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躺平的我决定成为比格(NPH)》 佐娅篇-序 《无法躺平的我决定成为比格》 ——2023/12/28 “啊……哈……哈……” 雄性的阴茎在她躯体里大肆鞭笞,疯狂抽插着。 她仰躺在床上,高热的血液在耳蜗中流动,剧烈的喘息与低喃贴着血液的声音滑进来,加入脉搏的波动。 她眨了眨眼试图调整呼吸,爆发式的快感在仍旧扼住她的喉咙,晃动中她被对方抱起来,她试图攀住对方的脖子,再次眨眼,但仍旧看不清楚。 “哈……我的主……愿你保佑……你的信徒……呃啊……我的牧人,我神圣的母……啊……” 祷词夹在呻吟中断断续续,她将额头抵在那个雄性的肩上,手环到后背触碰到他脊梁上的毛发,突然间收紧了手指和肉穴,打断他的喃语。 她听到了一声憋不住的哀嚎,夹杂着痛和爽。 她穴道内的肉壁扭转,子宫口收缩着向里抽吸,拥挤着要那根凶器中贮藏的精液榨出来。 它几乎立刻妥协,随着断断续续地哀叫,它可怜兮兮地射了接近一分钟。 粘稠的液体汇入子宫,饥饿般的烧灼立刻被缓解,她感到视野逐渐变得清晰,她的手指浸没在对方金黄色的毛发中,汗水将毛皮打湿,摸上去有些硬。 因为持续射精,对方颤抖着停止了抽插,肉茎根部的蝴蝶骨膨大,将凶器狠狠镶在了她的肉穴内。 但她的进食还没有结束。 高温的肉壁在将怀有信仰的精液吸收殆尽后,原本温吞的转动变得凶狠起来,穴壁撸动着茎体,吮吸爱抚它抽紧的青筋,子宫口像一圈生胶那样箍住龟头下敏感的筋肉,收缩缴扭着向内泵。 与此同时,一根肉刺从子宫壁延伸出来,悄悄插入马眼里。它顺着尿道探入,在摸索到前列腺后猛地缠绕上去,用力收缩榨了一圈。 金色毛发的雄性立刻发出一串狼嚎般的长吟,紧紧抱住她,浑身颤抖地哀叫着,臀大肌发抖。 “……哈……啊……不、不行……真的不……哈……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丝毫没有放松。 几秒钟后,雄性抽搐着弹动了几下腰,在没有抽插的情况下,对着她的子宫灌溉了数量可怕的精液。 他被榨出了精潮。 精潮结束后,对方直直倒向后方,脑袋砸在床上翻着白眼昏了过去,在极乐中陷入了短暂的意识空白。 阴茎根部的蝴蝶骨缩回去后,她喘着气他身上爬下去,阴茎滑出体外的感觉让她皱了下眉。 高热已经消退,五感也都恢复正常,她赤裸着走去冲了个澡。 洗完后她没有擦干,仍旧赤裸着身体走出浴室,推开楼上另一间屋。 爬上床,她坐在床沿,床陷下去。躺在另一侧的屋主人被她的重量吵醒,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搂住她,摸到她身上的水珠,他用唇碰了碰她的腰窝。 “……小狗,你怎么没有擦干?” 他温和地嘀咕了一句,坐起身搓了把脸,找来毛巾跪在床前,将她裹住轻轻揉搓。 她抬起眼睛看着他发间夹杂着的几缕淡金色,它们近乎灰白。对方虽然睡眼惺忪,却仍旧冲她迷蒙的微笑,伸出手摸了摸她耷拉着的眼皮,仰起脸轻轻吻她。 “怎么了?”他在她嘴里笑起来,声音低沉。“发生什么了吗?” 她也想知道。 她缓慢地思考着,记忆的混乱,事情发展的方向都令她感到困惑,虽然她并不讨厌当下的境遇,但她确实想要理清这种困惑。 发生了什么?她在温柔的亲吻中询问自己,找寻答案。 佐娅篇-第一章 【那是只腐烂的人腿,吃了会得诅咒。】 随着那个黑色的气泡从思维中挤出去,佐娅扛过疼痛,扶着地坐起来。 看着气泡离开大脑,消散在半空,她头靠着砖墙的突起,视线重新移向不远处在垃圾堆里翻找的狗。 两天来,她逐渐找回自己名字的同时,已经习惯自己的思维有时会实体化。 雨一直下,巷子的地面泥泞不堪,砖墙的角落和某个受害者一起经历过殴打,被人踢碎了一大块,零星的血洒在地上,碎砖屑在巷口零零散散。 雨缓慢流淌进凹地,在淋不到的地方积攒起污水,水面映出她蜷缩赤裸的毛腿。 即使她浑身上下只有一片塑料袋遮挡,饿得要命,睁开眼时记忆一片空白,后脑剧痛,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挣扎了不知多久才想起自己的名字,也不妨碍她否认自己是个受害者。 她下意识觉得,“受害者”这个身份在很早以前就和她无缘了。 远处的狗还在翻垃圾桶。 它弓着背,毛发被雨打湿对天支楞着,嘴里腐烂的骨肉快被它咬烂吃掉了。 佐娅犹豫了一会,还是张口喊:“别吃。” 她的声音像一串幼犬的哼唧,但那只狗仍旧被吓了一跳。它猛地回头,狗脸瘦得脱相,眼中跳动着烧灼的明蓝。 远远对着佐娅,它更加咬紧嘴里的腿骨,俯下身冲她咆哮着呲牙。 佐娅简单地说:“别吃,那是只腐烂的人腿,吃了会得诅咒。” 狗像是听不懂佐娅的话,仍旧对她低声咆哮,四肢着地弓着背慢慢后退,消失在了垃圾堆后面。 佐娅收回视线。 雨下得更大,她裹紧破袋子往砖缝里缩了缩。 好饿。 两天没有进食,胃袋灼烧着抽搐。佐娅低头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毛手,忍住舔它的冲动,第无数次试图回忆过往。 【……】 脑海中是一片徒劳的空白。 她隐约觉得自己不该长这样,但具体应该是什么模样,她又想不起来。 她在污水中审视过自己,焦糖色的趴耳朵,浑身上下覆盖着黄白相间的皮毛,黑眼珠粉鼻子,毛发被污水染脏黏在一起。除了比较瘦小,她与这座城市中其他生物的样子没有太大区别,只要有套衣服她就能很顺利地融入人群。 嗯? 人群? ……人? 【人: 人属,动物界,灵长目人种人科,哺乳纲下的脊索动物门生物。基因亲缘亚种625种,高等进化分支为翼人与潮牲。】 “啊!” 一大团思维气泡猛然闪过,堆在一起挤了出去,佐娅疼得伸手捂了一下后脑,摸到那里有条疤痕。 她捂着疤痕嘶嘶抽气,看着那团泡飘上天,试图用思考缓解疼痛。 她……她好像应该是个“人”来着。 把手拿下来,佐娅伸展了下右手,低头再次仔细审视这只手。 随着用力,她掌心粉红色的四只肉垫缓缓舒张,垫与垫之间的肉膜绷紧,尖爪内抠,展现出攻击力。 看着手爪舒张,佐娅再次体会到陌生感。 她很不适应这幅皮囊。 所以……她是穿越成了一个兽人吗? 嗯? ……穿越? 正当佐娅佐娅要顺着这一点灵光继续挖掘下去,左侧的巷子深处突然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骨肉撞碎在地砖上的声音伴随着惨叫撕裂了夜空,一个青年的笑声夹杂其中。 那声惨叫并没引起佐娅的警惕,那细微的笑声却叫她的神经悚然绷紧。不知道为什么,她后颈发凉,下意识抬起右手做出一个翻页的动作。 但是什么都没有出现。 这个奇怪的举动在一天前就出现过,那时她刚醒过来,大脑一片混沌,光着身体又饿得不行,在翻垃圾桶时刚找到一个大塑料袋,就被路过的狗……兽人盯上,对方朝她扑来时她下意识做了这个动作,然后她的意识就消失了。 再醒来就是在这里,不仅裹身体的塑料袋变得更破,也更饿了。 一想到饥饿,佐娅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塑料袋,从躲雨的凹处爬出去,四下看了看。 这个巷子另一侧似乎是个工厂,高大的烟囱直插天际,随着嗡鸣不断喷出蒸汽,高墙将小巷的秘密掩藏,一直延伸到黑暗里。 远处的地上只有一具尸体,佐娅朝它走过去。 尸体俯身趴在地上,佐娅低头观察了几秒,伸出脚将它翻到正面。 那个兽人还没有完全断气,手中抓着一块带血的砖头,脖子上有勒痕,肺则被什么东西抓破了,口吐粉色的血沫,佐娅一眼就看出那不是致命伤。 她辨认出对方是个雄性兽人。 ……雄性? 大脑接纳了这个新讯息,整合出更多新的常识,佐娅随即意识到自己是个雌性,一天前试图袭击她的兽人也是个雄性。 根据目前接收的样本观察,“雄性”似乎是个犯罪意识较高的群体。 雄性的手指颤抖着触碰到她的脚趾,似乎想要求助,佐娅却只平静地低头盯着他。半分钟后,雄性兽人的瞳孔散大,彻底死去了。 佐娅在尸体前思考了几秒,蹲下身开始脱他的衣服,试了身高后扒掉塑料袋,套上了他的风衣外套。 死人的躯体还是温热的,佐娅脱光他后抚摸了他全身,柔软垂落的阴茎让她分泌了一点口水,可随后大脑遗憾地通知她,未腐烂的尸体也不在她目前的食谱上。 ……嗯? 目前? 佐娅光着双腿,穿着过大的风衣跨坐在赤裸的兽人身上,她的私处摩擦过兽人柔软的皮毛,她能感受到身下的躯体在逐渐变凉。 变凉的话能吃吗? 她不死心地低头观察着,面孔低低地垂着,几乎要贴在那个兽人的身上。 “你是——” 声音突兀响起,佐娅猛然抬头。 佐娅篇-第二章 巷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高个子的兽人,目测也是雄性。 墙一侧的工厂突然发出悠长的喷汽声,检测灯亮起来,照亮了雄性兽人的半边面孔。 他看上去很年轻,有一双温暖的棕色眼睛,灯光在他亮金色的毛发上流动。 金色毛发的兽人穿着柔软的亚麻外套,腰上松垮的系了一条麻绳,脚上踩着藤鞋,柔软的长耳朵垂在头的两侧,此刻正张大兽吻震惊地看着佐娅。 