不倚地打来也不可能弯下去,所以这钱,倘若真接了就代表还有底线可退,能随意被人羞辱。 她不接,季嘉述也意料之中。 倒是没想到贺南枝会拿起来,白细的指尖随意翻了下,然后原封不动地扔他西装裤角下:“季家是要破产了吗?” 季嘉述垂目一扫,继而提醒她:“小鲤儿,这片老城区你贺家也投资了几十个亿。” 他言外之意很清楚,总不能因为这破剧团不能拆,老榕树不能搬,就让这些投资款打水漂吧? 以贺斯梵利益为先的冷血无情性格,又怎么会把这几个坚持传承非遗文化的小人物放眼里呢,季嘉述语调放暖和些,以免激怒了这位火药味很浓的金枝玉叶:“这样吧,你去跟你哥面对面谈。” 贺南枝是有此意。 她先握了握林惊鹊的手指,出声安抚:“等我消息。” 随即,踩着细细的高跟鞋朝外走时,也顺带警告了一句季嘉述:“少叫你的人来这骚扰师姐他们。” * 贺南枝刚出剧院的大门,没走多远,就被大步而来的季嘉述追上。 “我车就停在巷子前面。”他温和的伸手隔开旁边擦肩而过的路人,怕这位被冲撞,态度一度压低:“这里难打车,就委屈贺大明星赏个脸,让我体验一下司机的职务。” 贺南枝起先是懒得搭理,直到季嘉述做出保证:“拆迁事宜没尘埃落定之前,我不会再派人过来。” 细高跟顿了秒。 她似是染了冷色的眼尾扫过去:“你最好是记住这句话,要敢反悔的话,我会把它写在纸上——” 季嘉述薄唇扬起笑:“然后跟小时候一样打印上百份贴满我的车头?” 那都是七八岁前的把戏了。 贺南枝唇间溢出清晰话音:“不,我会让谢忱岸亲手塞回你嘴里。” …… 明明都是家族之间紧紧捆绑着利益关系,谁也没弱了下乘,谢家的双生子却如同两只大型犬护食一样,护着贺南枝。 季嘉述想要个近水楼台的机会都寻不到。 早在贺南枝订婚之前,泗城贵圈就有不少人下赌注,哪位能拔得头筹把这位金枝玉叶求娶回家。 而他,自认为跟贺斯梵有多年铁哥们的交情,光这点,就赢了谢家那边,而要论起长相的话…… 季嘉述的尊严和好胜心不会承认他输给谢忱岸,一直以来都是坚信男人那张脸过于祸国殃民也不是件好事,只是贺南枝被迷了眼不自知,甚至到现在也在车上,还在提起:“谢忱岸长得符合你们这些女孩子审美,是因为他有个万众瞩目的仙品影后母亲,从遗传学粗浅理论上看,他才会这么讨你欢心。” 引火 第43节 贺南枝清清淡淡开口:“你的理论是够粗浅的。” 季嘉述看向她清艳的侧颜半秒,握着方向盘的修长手指定了定:“当初听说你订婚的消息了,我还在国外,没想到才一年多,连斯梵都没拦下你。” 贺南枝闻言,思绪飘忽了几秒。 别说季嘉述这个外人不可思议,就连当初贺家听到她愿意跟谢忱岸订婚的时候,除了贺斯梵当场冷脸外,母亲把她带到楼上书房问了三遍。 贺南枝就像是犯了错的小孩,垂着两手,安安静静地站在墙角里。 听着母亲说教她现在刚满二十岁,情之一字理解的太过青涩,对谢忱岸的喜爱,或许是因为自幼享受惯了他的无微不至照顾,以及谢家长子的名声在外太过耀眼,早就将她周围的男生光芒覆盖得黯然无色。 让她看不到别的光—— 倘若年纪轻轻就这么稀里糊涂定下婚事,母亲不希望看到她多年后…… 为了此刻浅尝辄止的心动后悔。 再后来父亲跟谢忱岸谈完后,也上楼来了。 夜晚壁灯的光晕似柔和了父母的身影,隔着一扇门。 贺南枝听到母亲这么柔和婉转的声调,难得表露出了几分情绪浮动:“贺睢沉,你难道不知道谢阑深养的是两个仇家儿子吗?小的那个会争宠又爱日常违背祖训,要不是管得严,怕是要三天两头上社会新闻头条。” “你偏爱谢忱岸,觉得他自幼行事就有一套章法,但是那性子多寡淡,常年冷着一张脸,我就没见他怎么笑过。” 几秒后。 父亲温和的嗓音响起,似在安抚:“青雾。” “你少碰我,别以为我不知道谢阑深对外宣称准备了十几年聘礼就等着你金枝玉叶的女儿,你是默许的。哥哥!他那两个儿子早晚会为了争家产反目成仇——” 而她,是不会允许小鲤儿成为两兄弟争夺之下的牺牲品。 母亲的话断了,门外走廊的管家过来说是谢家主携妻亲自登门拜访。 之后。 贺南枝也不知道双方家长是怎么谈的这门亲事,只知道最终是先订下婚约,但是暂时不对外公开登报,只有跟家族关系密切的一部分人听到了喜讯。 而众人的反应也很精彩。 以迟林墨为首的,似乎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在喝到半醉似清醒时分,薄唇间衔着根烟,语调懒洋洋地调侃了句:“跳过热恋就直奔婚礼的殿堂,你们两个该不会早八百年就偷偷谈了吧?” 像季嘉述这种的,至今都觉得这个联姻的消息是假的。 他接下来一句话,又把贺南枝从飘远的记忆中抽离了出来:“如果我季家不是晚了七年成为四大豪门之一,小鲤儿,在这泗城界内最跟你身份匹配的人,也不一定只有谢忱岸,我也有那个资格,不是吗?” 车子不知何时已经从车道灯光聚起的长河缓缓驶出来,停在了兰舍的会所门前。 外面夜色愈发浓郁,贺南枝侧眸看向驾驶座坐姿端正的清俊男人,几秒后,她收回视线,解开安全带说:“你在跟我告白吗?说实话听着跟恐怖故事一样,季嘉述,贺斯梵知道你私下是这幅面孔吗?” 季嘉述笑:“或许比起让你堂哥讨厌的谢氏双生子,我更合他眼缘呢?” 贺南枝开车门,垂在肩头的发丝被夜风吹起,她没去管,对这个自作深情的男人浅浅一笑:“唔,但是你不合我眼缘啊。” “怎么不合了?” “谁叫你没有个仙品影后母亲的遗传基因呢。” 贺南枝将路上的话原封不动还给他,纤细的手指还轻搭在车门上,刚想转身,眼眸下的视线蓦地一停。 此刻兰舍会所的对面街道,有辆熟悉的加长版劳斯莱斯缓缓行驶而来。 车牌号化成灰都认识。 而降下的车程,露出了谢忱岸那张被灯光衬托下,过分昳丽的俊美面容。 隔着遥遥距离。 在他淡漠的眼眸睨过来刹那间,贺南枝卷翘睫毛也跟着极轻颤了一下。 莫名的感觉空气都静止了。 跟着下车的季嘉述循着她的注视也转过头,下秒,脸色也变了。 比起贺南枝下意识的心虚反应不同,他真真实实对上谢忱岸的那双墨玉眼,感觉到西装裹紧的胸腔内那两根肋骨隐隐作痛,这是心理上的条件反射,只因至今都记忆犹新在季氏集团成功上市的那年,年轻气盛的他终于有足够底牌去追求贺南枝,却未料在策划一场浪漫的玫瑰花海告白前夜里,被人堵在了自家门口—— 那神秘的人下手极狠,比专业的保镖还有过之无不及,几乎一脚就能踹废他半条命,却在最后又停下了死手。 后来他重伤在医院躺了半个月,通过监控重重排查,终于历尽艰辛万苦拍摄到的一个模糊侧影。 凶手是姓谢的。 谢家的家主位高权重,他父亲私下劝他别闹大。 而但凡看到那段视频的人都坚定是谢忱时那个气焰嚣张的疯子做的。 只有季嘉述心底一清二楚,真正伤人者,是这位。 这些年过来。 被打者忍气吞声,而谢忱岸开门下车,修长手指顺势整理了一下西装纽扣,依旧气定神闲的高贵姿态出现在他面前。 季嘉述压下胸膛内不存在的痛楚,对视秒钟后,主动伸出手:“我跟小鲤儿刚到,没想到谢大公子今晚也来这,这泗城真是小。” 谢忱岸无视了他,神色淡漠将想偷偷后退一步,远离男人战场的贺南枝手腕扣住,便朝兰舍走去。 没几步。 季嘉述不甘就这般,嗓音冷了几度:“小鲤儿,从基因学粗浅理论上看……你知道么,双生子的喜好是很相同。” 第31章 你开口试试 踏进光可鉴人的电梯内时。 贺南枝踩着脚下的细高跟差点绊倒, 堪堪不稳地摔进男人怀里,仰起脑袋,视线注视着谢忱岸那张无悲无喜的俊美面容, 他的冷意夹杂着冰霜都压在了眉梢眼角。 几秒后, 她没忍住伸出纤白的手指, 去触碰男人下颚。 谢忱岸似乎察觉, 眼神淡得出尘落下来时,她又故作自然说:“你可别一副我跟季嘉述之间有什么的嘴脸啊,不然我就要查问你这几天待在沥城有接触过几个女性,都说了什么话……” 毕竟谁还不会查岗了? 贺南枝腰肢挺的很直, 不怕影子歪。 谢忱岸却破天荒, 用一种极为冷静的语调轻描淡写过这几日工作行程:“我到沥城辞退了几位高层,等姜珵从美国飞回来接班才走,期间没有接触过女性。” 贺南枝只是找个借口,没想到他还正经上了。 蓦地张了张红唇, 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谢忱岸盯着她表情:“需要让蓝缨把我在沥城说过的每句话都做个报表文件给你批阅?” “我没那么变态。”贺南枝下意识地避开他的视线,眼尾垂落看着光可鉴人的电梯墙壁, 过了几秒,又没话找话似的说:“姜珵不是被你弟弟排挤出国了吗,你把人召回来啦?” 姜珵跟蓝缨一样, 都是被谢家做慈善赞助的孤儿。 他身体没有残疾, 但是患有先天性心脏病, 年少时起就忠心耿耿跟在谢忱岸身边, 至于为何碍了谢二公子的眼, 只因他生来被丢弃在垃圾桶就无父无母, 也没有姓氏。 珵这个字, 是谢家主母所赐。 是希望他纯洁无瑕且前程似锦, 本来在百家姓里挑个姓氏就完事了。 姜珵非得跟着主母姓,这也激起了谢二公子赤裸裸的嫉妒心。 贺南枝是知道谢忱岸为了维护弟弟那有点不爽就要发泄的禽兽型脾气,就寻了个借口,把姜珵远远地送走了,是属于过年过节都不必回谢家磕头谢恩的那种。 她话到这,不等回答又嘀咕着说:“季嘉述干嘛阴阳怪气你们喜好相同?他是有什么心爱之物被你们打劫过吗?” 谢忱岸言简意赅:“他脑子有问题。” “啊?” 贺南枝眨眨卷翘的睫毛,轻易就听信了这话。 这是病例确诊了吗??? 可惜谢忱岸没有闲情雅致跟她聊八卦,薄唇微抿的时候,贺南枝就先一步踮起脚尖,要挂他身上:“你这点真不可爱,话说一半就让人自行品味,是会没仙女老婆的知道吗?” 也不知是哪个字取悦到了谢大公子。 他低首,望着贺南枝清亮潋滟的眼眸,略略一顿,难得开这个尊口:“季嘉述年少时被人夜袭,可能伤过脑子不太正常,你平时少跟他接触,智障是会感染——” 贺南枝怎么觉得脑子不太够用,表情茫然:“啊~好可怕。” 谢忱岸将她勒紧自己领带的手指松开,语顿了瞬,在走出电梯前,颇为和颜悦色地落下一句:“照照镜子,是不是已经感染了。” 贺南枝怔了半响,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骂了!!! 谢忱岸这个没有心的刻薄狗男人。 他好端端骂人做什么! 许是见她瞪着眼睛没跟上来,身形挺拔完美的男人踩在铺着柔软地毯的脚步略停,神色平静地伸手:“你继续站下去,兰舍的老板要以为电梯出故障。” 贺南枝下意识走出来,但是没把纤细白嫩的小手搁他掌心里,而是扬起精致下巴:“我是来找贺斯梵的。” 她行走间裙摆如水一般,从男人修长西装裤滑过。 只是没几步,谢忱岸偏冷的嗓音仿佛从天边而来似的,点出了她心里想法:“是为了老城区拆迁的事?你怕在贺斯梵那边讨不到便宜。” “你又猜到?” 贺南枝讶异回过头,甚至都怀疑这男人是不是在她身上装监视器了? 谢忱岸语调淡了淡:“南枝,你似乎忘记是谁的未婚妻,现在有事为什么不找我?” 以前贺南枝就算手指头割破一点血,都要兴师动众的给他打电话,送去医院打破伤风。 要敢让秘书来。 那便能免费获得半个月的拉黑服务。 等她什么时候又惹了麻烦,需要找人收拾烂摊子的时候,就记起他来了。 贺南枝垂眼了几秒,再开口时的音色里添了点不自知的微颤:“几十个亿的投资呢,我要开这个口,你会帮忙替我出谋划策解决了贺斯梵吗?” 谢忱岸在清冷明亮的灯光下,身姿透着拥有与生俱来的距离感,此刻微微朝她靠近。 那薄唇,不紧不慢地溢出的尾音勾上些许沉哑:“你开口试试。” 贺南枝再次觉得脑子不太够用了,清透的瞳孔陡然收缩—— 引火 第44节 下秒。 另一道格外无情的熟悉嗓音在前方响起:“贺南枝你脑子生锈了吗,他要亲你了还站在原地不动?” 猛地被吓清醒。 循声望去时,看到贺斯梵站在不远处包厢门口,眉峰凌厉地也看着他们。 …… 十分钟后。 包厢内的闲杂人等被清理出去,服务生迅速换了一盏女孩子闻的玫瑰香炉进来,淡淡弥漫在空气中,将前面留下的香烟味熏了个干净。 而贺南枝坐在了沙发处翻日历,心想今晚是不是不宜出门? 为什么修罗场要经历两次??? 没等她指尖都快冒烟了也未翻个所以然出来,贺斯梵沉沉地看了过来一眼。 贺南枝是会紧急避险的,偷偷摸摸的朝谢忱岸身边缩,毕竟有人撑腰了,狐假虎威地说:“贺斯梵你没有心,剧院是我师傅留下的唯一东西了,你说拆就拆,有没有考虑过自己宝贝妹妹的感受?” 贺斯梵不想多费口舌跟她这个商业小白痴说投资项目的事情,一脸冷色看向另一位:“你要护?” 谢忱岸气定神闲地倒了杯茶,长指微顿,随即端给贺南枝:“润完嗓子再骂人。” 言外之意是护了。 贺斯梵朝沙发慵懒靠着,俊漠的脸庞在灯光下笑得颇为薄情寡义:“可以啊,你小公主殿下有心,不如从未婚夫与剧团二选其一,我花个几十亿替你解除婚约又何尝不可,这笔买卖不算亏。” 贺南枝杯子刚要沾唇,就乍然听到贺斯梵这么歹毒的话! 啊啊啊! 他怎么不来个自己和谢忱岸掉水里,先救谁的世界选择题??? 那她一定会大义灭亲,毫不犹豫选择让谢忱岸把这个没有心的男人摁死在水里得了。 贺南枝虽然没透露出半字,但是那双怒瞪的漂亮眼睛仿佛在骂骂咧咧,还骂的特别激烈那种。 反观谢忱岸情绪很稳定,薄唇似笑非笑道:“南枝选剧团也可以。” 嗯??? 他今晚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 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让贺南枝雪白肌肤瞬间起了鸡皮疙瘩,有点想离远点。 贺斯梵再次觉得谢忱岸极为碍眼,没个好脸色:“是么?” “她选剧团。”谢忱岸看了眼默默要换个沙发坐的少女,轻而易举踩了一下她的裙摆,等那纤柔的身子定住两秒,他语调不紧不慢地回答:“又如何?强制逼婚这种行为虽有失得体些,倒也未尝不能当做是情趣陪她玩一次。” 装修古典的包厢内都不用开冷气了,这两个男人的气压都能把人冻死。 贺南枝再大的火也熄灭,却依旧没什么好声气儿:“我能选择不要这种情趣游戏吗?” “随你。” 谢忱岸从始至终情绪都控制在冷静的范围之内,薄唇溢出低低淡淡两个字。 不过很快贺南枝就立场坚定了回来,纤细雪白的小手主动抱起他胳臂,有意气死今晚共同的敌人—— 贺斯梵。 “你少棒打鸳鸯,我、我和谢忱岸之间感情好着呢,你要敢拆剧院,信不信明天民政局门口的队伍就有我一席之地……明年就让你辈分升级当舅舅!” 真是字字诛人心,满嘴阴阳怪气的小刀子往身上扎。 贺斯梵从沉下去的脸色,是可以看出真想动手掐死这个小没良心的。 包厢门外有秘书极为谨慎的敲门。 也将许些僵持的气氛打破几分。 谢忱岸冷玉修长的手虚扶着贺南枝起身同时,倒是侧目过去,平时行事毫无慈悲之心的他,倒是难得提醒贺斯梵一件事:“拆之前,你不如亲自去见见林惊鹊。” …… …… 被带出兰舍会所。 贺南枝还沉浸在谢忱岸临走前的那句话里,直到被抱上车,才蓦然回过神:“我哥去见师姐干嘛?” 谢忱岸没回答她,只是垂着那双墨玉眼。 莫名的,贺南枝接触到压迫感极强的视线,贴着椅子的身子微微瑟缩了一下,随即想到了走廊里那个差点发生的吻,略不自然地眨眨眼:“咳,你不会想吻我吧?” 她下意识屏息,还朝墨色玻璃窗外看了看路过的行人。 分神地想,不会被什么躲在暗处的小狗仔偷拍到吧? 不过谢忱岸是经常上国际财经新闻报纸的,在外界比她有名气多了。 要怕的话,也不该是十八线小糊咖怕才是! 正胡思乱想呢。 耳边,忽而听到男人一句:“贺南枝。” “啊?” “今晚你别说一个字。”谢忱岸长指捏了捏她白嫩的下巴,没用什么力度,却轻易让那肌肤浮起一片红,而贺南枝还未开口反驳,他就跟预卜先知到似的低头烙下温度极高的吻,伴着低语的嗓音洒在唇齿间,格外蛊惑人心: “别说话,明天你起床提什么要求都满足你。” 第32章 咬烂衬衫 绸滑的衬衫一角在她脸边摩擦而过。 贺南枝不知牙齿紧咬着多久了, 清晰地感觉有股不可忽视的热意自颈侧一直蜿蜒到耳边,随着亲吻温度落下:“都快把我衬衫咬烂,这是受不住了……还是舒服过了头?” 谢忱岸语调不同于往常那般冷淡, 透着股深夜的暗哑性感, 丝丝地缠到了她心尖上。 从她唇松开的衬衫就在枕旁, 壁灯照在上面, 细细齿痕印还在那儿。 而贺南枝整个人透着香汗淋漓的艳色,唇微张,本能地想仰头呼吸新鲜空气。 过片刻,谢忱岸泛着玉质冷色的手缓慢地滑到她散乱的乌锦长发间, 往上移, 稍微将后脑勺抬高,又低头,吻得贺南枝白玉的脚尖从深蓝薄被内蹭了出来,带着一丝微微的抖。 深夜时分。 壁灯的暖黄光线被调暗几分, 以免刺到她的眼。 贺南枝奄奄一息趴在大靠枕上,表情有点迷蒙似的, 一直盯着床头柜上那对镶嵌着宝石的袖扣看。 谢忱岸下床离开了主卧一会,等回来时,修长手指握着盛满温水的玻璃杯, 不疾不徐地走过去俯身:“喝点, 防脱水。” 也就这时候, 堂堂谢氏掌权人的服务态度堪比秘书专业。 还怕贺南枝呛到嗓子眼, 一点一点的喂。 她喝两口就摇头, 白皙曼妙的身躯重新滑到柔软靠枕上不动了。 谢忱岸居高临下地端详了片刻, 就跟摆弄白玉薄瓷娃娃似的, 想要将她移个地方躺好, 谁知指腹碰到纤细的腰肢,就见她颤一下,又不吭声,就发出一声轻软的鼻音:“哼。” 这小模样,像极了睡后就开始闹情绪似的。 谢忱岸坐在床边,俊美面容恢复了那副清冷寡欲的模样,语调也开始透着阴阳怪气那味了:“做的时候你不是很舒服么,事后又痛了?” 贺南枝抬起头,指尖点了点嘴巴。 谢忱岸那双深暗不明的墨玉眼笼上一层薄薄讶异:“嗯?” 贺南枝见他跟得了失忆症似的,索性就爬起来,将身子撞进男人怀里,也不顾这姿势会亲密成什么样,先用指尖一路滑至他轮廓分明的腹肌上,一笔一划地,跟极柔的羽毛拂过般写下:“是你叫我今晚别说话,起床提什么要求都满足——” 她指尖停下,抬起潋滟水色的眼眸盯着男人不动。 谢忱岸眼底冷色骤然消散,薄唇勾起淡弧:“所以你准备当小哑巴了?” 贺南枝在床上的两个多小时都咬紧牙关忍下来了,被当翻来覆去的,愣是没吭半声。 都到了后半夜,睡一觉就过去的事。 她当哑巴又怎样? 以免这个狗男人不守信用,贺南枝卷翘的眼睫柔软地垂落,撩人而不知自,又往他结实的胸膛前写字:“我当真了,你要敢白嫖就死定了!” 下秒。 她纤细雪白的手腕被谢忱岸扣住,猝不及防地,就被压在了蓬松被子里。 贺南枝乌发是凌乱迤逦散在床单上的,贴在精致侧脸的潮湿碎发男人长指拨开,漆黑的瞳孔陡然放,还没喘上一口气,就听到他低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不白嫖你,小哑巴。” …… 也不知道谢忱岸是怎么想到角色扮演上去的。 一整晚贺南枝为了坚持不说话,只能像个可怜无助的小哑巴似的,细胳膊细腿的挣扎得没有一处不酸软的,更像打了场败仗,整个人带着软软的慵懒劲儿趴在了被子里。 直到晨曦丝丝缕缕的穿过落地窗,旖旎无比地洒在室内的床头。 贺南枝睡醒过来说,身侧已经空无一人。 她起先下意识蹭了蹭枕头,脑子还没彻底清醒。 那垂着的眼睫毛动了一下。 几秒,又动了下。 直到被晨曦的光照着视线,意识到外面天亮了,一个激灵,从床上跪坐了起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 思南公馆的楼上楼下都能清晰地听到她一阵啊啊啊尖叫的声音。 这把已经提前坐在极宽敞奢华客厅里的谭颂吓了大跳,手中的茶杯都差点摔到昂贵的手工地毯上,幸好他眼疾手快地稳得快,坐姿也越发正襟危坐。 原因无它。 这一踏入进来,目之所及的都是能珍藏的古董级别物件,以及那夸张到堪比海洋馆的鱼缸就养了一条普通品种的小红鱼,不愧是大佬所居住的地方,他要是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乱碰坏了什么,恐怕卸了条胳膊都赔不起的那种。 反观蓝缨优雅地泡着花茶,早在传来尖叫声的那一秒里,就先将耳侧的助听器取下。 引火 第45节 静等片刻。 她不露声色戴了回去,抬起美得秾丽的脸对谭颂一笑:“谭先生。” 谭颂心惊胆战摆摆手:“不敢当,喊我名字就好。”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蓝缨向来是自然熟的明媚性格,精致的腕间轻抬,将茶几上那叠文件缓缓推过去:“这是近一年多里谢总在娱乐圈投资的待拍摄电影产业,我是外行人不太懂,谭颂可以帮忙拿个主意,只要是楼上……” 慢悠悠的话稍顿,下意识压轻些:“她想演什么都别拦着,无论是十八开外的跑龙套小角色,还是女一号,这儿应有尽有。” 谭颂看着那叠比小山还高似的合约文件,随便抽一份出来翻阅,合约日期都是跟贺南枝出道差不多时候。 他默然两秒。 蓝缨惯来会洞察人心,语气温柔地问:“有什么为难之处吗?” 人家都把金山银山给摆在面前了,就差没硬塞过来,哪里还敢挑刺。 只是谭颂怀着很复杂的心情说:“蓝秘书,我家大美人一出道就被各方想潜规则她的大佬追着封杀,以及贺家也断她资源……这个在谢总这边,不是秘密了吧?” 蓝缨听着,很是优雅侧坐在沙发上,端起热茶抿了口:“嗯,请往下说。” 谭颂都快把合约捏出折痕来了,豁出去问道:“这些电影产业项目谢总也应该不是随便投资玩玩吧,如果是为了她的话,怎么不早点拿出来呢?” 但凡这些拿出来。 贺南枝在星纪还轮的到他这种小经纪人来带?靠着那种颠倒众生的容貌和这些一张合同就是几个亿以上的资源,早八百年就被黎麦抢去力捧成一线小花了。 哪里还要跟他可怜兮兮的,待在横店里到处打苦工。 谭颂满腹的疑惑想问,话欲言又止,甚至更加信了。 贺南枝这个小公主,就是来体验人间疾苦的吧??? 蓝缨放下茶杯,轻轻叹气:“这说来话长——” “嗯?” “就这么说吧,你家大美人说要进娱乐圈挺突然的,没等我家谢总给自己这位小青梅提前铺好路,两人关系又僵了,要是订婚那时候这叠东西就已经拿出来,肯定会甩谢总脸上。” 蓝缨话落,不求回报地又帮他浅浅地回忆了下:“裴曜那次,小公主殿下情愿去摇迟林墨都不摇谢总呢,你觉得以她宁折不屈的刚烈性格,会要这些资源?” 谭颂瞬间顿悟:“那这次。” 他可不想得罪贺南枝偶尔狗都嫌的脾气。 蓝缨艳色的唇微弯起,笑得很有深意:“昨晚小公主殿下跟谢总玩了个游戏,最后她好像赢了呢,早上时谢总吩咐了,这些都是他输掉的筹码。” 在此之前,可没有人能让运筹帷幄的谢氏新任掌权人认输。 所以蓝缨美容觉都没睡够就被叫到思南公馆来,还被强行塞了一嘴的狗粮。 怪腻歪的。 她又喝了口花茶,完美笑容不变。 谭颂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游戏,却安心了,还知道要假模假样的客道一番:“哎呀呀,回头我好好说下这祖宗,怎么赌性这么大呢,下次可不许这样赢谢总了呢。” 蓝缨就喜欢跟谭颂这种识时务的人聊天,未了,又拿捏着人情世故道:“我家谢总日理万机的,平时也不懂怎么讨女孩子欢心,还要劳累谭大经纪人在小公主面前美言几句。” 谭颂连连点头:“应该的,谢总是我见过最完美无缺的男人了,唉,我要是投胎成个女的,做梦都想嫁给他。” “那你可能要排队到下下下下次投胎哦。”蓝缨提醒道。 …… 此刻楼上。 贺南枝憋了一晚上,终于可以畅所欲言了,她掀开被子下床伸个懒腰,之后就光着脚跑进浴室,一面极宽的落地镜子前,随着明晃晃灯光照映下,清晰可见她松垮浴袍内的肌肤。 脱到精致的脚踝旁。 贺南枝左照照,又右照照。 心底已经把某个不知道怜香惜玉的男人骂了一万遍。 谢忱岸上辈子是属狗的吧,从蝴蝶骨开始沿着往下,到纤细的腰线位置都是一道道泛红的淤青印子,瞧着不疼,但是没个十天半月的,又别想恢复如初了。 而正面就更过分了,胸廓雪白那侧都是手指印,惨不忍睹死了。 贺南枝软绵绵地爬进浴缸洗澡,顺便想,她要是恶毒一点来个报警。 就这身伤,呵,谢忱岸这个表面禁欲系的狗男人维持了二十六年的清白名誉就等着一败涂地吧。 好在她是心地善良的小仙女,就高抬贵手饶过他好了。 贺南枝美滋滋想了会,等身体那股酸软劲儿在温水里缓过来,抬手将手机摸了过来。 她垂下睫毛,眸光流转间,先是慢悠悠地点开微信界面,给谢忱岸发了条的消息:「第一,剧院你答应要帮我保住的,贺斯梵要真找你要那几十个亿,我回头亲笔写一张卖身契给你吧。」 毕竟她还没进谢家的门,就花未婚夫这么多个亿,传出去有损自尊心。 还有第二。 贺南枝这次改成语音,音色透着初醒的慵懒勾人:「还有喔,你那里还有没有别的小扇子,那把象牙扇子我玩腻了……」 以前她搁在手心把玩的小物件,都是谢忱岸独家提供的。 订婚之后。 这个不解风情的男人一副贞洁之身被她夺走了去,恼羞成怒似的直接给她断供了。 贺南枝会管他要其他扇子,也是抱着极为隐晦的试探心态。 可惜光滑如镜的屏幕半天都没有消息进来。 她湿漉漉的指尖顿几秒,脾气说来就来,不再等了。 扔在旁边,扶着浴缸的边缘起身,光脚踩在旁边一尘不染的地毯上,拿起早早就备好的胭脂色长裙换上。 哒哒哒的。 一阵棉拖脚步声自旋转楼梯传来,走的很快。 谭颂已经从战战栗栗坐在沙发品茶,移到了巨型玻璃鱼缸里观察那只不爱活动的小鱼,闻声回头一看,只见贺南枝身姿袅袅地下楼,抬眼看他笑得比外面阳光还要一脸灿烂,唇间含糊不清地说了声:“早。” 继而,又来了一句:“颂哥,你中彩票了?” 谭颂赶紧起身,还倒了杯茶给她,说话嗓音的兴奋是掩盖不住:“你看到茶几上那叠东西了么,都是谢总给你的。” 贺南枝眼尾垂落过去。 一秒后。 又看向他:“开心吗?” 谭颂笑容更灿烂几分。 “这些。”贺南枝抬手,在光下连指甲透着精致粉嫩:“是我忍辱负重出卖色相来的!” 那狗男人说不白嫖。 还真是说到做到的呢,一大早就把所谓的嫖资搁在客厅里了。 原以为谭颂会跟她统一战线,起码四下无人时一起指指点点下谢忱岸的品行。 下秒。 谭颂表情严肃:“大美人,你怎么能这样说我那没有血缘关系的资方爸爸呢!” 贺南枝到手的茶被他无情收走。 “——” 不是吧??? 她就跟谢忱岸睡了一觉而已,外面是变天了吗? 谭颂甚至还递了一记责怪的眼神过来。 仿佛在说:他给你大把的资源呢,这是偏爱你啊!!! 贺南枝唇轻动,正要故意板起脸蛋质问谭颂临时倒戈的行为。 左侧方向,蓝缨接完电话走进来的高跟鞋脚步先一步响起,并且汇报道:“小公主殿下,你师姐那边的事解决了。” …… 剧院最近歇业,四周格外冷冷清清的。 一辆商务型的低调迈巴赫停驶在了巷子处,车身黑色的线条透着冰冷高贵,就算有路过的人,也下意识地绕一段距离,不敢擅自靠得太近。 车上,先下来的是两鬓已有风霜的管家。 他穿着工整得体,躬身亲自将后座的车门打开。 待贺斯梵整理了下衣袖现身下来,没等寸步不离地跟上,便被摆手制止。 一阵清风刮过,剧院大门畅通无阻,木质的椅凳被规规矩矩摆好。 即便几年未到这里,贺斯梵也无需旁人引路,径直走到了后院。 入目的,是一抹素白长裙的身影安静站在老榕树旁边的井水前,袖子轻挽,细瘦的手腕脆弱的像白瓷,正洗着木盘清水中浸着的青梅。 她端的是一身文雅风骨,俗气的人是看不懂半分。 贺斯梵站在十步远的地方,风卷着几片残叶飘过。 下秒。 他疏淡的嗓音溢出薄唇:“惊鹊。” 第33章 “喂饵” 林惊鹊站在那儿未动, 如水的眼波望着他。满是落叶的院内好像一瞬间就倒退回了上次见面的那夜,昆曲团少了符心洇这个主心骨,又一连下暴雨缘故, 就算门票降的再低, 也没几个年轻游客为了听个新鲜特意跑过来光临, 只有附近的街坊老邻居佝偻着身子坐在戏台下。 伴着雨声。 林惊鹊还是坚持着把一出戏演完, 闷热的空气使得她裹着戏服的脖侧已起了一层层的细汗,等散场,她抬指边解着领口盘扣,边沿着窄长的楼梯步下。 忽而, 又停在了架子旁。 只因林惊鹊看到贺斯梵不知何时站在了台下, 刚继承贺家掌权之位的他,一身深灰衬衫,西裤挺括,单手插着裤袋, 即便面相看着年轻气盛,周身散发的气场却如高岭雪松般高贵冷峻, 两人至少距离数十步远,隔着雨幕,静静地四目交汇了秒。 引火 第46节 她轻抬头, 青色的立领突显了尖下巴, 对贺斯梵微微一笑:“我先卸个妆。” 这般浓妆重彩又一身戏服欲解未解的模样, 不太雅观。 等用最快速度换回平日里的一身素衣, 贺斯梵也进了内堂小茶室, 端坐在八仙桌前。 林惊鹊向来是剧院里心思最通透的一个, 仿佛生了颗七窍玲珑心, 在他独身来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什么, 端着绿瓷的茶杯,白白净净的手很能给人心生好感,先绕开木凳递了过去。 “我不想小鲤儿此生都困在这里,你去劝她走。” 贺斯梵开门见山,纯粹是当这是一场交易,没有打感情牌:“作为谢礼,我会在七里山街给你买一套公寓。” 林惊鹊的指尖甚至还没离开绿瓷杯身,停了半瞬,她没有笑纳,语气越温柔越慢说:“我会劝,但是小鲤儿也是剧院的一份子,斯梵,或许我该唤你一声贺总,我无权赶走她。” “她很容易招偏执狂。”贺斯梵对视上林惊鹊的眼,语调是素来的漠然:“当年的事,我不想再看到。” 林惊鹊怔了下。 贺南枝拜师在符心洇名下时,团里的人都知道这位小人儿身份极贵,就算学了戏曲,贺家那边也不会让她抛头露面的到处登台唱戏,只是贺南枝的美名还是不受控地远远传播了出去。 那几年剧院很热闹,慕名而来的人一大半都是为了见到传说中那个无法攀折的国色天香角儿。 往台上扔掉珠宝钻石的,还不算什么事。 可怕的是那种来这里一坐就是整天,疯狂起来什么都做得出,不跟她搭上话就誓不罢休的。 这些都被符心洇拖着病体出面婉拒了不少,但是未料到有一位同行师兄,自从巡演时跟贺南枝同台过,回去后就生了心魔,坚信他与贺南枝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像戏曲唱的那样,穷小子与富家千金突破世俗相爱上了。 等众人察觉到蛛丝马迹不对劲时,他已经偏执到企图绑架贺南枝,要跟她一起殉情。 甚至在跳下桥时,他都沉浸在戏曲感人肺腑的故事里走不出来。 后来贺南枝但凡想起那位同行师兄病态的行为,就会吓得几日都在惊梦。 又逢符心洇病逝…… 她的成长被保护得太好,性子纯粹又炽热,对任何事物很容易产生感情,比如玩具破烂了,她也要收藏到自己的百宝箱里舍不得扔,何况那是她从小每一次登台,都有道身影默默陪伴在幕后的师傅。 以至于,贺南枝对登台这件事,便有了生理上的应激障碍。 …… “小鲤儿这种体质太容易招惹心理有疾病的偏执狂,继续留在剧院,你们没有能力保护好她的人身安全。”贺斯梵直言不讳点出,在林惊鹊脸色纯白如纸时,语调又缓和不少:“你是她的师姐,我相信你也一定想她此生能无忧无虑。” 雨雾飘浮在外面空气中。 贺斯梵走的时候,连带那杯绿瓷杯内的茶也逐渐冷却。 林惊鹊有些乏力的靠在八仙桌边缘,抬睫望着窗外不知何时亮起的灯笼,一丝丝暖黄光线透过缝隙,似乎很是艰难地照射进来,落在了她纤白的指尖。 没过多久。 柳成竹自门外走进来,左顾右看问:“小鲤儿堂哥来过了?” 林惊鹊点头。 柳成竹看着她素净的侧颜半响,外面忽然挂起一阵大雨,他随手般扯松了领口,嗓音模糊而低传来:“他自从身居高位后就越发铁石心肠了,师妹……他不会心甘情愿为小鲤儿以外的女人付出,恐怕连花点时间去谈个恋爱的成本都不愿意正儿八经投入进去,你。” “我知道。” 林惊鹊清眸很冷静,喃喃从唇间重复这三个字:“我知道。” - 如今贺斯梵透着久居高位的气场,比当年更重,已经压不住那股锋芒了。 林惊鹊在他迈步走近时,从脑海中逐淡的记忆画面里抽离出来,迎向那道压迫感很重的视线,唇边的笑容坦然剔透:“我和成竹是同一年拜师进的门,那时师傅领着我们来到这颗有上百岁的老榕树下,叫我们写一个愿望挂在上面。” 昆曲团多半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有些年幼起就养在这学艺,留下的极少,中途耐不住十年如一日的清苦练功,便会自行离开。 而始终那个年轻时登台便声名鹤起,曾经风靡大江南北的符心洇,依旧不悔终身未嫁的决定,将非遗戏曲传授给每一个弟子。 林惊鹊曾经在红绸写下过: 成为师傅那样的人。 所以她轻声细语说起往事时,一直淡淡看着贺斯梵: “这里承载着太多,恕我不能签下那份拆迁协议,我也知道你来定会提出更好的协议。” 贺斯梵来之前确实是有此意加重筹码,他是生意人,一向秉承着谈不下的事,无非就是诱惑不够。 他给足耐心听了片刻,薄唇微动:“惊鹊,我可以在泗城界内给你选一块风水极佳的宝地作为剧院,也可以给团里的每一位都准备份安家费,甚至跟电视台签些合作协议,专为非遗戏曲开一档宣传节目。” 念在这里是贺南枝学艺待过的地方。 他并没有逼人到绝境。 晨曦透过树枝隐隐地照在林惊鹊身上,将她眼皮浸透得微红:“剧院拆了,老榕树移走,团就散了。” 就当她心中有执念。 话音落地。 林惊鹊微微侧身,意示贺斯梵看那生根在剧院里的老榕树,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唇边的笑里是多涩意:“师傅走后,我每年都会亲手往树上系一根红绸,当夜里有风将它吹起时,当是师傅还牵挂着这,回来看我了……” “斯梵。” “我是继符心洇之后,非遗昆曲的第七代人,有些传承不能丢,终归是要有人守住。” 半响。 风好像静止了。她站在光线下的眉眼略淡,带着青黛山水一般秀气,透白手指将浸在木盘清水中的青梅,慢慢地递给陪她站在榕树下许久的贺斯梵。 * 过了十点,深巷的墙壁就会被镀了一层灿烂的金色,走到哪儿都有些晒。 林惊鹊撑着把纸伞,沿着弥漫着烟火气的窄小街道跟贺斯梵并肩走了段路,伞挡在额前,低低浅浅的阴影落在两人身上,快到停驶在巷外的迈巴赫车前,便收了起来。 “小鲤儿喜欢吃的那家糯米糕搬走了,不过老板心善,将独家配方抄写了一份给我。” 女人气息和声线在热浪里都很轻柔。 她将抄写下的纸折好,递过去。 贺斯梵垂目静看了几秒,接过时,抬起的冷硬袖口带着极淡沉香烟味气息。 很快林惊鹊就后退半步,连同她素白的长裙在脚踝旁轻轻晃过。 她屏住呼吸,轻声说:“慢走。” 管家已经提前鞠躬将后座车门打开,等贺斯梵神色淡漠上车,才转头看到林惊鹊,绅士地和善一笑:“林小姐留步。” 林惊鹊礼貌点头,站在日光里,静送着车子消失在前方转弯处。 送走了这位,她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等原路回到院子。 恰好丁扶黎睡意朦胧地从房里出来,殊不知谁来过,贪嘴地从木盘捞起一颗青梅咬下。 结果瞬间酸到了牙根上,龇牙咧嘴地吐舌头。 看到林惊鹊,那杏核儿似的大眼睛亮起,也不浪费硬是将青梅嚼碎了咽下去,吐字含混不清:“师姐,我们这剧院还拆吗?” 林惊鹊将纸扇搁在石凳旁,长裙不小心沾了些蹭到白墙的灰,弯腰拂去时,轻语道:“老城区的拆迁会如期进行,不过贺斯梵答应戏剧院不拆,将来这一片地方会规划成宣传国家非遗的旅游商业街。” 只是未来几年里,难免是会影响到剧院的正常营业。 一瞬恍惚。 她压下思绪,抿唇带着笑意,抬手摸了摸丁扶黎的头发:“接下来,我们需要自谋一条生路。” …… 这次贺斯梵会松口让步,并且以后这里规划成非遗文化旅游的街区资金,有一笔是谢氏投进来的。 林惊鹊心如明镜,这都是贺南枝的功劳。 她在夜里坐在老榕树下,望着飘起的红绸许久。 回过神,几番酝酿着言辞,逐字给贺南枝发了条感谢的短信。 丁扶黎窝在扶手摇椅里继续啃青梅,不太懂:“为什么要这么生疏?” 这话引来了旁边刚出院的祝白梦侧目,抬起没被吊着的另一只手臂吊儿郎当的架他肩上:“傻孩子,你以为贺斯梵真那么好说话啊?但凡我们剧院敢跟小鲤儿牵扯太深,信不信他当晚就坐着那辆价值千万的迈巴赫上门来捶你小脑袋瓜子?” 丁扶黎平时没少跟他抖嘴,但是念及祝白梦这次受伤是为了护剧院不被拆,身为吃货的他,难得有了爱护同门的觉悟,把最后一颗酸溜溜的青梅塞了过去:“知道啦。” “靠——” 下秒,祝白梦也龇牙咧嘴了起来:“这么酸!” 旁边的嬉闹声,以及厨房屋内柳成竹扬声在问西红柿是凉拌还是清炒,都未影响到林惊鹊。 她握着手机,看到聊天界面回复的消息。 贺南枝不提拆迁那事,仿若从未发生过一般,倒是发了个与橘猫自拍的照片,说在剧组又客串了一个打酱油的角色,导演看她演得好,非得强行加几集的戏,不让杀青下线。 又跟念念碎似的,提起试镜成功了某个大导演的电影,等拿到片酬,想捐给剧院。 林惊鹊婉拒了这份片酬,只是叮嘱让她拍戏时别受伤。 聊天界面停了好几分钟。 直到贺南枝发来语音,声音又软又倦的,像是应该是刚结束工作:“贺斯梵没欺负人吧?” “没有。”林惊鹊指尖摁在屏幕上方,也给她回。 贺南枝又说:“师姐,我们是一国的,你千万别贺斯梵蛊惑,什么事都瞒着我。” 林惊鹊没有再回,慢慢将手机放下。 不远处,丁扶黎困惑地数着手指头,自言自语道:“我吃了八颗青梅……祝白梦吃了一颗,我明明记得师姐买的是十颗啊。” * 五星级酒店的套房内。 贺南枝近日来心情都不错的缘故,便格外安安分分地服从谭颂的公主安排,让去横店客串一下就去,拍个杂志什么的,包括连续跑了几家试镜,都毫无怨言。 此刻,她睡到午后醒来,正裹着白色浴袍窝在沙发上,指尖划着平板看工作日程。 谭颂将从干洗店收回的晚礼服小心翼翼放旁边,走过去日常一问:“跟谢总培养感情了吗?” 贺南枝抬了抬卷翘的睫毛望过去,不加掩饰地攻击:“颂狗狗,你是认他做没有血缘关系的爹了吗?” 谭颂最近就跟失了智似的,隔三差五闲下来就吹谢忱岸的彩虹屁。 引火 第47节 他姿态还格外理直气壮,毕竟谁面对那一叠跟小山似的资源,不服服帖帖跪着? 偏偏贺南枝就不跪,还因为没有小扇子的事,磨牙说:“谢忱岸这个白嫖狗!” “嘘!”谭颂劝她莫要这般大逆不道,并且很积极充当和事老的角色,就差没跪在地毯上给她捶腿消气了:“男人偶尔也要哄的,你不能仗着他喜欢你恃宠而骄啊!” 什么? 贺南枝懒洋洋地支起身子,像是听不懂中国话似的:“喜欢我?” 谭颂反问:“不然呢?” 且不说谢忱岸这般面面俱到宠着这位小祖宗,就她这副国色天香的美人容貌…… 无论男女老少。 见了都很难不喜欢吧? 贺南枝还真是这样认为,语调怪声怪气的:“我和他就是普普通通的豪门联姻而已。” 谭颂看破冷笑:“据我小道消息所知。” “嗯?” “你看,我才说几个字啊,你嗯的这么快做什么?” “……” 贺南枝哑口无言了瞬,转身去找枕头准备捂死某人的嘴。 谭颂赶紧拦下她手腕,求生欲很强地说:“谢总自从回国后,豪门里不少仗着是长辈的身份,都惦记着给他搭桥牵线介绍女朋友呢,你品品,这像什么话?有你这么一个正牌未婚妻摆在这,那些人还妄想上位……” 见贺南枝垂着睫毛不语,谭颂话锋一转:“要说我管它什么豪门塑料联姻,谢总这种绝版的男人,不但有钱有势,还有吊打内娱男明星的神颜,你可不能傻乎乎的拱手相让出去了。” 安静几秒。 贺南枝眉尖蹙了蹙:“你混新闻财政狗仔队去了?” 谭颂没跟上她脑回路:“啊?” “不然你知道这么多?”贺南枝若有所思了会,漂亮的眼睫危险地眯了起来:“你最近跟蓝缨微信聊得挺频繁的嘛?” 谭颂心脏都抖了几下。 正想怎么义正言辞地摆脱出卖她行程的嫌疑,搁在沙发一角的手机亮起。 他指了指:“消息。” 贺南枝先暂停盘问,一只几乎与沙发般雪白的小手伸过去摸索了过来。 轻轻点开。 是蓝缨发来的微信消息:「小公主殿下,谢总在兰舍醒酒,你有空来接自己未婚夫一趟的吧?」 几乎是同时间。 谭颂察觉到不好,站起身就想跑。 被贺南枝扯过沙发上的枕头,扔向自家这个叛变的经纪人:“就是你!” …… 蓝缨的手头上起码有她未来三天,事无巨细的工作行程报表。 倘若贺南枝敢说没空的话。 她那边反手就能截图过来,细到每个小时需要进展到什么工作,中途停下喝了几口水。 兰舍的会所三楼包厢。 谢忱岸懒散靠在屏风后的深蓝色沙发上,侧颜的身姿透着几分漫不经心懒散,恍若一幅丹青圣手勾描出的昳丽画卷,修长手指把玩着薄薄手机。 今晚这场局。 就他滴酒未沾。 蓝缨踩着十厘米高跟鞋沿着繁复花纹的地毯一路走到屏风旁停下,没兴趣打量在座几个身份极贵的男人,秉公办理着的姿态说:“谢总,小鲤儿已经在来接您的路上了。” 这话。 立即就遭到了沈序白的阴阳怪气:“我就纳闷你今晚怎么没心情跟我们喝酒,原来搁着当摆设半天,是为了给鱼儿喂饵呢?” 谢忱岸神色从容淡定,也不反驳。 沈序白踹了隔壁也把玩手机的温见词一下:“你走神什么?” 温见词及时避开,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谢大公子在收网呢,要说怎么是他有未婚妻,你这直男癌懂什么,真想懂先回家联个姻。” 没等沈序白怼他。 蓝缨出去接了个电话,略有些尴尬地进来汇报:“小鲤儿来是来了——” 对视上谢忱岸沉静的墨玉眼,她说:“就是走错了包厢。” 沈序白和温见词很有默契地同时笑了。 “这兰舍巴掌大点地方,鱼还能迷路呢。” * 早在十分钟之前。 贺南枝从保姆车下来,一身胭脂红的极踝长裙衬得她雪肤很白,从头到脚在踏出酒店之前,都让狗腿的谭颂给精心打扮过的,连脸蛋都带了浅妆。 原因很简单,谭颂说:“小别胜新婚,你和谢总有一小段时间不见了吧?别管其他的,先迷死他再说。” 贺南枝细想下,觉得好像这话也有几分道理。 她可以持美行凶的!!! 说不定哪天靠美色让谢忱岸就幡然醒悟了呢,开始忏悔当初不该拒绝了她的情书,应该跪下感恩戴德被这么一位天仙似的未婚妻暗恋过…… 而她。 别说一把小扇子了,要无数把都是勾勾手指头的事。 贺南枝被谭颂语重心长地劝说下,大晚上亲自来接走醒酒的未婚夫也没那么不甘不愿了。 她袅袅婷婷地走进兰舍会所,正拿出手机看包厢在几楼,恰好迎面也有一位高瘦的身影急促地跑出来,许是太慌了,不小心将她雪白手腕碰了下。 “抱歉抱歉。” “司唯?” 贺南枝眉心轻蹙,视线忽然定格在他流血的额头上怔了几秒,随即,又发现衬衫浸透了烈酒的味道,甚至衣领处纽扣还崩掉三颗,怎么都掩不住那露出的锁骨下方几道淤青似的掐痕。 “你……被谁欺负了?” 司唯将她掉落在大理石地板上的手机捡起,手指头都在抖,却故作若无其事,只是那张娃娃脸笑得比哭还难看:“冯少喊我过来陪他喝几杯就给我一个上试镜的名额,谁知道我笨手笨脚的,就被赶了出来。” 贺南枝不蠢,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是拒绝了被那个叫冯少的男人潜规则才这副模样出来。 “在外应酬,难免会倒霉碰到这种事——”司唯想说笑,那双鹿眼却湿漉漉的。 贺南枝上次录制节目时,记忆犹新就因为延离盛多看了她两眼,司唯就睡觉不敢关门,怕她被性骚扰。 如今这副狼狈的模样,让贺南枝红唇紧抿着,漂亮的脸蛋表情也冷了下来。 半响,她问:“你额头的伤,怎么回事?” 司唯好像察觉不到疼痛似的,抬手去摸:“被酒瓶砸的。” 下一秒。 “你带路。”贺南枝拽着他,往那个叫冯少的包厢走去。 比起一些身份极贵的大佬雅间,兰舍也是会提供一些酒醉金迷的地方给纨绔少爷们聚会用,门没关严,贺南枝推进去的时候,很快就找到了懒散靠在真皮沙发上左拥右抱着男模的冯少。 她性格使然,喜欢礼尚往来这套。 在场的人猛地一看到有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儿闯入时,还惊艳怔在原地,没反应过来。 只见贺南枝拿起水晶茶几的酒瓶,回头递给了司唯:“今晚出了任何事我给你兜底,谁怎么欺负你的,你就还回去。” 司唯好似一座残破的雕像凝固着,直直望着她那双漂亮纯粹到不行的眼眸,胸口霎时涌上很多酸涩难当的情绪。 也就几秒内发生的事。 他一个酒瓶子,漂漂亮亮地砸在了今晚对自己动手动脚的冯少脑门上。 “我靠!” “疯了吗……兰舍的经理在哪里,谁啊就这么放进来闹事啊!” “快叫保安,叫、叫救护车!冯少别动……你流了好多血。” 喧闹的包厢就跟着一静,又整齐尖叫了起来。 贺南枝纤白的手拖了把丝绒椅子抵在包厢门口处,红唇溢出的音色透着股泠泠似雪寒意:“今晚你们哪个用脏手碰过司唯的,都给我自扇一巴掌赔礼道歉,否则都别想走。” 有个离冯少最近的尖脸男人跳了出来:“凭什么啊!” 恰好兰舍的经理听到喧闹动静,带着保安心惊胆战地赶了过来。 贺南枝笑了。 “你去——”她指着西装打扮的英俊经理,理直气壮说:“三楼君子兰包厢里,哪个身份最大,把他请下来。” 一直悬着心的司唯下意识看向贺南枝。 似察觉到疑惑的视线,她侧过清艳精致的脸浅浅一笑:“我又不傻,要没谢忱岸在兰舍醒酒,我怎么敢闹呢。” 第34章 美人计 兰舍的经理静立在包厢门外, 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贺南枝在楼下聚众打架斗殴—— 这下别说谢忱岸听到未婚妻这种举动是什么心情。 连旁边表面懒懒散散没个正形的温见词都给整清醒了,露出一截修劲冷白的手臂搁在沙发手扶上起身,侧过脸, 跟沈序白对视了几秒。 不愧是同校多年来的好兄弟。 引火 第48节 一个眼神, 就默契地洞察到对方的深意。 自然是去看戏! 旁边的蓝缨:“???” 看着谢忱岸清隽眉心微折, 随即解了袖扣, 很快身形挺拔地离开门口,而君子兰包厢的这几位也跟着走出去,她也才反应过来,踩着红底高跟鞋跟上:“温总沈总啊, 你们酒醒了?” 温见词似笑非笑道:“贺氏娇生惯养的金枝玉叶混娱乐圈才一年多, 都学会打架斗殴了,这种难得一见的精彩场面,就算醉死,扶墙都得扶着去观看一番。” 合着是不嫌事大。 蓝缨刚想翻白眼。 耳边, 又听到另一位慢悠悠系着领带的正经公子哥沈序白说:“我们这群人武力值除了许久不露面那位姓容的,就属忱岸了吧, 我记得当初念书那会,谢忱时那傻逼去砸人场子,结果被问姓甚名谁。” 蓝缨听到这, 已经猜到, 秾丽的脸蛋微微笑道:“他报了谢总的名号?” 沈序白眉眼如星, 至今都难忘那画面:“对, 那傻逼说幸会了, 这里是泗城, 我是谢忱岸。” 后来被砸了场子的人怀恨在心带了一群兄弟来寻仇, 恰好那晚他以及温见词等人, 因为在校闲到极致,周末跟谢忱岸约着上山道飙车,结局可想而知了: ——半夜里,闹到连警方和救护车都同时出动。 蓝缨新做精致的指甲捂着嘴,还有点兴奋:“谢忱时被秋后算账时,是不是被你们群殴个半死?” 毕竟这几个都是家族里精心培养出的未来继承人。 温见词还是个独苗苗呢。 沈序白揉了揉修长而分明的指骨说:“他跑去找谢二叔玩极限去了,消失个小半年才回来。” 蓝缨有些惋惜,不过走到楼下时,就顾不得听以前的八卦了。 包厢内乌烟瘴气地闹了一片,在场都是没受过苦难,被家里宠着的纨绔子弟。 自然是跟谢忱岸这种不是一个等级的,随着他现身,透着身居高位的从容矜贵气场,瞬间让四周鸦雀无声。 贺南枝盯着时间,才三分钟不到就来了。 她柔和的眉眼之间皆是冷色,正要先发制人告状来着。 谁知道趴在沙发上的冯铭缓过劲来,先一步推开身边的人站起来。 他在纨绔圈内是出了名的私生活极度地不检点,说难听点就是男女通吃,乍然看到一位穿着胭脂红长裙的古典美人出现在眼前,没被酒瓶子砸晕过去,却差点被贺南枝给美晕过去。 “都给老子闭嘴——”冯铭脑袋天旋地转的也不知在吼谁,但此刻,他坚信自己遇到了命中真爱,什么小鹿眼司唯都成了过去式,甚至走起路来都带晃,让人有种立刻就要倒地的错觉,还坚持拿起旁边未拆封的酒瓶。 小尖脸的衬衣男人紧紧掐着掌心,瞳孔因为极度恐惧绝望而地震:“你不要命啦!” “滚远点!”冯铭跌跌撞撞的推开人上前,瘦削的身体几乎要膜拜似的跪在贺南枝面前,将酒瓶奉上,甚至跟要断气一样短促的喘着:“包厢里这么多人你唯独就砸我,这肯定是真爱,你砸过瘾没?” “——” 在死寂一片的气氛下。 唯有拿手机偷录视频的蓝缨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吐槽了声:“这是嗑药了?还是小公主殿下今晚体质不宜出门啊,怎么砸个人,还能遇到这种不要命的变态偏执狂?” 作为话题中心的当事人贺南枝清艳的脸蛋懵了几秒,见冯铭舔狗似的央求天仙再来一下,她条件反射地就往谢忱岸身后躲,伸出一根指尖扯了扯他冰冷的衣袖:“啊,他是不是脑子被砸成智障,准备道德绑架我!!!” 谢忱岸墨色的眼底毫无笑意,在冯铭还妄想上前纠缠时,侧脸轮廓如同玉雕般冷漠极致,直接将他踹倒在水晶茶几上。 现场的人大气都不敢喘。 第一反应是这胸腔里的肋骨都得断了吧? 几秒钟后。 谢忱岸薄唇溢出的语调透着不寒而栗意味,极轻落下。 “找盆水,让他醒醒脑。” * 黑色劳斯莱斯停驶在路旁,上车前,贺南枝没忘记一直不知所措的司唯,对还站在门口处,准备妥善地处理好今晚打架斗殴后续的蓝缨说:“他脑袋被那个冯少用酒瓶砸了,需要送医院去看看——” 原本贺南枝是想亲自送的。 但是被谢忱岸一记淡淡眼风给压住:“要不要我把车也让给你行善?” 谢大公子的专车,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上的。 起码司唯很有自知之明,今晚的事已经很感激贺南枝为自己出头,哪里敢得寸进尺,连忙颤声婉拒:“不用,我身上太脏……” 蓝缨真担忧这两人能一唱一和多气死条人命出来,于是适时地站出来说:“我已经叫救护车了喔,司唯小朋友,你还能等吧?” 司唯下意识摸了下脑门,喃喃地道:“能!” …… “我是怕没人盯着他去医院处理伤口,他会为了节约医疗费直接回家。” 车内没外人。 贺南枝面不红气不喘地跟谢忱岸解释一下。 此刻端坐在后座的谢忱岸已经收起了在包厢里那股寒意,他侧过头,极近距离盯着贺南枝无辜漂亮的表情,甚至还很温和淡笑了声:“你脑袋倒是考虑的挺多。” 虽然话极少,莫名的贺南枝觉得他的笑,有点内涵自己意思。 “啊?” 车窗玻璃闪烁过的霓虹灯光将谢忱岸这张脸镀了一层淡薄的冷光,也显得神情格外生冷:“司唯被性骚扰,报警或者多走几步上楼告个状都不会,你以为是在拍戏?一个人就跑到包厢去打架斗殴,要不要我下次让兰舍提前给你铺个红毯?” 果不其然。 温和的表面笑容之下,开始要训人了。 贺南枝乌黑清透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一时半会,竟找不到话来反驳。 无言沉默了半响。 只能很生硬地岔开话题,声线都弱了下来:“你亲自把那个冯少半条命都踹没了,冯家会不会找上门?” 谢忱岸未言什么,只是浓密似鸦羽的眼睫垂着,回视着她的打量。 昏昧的光线里,贺南枝腰板下意识挺直,仿佛在他那双墨玉眼瞳倒影出了自己,心跳蓦地跟着漏了拍,略不自然地移开许些,嘴巴更碎碎念了:“啊,他就算哭鼻子回去找家长我也不怕,我这是在扬善除恶,爸爸就算知道了也会奖励我的……那,那个司唯可能要丢资源了,我有部带资进组的电影还缺个男主角,要不让他试试?” 话落间。 她白嫩的指尖沿着真皮的座椅慢慢地,无意识地去扯他衣角。 静了半响。 谢忱岸嗓音略低两分,充满蛊惑力传入耳朵:“那你该怎么帮我醒酒?” 贺南枝秀气的鼻尖嗅了嗅车厢内的空气,除了高级的木质香水味外,就没闻到一丝丝的酒味: “你喝酒了吗?” 她跟小猫咪似的,忽然凑到谢忱岸修长的脖颈处,带着点儿湿又软的呼吸洒了过去。 谢忱岸没有闪躲,低低的嗯了声。 贺南枝抬头看他眼神,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想歪了。 “那……”她清软的声音略有迟疑,拉长着说:“我帮你醒一醒?” 谢忱岸注视着她漂亮脸蛋和眼神的微妙反应,除了睫毛一如蝶翼有些紧张眨动外,似乎已经完全接纳偶尔的过度亲密行为,他手臂撑着真皮座椅的扶手,冷白的长指漫不经心敲着,似隐着极淡而纵容的姿态。 随着气氛恰到好处。 贺南枝很生猛地扑到了他怀里,不等男人眼底笑痕划过,下一秒。 她伸手降下了谢忱岸这边的车窗。 清凉夜风不要命的灌了进来,就连前方司机都猝不及防降速。 暧昧的氛围死了一秒还是两秒。 贺南枝无辜地眨了眨眼,看着素来姿容端方,却在此刻沾着了夜风,连短发都微微有点凌乱的俊美男人:“你这时候要笑一下,我会觉得你今晚超级无敌帅!” 谢忱岸冷笑才差不多。 贺南枝默默地爬了回去,胭脂色的裙摆沿着男人西装裤如水轻盈的划过,自以为很小声嘀咕着什么:“你身上哪有酒味要醒?肯定是想对我做羞羞的事情——” 她非得挑明了,谢忱岸长指直接摁住那如鱼尾的裙摆。 贺南枝扯不回来,差点心跳骤停:“谢、忱岸!” 谢忱岸没有松手,薄唇缓慢溢出清清淡淡的语调:“停车。” - 在他喊停车的那瞬。 贺南枝脑袋瓜子想过无数可能,最可能的一种是谢忱岸恼羞成怒,要把十八线女明星当街扔下车。 却没想到这男人兽性大发! 随便找了一家五星级酒店,带着她开房去了。 等被扔到那张双人雪白的床上,贺南枝高跟鞋都掉落了一只,没等挣扎爬起来,随着乌黑长发垂落而下,慌慌张张地抬起头,却看到谢忱岸面无表情脱了西装外套,身姿挺拔地朝浴室走去,沿路还将领带解了。 趁着他没想起可以抱着她,一起去洗鸳鸯浴。 贺南枝伸出幼白的小脚滑下床,正弯腰去捡高跟鞋要跑。 忽然,谢忱岸言简意赅地警告声,就透过磨砂玻璃传来了:“我出来之前要见不到你安分待在床上,今晚不戴套,如你所愿,明年让贺斯梵辈分升一级。” 这话比要全面封杀她还管用!!! 贺南枝僵着姿势数秒,又非常端庄地坐了回去。 只是脸颊有点微微发红,没多久,趁着浴室水声淅淅沥沥的响起。 她偷偷地,先给夏郁翡发了条微信:「我要是回家告状说谢忱岸带我开房,他会不会被打断腿?」 等了会,夏郁翡身为她唯一能倾诉少女心事的对象,向来都是有问必答:「谢大公子今晚为你出头——你却想断他腿,没良心的笨蛋小鱼啊。」 贺南枝:「?」 啊,现在泗城的八卦速度是开了火箭吗? 还是说,兰舍的保密工作也太不到位了……远在天边的夏郁翡都能听说??? 「我那个纯洁关系的炮友、咳咳。」夏郁翡说飘了,微信语音里又传来一阵故作尴尬地笑:「有人给我现场直播了啦,话说你这招偏执狂的体质要不要找个庙去求神拜佛一下?」 引火 第49节 贺南枝反应迟钝:「也没招多少吧?」 夏郁翡十根漂亮的手指头都细数不过来她从小到大,这张美人脸招惹了多少狂热追求者,不提是因为怕勾起贺南枝学戏曲那段往事,于是自然而然地把话题扯回了谢忱岸身上:「那视频我反反复复看了不下十次,小公主殿下……今晚谢大公子想睡你,你要不就安心躺下当享受了吧,我怎么感觉他比你狂热的追求者更像是偏执的那个。」 贺南枝指尖摁着语音,听了三遍,有点被夏郁翡的话绕晕进去。 什么叫。 谢忱岸比她的狂热追求者——更偏执??? 夏郁翡又发了条语音,听着有门铃声清脆地响着。 她拉长的声音含着一丝丝慵懒:“我家来客人了,最后说一句真理,男人破了戒,你还指望他继续维持在外禁欲系的高冷形象?平时装装就好了,私下别当真——” 都快十一点半了,哪里还能有什么客人上门的? 贺南枝瞬间反应过来,慢悠悠地打了几个字过去:「是你那纯洁关系的炮友来了吧?就不能多陪我聊会……」起码陪她到谢忱岸洗完澡出来。 结果夏郁翡理直气壮地说:「这种随时都准备着擦枪走火的夜晚,我要开了门还喊暂停几分钟,且不是很没情趣???笨蛋小鱼!」 这段语音刚听完。 浴室那边传来细微声响,一侧眸,男人裹着浴巾的性感身躯就直直撞入视线。 看谢忱岸还知道不能穿点什么。 贺南枝内心莫名松了口气,顺便偷偷的裹上一旁雪白被子,脸蛋白嫩的肤色又开始微微润红:“先说好,我就陪你做一个小时,多一分钟哦不!是一秒钟都不行!” 上次她为了戏剧院不被拆迁,辛苦装哑巴忍了一晚上,都没法喊暂停。 这次贺南枝念念碎着,清灵的音色透着许些羞涩,却像极了要把话给补回来:“还有姿势不能超过三个,不许把我小腿放你肩膀上,不然我就踹你脸了,也不许拿枕头垫我腰,更不许让我趴着——” 她殊不知,原本谢忱岸洗完澡降下去的欲,被她一点点给勾了起来。 他迈步过来时,先将头顶那盏照明的璀璨水晶灯给关了,卧室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外面墨色夜空有月光,贺南枝不知谢忱岸为何要关着灯来,睫毛下的视线看不清他真实神色了,忽然,感觉男人冰凉的玉质长指覆在了她被子外的脚踝上。 清晰地触感,带着某种令人颤巍巍的特殊感觉,一路蔓延至心尖上。 就在贺南枝的小被子被掀开,胳膊小细腿地跟他身躯来个近距离接触时。 那个格外扰乱气氛的手机铃声,响了!!! 两秒过去。 亮起微光的屏幕上显示着来电人。 贺南枝又把小被子给裹上,捏了捏男人修劲有力的手臂:“贺斯梵的电话,我不接。” 当众跟人打架斗殴,她不怕谢忱岸不痛不痒的训斥。 却怕贺斯梵这个管东管西的封建余孽会来骂她。 而在贺南枝眼里,能与之一战的只有谢忱岸了,从小到大就是这般,在外面惹出麻烦,给贺氏百年的名声抹了黑,就跑到谢家找他收拾烂摊子。 这次也不例外,她捂着自己扑通扑通的纯洁小心脏,倒在了谢忱岸怀里:“十三岁那年,我散步消食好心给路边的小猫小狗劝架,结果手指被抓伤了一下,贺斯梵足足骂了我三天……你懂我意思吧?” 原以为谢忱岸怀里有着这么一位又香又软的天仙未婚妻,定会被美色所诱惑到,听她的话,指哪儿打哪。 贺南枝都使出美人计了。 谁知道他临时倒戈,情愿忍着冲动,也要一本正经将她推开。 贺南枝都蒙了,红唇张了张,发出颤意:“啊?” 谢忱岸低眸看她,嗓音沉静:“你是该骂。” 贺南枝坐在床边险些被震惊得掉下去,丝丝乌发缠绕着手臂,半响都没回过神,又啊了一声。 不是吧!!! 那浴巾下,都烫成什么样了,这个狗男人竟然见死不救??? 第35章 巴掌印 拨出的电话长时间无人接听, 下一秒,搁在茶桌上的手机自动进入了锁屏状态。 茶室内。 贺斯梵身形修长孤拔就站在桌前,喂了片刻白瓷缸里的蝶尾鱼, 不徐不疾地拿起旁边秘书备好的雪白消毒湿巾, 将指骨的每一寸地方都擦拭干净, 不留半点气味。 蓦地。 隔着极宽的山水墨画屏风后, 季嘉述的嗓音随着脚步声进来:“冯铭是被抬上救护车的,这伤势我熟,没在医院躺个十天半个月别想下床了——这次他弟不在泗城界内,我看谁还敢睁眼说瞎话说是不学无术的谢忱时干的。” 当年谢忱岸的所作所为。 只有贺斯梵神色冷漠至极地看完监控视频, 信他所言。 季嘉述难得又遇到千载难逢的机会替自己遭遇伸冤一番, 惯来温润的眉眼都压着几分冷:“顶着清贵公子哥的名号,疯批的事没少落下一件,斯梵,又何必在你妹妹那里给他留情面。” 贺斯梵淡淡眼风到了下他:“你不了解小鲤儿。” 季嘉述心想, 怎么不了解??? 他自幼就喜欢极了这个泡在蜜罐里娇养长大的人儿,熟记她的饮食喜好, 曾经也为了能赶上她的一场登台演出,不惜抛下上亿的项目生意,独自风尘仆仆地连夜赶到剧院。 却因为当时家世悬殊横亘在两人中间, 他只能假装成兄长一般的身份, 有时候比待陌生人还要冷漠些对她抑制好那份极隐晦的爱慕。 贺斯梵素来淡漠的嗓音响起:“她年幼时看到院子秋千下有蚂蚁回巢穴找同伴搬运食物, 都会自告奋勇成为小蚂蚁的一员, 蹲在边上帮忙看守食物, 再大一点, 看到什么野猫野狗打架, 她都能跑去劝架。” 在他眼里。 生得漂亮只是贺南枝最不值一提的优势, 她怀着怜悯之心,对这个世上芸芸众生充满了敬畏的善意,多数时候,贺斯梵都想把她养得骄纵些,甚至觉得倘若不严格看管的话,她可能随便被谁卖个惨就能老老实实骗走。 话顿片刻。 贺斯梵转身看向另一侧季嘉述,轻易就看透了他暗自想跟谢家那位攀比的胜负欲:“路边的狗她都要当救世主去管,何况是与她有着青梅竹马情分的人,你告诉她谢忱岸可能有家族遗传的心理疾病,疯批程度不比谢忱时轻多少,或许直接搞到病例白纸黑字的摆在她眼前,贺南枝那个笨鱼脑袋只会更护着谢忱岸。” 季嘉述无言以对了会:“谢家的男人都没个正常人。” 贺斯梵父辈跟谢家关系不错,自然是知根知底知晓些豪门隐秘的事。 比如谢忱岸的二叔曾经因为年少时在家族里犯下大错,险些害得谢阑深成为活不过成年的药罐子,之后,就被关在无人区监狱整整十年,性格也是天生的疯批变态,出狱后,还以防后患直接被做了绝育手术。 甚至从祖辈开始,跟谢家男人内斗得就比旁人疯,命又硬,沾边上的女人更没有好下场。 直到谢阑深上位那会,家族里能谋朝篡位的嫡亲血脉都死干净了。 他的爱妻才能幸免于难。 …… 冯铭哪怕是家中独子,今晚躺上救护车进医院这事。 就如季嘉述当年遭遇的那般,遇到谢家,只能选择忍气吞声。 半个小时后。 茶室的门被推开又闭合,季嘉述试探完贺斯梵的态度,按下心中的烦躁,拿着烟盒出去透口气。 恰好,撞见走廊上,季茵茵蹬着十四厘米的高跟鞋从远处过来,快入秋的夜晚,她毫无遮掩地穿了身白色抹胸短裙,为了保持身材节食比上次见了更瘦骨嶙峋一个程度,瓜子脸带着艳丽的浓妆。 很多时候。季嘉述用正常男人的审美去看,都觉得他这个堂妹淡妆比较清纯。 偏偏季茵茵沉溺于将自己打扮得成熟妩媚,笑盈盈的走近:“哥哥要走了吗?” 季嘉述点头,指腹隐约带着薄茧摩挲着烟盒,沉吟了几秒。 在季茵茵还没摸上门把,他侧目,嗓音忽而响起:“你平时别顾着拍戏,也把心思往别处放一放。” 手指蓦地僵住。 季嘉述看着她一紧张就习惯摆出挺直站姿的侧影,睫毛却忍不住微颤了颤。 轻易窥破完情绪后,又提醒几句:“泗城老城区开发项目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你未婚夫却为了一个戏子让步,茵茵,被别人挖了墙角还不自知。” 话尽于此。 季嘉述不再看季茵茵咬紧红润的唇肉,与她擦肩而过。 次日。 贺南枝谁也不偏袒,把谢忱岸和贺斯梵的联系方式一起拉入黑名单后,就开始忙于她升咖事业去了。 下部戏已定。 是谭颂秉灯夜读了半个月挑选出来的,这次合作的导演汤鸿朗在演艺圈地位堪称元老级别,据说为了拿大满贯去的,哪怕是混到个镶边的小角色都是赚了。 何况贺南枝经过重重试镜,还拿到了多少演员梦寐以求的女一号角色。 这个消息,自然是第一时间就被星纪提前知晓了。 而桑落隔三差五被谭颂暗地洗脑一番,奶茶零食地供着,还让她上班时间追剧打游戏,除了跟黎麦汇报过贺南枝正常工作行程外,懵懵懂懂的也不知道提起贺南枝跟谢氏新任掌权人那边到底是什么关系。 以至于。 黎麦将贺南枝召到公司时,还谢天谢地信以为真她终于开窍了,是凭着国色天香的姿色给自己找了靠山。 会议室开着灯,她双手交叠坐在办公椅上,姿态颇为冷静客观地说:“汤导的新电影应该还能塞几个人进去,星纪最近跟延离盛的公司资源互换,不如你推荐一下,让他拿下男一号角色。” 贺南枝刚入座下来,轮廓精致的脸蛋戴着副很大的墨镜,只看得见秀挺的鼻和唇,抬起白细的指尖慢悠悠摘下,不带一丝犹豫地拒绝道:“男一号我推荐过了。” 黎麦将疑惑的冰冷视线,转移到了谭颂身上。 谭颂装模作样拿出平板刷了几下,越发沉得住气道:“推荐了司唯,汤导今天通知他去面试了。” 