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染姝色(双重生)》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1节 ?  本书名称: 指染姝色(双重生) 本书作者: 尔屿 本书简介: 前世,柳姝妤不顾家人反对执意嫁给昌王,看他娶了白月光,看他登基,她却落得个后位被废、父兄被渣夫杀害的凄惨下场。 她幡然醒悟,渣夫娶的不是她,是她娘家的势力。 甚至这凄惨的一切,全是渣夫一手策划。 一朝重生,柳姝妤回到大婚当日。 父兄健在,柳家权倾朝野。 她发誓要向渣夫加倍讨回来! 新婚之夜,柳姝妤一身嫁衣,妩媚妖娆。 推门而来的男子并非丈夫,而是俊美无俦的三皇子萧承稷。 男子一步一步朝她靠近,“五弟拜堂之时消失不见,新婚之夜还宿在别的女子房中,他是真心爱你?他是贪柳家的权。” 男子敛去她鬓角碎发,指腹落在她嫣红唇瓣,“跟了本王,天下归你。” 柳姝妤恨上心头,“杀了他,一切依你。” 萧承稷低声一笑,女子锁骨上的小痣,红得耀眼,也是他念而不得的。 * 婚后柳姝妤越发娇媚,人人都夸她夫君好福气,只有柳姝妤自己知道,夜夜同她入眠的是谁。 月色入户,素来方正的翊王频入她房。 后来一场意外,柳姝妤不得不委身照顾渣夫萧承泽。 这一照顾,倒让萧承泽忽觉她的好,开始对她嘘寒问暖,却没想到在深夜,窥见她房中有两个身影。 一个是她,那另一个是谁? 萧承泽僵在原处,面色铁青。 门开那刻,六目相对。 她送人离开,身上披的还是萧承稷的外裳。 === 翊王萧承稷人中龙凤,仁厚礼贤,颇有仁君典范。 他年少时心悦一姑娘,可那姑娘不喜欢他。 他最后悔的两件事,便是将那姑娘和储君之位拱手让给皇弟。 他最痛快的一件事,便是亲手取了新帝狗命,为那姑娘报仇雪恨。 他最庆幸的一件事,便是重生了。 这一世他性情大变,储君之位是他的,柳姝妤也是他的! 抢过来便好。 注:女主和前夫解除关系后才和男主在一起!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柳姝妤,萧承稷 ┃ 配角:下本开《澄月》求收藏 ┃ 其它:专栏完结文《裙下臣》 一句话简介:重生后我和渣夫他哥疯狂上分 立意:积极面对生活中的困难,迎接幸福美好生活。 第1章 昌王府,琼华园。 秋风萧瑟,卷起枯黄的叶子漫天飞舞。 待风住雨歇,院中湿漉漉一片,桂花满院飘零。 屋中,柳姝妤低头,目光落在手中的绢线上。秋风潜入户,吹动女子两鬓的碎发,连掌中快要成型的剑穗也跟着飘动。 女子纤白的手指紧握绢线,仿佛一松,那握住的东西便会被吹散般。 “接连几日下雨,可算是退了夏日的燥热。” 侍女紫檀见风势渐大,去到窗边,伸手关上窗户,再回来时从梨木衣架上取下件披风披在自家主子肩上,“王妃如今有了身孕,莫要着凉。医官嘱托这一月需格外小心。” 樱唇弯弯,柳姝妤掌心小心翼翼抚上平坦的小腹,眼底掩不住的喜悦,是要当母亲的欢喜。 但仅是一瞬,眼底的喜悦被一抹忧伤取而代之。 柳姝妤握住未做好的剑穗,期望道:“希望待这孩子出生,父亲母亲看在外孙儿女的份上,消消气。” 这是柳姝妤嫁给邺朝五皇子昌王的第一个年头。 说起这段婚事,柳姝妤只觉与话本上写的相差无几,如今回想起才悟到“缘”字的巧妙。 一年前泛舟游湖,她还是未出阁的姑娘,是柳太尉捧在手心里宠着的女儿。 那日湖面风浪大,柳姝妤意外落水,虽被湖水灌得昏昏沉沉,但却知有双遒劲的手臂托着她往岸边去。 再醒来时,柳姝妤才知是昌王萧承泽救她上岸。 柳姝妤不是第一次见萧承泽,对他印象还算不错。 落水被救后,萧承泽对她的关心无微不至,柳姝妤便觉他就是自己命定的夫君。 然而这门亲事,父亲不看好,竟还想着让她撒谎,欲对外宣称她早已定亲,以此驳了萧承泽的提亲。 “昌王殿下对女儿有救命之恩,若非昌王,女儿早已溺于湖中。女儿与昌王情投意合,求父亲成全。” 柳姝妤仍记得她跪在父亲面前,求父亲答应的场景。 柳太尉气急,厉声呵斥道:“你若执意要嫁,我便当没你这个女儿!往后你不得踏入柳家半步!” 僵持之下,父亲松口,她如愿嫁给萧承泽,成了昌王妃。 但她再没回过太尉府。 柳姝妤起初不知父亲为何对昌王有如此大的恨意,极力反对她嫁入昌王,直到新婚半年后,萧承泽迎侧妃过门,她才恍惚明白几分。 柳姝妤听说,萧承泽与侧妃早在两年前便情投意合。 那她呢?她算什么? 萧承泽之前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不像是装的。 可洞房之夜,萧承泽熟睡中喊的名字,不是她,是那侧妃之名。 萧承泽虽纳了妾,但却从未苛待她,婚前婚后对她体贴照顾。 柳姝妤常劝自己:既已嫁人,萧承泽心里还有她便足够了。 握住剑穗,柳姝妤加紧手上的动作,紧抿的唇角渐渐往上弯起。 待剑穗做好,就能送出去了。 前阵子边关敌寇蠢蠢欲动,柳姝妤长兄主动请缨率军前往边境威震敌寇,算着时间快要回来了。 长兄素来疼爱她,柳姝妤每次都会送凯旋的兄长一枚剑穗。这次长兄出征凯旋,恰逢她刚有孕在身,双喜临门的事情接踵而至,想来她能与阿爹和好如初。 是啊,她阿爹最疼爱的女儿,骨肉亲情岂能说断就断?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柳姝妤送给长兄的剑穗做好了,但再也送不出去了。 “王妃,不好了。”侍女山岚慌慌张张进屋,面色煞白,艰难出声,“大公子他……他没了。” “什么?兄长怎会……?” 柳姝妤犹如晴天霹雳,手中的瓷白茶杯猝然碎在地上。 茶水溅湿裙摆,洇出团水渍。 山岚解释道:“大公子在山坳遭遇伏击,援军迟迟不来,贻误了最佳救援时机。灵柩现已送回太尉府。” 闻言,柳姝妤小腹一阵剧痛,如今她已顾不得腹中孩子,即刻唤马夫驾车去太尉府。 马车停在太尉府,柳姝妤看见府门前她出嫁时挂的大红灯笼现已换成白灯笼和丧幡,一时间心中悲怆,泪水湿了衣襟。 柳姝妤提着裙摆走上台阶,哪知再一次被门口侍卫拦下。 这不是她初次被拦。 “王妃留步,太尉吩咐,王妃不得……” “昌王妃是柳太尉的女儿,眼下是什么情景,她为何匆忙回府,你不知?” 低沉的男声威严十足,柳姝妤见一袭玄色衣衫的男子在她旁边停下步子。 是三皇子萧承稷。 男子剑眉星目,身姿挺拔,宛如玉山修竹,气场非凡。 白衣翩翩,折扇一摇,是如谪仙般的谦谦君子;执剑指长空,豪迈英勇,亦是威风凛凛令贼人闻风丧胆的将军。 可惜左面颊上有道疤痕,纵使礼贤仁厚,也无缘储君之位。 面对萧承稷的冷声质问,府门侍卫噤声不敢言。 萧承稷负手而立,凌厉的目光扫过拦路侍卫,冷声又道:“人,本王带进去了。” “多谢翊王。” 柳姝妤跟在萧承稷后面踏过太尉府门槛,因太过急切,她入府后急急往堂厅去,并未等萧承稷。 纸钱漫天纷飞,丧幡飘扬,府上肃穆,气氛凝重。 萧承稷唇角紧绷,眼帘里的那抹纤瘦的身影越走越远,他不觉加快步子,追上上去。 “五弟去哪了?此等大事让你独自前来?”萧承稷问道。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2节 柳姝妤听出他语气不好,有些错愕,作为兄长的萧承稷竟有几分叱责萧承泽的意味? 柳姝妤眉目微敛,解释道:“事发突然,相公不在王府,妾身已派人去通知。” 前两日侧妃噩梦缠身,萧承泽带她去了大相国寺礼佛驱魔。 思及至此,柳姝妤面上添了几分落寞之色。 萧承泽还是更喜欢侧妃多些,彼时她已有身孕,孕吐难耐,萧承泽只是嘘寒问暖几句,而侧妃夜里梦魇缠身,他便紧张急了,带了侧妃去寺庙,驱梦魇,安心神。 甫一话音落,柳姝妤看见着丧服的母亲立在廊檐下,她敛了落寞的神情,对萧承稷福福身,朝母亲奔去。 母女相顾无言,泪眼湿轻衫。 灵柩入目那刻,柳姝妤悲怆万分。 偌大的“奠”字如刀刻般,令她刹那间痛得无法呼吸。 明明长兄出征前还答应过她,要毫发未伤回来。 不过是去边关震慑敌寇,怎一去无回? 柳姝妤本想着待长兄回来再告知众人她有孕的喜事,可如今的局面,她着实说不出口。 灵堂里哭声一片,柳姝妤跪在团蒲上,木讷地烧着纸钱。 小腹时不时传来阵痛,柳姝妤并未当回事,兄长怎会说没就没呢。 夜已深,凉风飕飕。 天色渐黑时,前来吊唁的人逐一离开,唯有萧承稷还在灵堂。 冷风袭来,萧承稷眉心紧拧,在山岚耳边低声吩咐。 山岚旋即离开灵堂,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件披风。 披风披在柳姝妤身上,山岚低声道:“王妃当心身子,夜里风大,莫要着凉。” 这厢,一身丧服的柳二郎看见妹妹从衣袖掉落的剑穗,恍然间想起一件事。 他起身,从灵柩后面端出个木托,里面赫然放着枚带血的剑穗。 柳二郎道:“大哥被发现时,手里紧紧握着你送的剑穗。” 红色剑穗□□涸的血染成深褐色,触目惊心。 柳姝妤手指颤抖,握住那带血的剑穗泣不成声。 “大哥出征前同我提过一嘴,他这次主动请缨去比边关,是想借着回来的庆功宴,邀你回府庆贺,缓和爹与你的关系。 ”柳二郎哀痛,望着灵柩,“哪知这一去,再回来竟是阴阳相隔。” 柳姝妤哀哀欲绝,忽觉大哥之死,全是她害的。 倏地,她小腹一阵剧痛,仿佛被刀剜一般。 见红了…… * 这一夜,太尉府乱成了一锅粥。 柳姝妤腹中两月的胎儿未能保住。 灵堂烛火通明,萧承稷立在夜风中,望着柳姝妤闺房的方向,面色凝重,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 露水沾湿衣角,他浑然不觉。 翌日天蒙蒙亮时,萧承稷才看见来迟许久的萧承泽。 擦肩而过之际,萧承稷紧拧的眉心越发紧了,他闻到萧承泽衣裳上有淡淡的脂粉味。 大舅哥灵柩回府时不在,妻子小产时不在,身上倒是有股狐媚子的味道。 真真是位好丈夫。 * 昌王府,月雨阁。 侧妃苏念慈坐于萧承泽腿上,衣衫半褪,将酒杯凑到萧承泽唇边,笑道:“恭喜王爷,喜提宣武军三分之一的兵权。” “还是王爷想得周到,圣上相信是柳家大郎陷入山坳敌寇的陷阱皆因他急功近利恋战。柳家大郎一去,宣武军三分之一的兵权都到了王爷手上。” “王爷神机妙算,储君之位早晚都是王爷的,妾身庆幸能伴王爷左右。” 对于侧妃的追捧和讨好,萧承泽很受用。 萧承泽轻呷薄酒,又沾一指杯中的酒,指腹轻按苏念慈娇唇:“日后大业成,少不了苏家好处。” 萧承泽对苏念慈情深,此情不假,但也存了私心。 苏家乃小官之家,权势不及柳家,但正因如此,苏家从小官一步步到权贵之,只有苏家人知这一路有多艰辛,而苏家将来所拥有的一切,皆是他萧承泽的恩赐,如此一来,他们苏家才会唯他马首是瞻。 这比柳家更易拿捏。 秋去冬来,柳姝妤虽痛失长兄和腹中胎儿,但和父亲之间的关系缓和不少,如未出阁前那般随意进出太尉府。 这日夜里,柳姝妤伺候萧承泽宽衣,“王爷怎愁眉不展?” 萧承泽这几夜都宿在琼华园,鲜少留宿侧妃房中。从柳姝妤小产后,萧承泽对其的关怀只增不减,自认为是平抚了妻子丧兄和小产之痛。 萧承泽本以为娶柳姝妤后,和掌管数十万禁军的柳太尉成了翁婿,对夺得储君之位多了胜算。 毕竟,柳家跟着圣上打天下,立下汗马功劳,权势滔天。 但柳太尉并不拿他当女婿,朝堂上与他划清界限,还不如当初没娶柳姝妤。 甫一柳姝妤一问,萧承泽见势同她诉苦,好说歹说暗示她近段时间回趟太尉府。 萧承泽便不信,老丈人放着女婿不帮,难不成还胳膊肘往外拐,帮那面上有疤已然与储君之位无缘的萧承稷不成? 柳姝妤为难,长兄去世后,她才和父亲的关系有所缓和,如今带着目的回府,她自是没脸。 见她面色为难,萧承泽不再执着,淡淡一笑,将柳姝妤拥如怀中,“无事,我随口说说。姝儿不愿,我往后便不提这事。在我眼中,此生能与姝儿携手共度,比任何权势富贵都要珍贵。” 烛芯燃起的火苗簌簌摇曳,萧承泽眼底划过一抹狠戾。 回太尉府一事不了了之,但没过多久,柳母身子频频不适,连医官都瞧不出蹊跷,只开了调养身子的药方。 时间一久,柳母越发孱弱,柳姝妤万万没想到,在她生辰当日,母亲溘然长逝。 灵堂前,柳姝妤素色孝服,面容憔悴,惨白的脸色宛如被厉鬼吸干了精|血。 “生女儿时,阿娘去鬼门关走了一遭;女儿生辰,阿娘前阵子还答应一起庆祝,如今怎忍心撇下我们一走了之。” 柳姝妤悲痛欲绝一年中,原是她最高兴的日子,可就在这喜庆的日子里,两位至亲一个接一个不在人世。 她大抵是天煞孤星,专克至亲。 * 太尉府,假山。 廊檐的灯笼纵使尽数点燃,也难掩稠黑的夜色。 女子黑色的斗篷与夜色融为一体,她低着头,面容掩藏在斗篷之下,“事成已成,昌王殿下别忘了答应小女的事情。” 出灵堂后,萧承泽便脱下孝服,那晦气的衣裳只会污了他的身。 “一件小事便急着邀功,本王自始至终要的可不是太尉夫人‘病逝’。”萧承泽拂袖,有些不耐烦,冷声道:“本王记着的,待大业成,姑娘一家也能像柳太尉这般权贵滔天。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 这便是与他作对的下场。 萧承泽要柳家的权落到他手中,由他的人掌控,任他差遣。 一份小礼送给柳太尉,他会牢牢记住这日的。 就在萧承泽离开假山时,回廊下的萧承稷恰好看见他的身影。 萧承稷长眸微眯,深暗的眸底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目色转冷。 第2章 元熙二十三年夏。 五皇子萧承泽被圣上立为储君,入主东宫。 意料之外,仔细想想却又在情理之中。 “三十五年前奸相窃国,还是太子的圣上流落民间,圣上打天下时,偶遇歹人偷袭,皇后娘娘替圣上挡了一剑,伤到身子,难有身孕,至今膝下没有子女。圣上便将几个皇子过继到皇后娘娘身边,皇太子早逝,成年的只有三皇子萧承稷和五皇子萧承泽。翊王萧承稷心系百姓,深得圣上喜爱,也是最有可能成为储君的人选。” 柳姝妤叹息一声,并未因丈夫成为太子而高兴,反而替萧承稷惋惜,“可惜了,面颊有疤,与储君无缘。如今太子殿下入主东宫,翊王自请巡查邺朝各地,探寻民间疾苦,希望邺朝少些冤假错案。或许这才是翊王一直想要的。” 夏日炎炎,山岚摇动羽扇,送去清风徐徐。 她乌眸微淡,听闻柳姝妤此话,心里暗暗摇头。 也不全是。 说到底,皆因一个情字。 甫一,外面传来闹哄哄的争执声。 不消片刻,紫檀空着手气冲冲进了屋子,嘴里嘀嘀咕咕小声骂着人。 柳姝妤问紫檀,“外面出了何事?争执不休。” “还不是月雨阁的那位。眼下正是裁新衣的时候,明就是太子妃先选衣料,那边的奴婢仗着她家主子有孕,正是盛宠时,夺了衣料便回月雨阁。”紫檀是柳姝妤陪嫁丫鬟,跟她多年,见多了主子委屈的事,恨透了月雨阁那侧妃和太子。 说到后面,紫檀声音小了些,“太子殿下偏心侧妃不是一两日的事了,太子妃次次都忍让。” 侧妃有孕,太子日日都在那边守着,月雨阁的吃穿用度都快赶上正宫这边的了。 当初太子妃有孕时,太子殿下也未曾这般上心,不过是嘘寒问暖几句罢了。 紫檀心底腹诽,但却不敢说出徒让柳姝妤伤心。 “殿下心不在我这,强留又有何意?身外之物,争执一番有何意思?月雨阁那边要,给她们便是。”柳姝妤搭上山岚的手,“我乏了,午憩罢。” 自母亲离世已有一年,这一年发生了诸多事情,柳姝妤逐渐看清了萧承泽的真面目。 萧承泽心里从来都只有侧妃,娶她不过是因那次落水从湖中救起她,迫于无奈罢了。 她真傻,当初被萧承泽的甜言蜜语冲昏了头脑,不惜和家人反目也要嫁给他,到头来长兄和母亲双双不在。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3节 她还要在东宫看着萧承泽和侧妃卿卿我我,儿女成双。 柳姝妤看着富丽堂皇的太子妃宫殿,心底泛凉。 错错错。 一步错,步步错。 * 元熙二十四年春末,圣上驾崩,萧承泽登基。 柳姝妤未曾想到,噩梦接踵而来。 “柳太尉私藏甲胄军械,证据确凿,图谋不轨,意欲造反,柳家满门打入昭狱,不日问斩!” 萧承泽着明黄色龙袍,在金銮宝殿上看着被官吏搜出来的几件军械,毫不留情处决了他的岳父。 “皇后出嫁多年,其父心思浑然不知,遂免去一死,废黜后位,打入冷宫。念柳家祖上护先帝有功,而今柳时安犯此大错,错在一人,故只处决柳时安一家,其兄一家不予追究。” 至此,柳家掌管的数十万禁军兵权回到萧承泽手中时,他才露出久违的笑容。 风雨潇潇,凉风瑟瑟,如万千鬼魅同时哭泣。 黑云压低苍穹,仿佛要将宫阙压弯摧毁,透不过一丝光亮又满是压迫感。 柳姝妤跪在殿外,冰寒雨水打湿她衣衫紧贴肌肤,更显女子的瘦弱,而那纤瘦的身子岿然不动,“求陛下明察!臣妾爹忠心耿耿,其心日月可鉴,绝不会做此大逆不道之事。” 骤雨直灌双眸,柳姝妤在雾蒙蒙中看见一身明黄的萧承泽高高站在殿外台阶上。她俯身,额头停于地上交叠的手背,“求陛下明察,还柳家清白!” 内侍撑伞,挡住纷飞的雨水。 萧承泽立在檐下,不为所动。 看着那孱弱的身子匍匐于地,卑微求他,萧承泽忽地生出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男子幽幽转动扳指,在柳姝妤一声声哀求中,缓缓走下台阶,未置一词。 薄情又冷漠。 萧承泽路过,冷若冰霜。 柳姝妤迟迟未等到回应,看着地上水洼印出那渐远的衣角倏地抬头,跪着转身望着雨中的男子,“求陛下还妾身爹清白!” 萧承泽停住步子,回身便看见狼狈不堪的柳姝妤。 骤雨下个不停,女子衣衫湿尽跪在地上。 乌睫沾满雨珠,轻轻颤动。 娇花被风雨摧残。 他蹲身,伸手遏住柳姝妤下颌,“清白?朕说的就是事实。姝儿所言,是朕错了不成?” 他狠声说着,虚伪的面目终于露出,哪还有夫妻间的情谊所在。 “来人,把皇后送回冷宫,严加看守。” 萧承泽推开柳姝妤,长袖一甩,抖落衣袖的雨水,头也不回离开了。 * 父兄斩首那日,柳姝妤想在冷宫了此残生,曾经与她共事一夫的苏念慈突然来了冷宫。 废后和新后同时站在简陋破烂的宫殿,一个落魄狼狈,一个锦衣华服光鲜亮丽。 苏念慈凤袍于身,染了豆蔻的手指遥遥指向素发披肩的柳姝妤,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炫耀又奚落道:“数日不见,姐姐怎成了这狼狈模样,瞧着落魄的样子,真是可怜。” “这身凤袍,姐姐熟悉吗?本宫让尚衣局重新做的,比姐姐那身好看多了。” 望着梁上断裂的白绫,苏念慈笑道:“知晓姐姐急着一死了之,但先别急。姐姐死得不明不白,本宫便就先告诉你,你不知道的事情,让你死得明白。” 柳姝妤微愣,不明所以。 “姐姐以为陛下娶你,是真心爱你?陛下是看上了你们柳家的权势。柳家祖上护先帝有功,柳太尉追随先帝打天下,曾舍命救先帝,亦是复国功臣,总领禁军,掌邺朝兵要。陛下背靠柳家,如虎添翼。” 柳姝妤自嘲一笑,这点她岂会不知? 从萧承泽待她冷淡后,她逐渐明白了萧承泽是贪柳家的权。 “看来你知道。”苏念慈从柳姝妤面上没看到她先要的模样,略微失望,不过须臾后又奚落道:“可有几件事,你不知。柳家大郎和太尉夫人的死,你该不会以为是场意外?” 柳姝妤面色骤变,似乎明白了什么,毫无眷恋的眸底倏地变得锐利。 苏念慈很满意,蹲身靠近柳姝妤,在她心上补一刀,哂笑道:“没错,陛下指使的。连你爹入狱被斩,都是陛下授意。曾今全是滔天的柳太尉,一夕间沦为阶下囚,身首异处。而本宫的爹,从一介小官,一步步走到吏部尚书的位置,成为众人争先巴结的对象。” “柳姝妤,你真傻,甚至连你腹中那孩子,陛下从未想过要留。” 苏念慈踏出冷清的宫殿,春风得意。 胸口袭来密密的痛楚,柳姝妤浑身一震,卸了力般瘫坐在殿中,痛心疾首下泣不成声。 长甲深深嵌入手指,生生将手弄出来血来。 萧承泽,你该死! 她若就这般死去,只会遂了萧承泽的意,杀父灭门之仇不共戴天。 报仇的念头在柳姝妤心底萌芽,滋生,越发强烈。 奈何冷宫守卫森严,柳姝妤还未等到复仇机会,叛军攻城的消息便传到她耳中。 “陛下增收赋税,民不聊生。吏部尚书卖官给商贾权贵,尸位素餐的官吏奴役百姓。三十四年前窃国奸相的余孽趁机发动战乱,卷土重来,如今已打到了京城,陛下御驾亲征在城外和叛军厮杀。”山岚拉着柳姝妤便往外走,“娘娘,趁着宫中大乱,奴婢带您逃出去。” “去一个安全的地方,谁也不敢欺负娘娘。” 山岚坚定说道。 宫廊上,柳姝妤被潜入宫中的叛军截住,与她一起被截的人还有新后。 后颈被狠狠一劈,柳姝妤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发现她被侍卫押着站在城墙上,而城墙下面是率领兵马的萧承泽。 “宫门失守,凭你这些兵马也想赢?莫再垂死挣扎!而今与你最亲密的两个女人都在我手上,现在乖乖退位,我还能放其中一人一命。”窃国首领将柳姝妤与新后齐齐推到城墙之上,喊道:“萧承泽,如今你大势已去,此战必败。我给你体面,让你选,留你一命。不给你面子,老子将你仨剁碎了喂狗。” 巍巍城墙,墙外天子领兵城下,墙内逆贼挟持她与新后,逼迫天子让位。 柳姝妤看着被叛军团团围住的萧承泽,男子唇瓣翕合,似要说话。 柳姝妤见多了萧承泽与苏念慈卿卿我我,自是能猜到萧承泽要选谁。 这世间早无她留恋之人。 刹那间,她挣脱开逆贼的桎梏,纵身跳下城楼一了百了。 带着浓烈的怨气,柳姝妤一遍遍咒着萧承泽。 剁碎喂狗,太便宜他了。 若是可以,她愿化作厉鬼,找萧承泽索命。 她腹中不足三月的孩子,萧承泽不会留。 疼爱她的长兄,被萧承泽害死,染了污名。 生辰当日,疼爱她的阿娘,被萧承泽毒害。 忠心耿耿的阿爹,被萧承泽扣上莫须有的罪名。父兄惨被处决,尸首扔于乱葬岗。 这几年的荒唐事情在柳姝妤脑中逐一浮现,她怨气渐重。 今日是父兄冤死的第四十七天,便用萧承泽的血,来祭奠她全家! 只是柳姝妤没想到,她跳楼那一瞬,看见勤王救驾来迟一步的翊王目眦尽裂,持长戟入阵,疯似得斩杀逆贼。 柳姝妤真希望翊王能再晚一步来。待逆贼杀了萧承泽,萧承稷再杀了逆贼,邺朝的天下还是姓萧。 萧家的天下,是她阿爹和先帝拼死打下来的呀,不能给前朝奸相余孽。 * 城内外尸横遍野,秋风拂过,血腥味扑面而来。 单枪匹马的萧承稷取下逆贼首领首级,却手握长戟,满身杀戮地将萧承泽逼到无人之处。 尖锐的长戟架在萧承泽脖上,萧承稷双眸尽是肃杀之气,沉声道:“偷来的这三年,过得可还好,五弟。” 萧承泽心下一惊,竟不敢直视萧承稷双眸,呵斥他道:“大胆!你也想弑君夺位不成!朕还没死呢!” 萧承稷面颊上的疤如何来的,萧承泽一清二楚,也正是那疤,让他捡了便宜,不仅娶了柳姝妤,还顺利当上储君。 而今再看,萧承稷脸颊的疤竟消失了! 萧承泽的心越发紧了,惶恐不安。 萧承稷一改早前的仁厚,“快了。孤让你也死得明白。” 还没死,但也快了。 “当年姝妤不慎落水,是你救的?你怎敢承认?!哄骗姝妤,妄图攀附柳家权势,此计不成便恼羞成怒,杀了她甚为在意的亲人,甚至对姝妤一家赶尽杀绝。你从始至终都是利用姝妤!”萧承稷情绪激动下戟刃已划伤萧承泽脖子。 “登基后增收赋税,民不聊生,百姓苦不堪言。擢升苏念慈父亲为户部尚书,苏父卖官敛财,邺朝在你手中,真真烂到骨子里!” “你该死!” 萧承稷长戟一挥,鲜血沾了他一脸。 逆贼尽数被清剿,帝位空悬。 萧承稷将宗室里五岁的侄子扶为新帝。 无他,只因那年宴会,这小侄儿博姝妤一笑。 姝妤喜欢。 往后数年,萧承稷作为摄政王辅佐新帝,并为柳家翻案,还柳太尉清白。 邺朝在小皇帝的治理下,日渐昌盛,海晏河清,歌舞升平。 * 骤雨初停,马车车轮碾过泥泞道路,稳稳停在五座坟前。 萧承稷看着墓碑上刻的“柳姝妤”三字微微发神。 将墓碑上的雨水擦拭干净,萧承稷蹲身席地而坐,指腹一遍一遍抚摸碑上那刻在他心头的名字。 “廿廿,十年了。十年前的今日,倘若我能早一刻到,绝不会让你跳下城楼。”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4节 萧承稷摸摸腰间的同心结,是想送,却一直未能送出去的。 “若是救起落水的你后,我未离开,你也不会认错人,受那些苦难。” 朝堂上叱咤风雨面不改色的萧承稷,说着说着红了眼眶。 年少时,萧承稷在宫宴上遇到头次进宫迷路的柳姝妤。 天色渐黑,小姑娘找不到回席间的路,蹲在墙角哭泣,看见他后又揪住他衣角,让他带她回宴会上。 声音软糯好听,人如瓷娃娃般可爱。 那迷迷糊糊的模样,让萧承稷记在心里许久。 “若能重来一世,我定不会再让你受苦。” 人,他要抢; 权,他也要。 萧承稷望着墓碑,嗓音低喃,“廿廿,我好想你。” 山风拂过,雨珠簌簌滴落,坟前不知何时飞来只黑蝴蝶。 它在墓碑上停留片刻,又振翅飞到萧承稷肩上。 俄顷,黑色的翅膀煽动,蝴蝶随着山风又不知去了何处。 柳姝妤不知道,她死后萧承稷一生未娶,他很早很早便喜欢她了。 只怪命运捉人,情深缘浅。 * 耳边充斥着喧闹的锣鼓声,柳姝妤被吵得睁眼,入目竟是一身喜服,她手持羽扇,被侍女扶着立在廊檐下。 是她熟悉的昌王府。 而府上宾朋满座,红绸垂挂,夜色里一派喜庆。 “王妃?” 侍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柳姝妤回过神来。 她恍惚,这是回到了大婚当日? 第3章 羽扇? 凤冠霞帔? 还有昌王府热闹喜庆的氛围。 柳姝妤记得逆贼挟持了她与新后,最后她纵身跳下城楼了结此生。 她已经死了,怎会穿嫁衣出现在昌王府? 这身嫁衣柳姝妤再熟悉不过,是她嫁给萧承泽时亲手缝制的。 今日是她出嫁之日? 和萧承泽? 所以她跳城楼后重生了? 接连生出一连串疑问,还未等柳姝妤晃过神来,她已经被侍女扶着往新房去。 天色昏暗,红灯笼高高挂于廊檐,入目便是喜庆的红绸。 柳姝妤越发坚信此刻她回到了大婚当日,她握住紫檀,在回廊上急切问道:“爹娘和三位兄长如今可还安好?” 杏眸满是不安,唯恐亲人不在。 看见柳姝妤焦灼不安的神情,紫檀诧异,又因适才柳姝妤险些晕倒,疑她是被气糊涂了,心绪错乱下才问出这样的话。 “王妃忘了,出嫁时还是大公子将王妃送出太尉府。如今府上正热闹。”紫檀安慰道:“老爷虽对王妃说了重话,但后来态度缓和些许。王妃出嫁拜别时,老爷还特地提了王妃三日后回门的事。” 上一世,柳姝妤执意与萧承泽成婚,和父亲闹得不可开交,甚至回门当日她也只是站了一刻钟便被赶出了太尉府。 哪像今日紫檀所言,父亲似盼着她回府? 不管如何,家人健在便已是极好。 柳姝妤悬着的心终是落下。 如今柳家权倾朝野,萧承泽妄图攀附柳家,那便让他将前世的债数倍偿还。 柳姝妤那盈盈美目骤然滑过一抹恨意,握住扇柄的手越发用力,纤细的指骨逐渐发白,似要将那扇柄折断。 满府喜庆之色,然只有柳姝妤知晓,这桩婚事从一开始便是萧承泽另有所图。 她暗暗发誓,定要向萧承泽加倍讨回来! * 庭院寂寂,与前厅的热闹喧嚣行程鲜明的对比。 新妇入新房。 喜烛烧得正旺,帐帘上是龙凤呈祥,大红喜被绣着凤鸾,喜被上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更是让柳姝妤觉得讽刺。 前世的一切让柳姝妤对昌王府的每个物件都觉得分外恶心。 贴身侍女紫檀遣走喜娘和萧承泽府上的丫鬟,倒了杯水来到柳姝妤跟前,怨道:“王爷太过分了,大喜之日竟这般折辱王妃。王爷之前可不是这般待王妃的。” 柳姝妤蹙眉,上一世的记忆中,她记得萧承泽刚开始待她可谓是体贴备至,直到侧妃进门后才对她逐渐改变态度,而前世的新婚之夜,萧承泽在敬酒后很快便回了新房。 紫檀这话是什么意思? 柳姝妤不解,接过水杯,轻抿一口。 “适才在回廊上,王妃险些晕倒,可把奴婢吓坏了。王妃身子可好些了?头还晕不晕?”紫檀关切问道,她是柳姝妤的贴身丫鬟,自是见不得柳姝妤在王府受委屈,一想到拜堂时的情形,她便愤愤,“这礼还未成,王爷当众撇下王妃去了月雨阁。” 柳姝妤微愣,愈发疑惑,握住杯盏问道:“月雨阁?苏念慈那边?” 紫檀点头,道:“今日是王妃大婚,也是昌王纳苏氏为侧妃的日子。苏氏早不舒服晚不舒服,偏生在王妃和昌王殿下拜堂时不舒服,分明就是诚心的。” 纳侧妃? 柳姝妤记得萧承泽纳妾是半年后才会发生的事情,怎提前了? “重要的是王爷信了,眼看到了和王妃行拜堂之礼的吉时,竟还是去了月雨阁。依奴婢看,王爷待王妃就不是真心的。” 说话的是侍女山岚。 双手垂放在膝上,掌中握住的杯盏徐徐转动,柳姝妤被两人的话弄得晕头转向,两人说的确有其事,但并不是此刻发生的。 脑中浮现上一世的种种,柳姝妤将事情逐一对应,忽又发现一处不对劲。 上一世,陪她嫁入昌王府的只有贴身丫鬟紫檀,而山岚是她婚后在街上遇到的。 柳姝妤记得,那时的山岚孤苦无依险些被卖到青楼,便替她在人贩手中赎了身,还她自由。山岚报恩,执意要留在她身边服侍她。 为何许多事情在前世确乎发生过,但时间都提前了呢? 柳姝妤本是沉浸在重生后的喜悦中,但却开始犯愁。 前世经历了萧承泽的种种算计,她开始变得小心翼翼,关于这些与记忆中对不上的点,格外留意。 山岚偷偷瞧了眼漏刻,临近吉时。 “王妃今日起了个大早,大婚之日礼节繁琐,定是累坏了,不妨先眯一会,奴婢和紫檀去外面候着。” 山岚言罢,手肘悄无声息地碰了碰紫檀。 紫檀觉得在理,于是附和道:“王妃劳累一天,便先歇歇,外面有奴婢两人守着。” 柳姝妤点头,恰好她想独自静静将思绪好生理理。 喜烛燃得正旺,新房之中一片静谧。 柳姝妤微敛眼睑,乌瞳泛起汹波,深不见底。 前世萧承泽坏事做尽,这一世他休想伤到她家人半分。 待萧承泽入屋,柳姝妤真想取下头上的发簪,一簪子刺进萧承泽的五脏肺腑。 喜事变丧事。 但理智告诉她,不可。 会给柳家带来杀生之祸。 柳姝妤记得前世发生的一切,但如今重生,她所记得的事情都提前发生。 倏地,一股不安涌上心头。 前世长兄是在她与萧承泽成婚十个月后被萧承泽设计杀害。 那岂不是连十个月时间都没有了? 喜床之上,柳姝妤惴惴不安。 前世她久处王府和东宫,并不清楚外面局势,只知萧承泽设计好一切,一步一步害了她爹娘和兄长。 她一介弱女子,要如何在圣上面前揭穿萧承泽的真面目? 柳姝妤泛起忧愁,陷入久久的沉思。 俄顷,她眼眸一亮。 萧承稷! 前世就是萧承稷率军勤王救驾。 萧承稷爱民亲民,是难得的君主之材。 若非他面上有伤疤,储君之位怎会轮到萧承泽? 寻一个萧承泽忌惮之人,借萧承稷之手揭穿萧承泽伪善丑陋的面目。 只是萧承稷和萧承泽同养在皇后娘娘膝下,萧承稷温润仁厚,柳姝妤还未曾见过萧承稷与萧承泽翻过脸。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5节 要如何才能让两人兄弟反目? 柳姝妤轻叹一声,盈盈双眸染上浓浓的愁思。 * 屋中新娘眼底愁思不减,这喜房外面,有人亦是如此。 须臾后,山岚支开候着的喜娘与王府仆人。 “王妃今日还是早上喝了点清粥,折腾这么晚,定是饿了。什么礼节不礼节,王爷拜堂时去了侧妃院中,将王妃的面子置于何处?如今还要王妃饿着肚子苦等,太不公平了。”山岚在廊檐下同紫檀低声抱怨。 紫檀也是位护主的丫鬟,跟着山岚悄悄说着萧承泽的不是。 山岚道:“紫檀姐姐,王妃的喜好你最清楚,不如此刻去厨房弄些粥食来让王妃填填肚子。这里由我守着便好。” 紫檀与山岚共事有段日子了,知山岚忠心,况且山岚的提议正合她意,“王爷一时半会儿不会来,我去趟厨房,速速回来。” 紫檀离开不消片刻,回廊下出现一抹身影,渐渐往垂了红灯笼的廊下靠近。 男子单手负后,踏着月色而来,玄衣衣角掠过回廊系挂的红绸缎,身上携着一股肃杀的寒意,与喜庆的氛围截然相反。 男子渐近,山岚福身行礼,低声道:“姑娘在里面,奴婢已支开所有人,殿下放心。” 萧承稷顿足,抬头望了眼那贴了喜字的梨木雕花门。 微黄的烛光印满他乌黑深邃的眸子。 只低低吩咐一声守好房门,萧承稷旋即缓缓走上台阶,三两步已行至房门前。 瘦长的指节搭在门上,萧承稷稍作迟疑,狭长的眸子扫过那大红“囍”字,唇角弯下,毫无犹豫地推门而入。 这厢,柳姝妤正发愁,听见突如其来的推门声,忙用拿起羽扇遮面。 她恨萧承泽还来不及,这一世绝不会与他圆房。 然而,就在柳姝妤遮面时,余光瞥见推门而来的不是萧承泽,而是她适才发愁的男子——萧承稷。 萧承稷推开她和萧承泽喜房的门,作甚? 柳姝妤心中满腹的疑问,以致于拿着羽扇的手一直悬而未放,直到男子的脚步声渐近,她才晃过神来。 珠帘被萧承稷撩开,珠络碰撞声犹如柳姝妤此刻不平的心境。 方正仁厚的男子一步一步朝她靠近,颀长的身影投下,他居高临下凝视她看,沉声挑明道:“五弟拜堂之时消失不见,新婚之夜还宿在别的女子房中,他是真心爱你?他是贪柳家的权。” 柳姝妤自然是知道萧承泽的心思,萧承泽从始至终都是为了一个“权”字。 问题是萧承稷如何得知? 他夜闯喜房又是何意? 一向有分寸的萧承稷,怎会作出闯洞房之举? 一字一言都是对萧承泽的不满。 柳姝妤难以置信,她印象中的萧承稷仁厚礼贤,是心系百姓的君子。 萧承稷承认,他是变了,变得对面前的女子越发贪恋。 他渐渐逼近,在那鸳鸯红被的拨步床前停住步子。 乌瞳中是凤冠霞帔娇艳的女子,而这昏礼1并不属于他。 再看这一室的喜庆,萧承稷眸色渐冷。 他敛去柳姝妤鬓角碎发,指腹落在她嫣红唇瓣轻轻按压,“萧承泽无意于你,离开他,跟了本王,天下归你。” 柳姝妤眼眸微动,愣忡须臾。 她这才发现她印象中萧承稷脸颊上的伤疤不知何时没了。 柳姝妤大喜,一时间眼前的乌云散去,露出明媚的阳光。 俄顷,她眼底的光亮又暗了下去。 她是欲寻萧承稷对付萧承泽,但并非是今夜这般局面。 萧承稷是萧承泽的兄长,而后她也要跟着敬一声“三哥”。 而今萧承稷毫不避讳得夜闯婚房,不仅对她作出孟浪之举,竟还说出违背德行礼教的话。 太荒唐! 属实荒唐! 荒诞的想法凭空生出,柳姝妤心头一震,“妾身可以理解为,翊王殿下对妾身有意?” 萧承稷无意于她,柳姝妤知晓,也很清楚,可他如今为何…… 萧承稷唇角轻扯,手指往下,抚摸她纤细的脖子,虎口恰好包住她玉颈,“柳娘子聪慧,显而易见的答案,何须本王亲口说出来。” 萧承稷手掌宽大,一握之下能裹住女子细软的玉颈,掌心触及她柔软的侧颈,一个用劲便将人带近了。 乌睫轻颤,柳姝妤心惊,两靥生出羞意,背脊刹那间僵直紧绷,宛如拉满待发的一张弯弓。 她想推开,又不敢推,唯恐惹怒萧承稷,今后再想求他对付萧承泽怕没今夜容易。 若是能复仇,要她如何都行。 双手紧紧攥住衣角,柳姝妤屏息凝神,梗着脖子任由男子握着。 萧承稷另一只手按在她娇艳唇上,轻轻摩挲,“指染。” 他边说,便用指腹沿着她唇轻描一圈,目光藏不住的情|欲,接着上半句说道:“姝色。” 指染姝色。 甫一话音落下,柳姝妤心慢了一拍。 敛住心绪,柳姝妤捉住萧承稷手腕,“好,杀了他,一切依殿下。” 杀了萧承泽。 眼底泛起恨意,柳姝妤发誓让萧承泽数倍偿还上一世的债。 “姑爷!” 恰在此时,屋外山岚这一声姑爷让柳姝妤猛地一惊,背脊下意识挺直,盯着萧承稷的眼瞳骤地紧缩。 “不在房中伺候王妃,候在外面作甚?” 萧承泽的声音传入柳姝妤耳中,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是萧承泽渐近的脚步声。 若脚步再近些,便是萧承泽的推门而入…… 第4章 房门外脚步声逐渐逼近,柳姝妤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甚至能看到廊檐下,萧承泽印在门上渐近的身影。 门外是已与她成亲的新婚丈夫,身边是性情大变让她摸不着头脑的夫兄。 忙推萧承稷到新床上,柳姝妤将喜被兜头盖在男子身上,低声说道:“别出声。” 喜被上的红枣、莲子滚落一地。 柳姝妤做完一切,扭头望向门口,发现萧承泽那身影已至门口,她欲起身,忽然听到他推门的声音。 门丝毫未动。 萧承泽推门未推开,诧异问道:“姝儿锁门做甚?别闹了,快些开门,今夜是我们大喜的日子。” 柳姝妤倏地长松一口气,紧绷的背脊松弛下来,想来是萧承稷进来时插上了门闩。 柳姝妤起身,走近了些,质问屋外的萧承泽,妄图借此打发走他,“王爷也知今日是你我大喜之日,拜堂时王爷去了何处?如今又是从何处来的?” 前世,柳姝妤能恭恭敬敬与萧承泽,然而当知晓萧承泽害她家破人亡时,她恨不得现在立刻去圣上面前揭穿萧承泽阴险狠毒的真面目。 按奈不住心中的愤恨,柳姝妤连说话都满怀恨意,“王爷是从月雨阁出来的吧。既然如此,王爷今夜还是留宿月雨阁罢。” 话音刚落,萧承稷掀开喜被。 他屈起右腿,侧躺在喜床上,拿起散落在枕边的一颗莲子,饶有兴致看着门里门外的这对新婚夫妇。 “姝儿,你听我解释。那会儿念慈腹痛腹,我担心孩子有个闪失……” 柳姝妤打断道:“所以王爷更应该回去。” 话至此处,明显是下了逐客令。 柳姝妤没想到苏念慈已有身孕,这原本是很久之后要发生的事情,却又提前了。她越发不安,事情已然超出她的预知范围内。 那长兄呢。 长兄健在,上战场是否就是最近要发生的事情? “王爷放心,若是明日皇后娘娘责怪,妾身一人抗下。”柳姝妤心绪乱糟糟,只想快些将萧承泽赶走,“妾身乏了,王爷请回。” 萧承泽仍旧立在房门口,道:“姝儿,念慈一事是我对不起你。外面的风言风语,姝儿莫往心里去。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发妻,往后我会好生补偿的,我们还会像成亲前那样恩爱。” 柳姝妤心中嗤笑,确实应该好生补偿,用命来偿还。 看清了萧承泽的真面目,柳姝妤对他这话早已不会动容,“恩爱”两字让她生出恶心之意。 她承认萧承泽很会花言巧语,以致于将曾经的她骗得团团转。 “姝儿,早些歇息。” 看着紧闭的房门,萧承泽没有执意留下。 离开琼华园那刻,那落寞失意的神情转瞬即逝,随之而来的是一抹阴鸷。 只要娶了柳姝妤便成,萧承泽要的是“太尉女婿”这层关系,其他的都不重要。 拜堂、洞房在他眼中是可有可无的,是被定在礼法上的一条规矩。 * 屋中,喜烛摇曳,照得床幔朦胧中带着喜庆。 明媒正娶、发妻。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6节 萧承稷面色骤然沉下,这两个词宛如尖锐的刀刃,字字剜他心。 他起身,坐于床沿边,深不见底的眸中印着一身嫁衣妩媚的女子。 她立在门边,神色缓和下来,可仍蹙着眉。 柳姝妤并不知萧承稷正看着她。 萧承泽走后,她紧绷的神经松下,然而却还是愁容满面。 屋外的人走了,可屋中这位…… 无奈之下,柳姝妤吩咐侍女退下,婚房外面不留一人。 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密太急,她需要好生和萧承稷谈谈。 回身时,萧承稷那泛着汹意的乌眸与她视线撞个正着,柳姝妤心下一惊。 男子眼神不善,似夜里捕食的恶狼,虎视眈眈。 萧承稷坐在床沿,冷声说道:“新婚之夜,何其重要。弟妹三两句便打发走了五弟,可见五弟心中没你。” 柳姝妤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一向恪守礼教的萧承稷逾矩,面前的男子与他印象中的那人判若两人。 “翊王殿下,我们谈谈。” 萧承稷抬眼,只见柳姝妤立在原处,“凑近些。” 柳姝妤未动,交叠的双手垂放在腹前,警惕地看着他。 “不是要谈谈?凑近些。” 萧承稷不指望柳姝妤待他客客气气,毕竟没有哪位妻子在新婚之夜看见丈夫的兄长闯入房中后能做到若无其事。 两人僵持一阵,柳姝妤妥协,挪动步子,离拔步床近了些。 柳姝妤唇瓣翕动,欲与萧承稷聊正事,哪知话还在喉间,手臂便被男子猛地一拉。 她猝然被拉向床边。 为稳住身子,她手掌本能地攀附萧承稷的肩膀,待她缓过神来,只见她坐在萧承稷双膝上,整个人扑到男子怀中。 而萧承稷的手臂正放在她腰后,显然是不让她起身离开。 柳姝妤心跳如擂,面颊逐渐发烫,忙收起手掌,将双手藏进宽大的嫁衣袖子中。 袖中不慎搭过萧承稷肩膀的手指微微蜷缩。 萧承稷漆黑的眼里深不见底,看着她问道:“为何想杀萧承泽?你恨他?” 萧承稷意外,姝妤恨萧承泽? 恨到想杀了他。 柳姝妤抿唇,道:“恕难告知。只是翊王殿下能做到手刃手足吗?” 眼前坐着的男子若是旁人,柳姝妤倒觉得与之结盟的可能性极大,但这是结盟对象是萧承稷——萧承泽的皇兄。 兄弟两人生母不同,但都养在皇后娘娘身边,感情深厚。 前世,柳姝妤几乎没见过两人翻脸,而今让萧承稷亲手断送萧承泽的性命,他会答应吗? 萧承稷听后一笑,目光一直落在柳姝妤面上,她坚定的眼神中透出恨意,足以见得恨透了萧承泽。 “能不能做到,这得看弟妹的诚意。”萧承稷说道,并未动女子分毫,只是凝在她身上的灼|意目光未曾轻减分毫,“本王今夜来的目的已经向弟妹说明。” “跟了本王,至于萧承泽,本王替你解决。”萧承稷顿了顿,眼皮一掀,补充道:“往后无人能伤害柳家。” 她看重的亲人,不会再像上一世那样死于非命。 萧承稷一字一句,似是对柳姝妤的承诺。 上一世,他拱手将暗自喜欢的姑娘拱手让给萧承泽,害她家破人亡,最后心灰意冷从城墙上一跃而下断送性命。 萧承稷痛苦和后悔了一世,在他弥留之际,看见桃花树下柳姝妤朝他招手。 她冲他笑,笑容如星宿般璀璨,没有在东宫和皇城中的愁容。 白发苍苍的萧承稷跟着那抹身影去了。 再睁眼时,他竟发现自己在翊王府。 他重生了。 但此刻他已救起落水的柳姝妤,萧承泽冒认了。 两人已经定亲。 定亲了又如何,萧承稷将人抢过来便好。 至于他脸颊上的疤。 前世,萧承稷在萧承泽登基后云游邺朝各处,偶然遇到一游医,寻到一个药方,经其医治,脸颊上的疤痕这才消去。 邺朝,入仕为官之人面上须无疤,仪容端正。 前世,萧承稷就因左脸的伤疤而错失储君之位,才让萧承泽有机可趁。 他万万没想到,萧承泽登基之后,对柳姝妤一家赶尽杀绝。 这一世,柳姝妤是他的,储君之位也是他的。 萧承泽的阴谋诡计休想再实现。 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山岚皆是萧承稷安排在柳姝妤身边的。 山岚跟了萧承稷多年,最是忠心,便替他保护好姝妤。 按照前世的发展,萧承泽在娶了姝妤后,才逐渐露出真面目,不仅纳了苏念慈,还纵容苏念慈欺负姝妤。 这世,萧承稷安插了人在苏念慈身边,也是他让人挑唆苏念慈,让她提前进昌王府。 就连苏念慈今日在姝妤拜堂时叫走萧承泽,也是他计划好的。 两人各怀心思,一个暗自庆幸,一个却愁思满面。 漫长的静谧中,柳姝妤浓长的乌睫颤动,袖中攥紧的手指紧了又松。 思忖一阵,柳姝妤又羞又赫,在萧承稷的注视下慢吞吞伸手。 指腹落在她唇,萧承稷适才抚过她唇,如今一碰,柳姝妤便觉火辣辣般烧得慌。 口脂早已被萧承稷弄花,柳姝妤将染了口脂的手指轻轻按在萧承稷唇上。 几乎是指腹碰到他唇的同时,柳姝妤忙缩了回去。 男子唇上印出淡淡的一抹红色。 柳姝妤面若红霞,垂眸避开萧承稷,抿唇轻道:“这个诚意,翊王殿下可还满意?” “翊王殿下若能除掉昌王,一切都依殿下,悉听尊便。” 柳姝妤坚定说道,“但是妾身有个条件,在和离书未拿到前,翊王殿下不可逾矩。” “成交。” 萧承稷爽快答应,指腹落到女子娇艳的唇上,道:“记住。这处,只能本王一人碰。” 男子指腹带着薄茧,用了些力道在她唇瓣摩挲,“和离的事情,交给我来办。往后也像今夜一样,把人赶走。” 这一世,柳姝妤是他的,萧承泽休想指染半分。 那指松开后,柳姝妤只觉被萧承稷压过的唇发烫,双颊也似燃了团火,微微发烫。 唇瓣轻抿,柳姝妤道:“请殿下信守诺言,和离前莫要逾矩。” 萧承稷笑笑,看着喜烛下的新娘越发娇媚,修长的脖子上缀戴饰品,而那脖子上惹眼的小痣也惹红了他的眼。 这些,都是他的。 萧承稷没再更近一步,起身离开婚房。 房中又恢复了静谧,仿佛萧承稷未曾来过一般。 柳姝妤庆幸,好在她提早遣走山岚她们,否则萧承稷大摇大摆从房间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乌睫扑簌,柳姝妤望着喜烛发神。 渐渐的,女子眼底泛起一阵酸意,眼眶逐渐莹润。 这一夜,柳姝妤彻夜难眠。 翌日是去宫中请安的日子,柳姝妤打扮一番,倒是将倦色和憔悴遮住了,只是眼里多了些许苍凉。 梳妆完毕,萧承泽带了柳姝妤去翊坤宫给崔皇后请安。 去的路上,柳姝妤一进马车便离萧承泽远远的,借口不舒服靠在车壁上阖眼休憩。 入宫后,更是跟在萧承泽后面五步的距离,合乎礼仪,却又貌合神离。 * 翊坤宫。 柳姝妤微愣,没想到萧承稷也在。 母子二人相谈甚欢。 也对,萧承稷和萧承泽过继在皇后娘娘名下。 萧承稷来请安合乎常理。 崔皇后脸庞清瘦,瘦弱的身子宛如迎风的弱柳,这厢见柳姝妤来,止了和萧承稷的闲聊。 柳姝妤和萧承泽双双跪下请安。 接过柳姝妤递来的敬茶,崔皇后浅呷一口,将茶递给身边侍女,而后笑着招手唤她到跟前来。 因早年间伤了身子,崔皇后畏寒怕冷,纵使是夏日,也不敢贪凉,拉过柳姝妤的手冰凉。 将柳姝妤拉到身边,崔皇后忽地冷着一张脸,责备萧承泽道:“新婚之夜宿在侧妃房中,将正妻的面子置于何处?当初若非看在苏家小女腹中孩子的份上,本宫岂会松口让你纳妾!” 闻言,萧承泽跪下。 “母后息怒。”柳姝妤跪下,率先出声道:“是妾身昨夜身体不适,恐是落水后留下的病根,昨夜确实不宜……” 柳姝妤抿唇,面露羞色,声音低了几分,接着往下说,“是妾身赶王爷去月雨阁的。”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7节 崔皇后诧异。 “先起来。”崔皇后扶柳姝妤起来,并未将怒气撒到她身上,慈祥道:“初春湖水冰寒,你又在湖中待了许久,这柔弱身子自是吃不消的,便好生调养。”拍拍柳姝妤手背,“那事,不急一时。” “女子身体娇弱,伤在体内,需静心调养,否则日后留下病根,后悔都来不及。” 崔皇后最是明白其中道理,她受过伤,自是知晓其中厉害。 萧承稷搁下茶翁,冷不丁出声,“母后提及落水,我有一事不明。弟妹赴宴泛舟游湖,不慎跌入冰寒刺骨的湖中,真的看清了救你之人?” 问的是柳姝妤,可萧承稷看的却是跪在他旁边的萧承泽。 而后者,明显的身子一僵。 第5章 可看清了落水之人? 柳姝妤确实没有看清救她上岸的男子是谁。 湖水冰寒,她不会浮水,从画舫不慎掉入湖中时双臂本能地扑腾,导致呛入口中的湖水越来越多,不久后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她已被救上岸。 柳姝妤一睁眼,入目的是浑身湿透、发丝淌着水的萧承泽。 柳树下,除了她和萧承泽,再无一人。 后来,画舫靠岸,人渐渐多了起来。 萧承泽的手下率先抵达岸边,他取来大氅,将落魄的柳姝妤裹得严严实实,并下令命令画舫中的贵女们不得把此事传出去,诋毁她名声。 至少在这一刻,柳姝妤对萧承泽心动了。 清晨的夏风徐徐吹来,吹散柳姝妤思绪,她红唇轻抿,回萧承稷道:“那次落水,宛如噩梦,请翊王殿下往后莫要再提。” 是否是萧承泽救她,答案已经不重要的了。 孽缘从此开始,是柳姝妤前世的噩梦。 “承稷。” 崔皇后眉目微敛,有几分不悦,示意萧承稷就此打住这话题。 崔皇后跟随圣上打天下时便认识了柳氏夫妇。 那时候柳时安跟随圣上南征北战,还未嫁给柳时安的江氏便陪伴在崔皇后身边,协助崔皇后料理后方。 后来圣上从奸相手中夺回邺朝天下,柳时安和江氏才完婚,而后诞下三儿一女。 崔皇后和江氏是金兰之交,她膝下无儿无女,圣上虽过继了皇子在她名下,但她更喜欢柳氏所出的这位女娃娃,故而对柳姝妤格外亲好。 这厢,萧承稷面色平静,看向崔皇后道:“儿臣提起这事,只是想起五弟的浮水之术与儿臣同出一门,这才随口问问。” 他似在解释,又似在借此言彼。 “对否?五弟?”萧承稷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旁人不知那日真相,萧承泽这个冒名顶替之人怎敢在他面前做到脸不红心不跳? 崔皇后未说起身,萧承泽仍跪在地上。 萧承泽侧身看着坐在椅子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挑起话题的萧承稷,努力笑脸相应,回道:“三哥所言极是。那次救姝儿是场意外,三哥当时奉命离京,若非如此,我们兄弟俩当日说不准还能一起踏青游湖。” 萧承稷未置一词,端起茶盏,修长的手指缓缓推动青花瓷茶盖。 青瓷相碰的声音在殿中略显突兀。 * 一对新婚夫妇请安完毕,双双踏出翊坤宫,而萧承稷则不紧不慢走在萧承泽侧前方。 忽地,萧承稷驻足,泛着汹意的乌瞳深不见底,对萧承泽道:“五弟难道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声音低沉,让萧承泽越发心虚。 萧承泽知晓萧承稷要说何事,也知晓萧承稷对柳姝妤早生了爱慕之情。 但那又如何?他与柳姝妤互换庚帖,他下了婚书,是柳姝妤的丈夫。 当着萧承稷的面,萧承泽和所有新婚丈夫一样,握住妻子的手,情意绵绵,温声说道:“姝儿,我与三哥说点事情,你先回马车里等我。” 萧承稷眸色骤然一暗,看着萧承泽握住她手。她待萧承泽说完话后等了约莫三个数才推开他手,而后冲他福福身,渐行渐远。 三个数,足足有三个数这般久。 萧承稷唇角平直,待到眸中那抹身影消失在宫道上,才挪步此处。 回廊下。 “究竟是谁救了柳太尉千金,五弟一清二楚。是否因为我脸颊上的疤治好了,五弟便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萧承稷绕着萧承泽身边走着,步子不紧不慢,最后停在萧承泽身后,手指搭在他肩头,沉声道:“还是五弟想将错就错,妄图瞒弟妹一世?” 那疤,就是萧承稷当初救柳姝妤被湖中的枯枝、石砾划伤的。 萧承稷奉命离京办事,那事有些棘手,倘若走漏风声便前功尽弃,他暗中回京查线索,就是那次偶然间遇到不慎落水的柳姝妤。 萧承稷救起昏迷的女子,此时萧承泽出现了。 萧承泽对在京城看见萧承稷颇为意外。 “三哥不应出现在京城。此时湖上岸边一边混乱,三哥快些离开,莫让人认出来。至于柳娘子,幸是她还未醒,画舫快要靠岸,柳娘子的侍女在画舫上,三哥不必担心。” 那时萧承稷听信萧承泽的话,办完事回京,却得知萧承泽和柳姝妤要定亲的消息。 而柳姝妤坚信是萧承泽救了落水的她,众人也说是萧承泽奋不顾身跳下画舫,英雄救美。 萧承稷无奈,更多的是恨他自己。 或许柳姝妤醒来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萧承泽。 不管是前世,亦或是这一世重生,萧承稷都从未怪过柳姝妤认错人,只怪他当时的离开…… 夏蝉长鸣,此起彼伏。 在萧承稷面前,萧承泽总是略逊一筹,此时肩上被萧承稷带着略重的力道按了按,难免心虚不安。 夏日炎炎,萧承泽额上渗出层薄汗,他立在原处,正声解释道:“三哥莫要怪我故意瞒住母后和姝儿,此事事关三哥,倘若父皇知晓三哥提前回京,免不了对三哥的责罚。我将事情认下,只当三哥离京后再没回过京城,全然是在帮三哥。” 萧承稷轻笑一声,指节在萧承泽肩上敲了两下。 便就是这一敲,让萧承泽心里发紧,惴惴不安。 那时他趁柳姝妤未醒,借父皇派萧承稷离京一事支走萧承稷,冒认了柳姝妤的救命恩人,欲借此和柳家结亲。 殿前太尉,总领禁军,掌邺朝兵要。 这偌大的权势,谁看了不心动? “婚后,我会对姝儿好的,三哥也希望姝儿幸福,不是么?倘若此刻告知姝儿真相,姝儿念着此事,心有千千结,于身心无益。”萧承泽说道。 萧承稷忽地放下手,冷声道:“走罢,莫让弟妹在马车里等久。” 前世,萧承泽便是这样是他说的,他信以为真,最后害得姝妤家破人亡。 回廊寂寂,萧承稷负手往宫外去,面容被回廊投下的阴影遮住,忽明忽暗,那锐利如刀的目光泛着汹意。 男子步伐自是比女子大上不少,加之皇宫萧承稷熟悉,即便适才与萧承泽说话耽误了些时间,但还是看见了宫道上那抹熟悉的身影。 萧承稷步子渐慢,锐利的双眸骤然变得温煦,然而就在柳姝妤拐过宫墙时,她不经意的目光与他视线相撞。 四目相对,萧承稷乌眸凌厉,须臾间只见女子身形一僵,纤手提着裙摆溜似的急急拐进宫墙那头。 萧承稷唇角轻扬,心道她胆子竟这般小,如此不禁吓。 不过是一个眼神,便让她拎着裙摆匆忙逃离。 适才当着他的面被萧承泽握住手,怎不见她怕。 三个数,三个数之长。 * 柳姝妤确实是被萧承稷那骇人的眼神吓得不轻。 她厌恶萧承泽,若非那时萧承稷在,她早已躲开了萧承泽的触碰。 然而翊坤宫附近,难免有进进出出的宫人。 柳姝妤不得不装作和萧承泽恩爱的模样。 直到走出宫门,柳姝妤才换成那个舒一口气。 马车驶出御街,穿过喧闹的集市,车檐挂的铃铛叮咚作响,马车中气氛却异常凝重。 柳姝妤离萧承泽远远的,率先开口,道:“皇后娘娘那关算过了,妾身身子不适,需多加调养,皇后娘娘也说那事不急一时。王爷心里念的是月雨阁那位,妾身亦是年少冲动才执意嫁给王爷,如今看来大错特错。侧妃有孕在身,需要王爷陪在左右,王爷往后便留在月雨阁陪侧妃吧。” 昨夜柳姝妤想了一阵,前世萧承泽便是利用她的喜欢,次次在她面前装深情博同情,后来得到他想要的,便露出真面目。此时刚成婚,也是萧承泽装伪善的时候,倘若她此刻提出和离,萧承泽免不了气急败坏。 循序渐进,方为上策。 萧承泽不同意,“姝儿你这是何意?我既救了落水的你,便要对你负责到底。念慈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但她腹中有了我骨肉,我亦不能负她。你和念慈,我都不想伤害。“ 萧承泽说着便要去拉柳姝妤的手。柳姝妤下意识避开,挑明道:“王爷心里没妾身,而妾身从前将王爷搭救的恩情误当成爱情,以身相许,如今再回头看,是多么的可笑。既然妾身已经嫁了王爷,便是王爷名义上的妻子,妾身父亲便是王爷的岳父。” “我们做一对名义上的夫妻如何?待过个三四年,王爷以妾身膝下无子,与妾身和离,如何?这期间王爷可夜夜留宿月雨阁,在外人眼中,我爹还是王爷的岳父。” 柳姝妤知晓,让萧承泽心动的无非是他所爱之人,以及那滔天的权势,她同时抛出的两个条件都是萧承泽想要的,很难不让他动摇。 前世,用不了三年,萧承泽便成了太子。 而今她提出的三四年期限,全然是为了稳住萧承泽。 住在昌王府,柳姝妤还能探听到萧承泽的计划,是件好事。 萧承泽收回落空的手,对于柳姝妤的提议并没有立刻表态。 良久后,萧承泽面色失望,道:“便依姝儿所言。不管如何,姝儿还是昌王妃,昌王府内大事小事都是姝儿说了算。” 柳姝妤没再说话,只觉萧承泽伪善的模样令人作呕。 萧承泽言而有信,确实没再出现在琼华园。 眨眼间到了新婚后的第三日,是回门的日子。 前世的柳姝妤,除了回门这日,往后再踏入太尉府,便是长兄灵柩回京那日。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8节 马车稳稳停下,入目是府门前挂两只挂了红绣球威风凛凛的石狮子,檐下的大红灯笼还未取下,府上仍是一片喜庆。 柳姝妤恍惚,这是前世所没有的。 莫不是这一世爹同意了这门亲事? 柳时安热络地招呼萧承泽,与前世的冷漠截然相反,倒让柳姝妤暗觉不妙。翁婿两人去了书房谈事情,柳姝妤便和母亲江氏挪步庭院散心。 柳姝妤和江氏聊得正欢,忽见水榭亭外长兄前来,同行之人竟还有萧承稷。 萧承稷来寻长兄作甚? 柳姝妤疑惑,视线在他身上不经意间多做停留。 萧承稷亦瞧见亭中的她,两人视线交汇,柳姝妤提壶斟茶的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浸湿了她衣裙。 江氏拿锦帕擦拭,道:“都成婚了,还这般冒冒失失。” 萧承稷往水榭亭来,不知为何,柳姝妤心底涌出不祥的预感。 她起身整理衣袖,对母亲道:“娘,我回去换件衣裳。” 江氏遂女儿去了,“时辰不早了,换了衣裳便来饭厅用午膳。” 柳姝妤应声,低头从匆匆走下台阶,借假山遮掩绕出院子,以此躲避萧承稷的视线。 回到屋中,柳姝妤站在屏风后面,将打湿的外衫脱下。 夏天炎热,衣服穿得轻薄,柳姝妤着石榴红诃子裙,为衬托裙子颜色,心衣也是同色系。 如今要换衣裙,自然是要将这红色心衣一并换下。 柳姝妤手指勾住心衣系带,柔荑一顿,解系带的动作停住,对屏风外面喊道:“山岚,衣柜里有件藕粉心衣,你且去取来。” 紫檀去了江氏院中拿东西,不知何时才回来。 而今柳姝妤身边只有侍女山岚。 耳边传来窸窣声,是翻衣柜的声音。 不知为何,柳姝妤总觉山岚今日动作要慢些,就在她想出声提醒在衣柜哪处时,轻柔的脚步声响起。 柳姝妤够不到背后的带子,也不知今日紫檀是如何系的,她摸了许久也没摸到带子一端,“进来帮我换衣裳。” 柳姝妤背过身去,等山岚进来搭把手。 俄顷,雪肩之上落下一阵灼意。 柳姝妤心惊,潋滟的眸子骤然一缩,忙按住心口的衣裳。 略带薄茧的手指。 这不是山岚的手,也绝非女子手指。 萧承稷察觉到女子僵直的身子,猜到她为何如此,她恐怕是已经发现身后并非侍女山岚。 “那日翊坤宫外,萧承泽碰你,怎不躲避?” 萧承稷也不隐瞒,还搭在柳姝妤雪肩上的手指轻压,问道:“这处,他碰过没?” 第6章 萧承稷在柳姝妤进屋后不久便跟了进来,至于山岚,她守在屋外把风。 适才隔着织锦屏风,萧承稷便看见屏风上印出的女子身影,秾纤适宜,盈盈细腰弯下一抹弧度,俯身将褪下的外衫叠放在榻上,而那被诃子裙裹住的丰盈越加明显。 换衣裳时,萧承稷本不应在此,然而当他听见柳姝妤让他寻来心衣那刻,他犹豫了,欲转身回避的脚不禁停住,心里甚至生出一个难以启齿的念头——扯下她身上的衣裙,看一眼,就看一眼。 前世,柳姝妤与萧承泽结为夫妻,萧承稷看着她的一腔真心被萧承泽利用和践踏,愤怒后悔随之而来。她的身子,萧承泽看过无数次,当初萧承泽不过是冒名顶替救她之人,便娶了她为妻。 这一切本该是他的! 柳姝妤,应该是他的。 这一世重生,萧承稷虽错过了与她相认,但为时不晚,还有转机。 经历了生离死别,萧承稷越发想念藏在心底的姑娘。 他真希望计划立刻能成,如此一来柳姝妤便完完全全属于他一人。 桃粉色菡萏心衣攥在萧承稷手里,入目是女子窈窕的倩影,莹莹雪肩白皙娇嫩,垂下的碎发发梢堪堪落到她精致的锁骨。 女郎花容失色,乌鸦鸦的翘睫因惊慌而轻颤,惶恐的眸底掩不住的无措,那纤白指尖紧紧攥住衣襟,掌心按住胸前,将那裹住的丰盈遮得严严实实,窥探不得。 殊不知,这副模样落到萧承稷眼中,更让他想要占为己有。 邪|念在心底萌芽,恣意生长。 倒和他周正五官和沉稳拘礼的性子格外不搭。 喉头微微滚动,萧承稷拿着菡萏心衣的手指渐烫,乌眸泛起波澜,灼意不减,似一触即燃的火苗。 柳姝妤心头一颤,背过身去,斥道:“这是妾身的屋子,请翊王殿下出去!” 她伸手去拿叠放在榻上的外衫,却被男子抢先一步,就在她指尖快要触及外衫时,手指被他掌心包住。 触雷般的,柳姝妤身子和心头皆是一颤。 萧承稷手指往下,握住她手腕,沉声问道:“水榭亭外为何要躲我?就这般不待见我?” 柳姝妤乌睫扑朔,挣脱无果,换来的是萧承稷更加用力的钳制,手腕甚至还被他握住举高了些,迫使她迎上他凌厉的目光。 黛眉紧蹙,柳姝妤避开他目光,她不明白她印象中的萧承稷怎忽然变成了这副模样,让她陌生。 疯狂,甚至……有病。 柳姝妤唇瓣翕动,另一只手捂住心口,回道:“翊王看错了,妾身不慎湿了衣裙,回屋换衣裳而已。” 萧承稷唇角轻扯,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话。 柳姝妤目光微动,蹙眉道:“翊王殿下跟过来究竟想作甚?今日是妾身回门的日子,翊王殿下还请注意分寸!妾身的丈夫随时都会过来。” 虽然柳姝妤不愿提及萧承泽,但如今能让萧承稷离开最好的办法便是此。 男子手中的粉色心衣被攥紧,赫然能看见绢丝上的褶皱。 乌瞳中印出女子倔强微怒的面容,萧承稷心底沉闷,低头轻扯唇角,道:“你那侍女方才捂着肚子匆匆离开,约莫是不舒服。屋外确乎是无人看守,若是此刻你那薄情寡义的丈夫进来,看见这副情景……” 萧承稷欲言又止,细长的眸子眯起,目光在她白皙的颈间逡巡,锁骨上的小痣,太惹眼,惹人指染。 柳姝妤身子僵直,心惊惶恐,哀求道:“翊王殿下,求您出去。” 没了外衫的遮掩,单穿了件石榴红诃子裙,而她宛如凝脂的纤细手臂被萧承稷攥住,他掌中还有她的心衣。 不止是萧承泽,换做任何一人看见,她都百口莫辩。 “今日他虽陪你回门,但看中的是柳太尉的权势。他一来便去找了柳太尉,对否?” 萧承稷问道。 柳姝妤抿唇,诚然如萧承稷所言。 但有一点她不甚明白,阿爹待她的态度缓和不少,连带着对萧承泽的态度也转好了几分,敬意中带了亲近。 似乎是同意了这门亲事。 柳姝妤心下一紧,这不是她想要的。 如今她亟需能与萧承泽抗衡之人。 柳姝妤安抚说道;“妾身明白其中道理,妾身答应翊王殿下的事情不会食言。” 她伸手,抚平男子紧蹙的眉,温声道:“翊王殿下放心,妾身言而有信,往后都是翊王殿下的。” 手指划过,落到萧承稷拿着心衣的手。 触及他手时,柳姝妤手指轻颤,指尖不由泛起灼意,连面颊也不禁红了起来。 粉色菡萏心衣握于男子掌中,系带垂落,悬在两人之间的空中。 忍住羞赧,柳姝妤手指微微蜷曲,指尖勾住心衣带子,唇瓣轻抿,坚定道:“妾身如今已嫁作人妇,婚姻礼法下,妾身仍旧是殿下的弟媳,这点不容逾矩,还请殿下出去,容妾身换衣裳。” 复仇之下,她可以抛开情爱,但不代表违背礼法。 凡事有个度,而今已然超过了她所能接受的。 萧承稷轻笑,好一个弟媳。 她殊不知,连这声弟媳,从始至终都是萧承泽设计好的。 萧承稷松手,将心衣塞到柳姝妤掌心,“弟妹今日所说,莫要忘记。” 指尖触及女子娇软的掌心,萧承稷稍作停顿,俯身在她耳畔低语,“本王等你。” 柳姝妤脸上火辣辣烧。 “山岚,你在外作甚?姝妤妹妹在屋中?” 屋外传来一阵柔柔的女声。 是柳姝妤堂叔的女儿,她堂姐柳棠月。 “不好,是堂姐。” 柳姝妤惊慌失措,头疼。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眼前擅闯她房间的男子还在此处,而堂姐此刻又快要进屋。 甫一话出,萧承稷眉目敛起,眉宇间尽是厌恶,乌沉沉的瞳中透出深寒。 柳姝妤心提到了嗓子眼,丝毫未察觉萧承稷骤变的脸色,她胡乱把心衣敛之至掌心,三两步拉着萧承稷来到衣柜旁,“委屈殿下藏进去,待妾身和堂姐出去,殿下再悄悄出来。” 话音刚落,柳姝妤打开衣柜门,硬生生把萧承稷塞进去。 担心萧承稷不配合故意弄出声响,柳姝妤连哄带骗说道:“殿下莫要出声,算是妾身求殿下的,往后一并还。” 不等萧承稷答应,柳姝妤忙将衣柜门严严实实关上。 回到屏风后面,柳姝妤匆匆将褪下的外衫披在身上,粉色心衣随便敛入宽大的袖中。 拎着裙摆,柳姝妤慌忙出屋,掩住心中的慌乱,平静说道:“我还说等换了衣裳去堂姐院里。” “今日是你回门的日子,应是我来找你的。这不在前院遇到二伯母,说是你弄湿了衣裳,回了屋子换衣。”柳棠月牵起柳姝妤的手,目光落到她尚未干的衣裙上,惊讶,“怎还穿着湿衣裳。”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9节 柳姝妤莞尔一笑,拎着裙子慢慢走上台阶,“刚回到屋中寻了件衣裳,正说要换,堂姐便来了。” 说话间两人已行至屋中,柳姝妤安顿下柳棠月,吩咐山岚看茶,“堂姐稍坐片刻,我且去换衣裳。” 转身离开之际,柳姝妤悄无声息瞥了眼角落中紧闭的衣柜,她总觉有道凌厉的目光透过衣柜缝隙看着这边。 不容多想,柳姝妤即刻去屏风后换好衣裳。 屋中她是一刻也不敢多待,扯了个借口带着堂姐往前院去。 柳姝妤刚一离开,萧承稷推开衣柜门,冷沉着一张脸出来。 眸光微动,唇角平直如一条直线,男子步履匆匆踏出屋子。 * 回门宴上,萧承泽接连敬了柳时安三杯酒,柳时安皆是爽快饮下。 “今日姝妤回门,昌王殿下是翁婿,君臣之间的规矩,今日暂且不提。最为岳丈,有些话需当着众人的面和昌王说。” 柳时安不像旁人一般对皇子敬而远之,直言道:“姝妤是老夫捧在手心长大的爱女,皇后娘娘更是对姝妤疼爱有加。昌王与姝妤定亲,却又和其他姑娘纠缠不清,昌王若是真心待姝妤,便也罢了,老夫认你这个女婿;若是姝妤受了委屈,老夫必在圣上和皇后娘娘面前讨个公道。” 萧承泽笑道:“小婿不会岳父失望的。”他目光流转,看向柳姝妤,“往后小婿定会好好待姝儿。” 柳姝妤敛眉,心中五味杂陈。 一切都和前世经历的不同,问题究竟出在何处? 席间,众人谈笑风声,柳姝妤长兄柳伯辛席位旁的萧承稷敛了眼眸,眼睫微垂,纤长的手指握着杯盏,缓缓转动。 深邃的双眸乍现几道锋利的寒光,不经意间和席间斜对面的女子打了照面。 柳姝妤避开他眼神,低眉垂目,伸手拿了席面上的茶盏,抿唇浅呷一口,似在回避他。 萧承稷唇角轻扯,牵出一道极小的弧度。 手中转了不知多少圈的杯盏放到唇边,萧承稷一口饮下被杯中之酒。 席后散去,柳姝妤和大哥柳伯辛走在回廊上,不禁问道:“翊王殿下是来找大哥的?” 萧承稷和柳伯辛交情匪浅,除此之外,柳姝妤想不出萧承稷在她回门之日到柳家来的借口。 柳伯辛道:“前阵子江南洪灾泛滥,不少百姓家园被毁,圣上虽拨了银钱和粮食,但还是有许多背井离乡的难民涌入京城。翊王殿下打算将府上存粮拿出,在城外搭棚施粥,找我调些人手。” 柳姝妤点头,“原是这样。” 那今日遇见全是偶然。 只是柳姝妤有一事不解,萧承稷心系百姓,怎偏生对她是那样的态度。 眼眸低垂,她眉头紧锁,属实想不通。 柳伯辛道:“愁眉不展作甚?父亲没有怪你了,想来是同意了你和昌王殿下的婚事。” 柳姝妤心底愁意不减,兄长这一提,她越发愁了。 她宁愿阿爹不同意这亲事。 前世长兄去世后,阿爹才认回她。 怎么一切都和她上一世经历的截然不同? 倘若所有事情都发生细微的改变,她又该如何阻止萧承泽的奸计? “阿爹怎忽然想通了呢?”柳姝妤疑惑不解,想从兄长口中探得些消息。 柳伯辛面上扬起笑容,“自然是你长兄劝的。” 柳姝妤凝眸,直愣愣看着他,面上尽是错愕。 “其实也不是我,是翊王。”柳伯辛坦白说道,他可没脸把功劳全揽在身上。 “翊王殿下有几句话说得好,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1,然而儿女尚小,常常不明其理,不知父母用意,与之心生隔阂,骨肉亲情难以割舍,岂能说断就断?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2,奈何造化弄人,常见白发人送黑发人。人生一世,珍惜眼前,莫等失去才后悔。” 柳伯辛将萧承稷的话原封不动叙述一遍,又道:“我一听是这么个理,便和爹谈了谈,爹这才想通。咱们这兄妹中,爹娘最疼的当属你,骨肉亲情确实难以割舍。” “竟是翊王。” 柳姝妤诧异,心底泛起暖意。 第7章 烈日当空,兄妹两人被院中绿荫笼罩,偶尔吹来清爽凉风,倒也不算热,只是枝头上拉长声音的蝉鸣略显聒噪。 “我也没想到翊王会跟我说这些,也没想到爹听了此话态度陡变。” 柳伯辛说着眉眼染上一丝愁思,道:“当年奸相窃国,夜袭骊山避暑圣地,祖父为救年幼的圣上,将大伯和圣上互换身份,骊山行宫的火被扑灭后,逆贼寻到一具焦尸,因大伯身形和年龄与圣上相仿,成功瞒过了奸相,圣上才逃过奸相的追捕。祖父只有大伯和爹两个儿子,堂叔一家更是被奸相所害,满门为奴为婢,堂叔本该与爹一样驰骋沙场,却折了左腿。柳家今日的荣誉,爹的殿前太尉,娘的诰命夫人,这些都沾了太多本族人的血,爹因此愈发谨慎。皇太子殇,储君之位迟迟未定,满朝有心思的人不在少数,爹在圣上立储一事上不参言不站队,而你此刻嫁了昌王。” 柳伯辛欲言又止,扯出一抹笑,道:“爹不参言不站队,应该无事,你莫要担心,成婚后和昌王好好的。” 柳姝妤敛眉,心中的悸动很快被担忧盖过。 纵然爹和圣上是过命的交情,但伴君如伴虎,言论稍有不慎恐会惹得圣怒,招来杀身之祸。 看出小妹眼底的愁意,柳伯辛劝道:“今日是你回门的好日子,快别想着这些杂事。” 柳姝妤莞尔一笑,故作若无其事,道:“个中道理小妹知晓,请长兄和阿爹放心。” 萧承泽打的如意算盘,不会如愿。 经历了前世种种,萧承泽蓄意接近她,无非是想借柳家的殊荣和阿爹的权势坐上金銮宝座,一旦萧承泽如愿,柳家便会被当眼中钉肉中刺,尽早除去。 “知晓便好。明日翊王殿下施粥,有些细节还未商议,我便先回院里了。” 柳伯辛说道,明是上午就能商议好的事情,萧承稷偏说他屋里闷热,要去前院走走,后来在前院水榭亭台立了须臾,想起有东西落在马车中,便又离开片刻,临近午膳时才出现。 于是乎,搭棚施粥的细枝末节便没谈。 柳姝妤福身,“长兄慢走。” 提到萧承稷,柳姝妤心里七上八下。 不由想到一个多时辰前,两人在屋中发生的事情。 那被萧承稷攥过的粉色菡萏心衣,正穿在柳姝妤身上。 男子面庞清俊,修长的两指捻着系带,乌沉的眸盯着她雪白的肩,然而所做的事情却与他矜冷周正的性子截然相反。 忽而想起,柳姝妤面颊燥红,心衣被萧承稷碰过,那裹住的两团,似乎也不干净了。 胸脯心口火辣辣地烧。 回到琼华园,柳姝妤便命人备水沐浴。 侍女放下轻薄纱幔,浴桶中的水汽袅袅升起,如梦互幻。 女子乌黑稠滑的青丝散落在浴桶外,水面上花瓣漂浮,堪堪遮住心口。 柳姝妤背靠浴桶,掌心掬了一捧水,从雪肩之上浇下来,而后取来香胰子,将心衣覆盖之处反复揉洗,尤其是那两处。 萧承稷虽没碰过,但柳姝妤总感觉经他之手的心衣,染了男子身上清冽又灼热的气息,时时刻刻都萦绕在她身边,仿佛是他的手,随时托住两团。 柳姝妤掬水在心口,揉洗搓弄,想洗干净心衣上残留沾染的气息。 她肌肤娇嫩,殊不知就是这般揉洗,如霜赛雪的肌肤留下了几道红痕。 柳姝妤蹙眉,怎弄成了这副模样。 不知晓的,还以为萧承泽夜里有多孟浪。 洗了小半个时辰,柳姝妤唤来侍女伺候穿衣。 柳姝妤取来紫檀托盘上的玉簪,将沾湿的及腰青丝随意绾起。 紫檀在一旁收拾她换下的衣裳。 托盘上的脏衣裳叠放整齐,粉色菡萏小衣被压在白色薄衫下,系带露出,越看越惹眼。 柳姝妤拦住端着托盘就要离开的紫檀,柔荑撩开最面上的薄衫,蹙眉道:“这件心衣我不穿了,扔了吧。” 紫檀诧异,脱口而出,“可这菡萏心衣是王妃最喜欢的一件。” 莫不是尺寸小了? 紫檀下意识往柳姝妤胸脯看去,愈渐疑惑。 那处还是原来的大小,不曾改变。 可王妃为何要扔了心衣? 柳姝妤难以启齿,目光从那心衣上挪开,抿唇道:“现在不喜欢了。” 紫檀低低哦一声,“那明日奴婢去丝绣坊重买些新的花色回来。” 柳姝妤点头,“还是要菡萏绣样,玉兰花的也成。” 话音刚落,山岚进到屋中,“王妃,王爷请您去风溪阁用晚膳。” 柳姝妤想也没想便回绝了,“且说我身子不适,不去。” 山岚转达道:“王爷已宴请翊王殿下,让王妃莫要与他在小事上置气,请务必去晚宴。” 萧承稷又来作甚? 他今日又去太尉府,傍晚时分又被萧承泽请到府上用晚膳,明日他还要施粥给难民们。 今夜竟还有闲心在此。 柳姝妤颦蹙眉头,心中纵有万般不想,但仍松了口,“知道了,跟王爷说我随后便到。” “等等。”柳姝妤脑中忽然滑过一个念头,叫住端着托盘往外走的紫檀。 紫檀停住步子,不解看着她。 柳姝妤走过去,目光落在那薄衫上。 指尖轻挑,柳姝妤挑开叠好的薄衫,将那粉色菡萏心衣拿出来攥在手中,犹豫一阵,抿唇轻道:“还是别扔了。” 指尖如火,柳姝妤忙把心衣塞到柜子里。 === 昌王府,风溪阁。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10节 风溪阁临水高建,四周是枝繁叶茂的梧桐树,阁楼之下是一方池塘,登临望夕阳是一番美景。 柳姝妤到的时候如火的夕阳正斜,彩云鎏金,照得阁楼如镀了金般,池塘泛着粼粼波光,美不胜收。 阁楼中,萧承泽和萧承稷不知在谈什么,看见柳姝妤踏进风溪阁,他笑着迎上来。 萧承泽当着萧承稷的面,毫不避讳地握住女子柔软的手,道:“手上都出汗了,时辰尚早,姝儿不用如此着急赶来。不是一个时辰前才分开么。” 说着萧承泽从怀中拿出丝绢,擦拭柳姝妤并未出汗的手。 柳姝妤抿唇,压住心底泛起的厌恶,面色平静地抚开抚萧承泽的手,道:“适才路过风溪阁池塘时看见水中有一尾金鱼,便在池塘边看了会儿。夏日炎日,没忍住掬了捧水玩。” 这次,柳姝妤属实没猜到萧承泽打的算盘。 仅仅是在萧承稷面前和她虚情假意扮演恩爱夫妻,用意何在? 纵使柳姝妤这般说,萧承泽仍面不改色,笑道:“是我紧张了。” 牵过柳姝妤的手,他领着人走向坐于一旁的萧承稷,道:“让三哥见笑了,这婚嫁,三哥本应在我前面娶妻,但事发突然,作弟弟的我先三哥一步。也是遇见了殊儿,”萧承泽看向柳姝妤,眼底仅是柔和的笑意,新婚蜜意乍然在他面上显露无遗,“让我觉得此生能得此佳妻,已无遗憾。” 萧承稷唇瓣轻扯,未置一词,眼角压住了转瞬即过的一抹寒厉,清俊的面容满是冷淡和疏离,如霜寒冬夜中垂挂的霜月。 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釉黑茶盏,萧承稷修长如玉的手指微微泛寒,不紧不慢转动半盏茶水,垂下的眼睑掀起,凝着她被萧承泽握住的手,淡声道:“见五弟五弟妹如此恩爱,倒让我想娶位美娇娘,一品姝色。” 后面的话入了柳姝妤耳,惹得她耳尖微烫,下意识拂开萧承泽的手。 一品姝色,和指染姝色,皆不是正经的词。 他也不害臊! 萧承泽笑道:“三哥可有中意的姑娘?我欠三哥的恩情,不知有没有机会报答。” “暴打?” 萧承稷却回道。 柳姝妤偷笑,不知他是有意,还是真听错了。 萧承泽笑笑缓解尴尬,“三哥听岔了,是报答,哪是暴打呀。我们都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又非小时候嬉闹,闹到父皇母后耳中,像什么话。” 萧承稷晃动茶盏,浅呷道:“五弟欠的恩情,是要好好报答。” 眸光流转,萧承稷乌沉的眸看向柳姝妤,“弟妹你说呢?” 柳姝妤微愣,被萧承稷盯得头皮发麻,只想着赶紧用膳,赶紧离开这两人。 这两人,一个疯,一个该被暴打。 她胡乱点头,附和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萧承稷笑笑,放下茶盏,目光染上缱绻之色,低喃道:“是该涌泉相报。时候到了,我自会来讨。” “再聊下去,饭菜可要凉了。”萧承泽止住话题,道:“三哥许久未来我府上用膳了,来尝尝府上厨子的手艺这段时间有没有懈怠。” 侍从手掌一拍,端了菜肴的仆人鱼贯而入,眨眼间桌上摆满珍馐。 三人入席。 萧承泽和柳姝妤同席而坐,他将碗碟中挑了刺的鱼肉夹到柳姝妤碗碟中,尽显夫妻恩爱,“姝儿,鱼肉鲜嫩可口,是你最喜欢的鳜鱼。” 萧承泽的随身侍从出声,“王爷待王妃真好,小的还从未见过王爷这般上心。” 柳姝妤不夹也不是,可她不想碰萧承泽递来的任何东西,便握着筷子,犹豫良久。 萧承稷夹了块鱼肉,却并未入口,道:“弟妹吃过河豚没?” 柳姝妤正好借此机会放下筷子,望向对面的萧承稷,摇头道:“没有。” 萧承稷夹起鳜鱼肉,悬在空中,道:“河豚肉极其鲜嫩,比这鳜鱼还要鲜嫩数倍。有民谚,‘不食河豚不知鱼味,食了河豚百鱼无味’的说法。” 将筷上的鳜鱼肉放到骨碟中,萧承稷话锋一转,道:“河豚虽美味,但对庖丁的技艺要求极高,因为河豚乃剧毒之物。河豚浑身上下,除了肉,肝脏、血液、眼睛等部位都是□□之所,食用时若不将这些贮毒之所清除干净,轻则昏迷,重则死亡。民间偶有卖河豚汤的食贩,常见夫妻相敬如宾谦让而食。这些夫妻是谦虚恩爱吗?在外行人眼中是如此。” 柳姝妤恍然大悟,讶道:“夫妻是在借彼此试毒。” 取来干净帕子,萧承稷擦拭干净适才夹鱼的筷子。 “看见鳜鱼,一时间想起民间这则轶事,扰了五弟的雅兴,自罚一杯。” 萧承稷端起酒杯,一饮而下。 “三哥这轶事倒是闻所未闻。” 萧承泽面色难看,却仍努力装作一副大度模样,殊不知这铁青的脸色已将他心境败露无疑。 那鳜鱼,柳姝妤自是没有碰,席间萧承泽也没再给她夹菜。 只是与萧承泽同席共食,柳姝妤没有胃口,没吃两口便放了筷子。 适才萧承稷讲的河豚,是在帮她解围吗? 柳姝妤下意识往对面看,不想刚看一眼便被萧承稷抓个正着。 心虚之下,柳姝妤忙低头垂眉,拿起茶盏装作若无其事看着盏中的茶水。 他应该没看到吧。 柳姝妤心想,她就只看了一眼,很快便挪开视线。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 他应是没有看见。 哪个正经之人,席间留意弟媳的举动。 他定是没看到。 自劝一番,柳姝妤心中渐渐平静下来,唇角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似在自喜。 茶盏凑近红唇,柳姝妤轻抿一口,满是窃喜。 萧承稷轻笑,亦是端起茶盏,浅呷品鉴。 眸底印出女子娇靥的笑。 第8章 席罢。 柳姝妤放下筷子,侍女递来一杯清茶漱口。她轻抿一口,唇齿间萦绕淡淡的茉莉花清香,而后用丝绢掩唇,将漱口的茶水吐入杯盏。 “妾身先回琼华园了。”柳姝妤起身,她一刻也不想留在此处,只想快些回去。 手被萧承泽握过,又与他同席,身上染了他的味道,回去还要再沐浴一次,得耽误不少时间。 柳姝妤一想到因萧承泽白白浪费掉小半个时辰,心里自是不高兴。 萧承泽拉住她,如寻常新婚恩爱夫妻一般揽住她腰肢,道:“不急,时辰尚早。” 复而看向握着杯盏的萧承稷,萧承泽道:“看这暮间景色甚美,许久未和三哥下棋了,不如趁此夕阳美景切磋一局?” 萧承稷低头,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柩,印在他忽明忽暗的脸庞,眉眼间笼着一股冰寒的气息。 男子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转动釉黑茶盏,看着茶沫在盏壁边缘漂浮。 