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云雨》 过云雨 第1节 ?  本书名称: 过云雨 本书作者: 秦方好 本书简介: 潮热空气中,陈最拨开被压着的头发,问梁遇唯:“是我,不是宋时薇,是不是有点失落?” 宋时薇,是高中时期众人的女神。 半晌,梁遇唯才想起这个不该被提起的人名。 他胸中酸涩,沉沉开口:“嗯,所有人都是这么以为的。” * 男暗恋女。 都市穿插校园回忆。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梁遇唯,陈最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众人诋毁她,他却只爱她。 立意:好好生活 第1章 陈最第一次去殡仪馆,是参加高中班主任的葬礼。 得到消息时,她正跟着上司乔森在上海出差,他们要拜访几个艺术家工作室,为即将开的展览选作品。 她跟乔森请假,要连夜赶回去。 乔森准了假,却不大理解。 “老师对我很好。”陈最只留下这样一句话。 灵堂设在市郊的殡仪馆,来的人不多,学校只送来几个花圈,显得冷清而空旷。告别仪式结束后,曾经的同学们三三两两聚在外面抽烟。 毕业八年,高三七班一直没聚过,没想到第一次聚起来,会是这样的场合。 有人开口缓解沉闷的气氛:“老张要是看见我们这样,肯定又要骂人。” 当年老张经常蹲守男厕所,抓他们抽烟的现行。每每捉到“嫌犯”,老张总会说“你们这群小兔崽子,非要气死我不可”。 众人盯着指间的猩红,爆发出小范围的笑,默契而无奈。随即,众人又陷入沉默,卡壳一般安静。 其实大家对老张感情很复杂。不能否认,他确实是个教学能力出众的好老师,但当年,学生中间总是流传着他不同版本的桃色新闻。 一支烟的功夫结束,有人有离开之意,又不好直说,便问:“还有人来么?” “应该没了吧,群里说话的都来了。”搭话的人斜探出身子,“诶,班长,咱们今天来了多少人啊?” 班长抬起下巴清点人数:“十三个。” 全班一共四十七个人,老张去世的消息来得突然,同学们又都天南海北的,能及时赶来这些,已经不少了。 那人跟着班长数了一遍,语气略微调侃:“班长,你数学怎么退化到幼儿园水平了,明明是十二个。” 班长不声不响地投下一枚消息炸弹:“梁遇唯挪车去了。” “梁遇唯也来了?!” 果不其然,效果显著。 没人能忘记梁遇唯那张堪称绝色的英俊面孔,即使毕业多年。他从长相身材,再到家世背景,全都受上天眷顾一般,无可挑剔。 名校毕业,之后又出国读硕士,堪称完美的人生开局之下,梁遇唯也并没有辜负这一切,演绎着他出色的人生。 众人都以为梁遇唯还在大洋彼岸,没想到他会出现。 很快,梁遇唯就成了新的话题。 “我都不知道他回国了。” “人家跟咱们都不一个圈层,回不回国的,还会告诉你啊?” “记得当年学校穿校服的规定太死板,他还替大家出头了呢。人家没你说得那么清高……” “他前两年就回国了,今天来得比我早,还帮忙张罗了一会。”班长讲故事一般,拉扯着悬念,“还以为他这样的大忙人,看不到群消息呢。” 毕竟那个年代久远的高中班级群,已经很久没人说话了。 班长抬腕看了眼时间,尽量目光顾及到每个人,征求大家意见:“大家今天还有安排么,好不容易见一面,要不,等梁遇唯回来,我们一起吃顿饭?” 本以为会获得兴致高涨的回应,没想到,十几个人一片安静。 安静到,可以听见远处不知哪边传来哭泣声。 见没人回答,班长有些异样,抬头却发现大家都颇有默契地噤声,互相使着眼色。 有人小声说:“她怎么来了?” 班长跟着众人的视线回头,看见一个纤细的身影正朝这边走来。 陈最穿了条黑色的裙子,简单干净,手里还捧着一束花。 这是一个比梁遇唯还让人意想不到的来宾。 众人虽不言语,注意力却全在陈最那里。 陈最一眼就能让人注意到她,不需要第二眼就能记住她。 她跟从前没什么变化,相貌清纯,眉眼干净,皮肤被黑色衣服衬得过曝。 所有人都认出陈最了,却没人上前。 原来的同学里并没有人与她深交熟识,她也一向与他们疏离。 陈最看见七班那群人了,但她已经来晚了,看班长略带惊讶又示意性地跟她点头,她面无表情但礼节性地回应,然后径直走了进去。 有人小声议论:“她居然敢来,也是挺猛的。” “话说,当年她跟老张的事到底是真是假啊?” “她到底跟多少人好过……” “老张都不在了,嘴上积点儿德吧。” …… 陈最放下花,恭恭敬敬地上了一柱香。 遗照上的老张俊朗周正,神采奕奕,一如八年前。 她在心里算了算,老师带七班时才三十出头,即使到现在,也是正当年。 陈最盯着那张脸,总觉得有些不真实,好像那些日子还近在眼前。 师母哭得失了神,又也许是相同的话说了太多遍,导致神情有些呆滞,反应都要慢几拍。 陈最安慰了师母一会儿,交谈间,得知老张是脑出血走的。因为是在家里倒下的,只有微薄的抚恤金,得不到工伤赔偿。 学校没有给老张办追悼会,也没有同事来吊唁。看得出,师母很在意这个。 具体原因陈最没有问,但也大概猜得出。 她想起高二的一个晚自习课后,老张曾跟她说过,不要把对自己的评价交到别人手上,我们并不需要向别人去证明什么。 要做到这些其实并不容易。 懂她的人很少,老张算一个。 陈最心里五味陈杂。她从随身单肩包里掏出一个不薄的信封,递交给师母。 师母不肯收,说自己有工作,日子还过得下去。 陈最说:“高中时我家里困难,张老师给过我一些帮助,这些,就当是还给他吧。” 这个故事不是编的,只是她擅自换了人物。老张确实帮助过家庭困难的同学,但不是陈最。陈最不缺钱,这么说只是为了让师母更安心地收下这笔钱。 陈最告诉她:“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老师。” - 陈最从灵堂出来,正午的太阳正烈。 有女生小声讨论她价值不菲的包包和鞋子,看不出logo,得体又质感十足。 陈最无暇去理会这些。 她的工作和艺术圈打交道,必须低调、脱俗、专业,她这一身装扮并非出于个人物欲,而是工作需要。 班长面色尴尬,挪步过来跟陈最寒暄。 他有些心虚,因为张老师去世的事是他在七班群里通知的,而陈最没在群里。 “你来了,陈最,那个,你是……怎么知道的?” 陈最没有留多少高中同学的联系方式。q.q早就不用了,微信只加了零星几个人,几乎从没说过话,她也忘记当初是怎么加的了。 如果不是好友盛惠打电话时说漏了嘴,她可能压根都不会知道。 盛惠不想让她知道,但她执意要来送老张一程。 陈最没在意班长略带歉意的面孔,她说:“盛惠跟我说的。” 班长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连忙接茬:“对,对,那时候你们三个关系最好。” 他们三个,是指陈最,盛惠和蒋司尧。 当年陈最在班里并不合群,高中同学里,她的朋友只有盛惠和蒋司尧。毕业后,她也只跟这两个人来往。 一来一回之后,两人的对话便陷入了沉默。 他低头扫了一眼,陈最手指间空空,没戴任何戒指。 或许是不知道跟她说什么,班长挠了挠头:“对了,蒋司尧怎么没来?” 陈最确实知晓蒋司尧的近况。 过云雨 第2节 可是当下,她很不爽班长这幅八卦的面孔。 陈最拧眉,似笑非笑道:“为什么问我?” 五月艳阳天,气温直逼三十度,班长身材微微发福,浑身冒汗,可面对陈最,那些汗又迅速变冷。 陈最很瘦,看上去柔弱,却莫名让人觉得背后发凉。 她的戒备心跟从前一样强。 班长的表情凝固,干笑两声。 有人过来为班长解围,语意调侃:“都成年人了,又不是早恋,不用演了。” 陈最的不快已经涌上来了:“谁演了?” 老同学碰面,大多客套和谐,那人冷不丁被呛,讪讪退到一边,嘴里还跟别人小声嘟囔:“挺会装的,谁不知道她跟蒋司尧谈恋爱还勾引老——” 班长赶紧拦在陈最面前,问她:“我们打算一会儿去聚餐,你去吗?” 班长从始至终倒是客气,却又好像天然就没把她当做七班的人一样。这种微妙的平衡,他拿捏得很到位。 陈最望了眼他身后。 这幅景象颇为滑稽,就像是她一个人在对峙一群人。 手机适时响起,班长做了个手势,让她先接。 是上司乔森打来的。 乔森说本地的一个供应商正好今天下午有时间,问她有没有空去见。 上司不放弃任何可以“剥削”她的机会,她却有点感谢这个来电。 “你昨晚回去的机票照常去报,今天的事假给你算出外勤。”乔森抛出一个自认为有诱惑力的条件。 陈最说有空。 要做的事已经完成,她没必要再去假装合群。 她指了下手机,跟班长打了招呼,边讲电话边走远,顺势离开。 拐过弯,走出同学的视线,陈最松了一口气。 乔森在电话那头叮嘱细节,陈最抽出笔和随身小本,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以熟练的姿势记笔记。 往前走了一截,陈最没留意,迎面撞到了一个人。 这一下撞得结实,她的手机壳划到了耳垂,一阵火烧般的刺痛从耳廓直戳大脑。 陈最下意识先救下手机。 那个男人力度适当地扶了下她的手臂,稳住她不至于跌倒,顺带先她一句说:“抱歉。” 礼貌而冷静。 对方高出她许多,她还没来得及抬头看清他的脸,就已经擦肩而过了。 陈最匆匆一瞥,只注意到了对方的手。 五指修长,指节分明,靠近虎口处有一颗淡淡的痣。手背上的青筋凸起清晰的脉络,清瘦却极具生命力。 好看的人往往会有一双好看的手。目光不用上移,就知道手的主人五官绝不会差。 乔森还在听筒另一头还在讲话,那颗不起眼的痣却在陈最脑中生了根,像那只手上的青筋,无声蔓延。 陈最忍不住回头,发现对方也在打电话。 一个西装革履的笔挺背影正跟她朝相反方向走去。 第2章 陈最打车到约定的咖啡馆,去见乔森说的那个本地供应商。 陈最刚下车,一个年轻男人从停车场方向过来,径直来到她面前。 见到陈最,他主动开口:“你好,是陈最吗?” 乔森提前告知过对方姓名,她微微点头,伸出手:“你好,方总。” “方俊。”对方打量陈最,还是自报家门,强调了一遍,“早就听说乔馆长的助理是个美女,看来我没认错。” 陈最听多了这样的开场白,许多人借着工作关系试探、蓄意接近,她都刻意会保持距离。她没有多做回应,转身推开了咖啡馆的玻璃门。 点完单,陈最掏出手机准备付钱,却被方俊挡住。 “怎么能让女生付钱,我来。”方俊示意服务员他来支付,顺便又加了一道甜品,“这家的semifreddo很不错,你一定要尝尝。” 陈最尽力克制情绪,扯出一个僵硬的笑,跟对方说明情况:“方总,我回去可以报销。” 方俊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游刃有余地把玩着手机,语气慢悠悠的:“那怎么办,钱已经付了。要不,算你欠我一个人情,下次还回来?” “要不,我还是给您转账吧。”陈最绕开他布下的坑,尽量保持着客气有礼,“乔馆长要是知道是您付的钱,肯定会说我的。” “开个玩笑,一杯咖啡而已,合作谈成才是最要紧的。”方俊听出陈最明确的拒绝意思,便换了话题,“要不,看看我们的案例?” 客套环节结束,终于开始聊正事。 方俊拿出一本装订很厚、颜色亮丽的“书”。 陈最仔细看了几眼,是打印的ppt,他们做过的案例全在上面。陈最翻了翻,有传统的美术展,也有装置艺术的展览。 “这场展对光源要求很高的,有一丁点儿不到位都会影响沉浸式体验感。”方俊指着ppt,颇有自信地说,“我敢说,能做成这样的团队,真的很难找。” 陈最跟着看了十几页,都是外地的展,便问:“有本地执行的案例吗?” “有,当然有。”方俊迅速翻了几页,“你知道e.m block吧?就城西那个艺术商业中心,最近在他们商场有个跟台湾艺术家的联名展,就是我们做的。” 陈最对着那本“书”拍了几张照片,方便之后整理记录。 “不用拍照,这个你可以带走。”方俊语气夸张,用行业的知名团队为自己公司抬咖,“e.m block是奔着k11水准去的,他们规划用的是太古里的团队,美陈是skp-s的团队。资质不够的,根本就进不去。” 陈最出于礼貌笑了下,她见过太多吹得天花乱坠但实际连墙都刷不好的合作方了。 “e.m block的高层对我们很认可的。”方俊在相册里翻了翻,亮出一张照片,“这是他们的梁总,从国外回来的,履历很厉害,就是他敲定我们这次合作的。不信我可以,不能不信梁总的眼光……” 屏幕转向陈最,她随意抬头,瞳孔骤然一缩。 那张照片拍得有些模糊,可某张英俊的侧脸还是冲出了糟糕的镜头。那道深邃的轮廓跟她记忆中的某个人高度重合。 - 跟方俊见完面,陈最赶去跟好友盛惠一起吃饭。 盛惠看着她一身黑色,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今天去张老师……那里,怎么样?” “给他上了炷香,安慰了师母一会儿,就走了。” 盛惠面色窘迫:“我不想让你去是怕——” 陈最淡淡道:“没事,都结束了。” 过去的一切,都结束了。 陈最和盛惠都明白,见到那么多老同学,要面对些什么。可对她来说,能回来送一送老师,没有什么事比这个更重要。 两个人相对坐着,短暂地沉默。 盛惠漫不经心地扒拉着她面前的那盆沙拉,打破略显沉重的氛围:“我听说,梁遇唯也去了?” 班级群里讨论得热火朝天,几分钟不看,就会多出100+条消息。这其中大多都是关于梁遇唯的。 陈最手上动作一顿,又想到那个高挺的背影。 她本来以为自己认错,听盛惠这么一说,才确定了,撞上的那个人应该就是梁遇唯。 她摇了摇头:“我没见到。” 这话不假。 “没见到?” 盛惠正要抓着她盘问,她的手机响了。 是乔森的电话。他讨厌没有效率的沟通,向来喜欢直接电话袭击。 乔森言简意赅:“怎么样?” 陈最领会,快速提炼出一些跟方俊见面的有效信息:“外地案例很多,本地只跟e.m block合作过。他们具体参与执行了哪些部分,他没有说得很清楚,还需要再了解。” 乔森思考片刻:“这样,下周一你带着招采和风控去他们公司考察一下。” 陈最不解:“下周?会不会有点晚?” 乔森说:“在这之前,你先去e.m block现场看一看。” “……好。” 陈最没有第一时间应下来,而是愣了一瞬。这短暂的卡壳,被隔着电话的乔森捕捉到了。 “有问题?” “没有,我明天去。”陈最恢复如常。 陈最挂掉电话,就听盛惠冷哼一声:“你老板有病吧,请假了还打工作电话。” 陈最想到这天假期带薪还报销机票,耸了耸肩说:“没办法,拿人家的手软。” “之前那样多好,朝九晚五还高薪,现在跟着这个什么乔森,太辛苦了。” 陈最曾经供职于一家金融服务集团的市场部,美术馆是集团老板的副业。她连着两年策划组织了集团年会,老板看重她的统筹能力,便给她涨薪,调去美术馆给乔森做助理。 乔森是业内知名策展人,人生中只有工作二字。曾经有同事怀疑过他的取向,但后来发现,他不喜欢女人,更不喜欢男人,他只喜欢工作。因此,自然对下属也严苛。 陈最经历过的辛苦,随便拿出来一样都比现在的工作更甚,所以,她其实并不觉得辛苦。 她试图通过转移话题,来抚平盛惠的情绪:“我们刚才聊什么来着?” 盛惠气性上来了,抱怨好半天,才续上刚才的话题,梁遇唯。 盛惠语气惋惜:“他们都说他比以前更帅了。” 陈最微微抬眉,语气淡淡:“是么。” 过云雨 第3节 “他现在是e.m block的副总,就你刚电话里提到的那个。”盛惠下巴朝她一扬,“意料之中的事,也不知道他们在惊讶什么。” 陈最耸了下肩。 天之骄子,理当拥有令人仰望的人生。 盛惠接着说:“不过他们在群里大呼小叫也没用,人家都订婚了,听说是跟某个地产集团的千金。你说,会是宋时薇吗?” 宋时薇是当年的校花。 还没等陈最开口,盛惠又自顾自地低声分析:“应该不是,宋时薇家没那么有钱。” 陈最不知如何评价。她不了解梁遇唯,当年也无暇关注。梁遇唯对于她,只是普通同学。她并无心打探他的私生活,只是今天在殡仪馆时撞上,见客户时又碰巧看到他的照片,有些错愕而已。 “也是挺神奇的,梁遇唯当年为了宋时薇,保送资格都被他一拳打没了。那时候他就没想过,未来跟他订婚的,不一定是宋时薇吗?”盛惠握着手机,啧啧感叹道,“果然少年时代就是比较深情,哪怕是天之骄子梁遇唯呢。” “人都是活在当下的。”陈最垂着眼说。 当下的感受是最真实的。 无论好的坏的,甜的苦的。 “我记得有段时间他坐你后排,他跟宋时薇的事你清楚吗?”盛惠随口问道。 陈最摇头。 盛惠实时关注着群消息:“看群里说,他们也在附近聚餐。” 陈最愣住,警觉地四下看了看。 盛惠安慰道:“离这儿两条街呢,不会碰见的,放心吧。” 陈最调整了下坐姿,才接着安心吃东西。 “一会儿蒋司尧来接我,我们今晚要回我妈那儿,就不送你了。” “嗯,我自己打车。”她瞥盛惠面前那盆几乎没怎么动的沙拉,说道,“你没怎么吃,点个别的吧。” 盛惠最近在备婚,已经节食有大半个月了。 她兴致寥寥地扒拉上层的牛油果:“不行,我要克制我自己。你知道试婚纱的时候蒋司尧说什么吗?他居然说我的腿有你两个那么粗。” 陈最看她一眼:“哪有那么夸张,你又不胖。” “那也要看跟谁比,你是我的伴娘诶,往你身边一站,谁都会衬得又肥又丑。” 陈最没有说话。 她的心里沉重而发酸,像蓄了一池陈旧的水。别人眼中的漂亮,是她最不想在意的特质。 - 跟盛惠分开后,陈最沿路边打车。 她们吃饭的地方离一个景区很近,这个时间点是打车高峰期,手机上要排到一百多号。 她走了几百米,拐进一条相对冷清的街,打算在路边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拦到空出租车。 这条街是真的安静,脚步声仿佛都有回音。相隔几百米的地方就是热闹繁华的景区,抬头就能看见那边流光溢彩的灿烂颜色,而她,与安静压抑的黑暗角落融为一体。 她在路边站了一会儿,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不快不慢,逐渐清晰。 陈最警觉,尤其是晚上。 周围没有任何人,只有不远处有个便利店。她快走几步,躲进了明亮的安全世界。 陈最决定在便利店里待一会儿。 梁遇唯走进店里时,陈最正在看巧克力包装上的字。 便利店门口的自动感应铃响起一声“欢迎光临”,一个高挺身影迈了进来,在门口投下一道阴影。 梁遇唯西服外套松松地搭在手中,走进来时,他正在揉山根,似乎有些疲倦。 他在门口的冷柜里拿了瓶水,回头的瞬间,注意到一条项链。 那是一条没有任何装饰的银色细链,坠着一片银杏叶。这样朴素又常见的款式,却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他抬了点眉,目光定格。 他微微一怔,缓缓吐出两个字:“陈最?” 陈最抬头,也惊讶了一瞬:“梁遇唯,这么巧。” 刚才的脚步声难道是他的? 梁遇唯讶异之余,露出一丝笑意:“好久不见。” 陈最心想,看来白天他真的没看见她。 “我买瓶水。”他扬了扬手里的水。 陈最隐约记得,在学校时,他桌上放着的永远都是这个牌子的矿泉水,她点点头说:“我跟朋友在这边吃饭。跟盛惠,你还记得她吗?” 他笑:“我记性没那么差。” 陈最跟着笑了下。 她没有礼尚往来地问你呢,她知道他跟七班的同学聚过餐了。 他们也都没提有关张老师的事。 除了这唯二的联结,她想不出他们之间别的话题。 倒是梁遇唯主动问她:“你现在做策展相关工作?” 陈最疑惑他怎么知道自己是做什么的,手机突然刺耳地“叮”了一声,切断了他们的对话。 刚才她忘了取消打车订单,这会儿已经有司机接单了。 她点了下头,算是回答他刚才的问题。 她指着外面:“我打到车了。” 刚开启的话题戛然而止,梁遇唯复杂地点了点头。干涸的痛感撕扯着他的喉咙,提醒他确实需要喝水了。 陈最抿唇,跟他挥了下手。 她穿了一身黑色,身形又单薄,好像一下子就融进了黑夜里。 梁遇唯沉沉地盯着便利店的门,眼睛像海水一般,深不见底。 几秒后,他追了出去。 第3章 “陈最。”梁遇唯叫住她。 陈最听到自己的名字,第一反应是自己有什么东西落下了。 她放缓脚步,目光疑惑地回头。 “听说你今天也去了。” 陈最并不想多聊,一笔带过:“嗯,我去的比较晚。” 梁遇唯指了指她手中的厚册子,随意地问道:“那是未来天成的公司简介?” 陈最低头看了一眼。那本册子尺寸太大,她只能一直拿在手里。 原来是看到这个了,难怪他知道自己做这一行。 “是。” “你们有合作?” “还没有。” 梁遇唯望着眼前那张干净得毫无瑕疵的脸,他知道,眼前这个女孩从前是这样,现在依然是,她永远不会主动让对话深入。 她大可以主动开口,而且并不会有什么影响,还会为她的工作减去很多弯路。但这不是她的行事风格。 她不寻求任何人的帮助,无论大事小事,工作还是生活。 过去的经历就像一场暴雨,即使不再遇见,却始终忘不掉那样的坏天气。 她选择自己随时带伞。 她已经在过另一种生活了,过去的人,过去的事,她选择统统放弃交集。 短暂的相见,之后再也不见。这样很好。 陈最的车子到了,她跟梁遇唯道别后,拉开了后排车门。 梁遇唯站在路边,夜空中只有一颗孤独的晚星,投射下一枚寂寞坐标。 他随手记了那辆网约车的车牌号,发到文件传输助手。 过了会,梁遇唯坐进车里,朋友周墨发来消息:干嘛?查人? 他蹙眉,才发觉自己把车牌号错发给了周墨。 周墨是e.m block的财务总监,也是梁遇唯多年好友。梁遇唯回国选择加入e.m集团,也有周墨的原因。 不过周墨的话倒是点醒了他,他正好拨了电话过去。 “帮我查一下,未来天成现在服务或接触的项目有哪些?” “未来天成?”周墨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要背调,“他们公司不都入库了么,还查什么?” “不用深入,列出来给我就好。” “你要干嘛?” “个人用途,与工作无关。” 周墨懂得他的分寸,便应下来:“好吧,明天下午发你。” “明天中午之前。” “你是不是人啊梁遇唯——” 梁遇唯挂掉电话,静静地坐在车里,搓了把脸。 过云雨 第4节 - 梁遇唯开车回家,进地库时,瞥见一熟悉身影。 他放慢车速,放下车窗:“哥?” 梁遇成上前,伸手随意地搭在他车边:“借宿一晚。” “上车。”梁遇唯打量他,眉毛一抬,“怎么没直接上去?” “这不是怕你不方便么。” “我现在唯一不方便的,就是别人以为我订婚了。”梁遇唯疲倦地笑了一声,“最近收到不下十条恭喜消息。” 梁遇唯和梁遇成这对亲兄弟相差两岁,不熟悉的人常会分不清他们。 “订婚的感觉不错,要不要加入?” 梁遇唯懒懒地调侃道:“那你还会被嫂子赶出来。” “她要搞什么闺蜜夜话,我主动退出的。”梁遇成看他西装革履,“今天有会?” “高中班主任葬礼。” 梁遇成诧异:“你们高中班主任不是挺年轻的么?” “嗯,四十岁出头。” “我记得以前你们闹过一阵换班主任,是他吗?” 梁遇唯抬眼:“是他。” 梁遇成记不清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家长们联名要求换班主任,他们的母亲林菡也打算让弟弟转学。 最终那场闹剧是怎么停下来的,过去太久,早就忘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梁遇成问:“今天见到老同学了?” “嗯。” “难怪你看着这么累,同学聚会确实让人疲惫。” 梁遇唯压根就没去同学聚餐,他从下午开始,连着三个电话会,每个都两小时起步,结束后,嗓子和手机一起冒烟。 进门后,梁遇唯直奔冰箱,拧开一瓶水,一饮而尽。 梁遇成瞥见冰箱里整整齐齐码着的矿泉水瓶,嘲讽他:“你是不是喝其它品牌的水会中毒?” 梁遇唯的手顿了顿,他没有怼回去,反而问梁遇成:“你说,会有人很多年都戴着同一条项链么。” “如果是重要的人送的,大概会一直戴着吧。” - 陈最到家洗了个澡,便打开电脑,开始码邮件。 乔森提过的事项,再晚都必须当天确认,这是他的准则。 他身边不少人都因为太过严苛的工作标准而离开。 陈最给乔森发了邮件,一分钟后,乔森的电话打了过来。 这是常有的事,必然是对邮件内容不满意,或是有新的工作安排。 “e.m block负责招商和市场的副总叫梁遇唯,曾经在京江一中上过初中和高中,也跟你同岁。所以,你认识他?” 果然,她白天小小的异样,乔森注意到了,并且去认真求证了。 陈最再一次见识到了工作狂的可怕。 她不知道乔森是否已经在背后将她查了个底朝天,语气复杂地挤出两个字:“那个……” “如果认识的话,你可以联系你的老同学,进一步了解一下未来天成,他的反馈有助于我们的选择和预算控制,也许他们还有其它资源。” 陈最没讲话。 “如果不认识,那只能靠你自己了。祝你好运。” 乔森要的并不是她的答案,而是结果。 陈最松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您早点休息。”她下意识看了眼时间,现在是晚上十一点,说早点休息多少显得阴阳怪气。 好在乔森不在意这些,他“嗯”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陈最合上电脑,终于可以确定,今天的所有工作已经结束。 她麻木地盯着手机,随手划了划屏幕,聊天页面不是同事就是合作方,除了盛惠偶尔吐槽同事吐槽男朋友蒋司尧,她没有任何的私人聊天。她的微信俨然一个工作号。 她生活寡淡得仿佛了无牵挂。 工作伙伴她都有备注,还有一些是物业管家,网店店主,菜鸟驿站的小哥……最后,只剩下几个没有备注的好友。大概是几个高中到大学的同学,她忘记是什么时候加的,也分不清他们到底谁是谁,于是就那么搁置着,成了彼此好友列表里的死人。 参加完老张的葬礼,她决定让这份好友列表死得更彻底一些。 她删除了所有没有备注的微信好友,最后,把手机随手扔在床头,阖上双眼。 就算某天她突然消失,手机里也没什么好交代的。 不对,消失之前,还要给乔森交接好工作。 - 第二天早上,陈最化了淡妆,出发去e.m block。 招采部的同事李颂宜也跟着她出外勤,两人约在e.m block附近的地铁站见面。 碰面后,陈最告诉她:“要是被乔森发现,会发飙的。” “考察服务商,带着招采合情合理,有种他就炒了我。”李颂宜替陈最带了杯咖啡,顺手递给她,“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李颂宜性格简单,很好相处。她在陈最面前口无遮拦,肆无忌惮地说着乔森的坏话。 “也就是你性格好,要是换了别人做他助理,他早就被揍进医院了。” 陈最并没有说,她反而喜欢跟乔森这样的人一起工作。简单,直接,对事不对人。他像是一座冰山,永远不会为工作以外的任何事物所动摇,他的要求和不满都会说出来,省去了一切精神内耗。 作为他的下属,不用奉承,不用去猜他的想法,只要做好工作,万事大吉。 陈最抿唇笑了笑。 “采访一下,请问是什么支撑你跟着乔森工作的?”李颂宜握拳当做话筒,递到陈最嘴边。 陈最淡淡道:“我需要钱。” 这个理由是真的。 这份工作的薪水,足以抵消在乔森这里受的气。 “哭了,谁不是一个屈服于乔森淫威的卑微打工人呢。”李颂宜相当理解地拍了拍陈最的肩。 近些年,不少商业街区开始走高端艺术风格,e.m block算其中的佼佼者。 商场内设置有专门的空间,正在办一场潮流艺术展,有画作,雕塑,装置,呈现得确实很不错。 李颂宜抱着游客心态来看展,还让陈最帮她拍了不少照片。 想不到陈最拍照技术了得,取景优秀比例好看,几乎没有一张废片。 “看不出来啊,你这么会拍照。”李颂宜惊喜道。 陈最淡淡笑了下,顺便拍了一些细节,当做工作记录。 过了会儿,李颂宜把手机伸到她面前:“你看,我拍的你!” 是她拿着笔记本认真记录的样子,安静恬淡,仿佛世界与她无关。 “以前我以为,你跟乔森一样,不好接近,是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可今天我觉得你会是个很好的朋友。”李颂宜眨了眨眼睛,“你其实是个很柔软的人,你可能自己都不知道。” 说完,她就又跑去看一组雕塑了,留陈最一个人琢磨着这句话。 不远处的二楼,e.m block市场部和运营部正在巡场。 最近有重要的展,又是店庆期间,梁遇唯也在其中。 周墨连打几个哈欠,不满道:“巡场关我财务部什么事?” 梁遇唯语气寻常:“我要的东西呢?” “这不还没到中午么。”周墨瞎嚷嚷,“有这个时间,管管你手下的人吧,眼珠子都要跳出来了。” 他们身后,市场部的两个人正在讨论一楼的某个顾客。 “正在拍照的那个,是真漂亮。” “评价这么多,好像人家能看上你似的。” 梁遇唯投去一道凌厉的目光,又在看清他们讨论的对象后,眉眼突然松了一下。 第4章 梁遇唯有意无意地关注着陈最的一举一动。 她的穿着依旧简单,淡蓝色衬衫搭配牛仔裤,休闲干练。 周墨也往那边扫了一眼。 当年他虽然和梁遇唯不同校,但梁遇唯学校里的漂亮姑娘,他基本都熟知。 不过他并没有认出陈最。 周墨漫不经心地转过头去,跟那两位员工搭腔,语气轻松得像是朋友间开玩笑:“说谁呢,让我也看看?” 那两人回过神来,发觉他们正好撞在两位高层的枪口上,垂下头不再讲话。 梁遇唯神色平淡地提醒了一句:“这不是在办公室,这是在巡场。” 梁遇唯气场极强,不需要严厉的言辞,就足以让那两个人魂飞魄散。 “员工守则都忘了,下次让顾客听到了,投诉怎么办?”周墨接着他的话说。 周墨并非危言耸听,e.m block里多为奢侈品品牌,年消费上百万的会员不在少数,都是需要定期维护关系的。因此,顾客投诉在集团那里并不是小事。 过云雨 第5节 “如果有下次,我会找人事部门谈的。”梁遇唯说。 这时,梁遇唯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周墨扯住他,低声说:“你要的东西,发你了。” 梁遇唯示意其他人先走。 他打开手机,是一张细长的表格。 “你手上原来就有这颗痣吗?”周墨摸了下梁遇唯的手背。 梁遇唯嫌弃地格开周墨的手:“说正事。” “哦,这是未来天成近一年参与的项目。现在在做的就一个,创意产业园改造的项目。”周墨下巴点了点,“另外,最近他们在接触一个美术馆客户。” “美术馆?” “嗯,荔美术馆,你应该听说过。他们好像很重视,方俊亲自出马去谈的。” 梁遇唯眉眼微动,收起手机,认真听周墨讲话。 周墨接着说:“这个荔美术馆的主理人叫乔森。” 这个名字,梁遇唯并不陌生。 他曾经读过乔森的书,这是一位古怪、但极具天赋的策展人。 “这个乔森我不了解,不过美术馆背后的大老板是樊容,做咨询起来的,近几年拿到了第三方支付牌照,开始自己做支付平台了。”周墨表示这已经是自己知道的全部信息,“想不到大佬还挺有雅兴。” 跟周墨聊完这些,梁遇唯大概有了判断。 他再抬头,挑空的中庭人来人往,陈最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 他打开微信,找到陈最的头像,发了条:在? 结果对话框旁弹出刺眼的红色感叹号。 [对方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 陈最和李颂宜在商场一楼找了家咖啡馆,就地赶报告。 陈最对现场的灯光布置、路线设计都详细拍照做了记录,正一言不发,对着电脑敲键盘。 屏幕的光亮倒映在她清澈的眼眸中,李颂宜坐在她对面,托腮望着她,像是想努力看懂她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李颂宜来美术馆比陈最要早一些。陈最是后来空降的馆长助理,听说是集团大老板樊总直接调来的。 有关陈最的传言很多,大家经常私下偷偷地互相八卦。有人说她是樊总的眼线,过来盯着乔森做事的,还有人说她是樊总的情人,樊总为了平息太太的怒火,才把她调离集团总部。 可短暂的相处,她又觉得,陈最安静,认真,与传言并不相符。 总之,陈最是个神秘的人。 陈最无暇理会李颂宜的目光。 她去翻e.m block的官网,找服务商名录。还没翻到想要的信息,却在官网首页的最下方,看到了管理层的正装照和简介。 梁遇唯的照片在第二排第一个,眼神清亮得像被雨水洗过。 陈最想到乔森前一晚说过的话,一时出神。 “陈最,恶魔来电。”李颂宜轻敲了下桌面。 陈最回过神,看到“乔森”两个字在手机屏幕上闪烁跳跃。 她看了李颂宜一眼,接起电话:“喂,领导。” 乔森一如既往地开门见山:“在e.m block吗?” “在。” “进展如何?” “e.m block这个潮流艺术展的服务商中,还有两个公司跟未来天成的名字一起出现。未来天成只承接了这场展的一部分业务,他们的强项在于灯光设计,不具备线路设计和视线设计的能力。” “还有其它资源可以接洽吗?” “暂时没……”她还没来得及了解清楚,自然也回答不出乔森的问题。 “我要的是确定结果。”乔森的语气听不出情绪起伏,“去京江大学交流的ppt我稍后给你反馈,保持电话畅通。” “好。” “李颂宜是不是跟你在一起,让她下午滚回来处理合同。” 陈最:“……” 挂掉电话,陈最跟李颂宜说:“你可以呼吸的。” 李颂宜瑟瑟发抖:“我好像听见我名字了。” 陈最点点头,言简意赅:“建议你快点儿回去。” 李颂宜麻利地把手机、ipad、耳机全都揽进包里,叹了口气:“我要赴死了。” “加油。” 李颂宜顿了一下,说:“希望下次能有空跟你好好吃个午餐。” - 李颂宜走后,陈最一个人在咖啡馆坐着,等着乔森的反馈电话。 正好是午餐时间,咖啡馆提供简餐,人也逐渐多起来。就餐的多为商场员工,刷员工卡显示半价。 陈最买了个三明治当午餐,付款时,一群人从外面进来,就在她身后等着点单。 有个女声说:“刚才吃饭的时候周老板说了,今天他请客。” 几个人哇哦出声,“谢谢周老板”的声音此起彼伏。 那个被叫周老板的人亮了亮手里的员工卡:“别谢我,今天是梁总请客,要谢就谢梁总。” 其他人再次附和尖叫:“梁总太帅啦!” “你们太厚此薄彼了,刚才怎么不说我帅……” 陈最拿了她的三明治,转身回到座位上。 或许是因为早上远远留了个印象,周墨本就觉得那一抹蓝熟悉,便多留意了几眼,待看清楚面孔,瞳孔都张大了几分。 “你们随便点。”周墨把手中的卡递给身边人,然后走出咖啡馆,给梁遇唯拨电话。 梁遇唯大概准备午休,声音充满倦意,周墨却抑制不住地激动:“你绝对猜不到我看见了谁。” 一刻钟后,梁遇唯从办公区域来到商场。 周墨等在咖啡馆门口,远远招手。 梁遇唯手抄口袋,慢悠悠地过来:“谁啊,神神秘秘的。” “这里,就是一台超级计算机。”周墨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记忆力超群。” “说重点。” 周墨神神秘秘的:“事情要从你今天突然大方,把员工卡给我开始讲起……” 梁遇唯懒得听他卖关子,拨开他就要进去。 周墨赶紧拦住他:“我说我说,里面坐了你一熟人,猜猜是谁?” 梁遇唯转身就要走。 周墨无奈,全盘托出:“是你高中同学,很漂亮的那个。” 梁遇唯问:“哪个?” 周墨噎住:“……我没记清名字。” 那时候周墨常去一中找梁遇唯,有一段时间,这个女孩就坐在梁遇唯前面。他记得,那时已经是夏天了,她还穿校服外套,裹得严严实实。 梁遇唯睨他一眼,轻蔑地笑了声:“超级计算机?” 这台超级计算机怕是只会扫描人脸,不会识别文字。 周墨甘心受嘲讽,扯着梁遇唯,透过玻璃门看了一眼。 陈最正坐在靠窗的位置。 周墨用手肘搡他:“是她吧?” 梁遇唯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嗯。” 周墨推他:“去,打个招呼。” 梁遇唯:“?” “老同学见面,叙叙旧。”周墨忍不住啧啧,“她真是一点都没变……看我干嘛?我就不去了,她又不认识我。” 梁遇唯:“……” 在他进去前,周墨又丢来个临时任务:“不过,你可以帮我问问她是不是单身。” 梁遇唯蹙眉:“要干什么?” “就问问,问问不行吗?” 梁遇唯看了周墨一眼,推门走了进去。 梁遇唯先去点了杯咖啡,才过去跟陈最打招呼。 陈最从电脑屏幕后抬头,像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表情跟前一天见到他时的样子别无二致。 梁遇唯开口的瞬间,陈最的手机响了。 大概是个要紧的工作电话,梁遇唯在她对面坐下,看到她对他无声地说了两个字,口型是抱歉。 电话那边的人好像很生气,即使没开免提,愤怒的声音也冲出了听筒。 陈最面色如常,平静地听着,平静地记笔记,偶尔回应简短的一两句话。 她好像早就练就了波澜不惊的功夫。 过云雨 第6节 梁遇唯的视线不由地落在她雪白的颈间,那里有一条熟悉的项链。记得当年学校禁止佩戴任何首饰,那条项链就已经在那里了。 梁遇唯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待她挂掉电话后,语气关切,问道:“还好吗?” “还好。”陈最拨了下头发,换了话题主动告知,“我来看展。” “单纯来看看,还是?” 她点点头,撒谎了:“是。” 她还是有些难以开口。 梁遇唯耸肩:“上次提到过,你在做策展相关工作?” “对,在一个美术馆。” 所有信息都对上了。 “其实相当于半个同行了。”他笑了下,“我就在e.m block工作。” “我知道。” 梁遇唯松了松眉毛:“你知道?” “盛惠告诉我的。”她指了下手机,语气有片刻迟疑,最终还是说了,“她在班级群里。” “哦。”梁遇唯语调下落,清了清嗓,朝外面扬下巴,“评价一下?” 陈最笑笑,摇头道:“我只是做助理,做一些文书和对接商务的工作,对这些并不专业。如果以普通消费者的角度,我觉得很震撼。” 其实并不是。 跟着乔森,她啃了十几本艺术史相关的书,研究相关艺术家,有时间就去看展培养审美。但这些她并不会说给梁遇唯听。 “谢谢认可。”梁遇唯点点头,看似随意地说,“既然是同行,如果你们需要服务商,我可以提供资源。” 陈最有些意外。 下一秒,梁遇唯就说:“当然,不是单方面给,资源置换,我们后续可以跟你们美术馆进行合作。毕竟你也看到了,我们每个季度都会有主题艺术展。” “这个,我很乐意,但我需要回去跟老板汇报。”陈最跟梁遇唯解释,“因为我们场地和人员有限,我们自己馆内的展都已经排到八个月后了,所以……” 梁遇唯点点头:“理解。” 他跟服务生要了便笺纸和笔,写下一串字母和数字的组合。 陈最盯着他的手。 两根修长的手指把便笺纸推到她面前。也不知是不是幻觉,她总觉得那只手的力度带着些情绪。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梁遇唯说。 两个人都带着手机,明明可以当面加好友,他却要多此一举。 于是她也没立刻就加好友,她接过那张便笺,端详片刻,夹进随身带的本子里。 梁遇唯抬眼,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清了下嗓:“对了,还有个问题要问你。” 第5章 陈最看向梁遇唯的眉眼,他和从前一样大方真诚。 或许她也应该坦然一点。 她不避讳地与他对视,下一秒,又被他的问题弄得不知所措。 “有男朋友吗?” 梁遇唯眼神若有似无地在掠过那条项链,拿起手边的纸杯,看向别处,若无其事地啜了一小口。 那条多年未摘的项链让他迷惑。 他清楚地记得,蒋司尧将这条项链送给她的场景。 当年一中诸多校规,其中一条就是在校不准佩戴任何首饰。 陈最都是偷偷戴的。有次仪容检查,年级主任没收了这条项链,一向沉默寡言的她,竟然跑去年级主任那里要了。 这个问题在陈最意料之外,不过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她愣了下,摇头道:“没有。” 梁遇唯听到那两个字,手上动作顿了顿,笑了下:“不查户口,就是问问。” 陈最扯了扯嘴角。 她觉得梁遇唯并不在意,最多是帮哪个多事的老同学问的。 她没接话,轻描淡写地问了句:“你们这里允许宠物进来吗?” 梁遇唯觉得奇怪,但还是答道:“室内不允许,露天街区有宠物区域,是可以带的。” 陈最朝门口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有人违反规定了。” 一个中年男人正在点餐处点单。 离他不远的地方,蹲了两只大狗,一只边牧,一只哈士奇。两只狗狗旁边有个四五岁的小朋友,正跟狗狗玩握手游戏,时不时咳嗽几声。 陈最刚才看到,那个中年男人熟练地将狗绳拴在门口的椅背上,自己去点单。 梁遇唯微微蹙了下眉,跟陈最说:“稍等。” 说罢他便起身。 陈最担心小朋友受伤,也跟着站起来,提醒那个一直在刷手机的妈妈看好孩子。 年轻妈妈抬头,慌神一瞬,赶紧把孩子抱了回来。 在她跟陈最道谢时,点餐处的中年男人不满地喊了一声:“我经常来,凭什么就今天不能带狗进来?” 他们每天都要处理大大小小的突发情况,例如客人被商场瓷砖划伤,商场装饰被盗,小贩进来兜售fake……包括,眼前的状况。 梁遇唯面无表情地跟那个中年男人复述商场规定。声音不大,但气场足够。 中年男人口口声声说他的狗很乖,又不敢直视梁遇唯凌厉的眼神,便牵着狗骂骂咧咧地走了。 梁遇唯将质问的目光投向店员,店员紧张道:“我们提醒过他,但他每次来都这样……” 梁遇唯坐回陈最对面,接连打了两个电话,分别是物业经理和运营经理,让他们现在就去会议室。 陈最对梁遇唯的印象,还模模糊糊地停留在高中。她还从未见过他如此严肃的样子。 她正出神,忽然,身后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一时间,咖啡馆的所有人全都望向同一个地方。 刚才那个小男孩无力地靠在妈妈怀里,剧烈咳嗽着。他脸憋得通红,喘不过气一般。 年轻妈妈一只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疯了一般地在包里翻找东西,嘴里念叨着:“药,药……” 最后,她干脆将包翻过来,把里面东西一股脑都倒了出来。忙乱中,她又碰倒了桌面上的咖啡,一片凌乱。 陈最后背阵阵发麻,似乎对这个场景很熟悉。 她迈步冲了过去,问那个年轻妈妈:“孩子有哮喘吗?” 年轻妈妈披头散发,脸上沾满了泪,失神地点点头。 “是狗毛,是狗毛!他过敏……”年轻妈妈几近崩溃。 是否跟狗毛有关,现在无从考证。 救人要紧。 “平时用什么药?” “刚才那个人牵着狗进来……” “平时用什么药?”陈最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又问了一遍。 “吸入式的,红白相间的,椭圆的……”年轻妈妈语无伦次地描述着。 她似乎忘记带药,依旧在一堆湿哒哒的杂物中乱找。 陈最回头看了一眼。 梁遇唯正在打电话,对上她的目光,他好像立刻领会一般,眼神询问她需要什么。 “包。” 梁遇唯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还是快速递给了她。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药瓶,又甩回他怀中。 梁遇唯精准地接住包,提醒她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他已经拨了急救中心的电话,救护车很快就能赶到。 陈最点点头,把药拿到那个妈妈眼前:“是这种吗?” 梁遇唯视线一凝。 年轻妈妈愣住,随后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是是是——” “你抱好他。”陈最说,“让他张开嘴,咬住这个。” 梁遇唯过来帮忙搬开桌子,方便给孩子吸入药。 忙乱之中,他沉沉的声音如同定心丸:“紧急车道已经预留出来了,救护车一会儿会直接开到门口。” 咖啡馆这边的动静惊动了不少人,许多顾客在围观,工作群里也都在紧急调度。 陈最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五分钟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等到小男孩的症状终于有缓解,救护车也赶到时,陈最的恐惧才渐渐退潮。 救护车开走,这里也终于归于平静。 只留下凌乱的桌椅,和一群看热闹的人。 陈最无力地跌回椅子,脸颊苍白,额头已经出了一层汗。 梁遇唯的手机要被打爆了。 但此刻他无暇顾及,他有太多问题想问她。她怎么会随身带着哮喘药,她健康是否有状况…… 过云雨 第7节 只见陈最无力地起身,收拾好电脑包:“我要回去了……” - 走出咖啡馆,陈最打了个电话:“我想去看看星星。” 星星全名陈佳星,是陈最同父异母的妹妹,今年七岁。 父母离婚后,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各自又有了孩子。 据说星星出生的时候,眼睛像夜空中的星一样明亮。 陈最一直没问过陈升平,她名字的来历。 星星跟其他孩子有点不一样,天生有残疾,右手手指蜷着伸不直,五个月的时候,又被诊断患有哮喘。 前几年,陈升平带着星星四处求医,几乎花光了所有积蓄,但效果甚微。 傍晚时分,陈最拎着一个大纸袋,出现在父亲家小区外。 陈升平一家三口住在一个九十年代修的老小区里。 她走到楼下,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从二楼的窗户里伸了出来,奶奶地叫了声:“姐姐!” 陈最抬头,正好对上星星明亮的眼睛,晃了晃手里的纸袋。 “陈最来了。”吴阿姨提前开门,欠身让陈最进去。 陈最其实很少来。 陈升平和吴阿姨结婚的时候,她还在上大学,还需要跟陈升平要生活费。 那时星星刚出生,有时陈升平不在,陈最来家里时,吴阿姨出口便冷嘲热讽。 或许是嫌她总来搅乱他们的生活,或许是抱怨上天不公,凭什么她作为陈升平第一个孩子就健健康康,而他们的女儿却有残疾,吴阿姨对陈最的态度并不好。 直到有次星星哮喘发作,陈升平在外地出差,吴阿姨又不会开车,陈最开着陈升平的车送星星去了医院。 咖啡馆那样的危急时刻,也在星星身上发生过几次,其中两次,陈最都在场。 她忘不了吴阿姨崩溃无力的样子,对她过往的态度也不再计较。 从那之后,吴阿姨对陈最的态度有所缓和。 陈最习惯了一个人生活,虽然她不参与父亲的新家庭,但她心疼星星。为了星星,她偶尔会过来吃顿饭,也始终随身带着哮喘药。 好在星星除了身体上的不方便外,已经长成个聪明可爱的小姑娘,顺利上了小学。 陈最把手中的纸袋递给吴阿姨。 “你太惯着她了。”吴阿姨接过她手里的纸袋,里面是星星最喜欢的娃娃,“她从放学就念叨着你……” “星星最近怎么样?” 吴阿姨点点头:“挺好的,期中考试得了班里第十六名呢。” “身体也还好吧?” 吴阿姨答:“前段时间有发作的迹象,还好只是鼻炎,没太严重。”【看小说公众号:不加糖也很甜耶】 陈最放心下来:“没事就好。” 星星抱住陈最的腿,表情神秘:“姐姐,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吴阿姨假意嗔怒:“不许跟姐姐要礼物和零食。” 中午经历了惊险一幕,让陈最又忍不住想起星星。 现在星星提什么要求她都会答应。 星星眨了眨眼睛:“妈妈,你不许给姐姐洗脑。” 也不知她是从哪儿学来的新鲜词汇,逗得几个大人都在笑。 以前,星星是陈最和这个家庭之间的芥蒂,现在却更像是粘合剂。 血缘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陈最蹲下来,星星双手搭在她耳朵边,呼出的热气弄得她痒痒的。 “姐姐,我想……” “想要什么,跟姐姐说。” “不是要……”小家伙还害羞起来了。 “那你悄悄告诉我。” 星星拉着陈最到房间里,才肯说:“姐姐,我想涂你的口红。” 陈最笑了下,原来是在琢磨这个。 “为什么想涂口红?” “涂口红会变漂亮。” “你已经够漂亮了。”陈最摸了下星星的脸蛋。 “我想跟姐姐一样漂亮。”星星已经学会了怎么说话讨人欢心,“姐姐最漂亮了。” 陈最想了想,还是答应了她:“不过,只能涂一下,吃晚饭的时候就擦掉,好吗?” 星星兴奋又紧张地点点头。 陈最起身去找随身小包。 她出门带了两个包,一个装电脑,另一个装口红钥匙之类的小玩意。 现在,她手边只有电脑包,另一个包不见了。 回溯记忆,她才想起,中午忙乱之中,她好像直接把包塞到了梁遇唯怀中。 后来她匆匆离开,不光包落在了那里,连感谢和再见都没跟梁遇唯说。 他们当时配合得极为默契……可她完完全全忽略了这个人。 后知后觉的愧疚感突然袭来,陈最从记事本里抽出那张便笺纸,搜索梁遇唯的微信。 对方个人信息显示出来后,她才发现,头像有点熟悉。 完了。这人她昨天刚刚删掉。 第6章 陈最不记得她加过梁遇唯的微信。 她打算问问盛惠,但点进对话框时,想到聊起来可能一时半会不会结束,最终还是没问。 她想了想,觉得梁遇唯一定也不记得。 不然他不会公事公办地留下联系方式。 自我说服后,她按下添加好友的键。 毕竟,包是要拿回来的,还要跟梁遇唯道谢。 现在回想,他的反应迅速而准确。当时周围的人都慌成一团,顾客都在观望,店员也畏首畏尾。她没想到梁遇唯冷静沉着,与她配合默契,已经默默调度好了一切。如果她带的药没用上,这样的效率大概也并不会耽误那个小男孩就诊。 陈最盯着手机,暗暗钦佩梁遇唯的临场反应,能直给地处理问题。 好友申请发过去,手机没有任何反应。 等待间,陈最瞥见星星摩拳擦掌的期待眼神,才想起还有个小姑娘正眼巴巴地等着她。 她把手机放在一边,从牛仔裤口袋里摸到一支唇膏,蹲下来跟星星平视:“姐姐今天忘记带口红了,我们抹这个唇膏好不好?” 星星略显失望,眉头拧成一个川字:“可是,它不红诶。” “虽然不红,可是它闪啊。”陈最在自己掌心试了试,来回换方向让星星看,“一闪一闪亮晶晶,说的不就是我们小星星吗?” 星星听到自己名字,又来了兴致,一直到吃饭之前,都小心翼翼地觉噘着嘴,生怕蹭掉。 晚饭时,星星兴奋地说起六一儿童节的汇演活动。 “我们班要演童话剧,我第一个就报名了。”星星扯着陈最的胳膊,“姐姐,到时候你来看我表演好不好?” 陈最点头:“好。” 星星生怕她食言,非要拉钩才肯继续吃饭。 陈最并没有打算留宿,吃过饭后,她陪着星星写了会作业,又哄星星睡着,才轻手轻脚地起身。 离开前,吴阿姨问她要不要等陈升平回来,她说不用。走出几步后,她又退回来,问:“星星的药都随身带着吧?” 吴阿姨点点头:“带着呢。” “那就好。”陈最换好鞋,拿起电脑包。 吴阿姨跟她说:“六一那天是个工作日,你要是工作忙就不用管她,她起来就忘了。” 陈最笑了下,说:“不影响,我会到的。” - 梁遇唯并没有收到陈最的好友申请。 e.m block第一次发生这样的突发状况。有顾客拍了救护车的照片发在社交平台上,一时间众说纷纭,网络上讨论度很高。 e.m block作为高奢场所,向来注重形象和公关,这次事件属于物业和运营的重大失职。梁遇唯和几个高层当晚就飞去集团总部汇报工作。 回来后,公司上下一并取消周末休息,从早到晚排满了各种会议。关于顾客赔偿,关于内部管理疏漏,关于商户培训。 周日中午,在一个漫长的会议结束后,梁遇唯走出会议室,用力醒了醒脸。高强度的会议吃掉了他的精力,同事们在会议室里订了盒饭,他没胃口,自己回办公室休息。 梁遇唯揉了揉山根,待清醒一点,他睁开眼,看到了沙发一角的黑色皮包。 办公室的沙发也是黑色的,那个包几乎和沙发融为一体,看不清轮廓,如同它的主人一般。 手机连震几下。 梁遇唯已经屏蔽了所有工作群,但还是不时有人在群里艾特他,汇报工作。 他打开微信,回复了几条消息,消除掉未读的红点,但始终显示还有一条未读消息。手指顺势滑了下去,隔着无数个工作群聊,他终于翻到了和陈最的对话框。 过云雨 第8节 他上次没发出去的消息还保留着,下面一条是陈最发来的,“我是陈最”。 后面跟着一条系统提示,“以上是打招呼内容”。 原来被单方面删除又重新加回来后,并不会有新的好友提示。 梁遇唯看了眼时间,陈最是几天前的晚上加的他。 工作消息太多,这一条被挤到了列表下面。 他给陈最发了条消息:前几天在忙,才看到。 陈最很快回复:那天走得太匆忙,没来得及跟你说声感谢。 寒暄几句后,陈最问他什么时候有空,她可以去拿包。 梁遇唯上班会开车路过美术馆附近,便跟陈最说了个工作日早上的时间。 约定的那天,陈最特意早起,她担心早高峰美术馆门口不好停车。她提前到之后,就一直在路边等着。 等了十几分钟,陈最收到梁遇唯的消息:抱歉,今天临时有出差安排,来不了了。 陈最抱着手臂往回走,随手回了个没事。 过了会儿,她补了句:有空我自己去拿,就不麻烦你了。 梁遇唯没有回复。 没想到半小时后,他直接发过来两个word文件。 文件名上是公司简介。陈最点开文件,是两个供应商的详细简介,包括过往项目案例和联系方式。 她问:这是? 梁遇唯回复:赔礼。 陈最不知如何回复,来回打了几句,都删掉了。 她把手机磕在下巴上,不知道怎么的,有些卡壳。 她的人际关系简单,不喜欢寻求帮助,自然也不会欠谁的情。人和人之间,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就会有伤害,这是她的处世经验。 她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她好像正在跟梁遇唯产生着微弱的联系。 梁遇唯在去机场的路上,看着屏幕上不断闪烁的“对方正在输入”,便读懂了对面人的心思。 他牵了下唇,又发过去几个字,让她宽心:上次说过的,资源置换。 陈最跟两个供应商取得联系后,又去跟乔森汇报。 两个供应商都与e.m block合作过,乔森盯着她发来的文件,问:“e.m block给的资源?” 陈最点头:“嗯。” 乔森认真翻完了所有资料,跟陈最说:“联系一下他们,表示感谢,如果他们有合作的意向,也可以推进相关事宜。” 她以为乔森会问她有关老同学的事,毕竟他都查到了。但乔森什么都没有问。 “还有事?”乔森抬眼,发觉陈最还在办公室没走。 “没事了。”陈最手搭在门把手上。 “等等。”乔森摘下他的圆眼镜,揉了揉眉头,“专业一点,想太多会影响工作。” - 陈最将乔森的原话反馈给了梁遇唯,但并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一个多礼拜后的某个下午,梁遇唯才结束出差,回到市里。 落地后他回了公司,留意到那个黑色的单肩包。这个包已经在他这里很久了,他直接驱车去了荔美术馆,打算亲自跑个腿,做次同城快递。 馆内现在并未进行在公开展览,还有一部分在施工。 梁遇唯到时,陈最正好在展厅内,带着一位穿着讲究的女士参观。 她们正站在一副巨大动态的立体山水画前,陈最向那位女士讲解画作和画家。 “仇英在‘明四家’中,尤其精山水,他的原作在博物馆才能看到。乔森热衷于这种文雅清新的古典风格,才策划了关于仇英的研究展,用现代数字化的手段重现画作的精髓。” 陈最并没有发现梁遇唯的到访。 梁遇唯抄着口袋,饶有兴趣地听了一会。对画家本人和山水画体系不了解的人,做不到这样熟练和如数家珍。 陈最接着说:“现在去做中国古代艺术的推广挺难的,一个原因是不少藏家和大众都喜欢现代艺术,二是因为借藏品很难,收购成体系的古代艺术藏品更难。但乔森有自己的坚持,去年我们做明末清初的山水画展,筹备了快两年时间……” 梁遇唯眉头微动,随后无声笑了笑。 他记得她说过,她对此并不专业。 她明明那么耀眼和夺目,却总要藏起自己的光。 为了不影响陈最工作,梁遇唯绕到美术馆后面的停车场。 室外空间很大,停车区域并不多,其余几乎全部做成了草坪,在阳光下,简洁现代的美术馆建筑投下巨大的影子,将草坪切割成两半。像一幅巨大而宁静的画作。 梁遇唯站在阴影处,手抄口袋,随意地靠在一根的柱子旁。 过了会,他听到门开了又关的声音,一阵脚步响动,两个男人来到室外抽烟。 “今天还拍吗?”其中一个男人问。 另一个手里拿着相机男人答:“该拍的场景都拍了,回去修图。” “你尽快,乔森的脾气不大好,效率低下的人在他这儿都得挨骂。” “我又不是你们的人。” “是我在替你挨骂好吗?最好明天下班前给我,不然乔森肯定要发飙。” “嗯,时间差不多。”拿着相机的男人翻了翻照片,问,“对了,刚才展厅那美女,是你们同事?” 一个微妙的停顿。 “怎么,看上了?” “看她挺利落的,也懂艺术,挺像乔森带出来的人。” 男人发出一声嗤笑:“她?她懂个屁。” 梁遇唯目光沉沉,不动声色地继续听下去。 “什么意思?” “她是樊老板亲自调过来的,谁也动不了她,你懂吧?乔森这么厉害一人,连自己挑选助理的自由都没有。” 另一人意会,随后问道:“樊老板不是结婚了吗?” “结婚怎么了,他们这样的大佬都是这样的,听说她还给樊老板生了个女儿。” “真的假的?看不出来啊。” “当然是真的了,有人见过,好像都六七岁了。不过你别乱说啊,这事只有我们内部一部分人知道。” 梁遇唯眉头紧蹙,正要过来,突然之间,那两个男人身后的门被打开。 梁遇唯偏头,看到陈最就站在那道门的门口。 她对其中一个男人说:“乔森叫你去他办公室。” 荒唐的对话被迫结束,那人表情讪讪,捻灭烟头,赶紧往办公区去了。 陈最没有跟着回去,而是走到阳光下,久久地站在草坪前。太阳洒在她的发梢,勾勒出金色的轮廓。 高中有一段时间,年级里盛传陈最的流言,版本很多,都是关于她和班主任张老师的。 那时,无论她走到哪里,都会有注视的目光。那些目光的主人并不会意识到,在传言中认识一个人,是多么可笑。 青春期的少年少女,对性有着天然的好奇和朦胧的探索欲。传言中充满了他们的好奇和想象,用词夸张而不堪。 那时候的她也是像这样,孤独地走过人群。 这场景,就像多年前他坐在她后排一样。 从前,很多个上课和下课的日子,他盯着她孤独的背影,猜不出她是什么表情。 第7章 陈最在太阳下站了一会,白皙的脸被晒得微红,她的皮肤和她的心一样脆弱不堪。 即将入夏,温度攀升,她还穿着衬衫,身上沁出细细的汗。 同事的闲话她听到了,并且早就习惯了。 这些声音就像一团乌云,从学生时代就一直跟着她,如影随形。 调整好情绪,她转身准备回去,却看到了站在身后的梁遇唯。 他眼神沉沉地看着她,里面似乎包含了很多东西。 陈最拨了拨头发,调整表情,笑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梁遇唯表情复杂:“刚来。” 说完口中苦涩。 “也没做什么准备,先去会客室坐吧。”陈最四下看了看,推开身后的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今天来是……” 或许是想让刚才的尴尬场景快点过去,陈最的话有点多,甚至没听梁遇唯在说什么,自顾自地说:“你收到的的消息了吧,乔森有合作意向。挺巧的,乔森今天正好在馆里,我安排你们见面。” 她带着梁遇唯进了办公区。办公区域不大,都用玻璃墙隔开,每五六个人一间。 电脑背后的视线都随着梁遇唯的步伐移动。 “我们都在这边办公。”她介绍道,“那边是库房。” 她本来准备先去会客室,但透过玻璃看到乔森办公室没有别人,便直接去敲乔森的门。 陈最回到办公桌,看见李颂宜端着马克杯,在她办公桌附近晃荡。 自从上次跟陈最单独出过一次外勤后,她对陈最的印象有所改观。 过云雨 第9节 陈最余光瞥到她,便问:“找我有事?” “我接水。” 陈最提醒她:“五分钟前你就来了。” “好吧,我在等着看帅哥。”李颂宜承认道,她靠在陈最桌旁,压低声音问,“乔森办公室的是谁啊?收藏家?还是艺术家?还是合作方?” 陈最经常帮乔森接待买家、艺术家和教授,但今天来访的这位,相貌身材都是极品中的极品。 李颂宜默默把他排在了top1。上次来的那个帅气雕塑家,只能屈居第二了。 陈最笑了下,摇头道:“不清楚。” 陈最嘴很严,别人并不会从她这里获得想要的信息。 “刚才你们俩一起走过来,看上去还有点般配。” 陈最用眼神让她别乱说,李颂宜意会,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我知道我知道。不过好想跟你换换,我也想接待这么帅的男人……” “你确定要做乔森的助理?” “那还是告辞。”李颂宜撇了下嘴,溜了。 大约一个小时后,乔森送梁遇唯出来,路过陈最门口时,招手叫她去办公室等着。 梁遇唯往里扫了一眼,陈最办公桌上摞满了书籍和样本,还有不少是外文的。 几分钟后,乔森回来,给陈最交代了一项紧急工作。 乔森递给陈最一沓纸:“这个你现在去重新打印,用铜版纸,不要装订,校对好颜色。还有上次打印好的样本,也一起拿回来放我办公桌上。” 陈最边翻边回答:“好的。” “再帮我约下小蝶,下周二或周三,其它时间我都没空。如果她还不肯借藏品也不应邀,你就去她家砸门。” 小蝶是乔森的一位画家朋友,独自居住在郊区别墅,性格有几分古怪。 “……好。”陈最顺手在手机备忘录中记下事项。 安排完工作,乔森才提起她关心的事:“对了,刚才跟e.m block的梁总聊了一下,他给了企划部负责人的联系方式,你先加,他们有需求的话,你随时汇报。” 她本以为会跟梁遇唯有直接的工作接触,转念一想,这种工作并不需要他本人来做。 从乔森办公室出来后,陈最并没有发现梁遇唯的身影,正要发消息询问,对话框出现一条消息:美术馆外面路边,打双闪。 陈最眉头微动,快走几步,赶到外面。 一辆保时捷卡宴停在路边的临时车位上。她走近时,车窗降了下来。 “你一直在等?”陈最有些抱歉。 梁遇唯笑了下:“你的东西还没给你。” 陈最终于想起她的包。 现在正躺在梁遇唯的副驾上。 “谢谢。” 梁遇唯看她手里抱着一摞纸,便问:“你要出去?” 她点头道:“嗯,要打印一份资料。” “去外面打印?” “对,我们有合作的打印店。” 梁遇唯点了点头,说:“上车,我送你。” - 上车后,陈最从后视镜中看到车子后排放了套giorgio armani的西装。 她曾经帮乔森取过一次,价格高达六位数,乔森只在重要的开幕活动上穿过一次。 大概是为婚礼订的。陈最想。 第一次见他时,他就穿着西装,肩宽腿长,气场不凡。 梁遇唯递给陈最一瓶水。 陈最接过来,顿了一下。她记得他好像从高中时就喝这个牌子的矿泉水,她有这个印象,是因为她曾经坐在他前排,碰倒过几次他的水瓶。 路程不远,梁遇唯开出去一段距离后,忽然开口说:“这一个多礼拜都在出差,微信消息忘记回了。” 陈最抿了抿唇:“没关系。” “对了,那个小男孩已经出院了。” 陈最一开始并未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隔了几秒才恢复记忆,她挑起一边眉毛:“你知道?” 梁遇唯嗯了一声,说:“治疗费用我们要赔偿的,毕竟是管理疏漏。” 陈最听到,点了下头:“那你最近应该很忙。” 有围观群众拍了救护车的照片和视频,发到了社交网站,e.m block受此风波影响不小。陈最也刷到过推送。 许多人不明真相,众说纷纭,她看到过最荒唐的评论,是有人说一个精神病妈妈打死了自己的小孩。如果不是她就在现场,那些评论确实真假难辨。 陈最的回答让梁遇唯意外。 他本是想告知事件的最新进展,不曾想陈最将关注点落到了他身上。 他含糊地“嗯”了一声,正要说点什么,陈最的手机响了。 是吴阿姨打来的,只震动了一声,就挂断了。 隔了几秒,又是同样的状况。 梁遇唯看了她一眼,调小了音乐声。 她担心有事,便拨了回去。 接通电话,吴阿姨说是星星误触了手机。 陈最耳朵尖,似乎听见了电话那头星星的抽泣声,哭得很伤心。 她关切地问:“星星是不是在哭?” 梁遇唯无声地看了她一眼。 吴阿姨似乎并不想让她知道,出于无奈,只得说:“这小孩,不听话得很,今天不肯去上学,还偷偷给你打电话。” “怎么了?不舒服吗?” “她不肯说,今天说什么也不去学校。可能想让你带她出去玩,也可能被老师批评了吧,这么大的小孩,怎么这么爱面子……” 陈最咬着下唇,说:“你让她听电话。” “其实也没什么事……” 陈最坚持道:“让她听一下电话吧。” 几秒后,电话那边换上星星。 “星星,怎么啦?” 星星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似的,哭得更大声了,撕心裂肺,边哭边喊,根本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陈最耐心等她情绪平复,才说:“星星,你慢慢说,别着急。” 星星前言不搭后语,断断续续的,把事情讲了一遍。 原来还是六一儿童节表演的事。 班里六一儿童节要表演童话剧《海的女儿》,星星是第一个报名的,却没有被选上。 星星哭得厉害,说一句抽一下:“明明,还有一个人鱼公主姐姐的角色,报名的人不够,老师硬拉了一个人也不要我来演……” 陈最问:“你有问老师,为什么吗?” “老师说,我拿不了道具,会影响别人……本来其他同学还支持我演的,现在他们都不许我演了,连排练也不许我看……我本来都想好了,表演那天让你给我涂口红的……” 听到最后,陈最粗粗地呼吸着,明显带了气。 她心里一阵一阵地钝痛,一些不堪的破碎回忆也随之而来。 右手残疾是星星的痛。 星星是个可怜的孩子,磕磕绊绊地长大,却从没怨过这个世界。她捧着一颗热情的心,却被轻易摔到了地上。 吴阿姨在教育孩子方面,还是老一辈的思想,并不大关注孩子心里是怎么想的。 她接过电话,跟陈最说:“也不知道怎么了,她就非得演这个美人鱼……” 沉默片刻,陈最对着电话说:“我会想办法。” 那通电话后,梁遇唯像是忘了把音乐重新打开。 后面的路程,车里一直沉默着。 梁遇唯并非有意偷听,但能判断出,电话那头个小孩子。 他看了陈最一眼,而陈最并没有解释的打算。 她永远处在漩涡中心而不自救。 陈最心里记挂着星星,一直看窗外出神。 到了地方,她跟梁遇唯道了谢,正要开车门,左手臂却被他握住。 梁遇唯只是虚握着,并没有用力,隔着袖子,也能感觉出他克制的分寸感。 她回头看着他。 他提醒道:“后面有电动车。” 他说话的同时,一辆电动车慢慢悠悠地贴着车子右侧开走。 梁遇唯点了点下巴:“现在可以下了。” “麻烦你了。”陈最木木地应了一句。 梁遇唯的车驶入车流中,缓缓远去了。 陈最站在原地,手臂上还留有温热的触感。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直到车子转了个弯,消失在视线里,她才转身离开。 过云雨 第10节 - 梁遇唯漫无目的地开了一会儿车,最终还是往公司的方向开去。 他刚出电梯,便迎面碰上周墨。 周墨端了杯咖啡,闲散地拍拍他的肩:“这么劳模,一出差回来就来上班,想要卷死谁?” 梁遇唯没搭话,径直走了过去。 周墨望着他的背影出神:“谁惹你了?” 过了会,企划部的两个员工被梁遇唯叫到办公室。 梁遇唯将电脑屏幕转向他们,上面是他们最新提报的月度方案。 “有什么问题吗,梁总?”两人忐忑,面面相觑。 平时,这种级别的方案并不需要梁遇唯亲自确认,企划部负责人通过后就能执行了。 梁遇唯指着其中一页的人物形象照,问道:“这个人是谁。” “梁总,这是活动摄影师,他很有名的,跟我们合作很久了,基本上每次活动都是他来拍的。” 梁遇唯盯着照片上那张脸。 几个小时前,他刚在荔美术馆的停车场见到过这个人。 “换掉。” “啊?”两个人愣住,他们都不知道梁总为什么会发火。 梁遇唯缓缓掀起眼皮:“听不懂?换掉。” 第8章 下班后,陈最又去看了星星。 她到时,桌上是几乎没动但已经没有热气的饭菜,吴阿姨正无奈地坐在沙发上,用手撑着太阳穴,像是不知这场对峙要持续多久。 而星星则坐在客厅的地板上,靠着墙角。星星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一些,眼睛仍肿得像桃核。 陈最跟吴阿姨打了招呼,便走过去给星星擦脸:“这小脸,跟小花猫似的。” 她双手撑着星星腋下,抱着她站起来。 吴阿姨叹了口气:“学也不上,饭也不吃,真不知道她想怎么样。” 她总觉得,小孩子不开心,闹一闹就算了,可没完没了就不是懂事了。 星星一听这话,嘴角往下一咧,又开始哭。 陈最带着星星到房间里,关上门,然后转身用拇指抹掉她脸上的新泪痕:“星星,你有什么话都可以跟姐姐说。” 星星垂着眼睛不讲话。 过了会,她小声问陈最:“姐姐,我是不是永远都跟别人不一样?” 陈最摸了下她的头,说:“星星可能是跟别人有一点不一样,但这并不影响什么。” “妈妈说有很多人天生就是用习惯左手的,我们同学有左撇子,可是他们的右手也不像我这样。” 她举起右手,四根手指僵硬地半蜷着,使不上力,也伸不直,像在比一个瘦长的“c”。 “星星不是左撇子,还学会了用左手写字,还考进了前二十名,不是更棒吗?” 星星眨了眨眼睛,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那为什么老师不让我表演?” 陈最的心轻轻颤了下,问她:“老师以前这样做过吗?” 星星想了想,回答:“上次公开课,老师提前找我,让我上课不要举手。” 陈最咬着唇,想了一会儿,指尖触上冰冷的扣子。 一颗,一颗。她慢慢地将衬衫解开。 星星的泪珠还挂在脸颊,疑惑地看着眼前的陈最。 陈最将衬衫脱了半边,里面是打底的白色吊带。 一大片触目惊心的伤痕出现在星星眼前。偏深、不平整、皱起来的大块皮肤,从肩头一直蔓延到手臂。 星星总是羡慕姐姐有白皙的皮肤,有一头亮丽的头发,还有漂亮衣服,却从没见过她这样。 “每个人都跟别人有不一样的地方,你看,姐姐也和大家不一样,但并不影响什么。” “姐姐,你好像美人鱼啊。”星星愣了一会,盯着她的伤疤,认真地说,“就像美人鱼的鳞片。” 陈最本想扣上扣子的手一滞。这个带给她多年自卑的心结,却被星星一句话轻易化解了。 她有点想落泪。 她努力忍住鼻头的酸,对星星说:“不要在意别人怎么说,也不要把对自己的评价交到别人手上,我们并不需要向别人去证明什么,做好自己就行了。” 星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陈最重新穿好衣服,问她:“真的很想在六一儿童节表演吗?” 星星点了点头,声音轻飘飘的:“我会用左手拿住道具的,那个道具是泡沫塑料做的,很轻,很好拿的。” 陈最点点头:“姐姐会去学校跟老师说的。” - 陈升平带着一身酒气回来,看到玄关处多了双鞋,他问:“陈最来了?” 吴阿姨点了点头:“嗯。” “来干嘛?看星星?” “是啊,你大女儿对你小女儿还挺上心的。” 几分钟后,陈最拉着星星的手从房间里出来。 看见父亲也在,闻到烟酒味,便猜他又有应酬。她打了个招呼:“爸,你回来了。” 陈升平无所谓地“嗯”了一声,转身去厨房找东西解酒。 吴阿姨站起来,关切道:“好了?” 陈最点点头:“明天我去她学校一趟。” “那她呢?” 陈最看了星星一眼:“看她意愿。” 吴阿姨忧心道:“她肯上学就好,学校就不用去了吧。” 陈最笑了下:“我又不是去打架,她想参加六一表演,就是去问问老师,为什么不让她演。” 吴阿姨是老好人心态,生怕得罪老师,她说:“这样搞,老师以后会区别对待她。” “老师已经在区别对待她了。” 这时,陈升平端了半碗汤从厨房出来,对着碗漫不经心地吹了几口,问:“你要干什么?” “你别瞎掺和了,你的班不上了?她的学不上了?一个跟学习没关系的小事,这么认真干什么?” “总要有人解决这个事吧。”陈最蹙眉。 “我改天去学校,给班主任送点东西。” “老师已经对星星造成伤害了,为什么要因为她的区别对待委屈星星?非要让星星重蹈我的覆辙?” 陈升平复杂地看向她,最后提醒了一句:“你只是她姐,不是她妈。” 陈最冷冷看了陈升平一眼,离开了那个家。 “这个事,我管定了。” 回到家,陈最在玄关处随手拿了个爪夹,把头发拢在脑后,顺便脱了衬衫。 她没有开灯,静静地坐在黑暗中。鱼鳞一样的皮肤暴露在夜里,和她的胸口同频率猛烈起伏着,她拼命想遮住的记忆像鲜血一般涌出来。 初中时,陈最也是个爱漂亮的小姑娘,经常买一些发卡。 但平常的小女生爱好却被老师泼了盆冷水:“成天打扮得跟个花蝴蝶似的。” 全班人跟着哄笑,甚至给她起了“花蝴蝶”的外号。 某天,几个同学在食堂起哄,吹着口哨叫她“花蝴蝶”,甚至故意打翻了盛粥的电饭锅。 满满一锅滚烫的粥顺着她的肩头泼下来。 她当场疼昏了过去,昏倒前,她听见一个颤抖的声音:“我草,你不是说那个是温的吗?” 老师告诉陈升平,是几个学生不小心碰倒的,陈最只是倒霉正好站在那里。 几个学生的家长支付了医药费,但要求陈升平不追究他们的责任。全程只有老师和校领导出面来说服陈升平,陈最还因此获得了直升市一中的保送资格。 最终陈升平接受了条件。她说的话,并不能改变什么。 陈最重回学校时,那几个人仍旧好端端地坐在教室里。而她,已经完完全全被改变了。 - 第二天,陈最请了半天假,去星星的学校。 在去学校的路上,她还在用手机处理工作,顺便加上了e.m block企划部的负责人。 星星的班主任姓杨,是语文老师,也负责这次童话剧的排练。 杨老师见过各种各样的家长,但如此年轻漂亮的,陈最还是第一位。杨老师猜到陈最为何而来,可一时拿捏不准讲话方式,先客气地倒了杯水。 陈最面色平静如水,开门见山地问儿童节表演为什么不让星星参加。 杨老师转移话题道:“星星学习进度赶不上,不让她参加别的活动是不想让她分心,也是为了她好。” “明白。”陈最点点头,问了个问题,“班里现在有多少人?” 杨老师不解,但还是答了:“43个。” “星星用左手写字本来就困难,但她还是能考到第十六名,这样的成绩在班里是中上等了,我不太懂,杨老师说的学习进度落后是什么意思。” 过云雨 第11节 杨老师没想过会被拆穿,讪讪道:“十六名,也不是什么好成绩……” “那其他参加表演的同学,全都是班里前十五名吗?” “如果星星真的很想参加,那让她参加就是了。” 老师一句话,就可以左右一个学生的命运。 这一点,陈最早就领教过了。 “那请问,之前不让她参加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她微笑,定定地盯着杨老师,“我希望您能诚实回答我。” “这……”杨老师眼神闪烁,干笑了几声,“其实是小孩子之间的小事,他们之间的相处跟个小社会似的……” 陈最悠悠地盯着她,反问道:“是么?” 杨老师被盯得心虚,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陈女士,我马上有课,这个事我看就这样吧,星星来了之后,我会让她跟着大家排练。” 陈最也跟着站起来,提高声音道:“那我就在这里等你。” 办公室里还有其他家长和老师,杨老师有些难堪。 “我们这里是学校,请你不要乱来。” “杨老师,我不知道你乱来的标准是什么,还是说你已经习惯给别人扣帽子?”陈最态度强硬起来,“这件事不能就这么过去,必须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办公室很少有这样大的动静,惊动了周围几个办公室的人。几分钟后,年级组长赶来,询问情况。 一个发际线极高的男人进来,表情温和:“陈女士,您的诉求到底是什么?如果只是因为儿童节表演的问题,那已经解决了呀。” 陈最面无表情道:“我要保证以后的学习和活动中,星星不会受到任何区别对待。” 年级组长诧异:“区别对待?你想多了。” 这话戳到了杨老师的痛处,她把手里的几本教案摔到桌上:“陈女士,您这样就没必要了吧,我从来不会区别对待任何一个孩子。” 陈最眯起眼睛,双手环抱在胸前,扬着下巴:“杨老师,你确定,要在这里说吗?” 陈最沉沉地盯着她,不想当众揭星星的伤疤,也在给她留最后的底线。 杨老师用手撑着桌面,低声啜泣起来,越哭越委屈。 陈最冷眼看着她,转向年级组长,语气异常强硬:“我要求杨老师亲自给陈佳星道歉,并且在班里公开表示,会让她参加儿童节的表演活动。这个过程要录视频。” “你……”杨老师指着她,随后又无力地垂下手,掩面抽泣。 她瞥见门口有人在用手机录像,但她无暇顾及。 “杨老师,你已经给星星带来了实质性的伤害,这是霸凌!” “哪有这么严重……”年级组长做老好人,语气为难道,“这确实有些过了,我向你保证,咱们孩子在学校都是平等的,校训都说了嘛,在我们学校,每个学生都是老师的最爱。” “不这么做,要怎么保证其他孩子不会模仿老师,认为排斥自己的同学不用负任何责任?”陈最步步紧逼,语气不容置疑,“我不怕把事情闹大,校长那里、教育局,随时奉陪。” 最终在年级组长的调解下,杨老师不情愿地答应了陈最提出的要求。 “记得录视频。”陈最留下一句话,“六一我会来看表演的。” 她从未如此强硬,也从未如此轻松,更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 陈最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陈升平打来电话,愤怒地喊叫着。 她没有反驳什么就挂断了电话,或者说,她根本不在乎。 她不想让星星成为第二个她。 只是,她有点累。 一辆卡宴开过去,跟梁遇唯的那辆车颜色一样。 陈最有一瞬失神。 红灯,车子停在路口,她才发现是个外地车牌。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在那一刻忽然想到他。 盛惠的来电打断了思绪,问她是不是在上班。 陈最说:“早上请假了,怎么了?” 盛惠问:“你干嘛去了?” “星星学校里的事。”陈最听出盛惠有话对她说,便问,“找我有事?” 盛惠迟疑片刻,最终什么也没说:“没什么,就是突然想你了,有空来我家聚聚?” 第9章 梁遇唯路过企划部办公区,随口问了句工作进展。 这两天梁总似乎心情不佳,那张俊脸总是冷的,大家都不敢惹他。 企划部负责人很有眼色地过来汇报工作。 梁遇唯点点头,又问:“跟荔美术馆聊的怎么样了?” “加上那边的馆长助理了,但目前她还没说话,下午我再催一催。” 整个办公室都屏气凝神。 只见梁遇唯手抄口袋,什么也没说,便回了办公室。 午饭时间,周墨对暗号似的敲了几次门。 梁遇唯在办公室,却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门把手被转动,周墨吊儿郎当地探了半个脑袋进来。 “办公室气压够低的。”周墨调侃道,“你确定你能呼吸得过来?” 梁遇唯懒懒地掀起眼皮:“有事?” 周墨自己找沙发坐下:“梁总又是发火,又是不吃饭,思春呢?” 梁遇唯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工作中:“没正事就滚出去。” “怎么说呢,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正事,你帮我判断判断。”周墨眨了眨眼睛,假意思考,“有个人呢,昨天半夜打来电话,让我帮忙查个人……” 梁遇唯倏地抬头:“有结果了?” 周墨打量他几眼,卖关子道:“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梁遇唯了解他的德行,没有讲话。 周墨随手拿起他办公桌上一个球形摆件,抛起又接住:“为什么这么关心她?” 周墨在查的过程中,发现陈最在荔美术馆工作。而前不久,梁遇唯拜托他查未来天成的合作方,也有荔美术馆出现。 周墨是个人精,立刻就嗅到了两件事的关联。 他认识梁遇唯这么多年,还从未见他对哪个女人如此上心。 “太难回答?那换一个。你们班里那么多人,你怎么偏偏找我?我一个外校的,还得拐着弯去查你的老同学。” 梁遇唯揉了揉山根,声音充满倦意:“我只相信你……” 周墨一怔,收起玩笑的表情:“你猜得没错,她确实有个妹妹。” 梁遇唯眉头微动,“嗯”了一声。 周墨接着说:“她父母很早就离婚,又各自再婚了。她跟父母关系一般,谁也没跟,就这样。对了,她这个妹妹一只手天生有残疾,还有哮喘。”周墨看了一眼梁遇唯的反应,叹了口气,“也是挺惨的。” 难怪她随身带着哮喘药。 陈最父母的婚姻状况,梁遇唯在高中时就大概知晓。但并不知道后来又发生了这么多事。 “如果孩子真是她的……”周墨试探道,“你怎么想?” 梁遇唯没有回答。 他莫名烦躁。当时他就坐在陈最身边,听着她跟一个孩子打电话,而她完全没有告诉他真相的打算。 “行了,我的任务完成了。”周墨将那个摆件上的小球物归原主,顺便越过桌子,拍了拍梁遇唯的肩。 “谢谢。”梁遇唯冲他点点头,“明天请你吃饭。” 周墨站直身体,理了理衣服,默不作声,看了一眼梁遇唯。 梁遇唯抬头,发现周墨还没出去,便问:“还有事?” “那个,哥们没机会了是吗?” 梁遇唯抬眼看他,虽然没说话,但周墨从中读出了五个字,死了这条心。 - 七班的同学群活跃过一阵,又归于平静。 谁也没想到,在老张去世这个重磅消息之后,会再抛出一枚消息核弹。 一个名叫“王先森请指教”的人在群里发了条几十秒的视频。视频镜头摇摇晃晃,似乎是在一个办公室里,一个年轻女人正在跟一男一女对峙。 发完那条视频,那人还配了句话:女本柔弱,为母则刚。 一开始,还没人反应,直到有人认出视频中的人是陈最。 于是,再看那八个字,多少带了点讽刺的意思。 发现是陈最,大家一致来了兴趣。 尘、埃:这是在哪儿? 王先森请指教:千林小学,老师办公室,咱们的美女老同学说老师苛待她孩子,据理力争呢。 小丸子:这视频哪儿来的?她都有孩子了? 王先森请指教:我侄子的家长群里发的,说是有一家长在老师办公吵架。我一看,这不是她么? 尘、埃:你侄子多大了? 王先森请指教:二年级。 过云雨 第12节 meng:二年级?我的天,大二她就生孩子了?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吧? 小丸子:行还是陈大美女行,总是源源不断地给我们提供新素材,甘拜下风。 meng:原来纯是装出来的。 小丸子:你第一天知道啊?她以前不就这样吗? 尘、埃:@盛惠惠惠,你不是跟她关系好吗,你清楚吗? 班长:大家文明交流哈,没有根据的事不要乱说。 …… 梁遇唯也看到了那条视频。 当时他正在开会,微信突然弹出一条消息。几分钟后,消息疯了一般地弹出,他不得不临时关掉了微信的提醒功能。 会议结束后,他心里隐隐不安,走到天台,第一时间翻看了聊天记录。 太阳晒得他眼皮发烫。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陈最。 印象中,她大多时候是沉默的,冷淡的,游离的。 漂亮是她与生俱来的特权,而她从不使用,反而成了别人伤害她的理由。 那些伤害她的流言,她好像从来都无所谓,她不去辩解,不去反驳,哪怕她已经千疮百孔。 群里不堪的对话,他只看了几句就愤怒得想砸手机。如果陈最看到会怎么样呢?大概依然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吧。 而视频中的她,强硬,坚决。 她从未为了她自己这样争取过。 - 陈最还不知道自己在群里已经变成了未婚妈妈。 下班后,她赶去盛惠家里,盛惠做了一桌子菜在等她。 “蒋司尧今天加班,你正好试试伴娘服。”盛惠从卧室里取出一条裙子,“我特意给你选了可以遮住手臂的款。” 陈最说了句谢谢。 浅绿色的缎面裙子,衬得她皮肤雪白。 “真漂亮。”盛惠忍不住在她脸颊轻捏了一下,指尖抚过她的黑眼圈,“就是看着有点累,没睡好吗?” 陈最自己去照镜子:“没那么严重吧……” 盛惠跟在她身后,倚着墙边问:“陈最,你最近还好吧?” “挺好的,怎么了?”陈最在镜中跟盛惠对视。 “你说去星星学校,是怎么回事?有人欺负星星了?” 陈最简单说了下星星在学校的遭遇。 “星星真可怜,我看那老师也是故意的。” 陈最理了理裙摆,点点头:“嗯,以后应该不会再发生了。” 盛惠看了一眼陈最的脸,欲言又止:“不过……” 陈最停下手上的动作,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你又不是她妈,还是少管一点为好,不然别人还以为她是你女儿。”盛惠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跟她对视。 陈最看了盛惠一眼,转身去换衣服了。 她换完衣服出来,才说:“别人怎么看,有那么重要吗?我又改变不了他们的想法,他们对我也不重要。” 盛惠无话可说,讪讪笑了一下。 两人刚坐下吃饭,陈最忽然收到梁遇唯的消息。 他并未打招呼或寒暄,直接问她人在哪。 她回复:在盛惠家吃饭…… 梁遇唯:定位发我。 他要来找她? 她不解,回复道:你要干什么? 梁遇唯也回得简短:有事,见面说。 陈最看他像是真有事的样子,便把定位发了过去。 梁遇唯回复:二十分钟后下楼。 盛惠瞥了眼陈最的手机,她用的是防窥膜,什么都没看到,只有满眼花。 盛惠用下巴点了点:“谁啊?” 