汤鸿朗电影的最大投资方是谢氏,只要司唯试镜时的演技不拉跨,拿下角色的可能性十有八九。 这个名字听了陌生,黎麦半天都没能从脑海中找到一线流量里,有没有这位姓司的。 看谭颂的表情,继而清醒过来。 是个比贺南枝还糊的十八线。 “大佬的资源给你,你就是这样浪费的?”黎麦不可置信。 贺南枝指尖把玩着墨镜,仰起脸蛋微笑:“资源互换给延离盛演就不叫浪费吗?据我了解,司唯是正儿八经科班出身的演员,在横店客串过上百部戏,比起靠手握八百个营销号起家的顶流,他为什么不能演?” 黎麦话被堵住半天,竟然发现拿她没法子。 贺南枝不比公司江若迎为首的那些小花,为了星纪提供的资源人脉,只能乖乖服从安排。 引火 第50节 她持美行凶,不怕被雪藏封杀,也不在乎高层的感受。 半个小时的会议,简直是度秒如年。 黎麦谈判失败后,冷着脸疾步离开。 谭颂全程屏息隔岸观火,都快吓晕过去:“南枝啊。” “唔?”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窝在座椅上玩手机的大美人,弱声弱气地问:“你哪天要跟星纪解约了,我算你个人财产吧?” 贺南枝轻歪脑袋看他担心受怕地擦着额头的汗,尾音带了点儿困惑说:“星纪挺好的,为什么要解约呢?” 谭颂仿若幻听:“好?” “对啊,你看都管不住我。” 贺南枝才不要解约去找那种管东管西的经纪公司,继而,淡红色的唇勾起温温柔柔的笑:“何况我不是说过嘛?以后把星纪买下来送给你,好不好呀颂哥?” 谭颂觉得她在哄自己玩,但是无耻地心动了。 * 半个月后。 司唯那边给贺南枝发来了好消息,他面试通过了。 汤鸿朗的拍摄地点就选在泗城的横店,官方那边瞒得死死,没有提前透露出任何消息。 所以贺南枝也是开拍前一天晚上得知,电影的女二号是季茵茵。 而男配也定了,延离盛的经纪人有点门路,凭借着五花八门的应酬手段,终于在汤鸿朗这儿给自家顶流撕下了这块饼,只不过内娱两个流量明星给两个小糊咖作配这种事实在少见,剧组的人都挺好奇这四人该怎么相处。 延离盛那边排面大,有他到场的地方,完全就没有宛如空气人的司唯什么事了。 他彻底无视男一号,倒是对贺南枝颇为的献殷勤。 甚至还私下,单独寻了个时机问过谭颂:“你家艺人是不是把我拉黑了?” 谭颂前脚才语重心长叮嘱贺南枝拍戏时别在镜头下跟这位顶流说话,以免让人故意透露到网上去,搞出什么黑热搜绯闻来。后脚这么一听,他险些没忍住跳起来质问这位顶流。 失忆了吗??? 你光屁股半夜敲人房门那事一出,换那个正常女艺人不拉黑你?! 可惜延离盛没有这个觉悟,他至今都坚称那晚是误食小蘑菇中毒了,还让助理往综艺节目群里发了病历单自证清白,奈何始终等不到贺南枝一个温柔似水的关怀。 他眼角微挑,垂着的修长手指从裤袋里夹着一张顶楼的房卡。 不紧不慢地,透着暗示性塞到了谭颂的衬衫口袋里:“懂吧?” 谭颂跟久了贺南枝,脑回路偶尔也异于常人。 第一反应竟然是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以为延离盛已经变态到连男性经纪人都想潜规则,正要脸色惊恐地拒绝。忽而,走廊左处的电梯门缓缓打开。 只见季茵茵仿若红毯走秀似的,穿着钻石链条吊带裙先一步从里面走出来,助理和数位黑衣保镖紧跟其后,这架势,路人见了都得心头一震,下意识地避开点。 而她恰好也看到两个男人塞房卡的这幕,扯了扯艳丽的唇:“肮脏。” …… …… 莫名被隔空骂了一句的谭颂,略委屈地回到楼上的套房。 刷卡进门,看到贺南枝优哉游哉地趴在被子上,翻一会儿剧本,又抬手去拿搁在床头的果汁喝,许是听到脚步声,略微侧过漂亮脸蛋,眨了眨睫毛:“丧个脸干嘛?” 谭颂把延离盛性骚扰的行为长话短说了一遍,期间仿佛季茵茵给他提供了灵感似的,他往床沿下的地毯一坐,神情若有所思仰望着这位走到哪儿都格外招人喜欢的小祖宗:“你是不知道季茵茵多威风,身后跟着十来个一米九以上的保镖,看到延离盛都直接羞辱,不就是有人护驾么?” 贺南枝指尖捏着剧本又翻了一页,知道他言外之意,出声拒绝:“我不要。” “嗯???” “以前我学戏曲那会,只要踏出贺家的大门,身边二十四小时都被贺斯梵派来的保镖重重监视着——”她托腮,玉琢似的脸蛋露出无奈表情,话顿一秒,想了想怎么去形容:“你去过动物园吧?就跟关在里面的奇珍异兽一样,毫无隐私可言。” 谭颂:“那你是怎么说服贺斯梵撤掉的?” “唔这简单,我有应激障碍……很长一段时间都受不了别人窥视我的生活。” 贺斯梵怕刺激到她的病情,就自觉地撤掉了所有保镖,甚至不敢派人私下跟踪什么的。 贺南枝在娱乐圈无忧无虑玩到现在,提起往事,精致的眉眼间已经不再恐惧,还笑着说:“你要担心延离盛深夜来性骚扰我,要不派人去守他的门好了。” 谭颂面无表情:“要不我去?打个地铺在顶流门口当私生饭?” 贺南枝跟他对视几秒,眼尾都弯起了笑。 在谭颂要玻璃心的时候,她安抚似的,拉长清透的尾音:“好啦,明天我摇人问问,横店附近有没有别墅可以借住。” “摇谢总给你置办大别墅吗?” 贺南枝轻轻晃着小腿,衬得愈发漫不经心:“我跟他绝交了。” 谭颂:“?” 不是,你是还没断奶的小孩子吗??? 为什么能顶着一张红颜祸水的美人脸,说出这么幼稚的话! 偏偏贺南枝还气着谢忱岸不帮自己接电话的新仇,指尖点了点手机屏幕说:“他躺在我黑名单里呢,我现在让他给我买栋大别墅拍戏住,且不是很没面子?” “……” “哼,就算他跪着求我原谅,我也不会给眼神的。” * 此时此刻,就在贺南枝还吹着冷空调在准备开机之前的围读时,季茵茵连剧本都没翻一页,携带着她的助理保镖离开了酒店。 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倒是过得很快,只是中途导航迷路,等赶到那片老城区时已经夜幕降临了。 她被助理搀扶着下车,踩着青石地板的时候,浓妆也掩不住几分憎恶情绪:“这走一回,我鞋子都要报废了。” 季茵茵的高跟鞋都是高奢品牌的,禁不住这般磨损。 助理也迎合道:“这破地方出来的……怎么能跟茵茵姐比呢。” 说几句话的功夫,转眼就到了门庭冷清的剧院门口。 季茵茵也不要人扶了,气势凌人地踩了进去。 她曾经隔着遥遥距离见过两次林惊鹊,都是在贺家给贺南枝举办生日宴的时候,印象中存在感很低,喜穿磨得发白的素裙,那纤柔的背永远是一贯笔直,话极少,唇薄苍白,只会带着微茫的笑。 这种淡而无趣的女人,竟然会生出心思去抢贺斯梵? 季茵茵心底泛起警觉敌意来,下秒,就看到林惊鹊从屋里出来,音色柔美清澈问出:“你找谁?” 她从极艳的唇,溢出来一抹冷笑:“找你啊。” 没等林惊鹊再问,扬手就狠狠地,照着扇了一耳光过去。 院中的灯笼一晃,稀碎光晕落在林惊鹊半张瓷白的侧脸上,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了起来。 气氛静到极致。 数名保镖堵着门,助理也站在十米远的距离外,冷眼看着这幕。 季茵茵此刻的气势何止是想扇她,恨不得把这身美人皮给活剐下来。 林惊鹊身姿未动,只是抬起脸说:“道歉。” “你叫我道歉?” 季茵茵仿佛听到了莫大笑话,稍靠近,语气幽幽地在她耳边说:“打你一巴掌只是警告,你该跪下来感恩戴德,我只是打你,而不是让保镖把这个破地方砸——” 话还未说完。 林惊鹊纤瘦的手腕抬起,也原封不动地还了她一耳光。 季茵茵眼眸震惊:“你敢打我?” 下秒。 林惊鹊又给了她一记耳光,柔和的侧颜神情未变。 “林惊鹊!” “啪!” 第三个耳光落在季茵茵脸上,也同时响切在了整个剧院里里外外。 第36章 “听话” 巴掌声落地。 等数位保镖震惊地回过神, 要来护驾的时候。 柳成竹劲腰系着碎花围裙,听到吵闹声急匆匆地从厨房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沾了血的菜刀。 “谁来闹场子?” 别看他长得偏儒雅含蓄挂的, 自幼却跟着师傅走南闯北的全国演出缘故, 也碰到过各种砸场子的事故, 所以一抬出唱戏时的气势, 加上短袖下的手臂线条清晰有力,一看就是练过的,猛地就将一群系统培训出来的保镖都给镇住了,纷纷犹豫不敢上前。 “你——”季茵茵颤着声音说话时, 能清晰地感觉到牙齿出血的味道, 没想到只顾着看林惊鹊身形柔弱似蒲柳,却忘了她是学戏曲的,常年风吹雨打都要练功,扇人耳光的力度, 自然是她这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不能比。 所以除了脸上的皮肤格外触目惊心红肿,几次张口说话, 都感到唇角跟着破裂了:“林惊鹊你这个破唱戏的哪里来的底气打我?你自甘堕落勾引贺斯梵在先凭什么打我?凭什么?” 林惊鹊垂在身侧发麻的纤指慢慢掐紧手心,由始至终她表现的都很冷静,只是侧脸那巴掌印, 显得肤色苍白得几乎透明:“有些话我只说一次, 季茵茵, 我和贺斯梵未做任何逾礼的事。” 她没有看无声息走到身后的柳成竹, 而是指向清冷冷的剧院门口处, 有逐人的意思:“带着你的保镖立刻离开, 要敢损坏这里一张桌椅, 我不介意当众继续扇你。” …… “茵茵姐, 这群市井野蛮人太不讲理了,那刀还滴着血——” 在车内,助理知道这位向来走到哪都颐指气使的大小姐受了气,正想方设法地哄。 谁也不敢碰季茵茵红肿起来的脸,但凡林惊鹊指甲长点,都要毁容。 她整个身体控制不住的发抖,是气到都忘记训斥身边这群废物保镖,带着恨意蓦地转向车窗外,却透过墨色玻璃看到自己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啊!” 引火 第51节 “茵茵姐!” 以免季茵茵在车上发疯,助理灵光一闪,献计道:“先前你吩咐我调查林惊鹊的时候,我发现她最近在联系电视台那边,好像是想宣传一下她那破烂剧团呢。” 季茵茵冷冷地看过来。 助理又往下说:“她不是爱摆出一副清高的模样去勾引贺总吗?我们不如将计就计下个套,等拍下她左右逢源的小狐狸精模样后,再无意间把她陪男人的香艳视频透露出去——” 像林惊鹊都能去申请个贞节牌坊性格的女人,要是遇到这种事,怕比活剐了她还难受。 季茵茵怒气也瞬间冷静下来,摸了摸自己这张砸了上百万保养的脸:“这事办好了,你下个月就升职做我贴身经纪人。” 团队里,洽谈资源的工作有禾清韵把控着,谁也越不过去。 能混个贴身的也不错,助理说:“这事肯定能成,内娱还发生的少么?” “不过。”她欲言又止,怕用词不当犯了这位难得好转的心情:“今天砸场子的事,林惊鹊会不会跟贺小姐告状啊?” 季茵茵冷笑:“她可是好师姐呢,怎么会去告状呢。” * 如季茵茵所言那般,这场闹剧除了在场的人知道,并且已经被封口。 几天后。 待在剧组酒店里的贺南枝是一丁点儿风声都没有听说,夜晚跟司唯相约去吃夜宵时,看他抱着手机噼里啪啦的不知在剧组群聊什么,忽然抬起脑袋:“季茵茵围读就请假没来了,后天开机又跟导演请假,理由都是用脸摔肿了。” 脸摔肿了??? 贺南枝想到季茵茵刚跟贺家联姻上那会,可是很嚣张拿着贺斯梵给的卡,疯狂消费到震惊了整个泗城界内高档场所,光在美容院里花的钱都够普通人过一辈子了。 那时她都要怀疑,季家是缺她短她什么了吗? 几秒后。 贺南枝夹了块凉拌黄瓜片吃,慢悠悠问道:“摔成什么程度?她那脸要磕碰严重了——怕是得往美容院跑个十几趟。” 司唯摇头。 毕竟流量女明星的保密工作肯定比他们这种小糊咖到位,这话题,很快就转移开了。 他拿手机咔嚓给桌上的夜宵拍一张照,又眨眨鹿眼问:“可以合影吗?” 比起贺南枝对自己的微博是随缘式营业,她的仙粉们不管多么嗷嗷待哺,也只能靠偶尔随缘刷到。司唯的微博就精致多了,每天都得发个三五条的日常维持那一星半点的热度。 贺南枝出酒店时,未施粉黛,长发也是蓬松慵懒地垂在纤薄莹润的肩膀上。 不过她脸蛋天生精致到没有瑕疵,不管司唯以哪个角度拍,都是一张绝美的神图。 很快,他的微博下就吸引了一大批颜粉过来。 自然水的热度相当高,都是在讨论: 「啊啊啊贺南枝怎么会出现在你微博里???老天爷告诉我冲哪边跑,能遇到你们???」 「深夜放图被我刷到了,直出的美貌!!我吸氧!!!」 「上次被唯唯和天仙录制的综艺节目笑晕过去,这两个小可爱又一起聚餐啦?@司唯今晚你吃了几碗白米饭?」 「美枝好白啊!她真的好任性,又不化妆出门!!!脸蛋像一个糯米团子,想捏捏。」 「唯唯多拍几张啊,我想当手机屏幕用呜呜呜。」 「只有我是事业粉吗?@贺南枝你是录制节目了,还是被你无良的经纪公司又塞到哪个旮旯里跑龙套了啊?」 「不,我也是事业粉,美枝多营业啊。」 …… 微博的粉丝都在摇旗呐喊贺南枝营业,司唯看到词条开始缓慢地爬热搜榜单了,非常客观的评价道:“我搜过你有个超话叫人间第一枝,热度堪比流量小花,就是时不时会被血洗——” 其实他想说,贺南枝的公司要力捧她的话,这张脸根本不缺热度。 何况今年上映的热播网剧里,十部里贺南枝以男主爱而不得的白月光形象倾情出演了七部,虽戏不多,却在观众那边狠狠地刷了一波存在感。 司唯酝酿了几分钟,把心底话问出来:“我见过不少像季茵茵那种仗着出身豪门又有靠山撑腰的,来混娱乐圈都恨不得抢地盘,唯独你,是我见过最佛系的一个。” 贺南枝抬睫,黑白浓淡的眼珠子在灯光格外漂亮:“唔,可能是我喜欢当演员,但是不执着于当女明星吧。” 司唯没想到是这般答案,怔了下。 贺南枝筷子轻点着白瓷的碗碟,含着浅笑问:“你呢司唯,还记得自己进娱乐圈的初心吗?” 司唯的思绪突然间被砸了个缺口般,喉咙跟着略哽涩了数秒。 “我记得——” 他出身普通,以优异的成绩考进电影学院,无时无刻都想像商隽影帝那样,成为一名公认的实力派演员,就算经纪公司不看好他这张圆脸能混成主角,最落魄的时候只能流落街头睡公园,甚至在剧组讨生活时,没尊严到任由一些暴脾气的新人导演当出气筒。 司唯咬紧牙关熬了很多年,无比珍惜每一个角色。 只要给他机会就拼命的演,想在娱乐圈出人头地。 这种求助无门的困境,直到一次在横店被迟林墨的保姆车不小心擦到,他见机讹上了,提出要这位歌坛天神带他参加一场大佬聚会,就算是两清了。 也就是这次,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司唯声线微哑:“南枝,我知道这次要没你推荐,男一号的角色汤导肯定给延离盛了。” “也是你试镜表演的好。”贺南枝并不是爱居功的性子。 司唯手指攥着筷子不自觉地慢慢收紧了,看到她笑容,莫名地觉得被月光拂照过一般,明明窗外今夜无月悬空。他心底清楚这抹光,是不可亵渎的。 那小鹿眼湿漉漉的,一直望着,半响才将话题聊下去:“那你现在呢?” 贺南枝还真想了想:“我拜师学艺那年,师傅就让我写下过愿望。” 司唯来了精神:“那你一定是许愿想当个国宝级别的戏曲大师?” “唔,我愿望是扬名立万,这辈子攒很多小金库,以及——”贺南枝苦恼的时候,轮廓极小的脸蛋显得特无辜:“拥有一位祸国殃民的听话男人。” 可惜她离开了戏剧院,小金库也掏空了。 而且谢忱岸那张脸是祸国殃民,但是他浑身上下,哪里像是会听她话的??? 司唯安慰她:“但是你可以红到家喻户晓。” 贺南枝笑了:“我想拿奖。” “嗯?” “出身显赫家庭,父辈的光环太盛……我也会有点点甜蜜的压力。”她提起自己家世,那轻描淡写的语气,就跟在说童话书本里的故事一样:“我爸爸是著名的慈善家,妈妈是息影多年的影后,而我这个小笨蛋在昆曲上没能扬名立万,要是还在娱乐圈疯狂炒作上热搜给家族蒙羞,爸爸肯定会怀疑我没有遗传到他智商的。” 所以贺南枝想抱个货真价实的新人奖杯回去,给自己挽尊一下。 司唯:“你爸爸,管你很严格吗?” “还好,没贺斯梵严格。” 贺南枝纤白指尖端起旁边的果汁喝,润了下唇说:“我十八岁成年礼办完后,爸爸当晚就送了我一件礼物,便是宣布不会再约束我任何行为,因为他说人生是一门很大的功课,是需要我自己去解题才有乐趣。” 可惜啊。 贺斯梵这个古板刻薄的男人哪里懂她爸爸的意思。 …… 贺南枝跟司唯聊嗨了,果汁喝完就点了两瓶酒喝。 明明半点酒精度都没有,愣是被喝出了一种假酒的感觉,她感觉自己有点醉醺醺起来,凌晨后,回酒店洗完澡,随便裹了一条浴巾就窝在了雪白被子里。 纤细微凉的食指,一点点摸索到了手机。 点开后。 贺南枝将黑名单的某人拉出来,正想拨打个电话过去。 巧了。 谢忱岸的私人来电先一步进来,就跟心有灵犀似的。 贺南枝指尖顿住,故意想装腔作势拒接两秒,等第三秒的时候,才轻轻滑过接通键。 “你要跟我认错吗?” 她略慵懒勾人的清软音色响起,下秒,谢忱岸的一句话把她整个人惊吓清醒:“我在会所碰到你师姐,她被人下药了。” * 酒店外,贺南枝纤细的身影很快就在幽幽夜色里上了一辆车,她从未觉得这四十几分钟的车程如此漫长,等赶到一家叫越笙新开的茶馆会所时,远远地就看到蓝缨。 许是怕她急,先一步开口说清楚原委:“你师姐被人忽悠到这里来,说是谈什么宣传非遗节目的事,结果学戏曲的角儿,哪里经历过这种下三滥的诡计,转头就让人在酒里下了药。” 好在林惊鹊砸碎了花瓶,护住自己,一逃出来就遇到了谢忱岸。 贺南枝唇瓣抿得很冷,刚想问师姐在哪,陡然停了下来。 她微微颤着的眼睛看到谢忱岸独自坐在敞开门的包厢沙发上,整洁雪白的袖子被挽起,露出的一截线条分明的手臂像被什么利器划伤,浓稠的鲜红血液沿着淌了下来。 看得连同心脏都在猛地缩紧,贝齿咬住了唇。 蓝缨识趣没有跟上去,极轻地提醒一句:“谢总是为了护你师姐受得伤。” 怕贺南枝这时候,还在念着要找林惊鹊。 她又说:“你师姐,被贺总带走了。” 随着蓝缨尖细的高跟鞋优雅离开,气氛蓦地静了几分。 谢忱岸坐着不动,素来淡漠无温的墨玉眼,就这般,锁着她身影。 贺南枝连续呼吸两下,压抑着什么,走过去。 她指尖打颤,不敢去碰男人手臂的伤势,看着血淋淋严重死了,顷刻间,连漂亮的眼眸都溢满水珠,偏怕别瞧了去,只能垂着脑袋:“以前爸爸最喜欢让你替他抄写经书了,因为你的书法是他所有学生里最好的一位……谢忱岸,你要是废了手。” 她说不下去了。 抬起白嫩的手抹了把眼泪,喃喃道:“我们停战一晚上。” 谢忱岸挑眉,似乎没料到都这种时候了,她小脑袋瓜子里还记得新仇旧账那点事。 贺南枝水色弥漫的眼眸轻抬,看他坐着不动,气呼呼地说:“先去医院包扎一下。” “你师姐是被季茵茵的人下套。” 谢忱岸沉静的神色像是察觉不出痛似的,即便衬衫微有折痕,姿态也依旧带着一丝不苟的端方淡漠,薄唇溢出的语调听上去更没什么特别,告诉她今晚的幕后黑手后,问道:“你不去找她先算账?” 引火 第52节 贺南枝摇摇头:“听话,没有你手臂重要。” 第37章 给谢忱岸补补 夜晚值班时间, 医院人并不多。 贺南枝坐在急症室外面的长椅上,垂手轻搭在膝盖,肤色白到跟羊脂玉似的, 她怕血, 不敢看护士帮谢忱岸处理手臂伤口过程, 便只能仰着头盯住上方显示屏里的滚动模式宣传视频看。 没过会儿, 就有小护士过来嘘寒问暖:“你、是贺南枝吗?” 显然她还当自己是一个十八线小糊咖,就算不戴口罩和经纪人出现在外面,也不会有人认出来。 跟小护士对视了两三秒后,气氛微妙起来。 贺南枝前不久哭过缘故, 微微垂着的眼尾还晕着浅浅胭脂色, 也间接性衬得毫无瑕疵的脸蛋更白,似乎想抢救下身处的尴尬处境:“我可以说不是吗?” 小护士倒吸口气,被这般近距离的美貌惊艳到失神,激动得要尖叫之前。 她纤白柔嫩的手指轻抵着唇, 嘘了声。 “美枝!!!”这个称呼一出,小护士暴露了是她微博的颜粉之一, 恨不得去翻口罩把这张脸遮挡起来:“你不知道自己上了几次热搜吗?你经纪公司是怎么做人的,就算这里是医院,也不能放你单独行动啊!” 说着, 她下意识瞄向急症室。 话蓦地一停, 又慢慢地转了回来:“你是陪公司新签的神颜级别哥哥来看病?” 贺南枝红唇模糊不清:“唔, 不是。” 在小护士又要尖叫之前, 她继续轻轻嘘声, 想了想, 表情很无辜地说:“他是我家里的哥哥, 今晚见义勇为被人砸了……事实差不多就这样?” 许是贺南枝这张脸太有信服力, 小护士捂着心脏松了口气:“吓死我了。” 毕竟是事业颜粉,就算急症室那位单单一个侧影气质就吊打内娱顶流男明星。 小护士还是希望贺南枝能好好搞升咖的事业。 没过多久。 贺南枝就被投喂了一堆小零食,隔几分钟就有个小护士过来嘘寒问暖,顺便给她塞个糖果吃。 唇间弥漫着甜度超标的糖味,也让她今晚绷紧的神经稍微得到缓解。 她视线,也不知不觉地透过半掩的门,落回了谢忱岸身上。 清冷冷的灯光照映着室内墙壁,显得空间有些空旷安静,护士已经将谢忱岸的手臂裹上了白色绷带,如同玉雕分明的骨线被缠绕上几圈,血迹也擦拭得干干净净,透着难以言词的矜贵感。 视线再往上。 看到他的脸,贺南枝有些恍惚地回忆起,谢忱岸年少时第一次受伤住院,好像是拜她跟谢忱时所赐。 毫不夸张地说,那时她真信以为真要出人命了。 柔软的小手抱着纤细膝盖坐在医院后花园的阶梯上,睫毛低垂,剔透的泪珠一颗颗往下坠,小声地念念碎着身边模样清隽的白衣少年:“那小混混入室偷小狗,手上有凶器……我们该躲起来等警察叔叔来的,怎么办,谢忱岸脑袋替我们挨了一下,流了好多血。” “躲什么,那笨蛋狗都快被勒死了。”白衣少年一直懒洋洋地跟着她蹲在外面,声音冷淡又气闷:“别哭了,你有一群小竹马呢,死了个而已。” 贺南枝抬起湿漉漉的小脸蛋,被整得欲哭无泪起来:“那我是不是要恭喜你啊谢忱时,终于要能成为你爸爸的独生子了。” 谢忱时略顿了下,语调越发懒散下来:“你天亮再恭喜我。” “有区别吗?” “医生说谢忱岸活不过今晚了。” 路灯下的初雪仿佛停了瞬,贺南枝张了张小嘴,有些茫然又带着不可置信,忍了几秒,没忍住,眼尾的泪珠蓦然砸了下来,生猛地都能水淹了这家医院:“呜呜呜我后悔了,以后我再也不跟你一起搞竹马小团体孤立谢忱岸了,他好可怜,一直被我们联手排挤……呜呜谢伯伯最优秀的儿子没了,我爸爸又没儿子,不知道能不能拿贺斯梵赔给谢家。” 应景似的。 贺斯梵冷漠至极的嗓音忽然从身后传来:“鬼哭狼嚎什么。” 贺南枝和谢忱时齐齐地转过头。 看到他说:“进来。” 谢忱时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做派,贺南枝怕到小肩膀都在颤抖,指尖揪着衣角,跟小蜗牛似的,慢慢地往那病房移,她没有继续哭得歇斯底里着了,但是乌黑的大眼睛里满是水雾,看什么感觉都是晃的。 就这短暂的几秒内,贺南枝都想好将来葬礼上该怎么跟谢忱时抱团哭鼻子了。 谁知,刚进去。 她抽泣的哭声卡在喉咙里,先一步看到谢忱岸穿着干净清新的病服靠在枕头前,额头的伤已经包扎好了,绷带莫名衬得他脸侧如窗外初雪般苍白,薄唇血色缺失,许是预测到了什么。 谢忱岸眉心轻折,带着清晰的冷意,落了过来: “闭嘴。” “滚出去——” 前两个字是冲她来的,后那句滚出去,也就谢忱时有这个荣幸了。 贺南枝果然转过身,当众恼羞成怒地踹了身后的白衣少年一脚:“你骗我你骗了我啊啊啊!” …… 回忆渐止。 唇间的糖彻底淡没了,贺南枝睫毛猛地颤抖了一下,看到谢忱岸已经从急症室走到了身前。 他没有看周围的任何人,只低首,素来清隽如远山的眉目静静注视着她而已,倘若没有小护士在前方虎视眈眈的话,贺南枝有些不合时宜地想抱他,手指略痒痒似的,最终只是假装温柔贤惠一番,去帮他整理袖口的凌乱折痕:“我突然想起——” 她聊着,细白指尖摸到薄薄料子下的腕骨线条,启唇慢慢说:“小时候和谢忱时嫉妒你在长辈面前受宠,经常号称是谋财害命组合,一起抱团孤立你。” “那时候你肯定很讨厌我们两个吧?” 话落一秒,谢忱岸就淡淡的嗯了声。 贺南枝抬眼看他,似讶异他今晚也太听话了,还真承认啊??? 毕竟这话题是她挑起的,站起身,并肩一起朝医院外,也硬着头皮聊了下去:“难怪好几次在贺家,我和谢忱时一起跟小猫玩躲猫猫游戏的时候,你大老远看到都要绕路走。” 谢忱岸似沉默片刻,最终没说话。 贺南枝余光瞥见那清冷如玉的面容上神情微妙,难得破天荒没有自取其辱,继续追着问下去。 等上了车。 贺南枝一边拿出手机,一边关怀备至地询问他身体状况:“我先送回公馆?” 谢忱岸坐在黑色真皮后座,裹在西裤里那双笔直长腿略放松,姿态完全不像是右手臂受伤的模样,淡声说:“你师姐还在贺家,我顺路陪你去接人。” 贺南枝一时忘记贺家跟思南公馆不顺路这回事,电话拨出去时,点了点脑袋。 …… 一道清晰地手机铃声划过浓稠的黑暗。 林惊鹊微微曲起的手指动了动,下秒,带着晕眩缓缓想撑起身子,裹着肩头的黑色薄毯随着动作滑落了下去,她那乌黑长发遮不住的地方,耳根至脖侧如同吻痕般泛起一片红,是对药物轻微过敏缘故。 浴室方向有水声传来,清晰入耳,也让林惊鹊逐渐回忆起今晚的细枝末节。 她被带到了这张充满了男性陌生气息的床上,意乱情迷间,也不知身体在发颤是痛苦还是急于缓解着什么,像梦呓般,几番纠缠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哪怕他没有丝毫的侵犯性,只是单纯想替她打针。 但是林惊鹊什么都忘净了,仰着艳若桃李的脸,去细细亲吻那锋利滚动的喉结。 卧室内的光透着靡色,贺斯梵清俊脸庞的神色生冷,绸质衬衣上纽扣被女人细软手指扯掉三颗,似察觉到她的唇,已经快落到线条肌肉分明的胸膛前一秒,突然攥着她肩膀:“林惊鹊。” 男人冷漠的嗓音带着蛊惑,引得她一点点抬起头,极弱的气息像是被烧过,溢出唇间:“嗯?” 贺斯梵冷静告诉她实际情况:“家庭医生还有二十分钟就到,你再熬一下。” “难受。”林惊鹊腰肢像折柳般贴着他,眼尾还悬着滴摇摇欲坠的泪珠:“帮帮我——” 那唇微启,肌肤像是汗蒸一样的发烫,像说劈晕她也好,将她溺在浴室水里也好,总好过这般靠意志力熬着。 而贺斯梵眸色暗了几度,在她颤着,说出求助的话后。 便不疾不徐地轻抚她的后背,不含任何过分亲密技巧地,找到腰侧衣裙隐藏的拉链。 就这般,林惊鹊就如同被托在掌心里颤颤巍巍的白玉荔枝,视线朦胧地借着暗光,看他自始至终神色都未变半分。 …… …… 黑暗中,林惊鹊静静缩起身子躺在被子里,侧颜被散乱的发丝衬得肌肤有种初生不见天日的白,仿若熟睡过去一般。 直到家庭医生来了。 贺斯梵将黑色衬衫往她身上盖,随即缓步去浴室里冲冷水澡。 重新出来时,已经是四十分钟之后。 他滴了浓墨似的眼神看到林惊鹊想下床,但是今晚像是耗尽了她四肢的一丝力气,连换回裙子都费力,刚沾地,脚踝一软,堪堪不稳地又跌落了回去。 “清醒了?” 半响后,贺斯梵的嗓音低哑又冷静,打断了她的动作。 林惊鹊这才怔怔地抬起头,脸蛋一寸寸地白下来,不知该怎么回答。 反观贺斯梵也没多少顾及她心烦意乱情绪,扯了浴巾,骨节修长而分明的手拿起旁边的衬衫西装裤,面无表情地穿戴了起来,光很暗,却能清晰地看清男人的轮廓。 仅仅半秒。 林惊鹊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侵略性极强的气场,垂下眼,背对着他不动。 直到贺斯梵问:“你想跟电视台合作?” 林惊鹊猛地回神,似乎预料到他可能会在家族联姻的权衡利弊之下,选择护自己未婚妻的名声,用电视台的合作资源来为今晚的事封口。 刚想说什么,紧闭的主卧门外传来管家毕恭毕敬的回报。 一是说:“季茵茵来了。” 林惊鹊昏沉的脑袋不如白日清醒,一时间没察觉到管家的称呼变了。 紧接着又听到:“大小姐也回来了。” …… 季茵茵得到林惊鹊被带到贺家的消息后,唯恐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连妆都没化就急匆匆赶来了。 一进门。 引火 第53节 她就追问着管家,人带哪里去了? 谁知还没来得及去阻止贺斯梵和林惊鹊发生点什么,就看到贺南枝冤家路窄的进了门。 二话不说。 直接当众扇了她一巴掌,季茵茵谨记着这是贺家,里里外外都是看着贺南枝长大的管家佣人,不敢还手,牙齿用力咬唇,险些咬出血。 “南枝、这件事我可以解释。”她说话间,眼角余光下意识去扫古董钟表,心想着等季嘉述赶来救场就会好,也顺势,扫到了阻碍到她计划的真正元凶谢忱岸。 季茵茵藏好那股恨意,眼眶说溢出泪花就砸落下来,将毕生最精湛的演技都用在这上面了:“是我识人不清——那个助理为了讨我欢心,就拿娱乐圈那种下三滥的手段去对付你师姐,我不是故意的。” 贺南枝不想听她满口谎言,打完人,没有忘记安顿好谢忱岸这个伤患。 她在等待贺斯梵下楼的极短时间里,微微侧过精致却没有表情的脸蛋,对旁边的佣人说:“炖点补血的汤汤水水过来。” 话声停一瞬,又说:“鸡汤也行,给谢忱岸补补。” 比起被怒怼,季茵茵更怕被这般冷静对待,下意识喊了声:“南枝。” 可是贺南枝还是不理她,反而跟对待古董级别易碎品似的,将养尊处优的谢忱岸引到沙发坐,伸手拿起刺绣靠枕给他垫着,语气轻柔到完全收起了进门时的怒火:“手臂还痛不痛?你今晚就坐这里看着,我会好好帮你讹季家一笔的,季嘉述最好马上就赶来救场,不然——” 她扫了眼可怜兮兮装白莲花的季茵茵,那语气,完全是把这女人当绑票了。 “很痛。”谢忱岸淡定落下两个字。 贺南枝一副孺子可教也,拍了拍他的肩膀。 在谢忱岸墨玉眼凝望过来时,很自然地往旁边一坐,腰肢细得无法形容,沿着往上的背部又薄又好看,被客厅的璀璨灯光淡淡笼罩着。 季茵茵却觉得刺眼:“贺南枝,我是你未来嫂子!” 贺南枝终于搭理她似的,抬起卷翘的睫毛给了清冷冷视线过去:“哦,很快就不是了。” 下秒。 贺斯梵一身黑绸衬衫长裤出现在楼梯口,众人视线循着望过去。 而贺南枝始终盯住仿佛看到救世主一般,亮起双眼的季茵茵说:“你不配进贺家的门,我会把今晚的事一字不漏跟我爸爸说。” 第38章 她对未婚夫的滤镜,是宝石过滤的吧? “贺南枝, 我们女孩子之间的私人恩怨你去找家长告状算什么!”季茵茵就跟隔空打懵了似的,瞳孔颤抖,没来由地觉得有一股寒意顺着脚踝往上爬, 只因心底很清楚倘若惊动了贺氏位高权重的族长, 就不是小打小闹这么简单能应付过去了。 屏风旁的古董钟表滴答声越发清晰, 贺氏宅院上下都无人应答。 不知过了多久, 门外管家将匆匆赶来的季嘉述引了进来。 季茵茵这时候就跟看到另一位救世主般,嫣红的唇溢出哭声渐渐划破着凝固般的冷空气:“哥哥,贺南枝她要把事情闹到长辈那边去,我是冤枉的。” 季嘉述皱眉头, 先是扫了圈在座的人, 特别是视线定格在了从容不迫地坐在沙发上,眉眼无悲无喜看着这场闹剧的谢忱岸。 很显然,今晚季家的脸面都丢尽了。 他强行压抑着怒火中烧的情绪,对哭哭啼啼的季茵茵说:“季家是怎么教你的?就算是你身边的人犯了错, 也是你管教不严,得认错。” 季茵茵一瞬间就跟消了音似的, 脑子很快就反应过来。 她跟贺家联姻后是嚣张跋扈了点,却没蠢到无可救药,季嘉述的言外之意也懂, 立刻就闭嘴了。 林惊鹊被下药是不争的事实, 这点上再怎么喊冤枉都是适得其反。 季嘉述视线落在了未置一词的贺斯梵身上, 捉摸不准他跟林惊鹊有没有发生性关系, 而即便发生了, 以贺家和季家利益捆绑得这么深, 且那个戏子就是个出身普通的孤儿而已。 相识多年, 贺斯梵向来是个薄情寡义的主儿, 不可能轻易为了一个女人牺牲家族联姻。 他今晚不站队,无非是等着有人把贺南枝的怒气平息了。 琢磨几秒。 季嘉述很快就下了定论,抬手松解了下领带,嗓音带着歉意道:“我为茵茵给林小姐带来的伤害诚心道歉,也会尽所能去补偿她的精神损失——” 贺南枝笑了,沁透着惊心动魄的冷意:“季嘉述你三言两语就把这事推到别人身上,是不是等到了我爸爸面前,还可以颠倒黑白卖个惨,说你天性善良的妹妹都是让娱乐圈那班人带坏的。” 季嘉述略顿几秒,对她扬起温和的笑容:“南枝。” 忽而,一记颇为冷漠危险的眼神扫了过来。 他没看谢忱岸那边,也知道是警告意味。 季嘉述话停的空隙里,贺南枝接过话,已经往下说:“你妹妹做的坏事里,除了我师姐以外,还有一位受害者。” “还有?” 季嘉述闻言,下意识地看向贺斯梵,与他冷眸对视上一秒。 心想该不会真的献身给林惊鹊,解了那烈药吧? “你看他干嘛?”贺南枝不是那意思,精致眉心微蹙,指了指身边真正的伤患:“今晚要不是我这慈悲心肠,连路边小小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性情纯良未婚夫伸出援手,你妹妹就等着蹲监狱吧,还不感恩戴德?” 季嘉述这些词听得陌生,没有一个字是能跟谢忱岸对的上的。 她从小对自己名义上那未婚夫的滤镜,是用那一箱箱珍贵宝石过滤的吧??? 端坐在沙发的谢忱岸姿态清冷矜贵,挽起的袖口露着腕骨,隐约确实是有看到白纱包裹的痕迹,也证明了贺南枝没有撒谎。 季嘉述心底泛上苦涩复杂的滋味,薄唇扯动,语调也生硬的很:“行,我亲自给谢大公子送一面锦旗感恩可以吗?” 贺南枝学他:“我废你一条手臂,也给你送面锦旗可以吗?” “那你要什么?” 季嘉述没忍住,此话一出,贺南枝浅红的唇弯了下,那瞬间的音色对他,难得称得上是温柔的:“很简单啊,我未婚夫手臂被砸了三道伤痕,你写个道歉书外加赔三个亿不过分吧?” 三个亿? 季茵茵提高音调:“贺南枝你入室抢劫吗???” “谢忱岸是谢家新任掌权人,他不值这个价?这手每天要签下多少个亿的合约,一分钟能赚多少个亿你知道吗?”贺南枝向来对她的态度都是爱答不理,这会儿微仰起清艳的脸蛋平添三分冷艳,落下一句:“医药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才要三个亿而已,谢忱岸有多善良你知道吗?” 别说季嘉述嫉妒得眼睛都要冲血,忍不住她那一口一个我未婚夫好善良,就连贺斯梵低低咳了下:“小鲤儿。” 贺南枝往谢忱岸身边重新落座了回去,白细的指尖还安抚似的摸摸他微凉腕骨,看向这几位的双眸中带着浅浅讽意:“唔,季家到底是从暴发富起家的,教养也不过如此——” 怎么还连家族一起羞辱上了? 季茵茵含着恨,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堂兄。 奈何季嘉述一看到贺南枝,就跟被灌了迷魂汤似的,哪怕隐忍的怒火都燃烧到了五脏六腑,还会毫无底线的原谅她偶尔的骄纵脾气:“三个亿我可以给,打你账上对吗?” 贺南枝强调:“我是替谢忱岸存的。” 季嘉述当场就拿手机给集团财务部打电话,一分钟都不耽误,将那赔偿金打进她的私人小金库。 季茵茵敢怒不敢言,毕竟还痴心妄想着跟贺家联姻的事。 “把道歉书也一起签了吧。”贺南枝进门前,早就吩咐过人去准备纸墨笔砚,稍一抬手,静候在门外的管家便端着沉木色的盘子走进来,搁在了茶几上。 她看着季嘉述,意示可以动笔了:“别推给什么经纪人助理,把你妹妹的所作所为白纸黑字写清楚。” “你要这个做什么?这是道歉书还是认罪书???” 季茵茵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她这般愚蠢的问出来,连季嘉述都皱紧了眉头。 “自然是以防你今晚口头上认错却阳奉阴违,仗着季家的权势去寻她师姐晦气。”谢忱岸难得屈尊降贵开口,他由始至终,跟位于隔壁的贺斯梵般都在冷漠看着这场闹剧,神色沉静地说完,倒是抬手,摸了摸贺南枝的小脑袋。 这自然又带着点纵容的宠溺举动,让贺南枝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随后弯起了唇角。 “没错呢。” 有谢忱岸懂她,就更理直气壮地说:“季茵茵,你要敢再去寻我师姐麻烦,我不介意用你季家那三个亿当宣传费,登报一个月将你做的坏事公布出去,让你这个流量小花在娱乐圈比现在更出名。” …… 前有贺南枝动不动就搬出自己族长爸爸来镇压在先,季嘉述身为季家的继承人,也不愿为了女孩子家的勾心斗角,和贺家关系闹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季嘉述在亲笔签下道歉书时,一旁忍不住瑟瑟发抖的季茵茵还存有渺茫的期望。 她觉得贺南枝已经得偿所愿,提的要求,季家都无条件补偿了。 今晚的事,也该翻篇了。 而贺南枝上楼去找一直未现身的林惊鹊之前,给贺斯梵轻飘飘的落了一句话:“你自己处理吧。” 什么? 季茵茵有些茫然,转头又看向自己堂兄。 客厅气氛无声地凝固起来,季嘉述原是想私下跟贺斯梵谈,奈何一旁沙发那边,接过管家炖好补品上来的谢忱岸没有要腾地方的意思,神情自若地浅尝着。 他坐的近,长指抵着眉梢,语顿几秒道:“斯梵。” “我们两家的生意合作不会解绑。”贺斯梵无情无欲的淡漠语调听上去仿佛从不会为了任何事情,去牺牲家族一分一毫的利益,没等季茵茵狂喜出声,他那眼风扫了过来:“你这位妹妹,我就不敢恭维了。” 季嘉述早在他开口前,就隐隐猜测到这个意料之内的结果。 原因很简单。 季茵茵的手段过于低劣,她倘若能将林惊鹊这件事办得漂亮,或是被识破之后,凭一己之力把自己摘除干净。可能解除联姻的事还能有谈的余地。 而她跟贺南枝比起来,已经不是骄纵且爱慕虚荣的性子讨不了男人几分欢心,是完全撑不起贺家未来主母该有的气势,行事已经蠢到让贺斯梵都看不下去。 季嘉述掏出裤袋的烟盒,点了根,无法再开口。 气氛静到无人再出声。 季茵茵也预感到了什么,泪水成串从眼睛滴落下来:“斯梵,你不能听信你妹妹的一片之言,我固然有错,那也是她师姐痴人妄想破坏我们两家联姻在先,我不想解除婚约,求求你,这世上只有你能给我安全感。” “你要的安全感是这几年借着贺家的势外面嚣张跋扈,花钱如流水,想要什么资源都能手到擒来。”贺斯梵轻易就看破季茵茵那点虚情假意的仰慕,也一直都清楚她骨子里是什么样的人。 季茵茵摇着头,手指想去扯他的衣袖:“我愿意让林惊鹊做你情人,我不会再闹了。” 联姻以来,贺斯梵都不爱沾一丝女人的香味,这次却冷眼看着她揪着自己衣袖不放,语调透着某种入骨的讽刺:“你以为她就会一厢情愿?” “茵茵。” 季嘉述不想看她将季氏的脸面这般踩在脚底。 季茵茵手僵在半空,许久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贺斯梵给她选择:“主动退婚,你在豪门还是那个备受瞩目的季家小姐,传出去也是你为了逐梦演艺圈不想要了贺家这门亲事,倘若你执意放不下我未婚妻这个身份,季茵茵你要想好了,从今往后你只是名义上的未婚妻。” 引火 第54节 “不,你是贺氏的掌权人,你不可能真把我当花瓶摆设的——” “有何不能?” 贺斯梵甚至没看任何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女人那张失了血色的泪脸:“贺家是小鲤儿的,将来她的孩子也可以继承下一任家主之位,如今她厌你恶贯满盈脏了贺家的门,我留你做什么?” 季茵茵被这番薄情寡义的话刺激得大脑都一下子清醒了,颤抖着唇:“贺斯梵。” 她机械地僵在原地,字字很轻:“来之前我设想过最坏的局面就是你和林惊鹊睡在了一起,我刚好可以伪装成这场联姻里受害者的形象让你心软,这样也算两两相抵了……” 只是没想到贺斯梵,比她想象中更狠心。 是好狠心啊。 他就算和林惊鹊真被捉奸在床,怕也是会面无表情穿好衣物,不会对任何女人有愧疚之心。 季茵茵话卡在喉咙,憋了许久才渗出异常哽咽的声音:“你们都护着贺南枝,都护着她。” 她睁着满是血丝眼眸,一个一个扫过在座这几个男人,压抑到跟着变了调: “贺斯梵、季嘉述,你们为了捆绑家族利益就把我当成一件物品买卖,呵,现在利用完了就可以当废品扔掉……” 季嘉述想阻止她发疯:“你昏了头么?” “我很冷静啊。”季茵茵甩开他伸来的手,今晚穿的是一双绑带高跟缘故,往后退时生生地扭了下,要换平时她肯定会学娇生惯养的那套,泪眼汪汪的博同情,现在想来也可笑,她流着泪控诉:“季嘉述,你是不是想着解除婚约也好,这样我嫁不进贺家,你就可以去娶贺南枝了。” 她非得揭穿这些男人的伪善真面目不可,也不顾什么兄妹之情了。 …… 楼下客厅的动静闹得比十分钟前还厉害。 贺南枝重新走楼梯走下来时,恰好看到季茵茵在歇斯底里的控诉着所有人,最后将矛头,歹毒地指向了气定神闲看戏的谢忱岸身上。 她眼角那颤抖的余光甚至是扫到了那抹纤柔的身影后,才冷声讽刺道:“我心思阴暗不配待在贺家玷污到贺南枝是吗?那谢忱岸就配了?他当初下狠手差点要季嘉述命的时候,贺斯梵你怎么不出来说他跟那个双生子弟弟一样都有心理疾病,根本不懂什么是感情,不配靠近你眼里纯洁得跟小仙女一样的宝贝妹妹?” 季嘉述面沉如水,并不知她自幼在家就有偷听墙角的习惯。 季茵茵摆明了就算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在几道冷漠的视线都朝她望来时,心底再怎么惧怕也要强行撑着,猛地一转身,朝愣在楼梯口的贺南枝看去,几乎无声地道: “你爱恨分明看不上我的所作所为,那你自己的未婚夫呢?” 蓦地间。 贺南枝卷翘的眼睫毛颤了一下,缓缓隔空对视上了谢忱岸那双墨玉眼。 面对季茵茵的揭露,他颇具禁欲感的长指将白瓷碗不紧不慢搁在茶几上,姿态从始至终都维持着淡然:“季嘉述当年是我亲自打进医院抢救。” 谢忱岸偏冷的嗓音刚溢出薄唇,极轻落在显得空旷的客厅里,也让贺南枝纤白葱指下意识蜷缩了起来,连带胸口内的心脏也一起紧张几分。 “我何时否认过?” 季嘉述:“你!” 谢忱岸就是这般欺人太甚,视线锁着楼梯上方还站着不动的女人:“南枝,跟我回家吗?” * 贺家宅院外的那颗梧桐树落下了几片叶子,无声地飘在仿佛镀上了冰冷光泽的劳斯莱斯车身前。 贺南枝是等闹事的季茵茵被强行带走后,才将楼上的林惊鹊接出来。 随着幽沉的夜色逐渐淡去。 林惊鹊在浴室泡过冷水澡,已经恢复了基本的力气,纤腰薄骨的身子穿着是贺南枝给她的蓝色风衣,裹得严严实实,只是黏在脸颊的发丝还湿漉漉的。 她垂着眼睫,安静先坐进了后座。 贺南枝跟谢忱岸还站着夜幕下,今晚听到的话信息量太大,一时间她也不知道从哪儿问起,下意识选择先安顿好师姐,呼吸微静几秒,才启唇:“那个……” 谢忱岸抬起受伤的那只手,将她拉近点。 莫名的,这个不经意间的举动让贺南枝眼尾酸酸的,定了秒,小声地说:“你以为我真会信季茵茵乱咬人啊?” “她没有骗你。” 谢忱岸语调很淡。 贺南枝的话被哽住,又晃了晃脑袋,表情有点茫然然的说:“回公馆再谈吧,先把师姐送回剧院,她一直不回去,师兄他们会很担心的。” “你会怕我么?” 谢忱岸素来清冷淡漠的面容没什么变化,那语调更是像在问家常便饭一样。 贺南枝下意识的反应很真实,错愕地眨了两下眼:“啊?” 她连谢忱时都能玩成天下第一好呢,为什么要怕谢忱岸??? 见他似乎要冷脸的意思,便抬起纤白的手主动地,抱了下那劲腰。 就着这个姿势,蹭了蹭他线条流畅的下颚:“能感受到我的热情吧?” 谢忱岸慢了半秒,才扶住那贴到身上来的纤细腰肢,慢条斯理顺了顺她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乌发,声线沉静:“你的热情就是抱一下?” 贺南枝:“那亲一下?” 第39章 皮肤饥渴症 贺南枝亲完他, 就火速开车门,撩起裙子爬进去。 整个过程不会超过三秒,两瓣嫣红的唇仿佛还残留着那烫得惊人的一丝气息, 只能轻轻抿着, 侧过脸颊时, 恰好跟林惊鹊那双清透见底的眼眸对视上。 贺南枝想起不久前, 她推开贺斯梵浴室那扇磨砂玻璃的门时,入目便看到林惊鹊狼狈不堪地躺在宽大浴缸里,靠冰冷刺骨的水让微颤身体彻底趋于平静,只能紧咬下唇忍着。 而她视线, 顺着往下看。 蓦然, 无意间扫到林惊鹊仰头时,松垮男士衬衫间露出的锁骨之下位置,肌肤细如白瓷,有几道很明显的掐痕, 因为水的渗透中怎么也掩藏不住了,在明晃晃灯光下照映得堪比胭脂色还红。 不像是吻的。 更像是被男人有力的手指, 不知轻重地揉出来的。 贺南枝眼眸笼上薄薄一层水雾,气到转身就要去楼下撕了贺斯梵和季茵茵这对狗男女。 直到林惊鹊恢复孱弱的力气,慢慢抬起手:“师妹。” 她找贺南枝借一件能包裹紧全身的衣服, 毕竟去穿有婚约在身的贺斯梵衣服不太合适, 而自己的裙子, 只要穿出去就会被人敏锐地察觉出身体肌肤上的异样。 林惊鹊把什么都考虑得面面俱到, 甚至怕贺南枝为了她闹得家族之间不好收场, 无奈又轻柔地开口:“是我戒心太低才中了别人圈套, 你哥哥没有真正侵犯我。” 贺南枝蹲在浴缸前, 也不管裙摆会被溢出的透明水波染湿:“贺斯梵他敢、他敢我就让谢伯伯借我一个医生团队。” “嗯?” “把贺斯梵这个管不住下半身的男人送去做绝育。” 林惊鹊浅笑了下, 白到透明的指尖在她眼尾欲坠的泪花划过:“我很好,一直这样气鼓鼓的会在梦里变成胖头鱼,你可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小鲤儿——” “师姐。” 贺南枝飘远了的魂儿回过神,轻轻启唇说:“季茵茵跟贺家的联姻会解除,她那份签字画押的道歉书算是留下把柄了,以后不会再敢轻易来招惹剧院。” 倘若不是顾及到林惊鹊的清誉,她今晚是可以将贺家闹个天翻地覆,狠狠地跟季茵茵撕一次,哪怕惊动到身为族长的爸爸。 但是这样的话,极有可能只会两败俱伤,以及这个疯子不知还得咬多少人下水。 身在大家族里,体面二字也是长在了骨子里的。 “我知道。”林惊鹊心思通透,又怎么会不懂贺南枝的顾虑,冰凉的手指握住她腕间说:“你为我出头是念在多年同门情谊,而贺家并没有什么立场来帮我,今晚贺斯梵没有让我自己去报警处理,已经是他最大仁慈了。” 说话间。 她对贺南枝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坦然又剔透。 …… 许是给两人聊私密话的时间,等差不多了,谢忱岸才从容不迫地坐在车。 腰板刚坐正的贺南枝微怔,下意识地想离他远些,谁知动作早就被人预判了去,裙摆男人冷白的两指轻轻一压,随即他那眼神漆黑如墨地望了过来。 几秒后。 贺南枝蜷缩在真皮座椅内,也没再划清彼此距离的界限。 只是车子平稳行驶到了会,垂落的眼尾微颤一下,余光见他视线还锁着自己。 犹豫了下,偷偷地拿手机打字,递过去:「别盯着我!」 林惊鹊还坐在这呢,只是转过脸望着车窗外的遥遥街景,仿若什么都没察觉到而已。 谢忱岸淡淡扫过那亮起的屏幕,眼底划过若有若无的笑痕。 他倒是也学人精,打了几个字:「看你表现。」 “嗯?” 贺南枝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困惑,也不知道想歪了,还是谢忱岸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今晚似乎跟有了皮肤饥渴症似的,她稍微只要碰一下他,就变得格外平易近人。 于是动作很轻,指尖触及到他指骨,又一点点把自己移了过去。 挨的近了。 贺南枝清晰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冷香,忍不住扯过车内的小毯子裹紧自己,开始打瞌睡。 正点开手机邮件的谢忱岸忽而感觉肩膀被女人柔软的脑袋靠上,侧目望去,贺南枝卷翘的眼睫安静阖着,呼吸浅浅,不知何时已经陷入了梦里,精致轮廓的小脸蛋很放松,似乎是因为身边的人都是她最信任的。 沉沉静静看了许久,他无声将贺南枝垂落在毛绒绒毯子外的一缕缠绕在指间。 直到察觉到什么,与林惊鹊刹那对视上。 极豪华的车厢内,光是暗淡的,却掩不住男人淡漠的俊美面容神色。 林惊鹊忽然一顿,心底隐隐约约猜测到,声音安静轻和,主动打破这气氛:“你的手臂伤势很重?” 她在会所被救下时,虽神智昏昏沉沉的,却没有到彻底断片的程度。 会问出这句话。 只因为贺南枝在贺家楼上跟她提起了一句。 谢忱岸伤得很重。 可是林惊鹊依稀记得花瓶砸来时,谢忱岸侧身拽过她避开了攻击,只有袖口处的腕骨肌肤被碎片划出了一条极浅的血痕,只要及时用上创可贴就能自愈的。 引火 第55节 她问出时,在观察男人的神色,已经有了定论。 偏白的唇刚动,想将这个话题不露声色转移开时。 谢忱岸已经出声,语调淡漠到仿若从不考虑他人一分一毫的感受:“电视台会新开辟一档非遗戏曲节目,特邀嘉宾名额有你。” 他这是封口的意思了,林惊鹊轻摇头:“我没有想趁机要挟你。” 谢忱岸却说:“那又如何?” 他姿态气定神闲到目空一切,甚至可以看着林惊鹊将贺南枝叫醒,揭露他手臂伤势有虚假谎报的嫌疑。 只因谢忱岸有绝对掌控人心的权势。 骗不了贺南枝那无处安放的怜悯心,还可以玩强取豪夺那一套。 当初能成功订下婚约时,他又不是没玩过手段。 饶是林惊鹊这种淡如水脾性的,都被谢忱岸给整沉默了。 “你这样——”半响,她似乎都不知该怎么说好,也心知肚明,这个名额与其说是封口费,不如是逼迫她跟他站在同一个阵营里,收下了,谢忱岸就彻底没有后顾之忧,不用担心她哪天突然去揭露他。 “看在小鲤儿的份上,我在贺家充当了一晚上的吉祥物。”谢忱岸淡漠的语调里的警告意味很浓,听得林惊鹊心底一颤,指尖不自觉地掐进手心,而他薄唇勾了极浅弧度:“林小姐应该比谁都清楚,恻隐之心这东西,我和贺斯梵与生俱来都没有。” 林惊鹊垂下眼,百感交集的滋味萦绕在心尖上。 是啊。 她何德何能让谢忱岸这般尊贵的掌权人浪费一整晚的时间,来给一位不相关的陌生人撑腰。 欠下的人情。 终究是要一丝一毫还回去的。 …… 贺南枝熬得太困了,蓦地醒来时车子已经抵达了老城区许久。 初秋澄清的天很早就亮起,她懵懵懂懂地看着外面,林惊鹊纤柔的身影站在巷子前,而身边,还站着柳成竹,他逆着光的面容疲倦,许是担心得一晚上都未眠,看到人平安回来了,才将眉间的忧愁压下去。 也不知道远处在低语什么。 静谧车厢内,身边传来的是谢忱岸低淡的声音:“在想什么?” 贺南枝下意识说:“以前我跟着师姐师傅巡演回来,成竹师兄也是这样,天还未亮,就独自一人站在深巷前等候着,他衬衫口袋里还会有一颗糖,是奖励给我的。” 林惊鹊撑着剧院往前走,而柳成竹就像是那百年老榕树,生根在了原地,静静守护着。 过了会。 柳成竹忽而朝这边的车方向望来,几秒后,迈着步伐走过来了。 贺南枝的心就跟被什么牵着,有点儿紧张,裹着薄毯的身子往谢忱岸的身边靠拢,还小小声说:“啊,师兄是不是要请我吃早饭……” 下秒。 柳成竹温和稳定的嗓音就响在了外面,听了半天,每个字都是在感激谢忱岸伸出援手。 贺南枝瞬间略有失落,双唇抿了起来。 哦,不是请她吃饭啊。 隔着降下的玻璃车窗距离,柳成竹含着客气谢意的目光,看向谢忱岸即便是不真切的修长侧影,举止间都透着天然的高不可攀气质,与他们这些人此生有着无法跨越的云泥之别。 而视线一转,又看到旁边后座的贺南枝就差没趴在谢忱岸的腿上,瞪大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柳成竹哑笑,随即将手中干净的纸袋递了进去:“这个点路边的早餐店还没营业,你闹了一晚上也该饿了,这是师兄我亲手做的包子,多放了两勺糖。” 贺南枝挑食的毛病是众所周知的,以前在戏剧院也是这般,遇到不爱的食物,就情愿饿死自己也不沾一口。 后来柳成竹被她折磨得没法子,就每天给她单独开小灶,自掏腰包做豪华版的小公主餐。 贺南枝伸出白皙的手,美滋滋的接过来:“师兄还记得我吃包子要多加两勺糖呢。” 那含笑的清灵声音 一落地。 谢忱岸墨玉眼中的淡漠视线,就准确无误地扫了过来。 * 回思南公馆的路上。 贺南枝就算眼馋了,奈何谢忱岸这个冷漠无情的男人有重度洁癖,就是不让她在车上乱吃东西,说光一个非遗刺绣手工的昂贵抱枕就价值几十万,怕她吃相不雅观,沾点包子屑什么的。 啊啊啊!!! 她从小学礼仪都是拿一百分的,是老师眼里的好宝宝,哪里会不雅观啊? 谢忱岸这番话,都堪比娱乐圈对家造谣的程度了。 贺南枝弱小的身躯抵抗不了强权,手心捧着软乎乎的包子,只能一小口一小口轻吸着空气中漂浮着的食物香气。 等回到公馆。 一进门谢忱岸就慢条斯理地将西装外套给解了,扔在了真皮宽大的沙发手扶上,室内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安静气息,只有鱼缸里的那只小鱼在悠然甩尾,连带玻璃都折射出了一抹粼粼水光。 贺南枝表情似乎有些微妙,用了近半分钟时间,在纠结要不要礼尚往来,也跟着脱一件? 直到谢忱岸把袖扣扔在了玻璃茶桌上,微微抬眼,望着她:“跟上。” 贺南枝轻轻啊了声,看他修长的身影径直地朝宽敞明亮的厨房走去了。 早在十分钟前。 管家就已经听从吩咐,将新鲜食材都摆满了整个大理石岛台上,以及清晰列好了一张包子做法的详细食谱。 谢忱岸将如玉的双手放在水龙头下一丝不苟地洗净,那架势,看了眼菜谱后,就如同五星级大厨一样娴熟,撕开面粉袋子,缓缓倒入玻璃盘里。 贺南枝慢了半拍:“你要做包子?” 他这种身价不可估量的资本家,想要吃个包子还不简单,一通电话的事,桌上都能摆上满汉全席的包子餐。 怎么,还亲自动手上了? 谢忱岸提醒她:“是我们。” 贺南枝困惑地眨眨眼:“我不会啊。” 她向来都是心安理得的接纳旁人的善意,比如柳成竹加了两勺糖的包子。 而谢忱岸轻而易举就将她拽到岛台前,骨节分明的手指沿着她白嫩手背往下滑,轻易地扣住,连那微哑的嗓音透来时,都带着一丝热意洒在了耳旁:“我给你加三勺糖,吃我的。” 贺南枝已经分不清是耳热,还是心也跟着颤巍巍热起来。 她呼吸很轻,不敢偷看身后抱着自己的男人,却没挣扎说:“那会甜死我的。” “先揉面粉。”谢忱岸低语,从始至终都将她纤薄的身子被牢牢地掌控在修长手臂之间,甚至有一套很合理的说辞,来解释他这种不合理的行为:“柳成竹那包子凉了,你胃口娇气,吃了会闹肚子。” 所以他如同世俗不沾的神明,好心地下凡给她做包子吃? 贺南枝心底嘀咕,这懂得怎么折磨人的占有欲——也是天生心理疾病带出来的? 这般想,她小脑袋瓜就转呀转,一不留神就拿沾了面粉的指尖,啪的一声响,贴在了他忽然近在咫尺的脸上。 “那个。” 话还卡在唇间,看到素来要整洁形象的谢忱岸猝不及防也怔了下,玉雕般的精致面容就跟被盖章了小手印似的,瞬间弱化神情里带来的几分冷冽。 厨房气氛,顷刻间变得微妙起来。 与他对视秒钟后。 贺南枝第一反应就是弯腰想跑,而谢忱岸从不吃亏,也将面粉往她那张宝贝的小脸蛋抹。 “喂,你也太记仇了,我又不是故意的。” “谁让你先抱我的!!!” “谢忱岸——不许呜呜呜。” 她被台边的高脚凳上,尖叫声如数吞咽回了喉咙,唇微启,就昏乎乎地被谢忱岸的舌尖吻了进来。 …… 厨房的面粉食材一片狼藉,跟打过仗似的,谁也没心思继续按照食谱做包子了。 亲着亲着就到了外面的真皮沙发上,贺南枝下意识扣紧他手臂,还分出点神想,会不会碰到伤口,谁知眼尾一颤,想去看的时候,白皙的脸颊又被他长指有力掐住,板正了回来,继续亲。 十几分钟后。 谢忱岸发现她有点心不在焉,离开她的唇,开始掠过那红润的脸颊:“你想问什么可以直言,要敢阳奉阴违,贺南枝,你会欲死在这张沙发上,知道么?” “不是。”怎么这种亲热的时候,还带咬牙切齿威胁人的啊? 贺南枝服了谢忱岸,艰难地避开他太重太沉的气息,清软的声音也沙哑了:“我是在想,你明明看起来比你弟弟正常啊,起码表面上——” 她对谢忱岸的滤镜是自小就有的,已经堪比宝石还厚了。 后来初尝禁果时。 他在床上的破坏欲稍微暴露了一点本性,让贺南枝如同初生的无辜幼鹿,懵懵懂懂的本能察觉到了危险降临,订婚后,是足足花了一年多时间才慢慢接纳谢忱岸私下破戒时的掠夺模样。 她没躲,只是轻声好奇地问:“你是有偏执人格的情感冷漠症吗?” “是。” 谢忱岸低眸,墨玉的瞳孔里映着她:“从父辈开始,这是谢家基因带来的,每个男人都有。” 在贺南枝想问他,这种遗传性能不能治愈时。 “我母亲因此跟我父亲分开过。”谢忱岸一句极轻的话,先落下,继而咬她的耳垂,带着燎原的火,将那嫩生生的在齿间磨着问:“你也想吗?” 倘若要解除婚约的话。 只要贺南枝开这个口,贺家那边贺斯梵能在泗城放三天烟花庆祝。 好在谢忱岸三秒的耐心没尽是之前,她摇摇头,主动将脸蛋发烫似的,往他胸膛心脏的位置贴:“就不能有点信任啊?贺斯梵小时候自闭症,天天抱着本睡美人童话故事书睡觉我都没嫌弃他呢,你偏执一点也没关系,平时对我温柔点,最好是再送我一箱宝石,这岌岌可危的未婚夫妻关系还是能勉强维持的。” 说了这么多表忠心的话,就差没有举三指,拿贺斯梵的命发毒誓。 贺南枝停下了瞬,去看他的反应。 谢忱岸很久都没有下一步亲密举动,保持着锁她的姿势,一起躺在沙发里。 外面璀璨的阳光不知何时洒了进来,将贺南枝那张脸,那清透眼眸也照得干干净净,她划了划他微凌乱的黑色短发,往下:“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引火 第56节 谢忱岸的嗓音压低,时间一个世纪那么久:“怎么证明?” 贺南枝在光里,摸索到了他黑色西装裤的冰冷皮带,指尖捏着暗扣,压出一声清晰无比的解开响动。 “就这样。” 第40章 已有未婚妻,勿扰 贺南枝安静趴在偌大的蔚蓝色楼顶室内游泳池里, 许久没动,粼粼水光无声映着她纤软雪白的背部,只要听到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她就蓦然一下子把自己藏在水下, 再次出来透气时, 眼尾泛起了一抹极浅胭脂色, 给本就生得不俗的小脸也添了点儿旖旎之色。 刚侧过脑袋,略慌乱的视线猛地又定格住了。 只因看到谢忱岸不打招呼就进来,正站在冰冷华丽的大理石地面,冷灰色裤脚下方露着半截如雕如琢的脚踝, 肤色冷白, 无论是从哪个角度去观摩,他全身的每一寸地方都是极赏心悦目。 而贺南枝抬头往上,看到男人惯来俊美矜贵的面容透着几分似笑非笑,她湿润的红唇就开始发烫。 这一丝烫意, 让她回忆起前不久在楼下大胆的举动,整个人就跟呛过水似的, 猝然低头咳了起来。 “咳……你没有我批准,上来干嘛!” “怕你淹死。”谢忱岸俯身,伸手去捞美人鱼, 有力的手臂轻而易举就把她从碧波荡漾的泳池抱了出来, 这里整整一层, 都不会有管家佣人擅自出入, 而贺南枝丢魂似的躲上来后, 已经泡的够久了。 他用厚软的宽大白色浴巾包裹住少女柔滑身躯, 将她放在附近的沙发上。 下一秒。 贺南枝细嫩莹白的脚尖就藏在了浴巾绒绒长毛之间, 湿漉漉的眼眸也同时一直在明目张胆地打量这近在咫尺的男人, 淡金色的阳光穿过巨型落地玻璃,很轻易将一切照得无所遁形。 她没安分多久,又要去撩:“采访一下。” 谢忱岸长指隔着浴巾一角,替她擦拭去发间滴着的晶莹水珠。 一听着清软声音里透露的好奇意味,都不带抬眼。 果不其然。 贺南枝这张漂亮的小嘴是记吃,不记疼的:“你有没有被我感动到?” 谢忱岸静默片刻,侧颜在光下的轮廓深邃地朝她望来:“贺南枝。” “啊?”突然被叫大名,贺南枝无辜又乖巧地坐直了腰板,心里同时还猜测着,该不会是要给她颁个好人好奖感谢一番吧? “外界媒体想采访我,你知道要预约排队多少号么?” 听到谢忱岸语调淡漠的跟提起裤子就不认账似的,她立刻清醒过神来,表情都写在了漂亮的脸蛋上:“又不是什么正经商务采访,再说了我这不是好学才跟你讨教下经验的吗?懂不懂?” 谢忱岸偏淡的嗓音溢出薄唇:“你不是含了一口,就吐了么?” “——” 要疯了! 贺南枝乌黑的瞳孔陡然放大,顷刻间,又想跳回那游泳池里了,这个男人是真的没有半点羞耻心的,何时何地都能顶着这张禁欲系的脸,把这种羞羞的事情说得这么直接。 说委婉点,往感人肺腑的情意上扯,会要他命吗??? 贺南枝快不能呼吸了,面上逞能:“那是我嘴巴太小了。” “嗯,所以你中途逃跑,还义正言辞的用我受伤要禁欲这种破烂借口。”谢忱岸轻描淡写接过她的话,随即,浓墨般的眼睫往她微僵的表情一扫,落在那红唇间,语调又透着意味深长的笑:“就那一下,能有什么技术含量值得深讨?” 气氛沉默下许久。 贺南枝面无表情扯过浴巾,当白旗投降:“好吧,你赢了。” 她不该同情心泛滥,去心疼这位患有冷漠症的万恶资本家。 柔若无骨的身躯从沙发率先慢悠悠地起来,光脚踩在被阳光洒得微烫的大理石地板上,准备去楼下换一身衣服的时候。 想了想,又觉得不甘于落了下风。 贺南枝停下,裹着浴巾的姿态颇傲娇地看着男人,声音清清脆脆地落下:“谢忱岸,几十年后……你最好烧高香祈祷比我多活两年吧,呵,否则小心我拔你氧气管。” * 在楼上梳妆打扮就耽误了不少时间。等贺南枝载衣帽间里拿手机跟自家经纪人沟通完工作事宜后,重新下楼时,讶然地发现餐桌上摆明了满汉全席一样的早餐,都是以各种口味的包子为主。 “小公主殿下快下来吃饭。”蓝缨穿着束腰的职场套裙站在光下,那衣料色调像极了她百宝箱里某一颗神秘蓝色宝石,衬得气质格外出挑,许是见贺南枝孩子气似的盯着不放,便弯起艳丽的唇哄道:“你这是喜欢我裙子?还是喜欢我项链呐?” 都不是。 贺南枝眼尾垂落的淡淡视线,故意去看端坐在沙发那边矜贵清冷的身影,提高声量说:“你裙子颜色,特别像宝石。” 蓝缨隐忍着眼底的笑意,跟她打配合:“我也觉得像呢。” 贺南枝极脚踝长的黛绿裙摆慢悠悠滑过台阶,一步分两步走的,姿态很优雅地坐在了餐桌前的那把椅子上。 她先抬起雪白的腕间,手指端起一杯温热的豆浆抿了口,很甜的味道弥漫在了舌尖。 继而想到什么。 又觉得这豆浆,有那么一点点难以下咽。 旁边什么都不知情的蓝缨察觉到她细微表情变化,关切地问:“我多放了三勺糖,不够甜吗?” “没有。”贺南枝纤指无意识弯曲,又去观察客厅那边,尴尬地转移话题,小声说:“都快十点了,谢忱岸当上谢氏掌权人就开始没有危机感了吗?怎么还不去公司上班?” 而且他还专门让人备了满满一桌子的中式早餐,该不会要变态看她全部吃光光吧? 蓝缨微笑:“谢总在批发珠宝首饰呢。” 贺南枝反应迟钝两秒,在蓝缨再也忍不住眼底溢出笑的暗示下,蓦然起身,如玉的小脚踩着拖鞋,哒哒哒一路小跑过去,等快到时,又很矜持地略慢了一秒。 此刻,谢忱岸姿势挺懒散地坐着,整洁衬衣的袖口挽到手肘而露出重新包扎过的绷带,肤色线条冷白,漫不经心地敲着搁在膝盖上的笔记本键盘,仿若没有发现有人靠近一般,被屏幕倒影的面容极为沉静。 直到贺南枝没忍住矜持,出声说:“我觉得上一页那个玫瑰红的项链不错,跟我上个月买的裙子特别搭配。” 谢忱岸屈尊降贵询问她:“这颗呢?” “偏黄的不好看,我喜欢这个色——”贺南枝很自然不过往他敞开的大腿坐,裙摆如水垂坠而下,那纤白漂亮的手指紧跟着就在笔记本屏幕上轻轻一点,毫不客气地进货似的,点到什么都要收入囊中。 谢忱岸但凡没点钱,都养不起这条败家的鱼。 他伸出修长有力的手臂圈住她纤腰,就着这个姿势,偶尔说话时,薄唇会吻她的脸颊,以及又白又薄的耳垂。 