四目相对,青年兽人倒抽一口气,半晌才小声问:“……你在干什么?” 他的语言好像某种温暖的呼哧声,其中夹杂着大量的嗷呜和喷嚏,这个城市大部分的兽人都这样说话,这和佐娅印象中的“语言”不符,也和她自己说话的声音不相符,她却能听懂。 思考了片刻,佐娅轻声说:“他死了。” 青年兽人似乎被她的答案冲击到,瞳孔缩了缩,浑身打了几个颤。 “我……我知道。”他扶着墙小心地靠近了佐娅几步,“我是问你,你在干什么?为什么摸他?” 没有思维气泡可以照本宣科,佐娅对语言的整合显出一种吃力,像在使用第二语言。 她磕巴了几下,说:“我吃……我看他……吃,能不能。” 青年又打了个哆嗦,她看到兽人蓬松美丽的大尾巴在身后颤动了一下,他向后伸手按住尾根。 青年问:“你是……想要吃掉他吗?” 佐娅说:“嗯。” 青年问:“为什么?” 佐娅沉默了一瞬,困惑地说:“因为我……饿了?” “……”青年问:“因为你饿了,所以你想吃他?” 【效率低下。】 脑海中突然跳出这个单词。 佐娅不太明白这个词,但当这个词跳出来后,她立刻因为这段对话感到一阵不耐的疼痛,就像有什么人曾用这个词鞭打她一样。 她歪了下头说:“饿了吃饭,这不……对是……应该的吗?” 话落她不再理会青年,低头开始摸索衣服裤子的口袋,这种一眼就知道是装东西的地方或许会有些收获。 沉默在小巷中蔓延。 “……” “……” “你不是要吃他吗?”青年突然说。 佐娅头都没抬:“你还在啊。” 青年狗吠一样的喘笑:“我打扰你进餐了吗?” “没有。”佐娅看着手里摸出的一小把金属,辨认出这是货币。“很可惜他不在我目前的食谱上。” “……目前?” 显然青年兽人和佐娅自己聪明的小脑瓜一样会抓重点。 佐娅没有再理会他,把那把金属片装起来,她起身笨拙地把风衣扣好,转身朝巷子外面走去。刚走了几步,身后传来凌乱的脚步声,青年兽人追过来,落后她半步缀着,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喉咙中压抑着一种畏惧又兴奋的喉音。 青年问:“你现在要去吃饭吗?” “嗯。” “你想吃什么?” “闻闻再说*。” “你要往右走吗?那边直走转进霍兰幸福大街,再左转就是边防署分局哦。” “是吗?” “边防署深夜也有巡逻人员,你杀了一只兽人,被边防署的巡防官发现会圣决的哦。” 佐娅继续跟随自己的嗅觉走,抽空看了他一眼说:“那个……自己死掉的。” 青年似乎觉得有趣,吠笑了几声:“哦,原来他是自己把脖子伸进麻绳里的啊?” 佐娅立刻又看了他一眼。 青年温暖的棕色眼睛弯起来:“怎么了?” “没事。” 佐娅又走过几条巷子,香味愈发浓郁,她终于在道路尽头看到个深夜营业的饭店。 那里说是饭店,不如说是个狗圈,木棚支起一个空地,旁边的大锅里滚着白汤和大块的肉骨,地面清理地很干净,圈中凌乱放着许多柔软的毛垫,几只兽人歪躺在里面。其中一只高大的雌性身上穿着正规服装,领口解开几颗扣子,领子上有一排圆星。 “哦~你运气真差,那可是边防署的副署长哦。”青年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后,贴着她耳朵轻轻吐息。“危险危险。” 佐娅没有转头:“不走,你?” 青年笑道:“怎么,你怕我去告密吗?” 佐娅困惑地朝他偏了偏头:“嗯?为什么怕,我?” 青年的气息就在她的脖颈后,他闻起来就像春日盛放的花田,翻开土壤才能发现下面滋养花朵的累累白骨。 佐娅说:“杀人的……不是你吗?” 【闻闻再说】:兽人俗语,指跟着嗅觉碰运气,将一切交给东星神的举动。 佐娅篇-第三章 在极近的距离下,佐娅看见青年的瞳孔猛然收缩,因为她的话浑身发抖,长吻像微笑一样张开,伸着粉色的舌头喘气。 她脑海中突然挤出一串豆知识—— 【狗发抖的原因除了害怕,还有一个原因是极端兴奋。】 这件事和其他逐渐恢复的常识一样突然窜入她的脑海,突兀又笃定。 随着这个“常识”的觉醒,大量有关“狗”的常识涌进佐娅的脑海。 佐娅后脑深处一阵刺痛,脑仁蠕动碾合,有什么正在翻涌上来,她疼得抱着头弯下腰去。 “你怎么了?”青年询问。 佐娅疼得无力回答,只咬牙抗住不尖叫出声,不知过了多久,那阵尖锐的嗡鸣过去,佐娅深吸气慢慢站直身体,迎上青年的视线。 她重新审视眼前的青年兽人,发现如果以“人”的分类标签,他的归类应当是一种叫做金毛犬的狗。 佐娅迟疑着吠叫了一声:“……你是个金毛?”这一次,她的话语顺序有逻辑多了。 青年微眯了下眼睛,笑着说:“随便给人起歧视性外号可不好哦粉鼻子小母狗,我这样叫你你会高兴吗?” 看来这里并不是按照这个分类实行兽人管理的。 佐娅顿了下,默默地摇头。 “好乖。”他拍了下佐娅的头,微笑着又说:“哦还有,关于刚才杀人的指控,我不会承认的哦。” 他对佐娅歪了歪头,凑得更近,下巴搁在她的肩头,两根指爪捏起佐娅的垂耳,把声音黏黏糊糊的吹进去:“我既不认识那个人,身上也没有那个人的气息,爪子上更没有血味,你有什么指控我的理由吗?” 佐娅往前两步离开他,转身说:“你说‘他是自己把脖子伸进麻绳里的。’” “……什么?” “普通人如果只看一眼,都会认为他的死因是肺部的伤口,你却认为他是被勒死的,而他的致命伤也的确是颈骨碎裂导致的通气不足。还有,你的指甲缝里有他毛发残留的气息,只不过可能你的鼻子没有我灵敏,没有闻出来。”佐娅说,“而且他死亡的那段时间,你应该没有不在场证明。” “……” “……” “……不在场证明?”沉默片刻,青年冲她露出一个金毛犬常见的天使笑容:“你说话的方式真奇特,小母狗,你不是本地生的吧?” 佐娅反问他:“你不走吗?” 金毛愣了一下:“……什么?” 她平静地说:“我要去吃饭了。” “……” 金毛的喉间发出了一声狼吠般的笑。 见他不说话,佐娅也不打算再多搭理他,抬脚朝饭店走去。 刚走了两步,一双手忽然从她身后伸了过来。 那双手不像她的爪子,更像她记忆中的人类手掌,五指白净修长,指甲修剪得很齐整。 那两只手一只抄住佐娅的腋下,一只手死死攥住她的吻防止她发出呜咽,带着可怕的巨力将她将她拖离地面,向后带去。 佐娅没有挣扎,她甚至没有发出声音,但这并没有让那双手的钳制变松。 身边的风景飞速倒退着,在第三个拐歪处,佐娅用余光看到了抓住她的青年的新面貌。 与方才的兽人形态不同,他个子变矮了些许,四肢的绒毛褪去,面孔和身躯都变得更接近于佐娅记忆中的【人】。那只友善的金毛犬现在有着一张堪称俊秀的面孔,发色熔阳,鼻梁高挺,嘴唇饱满红润,只有头顶的狗耳还维持着原状。 他注意到佐娅的视线,低头冲她笑了一下,金棕色的瞳孔紧缩着,脸上有一个真正人类绝做不出的夸张微笑,那个微笑让他英俊的五官扭曲,显出种病态的疯狂。 青年飞速后退着,口中低声念诵着什么,这声音让佐娅感到熟悉。 片刻后,青年突然停下脚步,一把将佐娅丢在地上。 随着撞击,佐娅的后脑再度感到刺痛,随之而来的则是晕眩,她感觉自己的大脑就像一只被撞出裂缝的瓶子,有什么蜷缩在里面蠢蠢欲动。 不等她反应过来,青年欺身压到她的身上,手顺着风衣下摆伸进去,顺着她赤裸的身躯摸上去,一把攥住她的乳房。 脆弱部位的疼痛让佐娅深吸了口气。 她思考了一下,看着青年说:“你要干什么?” 青年兽人将笑容咧得更大。 这种超规格的笑容放在一只金毛犬身上很有魅力,可当它出现在人的脸上,无疑只会使当事人显得非常精神小伙。 “我吗?”他低笑了一声,吐出粉色的舌头舔过佐娅的右眼皮。 “我……想要确认点事情。” 话音未落,青年一手穿过佐娅的后脑托住,将她兽型的头拨向一侧露出颈项,即使有皮毛遮盖,下面的血管仍旧鲜明。 佐娅看着他疯狂的眼睛,感觉四肢因恐惧而僵死,但她自己却莫名感受不到多少惧怕。 她慢慢说:“……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我诚恳建议你不要那么做。” 青年闻言笑了一声,声音与之前佐娅在凶杀中听到的那个笑声如出一辙。 他没有理会佐娅的劝告,低头将嘴唇贴在她暴露出的动脉上,仿佛在感受,亦或是亲吻。 他伸出舌头舔舐着那脆弱的皮肤,慢慢地,舔变为了舔吮。 青年兽人一只手向下摸到她的小穴,指尖在那里徘徊流连,上方唇舌的舔吮也变成了啃咬。 佐娅的喉咙出血了。 随着血液进入他的口中,青年兽人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攥着佐娅后脑的五指用力到关节泛白,显现出一种瘾君子逐渐吸毒过量的征兆。 随着失血量增大,佐娅感到身上有什么在被缓慢唤起,那不是性欲,而是另一种被暴力与性叫醒的东西,它解冻了佐娅因恐惧而僵死的四肢。 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哼唧。 她更饿了。 血液逐渐沸腾,仿佛在此之前它都欠缺温度,佐娅闻到自己的身后散发出一种刺鼻的味道,它熟悉得像母亲。 佐娅的后脑剧烈发痛,像什么撕开她的头皮钻了出来。 “硫磺……” 显然金发的青年人也闻到了,他用力嗅闻,瞳孔收缩,下意识后跳远离了佐娅,后颈的脊柱线上压抑不住地现出一排毛发,针一样炸起。 四肢着地弓着背徘徊了几秒,他忽然发出一长串怪异的喘笑,身形突兀变化,骨骼咯咯作响,暴涨了十几公分化作兽形,猛地向她咬来。 【汝敢!】 一阵尖锐的啸叫传入她的耳朵,迟了半秒她才发现那声音来自她自己的腹腔。 佐娅篇-第四章 一双黑色虚化的黑色手臂从她身后伸出,猛地与扑来的兽人一撞,冲击力使他飞了出去,撞碎几块身后的砖墙,缓缓滑到地上。 血液仍在沸腾,恐惧给躯体带来的僵死效应彻底消失,佐娅撑着地慢慢站起来,看了一眼收回后搭在肩上的手。 她现在知道第一天盯上她的兽人为什么会消失了。 那双虚化的黑手仿佛流动的焦油,一只搭在佐娅的肩上,一只伸长,伸出无论人类还是狗都不该有的长度,探入风衣下摆摸向她的后腰,五指插入她的皮肤,从脊骨上的血肉中抽出了一本书。 佐娅扫了一眼封面。 那是本横翻页的工作笔记,笔记里夹着大量插页显得很鼓,封面过塑做了防水,血在塑料面上疏开,露出空白处她的名字。 佐娅没有关于这东西的任何记忆,但她一眼就知道这是她的东西。 金色毛发的兽咳嗽着半爬起来,抬起眼帘看向明显失去人形的佐娅,目光锁在那双黑色手臂上,瞳孔缩得针尖一样大。 他打了个哆嗦,笑得更厉害了。 “是您……是您。”他重新化作人形,慢慢爬起来,口中喃喃,从亚麻袍下抽出一只铁锁珈镰。 “我的主,我牧养的神母,愿您的宝血涂抹我晦暗的灵魂,愿您的国降临,愿您的吐息霜覆大地……” 佐娅皱眉说:“我不认识你。” 青年丝毫不理会她的话语,只喃喃祷告:“牧养的神母,我为羔脂血肉,我为木金刀剑,我为代行的体外子宫,请您赐我膂力,驱一切神邪人兽。” 随着他的祷词喃喃,佐娅莫名感到一种拉扯,好像有一缕什么被拽离了她的身体。 青年呆滞一瞬。 “真的是您……您还活着……还活着……”伴随着这丝拉扯感,青年的狂热达到顶峰,他双目炯炯,握紧珈镰猛冲了上来:“哈哈!您还活着!” 珈镰带起的腥风迎头而来,佐娅近乎本能的伸手翻开笔记,她似乎知道要找什么,就像一种变成肌肉记忆的工作习惯。 两只黑手像支架般捧着书,书页间粘稠的血滴在地上,纸却没有黏连。 在珈镰劈头而来,几乎砍裂她头骨的一刻,她腹中发出一阵窸窣声。 珈链斩下,佐娅的躯体突然融化在原地,变作了一群苍蝇四散开来。 【行政学】:《大公代行伴躯使用协议暨订修条例(第666版)》——已完成,准许召唤同课题研究者体积等重的代行伴躯,再行召唤请重新提交行政申请。 大群的苍蝇飞到半空中,嗡鸣着聚在一起,组成佐娅的轮廓。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金发青年,翅膀煽动的聒声聚成语言:“你到底是什么人?” 青年笑了一下,猛朝她甩出珈镰,镰刀锋利的刃面斩落了几只苍蝇。 他温和地说:“我是您的儿子啊。” 佐娅:“……” 佐娅说:“那咱俩的亲子关系不大好吧。” 青年仍维持着笑意,身躯变为半兽形,快跑蹬墙跳起追赶苍蝇群,手中珈镰挥出利风:“怎么会,您很爱我的。” 两米多长的珈镰在青年手里如臂使指,他舞动珈镰打着旋靠近蝇群。苍蝇能飞的高度有限,无法脱离珈镰的攻击范围,很快又有不少苍蝇被斩落,落地的蝇尸悉数变为原形,化作碎肉和血液。 佐娅苍蝇群聚群又散开,疼得左躲右闪。 她操纵身躯分为三堆,两堆佯攻,剩下一小撮嗡鸣着靠近青年,试图钻进他的五孔。 她向青年喊话转移注意力:“妈这么爱你,你就这样回报妈?” 青年将珈镰运了一圈半,镰风旋开嗡鸣着遮挡他视线的大团苍蝇,声音依旧温和:“您是觉得饭前亲子运动不够健康吗?” 大量苍蝇嗡嗡着散开,但一只绕到青年颈后停落的漏网,趁青年不注意时猛然起飞,钻进他耷拉着的狗耳里。 青年的动作明显停滞一瞬,他旋即转了半圈收回珈镰,握住镰刀把手猛地捣向自己的耳孔,丝不畏惧这举动可能让他永久失聪。 苍蝇死了。 而他赢了。 佐娅篇-第五章 侧头跳了几下,从耳朵里倒出那块变回原型的蝇尸,青年垂眼看了看掌心的血肉,突然低头舔走,吃了下去。 他抬头看向佐娅,咧开嘴露出一个金毛犬样的痴笑:“牧养的母神,多谢您赐予血肉。” 苍蝇重聚成半兽形的轮廓,佐娅低头定定看着他,慢慢说:“我真的不记得我认识你。” “是吗?”青年和她的轮廓对视:“没关系的,今天过后,您就会永远记住我了。” 说话间,他的身躯肉眼可见地膨胀起来,露在外面的小臂上青筋鼓起,肌肉虬结,皮肤上的毛发生长,重新化作全兽形,金棕色的瞳孔周围显出一轮紫色的眼轮。 佐娅心中感到一阵不妙,还不等反应,就见他抽掉腰间麻绳,脱下亚麻布袍蹬墙猛跃,朝着她扑来。 他现下一跃竟然比刚才高出接近一米,两三个蹬壁飞冲眨眼家就到了佐娅面前,佐娅来不及散开,劈头而下的布料把苍蝇群大半罩在里面。 狗人发出一阵尖锐的吠笑,拥抱着这大堆苍蝇一同砸在地上,蜷缩着兽身紧紧向怀中搂,同时双手交错抓住布袍两边,向里死拧。 巨力之下噗嗤声不断发出,随着苍蝇爆浆,粘稠的血液迅速打湿了麻布袍流淌在地上,剧痛让苍蝇振翅摩擦声猛然增大,糅合在一起,居然发出了种非人的嘶叫。 逃窜到天空中的一小撮苍蝇艰难地重聚到一起,组成一个研究笔记的轮廓。 书页哗哗翻过,青年手中的苍蝇堆突然开始膨胀。 【行政学】:《第9研究所课题领导人适配座椅订购申请条例订修(第16533版)》——已完成,准许召唤课题研究者转化任意指定对象为合适尺寸的新座椅,再行订购请重新提交行政申请。 附审批意见:别再提交了!买了多少个了?!派蒙屁股上有钉子吗?小心我把你的肝拌酱豆子吃! 麻布袍上的血仿佛电影倒放般被快速吸回去,只留下淡淡的粉红湿印,苍蝇剧烈的嗡鸣声迅速变小,化作窸窸窣窣的摩擦音,不断变大,变大。 很快,新转化出的物品撑破了麻布,将四周所有飞散的苍蝇吸收过来,散落在地的肉块像被手揉在一起的橡皮泥,碾挤变形,捏成了新的物品—— 一只千万个废弃塑料袋冲压而成的巨大王座。 塑料本身重量不大,但这只王座的用料扎实,尺寸巨大,材料也不是纯废弃塑料袋,而是种结合转基因的新型环保材料,如果凑近细看,可以发现挤在一起的塑料袋上每只都有一张小小的痛苦人脸。 王座将麻布袍轻松涨开,巨体挪动,底座压住了试图起跳后退的金毛兽人。 青年兽人双手抵住王座的边缘,试图抽出身体,座椅下方乱压在一起的塑料袋不太平整,有几只的塑料袋露了大半在外面,一只鲜红色的塑料袋伸出提把勒住了青年的脖颈,缠了一圈,慢慢收紧。 青年被勒得发出呃声,张口试图念诵祷词,刚说了一个字,又有一只塑料袋爬过来套死了他的兽吻,另一只蒙头罩住收紧,锁死他的呼吸,同时王座挪动它庞大的身躯,狠狠在青年身上反复碾过。 青年兽人被压得脸颊鼓起,从嘴裂喷出血来,溅射在因他呼吸而变得雾蒙蒙的塑料袋上。 他瞪着充血的双眼看着王座椅背上佐娅的脸,眼轮中的紫色慢慢消散,忽然对她笑了一下,昏迷过去。 下一秒,王座崩解,塑料袋溶化成血肉,雨一样下回地上,重组为佐娅。 对方昏迷,危机解除,她的身体再也经受不住任何多余的力量浪费。 佐娅跌坐在原地,迟钝地感到后腰和后脑火辣辣地剧痛。两处的裂口有什么东西在迅速往回缩,血肉蠕动着要闭合自己,却因为生长力量不足频繁失败,吐出更多血流淌在地上。 一股香气随着青年刚才昏迷前的笑容爆发出来,弥漫在昏暗的巷子里,那气味刺激得佐娅满口生津,眼都绿了。 她的身体正因匮乏而尖叫,胃和大脑都要烧起来了,二者仿佛都在争相消化自己。 佐娅努力挣扎了一下,立刻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视野涣散,又要陷入昏迷。 起码让她补一刀!或者啃一口! 一口就行! 她挣扎半天,想要爬向青年兽人,却只在原地徒劳地蠕动了几下。 伴随着远处传来的急促脚步声,佐娅再也支撑不住,缓缓闭上了眼睛。 佐娅篇-第六章 “还有什么?” “紫甘蓝……再买一壶红地衣吧,家里还有三块北海牛肉。” “还有什么?” “没有了。哦,魔压缸,你路过艾希那里时记得去祈祷,最近家里用魔很多。” “知道了。” 呼哧低吠组成的交谈声传进佐娅的耳朵里。 一阵温暖湿润的触感落在后颈,唤醒了佐娅混沌的脑子。她吃力地睁了下眼皮,才发现自己侧趴在一张床上,半张脸都被塞在一只毛枕头里。 在陌生环境里面对陌生的人,她的情绪先脑子一步感到疲惫抵触,脑子清醒过来后跟上,也赞同地认为应该偷听一会了解情况,可话少的那只兽人十分敏锐,立刻就听出佐娅呼吸频率改变,转头看向她。 这人的目光似有重量,枪尖一样顶在佐娅后颈上,刺得她不得不睁开眼,向两人转过脸。 入眼的卧室是木石结构,石墙由一种类似火山石的纯黑石块垒砌成,向东一面落地大窗,淡白色的双日光顺东照进来,打在门框上。顺着看出去,能看到客厅中心一棵撑起整个房顶的巨树,有些微小生物围绕它在忙碌。 佐娅躺的木床上垫了一大堆狗毛搓成的毯子和枕头,床头旁有个原木墩挖的矮几,上面放着湿布巾和显然是药品的绿色糊糊,一只半人形的中年兽人侧身坐在床边,微弯腰对她笑了一下,手心里有一些软化的绿色糊糊。 “你醒了?有没有觉得饿?”他声音低缓温柔。 