陈最想了想,说谎道:“同事,一会要送个东西过来,我下去取。” 盛惠一提起陈最的工作便又来气,絮絮叨叨,指责乔森太严苛。 陈最不知梁遇唯找自己是什么事,猜了一圈,突然想起,她加了e.m block企划部负责人的联系方式,却还没来得及沟通。 二十分钟后,陈最下楼。 刚出小区,她就看到了梁遇唯高挺的身影,他手抄口袋等在路边,似乎已经到了一会儿了。 看见陈最,他径直朝她走过来。 陈最迎上去,挤出点笑,跟他解释道:“我家里有点私事请假了,没来得及跟你们企划部的人沟通……” 梁遇唯沉着脸,打断她的话:“车上说。” “嗯?” 下一秒,梁遇唯已经替她打开了副驾的门。 她回头看他一眼,他默不作声,用眼神示意她上去。 他们之间有些低气压,梁遇唯好像并不是为了工作的事而来。他这一系列操作让她感到莫名其妙,她便站着没有动。 两人对峙般站着。 梁遇唯做了个深呼吸,冷冷道:“为什么不解释?” 陈最眨了眨眼。 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不解释那是你妹妹不是你女儿?别人怎么说,你就这么无所谓?” 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她从来不会为自己辩解些什么。 陈最看了梁遇唯一眼,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像一潭没有波澜的水。她知道,同事的话他确实听到了。 她轻飘飘地说:“跟那帮烂人有什么好解释的?他们有什么值得我解释的?” 梁遇唯胸口像是堵了块什么东西。 他面无表情地扯开车门,发动车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车子在夕阳中疾驰,梁遇唯忍不住冷笑一声。 很好,她都没有在乎的人。 第10章 陈最并不是没有解释过,而是解释无用。 高中时期,看不惯陈最的人有很多。 具体起因,大概是有人发现,只有她可以在夏天还穿春季的长袖校服,班主任张老师也并不会管。 后来又有人发现,她的成绩只是中上,却用的是保送生的学号。 市一中的学号分三种,保送生,普通生,还有通过各种关系塞进来的学生。 保送生来自全市各个重点初中,根据中考成绩,陈最的分数进不了市一中,更不要说保送了。 于是各种各样的猜测随之而来,她跟张老师的“故事”也是那时候开始流传。 学习高压之下,这种级别八卦相当于重口调味剂。 青春期的少女,对身体上拥有大面积疤痕这件事,敏感而自卑。 当时的她并没有勇气将实话道出,只能说是身体原因。 当然,没有人信。 无论陈最怎么解释,也只能换来一句轻飘飘的“我们又没说什么,你这是干嘛呀”。 虽然时隔十余年,那段记忆依旧清晰。 一日课间,有几个人围在教室里,旁若无人地讨论有关陈最的话题。 陈最无奈,跑出去躲清净,在走到教室门口时,听见梁遇唯沉沉的声音问那群人:“你们很闲?” 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将陈最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她摇摇头,冷笑一声。 大概是她给记忆上了滤镜,梁遇唯哪是为她说话,公子哥乐善好施罢了。 梁遇唯一路开回去,车里莫名其妙的闷,他降下车窗。 傍晚的风灌进来,车里瞬间被噪音填满,如同高中时嘈杂得让人烦躁的课间。 梁遇唯靠路边停车,在副驾乱翻一通,翻到周墨之前落下的半包烟。 他早就戒了,但眼下的状况让他想抽一根。 过云雨 第13节 半截记忆跟着指间的烟飘到眼前。 当初班里小团体众多,还有人专门研究陈最的一举一动,专挑陈最在的时候说闲话。在他们看来,当着当事人的面调侃最有趣。 陈最在别人不堪的言语中离开教室,梁遇唯看不惯,也看不得。 打篮球时,男生们仍热衷于没有根据的八卦话题,梁遇唯发了狠,用力将篮球砸出去,击中始作俑者的后背:“能别他妈说别人闲话吗?” - 盛惠看陈最有些心不在焉,便问她是不是工作上出了什么事。 陈最摇头,没说什么。 夹了几口菜后,她随口问了句:“梁遇唯这人,怎么样啊?” 盛惠一脸不解,梁遇唯可是校草诶,因为太帅,名声大得都到外校去了。 她这个同班同学竟然还问这种问题。 盛惠嘴里塞了吃的,含混不清地说:“就挺帅的啊,成绩好家里还有钱,但是不摆谱,人挺好的。” 看陈最没什么反应,盛惠又追问了句:“怎么想起问他了。” “没什么。” 盛惠狐疑,正想接着聊下去,门口一阵响动,蒋司尧回来了。 在玄关处换鞋时,蒋司尧的声音先传了进来:“惠惠,你看咱同学群了吗?” 盛惠快速看了陈最一眼,以为蒋司尧要说大家讨论陈最的事,便抢在蒋司尧下一句开口前说:“陈最来咱家吃饭了。” 玄关处安静了一秒,蒋司尧声音如常:“群里几分钟前才说的,你没看群吧?” 盛惠这才伸手去摸手机,才发现手机在卧室充电。 她仰起脸问:“什么事啊?” 蒋司尧露面,跟陈最打了个招呼,问:“景宇你们还记得吗?” 盛惠耸了耸肩,表示记得:“他以前不是还总给陈最讲题么。” 陈最像是浑身不自在似的,看了盛惠一眼,没接话。 两人都在等着蒋司尧继续。 蒋司尧说:“他得癌了。” 盛惠和陈最同时愣住了。 - 两天后,陈最晚上在家时,收到了老班长的好友申请。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了通过。 班长先假模假样地寒暄了几句,之后便直奔主题,说了景宇生病的事。 班长说,景宇年纪轻轻得了癌,妻子正怀孕,家里状况现在不太好,希望同学们伸出援助之手,能帮一点是一点。 说完,还发来一张照片。 陈最几乎已经认不出病床上的景宇,但景宇的妻子她认识,是他们高中时文科班的一个女生。 班长说,是景宇的妻子看到高中同学群还在活跃,便在群里发了求助消息。 陈最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复班长。 她自己有事正烦。 白天她在馆里忙的时候,李颂宜追过来告诉她,公司里有人传她未婚生子,孩子都六七岁了。 陈最七初并未放在心上,毕竟不是什么新鲜新闻。 李颂宜小心翼翼地问她:“所以,有没有啊?” 陈最反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大可能。可就算是真的又怎样,都什么年代了。”李颂宜停了一会,才说,“不过,不过……” 陈最忙里抽闲看她一眼,语气淡淡道:“他们说这孩子是樊总的?” 李颂宜没想到陈最什么都知道,她嘴半张着,有点震惊的样子。 陈最开玩笑道:“确实有点没新意,还以为他们能编出更离谱的。” 李颂宜眼神焦灼,似是做了很大的思想斗争,才说:“这个话好像传到樊总老婆那里了,他们说,已经定下新的助理人选了,下月初就到岗。” 陈最一怔。 李颂宜拍拍她的肩:“我只知道这些,就是来提醒你一下。” 陈最表情复杂地说了句谢谢。 她并不知道事情成了这个走向。 最近,她跟乔森沟通工作的时候,一切都正常,乔森什么都没有透露。像乔森这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就算提前知晓了世界末日,怕也是无动于衷。 过了几天,乔森叫陈最去医院帮自己取体检报告,还把自己的车钥匙扔给她。 陈最想开口问,但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 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乔森不满地用指关节敲了敲桌面:“专心点,行吗?” 陈最揣着乔森的车钥匙,一路穿过办公区到停车场。 乔森助理这份工作她做得好吗?未必,美术馆和之前市场部差异太大,她一直都处于学习的状态。 乔森对她满意吗?未必,毕竟她很少听到乔森的称赞。 乔森会帮她求情吗?未必,乔森跟樊老板是多年老友,交情比她要深厚得多。 也许换个学过艺术管理的助理,乔森的工作会更轻松。 陈最叹了口气,拉开路虎揽胜的车门。 乔森车子很大,陈最开着并不习惯,一路精神紧张开到医院时,她才记起,景宇好像就在这里住院。 取完体检报告,陈最没有直接离开。她仰头看了眼医院大楼,东边的那一栋写着“住院部”三个字。 她站在住院部大厅中央,正犹豫要不要去上去看看,便听到有人叫她。 她转身,班长跟几个同学就站在身后。 梁遇唯也在。 他一身休闲穿着,身材挺拔,在一群人中尤为显眼,看起来干净清爽。 陈最下意识看向他,他却无声地移开了眼神。 自从上次他莫名其妙走掉之后,他们还没有见过面。 班长像是没想到似的,语气格外惊喜:“你是来看景宇的吗?” 班长联系她已经是一个礼拜以前的事,她以为并不会在医院碰到同学。 陈最觉得四肢都是僵的,木然地问:“你们……怎么今天在?” 班长点点头:“这一个多礼拜都忙着筹款,大家商量了个时间,今天一起过来看看景宇。” “哦。” “他就在三楼,你跟我们一起上去?”班长替她找补原因,“没回消息是因为忙吧,我就知道你是挂念老同学的,捐多捐少没个数,其实就是个心意……” “我不是来捐款的。” 班长的笑还在脸上,没来得及消失。老班长四处张望,像是想寻求认同或帮助。 余光里,梁遇唯径直路过他们身边,走到室外,像是并不关注这边发生了什么。 其他人却很配合地低声议论。 “什么人啊……” “不怕报应么。” “专程来恶心人的吧。” 陈最直接转身往外走。 班长疾步跟在她身后,说:“他妻子怀孕了。” “所以呢?” “陈最,老张的葬礼你都来了,还给了师母钱,我都看到了,现在轮到同学你就开始有分别了?” 陈最微微皱眉,缓下脚步:“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陈最,我就明说了吧,如果是别人,我可能都不会联系你。可景宇以前跟你关系不错吧,经常给你讲题,挺照顾你的。就算念念旧情,你也要帮帮他不是?” 陈最哼笑一声:“你觉得自己什么都知道,是吗?” 班长愣住,站在原地,提高了声音说:“我原来以为你只是不合群,没想到你连基本的怜悯之心都没有。” 陈最顿了顿,表情毫不在乎,缓缓吐出几个字:“班长,你相信报应吗?” 说完,她埋头往停车场方向走,路过梁遇唯身边时,也没有打招呼。 她的心情糟透了。 班长盯着陈最的背影,看她上了车才不屑地哼笑一声,踱步到梁遇唯身边:“上次有人说她挺有钱的,我还不信,没想到明明开路虎,也不愿意给老同学捐点钱。” 班长试图在梁遇唯身上寻求认同。 梁遇唯早就认出那辆车牌号j050n是乔森的车。 梁遇唯冰冷地看了班长一眼,并没有搭话,也往停车场去了。 第11章 梁遇唯到停车场,在陈最拉开车门的瞬间,伸手抵住车门。 陈最回头,正好撞上梁遇唯的呼吸,一丝清新的皂香扑面而来。 过云雨 第14节 她往后退了半步,保持安全距离,调整好表情:“你好,梁总。” 梁遇唯暗笑她假正经。 “来医院有事?”梁遇唯的视线落在她手中的手提袋上。 “嗯,帮乔森取体检报告。” “不是专程来看景宇的?” 陈最看他一眼,心想就算专程来看也不会选今天。 她问:“你也觉得我应该给他捐钱是吗?” 梁遇唯耸肩,摇了摇头。 他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高一的时候,景宇跟陈最坐过一段时间同桌,后来换了座位,有时也会给陈最讲题。 梁遇唯觉得陈最虽然冷淡,但并不是冷血的人。她对待景宇的态度确实反常。 陈最简单明了地答:“因为不想捐。” 陈最想起高中的事就头疼,看见那一群高中同学更是头疼。 梁遇唯不置可否不错。 没错,这也算是一种回答。 这时,几个口音浓重的外地人过来求助,似乎是找不到车子停在了哪里。 这所医院是综合性大医院,常有周围省份的人来就诊。 梁遇唯告诉他们医院有两个停车场,又带着他们往前走了一小段。 陈最靠在车边,看他耐心地给那几个人指路。 陈最不讨厌梁遇唯,他跟班上那些人不一样。 他有修养,有分寸,只是如果她对着他大吐苦水,未免有些奇怪。 她选择什么也不说。 梁遇唯回来,没有追问有关景宇的事,转而聊起工作,问她跟企划部的沟通是否还顺利。 “顺利。”陈最点点头,“fred给我看了你们下个季度的方案,想做沉浸式的观展空间,对吗?” “嗯,有什么问题吗?” 聊工作时的梁遇唯有些不一样,多了几分认真。 陈最答:“没什么问题,我们有潮流艺术家资源,但乔森这几年都在研究山水画,他可能更想把古代艺术和一个现代化的商业做结合。国内有案例。” 梁遇唯点头:“乔森跟我他通过电话,我们有考察的打算,去周边城市的同类商场。” 陈最功课做得很足,说了几个艺术商业街区的名字:“你们可以重点考察这几个。” 梁遇唯盯着她:“你不去?” “我也要去?”陈最愣了一下。 企划部的人倒是没跟她提这个。 梁遇唯手抄口袋,看向远处:“嗯,为了保证项目进展顺畅。” “都有谁?” “你希望跟谁去?”梁遇唯反问她。 陈最没什么希望的,毕竟十几秒前她才知道她要跟着出差,她跟企划部的人也不熟。她打算问梁遇唯你也去吗,但没问出口。 她觉得她应该保持分寸感。 她想了想:“fred得去吧,他是企划部负责人,还有你们的策划。” 梁遇唯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开。 陈最在沉默的氛围中读出了什么,最终还是问:“你也去,是吗?” 陈最鼻尖沁出细细密密的汗。不是因为别的,就是热。 她从前就是这样,总是鼻尖先冒汗,白里透粉,像颗桃子。 梁遇唯突然站直了身体,说:“上车吧,太晒了。” - 陈最和梁遇唯一前一后,开车出了医院大门。 在离场付费时,她的车子离付款二维码太远,她不得不从车窗探出小半个身子。 梁遇唯跟在她后面,看她手忙脚乱,暗自笑了两声。 出了医院大门,两辆车的方向仍然一致。 梁遇唯并非有意跟着陈最,但两人目前的行驶路线是一样的。 陈最在路口右转后,路过一个公交站旁时,突然停下。 梁遇唯暗笑,怎么开车的…… 下一秒却看见陈最降下车窗,在跟路边一个人讲话。 梁遇唯认出那是景宇的妻子,他们刚在病房见过。 陈最停车,降下副驾的车窗,俯身叫了声:“任思琪?” 公交站十几号人同时往这边看过来。 景宇的妻子手里拎着饭盒,还有一个看起来重量不轻的帆布包。 她狐疑地向前走了几步,趴在车窗上,忽然认出陈最来:“你不是那个——” “没错,是我。”陈最示意她开车门,“先上来。” 任思琪动作缓慢,陈最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全都放在后排座椅上。 待她坐稳,陈最才问:“要去哪儿?” “回家。”任思琪只是上了个车就气喘吁吁,“拿点换洗衣物。” “我送你。”陈最点开导航,“说一下地址。” 陈最低头输小区名的时候,任思琪突然说:“我记得你。” 虽然当年远在文科班,任思琪仍然认得这个从不穿夏季校服的漂亮女生。 “没想到我这么出名。”陈最无所谓地笑笑。 “你们七班同学都挺不错的,我本来没想麻烦老同学,在景宇手机上看你们班级群最近突然活跃起来了,就抱了点希望。” 陈最没接话,只是问她,“空调温度合适吗?会不会有点凉?” “正合适,我最近怕热。”任思琪看了她一眼,“你那时候怕热吗?” 陈最疑惑:“嗯?” “你不是生过宝宝?” 陈最摇头道:“没有。” “我看你们班群里说……” 陈最愣了下,她以为只有美术馆的人在传,原来都传到班级群里了。 “那不是我女儿,是妹妹。” 任思琪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用低低的声音说:“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我也才知道。”陈最自嘲般笑了下,补充道,“我没在群里。” 任思琪木木地问了句:“是因为景宇吗?” 陈最愣了下:“为什么这么问?” 任思琪盯着她白皙的侧脸,欲言又止。 梁遇唯要在下个路口左转了。 他在等绿灯的时候,陈最的车子跟着车流直行离开。 他不解,她不肯给景宇捐钱,可为什么要帮景宇的妻子? 他好像从来都看不懂她。 - 陈最回到馆里,已经过了午休时间。 她透过乔森办公室的玻璃门,发现他正在会客。 他见的不是别人,正是樊总。 想起李颂宜跟她提过的醒,陈最心情一时五味杂陈,咬着嘴唇回到工位上。 说起来,她跟樊总并不相熟,甚至没有单独见过面。一个市场部的小主管,跟集团老板是不会太多交集的。 陈最在市场部时,每年年底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年会。集团人有很多,年会又要邀请不少合作方,大到敲定场地,协调部门,小到来宾礼品采购,需要统筹的事项极多。没人愿意揽年会的活,陈最便跟行政部另一个姑娘把活扛了下来。 这一扛,就是两年。 那两年的年会颇受员工和合作方的好评,正好赶上荔美术馆缺馆长助理,樊总便向人事部门询问,是谁负责了这两年的年会策划。 再后来,她就成了乔森的助理。 她感谢樊总给了她机会,也理解樊总的顾虑。 她甚至开始做心理建设,如果一会儿乔森告诉她她被辞退了,她要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 李颂宜不知什么时候飘到陈最身边,静静地坐在旁边,看她正在电脑前刷求职网站。 “你已经开始找工作了吗?” “了解了解行情。”陈最摇头,“找我有事?” 李颂宜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实话实说了。 过云雨 第15节 “他们派我来刺探军情,因为我们工作交集比较多……”她比了个发誓的手势,“但我什么都不会跟他们说的!我保证。” 陈最已经不在意这些了。 她们互相并不了解。 但她想,她会记得这个单纯开朗的姑娘。 樊总离开的时候,陈最坐在办公桌上,没有去打招呼,也没有去送。她坐下去,整个人就在一摞高高的外文书后面,看不到她的人。 乔森送完客,冷着脸叫她过去:“你迟到了。” 陈最垂着眼说:“在医院遇到点事情。” “我希望你清楚自己手里有多少事要做。上周说的研究文章写了吗?我下午要用的样本取了吗?小蝶人呢,让你去联系她,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见到?” 陈最一条一条地向他汇报:“文章下班前发您邮箱,样本已经取回来了,我稍后拿过来,小蝶那边,我发过邮件和微信了,她一直没有回复我。” 乔森抬眼:“你自己等到世界末日她也不会自己出现。想办法。” “好。”陈最回答道。 乔森的办公室空调温度很低,冷得像冰窖,也像乔森一贯的态度。 犹豫片刻后,陈最还是鼓起勇气问:“樊总会派新的助理来,是吗?” 乔森并没有抬头,只是告诉她:“如果有人事变动,会提前通知。” 陈最以为这是乔森的默认。 乔森现在没有明说,就说明还没到提前通知她的时候。 - 企划部负责人提交了出差申请,端着两杯咖啡来催梁遇唯审批。 “谢谢。”梁遇唯接过咖啡,提醒他,“记得跟陈最沟通。” fred反问:“你确定要带她?” “有问题?” fred有些为难地说:“她可能有变动,我在求职网站上看见她了。” “她投简历了?” “没有,只是浏览了一些职位。”fred把手机塞到他眼皮底下,“就在十几分钟前。” 梁遇唯没心思喝咖啡了,就因为要跟他出差,她就动了换工作的念头了? 第12章 陈最问乔森,出差要不要换个人,她怕后续的工作不好交接。 果不其然,她被乔森怼了一通。 晚上,她在家收拾出差要用的行李,李颂宜发来消息通风报信:乔森刚去你工位了。 陈最:? 李颂宜:我在加班,看见他在你桌上放了个信封一样的东西。 陈最想,大概是辞退信吧。 乔森这个人有时候很老派,比如他几十年如一日地爱着古代艺术,再比如,他会在重要的节日向全体员工送上一封手写信。 能手写一封辞退信,算是对她的尊重了。她想。 可惜她要出差回来后才能看到了。 收拾好东西,洗漱完,陈最又接到盛惠的电话,让她下楼。 她在睡裙外套了个薄外套下楼,远远看见盛惠和蒋司尧在车子边站着。 待她走近,蒋司尧从后备箱搬出一箱椰子,还有几盒海鲜。 “我们单位发了生鲜超市的卡,想着你生日快到了,给你送过来点。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陈最抱了抱盛惠:“谢谢。” 迈入社会后,她们之间的友情变得质朴而实在,逢年过节和生日,不再交换精致华丽的礼物,而是由这些接地气的、沉甸甸的日用品替代。 陈最喜欢这样过日子的感觉。 蒋司尧回到车上,盛惠跟陈最站在晚风中聊天。 盛惠聊起景宇的事。 “蒋司尧打算明天去医院看看他。”盛惠脚搭在路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有人在群里发了他的照片,都快认不出来了。” 陈最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们俩也没多少,打算给两千,算是个心意。”盛惠说完,看了陈最一眼,“你是不是也去过医院了?” 陈最点了点头。 她想,大概是同学群里又有人说了吧。 她主动告知:“不过我没捐钱。” “其实捐不捐都是个人自由。”盛惠讪讪道,“不过明天蒋司尧去,要不要替你带一份?” 陈最摇了摇头,语气有点冷漠:“不用了。” 气氛有点尴尬,过了一会儿,盛惠试探着说了句:“我记得你们关系还不错,他已经得癌了,老婆也怀孕,咱们就当做善事,积积德……” “你们想捐就捐吧,不用劝我。” 班里的男生基本都捐了,只有几个女生没捐。 盛惠盯着她,问:“不过,为什么啊?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 “没什么,单纯不想捐而已。” 陈最眼里的情绪让盛惠感到陌生。 盛惠拉起陈最的手:“张老师去世你一定要去,到了景宇这里,又说什么都不肯去。为什么你最近跟变了个人一样?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肯跟我说?” 陈最想起群里有关于她的讨论,盛惠一次都没有跟她提起过。 她缓缓抬起眼,一些记忆和情绪涌上头顶。 景宇的样子她其实记不清了,或者说,是她主动忘掉的。 她忘掉了他的脸,却忘不掉他在讲题时,总是有意无意搭在她腿上的手。 起初她只是躲,后来他变本加厉,又继续往其它部位探寻。 她很绝望,好在后来班里及时调整了座位,景宇还有骚扰她的意图,但终究是不如之前方便了。 陈最做了深呼吸,声音在晚风中变得冷漠:“他生病不是我造成的,捐不捐钱也是我的自由。” - 出差的高铁班次很早,陈最前一晚没睡好,差点没听到闹钟铃声,是踩着点到的高铁站。 梁遇唯和fred都认识陈最,同行的另一个女孩还没见过她。 当发现一个身材高挑的美女走向他们时,那个女孩转过去看了梁遇唯和fred一眼,无声地做了个“wow”的口型。 陈最衬衫搭牛仔裤,脚上一双小白鞋,露出细长白皙的脚踝,一如既往地简单干净。 “你好,我叫申淼。”女孩露出一行雪白整齐的牙齿,友善地伸出手。 “陈最。”陈最也跟她打招呼,随后转向梁遇唯和fred,“梁总,fred好。” 梁遇唯扫到她的黑眼圈,没有说话。 一行四人,上车正好同一排。 fred坐在了梁遇唯身边。 申淼拉着陈最坐在另一边:“两个领导坐在一起,我们女孩在一起更自在。” 陈最本是没什么社交的欲望,景宇的事,还有即将丢掉工作的事,都让她这次出差的心情变得极差。 无奈申淼太健谈,她时不时得回应一下。 申淼自来熟,从上车就开始夸陈最漂亮,从脸蛋到身材,再到穿着妆容。 “你用什么护发,怎么这么光滑?”申淼捧着陈最的头发丝,“我的头发可太难打理了,空气湿度一大就变爆炸头……” 聊了一会,两人拿出手机加微信。 她们之前只是在工作群里聊天,并没有加好友。 梁遇唯翻开一本书,耳边全是申淼的叨叨声,一行字看了三四遍都没看进去。 他拿出手机,扫了座位旁边的二维码,顺便问旁边的两个女孩:“要喝点什么?” “美式,谢谢梁总,是看出差辛苦一开始就请我们喝东西吗?” 梁遇唯在手机上点单,说:“不,是为了堵上你的嘴。” 申淼放低音量跟陈最说:“我们梁总最近心情不大好,嘴有点不好,你别见怪,他平时人挺好的。” “我还没聋。” 申淼吐了吐舌头,暂时安静下来。 陈最拿出手机和记事本,她还有一些出差之外的工作要处理。 申淼不小心瞄到陈最的本子,便问:“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看到的,你这里写的方俊,是未来天成的方俊吗?” “是,怎么了?” “他这人长得还行,但是有点油,见到长得好看的客户就会撩,你离他远点。” 陈最笑着点了下头,说:“谢谢提醒。” “对了陈最,你有男朋友吗?” 不知是不是她看错了,陈最总觉得余光里的梁遇唯动了动。 过云雨 第16节 她偏头看了梁遇唯一眼。 窗外景色如画,他闲散地靠在座位上,望着窗外,为风景又添了绝美的轮廓。 陈最摇头:“没有。” “太好了,我身边优质单身男青年特别多,我发小就挺帅的,还有我表哥……” 梁遇唯蹙了下眉头,打断她们:“除了喝的还要什么,要订饭么?” “不用,谢谢梁总。”申淼拿出几个包装精致的小袋子,里面是她自制的碱水面包,“我自带了。” 梁遇唯又看陈最:“陈最呢?” 申淼大方将自己的烘焙成果分享给陈最,陈最欣然接受。 “我回头告诉你方子,怎么做都不会翻车,减肥的时候很合适。” 梁遇唯调整了下坐姿。 “怎么,不舒服?”fred很有眼色地问,“回程让行政定商务座好了,没提前打招呼都是按最低标准来的。” 梁遇唯合上书,倏地起身:“不用。” “梁总,你是不是觉得我太聒噪了?”申淼笑嘻嘻地问。 “嗯,策划不适合你,建议你换行业。” “什么行业?我听您的。” 梁遇唯嘲讽道:“婚介所。” 申淼盯着梁遇唯走远的背影,用手肘搡了下陈最:“梁总的条件也算天花板了,他人其实挺不错的,要不要考虑?” 陈最嚼着面包,被噎了一下:“他不是订婚了吗?” “谁说他订婚了?梁总单身啊。”申淼整张脸都皱起来了。 两人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了一会,陈最才弄明白,梁遇唯并没有订婚,订婚的是他哥哥梁遇成。 梁遇唯回来,发现申淼不知说了什么,陈最被逗笑了。原来她是会笑的。 女孩子之间的话题天南海北,走之前还要给陈最介绍男朋友,梁遇唯回到座位时,她们又开始讨论喜欢的音乐和化妆技术。 这种放松的状态,她从未在他面前展现过。 - 出差时间是两天一夜,梁遇唯和fred一人只带了个包,陈最和申淼都拖了小行李箱。 原本的行程是下了高铁先去考察,但梁遇唯看她们两人带着行李不方便,便临时改变行程,先去酒店办理入住。 商务车在高铁站外等候,有一段台阶路段,梁遇唯默不作声地拎过陈最的行李箱,fred也顺手帮了申淼。 “领导们太爷们了!”申淼拍手道,带着陈最钻进了商务车。 办理入住时,陈最和梁遇唯先验了身份证,站在大厅一旁等着另外两个人。 陈最看了一眼梁遇唯,没想到正好跟他视线相接。 “我……” 她原本是想告诉他,之后可能会有新的助理来接替她的工作。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还有点空。 想了想,这事还没有完全定下来,还是先不说了。 出发前,她的心情还是一团糟,但现在,她觉得这次出差的旅程还不错。 她不想破坏这份短暂的美好。 她改口道:“今天一路很愉快。” 梁遇唯心想,前一天还在刷简历,现在又说很愉快,变脸倒是挺快的。 他扯着嘴角,笑了下。 四个人在电梯里,申淼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跟陈最说:“忘了告诉你,我发小也是做酒店的。” 梁遇唯清了清嗓子。 陈最看了他一眼。 “梁总,我觉得您的提议特别好,我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组cp,然后磕自己组的cp。”申淼接着说,“虽然他那酒店不是连锁的,但他本人也算个高富帅了。” 梁遇唯拳头抵在唇边,又咳咳了两声。 “我给你找他的照片,很帅的。” 申淼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条件反射似的看向梁遇唯。 梁遇唯无辜地看着她:“我嗓子不舒服,怎么了?” 第13章 梁遇唯话音刚落,fred很有眼色地提醒申淼道:“有这给别人介绍男朋友的劲头,不如用在工作上。” 申淼撇着嘴,做了个鬼脸。 陈最看明白了,申淼一点也不害怕梁遇唯和fred,而他们两人也并没有真的责怪。 梁遇唯和fred各一间房,陈最和申淼合住一间。 进房间前,梁遇唯跟大家说,二十分钟后楼下大厅见。 关上门,申淼又开始推销她的高富帅发小。 她在手机相册里翻了翻,找出一张照片,塞到陈最眼前。 “是不是挺帅的?” 照片上是个五官周正的男人。 陈最点点头,笑了下,“不过我没有恋爱的打算。” 申淼叹了口气,语气遗憾:“那我发小损失大了。” 陈最没有恋爱过,对爱情也没有什么期盼。 一个人就挺好的。 她也习惯了一个人生活。 申淼打开箱子挑挑拣拣,换了一身休闲装扮:“今天行程很紧,要考察三个场子。” 陈最不解:“那为什么先来酒店?” “可能梁总看我们带着箱子不方便?”申淼找出两顶帽子,一顶自己戴着,另一顶扣在陈最头上,“没事,不用担心,他改了行程,就说明他心里有数。” 陈最想起梁遇唯自然而然接过她箱子的样子,他照顾人的习惯应该是刻在骨子里的。 “跟梁总出差挺好的,他不喜欢应酬,跟他出差就是单纯工作,单纯吃饭,没有酒局,也不用想太多。他工作时候特别严格,让人有点犯怵,其它时间还是挺随和的。”申淼冲陈最笑了下,“不过别担心,你大多数还是跟我和fred直接对工作。” 陈最附和地点点头。 二十分钟后,梁遇唯看申淼一路安静,不再热衷牵线,便问:“婚介所关门了?” “嗐,别提了,还没开就要倒闭了。”申淼耸了下肩,“陈最说她没有恋爱的打算。” 梁遇唯看了陈最一眼,没说话。 陈最专业知识丰富,看展时,对潮流艺术和艺术家都很了解,也有自己的见解。一路看到什么,都会跟其他几人分享。 梁遇唯知识面广,什么都懂,陈最没有提到的部分,他都会主动补充。 话不多的fred也忍不住佩服:“陈最,我以为你们馆里最近两年都在做山水画研究,没想到对潮流艺术也这么了解。” 陈最笑了下:“提前做了下这个艺术家的功课,看了篇他本人写的论文。” 申淼啧啧道:“好厉害,我根本看不进去论文。” “我平时没什么爱好,一个人待着就喜欢看这些东西,反正也是工作需要。梁总不是也做了功课?” 她的爱好都是在独处时完成的,看书,写字。 她习惯了孤独,所以有耐心啃厚厚的学术文献,也能静下心来写一手漂亮的好字。 梁遇唯扯了扯嘴角。 - 考察完几个商场,已经是傍晚时分,几个人去一家火锅店吃饭。 看装修就知道那家火锅价格不低,公司出差餐补的费用远远不够。 梁遇唯主动提出他来请这一餐,结果锅底还没上,他脸色突然变差,结账后就提前回了酒店,留下fred和两个女孩。 “那怎么好意思啊?”申淼笑嘻嘻地说。 梁遇唯很反常的,什么都没说,起身走了。 他离开包厢时,陈最抬头,对上他一双沉沉的眼。 晚上回到房间,陈最和申淼都打开笔记本,坐在各自床上工作。 陈最看申淼白天嘻嘻哈哈,对着电脑又一副认真模样,便问:“这么晚了,还工作?” “整理一下今天拍的照片,做个记录,免得会忘掉。”申淼回答道。 梁遇唯手下的人,都拥有良好的工作习惯。 陈最跟fred和申淼在见面前就已经沟通过,一直都很顺畅,大概也有他的原因。 想到梁遇唯下午的反常举动,陈最没忍住,问了句:“梁总那边,不会有什么事吧?” “八成是物业那帮人又搞了什么骚操作。物业的负责人是个大老粗,仗着跟城管关系不错,上次居然要在商场外的空地上做小吃街,拜托,e.m block可是高奢商场。上次气得梁总吃不下饭,好几天都在处理那个事。” 陈最迟滞地“哦”了一声,若有所思。 申淼瞥她一眼,也问:“你呢,你在忙什么?” 陈最实话实说:“我每天要发邮件汇报,不然领导会发脾气。” 申淼颇为理解地点点头:“听说了,你们乔馆长是个机器人。” 过云雨 第17节 陈最想了想,确实挺符合的,乔森没有感情,不用睡觉,只爱工作。 她又突然想到,这次出差回去可能就要丢掉工作了,心情又往下跌了几分。 - 陈最给乔森发完邮件,睡不着,便去了酒店顶楼的露天餐吧,这里晚上会给入住的客人提供酒水。 她点了杯威士忌酸,坐在露天的吧椅上吹风。 餐吧外面没有照明,只有每张桌上有一盏昏暗的灯。 陈最坐在黑暗中,静静望着车辆川流不息的璀璨城市。 每次在这么高的地方,她都想跳下去。 高三七班的教室在四楼,她常在晚自习后,盯着楼下花团锦簇的景观,想着是不是跳下去就能结束一切,死了就不用承受这么多。 过了不知多久,她身边多了一个人。 梁遇唯没有说话,就坐在她身边,跟她一起融进黑暗中。 片刻后,梁遇唯点燃一支烟。 陈最看了他一眼:“我记得你不抽烟。” 梁遇唯暗笑一声,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提起有关他的记忆。 陈最记得,老张那时经常在男厕所抓人,被抓到抽烟的上课就在教室后面站着。 而梁遇唯从来没有被罚站过。 他面色冷淡,并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一点猩红在空气中忽明忽暗,像极了梁遇唯沉默的呼吸。 一支烟燃尽,他又点燃了第二支。 “你好些了吗?”陈最记得他一口也没吃,“要不要吃点东西?这里有简餐。” 梁遇唯很烦躁。 他不需要她的关心。反而是她,最需要安慰却总是以坚强的面容示人。 他像是刻意压抑着胸中的情绪,问:“景宇的事,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陈最略微惊讶:“嗯?” 梁遇唯将手机扔在她面前。 那是七班同学群的聊天界面。 陈最看了开头,便愣住了。 景宇的妻子任思琪在群里发了长长的一段文字。 长到几分钟才能读完。 那段文字虽然是任思琪发的,内容却是景宇的忏悔。 任思琪言辞克制,她先对七班同学伸出援助之手表达了感谢,又讲了当年景宇猥亵过班上多名女生的事情。 “景宇在生病后,曾经向我坦诚过,他在少年时期,曾经做过一些不太光彩的事。我承认,得知真相的时候,确实超出了我的认知范畴,也让他变得陌生。 …… 这段时间,我得到了太多温暖,但也听到一些不太一样的声音,这些声音让我不得不站出来说出一些真相,消除大家的误解,也抹平我心中的愧疚。 …… 捐款与否都是大家的自由,我能理解受过伤害的女孩心中的愤怒,也想替景宇向大家说一声迟来的道歉。最后,虽然当年跟大家不同班,对班上同学并不了解,但还是想为陈最说几句话。她是个很好的人,我不希望大家对她有所误解。” 陈最默默将手机推了回去。 她有些心疼这位不幸的妻子。丈夫重病,孩子还未降生,她却要将丈夫不堪的过去坦白给众人。夫妇是命运共同体,坦白需要莫大的勇气。 当年,陈最还不懂什么叫性骚扰,只知道景宇的行为让她不舒服。 她没有告诉家里人,家里并没有人在意她。她也没告诉张老师,她已经给张老师添了太多麻烦。反正让她痛苦的事也不止这一件。 景宇的行为让陈最恶心,可看到任思琪时,她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梁遇唯死死盯着她,眼眶发热。 她独自承受了那么多,却没有将真相告诉任何人。 “为什么在医院的时候没说?” 陈最冷静地抬起眼皮,反问他:“好不容易忘掉了,为什么要说?” “我是说……”梁遇唯心口发酸,像是榨了一整只柠檬,“就这样了吗?” 他希望她能告诉他真相的。 这样,他就能早点为她做点什么。 事实上,他下午刚看到群消息时,几乎要发疯。 他回去咨询了律师朋友,着手准备将群里的聊天记录进行公证,之后起诉造谣的人。 那些赤裸裸的恶意,就像一根根扎在她背上的刺,看得他眼睛生疼。 陈最盯着远处说:“老天不是已经给过他惩罚了吗?” 说完,她露出一个让梁遇唯感到陌生的笑。 她一点儿也不想回忆过去,那种窒息,那些眼神都让她绝望。 “有一段时间我很想死。”陈最突然对梁遇唯说,“你知道是什么让我活下去的吗?” 梁遇唯怅然地望着她。 “是张老师。他说,不要在意别人怎么说,即使活得很辛苦,也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离开,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只有活下去,才能拥有新生活。”陈最举起杯子,“他们调的酒不错,你确定不要尝尝?” 他才不想喝什么酒。 “谢谢你,梁遇唯。”陈最的眼睛在黑夜中亮晶晶的,“不用为我担心,真的。只要不想过去的事,不见老同学,我过得比谁都好。” 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说罢,她起身。转身的瞬间,手腕被梁遇唯攥住。 陈最回头,他眼里有很多湿漉漉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那我呢?我是什么?” 他的手心灼得她皮肤滚烫,那种灼热的感觉蔓延到她心脏,砰砰跳得飞快。 她没有说话,挣脱他的手腕,离开了。 第14章 陈最回到房间,迅速闪进洗手间。 她双手撑着洗脸池,等待心跳回归正常速率。 当年事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真相大白,她心中却并没有酣畅淋漓的爽快。 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明天一早,一切都会过去。 她这样告诉自己。 许久,她抬起头盯着镜中的自己,脸颊和眼眶仍然微微泛红,手腕上好像还有残存的温度。 第二天上午继续考察,下午回程。 在回去的高铁上,陈最一路都沉默不语,梁遇唯也少见地闭目养神。fred和申淼察觉出他们的情绪都不太对,却不知发生了什么。 申淼是个有分寸、有眼色的话痨,她什么都没问。 但她在努力地让陈最开心起来。 她打开包包,在座位上清点自己这次出差的“战利品”。 这次出差,考察的都是高奢卖场,申淼家境不错,有点购物狂的派头。她一路考察一路血拼,收了两个限量款包,还有不少饰品。 她拿出一条钻石项链,在陈最胸前比了比,极力推荐道:“你要不要试试?” 陈最抵挡不住她的热情,便戴上试了试。 她锁骨明显,戴上闪闪的钻石链,衬得脖颈愈发纤细和白皙。 申淼语气不无羡慕:“果然,只要人好看,戴什么都好看。” 陈最笑了笑。她一向简单,很少佩戴这样亮晶晶的饰品。 她摘下钻石项链,换上原来的项链。 申淼瞥了眼,说:“你的项链也好看。” 银白色的细链,坠着两片精致的银杏叶。 陈最点点头:“戴了很多年了。” 申淼边试新耳环边问:“让我猜猜,是别人送的?” “嗯,很重要的人送的。” 那条项链,照亮了她的十七岁。 所以她一直戴着,不曾摘下来过。 “初恋男友?”申淼坏笑着问。 梁遇唯睁开眼,倏地起身走了。 他亲眼看到过那个场景,不想再听一遍蒋司尧送礼物给她的故事。 陈最看了一眼梁遇唯离开的背影,否认道:“是我最好的朋友送的。” 申淼也跟着点头:“那确实,友谊万岁,再好看的都比不上。” 出了高铁站,e.m block公司派了商务车送他们回家。 过云雨 第18节 按照最佳路线,先送fred,然后是申淼。 申淼下车前,表示了对陈最的不舍,还约她以后周末有时间可以一起出来玩。 梁遇唯冷笑了一声。 陈最平时其实没什么社交活动,但她挺喜欢申淼这个大方有趣的女孩,便答应了下来。 叽叽喳喳的申淼离开后,车里只剩下陈最和梁遇唯。 陈最只要跟梁遇唯对视,就会想起前一晚他浸过水一般沉静的眼睛。 于是她选择看着车窗外。时间久了,脖子都有点酸。 梁遇唯偶尔扫过她的侧脸,也猜不出这个姑娘到底在想些什么。 快到陈最家时,有点堵车,梁遇唯主动问起盛惠的近况。 陈最简单说了两句:“她考上事业单位了,朝九晚六,挺稳定的。” 梁遇唯愣了下,点点头:“嗯。” 话题就这么停在那了。 她只当梁遇唯是没话找话,没怎么在意。 下车前,梁遇唯说了后续开线上会议的时间。 陈最顿了顿,想到可能是新的助理接手工作,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 陈最刚走到小区门口,就看到了盛惠和蒋司尧的身影。 盛惠一看到陈最,就哭了出来。 她跑过来抱住陈最,说:“陈最,对不起。” 陈最问他们怎么来了,用手指替她拭去眼泪:“怎么了,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我不知道景宇竟然是那种人……你自己承受了那么多,我还要质问你为什么不愿意给他捐款……”盛惠吸了下鼻子,“对不起。” “我没有怪你。” 盛惠拉着她的手,眼睛红红的:“你怎么从来没说过?” 陈最并不想多谈,淡淡笑了下:“都过去了。” 晚上,他们三个挤在陈最面积不大的出租屋内,一人一听啤酒。 陈最捻起项链上的吊坠,问盛惠:“还记得这个吗?” “怎么会不记得。”盛惠喝了口啤酒,“我送你的十七岁生日礼物。” 陈最十七岁生日的时候,盛惠跑遍了精品店,才买到一条适合陈最的项链。 生日当天,盛惠家里有事请了假,为了保证项链能准时送到陈最手里,她让蒋司尧代为转交。 也是在那天,陈最决定,要跟他们做一辈子朋友。 她啜了一小口啤酒。 高中时,有关她的传言有特别多版本,但核心只有一个,她不干净。 她不干净,所以能以保送生的身份进入市一中。 她不干净,所以通过勾引老师来换取特权。 尽管跟陈最坐过同桌或者接触过的人发现,她好像并不像传言中说的那样惹人讨厌,相反,她是个很好相处,很安静的人。 但群体的力量是可怕的,她仍然会被有意无意地针对。 大家会在陈最出现时,从叽叽喳喳的火热气氛突然变得沉默,也会互相开“不要跟她走得太近”“你跟她说话了你也不干净了”之类的玩笑。 愿意主动跟陈最讲话的人不多,盛惠算其中一个。 并不是所有男生都参与到了孤立陈最的具体行动中,加之蒋司尧跟陈最坐得近,他便也算是比较友好的同学之一。 