他半晌未置一词,平直的唇角缓缓上扬,“甚好。” 眸光流转,萧承稷凝眸看向立在萧承泽身边的柳姝妤,幽暗的目光凝在她被揽住的腰上,似一把锐利的剑,仿佛要将把缠住女子盈盈细腰的碍眼手臂斩断一般。 萧承稷沉声开口,“闲来无事,打发时光,弟妹不如一起?在一旁观局。” 这话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让柳姝妤没法拒绝的命令。 柳姝妤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 风溪阁,窗边,棋盘很快摆好。 夏日的天总是说变就变,适才还是鎏金夕阳,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烧红的天边被阴沉的乌云笼罩,天色骤然暗下来。 狂风大作,树叶沙沙作响,就连风溪阁外面耸入云天的梧桐树都被狂风吹得枝叶乱颤,宛如身姿纤瘦的孱弱女郎被折弯了腰。 萧承泽望了眼黑沉的天,道:“适才还说这夕阳美景需细赏,如今风云骤变,黑云压城,看来这雨不消片刻就会下下来。骤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正好三哥安心下棋,待一局棋完,这雨也停了。” 柳姝妤穿得单薄,急风透过窗缝吹来,骤然转来的凉意惹得她颦颦蹙眉。 萧承泽见状,顺势握住她手,“手怎这般冰凉。” 萧承泽拧着眉,转头厉声吩咐她身后的侍女,“山岚,回琼华园取件披肩来。” 柳姝妤淡淡一笑,拂开他手,拎着裙摆去到棋盘旁的矮木伏案坐下。 “不知这棋局可有什么彩头?” 柳姝妤坐于团蒲之上,燃了一炉香。 袅袅轻烟随风弥散,静待棋局开始。 “弟妹这般问,便是没有彩头也应有了彩头。 ”萧承稷端坐于棋盘前,于那雕花窗柩边,矜贵方正,很难让人联想到那个私闯婚房又擅闯女子闺阁的背德之人。 “只是切磋棋艺而已,本就不因有太多功利。弟妹押谁,那人若是赢了,你便可向那人要一物件或是提一要求,这个彩头如何?”萧承稷道。 有些荒唐。 柳姝妤蹙眉,她可从未听说这胜者反倒欠起人情的。 萧承泽却道:“甚好。” 柳姝妤拧眉,一时间竟看不透萧承泽。 如玉般的修长手指搭在棋盘上,萧承稷望向柳姝妤,问道:“弟妹押这局谁赢?” 柳姝妤没承想萧承稷竟当面问了出来,盈盈目光扫过面前的两人,红唇翕合,在萧承泽的注视下柔柔一笑,转而看向萧承稷,道:“旁人恐是会选自己的相公,但既然是要彩头,那妾身定是要压翊王殿下胜。” 萧承泽一笑,道:“姝儿顽皮。” 甫一话音一落,只见山岚取来织锦披肩。 柳姝妤搭了披肩在身上,倒没觉得骤起的急风有多冷了,反倒是吹散了几分夏日的闷热。 棋局开始,萧承稷执白子先行。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11节 萧承泽本是想揽着柳姝妤坐在他身旁的,但柳姝妤先行一步,在两人猜先时便已将团蒲放于棋盘侧边的空地上,施施然坐在团蒲上。 裙摆逶迤,好似潋滟水波中盛开的菡萏。 无意间,那裙摆扫到盘腿而坐的萧承稷。 裙摆擦过男子衣角,有一角甚至还被他压住了。 柳姝妤见状忙提了提裙摆,她指尖刚触及衣裙,余光便看见萧承稷低垂的眉眼。 他亦在看她,而柳姝妤再定眼看时,他已将目光挪到棋局上,一副聚精会神的下棋模样。 这正经的模样,一瞬间让柳姝妤有几分恍惚,好似她看错了一般。 而男子那膝盖似乎还往下压了些许,严严实实压住一角裙摆。 柳姝妤拧眉,手指的力道渐渐卸了下来。 萧承稷定是染了病,神志和心绪都错乱了,此刻的人与她印象中端正持方的男子是两个人。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棋局已至中盘,白子黑棋难舍难分。 但若是再下十目,便知黑子大势已去。 忽地,萧承泽将黑子放到柳姝妤掌心,道:“这一子,姝儿来下。” 柳姝妤微愣,把那子放回棋盅,推脱道:“妾身不善棋。观棋不语,王爷莫要坏了规矩。” “弟妹怎学会说谎了?你若是不擅棋,岂不是砸了我的招牌?” 萧承稷平静说道,三两下敛了吃的五颗黑子。 柳姝妤恍惚,竟忘了曾经教她下棋和那与她下棋解闷的男子正是面前之人。 柳姝妤记得她幼时常被母亲带到翊坤宫皇后娘娘身边。崔皇后对她喜爱有加,常留她在宫中玩耍,时值萧承稷在学棋,小姝妤迷迷糊糊误入宫殿,便见萧承稷独自一人在棋盘前打谱。 小姝妤不是第一次看见萧承稷,她记得有次宫宴迷路后,是这位好心的皇子送她回到宴会上。 小姝妤拎着桃花裙子去到练棋的萧承稷旁边,水灵的眼睛看着他的每一步棋。 立在棋桌前,小姝妤仰头望着好看的萧承稷,“三皇子殿下,您好像比长兄还厉害,我能跟跟您学下棋吗?” 萧承稷看着她,好半晌才道出一个“嗯”字。 小姝妤拎着裙摆,小小的她哼哧哼哧坐上凳子,开始高高兴兴跟萧承稷学下棋。 不像大哥和教棋先生,年少的萧承稷会温声细语指点她何时该走哪步棋,何时该迷惑对方步入设好的局中。 萧承稷陪她打谱,而她陪着萧承稷复盘。 渐渐长大,两人棋力都不似当年,唯一不变的是每次与萧承稷下棋时,他总会让柳姝妤五子。 骤起的雨被风吹得飘砸在窗柩上,噼里啪啦,将柳姝妤的思绪拉回,耳畔是萧承泽附和的声音,“三哥不提,我还真忘了。姝儿小时候常与三哥下棋,还真算是三哥的半个徒弟。” 萧承泽起身,道:“姝儿,这后盘,你来下。” 柳姝妤已被萧承泽握住手腕,却听萧承稷道:“下棋之人,亦是压彩之人,五弟不觉有失偏颇?” “谁压的彩头,谁自己赢。” 萧承稷凝眸看着柳姝妤,淡声道:“过来。你说,我下。” 他是疯了吗? 柳姝妤脑中第一个念头便是此,他竟当着萧承泽的面,让她过去。 语气熟稔,丝毫不避讳。 气氛陡然变得剑拔弩张,就连拍打窗柩的雨,也变得急切了些。 萧承泽眼底微不可察地滑过一抹笑意。 “无事。上次与姝儿对弈,还是在五年前,一时间甚是想念。”萧承泽说道:“姝儿便坐到三哥旁边,你指,他下。” 他也是疯了。 兄弟两人一个赛一个疯。 柳姝妤觉萧承稷的话已是荒唐,哪曾想萧承泽更是让她大跌眼界。 丈夫生生将妻子推到兄长旁边,丝毫不避嫌。 柳姝妤唇瓣轻抿,拎着裙摆起身。侍女将团莆挪到萧承稷旁边,柳姝妤立在原处犹豫一阵,忽而瞥见萧承稷锐利的目光,她心下一震,低垂着头落座。 无他,她需要萧承稷的帮助。 诚然这是一个机会。 萧承泽落下一子,轮到萧承稷了。萧承稷侧目,看着与他齐肩并坐的柳姝妤。 冷玉般的嗓音在柳姝妤耳畔响起,“弟妹,可看出下何处了?” 柳姝妤抿唇,纤手理着衣袖,柔荑往一处指去,唇瓣翕动,“七之十三,夹。” 萧承稷捻起黑子,落在她说之处。 接连几手都是如此,柳姝妤渐入棋局,身子无意间往棋盘正中间,也就是萧承稷旁边靠了些。 披肩滑落,连带着薄如蝉翼的外衫也跟着往下掉,女子如霜赛雪的肩头露在外头,她因专注棋局,浑然不觉,时而因不知一下何处而轻蹙眉头,时而又因吃了对方棋子二舒眉轻笑。 鲜艳的裙摆逶迤在地,与那玄色衣角交叠,密不可分。 披肩流苏垂落在萧承稷垂放在膝间的左手上,男子低垂着眼,眸色陡然变暗。 而柳姝妤正愁眉不展,因为萧承泽上一手落子断了她后路,一时间竟入了死胡同,她举棋不定,眉心紧拧。 柳姝妤抿唇,将目光投向萧承稷。 犹记得少时,她陷入僵局,朝萧承稷投去救助的目光,他总是先轻笑一声,而后温柔地指出哪几处可以落子。 “十之九,贴。” 只见萧承稷轻笑,熟稔地捻起一子,落到白子旁。 恍惚间,柳姝妤好似回到了少时。 片刻后,那阵恍惚转瞬消逝,柳姝妤瞳仁骤缩,背脊挺得僵直,如拉满的弓弦。 他怎敢! 那骨节分明的手指穿过垂落披肩,萧承稷握住她放在膝上的手…… 棋桌恰好挡住两人桌下的手,而那披肩更是将萧承稷横过来的手臂完好遮住。 正因如此,萧承稷肆无忌惮,手指竟还把玩着她指节! 柳姝妤惊慌,鸦睫轻颤,呼吸骤然变得急促几分,抬头那一瞬间又和萧承泽的目光迎面撞到一起。 她呼吸一滞…… 第9章 披肩落下,恰好遮住两人交握的手。 棋桌下,萧承稷指尖捻着她手指,而他正面不改色,平静地捻起一枚棋子,放入棋格上,又不急不缓单手敛走几枚萧承泽的棋。 柳姝妤欲挣脱他手,却被萧承稷越握越紧,连手腕上的那玉镯子,都被他趁机取了下来。 对面的人只需稍稍探身,便能看到棋盘披肩下的两双手。 偏巧此刻萧承泽与她目光交汇,柳姝妤头皮酸胀发麻,心提到了嗓子眼,唯恐萧承泽看出端疑,紧张之下手指本能地按住萧承稷交握的指。 掉落的披肩柳姝妤亦不敢拉上,唯恐一挪动,那盖住的双手一览无遗。 雪肩半露,淡淡的指痕此刻异常明显,好似红梅压雪。 诚然,这指痕是她傍晚沐浴抓挠所致,但却让人浮想翩翩。 就在柳姝妤欲避开萧承泽目光时,耳畔传来萧承稷低沉的询问,“弟妹,此时该下何处?” 萧承泽也因萧承稷这句话将目光转到棋盘上。 萧承稷握住她的手也放到棋面上,没了束缚,柳姝妤长舒一口气,紧绷的后脊缓缓松弛。 她定眼细细看了看棋局,思虑一片刻,指了一处。 这一指,女子纤白的手腕竟凭生出一道淡红痕迹。 柳姝妤浓长翘睫微颤,忙垂下手整理衣袖,以掩住被握出的红痕。 柔荑拢了拢披肩,盖住雪肩。 然而萧承稷执棋,并未落在柳姝妤所指那处,而是转了方向,“弟妹心不在焉,棋艺退步了。” 萧承泽道:“这步确实比姝儿那一步精妙。” 柳姝妤蹙眉,若非萧承稷背地里搞那登不上台面的动作,她岂会连如此明显的一手都没想到。 她的心不在焉,又是谁害的? 恶人先告状。 柳姝妤嗔目,暗暗剜萧承稷一眼。 这厢,萧承泽从棋蛊里拿出两子放在盘上,认输道:“胜负已经明了。” 萧承稷唇角轻动,笑意极浅。 他转眸看向身边席地而坐的女子,手指捻着一枚莹润的玉石白子,“弟妹想好了,派人传信到翊王府。” 经历了这一茬,柳姝妤并没有想着中高兴,客套应下。 骤雨已驻,夜风吹来带着雨后的潮湿,清新凉爽。 轻拢披肩,柳姝妤起身,对萧承泽福身道:“天色已晚,妾身有些乏了,便先回琼华园了。” 萧承泽点头应下,“姝儿昨夜便没睡好,适才那局棋费神,定然是困了,快些回去歇息。” 柳姝妤黛眉轻拧,她不喜欢萧承泽这话,他这些日子皆宿在侧妃院中,此话一出,倒是别有用意。 而这话是对谁说的,答案显而易见。 柳姝妤余光看向萧承稷,男子面色平静,眼睑低垂,不急不慢收着棋盘上的棋子,仿佛分毫未被萧承泽故意的话影响。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12节 可他越是安静,柳姝妤心中愈发没底。 一路回到琼华园,她心下莫名慌乱,坐立不安。 而后闻到衣裳沾了萧承泽的熏香,她眉头不禁皱起,心中没来由的烦乱。 柳姝妤叫来侍女准备热水,洗去身上沾染的味道。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柩照入净室,女子墨黑的长发被随意绾起,水汽迷朦,氲湿鸦睫,玉面娇靥如出水芙蓉般清丽娇妍。 山岚撩开垂落的纱幔,递过来一只莹润玉镯,“王妃,翊王殿下派人送来镯子,说是王妃今日不慎遗落的。” 那只玉镯柳姝妤当然认识,哪里是她不慎遗落的,分明就是他硬取下来的。 皓白指尖从浴水中抬起,水珠顺着指尖滑落,花瓣漂浮的水面泛起一圈涟漪。 柳姝妤接过玉镯,只听山岚又道:“翊王殿下有话转告王妃,说王妃的珍贵物件需小心看护,莫丢失了,下次可不像这般好运被他捡到。翊王殿下还说,他最厌的便是珍爱的东西被旁人指染,想必王妃也是一样。” “咚——” 玉镯猝然掉入水中,溅起水花。 “王妃。” 山岚惊呼。 “手滑。” 柳姝妤眼底的惊慌被压住,故作镇静道:“这里无事了,你先出去罢。” 山岚低头,退出净室。 拾起掉落的玉镯,柳姝妤舒展的眉渐渐拢起,浓长卷翘的鸦睫缀着水汽,双眸蒙上一层水雾,粉润的面颊宛若蜜桃,水润通透。 雾蒙蒙的目光落到手腕里红痕上,柳姝妤拧眉。 珍贵的物件。 萧承稷说的怕不是这她手里玉镯,而是话中有话,借此言彼,告诫她与萧承泽保持距离。 他的东西,切不可被旁人指染。 萧承稷也是被萧承泽的亲密举动气得失了理智,当着萧承泽的面在棋盘下行那不轨之事。 不知为何,一想到萧承稷似乎被萧承泽气得够呛,柳姝妤心底竟攀升欢.愉。 唇角扬起和煦的笑容,柳姝妤把玉镯戴回手上,恰好遮住了手腕上的红痕。 骤然看见那红痕,柳姝妤眉心渐渐泛起愁意。 对付萧承泽,单凭她一人之力近乎是蜉蝣撼大树,她势必是要求助萧承稷的。 思前想后,柳姝妤决定安抚住萧承稷,至少对他带的那话有些许回应。 背靠浴桶,柳姝妤仔细回想傍晚发生的一切,发觉萧承泽比萧承稷更奇怪。 虽说在她的虚情假意下,萧承泽答应在外人面前与她做个表面夫妻,但今夜萧承稷在时,萧承泽好似刻意表现出与她的恩爱,蜜里调油大抵说的便是如此。 又好似故意让萧承稷看到此幕,惹萧承稷动怒。 柳姝妤甚至从未见过哪位新婚丈夫将新婚妻子推倒兄长跟前的。 萧承泽心里打的究竟是什么算盘? 柳姝妤琢磨不透。 * 昌王府,月雨阁。 萧承泽靠在美人榻上,一手揽着女子腰肢,一手把玩着女子乌黑绸滑的头发。 苏念慈伏在萧承泽肩头,整个人无骨一般软绵绵地躺在他怀中。她生得美丽,是种与生俱来的美,一颦一笑娇滴滴的,尽显女子的娇媚,美而不艳,男子一见便为之神魂颠倒。 清纯无邪,却心思单纯。 苏念慈打听到风溪阁发生的一切,不高兴起来,她靠在萧承泽臂弯,嘟唇嗔怪道:“王爷,今夜你和王妃好不恩爱,可让妾伤透了心。” 手指在萧承泽胸膛戳了戳,苏念慈使起性子,“妾有了身孕,被孕吐折磨得憔悴了些,王爷便不喜欢妾了。” 萧承泽哄道:“又在说胡话。娶柳姝妤不过是想借柳家的权势,我答应过你,待事情一成,便将你扶正。” “至于今夜的一切,不过是做戏罢了。”萧承泽眼底浮现一抹得意,握住苏念慈的手,道:“这做戏的结果嘛,如我所想。再等些日子,一石二鸟的计划便能成效,届时一举除掉那心头大患。” 苏念慈轻哼一声,“王爷从接近柳姝妤开始,算下来都大半年了,妾看着王爷和柳姝妤卿卿我我,心里难受。” 苏念慈说着拉着萧承泽的手贴到她心口。 萧承泽手掌轻抚,道:“且再忍忍,往后我都是你一人的。” 萧承泽娶柳姝妤不仅是贪柳家的权,更是因为萧承稷喜欢柳姝妤。 这后者的原因,他从未对苏念慈说起,是以苏念慈并不知道他的真实打算。 萧承泽不是第一天知晓萧承稷属意柳姝妤,所以才会借柳姝妤落水昏迷时支走萧承稷。 萧承泽还知晓萧承稷不久后准备向柳姝妤提亲,偏生在这个时候柳姝妤落水了,他恰好在,而萧承稷不能出现在京城。 萧承泽心生一计,冒认,提亲,娶人,既能借柳时安的权势,又能让萧承稷痛失所爱,最好是让情场失意的萧承稷一蹶不振,将一件事情最大化利用,何乐而不为? 当萧承泽看到萧承稷脸颊上的疤时,他别提有多开心了。 面上有疤者,连入仕都困难,何谈与他争储君之位。 然而萧承稷消去面上的疤痕时,萧承泽慌了。 只要有萧承稷在,与之相比,萧承泽总是稍逊一筹,父皇和朝中大臣明显偏向萧承稷。 眼看着快要到手的储君之位,萧承泽不甘心就这样失去。 文韬武略,他比不上萧承稷,只能暗暗藏起心里的嫉妒,在外人面前做出一副兄弟恭亲的模样。 萧承稷喜欢柳姝妤,萧承泽一计未成反生另一计,让已成他妻子柳姝妤频频出现在萧承稷面前。 柳姝妤是萧承稷日思夜想之人,萧承泽不信萧承稷对她没有丝毫念想,频频见她后心底没有分豪波澜。 心底里邪念,是最可怕的。 他的妻子,和他的兄长,两人厮混在一起,这是何等惊了天爷的事情! 龌.龊至极,违背德行! 此事一出,萧承稷德行有亏,绝无可能被立为太子! 萧承泽打的便是这个主意。 “好了,莫吃醋了,做戏而已。”萧承泽轻吻爱妾的唇,哄道:“再等段时间,等鱼儿上钩后,让我多看柳姝妤一眼,我都不看。” 苏念慈心里泛起一阵甜意,枕在萧承泽肩头,笑道:“反正王爷心里只能有妾一人。” 萧承泽香玉在怀,自是有些抵不住,眼神骤然变得灼|热。他起身坐在美人榻上,手掌抚摸爱妾后颈,按着她颈往膝|下去。 * 翌日。 柳姝妤昨夜思来想去,觉得有必要安抚住萧承稷。 萧承稷派人送来那话,不就是让她莫和萧承泽过分亲近? 衣柜边,柳姝妤握着昨日回门穿的粉色菡萏心衣,面颊逐渐泛烫。 “王妃,唤奴婢来何事?” 山岚进屋,询问的声音将柳姝妤思绪拉回。 柳姝妤迅速将心衣攥在手中,唯恐被旁人看了去。 拿了剪子去到屏风后面,柳姝妤剪下心衣的一条系带,塞进信封中。 出来把信纸交到山岚手里,柳姝妤故作镇静,道:“昨夜多亏翊王殿下捡到那玉镯,今日略备薄礼以示感谢,你将这信送到翊王府,翊王殿下自会明白。小心些,别被王爷发现。” “是。奴婢这就去。”山岚将信揣入衣袖,旋即出了屋子。 她适才暗暗摸了摸信封,凹凸不平的不像是信纸。 细细长长的,倒像是什么丝带。 山岚忽而想起她进屋时无意间瞥见的,王妃手里攥着的那粉色心衣。 翊王对柳太尉独女的心思再明显不过,这也是山岚被送到柳姝妤身边的原因。 倘若这信封里装的真是心衣料子,翊王不知有多高兴。 刹那间,山岚忽觉碰过信封的手指异常滚烫,一刻也不敢耽误,离开昌王府速速往翊王府去。 第10章 昌王府,琼华园。 鎏金浮雕花卉香炉升起袅袅轻烟,清幽静谧。 柳姝妤今日梳了个发髻,湖蓝色衣裳端庄贤淑,丝丝缕缕的阳光照入屋中,更衬她娇妍的身姿。 柳姝妤端坐在主位上,缓缓转动手中的茶盏,看见紫檀进屋,问道:“如何?她来是不来?” “还是王妃有办法,”紫檀面上浮现出笑容,语气轻快且高兴,忍不住告诉柳姝妤这个好消息,“侧妃在来的路上了。” 今日十五,是侧妃固定请安的日子。 柳姝妤足足等了一个时辰,也没等到苏念慈前来请安。 前世她不争不抢,并不代表这一世忍气吞声,随意被苏念慈欺负。 如今,她还是昌王明媒正娶的王妃,昌王府内宅的事情,她说了算。只要她还是萧珏名义上的正妻,便不会让妾欺负到她头上来。 不消片刻,同样是一身湖蓝色衣裳的苏念慈被侍女扶着出现在柳舒妤视线。 “今晨起来肚子不舒服,这肚里的小家伙闹不停,闹得我处处不舒服,便来晚了,姐姐莫怪。”苏念慈面上半分歉意都没有,反而多了一丝炫耀和得意,戴着金镯的手抚摸微微拢起的小腹,“姐姐不知,这怀了身孕,身子不舒服的时候太多了。就说前几日孕吐,吃什么吐什么,睡也睡不好。今日本说要来给姐姐请安,可这腹中孩子闹腾,耽误了时候。” 言罢,苏念慈掌心捂住心口,一副难受的模样,好似肚子里的孩子有多折磨她一般。 柳姝妤放下茶杯,端端坐在主位上,情绪丝毫未被苏念慈这番别有用心的话印象,淡声道:“既然来了,便请安吧。”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13节 苏念慈不情不愿,敷衍请安。 柳姝妤轻抿一口茶水,眼瞧着苏念慈要落座,又道:“我几时让你坐下了?” 苏念慈愕然,转眸看向柳姝妤,两弯细眉蹙起,娇俏的面容亦是将不悦展露无疑。 茶杯放到桌面上,柳姝妤接过紫檀手中的团扇,正声说道:“有些规矩,侧妃怕是不清楚,今日我且与你说个明白。” 团扇轻拂,送来徐徐清风,女子两鬓的碎发飘然浮动。 苏念慈手掌下意识贴紧小腹,警惕的目光看着柳姝妤。 此举落入柳姝妤眼中,只觉有些可笑。她缓缓扇动团扇,唇瓣翕动,正声道:“你我同一日嫁入昌王府,照例过门后的第一日,你需来向我敬茶请安,可你没来。这第二日,第三日,你也没来,若非我遣人三令五申去寻你,你这尊大佛,我还请不来。” 苏念慈伫立椅子旁,手掌拨了拨云鬓珠环,显然是没将柳姝妤的话听进去,接话道:“姐姐这就错怪我了。” 眼眸流转,苏念慈故作娇柔之态,抚摸小腹,道:“妾也不想如此,但夜里这肚子里的小冤家着实闹腾,折磨得妾难以入眠,这段日子王爷夜夜宿在月雨阁,知晓妾怀孕辛苦,早上便准许妾多睡些时辰。如此一来,定然是耽误了请安,妾也不想,是以王爷便特许妾那几日在屋中休养。” 罢了,苏念慈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炫耀之色跃然于面,反而懵懂问道:“难道王爷没与姐姐说过此事?” 柳姝妤心里没萧承泽,倘若真要扯上些情绪,那便是她恨不得手刃萧承泽,是以苏念慈那话在她心里掀不起波澜,更别提指望她动怒,争风吃醋。 “没说过,又如何?”柳姝妤简单明了回了她话,端起茶盏轻呷一口,正声道:“入了昌王府,便要守我的规矩。往后不要叫姐姐,尊我一声王妃便成。” 上一世,苏念慈唤她的每一声姐姐,都让她不适。 “还有,叫你的侍女回去拿件衣裳来。你什么身份,妾室竟敢与正妻穿同件衣裳。” 她忘不掉那日,苏念慈凤袍加身,得意洋洋来到冷宫炫耀,并说出萧承泽的恶行。 苏念慈反驳道:“衣裳是王爷给的,姐姐……”虽不愿,但她还是及时改口,“王妃纵使不喜欢妾,也不该如此,王妃这是忤逆王爷。” 她就是喜欢这件衣裳,柳姝妤所有色系的衣裳,她都有一件。 凭什么她就不能穿? 她才是昌王的心头所爱!被昌王捧在手心宠的人!而面前的人不过是棋子一枚。 苏念慈便就是仗着萧承泽宠爱她,不将柳姝妤放在眼里,左右以后昌王府真正的王妃姓苏,不姓柳。 “忤逆不忤逆另当别论,但有件事确认无疑——内宅之事,我说了算。”柳姝妤轻笑,将茶杯放回桌上,施施然起身。 缓步走向苏念慈,柳姝妤立在她身边,目光冷淡看向她微隆的小腹,“莫要以为腹中有了昌王的骨血,便连规矩都不知了。既是昌王侧妃,便安分些,你的身契还在我手中,该守的规矩,安安分分守着。” “你!” 苏念慈气得直咬牙,但又无可奈何,只得将这怒气吞了下去。 妾室永远被正妻低一头,侧妃也不例外。 柳姝妤算起账来,道:“第一日,你未来请安;第二日、第三日亦然,今日还是我三令五申去请,你才来。如此目中无人,是要昌王宠妾灭妻吗?” 苏念慈一颤,似乎被柳姝妤说中了一般。 柳姝妤不仅知道萧珏和苏念慈打的如意算盘,还知晓两人是如何对付柳家的。 “怠慢了三日,我本可以重重罚你,但念及你怀有身孕,酌情减轻处罚,便在这处跪一个时辰,长长记性。” “王妃如此罚,妾腹中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王妃难逃其咎!”苏念慈不跪,受不了这委屈,将昌王搬出来借此压柳姝妤一头,道:“王爷重视妾腹中的孩子,王妃就这般容不下他吗!” 容不下?同样是骨血,前世萧承泽便从未想过留住她腹中孩子! 她那未满三月的孩子,萧承泽可曾有一丝心软! 回想往事,柳姝妤眼底渐渐迷蒙,垂在袖中的手紧紧攥成起拳头,她硬生生将眼底的泪花憋回去。 敛好心绪,柳姝妤回身,吩咐道:“紫檀,去请府医来,侧妃一旦有任何不适,让府医速速医治。” 此话一处,苏念慈在此处跪一个时辰的事,已然板上钉钉。 “奴婢谨遵王妃吩咐。” 紫檀低头出了屋子,踏出房间那刻,露出欢畅又低调的笑容,连去请府医的脚步都无比轻快。 坐回主位上,柳姝妤看向苏念慈旁边一动不动的侍女,厉声道:“还愣着作甚,回去给侧妃寻件衣裳来。侧妃何时换好衣裳,何时开始受罚。” 柳姝妤复而又吩咐道:“山岚,去看看漏刻,一刻钟后衣裳还未取来,侧妃跪的一个时辰,格外再加上双倍耽误的时候。” “是。” 山岚去到漏刻出守着。 苏念慈脸上铁青,别无选择,只能忍气吞声跪了这一个时辰,暗暗把记下今日的屈辱。 *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我了!” 苏念慈一会去发狠地将屋中的瓷瓶扔到地上,以泄心头之恨。 刹那间,屋子里瓷器碎地的声音一阵接一阵,没完没了。 苏念慈坐在榻上哭得梨花带雨,掌心捂着小腹,哽咽着发泄怒气,“我肚子里的可是王爷的长子,她凭什么这般待我!分明就是容不下我们母子,想趁机害我儿性命!” 虽不知腹中孩子是男是女,苏念慈坚信这一胎是男孩无疑,以后她这孩子还会是昌王世子。 “毒妇!毒妇!”苏念慈接连骂了柳姝妤几声,屋中皆是她的心腹,她才会如此口无遮掩,把柳姝妤狠狠骂一通。 苏念慈本打算待萧承泽回来与他诉苦,但她从白日里等到黄昏,哭得眼睛都肿了,等来的却是丈夫被圣上留在宫中下棋晚归的消息。 下棋而已,总归不是坏事,苏念慈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只是心里闷闷的,十分不悦。 她要等到萧承泽回来,亲口告诉他柳姝妤今日所做所为,替她好生出一口这恶气。 夜色浓稠,苏念慈没等到萧承泽回来,倒是等到了件让她震惊的消息。 且说这边,苏念慈的贴身侍女夜里路过琼华园,在黑夜中看见了男子鬼鬼祟祟的身影,那男子不是别人,而是当今翊王。 “你可看清了?确定是翊王?”苏念慈不敢相信,拉着侍女的手反复确认,哭得红肿的眼睛充满震惊和欣喜,面上却露出一丝窃喜。 侍女可雯是苏念慈的贴身丫鬟,再三确认所见男子是翊王无疑,“奴婢亲眼看见翊王进了王妃屋子,不敢骗侧妃。唯恐被发现,奴婢匆匆回了月雨阁。” 话音一落,苏念慈激动,笑出声来,“天爷呀,翊王和柳姝妤!他们两人怎敢!怎敢在夜里私会!这败坏德行的事传出去,翊王和柳姝妤必定双双身败名裂,被人直戳脊梁骨!” 老天有眼,天助她也! 只是平日倒没看出萧承稷和柳姝妤竟是这暗度陈仓的关系! 真是惊了天爷呀! 苏念慈欢欣雀跃,眼底灿烂的笑意越发扭曲,洋洋得意,“这正妃位子,很快就是我的。” 第11章 苏念慈得意洋洋,笑得合不拢嘴,已经幻想将柳姝妤苟且的事情捅出去,事情败露后柳姝妤被大家戳脊梁骨,再被萧承泽休书一封赶出昌王府的场景。 “去小厨房传晚膳,这等好消息需好生庆祝庆祝。对了,我喜欢的甜汤,端一碗来。” 苏念慈吩咐道,因晨间在柳姝妤那处受气,傍晚等萧承泽却未等到,她气得是来连吃晚饭的心情都没有。 此时心境不同,苏念慈自然是不会再受这窝囊气的。 可雯领命离开屋子,而正给苏念慈揉膝盖的侍女青霜却道:“依奴婢之见,侧妃还是莫要声张的好。王妃今日这般刁难侧妃,显然是对王爷这几日留宿侧妃身边有怨言,嫉妒罢了。王妃心里有王爷,如今又跟翊王殿下不清不楚,倘若侧此刻告诉王爷,被王妃攀咬一口,反而让王妃有了针对侧妃的借口。俗话说眼见为实,侧妃不如等王爷亲眼看见,如此一来王妃要发难也不会针对侧妃。” 苏念慈沉眸,手掌下意识抚摸小腹,思忖良久,“不失为个好法子。青霜,还是你有主意。” 青霜笑道:“能为侧妃分忧,是青霜应该的。” “待我成了正妃,少不了你好处。” 苏念慈面上笑意不减,她知晓萧承泽贪柳家的权势,如今还没到萧承泽和柳姝妤翻脸的时候,假使她此刻将此等辛密之事告知萧承泽,萧承泽也不会当即休了柳姝妤,但有一件事苏念慈敢确定,那便是萧承泽定然觉得失了面子,冷落柳姝妤。 而被冷落的柳姝妤仍旧还是压她一头的昌王妃,势必会对她发难,届时定是比今日还要折磨她。倒不如引诱萧承泽亲眼看见这对私会的野鸳鸯。 思来想去,苏念慈觉得先不声张此事,待寻个合适的机会,将事情捅到众人面前,最好是让圣上知晓。 苏念慈唇角扬起一抹笑容,她帮萧承泽解决掉萧承稷这个心头大患,萧承泽定会夸赞她!如今她也能帮萧承泽分忧解难了。 正是得知这个天大的好消息,苏念慈因为被柳姝妤责罚的愤恨在刹那间消失不见,反而生出一丝窃喜,期待着众人谩骂柳姝妤的一天。 * 琼华园。 天色暗了下来,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柩照入屋中,寝屋的烛台上只燃了四支蜡烛,略显昏暗。 夏夜亦是闷热,柳姝妤沐浴后只披了薄如蝉翼的素白纱衣,而里面仅仅只穿了件心衣。 铜镜前,柳姝妤脱下纱衣,伸手取来妆奁里的瓷盒,拿银片舀了些许香膏,指腹轻揉,将那香膏揉开,抹在身上。 沐浴后擦香膏,柳姝妤不喜欢假手于人,每次都是她自己亲力亲为。 柳姝妤正抹着香膏,忽而听见房门被推开的声音,以为是侍女进来,回身却见萧承稷推门而入,她惊呼一声,忙转过身子背对男子,迅速将薄衫拉到肩头,严严实实捂住心口。 男子脚步声渐渐靠近,柳姝妤从铜镜中看见萧承稷逐渐凑近的身影,心里一紧,不详的预感随之而生,背脊骤然紧绷,沉声质问道:“翊王不觉此举越矩了吗?还请翊王殿下出去!” 柔荑按住心口,柳姝妤始终背对着萧承稷,未让男子窥探半分。 唇瓣轻抿,柳姝妤垂下眼睫,眉头渐深,这纱衣轻薄,里面的心衣一览无遗,聊胜于无,与在萧承稷面前褪了衣衫又何区别? 她羞赧难当,葱白指尖拢紧纱衣衣襟,双臂环胸试图挡住盈盈春.光。 萧承稷并未离开,反而在柳姝妤身后停下脚步,“出去?弟妹今日差人送来那信封,不是在暗示我今夜前来?” 从衣袖中拿出被剪下来的心衣系带,萧承稷目光凝在女子纤瘦的背影上,反问道:“这系带是我逼着你送的?柳娘子送本王此物,难道不就是希望本王今夜来寻你?” 语气咄咄逼人,似对柳姝妤的回避不悦。 “不是的!翊王殿下慎言!”柳姝妤又羞又恼,强忍着羞赧,解释道:“翊王误会了,我并无此意。” 萧承稷将那系带攥在手中,明知故问,“那是何意?本王理解的意思,就是此意。” 乌眸中是女子婀娜多姿的身影,薄如蝉翼的纱衣聊胜于无,藕粉色心衣将那如霜塞雪的肌肤衬得越发白皙。 也越发让萧承稷心中沉寂很久的邪|念再次升起,眼底的汹意越发明显。 烛火昏黄,柳姝妤看着墙上映出的冗长影子,男子的影子将她笼罩着,他只需再进一步,大有一副从身后将她揽住的架势,她心下越发慌乱,坦言道:“安抚翊王殿下而已,别无他意。” 柳姝妤攥紧衣襟的手指指骨渐白,努力使自己平静,“妾身既与翊王殿下结盟,便会信守承诺,答应翊王殿下的事情不会食言,也请翊王殿下放心,莫要再生出昨夜在棋局上的事情。” 柳姝妤回想昨日的事情,仍觉心惊肉跳。 话音刚落,只听萧承稷轻笑,道:“我可说过,切勿让他碰你?昨日真真是一对蜜里调油的恩爱夫妻。”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14节 “莫要忘记,萧承泽喜欢的是娶进门的侧室,勿要他给点甜头,你便认为他心里有你,骤然心生爱慕。” 柳姝妤眉心动了动,渐生狐疑,话听上去倒像是有几分担心,担心她对萧承泽回心转意? 他在害怕? 害怕她和萧承泽站在同一战线上? 这想法刚一生出,柳姝妤一个激灵,连她自己都觉不可信。 望着墙上的影子,柳姝妤懊悔说道:“昌王与我定亲,之后却和苏念慈不清不楚,两人甚至还珠胎暗结。也怪我年少冲动,所托非人,想悔婚为时已晚,只得将这恶果往肚子咽。” 她不可能对萧承稷坦白她是重生之人,只好随口编了还算贴切的谎言,试图让萧承稷安心。 萧承稷道:“弟妹知道便好。往后那妾室还敢对你无礼,便像今日这般还回去。” 他走近,手指搭在柳姝妤纤薄的雪肩上,手腕稍稍用力便将女子转过来正对他,“正妃还能被一个妾室欺负不成?萧承泽偏心,本王替你做主。” 莫要像前世那样受尽委屈,没诉苦的地方。 柳姝妤恍惚,萧承稷看着她,从他神情中,她竟看出了几分心疼。 倏地,柳姝妤滑过一丝疑惑,惊讶问道:“翊王怎知今日发生的事情?殿下在昌王府安插了眼线?” 萧承稷垂眸,目光所及,是女子紧捂的衣襟。 玉肌赛雪,刺绣菡萏含苞欲放。 喉间滑动,萧承稷眼底泛起的波澜逐渐消无,平复道:“姓苏的侧妃身边,有本王的人。” 柳姝妤松了一口气,好在不是在她身边安插眼线。 柳姝妤抬手,想抚下男子搭在她肩上的手,但手指搭上他手腕时,却触到他衣袖下的异样。 她凝神,发现萧承稷手腕缠了绷带。 明明昨日相见时,都没受伤。 难不成今日发生了大事? 柳姝妤不禁疑惑,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是何人如此大胆,竟连翊王都敢伤? 耳廓骤然间想起萧承稷低沉的声音,“担心了?” 柳姝妤旋即松手,低头反驳道:“没有。” 萧承稷轻笑,余光扫了眼左手手腕。 且说前阵子江南洪灾,又闹饥荒,圣上虽派官吏赈灾,但仍有一批难民涌入京城。 他今日将名下的粮食拿了一百石出来,于城门口开仓放粮,救济难民。 起初风平浪静,后来难民中有人煽动百姓情绪,道本地官府的不作为,又道朝廷不不为他们做主,说着说着难民们情绪渐涨,有闹事者趁机发动□□,他这左手手腕便是被情绪激动的难民所伤。 细查之下,萧承稷得知这并非一场意外,乃有人蓄意煽动百姓情绪。 至于这别有用心只之人,如今正在皇宫被圣上敲打一番。 是萧承泽。 寝屋寂寂,萧承稷目光挪下,当看见女子未被心衣遮住的肌肤泛着道红长的抓痕时,本已平复的眼底骤然泛起汹意。 如玉般的纤长手指挑开纱衣,萧承稷听见她短促的惊呼声,在她欲撩上褪到臂弯的纱衣时,握住女郎柔软的手,将其反剪至她后腰,借力把人拉得靠近他胸膛几分。 浓纤翘睫煽动,柳姝妤梗着脖子,面上生出惊恐之色。 萧承稷手指落她胸前的抓痕上,冷玉般嗓音响起,质问道:“这抓痕是萧承泽昨夜挠上去的?” 心衣覆住的是何,不言而喻。 而这痕迹便是从那两处蔓生出来的。 为何如此,也不言而喻。 萧承稷失了理智,嫉妒得快要发疯。 柳姝妤动弹不得,迫着仰头迎上萧承稷目光,唇瓣翕动,道:“不是。是我沐浴时没控制好力道,弄出了痕迹。” 昨日的种种,柳姝妤不想回忆,只觉屈辱。 萧承稷手臂绕过柳姝妤脖子,两指捻在心衣系带上,两指只需轻轻一捻,那束在柳姝妤身上的心衣便会随之落地。 平素端端君子的男子,竟作出此等孟浪又疯狂的举动。 “脱掉,上药。”萧承稷沉声开口。 柳姝妤愕然,瞳仁紧缩,不可置信望着萧承稷。 在女子惊惶的眼神中,萧承稷带着她手,将她手指覆在心衣系带上,“自己脱掉。” 第12章 “自己脱掉心衣。” 萧承稷的话萦绕在柳姝妤耳畔,挥之不去。加之她手指被男子按着,指节绕着背上的心衣系带,几乎是被男子控制着,指节稍微一动,那蝴蝶结便会散落开来。柳姝妤脑中一片轰鸣,羞赧难当,面颊如滴血般通红。 柳姝妤抿唇,又羞又恼,尽量安抚萧承稷,解释道:“这段日子昌王皆宿在侧妃那边,未曾碰过我分毫,这些抓痕真是我沐浴时不小心弄上去的。” 男女力量悬殊,倘若萧承稷硬来,此时站着的她定是□□。 末了,萧承稷从袖中拿出个小瓷瓶,塞到柳姝妤手中,“此乃祛疤膏药,莫说是抓痕,就连狰狞的疤痕,也能祛得一干二净。” 两人僵持一阵,最终还是萧承稷妥协。 将瓷瓶塞到柳姝妤手中,背过身去。 柳姝妤垂眸,看着掌心的瓷瓶,一阵恍惚。 他面上的疤或许是用这药祛除的。 男子负手背后,伫立于前,背脊挺直如苍劲青松,褪下绯色官服,玄色衣衫更显他劲瘦的身形,翩然如玉,却又散着无尽压迫感。 柳姝妤背过身去,轻薄外衫在萧承稷的拉扯下早已褪至她臂弯,纤指捻系带,在一阵窸窣声中,她雪肩微沉,半褪外衫,解了心衣,将那药在指尖揉热,而后涂在雪脯的抓痕上。 烛火昏黄,一室阒寂。 萧承稷望着窗柩映入的清冽月光,道:“夏日炎炎,酷暑难耐,三日后父皇去山庄避暑,届时你随萧承泽一同前往。” 柳姝妤抿唇,擦药的动作顿时停住,不是很情愿应了萧承稷的要求。 如今正是最热的时候,这趟去山庄避暑,一去最少也是一月时间,这段时间免不了和皇后娘娘见面,柳姝妤愁的是要在众人面前和萧承泽扮演一对新婚夫妇。 光想想,柳姝妤都觉那日子难熬,不由直蹙眉头。 萧承稷余光无意间瞥到梳妆台矗放的铜镜,女子的身影朦胧可见。 他猝然怔住,目光便落在了镜中盈盈的身影上。 女子侧身,盈盈细腰微侧,指尖去够雪脯一侧的抓痕。 喉结滑滚,萧承稷乌沉沉的眼底泛起波澜,背在后腰的右手握拳抵于身后。 目光凝视镜上倩影,萧承稷心中涌出邪念。 尚需顾忌她的感受,萧承稷劝着自己,如今事情都在朝他计划好的方向发展,多等些时间也无妨。 邪念逐渐被理智压下去。 萧承稷凝着镜中偶露的茱萸一点,声音愈渐低哑,道:“弟妹不是第一次去避暑山庄了,自然知晓此行的一些安排。挑选房间时,可知该如何选了?” 景帝落难之时与柳时安相扶相依,出生入死,情谊深厚,故而景帝早前摆驾去山庄避暑时,特许柳时安携亲眷相随。柳姝妤乃柳时安唯一的女儿,而皇后素来喜欢她,这山庄避暑她亦是常年跟着一起前往。 只是往年柳姝妤都是随母亲住在别院,如今她嫁给萧承泽,自然是与萧承泽同吃同行同住。 镜中女子身形一顿,萧承稷随之蹙眉。 “等从避暑山庄回来,你与萧承泽和离的事,该有眉目了。” 萧承稷沉声说道,算是给柳姝妤吃了一个定心丸,大抵是因为身份的枷锁让柳姝妤对他避之不及,待她和离后,也不必再躲他。 再寝屋中待了小半个时辰,萧承稷出来,迎面而来是侍女山岚。 浓夜稠黑,两人行到树木丛生之地,两团身影掩映在黑夜中。 山岚从袖中拿出一团纸条,“殿下,月雨阁那边来信了。” 山岚是萧承稷安插在柳姝妤身边护她之人,月雨阁苏氏身边自然也有萧承稷的人。 萧承稷展开信团,借着清冽的月光细看纸团上内容。 “青霜唯恐苏氏把事情闹大对殿下不好,好说歹说才稳住了苏氏,如今苏氏欲捉个现行。” 山岚唯恐被突然出来的王府仆人瞧见,留心着四周动向,将青霜偷偷来寻她告知的事情简短与萧承稷道出,后又吞吞吐吐,道:“只是……只是不得已下说了几句柳家娘子的不是。 ” 萧承稷眉目低沉,似是不悦,沉声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山岚低首,应声道:“奴婢会转告她的。” 萧承稷抬头,望向那雕梁窗户,依稀间能看见女子印在窗上的剪影。 末了,他挪开视线,手中的纸团被揉成一团,“苏氏要捉现行,便让她捉。” * 三日后,一行队伍浩浩荡荡往骊山避暑圣地去。 避暑山庄乃邺朝开国先祖所建,经四代帝王,期间不断修建,已渐成一处如仙境般的圣地。 京城酷暑难耐,圣上携皇后去山庄避暑,随行之人除了皇室贵族,数名位高权重的大臣也在随行名单之中,其中便包括了殿前太尉柳时安一家。 因柳家在随行队伍中,柳姝妤借口想与母亲说些体己话,便没和萧承泽所乘同一辆马车。 虽说回门那日柳姝妤会让母亲见过一面,但对上一世经历生离死别的柳姝妤来说,相见一日远远不能化解她的思念。 一上马车,柳姝妤便跟江氏坐在同侧,跟个未出阁的小女郎一般粘着江氏。 江氏看着拉着她手,靠在她肩头的女儿,伸手敛走她面颊上的碎发,笑道:“都已经嫁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姑娘一样。” 柳姝妤笑靥如花,挽着母亲手臂,撒娇道:“廿廿永远都是阿娘的小姑娘,阿娘不许不理廿廿。” 廿廿是柳姝妤的小名,只是长大后,她觉再“廿廿”“廿廿”叫着,不合时宜,于是父母兄长都没再这般叫过她。 今日是柳姝妤头次提起那个很久没被人叫过的小名,恍惚间似乎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小时候。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15节 江氏被儿女这一声弄得恍惚,今日种种让她觉得女儿有些奇怪,握住女儿的手,她道:“跟阿娘说,是不是这段日子昌王府发生了事情,亦或是昌王待你不好?” 知女莫过母,自从那日回门,江氏便察觉到柳姝妤有几分不对劲,而今女儿更是反常,“昌王明知与你定亲,却还与那苏家小女儿不清楚,暗度陈仓,可是昌王因为那妾室有身孕而苛待你了?阿娘去给你讨个说法。” 柳姝妤摇头,“阿娘多虑了,女儿在昌王府没有受委屈。” 上一世的凄惨,柳姝妤从未和任何一人提起,也不想提起后让父母凭生担忧,那段痛苦的经历,便让它永远尘封在记忆角落。 “女儿前几天做了个噩梦,梦到了很多不好的事情,柳家不复从前,受了莫大冤屈,爹娘和兄长也因此受难。”柳姝妤抱住母亲,将头枕在母亲肩膀上。 唯恐说出真相让母亲忧心,柳姝妤撒谎了,“女儿害怕噩梦成真,再也看不到爹娘。” 像受了委屈的孩童一样,紧紧抱着母亲。 江氏轻抚女儿发顶,眼底满是慈爱,“傻孩子,梦都是反的,莫想这些徒增烦恼。” 言罢,江氏轻拍了三次柳姝妤发顶,“妖魔鬼怪快走开,莫要入梦害我女儿。” 坊间流传,倘若家中孩童做了噩梦,父母便会拍三下孩童的头,将那梦魇去除。 鼻尖萦绕着母亲衣裳的熏香,柳姝妤已经好久好久没闻到这熟悉的味道了,只有失去过,才懂在拥有时珍惜。 柳姝妤贪婪地枕在母亲肩上,“阿娘,我们都会好好的。” 江氏笑笑,手指抚摸女儿忧愁的眉心,道:“傻孩子,阿娘只希望你能开开心心每一天,切勿被莫须有的事情扰得心神不宁。” “嗯”一声,柳姝妤藏好情绪,笑意盈盈看向江氏。 面上笑意不减,然后却是另一番心境。 当初是她吵着闹着嫁给萧承泽,而今新婚不久,她便又要和萧承泽和离。 事情反复无常,会使爹娘担心。 思虑再三,柳姝妤决定隐瞒。 轻叹息,柳姝妤真希望事情尘埃落定。 然,她一介弱女子,不擅权术,想要报仇,又不得不依附旁人。 * 晨间骤雨突来,山路泥泞,加之耽误了些时候,浩浩汤汤的队伍到山庄时已是傍晚。 月上柳晓,星幕低垂,柏树森森,肃穆幽静。 一路舟车劳顿,因崔皇后身子不适,景帝速传了御医来行宫为崔皇后诊脉,也免了皇子和随行大臣行礼的繁琐礼节,寸步不离在行宫守着崔皇后。 柳姝妤和母亲分别,与萧承泽一道被内侍领着去所住别院。 皇子所住的别院在幽静之处,周边假山重叠,阁楼掩映在绿荫间,鎏金般的夕阳照落一方池塘,波光粼粼。 同为皇子,萧承稷自是与萧承泽一道,一前一后由内侍领着往别院去。 顺台阶而上,内侍停在岔路口。 “翊王殿下的房间在池塘那边,”内侍拂尘一挥,遥遥指着假山后的一处阁楼,“翊王殿下喜静,皇后娘娘特地吩咐奴才们寻的僻静院子,和往年有所不同。” 内侍指向另一个方向,道:“昌王殿下和昌王妃要住的地方,则是那池塘对面的别院。” 顺着石子路去,是相隔较远的两间屋子,中间有几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隔着。 内侍道:“皇后娘娘吩咐奴婢照顾好王妃,一切依昌王妃的意思。两间房,一间昌王妃住,剩下的一间,是侧妃的房间。不知昌王妃想住那间房?奴婢将行囊放好。” 此次避暑,圣上念及苏念慈怀有身孕,便特许前往。 而此时,立在萧承泽旁边的苏念慈面上一阵青白,紧紧攥住丝绢,被内侍这话气得不轻。 柳姝妤挪目,将视线放回对面别院,哪间都行,只要不与萧承泽同屋便成,她正欲开口,听见身后一声轻咳。 是萧承稷的声音。 柳姝妤背脊一僵,蜷曲的手指缓缓伸出,在萧承稷的凝视下,往前一指,“这间便成,绿荫掩映,幽静凉爽。” 正是和萧承稷所住之处相对的一间屋子。 第13章 “好歹我腹中有昌王殿下的骨肉,住的房间竟是柳姝妤挑剩下的!我腹中的孩子可是昌王的长子,竟这般待我!” 苏念慈回到屋中一顿牢骚。 屋子是柳姝妤挑剩的,在她眼中无疑是柳姝妤施舍给她的,对她来说是莫大的屈辱,而今萧承泽去了柳姝妤房间,更是让苏念慈不悦。 倘若不是怀了萧承泽的骨肉,景帝和崔皇后也不会让她嫁到昌王府,他们只认柳姝妤这一个儿媳,就好比适才,事事都是柳姝妤先,柳姝妤挑剩下不要的,才会轮到她。 苏念慈一想起,怒意横生,恨地咬牙切齿。 上次便是因为没去给柳姝妤请安,她生生跪了一个多时辰! 而那天之后,苏念慈收到兄长递来的消息,兄长在军营中被主将责罚,丢了升为校尉的机会。 军营人人都知她兄长和昌王的关系,谁人不给她兄长面子那便是不给昌王面子。 兄长升为校尉本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在最后却因为主将的一句话,失了这次机会。 那主将是萧承稷手底的人。 苏念慈料想定是萧承稷知晓柳姝妤在昌王府被她使了下马威,替柳姝妤出气,蓄意报复。 苏念慈恨透了这对行苟且之事的男女,想立刻在众人面前揭露两人见不得人的关系。 青霜在一旁摇着团扇,劝道:“侧妃息怒,当心身子。侧妃不为自己,也要为肚子里的世子着想。” 苏念慈抚摸微微隆起的小腹,眼底的怒气渐渐消失,往后的荣华,全仰仗腹中还未出世的孩子,这时候可不能轻易动怒,伤及腹中孩子。 “都把我气糊涂了。”苏念慈坐到榻上,小心翼翼轻抚小腹,唯恐腹中孩子有个闪失。 便就是仰仗这还未出世的孩子,苏念慈才如愿嫁给萧承泽,但即便如此,她也不受皇后待见,处处被柳姝妤压一头,有朝一日,倘若柳姝妤怀了萧承泽的骨肉…… 苏念慈想至此处,心中一惊,慌乱又担忧,得意洋洋的神色逐渐转为忧愁,眉心紧拧。 夜色渐浓,窗边草丛的蟋蟀声此起彼伏,似在比谁的鸣声大,大有挣个高低的模样。 然而这声音落到苏念慈耳中,越发聒噪,想到萧承泽仍在柳姝妤那处,她心里没个底,渐渐萌生出一个念头。 “今夜昌王是要宿在王妃那边?昌王可说了要留宿王妃房中?” 苏念慈问了问身边两个忠心耿耿的丫鬟,与其说问,比如说一时间拿不定主意的她是想从旁人口中得到一个说服她由头。 青霜回想须臾,道:“昌王好似没说要留宿王妃房中,侧妃不如像那次一样,把昌王殿下叫过来?” 那次也就是柳姝妤大婚之日。那日苏念慈本没有不适,但因嫉妒柳姝妤,加之青霜的挑拨,她便假装身体不适。 萧承泽是关心她的,当即抛下要拜堂的柳姝妤,来看她。 苏念慈的想法正是青霜的提议,只是她心中拿不到主意,“殿下会过来吗?” “殿下心里只有侧妃,感情深厚,断不是王妃能比的,”青霜话锋一转,道:“但不乏有日久生情的例子。” 青霜抬头看了眼苏念慈逐渐铁青的脸色,支支吾吾接着道:“假使殿下在避暑山庄和王妃相处久了,念着王妃的好,等回了王府,王爷夜夜宿在琼华园,那侧妃您又该如何?” “王妃一旦有了身孕,若是还诞下殿下的嫡子……” “绝无可能!” 苏念慈愤愤,打断青霜的话,她不爱听的话不能入她耳朵,即刻反驳道:“殿下做戏而已,殿下不可能和她有孩子!” 青霜忙下跪,“奴婢失言,奴婢该死。” “行了,以后我不想听的话,别说。”苏念慈乜她一眼,缓缓扇动团扇,侧靠在软榻上,道:“你去王妃那边跑一趟,跟王爷说我身子难受,见到王爷便安心许多。” “奴婢明白,就像上次那样,王爷心疼侧妃,定然会来看侧妃的。” 青霜嘴里说的甜言蜜语愣是把苏念慈铁青的脸色哄得展露笑颜,她起身离开屋子,踏着渐浓的夜色往柳姝妤那边的阁楼去。 有过上一次的装病,这次苏念慈可谓是得心应手,青霜一走,她便捂着肚子,卧在榻上开始装病。 * 且说这边,柳姝妤和萧承泽一道回了阁楼,僵持不下,她不愿与萧承泽同房,离萧承泽远远的。 阁楼矗立,掩映在苍劲绿树中,柳姝妤立在窗边,皎洁的月光倾泻而下,四下静悄悄,屋中亦是静谧无声,偶尔萧承泽品茶时杯盏碰撞声传入耳中。 然她却焦愁无比。 柳姝妤所住的阁楼和萧承稷的屋子只隔了个池塘,石桥矗立,假山掩映,曲径通幽。 从阁楼窗边望去,恰好能看见对面屋中的动静;反之,从对面窗柩仰望,亦是能看清阁楼动静。 柳姝妤分了神,竟想知道此刻萧承稷在作甚。 “姝儿好像与三哥有什么误会。” 忽地,萧承泽冷不丁出声,倒是让柳姝妤一个激灵,垂在袖中的双手下意识扣住。 担心被萧承泽看出她和萧承稷之间的不清不楚,柳姝妤稳住心神,刹那间将眼底的惊慌掩住。 她回身,只见萧承泽坐在桌边,手中把玩着釉黑茶盏。 萧承泽轻呷一口茶,将茶杯放回桌上,迎上柳姝妤的目光,道:“我怎觉得姝儿好似在躲避三哥,三哥又非豺狼虎豹,姝儿为何对三哥避之若浼?姝儿少时和三哥最亲近,如今倒生疏起来。” 在外人面前,柳姝妤自认为与萧承稷相处已经很小心了,从未给他使过眼色,能避则避,没承想就是因为这样太过谨慎,反倒让萧承泽看出了端疑。 柳姝妤不慌不慢说道:“王爷看错了,妾身没有躲避翊王殿下。少时不懂事,没个分寸,时常叨扰三殿下,三殿下不记仇便已是万幸。而今大家都长大了,妾身自当守着男女之别。” 说起小时候,柳姝妤感慨万千。那时候的萧承稷像兄长一样对她关爱有加,柳姝妤甚至觉得萧承稷比她长兄还要待她好。 今日萧承泽一提,柳姝妤回想往事,忽而发现萧承稷那些话真的不是说说而已。 萧承稷恐是很早前便对她生了心思,一切都有迹可循。 但有件事柳姝妤耿耿于怀,敢肯定萧承稷心有所属,那人绝不是她…… “是吗?”萧承泽沉眸,窗边的女子,似是不信她的话,道:“应是我多心了。三哥为人一向亲厚守礼,该回避的事情,三哥定会主动回避。” 柳姝妤不想与萧承泽在此刻谈论萧承稷那个失了理智的孟浪之人,态度坚决道:“天色已晚,王爷还是回侧妃那去吧。王爷心不在妾身此处,又何必留宿在此。皇后娘娘身边的内侍早已离开,王爷安心去,没人去皇后娘娘跟前告状。” 萧承泽蹙眉,不悦道:“姝儿,你就这般不待见我?定亲之后,我是不该和念慈不清不楚,可那时她哭得厉害,我亦是醉上心头,酒后冲动才和她在一起了。你也知,我们定亲前,我便认识了念慈……” 柳姝妤只觉可笑,这话她上一世听了无数遍,连萧承泽接下来的说辞都一清二楚,前世她被萧承泽虚情假意的爱意冲昏了脑袋,这一世她绝不会相信萧承泽嘴里出来的任何一个字。 “王爷为了维护妾身的清白,可谓是煞费苦心,宁愿委屈心头挚爱,也要娶了妾身,妾身不得不感激王爷这恩情。”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16节 萧承泽眉头便没有舒展过一刻,“姝儿,你怎能这样想我?我心里是有念慈,可你也是我明媒正娶的妻。既然娶了你,我便会疼你宠你,这与救命之恩无关,是我真心悦你。” “王爷,侧妃突然身子不适,恐是一路长途跋涉,动了胎气,求王爷去看看侧妃。侧妃她难受,唯恐有个闪失。” 青霜求见的声音突然传入屋中,打破两人僵持的局面。 萧承泽身子明显一动,面上露出几分焦灼,柳姝妤将这一变化尽收眼底,道:“侧妃腹中胎儿要紧,王爷还是快些去吧,莫在我这里耽误时候。” 萧承泽犹豫不决,青霜在门外止不住劝他去一趟,大抵是不忍心看苏念慈独自受苦,心底一软,便跟着青霜离开了。 柳姝妤靠在窗柩长舒一口气,总算是把萧承泽赶走了。 晚风拂过,柳姝妤忽觉凉意,转身欲将窗户关上,却与住在对面的萧承稷打了个照面。 男子伫立窗边,颀长的影子与稠黑的夜融为一体,他手中拿了一把折扇,折扇一下一下敲打手掌,似百无聊赖,又似在欣赏万籁俱静时沁爽的夜景。 他总是这样,沉默寡言时,是矜贵的谦谦公子,好似谪仙一般。众人皆不是在矜贵儒雅的面容下,竟是让人避之不及的孟浪唐突。 萧承稷望着柳姝妤,什么都没说,而那掷扇子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漆黑的眸子尽是一片冰寒,让人不寒而栗,彻骨冰寒漫上心头。 柳姝妤愕然立在窗边,手指搭在窗柩上,被他看得周身起了凉意。 大抵是因为萧承泽在屋中待久了,萧承稷愤愤。 柳姝妤挪开视线,忙低头将窗户关上,将萧承稷那寒意彻骨的视线阻在外面。 她靠在窗户旁边,许久才将心情平复下来。 她真怕了,怕萧承稷不管不顾闯进屋子里,毕竟他也不是第一次干出这荒唐的事。 第14章 天朗气清,晨间清风徐徐,避暑山庄绿荫环绕,比上京城凉爽不少。 苏念慈昨夜如愿以偿让萧承泽在她房间留宿,今日心情异常舒畅。苏念慈父亲不过是吏部验封清吏司,区区小官,连到这避暑山庄的机会都没有,她头次来避暑山庄,被这皇家园林的美景所吸引,震撼。 雕梁画栋,尽显皇家的威严,每处亭台楼阁踏进去顿觉凉爽。 避暑山庄,哪哪都好看!一草一木都比昌王府的气派呀。 苏念慈想到而今所得的一切皆是因为腹中孩子,便更加坚定了要期待柳姝妤成为昌王正妃的念头。 老天待她不薄,路过甘泉殿,苏念慈远远便看见殿中的柳姝妤和萧承稷。 四下无人,两人在甘泉殿对弈,举止亲密。 苏念慈顿时来的了精神。 “这哪是对弈,分明就是打着下棋的幌子,暗中调.情。两人相看的眼神,拿剪子来剪,没准儿都不能把这绵绵情意剪断,可真是郎情妾意,情真意切。” 绿树掩映下,苏念慈偷偷望着甘泉殿里的两人,心生一计。 恰好可以借此情此景,让所有人来看看这暗度陈仓的一对。 思及至此,苏念慈唇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老天眷顾,她不能什么都不做,白白浪费这大好机会。 “走,去看看王爷在何处。眼前如此好的画面,怎能缺了王爷。”苏念慈笑意盈盈,扶着侍女的手背,悄然转身离开此处。 * 甘泉殿将亭与殿结合而建,比凉亭大,四周又无宫殿的墙壁,单单用红漆栅栏将殿四周围起来,梁身精巧,通风且阻隔沙尘。踏足殿中,顿时觉得沁爽。 甘泉殿与一方泉眼和鱼雕石桥前后相连,故而因此得名。 且说这边,柳姝妤并不想和萧承稷下棋,是萧承稷借下棋之事,有话要说,她不得不在甘泉殿久留。 萧承稷遣走殿中侍从,毫无避嫌之意,便这么与柳姝妤借甘泉殿的棋盘来上一局。 柳姝妤的棋艺可说是萧承稷一手教出来的,她开局如何落子,下一步棋子该落何处,萧承稷一清二楚。以致于柳姝妤未到中盘时便被萧承稷提了十几子,处于下风。 柳姝妤频被提子,而萧承稷却只字不言,似乎忘了寻她来的目的,只是想与她相处。柳姝妤心中难免不悦,手中捻了一子但并未即刻落下,反而不高兴地望向对面沉默的男子,坦白问道:“翊王殿下欲说何事?” 萧承稷抬头,乌沉沉的目光凝在女子微怒的面容上,道:“被提了子,不高兴了?” 修长的手指遥指棋盘一角,萧承稷并未回答柳姝妤的话,反而给她指了一处落子的地方,“下这处。” 柳姝妤蹙眉,偏生不下萧承稷所指的地方,另寻一处落下棋子。 萧承稷轻笑,紧跟她落下的那子,“这脾气,还跟以前一样。” 以往萧承稷教柳姝妤下棋时,她连连败退,他好心指出,小姑娘大抵是输多了子,心情不高兴,偏要和萧承稷唱反调。 “苏念慈兄长从军不是一两日的事情了,前阵子要升校尉,被我拦了下来。”萧承稷平淡说道。 柳姝妤微讶,下棋的动作停下,一时间不明白萧承稷同她说这话的用意。 她记得苏念慈是有位从军的兄长,名唤苏见山。上一世柳伯辛去世后,苏见山没过多久便接替柳伯辛的职位,成了高高在上的大将军。 但苏见山并没有柳伯辛的足智多谋,常苛待军中士兵,因为有勇无谋折了诸多士兵的性命,让柳伯辛一手带出来的军兵成了百姓群嘲的笑话。 柳姝妤轻“嗯”一声,不太明白萧承稷的意思,继续埋头下棋。 他冒着被人看见的风险约她相见,就是为了说这无关紧要的事情? 萧承稷蹙眉,按住柳姝妤正落棋子的手,看向不知所措又惊慌不安低垂着头的女子,沉声问道:“你当真没有任何感受?一丝畅快都没有?” 柳姝妤眉心一跳,抬头不巧与他执着微愤的目光撞个正着,心头微漾,忙避开视线,下意识问出声,“什么?” 她该有何感受? 苏念慈的兄长被萧承稷刁难,与她何关?她为何要觉得畅快? 倏地,柳姝妤想起几日前苏念慈给她的下马威。 萧承稷在替她出气? 柳姝妤疑惑不解的双眸骤然紧缩,被她这个毫无根据的荒谬想法吓了一跳。 萧承稷目光没有分豪移动,紧紧盯着她看,柳姝妤悄悄偷看一眼,心跳如雷,闪烁的目光很快避开。他是不打算松手了,大抵是想亲口听见她的回答。 对于萧承稷的想法,柳姝妤琢磨不透,试探性问道:“是因为苏念慈?所以才让迁怒她兄长?” 萧承稷紧绷的唇角终是缓了些许,在漫长的静默后开口,“是,也不全是。” 不仅仅是因为苏念慈仗着萧承泽的宠爱而欺负力柳姝妤,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 那是很久之后才会发生的事情,那事一旦发生,她必定悲痛万分。 萧承稷正经道:“我说过,在昌王府没人能让你受委屈,即便是萧承泽,也不例外,更何况那还是名侧室。” 柳姝妤怔怔看着他,心中悸动,又下意识低头,躲避开萧承稷。 他这话,很容易让人误会诶。 甘泉殿外,鱼雕石桥连接的回廊处,崔皇后和江氏将甘泉殿里两人的举动尽收眼底。 崔皇后感慨道:“本宫许久没看到这两孩子如此相处了,恍惚间像回到两人少时。” 江氏忆往昔,亦是颇有感慨,“记得从前,廿廿那孩子在皇宫里向翊王殿下学了些棋艺,回府后便兴致冲冲去找她长兄下棋,赢了伯辛时的小得意,皇后娘娘您可没看到。” 江氏和崔皇后一路扶持挺过了战火纷飞和最困难的时候,友谊深厚。江氏去翊坤宫陪崔皇后聊天解闷的时候,常带柳姝妤去。 小柳姝妤便也就常常见到还未封亲王的萧承稷。 崔皇后笑了笑,道:“廿廿小时候古灵精怪,本宫很是喜欢。” 可惜,她伤了根本,膝下无儿无女。 这些年,崔皇后对柳姝妤的喜欢,胜过了养在身边的两个皇子。 清风徐来,绿叶翻滚,沁爽怡人,岁月静好,可惜对弈的两人命里没有月老的红绳。 崔皇后看着殿中专注对弈的两人,轻声叹息,“廿廿小时候和承稷常在一起玩耍,和承泽倒是不怎么亲近,都说青梅竹马终成眷属,本宫等着这一天,哪知廿廿最后嫁给了承泽。” “廿廿何德何能,让皇后娘娘如此宠爱。” 江氏惶恐,她虽和皇后关系亲厚,但也不敢在皇后面前妄议女儿婚事的不妥,即便她不喜萧承泽娶了廿廿,“感情总是在不知不觉间便将两人绑住了,廿廿那孩子对昌王殿下情有独钟,非昌王不嫁。” 崔皇后沉眸,摇头道:“当初本宫问过承稷,承稷待廿廿只有兄妹情谊,并无其他意思。也怪本宫独断,竟想成了廿廿和承稷这一对。” 目光挪到甘泉殿里,崔皇后道:“不知这局棋,这对师徒谁胜谁负。” 崔皇后看眼江氏,提议道:“押一个。” 江氏转眸望向女儿,须臾后道:“师父还能输给徒弟不成?自然是翊王殿下胜出。命妇押翊王殿下。” 崔皇后却道:“本宫看未必,廿廿聪慧,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绿树掩映,两人站在回廊下,静待棋局结束。 然而,两人未等到棋局的胜负,倒是被有心之人扰了雅兴。 鱼雕石桥另一端,幽静的石子路传来阵阵脚步声,明黄的华盖在枝繁叶茂的树荫下尤为显眼。 是景帝出行的仪仗队。 景帝面色凝重走在最前面,身后跟了萧承泽、苏念慈。 且说苏念慈本是想去找萧承泽来亲眼看看柳姝妤是如何不知检点和萧承稷借下棋的由头厮混在一起的,却遇到萧承泽和景帝同行,似在边走边说什么事情。 左右都要将事情捅出去,不如让景帝也知晓。 苏念慈心一横,一咬牙,故作一副慌张的模样,横冲直撞冲了出去,见到萧承泽和景帝时,又以一副胆怯的模样将所见道了出去。 苏念慈眉心频蹙,吞吞吐吐说道:“陛下,妾身也是无意间才撞见的,许是两人百无聊赖借下棋打发时光罢了。可妾身思来想去,翊王殿下和王妃再闲来无事打发时光,也不应如此亲昵。” 景帝并未说甚,只是沉声摆驾往甘泉殿去了。 苏念慈毕恭毕敬跟在后面,低头走路间唇角止不住的笑意。满是洋洋得意。 她亲眼所见萧承稷握着柳姝妤的手。 天爷呀,这可是揭露柳姝妤不知检点的好机会! 第15章 甘泉殿。 烈日当空,绿荫环绕下的殿中格外凉爽,棋局亦是难舍难分。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17节 萧承稷最先看见迎面而来的景帝,倒是没有太诧异,也没有因单独约见柳姝妤快被发现了的惊慌,他平静地放下手上的棋子。 柳姝妤是在萧承稷抬头的时候察觉到异样,回首才发现御驾亲临,当看见随行之人还有苏念慈时,她心头一震,唯恐她和萧承稷的过分亲近被苏念慈大做文章,惹了圣怒。 柳姝妤将袖口往下拉,盖住萧承稷握得微红的手腕,忙起身和萧承稷一前一后出了甘泉殿,于景帝面前行礼。 “儿臣参见父皇。” “参见圣上,圣上万安。” 两人齐齐行礼,相隔有些距离,未显亲昵。 景帝颔首,让两人起身,而后负手缓步走近殿中,扫了眼未完的棋局。 “苏氏,这便是你说的不知羞耻,拉拉扯扯?”景帝嗓音低沉,随之而来的是帝王与身俱来的威慑感,让人不寒而栗。 棋盘上布满棋子,黑围白子,白子亦反包黑,一时间难分伯仲,足以可见对弈者的用心。 时值最精彩的时候,若是懂棋之人,见此棋局,大多驻足而观。 下棋,最忌讳的便是分心,而这难分伯仲的棋局正好暗示对弈两人的深思熟虑。 预想中的责骂并未落在柳姝妤和萧承稷身上,苏念慈被景帝这一声吓得心里发紧,不明白为何景帝看见那对男女这般亲近,却将怒气撒在她身上。 苏念慈惴惴不安道地往棋盘看一眼,替自己找说辞辩解,“妾身远远看见,恐是眼花看错了。” 紧随其后的萧承泽那微扬的嘴角缓缓平直,眸色复杂。 就在此时,内侍在景帝耳边说了句,“皇后娘娘来了。” 只见崔皇后面色不佳,与柳姝妤母亲一品诰命夫人江氏一道,正往甘泉殿来。 众人朝皇后行礼,就连景帝不悦的面庞也因为皇后的到来缓和几分。 “陛下。” 崔皇后福身,金丝刺绣裙摆逶迤在地,尽显一国之母的威严。 景帝扶崔皇后起身,他不知皇后在一旁看了多久,很是心疼妻子被毒辣的日头晒,“烈日当头,怎不在凉殿纳凉。” “整日在凉殿待着,怪烦闷的。”崔皇后莞尔一笑,温柔说道。 复而,崔皇后看向苏念慈,和煦温柔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起来,正声道:“若非本宫今日散步至此,本宫的儿媳还要受一场无妄之灾,清白都毁在你这妒妇手上!” 崔皇后厉眼看向苏念慈,生气说道:“师徒下棋切磋,竟被你这个妒妇污蔑成这样?本宫一直在回廊里看着,昌王妃与翊王规规矩矩下棋,何处越矩了?妄生定论,嫉妒尔!本宫押的输赢还未有结果,便被你搅了。” 苏念慈心惊肉跳,跪在地上辩解道:“皇后娘娘息怒,妾身只是远远看见,误以为……” 见势头不如她意,苏念慈低头,不得不认错,“妾身知错,妾身不该单看一眼便有了定论,妄加揣测。皇后娘娘息怒,翊王殿下息怒。” 苏念慈心惊,向萧承稷认错保平安,“无中生有,胡乱污蔑。” 萧承稷敛眸,本毫无波澜起伏面容上浮现一抹愠色,眼中乍现凌厉的寒意,看向跪在地上之人,“昌王妃无端受如此大辱,你难道不该给她赔不是?最该道歉的人,你不道歉,难不成是从未将昌王妃放进眼里?”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无形的压迫感随之而来,苏念慈仿佛感觉头上悬这一把锋利的屠刀,随时都会落下砍断她脖子。 苏念慈纵使有万般不悦,也不敢在景帝和皇后面前吱声,忍住怒气向柳姝妤赔了不是。 前有崔皇后的厉声呵斥,后有萧承稷将事情顺势而然盖住,柳姝妤紧绷的背脊缓缓松下来,接受了苏念慈的道歉。 然而在崔皇后眼中,这件事情并没有了结。 她当初便不同意苏氏入昌王府,还是看在腹中孩子的面上,才勉强点头。 而今苏氏挑起事端,污蔑柳姝妤,险些陷柳姝妤于不贞的境地。崔皇后最厌登不上台面的争宠手段,自是不能容忍苏氏的小心思,厉声道:“昌王侧妃怀着身孕,不宜走动,往后还在待在小院,安心避暑养胎。” 苏念慈犹如晴天霹雳,瘫坐在地上。 她亲眼目睹见两人不知检点的拉拉扯扯,真相竟成了污蔑之词,苏念慈不甘,指甲深深嵌在肉中,心中愤愤,不甘心如此,仇恨越积越深。 萧承泽避开苏念慈抛来的求助目光,神色辨不出情绪。 他低下头,把玩手上的玉扳指,若有所思。 “便就按皇后的意思办。” 景帝吩咐内侍道:“来人,把人送回去,好生照顾。在小院还不闲不住,便提早回京城吧。” 很快,苏念慈被两名内侍带回小院,甘泉殿再次恢复平静。 直到苏念慈的身影消失在绿树掩映的小道上,柳姝妤才暗暗舒一口气,心道以后还是要远离萧承稷,不是每一次都有今日的好运气。 发生此事,那未下完的棋局自然是没法子继续了。 崔皇后兴致被扰,和景帝一道离开。 柳姝妤既不想跟萧承泽待一起,也不想面对萧承稷,便扶母亲往回走。 萧承泽叫住欲转身离开的萧承稷,“三哥和姝儿很久没有这样相处了。以为你们两人生了间隙,我昨夜便找姝儿谈了谈,没想到今日就看到了姝儿和三哥重归于好,是个好消息。” 萧承稷蹲步,淡淡看了萧承泽一眼,眸色复杂,辨不出喜怒。 萧承泽迎上萧承稷的目光,语气多了几分炫耀,“姝儿昨夜拉着我的手,絮絮说了许久。我忽而想起小时候,姝儿随太尉夫人来母后宫中时,常找三哥玩,那时候很少与我说话。” 萧承稷嘴角平直,紧紧绷着,冷声打断道:“说完了?” 萧承泽哑然,怔怔看着萧承稷,不解道:“我是说错话了,惹得三哥恼怒?” 萧承稷不怒反笑,不屑与萧承泽相谈,抬脚离开此处。 旁人的心思,萧承稷不一定知晓,但萧承泽一番话打的是何主意,萧承稷猜个七七八八。 上一世,萧承泽也是如此,常在他面前表现出和姝妤多么恩爱,可实际呢,害得姝妤家破人亡,伤心欲绝跳下城楼。萧承泽无非是知晓他喜欢姝妤,故意用姝妤惹他不快罢了。 === 柳姝妤送江氏回山庄别院,却在路上被江氏问起萧承稷。 江氏问道:“记得去年冬日,你哭哭啼啼回府,抱着娘哭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说是往后再也不理翊王了。问你发生了何事,你闭口不提,只是哭得厉害了。如今你和翊王和好了?” 江氏从来没有见过女儿伤心成那样,对这发生大半年的事情印象自然是深刻,而今正好问出来。 柳姝妤怔住,母亲不提,她都快遗忘了这件事。 那次她跟萧承稷闹别扭,哭得厉害是因为何事? 柳姝妤努力回想,这才忆起,那是她最后一次去翊王府。 犹记得去年冬日,柳姝妤带了她亲手做的糕点去翊王府,打算送给萧承稷尝尝她的手艺。 这是她第一次做糕点,素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跟厨娘学了一天才学会的芙蓉糕,想着萧承稷此刻下朝回府,于是满心欢喜地想让他吃上一口。 然而她到翊王府,远远就看见早已下朝回府的萧承稷换了身便服在院中栽树。 男子拿着锄头埋头苦干,连她来了都不知道。 柳姝妤好奇,拎着食盒朝萧承稷那边去。萧承稷见她到来,有些许诧异,放下铁锹,大抵是因为脸上染了尘土仪容不雅,又背过身去拿干净帕子擦干净面颊。 后来柳姝妤一问,才知道萧承稷在院子里种的是梅子树。 萧承稷已到了成家的年纪,搬出皇宫开府是三个月前的事。萧承稷在布置府邸时,没想过在院中种梅树,却在入住后亲自种树。 梅子树,是青梅呐。 此青梅非彼青梅,是青梅竹马的青梅。 梅子熟了,春深情深。 看着那还未栽入土里的梅子树,柳姝妤当时闷闷不悦,心想萧承稷定然是有了喜欢的姑娘。 种何树不好,偏生种梅子树。 是哪家姑娘? 御史家的千金,还是尚书家的女儿? 柳姝妤又想起崔皇后前两日在宫中设宴,邀请了不少大臣家的千金,那日萧承稷见过的姑娘好似挺多。 定然是因为萧承稷在宴会上见了貌美的姑娘,动了心,这才回府上折腾,种梅子树。 柳姝妤耷拉着嘴角,说不出的心烦虑乱,没了送糕点的欢愉劲,将手上的食盒塞给萧承稷便离开了翊王府。 在马车上哭,回到府上也哭,柳姝妤说不上来的情绪,只觉闷闷的,委屈难受。 后来,她再也没去过翊王府,也很少见萧承稷了。 再后来,春日泛舟游湖,她落水被萧承泽所救,倒也不是喜欢萧承泽,只是那时候萧承泽事事关心她,照顾她,仿佛小时候萧承稷待她一样。 疼爱她的人,做夫君未尝不可。 上一世经历太多,柳姝妤险些忘了她和萧承稷关系渐渐淡了的原因。 嫁给萧承泽后,她慢慢释怀,萧承稷属意哪家大臣的千金都与她无关了。 柳姝妤送江氏回到别院,小坐片刻便离开了。 蝉鸣和蟋蟀声交织在一起,在宁静的花园声声不歇。 路过假山,柳姝妤被眼前的梅子树吸引,停住步子。 避暑山庄沁凉,连梅子都晚熟一两月。 青梅熟透,缀满枝头,仔细一闻,仿佛能闻到梅子的清甜。 梅子树下,柳姝妤望着绿叶掩映下的颗颗梅子,低喃道:“后来,他娶了谁?” 上一世,到她纵身跳下城楼时,萧承稷也没有成婚。 萧承稷离开京城,游历邺朝各地,翊王府门可罗雀,不知他亲手种下的那棵梅子树,怎样了?可结了硕硕果实? “梅子熟了。” 蓦地,耳畔响起萧承稷的声音,柳姝妤背脊僵直,双眸骤然一缩。 他怎来了? 柳姝妤尚未转身,萧承稷已行至她身边。 “上京城的梅子已然熟透,而避暑山庄的梅子才悠然转熟。” 萧承稷仰头,看着一树成熟的梅子,大抵是想起了府上的梅子树,怅然道:“青梅晚熟,幸是已熟。” 言罢,萧承稷目光微动,转而看向柳姝妤。 四目相对,两厢无言。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18节 柳姝妤心头鹿撞,下意识避开视线。 想起萧承稷不知因为谁栽的梅子树,柳姝妤心情骤然变得不悦,道:“避暑山庄的梅子树,自是没有翊王府的好。避暑山庄不及上京城酷热,梅子晚熟亦是正常,翊王殿下何必如此苛责?” 萧承稷笑了笑,道:“是没我府上的品相好。” 凝眸看向柳姝妤,萧承稷唇瓣紧抿,过了好一阵才问道:“那日你为何离去?最后一次来翊王府时。” 柳姝妤愣怔,没想到萧承稷还记得那件事,须臾后淡然道:“忘了。” “今日幸是皇后娘娘在,才有惊无险,往后白日里我们还是避开些好。妾身先行告退。 柳姝妤福身,转身离开萧承稷,她不想再被人看见再生出一场祸事。 院中阒寂,夏风拂过,叶底翻卷涟漪,青梅熟透,缀弯枝头。 捻一片梅树叶子,萧承稷温柔的目光随着柳姝妤的离开,骤然冷了下来,狭长的眸子眯起,嗤笑道:“好一个避开些好。” 他不该期待。 柳姝妤念着的是萧承泽,所有喜乐,皆与他无关。 他不该有所期待的。 梅叶被揉出汁水,萧承稷垂眸,看着弄脏的手指,眉头不展。 他扔了梅叶,缓步走上回廊台阶,往柳姝妤相反的方向去。 第16章 且说苏念慈别禁足在山庄别院,一肚子气撒不出来,又唯恐被景帝和崔皇后责罚后萧承泽迁怒于她,在屋中坐立难安。 苏念慈一面盼着萧承泽出现,一面又怕萧承泽对她失望,可正当萧承泽出现在屋子里后,她脑中一片空白,惴惴不安。 萧承泽坐在摇椅上,没有多余的话,开门见山问道:“甘泉殿中,你当真看到了两人拉拉扯扯?” 苏念慈点头,柔柔道:“当真看见了,就是因为无意间撞见,妾身又惊又怕。” 说着,苏念慈眼眶蓄满泪水,泪眼婆娑看着萧承泽,倒是一副我见犹怜惹人疼爱的模样。 从一旁拿过丝绢,她擦了擦眼角,欲泫欲泣,委屈道:“哪知反被翊王殿下倒打一耙,污蔑妾身胡说八道,就连皇后娘娘也被翊王殿下骗得团团转。” 担心萧承泽不相信,苏念慈发誓道:“苍天在上,倘若我有半点假话,便让我不得善终,与腹中的孩子有缘无分。” 萧承泽从摇椅上下来,在苏念慈身边坐下,拿过她手中的丝绢,轻轻拭去女子眼角的泪,哄道:“别哭了,本王信你。” 手掌抚摸苏念慈小腹,萧承泽道:“萧承稷在父皇母后眼中一向是正人君子,加之母后对你素来有偏见。这件事让你受委屈了,莫生气了,对孩子不好。” 苏念慈倚靠在萧承泽怀中,止了哭泣。萧承泽话虽如此,但苏念慈心里清楚,哄她的话仅仅是哄她而已。萧承泽虽口口声声说着信她,可他亲眼所见又是另一番景象,和她口中所说是截然相反。 这次没有捉个现行,苏念慈发誓等下次,她定要揭露柳姝妤不守德行的丑陋面目。 萧承泽哄着爱妾,心里却想着另一件事情。 他琢磨着如何趁着萧承稷和柳姝妤同在避暑山庄,给萧承稷再添一把火。 萧承泽眸色复杂,道不清情绪,既然娶了柳姝妤后依旧不能改变现在的处境,得不到柳家相助,那便趁早毁了柳家。 夏蝉鸣叫,白玉兰阵阵飘香,沁人心脾。 相拥的两人情意绵绵,却暗藏心思,说相同然而又不同。 * 翌日。 柳姝妤给崔皇后请安时,被崔皇后多留了些时候。 以为崔皇后会问她和萧承稷之间的事情,柳姝妤面上平静,然而心里却捏了一把汗,一根弦紧绷绷。 崔皇后缓缓转动茶盏,未曾留意到柳姝妤的不对劲,淡声道:“苏念慈心术不正,争风吃醋的手段数不胜数,哭哭啼啼下便将老五骗得团团转,往后这苏氏在昌王府对你不敬,亦或是使了些手段害你,你只管跟本宫说。本宫眼睛雪亮,你是本宫看着长大的,你的性子本宫还不清楚?本宫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崔皇后本就对苏念慈不满,经历昨日那一茬,对她的不满更深了。 柳姝妤倒是松了一口气,面带歉意,起身鞠躬道:“让皇后娘娘担心了,儿媳以后小心谨慎,昨日的误会绝无可能发生第二次。” 崔皇后蹙眉,不悦道:“瞧你这孩子说的,本宫和你阿娘情谊深厚,就算你不嫁给老五,本宫也想着给你觅一门好亲事。在本宫心里,早已把你当成了干女儿,当然不会让你受委屈。别站着了,快快坐下。” 柳姝妤心里一暖,应声坐下。上一世,景帝在萧承泽被封为太子后,身体每况愈下,最后药石无医,病故在养心殿。而崔皇后忧思过度,在景帝病故后没过几日也跟着驾鹤西去。 想起崔皇后上一世的悲惨,柳姝妤痛惜叹惋。 景帝龙体安康,身体硬朗,不像是会患病的模样,纵使两年以后,也不见得被病魔折磨得孱弱,无药可医,除非…… 除非有大逆不道,下毒谋害景帝。 而今看来,萧承泽最有可能是这个大逆不道之人。 景帝驾崩,萧承泽作为太子,名正言顺继承皇位。 就柳姝妤所知,萧承泽等着坐上金鸾宝殿已经等了许久。萧承泽登基以后,第一件事便是除掉柳家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将她爹手中的兵权尽数收回。 如此冷血狠毒的阴险小人,柳姝妤很想在众人面前揭穿萧承泽那虚伪的面目。 少倾,景帝身边的高内侍出现在殿中,传了景帝的口谕来,“皇后娘娘,陛下在练武场检查翊王殿下和昌王殿下的骑.射.术,陛下问皇后娘娘可要去看看?” 崔皇后对萧承稷的喜爱远胜于萧承泽,自是要去看看,回了高内侍道:“本宫许久没看两个孩子骑马射箭了。高内侍,回去告诉陛下,本宫收拾收拾就来。” “喏。” 高内侍端着拂尘,低首出了宫殿。 崔皇后看向柳姝妤,“廿廿,你也许久没看见他们兄弟两人比试了,随本宫一道去看看。” 掌事嬷嬷将手背递过去,扶崔皇后起身。 柳姝妤应声,起身过去扶崔皇后。 上一世的记忆中,没有避暑山庄这一段,更没有萧承稷萧承泽两兄弟比试骑.射。 恰恰是因为上一世没有发生过,柳姝妤忽而惴惴不安,唯恐下一刻发生的事情超出了她的控制范围内。 譬如,萧承稷再做出有违德行的局举止…… * 避暑山庄,练武场。 避暑山庄不似在皇宫,景帝没有繁重的朝政处理,每日只需处理几本较为重要紧急的折子,故而有时间抽查皇子的功课。 崔皇后难有身孕,若非朝臣催得紧,景帝并不打算纳妃。 妃嫔们为景帝诞下五个儿子,子嗣太多,容生祸端,于是景帝对已有的五个儿子甚为满意。 景帝最厌妇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待皇子半岁,就将这些妃嫔们都被送去了宫外的尼姑庵。 然而五个皇子,夭折三个,其中便有皇太子,这成年的皇子便只有萧承稷和萧承泽两人。 幸是,两人都是景帝教出来的,还算满意,至于储君之位,景帝尚未想好人选,但他心里已有偏向之人。 君心,民心,德行,军行,四者缺一不可,都是景帝需要考量的。 练武场一阵肃穆,只听得马儿嘶叫和密密的蹄声。 栅栏里两个骑马的身影跃然眼前,矫健敏捷。 景帝看见崔皇后,手里的茶也不喝了,目光从马场挪到崔皇后身上,另叫人将冰鉴里冰好的荔枝拿出来。崔皇后喜欢吃荔枝,这在冰鉴里放过冰荔枝沁甜,尤为可口。 柳姝妤远远坐在看台。马场里安置了不少高低不一的木栅栏,萧承稷萧承泽两兄弟各自骑了一匹马儿在马场上驰骋,缰绳一勒,马儿便一跃而起,轻轻松松便越过了木栏障碍。 明显看来是萧承稷更胜一筹。 萧承泽落后不止一星半点。 而在马背上骑.射,萧承稷百发百中,羽箭直中靶心。景帝亦连连称赞,甚是欣慰。 在萧承稷面前,萧承泽本就略逊一筹,风头尽被萧承稷抢了,加之景帝眼里的笑意逐渐深了,仿佛对萧承稷很满意。 萧承泽眼看策马已经追不上萧承稷了,便放慢速度,仰头瞧了眼天边。 恰有麻雀飞过,萧承泽弯腰取来马鞍旁的弓箭,拉满整张弓,屏气凝神望着天边飞过的几只麻雀。 倏地,“咻”一声,羽箭离开弯弓,眨眼间被射中的两只麻雀落入马场。 内侍速将马场落下的麻雀连箭羽一起放入托盘中,呈了上去。 景帝旁边的一名内侍看见盘中之物,夸道:“昌王殿下一箭双雕,射中两只麻雀。这活物可比固定的箭靶难射多了。” 景帝凌厉的眸子扫向那内侍,内侍惶恐,抡起手掌就往嘴边打,“陛下恕罪,是奴婢失言。” 景帝淡淡看一眼盘中射下来的麻雀,未置一词,转眸仍注视马场的一举一动。 且说马场这边,萧承泽一箭双雕射下麻雀,远远便听见内侍在景帝面前的夸声,释然一笑,转眸看向领先于他的萧承稷,带着一丝得意的笑意。 似在挑衅。 萧承稷不以为意,甚至根本没将萧承泽的挑衅放入眼中。 这场骑射本已接近尾声,但因为萧承泽挽弓射中两只麻雀后,似乎将景帝的兴致提了起来,久久未叫停。 萧承泽策马悠悠,来到萧承稷面前,似闲庭信步,悠闲道:“这几日未曾打靶射箭,难免手生,还是天上飞的活物做靶子顺手。” 萧承稷仰头,湛蓝的苍穹掠过只只鸟雀。 射中鸟雀的大小,方显箭术高超。 恰有大雁掠过,萧承稷挽弓向上,屏气凝神。一张弓拉满,须臾间箭矢飞出,展翅而飞的两只大雁被利箭击落,恰好落到柳姝妤桌前的空地。 两只大雁翅膀被箭所伤,在地上扑棱,怎也飞起来。 突然落下的一双大雁将柳姝妤吓了一跳,女子团扇轻扇以掩那骇人一幕。 秀眉轻拧,柳姝妤面带愠色,看向萧承稷。男子敛了弓箭收到背后,倒没明目张胆望向这边,而在跟马场外候着的内侍说话,不知在吩咐什么。 不消片刻,在众人的注视下,内侍将地上受伤的大雁拾起,躬身送到柳姝妤跟前,“万物皆有灵,仅仅因为此刻从林间飞出,亦或是无意掠过便失了性命,实乃无妄之灾。昌王妃心细如发,翊王殿下将这一双掉落的大雁赠予昌王妃,烦请昌王妃照料这,待大雁伤好,重返苍穹。” 内侍声音大,马场众人都能听见。 萧承泽虽隔得远,但依旧听得一清二楚,他气得面色铁青,弓箭被紧紧攥在手中。 作为当事人的柳姝妤避之不及,心道萧承稷是疯了吧,竟当着萧承泽和景帝的面,将这一双大雁送她,为此竟还扯出这样的借口。 三书六礼,鸿雁为聘,萧承稷不是不知道,这在场的所有人都知晓这个道理,倘若昨日刚平息的事情再次被挑起,如何是好?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19节 第17章 马场内外随着这话骤然安静下来,只听得夏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华盖之下,崔皇后听后却点头,赞同道:“万物皆有灵性,两只大雁出入成双,想必是一对。翊王尚未娶妻,这次同行的女眷中,昌王妃确实是合适的人选。” 一句话便将事情定了下来。 崔皇后的一字一句,景帝向来是认真听着,若无不妥之处自然是依着,“便依皇后的意思。” 景帝目光威严,转眸看先萧承泽,正声道:“娶妻生子是喜事一件,但若是如此便懈怠了,万万不可。行了,今日就到此为止。” 言语中未提萧承泽一字,但句句都在说他。 景帝起身,牵了崔皇后离开马场。 内侍将受伤的大雁拾起,“昌王妃,两只大雁奴婢先放回静秋苑安置了。” 