起先贺南枝还怕蓝缨看到,睫毛颤了下,后来谢忱岸给她整整挑选了一箱子的珠宝首饰,那金额花费巨大,瞬间又觉得牺牲一下色相,被亲几口也没什么了。 …… …… “所以这箱子的珠宝首饰价值几百万,不是网上普普通通的百元款???” 几天后,在剧组的酒店里。 谭颂从谢氏秘书那边接过了一个箱子,得知是多少价位后,魂都在飘,同手同脚地放在了铺着厚厚的地毯上,都不敢去轻易触碰这个堪比易碎品还得宝贝起来的物件。 反观贺南枝就悠然自得躺在沙发上,那漂亮的脸蛋表情上看,完全不当一回事。 那乌睫低垂,正在拿手机问夏郁翡,近日有没有档期。 谭颂探头过来偷瞄道:“季茵茵围读请假,开机仪式缺席,现在直接鸽了汤导全网宣布病退一段时间,她等复出的时候,绝对要被导演圈软封杀。” 汤鸿朗焦头烂额临时寻不到合适的演员来替补,贺南枝身为带资进组的女一号,自然责无旁贷得帮个忙。 随即,夏郁翡那边回了个语音视频过来:“季茵茵跟你贺家退亲,也不用备受打击到连娱乐圈一起退了吧?” 谭颂在旁边吃瓜,猛点头。 贺南枝淡淡看了这两人一眼:“因为她的私欲丢到了联姻,就算季嘉述这个做堂兄的想保,季家不会坐视不理的,季茵茵多半是被召回去关禁闭了。” 所谓的关禁闭,并不是真关到什么无人区小岛去。 而是毫无亲情可言收回了家族给予季茵茵的一切资源人脉,让她待在家里闭门思过,别继续待在外面兴风作浪,给家族惹出什么麻烦。 谭颂:“豪门的规矩就是多啊。” 这样想想,也瞬间能理解为什么贺家这种更重规矩的,不想让他家十八线抛头露面了。 夏郁翡平平静静道:“规矩多也正常,季茵茵享受了二十来年家族供养给她的荣华富贵,联姻这条路也是她心甘情愿选择的,换个有脑子的名媛都知道要立好牌坊,别做出让家族蒙羞的事情,偏她不知死活。” 贺南枝倒是对季茵茵的事没有继续八卦的欲望,对着手机屏幕托腮问:“唔,那你有档期的吧?” “档期好像有吧。”夏郁翡在那边翻着她近日的工作行程,声音模糊了几许传来:“小公主殿下都开这个尊口了,我怎么拒绝的了呢,但是谢忱岸得给我三倍酬片……” 贺南枝:“行,我替他答应了。” 夏郁翡顿时抬起了头,重新看向镜头里白净无暇的那张脸蛋:“你不对劲啊?” 不愧是多年的好闺蜜,从只言片语里,就察觉到了细微变化。 贺南枝光脚下地,背着谭颂躲进主卧里说悄悄话:“好吧,我好像对谢忱岸又有一点点心动了。” 看她提起这男人名字,眼中就止不住的欢喜。 夏郁翡狐疑地想,何止是一点贼心不死??? 贺南枝这边已经自顾自地,将季茵茵阴差阳错之下暴露了谢家男人都有点儿偏执人格的事情快速跟夏郁翡简单说完,她懒洋洋地趴在被子里,侧脸被玻璃窗那边的阳光洒下,连带睫尖都有点点的光芒:“郁翡,我觉得谢忱岸当年不回应我的情书,是情有可原的,他有家族遗传的冷漠症呢,可能天生对情感方面就有障碍……” 夏郁翡:“?” “你看,他对情感都有冷漠障碍了,还对我这么好,给我买一整箱珠宝。”贺南枝的脑回路,偶尔正常人往死里追,都追不上,抬起的小脸蛋笃定道:“我要是还怪他不回信,会不会有点小气吧啦的了?” 夏郁翡半天才想好怎么酝酿说辞,做了个打住话头的手势:“宝贝儿,季茵茵和你哥,要是知道你是这样想,怕半夜都得坐起来吐一口血吧?” 贺南枝愣了三秒,骤然明白她话里意思,唇边溢出了笑:“说实话,谢忱岸是我从小就想嫁的竹马,如果不嫁给他,我也实在想不出放眼望去整个豪门,嫁给谁更合适了。” 她不是像夏郁翡那般立誓要做一个不婚主义的,少女时期情窦初开的时候,满脑子憧憬的都是长大了就可以嫁给谢忱岸,做他的新娘。 如今就算知道谢氏家族有精神问题的遗传基因这回事,贺南枝也没想过毁掉婚约,清软的声音慢悠悠拉长:“没办法呀,谁叫他招我喜欢呢。” 夏郁翡面无表情吐槽:“你是喜欢他那一箱子五颜六色珠宝吧?” “才不是,我还想跟他正经谈恋爱。” 贺南枝弱声反驳的话刚落地。 夏郁翡又听出了言外之意:“所以你们有约会?” “唔,迟林墨要开演唱会了,我未婚夫百忙之中特意抽空一晚上,说带我去看。”贺南枝白皙指尖将枕头旁边的演唱会门票抽了过来,对准手机镜头晃了晃,唇角笑容的弧度越发清晰:“你快把自己打包进组吧,我要去梳妆打扮了——” 说完。 就干脆利落的挂了视频通话,生怕晚一秒,就会耽误她今晚的约会安排。 引火 第57节 仅仅是眨眼之间,夏郁翡看着手机,迟了半秒说:“谁还没演唱会门票了呢。” * 华灯初上时分,谢氏集团新任ceo办公室被推开。 谢忱岸处理完紧急工作事务,今晚特意听从贺南枝短信里的叮嘱,穿了一身演唱会应援色的蓝色调西装从里面走出,适逢盛祈抱着文件过来说:“谢总,程氏那边的董事长又找您了。” 自从谢忱岸上任的新闻正式公布出去后,跟他紧密合作的一些德高望重大佬们,也不知是不是抱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心思,平日里开始热衷于给他牵红线,时不时假借合作之名,将如花似玉的千金名媛变着法子往面前送。 就这数月里,光是蓝缨出面,都不知道替谢忱岸拒绝了多少桃花。 这次的程董事长几次三番声称自己亲孙女是财政记者,要做一期金融投资的采访给台里交差。 所以念在家族间合作上,想请谢忱岸举手之劳,行个便利。 今晚恰好蓝缨不在公司,盛祈又不擅长应对胡搅蛮缠的程董事长,只好如实禀告了过来。 以为谢忱岸会一如既往漠视过去,连谢氏楼下的大门都不会让人进。 谁知他忽地停下,语调淡淡问:“离演唱会还有多久?” 盛祈抬起腕表看,迅速地说:“还有两个小时。” “你先去剧组将贺南枝接到公司等我——”谢忱岸不紧不慢地步伐往会议室走去,同时还落下一句,让他险些都没反应过来:“把程董事长那位搞采访的孙女请上来。” - 程曦被请上顶楼会议室前,团队里的助理和摄影师都觉得今晚又没戏了。 只因她连续碰壁了一个月,哪怕搬出程氏千金的身份都不管用,这里的秘书一个个跟人精似的,特别是那个姓蓝的,比她爷爷还胡搅蛮缠,也不知在谢忱岸身边处于什么位置,好像很有话语权的样子。 可就这么打道回府,程曦又极为不甘心。 她在校就接触这个专业以来,看到最多的财政类新闻都有谢忱岸这个天之骄子的影子,据传他在商界名声俱佳,行事风格一贯谢氏家族的低调神秘,如今年纪轻轻上位后,几乎拥有无限的权势地位。 只是对男女之事好像过于没有七情六欲,感情史更是寡淡到令人扼腕。 久而久之,当爷爷在家提起或许可以牵个线时,她心动了。 随着电梯一层层往上升,程曦握着采访稿的手紧张到出汗,脑袋就跟被从天而降的惊喜砸中,只能跟着西装革履的秘书一路走到了会议室的门口。 “谢总。” 秘书抬手简单敲了两下门,便毕恭毕敬地让开道。 玻璃门自动开启。 璀璨无比的灯光下,程曦身体顿了顿,随即看到了传说中那个身份矜贵的男人气定神闲地端坐在真皮沙发上,他抬起俊美的面容,嗓音徐徐:“你只有十分钟采访时间。” 程曦猛地从惊艳中回神,与团队成员一起进来。 十分钟时间很短暂,连采访稿都来不及递过去。 谢忱岸淡声问:“这则新闻何时发布?” 在场的小助理眼睛亮晶晶地,自动抢答:“连夜加班的话,明天就可以。” 采访正式开始。 程曦红着脸连续问出第三个采访问题后,强迫自己维持记者的涵养与冷静,“最后一个问题,大家都很好奇您的终身大事,对此,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谢忱岸面色从容地回答完前三个问题。 原本他从未在公开场合回应过任何私事,这次竟难得未曾拒绝回答。沉吟几秒,薄唇溢出的嗓音低淡平静:“关于终身大事,我已有未婚妻,愿诸位早日觅得佳婿。” 意思明显。 他有主儿了。 第41章 你脸是国家级保护文物么,不能亲啊? 车厢门被打开, 外面冷秋的夜风裹挟着男人清冽熟悉的冷香一卷而入。 谢忱岸不疾不徐地解着精致华贵的袖扣,还没上来之前。 坐在后座的贺南枝纤指掐着手机时间,声音在封闭式的安静空间里, 听上去却带着一丝缱绻绵软的意味:“你约会迟到了一分钟零两三秒, 看在交情份上, 两三秒的零头就划掉了, 说吧,一分钟怎么补偿我?” 谢忱岸略略抬眼,她那一袭吊带绸缎长裙的身影就撞入了视线中。 虽然光线偏暖黄,却不妨碍看清贺南枝那张脸略施粉黛, 雪白细腻的眼尾皮肤上了抹桃花妆, 而本来就天生美貌,又精心打扮过的缘故,一颦一笑中都不自知地透出勾人的旖旎美感。 就连充当司机的盛祈都发自内心,由衷地吹起了彩虹屁:“还是第一次见贺小姐在私下化妆呢, 也太好看了。” 贺南枝没想到连男秘书都一眼看出她化妆了,以为是粉涂太厚了, 下意识想伸手去擦脸,又忽而顿住,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眼:“咳咳, 别岔开话题。” 偏就几秒的功夫, 谢忱岸已经从容不迫地坐上车了。 他一上来, 随之而来的是贺南枝莫名感觉车内温度高, 挺直的腰板僵着还未动, 谢忱岸倒是稍靠近几寸距离, 甚至都没有碰到她纤弱的脖颈, 只有慢条斯理的低喃声线传来:“你要什么补偿?” 明明很正经的话, 从他薄唇溢出就变得暧昧横生。 贺南枝顿了顿,小脑袋瓜晕乎乎的差点被带偏,好在及时回头是岸,莹润透白的指尖攥住裙摆的褶皱说:“罚你今晚凌晨之前都听我的。” “这么简单?” 几秒钟后,某人惯来清冽的笑声在寂静车厢内响起。 “谢忱岸,我很凶很变态的好吧?” “嗯。” — 迟林墨身为歌坛天神,在娱乐圈的咖位,毫不夸张地说刚出道时就被粉丝们捧着坐上了流量头把交椅。 演唱会门票一向是重金难求。 好在贺南枝可以凭借着青梅竹马的情分,伸手问他拿。 抵达的时候。 场馆内已经聚集了乌泱泱一片的粉丝,而她的位置是在前排暗处,距离舞台很近,又不会暴露在聚光灯下。 “墨墨真的很会。”贺南枝拉着谢忱岸衣角,与他低调落座时,转过头小声念念碎:“怕我们会被拍到,还特意选了这里,好怀念以前他还没出道前,看歌星演出会……都是他带我来的。” 场地露天的缘故,冷秋是没有暖气御寒。 谢忱岸先垂眸,视线在她裸露的纤薄背部一扫而过,随即解开西装外套搭了上去:“你为什么看演唱会,只喜欢找迟林墨?” 要换平时,他是不屑一问。 许是传入耳的语调过于沉静无情绪,贺南枝没听出什么不对劲的,注意力和知觉都在了突然笼罩在肩膀的西装温度上,也就实话实说:“你肯定不会陪我文明追星的,谢忱时的话,估计一场演唱会下来,他能唱得比台上的还嗨,可能还会嫌弃没有他唱功好,以及强行拉着我一起骂主唱。” 话音落半秒。 贺南枝一边想一边说了好几个关系尚可的竹马,最后以性格稀奇古怪的骆岱结尾:“骆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让他跟雕刻艺术品分开超过三小时,就跟死了个情人一样面如死灰,跟他追星,太影响心情了。” 谢忱岸默然地听了许久,总而言之就是迟林墨有公德心,且想看什么演唱会都能搞到手。 贺南枝说着说着,就裹紧身上的西装外套间,还偷偷的靠过去,红唇很软在他薄唇处贴了一下:“我现在更喜欢你陪我文明追星。” 不知何时,演唱会已经开场了。 比起前后排激动万分的粉丝们,以及专程来了一些流量明星到现场捧场,大家都开始随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被彻底点燃热情,欢呼着挥舞应援色的荧光棒。 反观谢忱岸这边,气氛尤为的沉静。 他低低注视着贺南枝条件反射地拿荧光棒挡脸蛋,极冷欲感的长指将其拿开:“你刚才偷亲我?” 贺南枝雪白肌肤就跟着了火似的,无处躲藏:“你脸是国家级保护文物么,不能亲啊?” 谢忱岸在暗光里淡笑了,修长的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如数奉还了回去。 比起她跟小孩子一样过家家的啄吻脸颊,谢忱岸低头,强硬地用舌抵入她的唇间,气息是潮热的,好似顷刻间就浸透过了五脏六腑,逐渐弥漫过一寸寸的骨髓,猝不及防在这副蛊惑人的纤弱身体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半个小时后。 台上的迟林墨都换了一曲英文歌了。 贺南枝规规矩矩地坐好,垂落的眼尾被刺激得泛红,都不用胭脂来点缀了。 她虽然没抬头,却能清晰感觉到自己一直在谢忱岸沉静的目光里,存在感极强,很显然他对台上那几个男歌手没什么兴趣,待在喧闹的演唱会馆内,也只是很单纯地陪她而已。 偶尔,会亲密又契合地伸出手臂搂过她的腰,长指随着音乐节拍轻敲,衬得愈发漫不经心。 贺南枝摸到旁边还有个精致的小纸袋,是主办方免费送的,除了应援棒外,还有粉色的卡通猫耳发箍,她拿在手里好奇地看了半天,直到发现发箍还会一闪一闪发光,瞬间抬头,晶亮纯粹的眼眸直勾勾盯住了身旁的男人。 几秒。 她对他耳语,“凌晨前都听我的,你答应的。” 谢忱岸被强制性戴上了猫耳发箍,发饰还闪耀着粉色的光泽,与这一身清贵的气度有点格格不入,偏他还顶着那张冷情寡欲的俊美面容,任由贺南枝大胆妄为地跟打扮最精贵的手办娃娃似的,给他整理好形象。 她唇弯起了笑,故意避开和男人那双墨玉眼的目光交汇,只是悄悄地往他怀里钻:“请问,我可以给你拍照吗?” 女人纤软的身躯不断地往他胸膛贴,无形中带着诱惑似的,但凡是个正常男人都抵抗不了。 谢忱岸目光意味深长从她得逞的脸蛋表情滑过,语气平静:“可以。” 这么平易近人啊? 贺南枝觉得把猫耳发箍强行戴他头上,已经很大逆不道了,平时是能当场被言辞刻薄羞辱一番智商的那种程度,而谢忱岸今晚就跟菩萨心肠似的,还主动将手机递来。 即便察觉到不对劲,但是架不住这个男人打配合。 贺南枝纤白如葱的手指调整好镜头,先给他近距离快速拍了上百来张后,轻轻一点屏幕,又准备好自拍模式,与此同时,迟林墨全麦开唱,进入激烈的尾声后,像神秘暗夜星空一般的舞台忽而漫天飞舞起了彩带。 ... 喧闹尖叫的重重人群中。 咔擦—— 自拍倒计时结束,将贺南枝主动在谢忱岸俊美的脸印下一吻的这幕。 永永远远定格了下来。 馆内闪烁的灯光恰到好处,像真实的月光,映得画面里贺南枝侧颜精致清晰,带着少见的古典美,而生性冷淡严谨的谢忱岸,头戴着猫耳发箍,墨玉的眼底难得浮现极淡笑意。 ... ... 引火 第58节 这场演唱会开到凌晨之后。 散场的时候,迟林墨还给她发了个消息,说别顾着在台下玩亲亲,等他结束后,一起吃个夜宵。 贺南枝没想到座位都那么隐秘了,竟然还能被发现。 转念一想又无所谓,亲下怎么了? 有未婚夫妻这个名正言顺的身份摆在这里,就跟挡箭牌似的,就算警察叔叔来了都拿她没办法。 贺南枝欣赏完手机里谢忱岸各种角度的照片后,才摁灭了屏幕,微微转过头:“墨墨让我们先别走。” 谢忱岸那边恰好吩咐秘书订了个五星级豪华的酒店,很近距离,不准备大老远回思南公馆。 而贺南枝还在单纯地问:“干嘛开房?” 谢忱岸单手抄着裤袋,另一只手臂轻易搂着她的腰肢,语调淡定反问:“你说开房干嘛?” 两秒还是几秒。 贺南枝脸蛋微红,连心脏都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想到今晚他耐着性子陪她看数万人的演唱会,还配合戴猫耳拍照,一系列的反常行为完全不像是薄情寡欲的性子能做出来的。 原来等着凌晨之后,带她去酒店做坏事。 谢忱岸倒也不心急,毕竟迟林墨说要一起吃个饭,也没见拒绝的意思:“我订餐厅?” 话音刚落。 贺南枝跟着他一步步走出去,经过走廊拐弯处时,蓦地停了下来。 她红唇轻轻啊了声,细微动静也打断了前方像是正处于热恋中亲吻的男女。 下一刻。 夏郁翡从温见词胸膛前探出脑袋,看到对面,也僵住了。 * 没过多久,迟林墨就戴着口罩和墨镜,非常低调地从侧门出来。 几人坐上车,一路沉默地来到还在营业的网红餐厅。 迟林墨在这里投了股份,也算半个老板,服务生早就备好了环境极幽静的高档包厢。 刚落座,贺南枝没忍住,小声地问:“你的炮友是温见词?” 夏郁翡也尴尬,拿纸巾擦拭掉唇上已经晕开的口红:“嗯。” 她算承认了。 贺南枝趁着那三个男人还在闲谈,白嫩的指尖点了点她:“他我认识,是谢忱岸玩了好多年的异父异母亲兄弟,那脾气,不像是能轻易任女人摆布的,你不是立誓过等从一线小花退下来,就去买小岛包养几个身材性感的男模,休假之余就雨露均沾个遍……嘶,你不会把他也当男模玩了吧?” 夏郁翡嘘了声:“小公主殿下,你不也陪我立过誓。” “有吗?” “是谁说再也不暗恋了,也要学我,等以后混上一线小花的咖位了,凭本事赚到包养男模的钱后,就在我小岛隔壁也买一个岛屿,养一群听话漂亮的,一个要擅长厨艺,一个要唱歌跳舞耍杂技都样样拿手,还有一个声音要好听的,晚上要给你念童话故事。” “……” 贺南枝握着清透的玻璃杯,喝口水压压惊。 比起她两个缩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谢忱岸和温见词的姿态都格外悠然自得,没会儿,迟林墨又叫了团队里的三两个歌手和经纪人,有外人在场,两位女明星都自觉远离男人,不沾染上任何绯闻。 不过离得近。 贺南枝在跟夏郁翡轻声讨论这盘蟹新不新鲜的时候,忽而,感觉到腿侧一重,睫毛微颤落下,发现是谢忱岸身姿慵懒地靠在椅背上,这个角度让他面容的轮廓极为精致完美,嘴唇淡而薄,偶尔饮口烈酒。 侧头,与旁人闲谈时,左手早已经气定神闲地搁在了她身上。 男人手背肤色呈冷调的白,每一寸都极为精致,手指更是修长如玉雕。 隔着裙子丝滑的面料,连带体温度清晰透露进来。 贺南枝话顿间。 夏郁翡还在跟她吐槽拍戏那点事:“上部戏为了保持体重,我那铁面无私的经纪人盯着我在剧组,吃了整整两个月的苹果和卷心菜,这次汤导那部电影剧本我看了,就看在女二号不要节食减肥的份上,高低也得给他演好。” 半天等不到回音。 “笨蛋小鱼?” 贺南枝神游的思绪猛地拉回,下一秒,自动转移话题:“这菜好辣。” 毕竟是泡在蜜罐里养大的小公主,稍微一点辣就受不了也正常。 夏郁翡没有怀疑她,倒了杯果酒过来:“喝点。” 整场聚会下来,贺南枝就喝了三口酒精度极低的果汁,却感觉有点醉了似的。 不过临走前。 她还不忘记,找迟林墨要了亲笔签名,准备拿回去给自家经纪人和小助理。 之后怎么到的酒店就没什么印象,下车时,缠着谢忱岸要抱,软软触感的唇蹭向男人泛着玉质感的修长脖颈:“你摸我腿,谢忱岸,你当众占女明星便宜,好能装啊。” 男人摸过她的那只手,轻而易举扣着她的细腰,下一秒,就毫不费力地抱了出去。 凌晨之后的酒店大堂也没多少人,秘书早就在前台办理好入住。 谢忱岸抱着她走进金碧辉煌的宽敞电梯,刚站定,又见她纤弱的手腕一抬,又强行将粉色猫耳给他戴上。 “贺南枝。” “干嘛?” “现在凌晨之后了——”男人薄唇慢慢溢出这几个字,仿佛在提醒她不许这般胡闹。 贺南枝小声嘟囔,有装疯卖傻的嫌疑:“凌晨后了吗?我这双漂亮的大眼睛怎么看到的时间,才十一点呢?” 谢忱岸两手都拿来抱她了,也腾不出将粉色猫耳摘下,倒是神色似笑非笑道:“是么?那希望今晚在床上的时候,你也是这样算时间。” 贺南枝呼吸微窒,清晰地感觉到男人存在感极强的胸膛肌肉温度,不仅是她喝了酒,今晚显然谢忱岸也有了几分醉意,就在两人间的气氛逐渐暧昧又旖旎的时候,叮的一声响。 电梯还没到顶楼套房,中途十几层就停了下来,缓缓打开。 贺南枝下意识循声望去,红唇微张。 走廊上的华丽灯光很亮,清清楚楚地照映着电梯门外。 她一直都知道谢家的男人长得很像,包括谢忱岸的骨相是随父亲多些,此刻离几步远的地方—— 谢阑深一袭工整优雅西装被光晕勾勒出墨色身形,没带随身秘书,因为他身边,站在身穿淡霜色旗袍的姜奈,她的美是透着清冷易碎的仙气,乌黑长发用玉簪挽起,露出的脸笑容极为温柔。 “南枝。” 短短几秒。 贺南枝宛如任人宰割的小鱼,趴在谢忱岸的肩膀上。 想嚎啕大哭。 第42章 哄老婆有一手 电梯门合上前一秒。 贺南枝火急火燎地从谢忱岸怀里下来, 踩着细细的高跟鞋落地时,身体条件反射比脑子反应快了半步,精致的眉尖蹙了蹙, 还给自己配音似的, 带着点清软的鼻音倒吸了口气:“谢伯伯、奈奈阿姨晚上好, 我拍戏时脚受伤了, 一直没养好才让谢忱岸抱我的。” 她还特有礼貌,这都拍戏到成为轻微的残疾人士了,还一脸忍着剧痛,将唇都咬出了嫣红, 安安分分地对着两位鞠了一躬。 光可鉴人的电梯内从未这般安静过。 谢忱岸清隽如画的侧脸转了过去, 已经不忍直视贺南枝,今晚她打扮得很明艳动人,一身摇曳生姿的吊带长裙极脚踝,站立的时候, 裙摆露得不多,却能清晰看见那十厘米的高跟鞋。 都残疾人士了。 还能穿高跟鞋出门跟人开房? 显然听她这样说, 姜奈温柔似水的视线也掠过,几秒后,极轻地弯了下唇角:“在外不必这般拘束, 上个月我和你母亲喝下午茶时, 还提起你订婚后看着越发像个小大人了, 在娱乐圈工作还顺利吗?” 贺南枝已经很努力摆出小大人的模样, 即便脸蛋已经要红爆炸了:“嗯嗯, 奈奈阿姨今晚也住酒店吗?” 姜奈浅笑:“也可以不住。” 她没解释是刚从机场亲自接了一位国外巨星友人, 才来到的这家酒店。 而谢阑深自然是陪爱妻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贺南枝内心脆弱的小心脏扛不住尴尬场面, 只不过转瞬她就反应过来可以祸水引东, 伸手去扯一下谢忱岸整洁的衣袖,尾音轻软说着悄悄话,“这时候你装哑巴见死不救就不道德了啊。” 奈何谢忱岸不能理解她面对谢家人从头到尾在尴尬什么,倘若一开口。 定是面无表情地,淡而简短的问句:“我妈对你不够友善么?” 好在姜奈懂了贺南枝声音里努力压着的孤立无援,在电梯打开前,她水波般盈盈的视线也朝自己那个生性端方清冷且行事最正经不过的长子身上一扫,纤纤玉手在他发间的猫猫头箍揉了揉:“猫耳朵很可爱。” 谢忱岸墨玉的眼,与姜奈含笑的美眸对视上。 几秒后。 他修长指骨将应援的猫耳朵头箍取下,从容而沉静递给了一旁的谢阑深:“母亲喜欢。” * 这家酒店顶楼就两间总统套房,恰好都被谢氏父子给承包了。 一南一北的地理位置,走出去时,贺南枝谢绝了谢忱岸伸手要搀扶自己,都装残疾了,就得硬着头皮继续装下去,不然几秒钟的时间不药而愈就更尴尬,那高跟鞋尖踩着厚软的暗纹地毯,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直到谢忱岸淡声提醒她:“走错门了。” 贺南枝卡壳了几秒,指尖捏着裙摆都不由得微微泛白,又假装若无其事换了个方向。 从头到尾,姜奈轻轻挽着谢阑深的臂弯,极具温柔耐心,等她倔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走廊,等气氛彻底安静,才轻轻笑了声,示意让丈夫先行一步。 谢忱岸知道母亲有话交代,故而脚步轻缓。 姜奈指尖慢悠悠转着柔弱易折的腕间那只玉镯,似在酝酿着,声音极柔,很委婉提醒他注意分寸:“你跟南枝只是订婚,她还小,没有正式结婚之前不可太过放肆了。” 虽然贺南枝是谢家十几年前就开始认定下的儿媳妇,姜奈却没有偏袒儿子的意思。 她很早之前就跟顾青雾表过态度。 等贺南枝长大了,如若有自己的意中人,不愿意联姻的话。 引火 第59节 谢家备好的那些价值连城聘礼,便会是她将来的嫁妆。 谢忱岸今晚也未料到会意外在酒店开房遇到父母,凉薄淡漠的面容神色略有微妙变化,正想应,左侧那边的套房先一步传来贺南枝的尖叫声。 听着倒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反而能从一声声深夜扰民的尖叫里,自动翻译出她此刻内心戏: 「嗷呜呜呜我不活了!不活了!!!」 「我为什么要喝那三口果酒啊,迟林墨投资的餐厅怎么回事,是不是买假酒了,不然我怎么会醉晕了脑袋让谢忱岸抱我上楼呜呜呜。」 「啊啊啊——」 姜奈笑着摇头,手心拍了拍谢忱岸的肩膀:“去哄哄她吧。” * 谢忱岸进去时,宽敞奢华的客厅灯光大亮。 贺南枝那双高跟鞋早就跟被恼羞成怒似的,扔在了华丽大理石地板上,而她也不顾什么端庄名媛形象,趴在了真皮沙发的大白枕上鬼哭狼嚎了半响,听到有人进来,抬起脸蛋的时候,还掉了几滴鳄鱼眼泪。 “刚才。”她还抱有点儿不切实际的幻想,可怜巴巴地问:“你妈妈没看出我是演的吧?” 谢忱岸薄唇扯起轻弧,很是和颜悦色反问她:“我母亲在演艺圈拿过的影后奖杯都能摆满父亲的书房柜子,你说她能看出你的演技吗?” 贺南枝傻愣几秒。 随即反应过来,谢忱岸这是在轻轻羞辱她这个十八线漏洞百出的演技!!! 红唇微张,刚想再次恼悔的尖叫。 谢忱岸就跟预判到般,先一步轻描淡写道:“你继续叫,叫到这家酒店报警。” 贺南枝被消了音,卷翘眼睫轻颤了几下。 这个狗男人又不可爱了!!! 估计是父母今晚就歇在隔壁套房,没脸对她做羞羞的事情。 那满腹禽兽欲望只能硬生生憋着,这刻薄的性子就越发不讨喜了。 她很显然是猜对了最后结果,谢忱岸从演唱会开始就被撩得发硬,解了西装皮带,转身朝浴室走去。 随着细微的水声响起,偌大的空间里再无其他声音。 贺南枝的小脑袋瓜子整整思考了三分钟,不甘于今晚就自己这么寂寞地尴尬着,于是趁着谢忱岸冲冷水澡的功夫,从手机翻出了上百张他戴粉色猫耳头箍的照片,分好组,跟刷屏似的丢到了朋友圈去。 竹马群等人,近乎隔几秒钟就能刷到一张谢忱岸特写猫猫头照片。 先忍不住的是骆岱,随意在某条上评论:「@笨蛋小鱼,谢忱岸今晚是命在你手上握着吗?你是怎么说服他戴这个还配合拍照的???」 贺南枝白嫩指尖轻点,刚想阴阳怪气谁让某人色迷了心窍。 一刷新,又刷出数条竹马们的调侃评论: 「不愧是谢大公子,哄老婆有一手。」 「@贺南枝,你是长恋爱脑了吗?秀个未婚夫都秀得这么如痴如狂,我有权怀疑你是不是惦记谢忱岸的色相很久了,甚至偷偷的把他照片打印出上百份,挂满了你睡觉的房间,睁眼闭眼都得随时欣赏着。」 「现在得到了人,某小鱼好嚣张。」 「谁懂啊,刚打开朋友圈就被秀恩爱了一脸。」 秀恩爱??? 贺南枝无辜清透的眼眸都茫然了起来,真想召开个澄清会。 她明明是怒发谢忱岸这种黑历史的照片,怎么成秀了? 这些男人眼睛都瞎了吗?!! 隔了会,手机微微震动。 还是蓝缨懂她:“小公主殿下,下次想拍谢总丑照的话,记得给他调个重度美颜功能,可能拍出来就没原相机这么一比一的还原他神颜。” … … 酒店总统套。 一夜相安无事,早晨六点左右,陷入暗色主卧响起了清脆的铃声。 贺南枝迷迷糊糊才歇下不到两个小时,原本是想分房睡的,被洗过澡的谢忱岸又阴阳怪气了一顿:“要不要我帮你打一通视频电话给我母亲,再将你抱着枕头去睡隔壁的画面录下来公布于众?” 真的。 这刻什么羞涩少女心事都被谢忱岸这个刻薄的狗男人给阴阳死了。 铃声还在响。 贺南枝本能地想去接,但是卷翘的眼睫毛感觉很重,睁不开,只能伸出白而纤细的手去摸索着,结果无意识碰到的是男人松垮敞开的浴袍领口,沿着那面料往里探入,触及到修长的男性锁骨又往下。 谢忱岸眼眸微动,被她骚扰醒来。 他没有去管床头柜上唯一亮光的手机,有力地手臂搂着她弱如柳枝的细腰,换了个姿势。 … “呜~” 贺南枝微仰头,额头碰到了他线条冷冽的下颚,肌肤触感很烫。 那睁眼时的朦胧水色视线隐约觉得天花板都在晃,有什么布料沿着纤薄精致的肩颈缓缓滑下,所有的五官知觉在这刻都迟钝了许久,直到她,对上了谢忱岸恍若能看穿她灵魂深处的眉眼。 “你你你——” 她清软的声音透着细哑,想控诉男人那双极具禁欲感的手都在做什么。 谢忱岸却覆在耳畔,低声问:“你不需要?” 显然在他眼中,一清早先动手动脚的是贺南枝,而他,只是助人为乐罢了。 “隔壁。”贺南枝眼尾不自知地泛起绯色,还没忘记这茬,所以跟谢忱岸滚在被窝里的时候,略放不开,甚至又想起:“没那个,要是搞出个小宝宝来,贺斯梵肯定很乐意第一个打断你狗腿。” “我不做。” “啊?” 下秒,男人低哑的笑声在极静的主卧气氛下,尤为清晰且危险,在她耳畔低语了模糊不清的几个字。 没等贺南枝飘飘然的神智清醒几分,就看到他猛地掀开被子下床,敞开的浴袍就这么肆意妄为披在性感身躯,也不系上,步伐朝浴室方向走去,只是片刻功夫又重新出来了。 她不施粉黛的漂亮脸蛋完全懵圈,裹着被子略坐起,看着谢忱岸用干净纸巾,将如玉雕刻般精致的长指上面一抹晶莹剔透的零星水珠慢慢擦拭去,继而,朝着她格外矜持正经地俯身了过来。 * “叮——” 被遗忘了快大半个小时的手机终于有人理会。 谢忱岸换了身西装笔挺的身影悄然无声走出卧室,将门关严,才划开了亮起已久的屏幕。 谭颂嗓音传来:“小祖宗你闹绯闻了知道么?怎么去看一场演唱会,带附带顶流热搜福利啊!!!” 这起因,还是得怪迟林墨这个歌坛天神太火了,就算他有意武装过自己,昨晚却让躲在暗处的狗仔给偷拍到。 紧接着就是连夜预热了一波顶流跟某明艳浓颜系十八线小女星的恋情即将曝光。 谭颂当时躺在公寓里美滋滋刷到热搜时,不以为然。 毕竟那标题上,除了十八线能跟自家艺人对上号外,其余哪个字是在说贺南枝? 直到早晨五点的时候。 另一个狗仔为了不讲武德抢流量,直接曝光了段两三分钟的模糊视频。 从画面里,贺南枝打扮得极漂亮,站在餐厅门口处跟迟林墨不知有说有笑私语着什么,有车灯蓦然朝她直直照来,而迟林墨也条件反射地抬起修长冷白的手掌,护住了她那双眼睛。 乍然一看瞧不出任何暧昧,要换别的明星身上洗洗就过去了。 奈何迟林墨出道多年一直都跟女性艺人保持着三步远的距离,因为这点,被自称是歌神的女友粉到处拉踩了不少同咖位的对家。 而贺南枝的仙粉都是重度颜控加事业型的,曾经战斗力强到都撕过裴曜这种新晋流量的男艺人。 说直白点。 超话粉丝们一致认为像她这般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就该多接戏,不要浪费了这张古典美人的脸。至于男人就别沾惹了,内娱如今没有任何一位能配得上。 两家粉丝从狗仔爆料开始,就激烈的撕了起来。 谭颂看得都心惊胆战,还记得贺南枝曾经说过贺家不许她闹绯闻,万一这出,让她那个手段强势的冷血堂哥看得碍眼,又来个全网封杀什么的,之前辛辛苦苦接的戏且不是白演了? 他抖着声,将事情原委都一通说了清楚。 直到电话里。 “嗯。”穿透而来的是谢忱岸淡漠嗓音,语调不紧不慢地落了过去:“她还在睡,蓝缨会跟你全程处理热搜的事。” 谭颂未来得及说话。 那通话,直接被无情挂断。 第43章 明目张胆 正午炽热的阳光能把美人鱼都晒熟时候。贺南枝全身酸软的蜷缩着醒了过来, 早就换了一件吊带睡裙,乌锦的长发散在了床单上,她懒得动, 只是垂眼, 透过落地玻璃洒进的日光, 看到自己肩膀露出大片洁白如雪的皮肤上都是密集吻痕。 谢忱岸绝对在特殊性癖方面, 绝对有见不得光的偏执症! 她这一身,就是呈堂证供。 不过想到这男人从昨晚憋到现在都没缓解过,也被她报复性极重地用指甲从修长锁骨到腰腹,以及后背肌肉都抓出了颜色靡艳的痕迹, 瞬间让秉承着礼尚往来行事风格的贺南枝心理好受些。 果然, 玩禁欲系的就是能忍。 躺了片刻。 贺南枝凝脂般雪白的足背弯起好看弧度下地,去浴室洗漱之前,顺便拿起不知何时搁在一旁床头柜上的手机。 … … 才极短的六个小时黄金时间,热搜上有关于贺南枝的负面绯闻被撤得一干二净, 谭颂接到她的电话,就火速地从酒店大厅上楼, 一进门,先是神色凝重道:“小祖宗,你就不能对自己十八线事业上点心, 打了三十几个未接电话……最后还是谢总好人有好报替你接的。” 引火 第60节 贺南枝讶异几秒, 发现他对谢忱岸的滤镜是日益加重了啊。 “睡眠不足会很容易成为国宝, 颂哥, 拜托你体谅一下我这种大美人对自己这张脸的爱护之心。”她倒了杯水, 先润完嗓子, 溢出红唇的音色透着软而旖旎, 又慢悠悠地往下说:“而害我睡眠不足的罪魁祸首, 就是你口中的恩人谢总。” 谭颂欲言又止憋了半天:“你们私下玩得很野啊。” 贺南枝从浴室出来前,纤薄的身子裹紧了一件宽大浴袍,从头到尾都遮挡着,完全瞧不出半片吻痕,她指尖轻点玻璃杯沿:“好啦,言归正传——微博热搜的乌龙事件,最后怎么解决的?” 说到工作的事,谭颂一本正经的气势拿捏得很到位:“星纪本来是想让你蹭迟林墨的流量,不公开发声明,也不撤热搜。后来这事由谢氏集团的蓝秘书接管过去了。” 他迅速打开平板,递到了贺南枝身前。 蓝缨能从一群工作履历漂亮的精英人士拼出血路,空降成为总裁身边的特助,也不是全靠和谢家那点情分。 她没有撤热搜强压舆论,而是联系夏郁翡那边的经纪团队打掩护,在微博发了两张照片,附字说:「谁能给我一个热搜。」 夏郁翡发的是她现身演唱会自拍的照片,以及深夜聚餐时拍下的一张。 在幽静餐厅包厢里。 除了两位女明星外,在场还有迟林墨团队的新人歌手们。 —— 等热搜真冲到前排时,汤鸿朗也公开官宣了电影的女二号是夏郁翡。 以及,电影主题曲请的是迟林墨这位歌坛天神来唱。 几家激烈开撕的粉丝们终于回过味来了,跑到狗仔的私人微博下骂。 「我家翡翡不配有名字吗???」 「汤导电影的女一和女二跟主唱合法聚餐,都能被你们造谣成顶流跟十八线小女星的桃色绯闻,怜爱贺南枝,一个清清白白的小艺人都被黑成什么样了?」 「楼上严谨点,我美枝已经连续演了两部名导的戏,只是没上映而已,升咖了好么?」 「我看过隔壁狗仔后面放的视频,好像是贺南枝找天神要签名才被拍的,什么绯闻根本就是乌龙!」 「美枝是真火了,连夏郁翡这样的小花都亲自下场为她澄清——」 「我是她超话事业粉,听星纪的内部小道消息说美枝出道时拒绝过潜规则,才一直不温不火,她现在好不容易有戏拍,麻烦各位媒体记者积点德,别盯着我家仙颜美人私生活不放。」 「就那偷拍技术,糊成那样都掩盖不了贺南枝的美貌,光看脸我就迷糊了,换谁不给她挡车灯?」 后面,也有迟林墨的理智粉追来:「请各位别造谣我家天神金屋藏娇,他一年到头全国各处公开演出,无数家酒店都住了个遍,怕自个家都没住过几天,哪里像是藏人的样子?就算有人想藏他都没这个时间。」 … … “起先我还担心贺家也横插一脚,跑过来撤热搜呢。” 谭颂低声说。 贺南枝纤白葱指滑动着屏幕,往下一下下的翻阅同时,启唇说:“贺斯梵那边已经压不住超话热度,他不会继续做无用功的事情……” 她清软的声音忽而顿住,只因平板推送进了条新闻采访。 点的太快。 画面中,男人一身熟悉的蓝色西装端坐在真皮沙发上,如雕如琢的十指修长缓缓交叉,在面对镜头采访时,眉眼清明如墨,不似平素那般上位者的冷眼看世人姿态,倒是透露出了谢氏家族一贯低调传统养出来的风雅矜贵气度。 抬起俊美的面容,清润的嗓音也徐徐传出屏幕: “——我已有未婚妻,愿诸位早日觅得佳婿。” 顺手点开微博采访的评论区。 几分钟的时间内,就有不少颜控迷妹在刷屏: 「啊!这是谁,是谁,是我那迷人金融投资圈的顶级神颜老公啊。」 「我一直有所耳闻谢氏新任掌权人的脸,是国际财经新闻报纸上的常客,有他头版的那天,绝对销量能冲一波纪录,但是没想到是他生了张天生的美人骨相!!!」 「他有主了!!有主儿了!」 「一想到他己经是人夫,我变态了,感觉更招人了怎么办?」 「新粉来找组织了,哪位好心姐姐能科普一下我新老公@谢忱岸。」 「虽然网上一查就能查出很多关于谢氏家族资料,但是关于谢忱岸的亲生母亲是著名仙品女神姜奈这点,新粉宝宝们要记住哦,他是家族最完美的继承人,没有微博不混内娱圈,想看老公神颜的,除了去蹲新闻报纸,还可以去姜奈女神微博下嗷嗷待哺。」 「有他母亲的仙颜基因,难怪这么招人!!!」 「呜呜呜,他好温柔又好禁欲,还祝我早日觅得佳婿——」 「只有我好奇是哪位名媛闺秀积德行善了八辈子,才有幸成为他的未婚妻吗???」 …… 采访下方。 自然是扒不出谢忱岸公开的未婚妻姓甚名谁。 “老公?我都没这么叫过呢。”贺南枝退出采访视频,停半秒,又不露声色地将截图了下来,点击保存,继而,抬起卷翘的眼睫,看向谭颂:“他的采访怎么会上热门?” 毕竟在娱乐圈谁不懂,没跟各方媒体打好招呼的话,是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被到处推送。 谭颂说:“这个是蓝秘书策划的公关,她下步计划就是全球登报公开谢氏集团的订婚喜讯。” 为了压一波顶流和十八线的几小时绯闻热搜,都把谢忱岸给献祭出去了。 而且阵仗搞得也未免太大了??? 贺南枝转过雪白的侧颜,问他:“你觉得可以?” “可以啊。”谭颂现在整个人的状态就跟被拉入某个传销神秘组织紧急洗脑了一番,抬起蓝缨的公关手段,崇拜到都有点儿谄媚:“蓝秘书以后就是我女神了,她真的好会,三两下就把绯闻危机给化解了,我都想问她考不考虑转行做经纪人呢。” 静了两三秒。 贺南枝说:“她会拒绝你的。” “女神是拒绝我了。”谭颂随即又美滋滋地说:“但是她说我是难得一见的旷世奇才,愿意破格收我为徒,以后团队里有什么需要出谋划策的,不收费帮我渡难关。” 贺南枝红唇张了张:“颂哥。” “有什么话请说。” 谭颂心情愉悦。 “你手机下载了国家反诈app没有?” “下这个干嘛?” “你说呢?” … … 蓝缨那张嘴,动起真格,是能把谭颂骗得裤衩子不剩。 贺南枝猜到了公关这件事上,某人有浑水摸鱼的嫌疑,但是她没挑破,在酒店换了一身能出门见人的衣服后,就先坐车回到了剧组拍戏。 期间,唯有谭颂全程抱着手机不断地刷网上热搜,以及偶尔接几个黎麦厉声质问的电话。 开拍前几场戏都是在摄影棚里,趁着导演含中场休息的功夫。 贺南枝就跟旧时养在闺阁里,且涉世未深的千金小姐一样,仿若不知迟林墨的签名有多贵,跟发钱似的,几十张就这么送了出去,还给桑落了三张。 桑落身为她的间谍小助理,平时闲得跟来提前养老般,顿时感动到双手合十:“枝枝,你是我的宝啊,以后就算黎麦要砍我头,对你私事,我都会守口如瓶的!” “唔,如果要被砍头,你还是随便说好了。” “啊?” 桑落小心翼翼捧着三张签名,圆溜溜的猫眼很可爱。 贺南枝对她柔和一笑,点了点那暂停的手机屏幕上,正播放着某档非遗戏曲的舞台剧:“我呢,向来对喜欢戏曲的人格外有好感,下个月叫颂哥给你转正吧。” 从桑落视线角度,贺南枝悠闲地站在夕阳的阳光下,一身古典的月白长裙衬得身段旖旎,侧过脸的表情,虽然美得很清灵,却就差没理直气壮地写上: 美貌在这个处处是名利场的世界真的可以胡作非为,我管黎麦怎么想的??? 放眼望去。 整个星纪旗下的艺人,也就贺南枝最不服从管教了。 贺南枝指尖捏着最后一张歌坛天神签名照,逛了半圈,终于在摄影棚十米远外的休息区域找到了司唯,他魂不守舍地坐在椅子上,穿了身剧组的服装,没卸掉妆造,显然还有夜戏要拍。 踩着细高跟鞋,极轻地走过去后。 她眼睫柔软地低垂,顺着看了半天:“采访一下,你这是有什么心事?今天剧组的红烧狮子头饭盒怎么才吃了三份呢?” 司唯猛地回过神,看向了不知何时站在身旁的贺南枝:“啊啊啊——南枝?” 贺南枝浅红色的唇角弯起笑,将签名同时递过去:“想什么啊?” 司唯有点支支吾吾的,特别是看她去演唱会,还不忘给自己带迟林墨的亲笔签名,半响鼓起勇气道:“网上的新闻你看到没?” 贺南枝侧坐在旁边空无一人的椅子上,月白色的裙摆也轻晃脚踝:“你指哪个?” 怕剧组人多眼杂,司唯小声地说:“昨晚有人匿名在导演组的群里爆料,说谢氏集团的秘书寻上门,让汤鸿朗配合官宣,给你压热搜。” 每个名气大的导演都有特立独行的古怪脾性,混迹演艺圈十来年的汤鸿朗也不例外。 他筹备拍摄电影期间,保密工作堪比特工,口风藏的很死。 只要进组的演员,都会被摁着签下一份封口协议,也不能假借电影之名上热搜炒作。 这次为了给贺南枝洗白绯闻,汤鸿朗提前热搜一日游,算是破格了。 司唯话顿几秒,等路过的工作人员提着工具走远,又看着贺南枝精致漂亮的脸蛋表情,续上方才的话“你带资进组,带的是谢氏集团的资,这件事是没有秘密可言的,不少人在私下都传言你是谢忱岸养在娱乐圈的金丝雀。” 金丝雀??? 贺南枝一本正色:“我这么宁折不屈的人儿,有大傻子会信?” 司唯刚想说什么。 忽地,某位就听信了谣言的顶流延离盛一副漫不经心路过的样子,手中还端着热腾腾的咖啡杯,脚步故意停顿几秒,是想等着被打招呼。 显然贺南枝对顶流这两个字无感,慵懒地窝在椅内,指尖把玩着纤细腕间的白珍珠链子。 压力都给到了司唯身上,他捧着饭盒,露出招牌式无辜笑容:“延老师好。” 延离盛高冷地嗯了声,对贺南枝视若无睹自己的态度不怎么生气,只因助理八卦说她给人做了小金丝雀,也存了点蠢蠢欲动的邪念:“晚上是重头戏,需要我帮你对戏吗?” 引火 第62节 她的心,已经不偏在了谢忱岸身上。 书房凝滞下来的气压越发冷。 蓝缨灵机一动:“谢总。” 谢忱岸略略抬眸,这副无欲无求的模样,真瞧不出白日还跟贺斯梵当众动过手。 蓝缨脑海中迅速回忆了遍他工作行程,自动将明天下午跟某董事长夫妇的下午茶预约取消,面带优雅微笑道:“您给剧组投资了十几个亿,去探探班看演员们表现力也很正常的呢。” 半响。 谢忱岸冷玉指骨将文件翻页,嗓音淡漠:“嗯。” … … 早间,剧组的演员们都在化妆室做造型时。 副导演亲自往安静如鸡的工作群发布了一则消息:「投资方爸爸要来探班,今天任何一位,哪怕只有跑龙套几秒钟戏份的,都不许请假,擅自离开片场半步。」 紧随其后的。 又是几条注意事项: 「不能拿手机偷拍大佬。」 「没得到保镖允许,也不能靠近大佬三步以内的距离。」 「@贺南枝,你可以,你很荣幸被选中代替全组人员招待大佬,他今天横店一日游,就交给你了。」 几秒后。 贺南枝坐在化妆镜前,懵懵懂懂看完群里的通告后。 正想着,谢忱岸来玩什么? 纤薄的肩膀被谭颂激动地推了下,看到他满是羡慕道:“这就是大佬明目张胆的偏爱啊。” 第44章 姬金鱼草 上午时分。 谢氏集团的办公室内, 谢忱岸端坐在主位正召开一场会议,他冷白的指骨把玩着黑色金属钢笔,等搁在旁边的手机时间跳过三秒, 抬眸看向皆是穿着正装的在场诸位。 薄唇轻动, 语调清晰落下:“离会议结束倒计时还有十分钟。” 有幸被他提醒的在场高管表情地震—— 这还是天塌下来都要以集团利益为先, 没有任何私人感情的谢总吗??? 听听。 他在说什么? 倒计时还有十分钟就要结束会议? 位于角落有个身穿浅橘色西装裙的女高管倒吸口气, 忍不住低语道:“以前会议没延长一个小时都结束不了,这是我在做梦,还是谢总在做梦?” 这话,顷刻间获得了不少人的认同。 下秒。 谢忱岸一派端方从容, 继续提醒:“还有九分钟。” 旁边座椅的淡总监懵了, 毕竟他还有个开发项目的重要文件得让谢忱岸批准,九分钟哪里够说清楚,一恍神的功夫,斜对面的俞副总已经先行一步, 将项目计划案争分夺秒地送了过去。 六分钟。 四分钟…… 俞副总仿若跟死神抢时间似的,嗓子眼都要冒烟。 五十秒。 十秒。 蓦地, 赶在了谢忱岸神色自若地签下名字时,把全盘的项目计划讲了个遍,差点没缓过气来。 “其余的项目事宜, 等我回公司。” 而然, 谢忱岸连片刻都不耽误, 穿着身精致工整的西装从座椅起来, 微微侧目, 视线扫了一圈在场诸位, 随后, 笔直长腿的迈开, 径直往玻璃门外走去。 俞副总灌了口闷茶,第一次忍不住好奇地揣摩圣意:“谢总这是要赶去哪里啊?” 被抛下的盛祈还站在原地,委屈巴巴道:“去探监——哦不,是去探班在剧组封闭式拍戏,忘记跟外界联系的未来老板娘。” * 谢忱岸乘坐电梯直达地下停车场,御用的司机和蓝缨早就等候多时了。 在路上,她染着艳色的指甲调整好耳侧助听器的位置,拿出平板汇报道:“汤鸿朗是会来事的,懂我呢,立马让小鲤儿来招待。” 谢忱岸未言什么,修长的身姿慵懒靠在椅背,似是闭目养神 “谢总。” “有话就说。” 听着这语调的耐心并不多,就跟在谢氏集团的会议室上一般,多一秒都是施舍。 蓝缨静默了下,想到近日谢忱岸跟贺南枝就跟生活在不同平行世界的空间里似的,前者脾性素来出了名的冷情寡欲,日理万机要坐在办公桌前处理比山还高的文件,百忙之余,还给未婚妻的百宝箱里多填一颗宝石。 后者呢,就没心没肺地沉迷于横店剧组里,她演的可过瘾了,完全遗忘了有未婚夫这件事。 “您要不要买一束花送给小鲤儿。” 谢忱岸清隽眉心微折,朝她秾丽的侧脸看了过去。 蓝缨已经指望不上这位没有感情的资本家能自己开窍要怎么哄女孩子开心了,微笑勾唇暗示道:“送多了宝石,小鲤儿只会见怪不怪,偶尔改送一束花,会让她有新鲜感呢。” 毕竟在贺南枝的眼里,那一箱箱珠宝首饰,都是谢忱岸身为竹马略表的普普通通情谊。 但是送花就不同了。 这是示爱。 劳斯莱斯停驶在了半路,蓝缨沿街找了一家花店,陪同谢忱岸走进去,看着装修很文艺,左侧的玻璃墙前用一排的花瓶插满了大簇大簇白里透黄的玫瑰和向日葵,空气中还弥漫着馥郁的幽香。 花店老板是一位聋哑人士,见有顾客登门,拿着笔和纸就过来了。 她看向谢忱岸,身姿挺拔修长的站在花团锦簇的墙壁前,柔和的灯光将他侧颜轮廓描绘出了一道昳丽清晰质感,宛如水墨画卷走出来的矜贵公子,目光有被惊艳了瞬。 好在蓝缨会手语,比划了起来:“有玫瑰花吗?” 花店老板猛地回过神,在纸上写:“是要什么品种的?” 蓝缨:“亲爱的,要进口最贵那种档次的,红玫瑰,有多少都要了哦。” 花店老板拿着小本本,先去保鲜柜那边看一下有没有客人要的。 没过会儿,她比划着过来对蓝缨说:“红玫瑰只有几枝了,香槟色进口的可以吗?” “香槟色啊?”蓝缨正犹豫。 “姬金鱼草——” 蓦地,谢忱岸墨玉眼眸从贴在墙壁上方的花语单子移开,薄唇溢出淡而清晰的几个字。 … … 那束被嫩绿色花纸包裹着的姬金鱼草被格外珍贵地搁在后座,车玻璃的阳光洒进来时仿佛给洁白无瑕的花瓣润了层朦胧光影,蓝缨拿手机从善如流地咔嚓拍了数十张照片,不忘记吹捧道:“谢总的眼光就是好,我看那店里,就这束开得最好看。” 谢忱岸指骨漫不经心地敲了敲膝盖,半晌:“你也觉得她会喜欢?” 这个也字,就很微妙了。 蓝缨哪里敢说,以她的大众审美,自然是更倾向于送浓艳的玫瑰花:“是的呢。” 身为总裁秘书第一条职责,就是学会胡说八道。 有蓝缨嘀嘀咕咕着贺南枝收到花后,会是什么样的惊喜若狂反应,这一路上的时间飞速过去。 四十分钟后。 车子终于行驶进了横店剧组的场地,来之前,汤鸿朗就已经吩咐工作人员清场了,连隔壁来探班玩的粉丝都不让路过,以免引起不必要的喧闹场合。 只留几个嘴严的心腹,过来招待金主爸爸。 蓝缨还未下车,先看向后座气势从容不迫的谢忱岸。 他神态散漫,直了身子,系好西装上的精致纽扣,正要拿起身旁姬金鱼草的时候。 忽而,车门从外面被不打招呼推开。 出现在视线之内的,是谭颂那张献殷勤的嘴脸,咧着白牙在笑:“谢总请下车。” 气氛陡然凝滞。 “那个。” 蓝缨惊讶得妩媚的眼睛都不眨:“你家十八线呢?” 按照导演打配合的安排,不应该是贺南枝洗干净小脸蛋,规规矩矩站在外头迎接的吗? 谭颂有点委屈,只因发现车内的人好像都不太欢迎他。 特别是谢忱岸,缓缓抬眸,浸透着寒意的视线扫来,都能把他给整清醒了。 求生欲激发了他身为专业经纪人的本能,“南枝知道谢总要来探班,一早上的太激动了,拍完戏就特意赶回酒店去梳妆打扮,结果好倒霉,打扮了整整三个多小时啊,一进电梯就不小心被熊孩子的奶茶撞到。” 所以贺南枝只能折回酒店继续梳妆打扮…… 而他,也只能被抓壮丁似的,站在这儿。 蓝缨察觉到车内气压真低啊,先逃命一样下车,压低声对谭颂磨牙:“真想找两个黑衣保镖把你拖走。” 谭颂挣扎:“她真回酒店换衣服了。” 只是事情经过被他颠倒是非了,贺南枝是在片场跟夏郁翡对戏上了瘾,一时间忘记了导演给她的隆重任务了,然后又不小心被路过的孩子洒了一身奶茶,只能临时回去换身衣服。 引火 第63节 蓝缨还未帮他圆场。 车门那边,谢忱岸已经徐徐走下来,气质端方矜贵,俊美的面相看起来更是极年轻,完全跟传说中普遍那种四五十岁的投资爸爸不一样,说他是娱乐圈榜上有名的顶流神颜男神都不为过。 在场有几人,立刻窃窃私语了起来: “这是——我们电影的资方?” “是他,我在财经报纸上看过照片,没想到活人更绝,他好像有点不上镜啊!” “我以为资方爸爸顶多有钱……早知道把压箱底那套十几万元的西装穿出来了。” 谢忱岸即便不言不语,光就站咋原地,身上透露出的上位者气场也能让人感到自惭形秽。 特别是他情绪冷漠的时候。 蓝缨看到那束姬金鱼草没被拿下车时,就察觉到不妙。 谭颂被蓝缨拉去角落头里耳提面命了一番,战战栗栗地拿手机催促着小祖宗,他不敢真带谢忱岸到横店游玩,只能往片场那边引,期间汤鸿朗携副导演也过来寒暄了两趟,说几句场面话又忙着去拍摄。 直到摄影棚内,中场休息的演员们都陆陆续续开工。 贺南枝在自家经纪人望眼欲穿的时候,终于来了,老远的,就看到她穿着一件纯白卫衣,什么图案都没有,柔顺乌发披散落在肩侧,衬得那张未施粉黛脸蛋嫩生生的,看起来完全没有女明星精心打扮过后的样子。 “谢、忱岸!” 她还跑了一段路,呼吸带点儿气喘,下意识地想扑到谢忱岸面前,眼角余光,又扫见在场还有剧组其余的人,脚步陡然停了下来,瞬间连官方话都出来了:“让谢总久等了呢。” 谢忱岸低眸,视线将她从头到尾扫射了一遍。 最后落在了那粘着几根发丝的雪白脸侧上,看出来是洗过澡了,肌肤还透着水润似的红晕:“这就是你花了三个小时打扮,又回去换了一身衣服的样子?” 谭颂眼抽筋似的,拼命在旁边暗示。 贺南枝笑得两颊发酸,抬起纤细的腕间,让这个男人好好看看她多有诚意:“打扮了啊,你看这个钻石手链,眼不眼熟?” 她早就料到谢忱岸这个万恶的资本家见了面,一定会阴阳怪气她不守时。 所以出门前。 贺南枝很有先见之明地从行李箱里,翻出了先前谢忱岸国外出差时,给自己买的首饰品。 粉色的钻石手链细细地贴着手腕,一晃一晃的,闪着碎光,也衬得肌肤格外好看。 谢忱岸前秒眉眼还冷漠至极,站在摄影棚外就如同一尊冰冷彻骨的珍稀神明雕像,旁人只敢远观,如今贺南枝的手链秀出来,倒是顷刻间就暖和了下来,薄唇溢出单音节;“嗯。” 趁着蓝缨让众人自动保持距离的空隙。 贺南枝轻声问:“你怎么来探班了?” 谢忱岸也言简意赅:“来看看剧组伙食怎么样。” 这理由找的,三岁小孩才会信呢。 贺南枝皱了皱秀气的鼻尖:“那我请你吃红烧狮子头?” 谢忱岸侧目,沉沉静静地用视线锁她。 几秒后。 贺南枝败阵下来,在长廊处拐弯的时候,恰好遇到盲区,柔软的指尖先是扯了一下谢忱岸西装袖扣,沿着缝隙慢慢地,摸索到了冰凉腕骨,又往下扣住了那如玉雕琢的长指。 也就转瞬功夫,她像跟小鱼似的,想滑走。 怎料被谢忱岸用力扣住,明知故问:“你做什么?” “松开,会被发现的。” 贺南枝抽不走,白净的脸蛋瞬间马上红晕。 也不往前了,就被定死在了视线盲区似的,示意他继续维持自己投资方高贵冷艳的形象! “是你先动手。” “我认错!” “错什么?” “……” 啊啊啊! 这个没情趣可言的狗男人是不是想乘人之危,不就是撩他了下么,搞得跟抓小偷似的做什么??? 贺南枝漂亮的脸蛋儿板着,尽量不泄露出崩溃情绪:“我说错话了,我没有做错,我之所以会对你动手动脚,是因为心急如焚的想关心你有没有被贺斯梵给伤到!” 后面紧随其后的脚步声越发近,在下一秒就会被发现两人偷偷牵手的时候。 谢忱岸修长有力的手微松,终于放跑了这条狡猾的小鱼。 贺南枝连指尖都紧张得捏红了一片,多走几步,在保持安全距离间,恰好到了摄影棚的门口:“唔,我们先从拍戏片场开始参观吧?” * * 今天中午的戏份没有主演的了,恰好是夏郁翡和延离盛正在排练的一场战损桥段。 化妆师都纷纷上场补好妆造,在开拍前。 夏郁翡身为护士,按剧本演,是要将倒在背景杂物间,皮面泛白开裂沙发上的延离盛上衣撕开一小口,给他腹部血淋淋的伤口做紧急处理,可是当贺南枝的身影出现后。 延离盛就跟被灌了迷魂汤似的,强制要求脱光上衣,大秀他的腹肌。 夏郁翡身边的助理也继承她脾气,忍不住吐槽道:“跟白斩鸡一样,网上吹他有六块腹肌,这腹肌大不大很难评,但是我知道它还喜欢跟人玩捉迷藏呢。” 但是即便吐槽,也架不住剧组的小迷妹们脸红心跳地跑去围观。 远处。 蓝缨悄悄地,探出头去看:“你们剧组平时拍戏,还有这肌肉秀福利呢?” 贺南枝尴尬,只不过视线跟着过去一秒,就察觉到谢忱岸稍侧头,浸着极具压迫的气息而来:“你很感兴趣?” 要是敢点脑袋。 恐怕下一刻,她可可爱爱的小脑袋瓜都得被拧下来。 贺南枝无辜眨眨眼:“他身材哪有你好。” “嗯?” “我数过——”她踮起脚尖,在谢忱岸的耳旁,自以为声音很轻说:“你八块腹肌,货真价实的。” 而延离盛那种吹嘘着自己拍戏锻炼出腹肌的男人,根本不入眼好么? 气氛安静数秒。 蓝缨哇哦了声:“谢总有八块啊。” 好了。 这下周围近距离的几位都知道,并且齐齐地将视线定格在了谢忱岸裹着西装的胸膛上。 “——” 贺南枝表情尴尬。 谢忱岸淡淡瞥她眼,忽然薄唇勾起弧度:“换个地方参观。” 两人并肩朝摄影棚外面走,有了方才当众走个过场,这回蓝缨就很识趣,随随便便寻了个借口,说想去找导演点事,将几个跟屁虫都跟成群结队的骗走。 横店没什么好游玩的,步行街都是一些打卡拍照的建筑物。 到外头,贺南枝那张漂亮的脸蛋还是跟他佯装关系清白的样子,只是偶尔眨动的清灵眼睛暴露了小心思,趁着走到四下无人的地方,她轻声问:“贺斯梵揍你哪儿了?” 午后的阳光不刺眼,墙外爬满了蔷薇花枝的道具,几根枝蔓弯弯绕绕地延伸些出来。 也恰到好处衬在贺南枝乌黑发间,很是赏心悦目。 谢忱岸的心情愉悦程度是随着她的言行举止,一点点上升。 半响,他薄唇溢出偏低淡的音质:“他先动手,腹部。” 真的假的? 贺南枝抬起精致的脸蛋,从震惊表情上看,是轻易就听信了谢忱岸的话:“嘶……贺斯梵年少时是练过拳击的,一拳头能打废人半条命,以前有个坏叔叔来贺家做客,不怀好意盯着我瞧个半天,就被放学回来的贺斯梵一拳头打掉了两颗牙呢。” 后来她把堂哥的英勇事迹跟谢忱时绘声绘色,现场还原了下。 导致很长一段时间,谢忱时见到贺斯梵都要缩着脑袋绕路走。 “你伤的重吗?”她乌黑清透的眼睛写满了不加掩饰的情绪,明晃晃地,晃进了男人胸膛内。 谢忱岸俯身在她耳旁距离半寸地方,低声说:“好奇?” 贺南枝咬了下嫣红的唇,惯来会给自己要犯花痴的时候找理由:“唔,我是怕贺斯梵没轻没重的把你弄成内伤,我贺家就这么一个独苗苗的继承人,可没有多余赔给谢家。” 所以她尾音慢悠悠拉长,强调道:“我没有想摸你腹肌哦,就是检查下身体。” 小巷子的地理位置很偏僻,连野猫都不会经过。 见谢忱岸默许后。 贺南枝抬起纤细的指尖,心虚似的将覆在他温热坚硬的胸膛上,肌肤滑过那冷感尊贵的黑绸面料,往下移一寸,随即就轻咳了声:“这里没有伤吧?” “没有。”谢忱岸身姿修长玉立,侧颜被日光温和笼罩着。 贺南枝理直气壮地隔着衣服,把他腹肌上上下下都摸索了一遍,也没见伤哪儿了,卷翘的睫毛下划过淡淡困惑,贺斯梵真动手揍的是这里? 不会是因为摄影棚的那一眼,让他有了奇怪的胜负欲吧? 转念又觉得延离盛那白切鸡腹肌,有什么好比的? 摸不出所以然来,贺南枝故作认真思考,最后得出了结论:“贺斯梵肯定是嫉妒你有八块腹肌!” 白嫩的指尖正要拿开,忽而被谢忱岸再次扣住。 她小心脏猛地跳动,连眼睛都睁大了:“干嘛!这次摸你……是你亲口默许的。” 谢忱岸修长指骨与她自然不过的十指相扣,薄唇轻动:“你遗忘了一件事。” 啊? 她记性好着呢。 八百年的新仇旧账都能给他现场翻出来,能忘记什么??? 引火 第64节 贺南枝红唇微张,正要问。 谢忱岸似乎也不指望她能想起,漫不经心地捏了捏白嫩的手:“以前你给你竹马团强制订下过一套规矩。” 被他点了下,贺南枝也无暇顾及肌肤的烫意,瞬间回想起来了:“你说那套维持青梅竹马感情的约定啊?唔,我记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后来我在群里跟骆岱大战了三天三夜,他说我不漂亮,我说他的艺术品是丑八怪,就自动取消了啊。” 谢忱岸低眸看她:“取消了吗?” 对视上男人清明如墨的眼神,贺南枝这一刻,就跟莫名开窍了似的,耳根染上淡淡的红:“给你量身定制的那套约定没有取消。” “嗯。” “那我们每隔三天就必须视频通话一个小时哦?”朝外走,两人的手自然握着片刻,又自然不过的松开了。只是贺南枝纤纤玉指颤巍巍垂在身侧,一直都跟他的步伐距离越发贴近,偶尔抬起眼眸,悄然拂过了清浅的涟漪。 谢忱岸看过来时,她又若无其事地朝前看,碎碎念着在剧组拍戏的日常。 拐个弯,到了步行街的一家零食小卖部,旁边挂了个招牌,被微风吹得晃动。 贺南枝介绍道:“我助理桑落,会经常来这里给我买各种小零食吃,这里的旺旺碎碎冰吃有十种口味呢,你喜欢葡萄味还是柠檬味?” 听到她这话后,谢忱岸神色冷静:“有区别吗?” 贺南枝难得没从这几个字里听出阴阳怪气,唇角弯起清甜的笑:“我尽地主之谊,请你吃一回吧。” 说着,就从纯白的卫衣口袋里掏出了零钱。 看着那一块三块的,谢忱岸素来俊美昳丽的面容陡然怔了下,在谈判桌上都能轻风云淡的他,从薄唇溢出略有一丝迟疑:“我记得给汤鸿朗电影投资了十几个亿,他就让你在剧组生活,过的这么艰难?” 啊? 贺南枝转头看他似乎误会了,茫然然地解释道:“这是桑落给我的二十块钱,她说这儿的老板岁数大了,只收现金。” 为了热情招待他好。 才把全身唯一的家当现金给捎带上了呢。 … … 隔着低矮的木质柜台付完钱。 她买了两种口味的旺旺碎碎冰,还有点冰,指尖顷刻间就沾了细碎的水珠。 贺南枝咬了几口葡萄味的,走远了才记起要分享给谢忱岸,歪理邪说的一大堆:“我替你试过毒了,这个味道酸溜溜的好吃。” 谢忱岸气定神闲地表面是不说什么,只是一路上静静看着她低头小口的舔,舌尖透着嫩红。 直到贺南枝蓦地反应过来,他的视线似乎透着极强的侵略性,略不自然微微侧过脸颊:“谢总?你不会是嫌弃我口水吧?” 谢忱岸停了下来,忽而俯低在她的唇重重碾磨了几秒,没等极烫的温度泛上来就移开。 短短几秒 贺南枝紊乱跳动的小心脏又急又快,连带望着他举动的那双清灵眼眸都不会眨。 真是,犯规了啊!!! 秉承着礼尚往来的原则,她颤颤巍巍呼吸几下,没忍住:“把手伸来。” 谢忱岸倒是配合,当修长如玉质的手真放在她面前时。 贺南枝磨牙,在指骨上咬了一小口齿痕。 “这是什么意思?”细微的疼痛反而让谢忱岸薄唇含着低低的笑。 “我向来是恩怨分明小仙女,刚才你亲我一口,算是你来探班免费送的吧——”贺南枝随即看他冷白长指在日光照耀下,似镀上层薄薄的光晕,也衬得那新鲜出炉的齿痕越发靡丽清晰。 话顿几秒。 在谢忱岸漫不经心地摩挲而过时,她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点说:“这口,是因为你上次乘人之危用手指弄我。” * 傍晚横店,夕阳落山时分。 谢忱岸在公司还有紧急事情处理,从容不迫地陪她逛完了整个横店一条街,才携带蓝缨等人离开。 临走时。 他降下车窗,还屈尊降贵给谭颂留下了句话:“少给她吃垃圾食品。” 手机一直响,是来自经纪人的问候。 「怎么办怎么办?谢总警告我不许给你吃垃圾食品,他肯定是嫌弃我这个三流经纪人的工作能力,这下连我蓝女神都拯救不了我吧,会不会把我换下来!!!」 …… 贺南枝也逛得有些筋疲力尽,没回剧组的摄影棚去观看夏郁翡拍戏。 她等远远地送走谢忱岸这尊神,甚至在导演提前暗示下,再三确保他身为投资方对这次横店一日游很满意后,先自行回到了入住的酒店,轻轻刷卡进门,下秒,纯白卫衣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个不停。 伸手正想拿出来看,抬眼间,忽然意外看到静放在床边用一束姬金鱼草。 送花的人,没有留下姓甚名谁。 窗外暖橘色的光线斜斜透露进来,丝丝缕缕地缠绕着嫩绿色花纸内的洁白花瓣,有被晶莹剔透水珠浸透过缘故,花瓣边缘浮上了一抹粉樱色,极为好看。 贺南枝踩着地毯走过去,垂着眼睫毛注视了很久。 她拿出手机打开,细嫩指尖停在了新弹出的一条微信消息上:「小公主殿下,谢总让我把姬金鱼草放你房间了。」 半响。 在安静的室内氛围下,贺南枝坐在床边,晃着白而纤细的腿,却在认认真真地点开网页,输入了花名。 三秒钟后。 百度跳转出的结果浮现在光滑如镜屏幕上—— 姬金鱼草 花语:请察觉我的爱意。 第45章 “茶不思饭不想” 落地窗外的天光渐渐变亮, 浸透进来时顷刻间也驱散了室内的昏暗。 贺南枝躺在纯白的床上,从昨晚九点多睡到现在,一直迷迷糊糊像是在做梦, 脑子里飘过的都是姬金鱼草这几个字, 直到卷翘纤长的睫毛轻颤一下, 蓦地从梦中惊醒过来。 她侧了个身, 摸到冰凉手机按开。 屏幕上时间显示,才凌晨五点不到。 安静了几秒,贺南枝又下意识地去找搁在床头柜上的花束,鼻尖甚至嗅到了柔细花枝在空气中散发出的极淡缱绻香气。 借着揿亮壁灯的柔黄色光芒, 她还看清了贴在花纸上的卡片。 ——左子花店。 这刻, 也不知怎么的,紊乱的心绪里滋生起了某种无法言喻的冲动。 她爬起来,鬼使神差地伸手将卡片撕了下来。 出门的急,随便换了一身极踝的丝缎长裙, 也忘记深秋季节的早晨很冷,薄雾飘下来像落雪, 落在脖间的肌肤处格外凉意沁人,她站在在街边拦了辆车。 花店地址距离跟横店差不多半个小时。 等到目的地。 贺南枝付完钱便匆匆地推开车门,一晃了个神的功夫, 外面不知何时起还飘起了细密的雨, 淅淅沥沥地打着树叶, 连带天边都仿若染了淡墨。 她没来得及躲, 先对着地址, 寻到了一处玻璃门紧锁的花店前。 对着手指攥着沾湿的卡片, 又抬头, 盯着眼前的门牌。 左子花店。 只是来的不巧, 还未到营业的时间。 贺南枝急促想求证的心随着攥紧卡片,也越发缩紧了几分。 她来了就没走,躲到檐下避着雨,偶尔风一阵刮过,雨如瓢泼,浇上了裙摆。 直到极静的街道前方。 花店的聋哑老板撑着把伞按时来上班,一走近,就看到了极美的纤细身影蹲在门口处,单薄长裙如同浸泡在剔透的水里,浑身都湿漉漉的不像话,许是听到脚步动静,抬起头时,眼尾略酸般,浸上一抹淡淡的胭粉色。 下秒。 她启唇,音色清软带着微哑在又密的雨声里落下:“你好,昨天是不是有个长得特别高的男人来你这里买了束姬金鱼草?” 聋哑老板猛地回过神,先赶紧开门,请她进去避雨。 贺南枝也意识到自己狼狈,抬起白净的手背胡乱抹去了额头的雨珠,继而,又接过对方心善递来的纸巾。 “谢谢。” 聋哑老板比划了下。 随即反应过来她可能不懂,转身要去柜台那边找下笔和纸。 贺南枝少女时期跟谢忱岸的姐姐到聋哑福利院做过义工,有磕磕巴巴学了两个月的哑语,她拉住老板细瘦的手腕,循着还未完全遗忘的知识,嫩白的手指也比划了起来:“昨天、店里出售过一束姬金鱼草,对吗?” 聋哑老板眼睛微亮,点点头。 贺南枝松了口气,又比划着,想问清楚谢忱岸来买花时的场景。 “那个穿西装又特别高的男人,他带了个女秘书进来。”聋哑老板指向玻璃墙前堆满大簇大簇白里透黄的玫瑰那边,意思当时人就站在这个位置,比划说:“一开始要的进口红玫瑰没几支了,才选的姬金鱼草。” 