他们三个在实验课上被临时凑成一个小组,后来,便成了固定组合。 久而久之,就有人说蒋司尧跟陈最谈恋爱。 大家理所当然地觉得,这其中没有盛惠什么事。 陈最和蒋司尧的恋爱传闻沸沸扬扬,甚至被老师叫去问了话。 这样一来,就更坐实了传闻。 “她怎么跟老师好了还要祸害班里男生啊。” “蒋司尧也不嫌脏。” “她的那些技术都是从老师那学来,再用在蒋司尧身上的吧。” “什么技术啊?” “当然是床上的技术啦哈哈哈哈哈。” …… 陈最听到过班里同学有关于她的讨论,在她听不到的时候,他们的用词只会更肮脏。 那时候盛惠喜欢蒋司尧,是只有陈最知道的事。 陈最曾为此苦恼,可盛惠并不在意。 “他们爱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吧,你又不是不了解那些人。” 这些年,陈最曾经受到过很多伤害,跟盛惠和蒋司尧的友情是她寥寥可数珍视的东西。艰难的日子,都是他们陪她走过来的。 她冷漠,不在乎很多东西,但为数不多的真心,全都掏给了盛惠。 遥远的思绪被盛惠的一句感叹拉回。 “没想到,已经十年过去了。” 陈最接了一句:“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啊。” - 过了个周末,陈最回馆里上班。 这天正好是她的生日,她特意早起,化了个全妆,她想让自己看起来精神点,可以跟乔森、还有美术馆好好地说再见。 到了馆里,她迎面碰上了李颂宜。 李颂宜好像有话想对她说,但又什么都没说。 走到办公桌前,她看见了那个写着她名字的信封。 她以为自己准备好了,打开信封的时候,手还是有些颤抖。 信封里并没有乔森的手写信,只有一张商场的现金券,可以直接消费,金额高到她以为这是她的离职补偿。 她抬头看向乔森的办公室。 乔森坐得笔直,在电脑前工作。他一向到得早。 陈最敲门进去。 乔森没有抬眼,说:“回来了?” 陈最从嗓子挤出一句“嗯”,之后便一动不动地站在乔森面前。 她把那信封放在办公桌上,问:“领导,这是?” 乔森在键盘上敲完字,才有空分给她一点眼神。 他看了眼信封,说:“哦,这是你的生日礼,生日快乐。” 陈最有些不可思议,还没等她说什么,乔森又开口了:“还有事吗?我要出去一趟。” 陈最有些糊涂了,她忍不住问:“不会有新的助理来吗?” 乔森理了理手中的资料,蹙眉道:“我还不知道你这么不想干了。” 陈最坦诚道:“我听到一些风声,说樊总……” “我记得上次你就问过这个问题,也记得我给了你回答。”乔森把手中的资料收拾进他的公文包,“我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哦……”陈最似懂非懂,“可是生日礼的面额好像有点大。” “这是我跟人事商量之后的结果,生日礼应该按在职时间和贡献度进行划分,对于有突出贡献的员工会在此基础上翻倍,以后都按这个标准执行。” 陈最走出乔森办公室时,头有点懵懵的。 李颂宜跑过来,跟她说:“憋死我了,终于可以告诉你了。” “告诉我什么?” “你可以不用再看求职网站了。” 李颂宜告诉她,樊总确实有换掉助理的想法,是乔森说服樊总,极力留下了她。 陈最有些感动,乔森匆匆路过她办公室门口时,她快步跟过去,说了句“谢谢”。 乔森并未放慢脚步,只说了一句:“我怕麻烦,不想重新适应新助理。” 她好像在乔森脸上看到了一丝笑容。 尽管那笑转瞬即逝。 陈最回到办公桌前,打开手机,点开了跟梁遇唯的聊天界面。 也不知中了什么邪,竟然想第一个跟梁遇唯分享。 之后,她想到梁遇唯并不知道其中理由,又冷静地退出聊天界面。 她在停车场的草坪前吹着风,泪水不知不觉充斥了整个眼眶。 她想起梁遇唯滚烫的掌心,又想起跟盛惠这些年的日子,还有乔森听上去冷冰冰的话。 生日这天,有太多惊喜,这几乎是她前二十多年的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 这个世界冰冷得让她心酸,却仍有残存的温情存在。 中午,陈最刚吃过饭,便接到盛惠打来的电话。盛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怎么办陈最,蒋司尧被人……打了……” 过云雨 第19节 陈最眉头一拧:“你慢点说,发生什么事了?” “蒋司尧被梁遇唯打了!” 第15章 陈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梁遇唯?哪个梁遇唯?” 盛惠愣了一下,语气消沉:“还能有哪个梁遇唯……” 陈最理不清这其中的关系。在她印象中,这两个人并没有什么交集。 高中时期,梁遇唯跟蒋司尧的交情,不过是体育课上临时组队打球的关系,两人成绩、爱好都相差甚远,交友圈子都不一样。 陈最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中午去找蒋司尧吃饭,他说梁遇唯找他有事,让我别等他,谁知道梁遇唯没说几句话就动手了。” “他人没事吧?” “他满脸都是血……”盛惠急出眼泪,“马上就要婚礼了,梁遇唯到底什么意思……” 盛惠大概是被气急了,语无伦次,陈最弄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便问:“蒋司尧在你旁边吗?让他接电话。” 片刻后,蒋司尧的声音响起。 他语气淡淡,让她别担心,说没什么事。 陈最听得出,他在极力压抑着怒火,而且,嘴里大概是肿了,说话像含了什么东西一样,发音有些含糊。 陈最问:“伤得重吗,需不需要去医院?” 蒋司尧冷笑一声:“就他?我没防备而已。” “他为什么打人?有话不能好好说么?” 蒋司尧啐了一口,骂道:“谁他妈知道他犯了什么病。” 过了会,盛惠哭完冷静下来,才意识到,她给陈最打这个电话只是出于慌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蒋司尧说:“行了,没什么事,惠惠刚才是吓坏了才打电话给你的。这事跟你没什么关系,你跟梁遇唯又不熟,我自己解决吧。” “你怎么解决?” 蒋司尧顿了顿,说:“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你别管了。” 从蒋司尧这里问不出什么,陈最打算问问梁遇唯。 她调出他的微信头像准备发消息,想了半天,还是决定打给他。 电话接通后,陈最开门见山:“为什么要打蒋司尧?” 梁遇唯似乎并不想跟她讨论这个,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现在是工作时间,你确定要聊这个,而不是方案?” 陈最做了个深呼吸,声音也降到零度:“我知道了,下班后我再联系您。请问梁总什么时间有空?” 梁遇唯那边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消化她的态度。 片刻,他重新开口,声音柔软了一些:“晚上七点后吧。” 陈最说了句“ok”。 正打算挂掉电话,又听梁遇唯问了句:“谁告诉你的?” 陈最没有回答。 可梁遇唯似乎已从她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他又问:“为什么对他这么上心?” 陈最答:“他是我朋友。” “朋友?”梁遇唯冷笑一声,扔下四个字,“友谊万岁。” 也不知是嘲讽还是什么。 - 陈最对朋友并没有什么要求,但朋友的要求,她一定会做到。 高中日子是苦的。 陈最的日子是苦上加酸加涩。 学校里有一处她的秘密基地,图书馆。 高中的图书馆不像大学,大家课业紧张,图书馆鲜少有人去,几乎成了摆设。 市一中每天有大课间,有活动课,陈最一有空就去图书馆。 有时写作业,有时看一看那些崭新的、几乎没被翻过的书。 大多数时间,图书馆里只有陈最和负责借还书的老师。 在这里,耳边没有那些故意让她听到的恶毒言语,也没有稍微换个坐姿就会发出的莫名其妙的笑声。 图书馆的常客还有七班的另一个女生,盛惠。 盛惠沉迷于各种言情小说,图书馆是全校唯一一个可以光明正大看言情小说,而不会被老师没收和责骂的地方。 陈最跟班里同学几乎不打招呼,对盛惠也一样。 很长一段时间,她们之间都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和不言说的默契——不坐相邻的桌子,互相不讲话。 就像两个陌生人。 一日,放学前最后一节课是随堂测验,陈最在打铃前几分钟离开图书馆,往教室赶。走到门口,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盛惠还戴着耳机,埋头于小说在之中。 陈最已经迈出几步,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退了回来。 她敲了敲盛惠的桌面,提示她该走了。 盛惠从虐恋故事中抽身,回归现实世界,还没来得及说谢谢,陈最就已经离开了。 陈最知道,但凡有人跟她多说几句话,都会被其他同学揶揄,于是她选择独自一人回到教室。 她们两人之间,除了那次,再无交集。 过了大半个学期,盛惠在一次实验课中迟到,被老师指派过去,跟陈最和蒋司尧临时组成一组。 有同学跟盛惠示意:“过来跟我们挤挤吧,跟她一组多晦气。” 陈最转头看向窗外。她习惯了这样的状况。 这次不同的是,再回过头时,盛惠已经坐在了她身边,向她露出一个友善的笑。 女生之间的友情很简单。 从那以后,盛惠便成了陈最的固定搭档。 她们一起出入图书馆,在体育课、实验课之类需要分组的课上,盛惠总是会主动找陈最。 盛惠就像一束光,带给她光明,也带给她温暖。 盛惠并不只有陈最一个朋友。她和所有班上的女生一样,跟谁都能打成一片。 但对于陈最,这点善意已经足够珍贵。 有一天,在图书馆看书时,盛惠突然将书扣在桌上,对陈最说:“陈最,我们是好朋友了吧?” 陈最放下手中的书,犹豫地点了点头。 盛惠眨了眨眼,说:“我有一个秘密,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的秘密。” 陈最没有主动询问那个秘密是什么。 她习惯于游离于亲密关系之外。 盛惠眼中闪着光,她凑近陈最耳边,小声说:“我喜欢……一个人。”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陈最静静地等待那个即将被说出的名字。 “是蒋司尧。” 蒋司尧。 那个个子很高,篮球打得很好的男生。 短暂的羞涩后,盛惠变得垂头丧气:“他应该不喜欢我,我长得不漂亮,脸上还有痘痘。” 陈最让她自信点:“你这么可爱,他肯定喜欢。” “不要再说了!”盛惠涨红了脸,伸出小拳头捶陈最,“对了,你要不要帮我问问他,下次实验课还愿不愿意跟我们一组?” 陈最有些犹豫:“我去问,不合适吧。” 盛惠双手合十搓了几下,做出“拜托”的手势:“我跟他一说话就脸红,你就帮帮我吧,小最最。” 陈最很少主动跟班里人讲话,但为了盛惠,她去了。 蒋司尧欣然答应。 他成绩不好,也不愿意花心思做什么实验。 可作业总是要交的。跟陈最和盛惠一组的好处就是,什么都不用他做,也可以得到全套的实验数据。 盛惠知道后,兴奋地抱住陈最,在她脸颊亲了一口:“我可太爱你了,我的小最最!” 陈最淡淡笑了下:“高兴了吧?” 好景不长。 陈最是自带话题体质。 她突然有了朋友,自然成了其他人的谈资。 渐渐的,班里便有人传出,陈最喜欢蒋司尧。 后来,他们三个总是在一起做实验,又有人说,陈最和蒋司尧在一起了,拿盛惠做掩护。 陈最有些苦恼,明明她才是那个局外人。 她不想跟盛惠生了嫌隙,连续两次实验课都告假。 过云雨 第20节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盛惠找到她,用近乎央求的语气对她说,“我只希望你能帮我保守秘密,好吗?” 陈最郑重地点头。 她绝对不会背叛朋友。 - 下班前,梁遇唯发来一家餐厅的定位。 那家餐厅离她不远,是预约制的,普通人根本预约不上,环境和菜品在同类餐厅中是顶级。听以前的同事说,樊总每年结婚纪念日都会带妻子去那里。 陈最没什么吃饭的心情,她只想弄清真相。 餐厅里的氛围安静而浪漫,面对精致的菜肴,她一点胃口也没有。 梁遇唯却丝毫没有要谈事的意思,他用下巴点了点桌面:“这家味道很不错,不尝一点?” 陈最直直地坐着,坚持道:“我只是来要答案的。” 言下之意,她并不是来陪他吃饭的。 梁遇唯晃了晃红酒杯,漫不经心道:“他让你来的?” 陈最反问:“这重要吗?打人的是你。” 梁遇唯抬头看她:“你的意思是,打狗还要看主人?” 陈最被噎住:“……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梁遇唯身体向后靠了靠,认真地盯着陈最,语气不急不缓:“答案就是,我想揍谁就揍谁。” 他的态度桀骜难驯。 那一刻,陈最觉得蒋司尧说的是对的。梁遇唯有病。 梁遇唯并不知道陈最此刻在心里骂他。 他跟她对上视线,问她:“这个答案满意吗?” 陈最没有说话。 “陈最,你确定蒋司尧值得你为他这么做?” 听到梁遇唯的话,陈最抬头,有些茫然地看向他。 餐厅灯光昏昧,她有些看不清他的脸。 她从来就没有看清过他。他以可靠的形象出现在她面前,又突然换了副面孔,让她捉摸不透。 比如此刻。 她问:“你为什么这么在意蒋司尧?” 第16章 “我不在意他, 我为什么?要在意一个人渣?”梁遇唯轻飘飘地说。 梁遇唯的态度让陈最很生气。 现?在坐在她面?前的梁遇唯,跟十年前那个天之骄子无异。 他家境优越,他轻轻松松就能考第一, 他深受老师和女生的喜爱,他无论做什么都能吸引无数关注。 这样的男生,注定?是自信的, 甚至是自大的。 他打架丢掉了保送名额, 之后仍然上了?名牌大?学, 出国留学, 人生依旧一片坦途。 他的人生拥有无数条退路,一条不行,选另一条就是了?。 陈最不喜欢他的傲慢。 “如果他算个男人,就让他自己来找我。”梁遇唯觉得自己是在认真忠告, “还有,我建议你离他远一点。” “是吗?”陈最似笑非笑道,“谢谢你的建议, 我不需要。” 她起身离开了?。 她和服务生擦身而过,服务生推着?蛋糕走到一半,望着梁遇唯对面空荡荡的座位,不知所措。 - 跟梁遇唯的这次见?面?属于?无效, 她仍然不知道梁遇唯为什么这么在意蒋司尧。 他以?为她和蒋司尧是什么朋友以外的关系? 她想不明白, 干脆倒头就睡。 接下来的几天, 陈最因为工作?原因,去了e.m block两次, 两次都没见?到梁遇唯。 这让她感到一定?程度上的放松。毕竟上次不欢而散, 她不知要用怎样的面?孔来面?对梁遇唯。 申淼陪她在商场里看点位的时候,无意提到, 梁总被?总部临时召唤走了?。 “出什么事了吗?” 陈最隐隐记得,上次咖啡馆出现?突发事?故时,梁遇唯也曾被总部紧急叫走过。 “我不想表现?得太八卦,但是……你有看那个视频吗?” 陈最完全不知道。 她每天的工作几乎都要在奔波中完成,就算在办公室,也要改各种?文档,网络上的事?,实在没空关注。 “我发你吧。”申淼强调,“我从一进公司就跟着?梁总,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视频内容我不做评价,我觉得一定事出有因。” 申淼转发给陈最。 那段视频来自于?某个短视频平台,还有个夸张的标题:e.m集团高管打人视频曝光,疑似涉黑! 陈最点开视频。 那是一段不到十秒的视频,即使镜头模糊摇晃,梁遇唯的轮廓还是很容易就辨认出来。 “梁总是骨相美男呢。”申淼说了?句,随后似乎觉得不妥,吐了?吐舌头。 梁遇唯和蒋司尧站在路边,没讲几句话便朝蒋司尧挥了拳头。 蒋司尧踉跄倒地,想要还手,却?被?梁遇唯反揪住衣领,又补了?几拳,而蒋司尧几乎无还手之力。 镜头在晃动和尖叫中结束,因为离得太远,自始至终也没听清他们说了什么?。 视频下的评论区几乎一边倒地骂打人的人,“家里有权有势的了?不起啊”“就这还高管呢”“太嚣张了,建议严查”。 虽然前几天跟梁遇唯不欢而散,但看到网友各种?过激评论,她还是觉得太过小题大?做。 小题大做……陈最盯着骇人听闻的标题,还有惊人的点赞量和评论,突然意识到了?些什么?。 梁遇唯的工作已经受到了?影响,被?总部约谈,有停职风险。 这一切发酵得太快,像是有人在暗中操纵,掌控着?方向一般。 抽离出蒋司尧朋友的身份,她觉得这件事?并不简单。 当晚,陈最先联系蒋司尧和盛惠,那两个人像消失了?一般,怎么?都联系不上。 犹豫了?一会,她给梁遇唯打了电话。 梁遇唯像是提前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懒懒地笑了声:“我现在这么出名了?么?。” 陈最问他现在在哪。 “北京啊。”梁遇唯的声音闲散,不像是受了?什么?影响。 她又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把蒋司尧打了,就是这么?简单。” “可,为什么会闹得这么大?” 梁遇唯领会到她的意思,沉默片刻后,收起插科打诨的态度,略微认真地问?她:“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最沉默。 “还在为朋友生气?” 陈最否认,她冷静地说:“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我保持中立。如果你告诉我,我愿意听,如果需要我保密,我也可以做到。” 梁遇唯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声?音沉稳得像一潭清透的水:“我希望你考虑一下,我那晚的建议。” - 陈最的疑惑很快就被解开。 第二天一早,这件事就变了风向。 有不知名网友放出一段视频。这名网友的车当时就停在路边,行车记录仪完整地录下了?这段网络风波的始末。 视频中,梁遇唯见?面?便问?蒋司尧,为什么要隐瞒他和盛惠在一起的事?实。 蒋司尧没正面?回答,而是说:“你想说什么啊?” 梁遇唯又说,他们两个恋爱,为什么?要让另一个女孩来承受流言。 蒋司尧风轻云淡地承认:“怎么?了?,我让她干什么?,她就得干什么?,我说她是什么?,她就是什么?,她是跟老师睡觉的便宜货。说了?又怎样,她还不是上赶着跟我当朋友。” 话音未落,梁遇唯的拳头就落了下去。 蒋司尧在混乱中怒吼:“你干什么你?别人都能说,我不能说?” 随着?蒋司尧一些不堪入耳的言语,视频结束了?。 一夜之间,两极反转。 前一天的受害者,变成了多年前霸凌的施暴者。 当天,陈最收到一条好友申请,是高中班里某个女生。 过了?不久,班长突然发消息给她,跟她道歉,说当年误会了?她。 班长的语气很诚恳:为了当年的种?种?,还有景宇的事?,对不起。我们都不知道,原来你只是个无辜的人而已。 过云雨 第21节 原来是梁遇唯作为当事人,现?身班级群,将事?情所有原委还原。 他告诉大?家,蒋司尧跟盛惠在一起很多年了,目前已经领证,而且当年关于?陈最的很多谣言,都是出自蒋司尧之口。 此消息一出,几乎颠覆了所有人的记忆。 没有人知道蒋司尧和盛惠已经谈婚论嫁。 若不是梁遇唯将真相?全部托出,大家还以为蒋司尧只是跟陈最有过一段。 班长告诉陈最,梁遇唯调查了?当年的事?,陈最跟蒋司尧的恋爱传言,最开始是蒋司尧主动向他人透露的。 陈最麻木地翻着那些聊天记录截图,脑袋里面?嗡嗡作?响。 从前的记忆如同新鲜的血液一般涌出。 每个人都有秘密。 就像她没有勇气穿短袖和裙子一样,当年的盛惠也无法光明正大地喜欢蒋司尧。 出于?青春期的自卑心理,盛惠只能躲在三个人的友情之中,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自己的暗恋。 即使后来蒋司尧接受了盛惠的表白,两人成为了?恋人,盛惠仍然在意别人的眼光,害怕会被说三道四,才谈着?秘密恋爱。 而陈最也出于友情,替她保密,替她承受一切。 陈最沉默地盯着梁遇唯的微信头像发呆。 而此时,梁遇唯盯着反复的闪烁的“对方正在输入”,最终什么?也没有做。 起初,他其实并没有在意盛惠和蒋司尧。 这两个人不过是路人甲和路人乙,跟他没有任何交集。 只是那天他们出差回来,路过陈最家小区门口时,他突然看到,蒋司尧和盛惠手牵着?手。 高中时期,他们三个关系好人尽皆知。 当年陈最和蒋司尧的恋爱传闻也沸沸扬扬。 陈最当年没有解释,仍然跟他们两人一起出入,很多人都信以?为真。 这其中就包括梁遇唯。 多年前,他曾亲眼看到梁遇唯送给陈最生日礼物。重逢后,那条项链她仍旧带着?,他也当做是她对蒋司尧的旧情。 当他看到那一幕时,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太蹊跷,太诡异了。 蒋司尧和盛惠为什么会如此亲密? 梁遇唯联系了多年前的老同学,对方曾经跟蒋司尧有过交情。 “蒋司尧?怎么?问?起他了。”对方感到意外。 对方早在几年前就移民太平洋对岸,对于?七班近期的纷扰,并未关注。 梁遇唯闲聊似的,语气轻松:“没什么?,就是最近碰到了。我记得当年你们关系不错?” 对方没有否认:“确实,当时比较熟。我们两家住得近,上学路上经常能碰到。” “那你记得,他跟盛惠的事吗?” “盛惠?他跟盛惠是后来在一起的,他不是跟陈最谈过么?。” 梁遇唯心里一沉:“他跟你说的?” “嗯,他说陈最主动要跟他一个小组,还总是粘着他。我当时挺震惊的,因为在那之前,他说过陈最跟张老师关系不一般,这种?女的倒贴他都不要。没想到轮到他了?,他还很享受。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又跟盛惠在一起了。” “他跟盛惠在一起这事?,是真的吗?” “他朋友圈发结婚证了啊。当时我还点了个赞,结果没几分钟,那条朋友圈就被?删掉了?。可能我是他分组可见?的漏网之鱼吧。” “是什么?时候?” “半年前吧。” 梁遇唯久久地沉默着。 对方察觉到了梁遇唯的低气压,想缓和一下气氛,便说:“现?在想起来,十六七岁的男生真挺浑、挺下流的,整天说人家陈最跟这个男的怎样,跟那个男的怎样,其实人家好像什么?也没做过。” 梁遇唯不屑地冷哼一声?,算是回应。 他又问?:“那盛惠呢?你还有印象吗?” “盛惠啊……我还是不评价了。” 梁遇唯追问:“什么意思?” “我只说我看到的。”对方顿了顿,语气犹豫,“在大?家眼中,她跟陈最关系最好,对吧?可是,没有人会为了陈最得罪班里大多数人,你懂吧?” 对方没有将话说明白,剩下的,留给梁遇唯自己体会。 挂掉越洋电话时,梁遇唯胸口郁结了一口气,无论如何也消解不掉。 这真相实在太残忍。 残忍到他不知如何告诉陈最。 他没忍住,找到蒋司尧,用拳头来宣泄他心中的愤怒。 - 陈最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去找盛惠。 在路上,她在脑中将这些年匆匆过了一遍。 她想抓住些什么?,思绪却总是一晃而过。 从老张去世?开始,很多事情都开始失控。 她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陈最到时,蒋司尧并不在家,只有盛惠一个人。 两人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无声?地对峙着?。 最后,盛惠发出一声?嗤笑,说:“你都知道了。” 陈最死死盯着?她,希望从她嘴里听到否认的话。 但盛惠没有,她目光游移,看向别处。 在黑洞洞的楼道走廊中,陈最好像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最终,盛惠还是侧身,让陈最进去了。 陈最走到餐桌旁,拉出一把椅子,盛惠则离她很远,坐在了?沙发上。 沉默许久,这场对话都没有开始。 最后,陈最忍不住,抬起头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盛惠扭头看向窗外,缓缓地说:“陈最,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很羡慕你。” 盛惠家庭和睦,事?业稳定?顺畅,和恋人从校服到婚纱。 这样的人生,就算普通,也很幸福。 陈最不知道,她的破烂人生有什么好羡慕的。 “你真的不知道?”盛惠突然看向她,语气嘲讽。 陈最没有说话。 “因为你生了一副好皮囊。” 陈最天生皮肤白皙,五官秀气。 对于?青春期激素失调、满脸痘痘的盛惠来说,确实值得羡慕。 “就算别人说再多难听的话,也没人否认你长得漂亮的事?实。就算身上有那么大面积的疤,都没有影响到你的脸。” 陈最不可思议地抬起眼皮。 她从不知道,盛惠心里竟然是这样的想法。 她是不是还得感谢那些故意整她的人,没有把滚烫的粥扣在她脸上? 盛惠沉重地呼吸着?,说:“别这么?看着?我,你受到的优待已经够多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陈最问。 “就因为你的伤疤,你保送进了?市一中,而跟你成绩差不多的其他人,要花十多万才能进去。” 盛惠的话像一把尖锐的刀,直接刺向陈最的心脏。 再难听,再恶毒,再伤人的话,她都听到过。 可从来没有这样疼过。 陈最强忍着打颤的牙齿和一抽一抽的心脏,说:“当时有一口滚烫的锅直接倒在我身上,你知道吗?” 盛惠没有回答。 她当时以为她要死了。 那种生理上的疼痛,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身上的皮肤变得很脆弱,稍有不慎,伤疤就会有脓水渗出,疼痒难耐。 比起身体上的疼痛,那些施暴者完好地留在校园,更让她无法接受。 可他们就是没有受到任何惩罚,甚至有的还上了?名校。 只有她,要被?迫原谅那些坏人,还要带着这一身伤疤走一辈子。 凭什么?。 区区一个市一中的保送名额,就能抵消掉所有的痛苦吗? 不可能。永远不可能。 过云雨 第22节 她曾经以为盛惠是懂的。 即使不能感同身受,起码也能陪着?她。 就在她想从高处一跃而下的那些日子里,盛惠的出现?就像一只手,把她往回拽了?拽。 在市一中,全新的环境,没有以?前的同学。只有两个人知道她身上有伤疤,一个是盛惠,另一个是张老师。 张老师是个很好的人,即使流言蜚语给他也带来了很多困扰,甚至被?家长联名抵制,他也不曾将陈最的秘密公之于?众。 可是他死了?。 而她突然想起,就算是张老师的死讯,盛惠也未曾想要告诉过她。 陈最走到盛惠面?前,将衬衫扣子解开,露出肩上、胳膊上触目惊心的伤疤。 眼角不自觉滚下泪,她用力抹掉,问?:“你就羡慕这样的我,是吗?” 盛惠偏过头,不肯看。 盛惠说:“就算是这样的你,蒋司尧也喜欢。” 陈最愣住了?。 “你不知道?蒋司尧一开始喜欢的人其实是你。”盛惠说。 “你在说什么??” “他喜欢你!他喜欢的是你!”盛惠忍不住喊了?出来,“要不是因为你,他才不会跟我们实验课一组,也不会放学跟我们一起走。我早就看出来了。” 陈最木木然道:“我跟蒋司尧没有过什么越界行为。” “我当然知道。你不敢喜欢别人,你什么?都不敢妄想,全班只有我愿意搭理你。”盛惠无法抑制愤怒,“凭什么?你说的话他都听,凭什么?你勾勾手指他就会过来,凭什么?!” 陈最心里像是被人挖走了巨大的一块,突然变得空空荡荡的。 盛惠由哭转笑:“因为他,我才知道,男生的嫉妒心和占有欲有多强。他得不到你,居然说你在追他,男生真的可笑,是有多爱面子才能说出这种荒唐的话。” 盛惠知道那些恶心的谣言出自蒋司尧之口,她也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但她也没有阻止谣言的蔓延滋长。 因为她不想像陈最一样被别人孤立,她不想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 满脸痘痘的她抬不起头,可总比浑身丑陋伤疤、被大家讨厌的陈最强。 所以?,她有自己的准则:虽然她常跟陈最在一起,但跟其他人才是朋友。 陈最崩溃了?。 那些她以?为的美好善意,原来早就在阴暗的地方扭曲变形,朝错误的方向生长。 她在这世界上唯一的朋友,她能够掏出心来的朋友,她比家人还要珍视的朋友。 原来都是一场盛大的幻觉。 陈最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撕碎了?。 她捧着?的真心,一直以来都被他们随意践踏,她以?为的友情,原来只是他们的施舍,就像对待路边的一条狗。 毕业后,她跟从前的所有同学都切断了联系。 盛惠和蒋司尧总是说不想让她听到不好的声?音,原来是怕老同学们知道真相?,戳破他们的谎言。 陈最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她声?音颤抖着问:“你就这么恨我?” “不。”盛惠捂着脸摇头,泪水从指缝间溢出,“我不恨你,我一点也不恨你。” “陈最,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其实这些年,他们一起经历的事情,有很多。 陈最还记得她搬家的时候,被?上一任房东刁难,是盛惠带着?蒋司尧杀过来,跟房东大?吵一架,帮她要回了?押金。 每逢节假日,盛惠和蒋司尧都会把单位发的东西一箱一箱地给陈最搬,还会叫她去家里吃饭。陈最跟父母都没有这样密切的来往。 他们每年恋爱纪念日的时候,都要带上她这个的电灯泡,怕她孤独。 …… 盛惠嫉妒陈最,又离不开她。 因为陈最确实是唯一一个真心对她的人。 十年时间,真情和假意早就融为一体。 就连盛惠自己,也分不清自己对陈最复杂的感情。 陈最的眼泪像开了闸一样,止不住。 无论怎么?擦,还是会流,到最后,整张脸都是湿的。 同时,心里还有很多根针,一下一下地扎着?。 她从来没有这样哭过,即使是在最难的日子里。 她们两个哭累了,失神地坐着?,谁也不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天开始黑了。 她们谁都没有开灯。 陈最无力地站起来,什么?也没有说,离开了?。 走出那扇门时,她觉得,她以?后可能永远也不会再来了。 不过就是浪费了十年的时间而已。 她承受的还少吗?无所谓的,能有多痛,又不会死。 - 陈最回去就大病了一场。 她反反复复地烧了三天。这三天里,她几乎一步也没有离开过房间。 她跟乔森请了?年假,加上之前攒的调休,她要休一个长长的假期。 盛惠给她打了?很多个电话,她都没有接,最后,连那个熟悉的号码也拉黑了?。 第七天的时候,申淼打来电话,问?她什么?时候结束休假,一些工作的事项还等待推进。 申淼听出她声?音像是病了?,不停地道歉:“我不是催你回来上班,我可不是万恶的资本家!” 她把“资本家”三个字咬得极重,陈最被?逗笑了?。 她猜,大?概是梁遇唯授意的,便跟申淼说了具体时间。 假期的最后一天,陈最摘下脖子上的项链,去了?小区门口的快递网点,打算和伴娘服一起寄回去。 寄完东西,小哥叫住她:“你的快递单没拿。” 她说:“扔了吧,我不需要。” 她往回走,走到一半,骤雨来临。这是入夏第一场暴雨。 她没带伞,不得不站在屋檐下躲雨。 小区大?门上贴了?个喜字,是前些日子结婚的新人贴的。她才想起,今天是盛惠和蒋司尧的婚礼。 她没有得到一点儿消息。 也不想知道了?。 想起来,当初还是她陪着盛惠一起见的婚礼策划师。 策划师问?起盛惠,手捧花是要抛还是要送时,盛惠毫不犹豫地这指着陈最说,送给她。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她一定?要找到幸福。 现?在想起来,像是个遥远的笑话。 站了?一会儿,身边出现一个高挺身影。 陈最转头,梁遇唯的脸出现在眼前。 见?到陈最,梁遇唯说:“对不起。” 陈最轻松地耸了耸肩,说:“你是对的,是我看错人了?。” 说完,她又自嘲地补了?句,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 梁遇唯抿了?抿唇,说道:“本来不想公之于众的。” 因为他不知道真相对于陈最是解脱还是伤害。 蒋司尧把梁遇唯打他的视频发在了?网上,用了?不实标题吸引热度,进行炒作?。 e.m block前不久刚刚出过一次突发事?故,这次的视频传播很快,无疑又是一次负面?影响。 视频被集团的人看到,叫他紧急去谈话。 “我没想到蒋司尧还会是用这样低劣的手段去解决问?题,还做得那么?绝。看来挨了?揍并没有长教训。”梁遇唯哼笑了?一声?,“他甚至都不敢直接来面对我。” 许久,陈最开口:“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梁遇唯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什么?意思?” “为什么为我做这么多?” “换做谁,我都会这么做的。” “真的?” “你想说什么?”梁遇唯跟她对上视线。 “我还以为……”陈最抿了下唇,“算了?。” 梁遇唯盯了?她半天,最终也没得出个答案。 他递给陈最一个文件袋。 陈最看了他一眼,迟疑地接过去。 “群里的语音、文字还有视频证据,都已经做过公证了?,可以?随时起诉。”梁遇唯偏头,看向她,“由你处置吧。” “谢谢。”陈最垂着眼说。 过云雨 第23节 身边的身影沉稳且坚定?,发出温暖的热源,让她心安。 他们并肩站在小区门口的屋檐下,望着?这场酣畅淋漓的大?雨。 暴雨来得迅猛,走得也快,没过多久,雨势转小,行人纷纷收了伞。 空中还有丝丝细雨在飘,西边太阳已经出现?。 “雨总会停的。” 第17章 梁遇唯离开前, 陈最?问他:“你的工作没有受到影响吧?” 梁遇唯笑了下:“你还有心思关心我的事。” 看?陈最?一直盯着他,等待着一个确切答案。因为她真的很怕梁遇唯会受到影响。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放心吧,没事。” “诶诶诶, 你俩这是干嘛呢?” 两人同时看向声音来源。 申淼手里拎着一把小花伞,正朝他们走过来。 那条视频在本地的讨论度很高?,事件反转后, 有当年市一中的学生在评论区回忆, 说事件的女主角当年就饱受语言霸凌之苦。 熟悉的人都知道, 视频中的人是梁遇唯, 而并?未出现的女主角,就是?陈最?。 所有谣言已经?真相大白,但陈最?的过往也相当于摊开在所有人眼前。 这些讨论,无疑是二次伤害。 在梁遇唯被总部叫去谈话的几天时间, 正好也是?事件发酵的时候,同事们也都知道了整件事的全貌。 陈最和梁遇唯是高中同学的关系,已经?瞒不住了。 申淼心疼陈最, 特意过来找她?,想陪陪她?。 看到陈最的那一刻,申淼还是?呆住了。 这些天,陈最?瘦了整整五公斤, 整个人单薄得像一片纸。 脸上苍白, 眼神也失落。 失去一个重要的朋友, 无异于失恋。 申淼忍住眼泪,抱了抱陈最?。 梁遇唯蹙眉, 问她:“你来干什么?”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 梁总。”申淼上下打量他,“你来干什么?” 梁遇唯瞥她一眼:“不想干了是?吧?” 申淼吐了下舌头, 问陈最?:“他以前高中时候也是这副德行吗?” 梁遇唯说:“明天去人事部填离职单吧。” 申淼认怂,拉着陈最?就走,还亮了亮手里的零食。 陈最?犹疑片刻,回头问梁遇唯要不要上去。 人已经?来了,她不开口有些不合适。 梁遇唯笑了下,说他还有事。 申淼一副“你怎么不懂套路”的表情,轻轻刮了下陈最的鼻子:“我跟梁总只能二选一,懂吗?” 梁遇唯懒得跟申淼费口舌,打过招呼后,手抄口袋离开了。 陈最的家不大,一室一厅,布置得?很简单。 这些天她一直没有出门,每个房间都窗帘紧闭,透着沉闷。 申淼帮她?拉开窗帘,一束金色的阳光照进来,外面是雨过天晴的好天气。 陈最?去橱里找杯子,跟申淼说:“合同的细项我们还要再开会定一下。” e.m block的各项流程都比较繁琐,他们的合作不止是?ppt里的方案,还涉及到施工,平面铺装和立面装饰,有很多事项要逐步敲定和推进。 “你还在休假!不聊工作!你是你们馆长附体了吗?”申淼自来熟地招待了自己,歪在沙发上。 其实这些天,乔森完全没有跟她提起过任何有关工作的话题。 乔森这个人很有原则和边界,只要处理好工作,休假期间,他绝不打扰。 申淼伸长脖子看陈最在做什么,关切道:“你还好吗?” 陈最?点点头。 这些天,班长断断续续地告知了她一些信息。 蒋司尧和盛惠双双推了群,梁遇唯也退了。 不知谁弄到了蒋司尧和盛惠的婚礼照片,盛惠哭得?不能自已,她?身边伴娘身上的衣服,并?不合身。 班里不少同学都向陈最发了好友申请,想问问她?近况如何。 陈最没有通过任何一个好友申请,到最?后,连班长的消息也屏蔽了。 这些消息的真假,她?已经?不想去做判断,她?不知道蒋司尧和盛惠会不会变成下一个被讨论的主角。 她?只想离那些纷扰远一点。 这些年,一桩桩,一件件,就像是伤疤。 跟盛惠决裂,已经?相当于把伤疤连皮带血地揭开,她?不想再让自己的伤口受到任何刺激了。 一场大雨过去,她希望以后都是好天气。 - 申淼没有询问这些天发生的种种?,她?不想让陈最?心里有太多压力。 她?带了很多零食来,直接把一兜子零食全都倒出来,说:“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吃零食,吃完心情就好多了。” 陈最在茶几上放下两杯泡好的花茶,笑了下说:“谢谢。” 申淼撕开一袋薯片,小心翼翼地问:“你跟梁总真的是?高?中同学?” 陈最点头,嗯了一声。 “同班的那种??” “嗯。” “那你们怎么跟认识似的,而且同班同学诶,你居然不知道他有哥哥。” “我们以前不熟。” “不熟他还为你出头……”申淼摸了摸下巴,“有点可疑哦。” 陈最?想了想,说:“他人很好。” 申淼对梁遇唯的过去很感兴趣:“他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是?不是?校草?” 说完,她?又发誓,对梁总绝对没有任何别的想法,她?有男朋友。 陈最被她逗笑,认真回想了下。 梁遇唯是怎样一个人? 他成绩优秀,家庭富足,自信又随和,但并不以此作为骄傲的资本。 他深受老师和同学喜爱,对于需要帮助的人,他也是?能帮就帮。他也从不参与起哄之类的行为,他大概是?不屑。 他像平静的湖,给人清透干净的沉稳感。 陈最给出答案:“长得好,成绩好,人缘好。” 总结下来就是?,梁总有三好,人帅分高人缘好。 “其实,就算你不说,这些也能猜到。”申淼说,这是?标准的精英成长背景,“不过,梁总这次简直太帅了,打架都那么帅。” 这倒让陈最?意外。 不是?都让集团总部谈话了么…… “我们同事看了个个都尖叫,为心爱的人打架这事,太迷人了好吗?” 陈最?紧急叫停:“不是这么回事。” “那他为了什么?” “他是为了……为了正义。” 申淼才不信:“得了吧,我不懂正义,但我懂男人。” 陈最?望着空气中某处。她没有告诉申淼,多年前,梁遇唯也为另一个人打过架。 他向来愿意出手,并?不是单单只是为了她。 - 陈最的休假结束了。 回去上班的第一天,李颂宜见面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就连乔森也一反常态,在沟通完当天工作后,主动问她身体是否还好。 她?收到的恶意很多,但那些善意也缓缓淌过,温暖着她?,融化了已经?结冰的心。 陈最微笑道:“我很好,谢谢领导关心。” 上午,陈最?去美院,给与乔森相熟的一位教授送资料。 送完资料快到中午,美院距离e.m block很近,她?打算直接过去,跟申淼再确认一下合作事宜。 申淼在电话中支支吾吾,说见面再细聊。 陈最?察觉出合作可能有变动。 见面后,她?看?着申淼不自然的表情问:“怎么了?” 过云雨 第24节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申淼盯着地面,“我们的合作应该是?要推迟了。” 陈最问:“发生什么事了?” “一个珠宝品牌下个季度要开业,还要在我们的场子做开业大展,原本办展的空间也要被他们征用了。” 陈最咬着下唇想了想,说:“确定了吗?” “基本……确定了。”申淼脸色不太好看?,“对不起,我也是?今天早上才接到这个消息。” 陈最?拿出手机,说:“我要跟乔森打个招呼,原定下个季度我们自己的展开幕,他还要出国交流,未必有时间。” 申淼缩着脑袋,乖乖地站在她旁边。 乔森没有说什么,只是?让她?催签合同,如果没有任何纸质文件的保障,那么后续会议、方案之类的工作也先暂停。 打完电话后,陈最?告知了申淼这个结果。 “合同……我们内部是不能提前发起合同流程的,我再问问fred和梁总,看?可不可以破例。”申淼觉得?很不好意思?,“真的对不起,浪费了你这么多时间。” 陈最?笑了笑,说没关系:“这些事都是高层决定的,你也左右不了。” 申淼像想起什么似的,说:“说到这个,真的还挺奇怪的。这个品牌春节前就已经?谈好了要入驻,本来只是?正常装修正常开业,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要做展。这类活动都是?要至少提前一个月跟梁总报备的,它们就破例了。” 陈最有点好奇:“哪个品牌?” 申淼拉着她?,穿过商场中庭,来到一处围挡前,指着说:“就是它。” 这是?一个国外的设计师珠宝品牌,主打高?端珍珠和钻石饰品。 陈最?盯着那个logo。她清楚地记得?,她?曾经?看?到过这个品牌。 “它很小众诶。”申淼忍不住吐槽,“牌子小众,价格一点也不友好。” 上学时期,她?曾经一本杂志上看到过这个品牌的珍珠项链,设计充满巧思?,不落俗套。 在爱美的年纪,这些闪亮、精致的饰品就像少女的梦。 直到现在,她?仍然记得那条项链的样子。 只是?,那本杂志在她去图书馆回来后,不知被谁撕成了碎片,上面还写满了污言秽语。 那些日子里,她经常被这样“整治”。 