柳姝妤泛起愁意,丹唇轻抿,道:“你随我一同回去吧,再寻个大点的笼子来。” 她可不想留在此处与那两兄弟大眼瞪小眼。 随崔皇后来时,柳姝妤便惴惴不安,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柳姝妤望着内侍手上拎着的两只大雁犯愁。 回静秋苑将两只受伤的大雁安置下来,柳姝妤又请来太医看了看。 “这医治人的郎中,哪能给飞禽治病,弟妹这不是存心难为薛太医?” 萧承稷不知从何处冒出了的,也不知来了有几时,这冷不丁的声音倒让蹲下细看大雁受伤翅膀的柳姝妤吓了一跳。 萧承稷立在廊檐下,与廊檐一起投下的影子恰恰将女子娇小的身影笼罩。 柳姝妤抬头,猝不及防和他垂下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柳姝妤拧眉,毫无犹豫地别过头去,也不嫌弃翅膀有血的两只大雁弄脏衣裳,怀里抱着两只大雁转头离开。 “薛太医,劳烦你回去拿些止血的草药来。”柳姝妤小心翼翼抱着大雁们走上台阶,“翊王殿下不必来当监工,这两只大雁我尽心治好,之后放飞苍穹。” 话虽这么说,可她心里一阵腹诽,将萧承稷从头骂到尾。再不赶萧承稷走,不知这人在此又会闹出什么让她胆战心惊的事情来。 柳姝妤进屋后速速让紫檀岚把门关上。 廊檐下,萧承稷看着紧闭的门,破颜一笑。 她这是犯小脾气了? 很久没看到廿廿使性子生气了。 甚好。 在门口立了片刻,萧承稷缓步离开。 * 入夜,景帝于凉殿设家宴。 柳姝妤和萧承泽这对表面夫妻自然是一同出席。 席间一如往常,柳姝妤和萧承泽虽是同席而坐,但两人跪坐的蒲团隔得远远。 柳姝妤食之无味,夹菜的次数少之又少,很少有和萧承泽银筷相碰的时候。 丝竹悠扬,声声入耳,席间平静,直到景帝谈起一件事情,晚宴的气氛骤然变得剑拔弩张。 酒过三巡,景帝情绪高涨,对萧承稷一顿夸赞,“江南洪灾过后闹饥荒,一批难民涌入京城,老三处理得很好。这误被难民伤了手腕,骑射亦游刃有余。赏!该赏!” 萧承稷起身,“父皇谬赞。这次难民涌入京城过于突然,儿臣尽绵薄之力,是父皇拨粮赈灾才稳住民心。父皇惩戒江南贪墨官吏才是比赈灾更重要的事情,民心所向,便是盛世安定。” 萧承稷斟一杯酒,举杯道:“儿臣敬父皇一杯。” 景帝笑了笑,满目都是欣慰,举杯畅饮。 父子两人高谈阔论,有人欢喜,有人愁着脸。 萧承泽便是那愁眉苦脸的人,满席的佳肴在他眼里食之无味。他紧紧攥着银筷,若是力道再大些,手里的银筷便折了。 对萧承稷的怒意刹那间加深。 萧承稷落座,又道:“儿臣以为,如今当务之急是应肃清江南地区的贪官污吏。儿臣不认为江南地区贪粮、倒卖粮食的官吏只有名单上的两名小官,不过是替罪羊罢了。” 景帝点头,赞同道:“回京后,朕派人暗中调查。” 萧承稷道:“父皇圣明。江南景色怡人,来年定又是盈盈好春色,春燕衔泥筑巢……” 话未说完,只听对面席上银筷掉落的声音。 ——柳姝妤手中的银筷掉落地上。 清脆的声音将席上众人目光聚在柳姝妤身上,女子刹然一愣,面容可见的紧张。 萧承稷眼底划过一抹道不清的意味,继续说道,将众人注意力从柳姝妤身上挪开。 柳姝妤暗暗松口气,按耐住心底的不清净,若无其事接过侍女递来的干净筷子。 萧承稷那一声“春燕”,让柳姝妤心惊肉跳,不由自主想起在马场上被他射落的一双大雁。 她恼自己的胆小,单是听见同音的词便吓成这副模样。 不知萧承稷是窥探到她的心思,还是无心之举,频频提到“yan”字,恼得柳姝妤如坐针毡,真想快些逃离宴会。 “姝儿身子不适?” 萧承泽大抵是察觉到柳姝妤的异样,在萧承稷滔滔不绝说话时,握住柳姝妤的手,另一只手手背探了探她额头,举止亲密无间,“哪里不舒服?” 声音不大,但却让正在和景帝呈奏事情的萧承稷明显停顿片刻。 柳姝妤微微侧头,避开萧承泽的手,唇瓣轻抿,手掌捂住心口,掩住不安,道:“有些闷,不碍事。” 她转眸,目光不偏不倚,恰好迎上萧承稷的目光。 明明萧承稷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但柳姝妤还是莫名地寒意四起,心里七上八下,大抵是那罗刹般的目光让人心生畏惧。 好在晚宴很快散去,待景帝和崔皇后摆驾离开,柳姝妤欲走,却萧承泽拉住手腕。 萧承泽半拢着柳姝妤,在萧承稷面前又是一副恩爱模样,笑意对人,道:“姝儿不舒服,恐是白日里酷暑炎炎,暑气积聚,落了一身的不利爽。三哥容我失礼,先带姝儿回去了。” 柳姝妤头皮发麻,不用看也能猜到萧承稷此刻的脸色定难看。 萧承泽平时对她不闻不问,满心扑在爱妾苏念慈身上,却在众人面前与她故作一副恩爱模样,在萧承稷面前尤是如此,很难不让她怀疑别有目的。 萧承泽是故意刺激萧承稷? 柳姝妤想不明白萧承泽为何如此,直到脑海中生出一个连她自己都大吃一惊的念头。 难不成萧承泽早已知晓萧承稷对她有意? 柳姝妤细思极恐,这样的萧承泽与前世她认识的冷血寡义的萧承泽根本不是同一人;亦或是…… 眼前的萧承泽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柳姝妤恍然震惊下,只听萧承稷轻笑一身,说道:“弟妹身子虚弱,是要好生调养。弱柳扶风,最是红颜惹人怜。” 丝竹声声声入耳,又起初的平缓恬静,骤然变得如霹雳的雨珠声,急转流下。 柳姝妤听得耳根滚烫。 真是个疯子,如此露.骨的话也说得出口。 萧承泽笑笑,牵着柳姝妤走出丝竹余音的凉殿。 行至静秋苑,柳姝妤甩开萧承泽牵了一路的手,立在廊檐下,挑明问道:“王爷何必如此?” 月影婆娑,树影斑驳,明暗交叠的光斑落到萧承泽面容上,阴晴不定。 柳姝妤离萧承泽远了些,“何必在翊王面前与我装作情真意切的模样?弄得你我都难受。王爷的心在侧妃那边,碰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难道不觉恶心?” 萧承泽不怒反笑,露出愉悦的笑意,“姝儿难道没发现三哥对付格外关注?那双大雁,比我三书六礼,赠你的那对鸿雁的品相还要佳。” 萧承泽凑近,在柳姝妤面前停下步子,意味深长说道:“三哥对你有了不该有的心思,不是吗?” 柳姝妤脑中轰鸣,僵在原地,背脊如紧绷的一张弦。 他知道了? 萧承泽笑了笑,既点明了,又未完全点明,独立怔愣的柳姝妤站在原地。 夜风拂过,吹得女子衣袂飘飘,鬓发微乱。 柳姝妤愣忡,久久未缓过神来。 萧承泽什么时候知晓的?萧承泽是什么意思? 她自以为瞒得很好,却还是让萧承泽起了疑心。 柳姝妤心烦意乱,唯恐她和萧承稷那难以启齿的关系被萧承泽发现。 她还没报仇,不能让萧承泽抓到把柄。 这一夜,柳姝妤辗转难眠,翌日起床憔悴不少,需用厚厚的脂粉才勉强将憔悴的容颜盖住。 那双受伤的大雁在笼中啼叫不止,连御医都束手无策,柳姝妤更是无从下手,和桌上笼中的两只大雁大眼瞪小眼。 忽地,柳姝妤想起一个人来,刹那间有了主意。 大哥柳伯辛征战沙场,在偏僻的军营中定是见过受伤的飞禽走兽,许是知晓怎么医治受伤的大雁。 犯愁的难题似乎已经找到了解决法子,柳姝妤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让侍女拎着笼子随她一起去找大哥。 柳姝妤找到大哥柳时安的时候,他正跟人树荫下对弈。 而那人柳姝妤也认识,是羽林郎中将沈轻舟。 羽林中郎将,掌领府属,督京城左右六街铺巡警。 在萧承稷麾下…… 沈轻舟与柳姝妤年纪相仿,健谈开朗,一张嘴能将意志消沉的颓丧之人生生劝得豁然开朗,对生活充满希望。 两人在一次赏花宴上相识,因为沈轻舟念书时和柳家二郎同在书院一斋,又来太尉府寻过几次柳二郎,柳姝妤对沈轻舟不算陌生。 昨日马场上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柳时安自然是听说了,瞧见柳姝妤来,她身后的侍女拎着竹笼来,他便猜到了几分。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20节 棋局中止。 柳伯辛道:“带两只雁来寻我,准没好事。” 柳姝妤笑道:“大哥说的哪里话。大哥在军营中见多识广,一定有法子治疗这伤了翅膀的大雁。” 紫檀将竹笼轻放在空石桌上。 沈轻舟挪步去到石桌旁,弯腰细看笼子里的大雁,道:“昌王妃或许可以问我。我虽不是常在军营,但当值时也是见多识广。” “中郎将有法子?”柳姝妤眼前一亮,面上露出笑容,不再追问长兄,脚步轻盈朝沈轻舟去,“中郎将愿意帮我一起照顾这双受伤的大雁?” 沈轻舟胸有成竹,拍着胸脯保证,“王妃放心,这事包我身上了!” 少年开朗,笑起来比三月和煦的阳光还要灿烂,总是让人担忧的心渐渐放了下来。 “太好了!我正愁如何照料它们,”柳姝妤看了眼一旁的柳时安,故意道:“中郎将比长兄靠谱多了。” 柳伯辛渐笑,“你这丫头。” 柳姝妤笑笑,转眸对沈轻舟道:“中郎将别王妃长王妃短地叫我,还是和以往一样,叫我姝妤妹妹便成。” 沈轻舟有些恍惚,随后笑笑,答应了下来。 他和柳姝妤的关系,很好呐。 如果柳姝妤没有和昌王定亲,沈轻舟是打算向柳姝妤提亲的。 三人坐在石桌边,沈轻舟打开竹笼,仔细察看大雁翅膀上的伤势。柳姝妤好奇之下将头凑近了些,将羽下的伤势看的一清二楚,心里却将萧承稷骂了个遍。 翅膀都被射穿了,萧承稷真可恶。 远在槐树下的萧承稷伸手捂住鼻唇,将突来的喷嚏压了回去。 萧承稷本是了来找柳时安的,刚来到槐树下便看见远处树下的柳姝妤和沈轻舟聊得不亦乐乎。 低眉颦笑,盈盈眉目赛春色。 有一个萧承泽还不够,她何时与沈轻舟关系这般好了? 算下来,柳姝妤与沈轻舟算半个又半个的青梅竹马。 萧承稷眸色晦暗,拂袖愤愤离开。 当天夜里,萧承稷召来沈轻舟。 萧承稷席地而坐,用铜片挑着灯芯,直道:“父皇此行一切从简,禁军人手有些不够,需调几名羽林军过去值夜。你在我麾下有段时间了,心思细腻沉稳,这次便由你带手下的羽林军过去。” 沈轻舟讶异,但还是接了下来,只是这次怕要让姝妤妹妹失望了,不能帮她照顾受伤大雁了。 他心里欠欠,不知该怎么和姝妤妹妹开口。 沈轻舟抱拳自信道:“属下领命,咱们羽林军这次守夜肯定比禁军出色。” 沈轻舟转身欲走,萧承稷不放心,又叮嘱道:“虽是值夜,但白日也莫要太懈怠。” 沈轻舟道:“殿下放心,定是打起十二分精神。” 萧承稷凝眸,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便挥手让他退下。 沈轻舟忙起来就不会去找廿廿了。 第18章 夜阑人静,观星台。 苏念慈被皇后禁足静秋苑,可此时却出现在观星台。为了不让人发现她私自出来,苏念慈披了件黑色斗篷在身上,和浓稠的夜色融为一体。 这几日她一步都未曾踏出静秋苑,都快生生闷出病来了。她白日里不敢出来,唯恐被人发现传到崔皇后耳中,免不了被责罚,于是只好夜里披上斗篷偷偷出来。 这景色怡人的避暑山庄,她头次见,待在屋中错过这大好景色,着实可惜。 苏念慈路过观星台,偶遇钦天监,踏上观星台,问道:“这几日天气如何?还是酷暑难耐?” 钦天监摸摸嘴角花白的胡须,道:“大雨将至,暑气将消。” 阴云遮盖星宿,月光也是朦朦胧胧,整个夜空仿佛笼罩了一层薄纱,水雾朦胧,后面几日确实不像是晴空万里的模样。 大雨? 林间大雨倾注,是个生出祸事的好日子。 苏念慈忽然间有了想法,似乎透过水雾朦胧的弯月看到了将要发生的事情。 唇角弯出一抹喜悦的笑意,苏念慈从袖中拿出一片金叶子,“烦请大人莫将今日见过我事情说出去。” 钦天监不会和钱过不去,喜滋滋收了那一大片金叶子,“下官定当守口如瓶,权当今夜没见过昌王侧妃。” 苏念慈笑笑,拢紧披风,扫了眼观星台四周,趁着四下无人,裹了披风匆匆离开。 * 翌日,晨间朝霞鎏金似火,火烧云染红了东边的天空,乍一看似乎是个晴朗的天,可临近午时,天气骤变。 密实的云层挡住金灿灿的光芒,初露的锋芒被掩住,天暗了些下来。 疾风拂过,吹得树干东摇西晃,枝叶乱颤,但凉爽中仍带了些许闷热。 午后,柳姝妤看着笼中的两只大雁,泛起愁意。 “姝妤妹妹,我恐怕帮不了你了,临时安排了值夜。不过这大雁的伤我已经上了些草药,这段日子好好养养应是很快就能痊愈,但若要飞起来,怕是要月余。” 沈轻舟今日一早将笼子里的两只大雁还了回来,说的话柳姝妤至今还记得。 沈轻舟归在萧承稷麾下,他值夜定然是萧承稷安排的。 柳姝妤眉心拧成一团,尽是对萧承稷的不满。 让她照顾受伤大雁的,是萧承稷;如今将她寻来的帮手给支走的,也是萧承稷。 柳姝妤生气,一边喂大雁食物,一边说着萧承稷的不是,“若不是需要借你力,我才不愿搭理你。” 这厢,紫檀进屋,手里拿了一封信,“王妃,咱院子门口落了一封信,信笺上写了给您,也不知是谁写的。” “我看看。”柳姝妤把手里的食物放回去,拿丝绢擦干净手后接过那封信。 她既好奇,又有种不详的预感,有什么事情不能当面说,这信上恐不是什么好事。 扫了眼信上内容,柳姝妤面色大变,迅速将信合上,唯恐被旁人看了去。 写信之人未署名,约她下午后山树林一见。 信上画了两只大雁。 柳姝妤脑中一下浮现一个身影,是萧承稷。 不用想也知道是萧承稷写信约她见面。 当着景帝的面亦是若无旁人,今日约她后山一见确实像是萧承稷能做出的事。 紫檀将柳姝妤的变化尽收眼底,料想这信里必然是什么可怖的内容,大抵是有人存心之举,“王妃,可要让侍卫来查查这写信之人?” 柳姝妤将信折回袖中,淡然一笑,道:“不用。信上没写什么,小把戏而已,无需惊动大家,届时传到圣上耳中恐生是非。” 紫檀直言道:“王妃次次都忍让,换来的却是侧妃仗着王爷的宠爱欺负您。” 诚然,紫檀是误以为这信是苏念慈写来膈应人的。 想想这段时间,苏念慈因有身孕,确乎是越发猖狂。 “随她去吧。”柳姝妤起身,去到屏风后面,“午间有些乏了,我午眠片刻,你先下去吧,期间莫要有人来打扰。” “是。” 紫檀将竹笼一起收走,离开屋子。 柳姝妤解丝绦的手停住,待门关上后手指绕着丝绦一端,将松下来的丝绦重现系好。 柳姝妤犹豫不决,倘若不顺了萧承稷的意,不知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夜闯她房间的事情,萧承稷不是没有干过。 权衡再三,柳姝妤还是决定去一趟。趁着屋外没人,她悄悄去了山庄后山。 避暑山庄绿树环绕,后山偏僻,小道曲折,几乎没人会去,这恰好让柳姝妤更好坚信是萧承稷约她相见。 柳姝妤顺着石子路走,丛林深处,石子小道渐渐隐没在黄土里,前方已然没有路,旁边那废弃已久的假山满是藤萝,假山周围杂草丛生,确是可怖。 柳姝妤一直不清楚为何这座假山会被废弃,但就这阴森森的气氛而言,这处地方不宜久留。 密实的绿叶缀满枝头,四周除了高壮的大树,还是高壮的大树。山林阒寂,枯枝被踩的声音尤为响亮,甚至有几分渗人。 明明是午后,这日头骤然就变了。天色昏暗,阴云密布,黑沉沉的云团仿佛千斤重,逐渐逼近,似要压弯繁茂的枝头。 柳姝妤犯怵,暗觉不好,掉头往回走,刚走哪几步一道闪电骤现,照亮阴暗的树林,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雷声。 林间草丛窸窸窣窣,一条七尺长的蛇突然出现在柳姝妤眼前,她素来怕蛇,孤身一人在林间遇到这么长的蛇,恍然愣了片刻,而后脑中第一个反应便是掉头就跑。 哪知柳姝妤一跑,那大蛇追了上来。 柳姝妤脚踝被蛇咬住,跌落在地,疼痛瞬间漫上心头,钻心的疼。 被蛇咬的是右脚,六神无主的柳姝妤几乎是同时,拼命蹬脚,希望能将大蛇甩开。 倏地,在她余光下,一只拿了小刀的手忽然伸过来,刀刃直指那蛇的七寸之处。 柳姝妤惊魂未定,蛇被杀了。 是萧承稷,萧承稷来了。 男子一袭水墨衣衫,飘飘然如谪仙一般。 一手拿着小刀,一手握住那已死的蛇身,扔在远处。 柳姝妤着实被那大蛇吓到了,眼泪夺眶而出,一想到适才种种皆因面前的男子而起,她便憋屈,伸手推开凑近的萧承稷,“你混蛋!” 她哭了,倔强的脸上满是委屈。 倒是来救她的萧承稷茫然无措。 霎时,风声呼呼,豆大的雨点顷刻落下。 后山深远,因来时的路上没遇到萧承稷,信上只说了让她来后山树林相见,并未说约定的地点在何处,柳姝妤便闷头往前走,如今遇上下雨,返回也需要走上小半个时辰。 夏日的雨来得匆匆,就在两人微愣的间档,雨越下越大,万千银丝丝丝缕缕,将阴沉的天幕和这阒静的山林连成一体。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21节 山雾朦胧,水汽氤氲。 “骤雨突来,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先去假山避雨。” 萧承稷抿唇,将柳姝妤拦腰抱起,不顾她的反抗,往那荒废的假山走去。 余光落到她白皙的脚踝上,他道:“这蛇恐是有毒,蛇毒需要及时吸出来。” 女子脚踝细白,两枚蛇咬出的小点泛着血珠。 萧承稷悄然间喉结微动,挪开盯着她脚踝的视线,再看下去,他对自己可没有十足的把握。 柳姝妤埋首在他胸膛,还未走到假山,女子的一滴泪砸落在他下颌,混着雨水滑落他脖子。 眼泪温热,雨水却是凉的,两人的衣裳被大雨打湿,带着凉意。 怀里的女子轻颤,低低的啜泣声传入他耳中,萧承稷步子微顿,心仿佛被人剜了一刀一样,很疼很疼。 “混蛋。你混蛋。” 女子谩骂的声音细弱蚊蝇,瓮声瓮气带着浓浓的哭腔,好似受了莫大的委屈。 后山中相见,柳姝妤从头到尾只对他说了这几个字,大抵是无缘无故被骂,萧承稷面色不佳脚步未曾停留,抱着柳姝妤去了假山避雨。 * 青砖绿瓦淌着牵连不断的水珠,从屋檐落到,汇入一个个浅水洼,地上的水泡破了一个又生出一个,接连不断。 烟雨朦胧的山庄被水汽萦绕,仿佛入画江南。 廊檐下,崔皇后赏着骤雨,沁凉降了暑热,好不舒服,“新雨过后,明日又是个晴天。” 萧承泽伴在景帝崔皇后左右,附和道:“许久没下雨了,这场骤雨刚好解了京畿佃户的燃眉之急,庄稼在这场雨后长势定然喜人。” 萧承泽虽没萧承稷受景帝喜爱,但借着这场大雨,说些吉利话,也能让景帝欣慰。 果真,望着檐下的瓢泼大雨,景帝点头,露出满意的笑容。 就在此时,一个侍女的身影出现在三人视线中。 紫檀撑伞冒雨前来,雨水打湿她衣衫,狼狈不堪。 “陛下,皇后娘娘,昌王殿下,”紫檀匆匆行礼,“殿下,王妃不见了。” “什么?!” 崔皇后惊异,也是第一个说话的人。 萧承泽急于在崔皇后面前表现,紧接着问道:“怎么回事?紫檀你慢慢说,姝儿怎会不见?” “午后,王妃乏了,打算午眠,奴婢便去了房间外守着。适才打雷闪电,怪渗人的,但王妃屋子里安静,奴婢觉得奇怪,便擅自推门进去,哪知王妃根本不在房间!”紫檀长话短说,她知晓崔皇后比萧承泽更在意她家主子,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崔皇后,“皇后娘娘,这滂沱大雨,王妃不知去了何处。雨天路滑,奴婢怕王妃脚滑摔倒,又或是淋雨受凉。” 崔皇后惴惴不安,唯恐柳姝妤有个闪失,“山庄重地,没人敢行劫持之事,廿廿肯定是睡不着出去散散步,哪知被大雨困住了。陛下,派人去寻寻吧。” 景帝安抚崔皇后,道:“好,朕让羽林军去。” “陛下,娘娘,奴婢不久前看见昌王妃去了后山。” 一内侍将看到的事情如实说道。 闻言,景帝舒展的眉渐渐拢起,“她去后山作甚?” 后山鲜少有人去,而那后山中的假山,他已下令不得任何人靠近。 萧承泽将事情揽下来,面色焦急,道:“父皇,姝儿是儿臣的妻子,要寻也是儿臣去寻。儿臣即刻动身。” “砰——” 随行侍女中有人不慎摔了个果盘。 崔皇后回头之前那摔了果盘的侍女面色煞白,她警觉,刹那间觉得不对劲,厉眼扫过,问道:“你知道实情?” 侍女忙跪地,声音颤抖,“奴婢、奴婢端果盘经过后山小道时,瞧见翊王殿下往里去。” “何时?”萧承泽问道。 侍女颤颤巍巍回道,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约莫……半个时辰前,那时尚未下雨,只是天色阴沉。” 柳姝妤和萧承稷,都去了后山。 再结合崔皇后适才的话,倒显得柳姝妤的偷偷摸摸了。 耐人寻味。 此时,闪电乍现,狂风大作,雨势不减…… 第19章 天地昏暗,大雨如注,树叶随着雨珠哗啦落地,山景朦胧,被一层水汽笼罩。 假山起了凉意,阒寂无声。 萧承稷一路抱着柳姝妤往假山去。 女子蜷缩,埋首在他胸脯,低低的啜泣声随之而来,听得他心疼。 她哭了一路,也骂了他一路,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而那罪魁祸首是他一样。 萧承稷一股无名火撒不出来,将人放在干燥的地上,他说话很不好听,“早知我是混蛋,适才便不该救你。” 柳姝妤梨花带雨,委屈巴巴地伸手摸了摸眼泪,不想和萧承稷争论。 左右她也争不过他。 假山之中光线暗,疾风骤雨下便显得更加昏暗。 萧承稷的面庞在昏暗的假山中看不明朗,“既然你都骂我混蛋了,那我便坐实混蛋这词。” 柳姝妤愣忡。 下一刻,萧承稷撩起她裙摆。柳姝妤惊呼,探身按住萧承稷放在她右腿的手。 萧承稷语气谈不上多好,淡淡看她一眼,道:“蛇毒在你体内多待一刻,你便多一分危险。你想今日命丧于此?” 柳姝妤抿唇,心中摇摆不定。 她抬眼望了眼假山外面。 雨珠坠落,如断线珍珠,牵连不断。 她何其幸运才能重活一世,如今大仇未报,中道殒命,她不甘心。 柳姝妤犹豫片刻,就在此时,萧承稷欲收回手,大有几分坐视不管之态。 她急忙握住萧承稷手腕。 萧承稷凝眸,任由手腕被她握住,“怎么?想清楚了?” 柳姝妤抿唇不言,大抵是因为她没说话,萧承稷默认她回绝了,欲收回手。 就在这时,她急了,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扣住男子手腕。 萧承稷看向柳姝妤,平静且冷漠,一动不动问道:“作甚?” 柳姝妤耳根子红到面颊,柳叶弯眉拧成一团,他是非逼着她说出求助的话才肯罢休么? 脚上伤口疼痛让柳姝妤担惊受怕,担心被萧承稷的乌鸦嘴说中,再不将蛇毒吸出来她便丢了这条性命。 顾不得其他,柳姝妤朝萧承稷投去求助的目光,唇瓣轻咬,艰难地说出口,“求翊王殿下救我。” “如何?怎么救?” 萧承稷伸手,指腹覆在女子娇艳的唇上,幽暗的目光中藏不住的汹意,“说清楚。” 唇瓣温热,鼻尖甚至还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味道,柳姝妤却是心惊肉跳。 “这个。” 纤白手指落到萧承稷唇上,一如他指腹落在的位置,柳姝妤面颊已然如火烧云一般,心脏用狂跳,喉咙也开始发发紧。 萧承稷别过头去,唇上的手指自然而然落了下去,大有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可就是这副清冷模样,倒让柳姝妤心里没底。 萧承稷凝眸,看着她道:“不是我逼你?” “不是,”柳姝妤摇头,“翊王殿下从未逼过我。”她抿唇,豁出去道:“是我自愿的。” 萧承稷不言,并没有要帮柳姝妤的迹象。 柳姝妤手指曲了又伸,心里做了一番小小的斗争,过了有一阵才撩开裙摆,将被蛇咬伤的右腿伸到萧承稷面前。 面颊滚烫,她不用想也知晓此刻脸上定是红透了。 萧承稷俯身,伸手脱掉她右脚的白绫袜。 脚踝纤细,肤若凝脂,因是害羞,女子玉足不自觉往后缩了缩,脚趾蜷缩,显然是有抵触情绪,不想被男子触碰。 萧承稷指尖触及她脚踝,便察觉她身子变得僵.硬,梗着脖子一动不动。 萧承稷淡淡一瞥,随后低首,吮.吸伤口。 酥酥麻麻的感觉漫上心头,柳姝妤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紧张又羞赧下涨红了脸,十根手指不自觉攥紧衣裙。 她喉咙越发干涩,大气也不敢出,看着萧承稷吮出一口又一口血。 假山外面雨滴嗒嗒,凉风四起。 柳姝妤只觉时光过得极慢,不知过了多久,萧承稷才停下。在此期间,她心一直提到了嗓子眼,背脊紧绷地堪比拉满的弓。 直到那唇离开,柳姝妤才卸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胡乱行地上抓起白绫袜,但被萧承稷按住手。 “等等。”萧承稷抬起另一只手,擦干净唇边的血迹。 “嘶啦”一声,萧承稷从衣角撕下来一段。 目光落到她脚踝,萧承稷拿着布条的手悬在空中。 女子脚踝细白,一圈淡淡的齿印泛着粉色,仿佛凛冬厚雪被压弯的枝条上露出的一点红梅花瓣,惹眼醒目。 缱绻旖旎。 萧承稷喉结滚动,眉心压了压,也压住心绪,然而如墨的眸底却是藏不尽的汹意。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22节 萧承稷凝眸,拿布条缠绕她脚踝,盖住一圈牙印,有种不让旁人窥探半分的占有.欲。 缠完布条,萧承稷又用柳姝妤手中拿过干净的白绫袜,细心如发地帮她穿上袜子。 柳姝妤面红耳赤,心底狂跳,短短片刻的相处,让她恨不得立刻钻到地底去,根本没脸见人。 他掌心甚至还托住她足底! 柳姝妤双瞳骤然一缩,脑中轰鸣,炸开一般。 待萧承稷一松手,柳姝妤急急穿鞋,缩脚,提了提裙摆盖住鞋尖,将整个脚藏进裙子底下,局促不安。 萧承稷敛眸,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条,在她眼前摊开,解释道:“那信不是我写的。” 事了,他大抵是明白柳姝妤见到他后骂了他一路混蛋的原因。 柳姝妤怔住,顺着萧承稷手的方向看去。信中的内容和她收到的相差无几,落款无名,同样画了两只大雁。 柳姝妤眉心紧拧,这才意识到中计了。 萧承稷把纸条收回袖中,“我的字,你不认识?这种小把戏也信?” 大抵是对她的单纯不放心,说话的语气重了些。 “谁让你整日吓唬我。”柳姝妤委屈,她自然是认识萧承稷的字迹,打开那纸条的第一眼就发现不是萧承稷的字迹,而纸条上没有署名,还画了两只大雁,明显就是在说那日萧承稷猎下大雁扔给她的那件事。 这段时间萧承稷时不时出现在她面前,且背地里对她举止唐突,逾矩并非第一次了,柳姝妤是真的怕了,当看到纸条上约定后山相见时,才没有细想,唯恐两人的关系暴露。 柳姝妤恼了眼,委屈涌上心头,双脚蜷缩在一起,双臂环蜷曲的膝盖,下颌枕在手臂上,眉间染满愁意,低头望着裙摆,失神之下低喃道:“我怕嘛。” 怕得来不易的机会消失:怕事情败露后,她不仅没有报仇,反倒因为她让柳家蒙羞,父亲被圣上责罚;怕顺了萧承泽的意,助萧承泽离储君之位又近了几分。 她蜷缩着,小小一团,垂头丧气,发丝被雨水打湿,最外面的衣裳也染上了斑驳的润意,整个人看起来狼狈落魄,惹人怜惜。 萧承稷叹息一声,欲哄哄她,刚要蹲下身去,外面的雨声夹杂着马蹄声。 “姝儿!姝儿!” 萧承泽的声音突然传来,柳姝妤一愣,面色由涨红转为煞白,整个人慌乱不安,低头急急整理裙摆,使之看起来仪容整洁的样子。 孤男寡女共处假山之中,难免让人浮想联翩,她再不谨慎些,纵使生了千百张嘴,也说不清。 萧承稷眉心一拧,对萧承泽的寻来明显不悦,垂眸望了眼惊惶的女子,道:“那蛇没毒,骗你的。回去后不必担心,不会被发现的,万事有我,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 那蛇没毒? 柳姝妤由惊惶转为愤怒。 他知道那蛇没毒,所以进假山后,他才有闲心与她说了许多话。 混蛋,大骗子! 柳姝妤气恼,她是又蠢又傻,被萧承稷耍得团团转。 “姝儿!姝儿!” 萧承泽的声音越来越近,甚至还传来了马匹停下的声音。 下一刻,萧承泽出现在假山口,蓑衣淌着雨水,但他衣摆还是被滂沱大雨淋湿。 萧承泽一眼便看见了假山里的柳姝妤,眼前瞬间一亮,欢喜道:“姝儿!” 但当他入了假山后,看见与柳姝妤隔了十步之遥、在假山另一边的萧承稷时,面上的欣喜消失殆尽,嘴角的笑意忽地凝滞,似乎对面前这一切不敢相信的惊异模样。 “三哥?你……怎也在?” 萧承泽僵在远处,宛如晴天霹雳,好似受了什么刺激一样。 柳姝妤背脊僵直,袖中的手指暗暗攥紧,心提到了嗓子眼,已经开始在想拿什么借口骗过萧承泽。 萧承稷淡然,目光不偏不倚对上萧承泽的惊讶的眼神,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 倒显得突然闯进之人的不合时宜,实属唐突。 飘风急雨,淅淅沥沥。 六目相对,三张脸上神情各异,一个塞一个精彩。 萧承泽脱下身上的蓑衣,疾步来到柳姝妤坐下的地方,是一副温柔多情的模样,小心翼翼将蓑衣披在她身上,道:“先回去,父皇母后在行宫等你。” 话毕,萧承泽当着萧承稷的面,拦腰抱起柳姝妤。 他看了萧承稷一眼,拧眉道:“后山偏僻,没想到三哥竟和姝儿在一起。” 是呀,他们为何同时出现在此? 若是细追下来,便有的说了。 萧承泽掩住喜悦,故作怒气横生,抱着人出了假山,归心如箭。 第20章 雨势减小,豆大的雨珠渐渐转为绵绵细丝。苍翠的树叶被骤雨洗礼,鲜翠欲滴。 当帝后听说萧承稷和柳姝妤一同在后山假山中被寻到时,面色复杂。 “滂沱大雨,被困后山,让父皇母后担心了。” 萧承稷发丝淌着雨水,丝丝缕缕贴在干净清透的面颊上,他平静说道,就算面对沉着脸的景帝,也丝毫没有慌张的神色。 柳姝妤也被雨弄得一身湿透,云鬓散乱,略显狼狈,但她一路被萧承泽揽在怀中,自然是比萧承稷看上去好一些,只有肩膀和裙摆染上濡意。崔皇后身边的嬷嬷按照吩咐,将手上的一件披风披到柳姝妤身上。 景帝高坐龙椅之上,内侍宫婢皆低头垂目不敢吱声,殿中肃穆,倒和外面阴沉吸引不断的天气有几分相似。 萧承稷那话说完,景帝尚未说话,立在柳姝妤身旁的萧承泽带着质问和责备语气,道:“三哥怎么会和姝儿去了后山?就算是姝儿不懂事,难道三哥不知道那地方不能去?” 几日前的兄弟恭亲此刻不复存在,萧承泽早前便发愁如何才能让父皇对萧承稷失望,如今碰上这机会,不止是他亲眼看见柳姝妤和萧承稷共处在狭窄的假山中,就连跟随他来寻人的五名侍卫也亲眼所见。一位已嫁作□□,一位是至今还念念不忘的竹马,两人在假山中不清不楚,不管如何,都是萧承稷德行有亏! 且说三十几年前奸相窃国,年纪尚小的景帝和柳时安在忠义之臣的掩护下藏在这假山中,两人在假山里藏了一天一夜,直到逆贼杀尽忠臣,喜滋滋离开避暑山庄后,两人才敢出来。 后来景帝继位,藏着不好回忆的后山便鲜少去了,而后山的那座假山也成了不敢轻易提及的话。 景帝看了眼萧承泽,虽未说什么,但面上写满了不悦。 萧承泽低首,自行请罪,“父皇息怒,儿臣失言。” 在他眼中,只要挫萧承稷的锐气,一切都是值得的,莫说被景帝冷眼相看,就算被打两板子,他也是高兴的。 “五弟想说什么直说便是,何时也学会拐弯抹角的那套?”萧承稷处变不惊,看着萧承泽这副急急的嘴脸只觉可笑。 萧承稷看向高高在上的景帝,道:“父皇可还记得涌入京城的一众难民?” 景帝点头,允道:“继续说。” “儿臣曾在书上见过一种草木,名曰玉蜀黍(玉米),虽不像黍稷一样被世人广知,但食之能饱腹。倘若百姓能种植玉蜀黍,以后便多了一种选择,解燃眉之急也未尝不可。今日的日头没有前几日毒辣,于是儿臣去后山寻寻,哪知在后山遇到了弟妹。路到尽头,遇上骤雨,无奈之下去了假山避雨。” 话毕,萧承稷从怀中拿出一株矮小的玉蜀黍苗,双手呈上。 景帝一个眼神,高内侍领命,下台阶来,从萧承稷手中接过,呈到景帝面前。 “是它。” 景帝仅瞧了一眼便确认了萧承稷所说非假,甚至还露出笑容,是欣喜和久别重逢的高兴。 他将玉蜀黍苗拿给崔皇后看,回忆道:“想当年,朕和柳卿流落民间,食不饱腹,便是靠它撑了有段日子。你还别说,这确实和黍稷一样,就是没黍稷饱腹感强。” 景帝从来不避讳他从太子之位流落到民间躲躲闪闪食不饱腹的那段窘迫经历,反倒常在崔皇后面前提及。而每每提及,换来的总是崔皇后的夸赞,景帝喜欢这样。 崔皇后点头,细细看着。 景帝回忆小时候,忽地泛起一阵伤感,十分珍视手里的玉蜀黍,“后来遇到行走江湖的师父,朕和柳卿便跟着师父回了山上学武,从此再也不用担心吃了上顿没下顿。” 萧承稷长舒一口气,欣慰道:“幸是没找错,是它。” 景帝伸手,高内侍接过,“承稷,你这次做得很好,回去写个折子,将心中想的详尽写下,呈上来。这次想要什么赏赐?” 景帝赏赐臣子不是头次,但都是直接赏赐上等的东西,向今日这样以询问的方式倒是鲜少,此举无疑是明示景帝了对萧承稷的赞许和满意。 萧承泽面色铁青,气得牙痒痒。 如此一个搬到萧承稷的机会!竟因为萧承稷的三言两语将局面生生扭转了!让景帝对萧承稷越发赞赏。 给他人做嫁衣! 萧承泽心绪久久没有平复,早知如此,他还不如挑起这件事! 恨吶。 旁人求也求不来的机会,萧承稷却拒绝道:“父皇厚爱,儿臣受宠若惊。作为邺朝子民,父皇的臣,儿臣也希望邺朝百姓能不为填饱肚子而发愁,今日去寻玉蜀黍,不是为了父皇的赏赐而来。况且江南那边的饥荒尚未解决,儿臣也未尽到一份力,不敢居功邀赏。 萧承稷跪下,坦然道:“若是可以,儿臣想恳请父皇今年免减江南受难郡县的七成赋税。” 景帝点头,笑道:“朕,准了。” 萧承稷叩谢:“父皇圣明。”他看了眼从被萧承泽带回来便一直惴惴不安的柳姝妤,道:“还有一件事未与父皇母后细说,这玉蜀黍还是弟妹眼尖,在一堆杂草灌木里发现的。” 崔皇后惊讶,脸上明显有了笑容,看向柳姝妤,似乎是想听柳姝妤亲口把事情说一说。 随着崔皇后递来的目光,殿中众人的目光都聚在柳姝妤身上。 柳姝妤拢了拢披风,在回来的路上已想好借口,此刻恰好接过萧承稷抛来的话。 她稳住心绪,尽量让要说的话听起来有真实性,缓缓道来,“回圣上,皇后娘娘,前几日翊王殿下射下的两只大雁在儿媳的悉心照料下伤情有所好转,但一直关在笼子里终究是不好,儿媳便想着寻一处安静且安全的地方,将那两只受伤的大雁安置好。儿媳常年居于深闺,此举或许行不通,让圣上、娘娘见笑了。” 一阵凉飕飕的大风吹来,柳姝妤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拢紧披风,她揉揉鼻子,接着道:“儿媳去后山想寻到棵高壮的桉树,返程时遇到翊王。儿媳听闻翊王欲寻书上的一种草植,一时好奇便跟着翊王在后山寻觅。” 看向萧承稷,柳姝妤说得真真,“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让翊王殿下寻到。” “好孩子,都是好孩子。”崔皇后看着台阶下裹了披风,弱不禁风的女子,不禁心疼。 朝景帝投去目光,崔皇后道:“陛下,这事情从头到尾是如何的,也清楚了。承稷和廿廿都淋了雨,让他们各自回到别院,梳洗梳洗,喝碗姜汤驱寒。” 误会一场,事情就此画上句点。景帝挥手,让萧承稷和萧承泽夫妇各自回去。 踏出大殿,柳姝妤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适才攥紧披风的手,手心一片汗渍。 她不知道此刻将纸条拿出来会是怎样的结果,凭借纸条上的字迹,找到幕后之人很简单。 倘若是萧承泽,他不可能蠢到连萧承稷的字迹都不模仿就这样把纸条送到她手上。 所以此人是接触不到萧承稷,但又视她为眼中钉,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打得她措手不及。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23节 目前为止,柳姝妤止想到了一人,那便是苏念慈。 柳姝妤不知道细查下去苏念慈会被如何处置,而前世苏念慈被萧承泽扶上后位,一直到她跳下城楼离世那刻,苏念慈还活得好好的。柳姝妤不知道倘若苏念慈被处置,往后的事情会怎样发展,是否会改变她前世经历过的一切,太早了,她不敢去赌。 回到静秋苑,柳姝妤没打算让萧承泽留下,然而萧承泽却没有半分要离开的意思,反而越过柳姝妤,径直去了榻上坐下。 “都下去,没有本王的吩咐,不得进来。” 萧承泽赶走屋中侍女,脸色阴翳可怕,可怖的眼神直直盯着柳姝妤,仿佛积怨已深。 紫檀和山岚纵使千般不愿,但也不敢忤逆昌王,不情不愿离开寝屋。 柳姝妤坐在离萧承泽十余步的绣墩上,右脚脚踝的伤口隐隐泛痛,为了不让萧承泽发现异样,只好装作若无其事。 “萧承稷对你做了什么?”萧承泽极度不平静,眼睁睁看着一个能让萧承稷难以翻身的机会被他避开。 萧承泽无法冷静,危机感随之而来,失了理智。 “我进假山时,你衣衫稍显凌乱,面色慌张。什么都没发生,你和萧承稷是清白的?你让我怎么信?!”萧承泽起身,带着满身的怒气,大步走向柳姝妤,在她面前停下,将惶恐不安的女子困在绣墩上,怒气横生,“拜堂成亲以来,你对我左避右躲,从不让我在你屋中留宿。姝儿心里装的是和你青梅竹马的萧承稷吧。” 萧承泽理智渐失,探身向下的同时扣住柳姝妤脖子,猛地将女子后背往桌面靠,女子急促的咳嗽声他充耳不闻,挑明道:“萧承稷真是恬不知耻,竟惦记着他的弟媳。从一开始,萧承稷就对你念念不忘!” 柳姝妤冷不丁愣忡,眸子里是面目可憎气得红眼的萧承泽。 “既然你们情深意切,我不如成人之美,成全你们。” 萧承泽娶了柳姝妤后并未有得到想要的,反让萧承稷越发受景帝赞赏,眼瞧着萧承稷离太子之位越来越近,萧承泽急得团团转,他不能让这件事发生,无奈之下,只好将计划提前。 “不如这样,把你送到萧承稷床榻,全了你们的姻缘。” 第21章 “不如这样,把你送到萧承稷床榻,全了你们的姻缘。”萧承泽说道。 柳姝妤心跳如擂,梗着脖子骂道:“疯子!” 荒诞不羁! 怎么会有丈夫将妻子拱手送人! “我是疯了。”萧承泽看向柳姝妤心口,道:“曾经的你整日跟在萧承稷身后,多么令人羡慕的情谊,岂能说断就断?你心里有他。” 萧承泽俯身,在柳姝妤耳畔说道:“萧承稷喜欢你,你也对他尚存情谊,我成全你们岂不更好?不用像今日一样,偷偷摸摸相见,还担心被人发现。” 他不相信自己的判断出误,萧承稷肯定还对柳姝妤余情未了。 萧承泽松开柳姝妤,缓道:“边关刚刚来报,敌寇扰民,恐有一场硬仗要打,戍守边关的岳将军已经呈递折子,请求父皇增派援手,以防万一。柳家儿郎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柳太尉或者柳伯辛,总要去一个,又或者是两人都率军前往。战场瞬息万变,埋骨沙场的例子比比皆是。父皇知晓柳家儿郎为国捐躯,定会追封他们。” 柳姝妤双瞳紧缩,不详的预感随之而来,一时间寒意四起,她气得声音颤抖,“卑鄙,阴险小人!” 前世,柳伯辛满怀壮志地率军出征,等再回京时,却是一具灵柩,命丧沙场。 皆是萧承泽一手策划。 这一世,边关战事提前了半年,若无意外,她长兄还会义无反顾自请率军出征。 柳姝妤慌乱不安,萧承泽奸计得逞,不仅害了她长兄,还让柳家被万千邺朝百姓冷眼相看。 萧承泽笑笑,已经没耐心再装下去,彻底露出本来面目,“乖乖听我的话,否则他们这一趟出征有去无回。你可以试着将我适才那话说出去,看看谁会相信。父皇若要钦点柳时安,他敢抗旨不成?” 柳姝妤攥紧拳头,恶狠狠盯着萧承泽丑陋的面目。 他算准了没人相信,才故意说出这样一番话。 “帮我接近萧承稷,否则柳伯辛此行有去无回。”萧承泽手指捏住柳姝妤下颌,恶狠狠道:“你长兄的命全在你一念之间,好生考虑考虑。” 话毕,萧承泽卸了力道,拂袖离开。 天色已黑,四下肃寂。 柳姝妤僵在绣墩上良久。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长兄再一次被萧承泽害死,但也不能遂了萧承泽的愿,替他做事。 柳姝妤起身,欲去找兄长,试图劝说兄长在这件事情上莫要主动请缨,就在此时,崔皇后派了嬷嬷给她送来驱寒的姜汤。 “皇后娘娘担心王妃受寒,特地嘱咐奴婢们熬的姜汤,王妃趁热喝下。” 嬷嬷递来姜汤,柳姝妤接过,说了句谢恩的话,便在嬷嬷的注视下喝完那碗姜汤。 一碗下肚,身子确实暖和不少。 嬷嬷慈眉善目,笑着说道:“王妃泡泡热水,早些歇下,皇后娘娘就怕王妃着凉受寒,伤了身子。” 见嬷嬷并未有走的意思,柳姝妤大抵是猜到嬷嬷受崔皇后之命,看见她沐浴后歇下才好回去复命。 无奈,柳姝妤只好传来侍女伺候沐浴,待明日再去找长兄。 崔皇后特地让人在熬姜汤时,在里面加了安神的药材,柳姝妤并不知晓,故而在沐浴时格外困乏。 沐浴出来,柳姝妤疲惫不堪,眼皮不住打架,便熄灯歇下了。 雨后的夜里凉爽,格外好眠,柳姝妤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梦里,柳姝妤被一条长长的黑蛇追赶,她惊慌不安,一个劲往前跑,而那黑蛇吐着信子穷追不舍。 眨眼间,她被黑蛇缠绕。那粗壮且长的黑蛇缠住她双腿,盘旋而上,黑蛇的头在她腿|心停留。 黑蛇吐着信子。 信子细长,泛着濡意,湿漉漉。 被蛇咬的刺|痛从双腿传遍全身,柳姝妤脑中一片空白,眼前景色突变,那纠缠她的黑蛇成了不苟言笑的萧承稷。 她跪在地上柔软的绒毯上,柔荑扣住拔步床雕栏,因为用劲,连指甲盖都是粉白的。 萧承稷在后面拥着她,将手指递到她嘴边,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含|住。” 柳姝妤咬住他递来的手指,报仇似的狠狠咬住男子手指。 萧承稷一指拨开她唇,吹走落在她雪肩的一缕青丝,道:“不是找我救你大哥,怎么就这点诚意?这才半个时辰不到,就没力了?当初推开我的劲,去了何处。” 柳姝妤欲泫欲泣,塌腰去勾雕栏,妄图借住雕栏抬起后|腰。 “这小衣碍眼。” 萧承稷手指停留在她藕粉小衣上,“求人帮忙,总要有诚意,既然你无心,我也没必要冒着顶撞父皇的风险,去救你兄长。” 柳姝妤抿唇,尝到唇瓣上有汗水的咸味。 她心下慌乱,遂了萧承稷的意,低声道:“求翊王殿下救我兄长。” 拂晓时分,黎明在即,柳姝妤眼雾朦胧,什么都看不真切。 倏地,柳姝妤脚踝传来痛|意,猛地睁开眼睛。 烛火昏暗,她这才意识到刚才那荒诞的一切不过是场梦。 额前渗出薄汗,柳姝妤长舒一口气,但却发现脚踝被人握住,乍一眼,竟是梦中之人。 柳姝妤猛地坐起,脸色煞白,胆战心寒。 萧承稷见她醒来,非但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稳坐在床边,握住她白皙的脚踝,命令道:“脱掉。” 柳姝妤惶悚不安,手掌覆在胸前,手指抓住衣襟,护得死死,隐约是梦中的场景重现。 恰好,这也是拔步床。 萧承稷顺眼看去,目光灼灼,泛着汹意,让柳姝妤越发觉得危险逼近。 第22章 萧承稷目光如火, 凝视柳姝妤掌心覆住的位置,道:“脱掉这处,也不是?不行。” 柳姝妤愣愣看着他, 攥紧衣襟的手指加了力道, 惶恐的眼底满是?坚定。 见柳姝妤惊恐又防范的模样,萧承稷担心她过度排斥扯到伤口, 便不打算吓她了, 解释道:“脱掉缠脚踝的纱布,我给你上药。” 萧承稷进来有一阵了, 皎洁的月光从窗柩透到寝屋,倾洒在拔步床,女子睡颜恬静, 他坐在床沿看了有一阵,她似乎梦到什么不好的事情,眉头皱起,双手也开始紧紧抓住被子。 下午后山咬了柳姝妤一口的蛇虽然没有毒, 但她肌肤娇嫩,伤口需要上药,否则必定留疤。 故而萧承稷才夜里潜入柳姝妤的房间,给她上药, 哪知她今日?这么早就睡了。 话音刚落,柳姝妤不相?信,警惕的眼神看着他。 丝绸面料的亵裤顺滑,遮住女子一双修长笔直的双腿,萧承稷握住她纤细的脚踝, 忽视她的态度,道:“刚被蛇咬, 这才过了几个时辰,你就让伤口沾水,你是?嫌伤口不够大吗?” “上药,否则脚踝留疤。”萧承稷直接将她右脚拉到他床沿,女子柔软的足心放于他膝盖上。 随着她脚被抬起,亵裤一角往上缩,不仅露出被蛇咬的印子,小腿肚还明晃晃的露出被月光照耀。 柳姝妤面红耳赤,去拿萧承稷手上的药瓶,“我自己来。” 萧承稷没回?她话,挪开她手。 一切尽在不言中。 药膏随着萧承稷掌心的贴近,被男子揉涂在伤口。 烫极了。 柳姝妤低头,抓紧衣摆,心里却是?砰砰乱跳。 萧承稷凑得?太近,柳姝妤鼻尖萦绕的尽是?他身上清冽的味道,扰得?她心绪不宁,几乎快要窒息了。 指尖染着药膏,涂着伤口,所到之?处,柳姝妤只觉如火炙般滚烫。 月光稀疏,光影婆娑,男子低首,修长的指尖在她肌肤上停留,此情此景柳姝妤不由想到那?梦中情景。 呼吸一滞,柳姝妤脑子轰隆一声,一片空白,面若滴血。 伤口擦药而已,擦完药萧承稷就会离开,她恼自己,不过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罢了,竟让她红了脸,太没出息了。 日?有所想,夜有所梦,若非被蛇咬了,让萧承稷看了脚,她也不会做荒诞不经?又难以启齿的梦。 “想什么?” 萧承稷冷不丁一声将柳姝妤思绪拉回?来。柳姝妤低头一看,脚踝上已经?缠好纱布,男子的手也已经?离开她脚,正将装了药膏的瓷瓶盖好放入衣袖。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24节 柳姝妤把脚缩回?去,伸手拿过薄被,一眨眼的功夫用薄被将双腿盖住,不容萧承稷窥探。 脚踝火辣辣的烫。 萧承稷轻笑?一声,倒是?越发喜欢看她这副害羞模样。 “那?个……” 柳姝妤欲言又止,手指别扭地?搅在一起,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萧承稷半晌没听见她再说话,想来她是?有话要对他说,但是?又知道该如何开口,于是?问?道:“什么?” “就是?……” 柳姝妤抿唇,暂且抛开其他,问?道:“听说边关?恐生战乱,圣上准备派军出征,以防万一。” 她看眼萧承稷,鸦睫轻颤,心中逐渐不安,小心翼翼求证道:“这是?真的吗?” 她细细一想,那?话可能是?萧承泽撒的谎,是?故意扰得?她不安,趁机威胁她。萧承泽拿兄长和柳家的安全威胁,让她不得?不顺了他的意。 依照萧承泽的性子,不可能多此一举,威胁她便威胁她,没必要骗她,但柳姝妤仍抱有一丝希望。希望如她所想,一切都是?萧承泽的谎言。 萧承稷默然,点了点头。 此时无声胜有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柳姝妤仿佛被卸了力气一样,软绵绵地?靠坐在拔步床上。上一世,长兄出征便没有再回?来了,灵柩入京打破了柳家平静的生活。 而后柳家蒙羞,神武军被萧承泽瓜分归入麾下。 前世的丧兄之?痛密密麻麻填满心口,柳姝妤仍不死心,追问?道:“圣上已经?决定派谁出征?” 到现在柳姝妤还抱着希望,只要不是?她长兄,萧承泽的阴谋诡计就不会实?现。 萧承稷探身,给她掖好被角,道:“是?萧承泽告诉你的吧。” 柳姝妤点头,着急问?道:“所以圣上究竟打算派谁去?” “你担心伯辛被父皇派出去。”萧承稷大抵是?明白柳姝妤为何执着于率军出征的将领是?谁,他意识到一丝不妙,目光骤然变得?凌厉起来,追问?道:“萧承泽还跟你说了什么?” 前世柳伯辛战死沙场后,萧承稷暗中调查,发现一切都是?萧承泽一手策划。萧承泽娶了柳姝妤一年,这一年期间,萧承泽没有从柳家得?到想要的,便趁着柳伯辛出征安排手下诱他进了山坳,不仅取了柳伯辛性命,还给他扣上个莫须有的逃兵罪名,使柳家蒙羞。 萧承泽的那?手下不是?旁人,正是?苏念慈兄长。 萧承稷也是?昨日?才知道前世里让柳伯辛出征的这件事提前到来,而今怕是?跟前世一样,萧承泽会着趁柳伯辛出征,在路上对他动手,逐渐将柳家的权势揽到怀中。 萧承稷已经?有了万全之?策,怕就怕萧承泽对柳姝妤说了什么,否则她也不会这样问?。 萧承泽对她说了什么? 柳姝妤光想想就觉得?荒谬,她又怎会当着萧承稷的面告知他? “没说什么,就是?提了一嘴边关?不安的事情,我长兄可能会出征。” 柳姝妤淡淡说道,将话题揭过去。 “此事尚未有定论,你也莫急,不会出事的。”萧承稷起身,就着月光和烛火抚平她紧蹙的眉心,掌心搭在她单薄的肩膀上,顺势将人安放在床上,“好生歇息,别多想。” 萧承稷低首,将滑落的被子整理好,为她掖好被角便起身离开,出了寝屋。 月光皎洁,更显夜的浓稠,屋中又恢复了静谧。 柳姝妤看着那?飘扬的轻纱床幔微微出神,萧承稷适才是?在安慰她吗? 柳姝妤坐起来,被萧承稷抚平的眉再一次拧起来,安慰确实?是?安慰,可是?他适才的回?答,是?不是?已经?暗示如她所想? 不可避免,长兄还是?会率军出征。 柳姝妤惆怅焦急,她坐在床上,看着月光渐渐变得?明亮,漆黑的天逐渐露出鱼肚白。 几乎是?整夜未眠。 还未等到柳姝妤去找柳伯辛,景帝吩咐准备启程回?宫。柳伯辛率领的几支士兵负责此次圣驾安危,故而早早便去准备了。 回?程匆匆,这让柳姝妤更加确定边关?的事情十分急切。 圣驾启程,声势浩大。 离开骊山避暑山庄,沿路的树逐渐变少,临近午时日?头变得?毒辣,热得?马匹逐渐放慢速度,甚至到最后停了下来,就算拿鞭子敢,也一动不动。 无奈,景帝只好下令原地?休整。 好在队伍停在林中,绿荫覆盖,偶尔有清风吹来,还算凉爽。 宫人们手脚快,很快在树荫下搭了个暂时供帝后落座的地?方。 许是?苏念慈闹脾气了,萧承泽在马车中陪她,景帝没有召唤,他便没有出来。 撩起马车帘子,柳姝妤将头探出窗楹,细细看了一圈也没有看到萧承稷的身影。 唇角扬起一抹满意的弧度,只要萧承稷不在就好。 柳伯辛和萧承稷关?系甚密,柳姝妤怕就怕她找长兄说事情时,萧承稷也在,坏了她的计划。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萧承稷成了一个变数,难以预料的变数,给她惹了无数麻烦。 柳姝妤甚至矛盾,一方面,她想借助萧承稷,找萧承泽报仇;一方面,她又不想和萧承稷扯上关?系,指不定这层见不得?光的关?系哪日?就被人揭穿了。 一想到这里,柳姝妤就头疼。 暂且不去想这个,先把眼前的燃眉之?急解了再说。 从马车中拿了装满水的皮囊,柳姝妤独自来到大树下找到柳伯辛。 树荫下,柳伯辛正一边喝水解渴,一边与属下闲聊,并没有想到小妹会来,有一丝意外。 柳姝妤手里拿了皮囊子,开门?见山道:“有事情和长兄说,借一步说话。” 两?人去了一处僻静的树荫处,柳伯辛问?道:“什么事情?神神秘秘的。” 树阴掩映,往来无人,柳姝妤所站的位子恰好能看到前方三三两?两?的人,背后则是?粗壮的大树,不用担心接下来说的话会被人听去。 四周只有他们两?人,柳姝妤放心,坦白道:“边关?的事情兄长定是?知道了,听说圣上还没有确定人选,兄长这次可不可以就留在京城,留在阿娘身边?不要在圣上面前主动请缨,邺朝除了兄长亲手带出来的神武军,还有其他身负战功的将军们。” 她知晓长兄性子,若非断手断脚,只要邺朝出现危机,需要将士冲锋陷阵,他便可以将生死置之?度外,没有片刻犹豫地?率军出征。 就是?太清楚长兄性子,柳姝妤在看见他摇头时,并没有太大的意外。 柳伯辛正声道:“边关?事急,倘若没人主动请缨,圣上犹豫不决不知派何人去,而就是?此时异国敌寇趁机起事,攻打戍边将士,等那?时候再派援军前往,已经?晚了。” 男子身姿挺拔如青竹,眼神坚定,道:“况且,咱们柳家就没一个怂包,莫说现在边关?还没打起来,就算此刻两?军交战,形势不容乐观,明知是?一场败仗,我也会去。” 确实?,柳家没一个怂包。 明知必败无疑,但为了心里所守护的人、事,也会奋力一搏,慷慨赴死。 话虽如此,但柳姝妤一想到前世的凄惨,眼睛不由红了。 “算是?廿廿求你,这次不要去前线。自私一次,不要去。”柳姝妤哀求道:“好不好?自私一次。” 柳伯辛察觉小妹的不对劲,疑惑道:“为何?难不成这事情别有隐情?” 柳姝妤唇瓣翕合,终究还是?没有说话,一阵沉默。 柳伯辛猜到几分,大抵是?小妹怕战场上刀剑无眼,他有个意外,自私一次不想让他出征。 “廿廿放心,长兄会小心的,一定平平安安,毫发无伤回?来。你再送给长兄一条剑穗,长兄带着它?征战,回?来后我们一起把剑穗送到寺庙。” 一旦开战,两?边都有伤亡,没有哪一方是?正真的得?胜者。 战死的亡灵,敌寇的鲜血,那?剑穗上总会染上些污秽。 去寺庙寻高僧,念经?超度。 柳伯辛带着宽心的语气轻松说着,殊不知在柳姝妤耳中变了味道。 她经?历过前世的生离死别,明明重生了,明明知道往后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但没有办法改变,空有满腔的不愿和挽留,也无法挽救,甚至再一次看是?悲剧重现,一种无力的痛满上心头,让柳姝妤难受。 前世,出征匆忙,她亲手做的剑穗没送出去; 今生,长兄找她讨剑穗,这剑穗一送,她就再也看不到长兄回?来了。 “我昨晚做了个梦,梦到长兄这次出征遇到了不好的事情。”柳姝妤扯了个谎,试图让柳伯辛留下,只要他不主动请缨,圣上就有可能指其他将军去。 “梦到长兄遇难,再也回?不来了。爹娘丧子,如切肤之?痛,身子不复从前。”柳姝妤有些哽咽,仰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底泛起的悲痛心绪压回?去,道:“所以,长兄可以不去吗?就这一次,仅此一次。” 第?一次用梦境的口吻把前世的长兄的结局说出来,心情格外沉重,随着她的话,前世的情景在脑中浮现。 险些,她就哭了出来。 很想冲上前去抱一抱兄长。 柳伯辛惊异,俄顷敛了神色,安慰妹妹道:“梦都是?反的,等回?京城后,我们去一趟万佛寺,求佛祖庇佑,再求一道平安福,兄长我随身携带。这样,廿廿可安心了?” 柳姝妤眉头紧拧,无奈之?下什么也不愿说了。 既然劝不动,就换个法子。 柳伯辛又岂会看不出妹妹的重重心事,宽慰道:“梦而已,不必在意,开心些。” 柳伯辛仰头,满眼都是?郁郁青青,苍翠富有生机。参天大树伸出枝干,密实?的绿叶肆意生长,这才有了能够给行人纳凉遮雨的好地?方。 “祖父和大伯当年身首异处,只有一座衣冠冢。在旁人眼里,或多或少觉得?柳家如今的富贵,是?圣上顾念旧情,恩赐太多。邺朝的每块土地?,都是?阿爹随圣上打下来的,如今我也能独当一面了,也想尽一份力,守住这得?来不易的疆土,护邺朝百姓平安。” 柳伯辛拱手,坚定道:“正值年少,不负皇恩。” 柳姝妤沉默不语,有些落寞,将手里的水囊递给兄长。 蓦地?,她余光看见不远处的萧承稷。男子立下树荫下,如松如竹,一把折扇握在他手上轻轻扇动。 柳姝妤拧眉,什么翩翩儒雅皇子,分明就是?个孟浪之?人。 他目光朝这边看,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的,也不知在那?看了多久。 柳姝妤被他盯得?有些不知所措,想起昨日?他看她玉足时,也是?目不转睛,此刻足心有些发烫,心底狂跳,于是?忙避开了男子眼神。 隔了这么远,大抵是?没有听见她和兄长的谈话,柳姝妤自我安慰道。 === 马车旁的树荫下。 萧承稷的随扈守在一旁,加之?此处隐蔽,恰好挡住外面人的视线。 “找我何事?” 萧承稷一副悠闲的模样,在马车窗楹旁轻轻摇着折扇,送来徐徐清风,柳姝妤站的位置恰好能感受到一股凉风。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25节 柳姝妤劝不动兄长,于是?将目光转到萧承稷身上,“既然翊王殿下说那?事圣上暂且没有定论,翊王殿下骁勇,能文能武,不如殿下自请去边关??” 萧承稷听后一笑?,“弟妹自己听听,你觉得?此计可行?我是?会些招数不错,但论行军打仗,我可远不及你长兄。你觉得?父皇会将此重任交予我——这个从未上过战场的人?” 折扇一合,萧承稷气得?一笑?,“看来萧承泽是?真将你唬怕了,这荒谬的办法都想得?出来。” 柳姝妤敛眉,如萧承稷所言,她那?根本不是?个办法,稍微想想便知晓是?不可能的。 大抵是?见了她失落,萧承稷收了打击她的话,道:“昨夜不是?跟你说了,让你不用操心。我有法子,伯辛兄在这时候确实?不适合率军出征。” 柳姝妤眼眸一亮,苦于没有办法的愁思顿时没了。 萧承稷目光幽幽,将女子神情的变化尽收眼底,淡淡一笑?,话锋一转,道:“但是?伯辛兄志在为国效忠,我的话他没准儿听不进去。除非……” 萧承稷戛然而止,仿佛是?故意不把话说完。 柳姝妤讨厌这种故意吊人胃口的人,眉头紧了又紧,追问?道:“殿下有何妙计?” 笑?笑?,萧承稷两?指捋了捋耳边垂落的长长鬓发,目光在柳姝妤身上逡巡,“这要看弟妹的诚意了。” 诚意两?字,萧承稷咬得?极重,其意不言而喻。 只是?这两?字飘进柳姝妤耳朵那?刻,梦里的记忆如一股脑涌来,她不由一颤,僵在原地?。 眼神惊惶看着面前的男子,她恨不得?往后退一大步,离萧承稷远远的。 萧承稷似乎从她惊赫的眼里窥探出了她的心思,凑她近了些。修长干净的手指捏住她香腮,指腹轻轻一抬,抬起她略微低垂的头,让她有意躲避的目光要一直看着他。 女子面露恐色,梗着脖子看他。 折扇一端抵在柳姝妤心口,柳姝妤身子明显一僵,看得?出的紧张。 萧承稷目光在女子娇艳的唇瓣上逡巡,宛如丛林里觅食的狼,危险渐近,心思藏不住。他放低声音,道:“我想要什么,不是?早就与你说过?你知道的。” 握住她香腮的手指挪动,萧承稷指腹摩挲她柔软妍丽的唇,将那?画好的唇妆晕掉了一些。 干净的指腹被朱红的唇彩染红,萧承稷似乎并不在意,狭长的眸子缓缓眯起,一字一顿,道:“指染姝色。” 柳姝妤心头微宕,唇瓣发烫,呼吸骤然变得?急促,鸦睫轻颤,乍然想起梦里绮丽糜|糜的场景,登时面红耳赤,连面颊上细小的绒毛都紧张地?立了起来。 绒毛细短,在阳光下朦朦胧胧。 大抵是?周围仅是?萧承稷的心腹,而马恰恰掩住了旁人看向这边的视线,他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肆无忌惮。 “我……” 柳姝妤欲开口,唇被萧承稷手指按住,硬生生打断她后面的话。 “不用着急回?拒我,本王不好(hào)□□。” 萧承稷看她一眼,挪开手指,保持着两?人不近不远的距离,又恢复了一副矜贵儒雅的模样,“待哪日?合适,柳娘子亲自到翊王府来寻我。路,柳娘子应还记得?,不用本王亲自接你。” 不用多言,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柳姝妤唇瓣紧抿,应了一声,算是?给萧承稷吃一颗定心丸。 终究还是?逃不过,昨夜那?梦仿佛是?告知她往后要发生的事情。 柳姝妤探头,望了望四周,见没人注意这边,欲拎着裙摆离开此处,刚走两?步便停了步子。 她转身,看向萧承稷,问?出了一直以来想问?的话,“殿下从什么时候开始生出的心思?” 去年的时候,崔皇后在宫中宴请诸位权臣家的姑娘入宫赴宴,崔皇后虽然说是?忽觉宫中冷清,办场宴会热闹热闹,但谁人不知这场宴会十之?八九是?给已经?成年的两?位皇子选妻。柳姝妤记得?那?日?,受邀入宫赴宴的女郎们各个都打扮得?美艳。 虽然那?日?过后,没有姻亲的喜事传出。 柳姝妤确认萧承稷在那?日?后有了心仪的女郎,否则他也不会破天荒在刚入住的王府种什么梅子树。 梅子酸涩,一点也不好吃。 反正柳姝妤不喜欢吃这酸酸的果子。 萧承稷沉眸,把玩着手中的折扇,眼底如一湾死水般死静,毫无波澜,“谁说我动了心思?我只是?好奇从五弟身边把你夺过来,他会如何?五弟贪权,我偏要让他一无所有。” 柳姝妤耳中轰鸣,敛了心绪,手指攥住裙摆,如常道:“我知道了。” 趁着无人注意此处,柳姝妤匆匆离开,心里异常难受。 前世,萧承泽为了权势,娶她,利用她; 这一世,萧承稷虽不如萧承泽这般,但也好不到哪去,说到底,她不过是?被高位者弄权的物件。 她还妄图从萧承稷耳中听到她以为的那?个答案,以为萧承稷很早就对她生了心思。 如今亲耳听见萧承稷的话,倒是?她异想天开。 直到那?抹纤瘦的身影消失在萧承稷视线,他才缓缓挪开目光。 扇柄一下接着一下打在手心,乌眸漆黑,深不见底。 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她生出心思? 很久很久了。 久到,连他自己也不清楚那?时候是?几年前。 大抵是?自有记忆以来的那?次初见。 她在宫里迷路,在宫墙边哭得?跟个泪人一样,好不可怜。 笑?了笑?,萧承稷收了折扇,缓步离开这里,去了马车中小憩片刻。 * “王爷,您看到了什么?我好久没看到王爷笑?得?这般开心了,王爷看到的,我也想看。” 苏念慈探身过去,本想看看马车外萧承泽看到的是?什么,哪知男子手快,先她一步将帘子放下。 苏念慈什么也没看到。 萧承泽眉毛和眼睛一起弯了起来,足见有多高兴,他笑?道:“一件好事,等过段日?子你自然知晓。” 不巧,柳姝妤和萧承稷私下见面,被马车里的萧承泽看得?一清二?楚。 那?次在后山,明明是?他趁机对付萧承稷的好机会,但却因为萧承稷的巧舌如簧,将所有人都骗住了,让他白白失去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不仅如此,景帝之?后还多番敲打他,萧承泽怎么会甘心?他现在亟需一个扳倒萧承稷的机会,最好越快也好。 适才,萧承泽觉得?马车中有些闷,本意是?撩开帘子透透气,哪知透过马车窗柩,竟看到了柳姝妤和萧承稷在树下私会。当时,萧承泽郁郁的心绪总算好了一些。 诚然,萧承泽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他满心喜悦,手掌抚摸爱妾小腹,感受腹中孩儿的动静,道:“你且耐心些,等着坐上昌王妃的位置。” 这话既是?安抚苏念慈,也是?在给自己鼓劲。这段日?子,萧承泽事事不顺,风头都被萧承稷抢光了,他自然是?急切,但还没到病急乱投医的地?步,做事尚有分寸,没把握的事情不会再干。 不想像上次一样,计划中的事情都做了,但却是?白白给他人做嫁衣。 苏念慈对赶走柳姝妤格外上心,一听到这话,双眼放光,藏不住的期待和欣喜,“真的吗?!倘若如此,我这几日?受的苦可算没白受。” 苏念慈拉着萧承泽的手贴在小腹上,欢喜道:“王爷,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如果能有个好的身世,自然是?好的。嫡出和庶出,截然不同。” “咚咚——” 话音刚落,马车外的侍女敲响车壁。 “王爷,冰鉴里的葡萄都拿出来了,可要再放些果子进去?” 夏日?炎炎,青霜奉命取了冰鉴里冰过的鲜葡萄来,正站在马车外询问?。 “王爷,这距离京城尚有两?三个时辰,路上难免想吃冰爽的水果解暑,便再放一串葡萄进去,”苏念慈摇摇萧承泽手臂,撒娇道:“好不好嘛。” “好好好,依你。”萧承泽一口应了下来,对外面道:“手上的端进来。” 青霜低首,撩开帘子,将装了满满一琉璃盏的冰镇葡萄端进马车。 萧承泽没有再吩咐事情,青霜离开这里后,寻了个时机,在无人注意的间档悄悄去了萧承稷休整的马车旁。 青霜来得?及时,恰好将萧承泽的话一字不落入了耳,只是?有些失落,并没有亲耳听见萧承泽的具体计划。 遮掩下,青霜把听来的话一字不差告诉萧承稷,“虽然昌王没有道出对付殿下的计谋,但殿下知晓此事也好有准备。对了,昌王适才看见殿下和柳娘子私下见面了。” 萧承稷两?指转动玉骨折扇,一把折扇经?他之?手,仿佛凌空盘旋。 手指从上而下捋了捋长长的鬓发,萧承稷面色没有波澜,“附耳过来,等回?到昌王府,照我说的办。” 青霜凑过去,萧承稷“唰啦”一声,展开折扇,挡住唇角。 俄顷,萧承稷收了折扇,问?道:“可清楚了?” 青霜点头,“奴婢明白,等一回?昌王府,奴婢立刻就办。” 她停顿片刻,略显迟疑,问?道:“那?奴婢在此之?前是?否要再激一激苏氏?” “苏念慈呀。” 萧承稷想了一下,道:“不用,她还论不到本王在这一阶段多费心思。就按适才吩咐的去做,切勿多此一举。” “是?。”青霜不仅应了下来,还主动定了期限,“十日?之?内,殿下等着奴婢的好消息。” 萧承稷道:“十日?之?内能成,固然是?好。但此事只许成功,不能失败,没有第?二?次,求稳不求快。速速回?去,莫让萧承泽的人发现端疑。” “奴婢谨记。” 青霜告退。 萧承稷缓缓展开折扇,有一下没一下扇着风,眉头不展。 铺垫的日?子够多了,萧承泽也该进套了。 === 景帝这次留在骊山避暑山庄的日?子最短,没有等京城的暑气完全消下来便启程回?宫了。 早些返程也好,至少柳姝妤是?这样认为。 如此一来,她不用与萧承泽在众人面前假惺惺地?扮演新婚恩爱夫妻,也不用在频频接触萧承稷。 省心不少。 只是?有一件事情让她烦恼,那?便是?如何让长兄逃过前世的劫难。 依她现在的身份,萧承稷那?边指望不上。 柳姝妤有几分看不透萧承稷。新婚之?夜,明明是?萧承稷不声不响私闯洞房,那?越矩的德行还是?萧承稷率先挑起,而今到了她迫切地?有求于他的时候,萧承稷却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将孔孟礼教守得?死死,说什么也不能破,与之?前可谓是?判为两?人。 “不帮就不帮,再想办法便是?。” 左右圣上还没有人选,她长兄也没有自请出征增援。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26节 倘若长兄出征,她便必须要想方设法从萧承泽口中套出阴谋诡计,化解这一劫。 看似难,做起来也难。 柳姝妤刚想出来,便泄了气。 就在柳姝妤一筹莫展时,脑子里灵光一现。 拖住兄长,不让他上朝,届时自有常年征战的将军请军挂帅。 于是?,柳姝妤将目光放在和兄长交好的沈轻舟身上…… === 月雨阁。 苏念慈从避暑山庄回?来后心情便一直不好。避暑山庄精妙绝伦的亭台楼宇,其实?这又小又简陋的月雨阁所能比的? 论华丽,正妃居住的琼华园倒是?能和她在避暑山庄住的院子比上一比,再看看她现在住的小小阁楼。 每处她都看不顺眼。 巨大的落差感让苏念慈心绪不平。 她气得?牙痒痒。 天大的好机会,她好不容易用纸条把萧承稷和柳姝妤骗到后山,制造了一场“私会”,这惊了天爷的局面也被人看见了,怎么就能让萧承稷轻轻松松把局面扭转了呢?! 苏念慈想不通,她本打算事成之?后向萧承泽邀功,如今却不敢告诉萧承泽,唯恐萧承泽嫌弃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因这事,苏念慈回?到昌王府后还郁郁寡欢两?三日?。 这日?午后,萧承泽陪苏念慈在月雨阁赏花,路过回?廊时,在拐角遇到哭得?稀里哗啦的青霜。 “那?怎么办?总不能吃了个哑巴亏,我们去报官?”苏念慈的陪嫁丫鬟可雯坐在台阶上,安慰青霜道。 青霜双臂环膝,泪止不住的流,哭的伤心,啜泣道:“无凭无据,官府才不管这劳什子事。” 可雯抚上青霜后背,给她顺了顺气,良久后才提议道:“那?……要不去找侧妃?” 这话恰好进了苏念慈耳朵,同行的萧承泽自然也听到了。 苏念慈轻咳一声。坐在台阶上可怜兮兮的两?人闻声回?头,看见来人后如同装了暗扣一样,直愣愣便起来了。 青霜神色匆忙,急急把手上的一张揉皱的纸塞进袖子,但没完全塞进去,留了一角在外面,让人一眼就能看到,而不显刻意。 苏念慈唯恐手下的人哭哭啼啼惹萧承泽不快,语气不是?很好,“哭哭啼啼成何体统。”眼尖的她看到青霜袖子里没塞进去的纸,道:“藏什么,拿出来。” 青霜局促,慢吞吞把袖子里的纸拿出来,双手呈上。 白纸上落了个朱红手印,除此之?外,除了皱巴巴,还是?皱巴巴,无特别之?处。 苏念慈指尖捻起一端,又嫌弃地?放回?青霜掌心,只觉失了面子,冷眼相?看,道:“不就是?张白纸,还皱巴巴,有何可哭。” 青霜手指捏紧纸条一端,道:“这原来不是?张白纸,它?写?满了字,满满当当的借款。” 苏念慈不悦,“胡扯,这黑字还能消失不成?” 青霜点头,“奴婢今日?才知晓,用乌贼墨汁写?的字,过段日?子就会消失。” 勾起回?忆,青霜止住的眼泪又哗啦往下掉。 可雯求情,道:“王爷,侧妃,青霜把一大半积蓄都借给了他人,而这借据上的字,就是?那?可恶的人用乌贼墨汁写?的。青霜悲痛伤心,失了分寸还请王爷、侧妃原谅这次。” 萧承泽目光一凝,来了兴致,拿过青霜掌心的白纸,左翻右看,除了手印,确实?没有一丝字迹。 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萧承泽眼前一亮,喜道:“好一个乌贼墨。” 萧承泽道:“青霜,随本王去书房,本王有事问?你。” 苏念慈疑惑,但也不高兴,看青霜的眼神多了几分凌厉。 她不允许萧承泽多看别的女子一眼。 书房。 萧承泽让手下速速去集市买一只乌贼,取乌贼腹中之?墨。 在等乌贼墨来的时候,萧承泽细细问?了青霜如何发现这借据是?用乌贼墨的。 青霜悲伤地?将事情回?忆,中途悲从中来,又哭了一次。 “那?字迹多久消失?”萧承泽问?道。 青霜回?忆道:“奴婢是?随侧妃去避暑山庄前立的借据,一直贴身放着,今日?才发现字迹消失得?干干净净。所以,最多一个月。” 一个月。 也不算长。 萧承泽露出一抹笑?容,心里的算盘打得?又响又快。 青霜哭哭啼啼的,萧承泽听了头疼,事情问?清楚才是?他想要的,于是?手一挥,不耐烦道:“行了,去账房支银子,借据多少,支多少。” 侍女的积蓄,也就十几两?银子。 青霜感激涕零,说了一大堆感谢的话。 很快,手下买来乌贼汁。 手指搭在装墨汁的瓷瓶上,萧承泽目光悠悠。 这么个不起眼的东西,用处倒是?挺大。 * 琼华园。 萧承泽来的时候,柳姝妤正午眠起来,原本的好心情,随着萧承泽的到来,消失的无影无踪。 柳姝妤庆幸是?白日?里,否则若是?夜里来,保不齐萧承泽会留宿。 萧承泽面露喜色,连眉梢都是?翘了起来,让人一看便知他心情舒畅。 这倒让柳姝妤忐忑不安,随着那?廊下的身影越来越近,她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王爷。” 柳姝妤福身,等着萧承泽接下里要说的话,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定是?有话要说。 萧承泽大步走向厅堂主位,坐下理了理衣摆,遣走厅堂仆人,道:“本王想了许久,决定放姝儿自由,与你和离。” 柳姝妤愣忡,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萧承泽大抵是?很满意柳姝妤的反应,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一抹弧度,正声道:“姝儿不喜本王,本王有何必困者你?” 柳姝妤蹙眉,他真有这么好心?他的野心,她比谁都清楚。 萧承泽话锋一转,道:“不过,本王有个条件。” 柳姝妤扯唇一笑?,果真另有目的,“什么条件?” 萧承泽缓缓转动手中玉扳指,道:“和离书给姝儿,姝儿不再是?本王的妻。本王要你去讨好萧承稷。” 柳姝妤惊讶,双瞳下意识睁得?大,不可思议地?看着萧承泽,怀疑自己听错了。 萧承泽手指敲了敲桌面,亦表现出一抹喜悦,“没错,本王就是?这个意思。” “你若同意,立刻随本王去书房。本王即刻动笔。” 太荒谬了! 柳姝妤僵在原地?,黛眉拧成一团,不知萧承泽打的是?什么算盘,恐怕是?因为这段日?子萧承稷风头太盛,萧承泽慌了,迫不及待想把她安插到萧承稷身边。 殊不知,这算盘恰好顺了萧承稷的意。 须臾后柳姝妤抬头,道:“好,我同意。” 和离书到手,她可以去找萧承稷,如此一来长兄也有救了。 第23章 书房。 柳姝妤立在一旁, 等候萧承泽写下和离书,宣纸上的一字一句都是她看着写下来的。 萧承泽最后一字落笔时,柳姝妤紧张地攥着手绢, 目不转睛盯着那笔, 当两份和离书上都写上了萧承泽的名字时,她提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 就快成了! “等等。” 轮到在第二份和离书写下名字时, 萧承泽忽而?顿笔, 对柳姝妤道:“姝儿答应本王的事情,口说无凭, 立下字据,本王放能安心。” 萧承泽提笔放在笔托上,没有?任何动作, 就那么静静看?着柳姝妤,等着她的回答。 柳姝妤知晓萧承泽谨慎,也预见拿到和离书的经过?不可能轻松。萧承泽先抛出和离,如她所愿, 再一步一步提出条件,以达到萧承泽的目的。 在柳姝妤眼中?,萧承泽如此不过?是求一个安心,怕她和离后转头?便?投靠萧承稷, 而?萧承泽有?字据在手,一旦察觉有?这迹象,恐是会借旁人?之手,将字据拿到萧承稷面前。 然而?,萧承泽不知道, 这恰恰随了萧承稷的愿,即便?让萧承稷知晓也无妨。 柳姝妤径直走向过?去?, 一手理着宽大的衣袖,一手从笔托上拿起适才萧承泽写和离书的笔,欲提笔在宣纸上立下字据。 “等一下。”萧承泽按住她手,从笔架上拿起另一支毛笔,较柳姝妤手上那支毛笔笔杆细了些,更想是姑娘家?会喜欢的样式。 “用这支,本?王不习惯跟别人?共用一支笔。” 萧承泽娴熟地换下柳姝妤拿的毛笔,同时顺手把砚台拿过?来。这砚台的墨,与他写和离书的墨不一样。 柳姝妤脑中?闪过?一丝疑虑,只是觉得奇怪,但办正事要?紧,便?没去?没细想。 她提笔,蘸了蘸墨,萧承泽说一句,她便?按他所言写一句。 柳姝妤蹙眉,这纸条上的内容着实让她恶心:【昌王德才兼备,然翊王势头?正猛,妾身?唯恐翊王对昌王不利,特接近翊王,为昌王分忧。】 柳姝妤写完,提笔看?向萧承泽,“如此,王爷安心了?” 萧承泽拿起纸条,笑道:“姝儿聪慧,一点就通。” 从笔托上拿起毛笔,萧承泽就这那尚有?乌贼墨汁的毛笔,在和离书上写下柳姝妤名字,而?后从书案上拿过?印泥瓷瓶。 两枚朱红色指印分别印在两处姓名上,是柳姝妤等了许久等来的和离书。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27节 柳姝妤欣喜,险些喜极而?泣,她小心翼翼把和离书对折,放入袖中?。 柳姝妤道:“既然和离不公之于众,那臣女也不便?回到太尉府,这段时间还是住在昌王府。” 住在昌王府,她才有?机会从萧承泽身?边探听到他接下来的计划。破坏萧承泽的奸计,让他在这一世里事事不顺,休想如愿坐上储君之位。 萧承泽露出真面目,对柳姝妤的态度骤然冷淡,“随你。明晚本?王邀翊王来府上用晚膳,你知道该如何做了?” 明晚? 柳姝妤漠然一笑,看?来萧承泽是真的急了,一日也等不得。 刚好,她明日可以找萧承稷出手拦下兄长出征。 然而?柳姝妤等不到明日了,她今夜就要?去?找萧承稷,晚一日,便?多?一日的变数,“何必舍近求远,我若今夜去?翊王府上,王爷可否放我兄长一条生路。” 萧承泽饶有?兴致看?着柳姝妤。柳姝妤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唯恐表现得太急切,让萧承泽生疑,细细回想,觉得她的恳求真切,恰也是萧承泽前阵子威胁她的事情。 良久的沉默中?,萧承泽笑道:“姝儿放心,既然是你兄长,便?也是本?王的兄长,本?王又?怎会害他呢?今夜你且安心去?,柳家?大郎会安然无恙的。” 柳姝妤淡笑,福身?告退,离开书房那刻,柔弱温和的眼神,眨眼间变了样,戾气?极重?。 满嘴谎话,柳姝妤不会傻到相信一个前世虚情假意,骗了她多?年的人?。 书房中?,萧承泽坐在摇椅上。摇椅晃来晃去?,他左手拿着用乌贼墨汁做墨水,签字按了手印的和离书,右手拿的是柳姝妤用徽墨写下的纸条。 待和离书的字迹消退完,就是揭露萧承稷德行败坏的最佳时机。 至于柳姝妤的亲笔所书,先留着,有?备无患,他还没想清楚这张纸条要?如何用才能发挥最大作用。 * 夜幕低垂,街上行人?匆匆,急忙赶着回家?。 青霜轻车熟路来到翊王府,门口侍卫也没有?拦她,径直往府里去?了。 她本?就是翊王府的侍女,如今跟久出归家?的一样,踏进府中?久违的亲切感随之而?来。 “殿下。” 青霜小心翼翼从怀中?拿出在萧承泽处拿到手的和离书呈上。 书案边的萧承稷淡淡扫一眼,朱红手印上“柳姝妤”三字,惹得他不禁蹙眉。 萧承稷盯着那三个字看?了许久,小心翼翼抚摸那朱红手印上的三字。 一旁的小炉烧着水,咕噜咕噜冒泡,即将沸腾。 萧承稷将换出来的和离书叠好收起来,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唇角微微扬起。 前世,萧承稷在萧承泽被立为太子后,离开京城,自请游历邺朝各地。便?就是因为这次游历,让萧承稷看?到了许多?民间疾苦、民俗轶闻,他寻到了祛疤的药,遇到了因家?境贫困而?随母亲在七夕夜卖同心结的小女娃。 萧承稷在那次漫长的游历中?,知晓原来乌贼汁水若当成墨水,那字迹没过?多?久便?会减淡,而?后随着时间的推移,纸上的字迹越来越淡,最终消失不见。 常有?心术不正之人?,用此伎俩借款,骗人?银钱。 重?生之后,萧承稷看?穿萧承泽的心思,也预判了萧承泽给他设的套,于是心生一计,将乌贼墨汁用在萧承泽身?上,把柳姝妤从萧承泽身?边抢回来。 只要?柳姝妤和萧承泽和离,一切都好办了。 萧承稷将青霜安插在苏念慈身?边,等的就是这一刻,让萧承泽在不知不觉中?落入他为其铺好的路中?。 上等的徽墨,莫说放置一年,就是放置百年,字迹也难消散。 萧承泽以为他用的是乌贼汁,其实青霜早就将他准备好的乌贼汁换成了徽墨。 青霜用提前备好的拿乌贼汁仿写的假和离书换了萧承泽藏起来的真和离书。 萧承稷得到的这一份,是萧承泽亲手写下的。 炉上的水沸腾不止,萧承稷气?定神闲将水壶提起,斟了茶后将壶放回炉子上。 事情办妥,青霜感觉没必要?留在昌王府了,于是问道:“奴婢是继续待在苏氏身?边?还是假死脱身?,回到翊王府?” 离府大半年,青霜很?是想念,她期待着男子口中?的答案。 萧承稷重?生之后,将青霜安插在苏念慈身?边,在他的指示下青霜给苏念慈出了些主意,进而?才让苏念慈比前世提早进了昌王府。 萧承稷道:“继续待苏氏身?边,无需再挑唆。