贺南枝眼眸如同失去了视物能力,突然间不太看得懂手语了,重复问:“没玫瑰,才买的姬金鱼草?” 聋哑老板抬起秀气的脸,似乎也不懂她为什么执着问这个,不过长得美的一向有特权待遇,随即耐心地重复了三遍。 贺南枝指尖比划的动作,开始变得很慢很慢。 她最后唯恐自己哑语学的不好,跟人沟通有障碍,又请求花店老板,把事情还原写在了薄薄的纸上。 还是那句。 没进口玫瑰花了,谢忱岸就买了一束姬金鱼草。 … 引火 第65节 原路返回酒店的时候,雨势也逐渐停了下来。 贺南枝一身落汤鸡的模样凭空般出现,让正要叫她起床服务的谭颂都吓了大跳:“你这是梦游出门淋雨玩了?” 将鞋子脱了,光脚踩在灰白色地毯上。 肌肤接触到柔软的暖意,使得贺南枝的感知在慢慢回笼,几秒后,有些沮丧往地上坐着:“颂哥,你如果主动给一个女人送花,是因为喜欢她吗?” 谭颂:“这得分场合,你哪天要是能瞎猫碰到死耗子拿了个奖回来,我肯定自掏腰包给你送一束花庆祝。” 在贺南枝还没扯过沙发的靠枕去捂死他之前。 又说:“言归正传啊,谢总送你花了是吧,肯定是喜欢你。” 贺南枝被他说得死心复燃,咬出一点艳色的唇瓣轻抿:“嗯?” 谭颂看着贺南枝未施粉黛且毫无形象就这样坐在地上,光看脸就惊艳的要死,再看这副薄又冰肌玉骨的身段,哪怕被雨水无情泼过,胳膊的肌肤也白到发光,比起初见时有些不谙世事的清艳,她是越长大,就越美得让人看一眼就会难以忘怀好几日那种。 这般毋庸置疑的美貌,谁见了不喜欢? 他一本正色道:“宝贝儿,你靠脸就能把人迷得神魂颠倒了,说句以下犯上的话,除非谢总性无能,又或者审美跟正常男人出现了巨大偏差,否则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贺南枝沉默几秒。 “以前我也是这样自信。” 写下那封未被回应的情书时,她天经地义觉得谢忱岸从小就跟神明一样守护着自己左右,近乎到了有求必应的程度。知道她喜欢宝石,就经常带她坐私人飞机满世界去各大拍卖会上竞拍,说是一掷千金都不为过。 知道她学昆曲时被师傅批评光顾着美丽扮相,唱功却少了点火候,难受得一不小心把珍爱的纸扇都撕毁了。 他就专门收集了很多博物馆级别的小扇子给她玩,在上面挂着各种晶莹剔透的吊坠。 还有她少女时期全身上下很多东西,哪怕是一个随手就能扔的小物件,都是谢忱岸送的。 贺南枝享受惯了他给予,情窦初开时自然就把心回馈了过去。 只是没想到碰到硬茬了,这世上,还真有男人不被美色引诱,能对她无欲无求。 也不对。 贺南枝湿漉漉的手抱住了膝盖,指尖无意识地扣着裙摆的面料想,起码谢忱岸在床上的时候,连简单接个吻都沾染了点欲念意味。 谭颂的想法很直白:“你打个电话问他,为什么要送你花。” 贺南枝像个胆小鬼:“万一他阴阳怪气我太入戏了怎么办?” “——” * 同样的问题。 贺南枝在剧组摄影棚拍戏的时候,也私下询问过夏郁翡。 夏郁翡纤指拿着小镜子整理着被夹子固定的刘海,闻言,忽而一侧,干净镜面照映着贺南枝清艳旖旎的脸蛋,表情还有点少女忧愁似的,可惜两人都是没怎么谈过恋爱的,经验少得可怜,在一起谈这种情情爱爱的事时凑不齐一个脑子: “他都快送了你一座宝石山了还不够爱你啊?” 蹲在旁边偷听墙角的谭颂猛地点头。 还是蹲在另一边的司唯小声嘟囔了句:“感情这事不讲理的,不能因为谢总年少时对南枝多好,就觉得两人背负着家族的使命联姻,不用正常恋爱的仪式感就可以相爱了。” 贺南枝乌黑清透的眼瞳蓦地睁大,仿佛听到了至理名言。 夏郁翡放下镜子,一身黑裙宛如高贵冷艳的黑天鹅,看向爱情狗头军师司唯:“继续多说点。” 司唯看着这两位美人,慢吞吞地眨了眨鹿眼道:“就算打碎了牙也不能去问他到底爱不爱这种话,像谢总这种在商界指点江山的大人物,只会觉得你孩子气,就算心情好点,甜言蜜语哄你几句很爱,这敢信吗?” 贺南枝咬着唇,音色很轻很轻:“他那刻薄毒舌的脾气,哪里会哄我,只会提醒我该去看脑子了。” “所以你不能重蹈覆辙主动。”听了半天,夏郁翡得出结论:“但是可以试探谢忱岸,把他勾得对你茶不思饭不想,跪在地上求小公主殿下的欢心。” 司唯脑补了下那画面感:“意思差不多。” 贺南枝轻轻唔了声,被这么一套提点,好像要长脑子了。 “不过嘛。”司唯悄悄地,瞟了眼墙角听得很起劲的谭颂:“不许有人告密哦。” 贺南枝和夏郁翡两道清冷冷的视线,直接扫了过去。 继而,又默契地同时开口:“要是有人敢当叛徒,我们就连夜灭口。” 谭颂突然感觉脖子冷飕飕,左右观望了一下:“叛徒???谁?谁是那该死的叛徒!” … 有司唯出谋划策,贺南枝次日就将早已经制作成干花的姬金鱼草分享到了朋友圈,仅谢忱岸一人可见。 她拍摄完中午戏份。 坐在化妆室里卸掉妆造的时候,离八点整还有三秒,手机先一步震动了起来。 是谢忱岸如约而至打来的。 接听时,贺南枝随意拿湿纸巾在脸颊擦拭几下,就扯过悬挂在椅子手扶的披肩裹着自己,寻了个外面无人的地方说悄悄话:“你打来的真及时,副导多让我拍了一场戏,差点儿没赶上接你电话。” 谢忱岸那边背景比她的还安静,嗓音略有点沙哑,很能抓人的心:“方便视频么?” 贺南枝顿了下。 “谢总,我在剧组,要是在酒店的话,跟你裸聊都行。”仗着是隔着十万八千里距离,她这张漂亮的小嘴巴一向是能逞强的,而下秒,耳边听到谢忱岸压低声说:“想看看你。” 贺南枝有些招架不住似的,卷翘的眼睫下视线到处乱晃,看着不远处路过的摄影师大哥,以及一些群演边聊边笑着去小卖部采购零食,还有延离盛的小助理抱着不少东西,一路跑一路掉,还在喊我家哥哥的假发片呢。 她魂不守舍盯着,企图用乱象的场景来分散开自己对谢忱岸的注意力。 直到听见手机通话里,他说:“那我挂了?” “你敢。”贺南枝很容易就陷入他的圈套,这边先挂断一秒,又很快发了个视频邀请过去。 入目的是谢忱岸修长冷白的脖颈,往上移,那张俊美面容也出现在了屏幕里。 只是他坐在极简的性冷淡风格办公室里,百叶窗严丝合缝合上,透不出点光来,还一边从抽屉拿出白色药片,都不带喝水的,就随意吞咽了下去。 这吃药的架势,比她吃糖还要干脆利落。 看得贺南枝略微紧张了下:“你生病了?” 怪不得电话里,听他声音是哑的。 谢忱岸长指端起玻璃杯的清水,润了下薄唇:“不碍事,盛祈昨晚将车上空调开的太低。” 话虽如此,却心安理得接受来自贺南枝的心疼:“啊,那你看过医生没有?这药不会也是盛秘书随便在楼下药店买的吧?就这样塞了粒到嘴里能管用吗?我……我要不请假陪你去医院看看?” 谢忱岸这时候又很好沟通,薄唇勾起淡弧:“别请假了。” “好吧。”贺南枝也就真情实感了不到三秒,纤细柔嫩的手握紧几分手机,小声说:“那个,你选花的眼光挺好的。” 谢忱岸递到薄唇的杯子慢了下来,明明刚喝过,却仿佛被什么熬干他喉咙里的水分:“你喜欢?” 贺南枝抬起卷翘的睫毛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垂下,盯住脚尖的小石子:“还、还行吧。” 她只字不提清晨冒雨跑到花店去求证的事,只是想问朋友圈,他看到了没有? 扯东扯西的聊了快大半小时,其实不用贺南枝念念碎着剧组日常,也有耳报神主动将她的一些事都隔三天就汇报到谢忱岸的办公桌上,而从她口中听到,又似乎别有一番风趣。 最终身姿慵懒地往椅背上一靠,他清冽沉静的眼眸盯着视频里微低的侧颜,忽而道:“都做成干花收藏了,还不喜欢?” 贺南枝脚尖条件反射地将小石子一踢,又顿住在了原地。 前方恰好延离盛路过,猝不及防小腿被击中,没等发火,一转头就看到站在树下的贺南枝微微红着脸。 美人是真的有特权。 他遥遥痴迷地看了几秒,再也正经不过地整理了下衣领,又转动尾戒,以一种优雅的高挺姿态继续路过。 可惜贺南枝没有再用小石子踢他了。 …… 结束完视频通话。 贺南枝在网上查了下感冒能吃的药品,随即给蓝缨发了整整一页的药单过去。 「小公主殿下,谢总就是最普通的那种感冒,可能喝一杯热水就好了,你这……不知情的还以为他身患绝症了。」蓝缨发来语音,点开听,是一段带着调侃的笑音传来。 贺南枝纤细的指尖扶额,被谢忱岸三言两语的扰乱了心绪,等回过神来也觉得大题小做了。 而蓝缨又说:「你和谢总不愧是心魂融合过的,也太有默契了。」 什么心魂融合…… 贺南枝的思想有点不纯洁,没等问,一条语音又飞速过来了。 「谢总刚才亲口吩咐我哦,你视频看着下巴都尖了,导演肯定是把投资款都用在了电影上,苛刻了你,要给你单独开小灶加餐呢——」蓝缨将谢忱岸的原话添油加醋了一番,继续慢悠悠地说:「笨蛋小鱼又挑食,难养的很。」 贺南枝确实是不太爱吃剧组的饭盒,特别是小青菜,咬一口就跟吃苦涩毒药似的。 所以整日就想着攒点儿现金,让助理给她去买零食吃。 但是前段时间谭颂被他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年轻亲爹警告过,就化身无情的监督机器人,不许她碰垃圾食品。 在逐渐深秋的这个季节里,蓝缨不辱使命隔三差五给剧组送吃喝的。 她每次一来,就连群演看她的眼神,都宛如看到了衣食父母。 除了贴心地给剧组的女演员们,上到重要演员下到跑龙套的都见者有份,送那种美容养颜的大牌护肤品外,还送人参鲍鱼汤等豪华级别套餐夜宵。 有点心眼子的人都知道,这口福,是沾了贺南枝的便宜。 她被投资人爸爸豢养的金丝雀谣言,无形中似乎也更坐实了起来。 转眼到了月底。 夏郁翡身为女二号的戏份不多,完美杀青的时候,又蠢蠢欲动问过贺南枝:“我想在腰上纹一个图案,要不要组团?” 傍晚的太阳很温和,贺南枝坐在光里,抬起了清艳白净的脸蛋想了想:“我纹什么?” “姬金鱼草。” 她又想了想,托腮道:“你知道我面临过最修罗场的事是什么吗?” “嗯?” “谢忱岸和贺斯梵联手教训我。” 这时候她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求谁都没有用。 引火 第66节 所以贺南枝是条识时务的鱼,不敢随随便便学人去纹个身什么的。 随着夏郁翡提着行李箱离开横店,她也少了个玩伴,好在谢忱岸就怕她寂寞空虚似的,两人不知不觉从每隔三日一通视频电话,变成了一日三次视频电话。 贺南枝拍完戏就着急忙慌的回酒店,一边懒绵绵趴在被子上翻着剧本,一边跟他念念碎着台词。 偶尔。 遇到谢忱岸在思南公馆的顶楼泳池里,眼尾的余光扫过屏幕时,恰好偷偷的瞄到他自水中起来,在明晃晃清冷灯光下,男性那线条干净精致的腰腹肌肉格外很清晰,比起他穿衣时一丝不苟的清贵疏离气质,这会儿透露出的慵懒性感,随便一个截图,都堪比时尚男模大片。 贺南枝纤纤小手翻页的速度慢吞吞了下来。 直到谢忱岸往沙发坐,修劲有力的手臂撑在双膝,从善如流地拉近了镜头距离:“看什么?” 贺南枝轻轻啊了声,连耳根蓦地红了瞬:“就、看你腹肌啊。” “我又没问你这个。” 谢忱岸有故意闹她的嫌疑,那双幽邃深暗的眸子带点儿侵略性:“原来你想看——” “不许说出来。” 贺南枝抬指,挡住了手机镜头。 看不到人,却能清晰地听到他低语:“之前是谁大言不惭的放话跟我裸聊都可以。” 静了几秒。 这样遮遮掩掩当镜头,委实有点玩不起。 贺南枝做好心理建设,才慢吞吞移开,忽而清透如水的眼睛睁大了秒,声音含着控诉似的:“你你你!” 谢忱岸坐在沙发没移动过地方,只是黑色泳裤就不太像是毫无动静的样子。 贺南枝尾音尚未落下,怕隔墙有耳,又轻了下来:“你看我脸,也硬?” 谢忱岸俊美的面容沉静到不像是有了生理健康反应的样子,只是淡声问:“不行么?” 行是行!!! 只是他不是在游泳池消耗完了体力么,一上岸就对她的视频这样,贺南枝忍不住将额头抵在柔软被子里,手指漫无目的揪着上面柔滑的刺绣白色花纹,过了会,将自己咬的唇发麻:“我要看。” 谢忱岸像是在谈判桌上的正经神态,跟她讨价还价:“你也脱。” 隔着极薄的手机屏幕,两人无声地对视着。 贺南枝几乎快要沉醉在了他那双墨玉眼里,大胆妄为了一番,只是脱之前,故意慢吞吞:“好吧,你看看我这段时间有没有被汤汤水水的养胖了?司唯说他都重了三斤了!” 那松散的浴袍布料沿着如瓷器雪白的肩头滑至腰侧,洗过澡的缘故,里面什么都没穿。 过了几秒。 贺南枝内心是紧张的,将自己纤腰薄骨埋在被子里,若隐若现着旖旎身段。 她看向屏幕谢忱岸的神情变化,红唇慢悠悠地一字一字说:“养胖了吗?” 谢忱岸垂目没有回答,只是指骨弯曲已经放到了黑色腰带边缘,薄唇沾了丝缭绕的哑意:“我可以看着你,做点男性健康的运动吗?” 他言行很有礼貌,举止就未必了。 贺南枝考虑半响,颤巍巍的眼尾浮起一抹稠艳:“可以吧。” … … 今晚的视频通话整整三个小时才结束,剧本看到一半就落在了床沿,被没关严的窗户秋风吹来,落了满地。 在昏暗中,贺南枝纤薄柔软的身躯卷在小被子里,也忘了是几点才睡下的。 只知道凌晨五点钟左右。 被吵醒来过一次,耳畔听到手机铃声在响。 循着本能拿起看,睁开睡眼,发现是谢忱岸的来电。 “你不睡觉的嘛?” 贺南枝魂不知道飘哪儿了,只知道问。 谢忱岸清冽音色带点沙哑,听入耳确实像极了一宿未眠:“你下个月几号杀青?” 她纤指无意识攥紧了手机,红唇溢出:“唔?” “杀青后,我接你回思南公馆。” 贺南枝抬起脑袋一下,觉得重又压回了枕头里,呼吸轻轻:“回去干嘛……” 谢忱岸慢条斯理道:“上你。” 第46章 “小公主殿下,头冠歪了” 贺南枝杀青那天, 沙高朗特意地在高档的酒店订了一雅间来庆祝。 把身为电影女主角该有的待遇,都给安排上了。 餐桌中央至桌尾花团锦簇地布置着一片白色绣球花和尤加利,两侧还有整齐的蜡烛, 呼吸间弥漫着沁人心脾的淡淡清香, 看起来格外精美梦幻, 端上来的菜品更是昂贵精致。 司唯一身二手市场买来的秋冬休闲西装, 都不好意思进到这种高雅的场合。 他什么男主角,座位自然是跟贺南枝排在一起。 视线寻觅了半圈,看到她一身绸白又复古的长裙坐在丝绒椅子上,端得是清冷高贵, 就跟吉祥物似的, 隔个几分钟就有同剧组的演员主动上前想合影一张。 跟贺南枝这张美人脸拍照,大家从未痴心妄想过去艳压,只是想珍藏而已。 司唯等人散了差不多,才低调走过去:“沙高朗的审美是圈内出名高级, 连聚餐都搞得跟高奢品牌晚宴一样。” 贺南枝倒是自幼混迹这种场合多了,也见怪不怪, 垂落的卷翘睫毛轻抬:“我弄了个微信群,拉你了。” 她俨然是将司唯当成恋爱军师了,很谦虚的求教着。 这个微信群里。 包括还在外地拍戏的夏郁翡。 ——只有三人。 对此, 谭颂还举旗抗议过:“你们的神秘组织, 为什么没有我???” 贺南枝一句话就把他轻描淡写堵了回去:“你立场不坚定, 容易被蓝缨策反呢。” 趁着杀青晚宴还没开始, 司唯给自己倒了杯香槟喝, 跟她闲聊了起来:“拍完汤导电影, 你下一部戏有计划吗?” 贺南枝是会拿捏人情世故的, 不等他试探有没有工作介绍, 就将包里的一份信封似的文件拿出来,指尖缓缓沿着木褐色的桌面推了过去:“我近半年不打算再接戏待在剧组讨生活了,等你杀青的时候,可能我也没空赶过来,这是提前的杀青礼物。” 司唯拿起看,透过薄薄的透明层发现里面的东西是能让他带资进组的合约,投资人:谢忱岸。 “这太贵重了——” 他鹿眼的情感很真诚,想让她留着自己用。 贺南枝纤白指尖点了点:“这个,我有一行李箱呢。” 司唯仿若没见过世面,瞪圆的鹿眼滑过讶异:“这么多啊。” “唔,都是谢忱岸在我签约进娱乐圈之前,投资的影视产业,他还控股了几家娱乐公司。”贺南枝细嫩的手心托腮,旁边高级而清冷色调的花瓣衬得身姿纤美,就连背部露出的蝴蝶骨都生的精致完美。 司唯第一次感受到了资本的雄厚力量,刻意压低声音说:“大佬这还是没爱上你呢,等爱上后,不得把天上的月亮都摘下来给你踢着玩?” “是吗?” 许是终于迎来了假期,贺南枝今晚心情很好,连带眼尾都泛上了浅浅的笑意。 她笑的很时候,坐在斜对面的延离盛被晃到了双眼,放下银色刀叉,对旁边的狗腿子说:“贺南枝心里有我。” 狗腿子:“对对对。” … … 杀青宴开始气氛上来的时候,贺南枝又是主角儿,自然是得多喝几杯。 她反复地看手机时间,正点开谭颂的微信要打字时。 旁边不知是哪位惊呼了出声:“贺南枝,你上热搜了!!!” 起先贺南枝微醺的脑袋有点懵懂,还以为是杀青宴透露出的合影美上热搜了呢,直到姗姗来迟的谭颂一进门,就先跟沙高朗赔个不是,当众将她提前给带走了。 在保姆车上。 谭颂先喂她喝了几口冰水,兴奋得都有些语无伦次:“绝对是上天听到了我没日没夜的祷告,大美人,你拿奖了!” 冷空气对着直吹,贺南枝扯过小毛毯盖在膝上,才略微伸个懒腰放轻松,乍然这一听,眼中露出许些困惑:“颂哥,你是不是遇到诈骗的了?” “小孤星,你还记得吗???” 贺南枝转过身的纤薄肩颈陡然停住,慢半拍地眨了下睫毛。 谭颂又说:“你被雪藏的那大半年里,我不是拉着你在剧组到处客串吗?还记得吗?当时小孤星的剧组是个新人导演,被女一号同伙副导卷走了拍摄电影用的所有资金,你同情心泛滥,自掏腰包给他拍,还零片酬去演了人家女一号。” “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 贺南枝回忆了片刻,又眉尖轻蹙了下:“我记得小孤星扑街了啊,电影票房惨淡,贺斯梵那个冷血无情的男人还笑话了我很久,说以我投资的这种眼光,幸好没去沾染贺家企业,不然早晚全家一起喝西北风。” 她没记错,小孤星的票房扑街到无人问津的程度。 但是谭颂没想到这电影有后福! “这次热搜上,获奖的名单被提前泄露出来了。”他迅速点开平板给贺南枝瞧个清楚,深呼吸往下说:“有个评委会的老艺术家特别推荐了小孤星,你获得最佳新人奖,赧渊获得最佳导演奖。” 贺南枝垂眼,清清淡淡地开口:“今晚就颁奖?怎么没人通知我们???” 谭颂要说的就是这个:“你和导演都太糊了,可能人家颁奖典礼的主办方压根没放心上——而且赧渊也失联中,可能电影扑成那样,不好意思继续混演艺圈了吧。” 但是这个奖被提前泄露,就必须去领! 谭颂来的路上已经主动跟颁奖典礼那边联系好了,贺南枝上台的时间比较靠后,临时赶回去是来得及。 贺南枝继续垂眼,想了想。 谭颂战战栗栗的问:“别告诉我,这种一雪十八线糊咖前耻的好机会,你不想去。” 引火 第67节 “没有。”贺南枝清软的声音打破了车厢内诡异氛围,轻易将话题引开:“我还没做妆造呢。” “你今晚就很美了。” “……” 废话,她今晚是为了以防万一要跟谢忱岸见面,参加杀青宴之前,梳妆打扮了整整三个小时呢。 * “我家小公主殿下不愧是著名影后的女儿,这演技,是天生遗传的吧。” 在拍卖会现场,蓝缨作为女伴陪同谢忱岸出席,还未开始,便拿着手机恰好刷到微博的热搜。 谢忱岸淡淡看了眼。 从气定神闲的神态上看,并不意外,修长冷白的指骨翻阅着拍卖品的小册子。 过了会,蓝缨适时地问:“要不要庆祝一下?” 这毕竟是贺南枝首部电影获得奖杯,换以前小时候,她上幼儿班写个小作文拿第一名,贺家都要在后院放个烟花呢。 谢忱岸长指轻点了几个万众瞩目的珠宝藏品,继而,略一顿,又淡声吩咐:“还有放点烟花庆祝,让她看到。” 蓝缨:“是。” 左侧方,恰好几个古玩界的大佬走过来寒暄。 谢忱岸将小册子不轻不重地搁在蓝缨手心,长指扣着精致的袖扣,清隽眉眼淡漠起身。 … … 贺南枝赶到颁奖典礼上的时候,红毯被媒体拍照采访的环境早已经结束,她提着裙摆低调入场,从那一排排大佬如云的座位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 灯光很暗,坐下时,恰好看到一旁穿着正式纯黑西装的商隽,与高奢点缀在身的男明星不同,他不求前排,连手腕夜只戴了块玫瑰金色的表。 “评委会让我替赧渊领奖。” 清润缓慢的嗓音,让贺南枝藏起了心间的困惑,礼貌一笑。 颁奖还在继续。 商隽知道她不会开口问,为何他许久不露面却轻易答应替一位名不经传的新人导演领奖,还把座位都换到了这里,甚至她的专注力都在了台上,没再多看他一眼。 “南枝。” “嗯。” “恭喜你获得人生中第一个奖杯。” 话落,贺南枝微微转过来,侧脸精致得好似工笔圣手用画笔描摹过的,带着丝笑意:“商前辈,你说错了。” 这下轮到商隽挑眉:“愿闻其详?” “我学戏曲的,拿过很多次奖。” 那些年她跟着师傅演出获得的奖,都被贺家强势封锁了,就算去网速搜索也很难找到一张舞台合影的照片。不过言归正传,贺南枝眼尾弯起笑意的弧度:“谢谢。” 商隽的心就跟被什么很轻很轻地撞了一下,酝酿了半天像有话要说,直到快轮到贺南枝上台了:“颁奖典礼结束,有空喝杯吗?” 贺南枝弯腰起身间,光在后背,如月光:“抱歉,我有约了。” * 她没有撒谎骗商隽的意思。 把那个最佳新人奖领下来后,谭颂在幕后目睹着这个过程,一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好在现场气氛烘托到这了,哭鼻子的也不止一位。 贺南枝纤细的手要抱着奖杯,还要空出一只手轻拍谭颂颤抖的肩膀,引他坐电梯往这家酒店的顶楼走:“颂哥,你要哭晕过去,这场颁奖典礼就出名啦。” 可不是,到时候还得叫救护车。 谭颂一路哭到打嗝,走进了临时开好的豪华型套房。 宽敞的客厅被打开水晶灯,明晃晃洒在了四周,空气中还弥漫着股冷香味。 贺南枝扶他在真皮沙发落座,椭圆形的茶几上还放着自带的酒水果盘,等刚放好奖杯,一转身的功夫,就看到谭颂一脸严谨,双手合十,姿态虔诚对奖杯拜了拜。 安静几秒。 贺南枝眼角微热,也不好意思笑他了。 落地玻璃门微微敞开,有风吹进,泗城的夜晚依旧繁华无比,沿街的霓虹灯仿佛蔓延至了天边尽头。 两人都没待在沙发上,而是坐在了厚软的地毯上。 谭颂喝了几口香槟,看向了身旁拿了个抱枕在怀里的贺南枝,不由地感慨起进这个圈的辛酸往事:“从看到热搜到你从领奖台下来,我就像做了一场虚无缥缈的美梦,不对,是从签下你当艺人开始,感觉很不真实。” 贺南枝纤白的手晃晃果汁杯:“颂哥,我们跑各大剧组客串那会,还不真实呢?” 谭颂懂她意思,低头笑了起来。 那时候他就是个面临被星纪一脚踹出大门的垃圾小经纪人,好不容易如获至宝有了自己的艺人,就憋足了劲想要把贺南枝给捧红了,不谈片酬,什么戏都愿意接。 回想起来,她也没喊过苦,辛苦拍了好几天,可能上线时半秒镜头都没有。 “南枝,那时。”他声线染上暗哑,用酒杯去碰了碰她杯子:“我挺感激你的。” “我也感激你。” “这也要争个赢?我说的是真的,如果不是你宁折不屈拒绝被内娱那些大佬潜规则,让我捡了漏,我吧。”谭颂有点语无伦次,又给自己灌了口闷酒道:“小地方出来的,爹妈死的早,靠寡居的奶奶捡破烂抚养我长大,早年毕业的时候我就发誓,一定要在泗城混出人头地,给家里光宗耀祖。” 贺南枝清透的眼眸安安静静看着他,没想到谭颂还有这一出不为人知的辛酸史。 又听到他盯着会儿奖杯,回过神说:“后来我在星纪也混不出个名堂,经纪部的同事都不把我当人看上一眼,在没遇到你之前,我想过等奶奶百年后,就随便收拾几件衣服到处流浪好了。” 再后来。 贺南枝的出现,给了他灰暗无光的人生中一抹光。 谭颂眼睛红了几度,也知道今晚突然获奖的消息太过震撼人心,跟着有些失态了。 好在贺南枝没笑话他,而是轻声说:“我也感激你,说的也是真的。” “啊?” “我会进星纪是因为无法登台演出了,那时候待在家里一踏出房门,贺家上下对我的态度就像我喝个水都能把自己噎死般,特别的小心翼翼,哪怕我轻轻咳嗽了声,全体人员都会被惊动。” 贺南枝病了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本能地抗拒被人在暗中窥视着,而她身份缘故,走到哪里都会被旁人不自觉的隐晦打量着。 所以她关起房门躲了很久,直到突然说要进娱乐圈。 当十八线糊咖很好。 起码糊的时候,在这个捧高踩低的名利场里是没有人愿意多分出一个眼神过来搭理的。 贺南枝跟谭颂敞开心扉,提起过去那段不算美好的时光,瓷白的脸蛋却带着笑:“颂哥你还是别去流浪了吧。” 谭颂粗鲁地擦拭了一把眼角的泪:“不流浪了,我还要等你拿影后奖杯!” 贺南枝抿嘴又笑着:“这就是你梦想?” 谭颂诚实摇头,热意从眼底蔓延开:“我梦想是你成影后,我有生之年能出一本金牌经纪人的自传,将来烧给列祖列宗。” 贺南枝指尖握着玻璃杯,与他轻轻杯沿一碰。 那清灵好听的音色,随之落下: “祝你梦想成功。” 谭颂也碰杯回去,真情实感到哽咽程度说:“南枝,祝你终于正式升咖了。” 突然,敞开的落地玻璃门外,有一片片靡艳壮观的胭脂色烟花绽放在了夜空上方,落在了两人的眼中。 贺南枝坐在地上,抿了口甜到发腻的果汁,安安静静地注视着。 直到谭颂说:“奇了怪,这酒怎么越喝越没滋味。” 她雪白的腕间轻抬,将杯子放在旁边茶桌上,扶着膝起来:“我这不是怕你第二天醒来头疼脑裂,就把香槟换成了雪碧,你没喝出来啊?” 谭颂坐在原地僵住,跟喝了假酒似的,连颜色都没分辨出来不对。 贺南枝笑,窗外烟火照得眼睫下的瞳仁清亮,拍了拍他肩头:“这间套房是给你订的,好好抱着奖杯睡一觉吧。” * * 夜深人静时分,思南公馆。 酒局散场后,谢忱岸独自回到了这里,一下车,修长手指漫不经心解了墨色领带,只是未料到刚步入寂静的客厅,发现早已经亮起了璀璨的灯光。 在被宝石首饰堆得满满当当的地毯上,贺南枝正坐着摆弄欣赏着,绸白的裙摆如同玉兰花,沿着纤美的脚踝层层叠叠着盛开,也衬得露出的脚尖越发精致嫩白。 她眼光独到,动作轻柔地拿起拍卖场上售价最昂贵的一顶镶嵌着剔透宝石的头冠,给自己戴上。 正要对镜自赏,眼尾垂落的视线蓦地先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在远处归家的俊美男人。 贺南枝指尖从头冠滑落下来,有点脸红:“为什么盯着我?” 谢忱岸迈步过去,裹着西装裤的长腿单膝跪地缓慢在了她身前,线条完美的挺拔身形让璀璨光晕照着,极具侵略性一般也笼罩着她。 半响。 那清冽的嗓音溢出薄唇:“小公主殿下,头冠歪了。” 随即,没等贺南枝反应过来。 他泛着玉质冷色的指骨,亲手将她乌黑发间的宝石头冠扶正。 第47章 她对沙发全身过敏 精美的宝石头冠滚落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上时, 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坠地声。 “呜!”贺南枝条件反射地缩紧自己,心脏颤跳得已经失去正常频率,想去捡, 忽而额头立刻有了热意, 是谢忱岸亲了过来, 薄唇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她, 带着略烟酒气的冷香。 此刻,在静到无人的思南公馆里,两人颇有点小别新婚的感觉。 “一见面就这样。”她刚小声抱怨,纤细的腰就被男人有力的长指掌控住, 再次被压了过去。 谢忱岸薄烫的气息已经掠在了颈下, 低哑着嗓音道:“你不想?” 引火 第68节 在剧组封闭式拍戏的这两个月里,只能靠视频通话,现在猛地触碰到真人,说不想是假的, 却不如他这般真枪实干。 贺南枝还是知道害羞的,一轮又一轮战栗感, 让她紧紧闭上了眼。 挂在墙壁的时钟转动过七八分钟后,想起什么似的,指尖略紧张揪着他凌乱的衣领:“你进来时, 关门了没?” 毕竟这是客厅, 要是随便一个人进来就能看到活的春宫图。 谢忱岸故意骗她:“没有。” 贺南枝果然听信了, 眼尾都被激起了一点红, 连带略施粉黛的脸蛋都变得艳色几分。 “谢、忱岸, 我不跟你玩了。” 谁知很快就遭到了他无情嘲笑, 薄唇从重到轻压着她的舌尖:“现在喊停, 你喊的下来?” …… …… 贺南枝是喊不下来, 只能用纤细的手指将他肌肉结实的背部衬衫抓出凌乱折痕,真皮材质沙发上的枕头和毛毯都散开了,以及她那条面料绸缎的长裙也撕破了一小口,摇摇欲坠挂在手扶旁边。 到了凌晨之后。 她那白净光洁的腿,才虚弱无力地从他劲腰滑下来。 谢忱岸正打算抱她上楼洗澡,修长的手还没伸过去,就看到贺南枝先一步滚到了地上,不带犹豫的,去看看她宝贝得不行的宝石头冠有没有磕坏到。 见晶莹剔透的质地没有半点刮痕,略松了口气,随即就开始控诉某人的野蛮行为,瞪起了清透无比的眼眸:“你!” 谢忱岸从容替她说:“我卑鄙无耻,轻易就折服在你的美色里不能自拔——” 讲真的。 不能自拔这几个字,也不知是不是贺南枝的错觉,总觉得他语调有故意暗示的嫌疑。 耳根是红的,乱晃的视线看到他黑色西装裤有斑驳痕迹,就更不好意思继续这个话题了,“好吧,看在你态度诚恳检讨的份上,本公主就不惩罚你了。” 说完,贺南枝垂下眼,指尖无意识地刮着头冠上的宝石。 脑海中想的,都是谢忱岸叫她小公主殿下的画面。 客厅气氛静了瞬。 殊不知此刻的谢忱岸,也在看她,看那一夜的她。 也是深夜。 少女稚嫩的身躯裹着浓绿的薄毯坐在沙发上,放眼望去尽是雪一样的白,可惜她刚刚被夺走了清白,哭得格外凶,滚烫的泪水沿着脸颊淌下,粘着凌乱乌黑的发丝,带着清软鼻音的哭腔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 谢忱岸单膝抵在了冰凉的大理石地上,骨节略微泛白,想替她擦泪。 贺南枝侧脸避开,睫尖卷翘,浮上一层朦胧雾泪:“是,我是私闯民宅了……那也是你给我的门锁密码啊,我看满地都是空酒瓶,怕你喝到烂醉会死才碰你的,什么叫我先动的手???你混个蛋,从现在起我要跟你恩断义绝,以后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她的哭声,那一句句含着恨意的断绝关系,搅得谢忱岸酒醉醒来的额头欲裂。 许久,他冰冷的指骨没有再碰贺南枝一根发丝,嗓音沉着情绪:“我找律师跟你谈。” “喂?” “谢总,谢大公子???谢忱岸?” 贺南枝踩着地毯踮起脚尖,清艳的脸蛋带着困惑,离他只有一寸的近距离,连带轻柔的呼吸声也洒了过来:“你这样盯着我不说话怪吓人的,不会是爽完就醉了吧?” 谢忱岸视线移到她笑颜上,忽然攥住她抬起的纤细腕骨:“是有点醉。” 嗯? 贺南枝略怔了下,第一反应就是这狗男人趁机占便宜。 刚才在沙发做的时候,怎么不见他醉到不能动了? 现在提上裤子,就想要她当小保姆伺候人??? 考虑了会,贺南枝说:“灌你酒喝的人真罪该万死,你要不就地躺会吧。” 谢忱岸只是稍稍用力,就把她纤软雪白的身子拽进了怀里:“有洁癖。” 贺南枝又怔了。 一时没理解他指的洁癖,是身上带着烟酒味睡不着,还是沙发上那一片狼藉的没收拾,躺不下去。 不等问,他低语:“陪我洗过澡?” “——” 陪他洗澡的话,绝对在浴缸里也要来一回。 贺南枝很有礼貌的拒绝,摇着头说:“咳咳,我想看会电影。” * 小孤星这部文艺范的电影当时首映时,票房少得可怜。 贺南枝当时小金库还在,就高调的奢侈了一回,带着自家经纪人去电影院包场观影,后来因为忙着拍戏太困,全程都是半梦半醒过去的,如今想回看一遍,就跟看新片似的。 趁着谢忱岸去洗澡的功夫,她跑到了楼上影音室内。 灯光明亮,她身子套着男士的衬衫,半跪在地上捣鼓着怎么播放,侧过脸找遥控器时,恰好拉开了最底层的黑色抽屉,发现一沓的影碟里,搁在最上面的就是小孤星。 贺南枝低垂着眼眸,指尖反复地看是不是原片,表情略有些恍惚。 没等她瞧出个所以然来,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是谢忱岸随便冲洗一下,披着件黑绸的浴袍就进来找她。 几秒后。 被拉回丝绒质地的蓝色沙发上时,贺南枝挣扎无果,只能坐在他的怀里,光着小腿。 “你。”她抬手,用轻柔如羽毛的力气,去点着谢忱岸略带敞开衣领的修长锁骨,肤色还带着冷水浸透过的温度,连带指尖沾染上了一丝:“不老实,连裤子都不穿。” 谢忱岸今晚的欲很重,不符合他端方清冷的形象。 而他似乎也没有遮遮掩掩的意思,俊美的侧颜被大屏幕闪烁过的幽蓝光影映着,随即,俯首抵住她的肩窝,低了嗓音问道:“谭颂给你放几天假?” 贺南枝也不清楚,毕竟意外拿了个新人奖回来,星纪的办公大楼估计要亮一整夜。 工作行程表还没发过来给她看,但是她这张漂亮的小嘴巴一向懂得怎么取悦人心情:“唔,你不会想趁我休假不工作了,就把我锁在公馆整天做羞羞的事吧?不过呢,看在你给我放满城烟火庆祝,又买了一堆珍藏品的份上,我配合你好不好?” 她尾音靡靡软软落下的时候,故意拉长了那句好不好。 顷刻间。 谢忱岸就让她的腿侧,毫无预兆地感觉到了身体的清晰变化。 贺南枝脸红着,把手指伸进他冰凉的后腰上,轻轻摩擦着:“不必抬头感谢啊,小公主都是这么善良的。” 谢忱岸笑,在她耳朵上亲了下:“你真愿意?” 贺南枝心跳不争气地漏了半拍,又点点脑袋,骨子里自幼就透着不安分:“我喜欢你——” 屏幕播放的电影噪音忽然大了几分,却莫名的彼此间气氛越发寂静。 谢忱岸墨玉色的眼也顷刻间沉下去,倒映着她衣衫不整的凌乱模样。 贺南枝就这么无声对上视线了一分钟,呼吸静了瞬说:“喜欢你偶尔这样对我玩点强制游戏。” 他平时行事作风薄情寡欲到了仿佛天生没有感情这东西,只有最亲密无间的时候,偶尔从眉目间泄露出对她无边界感的控制欲,才会让贺南枝觉得没那么不真实。 影片播放到尾声,两人都没看小孤星结局女主角有没有离世。 贺南枝对谢忱岸吹彩虹屁这项技能已经可以做到脸不红心不跳的夸,甜言蜜语说不尽似的往他胸膛内灌,比强烈的酒精还能醉人,甚至趁着男人又在无声扒拉她衣服的空隙里。 贺南枝心不在焉回应着,跪在他身上,伸长雪白手腕,摸索到了一旁的手机。 她迅速点开了微信群,艾特出司唯: 「谢忱岸的影音室内有我刚出道演的一部票房扑街的电影,这代表什么?我能直白问吗?」 很快司唯就回复:「大佬心情怎么样?」 贺南枝透白指尖有点滑不住屏幕,断断续续的回复:「应该、很不、错的吧?」 隔了不知多久,司唯给她分析的恋爱小作文一发出来,还没及时逐字去看。 忽然,谢忱岸长指掐着她肌肤白皙的腰窝,停顿下来,空气静默间,直接将她的手机抽了过去,好在这会儿卡在关键时刻,也没心思去看聊天的内容,只是面无表情地关机,扔在了大理石地板上。 那清脆的滚落响声,可没头冠上的宝石经摔,多半是屏幕碎了几道。 随即他大动干戈之前,近乎怜悯般的戏谑眼神极缓慢在贺南枝的茫然表情一寸寸滑过,嗓音溢出薄唇有些危险的低哑:“小骗子,这就是你口中的配合我?” 做的时候,还能分出心去跟无关紧要的人热聊。 贺南枝被当场抓包,怔了几许。 * 次日,思南公馆被落地窗外的第一缕阳光照耀进来的时候。 贺南枝侧身躺在主卧那张舒适温暖的大床上苏醒过来,还未动弹,被咬破的唇角先痛骂了声:“谢忱岸这个禽兽不如的男人!上辈子一定是属狗的!!!” 昨晚谢忱岸都不知道得寸进尺这几个字怎么写。 从楼下的客厅沙发,到影音室的沙发、以及顶楼的游泳池旁边沙发、甚至是书房的单人沙发。他就跟新添了一条特殊癖好似的,看见个什么沙发的就想把她抱上去。 贺南枝睁开眼,恰好含水的朦胧视线又看到主卧落地窗前深灰色沙发。 下一秒。 她现在对沙发全身过敏,默默地侧过了身,换个方向躺。 昨晚被残暴对待的手机此刻就安静搁在枕头旁边,转念想到跟司唯中途被打断的聊天,便拿起点开。 未读的恋爱分析小作文里。 贺南枝精准无比的找到重点,司唯提醒她继续翻下抽屉,有没有别的。 别的? 抽屉里除了影片外,还能有什么? 贺南枝虽然没转过弯来,表情感到困惑,却是个听老师话的好学生,不耽搁一秒钟就从蓬松的被子里爬了起来。 她象征性去忽略腰侧两旁肌肤的惨目忍睹痕迹,伸手扯过一旁属于男人的黑绸睡袍披好,极滑的料子欲坠挂在身体,随着往外走,挂不住似的,会沿着纤薄雪白的肩膀滑落几寸下来。 刚到楼梯转口处。 引火 第69节 蓝缨踩着十厘米红底高跟鞋上来,想唤醒她用餐,看到这幕,仿佛撞见了什么惊天大秘密:“这么激烈啊。” 贺南枝焦急忙慌的跟她打了个早安,就往影音室跑,只留一道黑绸睡袍晃动在雪白脚踝的极美身影。 过了十来分钟。 蓝缨已经回到楼下,正优雅地待在餐厅桌那边修剪着私人飞机运来的玫瑰花时,只见贺南枝光着脚,又一路小跑了下来,清软旖旎的嗓音传遍整个寂静的空间:“啊啊啊!谢忱岸抽屉里的碟片怎么全失踪了?” 吓得她差点剪到手指甲:“什么碟片?” “昨晚我看影音室有一抽屉,厚厚的一叠。” 贺南枝气息尚不稳,手忙脚乱的比划着。 半响。 蓝缨的脑回路新奇,抬眼扫视完贺南枝身上那些比玫瑰颜色还艳色的吻痕,语气难掩惊讶:“莫不是谢总变态给你拍摄十八禁小电影了被发现了?” “???”贺南枝吹弹可破的脸蛋僵住,不知道做什么无言以对表情。 “应该是锁保险柜里了,你知道密码吧?” “——” “好吧。”蓝缨放下手中的玫瑰花枝,将早上发生的事情转述给她听:“今早思南公馆的上下楼都被禁止清扫,听佣人说是谢总亲自整理了客厅沙发和楼上,所以这里失踪了什么,肯定是谢总自己藏起来的了。” 都是成年人。 为什么谢忱岸要一清早就起床屈尊降贵搞卫生,原因都不要猜。 气氛凝滞几秒后。 贺南枝纤细的身子略显尴尬站在冰凉华美桌旁,手指无意识摸着散开的玫瑰枝,不小心被割红了白嫩的肌肤也不自知。 因为此刻,她头脑发晕,已经彻底丧失了语言能力。 蓝缨又说:“碟片藏哪儿了我也不知道,但是小鲤儿,你知道为什么这里叫思南公馆吗?” 第48章 他受相思之苦? “思南公馆——不是建造起就有的名字吗?” 贺南枝水波荡漾的双眸睁着, 声音却略有迟疑。 她记不太清了。 覆在雕琢而成的白色大理石桌沿那只纤手又去摸索着玫瑰花枝上的细刺,细微的疼意像是能唤醒久违的记忆。而蓝缨难得姿态正经,没有出言把男人的深情吹得天花乱坠, 而是欣赏着美人困惑的模样, 轻声一句:“你想想。” “我记得以前谢忱岸是不住这里的。” 至于什么时候搬过来, 这点贺南枝印象深刻。 圈内众所周知谢家双生子在成年后都从老宅独立搬了出来, 而好巧不巧,这两个仇家一样的亲兄弟又住隔壁当起了邻居,起先还算天下太平。 直到有一天,谢忱岸深夜应酬回别墅, 刚下车, 忽而身后就传来“咣当”一声金属撞车的巨响。 他那辆熄火不久的劳斯莱斯瞬间报废成破铜烂铁,倘若人在里头,都能直接送火葬场的程度。 谢忱岸身形未动,墨色的眼眸仿若看傻逼一样, 下秒,扫向另一辆车头也差不多快报废的蓝黑色帕加尼。 车门被一脚踹开。。 谢忱时气焰嚣张的钻了出来, 双手插兜,看到还活着的兄长,松懒微倦的嗓音听上去没什么正经:“算命不是说我今晚能做独生子么?这江湖骗子——我明明踩的是刹车啊, 抱歉啊, 吓到你了吧哥哥?” 路灯的暖黄色光晕映在谢忱岸的半边轮廓俊美的侧颜上, 薄唇勾起弧度堪称完美:“没关系, 亲爱的弟弟。” 第二天。 在谢忱时清早出门时, 车子刚刚行驶出别墅院子, 砰地一巨响。 他上个月新买的银蓝色跑车被迎面撞得侧翻, 而罪魁祸首的黑色布加迪正缓缓停在左侧一旁, 墨色玻璃车窗降下,谢忱岸眉目依旧如昨晚清冷淡漠,语调沉静:“弟弟,要我帮你叫救护车吗?” 谢忱时:“靠,你想谋杀我很久了吧?!” 呯一声,谢忱岸不疾不徐将薄薄的黑色手机砸在了他那张脸上,薄唇溢出的声线很是凉薄:“你还有十分钟自救的机会。” 因为白日撞车事故。 还惊动了谢家老宅那边,谢忱时这个柔弱不能自理的爸宝男跑回家告黑状。 后来是谢阑深出了面,吩咐让谢忱岸从隔壁搬走。 原住址是位于泗城最北面,谢忱岸许是也烦了这个神经病弟弟,就搬到了位于最南面的地方居住。 这样一南一北。 兄弟之间就算隔着血海深仇,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出门就能开车撞死彼此。 …… 贺南枝像是从回忆苏醒过来,压低声音自言自语:“谢忱岸的房产太多了,我只记得他跟谢忱时吵架后,大多数都居住在南边,就连入住酒店,都不怎么挨谢忱时的北边,这里好像是他近一两年住的地方吧?” 她从未察觉公馆的名字叫什么,就跟公司安排她住的公寓地址叫嘉南路般,听一耳就过去了。 蓝缨还是那句:“你再想想。” 贺南枝想的过程中,也没有妨碍她坐下吃燕窝甜粥。 外面阳光透过巨响鱼缸的玻璃折射到她这边,水波一样的光影极美洒在身上。而蓝缨回公司上班前,拿手机先咔嚓一下给她拍张照。 等贺南枝茫然循声抬头,便先勾唇妩媚一笑:“请允许我暂时侵犯你的肖像权,毕竟谢总等着我汇报尊贵的公主殿下吃早餐日常呢。” 假的吧? 贺南枝慢慢咽下唇间的米粥,脸却红了。 蓝缨踩着十厘米的娉娉袅袅地走出去,而她也上楼换了一身霜白色的长裙下来,偌大的思南公馆安静到极致,幸好谭颂终于想起自己的艺人了,开着新款保姆车来接人。 贺南枝怀里抱着珠宝盒,行走时,裙摆隐约露出纤纤踝骨,身影在日光下摇曳生姿。 只是经过外壁那面满缀细密几何的浮雕时,略顿了下。 谭颂从车窗探出脑袋问:“看什么呢?” 贺南枝在看左侧一枚花式标志牌号,瞧着像是新换的,又不太确定。 她弯腰上车时,把心底困惑说了出来。 “这简单。”谭颂拿出手机善于搜索,很快屏幕界面就跳转出了一段介绍:“xxx路66号约1917年由明氏建造,人称明公馆。” 贺南枝窝在专座上,呼吸变得极轻,新车厢内还弥漫着股清新的香水味,很能醒脑。 她侧过脸,凝望着玻璃窗外的门牌号。 谭颂嘀咕了句:“现在叫思南公馆,肯定是后来改的。” * * 随着贺南枝拿了小孤星的最佳新人奖,点开网上,铺天盖地的都是她新闻,以及人间第一枝的超话完全被电影的片段给占据,其中最热门的是结尾时候。 身为女主角的贺南枝穿着身蓝绿色百褶裙坐在船上,垂腰的乌发被微风吹起,仿若山水间一尾游动的鱼,有段念白响起: 「他会遗忘你吗?」 「会吧。」 「你祈愿的,他会替你一直守护下去吗?」 贺南枝笑着歪头,侧颜的肌肤雪白到几乎透明易碎,身后是一片浅蓝,很浅很浅的弥漫在水面上的日出。 「在这世上,唯有他宁可死,也不会对我出尔反尔——」 画面一转。 那艘铺满了鲜花的船轻轻晃荡,光照下来时,只留下系着红绳的银镯在原地。 …… 贺南枝坐在船上跳湖前微笑的画面被粉丝截图下来,还制作成了海报和签名照,自然休假计划也泡汤了。 星纪办公大楼开了一通宵的紧急会议后,等次日,谭颂接到通知再去公司,贺南枝的工作行程就成一页纸,变成了一叠纸了。 而恰好她的事业粉也多,每天都紧紧盯着她被公布的行程表。 “盯着你的何止是粉丝——黎麦跟我透露,现在有二十几家媒体记者轮班盯你。” 谭颂话一出。 旁边桑落拆薯片的动作顿住,都倒吸口气:“这么多啊。” “有想扒我们南枝宝宝绯闻的,也有把她视为新晋小花备选防爆的对家,还有一些就是想拍点物料吸引流量。”谭颂细数着,猛的一下,猝不及防般将桑落拆开的薯片抢过来,咔嚓咔嚓的自己吃上了。 不忘扬声感慨:“扒什么绯闻,明明我们南枝还是个宝宝啊!” 窝在专座补眠的贺南枝被谭颂活生生吵醒,扯下了盖住脸的毛毯,面无表情说:“听懂了,别暗示了。” 谭颂是怕她这个节骨眼上,闹着要跟谢忱岸缠缠绵绵去,平时趁着工作闲余时没少在耳边和桑落打配合,见轻易被看出小心思,尴尬地笑了笑:“思南公馆真不能去了,那儿住着谁,报纸上顺便一翻就知道,何况你未婚夫也红,要不是保密工作到位,平时外出没少被财经圈的媒体盯梢呢。” 两个人身负的媒体数额,凑一起都能现场召开个记者发布会了。 桑落听得云里雾里的:“南枝宝宝就不能公开恋情吗?” “祖宗!”谭颂怕一旁又合上眼的贺南枝听见心坎去,连忙捂小助理的嘴:“你知道人间第一枝的超话粉有多火吗?要是敢公开什么恋情,她们连夜都能组团火烧星纪大楼,骂老板连同经纪人都不做人。” 况且贺南枝如今签下的商务代言,每个条约里都是要她保持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形象,必须零绯闻。 见他们又吵。 贺南枝再次拉下毛毯:“我知道了,不能公布恋情。” 谭颂:“你现在事业上升期,千万不能被大佬的美色蛊惑。” 贺南枝没在回他,而是抬起纤白的手拉开一旁的储蓄盒,指尖摸出了薄荷口味的糖果,塞了颗到唇间。 冰凉的味道驱散了困意,她稍微坐起身,拿着手机反复把玩。 被不小心点亮的屏幕上,浮现出的照片是在演唱会拍的,她主动在谢忱岸俊美的脸亲了一口,男人头戴着闪闪发光的猫耳发箍,那双墨玉的眼眸恰好也看着镜头露出笑意。 谭颂伸长脖子偷瞄到,大惊:“换下来!” 可别被火眼金睛的粉丝们拍到了!!! 引火 第70节 贺南枝干脆利落锁屏,伴着一张漂亮的小脸蛋说:“不要。” 谭颂:“???” “不能见真人,我看照片解馋怎么了?” 随即,贺南枝若有所思的看向墨色玻璃外街景,像个胆小鬼,给自己暗暗打气。 等下次。 见了面,她一定亲口问谢忱岸,思南公馆为什么叫思南公馆? … … 周末的下午,谢忱岸带着随行的精英团队远赴纽约进行一场谈判。 “宋今品牌的薛董事长自从爱妻离世后,就退下到纽约郊区的玫瑰庄园养老,半个月前他的特秘透露出消息,说他有意出售森瑞的所有股权。” 蓝缨将电子版邮件发给了谢忱岸,未了,又追加了句:“想收购这家百年品牌的人不少,胃口都很大,不过薛董已经婉拒了五家。” 等下了飞机。 谢忱岸一身极剪裁挺括的浅灰色西服,身姿挺拔,被数名保镖簇拥在最中央,又换乘了辆低调的私家车。 他行程紧迫,一路都在听秘书等人汇报工作。 进入玫瑰庄园之前,侧过俊美的面容,语调淡漠:“三天,必须拿下。” 早两年,谢忱岸就有意去控股宋今,利用品牌效应占领纽约的市场,也曾经不远万里亲自飞往这里跟薛董成为棋友。 蓝缨觉得倘若真有意抛售的话,基本上就是诚意大小的问题了。 而没想到这块蛋糕,贺家也盯了已久了。 被庄园的管家邀请到偏厅等待时,一进去,发现贺斯梵和几位精英范男秘书也在里面,似乎早来了半个小时,手边的茶水还冒着丝丝热气。 几道视线相撞一秒,谁都没先开口。 为首的谢忱岸从善如流地落座,姿态极为端方矜贵,在场的人隐晦地目光随他移动,直到斜对面的贺斯梵不轻不重搁下古典茶杯,主动打破这微妙僵持的气氛:“真巧。” 下句,连带低讽的语调就不加掩饰攻击了过来:“我还以为谢总如今忙着在泗城圈地盘,像个变态狂一样垂涎着南枝,原来也会离开?” 蓝缨染着艳色的指尖捏了捏鼻尖,心想果真是记仇来了。 谢忱岸在娱乐圈为贺南枝投资了半壁江山产业的事,天底下没有不密封的墙,她如今接到的一个个资源都是谢忱岸喂到嘴里的,贺家那边只要派人打听,就能查出个真相来。 而自然就碍了,贺斯梵这个重度妹控的那双尊贵眼睛了。 谢忱岸礼尚往来,薄唇溢出的音质润透着一贯淡漠清冷:“是巧了,我也以为贺总来纽约会去先拜访双亲,不至于急着来薛董面前做孝子。” 抡起刻薄毒舌的话,这两位都当仁不让。 蓝缨扯着盛祈的衣袖,安静立在一旁看戏。 在座其他精英秘书也是同理心态,尽可能降低自己存在感。 贺斯梵面不改色:“也难怪。”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倒是引得谢忱岸略略抬眸。 见他语调刻意拉长几分:“你现在想见她一面难如登天——” 先前贺南枝还是个十八线小糊咖的时候,没什么曝光度,是走在大街小巷里,媒体记者都不稀罕拍她绯闻的,怕被糊咖反而蹭了热度。。 如今粉丝多了,身边也围绕着一群人,反倒是没以前自由。 贺斯梵言外之意,很明显在冷眼讽刺谢忱岸自讨苦吃。 旁听的盛祈脑子没转过弯来:“好像有点对。” 蓝缨妩媚的眼眸扫过去:“你改姓贺啦?” 眼看着贺斯梵气焰嚣张,还没上谈判桌前,就想压人一头。 谢忱岸冷白修长的指骨轻敲了黑色扶手,薄唇缓慢轻动:“只要她喜欢在娱乐圈拍戏就好,我受点相思之苦而已,贺总大可不必为我叫屈。” 他受相思之苦? 贺斯梵叫屈? 这番话落地,贺斯梵俊漠脸上的神色陡然——裂开。 倘若现场有秘书敢斗胆眼疾手快掏出手机拍下来的话,都能堪称世界级名画场面。 而这副场面没维持多久,随即被偏厅外进来的细微脚步声打断。 众目睽睽之下,有个身穿衬衫和白色百褶裙的女人端着茶水,一步一步走进了装修古典风的厅内,面对数位西装笔挺的精英范男人也不惧,甚至到了视若无睹的境界,只是朝谢忱岸走去。 她亲自泡了杯玫瑰红茶端上来,略有丝紧张:“我是景宜,你养的鱼还活着吗?” 一开口就是有故事,在场的人齐刷刷盯过来。 包括蓝缨都惊讶了下。 旁边离得近的有个贺氏秘书以为她懵圈,好心为这位冷艳的美人解困:“她是庄园的宠物医生,被薛董刚刚认下做干孙女。” “我还以为出现平行世界了呢。” 蓝缨记忆向来极佳,初见时景宜还是个在国外兼职打工的穷困潦倒大学生,有幸得到谢忱岸的赞助费才没被退学,怎么就说,摇身一变成了玫瑰庄园的小主人了。 而谢忱岸眼中情绪毫无波动,玉质的长指接过茶,也只是客道说:“嗯。” 景宜不便久留,低声跟他告密:“薛爷爷在钓鱼,在回来路上了。” 旁边,耳力极佳的贺斯梵冷笑了下。 …… 咔嚓一声。 蓝缨调成静音模式,偷拍了一张照片就迅速闪回了偏厅外面,站在安静长廊里捣鼓着手机。 盛祈好奇追过来,只见她动作熟练的打开p图软件,表情讶异:“你干嘛?” 蓝缨说:“笨蛋小鱼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开窍没有,不行,我得给她加把火。” 几分钟后。 她点击发送—— * 远在泗城。 贺南枝结束完一档采访节目的特邀,又被叫住,跟电视台几位实习生合影完后,见天色不早,也懒得回化妆间卸掉妆造,而是低调上了保姆车,顺势将首饰品都摘了,扔给了小助理。 两分钟后。 司唯也弯腰上来,顺她的车一程。 桑落跟他早熟了,抱着化妆透明盒打趣:“你没车的啊?” “公司没配。”司唯在网上有了小范围的热度,却依旧不受公司高层待见。 他不比贺南枝就算最糊的时候,都有个谭颂鞍前马后的伺候着,不管是接触剧本还是赶通告,都是得自己一手抓,随身携带个灰白色布包,拉开时,一不留神就哗啦啦的掉了不少东西出来。 贺南枝坐在椅座弯下腰,纤细的手指顺势将飘落在裙旁的剧本捡起。 垂眸一看,倒是乐了:“霸道总裁爱上纯情小白花?你现在有点热度了还接这种网剧呢?” 司唯脸红:“这导演人挺好,在我吃不起大鸡腿饭盒的时候,让我客串过。” 贺南枝虽然想象不出司唯顶着这张娃娃脸演霸总的滑稽画面,但是尊重他知恩图报的心,刚把剧本还给他,手机叮的一声响了起来。 是蓝缨的消息。 指尖轻轻划开: 【照片jpg.】 “南枝宝宝,颂哥让你今晚记得敷一张面膜别熬夜哦,明天的行程是要去拍摄时尚杂志封面——” 桑落轻软的声音刚响起。 贺南枝唇角的柔和笑意慢慢拉平,先是情绪迷茫,而后是压不住的火气:“给我订张飞机票,不、不用了,我家里有私人飞机。” “要去哪儿?” 贺南枝没回答桑落的话,反而将手机的一则桃色新闻截图照片递给军师司唯看:“谢忱岸这个不守夫道的狗男人为了拿下生意,已经丧心病狂到要出卖色相给清纯小白花献身了,我行不行过去锤爆他狗头?” 司唯看了几秒:“行!” 第49章 居心不轨 当晚。 贺南枝结束完通告活动, 所乘坐的那辆在媒体界内登记上了车牌型号的保姆车与身后跟踪的一群狗仔队上演了场金蝉脱壳,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在某个高档酒店顶楼坐着飞机离开了。 这个画面, 恰好被蜂拥而来的记者抓拍了下来。 也让全网都炸了—— 「啊啊啊这视频绝了, 确定不是在拍摄什么时尚大片吗???」 「人间第一枝超话粉过来打卡, 我美枝为了躲丧尽天良的狗仔队连私人飞机都给安排上了, 这在内娱前所未有了吧?看谁家小花粉还敢阴阳美枝身上没高奢撑场子!!!」 「私人飞机也不一定是她的吧?」 「听是贺南枝是某个神秘大佬豢养在娱乐圈的小金丝雀,平时她待在剧组拍戏,还有资方派秘书来送温暖呢。」 「楼上造谣要坐牢的,拿证据说话。」 「不是啊, 为什么有这么离谱的小黄谣传播出来?@星纪微博官方号, 你们公关部都死绝了吗?我枝宝宝明明长着一张良家少女的仙女脸好吗,全身上下哪里像是被豢养了?」 「上个私人飞机就是被养,麻烦在座各位先拍到她上大佬的床照再说。」 「我有幸在现场看过贺南枝真人,那一身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气质, 明眼人都知道家世肯定不简单,不是随随便便个大佬就能养得起的, 怎么会有人信黑粉的话啊?」 「我有贺南枝肯定是普通人家出身的铁证!!!」 在座粉丝们都排队等:「???」 引火 第71节 随后,有个小黑粉放出来一张高糊的横店剧组照,离谱程度堪比手拿炮火乱轰:「贺南枝在片场吃旺旺碎冰冰, 哪个家世好的名媛会爱吃这个?」 几秒后。 人间第一枝超话粉集体尖叫:「啊啊啊我枝宝宝好可爱!」 …… 赶到纽约玫瑰庄园的贺南枝为了避免谭颂抓狂, 就先斩后奏将手机给关机了, 并不知道网上粉丝的混乱大战。 她来的路上带着火气, 抵达了地方。 好在理智尚存, 没忘记自己出身于书香底蕴丰厚的贺家, 丢什么都不能丢了家族声誉。 所以管家恭恭敬敬请她进来时, 贺南枝清艳的脸蛋表情已经很温柔了, 只是脚下细细的高跟鞋越走越快,进了那座古典式的城堡。 管家在身后说:“9号房门。” 华丽典雅的走廊挂了一幅幅昂贵油画像,放眼望去每扇房门都紧闭着,贺南枝很幸运就找到了谢忱岸这个不守夫道的狗男人入住的房间。 她呼吸轻了下,先是有规律的敲门,以免夜深人静在主人家里闹出不合规矩的笑话。 只是那白嫩嫩的手指节都敲红了一片,也没听到室内有脚步声传来。 贺南枝被霸道总裁爱上纯情小白花的桃色新闻冲昏了小脑袋瓜子,见门不开,索性就拧着门把一推,没锁,还真就轻而易举被推开了。 好啊!!! 谢忱岸在别人家里睡觉不锁门,这一看就是居心不轨! 贺南枝被激得眼尾都红了,不能在深夜喧闹,不代表能忍下这口气。 室内昏暗,巨大的落地窗紧闭着窗帘,连光都没有。 隐隐约约只能看到躺在床上的那具男性高挺的身躯,其余的,看不分明。 “睡得这么沉,都不怕随便进来个人把你睡了!” 暗纹的繁花地毯收尽了声音,贺南枝朝床沿走近两步,又脱下脚踝的银色高跟鞋朝床上泄愤似的,扔了过去,这般叫醒服务,依旧不够解气,她又扯下手腕的钻石链子砸过去。 随着一声响,恰好砸到了床上男人的额头上。 细微刺痛服用了半粒安眠药的贺斯梵苏醒过来,刚皱起眉头睁开眼,蓦地,一个淡金色靠枕从黑暗的前方朝他脸捂了过来。 有那么瞬间。 他仿佛回到了年少时期,贺南枝就是这般狗都嫌的脾气,白天惹到她生气,剔透泪珠还挂在小脸上,身体带一点抖,手指头就已经开始对他指指点点:“奉劝你睡觉锁好门,我会来报仇的。” 结果半夜三更。 贺南枝就真突袭进了房里,先是拿着她从小到大都要盖着睡觉的小毯子将他脑袋罩住,小拳头攥得紧紧的一通乱打,半分钟后,又连滚带爬的跳下床,跟有妖魔鬼怪在后面追似的逃命去了。 第二天,他便会听到佣人茶余饭后调侃说。 贺南枝昨晚趴在窗台一边困倦到点着小脑袋,一边嘴巴嘀嘀咕咕数着星星。 数到了一千颗,就来寻他仇了。 …… “贺南枝。” 贺斯梵扯下靠枕,披着黑色睡袍的身躯从床上坐起,即便短发蓬松,略柔和了他冷峻的脸部线条几分,神色却跟要拆人骨头一样,冷漠无情的语调刚落地。 委实把正在行凶的女孩儿吓了一跳。 趁着她呆在原地的功夫,贺斯梵伸长手臂揿亮壁灯。 “你不在泗城好好当你女明星,跑到纽约来做什么?” 气氛就跟死了似的。 贺南枝身子蓦然僵住,清透的眼眸惊讶而微颤,就连红唇下意识溢出的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意:“啊,我进错门了。” 这时。 隔壁传来了脚步声,是谢忱岸还未歇下,穿着整整齐齐的衬衫长裤出现。 贺南枝先是看被无故揍了一顿的贺斯梵脸色好像很铁青,再看端方如美玉般的谢忱岸,红唇用力抿了下,不等两个男人联手查问她的变态行为,就转身,直挺挺着纤美的后背往外走。 谢忱岸伸出修长的手要拦,也被她避开了。 好在贺南枝没有外城堡外走,而是抬起卷翘的眼睫,视线落在贺斯梵房间的门牌号8的字眼半秒,怪自己眼瞎,裙摆微晃,终于认对了隔壁房门,朝着吞吞走进去。 砰一声。 房门被关上,夜深的气氛静到仿若一切都不曾发生。 谢忱岸站在走廊间几秒后,干净明晰的指骨将贺斯梵的房门,也关上。 * * 装修典雅的室内点燃着两盏壁灯,床上前一秒整洁得无人躺过,如今被贺南枝卷起了小被子藏在了里面,唇齿咬着,一瞬间泛嫩红,才勉强地将呜呜呜的哭声给憋住。 谢忱岸回到房间时,从容不迫地锁好门,步伐极轻走到床沿。 先听了会贺南枝恼羞成怒的哭泣声,他抬起指骨解了衬衫和冷冰冰的西装裤,掀开被子一角,连带沾上了侵略性的热感都清晰传统到了少女的纤弱后背。 下秒。 贺南枝抖了下,很快感觉脖侧被冷香裹挟着更烫的热意拂过。 “你这么笨蛋成这样,房门都能摸错?”谢忱岸亲吻着她,声线却难得带着不加掩饰的笑意。 而听入耳朵的贺南枝,自动理解成这个狗男人在无情的笑话她。 “那你还又亲又摸?” 她好心疼自己的一腔怒火都发在了无端端承受的贺斯梵身上,气到睫毛被泪水沾染了潮湿:“谢忱岸,你这个害人精,就知道对我做这种事,呜呜呜暂停下,我憋不住想哭——” 谢忱岸薄烫的手掌贴在她腰侧,连裙子都没撩开,就被控诉了一通罪名。 偏贺南枝这会儿羞耻心达到了巅峰,察觉到要忍不住哭,便张嘴巴咬他有小红痣的虎口,泪水跟不值钱似的,一颗颗砸落到了男人玉质感的肌肤上。 谢忱岸就算真想禽兽一下,也被她给灭了欲。 两三分钟后。 他想了想:“我帮你去揍隔壁贺斯梵助助兴?” 有这么哄人不哭的??? 贺南枝泪眼都惊呆了。 啊啊啊! 这不就是跟霸道总裁变态偏执威胁人一样? 你再哭闹,我就杀个人给你看看!!! 可惜她才不是电视剧里的小白花女主角,咬着牙,清软好听的音色都变了调:“谢忱岸,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对吧?” “嗯。” “这种喊打喊杀的事情是不对的。”贺南枝将泪痕的小脸蛋往他胸膛蹭得干净后,无视上方那喉结正在极慢地滚动,又语气幽幽地说:“你不能学我。” 谢忱岸似是了然:“哦?” 贺南枝又说:“我不想跟你吵架,你给我道歉吧。” 谢忱岸略略挑眉,松开强劲有力的手臂,侧躺在床上,垂目静静注视着身躯下的清艳少女: “为什么是我道歉?” 贺南枝半边身子都被他的黑影笼罩着,许是情绪激动刚哭过缘故,脸颊粉润,带着股清透的倔强说:“你跟那个叫景宜都传绯闻上国际热搜了,还为什么你道歉???谢忱岸,身为未婚夫你连最基础的守身如玉这种美德都丧失了,还要我千里迢迢来拯救你那丧尽天良的人性——” 她那张小嘴巴哄男人时能不带重复的甜言蜜语,损起来时,阴阳怪气的小刀子见缝就插。 “景宜?” “呜——你还叫她名字。” “我跟她有什么国际热搜?” 贺南枝见他还嘴硬不认账,气到爬起来找手机,正打算把铁证甩过去。 谁知点开看。 那消息早就被蓝缨求生欲极强的撤回了,聊天页面比她脸还要干净一百倍。 谢忱岸身姿慵懒靠在床头,也不管丝绒被子沿着胸膛落至禁欲感极强的人鱼线上,似乎从她震惊的表情里看穿什么,这下轮到他轻描淡写似的,薄唇扯出一句:“你好像污蔑了我清白?给我道歉。” 贺南枝紧握着手指,没有尊严可言,又想哭了。 而男人眼神淡淡睨着她:“所以你千里迢迢跑来抓奸的?” “不!才不是。” 贺南枝强行给自己挽尊,这会儿就算把她抱起扔下城堡,都不会承认这么丢脸的事情。 她深呼吸半秒,又走到床边,眼尾红晕得像是落了一抹胭脂:“你未经我允许,用了我的姓名权。” 不用明示,谢忱岸秒懂她指的姓名权是什么意思。 只是本就遇到天大的事都能气定神闲的性子,无所谓似的,从喉间发出低哑的一声笑音:“思南公馆的南字被你霸占了么,用一下都不行?” 贺南枝蓦地怔了下,原以为要费一番口舌之争,有点讶异他就这么承认了。 很快小脑袋就清醒过来,也明白了思南公馆,真是从她名字里挑的字。 还是第一次面对这种直白场面,贺南枝白生生的脸蛋瞬间红了,唇轻启,说起话来磕磕巴巴的:“好吧,我就不跟你计较把我名字挂在公馆大门前显摆的事了,那你得给我一笔补偿款吧?” “过来。” 谢忱岸抬手,顷刻间就将壁灯都熄灭了,随着室内昏暗一片,只有落地玻璃阳台的月光无声洒落在地板上,他声线染着低哑的戏谑响起:“我给你。” 这几个字,像某种意味深长的暗示。 贺南枝犹豫两秒,还是乖乖地走过去。 只不过她也有所防备,先一步掀开男人腰腹的被子,没有任何阻碍的情况下,葱白柔软的指尖碰到了—— “谢总,你给我道个歉?” 有滚烫异常的把柄在手。 引火 第72节 她丝毫不在怕的。 第50章 仰月不思人 “小鲤儿——” 在贺南枝感觉手指的温度持续升高时, 寂静的门外忽然响起几下清晰敲门声。 她心慌了下,下意识地加重了力度。 靠在床上原本姿态慵懒的谢忱岸清隽眉心深深折起,顷刻间, 能感觉到他似乎极度压抑, 结实的胸膛延伸至腹肌的线条似在紧绷着什么, 修长指骨猛地抓住她细而纤弱的手腕, 极为缓慢从喉间吐出两个字:“别捏。” 贺南枝精致脸蛋上的表情也懵了,瞥见近在咫尺很明显的异样,呼吸微急:“不会坏了吧?” 不等她纠结是叫救护车,还是找个秘书询问。 那扰人的房门声又敲响了。 贺斯梵的耐心只有十秒钟, 又低又冷的声线, 至外面传入进来:“我有事要先走,小鲤儿,你出来去隔壁睡。” 贺南枝这儿哪里敢抛下谢忱岸出去,随便敷衍着贺斯梵这个老封建余孽:“知道啦。” 没等继续敲门。 她那好听清灵又透着一丝尴尬的声音先堵住了贺斯梵的嘴:“我还未婚, 是个清清白白的良家少女,不可以跟外面的男人同床共枕, 就算是有名有份的谢忱岸也不行,我铭记在心,等会就去隔壁睡觉觉, 贺斯梵你就安心走吧。” 也不知贺斯梵听进去没有, 好在没有动静了。 贺南枝略松了口气, 随即又抬头, 很不巧地直直对视上谢忱岸那双略深的墨玉眼, 在深夜里, 仿佛藏着隐晦滚动的情绪。 空气凝滞几秒。 她纤白漂亮的指尖想去碰又不敢, 瑟缩了下:“我给你道歉, 会不会好受点?” 谢忱岸虽然俊美的面容还是沉着的,没有像电视里演的那样痛到冒冷汗,但是从他绷得很紧的肌肉线条看,那一下,是得缓个十来分钟才能神色如常:“你心不诚。” “我?”贺南枝哑口无言。 谢忱岸似乎不打算搭理她了,闭目养神地靠在床头,略显昏暗的光线模糊着男人侧颜轮廓,随着带着略重的气息衬得四周越静,干巴巴站在原地的贺南枝略一迟疑,光着脚动了下,朝浴室走去。 没会儿,等她重新出来的时候,纤细的双手透着股凉意,悄然去掀他的被子。 谢忱岸黑如鸦羽的睫毛抬起,看到眼前的良家少女垂着脑袋摸索着什么,唇间还开始嘀嘀咕咕的求神拜佛起来:“我心很诚,就是不知道在国外求神仙菩萨,能不能被听见,但是我真求了,千万别被我捏坏了,如果能不治而愈,信女愿……” 听不太下去她搞迷信这套,谢忱岸出声打断:“良家少女。” “啊?” “去隔壁睡,你哥该打视频来查房了。” …… 三秒钟后。 