于是?,那条项链,就这样留在了记忆里。 这时,fred路过,看?到陈最?,问她?们要不要一起吃午饭。 申淼像看到了救命稻草,向fred求救:“领导,你是?大好人,你帮陈最?解决一下合同问题吧,不然我们的合作很可能要黄了……” fred从容地点头:“这个不用担心,梁总刚打电话嘱咐过,这次是?我们有变动在先?,合同可以先?走,走特殊审批。” 申淼欢呼一阵,又疯狂使眼色:“梁总怎么这么好啊,那梁总来不来吃饭呀?” fred摇头:“还是我们自己吃吧。” 申淼故意给fred递话:“可是陈最?来了诶……” fred这个宇宙级别的大直男,没有任何思?考便说:“梁总有约了。这个珠宝品牌的负责人。” 说完,他又补充了句:“听说很漂亮,还是?梁总的老熟人。” “老熟人……难不成他们这次做展,是?借梁总的人情?” “这话不能随便说。” 申淼被fred这个臭直男气到了,问道:“到底有多漂亮,有你老婆漂亮吗?” fred真的思考了片刻,说:“说真的,比我老婆漂亮。” 申淼:“……” fred转向陈最:“想吃什么,我来请。” 还不等陈最?回答,气成河豚的申淼就定了家淮扬菜。 那家淮扬菜是商场里人均消费最?高?的馆子。 申淼悄悄告诉陈最:“别替他心疼,他是?经?理级别,员工折扣比我们普通员工大多了。” 三人到了顶层餐厅,刚坐下点菜,陈最?就看到了梁遇唯的身影。 跟他一起的,还有一个女人。两人很相熟,相谈甚欢,一起走进了包厢。 第18章 陈最收回视线, 将注意力集中在菜单上。 申淼以为fred在?说大话,毕竟直男的审美并不能代表什么。 但她显然也看到了那个窈窕的背影,自诩见过?美女无数的?她也失语了。 真正的?美女, 就算砍掉头,就算只?有个背影,也能看出是美女。 就连服务员都无意识地靠近那个包厢。 吃完饭, fred去结账, 陈最和申淼在门口等。 听到背后有交谈声, 申淼转过?头去, 发现跟梁遇唯他们碰上了。 申淼不自然地笑了下:“梁总。” 陈最微微愣了一下,很?快面色恢复如常。 她一眼认出了梁遇唯身边的人。 是宋时薇。 宋时薇是当年市一中的校花,无数人的?女神。 宋时薇的五官跟当年变化不大,脱了稚气, 经化妆修饰,更精致动人。 梁遇唯介绍了一下他们几个:“他们都是企划部的?同事?,后续工作上可能会有交集, 不过?更多还是面对运营和物业部门。” 陈最也被简单地概括在了“同事?”里面。 正面相对,宋时薇的漂亮成了更直观的?视觉冲击。 也不知是不是宋时薇的气场太强,申淼一改贫嘴常态,从始至终都乖乖地站着?, 一句话都没多说。 申淼不时偷瞄宋时薇。不得不承认, 是真的?美。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那种美, 可以直接当明星的?那种美。 陈最也漂亮,但陈最身上散发着寡淡, 缺少生气。 她没什么生活热情, 就连家里也装饰得简单。 “你们好。”宋时薇露出得体的?笑?。 她的?视线扫过?三人,在陈最身上多停留了零点几秒。 高中时, 陈最跟宋时薇不同班,也没有说过?话,但应该互相知道对方。 梁遇唯说他们还要去办公室谈一些事?,要先走了。 他对宋时薇做出个绅士的“请”的动作:“走吧,周墨还在?等我们?。” 他们?两人走远,申淼才像活过?来一样?,眼睛仍旧直勾勾地盯着那个方向:“这就是仙女吗?” fred耸耸肩,摊开两只?手:“我没说谎吧。” 申淼点头,叹气道:“咱们办公室的女孩们?要失恋了。” 陈最问:“喜欢梁总的人很?多吗?” “梁总长得帅人又好,大家都把他当理想型而已啦。” e.m block高管中,梁遇唯和周墨的颜值是公认的前两名,身高腿长,长相英俊,气质不凡。 中层领导里,fred长相也算上乘,不过这个人英年早婚又十分无趣,大家通常把他排除再外。 只是听说周老板是个玩咖,女朋友有很?多,于是,只?剩梁遇唯登顶。 陈最垂目,梁遇唯跟宋时薇已经随着?扶梯下到一楼,两人站在?还未装修好的门店前聊着?什么。 陈最盯着梁遇唯高挺的背影发呆,也不知道?自己?在?失落什么。 -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因为合作推迟,陈最不需要再去e.m block,也没跟梁遇唯再联系过?。 申淼一直在?线,每天都勤勤恳恳地在微信上进行实时播报。 从申淼那里,陈最得知,宋时薇最近一周有三天,都长时间待在梁遇唯办公室里。 申淼:最新消息,宋仙女也是梁总的高中同学,你?肯定也认识她吧? 陈最:听说过,但不认识。 又过?一天。 申淼:最新消息,宋仙女跟周老板也是旧识! 陈最:周老板是谁? 申淼:梁总从小到大的好哥们?。你?不知道?? 陈最:不知道?。 申淼很?泄气。 她本想从陈最这里套点陈年八卦,没想到陈最一问?三不知。 她告诉陈最,梁遇唯出手揍那个人渣的?时候,她还以为,他们之间会发生点什么故事?。没想到,这两个人都没有这方面的?意思。 陈最在?办公桌前,撑着?下巴,努力从遥远的记忆中找拼图碎片,试图还原高中时的?一些场景。 市一中那套校服,谁穿着?都臃肿,除了宋时薇。 大家都说,宋时薇就算穿块破抹布在身上,也能美出天际。 当年有经纪公司专门在校门口蹲守,就为了给她递名片。还有人替她遗憾,如果她参加艺考,进娱乐圈当明星,一定会爆火。 暗恋宋时薇的人有很多。她这样的长相,受到异性的?喜欢,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过云雨 第25节 很?多人都说,梁遇唯也喜欢宋时薇。 毕竟,电视剧里的爱情太遥远,身边的?偶像剧最好磕。 后来,他为宋时薇打架而丢掉了保送资格,轰动全校,也算是坐实了这个传闻。 可当年梁遇唯为什么会打架……陈最敲了敲脑壳,她这个局外人,怎么也想不起来。 - 陈最发现,只?要申淼发来有关于梁遇唯的?消息,她就会莫名烦躁。 她不能这样?,她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她决定去找小蝶。 小蝶大名丁一也,是个极具艺术天赋的?画家,是几年前,乔森在?美院毕业展上发现的宝藏。 乔森不惯着?任何人,却对她异常包容,还亲切地叫她小蝶。就算她失联、或者临时变卦把作品卖给其它私人藏家,他也不曾怪过?她。 丁一也是个很?散漫的?人,跟她相处不需要任何压力,她也会是个很真诚的朋友。但前提是,你?找得到她。 她常年不出门,过着日夜颠倒的生活,跟普通人有时差。 乔森想借两幅丁一也的作品来展,但丁一也一直不给回复。 过?去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陈最给丁一也打了无数电话,发了无数邮件,每天早中晚定时定点微信打招呼。 但丁一也一次都没有回过?。 陈最想,丁一也再不出现,乔森可能会杀了她。 她特意抽出一天时间,去丁一也家门外等。 丁一也一个人住在?郊区别墅,院子里种满了花。院子大门没有关,陈最走进去,坐在?门外的?椅子上。 也许一整天,那扇门都不会开,里面的人也联系不到。 尽管她知道?,这栋房子的主人大概率就在家。 好在?,忍耐和等待是她最擅长的事。 烈日当空,气温攀升。 她原本以为是一场持久战,没想到刚坐下一会儿,别墅的?大门就开了。 陈最意外。 丁一也穿着?睡衣,揉着?惺忪的?睡眼靠在门边:“万一你中暑晕过?去了,乔森可能会杀了我。” 陈最笑?了下,说:“不会的。” “当然会!你是他最看重的人。” 丁一也远离网络世界,并不知道最近外面发生了什么。 她见到陈最,第一反应就是她瘦得太厉害了。 丁一也问她:“陈最,你?是不是不开心??” 陈最垂着?眼睛。 很多事表面上过去了,但那些疼痛需要愈合,情绪需要消解。 她在?家打开冰箱,就能看到盛惠送来的?椰子和海鲜,躺在?床上,又是盛惠逛街时顺手帮她带的?四件套。 再加上,她最近有新的烦恼需要排解。 都怪申淼,无时无刻跟她提起梁遇唯和宋时薇。 陈最没有告诉丁一也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说自己?失去了一个多年的?朋友。 丁一也耸耸肩:“既然能失去,那说明这段友情原本就不属于你?。” 陈最笑?了,认同她的说法。 “受过?伤害之?后,最重要的?不是封闭自己?,而是走出去,才有机会认识新朋友。”小蝶怂恿陈最,“我参加了个徒步俱乐部,你有空跟我一起去啊。” 陈最问她:“你有空参加徒步俱乐部,为什么一个月都不回我的?消息?” 陈最想完成工作,而丁一也在艺术上有自己的执念。 一幅作品她不满意,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拿去展。 丁一也听她聊工作,泄气一般倒在沙发上:“你现在怎么跟乔森一样?无趣?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一点。” 陈最自嘲般笑道:“抱歉。” 丁一也大咧咧地摆了摆手,表示没什么,之?后又凑到她面前:“不如,你?谈场恋爱吧,你?有多久没恋爱了?” 陈最从未爱上过任何人,也不期待有人爱上她。 因为她能想象得出,别人看到她伤疤时的震惊表情。 她不想面对那样?的?表情,也不想揭血痂一般把过往再讲述一遍。 太痛了。 当她坦言从未谈过恋爱,丁一也显然不信。 “是真的。”陈最又说了一次。 “不应该啊。”丁一也盘起腿,上下打量着?陈最,“喜欢你?的?人应该很?多啊。” 陈最想了想。 在?来美术馆工作之?前,曾经有同事向她表白过?。 整个公司一共六层,她甚至不知道对方来自哪一层哪个部门。 她果断拒绝了那个突如其来的?表白。 在?她拒绝后不过?半个月,就看到对方跟另一个女同事在楼下接吻。 她明白,对方并不是需要她,只?是需要一段恋爱,去消遣一下无聊透顶的光阴。 后来,因为工作的?调动,她和樊总的?传言开始蔓延,她也再没有收到过任何来自异性的信号。 “人渣。”丁一也恨恨地骂了一句。 陈最耸了耸肩,觉得无所谓,因为她并没有接受那段感情,也没有被伤害。 “那你?有没有喜欢的人?”丁一也又问她。 陈最正准备摇头,却突然问:“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 - 陈最从丁一也家离开时,已经忘记自己是来工作的。 丁一也告诉她,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心?像陷下去一块。 因为,那个人会从上面走过,留下印记。 她坐在?车上,揣摩着丁一也给出的答案,脑中出现一个人的?轮廓。 车子在流光溢彩的夜色中穿行,就像一场绚烂的?梦。 下车时,她看到梁遇唯站在路边。 夏夜的风将路灯烘成毛茸茸的感觉,有些不真实。 白天大概又有重要会议,他穿着?衬衫西裤,袖口挽至小臂,领口的扣子随意地松开一颗。 梁遇唯应该等了一段时间,看到她,他活动了下脖子,朝她走过?来。 不知为什么,她竟有些紧张。 “刚下班?”梁遇唯问她。 “今天去见一位画家了,在?郊区。” “难怪。”梁遇唯笑了下。 “等很?久了?” “没有。”梁遇唯表情认真地跟她说,“去艺术家的?家里,也是你?工作的?一部分?” 陈最点点头,笑?道:“就像编辑催稿一样。” 梁遇唯也跟着笑了。 “对了,一直没找到机会跟你解释。我们?的?工作计划突然被打乱,集团那边临时下了通知,一切为这个珠宝品牌的开业让步。我们合作的?事?,我极力争取过?,但失败了。” “没关系,合同已经签了,第四季度继续做吧。”陈最笑?了下,说,“还要谢谢你?,fred说提前走合同的这种特殊审批很?少走。” “是我的工作失误。”梁遇唯似乎很?累,搓了搓脸,“很?抱歉。” 梁遇唯回车上拿了个纸袋,递给她。 陈最下意识接过?来,才看到纸袋的?包装上,正好是那个珠宝品牌的logo。 “送你?的?。” 梁遇唯说话时,扫了一眼她锁骨的位置。 自从摘下那条戴了多年的?项链后,她身上再没出现任何一件饰品,锁骨处一直空空荡荡的?。 他早就注意到了。 她皮肤白皙细腻,锁骨明显,适合戴各种项链。 陈最的心突然砰砰加速。 她不曾收过异性这样?的?礼物,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那个品牌的饰品价格不菲,经典款式都要五位数起步,私人订制更昂贵。 她不想收这样贵重的礼物。 她想还给梁遇唯,他手抄兜,不肯收回。 陈最说:“如果是因为合作的事?,没必要。” “如果不是呢?” 陈最愣了下:“嗯?” 过云雨 第26节 梁遇唯清了清嗓子:“没什么。你回去先戴上试试,看看喜不喜欢。” 不喜欢再还回去,不就更不合适了。 “谢谢你?的?心?意,但我真的?不能收。”她又试图塞回去。 “为什么?”梁遇唯问她。 “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没想让你?还,欠着?吧。”梁遇唯甩开手,修长的手指插进头发里理了理,上车走了。 生气了? 陈最拎着那个精致的纸袋,尴尬地站了一会儿,只?能先回家。 到家后,她盯着那个在高中时期就见过的一串字母,心?想,这人前脚跟宋时薇在?办公室待了一整天,后脚又来给她送礼物,什么意思? 想了一会,她觉得自己想多了。 也许他真的?只是想给合作伙伴一个赔礼,毕竟双方的?工作计划都因此打乱了,而且人情往来在?圈子里是很?常见的?事?。 最后,她决定打开包装。 拆开包装,打开盒子的瞬间,她愣住了。 小盒子里躺着一条项链。 项链上是个金色镶钻的?“天平”,“天平”两端,分别坠着?一长一短两颗珍珠。 这条项链,跟她当年在杂志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她心里突然陷下去一块。 第19章 陈最在丁一也的劝说下, 答应了跟她去后山徒步。 乔森说,无论用什么手段,不要让丁一也再次失踪。 陈最答应了丁一也的邀请。一来是为工作, 二来,是想分散一下?注意力。 她总是不受控制地想到那条项链,想到?晚风中梁遇唯俊朗的脸。 她一直在回避那种心脏陷下去的感觉, 也不知该如何处理这无处安放的情绪。 周五下?班后, 陈最去商场买了速干衣裤, 徒步鞋和登山杖。 原本她只是抱着工作的心态, 为了从丁一也这里拿到作品。可当那些装备堆在眼前时,她内心莫名地澎湃起来。 从小到?大,她好像从没有主动寻找过快乐,也几?乎不为爱好买单。 因?为身上的伤疤, 因?为那些不堪入耳的传言,因?为支离破碎的家……她习惯了垂着头,不闻不问地度过很多?日子。 她一直都在承受生活, 从来没有享受过它。 京江的后山没有开?发过,一直是本地徒步爱好者的经典路线。 周六早上,陈最跟丁一也在后山山脚下碰头。 丁一也见面就抱了她一下?,说:“这就?对了, 你?需要出来走?走?。” 陈最用玩笑的语气说:“我需要你的作品。” 丁一也一愣, 撇嘴道:“你现在说话的语气怎么跟乔森一模一样。” 陈最笑了下?, 说:“好吧,今天不谈工作。” 丁一也望向?别处, 说:“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 如果有一天你?愿意告诉我,我也乐意倾听。但我总觉得, 你?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对生活没有期盼。” 陈最没有反驳。 她确实是这样。 不是没有,是不敢有,渐渐的,那份期盼也被抚平了。 “不要总这么冷清,值得付出热情的事有很多。”丁一也说。 陈最笑了笑,说:“我知道,谢谢你?。” 丁一也也笑:“你今天能来,我很开?心。” 听丁一也说,今天一起?徒步的,还有其他三个人。 大约过了十分钟,一男一女先后到达汇合点。 两个人中的男生是搞摄影的,除了户外装备,身上还背了两个相机,看起?来都不轻。 他们出现时,丁一也用手肘不停的捣陈最,低声在她耳边说:“那个摄影师叫李沐阳,28岁,单身。” 陈最眨了眨眼,似乎明白了丁一也叫她出来的意图。 “还有谁没到?”李沐阳问。 丁一也看了眼手机,说:“王总。” 陈最有些好奇,这种徒步俱乐部,还有人在名字里带职位? 她忍不住问:“王总是谁?” 丁一也答道:“王总啊,是个化肥厂的老板。他是俱乐部的老人了,长得挺帅,可惜离婚带两个孩子。” 陈最脑中勾勒出一个中年男人形象。 几?分钟后,当其?他几个人纷纷喊“王总”的时候,陈最回头,愣住了。 这不是梁遇唯吗? 他本身就?高,穿一身专业户外装扮,显得笔挺利落,清爽干净,看起?来像个大男孩。 梁遇唯也没料到?,会在这个地方遇见陈最。 他愣神一秒,很快调整好表情,跟大家打招呼。 “这是我好朋友,麻烦大家今天多?多?照顾她。”丁一也扳着陈最的肩膀,向?大家介绍她。 “人到?齐了,那就出发吧。”梁遇唯视线掠过陈最的脸,波澜不惊地说。 后山的路狭窄陡峭,前一晚山上还下?过雨,路有些滑,并不好走?。 陈最没有徒步经验,也缺乏锻炼,刚出发没多?久,她就?心率飙升,赶不上其?他几?个人。 陈最俯身,手撑着膝盖大口呼吸。 梁遇唯放慢速度等她,看她实在太慢,他干脆往回走?了一段。 陈最从背包一侧抽出一瓶水,猛灌了几?口。 “慢点喝。”一个没什么情绪的声音出现在耳边。 陈最放下?水瓶,梁遇唯就杵在眼前。 梁遇唯的眼神扫过她的锁骨,那里依旧空空荡荡。 他说:“没这个体力,还敢走这么有难度的路线?” 陈最避开他的眼神:“我要是说,为了工作,你?信吗?” 梁遇唯像是没听到她的问题似的,问她:“还能坚持吗,不行就?原路返回,还来得及。” 陈最觉得休息得差不多?了,路过他身边,径直往前走?:“我就是为了出来走走的。” 梁遇唯快走几步,追上她。 他问她:“你跟她熟么,就?敢跟着到?山里来?” 她说:“这不是有你么。” “要是没我呢?” 她看他有些动气,便转移话题问道:“他们为什么叫你?王总?” 梁遇唯扫了她一眼:“她怎么跟你?介绍我的?” “说你离异带两个孩子。” 梁遇唯嗯了一声,说:“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陈最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这副皮囊,确实挺招人的。 梁遇唯补了句:“你那个朋友,说自己是卖盒饭的。” 陈最暗暗在心里笑了几声。 丁一也也停下来等陈最。 她挽过陈最的胳膊,在她耳边问:“你们认识?” 陈最摇头。 “他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说这条路线有难度。” “离他远点,虽然?他帅,但两个孩子的后妈不好当。” 丁一也拉着她的胳膊,让李沐阳帮她们拍张照。 梁遇唯路过她们身边,看了陈最一眼。 陈最总觉得他的眼里带着寒光。 - 大家为了照顾陈最,走?走?停停,每隔一小段就休息一会。 一开?始,陈最勉强还跟得上。 过了中午,太阳越来越烈,晒得人心慌,她两条腿沉得几乎迈不动。 梁遇唯回头,发现陈最的脸颊红红的,鼻头都是汗,有头发被汗水打湿贴在脸上,她也无暇顾及。 过云雨 第27节 “对不起?,我不应该第一次就带你来爬后山。”丁一也让其?他人先走?,她陪陈最原地休息。 陈最就?地坐下?,送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梁遇唯缓慢地走着,时不时回头看一眼。 陈最不想成为拖后腿的那个人,休息片刻,她就?准备起?身。 只是,她起身时没注意,踩到?一团烂泥,脚下?一滑。 陈最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了,整个人就?已经歪在泥地上,眼前冒金星,随之而?来的是钻心的痛。 丁一也惊呼一声。 梁遇唯扔下手里的矿泉水瓶,从远处快步走?过来。 他拨开丁一也,蹲下?身子,查看陈最伤势。 陈最乖乖坐着,任他握着自己的脚。 他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他抬起?头看她,像颗熟透的桃子。 “别乱动。”梁遇唯平静地说,“脚崴了,要冰敷。” 这荒山野岭的,哪里去找冰块? 丁一也叫李沐阳过来帮忙,梁遇唯说人多?了没法弄。 他让丁一也帮忙拿包,自己则在陈最面前蹲下。 陈最望着他宽厚的背,不安地问:“要背着我下山吗?” 下?山的路也并不好走?,梁遇唯背着她只会更危险。 “前面有个民宿。” 他们来过后山几次,对位置都很熟悉。 陈最紧贴着梁遇唯滚烫的背,浑身都紧绷着,仿佛这样就能减轻一点重量似的。 她本身就?瘦,梁遇唯并不觉得重,便回头说:“放松点。” “哦。”陈最小声提醒他,“你?注意一点,不要滑倒。” 梁遇唯浅浅勾了下?唇角,从喉咙里滚出一个字:“嗯。” 走?了一段山路后,梁遇唯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问:“怎么没戴项链?” 那条项链被她收起来了。 她当晚去网上查了,那个品牌目前在售的款式,并没有他送她的这条。除非是定制款。 可偏偏又是她多?年?前见过的款式。她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 最后,她不想多?想,干脆将那条项链连带包装一起放进了衣柜。 陈最趴在他肩头,问:“你只送了我吗?” 她本意是想问,既然他说是因为工作失误才送的礼物,那应该也送了乔森一份。 只是梁遇唯会错了意。 他气得不轻,语气略带嘲讽道:“批发的,见者有份。” 接下?来的路上,两人没有再说话。 没走?多?久,一幢白色的带院小别墅出现在视线里,屋外挂着两个颇文艺的大字:见山。 李沐阳和同行的另一个女孩继续下山,丁一也和梁遇唯陪着陈最。 到?前台,梁遇唯放陈最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一个人去前台办手续。 丁一也跟着过去,听到?梁遇唯说开?三间房,她赶紧抢着说:“两间就够了,我们两个女孩子住一间。” 梁遇唯说:“她需要休息。” 丁一也斜着眼睛问:“你该不会想趁我不注意偷偷进她房间吧?” 民宿老板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 - 一楼是民宿的大厅和餐厅,房间都在二楼以上。梁遇唯默不作声地背着陈最去了房间。 陈最告诉他不用防着丁一也:“她是乔森很欣赏的画家。” 梁遇唯嗯了一声:“艺术家的脑回路都比较清奇。” 他多?么聪明,早就?看穿了丁一也的谎言。 陈最心想,你不是也一样。 还化肥厂老板,还离异带两个孩子,亏他想得出来。 梁遇唯抬头看她一眼,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笑了笑,没说话。 他跟民宿老板要了冰袋,帮陈最冰敷脚踝。 丁一也回房间放好东西后,就?来敲陈最的门。 梁遇唯门神一般挡在门口,似乎并没有让她进来的意思。 丁一也说:“我找她聊天。” 梁遇唯松散地站着,语气里却透着防备:“她要休息。” “她崴到?脚了又不是磕到?头了,为什么不能聊天。”丁一也压低声音,“要不是我,你?跟她能碰上么。” 当她傻子呢,她早就看出来他们俩认识! 这句本不是多厉害的话,梁遇唯眼神却暗了下?。 丁一也往里探了一眼:“我带她出来的,就?要对她负责。” 梁遇唯双手环抱在胸前,悠悠地问:“你就是这么负责的?一上来就?让她爬后山?” 丁一也被梁遇唯连问呛得说不出话:“我……” 这家民宿的房间很大,两人在门口对峙,陈最在里面毫不知情。 “别再给她介绍什么摄影师了。”梁遇唯没由来地蹦出一句。 “什么意思?” “你?也不看看合适么。”他说完,闪身让丁一也进去,自己去换冰袋。 第20章 丁一也靠在门口, 回头望着梁遇唯的背影,觉得这个人莫名其妙。 有什么不合适的,陈最?那么好看, 摄影师小哥那么精神,他们之间就是缺少熟悉的机会。 她进门就把李沐阳的微信推给了陈最。 陈最?坐在床上,往里让挪了挪, 给丁一也腾出坐的地方, 顺便?问:“王总呢?” “他好像去换冰袋了。”丁一也一副“你再给我装”的表情, “还王总呢?” 陈最?看着她:“你知道啦?” “你们俩认识, 对吗?”丁一也往门口方向点了点下巴。 陈最?点头。 “难怪他?对你这么上心。”丁一也的眼神里包含了很多信息。 但陈最假装看不懂,她眨了眨眼,说:“没有吧。” “这大骗子是什么来历?” 陈最?不知梁遇唯是否愿意透露真实身份,便?模糊地说:“我们工作上有交集。” 丁一也眼珠子转了转。 跟美术馆有交集, 那大概率也算半个同行。 “我就说嘛,他?看起来白白净净,哪像是搞化肥的。” 陈最?问她:“你不是也一样吗?” “我纯粹是为了好玩。”丁一也手在空气中?随便?一挥, “有机会你也可以尝试胡说八道,真的很爽。” 陈最?被她逗笑?,问:“你们不是经常一起徒步吗,怎么对他?一点都不了解?” 丁一也说, 她加入这个户外俱乐部不久, 群里有上百号人, 但不是每个人每次都有时间。 再加上她这个人很多变,经常会临时变卦放队友鸽子, 所以一共就见过梁遇唯两次。 “听群里其他?人说, 他?是大佬,户外经验很足。”丁一也话锋一转, “那他?真的离异带两个孩子吗?” 这时,梁遇唯正好拎着新的冰袋走到门口。 陈最?说,不知道。 下一秒,高个子出现,一张没什么表情的俊脸朝她走过来。 梁遇唯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腿抬起来。” 陈最?乖乖抬起腿。 梁遇唯指挥丁一也,去前台再要几个靠枕,让陈最半躺着不那么难受。 丁一也“切”了一声,还是去了。 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人,梁遇唯将冰袋按在她脚踝处,什么话也没有说。 气氛好像跟冰袋的温度差不多。 过了会,梁遇唯没头没尾地问了句:“不知道?” 陈最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过云雨 第28节 “我有没有离异带两个孩子,你不知道?” 原来他?听到了。 陈最?觉得他?太计较,便呛声道:“你又没说过,我哪知道。” 之后又小声?补了句,毕竟毕业这么多年了。 梁遇唯暗笑了一声。 印象中?,陈最?少有情绪表露,难得展现有生气的一面。 他?轻轻触了下她脚踝肿起的地方:“还疼吗?” 陈最摇头:“没有刚扭伤那么疼了。” “没骨折就好。”梁遇唯看了她一眼,“以后先走一些?简单的路线。” 这时,丁一也抱着两个软乎乎的靠枕回?来,听见这话,顺势接过去:“别,我不敢再带她来了。” 梁遇唯瞥他?一眼,冷冷回了句:“你也知道。” 丁一也被呛,也没反驳。 她确实有些?难为情,是她叫陈最?出来的,结果还让陈最受伤了。 丁一也不好意思地跟陈最说:“陈最?,下周我会去见乔森的。” 陈最笑了笑:“那我这趟就算没白来。” 丁一也拿靠枕塞到陈最?背后,顺手捏了捏她身上的衣料:“穿着外套太不方便?了,要不要脱掉?” 陈最摇了摇头:“不用了。” 她早就习惯了把自?己包裹起来,不想让别人看到触目惊心的伤疤。 “这屋里挺热的。”丁一也又说了一句。 这一次,陈最?还没说话,梁遇唯开口挡了回去:“她只是崴到脚了又不是身上受伤了,脱外套干什么。” 丁一也吃瘪,但也不敢说什么,只是不大客气地瞥了梁遇唯一眼。大概是觉得他?在,陈最?才不好意思脱外套。 梁遇唯面色如常,并未理会丁一也。 丁一也举着手机划了划,说:“李沐阳在群里问你现在情况怎么样,你还没加他?吗?” 陈最?摇头,说:“算了吧。” “为什么?” 陈最?觉得语气让丁一也浪费心思,不如直接挑明,一口回?绝:“谢谢你的好意,我没有恋爱的打算。” 梁遇唯抬眼看她,瞳孔如同磐石一般漆黑。 - 或许因为从没进行过这样高强度的户外徒步,再加上受伤,陈最?只是靠在那里,就电量告急了。 脚上的冰还没敷完,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皮,脑袋一歪,沉沉睡了过去。 梁遇唯盯着她浓密的睫毛和?微微皱起的眉头。眼前这张干净的脸,跟记忆中?的女孩重合。 她好像跟从前没有太大变化,眉头好像也从未舒展。 山里安静,没有任何嘈杂的噪音,陈最沉沉睡了两个多小时。 再醒来时,天已经接近黑了。 梁遇唯不在房间里,只有丁一也还守着,在沙发上刷手机。 陈最?睁开眼,习惯性地动了动脚,被一阵剧痛激得突然清醒。 丁一也闻声?抬头,跑过来说:“你别动,要什么跟我说。” 陈最?手撑着床坐起来,懵懵地说什么也不需要。 她下意识看了一圈,发现梁遇唯并不在房间里。 “他?去要饭了。” “哈?” 丁一也调整说辞:“我是说,他?去让老板做饭了。” 过了会,民?宿老板来敲门,端进来个小桌板,上面是两道清淡的小菜,还有一碗粥。 陈最抬头笑了下:“谢谢老板。” 老板说,别谢他?,是那个帅哥亲自下厨煮的粥。 陈最?一愣。 “现在不是旺季,你们来之前,都没有客人,这两天大厨都不在。”老板不好意思地说,“我的手艺又一般,他就自己下厨了。” 鲜香的青菜瘦肉粥滑入喉咙,好像减轻了许多疲惫。 吃到一半,梁遇唯过来问她是否合胃口。 陈最?咽下一口粥,说了句谢谢:“你做的?” 他?像是不怎么在意似的,嗯了一声?,接着说:“老板答应明天开车送我们回市里。” 陈最?点点头,问:“这山路能开车吗?” “得走一段下山路。”梁遇唯扫了一眼她的脚,“有我呢,别担心。” 陈最?愣了一会,叫住他?:“对了,住宿的费用是多少?我转你。” 梁遇唯回?头,想了想:“算了。” “那我按网上的价格转你。” 他什么也没说,直接走了。 - 晚上,梁遇唯躺在房间的床上,毫无生气地盯着天花板。 陈最一如既往的寡淡态度令他烦躁。 手机突然震动,打断他?的思绪,他?起身看,是周墨。 周墨上来就问他:“你在哪?” 他?蹙眉,因为久未开口而声音有些沙哑:“怎么了?” 周墨听声?音,下意识问道:“喝多了?” “你才喝多了。” “你太厉害了,我真心实意叫你一声哥,家宴你都不出现?” 今晚是梁家家宴,父母哥嫂都在。 梁遇唯风轻云淡,像是并未放在心上:“你不是去了么,我爸妈正好见见他们俩的便宜儿子。” 周墨跟梁遇唯相识十几年,过去三天两头往梁遇唯家跑,被梁遇唯调侃是他们家的编外儿子。 周墨告诉他:“梁教授今天火挺大的,你又没出现,火上浇油。” 梁遇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父母知道了他打架差点被停职的事,早就在电话里对他?开过火了。 而他至今都没回过家。 “我建议你最?近回?家一趟,今天这顿饭太煎熬了。”周墨像是所有精力都被耗光了似的,有气无力地说,“你得好好谢我,我可没透露你是为了你那个高中同学。” 梁遇唯笑?了一声?。 “笑?什么,我说错了?你不是为了她?”周墨太了解他这个朋友了。 电话另一头一片安静,仿佛没有人在听。 周墨顿了顿,接着说:“说真的,作为朋友,我很赞赏你的行为,但作为同事,我建议你下次出手之前,好好想想。今年咱们这边再出一次事故,集团那边怎么都说不过去了。” 梁遇唯揉了揉眉头,沉声说:“知道了。” - 下午那一觉很解乏,到了晚上,陈最?一直睡不着。 民宿的每个房间都带有阳台,她单脚蹦到阳台上。 山里的夜色如同泼墨,有着绝对的安静和黑暗。 也有城市里看不到的满天星辰。 她站在黑暗里,仰脸看着那些闪烁的星星。 有些?冷,还有些孤独。 耳边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梁遇唯就住她隔壁房间,在靠近阳台的地方打电话。 隔着一层玻璃门,声?音翁翁的,也听不清在说什么,只能判断出,他的情绪不算太好。 过了会,他挂掉电话。 隔壁传来推拉门滑动的声?音。 陈最?判断他应该也来到阳台上了。 两个阳台离得很近,她稍微动一下就会被察觉。 她静静地站在黑暗里,不敢喘气。 她不想让偷听他打电话的事败露。尽管她不是故意的。 过了会,梁遇唯开口道:“不冷吗?” 陈最?:“……” 她才知道自己被发现了,沉默了几秒。 梁遇唯暗笑?一声?。 过云雨 第29节 这房间的地板都是木质的,她单脚跳到阳台时,他?就听见隔壁房间里钝钝的闷响声?了。 眼睛适应黑暗后,陈最?在右边勾勒出个轮廓来。 许久,梁遇唯问她:“为什么不愿意接触新的人?” 陈最没听懂:“嗯?” “就……丁一也要给你介绍的那个摄影师,不接触接触?”他?抬眼看星辰,语气似是有些?不经意。 隔了一会,陈最?才说:“因为他是我前男友。” 梁遇唯被她的回答噎到。 她知道骗到他?了,笑?得停不下来:“小蝶说得对,胡说八道果然比较爽。” 梁遇唯:“……” 陈最的笑声渐渐平息,梁遇唯也没有再接话。 他们默契地在夜色中沉默着。 过了很久,陈最才重新开口。 她声?音不大,在夜色中却异常清晰:“不会有人喜欢我的。” 梁遇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听见她说:“我都知道的。” 她的声音平静,笃定。 就算有人喜欢她的外表,也不会喜欢她的伤疤。 他胸口像被什么堵着一样,憋得发酸。 梁遇唯想要说些什么,陈最?却已经调整好情绪,问他?明早几点出发。 他口中发涩:“明早不用早起,睡好之后再出发。” 她说:“嗯,今天谢谢你,我要睡了,晚安。” 她转身,打算单脚蹦回去。 “今天说的房费的事……”梁遇唯叫住她。 “抱歉,我还没来得及看价格……”陈最说。 “我是说,房费不用给我。” “换个方式还吧。” 他?的声?音慵懒又散漫,又因为看不清表情而让人乱了阵脚。 陈最裹了裹身上的衣服。 什么意思,他是要过来吗? 第21章 夜凉如水, 一片寂静中,陈最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紧:“怎么?还?” 梁遇唯声音里似乎带着笑意:“你紧张什么??” 他好像正在转头看她,声音比刚才听起来距离更近了。 陈最咽了下口水:“欠你太多人情了, 我在想怎么?还。” 梁遇唯笑了声,没说话。 “我请你吃饭?” 梁遇唯顿了顿,说好啊。 “你喜欢吃什么?我做做功课。” “你做给我吃?” 她原本是想找找不错的馆子, 可梁遇唯的话已经说到这儿了, 她只能实话实说:“我手艺一般。” 梁遇唯无所谓道?:“我嘴也不刁。” 两个人默契地笑了。 陈最转头, 往右边黑漆漆的地方看了一眼。 尽管什么?都看不见, 她还是觉得有一潭温柔的水,在他们?之间泄开。 一夜好眠。 第二天早上?,陈最很早就醒了。 她脚上?的肿块比前一天小?了些,肿块周围出现一块面积不小的淤青。 她试着动了动脚踝, 还是痛。 洗漱后,陈最蹦着去窗边扯开推拉门?。 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影洒下来,空气清新香甜。 隔壁阳台上没有人。 “早上?好。” 声音来自正下方。 她低头, 梁遇唯正手抄口袋站在院子里,颇为悠闲地仰头看着她,面孔俊朗干净。 “早。”她冲他招了招手。 “脚怎么?样?” “好些了。” 梁遇唯拜托老板送早饭上楼,他告诉陈最不用?着急, 吃完再出发。 回去要走一段山路才能到公路上?, 依然是丁一也拎包, 梁遇唯背着陈最的搭配。 走了一会,陈最想起前一晚, 他打电话的情绪不好, 便问:“昨天没耽误你什么事吧?” 梁遇唯摇头道:“没有。” 陈最接着说:“我想过了,请你吃顿饭还是不够, 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或者有什么愿望,我能?做到的,都可以满足。” 她有些难为情,还好梁遇唯看不到她的表情。毕竟梁遇唯这样的人,大概什么?也不缺。 梁遇唯暗笑,嗯了一声。 民宿老板的车上充斥着浓重的香水味,陈最闻着难受,上?车后就斜靠着座椅一言不发。 在车上?,丁一也不死心地问,你真的不要加李沐阳微信吗? 陈最一直闭着眼,思维也跟着慢了。 她迟滞地摇了摇头。 前一天短暂的相处中,她和李沐阳一共说了不到十句话,她短期内也不会再去徒步。 她说:“加了也得删。” “你经常删好友?”梁遇唯突然问。 “嗯,不联系的就删了。”陈最说完,突然想起她曾经删过梁遇唯的微信。 她一直以为他不知道。 看他的表情,他好像知道…… 陈最继续闭上眼睛。 她听到梁遇唯冷哼了一声。 - 陈最一下车脸都白了,她晕晕乎乎地扶住路边一棵树,俯身大口?呼吸。 她原本是不晕车的,可车上?浓厚又劣质的香味实在太刺激,她一路都忍着让自己别吐出来。 她有气无力地指了指背包,梁遇唯以为她要吐,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 “不是。”她细白的手指探向背包的侧袋,“手机。” 梁遇唯帮她拿出正在震动的手机,递给她。 他看到上面显示着“李青云”三个字。 陈最站直身体,接起来:“喂,妈。” 梁遇唯扶着她,帮助她保持平衡。 李青云打来电话,说弟弟放暑假了,送到她这儿两天行不行。 陈升平和李青云离婚后,各自又生了孩子,除了星星,陈最还有一个弟弟。 “我要工作。”陈最平静地说。 “你不是双休吗?下周末我要值班,就周末帮我看两天。” 陈最说她脚受伤了,做什么?都不方便。 “你人在家就行了,吃饭什么?的,点外卖嘛。”李青云觉得这都不是事。 陈最蹙眉道:“我这儿就一间卧室,他过?来要怎么?住?” “就一晚上,挤一挤嘛。” “他已经上?小?学了,也该清楚男女有别了。” 李青云沉默了一会,不怎么?客气道?:“有时候我真怀疑是不是生了块石头,捂不热。” 陈最咬着下嘴唇,脸色铁青地回了一句:“当初你们俩都不管我,我也没有怨过?谁,现在倒成了我的错了。” 那头传来挂掉电话的忙音。 陈最无力地将手机塞回包里,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干呕了几下。 过云雨 第30节 对上?梁遇唯的视线,她解释说:“我妈的电话,想让我帮忙照顾弟弟。” 梁遇唯没管她说的话,拧眉问道:“还难受吗?” 她摇摇头,思绪还留在刚才?那?通电话里,问他:“我是不是有点无情?” 梁遇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缓和她的不适,说道?:“无情又如何,我看你坦荡,想必错不在你。” 陈最垂着眼睛,浅浅地笑了下。 梁遇唯盯着她:“陈最,我觉得你是个好姑娘。” - 梁遇唯送陈最回了家。 陈最这个小?家,除了蒋司尧,梁遇唯是第一位异性客人。 家里不大,干净简单,就是缺少生气。没有摆件,没有装饰,甚至连跳脱的色彩都没有。 除了落地书架上?满满当当的书之外,好像看不出这间屋子主人的任何爱好。 梁遇唯停留在她的落地书架前。书架上除了一些艺术相关?的书籍,高处还有她高中时期的课本和练习册,都保存得很好。 梁遇唯问:“介意我看一下吗?” 陈最摇头,让他随便拿。 梁遇唯个子高,他随手从上层抽出一本高中物理,封皮上?还留有漂亮的字迹,“高三七班,陈最”。 他翻看了几本旧教材,将书塞回去时,发现了夹在书中间的一个淡蓝色包装袋。 那?个包装袋并不起眼,薄薄的,里面放着两只防晒护袖。乍一看,还以为是某本书的赠品。 陈最看他手中拿着这个,随口?说:“这个啊,这是高中时候,有人送给我的。” “谁?” 陈最摇头:“不知道。” “你一直没拆?”梁遇唯晃了晃完好的包装。 “嗯。” 陈最没有继续讲下去,再讲,就要扯出她的伤疤了。 她曾经以为是盛惠或者张老师送的,因为知?道?她身上?有伤疤的人,只有他们?。后来她试探过?,发现都不是。 还有人知道她的秘密。 那?个人有心守护她的秘密,她也将这份善意保留到了现在。 梁遇唯点点头,将所有东西归位,说:“东西这么?多,搬家的时候不方便吧。” 确实,陈最每次搬家,都是大工程。 父母离婚,又各自成家,两边的家里都没有陈最的空间。 她毕业后找到工作,就把自己所有东西都搬走了。 她笑了下,说:“我这个房东房子多,有次给他交房租,他都忘了自己有这套房子。短时间内,他应该不会收回去。” 梁遇唯看了一圈,说,我送你一些绿植吧。 陈最摇头:“我养不活的。” “那就送些好养活的。” “我对这些好像没什么兴趣。” 梁遇唯盯着眼前的陈最。 她永远紧闭心门?,将自己置身于生活之外,好像什么?都不在乎。 他想让她找回生活的热情。 “不是都在尝试接触大自然了么?,那?就再试着养活植物吧。” - 梁遇唯从陈最家出来,回家换了身衣服,驱车前往老城区某高校家属院。 梁建义和林菡都在家,听见门?锁转动,两人对视一眼,没什么?反应。 前一晚家宴上?,梁遇唯缺席,父母心情并不好。 梁遇唯进门?,平静地叫了声:“爸,妈。” 梁建义面无表情地说:“你还知道回来。” 梁遇唯主动赔罪:“昨晚确实是有事,没能?赶回来。” 梁建义抬了抬眉毛,嘲讽道:“又跟谁打架去了?” 梁建义和林菡平时很少关注网络消息,梁遇唯打架的视频传得满天飞时,他们?才?从同事那?里得知?此事。 打架闹得满城风雨,还差点被停职,这种事竟然还能?发生在他们二十六岁的儿子身上?。 两位教书育人的园丁只在乎这件事的影响力,不曾探究梁遇唯的初衷。 梁遇唯耸了耸肩,坐到林菡身边,顺手拿起茶壶斟茶:“昨儿是我不对,从今天起,我每天都回来吃饭。” 梁建义哼了一声。 林菡搭腔道:“别怪你爸发脾气,你也不看你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冲动。拳头能?解决问题?” 梁遇唯心里想,拳头并不能?解决问题,但?那?一拳不打出去,他就无法原谅他自己。 可如果此时跟父母硬杠,这事就过?不去了。 他熟悉父亲的脾气,选择不反驳。 “那条视频浏览量那么高,影响那?么?大,别说同事了,我不少学生都知?道?了……” 梁遇唯点头道:“我知道?,妈。” 不见他还好,见着他,梁建义的火气又冒上来。 “你就不能?注意点影响吗?你以为你是高中生?” 梁遇唯手上?动作一顿:“高中生怎么了?” “重点是这个?重点是你多大了还打架!”梁建义不熟练地从手机中调出那?段视频,手指愤怒地点着屏幕,“高中时候打架丢了保送名额,现在又要丢掉工作吗?你不想想单位会怎么看你?领导怎么看你?