倘若苏氏再生心思,你先告知山岚,让她防备着。” 青霜略微有?些失落,掩藏住情绪,点点头?。 唯恐青霜离开太久惹苏念慈生疑,萧承稷差其回去?。 没过?多?久,夜幕悄然降临,各家?门外点了灯。 夜色中?,一辆华丽的马车穿过?万家?灯火,在翊王府外稳稳停下。 “王妃,到了。” 驾马车的人?并非寻常车夫,而?是萧承泽的心腹。 他放下马鞭,催促车内之人?下来。 一双纤手撩开帘子,斗篷遮住了女子大半张脸,但眉眼间的愁意却让人?看?得一清二楚。 踏进翊王府的大门,过?了今夜,萧承稷同意帮她,长兄就不会像前世那样殒命战场。 一切都值得。 柳姝妤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一般,下了马车。 立在府门外,女子目光坚定,纤瘦的手指拢紧斗篷,等候门房通报出来。 === 翊王府,灯火通明。 柳姝妤被侍女领着,穿过?长长的回廊,逐渐离萧承稷寝屋近了。 翊王府似乎还和她记忆中?一样,没有?太大的变化,甚至拐弯后要?往那边走,她也一清二楚,闭着眼睛都能寻到。 行至寝屋,侍女驻足,低首在房门外禀告,“殿下,昌王妃来了。” 烛火映出一抹剪影,只听一道低低的嗓音传来,“进。” 柳姝妤单手拎着裙摆,缓步走上她台阶,每一步的心境都不同。 夜风吹来,屋檐上的灯笼晃来晃去?,墙上的树影斑驳丛生。 待柳姝妤入屋,侍女将房门关上。 短促的“砰”声让刚踏进寝屋的柳姝妤心尖一颤,停在原地,手指下意识抓紧深色斗篷。 四下阒静,烛台上的烛火三两扑簌。 矮矮的桌案上放了几卷书,萧承稷坐在屏风旁的团蒲上,长指骨节分明,握住书脊,抬眼扫了扫站在远处的女子。 “怎么,还要?我请你过?来不成?” 萧承稷放下书卷,低首沏茶,仅说了一句话,便?再没有?看?她一眼。 冷冰冰的,宛如两个不熟的人?。 轻呷一口淡茶,萧承稷放下茶杯,而?柳姝妤也有?了动作。 柳姝妤放下遮住头?的斗篷帽子,脱下斗篷。 她今日来,乌发未盘,是未出阁姑娘的打扮,几支珠随意簪在发髻上,石榴红衣裙在一室烛火下更显她雪白?的肤色。 朱唇妍丽,眉目盈盈。 每走一步,手腕上的铃铛便?是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 偏是柳姝妤听了心里越发紧张。 石榴红裙摆逶迤在地,女子盛装打扮,尽显娇妍,仿佛是要?去?赴一场盛宴,亦或是去?见心上人?。 萧承稷抬头?,淡淡看?了矮几边局促的女子。他眸间平淡如水,指节轻轻敲了敲茶盏,明知故问:“弟妹大半夜,来寻我何事?五弟他知道吗?” 柳姝妤有?求于人?,态度自是软了几分,道:“今日我已经与昌王和离,和离之后,便?是自由身?。” 萧承稷低首,淡然一笑,“柳娘子如此着急,刚和离便?来寻我。” “趁着圣上还未有?主意,求翊王求我长兄。” 柳姝妤欲下跪求人?,被萧承稷拉住手臂,眨眼间已被萧承稷拉着坐在他盘腿的膝上。 “我要?的从来都不是你下跪。” 耳畔想起男子低沉的声音,柳姝妤心跳骤然慢了一拍,而?后又?被理智拉回现实。 是啊,萧承稷要?的从来不是她下跪,他要?的是萧承泽的反应。 他们两兄弟都把她当成了满足私|欲的物件。 “我知道。”柳姝妤低喃一声,欲从萧承稷膝上下来,但却被他按住腰身?,动弹不得。 “新婚夫妇,说和离便?和离,如此简单?”萧承稷手指捏住柳姝妤香腮,抬起她下颌让她看?着自己,“萧承泽派你来的?” 被猜中?事实,柳姝妤有?几分慌乱,但还是尽力藏住情绪,手指悄悄攥紧衣袖,垂眸解释道:“不是。” 并非第一日认识,她每次说谎时,都会紧张地抓紧袖子,诚然这副模样落到萧承稷眼中?,不言而?喻,早已看?出她在撒谎。 萧承稷没揭穿,掌心抵着她纤细的腰|肢,静静听着她后半句。 柳姝妤攥住衣袖,小心翼翼开口,“翊王还记得答应我的事情?如今我来了,请翊王殿下莫要?食言,阻止我长兄出征。” 隔着单薄的布料,萧承稷手指在女子腰窝浅浅画着圈。 否认的是假话,不过?这后半句到是真的。 迟迟未等到萧承稷的回应,柳姝妤心里有?些慌乱,后|腰的酥|麻让她越发不安。 柳姝妤抿唇,再次恳求道:“翊王殿下言而?有?信,帮帮我长兄。昌王与我、与柳家?生了嫌隙,个中?关系远比翊王殿下想得复杂。” 她望着萧承稷,将所有?的期寄都压在萧承稷身?上,盈盈秋目在这一刻水雾涟涟,越发惹人?怜惜,“倘若我长兄领兵出征,昌王定然会对长兄不利,长兄与您是挚交,殿下也不希望他出事,不是吗?” “萧承泽欲如何,你怎知晓?”萧承稷剑眉拧起,他重?生一回,有?前世的记忆,所以萧承泽对柳家?所做的一切,他都一清二楚,甚至连柳伯辛是如何被萧承泽所害,给柳家?泼脏水,他都知晓。 柳姝妤尚未嫁人?前,萧承泽藏住真面目,对她呵护备至。 而?今萧承泽就算事事不顺,也不应该与柳姝妤翻脸,毕竟他如今还需要?借柳家?的权势。 柳姝妤下意识避开萧承稷凌厉的目光,撒谎道:“我无意间听到昌王和幕僚交谈,故而?长兄这次出征,必定是凶险万分。” 前世,她心灰意冷,欲在冷宫自尽了此残生时,满面得意的苏念慈亲口告诉她萧承泽的恶行。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28节 柳姝妤不可能告诉萧承稷真相,但倘若将她长兄会因此次出征而?遇害的事实说给萧承稷听,凭借两人?的关系,萧承稷不会坐视不管。 “既是如此,柳娘子诚意何在?” 萧承稷目光凝在她身?上,待在她后腰的手挪开,随意放在矮椅把手上,饶有?兴致地看?向她,等下女子下一步动作。 她已和离,不再是人?|妻,萧承稷前一刻还唤她弟妹,此刻这声“柳娘子”倒是熟稔。 柳姝妤指尖蜷缩又?伸直,在萧承稷的注视下,缓缓伸手。 纤白?手指落在男子鎏金蹀躞上,她轻轻一按,“咔嗒”一声,蹀躞弹开,她心也跟着颤抖了一下。 倏地,萧承稷捉住柳姝妤手腕,满目的怒意,让柳姝妤不禁一颤,背脊蹿起密密的麻意。 柳姝妤不知他为何生怒,想来恐是她适才解蹀躞时,哪处做得不好,惹他不快。 她惊惶,唯恐因这事,萧承稷记仇,食言不帮她,唇瓣翕合正欲解释,却被男子扣住腰肢,横抱了起来。 柳姝妤怕掉下,手臂几乎是下意思地环住萧承稷脖子。 “就这点诚意?” 萧承稷横抱着她往床榻走去?,柳姝妤脑中?刹那间闪出梦里他怒气?横生说出的这话,心提到了嗓子眼,后|臀不禁紧张。 萧承稷怒,怒的不是其他,而?是柳姝妤的举动。 “我单说了一句诚意,你便?伸手解了蹀躞,连讨好都如此直接,我倒是不知柳娘子如此熟稔,”萧承稷脸色阴沉,满身?怒气?,没有?丝毫怜香惜玉,把人?扔在拔步床,双手扣住她纤细的手腕,“真是熟能生巧,你与你那前夫……” 萧承稷气?得面色涨红,额上和手背上青筋乍现,后面的话终究没有?说出来。 他气?,气?萧承泽。 他的廿廿温婉娴静,曾经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正因如此,看?见院子里他亲手种下的梅子树,她无动于衷。 她成婚不过?几月,为了求他,第一步竟是解他蹀躞。 她的纯真没了。 怒意和醋意齐齐涌了上来,萧承稷扣住柳姝妤手腕,埋首在她玉颈。 脂粉味混着她身?上若有?如无的甜意,萦绕在他鼻尖,越发痴迷,也渐渐将他的理智拉了回来。 萧承稷感受到女子的惶恐,抬头?一看?,她眸底满是惊慌,白?皙的面颊上还淌着两行清泪。 心仿佛被人?剜了一刀,萧承稷未愣。 低首,她如霜赛雪的侧颈上赫然有?了道粉色的吻|痕。 萧承稷心情烦躁,赫然起身?,抬脚离开拔步床,背对着床上之人?站在屏风后面。 “过?来,宽衣。” 他低沉吩咐道。 柳姝妤低低啜泣,仅一声便?止住了,她支起身?子将褪落臂弯的外衫拉起,盖住藕粉系带。她稍微整理了下凌乱的衣衫,从床上起来。 萧承稷听见渐近的脚步声,背对着她展开双臂,“逼迫人?的事情,我不太喜欢,柳娘子若是不愿,便?请打道回府。时候不早了,我欲歇息,明日再歇一日,后日上朝至少不显疲态。” 明日休沐,后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没准儿圣上就指派长兄率军出征,届时什么都晚了。 但她不想被当做萧承稷泄yu的物件。 柳姝妤手臂擦去?面颊上的泪,努力扯出一个高兴的笑容,朝萧承稷走去?。 萧承稷个子高,柳姝妤站在他身?后,头?堪堪到他宽阔的肩膀。 而?她纤瘦的身?子在他面前愈显柔弱。 前世,柳姝妤伺候萧承泽更衣,早已熟练。然而?重?生后,这倒是她头?次伺候男子更衣。 变了个人?,柳姝妤略显局促,好半天才将萧承稷身?上的外袍脱下。将外袍搭在身?后的梨木衣架上,柳姝妤回头?看?他,男子还是适才那个姿势——展臂等着她继续宽衣。 宽肩窄腰,身?形修长。 是要?比她记忆里的萧承泽好看?些许。 柳姝妤抿唇,硬着头?皮来到萧承稷面前,却连头?也不敢抬起。 低首准备解下那被她解开的蹀躞带,柳姝妤不经意间看?见男子腰间系着的一个大红色同心结,目光一滞,刚碰到蹀躞的手僵在原处。 外袍宽大,恰好遮住了他腰间的同心结。 火红明艳,洋溢着喜气?。 同心结,同心愿白?首。 又?是哪位世家?贵女赠予他的呢? 曾经的柳姝妤没见过?萧承稷身?边有?姑娘,现在的他定然是很?喜欢很?喜欢那姑娘,否则也不会将这同心结随身?携带。 难怪适才他停下下来。 是根本?就不愿碰她。 萧承稷心有?所属。 将她当作棋子,萧承稷与萧承泽又?有?何区别?! 柳姝妤莫名委屈,眼眶不争气?地红了,眼泪也不听话流了出来。 她不能因为这事惹萧承稷不快,她要?装作高兴的模样,于是吸吸鼻子,含着泪,在模糊的视线下将男子腰间的蹀躞脱下。 倏地,萧承稷握住她手腕,拉住欲与放蹀躞带的柳姝妤。 柳姝妤不解,抬头?看?他。 眼眸眼泪,如夜幕繁星般闪烁。 萧承稷不知为何满面怒气?,松开她手腕,阴沉着脸走开,弯腰将她进来时脱在房门口的深色斗篷拾起。 从她手中?拿过?蹀躞,随便?扔在地上,萧承稷将斗篷披在红了眼眶的柳姝妤身?上,“回去?吧。” 斗篷帽子兜头?罩在她头?上,遮住了她眼睛,柳姝妤眼前一片黑暗。 “那我长兄。”柳姝妤立在原处,拉住萧承稷衣角,委屈得不行,仿佛下一刻情绪便?不受控制,哭了出来。 萧承稷不言,一根一根掰开她手指。 “天色已晚,柳娘子早些回府。” 他疏离又?冷漠,柳姝妤抿唇,手指紧了紧斗篷,黯然失神离开寝屋。 直到那略微沉重?的脚步声彻底消失,萧承稷一改冷沉的面色,小心翼翼将地上的蹀躞带拾起。 上面似乎还留有?女子指尖的味道。 萧承稷望着紧闭的房门,神色复杂。 倘若适才给她确信的答案,让她悬着的心落下,她是不是以后都不会主动来寻他了? 就像前世那般,给他送过?一次糕点后,便?对他避而?不见。 萧承稷至今没想明白?柳姝妤为何自那以后便?不再理睬他了。 他不会再像前世那样装大度,视而?不见。 第24章 马车行?驶在街上, 车轮碾过一道道影子,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柩,洒入马车里。 柳姝妤将自己缩成一团, 无力地靠着车壁, 面上已泪流成河。 她还是没有?办成。 没有得到萧承稷的准信。 长兄一心报国,不会因为她的三言两语便打消念头, 势必会像前世?那样主动请缨。 她明明知道萧承泽的坏心思, 但还是无力挽救。 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挽救? 长兄遇害,母亲病逝, 阿爹和两位兄长被斩。 一个?接一个?如前世?那般落入萧承泽圈套,离她而去。 一时间?,柳姝妤浑身发抖, 恐惧蔓生。 “一定还有?法子,一定有?法子改变。” 柳姝妤啜泣,低喃着安慰自己。 事在人为,一定能找到解决问题的法子。 夜色稠黑, 昌王府书?房灯火通明,入夜以后萧承泽便离开过书?房。 准确来说?,是自从柳姝妤离开后,萧承泽就一直在书?房, 他?等着计划成功。 萧承泽等着侍从传来喜讯,但听完驾车送柳姝妤去翊王府的侍从禀告,直愣愣从椅子上起来,不可置信又怒道:“被退回来了??” 侍从低首,唯恐那怒火殃及自己, 道:“王妃进?府不到半个?时辰便出来了,似在哭泣。” 萧承泽一听, 当时便烦躁地在书?房踱来踱去。 不到半个?时辰,那定是什么都没发生。 他?知道萧承稷爱慕柳姝妤已久,如今面对心爱的女子投怀送抱,怎么能做到无动于衷! 一定是太突然了,萧承稷不能迈出心里那道坎。 “一定是这样。” 萧承泽喃喃自语,左右不急一时,等过几日再寻个?合适的机会。 萧承泽冷眼看着侍从,命令道:“下去吧,今晚的事情守口如瓶。” 侍从道:“小的今夜从未离开过昌王府,更没去过翊王府。” 萧承泽挥手,侍从速速离开书?房。 怎会没有?如他?的愿? 萧承泽脸色阴沉地可怕,琢磨不透。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29节 心里的算计又一次没有?成功,萧承泽自然是满心不悦。 去到书?架边,他?打开放在书?架最不起眼的一个?木匣,里面赫然放了与柳姝妤的和离书?。 见到此物,萧承泽的心总算是安了下来。 好不容易娶了柳姝妤,却本分?好处没占到,如今有?和离书?和契约在手,他?总算是能物尽其用,只等一个?机会,将这一切捅出来。 === 翌日。 柳姝妤从昌王府离开,去找了另一个?人——沈轻舟。 明日休沐结束,便是上朝的时候。柳姝妤有?预感,明日上朝,圣上恐是要将出征的人选定下来。 她想了个?不算是好计策的法子,倘若明日长兄没去上朝,这差事是不是就不会落到他?身上? 阿爹征战沙场,经验丰富,萧承泽的那点算计应该不会得逞,为今之计是阻止长兄按照前世?的轨迹落入萧承泽的圈套。 萧承稷不帮,柳姝妤便去寻旁人。 蠢办法,也是办法,总不坐以待毙强。 沈轻舟虽然不似萧承稷权势滔天?,但待人真?诚,乐观且乐于助人,与她大?哥和二哥交好,沈轻舟不会坐视不管的。 她约了沈轻舟在茶楼相见,将前世?谎称成梦境,绘声绘色诉说?这柳伯辛即将发生的事情。 沈轻舟毛骨悚然,“梦境里怎会发生如此事情?!!” 只见女子面色憔悴,说?完这一切眼眶红了一圈,定然是被这噩梦吓的。 沈轻舟疑惑不解,纳闷道:“昌王殿下与柳家结亲,又怎会害柳大?哥呢?” “昌王在与我成婚的同?日,纳了之吏部?验封清吏司女苏念慈为妾,京城无人不知。明明两人情深,昌王却还要娶我,昌王如此,不单单是因?为救了落水的我,他?从开始就是带有?目的的接近。” 沈轻舟为人正直,是两位兄长的好友,柳姝妤是信任他?的,否则也不会告诉他?这些。 沈轻舟入朝几年,虽是羽林郎中郎将,但那话的意思,他?还是能听明白,惊讶道:“你?的意思是,为了权势?” “我偶然间?偷听到昌王与心腹的密谋,才知当年的自己是太傻了,被昌王骗得团团转。因?此事,我已经和昌王和离。” “什么?!”沈轻舟不敢相信听到的话,惊讶地看着柳姝妤。 少时,他?常到太尉府寻柳家大?郎、二郎玩耍,与年纪尚小的柳姝妤也算是半个?青梅竹马。 当年知晓柳姝妤要嫁给昌王的消息时,他?还愁郁了小半月。 而今得知柳姝妤和离,他?那颗沉寂的心,忽地又重现?燃了起来。 暗暗庆幸。 柳姝妤点头,道:“烦请沈大?哥莫要声张。此事父母兄长皆不知道,请沈大?哥帮我守住这个?件事,姝妤感激不尽。” 沈轻舟眉头紧拧,为柳姝妤抱不平,“昌王太过分?了!如此德行?,确实……” 沈轻舟恼得叹息一声,桌案上的手掌下意识攥紧拳头,“姝妤妹妹且放心,沈大?哥我的嘴紧得很。” 回到正事上,沈轻舟问道:“姝妤妹妹打算让我如何救柳大?哥?你?且说?,我定会帮你?。” “沈大?哥,你?是兄长的好友,认识沈大?哥多年,姝妤知晓沈大?哥为人正直仗义,姝妤走投无路才不得不寻沈大?哥帮助。”柳姝妤感激,将昨夜想的法子与沈轻舟细说?,“明日是上朝的日子,沈大?哥今夜约长兄喝酒,趁机将这迷|药放入长兄酒中,长兄明日醒来,已经错过了早朝。” “这……恐怕不行?。” 沈轻舟看着柳姝妤放在桌案上的一包迷药,隐隐担忧,“倘若明日伯辛兄没上朝,但也没将军主动挑下这担子,亦或是圣上应钦点了伯辛兄,我们这不是白忙活?再者,明日昌王若是提议让伯辛兄领兵,这也逃不掉。” 柳姝妤面色凝重,这本就无异于是死局,无凭无据告发萧承泽,只会被萧承泽反打一耙。 沈轻舟看出柳姝妤的心思,又一改之前的态度,爽快地收下迷|药,安慰道:“那就先试一试,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柳姝妤露出笑容,感激道:“谢谢沈大?哥。” “你?都唤我沈大?哥了,这做哥哥的,连妹妹这点要小忙都不帮,你?让沈大?哥这脸往哪里放?” 沈轻舟轻描淡写揽下这件事,“别忧心了,这事交我身上,往后不要忧愁,遇到难处只管来找我,我们一起想法子解决便成。” 柳姝妤心里一暖,提着的心总算是掉了半点下去,笑道:“谢谢沈大?哥。” 沈轻舟什么都没说?就答应帮她了,可不像萧承稷。 “客气,正好今夜我不巡街,等下便去约伯辛兄。你?要不要在隔壁包厢等着?” 沈轻舟的提议,柳姝妤认真?想了想,亲眼看着也好,于是应了下来。 恰好她不想在昌王府,也不想看见萧承泽。 计划商议好,柳姝妤忽觉一身轻松。 从茶馆出来,夏末初秋的阳光还是带着灼意,但偶有?微风吹来,柳姝妤只觉没什么比这还沁爽的。 昌王府的马车缓缓驶离茶楼,为掩人耳目,维护柳姝妤名声,沈轻舟在楼上小坐一阵才起身离开。 只是他?刚下楼,便看见了欲上楼的萧承稷。 沈轻舟是萧承稷手下,见了上司,他?没有?理由掉头就跑,于是恭恭敬敬将人招呼住。 “今日休沐,翊王殿下也来品茶?这家茶楼的招牌茶点还不错,殿下不妨试试。”沈轻舟折身和萧承稷一同?上楼,热络地介绍着,未曾有?过一丝拘束。 厢房中,萧承稷理开外袍一角,落座看见桌上的两杯茶,目光闪过一丝不悦。 其中一个?釉青茶杯上还有?朱红唇印,显然是柳姝妤喝过的杯盏。 萧承稷别过眼去,道:“闲来无事在街上转转,路过茶楼时,我好像看见了五弟府上的马车停在茶楼外,而后又离开了,好像是五弟妹独自一人来的。” 沈轻舟身子一僵,撒谎道:“殿下恐是看花了,昌王妃到这茶楼来作甚?府中上等茶饼要什么有?什么。” “许是眼花了。” 萧承稷结果沈轻舟递来的茶水,轻呷一口,道:“恰好遇见你?了,前阵子蹿出名盗贼,今夜羽林军巡街,加强防卫。” 沈轻舟“啊”一声,有?几分?不情愿,“殿下,属下今夜有?极其重要的事情要做,上值可否晚小半个?时辰?” 萧承稷放下茶盏,“何事如此着急?明早也不迟。” “明早就晚了!” 沈轻舟想着翊王和柳伯辛亦是关系甚密,与昌王已经有?了嫌隙,他?自是不能眼睁睁看着柳伯辛身处危险,便如此与他?讲了今夜与柳姝妤的计划,但对于和离的事情,他?只字未提。 萧承稷轻哼一声,细听下有?几分?不满,“她倒是什么都同?你?讲。” “此事交予我来办,恰好我有?事情与他?谈。” 沈轻舟一想,不失为个?法子,“那便麻烦殿下了,属下这就只会姝妤妹妹一声。” 姝妤妹妹。 真?真?是半个?青梅竹马,郎情妾意。 萧承稷提壶,将空了的茶杯填满,“不用,我差人告知弟妹一声。” “如此属下便放心了。” 沈轻舟松了一口气,“殿下你?是不知,昌王妃为这事,愁得人都憔悴了几分?。” 好险,他?险些忘了姝妤妹妹在外人面前还是昌王正妻,一时高?兴,失言才唤了声姝妤妹妹,幸是翊王没注意。 萧承稷道:“早些回去歇歇,夜里还要值守。” “那属下便先行?离开了,殿下您慢用,招牌茶点一定要尝尝。” 沈轻舟走时还不忘与萧承稷热切介绍。 沈轻舟走后,萧承稷耳边终是安静了下来。 面上的怒气尚未散去,萧承稷拿起那被沈轻舟藏在一边去的茶盏。 淡淡的朱红唇印赫然跃入眼底。 他?指腹覆在上面,轻轻摩挲。 她怎敢,去招惹沈轻舟! * 夜幕低垂,柳姝妤满怀期待出现?在和沈轻舟约定好的酒楼。 “山岚,随我进?去。” 柳姝妤此次出来只带了山岚一人,独留紫檀在王府。 紫檀跟了她许久,倘若今夜萧承泽来琼华园寻她,紫檀也知该如何将萧承泽搪塞离开。 小二引着柳姝妤一路来到二楼厢房,当她打开厢房门时,却僵在远处。 萧承稷坐在房中,阴翳的目光随着她推开房门,直愣愣瞧了过来。 这一刻,柳姝妤的心骤然提到嗓子眼,脑中一片空白。 怎会是他?? 沈轻舟呢? 回过神?来的柳姝妤第一反应便是关门离开。 跑,越远越好。 “柳娘子要去何处?你?的长兄,是不管了吗?” 手指刚拉着房门欲关上,柳姝妤耳边便传入萧承稷冷漠的威胁。 手指缓缓松下,柳姝妤眼底一片绝望,“山岚,你?先去马车中等我。” “王妃小心。” 山岚表面是离开了,实则却在酒楼拐角暗中把守。 柳姝妤进?屋,关上门。 萧承稷手指叩了叩桌面,“咚咚”两声沉闷,让柳姝妤后脊不由蹿起一阵凉意。 “过来。”他?低声命令道。 脚步不听使唤,柳姝妤把头埋得低低,朝萧承稷走近。 他?肯定发现?了,否则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那沈轻舟去了何处?她长兄还会来吗?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30节 大?抵,不会来。 蓦地,柳姝妤被萧承稷拦腰拖入怀中。 “求了我一人还不够,你?竟还找了沈轻舟。”萧承稷一想到这,怒气便蹭蹭涌了上来,反扣住她乱动的手,他?恶言相向,“这次你?拿什么跟他?换的?是和昨夜一样的吗?” 柳姝妤手腕被他?握得疼,挣扎无果下驳道:“沈大?哥才不强迫人。” 萧承稷轻笑一声,气道:“是,本王就是喜欢强迫人,比不上你?沈大?哥。” “一口一个?沈大?哥,谁不知晓他?沈轻舟与你?两个?兄长交好,常去太尉府玩耍,你?们也算是青梅竹马。” 萧承稷的嫉妒从来没有?这一刻强,两指捏住柳姝妤香腮,“你?的沈大?哥已经被本王支去巡街。你?找谁不好,找了个?小小的中郎将,无权无势的竟还妄图让他?帮你?。” “本王一声令下,他?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你?还指望他?帮你??” 柳姝妤眼睛红红的,委屈地落下一滴泪,顶嘴道:“也好过翊王说?话不算数!” “好好好!说?话不算数。”萧承稷周身裹着怒意,咬牙切齿道:“好一个?说?话不算数!” 萧承稷拉着柳姝妤离开,拦腰抱她坐上马背,扯来披风裹在她身上,满身怒气翻身上马,裹着她策马往以往翊王府去。 夜间?下起细雨,骏马于空荡荡的街上飞驰,马蹄阵阵,回声悠荡。 屋中,烛火随着半开的窗户飘来的夜风而摇曳,朦胧昏黄。 床幔被扯了下来,盖住本就昏暗的拔步床。 柳姝妤从未有?过这一刻的慌张,然而面对萧承稷,一切反抗都是徒劳。 手腕被他?紧紧扣住,按在床褥上,攥紧的拳头也被他?掰开手指,被迫握着他?手…… 柳姝妤恍惚,却在最后一刻寻到熟悉的感觉。 她本能地攀住萧承稷肩膀,听他?低喃,心里叫了声他?的名字。 然而她的举动却让萧承稷面色骤变,凝成如夏日阴云。 “柳娘子很熟悉?是与五弟也行?过此事?” 萧承稷嫉妒得发狂,忆起前世?柳姝妤与萧承泽的无数个?夜晚,心里的火逐渐旺起来。 拦腰抱起柳姝妤,萧承稷扫过案上碍眼的物件,只听哗啦砸落的声音响彻屋子。 萧承稷将柳姝妤推到案边,握着她的手放在架立的铜镜上,“看清楚,我是谁!是萧承稷,不是萧承泽,也不是你?的竹马沈轻舟!” 女子纤细的手指抵着镜面,清晰的镜面因?为热气,逐渐变得朦胧,模糊不清。 屋外雨一直下,没有?要停驻的迹象…… 第25章 翌日。 柳姝妤醒来?时天光大亮, 刺眼的阳光透过床幔照进来?,她?下意识将头偏到一旁。 这一动,身子如同被拆了骨头般, 酸疼难忍。 床上空空荡荡, 萧承稷早已不见踪影。 昨夜,她?昏过去, 又醒来?。她听到屋外的绵绵雨声, 也听见?了人家户的鸡鸣声,萧承稷都没有要歇下的意思?。 后来?, 趴在铜镜案边眼前一黑,再睁眼便?是这副光景。 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满目都是印记, 柳姝妤呆滞,随后面颊刹那间红了起来?。 她?小心翼翼掀开被?子一角,低头看了眼盖住的心口,面色骤变。 手臂尚且如?此, 心口便?更不用说了。 她?肌肤娇嫩,如?霜赛雪,手劲稍稍重些,便?会在留下印子。 想?起昨夜萧承稷的种种, 柳姝妤捂住被?角的手,不禁颤抖。 “她?醒了没?” 萧承稷的声音突然穿传入屋中,大抵是刚下朝回来?,又怕吵醒她?,声音压得极低。 侍女的话, 柳姝妤没听见?,只?闻一阵推门声, 以及萧承稷渐近的脚步声。 柳姝妤扯过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裹住,只?露出个脑袋。 这一动,牵动腿脚,倒是将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也不知道腿|心如?何了,柳姝妤暗暗骂了好几遍萧承稷。 柳姝妤还没骂完,床幔毫无征兆地被?他撩起,吓了她?一跳。 “醒了。” 萧承稷淡淡说了一句,弯腰打开拔步床旁的一个矮抽屉,再回来?时,手中拿了个药罐。 今日是上朝的日子,而?如?今坐在床头的男子一身便?服,想?来?是刚下朝回府。 柳姝妤握住被?子,将自己紧紧裹着,警惕看着床边之人,问道:“殿下事情办得如?何了?” 昨夜她?昏昏沉沉,哭闹着推搡他,是萧承稷亲口承诺,答应她?帮她?长兄。 萧承稷道:“父皇派了威远将军裴将军去,你长兄留在京城,哪儿也不去,可安心了?他刚从翊王府吃罢午饭离开。” 午饭? “眼下什么?时辰了?”柳姝妤惊讶,她?以为是辰时过后萧承稷下朝回到王府,却没想?要已是午后。 她?恼自己竟睡到午后。 “未时。”萧承稷平静说道。 “昨夜没回昌王府,昌王怕是在四处寻我,我要回去了。”柳姝妤看着萧承稷,难以启齿,“请翊王殿下寻套侍女衣裳给我。” 她?衣裳昨夜都被?撕得破烂,衣不.蔽.体?,没法子穿。 “寻你?他会寻一个和离之人?”萧承稷语气不算好,伸手去扯柳姝妤裹在身上的被?子,被?她?侧身避开了,“端午已经过了三个月,柳娘子倒不必裹成个粽子。” 柳姝妤面色涨红,手指非但没有松懈,反而?将被?子攥得更紧。 “被?子揭了,上药。”萧承稷退让一步,但也没完全让步,手中握着瓷瓶,不近人情地冷声道:“你自己掀开,还是我亲自来?。” 柳姝妤梗着脖子,被?子盖住的双腿下意识并拢,声音弱弱的,道:“我、我自己可以上药。” 萧承稷探身,一把扯下被?子,不给柳姝妤拒绝的机会,“今晨上过一次药,还有润意。” 取来?黄豆大小的药膏,萧承稷用指尖的温度将药膏揉化,再将药涂在她?月退心。 矜贵温润的模样,和昨夜的狂孟判若两人。 反抗的结果,柳姝妤昨日便?领教了,为了不然印记越来?越多?,只?好顺了萧承稷的意。 待上完药,柳姝妤额前已出了层薄薄的汗。 月退心的酸,小腹的涨,让柳姝妤感到不适,她?忽地想?起件重要的事情,双目骤然瞪大。 柳姝妤直直看着收了药瓶的男子,决绝又倔强,向他讨那碗汤药,“殿下,避子药。” “没有。”萧承稷淡淡回了她?一句,将药瓶放回抽屉。 “殿下昨夜答应过我,”柳姝妤不可能怀上萧承稷的孩子,她?还要向萧承泽讨前世柳家的血债,一旦有孕,关系便?藏不住了,“腹中的孩子对殿下不利。” 萧承稷侧背着柳姝妤,已至震怒边缘,强将怒气压了回去,“是对我不利,还是你本就没想?过要怀上我的孩子?这避子药,你是非喝不可?” “非喝不可,就算殿下不给,我也会差人去药铺。” 柳姝妤不必与萧承稷说这些,只?需表面乖乖顺了他意,而?后神不知鬼不觉差山岚去讶药铺配便?成。 可她?还是说了出来?。 心里委屈,咽不下这口气。 明明她?才?是被?欺负狠了的人,萧承稷有什么?资格生气。 “好,我成全你。” 萧承稷从袖中拿出个小瓶子,面色阴沉地从里面倒出一颗药丸,放入唇中吞咽下去。 “不是要喝避子药?什么?都没有,喝什么?避子药。” 萧承稷探身,扣住柳姝妤手腕,周身尽是怒气。 前世柳姝妤怀了萧承泽的孩子,可惜那孩子不足三月便?没了。 这一世呢,柳姝妤是不是也会怀萧承泽的孩子? 她?要了避子汤,她?不愿怀他的孩子。 她?是个纯真的姑娘,哪懂男女之事,更不知那事之后的药,这一切定是萧承泽教的。 前世的记忆和今生的种种一股脑涌了上来?,萧承稷只?有一个念头,柳姝妤是他的,完完全全属于他。 心里哪怕有一点旁人,都不行。 柳姝妤被?扣住手,动弹不得,害怕得梗着脖子,连声音都是颤抖的,“昨夜明明好几次。” 她?扳着指头数的,但最后被?萧承稷按着手指在镜面上,忘了次数。 印象中至少有四五次。 天明方才?歇下。 “可你是今日找我讨药,”萧承稷手掌落在她?略微平坦的小腹上,“如?今腹中空空,喝什么?药。” “你……” 柳姝妤恼道,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萧承稷以唇封喉,只?能发出细碎的娥吟。 到最后,还是哭了。 哭得稀里哗啦。 === 萧承稷离开后,山岚端了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来?。 一室旖旎,山岚不禁红了耳尖。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31节 山岚将药放在桌上,素手掀开床幔,之见?雨后残花,凋零破碎惹人怜惜。 一身痕迹,翊王也太不知节制了。 “王妃,奴婢伺候您梳洗。” 山岚低首将干净的衣裳放在床头,寻来?柳姝妤的鞋子,整齐地放在床榻边。 柳姝妤摇头,用被?子掩住心口,艰难起身,青丝散落,零星地遮住她?玉臂上的吻|痕。 柳姝妤靠在床头,目光朝桌上看去,道:“把药端来?。” 山岚起身,将药端来?,又喂了柳姝妤喝下。 柳姝妤第一次喝这药,除了药味有些大,也不算难喝。 很快一碗药见?底,柳姝妤紧张的神色松懈下来?。 山岚将空碗放回桌上,这药是她?亲自熬的,哪是什么?避子药,是如?假包换调养身子的补药。 “你怎知晓我在翊王府?”柳姝妤问道。 山岚撒谎面不改色,“奴婢看见?翊王殿下抱王妃上马,便?先差车夫回去,奴婢独自来?了翊王府。奴婢在府外等了一夜,翊王殿下上朝时见?奴婢在府外,便?放了奴婢进府。王妃安心,奴婢什么?都不会说。” 柳姝妤一阵酸涩,前世她?被?打入冷宫,山岚紫檀这俩侍女就跟着她?进了冷宫吃苦,前世这两人不知有没有个好结果。 “辛苦你了。” 柳姝妤看了眼床头红蓝配色的一套衣裳,眉心一蹙,她?如?今不喜欢这么?艳的衣裳,“梳洗更衣吧。” “是。”山岚低首,不该看的不看,不看的也没看,闷头伺候柳姝妤更衣。 女子肌肤娇嫩,印子一处接着一处,尤其是胸脯两处。 山岚简直不忍看。 穿戴整齐,山岚扶着柳姝妤坐在团蒲上,拿篦子梳妆。 柳姝妤走动间腿扯得疼,跪坐时也不舒服,记忆涌来?,恨不得立刻起身。 她?手指刚触到桌案,忙缩了回来?,垂放交叠在腹部。 柳姝妤抿唇,若是在琼华园,这桌案早就被?劈了拿去厨房生活,那铜镜也砸了换新。 “王妃,好了。” 山岚梳好发髻,拿起桌案立着的铜镜,将镜中印出的人影拿给柳姝妤看。 粉面丹唇,水灵通透,是个美人胚子。 然而?,柳姝妤想?起镜面那雾蒙蒙的两个影子,鎏金雕花边框上还有一抹水痕。 她?慌忙让山岚拿走镜子。 从翊王府出来?,柳姝妤没回昌王府,反而?直奔太尉府。 柳伯辛难得见?妹妹回来?,高兴道:“下次回来?,提前通知一声,我让厨房备着些你喜欢的菜和糕点。” 柳姝妤避开柳伯辛的目光,撒谎道:“今日上街买东西?,忽然想?爹娘兄长了,便?回来?看看。” “听王爷说,圣上今日在朝堂上已经选定了出征人选。” 柳姝妤只?听了萧承稷说了一句,后面两人便?在床上“扭打”起来?。 诚然,是她?败了,一败涂地。 萧承稷出去后她?在翊王府就没再看见?他,便?没有细问。 柳伯辛点头,看着一池平静的水面,道:“圣上钦点威远大将军前去。其实,这些天细想?,确实如?翊王所言,莫要冒进,事事都想?揽下来?。” 柳姝妤愣忡,“翊王?” 柳伯辛娓娓道来?,“圣上刚收到急报时,翊王寻我谈过一次心。” “谈心?” 柳姝妤疑惑,所以萧承稷一早就打算阻止长兄? 柳伯辛又道:“翊王知晓我会请命,那夜来?劝我莫急一时。他说,战场非军营,稍有不慎便?落入敌方陷阱,多?多?历练,而?后再上战场,以后多?的是机会。” 仰头举目,柳伯辛感喟道:“回京之后,翊王殿下又来?劝我,而?后我思?来?想?去,确乎如?此。我尚年?轻,急建军功,或许需要再稳重些,多?历练历练。我本是打算今日在朝堂上请命,于是就此作罢,恰逢翊王殿下早在折子上提议让人选,圣上便?将人定了下来?。” 柳姝妤细思?极恐,“如?此说来?翊王一开始就来?找过长兄了。” 柳伯辛回道:“是呀,比你劝我时还要早。” 柳姝妤抿唇,萧承稷从一开始就不想?让长兄出征,却在她?面前只?字不提,甚至拿长兄的安危要挟她?。 他无耻! 第26章 兄妹两人没聊多久柳伯辛有事出去一趟, 柳姝妤与他?在庭院告别?,抬眼望了望日头。 日头已偏,想来母亲应当是午眠起来了。 柳姝妤来的时候, 江氏尚在午眠, 她便没让嬷嬷惊动母亲。 萧承稷是无耻,但不能毁了她回府的好心情, 柳姝妤暗暗记在心里, 若无其事往母亲院子里去。 柳姝妤踏进久违的院子,满心都是舒坦, 还是自家好。 拿着扫帚的丫鬟纷纷行礼,柳姝妤问道:“阿娘午睡醒来没?” “夫人刚醒。” 得到回?答,柳姝妤拎着裙摆, 疾步往屋里去,仿佛还是未出阁的姑娘,玩闹一天回?府急着寻母亲。 屋子里隐隐约约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似有若无。 柳姝妤蹙眉, 逐渐放慢脚步。江氏坐在椅子上,面色相较前阵子多?了几分憔悴,眼底亦是多?了圈淡淡的鸦青。 江氏笑着朝柳姝妤招招手,笑容之下掩了些许憔悴之色, “来,过来让阿娘看看,明明前阵子才见过,但阿娘总感觉咱娘俩好几月没见过面了。” 柳姝妤提起裙裾来到江氏身边,慢慢转了一圈, “阿娘看,女儿没胖也没瘦, 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 江氏拉她去一旁坐下,面上隐隐担忧,“今突然回?来,是不是在昌王府受了委屈?那苏氏妾身欺负你?” 话?音刚落,江氏忽而咳嗦,她拿丝绢掩唇,背过身去咳嗦不止。 钱嬷嬷抚了抚江氏的背,给她顺了顺气。 柳姝妤见状担心不已,准备让侍女去请大?夫来,江氏拉着女儿的手,缓了缓,安抚道:“没事的,前阵子天气骤变,染了风寒,昨夜又下了一场雨。大?夫开?过药了,无事。” “难怪女儿适才进来闻到一股药味。”柳姝妤面色仍未缓和,顺了顺江氏的背,“钱嬷嬷,大?夫当时如何说?” 前世便是这样,母亲起初是染了风寒,反反复复,后来身子愈渐虚弱,最后药石难医,撒手西去。 柳姝妤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不得不引起注意。 钱嬷嬷道:“王妃莫要担忧,寻常风寒而已,大?夫开?了药,夫人原本?快痊愈了,昨夜一场雨下来,才又咳嗦了。” “那也不能?轻视,还是让大?夫再来瞧瞧。” 说着柳姝妤便让山岚去请大?夫,在旁人眼中,定是觉得她小题大?做,但她现?在是不敢有丝毫马虎。 江氏无奈,随女儿去了。 等?大?夫来的间档,柳姝妤坐在江氏身边,细细寻了母亲近来的身体状况。 “听?下人说堂妹回?来了,我就知晓你在二伯母这里。” 母女两正说着,门口传来一阵柔柔的女声,紧接着便见一蓝衣的女子笑语盈盈进来。 此人乃柳姝妤堂叔之女,柳姝妤堂姐,柳棠月。 柳棠月福身问好,端庄得体,“二伯母。” 堂叔柳时樾与柳时安是堂兄弟,当年奸相窃国对柳家赶尽杀绝,柳四叔一家被尽数贬为奴仆,充入贱籍。 到景帝收复河山时,才将其救出泥潭,可惜这一脉仅剩下瘸了腿的柳四叔。 柳四叔搬入太尉府,而后成婚,娶了贤惠的姑娘。柳四叔住在西苑,平素喜静,鲜少出来,大?抵是因为不愿让世人看见他?腿脚不便,躲了起来。 柳棠月生在动乱平息之后,比柳姝妤年长一岁,两人一同在太尉府长大?。 江氏招呼柳棠月坐下,柳棠月从随行而来的侍女手里接过食盒,对柳姝妤道:“姝妤妹妹,这是我从西苑带来的糕点,是你喜欢吃的,今日恰巧做了,恰好你回?府,便带了些来。二伯母也尝尝。” 一盘糕点端了出来,江氏近来不喜甜,婉拒了侄女好意。 柳棠月落座,柳姝妤倒也不客气,笑语盈盈拾起一块,“谢谢堂姐。” 柳棠月打趣道:“你呀,还是这般贪吃。” 糕点软糯,唇齿间都是绵绵的甜意。 柳姝妤眼睛略微眯了起来,满脸都是满足,偶然有感而发小声嘀咕道:“还是自家的东西好吃。” 咬一小口糕点,再就这回?甘的茶水,别?有一番滋味。 不消片刻,山岚领着大?夫进来。 “这是?”柳棠月见大?夫来,疑惑道:“二伯母身子不适,还是姝妤妹妹不舒服?” “阿娘染了风寒,昨夜又着凉了,我不放心,便请了大?夫来。” 柳姝妤莞尔一笑,让此举看起来顺理成章,“也是关系则乱,诊脉后安心一些。烦请大?夫仔细诊断。” 柳姝妤想要清楚母亲的身体如何。她不知萧承泽何时对她母亲下手的,恰好趁着今日请大?夫仔细诊脉,希望此刻萧承泽还未来得及动手,一切不晚。 屋中安静,大?夫诊脉后道:“夫人并无大?碍。” 他?看向钱嬷嬷,道:“上次我给夫人开?的药想来是还没喝完,那副药足矣让夫人痊愈,这次便不开?新药方了。” 有了大?夫这话?,柳姝妤紧绷的弦松了下来,脸上也重新有了笑容,“劳烦大?夫了。” 山岚送走大?夫,母女俩相视一笑。 “小题大?做,如此可安心了?” 江氏嘴上虽这般说,但心里却从未怨女儿多?此一举。 “廿廿这不是担心阿娘嘛。”柳姝妤拉着江氏衣袖,撒娇说道,哪还有个出嫁妇人的稳重模样。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32节 一旁的柳棠月欲言又止,顿了顿还是将话?说了出来,“其实,我可以给二伯母艾灸施针。” 柳时樾被卖作?奴仆时,右腿被生生打断,以后每到阴天下雨,右腿膝盖便隐隐泛痛。柳棠月不忍父亲被疼痛折磨,于?是去医馆同大?夫学了艾灸施针,如今懂些医术,也知晓些奇门偏方,故而才敢如此提议。 这么一说,柳姝妤才忽觉忘了她堂姐对医术略懂一二。 江氏婉拒道:“喝几副药便好的事情,这多?麻烦你,再者我一向怕疼。” 柳棠月没觉面上无光,笑着将此事揭过。 柳姝妤挪目,瞧了眼屋外的日头,已近黄昏,便道:“今日恰是我回?来了,否则也不知阿娘身子不适。如今天色已晚,女儿便留在太尉府。” “你留下作?甚?太尉府与昌王府不算远,吃罢晚饭回?去也来得及。”江氏蹙眉,有几分不悦,驳道:“哪有新妇刚嫁出去不久就回?娘家的,传出去像什么话?。” “阿娘身子有恙,女儿不放心。” 柳姝妤昨夜便没回?昌王府了,不知萧承泽如何想,留宿太尉府一来是不想回?去萧承泽周旋,二来是她确实不放心阿娘。 柳棠月打圆场道:“二伯母勿动怒,姝妤妹妹是担心您,再者夜里漆黑,姝妤妹妹回?府,怕就怕遇到些心怀不轨之人。”挪目看眼堂妹,又道:“姝妤妹妹,昌王殿下知道你回?太尉府了吧,定然是放心你在府上照顾二伯母。” 柳姝妤点头,与江氏说道:“来的时候女儿早与昌王说好,今夜想回?家小住一晚。” 她顿了顿,认真道:“太尉府是女儿住了十七年的地方,与昌王府不同。家的味道,永远都不会?变。” 江氏无奈,道:“罢了,随你去。明日就回?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与昌王闹什么别?扭,负气离家。” “回?门那日,堂妹和昌王何其恩爱,哪能?闹别?捏。”柳棠月食指上的丝绢轻掩唇瓣,颇有些娇羞的模样,“羡煞旁人,希望往后我也能?寻到个如意郎君。” 柳姝妤抿唇,“堂姐莫打趣了。堂姐蕙质兰心,只是如今还没遇到合适的男子,等?遇到了,定是段好姻缘。” 柳棠月笑笑,“借堂妹吉言。” 柳姝妤有事情想问堂姐,便离开?了母亲屋子,与堂姐去了花园。 两人踏进水榭亭,柳棠月坐下,缓缓扇动团扇,道:“堂妹想问什么?” “适才堂姐一说艾灸针灸,我这下想起府中是有个略懂医术的人。” 柳棠月道:“可别?给我扣一帽子,堂姐我只是读过几本?医术,会?些简单的调理法子而已,略懂谈不上。” “是是是,”柳姝妤回?到正题,“堂姐可知道有什么药能?让人在不知不觉间身子孱弱,就连郎中也诊不出个所以然?亦或是说待郎中诊出后已经无力回?天?” 前世阿娘的症状便是如此。 或许,堂姐知晓。 柳姝妤多?希望从柳棠月口中得到答案。 “这般奇怪?” 柳棠月被难住了,团扇放在手中便没拿出来过,面色亦是有几分沉重。 在柳姝妤殷切的目光中,柳棠月抱歉一笑,“暂时还不知道。” 柳棠月好奇,问道:“你从哪儿想到的?好生奇怪,竟连郎中也诊断不出。” 但有人就能?制出这样的药,他?是个很?厉害的人。 江湖上有个百花宫,宫主?玄溟擅长制毒,素有“毒王”之称。 玄溟行踪不定,难以寻到。 偏巧柳棠月多?方打听?,知晓这玄溟宫主?所居何处。 柳姝妤撒谎道:“前几日无聊,戏本?子上看的,一时兴起问的堂姐。” 话?毕,面色有几分失落。 柳姝妤鼓了鼓香腮,略有泄气,眸光流转下,忽见水榭台外,柳伯辛和萧承稷出现?在回?廊中。 他?怎又来了? 离开?翊王府时,她没告诉萧承稷她要回?太尉府。 真是,不想见的人,偏生出现?在眼前。 萧承稷恰在这时看向这边,与柳姝妤目光撞在一起。 四目相对,柳姝妤呼吸一滞,脑中一片空白。 “想什么这么入神?” 柳棠月手中的团扇在柳姝妤眼前晃了晃,柳姝妤回?过神来,“没什么。堂姐,天色略暗,我们?还是回?屋去吧。” 因柳棠月所坐位子背对回?廊那边,故而并未瞧见廊下的两人。柳姝妤拉着她离开?水榭亭,更是让她没看见萧承稷。 柳姝妤真不知晓萧承稷有何话?要跟她长兄讲,一讲便到了摆晚饭的时候,他?也就在太尉府用了饭。 家常便饭没太多?规矩,不似宫里的分席而坐,是一大?家子围坐一张圆桌。 这一顿晚饭柳姝妤吃得不安,唯恐萧承稷在桌下生出事端。 好在,是她多?虑了,外人面前的萧承稷还是个正经守礼的模样,规规矩矩吃饭。 吃罢晚饭,柳姝妤扶江氏回?了屋子,母女两人在屋中说了许久的体己话?。 月明星疏,廊檐下的灯笼将影子拉长。 踏着剪影,心情舒畅的柳姝妤回?到听?雨阁的闺房。 屋中燃着烛火,是久违的家的味道。 然而,柳姝妤一推门,看见榻边坐着的男子,笑容凝滞在嘴边。 是萧承稷。 男子稳坐在榻边,冲半开?房门的她颔首微笑,随意地仿佛如他?家中一般。 疯子。 柳姝妤心脏狂跳,怕被身后的山岚紫檀看去,忙将半开?的房门拉起关上一些。 “我今日疲乏,你们?便不用伺候了,都先退下吧,便不守夜了,你们?也早些歇息。” 山岚紫檀纷纷退下。 柳姝妤进屋立即插上门闩,面色骤冷,“翊王殿下不该出现?在此。” “那我该出现?在何处?带着你回?翊王府?回?到昨夜的屋中。” 昨夜种种一闪而过,柳姝妤面色涨红,声音明显底气不足,“你无耻!” 萧承稷笑笑,起身来到柳姝妤跟前。 “我无耻便不会?来给柳娘子送东西了。” 萧承稷从怀中拿出件藕粉心衣,虽然系带被扯断了,也不能?穿了,但料子顺滑,一看就是刚买不久。 柳姝妤红着脸从萧承稷手中抢过,低头迅速放进袖中藏好。 碰过的指尖骤然滚|烫。 心衣不仅系带被他?扯断,还染了脏东西。 脏死了。 萧承稷低沉道:“今日新的穿着尺寸还合适?本?王可是忆了许久才确定的尺寸,让丫鬟现?去买的。” 此话?一出,柳姝妤喉咙发紧,连连往后退了两步,想立刻寻个地缝钻下去。 心口被萧承稷抚摸过的两团,忽而隐隐发烫。 第27章 烛火摇曳, 照亮阒静的一室,一长一短的影子相互交错。 柳姝妤面红耳赤,樱唇紧抿, 手指按住那敞开的袖口。那袖中装的正是被撕烂的心衣。 萧承稷深深看着她, “不说话,看来尺寸是合适的。” 萧承稷并没?有再靠近一步, 反而不急不缓去到桌边坐下?, 道:“看得出来你与你那堂姐关系甚好。” 唯恐萧承稷做出过?分的举止,柳姝妤不敢靠近他太近, 站在原处离他有一段距离,待萧承稷极为警惕,“堂姐在太尉府长大, 我?自是与她亲近。” 柳姝妤倒是有几分奇怪,心道萧承稷大半夜跑到来,就是为了说这? 事实萧承稷来,也确实是为了这件事。 萧承稷目光一切也未曾离开柳姝妤, 嘱托中带着些?命令的语气,“别和?柳棠月走太近。” 以防柳姝妤听不进去她的话,萧承稷特地拿了她的心衣来,引得她注意和?重视。 柳姝妤蹙眉, 心道他这人真奇怪。她与柳棠月一起长大,小时候虽然?因为一些?事情红过?脸闹别扭,但?很快就和?好如初,萧承稷这般命令她,柳姝妤自然?是不高兴的。 “倘若堂姐与殿下?有过?节, 我?替堂姐向殿下?道歉。”柳姝妤福身,态度诚恳。 萧承稷轻笑, 并不接受,反而有些?动怒,定眼看着离他远远的女子,道:“你替她道歉,你是柳棠月吗?你以为是姐妹情深,可?人家?当你是姐妹吗?” 话中带刺,能感受到萧承稷火气挺大。 柳姝妤拧眉,不打算在萧承稷面前理论此事。 她不知晓萧承稷为何对柳棠月有如此大的敌意,他看不惯的人和?事,难道她就要迎合吗? 柳伯辛的事情,她还没?找萧承稷算账呢! 萧承稷明明就想出了对策,但?却还拿这事情来威胁她。 “堂姐是我?四?叔的女儿,骨肉里流着的都是柳家?的血,怎么就不是姐妹了?我?们的关?系素来很好。”柳姝妤维护道:“翊王殿下?这样挑拨关?系,有意思吗?” 萧承稷气得站起来,手中握住玉骨折扇,怒气随着两?指转动折扇,慢慢减淡。 柳姝妤一看自己仿佛站了上风,有一丝小小的窃喜,便趁着这股欢喜指出萧承稷的不厚道,抿唇正经道:“殿下?在得到边境消息后,就已经有了行动。殿下?明明也不想长兄去,劝了多?次,也劝动了长兄,已经有结论,却我?找你求助时,趁火打劫。” 萧承稷深深看着柳姝妤,来了兴致,打断道:“所以呢?” “所以你……”柳姝妤唇瓣张了又合,被打断后气势明显没?有刚才足了,声音稍弱,“你阴险狡诈!” 她快速说完,迅速低下?头去,连看他一眼都没?有胆子,担心说出实话,被阴险狡诈的萧承稷记仇报复。 萧承稷素来是个沉稳的人,但?事关?柳姝妤,那便是另一回事了。 “在你眼里,萧承泽就不阴险狡诈?”萧承稷竟不想他在柳姝妤眼中已经是如此的不堪了,一时间怒意横生,“他就是你心中的正人君子?”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33节 嗯,怎么不算正人君子呢? 在柳姝妤眼里,萧承泽是将她从河里救起来的人,自然?是比他这个算计的阴险小人要好上千百倍。 萧承稷听不得这些?,也见不得到柳姝妤有丝毫这样的想法。 想也没?想,柳姝妤低声反驳道:“都不是。” 都是无耻之人。 这声音极轻,萧承稷正在气头上,根本没?听见,面上一如既往的阴沉可?怕。 微怒的目光看向距离他约莫十步之遥的女子,萧承稷缓缓展开玉扇,低声道:“我?记得在新婚之夜,柳娘子求过?我?一件事,何以报恩,可?还记得?” 旧事重提,柳姝妤立于原地愣忡,将要被遗忘的记忆重新唤醒。 求萧承稷的事情,是杀了萧承泽。 而那报恩…… 萧承稷折扇一收,“唰”的一声在阒静的寝屋尤为响亮。他单手负后,在柳姝妤的不言中缓步迈向美人榻。 男子坐下?,两?腿.分开,拿了折扇的手放在已右膝膝盖上,挪目看向愣忡的她。 柳姝妤被看得喉咙发紧,手指下?意识握得紧紧,不祥的预感随之而来,“这是太尉府,你不可?胡来。” 萧承稷目光深深锁在她身上,“我?若非是胡来呢?” “过?来。” 萧承稷沉声说道,带着几分不容抗拒的命令,“想要如愿以偿,便过?来。” 柳姝妤犯怵,脚步不停呼唤地往前面走。一靠近,萧承稷倏地伸出手来,柳姝妤猝不及防,踉跄下?被裙摆绊倒。 她一手手腕被萧承稷握住,另一只手手掌撑在男子左腿膝盖上,半个身子近乎扑了过?去。 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的味道,柳姝妤抬眼,恰见她半个身子被萧承稷分开的双|腿卡住,目光平视,所见是…… 面若红霞,柳姝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萧承稷捏住她香腮,眼底泛起汹意,“柳娘子倒不用如此急切。” 烛光下?,男子投下?的影子盖住她面颊,柳姝妤只觉听觉暂时失灵,呼吸也跟着凝滞,在带着压迫感的双眸中看到自己委身的模样。 喉咙发紧,想要逃离。 萧承稷凝着她朱唇,手指擦过?她唇上的颜色,“柳娘子知道该如何,昨日不是已经有经验了么?” 目前除了萧承稷,柳姝妤寻不到最佳的帮手。 “半年,我?希望半年后能如愿,且不牵扯到我?家?人。” 如果?可?以,柳姝妤甚至想明日就看到萧承泽遭到报应。 萧承稷拧眉,终于从他面上看出一丝不解,“成亲前,不是很恩爱么?如今就这么恨他?” 柳姝妤撒谎道:“昌王待苏念慈一心一意,明明爱的是她,却还来与我?虚情假意。骗人感情,我?不喜,这个答案殿下?可?满意?” “我?倒是不知,你这性子变得如此刚烈。” 萧承稷的印象里,柳姝妤没?如此大的戾气,偶尔惹她生气,她也只是扭头就走,使?起小性子来避而不见。 萧承稷带着她手,放在腰间蹀躞上。 纵是不言一词,柳姝妤也知他想作甚。 指尖滚烫,有些?颤抖,她埋头将蹀躞解开。 萧承稷扶着她腰,单手将跪在地上的女子抱起,坐于大腿上,“柳娘子聪慧,一点就通。” 柳姝妤有求于人,不与他呈口舌之快。她心一横,便当是被狗咬了几口,大局为重,这点牺牲值得。 双臂环住萧承稷脖子,柳姝妤往前倾去,柔软的唇瓣轻轻贴他唇上。 柳姝妤不擅,虽知晓接下?来该怎样,但?还是停留在最初那一步。 殊不知,什么都没?做的她,让萧承稷愈发不平静。 “斯啦——” 锦帛撕裂的声音响起,柳姝妤雪肩半露,肩上一阵凉意。 萧承稷反客为主,扣着柳姝妤脖子,借力将人推近,含住她樱唇…… 榻边衣裳散落一地,除了萧承稷身上的一件外衫,其余皆是柳姝妤的衣裙,玉环珠钗掉落,恰好落在那散落一地的衣裙上面。 眼雾朦胧,柳姝妤抓住软枕,侧头之下?恰见萧承稷从怀中摸出一小瓶子。他从瓶中倒出东西,而后吃掉。 柳姝妤泛起疑惑,声音有些?许嘶哑,“你吃什么?” 萧承稷不言,扣住她抓住软枕的头,俯身吻她唇,将女子的疑虑尽数吞了回去。 柳姝妤拧眉,他定是身子虚.弱,否则这关?头下?,哪个男子还从怀中掏出瓶药来吃。 唇间嘤咛,软枕哭湿一片,柳姝妤使?劲抓住软枕,只求快些?天?明。 萧承稷狎住她肩膀,“在太尉府多?留几日。” 柳姝妤摇头,语不成调,“不行,明日就得回去。” 回去,不让父亲母亲瞧出端疑,还能在昌王府探听到萧承泽的计划。这也是柳姝妤一开始打算的。 萧承稷倒没?有多?失落,唇瓣轻轻蹭着朱唇,语气也温柔起来,“那回昌王府后从琼华园搬去临西阁。” 临西阁是昌王府最偏僻的地方,在后院围墙旁,几乎没?人去,估计沁阁院里已是杂草丛生。 柳姝妤正想着,许是被男子发现心不在此处,便使?了坏。 朦胧间,她似在梦中,脚踩在软绵绵的云端,忽而被人从背后推下?深渊,痛|意袭来。 柳姝妤低吟一声,眼泪又润湿枕头,只得迫着应了下?来。 萧承稷满意,瘦长的指节握住她紧抓枕头的手,十指紧扣。 === 翌日,柳姝妤醒来已是天?光大亮,身旁的被褥还留有余温,想来萧承稷刚离开不久。 “王妃醒了?” 床幔外传来山岚的询问声,柳姝妤裹紧被子,问道:“什么时辰了?” 声音喑哑,好似嗓子缺水,干涩得很。 柳姝妤也是一说话,才发觉嗓子成了这副样子,暗怪不知何时离去的萧承稷。 “卯时了。”山岚凑近,在床幔外候着,道:“奴婢服侍王妃起床。” 柳姝妤清了清嗓子,阻止道,“不必。” 她如今满身都是印子,无法见人,便让山岚将干净的亵衣拿来,她自己穿,待将身子裹严实后,再让山岚伺候着穿衣裙。 床幔撩起,柳姝妤瞧见桌上的一碗药,愣了片刻。 山岚注意到了,说道:“王妃昨夜熬药怎不叫醒奴婢们,是奴婢和?紫檀失职,让王妃亲自动手。” 柳姝妤诧异,道:“你进来那药就在了?” “进来就有呀。”山岚故作不知,让柳姝妤放下?担忧,轻松道。 柳姝妤明了,恐怕是萧承稷走时特地留下?的避子汤。 “昨夜嗓子干涩,药端回来后又太困,一时忘了喝。” 她过?去端起药碗,饮下?前还是有几分犹豫。 一碗避子汤下?肚,柳姝妤莫名生出负罪感,倘若有了萧承稷的孩子,她饮下?的这碗药…… 柳姝妤决定改日去万佛寺一趟,请大师超度超度。 梳洗打扮后,柳姝妤去给母亲请安,好在嗓子好了些?许,少说话倒没?让人发现端疑。 所幸也没?聊太久,柳姝妤离开母亲院子,在回廊处,恰巧遇见柳伯辛领着萧承稷入府。 晨间刚走,又今又来,他恐是回府换了件衣裳吧。 柳姝妤第一次如此讨厌长兄带男子回府。 为掩人耳目,柳姝妤还不得不端庄贤淑若无其事地同萧承稷行礼。 “弟妹客气。” 萧承稷一副并不知晓柳姝妤还在太尉府的模样,回了她一句话。 “王妃,昌王殿下?来接您了。” 就在此时,家?丁匆匆来报,唇角扬起一抹笑容。 而话音刚落,只见萧承泽迎面走来,在看见萧承稷站在柳姝妤身旁时,明显一楞。 六目相对,风拂渐起秋燥…… 第28章 昨日柳姝妤决定留宿太尉府时, 便差人传信回昌王府告知萧承泽,没承想今日萧承泽却来了?。 “三哥也在呀。” 萧承泽语气?不咸不淡,热络地招呼萧承稷, 而后却在萧承稷的目光中凑近柳姝妤。 萧承泽一手搭在柳姝妤后腰上, 亲密无间,在旁人眼中是对蜜里调油的恩爱夫妻。他低声温柔说道:“昨夜回府听说你要在太尉府歇一晚, 我当时想来寻你, 有急事耽搁了?,待我处理完事情, 已经深夜,怕扰你好梦,便没来。” 萧承稷唇角紧抿, 凌厉的目光剜向萧承泽不该放到那处的手,压住心中的一团怒气?没有发作。 柳姝妤莞尔一笑,往柳伯辛那边去?,借此摆脱后腰上的脏|手, 道:“昨日回府找大哥有事。” 提到这件事,萧承泽笑笑,“我还以为大哥会率军去?边境,毕竟姝儿常说柳家儿郎没有贪生怕死?之辈。” 话一出口, 萧承泽又止住了?,急忙找补道:“这话并?未其他意思,只是忽有感慨,大哥莫往心里去?。” 柳伯辛面色不佳,他素来不怎么喜欢萧承泽, 对?萧承泽是皇子该有的敬意罢了?。 现在是因柳姝妤嫁了?过去?,他看着妹妹的面子上, 试着将萧承泽看顺眼。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34节 但这着实是难为柳伯辛了?,因为他越看越不顺眼。 这厢,一直没说话的萧承稷拍了?拍柳伯辛肩膀,淡声道:“走吧,去?你院子里谈事。” 两人遂一起离开回廊,没走几步,只听萧承稷对?柳伯辛道:“都是秋日了?,你这院中怎还有叽叽喳喳叫不停的飞禽,改明儿我让我府上的园林管家来看看,改善改善,免得整日听着烦。” 萧承泽闻言,脸上一片铁青。虽没点?名?道姓,但一听便知道萧承稷在拐着弯骂他! 可恶! 竟然?说他是叽叽喳喳叫不停的飞禽! “回府吧。”柳姝妤道:“我回屋收拾收拾,王爷倘若不想待在太尉府,去?马车等?我出来。” 虽然?柳伯辛和萧承稷离开了?,但毕竟还在太尉府,为了?不让人生疑,柳姝妤不得不与萧承泽装作还是对?夫妻模样,只是离得远了?些。 萧承泽却道:“回去?作甚?我来不是接你回去?。难得回娘家,姝儿难道不想多待几日?” 柳姝妤转身欲走,听闻此话忽地顿足,不解看着他。 这厮心里不知憋了?什么坏。 萧承泽拨弄这翠玉扳指,道:“昨日你不在,念慈很开心。” 柳姝妤明了?,萧承泽原是想博爱妾的欢心。 情?理之中。 恰好柳姝妤可在太尉府多待上几日,留心母亲的身体。 前世萧承泽既然?能?下毒害她母亲,必然?会有行动,估摸着已经将自己人安插到了?母亲身边。 “再者,我们已经和离,你想留在太尉府,留便是了?。”萧承稷话锋一转,道:“就?是别忘了?许下的诺言,白纸黑字是你亲手的写?的。” 柳姝妤抿唇,后面的话怕才是萧承泽来的真正目的。 柳姝妤偏不如萧承泽的愿,故意道:“昌王如此急切,恐怕要失算了?,翊王不吃这一套。” 萧承泽却道:“姝儿不了?解,当然?觉得这一切徒劳。” 他了?解萧承稷。 萧承稷如今有多隐忍,往后便有多经不住柳姝妤的撩|拨。 自诩清高之人谁说不能?成魔头? 萧承稷这段时间常来找柳伯辛,假使柳姝妤留在太尉府,两人还能?常常见到,一旦柳姝妤回了?昌王府,再想见到萧承稷不知要到何时去?了?。 看了?眼远处来来往往的仆人,萧承泽又道:“来了?太尉府,礼节不能?失,避免惹人生疑,我们一起去?见见太尉夫人。” 无奈下,柳姝妤与萧承泽一道,又去?了?江氏那里。 江氏原本以为女儿回来是和萧承泽闹别扭了?,如今看见萧承泽主动寻来,她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坦白来讲,江氏心目中的女婿,不是萧承泽,但既然?是女儿自己选的,江氏自然?是希望女儿能?幸福,便也就?慢慢接受了?萧承泽。 “昨晚本是要来接姝儿的,有要紧事情?耽搁了?。姝儿念家,前阵子夜不能?寐,所以昨天才突然?回府。”萧承泽握住柳姝妤的手,尽显恩爱模样,又看了?看江氏,道:“近段时间我公务繁忙,没有顾及姝儿感受,是我不对?。姝儿念家,舍不得爹娘,我想让姝儿在太尉府多住几日。” 柳姝妤还是小?瞧了?萧承泽的嘴,他竟能?面不改色说出这么一番话,不仅让她有理由?继续留在太尉府,还在母亲面前将彰显夫妻情?深。 恶心。 幸是早上没吃几口。 柳姝妤起身,不动声色地抚开萧承稷的手。她来到江氏面前,道:“前段时间女儿就?提过要回来小?住些日子,不是一时兴起。恰好昌王路过太尉府,女儿便请昌王来跟母亲说,免得母亲胡思乱想,担忧不已。” 萧承泽演的夫妻恩爱,休想在柳家得到一分好处。 他能?演,她就?能?给他拆穿。 萧承泽面色微变,端起茶盏轻呷一口,以掩饰变动的情?绪。 柳姝妤站在后面给江氏捏肩,江氏看眼日头,道:“昌王不忙的话,中午留在太尉府吃饭吧。” “他还有事。” 柳姝妤替萧承泽拒绝道,却没想到萧承泽在她说话的同时应了?下来。 江氏看着回答不一致的两人,微愣。 萧承泽缓解尴尬道:“是有事情?,但不急着一时,中午陪姝儿在太尉府吃饭。” 今日恰好是十五,柳家有个传统,每月十五是团聚的日子,一大家子人围聚在一起吃饭,增进感情?。 柳姝妤和萧承泽也就?一起留下来吃了?午饭。 江氏先去?了?饭厅,回廊中的两人甚远,要有多疏离,便有多疏离。 “王爷大可不必在我家人面前装作恩爱模样,物极必反的道理,王爷应该知道。”柳姝妤道。 萧承泽停在步子,冷声道:“物极必反的前提,是物极,自我们成婚后,我可得到过本分柳家的好处?没有。” 面目变得狰狞起来,萧承泽道:“分毫好处都没有,父皇根本没有因此多重视我,反而将不少事情?都交给萧承稷去?做。” 柳姝妤镇定,与萧承泽对?视,坚定的眼神中藏了?恨意,挑明道:“王爷承认,娶我是别有所图。” 此话一出,反倒是萧承泽不说话了?。 他不会蠢到在柳姝妤面前承认心思。 没再接柳姝妤的话,萧承泽抬脚往饭厅去?了?。 且说这边,柳伯辛与萧承稷谈完事情?已经临近午时,柳伯辛硬留萧承稷在太尉府吃饭。 “不行,就?在太尉府吃,今日恰好是家宴,菜品丰盛。我忽然?又想到一处细节,待吃完饭后,再好好和殿下细说。” 萧承稷一面推脱,一面被柳伯辛带到饭厅。两人来的时候,柳时安夫妇和柳姝妤也在,还有那不该出现在此的扫兴之人。 柳姝妤看见他来,眉心轻拧,显然?是不欢迎他来。萧承稷将这表情?尽收眼底,目光从她身上挪开,看向柳时安,略显不好意思,道:“今日本是来寻伯辛兄谈事情?,没承想竟遇到了?柳家团圆饭的时候,叨扰了?。” 柳时安摆手,忙道:“翊王殿下何出此言?殿下不算外人,就?是这菜肴简陋,翊王殿下莫要嫌弃才是。” 萧承稷连说三句不嫌弃,很自然?地落座,与柳伯辛挨着。 不消片刻,柳棠月拎着裙裾进来,面带歉意,道:“二伯父,棠月来晚了?。” “不晚,”柳时安瞧了?眼柳棠月后面,没见到人,于是问道:“你阿爹阿娘呢?” 柳棠月道:“前段时间下雨,夜里有些冷,阿爹老毛病犯了?,已经有两日没有出过房间了?。阿爹今日是不想来的,阿娘在屋中劝了?很久,才劝动,估摸着也快到了?。” 柳时安面上的喜色在刹那间消失,增了?些伤感。 柳棠月的父亲柳时樾,是柳时安小?叔的独子。柳时樾原是个明艳骄傲的少年,却遭逢变故,在奸相窃国那会儿一大家子落入贱籍,他也因此折了?右腿。 很早之前,柳时樾跛腿上过一次战场,擒获敌军首领,但就?是因为瘸腿,偷偷被朝中人嗤笑,后来受不了?旁人的眼光,便再也没出现在军中。 曾经的健步如飞,到如今依靠拐杖才能?走动,右腿还要受阴雨天的折磨,这巨大的落差,任谁不挫败?柳时樾鲜少出现在众人面前,性?子也变得很沉默怪癖。 “四夫人扶着四爷来了?。” 没过多久,小?厮前来通传。 只见一杵着拐杖,跛着右脚的中年男子被一妇人扶着,一瘸一拐出现在众人眼前。 柳时樾踏进屋中,许是看见多了?两位生面孔,脚步忽地顿住,有些想离开,但被夫人扶着,想退也退不出去?。 曾经明艳骄傲的少年,眼底失了?神采,暗淡如阴沉的天空,没了?生机。 萧承泽出于客套,插.上了?话,“早便听说柳四爷独腿擒敌的英勇事迹,今日一见果然?。” 柳时樾脾气?不好,即便是皇子,也没什么好话,道:“瘸腿就?是瘸腿,昌王殿下莫说这么多漂亮话。” 柳棠月放下杯子,父亲的微怒让她低垂着眉眼。 看着杯子里的茶水,她心思微变。 柳时安将话接了?过来,道:“既然?人到齐了?,便动筷吧。” 席间,萧承泽一副关?心照顾柳姝妤的模样,一个劲往柳姝妤碗中夹菜。 然?而萧承泽夹的菜,柳姝妤都没动筷子,就?连她最喜欢吃的山药都没碰。 柳姝妤将碗中的山药盖在米饭下,藏起来,没让任何人发现。 幸好萧承泽每样菜只给她夹了?一次。 柳棠月眼尖,不巧正好瞧见柳姝妤碗里的山药。 她不禁心生疑惑,柳姝妤最喜欢的便是山药,但却不吃萧承泽夹的?他们是这对?新婚夫妇,恐怕不像表面这般恩爱。 席罢众人纷纷散去?,因为席间的一句话,柳姝妤午饭后去?了?柳伯辛院中,兄妹两人切磋棋艺,跟随一起去?了?不是昌王,反倒是上午就?来了?太尉府的翊王。 此情?此景,反倒让柳棠月坚信心中所想,开始盘算一些想法。 绿荫小?道上,柳棠月见四周无人,萧承泽恰好独自一人,大抵是要离开太尉府。 柳棠月走了?过去?,望着萧承泽的背影,道:“昌王殿下且留步。” “何事?”萧承泽驻足,对?柳姝妤这位堂姐印象不深,自认为两人之间没什么话好谈,对?她的突然?找来有几分反感。 “昌王殿下,借一步说话。” 柳棠月见四下无人,挪步到大树下,借着树荫遮住两人,直言道:“昌王殿下和我堂妹,怕不是如表面这般恩爱。小?女说的,对?否?” 闻言,萧承泽目光骤然?变得很凌厉起来。未等?萧承泽再次开口,柳棠月道:“看来我说的没错。我堂妹喜欢吃山药,但殿下适才给我堂妹夹菜,堂妹一筷子都没动,可见我堂妹不喜欢殿下。” 萧承泽反驳,“胡说八道。” 这点?是他疏忽了?,往后夹菜这种事情?还是少做为妙,否则让萧承稷看出他和柳姝妤是假恩爱,他的计划便不好实施了?。 “是否胡说八道,昌王殿下心里清楚。堂妹是因为落水被昌王殿下救起,才和殿下有了?婚约。殿下是喜欢我堂妹的,否则也不会娶她,但可惜堂妹对?殿下无意。既然?如此,殿下不如考虑下我?同样是柳家血脉,我和柳姝妤的模样有六七分相似。” 柳棠月管不得那世俗的眼光,她只想寻个高门贵族嫁了?,她不想再过寄人篱下的日子,每日都在看柳时安一家的脸色过日子,窝囊! 父亲瘸了?右腿,他们一家住在太尉府,衣食无忧,但在柳棠月眼里,这样光鲜亮丽的生活和施舍有何区别?! 她受过了?! 所以才会在猜到萧承泽与柳姝妤貌合神离时,主动搭上萧承泽。 她或许能?代?替柳姝妤, “自荐枕席?”萧承泽仿佛听了?个偌大的笑话一样,“本王是该夸你勇敢,还是夸你不要脸皮呢?痴心妄想。” 萧承泽还以为柳棠月看出了?端疑,没承想是来撬墙角的。 真有脸,在太尉府撬她堂妹的墙角。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35节 “今日之事,本王可以当作没发生,那话便烂在你肚子里好了?。” 萧承泽甩了?甩衣袖,头也不回地离开,独留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柳棠月站在原处。 柳棠月被羞辱一番,气?得恨不得将太尉府所有人从云端拉入泥潭。 可恶,可恶! 柳姝妤有什么好!萧承泽喜欢她,崔皇后也喜欢她,所有人仿佛都围着她转一样。 总有一天,她的风头一定会盖过柳姝妤,京城众人再提到太尉府时,想起的不再是柳时安,而是她爹柳时樾,是她们一家! 第29章 “想什么?下哪步?” 萧承稷若无其事, 瘦长的手指搭在茶杯上,催促举棋不定的柳姝妤快些落子。 而随着这句话?的说出来,一旁观棋的柳伯辛将注意力又放回棋盘上, 眉头紧蹙, 道:“与我?下棋时跟山匪似的穷追不的,分毫不退让, 怎换成了翊王, 你倒变得优柔寡断了。妹妹,你是专坑大哥呀。” 柳姝妤被说得心虚, 小声嘀咕一句,“才没?有。” 她适才是分心了,萧承稷是故意的。 当着长兄的面, 他怎敢那样!桌下遮掩下,萧承稷的腿伸过来,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间, 他脚碰了碰她腿。 萧承稷是在勾|引她吗? 这番举动,害柳姝妤越发不安,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唯恐被发现。 她心思不在棋局上, 自然是优柔寡断,下棋的状态不似从前。 柳姝妤心虚地落下一子,在柳伯辛专注棋面上时,将掉落的腿往回收。 萧承稷不紧不慢跟上,举棋落子举止矜贵从容, 倒显得柳姝妤有几分局促。 柳伯辛啧一声,评价柳姝妤, “棋力相?比从前,是退步了,不及以往。” 说着,萧承稷摇头,道:“成婚后,是不该将时间花费在这上面,不怪她。” 柳姝妤一听不高兴了,明是他的错,硬将帽子扣在她头上。 她负气,反手就吃了对面五个子。 柳伯辛“诶”一声,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他看向萧承稷,乐道:“五个子呐,这一片都?被我?妹妹占了。” 萧承稷轻笑,略带宠溺,“才中盘,不急。” 送给她消气,也是好的。 这一局下完,连带复盘完,不知不觉已?是太阳落山。 云彩染成鎏金,绮丽绚烂。 萧承稷起身,凝着窗外的景致,不觉松了松唇角,一股惬意袭来。 柳伯辛看着窗边颀长的影子,提议道:“天色已?晚,翊王不如?就在我?这吃了晚饭回去?” 萧承稷转身,目光恰好与柳姝妤看来的视线撞在一起,恰见女子一愣,随后紧张地挪开视线。 萧承稷拒绝道:“不了,这两晚上没?休息好,有些疲乏。” 柳伯辛点头,他和萧承稷交情深,如?今听闻此言,有些担心萧承稷的身子,“那我?便不多留了,殿下好生回去歇息。” “歇息自然是要的,就是这突然与前两晚的心境不同,不知还能不能睡个安稳觉。倘若不习惯,尚不能入睡,恐怕还是要和前两晚一样。” 萧承稷看着柳伯辛说话?,但一旁的柳姝妤听闻,身子一愣,背脊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惴惴不安。 柳姝妤担心萧承稷今夜又来。 萧承稷走后,柳姝妤便一直不安,尤其是天幕黑尽,她回到寝屋,生怕他夜里就来了。 因为?夜里留心着外面的动静,一颗心上上下下,柳姝妤夜深了才睡着,翌日还是侍女来唤,才醒来。 紫檀看着一脸憔悴的柳姝妤,心疼道:“王妃素来不认床,回到太尉府想来不是因此没?睡好。王妃是心里藏着事情,才没?歇息好?是担心夫人的身子吗?” 手里的篦子缓缓梳到发尾,柳姝妤因没?睡好,脑子里混混沌沌,顺着紫檀的话?应了下来,掩住事实。 紫檀安慰道:“夫人心善,老天爷一定?会保佑夫人长命百岁。大夫诊脉后都?说夫人身体康健,这次只是偶然风寒而已?,这两日王妃在夫人身边,夫人明显好了很多,王妃莫要忧心。” 柳姝妤祈祷,“但愿如?此。” 眼?下是无事发生,她担忧的是以后。 用脂粉遮住眼?底的鸦青,拿胭脂提了提气色,柳姝妤梳妆完毕去了江氏那里。 江氏本就无大碍,接连喝了几日的药,如?今整个人精神抖擞。 江氏拉着女儿坐在一旁,担忧问道:“跟娘说,你和昌王是不是闹了别扭?” 昨日萧承泽来,她以为?是来接廿廿回府的,结果却是让廿廿在太尉府多留几日。 新婚夫妇,不该如?此。 再者,萧承泽府上还有个他纳进府来的侧妃。 而此刻侧妃有孕在身,萧承泽大有几分不愿让柳姝妤回昌王府的意思,江氏很难不联想到女儿的婚姻不顺。 柳姝妤故作轻松,让江氏放宽心,“没?闹别扭。昌王事务繁忙,没?空与女儿闹别扭。阿娘且安心,没?事。” 江氏清楚柳姝妤的性?子,凡事皆是“没?事,没?事”,喜欢将心事藏心里,“没?事?怕不是为?了让娘宽心,才这样说的。那你说,为?何昨日昌王来后又离开了,遂了你的意让你在太尉府多留几日?” 柳姝妤微愣,她以为?掩饰地很好了,“没?有的事。女儿今日回去,明日后日大后日又回来,让人看见多不好,况且这一去一回,路上耽搁时间,倒不如?在娘家多留几日,昌王是不忍看女儿来回奔波。” 江氏一听是这个理,担忧的目光渐渐消失,“没?有便好,娘多虑了。” 柳姝妤起身,给江氏捏捏肩膀,“女儿不会让自己受委屈,阿娘就别担心女儿了。倒是娘的身子,女儿是不放心的。” “钱嬷嬷,以后阿娘有什么?不舒服,哪怕是一点不适,都?要请大夫,不能说嫌麻烦硬扛过去。” 柳姝妤极其不放心,她不知晓萧承泽会何时对母亲下手,也不知前世害母亲的毒药最初是什么?症状。 她只得小心翼翼留意着,哪怕是一丝不对劲,都?要引起重视。 钱嬷嬷笑着看了眼?江氏,两人皆是会心一笑。钱嬷嬷也是看了江氏,才从她面上读出应允的意思,回了柳姝妤,“昌王妃吩咐的,老奴哪敢不听,一定?事事都?照顾到位。” 江氏笑意写?在脸上,拍了拍女儿的手。 屋中正热闹,柳棠月来了。 看见柳姝妤在,柳棠月并不意外,道:“我?来陪二伯母说说话?,解闷。二伯母不会怪侄女破坏了和堂妹的叙旧吧。” “哪里的话?,二伯母喜欢热热闹闹的。”江氏招呼柳棠月坐下,又让钱嬷嬷去厨房端些小甜食来。 不消片刻,丫鬟便端来两碗香甜的杏仁酪。 柳棠月吃着杏仁酪,笑道:“今日沾了姝妤妹妹的光,我?可许久没?吃到二伯母院里的这甜点了,好吃。” 柳姝妤开心,眼?睛笑眯眯的,“我?也许久没?吃了,想念这味道。” 柳棠月舀了一勺杏仁酪,不经意间问道:“对了,姝妤妹妹什么?时候回去?” 江氏看向女儿,大有几分期待从女儿口中得到答案。 柳姝妤手指下意识玉勺,略显紧张,“等?再过三日吧。” 柳棠月点点头,小口小口喝着清甜的杏仁酪。 从江氏屋中出来,堂姐妹两人走在绿荫下,惬意自在。 柳棠月提起裙裾,缓缓走下台阶,“真羡慕你,夫妻恩爱。等?回府的时候,想必昌王早早就会来接你。” 柳姝妤走下台阶,与柳棠月并肩走在青石小路上,抬手拨开低垂的绿枝,宽慰道:“堂姐年纪不小了,也该寻个如?意郎君了,届时便是我?羡慕堂姐的份了。” 外人眼?中是羡慕的,殊不知她那已?经和离的夫君,早已?将刀刃对准了她娘家人。 柳棠月叹息一声,道:“如?意郎君岂是那么?好找?我?只想找个有些权势的男子,王孙贵族是不敢奢望了,但哪怕是个小官也行。” 柳姝妤不赞同,似乎有必要同堂姐说清楚,以免她被权势的虚荣迷了眼?,误把婚事定?了下来,“堂姐把权势看得太重,不见得是件好事。前阵子无聊,看了些戏本子,感触颇深。某家也算是权贵人家,这家小女被一王孙贵族看上,遂成了婚,两夫妻婚后恩爱,那小女以为?是遇到了良人,可婚后几年,娘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丈夫在得到妻子娘家的权势后,对妻子娘家的人赶尽杀绝,不留一人。” 柳棠月听后讶异,微张的唇片刻都?没?合上。 柳姝妤接着道:“其实丈夫一开始打的便是妻子娘家人的主意,结为?姻亲,是最快将那边权势归为?己用的办法。” 柳棠月眉心紧蹙,大抵是被柳姝妤的话?吓到了,拿着丝绢的手按住心口,心有余悸,“怎么?会有如?此忘恩负义的阴险小人!” “权势是好,但也不好。所以堂姐寻个疼你爱你的郎君,才是最重要的。” 柳姝妤庆幸堂姐听进去劝了。 柳棠月:“多谢姝妤妹妹跟我?说这些,我?回去是该好生想想了。” “堂姐客气。” 两人在岔路口辞别,一个回了闺阁,一个往西?苑的方向去。 柳棠月回到屋中,仔细琢磨了柳姝妤的一番话?。 萧承泽连柳姝妤的喜好都?不清楚,却在众人面前故作恩爱模样。 这倒与柳姝妤适才所说的有几分相?似。 柳姝妤滔滔不绝说的,真是戏本子上听来的吗? ——不见得是。 柳棠月反倒觉得柳姝妤在说她自己的处境。 甫一,柳棠月有了大胆的想法,萧承泽贪权,这才娶了柳姝妤。 越想越觉得是如?此,柳棠月激动地站起来,一定?是如?她所想! 萧承泽妄图得到的权势,她也可以帮他呀! 她正好可以趁机机会,让爹这一脉,不再低柳时安一头! 柳棠月激动,唤来侍女备些东西?,她要去昌王府一趟。 第30章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36节 柳姝妤一时?半会儿难回昌王府, 柳棠月便趁着这时候悄悄去了趟昌王府寻萧承泽。 柳棠月一路忐忑,唯恐是她?想多了,白跑一趟。到了昌王府, 柳棠月谎称是柳姝妤差她?给萧承泽送来东西, 门房便没有多问,让她?进府去了。 “姝儿让你来的?”萧承泽不相信, 高高坐在椅子?上, 四?下打量这个曾经在太尉府自荐枕席的女子?,“倘若本王没记错, 柳大姑娘昨日还在太尉府对本王投还送抱,对堂妹夫如此,你的廉耻心呢?而今还打着姝儿的幌子来, 心思不要太明显。” 柳棠月受尽了屈辱,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只得手指用?劲,紧紧攥着拎着的食盒。 这食盒中的糕点不值钱, 也没花太多心思,重点是她?后面要说的话。 柳棠月笑了笑,故作轻松,将萧承泽羞辱的话抛之脑后, 道:“昌王殿下多虑了,我来是想与殿下谈一笔交易,一笔殿下觉得划算的交易。” 萧承泽转动扳指,沉声?道:“胆子?不小,敢跟本王这样说话。” 他一腿往前伸, 手肘抵在膝盖上,姑且听听, “说说看,你的底气?是什么。” 柳棠月将食盒放到一旁,终于有一刻是挺直了腰板,道:“昌王与侧妃情比金坚,但殿下不得不娶我堂妹姝妤,是贪恋柳家滔天?的权势吧。” 萧承泽面色骤然变得阴鸷,抬眼看了看柳棠月。女子?大抵是被他吓住了,面色煞白,得意和?炫耀的神情消失不见。 柳棠月吞了吞唾沫,虎口相握稳住心神,故作冷静,道:“殿下只管放心,我嘴巴紧,纵使有挑拨的心,也没那个胆。” “你都当着本王的面将话抖了出来,你这是没那胆子?吗?你这是有一百个胆子?。”萧承泽没有否认柳棠月的话,那是因为主动送上门来威胁的人,必定是带着目的而来,既说了,便是有要求之事,“我倒是小瞧了你,一直以为你和?姝儿姐妹情深。” 萧承泽道:“说吧,你想谈什么。” 柳棠月道:“柳姝妤姓柳,我也姓柳,祖父都是同一人。昌王殿下要柳家的权,我可以帮你,但事成之后,我要殿下承诺我,不会亏待我爹这一脉。我不贪心,要二伯的四?分之一便可。” “姑娘,口气?不小。”萧承泽听得一笑,“你是第一个敢跟本王谈条件的人。若是本王没记错,柳时?安与你父亲不过是堂兄弟关系,却让你们一家住在太尉府,享尽荣华。听听你适才说的话,你的良心何在?” 柳棠月嗤笑道:“就是因为他给我们一家一个住所,我便要感恩戴德吗?这是施舍!” 倘若当年她?爹能过跟随祖父一起去骊山避暑,也不会在奸相窃国事变后在府上被逆贼抓获,一家没入贱籍,任人打骂。 若非如此,她?爹便不会被生生打断右腿,成为个没用?的瘸子?。 他会上战场,立战功,而不是依附柳时?安,依靠柳时?安的施舍度过余生。 太窝囊了。 连带着她?也跟着过看旁人眼色的日子?。 柳棠月不甘如此,她?要改变,改变这糟糕的一切。 萧承泽毫无?波澜,也没有要继续听她?抱怨的意思,“怨气?挺大,但这些本王不关心。本王关心的是你能怎么做?给你一盏茶的时?间?,讲。” 柳棠月道:“我知晓有一种毒药,能人中毒后毫无?察觉,连续服用?后待发现身子?不适后,已经药石无?医。昌王若能得到此物,定是如虎添翼。” 萧承泽眉目沉沉,思虑片刻后道:“本王怎知你的话是真是假。” 柳棠月道:“等交了投名状,殿下请信守诺言。” 萧承泽道:“爽快!一点就通,那本王便静候佳音,若真如你所言,少不了柳姑娘的好处。” 手握把柄的人来,十之有九都是有求于人。 事实诚然如此。 事情的结果柳棠月十分满意,她?曾今便动了给江氏下药的念头,只是还在寻找已有何种毒药能在被发现的时?候中毒之人已经难以回天?。 柳棠月一直毫无?头绪,直到前几日柳姝妤提了一嘴戏文上的中毒症状,她?才想起苦苦寻找的毒药是什么。 从昌王府出来已是申时?,柳棠月本还想去一个地方的,但看了眼日头,折腾太晚回去容易惹人生疑,于是她?只好打道回府。 柳棠月从未有一刻这般开心,想尽快如愿以偿,但又怕急于求成毁了一切,便安慰自己道:“差最?后几步,前面九十几步都走完了,也不急这一时?。” 且说柳棠月的到来被苏念慈知晓后,她?又使起了小性?子?。 如今的苏念慈已经显怀,去哪都将微微隆起的肚子?挺起来,生怕旁人就不知道她?怀了身孕一样。 “柳家的人来作甚?柳姝妤该不会是打算将她?堂姐送到王爷您身边?”苏念慈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说得通,王府中有柳姝妤一个便让她?有得受了,再来个柳家人,她?可不愿,于是仗着怀了孩子?,缠着萧承泽撒娇道:“不行不行,这样一来她?们俩姐妹定是要欺负妾身。” 娇滴滴的样子?,让萧承泽好不心疼,安抚她?