佐娅刚眨了下眼睛,不等张口回答,另一只兽人就走入她的视野。 那只兽人非常高大,佐娅尽力抬起眼皮也只能看到腰,发现这点后,兽人后退一步在地板上坐下来。 佐娅才发现她是个女性。 大个子的女性兽人穿一身纯黑军装,胸前有两条金穗,颈上有一圈金色圆星。她维持着可以直立的半兽型,坐姿笔直,尖耳立在推到头顶的护目镜后方,一双黑眼比寒铁更冷。 佐娅按照品种分类,辨认出这只兽人是个黑背德牧。 德牧盯着佐娅,张口说:“你不是不焚城人。” ……她就知道。 佐娅叹了口气,蠕动四肢试着爬起来,中年兽人前倾身伸出双臂扶住她,帮她由趴变坐。 爬的过程中佐娅后腰的撕裂伤牵扯皮肉,疼得她哼唧了一声,一旁的中年兽人皱了皱眉,虚搂住她,直到佐娅坐起来仍旧让她半靠着自己。 女性兽人全程盯着她,既没有帮忙,也没说话。 佐娅问她:“您是……?” “我是边防署东区副署长,希巴斯汀*亚厉克斯。”她微抬颈亮了下颈上的圆星,重复道:“你不是不焚城人。我查过三防的巡防报告,你没有入城记录。” 佐娅歪头眨巴眼睛,小狗脸上露出个笑容:“说不定我是挖了个狗洞爬进来的?” 希巴斯汀无视她的笑,冷冷说:“不焚城墙高五跃*,从北向南,每块砖石都由燧人氏骨砌成,东星的怒焰焚膏继晷吹了一百年也没烧透,城头三吠声就有一只魔动塔,你如果是挖洞进来,现在骨灰已经在贴补北城墙的裂缝了。” 佐娅:“……” 希巴斯汀这套笑容消失术非常管用,佐娅被迫严肃起来。 “我其实不记得了。” 希巴斯汀表情不变。 “是真的。”佐娅细细地咳嗽了一声:“没有入城记录很重要吗?这里人口这么稠密,进出来往肯定会有遗漏啊,再说我就没可能是被人打晕了挟持进来的吗?” 希巴斯汀面无表情,目光比霜雪更冷:“凡犬没有入城记录自然不要紧,非常规途径入城,补录入城金,去北向服三天刑也就算了,但你是个神眷者。” 佐娅的目光真诚且茫然:“……我不知道什么是神眷者,我连自己是谁都记不起来了。” “那你为什么会跟伊西多打斗起来?” “伊……那个金毛?是他先袭击我我才被迫应战的,说起来我还是受害者呢。”佐娅舔着脸笑问:“在你们这受害者没有补偿金吗?” 自佐娅醒来后,希巴斯汀的脸上第一次出现情绪。 她黑色的犬鼻中喷出一声轻嗤,视线上下微移,瞳孔里摆明写着审视。“我从没见过能将神眷者殴打到昏迷的受害犬。” 她又冷然追问:“你的信仰是谁?” 谁? 神明是有格的? 佐娅仔细感受了一下,如实说:“我觉得我应该没有信仰。” “……” 这一次希巴斯汀没有接话,只紧盯住她。 她上身微微前倾,黑色瞳孔仿佛旋转起来,瞳孔周围显出一圈金色眼轮,佐娅的视野变得模糊,脑中有什么挣动了一下又归于死寂,四周一切在快速变焦退后,只有希巴斯汀旋转的眼眸和颈上发光的金色圆星无比清晰。 她的声音回荡在佐娅的周身。 “你的信仰是谁?” “……我不记得了。” “你怎么入城的?” “我不记得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 “都说了我不记得了!” 连番逼问让佐娅脑中再度挣扎,情绪突兀翻滚了一瞬,伤口随之蠕动,疼得她又呜咽了一声。 “好了,希巴斯。” 中年兽人突然插话。 他温柔的声音如一把利刃,猛然斩断了希巴斯汀揪住佐娅的视线,四周声音重新涌入她的耳朵,视野恢复正常。 佐娅篇-第七章 佐娅眨了眨眼平复自己,再看向希巴斯汀,后者移开视线,恢复了刚才笔直的坐姿,颈上的圆星也黯淡下去。 中年兽人侧过头对佐娅安抚地笑笑,摸了下她毛绒绒的趴耳朵,温和地询问:“你还有什么记得的吗?” 佐娅说:“我只记得自己叫佐娅。” “家名呢?” “什么?” 中年兽人的声音低平,慢慢给她解释:“家名,比如我叫莱伯尼兹*亚厉克斯,亚厉克斯就是我的家名,希巴斯汀是我的养女,亚厉克斯也是她的家名。你的呢?” 佐娅仍说:“我不记得了。” 莱伯尼兹点点头,看向希巴斯汀,示意地抬了下眉毛。 女军官静了片刻,视线垂了垂,回到佐娅身上,片刻才开口。 “你昏迷时我命人检查了现场。距离你们斗殴位置三条巷子外残留有气味,地上有拖拽痕迹,墙上还有抓痕。痕迹复查确如你所说,是他先试图袭击你,这件事你无责,是我们城卫巡防军官监察不力。” 佐娅笑笑:“没事,就是下回你们能再早点赶到现场就好了,免得本想来管斗殴,最后档案记录却变成凶杀。” 希巴斯汀:“……受教。” 佐娅接着问:“那只金毛你们抓到了吗?” 希巴斯汀问:“你想见他?” 佐娅说:“呃……不太想,但我觉得他可能认识我。” 希巴斯汀闻言沉默一瞬,佐娅察觉:“你们没有抓住他?我记得他当时被我揍昏了啊?” 希巴斯汀说:“他被放金人椿·煋徕以雇员名义提走了。” 佐娅眨了下眼:“放金人?” 莱伯尼兹解释道:“是乌望湾西边红鱼区的生意人,最近到不焚城来做些城防和……”他顿了下:“和魔导科技的生意。” 这句话里出现了大量陌生内容,但佐娅还是听明白了,她简单总结:“哦,跨境黑恶势力。” 莱伯尼兹忍俊不禁,温和地纠正她:“是游商商会。” 佐娅不置可否,扭头又问希巴斯汀:“那那只金毛会跑掉吗?” “不会。他短期离不开不焚城。” “为什么?” 希巴斯汀的声音比寒铁更冷硬:“我们赶去时他已经被你打成重伤,但为防意外,椿*煋徕提走他前,我打碎了他的右腿骨。” 佐娅:“……” 确实是非常实用的物理预防措施。 莱伯尼兹温和地说:“放心吧,他会回来的,希巴斯也会替你找他,你先住在这养好伤再说别的。”他摸了摸佐娅的头,笑问:“你有多大了?会转换形态吗?” 佐娅摇头。 “连变化都不会,还是只小狗啊。” 他起身走去外面,不多时端进来一大碗乳白色的稠粥,汤汁散发着奶味,里面加了不少东西,佐娅一样都没见过。 佐娅问:“这是什么?” “北海牛奶,里面烫了榕鱼滑,还有助消化的米髓和一点樟菜心,辅食用的。” 佐娅:……宝宝饭是吧。 莱伯尼兹坐回床边,将碗向她倾斜,指尖从她嘴皮插进去,轻轻撬佐娅的犬齿:“来,张开嘴。” 佐娅:“……???” 佐娅确认了一下,发现他是真的想喂自己,连忙伸手接过碗,低头自己舔食。 希巴斯汀看她吃了一会,确认没事后起身说:“那么我先出门了。” 莱伯尼兹点头:“别忘了去祈祷。” “知道了。” 她对佐娅冷冷点了下头,起身离开卧室,离开前还从客厅的大树周围随机薅了几只小生物拎在手里。 莱伯尼兹顺着佐娅的眼神一同目送女军官离开,转头对她说:“希巴斯是个好孩子,只是有点笨嘴拙舌。” 佐娅:“……” 佐娅觉得这个形容实在值得商榷,她目前还没见过比希巴斯汀更会审讯问话的狗,如果她也是所谓的“神眷者”,她猜这个军官信仰的神可能都是刑讯机关大门口的石头墩子。 她看向莱伯尼兹:“她是您的女儿,这里就是她家,我住在这可以吗?” 莱伯尼兹说:“没关系的,希巴斯是我的大女儿,家里经常有捡来的小狗来来去去,她不会介意,也会愿意照顾你的。” 是啊,还方便就近监视。佐娅在心里补充。 佐娅低头又舔了几口饭,随口问:“您收养过很多小狗吗?” “不多。”莱伯尼兹笑容温煦,回答这个问题时微微抬高了下巴:“五十几只而已,不过多数都离家了。” 好家伙。 佐娅捧场地“哇”了一声,换得对方几声轻笑。 福利院院长啊,怪不得像天生就会照顾人一样。 ……嗯? 福利院是什么? 佐娅动作停顿,拽着这个词语梳理回溯,很快又整理出了一些常识。这些东西像是沉淀在她的潜意识海中,和人交谈像在撞击承载这片海洋的玻璃瓶,烈浪滚滚,将洋流深层的水翻上海面。 “怎么突然不吃了?”莱伯尼兹关心地凑近闻了闻她:“哪里不舒服吗?” 佐娅摇头,乖乖低头舔食,同时悄悄用眼角观察莱伯尼兹。 他一直保持半人形,上身穿着一件黑色长袖居家服,下身穿了条配套的规整居家裤,外面套着奶油色针织背心,只有双脚、耳朵与尾巴维持兽化状态。 佐娅无法确认他的族类。 他低着头在处理药糊,面孔维持着微显老态的人形,半长的披肩黑卷发中夹着几缕淡金,一边头发用条树枝编起,露出斑白的鬓发,鬓前眼角几丝纹褶昭示着他最常做的表情。 察觉佐娅的视线,他甚至微微笑着低下头,方便她打量容貌。 感觉是个好人。 佐娅把比她脸还大两倍的牛奶辅食吃完,莱伯尼兹起身把碗拿出去。 拖这碗辅食的福,佐娅饿到开始消化自己的胃袋被暂时抚慰,她把右爪按在肚子上。 腹中有足够的食物,这具身体第一次向她传达完整清晰的感官。 身体中的匮乏并没有随之消失,还因为饱食而加剧了。 佐娅发现自己对这具躯体的适应在增加,随之而来的是更强的掌控和感知。 随着饱食,她清晰感受到胃壁缓缓分泌胃酸,内壁开始规律性蠕动,食物被快速转化为能量供给到后腰的撕裂伤。她甚至能控制胃袋幽门的开闭,虽然只是为了防止自己因为吃太饱而吐奶…… 但是食物能转化的能量还是太少了。 【不适口。】 他人看不见的黑色的思维气泡突然挤出后脑,痛感却不如之前强烈。 佐娅下意识摸了下那里,发现脑后的伤口竟然合拢,变回了疤痕,藏在毛发之间。 确实不适口。 但她需要的是什么呢? 她回忆起昏迷之前,那只金毛薪圣者身上爆发出的香味。 那是什么东西? 端空碗出去的莱伯尼兹回到卧室,弯腰给发呆的佐娅擦了擦嘴,低声说:“吃饱了就睡吧,好好养伤,小狗就是要多睡觉的。” 