砰一声,房门被毫不留情地关上。 这晚上,贺南枝老老实实歇在了贺斯梵的房里,再醒来,窗外正值晌午。 侧颜面对的墙壁挂着古典油画,象牙镶嵌的框边被淡金色阳光笼罩着,折射出了一圈光晕,让画中浓郁的宫廷美人颇有种朦胧的美感。 她盯着那画,分辨了半天是不是真品。 直到门外被女管家敲响,态度恭敬,声称是薛董听说贺家族长的金枝玉叶也来庄园了,特意吩咐送点东西过来。 贺南枝起床开门,看到一排衣架悬挂着各色的旗袍被缓缓推进来,以及打开的首饰盒摆放着玉镯。 自幼无论去哪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家中做客留宿,只要抬出身份,无论男女老少都格外喜欢她,会被特殊招待。 贺南枝早已经见怪不怪,洗漱完后,从里面挑了一件胭脂粉的绸缎旗袍穿上。 玫瑰庄园里的城堡很大,下楼时也不见谢忱岸和随行秘书们的行踪,还没去找,路过正在用白毛巾擦拭着古董花瓶的年轻女佣先一步跟她微笑打招呼:“贺小姐午安,老先生说等你醒来后,可以去后花园逛逛。” “我想跟薛董打声招呼。” 毕竟住在主人家里,起码的礼数,贺南枝还是深入骨髓的。 女佣却说:“老先生跟谢小先生在湖泊深林那边钓鱼,离庄园太远,小姐可以在这里等候。” 贺南枝闻言,便没有在说什么。 庄园的女佣很明显是听了吩咐,提前照顾着她的午餐和五星级别茶点师备好的下午茶,还在后花园偏厅精致布置了一番。 贺南枝仿若跟来度假似的,就悠闲地坐在天鹅绒沙发上,薄若烟雾的旗袍裙摆沿着脚踝垂顺,光下,每一寸肌肤都精致雪白到没有任何瑕疵。 她莹润指尖点着手机,一边安抚着谭颂的发牢骚,保证过两天就回泗城当个貌美的小奴隶,一边切换屏幕的页面,继续看播放着的动物世界纪录片。 直到落地扇门外,细细脚步声渐近,转瞬的功夫景宜端着白瓷盘的小葡萄走了进来。 “打扰一下。” 随着柔和的声音响起。 贺南枝暂停了鲨鱼追小鱼的视频画面,脸轻抬,循声望去。 有那么一瞬间,景宜是被眼前少女的美貌所惊艳的,毫不夸张的说,她很适合穿中式古典的旗袍,肩线看起来又薄又顺滑,就单单这般坐着不动,身姿清艳得像是一块触手生温的上等胭脂玉。 回过神后,她主动搭讪:“庄园去年种下的葡萄树结果了,很甜。” 贺南枝生得就不像是会吃酸的,更像是被家中各种蜜罐喂着长大的,即便没有假客气配合拿个葡萄品尝下,也不会让人觉得不礼貌,她只是淡淡开口:“谢谢。” 景宜还有话说:“你哥哥跟谢总都在同时竞争收购宋今股权,他昨晚走了,你是来代替贺家立场的吗?” 贺南枝眼睫垂落间,打量了一身简单衬衫裙装扮的景宜片刻,从气质上,这位不像是职场上女强人的样子,话问得也有点天真直白,既不是商业机密套路的话,她也跟女孩子过家家闲聊般,纤白的手臂懒洋洋轻搭在手扶上,轻声谈道:“这两家谁赢对我而言都一样。” 很明显,对景宜来说就不同了。 她心底偏袒着谢忱岸,有意劝降:“你贺家没什么胜算。” “唔。” 见贺南枝不为所动,景宜的话也停顿了数秒。 一早整个庄园在私下都传遍了,贺斯梵临时有事只能退出这场竞争局,却又不甘,就连夜用私人飞机把自己妹妹接到了城堡来,为此不愿惊动年迈的薛董,只能让贺南枝先委屈睡在自己房里。 所以她是不信,贺家就这般轻松的放弃了收购事情。 而贺南枝难得匀出点心思,问了句:“你跟谢忱岸很熟么?” 景宜眼里滑过微弱的波动:“谢总赞助过我留学费用。” “他还做这种积德行善的好事啊。” 贺南枝轻飘飘的语气里,似带着对男人的一丝恶意。 景宜先入为主,以为贺家人看竞争对手不爽是天经地义,指尖下意识紧紧攥着说:“我跟他之前不算是积德行善……” 贺南枝其实没什么兴趣听,侧颜的表情淡淡的。 奈何景宜就跟找到了个倾述对象似的,眸色清澈荡漾着情愫:“一年多前在伦敦,我遇见过他三次。” 伦敦? 贺南枝心底掠过一丝熟悉感,随即脑海中就想到了这是两家私下谈好联姻事宜的次日,谢忱岸那个无情寡欲的工作狂就丢下了家中她这个如花似玉的小未婚妻,就带着一群精英智囊团远赴伦敦了。 那时,她跑到娱乐圈当十八线,偶尔还苦中作乐的想。 幸好当时被母亲拦住了,没有先跟谢忱岸领证。 否则就冲着这狗男人眼里只有家族和工作的冷漠脾性,她小小年纪跟守活寡有什么区别??? …… 景宜就是在这时候遇到的谢忱岸。 那年是寒冷的冬季,伦敦突降了一场十来年都难遇的暴风雪,街道所有店铺都暂停了营业,而她连续几日都寻不到靠谱的兼职,即将面临拖欠已久的学费和房租问题。 被一家宠物店婉拒后,景宜裹紧了羽绒服和长长的围巾,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风雪迎面刮来,险些眯了眼。 下秒。 她看到一辆昂贵的黑色私家车猛地刹车,停驶在了街道上。 车门被推开。 走下来一位面容俊美苍白的男人,这种暴雪天气里,他身上穿着灰色毛衣和长裤,起不了丝毫御寒作用,像是居家时突发什么意外状况,急匆匆地出门,连脚下的鞋子都是棉拖。 景宜震惊在原地。 看着他长腿迈着步伐,越走越近。 在距离拉到最近的一瞬,寒风卷起了独特淡净的冷香,说不上什么味道,却令她沉迷。 景宜目光追了过去,注意到他如玉的长指间还捧着个小鱼缸。 透过玻璃可以看到里面有一条嫣红色的小鱼,尾巴薄薄的软软的浮在透明水中,像是给溺死了。 恍神的功夫,景宜在这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快步拦下了这个身份不详的男人。 站在堆积着厚雪的街上,天色已经暗沉,复古的路灯淡淡的光晕洒下,她的视线从鱼缸,慢慢地转移到他沉敛的眉目上,抬起被冻得发冷指节,指向了那条奄奄一息的观赏鱼:“这位先生,如果你已经找遍了整个伦敦的宠物店来救它,是否能给我一次机会。” 雪花飘落在空中,似乎静止了。 直到他偏沉冷的声线溢出抿紧薄唇:“你要的报酬。” 景宜心跳紊乱了瞬,听到自己的声音说:“我缺学费。” 后来她有这个幸运被邀请上了那辆车厢内极奢华的豪车,来到高档的富人别墅区,全程这个身份尊贵的年轻男人都是守在一旁盯着鱼被抢救回来的过程,而跟她全程沟通最多的,是另一位容貌美得稠艳,寒冬腊月仍穿着束腰职业套裙,裸着纤细双腿的女秘书。 从秘书口中。 景宜得知了近日连续突降暴雪缘故,鱼缸里不知何时断了电源,等发现时,肚皮都已经快翻上天了。 而谢忱岸午休醒来发现后,已经及时送去就医,只是要换其他宠物猫狗的话,反而还简单一些。 这鱼。 一时难为住了伦敦不少宠物医生。 景宜忍不住问:“这是什么珍稀品种吗?” 秘书静默了几许,与她一同看向微微敞开的书房方向,谢忱岸那身被寒雪打过的衣物还没换下,干净明晰的长指伸入鱼缸,试探着水温,又动作极轻柔触碰了会沉在水底的小鱼脑袋。 许久。 引火 第73节 秘书说:“在我们眼里,它可能是鱼贩子手里最普通的一条小鱼,在谢总眼里,它值不值钱,要看送它的人是谁,今天要活不成了,损失程度堪比丢了上百亿的生意一样。” … 第二次见到谢忱岸,已经是半年后了。 景宜拿了他赠予的巨额支票,已经不再为学费发愁,偶尔也会想起那日仿佛上天恩赐的初遇画面,恰好她在某日阳光格外明媚的上午,陪同室友去一家金融公司应聘时,又遇见他了。 谢忱岸彼时一身矜贵的墨黑色西装,被精英人士们簇拥在中间,与金发碧眼的绅士在交谈着。 景宜隔着遥遥的距离注视着,眼中闪着不敢置信情绪。 可惜没等她再一次鼓起勇气,谢忱岸淡漠的视线隔空扫过来,转瞬又移开半寸,落在她身后踩着十厘米高跟鞋的女秘书身上。 “谢总——你的鱼已经安全托运回了思南公馆。” 从女秘书旁若无人的汇报声音里。 景宜竖起耳朵,听到了极少的信息,似乎那条鱼对伦敦的气候有些水土不服,动不动就翻肚皮给谢忱岸看。 所以,被安排上私人飞机送走了。 再后来。 室友成功应聘上了这家金融公司,她也寻遍各种借口,隔三差五的过来接室友下班。 只是景宜在两三个月里,都没有遇见过谢忱岸的身影了。 … 第三次,是她顺利完成学业,在网上求职被玫瑰庄园的管家选中,前往纽约。 景宜抱着一叠厚厚的个人资料和小行李箱,刚抵达门口,就与一辆低调豪华的私家车擦肩而过,好奇心使她转头看了眼,也就是那一眼。 她心底疯狂滋长出了某种命里注定的感觉,看到了谢忱岸俊矜雅端方的身影,唇微张,却来不及呼唤,防风的黑色车窗就无情升上去了。 景宜僵在原地,失落的声音迟迟落下: “我只是想当面感谢你赞助的留学费用……” 可惜上天的恩赐只有一次,没有再给她机会。 景宜待在玫瑰庄园做私人宠物医生,不仅是因为薛老先生待她如亲孙女,更是她抱着某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可能哪天待在这里,又能再次遇到前来拜访的谢忱岸。 “我想帮他——”景宜像是在说一段命中注定故事般,深情款款地讲述给了贺南枝听,未了,也承认:“管家说他这样的继承人,对婚姻是没有自主权的,不出一年就会有婚讯传出来。” 确实如此,景宜有看到国内的新闻报道。 贺南枝听了半天才回过神似的,恍然启唇:“那你?” 景宜咬了咬唇:“想必谢忱岸的联姻对象就是个娶进门当摆设的花瓶名媛而已,我觉得他跟那条鱼的原主人更有故事,说不定是什么求而不得的白月光,以后身份悬殊问题不能相守在一起。” 贺南枝逐字解读了半天,轻歪脑袋看她,清艳的脸蛋表情困惑几秒:“景小姐,你话里意思是,他不能跟自己白月光在一起,而你是想成为那个传说中白月光的替身吗?” 景宜正有此意,才急于想在谢忱岸的面前立功。 而贺南枝笑了:“那你有没有想过,可能他为了家族利益联姻的名媛和送他鱼的是同一个人?” 景宜却说:“如果是,鱼死了让那位再送就是了,何必珍贵到暴雪天气还满街的跑去求医呢,你不懂,那时他为了救活那条鱼,完全不顾身体的安危,我觉得如果鱼死了,他可能半条命都要跟着废了。” 贺南枝搁在手扶上的指尖略僵,重新抬起眼睫时,声音变得很轻很轻:“因为那时他们在争吵,鱼死了,也不会再送一条。” “什么?” “景小姐,谢谢你给我讲的故事,作为礼尚往来的回报。”贺南枝话顿几秒,纤薄的身子从丝绒沙发缓缓站起,对她露出一抹笑:“如你所愿,贺家会退出这场收购战。” 景宜还来不及欢喜,又听她低语:“但是谢忱岸不能让给你。” “不让?” “我是他的未婚妻。” 贺南枝在景宜情绪激动之前,如脂玉的指尖轻轻抵着唇间,示意不可再纠缠:“方才一直忘记自我介绍了。” 第51章 为所欲为 贺南枝经过一片盛开的玫瑰花园, 拿手机给日理万机中的贺斯梵打了一通跨国电话。 她音色清软喊着哥哥,话里话外都是让他退出收购宋今股份计划,倘若会给家族企业造成什么损失的话, 都算进她将来的嫁妆里好了。 贺斯梵连夜从纽约赶回公司处理了一个吃里扒外的高层, 刚坐书桌前的总裁办公椅上, 连摆在手边的苦咖啡未没喝一口, 就接到了另一个吃里扒外的在隔空无形扎他心脏。 还哥哥? 贺斯梵靠在椅背里,很明显不吃糖衣炮弹这套,长指揉了揉眉骨说:“贺南枝,谁受得起你这声哥让谁当去, 别喊了, 换我喊你一声小祖宗行不行?” 贺南枝皱了皱秀气的鼻尖:“你好凶。” 贺斯梵瞬间没了火气,只是语调听上去依旧不太好沟通:“给我个理由。” “唔。”贺南枝想了想,犹豫片刻还是选择不将谢忱岸抱着小鱼缸,在下暴雪的天气里满大街找宠物医生这种事转述给贺斯梵听, 毕竟也做了这么多年兄妹了,他对男女之事的感情过敏, 骨子里那股冷血无情的天性是不会跟她感同身受的,怕是只会冷笑一句:“鱼死了还有无数条鱼,救回一次还能给他养老送终?” 贺南枝微低头, 被风吹得拂过肩头的发间隐隐露出那泛着红晕的小耳朵, 启唇轻声道:“谢忱岸之前送过我一束姬金鱼草……” “姬金鱼草?” “嗯。” 贺斯梵面无表情地在桌上电脑键盘敲打下这四个字, 查阅完这束平平无奇的花价格后, 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贺南枝听不到声音, 还以为是手机出问题:“哥?” 下一刻。 贺斯梵语调不屑中带点冷漠质感响起:“我不该让你在娱乐圈自力更生。” “啊?” 怎么还自我检讨上了呢? 贺南枝小脸蛋露出纠结表情, 有点儿担心贺斯梵被气茬过去的精神状态, 甚至在数秒的时间内已经想好了先挂电话, 替他拨打个救护车的热线。 贺斯梵直言不讳道:“以前他左一个钻石右一盒甜点的诱哄你,让你惦记着也算了,什么时候三十六包邮的花束都能让你胳膊往外拐?” 贺南枝清透的眼眸茫然几许,小脑袋瓜子没转的那么快。 而贺斯梵已经企图用金钱收买她:“我给你一座小仙女住的姬金鱼草庄园,你把胳臂拐回来。” “我又不是机器人,胳臂还能拧成花给你观赏。”贺南枝觉得贺斯梵已经没救了,他脑子里塞的都是生意经吧,就连这种浪漫到极致的花语,第一反应竟然想的是值多少钱! 她也懒得费口舌解释,哼哼唧唧的说:“反正宋今的股份是谢家的,你不许伸手碰。” 贺斯梵冷笑,在电话里很刻薄的开始讽刺她:“你换个爹吧,叫谢南枝。” “等我嫁人了,谢伯伯就是我爸爸啊。” 贺南枝不甘示弱的话音落地,电话就被对方耐心告罄挂断了。 她垂下眼睫,又点开贺斯梵的微信头像,又将手机搁在唇边,慢悠悠地追加一句话过去:“梵梵,我觉得还是贺南枝好听点,等下个月我的拍戏片酬到手,给你破费买一条新领带好不好呀?” 见他不回。 又软软地哄了句:“是我自己靠双手赚的苦力钱。” …… 贺斯梵已读不回。贺南枝倒也无所谓,正一转身准备离开,眼尾垂落的余光扫到了在另一片玫瑰花海拍照的熟悉妩媚身影,她唇轻哂了声,倒是找到某个东躲西藏的罪魁祸首了。 蓝缨正自拍得起劲,又是那套熟练打开p图软件的动作,打算将自己过分秾丽的脸蛋往清纯的方向精修,忽然,有只纤白柔嫩的手从她至身后,悄然无声地爬上了肩头。 “原来你给我的新闻截图,是这样搞出来的呀?” 轻柔又透着一丝天真危险的声音,让她大脑当机三秒,还没想好应对,先笑再说:“我只是跟小公主殿下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而已,骂过谢总,就不能骂我了哦。” “顺嘴的事。” “好吧,我是在捍卫你跟谢总坚不可摧的婚约。” 尽管蓝缨这次说得格外义正言辞,贺南枝微凉的指尖也没有从她脖子移开:“景宜小姐给我讲了个故事。” 话转移的太快,她不解:“情敌见面不都是分外眼红吗?怎么你们还互相友好上了???不会给你讲的是白雪公主与灰姑娘王子的童话故事吧?” “唔,她讲的是傻瓜王子殿下救鱼的故事。”贺南枝眼波如水流转,注视着蓝缨秾丽脸上的表情变化,继而,浅红色的唇轻启说:“我有点听上瘾了,你也给我讲一个。” 蓝缨说:“小公主想听什么?” “雪问香。” 贺南枝的手从她肩头处落了下来,足音很轻走半圈,似在回忆着,声音的调调一直都是柔和的:“这个香很冷门,是我曾经花了巨资在调香大师手上买下的独家使用权,市面上根本没有它。” 连雪问二字,都是她亲自绞尽脑汁取的。 雪问。 藏尽了那时她少女时期对谢忱岸的暗恋心思,像是香气那般被高山雪水浸润过的清冽干净、直白,带着一丝丝若隐若现的欢喜尾调,仿佛在无声地询问他情意。 贺南枝停了下来,对视上蓝缨妩媚勾人的眼睛,将心底疑惑问出:“雪问早就绝版了,谢忱岸是怎么拿到它的配方?” “谢总亲自登门拜访了三个月拿到的。” “我记得这位定居在法国的调香大师已经到退休的年纪了,不喜欢遵守时尚界的游戏规则,是出了名喜欢给顾客定下各种怪规矩,当初他跟我签下的合约里,有一条是要求我教会他三岁不会讲中国话的曾外孙女唱完整一首牡丹亭,才把雪问香给我。” 贺南枝眼睫好似两扇蝶翼轻眨,加上侧颜极清艳雪白,带着点儿困惑的模样像极了不沾世俗一般的纯粹天真: “谢忱岸说有通天本领么,他是怎么做到区区三个月就搞定的?” 微风吹来,将玫瑰花的幽香拂过空气,絮绕在了彼此间。 蓝缨稍靠近些,含笑的声音仿若在说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亲爱的,起先谢总拜访这位怪脾气的调香大师时也吃了不少次闭门羹呢,后来为了拿到配方,只好先礼后兵把这家香水品牌高价收购咯。” 安静半晌,贺南枝清灵的声音无语到哽咽:“好吧,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蓝缨一语道破:“失落了?” “没有啊。” 贺南枝拒绝承认。 下秒,她听到蓝缨勾人的眼眸扬起,似笑非笑道:“这世上哪怕童话故事也有很多版本,灰姑娘去舞会见王子殿下,最初流传她的公主裙并不是仙女赠予,而是来自母亲的一笔秘密遗产,她先诱惑了王子的侍卫得到那场舞会的通行券,与王子一见钟情幸福生活在城堡里时,却不忘派了鸟儿叼走了继母三人的双眼。” 贺南枝微微怔住,没有出声打断。 蓝缨抬手轻抚她裹着薄背的旗袍面料,极为的顺滑,继续往下说: “傻瓜王子殿下救鱼的故事在景宜的心中,是命运给她遇见真命天子的天赐良机,倘若她能成为谢总的红颜知己,这个故事最终版就会被写成平凡坚强的女孩在异国他乡与天之骄子因宠物结缘的爱情故事。” “但是在谢总心中,这个故事版本里景宜扮演的角色,不过是一个没有姓名的路人甲而已。” 引火 第74节 “我没有吃醋。”贺南枝再次强调。 以及没等蓝缨提点她,先若有所思道:“所以雪问香也有不止一个故事版本,对吗?” 蓝缨摸完她那盈盈一握的小腰,又去摸她漂亮极了的脸蛋,真是让人爱不释手:“宝贝儿,你真聪明。” 在蓝缨眼中的故事版本里。 谢忱岸为了拿到香水的配方,登门拜访了三个月,最后用金钱强势收购品牌来搞定脾性古怪的调香师。 但是谁又清楚。 一个从不做亏本生意的资本家,在这场博弈中,做出了什么让步? 贺南枝其实已经隐隐猜出了点东西,只是她心也跟着乱了,需要点时间去理顺。 话都到这份上了,蓝缨察言观色她精致的眉眼没有怒意,也坦白一点:“我会造谣谢总跟景宜的桃色新闻,是想试探下你到底在不在意自己未婚夫……” 倘若贺南枝看了还是像之前待在剧组,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无所谓态度。 蓝缨便知道这一切都是无用功的,别说谢忱岸冒着暴雪天救鱼了。 就算救的是贺南枝命,也不能挟恩图报她用心来偿还。 但是很明显贺南枝不是那种铁石心肠的人儿,蓝缨声音跟着轻了下来:“你可以换个角度去看谢总的言行举止,可能会发现很多意外之喜呢。” … … 玫瑰庄园在夕阳时分,是一道油画般的柔靡盛景。 贺南枝穿着胭脂粉的旗袍站在花团锦簇间,让蓝缨给她拍了照,随后又发到了微博上。 这种百年难见的营业状态,让谭颂都怀疑她是不是被盗号了,甚至是又更进一步的大胆猜测:“你不会是想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吧?” 贺南枝这会儿坐在树下的摇摇椅里,旗袍下的白皙小腿轻晃着:“没有呀。” 她隔着十万八千里,能做什么坏事。 纯粹是—— 心情好而已。 谭颂明显不太相信,念在微博的粉丝将这照片如获至宝,都在狂吹彩虹屁的热度上。 他思忖了几秒,提个要求:“那你多发几张?” 贺南枝莫名的好说话,尾音都带着颤颤的笑意:“嗯。” 不等谭颂继续说,她先遥遥地看到从远处终于出现的俊美男人,便没了心思聊天:“挂了。” 许是为了在薛老先生面前装斯文,谢忱岸一身休闲衬衫的简单打扮,还借着金丝边眼镜来压眉眼的锋利,侧颜的轮廓在暖橘色夕阳下格外甚至淡若青山,像是很平易近人的样子。 待男人步伐不紧不慢走近,伴着冷香的气息几乎要萦绕在贺南枝周围。 她也不躲,眼尾弯起浅浅的笑:“看来,薛老先生是更倾向于把宋今交到你手上。” 谢忱岸习惯于被人仰望的上位者气息藏不住,如今却低头,注视着她清透温柔的双眼:“嗯,大获全胜。” “恭喜啊谢总。” 贺南枝在四下无人的时候,略微从摇摇椅坐直了纤细腰肢,抬起纤细的手悄然环住他低俯身而来时的脖子,脸贴的近,要亲不亲的,唇间轻语:“我们去约会庆祝吧。” 第52章 “从今往后,只有我能为你包场” 贺南枝在主动邀请他去约会前, 脑海中先过了十遍“谢忱岸只是有家族遗传的人格障碍,不懂得表达对她的情感而已”以及准备好了这个男人会猝不及防口出什么狂言,作为人美心善的小仙女当然是选择原谅他, 最后拿嫩生生的小脸蛋去蹭他线条完美的下颚:“蓝缨跟我说庄园的隔壁小镇上有一条满是酒吧的街道, 漂亮的女孩子有免费的酒喝, 不过需要监护人在场才行。” 谢忱岸搂着她的腰肢往前一带, 风吹来,旗袍柔滑的面料很贴身段,从极美的肩背至脚踝的位置都被衬得几分勾人旖旎的活色生香。 有时候美而不自知的容貌是这世上最能蛊惑人心之物,贺南枝就这般乖乖站在面前, 等欣赏够了, 他的薄唇溢出低低笑音:“依你。” 贺南枝的耳朵尖被这一句依你搞得发烫,主动挽起他的手臂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庄园的管家早就备好了私家车,以便老先生的贵客使用,原是想安排几位随行的保镖, 但是贺南枝摇头婉拒了,一是两人正在约会, 跟着可移动的人形监控器,有点破坏氛围。 二是,她讨好似的, 卷翘眼睫朝着谢忱岸轻轻眨动:“有你在, 才没有臭流氓敢骚扰我。” 谢忱岸亲自驱车, 慢条斯理地将她安全带系上, 长指无意般掠过她胸侧柔软的轮廓。 隔着极薄的料子, 仿佛温度能穿透到肌肤上似的, 没等贺南枝心跳开始砰砰乱了, 先听到他俊美的面容如常, 淡声接下方才的话:“你今天是被喂了多少糖汁?” 她脸颊微红,咬着唇间溢出很轻很轻的字音:“没有人喂我糖汁,我只是下午待在后花园想通了点事情。” 谢忱岸知道她一向稀奇古怪的想法很多,就算是问,也是神色自若地打个配合:“嗯?” 谁知贺南枝如水似的眼波看了过来一下。 又看过来一下。 谢忱岸指腹漫不经心摩挲着皮质方向盘,片刻功夫,索性摘下压在高挺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让她那双清透明亮的眼睛能瞧个所以然来。 贺南枝虽然内心狂哔哔谢忱岸油盐不进的脾性跟只知道百度姬金鱼草二十来块钱包邮到家的贺斯梵能不分伯仲,这嘴巴生得这么好看又好亲的样子,也不知道多追问两句的,面上还是带着温柔的笑说:“之前季嘉述跟我私下告过白。” 谢忱岸这下来了兴趣,偏清冽的音质沉声问:“展开说说。” “他说季家不是晚了七年成为四大豪门之一,在这泗城界内最跟我身份匹配的人,也不一定只有谢家,他也有那个资格。”贺南枝几乎是将原话一字不漏转述出来,未了,以免谢忱岸自顾自地臆想错了她的本意,又说:“季嘉述是不是被你揍进医院之前,就对我居心不良了?” 谢忱岸之所以会痛下狠手,是看出了季嘉述那点儿垂涎的心思。 而不是男人之间争强好胜的那点私人恩怨。 换句话说。 贺南枝想通了前因后果,自然就清楚了素来名声极佳的谢忱岸会做出让外界所有人大跌眼镜的举动,是为了守护她。 更重要的还是。 贺南枝声音带着小小抱怨,替他打到不平:“季嘉述挨了打又只能往肚子里吞,肯定没少在贺斯梵耳边告状。” 谢忱岸听她念念碎着不停,完美的下颔线绷得极紧:“贺南枝。” 突然又被叫大名了。 贺南枝轻轻啊了声,又说:“我可没有跟你炫耀有谁喜欢我的意思,只是想说,你能给我安全感。” 谢忱岸将话沉默了回去,握着方向盘的长指在车窗外折射进来的光线下浸着点冷色调的阴影。 “你想说什么?” 贺南枝觉得还是得给谢忱岸一点发言的空间。 即便,可能短短几句,就能把她气到原地升天。 下秒。 她就后悔了,谢忱岸漆黑如墨的眼眸移了过来:“季嘉述当年敢对你居心不良,起源是你允许他接送你上下学了二十三天。” “啊?” 这段记忆就跟掐头去尾似的,贺南枝完全没有印象了。 而谢忱岸连天数都记得过于清楚,清冷的语调不紧不慢地帮她唤醒:“老师出了道题,谢忱时文化课不过关,翻遍书房也解不出来,你被他花钱收买来偷我答案,后被当场抓住恼羞成怒,跟我绝交了一个月零两天。” 贺南枝红唇张了张,视线蓦地停在了他侧颜上。 “好像有那么回事。” 越说声量就透着一股心虚劲儿,她被谢忱时拿钱收买办事不止一次了,恰好那次被谢忱岸发现,连赃款都被搜了出来。 本来丢了漂亮脸蛋的面子是小事,没收那一百块血汗钱可是有不共戴天之仇。 贺南枝暗暗发誓不再理会谢忱岸,第二天初雪降临的时候,她故意早起了半个小时,出门又碰上在贺家借宿一夜的季嘉述,于是就坐他的车顺路去学校了。 后来季嘉述又在校门口偶遇了她,时间卡的很准,回回都是用要去贺家找贺斯梵做借口。 贺南枝当时年纪小,面对一个年长自己八岁左右的哥哥,又怎么会往男女情爱的方向去想,就没当回事,后来没继续在蹭季嘉述的车了,是因为谢忱岸专门在拍卖会上为她拍了个稀有粉色钻石,还把没收走的那一百块钱还回来了。 …… “咳,这不能怪我,该怪你弟弟作弊。” 贺南枝纤细的腰板都不由地坐直了,毫不客气将黑锅甩到另一位不在场的竹马身上。 不知不觉车子已经开到了山边的美丽小镇上,随着夕阳落山,路边两旁都亮起一盏盏充满艺术感的月亮灯,下去前,谢忱岸将浅灰色的西装外套给她披上。 贺南枝卷翘的眼睫颤了下,忽然心思细腻的发现谢忱岸是先摸了一下她指尖,感觉到体温偏凉,又自然不过递来衣服。 要是往常的话。 她会理所应当的接纳谢忱岸的照顾,也不会察觉到这种细微举动。 白日蓝缨提点的话犹如在耳,贺南枝高跟鞋踩稳地面上时,主动与他十指相扣:“摸一下哪里知道我体温变化,从今晚起,我们都不许松开手。” 谢忱岸低头看她,似乎有几分讶异。 远在异国他乡的好处就是能暂时抛下任何身份,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对小情侣而已。 贺南枝的视线转瞬就被前方热闹的酒吧吸引,拉着他随便进了家,有他在场,几乎都把那些五颜六色的鸡尾酒点了个遍,等调酒师绅士风度递上来一杯胭脂色的酒,存了点儿搭讪想法说:“美丽的中国女孩,这杯我请你。” 这就是蓝缨说的,漂亮的女孩子有免费酒喝的意思吗? 贺南枝眨眨眼,还没接。 谢忱岸冷白如玉的手将酒钱和小费缓缓递到玻璃柜台上,薄唇溢出言简意赅的几个字:“她有主了。” 调酒师微怔看着面前护着一身旗袍古典美人的男子,在酒吧绮丽艳色的灯光照耀下,他看似与周遭喧闹场所格格不入,但是周身透露出从容矜贵的气质又很微妙地让人不容小视。 无论是脸还是身材各方面,调酒师自甘认输,又去调其他的酒。 贺南枝纤指捧着酒杯,正眯起漂亮的眼对他笑。 谢忱岸那股占有欲顷刻间就收敛了起来,只是用墨玉眼沉静地锁着她。 “她有主了。” 贺南枝故意要重复这一句话。 这儿人多,摇滚的音乐又震耳欲聋,谢忱岸挺拔料峭的身形几乎是笼罩着她,没人旁人挨到半寸,自然也与她膝盖挨着膝盖,莫约过去数秒时间,读懂了贺南枝的唇语,薄唇微抿出了淡弧:“你说什么?” 贺南枝还真以为太吵闹了,他没听到。 于是踮起脚尖,唇也柔软印到了男人耳旁,音色悠悠:“贺南枝有主了。” 引火 第75节 谢忱岸被那丝丝缕缕透着旖旎的香气勾着,正要去亲。 才短短几分钟,又有人来跟贺南枝搭讪了。 毫不意外,当看到她身边站在一位气场不好惹的俊美男人后,那些搭讪者从哪里来的,就自动回到了哪里去,从不敢起死缠烂打的心思。 贺南枝卷翘的眼尾微扬,纤指有意无意在男人手掌心画圈圈说:“读书的时候我跟夏郁翡偷偷跑去酒吧玩,没有带保镖,那时候什么都不懂,一窝蜂的人想请我喝酒看电影,有个穿花衬衫的还说要为了我包场,今晚酒水都记他账上,又明里暗里的打听我家住在哪里。” “我那时还未成年,一看打听我住哪,是不是想上门找我爸爸告状?” 贺南枝拉着夏郁翡就赶紧跑了,好些年都对去酒吧这种娱乐场所提不起兴趣。如今来到酒吧,再次遇到蠢蠢欲动想上前搭讪的人,倒是勾起了几分快遗忘的回忆。 谢忱岸神色清明,比起她都快品尝了十来种鸡尾酒,他自始至终保持着沉静理智,滴酒未沾。 手微抬,拦下一位服务生,清晰的声线徐徐道:“今晚的酒水消费,他们喝多少,刷这张卡。” 服务生恭恭敬敬地接了男人长指递来的黑卡,随着四周热情高涨的欢呼声,贺南枝不懂他为何这般破费,清艳微红的小脸蛋有点懵:“啊?” 谢忱岸指腹在她微张的唇抚摸而过,擦拭去拿几乎透明的殷红酒痕: “从今往后,只有我能为你包场。” … … 啊啊啊!!! 要疯了。 贺南枝已经没了心思在酒吧继续玩,拽着他离开,不停歇地回到了停驶在街道旁边的私家车里。 浓墨色的车玻璃挡着光。 她爬到驾驶座椅,柔软绸滑的腰肢被男人用力扣住,被顺势揽入了怀中。 鼻尖闻到的,都是雪问香气。 两人像极了青春期瞒着家长要做坏事的样子,贺南枝心脏砰砰砰直跳,抿了抿唇说:“一整天了……你都没亲过我。” 话音在极静的车厢内落下。 她去亲,谢忱岸也配合仰起俊美的脸,蜻蜓点水般碰了会儿。 贺南枝感觉唇在烧,又慢吞吞地落在他眉骨间,一寸一寸,亲完眼睫毛又去亲鼻梁,最后重新回到他薄唇上。 很快谢忱岸就反客为主了,修长手指扣住她纤弱的脖子,随着吻加深,异样的情绪在胸口内也越积越高,贺南枝只能往后仰到纤薄的后背都是悬空的,意乱情迷之间,精致蝴蝶骨不小心触碰到了方向盘。 响声让彼此都暂时回过神,呼吸带着急促喘意。 此刻,贺南枝的旗袍衣领纽扣已经被解开,在暗色光线下露出了一小片雪白肌肤,再往里,就连蕾丝边的黑色肩带也颤巍巍的松垮了,仿佛被大力扯过的痕迹。 她眼尾泛起极淡的胭脂色,静静注视着男人暗欲的眼神许久,才问:“回庄园吗?” 这里离玫瑰庄园半个小时的路程,开快点的话,可能二十分钟就到了。 谢忱岸长指逐渐碰到她旗袍裙摆的边缘,十分熟练地深入,画面极度暧昧绮靡。 “小公主殿下。” 贺南枝的理智,在这声,完全被蛊惑得彻彻底底。 她长发已经散了,被男人轻轻拂到肩后,露出微烫的玉白耳垂。 清晰地听到谢忱岸绅士风度极佳,并且语调慢条斯理地的问她:“我可以在镇上找家临时住所,与你共度一晚吗?” “可以。” 贺南枝在彼此衣服布料摩挲的声响逐渐越发微妙时,维持了一秒的矜持高贵,微微笑道:“但不可以把小公主殿下撞、坏了。” 第53章 他好爱我 旅馆绿玻璃窗里的灯光, 晃动了整整一夜。 贺南枝身上这件旗袍被扯得松垮,却始终没有全脱下来,侧腰的玉珠纽扣散了, 随着她被抱到男人腿上的姿势, 能清晰看到膝盖和小腿被光衬得雪白莹润, 羊脂玉似的, 格外显眼。 “谢忱岸——”她将下巴抵在男人的肩头,水色潋滟的眼眸盯着散发冷气的地方,轻声呢喃着撒娇:“这旅馆空调是不是坏了,热。” 空气中的温度降不下来, 她脖颈上都是一层细汗, 迷迷糊糊间地,想把衣服脱了。 “忍一忍。”谢忱岸薄唇覆在耳边,一字一句溢出:“后半夜会着凉。” “有被子。” “脏。” 贺南枝半天才迟钝反应过来,这个男人多半是重度洁癖症发作, 嫌弃旅馆普通房间里的这张床没有消过毒,难怪拽她进来时, 不管怎么摆弄,就是不在床上来。 随着绸滑的料子从肩膀滑落,热意散去的转瞬间, 他也要拿西装外套给她严严实实裹住。 闻着熟悉的清冽冷香气息, 贺南枝稍有些放松, 也不喊着要冷气了, 只是没过多久, 察觉到他筋脉微浮的手从她背脊滑下来, 温柔地流连于腰的两侧地方。 视线垂落跟了过去, 清晰看见有几道泛红的掌印, 下手挺狠的,没个十天半个月又别想消了。 “我发现。”她说话断断续续的,脑海中忽然冒出疑问:“你在床上有点特殊癖好。” 谢忱岸帮她按摩缓解的长指停了瞬,不露声色道:“你又懂了?” 这不……就是一回生二回熟的事情么? 贺南枝用浅薄的经验跟他谈论,不忘记没骨头似的趴着,透着软软的慵懒劲儿:“什么叫又懂,谢总,你不能仗着自己悟性比我高那么一点就骄傲,何况我就算不懂,也架不住你就喜欢掐我腰从后面开始。” 话顿一秒还是两秒,说得她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忍不住稍稍抬起头,本就不施粉黛的脸蛋跟沾了胭脂似的,只是那声音,不带压低的:“你怎么回事啊?这样我都看不见你脸了。” 谢忱岸低首时,几绺短发垂下来,压住浸透着沉静的眉骨:“你喜欢看我的脸?” 贺南枝无辜地眨了眨睫毛,心想没有人会不喜欢看他这张赏心悦目的神颜吧? 所以做羞羞事情的时候,他非得从后面弄,除了听得到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外,贺南枝整颗心脏都是悬空的,想回头看又挣扎无果,只能靠知觉感觉到男人霸道的气息袭满自己全身上下。 “南枝。” “嗯?” 谢忱岸最初低唤了她的名字,薄唇又朝她清透的眼眸吻下,沿着睫尖一路至脸颊,又到了耳垂的位置,偏不吻那唇,只是压低着蛊惑人心的嗓音说:“叫我名字。” 贺南枝又嗯了声,被勾缠着呼吸:“谢忱岸。” “继续。” “谢忱岸。” “嗯。”这次换他回应,抱着她柔软的身躯在臂弯里,靠着床头的墙壁上,亲吻从未间断过。 … … 叫了一晚上名字,翌日清晨贺南枝还裹着男人西装睡得天昏地暗的时候,就被他抱上私人飞机,离开了纽约的这座玫瑰庄园,从头到尾景宜都没寻到合适机会,跟谢忱岸单独倾诉暗恋的心事。 只有谢氏集团一行秘书打道回府的时候,蓝缨踩着高跟鞋略停两步,礼貌地送了她句话:“景宜小姐,谢总在家中已经有了一位金枝玉叶的仙女未婚妻,你也打过面照不是,何必在痴人做梦呢?” 私人飞机就在前方。 景宜却觉得仿佛跟自己隔着十万八千里远,冷着张清丽的脸对蓝缨:“如果换做是你,有个男人曾经救你于水火之中,你也会甘愿就这样放弃?” 蓝缨笑盈盈问道:“那你勇敢去告白,又能改变结局吗?” 景宜沉默住了。 她没见到贺南枝之前,还能心存幻想或许报纸上那个跟谢氏新任掌权人联姻的名媛只是个可怜的花瓶而已,谢忱岸这样身份尊贵的男人,在全球各地不可能没有红颜知己的。 而她景宜,不求世俗名分,愿意带在纽约等他一年来个两三次。 “永远都不要跟贺南枝比在男人心中的地位。” 蓝缨最后劝一句:“你会连输的资格都没有。” * 已经回到泗城的贺南枝并没有把景宜视为情敌,无论是在她还是谢忱岸的眼中,只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凑巧在两年前的某次伦敦暴雪街头救下了那条奄奄一息的小鱼,而景宜穷困潦倒的留学生涯里也得到了笔丰厚的报酬。 她恢复工作的第一天,没忘记答应给贺斯梵买领带的事。 恰好出席珠宝商演的隔壁就有个男士专区,等贺南枝穿了袭墨绿色缎面晚礼服被保镖们重重护送上车,看似离开了媒体们的视线氛围,车子绕了一圈又重新回到地下停车场。 她换了身宽松的卫衣和丝绸半身裙,携带自家经纪人和小助理回到了高档商场。 谭颂看着这位悠闲自在的小祖宗,似乎也不怕被拍:“什么领带贵重到劳累小仙女亲自来购买,我看网上那种九块九包邮三条的就挺不错。” 贺南枝细嫩的指尖摘下口罩,认真地瞧上他一眼:“九块九包邮三条,你信不信明天贺斯梵就全网封杀我。” 谭颂想象下那画面感,吓得毛骨悚然道:“是给贺总啊。” 话落。 他下意识想把话茬转到桑落身上去,谁知这小姑娘捧着个手机看入迷了,差点儿进错店。 “你最近吃饭上厕所睡觉都跟手机缠缠绵绵,分开一秒钟都不行,谈恋爱了?” 谭颂调侃了句。 站在精致玻璃柜橱前打量着模特这一身西装的贺南枝也侧过脸,略带好奇地看过来。 被两位这样盯着,桑落心脏都抖了下:“不不是。” 谭颂嘴比脑子快了半步:“你可不能跟某个坏榜样学哦,年纪轻轻的,还是要以事业为先,别轻易就被长得好看又有钱的男人勾得五迷三道的,说休假就跑去什么玫瑰庄园——” “颂哥。” 谭颂瞬间闭上嘴巴。 倒是桑落为了证明自己没谈恋爱,磕磕巴巴的解释着:“我在看电视台新推出的一档非遗戏曲的节目。” 她把手机交出来,微微亮着的屏幕上是官博界面,播放热度算是很低了。 “我师姐的?”贺南枝接了过来,微垂眼睫迅速扫过。 桑落身为戏曲狂热爱好者,逮到机会就说:“这档节目播出后我就一直在追,还加了粉丝大群,听人说台里也不是很重视吧,制作班底就别提了,随便请了几个民间非遗传承人当嘉宾,连主持人都是实习生提拔上来的。” 谭颂伸长脖子看:“那凉了。” 引火 第76节 贺南枝用桑落的追星号在微博搜索了会,除去寥寥许些喜欢非遗文化的粉丝们会蹲在节目下刷热度外,一些路过的网友们顶多就是点评句嘉宾还不错,节目也是真枯燥无味。 “这节目是谁投资的,钱没给够吗?” 她一问。 桑落弱弱的说:“谢氏集团。” 贺南枝并不知道有这回事,抬起眼茫然了会。 谭颂很稳重分析道:“应该不是投资款问题,我觉得节目火不了,问题出现在都是没什么名气的素人,你师姐长得美又唱功是好,但是三岁小孩都知道娱乐圈从不缺美女……” 贺南枝指尖捏着屏幕,微微一用力,却没接话。 谭颂咳了下:“小祖宗,你不是还要挑领带吗?” “颂哥。” “你别说,我不想听——” 贺南枝偏要讲:“我想去参加师姐这档节目,当个神秘特邀嘉宾。” 谭颂大脑飞速运转,就差没有搬出小本本新数她的工作行程排得多密集:“这个月你就算不进组客串拍戏什么的,工作量一天也得不闭眼忙够十二小时,星纪还想让你拿下r家的时尚珠宝代言。” “我可以工作十八小时。” “这节目缺的不是你一个神秘特邀嘉宾。” “那多请点爱好非遗文化的明星去助阵。” 贺南枝纤细的手指朝他遥遥一点,继而,音色轻轻往下说:“谢忱岸也会答应多拨点投资款给节目邀请明星嘉宾用的。” 谭颂眯起眼睛仔细端详她这张漂亮到不像话的脸蛋许久,还真有些新奇道:“你跟谢总是在玫瑰庄园经历了什么生死离别,又或者趁机会度蜜月了吗?怎么感觉回来后……” 他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词,话顿数秒。 贺南枝问:“什么?” 旁边一直默默缩着脑袋的桑落替他回答:“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谢忱岸好爱我的自信。” 谭颂点头:“对!” 原以为贺南枝听了会原地炸毛,然后气咻咻的挨个警告不许说这种危言耸听的鬼话。 等了片刻,见她启唇,溢出的尾音缠了点笑音:“他就是好爱我,不擅长表达而已。” 谭颂和桑落都败阵了下来。 下秒。 贺南枝抬手温柔召唤了一位店员过来,轻声细语的询问橱柜里的西装尺码,出手阔绰要了两套,纤指缓缓将卡递上,这副清空银行账上余额的花钱如流水购物架势,让桑落没见过世面惊叹:“一模一样的西装,为什么要买两套!” 谭颂偏头回答:“肯定是让贺总换着天天穿。” 贺南枝看这对卧龙凤雏的发言,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慢悠悠地从唇间溢出:“你们都没恋爱经验啊?” “?” “求人办事都要先送礼呢,何况我是要让谢忱岸心甘情愿再花一笔巨额投资款,不得哄哄他?” 贺南枝虽然恋爱经验严格算起来也不算有,却仗着有未婚夫,两根纤纤细指一边挑选着领带配饰,举止间仿佛在做阳春白雪般优雅的事,一边微侧过头时,精致眉眼之间隐约可见傲娇之色,煞有其事地补充道:“男人就得这样温柔小意的认真对待,上次我听他嗓子有点哑,还特意把润喉糖偷偷的塞到了他口袋里呢。” 你就吹吧。 谭颂面带微笑,内心的吐槽话已经能写满一篇小作文,还好意思提润喉糖事件。 他和小助理包括司机,谁不清楚那润喉糖在小便利店买的时候眼瞎不看生产日期,见快过期了,你吃不完才贴心似的塞给了谢忱岸—— * 不管如何,贺南枝今晚刷空了银行卡仅剩不多的余额是铁铮铮事实。 次日的时候,这两套昂贵高级的西装就被分别送到了贺氏集团和谢氏集团,两家的总裁办公室。 “小公主殿下开窍了就是不一样了呢,刚回泗城就知道这鬼天气快入冬了,该给未婚夫送点温暖。” 西装礼盒是蓝缨签收的,拿到极简设计的茶几上后,还抬眸,先观察一下办公桌那边的谢忱岸神色反应,只见他长指合上文件,轻描淡写地端起咖啡杯,抿了口:“只有西装?” 蓝缨不明所以掀开礼盒一角,很慢很慢查看:“还有领带和对袖扣——” 盛祈也在旁边目睹,不甘示弱吹起了彩虹屁:“很贵吧,这一套下来都够我年终奖了。” 直到蓝缨最后说:“咦,还有亲笔手写的卡片。” 半响。 谢忱岸已经从蓝缨尽量保持秘书专业淡定的表情里,看透了这张卡片不是什么简单祝福语,亦或者提醒他换季要注意保暖,薄唇闲谈般扯动:“读重点。” 不愧是自幼青梅竹马的情分在里头,贺南枝什么小财迷属性都被谢忱岸给看透了,这种无事献殷勤的行为,一看就是有求于人,蓝缨心想追根究底是她见识少了,不带喘气地说:“小公主的卡片写到,礼盒拆开拒绝退换货,收了她在剧组辛辛苦苦拍戏赚来的血汗钱买的西装,就得礼尚往来给她也备一份礼物,友情提示她最近对师姐宣传非遗文化那档节目挺感兴趣的,就是缺点邀请明星嘉宾的投资款。” 为了让谢忱岸当这个冤大头,她还在结尾时,刻意强调了一遍:“这是文明索要礼物,允许被婉拒。” 蓝缨又看向气定神闲坐在椅子上的俊美男人,发自内心的感慨:“贺斯梵怕小公主受苦受累,不让她学经商,真是给贺氏家族损失了一名大将。” 谢忱岸眉眼染了两分薄薄笑痕,很显然贺南枝也同样了解怎么把他取悦,半响后,如冰雕玉琢的长指漫不经心敲了敲桌面,将这事吩咐给了盛祈去办理:“去约节目组的总策划人,谈一下追加投资的事。” 这个结果,包括在内的蓝缨都不感到意外。 她甚至把卡片小心翼翼放回去的时候,还感慨了句:“小公主这西装送的是谢氏不是贺氏,小脑袋瓜还是很好用的。” 过几日两个家族有个合资成立多年的慈善医疗机构要举办一场访谈活动,而父辈已经退隐出商界修身养性,这种公开登报的抛头露面事情向来都是掌权人来代替出席。 初冬降至,清晨的淡金色光线穿透玻璃折射进室内,洒在了男人虎口的小红痣上,肤色呈冷调的白,看上去颜色鲜艳又靡丽。 谢忱岸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站在落地镜子前。 外面传来盛祈毕恭毕敬的声音:“谢总,车备好了,离慈善访谈活动还有一个半小时。” 谢忱岸骨节明晰的长指解开浴巾,正要换衣服时,视线落在了沙发上的西装礼盒几秒。 等他穿戴整齐出现。 宽敞华美的客厅里盛祈和蓝缨齐齐望了过去。 谢忱岸居高临下站在旋转的楼梯,冷冽亮光从他西装的侧肩无声照映着,剪裁挺括的面料像是水墨画里浸了一点蓝,有复古的调调,将修长身形浅浅勾勒得极为挺拔,自带着贵公子端方清隽的气场。 那颇具禁欲感的指节正微微曲起,将镶嵌钻石的袖扣系紧后,便缓步而下。 蓝缨先从沙发站起身,彩虹屁已经奉上了:“谢总,你今天绝对是天下第一神颜级别的帅,为了让小鲤儿也能大饱眼福,请容许在访谈的时候让我也帮你拍张照,这西装绝了,是独家为你量身定制的吧?!” 盛祈穷词:“就是!” … 上午八点半,慈善医疗机构的副总延泽是个极斯文的中年男人,为两家鞍前马后支持慈善事业了十来年,守本分且热心肠,也从未出过错,颇得上一代家主的信任,就是爱搞点场面功夫了些。 等谢忱岸被随行的精英团队簇拥在中间,出现在电梯前时。 他已经从十七楼飞速赶了下来,那一箩筐的客道话还没说出来,看到谢忱岸这身装扮,表情震惊了下:“谢——谢大公子。” 蓝缨红艳艳的唇瓣勾起笑意,拍了拍他肩头:“延叔,听说你去年脑梗过一次,该不会是留下什么后遗症了吧,怎么说话还不利索了呢。” 延泽猛地回过神:“口误口误,该叫谢总了。” 先请谢氏的这班人进电梯,随着缓缓往上升,又偷窥般打量了几下位于一旁神色自若的谢忱岸。 直到谢忱岸淡色薄唇微启:“有事么?” 延泽才想起得按部就班跟掌权人叙旧一番:“两年半不见,也不知你父亲身体怎么样?我听说外界的人现在极少能见到家主,想见都得预约个大半年,比登山拜神佛还难。” “我父亲身体尚可。” “那你母亲呢?” “母亲身体也尚可。” “你弟呢。” …… 这封闭式的电梯站了十个人,蓝缨差点没被延泽这种堪称背课文的场面话给尴尬死过去。而好在谢忱岸深知他这么多年就是这般跟人打交道,清隽眉目毫无不耐烦,薄唇轻扯出无情的弧度:“谢忱时?可能暴毙在哪个深山老林里了。” 气氛一度沉默。 唯有延泽的笑声响起:“谢总真幽默。” 电梯叮的一声,紧闭的金属门也缓缓开启。 谢忱岸率先迈步走出去,精英团队也浩浩荡荡的紧跟其后。 蓝缨小声地对盛祈说:“我终于知道上一代两家的家主为什么独宠延泽叔了。” “啊?” “往往智商超群的人类都偏爱一些比较天真单纯的物种,比如我感觉你入职时间最短,却在谢总身边也挺受宠的。” 盛祈:“……” 突然来的人身攻击算怎么回事??? 谢忱岸这边往会议室方向走去,沿路不少工作区域的员工都纷纷打量过来。 延泽步步紧跟跟在左侧,满腹草稿的场面话说完了,就开始往家长里短的话题扯:“贺总比你早到十分钟,你们感情真好——” “你看,他这种天方夜谭的话都敢说出来。” 蓝缨竖起耳朵偷听。 还不忘跟盛祈分享。 很快就到了门口,延泽先一步上前推开门:“请。” 谢忱岸微微颌首,从容不迫进去时,装修简约的室内已经布置好访谈背景,位于宽大黑色沙发处,另一位英挺身姿的男人就落座在那儿,还有位秘书捧着文件,低声悄语汇报着工作事宜。 许是听到动静,贺斯梵也略抬眸看了过来。 他和谢忱岸的冰冷视线都同一时间,在彼此的西装扫过,又同时陷入了沉思。 顷刻间,这场面比在电梯里还尴尬。 不知是哪位还小声说了句:“穿同款啊!” 蓝缨也终于顿悟,方才延泽那句感情好是怎么来的。 三秒后。 谢忱岸俊美清隽的面容瞧不出任何变化,先有了一步动作,坐在沙发上。 引火 第77节 站在门口和室内的数位精英秘书们集体失语般,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地观察着两个气场不和谐的大佬。 只有延泽说:“离采访还有二十分钟,我去给你们泡杯咖啡。” 贺斯梵薄唇溢出清晰的冷笑:“你学我?” 这才是天方夜谭的话,谢忱岸也回了一抹冷笑:“谁知道是不是某位看到南枝给我精心置办了一套西装,也有模有样学上。” 身为重度妹控患者的贺斯梵感觉风评被害,自然没好脸色:“你暗指我嫉妒你有她送的西装?” 访谈还未开始。 谢忱岸身姿几分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着袖扣上的钻石,随后淡淡道:“事实摆在眼前。” 贺斯梵却冷言冷语讽刺回去:“怎么就不会是你看南枝送了我一套西装,阴暗变态的偏执症又犯了,自己买了套同款。” 有幸目睹两位大佬公然开战,领地意识达到了巅峰,一寸不让。 蓝缨感动得泪眼盈眶。 一直在旁听的盛祈还没搞懂,天真地问:“什么意思?” 蓝缨捂着嘴,悄悄地说:“这两位吵了半天,竟然都没有怀疑过是小公主殿下为了图便利,给对方都敷衍送了一模一样的西装和领带配饰,你说,就值不值得感动吧。” 盛祈瞳仁地震:“还能这样!” 蓝缨已经很懂事的掏出手机,自动拍摄了。 贺斯梵对视着他那双淡漠无情的眼眸,当场抛出了一个高价:“我不想跟你穿同款出现在一张报纸上,一百万,把西装换了。” 谢忱岸慢条斯理道:“一千万,你去换。” 空旷的会议室内,就在这短短十分钟内。 两位仿若置身在谈判桌,抛出的筹码,已经加追到了近六千万。 延泽泡好咖啡回来,恰好听到,于是插嘴说了一句:“你们感情这么好,怎么还为穿同款给吵架上了呢。” 谢忱岸和贺斯梵原本针锋相对的气场,因为区区几个字,再也无法忍受,一前一后起身走出门口。 “把车内备用西装拿来。” 下秒,又是同时冷漠吩咐秘书。 “——” 随着两道挺拔的背影快步离开,延泽还端着咖啡杯,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第54章 看来我该将它供奉起来,每日三炷香,感恩你有心了 贺南枝前几日接到谢氏集团拨款的重大喜报后, 就乖乖地配合谭颂工作行程安排,先把她欠下的那一堆广告杂志债务给拍完了,将去《山水觅清音》的综艺时间硬生生给挤了一期出来。 她还摇到了档期空闲的司唯一起, 到了周末, 两人都提着各自的小行李箱, 头也不回地上了节目组派来的保姆车。 拍摄地点是在沥城的古镇上。 贺南枝去之前, 星纪公司那边的黎麦是有抗议过的,甚至直言不讳:“这种透心凉的非遗宣传节目去了只会被捆绑流量,有这个闲工夫不如去上一些热播真人秀。” 谭颂夹在中间,只能两头哄:“就让她过个瘾。” 黎麦语重心长看了他好几眼:“谢家那位, 就算一时兴起在外面养只小金丝雀, 总归是要联姻结婚的,贺南枝以色待人能任性到几时?不趁着受宠的时候爬上一线女明星的咖位,将来她肠子都得悔青了。” 谭颂额头冒出冷汗,默默地拿纸巾擦拭。 心想道, 闭嘴吧,要是把这小祖宗惹炸毛了, 小心连星纪都给你收购了。 而被黎麦这般看待的当事人贺南枝倒无所谓,一心都只扑在了宣传非遗戏曲的这件事上。 等抵达了沥城,下午先去节目组租借的古香古色别墅里做造型, 顺便跟陆陆续续被请来的明星嘉宾打个面照, 都是为了后期拍成花絮, 搬运到网上做通稿用的。 趁着空隙时间, 司唯好奇问:“你师姐知道吗?” “这是惊喜。”贺南枝自然是没有跟林惊鹊提前打过招呼的, 而放眼望去, 似乎明星嘉宾跟素人嘉宾所在的区域是相隔开的……正疑惑, 司唯已经替她解答了:“别说这小小节目组看人下菜碟了, 越有名的,这种差别待遇的情况就越严重。” 谢氏这次拨投资款,一副不差钱的架势,甚至重点敲打过制片人和导演。 要把明星嘉宾的衣行住行待遇搞好点,最好有贵宾级别感受。 而那几位素人的非遗传承人就没沾到福气,保持原先的普通待遇。 周围架着不知多少台的机位拍着,贺南枝眉心刚要蹙起,又平静了下来,纤细的指尖把玩着轻如蝉翼的檀香扇。 等差不多做好妆造,最后一位明星嘉宾也来了。 刚入场,就有几个实习生女孩很兴奋: “啊啊啊啊是邢雪,怎么把她也请来了!” “她可是出了名的内娱高冷女神,据说出道之前,她家里那个富豪干爸就专门搞了个娱乐圈公司,就签她一人,五年来大大小小资源人脉的捧着,她那张脸天生上镜,在国际电影圈很有号召力,没想到真人更好看!” “导演怎么能把邢雪给请来啊?” “资本圈的资源互换?” … 贺南枝没太注意前方人群中央,一个美艳招摇的女人被恭恭敬敬地请到楼上,她恰好手机进来了条蓝缨发来的微信,点开看:「友情价十万人民币,给你看一段独家私密的视频。」 什么视频敢要价十万? 贺南枝看不起,就没回复。 过了会,一个叫桑宁的小明星过来打招呼。 司唯已经跟她混熟,许是都是差不多咖位,聊起来就没什么心理负担。 桑宁:“我们五个神秘嘉宾,还有一位是男神江心洲,他跟邢雪都被制片人请到楼上喝茶了。” 司唯交头接耳问:“这邢雪来头很大?” 桑宁:“刚才导演助理说,她光是团队就带了二十五个人来,还有专门的摄影师全程跟拍,化妆师就有五位,要是打群架的话,绝对能赢。” 这一看,司唯就觉得不是好伺候的主儿。 他默默地看向贺南枝。 比起人家大明星来录制节目都得带一群人,她连助理都不带,颇有小明星咖位的自觉性。 贺南枝察觉到打量的视线,抬头摇晃小扇子时,细细的流苏穗子也随风摇曳:“我又不打群架,带那么多人形监控器做什么呢?” 司唯想了想。 好像是有点道理。 到了快录制节目的时间。 楼上咖位很大的明星嘉宾才现身,导演都提前给每个人布置了任务卡。 贺南枝扶着沉木椅子刚慢悠悠地起身,就被身后叫住:“南枝小姐。” 是邢雪穿着一袭高定的红色抹胸长裙走了过来,沿路还有围观的人惊叹她来录制个节目,身上穿的,佩戴的珠宝首饰都能亮瞎双目,怕是价值几百万,来衬着她高冷女星的气场。 微妙的是,贺南枝端的是一身古典清艳的气质不输半分,略抬眼眸。 “我们应该认识一下。” 邢雪说话间,跟拍的摄像机就自动移开了镜头,她也不避讳:“我叫邢雪,下个月会跟你堂哥贺斯梵举办一场家族的隆重订婚仪式,希望你能到场祝福我们。” 贺南枝恰好刚步入台阶,闻言,高跟鞋尖停顿了瞬。 她并不知道贺斯梵这个拿自己婚姻当回收物反复利用的男人,取消了跟季家联姻后,又不带空窗期的,安排了一位新的联姻家族上位。 半响后,贺南枝启唇问:“你跟贺斯梵认识多久了?” “还没见过。”邢雪却手握了很厚一叠调查清楚的资料:“先前那个宣称病退出娱乐圈的姓季小花是你堂哥上一任未婚妻吧?听说你们之间相处的不太融洽。” 贺南枝微蹙着眉尖,莫名的不喜被人这般查底细。 邢雪转过艳色过人的侧脸,再次重复那句:“我希望你能祝福我和贺斯梵。” …… “高冷女神跟你说什么悄悄话?” 司唯等一行人朝着青石雨巷的茶馆方向走,他故意落单几步,磨磨蹭蹭到了贺南枝的身边。 贺南枝在原地停了会,平静如水的眼波从邢雪背影一转而过,回到他好奇的娃娃脸上,忽而有所感悟:“我发现贺斯梵的择偶标准跟他食古不化的性格一样,还真是不带变的,就喜欢选那种性格骄纵的大小姐。” 司唯听不懂。 而录制没多会儿,应景般,贺斯梵的秘书还拨了一通电话过来。 细细地询问了贺南枝在哪儿录制节目,又称贺总会亲临沥城。 她纤指握着手机,听得云里雾里的,心想该不会是特意赶来看未婚妻是吧? “对了南枝,你知道这家茶馆为什么叫得月台吗?” 司唯照着任务卡的提示,得在镜头说点什么。 贺南枝略微回过神,不知不觉已经穿过青石雨巷,走到了一家环境幽静的茶馆前。 上方悬着牌匾—— 「得月台」 在旁为了博得多点节目镜头的桑宁抢台词道:“听当地人介绍,得月台的茶点是宫廷御用级别的,有限额,会把茶馆地址选在这里,还有一段老板和老板娘琴瑟和鸣的爱情故事呢。” 随即,又轻声念着:“得月台,得月,得白月光……” 从这寥寥的几个字里,桑宁将流传最广的版本说给了镜头的观众听。 司唯惊叹不已。 贺南枝只是安静倾听,纤若无骨的手腕晃着扇子。 司唯小声问:“得月台的老板还为了心爱的白月光殉情断腿坐过牢啊?” “……”这个版本的故事,都堪比造谣程度了。 半响,贺南枝轻声说:“前两年我来这听曲时,大街小巷流传的版本还是为爱三步一叩跪到观音禅寺前,然后整整十年在神佛像前点了上万盏长明灯为爱妻求平安。” 司唯:“没有断过腿吗?” 引火 第78节 “没有吧,也不排除三步一叩跪到观音禅寺前的时候,是不是把腿跪断过。” 听着贺南枝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了解不少内情的样子,司唯又好奇问:“那你知道得月台的神秘老板是谁吗?” “知道。” 贺南枝扇尖轻轻一点他肩膀,示意跟着进去,慢悠悠说:“这家茶馆的老板叫傅容与,跟我家那未婚夫有点儿沾亲带故的关系。” “沾了多少亲?” “他的妻子叫谢音楼。” 这亲沾的,逢年过节都能一起约起来祭拜列祖列宗了吧??? 司唯恍神的功夫间。 贺南枝已经朝宽敞的大堂走了进去,节目组要录制缘故,提前跟茶馆借了场地,今日婉拒了普通客人入内,四周就没那么喧闹,在小戏台那边,几位非遗的传承人围着沉木香的茶桌坐,都挺安静的。 直到她出现。 “南枝。” 林惊鹊垂着薄薄的眼皮抬起,难掩惊讶的情绪。 …… 早前导演在群里通告会请一群明星神秘嘉宾来助阵时,林惊鹊并未放在心上,随着都是生面孔的出现,她也没想过已经脱离戏团的贺南枝会来参加这种非遗宣传的节目。 而镜头下。 也不便叙旧,贺南枝被抽签分配到了另一位叫沈醉的非遗传承人身边组队。 林惊鹊抽签,她要带的明星嘉宾叫邢雪。 任务卡上要求很简单,就是挑几首著名戏曲,录制下传承人教会嘉宾的高光场面过程。继而,在一起玩点有奖竞答的游戏。 而明星里,贺南枝是有功底在身,就成了最清闲的那个。 司唯开小差间,同她一起看向戏台那边的林惊鹊身影:“你不换签,跟你师姐一组吗?” 贺南枝眼眸平静: “她跟咖位更大的明星一组挺好的,多点镜头。” 这档综艺节目她就算热度再好只能撑一两期,还是要靠林惊鹊,而那边,邢雪身上最致命的缺点就是五音不全,她哪怕开了嗓,也唱不出林惊鹊那股音色柔美清澈的戏腔,学唱了几句就歇了,让化妆师把提前备好的昂贵珠宝头冠给她戴上,又说:“你们登台时都会做什么手势?” 林惊鹊看着她穿红色抹胸长裙,又戴头冠,这般不文不类的模样。 沉默了数秒,还是做了个纤纤玉指婉转在脸侧的手势。 明明就是稍微一搭袖,看似简单的动作,被她随意就弄出几分美感来。 邢雪说:“我没看清。” 林惊鹊又给她重复了十遍不止,变得很慢。 等导演开始安排在座的嘉宾提交作业,贺南枝是第一个被点名的,她坐在沉木椅子里,小手还捧着盏茶,窗外的浅淡日光撒腕间,肤色与白瓷般雪白,一边润着唇,一边等沈醉起了个头后,毫无阻碍地接唱了下去。 “她是提前找专业老师恶补过戏腔吗?也太好听了。” 桑宁发自内心地颤声,方才没见贺南枝开嗓,这会儿却惊艳不已她唱昆曲,就跟吃饭时间一样简单。 可惜录制节目的时候,手机在小助理身上。 司唯瞥了她眼,“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导演要南枝先唱。” “啊?” “珠玉在前,排后面唱的,唱得多难听也没胜负欲了。” “……” 还真是。 江心洲是唱跳爱豆出身,对这方面自带天赋异禀,耐心地学了半个钟头唱几句,还是能过关。 而轮到邢雪的时候,她面朝节目组说:“我的非遗传承人没教。” 茶馆内气氛倏然变得微妙起来。 所有人视线都隐晦地,扫向了安静坐在椅子上的林惊鹊。 无论是在娱乐圈的咖位还是背景靠山,邢雪都是远高于一个普普通通的传承人,她说没教,即便林惊鹊教的嗓子都冒烟了,也是没教。 何况下秒,在场不知谁说了句:“我看到惊鹊一直在教邢老师手势呢。” “咳。”导演板起脸色,正要清嗓子训话。 贺南枝慢慢搁下茶,笑了:“是师姐不教,还是不愿唱,这话要说清楚点才好。” “——” 桑宁倒吸口凉气。 她怎么敢。 司唯早就有心理准备,坐好当个安静的背景板。 在场的人视线仿佛都是跟着摄像机移动的,邢雪妆容艳色的脸一向表情高冷,这会儿还下不来台,连敷衍都懒得敷衍:“我说很清楚了,林惊鹊没教。” 她在玩文字游戏。 就在战火一触即发时,江心洲站出来打个圆场:“不如我来唱,林老师考考我。” 导演知道这几位明星嘉宾都不是能轻易得罪的,把话咽回去,正色道:“那开始吧。” * “你不怕跟她结下梁子?” 录制时间要到傍晚,转场玩游戏的时候,司唯还挺忧心忡忡的。 贺南枝指尖慢吞吞地摩挲着檀香扇边缘,“已经结下了。” 倘若是自幼就很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贺家金枝玉叶的底线就是那个戏团,而像当初季茵茵这种跟她分庭抗礼了好些年,贺南枝除了平时偶尔冤家路窄撞上了会口舌之争一场外,私下压根就没放心上。 但是季茵茵碰到了戏团的人,她不能忍。 又怎么可能会忍还缺个正式订婚仪式的邢雪呢。 而显然,这个小插曲把邢雪给得罪个不轻,等录制一结束,她置若罔闻围绕在身边的窥探视线,微抬下巴,踩着恨天高就先一步离开。 贺南枝也跟节目组先回别墅,临走前,朝林惊鹊遥遥打了个手势:“晚上见。” 她知道贺斯梵要来沥城,却忘记问何时到了。 先到工作人员安排好的别墅三楼房间洗了个澡,等换一身淡雅霜白色长裙出来后,恰好蓝缨不死心似的,又给她发了微信语音: 「小公主殿下,跳楼价八万八,不看会后悔终生的哦。」 贺南枝半靠在窗边,垂在腰间的发尾还未干,低头时的侧颜尤为白净精致:「你这漫天要价,不会是拍到谢忱岸的床照吧?」 蓝缨:「比床照更刺激。」 贺南枝:「啊?」 她小脑袋瓜想不出什么视频,能比床照更刺激,且蓝缨不去勒索视频的当事人,跑来坑她那点血汗钱。 几秒后。 蓝缨又发来一条:「友情提示,这视频你早晚的花钱看,今天看和明天看,可能关乎着你人生安全哦。」 贺南枝卷翘的睫毛在浴室里被水汽蒸得濡湿,这会儿迷茫地轻眨几下,想了想说:「我能先观看前五秒么?花几十块看个电影都有预告呢,何况你这还是八万八巨额——」 「我没听错吧,坐拥金山钻石矿的小公主跟我讨价还价。」 「唔,要是八块八,就给你了。」 蓝缨那边没回了,许是被她这种砍价方式给震惊到。 贺南枝见这笔买卖多半是黄了,也未在意,正想给贺斯梵拨一个电话问问什么时候到。 叩叩两声。 她的房门被敲响。 贺南枝轻歪脑袋,清透的眼眸从窗户朝外看,只见是江心洲换了一身纯蓝色的西服,丝绸衬衫和笔挺的长裤站在仿古的走廊上,开口解释说桑宁几人想在附近古镇逛逛美食,问她要不要一起去。 “这呢。” 贺南枝纤细的指也轻敲了下木窗边框,算是回应。 江心洲讶然两秒,随之又重复了刚才的话,一直注视着贺南枝那张古典美人脸,心里期待她能欣然接受邀约。 而贺南枝婉拒了,启唇的音色清软说:“我要等哥哥。” 江心洲这样的咖位流量,按理说不必亲自来约她,怀着什么心思也只有自己清楚,见状,眼底藏起了略微的失落,温和笑了笑:“那太可惜了……” 他正想要个联系方式,带点夜宵给她也好。 下一刻。 就被楼下露天院子里的桑宁扬声打断:“洲哥,怎么还不下来?” 江心洲略顿了秒。 贺南枝轻声说:“青石雨巷有一家烤老式蛋糕味道很好,江老师可以带她们去打卡。” 过会,江心洲从三楼到了二楼,礼貌也去约了邢雪。 不出所料,邢雪连御用的厨师都自带了,正借用剧组临时搭建的厨房给她做营养餐,又怎么看得上古镇的美食,直接毫不客气地拒绝了邀约。 随着大部分人都外出游玩,整栋别墅里里外外也静了下来。 贺南枝躺在木质的椅上,裙摆如月光流水一样倾泻在脚踝,偶尔脚尖点地,摇几下椅子,正捧着手机玩智力游戏。 很快夜幕就降临了,就在快通关的时候,屏幕忽而进来个电话。 “啊啊啊!” 贺南枝正要生气,甚至都想好要是贺斯梵的话,她今晚就要大义灭亲了! 谁知指尖先一划,是谢忱岸嗓音浸透着又低又凉的语调传入耳:“出来。” 他怎么来了??? 贺南枝还没来接启唇问,手机就因为游戏玩多了电量不足,直接主动关了。 引火 第79节 在极短两三分钟里,她着急忙慌的去充电开机,又跑到浴室翻出化妆品,轻轻捏着一根口红,正要对着镜面恶补妆容的时候,微微犹豫了下,觉得这样好像有点大费周章了。 毕竟她素颜起床的样子,谢忱岸早就见了八百遍了。 贺南枝等有了那么一丁点儿电量,就急匆匆拿着下楼,没掩饰动静,连二楼都听到了,等一抹纤柔极美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暖橘色灯影里,小助理把头伸回来,对坐在梳妆台前补妆容,等会要趁着夜色去古镇拍一组工作室艺术照的邢雪说:“没跟江心洲他们去玩,自己走了。” 邢雪高冷的性格下,是出了名记仇的:“贺南枝不会是去私会谁吧?” 助理:“要不让保镖跟拍?” 另一个助理出谋划策:“要是拍到贺家金枝玉叶在娱乐圈行为不检点,您再把证据甩到贺斯梵面前去,美曰其名是保护了一次他妹妹和贺家的声誉,就算贺南枝再怎么金枝玉叶,也不过是个堂妹而已,以后见了你,看她怎么嚣张起来。” 邢雪的干爸势力都在港城那边,会与贺家有联姻计划,也是想搭上泗城这边的人脉关系网。 