道:“我又说过让柳棠月过门?你从哪听来的谣言,我看这王府是闲言碎语太多,需要好生整治一番。” 苏念慈面露喜色,笑了起来,“王爷没有那意思?” 萧承泽抚摸她?小腹,似乎能感受到腹中孩子?动来动去,“求合作的人而已,不必放在眼里。” 苏念慈笑着倚靠在萧承泽怀中,“那确实是妾身想多了。” 要是柳姝妤一直待在太尉府该多好,她?这两日没看见柳姝妤,心情顺畅多了。 回到屋中,青霜在榻边扇着扇子?,道:“好在柳大姑娘不是冲着王爷来的。” 苏念慈靠在榻上,手掌抚摸小腹,“幸好去问了问,我这心呀算是落了下来,再等五个多月等孩子?生下来,一切都会好起来。这可是王爷第一个孩子?,是长子?。” 她?低头,仿佛腹中孩子?能听到一样,“儿子?要争气?,快点出来见爹娘。” 青霜附和?道:“好几位大夫都说侧妃肚子?里是小郡王,侧妃再忍些时?日,很快就能熬出头了,终有一日是咱们府上的昌王妃。” 苏念慈就喜欢听青霜说些吉利话,心情越发愉悦,随手将头上的一支珠钗赏给青霜。 青霜连连道谢,“谢侧妃。趁着时?辰尚不晚,还未下市,奴婢想出去逛逛,买点东西?。” “去吧去吧。” 苏念慈正?高兴,便允了她?出府。 青霜欢喜,嘴上又说几句讨苏念慈欢心的话,然后出了昌王府。 青霜绕道,最?后回了翊王府。 青霜将柳棠月去过昌王府的事情告知萧承稷,“可惜奴婢在屋外?,没听清内容,只是从苏念慈口中探知柳棠月好像是来与昌王谈事情的,大抵是与柳娘子?相关。” 萧承稷似乎早就得知,听完青霜的话并未有太多波澜,只是差人近段时?间?盯着柳棠月。 避免出去太久惹苏念慈生疑,青霜不敢多留,禀告完便匆匆离开了。 随扈康跃道:“殿下何不直接告诉柳娘子?,让她?防备些,总比您在暗处留心着好得多。” 萧承稷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眼底看不出情绪,一言不发。 笨死了,旁人伪装的和?善些,她?便什么都信了,他说再多,也只会被当做是挑拨离间?的阴险小人。 难怪上一世被萧承泽从头骗到尾。 正?好借这事,让她?吃些苦头。 翌日。 柳棠月将这些年攒的积蓄通通拿出来,零零总总算来下八十金,虽没凑够百金,但想来也是够用?了。 柳棠月为缓解父亲阴雨天?腿疼的毛病,翻阅医典学了些皮毛,江湖上也有些门道。 百花宫宫主玄溟就在京城,玄溟擅长制毒解毒,稀奇古怪的毒药他那应有尽有,柳棠月多方打听,终于探到玄溟现在何处,只是要求药,花重金也不一定能买到,得看玄溟的心情。 柳棠月求药心切,将这些年攒下的积蓄都拿了出来,按照线人给的地址,让车夫驾马车过去。 是个偏僻的巷子?,逼仄,又些阴森。 “你在此等候,注意些,莫让熟人看见。” 柳棠月下车嘱托车夫,看着前面无?人往来的阴暗巷子?,到底还是有些害怕,但怕还是要去,她?迈了九十步,还差十步,迈出这一步,就还差九步了,很快就能得到她?想要的。 柳棠月将斗篷帽子?戴上,遮住面容,按照线人给的地址,进巷子?,来到一处破旧的门前。 这地方不像是住所,倒像是乞丐聚集的地方。 柳棠月心有余悸,轻扣几声?大门,很快里面便传来动静。 一高壮男子?开门,凶神恶煞,衣着倒是得体,不像是贫寒人家。 那人厉声?问道:“何人?” 柳棠月笑笑,说明来意,“听闻宫主在此,特来求药。” 她?从怀中拿出银钱,以示诚意。 那人严谨,探头瞧了瞧周围,确实只有她?一人来,“进来吧。” 柳棠月进来后那壮汉迅速把门关上,领着柳棠月进了屋子?。柳棠月第一次来,难免多看了几眼,却听领路之人呵斥道:“不该看的别乱看,小心你眼睛!” 柳棠月低头,裹紧斗篷,不敢乱瞟,乖乖跟在那人身后。 这处外?面看似破旧,里面却布置得极好,一丝穷破模样都没有。 很快,柳棠月被带到一扇窗户前。 那人轻扣窗户,通传道:“宫主,有人求药。” 里面传来动静,须臾后一道低沉略显苍老?的声?音传入柳棠月耳中。 “何人求药?” 柳棠月一听有戏,遂坦明身份,“小女乃柳太尉侄女,今欲向?宫主求药,望宫主赐药。” 百花宫远离朝堂,凡事来此求药的人,玄溟皆会询问身份,但问后不会泄露求药者的身份。 玄溟道:“一药一百金。” 柳棠月窘迫,“我只有八十金,宫主可否先让我欠着,等过段时?间?,我一定将欠的二十金全?部还了。” 玄溟拒绝地干脆,“概不赊账。” 柳棠月不甘心,咬了咬牙坚定道:“明日我带够一百金来。” “今日不够,明日就能凑够吗?明日我就愿给你药吗?”玄溟又道:“罢了,你帮我办件事,只收你七十金。” 柳棠月一喜,又看到了希望,“宫主但说无?妨,小女一定办到。” “城外?有个莫水村,村里有口泉水井,你将这瓶中的东西?倒进去,等事成之后来我这领你要的药。”【1】 窗户半开,一只并不粗糙的手伸出来,放了个长颈瓷瓶在窗台。很快,玄溟便将手收了回去,窗户又阖上了。 那高壮的侍从拿过窗台上的药,柳棠月却迟疑了。 玄溟既有解毒的奇药,也有稀奇古怪的毒药,而面前这瓶子?里装的,是不是毒药,柳棠月尚且不知,但她?有预感,这绝不是件好事。 传言玄溟对待寻来的求药人全?看心情,倘若心情不佳,莫说是百金,就是一千金也未必能求到药。 玄溟的画外?音,不就是想让她?办一件事情么。 柳棠月昨日才信誓旦旦与萧承泽说道,难道这么快就注定事情失败了么? 她?不甘心。 “不愿意?”玄溟仿佛能透过窗户洞悉柳棠月的想法,“那你还是请回吧,留着你的八十金,往后也不必过得拮据了。”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37节 此话一出,无?疑是拒绝了柳棠月。 柳棠月心急,咬牙应了下来,“愿意!”她?从男子?手中接过长颈瓶,紧紧攥住,仿佛那瓶中装的是她?求来的毒药,“宫主静候佳音,事情办成,请宫主赐药。” “你要何药?我先备着。”玄溟道。 柳棠月眼神坚定,面露喜色,“百花枯。” 百花枯便是柳姝妤前阵子?提及的毒药,只有百花宫才有。中了百花枯的人,最?开始与常人无?异,也诊断不出病情来,但随着毒物的累积,身子?越发孱弱,药石无?医。 “姑娘心肠倒是歹毒。”玄溟感喟一声?,道:“去将我交代的事情办好,百花枯我便给你。” 天?边起了风,云团攒动,吹得枝叶微动,掀起绿波一片。 柳棠月从巷子?出来,坐上马车回了太尉府。 她?得好生合计合计,明日启程去莫水村,不能再拖了。 明日事情办成,就能拿到百花枯。 柳棠月心情大好,殊不知今日的行踪已被人跟踪了去。 * 翊王府。 萧承稷矗立窗边,手里杯中的水被摇地晃来荡去,静静听着探子?来报,然而面色却不怎么好。 “柳棠月独自一人鬼鬼祟祟进了巷子?,半个时?辰后才出来,不知在里面见了什么人,属下不敢靠近,唯恐打草惊蛇。” 康跃听后道:“待天?色暗了,属下派人去巷子?一探究竟。” “等天?暗了,恐怕人去茶凉,查不出什么。罢了,还是去看看,倘若那儿没人,白日里多派人手留意着。” 康跃抱拳,应声?道:“是!属下先下去准备。” 康跃走后,萧承稷矗立原处,杯中的茶凉了,也不为所动。 柳棠月准备动手了吗? 前世,萧承稷不知柳棠月是何时?与萧承泽搭上线的,他也是江氏被害离世后,才查到是柳棠月一手策划的。 后来柳姝妤被打入冷宫,苏念慈得意下道出种种,山岚将听到的尽数告知他。萧承稷这才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捋顺。 柳棠月不甘现状,贪慕权势,主动为萧承泽做事,害了江氏,而后在萧承泽登基后,又陷害柳时?安,让柳时?安一家背负污名。 而今前世的所有事情都按照既定的轨迹逐一出现,所幸还只有些苗头。 不管有多少苗头,都得给他掐断! 第31章 第?二天, 秋高气爽,柳棠月与爹娘说去郊外寺庙请香,出了太尉府。 随行带的是她信赖的奴仆, 一切都是顺利的, 偏生在出府时遇到了柳姝妤。 柳姝妤好?奇,问道:“堂姐这么早要去哪儿?” 她刚从江氏那边请安出来, 恰巧遇到柳棠月要出去, 便问了出来。 柳棠月掩住心思,笑颜相对, “这天气舒适惬意,正好?去寺庙拜拜。” 柳姝妤眼?前?一亮,道:“巧了, 我也打算改日去拜拜,今日恰好?遇到,堂姐我们一道去吧。” 这几日萧承稷没来,她夜里难得睡个好?觉。 柳姝妤前?阵子便有要去寺庙的打算了, 而今正好?有个伴。 柳棠月袖中的手,紧紧攥住,神情也尽量隐忍,微微一笑应了下来。 “堂姐等我片刻, 我收拾一下就来。” 柳姝妤拎着裙裾,匆匆回到屋中,让山岚紫檀简单收拾收拾准备去寺庙。 山岚拿了见披风出来,问道:“王妃,我们要在寺庙留宿吗?” 柳姝妤看眼?漏刻, “时辰尚在,大抵中午些到寺庙, 应是不会留宿。” 山岚明了,将?一些贴身?衣裳放了回去。 就这样?一辆马车出了太尉府,穿过热络的早市,缓缓往城外去。 两人同乘一辆马车,各自带了一名丫鬟。 山岚和紫檀,柳姝妤原是打算带山岚去了的,可?山岚突然不舒服。柳姝妤便让山岚在府上歇息一日,就当给了她一日的假。 柳姝妤一路上洋溢着笑意,可?当离了闹市,途径树林时,却有些伤感。 那两碗避子药和前?世小?产,让柳姝妤心里越发难受。 而柳棠月,则是一路都记恨在心,但?面上却未曾有表露。 山风浮动,吹起窗帷,柳姝妤瞥到一角,细细看了看,回头?看向柳棠月,担忧走错了路,“堂姐,这好?像不是去寺庙的路。” 驾马车的车夫是柳棠月的心腹,这确实不是去城东寺庙的路,而是去莫水村的。 柳棠月将?帘子放下,哄骗道:“原来堂妹是要去城东的白云寺呀,怪我出来时没跟堂妹说清楚。我听说有个土庙,当地村民都觉得灵验,便打算今日去试一试。白云寺次次都去,这佛祖菩萨恐是都认识了我们两人,换个土庙,想必是灵验的。” 柳棠月说得头?头?是道,柳姝妤从未怀疑过她,自然是信以为真,“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堂姐是怎么知晓的?” 她随口一问,柳棠月倒是被问住了,有片刻的愣忡,后接上柳姝妤的话,笑道:“前?几日上街,从路人口中听来的。” 柳姝妤点头?,没再多问。 柳棠月镇定自若,总算是安抚好?了这碍事的人。 她紧紧攥住袖中藏起来的长颈瓶,想着等下的计划。 玄溟给的药估计不是什么好?药,倘若这瓶子里的药服下后无?病无?痛,玄溟为何?不让他那侍从亲自去做,反而要让她这求药的外人下手。 柳棠月原本打算装扮得严严实实偷偷去山泉井边下药,但?有一个弊端,倘若莫水村在这以后真出了什么事情,惊动朝廷,细究下来十之八九会查到她头?上来,届时她不好?脱身?。 但?她带了柳姝妤一道,情况便不一样?了。 两人一同去土庙烧香,光明正大烧香拜佛,毫无?可?疑的地方?。 再者,没人敢动昌王的人。 马车驶入乡土小?道,颠簸不停,在两旁的茅屋、竹屋间?格外突兀。 转了大半圈,也不见停,柳姝妤臀|瓣仿佛被马车颠成了两般,坐着比站着还要难受,“堂姐,你是不是记错了?这周围都是农户,哪有什么土庙。” 已是午时,天色却没有晨间?好?,阴沉沉的,带着闷闷的热气,仿佛不久后有场大雨降下。 柳棠月蹙眉,故作疑惑,“我记得那人跟我说的就是莫水村。”她懊恼道:“我也是头?次来,早知道就应让下人先来探探路。” 柳棠月使唤身?边的贴身?丫鬟,道:“你去问问。” 那丫鬟下马车,等了有一阵才跑回来,“姑娘,王妃,咱走错了,莫水村没有土庙。” 柳棠月面色一黑,“我被骗了!” 她歉意地看向柳姝妤,握住她放在膝上手,道:“抱歉堂妹,害你白跑一趟。” 柳姝妤也不好?说什么,摇摇头?,“没事儿,就当出来透透气。” 柳棠月假装出歉意,道:“都这个时辰了,再去白云寺恐怕天都黑了,等改日堂姐再陪你去,如?何??” 柳姝妤柔柔点头?,颠簸半日,疲倦不已,回去得好?生?休息休息。 柳棠月歉意一笑,遂让车夫原路返回。车夫明了,驾车往山泉井去。 待到了山泉井,车夫按照柳棠月先前?的指示,作出响应。 车中的柳棠月收到约定的暗号,若无?其事掀开帘子,“姝妤妹妹,坐了许久,要不要下去走走,休息片刻再出发?” 未等柳姝妤说话,柳棠月晃了晃已经空的水囊,“外面恰好?有口井,我去打些水。” 柳姝妤骨头?都快被颠.酥了,便随柳棠月一起下了马车,出去活动活动。 天幕低垂,一大团阴云朝这边滚动,已然遮住了上午的太阳。 风急,呼啸而过,沁凉袭来,但?却是大雨来临的预兆。 柳棠月都觉老天在帮她,一路走来路上并未农户,就连这唯一的一口井,周围都没有人。车夫从井中打起一桶水,她借着给水囊补水的借口,背过身?去,借住遮掩将?长颈瓶里的药全部倒进井里。 做完一切,她仍心惊胆战,毕竟是头?次,惶恐不安,生?怕就被柳姝妤发现了。 柳姝妤稍作活动,身?子这才舒坦些,看见柳棠月拿着水囊过来,道:“这段路真难走,太颠簸了。” 地上的蚂蚁接连不断,一条粗黑的线尤为显眼?。 柳姝妤担心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下雨,提议道:“天色变了,恐要下场大雨,我们还是赶紧启程回府。” 柳棠月办完事情,自然是不想在这穷乡僻壤多待,被丫鬟牵着,与柳姝妤一前?一后进了马车。 马车在凹凸不平的小?道上颠簸,柳棠月坐着难受,道:“往后不熟的地方?,我一定让下人前?去打探一番,今日之事绝无?可?能再次发生?。” 若不是柳姝妤,她也不会兜一大圈,迂回着去井边,白白多受罪。 还好?将?玄溟交代的事情办成了,去找他拿百花枯得明日去了。 倏地,马车往前?倾,车中的人猝不及防,身?子也直直往前?撞去。 车夫勒住缰绳,道:“不妙,好?像遇到匪贼了。” 柳家堂姐妹花容失色,尤其是柳棠月,刚撞上车板,还未从疼痛中缓过神来,听闻这消息,吓得脸煞白煞白。 柳姝妤撩开帘子,只见茂密的树林里不知何?时蹿住是十来个面色凶横的可?怖糙汉,他们手里皆拿着锃亮的长刀,一看就不是好?惹。 “兄弟们,上!” 带头?之人看见马车中探出头?来的人,还未等这边开口,直接下了命令,大有几分赶尽杀绝的架势。 柳姝妤惊恐,“等等!我们有钱,把钱都给你们。” 劫匪不外乎是为财而来,她说着,将?头?上的珠钗抛下。 柳棠月怕死,跟着柳姝妤将?首饰统统交了出来,希望这些劫匪单纯为钱而来。 那些上贼仿佛不是为钱财而来,不为所动,“等什么,给我上!” 一瞬间?,十来名凶汉挥刀朝她们而来。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38节 柳姝妤面色煞白,心提到嗓子眼?,在千钧一发之际厉声指挥车夫,“策马,冲出去,快!” 车夫也不想命丧刀下,于?是使劲挥鞭,打得马儿发出凄惨的嘶叫,直愣愣往前?冲。 马车失控往前?,柳姝妤一手撑着车壁稳住身?子,虽然恐慌,但?还是握住柳棠月的手,安抚她,也安抚自己,“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忽地,车轮在急驶时碰到块大石头?,车中四人都结结实实撞到车壁上。 车夫忙着逃命,挥鞭狠狠打在马背上,全然不顾车内四人。 颠簸还未平息,另一波晃荡又紧紧跟了来,紫檀在颠簸中被甩出马车。柳姝妤也在这一下撞到手肘,疼得直蹙眉头?,待回过神来时,才发现紫檀不见了。 车内不稳,柳棠月在颠簸中抓住欲掀帘子往外看的柳姝妤,“堂妹别管了,逃命要紧。” 倏地,尖锐的刀刃插|进车顶,就在两人头?顶三寸的地方?,吓得两人皆失了血色。 耳边是叫得意的嚣声。 又是一阵剧烈的颠簸,只听车顶匪贼的一声闷哼,好?像是被颠下车顶。 柳棠月差点被吓哭,她不甘就这样?落入匪寇刀下丧命,眼?神骤然变得凶恶起来,看着背对着她的柳姝妤。 柳棠月冲外面高喊道:“跑快些,能甩掉他们!” 马车快起来,也更加颠.簸了。 柳姝妤接连撞到车壁,柳棠月趁机撞了柳姝妤腰背一下,如?愿将?人撞推出马车。 目睹一切的丫鬟惊恐万分,而面对柳棠月转过来的凶狠眼?神,忙表明态度,结结巴巴道:“王妃在颠簸中掉出马车,和紫檀一样?。” 柳棠月很满意她的话,只是双手不听使唤地在颤抖。柳姝妤到底是她堂妹,她推了柳姝妤,这一推,柳姝妤恐是落入那些匪贼刀下。 柳棠月稳住心神,柳姝妤落难,也好?。柳姝妤遇难,昌王便没了能利用的人。柳时安就这么一个独女,太尉府除了柳姝妤,便就只有她柳棠月了。 她没准儿还能成为第?二个昌王妃,虽不是原配,但?柳棠月不在乎这虚名,她想要的是受人尊敬,挺直腰板的畅快感。 “姑娘,那些匪贼好?像被甩开了,没追来。”车夫道。 柳棠月紧张的心松了下来,说来也怪,自从将?柳姝妤推下去后,身?后匪贼的叫嚣声确实渐渐小?了。 柳棠月催促车夫,“速速回府。” 死里逃生?,柳棠月心有余悸,心里想要得到地位的念头?,越发深了。 * 且说这边,今日下朝后景帝多留了萧承稷一阵子,待萧承稷从皇宫出来时,比平常晚了半个时辰。 康跃早早就在宫门口等候萧承稷出来,一看见人,他忙迎了过去,禀告道:“山岚来报,柳娘子随柳棠月今早去了寺庙,大抵是白云寺。属下避免被发现,派了三人跟着。” 柳棠月不是个省油的灯,需小?心防范。 萧承稷蹙眉,总有股不详的预感,入了马车,吩咐道:“回府。” 这身?官服着实不适合出行。白云寺不算太远,萧承稷打算换了便服亲自去一趟。 马车启程,萧承稷隐隐不安,隔着帘子问道:“什么时辰去的?” “不到辰时。”康跃道:“对了,山岚提了一嘴,柳娘子早上看见柳棠月要出去,问了才知是去寺庙,于?是便与她同行。” 萧承稷手指点了点,思虑一阵,面色骤变,催促车夫加快速度。 马车刚到翊王府,一侍卫迎面上来,“王爷,柳娘子不是去白云寺,马车好?像是往城西莫水村去。” 萧承稷暗道不好?,速回府中将?官服换下,“我出去一趟,有人来寻就说不在,勿要泄露行程。” 萧承稷叮嘱完,迅速翻身?上马,急匆匆往城外赶,不敢有片刻耽误。 柳棠月的歹毒心思,不得不防。 萧承稷到的时候,正巧遇见林间?蹿出十名劫匪。车夫策马妄图硬闯出去,而那些劫匪则是挥刀穷追不舍,萧承稷见势,忙从悄悄跟随柳姝妤来的侍卫手里拿过弓箭。 利箭飞逝,直中其中一人心口。 那伙匪贼见状,拨了两人去追赶马车,剩下的人则皆把刀刃转向萧承稷这边。 以萧承稷的身?手,对付这几人绰绰有余。一阵刀光剑影中,萧承稷没了耐心,一箭一个准,眨眼?间?就将?这群歹人解决。 萧承稷策马追上,远远便看见车顶上站了一歹徒,那歹徒举刀刺入车顶。他在马背上将?弓拉满,迅速射出去。 但?看见柳姝妤从颠簸的马车里掉下来时,萧承稷坐不住了,一箭将?最后一名歹徒解决了。 此处算是个小?山坳,柳姝妤掉落马车后便顺着山坳坡度一路滚进杂草丛生?的灌木林,待萧承稷去她跌落的地方?查看时,早已不见人影,下面是逼仄的灌木坡。 “回府搬救兵!切记不能闹出大动静!不能让人知道柳姝妤出事了。” 萧承稷吩咐完受伤的侍卫后毫不犹豫顺着灌木坡进了山坳。 晚一时,柳姝妤就多一分危险,萧承稷不能再眼?睁睁看着柳姝妤离他而去。 没过多久,天色骤变,黑云压树,缓缓向山坳逼近,没到傍晚塞似傍晚,山坳本就逼仄光线少,而今变得越发暗淡。 大雨滂沱,噼里啪啦,小?溪流水逐渐变得湍急。 萧承稷一路寻到了山坳底,却未见柳姝妤,他心神不宁,慌乱不安。 加之暴雨来袭,萧承稷愈发惊慌。 “柳姝妤!” “柳姝妤——” 萧承稷高朗又着急的声音响起,在霹雳落下的雨声里减弱了。 雨水模糊了视线,他没放弃,边往前?走,边喊着她名字。 终于?,萧承稷听到了身?后的回声。 萧承稷转身?,双眸亮了起来,循着声音过去。 溪边碎石颇多,烟雨朦胧中,柳姝妤浑身?湿透,在大树下缩抱着双膝缩在一起,双肩颤抖着,破碎感十足。 萧承稷心头?一窒,仿佛被剜了几刀。 萧承稷自己的衣裳被雨淋湿了,却还是脱了下来,展开撑在柳姝妤头?顶,加上那大树茂盛的枝叶,勉强能算遮雨。 柳姝妤愕然,怔怔看着眼?前?狼狈不堪淌着水的男子,茫然地有些不敢相信,“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她以为她今日恐怕是会交代在山匪手下,没想到还能逃过一劫。 从山坳滚下来,她醒来时是在溪水里,衣衫浸湿,身?上被砾石碰撞,疼痛难忍,后来下雨,她又踉踉跄跄躲到这大树下避雨。 衣裳湿透紧紧贴着她身?子,尽显曼妙的身?姿。 萧承稷喉间?滑动,挪开了眼?,不愿回答她,余光看见她手腕被划伤,关心道:“除了手腕,还有哪里伤到了?” 柳姝妤不太习惯他这般关心,结结巴巴道:“没,没了。” 雨势渐大,疾风袭来,就在此刻柳姝妤身?子发凉,下意识打了个喷嚏。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萧承稷的话,便被他揽进怀里。 两人衣衫尽湿,但?柳姝妤却感受到了他胸膛传来的暖意。 柳姝妤脑中一片空白,娇小?的身?子被萧承稷抱得更紧。 一瞬间?,他仿佛将?带着凉意的疾风全挡住了。 从未有过的踏实感在这一刻升起,柳姝妤讪讪伸手,手指弯曲又伸直,犹豫中回抱了他。 柳姝妤埋头?在萧承稷怀里,心骤然跳快。 柳姝妤抱着他,坦白道:“萧承稷,我今天好?害怕,害怕命丧于?此。” 她还有好?多好?多事情没来得及做呀。 雨被树叶和衣裳挡住了,又好?像是渐渐小?了些。 萧承稷抱紧她,却没有说他也害怕,害怕她命丧于?此。 手掌轻轻抚摸她纤瘦的背,无?声地哄着她。 这厢,雨势渐渐小?了,有停下来的迹象,山坳阒静。 柳姝妤双臂用力?抱住他,眼?眶渐渐湿润,哭诉道:“萧承稷呜呜呜呜,我从山坳一路滚下来,好?痛。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她啜泣,缓了缓还是没有将?心情缓和好?,反而越来越伤心,“醒来后在溪边,天好?黑,还有雨滴落下,我好?害怕。” 她摔下来还碰到了后脑勺,手臂也是,好?疼好?疼。 从山坳摔下尚有缓坡,那前?世她从城楼一跃而下,该有多疼。 想到要报仇雪恨,柳姝妤更沮丧了,瓮声瓮气气恼道:“萧承稷,我好?没用,什么事情都办不成,很没用很没用。” 她要萧承泽血债血偿,但?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柳姝妤担心祸及家人,不能一刀捅了仇人,只能依附别人来复仇。 可?依附萧承稷,她又放不开。 她整日念着复仇,但?是萧承泽到现在还毫发无?伤,圣上至今不知他的丑陋真面目。 柳姝妤脸上湿了一片,有萧承稷衣裳上的雨水,也有她哭哭啼啼的眼?泪,“我……我好?没用呐。” “又蠢又没用。” 柳姝妤越说,越发觉得自己如?所说的这样?,于?是哭得更厉害了。 萧承稷不擅哄人,第?一次如?此无?措,温柔地抚摸着她背脊。 眼?睑垂下,萧承稷看着闷在他怀里那黑乎乎的脑袋,心里泛起阵阵酸涩。 “我有用就好?。” 萧承稷低喃说道。 “什么?” 柳姝妤不确定听到的话,从怀里抬头?,湿漉漉的眼?睛眨了又眨,懵懵懂懂看着他。 第32章 山坳阒静, 原本停了的雨忽然又密密下了起?来,天阴沉着从未晴朗过,如今随着细雨落下, 越来越黑, 恐怕还有阵暴雨降临。 柳姝妤听清了萧承稷的话,但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乌睫和眼眶湿漉漉的, 反应也慢了些, 眼睛一眨一眨的直愣愣看着萧承稷。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39节 男子发丝上淌着雨水,恰巧滴落在?柳姝妤鼻尖, 她?的心跟着一颤,莫名悸动。 萧承稷受不了柳姝妤这眼神,他不是圣人, 做不到无动于?衷,再看下去,会出事的。 萧承稷收了视线,抬头道:“又下雨了, 去找个地方避一避。” 话音刚落,萧承稷拦腰抱起?柳姝妤。 好在?老天有眼,没走?多远便让两人遇到了间破旧的茅草屋。 茅屋虽破,但里面有不少散落的干草和枯枝, 萧承稷找了个干草多的地儿,稍微整理整理,将浑身湿透的柳姝妤放下。 他将茅屋里的枯枝干草寻来,拿火折子引燃生火。 屋中暖和不少,但仍有几处在?漏雨。 火堆旁, 萧承稷用粗长的树枝搭了个放衣服的架子,回?头看眼抱膝缩成一团的女?子, 道:“湿衣服会着凉。” 柳姝妤头发上的雨水尚未干,水珠滴答,她?手指搭在?衣襟上,犹豫着没有动作。 火光映在?她?没有血色的脸庞,纤密卷翘的睫毛颤动着,整个人娇小脆弱地让人心疼。 萧承稷大抵是知道她?在?犹豫担心什?么,解了她?的担忧,道:“我?不看。” 萧承稷说到做到,背过身去,湿透的衣裳紧紧贴在?身上。 火苗扑朔,枯枝发出“滋啦滋啦”的爆裂声,茅屋外雨连成珠串,牵连不断地往下坠落。 湿衣裳穿着难受,柳姝妤不想?因此染上风寒,侧身将外裳脱下,搭在?架子上,等篝火将衣裳烘干。 她?只脱了外裳,除了手臂没个遮掩,其他遮得严严实实。 看眼和她?一样狼狈的萧承稷,柳姝妤别扭,抿唇道:“那个,你衣裳也打湿了,架子还有空余位置。” 话音刚落,柳姝妤补充道:“我?也不看,我?侧过身去了。” 可一说出来,她?才觉有欲盖弥彰之嫌。 该看的,不该看的,早就被?萧承稷看了去。 雨势只增不减,柳姝妤背对篝火,管萧承稷晾不晾衣裳,受凉的又不是她?。 有些懊悔,她?不应该这样劝他烘衣裳的。 和柳姝妤一样,萧承稷也只脱了最外面的长衣,裤子是黑色的。 他坐在?火堆旁取暖,望着她?背影,问道:“手腕还疼不疼?腿有没有伤到?” 不提还好,一提柳姝妤这才注意到身上的伤。 手腕被?树枝石砾划伤,变得红肿;膝盖更是很痛,想?要不用想?,定然是擦伤了。 “不说话,便是伤到了。”萧承稷太清楚柳姝妤的性?子了,她?不说话,便是被?他说中了,不愿承认罢了。 萧承稷从怀中拿出个瓷瓶,起?身来到柳姝妤面前?。 柳姝妤惊惶,掌心捂住胸口,失去血色的脸色在?萧承稷靠近后甫一变得赤红,“你说了不看的。” 毕竟是女?子,她?有羞耻心。 萧承稷平静说道:“擦药,把手伸出来。” 柳姝妤抿唇,犹豫一阵,乖乖将双手伸出来,“被?划伤了,疼。” 萧承稷撩开紧贴她?手腕的打湿的袖子,小心翼翼在?她?手腕伤口上涂药。 柳姝妤有几分恍惚,如此温柔体贴,竟有点不像萧承稷。 至于?膝盖上的伤,柳姝妤背过身去悄悄察看了下,没有她?想?象中严重?,没磨破皮,只是有圈淤青。 雨住时湿衣裳已经烘干,天也黑了。 倘若夜里让柳姝妤一人在?荒芜人烟的林间行走?,她?是怕的。 尽管柳姝妤已接掩藏得很好了,但离开茅屋前?萧承稷还是发现她?膝盖受伤的事情。 天幕低垂,弯月被?黑沉的云笼罩,朦胧不清。 萧承稷背柳姝妤走?在?林间。 柳姝妤手臂自然下垂环住男子脖子,手指相互握在?一起?,道:“其实,我?可以自己走?的,腿没到不能?动的地步。” 萧承稷侧头,月光下看见她?姣好的侧颜,道:“多走?两步,腿就废了。” 萧承稷又道,似乎是在?解释,“雨后泥泞多,山路难走?。” 就在?这时,柳姝妤腹部一阵鼓鸣,显然是饿了。 柳姝妤窘迫,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萧承稷微愣,而后一声轻笑?。 柳姝妤窘迫,手指搅在?一起?,低声解释道:“今日只吃了早饭,中午的时候吃了两颗果子。” 萧承稷抬眼望了望四周,发现远处有袅袅炊烟。 农家的饭有早有迟,特别是农忙时节,忙完后到深夜才回?家煮饭。 萧承稷原本是打算背着柳姝妤快些离开山坳,越早回?京城越好。 如今这情况,只好歇一晚了。 一深一浅走?在?泥泞的道路上,萧承稷背着柳姝妤往炊烟升起?的方向去。 走?了有一阵,柳姝妤看见树林掩映间出现的一茅屋屋脊,面露喜色,“那边有农户,今晚可以借宿一晚了。” 林间深处,只有这一家农户,能?找到实属不易。 还未走?进,柳姝妤便闻到飘来的阵阵饭香,于?是更加饿了。 两人还未靠近,篱笆处便传来凶恶的犬吠声,吓得柳姝妤手臂本能?得紧紧勒住萧承稷脖子,整张脸害怕地直接埋进他后背,悬在?空中的两腿也并?起?勾|住萧承稷腰|肢。 萧承稷眸色暗沉,停住步子,背脊僵直,喉间滚滚。 “吵吵吵,等下就给你喂饭。” 莫阿婆正在?煮饭,听见院子犬吠不止,举了盏油灯出来吼道。 莫阿婆眼神不好,一到夜里就看不太清楚,此时依稀看见篱笆外面有两个身影,便将油灯举高了些。 “外面是有两个人吗?你们找谁?” 萧承稷道:“阿婆,天色已黑,能?否让我?们两人借宿一晚?” 莫阿婆乐善,道:“进来吧,篱笆门没关。我?这眼睛不好,夜里看不清,雨后地滑,怕摔了。” 说着,莫阿婆将油灯又举高了些,照亮过来的泥泞路,“地滑,仔细些。” 随着两人进院子,犬吠声和铁链子碰撞的声音越来越大。 柳姝妤生怕拴在?树桩的恶犬挣脱链子扑过来,抱萧承稷更紧了。 莫阿婆吼了几声,那犬才安分起?来,没再叫来叫去。 “前?天,我?家那老头子才去了山上打猎,还要再等两三天回?来,我?孙子在?京城里的客栈当伙计,正好有空出的屋子。” 莫阿婆引萧承稷进屋,见两人如此亲密,且穿着华丽,两人身份非富即贵,想?来是被?雨困在?山里的一对小夫妻,“就是这山野不比京城,小郎君和夫人将就一下,不要嫌弃。” 柳姝妤已经被?萧承稷放下,如今刚站定,突闻此话,面颊绯红,忙撇清关系,“阿婆误会了,我?们不是夫妻。” 她?低头看着弄皱的裙摆,试图将这尴尬的一幕接过去。 屋子里多添了一盏油灯,但还是抵不过黑夜。 莫阿婆尴尬的神情被?昏暗掩了去,豁然开朗,歉意道:“不是夫妻……” 柳姝妤否认过后才发现这关系似乎是越发说不清楚了,口不遮掩打断阿婆的话,“兄妹。” 她?柔柔一笑?,补充道:“我?们是兄妹。” “兄妹?” 萧承稷轻飘飘重?复着这两个词,看向柳姝妤时,女?子眼神闪躲,心虚地直接避开他目光。 这下反倒换成莫阿婆难为情了,“这茅屋简陋,只有一间我?孙子的空房间了,姑娘今夜恐是要和老身挤一间房。” 萧承稷道:“我?们兄妹夜里叨扰,已经很麻烦阿婆了,她?睡床,我?睡桌上凑合便可。” 屋中恰好一张木板床,一方木桌,地面是平整的泥,因下过雨,潮湿泥泞。 地上自然是不能?睡人的,只能?坐在?椅子上靠桌而眠。 柳姝妤也觉得太麻烦阿婆了,着实不好意思,萧承稷的提议,也还行。 这厢,借着油灯忽明忽暗的光亮,柳姝妤才注意到萧承稷衣裳膝盖处被?血染红一片。他今日穿外衫的是浅色衣裳,很容易弄脏,因为在?茅草屋时他脱了外衣,裤子像是黑色的,又用手掌挡着左膝膝盖,掩了柳姝妤视线,她?才没看见,适才四下打量时惊觉。 可他为何不吱声,不让她?知晓他伤了,还背着她?一路走?到这里。 柳姝妤心情复杂。 萧承稷不说,她?也就没问,直接问阿婆要药。 “阿婆,您家里有药吗?我?兄长腿受伤了。” 萧承稷蹙起?眉头,深深看着与阿婆说话的女?子。 “我?家那位打猎经常受伤,等我?去给你们拿来。只是这乡野之中,都是新鲜的草药,公子将就这。” 莫阿婆说着拎起?油灯往外走?。 “阿婆,我?跟您一起?去。” 柳姝妤和萧承稷待一屋子,想?想?就浑身不自在?,还是出去得好。 从莫阿婆手里拿过油灯,柳姝妤照亮前?面的路,扶着阿婆出屋子,“当心脚下。” 莫阿婆从一堆草料里寻了几株草药,切断,捣成汁水。这期间也没闲着,与柳姝妤聊起?天来。 柳姝妤看着碗里翠色药汁,神色黯淡,心情不佳。 萧承稷背她?走?了半天,竟然在?莫水村。 不过,柳姝妤听莫阿婆说这莫水村之所以叫莫水村,是因为此处乃莫家一脉,全靠村中唯一的一口山泉井养活了这一脉莫家人。 想?来她?今日和堂姐看见的那口井水便是莫阿婆说的山泉井。 莫阿婆刚把黍稷淘洗干净,便听见犬吠声,如今把两人安顿下来后回?了伙房煮饭。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40节 “莫阿婆家放了好多草药,有干草药,也有新鲜的草药。” 柳姝妤端着草药汁进入,却?见萧承稷早已坐在?床上。他将衣裳脱下,身上只着一件白色的单薄里衣,更过分的是亵裤从脚踝推到了膝盖之上,他左腿膝盖以下就明晃晃的显露在?柳姝妤眼前?。 “流氓!” 柳姝妤吓得闭上眼睛,急忙背过身去,紧张地说话都在?结巴,“亵裤放下去!” 草药汁溅到柳姝妤手背上,明是凉的,但她?却?感觉手背烧得慌。 灯火如豆,两人疏远的影子印在?土墙上,一如两人现在?如履薄冰的关系。 萧承稷没听柳姝妤的话,目光深深看着她?背影,反问道:“放下去了还怎么敷药?” 柳姝妤看着碗里的草药汁,蹙起?眉头。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那他也不应如此心急。 萧承稷没听到柳姝妤开口,又道:“过来,敷药。” 受伤敷药,伤者为大,姑且不避讳。 柳姝妤这般想?着,说服了自己,端着药过去。 “莫阿婆说把捣碎的草药敷在?伤口上就行了,然后再缠上布条。”柳姝妤弯腰将药碗放在?床头,从袖子里拿出莫阿婆给的布条,立在?床边,大有让萧承稷自己处理伤口的意味,“委屈翊王殿下将就一晚上,待明日回?京寻太医看看。” 萧承稷没有动作,大抵是被?她?这疏远的态度惹得不悦,搬出架子,道:“柳娘子既然知道是委屈本王,难道上药这等小事还需本王亲自动手吗?” 柳姝妤一听语气便觉大事不妙,若要同他硬犟下去,到头来吃亏的是她?自己。 “我?第一次给人敷药。” 柳姝妤弯腰,重?新拿起?药碗。 她?坐在?床沿,凝着伤口久久没有动作。 膝盖破了,应该是萧承稷摔倒后磕破的。伤口起?先被?雨水浸湿,血肉有一圈泛白,光看着就吓人。 “我?开始了?”柳姝妤握住竹片,预先说好,“我?第一次帮人处理伤口,没经验,可能?会很疼,殿下忍住些。” 萧承稷点头,没再催她?。 柳姝妤按照莫阿婆教?的上药,起?初拘谨,不敢下手,唯恐弄疼萧承稷,可她?捣鼓了一阵,没听见萧承稷一丝声音,于?是局促的动作放开了,越来越熟练,很快就把他膝盖的伤口处理好了。 还差最后一步,便大功告成了,柳姝妤抬头,寻找缠绕伤口的布条。 她?起?初是打算让萧承稷自己上药,便把布条放在?他身侧,如今不知怎么被?萧承稷攥在?手里。 “布条给我?,要把草药裹住。”柳姝妤伸手,道。 萧承稷给她?,顺带将她?手里的药碗拿走?,动作自然。 柳姝妤接过布条,带着道不出的疏离感,而后低头专注手上的活。 从她?处理萧承稷膝盖的伤开始,两人没说过一句话,气氛有些僵。 布条太长,缠绕后剩太多,柳姝妤欲寻剪刀来,哪知起?身却?踩到了裙裾,她?身子不稳,还未转身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往前?栽去。 慌乱下,柳姝妤本能?伸手,只想?寻个东西稳住,竟握住了萧承稷臂膀,整个人栽进他怀里,而萧承稷则被?她?这一载,往后倒去。 柳姝妤一手穿过萧承稷臂弯,掌心撑着床板,另一只手按在?他肩膀上,当唇瓣不慎擦过萧承稷脖子时,她?如触雷般,脑子一片空白,心砰砰乱跳。 “我?、我?我?我?” 柳姝妤紧张地结巴,解释的话不知从何说起?。 她?起?身欲远离,与此同时萧承稷抬手,按住她?塌下的腰肢。 柳姝妤愣在?原处,眼睛骤然瞪大,不安涌上心头。 掌心如火,后|腰灼.灼。 萧承稷没有要松开她?的意思,凝眸看着半个头栽入他脖颈的女?子,“我?何时多了一个这样的妹妹?” 他身上竹松似的清冽味道裹着她?,柳姝妤道不出的紧张,目之所及,是凌乱衣襟敞开的脖颈。 “骗莫阿婆的,殿下不必当真,不然关系便真说不清了。” 萧承稷轻笑?,道:“你我?这关系,何时是清的?” 轻拍她?后腰,萧承稷又道:“叫声来听听。” 柳姝妤难为情,只觉头顶那道眼神可怕得很,在?一阵寂静中,低低唤了他声“承稷哥哥”。 萧承稷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这样叫他,只记得小时候两位相熟以后,她?有事找他,亦或是很开心时,才会叫他一声“承稷哥哥”。 小姑娘跟在?他身旁,一声声喊着他“承稷哥哥”,声音甜糯,萧承稷心都软了。 从何时起?,两人变得疏离? 萧承稷至今没找到答案,他想?回?到从前?,回?到柳姝妤喜欢跟在?他后面的那段时光。 萧承稷手掌握.住她?侧腰,她?身姿纤瘦,隔着衣料甚至都能?感触到她?肋骨,与夜里欢愉的触感不同。 他眼底泛起?汹意,凝着她?看,“没听清。” “承稷哥哥。” 柳姝妤又喊了一声,这次倒没有第一声拘谨,声音也大了些。 软糯,和她?一样。 萧承稷伸手,掌心扣住她?后颈,吻住她?唇。 强势,霸道,不带丝毫温|情。 柳姝妤懵住,待反应过来是已是萧承稷占据上风。 她?退,他反而更近一步,柳姝妤毫无招架之力。 “柳丫头,敷药需要帮忙吗?” 此时,门口传来莫阿婆的询问声。 柳姝妤唯恐阿婆突然进来,紧张得咬了萧承稷的下唇,只听他吃痛一声,便趁机推开他。 “不用了,已经包扎好了。” 柳姝妤脸吓得煞白,惊慌失措看向房门口,莫阿婆的影子印在?窗户上,让人心绪不宁。 莫阿婆道:“那就好,饭好了,你们两兄妹快出来吃饭。” “诶,就来。” 柳姝妤应着,神经紧绷,“阿婆您先过去,我?收拾了药碗就来。” “不急,夜里黑,仔细些好。”莫阿婆总算是离开了,柳姝妤长舒口气。 她?低头,瞥见凌乱的衣襟,肚兜隐约可见。 柳姝妤脸上骤然浮现一抹红晕,羞赧下赤红着脸背身过去整理衣裳。 唇瓣隐隐泛痛,柳姝妤对萧承稷的不满逐渐加深,抬起?手背使劲蹭了蹭唇,幸好莫阿婆没推门进来。 他怎么每次都这样。 柳姝妤蹙眉,低头将弄皱的衣裳抚平,但褶皱很快又出现了,索性?便放弃了。 就在?此刻,身后想?起?萧承稷的声音。 “走?吧,姝妤妹妹。” 平静从容,仿佛适才荒唐的一幕从未发一样。 萧承稷拿起?桌上的油灯,在?前?引路,柳姝妤跟了上去, 农家简单,伙房里放张桌子,便是吃放的地儿。 莫阿婆简单做了两道菜,“粗茶淡饭,莫嫌弃。柳丫头,尝尝这鸡蛋,新鲜着嘞。” 莫阿婆的孙子在?京城客栈当伙计,她?常听儿子提起?,那些个富贵人家讲究,今日这两兄妹气质矜贵,想?来是讲究的人。 莫阿婆拿干净的筷子夹菜到柳姝妤碗里,夹菜完菜,她?又换了吃饭用的筷子。 柳姝妤连连道谢,这桌上的菜虽不如府上的大鱼大肉吃着可口,但也不至于?难以下咽。 只是这黍稷粗糙,不好下咽,嗓子不舒服,吃惯了细米的柳姝妤吃了几口,便不愿在?吃了。 为了不让莫阿婆看出,她?吃得极慢,反观一旁的萧承稷,吃得津津有味,仿佛是在?吃美味佳肴一样。 柳姝妤看了眼自己碗里的,又看看萧承稷逐渐见底的饭碗,泛起?疑惑。 他们吃的是同一样食物没错,萧承稷比她?金贵多了,怎么感觉他不挑食? 莫阿婆看出来了,窘迫道:“柳丫头,吃不下就算了,别勉强。阿婆我?这里确实没有好招待的,来,多吃些鸡蛋。” 这厢,柳姝妤没开口,萧承稷道:“她?胃口小,在?家吃饭也这样,平常吃两口就放了筷子,今日饿着了,倒是比以往多吃了些。” 莫阿婆道:“难怪柳丫头看着瘦,原是食量小。” 柳姝妤不好意思地笑?笑?,那话虽化解了阿婆的尴尬,但柳姝妤浑身不自在?。 萧承稷三两口吃完碗里的,拿过柳姝妤手中几乎没怎么动的碗,“阿婆,这菜好吃。” 萧承稷往碗里夹菜,饭菜和着往嘴里送,跟吃美味佳肴一样。 柳姝妤惊,甚至开始怀疑她?味觉出了问题。 但,那碗她?吃过,碗壁还染了她?口脂。 柳姝妤耳根子不知不觉间红了,羞赧不已。 第33章 莫阿婆松口气, 换筷子夹菜,“好?吃便成,好?吃便成。” 莫阿婆在田间做了一整日的农活, 疲乏困倦, 烧好?热水后早早便回了屋子歇息。 柳姝妤自然是跟在萧承稷后面,回了屋子。 因为刚才?那顿饭, 柳姝妤对萧承稷有些看不透, 分?心之下闷头走着,连前面的人停下步子, 她也不知,就这么猝不及防,撞上他背, 吃痛一声。 揉揉额头,柳姝妤眉心紧拧,只见萧承稷转身。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41节 萧承稷看她慢吞吞揉着额头,拧着眉倒有?几分?责怪他的意味。 “心不在焉, 想什么?” 烛火暗淡,柳姝妤抬眼,看着将光线挡得所剩无几的萧承稷,“晚上吃的黍稷, 殿下……” 萧承稷猜到她想问什么,打断道:“在想我为何吃得津津有?味,明明难以下咽,比府里的差远了。” 柳姝妤下意识摸摸脸颊,心思没写在脸上呀, 可萧承稷怎知晓她心中所想? 萧承稷解释道:“还好?,不算是不能入口。莫阿婆大抵是猜到你我身份显贵, 吃饭时局促窘迫。” 前世,他离开京城游历邺朝各处,见过食不饱腹的百姓,也有?过抢收黍稷的经历,更?尝过比这还糙的饭食。 听闻这话,柳姝倒觉是她太过娇气?,条件稍微差些?,便受不住了。 柳姝妤沮丧,暗暗下决心,明早她一定多?吃些?,她才?不是娇滴滴的小女郎。 萧承稷绕过她,端起屋中架上的水盆,“时候不早了,我去?伙房打热水来。” 柳姝妤惊异地?看着他出去?,大有?几分?是他在伺候她的意味。 看不透,柳姝妤着实?看不透他。 前一刻还在她面前端着王爷的架子,这时候却变得体贴。 很?快,萧承稷端水进来,问她要随身携带的丝绢。 柳姝妤给和不给的结果都?一样?,爽快一点还能免受些?苦,她疲倦一日,自然不会给自己找不快,便将怀里的兰花丝绢给过去?。 萧承稷拧干手绢,看她一眼,“过来擦脸,今日先将就?一晚,明日吃罢早饭启程回京。” 这倒弄得柳姝妤有?些?局促,不好?意思。 “我自己来。” 柳姝妤擦干净脸,在盆里濯洗丝绢,忽然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她眼底。 “不用急着收起来,我还没洗。” 萧承稷握住在水中拿住丝绢一端,手背无意间碰到柳姝妤手背,她如被火苗灼烧到般,即刻缩了回去?。 柳姝妤紧张得甚至有?些?结巴,“我洗好?了,先去?卸首饰。” 柳姝妤远离萧承稷,去?窗边卸下头上的珠钗。屋子有?些?小,布置也极其简单,一张木床,一方?不大不小的桌子,还有?的便是窗边的长桌。 油灯朦胧,窗户上印着两人一高一低的影子。 柳姝妤抬手卸钗环,影子便抬手,竟和萧承稷映在窗上的侧影有?了错位,仿佛是她抬手去?触他侧颜。 两人浑然不觉。 身后响起濯洗的声音,柳姝妤尽量忽视,待发?饰卸完,那洗漱的声音也停了。 没有?转身,柳姝妤好?奇问道:“你今日怎么会出现这莫水村?” 萧承稷抬脚,衣服摩挲的声音不急不缓,如他的脚步般,他在床沿坐下,看那纤瘦又倔强的身影,反问道:“那你又为何出现在此?太尉府、昌王府和偌大的京城,偏偏是莫水村。” 听出些?责备的意味,柳姝妤蹙眉,大抵是因为救她,耽误了他办事,他不悦。 柳姝妤嘟着个嘴,有?一丝坏了他事的自责感,“我陪堂姐来土庙拜拜。” 哪知回程路上遇到了匪贼,堂姐应该是逃脱了,她被颠簸出去?时,车夫明显是甩开了匪贼。 “我不是跟你提过醒,让你远离你那堂姐?如今险些?丧命,这教训还真?不小。” “什么意思?” 柳姝妤茫然,听得云里雾里。 她转身,眼底尽是疑惑,“这与堂姐有?何关系?是我突然起意要随堂姐一路来的。” 她不愿亲人被人诋毁,宛如上一世那般,柳家蒙冤,受尽白眼。 “你瞧瞧这荒凉的莫水村,是像有?土庙的样?子?土庙土庙,土地?庙,这最热闹的地?方?,恐怕就?是村子里莫家祠堂。” 萧承稷尽量克制住情绪,话没说太重,但毕竟关心心切,她看人一向不准。就?是因为太纯真?了,才?会被萧承泽和柳棠月欺骗。 柳姝妤不甘被他呵斥,想也没想反驳回去?,“哪会,莫阿婆说莫家祠堂后面不远就?是坟墓,平常可没什么人去?。” 最热闹的地?方?当然是村里那口山泉井。 “你还跟我犟嘴,柳姝妤你长本事了。”萧承稷气?得站起来,双手叉腰看着她,“柳棠月心思歹毒,等你看清她真?面目,你悔还来不及。” 柳姝妤警觉,目光直直落在男子身上。 萧承稷是个情绪稳定的人,自认识一来,柳姝妤鲜少见他在她面前发?怒,如今他这般生气?,定然是有?原因的。 “心思歹毒,真?面目?” 柳姝妤低喃着,重复着念给自己听。 柳姝妤抬头,眼瞳骤然紧缩,有?个震惊的念头随之而来。 她想找到的、受萧承泽指示,在前世给母亲下毒的人,是她堂姐——柳棠月?! “怎么可能?她是我堂姐,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柳姝妤不敢相信,越说越觉得讽刺,“亲人。” 她们是亲人。 这个猜测,对柳姝妤来讲,无疑是当头一棒,惊讶的程度不亚于前世知晓萧承泽伪善的面目。 细细想来,倒也说得通。柳棠月对医术一知半解,不及郎中,但她屋中有?颇多?医书,其中便有?收集来的各种关于药材的异闻杂录。 柳姝妤认为,前世阿娘中的毒稀奇古怪,极大可能就?是来自于柳棠月那些?收集来的异闻杂录。 “怎是她!”柳姝妤痛心疾首,顿觉她蠢笨,倘若种种猜测是真?的…… 萧承稷自是不能洞悉柳姝妤此刻心中所想,而今火光黯淡,他更?没有?看清柳姝妤的神情,他在气?头上,单单听柳姝妤的话,便知晓她又觉他在挑拨。 “我有?没有?听你说过,你当旁人是姐妹,旁人可有?如此待你?今夜我说的话,你听进去?!离柳棠月远点。” 柳姝妤恼自己,差点酿成大祸,声音便小了些?,“我知道了。” 萧承稷看着她低垂的头,蹙眉,在屋中良久的阒静中,叹息一声,道:“我不是责备你,本意是让你多?留心。” 萧承稷见不得她伤心流泪,心软了下来,意识到话重了,主动示好?。 柳姝妤心情烦闷,低低“哦”一声,道:“本来就?是我蠢笨,殿下说的没错呀。” 她太蠢了,竟差点着了柳棠月的当。 柳姝妤抿唇,抬头看眼萧承稷,示意他从床上下来,“时候不早了,殿下早些?歇息。” 萧承稷嗯一声,从床上下来,腾出地?方?来。 虽挤在一间屋子里,但好?在有?床幔遮住,柳姝妤将床幔放下,遮住本就?暗淡的光线,刚脱了外裳准备歇下,床幔忽然被撩开,萧承稷身上只剩里衣,站在她眼前。 柳姝妤捂住心口,欲开口,却听他说道:“夜深,歇息。” 柳姝妤泛起疑问,“你不是睡桌子吗?” 她还伸手知指了指床幔外的一角,示意萧承稷,他睡的地?方?在那处。 萧承稷道:“不那样?说,难道你想和莫阿婆挤一间房?叨扰。” 言罢,他兀自上床,已在最外侧躺下。 柳姝妤指尖刚碰到枕边的衣裳,萧承稷仿佛洞悉她的想法一样?,在她有?所行动前,按住她手。 萧承稷漆黑的眸盯着她,“柳娘子莫忘了,与我不是头次同?榻而眠,你确定要离开?看来我要好?好?考虑我们的交易了。” “交易”一词,暗含太多?。 柳姝妤泄气?,在他身侧躺下。 她扯过被子,气?鼓鼓背对着他。 又不是头次同?榻,不紧张,睡醒第二日就?能回去?了。 早些?回去?,早些?让爹娘兄长安心,等回去?她要仔细留意柳棠月了,倘若柳棠月和萧承泽有?来往,她就?得多?加小心了。 柳姝妤正想着,倏地?,萧承稷手臂环住她腰,将她往他胸膛带。 柳姝妤睁开眼,梗着脖子,一时间紧张得厉害,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似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背脊贴着他胸膛,尚有?他胸膛的暖意,鼻尖萦绕青松般清冽的味道,柳姝妤不平静,脑中一根弦紧绷着。 萧承稷道:“不碰你,快些?入眠,明早还要启程回京。” 他只想抱着她,什么也不做,也是极好?的。 夜阑人静,万物皆眠,柳姝妤却不敢睡。 这床太窄,一人睡尚且刚好?,更?何况此刻躺了两人。 几乎紧贴着。 怀里的人身体僵直,萧承稷知晓她没有?睡。 借着暗淡的光线,萧承稷拥着她,深深凝着她后脑,温声细语说道:“睡不着?” 柳姝妤立刻闭上眼睛,一声不吭,装作已经熟睡。 萧承稷道:“既然没睡,便说说话吧。” 柳姝妤心道什么都?瞒不过他,便就?此作罢,缓缓睁开眼睛。 她看着光线印在床幔的两道影子,眼底一片清明,垂头凝着从后面环抱过来的手臂,道:“殿下想聊什么?” 话题是萧承稷挑起的,但当柳姝妤问起时,他没了后文,一阵沉默,不知是在思考,还是不知与她聊什么。 良久后,萧承稷才?道:“左右你没困意,给你讲个我知道的故事。” 柳姝妤仔细听着。 “有?一对少年少女,两家人算是世交吧,只是两家门第不同?,但都?是当时的矜贵之家。少年少女一起长大,友谊深厚。到了情窦初开的时候,少年才?意识到他对小青梅的感情与旁人不同?,而那时小青梅还当他是可敬的兄长,他便决定待小青梅再长些?年岁,而后去?提亲。” 萧承稷忽然停住,柳姝妤等了片刻,也没等来他的后半句,问道:“后来呢?不会中途生了变故,那小青梅对旁人生了情愫?” 她喜欢听青梅竹马的故事,也希望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 萧承稷凝眸于她,道:“后来确实?生了意外。少年奉父亲的命令外出办事,等再回来时,却得知青梅定亲的消息。她那夫婿,两人都?认识,品性表面上看着尚可。青梅定亲,少年只好?放手,以为青梅寻到良人,往后定是幸福。哪知后来红颜薄命,她被那夫婿亲手杀掉。” 柳姝妤愣忡,怔怔看着入目的床幔。 前世的记忆再一次涌来,她紧紧攥住被角,眼底泛起一抹仇恨的狠戾。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42节 萧承泽便如此人一样?,不容原谅。死不足惜。 “那夫婿能与青梅在定亲,都?是他一手设计好?的,青梅成婚后过得不好?,少年得知后悔不当初,手刃那夫婿,为青梅报仇,但青梅终究是回不来了。” 萧承稷余光落在她侧颜,简短说完,却越发?压抑了。 重生以后,他忍住告诉柳姝妤真?相的冲动,甚至为了能与她同?塌,吓唬她逼迫她,那夜还弄伤了她。 见红了。 “命运捉人,太可惜。” 柳姝妤怅然,她甚至能感同?身受,为那青梅抱不平。 “殿下从哪听来的故事?” 萧承稷道:“曾经听朋友谈起。” 柳姝妤感同?身受,忍不住问道:“那夫婿所图为何?是青梅家的钱财?亦或是青梅家的地?位?” “不知道,或许都?是吧。” 萧承稷没透露太多?,这故事里的两人身份太过明显,再多?说下去?,柳姝妤细细一想便知道指的是她,“随便听来的故事,听完就?快睡觉。” 柳姝妤自动忽略后半句,生出愤意,道:“我此生痛恨薄情寡义之人,也痛恨拿夫妻之情当踏板之人。” 萧承稷敛眉,竟有?种柳姝妤此刻已然知晓萧承泽所图权势的感觉。他恍惚,恍惚之下将人抱紧了些?,害怕失去?。 萧承稷道:“回昌王府后还记得我在太尉府与你说的?” 柳姝妤陡然想起,那替青梅愤愤的心情渐渐消失。 她下意识攥紧被角,身后之人胸膛炙热,让她不觉间嗅到一丝危险。 “知晓,回去?便搬。” 柳姝妤垂眸,入目便瞧见男子环抱她的手臂,眼眶渐渐生出一抹涩.意。 仅依靠她自己,不是何时才?能报仇,她恨呐。 恨自己是个蠢笨的弱女子,想不出好?法子对付萧承泽,没准儿还被萧承泽看出她眼底的恨意。 重生三个月了,柳姝妤只知晓萧承泽被圣上责怪过两次。 一次是在难民涌入京城萧承稷施粥那日,萧承泽在养心殿跪了两个时辰。那日萧承稷受了伤,柳姝妤以为是场意外,但后来隐约猜到是萧承泽设计。圣上大抵是知晓的,然而却没有?将事情摆在明面上,约莫是不愿闹大,小小惩戒和敲打萧承泽一番。 这第二次,便是那日在避暑山庄。 圣上呵斥萧承泽,不痛不痒,偏生萧承泽极善伪装。如此下去?,柳姝妤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报仇。 三个月时间,没伤萧承泽分?毫,柳姝妤有?些?急了,“殿下可否加快扳倒萧承泽的速度?” “翊王殿下是储君的不二人选,昌王薄情寡义,唯利是图,邺朝天下落到昌王手中,百姓会遭殃的。” 萧承稷道:“所以?” 柳姝妤转过身去?,正经道:“殿下爱民如子,不忍心看到这局面发?生,这储君之位你必须做上去?,所以你必须要尽快动手。” “和离后,我尚住在昌王府,殿下若需要,我可与殿下里应外合。” 萧承稷私心是不愿让柳姝妤踏入危险,萧承泽心狠手辣,假使发?现…… 萧承稷不敢去?想。 他端起架子,厉声驳斥回去?,“本王做事,还没沦落到利用妇人来窥探情报。” 柳姝妤征住,确实?他不需要。 萧承稷正值壮年,血气?方?刚,早就?有?了属意的姑娘,他从萧承泽身边夺她过来,大抵是为了满足私.欲。 柳姝妤想,他一定是血气?方?刚,耐不住。 让他开心些?,他一高兴,或许就?能加快进程,快些?扳倒萧承泽。 夜深阒静,柳姝妤做了个大胆的动作。她战战兢兢,仰头吻上他唇。 生涩。 因紧张,唇如何凑上去?的,而今还是如何,没有?丝毫变动。 萧承稷愣忡,须臾后旋即别过头去?,那唇落了空。 躲开了。 他躲开了。 柳姝妤心情复杂,明明是她主动凑过去?,被萧承稷躲开后,她恍惚间感觉她才?是那个被欺负,被羞辱的人。 眼底噙泪,柳姝妤沮丧低头,一滴泪落下。 “你在做什么?”萧承稷握住她手,沉声诘问,大有?几分?动怒的意味。 柳姝妤恍然大悟,萧承稷确乎是无意于她,于她欢.好?不过是退血气?而且。 一时间,柳姝妤感觉她与青楼里的女子无异。 做什么? 柳姝妤忍住委屈的泪,道:“不是一场交易吗?从始至终都?是一场交易,不是讨你欢心后就?能帮我实?现我想要的吗?” 这话无疑是在萧承稷头上浇油,“所以,你就?凑了上来?即便是不愿,也凑了上来。” 柳姝妤沉默,垂眸盯着两人相拥间狭窄的距离。 面对她的不否认,萧承稷气?极了。在柳姝妤面前,他总是难以控制情绪,气?极之下,指尖挑起她低垂的头,迫着她抬头看自己。 萧承稷冷言相向,“确实?是一场交易,你情我愿的事情。” 他低头,狠狠吻上柳姝妤软糯的唇,fa泄似啃咬,听得她的吃痛声,这才?满意。 暗淡的光线中,女子唇瓣微肿,泛着水光,萧承稷眸色暗沉,道:“记住,这才?叫吻。” 柳姝妤抿唇,面颊骤然热起来,唇瓣发?烫,心脏扑通跳不停。 她低声回他,“记住了。” 话音刚落,柳姝妤看见萧承稷拥着她,闭上眼睛大抵是准备睡了。 她说不出的酸涩,头枕在他臂弯,没再自荐枕席,安安静静入睡。 女子肤脂的清幽萦绕在他鼻尖,萧承稷香软在怀,越发?不平静。 他也想,但是不是在此处。这床榻小,尚且不说了,摇摇欲坠恐怕会塌;再者,他和廿廿……他不喜欢旁人睡过的床。 山间寂静,夜色稠长。 柳姝妤醒来发?现床上空荡荡的,早已没了萧承稷的身影。 她拢了拢被子,身旁的被子尚有?一丝余温,想来萧承稷刚离开不久。 天光大亮,今早要动身回京了。昨日路遇匪贼,爹娘定然是担心坏了,柳姝妤迫不及待想出现在两人面前,迅速起身穿衣。 床榻边,柳姝妤整理裙裾,余光瞥见床脚的一枚同?心结。 柳姝妤认识,萧承稷随身携带的便是它。 想来时萧承稷昨夜脱衣时不慎掉落的。 柳姝妤拾起,放进袖中。这同?心结萧承稷宝贝着,否则也不会随身携带,定然是那姑娘送他的,他一直珍惜到现在。 柳姝妤闷闷不乐,离开屋子欲去?寻萧承稷,却见莫阿婆在院子里喂鸡鸭。 莫阿婆闻声回头,“醒了呀。你兄长在伙房。” 柳姝妤道了声谢,往伙房去?。 萧承稷坐在土灶前,拿火钳夹柴进去?烧,倒和他那一身华贵的衣裳和矜贵的气?质不符。 男子长袖挽起,将火钳往土灶送了送,灶中多?余的灰烬掏到两旁,动作干净利落。 萧承稷瞧见伙房外的人,放下手中的活,起身朝她那边去?。 “你落东西了。”柳姝妤提裾走过门槛,在萧承稷面前停下步子,从袖子里平静地?拿出的同?心结。 萧承稷有?一丝慌乱,下意识摸了摸腰间,从她手里接过小心翼翼放入怀中。 这失而复得后的小心翼翼落入柳姝妤眼中越发?堵闷,她索性挪开眼。 锅中热气?腾腾,袅袅白雾升起,不知萧承稷早晨做了什么。 就?在此时,莫阿婆进来,看眼咕噜咕噜冒热气?的锅灶,对萧承稷道:“可以捞起来了,再煮下去?蛋就?老了。” 萧承稷转身欲去?,莫阿婆拦住他,“算了算了,还是我去?,免得把你烫着。” 只见莫阿婆去?到灶边,拿来竹沥,对站在原处一脸好?奇的柳姝妤道:“柳丫头,兄长疼你,早上起来便找我要了几枚鸡蛋……”亲自守着煮。 后半句话尚未说出口,萧承稷打断道:“早上吃惯了,这一日不吃不习惯。” 言罢,萧承稷来到莫阿婆身旁,大有?几分?这新鲜鸡蛋是给自己煮的模样?。 莫阿婆笑道:“烫,等水里凉凉。” 今晨,萧承稷给了莫阿婆银子,买两个鸡蛋,说是给他那妹妹早上煮来吃。 莫阿婆没银子,被萧承稷硬塞到手里。 两枚鸡蛋被净在凉水里,莫阿婆大碗端到桌案,招呼着两人过来吃早饭。 柳姝妤略显失落,萧承稷身份何其尊贵,她不该生出一丝期盼的。 柳姝妤扯出个笑,坐下吃早饭,心想要快些?回去?,回去?后就?不用像现在一样?和萧承稷走太近,乱她心。 第34章 吃罢早饭, 两?人简单收拾收拾,辞别莫阿婆后便离开了。 昨半夜又下过一场雨,道路泥泞难走, 柳姝妤拎着裙摆, 步子迈得小?,明?明?已经很?小?心了, 但还是让裙裾沾上了泥。 绣花鞋鞋底沾了湿漉漉的泥不说?, 这泥上还有几根细草。 鞋底的积泥渐渐多了起来,柳姝妤越走越慢, 她?看着萧承稷在前面的背影,明明可以让他步子慢些,等等她?。可不知为何, 柳姝妤就?是不愿意开口,打心底里不愿意让萧承稷看见她这副狼狈模样,她?不要?在萧承稷面前示弱,让他看不起。 道边杂草蔓生?, 坑坑洼洼里全积了雨水,这泥泞丛生?的路不好走。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43节 柳姝妤不示弱,但不过才过片刻,她?和萧承稷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她?开始急了,步子迈大。哪知就?是这一迈,柳姝妤踩到一团湿滑的泥,身子骤然失去平衡,猝不及防往后滑, 就?在她?以为必摔无疑,手?臂突然被一道力往前拉。 后.臀预想的疼痛没有袭来, 倒是胸脯疼。 柳姝妤没跌落地?上,惊魂未定下被萧承稷拉进怀里。 萧承稷道:“雨后路滑,仔细些,就?算步子慢,今日也能回去,不着急。只要?走上官道,便能遇到车马,届时雇车回京。” “站稳。” 萧承稷叮嘱一声,待她?稳住心神再放的手?。 柳姝妤只觉丢脸,手?指拢拢头?发,反驳道:“我没有急,走的慢,是你走快了。” 她?原本一步接一步,走得很?稳,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反而是加快步子去追萧承稷时,才踩滑的,一切都怪萧承稷。 萧承稷轻笑,有种?拿她?没办法的无奈。 他转过身去,蹲下,“上来。” 柳姝妤立在原处,没有动作。 一丝悸动滑过心尖。 萧承稷催她?道:“上来,难道你想摔一次?摔得一身脏,然后狼狈地?回太尉府?” 柳姝妤抿唇,还是想靠自己?走出去,婉拒道:“你膝盖有伤。” “上来,再耗下去,今晚得在树林里睡。”萧承稷吓唬她?道:“我听莫阿婆说?,这荒山野岭,夜里有狼。” “少唬人,莫阿婆跟我说?莫水村太平,哪有你说?的这么可怕。” 柳姝妤揭穿,然后还是提了提裙摆,手?臂从背后环过萧承稷脖子,遂了他的意。 萧承稷背她?起身,手?臂托住她?后.臀,一步一步稳稳走在泥泞路上,唇角露出笑意,声音却?是冷冰冰的,问道:“回去你打算如何?” 柳姝妤唇角的笑意一时间消失,耷拉着头?,有些沮丧,叹息一声,“还不知道。” 她?泄气,鼓了腮帮子,坦白道:“其实我挺笨的,想不到好的计谋,头?脑简单,能想到的计谋,旁人大抵也能想到。” 要?是她?有萧承泽一半的算计心眼该有多好,这样一来,也不愁没有计策报仇。 正是因为头?脑简单,天真蠢笨,前世才会被萧承泽蒙在鼓里,骗得团团转。 平心而论,柳姝妤是信任萧承稷的,否则也不会与他讲这些,更不会对他坦露心迹。 虽然,萧承稷有时候不顾她?感受,但不能否认,对比萧承泽,萧承稷是个品行稍稍好些许的人。 萧承稷敛眉,不喜欢听她?这样说?,严肃道:“人心复杂,你这样就?挺好。你若是敢去学那些设计人的心机,你我之间的交易就?此作罢。” 言罢,萧承稷手?臂往上托,柳姝妤往上一颠,下意识惊呼,双臂抱紧他脖子,以免摔下。 柳姝妤拧眉,急忙解释道:“我随口说?说?而已。” “那东西?复杂,我怎么可能说?学会就?学会。”柳姝妤勾住他脖子的手?臂晃来晃去,气恼道:“我适才一说?,是嫌自己?蠢笨,常分不清人性好坏,被骗得团团转,还对那人笑脸相迎。” 萧承稷避开一汪水,衣袖擦过叶上的雨水,道:“是挺不让人省心的,知晓便好,早与你讲了别和柳棠月走近。” 柳姝妤心底五味杂陈,抿唇道:“我往后会小?心的。” 小?心谨慎,莫再被人骗了。 “翊王殿下,问你个事情。”柳姝妤又道。 萧承稷“嗯”一声,背着她?继续往前走,示意她?说?。 晨风吹来,混着泥土的味道,湿漉漉的。 柳姝妤也闻到了萧承稷衣裳淡淡的熏香,忽觉安心不少,“你说?我装作不知情,暗中盯紧,把做坏事的人捉个现行,如何?” 萧承稷没反驳她?的话,赞同道:“可以,想做便去做,切忌不可冒进。” 柳棠月与萧承泽相比,好对付多了,柳姝妤应是能应付,便留着她?自行处理。 萧承稷有前世的记忆,清楚知晓柳棠月的恶行,届时假使柳姝妤查不出柳棠月的狐狸尾巴,他就?将所有线索送到她?身边。 能亲手?解决一个隐患,她?想必很?开心。 计策得到萧承稷的认同,柳姝妤点头?,忽然生?出信心,心尖蔓生?从一丝被夸赞的同甜意和小?骄傲。 只要?她?盯紧些,柳棠月就?没法子在母亲的吃食中下毒,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柳姝妤暗自欢喜,心道她?也不是太过蠢笨,瞧瞧自己?想出的法子,这不就?被萧承稷认同了? 她?喜滋滋,一阵风吹来,两?人所在之处恰是树下,雨珠便因这阵突来的风,吹落下来,不偏不倚恰好落到她?额上和头?顶。 一阵沁凉,从头?顶蔓延至心尖,柳姝妤下意识一颤,缩起脖子,双腿也因为滴落额头?的雨水惊得并拢了些。 萧承稷腰.腹一紧,停住步子。 眸光暗沉,深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绪。 柳姝妤把额头?的雨珠擦干,才发现萧承稷停了下来,疑惑道:“是不是膝盖的伤疼?还是放我下来吧,我走慢些就?好,不会摔的。” 担心他膝盖的伤,柳姝妤心想可不能因为她?而让他脚有个意外,倘若他腿留下病根,恐怕又会让萧承泽钻空子,捡大便宜。 犹如前世,萧承稷因脸上有疤,这储君之位便轮到了萧承泽头?上。 柳姝妤如今想起,还是惋惜。 这厢,萧承稷还未有动作,便听见林间传来动静。 “仔细找!角角落落都不能放过,仔细些!尤其是灌木丛。” 柳姝妤眼前一亮,喜滋滋道:“是大哥!殿下,救兵来了!是我大哥的声音。” 喜悦之后,是慌乱,柳姝妤在外人眼中,还是昌王妃,而此刻却?被昌王的三哥背着。 柳姝妤不能将两?人的关系暴露,急着拍着他肩,趁还未看见寻来的人,道:“殿下,快放我下来,让大哥看到不好。” 萧承稷嘴角拉得平直,面色阴沉地?可怕,在柳姝妤的一再催促下,将人放下。 柳姝妤脚一沾地?,稳住身子,忙与萧承稷拉开距离。 声音越发近了,柳伯辛约莫很?快就?会寻过来,柳姝妤面上可见慌乱,紧迫地?看向萧承稷,“等下要?如何说??我们昨夜宿在莫阿婆家,纵使是分屋子谁,回京后也会被人怀疑,恐会落人口舌。” 萧承稷道出柳姝妤心思,戳穿道:“还说?自己?蠢笨,不就?是想我藏起来?” 柳姝妤笑笑,眉眼弯起。她?仰头?瞧了眼在树林外,除了声音约来越近,还未曾见到有人寻来。 “殿下藏好,以免被我大哥发现。” 言罢,柳姝妤拎着弄脏的裙裾,一步一步走扎实了,循着那声音去。 脚步轻盈,归心似箭。 萧承稷缓缓敛眉,藏在树后。 “昨日大雨瓢泼,山间道路泥泞,大家走稳,别摔了,倘若看见有人家户,一定要?去问问,说?不准王妃昨日被雨困住,借宿在农户家中。” 柳伯辛对随行的几名府兵说?道。 昨日,柳棠月和柳姝妤去了城外寺庙,可回来冒着雨回来的只有柳棠月一人。柳棠月惊慌失措,说?是回程路上遇到匪贼,柳姝妤从马车掉落,大抵是沿着斜坡,一路滚下了山坳。柳棠月惶恐,只道当时危险,不敢贸然救人,便趁着匪贼尚未追赶上来,急匆匆回来。 江氏听闻噩耗,直接晕了过去,柳时安担心妻子,也担心女儿,此刻柳伯辛听闻此事,急忙着急府兵,往莫水村赶。 好端端的大相国寺和白云寺,两?人不去,偏生?去了什么都没有的莫水村, 柳伯辛闪过一丝疑虑,但救人要?紧,便没多问,昨傍晚急匆匆带了府兵赶到莫水村。 他问过当时的官吏,莫水村先前平静,但后来每隔几月便会有流寇作祟。这些流寇来无影去无踪,他们根本就?不知流寇的老巢在何处。 柳伯辛无处去寻,只好寄希望于山坳,希望妹妹没被山匪劫走,只是滚落山坳,不知所踪。 “大哥!我在这!” 林间,柳姝妤渐渐看到柳伯辛的身影,兴冲冲地?朝他挥手?。 柳伯辛也在柳姝妤出现时看到了她?,就?在此刻一直紧蹙的眉舒展开来,焦急担忧的心情逐渐被喜悦所取代。 “有没有伤到?”柳伯辛前前后后仔细打量她?一番。 柳姝妤离开莫阿婆家时,专程收拾过一番,虽衣裳染了泥渍,但与昨日的狼狈相比,明?显好了不少。 “大哥,我没事,先回府。”柳姝妤笑笑,让大哥安心。 “好,”柳伯辛对手?下道:“你去去把马车赶过来,就?停在这路口最近的地?方。” 直到一队人马离去,萧承稷这才从树后面出来,没过多久,康跃率一队人马从后面追上来。 康跃见到萧承稷欣喜,屈膝抱拳,请罪道:“属下来迟,请殿下责罚。” 萧承稷让他起身,单手?负后,沉声问道:“京城那边如何了?” 康跃知晓萧承稷问的是谁,于是回道:“柳太尉封.锁消息。昌王整日和那姓苏的侧妃在一起,仅过了一夜而已,目前尚不知晓王妃失踪。” 萧承稷不言,唇角紧抿,迈步离开。 === 马车急急驶入京城,柳伯辛本意是打算送柳姝妤回昌王府,但柳姝妤只有要?回太尉府。 “一夜未归,爹娘必定担心,如今见到我回来,也能心安。”柳姝妤道。 况且,她?还要?回府见柳棠月。 “王妃回来了!回来了!大公子把人寻回来了。” 管家单手?挽着衣摆,急匆匆上台阶,忙将这个好消息带到正堂。 江氏、柳时安、柳家二郎三郎都在堂厅等着,听闻平安,焦灼的面色缓和下来,紧接着便了看见柳姝妤出现在视线里。 江氏担忧地?一夜未睡,面色憔悴,握住女儿的手?细细打量她?,发现她?手?腕有伤,心疼极了,“郎中!叫郎中来!” 钱嬷嬷速去寻郎中。 柳姝妤道:“害爹娘兄长担心了,昨日幸好得一阿婆收留。” 她?简短将事情简短告知,倒是没有说?遇见萧承稷,被萧承稷救了的这一茬。 江氏顿生?感激,让管家备些薄礼好生?感谢莫家阿婆。 柳姝妤扫了一圈,尚没有看见柳棠月,心中已然有了一些答案。 回程路上,柳姝妤问过柳伯辛,柳棠月平安无事,昨日已经回了西?苑。 很?快郎中拎着药箱来,给柳姝妤上药。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44节 待上完药,柳姝妤回了房间沐浴梳洗。 她?如今灰头?土脸,狼狈不堪,昨日衣裳被溪水浸湿,又被雨淋湿,脏兮兮的穿在身上不舒服。 “王妃,你终于回来了。” 紫檀是昨夜被柳伯辛在山坳寻到了,她?被救后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告诉众人,也与柳棠月所言一致。 紫檀自责没有保护好柳姝妤,适才都不敢去堂厅见她?。 柳姝妤见紫檀没事,心里放心了,并无责怪她?的意思,放了她?今日的假,让她?好生?休息。 出了这档子祸事,没有不害怕的,她?们主仆二人也算是死里逃生?。 柳姝妤让山岚伺候她?沐浴,以免手?腕的伤沾水。 在热水中泡了小?半个时辰,疲乏顿时消了,很?是舒服。 只是她?起来穿衣时,山岚瞧见她?后腰,惊讶道:“王妃后腰有处淤青,奴婢叫女郎中来看看。” 山岚不说?,柳姝妤倒是没发现,侧过身去瞧了一眼镜子,果真发现后腰那指甲盖大小?的淤青。 柳姝妤拧眉,难怪她?从昨日在溪边醒后便发觉后腰隐隐作痛,后来这痛意没了,她?才没放心上。 什么时候弄上去的? 掉下山坳时被撞的? 柳姝妤让山岚擦了药,换了身干净衣裳便去了趟西?苑。 既然柳棠月没来,那她?便去寻她?,总要?对峙。 柳棠月将自己?关在屋中,府上的人都说?她?是昨日被吓到了,受到惊吓不敢出门?。 丫鬟轻扣房门?,通传道:“姑娘,昌王妃回来。” “你先下去,我进去和堂姐说?几句,昨日凶险,堂姐受了惊吓实属正常。” 柳姝妤手?指搭在门?上,停顿片刻,推门?而入。 柳棠月抱着膝盖坐在榻上,面色惊惶,大有几分未从昨日凶险万分的事情缓过神来的模样。 看着房门?口出现的人,眼睛圆睁,惊讶。 柳姝妤施施然走过去,在榻边坐下,笑意浅浅,道:“堂姐,我回来了。” 柳棠月抱住柳姝妤,姐妹情深道:“总算是回来了,昨日把我吓住了,我还以为……倘若你有个闪失,堂姐我就?是罪人!我不该带你去那儿的。” 说?着说?着,柳棠月哭出声来,若非柳姝妤被萧承稷点醒,她?还真被柳棠月哭哭啼啼的歉意哄骗了。 柳姝妤的直觉告诉她?,柳棠月大抵就?是她?要?寻的那个害母亲的人。 待柳棠月哭干了,止了泪,柳姝妤松开她?,然后不给柳棠月再次说?话的机会,问道:“那匪贼凶狠,堂姐是如何平安逃脱的?” 倒不是质问的语气,柳姝妤不想让柳棠月察觉的怀疑,便随和问道,一副关心的模样。 柳棠月愕然,眼角的泪还没有干,我见犹怜的样子,问道:“堂妹这是何意?是怀疑我?” 柳姝妤也是愕然,怔怔看着她?,“堂姐怎会如此说??我只是好奇,好奇堂姐是怎么摆脱的,毕竟那会儿匪贼追得紧。” “况且,昨早上是我看见堂姐要?出门?,执意要?和堂姐一起出去的。若是我昨日没看到堂姐打算出去,也不会跟堂姐一路,那遭遇匪贼的便是堂姐一人。一切都是巧合,命里劫数而已,我哪能怪堂姐。” 柳棠月敛了神色,道:“你是不知道,自从你被颠落马车后,我想过要?过要?下去寻你,但后面的匪贼穷追不舍。姝妤妹妹,我大抵就?是个贪生?怕死的人,我对不起你。” 柳棠月低头?,惭愧的道:“我知晓你会怪我弃你不顾,只顾自己?逃命,但甩脱匪贼回府后,我便告诉了堂二伯二伯母们,幸好你平安无事回来了。” 柳姝妤一回来,柳棠月便知晓了,之所以没去堂厅,是因为她?担心柳姝妤察觉到是被她?推下马车的。 柳棠月万万没想到柳姝妤会平安归来,从马车摔下,还能从那些凶狠劫匪手?里逃脱。 怎会! 如今她?一问,幸好柳姝妤对她?的怀疑尚欠,她?唬一唬,大抵是能将柳姝妤唬住。 “我没有怪堂姐的意思。”柳姝妤藏住心思,将手?绢递到柳棠月手?里,示意她?擦擦眼泪,“换做是我,我恐怕也会顾着逃命。” 柳棠月擦擦泪,心情有所好转,然而心里却?想着如何让柳姝妤不再怀疑她?,将这事忘掉。 柳姝妤道:“可有一件事情我想不明?白,堂姐最近万事顺遂,为何突然打算去寺庙?倘若莫水村寺庙灵验,纵使那地?方再便宜,也应该香客去。” 柳姝妤深深看着她?,倒让柳棠月心里一颤。柳棠月原本平复的心情忽然又紧张起来,担心柳姝妤是不是发现端疑,知晓她?到莫水村另有目的。 一抹异样在柳棠月面上很?快消失,她?仍是一脸无辜,甚至有几分委屈,“姝妤妹妹还是在怨我。也对,我单知晓莫水村偏僻,更是没有听过那地?方有什么寺庙,没问清楚之前,我是不该贸然前去。可我整日看着爹爹饱受腿疼折磨,心里难受,也是慌了心,听风就?是雨,想在神佛面前求上一求,希望爹爹能少受折磨。” 柳棠月刚止住不久的眼泪,须臾间又流了出来,哭得梨花带雨,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受了莫大的委屈,伸冤无门?。 “堂姐误会了。”柳姝妤轻抚她?背脊,道:“我没有要?兴师问罪的意思。适才回府我并未看到堂姐,担心昨日这惊险的事情烙在堂姐心里,扰得堂姐夜不能寐所以才过来走一遭。我和堂姐一起长大,感情最是深厚,堂姐是不会害我的,不是吗?” 柳姝妤看着柳棠月说?出最后那句,柳棠月泪眼婆娑中,明?显是了愣忡一阵。 细微的变化让柳舒妤察觉到,她?越发坚信了她?的猜测。 与柳棠月相处,她?是该小?心些。 须臾后,柳棠月敛了神情,目光有闪躲的迹象,此刻音调拔高了些,仿佛是在向柳姝妤证明?她?所言非虚一样,“堂姐我怎会害你!堂姐恨不得将那些让你受了委屈的人统统教训一番,让他们再也不敢欺负你!” 柳姝妤莞尔一笑,道:“那便好,堂姐好生?休息,见堂姐没事,我就?放心了,先回去了。” 柳姝妤刚起身,便被柳棠月拉出衣袖。 柳棠月问道:“堂妹还记得遇到匪贼后,我们乘马车想甩开他们吗?” 柳姝妤点头?,道:“记得,幸好车夫急中生?智挥鞭策马,否则我们很?快就?被追上了。” 柳棠月说?道:“那堂妹还记得马车颠簸,你我在马车中被颠得东倒西?歪,你好像是这颠簸中身子往前倾,一个没坐稳才掉了出去。” 她?抬头?,凝着柳姝妤,面上尽量维持平静。 柳姝妤眨眨眼睛,似在回想,这漫长的时间里,柳棠月无比煎熬。 “好像是被撞到了,当时马车不稳,眨眼间就?将我摔了出去。”柳姝妤眼睛一眨一眨,看着柳棠月,说?道:“我是在马车颠簸中被甩出去的,不是吗?” 话题是柳棠月挑起的,而今被反问得哑口无言的也是她?。 柳棠月唇瓣翕合,平静回道:“那便是了,昨日被山匪追杀扰得我紧张,心绪不宁,一直以为是自己?记差了。” 柳姝妤笑笑,拎起裙裾离开柳棠月屋子。 她?真的被颠簸的马车甩下去的吗? 柳姝妤起初得她?是在马车颠簸中不慎掉下去的,因为在此之前,她?亲眼看见紫檀被颠簸出马车。 然而此刻柳棠月一问,她?开始存疑。 倘若事实并非如此呢? 如果她?后腰的淤青不是掉落山坳时撞的,而是柳棠月推的呢? 她?是怀疑的。 柳棠月自柳姝妤走后嘴里一直念叨这这句,神色慌张,开始思索对策…… 第35章 最后的对话, 柳棠月其实可以不用问,但话不问出?来,她不安心。 柳棠月总感觉柳姝妤回来后对她的态度有所转变, 虽表面看起来还是客客气气的, 但总感觉不对劲,偏生这处不对劲柳棠月一时间也道不出是何处, 于是便问了出?来。 昨日的匪贼有多凶狠, 柳棠月不是不知道,若非车夫策马疾行, 两?人恐怕都会落难。 至于柳姝妤如何从匪贼眼皮子底下平安回来的,柳棠月不知。 一晚上的时间,足矣发生太多太多事情, 也足够柳姝妤静下来思索当日所发生的种?种?。 大抵就?是因为如?此,柳姝妤回来后再与她交谈时,处处透着试探。 而柳棠月最后与她的反问,亦是在试探她。 柳姝妤没怀疑, 固然?是好的;若怀疑了,便只好快些动?手…… 柳棠月有些慌了,换了身衣裳,准备独自?悄悄出?府。 柳姝妤平安回来, 府上众人的目光都落在柳姝妤身上,无?暇顾及柳棠月,这倒是顺了她心意。 吃罢午饭,柳棠月一身披风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独自?出?现在偏僻巷子, 也就?是上次寻到玄溟的地方。 柳棠月东张西望,心虚不已, 唯恐被人看了去。她敲了几声门,但是没有人应,又将耳朵贴近门口,还是没有听?见里面有任何动?静。 这么一刻,柳棠月徒然?愣住,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不妙——玄溟不在。 玄溟让她将那?不知是什么的药偷偷投入莫水村山泉井,然?而事情办后,玄溟却消失不见。 屋子里面大抵已经人去楼空。 柳棠月脚下无?力,险些瘫坐在地上,幸是扶住门扉,稳住了身子。 千算万算,万万没算到有朝一日她竟也会被人利用! 柳棠月愤恨,就?在她准备离开时,一把利剑架在她脖子上。 柳棠月身子僵直,梗着脖子不敢乱动?,近乎是忘了呼吸,心提到嗓子眼。 “别动?,别说话。” 身后之人沉声命令道。 声音有几分熟悉,柳棠月好像在哪里听?过,很快反应过来。此人是玄溟身旁的仆人,也就?是另她进来的那?高壮男子。 那?人沉声说道,大有几分呵斥的语气,“你可知,你上次来之后,夜里有暗探来。” 柳棠月此时才惊觉她被人盯上了,心里一颤,“我……我也不知那?日被人跟踪了。” 她自?以为上次出?来,隐藏极好,殊不知行踪早已被人跟去。如?此说来,是不是她去莫水村,也被这同一批人盯上了? 柳棠月细思极恐,刀架在她脖子上那?刻,面色尚未转白,而今却因此煞白个脸,越发不安。 江湖中人,总是有些习性在身上,譬如?有的侠客,亦或是一些门派,不愿将行踪透露出?去。 担心玄溟怀疑她,柳棠月可不干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情,忙解释道:“我一心求药,万万不会作出?打扰宫主的事情,更不敢将宫主的居处大肆宣扬。” 那?人收了架在她脖子上的剑,沉声问道:“事情办成了?” 柳棠月点头。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45节 那?人拿出?条黑色长绸缎,道:“蒙上眼睛,我带你去见宫主。” 柳棠月接过,照做了。她被带上辆马车,不知被带去了何处,她先是听?见了集市的喧闹,而后这喧闹声渐渐消失,一片宁静,马车七拐八弯,过了很久才终于停下。 柳棠月被牵下马车,欲摘下蒙眼黑布,被人呵斥住,于是又只好断了念想?。 “柳娘子,可以摘下了。” 待进了屋子,柳棠月听?见玄溟略带苍老的声音,得了指令这才摘下蒙眼布。 玄溟依旧不以真面目示人,一面屏风隔在两?人之间,柳棠月只好隔屏风与他交谈。 “昨日我已将药投入莫水村山泉井中,宫主交代的事情我做了,我要求的药,烦请宫主给?我。” 玄溟轻笑,有一丝嗤笑的意味,落入柳棠月耳中,她不是很高兴,也有了不详的预感。 ——事情不会像她预料般顺利。 玄溟接下来的话,恰恰印证了柳棠月的猜想?。 玄溟道:“我原来的住处,便是因为你来,引来暗探,你惹出?如?此大的祸事,我没追究,已是万幸,而今事情刚做成就?来。再等些时日,待我看到效果?,百花枯自?会送到你手中。” 柳棠月有种?被耍得团团转的感觉,开始急了,道:“宫主当时允诺小女,待事情办成,便会给?我百花枯。” “事成传来好消息,我会给?你想?要的。” 玄溟再次重?申道,紧接着,屏风后面又传来茶盖碰撞的声音,约莫是在饮茶。 柳棠月能感受到玄溟的不耐烦,再执意下去,惹怒玄溟,她便真的拿不到药了。 “那?我等候宫主的好消息。” 