要真因为这个停职,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梁遇唯点点头:“我知道。” “你不光代?表你自己,只要一出事,人家立刻会拿你的身份做文章。视频拍得那?么?模糊,别人一眼就能?认出是你。” 梁遇唯挤出一个笑:“这不是应该感谢您,赐了一身好皮囊么?。” 梁建义冷哼一声,没想梁遇唯会从这个角度解剖问题,脸上?险些没挂住。 他的情绪明显比刚才要好一些,但?仍紧绷着脸,指责道?:“你以后沉稳一点,多干干正经事。” 林菡用?手肘搡他:“听见了吗?” 他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因为他态度良好,父亲的怒火逐渐平息下来。 林菡见缝插针地提起:“你看看你哥,工作,恋爱,结婚,什么?都没耽误。” “别,我比不上?我哥。”梁遇唯知道接下来的话题是什么?,便开玩笑道?,“大不了后半辈子跟周墨过?。” “跟周墨过??你也不问问人家周墨愿不愿意。”林菡语气试探,“对了,我听说,宋时薇回来了?” “嗯。”梁遇唯知道她明知故问,烦躁地扭了扭脖子。 “以后就定在京江,不走了?” “不知?道?。” 宋时薇原本base在上海,因为线下店开业才?被派回来,未来的去留还不清楚。 “有空叫宋时薇来家里吃个饭?” “工作伙伴叫来家里,不合适吧。”梁遇唯抬眼看林菡。 “有什么?不合适的,她还是我学生呢。你不叫我来叫,她是我的客人。” 梁遇唯扔下一句随便,开门?出去了。 他从家里出来,钻进车子,又觉得心烦,便下车点了一支烟。 气温燥热,如同他的心情。 他忍不住地想到陈最的脸。 现在的,还有十六岁时的脸,表情都不曾变过?。 他不喜欢抽烟,可只要碰到跟陈最有关?的事,好像只有抽烟才能缓解烦躁。 在少年时代?,陈最曾经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里。 这些年,她也始终占据了他一部分记忆。 而现在重新遇见,他有些弄不清,他对陈最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她永远那?么?疏离,冷淡,好像没人能真正走进她的心里。 他每每因为这些而烦躁,又忍不住去为她做些什么。 指尖的烟燃尽,手机震动,屏幕里出现一条审批提醒。 三天以内的假期和外勤,审批到fred那?里就结束了,梁遇唯这里只是收到备份而已。 但?他多扫了一眼。 申淼申请了外勤,理由那?栏写?着去荔美术馆送合同。 这件事完全可以交给同城快递来做,申淼要去,无非是女孩子的小?心思,想摸鱼找陈最。 申淼有些小?聪明,但?整体工作完成得不错,梁遇唯便忽略这些细节。 他思考了一会,打电话给陈最:“你明天要去上?班?” 陈最以为自己记错了日期,调出日历看了一眼,又靠近手机说:“明天是周一。” 过云雨 第31节 “脚都成那?样了怎么去?跳着去?” 陈最没理会他的嘲讽,说自己前一段时间休年假时间太长了,手里很多工作都没完成。 梁遇唯这边沉默片刻,说:“我送你吧。” “我自己可以的。”陈最拒绝了他,“打车就好了。” “那?就请我吃饭。”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陈最不知他为何突然不讲理起来,听语气,这仿佛是一道?必选题。 她说:“好啊,我现在的行动能力只能煮泡面,你来吗?” “来。” 陈最怕了他了:“还是不委屈梁总吃泡面了。” 第22章 第二天一早, 梁遇唯悠闲地站在陈最家楼下,看到她一只脚穿着高跟鞋,另一只脚穿着白色线袜配奶黄色拖鞋。 她的脚伤已经明显好转, 可淤青和?肿胀转移了地方,导致她右脚穿不上鞋了。 这样的装扮让她透露出少有的可爱气质,梁遇唯看她出来, 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他还要背她, 陈最摇头:“我已经能走了。” 她说的能走?, 就是穿拖鞋的右脚轻轻点地, 一瘸一拐地往前挪。 “你移动的速度大概是每秒二十?厘米,这里距离小区门口大概二百米。”梁遇唯抬腕看了下手表,“用这个速度走?出去,我们大概率会堵在路上。” 陈最咬着下唇想了想, 跟他对上视线。 他好像说的没?错。 “上来吧。” 在山上的时候,疼痛侵占了大脑,她没?空想别的。可现在, 她觉得,他们实在贴得有点紧……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柔软的皮肤和?若有似无的薄荷牙膏味道让他魂不守舍。 梁遇唯上车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空调。现在虽是夏天,早晨的气温还未攀升至不能忍受的地步,开车窗完全?没?问题。 陈最看了眼自己的长袖衬衫, 又看了眼他。 “怎么了?” 陈最摇头道:“没什么。” 梁遇唯递给她一个纸袋, 里面躺了个三明治。 “你自己做的?”陈最问。 “嗯。” 说好她给?他做饭的, 没?想到先吃上他做的了。 陈最环视梁遇唯一尘不染的车子内部,说:“应该没人在你车上吃过东西?吧。” “确实没?有。”梁遇唯的视线扫过陈最的侧脸, “不过你可以。” 陈最看向车窗外, 将纸袋放在手里,说还是算了。 梁遇唯笑了:“吃吧, 没?什么。” 陈最还是摇了摇头,低头在包里翻出一盘粉饼:“你介意我在你车上补妆吗?” 刚才出门太急,她没来得及定妆。 梁遇唯觉得这姑娘其实挺有意思的,脚上穿着卡通拖鞋,还要保持妆容精致。 他语调轻松道:“你想干什么都行。” 陈最解释道:“我今天要见合作方,得正式一点。” 梁遇唯睨她一眼:“申淼?” “你怎么知道?” 梁遇唯没?说话。 前一天他没有驳回申淼的外勤申请,已经够给?她面子了。 快到美术馆时,梁遇唯变道,进入左转道等待红灯。 这时,旁边的车子突然降下了驾驶位车窗。 梁遇唯和陈最同时往右边看去。 宋时薇就在旁边的车上,跟他们的车子并排。她视线划过两个人的脸,冲他们扬了扬下巴。 “上班?”宋时薇问。 梁遇唯点点头。 “挺巧的。” 陈最默默往后靠了靠,给?他们俩让出对话的空间。 “公司给?你配的车?”梁遇唯视线停在她那辆小跑上。 “嗯。” “你司福利不错。” 直行红灯进入倒计时,宋时薇点了点下巴,提醒他看手机:“记得看微信。” 宋时薇的红色小车领着车流前进,梁遇唯打开微信看了一眼。 她十?分?钟前给?他发了条消息:林教授叫我晚上去家里吃饭。 陈最僵直的后背还紧贴着座椅靠背。 - 早上十?点多?,申淼来送合同。 她睡到自然醒才起床,避开早高峰晃到荔美术馆。 “你们办公环境太好了。”申淼坐在陈最办公室,语气不无羡慕。 申淼口口声声地说,e.m block的内部办公环境算是顶尖级别,可跟美术馆的气质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陈最没精打采地笑了下,算是回应。 她脑子里总是不停地出现早上遇见宋时薇那一幕。 “你是不是病了?”申淼察觉到她的不对劲,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 陈最从桌子下伸出穿着拖鞋的右脚。 申淼被她脚上蔓延的深色淤青吓到:“你的脚怎么啦?” “不小心受伤了。” 受伤换来了丁一也的愧疚感,此时,她正坐在乔森办公室里谈事。 “周末我就盘算着今天来送合同。”申淼靠在陈最办公桌旁,“可能fred没?仔细看我的外勤申请,不然肯定会被驳回的。” “为什么?”陈最觉得fred不像是那么严格的人。 “我们合同平时都统一走?快递的。”申淼眼睛里透着聪明劲儿?,“送合同?就一小时的事,我请半天的外勤,换谁都得削我。” “那,梁总不削你?” “有两?种情况。”申淼伸出两?根手指,“第一,他没?看见,第二,他是个大好人,装作没?看见!” 陈最挤出一个苦涩的笑。 申淼轻轻拍了拍她的脸:“伤员别担心,中午我带你去吃饭!” 中午吃饭时,陈最还叫上了李颂宜和?丁一也。 难得她的三个新朋友都聚齐了。 她们三个并不相熟,却一见如故,一顿饭还没?吃完,就已经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 她们几个叽叽喳喳的,陈最却并不觉得吵闹。她甚至想让这顿午饭不要结束。 她的生活第一次如此热气腾腾。 “不如我们下午先去看电影,再一起吃个宵夜?”丁一也提议道。 申淼和李颂宜举双手赞成。 陈最指着自己的脚:“我行动不便。” “别担心,我们负责。”李颂宜冲她挑了挑眉。 “我开了小破车,我送你。”申淼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她上头了,现场拿出手机申请下午的半天假,“我就跟fred说,我要送合作方回家。” 陈最眨了眨眼:“这样可以吗?” “我今天本来就没什么工作。”申淼大手一挥,“再说了,去他的工作,工作哪儿?有朋友重要?” 申淼的申请发出去几分钟,她就接到了梁遇唯的电话,让她下午滚回去开会?。 她哭丧个脸:“他吃炸药了?” - 下午下班,梁遇唯掐着点离开办公室。 等电梯时,周墨叫住他:“今天怎么跑那么快?” “有事。”梁遇唯简短答道。 “宋时薇要去你家吃饭?” 梁遇唯正低头理袖口,手上动作突然一滞:“你怎么知道?” 过云雨 第32节 “这个世界上还有我不知道的事吗?”周墨耸肩道,看向他,“怎么,今天订婚局?” 看周墨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梁遇唯蹙眉反击:“你有病。” 电梯到了,他先一步跨了进去,按下负一层的按键。 周墨也不生气,跟着进了电梯,继续追着他问:“家宴你都不回去,宋时薇要去,你就这么殷勤往家跑?” 梁遇唯被他气得不轻:“谁说我要回去了。” 周墨才不管他说了什么,继续说自己的:“我也能理解,她可是你妈钦点的儿?媳,逃不掉的,还不如乖乖回家成亲去。” 梁遇唯骂了句:“滚蛋。” 他揉了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心情随着电梯一起下坠。 林菡的脾气和做派他是知道的,这也令他犯愁。 两?人一起出了电梯,就看到宋时薇从地库另一头走过来。 周墨表情微变,立刻溜了。 宋时薇远远瞧见个人影闪了,她走?过来问:“他跑什么?” 梁遇唯摇头,耸肩道:“他可能有美女恐惧症?” “他?得了吧。”宋时薇笑?了一声,“他明明有美女贴贴症。” 梁遇唯跟着笑?了,接着正色道:“对了,还没?当面谢谢你。” 宋时薇知道他说的是项链的事,笑?笑?说没?什么:“你要的那个款式是很多年前的老款了,只能走?定制,其实性?价比不高。” “我知道。” “真是财大气粗。”宋时薇撇撇嘴,“送人的吧?” 看梁遇唯的表情,就知道答案了。 “我就不问送给?谁的了。”宋时薇狡黠一笑?,从手机上找出一张图片,“我特地找了总部的设计师沟通,他说你要的项链是九年前的旧款,而且是季节限定,只卖了三个月。” 梁遇唯点头道:“嗯。” “九年前……我们还在高中吧,梁大校草,你上学的时候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梁遇唯没说话,看向别处。 宋时薇抿唇,像是什么都明白似的,看着他说:“她挺不容易的,你加油。” 梁遇唯挠了挠眉毛,笑?了下。 “你要跟我一路吗?”宋时薇按了下车钥匙,盯着梁遇唯。 梁遇唯还没?回答,她又接着说:“林教授的邀约,我肯定得到,你呢,不想回去就别勉强了。” 梁遇唯双手合十?,表示感激:“我又欠你一个人情。” 宋时薇狡黠一笑?,想了想:“那就抽空给?我们公司开个运营培训呗。” “没?问题。” “一言为定,我走了。”宋时薇潇洒转身,拉开车门。 梁遇唯说:“要不要找个人陪你?周墨?他对我们家家宴还挺有热情的。” 宋时薇一怔,挤出个难看的笑?:“他应该在陪他哪个女朋友吧。” 梁遇唯目送宋时薇驱车离开地库,心想这两?个人,好像有点不正常。 - 梁遇唯赶到美术馆时,陈最正站在路边。 一张干净的脸,站得笔直,透着乖巧。 像是幼儿园在等人接的小孩。 上车后,陈最告诉他:“你破坏了女孩子的聚会?。” 原本四个女孩一起约好去看电影的,然后再送陈最回家的。可申淼被叫回去开会?,丁一也在美术馆待着无聊,也提前走?了。 梁遇唯耸耸肩,表示他很无辜。 “我只是提醒我的下属应该认真工作。” “她现在对你评价可不怎么样。” “不影响。”梁遇唯扫了她一眼,“能接上你就行。” 陈最恍然:“你不会是故意叫她回去的吧……” 梁遇唯上扬的唇角已经说明了一切。 或许是中午那顿饭吃得很愉快,陈最心情看起来不错。 她跟梁遇唯提起丁一也,李颂宜和申淼:“原来交一交新朋友,感觉挺不错的。” 梁遇唯笑?了笑?。 她愿意主动分享话题,已经跨出了一大步。 聊到一半,快到时,陈最突然摸了摸口袋,又在包里翻找。 梁遇唯察觉到她的突然沉默,便问她怎么了。 “我好像没带钥匙。” “丢了?” “应该没?有。”她记得下班前还用过钥匙上的u盘,“可能是忘在办公室了。” 梁遇唯看了眼前面的路,变道打算掉头:“回去取?” 陈最说:“美术馆已经锁门了。” “门卫没权限开?” 陈最摇头。 梁遇唯又问:“有备用钥匙吗?” “有。”陈最叹了口气,“在盛惠那儿?。” 沉默了一会?,梁遇唯开口道:“有备用钥匙就好。” 车速重新提起来,在黄昏中奔驰,眼前是一片火红而浪漫的晚霞。 陈最也不知道他那句话是何用意,不安地问:“你知道盛惠家怎么走?” “不知道。” “那我们去哪儿?” “去我家。” 第23章 陈最咬着下唇, 犹豫半天才问:“会不会不方便?” 梁遇唯瞥了她一眼:“要不,现在去盛惠家拿备用钥匙?” 陈最不说?话?了。 “又不住一个房间,你紧张什么?”梁遇唯顿了顿, “还是说?,你有别的想法?” 陈最脸上有点?烫,她转头看向车窗外。 盛夏天黑得迟, 他们出发时, 天色还亮。 行车到一半, 晚霞缓缓退场, 两侧路灯忽然之间依次亮起,整条路突然?变得流光溢彩,像是为他们而准备的指示牌。 车子穿行其中,路灯和树影忽明忽暗地?闪过, 像是开始了一场灿烂而盛大的梦。 梁遇唯先开车去了超市。 在超市门口,有家长将小朋友放在购物车里。 他们两人都看到了这场景,又不约而同地?对上视线。 陈最抢在梁遇唯开口前说:“我可以自己走。” 梁遇唯无奈笑了下。 这家超市有租借轮椅的服务, 他去服务台借了轮椅,推过来时,陈最觉得还是有些夸张。 “这……” 梁遇唯摁着她的肩膀坐下,推着她在货架间穿行。 轮椅右手边固定了个购物篮, 梁遇唯从货架上拿东西, 陈最负责接过来放进购物篮里, 搭配得有默契极了。 他先去生鲜区挑了鲈鱼,虾和牛肉, 又挑了几样蔬菜, 说?是晚餐的食材。 陈最问:“你晚餐都吃这么丰盛吗?” “嗯,不然吃泡面吗?” 陈最听出, 他显然是在嘲讽她。 她问:“如果食材的钱我付,这顿饭我做,算不算我请你的那顿饭?” “想得美。” 看陈最不说?话?了,梁遇唯轻敲了下她的头,说?:“让伤员做饭,还是人吗?” 陈最无?声笑了下。 她平时采购生活用品和食材,习惯了依赖网络,她已经很久没有逛过超市了。 一个人也没什么好逛的。 买完食材,他们往收银台走的路上,梁遇唯突然?停下,问:“要卸妆吗?” “不用了。”陈最摇头。 过云雨 第33节 借宿别人家,她打算一切从简。 梁遇唯没说?话?,还是调转方向?,将洗面奶和卸妆油扔进购物车。 - 放下东西,梁遇唯带陈最参观了他的家。 他家很大,卧室却只有两间,剩下的房间里,一间是书房,一间存放着各种户外装备。 走了一圈后,陈最被他房间里组装到一半的自行车吸引。 梁遇唯倚在门口问:“怎么样?” “丁一也说你很厉害。”陈最回头道,“没想到这么专业。” 他房间里堆着自行车组件,徒步和露营的各种装备。 梁遇唯说:“有兴趣?” 过去,她包裹在虚假的友情之中,没有多余的社交,没有爱好。 她害怕暴晒,害怕运动,害怕一切热了就需要脱掉外套的场合。 所以她选择穿着长袖躲进空调房里。 “其实还蛮有趣的。” “受伤了也有趣?” 她点?点?头。 梁遇唯笑了:“以后再去徒步,选更简单的路线,或者更专业的伙伴,别再跟那个不靠谱的丁一也去了。” 陈最心?底突然?生出憧憬。她希望有机会能跟他一起去冒险。 “可以选你吗?”她回头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 说?出那句话?的瞬间,她好像前所未有的勇敢。 她好像有点喜欢梁遇唯。 她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人,不知道心?里陷下去一块那种感受是否真实?,更不知道要如何表达。 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 如果可以向他更靠近一步,那今晚将会是契机。 尽管还有很多事情,她一点?也不确定。 “当然可以。”梁遇唯手抄口袋,随意松散地?站着,“还敢吗?” 陈最点头道:“敢。” 梁遇唯扬嘴角:“等你伤好了再说?,下次记得准备徒步袜,包裹性更好,还有登山杖和护膝。” “哦。”陈最起身,随口问道,“那护袖呢?” 梁遇唯视线在陈最脸上停留了片刻。 陈最毫无察觉,只顾着往外走。 梁遇唯本以为她是试探,却发觉她只是随口一问。 他心里有点说不出的失落。 她竟然?一点也不好奇护袖是谁送的。 两人回到厨房,梁遇唯在厨房处理鱼和牛肉,陈最主动提出帮他打下手。 陈最看他刀法熟练,便问他是不是经常下厨。 梁遇唯说他的厨艺都是留学时候练出来的:“你呢?” 她边挑虾线边说?,她一个人倒是经常做饭,只是没心?思摆盘。 有时候做好饭,在厨房里站着就吃了。 她说?完,没得到回应,抬起头才发现梁遇唯正盯着她。 “怎么了?” 梁遇唯摇头,表示没什么,注意力继续回到食材上。 他没有说?,他刚才看到了“过日子”的影子。 - “怎么样?”梁遇唯坚持让陈最先动筷子,等?着她的评价。 蒸鱼的鲜香席卷了鼻腔和舌尖。 “叫一声大厨不为过。”她比了个大拇指,“请你的那一顿,我得好好准备准备。” 她吃得认真,夸得也认真,梁遇唯忍不住勾唇:“那我期待一下。” 吃完饭,梁遇唯把餐具塞进洗碗机,看时间还不算太?晚,便问陈最要不要看个电影。 陈最点头道:“可以啊。” “你来选。” 梁遇唯将遥控器递给她,在她身边坐下。 她的心和柔软的沙发一起陷落。 陈最来回滑动屏幕上的电影海报,许久都没有选择,梁遇唯察觉,问:“没有想看的?” 陈最不知怎么开口,是他弄得她心不在焉。 她就近点?开一部讲二战的电影,打开时,进度条正好在结尾出字幕的地?方。 “我前不久看过。”梁遇唯说。 陈最按了退出,又继续新一轮的循环。 “不如,我们做个游戏?” 陈最看他:“什么游戏?” 梁遇唯想了想:“真心话大冒险?” 陈最摇了摇头。 “不玩?” “不是,我没玩过。” 这游戏在初高中生之间很流行,陈最没有相熟的一大帮朋友,只是在体育课上,远远看过班上有人输了游戏,被大家怂恿着去表白,或者去老师办公室门口大喊大叫。 “如果我输了,你不会让我做些很奇怪的事吧?”陈最问。 梁遇唯眨了眨眼:“你可以选真心话?。” “那就都选真心话吧。”陈最提议,“大冒险的话?,我也不知道该让你做点?什么。” 梁遇唯看着眼前这个善良的女孩,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好。” 两人用猜拳决定输赢。 第一轮,陈最赢了。 陈最问:“你喜欢吃什么?” 梁遇唯想了想:“火锅,川湘菜,我比较能吃辣。” 第二轮,又是陈最赢。 陈最又问:“你不喜欢吃什么?” 第一次见有人把这个游戏玩得这么平和。 梁遇唯被她逗笑:“就问这个?” 她认真点?点?头:“我要为请你吃饭做准备呀。” 梁遇唯无?奈道:“不吃胡萝卜,我觉得有股怪味道。除此以外不挑食。” 她比了个“ok”的手势。 梁遇唯叹口气道:“下一轮如果是我赢,对比之?下,我准备的问题会显得很不近人情。” 第三轮,果然是梁遇唯赢,轮到他提问。 陈最双手合十抵着下巴:“对我温柔一点?,拜托拜托。” 这算是撒娇?梁遇唯心里像是有羽毛在平静的水上点了一下,有不经意的涟漪化开了一般。 梁遇唯笑了下,提了个简单问题:“高中时候,你对我什么印象?” 陈最想了想:“成绩很好,话?不多。” 是个人都对他有这个印象。 “还有呢?” 陈最看了眼梁遇唯期待的眼神,咬着嘴唇,陷入回忆。 梁遇唯正要说?不用勉强,她突然?说:“你右手有颗痣。” 她解释,他在她后面坐的时候,她有几次碰倒他的水瓶,帮他捡之?后,她习惯性垂着眼睛,避免跟他对视,于?是,视线在总是会落到他的手上。 她记得他的手很好看,清瘦修长。 梁遇唯眼神?倏地?亮了,瞳孔里像是有什么被点燃了一样。 他不知道她居然有这么细节的记忆。 “没想到有意外之喜。”他脸上展开愉悦的笑。 “这么夸张吗?”陈最抿唇道。 “不是对我完全没记忆就好。” 下一轮,又是陈最赢。 梁遇唯在沙发上盘好腿,等?着她提问。 过云雨 第34节 “下一题是假设题。” 梁遇唯抬抬眉毛,示意她继续。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的好朋友身上有缺陷,你会在意吗?” 梁遇唯看着她,摇头道:“不会。” “我还没说是什么缺陷呢。” “我交朋友的准则不是这个。” “那如果,是你未来的另一半呢?你在意吗?” 梁遇唯又摇头:“不会。” 陈最瞥他一眼,心?想,男人嘴里到底有没有真话?。 梁遇唯却像看懂她心?里在想什么似的,手轻覆在她头顶揉了揉:“游戏的基本守则我还是遵守的。” 陈最眨了眨眼。 “也许你说?的,在别人眼里根本不是缺陷呢?” 陈最垂着眼,若有所思。 片刻后,她摇了摇头:“不会的。” 梁遇唯心口憋得发酸。 他知道她想要说什么。 梁遇唯的记忆被拽回十一年前的夏天。 那是市一中开学报道的第一天,天气?闷热,暑气?还未消。 市一中是重点?高中,不少新生都是全家一起来报道。 梁遇唯背了个空书包,一个人晃荡到学校,在校门口的公示栏上找分班。 七班。班主任姓张。 刚进入青春期的男生,总想表现出与众不同的一面。 在一片叽叽喳喳兴奋的吵闹声中,梁遇唯让自己尽量看起来风轻云淡。 抄着口袋在学校转了一圈后,他来到七班教?室。 教室里没有几个人,就连班主任也没来。 只有个小大人模样的女生,坐在教?室进门的位置,让他填表签名。 “班主任呢?还没来么?”梁遇唯边写边问。 女生告诉他:“张老师有事,暂离一小会。” 梁遇唯心?里觉得那女生的班干部做派和语气有点好笑。 他填了表,签了名,那女生便指挥他去综合楼领教材。 “就我一个?” “其他来的早的人已经去领了。” “那不会领重了吗?” “那里有老师在登记,报了班级号不会领重的。张老师叮嘱过,让男生去领教?材,女生领军训须知,别人都去了,你不去不好。” 梁遇唯又晃着去了。 大概是新生入学的缘故,综合楼里很乱,挤满了人,地上也堆满了各科新教?材。 梁遇唯上了二楼,发现并没有登记的老师,问了几个人,也都说?不清。 他干脆靠自己,顺着墙上临时贴的指示又往上爬了一层。 三楼是高一年级的教师办公室,跟下面的喧闹简直是两个世界。 还没见过班主任的真面貌呢。他想。 公示栏上显示,七班的班主任姓张,具体教?哪一科,还不知道。 梁遇唯顺着走廊摸过去,脚步停在第二间办公室门口。 办公室里坐了三个人,一个年轻男人,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穿着长袖衬衣的女生。 “军训她应该是参加不了了,她身上的伤疤还挺严重的,在太?阳下面暴晒的话?,可能会流脓。” 中年男人说?到一半,不管不顾地撸起女生的衬衫袖子:“张老师,你看,这还只是一小部分,她身上还有……” 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映入梁遇唯的眼帘。 那道疤是深粉色,跟女生的手臂色差很大,张牙舞爪地往衣服遮盖住的其他部位蔓延。 他皱眉头,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咬紧了牙。 女生默不作?声,表情像是要哭了,在努力忍着眼泪。 老师及时按住中年男人的手:“陈最爸爸,我知道了,她这种特殊情况,我会照顾的,学校也会理?解的。请放心?。” 梁遇唯的视线定格在女生脸上。 她的面孔,是那么清透干净,美好善良。 这时,梁遇唯手机连震几下。 他的手机就在手边,陈最下意识跟着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宋时薇发来一条消息”。 她的心?突然?下坠。 她换上笑脸,主动撤出游戏:“不早了,该休息了。” - 陈最一晚上做了很多个梦,现实?和回忆交错,让她混乱不堪。她特意定了闹钟早起,怕耽误梁遇唯的时间,却在闹钟响之前就醒来。 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却异常安静舒适。 客卧带了洗手间,洗漱用品一应俱全。前一晚,梁遇唯带她到房间后,便止步门口,再也没有任何声音和打扰。 从房间出来时,她没发现梁遇唯,整个家都很安静。 梁遇唯还没起? 陈最往主卧方向?探了一眼,身后响起沙哑的声音:“早。” 她回头,梁遇唯正站在厨房门口。 他看起来很疲惫。 陈最问他怎么了,他说?,昨晚聊完才想起今天有个重要会议,半夜爬起来整理?会议需要的资料。 陈最语气?充满歉意:“早知道就不聊那么晚了。” “是我自己忘了。”梁遇唯摆摆手,表示没什么。 梁遇唯强撑着精神?到公司,连着去茶水间打了两杯咖啡。 周墨在办公室眺见梁遇唯的身影,跟着晃过来,问:“你干嘛去了,怎么跟一晚上没睡似的?” 梁遇唯没搭话?。 前一晚,陈最就在隔壁,他翻来覆去,一整晚都醒着。 一是为这个人,二是为戛然而止的游戏。 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周墨贱兮兮地?接着问:“昨晚的饭吃的怎么样?” 梁遇唯想起陈最满足的样子,点?点?头,说?挺好。 “挺好?”周墨来了兴趣,拉着他坐下,“这意思是,林菡女士的如意算盘打对了?” 梁遇唯一顿,蹙眉道:“什么如意算盘?” “昨晚宋时薇没在你家吃饭?” 梁遇唯才想起,宋时薇深夜发了消息,他还没回。 周墨这才知道信息出现了偏差,回过神来问:“那你昨晚跟谁吃的饭?” 梁遇唯忽略了他的问题,掀眼皮看他:“绕来绕去就是想打听宋时薇是吧?” 看周墨吃瘪的表情,梁遇唯知道自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接着问:“昨天在地?库看见她,你跑什么?之前聊工作的时候还好好的。” “我对校花过敏,行了吧?” “你?”梁遇唯冷哼一声。 “我怎么了。”周墨对他的态度不满,“是个美女,我就必须得上去卖脸?” 梁遇唯点头:“是啊。” 周墨翻了个白眼:“我变沉稳了,不行吗?” “你要是想追,就大大方方追。”梁遇唯面无表情地?说?。 “还是别了,她现在跟你绑定在一起,我插一脚不合适。”周墨语气酸溜溜的。 梁遇唯把手机推到周墨面前。 上面是宋时薇给他发的消息。 宋时薇:这个点,刚从你家出来。 宋时薇:还好你没来,你要是来了,估计咱们天亮就得领证去。 宋时薇:虽然很对不起林教授,但?……下次你帮我想个理?由,我就不去了。 “看见了吗,宋时薇对我没意思,人家压根就不想去我家吃饭。” 周墨耸耸肩,搡他一把:“开玩笑开玩笑。” 周墨不是吃素的,他迅速找到了关键所在:“你没跟宋时薇吃饭,还搞得这么疲惫,到底干什么去了?” 过云雨 第35节 - 正在上班的陈最收到一条消息,申淼发来一条语音。 她习惯性点了识别成文字,结果识别得乱七八糟。 她将手机放到耳边,申淼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抑制不住激动:“天哪天哪天哪,我刚才路过茶水间,好像听见了个大八卦,怎么办怎么办,我会被开除吧?可是我真的憋不住!我只能跟你说?了,你不是我们同事。” 陈最打字回复:别告诉我,我不想听。 申淼:不,你必须要听。不涉及工作?,放心?。 陈最: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申淼:我听见梁总亲口跟周老板说,宋时薇对他没意思,划重点?,他的原话?是,宋时薇对我没意思,人家压根就不想去我家吃饭。 陈最盯着手机。 申淼:你品品,梁总这话?里,是不是有失望的成分在? 第24章 梁遇唯和周墨还不知道他们俩被申淼打包卖了, 两个大男人还苦着脸在茶水间互相嘲笑。 “这边的开业期结束后,宋时薇是留在这边还是回总部?”周墨漫不?经心地问?。 梁遇唯睨他一眼:“我怎么知道。” “你们招商和运营天天跟她打交道,你?不?知道?” “打再多交道, 她也不是我同事。”梁遇唯冷嘲道,“想知道自己去问?。” 周墨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梁遇唯懒懒掀了下眼皮:“你是希望她走, 还是留下??” 周墨眉头一直就?没舒展开:“我希望有用吗。” 梁遇唯看他?支支吾吾, 起身准备离开:“不说我走了。” 最终, 周墨还是扯住了他。 聊了一会, 梁遇唯才知道,前?几天,周墨约宋时薇吃饭,聊了聊高中时的一些事。 “插个话题。”梁遇唯伸手示意打断一下?, “你?又不?是我们学校的,你?们聊什么?” “我不?是你?们学校的,可我经常去啊, 正经的编外市一中学生。你们学校应该给我发个勋章什么的,表彰我经常在校外说市一中的好话。” 梁遇唯嘲讽地笑了下。 这人,在他?们家是编外儿子,在市一中是编外学生。 “你?还听不?听?”周墨不耐烦地问道。 梁遇唯示意他继续。 周墨接着说?, 他?们当时都?喝了酒, 有些醉意, 他差点吻了宋时薇。 “你?们俩吃个饭,喝白酒干什么?”梁遇唯问?。 “喝的红酒。” 梁遇唯不知说什么好:“……” 周墨一个能把所有人喝到吐、他?还神志清醒的人, 竟然能被几杯红酒灌醉。 梁遇唯不?信。 周墨解释道:“那酒后劲大。” “你?现在想干什么?想把风流的名头坐实?宋时薇怎么看你?都?不?在乎?” 周墨工作以外的驻扎地, 基本都?在酒吧和夜店。外人都以为周墨妥妥的花花公子一枚,女朋友无数。 而梁遇唯知道, 这家伙只?是怕寂寞,怕一个人呆着,总想往热闹的地方凑。 “我在乎有用吗?”周墨搓了一把脸。 周墨喜欢过宋时薇,没人知道这个秘密。 毕竟他?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只?要是长相不?错的女同学,他?都分外热情主动。谁也不知道他嘴里几分真,几分假。 高中时期的周墨还没长开,瘦胳膊瘦腿,只?是帅哥梁遇唯身边的陪衬。 上?了大学,扔掉眼镜,健身,护肤等一系列操作过后,周墨的帅哥属性也逐渐显露,只?是那时女神已远在天边,他?也沉浸于被人关注的成就?感之中,谈了两段无疾而终的恋爱。 这次重逢,属于意外,两人叙旧之时,心动的感觉若有似无地重启。他?以为能一脚蹬开当年女神的心门,结果用力过猛,蹬歪了。 “这种烂招数你?怎么想出来的?”梁遇唯忍不住狂揉太阳穴,“宋时薇没赏你?一耳光都?是好的。” “别说?我了,你?呢?拉到你老同学的手了吗?”周墨不?想再为这事费神,转而将调整火力,面?向梁遇唯,“轮到你?,没准还想不?出比这个好的招呢。” 梁遇唯不屑地笑了声:“笑话。” 周墨继续攻击:“你黑眼圈这么重,昨晚不?会是跟你?老同学在一起吧?” 梁遇唯默不作声地啜了口咖啡。 周墨从他?表情中品出一二,笑得肚子痛:“还是没进展?那你?哪来的自信嘲笑我啊?” 没想到,梁遇唯直接起身,端着他的咖啡走了。 - 下?班时间,梁遇唯准时出现在美术馆。 陈最上车便说:“我今天带了钥匙。” 梁遇唯耸耸肩:“没带也没关系。” 陈最看了他?一眼,不?知这是否又是邀请她去他家的信号。 隔了一会,她重新开口:“我的脚已经好了,明天就?不?麻烦你?来接我了。” “肿和淤青都消了?”梁遇唯问?。 “嗯。”陈最点头。 说?完后,她便扭头看向车窗外。 梁遇唯扫了她一眼,没捕捉到她的表情。 她脚上的肿已经消了大半,走路不?再是大问?题,但右脚还是不?太敢用力。 虽说?她的脚伤见好是事实,梁遇唯却嗅到了不太愉悦的气息。 一路上?,陈最都没主动说话。 梁遇唯起个话题,她也只是出于礼貌回应。 临下?车前?,梁遇唯迟迟没有解锁,像是等着陈最说点什么一样。 陈最解开安全带,对他?说:“这几天谢谢你。” “明天我还是来吧,不?差这一两天。” 陈最摇了摇头,好像很坚定。 她将手?搭在车门上?,梁遇唯眼疾手快轻扯住她的手?臂,问?:“你?心情不?好?” “没有。” “可你表现得很明显。” 陈最顿了一下?,很认真地跟他对视:“好,我说?实话。” 梁遇唯也认真地盯着她。 “我不?想让你?再来接我了,也不?想再欠你?人情。”陈最一字一句地说,“说?好的那顿饭,我会请的。” 梁遇唯不?松手?,追问道:“是我每天都来接你?,怕别人误会?” 陈最苦笑着望向他:“我还在乎别人怎么说?吗?” 她什么没经历过。 他不懂她是什么意思。 她做了个深呼吸,一字一句地说:“你这样会让我产生错觉,我们以后在工作上?还要接触,我不希望我们之间变得尴尬。” 说?完,她便打开车门,下?了车。 申淼传递来的信息让她开始审视自己的内心。 从打架,到项链,再到徒步时的相处,她不知道梁遇唯是否对异性都?是如此,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梁遇唯乐善好施的对象。 她必须停止这种没有尽头、无意义的沦陷。 - 第一个察觉到陈最情绪不对的,是李颂宜。 她和陈最天天见面?,但她发觉,陈最最近经常在工作间隙发呆。她去找了陈最几次,陈最也总是心不?在焉。 周末,李颂宜偷偷叫上了申淼和丁一也,去敲陈最家的门。 陈最看到她们三个站在门口?时,惊讶极了。 “干嘛?我们又不是抢劫的。” 陈最赶紧侧身让女孩子们进来。 她正在做大扫除,最近脚受伤,家里很久没有好好清扫过了。 她们三个手?里都?满满当当,申淼带了火锅底料和蔬菜,李颂宜带了牛肉卷和火锅丸子,丁一也带了水果,还有几支玫瑰。 “从我花园里摘的。”丁一也将花塞进陈最手?中,“好看的花配好看的人。” 申淼熟门熟路地走进厨房,问?她碗碟和锅在哪里。 陈最将那几枝玫瑰泡在水池里醒花,之后转身去厨房。 她们三个已经自来熟地在厨房里洗菜、切菜,叽叽喳喳,热闹极了。 过云雨 第36节 陈最心头热热的。 而这种感觉,前?几天在梁遇唯家时也有过。 陈最站在门口问:“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想来看看小可爱,不?行吗?”丁一也摸了摸陈最的脸蛋。 丁一也原来是最不?喜欢社交的,现在却总是想跟几个可爱的女孩子找点事做。 “当然可以。”陈最努力想参与进去,“不?过下?次来之前?,打个招呼好吗?我可以准备点什么招待你?们。” 申淼推她出去:“跟我们还这么客气,这不?是都?带了嘛。” 厨房实在容不下第四个人,陈最只?好退出来,去取了电火锅出来,又去阳台上?取来备用凳子,加在餐桌旁。 很快,四个人围坐在陈最的小餐桌旁,等待火锅开锅。 等待过程中,她们三人面?面?相觑,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陈最问她们怎么了,她们又都?不?说?话。 最后,李颂宜咬着筷子问:“陈最,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 “为什么这么说?” “你上班时候没精打采的。” 陈最眨了眨眼:“谁在乔森身边工作能保持好心情啊。” 乔森的脾气臭名远扬。她们几个人都被逗笑。 但李颂宜知道,陈最没有说实话。 她试探道:“失恋了?” 陈最耸了耸肩,说:“差不多吧。” 此话一出,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她,闪着精光。 丁一也问:“你恋爱了?” 李颂宜问:“什么时候的事?” 申淼还尚存一丝两只?,她嘬了口?筷子,提醒她的几位同伴:“喂喂,我们还是不?是人啊?” 陈最笑着解释道,她没有恋爱,她只?是陷入了一段难以消解的情绪之中,有点像失恋。 “说出来就是消解的过程。”李颂宜眨了眨眼,“如果你?需要,我们可以帮你?痛骂前?男友。” 陈最强调:“我真的没有恋爱。” 丁一也立刻拿出手?机:“要不要帮你约李沐阳?” 申淼也说?:“我发小最近也还没有恋爱。” 丁一也和申淼都手握单身男嘉宾资源,开始各自比拼优势。 陈最按住她们俩:“谢谢你?们,但是——” “别再说不会有人喜欢你这种话了,行吗?”丁一也凶巴巴地瞪了她一眼,抢在她前?面?说?。 “我真?的没有恋爱,也没有失恋。”陈最抿唇想了想,忽然之间,她就?做出了一个决定,“不?过,我要跟你们坦白一件事情。” 她们几个停下?,集中注意力盯着陈最。 陈最缓慢地解开睡衣扣子。 当她展示出自己的伤疤时,她们三个都?失语了。 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只?有火锅还在咕咚咕咚冒着热气。 皱皱巴巴,蜿蜒爬行的伤疤,是她过去十几年人生的记录。 陈最开始讲述伤疤的来历,以及它牵扯出的是是非非。 很奇怪,她说这些的时候,异常平静,甚至有些轻松。 “你?们几个都?没有问?过我,为什么从不?穿短袖和裙子。”陈最笑着说,“所以,我觉得,我应该对朋友坦诚。” “很难看吧?” 她们几个拼命摇头。 “你?们现在应该明白了,我说?不会有人喜欢我的。” 先是丁一也开始啜泣,然后申淼也跟上?,李颂宜望着陈最,眼泪在眼眶打转,有种说?不?出的情绪。 丁一也的哭声越来越大,最后到了嚎啕大哭的地步。 一屋子四个人,哭声像是海边的浪,一层一层地交叠,一层一层地递进。 她们不?知道这个女孩经历了多少艰难的日子,不?知道她面?对这样的自己需要多少勇气。 “干嘛啊你?们,要不?要这么夸张?”陈最边笑边哭,用指尖拭去眼泪。 丁一也抱了她一下:“以后不?许再说?这种屁话!我们不?在乎,真?正喜欢你?的人也不?会在乎这个。” 申淼眼睛通红,说:“都过去了。” 陈最也嗯了一声,声音波澜不惊地说:“都过去了。” “忘记过去吧,我们带你开始新生活。” - 经过一个周末,陈最被治愈得不错。 新一周的第?一天下?班时,她又看到了梁遇唯的车子。 直接走掉不太合适,她走过去,敲了敲车窗。 梁遇唯讲视线从手机转移到她脸上?,冲她点了点下?巴,示意她上?车:“上?来说?。” “什么事?”陈最问。 “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陈最愣了一下?,然后心跳开始变得清晰。 她上?车,坐在副驾,却没有系安全带。 梁遇唯笑了一下?,心里又觉得有些失落。 她显然打算随时离开。 周末,他?看到申淼发的朋友圈,几个女孩子在陈最家里一起吃火锅。 他心情烦躁到了极点。 有时间请朋友吃饭,却无暇搭理他?。 “要说什么?”陈最问他?。 梁遇唯定定地盯着她:“上次你说,你?不?想产生错觉。” 陈最眼神不安地飘忽了一下。 她并不想聊这个话题。 “我回去想了想,我赞同你的说法。” 陈最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我也不希望让你产生错觉,所以决定,直接给你?答案。” 他?左手?紧握着方向盘,倾身过去,温热的气息覆上?去,在陈最唇角落了个轻柔的吻。 陈最的心登时一颤。 像是有一片羽毛坠落。 第25章 落日透过树的间隙, 穿过车窗,洒在他们的脸上。 树影晃动,陈最的心也跟着阳光浮浮沉沉。 那是个浅尝辄止的吻。 酥麻的感觉从唇角迅速传到她的大脑, 麻痹了?她的神经。 几天前,她以为划清了?界限,而?现在, 梁遇唯又来亲手将那道线晕染得模糊不堪。 陈最眨了?眨眼, 因毫无经验而显得笨拙且迟钝。 她从未憧憬, 也从未想?象, 自己的初吻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进行。 她不知该做什么表情,可在那个瞬间,那个吻确实给了她虚幻的快乐,她的心?脏开始大面积塌方。 她喜欢上他了?, 但她知道,不会有人会真的爱上她。她从未走入一段亲密关系中,所以这个突如其来的吻也让她慌乱不已。 她看不透梁遇唯的内心, 也下意识告诉自己,不要放纵自己的感情。 他可以送她项链,然后在她坐在副驾时,展露跟宋时薇的熟悉和默契。他可以在她无家?可回的时候收留她, 也会在深夜收到宋时薇的消息。他会跟好哥们在公司的茶水间抱怨宋时薇对?自己没意思, 转身又来吻她。 她在陷落的前一秒悬崖勒马。 下一秒, 她推开了他。 在梁遇唯迷惑又夹杂着失落的表情中,她换上有距离感的面孔:“我想你可能是会错意了?, 我不是想?得到一个答案。” 梁遇唯的手机不适时地响起, 刺耳地?震动着。 他摁了挂断,几秒后, 又震动起来。 “接吧,也许有重要的事。”陈最说。 梁遇唯看?她一眼,接起电话,母亲林菡在那头让他回家一趟。 林菡喋喋不休,他却什么也听进去?。烦躁之?际,他看?见?陈最用口型无声地说了句:“我先走了?。” 他试图拉住她,她却像一条鱼,灵活地?滑走。 过云雨 第37节 后视镜中,她的身影停留了片刻,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之?后她加快脚步,消失在街角。 陈最走了?几步,才发觉心?跳如同擂鼓,几乎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以后工作上还?会有交集,她不知到时候要如何面对梁遇唯。 想?了?片刻,也无解,她干脆强行将刚才的场景从脑海中扔出?去?。 尴尬?那也是几个月以后的事。 - 陈最到家?,看到李青云发消息问她脚伤是否好了?。 她一时脆弱,回拨了电话过去。 “才看?