他看着佐娅重新趴下,摸摸她的头,无声离开。 【五跃】:犬兽人常用计量方式,约十米。 佐娅篇-第八章 接下来几天,佐娅都在这里休息养伤。 这里的时间变化和她从回忆里挖出的几套计算方式都不相同,日照时间长得不正常,她不知道自己休息了多久,睁开眼就吃,吃饱了就睡,期间只短暂见过一次夜晚。 如此过了一段时间,伤口慢慢好了些,身体却因安稳变得更加贪婪,她的进食间隔变短,食物消化得更快,莱伯尼兹不得不给她在床头放了一只等身大的海碗,每次去看她,碗都是空的。 可即使如此,佐娅身体仍旧时时感到匮乏,总是睡觉。 她的身体状况比表面上要严峻,这让莱伯尼兹忧心忡忡。 他请了几次医生来,可除了皮外伤检查不出问题,只说她营养不良,需要休养。 医生走了,莱伯尼兹就把她抱出去,坐在院中的摇椅上,让她躺在自己怀里晒太阳。 佐娅不记得从前,却觉得这经验似乎已经远离她很多年。 每次短暂清醒,睁开眼是浓烈的阳光,微风下晃动的向阳树,绿影斑驳投在她的脸上,高高院墙之外,天穹蓝得耀眼。 她躺在老狗芳香的鬃毛中叹息,恍惚地想起天穹的蓝色是因为大气折射。 她告诉莱伯尼兹自己想起一些片段,但记忆仍旧非常模糊,莱伯尼兹就轻轻撞撞她的鼻尖,低声说没关系,小狗,没有关系。 随后他在佐娅短暂清醒的时候抱着她轻轻摇晃,细细告诉她这里的常识。 他说他们所处的大陆名叫艾拉斯特。 艾拉斯特大陆双日环地,空中两只太阳互做伴星,环绕公转。不焚城是大陆极北边缘的极地要塞,更靠近太阳。 按照这里的城历法换算,每两个自然天才会有一次黄昏般的小日落,每三天才会有一次黑夜,日照时间长,冬夏交接却比大陆上的其他地方更规律,也更短暂。 “还好你流浪到这里,你身体这么孱弱,多晒晒太阳就会好的。”他用鼻子轻轻蹭佐娅的头顶,语气温和又慈爱。 佐娅觉得,兽人的“不舒服多晒太阳”可能是和从前说“不舒服多喝热水”一样的片汤话,多晒多喝就调理好了。 这段时间虽然昏睡多清醒少,但身体得到休养,她反而断断续续回忆起许多常识。 同时,伴随记忆增加的还有困惑。 闲着没事躺在床上整理思绪,佐娅逐渐发现自己记忆中的内容繁杂,互相之间是断层的,有些还互相冲突,就像一艘撞毁的大船抛下大量货物和残骸,零散地飘在海面上。 残骸和货物虽然散落着,却不妨碍它们都是“正确的”。 她从前似乎知道很多事,拥有很多知识,但缺乏一个把它们整理串起的龙骨。 那本血肉笔记显然是个关键道具。 她隐约感觉自己到这里有什么目的,但无论怎么翻动意识海,凭她自己,再大浪滔天也只会卷出“铭尘沙的骨头能够治疗脚气”、“硫磺是建造万物的基石”、“亲吻得火痔疮的人会交一个爆发纪好运”之类狗屁都没用的豆知识。 想要知道真正有用的事,首先就要能抽出后腰那本书。 佐娅偷摸过自己后腰的伤口,隐约感到里面有一小块硬板被肌肉簇拥,像一本被衣服包裹着的软皮书,但是现在她别说开机,醒来超过一根烛火的时间都会直接原地昏倒。 她也想过强行把手插进伤口把书拽出来,但身体非常直白的告诉她——【耐心。】 佐娅只好暂时满足于“狗屎是苦的,苦是肖邦的,肖邦可以入药”这种梦呓一样的胡诌八扯,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清醒时旁敲侧击询问那只金毛的事。 莱伯尼兹的回答和她的身体如出一辙:“耐心,小狗,耐心一点。” 她老老实实在莱伯尼兹家待过了五次大日落,身体终于有些起色,后腰的伤口筋膜接上,肌肉黏连长合,只剩皮肤还在缓慢修复,每次佐娅照镜子,伤口都会轻轻蠕动,像在和她打招呼。 清醒的时间变长能够自理后,佐娅第一时间叫停了莱伯尼兹为她舔毛、梳头、擦脸、照顾上厕所的行为。 这具身体的狗命可能不长,她的狗命却已然够长,因为成功排尿而被一个成年男人夸“真棒,真了不起”,对她来说是绝赞减寿行为。 能下地行走的第一天,佐娅向莱伯尼兹请教了兽人的变化方式,也终于见到了他的完整兽形。 他是一只纯种伯恩山。 形变的速度可以控制,为了让佐娅看清,莱伯尼兹把过程放得很缓慢,来回转换了三次。 佐娅站在他极近的地方,近到看清他的毛发成簇状缩回毛孔中,指爪蜷缩,拇指从前臂降下来,骨骼咯咯作响着并入手掌,身形痉挛,犬齿缩小,从全兽形变为半兽形,又从半兽形变为半人形。 缓慢的形变似乎对兽人的消耗很大,最后一次变化,莱伯尼兹五官狰狞着跪倒在地上,喘息半天才让佐娅搀扶起来。 “看清楚了吗,小狗?”他的声音疲倦而温和。 佐娅仰头定定看着他金色的眼睛,踮起脚蹭了蹭他的脸。 “谢谢你,莱尼。” “你应该叫我亚父。” 莱伯尼兹微笑,低头也蹭了蹭佐娅的脸。 等他离开,佐娅集中精神尝试了几次,很快掌握了诀窍。 随着一种温和的烧灼感,躯体中积攒的力量被抽空殆尽,佐娅眼前发黑坐倒在床上,原地昏厥过去。 等她再醒来,外面的天色看不出变化。 佐娅坐起来缓了一会,胃袋的灼痛提醒她又饿到开始消化自己,她才注意到只是床头的空海碗又被无声填满了,连忙爬着扑过去,把脸埋进去狂吃了一通。 随着胃袋充盈,理智稍稍回笼,她才终于有精力分给一旁的穿衣镜一缕余光。 动作顿了顿,佐娅从碗里抬起头,咀嚼着慢慢爬到镜子前,呆看了片刻。 “……这也太小了吧。” 咽下饭,佐娅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镜中人有一张典型的亚美人——或者说东亚人的面孔,肤色浅黄,瞳孔黝黑,发色却是棕色,同色的趴耳朵垂在茂密的长发之间,嘴唇泛着缺血的浅粉。 佐娅抬手捏了捏自己镜中只有八岁的脸,听到自己无意识发出“嘤”的一声。 这张脸很熟悉,但无论如何都太小了点。 她非常确定这具身体不止这么小,起码在她和那只金毛互殴之前,还没有这么小。 动用那种力量会减龄吗? 灵魂深处突然翻滚了一下,冒上一阵焦渴的烟雾。 肚子吃得鼓胀起来,胃却仍旧在咕咕作响。 饥饿。 手按上腹部,佐娅面无表情地盯着镜中的稚童。 饿得让人想磨牙。 门外传来脚步声,随后是犬兽人温和而喜悦的惊呼,佐娅放下手,微微挪动眼珠,忽然向身后扬起笑容。 “莱尼——”她转过身去。“我想和你一起去集市买菜——” ------ 【作者没话找话说】:明天定休。 佐娅篇-第九章 哈里森街的七日落集会很热闹。 佐娅拉着莱伯尼兹的手走在摩肩接踵的兽人之间,仰着头打量。 一只体型巨大的坎高犬从二人身边挤过,莱伯尼兹迅速将佐娅拉近,手臂环住她的肩膀,将她半搂在怀中。 等坎高犬走过去,他低声叮嘱:“这里人很多,要紧紧地跟着我,小心不要被踩到脚爪。知道了吗?” 佐娅把追随着那只坎高犬的视线收回来,并不回答,仍在四下打量:“莱尼,杉篙菜在哪里卖?” 莱伯尼兹停下来,轻轻掰过她的头,直到她的视线和自己的相触。 他的声音很温柔:“小狗,我说的记住了吗?” “什么?” 莱伯尼兹又重复一遍刚才的话,没有一点不耐烦,直到佐娅点头说记住。 带着她穿过人林,莱伯尼兹找到卖杉篙菜的摊贩。他蹲下挑菜时一只手仍握着佐娅的手,显然已经很熟悉这种出行同时需要看小孩的事。 佐娅毕竟不是真的八岁,即使好奇也不会到处乱跑,她和莱伯尼兹是腿着到集市的,非常清楚集市离他们的住所有多远,一旦走散,凭她一己之力不可能回家。 莱伯尼兹家虽不豪奢,但绝并不贫穷,出行却只依靠双腿,刚开始佐娅以为是这里的机动代步工具非民化,但在见识过路上各色的魔导器械后,事情就变得有些奇怪了。 更奇怪的是他们走到半路佐娅累了,明明十步之外就有一辆载客的公共交通器,莱伯尼兹竟然祈祷了几句,化形后背起她,和那辆车比着跑了一路也没去坐。 佐娅:? 从路人的目光可以得知,这在犬兽人中也是比较有病的一种行为。 从集市一路走过来,佐娅看到了不少民用化的魔导物品,她注意到莱伯尼兹会避开所有使用魔导物品的摊贩,连视线都避免停留。 她询问莱伯尼兹,后者却只是笑笑说:“那些都是坏东西。” 佐娅:“……” 佐娅拽着他停下来,直视他的眼睛:“莱尼,不要哄骗我。” 莱伯尼兹沉默片刻,说:“那不是魔法。” 佐娅迷惑:“可是驱动它们的燃料是魔法啊?” “那不是魔法,那是背叛自由后堕落的洞穴壁影。”莱伯尼兹重复,声音微微冷淡:“那些东西也不是真武器,是囚禁魔法的淫具,我们才是魔法的容器。” 佐娅:……。 “魔法的淫具”这几个字竟然从他嘴里爬出来,让佐娅怀疑自己的听力是否还健全。 佐娅难以置信地眨眨眼,却只换来莱伯尼兹温和如常的微笑。 她是不是有什么吸引疯子的气质?佐娅的眼睫垂下,看着他给自己拢紧衣襟的大手。自从落地开始,她接触过的有名有姓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不算什么正常人。 还是说狂信徒就是这座城池的基石。 佐娅环顾四周。 这个集市集如其名,七个日落举行一次,来的狗很多,不是狗的东西也很多。 烈日之下,整个集市充斥着吠叫,吆喝,犬力车停下时轮毂的空转声,毛发漫天飞舞,狗腥和肉菜鱼的腥味混杂,争吵和维护治安的狗哨在集市四处响着,鲜活得近乎痛楚。 佐娅跟着莱伯尼兹走走停停,转了大半个集市,发现这里不是狗的物种她大多不认得,但狗的种类她却几乎都能辨认。 