所以在家中。 就特意叮嘱过她,要想继续过上让国际电影圈都能礼让三分,心情不好就随便奢侈买个珠宝,心情好了就搭私人飞机去看时装秀,从不用管任何人脸色的话,就嫁到泗城,跟贺斯梵好好做一对顶级豪门标准的模范夫妻。 连干爸多年利益密不可分的老情人,也就是她经纪人蔓姐都劝她:“季家定下婚约多年都能被踢出局,无非是那季家小姐废物,借子稳固地位才要紧,却跑去跟贺南枝分庭抗礼上了,她不知么,堂妹又不是亲妹,哪里有枕边人亲近。” 邢雪从首饰盒拿了件高奢珠宝戴在纤细天鹅颈上,凝眉想了几秒:“贺南枝在外录制节目,身边连一个小助理都没有,这贺家,看来不如传闻那般重视她——” * * 八点半左右。 别墅的露天庭院明明晃晃亮着灯,仿若洒下了一地的薄雪。 邢雪盛装打扮后,又换了件摇曳生姿的红色长裙,夜晚微凉缘故,没到古镇拍照前,上半身裹了整条羊毛质地的复古披肩,正踩着恨天高往窄小的楼梯下走。 而门入口,林惊鹊给贺南枝打电话无人接听,顾虑到她是独自来录制节目会不安全,等了片刻,依旧是失联状态,便从隔壁街的民宿走了过来。 她要上楼梯台阶,迎面就跟邢雪一行人恰好碰上。 有白日录制节目的小插曲在先。 林惊鹊微顿两秒,只是维持表面礼貌,轻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随着她继续朝节目组工作人员指路的三楼方向走,快擦肩而过时。 邢雪优雅站着不动,眼角余光给助理递了个眼神。 “林小姐小心。” 林惊鹊没等回头看是谁喊她,猝不及防感觉有什么撞了一下她腰,事发突然,近乎是条件反射的本能求生,她垂落在身侧的手抬起想抓住点什么稳住身子,却不巧拽到了离得最近的邢雪裙子。 下秒。 两人都直直地从窄小木质楼梯,朝露天地面摔了下去。 四下鸦雀无声。 林惊鹊有那么瞬间摔懵了,额头磕在了精致花纹的地砖上,痛感沿着肌肤迅速弥漫开,连睫毛都忍不住颤了颤。在相隔极近的距离,邢雪也懵了整整一分钟,楼梯那边僵站着的团队等人仿佛魂魄也跟着摔死了似的,谁都没个紧急挽救的动作。 邢雪:“你知道我一年全身精心保养花了多少钱?我脖子戴的珠宝都能卖你一条命了,你倒是死都要拉个垫背的,够狠啊。” 仅仅半秒。 林惊鹊纤细柔白的手撑着地,忽略被摔伤的麻木痛楚,想先起来说话。 邢雪正要来推她,随即,被一道不可挣脱的力度扣住了手腕。 回头看。 是保镖,语调冷硬地提醒她:“这里不是法外之地,请自重。” 恍个神的时间,林惊鹊已经被出现在露天庭院里的俊漠男人堂而皇之抱了起来,无视了围观的众人,先抱到一旁黑丝绒的沙发上,继而,看她疼得蜷缩着身子,薄唇扯动问:“还能忍吗?” 林惊鹊穿的是长袖裙,衣领之下的地方看不出哪里伤到了。 但是额头那抹重重烙进肌肤里的殷红格外明显,贺斯梵垂目注视了几秒,从裤袋拿出手帕,递了过去。 “我很好,谢谢。” 比起摔下楼梯时的状态,林惊鹊这会儿脸颊蓦地白了几寸,尽量忽略前方的压迫感。 贺斯梵淡漠吩咐随行的秘书去找医生,暂时没有移动林惊鹊。 而他。 那视线掠过还坐在地上的邢雪时,并没有认出这位盛装打扮却几分狼狈的美艳女人是谁。 自然,邢雪也不认识出场就偏帮林惊鹊的陌生男人。 但是她维持高冷傲娇的形象已久,素来要面子。 于是一字一句说:“我价值五百万的钻石项链摔碎了,是林惊鹊的责任,你是她谁?这笔账该怎么算?” … … 此时此刻。 对别墅庭院这幕一无所知的贺南枝刚走到青石雨巷,手机支撑不住又断电了。 好在她乖乖站在原地没多久,一辆黑色保时捷缓缓驶入到街旁,从降下的车玻璃内,清晰可见谢忱岸那张赏心悦目的脸,只是月色太盛,仿若给轮廓上了层极薄的冷霜色。 贺南枝对危险依旧一无所知,正浅笑着凑上去。 “你是来陪我录制节目吗?” 话音未落。 谢忱岸修长冷玉的手抬起,就隔着车窗口的距离,先是沿着她脸颊白嫩的肌肤滑过,路灯昏黄光晕清晰照映下,无论是她清艳的容貌,还是男人透着矜贵的长指都是如最完美的工艺品。 忽而,伸到了后脑勺,有力的指腹将后脖给扣住了。 “唔。” 这突如其来的吻沾上浓烈的欲,连给贺南枝上车的机会都无。 不知过了多久。 谢忱岸薄唇抵着她的唇间,维持着这个暧昧不明的姿势问:“我看到了你送的那套西装——” 青石雨巷近年来算是很热门的旅游区域,不少人都会路过,这种当街玩亲亲,要是被拍到是能分分钟钟上热搜的,贺南枝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甚至感觉舌尖有点儿细微疼意,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啊,都几天了你才看到啊?那是我走遍十家高档商场,花光了银行卡的余额给你重金置办的,有被感动到吧?” 谢忱岸听完她胡扯,似想看她能扯出什么花样来。 泛着水色的薄唇冷漠无情勾了弧度:“是么,看来我该将它供奉起来,每日三炷香,感恩你有心了。” “你是不知道呢,这西装其实是镇店之宝,是我……”贺南枝轻轻喘过气儿,感觉后脖一直被他两指修长手指扣着,肌肤隐隐发烫,就跟小动物被捏住命脉似的,就算邀功,都得小小声说:“费尽心思求了很久,才把人家镇店之宝给重金买下的,唔,就算你要把它当传家之宝给你孙子继承,都未尝不可。” 女人洒在耳旁的气息恍若撩拨,说出来的话,却能让谢忱岸怒极反笑。 静半响。 嗓音低幽问:“贺斯梵那套,你也准备让他留下来当贺家的传家之宝么?” 第55章 万能心愿兑换券 倘若时间能逆转回三分钟前。 贺南枝就算咬舌自尽, 也绝对不敢说出那套西装是镇店之宝这种鬼话。 气氛尴尬到极点,她能清晰察觉到男人曲起的指骨在自己后脖缓慢至极捏着,有规律的力道一会儿重, 一会儿轻两分, 半响, 从薄唇溢出冷而清晰的溢出几个字:“吃哑药了?” “都怪你把我嘴巴亲麻了。”贺南枝指节颤颤趴着车窗, 有失高贵冷艳的女明星形象,眼眸里可怜兮兮的流光婉转,细倒吸着气音说:“慈悲心肠的谢大公子,你让我坐进去喝口水先, 不然今晚我肯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的。” 她巴不得谢忱岸不给水喝, 就可以顺理成章装哑巴了。 谁知。 下一秒车门缓缓打开了。 俊美的男人面容半隐在暗处,穿的是略显正式的纯黑色西装,只是亲过她缘故,举止慢条斯理地将领带给解了, 一圈又一圈的,绕在长指间。 贺南枝提起裙摆爬上来, 抬眸恰好扫到这幕,有种难逃一劫的不祥预感。 她清了清嗓子,正装模作样去拿水喝。 期间小脑袋瓜子一直疯狂转呀转的, 随即, 声音有点磕磕巴巴的:“送同款这事, 挺复杂的, 就是吧, 贺斯梵是沾了你的光——” “继续。” “我想送你一套换季的新西装, 刚好答应要给贺斯梵买个领带, 于是付款的时候就想, 买都买了,为何不多买一套呢,未婚夫是我心爱的家人,哥哥也是呀。” 贺南枝鼓起勇气跟他那双墨玉眼对视一秒,又垂了下去,小声嘟囔了句:“很没信服力么?” 谢忱岸面无表情:“等你到了贺斯梵面前,台词是不是就该变成你是为了给他买领带去的商场,逛到一半发现了套很适合他穿的西装,就索性买全套了,付款的时候又想,买都买了,为何不多买一套?” 卧槽? 为什么都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人类!!! 他就能有读心术??? 贺南枝下意识去摸自己漂亮的小脸蛋,停了瞬,心虚似的直起腰板说:“你有挑拨离间的嫌疑唉,我家梵梵心里眼里装的都是整个贺氏家族产业,哪里会跟我斤斤计较这点撞衫的小事哦。” 不过言归正传。 这撞衫的乌龙事件,毕竟是她无意而为之在先。 没会儿,她观察着谢忱岸那张淡漠出尘的俊美面容同时,又如同一尾清灵的锦鲤,悄然地往他身边滑动,连带纤指慢悠悠地轻点着他虎口处的小红痣:“换一份礼物送给你,行不行呢?” 夜色正浓,封闭式豪华车内,合法关系的未婚夫妻—— 外加她那句话,顷刻间将空气无声地浸透着某种性暗示。 谢忱岸视线沉默定格在了贺南枝又薄又嫩的脖颈肌肤处,隐约还可见被男人指腹摩擦出来的一抹靡色痕迹,再往下半寸,就见她精致纤薄的身子下意识朝角落头蜷缩起来,透着股稚气的防备:“你那是什么眼神?不会以为我要肉偿吧?” 谢忱岸没有去动她的意思,从善如流应道:“难道是贺大小姐准备凭空变个魔术?” 贺南枝出门连包都没带,就带了一部已经断电中的手机,哪怕想下车沿街去给他买份十块钱的炸鸡柳都办不到,说换份礼物,这样一看,确实除了献身外,就没有更好的礼物拿出手了。 而她潋滟双眸流转时,白净的小手朝上:“钢笔和纸。” 在谢忱岸随意从文件里撕了一张给她,又递上黑金色钢笔时。 贺南枝垂下睫毛颤了颤,心想这小气吧啦的男人连夜赶到沥城来算账,连文件的纸都能撕给她,看来是不能顺便敷衍了事过去了,笔尖停半秒,工工整整地写下了三行字。 引火 第80节 「不冷战兑换券,可获得一位善解人意的小鲤儿」 「万能心愿兑换券,可获得一位24小时甜蜜服务的小鲤儿」 「暖被窝兑换券,冬天快到了,可获得一位美得颠倒众生的小鲤儿陪着睡觉觉。」 …… 贺南枝收笔递给他,未施粉黛的脸蛋写满了诚意:“凭此券,三个月内欢迎随时翻牌。” 谢忱岸从容不迫地视线逐字看了一遍,见没有错别字的情况下,淡声指出:“签名。” 还真是资本家,够严谨的呢!!! 贺南枝清软鼻音轻哼了声,指尖将笔帽摘下,干净利落在结尾处签下了大名。 “撞衫的事不许再提了哦。” 谢忱岸收下这三张兑换券,淡淡看了她一眼,又将万能心愿兑换券递了过去。 “你不省着点用?” “有效期三个月,我留下来当传家宝么?” 毕竟兑换券才刚给出,要是拒不认账的话,这跟打脸有什么区别。 贺南枝白细的指尖接了过来,紧接着清喉咙,换了个极优雅的坐姿,卷翘眼睫轻垂间,泄露一丝温柔似水的微笑:“万能心愿券开始生效了,亲爱的谢先生,您有什么心愿呢?” 谢忱岸靠在椅背上,似透着不同往日的慵懒随意。 对她的话。 沉吟了几秒:“唱段昆曲来听听。” 贺南枝唇轻启,正要清唱。 谢忱岸清冽偏低的嗓音响起:“这样听没意思。” 贺南枝陡然卡住,无辜且漂亮瞳孔的地震。 没意思??? 兑换券是这样用的吗? 难道你还想来点刺激的,让我坐你大腿上唱勾栏小曲儿不成!!! 下秒。 谢忱岸修长冷白的指骨慢条斯理地将她身侧的墨色车窗降下,夜晚的凉风蓦地灌了进来,吹散了她脸颊的乌黑碎发,什么缱绻暧昧的气氛都不复存在,胡思乱想的小脑袋瓜都给清醒了。 “我带你去个地方唱。” - 半个小时后。 贺南枝跟着谢忱岸来到了一家古色古香的中式院子前,墙壁里外爬满了蔷薇花枝,有盏暖黄色的仿古灯笼亮着黑夜,而院门前,还挂着浓墨写出的“别枝坊”木牌。 她脚下高跟鞋略停,没忍住问:“这不是你姐姐的旗袍店么?” 谢忱岸知道门前的密码锁多少,气定神闲地开了门,领着她进去。 贺南枝还在问:“来这儿干嘛?” 深夜时分,早就过了别枝坊的营业时间,自然是没有人的。 而谢忱岸也不是来叙旧的,言简意赅说出目的:“来拿现成的戏服。” “戏服?” 贺南枝见男人修长挺拔的身影直接朝二楼的旗袍工作室走去,讶然了几秒,又一小步一小步跟上:“谢忱岸,你姐姐知道我们私闯进来吗?我记得这里面随随便便珍藏的旗袍都是孤品,每一件都是不出售的。” 如今随着谢忱岸推开那扇幽静的房门,月光似薄雪一般洒了满地。 室内极整洁精致,梨花木的案桌上除了草稿设计纸外,还垂放着玉色绸缎面料的半成品,又轻又柔,尾端几乎快垂坠到了地板上。 贺南枝没迈进去,只是在门边轻嗅着空气里极淡的蔷薇香气,继而,看到谢忱岸走到满目琳琅的精致裙裳前,长指划过几瞬,从里拿了件,转过身问:“喜欢吗?” 贺南枝警惕道:“你姐姐明天会不会报警说店里遭到失窃?” 她是懂得换位思考的。 毕竟谁要不打招呼开了她的百宝箱,从里面挑挑拣拣走了一些宝石,不把人装进小黑屋关个十年八年的,贺南枝将来躺进棺材板里,这双漂亮的眼睛都不会合上。 所以,旁人的心爱之物不能随意沾染,这是做人起码的原则。 谢忱岸此刻就跟把她当洋娃娃打扮了一样,见左顾言它的,就将那件胭脂红的戏服拿了出来,又顺手,拿了件嫩绿色的,以及看到隔壁衣架月白色的苏绣旗袍,一并都笑纳了。 倘若手机还有余电的话。 贺南枝这一刻很想无助的百度查询下,入室抢劫要判几年。 谢忱岸径自走到她面前,左手臂挂满了颜色艳丽的衣服面料,似与他严谨冷淡的形象撞击出了浓烈对比,偏俊美精致的面容神情沉静,只是溢出的声线隐隐透着几分蛊惑之意:“南枝,我想看你穿戏服登台。” 贺南枝怔愣半晌,心跳声仿佛在这瞬间,失去了正常频率。 纤嫩葱白的指尖轻轻刮着门框,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那,那也不用拿那么多……” “这些你穿,都好看。” 谢忱岸低沉的嗓音在清冷月光下响起,直接让人丧失了抵抗力。 贺南枝耳朵尖微微泛红,唇间恍若呢喃:“唔,好吧。” 看在他会说话的份上,要是被当成入室抢劫抓起来话,就一起关小黑屋好了。 甚至是。 在抬起雪白的手腕接过那几件极精致的刺绣裙裳时,都想好了拿百宝箱里的宝石去赔钱了。 * 走出别枝坊 “你姐姐,喜欢什么颜色的宝石?” “嗯?” “一件衣服一块宝石,你姐姐能原谅我们这种土匪行为的哦?” 谢忱岸步伐不疾不徐,侧目看了她忧心忡忡的小脸蛋几秒,觉得甚是赏心悦目般,薄唇无声勾起了弧度:“这是她送给亲弟媳的礼物,不会报警。” 贺南枝耳朵又红了,抱在怀里的裙裳贴着胸口位置,感觉烫烫的:“什么弟媳呀,我还是未婚少女呢。” 小声嘀咕的话,倒是提醒了谢忱岸,语调极淡补充到:“当然,某人要是悔婚,还是会被当成入室抢劫案处理。” “——” 想在青石雨巷找个戏台很简单,得月台就有现成的。 谢忱岸仗着沾亲带故的关系,一路就跟回自家地盘似的,环境幽静且闭店的茶馆被打开一扇门,白天刚来过这里录制节目,这会儿再次进去,四下是无人的,只有戏台两侧的盏盏花灯被点上了靡丽的光芒。 贺南枝卷翘的眼睫下,藏着极浅的波澜,望着那安静的戏台。 不知何时谢忱岸已经走到了她身侧,薄唇溢出的嗓音浸润着罕见的柔和:“这里只有我们。” 他修长指骨覆在她的肩头,将那件胭脂粉色的戏服缓缓披上,略一停的空隙里,话极轻:“南枝,别怕,我会在台下一直看着你。” 贺南枝心底犹豫什么,就如同如水光滑的镜子,被照得清清楚楚。 她可以随口就哼唱出戏曲,可以穿着戏服,在台上走个一圈。 唯独开嗓。 是不敢的。 安静几秒,对视着谢忱岸墨玉眼,她红唇张了张:“我可以吗?” “试试。” 牵着她纤瘦的腕骨走上台,盏盏花灯都被熄灭了,只有清冷月光从庭院内的雕花窗户倾洒进来。 贺南枝被深入骨髓的习惯支配着,仿若平日练功那般站得端正,肩背极美,就如同黑夜里蹁跹的红雪,轻抬起的脸蛋未施粉黛,乌锦般的头发也是披散垂在腰肢间。 即便这般,她还是一如当初爆红时,让人惊艳万分。 谢忱岸低头,望着她水波潋滟的眼眸:“你似乎缺个伴奏的。” 贺南枝心底难掩紧张之意,红唇下意识想扯出笑:“谢忱岸,你不会还预卜先知提前请了一个团队的人来奏乐吧?” 谢忱岸未答。 贺南枝水袖下的细嫩指尖,轻轻戳了他的手背一下:“那心愿券,真是让你用到极致了。” 话音未落。 眼尾颤巍巍的余光陡然怔住,注意到了台下的大堂中央那张沉木茶桌上摆放着古琴,是白日不曾见到的。 她看了一遍又一遍,确定没有晃了浮现泪雾的视线。 直到回到谢忱岸格外昳丽俊美的面容上,心底平白地有了某种猜测,又觉得像是在做梦。谢家精心培养出的继承人自然是万能的,刻板印象里他要学的礼仪和规矩,恐怕会比普通的富家子弟要多出一本族谱厚的纸。 只是贺南枝记得谢忱岸年少时期会弹奏钢琴,还拿过国际奖,却不曾见他学过古琴这玩意。 静了半响。 她轻声问:“你什么时候学的?” “在伦敦闲来无事那一年,刚好碰上个教古琴的留学生,便讨教了几回。”谢忱岸轻描淡写的语调听上去,仿若没什么特别般,只是避开了她清澈见光的眼眸打量,长指松解开衣袖的钻石纽扣,露出半截修长冷白的腕间,未了,对她低声说:“学了点皮毛,我为你伴奏。” 贺南枝站在不动。 安安静静的看着他缓步下台,走到了古琴前。 谢忱岸这种学什么都天赋异禀的高智商男人,几乎学什么都是往精了去,不过是谢家刻在骨子里的低调传统,让他不喜过于张扬夺目,当一阵婉转的独奏响起时,她闭了闭眼,就知道没他随口说的那般顺便学学。 得月台此刻,只有二人。 贺南枝的唱腔没有跟上,古琴的弦声浮于四周也未断过一秒,似乎等她,什么时候愿意鼓起勇气了。 两三秒。 十秒。 乃至更漫长的时间缓缓流淌而过。 贺南枝满心都是弹着古琴的俊美男人,视线落在他如精美玉石还要好看的双手,从侧窗洒入的月光很淡,却有那么一缕清泠泠的,如薄雪飘浮到那琴弦之上。 引火 第81节 顷刻间仿佛在她眼眸里,兀自定格成画卷。 … … “偶然间心似缱,梅树边, 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 贺南枝坐在台边缘,清冷音色随意哼出的戏腔如天籁,将牡丹亭唱了个遍,月色如同银河流水,洒在她肩头戏服的刺绣花纹上,折射出的微光衬着雪白侧颜,垂下间,眼尾如染了一抹浅淡的胭脂。 她也不知道唱了多久,连喉咙的声线带点儿细细的哑。 站着唱累了。 就不再端正地往台上一坐,微弯指节泛着浅浅的白,偶尔又看向台下的男人。 谢忱岸已经没有伴奏了,比起她随意轻松下来,更是像个身份矜贵的纨绔子弟一样身姿懒散地靠在沉木宽椅上,半明半昧的光影里,茶馆四处空空,仿若让人见不到万物。 唯见他,始终沉默寡言的在原地,等待着她。 …… 天色渐亮的时候。 贺南枝不想影响到得月台的正常营业,抱着准备拿回家珍藏的戏服和谢忱岸一起离开了茶馆,走在静寂的巷子里,她没走两小步,心如鹿撞,就去偷看身边的男人:“我没成小花猫吧?” 清浅又缠绵的音色还是有点儿哑,却难以掩饰一些欢喜。 谢忱岸视线落在她仰起脑袋时,露出的白净小脸蛋上,薄唇蓦地勾起淡弧:“好像花了。” “你骗我。”贺南枝空不出手去摸,就故意去蹭他的西装。 见没有半滴血迹,洋洋得意道:“上回拍戏我登台表演,是假酒喝多了才流鼻血——看吧看吧,我已经好转了,谢忱岸,以后你想听我唱曲,就说一声,念在今晚你亲自伴奏的情谊上,我免费给你唱到天荒地老。” 谢忱岸没有拆穿她登台时,依旧是带着点儿恐慌和不自信。 闻言。 抬指将她黏在脸颊的乌黑发丝拂开,薄唇微启:“下次你登台,找我伴奏,给你打九折。” “我们都这么熟了,才打九折啊?”贺南枝浅红色的唇悄然弯起,又故作正经,真是把撒娇的伎俩演得淋漓尽致,声音软软地说:“免费吧。” “心愿券是这样给我用的?” 贺南枝无辜眨眨眼,好在节目组安排入住的复古别墅就在前方,她唯恐谢忱岸要追究今晚到底是逐了谁的心愿,随即美眸流转,主动扯着他的西装袖口说:“嘘,到地方了,快趁着大家都没醒跟我上楼,你这尊贵的资方爸爸身份,可不能轻易暴露在人前。” 刚上台阶。 她顾着避人,想也没想的就推开沉重的大门进去了。 下一秒。 在露天庭院里,入目却是端坐在沙发处的冷峻修长身影,被落地灯淡淡笼罩着,瞧上一眼觉得熟悉,蓦地怔了秒,继而懵懵懂懂的想转过身,往外走:“奇了怪了,我是不是撞见鬼了。” “贺南枝!” 随着贺斯梵冷漠无情的嗓音落地。 毕竟身为兄长,偶尔冷脸时还是极具震慑性的,她纤薄的后背瞬间僵硬住了,表情可怜巴巴地看向相比之下,姿态格外气定神闲谢忱岸。 倘若不是考虑到会扰民的话。 此时此刻。 贺南枝非常想惊叫:“啊啊啊啊——” 撞个衫,她是直接被宣判死刑了吗? 谢忱岸来就算了。 贺斯梵为什么也连夜过来就地处决她!!! 这种地狱式级别的待遇真让人无福消受,贺南枝等了片刻,见谢忱岸似乎有见死不救的嫌疑,只好慢慢吞吞转过身去。 她看着捏着香烟解乏的贺斯梵:“哥,你饿不饿?我自掏腰包请你跟谢忱岸吃本地特色早餐吧。” 贺斯梵笑得好冷。 贺南枝眼眸盛满无辜又真诚说:“吃饱了才有力气骂我嘛。” 第56章 “争风吃醋” 青石雨巷的茶馆儿不少, 六点左右这个时间点,也有寥寥几家是开了门营业的。 贺南枝挑了家看上去顺眼的,强制性把这两个气场不对付的男人带到了二楼靠窗位置吃早餐, 她入座后, 手指握着笔把菜单上的招牌特色食物都打了个勾, 交给服务生后, 才正襟危坐地对左侧的贺斯梵: “哥,我昨晚没等到你,还以为你临时不来沥城了呢?” 她假模假样的露着笑容。 内心实际上,巴不得贺斯梵是来看名分未定的那位未婚妻的, 不是来找她算撞衫的账。 贺斯梵修长的手拎起茶壶, 烫着陶瓷碗具,薄唇溢出的音质在清晨里透着寒冷:“八点半,我到时没见你等。” 贺南枝眨眨眼,很没有骨气地将祸水东引:“是谢忱岸把我叫出去了。” 果不其然, 贺斯梵将视线投在了对面的男人身上。 谢忱岸瞥她一眼,继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茶杯:“输人一步, 贺总不该检讨下自身?” “我哥日理万机从泗城过来,为了探班他捧在手心里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的宝贝妹妹已经很辛苦啦,怎么还能让他检讨自己路程慢了一步呢。” 贺南枝咬字清晰, 红润的唇瓣强调着。 谢忱岸从善如流地接下这话:“是我狭隘了。” 贺斯梵就静静看着这两个夜不归宿的人打配合。 好在早餐很快就端上来了, 贺南枝仿佛摇身变成了不折不扣的陪吃小导游, 先主动将一碗嫩姜丝面, 端到了谢忱岸的面前, 细声细气地说:“这个是早上第一道汤的面, 最值的就是这口了。” 因她的话, 眼前平平无奇的一碗汤面, 似乎价值连城了起来。 谢忱岸黑如鸦羽的睫毛抬起,蓦地撞进她格外干净透亮的眼眸里。 却反倒是让贺南枝的行为举止添了点儿生涩的羞意,将热水消过毒的木质筷子一起递上。 她没有彻底被男色蛊惑,又很有求生欲的,将另一碗白果干贝粥端到了贺斯梵面前,也说:“清凉去火的,哥,你脸色不太好,小心长青春痘。” “——” 贺斯梵这个近三十而立的年纪,除非返老还童,否则后半辈子都跟青春痘扯不上关系。 见贺南枝又献殷勤给谢忱岸夹小笼包,他眉骨的情绪皱起:“你是他秘书么?” “不是啊,哥,你秘书还管喂食呢?” 贺南枝很自然地又给他干净的碗碟里,也夹了个薄软莹润的小笼包。 看到也有这个待遇,贺斯梵暂时饶过她。 下秒。 谢忱岸倚在木质镂空的椅子上,漫不经心道:“我还要。” 贺南枝下意识想夹,忽而感觉一道更危险的视线扫射过来。 她筷子尖硬生生停了瞬,先给贺斯梵:“哥。” 谢忱岸略抬眸,看着贺斯梵碗碟里比他多了一个小笼包,薄唇勾起清晰的冷笑弧度。 恰好贺南枝看到,睫毛都颤了颤,赶紧给他碗碟里也夹个:“未婚夫也要吃饱饱的呢。” “你再给他来点醋。”贺斯梵摆出平时那副孤高凉薄的嘴脸,开始阴阳怪气:“我看谢总很需要。” 谢忱岸不在意,用筷子尖将汤里的星星点点葱花挑了出来,放在碟子里,继而,又从容不迫的拿小碗,将面分了小半给贺南枝,淡声道:“第一口汤。” 贺南枝漂亮的脸蛋表情怔了下,眼眸盛满了盈盈的光注视着他这种亲密无间的举动。 没等小心脏不受控地狂跳。 忽而,贺斯梵也给她倒了一整杯的温牛奶。 贺南枝纤薄的后背升起了危机感,在面汤跟牛奶之间,她凭空做出了第三种选择,白皙的指节轻抬,去拿白瓷勺子,细细搅拌起了为自己点的糖粥。 “唔,这粥据说也是茶馆的特色。”她浅尝一口,舌尖的口感格外绵软细滑。 接下来。 服务生端上来什么,贺南枝都公平地分成两份。 不过谢忱岸的食欲不佳,多半时候都是懒懒散散地坐着,非得等她把茶叶蛋剥了壳,咬了一口觉得毒不死他,又趁着贺斯梵低头吃东西的时候,赶紧塞到他尊贵的嘴里。 清晨的光透着朦胧薄雾,恰到好处的自窗照着谢忱岸那张脸上,他笑时,许是西装没换,衬衫不似平时整洁,袖口露着半截修长的腕骨就搭在手扶上,透着不符合他身居高位的少年风流意气。 被喂食时,那清晰的喉结轻微上下滑动,引得贺南枝落在他这边的眼神就没断开过。 两声清脆筷子敲碗边的响声。 贺南枝如梦清醒,抬头看,发现贺斯梵冷笑睨着她。 “看他那张脸,能下饭?” “……” 还真能。 贺南枝罕见不敢呛声回去,白皙的手端起凉掉的牛奶抿了一口,假装在很认真地喝奶。 继而,见贺斯梵还在虎视眈眈着,就清了清嗓子,尴尬的找个话题聊:“师姐怎么还没来。” 半小时前。 她手机充上电量后,就给林惊鹊回了条微信消息,还邀请一起吃早餐。 话音刚落。 楼下清冷的大堂还真走进了一位纤细柔旖的身影,即便已经清晨时分,能来茶馆吃早点的年轻人并不多,所以林惊鹊沿着楼梯步上时,也没有引起多少人的目光特别关注。 贺南枝第一个看到的,扬了扬雪白手腕:“这儿。” 映着晨曦温柔的光,林惊鹊打扮的其实过于素净,但是透着坚韧的清雅风骨让她举止间,做什么都不卑不亢的,弯唇带着笑音说:“抱歉,我起晚了。” 引火 第82节 她先是跟谢忱岸礼貌打声招呼。 又转而到贺斯梵身上,用同等态度,连笑容都丝毫不差。 “再点一些。”贺斯梵随口说。 两人皆是心思通透,未在贺南枝提起昨晚别墅的小插曲。 林惊鹊入座后,轻柔地拿过菜单,细细在上面看了一圈,只给自己点了份小馄饨。 她刚抬头,发现贺南枝那双漂亮不像话的眼眸盯着自己。 不由地笑了下,轻声问:“嗯?” “你这额头。”贺南枝指了指创可贴的位置,略有疑惑。 林惊鹊衣下有多处重摔之下的瘀痕,能靠面料严严实实藏住,额头上的,就算靠出神入化的化妆技术,离近了看也很容易被看出破绽,她索性没藏,见问了,就给出合情合理解释:“你住的别墅楼梯太窄,昨晚灯又暗,我不小心磕到了额头。” 没等贺南枝继续问,又平静地垂眸一笑:“昨晚你是被谢总提前约走了?” 怎么话题又回到原点了。 贺南枝不敢去看贺斯梵冷飕飕的眼神,心虚作祟地又喝了一口牛奶。 等喝了五六口时,快见底时。 贺斯梵一副被拖欠八百万的模样,又给她无情续杯。 贺南枝抿了下唇,索性自暴自弃道:“不行了,再喝我就吐奶了。” 她坦白昨晚是鸽了两位,跑去跟谢忱岸在得月台待了一晚上。 这走向跟贺斯梵想的有所差别,忽而,将视线看向了姿态气定神闲的谢忱岸。 立马就被贺南枝怪叫打断:“啊啊啊,你不会是以为我们两个去开房过甜蜜二人世界了,让你独守在别墅楼下等一晚上吧?” 贺斯梵以沉默回答。 确实如此。 林惊鹊低头喝了口热茶,也轻轻笑了起来。 贺南枝被噎住半响,弱弱地说:“你们思想真不单纯。” * 她所言非虚,吃了七八分饱的时候,就被谢忱岸修长的手指扯过两张餐巾纸,慢条斯理地擦拭干净唇边的奶渍,随即从椅子里拉了起来。 贺南枝还在懵懵懂懂的,耳边听到他跟贺斯梵说:“她唱戏曲精神亢奋到现在,一夜没合过眼,白天还要录制节目,先让她回去补眠。” “嗯,我送她回去。” “不劳烦。” 两个男人堂而皇之的商量着先怎么饶过她这条小命,等养肥一点儿在秋后问斩。 贺南枝怔了两秒,下意识去抱住林惊鹊的胳膊:“我要师姐陪。” 半个小时后,别墅的三楼客房里。 门窗的纱帘被拉上,遮掩住了外面明媚的光线。 贺南枝回来后,只是脱掉了身上的长裙就朝床躺了下去,纤弱雪白的身子几乎被重重叠叠的薄绸被子淹没,只露出小半边侧颜,睫毛在如上等玉质的肌肤上方微微垂闭着。 林惊鹊事先跟节目组导演打好了招呼,暂时别上楼惊扰。 她定好闹钟,随即坐在床边,安安静静地看着陷入沉眠的贺南枝。 六岁拜师学艺,小脑袋瓜顶着一碗水,夏日炎炎的挺着背站在院里,落一滴下来,就要被师傅拿戒尺挨下手心,疼到只能用银勺子舀绿豆粥喝。 八岁跟暴脾气的祝白梦拉帮结派,跑到隔壁街裁缝店万大爷的家里寻他曾孙子的仇,被闻风赶去劝架的柳成竹揪着小辫子回来。 十二岁沿街卖茉莉花手串的老婆婆在寒冬雪夜去世了,膝下没有孙儿送终,她答应万大爷会给那字母都认不全的不成器孙子安排个双语国际学校念书,非让做了一辈子唐装宫廷式衣裳的大爷,戴着老花镜给老婆婆连夜做件寿衣。 后来万大爷的孙子摇身变成了整天说英文的精英范人士,祖孙的日常沟通也成了难题之一。 十四岁独自在戏台上唱了很久,却始终在后段句差了点火候,生生唱了数日也破不开这个状态,于是将扇子一扔,跑到了台下窄窄的楼梯后方嚎啕大哭。 等她寻来安抚的时候,只见贺南枝红着眼说:“师姐,我不会唱戏了。” 林惊鹊看着她哭到素白衣领都被一层细汗沾湿,又白又稚嫩的脖颈浮着光,可见是使了全身力气,忍不住轻笑:“你先出来。” 贺南枝从红木楼梯的空隙爬出来,脏兮兮的就往她怀里扑:“师傅骗我,她说过我是最有天赋的小弟子,可我是个大笨蛋——” 这种害怕天赋毫无预兆变得干涸的恐惧感,让她吓个半死。 正哭得伤心,柳成竹从厨房走出来问她:“中午吃五圆蒸鸡还是炖人参汤喝?” 贺南枝抬起哭花却漂亮过分的小脸蛋,咽了下口水抢答道: “五圆蒸鸡。” 一旁有师兄弟们吊儿郎当调侃:“小鲤儿,你还是很有食欲啊。” 钟灵叔拎着新鲜的草鱼迈进来,爽朗的笑声传遍了后院:“吃饱了才有力气嚎啕大哭,我隔着三条街都听到了,还以为你和丁扶黎那小兔崽子打架又输了。” “啊啊啊——我又要哭了!!!” 有贺南枝的提前预告,大伙儿笑得更肆意嚣张了。 林惊鹊抱着怀里软软的少女,也笑,偶尔抬头望着榕树的茂盛枝叶,炎热的夏日无声来临,就如同一抹金色火焰燎过飘在空中的红绸,燃烧起了透着幼稚誓言的墨迹,仿若一缕梦境倏忽幻灭。 手机闹铃无声地震动。 林惊鹊从记忆中抽离出来,垂眸见开始要去录制节目的时间所剩不多,轻呼出一口气,先起身去卫生间拿了快沾了冰水的湿毛巾出来。 她先是轻轻怕了拍贺南枝的后背,等人轻微动了,就将毛巾盖在了那光洁的额头上。 “呜。” 冰凉的触感刺激得贺南枝清醒过来,只是一时没分清是梦境还是现实,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又倒在了林惊鹊身上:“师姐,脑袋很重。” 林惊鹊扶着她软软的腰肢,音色温柔:“该起来了。” … … 节目开始正式录制的倒计时一分钟内。 贺南枝和林惊鹊才姗姗来迟,明亮的阳光照耀下,桑宁的眼尖,小声跟旁边的人嘀咕:“先前热搜上总有无数粉丝吹她神颜,我现在是亲眼感受到了什么叫美貌降维打击。” 比起上个宣传非遗戏曲节目,都堪比来走秀的邢雪。 贺南枝那张脸未施粉黛,连浅浅一层的口红都没有涂,乌发随意用流苏银簪松松挽起,往这儿一站,连数位摄影师的镜头都忍不住调转过来,只想拍她。 桑宁也浅拍了张侧颜的,发到她经纪公司的群里去。 恰好,贺南枝左后方站着的一袭浓郁蓝紫色长裙的邢雪也无意间入境。 群里的小艺人们瞬间纷纷出来。 「@桑宁早知道这档节目我接了,好羡慕你能跟大美人贴贴。」 「邢雪是不是混国际舞台混太久了,怎么宣传戏曲文化却搞了个大浓妆和高定礼服,她团队不应该弄个小旗袍给自家高冷女神穿吗?」 「贺南枝也没有穿旗袍,但是她身上古典味道很重,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天生适合戏曲。」 「多拍两张独家美照,我想当壁纸。」 桑宁在群里问:「要谁的?」 几秒后。 群里的小艺人又说:「贺南枝!」 * 节目从上午录制到下午三点左右,除了临时补妆外,都没有中场休息过。 贺南枝这次跟林惊鹊抽签到了一组,出外景时,偶尔会发现桑宁猥猥琐琐的拿着手机,跟拍自己。 她用小扇子轻挡住秀气的鼻尖,轻声问师姐:“我是不是没睡饱气色不太好?” 林惊鹊认真端详片刻:“还好。” 贺南枝这种天生的美人相貌,就算气色不佳,给人的感觉只会越发易碎感,肌肤白到透明。 等后面做游戏的时候,桑宁跟她走散,那股如影随形的偷窥感才消失。 不过贺南枝停在街头的小摊前,犹豫要不要花钱买串珍珠时,江心洲一身洁净合身的衬衫长裤,忽而出现在她身后,淡笑道:“淡蓝色那个衬你。” 贺南枝回过头,没有防戒心地对他笑了笑。 摄影师在数步远的距离,江心洲也有意跟她闲聊:“昨晚你是不是歇的很早?” 听着话,似乎别墅里的人都不知道她夜不归宿。 贺南枝也不做多解释,随意点点头。 江心洲闻言,一时半刻分不清她和林惊鹊的师姐们情谊有几分深,于是就没有再往下说。 过了会。 又问:“导演给你派的任务是什么?” “找一个路人,给他清唱段戏曲。” “那你。”江心洲想问她要不要帮助,话还没说出口……贺南枝抬起头,就将两串淡蓝色的珍珠手串递给小贩老板,眸若春水一笑:“两个我要了,准备好听我唱了吗?” 小贩老板有点微胖,带着腼腆道:“上电视的啊?我要不要化个妆,把下颚线修出来。” “你这个是婴儿肥,可爱死了。” 说完,贺南枝纤白的手招呼着摄影师过来。 整个过程中,江心洲仿若路过的局外人了,融入不进去她的小世界。 等贺南枝完成导演的任务,拿着珍珠手串往回走,他才惊醒般跟上:“南枝,你这手串。” 一般在镜头下,嘉宾为了制造点话题热度出来,都会很上道。 贺南枝却没有把珍珠手串分享给他一个的意思,慢悠悠的走着说:“唔,我刚跟小贩老板友好的成交了笔生意,他给我打七折又配合听我唱戏曲,我给他小摊植入个免费广告位。” 江心洲:“——” 没想到她还能这样跟人做生意。 贺南枝随后又掏出两颗糖收买摄像机大哥,侧过极美的侧颜对他说:“我要去补个眠,你别跟着我啦。” 引火 第83节 …… 完成任务回到别墅之前,她还得去个地方,沿着深巷子走了一段路程,来到红墙白底装修的中式茶馆,这儿游客很少,就显得四处环境格外僻静。 恰巧进去时。 对面茶馆的邢雪捕捉到了那抹身影,旁边的助理也看到:“那不是贺南枝吗?” 邢雪浓妆之下的脸色不佳,隔着不远的距离目睹贺南枝一路上楼,自二楼室内的木雕屏风绕出来,往茶桌方向走来,很快她视线注意到是有两个男人坐在那品茶。 穿着纯黑西装的那位颇为眼熟,略抬起头,浸润在窗边光下的冷峻面庞,是邢雪这辈子死不瞑目也忘不掉的,险些将精致的指甲狠狠掐进了手心里,咬牙说:“是他。” 助理都不敢轻易吱声了。 只因昨晚这位,面对邢雪提出要索赔一千万的无理要求。 直接让保镖,把她扔出了别墅大门。 这丢人的事被全方面封了口,是谁提,谁得死的程度。 如今录制个节目,冤家路窄又撞上这个生性傲慢甚至拒人千里的男人,邢雪气到眼睛都发红。 另一位戴眼镜的助理看到贺南枝上楼就去抱了下纯黑西装的那位,还掏出个珍珠手串往他修长腕骨戴,若有所思道:“听节目组说,昨晚投资人也来了,该不会就是这位吧?” 《山水觅清音》这档节目背后的权势姓谢。 邢雪事先早就知晓,正因为如此,她才得了干爸的吩咐来当个神秘嘉宾。 她冷笑道:“贺南枝和她的未婚夫真是天作之合。” “我听说贺家掌权人也来了,不会就是那位吧?”助理小声提醒。 对面茶馆二楼,只见贺南枝又将另一串珍珠递给了穿浅灰色西装的男子,背对着光的缘故,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他的侧颜轮廓,等一转过来,让邢雪这边窥探中的团队几人齐齐倒吸口气。 “资料里怎么没说,贺斯梵生了一副美人相?” 助理惊叹道。 又小心翼翼地,去观察邢雪的表情。 很显然邢雪也意识到了这位十有八九就是自己未婚夫,红艳艳的唇微翘起:“昨晚我在医院晕了半宿,你们都听闻贺斯梵来探班了,也不跟我提前说一声?” 团队集体沉默了数秒。 有人心想,哪敢提,昨晚邢雪要不是晕的快,醒来又闹着要医生赶来加班把全身上下的伤处都检查一遍,跟着身边护驾不力的人都不知道得被她迁怒成什么样。 好在邢雪罕见的没有继续问责,而是欣赏着贺斯梵那张脸。 他完美符合了她对泗城贵公子的幻想,投足间,单单一个品茶的动作,就带着股端方矜贵的神气,没看多久,贺南枝把那两串东西送出后,又提着裙摆跑下了楼。 邢雪抿起唇角,当下滋生起了个念头。 “干爸让我来参加节目,是为了给泗城的贵圈先主动递出一张投名状,来稳固将来生意上的合作。”她这番话若有所思,继而又低语:“肯定会希望我和贺斯梵感情和睦的恋情公布于众的。” 助理点头。 抬手示意团队里的摄影师过来。 邢雪优雅地转身下楼,冷笑了下:“便宜谢忱岸了,白给他投资的节目营销一笔大的热度。” 三分钟后。 她也想学贺南枝到隔壁茶馆二楼去,谁知道刚入门,到楼梯口的时候就被暗处的保镖拦了下来。 “这里已经被包场,劳烦换个地方。” 邢雪自报家门:“我姓邢,干爸是港城船王雷鸣因。” 屏息等了数秒,楼上传来一道冷漠至极的嗓音:“让她上来。” 邢雪没想到是谢忱岸出言放行,想到昨晚被丢出别墅的仇,依旧没个好脸色。 装修精致古典的室内安静到窒息,空气中弥漫淡淡檀香味,茶桌上隔着一些工整的文件,以及两串珍珠,是贺南枝前脚赶走,两个男人就默契地从腕间摘了下来,搁在旁边。 邢雪视线掠过几秒,沿着半圈屏风,踩着十五厘米的高跟鞋直直朝浅灰色西装的男子走去。 离近了。 她在檀香的空气中,又闻到了一股更独特的雪霜气息。 邢雪差点儿失神,很快清醒过来,勾起妩媚弧度的眼眸直勾勾看着他:“能在这里遇见你,还真有缘,我可以坐这里吗?” 谢忱岸清隽眉心微折,连品茶的动作都停了一瞬。 邢雪这个角度恰好注意到他的虎口处竟然有颗小小的朱砂痣,在光下,像是心尖滴血,在冷色调肤色衬托下禁欲又靡艳到了极致。 让人看上一眼,又忍不住继续看。 直到位于对面穿纯黑色西装那位,沉声问她:“昨晚你从楼梯摔下来,有没有检查下脑子?” 第57章 你若不反对,婚期订下了 有生之年, 邢雪没想到会被同一个男人当众刻薄羞辱两次。 她噔噔噔地踩着高跟鞋快步下楼,涂着艳红的唇抿得很紧,助理察言观色迎了过来, 赶紧打伞避着日光的照晒:“摄影师已经拍下来了, 营销时都能用的上……是发生了什么?” “谢忱岸说我摔坏了脑子。”邢雪一想到这句话, 仿若应景般, 昨晚磕到的头部位置就隐隐作痛,手指扶着额角,连录制节目都没了作秀心思,差点咬碎了牙:“这种恶毒又刻薄的男人是怎么存活在世上的?我现在倒是怜爱贺南枝了, 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要嫁给这种人, 难怪他要护着林惊鹊,师姐师妹关起门来都分不清了吧。” 助理深知她脾气,小心翼翼劝道:“雷董上个月还专门去拜访了谢氏那位退隐的家主,据说谢大公子跟贺家金枝玉叶的婚事已经提上日常了, 也就是说您将来是要跟谢家做亲戚的,千万别撕破脸皮。” 这个节骨眼上。 只能忍下这口恶气。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 好在未婚夫长相她是万分满意的。 邢雪羞愤的情绪慢慢从心底淡化,漫不经心转着钻石手链,忽而轻笑:“干爸有十个养女, 前几个不是嫁给私生子一大堆的中年富豪, 就是嫁给看着凶神恶煞的家主, 之前联姻终于轮到我身上时, 我已经不抱希望这贺斯梵的外貌了, 可能像二姐夫那样油头大耳吧。” 许是天生就预感将来会跟一个奇丑无比的富豪丈夫度过余生, 她十六岁以冷艳美貌出道, 靠干爸的势力混国际电影圈多年, 期间疯狂换下的前男友不乏各界名模和大牌影星。 后来说要和贺家联姻。 邢雪甚至连去看一眼未婚夫长什么样都没欲望,正跟时尚界的肌肉男模打个火热,也是来沥城前夜才没了联系,如今有个极品神颜级别的摆在眼前,先前那个,就跟清汤寡水一样让她提不起兴趣。 略思考片刻。 邢雪将腕间的钻石手链倏然解下,轻飘飘的赏给一旁助理:“我没有任何情史,还有藕断丝连的那位,记得把他嘴封上。” … … 《山水觅清音》明星嘉宾只要录制三天两夜就完美落幕,大家都挺忙的,一离开镜头,都忙着打包行李赶下趟通告。 包括贺南枝也跟着谢忱岸一起坐私人飞机回泗城。 临走时。 邢雪还特意让身边助理,给她送了份告别礼物。 打开看。 礼物盒里的是一对粉钻的耳环,高奢品牌,价值五十万人民币。 贺南枝随意就扔给了谭颂,让他联系邢雪的团队,把这个还回去。 谭颂不明所以:“邢雪是出了名的高冷女星,会主动送东西,应该是想结交你呢。” 贺南枝裹着毛茸茸的小毯子窝在沙发上,只露出白嫩脚尖:“我不喜欢她。” 往往很多时候,越是心思通透的人,对潜在暗处的危险会有一种类似小动物天然的警觉灵性。 而她的第六感很准,只因下周六《山水觅清音》准时播出发生的热搜事件。 贺南枝只要半夜想到那对粉钻的耳环,都得坐起身说一句:“先礼后兵,真让她玩明白了。” … #贺斯梵疑是探班神秘女友邢雪# 这条话题热搜,毫无预兆空降到了前三。 不是娱乐圈什么知名狗仔爆的,是有个匿名粉丝在节目播出后,随着热度逐渐往上升,忽然在评论区说在青石雨巷撞见了高冷女神密会,又在一片骂声中把照片发了出来。 拍摄的角度很巧妙,地点是在茶馆二楼。 通过敞开的雕花木窗,能清晰可见邢雪一身浓郁蓝紫色长裙站在茶桌旁。 绯闻中的故事男主角端坐在椅子上,端方矜贵的侧影被日光柔和笼罩着,侧颜和修长的骨节呈出玉质般的冷白色调,端起墨彩瓷杯品茶时,黑白相衬,像一副清冷的水墨画卷。 即便两人隔着距离,没有暧昧的肢体动作。 但是网友敏锐地从邢雪眉眼间发现了少女怀春的羞意。 要知道,这位走的是国际范高冷路线! 曾经还公开拒绝过圈内数位大腕艺人的追求,但凡有花边绯闻沾上来,她的公关团队律师函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对方家里送。 而时间过去快一小时。 当事人还没出来澄清。 围观的网友们猜测道: 「邢雪的背景深不可测,据说是港城船王在捧她,以往一有绯闻就分秒必争出来澄清,这回沉默的时间都够她亲笔写律师函了,看来十有八九是真的。」 「邢雪在国际圈内什么人间极品没见过?我相信女神的审美!!!」 「单从一张模糊侧脸我就能想象出是什么神颜级别了,这年头泗城位高权重的权贵们是不是都靠脸竞争上位的,这样貌气度,他就算犯了天条,我都能无条件选择原谅。」 「冷知识,贺斯梵是独生子女。」 「啊啊啊啊我宣布,他是我新任互联网老公!!!」 在激烈的讨论中,有一条粉丝留言也悄然地爬了上来:「救命啊,你们认老公的时候能不能先把人身份给认清楚?这侧颜是贺斯梵???现在明星工作室营销都不审稿的吗?绯闻当事人的名字都能打错???」 「什么名字打错?」 很快,那位粉丝回复:「我拿放大镜对比了一百遍,以项上人头发誓,这照片上不是贺斯梵,明明是谢氏集团的新任掌权人谢忱岸啊。」 … … 引火 第84节 结束完杂志封面拍摄。 贺南枝妆造未卸,一身重工刺绣的高定吊带长裙靠在游艇的栏杆前,乌发挽起,肩头的细带镶着红玫瑰的细钻珠宝,恍若天际的银河洒落了星星点点至她纤美背部。 而初冬夜寒,她很快就接过助理递来的羽绒服穿上。 随即微微低头,冰凉柔嫩的指尖继续滑动着手机屏幕。 谭颂走过来说:“邢雪今晚也太能搞事了,一下子把节目热度全抢走。” 现在打开微博,前排热搜都是邢雪真假恋情的话题。 无论是真粉,还是路过的吃瓜网友都陷入了一阵混账。 有的话题上说邢雪故意炒作恋情,结果团队审稿不走心,连当事人名字都能编写错。 也有给自家女神强行挽尊的,睁眼说瞎话认死理了那张模糊的侧脸照片就是贺斯梵。 甚至是—— 部分网友搬运出了谢忱岸先前公开官宣已有未婚妻的那段热门视频,往大胆地猜测邢雪是不是他传闻中那位遥不可及的神秘未婚妻。 贺南枝垂眼的视线安安静静停留在微博热搜上,许久才锁了屏。 谭颂又问:“你不生气啊?” 贺南枝眉尖轻蹙了下:“是有点气,她这番营销套路,把师姐她们的热度都抢去了。” “啊?” “除此之外,我相信谢忱岸还没傻到当着我哥的面,去挖他墙角。” 照片拍摄地点是茶馆二楼,她那时去送珍珠手串给谢忱岸的时候,贺斯梵就跟一尊杀神似的坐在对面,两人都在场虎视眈眈地盯着彼此举动情况下,邢雪就算晚她一步也上了二楼,又能做什么呢? 用脑子浅浅一想就知道。 无非是借用港城船王干女儿的身份,打个招呼。 至于怎么把这两位身份给弄混了,贺南枝也挺费解的:“之前邢雪说她没见过贺斯梵,我现在信了。” 谭颂:“那你们贺家跟船王的联姻……” “我不过问家族的生意上利益往来,不过邢雪肯定出局了。” 贺南枝抬起清冷的眼眸看着前方波光粼粼的水面,声音极轻落下:“她可以写错名字,却不该放错成谢忱岸的照片,贺家是不会接纳一位跟谢家新任家主有过子虚乌有的绯闻名媛进门的。” 谭颂想想也是。 倘若邢雪嫁给贺斯梵,坊间传闻又和谢忱岸牵扯在一起。 时间久了,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两位身居高位的掌权人都是她石榴裙下的追求者? 其中一位,还是贺家金枝玉叶小公主的未婚夫。 邢雪哪怕重新投胎成了港城船王亲生女儿。 也不可能有这个资格,能让两个顶级豪门不顾百年世家清誉为她蒙羞。 …… 谭颂想通关键点,又扭头看向了贺南枝凝脂般雪白的侧颜。 言归正传。 先前网上都在传闻谢忱岸早早订下的神秘未婚妻是从小养在锦绣堆里,家世山河,拥有着国色天香的美貌。 平日在剧组看惯了贺南枝怀里抱着零食,毫无明星形象整日蹲在树下喂流浪猫的模样,如今仔细端详她盛装之后,身带的古典闺秀气质像是跟这浮华的名利场世界隔开了一道遥不可及的透明水墙,无关紧要的人始终是无法靠近半寸。 谭颂觉得自己就像是条野鹿,迷迷瞪瞪就闯入了进来。 而被珠围翠拥在高阁中的贺南枝并没有怪罪他冒失,还给了他一处温暖的庇护所。 “颂哥。” “啊?” “你一直盯着我脸看——”贺南枝清灵的声音打断了谭颂飘远的思绪,慢悠悠说:“是不是也觉得我最近被爱情滋润的越发美了?” 谭颂对她的仙女滤镜,顷刻间碎了一地:“谢总怎么滋润你了?” 他随口问而已。 贺南枝却脸红了。 谭颂可不敢亵渎仙女:“我没那意思。” 贺南枝也没往歪处想,而是指尖在手机屏幕轻点几下,给他现场听一段古琴的奏乐。 谭颂倏地抬头:“谢总给你放催眠曲?” 贺南枝卷长的睫毛眨了眨:“这是他在国外专门为我学的古琴呢,还说日后只要我想听,就为我一人独奏。” 她只给谭颂听五秒钟,就跟给人看珍宝似的,又神秘兮兮藏了回去。 随后。 见游艇已经靠岸,红唇弯起愉快的柔和弧度。 “走吧,我要去听催眠曲了。” * 此刻谢氏集团的公关部灯火通明。 蓝缨坐镇,指挥着一群人加班加点将全网的热搜词条删个干净。 透明的玻璃墙壁,清晰看到浓墨似的天边闪烁着星光,又与整座城市的繁华夜景奇妙融合成了一副繁华画卷,而她优雅坐在黑色办公椅上,端着杯极苦咖啡,脚尖点着地:“给合作已久的那几家媒体发点红包封嘴,别跟着煽风点火,还有那些不知死活敢搬运新闻的营销号,都挨个发律师函告个倾家荡产,人手不够就找宣传部借点过来——” “天亮之前,谢总的名字后面不能出现任何有关邢雪的字眼。” 话音刚落。 门外盛祈献殷勤的嗓音:“贺小姐,您来啦。” 蓝缨闻言,蓦地起身,踩着细高跟出去。 只见贺南枝正将几袋高档餐厅打包来的热腾腾夜宵递给盛祈,一侧身,那双美到活色生香的眼眸带着笑,对她说:“我给你们带了点吃的,谢忱岸呢?” 蓝缨还以为小公主殿下是吃醋来查岗呢,搞半天是深夜送爱心了。 她勾起艳丽的唇说:“办公室。” 贺南枝沿路态度柔和的打招呼,朝着谢氏集团新任ceo办公室走去。 除了随行的秘书团,大部分都不知道自家谢总的神秘避世未婚妻是何人。 深夜时分,突然空降了一位气质极仙的女明星。 不少好事者都悄悄地窥探着。 甚至去问蓝缨:“这位是谁啊?” “是谁还看不出来?” 蓝缨将手中的咖啡杯递给他,轻轻地羞辱道:“难喝死了,先把咖啡给我泡明白了,再来八卦吧小可爱。” 随即。 她对已经拎着夜宵,偷偷摸摸进会议室的盛祈说:“给我留一份。” … … 推开格外沉静的办公室门时。 谢忱岸正侧对玻璃落地窗的方向在打电话,外面繁华的灯光照射进来,他穿着整洁挺括的浅色系西装,身姿轮廓看上去严谨而雅致,恍若有种象牙雕塑般的高贵气质。 让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而贺南枝在痴迷欣赏着未婚夫美色时,忽而发现他近日心情,应该是同她一样很好。 从穿衣上就能察觉出。 谢忱岸穿得越浅,连他清冷如寒冰的眉目都跟被烈日融化了一般,自动变得温和起来。 随即,他低缓的语调顿了瞬,似发现了她不请自入。 贺南枝踩着细细高跟,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也没掩饰什么,走过去就顺势往他大腿上坐,嫣红色的刺绣裙摆沿着男人西装裤如鱼尾悄然滑过。 “亲爱的谢总,你那天生美貌的小仙女未婚妻来接你回思南公馆——请问,你结束完工作了吗?” 她启唇,还要伸手捧起他俊美的脸,对着自己。 谁知下秒。 谢忱岸看了眼正在通话中的手机,淡声道:“我父亲。” 贺南枝身子先是僵了下,然后就是消音,一副我死了快把我抛尸到高楼大厦下的表情。 电话那头。 谢阑深似乎给她留了点颜面,从极短的谈话间,提起了一句年底将至,也该宴请宾客。 贺南枝竖起耳朵听得云来雾去,等电话挂断后的半秒,她眨了眨无辜的眼睛问:“你家过年要宴请四方吃席啊?” 谢忱岸先没回答。 看她进来光顾着漂亮,裸着雪白胳膊也抗冻的很。 视线停了数秒,即便办公区域都有暖气,还是脱下西装外套,将这副身子严严实实裹了起来。 贺南枝唇角悄然翘起,忍不住了额头贴着他的胸膛前偷乐。 实际上,她刚出电梯的时候就把羽绒服给脱了。 面对自家经纪人不解的眼神。 贺南枝煞有其事地分享着自己琢磨出来的恋爱小技巧:“我裹成北极熊一样来见未婚夫干嘛?当然是要怎么美怎么露了。” 谭颂:“等出了集团大楼,小心把自个冻成旺旺碎冰冰。” “我穿谢忱岸的。” …… 贺南枝笑够了,纤白漂亮的手再也自然不过搂住男人劲腰,故意拉长了清甜的语调:“你家宴请宾客的名单里有没有我?” 引火 第85节 毕竟明星的工作行程可忙了,特别是春节的时候。 谢忱岸发现她能安然无恙长这么大,归功于这张脸。 才不到三分钟,就有本事不自知得罪了他。 静半响,他嗓音幽幽: “没有你,我谢家花大笔钱宴请四方做慈善?” “啊?” “我们的婚事。” 谢忱岸低眸,望进了她清澈见底且无辜的眼眸里:“是不是该提上日程了?” 贺南枝怔了下,随即想到两人似乎也订婚近两年时光了。 倘若这场家族联姻不出任何意外的话。 谢家这边长辈们开始催促也正常,毕竟谢忱岸成为新任掌权人的局面已经彻底稳固,接下来就是该操心他的终身大事了—— 见她似乎犹豫,男人眉目瞬间覆上了层薄薄寒霜,长指将她环在腰身的手腕移开。 指腹相贴传来的温度略带烫意,让贺南枝回过神,又懒洋洋地抱紧了上去,指尖无意识刮着他衬衫丝绸的面料:“抱一下嘛,我又没说不结婚。” 谢忱岸眼底的情绪沉沉晦暗:“你愿意?” “愿意啊。” 贺南枝那张精致过分的脸蛋儿浮起薄绯色,谈论起男女婚嫁的事情远不如男人气定神闲,说话间,睫毛的尾端略带一丝紧张的颤意:“我又不是小白眼狼,你对我的好,我都铭记在心的呢。” 以至于都不要谢忱岸哄她点头,就主动趴在他肩头嘀咕着说: “我有个新年愿望,等年底,杨弋的电影票房大爆,你上门提婚事,双喜临门。” 贺家族里德高望重的长辈们重规矩,往年她都得跟着父亲左右,听那些人讲着老掉牙的故事,要么就是百般无聊看母亲凭一己之力独战群舌,将好事八卦的堂奶奶婶婶们怼到哑口无言。 家族里的戏,是往往比台上演的还津津乐道万分。 贺南枝又说:“知道么?每次这种春节喜庆的日子里,你一向都是各大家族饭桌上的别人家完美继承人,那些长辈训自家不肖子孙的时候,都是会念叨看看谢家长子多么优秀,那才是天之骄子,你这败家子,投资十个亿你赚回一千万给我养老???大过年的,列祖列宗都能被气活了!” 她清灵的音色本就动听,学舌时,把腔调拿捏得惟妙惟俏的。 谢忱岸靠在真皮办公椅上,耐心听着。 直到贺南枝将红唇,吧唧地亲了他下颚一口:“等我们结婚了,以后逢年我也能出去吹,看吧,谢忱岸是我贺家的——是我贺南枝的老公。” 谢忱岸俊美的面容总算阴转晴,眼底犹浸几分淡淡笑痕:“你若不反对,春节过后便是婚期。” “不反对!” 这回贺南枝下一秒就乖乖点头,深怕他又误会自己。 安静地与他抱在一起,隔着紧闭的办公室门,外面偶尔传来秘书们低语声。 许是光线沁白的室内太清冷空旷,贺南枝耳朵尖敏感地发现自己心跳声很清晰,有点儿害羞,闻着男人衣服里若有似无的雪问香气息,找点儿话题聊:“邢雪也太不小心了,竟然连未婚夫都能认错人。” 谢忱岸颇具禁欲感的指骨刚准备漫不经心地深入裹着她的西装内动作一顿,沉沉凝视了过来。 只见贺南枝颇为骄傲自满的说: “我起码不会把自己未婚夫认错。” - 把将要联姻的未婚夫认错这件事,传出去都能成为各界名媛茶余饭后的笑柄。 邢雪看到热搜词条#谢氏集团声明澄清与某邢姓女星无任何关系#的时候,就知道捅娄子了,她的团队也紧急撤回了发布的通稿,以及想把风向逆转成那张照片模糊的侧影男人不是谢忱岸。 可惜一切都于事无补,就算网友们能相信。 她在娱乐圈形象如旧。 可是贺氏那关过不了。 次日一早,邢雪就被召回了港城雷家老宅。 跟着管家踏入大堂,远远地她就看到了正前方悬挂着一副聚水招财的瑰丽山水画之下,端坐着握着金色拐杖,发鬓略染了白霜的雷鸣因。 前年他被商界仇家恶意制造了一场谋划已久的车祸伤到了身子骨,短短数月就算养好了伤,头发却生了白发,也衬得原本英俊灼目的面容儒雅了三分。 但是邢雪不敢在他面前造次,收起高冷女神的气派,上前问安:“干爸。” 雷鸣因打量了她不似以前盛气凌人的模样许久,带着股极强的压迫感。 随即用拐杖敲着地面,仿佛敲在了人的心口上:“邢雪,我自认为十个养女里,独对你是最优待,没有刻板培养你成为一位贤良淑德的古板淑女,让你从小穿大牌高定长大,接受最好教育,想混娱乐圈,也不留余力出资捧你,甚至去年还给你在爱琴海买了座小岛。” 他的每句话,都让邢雪小腿忍不住发抖。 愿意无它。 雷鸣因只要一句话,就能把赠予她的一切礼物收回去。 “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养育之恩?” “干爸,我无心要破坏雷家跟贺家的联姻——是,是那贺斯梵故意的。”邢雪如今回想起那个刻薄恶毒的男人问她是不是摔坏脑子时,恐怕就已经调查出她的底细了。 偏故意不透露!!! 邢雪急迫地想解释来龙去脉,把自己从这场乌龙事件里给摘个干净。 雷鸣因也给了她机会,半响后,语调极缓,一字一字问:“所以贺斯梵没看上你?” 邢雪哑了声。 雷鸣因又说:“你这般容貌,前几年想跟我提亲的好友们险些把家门都给踏破,按道理贺氏那位不应该这般冷酷无情,你是不是还做了什么碍他眼的?” 邢雪咬死牙关都不可能透露出和贺斯梵的旧仇新怨,只是垂着泪意说:“干爸,我不想跟贺斯梵联姻,想结交泗城的权贵,也不一定要贺家……谢、谢家也行啊。” 雷鸣因轻抬拐杖,冰冷的金属触感贴着她那张浓艳的脸拍了拍:“你以为自己是皇室贵公主?贺家都毫不客气把你退货了,你还妄想跟谢家联姻?” 邢雪脸上血色尽失,却不敢避开。 雷鸣因性格一向是冷血到极致,没有利用价值的养女下场就跟弃棋般,正要敲打一二后,再让她不管去学他外面那些情人什么手段,也得拿下贺斯梵。 话还没说出。 先被一声温柔带点儿病弱的声音打断:“父亲。” 邢雪眼泪瞬间止住,猛地看向门边缓缓出现的柔弱身影。 雷家的真正大小姐——雷铃薇。 她打从娘胎出生起,就险些一命呜呼,能养至成年,都是靠各种精贵养着。 才走这几步路,便咳个不停:“贺家的联姻,我替邢雪吧。” 雷鸣因皱起眉头:“你不好好养着,操心这事做什么。” 雷铃薇拿出手帕轻轻捂住口鼻,指尖陷入丝绸料子里,泛白皮肤透着易碎的病态,等缓过那口气息,她才微微笑着说:“据我看过贺斯梵的资料所了解,他性格冷漠且重利,联姻只在乎对方家族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利益……说句直白的,恐怕未婚妻是个植物人,他只沉迷着拓宽自己商界帝国的版图,都能照娶不误。” “所以我来联姻,想必贺斯梵不会在意雷家新换上来的未婚妻是个活不久的药罐子。” 气氛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雷鸣因指腹摩擦着拐杖上的黑色宝石,似在利益权衡。 倒是邢雪见不得雷铃薇这朵白莲花假好心,不承这个情,冷眼讽刺道:“是啊,恐怕就算他未婚妻不幸病逝,搞不好看在合作愉快的份上,都能把牌位娶回家呢。” “邢雪。” 雷鸣因警告的眼神扫了过来。 雷铃薇柔和一笑:“倘若我余生能遇到一个将我牌位娶回家的男子,也算不枉来这世界遭罪了,借妹妹吉言。” “你!” “好了。” 雷鸣因沉声打断,继而,又看向身子骨虚弱到一阵风都能吹垮的雷铃薇:“薇儿,你真愿意?” 雷铃薇眼眸平静。 过会儿。 他叹息道:“算了,这两三个月你先待在老宅养好病,年底将至时我带你去贺家拜访一下,先试探下贺斯梵和他家中长辈的态度。” * 随着冬季来临,杨弋的电影也提上宣传的日程,身为女一号的贺南枝更是不辱使命把行程空出来,配合着剧组到处巡演宣传。 遇到主持人采访:“粉丝们都有个问题想问问我们枝枝,倘若电影票房破三十亿的话,你会有什么福利呢?” 贺南枝站在台上,里面穿着是剧组给她提供的旗袍,只是天寒缘故,紧紧裹了件快垂地的羽绒服,风吹来,卷翘睫毛的眼尾顷刻间浸出靡丽的胭脂色。 旁边男一号商隽也在温和看着她。 只见贺南枝认真地思考了会,红唇轻启:“唔,给自己放一个月的假期。” 台下的粉丝们都乐个不停。 主持人也在笑:“看来我们枝枝以为是给自己的福利。” 商隽这时出来打圆场:“如果能破三十亿,让南枝直播唱段戏曲吧。” 贺南枝美目流转向他。 半响,似乎也可以,便点了点头。 十二月底的时候,泗城迎来了第一场初雪,在夜晚悄然无声地降下人间。 市中心最繁华的购物中心,滚动的大屏幕也换上了电影内幕的宣传大海报,细碎如珠的雪花在璀璨迷人眼的灯火照映间飘了下来,落在了画面里贺南枝挽起的乌锦发间。 而路灯旁,嚣张无比地停驶着一辆车身锋利的蓝黑色帕加尼。 行人纷纷注视。 自车上,一位冷灰调西服的漂亮男人步入了下来,他穿得正经,人却散发着浪荡又颓废的气势,没系领带,丝绸质地的黑色衬衫解开了两粒纽扣,下颚线条至精致锁骨都清晰可见。 细雪落在了他修长而分明的指骨上,肆意点了根烟。 片刻后。 随着丝丝的烟雾缭绕,扬着眼尾看向了上方贺南枝一身白裙安静坐在岩石上的海报。 “漂亮小鱼。” 他华丽的语调拉长,在寒雪空气里衬得愈发漫不经心。 引火 第86节 第58章 “不要开这种伦理玩笑” “《内幕》上映首日票房破了快四亿!” “呜呜呜看来破三十亿指日可待, 我春节要找个庙拜一下,要破啊!!!” 谭颂就跟报喜鸟一样,疯狂地刷着手机, 时不时还截图下来甩到星纪的经纪部工作群去炫耀, 看着同事们违心吹着彩虹屁, 继而, 又跟林黛玉似的蹲在角落头哭哭啼啼抹眼泪。 桑落就负责跟着蹲在旁边,适时递上一张纸巾。 等谭颂激动完,想跟贺南枝倾诉一段辛酸史的时候,刚抬头, 却看到她抱着靠枕蜷缩在沙发上, 精致的妆容未卸,长长的高定裙摆如月光般垂坠在地毯间,就这样陷入了浅眠。 桑落压轻声量说:“南枝宝宝最近跟着杨弋剧组各个城市巡演,累坏了都。” 临近年关, 她有电影要上映,自然就没个清闲的时候。 好不容易回到泗城, 又让杨弋拉去走了趟电影节的红毯。 谭颂良心未泯,见状也不忍将贺南枝吵醒了。 “她这样带妆入睡,对皮肤不好吧?” 桑落拆了张湿纸巾:“那我擦擦?” 谁知还没挨过去, 贺南枝就蓦然醒来了, 潋滟如水的眼眸微怔看着这两位:“又要走红毯了?” 见她摇摇欲坠想从沙发上坐直身子, 谭颂跟个太监主管似的献殷勤去扶:“小祖宗, 今晚红毯已经走完了, 你忘记了吗?现在可以去卸妆洗个热水澡睡觉啦。” 贺南枝把脚上的细高跟脱了, 莹润雪白的脚踝肤色被复古地毯衬得格外好看:“唔, 我接下来还有什么工作安排?” 去泡澡前。 她声音懒绵绵的问。 谭颂都记在心底:“该推的都给你推了, 一些电视台的邀请实在不好推的,只能接,剧组那边的话,年底会有场庆功宴。” 贺南枝垂眼想了会儿:“春节帮我空小半月的假期出来吧。” “你要干嘛?” “结个婚。” 谭颂表情很炸裂,甚至都怀疑贺南枝是不是没睡醒,忽而伸出三根手指问她:“这是几?” 贺南枝淡淡地睨了他下:“我不是白痴。” 不想听谭颂絮絮叨叨那套,在他开口前,就先慢慢地弯起意味深长的微笑:“我和谢忱岸的婚事已经订下两年了呢,双方家长也谈好了联姻的大小事宜,你若是劝我悔婚的话,不如先打个车去贺家把我爸爸劝了?” 谭颂把话慢慢咽了回去:“我哪里敢劝你悔婚。” 他瞬间脑子清醒。 贺南枝这婚约,不同于娱乐圈那些女明星找个神秘男友谈恋爱,不爽了发个分手短信便能断得干干净净。她还牵扯着家族之间很深的利益往来,倘若女明星和谢家主母这两个身份得二选其一的话。 谭颂心想,贺南枝就堪比古代皇室的尊贵公主,自幼锦衣玉食泡大的,享受尽了家族给予的至高无上荣华富贵,对自身婚姻的话语权自然就少了。 …… “你这又是什么眼神?” 贺南枝最近发现谭颂的内心情感是越发丰富多彩了,时不时就两眼催泪,又或者欲言又止盯着她这张价值连城的美人脸。 谭颂还在沉浸自己世界里:“谢总婚后会对你很好吧?” 贺南枝伸出纤细的指尖摸了摸他额头,略带一丝困惑:“没烧坏脑子呀。” 她觉得定是谭颂被高强度工作量压垮了,又整日顾着刷票房,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再这样下去怕是会走火入魔,于是先提前给他放了三天假期,还自掏腰包买了马尔代夫三日的旅游套餐给他。 强制性送走了神经兮兮的经纪人。 《内幕》的官方微博也在票房突破十亿的时候,发了条庆祝的微博出来:【今日吉,宜观影,浅浅放一张盛世美颜。】 配图的是电影剧照。 贺南枝饰演的癌症少女在濒临死亡的时候,虚弱地靠在星眸白衫的商隽肩头,与他坐在海边破旧的阁楼阳台等日出,随着微微泛红的光线升起,她安安静静望着波光粼粼的大海,卷翘睫毛下的眼珠子已经病变成像玻璃珠一般的浅白色。 左下方,还附有极小的一段文字: 「二十一岁那年的白栀子花女孩成了我一生桎梏。 ——沈拂,天亮了,你看到了吗?」 - 这张电影剧照被粉丝们广为流传,只要上网都能铺天盖地的刷到,哪怕走到大街小巷里,都能听到资深迷妹们在讨论沈拂这个角色。 换句话来说。 贺南枝凭借这部电影彻底出圈,甚至被媒体公开点评是百年难一遇的仙颜级别女演员,全网无代餐,今后圈内,也不可能会有像她这般具有古典美的清艳长相了。 随着票房飞速往上涨,贺南枝没忘记宣传时答应粉丝的福利。 她趁着中场休息坐在后台,纤细指尖轻点,召唤着临近年关也一样忙到不见人影的谢忱岸:「没几天我就要回贺家老宅当吉祥物了……要不要考虑约个炮?」 发过去不到两秒。 她想了想,似乎有点儿不太矜持,又忽然撤回了这条微信消息。 谁知。 谢忱岸简短的消息回了过来:「我看到了。」 贺南枝乌发间的耳垂烧成薄薄的胭脂色,下意识想解释发错人了。 