到你发的消息,脚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哦,那也不严重啊。”李青云语气竟有责怪之意。 “脚崴了?,又不是骨折了。”陈最替自己争辩了一句,随后又想?起李青云没空带孩子的事,便问了?句,“弟弟最后是谁帮忙照看了?” 李青云似是冷哼了?一声,说:“放你小姨那儿了。” 陈最“哦”了一声。 沉默片刻,李青云突然说:“你要是能把对星星的好分?出?一半来给弟弟就好了?。” 陈最皱起眉头:“你什么意思?” “听说你前段时间去?星星学校闹了?看不出来你挺有脾气?的。” “妈,星星什么情况你不是不知道。” 电话那头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她接着说:“计较这个就没意思了?。” 李青云最擅长逃避和转移话题,她听出?陈最的不悦,也知自己理亏,便提起另一件事:“对了?,你小姨同事有个儿子,跟你一般大,个儿跟你差不多,眼睛有点斜视,不过手术能矫正,我看?过照片了?,人长得挺周正,家?庭条件也还?行,房车都有……” 陈最打断她:“我不相亲。” 李青云迟滞地“哦”了一声,继续自说自话:“你想?想?,想?好了?再说。” “不用想?,我不相亲。” “不相亲,你自己能谈到男朋友?就你那一身疤,谁看?了?都会吓着。” 陈最压住愤怒:“妈!” “我也是实话实说,你现在要面对的就是这样的情况,你还?能?指望那些疤自己消失?” “我当初也可以做手术的,你们为什么不做?” “做手术也要皮肤不发炎的情况下做,你烫伤面积那么大,又反复发炎,怎么做?当初医生也说了?,做植皮手术有利有弊,可能?会产生新的疤痕。”李青云说话并不怎么客气?,“再说了?,市一中也上了?,大学也上了?,多少人当年拿着十几万相进市一中都没有门路!你别总一副我们欠你的样子。” 陈最不说话了?。 她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是说她被毁掉的青春期,还?是说那个她还未成年就被迫失去?的家?? 天知道那些日子她是怎么走出?来的,却被这么轻描淡写地?遮掩过去了。一张市一中的入场券而?已,在他们眼中就重过她被霸凌的青春期。 她喉咙像肿起一块似的,突兀地?疼起来。 她听见?自己毫无情绪的声音说:“你不欠我的,我也不欠你的,以后不要再试图把你儿子送到我这儿来,我们也不要再联系了。” 李青云没有听她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挂掉电话,她还是不可抑制地流出眼泪。 她才刚刚跟朋友们袒露心迹,想?与这一身伤疤和解,却又被母亲中伤。 她坐在一片黑暗之?中,没由来地开始怀念梁遇唯嘴唇的温度。 - 梁遇唯回到家?,父母都没在,只有哥嫂在家里。 客厅里摆满了?东西,梁遇成正盘腿坐在客厅地?毯上包装喜糖礼盒,嫂子齐舒云在餐厅旁的空地支了个烫衣板,在熨烫礼服。 “爸和妈呢?他们叫我回来,自己不在?” “她刚接了个电话,出?去?了?。” 他手抄口袋晃荡了?一圈,随手拿起茶几上一罐护手霜。那护手霜身上印着喜字,还?有梁遇成和齐舒云的名字缩写。 蜂蜜只是礼盒中的一个物件,整个礼盒里,有一小瓶红酒,一小罐茶叶,一罐护手霜,还?有一份请帖和喜糖。最后还?要给精致的盒子系个绸缎蝴蝶结。 梁遇成往旁边挪了?挪,空出?个一人坐的地方:“帮个忙?” 梁遇唯顺势坐下,扫了?扫眼前,问道:“现在喜糖要这么复杂了?” 他扫过那些堆成小山的茶叶,红酒和护手霜,一个礼盒的成本实在不低。 “这些是送同事和合作伙伴的。”齐舒云告诉他,“送亲友的是另一套。” 梁遇唯被正式征用做苦力,流水线一般,给每个礼盒里面对应地摆放东西。 齐舒云不放心这两个大男人出的活,时不时地?过来检查检查,提醒他们蝴蝶结应该怎么系。 梁遇成拍了拍梁遇唯的肩:“就当是提前练习了?,你将来也得经历这一遭。” 梁遇唯想?起自己刚被拒绝,笑里生出?点苦涩:“我?八字没一撇的事呢。” 齐舒云抬了抬眉毛:“得了吧,你女?朋友应该不少吧?” 梁遇唯一愣,一时竟分不清她说的到底是周墨还?是自己。 他指着自己,问道:“我?” 齐舒云点点头:“是啊,你肯定没少谈恋爱。” 梁遇唯还?没开口,梁遇成先替他答了:“这小子开窍早着呢,高中时候就知道给女?生送护袖了?。” 梁遇唯不知道哥哥竟然知晓这件事,看?向梁遇成:“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你的购物小票了?,还?是粉色的。”梁遇成坦然答道,“送出?去?没?” 梁遇唯重新扒拉起那堆东西,屏蔽了?声音。 齐舒云的八卦心被挑起来,扔下挂烫机,过来跟他们坐在一起,问:“真的啊?” “我到大学才知道女生出门要涂防晒霜,穿防晒衣,这小子高中就知道了?。” 齐舒云哼了?一声:“你大学怎么知道的?哪个前女友调教?的?” 梁遇成朝梁遇唯扬下巴:“说他呢,怎么又扯到我了?。” 梁遇唯懒洋洋一躺,像是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不是那么回事。” 齐舒云却来了?兴致,她早就对梁遇唯的感情状况感兴趣,平时他们经常聚不到一起,趁着这个机会,她想?了?解透彻一点。 “他光荣事迹多着呢。” 齐舒云拿了两个抱枕,一个垫在腰后,一个抱在怀里,一副听故事的姿态。 “他高中的时候,为了?一个女?生打架,保送名额都丢了。” “这么酷?”齐舒云眼睛都亮了?。 梁遇成不理解:“酷?” “小唯多正直的人,打架肯定事出有因。” 梁遇唯笑了笑,没说话。 “我有次还?发现他书里夹了?张手绘的项链。”梁遇成笑着说,“这小子那时候居然骗我,说他想?当珠宝设计师。现在想?起来,又是为哪个女孩做的吧。” 梁遇唯扯了下嘴角:“当时你信了。” 齐舒云笑得肚子疼。 门锁转动,林菡回来了。 梁遇唯看向门口:“妈,你回来了?。” 林菡没什么表情,叫梁遇唯到房间里。 梁遇唯不知是什么事,跟着过去?,问:“怎么了?,谁又惹你了??” “现在这家?里,还有谁能惹我?” 梁遇唯假装思考片刻:“我爸?” 林菡咬着牙在他肩头攮了一拳。 “别给我贫嘴!”林菡叹了口气?,坐在床尾,“前几天叫宋时薇来家?里吃饭,你为什么没回来?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晾着人家??” “这怎么叫我晾着她,不是您说,她是你的客人么?” 林菡被他气?得不轻:“我叫她来的用意是什么,你不知道?别装傻。” “我知道。”梁遇唯摁着她的双肩,给她按摩,“她是漂亮,也跟您熟,您对?她满意,我都理解。可是感情这东西,不是说硬凑就能凑一起的。” 林菡突然抬头看他:“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梁遇唯耸肩道:“没有。” “你现在不小了?,我不想?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你不想跟宋时薇谈,可以,自己有喜欢的人,也可以,但就一个要求,别什么随随便便的人都往家里带,行吗?”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自己清楚。”林菡将头偏向一边,“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梁遇唯后撤一步:“您把我当什么人了??” “这事我还没告诉你爸,他要是知道了?,你应该清楚后果。” “不是。”梁遇唯突然心情烦躁,他拨了?拨头发,“您从哪又听到什么了??” “要是听到的倒还?好,你嫂子都看?见?你带女孩回家了!你还想说没有?” 梁遇唯往门口看了一眼。 难怪齐舒云刚才说他女朋友不少。 过云雨 第38节 他没所谓地?哼笑一声,坦荡道:“看见的也未必是事实。” “你找,至少像你哥一样,也找个门当户对的,那种口碑不好,家?庭关系复杂的,趁早断了?吧。” 梁遇唯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声音陡然一变:“你查她了??” 林菡盯着他,声音沉沉的:“还说不是真的?” 第26章 梁遇唯声音冰冷道:“你凭什么查她?” 林菡上下打量着儿子, 眼神不屑:“还用查吗,她不是挺有名的么。” 梁遇唯受不了林菡的态度,努力压制着怒气?:“妈,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已经表述得很清楚了。我还以为你整天忙,是忙工作,谁知道你玩心这?么重。” “我没有在玩。” “你还认真了?小宋这么优秀的女孩子你瞧都不瞧一眼, 外?面的就随便往家里带, 你敢让你爸知道吗?”林菡气得胸口疼, “我这?儿就一句话, 赶紧断了。” “还真断不了。” “你跟她断不了,那你不如跟我、跟你爸断绝关系,你爱找谁找谁,爱往你家里带几个女人就带几个。你不要脸面, 我跟你爸还要!” 梁遇唯本想心平气和地跟林菡聊,后来发现行不通。 他只好换上冰冷的面孔。 “妈,这?事你不了解, 你也管不了。”梁遇唯指尖触上门把手,“还有,不要再?查了。” “你!”林菡气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吼了一句, “你看看你说的话!” 一开?始, 梁遇成和齐舒云在客厅, 没察觉什么,直到房间里的说话声越来越大?, 演变成争吵, 他们才齐齐往一个方向看。 梁遇成按下齐舒云的肩,自己起身往房间里走。 房间门突然被打开?, 梁遇唯面无表情地从里面走出来。 梁遇成小声问:“怎么吵起来了。” 梁遇唯表情难看,蹙眉说没事,径直往玄关走。 梁遇成跟了上去。 齐舒云手里握着一根丝带,看着他们俩一前一后出去,心中惴惴。 兄弟两人到门外?,梁遇成扯住梁遇唯的胳膊:“小唯!” 梁遇唯停下,转身摊手:“有烟么?” 梁遇成耸肩:“备孕呢,早戒了。” 梁遇唯叹了口气:“算了,走了。” “事还没说清呢,你跟妈怎么了,怎么吵起来了。” 梁遇成刚才的注意力都在手里的礼盒上,并没听?到他们在吵什么。 梁遇唯一时也不知从哪儿说起。 这?时,齐舒云打开?大?门,见兄弟两个人站在楼道,表情复杂。 她虚掩上大?门,压低声音跟梁遇唯说:“小唯,对不起啊。” 梁遇成不解,抛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是我跟妈说,看见你跟一个女孩……”齐舒云有些自责,“我不知道妈想给?你介绍小宋,也不知道你谈恋爱没跟家里说。” 她只是当一个小新闻跟林菡随意说起,没想到林菡因此跟梁遇唯发脾气?了。 梁遇唯垂目盯着自己的鞋尖:“我没恋爱。” 他主动献出心意了,还没收到任何回复。 齐舒云和梁遇成愣住。 他们盯着梁遇唯的脸,无法控制难以言喻的表情。 不是女朋友,却带回家了,这?是成年人都懂的关系。 如果这个人是外人,他们还可以痛骂渣男,可这?个人是梁遇唯。 人总是会给亲近的人上滤镜。 梁遇唯看出他们脸上的表情,也猜出他们在想什么,无奈地笑?道:“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她就是借宿一晚。” 他拍拍梁遇成的肩,说:“有空再跟你们解释吧。” 他现在实在没心情。 梁遇成了解他,知道他做事必定有自己的理由,便说自己去劝劝母亲。 “她就是太操心你了,所以控制欲有点强。”梁遇成为他宽心,“我一会去找她聊聊。” 梁遇唯思考片刻,说:“我也得跟她聊聊,不过不是今天。” “嗯,我知道。” 梁遇唯道了声谢,转身下楼。 走在夏夜晚风中,他心情如同这闷热的空气一般,异常烦躁。 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席卷了他。 周墨发消息来问他晚上要不要出来喝酒,他说不要。 周墨又调侃他一条单身狗能有什么事,气?得他直接删掉了他们之间的对话框。 这厮的招数真是烂透了。 - 梁遇唯和陈最没有再?见面,也没有再联系过。好像从彼此的生活中消失了一般。 他们之间,就停滞在那个吻上。 陈最不发朋友圈,梁遇唯知晓她的动态,只能通过申淼的朋友圈。 女孩子们的生活丰富多彩。 她们去看展了。 她们去看电影了。 她们去丁一也的别墅里学画,烧烤了。 每张照片里,陈最都笑得很开心。 她好像真的开始享受友情带给?她的快乐。 梁遇唯强迫自己忘掉她嘴唇柔软的触感?,忘掉那天本来浪漫的落日余晖。 他莫名烦躁,干脆一头扎进工作,在某个周一彻底离开?京江,带着招商团队去外省考察。 人一旦忙起来,确实会少很多杂乱的思绪。 一周的忙碌让梁遇唯感受到疲惫,就在他久违地睡懒觉时,宋时薇打电话来,叫他去现场沟通装修调改的事宜。 梁遇唯赶到现场。宋时薇说,门店的隐蔽工程验收没有通过。 “目前所有流程都是符合门店装修标准的。”宋时薇有些焦灼,“如果这?样的话,开?业时间会延迟,我的上司不会同意。” 梁遇唯盯着那张标记了“未通过”的工程验收单,说:“我刚跟工程部负责人通过电话,你们的情况是必须要进行调改的,不然进行不了下一步。” “没有余地?或者能不能整改和下一步装修同时进行?” “怕是不行。”梁遇唯摇摇头,“我们最近经常被突击检查,万一出事,不光是罚款,高层的位子都保不住了。” 宋时薇咬着嘴唇思考了一会,说她做不了这个主:“我得尽快赶回总部汇报这?个事。” 说罢,她便掏手机查机票信息。 “这?么着急?” “嗯,今天能走的话,我今天就飞。”宋时薇的视线一直定?在手机上,跟公司的行政人员沟通订票事宜。 梁遇唯静静站在她身侧,不打扰她。待她忙完,她才抬起头说:“对了,这?次回去,时间可能比较久。” “多久?” 宋时薇说:“半年吧。” “半年?”梁遇唯没想到要这么久,“那这?边的店怎么办?” “这?本来是在春节前就定?好的,要外?派去日本半年。原计划是等这?边的门店开?业后,十月再?去的,最近那边分公司催得紧,就提前了。”宋时薇笑了笑,“我本来是想等工程这?一环验收通过,跟你还有这?边的团队好好告别再?走的,回去也好交接工作。现在既然有突发状况,那就直接回去好了。” 梁遇唯抬腕,看了眼时间:“那,简单吃个饭?” 宋时薇抿唇想了想,突然问他:“周墨都跟你说了吧?” 梁遇唯若有似无地点了点头。 他不知道他们说的是否是同一件事。 “最近他见了我总是躲着。”宋时薇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没想到他这?么怂。” 梁遇唯看向她,一脸“什么情况”。 “你帮我约他下午的时间吧,如果他不来,那就算了。” 梁遇唯眉头一动。 本以为那厮借醉吻女神失败,没想到宋时薇对他有意。 一时落差感?上头。 但他还是发了消息给周墨。 - 周末,申淼又叫上几个女孩来找陈最。 过云雨 第39节 没想到,她们四个叽叽喳喳走到路边,正好迎面碰上盛惠。 盛惠看到她身边热闹,确认再?三后才上前。 她是来还备用钥匙的。 “在家大扫除的时候发现的。” 盛惠将钥匙递给?陈最,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说本来还犹豫要不要送来,最后又担心房东因为这点小事难为她,还是送来了。 陈最将钥匙装进口袋后,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似的,点点头,说:“好,谢谢,我先?走了。” “陈最。”盛惠叫住她。 陈最停下脚步。 “你最近还好吗?” 陈最扯了个笑,说还行。 “她们是你的新?朋友?”盛惠冲路边那辆小mini点了点下巴。 陈最没有说话。 丁一也降下后排车窗,探出头,喊了一声:“陈最,上车了上车了上车了!” 陈最不想再这样面对面,便说:“我先?走了。” 盛惠终于忍不住说:“陈最,你毁了我们的婚礼。” 陈最蹙眉:“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以为你会回来找我。”盛惠直勾勾地盯着她,“我以前没发现你是这?么绝情,这?么冷血的一个人。” 陈最正要说什么,身后已经有人替她开口了。 “怎么着,跟你绝交还得守孝三年?什么毛病。”李颂宜不客气?道。 陈最回头,发现李颂宜不知什么时候下车了。 丁一也下来,拉上陈最的手腕,将她塞进副驾。 她们几个都知道陈最和盛惠的过去,因而更心疼这?个姑娘。 车子急急地发动,盛惠的影子在后视镜中越来越小。 “她一个加害者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些话的?以后见一次我们怼一次。” 陈最笑笑,没有说话。 她坐在车上,出神地望着一闪而过的街景。 她应该恨蒋司尧,恨盛惠的。 此刻,她却没有什么感觉。 盛惠好像变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过去那些回忆,那些得知真相的愤怒,好像突然之间就不复存在了一样。 她们之间的感?情,真的随着那日无尽的泪水流光了。 “这?其实说明你走出来了。如果你还恨她,说明你还在意她。”丁一也安慰她道。 为了缓和气?氛,申淼放了首歌,然后一路往e.m block开?。 她们前一天约好去那里吃饭。 “今天陪你们逛,基本等同于加班。”申淼说自己今天付出得太多了,“不行,我一会要打个卡。” 陈最忽然开?口,说:“一会不会碰到你们同事吧?” 她故意这?样问,是怕碰到梁遇唯。 “不会,周末只有运营的同事在,其他人都正常双休的。梁总不倡导加班的。” 冷不丁听?到梁遇唯的名字,陈最又忍不住想起了滚烫的气息。 一路思绪混乱,她们几人刚刚进入商场,却正好迎面碰上梁遇唯和宋时薇。 申淼装模作样,毕恭毕敬地叫了声“梁总好”,又跟宋时薇打了声招呼。 打完招呼,她立刻转头,对身后的伙伴们使眼色,大?概内容是“快看是不是天仙下凡”。 宋时薇跟她们几个打了个招呼,又跟梁遇唯说了几句话后离开?。 送走宋时薇后,梁遇唯挑起一边眉毛,故意问申淼:“来加班?” 申淼面部抖了抖,咬牙切齿道:“要加也可以,全听?您吩咐。” 梁遇唯哼笑一声,视线扫过陈最。 陈最表情淡然,仿佛跟他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申淼眼珠子机灵地转了转,说:“梁总,不用加班的话,我们就不打扰你啦。” 他看着陈最说:“对了,乔森给?我打过电话,有事需要沟通。” 陈最一头雾水,指了下自己:“跟我?” 梁遇唯深深地看着她:“嗯。” 申淼拿出一副积极加班的姿态:“需要我参与?吗?” “不需要。”梁遇唯瞥她一眼,视线又回到陈最身上,“到我办公室谈吧。” “那个,梁总。”申淼探过身子举手,“你们要聊多久啊?” “你们有急事?” “急事倒是没有,我们准备去吃饭呢,你们要是时间很久,我们就先?逛逛。” 梁遇唯给?了她一个凌厉的眼神,她灰溜溜地带着另外两个人走了。 陈最跟着梁遇唯来到一楼直梯旁。 “乔森根本就没给你打什么电话,对吧?”等电梯时,陈最突然开?口问。 梁遇唯偏头看她一眼,显露丝丝笑意:“你怎么知道?” “乔森不会在周末打扰任何合作方和客户,对员工也是,除非紧急必要。” 看来没骗到她。 梁遇唯耸了耸肩。 电梯门在他们眼前打开。 梁遇唯等着她上电梯,她却停在原地,不肯往前了。 两个人对峙一般地站着,电梯等候过长,发出类似警报一样的提醒声。 梁遇唯忽然笑了一声,退出来。 “要是没事我就先走了。”她拿出对待盛惠的话术对待梁遇唯。 梁遇唯却不会像盛惠一样只敢远远喊话。 他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扯进旁边的楼梯间。 梁遇唯步步逼近陈最。 她避开?他的视线,却避不开他沉重的呼吸。 他们的呼吸几乎缠绕在一起,让她喘不过气?。 “如果你要说上次的事,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心跳如同擂鼓,刚才的淡然都是装出来的。 梁遇唯气?笑?了。 她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她可真淡定。 他盯着她白皙的脸,控制不住想要再用力吻上去,帮她唤回记忆。 但理智阻止了他。 “什么都没发生过?抱歉,我忘不了。”他说。 “那你……再努力一点吧。” “我觉得我已经表示得够明显了。”梁遇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那你对别人也这?样吗?”陈最突然仰脸与?他对上视线。 “你以为我见谁都亲?陈最,我们也相处一段时间了,我以为你对我有基本的了解。” 挺搞笑?的,怎么一个两个都以为他是渣男。 陈最没有说话。 梁遇唯用很认真的语气说:“你欠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哪怕是拒绝。 陈最心旌摇曳,却又在关键时刻想起宋时薇的脸。 她说:“我说过了,我没有恋爱的打算。” 楼梯间没有空调,只是这?么一会,她的鼻尖已经渗出汗珠,脸颊潮红。 像只柔弱的兔子。 梁遇唯看着她,突然就心软了。 算了,就这?样吧。 他说:“我知道了,走吧。” 陈最却没有迈步。 梁遇唯一把扯开楼梯间的门,顿了顿,回头看了她一眼。 “如果你改变了主意,直接来找我。” “我今天一直在办公室。”他手搭上门把手,“你知道在哪。” 说完,他打开门走了。 过云雨 第40节 第27章 陈最在楼梯间冷静下来后, 直接去找了申淼她们。 人虽然回归了队伍,却心不在焉地一直揣摩着梁遇唯最后?那句话。 她在想,如果去了梁遇唯的办公室, 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 因为?她去了,就代表她反悔了。 他们会?接吻吗? 那在车里,只是?嘴唇的碰触, 她就已经喘不过气。推开?他, 用尽了她的力气和仅剩的理智。 如果?她去了, 梁遇唯也许会?再?吻她, 比那个浅尝辄止的吻更深刻,也许会?做一些更疯狂的事。 想到这一切都会发生在他办公室里,她竟莫名地兴奋,身体里仿佛蹿出火苗来?。 她不知自己为?什么突然会迸发出这些想法。 片刻, 陈最回过神来?,才听到丁一也问她要不要加菜。 她摇摇头,问她们:“你们不觉得热吗?” 她们三个茫然地摇头。 商场的冷气明明很足。 申淼她们几个不知陈最在想什么, 但也没法问。 她们几个目睹了陈最和梁遇唯去电梯厅,看到他们对峙般站着,最后?,陈最被梁遇唯拽进了楼梯间, 消失在她们视线之中。 当?时, 李颂宜愣愣地问:“他们俩这是?吵架了吗?” 申淼的cpu都要烧了。 她知道梁遇唯、陈最和宋时薇是高中同学, 可她一直磕梁遇唯和宋时薇的cp。 而现在,她的梁总, 怎么像跟陈最也有故事? 她们三个各怀心事, 却没人开?口。 她们知道陈最和梁遇唯之间肯定发生了些什么。 但一定不是工作上的事。 几个人吃到一半,申淼问:“我们一会, 还去二场吗?” 她们的二场是指离这儿不远的某个咖啡馆,她们原本打算在那消磨剩下的时间。 几个人沉默不语,都在等着陈最的反应。 陈最迟滞地回到对话中来,笑?着说:“去啊,为?什么不去。” - 梁遇唯坐在办公室,一直等到暮色降临。 他试图让自己忙一点,打开?fred提交的周报。 结果?,只是?第一行字,就看了十分钟之久。 最终他终于放弃,往后?一靠,双脚搭上办公桌,躺在办公椅上放空。 他从没想过时间会这么难捱。 商场闭店时间是?晚上十点,商场内部清点过后?,便熄了灯。整个商场和办公区域,只剩下一盏灯亮着。 物业保安室的人打电话来?询问,问梁遇唯是不是离开时忘了关灯。 手机震动的瞬间,他幻听成了门响动的声音。 他几乎是?在一秒之内坐得笔直,之后?才看到在桌面上因震动而慢慢挪向桌子边缘的手机。 梁遇唯接起来?,烦躁地揉了揉眉头,说:“我在办公室。” 打完电话,他看了眼时间。 接近十一点了。 他终于接受了不会有人来敲门的事实。 他将手机抵在下巴,片刻后?,打电话给周墨:“打球吗?” 周墨没当?回事,回了句:“有病吧?” 他就当?周墨答应了,只说了四个字:“老地方见。” 他们的老地方是在附近的某个篮球场,这里经常举行3v3比赛。 这个时间点,球场上空旷而冷清,只有?一盏掉了灯罩晃眼的灯。 二十分钟后?,周墨抱着球出现,一脸“你他妈还真在”的表情。 “我答应了吗你就在这儿等?”周墨将球砸向梁遇唯。 球在空中划出一个颇有力度的弧线,最后?被梁遇唯稳稳接住。 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无?需多言。 梁遇唯没回答,只是沉默地拍着球。 周墨知道他大概心情不好,便也不多问,简单热身后?便上场。 周墨挑眉问:“斗牛?” 他们有几种分胜负的方?式,他正要问用哪一种,梁遇唯就已经攻上来?了。 “我靠,你不讲武德!”周墨跳起来去防,却已经来?不及。 梁遇唯比平时更快、更狠,有?几次周墨贴身防守,被他撞得骨架都要散了。 一身黏腻的汗,又被梁遇唯撞得浑身疼,周墨揉着身上问:“你今天怎么这么生猛?” 梁遇唯抹了把额前的汗,睨他一眼:“你行不行?” 周墨这人激不得,他丢掉懒散的态度,扭了下脖子,打起精神。 两人都认真了,没由来?地较上了劲,平时的休闲运动不知怎么就变成了激烈的身体对抗。 梁遇唯虚晃一个假动作?,用手肘抵开?周墨后?,突然一个正面急转身。 两人都没收力度,又互相被对方?绊到,同时重心不稳向身后摔去。 周墨在地上滚了半圈,利落地起身:“接着来!” 下一秒,他就看到梁遇唯手掌处渗出血来。 刚才落地的瞬间,梁遇唯下意识用手去撑地面,手掌到手腕处擦破了一大片。 伤得不严重,但破皮的面积不小。 他像是没有知觉一般,起身,继续进攻。 周墨瞪眼,喊了一声:“你的手伤了!” 他却好像根本没听见,俯身继续用伤到的手拍球。 周墨被他自虐一般的行为?吓到了,叫停了这场没由来也不需要结果的比赛。 “你疯了?!”周墨从他手中夺下球,随便将球往远处一扔。 梁遇唯在场上站了一会?,过了好一会?,才跟着周墨往场边走。 两人并排坐在地上,梁遇唯闷声灌水,牛饮了一整瓶,最后?将水瓶捏扁,一个瞄准,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 咣当?一声,水瓶落在垃圾桶旁边。 周墨看不得别人的伤口,比自己受伤还难受。 他浑身过电一般哆嗦了下,问:“你今天怎么了,跟发疯了似的。” 梁遇唯没回答。 周墨斜他一眼,又问了句:“失恋了?” 梁遇唯给了他个眼神,冷冷的。 他觉得那眼神实在可怕,便说:“算了算了,不问了。” 梁遇唯突然话锋一转:“你见宋时薇了吗?” “见了。”周墨声音忽然低落,“她要赶飞机,也没说几句。” 梁遇唯没再?深问,他也无?暇顾及周墨和宋时薇的进度条。 他自己的故事都要落幕了。 忽然之间,“啪”地一声,球场的照明大灯熄灭了。 失去了唯一的光源,只剩下远处的路灯匀来一点光亮,像是?施舍给他们的,给这个空旷的球场留下两个年轻而失意的影子。 - 新的一周,陈最跟乔森沟通完工作,要离开?时,发现了乔森的异常。 他像是?拿不准主意似的,将手中的笔转了好几个来回。 他向来?都是?果?决的,坚定?的,不会做这样焦灼的动作。 陈最已经熟悉他的工作习惯,看他状态异常,便犹豫要不要问一问。 乔森却在她开?口前先问了句:“最近e.m block那边怎么样了?” “合作?推迟到第四?季度了,目前具体工作?是?暂停的状态。合同流程已经走完了,到时候提前一个半月筹备就好。”陈最以为?他忘了,可工作上的事项他从不会忘。 “嗯。”乔森抬头看她,“你最近跟梁总还有联系吗?” 陈最不知他为何这样问,摇头说:“没有?。” 乔森若有?所思,说:“是?这样的,前段时间我去科大的艺术学院做讲座,碰到了一位林教授。” 陈最静静地等候他说下去。 过云雨 第41节 乔森眼神掠过她的脸,发觉她表情并没有?太大变化,便继续说:“那位林教授在讲座结束后?,向我打听了一些关于你的事。” 接下来?的话,不需要乔森去挑明。 陈最听申淼说过,梁遇唯的父母都在高校任教。 乔森先问了梁遇唯,又提到这件事。 陈最自然意会得到。 梁遇唯的父母在调查她。 他抬头,盯着她,眼神深邃:“当?然,我没有?告知她任何事,因为她的问题都与工无关。” “我知道了。”陈最不知该做什么样的表情,便垂目盯着自己的鞋尖。 乔森似乎是?轻声叹了口气,接着说:“但我不确定她是否只找了我一个。” “谢谢你告诉我。” 陈最不知自己是怎么离开乔森办公室的。 当乔森将那句话说出口,她的脑子里就翁翁的。 梁遇唯的父母为什么会调查她?她并没有?跟他在一起。 下班前,陈最给申淼发了条消息,问梁遇唯是?否在公司。 申淼帮她去打探了一番,说梁遇唯有?个线上会?,要到晚上七点左右才结束。在这之前,他应该一直都在办公室。 陈最纠结了许久,依然放不下这件事,下班后?,便径直去了e.m block。 她之前因为?工作?来?过几次,前台秘书认识她,直接热情地将她带至梁遇唯办公室。 秘书轻敲三下门,里面穿出一声温和的“进来”。 他在电话会?议。 看到来访的人是陈最,表情似是?意外。 但下一秒,他就调整好表情,继续投入到会议当中。 秘书低声提醒陈最,梁总的电话会议还没结束,可能需要等一会?,之后?便出去了。 梁遇唯专注于电话会?,像是?把她当?空气,十几分钟过去,视线都不曾落在她身上。 他好像有故意晾着她的意思。 期间,有?人问要不要休息一下,晚一点再?继续,他却坚持说直接开完吧。 说完这话,他瞥了陈最一眼。 她笔直地坐在沙发上,盯着窗外,看不出她有没有听到他说的话。 他看到她黯淡的眼光,忽然又有?些心软。 又过了几分钟,大家的讨论愈发激烈,有?收不住之势头,梁遇唯主动叫停,让大家先下班,第二天早上再?接着开?。 办公室忽然之间就安静了下来。 梁遇唯往后靠了靠,双手盘在胸前,笑?了声,说:“现在改变想法,好像有?点晚了。” 陈最听出嘲讽意味,但并没有?反驳。 此时她的注意力被另一个细节所吸引。 她看到他手掌至手腕处,有?一道新鲜的血红擦伤。 她对伤口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度,便问:“你的手怎么了?” 梁遇唯就任凭手那样破着,也懒得处理。有一小部分结痂了,有?一部分还有?鲜血。 他上班也没开?车,因为一握方向盘就扯得神经痛。 周墨早上见了他,笑?他有?病,他也当?没听见。 梁遇唯想问她怎么来?了,她却只关心他的伤口,她语气认真道:“再不处理会化脓的。” 那种难耐的痛苦她经历过。 梁遇唯失语之时,她抬起头问:“有医药箱吗?” 梁遇唯蹙眉,盯着她。 谁会在办公室放医药箱。 她似乎是读懂了他眼神里的意味,起身往门口走。 梁遇唯终究是忍不住,上门前抵着,堵住她:“要走?” “去找药店。”陈最看了他一眼,平静地说,“不处理会?留疤。” “附近没有?。” 陈最在手机上找到一家药店,下单了碘伏,药品和纱布。 梁遇唯看她在手机上操作?,心头一动,问她:“你来找我是为了这个?” 她将手机装回,一时间想不起此行的目的。 因为梁遇唯离她太近了。 滚烫的呼吸就在她头顶翻涌,几乎要把她灼伤。 他没受伤的那只手落在她的腰上,用力往前一拉。 她险些跌进他怀中。 心跳跟身体平衡一起乱了。 “不难受么。”他的指尖划过她细软的腰间。 刚才她使劲往后?靠,腰顶到了门把手,那里已经被印出一道痕迹。 梁遇唯微微俯身,呼吸又靠近她几分,缠绕着她的思绪。 她脑中没由来地想起那些在办公室的画面。 “陈最,你是后悔了吗?” 后?悔拒绝他,所以才来找他? 她的脸干净无?暇,还有?淡淡香气,像春寒料峭时绽放的花,脆弱又惊艳。 陈最屏住呼吸,希望保存住自己最后一丝理智。 忽然之间,一道黑影落下,几乎要覆盖了她整个人。 要闭眼吗? 她大义凛然地想。 那道滚烫的呼吸却没有落在她的唇上。 梁遇唯的手越过她,给办公室的门落了锁。 这一锁,她终于捡回了理智,躲开?他,重新坐回沙发上。 药在漫长的二十分钟后送到。 鬼知道这二十分钟是怎么过的。 陈最看向梁遇唯。 他玩味的眼神消失,表情略微正经,坐在她身边。 陈最轻轻握着他的手臂,仔仔细细地帮他消毒。 棉球划过伤口,是?疼的。但他已经感受不到疼,只觉得痒,像有?人在他心上挠痒痒。 陈最垂着眼认真帮他处理伤口。 他不曾有机会这样近地盯着她的脸。 即使是那天在车里吻她,他也不自觉闭上了眼。 高中时,他看到的永远只是她的背影。 她的鼻尖秀气,总是?最先冒出汗珠,像新鲜挂着露水的水果。 他没有见过谁和她一样。 或许见过,可他不会记得。 那天在办公室等到晚上,也不见她来?,他原本有?些生气。 直到刚才她进来,他仍在生气。 所以有意想晾着她。 而现下,她握着他的手臂,他的气又奇怪地消失了。 他看着这样的她,比吻她时还要满足。 办公室里静得只剩下中央空调的声音。 冷气从头顶吹下来?,他却只觉得浑身燥热,像是有火在身后烤着。 陈最帮他伤口上撒上药,有?用纱布熟练地包扎——她曾经不止一次地处理过自己的伤口。 “好了。不要碰水,不要放着不管它。”陈最收拾好剩下的药和纱布,装进袋子,“只是?外伤,也不深,应该不会留疤。” 梁遇唯的目光软下来,盯着她。 陈最受不了这样热烈的眼神,让她觉得必须给出什么回应。 而她给不了。 她下意识躲避,理了理凌乱的呼吸,正色道:“不要让你家人再去打听我了。” 梁遇唯一惊。 他本想等情绪过去后?,再?去找母亲谈这件事,不知怎么陈最已经先知道了。 他收起所有戏谑,挑逗的表情和语气,握住她的手。 “对不起。” 过云雨 第42节 目光真诚而殷殷。 第28章 陈最这二十多年, 过的复杂又简单。 复杂的是家庭,简单的是她自己。 她家里并?不贫困,从小到大的吃穿用度虽然不算优渥, 但也没有经历过窘迫的生活。 只是父母都没那么爱她罢了。 这?样近乎残忍的事实,是在一次次积攒失望之后,她自己总结得出的。 还没成年时, 她就劝说自己, 世界上是有不爱孩子的父母的。 后来父母又各自成家, 各自又有了孩子, 她才发觉,原来父母只是不爱她而已。 而?她自己,就像一叶没有任何庇护的小船,在流言和中伤里浮浮沉沉。 调查她, 无非是得到一些跟随她多?年的,为人津津乐道的传闻。 说完对不起后,梁遇唯剩下的话梗在喉咙, 不知?道要怎么?说出口。 陈最的洒脱和坦诚让他羞愧。 “我们又不是男女朋友,调查我只会浪费你家人的时间。”她语气平静道。 但她承认,这些话里带着气。 她还顺势将他握着的手格开?,但没用多?大?力气。 毕竟他手上还缠着纱布。 看着她几分倔强的眉目, 他的语气随着眼神一同软下来, 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母亲私下去查陈最, 尽管不是他?的本意,但也伤害到?了她。 他?看着她, 视线在她身上聚焦。 梁遇唯办公室有两面落地玻璃, 视野极好。此?刻,落日余晖逐渐消散, 夜幕缓缓降临。 只有陈最是清晰的,她身后窗外的风景,都融成一片暖融融的橘色,像晕开?的水彩,像模糊掉的马赛克,都只是为突出她而?存在。 他?想到?那个晚上,他?一直盯着窗外变换的天色,一直等到心中的希望和世界一同熄灭。 而?现在,这?些美好的景色全都成了她的陪衬。 她眼睛里流淌着他见过的,最美的澄澈。 他?知?道他又要请求她的原谅了。 他?迫不及待地想闯进去,在里面搅动涟漪。 陈最被他?盯得发怵,本想再说几句重话,却招架不住他深情的眼神,只好将那些话一并?吞下。 全世界又安静下来,呼吸的声音像是被扩大了几倍。 梁遇唯忽然反握住她的手臂。 “你要干什——” 陈最的话还未落下最后一个字,就已经提前发现了梁遇唯的企图。 她讶异地看他一眼。 他的掌心包裹着她的皮肤,顺着她的手臂一直往上。 察觉到她的眼神,他?还是没有停下。 她的心开始狂乱地跳。 她好像猜到?他?要做什么?了,又害怕,却又想进一步印证自己的想法。 她没有阻止他?。 他的手滑过她的手肘,继续探索。 再往上,就是她的伤疤,她一直隐藏的秘密。 当他?的手靠近那里时,她的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变僵直了。 梁遇唯的指尖轻轻触到了她伤疤的边缘。 与她身上其它处的光滑细嫩不同,与指尖相?接触的,是一片凸起。 陈最被他握着手臂,整个人动弹不得。 起伏的心跳还没彻底归位,又被按下了静止键。 他先是用指尖轻轻地触,之后用指腹摩挲。 她浑身像过电一般,激出了生理性的眼泪。 下一秒,她就被梁遇唯扯进怀里。 他义无反顾地吻了她。 不是招惹,不是撩拨,只是纯粹地给予。 他?不想要答案了,只想将歉意都揉进这个吻里。 他?克制地没有撬开她的牙齿。 他?受伤的那只手捧着她的脸,相?交的鼻息让她好像身处幻境之中,纱布粗糙的质感又帮她确认了现实的存在。 另一只手仍在她衣袖中停留,穿过她整个袖子跟她肌肤紧贴,扳着她的肩胛骨,将她往他?的方向摁。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发软,躁得好像血管里都是痒的。 这?一次,她没有推开?他?,也抛去了脑中乱成一团麻的思绪。 狂风巨浪席卷了她这艘孤零零的小船,却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始终托着她摇摇欲坠的心。 - 陈最走出梁遇唯的办公室时,天已经黑了。 整栋楼里都已经熄灯了,只留下身后一扇发光的门,和远处预估不出距离的微弱的“安全出口”的幽幽绿光。 是要退回那扇门,还是忘掉那扇门里发生的所有事,去往安全出口? 她缓慢地往前挪了两步,身后的门忽然打开又关上。 身后高大身影立在她和门之间?,让她险些撞上他?胸口。 一片黑暗之中,梁遇唯说:“我送你。” 因为手上的伤,梁遇唯上班并没有开车。 两人到?楼下,陈最伸手拦出租,梁遇唯却扯她回来,在手机上叫了辆专车。 当专车司机戴着白色手套出现时,她眨眨眼,说了句“奢侈”。 梁遇唯暗笑。 两人一起坐上后座。 刚上车,梁遇唯便提醒司机,将后排空调冷气再开足一点。 陈最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她穿的是长袖,而现在是能让人热昏过去的盛夏。 他?好像从来都不需要提醒似的,永远会先一步为她考虑,却从不问她为什么大热天还要裹得这样严实。 而?刚才,在他?的办公室里,他?他?像是直达目的地一般地,触到?她的伤疤。 他?却波澜不惊,没有任何惊讶的成分。 他好像并不觉得稀奇。 陈最从前就怀疑过,而?现在,这?种?猜测像疯狂蔓延的植物,已经占据了她几乎全部的思绪。 高中时期,虽是集体生活,但市一中是走?读制,学校并?无宿舍,因此?除了盛惠,没人见过她的伤疤。 到?了大?学,跟室友们朝夕相?处,是无论怎样也瞒不住的。 看过她伤疤的人,即使做好了心理建设,无一例外眼睛里会流露出惊讶和恐慌。 她便以为她本身的样子是可怖的。 可刚才,看他?稀松平常淡定的样子,她紧绷的神经忽然放松了几分。 她忽然想起丁一也曾说过的话。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心会陷下去一块。 她的心正在大面积塌方。 陈最看向车窗外,一路忐忑。 她拒绝了他的告白,却又跟他?接吻。 她恨自己的不坚定,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卑劣。 他今晚并未提及让她做恋人的请求。 他没有再索要她的答案。 到?她家,梁遇唯跟着她一起下车。 她问:“你怎么也下车了?” 梁遇唯耸耸肩:“我打车的时候就定位在这儿。” 什么?意思,他今晚不走了吗? 她脑中又开始自动播放一些禁忌的画面。 在她那个小家中。 她不知?这?些想法为何会钻进她脑中,也不知?道梁遇唯有没有看穿她讳莫如深的心思。 过云雨 第43节 在这?几乎能将人融化的烘热晚风中,他?盯着她,漆黑的瞳孔里闪烁着温柔的光芒。 他?盯着她粉粉嫩嫩的嘴唇,笑了下,伸手用拇指轻拂过她的唇角。 两人眼中的欲望相?撞,他克制自己没有再吻上去。 他?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又任凭那些发丝从指尖流走。 他说了句:“上去吧。” 陈最点点头,回了一句废话:“那我上去了。” 好像舍不得说再见似的。 - 陈最的理智大约在三日后才回归她的大?脑。 这?三?天中,她的大脑化作一台循环播放的放映机,反复重温在梁遇唯办公室的画面。 吻戏重播无数次后,她终于想起来,她那天去找他?的目的。是为了他?家人擅自调查自己而讨一个说法。 她也终于想起来宋时薇这个名字。 她还没搞清这些,就已经沦陷了。 陈最熟悉的人里,只有申淼对梁遇唯有了解。 她在跟申淼闲聊时,旁敲侧击地问起梁遇唯的家庭状况和私生活。 申淼的cpu再一次烧了起来,但她还是选择站在了陈最这边——谁让她们是朋友呢。 她对陈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关键问题是,她知道的也不多。 她给陈最打字:你跟梁总不是同学吗,一点都不知?道他?家里情?况? 陈最:知道一些,但不是特?别了解。 申淼:那你问吧,我知道的都会说的。 陈最:爱你~ 申淼工作时间?多?线程摸鱼,又同时兼顾着手头工作,来回切换着各种办公软件和聊天软件。 最后竟然顺手将一整段要发给陈最的话发给了梁遇唯。 梁遇唯叫申淼去办公室时,她还不知道自己消息发错了人。 她敲门进了梁遇唯办公室,嬉皮笑脸道:“梁总亲自叫我,我是不是要升职加薪了。” 平时她的工作只需要向直属领导fred汇报,梁总很少直接叫她进办公室。 梁遇唯皮笑肉不笑:“上班时间?聊领导八卦,你说呢?” 申淼心里一沉。 她压根不记得自己发错了消息,只是在想,梁遇唯怎么知道她上班时间干什么?了,难道公司最近加装了内网监测?可恶的资本家。 梁遇唯低头处理工作,晾着她。 她只能干巴巴地站着。 申淼是那种会自寻出路的机灵鬼,她讪讪一笑,俏皮道:“领导您有话就明示,卑职愚钝。” 