这也很奇怪。 在她的记忆里,狗是狼的亚种,它不是自然的产物,这种按照基因和社会需求定向培养物种是人类才会做的事。 她一路走来感受到了强烈的人工残留痕迹,有些树屋和城防建筑甚至只能容纳变化成半人形的兽人使用,但按照她自己的体验,犬兽人使用更贴近原型的状态生活才更舒服。 除此之外,不焚城还是个单一种族城邦,街上她目之所及到处都是犬兽人,只有集市上才有外来游商,但据她打听到的,其他几个出名的大城镇似乎都是移民城。 这些写就着历史的东西时刻彰显着另一个物种存在过的痕迹,像一个粗暴的塑料图钉插在大地上,佐娅想起来的越多,越感到其中的不自然。 但据她在集市上和别人攀谈探出的口风,这片大陆上最后的智人在上百年前就灭绝了。百年,足够大量的文化被演化摧毁、掩盖,以及重塑。 “莱尼,大陆上的智人真的都灭绝了吗?”采买结束,回去后佐娅不甘心地询问莱伯尼兹。 “智人?”莱伯尼兹稍稍想了一会:“古智人确实已经灭绝了,但是还有一些古智人后代的血在传承。” “那我们能见到吗?” “当然。”他对她微笑:“古种很罕见,但在我们北方却很多。” 在第二次七日落集市上,佐娅要求莱伯尼兹带她去看看他之前说的“古智人”后代,莱伯尼兹只把她的要求当做稚犬的好奇,没什么不答应的,把她抱在臂弯里,一路带过去。 那个古智人后代的摊位就在之前卖杉篙菜的商户临街,转过两个棚户,远远能看到一个类人的影子坐在一堆菜中间。 盯着那个影子,走得越近,佐娅的心脏逐渐雷动。 可等完全靠近,佐娅才看清那个人影,竟然真的就是个“人影”。 那只混血古种深褐色的树肤上的确长着人类的脸,只是长了五六张,有一张脸还因光照不足营养失衡,五官发育得相当分散,嘴却很能说,倒也不影响它和来往的客人推销货物。 它的四肢因为返古化作了繁茂的枝叶,占着大半个摊位光合作用,佐娅远看以为是菜的东西实际是它的四肢,它真正在卖的,是自己的血。 树血散发着粘稠的甜味,买者趋之若鹜。 佐娅整只狗呆在那里,看着莱伯尼兹也沾了点碟子里粘稠的试尝品,半天才问:“它……呃,它祖上,是智人?” “是‘他’。” “什么?” “看那,那里。”莱伯尼兹半蹲下来,胳膊半搂住佐娅的肩膀,引她向上看:“他的树冠上挂着反季花,他是位雄性。小狗看不到吗?啊……是不是你的眼睛也有五色缺陷?你看,他的叶子是绿色的,眼睛是黄色的,身体——” “……我能看到。”佐娅打断他,“你是说,古树生种就是‘智人’,对吗?” 她不甘心地再度确认兽语中的这个单词,看到莱伯尼兹点了点头。 “……” 佐娅一时间沉默下来。 “智人,古之人,混血古种……高贵的血脉。瓦苏拉阿罗萨——他的名字。这个词在我们的语言中是‘永不凋谢’的意思。”他轻声教她,又仰头看着树冠上稀稀拉拉的花朵,声音轻轻的,像某种呢喃,听不出情绪。 “永不凋谢……确实。他可是个名人,你知道吗?他有名了很长时间。那个着名的‘反季花’,无论多么寒冷,他枝头的花确实永不凋谢,每个行商日,他走过的道路都飘满花香,他在不焚城挣的钱从来出不去不焚城。”他的目光慢慢下落,落到树干上的人脸。“他的先祖曾经统治世界,而他现在却在这里卖自己的血。” “……” “……” 两犬看着卖力销售自己血液的古种,一时间都没说话。 片刻,佐娅慢慢开口:“为什么他挣的钱都拿不出不焚城?” 莱伯尼兹微侧过脸和她对视。 视线抚过她稚嫩的面孔,他脸上浮现出笑影,轻蔑被抹去,阳光下,连眼角的细纹都是温柔的。 “因为他把钱都留在了一个好女孩不会去的地方。”他摸摸佐娅的头。 佐娅呆了一下,还想说什么,莱伯尼兹却已经站了起来。 “来吧。”他牵起她的手。“我们去买点他的血,趁他还有血可卖时。” 佐娅篇-第十章 多方求证,确认这地方没有她认知意义上的“人类”后,佐娅不再胡思乱想,专注养伤,闲时帮莱伯尼兹处理一些家庭事务,偶尔跑跑腿。 她不折腾,身体大口吸收营养,慢慢攒起一层薄薄的底子。十几个日落间她身体窜高了近一个手掌,五官也舒展开许多,莱伯尼兹很高兴,直夸她长得快。 他们住的礼亚塔3号占地面积不大,内部却很宽敞,房间不少。除了佐娅,屋里其实还住着两个莱伯尼兹捡回来的小狗,但他们病得不如佐娅重,身体好起来后就莱伯尼兹允许他们离开了。 佐娅养伤期间希巴斯汀回来休假,佐娅被带着跑了一次腿,才知道房屋中央的龙骨树下埋着一只魔压缸,是它强行压宽了整间房子内部的空间。 魔法,魔法充斥着这片土地。 除了魔法,不焚城自有一套运转系统,最令佐娅难以置信的是这里竟然要交税。 税务系统不复杂,但确实要缴纳,城镇居民或者城镇家庭单位只需要应付采光税和稀薄的城防税务,犬口众多,兵役也很轻,但对待游商又有另一套规矩。 城池所处的位置每两百个大日落后会有一次长夜,全城会在这个长夜投票决定下一年税收的主要花费方向,随后聚在一起狂欢,直到迎来下一个新的阳诞年。 佐娅不知道不焚城的全体人口数量,但不焚城可不是纯粹的一城一池,从她打听到的人口数据和占地面积,尺寸地位说是一个小国也不为过,这个自然而然发生的真·全过程民主让她震撼。 起码在目前她恢复的记忆中,她没有生活在这种制度之下的经验。 长夜临近,要报税,要申报房屋占地面积,堂屋中的龙骨树又长大了,采光范围又要新算,许多繁琐的文书事务挤压过来,佐娅路过莱伯尼兹的房间,时常能听到他深深吸气,长长叹息,尾巴在地上拍打,扫出烦躁不堪的声音。 第三次走过门口时,佐娅停下敲敲门框。 “莱尼。” 莱伯尼兹仍低着头,眼皮抬起,从眼镜上缘看向佐娅。他的尾巴在身后烦躁扫动,与她说话,声音却如常的温和。 “怎么了小狗?想要吃饭吗?” 佐娅摇摇头,走进屋里,放下端给他的水站在纸堆边。 “我能坐下吗?” 莱伯尼兹接过她递来的水,自然而然地起身把软垫堆让给她,自己坐到了地板上。 佐娅看了眼软垫堆,身侧的手抠着指甲。 她一时顿住不动,引的莱伯尼兹又抬头看她。 “小狗?” 他喝了两口水放下杯子,腾出一只手握住她,舒展她的手指。 佐娅顺着力道扭头,老狗微仰着头,两鬓的白色漫漫反光,金眸中淡薄的忧愁温水一样包裹着佐娅。 他的眼神疲惫,但仍旧分出一些心力去担忧她。 佐娅对他笑了一下。 “我听到莱尼在叹气。”她顺着他的力气坐下来,“这是什么东西?” 莱伯尼兹思索片刻,用教小孩的口吻说:“这是税纸。” “上面写的是什么?” “是……我们的未来。” 答案出乎意料,佐娅呆了呆,慢半拍笑嘻嘻地说:“莱尼,你的态度让我以为咱们的未来很糟糕。” 莱伯尼兹无奈地笑了一下:“按照我现在的进度的话,确实很糟糕。” “这个不是每年都要写的吗?” “是,但是前几年都是阿莱娜在做,阿莱娜去年离开家了。” 她凑过去取了一页纸来看,羊皮纸上的文字看上去像希伯来语,也像古英文,她已经暂时放弃深究这里文化混杂的原因了。 莱伯尼兹微笑,任由她看。 “这个是什么?” 佐娅指了一个花体数字。 “这个字代表我们院子的大小。”他趁机低声教她:“这个念380。” “这个呢?” “这个是指龙骨木新长出来的树枝。” 佐娅一路浏览下去,又询问了几个简单的税基问题,随着一问一答,心像一只逐渐被激活的算数器,迅速核对完了上面的内容。 “这里写错了。”她指着一个花体数字:“后面采光税的算法也是错的,按照提示统一收取的话,应该算枝数而不是采光面积,第三页的居住人口变更也是错的。” “……”莱伯尼兹的笑容随着话语逐渐消失,侧过头正视她:“你认识字?” “嗯。” 佐娅的回答很简单。 “还会点算数。” “……” 她仍旧低着头阅读,半天才从沉默中抬起头,迎上莱伯尼兹的视线。 莱伯尼兹看着她,嗓音轻轻的:“佐娅,你是想起什么了吗?” “想起了一些,但不多。” “不多?” 佐娅笑了一下:“不多,刚好够应付这些东西。” 她声音细细的,身形也像个幼犬,神情却不是孩童。莱伯尼兹第一次见她这副模样,视线停在她脸上,温和中带上了审视。 佐娅对他歪头眨眨眼,发出幼犬奶声的哼唧:“莱尼要把我赶出去了吗?” “赶出去……”莱伯尼兹叹息:“我说过,你在我的屋檐下,就是我的孩子,我的树冠永远荫蔽你。” 佐娅对他咧嘴笑,露出小小的犬齿:“我也觉得,莱尼人这么好,我又这么可爱,你怎么舍得我再次露宿街头呢?” 莱伯尼兹被她逗笑,无奈地取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他低头擦了一会眼镜,轻声问:“那你想起来自己是谁了吗?” 佐娅摇摇头。 “佐娅。”莱伯尼兹抬起眼睑,眼神中有警告:“如果你撒谎,我会看出来。” 佐娅和他对视片刻,微微摇了摇头。 “我没有。” “……” “我想不起来为什么会这些东西,只记得自己会用,还很擅长。”她手指抠摸着文书的边缘,有些出神。“……还记得我不喜欢它们。” “那你——” “我不喜欢,但是没关系。”她回过神来打断他,又对他微笑了一下。“不是莱尼教给我的吗?‘这是我们的未来。’” 从他手中抽走其余税纸,佐娅低头开始整理文书。 莱伯尼兹一时没有说话,片刻,他身上忽然散发出一股很淡的香味。 佐娅猛然抬头。 老狗不知何时变化了半兽形,看着她的双眼在微笑,闪着几星光。他倾过身来,摸摸佐娅的头,又双手捧住她的面孔,用鼻尖蹭了下她的鼻尖。 