结果谢忱岸竟然学会玩截图这套,将她方才那段话,发了回来:「消遣我玩?」 贺南枝为自己约炮行为寻了个完美理由:「我就是看最近天寒地冻的,想找你暖下被窝。」 等上片刻。 谢忱岸发了极短的语音过来,点开听,波澜不惊的嗓音低低想起:「等我出趟差回来。」 贺南枝也不知怎么就鬼使神差跟他正经约上了去哪儿做的地点,以及细到时间是几点,她好从忙成狗的明星工作行程里,抽出那么一点点让人欢愉的甜蜜时间。 * * “我最近已经看了不下十场内幕这部电影了呢,真巧……你也是女主角沈拂的粉丝?” 夜晚华灯初上之时。 在某个入场费便是六位数起步的高档会所顶楼,蓝缨穿着一身蓝丝绒的长裙袅袅婷婷站在吧台前,美得秾丽的长相让她走到哪儿,都颇受精英范的成功人士和一些玩咖富二代的热情追求。 此刻,她葱白手指端着红酒浅尝,偶尔漫不经心地跟前来搭讪的俊秀男人闲聊几句。 提起电影。 对方就顺势提起名下有一套面积两千平米的大别墅,平时看电影都是在家里电影院看的,偶尔也会追星,投资的影视产业更是数不胜数,还声称很看好内幕那部电影的女主角在内娱的发展,春节后打算投资她一部电影。 蓝缨就跟听戏似的,连酒都品出了别有一番滋味。 随后。 他从西装裤袋里掏出了一张黑金色名片,看她的眼神,宛如是在看快入虎口的小绵羊:“蓝小姐,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你共度——” 忽而,那张悬在空中的薄薄名片被骨节分明的长指抽走。 “谢谢……” 没等对方说出。 蓝缨盈盈一握的腰肢先蓦然僵了起来,能清晰感受到,有股薄荷烟草的浓郁气息霸道地自身后传来,强而有力的手臂与她衣裙料子摩擦而过,微灼温度就跟会附在衣裙料子上似的。 短短几秒。 耳畔,响起了那道靡丽慵懒的腔调:“宁翱?” 他视线掠过名片印的一行字:“多年不见还这么跟我客气道谢呢,记得上小学那会,你连名字都写不明白,天天挂着鼻涕眼泪交白卷回家挨揍,最后还是我功德无量教你把老爷子珍藏的古董印泥偷出来,以后不会写名字就盖个手印——” 看到宁翱就跟吞了毒药似的,开始印堂发黑。 蓝缨指尖扶额,也要提前调整好深呼吸,在将招牌式笑容挂在脸上,认命似的转过身。 两年了无音讯。 她都做好谢忱时这张过分漂亮却不带女气的脸是不是残了,谁知还是那副纸醉金迷里泡出来的贵族公子哥模样,略惋惜了几分,红唇用力抿着微笑弧度:“谢二,宁公子似乎不太想和你叙旧情呢。” 趁着这空隙,宁翱已经自觉地接过话:“改日再聚,我还有事。” 谢忱时的名声八百年前就恶名昭著,但凡混泗城的那些纨绔子弟,没有一个是没被他削过的,平时要是倒血霉给遇上了,都得慌不择路的遁地走。 见人已经跑远。 蓝缨将红酒杯搁在吧台,略有些控诉道:“今晚真枯燥无味,还不容易碰到个能聊会吹的,就被你吓跑了。” “二公子这是拯救你。” 谢忱时用一种看无知少女的眼神看她,仿佛方才所为已经能算是他最高尚的品德:“小告状精,还真想跟他开房啊,别想了,你跟宁翱那货色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 随即,他单手抄着裤袋要往外走。 蓝缨见状,拿起名牌包,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你能掐会算?” “他那鼻子跟下巴是整的,都成医疗事故了看不出来?” 谢忱时眼尾锋利地朝她一扫,继而,又懒洋洋的加了句:“真生个丑逼崽子出来,你将来就跟留了案底一样。” “——” 那辆蓝黑色帕加尼就停驶在高档会所门口前。 出来时。 几个穿着紧身长裙又披着貂皮大衣的女网红正在拿手机咔嚓一顿美颜自拍。谢忱时也不急着上前,倒是从裤袋拿出烟盒和打火机,火光缥缈时。 蓝缨已经穿好御寒的毛呢大衣,与他并肩站在一起。 等女网红拍好照又嘻闹着离开,谢忱时长指间烟火停息,带她上车。 “对了。” 蓝缨坐在副驾,保命地系好安全带后,看向他那边:“你这两年,跑哪里去了?” 引火 第87节 谢忱时启动车子,单手打了半圈方向盘,黑绸的衣袖口露出半截冷白却极具锋利感的腕骨:“跟二叔登顶珠穆朗玛峰了。” 蓝缨妩媚潋滟的眸子惊讶: “你是在上面住下了?” 谢忱时瞥了她眼:“当二公子玩荒野求生呢?” 知道蓝缨颇为八卦又爱告状的德行,他也玩猜谜语那套,薄唇溢出的语调懒洋洋地:“在雪山待了大半年,刚下飞机就让谢忱岸那个黑心肝派人捆到深山老林破庙去了。” 蓝缨一向能说会道,却难得磕绊了下:“你是犯了什么家规吗?谢、谢总不会是找和尚给你超度吧?” 谢忱时姿态越发漫不经心:“他说你二公子离开家时,把院子里观赏池里的鱼喂死了一条,偏那条还是我妈亲手喂过几天的,随便扯了个罪孽深重的由头,派了十个保镖和十个武僧日夜守着破庙里外,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二公子蹲监狱呢。” 蓝缨艳色的红唇想幸灾乐祸笑一番,又想到还在他车上,忍了下来:“谢总怎么能这样对宝贝亲弟弟呢。” 不过看谢忱时一身放浪形骸的气势,怎么看都不太像是修身养性了那么长时间的。 看来我佛慈悲都感化不了他这个妖孽,蓝缨又轻轻柔柔的问:“你怎么逃出来的?” “我要逃?” 谢忱时昂贵而脆弱的自尊心受不了这种字眼,继而,薄唇嗤笑了声:“当然是光明正大从正门走出来的。” 蓝缨略懂了。 毕竟临近年关阖家团圆的日子,他已经消失了近两年,再不出现都能去销户了。 奢华的车厢内寂静了半响。 她拿出手机刷着新闻,不经意间般,将话题转到了贺南枝身上:“你回来——去找小公主殿下了吗?” “还没。” 谢忱时眼尾上扬:“她什么时候进娱乐圈还火成了大明星,贺斯梵的刀提不动了?” 蓝缨慢慢看向他,借着车玻璃折射进来的一缕光线,在谢忱时那张过分精致锋利的面容停留了片刻,以她多年来对这位高尚品德的浅薄了解,似乎对自家要宴请四方的喜事毫不知情。 就没有人—— 在他面前说一句恭喜吗? “怎么不说话了?” “啊,刚才助听器滑掉了。” 蓝缨抬指在耳侧假意滑过,又小声地说:“你还是先见见她吧。” … … 《内幕》的庆功宴邀请了数十家媒体记者到场。 夜幕降临时分还下了一场细雪,但是也抵挡不住装潢仿古城堡的酒店里里外外喧闹人声,街灯刚亮,万缕灯光如璀璨星海,仿若一路延绵至了浓墨似的天际。 剧组的每个演员都依照排行走完红毯,在镁光灯闪耀之下,配合拍照合影。 贺南枝和商隽作为压轴,一出现,粉丝的应援声就更热情高涨。 “美枝!!!美枝快看这里!” “枝此一生,为宁所愿!” “今晚的贺南枝真的美到了我的心巴上,她穿的裙摆有栀子花刺绣啊啊啊!” “她怎么走个红毯都能美得跟仙女下凡一样啊!” “梦回沈拂,无惧风霜,迎阳而上!!!” 刚进场。 商隽先是气定神闲在媒体的镜头下略整理袖口,无意中露出代言的品牌方腕表,继而,等离了闪光灯,才略放松,看向一直站在旁边很安静的贺南枝:“今晚的粉丝都是奔赴你而来,恭喜,看来春节之后,你咖位又要升了。” 贺南枝微侧过头,在重要场合盛装之下,本就清艳过人的脸蛋,在化妆师精心勾描过后,每寸极白肌肤都是毫无瑕疵的,清透的眼眸似染了外面的一抹繁星璀璨光芒:“借你吉言。” “年后有什么工作安排吗?” “先结婚——” 贺南枝逢个熟人就官宣婚事这德行,引得不远处刚从马尔代夫旅游回来的谭颂投了个白眼过来。 商隽略惊讶。 贺南枝纤嫩的指尖慢悠悠碰着缠绕在腕间的珠宝链子,像坠落的玫瑰钻石,衬得她动作也极好看。 良久,商隽逆着光对着她站,心里有场海啸,却只能平静地问:“能冒昧问下,是姓谢那位吗?” “嗯。” 得到这个答案,似乎又在意料之内。 贺南枝看着他温和的面容,又浅浅低语了一句:“我跟他从世家哥哥到未婚夫妻,几乎所有的成长故事都跟他有关……” 商隽心知自己终究是来迟了她的世界,扬起洒脱的笑容:“办婚礼的话,可以给我张邀请函吗?” 贺南枝卷翘的眼睫下是真诚的情感:“我们有一起拍戏的革命友谊,当然可以,杨弋导演我也要请呢。” 这场庆功宴。 两人也就刚开始配合媒体记者采访拍照,站在一处嘀咕闲谈了会儿,随后,贺南枝又跟吉祥物似的,被剧组的演员一个个借去合影。 等进入尾声时。 谭颂过来,附耳低语:“谢总在外面。” 贺南枝下意识地说:“不是明天才出差回来吗?” 她今晚结束剧组庆功宴就正式放假了,一切工作安排都推到年后再说,记得跟谢忱岸在微信上约好了的,她会去机场接他出差回归,两人再趁着雪色去吃烛光晚餐,最后回思南公馆共度良宵。 见谭颂语气笃定的说人淋着雪,就在外面等着呢。 贺南枝也没心思继续待在庆功宴跟人商业互吹了,提起裙摆从椅子低调起身,轻声说:“你跟我替杨导打声招呼,我先走一步。” 谭颂不忘把毛茸茸的雪白披肩递给她:“小心别被粉丝拍到。” “知道啦。” 贺南枝清灵的音色慢悠悠拉长,一看就是在阳奉阴违。 从酒店侧门绕出去,桑落早就站在暗处给她打掩护。 随即,又朝着街道旁边那颗落了积雪的梧桐树方向遥遥望指去:“就是那里。” 贺南枝没让她跟,只是刚走下台阶,抬眼看到穿着一袭高级质感黑绸西装、身姿修长的男人立在树下时,高跟鞋尖忽而停在雪地里,怔了秒。 随即,她还以为是出现幻觉了,眨了眨卷翘的眼睫。 等意识到迎面走来的这位,是活的。 贺南枝唇微张:“谢忱时?啊啊啊啊你!你什么时候回泗城的???” 谢忱时懒洋洋的已经走到了她身前,灯光透着漂浮的雪花,洒在了他短发间,衬得那张轮廓锋利的精致面容几许温润之色:“你好无情啊漂亮小鱼,这么久没见了,也不给我个拥抱。” 贺南枝这才伸出纤白小手,敷衍了事的抱了他下。 谢忱时薄唇啜着的淡薄弧度,继而,抬起的修长腕骨淡青色血管绽起,丝毫不觉得寒冷,再也自然不过揽住她的肩膀,朝街头前方的跑车走去:“你穿这么少都不怕被冻成冰雕?” 贺南枝还是颇有女明星的架子,轻提着曳地长裙:“谁叫我现在是女明星呢,你把手松开,小心被记者拍到。” “这也要怕?”谢忱时眼底笑意倏起,扫了几秒她略施粉黛的脸蛋:“涂得个女鬼一样,都没以前好看了,再说谁敢吃熊心豹子胆拍我?” 贺南枝一时不知道先吐槽他哪个字好,哼唧唧的:“姜奈阿姨怎么会生出你这种封建余孽。”。 谢忱时先开了副驾的车门,曲起的指骨敲了敲:“感动吧,为了接你去玩,我还从车库里挑了一辆最新款的跑车。” 贺南枝还没坐上去,就先看到车后座放着一个手提保险箱,这里面锁着着是谢忱时一些随身零花钱,比如无限额的银行卡和各种高级会员卡,以及房产本地契都有。 对此,她想起什么似的,眉尖轻蹙道:“你是不是该给我结算下版权费?” “想讹钱啊?” “我一直觉得你随身携带手提保险箱,是在学我的百宝箱。” 在谢忱时修长手臂撑在车门,要抬起敲她脑门前。 贺南枝纤纤细指煞有其事算了算,抬头看向神色略散漫的男人说:“就随随便便给我个一千万版权费好了。” 谢忱时深知她那财迷狗德行,正要给几张钞票堵嘴,免得一路念着。 谁知。 下秒贺南枝慢悠悠说:“算啦,这一千万当是给你的新年红包吧。” 随即,她弯腰坐上副驾,只是裙摆上的薄纱不小心沾了些雪地里的残叶。 “你给我红包?”寒风凛冽间,谢忱时俯身,浸透着冷白色调的修长指骨不紧不慢地将她一抹裙摆给随意清理干净。 只见贺南枝幽幽叹了声:“毕竟长嫂如母。” 他动作停顿,轻抬线条凌厉的下颌:“不要开这种伦理玩笑。” …… 长街尽头。 一辆商务的黑色劳斯莱斯在漫天白雪之间。 在无人察觉时分,浓墨的车窗玻璃极其缓慢升了下去。 随行秘书大气都不敢喘。 谢忱岸深幽却清冷的眸子注视着前方路灯下有说有笑的两个人,飘浮在空气中的霜雪也掩藏不住少女一袭曳地长裙摇曳生姿的身影,视线掠过她笑颜,仅仅半秒后,面无表情地移开。 “回思南公馆。” 秘书刚想提醒,后备箱的那一束进口玫瑰花今晚不送出的话,就凋谢了。 抬头看到谢忱岸俊美面容淡漠至极,又把话默默地咽了回去。 换谁提早结束了一天日理万机的出差工作行程,甚至推了对方董事长的几番盛情款待,就为回泗城,买一束玫瑰赶来给电影庆功宴上的未婚妻个惊喜。 谁知道。 却迟来半步,自然是没有心思在管花会不会凋谢。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繁华的雪夜里,四十来分钟后,公馆到了。 谢忱岸未抬手接秘书递来御寒的黑色大衣,下车后,整个气场都透露着让人难以接近的疏离感,径直朝灯光昏暗的大门走了进去。 引火 第88节 秘书还在战战栗栗拿手机,想隔空询问远在出差城市的盛祈,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应对时。 哐一声。 他听到公馆里面有什么碎了。 * 悬在上方繁复华美的水晶灯始终未开,客厅内空旷得没有一丝人气,谢忱岸进来时,失手将搁在古董边柜上的摆件给碰倒在地,顷刻间碎了一地。 清脆的响声,仿若惊动玻璃水缸里的小鱼,嫣红色鱼尾猛地掀起了水波。 谢忱岸淡漠的视线顺着那一抹波光粼粼,落到了茶几上,放着贺南枝住在这里时,喝水最喜欢用的粉色玻璃杯,底部镶嵌着一条手工制作的精致鱼尾。 每次倒上清透见底的温水,她窝在沙发上一边慢悠悠抿几口,手指握着又晃一晃。 半响后。 他在贺南枝平时躺过的沙发位置坐下,微低着脸,身形修长挺拔沉静到如同暗夜里被勾勒出的锋利硬线,倘若轻轻碰下,就能无情地划破命脉。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淌而过,室内烟叶的沉郁气息也弥漫开。 谢忱岸修长指骨夹着烟,点燃了根,猩红的火光倒映着墨玉眼,等烧尽,又接了一根,跟着用指腹不惧灼痛感极慢地碾灭。 直到墙壁的时钟转动向零点。 他将烟盒和打火机扔在垃圾桶里,抬手去拿触感极冰冷手机。 光滑如镜的屏幕被点亮。 谢忱岸鸦羽般的睫毛半敛,已经翻出贺南枝的电话,又倏忽停下。 就在这犹豫的一两秒里。 公馆紧闭的门被从外推开了,有一抹纤柔的身影悄然无声的摸进来。 “嗯?” 轻轻一声响,冰冷华美的客厅水晶灯被打开。 贺南枝今晚走累了,指尖还拎着细高跟,表情几分讶异看到灯光明明晃晃洒下时,坐在沙发上那边谢忱岸清晰的身影轮廓:“你不是明天出差回来吗?” 谢忱岸眸底酝起的情绪变得薄淡,也没想到她会回来。 下秒。 便再次看向门口处。 除了细碎的风雪无声息吹进来外,没有半片影子。 贺南枝换好棉拖鞋,一路小跑去把门关紧,又念念碎道:“谢忱时回家了你知道吗?刚才就是他开着超跑送我回来的——早知道你在家,就让他也进来了,都多久没见啦。” 走近些时,谢忱岸敏锐地闻到她身上淡淡酒精气,薄唇扯动:“你们去喝酒了?” 贺南枝说是庆功宴上沾染来的,一把上去抱住眼前这个保持冷静端方的俊美男人,漂亮的眼睫毛眨呀眨的:“我要喝酒还怎么飙车玩啊?” 她这副嘚瑟的模样落在谢忱岸眼里,显然是跟谢忱时在一起玩的时候更轻松自在。 有那么几秒,贺南枝感觉他是不是变脸色,又不太确定,只能俯身贴近点,清透如水的眼眸看个不停,仿若很满意似的,不打招呼就印下一吻:“我好喜欢你这张脸。” “你喝酒了。”谢忱岸察觉到她唇间的气息,丝丝缠着一股香甜酒味。 贺南枝没想到他还在纠结上个问题,漂亮眉尖忍不住蹙起:“你这人毫无情趣。” 谢忱岸语调溢出,像浸了外面寒冰似的:“谁有情趣?谢忱时带你雪天飙车就是有情趣么?贺南枝,你多大了还不知道保护自身安全?跟他一起上社会早间新闻很光宗耀祖?” 贺南枝晕乎乎的小脑袋都被他给骂清醒了,无辜的表情怔几秒:“我就摸了下谢忱时的方向盘,就一下。” 她下意识解释。 随即又觉得谢忱岸莫名其妙,从他怀里起身要走。 刚有动作,就让谢忱岸给提前预判紧紧扣住纤细的腕间,力度极重拽了回去。 没等反应过来,男人就已经咬着她的唇,强行撬开牙关,迅速蔓延开的滚烫热意在冷空气里存在感极强,紧接着就是拽着她的手,强行地往那西装裤摸索去。 贺南枝细碎的音断了,眼角的绯红也一下子被激了出来。 她不知道哪里惹到谢忱岸这般横冲直撞的,撕破彼此衣服不说,还直接抱起她,上楼扔到了主卧那张黑丝绒的大床上。 那颤巍巍的指尖被烫得生汗,这回他还要压制过来的时候。 贺南枝就乖乖配合了,裸着薄背猛地坐起,紧紧攥着扯过来的枕头砸向谢忱岸:“你是吃错药了,还是投资亏损把你谢家搞破产了,大晚上闹什么情绪?” 谢忱岸跟她抢枕头间,撕拉一声,白色羽毛如同雪花猝不及防地四散了出来。 贺南枝颤抖看着满床狼藉,手腕陡然被他重新拉了过去,满脑子都在想: 要疯了! … … “不是你想跟我约么?” “谢忱时回来了——你跟我睡,就这么难以忍受?” “这关你弟弟什么事!” “谢忱岸,你少胡搅蛮缠。” 漆黑的夜色里。 贺南枝雪白身子蜷缩在床最中间,一些轻柔的羽毛散在黑丝绒被单上,颜色浓烈冲击着视野,她全程都在颤声控诉谢忱岸的恶行,嗓子是完全哑了不能在哑。 谢忱岸披着墨黑色睡袍站在床沿注视了她半天,直到窗外天光微亮,才走出去。 没有下楼。 而是到了气氛寂静的书房里,指骨僵冷地在保险箱上输入密码,从里面拿出两支镇定的药剂。 他面无表情给肤色更冷到没有血色的小臂打上,等着胸膛内那股压抑且爆发了一整晚的阴郁病态情绪逐渐恢复许些理智,才重新折回了主卧。 这会。 贺南枝还躺着不动。 “南枝。”谢忱岸俯身,修长的手抚摩她易折的后脖,将她重新带入冰冷的怀里时,薄唇溢出低淡嗓音依旧透着无法掩饰的侵略性危险。 却一把被推开。 贺南枝扯过另一只完好的枕头砸他这张厚颜无耻的脸,一想到整整好几个小时,他跟陷入疯魔了似的,逼迫她摆出从未有过那种匪夷所思的体位,就气到能原地升天,被狠狠吻到现在还艳色的唇瓣抿成了一条线:“我要回贺家。” 室内安静片刻。 谢忱岸得了逞,如今倒是想来哄她,先是慢条斯理地脱下宽大的睡袍给她披上,语调罕见透着温柔的意味:“你不是放假了吗?除夕前一晚,我亲自送你回去,嗯?” 贺南枝才不领情,又把带有男人体温的睡袍狠狠往地上一扔。 “谁要你送了?” “我有手有脚会打电话,让哥哥来接。” 第59章 爱是雪中燎原的火焰,炙欲难消 “你一整晚没怎么合过眼, 现在身体需要休息。”谢忱岸情绪沉静得跟昨晚判若两人,自动忽略她要回贺家,要喊贺斯梵来思南公馆的话, 修长的手扯过大床一侧的黑色薄毯裹住了那曼妙雪白的身躯。 在贺南枝板着漂亮却略透白的脸蛋要闹之前, 语调极淡提醒:“南枝, 我还想跟你做, 你太累了。” 她呼吸窒息了半瞬,不情不愿地僵着被抱到了床上躺好,指尖尽量揪着薄毯遮遮掩掩住自己胸前,落在谢忱岸的眼里却是徒劳的, 他压了过来, 肌肉线条优美的手臂撑在她腰侧,俯首就吻下来,细细密密的落在脸颊和双唇,又沿着想往纤弱的脖颈之下时。 贺南枝没力气对他拳打脚踢了, 抬起有点潮湿的卷翘睫毛问:“这就是你假惺惺说的让我休息?” 谢忱岸这副祸国殃民的矜贵外表下,内心早就滋生出了黑色如藤蔓一样的强制性占有欲, 他想将贺南枝紧紧缠绕住,行为上,却极度小心翼翼, 像是在碰一个易碎精致的瓷娃娃:“亲一分钟。” 现在亲一分钟。 等会就可以续上十分钟, 再跟她把前戏都做完得了。 贺南枝就跟看破他诡计多端的心思似的, 雪白手指用力推着压着自己快喘不过气的胸膛, 连指尖的颜色微微泛红:“我不要亲。” 半响。 谢忱岸倒也没有继续, 从床上起了身, 又慢条斯理捡起地板的睡袍披上。 “那你睡。” 他清冽的声线微微有点沉。 … … 随着主卧房门被关上, 空气中弥漫着点儿让人心窒的静谧。 贺南枝蜷缩压在蓬松的黑丝绒被子间, 潮湿发丝贴在雪白侧颜,盯着枕头旁边的一抹白色羽毛看,这会儿满脑子都是昨晚谢忱岸极度阴晴不定的破坏欲行为,自己出差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还出言讽刺她要上社会新闻光宗耀祖。 这个狗男人嘴不要太歹毒了! 贺南枝越想就恨不得现在下楼理论,可是能吵翻天的事情太多,不养好精气神的话,吵不赢的。 蓦地。 她激烈的情绪如潮水逐渐退去,也感觉到身体深处的酸软疲倦,意识晃晃悠悠的,最终安静地闭上眼,睡了过去。 此刻楼下。 谢忱岸已经从衣帽间换了一身整洁到质地冰冷的白色家居服,步入下楼梯时,语调冷静地吩咐客厅里正在清扫卫生工作的管家和佣人这周都不用过来。 突然被放了个假期。 为首的管家都有点懵圈,随即注意到谢忱岸在这个时间点,并没有换上正式的西装去公司,而是朝厨房走去。 佣人都无措地站在原地。 唯有管家上前:“您这是要?” 谢忱岸挽起袖子,不经意间露出的修长腕骨如玉雕琢,每一寸都精致异常,仿佛天生不应该沾染这种烟火气的事,但是他面不改色地从大理石岛台上的新鲜食材里,挑选了几样贺南枝会吃的。 管家想帮忙。 谢忱岸却冷而漠然道:“我给她做。” 引火 第89节 按照着手机食谱上的步骤做了两三道菜,其中一道白灼菜心炒糊了,便倒入垃圾桶,又洗净米,在锅里炖下红枣粥,等上个一个小时左右。 在此期间。 管家和佣人们都极有眼色的离开了思南公馆。 谢忱岸拿一块白毛巾擦拭完长指上的透明冰冷水痕,随即上楼,回到了紧闭房门的主卧。 他站在床侧,低低静静端详着贺南枝熟睡时的巴掌大脸蛋。 透过她安静时的稚气娇媚模样,谢忱岸胸腔内压抑着的情绪烧得格外狠,像是兽性苏醒,或者是更病态极端的占有欲,他心知问题追根究底是出现在自身这具躯壳里,无法自愈,更无法忍受这张脸浮现出的坦诚又明晃笑容—— 是对着谢忱时。 过了半响。 谢忱岸墨玉眼的颜色被落地窗外照射进来的光线衬托下略深,藏着隐晦的浓烈情绪,想伸手去触碰她睡颜,就在距离不到半寸,又蓦地意识到手指的温度过于冰冷。 他神色沉敛,缓慢地收了回来。 等中午时分,室内暖意融融的光线已经极亮。 贺南枝整个人睡饱了一样醒过来,潋滟如水的眼眸茫然地睁开,下意识打了个哈欠。 四周很安静。 昨晚被撕裂的枕头和一地狼藉羽毛都整理干净了。 贺南枝虽然爱记仇了点儿,却不会长期陷入愤怒的情绪里。 光着脚下地,先去浴室简单洗漱了一番,出来时她还特意换了一身针织长裙和拿上外套,又往手腕随意戴了点儿珠宝链子,看起来不像是要在家里待着休假的样子。 而等下楼。 贺南枝一眼就看到了姿态淡然处之坐在沙发看财经报纸的俊美男人,她存着气,红唇抿着没打招呼,走过去,只是专注着在茶几上找手机。 翻半天,明明是搁在这里的,却不知所踪了。 贺南枝纤白葱指顿了一下,实在不愿意先开口跟他说话。 于是也懒得找了。 那张清艳漂亮的脸蛋板着,踩过地毯,直接往玄关处走,只是伸手要拧开冰凉门把的时候,忽然发现被反锁了,又试两下,眼前这扇奢华雕花的大门还是纹丝不动。 似乎是意识到什么。 贺南枝转过身,冷清清地看向华丽空旷的客厅,只见谢忱岸将报纸不轻不重折好,搁在茶几处,他素来俊美的面容神色淡定,从容与矜贵的举止间透着百年世家耗尽心血培养而成的最完美继承人气度,薄唇溢出的话。 简直是没有人能奈何的了他。 “你现在身体状况需要进食,过来把饭吃了。” 贺南枝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要把我关在思南公馆?” 答案显而易见,谢忱岸是不会放任她回贺家去。 沉默几许。 见她表情冷了下来,身子僵站在原地不动。 谢忱岸索性亲自过来,强而有力的手臂将她打横抱起,往餐厅桌走去。 贺南枝回过神后,手指下意识去揪着他白色上衣领子,连道理也懒得讲了,清灵的音色透着她最擅长的阴阳怪气,直接讽刺他这种过分行为: “谢忱岸,你还挺道貌岸然呢,人前谦谦君子,人后玩婚前囚禁play?” “你放假了,待在这里跟我过二人世界不好么?” 谢忱岸语调浸着几分刻意而为的温柔,修长指骨握住少女盈盈一握的腰肢也没松开,而是继续抱着,坐在了宽大椅子上,先喂她喝口温热的牛奶。 贺南枝不喝,注意力都被他的话牵扯着:“我要回贺家。” 却不管怎么强调这点。 谢忱岸都没有放人的意思,从善如流地放下玻璃杯:“看来你今天不喜欢喝牛奶。” 贺南枝纤嫩的小腿无力地垂落在男人裤侧,忽而想下来,却让他抱紧几分,耳边掺和着冷香的危险气息浓重了起来:“这饭菜我做了两个小时,赏个脸吃两口,嗯?” 她下意识看向餐桌上那几道家常小菜,怪不得色泽看着有失平时思南公馆的顶级大厨水准。 几秒后。 那嫣红的唇抿着,就是不配合:“难吃。” “你一口没尝。” “看着就难吃。” 明显在挑刺,谢忱岸俊美的面容神色也不怒,仿佛只要她不提出离开这里回贺家,一切故意刁难人的行为都能笑纳,薄唇微启问:“喝粥?” 贺南枝又嫌弃粥里的红枣炖的太烂,看着更没胃口。 谢忱岸沉吟半秒:“你想吃什么,我给你重新做。” “随便。” …… 等他松开自己重新到厨房做一桌饭菜的时候,贺南枝身体远比嘴巴诚实,毕竟也十几个小时未进食了,她从岛台上摸走了一颗小苹果。 冬季的阳光晒得很舒服,即便出不去,贺南枝也要坐在落地窗前,透过干净到不染一丝尘埃的玻璃看向外面种植着不少名贵花花草草的院子。 她啃下一口酸溜溜的苹果肉,小脑袋瓜在思考,要是站院墙前喊救命的话。 路人经过且好心报警的概率有多少? 转念又意识到自己是大明星。 倘若被人围观的话,恐怕要和谢忱岸一起上社会新闻。 那他不得讽刺死自己,又能光宗耀祖了。 贺南枝不知不觉把小苹果吃了大半,白生生的脸蛋也被日光照得微红。这时,身后不远处谢忱岸料峭挺拔的走了过来,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小馄饨,颇有贤夫做派道:“好了。” * 他的阅读理解能力,怕整个商界乃至全世界都无人可敌了。 贺南枝看到这碗色香味全的小馄饨,一时挑剔的话都卡在了喉咙,知道她不喜他亲手做的饭菜,就从厨房冰箱里翻一包半成品出来煮,真是浪费他高智商了呢。 偏谢忱岸还演贤夫,演得极为得心应手:“小馄饨也不喜欢吃?吃饺子?” 几秒后。 贺南枝把吃剩下一半的酸苹果,塞到了他嘴巴里。 接下来一整天的三餐和上下楼的卫生都是谢忱岸承包了,他还管她穿衣服洗澡,到了夜晚时分,先把她抱到主卧的浴室里扒光洗干净,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甚至头发丝都没放过。 贺南枝就跟个易碎瓷娃娃似的,起先还挣扎,后面就完全摆烂了。 等洗完,谢忱岸从衣帽间里拿出自己衬衫或者是深色系的棉绒毛衣给她穿上,男士的尺寸完全掩盖不住她纤弱的身子,时不时就松松垮垮滑落肩头,正好给了他占便宜的机会。 抱着坐在楼下沙发观看电影,边侧眸看她白净如瓷的侧脸,边漫不经心地捏着她指尖把玩,倒是对电影内容置若罔闻。 这种浅尝辄止的接触,跟睡觉之前要来场亲密行为,已经算蜻蜓点水了。 贺南枝忍无可忍的时候,眉心轻蹙着会说:“谢忱岸,你真是个变态。” 谢忱岸不怒反笑,封闭的主卧空气不流通,背脊上绷紧的肌理透着薄汗,转瞬又沿着干净漂亮的线条直直淌了下来,偶尔一两滴,落在贺南枝垂在床单的指尖上,溅起细碎水花。 窗外不知何时竟下起雪,越下越大,密密麻麻的雪花几乎覆盖了整座别墅,将暗夜反射的如同白昼。 后半夜。 贺南枝已经昏昏欲睡蜷缩在床的另一侧,想离这个禽兽远些。 谢忱岸微微压抑的呼吸声总是絮绕在耳边,躲得再远,不出三分钟,他胸膛就会贴过来,牢牢地把她纤细的手握紧,稍微想挣扎的意思,就会十指相扣得更紧。 她迷迷糊糊地想睁开眼眸。 下一刻。 被一双微灼的掌心覆住了睫尖。 男人声线低沉:“睡吧。” 贺南枝太累了,无意识地重新熟睡过去。 并未触及到,谢忱岸眼底隐秘的爱意。 如同是雪中燎原的火焰,炙欲难消。 * 整整三天。 贺南枝都被这般寸步不离的粘着,也跟外界完全断了联系,有时看到谢忱岸悠闲靠在极宽沙发上翻阅书籍,她走过去,光脚假装不经意间踹了一下男人长腿,红唇慢悠悠翘起:“你连公司都不去,谢氏真要破产了么?” 谢忱岸气定神闲翻了一页,慵懒的声线溢出薄唇:“我休假。” 贺南枝没听说过谢氏掌权人还有什么假休的。 没等问。 谢忱岸已经预判了她困惑:“婚假。” 贺南枝声音陡然停在唇间,乌睫下的眼垂着,慢慢地走向巨型水缸前,去看鱼,偶尔又到院子里赏花,顺手摘几朵,毫无审美地插在了茶几的花瓶上。 有时思南公馆的门铃声也会响起。 贺南枝正脑袋躺在他的大腿上,安安静静闭着眼睛,听他念童话故事书。 见有动静。 睫毛忽而颤抖了两下。 谢忱岸修长手指将她要起来的肩头按了回去,语调淡而散漫道:“是秘书。” 贺南枝清透的眼眸亮晶晶地:“是喊你回公司工作吧!” 谢忱岸低头居高临下看着她精致脸蛋,薄唇慢条斯理地扯出淡弧:“抽屉里的套用完了,我吩咐秘书新采购了一箱,应该是送来了。” 贺南枝希望破灭,甚至是很想不顾骨子里的贺氏名媛教养,把他祖宗十八代都辱骂一遍。 最终在谢忱岸暗沉的眸色注视下,还是忍了,阴阳怪气的音色格外柔和道:“那我要感谢你的大恩大德呢,没有趁着休婚假,让我有机会休产假。” 谢忱岸虽然行为病态了点,却又有那么一丝的理智尚在。 引火 第90节 倘若他不戴,就做的话。 贺南枝也不可能这么平静接纳他,毕竟未婚先孕传出去,对贺家名誉终究是不太好听的。 晚间的雪降得毫无预兆,一大片一大片将外面院子顷刻间覆盖了层剔透的积雪。 主卧内,她被落雪声给吵醒过来,迷迷糊糊地发现身侧空无一人。 还以为谢忱岸是不是偷摸着去书房办公了。 刚裹着被子坐起身,眼眸的视线蓦然定格。 不远处的落地窗外,依稀看见院子里亮着几盏暖橘色灯光,随着她下地,光脚很轻地走近,也越发清晰地看到在雪地里,谢忱岸只穿着黑色薄绸睡袍,雪花清冷冷洒下时,落了他一身。 而谢忱岸也不避,正俯身,修长冰冷的指骨缓慢地堆了个冰雕玉琢的小雪人出来。 他行事一向追求极端完美,在夜深人静下,又堆了另一个手牵着手的小雪人出来,料峭寒风吹过,借着晃动的光,看到他眉眼沉敛,在薄雪写下: ——贺南枝、谢忱岸。 贺南枝心跳震得仿佛眼前雪景都在轻轻晃动,不知自己的手何时抵在了落地玻璃前,想看得清楚些。 名字写下没片刻。 他不知怎么又把谢忱岸三个字给涂抹掉了,细碎的雪花飘飘散散下来,顷刻间就将痕迹给彻底掩盖住。 贺南枝呼吸声跟着一轻,直到谢忱岸动作慢条斯理拭去肩头薄绸料子沾染的冰雪,终于转而进屋,她才往后退了几步,慢慢地回到床上躺好。 莫约过了十来分钟。 被子被掀开,谢忱岸朝她纤软的背靠了过来,随之而来还有薄而淡的寒霜气息,侵袭着她肌肤。 贺南枝假装不经意间被闹醒,被吻着,下意识抱住男人性感的身躯。 次日。 清晨时分,庭院里堆着两个小雪人。 贺南枝内心惋惜没有手机拍下的同时,她比羊脂玉还白的手捧着一杯热牛奶慢悠悠再次经过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俊美男人,这次没踹他了,而是寻了个边缘坐下。 心底才默念三声,谢忱岸修长带点凉意的手就已经攀到了她裙摆边缘。 似乎见没抗拒的意思,他挑起慵懒弧度问:“想了?” 贺南枝秋水潋滟的眸子低垂着,放下杯子,稍微起身往他胸膛来,而近日养成的新习惯,谢忱岸已经同时搂过她的腰肢,再也自然不过将姿势换成他在上方,长指就要去轻触她衣带。 这时。 贺南枝不施粉黛的小脸轻抬,靠近他耳旁:“想个鬼,你到底要关我到什么时候?” 她这几日都不敢再提一句要回贺家的话。 就怕刺激到谢忱岸脑子里哪根敏感的神经。 不过现在气氛恰到好处,贺南枝原是想跟他讲道理的,谁知一出口,谢忱岸那张脸上的慵懒散漫神色,瞬间就变淡下来了。 贺南枝也是服了他这股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言不合就关人禁闭的特殊癖好,下意识蹙起眉心说:“谢忱岸,你难不成打算这样一直让我人间蒸发?等结婚那天再出现?” 她清灵的音色讽刺值拉满。 谁知谢忱岸神色坦然地想了想,似乎还真听进去了。 “可行。” 下一刻。 贺南枝直接抬脚,用力踹向他的膝盖。 沟通失败倒也无妨。 当天傍晚时分,贺南枝在跟他在沙发上胡闹了一番后,身子骨懒绵绵地睡醒来,正被抱到餐厅桌前喝鸡汤,思南公馆门外来人了。 这次不是什么秘书送避孕用品。 而是贺家,她那尊贵美丽且一向脾气不好惹的母亲派管家来召唤人了。 顾青雾的意思很简单。 贺南枝既然已经暂时搁浅了艺人工作行程,她又没正式进谢家的门,快过年了,也该回贺家老宅当一段时间的金枝玉叶,陪她这个母亲见见客。 而且顾青雾不容许谢忱岸有拒绝的余地,公馆门外派了车和数十个保镖全程护送女儿回家。 夕阳最后一抹余晖,透过院子落在了餐桌。 贺南枝从椅子跳下来,又绕着端坐着不动的谢忱岸身侧走了半圈,有人撑腰的时候,她漂亮脸蛋的笑容都不知多嘚瑟嚣张:“贺斯梵来了你还可以不放人,但是我母亲的命令,你敢公然违抗?” 谢忱岸动作缓慢搁下筷子,那双墨玉的眼瞳幽深注视着她:“自是不敢。” “是呀,谢大公子在我贺家名声俱佳,哪怕心底不愿服从,装也得装到位呢。”贺南枝早就看破谢忱岸在长辈面前最喜摆出那种按规矩行事的严谨从容性子。 也因此,只要母亲出面的话。 谢忱岸就算有名分又如何,还不是得乖乖当个听话的漂亮女婿。 贺南枝去楼上换一件出门穿的衣服,临走时,不忘记找他索要手机。 谢忱岸亲自送她出去,却没有要归还的意思:“你有证据是我拿的?” 都这时候了,他还抵赖??? 贺南枝清透如水的眼眸没好气地瞪着这个厚颜无耻的狗男人。 “行啊,那我们这个春节都不要联系好了!” 见他不给,贺南枝踩着高跟鞋就朝外走,雪白的手腕映着路灯光晕,这次没有人拦阻了,前方是一排姿态恭敬的保镖和多年看着她长大的管家老伯。 上车前,寒风刺骨从遥远的地方吹了过来,将她乌黑发丝拂乱几分。 贺南枝下意识地停半瞬,回过头。 门口处。 谢忱岸挺拔料峭的身形就静静站在原地,思南公馆里面的灯没开,随着夜幕降下,恍若间好似有无尽浓郁的黑暗将他一点点吞噬,连俊美的侧颜轮廓都看不分明了。 莫名的,贺南枝心脏,也被这突然暗下来的黑暗,给压得透不过一丝气。 管家老伯上前,温和地询问她:“小姐,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贺南枝摇摇头,提着裙子上车时。 音色极轻极轻地,飘了一声出来:“派个保镖把他家灯打开。” 第60章 保险柜里的情书 这晚雪势不小, 窗台外树枝上的厚厚积雪时不时砸下来。 天光初亮,贺南枝就在这落雪声里醒来,许是身边没有了谢忱岸隔会儿就要对她又亲又抱, 耳垂和后脖的肌肤都不知道要被他嘴唇润湿几回, 这一觉睡得很沉, 睁开眼时, 看到的是床前重重叠叠垂在地板上的白霜色纱幔。 空气中还弥漫着让人安眠的极轻淡雅香味。 回到家中房间,贺南枝懒洋洋地不想起床,继续抱着怀里柔软的枕头,似醒又未醒似的, 直到外面环境寂静的宅院逐渐开始有了一些管家佣人起来打扫的细微动静, 偶尔经过她门口时,下意识放轻的脚步。 贺南枝薄而粉白的眼皮抬起,透过拉拢上的窗帘缝隙见窗台外已经艳阳高照,半响后, 纱幔被掀开,少女纤薄曼妙的身躯才慢吞吞地从被褥里爬了出来。 半个小时过去。 等贺南枝在浴室简单洗漱完, 转而去旁边衣帽间,这里四面玻璃橱柜都挂满了最新款的冬季衣服,女管家事先早已精细的分类好, 一眼望去满目琳琅, 处处奢华。 每个季度都是如此, 衣服是成堆的替换成最新的。 贺南枝纤指划过一排衣裙, 最终选了条银丝刺绣的极踝长裙, 腰侧用清冷玉兰花枝缠绕而上, 到领口的位置, 将身段勾勒得恰到好处的纤细又透着仙气。 她那张白生生的脸蛋未施粉黛, 在家里时,虽爱美,却十足的女孩儿稚气模样。 外面冬寒料峭,从起居室穿过一条晶莹透明的宽阔暖廊,拐个弯就是老宅的茶厅。 贺南枝挑开挡风的珠帘,足音极轻进去,隔着水晶玻璃质地的屏风,看到了母亲顾青雾侧对着自己,一身手工苏绣旗袍优雅坐在沉木色贵妃榻上。 左右两侧还有几位妆容精致得体的贵妇,笑着陪她闲聊。 竖起耳朵,细细听了一会儿。 先提起贺斯梵婚事的,是一个戴着祖母绿首饰的贵妇姓慕,也是贺家族里的。 按照辈分,贺南枝得换她一声婶婶。 她说烧香拜佛时,寻了处寺庙给贺斯梵算过命。 那大师说贺氏新任掌权人婚姻这般艰难坎坷,需要画符破解一下,让贺斯梵日日压在床头地下。随即,又抱怨似的数落起了喻思情非要定居到国外纽约去,连亲生儿子的婚事都不上心。 也难怪贺家姑奶奶一直都不待见她,小门小户出来的,委实太不识大体。 顾青雾抿了口温度适宜的茶,淡淡怼回去:“你倒是上心,不如这贺家上上下下让你当家作主?” 慕绮被哽住几秒:“青雾,你何必这般挖苦我。” 顾青雾本就是顶级豪门出身,不同于无父无母的孤女喻思情好欺负,又是族长夫人,倘若得罪了她,随随便便改一条族规,扣她们这些人点家族每月提供的巨额生活费,都比不咸不淡骂几句更挖心难受。 所以在场的贵妇,只能含着辛酸,十年如一日捧着这位。 好在顾青雾也不是难相处的,手指搁下将瓷质的茶杯搁在一旁茶桌上,语气透着心情平和的清柔:“嚼舌根嚼到自家人身上,要让外面听到了,知情的说你活了一把年纪了还像个小姑娘般天真可爱,不知情的,还以为我贺氏管教不严,连当家主母都能被人轻视。” 这番话,羞辱性极强,还不如反手给慕绮来一巴掌痛快。 就在这时。 贺南枝以防母亲一大早就大开杀戒坏了心情,故意闹出点儿动静,假装没听到墙角,笑容浅浅地走了过去:“各位婶婶们都在呢?” 慕绮仿若看到了救世主,笑容是发自内心真诚:“我们家金枝玉叶怎么回老宅住了,快让婶婶瞧瞧长高了没有,你啊,年底可火了,家里不少小孩都闹着要姐姐签名呢。” “南枝过完年都二十二了还怎么长高,慕绮,你真是高兴坏了。” “没长高,模样倒是越发水灵,更像妈妈了。” 在座几位都奉承着。 贺南枝笑了笑,很自然地朝着顾青雾走去,撒娇似的抬起纤细的手去搂她:“妈妈。” 顾青雾轻抚她垂腰的乌发,眼底清冷冷的情绪顷刻间就融化:“你还知道要回家找妈妈?” “我一直都想回来呀,是谢忱岸死变态把我关起来了。” 她恶狠狠告黑状。 引火 第91节 可惜顾青雾纯粹当她玩野了不回老宅,祸水东引找的借口。 贺南枝一直依偎在母亲香软的怀里,卷翘睫毛偶尔眨动几下,听着长辈们聚在一起谈着年底那些闲杂的事情,连续几日都如此,时不时还得陪母亲清点下贵客送来的礼。 顾青雾在前面拆,她就拿着小本本在后面跟着记。 “这港城的雷家大小姐倒是个很懂礼数的。” 乍然听到雷家。 贺南枝还以为是邢雪,睁着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好奇望着母亲:“啊?梵梵不会连自己被认错这口气都能咽下去,把人娶进门吧?” 顾青雾回眸,看着她:“亏你嫁的是谢家,这张脸又生得讨喜。” “啊?” “你未来公公上位时,谢家几房那些老封建都躺在棺材板里了,没个德高望重的长辈给你摆谱——” 这倒是。 哪里像贺家一个个长寿到让贺南枝都有种,这些老祖宗能吊着口气不断,给她爸送终的错觉。 只是细品之下。 贺南枝觉得母亲又在拐着弯,骂她是个漂亮的小蠢货。 见她好像反应过来了,顾青雾将手中的清代古董花瓶搁在黄花梨木桌上,言归正传提起雷家:“雷鸣因名下有十个养女,在家中的宠爱皆是高于真正雷家大小姐雷铃薇,这些年她不受宠又拖着一副久治不愈的病体,倒是活得低调,如今养女之一的邢雪失了联姻机会,她打上你哥哥主意了。” 前几日。 雷铃薇跟着父亲携礼特意来老宅拜访了贺睢沉和顾青雾夫妇。 从交谈的举止间,不难看出这位病中的雷家大小姐礼仪学得很好,接人待物都挑不出一丝问题,而她显然做过功课,有意无意点上个月去了一趟纽约,偶遇过贺斯梵的母亲。 顾青雾早就从大嫂口中知道,细细端详了几分这位我见犹怜的病弱美人。 以贺家的雄厚财力要娇养一位只能待在温室里的新任主母,倒不是什么难事。 只要贺斯梵喜欢的话。 贺南枝没什么形象地窝在地毯上,单手托腮倾听着母亲说话,过片刻,她也若有所思道:“梵梵是出了名的铁石心肠,整日沉迷给贺氏家族添砖添瓦的,对感情之事可以说寡淡到无所谓地步,妈妈,我想象不出他哪天突然怜香惜玉的模样……” 雷铃薇要是取而代之邢雪,进了贺家的门。 她想,以贺斯梵冷漠性子而言,又会分出多少时间,去关心病怏怏的妻子? “早前他要跟季家联姻,我和你大伯母都寻思着季茵茵固然骄纵好掐尖了点,却能忍受斯梵这脾气。”顾青雾跟她想一块去了,轻轻叹气:“就算做不到忠贞不渝,维持相敬如宾也好。” 但是这婚退了。 贺斯梵对老宅这边也没个清楚交代,又说看上了港城的雷家。 贺南枝是知道内情的,正咬着唇,犹豫要不要来个坦白从宽。 转念一想,这事涉及到师姐身上,又慢吞吞咽了回去。 贺斯梵不提,自是心思缜密考虑得比她周全。 “唔,你们是同意和雷家联姻吗?” 顾青雾想了几秒,而后摇头:“我就怕你哥哥这脾气——万一雷家大小姐进了门不久,他把新婚妻子气死了。” 贺南枝红唇微张,顿悟般的啊了声:“就是,像谢忱岸也经常气我,幸好我被爸爸妈妈养得健健康康的,小身板经得住这个狗东西气。” 说来也应景。 下秒。 管家恭敬地立在门旁:“谢家派人送了一些年礼来了,有个锦盒专门是给小姐的。” “进来。” 顾青雾话落,又慢悠悠地朝她一扫。 贺南枝脸颊微微发红,假装若有其事接过了锦盒。 捧在白嫩的手心里很轻,仿佛只有一张薄纸的重量。 等打开。 她低着脑袋,下秒,乌黑的瞳孔猝然放大。 锦盒里,还真放着一张纸。 清晰地写着:「不冷战兑换券,可获得一位善解人意的小鲤儿」 顾青雾侧身看到,从唇间溢出了句:“这套你小时候跟你爸玩,现在长大了跟未婚夫还玩呢?” 贺南枝哼唧唧的,白润细嫩的指尖直接将兑换券给撕了:“他想的美,早就过期了好么!” * * 贺南枝回到贺氏族长居住的老宅这事,早就私下迅速传播开了。 顶级豪门圈不少人都排着队想来见她一下,却都让管家给拒之门外,理由无它,问就是族长让她在书房抄写族规和佛经静静心,没空见闲杂人等。 连谢忱时登门拜访,都让人给打发了。 不过他比较有青梅竹马的情谊在,管家还补充了一句:“贺氏族谱上的规矩上千条,要抄写得工工整整,谢二公子倘若有这个闲情雅致,不如跟小姐一起到书房写?” 谢忱时自幼最怕就是写字,但凡遇到要嚼文嚼字的事情,没少花钱收买贺南枝代笔写。 这一听。 他突然觉得约贺南枝去飙车,不如约许久未见的狐朋狗友。 就这般连续浪了数日,谢忱时混迹在纨绔子弟经常出没的会所里,游轮豪车,香烟美酒的日子过得不知天昏地暗,等蓝缨寻来时,他身姿慵懒地躺在豪华松软的沙发里,那双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就这么敞开随意支着地面。 包厢的空气中,弥漫着极浓的酒香气息。 他仿佛在做件风雅的事情,骨节修长的手却是扯过一旁用最普通塑料袋装着的美钞。 狂的没边了,直接洒着玩。 真验证了那句。 谢二公子的落寞,也是用纸醉金迷给堆起来的。 蓝缨踩着细高跟走过去,勾人的妩媚眼尾一记眼神就让那些狐朋狗友消了喧闹笑声,等气氛死掉,她唇齿间轻飘飘地溢出几声:“抱歉呢各位,谢二该回家找爸爸了,你们是不是也应该回家了呢?” 为首一个叫宾星星的公子哥认得蓝缨这张脸。 起先她还是谢忱时跟班时,就跟个人形监控器一样,外号告状精,没少跟谢氏家主打小报告,回回都能有本事让谢忱时挨一顿家法伺候。 且他们这些跟着一起酒肉玩闹的,也会被自家老子训。 久而久之,这个圈内的贵少对于蓝缨的态度是,闻着风就要跑。 唯恐被她盯上。 猛地一下,包厢内以极短时间清空了乌烟瘴气的现场。 蓝缨这才缓缓转过身,看向还在洒美钞玩的谢忱时,明亮的璀璨灯光在他高鼻梁投下一弧阴影,微垂的睫毛过于浓密,正好压制住锋利眼尾那一抹轻佻。 “谢二。” “不就是回家么,我爸想我想到睡不着了?” 谢忱时近日心情沉郁,不知道哪来的无名火,不太想听她说教个没完,站起身间,语调是如往常的散漫。 蓝缨略一思考:“就当是吧。” …… 蓝黑色帕加尼停驶在寒风刺骨的路边。 上车前。 蓝缨忽然伸手拦住他:“你是不是喝酒了,还是我来开吧。” 谢忱时单手抄裤兜,微抬下颚,修长凌厉的线条没入高级灰白色西装里,真丝衬衫没系领带,微分开,当白雪落在那半边精致锁骨处时,仿佛给他平添了过分冷欲的美感。 “你闻闻,有酒味?” 他只要站在这,那股独属于薄荷沉烟的男性气息就能霸道浸透了周围冷空气。 蓝缨穿着一袭军绿色开衩高腰裙,却朝后退两步,拉拢了下披着肩头的大衣:“行吧,你别雪夜开车撞半道上就行,这世间美男子这么多,我还不想跟你一起共赴黄泉作对。” 她唇间鸳鸯两个字未吐出来就咽了回去,觉得不妥,赶紧钻入副驾。 谢忱时听得莫名其妙。 雪势不小,街道两侧都亮着璀璨的灯光照明前方。 车厢内暖气倒是供的足,蓝缨把大衣扔在膝盖前,坐姿的优雅仪态挑不出错,过了会,她试探性的问:“小鲤儿见着了吧?” 提到这茬,谢忱时颇具锐利感的冷白指节握着方向盘微顿:“你存心闹我是吧?” 整个泗城豪门顶级圈层的都知道了两家联姻的消息。 就他跟个缺心眼的傻逼一样,还跑去找贺南枝。 蓝缨假笑,继而还发善心开解他:“可能真是天注定哦,想开点,虽然你丧失了继承权同时又把小青梅给弄丢了,但是谢总像一个没有感情的赚钱工具人为家族产业疯狂做贡献,不还是得花大把钞票养着你这么一位弱小可怜的亲弟弟么?你就当让让他嘛。” 谢忱时瞥向她,怀疑是不是光闻着包厢里的烟酒味,把她闻醉了? “哎呀,我相信我这番话已经触及到你的灵魂了。”蓝缨掏出包里镜子和口红,顺带补了个妆,又补充一句:“你也别酒醉金迷的玩颓废了,这事严格论起来,谁让你招呼都不打就跑去登雪山,让小鲤儿递情书的时候把谢总认错成你呢?” “什么情书?” 谢忱时猛踩下刹车,线条凌厉的车身剧烈晃动地停在路边。 妈的。 蓝缨手一抖,极艳的口红直接从唇角重重涂过,弄成了个吸血女鬼似的。 她深呼吸缓了片刻,边抽出纸巾擦拭,边说:“这事你是有点儿知情权,告诉你也无妨,毕竟据我观察小鲤儿已经移情别恋了。谢二,你就当是一段无疾而终的暗恋史,等老掉牙的时候还能拿出来——” 谢忱时没耐心听,直接提速,在漫天雪夜里朝着前方道路疾驰。 * * 一个小时的车程,硬是让谢忱时飙车缩短成了半小时。 引火 第92节 深夜时分。 谢家别墅四处都熄着灯,唯有一两盏还亮着,住在里面的人大多数都已经熟睡。 谢忱时回来闹得动静很大,是踹着雕刻复古的大门进来的,惊得管家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入室抢劫来了,猛地起身往外看,发现是自家这位无法无天的小公子。 “祖宗?先生和夫人都在家呢。” 谢忱时视若无睹,大步径直地朝楼上走,来到三层拐角处独属于谢忱岸的书房。 灯未开,窗外雪光透过玻璃浮照进来,落在高到顶到天花板的一整墙黑胡桃书柜前,上面摆放着各类的书籍,以及谢忱岸前半生拿过的数不清奖杯,还有一张全家福相框。 谢忱时眉眼里浮掠起薄戾情绪,抬手将书柜前的抽屉打开,翻完里面的东西又打开下一个。 管家跟上来,看得是心惊胆战。 这跟入室抢劫有什么区别??? 只是动手的,是自家人而已。 “小公子,您要找什么啊——大公子的书房一向是严禁您进入。” 谢忱时不听劝阻,骨节修长而分明的手开始抽看那些珍贵书籍,黑沉沉的眼不带眨,非得折腾个翻天覆地,当一本古籍被无情地扔在冰冷地板上,管家战战栗栗地要去捡时。 蓦地。 响起另一道偏寒玉质地的嗓音:“滚出来。” 谢忱时侧过头,恰好看到谢忱岸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处,走廊上的灯光更亮几分,将他素来精致的俊美面容勾勒出清晰轮廓,神色颇为淡漠看着室内这一幕。 所谓亲兄弟见面,分外眼红。 谢忱时薄唇溢出冷笑弧度,解了腕间的名贵手表,砰一声扔在墙壁上朝他走来。 “情书你藏哪里了?” 谢忱岸不言不笑,如同玉雕。 直到谢忱时冷冰冰地一扯嘴角:“全家就你天生刻薄寡情又会装,从小打架斗殴玩飙车败坏门风的事你落下哪件?现在还要靠这种卑鄙无耻的手段得到小鲤儿,谢大公子,不知道玩阴谋拆人姻缘是要遭天打雷劈啊?” 谢忱岸起先还能忍他出言挑战兄长的权威,冷白指骨慢条斯理地替他整理了下凌乱的衬衫衣领,看上去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可薄唇溢出的话,与他互不相让:“忱时,输了就得认,现在已经不是小时候了,靠哭个鼻子就能赢么?” 谢忱时胸膛内愤怒的情绪猛地被激起,手臂漂亮的线条绷紧,直接朝这张讨人嫌的脸挥了过去。 谢忱岸也看他碍眼很久了。 兄弟俩正面相拼,拳拳挂血的地步。 恨不得今晚就弄死一个,明天办风光大办葬礼。 整洁的书房内顷刻就一片狼藉,沙发移位,昂贵的古董摆件跟上百本书籍都哗啦啦砸落在地,响声接连震耳欲聋。 “怎么打起来了,快住手,别惊动了家主啊。” 管家在外压根儿踏不进去战场,只能焦急地喊着。 而这时,谢阑深一身石墨色丝绸睡袍出现在楼梯口,显然是被从睡梦中吵醒,身后还跟着同样穿着睡袍的姜奈。他眉目深敛,迈步走过来时,偏低沉的声线透出了极强压迫感。 “造反么?” 一句话,让书房内的兄弟俩停了瞬。 谢忱岸见收手,鼻梁上有道擦痕,一抹鲜红的血迹让他看上去沉郁几分。 隔着几米远的谢忱时此刻处于暴躁状态,还要上前打。 这时谢忱岸也不还手,眼神冷漠无比盯着他,还要挑衅勾起薄唇。 看得谢忱时戾气更重几分,一副天皇老子来了也别想拦他,也不看看门外站着谁,就咆哮着吼:“是他,卑鄙无耻藏我情书!” 随即,他突然注意到书柜角落安静摆放着一座黑色的保险柜。 谢忱时迈步就要走过去。 这时谢忱岸忽然伸出手,骨节染着淡淡血腥气,力道极重摁住了他的肩头:“忱时,适可而止。” “你心虚了是吧?” 不愧是多年同脉相连的亲兄弟,谢忱时一看他眉眼冷下,就知道多半是在保险柜里了。 他非要去开,恰好谢音楼和傅容与也被惊醒闻声过来。 “二妹和小戒尺,你们吃错药了?” 没等谢音楼轻轻倒吸口气。 谢忱时就喊姐夫帮忙,趁着傅容与上前要分开两人时,他先一步摸到茶几上的烟灰缸砸向谢忱岸肩头,趁着空隙里,抢先来到黑色保险柜前,短短两三秒钟,还真让他把密码给输入对。 随着极轻一声响。 保险柜黑暗得内终不见天日,锁着一张粉色情书。 谢忱时转过身,嘴角都裂出血了,还扬起冷笑弧度:“证据就在这里。” 他声称贺南枝在订婚前给自己写过情书,是谢忱岸事先藏了下来,靠好强取豪夺的手段才得到这段联姻。 随后,就盯死了这个罪魁祸首。 诡异的静默气氛里。 谢音楼艳若桃李的脸蛋很是讶异,回头看了一眼父母的表情,又跟丈夫傅容与对视半秒,才对谢忱时,轻声安抚说:“你确定……小鲤儿的情书是写给你呀?” 别搞错了。 这大晚上的闹成这样不好收场,父亲可是会让谢忱岸拿戒尺打死他的。 谢忱时已经在拆情书,微狭起眼说:“姐,你这什么意思?就不给我点自信?你弟弟这脾气这人品这长相,你觉得不值得被人爱得要死要活的吗?” 在场无论是谁。 都极有默契地,不接这话。 整个过程,也就几分钟而已。 在他打开保险柜那刻起。 谢忱岸仿佛全身每根骨头都粉碎性,肩头那点刺痛已经不足为据,僵硬地保持着靠在沙发前的冷漠姿势,那双墨玉眼情绪压抑翻滚,仿佛下一秒就会溢出血珠。 这时。 谢忱时直接将情书公布于众,语调透着几分散漫的得意,指着尾句—— “写给谁的,你们自己看看。” 灯光清晰地照映在带点粉的薄纸上方,可见女孩字迹潦草地写得是: 谢忱时。 第61章 暗恋了整整十年 书房里外的气氛陡然转变, 是短促的凝滞。 “爸,就算按家规行事,是谢忱岸这个黑心肝先动手玩阴谋诡计, 得罚他吧?” “您得给我做主, 小鲤儿一开始暗恋的是我, 这就是证据!” 谢忱时此刻仿若手拿圣旨没什么区别, 又因情绪起伏剧烈的缘故,喉咙溢出的嗓音沉哑又气闷,非要逼得谢阑深出言主持公道。 谢音楼赶紧拉住他的手腕:“冷静冷静。” 谢忱时侧颜的线条漂亮而锋利到极致,已经在局面占了上风, 才压抑着没上前继续跟谢忱岸痛快打一架, 见父亲在静漠许久,浸透着压迫力的嗓音才响起:“忱时,你先回房。” “爸!”谢忱时非得为情书事件讨个说法,眉眼里浮掠起薄戾道:“就因为他是您精心培养的继承人?您不要自己最宠爱的小儿子了?要包庇他?就不怕小鲤儿嫁进来跟他成为一对怨偶, 还是说您跟妈打算等未来儿媳妇进门,就把我逐出家门?” 原本冷漠到寡言的谢忱岸忽然一记冰冷视线, 直直扫向他。 谢忱时这番话听着不着调了点。 却也点出了现实问题。 谢家和贺家结亲是冲着百年好合去的,倘若贺南枝心有所属弟弟在先,又懵懵懂懂嫁给了哥哥, 要是过几年突然后悔, 总不能先离婚, 再从这对双生子里重新换一个。 姜奈也下意识跟谢阑深对视上, 继而, 柔和的音色缓缓说:“这事从长计议。” 谢忱时却觉得母亲这话, 潜台词就是先给谢忱岸一口喘息的机会。 偏不能忤逆。 恶狠狠地踹了一脚旁边挡道的单人沙发, 大步地朝外走了去。 姜奈心知谢忱时如今被不理智的愤怒情绪操控着, 垂眼,淡淡地望向一旁的傅容与。 傅容与眉心折起,读懂了眼神。 先是轻握了下谢音楼雪白指尖,便立即转身,几步追上了谢忱时下楼要去飙车的身影。 … … 十分钟后。 谢家别墅里里外外重归平静。 谢忱岸黑墨衬衣带着几滴血迹,只是料子颜色太沉,未能清晰看出,一直保持着静止的僵硬姿势靠在沙发上,冷白色的腕骨随意搭着膝盖。 姜奈站在门处看了他许久,才脚步极轻走近。 谢忱岸缓慢抬起了昳丽至极的面容,摔在地板上的台灯光晕暗了些,衬得他轮廓几许模糊,同时那双墨玉眼像是晕染了什么暗沉情绪,黑得发透。 倘若说他遗传了谢阑深最像的是何处,就属这双眼了。 往往都让姜奈心软的不行,温柔蹲下,抬指在那鼻梁处的一抹淡红色泽轻抚而过。 “母亲。” 谢忱岸修长乌黑的眉头深折,侧头下意识去附着姜奈的手心。 那抿紧的薄唇溢出的音色,压抑得越发低哑,哪怕是天之骄子,也有无能为力之时: “南枝不喜欢我。” 贺南枝暗恋多年的是谢忱时。 就如全家看得清清楚楚那般,那封情书足以证明。 引火 第93节 是他那晚,借着酒醉跟她发生了性行为。 用尽卑鄙无耻的手段,强取豪夺了这世间最美好的女孩。 是他趁虚而入。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期间姜奈请来家庭医生,想给他检查下伤势。 谢忱岸淡漠地婉拒了,独自一直待在冰冷黑暗的书房里,夜静得只听得到窗外雪落声,浅淡的光线从半敞开的窗帘透进满地上百本散落的沉重书籍之上,而有一道深蓝色的史迪仔玩偶挂件不知是从哪个抽屉角落,被扔在了中间。 壁钟显示凌晨近三点。 他盯着格格不入的丑玩偶,稍稍分神。 这也是贺南枝喜欢谢忱时的证据之一。 一直以来他们的生日都是放在一起庆祝,而从小到大贺南枝为了表示对谁都是公平待遇,每年会买本杂志回家,翻出里面的第8页和第16页,挑出一样同等价位的东西当生日礼物。 他倘若收到的是一枚鱼头胸针。 那谢忱时收到的必定是鱼尾胸针,连上面的钻石都不会多半颗。 后来成年礼那天。 谢忱时收到的礼物罕见贵重,而她送给他的,便是这只不值钱的史迪仔。 他冷漠拆开后,出门就想随手扔进垃圾桶里。 转念又想,可能会被路边的野狗叼走,又塞回了裤袋。 “十三岁……就喜欢上忱时了么?”谢忱岸捡起书籍边缘的史迪仔玩偶时,冷冰冰的指骨其实在颤抖,而他僵硬许久的身姿和侧颜像是完全被夜色的暗影所淹没了,偶尔哪怕有光晃进来一瞬,也如玉雕般没有丝毫生气,冷白的皮肤血色尽失。 隔着楼上楼下的距离。 母亲偶尔跟父亲的交谈声很轻,却在安静地空间里穿透而来。 谢家已经将情书的事,连夜告知了贺家。 如今选择权都在贺南枝手上。 如若她对谢忱时还有青梅竹马的初恋情谊,趁着两家婚讯还没有公布之前,临时换未婚夫也行,要是惹起什么闲言碎语,谢家也有应对之策。 毕竟,外界自己连双生子都分不清是哪个。 贺南枝要是选择未婚夫不变,谢家也会一如之前,该怎么八抬大轿迎娶她的礼数,不会出半点错。 这点上。 用姜奈的话来说:“南枝这些年,我是一直当亲生女儿来疼爱,她选择嫁哪个也好,或者哪个都不要了,无论是忱岸还是忱时都必须尊重她的想法,这婚事要不成——过完除夕夜,便让音楼陪我去一趟贺家,筹备了十几年的聘礼变嫁妆,我认下她这个干女儿也未尝不可。” 深夜四点半的时候。 谢忱时出去飙车了一圈,被傅容与好言相劝了回家。 比起楼下的喧闹声音。 书房始终安静到窒息,外面像是落雪压垮了一树的枝丫,沉甸甸的发出闷响。 谢忱岸漫无目的般,指腹冰冷摩擦着史迪仔玩偶上的布料,仿佛在等天亮后一个无情宣判,窗台外的路灯亮着亮着就熄灭下来,雪天却亮了。 忽然,随着咔哒一声轻响,长指摁到了玩偶柔软的鼻子。 下秒。 整个史迪仔闪烁起了幽蓝色的光,一句奶音的机械声落地:“iloveyou。” 谢忱岸此刻指骨绷出凌厉的弧线,仿若脑海中精神已经重重刺激到出现幻听的地步,那双暗沉的墨玉眼盯着。 又往下摁。 “iloveyou——” “iloveyou——” “iloveyou——” …… 谢家老宅的客厅灯火明亮,佣人提前了一个小时就把早餐备好,端上了桌。 谢阑深位于主位,气定神闲的看着财经报纸。 而姜奈则是换下了一身淡雅的睡袍,正优雅盛着养胃的米粥,先给丈夫,又依次给了在座的各位。 轮到谢忱时的时候,见他懒懒散散地坐在椅子上,仰着头,眼尾上扬是偏锋利的弧度。 姜奈问他:“喝小米粥还是?” 谢忱时薄唇一勾,音色透着懒洋洋的散漫:“什么?妈,你怎么知道小鲤儿在情书上夸我拥有着惊人的经商天赋,是她爸爸最满意的学生?” 斜对面。 谢音楼乍然听到这话,指间的勺子都差点滑落到碗里,动作有点大,纤白的腕间芙蓉玉镯坠着一对铃铛轻摇出细碎的声音。 “小鲤儿还说什么?” 谢忱时正巧没处炫耀:“她说我少年时,在她整个世界里散着热烈的光是最耀眼那个,还说想努力攒小金库,花钱置办个全世界最豪华的宅院,装修成像一座私人博物馆,就拿来收藏我一个人,哦,这漂亮小鱼,从小就用拿百宝箱攒宝石的癖好,没想到是这么惦记我的啊。” 谢音楼怎么越听,越琢磨着跟谢忱时平日里疯批的形象有点背道而驰。 她抬眼,恰好跟母亲略困惑的视线对上两秒。 这时。 傅容与淡声道:“坠入爱河的少女往往看待心上人,是有一定偏差的。” 谢音楼恍然顿悟:“好像是这回事。” 谢忱时说着,又将西装内衬的情书拿了出来,显摆的心态已经逐渐不受控:“等吃完早餐,姐夫,你陪我出门一趟,我要把小鲤儿最纯粹又热烈的爱意裱起来,就挂在——” 他锋利的眼尾一扫,注视着华丽客厅正中央墙壁的全家福上。 音节尚未落下。 刚想说,挂在全家福之上,让前来谢家登门拜访的人都能有幸一睹时。 楼梯处,传来了一阵格外沉的脚步声。 谢忱岸连身整洁的西装都没换,长指紧紧握着史迪仔玩偶,径直地大步走下来。 没等众人有所反应。 已经走到谢忱时的身旁,将他手上的情书直接抽走。 “爸!” 寂静的餐厅内,又听到谢忱时怒极的咆哮着,声声控诉:“您看,谢忱岸要毁证据!” 下一秒。 谢忱岸将情书像是对待易碎品般珍贵无比折好,面无表情地将他从椅子踹了下来。 似乎不够泄恨。 出门之前,又补了一脚。 “妈,你看他!” 谢忱时又去叫母亲评评理,还未暴起反击回去。 谢忱岸料峭挺拔的黑色身形,逆着外头的日光,不疾不徐朝敞开的大门走去。 恰好跟管家擦肩而过。 “夫人,家主,贺家那边给回音了——” 顷刻间,风雪和喧闹声都同时被按下了暂停间。 “婚事不改,未婚夫也不变。” “她还当面承认了,暗恋整整十年的人是大公子。” * 一个小时前。 贺南枝由于白日帮母亲应对登门拜访的一群贵妇们,累倦到九点多就熄灯睡觉了,迷迷糊糊间,半透纱的床幔被掀起,她让女管家给温柔地扶了起来。 随即,就是一句话把睡意都给震惊跑了。 “谢家那边来人了,问你要不要换个未婚夫。” 贺南枝盛满朦胧水色的眼眸眨了眨,甚至都在想: 谢忱岸这个狗男人! 把她关了几日的账都没算呢,他倒是气性也太大了点? 等她手忙脚乱的穿好衣裙,从屋里,一路跑到待客的客厅时,下意识地,脚步放轻了几分,透过半扇玻璃屏风,隐约看到父亲贺睢沉一身高级的黑底刺绣长袍就坐在主位之上。 在场的,还有贺斯梵也来了。 谢家那边派来的管家将话转达了一遍,天生懂得察言观色,就算提起情书这事,都是提早就得了自家主母的吩咐,将过错都往谢家双生子身上引。 是谢忱岸,把那封情书给藏了起来。 四周气氛,陡然静到落针可闻。 贺睢沉端起一盏热茶,抿了半口,高挺的鼻梁戴上了副金丝边眼镜,看人时,温温淡淡的,不过久居族长这个高位,又且是能没半点威严:“你的意思是,我女儿给谢家小的那个写了一封情书告白,后而,被忱岸藏了起来?” 管家态度恭敬:“是有此事,小公子当众把情书给了家主和夫人看了,绝无作假嫌疑。” 贺斯梵在旁冷笑:“鬼扯。” 眼见自家侄子要不留情面数落起谢家双生子,顾青雾轻咳了声,随即,眼尾余光早就扫到了躲在屏风旁边一直不敢出来的纤弱身影。 贺南枝侧颜像是细琢而成,落在清冷光线下格外好看。 只是这会儿,透着几许茫然。 听墙角半天,将父母和哥哥的视线扫过来,又把脑袋瓜心虚地缩了回去。 “小鲤儿。”贺睢沉唤她。 见在场的人都在等她个答复,贺南枝白净的指尖扒拉着屏风半响,才一点点地踩着地毯出来。 管家这时倒是沉默下来,也不催促什么。 引火 第94节 毕竟终身大事,换未婚夫又不是换一件衣服,不顺心了,就能随手扔了。 贺睢沉察觉到女儿白生生的脸蛋儿有点怕,薄唇的语调温润几分:“来爸爸这。” 贺南枝起床的急,一头乌发略显凌乱,几根还贴在额间。 她扑到父亲怀里,闻着熟悉又温暖的檀香气息,眨眨水色的眼眸:“我、我好像闯祸了。” 一开始她还对谢家说什么给谢忱时写情书感到无比震惊又茫然。 仔细回想下。 特别是管家说,情书最后写下的是谢忱时名字后。 贺南枝就跟被强行重温了当时场景,猛地意识到—— 要完了。 贺睢沉从容不迫地提醒她:“慢慢说。” 贺南枝此刻心绪是乱的,有点儿无语轮次,随即无辜又安安静静地,看向了一旁贺斯梵。 被她盯得莫名其妙。 贺斯梵端起茶杯的骨骼分明长指僵了下,皱起淡漠的眉骨:“别告诉我,你接下来打算说我童年时期有自闭症,可能还有梦游症,趁着你不在房间,闲着没事把情书内容篡改了?” 贺南枝摇晃脑袋。 下秒。 她红唇颤颤着,突然提起一件童年往事:“以前谢忱时隔三差五被罚抄写家规,写检讨书——包括写作业,都是拿钱收买我代笔的。” “所以他给你那点钱,让你写情书都不忘感恩戴德写上他一笔?” 贺斯梵明晃晃的讽刺之言落地。 只见贺南枝想了会儿,侧颜略白,都不敢抬头看众人复杂的神情。 “我写到结尾的时候,好像是你突然推门吓唬了我一跳,叫我下楼陪你去参加五叔公的寿宴,说晚一秒就要拧掉我的小脑袋瓜。” 贺南枝低声说着,晶莹剔透的泪水忽而从眼尾砸落下来,瞬间就破防似的,哭得破音:“我第一次写情书,就很紧张,你还威胁我,我,我一急……好像就习惯在尾句签下谢忱时的名字了。” 她没细看。 就着急忙慌的在信封上烙了白蜡,又亲手递给了谢忱岸。 