柳棠月没再执意,眼下她处于劣势,十分被动?。 谁让是她有求于人呢? 柳棠月又被蒙上眼睛,让人领着出?了屋子。 她这一生,好似都是被人牵着走。一家子靠着恩惠,住在太尉府,他们一家和?柳时安不过是堂亲,理应分居,但就?是因为在三十几年前的动?乱中,父亲一家被无?辜牵连,这一脉仅剩一子,柳时安有愧,这才让他们一家住在偌大的太尉府。 而后,柳姝妤出?生,柳家众人皆偏爱于她,就?连崔皇后也对柳姝妤疼爱有加。 柳棠月不甘心,不甘心一生都过这种?靠他人恩惠过活的日子,也恼父亲的随遇而安不争不抢。 今日求药受阻,让她愤愤,心道来日她也要做一个让旁人苦苦求她办事的人。 这厢,待柳棠月离开,玄溟端着茶盏从屏风出?来。 男子衣饰华丽,拇指的翠玉扳指尤为惹眼,倒像是有钱的商贾,可他那?矜贵的气质,却是商贾所没有。 不到四十岁,面色肃穆,浑身散发出?让人不敢轻易靠近的威严。 男子高居主位,将茶盏放下,饶有兴致拿来镊子,拨弄香炉积香。 “主人,就?这么放她走了?咱们住了许久的地方,就?是因为她才被热盯上。” “我没想?过一直要住在那?里,那?女子叫什么来着?”男子想?了一阵,没怎想?起来,索性就?此作罢,继续道:“姓柳的都不是好人,正好趁此机会将柳时安一并收拾了。” 是的,他与柳时安有仇,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 不仅与柳时安有仇,与当今坐在龙椅上的皇帝,也有仇。 他父亲正是世人口中的“奸相”。 他名?唤周凛,是庶出?的儿子,虽不是嫡脉,但身上也流着父亲的血,是他父亲残存在世的唯一的血脉。 景帝和?柳时安起兵攻城,一路打到京城时,周家气势已去,周凛侥幸逃脱,景帝等人自?然?也不知晓世上还有他的存在。 周凛寻到父亲的旧部,打算等待时机东山再起。 周凛在逃亡途中偶然?遇到名?奄奄一息的老头,发现那?老头身上有诸多瓶瓶罐罐和?大大小小的药丸。 那?老头研毒制毒,竟然?以身试药,成了活脱脱的老毒物。那?老毒物伸手找他求救,并宣言可重?金酬谢,周凛是当过皇子的人,对钱财这等身外之物最是瞧不起,他偶见那?老毒物怀里藏了毒典,于是邪.念生起,送了老毒物一程,助他早登基乐。 周凛将毒典和?老毒物身上的各种?毒药据为己有,而后翻阅毒典,发现了百花枯的存在。百花枯系慢性毒药,一旦察觉已是药石无?医。 周凛当即便生出?个想?法,用百花枯毒杀景帝,报仇,而后将失去的皇位再一次夺回来。 他习惯了锦衣玉食的奢贵生活,如?今有机会夺回属于他的一切,自?然?是动?心了。 父亲留下的旧部人马太少,根本不敌朝廷兵力。 强攻,周凛不占优势,除非朝廷里有手握重?兵的大将与他里应外合。 然?而这不太现实。 强攻不行,周凛便打算来软的。 于是乎,江湖上流传着百花宫的存在。 老毒物留下的药里有延年益寿之物。周凛倒不信这些东西,但京城中的一些个富商追求此类。 还有那?些调理身子的药,倒是备受京城中一些达官贵人的青睐。 周凛花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让百花宫成为江湖上最神秘的一个门派,紧接着在京城站稳脚跟,引得很多人前来重?金求药。 周凛欲借求药人之手,将百花枯不动?声色地让景帝服下,他正愁没有合适的人选,太尉府那?姓柳的姑娘自?动?送上门来,上杆子似的助他。 柳时安与景帝,都是他要讨债的对象。 周凛吩咐手下,道:“待莫水村那?事情初见成效,你那?边就?可以动?手了。” “主人放心,一切都在计划中。” 侍卫铭记,已经着手开始准备着了。 === 且说这边,柳棠月蒙着眼睛去的,回来时仍旧是被蒙了眼睛。 来回路上折腾许久,柳棠月回到太尉府时,已临近黄昏,且还遇上了柳姝妤。 柳姝妤站在垂花门下,不知是恰巧路过,还是专程在这里堵她,和?和?和?气气问道:“堂姐去了何处,这么晚才回来?” 柳棠月庆幸将披风放在了马车里,否则被柳姝妤看见,那?本就?还没打消的怀疑,陡然?又会因此再生出?来。 “怕夜里难寐,去了趟医馆。” 柳棠月笑着回她,步子徐徐,朝柳姝妤那?边去。 “就?堂姐一人吗?怎也不带个丫鬟。”柳姝妤见她孤单单的,又瞧她两?手空空,泛起疑惑,“堂姐去医馆,没抓药?” 柳棠月一笑,掩住面上露出?的淡淡局促,道:“没抓药,女郎中给?我施了几针,如?今好多了。” 柳姝妤听?后点头,道:“昨日太吓人了,如?今回想?,我也心有余悸,指望着晚上靠饮下安神汤入眠,还是堂姐想?得周到。” 两?人一起走过垂花门,柳姝妤柔柔一笑,道:“堂姐没去成寺庙,近期可有要去寺庙的打算?” 柳棠月回道:“有些怕了,担心再出?意外,等缓几日再去。” “堂妹要一起去吗?”柳棠月问道。 “不去了,说到底还是怕在途中遇上匪贼。” 正说着,两?人便见被仆人请进府来的萧承泽。 柳姝妤蹙眉,甚至觉得看见萧承泽晦气。 柳棠月则温柔一笑,饱含羡慕之意,“昌王殿下待你真好,说不准是亲自?来接你回府。” 话音刚落,柳棠月又道:“昨日堂哥带府兵去莫水村搜寻一晚上,昌王殿下在王府知道此事吗?” 事情总归是不光彩的,事关?柳姝妤名?节,柳时安将所有消息都按了下去,萧承泽显然?是不知晓这件事的。 而今柳棠月当着柳姝妤的面问出?来,看似是无?意间道出?来的,实则个中用意,怕是只有她心里清楚。 柳姝妤遇难,生死未必,极有可能被那?一众匪贼折磨凌.辱,而作为她的丈夫,萧承泽昨夜恐怕在王府和?侧妃卿卿我我。柳棠月没点破,但又胜似点破。 “姝儿,”萧承泽总是以一副好丈夫的模样出?现在柳家众人面前,此刻看见柳姝妤便凑了过去,与她情意绵绵,道:“在太尉府待得够久了,今日随我回府。” 这话让人误会,还以为是萧承泽思妻心切,急着将妻子带回去。 “也好,母亲的身子好多了。” 柳姝妤淡然?一笑,遂了萧承泽的意。 估摸着她在太尉府,柳棠月不方便下手。 柳姝妤离开太尉府前,多留了个心眼,她将母亲身边最信任的钱嬷嬷叫到一旁,叮嘱道:“旁人我不放心,嬷嬷您跟了我娘多年,最是忠心。娘往后入口的食物,烦请钱嬷嬷多加费心,端出?来前便要试毒,尤其是……” 柳姝妤掩住唇瓣,在钱嬷嬷耳边小声说道:“尤其是西苑那?边送来的东西,能推就?推,实在推不掉,便先收着,悄悄送到昌王府来。” “王妃怎忽然?这般谨慎?王妃是怀疑柳四爷那?边……” 钱嬷嬷欲言又止,她跟了江氏多年,从颠沛的战乱日子,到如?今安稳的盛世太平,柳家没生过乱子,更是没见过柳四爷那?院生过是非,而今柳姝妤这般叮嘱,她难免会觉奇怪。 “我猜的,钱嬷嬷别告诉阿娘,以免阿娘忧思。”柳姝妤叹息道:“我也希望是自?己想?多了,但防着些,总比事后后悔好。请嬷嬷一定?放心心上,马虎不得。” 钱嬷嬷道:“王妃放心,我会注意的,夫人入口的食物,我定?多加小心。” 叮嘱一阵,柳姝妤回昌王府才安心。 马车驶出?太尉府,慢悠悠往昌王府去。 “可有收获?” 萧承泽双腿岔开,分坐在柳姝妤对面,冷冰冰问道,与先前的恩爱模样判若两?人 柳姝妤本是在看窗外的景致,忽被问住,茫然?地收起视线,反问道:“什么收获?” “你接近萧承稷,有什么收获?”萧承泽不悦,他近来处处不顺,原本安排苏念慈兄长军中校.尉,可到最后却被萧承稷插上一脚,事情便没成,后来在朝堂上接连被景帝呵责事情办得不好。 他甚至觉得这几日命里犯冲,事事不顺,长此以往下去,他便被彻底比下去了。 萧承泽心急之下只好来寻柳姝妤,道:“不要忘了我们和?离的前提,你帮我接近萧承稷,我还你自?由?身。” 瞧瞧这丑陋的嘴脸,柳姝妤真不知道上一世萧承泽是如?何伪装了数年,他一定?伪装得很辛苦,而今萧承稷势头正猛,萧承泽按奈不住了。 “我没接近翊王的机会,近来翊王没来府上找大哥,我连翊王殿下的面都没见到,更别谈和?他相处了。” 柳姝妤也会伪装,她还会装可怜,此时她频频蹙眉,故作一副难为情的模样,迷惑萧承泽道:“王爷可否再给?我些时间?” 萧承泽轻哼一声,不满之意溢于言表。 柳姝妤心里同样轻哼一声,而后道:“我记得昌王府有出?偏僻的阁楼,临西阁僻静,我想?从琼华园搬出?来。一来,琼华园是正妃居所,和?离之后我已并非昌王妃,着实不该住在其琼华园;二来,我喜静,临西阁僻静,也省得整日晃了苏念慈的眼。” 临西阁偏僻,她搬去正是遂了萧承稷的愿,他是有些无?耻在身上。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46节 自?从萧承稷提出?这一无?耻的要求后,柳姝妤便在思索寻个怎样的借口让萧承泽既能让她搬去,也不会觉得奇怪。 便有了这主意。 当然?柳姝妤也有些私心。和?离的事情没有对外公布,萧承泽还是想?利用她的,而在崔皇后眼中,她仍旧是儿媳,倘若她搬去临西阁那?荒芜僻静之处的消息传入崔皇后耳朵里,定?然?认为是萧承泽宠爱侧妃,冷落怠慢了她。 届时崔皇后要责备的人,不是柳姝妤,反倒是心思不纯的萧承泽。 只要能让萧承泽不顺心的事情,在柳姝妤眼中,都是好事。 虽然?以她的脑子,还不足以想?出?让萧承泽节节败退的法子,但能让他频频问责,也是好的。 第二日,柳姝妤便从琼华园搬去了临西阁。 临西阁在王府最里面,又靠近外墙,鲜少有人去,奴仆们便是抱着这侥幸心理,对临西阁附近的打理极不上心。 越靠近临西阁,杂草越多,有些藤草甚至将道路都给?遮住了。 阁楼里的物件积了层厚厚的灰,庭院外的荒败草木让人看了直蹙眉头。 “王爷太过分了!竟让王妃搬入这简陋的地方住。”紫檀踏进来的时候看见入目的荒凉时,心底咯噔一声。 紫檀并不知道是柳姝妤主动?提出?搬出?来的,以为是昌王和?柳姝妤闹了矛盾,一气之下才让柳姝妤搬走的。 如?今昌王府里谁人不知昌王夜夜宿在月雨阁,昌王明显是偏爱怀了身孕的侧妃苏念慈。 山岚将包袱放下,道:“我觉得是好事,昌王不来打扰王妃,王妃心情明显舒畅不少。” 很快,府上的仆人来打扫。这些个仆人姓萧,不姓柳,紫檀和?山岚便止了话,闷头干活。 月雨阁。 苏念慈躺在榻上养胎,一见青霜回来,便坐了起来,喜滋滋询问道:“真搬走了?” 青霜道:“搬走了!奴婢亲眼看见王妃身边的那?两?个侍女大包小包拎着东西往临西阁去。奴婢在外面多留了些时候,婆子们小厮们忙进忙出?,除草的、扫地的、擦拭阁楼物件的,忙都忙不过来嘞。” 苏念慈长舒一口气,眉飞色舞,洋洋得意,“看来殿下是受够了。” 青霜挑唆道:“琼华园空出?来了,侧妃腹中的小世子日渐长大,不如?跟王爷提议提议,让侧妃从这小小的月雨阁搬走?左右那?地方以后都是侧妃。” 苏念慈拧眉,严肃起来,“你说什么?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青霜惶恐,跪下战战兢兢道:“奴婢说,琼华园……” 苏念慈打断道:“不是这句!最后一句!” 青霜明了,讨好道:“奴婢说,那?琼华园往后都是侧妃的,早晚都是。莫说是琼华阁,偌大的昌王府,往后都是侧妃的。” 苏念慈就?喜欢听?这话,霎那?间喜笑颜开,取下头上的簪子,大赏给?青霜,“就?你嘴甜,以后这样的话,多说。” “谢谢侧妃。”青霜欢喜收下,还不忘又说句哄苏念慈高兴的话。 在一声声尊称中,苏念慈逐渐迷失,心情顿时大好。她打算晚上找萧承泽提提,萧承泽爱她,看在孩子的份上,大抵会同意。 这念头一旦生起,便会让人忍不住往那?处想?,苏念慈越看越觉得月雨阁简陋和?小,不及琼华园的大气。 是要找王爷好好谈谈,苏念慈心道。 === 夜色浓稠,月华如?练。 柳姝妤刚搬来,有些不习惯。无?论是太尉府,还是昌王府,她都住惯了敞亮的屋子,而今面对足足小了三分之一的临西阁,心底渐生不满。 她为何一定?要答应萧承稷? 左右他每次来时,萧承泽都不在。 以前不在,而今和?离之后,萧承泽夜里更不会来她屋了。 柳姝妤沐浴出?来,盘坐在梳妆台前缓缓梳头,对萧承稷一阵腹诽。 乌发柔顺,如?绸缎般,柳姝妤放下篦子,从抽屉柜中拿出?药膏。 昨日擦过两?次,后腰的淤青消了大半,但一碰仍旧很痛。 柳姝妤侧过身去,脱下亵衣,挪目去看镜中印出?的淤青。 她肌肤娇气,稍稍抓挠都会留下红印子,这碰撞出?的淤青,便更不用说了,估摸着要十日时间才能消散。 烛火照亮一室,柳姝妤看着镜子里的人,有些恍惚。 美人侧身坐于蒲团上,亵.衣褪至腰间,石榴红的小衣裹住如?雪的肌肤,夺目勾人。小衣系带似合起翅膀的蝴蝶,静静停留雪肌。青丝绸顺垂下,直到杨柳细腰,发尾被沐浴的水汽沾湿,便有几缕发粘在她腰际,也有在腰窝处的。 美人直腰探身,回眸看着镜中后腰惹眼的淤青。 柳姝妤竟有一刻,觉得镜中之人是美艳不可方物的尤|物。 正欲擦药,屋外传来轻柔的叩门声。 山岚紫檀早已被她遣回罩房,而临西阁里她也没留昌王府的奴仆,是以柳姝妤不用想?也知道叩门的是谁。 想?来今夜必可避免。 左右都要相眠,不如?坦然?些,萧承稷大抵也不喜欢小家子气的。 没准儿萧承稷会快些动?手,除掉他成为太子的碍眼物。 柳姝妤看眼镜中,将手里的药瓶放回梳妆台上。 “进。”她轻声道,回身正对镜子,将亵衣拉起,但故意没有系拢,松松垮垮披在肩上。 如?她所料,进来之人是萧承稷。 她衣衫单薄,清透的白色亵衣遮不住那?抹石榴红小衣,青丝盖住白皙锁骨,身姿曼妙跪坐在蒲团上,眼眸秋水含情,直直看着他,倒让萧承稷受不住。 “适才在擦药。”柳姝妤简单明了,将她为何这副模样告知萧承稷,让他不至于觉得她在诱他。 然?而柳姝妤确实有一□□他之意。 诱他,借他的足智多谋,对付萧承泽。 “除了手腕,还有何处伤到了?” 萧承稷靠近,立在她身后,目光凝在镜中,她身上。 “后腰。” 柳姝妤抿唇,抬眼偷偷瞧了瞧镜子,意外与萧承稷镜中的视线相撞,她匆匆低头,妄图掩饰过去。 她低头伸手去拿梳妆台的药膏瓷盒,手指被萧承稷按住。 瓷盒从她手中拿过,辗转到了萧承稷手中,“后腰何处?” 柳姝妤终究还是不好意思,泛起纠结,一面不愿让他看,一面又想?借此讨萧承稷欢心。 内心挣扎一阵,柳姝妤背对萧承稷,褪下亵衣至月要间。 藕白玉臂挽托衣袖,身上单穿了石榴红小衣,后背孤零零系了结。 萧承稷在她后面坐下,有几分从她背后拥着她的意味,但两?人并未有接触。 男子温热的指尖撩走她颈后的头发,露出?雪背。 柳姝妤心悸如?麻,似踩不准的鼓点。 柳姝妤看不到后面,只能透过镜中察看。萧承稷低头取药,面容被她身子挡住,看不清。 后腰的淤青处,覆上温热的指腹,药膏明是凉的,此刻已被搓热,甚至让柳姝妤感到烫意,不禁一颤。 “怎么弄伤的?” 萧承稷问道,沾了药膏的手指停留在她后腰伤处。 “被撞的。” 柳姝妤坦白,然?而话音刚落,肩背袭来一道力,她被推到梳妆台上,为防碰撞,她双手及时撑住案边。 “什么碰撞,能伤成这模样?” 萧承稷声音发沉,显然?是不相信。 柳姝妤双手撑在案边,抬头便瞧见镜中的人,萧承稷从背后拥着她,探头过来,于她侧颈停留,将装药的瓷盒放回案上。 萧承稷没有离开,伏在她肩头,瘦长的手指握住她手,紧紧扣着,“什么时候弄上去的?” 柳姝妤紧绷着一根弦,心悸如?麻,卷翘浓睫扑簌,道:“掉落山坳那?日。” 男子身上清冽的味道,混杂着她沐浴后的馨香,扰得柳姝妤心乱。 萧承稷沉金冷玉般的声音又响起来,“是够不小心的。” 旋即,萧承稷松手,然?手指却落到她肩头的,拨开她背上的丝丝乌发。 美人伏于案边,青丝垂落身前,粉面樱唇,极尽娇妍。 萧承稷看着镜中之人,眼眸骤见炙|热,手指游走,落在她淤青之处。未曾碰到她淤青伤,却听?见她轻呀一声,纤长手指绕到背后,按住他手。 萧承稷沉眸,眼底泛起汹意,顺着反扣住女子不盈一握的手腕,道:“化开淤青,这伤自?然?好得快。” 柳姝妤被他一推,身子往前倾去,伏在案边更近了,拧眉不悦道:“没听?过这歪道理。” 萧承稷轻笑,手指却始终没有往她腰上的淤青去,只是在伤处外沿多有停留。 如?蚂蚁游走,啃食心尖,柳姝妤万般不适。 忽地,右腰腰窝传来火勺意。 那?淤青是左边,而今右腰…… 萧承稷竟吻了上去! 柳姝妤如?装了暗扣般,瞬间挺直背脊,然?又被萧承稷按住肩头,恢复原状。 月要窝传来濡意,仿佛是盛夏里带着暑气的雨珠落下,轻轻柔柔落于身上。 柳姝妤看不见镜子里的萧承稷,背后却传来男子低沉的声音,“那?日教你的,可还记得?有印象?” 那?日,大抵就?是借宿莫阿婆的日子。 柳姝妤点头,淡淡“嗯”声,已是面红耳赤,手指攀着桌案,掩住羞赧。 萧承稷不会无?缘无?故问出?来,大抵是他有了想?法,意欲行之。 男子瘦长的指尖搭上小衣系带,轻轻一扯,好看的蝴蝶结散开。 小衣飘飘然?地掉落,一半掉在蒲团上,一半叠在地上。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47节 夜深阒静,月光朦胧。秋意渐凉,偶有凉风袭来,吹得院中树影婆娑,影子牵扯交.叠印在廊上。 柳姝妤伏案,头枕在案上,迷蒙中看着萧承稷,问道:“殿下明日还来吗?” 萧承稷鼻尖汗水低落,不偏不倚恰好砸在柳姝妤鼻尖,惹得女子一颤。 “今日尚且未过,便开始说明日的话。”萧承稷低吻她琼鼻,垂落的头发和?女子散落的乌发叠在一起,难舍难分。 柳姝妤月要间一股力道,将她往后拉,宽大厚实的掌心避开了她淤青那?处。 轻蹭萧承稷的唇,带着讨好和?安抚的意味,柳姝妤道:“今日刚搬来临西阁,乏。” 萧承稷没说话,势头正猛时骤然?变得温柔起来。 萧承稷从背后揽着她肩,问道:“什么时候搬出?昌王府?” 柳姝妤呼吸几个来回,平复好心绪,道:“我要留下,我还是挺有用的。” 她仰头看着萧承稷,雾蒙蒙的眼中映出?他冷峻的脸,约莫看出?他的不悦,解释道:“我能帮殿下探听?昌王的动?向。” 萧承稷浓眉紧蹙,“不需要。” 而今才明白,柳姝妤留下的用意。 她是为了帮他,但系萧承稷却提不起一丝喜悦,反而一股无?名?火发不出?来。 萧承稷反握住柳姝妤的手,纤手置于案边,紧紧扣住。 女子仰头,玉颈高仰,唇间溢出?娥吟…… 翌日,天光大亮。 柳姝妤疲乏,不想?起。她素来没有赖床的习惯,可今日不知为何,疲乏不堪,只想?将这上午的时光睡过去。 裹了裹被子,柳姝妤翻身,面朝里面。这一动?,牵扯到双膝,膝间痛感袭来,昨夜的一幕幕在她脑中闪过,柳姝妤顿时面惹耳赤。 跪的时间太长,萧承稷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被子里手揉了揉泛疼的膝盖,柳姝妤手掌擦过小腹,骤然?间想?起件重?要的事情,慌乱骤然?升起。 避子药还没喝。 柳姝妤忍住不适,叫紫檀山岚进来服侍穿衣。 床幔撩开,寝屋整洁干净,原本满地狼藉的梳妆台附近,早已被收拾得恢复原貌。 扫眼蒲团和?梳妆台,柳姝妤拧眉,吩咐道:“这梳妆台我不喜欢,换了。还有这芙蓉花开绣样的团蒲,也换了。” “等下奴婢将让人收走。”紫檀也觉临西阁的物件不好看,小家子气。 柳姝妤又道:“还有镜子,不喜欢大的,换面小的来。” 紫檀道;“奴婢记着的,等下一并去采购。” 解决掉让她看得耳热的摆件,柳姝妤总算是好受些,待梳洗完毕,她差走紫檀,让山岚留了下来。 和?萧承稷的头次,山岚知晓。 这见不得光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柳姝妤让山岚悄悄去药铺,抓五副避子药来。 萧承稷这段时间恐怕会常来,她需多备着。 山岚惊异,柳姝妤令她不得声张,也不得多问,将交代的事情办好就?行。 “是翊王殿下吗?” 山岚知晓柳姝妤在防她,但一直这般不点破,她怕柳姝妤会瞒着众人,服下正真的避子药,索性便挑明,让柳姝妤安心些。 柳姝妤心烦意乱,欲呵斥她多问,只听?山岚又道:“奴婢深知事情关?乎王妃名?节,一旦被旁人知晓,王妃定?会被戳脊梁骨。若非王妃,奴婢此刻不知在哪个烟花之地被人玩|弄,王妃对奴婢深意深重?,奴婢绝不让第三人知悉此事,请王妃放心。” 山岚跪下,声情并茂说道:“昌王待王妃不好,不如?翊王。若是可以,奴婢自?请守夜,防止被人窥探去,让把柄落入他人手里。” 柳姝妤一时间五味杂陈,不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山岚都是站在她身边的人。 她是一个感性之人,鼻尖一酸,眼底雾蒙蒙一片。 山岚递去丝绢,道:“王妃别哭。奴婢这就?去办,不会让人察觉。” 山岚离开昌王府是去了趟药铺,不过不是买避子药,而是抓了几副补气血的补药。 当然?,这是萧承稷吩咐的。 柳姝妤从未喝过避子药,不知那?药气味如?何,用补药唬一唬,她信了。 山岚再回来时,寝屋里的梳妆台被搬了出?去,空出?位置待紫檀买来新的。 “弄好了?” 柳姝妤坐在榻上,看见端来的药,有一瞬间是不想?喝的,但又不得不喝。 山岚递药过去,“弄好了,王妃放心,没人看见。” “如?此便好。” 柳姝妤安心。 药是温热的,她一口饮下,倒也不算难喝。 山岚递去蜜饯解苦,柳姝妤刚入口,忽听?外面有动?静,苏念慈得意炫耀的声音传入屋中。 “哎呦,这临西阁也太小了,昌王府怎么会有如?此荒凉的地儿?” 话音刚落,苏念慈挺着肚子,被青霜搀扶着,踏进屋中。 柳姝妤蹙眉,让山岚将药碗和?蜜饯撤走。 苏念慈腹中孩子不足五月,才开始显怀,但她却挺着肚子,唯恐众人不知,她肚子里有货,眼尾的神气劲愈渐增多,加之昨日萧承泽有一丝动?容,有让她搬入琼华园的打算,于是她越发得意,急急来找柳姝妤炫耀。 苏念慈今日穿的,恰是头次请安被柳姝妤刁难时穿的那?件。 她就?是穿来炫耀的。 她本还以为柳姝妤搬到这么个荒芜地,定?是夜里气得睡不着觉,今日肯定?憔悴,哪知她面色红润,娇艳得宛如?若芙蓉。 苏念慈气急,不快渐渐在心底蔓生出?来。 “王妃搬到这偏僻的地儿,可让我好找。一地的碎石,险些让我跌倒。”苏念慈拨弄拨弄头上的发簪,神气十足,“这摔跤可大可小,就?怕王爷的骨肉有个闪失。” “对了,你瞧我这记性,忘给?王妃说了件重?要的事了。王爷念妾怀着身孕辛苦,特许妾在孩子出?世前面了请安事宜。今日我可不是来请安的,”苏念慈洋洋得意,没等柳姝妤看座,自?己倒先落座,“今日是来看望王妃的。” “不知王妃在临西阁住的可还顺心?” 苏念慈掩唇一笑,奚落的神色不要太明显。 “孩子出?事?”柳姝妤拂拂衣袖,深深看着苏念慈略微拢起的小腹,故意说道:“这孩子矜贵,可不兴出?事,有个闪失,昌王还宠你吗?” 苏念慈最听?不得不吉利的话,当即便有些怒了,又察觉柳姝妤的目光落到她腹上,下意识握住小腹,音调拔高了些,纠正道:“是出?生的出?世!不是有闪失的出?事!” “王妃莫要咒他。” 柳姝妤皮笑肉不笑,道:“原是这个词,下次记得说清楚。” 这厢,一侍女进来,看眼柳姝妤,又看向苏念慈,请示道:“禀王妃,侧妃您兄长来了。” 明面上,柳姝妤还是昌王妃,对于府上的门客往来,她有权不让苏念慈见来府之人。 苏念慈自?然?也知晓这道理,那?神气的气焰刹那?间消散,眼巴巴看向柳姝妤。 柳姝妤拧眉,心底此人来作甚?有些奇怪。 “把人请去月雨阁。”柳姝妤松口,准许苏念慈见亲人。 她看向苏念慈,赶人道:“你还要待在此处与我吵架吗?” 心底轻哼一声,苏念慈起身,敷衍行礼,出?了屋子。 第36章 月雨阁。 苏念慈也没想到兄长回来, 她只有这么一个哥哥,但?可惜哥哥不太争气,念书那会就老逃学, 还让夫子追到家中来告状。他念书不行, 文难以?入仕,便行了?武官, 如今在军营里也算是小有名气。 苏见山被仆人领进来, 看见?满屋子的华贵之物,眼睛都看直了?。 “昌王府的陈设就是要比咱家的气派。”苏见山也不是乡下来的穷酸人?, 只是在条件艰苦的军营里待久了?,看见比家中奢华的物件便忍不住多看几眼。 苏念慈笑道:“这还算气派?兄长是没见过骊山避暑山庄的景致,那个才叫气派!” 说?起避暑山庄, 苏念慈意犹未尽下有几分惋惜,要是那次她没被崔皇后禁足便好?了?,她定要将那些个雕梁画栋看个够。 不急不急,往后有的是机会。 萧承泽承诺过她, 昌王正妃的位置是她的,待他大业功成,柳家便没了?用处。 “兄长,等往后我腹中孩子出生, 昌王会更加宠我,苏家也?会渐渐被重用。” 苏家是小官之家,苏父是吏部属下一小小官员,俸禄不高,如今苏念慈成了?昌王侧妃, 整个苏家也?因此沾了?些许皇亲国戚的光。苏父在官场上渐渐收到尊敬,暗地?里巴结的人?也?多了?起来。苏父尝到甜头, 暗暗享受这种被追捧和巴结的感觉。 苏见?山看眼妹妹逐渐显怀的肚子,同样期盼这一日的到来。 不过他今日来,是有件比这还重要的事情找苏念慈帮忙。 苏见?山入军营有两年?多了?,一直等着升迁机会,可他确实不如营中的同期士兵,眼瞧着比他还后进来的士兵高他一级,苏见?山心里憋屈。 后来,妹妹成了?昌王侧妃,在他的大肆传播下,军营里的人?都知晓了?他和当今五皇子昌王殿下的关系。一时间新兵老兵争先讨好?他,甚至还有人?给他好?处,托他提携。 苏见?山逐渐尝到权势的好?处,开始有了?更深一层的想法?。利用这层沾了?皇亲国戚的身份,尝试着升职。 苏见?山想坐上校尉的位置,事情很快就有了?眉目,营中的校尉之职,十之八九非他莫说?,然后却在前夕生变,苏见?山的顶头上司换人?了?,校尉也?不再是他。 苏见?山气愤,打听之下才知是三皇子翊王安排的。 翊王和昌王皆是皇子,年?幼长序而已,这些个军兵尽是个看人?下碟的货。 苏见?山听人?说?用一百贯钱就能买官,顿时有了?想法?,奈何?手里的钱不够,只好?来找苏念慈借点周转。 他将这件事与妹妹一说?,苏念慈听后一惊,惊讶地?从?坐位上站起,道:“买个官职一贯钱!这还是小小的校尉!兄长,你是不是脑子犯糊涂了?!这种话?也?行!一百贯钱诶,一百贯钱!” 苏念慈扳起手指数了?数,虽说?她是有不少积蓄,加上这段时间萧承泽送她的首饰,零零总总有了?一百多两,但?也?不能就这样说?给就给。 苏见?山纠正道:“捐官!捐官!莫要把话?说?那么难听。” “我的兄长,你脑子清醒点,且先不说?你这是靠不靠谱,倘若事情被人?揭发,可是要掉脑袋的!”苏念慈听不进去,给苏见?山分析其中利害,又想了?想,道:“这样,我今日给王爷提一提,看军营里能不能通融通融,但?估计没什么好?结果。但?不管怎样,一百贯钱不能花,花了?是个后患,容易被人?抓到把柄。”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48节 苏念慈想着,不能因为苏家的事情,给萧承泽添乱。 苏见?山眉头一拧,其实他也?觉得太贵,钱花不值当,但?是又想要这个官职,他入军营有两年?了?,还是一个没有名?字的小兵,最多的便是和昌王攀上了?点关系。 心底终究还是不愿的。 他是希望不花费银钱就能捞个一官半职。 苏见?山在想,倘若以?后他位高权重,如此敛财之法?,也?不是不行。 苏念慈让他回去等消息,苏见?山将希望寄托在妹妹身上,出府的那刻顿觉轻松不少。 然而就在苏见?山踏出昌王府后,青霜将探听到的事情悄悄告诉山岚。 山岚转而又告诉了?柳姝妤。 === 当天夜里,柳姝妤以?为萧承稷不会再来,哪知沐浴出来便见?他在团蒲上坐着,似在等她。 柳姝妤低头,将亵衣领口拢紧,对于萧承稷的到来早已见?怪不怪。 萧承稷见?她发尾有些湿润,大抵是在沐浴时打湿的,道:“过来,给你擦头发。” 语气熟稔,宛如一对新婚夫妻。 柳姝妤在原地?立了?有一阵子,在萧承稷的注视下乖乖过去,路过衣架时,顺手拿了?干净的锦帕。 递过去帕子,柳姝妤背对在萧承稷,在他身前坐下。 男子指尖滑过她脖子,敛走头发,拿着锦帕仔细擦拭沾湿的发尾。 屋中寂静,只听得衣裳擦过的窸窣声。 烛火映照影子,亲密无间。 柳姝妤率先开口,道:“今日侧妃苏念慈的兄长来过,我留了?个心眼,让侍女去探听一番,才知晓苏见?山打算用些银钱买官,军营里的校尉官衔,竟值一百贯钱,原来朝堂上还有如此阴暗的一面。” “买官?” 萧承稷正擦头发,手指一顿,面色不是很好?。 又是苏家。 前世萧承泽继位后,苏念慈的父亲和兄长借权敛财,售卖离京偏远的郡县官职,败坏风气,让无数有志之士怀才不遇,对朝廷怨声载道。后来窃国余孽借着民怨,起兵造反,直捣皇城。 原来这么早,苏家买官便初见?端倪。 萧承稷拿上锦帕,继续擦头发,逗她道:“跟我说?这些,是想一并除掉苏家吗?” 柳姝妤轻轻点头,幅度较小。 她适才看似轻描淡写,实则知晓她势单力薄,恰好?可以?借萧承稷之力。 柳姝妤回过身去,手臂攀上萧承稷肩膀。这猝不及防的举动倒让萧承稷愣忡,男子手中的锦帕还握着她发尾。 “想求殿下帮个小忙。” 柳姝妤凑上去,胆子放大了?些,将萧承稷擦拭头发的手抚下,再握住。 她仰头,鼻尖轻蹭萧承稷高挺的鼻,而后蜻蜓点水般低吻他面颊。 在柳姝妤眼里,她和萧承稷不过是以?物换物的关系。 既然她想要他帮忙,便主动些,主动讨好?萧承稷。 是以?,有了?这一幕。 待唇离开萧承稷面颊,柳姝妤脸颊涨红,心脏狂跳不止。她低垂着头,甚至都不敢去看萧承稷此刻的脸色,又忍不住好?奇,余光挪上,偷瞄一眼。 只见?男子脸上写尽错愕,眸底却泛着汹意。 柳姝妤忸怩不安,也?不知萧承稷是怒了?,还是对她突如其来的讨好?受用,但?目前来看,前者?极为可能。 愁意渐起,柳姝妤秀气的眉毛拧成一团,攀住男子肩膀的手指绞在一起,局促不安。 唇瓣翕动,柳姝妤正欲道歉缓和气氛,后颈被萧承稷宽大的掌心托住,猝不及防下带了?过去。 鼻尖贴着鼻尖。 距离近得她都能看见?男子面颊细碎的小绒毛。 柳姝妤下意识梗着脖子,像拎小狸奴一样被萧承稷拎着后颈,惊悸不安。 “适才是在讨好?我吗?” 萧承稷低喃开口,火勺热的气息喷洒在她唇边,扰得柳姝妤越发面红耳赤。 柳姝妤低“嗯”一声,没有反驳。 萧承稷没有任何?举动,深深看着她,说?道:“那接下来,该如何??” 柳姝妤抿唇,掌心落在他肩膀上,借力往上直起身子,亲吻萧承稷的唇。 她是想着点到为止,然后萧承稷总是不顺她意。 男子掌心扣住她后颈,吻上她唇。 夜色阒静,灯影婆娑。 柳姝妤险些窒息,眼雾朦胧地?伏在萧承稷肩头。 樱唇染了?水光,在昏黄的灯影下恰似颗耀眼璀璨的珍珠。 青丝披散肩头,亵衣半褪,藕粉小衣藏不住春杏,诱人?采撷。 萧承稷指尖滑过她肩头,两指一捻,紧紧系住的带子翩然垂落。 “苏见?山的事情,翊王殿下打算如何?处置?”柳姝妤环住萧承稷脖子,侧头看他。 眼眸含波,唇瓣娇妍,妩媚的模样让人?看了?挪不开眼。 萧承稷轻蹭她唇,低喃道:“如你所愿。” “不过尚需等些时日。” 萧承稷握住柳姝妤手腕放至腰后。 余光落在前方不高不矮的竹几上,萧承稷挪动,将女子纤白手指被按在竹几上。 柳姝妤拧眉,不喜欢如此,连带着也?讨厌和寝屋中所有的桌子、卧榻。 烛火将萧承稷的影子投下,恰好?罩住女子娇小的身影。 她偏头,碰了?碰他软乎乎的唇,道:“殿下一言九鼎,我相信殿下的承诺。” 十指紧扣竹几,柳姝妤在跌|宕中期待这一日的到来。 柳姝妤猜想,大抵在前世,苏见?山的军职便是这么来的。 大哥柳伯辛花在神武军身上的心血,全?然被苏见?山给糟践了?,这次柳姝妤一定不能让事情发生。 风住云歇,夜幕里的积云散去,皎洁的清辉洒落。 月色寂寥,星云参横。 在萧承稷怀了?歇了?好?一阵,柳姝妤回了?些力气,她随手拾起地?上的外?衫套在身上,起身送萧承稷离开。 乌发松散,雪肩之上错落着红印,宛如被积雪盖住的寒梅,分外?惹眼。 柳姝妤将萧承稷送到房门口,外?衫下的小腹微微拢起,指尖将一缕乌发捋至耳后,声音软绵,道:“山岚知晓我们的事情了?,殿下往后再来时,不必避着。” 看着被他亲自雕琢过的璞玉,萧承稷柔和一笑,抬手轻抚柳姝妤发顶,声音温润,“甚好?。” 他当然知晓山岚知道事情。 第37章 萧承稷柔和一笑, 抬手轻抚柳姝妤发顶,声音温润,“甚好?。” 柳姝妤总觉这句暗含深意。 这?是事情结束后, 柳姝妤第一次送萧承稷离开。 身子疲乏的她倚靠着门, 垂落的乌发?散在胸前,面颊粉嫩, 宛如出水芙蓉, 娇妍清丽地让人一看便挪不开眼。 一弯明月渐偏穹顶,约莫再过?一两个时辰就要天明。 有夜风出来, 吹动两人衣摆,柳姝妤顿觉凉快不少,但垂眸瞥见被吹动的单薄衣衫, 腿间一阵凉意。 耳根子一片薄红,柳姝妤垂手,悄无声息按住衣摆,道:“虽说此处僻静, 鲜少有奴仆徘徊,但时候不早了,还翊王殿下快些离开。” 萧承稷敛眉,看她一眼, 遂了她的愿,离开临西阁。 柳姝妤倚靠门扉,直到夜色中萧承稷的身影完全消失,她紧绷的神经总算是松弛。 腿间扯得生疼,柳姝妤回到屋子的步子每一步极小。 榻边满地狼藉, 虽然萧承稷离开前简单收拾过?一番,但团蒲上堆叠的衣裳不断提醒着她适才发?生过?什么。 看得柳姝妤面颊升起?一片薄热。 晃晃头, 柳姝妤将脑中的画面晃出去,拿了衣裳去净室,回来后倒头便睡。 往后再不送萧承稷离开了,还是睡过?去一觉醒来不看见他最是舒心。 以物换物,她不亏,再有几月,应该该就能有喜事传来。 苏见山应是要比萧承泽先一步被萧承稷拿到把柄。 且说这?边,苏念慈当夜便向萧承泽提及大哥想?要觅个校尉军衔的事情。 苏念慈总觉萧承泽疼她,爱她,看在腹中孩子的面上,应该会答应这?件事,但没想?到萧承泽拒绝了,且还劈头盖脸将她说教一番。 “如今是什么时候,你大哥是嫌本王在父皇面前受批的次数不够多,还想?给?本王多添一次?” 萧承泽最近事事不顺,景帝原本打算交给?他处理的事情,现下通通给?了萧承稷在打理。 景帝对他态度的突然转变,大抵是从江南一带难民出现在京畿开始。 那次,萧承泽气不过?萧承稷被景帝看重,便安排人在那群难民中煽动难民们情绪,趁机借助混乱让他藏在难民里的手下对萧承稷下手。 手下得逞,可惜的是只伤了萧承稷手腕。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49节 然后这?事当日就被景帝知晓,景帝突然召见萧承泽,并?未提及这?事,但句句都在敲打他。 萧承泽在养心殿跪到深夜才出宫。 便是从这?时候开始,景帝待他明显不如往昔器重。 萧承泽急迫,急迫地想?利用柳姝妤来诱萧承稷,再演绎一场捉|奸在场的戏码,让萧承稷德行有亏。 此事未见眉目,苏念慈又来倒插一脚,竟然还想?他帮苏见山谋个军职,简直是胡闹! 苏家对他的事业并?未帮助,萧承泽犯不着为了苏家,再将自己往风口上送,让景帝频频失望。 被责骂一番,苏念慈噙着泪,不敢多言。 萧承泽烦躁地从床榻下来,意外?地没哄苏念慈。他赤足立在窗边,推开半扇窗,看着漆黑的夜景,心情却愈加烦躁。 没来由的烦和焦虑。 苏念慈头一遭被冷落,使起?性?子。她重新躺下床,将被子一裹,面朝里面准备睡觉。 翌日,苏念慈给?苏见山传信,让苏见山断了念想?,也告诫他莫要一意孤行花上二百贯钱买官。 信到苏见山手中,多多少少带着苏念慈昨日被萧承泽冷落的怨气。 苏见山瞧着事情没有进展,且他手中一时间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买官的念头就此作罢。 但说到底,心底还是念着的。 * 炎炎夏日总算过?去,秋风渐起?,接连两场细雨后,天气凉爽。就在众人开始享受秋日的沁凉时,京郊传来的消息在京城中炸开了锅,百姓惶恐。 城西外?的莫水村,闹起?了瘟疫,尸横遍野。 百姓们聚集在城门口,不让城外?之?人进来,也劝说城中之?人莫要轻易出去,后来还是官兵镇压,才将聚集的百姓赶走。 “这?瘟疫说来奇怪,没有任何征兆,起?先是村中的两名老夫妻双双高热不退,两人也没当一回事,用了民间的土法子退热,后还是不行,病情愈发?严重。那对老夫妻的子女?不在身边,便拜托邻居去请村里的郎中,哪知郎中还没请来,两人便咽气了。” 官吏上报,接着说道:“没过?两日,这?邻居一家也开始出现症状,先是高热不退,而后又乏弱无力,跟已去的那俩老夫妻的病症一模一样。十日内,五十三?户人家或多或少出现此类症状,还死了一十八人。莫水村拢共才一百六十六户人家看,里正?这?才开始注意到事情的严重性?,急忙呈书往上报。然而呈书刚传来,消息不胫而走,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 景帝阅完急报,面色凝重,将折子放于龙案上,道:“莫水村就在城西,如今近的距离,消息传地比急奏都快,倒也勉强说得过?去。这?莫水村的里正?,明显是懈怠了,这?么重要的事,却等事态严重时才上报,确乎该罚。” 景帝又听?一众百姓闹事,眉色渐深,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只是这?百姓聚集在城门口,倒想?是被人牵着走一般。” 萧承泽不放过?任何一个在景帝面前表现的机会,率先站出来,道:“儿臣愿为父皇分忧,查清这?背后是否有人趁机捣乱,煽动百姓闹事。” 诚然,景帝将此事交给?了萧承泽。 萧承泽领旨,腰背挺直了些,立在萧承稷旁边倒生出炫耀之?意。 萧承稷道:“禀父皇,莫水村突发?瘟疫,趁着这?波疫|情尚未传远,需严守莫水村,以免村中之?人惊惶逃命下将疫症待出去。还有便是请太医前往,对症下药,在最短的时间内,将疫|情控制住。儿臣愿随太医一起?前往莫水村。” 前世,莫水村安宁,未曾爆发?过?瘟疫。而这?一世,萧承稷重生后已经改变了一些事情难,他猜测恐怕是因?为变动的事情才导致莫水村瘟疫肆虐。 瘟疫,恐怕不是天灾,而是有人蓄意制造。 萧承稷只觉奇怪,他前阵子才去过?一趟莫水村,不过?半月,便生出了这?事。 很难不让他多想?。 景帝准了萧承稷,令其不日动身,还不忘嘱托,“瘟疫肆虐,注意防范,怎么去的,便怎么回来,莫让你母后担心。” 萧承稷道:“谢父皇关心,儿臣会小心的。” 萧承泽笑容凝在唇边,那得意的神情随之?消散。 他想?,此刻莫水村必定是乱成了一锅粥,萧承稷带着太医这?一去,能否将瘟疫解决尚且不知,但萧承稷在莫水村将村民安抚中,被父皇得知,定然再夸赞萧承稷一番。 与其在京城调查那毫无头绪的事情,倒不如也跟去莫水村,届时想?办法把功劳全抢过?来。 萧承泽当即改变主意,舍了留在京城追查百姓群聚的源头,凑请道:“父皇,莫水村凶险万分,儿臣仔细想?了想?,愿意随三?哥一起?前往,相互有个照应。溯源一事,儿臣交由手下去办。至于溯源一事,儿臣交给?手下去办。” 景帝大抵是猜到了萧承泽突然改变主意的原因?,面色不是很好?,道:“百姓闹事一事便交由京兆府尹查办。老三?,你带老五和几名太医一起?前往莫水村。好?了,今日就这?样,散朝。” 朝会散去,待景帝离开,诸位大臣们才三?三?两两离开紫宸殿。 京畿诸年太平,十几年没出过?大灾大难,像莫水村这?种突来的瘟疫,从未有过?。正?因?没有,众人听?闻后,才越渐惶恐。 偏偏是莫水村。 萧承泽不知道柳姝妤在莫水村出过?意外?,但柳时安、萧承稷皆知柳姝妤在莫水村遇见匪贼,难免不多想?。 三?人先后走下台阶,各怀心事,却只有萧承泽脸上有笑容。 萧承泽问道:“三?哥,什么时候启程?中午不如到我?府上吃顿饭,好?生商议商议。” “五弟自己吃吧,我?去趟太医院,你回去收拾收拾,越早动身越好?。”萧承稷懒得与他废话,交代完后直奔太医署去。 这?档子要紧关头,萧承泽跟着不添乱便成。 看着萧承稷远去的背影,萧承泽又一次气上心头,恨得牙痒痒! 萧承稷无视他! 又无视他! 因?为萧承稷这?句话,萧承泽气得回府以后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 萧承泽在萧承稷这?边碰壁,于是回府换下朝服立刻去了趟临西阁,妄图将火气撒到柳姝妤身上。 临西阁。 长桌的一半被各色花枝占了,柳姝妤正?专心修剪花枝,准备插花。 柳姝妤鲜少出门,莫水村瘟疫肆虐今晨才传入朝堂,她不知道也算正?常。 当看见萧承泽出现在她视线时,柳姝妤突然生出不详的预感,于是放下剪花枝的钳子,遣走侍女?山岚紫檀。 看着萧承泽逐渐靠近,柳姝妤直言道:“王爷此番前来,所为何事?倘若是为了翊王的事情来,王爷怕是要失望了,我?近日身子不适。” 月信两日前便结束了,这?期间萧承稷夜里没有来,柳姝妤倒落得一清闲。 不提萧承稷还好?,一提这?人,萧承泽不悦的心情顿时被点了炮仗一样。他大步流星靠近柳姝妤,在她面前的凳子上坐下,道:“你应当高兴,萧承稷马上要离开京城了。” 柳姝妤愣住,担心如前世那般,萧承稷离开京城游历邺朝各地,如此一来倒是再一次便宜了萧承泽。 “翊王离开京城?去何处?”柳姝妤关心问道,“怎会如此突然?” 萧承泽从柳姝妤脸上看出了担忧,也是他想?看到的一面。 唇角轻勾,萧承泽把玩腰间的玉佩,轻描淡写道:“城西有个村子,叫莫水村。” 柳姝妤听?闻一愣,直直看着萧承泽,心里越发?紧张,袖中的手指暗暗握在一起?。 她不知道萧承泽突然提及莫水村作甚,隐隐担心萧承泽知晓了她前阵子在莫水村出事,在山坳遇见萧承稷的事情。 萧承泽若想?借机生事,这?便是最好?的机会。 柳姝妤稳住心神,莫让萧承泽察觉到一星半点不对劲。 萧承泽幻想?着把话说完后看见柳姝妤气恼的模样,丝毫没有发?现柳姝妤的紧张神色,道:“莫水村突然爆发?瘟疫,萧承稷大概今日就要启程去莫水村。” “瘟疫?莫水村?” 柳姝妤惊讶之?余,又有些不安,“什么时候的事情?” 她离开莫水村那会儿,村子里一片太平,怎会突发?瘟疫? 前后不足一月,太过?突然了。 “今日才得的消息。”萧承泽凝眸看她,“你很惊讶?慌乱?” 柳姝妤故作镇静,反驳回去,道:“我?慌乱作甚?只是惊讶京城风平浪静,为何会突然传起?瘟疫。” 萧承泽淡淡一笑,道不出情绪,吓唬柳姝妤道;“瘟疫来势汹汹,莫水村仅有一百六十六户人家,短短十日,便有五十三?户人家不幸染病。此番前去,凶多吉少,萧承稷有没有命回来,还说不一定。” 诚然,柳姝妤信了萧承泽那番话,面色煞白。 “待会儿,你去趟翊王府。”萧承泽目光落到那崭新的梳妆台上,他起?身,朝梳妆台走去。 指尖逐一滑过?首饰,萧承泽道:“打扮得好?看些,去送送萧承稷。” 没有男子能拒绝心爱的女?子来送行,萧承稷也不例外?。 萧承稷对柳姝妤的感情,纵使再能忍,在看见她不顾一切悄悄来送行后,克制的心,总会为之?心动。 萧承泽不信,萧承稷这?次过?后还能把主动凑近他的柳姝妤推开。 * 大街上一下子少了不少行人,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不再拥堵,大抵是一部人听?闻瘟疫蔓延在城外?,全躲回了家中。 柳姝妤坐上去翊王府的马车,一路上隐约听?见有几名采买的百姓在议论莫水村瘟疫一事。 隐隐约约,听?不真切。 目前萧承稷所知道的,肯定要比这?些百姓要多。 这?般想?着,柳姝妤催促车马快些,尽快抵达翊王府。 柳姝妤拿起?帷帽遮住面容,被山岚扶着下马车,甫一双足落地,便听?见后面传来阵阵马蹄声。 “吁——” 男子勒绳,驰骋的马匹稳稳停柳姝妤身旁。 风浮动,吹动女?子帷帽,掀起?一角,姣好?的面容在轻纱薄缦下隐约可见。 “你怎来了?” 萧承稷对看见柳姝妤颇为意外?,下马站在她身边,问道。 萧承稷一身官服,显然是刚从宫里回来。 “人多眼杂,随我?进府。”萧承稷将缰绳交给?侍卫,领着柳姝妤进府。 踏进屋子,萧承稷径直往屏风去,准备将朝服脱下,换身便装。 柳姝妤一路跟着萧承稷进来,原本打算等萧承稷开口,她才问一问莫水村瘟疫的事情。但萧承稷除了还在王府外?面让她跟进来时,两人有过?对话,往后他全程一言不发?,而今这?屋中除了她,没有一名奴仆。 戴着帷帽,柳姝妤只觉自己傻乎乎站在门口很蠢。 轻纱薄缦间,她瞧见萧承稷在衣架前欲换下官服,但始终没有动作。 柳姝妤犹豫间摘下帷帽,慢吞吞走过?去,将帷帽放在桌上,在他身后驻足,道:“我?帮王爷。” 萧承稷展臂,俨然是接受她的帮助,“我?以为我?不说,你便不知道该如何办了,只会傻乎乎站在一边。”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50节 柳姝妤不悦,但想?着往后还需萧承稷的帮助,便权当没听?见他这?话,闷头给?他宽衣。 脱下朝服,柳姝妤又瞥见萧承稷腰间系了那个同心结。萧承稷低首,似见那同心结歪了,用手指将其拨正?。 她抿唇,心底没来由的烦乱,折身将官服挂到衣架上,道:“殿下,莫水村的瘟疫如今发?展到了什么情况?很严重吗?” 柳姝妤取来萧承稷事先准备的靛蓝衣裳,只见萧承稷转过?身子,凝视着她。 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让柳姝妤心下一颤,手指不由攥紧了衣裳。 “萧承泽跟你说的这?些?”萧承稷声音薄寒,直直盯着柳姝妤。 柳姝妤点头,道:“我?刚知晓。” 萧承稷微怒,“所以,又是他让你来的?” 为什么每次萧承泽让她做什么,她便乖乖听?话,而他苦口婆心的相劝,在她眼里就是挑拨离间?! 柳姝妤嗅到一抹火|药味,她不知道为什么萧承稷这?般在意她是不是受萧承泽的指使前来,因?为在她眼里,她既然选择和萧承稷结盟,萧承泽的一举一动都是可窥探的,她来定是带着萧承泽接下来的计划。 柳姝妤解释道:“萧承泽不能左右我?,是我?自己想?来。” 只不过?有了萧承泽让她来的借口,她才不用偷偷摸摸来见他。 萧承稷面色稍稍缓和,背过?身去,道:“瘟疫突然,让人猝不及防。京城已经很久没有生过?动乱了。”顿了顿,他道:“偏偏是莫水村。” 柳姝妤递去宽大的袖口,萧承稷手臂伸进去。 “我?也觉得奇怪,偏偏是莫水村。明明上次我?们离开时,村子里风平浪静,没有一丝迹象。”柳姝妤回忆道:“会不会是因?为那群突然出现的匪贼?匪贼去过?莫水村,他们来无影去无踪,倘若他们之?中就有染了瘟疫的人呢?” 萧承稷反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与我?怎没事?” 柳姝妤稍作反应,耳后泛起?一丝粉红。她受匪贼追赶,而萧承稷那日与她甚是亲密,倘若匪贼中有人染了瘟疫,那她和萧承稷两人恐怕不会到现在也相安无事。 柳姝妤站在萧承稷面前,男子高大,柳姝妤的头刚好?过?他肩膀,她正?仰头给?他整理衣襟,解释道:“我?实在想?不到为何会生出这?样的变故,太突然了。” 上一世,京城太平,莫水村也没有发?生过?瘟疫。 正?因?为是变数,才让柳姝妤担心。 萧承稷垂眸,满眼都是女?子仰头专注的模样。萧承稷很满意眼前和柳姝妤的相处,唇角生出一抹笑意,道:“父皇已经下令让我?随太医一起?去莫水村,情况并?不算太糟糕,瘟疫会尽早被控制住的。至于瘟疫是如何生起?的,待将瘟疫稳定下来后,慢慢查。” 柳姝妤点头,“哦”一声,表示她明白了。手指从男子外?裳下理出被压住的头发?,无意间触|碰到他脖颈上的肌肤,柳姝妤手指宛如被火苗灼烧过?一般,忙缩了回去。 手指蜷缩垂在身侧,她心跳如擂,耳后逐渐泛起?一片粉红。 柳姝妤低头,没敢去看萧承稷的目光,道:“那……那你会有平安回来的,对吧?你承诺过?我?,会取萧承泽的性?命。” 其实借瘟疫的掩饰,是除掉萧承泽的最好?机会,倘若景帝追查,将萧承泽的死,推到让人防不胜防的瘟疫身上,是最明智的做法。 “是,但现在不是最佳时机。”萧承稷垂眸看她低下的头,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你是打算让萧承泽此去莫水村有来无回。” 柳姝妤没想?到她的小心思会被萧承稷轻而易举就猜中了,她抬头,眼睫缓缓眨着,问道:“那什么时候才是最佳时机?” 她每日看着萧承泽上朝下朝,忙着朝廷的事情,她就有一种萧承泽被景帝重视的感觉。唯恐如前世一般,萧承泽顺利登基,那她重来的这?一世,还有什么意义? 萧承稷沉默,须臾后道:“等瘟疫过?后,应该不会太久。” 柳姝妤心里有了底,她深知萧承泽将心思隐藏的很好?,绝非一两日就能揭穿他的真面目。有萧承稷这?句话她踏实不少。 “我?相信殿下不会食言。”柳姝妤看着他,心尖滑过?一丝悸动。 她私心还是有些担心萧承稷这?一出有个闪失,脑子突然一热,她踮起?脚尖,轻轻吻上萧承稷唇角。 蜻蜓点水般落下又离开,柳姝妤唇瓣离开男子的唇时,耳根子和脸颊在不知不觉间红了。 柳姝妤拿过?蹀躞,将蹀躞系在萧承稷腰上,红着耳朵解释道:“没别的意思,等你平安回来。” 萧承稷无声笑笑,等她将蹀躞系好?,一手揽住她腰肢,轻轻一带就将人带到他怀里。 低头,吻上她唇。 不仅仅是一个吻,其实萧承稷想?要更多,但如今不是时候,只能将心里的念想?通通藏起?来。 * 太尉府,西苑。 柳棠月无意间得知莫水村爆发?瘟疫的事情,惊讶之?余开始惶恐不安。 莫水村,瘟疫,突然间就有了。 让她立刻想?到玄溟给?的那瓶下到山泉井的药。 瘟疫,约莫就是玄溟弄出来的。 旁人可能会以为这?瘟疫是天灾,可事实上是人祸。 倘若圣上细查,会不会查到她头上? 柳棠月越想?越害怕,她不过?是想?让往后的日子过?得好?一些,怎就成了被玄溟的替罪羊? 事情一旦败露,她难逃一死,但是玄溟居无定所,朝廷根本拿他没办法。 百花枯没有拿到,竟还将自己赔进去了。 柳棠月坐立难安,急得团团转。 叫来贴身侍女?芳兰,柳棠月警告道:“从现在开始,忘掉半月前我?们去过?莫水村的事情,将那日的事情烂在肚子里,听?见没有。” 芳兰也跟着害怕,她还年轻,不想?这?么早就丢了性?命。 “那日昌王妃也跟着小姐去了莫水村,有昌王妃作证,应该是查不到小姐头上。”芳兰看似是在劝柳棠月,其实也是在给?自己吃颗定心丸。 这?么一说,柳棠月竟莫名安心了些,“对,我?们是去莫水村祈福的,碰巧半个月后莫水村出了这?档子事情。” “你多盯紧外?面的风声,一旦有什么变动,立刻回来禀告。”柳棠月吩咐说道,倘若有变动,她得第一时间将所有事情往柳姝妤身上引,分散注意力。 芳兰将命看得重要,她知晓倘若柳棠月出事,她定然也会连坐,“奴婢明白,请小姐放心。” * 就在当日,萧承稷等人便启程去了莫水村,柳姝妤表面上是送萧承泽离开,但担忧的目光从没离开过?萧承稷。 隔着无数人,两人没说过?一句话,但柳姝妤从萧承稷投来的眼神中读出了安心。 柳姝妤点头,无声地告诉他,她会好?好?在京城等他平安回来,不会轻举妄动独自冒险去找萧承泽对皇位别有居心的证据。 送一行人离开京城后,柳姝妤总觉心里空落落的,她没着急回昌王府,反而让车夫绕远道在街上逛逛。 马车行驶得慢,隔着帘子,柳姝妤都能听?见些百姓在议论莫水村的瘟疫。 明明是刚发?生的事情,却仿佛在一个上午传遍了整个京城,弄得人心惶惶。 莫水村山清水秀,这?瘟疫究竟从何而来?柳姝妤琢磨不透。 倏地,马车外?传来一阵吵闹,听?着好?像是有人在争吵。 柳姝妤撩开帘子,只见客栈外?面一十几出头的男子拎着行李似乎要离开,而他身后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拉着他胳膊,似乎不让不他离开。 “我?话说得难听?,但事实就是如此,你现在回莫水村,就是去送死,别怪我?没提醒你。”中年男子道说道。 路人也劝道:“莫水村有瘟疫,大家都不敢往那边凑,你这?小伙子怎么回事?” “我?是莫水村的人,我?阿爷阿奶还在莫水村,我?难道要干干等着阿爷阿奶出事的消息传来才回去吗?”男子情绪激动,执意要离开,道:“阿爷阿奶将我?拉扯长大,我?不是贪生怕死的人,瘟疫又怎样?翊王和昌王带了太医去,那就说明还有救,我?更要回去了。” 中年男子气道:“你这?孩子,油盐不进!我?是我?店里的伙计,没我?允许,你不准回去!” 柳姝妤一听?男子是莫水村的人,想?起?莫阿婆提过?一嘴她孙子在京城客栈当伙计,眼前的人大概就是莫阿婆孙子了。 “停车。”柳姝妤让车夫停车。 马车稳稳停下,柳姝妤下车,朝围着的人群走去,看眼情绪激动非要离开男子,问道:“这?位小哥是莫水村西边莫阿婆的孙子?” 男子拧眉,见一身华丽的女?子,不禁疑惑,问道:“夫人是?” “我?曾受过?莫阿婆恩惠,莫阿婆对我?有恩,在我?面前提过?她有个在京城客栈当伙计的孙子。”柳姝妤笑笑,道:“小哥借一步说话。” 攥紧肩上的包袱,莫光盯着她看,对她的话存有疑惑,但犹豫之?下还是随她挪步去了一旁。 远处的马车中,苏念慈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泛起?疑虑。 这?男子是谁?柳姝妤和他什么关系? 今日萧承泽启程前往莫水村,苏念慈不放心,悄悄偷溜出府来送送萧承泽,谁知道竟让她无意间撞见这?么一幕。 柳姝妤怎会管这?等闲事? 苏念慈恍然大悟,柳姝妤身上肯定藏了秘密! 第38章 隔得远, 苏念慈听不真切柳姝妤和那客栈伙计说的什?么,两人?看起来像是认识,谈了?有一阵功夫。 苏念慈好奇, 柳姝妤贵为太尉千金, 身份尊贵,认识的人?非富即贵, 她能与客栈伙计谈些什么?怕不是什么好事?情。 苏念慈在马车里等了有一阵子, 终于?等到柳姝妤回到马车离去。 而适才围在客栈外面的人群早就?散去。 待柳姝妤离开不久,苏念慈悄悄过去, 叫住背着伯包袱准备进客栈的那?伙计,装作?一副和善模样,道:“这位小?哥, 请留步。” 莫光闻声回头,手指握住包袱一角,看见面前这位穿着华丽非富即贵的有孕女子,警惕之余满腹疑惑, 问道:“夫人?叫我?” 苏念慈手掌习惯性搭在小?腹上护住腹中孩子,笑意和善,说道:“适才和你说话的那?女子,是我姐姐。方才看见小?哥和我姐姐相?谈甚欢, 姐姐的朋友,我认识,但是从未见过小?哥,于?是心生好奇,贸然叫住小?哥。小?哥和我姐姐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莫光直率, 没什?么城府,加之心里想着莫水村的事?情, 便没去细想苏念慈的话。 他信任受过阿婆恩惠的柳姝妤,自然也信任面前这位自称是柳姝妤妹妹的女子,便与她谈上几句。 “是这样呀。前阵子夫人?的姐姐在莫水村发了?小?意外,夜里在我阿婆家中投宿。阿婆大抵是同柳夫人?提过我,适才柳夫人?听闻我执意要回莫水村去,便想起阿婆的话,过来劝我安心,朝廷已经派了?太医赶往莫水村,瘟疫很快就?能被控制。柳夫人?说得对,我现在急得想热锅的蚂蚁团团转,且先不说在翊王殿下派重兵把村口下我能不能进入,就?算回去了?,我一什?么都不懂的粗人?,恐怕是会添乱,还不如安心在京城等消息。” 苏念慈眼前一亮,心底一阵窃喜,但她藏住情绪,一副安慰莫光的模样,道:“原来如此,阿姐大抵是为了?不让我们担心,才隐瞒了?莫水村遇到意外的事?情。圣上重视此事?,昌王殿下今日也跟着太医一起启程往莫水村赶去,相?信过不了?多久莫水村的瘟疫能被控制住,莫阿婆心善,会平安无事?的。” 苏念慈从不放过任何一个在世人?面前彰显萧承泽的机会,她恨不得全天下的百姓都知道萧承泽做过的好事?,让萧承泽成为被老百姓夸赞的贤能人?士。 莫光感激道:“谢夫人?吉言,我阿爷和阿婆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苏念慈从莫光口中得到想要的消息,自然是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了?,简单和莫光告别就?回了?马车上。 柳姝妤居然去过莫水村? 柳姝妤去莫水村作?甚?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51节 去了?便去了?,莫光口中的小?意外是什?么?竟还让柳姝妤夜里留宿农户家中,事?后没有一丝风声传出来。 柳姝妤身上似乎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苏念慈窃喜,手掌放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笑意横生。 她好奇了?! 马车启程,车檐上的铃铛清脆叮咛。 苏念慈吩咐侍女可雯道:“你悄悄去查查,柳姝妤在太尉府那?几日,是什?么时候去莫水村的,她去莫水村干什?么?” 去莫水村为什?么要藏着掖着?苏念慈琢磨不透,总感觉这其中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苏念慈难得出府,没想到今日悄悄出来送萧承泽离开,竟让她碰到这等好消息。一瞬间,苏念慈认为老天是眷顾她的,否则今日也不会让她瞧见柳姝妤。 是呀,老天本来就?是眷顾她的,否则也不会让她一次次撞见柳姝妤的小?秘密。 经过上次被崔皇后责罚后,苏念慈变得格外小?心,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没有十足把握的情况,她不敢再轻易去招惹柳姝妤,是以再三嘱托可雯,“天助我也,这次你一定要把事?情办好。” 可雯道:“奴婢等晚些时候去太尉府探探口风。这事?要和青霜说吗?” 今日出府,苏念慈没带青霜。 想了?一阵,苏念慈道:“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人?多口杂。” 苏念慈抚摸小?腹,笑靥如花,已经迫不及待等那?一天的到来,“你尽早去办。如今殿下不在府上,保不齐柳姝妤会来找我麻烦,倘若我手中有柳姝妤的把柄,她便有所忌惮,不敢来找我的不快,我这日子过得舒坦。” 还有五个月。 五个月后,她腹中的孩子就?要诞生。 苏念慈每日都在扳指指头算日子,盼着孩子降生,也盼着萧承泽顺利成为太子,将她扶正。 她不想再受窝囊气了?。 === 日落西山,彩霞宛如鎏金般,将天边染红。 柳棠月接连两日没有睡好,若非涂了?厚厚的脂粉,脸上的憔悴根本藏不住。旁人?只?知道莫水村的瘟疫来的蹊跷,可她却是一清二?楚。 瘟疫,怕就?是玄溟一手造成的。 刚传出瘟疫那?会儿,柳棠月去过玄溟以前的居所,她等了?许久也没有见到玄溟的手下,她不知道玄溟所居何处,纵使是想找,也没个方向,无奈之下,只?好回府。 瘟疫已经惊动圣上,倘若细追,她必然逃不了?干系。 柳棠月昨夜甚至梦见东窗事?发,玄溟将她推出来定罪,她被斩首示众。 然后,她就?被吓醒了?,不敢闭眼睡觉,就?怕又梦到同样的事?情。 “姑娘,好消息。” 芳兰进来,面带笑容,仿佛是有天大的好消息一般。 “什?么好消息?莫水村的瘟疫解决了??” 柳棠月无心其他,希望太医能快些寻到应对之策,倘若事?情不棘手,朝廷那?边应该就?不会细查。 芳兰摇头,来到柳棠月面前,在她耳边小?声禀告道:“翊王和昌王前天下午才同太医前往莫水村,哪能说解决便解决了?,姑娘不必太担忧,如今没人?注意到姑娘曾经去过莫水村。奴婢刚从府外回来,遇见一丫鬟拦了?府上一买菜的婆子,瞧样子是想问昌王妃的事?情。” 柳棠月不解,一颗心仍旧提到嗓子眼,道:“打听柳姝妤?” “是昌王府的人?,奴婢猜是昌王侧妃身边的是侍女。奴婢瞧着不对劲,那?侍女还没开口问婆子,奴婢及时走过去将那?婆子赶走,且等那?侍女问奴婢。柳太尉不是不让府中奴仆传播姑娘和昌王妃莫水村遇到匪贼的事?情吗,那?侍女偏偏问的就?是昌王妃最近去没去过莫水村。” “奴婢支支吾吾,说出昌王妃不仅去过莫水村,还遇上了?匪贼,等到第二?日才被堂公子救回来。奴婢想着这时候把事?情往昌王妃身上引,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昌王妃。” 柳棠月闻言,舒心了?不少?,忽然感觉压在心头的大石头,一下便卸了?下来,“往她身上引便好,如此以一来,便没人?会注意到我也去过莫水村,世人?只?对柳姝妤如何从匪贼是手里逃脱感兴趣。” 一个柔弱妇人?,是如何从匪贼手里逃脱的?落入匪贼手里,第二?日才被人?寻回来,清白当着还在吗? 比起她为什?么会去莫水村,柳姝妤那?事?,更让人?好奇。就?柳棠月知道的而言,昌王府那?侧妃苏念慈和柳姝妤不对付,没准儿在苏念慈的大闹下,萧承泽顺水推舟,以失了?贞洁的由头,把柳姝妤休了?。 芳兰语气透着欢喜,道:“奴婢就?是这样想的!把所有脏水往昌王妃身上泼。” 柳棠月如释重负,“希望能如愿。” 就?在柳棠月松懈之时,父亲柳时樾突然派人?传她去堂厅。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通传,柳棠月平复好的心情,顿时又变得不安。在柳时樾面前,柳棠月做不到哄骗柳姝妤时的坦然心境,难免紧张,尤其是被父亲那?双深邃仿佛已经看透一切的眼睛盯着看时。 柳棠月来到堂厅,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纯真模样,问道:“父亲找我何事??” 幸而堂厅里除了?父亲,母亲也在,这让柳棠月顿时安心了?。柳棠月知道能劝住父亲的,大抵就?只?有母亲了?。 堂厅中气氛凝重,柳时樾满面严肃,放下茶盏,厉声问道:“莫水村闹起了?瘟疫,这事?你知道多少??” 不是询问她是否知道这件事?,而是直接开门见山问她知道多少?。 莫水村闹瘟疫,不过这两日才传到京城,父亲今日突然传她来问话。 柳棠月双足僵在原地,刹那?间忽觉什?么事?情都瞒不住父亲。 “女儿不比爹早知道,所知道的,也不比爹多。”柳棠月还想着能够瞒住父亲,撒谎道。 柳时樾目光凛冽,仿佛将柳棠月的心思看穿一般,厉声询问道:“那?日你去莫水村作?甚?你懂医术,爹知晓。屋中也有各类稀奇古怪的医书,突生的瘟疫,与你可有关系?” 柳棠月强忍住紧张,坦然道:“爹你在说什?么?你是在怀疑女儿吗?女儿之所以去莫水村,不过是听人?说莫水村有座土庙很灵验,女儿想着去庙宇祈福,希望爹的腿能有所好转,不必受阴雨天气的折磨。” 柳棠月说着说着,委屈得不行,仿佛被冤枉了?一样。她眼眶渐渐红了?,眼雾朦胧朝母亲看去,委屈道:“阿娘,你看看爹,又开始冤枉人?。” 柳时樾脾气不好,常有不顺心的时候,通常这种时候他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只?有妻子的话能将他安抚住。 柳母起身,拿丝绢擦干柳棠月眼角的泪,满眼都是心疼。她看眼座位上严肃的丈夫,打圆场道:“老爷,棠月如实跟你说,你不信,难道非要她说谎你才相?信吗?棠月对医术一知半解,应付你腿疼的老毛病尚且有些费力?,又怎会和莫水村的瘟疫有关?老爷多虑了?。” 柳棠月吸吸鼻子,趁着母亲帮她说话,道:“女儿只?是碰巧去过莫水村而已,况且姝妤堂妹和我一起去的,那?天除了?遇到匪贼,堂妹一直和我在一起。阿爹你那?话说的,仿佛是我害了?一整个莫水村一样。可是女儿没有,女儿什?么都不知,刚听说莫水村有瘟疫时,女儿怕极了?,却又庆幸还好早去了?半月,没将瘟疫带回来。” 柳时樾面色稍微缓和,算是相?信了?女儿的话,“没有便成。你这孩子从小?便心高?气傲,不甘居后,爹是怕你误入歧途。既然与你无关,爹便放心了?。不问了?,不问了?。” 柳棠月抿唇,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被母亲牵着入座。 柳母招来小?厮,吩咐道:“好了?好了?,误会一场,时候不早了?,摆饭。” 小?厮得令,端着菜肴鱼贯而入,没人?再提及适才那?个话题,一顿饭吃得还算温馨。 柳棠月吃着父母夹来的菜,心思却不在饭桌上。 === 昌王府,琼华园。 苏念慈前阵子已经如愿搬到了?这正妃所住的别院,每日睁开眼睛就?能看见这比她原来所住的小?小?的阁楼大上一倍的别院,她别提有多高?兴了?。 且说可雯打探事?情回来,苏念慈支开青霜,细细听着可雯说话。 “匪贼!还失踪了?一晚上!!”苏念慈听到可雯汇报,激动地直接站了?起来,咧开的嘴角都快扬到耳根子后面了?,“难怪王爷把柳姝妤从太尉府接回来后突然把她赶出琼华园,打发她去了?偏僻的临西阁。” “天呐!王爷肯定是知道了?柳姝妤失踪一晚上这事?!”苏念慈忽然意识到这一点,心情变得顺畅,从没有这般愉悦,“我就?说这段时间王爷对柳姝妤异常冷淡,原来是因为这件事?。王爷虽然不喜欢柳姝妤,但毕竟是男子,哪能容下这顶大大的帽子。” 苏念慈是个喜形于?色的人?,此刻听闻这消息,就?连发丝都透着欢愉。 “竟还有这等好事?让我探到!谢天谢地,老天待我不薄。”苏念慈双手合十,朝窗外拜了?拜。 轻哼一声,苏念慈洋洋得意,“柳姝妤呀柳姝妤,你如今有把柄在我手上,可得小?心一点,哪日我不高?兴了?,我悄悄让人?把消息传话,我看你还有脸活在世上。” 匪贼凶残,又全是野蛮男子,试想这些糙人?看见娇滴滴的妇人?,有哪个不心痒的? “可是侧妃,有一件事?很奇怪,”可雯道:“王妃不是逃脱了?匪贼,在那?姓莫的农户家留宿吗?” 苏念慈蹙眉,高?兴的神色淡了?几分,而后索性自己说服自己,之前戳了?戳可雯额头,道:“笨!谁说不能颠倒黑白!我偏要人?散布谣言,说她被匪贼抓去。” “阿嚏——” 柳姝妤突然打了?个喷嚏,手中笔上的墨水滴落,在她刚写好的一个字上染了?个大大的黑点。 柳姝妤蹙眉,手指揉了?揉鼻尖。 染了?墨点,这副字便不能要了?。 她放下毛笔,将面上的这张纸叠好,放到一边。 抬头瞥见紫檀去了?窗边,似乎要关窗户,柳姝妤阻止道:“紫檀,不用关窗户。我不冷,适才只?是鼻子痒。” 紫檀刚碰到窗柩的手,收了?回来,道:“那?我去厨房熬一碗润肺的雪梨汤来。” 柳姝妤想了?想,点头让她去了?,“好,去吧。” 今日从街上回来,柳姝妤便心里烦乱,心里想了?好多。 她担心莫水村的疫情蔓延,担心莫阿婆,还有一点担心萧承稷。 听说莫水村因为这突来的瘟疫已经死了?很多人?,瘟疫来势汹汹,萧承稷…… 唉,罢了?,不谈他。 柳姝妤本就?是为了?静心才伏案练字的,如今又开始胡思乱想,开始担忧萧承稷。 重新拿起毛笔,柳姝妤蘸墨,开始静心写字。 写着写着,发现宣纸上的几个大字,全是萧承稷的名字。 柳姝妤拧眉,烦躁渐生,胡乱把写满他名字的纸张揉成一团,扔到废竹篓里,仿佛是不看到那?三个字,就?不会去想萧承稷一样。 心烦意乱下,柳姝妤离开书案,往窗边去。 天色暗了?下来,秋日的夜凉爽,偶有风吹来,院子里早开的桂花飘来淡淡的香味。 柳姝妤伫立窗边,目之所及,能看多远就?看多远,脑子也开始放空,告诉自己不要去想萧承稷。 以往萧承稷夜里偷偷来时,她总是恨不得他早些离开,不来更好。而今萧承稷这段时间都不会来了?,她又开始念着。 “其实,他还算是温柔,那?时候的时候会照顾她的感受。他,应该也是喜欢的吧,否则也不会顾及她感受。” “可是他腰间的同心结……” 别扭两个字写满柳姝妤的脸,她抬手敲了?敲额头,恼她道:“真没出息!自己给自己找难受。” 柳姝妤劝自己,萧承稷于?她,只?是利用的关系。 她需要借住萧承稷来除掉萧承泽,除此以外,不可以生出其他情感。 她立在窗边玩着团扇,看着树梢上的月牙慢慢升上。 流萤三三两两从院中草灌里现身,翩然起舞。 宁静美好。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52节 流萤渐渐多了?起来,柳姝妤想起曾今听人?说过的话,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心里默默许下愿望。 萧承稷一定会没事?的,虽然他有时候像个疯子一般,突然闯进她房间,夜里发疯偶尔会有不顾及她感受的时候,但大多时候,还算温柔,而且他没萧承泽心眼坏。 如果所去莫水村的人?中,非要出事?不可,就?让萧承泽替所有人?把这罪受了?吧。 夜色如泼墨般浓稠,四?下静悄悄的。 京城一座偏僻别院同样静悄悄。 周凛掌中盘着核桃,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仔细听着手下的汇报。 高?昊禀告道:“莫水村那?边一切如我们所料,主人?的药在十日前起效果了?,翊王和昌王去了?莫水村,几名太医正焦头烂额试药,但忙活了?一日,也没有找到解决法子。” “这还只?是开始,这就?焦头烂额了?,等过一两日,那?他们岂不是知难而退,哭唧唧回京城去到景帝面前复命。” 周凛笑中带了?轻蔑。 莫水村的瘟疫是周凛一手策划,他等这一天等了?许久,总算是到来了?。 往后,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景帝。 金銮宝殿的位置,他势必是要重新坐上去的…… === 五日后,莫水村传来消息,对柳姝妤来讲既是好消息,也是坏消息。 这日,柳姝妤在临西阁写字静心,苏念慈突然来中她。 无非就?是苏念慈看着萧承泽不在,仗着腹中那?逐渐长大的孩子,来柳姝妤面前炫耀,惹柳姝妤不快罢了?。 苏念慈拿柳姝妤曾经住的琼华园来炫耀,柳姝妤甚至都不想同她多说一句。 柳姝妤正欲摆出昌王妃的架子责令苏念慈离开,此刻侍女突然通报翊坤宫的内侍来了?,让柳姝妤出去接口谕。 “宫里的口谕?这时候皇后娘娘找你干什?么?”苏念慈好奇,暂且将要拿莫水村的事?情吓吓柳姝妤的念头收了?回去,随她一起往正厅去了?。 苏念慈谨记前几次的教训,在宫里人?面前不敢对柳姝妤不敬,故而是恭恭敬敬站在柳姝妤身后,听内侍传话。 内侍见柳姝妤来,将皇后娘娘让他说的消息传出,道:“昌王殿下和翊王殿下,两人?双双染了?瘟疫,高?热不退。” 话未说完,柳姝妤如闻天堑,脑中一片空白,静默地站在原处。 苏念慈的反应就?大了?,仿佛天塌了?一样,脚下一软险些摔倒,幸是被是侍女扶住了?,“天爷呀,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可怕的瘟疫呀,怎找上了?王爷。这才短短几日,怎么会生出如此变故?” 内侍不喜苏念慈的不稳重,直接略过苏念慈,挪眼向柳姝妤,恭敬道:“昌王妃,皇后请您去宫里一趟。” 柳姝妤回过神来,稳住心神,道:“公公稍等,容我回屋换身衣裳。” 她身上的衣服颜色艳丽,不适合。 倘若只?有萧承泽一人?染上瘟疫,柳姝妤倒是高?兴,没准儿从皇宫回来,还想适当庆祝一番。 但萧承稷也染了?瘟疫。 一瞬间,柳姝妤的心很乱。 不是说好了?,要平安回来吗? 第39章 皇城, 翊坤宫。 萧承稷和萧承泽两兄弟不幸染上瘟疫的消息一传到宫里,崔皇后便让内侍传柳姝妤来。 “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 柳姝妤焦急万分, 担心的是萧承稷, 而非那个阴险狡诈的萧承泽。 “先别急,事情应当不算太糟糕。” 看着脸色不?好的柳姝妤, 崔皇后赐座, 叹息一声,道:“两人决定去莫水村的时候, 本宫就开始担心。瘟疫来势汹汹,能够全身而退的人极少,没?想到两人还?是染上了。” 瘟疫无情, 谁都不?能料到往后会发生的事情,世事难料罢了。 柳姝妤着急问道:“皇后娘娘,翊王和昌王两人现?在如何了?人还?在莫水村吗?太医怎么说?” 她担心萧承稷,但又不?能问得太明显, 只好拿萧承泽来掩人耳目。 崔皇后的着急和担忧一点不?比柳姝妤少,道:“承稷一去莫水村,便开始着手瘟疫一事,把染瘟疫和没?染瘟疫的百姓分隔开, 而其中症状严重的百姓,单独安置在一起?。大抵就是因为这样,承稷和患了瘟疫的百姓接触多了,症状比承泽要严重一些,身子乏力?, 已经有发热的症状了。承泽还?好,传回来的消息只是轻微咳嗽, 头晕乏力?。莫水村现?在是一团乱,两人便暂时安置在一间宽敞的屋子里。” “太医试过两副药,但对疫症没?有太大缓解。试药需要时日,一副药喝下去立竿见影,恐怕只有灵丹妙药才有这种奇效。”崔皇后安慰柳姝妤道:“陛下又派了两名?医术精湛的太医去,你别太担忧,会没?事的。” “谢皇后娘娘与廿廿说这些。”柳姝妤起?身,跪在地上,眼神坚定,恳求道:“廿廿想去莫水村一趟。” 柳姝妤只是觉得,她有必要去一趟,去看看萧承稷,总不?能在京城里等莫水村传来消息,她被动地知晓所以关于那?边的消息。 就算是去那?里看一眼,也是好的。 心里的想法生出,柳姝妤鬼使神差地跪下,在崔皇后面?前将所想道出。 刹那?间,崔皇后在柳姝妤身上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那?时候她和景帝分居两地,他?在前方征战,她没?有一刻不?担心的,当得知景帝得胜归来时,她恨不?得立刻出现?在他?面?前。 年轻人之间的情爱,热烈又直白,让崔皇后动容。 “罢了,起?来吧,你想去就去。注意防护,莫让自己也搭进去了。”崔皇后让嬷嬷拿来她的令牌,亲手交到柳姝妤手上,“有了这令牌,你可以随便进出莫水村,没?人敢拦你。” 柳姝妤收下令牌,“谢皇后皇后娘娘,廿廿会小心的。” 崔皇后摸摸柳姝妤的头,笑意慈祥,“去吧,他?在这时候肯定很想见到你。” 将令牌宝贝似放进怀里,柳姝妤拜别崔皇后,离开了翊坤宫。 真的如崔皇后所说,萧承稷在这时候很想见到她吗? 她的出现?,萧承稷会高兴吗? 柳姝妤心里没?底,她至今也不?知道能让萧承稷紧张他?随身携带的同心结的那?姑娘是谁。 如果她这次去莫水村,萧承稷是高兴的,那?她就忘掉萧承稷看中的同心结,不?再纠结这件事,好好跟他?谈一谈。 倘若…… 柳姝妤在回府的马车上想来许久,自我打断说道:“算了,没?有倘若,等见到萧承稷再说。” 回到昌王府,柳姝妤简单收拾一番,只带了几套衣裳。此行凶险,柳姝妤本不?想带紫檀山岚一起?去,但两人执意要去跟去,权衡之下,只带了山岚一人,留紫檀在昌王府,以防万一。 万一她真的被瘟疫缠上了,紫檀还?能在太尉府代替她照顾爹娘。 柳姝妤临走?时,苏念慈来了。 “王爷身子矜贵,肯定受不?了莫水村简陋的条件。如今染了瘟疫,更要好好养着,我带了套柔软的蚕丝被,麻烦王妃给王爷送去。” 苏念慈身后的侍女抱着棉絮,这也是入府这么久以来,苏念慈第一次心平气和跟她说话,第一次有求于她。 “同行翊王同样是皇子,身份尊贵,翊王殿下随遇而安,从不?抱怨。王爷倘若连这点苦都受不?了,还?谈什么雄图霸业。” 时间紧迫,柳姝妤没?工夫和苏念慈争执,三?言两语拒绝了她的无理请求,撩开车帘躬身进了马车。 待山岚跟进来,柳姝妤速速让车夫出发。 “好像是这个道理。”苏念慈精心挑选的被套没?有送出去,听?了柳姝妤那?话,好像也没?有多么生气,“王爷往后必定能成事,还?用你说吗?看在你说了吉利话的份上,我今日勉强不?和你计较。” 苏念慈喜欢听?这些吉利话,被柳姝妤拒绝后难得心情不?错,挺着大肚子和侍女回了琼华园。 === 莫水村。 木栅栏挡住村口,两边分站十?名?士兵,戒备森严,不?准人进,也不?许莫水村的人出来。 士兵拦住柳姝妤,后来看见崔皇后给的令牌才予以放行。 “昌王妃?” 最先看见柳姝妤的是萧承稷的随扈康跃。 柳姝妤将面?巾折叠,掩住口鼻,从马车上下来,“如今情况怎么样了?” 康跃面?色忧愁,摇头道:“不?乐观。殿下不?慎染上瘟疫,病倒了,太医试了几副药也没?见将瘟疫压住。” 柳姝妤心里一紧,道不?出的担忧,“康跃,你带我去。” “殿下和昌王被安置在一间房,属下带王妃去。”康跃在前面?领路,“王妃这边请。” 沿途走?来,村子荒芜,枝头繁茂的树叶逐渐变黄,路上人烟稀少,原本的烟火气仿佛停留在了这场瘟疫没?发生前。 突然,一阵哭声响起?,悲怆万分。 “阿奶——” “阿奶,你别走?!” 两名?捂住口鼻的男子将裹住的草席抬出屋子,虚弱的男子跟出来,扶着木门撑住身子,泪流满面?。 草席被抬了出来,路过柳姝妤驻足的地方,山岚劝道:“王妃别看。” 生老?病死,人生常态,但看着这草席在她面?前被匆匆抬过,柳姝妤怅闷,心中五味杂陈。 一只乌鸦落到石子地上,埋头从石子缝里寻食。一身乌黑,和这肃穆沉闷的气氛尤为相衬。 柳姝妤祈祷,“希望瘟疫快些过去。” 一阵小插曲后,康跃领着柳姝妤往安置萧承稷的地方去。那?地方离莫家祠堂近已,柳姝妤远远就看见莫家祠堂外面?搭了个草棚,因祠堂旁有一口山泉井,几名?太医便就近用山泉井打上来的水熬药。 柳姝妤数了数,一共有五名?太医。 五名?太医都没?有让染了疫症的病患有所好转,可见这瘟疫有多棘手。 “王妃,就是这里了。”康跃领了柳姝妤进院子,只见正对院子的一间屋子大门敞开,不?时听?见有咳嗽声出来。 柳姝妤踏进屋子。屋中很大,一张又长又大的炕大概能睡五个人,萧承稷和和萧承泽两人分别在躺在炕头炕尾,中间相隔的空间还?能放下两张矮几。 萧承稷最先看见门口踏进来的柳姝妤,眉心紧蹙,“你怎来了?” 原本躺着的他?艰难起?身,靠在炕头。 面?色虚弱憔悴,整个人没?什么精神的模样。 萧承泽是闭着眼睛的,这厢听?见萧承稷的话,忽然睁眼,抬眼就看见蒙住口鼻的柳姝妤站在门口。 萧承泽有些懵,他?没?想到柳姝妤会来,还?瞧见了他?狼狈的模样。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53节 一时间,他?是不?悦的。 屋子里除了萧承稷和萧承泽外没?有其他?人,柳姝妤拿不?准她是该和萧承泽继续装作夫妻,还?是遵从内心,去萧承稷那?边,是以她在门口立了许久也没?有动作。 “京城传来消息,我不?放心。” 柳姝妤说道,她看着萧承稷,回答他?的话。 大抵是担心萧承稷赶她走?,柳姝妤补充道:“来都来了,我不?会轻易离开的,皇后娘娘给了我令牌,只要不?是我自愿,就没?人能赶走?我。” 萧承稷干涸的唇角紧紧,眸色复杂。 萧承泽咳嗽一声,看着柳姝妤,他?名?义上的妻子,道:“姝儿如此担心我,我很高兴,怎么还?会赶你走?呢?” 萧承稷拧眉,凌厉的目光扫向萧承泽。 可恶的萧承泽,竟将廿廿的安危看得这般轻。 萧承泽从萧承稷的眼神里,读出恨意。萧承泽本来就想利用萧承稷对柳姝妤的余情未了来设计萧承稷,如今他?好像看出了些苗头,心里窃喜又激动。 萧承泽想着,他?在萧承稷面?前与柳姝妤表现?地越亲昵,大概就能越让萧承稷按奈不?