一时之间,二人发达的嗅觉系统中充斥着对方的气味,上亿种气息交换了一瞬,又慢慢分离开。 两犬交颈,他的呼哧声温暖又低沉:“谢谢你小狗,不论你是谁。” “……” 他的声音真挚,让满口生津的佐娅都难得不好意思了一下。 “没关系。”她吞咽了一下,露出比格天使笑。“都是我应该做的。” 佐娅篇-第十一章 转天过去,莱伯尼兹在佐娅的帮助下做完税务核对,终于赶在第一个小黄昏前上交了报告表格。 黄昏降临,莱伯尼兹回屋休息,佐娅则趁机溜去看书,这段时间她取得了可以随时出入书房的权力。 多数容器都用魔法锁起来,也没什么能看的,翻了一会书架,佐娅从一堆事务性信纸里摸出张地图,图上详细描述了熔金城以北到不焚城的河流村镇,其余地区都是空白。 信息少总好过没信息,佐娅坐下仔细查看,摸了张纸打算抄绘,外面突然传来声音。 她凝神细听,先是听到龙骨木上方一阵窸窣,接着一声很轻的坠落,随即厨房方向传来锅碗的碰撞声。 “……” 佐娅放下手里的地图,想了一下变化成半兽型,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比格的嗅觉比寻常犬种更加敏感,不等走到厨房门前佐娅就闻出了对方的身份,她放松下来走进厨房,看到女军官正半弯着腰,用分餐勺从锅里捞汤饭。 “嗨。” 希巴斯汀回头看了她一眼,简单点了下头。 “汤是冷的,你可以热一下。” “亚父睡眠很轻,动用魔法会吵醒他。” 看她打手势阻止醒过来的寄生树灵下来做饭,佐娅走了几步进去,帮她一起把碗端去离莱伯尼兹卧房最远的房间。 希巴斯汀维持半人形时身形仍旧高大,身躯瘦长,黑短发微微遮挡住严肃的眼睛,防休期也穿着军装。 二犬一前一后沉默地穿行在黄昏的光芒里,佐娅抬头,看到斑驳的阴影路过她蜜色的皮肤,漆黑的眼睛。 两犬在房间里坐下,佐娅帮她简单布置了下餐桌,在她对面坐下来。 “莱尼没说你要回来。” “我没说。”希巴斯汀挖了一大口肉杂:“我和其他守卫调防了。” “嗯?”佐娅吃惊的眨眼:“那你狂欢节岂不是回不来了?” 希巴斯汀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那你为什么——啊……。”她勾了个了然的笑容。“你知道莱尼不擅长做文书,所以请假跑回来帮他报税?” “但它已经被做好了。”希巴斯汀咽下那口冷食。“多亏了你。” “这有什么。”佐娅一手托腮。“我吃你家的饭,睡你们的床,这点小事是我应该做的。” “……” 希巴斯汀动作一顿,咀嚼的速度慢了下来,片刻,她抬起眼抬起眼对她点了下头:“谢谢。” 佐娅的笑容很真挚:“不客气。” “不。你知道做这些可能会遭到记忆恢复的盘问,但你还是做了,所以谢谢你。” “那希望那个会盘问的人今天放过我。” 佐娅咧着嘴,露出小狗牙,她比之前长高了不少,但面孔仍维持着幼童的模样,笑容可爱。 希巴斯汀看了她一眼,沉默着低头扒饭。 佐娅权当她默认了,开心踢踢小腿,撑着脸看她吃饭。 “噢,对了,既然说到这个。”她顺势询问:“那只金毛怎么样了?” 希巴斯汀估计饿狠了,猛塞了好一会,喝了口水咽下去才回答:“还在交涉。” “和那个商人?” 女教官点点头。 佐娅皱起眉头,尾巴不耐烦地拍了下椅子:“她是个商人,怎么有这么大的能量?” “‘他’是五城三境的商会首领,魔导中枢议会有他的商业议席。”希巴斯汀纠正:“南区的杂粮、渊泥、半数冬季椒都靠他的商会供应。他有城中最大的春苑和角鹿队,还有一批私人护卫。” “私人护卫?人数很多吗?多到能在这样的城邦里保护一个杀人犯?” “多到我不会只带一个小队上门和他交涉。” 佐娅呆了一会感慨:“……难以置信这样的人竟然没有被选为国王。” 希巴斯汀微抬下巴,冷冷地说:“不焚城犬不信仰国王,石墙里没有允许帝制这种腐朽烂木扎根的土壤。” 佐娅:“……” “可是宗教不就是某种软性帝制吗?”她向这个自傲的女军官玩笑,耸了耸肩:“而且任何公民社会的普选制度最后都会慢慢滑向专制,这是人的通病。” “……看来你确实想起了很多。”她审视地看了佐娅一眼,眼神和莱伯尼兹如出一辙。 佐娅立刻噤声。 “我们是兽,不是天下人*。”把靠近佐娅的另一个盘子拖过去插了一口吃的,“我们信仰母神,但为自己活着。” 简单地终结了这个话题,希巴斯汀低头扒饭。 “这件事已经移交并且内部公开化了,很快就会有结果,到时候可能会需要你的证词。” 佐娅眨眨眼:“所以——” “所以,”她截住话头:“需要你尽快恢复记忆。只有你的记忆完整,你的证词才可信。” 佐娅呆了一下,说:“可是署长——” “副署长。” “……哈?” “我的职务是副署长。”希巴斯汀冷淡重复,头冲北边示意:“现任署长是泰瑞尔·泽丽安。” 佐娅:“……” “副署长。”佐娅一字一顿地重复,咬牙切齿地发问:“您在部队里真的不会被别的狗围殴吗?” “防卫部队的纪律禁止士兵私下斗殴,在审判台之外斗殴判罚三金,殴杀判罚偿命。”希巴斯汀用拇指抹去嘴角的汤,舌头一卷舔掉,声音平静:“也没有狗能打得过我。” ……行。 “希望你能一直赢下去,副署长。” 佐娅做了个鬼脸,站起来收拾她的餐具。 希巴斯汀没说话,指尖轻碰了下佐娅的手腕,阻止了她的动作。把最后一点碎肉放进嘴里,她站起身,自己收拾了餐桌。 临走前她扭了下头:“你可以叫我希巴斯汀。” 话落不等佐娅回答就离开了。 【天下人】:和古之人类似,智人的别称。传说智人人口众多时遍布整个大陆,每个人站在一起,张开胳膊手牵手可以遮蔽双日与天空,因此得名。 --------- 【作者没话找话说】:作者喜欢在作品里夹政治观点,鉴于现在已经不在墙里写,政治观点会比以往更加鲜明。我知道在这里写这些东西看上去很奇怪(且无聊),但我不想对自己说谎,对剧情不感兴趣的可以适度跳过去,我会在有H内容的章节标题标明。 会在第二次描写大量H内容后入V,到时会提前通知。 总之欢迎大家投珠和建议w 佐娅篇-第十二章 y e hua 4 .co m 如希巴斯汀所说,狂欢夜时她没有回来。 今年离家的狗格外多,礼亚塔3号大部分的房间都空置。 狗是无法忍耐寂寞的物种,独狗死群狗活,因此在得知希巴斯汀不会在长夜回家后,莱伯尼兹决定带上佐娅参加广场上的狂欢。 长夜来临,城中央的广场空地上搭起篝火,火架堆得和城墙一样高。传说高大的火架能唤醒沉睡的母神,东星寒焰早早吹起,保佑明年的长冬刮去闷热的夏天。 狗都不喜欢夏天,这个祈祷很务实,但按照不焚城的夏季长度,佐娅很怀疑这东西的宗教实用性。 听说城南的赌馆里赌第二年立冬日是一项长红的赌目。 随着双日落下地平线,无光的暗夜降临,火架点燃,冲天的火光轰然照亮苍穹,怒焰之高,甚至刺破了西北方双日都无法穿透的浓雾。 狂欢沸腾着,广场上的狗围着篝火旋转嚎叫,佐娅跟狗群挤在一起,开始时被莱伯尼兹拉着,几次差点挤断胳膊后,莱伯尼兹分干脆将她拢在外套下,紧紧抱在怀里。 一开始是管用的,但随着祈祷,歌唱,舞动,一圈又一圈路过派发圣酒的摊子,他的怀抱也慢慢松开了,胳膊松松地环在她肩上。 借助火光,佐娅隐隐看到浓雾后有一只巨大的阴影。 那是什么?夲伩首髮站:yeh u a 2 .co m 后续章节请到首发站阅读 狗群舞蹈着,高叫着,视野被黑色的毛发遮掩,又被白色的毛发遮掩,从这转到那,佐娅被裹挟着旋转,勉力从各色毛发的缝隙里努力抬头,辨认苍穹上的阴影。 方形的墙……门……? 狗挤狗的群潮影响视野,跟着吃了几轮派发的肉,佐娅趁一个狗少的空隙踩上旁边一只喝得烂醉的犬背,竭力探头去看,却不期然看到双一闪而逝的紫色眼睛。 “!” 四目相对,眼睛冲她笑起来。 隐隐的香味传来,在火光映照下,金色的毛发格外亮眼。 佐娅双眼猛然圆睁,下意识就要挤过去追,莱伯尼兹的怀抱却在此刻警醒地收紧。 “小狗,你去哪里?” “……” “去拿点渊泥肉。”她回身指了指,莱伯尼兹的手并没有松开。 “那是十个摊位之前了,我们再转一圈,好吗?” “可是——” “狗太多了,你会走散的。”他维持着半人形,弯腰和她说话,每吐出一个喘吠的音节,额头便低一些,最后轻轻地抵在她头上。“乖乖的,小狗,不要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好吗?” 他的明显喝醉了,吐息很温暖,呼哧中带着艾酒的香气,长卷发帘布一样披下来,散发着那种引人食欲的淡淡香气。 佐娅在极近的距离和他对视,眼轮在视野中模糊,只剩下金色的光芒。 她沉默片刻,微微点了下头,轻声回答:“好的。” “好姑娘。” 莱伯尼兹似乎笑了一下,用额头蹭了下她的。 “你好像……” “?” “……” 佐娅想要追问,莱伯尼兹却已微摇了下头,直起上身。 仰头喝光了杯中酒,狗群恰好转到另一个摊前,他用空杯又换了一个满杯。 看他换酒杯,佐娅趁机转头四顾,却已经找不到那双紫色的眼睛,鼻尖充斥的香气也已换了另一位主人。 佐娅:“……” 操。 身体中有什么随着淡薄的愤怒滚动了一瞬间,又迅速被倦怠压下去,怒意连三分钟都没有维持住就消散了。 ……算了。 