贺南枝如今迟钝地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抬起泪脸,指尖用力地扯着贺睢沉的衣袖:“爸爸,我暗恋了谢忱岸整整十年,不要换未婚夫,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他。” 第62章 任凭爱意贯穿心脏 天亮后, 雪势弱了下来,贺家老宅里皆是未融化的积雪,白生生的一片, 贺南枝就站在庭院门前, 旁边有一棵绿萼梅, 近日要开了, 料峭雪花卷着风掠过树枝,飘扬地落下。 她出神地盯着,直到水雾朦胧的视线前方,终于出现了谢忱岸修长挺拔的身影朝这个方向匆匆走来。 日光下, 清晰地可见他只穿着单薄的衬衫西装, 不如平日里干净熨帖,瞧着像是整夜未合过眼,肩头沾的碎雪已经化了,犹带一股漫天寒霜的气息。 眼见近在咫尺。 贺南枝蓦地定住似的, 又反应过来,折了一枝绿梅扔在了门槛前, 指着说:“你停住,不许靠近——先听我说。” 谢忱岸缓慢地停住脚步,恰好停在嫩绿的枝头前, 雪散开。 他那双墨玉眼被光线照着呈现出一种深浓的情绪, 就这般, 静的, 锁在了她身上。 贺南枝手指微微一颤, 掐着自己, 尽量保持理智把话说清楚, 音色是颤的:“我是认真的, 你不要误会我喜欢谢忱时,生日那次,情书我是给你的,一直都是你。” 她已经哭过鼻子了,不想再掉眼泪的。 可是看到谢忱岸后,就算拼命想克制住哭得欲望,那剔透的泪珠也一直往下坠,抬手狠狠擦掉,眼尾都被揉出了一抹红,见他要靠近,就着急忙慌地往门内躲:“都说了不许靠近。” 此时已七点左右,好在老宅的人都识趣,没往这边来。 贺南枝纤薄的背紧贴着门,好半天,都在磕磕巴巴跟他解释为什么会把最后一段我爱你谢忱岸的岸,潦草地写成了时。 少女清软带一丝哭哑的声音落在雪地里,那句我爱你谢忱岸格外清晰。 “南枝。” 谢忱岸眸色极暗注视着躲在暗光里的她,原本冰冷得没什么知觉的手想伸过去,低着声道:“让我抱一下你。” 贺南枝泪水浸透脸蛋的皮肤,抬起看着他:“你相信我的话吗?” “嗯。” “我喜欢的不是谢忱时。” 她再次强调,在那一刹那间,谢忱岸整条脊梁倏地僵硬,不敢妄动,从胸膛到喉咙一路涌起了许多的情感,想把她紧紧抱入怀里,又恐过激的反应会吓坏了她。 冷冽的风雪吹凉了他掌心的薄汗,过了许久,才极缓慢地去触碰她侧脸。 见贺南枝没再往门内躲,谢忱岸薄唇溢出的嗓音,藏着极淡的压抑情绪:“你没有任何错,不要自责,是我愚蠢又嫉妒丧失了理智判断力,错怪了你这么久。” 那一封被他锁在保险柜里不见天日的情书,怀着的是她整个少女时期的爱恋,却被他误解,导致两人之间,陷入了另一场超长待机的冷战。 谢忱岸低下头,热息落到她睫毛上:“我差点把你弄丢了。” “不要这样说。”贺南枝抬起泪眼,借着光,仔细地看着谢忱岸,他眉目和脸型都是极精致俊美的,没有神色时偏执沉静,又不似谢忱时那般偏锋利张扬,她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大家会把这对双生子弄混,明明很好辨认啊。 她卷翘的睫毛说不定眨,想把他模样烙印般刻在心底。 同样,谢忱岸也注视着她从未移开过,清晰的眉眼越发近,轻轻摩擦她凉意的唇,低哑着声音一遍遍地重复那句:“南枝,谢谢你,没有扔下我。” … … 室内让身体迅速回暖,门被紧紧反锁上。 谢忱岸把她压在被褥里亲的时候,伴着湿热气息沿耳垂至脖侧掠过。 贺南枝的心跟着发烫,想说点儿什么,却下意识地咬着唇,莫名的感觉到紧张,又想都不是第一回 了,手指颤巍巍的,去解开他衬衫冰凉的纽扣,逐渐地,男人整个胸膛漂亮的肌肉线条几乎全部露着,肌肤是寒玉质地的冷白色,只要有一点儿摩擦痕迹都格外明显。 忽而怔了下,就在谢忱岸重重地亲来时。 她指尖摸到一处淤青地方,随即,又看到他劲腰处也有一块新伤,往上还有,没等细看,瞪圆的漂亮眼睛就被谢忱岸手掌盖住。 “我都看到了。” 这会挡有什么用? 难道他还能把这一身褶皱的衣服焊死在身上,贺南枝没有沉浸在男人温柔里,压住泪意,轻声问:“你跟谢忱时打起来了?” 谢忱岸没否认:“他抢我情书。” 贺南枝未料到一封情书乌龙,差点引发了谢家血案,心疼他受伤的同时,想要从被褥里起来:“我去给你找点擦伤的药。” 这时候,谢忱岸就算断了胳臂也不会让她逃离,将人重新压了回去。 顺势,连带重重叠叠垂在床沿的白霜色纱幔也拉拢起来,挡住了外面的光。 亲不够似的,贺南枝看着他偏执欲极强地吻着她,汗珠顺着脖颈流到胸膛上,明明空气没有热到如此地步,他却出了不少薄汗,手臂肌肉的力度紧搂着她裹着被子的身子,线条紧绷得就没有放松过。 贺南枝问他,都脱光了,为什么还要隔着抱一起。 谢忱岸略顿了半秒,却说不这样的话,会抱疼她。 心一下子软得厉害。 等彼此激烈的情绪都平复差不多,贺南枝整个人都被男人热度浸透了个遍,乌发带着点湿散乱着,黏在雪白脖间,随着谢忱岸修长的手指替她拨开时,也自然而然的握住他:“我们再谈一件事,你就先歇息会。” 她不用问都能猜到,谢忱岸这副颓废又凌乱的模样,肯定在谢家没合过眼。 想放他睡,又怕事情堆在心底太多,转身就给忘了。 贺南枝水波潋滟的含情眸盯着他,红唇轻问:“你把我关在思南公馆是因为吃谢忱时的醋?” 提到这人,谢忱岸沉浸暗色阴影的侧脸轮廓就不那么赏心悦目,这脸色说变是不打招呼的,甚至半遮半垂的眼睫间,还藏着强烈占有欲。 贺南枝只能赶紧先安抚他,抬起雪白的手腕搂住脖颈,不停的亲:“晚上你陪我堆个雪人好不好?堆两个……一个是你,一个是我,就堆在贺家院子里,所有人都能看到。” 谢忱岸手臂抱紧她细细腰肢,开口时嗓音压得低且轻哑:“那晚我提前出差回来,买了玫瑰,想等你庆功宴结束后,给你个惊喜。” 贺南枝讶然了半秒,接着就是愧疚心疼死了,将额头贴着他没穿衣的胸膛前,垂落的眼尾酸得难受:“我回公馆你就喜怒无常闹情绪,还在床上那样对我,真是被你气死了,为什么不早说!” 她倘若知道谢忱岸提前回来,是为了给她惊喜。 是绝对不会跑去跟谢忱时大雪夜的,在外玩飙车的。 谢忱岸倒是笑了,嗓音忽然近到耳后:“说了也要关你几日。” 贺南枝眨了下眼:“啊?” “我见不得你跟他站一起。” 那股横冲直撞的压抑醋意没过去,他就正常不了,只想无时无刻地霸占着贺南枝的一切,这是病,在积年累月里,早已经成了不治之症。 … … 谢忱岸躺在她这张香香软软的床上陷入熟睡,浓密似鸦羽的眼睫闭上了,怕光影响到他,贺南枝就算伸手掀起白霜色纱幔,也是顷刻间就垂下来。 先是去浴室用热水沾湿了白毛巾,将他脸和搭在丝绸被子外的手臂都擦拭了一遍,滑过腕骨,往下的是虎口那颗艳色至极的小红痣,视线微微停了一秒。 贺南枝止着呼吸,柔软的唇在这个位置吻了吻。 二十分钟后。 佣人在外轻轻敲门,听了吩咐,给她找了个琥珀色的玻璃瓶子,隐隐还弥漫着药香,不浓。贺南枝秀气的鼻尖闻了下,随即又将谢忱岸脱下的西装衣物都从微敞的半扇门递了出去:“帮我拿去干洗,等会他醒来要穿的。” 佣人无声点点头。 等脚步声远去,贺南枝就捧着玻璃瓶子回到床沿,动作极轻掀开闷热的被子,将药水沾了点在手指尖,耐心地给谢忱岸胸膛和腰侧的一大块淤青揉着,等肌肤有了热度,才换个地方。 觉得差不多了,正失神地看着男人俊美沉静的侧颜。 门外,又传来佣人的声响。 贺南枝怕惊醒了谢忱岸,从白霜色纱幔钻了出来,连鞋都未来及穿,光着雪白的脚跑去开门。 “小姐,这时是西装裤袋里翻出来的。” 佣人将沉木托盘缓缓递到她面前。 引火 第95节 璀璨的日光沿着长廊往这儿照,贺南枝垂下眼,视线清晰看着面前这只蓝色史迪仔,以及被小心翼翼地折好的那封情书。 十三岁那年,她就早已经情窦初开,将这个礼物送出去时。 既满怀羞意的期待谢忱岸会发现藏在玩偶里面的小秘密,又有一丝的忐忑。 后来他好像没有发现,贺南枝失落了几日也逐渐遗忘在脑后了,半响,抬起手,将蓝色史迪仔紧紧握在白细的指间。 这次无人再来打扰。 她将这两个都轻柔地搁在枕头旁,自己也掀开被子一角,抱住谢忱岸睡着了。 轻软的呼吸声丝丝缕缕的洒在胸膛前。 谢忱岸没动,缓慢地睁开了墨玉眼,看着她主动依偎着自己,微微蜷起的指尖是热的,呼吸也是,不是他在国外那一年多经常做的虚无缥缈梦境,是真实,她的心跳隔着丝绒衣料就压在他胸膛前。 渐渐地,也分不清是谁跳得更急一些。 许是他的。谢忱岸抬起指骨无声地描绘着滑过她眉眼,像极了好不容易得到心爱之物。 谢家的男人就如外界私下传闻确实有遗传精神方面疾病,幼年时起,他对什么都无悲无喜,同情力低到几乎没有,哪怕是谢家未来继承人这个身份,于他眼中,只是一份生在这个家族要担负起的责任罢了。 唯有贺南枝。 这个在家里喜穿一身嫣红,像是在他黑白世界里留下浓墨重彩的女孩儿,不知不觉早就占据了他偏执的情感,起先她太闹,整日捧着装着几个不值钱硬币的小盒子到处乱晃,却忘了千古不变的财不外露这个道理,没几日,就会让谢忱时给故意拿走。 贺南枝找不到偷硬币的那位,就会找他索赔,少一个硬币,就得要走一个宝石。 起先谢忱岸会分出精力应对她,只因她是老师的独生女,更因太能哭,天生学戏曲的料,那小嗓门哭起来,方圆八百里都知道谢氏双生子欺负贺家小金枝玉叶了。 时间久了。 谢忱岸被她烦习惯,养成了每次去贺家,口袋都要装几颗宝石。 等更久一点,他长成了少年模样,而她稚嫩的脸蛋小小的,却依稀能看出日后定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似乎她自幼就知道这点,格外爱惜自己的容貌。 只要太阳开得烈些,便要拿出宝宝霜涂上,浅笑着往他怀里躲,扯着衣袖挡住额前。 女孩儿浑身都是柔软的,带着股香。 记忆犹深。 而谢忱岸对她起了偏执的贪念,是十六岁那年。 他跟随父亲身边学经商,用了比市场低三倍的价收购了一家上市公司,得到了父亲送的钢笔。 谢忱时自出生起就爱争宠,跟狗一样闻着味就来了,狂得没边,大闹着执意要将钢笔拆成两段,他上个月也收购了家公司,也要父亲的赞誉。 另外送的不要,偏要跟他抢这个。 谢忱岸多数时候都是姿态冷漠让着他,这次莫名的不想让。 暴雪时分。 他发狠地将谢忱时打得一脸的血,连无名指都骨折的程度,微沉的嗓音融了夜色寒凉,冷笑道:“这谢家百年基业你要就拿去,以后是你了。” 那时谢忱岸还少年意气,不懂得神色自若的收敛自身锋芒。 他做了件恐怕连父亲得知的话都会不可置信的事,便是离家出走,什么都没拿,寒冬腊月天的一身白衣长裤,干干净净走出谢家。 在路上,谢忱岸拿出手机订机票,已经规划好了先去看眼在剧组拍戏的母亲,再登机,离开泗城。 只是不知走了多久,突然听到有停车声从身后传来。 隔着浓郁的寒冷夜色,谢忱岸转头,略抬起冷漠的墨玉眼,看到贺南枝裹着毛绒绒的棉衣裙,雪一样的颜色,跌跌撞撞地朝他跑来。 那清灵的声音细喘着气,话还没说完,就怕他凭空消失了,指尖温软的握着他冰冷腕骨:“谢忱岸,幸好我把你找到了——这大雪天的你是不是迷路了呀?冷不冷?来,跟我走,跟我上车回家。” …… 贺南枝醒来是时,是被脸颊细细密密的吻给闹醒的。 她卷翘眼睫还没彻底睁开,唇先弯起笑:“几点了?” 谢忱岸低语:“十一点整。” 那快到饭点了。 贺南枝轻轻闻着他落来的灼热气息:“今天有珊瑚雪花鸡吃,你很久没尝我饭菜了吧?” 说着,她就借力起来,被子顺着雪白肩头滑落至腰上,与他算是完全坦诚相见了,而此刻,她遵循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喜欢这般与他黏在一起,清晰感受到肌肤体温:“……趁着吃饭前,我们去堆雪人。” 谢忱岸墨玉眼锁着她半睡半醒的慵懒模样,薄唇溢出极低的声线:“好。” 佣人早就将干洗好的矜贵西装整齐送来。 贺南枝带他去自己浴室,处处装修都透着少女居住的闺中气息,一起在圆形浴缸里洗了个澡,不管怎么亲,还是用双手温柔地抚摸着彼此,却都没有真的做。 这里是贺家,就算长辈默许两人共处一室,行为也不该荒唐了。 而谢忱岸还不至于连这点克制力都没有,当他将念头说出来时。 没等贺南枝感动。 又慢条斯理的补充一句:“我想带你回思南公馆,做到昏天地暗。” 半个小时过去。 在浴缸里,贺南枝翻脸无情地踹了他一脚后,快速地跑到衣帽间打扮了下自己,外面天气冷,又拿着超厚围巾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随即,落地镜子前的谢忱岸也穿戴整齐了,质地良好的墨色西装将他身形衬得极挺拔,才睡几个小时,就又恢复了那副透着不染纤尘的矜贵气质。 * * 贺斯梵今日破天荒没有去公司,随机抓去一位路过的佣人询问:“南枝在干嘛?” 每隔十分钟。 他都要问。 佣人已经是十点之前被他问过,立在旁边,语气恭敬地说:“小姐和未来姑爷正在院子里堆雪人。” 安静几秒,贺斯梵整理了下没有任何折痕的衣袖口,薄唇淡而清晰的溢出:“嗯。” 他无事经过前面庭院,隔着遥遥的距离,便看到他那个笨蛋且过分漂亮的妹妹蹲在雪地里,纤白的手将两个手拉着手的精致小雪人画上幸福的笑脸。 而谢忱岸则是在旁边陪着,素来紧扣的袖扣稍微松开,露出半截修长冷白的腕骨,偶尔听她命令,递根残枝过去。 贺南枝用残枝,一笔一笔落得极轻,在头顶有绿梅花的小雪人身上写:“十二岁的贺南枝。” 谢忱岸问她:“为什么是十二岁?” “因为我十二岁就暗恋你了。”贺南枝坐在雪地上,脸蛋被日光照得微微发红,从大衣口袋里将蓝色史迪仔玩偶拿了出来,当他面,将柔软的鼻子轻轻一摁。 “iloveyou——” 静了半响。 谢忱岸将她白嫩手心的残枝抽走,也在另一个小雪人身上写: 「十六岁的谢忱岸。」 在贺南枝清澈如水的眼眸注视下,他没停,干净明晰的指骨又在下方缓缓有力,写了一段: “i love you more” (我更爱你) 第63章 “同居邀请” 在雪地里待久了怕她冻感冒, 谢忱岸轻拍掉她衣裙和乌锦发间的细碎雪花,跟抱小孩一样,臂弯有力地将人给抱了起来。 贺南枝恰好也玩累了, 将嫩色的精致下巴轻抵在他肩头, 嗅着那股清冽好闻的冷香味。 还没走几步呢。 便看到了贺斯梵淡漠疏冷的身影就站在走廊前, 一副断情绝爱的高傲资本家嘴脸, 仿佛谢忱岸在院前陪她玩堆雪人的行为差点没戳瞎他双目:“玩雪抱她走路,等会是不是还要喂饭?” 贺南枝就知道他开口没好话,顿时就起了恼意,原是想呛声回去, 转而又觉得这样太凶了, 有损在自家未婚夫面前小仙女的贤良淑德形象,下秒,红唇硬是弯起浓浓笑意:“梵梵,你要是羡慕我的话, 也可以让他喂你呢。” 比起贺斯梵沉郁的表情。 今天的谢大公子能原谅并且赦免任何人无理挑衅的行为,墨玉的眼底漫开一层笑意:“对你哥哥礼貌点。” 贺南枝侧过极美的脸蛋看他, 似乎想说是贺斯梵先出言针对在先。 谢忱岸低首,很自然地用高挺鼻梁在她的耳畔掠过,不经意间, 似乎还吻了一下。 猛地间, 贺南枝脸稍微红了, 就跟他做了什么了不得的调情举动似的。 而在场唯一的旁观者贺斯梵, 只觉得贺南枝订个婚而已, 动不动就脸红的毛病, 是不是得了什么肌肤相关的严重病症, 连眉头都极重皱起三分。 * * 在贺家吃完午饭, 贺南枝就开始演,说自己吃了口醉蟹,身上开始红红的,还有点儿头晕脑热的,就跟黏在谢忱岸身上似的,卷翘的睫毛紧闭,偶尔颤一下,偷听旁人讲话,又继续装醉。 贺斯梵是看出来了,她怕是得了肌肤饥渴症—— 贺南枝演到最后,无非就是想跟谢忱岸回思南公馆。 怕说了被父母反对。 总而言之,裙摆下的漂亮纤腿偶尔踹一下谢忱岸,暗示他别装矜贵端方的君子模样,主动点把他这个娇软貌美的小未婚妻给带回家暖被窝。 顾青雾优雅搁下碗筷,手指拿起白净的手帕擦拭唇角时,慢悠悠地发了话:“除夕夜记得要回来就行,去野吧。” 贺南枝眼眸瞬间亮晶晶的,又不醉了,从椅子站起身:“今年妈妈给我置办的好多漂亮裙子都好好看,我要带走几件,先不吃啦,爸爸妈妈哥哥,你们慢慢吃。” 一口气说完,就拉着谢忱岸冷白的手腕离开餐厅桌,生怕晚了半步,就让顾青雾给扣下。 装修古典华丽的餐厅安静几秒。 贺斯梵不理解:“婶婶——” 他皱起眉头,刚要跟个清朝出土的老封建余孽一样,顾青雾就已经出声止住:“你不让她跟谢忱岸走,半夜就得把门窗严严实实看紧了,不然她能把贺家闹个翻天覆地。” 不指望眼前的侄儿能对男女之情开窍,转瞬功夫。 顾青雾就已经换了个话题,跟一旁女管家低语了几句,莫约说的都是手上有几个适婚的豪门子弟,跟他们母亲平时还算来往的都很融洽,称得上知根知底,如今有一两家到了年底,都在旁敲侧击的打听起了林惊鹊。 贺斯梵神色无波澜,随口一问:“打听小鲤儿师姐做什么。” 引火 第96节 “先前惊鹊这个孩子来过贺家几回,也不知怎么就让几家的夫人都惦记上了,想娶回去做儿媳。”顾青雾一向很少出面给人做媒,她信奉姻缘自有天定。 不过肖家连续三年都在问,诚意是很足了。 贺斯梵闻言,面无表情地道:“肖家老几?” 顾青雾想了想:“老三。” “肖三年少时没少混迹歌厅赌场,把身体玩垮了,如今闭门不出,只是被关在家里各种偏方中药灌着而已,娶惊鹊,怕不是听了哪个江湖老骗子,想冲冲喜用?” “有这事吗?” 顾青雾精致的手指轻点桌沿,这么多年在贵妇圈,很少有人敢在她面前阳奉阴违了。 随即,她又问贺斯梵:“你怎会知晓?” “季嘉述跟我说的。” 顾青雾恍然顿悟,季家那长子嘴是挺碎的,每回偶遇碰到她,一个几句打招呼的场面事,硬是要在她面前天花乱坠说上个大半小时,很是关切贺睢沉的身体,就差没有跪在膝下端茶倒水孝敬了。 半响。 她恍若呢喃道:“肖家这般作为实在可恨——” “嗯。” “惊鹊过完年也二十七了,她是孤儿,师傅又走的早,守着剧团也没想过自己终身大事,你身边要认识什么英年才俊的,倒是可以介绍给她认识。” 贺斯梵冷峻的眉眼并未产生丝毫情绪变化,言简意赅道:“我会留意。” & 午后。 一抹淡金色阳光撒在思南公馆的台阶上,积雪已经融化,看不出任何痕迹。 贺南枝下车前就脱了脚上的高跟鞋,要谢忱岸抱着进去,丝绒的裙摆滑过雪白的足踝,放眼望去尽是一片活色生香的白。 等进了宽敞奢华得有些空旷的客厅,下秒,身子蓦地陷入柔软沙发上。 这儿里外都没有闲杂人等。 谢忱岸修长冷白的指骨开始解衬衫,从衣摆一颗颗往上,肌肉性感的线条若隐若现,许是落地窗的阳光太盛,他每个动作都清晰无比映入了眼底。 想要彼此的念头太强烈,从贺家见面起就一直隐忍着。 贺南枝也没有扭捏,在这神志快不清的欲里,她手指不小心滑到沙发右侧的角落,顺着缝隙,摸到手机边缘冰凉冷硬的触感,谁知抽出来看,怔了下。 “怎么在这?” 她被关在思南公馆那几日,想过手机可能被谢忱岸锁在书房保险柜里了,或者是直接粉碎扔了。 往往没想到。 他竟然玩心理战术这套,就光明正大的藏在沙发的缝隙里! 谢忱岸还在亲她脸颊,带着烈性的气息,用唇舌压着她。 见贺南枝终于发现了这部手机,喉咙溢出磁性的低笑:“你整日躺在这张沙发上,要听我讲童话故事午睡,怎么就不知道多找一圈?” 啊啊啊!!! 贺南枝感觉到智商被他轻轻羞辱了。 果然,就算两人都如胶似漆到了这份上,本性还是不会变的,他还是会阴阳怪气的内涵她,没等那似有似无地吻,沿着她纤白的脖颈处往下。 贺南枝手心稍微推开他胸膛一寸,呼吸带了点喘:“先暂停,我看看手机消息。” 趁着谢忱岸动作未变,着急忙慌地把手机开机了。 随着光滑如镜的屏幕亮起,未读的消息很多,没等贺南枝一条条查阅去,忽然,有一条前秒进来的最新消息猝不及防地冒了出来。 谢忱时:「漂亮小鱼,我现在他妈的就是条可怜虫!」 为了证明自己很可怜,他还发了张失魂落魄的自拍过来,照片里,恰到好处露出下颚的一块淤青,以及卷起袖子肌肉线条完美的手臂上都有两道新伤,还很心机地,强调都是让谢忱岸给揍的。 贺南枝第一反应是,怎么能揍脸呢,都坏了品相了呢。 随即,谢忱时又问她:「如果我跟谢忱岸要死一个,你选哪个?」 还用选吗? 贺南枝卷翘的睫下划过困惑。 殊不知这几秒里,从谢忱岸的视线角度看,见她散了乌锦长发,脸颊至衣领露出的脖间都染了一抹嫩红,透着几分犹如被暴雨肆虐过后的旖旎美感,却还有心思分神,指尖慢悠悠地在屏幕上点着:「我不想当年轻貌美的小寡妇,要不你牺牲一下?」 消息已读,却不回。 贺南枝弯起了唇角,正要给谢忱岸看,谁知一抬头,就看到近在咫尺的男人那张清隽俊美的面容看似自带属于他的矜冷神情,却在落地窗外冬季的日光下,有那么一丁点儿的细微危险变化,连墨色眼底都仿若被刺激得泛着红。 不是吧? 这也要吃醋??? 安静到极点的气氛里,贺南枝求生欲很强将手机递过去,指尖轻轻地点着屏幕上那两三句清清白白到比她脸还白的对话:“我跟你弟弟,就是很普普通通聊了下。” 谢忱岸垂眼,完美的下颔线绷得极紧:“南枝。” “拜托。”她认错还不行? 想着,就赶紧去抱他脖子,想用亲亲来化解。 下秒。 “你跟我做个爱,还能有闲心跟忱时聊一下。”谢忱岸薄唇溢出清晰的冷笑,将她纤细白到发光的小手臂从身上拿开,每个字都轻而狠:“跟我做就这么无趣么?” 贺南枝缩了下肩膀,又觉得此刻要是气势弱了,等他日后翻旧账,还以为她心虚呢,于是红唇溢出清软旖旎的音色,极气弱地反驳回去:“你对谢忱时这三个字过敏啊,提一下就跟我闹情绪,都说了喜欢你了,还有他对我,真不是你误会的那种喜欢。” 怕谢忱岸不信。 又往下说:“你弟弟以前就是那德行,多年坚信自己智商比爱因斯坦还高三分,他说只有我的智商能勉强跟上他,其他的……你懂的啊,他无论到哪儿都要凭一己之力去孤立所有人,甚至更坚信自己早晚能将你这位谢氏家族完美继承人取而代之,为了不给人生留下污点,学校读书时,但凡有女孩儿想要跟他交往密切点都被他避退三尺。” 略停几秒。 贺南枝故意扳起漂亮的脸蛋,轻轻地抬腿,踹了下无动于衷的谢忱岸长裤露出的冷白脚踝:“他就是个阳光开朗的大狗狗而已,还没开窍,不知道什么是男女情爱呢。” 在她脚尖,柔软至极的触感沾染下。 谢忱岸眉目间浸透的寒意逐渐缓和,略一沉吟:“都说长兄如父,我对忱时关心是少了。” 啊? 贺南枝看他还自我检讨了起来,一时间表情都是懵圈的。 没等伸出白嫩嫩的手心,覆在他额头检查是不是病了。 谢忱岸慢条斯理地将她拉了过来,压在身下,充满了暗示性举动里,又很平静的语调在她白玉的耳垂低低落下一句:“我们婚事提上日程,你提醒的对,忱时的终身大事也该安排起来。” “我提醒了什么???” * 谢忱岸的办事效率向来出类拔萃,次日,他表示身为兄长不该意气用事跟谢忱时对手,先是送了他一辆价值千万的全新跑车作为歉意,继而,就公然派人将他强行绑到了相亲现场。 蓝缨很光荣的负责了这个任务,一身优雅束腰的深蓝色包臀短裙,寒冬腊月都要裸着雪白纤细的腿,肩头只披着御寒的西装外套,正捧着平板,微弯腰,温柔细语地跟瘫在沙发上迟迟不肯起身的男人说:“谢二,你收了跑车,下午必须去跟麦家小千金享用一次下午茶呢。” 谢忱时薄唇勾起薄戾的弧度:“一辆跑车就想让你二公子出卖色相?” “不是的呢。” 蓝缨食指在平板滑动几下,递过去给他看:“谢总巨资为你购买了十辆不同颜色的跑车,红橙黄绿青蓝紫应有尽有,相亲一个,就给你一辆哦。” 谢忱时眼底锋利的冷意散了,漫不经心地问:“我要不去会怎样?” “谢总今晚就会把你打扮好,踢出去为谢氏家族联姻,可能下次我们再见面,你就是某某家的上门女婿了吧?” 蓝缨微笑。 见谢忱时这张毫无瑕疵的完美面容阴郁得都能滴水,她又笑,纤白的手覆在他肩头拍了拍:“勇敢点啊谢二,麦家小千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接下来还有什么李家徐家的呢。” “谢忱岸是要把百家姓都给我相亲一边?” “差不多吧,今天你有十个要见,快起来哦。” 蓝缨以最优雅的仪态轻轻拍掌,躲在远处门边瑟瑟发抖的秘书们赶紧推上挂着几套精致昂贵西装的衣架过来。 随着谢忱时姿态松懒微倦地从沙发站起,她指尖从一排衬衫西装滑过,挑了件深黑色的,又对着男人挺拔锋利的线条身躯比划一二,眉心轻轻蹙起:“衬得你太凶神恶煞了。” 说着。 就要换一件。 “告状精,以貌取人这么明显的性格缺陷,你就没想改过?” “哦,麦氏小千金审美偏向绅士风度儒雅类型的,表情要柔和,不能凶哦——” … … 唯恐谢总这位弱小可怜的爸宝男弟弟不愿多走两步路,蓝缨将相亲地点选在了酒店楼下的西餐厅,环境处处奢华幽静,麦心慈提前十分钟就坐在靠落地玻璃窗的桌位前等候了。 来之前。 她老父亲提心吊胆的叮嘱谢家小的那个,名声一向不太好,要是察觉危险就报警。 麦心慈自幼心脏不太好,被惊得夜里没睡好,这会儿就算精心打扮之下,还是掩不住她秀丽脸上的微微发白,随着时间争分夺秒,跟踩在她心尖上一样转过。 直到侍应生恭恭敬敬地,引导了一位穿着宝蓝色西装的男人迎面走了过来。 阳光从左侧玻璃照进,他那张脸是极精致好看的,随便咔嚓偷拍一张,都能拿去登上时尚杂志封面那种神颜级别,怕是能迷死不少人。 提前是,别开口说话。 落了座。 谢忱时自我介绍的第一句便是:“我姓谢,你应该知道,家财万贯那个谢。” 麦心慈差点没控制好小淑女的表情管理,好在旁边蓝缨及时缓解尴尬气氛,先给这两位点了一桌的甜点,都是以女孩儿偏甜口味为主,艳红的唇浅笑着说:“他跟你开玩笑呢。” “这是二公子精心挑选的礼物,请麦小姐笑纳。” 麦心慈看着眼前这个容貌过于秾丽夺目的女秘书,轻车熟路地将精致锦盒打开,缓缓递到了桌前,所谓的礼物是一块镶钻着宝石的女士手表,光看色泽就知道是高奢牌子。 看来谢家二公子,远不如外界传言那般臭名远昭,还是很有绅士体贴风度的。 她唇角微翘:“跟我很搭配的。” 引火 第97节 坐在对面的谢忱时却嫌弃起了这个手表的钻石粉得太土,指骨漫不经心敲了敲桌沿,也不分场合,就必须得为自己高级审美证明清楚:“改日二公子送你个祖母绿色的,这块,你戴出去别到处说是我送,没这低俗审美。” 麦心慈刚翘起的那抹笑意顷刻间僵住。 蓝缨差点就想当众用十五厘米高的细高跟踹死这个天生放浪不羁的玩意算了,纤白指尖狠狠地扯了一下谢忱时西装,扯出了道细微折痕出来:“你又在开玩笑是不是呢?” 她语气加重,脸颊都要酸了。 “这是两码事。” 谢忱时手肘慵懒地撑在丝绒椅子手扶上,不能允许这土不拉几的廉价粉钻践踏他骄傲的自尊,侧过轮廓锋利精致的脸庞跟蓝缨说话时,语调是半点都不打算压低:“我觉得麦家也算数一数二豪门了,怎么养女儿这么随心所欲,他家小姐没见过这么不值钱的玩意?” 妈的。 人家是给你面子,才说得客道话!!! 蓝缨深呼吸,忍下吐槽欲。 但是麦心慈心脏已经在谢忱时字字里,逐渐感到不好了。 她不该冲着谢忱时这张神颜,就给他羞辱自己机会,于是用尽毕生名媛教养礼仪,先从椅子起身,拿起毛呢大衣和包,很勉强地露出微笑:“我看谢二公子不像是来相亲,倒是像来砸场子的,这顿下午茶还是别吃了——” “麦小姐。” “我现在很想报警,你再拦,我就真拨打110了。” “……” 等麦心慈瘦弱的身影走远,谢忱时随手拿了块水蜜桃味的小蛋糕吃,薄唇轻嗤了声:“怎么甩脸色走了,不是聊的挺开心吗?” 蓝缨将随身携带的平板点开,将相亲花名册里的麦姓划掉,微微拉长了尾音:“你是挺开心啊。” - 整整一下午,西餐厅就光顾着做他生意了。 换了整整十桌茶点甜品,都让谢忱时挑挑拣拣吃了差不多,还给从业三十年的米其林级别主厨写了一篇怎么提升厨艺的小作文,煞有其事点评人家小蛋糕烤得不够松软,奶油的糖放多了。 他光顾着吃小蛋糕,坐在对面十个名媛千金的脸都没记全。 到了夜晚。 酒店顶楼套房里淅淅沥沥的水声停止。 浴室的门被推开,谢忱时裸着没耐心擦干水珠的结实背肌走了出来,腰身只裹着一件浴巾,从玻璃柜里拿了烈酒和高脚杯,没会儿,外面传来刷卡的声响。 蓝缨踩着细高跟在大理石地板上,娉娉袅袅地走进来:“恭喜,下午茶相亲的十个里,除了麦心慈小姐当场婉拒了你外,有六个愿意跟你加个联系方式,两个已经有男朋友了,还剩下一个没看上你。” “没看上我?” “乐氏的千金认为谢氏这么严的家教都没能教好你,对未来婚姻生活没什么指望……”蓝缨话顿两秒,看到谢忱时靠坐在真皮黑色沙发上喝酒,浴巾略松隐隐约约露出性感的人鱼线,还要往下点儿也不管,便走过去扯过一旁毯子盖住那轮廓突兀的部位。 随即,又轻声地说:“而且她是学医的,由衷建议你去看精神科逛一下,这是医嘱。” 谢忱时被她毛毯攻击的猝不及防,连带那瓶红酒都洒了半边性感线条的胸膛:“什么医嘱,我像很不正常的样子吗?” 说罢。 就要把这黏糊糊的毛毯扔走。 蓝缨已经转过身,只留下一侧靡丽优雅的侧影,同时将份整理好的文件放在沙发上:“这是你明天要见的另外十位名媛背景资料,谢二,今晚请你务必将她们的喜好倒背如流哦。” “你知道就行了。” 蓝缨早知道他会这样说,也有应对之策:“你不背也没关系,少背一位,我晚上就拿一把小刀,随机挑选从你车库那十辆新款跑车里,挑一辆划成艺术品。” 气氛静了几秒。 谢忱时不怒反笑:“长本事了啊,以前只会哭哭啼啼去找我爸告状,看来这些年没少跟在谢忱岸身边学,威胁人一套一套的。” 蓝缨不爱听他这话,侧颜表情极冷艳,抬指将耳朵的助听器摘了下来。 瞬间,整个世界都归零,清净了。 … 连续半周都待在思南公馆里,跟挖宝藏一样,到处挖谢忱岸不为人知的小秘密,贺南枝已经沉迷其中,并不知道谢忱时都快给夜店头牌一样,从他那张豪华大床上醒来那刻起,就被蓝缨跟打扮男版洋娃娃一样精心捣鼓完,然后送往泗城界内各种高档场所,跟一些脸都记不住的淑女名媛相亲。 一日午后醒来,贺南枝想在影音室里观看会电影,无意间被她翻出了一堆珍藏的录音带。 每张的背面都有字。 年份越久的,墨水就越淡。 有一张的墨迹最清晰,是她退出戏团那年。 诧异了瞬后,贺南枝蹲在地板上迟迟没起身,乌锦的长发已经过腰散着,许久,她抬起白皙的手背,压住了清透眼眸,才克制了那抹泪意。 楼上楼下都很安静。 夕阳快下山的时候,她洗了点葡萄吃,室内有暖气不觉得冷,穿着一件薄绸浅绿的睡袍就懒洋洋躺在沙发上,偶尔看眼手机时间。 谢忱岸最近对做家务来了研究的兴趣似的,非得跟她过二人世界,给全部佣人都放了个长假。 现在偌大的地方,贺南枝只能等他提早从公司回家做饭。 有时谢忱岸一边研究食谱,一边站着岛台给她炖鸡蛋羹吃。 所谓熟能生巧,贺南枝会抱着他的劲腰,不眨眼地吹着彩虹屁,声音软软夸着他厨艺大有提升,都快到了跟五星级别的大厨一较高下水平了。 而那碗鸡蛋羹她吃了两口,就死活不愿意张口了。 往往这时候,谢忱岸气定神闲端坐在餐桌对面,利用极短的时间回复几条公司邮件,柔黄色壁灯照耀下,俊美的侧颜轮廓不显半分情绪。 到了夜深人静时。 自然有另一种方式,温柔而又暴烈的将她这张小嘴巴塞得满满的。 * 贺南枝的葡萄快吃完,窝在沙发上打了个盹,等外面自然光暗了,水色潋滟的眼眸睁开时,迷迷糊糊看到了谢忱岸已经回来,正俯身,薄唇极轻地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贺南枝习惯抬起手,搂着他,跟没骨头似的趴在他肩膀上:“我在楼上,发现了好多录音带,你连我七八岁的都开始收集了,谢忱岸——你这人,心思真藏的深。” 谢忱岸没开灯,如墨的眼被染得更暗:“真是你的?我怎么不记得了?” “谢忱岸!” 看贺南枝气鼓鼓的小脸,他薄唇溢出絮绕着哑意的笑,瞬间就被勾起了欲,又想看她这般羞恼到来扯他的衬衫衣物,用牙齿咬他。 贺南枝舍不得真咬,大多数都是刚下嘴,就后悔似的,改成亲了亲那线条冷白的肩颈。 谢忱岸手掌温柔扣着她后脑勺,面朝着面,溢出的嗓音灼着她:“可以咬重点。” “你这又是什么特殊变态癖好?” 喜欢她的牙齿印,在他身上深深烙着,最好永不要消除。 贺南枝纤软的手指将他衬衫纽扣,一粒粒的严严实实系回去,正当两人低声细语交流着今晚吃什么鱼,思南公馆外传来了一阵催命似的门铃声。 这气势汹汹的,不太像是秘书。 贺南枝红唇讶异张了张:“不会是你弟弟吧?” 谢忱岸俊美清隽的面容很是沉静,先松开扣着她细腰的手臂站起,随即慢条斯理地朝外走去,在门外,一辆蓝黑色帕加尼嚣张至极的停驶着,而另一道修长身形手插裤袋,懒散地就站在壁灯的橙黄光下。 亲兄弟见面分外眼红,谢忱时只是站在,考虑到贺南枝还在里面,没有火烧公馆已经是祖上积德。 他是来寻谢忱岸的仇,只因近日被蓝缨逼得无处可躲,无人肯收留他。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居心叵测打什么主意,谁家相亲差点能把百家姓都轮一遍啊?想靠女人玩死我么?”谢忱时锋利的眼尾覆着点戾气,盯着门内的暗色身影,自身散发出的气势就如同贞洁烈男般,句句指责谢忱岸想借这种阴谋手段侮辱了他纯洁高尚的少男清白。 谢忱岸垂目看腕表时间,估算着还剩下九分钟闲余时间。 晚了一分钟,贺南枝那娇气的胃口怕是要饿坏。 随即,他冷漠的薄唇扯动,只对黑色门栏外的谢忱时说了一句:“所以你一路飙车过来,就是为了站在外面炫耀自己日益严重的妄想症?” 当然不是。 谢忱时嘴角懒散冷淡扯着:“继续相亲可以啊,我要跟你住这里。” “做梦。” 第64章 火烧小洋房 落地玻璃外的庭院亮着暖橘色光晕, 透进来照亮了半个客厅。 看着茶几旁边堆了大小十几个行李箱,以及刚走掉的那一群听从吩咐的保镖还不忘将门掩上,贺南枝反应极速, 先去拦谢忱岸, 纤软的指尖握紧了男人冷白修劲的腕骨:“别动怒, 奈奈阿姨十月怀胎的时候, 他跟你还跟个连体婴似的光溜溜黏在一起呢。” 她是会比喻的。 话音一落。 连仰在柔软真皮沙发靠背里的谢忱时都倏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贺南枝,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贺南枝漂亮的脸蛋瞬间垮起来,踩着棉拖走过去就要踹他。 “你才坏了小脑子!” 就在谢忱时扯过靠枕抵御的时候,蓝缨也终于匆匆忙忙地赶来了, 高跟鞋稍顿在了玄关处。 谢忱岸眼风极淡扫向她:“把人带走。” 蓝缨纤细精致的指甲捂着胸口, 心想幸好还有挽回余地,不是什么血淋淋的案发现场,赶紧去拽谢忱时:“亲爱的,你前些天相亲不是拒绝良家少女, 突然想拯救小寡妇了么,跟我提出离婚的不要, 怕前夫回来闹,要丧偶的那种……我筛选了一个完美符合你的人选,叶氏大小姐, 刚死了第三任丈夫。” “人给你约出来了, 要是看顺眼, 明儿就能领证!” 谢忱时却说:“我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蓝缨手指忽然一松, 随即优雅地侧过身, 对在场的谢忱岸和贺南枝, 唇角始终弯着弧度:“劳烦二位转过身。” 贺南枝不明所以, 却选择尊重她。 刚面朝墙壁的时候, 眼尾余光却瞄见蓝缨秾丽的容颜冷了下来,脱掉一双红底高跟鞋,就狠狠地抬腿,踹了还在沙发上躺尸的谢忱时好几脚,待解气后,又弯腰,将鞋子穿上。 重新抬起头时,又是自带招牌式秘书职业微笑。 “我近日休假就多学了一门脚语,看来是没白学。”她看向谢忱时被踢到腹肌,想暴怒又强行忍下来,额际的青筋都浮现在了冷白皮肤表层,幸灾乐祸的掩着唇笑了笑,又对着贺南枝分享心得:“你看,适当的切换一下语言沟通系统,事情就变得简单的多了呢。” 是简单了。 谢忱时直接以被暴力殴打至重伤做借口,直接死在了沙发上。 引火 第98节 “你们谁敢再碰我一下,下半生就等着被讹吧。” 这话刚出。 贺南枝又给他补上一脚。 谢忱时捂着膝盖,胸膛内那颗昂贵而脆弱的心脏碎了满地,眼神震惊看着她“你!” 贺南枝立刻躲回了素来神色淡漠的谢忱岸身后,又露出一小半张漂亮的脸蛋,红唇慢悠悠地拉长了音调:“谢家掌管家业日理万机赚钱的是我未婚夫啊,你下半生本就是靠你哥养,这不踹白不踹嘛。” 蓝缨在旁边,差点没笑气茬过去:“小公主殿下真相了。” * 贺南枝为了避免兄弟相杀,在谢忱时坚持选择死都要拉着这栋思南公馆同归于尽之后,她跟谢忱岸十指相扣,踮起脚尖先在他耳旁做一番思想教育工作。 等把男人哄好,再去找出一张纸和钢笔。 贺南枝清了清嗓子说:“你跟蓝缨要住下也行,做饭打扫卫生先分工清楚。” 谢忱时立刻抗议:“虽然我一向低调有内涵,对自己是第一豪门谢家出身的富贵少爷这个不太平易近人的高贵身份深恶痛绝,但是要传出去我天天在家洗衣做饭,还有什么脸面?” 贺南枝垂落的眼尾轻抬,轻轻淡淡地看他好几秒。 “我不可能给你们做饭,洗碗可以。” “唔。” “谁做饭?” “你哥哥呀。” 贺南枝笔尖陡然顿住,侧过脸看向神色自若靠在沙发上,膝盖还搁着个笔记本的男人。很显然,谢忱岸往往这时候都对他俩的智商感到无可奈何,索性就不参与,邮件已读了一封又一封,俨然是副“谢氏掌权人日理万机” 的高贵做派。 谢忱时轻啧出声:“他厨艺能好?” 贺南枝睁着清透的眼眸很认真地说:“能啊,万能的谢大公子一切都是最厉害的。” 窗外的月亮高悬于天际,柔和的光晕又晃晃地照进来,恰到好处落在围坐在宽大松软的沙发上四人身上,贺南枝懒懒倒下来依偎在谢忱岸怀里,布料绸滑的裙摆如一抹胭脂红在男人黑色西装裤迤逦而下。 而谢忱时没什么正经,看着挺不好对付,修长的手拿着她那薄张纸划来划去,正点出凭什么洗菜切菜都得他来。 蓝缨曼妙婀娜的身姿坐在一侧,端起水,红唇沾了沾玻璃杯沿。 这晚,思南公馆肆无忌惮地喧闹着,偶尔巨型鱼缸里的鱼儿倏然摆尾,水波一荡,转瞬即逝的浮光虚影又在这人间烟火气中,渐渐地恢复平静。 * 贺南枝刚舒舒服服的泡完澡,带着一身袅袅水汽的淡香走出来。 还未靠近床。就让推门进来的谢忱岸给抱住,压在墙壁前,男人滚烫的温度透过来,挨近了,都洒在了她白净的侧脸肌肤上:“我今晚可以跟你亲密交流一下吗?” 这般难以言喻的亲昵感,让贺南枝心脏猛地跳动,微微抬睫,从他俊美如画的面容瞧出了点儿端倪:“公馆的隔音效果怎么样?你先别醋啊,我是怕谢忱时那家伙早上说我们扰民——他什么疯批德行你也懂的,要不亲几口?” 谢忱岸的偏执欲大多数都体现在夜深人静的这张床上,没弄个她哭湿了枕头求饶,软声软气地哄着他,泪水流到快脱水的程度,是不会轻易就罢休的。 她有羞耻心!!! 万一被谢忱时和蓝缨听到点动静,明天会尴尬到原地撞墙的。 谢忱岸垂着似鸦羽的眼睫,只是那墨玉瞳仁像浸了雪水似的:“你放他进来住公馆,只愿意跟我亲几口,是不是下了床,你更喜欢跟他在一处玩?” “没有。” “他说要住主卧,你还答应了。” “谢忱岸,你是年纪轻轻就象征性耳聋了么?”贺南枝抱住他的肩膀,就差没整个人柔软无骨的挂他身上去了,也不顾摇摇欲坠快松散开的睡袍,清灵的音色透着气急败坏说:“分明是谢忱时说要住主卧,我说可以啊,我搂着你睡床,让他睡床底下。” 谢忱时这人富贵少爷命的毛病挺齐全的,把自个儿养得娇弱个不行,住个房间,嫌弃床不够宽大,容不下他近一米九的黄金比例性感身材,又嫌弃被子颜色蓝得太黑,影响他的睡眠质量。 蓝缨给他换,当场拿手机订床,用钞能力来和平解决。 结果谢忱时又开始嫌弃浴室里的水脏,毛巾质量也不好,会刮伤他肌肤。 在蓝缨想切换语言系统,忍无可忍跟他讲道理的时候。 谢忱岸面无表情地直接把他摁在了浴缸里,从玻璃酒柜里拿了一瓶珍藏的威士忌将他这张脸,以及全身都消毒了一遍,没等谢忱时要跟他对手来一架,声线寒冷且没有商量余地:“凌晨之前我要看你房间没熄灯,就等着家法伺候。” 说起家法伺候,谢忱岸被亲姐称之为人间小戒尺,不是白叫的。 蓝缨记忆犹新有一年。 谢忱时正值叛逆期,最不服管教的时候,跟母亲姜奈呛声了几句。 后来远在国外出差的谢阑深得知爱妻被气得当场落了几滴泪,就放下百亿的合同生意,连夜坐私人飞机赶回谢家处置这个孽子。 那次,谢忱时被保镖从乌烟瘴气的娱乐场所押了回来,当着祖先牌位,动了家法,让谢忱岸用一根黑檀木戒尺抽得半个月都下不了床。 … 谢忱岸的警告很有震慑力,起码在十一点五十九分零三秒的时候,谢忱时歇下的那房间关灯了。 他独自坐在楼下,将另一瓶酒柜里的威士忌喝完才上楼。 此刻薄唇紧紧抿着,将贺南枝推到在那张床上,黑丝绒的被褥裹住了两人相贴的身躯,膝盖压着她浴袍下的纤细白腿,干净明晰的指骨也将她腕间扣到头顶,强硬地用唇舌去吻她。 贺南枝薄弱的挣扎力气,压根在男人眼里起不来半点儿作用。 浓郁的酒精味从唇间弥漫开,掺和着很重的气息,几乎在短短几分钟内,谢忱岸的吻逐渐越深,等她快缺氧的时候,又开始吻她脸颊和颤个不停的卷翘睫尖。 像是诚恳地膜拜精美又易碎的艺术品,羊脂白玉做的材质,重了怕她细细的冰裂开,轻了又觉得不够劲,就这般反反复复的折磨着自己的意志。 贺南枝眼尾绯红浮起来,纤细手臂环着他的脖颈,咬着他。 好似这样就能不叫出来。 谢忱岸指腹慢条斯理地捏着她嫩生生的足尖,低声问:“舒服吗?” 贺南枝答不上来,吸着气说:“去浴室——” 那儿的隔音效果,应该会强一些。 … … 次日清晨。 第一缕阳光浮照进思南公馆的时候,谢忱时就已经起床了,正慵懒地站在厨房里,将冰箱的新鲜食材都拿了出来,一边挑挑拣拣这进口牛肉血水颜色不对,会毒死他,青菜的叶子不够绿,一边用手机打开新闻早报频道,听着里面女主播语速轻柔地播报着: “某某上市公司的董事长退休后,家族企业刚交给长子接管不到半年,谁知命运多舛,某一夜在家中暴毙而亡,身为其遗产第一顺序继承人的弟弟,只能含泪上位。” 蓝缨悠闲地侧坐在餐厅桌前,修修剪剪花瓶插着的梅枝,偶尔使唤一下谢忱时:“谢二,热牛奶好了没?” 没会儿,谢忱时就端了杯,摆在她面前。 看着上面还飘浮着两片玫瑰花瓣,淡淡透着香,蓝缨优雅微笑道:“不愧是纨绔公子哥圈的米其林三星啊,审美真是高级呢,哦对了,你今天好像又长帅了一点。” 谢忱时起了个大早,从衬衫到昂贵西装的面料都选得精致无比,领带袖扣腕表一件没少往身上装饰着,还给自己做了发型,这副过度在意完美形象的调调,像极了被渣男无情践踏后的弃妇要盛装打扮,夺回属于自己一切的假象。 特别是,他还把早餐都给贴心承包了。 唯独没有做谢忱岸的那份。 蓝缨好奇问:“你打算靠饿死你哥哥,来继承家业呢?” 不会是听新闻播报后,来的灵感吧??? 谢忱时将海蛎去壳,倒入滚烫白粥里漫不经心搅拌着,声音懒洋洋地溢出薄唇:“我昨晚被他泼了一身红酒,这血海深仇我得记着报啊。” 蓝缨沉默,纤指端起热牛奶抿了口,心想不该多嘴问的。 可惜谢忱时精心捣鼓了一桌美食,楼上主卧那两位还在堂而皇之赖床不起。 外面璀璨的阳光都能晒死个人,直到快十一点,才传来细微脚步声。 是贺南枝纤柔的身影出现在旋转楼梯处,一身丝绒白色长裙穿得整整洁洁的,领子不露半点肌肤,只是及腰的长发有点凌乱,犹带慵懒睡意的明媚模样。 没等谢忱时阴阳怪气她赖床就算了,还感染给了哪怕通宵熬夜工作,第二天七点之前也得生物钟超级准时起来,洗澡换身一丝不苟的完美西装去上班的谢忱岸。 庆幸他没睡主卧的床底下—— 外面门铃声先一步响起。 贺南枝听到,恰好又离得近,便慢悠悠地过去开。 是一位声称骆岱工作室助理的年轻男子登门打扰,给她递了张颇有艺术感的邀请函,并且解释年底到了,骆艺术家想清空一些积灰,哦不珍藏的作品,便举行了场小小慈善拍卖会,希望贺南枝能携未婚夫谢忱岸出席。 贺南枝垂眼,将邀请函逐字看了遍。 身后,谢忱时单手插着裤袋,懒洋洋的语调传来:“请我们去就得去啊?” 贺南枝回过身,恰好谢忱岸洗过澡,矜雅清冷的身影缓缓步入下了楼梯,恰好视线朝这边扫来一秒,透露着风雨欲来的压迫感,她果断提高声音说:“你瞎了么,邀请宾客写的是你哥哥名字,骆岱又不请你。” “——” * 骆岱为什么公然搞差别待遇,不邀请谢忱时,原因无他。 他受不了谢忱时对自己超尘脱俗的审美古典艺术作品指指点点,所以在半山腰上的那座堪比博物馆的五层小洋房的工作室门口上,专门挂着了一个禁止谢疯狗登门拜访的字眼。 贺南枝原本是不想去的,可是邀请函都寻上门了。 而且谢忱岸推了下午以及今晚的所有应酬,主动要前去捧场。 趁着谢忱时被蓝缨哄着出门相亲,她盛装打扮了一番,穿了身摇曳生姿的胭脂色长裙,衬得肌肤雪白,端坐在车厢内,眼波流转间,看向了气定神闲的谢忱岸:“你这一去,骆岱肯定把你当冤大头了,没花个上千万,都别想从他小洋房出来。” 谢忱岸素来淡漠的眼眸看向她,徐徐道:“今夜我准备了三个亿给他。” “啊?”贺南枝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是命捏在骆岱手上了吗?” 像谢忱岸这般在商界指点江山的资本家,怎么可能允许自己做赔本的买卖? 他要真这么慈悲心肠,造福人类的话。 那也不是给骆岱这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比古代贵族千金小姐还能藏在家中的艺术家??? 谁知。 谢忱岸清隽如画眉目情绪淡淡,说出来的话却是:“他爱以你容貌形象雕刻一些古典艺术品,手稿和雕刻失败的残缺品都从未销毁,如今再让他放在收藏室,也不适合了。” 贺南枝抬起清清透透的眸子,忽而怔了两秒。 谢忱岸手臂自然不过地亲昵搂着她细腰,指腹漫不经心摩擦过,嗓音温沉而清晰,也异常缓慢地溢出薄唇:“三亿,倘若他不知好歹拒绝这笔买卖,我只好火烧小洋房。” “——” 引火 第99节 贺南枝指尖抓紧那张白色雕花邀请函,脑海中隐约有什么危险信号迅速划过,又记不清了,只是想到骆岱还不如把门上谢忱时的牌子撤下来。 换谢忱岸的挂上呢。 毕竟杀人放火的事情,他好像……也挺热衷干的。 略微恍惚失神的过程中,车子也开进了半山腰的停车场内,这儿已经聚集了不少豪华私家车。 远远地。 便看到那栋立于寒夜中的建筑独特小洋房,一排排极宽的透明玻璃窗晃动着璀璨灯火。 下车时。贺南枝提起柔滑的裙摆,高跟鞋刚踩地,就忽然记起—— 骆岱有把她亲笔设计的寒玉观音手办残稿销毁吧??? 第65章 我宝箱只藏珍宝,却想藏这世间独一无二的谢忱岸 小洋房入门, 先是要经过装修典雅明亮的长廊,空间极宽,两侧摆放着形态各异的雕塑品, 再往里走, 就是招待宾客的小型慈善拍卖晚会了。 贺南枝挽着谢忱岸的手臂缓缓出现的那瞬间, 原本衣香鬓影, 杯觥交错的场地默契一静,众人都不可避免地被惊艳了一下。 今晚她穿一身胭脂红,衬得容貌美得有种古典明艳感的侵略性。 仿佛跟谢忱岸就是生来天造地设的一对,没有谁比她, 更适合站在传说中不似凡人且极度低调的谢家继承人身边了。 “我之前就对谢家这位天生美人骨相的脸有所风闻, 还想这次慈善宾客名单有他,终于能一饱眼福,说不定还能来场艳遇什么的,没想到他有女伴啊!!!还生得如此美。” “别做梦了, 那是贺家的金枝玉叶,骆艺术家没透露风声给你么, 两人过完年就订婚宴请四方呢。” “青梅竹马喜结良缘,没想到顶级豪门圈也不都是没有感情的塑料联姻嘛。” “这两位感情比钻石还坚硬,上次我表哥在一场拍卖会就有幸偶遇到谢忱岸豪掷上亿把整场所有钻石都包了, 堂堂第一豪门掌权人搞得跟珠宝古董贩子一样, 后来被知情人透露哦, 贺南枝年幼时就喜欢亮闪闪的东西, 他是为了讨小青梅欢心呢。” “啊啊啊——我现在求神拜佛想遇到个这种仙品男人, 是不是迟了?” “谢忱岸看我了, 他刚才是不是看我了?” “清醒点。” 一旁优雅端着香槟混迹文物修复界的名媛提醒身边的女伴, 微抬下巴, 示意道:“谢大公子看的是你身后走过来的骆艺术家。” … 骆岱今夜将拍卖会搞成了个人展览似的,为了跟他那些雕塑品互相衬托气质,特意穿了一身纯白色的西服,垂耳的卷发扎了起来,清晰地露出俊秀削瘦的面容轮廓。 生得极白,不是谢忱岸如浸冷冽霜雪的白法,他露在衣领外的肌肤和腕骨像是终日不见天光的剔透冷白色。 走近后,很是绅士风度将胸膛前别着的那朵盛开玫瑰花递给了贺南枝:“一年半载的没见,你今晚真是美得摄人心魂,是不是又长开了?” 贺南枝纤细的手松开谢忱岸的手臂,接过的时候还很谦虚:“可能是被衣服衬得吧。” 未了,她很是优雅浅浅提了下裙子,就差没原地转圈圈。 “我未婚夫送的。” 骆岱难得没有犀利点评她打扮,毕竟今晚他最大金主可能就是谢忱岸了。 而没等他多言几句,贺南枝就毫不留情地抛弃了前一秒还在炫耀的未婚夫,恰好也有几位古董收藏家过来跟谢忱岸打招呼,趁着能私下说悄悄话的空隙,把他拽到了角落头里:“来的路上,谢忱岸跟我透露了他今晚要干点杀人放火的勾当。” 骆岱险些以为听错了:“什么?” “他要拿3个亿的钞票把你小洋房点了——” 气氛蓦地死了几秒。 在贺南枝漂亮的小脸认真到仿佛在说件不得了的秘密之下,骆岱下意识去摸口袋。 她微张着嘴:“你干嘛啊?” “我打火机呢。” 骆岱又伸手摸向左边的口袋。 “……”她指尖去揪着骆岱衣领的工整蝴蝶结,忽然问:“之前我参与设计的那个玉观音手办雕像,不是画了很多残稿么,你都销毁了没?” 骆岱满脑子还都是3个亿的钞票这几个字,想也没想就说:“没啊,虽然你画功不堪入目,却也算是为了积极参与我至高无上的神圣艺术里的一片苦心,就当做留个纪念吧,等我百年之后,看你能哭多久,那几张也不占位置,可以勉强考虑纳入我陪葬品名单里。” 贺南枝险些被他绕晕进去:“?” 啊啊啊!!! 她为了设计那玉观音雕像,翻遍了贺家藏书楼,苦学了整整小半年之久,哪里是为了他至高无上的神圣艺术做免费贡献??? 还要带入陪葬品里。 要不是十几步远距离的谢忱岸淡漠的视线似有似无,会扫向她后背。 贺南枝都想当场把骆岱骂清醒点儿。 “你现在就把残稿给我,否则的话。”她软唧唧的语气,说着最凶残的话:“我就拿谢忱岸的三个亿钞票,把你小洋房给点了。” 小洋房重新建筑也不需要花费上亿,但是骆岱宝贝他那些完美到无可挑剔的雕塑艺术品。 十分钟后。 他抛下了一楼的宾客好友们,带她上阁楼禁区,纯白色的装修让原本就宽敞的空间一眼望去,仿若跟落地窗外染了墨汁似的夜色融在了一起,地板上摆放着雕像,有些还是半成品,心细地透明膜保护着。 骆岱从墙边矮柜里,找出了一堆厚厚的残稿。 贺南枝毫无形象地坐在墨蓝色地毯上,美眸里流光婉转,注意到了案桌上小心翼翼地放着十根不同玉种雕琢的簪子。 她雪白腕间轻抬,将质地秋水蓝玉石的拿起看:“这是我的新年礼物啊?” 骆岱手里还维持着翻残稿的动作,黑睫下的视线掠了过来:“十根,一根我雕了一个月,每年给你准备新年礼物真费劲,这雕工怎么样?” 贺南枝将及腰的乌浓长发略松挽起,玉簪点缀在其中,莹莹秋水的光衬得她脸蛋轮廓极美,又抬指摸了摸簪尖:“唔,勉勉强强吧。” 骆岱薄唇幽幽溢出来了句:“等会走之前记得让谢忱岸把玉簪的钱结了。” “你这一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除了抱着这堆艺术品,就醉心数钱玩了?” 贺南枝轻歪脑袋,看着他。 骆岱容色秀丽的表情很淡定,并且表示外面繁华世间太浮躁,不适合他这种不谙世事的古典主义艺术家生存,整日待在这小洋房里不被风吹雨打的,主卧还有面落地窗墙对着树林,夜晚可以看满天繁星,偶尔还有小麋鹿经过,冬季看暴雪,还有私人账户上八辈子都花不完的巨额存款。 这多惬意。 他冷笑,话音藏着极淡的嘲讽:“每天预约排队想见我一面的人都几千位,你个漂亮的小蠢货,还拒绝跟我朝夕相处的天赐良机。” 贺南枝无语片刻。 骆岱跟她口头上求过婚,这是足以让谢忱岸火烧他小洋房十遍了。 但是贺南枝从未放在心上,毕竟顶级艺术家的思维稀奇古怪,他只是为了雕刻时,方便以她容貌为原型,以前还知道拿钱收买她当模特,长大了却想靠结婚的方式白嫖她? 光天化日之下,做什么美梦!!! 回过神后,她也毫不示弱地吐槽回去:“你整天睡觉都要抱着冰冷冷的雕塑,跟你结婚有什么好玩的,我和谢忱岸是天生一对,你死心吧。” 骆岱还真想了下:“你跟谢忱岸结婚后,能吹枕边风让他给我当模特么?脱光光那种……” “嗯?” “这样我就同意你们这门亲事。” 贺南枝指尖托腮,认真地想了想,唇边抿起微笑:“不行哦,他八块腹肌的性感身体只有我能看。” 骆岱骨骼明晰的长指又把抽出来的残稿收回去,买卖不成就无情翻脸。 贺南枝早就察觉到他举动了,先一步去抢,谁知骆岱没拿稳,上百张薄纸都洒在了光洁的地板上,她回头,刚启唇,搬出狐假虎威威胁人那套:“啊啊啊,我要去找谢忱岸告状,跟他说你跟我求过婚,骆岱!!!我们同归于尽吧——” 话音未落,戛然而止。 两张薄纸飘到了房门口处,恰好落在了男人西装裤脚旁。 视线逐渐地朝上,是谢忱岸那张素来淡漠俊美的面容,会来此地,很明显是贺南枝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内,超过十分钟了。而刚才的话也不知听去多少,如玉质的长指慢条斯理地捡起了地上的残稿,鸦羽般的眼睫垂落几秒后,又朝这边直直望了过来。 偌大的收藏室陷入一片死寂。 骆岱和贺南枝抱团瑟瑟发抖。 她壮着胆子,小声地问: “你什么时候来的?” 半响,谢忱岸站在光下,墨玉眼眸幽幽沉沉:“你说骆岱求婚的时候。” * * 四十分钟后。 骆岱的小洋房里外的雕刻艺术品,但凡是以贺南枝那张古典清艳的脸蛋为原型的,都被谢忱岸洗劫一空,包括数年来的残稿都没放过,当然,那三个亿的支票是被他指骨不轻不重地搁在了桌上。 车厢内暖橘色的光照着几张跟他面容神似的玉观音残稿,男人天生矜贵的优雅身姿端坐在后座,看似气定神闲端详着。 贺南枝提起裙摆坐上来后,就极小心翼翼地靠近,指尖想去抢过来毁尸灭迹:“有什么好看的。” “贺小姐,。” “我们上午还一起在浴缸里洗鸳鸯浴呢,你洗完,过一会儿又把我压在浴缸里亲亲舔舔的,请问你伸舌头到我嘴巴里的时候,有这么生疏喊我贺小姐吗?” 她故作气恼,就要往他腿上爬。 谢忱岸却把残稿给收了起来,手臂搂过她腰肢时,俯耳而来的声线低凉磁性:“你心虚什么?” 贺南枝微僵几秒。 “所以你之前欠骆岱的三百万尾款,是支付玉雕手办?” 这尾款,还是谢忱岸出手给她收拾的烂摊子,她索性额头抵到他胸膛心脏的位置,挽起的乌发露出雪白耳垂,正在以肉眼可见速度浸上了一抹嫩红:“我没有想要亵渎你的意思……” 她话顿,又忍不住抬起眼睫 那潋滟如水的眼眸清晰地,倒映着男人这副天生美人骨相的面容,欲言又止,停了足足半分钟,红唇慢吞吞地说:“顶多是想将你金屋藏之。” 谢忱岸同她对视,仿若要沉溺到那清透的月光里面,几度想说话,却被她双眸望得难得一次失了言,司机屏息不自觉已经平稳地行驶下了半山腰。 他低语,打破沉默:“去婚房。” … 引火 第100节 两人的婚房几乎都是闲置状态,除了住过一两日外,很少会来这边。 而谢忱岸隔三差五的会安排管家过来清扫,整栋别墅推门进去时,倒是一尘不染的,窗台有株西府海棠,嫩叶小枝上的花骨朵已经迎着飘雪的寒风绽放了。 来到楼上衣帽间。 贺南枝莹润的指尖朝左边嵌入式墙壁的玻璃衣柜一指,就跟指认犯罪现场似的,眼眸的视线轻颤,却不离谢忱岸:“百宝箱就藏在这。” 谢忱岸西装裤单膝半跪在奶白色的地毯上,修长的指骨将衣柜极轻打开,借着顶上暖黄的光晕,长睫静垂,看到最角落安放着一个浮雕古典卷叶纹饰的珍宝箱。 贺南枝站在旁边,教他怎么解锁扣,随着打开。 那玉雕手办,就搁在最上方,一眼便能看到。 “我不是故意侵犯你的肖像权,三年前意外得了快极品白玉,骆岱说我只要支付给他五百万,他就帮雕刻一个你模样的手办雕像。” 少女清灵的声音磕磕巴巴解释着。 谢忱岸像是没在听,手指惊人的冷白,碰到那尊塑像面部,光润沉静的线条轮廓雕琢工艺完美到极致,与残稿的设计还原度很高,仿若藏尽了她隐晦又纯洁的少女情愫。 那封情书上。 他记忆犹新,她写过想努力攒小金库,花钱置办个全世界最豪华的宅院,装修成像一座私人博物馆,只收藏一人。 衣帽间的灯陡然暗了,彼此都隐在夜色里,很静,唯一的细微动静是谢忱岸从地毯起身,大步走过去,修劲有力的手臂将她抱入了怀中。 贺南枝藏了多年的小秘密被暴露,让她理智一路是异常沸腾的,难以克制着心中起伏的羞涩情绪:“谢忱岸。” “南枝——” 两人同时出声,又同时安静。 贺南枝攥着他冷白腕骨的指尖紧了紧,几秒后,望进他那双墨玉眼,红唇溢出的音色极为认真: “我是想藏你。” 她的宝箱只藏珍宝,却想藏这世间独一无二的谢忱岸。 - 夜很深,谢忱岸如玉质地的指腹带了点灼烫感,细细临摹般在她明艳旖旎的脸蛋轮廓抚摸而过,他爱护至极的举动,让贺南枝眸底有了泪意,却笑着,将情意坦坦荡荡的摆在他面前。 谢忱岸低头,在她那双眼,印下虔诚的吻: “南枝,这是我的荣幸。” 谢忱岸自少年起对她的爱欲,是压抑潮湿。 当她说—— 她想藏他。 像极了一簇点燃爱欲的火星,顷刻间,从血液脉络蜿蜒灼烧,如漫天火焰在潮湿的雪中燎原,直抵心脏。 第66章 黄道吉日(正文完结) 玉观音雕像透着一层浅浅莹光, 来自落地玻璃窗的月光。 谢忱岸颇将它放回了百宝箱里,随着锁扣清脆一声落地,他随即起身, 将贺南枝抱起来到了主卧那张宽大松软的床上, 不知为何她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指尖揪着男人衣领:“还记不记得我们在这里吵过架?你把我扔到浴缸里洗香水味, 还拿水喷我一脸。” 她有算旧账的嫌疑,谢忱岸闻着她发间逐渐被染上的雪问冷香,偏淡的音质压低道:“那晚,我很想要你, 偏你只顾着跟我划清界限。” 还发誓。 “早知道这样, 我就跟你坦白从宽好了,当时你在楼下数茶几那一堆避孕盒子,想着怎么跟我用成年人的方式继续保持身体上的牵扯,而我就纯洁多了, 在百宝箱里翻来覆去的挑宝石,不管是拿哪一颗去抵押那三百万尾款, 都心如刀割死了。” 她的宝石每一颗都有纪念价值,只因是谢忱岸送的。 随即,在配合谢忱岸脱她长裙的时候, 主动抱紧他, 清软的声音很轻:“以后我要死了。” 谢忱岸忽而停下, 如墨眼眸极沉地盯着她脸蛋。 贺南枝没注意到他的情绪又无声压制着, 就着黑暗, 只是想分享着自己另一个小秘密:“买个山清水秀的无人岛屿, 在岛最南边修建一座华丽的墓地, 把你这辈子送我的所有宝石都作为陪葬品埋在里面, 这样就算墓地很暗,我也不怕黑了,唔,墓地旁边还要立一尊你的塑像。” “立我塑像做什么?” 谢忱岸清隽俊美的面容被暗影隐着,贴近她,无声地生出超越寻常的亲昵,继而,薄唇碾磨着她的唇角问:“我没资格跟你一起躺里面?” 贺南枝感觉到男人过于浓重的气息,一寸一寸落了过来,也不躲,音色浸透着细碎的喘意:“立你塑像,路过的野生小动物,或者是误入小岛的游客,一看就知道这里面躺着的主人是谁呀?” “那我呢?”他又问。 “谢家不是有百年祖坟给你躺?” 贺南枝小脑袋的想法很简单,将来谢忱岸绝对是族谱上最受晚辈敬仰的祖宗之一,毕竟没有人会看他这副垂眸看凡尘的冷玉观音面不顺眼吧? 可能还会日日香火供着,求他慈悲心庇佑。 话停一瞬,她又低语:“我有私心,还希望你能长命百岁,最好是晚于我几年离开这世间。” 谢忱岸指腹无声地摩挲着她的白玉耳垂,还有脖侧往下嫩嫩的皮肤,感受到清晰地脉搏,以及她说:“我从懂事开始,身边一直都有你陪伴,就算冷战那一年多,你起码还是在国外,想见,一张机票,十几个小时就能触碰到你,但是等我们七老八十了,你要比我先走,爸爸妈妈也不在了,可能贺斯梵走的比你还早,就没有人关心我挑食毛病,没有人给我准备四季新衣服,睡觉会不会踢被子……” 她说着,莫名的就想哭,连声音也微微带颤。 “我要想你了,天天抱着你的牌位坐在家里哭,有点傻吧?” 谢忱岸清晰感到她将眼泪往他颈窝的地方擦拭,一时沉默许久,似有无奈,又感到连带心口都被她柔软的小脑袋压着,半响,薄唇溢出沙哑笑音的声线:“你倒是想的多。” 贺南枝主动把脱了一半的衣裙卸下纤细脚踝,在被窝里香香软软的贴紧着他,不留半丝缝隙:“这叫未雨绸缪懂吗?总不能我死了,还要拉你这个大活人陪葬吧?” 谢忱岸在黑暗中略微换个姿势,素来淡然清隽的眉眼此刻染了窗外夜色一样深浓,危险又极具侵略性亲她:“以后小岛买大点。” “嗯?” “在你身边给我留个位置。” 他侧入,像是哄她,嗓音低低:“为谢太太陪葬,求之不得。” * 到天亮,贺南枝嫩而薄的眼皮没合上多久,有微暖的光落在她睫毛上。 她柔软绸滑的身子往被褥里藏,乌黑碎发早湿透了,黏在脖后不舒服,又实在是懒得动,小脸贴着枕头,安静听了一会儿浴室传来的淅淅沥沥水声。 随即,贺南枝伸手去摸索手机,想看下几点了。 刚好谢忱岸的就近在咫尺,搁在床头柜边缘,她拿了过来,不用密码就点开了。 七点整。 谢忱时还给他单方面发了十几条未读消息。 「你把骆岱小洋房搬空了???」 「老子睡一半,起来下楼喝个水,看到客厅摆着十几个不会动的雪白雕像,差点没被丢魂,蓝缨也不在,你们就是这样把我当留守儿童丢在家里?」 「谢忱岸,你今晚回不回思南公馆?!!」 …… 也不知道这个柔弱不能自理的谢二公子昨晚是怀着怎样惊悚的心情跟她容貌神似的残缺品雕像度过的,逐字透露出的气息里,应该不会太情绪稳定。 贺南枝已读不回,等听到浴室门开了,才伸了个懒腰坐起来。 谢忱岸昨晚都没怎么睡觉,她无论是清醒还是浅眠一会儿再醒来,睁开眼看到的都是他那双墨玉眼低垂注视着自己,让他睡,嘴上应得痛快,没十分钟又挤着她,存心要扰人清梦。 如今等他神清气爽的洗漱完,一身笔挺整洁的西装走出来。 那身姿矜贵自若,完全没了在床上偏执欲极强的禽兽劲儿。 还真是能装腔作势。 贺南枝膝盖窝没力气,使唤着他:“帮我穿衣服!” 谢忱岸去衣帽间为她挑选了一套毛绒领子的白色刺绣衣裙,衬得轮廓极清艳的脸蛋只有巴掌大小,乌锦的长发披散下时,精致得仿若是个雪做的古典洋娃娃似的。 等穿好,他拿了一瓶温热好的牛奶塞到贺南枝手中,随即将她抱下楼,塞到了车里。 “我鞋没拿。” 贺南枝从裙摆伸出嫩色的脚尖,轻轻踹了一下男人西装裤。 谢忱岸低垂眸色几秒,又转身,从善如流地迎着细碎雪花往别墅里走。 贺南枝拆了吸管,小口地喝着,正闲着无聊,便随手点开光滑如镜的显示屏。 原是想挑首歌听听。 谁知纤白的指尖上下滑动了半天,歌单里只有收藏一首。 她点开,低低传来的悲情又透着性感音色里,续上了先前被谢忱岸强行关掉的部分。 缓慢地,丝丝入耳: that i was falling fast, falling fast 我沦陷得实在太快了 but you never noticed 可你不曾察觉我的心思 - 贺南枝怔然片刻,换了一种心境去听,感受与当初截然相反。 歌曲,还在往下播唱: thank god i waited 多谢上帝 我选择了等待 thank god that i waited 是冥冥之中主的指引让我为你守候 cause my love never faded 我的爱意不曾有半分消减 it was always you 那个人一直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