住,是以他?对柳姝妤道:“姝儿,我想喝水了。” 柳姝妤无奈下只好去到桌边,不?情不?愿下倒了一杯水。倒水的间档,她抬头,余光看过去,只见萧承稷脸色阴沉地可怕。 心里发杵,柳姝妤急忙敛了目光,端水朝萧承泽走?去,手中的杯子装的是凉水,却让她觉得满杯都是咕噜沸腾的热水,烫手。 萧承泽已经起?身靠在炕头了,屋中气氛忽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一双如刀般凌厉的眼光直直投向萧承泽,柳姝妤靠近床榻的每一步都走?得烫脚。 “王妃,我来吧。” 就在此时,山岚主动接过这活,解了柳姝妤的不?适。 柳姝妤将水递给山岚,至于萧承泽喝不?喝,便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萧承泽脸色被气得铁青,从山岚手里接过杯子,大口饮下,心里一股气撒不?出来。 嗓子忽然被气得痒起?来,他?捂住唇一阵咳嗦。 柳姝妤往后退,离萧承泽远远的,这一退,倒让她距离萧承稷近了些。 “陛下又派了两名?太医来,应该很快就能有解决的法子。”柳姝妤道。 萧承稷眉间忧愁不?减,权当萧承泽不?在,道:“薛太医起?先研制出一方子,本来是将病情稳住了,但不?知为何,两日后病情似乎又加重了些。” 柳姝妤猜测道:“会不?会是药方里的药在两日后的时候药效过了?” 萧承稷摇头,“还?不?知道。” 这厢,太医端了两碗药进来,看见屋中的柳姝妤有几分意外,道:“昌王妃大老?远来照顾昌王殿下,伉俪情深呀。” 跟在薛太医后面?进来的康跃暗暗捏了一把汗,心道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柳姝妤扯出个笑容,看着薛太医将托盘里的药放到桌上,道:“薛太医,这里交给我便好了,您去忙别的事情吧,我适才来的时候看见莫家祠堂里安置了不?少染上瘟疫的百姓。” 薛太医道:“正好那?边人手不?够,就麻烦昌王妃了。翊王殿下和昌王殿下各饮一碗。” 薛太医甫一刚离开,康跃便收到萧承稷使来的眼色,退出屋子,“属下去村口守着,防止莫水村的百姓在惶恐不?安下逃离出去。” 山岚站在柳姝妤身边,出去也不?是,留下也不?是。 在炕上两双眼睛的注视下,柳姝妤走?到桌边,她看着两碗热气腾腾泛着棕色的药,若有所思。 “这是治疗瘟疫的药。”柳姝妤目光没?有从药碗上挪开分毫,喃喃自语道。 声音虽然小,但萧承泽还?是听?见了,接话道:“薛太医重新调整的药方,喝了身子要舒坦不?少。” 柳姝妤点头,她端起?一碗药,转身看向萧承泽。 治疗瘟疫的药,饮下后多少有些效果。 那?如果这药全洒了,一滴都不?给萧承泽喝呢? 有薛太医在,萧承泽不?会没?有药喝,但是倘若她让自己人把萧承泽喝的药换了呢? 念头一起?,柳姝妤越发觉得这个做法可行。 端着药,柳姝妤朝萧承泽走?去,走?着走?着 “砰——” 药碗从她手里滑落,瓷片碎了一地,温热的药全洒了,弄脏了她裙裾。 柳姝妤一副晃过神来的模样,垂眸看着弄脏的衣裙,有些伤心。 她抬头,眨了眨眼睛,看向萧承泽,无辜且平静道:“药洒了。” 萧承泽面?色铁青,尽量维持住情绪,道:“不?碍事,再盛一碗就是。姝儿有没?有被烫到?” 柳姝妤摇头,她回头,对山岚道:“去给王爷重新盛一碗药来,仔细些,别再将药弄洒了。” 柳姝妤将桌上的托盘交到山岚手中,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道:“多加些水在里面?。” 山岚偷偷笑了笑,明白柳姝妤的意思,拿着托盘离开屋子。 “这个康跃,早不?走?晚不?走?,偏巧在药送来的时候离开。” 萧承稷盯着柳姝妤说道,全程没?提柳姝妤的名?字,但字里行间暗示着什么。 柳姝妤立在桌边,对萧承泽道:“王爷不?介意妾身喂翊王殿下喝药吧。妾身记得王爷在昌王府跟妾身说过,王爷和翊王兄弟恭亲,关系颇好。” 萧承泽铁青的脸色渐渐缓和,回道:“三?哥病症严重些,太医嘱托得按时喝药,现?在也就只有姝儿能喂三?哥喝药了。” 他?正愁柳姝妤没?机会接近萧承稷,如今恰好可以借这次让两人多多相处。 “自从染了瘟疫,整日都困乏。” 萧承泽重新躺下,侧过身去对着墙壁,装作睡觉的模样没?去看萧承稷那?边。 这模样落入萧承稷眼中,倒是让他?觉得萧承泽蠢死了,聪明反被聪明误。 柳姝妤端药过去,背对萧承泽坐在炕上,妄图借背影挡住后面?人的视线。 屋中安静,只有勺子碰到碗壁发出的清脆声响。 柳姝妤第一次喂萧承稷,虽然是喝药,但她总觉得浑身不?自在,何况她身后还?躺着萧承泽。 药送过去一口,萧承稷就喝一口,看着蒙住口鼻的柳姝妤,他?声音很小,道:“不?是让你安心待在京城吗?你知不?知道这地方有多危险?” 怕被萧承泽听?见,柳姝妤特意压低声音,“总不?能在京城干等消息传来,什么都不?知道只会让我心烦意乱。” 低头舀药喂萧承稷,柳姝妤解释道:“别多想,我只是担心莫水村的疫情罢了。” 喂过来的药,萧承稷一口没?落,笑道:“是吗?我怎么听?着有欲盖弥彰之嫌。” 柳姝妤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音调拔高了些,没?再偷偷摸摸说话,问道:“翊王殿下,莫水村的瘟疫是不?是变严重了?我刚进村,就看见一户人家的阿婆去世了。” 萧承稷目光越过柳姝妤,扫了眼已经背过身去的萧承泽。 这人在屋子里,确实影响他?和廿廿相处。 萧承稷嗓子忽然很痒,扭过头去远离柳姝妤,捂着咳嗽一阵。 柳姝妤立刻放下手里的碗,下意识给他?顺了顺背,眼里满是紧张,关切问道:“好点没??” “不?碍事,你离我远些。” 萧承稷将炕头还?剩的小半碗药一饮而下,面?色凝重,道:“这瘟疫好生奇怪,好像止不?住一样。薛太医推测,就这两三?日原本没?有染上瘟疫的莫水村百姓多多少少会出现?些症状。祠堂外的大棚下太医们忙得晕头转向,一遍又一边翻阅医书,试图找到针对这场瘟疫的药方。” 柳姝妤忧心不?已,“怎么会变得如此严重。” “不?严重,怎么让那?群人知道我的厉害?” 屋中,周凛听?着手下从莫水村传回来的消息,喜形于色,“不?严重,我何必兜那?么大一个圈子?只需再等些时候,整个莫水村,就会变成让人一听?就晦气的地方!整个京城,即将进入我新一轮的计划。” 高昊赞道:“还?是主人有办法,将那?药下在村里唯一一口井里。太医熬药用的水,是不?干净的水,病患每日饮水,也是被主人动过手脚的水,这再怎么救治,入口的都是下药的水,能好才怪。” 周凛轻笑,成竹于胸,道:“我准备多年,现?在才刚刚开始。” 一步一步慢慢来,金鸾宝殿总会回到他?手里。 这厢,高昊突然想起?一件事,禀告道:“属下今日看见昌王妃进了莫水村,听?说是萧承泽不?慎染上瘟疫,他?妻子担心,冒着危险来照顾他?。” 周凛提壶,往杯中倒茶,有几分戏谑的意味,“夫妻情深,羡煞旁人呐。萧承稷与萧承泽双双染上瘟疫,这又上杆子送来一位,看来是嫌那?边不?够乱。” 高昊道:“倘若这次姓柳的妇人死于瘟疫,也算是替主人出了一口气,毕竟她是柳时安的血脉。” “还?是你懂我。” 周凛复仇的对象里就有柳时安一家。 当初柳时安追随景帝攻到京城的时候被提有多神气了。常听?人说柳时安疼爱女儿,倘若柳姝妤因为这场瘟疫去世,这对柳时安的打击恐怕不?是一星半点。 看见仇人过得不?好,周凛心情便顺畅。 垂眸望着杯中清亮的茶汤,周凛表情突然变得狰狞起?来,“这次瘟疫,最好将景帝年仅存的两个儿子都带走?。” 拿过茶杯,周凛一口饮下,仿佛是将所有怨气都吞咽到腹中一样。 === 莫水村。 萧承泽喝过药后,没?过多久额头忽然发烫,躺在床上咿咿呀呀,连说一句话都费力?。 柳姝妤就在屋中,她强忍住心中的喜悦,她甚至不?想让薛太医过来给萧承泽诊脉看病。 如果萧承泽一直高烧不?退,会不?会烧成傻子?或者?就这样人没?了? 柳姝妤在炕边立着不?动,静静看着不?省人事的萧承泽,眼底藏不?住的恨意。 萧承稷从柳姝妤故意将药碗摔碎那?会儿就看出了柳姝妤的心思,如今她站在床边一动不?动,大概是心里有了打算。 看出柳姝妤心思,萧承稷看着她,道:“去叫薛太医来看看。” 柳姝妤摇头,不?愿意。 只要萧承泽继续发烧,她的仇可能就报了。 萧承稷唇角干涸,劝道:“听?话,去叫薛太医,答应你的事,我会办到的。” “不?。” 柳姝妤倔强,目光从萧承泽身上转而看向萧承稷。 他?不?清楚她前世经历了什么,自然也就不?知道她对萧承泽的恨意有多深。 萧承泽的去世,完全可以归到这场瘟疫。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54节 不?会连累萧承稷,更不?会连累柳家。 回忆前世种种,柳姝妤眼眶渐渐泛红,看着萧承稷,态度坚决,“不?,我想就是今天了。” 她脸上的委屈和倔强,萧承稷看了忽然心疼,心中摇摆不?定。 一面?也想叫太医来,一面?又想顺了她的意。 她前世被骗得太苦了。 两人沉默,没?有任何举动,屋子里充斥着萧承泽那?听?不?清的咿咿呀呀声。 忽然,薛太医出现?在屋子里,一听?声音便觉不?妙,忙跑到炕前察看,“昌王殿下这是烧了呀!” 薛太医看见柳姝妤眼睛泛红,料想她大抵是被这情景吓住了,安慰道:“昌王妃别担心,翊王殿下两天前也是反反复复发烧,待我施针后就会好起?来。” 薛太医拿出一包银针,开始为萧承泽施针。 柳姝妤失落地哦一声,薛太医来得真不?是时候。 再晚半个时辰来也是好的。 柳姝妤靠近炕,想看看萧承泽被针扎的模样。 薛太医施针以后,萧承泽很快就醒了,但醒来之后一直咳嗽不?止。 偏巧这时候柳姝妤就站在萧承泽身边,他?咳个不?停,也不?知遮掩。 萧承稷皱眉蹙眼,不?满道:“萧承泽,你咳嗽捂着点。” 第40章 萧承稷皱眉蹙眼, 不满道:“萧承泽,你咳嗽捂着点。” 让他咳嗽捂着点。 话音刚落,屋中的三人纷纷看向炕头另一边的萧承稷。 薛太医面露尬色, 这两位皇子他都惹不起, 谁也不敢得?罪,于是笑着打圆场道:“染上瘟疫后嗓子是会不舒服。昌王殿下, 昌王妃还在您身边, 咳嗽时小?心捂着,别?让昌王妃不小心染了瘟疫。” 薛太医觉得?有必要?把他进来时看到的情景和萧承泽说, 道:“适才臣进来时,殿下正烧着,昏迷不醒, 昌王妃急得?眼睛都红了,担心坏了,幸好昌王殿下醒来了。” 萧承泽有些意外,靠在炕头虚弱地?看着一旁的女子。 她在担心他吗? 柳姝妤讨厌萧承泽盯着她看, 她可不是担心,她是恨没有趁着萧承泽虚弱时,亲手将他的性命了结。 “屋子有些闷,我出去走走。” 柳姝妤没敢去看萧承稷的脸色, 但是她能想到他脸上的不悦,趁着此刻有外人在,萧承稷维持着方?正模样,她赶紧溜走。 柳姝妤带着山岚急匆匆离开,外面一片荒凉, 路上空无?一人。 山岚瞧着柳姝妤面色不好,道:“姑娘, 翊王殿下对姑娘还是挺好的。适才昌王一直咳嗽,奴婢听着都胆战心惊,怕就怕姑娘被?这一声声咳嗽传染。” 柳姝妤只?跟山岚探明?她与萧承泽和离的事情,所以在无?人的时候,山岚还是同以前一样,叫她姑娘。 “挺好的吗?大抵是翊王听昌王咳嗽,听得?厌烦,不悦之下便说了出来。” 柳姝妤也不知道萧承稷对她究竟是怎样的感情,他是有喜欢的人。可能是为了从萧承泽身边拿走他的东西,让他心里不快,萧承稷才跟她有了那荒唐的关系。 山岚道:“是这样吗?可是翊王殿下夜里冒着被?人撞见?的风险,也要?来见?姑娘。” 柳姝妤恍惚。 前段时间在昌王府就是如此,他夜里常来。 但他来不就是为了和她干那档子事吗? 萧承稷果真是将她当?作了泄|欲的玩物。 一想到这里,柳姝妤眼睛泛起酸涩,心中闷闷的,说不出的难受。 柳姝妤没说话,两人出来,一路往前走,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莫家祠堂。 祠堂庄严肃穆,此刻祠堂外的空地?搭了三个草棚,其中一个大棚下同太医们忙忙碌碌在熬药,大抵是靠祠堂外的石井,方?便取水用?水。 其他的两个大棚都安置了染了瘟疫的百姓。床铺不够,便寻了草垛子,将干燥的草垛平铺在地?上,那些染上瘟疫的百姓就这样躺在上面。 有百姓开始发烧,便用?打来的水将帕子打湿,一遍又一遍用?湿帕子贴在额头上。 阵阵咳嗽声此起彼伏,其中还夹杂这痛苦的呻|吟。 声音宛如尖锐的利刀,不住地?往柳姝妤心上剜,好端端的村子,短短半月,怎么就成了让人望而却步的骇人地?方?? 柳姝妤实在不忍心看,目光从百姓身上挪开。 山泉井边,是太医们忙碌的身影。 柳姝妤叹息,明?明?大家都在努力救人,怎就不见?成效呢? 山岚瞧见?山泉井边上几名拎着木桶打水的人,好奇道:“怎么都围在那一口井边?百姓们打水的次数频繁,这样排队下来得?花费些时候,还不如去其他地?方?寻水来。” 柳姝妤想起莫阿婆说的话,解释道:“莫水村就这一口井,所以大家都围着这口井打水,人一多,自然就挤。倘若是家住溪边的百姓倒也还好,出门打些溪水便好,倘若离溪边远,这祠堂外的山泉井,便成了他们打水的去处。” 山岚疑惑,不禁问?出声来,“姑娘怎么知道这些?” 柳姝妤:“莫阿婆告诉我的。上次我和堂姐来过莫水村,那次意外发生后,投宿在了莫阿婆……” “等等,我好像想起一件事。” 柳姝妤想起,那日在莫水村,也是在这口井边,柳棠月去井边打过水喝。 柳棠月在井边待的时间不久,然后她们就坐上马车启程回?京了。半个月后,莫水村突然有了瘟疫,让人猝不及防,几名医术精湛的太医也束手无?策。 会不会是那次…… 柳姝妤暗道不好,她匆匆去到井边。 薛太医见?她神色匆匆,以为屋中两位皇子又生了什么意外,倘若里面那来两位有个闪失,他项上人头恐怕不保,担忧之下问?了问?情况。 “薛太医放心,殿下暂时没事。”柳姝妤看眼他们放在一边的装满井水的木桶,问?道:“薛太医,这段时间都是用?祠堂外山泉井里的水吗?” 薛太医道:“莫水村就这一口井,打水方?便。” 柳姝妤点头,她只?是有个猜想,没将事情证实前不便告诉薛太医,以免弄得?人心惶惶。 柳姝妤拿碗装了井水离开,打算回?去同萧承稷商量一番。 踏进屋中,柳姝妤愣在原地?,那张很大的炕上原本放的一张矮几被?立着的帘子代替,将两边隔断了。 帘子垂下,隔断了分别?躺在炕头炕尾的两人。 此时萧承泽正睡着了,而萧承稷半靠身后的墙,目光盯着踏进来的她。 似乎是猜到她的想法,萧承稷低声说道,给她吃了颗定心丸,“他睡了。” 柳姝妤轻手轻脚,端着那碗井水进来,坐在炕边。 有了帘子的遮掩,她安心不少。 萧承稷忍着身体的不适,低声说道:“得?了瘟疫容易嗜睡,他一时半会儿醒不来。” 柳姝妤点头,将那碗拿给萧承稷看,“翊王殿下还记得?我上次和柳棠月来过莫水村的事情吗?” 萧承稷眉头没有一丝松减,垂眸看着女子端过来的水,“这水从哪里来的?这和柳棠月有什么关系?” 柳姝妤眼尾轻扬,有着一丝小?得?意,道:“翊王殿下果真睿智,我还没说,殿下便知道了。” “这是我从莫家祠堂外面的山泉井里打来的谁。薛太医他们熬药用?的是这井水,生病、没生病的百姓喝的也是这井水,大家用?的都是村子里唯一一口井打上来的水。薛太医他们不是试过几副方?子吗,但好像不尽人意,听殿下说起先是对瘟疫有效果,但后来变得?不如人意。问?题会不会出在每个人都用?的井水上呢?” 柳姝妤先将她的想法说出来,给萧承稷思考的时间,又补充道:“那次我和柳棠月来莫水村,柳棠月有些奇怪,她听人说莫水村有土庙,挺灵验的,但我们来了以后连土庙的影子都没有找到。我印象很深,柳棠月去祠堂外面的山泉井打过水,明?明?我的水囊里有水,但她还是下了马车,去打井水。” 看着萧承稷,柳姝妤很认真地?把猜想告诉他,“所以会不会是柳棠月悄悄下了什么毒药在井水里?” 曾经?还是萧承稷提醒她小?心柳棠月的,否则她还傻乎乎的将柳棠月当?成好堂姐。 柳姝妤目不转睛看着萧承稷,以为他是在那话存疑,便等着他细细将事情串在一起,等他作出判断。 哪知萧承稷垂下的目光从她手里的那碗水,忽然投到她身上。 两人目光相撞,柳姝妤的心忽然跳得?很快,说不出来的慌乱情绪。 柳姝妤低头错开,莫名解释道:“我没说谎,都是真的,我看见?她去过井边。” 萧承稷轻笑,很想摸摸她低垂的头,但忍住了,道:“我没怀疑过你。柳棠月心思歹毒,事情倒有几分像是她干的。” 眉心紧蹙,萧承稷有一事不明?白,“倘若事情是柳棠月做的,那她害了整个莫水村的毒药是从何而来的?谁给的?幕后之人究竟想作甚?” 柳姝妤摇头,同样是一筹莫展,“不知道哦。” 抛开这些疑点,柳姝妤扬起笑容,面上带了笑意,对萧承稷说道:“所以我猜测可能没错?” 像极了做对了事情,讨人夸赞的孩子。 萧承稷敛了愁色,笑着回?应她,“没错,很聪明?。” 大抵是如她所想,问?题应该就出在那口井。 柳姝妤笑意越发浓了,有一种得?意的自豪感。 她起身,将那碗放到一旁。 “那我去跟薛太医说说,让他们寻其他水源看看,最?好是山上流下来的干净泉水。” 萧承稷看着她背影,笑着点头道:“就说是我的命令吧,如此一来,他们不敢怠慢。” “好,那我去了,” 柳姝妤连碗都没拿,拎着裙裾急匆匆离开屋子。 她想着快些将事情解决,薛太医他们快些把治疗瘟疫的药方?试出来,百姓们就少受一日折磨。 柳姝妤没直接说是井水的问?题,绕了个圈子借萧承稷的身份命令薛太医他们将熬药的水换成干净点的山泉流水。 一行?人即刻动身,大桶小?桶拎着往山上去,一个时辰后,几个木桶里装满了干净的山泉水。 薛太医试了试那副最?有针对性的方?子,药一熬好,柳姝妤便急着将药端去给萧承稷。 进屋那刻,只?见?萧承泽半靠在炕边,脸烧得?红红。 大抵是疫症又加重了。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55节 “哎哟。” 薛太医见?状不得?了,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忙不迭将端来的药放到一旁,急匆匆上前察看。 柳姝妤瞥见?萧承泽身边矮几上的空碗时,一切都明?白了。 活该。 那碗不干净的井水,被?萧承泽喝了。 恨只?恨这碗不干净的井水没能将萧承泽的命给夺了。 这个时候,柳姝妤意识到她已经?将瘟疫的源头认定是柳棠月往井水里下了不干净的东西。 细细一想,好像就是如此。 萧承泽是喝了那碗井水,原本被?薛太医降下去的高热,突然又发作了起来。 “劳烦昌王妃将桌上的药递给我。” 薛太医已经?给萧承泽施完针了,但扶着萧承泽,一时间抽不开身,便麻烦柳姝妤将新药递过去。 柳姝妤不情愿下端了药给薛太医,但薛太医没接。 “药要?趁热喝才好,等这药一凉,药效便大不如前了。我去照顾翊王殿下,昌王殿下这边就劳昌王妃多留心些。”薛太医将萧承泽半靠在墙边,念着这一对新婚夫妻情深,宽慰柳姝妤道:“我已经?给昌王施过针,暂且是将高热压了下去,昌王妃不必担忧,一定会好起来的。” 薛太医说完,当?真就离开了这边,独留柳姝妤端着药站在炕边。 她看了眼萧承泽。男子因为染上了瘟疫,往日的神气模样不见?了,反倒有几分像病恹恹的狸奴,没精打采,虚弱不已。 柳姝妤坐在炕边,她才不会想照顾萧承稷那般细心,一口一口喂萧承泽,她没在药里下毒,已经?是便宜了萧承泽了。 “王爷喝药。” 柳姝妤将药碗递过到萧承泽手中,本意是让萧承泽自己动手,哪知萧承泽手上无?力,连端个药碗手都在抖。 熬药的水是她看着一桶一桶从山林里挑回?来的,柳姝妤舍不得?浪费,无?奈下只?好端了药,将它递到萧承泽嘴边。 萧承泽恍惚,看着面前喂他喝药的女子,有些不敢相信。 “王爷喝药。” 柳姝妤别?过头去,躲开萧承泽的目光。 萧承泽微怔,埋头将递到唇边药喝完。 不消片刻,药碗见?底。柳姝妤抿唇,起身去桌边,将空碗放下。 她折过身来时,瞧见?萧承泽躺下的身旁那个矮几时,眼神不又变得?深邃了些。 桌上的空碗,倘若萧承泽这段时间喝的水全是井水,那是不是喝了药也等同于没喝? 于是,柳姝妤问?道:“那药苦,王爷要?不要?喝水?” 一瞬间,萧承泽感觉柳姝妤是在关心他。 他点了点头,对柳姝妤的关心有些不知所措。 得?到回?应,柳姝妤露出笑意,弯腰将空碗取走,眉眼弯弯,道:“我去给王爷打水来。” 女子脚步轻盈,离开屋子的背影仿佛带着一丝欢愉。 萧承泽有些失神,竟然有种柳姝妤是在担心关心他的错觉。 帘子另一边,薛太医收了萧承稷喝完的药碗,感叹道:“昌王妃待昌王殿下真好,王妃担心王爷的身子,不顾瘟疫的危险也要?来莫水村照顾王爷,这一两日为了照顾王爷忙前忙后,我都没怎么见?王妃好好休息过。” 炕上虽然用?帘子隔来,但这是薄薄的一层布,不隔音的。方?才萧承泽与柳姝妤的对话,薛太医都听了进去,不由生了羡慕之意。 萧承稷拧眉,面色不好,看眼正在收拾东西的薛太医,道:“薛太医,这新的药方?给大家喝过了吗?” 薛太医本来还想与萧承泽说几句的,被?萧承稷打断。 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的等着他去做,薛太医便也就没把时间浪费在闲话上,“回?殿下,这次熬的药还剩三四碗,已经?分下去,希望这次达到预期效果。” “我先去忙了。” 薛太医起身将两个空碗端走。 萧承稷叮嘱道:“祠堂外的井水,就先别?用?了。” “明?白。”薛太医谨记,事后他仔细想了想,根据这次瘟疫的症状,他能开的药方?都开了,但效果不尽人意,大抵与他们常用?的井水有关系。 经?过一番点拨后,薛太医突然就寻到答案,让他重新有了信心。换成现去打来的山泉水后,那药方?大抵是有用?的。 薛太医一走,屋中就只?剩下兄弟两人,萧承泽好奇,他高烧睡去以后,好像发生了好多好多事情,他错过了好多。 萧承泽听得?云里雾里,隔着帘子问?道:“是井水有问?题?” 萧承稷回?道:“大抵是,尚需验证。” “你怎么知晓?”萧承泽不甘心萧承稷探析到这最?关键的一环,也想知道些缘由,等日后回?京,他要?先一步在父皇面前邀功。 萧承稷凝眸,看着帘子上印出的身影,不置一词。 萧承泽等了好一阵,也没等到回?答,面色变得?阴翳起来。 他猜对了,瘟疫根源,可能就是那口井。 不说便不说,只?要?回?京城时,他先一步在父皇面前将这一情况说出来便好了。 闲下来的时候,萧承泽脑中尽是薛太医的话。 柳姝妤好像很关心他。 他高烧时,柳姝妤红了眼眶,应该是担心他有事,害怕得?都快哭了。 刚才也是亲手喂他喝了药。 他是为了得?到柳家的权势,阴差阳错下才冒认柳姝妤的救命恩人。 如今细看,柳姝妤是比苏念慈生得?美。 苏念慈美则美,但脑子简单。 小?官之女没见?过世面,不如柳姝妤端庄沉稳。 论王妃和太子妃的位子,柳姝妤方?方?面面好像都比苏念慈合适。 在昌王府,他对柳姝妤不好,竟没想到在他病时,是柳姝妤在悉心照顾他。 一瞬间,萧承泽好像有点对柳姝妤动了心。 恰好这时,柳姝妤打了壶水回?来。 女子给他倒来一杯水,亲手递了过来,紧接着喂他。 “王爷还病着,手上无?力,我喂你。” 柳姝妤靠近萧承泽,将一杯刚从井里打来的水递到他唇边,看着他喝下去。 喝完,柳姝妤拿丝绢擦去他唇角的水,眼里闪着光,问?道:“王爷还要?喝一杯吗?” 萧承泽忽然觉得?她这柔柔一笑,很美。 下意识点头,他又要?了一杯水。 柳姝妤露出笑意,起身倒水,同样和刚才一样,喂萧承泽喝下去。 而帘子后面的萧承稷,凌厉的目光直直盯着来帘上映出的窈窕倩影,气得?无?处发泄。 这厢,不知是薛太医那药起了效果,还是瘟疫让人疲乏,萧承泽犯困,被?柳姝妤扶着躺回?炕上休息。 萧承泽以为他睡了以后柳姝妤便离开了,这一觉从下午睡到了傍晚。他醒来后,却见?柳姝妤趴在炕边。 大抵是这一两日劳累,她太倦了。 萧承泽手臂撑在身子起来,这一动将柳姝妤吵醒了。女子抬头,睡眼惺忪,然而在看见?他醒了时,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柳姝妤怔怔看了他有一阵,不知在想什么,有些恍惚。 “王爷醒了。” 柳姝妤起身,应该是在炕边趴的时间久了,手脚有些麻,正揉着手臂。 萧承泽能看出来她有些不适。 他睡着后柳姝妤在旁边守着他吗? 萧承泽疑问?一出,心里就有了答案。就是柳姝妤在炕边守着他,他是被?柳姝妤照顾的人。 一瞬间,萧承泽心里一暖,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柔情。 柳姝妤为了他孤身闯入瘟疫肆虐的地?方?,悉心照顾他,生怕他就生了意外。 萧承泽突然心疼柳姝妤,道:“姝儿这几日辛苦了,天色不早了,回?房间好好休息休息。” 柳姝妤福身,欲回?隔壁房间,转身之际余光看向?帘子另一边的男子。 敛了目光,她离开了屋子。 柳姝妤以为萧承泽会出意外,就一直守在炕边,没承想他睡了一觉还是好端端的,还真被?萧承稷说中了。 自从换了山泉水熬药后,许多染上瘟疫的人服药后身子有所好转,萧承稷在连续喝了两天的药后,已经?能下床了。萧承泽还是有些乏力,躺在床上起不来。 解决瘟疫的事情有了眉目,就在众人高兴时,柳姝妤染上瘟疫,病倒了。 柳姝妤发着烧,头晕乎乎的,躺在床上浑身难受。 肯定是萧承泽那一声又一声的咳嗽害得?她也得?了瘟疫。 喝过药,柳姝妤在昏昏沉沉间睡了过去。 她做了个好奇怪的梦,她梦见?她成一只?蝴蝶,在空中飞来飞去。 以为是只?漂亮的蝴蝶,可她一看水洼里的倒影。 是只?很丑的黑蝴蝶。 偏偏是只?黑色蝴蝶。 柳姝妤有些伤心,她在空中飞来飞去,随着风也不知道会飞去哪里。 越过丛林,她竟然看见?了墓园,柳家的墓园。 五座坟墓,柳姝妤看见?了她的名字,还有父母兄长们的名字。 难道这是前世?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56节 前世她跳下城墙后发生的事情吗? 那这个墓园是谁为柳家修的? 一连串的疑问?浮上心头,柳姝妤顿时起了寒意,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看到眼前的一切。 很快,一辆马车驶来,停在墓边。 马车上下来名男子,柳姝妤看不清他面容,很模糊,只?能瞧见?他华丽的衣裳。 男子挨个上香,最?后在她墓前坐下,坐了很久。 凑近了些,柳姝妤听不清男子在说什么,却知道他在喊她的小?名。 这人是谁? 为什么会出现在她墓前? 柳姝妤满腹疑问?,忽然瞥见?男子腰间的同心结。 这是……萧承稷? 忽地?,起了一阵风,柳姝妤正欲扇动翅膀凑近一看,却被?飓风吹走。 场景骤变,柳姝眼前漆黑一片。 好像有东西在撬她的唇,往她嘴里灌温热苦涩的药。 柳姝妤下意识睁眼,入目是坐在床边端着药碗,喂她药的萧承稷。 第41章 柳姝妤尚未从那奇怪的梦中晃过神来, 眼神有些懵,怔怔看着萧承稷递来的一勺药。 萧承稷道:“张嘴,把药喝完很快就能痊愈。” 柳姝妤脑子有些糊, 浑浑噩噩下萧承稷说什?么, 便是什?么。 下?意识张嘴,等着那一勺药喂进嘴里。 药入喉咙, 柳姝妤差点没吐出来, 苦地眉头紧蹙,“好苦。” 因为还病着, 声音一出来带着几分嗔娇的感觉。 她别?过头去,不想再喝第二口。 萧承稷将碗放到?一边,起?身坐在床边, 扶柳姝妤起?来靠在他怀里?,带着命令的口吻,道:“良药苦口,必须喝。” “这次的药方能治疗瘟疫, 喝了之后身子会舒服很多。”萧承稷像哄孩子一样哄着怀里?有情绪的女子,“听话,喝完吃点蜜饯把苦涩的药味压下?去。” 柳姝妤有些难受,头晕乎乎的, 非常排斥传进鼻子里?的这浓浓药味,光闻着就很苦。 她摇头,使起?了小?脾气,“很苦诶,喝完吃甜蜜饯还是很苦, 嗓子里?有苦味。” 想起?那味道,她满脸都是嫌弃。 萧承稷舀一勺药递到?柳姝妤唇边, 女子唇角紧抿,仿佛是说到?做到?,就是不张嘴饮下?这药。 萧承稷没辙,不得不拿出她在乎的事情来逼她乖乖听话,“要是不喝这药,我?就不帮你对付萧承泽了。” 柳姝妤虚弱得没精打?采,脸颊也变成了粉红色,听到?这话,她仰头恼他一眼,不情不愿下?喝下?那一勺药。 苦得她眉头就没平整过。 一勺接一勺喝,还没喝到?一半柳姝妤就喉咙发?苦,忍不住别?过头去,缓了缓。 无意间,她又看到?萧承稷衣角露出的一截同心结。 柳姝妤怔住,不禁想到?刚才奇怪的梦。 梦里?的男子她看不清楚,那男子身上就带了一个同心结。 “你那个同心结,谁送的?” 柳姝妤没抬头,也没有看向萧承稷,目光就落在那露出一截的同心结上。 红得有几分刺眼。 萧承稷低头,原来是藏在衣服里?的同心结露出来,她看见了。 一阵沉默,萧承稷道:“先喝药,喝完告诉你。” 他可以直接拒绝她这个问题,然而却卖了个关子,那这事来逼她喝药。 霎时间,柳姝妤生了反感,挪开目光不再去看那碍眼的红色同心结。 看了不舒服。 后面喝药柳姝妤没吱过一声,就算是苦也没说话。 萧承稷拿丝绢擦干净她唇角的药汁,从碟子里?选了个最?大的蜜饯,递到?她唇边,“吃点甜的。” 蜜饯很甜,但?柳姝妤还是觉得苦,不是嗓子眼,是心里?。 萧承稷看出怀里?的人情绪不高,想着她大抵是因为没得到?回?答而闷闷不乐,她真生起?气来,不好哄的。 萧承稷至今还记得那次她不知道为什?么就生气了,然后再也没来过翊王府,自此以后两人的关系就疏离了。 “同心结是我?一次去寺庙时买的。”萧承稷半真半假说道。 是他重生以后专程去月老庙求来的。是一对,还有一个他想等帮柳姝妤报仇后亲手送给她。 柳姝妤下?意识问道:“月老庙?” 这种定情物件,大多出自月老庙。 萧承稷停顿片刻才反驳,“不是。” 柳姝妤不知他回?答的真假,但?听到?否认后她心情是高兴的,反问道:“不是姑娘送你的吗?” 垂眸看着她不高兴的神色,萧承稷反问道:“你觉得是谁?哪家的姑娘?” “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送的。” 柳姝妤话中带刺,话说出来意识到?不对劲,补充道:“我?才不会送这种东西给男子。” “喝了药我?不舒服,我?困了,要休息。翊王殿下?快出去……” 柳姝妤意识到?一件事,突然问道:“等等,萧承泽怎么样了?他知道你在我?房间吗?” 萧承稷一笑,道:“隔壁炕上躺着,症状虽然减轻了,但?大概要养个一两日才有力气下?床走动。” 柳姝妤点头,难怪萧承稷肆无忌惮闯入她房间,原来是这样。 她不放心,叮嘱道:“那你出去时仔细些,别?让薛太医他们发?现了。” 萧承稷起?身,将她扶回?床上躺着,下?意识揉揉她发?顶,离开前叮嘱道:“不舒服就早些休息,睡一觉起?来再喝一副药。高烧已经退了,没大碍,安心休息。” 耳根子开始泛热,柳姝妤低低嗯一声,看着那他出了屋子。 “突然间变得体贴,有些不像他了。” 柳姝妤喃喃自语,伸手摸了摸发?顶,刚才萧承稷摸过的地方。 然而柳姝妤闭上眼睛,又想起?那个只有一半的奇奇怪怪的梦。 这梦是什?么意思? 是前世她死后发?生的事情吗?是谁给柳家修的陵园? 她看不清面容的男子是谁? “该不会真的是萧承稷?” 这念头刚出来,柳姝妤直摇头。 不可能是他,他这人很讨厌的,就算是现在,也常常欺负她。 可是知道她小?名的,她所认识的人里?,就只有萧承稷了。 柳姝妤犯愁,脑袋在这一瞬间变得晕乎乎。 她干脆不想了,等病好后再找萧承稷谈一谈。 连着和喝了两天药,柳姝妤没想到?瘟疫就这么被治好了。记得前阵子薛太医他们试了好几种方子,要么是不见成效,要么是有一点药效,那段时间莫水村的气氛压抑又紧张。 清晨,柳姝妤醒来,看见窗户外面升起?的朝阳,顿觉景色很美,便让山岚扶她起?来靠在床头看日出。 兴致正高时,萧承泽来了。 “姝儿?,今日好点没?”萧承泽端了热粥来。 柳姝妤的好心情在这一刻,随着萧承泽的到?来,烟消云散。 “我?现在不饿,王爷把粥放在桌上就好。” 话音刚落,柳姝妤喉咙痒痒的,拿帕子掩面咳嗽起?来。 “我?现在还病着,王爷大病初愈莫要又染上疫症,还是快些离开吧。”柳姝妤劝萧承泽走,拿出的说辞是让人无法回?绝的。 萧承泽把热气腾腾的粥碗放到?桌上,“那你记得趁热喝,对身子好。薛太医说了,再喝一两日药你就能痊愈了。” 离开屋子,萧承泽面色还算不错。柳姝妤是担心他又染了瘟疫,关心他,怕把瘟疫又传给他,才不得不请他离开的。 柳姝妤大抵是喜欢他的。 苏念慈事事顺从他,萧承泽起?初确实?喜欢这种感觉,但?后来有些厌倦了,总觉缺少了什?么一样。 直到?前几天他因为瘟疫,身子不适,忽然发?现柳姝妤对他的好。 就是从那一刻开始,萧承泽发?现其实?柳姝妤也不错。 即便他夜夜留宿在苏念慈那里?,柳姝妤也鲜少有怨言,她肯定是一位通情达理?的好妻子,不会像苏念慈那般小?家子气。 萧承泽将两人这么一对比,越发?觉得柳姝妤的好。 一时间萧承泽庆幸,庆幸还没将柳姝妤送到?萧承稷身边,她还是他的。 === 半月之后,莫水村的瘟疫得到?控制,村民们服下?薛太医等人的药后,已经痊愈,至于莫家祠堂的那口井水,一时半会儿?没有人再去打?水。 马车离开莫水村,往京城驶去。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57节 来时只有柳姝妤乘了马车,回?来也是如此,萧承稷和萧承泽两兄弟骑马在她马车边,左右各一个。 柳姝妤忽然有种被这两人护送的错觉。 “姝儿?,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莫水村条件简陋,瘟疫肆虐,让你跟着受苦了。”萧承泽骑马慢悠悠走在马车边,对马车里?的柳姝妤说道。 柳姝妤原本是靠着车厢壁的,但?她坐的那一侧恰好离马车外的萧承泽近,仿佛就在她耳边说话一样,惹得她眉心紧蹙,甚是不悦。 山岚推开窗柩,低声道:“王爷,王妃疲倦,已经睡着了。” 萧承泽脸上的热切在这一刻瞬间消失,也没有再说话自讨没趣了。 手里?握住缰绳,萧承泽策马悠悠跟在马车旁边,以前柳姝妤频频出现在他面前时,萧承泽觉得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而今他主动搭话,没得到?回?应,反而心欠欠的。 萧承泽一路上心欠欠,明明是一个多时辰的路程,他第一次觉得回?京的路这么远。 回?京的消息早已传遍京城,待队伍出现进了城门,两边站了不少夹道相迎的百姓。相比瘟疫刚传到?京城时的惶恐躁动,现在多了感激赞许的声音。 人群中,柳姝妤看见了母亲和大哥,待马车停稳,她迫不及待下?车,奔到?家人身边。 江氏因为柳姝妤去了莫水村,没有一刻不担心的,整个人较之前憔悴不少,“也不跟我?们商量一声,自己就去了那地方,娘就担心你有个闪失。” 柳姝妤抱了抱江氏,松开道:“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但?薛太医他们治好了瘟疫。女儿?突然感觉自己还是挺有用的,就是让爹娘兄长担心了。” 为了不让家人担心,她瞒了染上瘟疫的事。 柳伯辛道:“以后让我?们担心的事情少做些,一声不吭就去了那凶险的地方。” “事发?突然,下?次不会了。” 柳姝妤扫了眼周围,没看见那熟悉的身影,“阿娘,堂姐最?近在府上吗?” 江氏回?道:“在呀,外面瘟疫肆虐,这段时间京城人心惶惶,你堂姐近来都在府上。怎么突然想起?问你堂姐了?” 柳姝妤道:“没什?么,许久没见了。明日女儿?想回?太尉府看看爹娘。” 明日是要好好跟柳棠月谈谈。 江氏抚摸女儿?的头,道:“舟车劳顿,回?去好好歇息,你想回?来,明日回?来便是,我?们还能拦住你,不让你进府不成?” 忽然,人群里?传来甲胄铮铮声,只见穿了甲胄的沈轻舟从人群里?出来,朝萧承稷去。 他今日正当?值,掐着点巡逻至此,时间刚好,等到?了萧承稷回?来。 “殿下?你终于回?来了,听说你染了那晦气瘟疫,身子现在好些没?” 沈轻舟担心不已,仔细打?量着从马背上端端坐着的萧承稷,生怕他就落下?病根。 萧承稷点头,“没大碍。” 沈轻舟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当?时听说殿下?得了瘟疫,吓死我?了。” 如今天色尚早,萧承稷打?算去皇宫向景帝汇报此行,便没和沈轻舟细谈,准备策马进城。 许是瞧见萧承稷准备走了,沈轻舟目光从他身上挪到?不远处和江氏叙旧的柳姝妤身上。 因为知晓柳姝妤和离,故而在萧承泽面前,沈轻舟反而没那么避嫌了。他来到?柳姝妤身边,作为朋友和兄长,同她说了几句话,不外乎是一些让她注意身体的关切话语。 柳姝妤笑着回?应他,就在她想要问问沈轻舟这段时间他巡街时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时,她忽然察觉身侧有道凌厉的目光看着她。 柳姝妤下?意识往旁边看去,恰好就迎上了萧承稷如刀般凌厉的目光,吓得她把已经到?嗓子眼的话又咽了回?去,没敢再和沈轻舟闲谈。 直到?萧承稷骑马离开,柳姝妤身上紧绷的一条弦才缓缓松开。 萧承泽一颗心扑在回?宫复命上,想着如何在景帝面前将萧承稷的风头抢过来。在莫水村,他稀里?糊涂得了瘟疫,稀里?糊涂喝下?薛太医调试出来的药后症状便缓解了,全程不知道这场瘟疫是怎么一回?事,但?萧承稷不一样,听闻这场瘟疫正是萧承稷探析到?一丝不对劲,才点醒薛太医们,这才有了治疗瘟疫的药方。 萧承泽瞧见萧承稷准备出发?,他也跟着抓紧缰绳,准备跟上去。 不出萧承泽所料,萧承稷不仅将这次去莫水村的种种与景帝细说,还提前备了折子,事无巨细写了满满三页,呈到?景帝面前。 面对景帝的询问,萧承稷对答如流,而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知道可能是村子里?那口水井出了问题。 这么一对比,连萧承泽自己都觉得他不及萧承稷。 邪门,只要碰到?和萧承稷有关的事,他的存在就是为了突显萧承稷的大有作为一样。 萧承泽自请去莫水村走一遭,非但?没有讨到?好处,反而将自己搭进去,受了一遭罪。 没落得景帝的一句赞许,萧承泽灰头土脸回?昌王府,一肚子火气撒不出去。 苏念慈半个多月没看见萧承泽了,甚是想念,挺着肚子欢欢喜喜来到?萧承泽面前。 “王爷,妾身好想你呀。” 苏念慈不管不顾地投入丈夫怀里?,与他诉说相思之苦,“王爷不在的这段时间,妾身每日都在想王爷何时能回?来。” 萧承泽现在没心情和苏念慈情情爱爱,沉着一张脸将人从怀里?硬拉出去。 “过来伺候我?宽衣。”萧承泽径直走向衣架,展开双臂站好,等诉苏念慈过来宽衣。 被扯开的苏念慈微愣,不明白曾经和她亲近的男子为何变得冷漠了些,“王爷心情不好吗?” 挺着快六个月的肚子,苏念慈慢吞吞走向萧承泽,为其宽衣。 她想,肯定是萧承泽在荒凉的莫水村受苦了,心情不好。 倘若她精心准备的被褥拿去了莫水村,萧承泽那段日子肯定会过得舒服些。 “柳姝妤去莫水村时,妾身给王爷准备了被褥,还托她带过去。”苏念慈轻哼一声,阴阳怪气道:“柳姝妤根本就没将王爷放在心上,随口一说,什?么‘王爷倘若连这点苦都受不了,还谈什?么雄图霸业’,三两句话说完便急匆匆离开了,根本就是借口,她分明就是想看王爷在莫水村受苦。” 萧承泽凝眸,厉声道:“你刚说什?么?” 苏念慈第一次见萧承泽如此严肃,仿佛要发?怒了,她心里?没底,战战兢兢看着他。 萧承泽发?现他对苏念慈原来可以没有耐心,“把柳姝妤对你说的话,重复一遍。” 苏念慈道,越到?后面,声音越小?了,“她说,说王爷倘若连这点苦都受不了,还谈什?么雄图霸业。” 萧承泽沉眸,是呀,这点苦都受不了,还谈什?么雄图霸业? 柳姝妤心里?确实?还有他,替他考虑得如此周全。 她还冒着危险,只身来到?莫水村,来照顾他。 毕竟是救命恩人,柳姝妤为报落水搭救的恩情,以身相许,对他尚存感情。 想到?柳姝妤的好,萧承泽心情好了许多。 倘若是柳姝妤,别?说是大半月没见面,就算是一两月没见,也不会像苏念慈那样扑到?他身上来。 她是矜持的姑娘,端庄识大体,是见过世面的。 萧承泽又看了眼苏念慈,忽觉柳姝妤可人。 一时间他没心情再留在琼华园,顺手将脱下?来的外衫又穿回?身上,敷衍道:“时候不早了,你早日歇息罢。” “王爷你去哪儿??”苏念慈一脸懵,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问道。 萧承泽头也不回?离开,“去书房处理?些事情。” 他得去临西阁一趟,见见柳姝妤。 苏念慈失落地“哦”一声,只当?他是被柳姝妤那话给气着了。 “还是我?聪明,王爷一回?来就向他诉苦,这才可有柳姝妤好果子吃了。” 苏念慈自夸一顿,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 临西阁。 紫檀听说柳姝妤这一去染上了瘟疫,心疼得当?场哭了出来,眼泪止不住流,就连柳姝妤劝也不管用。 “昌王薄情寡义,王妃何必为了他跑去那地方,害得王妃受了这场无妄之灾。”紫檀替柳姝妤不值,抹着眼泪说道。 “我?哪是为了萧承泽去的?倘若他有个闪失,我?恨不得摆个流水席,办它个三天三夜,适当?庆祝庆祝。”柳姝妤擦干净紫檀眼角的泪,劝慰道:“别?哭了,再哭下?去,明早醒来两只眼睛肿成核桃。” “那丑死了。” 姑娘家都怕丑,紫檀一听立刻就止了哭泣,“想到?昌王苛待王妃,我?就是替王妃不值。” 柳姝妤揉揉紫檀的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打?些热水去净室,我?擦擦身子,今日早点歇息。” 她大病初愈,薛太医千叮咛万嘱咐,切勿在五日内沐浴,待身子再养养。 没让两人伺候,柳姝妤拿了亵衣便去了净室。 净室里?有面立起?来的大铜镜,方便她每次沐浴起?来穿戴后正衣冠。此时柳姝妤没有让是侍女伺候,便侧过身去,借着这大铜镜擦拭后背。 看着镜子里?的一对蝴蝶骨,柳姝妤动作慢了下?来。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柳姝妤便多了看了几眼,她一直觉得后背的蝴蝶骨好看,宛如即将扇动翅膀飞舞的漂亮蝴蝶。 忽地,她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而后是很轻的脚步声,以为是侍女进来了。 “山岚还是紫檀?等下?我?换水时会叫你进来,你先出去候着吧。” 然而脚步声渐渐近了,就在柳姝妤转过身去时,净室的帘子被掀开。 那掀开帘子的不是旁人,正是萧承稷。 柳姝妤惊呼一声,捂住心口背过身去,紧张得连说话都是结结巴巴,“你你你你来作甚?” “你说我?来作甚?” 萧承稷放下?撩帘子的手,轻纱薄缦垂下?,将他罩在净室里?。 目光顺势落到?对面的铜镜上,萧承稷将景致揽入眼底,喉滑滑动,他停住的步子朝柳姝妤走去。 “回?京时,看见沈轻舟时,不是挺能说的?如今见了我?,怎还成了结巴。” 萧承稷步子大,绕过木桶,两三步便走到?了柳姝妤身后。 烛台上的蜡烛烧得正旺,两人的影子印在墙上。高壮的影子包裹着女子娇小?的影子,叠在一起?又仿佛只有一个影子。 萧承稷站在柳姝妤身后,女子双臂交叉,手里?攥着棉帕。 从柳姝妤手里?拿过打?湿的锦帕,萧承稷侧身,将帕子在水中濯洗。 他清洗得很仔细,不紧不慢,濯洗的水声在安静的净室里?突兀又响亮。 修长的手指拧干帕子,萧承稷回?正身子,替她擦背,“薛太医不是跟你说过,切忌不能沐浴。” 柳姝妤耳根子红了一片,双臂环|胸,低垂着头没敢去看镜子,与他辩驳道:“我?记得薛太医的话,这段时间都是用帕子擦拭,现在不就是用帕子吗?今日舟车劳顿,实?在是难受。” 温热的帕子落到?柳姝妤那对蝴蝶骨上,她不禁一颤。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58节 萧承稷没挪开,帕子还是在她后背,“今日沈轻舟同你说了什?么?” 竟让她笑得那般甜。 柳姝妤拧眉,有些意外,“你这是醋了?” 否则萧承稷为何如此在意?来时提的是沈轻舟,现在又提他。 萧承稷轻笑,手指隔着帕子,在她蝴蝶骨上轻按。 他欲说话,此刻房门突然打?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明显不是侍女的脚步声。 “姝儿??你在净室沐浴吗?” 萧承泽的声音透过帘子,传入净室,好像离得很近,就在净室入口的帘子后面。 第42章 “姝儿?你在净室沐浴吗?” 萧承泽的声音透过帘子, 传入净室,好像离得很近,就在净室入口的帘子后面。 “在!你站外面, 不准进?来!” 柳姝妤吓得七魂丢了三魄, 几乎是听见萧承泽的声音后便开口制止他,惶恐的目光紧紧盯着帘子, 脸上细小的绒毛因为紧张全立了起来。 寝屋和?净室, 只用了着一张帘子遮掩。 她在净室擦拭身?子,而?身?边站着的却是萧承稷。 虽然她和?萧承泽已经和?离, 往后与谁在一起皆与萧承泽没关?系,但不能是现在让他看见萧承泽。 “好,我就站在外面, 我不进?来。” 萧承泽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会?为了讨一名女子的欢心,如此?卑微地顺从她的话,偏偏这女子还是他曾经看不上的柳姝妤。 也幸好这女子是柳姝妤, 他名义上的妻子。 他能名正言顺同她亲近。 萧承泽站在净室外的帘子后面,目不转睛盯着那垂落到地上的帘子,仿佛能透过帘子看见那窈窕身?姿。 他从未碰过柳姝妤,凭着记忆, 脑中是她沐浴时的身?姿。 好像是比苏念慈妖娆妩媚。 喉咙干涩,萧承泽倏地心潮澎湃,有种想撩开帘子进?去一看究竟的冲动。 他忍了忍,关?切说?道:“太医嘱托,这几日不能沐浴, 姝儿莫拿身?子开玩笑?。” 净室中,萧承稷不苟言笑?, 沉着一张脸,拿了帕子靠近木桶,俯身?清洗帕子。 濯洗的水声响起,似乎是在打萧承泽的脸。 他说?不能沐浴,偏有水声传来。 “在擦身?子。” 柳姝妤回了帘子那头,她精神一度紧张,生怕萧承泽就硬闯了进?来。 她想伸手去拿不远处挂着的亵衣,手刚伸出,便被萧承稷握住。 “穿衣服。” 柳姝妤不敢说?出声来,看向萧承稷,无声地比划口型。 萧承稷看见了也当?没看见,拿帕子擦着她手臂。 “如此?便好,我也知晓这几日不能沐浴的难受,但大病初愈还是要小心些。” 萧承泽的话又在净室外响起,惹得萧承稷眉头越发紧蹙。 “吵死?了,让他闭嘴。” 萧承稷在柳姝妤耳畔低声说?道,鼻尖是女儿家?清幽的香甜。 柳姝妤余光瞥到镜中亲昵的身?影,顿时面热耳赤,梗着脖子对外面道:“时候不早了,王爷回去吧。” 就是因为天色已暗,萧承泽也不知为何,总是想起在莫水村时,柳姝妤对他的悉心照料,他莫名很想见见她,于是便来了临西?阁,哪知遇到她在净室。 他念着那窈窕身?姿,如今心绪已经不平静了,回去更是睡不着。 萧承泽表示不想离开,“其实我是想来找你?说?说?话的。” 萧承稷垂眸给柳姝妤擦着手臂,从手腕往上,帕子停在她精致的锁骨,“让他站在门口,我倒要听听他想说?什么。” “屋中有凳,王爷想说?什么?” 柳姝妤私心是不愿留萧承泽在她屋中,她非傻子,让萧承泽站在帘子边,倘若净室里有动静,萧承泽定然会?起疑。 萧承泽看了眼离他较远的凳子,他可不想离柳姝妤远些,“怕你?听不真切,我站在此?处说?便好了。” “姝儿,我没想到你?会?冒着危险来莫水村寻我。” 柳姝妤担心萧承稷误会?,无心去管男子的手还放在她锁骨上,唇瓣翕动,无声解释道:“莫水村不是为了他才去的。” 萧承稷指腹在她锁骨轻压,“那是为谁去的?” 柳姝妤垫脚,在他耳畔轻轻说?了个“你?”字。 一个简单的字,却让柳姝妤心跳如擂,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希望能安抚住萧承稷。 这厢,萧承泽的声音又传了进?来,“当?时的莫水村凶险万分,你?却将生死?置之度外,没日没夜照顾我,那段时间的种种,薛太医都告诉我了,你?是很在意?我的。” 萧承稷拧眉,面色愈加不好。 那是照顾吗?她是在盯着,盯着萧承泽什么时候病情加重,好趁机取了性命。 萧承稷忽然看见浴桶旁放着的小榻,大抵是她用来放衣裳的,上面还放着脱下的外衫。 “去那边坐着。”萧承稷低声在她耳廓说?道,大有几分命令的口吻。 榻上放了衣裳,能有个遮掩。 柳姝妤想也没想便点头答应了,去小榻上坐下,顺手拿过宽大的外衫罩在身?上。 萧承稷拧了帕子,木桶中水花涟漪,倒让帘子外的萧承泽听得有些心痒痒,后面要说?的话也因为听到拧帕子的声音止在喉间。 萧承稷折过身?去,蹲在小榻,一手拿着干净的湿帕子,一手落在柳姝妤裹紧的衣襟上。 他低语道:“外衫套着,还怎么擦?” 柳姝妤心头未宕,柔荑攥住衣襟,被他盯得怕极了,启唇无声回道:“擦干净了。” 帘子外,萧承泽没听见濯洗帕子的声音,料到柳姝妤恐怕在擦身?子,心中躁动,愈发不平静。 他的妻,他还没见过那华丽衣衫下是怎样的一番经景致。 萧承泽顿时口干舌燥,试图多说?些话,让柳姝妤知晓他心里是有她的,“姝儿,我知道你?还对我有怨言,我之前不应该冷落你?。” 萧承稷听得火冒三丈,面色阴沉,宛如盛夏突然将至的暴雨。 柳姝妤唯恐面前的男子情绪发作,鬼使神差下松了手,将衣襟松开。 算是安抚他,至少柳姝妤是这么想的。 帕子擦过锁骨,萧承稷修长的手指敛走她垂落的一缕乌发,灼灼目光盯着她锁骨上方?的小痣。 倏地,他俯身?,吻上那枚小痣。 柳姝妤惊,双瞳下意?识缩了缩,心跳得极快,仿佛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怕被帘子外面的萧承泽听了去,她不敢吱声,手指随便攥住衣角,来缓解紧张的心绪。 殊不知手里攥的东西?,是萧承稷的衣袖一角。 耳边是萧承泽的说?话声,鼻尖萦绕的是萧承稷身?上清冽的味道,柳姝妤感觉她要疯了,一根弦紧绷。 柳姝妤慌乱不安,隐约感觉这般下去必定一发不可收拾,按住萧承稷肩头,气息微乱,阻止道:“薛太医说?这段日子不能做那事。” 萧承稷松开,抬头看她,目光中灼|不减。 末了,他手里拿着帕子,嗓音低哑,“手臂擦了,月退还没来得及擦拭。” 柳姝妤欲反驳,衣摆被掀开,温热的帕子已经覆在了她膝盖上。 大抵是许久没听见净室里传出声音,萧承泽开始急了,不停说?道:“姝儿,我想明白了,初春时我救了落水的你?,就应该好好待你?,往后我不会?再纵容苏念慈欺负你?。” 萧承稷蹙眉,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下来,帕子落在她膝盖上,冷着嗓音低声说?道:“我倒要听听他还要说?些什么。” 衣角撩开了些,萧承稷手里的帕子往前伸,却被柳姝妤按住手腕。 她摇头,耳根和?脸颊早已一片红霞。 柳姝妤面子薄,“萧承泽还在外面,仅隔了一张帘子。” 她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倘若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定是会?弄出声响。 “不是已经和?离了?你?与谁在一起,还轮不到他来干涉。” 萧承稷恼她没出息,他本是不打算在此?的,但听见萧承泽又在冒认,他生了别的心思。 将人抱起来,萧承稷坐在小榻上。 单披了件单衣的柳姝妤岔坐在他腿上,衣摆散开时恰好遮住了修长玉腿。 萧承稷将帕子塞到柳姝妤手中,深深看着她,“该你?了。” 该她什么? 柳姝妤握着帕子蒙了半晌,而?后明白过来萧承稷指的是什么。 该她来伺候他擦拭了。 柳姝妤面红耳赤,攥在手里的帕子在这一刻变得格外烫。 深深吸一口气,柳姝妤豁出去,心道总比萧承稷欺负她要好,就当?是给小狼擦身?子。 拨开萧承稷衣襟,柳姝妤心无旁骛干活。 起初还好,有萧承泽的喋喋不休,柳姝妤埋头擦拭,没想太多,觉得外面的人有多么可笑?。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59节 后来,这帕子被渐渐捂热了,不可能一直不濯洗,待她欲起身?离开时,萧承稷的手扣住她腰,将她结结实实按在原处。 柳姝妤抬头看他,那染了灼意?的目光让她看了发杵,迅速挪开视线,又怕出声后被萧承泽听见,她身?子往前探,唇瓣动了动,凑到萧承稷耳廓,声音细弱蚊蝇,“洗帕子。” “我当?时确实是气极了,竟有了将你?送到萧承稷身?边的蠢办法。我混蛋,我对不起你?。姝儿,忘了以前的种种不愉快,我会?如向你?提亲那段日子好好待你?,疼你?,爱你?。” 萧承泽的话仿佛就如同一坨老?鼠屎般,扫了雅兴。柳姝妤紧张羞赧的心情在听到这句时突然缓解了些许。 柳姝妤不确定萧承稷会?不会?听信这番话,着急下轻声解释道:“别听他胡说?,是我主?动接近你?的。” 萧承稷入目是她娇艳的容颜,玉面樱唇,乌睫扑簌,撩人心扉。 拿过她手里的帕子,随意?丢到一边,萧承稷伸手抚摸她发髻,“就现在,让他后悔。” 话音刚落,萧承稷扣住柳姝妤后脑,掌心用力?将人带向他,吻上她唇。 外裳掉落那地上,恰好将地上的一汪水渍盖住。 帘外的萧承泽还在喋喋不休说?着,从柳姝妤落水开始,诉尽这以后对她的照顾,试图从往昔发生的点滴中让柳姝妤再次心动。 里面确实是心动了,但并非是对萧承泽。 浴桶旁边的小榻不过是用来放衣裳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同时容纳两人还是显得逼仄。 衣衫半褪,滑至臂弯,孤零零挂在手肘弯,柳姝妤眼雾朦胧,坐于萧承稷腿上,头枕在他肩头缓气。 “所以这是我们的缘分,我们应该珍惜,姝儿你?说?呢?就好比在莫水村,你?担心我的安危,没日没夜守在炕头,一直守着我。” 方?才歇息,萧承稷又凑了过来。 柳姝妤只觉坐着的衣料上染了濡意?,脸颊不禁红了。 她摇头,示意?他止住,伸手推搡萧承稷低垂的头,奈何手上软绵绵的没有力?,没推动萧承稷分毫,而?手垂下去时,不慎打翻了放在榻前的木桶。 “咚”的一声,柳姝妤吓了一跳,帘子外面的萧承泽同样也被这声音吓了。 “姝儿你?怎了?是摔倒了吗?” 萧承泽担心,手已经抓住了帘子,紧接着就是掀帘而?入。 柳姝妤看见那手已经抓住帘子,顾不得埋在她胸口的萧承稷,甚至本能地将他头往里推了些,望向那帘子急忙说?道:“我没事!王爷别进?来!” “王爷说?的话我都听进?去了,时候不早了,王爷先回去吧。”柳姝妤担心萧承泽仍然在外面说?不停,补充道:“进?来得急,我忘带亵衣了,王爷不离开,我没法子出来。” “好好好,姝儿你?大病初愈不能受凉,我走便是了。 ” 萧承泽之前还纳闷,他站在净室外面说?了好些时候也没见柳姝妤出来,只是偶尔听见她回了几句,简短的几句,原来是忘把亵衣带进?去,在他面前不便明说?。 来日方?长,往后有的是时间和?柳姝妤相处,他不必急于一时,这般想着萧承泽顺了柳姝妤的意?,离开临西?阁。 回去之后,萧承泽打断吩咐府上厨子,明日准备些柳姝妤喜欢的菜肴。 那么问题来了,柳姝妤喜欢吃什么呢? 黑夜中,走在路上的萧承稷犯难,他并不知道柳姝妤喜欢吃什么。 忽然想起有次在太尉府,柳棠月提过一嘴,他的姝儿好像喜欢吃山药。 那明日就做一桌的山药宴! 他的姝儿会?喜欢的。 萧承泽一走,寝屋中顿时清净了。 柳姝妤不用再担心萧承泽突然闯进?来,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来。 然而?她低头,看见埋在她月匈口的萧承稷时,顿时感到羞赧。 适才情急之下,她手掌贴在他脑后,大有几分护着他,让他埋首的意?味。 都这番境地了,显然是不可能让萧承稷离开,况且她是有几分想的。 柳姝妤推了推萧承稷的头,羞赧道:“别在这,净室的榻是用来暂放衣裳的,小。” 这榻确实是小,腿都伸不直,萧承稷暗骂萧承泽小家?子气,连个宽大的木榻都不置办。 萧承稷起身?,抱着她出了净室。 一手撩开拔步床垂下来的床幔,一手托着柳姝妤后颈,小心翼翼将人放下。 萧承稷低首,亲吻她面颊,气息中混杂着她的味道,“打算如何与他周旋?依我看,回太尉府吧。” 柳姝妤轻啄他唇,回应着,“事出反常必有妖,萧承泽心里肯定憋着坏,我想留下来再探探。” “他嘴里没一句真话,我一个字都不会?相信。”柳姝妤褪下萧承稷的外裳,双臂攀着他肩膀,试图安抚他,“我去莫水村不是为了照顾萧承泽,如果我说?是担心殿下,殿下相信吗?” 唇瓣覆上他唇,柳姝妤道:“今夜被扫兴,殿下难道要一整晚都提他吗?” 这是夜里柳姝妤第一次主?动亲吻萧承稷,于萧承稷而?言是欢喜的,也让他渐渐失了理智…… 夜深了,但寝屋中还留了一盏灯。 烛火飘摇,床幔上剪影朦胧,似漆如胶…… 翌日,天光大亮。 柳姝妤以为萧承稷在夜里就走了,哪知醒来后发现她被男子揽在怀中,而?萧承稷不知何时早已醒来。 柳姝妤朦胧的睡意?在这一刻顿时没了,担忧道:“天亮了,殿下要如何出去?” 不能让萧承泽抓到他的把柄。 萧承稷敛走她额前散乱的碎发,“等夜里再出去,不就好了?” 柳姝妤惊,瞪大了眼睛看他。意?思就是说?他要在她房中从早上待到深夜?但她今日要回太尉府。 萧承稷揉揉她头发,道:“骗你?的,待会?儿悄悄出去。” 提到太尉府,柳姝妤想起件事情,问道:“莫水村的瘟疫,我猜想十之八九是柳棠月所为,但手上没有证据,殿下打算如何?” 萧承稷道:“她一女子,为何会?平白无故害了整个莫水村的人?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她,至于此?人是谁,我还没有头绪。柳棠月心思歹毒,害了不少莫水村的无辜百姓,理应依法处置。” 柳姝妤听了进?去,道:“和?她来往的人,我知道些,不外乎是些世家?贵女,她们之中不像是殿下要寻找的人,如此?看来,那人藏得极深,要找出来的话,恐怕要费些力?气。” “我今日要回家?一趟,打算去会?一会?柳棠月。心里藏着事情,她不可能做到坦然,我想着肯定会?露出破绽。既然殿下如今毫无头绪,那等我晚些时候将结果告知殿下,可好?” 柳姝妤抬眸看着萧承稷,眼睛亮晶晶的。 她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不再是事事都要旁人出主?意?的人了,话一说?出口,有种自豪的骄傲。 萧承稷没法子拒绝这样的柳姝妤,难得她高兴,问一问而?已,没有危险,于是便随她去了,但仍然叮嘱道:“柳棠月城府极深,你?届时小心些。” 柳姝妤笑?笑?,“殿下这么说?,是在担心我吗?” 应该是,否则他也不会?特地嘱托。 这般想着,她竟有一丝欢喜,意?识到她是有几分喜欢萧承稷的。 萧承稷点头,低首吻了吻她发顶。 虽没听到他说?话,但这举动无疑是告诉了她答案,柳姝妤有种说?不出来的踏实,又道:“柳棠月的真面目我已经看穿,是不会?再被她骗了。” 萧承稷担心她心切,道:“问不出来便问不出来,不必心急,我派人盯着柳棠月的。” “好。” 柳姝妤笑?着应了一声。 这厢,屋外传来山岚的声音,“王妃,王爷等您去饭厅用早膳,说?是准备了您喜欢的山药羹。” 柳姝妤拧眉,脱口而?出,“萧承泽好生奇怪。” 萧承稷则是脸色阴沉,极其不悦,萧承泽还知道她喜欢吃山药。 柳姝妤回了山岚,“那便让他等着吧。” 她低头,对萧承稷道:“我不去,骗他的。梳洗后我就回太尉府去,在街上随便把早饭吃了。” 饭厅那边,萧承泽准备了满满一桌的饭菜。 山药羹,山药馅的包子,山药糕,山药丸子。 萧承泽左等右等,等到饭菜凉了也没等到柳姝妤来,便亲自去了趟临西?阁,结果连柳姝妤的人影都没看到,一问才知她一刻钟前从后门离开了。 萧承泽气得饭都没吃就出了昌王府。 === 太尉府。 柳姝妤回来后同母亲叙了会?儿旧便直接去了西?苑找柳棠月。 柳棠月正在屋中绣花,瞧见柳姝妤来,忙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假意?关?心道:“姝妤妹妹,你?总算是回来,听说?你?去了莫水村,可把我给担心坏了,幸好是平安回来了。” 拿起绣框中还未成型的绣样,柳棠月给她看,道:“我正说?给你?做个护身?符。” “谢堂姐好意?。” 柳姝妤笑?笑?,抚下那红布,开门见山,直接道:“堂姐知道吗,我在莫水村看到了一口井。” 她故意?咬重“井”一字,只见柳棠月脸上的神情忽变,藏了一丝惊慌。 柳棠月低头,避开柳姝妤的视线,将那红布放回绣框里,故作不知道,“什么井呀?” 柳姝妤坐下,双手托腮,一副古灵精怪的模样,看向柳棠月道:“就是堂姐去莫水村时,打水的井呀。” 柳棠月恍然大悟状,镇静问道:“你?说?的是那口井呀,那井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那井是莫水村唯一的井,村子里好多人都去祠堂外那井打水。堂姐,你?说?巧不巧,你?当?时想喝水,这唯一的一口井,让堂姐一下就找到了。” 柳棠月强颜欢笑?,“还有这事?是挺巧的。” 话毕,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低头喝水。 “是呀,我觉得好巧。”柳姝妤忽地坐正,又道:“堂姐,你?说?这唯一的一口井,生了意?外,会?怎样?是不是全村靠这口井挑水的百姓,或多或少都会?受些影响?” 话音一落,柳棠月手中的杯子险些滑了下去,心下慌乱。 尤其是柳姝妤盯着她看时,柳棠月慌了神,下意?识握紧水杯。 扯了个笑?容,柳棠月轻松道:“应该是会?受影响吧,毕竟全村就只有这一口井。” “堂姐也这么觉得吗?我也认为是这样,”柳姝妤提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轻抿一口,又道:“就是不知道这次瘟疫,和?这口井有没有关?系。” 柳棠月笑?着回道:“还能扯上关?系?怕是有些牵强。” 柳姝妤深深看着略显局促的柳棠月,等了好一会?儿才道:“是挺牵强的。我就是随口乱猜,堂姐别往心上去。”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60节 第43章 柳姝妤走后, 柳棠月坐立难安。 “她肯定是猜到了,肯定是知道了,否则也不会一回府就过来寻我。” 柳棠月慌乱, 嘴里?喃喃自语, 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柳姝妤虽然没有直接挑明,但言语中无不透露着对她的怀疑, 且柳姝妤在瘟疫最严重的时候去莫水村, 恐怕是这一趟去,看见祠堂外的那口井, 联想到了什?么,这才?对她产生怀疑。 “玄溟倒是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凭什?么让我来当这替罪羊。” 柳棠月愤愤不平, 火气蹿升,将玄溟从头到尾骂了个遍。 承诺过的百花枯,她不仅没有拿到,反而还将自己搭进去了, 实在是蠢!枉自她精明一世,伪装那么久,竟没想到有一天还会着了旁人的道,半分好处都?没有捞到。 好在柳姝妤只是怀疑她, 既然是怀疑,那便是手上没有证据。 没证据就?不能定罪,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朝廷还能将她屈打成招不成? 刹那间, 柳棠月担忧的心情好了不少。 入夜,临西阁。 梳妆台前, 柳姝妤正在卸头上的钗环,透过那铜镜看着榻边坐着的萧承稷。 “今日回太尉府,我去找柳棠月聊了几句,当谈及瘟疫的事情时,柳棠月明显紧张起来,我在试探时,她顿时变得有些慌乱,所以这事肯定和她逃不了干系。” 将钗环之整整齐齐放在妆奁里?,柳姝妤拿篦子梳头发,问道:“殿下打算如何?是要立即将柳棠月捉拿归案,问出这背后之人,还是按原计划行事?” 萧承稷目光自始至终都?看着柳姝妤,回她道:“按原计划行事。只要还在京城,柳棠月就?跑不掉。今日你与她谈过一番,这段日子她必定有所行动,极有可能去见幕后之人。” 柳姝妤叹息一声,道感?喟道:“我没想到她竟然变成了这样,这伤天害理的事情竟然是她干出来,也没想到她竟然隐藏得如此深。明明我们一起长大,小时候堂姐待我挺好的。” 萧承稷道:“你都?说?是小时候了,孩童时期纯真无邪,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多人一出生就?是心思?歹毒的?即便是有,那也是微乎其微。” 柳姝妤放下篦子,修长的手指绕了一缕乌发,将萧承稷的话仔细想了想。 好像还真是这道理。 柳棠月犯下大错,让莫水村有了这次无妄之灾,理应受到律法的惩戒。 况且,她前世害了母亲。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柳姝妤恼自己动了恻隐之心。 “希望殿下早日将幕后之人揪出来。” 柳姝妤起身,朝榻边之人走去,坐在他腿上。 熟稔地无需萧承稷提。 拨开女?子颈边垂落的乌发,萧承稷道:“今日怎这般主动?” 柳姝妤低头,唇瓣轻轻碰了碰萧承稷的唇,须臾后又分开,道:“想开了。” 萧承稷恍惚,借着烛火看着她娇艳的面容,“什?么意?思??” 诚然是对她这话的不解。 柳姝妤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沉默须臾,道:“抛开以往的不谈,如今我既然跟了殿下,便好好和殿下在一起。” 至少和萧承稷在一起的时候,她是开心的,不排斥。 当听说?萧承稷染了瘟疫时,柳姝妤担忧,慌乱,想立刻就?出现在萧承稷眼前,迫切地想要见到他。 她大抵是喜欢他的。 既然是喜欢的,为何要扭扭捏捏? 该发生的,不该发生,在两人身上都?已经发生,今夜她与萧承稷的亲近,好似都?是顺理成章。 “你真这么想?” 萧承稷恍惚,有些不真切的感?觉。 她竟会这般主动? 柳姝妤点头,鼻尖蹭了蹭他高挺的鼻,主动亲吻他面颊。 待两人约定好的事情实现,那时候她和萧承泽和离的事情众人皆知,她也不可能再?与萧承稷在一起了,还不如珍惜现在和他在一起的时候。 捧着萧承稷面颊,柳姝妤吻上他唇,将他要说?的话结结实实堵了回去。 萧承稷原本是有理智的,但耐不住柳姝妤的主动亲近,暗藏在心底的情愫,在这一刻彻底涌了出来。 握住她攀上来的手,萧承稷手指滑|进她指缝,与她十指紧扣。 床幔垂落,将拔步床和外面稠黑的夜色隔断,偶有女?郎的娥吟和啜泣传出,天蒙蒙亮时,方才?歇息…… 第二日柳姝妤醒来,床上空空如也,萧承稷大抵时趁着天还没亮离开了临西阁楼。 枕头边有叠放整齐的小衣,昨夜散落一地的衣裳也被?整齐地叠放,应该是萧承稷离开前收拾的。 身子清爽,想来是昨夜她睡着后萧承稷抱着她去了净室清洗。 柳姝妤拢了拢亵衣,唇角扬起一抹笑容,“还算你体贴。” 在床上躺了片刻,柳姝妤起身唤了山岚进来伺候穿衣。 像往常一样,山岚按照萧承稷的吩咐提前准备了一碗补身子的药,但在柳姝妤面前谎称是避子药,以安柳姝妤的心。 山岚闻声,进来时将药放在桌上,然后才?撩开床幔,伺候柳姝妤梳洗。 屏风旁,柳姝妤注意?到桌上放的药碗。眼睫低垂,目光落在小腹上。 柳姝妤想,如果有了他的孩子,就?生下来。那孩子一定长得如他般俊俏。 “山岚,以后那药不用熬了。” 以后都?不喝了。 山岚拿衣服的手顿住,面上露出诧异的神?色,怔证看着柳姝妤,心道莫不是被?柳姝妤看出药的问题。 山岚担忧,问出声来,“姑娘是不放心奴婢熬的药吗?” 柳姝妤摇头,她对山岚没有防备,坦白道:“这药喝了伤身子,少喝为妙。” 山岚倒是对这感?到意?外,“那以后都?不喝了吗?” 柳姝妤展眉,下意?识抚摸小腹,道:“以后都?不喝了。” 话一说?出来,心中忽地畅快不少。 有了孩子,就?悄悄生下来。 只是希望那个时候萧承泽已经得到应有的报应。 山岚反应过来,喜到:“姑娘是接受了翊王殿下?” 倘若是这样,那殿下肯定很高兴。 柳姝妤耳根子泛起一丝薄红,急忙反驳,“别胡说?。反正这药以后别熬了。” 山岚灵机一动,道:“那奴婢换成补身子的药,如何?” 柳姝妤想了想,避子药药|性猛,那段时间她频喝,恐怕身子有些受损。 “好,便换成调理身子的补药。” 山岚应声,拿过衣架上的外裳开始伺候柳姝妤穿衣。正好,恰好这药就?是调理身子的补药,往后她也不必藏着掖着,怕被?柳姝妤发现了。 吃罢早饭,柳姝妤在屋中插花。如今秋意?正浓,昌王府里?的桂花满园飘香,让人一闻,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临西阁偏僻,屋中布置简陋,用些插花倒是能看着舒服些。 就?在柳姝妤插花时,天色忽然骤变,晴朗的天开始慢慢变暗。 “这天要下雨了吗?怎突然就?阴沉起来了。” 紫檀是最先?注意?到窗外天色变化的,顿时觉得纳闷,“明明适才?在院中折桂花时还是晴空万里?,是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怎就?说?变就?变。” 柳姝妤的位置正对窗户,如今听紫檀一说?,这才?感?觉屋中的光线较之前是暗淡了些许。 放下手中的花枝,柳姝妤抬头,朝窗户外面望,发现一团巨大的乌云正在靠近太阳。黑云已经靠近日头边缘,仿佛要将太阳“吞噬”一般,光线已在逐渐变暗。 柳姝妤在刹那间反应过来,道:“不对,这好像不是阴雨天来袭,这好像是天狗食日!” “天狗食日!” 山岚和紫檀异口同声,明显有些慌乱。 柳姝妤适才?抬头直视了眼太阳,虽然仅仅一瞬间便挪开了眼,但眼睛还是被?灼热的光线刺到了,有些不舒服。 屋中刚点了蜡烛,天便黑了,宛如深夜。 这天象来得突来,百姓们始料未及,街上更是乱作一团。 路上行人惶恐,有些孩童更是被?这番景象吓哭了。 在漫长的黑暗中,太阳又逐渐探出,慢慢地光线又回到最初的模样,清朗明亮。 “天露异像,天露异象呀!” 街上的百姓尚未从这情况中反应过来,一衣衫破烂乞讨的中年男子突然大吼大叫,这一番话将众人的目光全吸引了过来。 中年乞丐又道:“天狗食日,天象异常呀!大家还记得不久前莫水村的瘟疫吗?京畿数十年太平,竟没想到生出瘟疫一事,因?此丧命的百姓太多啦!如今又出现天狗食日,老天爷是怒了呀!!” “乡亲们,老天爷恐怕是有了怨言,在小惩大诫提醒我们!” 中年乞丐嘴上说?个不停,聚在街上的百姓好像有几人是听进去了,大抵是觉得在理,但又不敢明说?,劝道:“你不要命啦!这诋毁圣上的话被?官府听去,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可事实就?是如此,否则为何又是瘟疫,又是天狗食日!”中年乞丐非但没有收敛,声音反而大了起来。 “嘿,你这乞丐,乱说?什?么!” 正值沈轻舟当值巡街,路过此处时听见中年乞丐这大逆不道的话,及时打断,准备将人捉去县衙,给?他点苦头吃。 那中年乞丐见沈轻舟腰间别刀,又朝他这边来,他可不是傻子,见势不对忙掉头就?跑。 中年乞丐一溜烟逃得极快,边跑边将街道两边的货架推倒,挡住追来的沈轻舟,加之他腿脚快,对这一带熟悉,进了巷子七拐八弯下很快就?把沈轻舟甩开了。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61节 沈轻舟在巷子里?把人追丢了,看着空无一人的逼仄巷子,他又恨又气,“你小子是属兔子的吗!跑真快。” 人追丢了,但有些话听进了人的心里?,有百姓甚至觉得那中年乞丐的一番话中肯,认为这接连发生的事情是老天在暗示什?么。 暗示什?么呢? 自然是暗示老天爷对如今在位的统治者不是很满意?。 不过才?半日,已经有不少百姓私在下议论,甚至有人在猜老天选的明君何时出现,出现在何处。 萧承稷听闻,怒拍桌案,“荒唐!何人造谣,这话万万不能传到父皇耳中。严加排查,将这大逆不道的造谣之人揪出来!” 沈轻舟道:“这话是从一个中年乞丐口中传出来的,就?是上午天狗食日发生后。那人跑太快,是属下失职,没追到人。” 萧承稷眉目微沉,“恐怕是有人想要借天象趁机生事,那乞丐恐怕不是乞丐,定还有其他身份。” 看眼沈轻舟,萧承稷命令道:“严查!” 萧承稷换了衣裳,随沈轻舟去了街上,势必要将那煽动百姓的幕后之人揪出来。 路上,萧承稷思?虑,那人将瘟疫和这次的天狗食日|结合在一起,恐怕是预谋已久。 这两件事的背后,恐怕是由同一人在筹划。 细细思?索下,萧承稷越发觉得他的猜想是正确的。 他忽地停住步子,跟在他后面的沈轻舟不解,“殿下怎了?” 萧承稷吩咐道:“你带人追查,将事情弄得京城百姓人尽皆知,让大家都?知道在追查造谣之人和莫水村瘟疫相关。至于瘟疫的相关什?么,你闭口不谈。” 沈轻舟虽不知道如此用意?何在,但还是应了下来,“属下遵命,属下立刻去办。” 沈轻舟离开后,萧承稷对康跃道:“你带一拨人暗中盯紧柳棠月,尤其注意?这几日她去过何处。” 康跃一点便通,“莫水村与柳棠月脱不了干系,而借天象造谣的人又将瘟疫搬出来说?道,二者之间看似是不同的两件事,但细想却有一定关系。” 萧承稷冷声命令道:“盯紧了,我要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装神?弄鬼。” 康跃抱拳,“明白,属下马上就?去。” === “主人,属下已经将话传了出去,加上兄弟们在京城各处暗中煽动百姓,已经有不少百姓打心底觉得瘟疫和天象是老天爷对景帝的警告。” 让沈轻舟苦苦寻找的中年乞丐正是周凛的手下高昊。 香炉中升起袅袅轻烟,炉上的水壶烧开了,正咕噜咕噜沸腾。 周凛提壶,将沸腾的水倒茶翁里?,然后不急不慢将壶让回炉上。 用茶盖将翁里?的茶沫撇去,周凛问道:“朝廷那边有什?么动向?” 高昊回道:“话还没传到景帝耳中,大抵是被?人拦了下来,但翊王已经带了人去追查。” 周凛点头,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中,便也没有太着急。 端起茶杯,周凛吹吹滚烫的茶水,待茶水稍微凉了些,轻呷一口,叮嘱道:“让下面的人注意?些,藏好。” 高昊道:“主人放心,兄弟们都?躲了起来。但有一件事属下担忧,属下担心柳棠月在萧承稷追查时沉不住气,坏了主人的大计。” 这一提,倒是让周凛想起还有这么一号人,“倘若真沉不住气,百花枯她也别想要了。” 玄溟只是周凛的化名而已,即便朝廷通过柳棠月往下细查,又能查到什?么?不过是一场空罢了。 玄溟做的事情,与他周凛何干?要抓也抓不到他头上,况且他如今的住所隐蔽,朝廷不会轻易就?寻到的。 周凛早就?知晓今日上午会出现一次难得的天象,他本是打算在天狗食日之后再?让莫水村生出瘟疫,但偏巧在他筹备时,柳棠月出现了。 天狗食日的日子不会更改,若要在这之后生出瘟疫一事,一前一后要等上些时候,但是周凛不想多等,他改变了计划,指示柳棠月下药,让莫水村的瘟疫提前出现,而后再?借着天象散布谣言。 如此一来,让京城的百姓下意?识认为是老天不满意?当今的统治者,怒了,在惩戒百姓。 这个时候他再?出来,借天神?选定之名,和景帝硬碰硬,企图夺回皇位。 前面两环都?在周凛的预判中,这接下来的最后一环——夺位,需好生小功夫才?行。 周凛想着倘若和景帝硬碰硬不行,便借百花枯,毒了景帝…… === 谣言传得快,加之羽林军在追查谣言和瘟疫一事,不消片刻苏念慈就?听说?了这消息。 天象出现那会儿,苏念慈吓哭了,如今想起仍旧心有余悸,但听说?羽林军在查瘟疫,心里?一下子有了主意?。 苏念慈叫来可雯,叮嘱道:“你把柳姝妤在瘟疫发生前去过莫水村的时候传出去,越快越好。那些个百姓敢对圣上议论,我看是闲命太长,刚好趁着这东风,把柳姝妤推到风口浪尖上,届时惊动了陛下,我倒要看看她这王妃的位子能坐到几时。” 可雯眼前一亮,“侧妃这法子果然好!” 苏念慈很享受被?人夸赞的感?觉,如今可雯这么一说?,有几分洋洋得意?,“也不看是谁想出来的法子。” 从荷包里?拿出锭银子,苏念慈催促道:“行了,赶紧去办。找的人口风要紧,别让人发现了。” 可雯拿了银子便出去了,她一离开昌王府,青霜跟她后面也出去了。 青霜寻到萧承稷,把偷偷探听到的苏念慈的计划告诉萧承稷。男子面色不好,紧蹙的眉头没有一刻是舒展的。 萧承稷将苏念慈放出的消息换了换,将柳姝妤换成了柳棠月,重新?放出去的消息中,没有提到柳姝妤半个字,句句都?是和柳棠月有关。 很快,京城里?的百姓都?知道柳棠月曾经偷偷摸摸去过莫水村,作为消息中的主角,柳棠月坐不住了,忧心不已。 去过一趟,并不能说?明问题,但是恰好这个时候萧承稷手下的羽林军在调查此事。萧承稷心思?细腻,柳棠月唯恐萧承稷因?为这消息深入调查,查到她头上来。 “玄溟倒是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与我同去莫水村的人里?有柳姝妤,凭什?么在京城里?疯传的消息里?只有我没有她!” 柳棠月此时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对呀,为何只提了她,柳姝妤一个字也没提! 柳棠月仔细想了想,恍然大悟,消息恐怕是柳姝妤故意?放出来的,就?是为了将这把锅扣到她头上来! 坐以待毙不是办法,柳棠月不能什?么都?不做,如今能救她的大概就?只有那个人了。 柳棠月让侍女?将萧承泽约到酒楼包厢,独自赴约。 萧承泽掀起衣摆,随便坐在椅子上,目光不善看着柳棠月,问道:“找我来什?么事情?” 柳棠月客气道:“不知昌王还记得早前我来找殿下的事情吗?” 萧承泽的耐心是用在柳姝妤身上,他最厌吊人胃口的人,不耐烦道:“有什?么话就?直说?,给?你一盏茶的时间,今日找我来何事?” 从萧承泽这里?吃了憋,柳棠月心中不快,咬牙忍了下来,委屈委曲求全道:“之前答应给?殿下的药,出了些问题,需要些时间。