她接过莱伯尼兹递来的渊泥肉,拿了一块放进嘴里咀嚼,微侧脸,从眼角向上看着和人交谈的老狗。 反正她对自己到底是谁没那么大兴趣,而他闻上去也挺香的。 她得过且过地想,咽下那块肉,轻轻打了个饱嗝。 * 狂欢结束,喝了酒的莱伯尼兹在卧房沉睡,佐娅站在莱伯尼兹的软垫边,低头注视着他。 长夜比恐惧更黑。 犬类所需的睡眠时间不少,但周期很短,犬兽人更习惯分段浅眠,长而深的睡眠只在每三个自然天后降临的小长夜。 就是今夜。 佐娅慢慢蹲下来,双臂抱膝,左眼在夜晚发着微弱的红光。 她无声抬手,指甲在老狗的睫毛上划过,而他只轻轻动了动眼皮。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莱伯尼兹入睡。 犬类睡眠浅,而莱伯尼兹睡眠比一般犬类更浅,他多数休息都只是闭着眼睛在小憩,偶尔打个瞌睡,极远处城墙上换防的狗哨都能令他惊醒。 今夜佐娅的扰动却没能叫醒他。 这当中自然有酒精的功劳,但也要感谢佐娅自己的努力,多日相处,他已熟悉她的气味。 即使睡着了,他闻上去仍旧很香。 佐娅的视线落在他蜷缩在膝盖后方的喉咙,雪白的丰腴的毛发覆盖着那里。 要直接咬破他的喉咙吗? 他将我庇护在屋檐下,而我要吃了他? 比这更重要的问题是…… 血肉直饮真的能填饱她吗? 佐娅无声无息地蹲在原地,屋中只有莱伯尼兹缓慢而规律的呼吸。 她看了他很长时间,长到下定决心。 佐娅站起身。 就在她转过身时,佐娅忽然感到头脑深处有什么蠕动了一下,一股热意卷过她全身,汇聚到后脑。 她的听力灵敏,声源又极近,因此她过于清晰地听到了皮肉在黑夜中绽开的裂响,水声窸窣,濡湿的东西顺着裂口挤出来。 比黑夜更黑的东西攀上她的肩头,打湿她的毛发,依次向她眨眼睛。 “嗨。” 【……】 佐娅的视线扫过它和它身上的“眼睛”,慢慢回身,重新面对莱伯尼兹。 “你变多了。” 她的声音近乎于无,而那黑色的潮涌不回答。 污物还在泊泊流出,泉水一般蔓延到每个角落,流体缓慢攀缘,爬上老狗沉睡的软垫,爬过他的毛发,爬进他细纹松弛,微微翕动的眼帘下。 佐娅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低头看着他,声音比羽毛落地还要轻。 “他不会死的,对吧?” 【死亡畏惧我们。】 “希望如此。” 话落,她整个人化作一段光色,融化进那汪黑泉,任由它带着流淌进了莱伯尼兹的梦里。 佐娅篇-第十三章 “啊——!” 佐娅猛然转头。 “啊啊——!” 四面八方都是白色,尖叫却不曾停止,不像犬类的声音,也不像人类,仿佛某种濒死的鸟。 佐娅向着声源走了一步,突然踩到什么,被用力推了下肩膀。 “喂!狗!注意你的爪子!” 佐娅眨了下眼,收回脚从善如流地说:“抱歉。” 注视着那团虫子调整自己的脚爪,从她身边骂骂咧咧地爬过去,佐娅环顾四周,一时间有些茫然。 她脚下是一片焦土,千里平原看不到头,战争的气味弥漫,空气中的魔法仍在发怒,引得她毛发都飞了起来。 佐娅捋捋头发,放眼远眺,看到地平线远处的光线扭曲着,雾蒙蒙一片。 【梦之角。】 “就是不能去的意思是吧。”佐娅收回视线。“他在哪里?” 【食欲所向。】 深吸口气,佐娅闭上眼睛。 四周充斥着血和魔法的味道,躁动的腥味从每一具破碎的尸体上散发出来,但空气中仍有一缕味道,一味声音,它如此鲜明,如此清晰,只要认真嗅闻……。 佐娅猛然睁开眼,向西走去。 斑驳大地上遍布着残骸,基本每二十步就能遇见一具尸体,犬类,远古树人,虫子,还有…… 这什么东西?天使? 她停下脚步,低头盯着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从稀稀拉拉恢复的常识里翻找了一下。 它零碎的几只翅膀上方犹带着一只光环,光环碎了一地,黄色的血流成一小摊,也在发光。 【阿斯莫。】 “阿斯莫……”佐娅喃喃重复,转身继续往前走,在路过许多尸体和几堆狗头京观后终于见到了活动的生物。 佐娅有些警惕,但并不恐惧,她还不怕死在一个人的梦里。 她能感到背后的裂口微微张开,血液和她的旅伴挤在那里亟待涌出来。她慢慢走近它们,在看清这是一群犬兽人后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发现他们面朝里围成一圈,像在举行某种仪式。 后脑的伤口叽叽咕咕的合拢,像在抱怨,也像叹息。 佐娅又走近一些,找了一处坑地,用两旁的尸体碎堆了个遮挡物藏在后方观察。 战场上血气太重,起初她没有分辨出那股腥味,又几只兽人加入圈子,她才从空隙里看到他们在做什么。 犬兵们变化的形态各异,但都解开裤子,裸露着鸡巴,吐出长舌,呼哧着围成一圈,兴奋地撸动着阴茎。 圈子中央仰面躺着一只狗人,他赤身裸体躺在地面上,双目充血,时不时抽搐,身下紫红色的阴茎在空气中怒张着。 圈中还有个肉红色的物体,没有面孔,也看不出上下,身躯庞大,湿漉漉的肉堆迭成一个带有圆弧的金字塔状流淌到地下。 它走得很慢,时不时左右突撞,碰到圈边缘就会被狗兵踢向中央。 最终那只肉山蠕动着爬上躺在中央的狗兵,慢慢将自己转了半圈,堆迭的肉挤压发力,露出一只小小的口子。 将最下方的洞口对准他勃起的阴茎,它猛然跌下去,二者同时发出一阵非人的长吟。 佐娅辨认出,这就是她刚进来时听到的尖叫。 被绑着躺在地上的狗兵撑不住肉山的几个起落,不久开始口吐白沫,又过几分钟,五孔开始慢慢出血。 又几次起落后,肉山发出了一种似痛非痛的低缓鸣叫,浑身痉挛着瘫软下去,肉红色的身躯上张开了许多湿软的洞口。 围成一圈的犬人就在等这一刻,兴奋地冲了上去,阴茎在肉山上胡乱戳刺,每人找到一个洞口抱着干起来,很快发出此起彼伏的长嚎。 这一幕过于蛮荒,佐娅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个不忍直视的表情,视线倒是没有挪开,内心也没什么波动,只有淡淡的腻烦涌上来。 这是莱伯尼兹的梦?他梦里就是这些东西? 【确凿无疑。】 “有的人确实是深藏不露,是吧?”她躲在一堆尸体碎肉后看着愈发淫秽的场面,轻声说:“他不在这群狗里,他的味道还很远。” 她的旅伴没有回答。 佐娅挪开视线看向远处的营帐,那里的颜色比其他地方更加鲜明,显然是梦境的中央。 狗群的注意力都在聚众淫乱上,她看准时机要往那跑,刚站起就又蹲了回去。 她注视着营帐上方旗帜的颜色逐渐暗淡,土黄色的营帐褪色为淡黄,鲜明的色彩向这里移动着。 地平线上出现三人三骑。 领头的军官骑着巨大的战鹿,柔顺的长卷发披在肩上,穿一身能映出人影的甲胄,手中的长枪熊熊燃烧,赤焰的枪尖一路拖行,在地上留下焦黑的痕迹。 世界的祝福笼罩着他,圣光淋头,给他镀上金色。 三犬一路骑行过来,停在这淫乱场几步外,最外围的吐着舌头等位的几只狗最先发现来者,吓得噎了几下,连滚带爬地过来招呼。 “副长。” “长官。” 更多的犬人发现他们,纷纷化作原型,四肢伏地露出脊梁,向他臣服。 莱伯尼兹向士兵一一礼貌点头,向其中一只衣冠稍整齐的轻声询问:“你们的士官在哪里?” 狗兵指了一只狗。 莱伯尼兹下骑走过去,走到跪在地上的黑背犬面前。 “你是他们的士官?” “是、是的长官。” “你们编队里的女性都去哪了?” “在,呃,都在营帐里,长官。” 莱伯尼兹点了点头。 长枪炽烈,他一枪切掉了士官的头颅。 血液喷洒在地上,更多的则被那熯天炽地的火势焚烧,发出吱吱的响声。 焰火长枪挥成一片美丽的红云,火穿过空气发出轻轻的爆响,和惨叫声、求饶声、皮肉被切开的声音混在一起,织成一支短暂的歌。 而那轻轻的噼啪,就仿佛他轻轻的叹息。 眨眼之间,莱伯尼兹杀了二十多只犬兵,等他将枪从那具肉山身躯中抽出时,这个小小洼地的每一寸土都已被血打湿了。 佐娅和他站在两边的副官一起目瞪狗呆地看着这一切,连眼都没有眨。 “索菲亚。”莱伯尼兹跨过尸体走到他的副官身边,招呼一声,冲地上点了下头:“找人将他们掩埋,不要焚烧带走,母神的裙帐下不需要和异物交媾的骨灰。” 副官默默领命。 在她去收拾尸体的时候,另一个副官走了几步,在原地踌躇片刻,犹豫着转过身来。 “艾垭?” “……长官。” “怎么了?” 莱伯尼兹的声音轻轻的,透着关怀。 副官艾垭犹豫片刻,磕磕巴巴地说:“副长,他们……他们都是您忠实的手下。” 莱伯尼兹扫了一眼地上的死狗,挽了个花枪,将未被圣火燃尽的血甩到地上。 侧头微笑了一下,他声音温和平静,话语却带着腥风。 “我还有更多手下。” 他说:“处理好这里,好吗?” 副官领命后,他点了下头:“好姑娘。” 重新骑上坐骑,莱伯尼兹向营帐返回。 目睹了全程的佐娅:“……嚯。” 看来希巴斯汀的脾气还真是家传的。 她双眸亮晶晶的,看着莱伯尼兹远去的背影,眨了眨眼。“莱尼年轻时这么高洁吗?” 【长枪圣使。】 “圣使……真了不起啊。不知道他服侍的那个是何方的‘圣’。”佐娅笑了一下,小狗脸上的笑容无比纯洁。 “圣使……嘿嘿。来吧。”她轻快地跟上去:“咱们去玷污这个圣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