最近闹得满城皆知的消息殿下应该是知道的,我想求殿下保我安全。” 闹得满城皆知的消息,其中就?有让景帝动怒的那荒诞不经的谣言。 什?么老天动怒了,在告诫天子,否则便有明君即将出现继位,这话一听就?是有人存心编造出来的。 景帝震怒,命人严查,务必将背后兴风作浪的人捉出来。 这差事,被?萧承稷接下了。 而除了这件事外,还有便是柳棠月去过莫水村的事情被?人提及,更有甚者私下怀疑瘟疫那事是柳棠月兴起的。 空缺来风的消息竟成了无数人的猜测,萧承泽听后只觉可笑,直到现在柳棠月找上门来,他才?觉得背后恐怕不简单,“瘟疫那事与你有关?” 柳棠月恨得牙痒痒,咬牙切齿道:“就?是为了拿那药,我才?被?玄溟摆了一道。” 萧承泽从没听过如此奇怪的名字,乍一愣,“玄溟?” 柳棠月坦言道:“殿下倘若还想要百花枯,就?必须帮我躲过这一劫。” 萧承泽只觉可笑,“姑娘,听听你自己说?的话,这是在威胁本王?”面色骤然冷沉,他厉声道:“你有什?么资格来威胁本王?竟还跟本王谈起了条件。” 柳棠月求生心切,什?么话都?说?了出来,“我现在是没有资格,但昌王殿下别忘了,如今翊王正得圣心,怕是不日便会入主东宫,殿下既然不及翊王,那百花枯便成了殿下最有用的毒,能神?不知鬼不觉解决掉翊王,还能将自己摘得干净。” 萧承泽凌厉的目光扫向她,冷声道:“你是很懂得如何拿捏本王的心。” 萧承泽心动了。 景帝将大事小事都?交给?萧承稷去办,仿佛是真的有要立萧承稷为太子的打算。 他不能再?什?么都?不做了。 倘若有了柳棠月说?的那药,一切都?变得简单起来。 就?算萧承稷成了太子又如何?让萧承稷服下百花枯,最后邺朝就?只有他萧承泽一位皇子了,太子之位不就?顺理成章落到他头上来了吗? 不费吹灰之力,就?这么简单,也省得萧承泽再?去寻其他法子了。 再?者,倘若柳棠月说?的话有假,他还能在萧承稷寻到造谣之人前,将她干过的龌龊事捅出去。 让景帝头疼的瘟疫一事,是他破的,如此一来,景帝是会对他另眼相看的。 这两笔生意?,不论怎样,他都?不会吃亏。 萧承泽心里?打着算盘,道:“好,本王答应你,但本王要亲自见一见玄溟,这事你可办得到?” 第44章 见玄溟? 别说是萧承泽, 就?连柳棠月自己也想见一见玄溟。若非一时间找不到玄溟,柳棠月也不会来找萧承泽。 话虽如此,但柳棠月不可能蠢到将能救她的机会白白送走, 为今之计是稳住萧承泽, 让风波过去。 萧承泽见柳棠月犹豫不决,道:“不能见玄溟是吗?既然连这点小小的要求你都犹豫, 那等查到你与莫水村的瘟疫有干系时, 本王也犯不着包庇你,该如何便如何。” 柳棠月慌乱下同意了萧承泽的要求, “我答应殿下。不过殿下要见玄溟不是我一人说了算,玄溟是百花宫宫主,脾气和架子都大, 我得问问玄溟才能给殿下答复。” “好,便依你。” 萧承泽点头,倒也没有那么着急。待百花枯到手,所有的一切都他的了, 不必急于一时,左右都已经等了多年,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本王只相信你这?一次,你最好不要骗本王。” 萧承泽没闲工夫陪柳棠月浪费时间, 说完这?句就?离开了。 萧承泽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柳棠月视线中,她站在远处,拳头攥得紧紧,牙都快咬碎了。 她最初为了借萧萧承泽的力摆脱她们?一家子活在柳时安施舍下的局面,但现?在局面非但没有丝毫转变, 还将?她自己陪了进去,让萧承泽捉到了把柄。 柳棠月是个心气傲的人, 自然是对现?在的处境不满,可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她没有办法避免,心高气傲的她纵使不甘心,也不得不将?这?口气死命咽下去。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62节 她不会傻到跟命过不去。 如今她也不知道玄溟在何处,只有先拖着萧承泽,没准儿时间一次长,萧承稷可能就?查不到她头上了。 柳棠月心中愤愤,趁着没人注意到她,匆匆离开酒楼,她因为自己很小心了,殊不知她的动向早就?被康跃看了去。 柳棠月前?脚离开,康跃后脚跟了出来,回?了翊王府禀告。 康跃虽没探听?到包厢里的话,但却瞧见了昌王和柳棠月相继出现?在此,很难不让他怀疑昌王与柳棠月之间的关系。 萧承稷闻言不禁泛起疑惑,“柳棠月什?么时候和萧承泽扯上关系了。” 照现?在的情况看,两?人并无交集,此时柳棠月找萧承泽会说什?么呢? 康跃看着萧承稷,小心翼翼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说出来之后殿下莫要责怪属下。属下猜测昌王殿下会不会和瘟疫那事有干系?” 萧承稷摇头,直接否了康跃的话,“不像是他。” 萧承泽不会傻到自己跳进自己挖的坑里。 眉目一凝,萧承稷叮嘱道:“继续盯着柳棠月,今日她去见萧承泽,便足以说明问题了,她慌了。” 康跃领命,出了屋子。 天色暗逐渐暗了下来,萧承稷已经有了习惯,身边没有柳姝妤,他很难入眠,于是还是同往常一样,去见柳姝妤了。 柳姝妤仿佛知道他要来一样,看见他出现?在房门口非但没有感?到意外?,反而还笑着牵他进了屋子。 沐浴后柳姝妤穿得单薄,亵衣顺滑勾勒出姣好的身姿,散落的乌发用簪子随意绾起。 去了榻边,她看向萧承稷,问道:“殿下今日这?么晚才来,是有棘手的事情耽搁了吗?” 萧承稷坐在榻上,顺手将?柳姝妤抱起坐在他腿上,伸手理去她耳边的鬓发,好奇问道:“为何今日盼着我来?” 柳姝妤坦率道:“那天不是同殿下说过吗?想开了。难道殿下不喜欢我这?样?” 话毕,她手臂勾住萧承稷脖子,借力将?他头往下带了带,轻轻蹭了蹭他唇。 萧承稷愣了片刻,他确实是没想到柳姝妤会主动。 分开之际晃过神来,手掌扣住柳姝妤后颈,低吻她唇,反客为主。 就?在两?人难舍难分时,屋外?传来萧承泽的声音,他在问山岚,“王妃歇息了?” 山岚伸手拦住萧承泽,道:“王妃现?在不方便,请王爷回?去。” 柳姝妤急忙推开萧承稷的头,从榻上起来,将?垂落臂弯的亵衣拉回?肩头,拢了拢衣襟。 这?个时候倘若她不说话,山岚是拦不住萧承泽的,届时他闯入房中看见萧承稷就?糟糕了。 柳姝妤朝门口走去,边走边道:“天色已晚,王爷倘若有事找我,便明日再?说吧。” “又是明日。明日过后我来寻你,你又要扯什?么借口不见我?” 萧承泽没有忘掉上次也是夜里来找柳姝妤,第?二日的时候他为她准备了一桌子她喜欢吃的菜,可她连离开王府也同他说一句。 无疑,萧承泽是生气的。 柳姝妤提前?把门闩插|上,这?样萧承泽想硬闯也闯不进来,“我刚沐浴出来,不方便见王爷,王爷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我都听?着的。” 门上映着柳姝妤的身影,萧承泽往前?走了几步,上了台阶,在门口停住步子,道:“京城里有传言,莫水村瘟疫发生前?,有人看见柳棠月鬼鬼祟祟出现?在莫水村,父皇已经派人细查此事,倘若此事与你堂姐有关,姝儿觉得不会牵连到柳家吗?瘟疫,可是让不少无辜村民丧命呀。” 柳姝妤有股不详的预感?,“王爷何意?” 萧承泽道:“搬回?琼华园,以往我会好好待你的,就?像没成亲前?一样。” 近来他越发地想得到柳姝妤。 柳姝妤想也没想便回?绝了,“不可能。王爷别忘了,我们?已经和离了,王爷这?时候后悔,不觉得可笑吗?” 萧承泽一笑。 和离书,她傻乎乎以为那和离书有字。 那和离书不过是骗她的罢了。 萧承泽今日才将?匣子里的和离书拿出来看过,纸上的字迹慢慢淡了,想必过不了多久,上面的所有字都会不见,只留下两?枚朱红指印。 等到那时候,柳姝妤还是他明媒正娶的妻。 想来柳姝妤近段时间都没有拿出过和离书。 “是有些可笑,那便等你再?想想。等柳家因为这?件事情被万人唾骂时,可就?晚了。” 萧承泽等着柳姝妤回?心转意,等着柳姝妤来求他,忽又端起架子,傲气道:“届时姝儿再?来求我,可没现?在好说话了。” 萧承泽没见到柳姝妤,心情不佳,离开临西阁时也是带着怒气的。他心情烦躁,回?了琼华园,在苏念慈身上才将?燥|热撒了出去。 萧承泽离开后,柳姝妤忧心忡忡,萧承稷大抵是看出了她的忧愁,宽慰道:“你且安心,柳棠月不会牵扯到柳家的名誉。今日柳棠月找过萧承泽,两?人是一伙的。” “两?人见面了?”柳姝妤拧了拧眉,好奇道:“萧承泽是和柳棠月谈事情谈崩了吗?” 前?世?,柳棠月和萧承泽是一丘之貉,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人。两?人明明是一伙的,萧承泽适才好像有要舍弃柳棠月的意思,这?倒让柳姝妤不解。 萧承稷道:“这?些都不是你要操心的,往后萧承泽威胁你的话,你左耳进右耳出,不可放在心上。” 柳姝妤点头,坦明道:“萧承泽突然接近,不怀好意,我不会相信他的话的。” 看眼榻上的人,柳姝妤眉眼弯弯,笑道:“况且,不是还有殿下在吗?我何不舍近求远,相信一个满嘴谎话的人。” 柳姝妤坐回?萧承稷腿上,双臂环住他脖子,“殿下不会让柳家出事的,不是吗?” 萧承稷受不住柳姝妤的投怀送抱,面上虽强忍着镇静,但心绪早已是不平静。 喉结滚动,他低低“嗯”一声。 得到回?应,柳姝妤笑笑,低首亲吻他面颊,带着讨好,又不全?然是。 烛火摇曳,情愫渐浓。 今夜的萧承稷格外?温柔,但有件事柳姝妤想不明白,他身子硬朗,不像是孱弱之人,可次次都会吃一枚小药丸。 怕伤萧承稷自尊,柳姝妤一直没问他吃的是什?么强身健体的补药。 === 柳棠月是找不到玄溟的,她正愁要如何将?时间往后拖一拖,却在这?时候收到纸条。 玄溟约见她。 柳棠月一时间仿佛看到了希望。玄溟这?时候约见她,恐怕是要当面给她百花枯了! 思及至此,柳棠月惆怅不安的心情好多了。 她收拾一番,悄悄出府,去了纸条上约定的地点。还是和之前?一样,柳棠月看见了玄溟身边的侍从。 接过眼罩,柳棠月眼睛被蒙上,在一片黑暗中被人牵上马车,七拐八弯下被带去了玄溟住的地方。 柳棠月只觉他们?神神秘秘的,藏着掖着,生怕就?被人发现?住址一样。 玄溟依旧在屏风后面,柳棠月话里有话,道:“宫主终于来找我了,我还以为宫主忘了这?一茬。” 高昊拔出腰间配刀,“咻”的一声将?刀架在柳棠月脖子上,厉声道:“大胆!谁准你这?般对主人说话!” 柳棠月吓得脸色煞白,梗着脖子一动不敢动,生怕一刀下去,她小命不保。 隔着屏风,周凛凌厉的目光直直盯着屏风外?的身影,“有话直说,我生平最厌拐弯抹角之人。” “高昊,过来把药给她。” 高昊瞪了柳棠月一眼,将?刀收回?去,按照周凛的吩咐来到屏风后面,将?瓷瓶里的药取出来给柳棠月。 柳棠月盼了许久的百花枯,终于得手了,眼底露出欣喜,心底踏实不少,“多谢宫主。” 周凛道:“这?是三次的量,想要在悄无声息里夺人性?命,这?三次的量不够。往后替我办事,你想要的百花枯,我都给你。” 柳棠月是不愿的,她最厌被人拿捏,让人牵着鼻子走。在柳家是,在萧承泽面前?是,就?连在玄溟这?处,也是。 柳棠月不甘心,但没有办法,只好忍气吞声应了下来。 宝贝似将?药放进怀中,柳棠月道:“宫主,昌王殿下想要见您一面,宫主要见一见吗?” 她想的是玄溟拒绝,她也好跟萧承泽复命。 玄溟不见,她能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将?玄溟绑了抬到萧承泽面前?。 柳棠月是想看见萧承泽吃瘪的。 然而,事实却不如她意。 屏风后面的男子似在思索,想了想应了下来,“明日这?个时辰,带他来。” 柳棠月蹙眉,显然是不希望玄溟答应,她担心有变数。 无奈之下,她只好当起了这?传信引荐的人,回?去给了萧承泽准信。 第?二日,柳棠月带了萧承泽出现?在此处。 萧承泽进屋,瞧见空无一人的屋子,有些不悦,转眸瞧见屏风后面的人影时,面色更是冷了下来。 不过是江湖上的门派而已,竟还比他的架子还大。 瞧出萧承泽的不悦,一旁的柳棠月心里生出喜悦,但表面功夫还是做足了,虚情假意低声安抚道:“昌王见谅,百花宫宫主素来不以真面目示人。” 萧承泽堂堂皇子,竟没想过有一日要瞧个庶民的脸色,一时间的不平衡是有的。 且看这?人装神弄鬼作甚。 周凛不紧不慢,幽幽道:“听?闻昌王殿下要见我?我这?百花宫是求药的地方,有治病救人的良药,也有吃了一命呜呼的毒药,就?是不知昌王寻来,是要什?么药?” 屏风那头的人虽然说话了,但萧承泽仍旧不悦,他堂堂皇子,平素都是旁人拜见他的份,今日遇到玄溟,这?装神弄鬼的人非但没有拜见他,反而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萧承泽不悦,兀自坐在凳子上,锐利的眼神看着屏风上印着的身影,道:“百花枯。” 柳棠月愕然,萧承泽直接来找玄溟讨药。 心底突然生出一丝不安,柳棠月竟有种萧承泽拿到药后卸磨杀驴的错觉。 “百花枯。”周凛一笑,道:“没想到我这?百花宫里的药如此抢手。柳家娘子,你先出去吧,我和昌王殿下单独谈谈。” 柳棠月蹙眉,面色不太好,被高昊带了下去。 屋中,周凛不紧不慢煮茶,道:“百花枯是味夺人性?命于无形的药,昌王殿下想要取人性?命恐怕不是件难事吧,何必多了弯弯绕绕,找到我呢。” 萧承泽道:“倘若是寻常百姓,本王倒也不必费这?些时间。” 周凛道:“听?这?话,昌王是打算将?百花枯用在非同寻常的人身上,对否?”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63节 是谁呢?那必定是位高权重之人,连萧承泽都忌惮几分的人。 此人一旦有个什?么意外?,定然会引起风波,所以萧承泽不敢轻举妄动,试图用百花枯来掩人耳目。 周凛一笑,这?倒是正合他意。 他需要一个帮手,诚然萧承泽比柳棠月更合适。 周凛心底打着算盘,对屏风外?面的男子道:“不如这?样,我们?做个交易,我给你百花枯,届时你帮我完成一件事。” 萧承泽拧眉,没想到有一日他竟然也会被人威胁。 如今他也看清现?实了,景帝对萧承稷偏爱明目张胆,他是比不过的,既然比不过,就?让萧承稷消失在这?世?上。 “可以,本王言而有信。” 周凛笑道,“百花枯在两?个月内连续服用十次,十次之后方能让服药之人发病,届时身子孱弱,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高昊去了一趟屏风后面,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一瓶药。 手里的杯盏晃了晃,周凛轻呷一口茶,道:“至于后续的七次药,我会给你的。” 萧承泽垂眸,看着手里的药瓶。 这?就?是传闻中的百花枯? 药到手中,萧承泽踏实不少,忽然生出另一个心思。 柳棠月知道百花枯的事情,万一他把百花枯用在萧承稷身上时,她反过来拿这?事威胁他呢? 只有死人的嘴巴才是最严实的。 萧承泽顿时起了杀心,再?者,柳棠月和瘟疫脱不了干系,倘若他在萧承稷之前?捉到元凶,将?柳棠月定罪。 如此一来,能威胁他的人没了,而且还能邀功,一举两?得。 回?去的路上,萧承泽开始计划着,首先得有指向柳棠月的证据,伪造的证据,也算证据。 就?在两?人离开周凛住所时,跟了一路的康跃出现?,记住这?偏僻的巷子在哪里,立刻回?去跟萧承稷禀告。 萧承稷迅速召集人马,准备一探究竟,但还是晚了一步,宅子里早已是人去楼空,空空如也。 康跃碰了碰还剩有茶水的杯子,道:“殿下,杯中的茶还是热的,想来是他们?察觉到情况不对,刚跑没多久。” 萧承稷淡淡瞥了眼,眉心紧拧,“第?二次了,又跑了,柳棠月要见的人是什?么来头。” 萧承稷命令道:“屋中仔细搜搜,任何一处角落都不准放过。” 一大队人马将?宅子翻了个底朝天,只发现?了条通往宅子背后的密道。这?密道一出去,便是偏僻的巷子,想来那伙神秘人在情况不对时早通过这?密道逃了出去。 “收队,去太尉府!” 天色渐渐黑了,萧承稷改变了主意,既然这?伙人如此警觉,那他再?盯紧柳棠月恐怕也没有收获,倒不如趁着今日,从她口中问出来。 一队人马朝太尉府去,恰逢萧承泽也准备在今晚对柳棠月动手,两?队人马在太尉府的街道上打了个照面。 得知两?人来是为了同一个人,同一件事,萧承泽坐不住了,他势必是要当这?第?一个捉捕的人,领了他的人马匆匆冲进太尉府。 而萧承稷却有些疑惑,明明今日萧承泽还和柳棠月一起去见了那神秘人,不过才半日功夫,竟翻脸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萧承泽迫不及待除掉柳棠月? 很快,萧承稷有了答案。 柳棠月手里肯定有萧承泽的把柄! 萧承稷暗道不好,带人立刻跟了上去。 两?队人马气势汹汹,惊动了太尉府所有人,一群人聚在西苑正厅,唯独不见柳棠月。 萧承泽立功心切,厉声质问道:“柳棠月何在?本王查到莫水村瘟疫与柳棠月脱不了他干系,现?来提人审问,把人交出来!” 柳时樾不相信他女儿干出这?事,不停解释,“昌王明察,这?定是误会,棠月手无缚鸡之力,又心善,哪会干出这?档子事情?” 萧承泽音调高了些,一句话也不让萧承稷插上,“是与不是,等本王审了再?说。传柳棠月出来!” 就?在此时,康跃从外?面押了名背了包袱的丫鬟进来,禀告道:“翊王殿下,属下去了房中搜寻,不见柳棠月的身影,却见这?丫鬟背上包袱偷偷摸摸要溜走。” 这?丫鬟是柳棠月的贴身侍女,柳时越如今瞧见她备了包袱,惶恐不安的模样,心里咯噔一声,有些不敢相信,嗓音变得颤抖起来,问道:“芳兰?棠月呢?” 芳兰害怕极了,尤其是对上萧承稷凌厉的目光时,什?么都招了,“姑娘、姑娘刚从后门逃走了。” 为何逃走,不言而喻。 柳时樾仿佛天塌了般,直接跌坐在椅子上。 “康跃,速带人去追。”萧承稷吩咐完,转头对芳兰道:“把你知道的,如实说出来。” 芳兰怕死,为求自保,将?她知道的统统说了出来,“半个月前?,就?是昌王妃回?太尉府住的那段日子,姑娘独自出去见了什?么人,回?来后没过多久便去了趟莫水村。就?是和昌王妃一起出去遇上了意外?那次。奴婢瞧见姑娘往莫水村祠堂外?的井里倒了一瓶药,然后……然后之后的事情奴婢便不清楚了,紧接着便生出瘟疫一事。姑娘整日忧愁,唯恐事情查到她头上来。因为姑娘出去很少带奴婢,所以奴婢不知道姑娘都去见了谁。今日姑娘出去回?来神情明显不对,晚些时候听?见两?位殿下带了人马来,只带了些因银钱就?着急忙慌从后面逃了出去。” 柳时樾狠狠拍了拍椅子扶手,道:“她怎这?般糊涂呀!” 且说这?边,柳棠月从回?来开始便有种不好的预感?,到傍晚时探到府上有动静,赶紧从后门溜了出去。 天色已暗,柳棠月裙裾有些长,黑暗中,她一边顾着逃命,一边担心身后有人追来。 脚下一不留神,被裙裾绊倒,她欲起身,身后多了个黑影。 是高昊。 还没等柳棠月回?过神来,后颈被高昊狠狠一劈,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趁着身后的羽林军没追来,高昊抱起昏迷的柳棠月,转道去了河边。 “就?是你惹出来的祸,害得我第?二次被萧承稷发现?住所。” 高昊毫不留情,“砰”的一声,将?人扔进河里。 水面溅起巨大的水花,很快河面又恢复了平静…… 三日后,河上浮出女尸,是柳棠月。 柳棠月是从何得来的那药,萧承稷没查出来,也无从可查。 萧承泽要的是柳棠月永远闭嘴,如今正合他意,再?往下深查,恐怕会查到玄溟和他自己身上,便也止住了追查。 两?人都没向景帝禀告此事,算是默认这?事翻篇,对外?便成了柳棠月不慎失足落水,殒命。 入夜,柳姝妤准备了一桌子好酒好菜,也算是适当庆贺,倒是让萧承稷意外?。 接过柳姝妤递来的酒杯,萧承稷诧异,道:“我以为你会很伤心。” 他正想着该如何安慰她。 柳姝妤坦白道:“是伤心了一阵子,但一想到柳棠月做过的事情,我忽然间就?没那么伤心了。” 前?世?柳棠月害她母亲离世?,柳棠月怕是没顾念过亲情。 柳姝妤犯不着为了杀母仇人而伤心,她应该高兴才是。 她认识的与她相处得好的柳棠月,不知在什?么时候就?已经不在了,长大后的柳棠月从未顾念过亲情,她也犯不着菩萨心肠,为之伤心痛哭。 柳姝妤端起酒杯,笑意盈盈看着萧承稷,“今日是个好日子,我敬殿下一杯。” 萧承稷和她碰了碰杯,饮下清甜的葡萄酒。 这?果子酒是她喜欢的甜味,对她恐是醉人,但于萧承稷而言与水无异,喝不醉的。 酒过三巡,柳姝妤脸颊一片红晕,醉意渐渐上来了,不自觉靠近萧承稷,甚至还坐到了萧承稷腿上。 手臂环住他脖子,柳姝妤醉眼迷离,笑得有几分娇憨。 她低首,额头蹭了蹭他面颊,娇憨一笑道:“萧承稷,我好像是喜欢你的。” 屋外?,萧承泽双手背后,藏着东西出现?在临西阁,还没靠近房们?,便急急说道:“姝儿,我知晓柳棠月去世?,你恐是伤心,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第45章 “昌王殿下, 王妃今日心情不畅,恐怕是不会见您。昌王还是请回吧。” 山岚还是?如常,拦住萧承泽在门外, 不让他进去。 萧承泽不喜欢柳姝妤身?边这丫鬟已经不是一两日的事了, 若非念及她是?柳姝妤从娘家带来的人,他早就将此人赶出府去了, “山岚, 注意自己的身份。” 柳姝妤趴在萧承稷身上,眉头皱得高高, 因醉意上头,她将心里话全说出来了,“萧承泽好讨厌呐, 次次都碰到他扫兴。” “是?挺讨厌的。”萧承稷握住她小小的手?掌,低声道:“把人赶走。” 醉酒的柳姝妤也?是?这般想的,轻轻点头,另一只没有被萧承稷握住的手?撑在?他肩头, 挺起身?子,朝门口说道:“你回去,现在?不想看到你。” 声音软绵绵的,有娇羞的意味。这声音入了萧承泽耳朵, 倒让他挪不动步子了,想立刻就把这娇滴滴的人揽入怀中。 他以前?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以往他明明可以正大光明碰她的。 山岚及时解释道:“因为堂姑娘的事情,王妃喝了点酒,已经准备歇下了。” 萧承泽的心跟着那娇滴滴的声音软了下来, 也?放低声音,道:“姝儿~你开开门, 我寻到了好玩的东西。” “不见不见,你别说话了,廿廿不想听见你的声音。”柳姝妤对萧承泽的厌恶从心底生出来,即便?是?醉意来袭,也?掩不住对他的讨厌,伸手?用掌心捂住耳朵,不愿听萧承泽说话,仿佛他的声音污了耳朵一样。 “廿廿。” 萧承泽喊了声她的小名,忽觉这比姝儿好听很多?。 这声被萧承稷听见了,他不悦,拿开柳姝妤捂耳朵的手?,轻声道:“廿廿只能我一个人叫,让他闭嘴。” 柳姝妤慢吞吞点头,脑子糊糊的,反应也?慢了半拍,对门那头的人凶道:“不准叫我小名!你回去,我好困呐,要?歇下了,你快回去。” “好好好,不叫就是?了。” 萧承泽听到柳姝妤软绵绵的声音心都快化了,在?心里劝了劝自己,明日来找她,明日也?是?一样的,不能逼太急,适得其反。 屋外没了萧承泽的声音,柳姝妤因不高兴而拧紧的眉毛渐渐舒展,“聒噪的人终于走了。” 柳姝妤打了个呵欠,醉意和困意一起涌了上来,眼皮开始打架,只想睡觉。 她趴在?萧承稷肩头,脸颊枕着他宽厚柔软的臂弯,呼吸浅浅,渐渐进了梦乡。 萧承稷无奈摇摇头,将人轻轻抱起往床边去,担心吵醒她,动作放得极轻,“明明不善酒力,还一杯一杯往嘴里灌,真拿你没办法。” 轻手?轻脚把睡着的柳姝妤放到床上,萧承稷理开她额上散乱的碎发?,不知不觉间扬起个知足的笑容。 “刚才是?说,喜欢我?”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64节 萧承稷看着她被酒熏得酡红的面容,絮絮低语,“终于是?你喜欢我了。” 都怪不识趣的萧承泽,否则他定是?要?找柳姝妤问到底。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呢? 萧承稷竟有一丝期待。 让山岚打来盆热水,萧承稷拿帕子擦干净柳姝妤的脸,将被角掖好才出了屋子,趁着夜色离开昌王府。 === 翌日,柳姝妤醒来头有些?疼,想来是?昨日高兴,果酒喝多?了,泛晕。 抓抓头发?,柳姝妤从床上支起身?子,依稀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 昨晚她喝得高兴,后面好像是?萧承泽来了,她是?怎么将萧承泽拒走的呢? 柳姝妤头有些?疼,想了好半晌都没想起来,也?忘了她是?如何从桌边回了床上。 除了头晕乎乎的有些?疼外,柳姝妤身?上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 那昨夜萧承稷就没碰过?她。 提到萧承稷,柳姝妤眼睛睁得大大,下意识捂住嘴巴,她昨夜醉酒,应该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柳姝妤絮絮低语,“应该是?没有,我嘴巴紧,也?能藏住事,肯定是?没有多?说话。” 柳姝妤叫来侍女,准备起床。 昨日她是?有些?高兴,才多?喝了酒庆贺一番,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柳棠月这个人,柳姝妤也?不用担心母亲被柳棠月下那不知名的毒药。 一切仿佛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前?阵子瘟疫和天狗食日接连接发?生,有心之人借这两件事煽动百姓情绪,冒犯圣上。 时值秋收,麦田一片金黄,景帝决定去城郊的与农民一起收割麦子,用实际行动让安抚百姓们的心。 秋收麦子的行程定了下来,景帝会携崔皇后一起摆驾城郊麦田,两位皇子和满朝文武也?都会随圣驾出行收割麦子。 柳姝妤对外还是?昌王妃,崔皇后都伴随圣驾去了田中收割,柳姝妤自然是?没有理由不去。 待出发?的前?两天,萧承泽上朝去了,柳姝妤在?临西阁收拾东西,没想到崔皇后宫里掌事嬷嬷来王府给她送明日要?穿的衣服。 事发?突然,柳姝妤还没从临西阁到正堂,便?在?路上遇到了送衣裳的嬷嬷。 吴嬷嬷脸上没有诧异,仿佛早就知晓了一般,甚至有些?生气,“王妃不住在?琼华园?” 柳姝妤没说话,今日是?无意间遇到吴嬷嬷的,她在?想,是?否可以接着吴嬷嬷之手?,来对付苏念慈。 毕竟她搬出琼华园时,便?想过?今日会发?生的事情。 但苏念慈腹中的孩子再过?两月多?就要?出生了。 然而,前?世可没有人对她心慈手?软。 * 一个时辰后,翊坤宫。 柳姝妤被崔皇后赐了座,在?一旁看着跪在?地上的苏念慈。 崔皇后沉着脸,锐利的眼神看着地上之人,正声道:“吴嬷嬷,把你看到的事情都说一说。” 吴嬷嬷禀告道:“回皇后娘娘,奴婢奉娘娘旨意去昌王府给昌王妃送衣服,进王府便?听角落里聊闲话的仆人埋怨什?么侧妃苏氏在?琼华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送东西怠慢了常被责罚。奴婢便?纳闷了,琼华园是?正室昌王妃所?住的地方,何时轮到侧妃苏氏来住了。奴婢当即便?觉得不对劲,于是?擅作主张去寻王妃,哪知在?琼华园相反的方向遇到了朝正堂赶来的王妃。” “苏念慈!”崔皇后厉声喝了名字,苏念慈身?子一颤,满眼都是?惶恐。 “本宫给你的教训,你是?没记住。” 崔皇后是?疼柳姝妤的,见不得她受委屈,可却?让她一次次被人欺负,“莫要?仗着你腹中有了老五的骨肉,便?连自己是?什?么身?份都忘了。本宫的儿媳,不是?任你欺负的。” “皇后娘娘……” 苏念慈心惊肉跳,出口解释的声音都是?颤抖的,哪知她解释的话刚说出口,内侍便?进来禀告,萧承泽下朝来了。 莫名的,苏念慈有些?安心。 崔皇后不悦,怕是?来求情的,淡声道:“传老五进来。” “廿廿你放心,今日本宫替你做主。” 转头对柳姝妤说话时,崔皇后总是?温柔的,满眼都是?慈爱。 柳姝妤点头,一副委屈的模样,论谁看了都会心疼。 但柳姝妤其实心里拿不准,拿不准萧承泽会不会为了维护爱妾把和离的事情说出去。 说出去反倒还好,她可以趁此机会道出为何要?隐瞒和离。 萧承泽进殿,直接略过?苏念慈,行礼道:“儿臣参见母后。” 崔皇后拿出威严,严肃道:“先别忙着起来,本宫有话问你。” “本宫当初同意你纳苏氏过?门,是?看在?她腹中孩子的份上,可苏氏入了昌王府,不仅不守规矩,反而还住进了琼华园,反倒是?廿廿搬了出去,这事你如何解释?你对得起廿廿吗?当初瘟疫肆虐,廿廿想也?没想就去了莫水村照顾你,这便?是?你对她的情谊?!” “母后息怒,儿臣知错。” 萧承泽心中悸动,是?廿廿冒着风险深入险境来照顾他的,“儿臣一时鬼迷心窍才怠慢了廿廿。” 虽然萧承泽没说和离的事情,但听见他喊着她的小名,柳姝妤心里不舒服,就想吃了很久的隔夜茶一样,恶心的嘞。 苏念慈愣住,这是?将过?错都推到她头上来了吗?但明明是?柳姝妤自己要?搬走的,琼华园空着她才搬进去的。 “儿臣和廿廿闹了些?别扭,廿廿一气之下才搬出了琼华园。”萧承泽一口一个廿廿,忽然觉得廿廿这个词格外好听,他挪目,看向他的廿廿,“快别生我气了,搬回琼华园吧。” 下朝后,景帝因为明日去城郊收麦子的事情单独召见萧承稷,萧承泽眼红,越发?不快。无意间知道柳姝妤和苏念慈双双去了翊坤宫,萧承泽有种不祥的预感,便?借着请安的名头来了翊坤宫。 “大庭广众,皇后娘娘还在?,殿下莫要?这样称呼妾身?。”柳姝妤万万没想到萧承泽会站在?她这边,甚至妄图借此让她搬回去,难不成她是?真后悔了? “皇后娘娘,廿廿觉得现在?住的地方就不错,还是?不搬回去了,搬来搬去麻烦。”柳姝妤面上仍旧是?一副委屈的模样,起身?道:“侧妃身?子不方便?,搬来搬去容易动胎气。” “也?是?怪廿廿不争气,没……” 柳姝妤欲言又止,慢慢地眼眶逐渐泛红,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心疼。 崔皇后眉心一拧,道:“你这孩子,说什?么丧气话。” 面对柳姝妤,崔皇后总是?一副笑脸,比对待两位皇子还要?亲,但目光转到苏念慈身?上后,又变得微怒。 苏念慈发?杵,在?崔皇后未发?怒和开口前?,忙认错道:“皇后娘娘息怒,妾身?知错。妾身?……妾身?以后一定谨记教训。等、等孩子出生,便?交给王府抚养。请皇后娘娘再给妾身?一次机会。” 崔皇后左思右想,末了,道:“罢了,在?孩子出生前?,你不得离开琼华园半步。” “妾身?知道了。” 苏念慈声音由有些?低,但心里的怨恨不减,而今的形势不得不得让她委曲求全。 === 夜里,柳姝妤把在?皇宫发?生的事情给萧承稷说了。 “当时搬进临西阁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有一日以为内宅居住的事情,灭了灭苏念慈的气焰,也?是?极好的。”柳姝妤笑意盈盈,像极了求夸赞的孩童,“我在?崔皇后面前?装可怜,装委屈,果然让崔皇后亲自动手?训斥了苏念慈。” 柳姝妤炫耀道:“我是?不是?很聪明。” 萧承稷点头,顺势将人抱到腿.上岔坐,“聪慧。” 柳姝妤眉毛扬了扬,道:“但是?我是?不会帮苏念慈抚养孩子的。” 自从柳姝妤想开后同萧承稷的相处变得自然了,有时候话还多?了些?,如今坐在?他腿上也?不羞赧了,反而还还伸手?环住他脖,“今天下朝你怎没和萧承泽一道来翊坤宫,你是?不知道,我看到萧承泽来时,心里有些?慌。” 她低头,吻上萧承稷眉眼,“我还以为萧承泽要?说和离的事情,还担心一阵,结果只字未提。” 萧承稷手?掌握住她细月要?,把人拉近了些?,“后日秋收,父皇召我去御书房谈事情,所?以才没去翊坤宫的。” 褪下碍眼的外衫,萧承稷抚上她雪肩。 如今,他是?越发?贪恋了柳姝妤了…… 秋日的夜凉爽,但寝屋中却?截然相反,柳姝妤褪了亵.衣,香.汗盈盈,若非被萧承稷从后面护着,她在?墙边恐怕连站都站不稳…… 然而屋外,刚出现在?临西阁的萧承泽傻了眼,愣在?原处一动不动,他窥见她房中有两个身?影—— 窗上剪影缱.绻旖|旎,似漆|如胶。 窗外水缸鱼尾腾跃,葳蕤潋滟。 萧承泽僵在?原处,面色铁青。 夜里,苏念慈在?他面前?哭个不停,为了是?上午在?翊坤宫受了委屈那事,认为是?他不帮她说话,偏心柳姝妤。 萧承泽被吵得脑袋疼,越发?觉得苏念慈无理取闹,换成柳姝妤,她绝对不会是?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模样。 心烦意乱下,萧承泽去了临西阁找柳姝妤,哪怕是?听听她的声音也?是?极好的。 哪知! 哪知撞见了这一幕! 屋里的身?影,一个是?柳姝妤,那另一个是?谁? 除了萧承稷,萧承泽想不到旁人。 他们是?什?么时候好上的?! 萧承泽快气死了,恐怕就是?成婚后他亲手?将柳姝妤推到萧承稷那会! 萧承泽愤愤,在?院外的树下站了不知多?久,看见他们从窗边渐渐远了,许久后那两道——严谨来讲应该是?一道 一道亲昵的身?影又出现在?窗户上。 萧承泽站得腿都麻了,也?未见两人歇下。 直到子时,方才停驻。 门开那刻,六目相对。 只见萧承稷从屋中出来,柳姝妤送人离开,云鬓凌乱,妩媚娇妍,单衣下小腹微隆…… 第46章 前几次夜里柳姝妤要么是睡着了, 要么?是精疲力尽懒得起来,今日难得她有力气,便送送萧承稷。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65节 夜色中, 柳姝妤站在  前几次夜里柳姝妤要么?是睡着了, 要么?是精疲力尽懒得起来,今日难得她有力气, 便送送萧承稷。 夜色中, 柳姝妤站在门口,双脚发软便倚靠在门口, 潋滟的眸子里满是萧承稷。她将披在肩上的萧承稷的外裳脱下还给他,伸手拢了拢单薄的亵衣,叮嘱道:“明日殿下便别?来了, 歇一日,后?日还要伴随圣驾去城郊麦田。” 外裳是萧承稷怕她出来冷着,执意要披在她身上的。他应了下来,催她赶紧回屋, “秋夜露气重,别?在门口站着,赶紧回屋。” 揉揉柳姝妤发顶,萧承稷看?着她回了屋子, 这才放心离开。 萧承泽就站在屋檐外面的大树下,夜色黑暗,树枝掩映,且这处不是正对着房门口的,因视角原因, 那亲昵过?后?的两人出来是下意识往这边扫了一眼,但是都没?有发现藏在枝叶遮掩下的萧承泽。 萧承稷将外裳披上便匆匆离去, 更是没?有留心偏僻院子里大树下藏着的萧承泽。 萧承泽气得脸都绿了,在原处站了很久才怒气冲冲离开。 他们是什么?时?候好上的? 这熟络和亲昵落入萧承泽眼中,刺眼! 萧承稷背着他,很早就和柳姝妤不清不楚,难怪他夜里来临西阁时?,柳姝妤总不见他。 怕是在那个时?候,两人就有了苟且之实。 萧承泽回了屋子,怒骂一番,“真?是无耻!” 萧承泽气极了,找到匣子,把很早前就写下的和离书拿出来。 纸上已经没?了字迹,只有两枚赤红的手印孤零零在白纸上。 和离书一式两份,都是在同?一时?间用乌贼汁写的,他手上这张没?有字迹,想必柳姝妤拿的那一张也是如此。 露出一抹阴翳又渗人的笑容,萧承泽把字迹消失的和离书放回匣子里。 得不到柳姝妤,就毁了她,也要毁了萧承稷。 但这还远远不够,萧承泽一想到头上戴了定高高的有颜色的帽子,他就愤恨。 他要完整的百花枯,十次的量。 早在景帝要摆驾城郊麦田,与农户一起收割麦子时?,萧承泽就收到过?玄溟找他的消息。 玄溟答应给他后?七次的百花枯,但前提是拿景帝此行的路线图去换。 萧承泽是疯了才会将如此重要的东西给一个外人,保不齐玄溟会根据这次的路线图行不轨之事?。 从这已经看?出玄溟心思不轨,倘若继续接触下去,恐怕连他自己也会搭进去。 萧承泽当时?没?答应,还嘲笑玄溟痴心妄想,两人没?谈拢,不欢而散。 而今,萧承泽后?悔了。 玄溟想要路线图,肯定是动?了心思的。 伴随圣驾的羽林军可不是吃素的,玄溟敢在当日行刺,他必定被捉。 届时?玄溟落入萧承泽手中,要杀要剐,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这个时?候,萧承泽已经拿到了百花枯,只需用在萧承稷身上,从此之后?邺朝就只有一位皇子了。 在此之前,萧承泽要把那对狗男女苟且之事?捅出去,让两人身败名裂,方能解他心头之恨! 一番合计后?,萧承泽兴奋地一晚上没?睡,翌日天?一亮就去了和玄溟传信的地点,约见玄溟。 这次萧承泽没?见到玄溟,是与玄溟那手下接的头。 萧承泽给了路线图,高昊给他百花枯,一物换一物。 萧承泽将图给出去在高昊准备接过?的时?候,手往回收了收,道:“事?先说明,路线图机密,不得让其他人知道是本王给的。” 高昊道:“殿下放心,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萧承泽拿到想要的东西,没?有片刻停留,匆匆回了马车,离开这人多眼杂的地方。 高昊更为小?心谨慎,在京城足足绕了大半个时?辰才回到新据点。 他不想再有第三次搬家了。 提到柳棠月,高昊就觉晦气,害得他们时?不时?就东躲西藏。 “主?人,萧承泽给的路线图。”高昊将东西呈上。 周凛将路线图打开,露出满意的笑容。 景帝试图用百姓秋收麦田来彰显他的与民同?苦,体恤百姓,借此来破了周凛派人散布出去的言论。 那周凛便在这在景帝这次秋收时?,生?出乱子,让百姓更加坚信如今金銮宝座上的人,不是最合适的人选。 明日就是景帝出行的日子,周凛速速召集手下,根据路线图布局。 周凛人手不及数十万羽林军,倘若要硬碰硬逼宫,他十之八九是败的。但这次景帝出行不同?,随行护驾的羽林军比皇城里的少了很多,周凛还是有胜算的。 借住路线图,周凛把人手布置在城郊几处关口,前后?左右呈包围形式,逐步收网,打算趁机将离宫的景帝灭了,连同?柳时?安一起。 城郊有麦田数千亩,就坐落在山脚,是块有山有水的风水宝地,也是块极其好的埋骨之地。 翌日,天?朗气清,东边的朝霞绚烂,染红了半边天?,是个宜出行的好日子。 四支羽林军在两边护驾,将景帝的仪仗队护得严严实实,百官紧随仪仗队后?面,一行人在朝霞中浩浩汤汤往城郊麦田去。 麦浪金黄,秋风拂过?如波浪般起起伏伏。 因是要收割麦子,众人穿的都是便于劳作的轻简装扮。 柳姝妤从马车下来,看?见人群里的萧承稷。男子一身靛蓝色简装,身姿修长挺拔,气质凌然,在一众人里格外出众。 接过?侍从递来的镰刀,萧承稷随景帝一起去了麦田收割麦子。 柳姝妤不擅农活,拿镰刀在田里割了几茬,手便打起了水泡。 崔皇后?见状,拿下她手里的镰刀,笑道:“本宫以前也是这般,后?来跟你娘一起忙活后?勤,次数多了,手便没?那么?娇气了。别?弄了,随本宫去上药。” 柳姝妤被崔皇后?牵出麦田,往田边乘凉的树荫下去,她面子薄,试图解释道:“廿廿不是娇气,是从来没?有干过?这种农活,不太适应。” 崔皇后?牵着柳姝妤的手,慈祥道:“廿廿本来就不该做这粗活,要好生?养着。手上起了水泡,本宫心疼。你便在树下歇歇,陪本宫说说话?。” 吴嬷嬷拿来药膏,崔皇后?拿银片取来绿豆大小?的药,轻轻涂在柳姝妤虎口打了水泡的地方。 树荫下,崔皇后?与柳姝妤说着话?,崔皇后?聊到景帝,两人的目光便落到麦田里收割麦子的景帝身上。 萧承稷在景帝身边,两人低头割着麦子,偶尔说着话?。 不知说了什么?,景帝面上浮出笑容,龙颜大悦。 柳姝妤不知不觉间也扬起笑容,圣上对萧承稷频频称赞,定然是对萧承稷是满意的。 柳姝妤也跟着开心。 日头渐落,夕阳如鎏金般镶嵌在云层上,把周围的云也染成了鎏金色。 被收来的麦子被整齐地摆在一起,金黄一片,是秋收的喜悦。 众人疲惫,休息一阵便启程回京了。 然而车队行进没?多久,前方灌木旁突然蹿出骑兵,人数颇多。 萧承稷见来着不善,立即召集羽林军,“护驾!” 萧承泽眉心轻拧,领头的人是周凛,原来玄溟手底下有这么?多人。 那他岂不是引狼入室? 周凛举起手中的长矛,高声道:“杀!” 周凛身后?的士兵听命,挥舞着兵刃冲来,萧承稷迅速调集羽林军抵抗,便拨了两支羽林军往后?退,护驾。 景帝也没?想到回程路上会遇到歹人行刺,被羽林军拥着调转马车往回,百官惶恐,也在羽林军的保护下往后?撤。 柳时?安小?心谨慎,每次伴随圣驾都会带甲胄兵刃以防不测,见势不对忙换上甲胄,“陛下,臣前去看?看?。” 柳时?安这习惯景帝是知晓的,他昨日还同?柳时?安说,不过?是去城外收割麦子,不用如此紧张,还劝他别?带那一身行头,没?承想今日派上了用场。 景帝叮嘱柳时?安小?心,柳时?安应声,策马去了前方。 前方一片混乱,周凛主?攻是弩.箭,而羽林军带的盾牌少,这一番羽林军处于劣势,略显被动?。 萧承稷和萧承泽都是一身便装,没?有甲胄护体,面对早有准备的歹人,明显有些拘束。 两方在土道上打了起来,萧承稷只觉领头的歹人有些眼熟。他一面持剑挡住飞来的弩.箭,一面回想,终于想来起来。 是三十几年?前的奸相余孽! 前世,萧承稷率军赶回京城,在城中与谋反的叛贼交过?手,如今领头的男子,正是叛贼周凛的心腹,高昊。 高昊在此,那周凛所在何处? 周凛是窃国奸相的儿子,这种情况下,不可能只有高昊一人出现。 后?撤的仪仗队! 萧承稷暗道不妙,他勒马掉头,准备去后?撤的仪仗队看?看?,恰巧遇到穿了甲胄赶来支援柳时?安。 柳时?安劝道:“两位殿下身上没?个防护,此地不安全,还请退回,这里交给臣便好了。” 萧承泽早就想溜走了,刀剑无眼,他怕被误伤。 路线图是他给的,反过?来还被高昊所伤,他亏大了。 萧承稷则是担心后?方,周凛阴险狡诈,不排除后?方有陷阱,“柳太尉多加小?心,前方清理完后?,尽快赶到父皇身边,我猜想这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叮嘱完后?,萧承稷速速回了后?方。虽然他们今日一行带的羽林军不多,但有柳时?安在,胜算颇大。 “翊王殿下昌王殿下回来了。” 朝臣在羽林军的保护下一路后?退,看?见两人回来后?,有人出了声,又觉既然人都回来了,那前方的情况必定不会太糟糕,悬着的心突然放了下来。 萧承稷策马,直接去到景帝銮驾边,道:“父皇,前方歹人来者不善,此处只有这一道主?道,需速速撤离。” 话?音刚落,前方传来马蹄声,听声音,人马不少。 很快,乌泱泱的队伍出现在仪仗队前,断了他们要撤离的主?道。 领队之人,正是周凛。 “兄弟们,杀!”周凛尽显得意,没?有多余的废话?,甚至都没?对景帝自报家门,一声令下后?又开始了一场混战。 场面一度混乱,景帝从銮驾下来,从侍卫手中拿过?剑,领着两支羽林军迎战。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66节 萧承稷派康跃去护着马车里的柳姝妤,自己则去了景帝身边,一起对付周凛。 刀剑声铮铮,让人胆战心惊。 弩.箭射|入马车车壁,险些射中柳姝妤,吓得她脸色都白了。 耳边是厮打的声音,那伙歹人冲入,和羽林军在主?道上打起来了,柳姝妤不敢乱动?,躲在马车角落。 帘子被风吹动?,柳姝妤从缝隙里窥见萧承稷的身影。 倏地,柳姝妤一惊,突袭圣驾的歹人是前世发动?叛变的人! 那和景帝交手的人,正是前世擒住她,将她带到城楼的叛贼。 周凛刀刀致命,有好几次险些刺中萧承稷,吓得柳姝妤心提到了嗓子眼。 很快,叛贼处于下风,所剩无几。 周凛一个人对付景帝和萧承稷,明显吃力,用不了多久,必败无疑。 就在柳姝妤以为萧承稷快要胜出时?,马车车顶忽然被人掀起,锋利的刀刃伸进车内,柳姝妤往旁边躲,躲过?一劫。 那人躲过?康跃,从掀开的车顶,将柳姝妤带了出来。 皇后?的马车,他接近不了,心道同?样是马车,能随行的一定身份尊贵,于是便截了柳姝妤。 周凛处于下风,眼看?就要败了,便打算及时?撤走,看?见手下劫持了柳姝妤,立刻发号施令,“撤!” 大队人马速速撤离,萧承稷看?见柳姝妤被劫走了,惶恐不安,想也没?想就追了上去,“父皇,儿臣去追。” 景帝不放心,派一支羽林军随萧承稷。 萧承泽见势不对,也策马跟了上去。 心道或许可以借今日萧承稷紧张柳姝妤,把两人苟.且之事?捅出去。 马蹄铮铮,一路追入山中。 周凛没?想到萧承稷紧追不放,一路追着他从山脚进了山中,山路崎岖,萧承稷愣是没?有放弃,直直追了上来。 丛林深处,路到尽头是悬崖。 落日快要进了云中,夕阳余晖洒向悬崖边。 周凛勒马,前有悬崖,后?有穷追不舍的萧承稷。 真?是麻烦。 周凛下马,从属下手里抓过?柳姝妤,这时?候萧承稷也追了上来,身后?跟了一支羽林军,还有姗姗来迟的萧承泽。 没?抓到崔皇后?做人质,抓个柳时?安的女儿也不错,毕竟她也是萧承泽的妻,萧承泽怕不会不顾念夫妻情分吧。 况且,那路线图是萧承泽给的,萧承泽若不让他们离开,谁都被想好过?,鱼死网破吧。 悬崖边,周凛挟持柳姝妤,将泛着寒光的刀架在柳姝妤脖子上,厉声呵斥道:“都退下!” “别?靠近,否则我一刀下去,红颜薄命,百花枯萎。”周凛特地咬重“百花枯”这三个字,“你说对吧,昌王。” 萧承泽面色凝重,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萧承稷面色阴沉,眼中迸射出寒光,紧紧攥住缰绳,道:“你要如何才放人。” 周凛是没?想到这话?是萧承稷提出的,他还以为担心柳姝妤提出这话?的人会是萧承泽。 “让你们的人退下,放我走。” 周凛抓住柳姝妤,看?向萧承泽,威胁道,“昌王,你忍心看?着你这娇妻殒命吗?” 柳姝妤只觉命运捉人,前世如此,重回一世,她依旧被叛贼抓了,当作人质威胁。 上次是还在宫墙上,这次是在悬崖边,隔对面的人有数丈远。 萧承泽是不会为她放弃这次立功。 萧承泽没?说话?,反倒是萧承稷在周凛开口后?下了命令,几乎没?有犹豫,“退下!都退下!” “翊王殿下,不能放人,放了他们后?患无穷。” 趁着周凛分心,柳姝妤咬上他手背,待他吃痛,挣脱开束缚,打算从悬崖跳下,不当这人质了。 “柳姝妤,不准跳!不准轻生?!回去!” 萧承稷下马高声喊了出来,额上青筋凸起,甚至急得连音调都破了,直接冲周凛喊道:“你愣着干什么?,抓住她呀!” 第47章 悬崖就在身后几步的距离, 柳姝妤是打断从悬崖跳下的,但刚有动作,便听见萧承稷这话, 紧接着被人拦住臂膀, 一股大力将她拉了回去。 柳姝妤愕然,萧承稷是怎么知道她跳崖轻生的想法的? 周凛怒上心?头?, 将?救回来的柳姝妤用力摔到地上, “他娘的,你还敢咬我。” 山崖边怪石嶙峋, 柳姝妤被一股大力甩了出去,头?碰到石头?,当即晕了过去。 而与此同时, 萧承稷蓄满怒气,送开拉满的弓,一支利箭朝周凛射.来,直中?周凛心?房。 周凛反应过来时, 心?脏已经中?箭,血流不止。 周凛一倒,仅剩的数十名叛贼群龙无?首,再无?反抗余地。 “康跃, 捉拿叛贼!” 萧承稷顾不上其他,也?没有在乎旁人的眼光,以最?快的速度来到柳姝妤身边,将?人抱起。 她额头?撞上石头?,正流着血。 萧承稷抱着她的手, 在颤抖。 就好?像是前世他来迟,抱着从宫墙一跃而下满身是血的柳姝妤。 那时候, 萧承稷小心?翼翼把她抱进怀里,颤抖着手脱下衣裳遮住她面?容,不让旁人瞧去。 都?不漂亮了。 在世人眼里的她,不应该是坠落的模样。 此刻,萧承稷把昏迷的柳姝妤抱进怀里,直接越过萧承泽,带上马背,急急忙忙下山。 景帝的銮驾已经回京,山脚的战场一片狼藉,还剩些人在收拾战场。 萧承稷策马直接往京城去,入城后直奔翊王府。 把缰绳交给门房,萧承稷下马,小心?翼翼抱着柳姝妤往房里去,边走边吩咐道:“传府医来,立刻!” === 黑暗中?,柳姝妤又看见了前世。 看见她跳下宫墙后,勤王救驾来迟一步的萧承稷,他手持长戟,疯似了斩向?叛贼。 场景忽变,她又看见在山崖边,萧承稷紧张的模样。 就在这个?时候,柳姝妤头?上一阵疼痛,她忽地睁眼醒来。 天色已暗,屋中?烛火昏黄,室内布局不像是临西阁,冷淡的床幔色调和极简的布置,有几分像是萧承稷的寝屋。 守在床边的紫檀欢喜,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姑娘,你终于醒了。” “姑娘?” 柳姝妤只觉紫檀的称呼奇怪,低头?看身上的装束是今日去麦田的行头?没错,她没有回到以前。 但为何紫檀对她的称呼变了? 柳姝妤被紫檀扶起来,靠在床头?。 她伸手,摸到头?上缠了绷带。 这时,吴嬷嬷从屏风后面?出来,表情严肃,“王妃醒了,皇后娘娘请王妃去宫里一趟。” 柳姝妤有种不祥的预感,隐隐猜到好?像是有些事情瞒不住了,“嬷嬷稍等片刻,容我梳梳头?。” 吴嬷嬷:“我在外面?等王妃。” 吴嬷嬷一走,紫檀扶柳姝妤下床,道:“姑娘昏迷时,翊王殿下一直守着床头?,是刚被圣上传入宫的。如今姑娘醒了,轮到姑娘入宫了。” 紫檀的称呼全变了,加之吴嬷嬷的出现,柳姝妤忽然明白?了什么,“他们知道我与萧承泽和离的事情了?” 紫檀摇头?,“不清楚,是山岚告诉奴婢的。翊王殿下走时带了姑娘的和离书入宫。” === 皇宫。 在山崖,不仅仅是萧承泽一人,无?数羽林军都?看见了萧承稷当着萧承泽的面?抱走柳姝妤。 那是萧承稷的弟媳呀。 萧承泽想也?没想,会昌王府拿了柳姝妤早前写的字据傍身,一刻都?不曾耽误,急匆匆去了皇宫状告。 萧承泽在想,今夜就是他翻身的机会,他要好?好?把握住。 “儿?臣没想到三哥竟作出这样的事情。姝儿?是他弟媳呀!他怎能指染?!在悬崖边上时,三哥直接将?昏迷不醒的姝儿?抱起,去了翊王府!” 萧承泽在景帝面?前状告,甚至往这件事上再添把火,“成婚后,儿?臣总觉三哥看姝儿?的眼神不对,竟没想到还有更违背德行之事。儿?臣昨个?深夜瞧见三哥从姝儿?房中?出来,两人……” 萧承泽的话止住了,甚至还在景帝面?前故作一副颜面?尽失的模样。 景帝闻言,面?色难看,处在发怒的边缘。他实?在是不敢相信,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竟然作出这样出格的事情。 他甚至都?打算将?皇位传给萧承稷了。 景帝忍住怒气,速速传萧承稷入宫觐见。 萧承稷被内侍领着来到养心?殿,瞥见萧承泽脸上时隐时现的得意神情时,大抵已经猜到了等下要发生什么。 “儿?臣参见父皇。” 萧承稷跪下行礼,但景帝并没有让他来的意思,他也?就只好?在地上跪着。 正巧此刻崔皇后闻讯赶来。 瞧见殿中?阴沉又剑拔弩张的气氛,崔皇后去到景帝身边,试图劝道:“陛下,先别动怒,先听听当事人怎么说。”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67节 景帝的怒气被崔皇后安抚住了些,利眼看向?萧承稷,正声道:“你说,你跟姝妤那姑娘,怎么回事?” 萧承稷坦言:“如今日众人在悬崖边看到那般,儿?臣紧张柳姝妤,擅自将?昏迷不醒的她带回王府。” 萧承泽不忘火上浇油,硬碰上萧承稷指责,“三哥,姝儿?是我的妻子呀,是你的弟媳!你怎么能对姝儿?有了那心?思呢!” “妻子?”萧承稷凝眸,看向?萧承泽,这个?口口声声装受害者的阴险小人,“可我怎知晓,你早就和柳姝妤和离,她也?早就不再是昌王妃。” 崔皇后惊讶,“什么?和离了?” 萧承泽闻言,看着萧承稷,他就知道萧承稷会把这件事说出来,借此来脱身。 可惜不巧,他预判了萧承稷的预判。 萧承泽心?里正得意,萧承稷终于进了圈套,“什么和离?三哥你在说什么。无?凭无?据,三哥莫要为自己开脱就随口乱讲。” 和离书已经没了墨迹,成了废纸一张。 萧承稷不中?圈套,谁中?? 萧承泽仍是一副受害者的模样,看着他精心?准备的一出好?戏上演。 这厢,萧承稷从怀里拿出两张和离书,呈了上去,“一式两份,一份是柳姝妤给儿?臣的,另一份,儿?臣承认这是儿?臣的不对,偷偷从昌王府窃了出来。” “你在说什么?” 萧承泽有些慌乱,便下意识摸了摸袖口,当摸到袖中?的信纸后,心?情非但没有轻松,反而有些忐忑不安。 什么叫,他窃了出来。 可萧承泽入宫时,明明是将?匣子里的白?纸和柳姝妤亲手写的字据一起拿走了。 景帝拿着两份一模一样的和离书细看。萧承泽的字迹景帝认识,和离书确实?是萧承泽亲笔所?写无?疑,而两人和离的日期就在从避暑山庄回来后。 萧承泽窥了眼,发现景帝手里的两张纸上都?有字。 他慌了神,面?色骤变。 景帝手里的和离书有字,那他从匣子里拿出来的白?纸又是什么? 他是用乌贼汁写的呀,字迹也?是他看着减淡的。 忽然,萧承泽恍然大悟,这一切都?是萧承稷的局。 他才是入局之人,这一切都?是萧承稷策划引他入的! “如父皇所?见,两人早已和离。儿?臣恰是在和离之后,与柳姝妤有了往来,一切与她无?关。” 萧承稷道:“今日在悬崖,她头?磕出血来,儿?臣心?急,才将?人带了回翊王府。” 萧承泽意识到中?了圈套,他不可能再拿和离的事情来对付萧承稷了,多说无?益,只会让景帝从话中?探到他的心?思。 萧承泽道:“可你也?不能和她往来!毕竟是你曾经的弟媳!三哥是早就生了心?思吗?为何在我刚与姝妤和离,三哥就和她有了往来?” 话音刚落,内侍来报,“陛下,娘娘,吴嬷嬷领了昌王妃来。” 景帝被萧承泽吵得头?都?痛了,指腹按了按额头?,吩咐道:“传。” 柳姝妤进殿,走到萧承稷身边,同他并肩跪下,“臣女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她刚到殿外便听见里面?萧承泽的声音,看样子,萧承泽是要拿和离来说事。 “陛下,娘娘,臣女确实?在早前就与昌王殿下和离。和离是昌王殿下提的,而和离的条件,则是要臣女去接近翊王殿下。” 景帝听得头?更痛了,厉眼看向?萧承泽,“荒唐!” 萧承泽慌乱,急忙辩解道:“父皇息怒,并无?此事!” “回陛下,昌王让臣女写了张字条,内容是臣女自愿接近翊王,以此来相助昌王。昌王见翊王渐得圣心?,越发坐不住了,便想了这么个?馊主意,让臣女接近翊王,已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柳姝妤要在这一刻,撕下萧承泽阴险狡诈的面?目,她看向?萧承泽,道:“难道不是吗?昌王?臣女亲笔写的字据,昌王不拿出来给圣上和皇后看看吗?” 萧承泽紧张地摸了摸袖口,辩解道:“你胡说,信口雌黄,你与萧承稷是一伙的。” 景帝眼尖,“你袖中?有什么,拿出来。” 萧承泽还要藏,但内侍已经心?领神会,朝萧承泽去,硬从他袖中?把纸条拿了出来,一张是有朱红手印的白?纸,另一张是柳姝妤口中?说的字据。 那白?纸已经不起作用了,萧承泽在意的是景帝手里的字据。 景帝怒道:“荒唐!萧承泽,你太荒唐了!” 在他眼中?,这就是一场闹剧。 萧承泽惶恐不安,起先入皇宫时的盛气凌人没了,多了几分卑微,“父皇息怒。” 景帝有了裁断,“这几日,你把手头?的事情放下,回府中?好?好?反应!来人,将?昌王带回府去。” 又看向?地上跪着的女子,景帝道:“柳姝妤,既然和离了,你往后便是自由身,回太尉府去吧。” 没有责罚,也?,没有动怒,平静说道,但轮到萧承稷时,景帝态度陡然转变,脸色铁青,正声道:“老三,朕要罚你,你可认?” “五十仗,儿?臣认。”萧承稷说道,他跪在地上,背脊依旧挺直如初。 柳姝妤急了,不解道:“陛下,臣女与昌王和离后才和翊王殿下有往来的,这期间臣女是自由身。请陛下手下留情。” “倘若要罚,便罚臣女好?了,一切都?是臣女的错。” 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崔皇后开口了,“廿廿,你过来。” 柳姝妤起身,来到崔皇后身边,就在此时,景帝下令道:“来人,行刑,五十仗。” 几名侍卫进殿,将?萧承稷带了出去。 养心?殿外,萧承稷趴在长凳上,粗壮的板子结结实?实?打在他腰臀上。 仗打声一阵接着一阵,萧承稷没喊过一声,打到腰臀出血,皮开肉绽。 柳姝妤头?上的伤开始阵痛,又被这血腥场面?刺.激,在五十仗还没行刑完时,晕了过去,被崔皇后带回了翊坤宫。 翌日,柳姝妤从皇宫出来,直接去了昌王府收拾东西。 萧承泽受罚,无?疑是被景帝禁足在了昌王府。 柳姝妤到昌王府时,恰好?见萧承泽醉醺醺的,不知昨夜回来喝了多少酒。 苏念慈似乎一夜没睡,在萧承泽身边守着。她看见柳姝妤出现,加之又知晓柳姝妤不再是萧承泽的妻子后,她顿时觉得自己地位比柳姝妤高,莫名的优越感随之而来。 苏念慈朝柳姝妤走去,盛气凌人道:“你还回来干什么?!昌王府不欢迎你一个?外人!” 她很得意,扶着后腰对柳姝妤指指点点。 就是因为声音大了些,坐在台阶上醉醺醺的萧承泽听见,醉意朦胧看向?那边,依稀间瞧见柳姝妤时,他还愣了愣,随后起身,跌跌撞撞朝柳姝妤走去。 “收拾东西,搬离王府。” 柳姝妤不愿与苏念慈有过多交谈,匆匆说了一句便欲离开,回临西阁收拾行囊。 就在她挪步要离开时,手臂被苏念慈拉住,“柳姝妤,你已经不是昌王妃了,怎么,昌王府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苏念慈话还没说完,醉醺醺的萧承泽突然出现在在两人面?前,对苏念慈吼道:“你凶她什么!” 萧承泽醉上心?头?,话没个?遮掩,将?心?里所?想一股脑说了出来,“姝儿?,你怎么就离开了我呢?明明,你是喜欢我的,就因为你没和我睡,便跟了萧承稷?二者没比较,你是不知道我的好?。” 苏念慈一听不得了,忙捂住萧承泽的嘴,“王爷!你胡说什么!” “你别碰我。”萧承泽醉意上头?,扒拉开苏念慈的手,又想起她适才凶过柳姝妤,想也?没想就推开了苏念慈。 苏念慈已经有了八个?多月的身孕,这段时间需要格外小心?,却被萧承泽这一推,推倒在地。苏念慈本?能地护住肚子,但还是晚了,腹中?传来剧烈的疼痛。 见红了…… === 昌王府乱成了一锅粥,稳婆和大夫被纷纷请来,屋子里的丫鬟进进出出,端了一盆又一盆的热水进屋。 萧承泽被柳姝妤泼了一盆凉水后,又被侍从灌了醒酒汤,但他喝了不少酒,即便喝了醒酒汤也?仍旧存有醉意。 如今正醉醺醺坐在地上。 苏念慈凄惨的喊痛声从屋中?传出,让人听了汗毛忍不住竖起,她这一胎本?来是一个?多月后才降生,却因萧承泽那一推,不知能不能保住。 事情有些棘手,两名稳婆试了许多办法,苏念慈的情况不见好?转,那胎卡住了。 萧承泽醉坐在地上,被一声声喊声弄得不高兴,“里面?吵死了!哭喊什么,别吵了!” 柳姝妤在一旁看着醉醺醺的人,仿佛在看一个?傻子一样。 一时间又好?气,又好?笑。 萧承泽的声音大,屋中?的苏念慈自然是听见了。她恍惚,怎也?没想到曾想疼她的男子竟然在她痛得生不如死的时候,说出那样一番话。 稳婆见她没了力气,急道:“侧妃,再加把劲!孩子的头?至今还没出来,再加把劲呀!” 过了很久,房门打开,可雯出来,走到萧承稷面?前,道:“王爷,侧妃快不行了,保大还是保小?” 柳姝妤愣住,心?里说不出的感触。 萧承泽拧眉,似是不悦,他醉意尚未散去,脑子也?不清醒,声音大了些,“生不出来就不生了!吵吵嚷嚷的,晦气!不生了,都?给我出来!” 柳姝妤听得皱起眉头?,替萧承泽做了决定,“保大!” 她越过地上的喝醉的人,随可雯一起进了房间。 屋中?血腥味很浓,惹得柳姝妤眉头?越发深了,她看见床上痛得脸色惨白?汗涔涔的苏念慈,不禁想起小产的自己。 萧承泽喝醉时说的话音调大,屋里所?有人都?听见了,包括没了力气的苏念慈。 “保大。无?论如何都?要把侧妃救回来。” 柳姝妤去到床边,命令稳婆道。 苏念慈虚弱地看了眼床边之人,悲痛万分,“柳姝妤,他这么能这样对我?” 身上的疼痛,不及心?中?的悲痛万分。 柳姝妤道:“这就是萧承泽的真面?目,什么情情爱爱,在他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他一句话,风轻云淡便舍弃了,而你却因为他之前的甜言蜜语越陷越深。酒后吐真言的道理?,你都?懂吧。” 阵阵疼痛让苏念慈在这一刻无?比清醒,算是看清了萧承泽的真面?目,当即便有了决定,“这孩子我不生了。” 酒后吐真言,适才那些话,怕就是萧承泽的心?里话吧。 萧承泽推她,害她见红,又在她痛不欲生时,嫌她吵,让她闭嘴。 萧承泽,你可恶!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68节 第48章 柳姝妤从昌王府出来, 已经是傍晚了。 街上行人匆匆,纷纷着急回?家。 柳姝妤没回?太尉府,反而让车夫直接去了翊王府。 昨夜, 五十仗仗刑完毕, 萧承稷腰臀被打出了血,柳姝妤担心, 原本是打算从临西阁收拾完东西就去看萧承稷的, 哪知?生了意外,她等苏念慈平安后才离开的。 马车稳稳停在翊王府, 府门?两边已经点?了灯笼照明。 不知?为何,没人拦她,柳姝妤一路畅通无阻进了昌王府。 “柳娘子。” 府上有丫鬟出来相迎。 “王爷情况如何?” 柳姝妤担忧不已, 轻车熟路走?在回?廊下,直奔萧承稷寝屋去。 她一路走?来都没看见萧承稷,恐怕他现?在是躺在床上养伤。 那丫鬟摇头,回?道:“情况不太好?, 殿下现?在昏迷不醒,还有些发烧,太医让留心这一两日。” 慌乱和担忧一起涌上心头,柳姝妤拎着裙裾, 三部并两步急匆匆往寝屋奔去。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想快点?见到萧承稷。 屋中,男子腰臀有伤,便只能趴在床上。 脸色煞白,昏迷不醒。 薛太医守在床边, 随时留心这萧承稷的状态。夜里宫中闹出那么大的阵仗,薛太医经小道消息, 算是明白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难怪在莫水村时,他就感觉三人之前的氛围有些微妙。 皇家的事?情,他可不敢多言,听到的话也能烂在肚子里。 这厢看见柳姝妤来,薛太医并没觉得奇怪,起身将床边的位置让出来。 “薛太医,殿下如何了?” 柳姝妤径直去了床边,她第一次看见如此虚弱的萧承稷,害怕得连声音都在颤抖。 薛太医道:“五十仗,不是谁都能受住的。殿下腰臀仗伤严重,血淋淋的,傍晚的时候开?始发热,我已经给殿下灌了退烧药,熬过今晚应该就没事?了。” 他有事?,也不能让萧承稷有事?,否则这项上人头不保。 “今日辛苦薛太医了,您先回?厢房歇歇,这里我守着便好?。” 薛太医也觉这情形之下,他不宜久留,便拎起医药箱离了屋子。 山岚也是有眼力见的人,而这翊王府被本就是她的主场,便对屋中的丫鬟使眼色。屋中丫鬟心领神会,跟在她身后出了屋子,须臾间,屋子只剩了柳姝妤。 柳姝妤不知?道现?在她该做些什么,但守着萧承稷,她终究是安心的。 坐在床边的地上,柳姝妤握住萧承稷放在被子外面的手?,看着虚弱的他,不禁失神。 倏地,柳姝妤听见昏迷的男子嘴里喃喃低语,似是梦呓。 她将有头凑近了些,终于听清了他的话。 “别走?。”他说。 柳姝妤不确定萧承稷是不是在对她说,让她别走?。 “我不走?,你?不平安醒来,我不会离开?的。” 柳姝妤当作?萧承稷在叫她,此刻更加用力,握紧他手?。 “别走?,别走?,等我。” 萧承稷声音大了些,柳姝妤不用凑近也能听得真切。 不知?萧承稷梦到了什么,眉头拧得很紧,柳姝妤伸出手?,抚平他眉,但刚一松手?,他又皱起了眉。 “不要跳,别跳。” 昏迷中,萧承稷看见前世柳姝妤站在宫墙上,准备跳下去,他急了,喊出声来,“廿廿,别跳!” 与此同时,手?被萧承稷握住,柳姝妤愣住,心里悸动。 他喊了她小名。 柳姝妤猜,萧承稷大抵是梦见昨日在悬崖边的事?了。 回?握萧承稷,柳姝妤点?头,回?应着他,“我不跳,廿廿不跳。” “廿廿。” 萧承稷低喃着,拉着她手?,一声声喊着柳姝妤小名。 柳姝妤回?应着他,他喊一声,她就应一句。 萧承稷没有醒来的迹象,发烧昏迷中将近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在脑中过了一遍,低语道:“对不起,廿廿。我不该离开?的。” 柳姝妤听得一愣,不明所以。他道歉作?甚? “什么离开??去哪儿?” 柳姝妤下意识问出声来。 萧承稷仿佛能听到她说话一样,迷迷糊糊道:“离开?湖边。从湖里救你?上岸后,不离开?。” 柳姝妤愣忡。 原来,是萧承稷救了落水的她。 是他呀。 难怪,难怪他会在婚后第二日请安时,问出那样一番话。 柳姝妤潸然泪下。 她竟然会误以为是萧承泽救了她。 “该对不起的人,是我。” 柳姝妤眼泪如断线般,止不住流,心中说不出的滋味,“承稷哥哥,你?要快点?醒来。” “殿下还有昏迷着?” 这时,屋外传来康跃的声音,似乎很急,有要事?向萧承稷汇报一样。 “还没醒。” 山岚低声说道。 康跃明显着急,“这可如何事?好?,审出来了,但殿下又不在。” 他没个主意。 柳姝妤擦干眼泪,去了屋子外面,她轻轻带上门?,正巧听见两人这番对话,“审谁?” 两人闻声回?头,看见柳姝妤后,突然又不说话了。 柳姝妤意识到气氛不对,刨根问底,“康跃,审谁?是殿下让你?办的事?情?” “罢了,柳姑娘也不是外人。”康跃不打算瞒着了,事?情拖久了,变数多,“殿下昨夜回?来时,让我去审在城郊擒住的一众叛贼,尤其是那领头之人。” “审出来了,昨日生事?的是三十几年前的奸相余孽。他们筹划这件事?很久了,之所以会清楚那日陛下的行程,是从昌王那得到路线图。问路线图时,高昊不堪酷刑,昏了过去,索性在他身上搜到陛下出行的线路图。” 康跃着急,“就是因?为此事?事?关重大,涉及昌王,吏部那边格外谨慎,等着高昊醒来上报,但我怕就怕有人对高昊下手?,届时只有物证,昌王又极擅辩驳,反咬一口是他人污蔑。” 所以他才急急回?来找萧承稷。 柳姝妤知?晓叛贼的真实身份,自然是相信康跃审出来的结果?。 谁说不能攀咬萧承泽? 如今已是深夜,宫门?落锁,想入宫也是明日去了。 萧承泽被禁足在王府,大抵是不知?道牢里发生的事?情,否则也不会坦然得将自己灌醉。 柳姝妤叮嘱道:“康跃,麻烦你?今夜将高昊看好?,高昊作?为人证,不能出事?。” 康跃明白其中道理,遂离开?了翊王府。 柳姝妤决定明日一早就去面见圣上,明日一定要让萧承泽定罪! 她转身离开?,欲回?屋子守着萧承稷,目光忽而从山岚身上略过,想起她出来时,听见山岚和康跃的对话。 停住步子,柳姝妤看着山岚,道:“你?和康跃,好?像相熟。” 山岚微愣,怔怔对上柳姝妤目光。 * 屋中,山岚跪在地上,坦白道:“奴婢一直是翊王府的丫鬟,因?会些功夫,才被翊王殿下挑选出来留在姑娘身边的。殿下吩咐奴婢待在姑娘身边,保护姑娘。” 柳姝妤恍惚,如此说来,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萧承稷都一直默默守护着她,她却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还对他凶巴巴的。 心中感慨万千,柳姝妤扶山岚起来,她确实要为萧承稷做点?什么。 在翊王府待到天明,柳姝妤拿着当初崔皇后给她的令牌,独自去了皇宫面圣上。 “臣女?要揭发一人,此事?与柳家无关,系臣女?执意要告御状,望陛下莫要因?此迁怒柳家。” 景帝看着昨日来过,今日一早执意求见的女?子,问道:“你?要揭发谁?” 跪在地上的柳姝妤腰背挺得笔直,眼神坚定,严肃道:“臣女?要揭发昌王的恶行。” …… 萧承稷醒了,背上的疼痛让他一时间动弹不得,稍稍一动便会扯到伤口。 人醒了,也就暂时脱离了危险,薛太医悬着的心落下,项上人头又稳住了。 伤口上完药,薛太医收拾药箱,感叹道:“幸好?殿下无大碍,昨夜把柳家那姑娘着急坏了。” 柳家那姑娘? “柳姝妤?” 萧承稷扫了一圈,屋中没有柳姝妤的身影,看见山岚面略显凝重的神色,他心里忽然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69节 “她人呢?怎不见她?”萧承稷凝眸,直接问了山岚,“她人去了何处?” 山岚不敢隐瞒,低首回?道:“柳姑娘去了皇宫面圣。” 山岚看了眼收拾完东西的薛太医,欲言又止。 薛太医是个明白人,他不想惹事?,不该听的话,他没好?奇心去听,“臣下去开?个药方,殿下好?生调养身子。” 薛太医走?后,山岚才禀告道:“昌王勾结叛贼,才有了陛下回?京时的那场意外,柳姑娘一早就去了皇宫,揭发昌王的恶行。”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萧承稷气急,想也没想便掀开?被子,忍着腰.臀的伤穿鞋起来,准备去宫里瞧瞧。 伤得厉害,萧承稷连走?路都有些别扭,咬牙忍着,让人去马厩牵马来,速速去了皇宫。 今日不是请安的日子,萧承稷被拦在宫外,等了许久才等来吴嬷嬷带来崔皇后的召见口谕。 萧承稷是借给崔皇后请安的名义入宫的,进宫门?后,他直奔养心殿去。 不知?道柳姝妤去皇宫多久了,萧承泽擅诡辩,她招架不住的。 萧承稷刚看到养心殿的牌匾,便见萧承泽被两名侍卫拖出来。 “父皇,儿臣错了!父皇难道就丝毫不顾念父子情谊吗?” 萧承泽往殿中嘶喊,但没换来景帝的任何一句话,反而让拖他离开?的侍卫加快动作?。 萧承泽被侍卫拖离养心殿,路过时瞧见萧承稷,他忽然变得面目狰狞,瞪大了眼睛看向萧承稷,“你?满意?!以后都没人跟你?争了,那位子是你?的,柳姝妤也是你?的!全是你?的,看我落魄成?这样,你?心里肯定很得意吧。” “快带走?。” 随行内侍催促道,侍卫脚上步子不停,即刻拖走?萧承泽。 萧承泽被带走?后,内侍笑脸相迎,温声问好?,“翊王殿下。” 萧承稷正欲问发生的事?情,柳姝妤便从养心殿里出来了。 她也看见了台阶下远远站着的萧承稷,大抵是瞧见他醒来,面上露出舒展的笑容,双手?拎着裙裾急匆匆下台阶,朝他奔来。 高昊被带到景帝面前与萧承泽对峙,道出路线图的由来,又言萧承泽手?里有百花枯,在景帝派人搜查昌王府时,苏念慈亲手?将萧承泽藏起来的百花枯交给侍卫。 萧承泽见事?情败露,便什么都招了,被景帝打入大牢,贬为庶民。 柳姝妤终于实现?了她一直想干的事?,也终于帮了萧承稷的忙。 她是喜悦的,想快点?来到萧承稷身边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但看见萧承稷泛白的唇和憔悴的脸色时,柳姝妤脸上的笑意没了,泛起隐隐担忧。 她忘了他有伤在身。 柳姝妤过去扶他,瞥见他背后被血染红的衣裳后,脸色煞白,拉着萧承稷欲离开?,“先去太医院,止血要紧。” “没事?,”萧承稷没动,满眼都是柳姝妤,担忧问道:“父皇有没有责罚你??” 柳姝妤摇头,就在她要说话时,景帝出现?在养心殿殿口。 “你?俩进来吧。” 景帝看眼两人,遂让内侍去太医院传太医来。 一旁的内侍要去扶萧承稷,被柳姝妤拒绝了,她将萧承稷的手?臂搭到她肩膀上, “承稷哥哥,我扶你?。” 萧承稷错愕,怀疑他听错了,“你?叫我什么?” 柳姝妤没有避讳,也不打算隐藏对他的喜欢了,“承稷哥哥呀,我们小时候不是一直都这样要好?吗?” “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知?道了。”柳姝妤看着萧承稷,道:“谢谢你?。” “以前是我太笨没发现?自己的心意。有些话,等回?翊王府再跟你?说。”耳根子有些烫,柳姝妤害羞地挪开?眼,扯开?话题,道:“陛下叫我们进去,先让太医看看你?的伤,别变严重了。” 柳姝妤扶萧承稷往养心殿去。景帝没提萧承泽的事?情,反倒是责备萧承稷性子急,不沉稳,不爱惜身子,有伤在身还到处乱跑。 不久,太医来给萧承稷看了伤,上药。 柳姝妤在殿中略显局促,也不知?该说什么,便在榻边给太医打下手?,递东西。 萧承稷趴在榻上,偷偷看着柳姝妤,眼睛眨也不眨。 景帝看着一声不吭的萧承稷,暗道没出息,难怪被那逆子钻了空子截胡。 待太医上完药,收回?东西离开?,景帝松了口,道:“原本救起姝妤的人就是你?,偏让那逆子捡了便宜,既然你?们情投意合,也受了五十仗,朕便全了你?们的姻缘,待来年春日,完婚吧。” 作?为当事?人的两人尚未缓过神来,怔怔看着对方,还是萧承稷第一个反应过来,欣喜之下欲起身谢恩,“谢父皇。” 景帝出声制止,“伤口刚上了药,便别起来了。” 柳姝妤稍晚萧承稷一拍,景帝说话时已跪在道恩,“谢圣上成?全。” 景帝扶她起来,“廿廿,你?是朕看着长大的,朕还是很满意你?这个儿媳的。行了,回?去照顾老三吧,把该说的话清楚。好?好?的两个人,长了嘴巴也没派上用场。” 柳姝妤笑着点?头。 是要跟萧承稷好?好?说说,这次要全部说清楚。 翊王府。 柳姝妤凡事?亲力亲为,扶萧承稷下马车,扶他回?到床上,给他递去茶水解渴,还关切问他伤口疼不疼,反倒是让被她这样弄得不自在。 柳姝妤坐在床沿,道:“我知?道殿下想问什么,我先说。” “昨夜我来翊王府照顾殿下了,殿下发烧昏迷不醒,说了好?多心里话,我都知?道了。”柳姝妤看着萧承稷,眉眼弯了起来,“是承稷哥哥救了落水的我,承稷哥哥为廿廿做的那些事?,廿廿都知?道了。廿廿心悦殿下,大概是很久前就喜欢殿下了。” “我对感情有些迟钝,倘若没人点?醒,我可能一直都不知?道。”柳姝妤开?始恼自己,“记得还有次我做了糕点?,打算送给承稷哥哥吃,但那时候,我看见承稷哥哥在院子里种梅子树。我当时就想起话本里的话,又逢皇后娘娘才不久邀了不少贵女?入宫,听说是给你?选妻的,我下意识便以为你?在次宫宴上有了心仪的姑娘,那梅树是为了那姑娘栽的。我没来由的伤心,很奇怪的感觉,回?去也不敢跟母亲说,当时是不想再见你?了。” 想到自己的愚蠢,柳姝妤叹息一声,满是懊悔,“这以后发生了好?多好?多事?情,我才意识到恐怕在那时候我就喜欢你?了,直到现?在,是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 萧承稷道:“笨死了。种的棵青梅树,我打算等来年,摘梅子酿酒,等你?我成?婚那日喝。” 柳姝妤反将他一军,“那皇后娘娘问你?,你?对我有没有那心思,你?怎不说清楚?” 崔皇后都与她说,在她没落水,和萧承泽扯上关系时,崔皇后问过萧承稷的心意。 萧承稷却道:“那会儿你?尚未及笄,我能说什么?” 崔皇后是问过他是否对柳姝妤有意,那会儿柳姝妤还有两个月才及笄,他是对她有意,但她还没及笄。 萧承稷便打算等她及笄后再与崔皇后说此事?,但计划远赶不及变化?,后来他还没说出口,柳姝妤便因?为梅子树那事?,不搭理他了。 今日,他才知?晓原因?。 柳姝妤懊悔,“都怪我,我们错过了好?多。” “往事?不可追,为了弥补,我决定了,我要一辈子都对承稷哥哥好?。” 话音刚落,柳姝妤低头,在萧承稷脸颊落下一吻。 萧承稷为她默默做了那么多,她要主动些,再主动些,向他靠近。 柳姝妤害羞,蜻蜓点?水的吻落到他面颊,忙正身离开?,但刚直起身子,腰间覆上一只大掌。 “还有呢?” 萧承稷手?掌搭在柳姝妤后腰,深深看着她,盯着她唇。 柳姝妤从他眼神中读到另一层意思。 她唇瓣轻抿,顿了有一阵,然后此凑了过去。 唇瓣试探性蹭了蹭萧承稷的唇。 轻柔,如春风。 慢慢地,萧承稷反客为主,扣住她后颈。 吻,变成?了撕咬…… 第49章 两人说开后?, 柳姝妤几乎每日都回来翊王府,看着萧承稷,照顾萧承稷, 亲亲萧承稷。 不是难舍难分那种, 是柳姝妤哄萧承稷喝药,她给了些甜头, 轻轻蹭了蹭他面颊那种亲吻。 蜻蜓点水般的。 这日?, 柳姝妤在小厨房做糕点,端了芙蓉糕刚走到门口, 便看见要?起身,她急忙进屋,边走便道:“不行不行, 你趴下,伤还没好。” 萧承稷笑她太紧张了,“不碍事,结痂了, 我没你想得那般虚弱。” 柳姝妤将糕点放到床头,执意不让他起身,“那也不能轻视。” “尝尝我今日?做的。”柳姝妤从盘中拿出一枚芙蓉糕,递到萧承稷嘴边, “今日?加了桂花蜜,有?股淡淡的桂花香,很好吃。” 萧承稷咬了一大口,柳姝妤有?些想笑,递去水杯, 另一只手顺顺他后?背,“哪有?你这样的, 一口一个糕点,当心噎住。” 萧承稷就着她递来的水,将芙蓉糕吞下,唇齿间桂花留香。 “适才我是要?去拿东西给你。”萧承稷解释道。 柳姝妤好奇,“拿什么?在哪里,我去就好了。” “衣柜里,最右边的隔间,有?个匣子。” 柳姝妤起身,按照萧承稷说的,找到那个匣子,拿回他身边。 萧承稷道:“打开看看。” 柳姝妤:“神神秘秘。” 既然是送她的东西,那肯定是姑娘家喜欢的,柳姝妤猜测大抵是好看的珠钗首饰,当匣子打开,一枚同心结映入眼帘时?,她愣了愣。 萧承稷拿出那崭新的同心结,“同心结是一对,一枚在我身上随身携带,另一枚是给你准备的。” “有?一件事,我从未跟你提及,这事听起来或许有?些荒诞,但确实?发生过?。一直没同你讲,是担心你不相信,而且那件事不是什么好事情,告诉了你,只会让你胡思?乱想。” 萧承稷接着说道:“我有?两世的记忆。前世,你因?为落水,嫁给了萧承泽,萧承泽的目和你现?在知道的一样,是贪柳家的权,前世的你被萧承泽的甜言蜜语蒙骗,过?得很不好,你爹娘和兄长全都惨死在萧承泽手下,你也不例外,从宫墙上一跃而下,殒命。我想救你的,但来迟一步,眼睁睁看着你……” 萧承稷有?些哽咽,缓了缓,将那枚同心结系到柳姝妤腰间,继续道:“同心结,永结同心。前世就想送你了,一直没送出去。然后?不知为何?,我去世以后?,再睁眼,就回到了你落水和萧承泽订婚之后?。” 看见柳姝妤怔怔看着他,萧承稷已经料到了这结果,“嗯,听上去荒诞不经,没事,你就当我做了一场噩梦,梦魇了,同你说的都是梦话。我只是不想再瞒着你一些事情。” 柳姝妤摇头,“我相信。” “原来这同心结,是你求来给我的。”柳姝妤摸了摸腰间东西,心中生出一丝悸动,有?种很巧妙的缘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