梁遇唯停下手中的工作,掀眼皮瞧她,点点头,说:“行。” 他拿起手机开始念:“从我进公司起,梁总就是单身,情?史丰不丰富,有没有脚踏两只船过,这?还真不知?道。不过你为什么会觉得他花心啊?我觉得他?不太像,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男人嘛……身边想招惹他?的女人多?了,合作方啦,供应商啦,不过没有一个成功的……谁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可能是宋仙女那样的……不过我感觉,他?那方面应该挺行的,毕竟身材在那儿放着,希望有一天试用过的人可以跟我们聊聊用户体验……” 梁遇唯毫无波澜地念着申淼发给他的消息,有些像ai配音。 听着听着,她越来越觉得不对劲,神经猛地收束:完了,发给了梁总! 她的头皮越来越紧,聊天聊到兴奋时的虎狼之词,念出来居然这?么?羞耻。 “梁总,我知道错了!” 不能再念了! 她在想,是直接从窗户上跳下去,还是去打辞职报告比较好。 梁遇唯懒懒地往办公椅后面一靠,将手机随便扔在桌上,发出咣当一声响动。 申淼随着声响,身体也打了个颤。 梁遇唯问:“知人知面不知?心?” 申淼脸颊的肉颤了颤:“您玉树临风光风霁月全公司最帅第一人,怎么?可能表里不一呢,您绝对是一大情种……” 说到?一半,她又觉得不对,赶紧改口:“不对不对,我没资格议论您的私生活……” 梁遇唯不为所动,接着问:“用户体验?” 申淼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梁总,您就当我那些话是屁,都给放了吧。” 梁遇唯抬眼:“你这些消息是给谁发的?” - 陈最是在走出会议室后,突然接到?梁遇唯电话的。 “喂?” 梁遇唯开?门见山,用听起来似笑非笑的语气问:“陈最,我做了什么?让你觉得我花心?” 陈最不知他为何这样问,便问:“嗯?” “你想打听我,可以换个人,申淼对我可不算了解。” 陈最不知?她们之间的对话为什么会被梁遇唯知?道。 申淼已经紧急给她发消息解释了一切,但在这?之前,梁遇唯的电话先打了进来。 她还没来得及看申淼的消息。 “你有什么?想问的,可以直接问我。”梁遇唯说。 陈最讶异,又调整好情?绪,说:“你们家人调查我,那我也可以调查你。我们之间扯平了。” 陈最咬着嘴唇,不想承认她拐弯抹角地问了那么?多?,其实是在意他?和宋时薇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我家里那边,我会去交涉的,不会再给你造成困扰。”梁遇唯莫名笑了一声,“不过你说,扯平了?” 陈最被他笑得心里没底,便问:“怎么??” “你还欠我的,陈最。”他声音听起来松散,像是带着笑。 “我欠你什么了。” 陈最有些羞愤,他都吻了她两次了,还想要什么?? “别忘了,你还欠我一顿饭。”他的声音隔着听筒,都撩拨得她心痒,“你最好尽快还上。” 第29章 陈最很头疼要请梁遇唯的那顿饭。 他说尽快的那一刻起, 她就进入了备战状态。 尽管隔着电话?,她总还是觉得,他还有别的话要说。 周末, 她查好了菜谱,又早起采购,然后给梁遇唯发去邀请。 本以为梁遇唯会欣然赴约, 没想到他说周末两天都?有事, 等下次。 不是他说的尽快吗? 也不知是不是什么欲擒故纵的新法子。 她对着满满当当的冰箱拍了一张照, 发进四个女孩的群里:有人周末要?来家里吃饭吗?我下厨。 - 梁遇唯有更紧要的事需要解决。 周末他赶回家, 打?算坐下来跟林菡好好谈谈。 他打?开门?换鞋时,梁建义和林菡刚吃完晚饭。 “爸妈,我回来了。” 梁建义点点头表示回应。 林菡看见梁遇唯,什么都?没说, 放下筷子就往房间里走。 上次争吵后,他们还没讲过话。 “她怎么了?”梁建义察觉到这一细节,“你?又惹她生气了?” 梁遇唯主动走过去收拾碗筷:“大概吧。” 他看了眼紧闭的房门, 先去了厨房。 他将碗碟塞进洗碗机,然后在水池里手洗一个不能放进洗碗机的锅。 林菡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边,皱着眉头说了句:“这锅不能这么洗。” 梁遇唯像是没听见似的,继续自己?手上的动作。 林菡这么说, 无非是他没用常用的洗碗布而已。 在这个家, 她有一套自己?的规则, 不光约束她自己?,也?用来框定他们父子三个。 梁遇唯默不作声地洗完锅, 将锅摆上灶台。 林菡固执地将锅拿过去, 塞进柜子里。 梁遇唯靠着灶台,问:“去我房间谈谈?” 林菡看了眼在客厅看书的梁建义, 故意说:“就在这儿谈。” 梁建义摘下眼?镜,看了这母子俩一眼?:“你们俩打什么哑谜?” 过云雨 第44节 梁遇唯没回应,自己拿杯子倒了杯水,回自己?房间了。 进了房间,他躺在床上刷手机,发现申淼在朋友圈发了两张照片。 他认出那是陈最家的场景。 第一张是菜品的照片,六菜一汤,第二张是三只手碰杯的照片,除了陈最和申淼的手,还有一个男人的手。 他没有应邀,她就叫了别人? 他将手机扣下,闭上眼?睛。 过了会?,他听见房间门被推开的声音。 林菡果真沉不住气。 她站在门?口,问:“不是要谈吗?谈吧。” 梁遇唯撑起半个身子,无奈地笑了下,说:“您这是谈的态度吗?” 林菡做了个深呼吸:“那我应该什么态度?” 梁遇唯做了个“请”的手势。 林菡坐下,视线落到他结痂的手掌上:“手怎么了?又打?架了?” “跟周墨打球弄的。” “都?多大了,打?个球也?不知道保护好自己。” 梁遇唯哭笑不得:“打球本来就是身体激烈对抗的运动,受伤在所难免。” “你?要?是把心思都?用在正事上,还能是现在这样?”林菡不满道。 二十六七了,跟十六七差不多。不听话?,回家还总是弄得一身伤。 “我现在哪样了?” 林菡没接茬,自顾自地问:“小宋要去日本了,你?知道吗?” 梁遇唯点点头:“知道。” 林菡看了他一眼:“你早就知道,就是没打?算跟我说是吧?” 梁遇唯坐直身体,语气略带无奈:“她要被外派去日本半年,这是人家公司在半年前就定好的事,怎么就成我瞒着不说了?人家就是做过您几年学生,也?没必要?工作调动都?要?跟您汇报吧?” 林菡有些生气:“我是关心她的工作调动吗?我关心的不还是你?吗?” 梁遇唯叹了口气。 良久,他才重?新开口:“妈,你为了给我和宋时薇牵线,一头热地叫人家来家里吃饭。你?又因为怀疑我谈恋爱,又去擅自调查了陈最。你说是为了我,可你?既没有尊重?她们,也?没有尊重?我。” “说了半天,还是为了那个陈最。”林菡冷笑了一声,“你知不知道她什么家庭?父母离异就算了,两边还各自有孩子,有孩子也?就算了,又都比她小那么多,这要?在过去,她的年纪,都?能当她弟弟妹妹的妈了。我是为你考虑,你?要?是跟她在一起了,这以?后都?是拖累。她爸妈年纪大了,弟弟妹妹不都?得她来管?还有,她年纪轻轻,就能在那么大的美术馆做馆长助理,空降,还拿高薪,谁知道怎么弄的……” 林菡还没查到陈最跟梁遇唯是高中同学这一层。 他也不想跟母亲扯那些前尘旧事,免得又扯出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梁遇唯直直地盯着林菡,说:“我也?年纪轻轻,都?能做e.m block的副总,周墨也?能当财务总监,她为什么就不能有自己的成就?” “你?不一样。”林菡避开他的视线。 林菡用一句双重标准的话掩盖了她的偏见。 林菡在高校工作,能接触到年轻人的新观念,但到了自己?孩子身上,又回到了那个刻板的套子里。 “妈,我不是回来跟你吵架的。但如果你?听信那些传言,我觉得我们没有聊下去的必要?。” 林菡没有说话?。 “谁的家庭都?不是自己?能选的,她挺不容易的。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您一点判断能力?都?没有吗?这么荒唐,怎么可能是真的?自己儿子年纪轻轻当副总,别?人家孩子优秀就是走捷径?” 梁遇唯很认真地说:“是我喜欢她,我主动追求她的。” 林菡急得瞪他一眼:“你?糊涂啊。” “我们还没有在一起。”梁遇唯看着林菡的脸,“我不能在我母亲对她充满偏见的时候,不明不白地跟她在一起。” 林菡失神地坐着。 梁遇成上次也?跟她聊过,要她相信小唯。小唯是个有主意的孩子,从小到大,大大小小的决定,哪次他不是自己心里有数?就算是高中那次,差点赔了前程,最后他在高考时,不也?没掉链子吗? 林菡这些年,给两个儿子盘算过不少事。 但很少有如愿的时候。 她想让他们进高校,偏偏谁都?不如她意,各自发展了事业。她还给梁遇成物色过同事的女儿,结果梁遇成也没听她的,自己?谈了恋爱…… 她只是想让儿子这一生过得顺当些,错了吗? - 又过了一周,梁遇唯联系陈最,说他这个周末有时间。 周六早上十点多,陈最去超市买了些菜,到小区门?口时,才想起家里的盐快没了,又拐进旁边的便利店。 她手上的塑料袋又重?又多,在结账时,手肘不小心撞到了放安全套的小架子。 各种颜色的小盒子一时间歪倒,还有几盒散落在地上。 她把那些东西扶好,又把散落的盒子都捡起来。 正在弯腰捡,视线里出现两条穿着休闲裤的和运动鞋的长腿。 一开始她没在意,还以?为是来买东西的顾客,可当她把手里的几个盒子摆回架子上码好时,那个人越过她的身体,将她那些重重的袋子都拎了过去。 她回头,梁遇唯正颇有兴致地盯着她。 而她手里还拿着一大盒没放回去。 她说话?都?不利索了:“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梁遇唯看了眼她手上的东西,说:“饿了。” 陈最被他的目光灼得发烫,赶紧拿起那包盐往外走。 陈最一路都走得飞快,梁遇唯散漫地跟着她。 一直到电梯里,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他才问:“刚才慌什么?” 他们上次分别?前,接了个绵长的吻,再相?见时,她手里拿着安全套。 很难让人不产生一些不该产生的联想。 陈最抿了抿唇,避开他的注视去看电梯上的广告:“谁慌了。” 梁遇唯无声笑了下。 “手上的伤好些了吗?” 这个问题却让他眉头一动。 无论?是林菡,还是陈最,都最先问他手上的伤。 他将手掌亮给她看,擦伤而已,已经结痂了。 “恢复得不错。” 他问:“吃什么?” 陈最盯着他手中的袋子,一项一项给他报菜名:“清蒸鲈鱼,土豆炖牛腩,白?灼菜心,蒜蓉粉丝虾仁……” 他又想起申淼朋友圈里的照片。 那个男人是谁?会是申淼说过的,要?介绍给她的那个富二代发小吗? 真有意思,在微信上跟申淼讨论他的身材,转眼?又接触别?的男人。 她报的这几道菜里,有三道跟照片中出现的菜都重合了,还有一道白?灼菜心,之前做的是白?灼生菜。 她竟然都没想变换花样。 他觉得好笑。 陈最并没有察觉,进家门?后,给梁遇唯拿了双拖鞋,又在玄关处的收纳盒里翻了翻,翻出一个抓夹,三两下就将头发拢到一起,用抓夹夹住。 梁遇唯看着她白嫩纤长的后颈,一时失神。 他觉得自己?有些失控,全身的血都突然往下冲。 陈最从他手上接过食材,问:“怎么样,这几道菜你?喜欢吗?” 梁遇唯跟着她到厨房,没回答她的问题。 他望着她的背影。 她穿了件修身的薄衫,衬得腰身纤细,仿佛用一点力就能揉碎。 一时间,他浑身的血都?往下急冲。他几乎要失控。 陈最得不到回答,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个高挺的背影,双手撑在餐桌上,像是在想些什么。 她问:“要?喝水吗?杯子在餐桌旁边的柜子上。” 梁遇唯没有动。 陈最以为他没听到,便去帮他倒了水。 她刚要把水端给他,他又转了个身,往厨房去了。 他在默不作声地帮她处理食材。切菜,给鱼开花刀,他很熟练。 陈最莫名觉出他今天好像心情不大好,但为什么不好,她不知道。 她的厨房小,操作台站不下两个人,她无处下手,便夸了句:“你切得真好。” 梁遇唯看了她一眼?,问:“我是第几个来这里吃饭的人?” 陈最默默数了一会。 她的这个家,原来基本没有客人。 自从跟申淼她们几个做了朋友后,才开始变得热闹。 梁遇唯先失去了耐心。 他胡乱地说了句:“算了。” 过云雨 第45节 陈最问他:“你?今天怎么了?心情不好?” 终于,他还是秉不住问:“我是第几个来这里吃饭的男人?” 陈最眼睛向上:“除了蒋司尧,就是你?了。” “上周那个不是吗?”梁遇唯斜她一眼?。 手臂上的青筋那么粗,难道是女人? “哦,他啊。”陈最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他是你?朋友?” “嗯。”陈最点点头,有点故意的意思,“我不可以有别的异性朋友吗?” “那你?跟我呢?” “工作关系。” 梁遇唯冷哼一声。 呵。 工作关系。 听着还不如朋友。 “你跟只有工作关系的人能接吻,那跟朋友呢?” 陈最转身,往厨外面走去,话?里带这些气:“我想跟朋友做什么就做什么。” 其实那个人是申淼的男朋友。 她上周在群里问过之后,丁一也?在外地参加活动,李颂宜家里有事,只有申淼回应了她的消息。 申淼当时正跟男朋友在附近看电影,顺便过来蹭饭。 她本来都想说那是申淼的男朋友了,但梁遇唯的态度让她生气,便将话?吞了回去。 梁遇唯停下手中的动作,问她:“你?是不是对每个来你?家吃饭的男人都一样?是不是推出了套餐?” 陈最忽然有些委屈。 她虽然经常下厨,但自己?一个人糊弄和请客吃饭是不一样的。她想做出几道拿手好菜来招待梁遇唯。 上周,申淼和男朋友来,当了次小白?鼠。 土豆和牛腩第一次没炖烂,鱼也没腌好。周内她又改良了一下,自己?给自己?又做了一次。 这次是第三回 。 她还从来没有这样认真对待一个人。 她抬起头跟他对视:“梁遇唯,你?是来吵架的还是来吃饭的?” 梁遇唯没有说话?。 “是不是给你做了跟别人一样的菜,你?就不愿意吃?”陈最问他。 他依旧沉默。 陈最的眼眶有些发热。 下一秒,她踮起脚,用两条胳膊拢住他的脖子,狠狠吻了他。 梁遇唯没料到她会主动亲他,没防备地闷哼一声,打?了个趔趄。 但他很快稳住身体。 她还没有主动吻过一个人,动作有些急躁,秀气的鼻尖撞上了他高挺的鼻梁。 但她顾不得疼,毫无章法、横冲直撞地撬开了他的唇。 梁遇唯的理智被她柔软的唇一点点吞噬,将醋意一点点化成歉意。 但他现在无法说话,呼吸都?被她侵占了。 最终,他丢掉所有矜持,手指贴上她的腰,热烈地回应她。 可陈最在他最动情的时候撤离。 她往旁边站了站,做了个请的手势:“我现在不欠你?的了,你?可以?走了。” 第30章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三个吻。 事不过三。而他们之间好像并没有改变什么?。 陈最本来以为, 他们今天可以坐下来好好聊聊。 但?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两人僵持一般站在厨房里。 “你认真的?”梁遇唯问她。 她定定地?站着,就好像如果说了是,他们之间就再无可能。 她还是点了点头。 她只是觉得有点累了, 不想再将精力浪费在伤害自己的事上。 “好。” 梁遇唯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陈最没有出去看。 她听到梁遇唯在门口换鞋的声音,之后是一阵短暂的安静。 再然后, 就是关门声响, 将她隔绝在屋内。 陈最摸了摸嘴角。 她嘴角还有梁遇唯口中淡淡的薄荷味道。 她盯着满满当当的食材, 呆呆地?站了一会。 她本想像上?次一样, 给?四个女孩的群里发条消息,可她突然间失去了所有兴致,也不想招待任何人了。 - 梁遇唯从那道门走出来,一头扎入正午的盛夏。 走还是不走? 他本来没打算走的。 可陈最没有给他台阶, 就只能先分开。 才不过两三秒,梁遇唯身上就已经渗出细汗。 他透过电梯间的窗户往外看了一眼。 正是最热的时?候,室外基本没什么人。 等电梯时?, 梁遇唯胡乱地?拨了拨头发,心情就跟这天气一样燥热。 陈最主动吻他,实?属意料之外,他需要冷静冷静。 不光是大脑, 还有身体。 她就不能有异性朋友吗?他好像管不着。 可莫名?其妙的占有欲莫名其妙地驱使着他, 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实?在是太热了。 梁遇唯光是从楼里出来, 就出了一身的汗。 他为什么?不在空调房里好好待着? 他苦笑一声,觉得口干舌燥。 路过便利店时?, 他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梁遇唯从冷柜里拿了瓶水, 放在收银台上?。 结账时?,他又看到了被陈最撞倒的安全套架子。 那个架子被陈最撞倒后, 手忙脚乱地?瞎捡瞎摆,垒得并不整齐。那些盒子还是跟刚才一样的状态,七扭八歪。店员好像并没有整理过。 这会没有顾客,店员缩在狭窄的收银台内刷手机。 梁遇唯清了清嗓,店员收起手机,直起身结账。 梁遇唯的视线不受控制地看向那个架子。 店员显然认出了他。 付款时?,梁遇唯发觉,店员看他的眼神颇有深意。 他不知?怎么?的,一股无名?火上?头,指着那个架子说:“全要了。” - 人走了,饭还得吃。 陈最发了一会儿呆,还是回到厨房。刚套上围裙准备开火,就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 她紧张了一下,独居的人最怕莫名其妙的响动。 她手握着锅铲悄无声息地走到厨房门口,下一秒,却看见梁遇唯开门走了进来。 他手里拎了个便利店的白色塑料袋,里面鼓鼓囊囊的,好像装了不少东西。 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进门换鞋,动作熟练。 “你,你怎么进来的?”陈最问他。 他将塑料袋随手放在玄关的鞋柜上?,散漫地走进来:“谁让你不好好看钥匙的。” 过云雨 第46节 他还在怪她? “已经是第二次了。” 他慢悠悠地从口袋掏出她的钥匙,晃了晃,又放回原处。 那是刚才离开的时候,他顺手在玄关上?拿的。 陈最转身往厨房里去了,还关上?了门。 可厨房门没带锁,她这样做除了将自己逼到一个退无可退的境地?,没有其他任何好处。 梁遇唯推门,但并没有进来。 他倚在门口,注视着她。 陈最不想受他的影响,一直背对着他,将那些备好的菜从案板上换到盘子里。一个盘子不够,她又换了个大盘子。 她在料理台边来来回回地打转,胡乱地?忙着,却不知?自己?在忙些什么?。 梁遇唯看了一会,开口道:“一个吻不够。” 陈最还在生气,没看他,只问了句:“怎么不够?” “是你自己说的。” “我说什么?了?” 梁遇唯便将她的话学给她听:“你说,请我吃顿饭还是不够,我如果有什么?想要的礼物,或者什么?愿望,你能做到的,都可以满足。” 陈最终于转过身来:“我什么时候说过?” “在山上的时候。”梁遇唯淡淡地看着她。 她确实说过。是她脚踝受伤,梁遇唯背她下山时?说的。 看她不做声,梁遇唯接着问:“所以,你就想用一个吻糊弄过去?” 陈最语气不大好:“那请问梁总想让我做什么??” “对不起。”梁遇唯也察觉出自己的话不得当,便调整了语气,向?她道歉。 他主动向?前一步,想握她的手:“我不想跟你只是单纯的工作关系,我们?也做朋友,好吗?” 这句话里竟带着些不可查觉的乞求语气。 陈最依然带着气,抽回自己的手:“我跟朋友可不做这种事。” 梁遇唯上?前,将她揽进怀里。 她手掌抵着他的胸口,开始用力推他。 她想逃开,却被他紧紧摁在怀里。 他们之间的力气悬殊太大,陈最不再挣扎,而是靠着他的胸口,语气突然低落下来:“我已经受够了所有消耗自己?的人际关系,我希望我能有跟朋友一起吃饭的自由,无论是同性还是异性。” 梁遇唯听出她情绪不对,便松开她,表情和语气认真道:“抱歉,今天是我反应过激了。” 陈最盯着他,接着说:“我说过我手艺不好,为了这顿饭,我已经是第三次改进了。就是因为我把你当成比朋友更特别的存在,才不厌其烦地?做这件事。” “我……”他一时?间揣摩不透她“比朋友更特别”的意思。 混乱的思绪让他舌头打结。 “如果你还觉得不够,那今天一并都还给你。”陈最说。 下一秒,她的双手就主动勾上他的脖子,将自己?的嘴唇贴上?他的,身体也跟他紧紧相拥。 他明显感觉,这次的吻跟前几次都不一样。 他克制着自己?,浑身的血还是不受控地往一处汇聚。 她极有侵略性地撬开了他的唇齿。 梁遇唯呼吸渐急,在她突如其来的进攻下节节败退。 他还是努力捡回理智,跟她分开,捧着她的脸问:“你确定?” “别废话。”她重新撬开他的唇,指尖轻划过他肌理清晰的腰间。 她指尖随意一个轻挠,却激得他身体像过电一般,时?不时?地?炸出火花。 这是她逾距的证据。 很快,她就迎来了他的反攻。 他扣着她的后脑勺,攫取了她全部的呼吸。 一时?间,她只觉得天旋地?转,腿脚发软,忍不往后倒,差点磕到油烟机上。 梁遇唯护着她的头,把人往外拉了一步。 他的手顺着她的发丝往下,游走过她的伤疤边缘,又触到她后背。 那些轻薄的衣料,仿佛他不用费太大力气就可以撕碎。 她紧紧地抓着料理台的大理石台面,用力到指尖发白。 她整个人就好像无依无靠地漂浮在惊涛飓浪之中,台面的边缘就是一根毫无作用的浮木,而她还是拼了命地?扒着它。 陈最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在他指尖划过后背的金属钩扣时?,她身上?轻微地?抖了一下。 再进一步,她的伤疤就要暴露在他面前。 还没有人完完整整地看过她的伤疤。 梁遇唯看着她的脸。 他捏住她的下巴,注视着她湿漉漉的、充满色气的眼睛。 他们?都已经不去掩盖脑中过分的绮念。 他问:“是想试用一下,给?申淼出个用户体验吗?” 陈最知道申淼不小心把消息发到了梁遇唯那里,但?不知?道她竟然发了这么?羞耻的内容。 “嗯。”陈最垂目扫过他的腹部,她刚摸过,那里有紧实?的腹肌,“身材这么?好,试用一次,我也不吃亏。” 把他当什么了?□□的? 梁遇唯面无表情地?拢过她,更狠地?啄她,星星点点地落在她的鼻尖、颈间。 热烈期间,她的领口从肩头滑落,露出伤疤的边缘。 他看到了。 然后毫不犹豫地将唇覆了上去。 她颤抖着,卸掉了最后一层盔甲。 她最后的秘密也完完全全暴露在他面前。 陈最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 身材这么?好,试用一次也不吃亏,那就一起堕落吧。 她想摘下围裙,不料越急越解不开,最终那两根细绳被她系成了一个死结。 梁遇唯将她的手拨到一边。 片刻后,梁遇唯打横抱起她,往外走。 她遗憾地?回头看了眼落在地上的围裙。 它在梁遇唯的暴力拆解下,已经失去了它原本的用途。 两人对上?视线,他们?都知道将要发生什么。 陈最问了句:“不吃饭了?” 梁遇唯在心里骂了句,还吃什么?饭。 “还没买套……”她说。 梁遇唯门口拎起塑料袋,然后径直抱着陈最往卧室去。 陈最怕掉下去,双手吊在他脖子上,问袋子里是什么?。 梁遇唯将袋子放在卧室的化妆台上。 她也终于看清里面的东西。 “你刚才就想了?”她故意凑到他脸前。 他别扭地?别开脸。 其实?没想的。 至少没想是在今天。 他只是看不惯那个店员的眼神?而已。 或许那个店员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他内心?太烦躁。 “想用哪一个。”他看向陈最,“一会随你挑。” - 陈最身处一片汪洋之中,周围潮湿闷热,还有水声,她却视线模糊,什么?都看不清。 她觉得自己?像是溺水,想将头探出水面,看一看外面的光亮,却被一只大手摁回深不见底的水下。 哦,这里还有梁遇唯。 他就是那只让她身处汪洋之中的大手。 她做了个深呼吸,打算用憋气对抗压抑的水下时?,却发现,她好像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他在教?她潜水。 她缓缓睁开眼。 她的卧室布局简单,床的对面是化妆台。 化妆台上有一面小的、圆的化妆镜。 过云雨 第47节 那个镜子平时都是转过去对着墙的,今早护肤后,大概是她忘了关镜子的灯,也忘了将镜子转过去。 此时?此刻,她睁开眼,正好对上镜中自己潮红的脸。 还有梁遇唯肌理明晰的宽阔的肩背。 他们?一起被盛在了那个小小的圆里,上?演着一副柔美和坚硬碰撞的画卷。 画的边框带了一圈乳白色的光圈,美好得像梦境。 陈最好像从未认真对着镜子欣赏过自己的身体。 就算是洗澡,她也是匆匆洗完,套上成套的睡衣。 她发觉,自己的肩膀和锁骨的形状其实?很漂亮,除了伤疤的位置,其它部分的皮肤依旧细嫩白皙。 她穿抹胸婚纱大概会很好看。她自己默默地?想。 这个想法凭空出现后,她又一惊。 她刚刚明明把这次□□定义为“试用体验”,现在竟想到了婚纱。 她将这可怕的想法赶走,转而问梁遇唯:“你知道的,是吗?” 她早就猜到了,他知道她身上有伤疤。 所以他从不问她为什么总穿着长袖,所以总会在第?一时?间为她打开空调,所以才在第一次触到她的伤疤时?平静如水。 梁遇唯没有回答,而是问她:“疼吗?” 其实是有点疼的。但?可以忍受。 身上的印记提高了她的疼痛阈值。 她努力让语气保持稳定,摇摇头,反而问他:“很丑吗?” 她指的是伤疤。 梁遇摇了摇头。 怎么?会丑。 明明很美。 接着,他兀自埋头苦吃。 “看了会觉得吓人吗?” 他终于抬起头看她,她的眼睛像是一汪清澈的湖,映出他迷离的双眼。 他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你想的太多了。” 他这个吻是克制的,手却不是,他持续地将她往深海里拖拽。 她注视着他,他的眼睛也潮潮的,里面灌满了叫欲望的东西。 颠簸之中,她又看到了化妆镜。 镜面实?在太小?,框不出完整的画面,场景便来来回回切换着。 小?小?的圆镜中,从白里透红的脸,换成起伏的伤疤,最后又变成一对被握住的脚踝。 陈最紧张地注视着梁遇唯。 那种在水下的窒息感又短暂袭来,之后伴随着一声暗哑的闷哼,忽然之间,像是有一潭温柔的水在她身体里泄开。 待她回过神?来,两个人已经被汗包裹了。 身下的被褥几乎要被汗印出人形。 他们?没开卧室的空调,她甚至没来得及找卧室空调的遥控器。 只靠客厅里偶尔吹进来的丝丝凉风,根本不够用。 但?当时那样紧急的情况下,谁又想得到开空调。 陈最的鼻尖又冒汗了。 她撑着上?半身爬起来,在床头柜上?找到遥控器,按了下去。梁遇唯的下巴磕在她肩窝,她找到哪里,他就跟去哪里。 他根本舍不得从她脸上移开眼,这么?多年连本带利的感情,多少有些浓郁得过头。 可惜陈最没注意到他深情的眼神?,只当是正常男人事后都会有的温存举动。 空调的第一缕风吹下来,陈最软趴趴地?躺下。 两个人都没经历过这些,梁遇唯浑身都像是飘在空中一般,陈最却像是要散架了。 她侧躺着,梁遇唯搂她在怀里。 他喜欢掌心上沉甸甸的质感,不肯松开。 这时候适合讲点情话。 说点什么?呢。 是问那句“比朋友更特别的存在”是什么?意思,还是往前翻个十年,说那时?候他就已经喜欢她了…… 他的视线扫过她空荡荡的锁骨。 或者可以问问她,为什么不肯戴他送的项链。 梁遇唯还在自顾自地?琢磨他们之间的下一步时?,陈最回头看了他一眼。 房间的温度还没有降下来,两人之间仿佛都是黏腻的汗。 潮热空气中,她拨开被压着的头发,问他:“是我,不是宋时?薇,是不是有点失落?” 宋时?薇。 半晌,梁遇唯才想起这个不该被提起的人名。 他一怔,胸中酸涩,沉沉开口:“嗯,所有人都是这么以为的。” 第31章 陈最听出梁遇唯的语气里的停顿, 便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眼中还有未褪尽的情潮,和淡淡的失落。 她以为戳到他的痛处,惊觉自己提这个话题不合适, 便说:“抱歉。” 梁遇唯复杂地看向她的侧脸。 她还?真信了? 他们侧躺着,谁都没有说话。 陈最背对?着梁遇唯,所有伤疤完完全全、毫无遮掩地袒露在他眼前。 或许是因为不?习惯, 每隔一会, 她都要轻微地换个姿势, 来掩饰内心的焦虑。 “不觉得害怕吗?”她问。 “你觉得怎么样?”他问。 他们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陈最问的是伤疤。 而梁遇唯问的是体验。 他觉得, 作为第一次,时长和力度应该算不错。他是从她的表情反馈中得出结论的,但还?是想要个确切的答案。 梁遇唯摇摇头,让她不要那么在意伤疤。 陈最也摇摇头, 说:“没有横向对比,不?知道?。” 她还?想?横向对?比? 身后的人不?再说话,只剩下呼吸粗重地喷在她后颈处。 良久, 她听见他说:“你敢找别人试试。” 这句话威胁似的,跟呼吸一起,灼得她滚烫。 她揪着被?子一角,心想?也是, 也许不会再有人能接受这样的她。 这些年, 她很少遇到真心对她的人。 她闭上眼, 让自己忘掉他心里有别人的事实。 她不知道自己欲望驱使下的勇敢是否正确。 她突然想?跟梁遇唯聊点什?么,也许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她说:“知道吗?其实有很多事, 我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做。” “比如??” “比如穿漂亮的泳衣去游泳, 或者?穿吊带裙或者?露背装出门,还?有……”她又想?到刚才忽上忽下的感觉, “还?有今天,我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这样的体验了。谢谢你。” “还?想有吗?机会多得是。” 他漫不经心地往化妆台上瞥了一眼,那上面还?有一堆没有拆开的包装盒。 其实他真正的潜台词是“如果你想要,随时都可以”。 哪怕是现在。 他的唇濡湿她的背,激得她身体发麻。 他们都知道彼此又有了反应。 明明是挑逗,却像是点醒了她一样。 她知道这样并不能解决问题,便摇了摇头,坐起来:“抱歉,今天是我越界了。” 梁遇唯一愣。 她刚才大胆主动地进攻,现在又生出退缩的态势。 梁遇唯的脸当即就黑了:“那我们现在算什?么?” 过云雨 第48节 她承认自己喜欢他。 可她从来没有进入过一段感情,她怕长久的亲密关系,她更怕他心里还?有另一个人。 她怕他们之间会像那段长久却又虚假的友谊一般,日积月累,以洪水蓄能的势态迸发,然后壮烈地结束。 “我说过,我现在还不想恋爱。”陈最避开他沉重的视线,“我不?知道?你跟宋时薇的过去,也不?确定?她在你心中的分量,我怕我会不平衡。” 梁遇唯心情烦躁到了极点,他不?懂,为什?么到了这一步,他们还?能吵起来:“陈最,我不?信你看不?出我喜欢你。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觉得我会跟你在一起时想?到她?” “我刚才问过你,你说……” “我说所有人都是那么以为的,但不?是!”梁遇唯抢过她的话。 在高中时,梁遇唯跟宋时薇因为形象出众,常被?老师和校领导抓去当?工具人,比如?接受媒体采访、为学校网站首页拍摄写真。 对?于无聊的看客们来说,校花校草的组合是打发课余时间的偶像剧。 他在一次次夸张的转述中,变成了痴情男的角色。 宋时薇从不在意那些,还?经常跟梁遇唯开玩笑,叫他绯闻男友。 上大学后,宋时薇又成了林菡的学生,他们便比之前更熟些。 林菡喜欢宋时薇,一心想?撮合他们,但他们之间并未产生过任何火花。 “我跟她关系是不错,但完全是朋友层面的,就算工作上有交集,我也没给?她行过任何方便。我不?喜欢她,她也对我没兴趣。我跟她没有什?么过去,有也只是普通朋友的分量,我喜欢的只有你一个。”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以为你会懂的。” 将这些和盘托出后,梁遇唯扯过衣服,胡乱地兜头一套,往洗手间去了。 短暂地冲了个澡后,梁遇唯想?,她是不是真把他当成□□的了? 刚才在潮湿闷热的床上,全身的力气和精力都汇聚在一处时,他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到她潮红的脸颊,差点说出一些矫情话,一些年轻混小子才会说的海誓山盟。 他还?以为,经过这一次,他们之间会有什么不同。 冲完凉,梁遇唯不?肯去卧室,便走?进厨房,默不作声地开始做饭。 陈最也去冲了个澡,出来时,发现已经两道菜端上桌了。 “你怎么在做饭了。”她倚在厨房门口,语气软软的,有求和的意味。 她知道?他生气了。 “做不?成恋人,还?不?能一起吃个饭了?”梁遇唯没转身,继续低头做菜。 “嗯……可以。”陈最说。 梁遇唯没有再搭理她。 她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就在他身后盯着他。 梁遇唯察觉到那双眼睛,一时间气不?过,突然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过来捏住她的下巴,吐出的气几乎要贴住她的唇。 “陈最,今天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该说的能说的我都说了,我给?你一段时间考虑,如?果你愿意,我们就在一起,如果你想好了不谈恋爱,我们就彻底拜拜。” “哦。”陈最迟滞地答应了一声。 “哦什么哦。”梁遇唯对她的反应并不?满意。 “哦就是知道了。” 梁遇唯抛弃了陈最原先?的菜单,用准备好的食材做了一桌子全新的菜品。 梁遇唯的手艺不?错,但这顿饭的气氛实在算不上好。 两个人吃完了沉默的一餐。 梁遇唯离开时,陈最盯着那一堆还没拆的安全套。 “这些怎么办?”她指着那些东西问。 “留着吧。” 当?成是一个纪念。 至少是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的证据。 他要让她看到那些东西时就会想?起他,想?起他时就会愧疚。 - 陈最再次见到梁遇唯,是在荔美术馆新展的开幕仪式上。 这次筹备已久的山水画展,邀请了诸多业内人士和合作方,梁遇唯和周墨都在受邀名单上。 周墨收到邮件时,特意跑去梁遇唯的办公室显眼,问他有没有收到邀请。 梁遇唯睨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没有。 他根本不?想?想起那个发消息的邮箱地址。 周墨一笑,扔给?他一个快递文件袋:“你猜怎么着,我帮你取来了。” 荔美术馆不光发了线上邀请函,还?有纸质邀请函作为入场凭证。 梁遇唯看都没看,扔到一边:“不去。” “为什?么?” “没时间。” 周墨撇撇嘴:“我看你是怕见你那老同学吧。” 梁遇唯将视线电脑前挪开:“滚出去。” “你不能因为爱情失意,就把?气撒到工作上,还?有我身上。” 梁遇唯冷笑一声。 周墨问:“怎么,你还?不?承认?” 梁遇唯冷笑一声:“你呢,顺利吗?” “人都跑了,顺利个屁。”周墨俯身在他办公桌前拄着下巴,“倒是你,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表白?拉手?接吻?” 梁遇唯嫌周墨聒噪,起身离开,把?办公室留给?他。 “进度条还是零?”周墨为他干着急,“那开幕你必须去啊!” 开幕仪式当?天,陈最忙得脚不沾地。 乔森要致辞,要接受媒体采访,要接待重要来宾,她都要前后打点妥帖。这场展筹备已久,不能出现任何闪失。 乔森致辞时,她精神高度紧张地站在旁边,并没有往人群中看。 她知道那里面有梁遇唯。 开幕仪式结束后,她又盯着乔森接受了三家媒体的采访。 直到所有流程都结束,所有来宾开始自由看展。她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放松下来,长出了一口气。 她的工作不?算结束,但重要的都已经完成了。 她的眼神扫过人群,忽然就看到了梁遇唯。 他西装革履,身材挺拔,在乌泱泱的人群中是显眼的那一个。 这些天,她没有联系他。 他说给她一段时间考虑,却没说多久。 她每每看到那些安全套,就焦躁不?安。最终,那个塑料袋被她放进了柜子里,跟梁遇唯送的项链放在一起。 忽然之间,他像是有感应似的,也看过来。 她受不了他的注视,主动挪开了眼神。 这时,丁一也幽幽地飘到了她身边。 丁一也有作品展出,所以也在现场。 丁一也冲她挑了挑眉毛,语气神秘:“嗨,我刚看到一个熟人。” 陈最知道她说的是梁遇唯。 丁一也蹙着眉问:“他怎么来了?” 陈最平静地说:“他在乔森的邀请名单中。” 丁一也至今还?为梁遇唯自称化肥厂的王总而耿耿于怀。 “还?穿了西装。”丁一也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人模狗样?的。” 陈最被?她逗笑,点点头表示认同。 “对?了,有个话题不?知当讲不当讲……我觉得,他对?你有意思。” 陈最没有否认。 她笑笑说:“可能吧。” “真的?!”丁一也眼睛瞪得老大,差点跳起来,“我们三个私下讨论好久了,就是不?敢告诉你。” 丁一也跟申淼聊起过,她们俩都热衷于给陈最介绍男朋友,但都被?梁遇唯冷嘲热讽,从中阻拦。 她们一致得出结论:这个梁遇唯,绝对?有私心! “那你喜欢他吗?” 陈最点点头。 丁一也已经完全不把今天的工作当?回事了,追着陈最问:“你们俩现在是怎么回事,在一起了吗?” 陈最摇了摇头。 丁一也撇嘴道?:“就是要让他吃点苦头再追到你。” 这时,有人走过来打招呼。 陈最认出是方俊。他跟陈最寒暄几句,说好久没有见到她,又约她时间吃饭。 丁一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用口型跟陈最说了个字,“油”。 她凑近陈最耳边:“不?过也不?算坏事,等着瞧吧,一会‘王总’肯定会忍不住自己凑过来。” 周墨在馆里找了一圈,最终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梁遇唯。 过云雨 第49节 “不?是说不?来么,怎么还?穿上阿玛尼了。”周墨打量他一番,冷嘲热讽道?,“我以为你结婚才会穿这套呢。” 梁遇唯没理他。 “你老同学很受异性欢迎。”周墨提醒他,“我已经看到两个男人跟她上前寒暄了,好像都加了联系方式。” 梁遇唯斜他一眼:“这是她的工作。” “我还?不?了解男人吗,他们是为了工作还是为了自己,我能看不?出来?” 梁遇唯哼笑一声:“也是,你是渣男,你什?么看不?出来。” “你属狗的?见谁咬谁?”周墨咬牙切齿地说,“媳妇飞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梁遇唯慢慢悠悠地欣赏着画作,过了一会,陈最才出现在视野中。 他看到一个男人正在跟陈最和丁一也聊天。 那个男人似乎说了什么有趣的话题,逗得她们俩一直笑。 走?近时,他听到那男人说:“早就听说陈小姐能力出众,丁小?姐的作品很难借,陈小?姐是怎么说服她来参展的呢?” 梁遇唯忍不住冷笑。 什么低级的搭讪方式。 梁遇唯走?过去,直接问陈最:“请问,这里的画对外售卖吗?” 那个男人被打断很不满,却迫于梁遇唯强大的气场,并没有说什?么。 梁遇唯虽是提问,脸上表情却并不好。 陈最看了他一眼,解答道?,这场展很多作品都是从私人买家手中借来的。 “只有少部分是售卖的。”陈最挑眼看他,“您有兴趣?” 丁一也饶有兴致地盯着这两个人,看他们打算把?戏演到什?么时候。 “嗯。”他对着陈最说,语气不?容置疑,“陈小?姐带我去看看?” 陈最看一眼他阴沉的表情,将手搭上丁一也的肩:“艺术家本人就在这儿,您跟她谈吧。” 第32章 陈最不想面对这张难看的板着的脸。 结果梁遇唯直勾勾地盯着她, 语气不容置疑:“我就要跟你谈。” 丁一也搞不懂眼下是什么状况,左看看,右看看, 什么也没说。 他们?三人站在那里,形成了一个诡异的三角形。 徒留旁边那个不清楚状况的男人,往前走了一步, 试图解救陈最:“陈小姐, 这个人你认识吗?” 梁遇唯斜他一眼, 又将目光悠悠地投向陈最。 他们?何止是认识, 他们之间还有过更亲密的举动。 陈最跟男人说了抱歉,说梁遇唯是乔森的朋友,之?后便带着梁遇唯走到一安静角落。 “你是在打扰我工作吗?” “抱歉,我真没看出来你在工作。”梁遇唯阴阳怪气道。 陈最:“你……” “跟别的男人聊天?就笑得出来?, 跟我就拉个脸是吧?”梁遇唯冷笑一声,“他说什么有趣的了,让我也听听?” 陈最眉头微微一皱:“他是乔森的客人, 我能对?人家冷脸吗?还有,说我之?前请先?照照镜子。” 梁遇唯耸耸肩:“我也是乔森的客人,我看你对?我就挺冷的。” “再冷不也得给梁总您单独服务。” 她不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言善辩。梁遇唯把这当做他们关系跟从前有所改变的象征。 他眉头一挑,颇有深意地看向她。 她跟他对?上视线, 便知道他没想什么绿色健康清新的东西。 “你是真心来买作品的吗?不买的话, 我还有别的事要忙。”陈最清了清嗓, 挪开视线,“我的老板不准我摸鱼。” “我说了, 我买画。” 陈最判断不出他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 她抬起脸看他, 提醒道:“丁一也的画是按平尺算的。” 梁遇唯对?价格没发表意见,反而问:“买了你有提成吗?” 陈最斜他一眼:“俗不俗。” “那就是没有。” “如?果有呢?” “那得买, 砸锅卖铁都要买。” 陈最心头又有塌陷的预告,便挤出一个短暂的笑,说了句“莫名其妙”,转身走了。 - 周墨过来?,正好看见陈最走开的一幕。 周墨哈哈笑了几声,过来?搭上梁遇唯的肩:“还以为你真不在乎呢,原来?是人家不愿意搭理你啊。” 梁遇唯飞过去一记眼刀。 但周墨不在乎:“怎么,生气了?要不要我帮忙?” 梁遇唯眉毛抬了抬:“滚蛋。” 周墨无奈,双手一摊:“好吧,既然你不愿意……” 梁遇唯问他:“你爸妈家里不是新中式装修,不缺山水画么?” 周墨领会他的意思,但拒绝了:“我可没那么高的品味。你自己怎么不去?” 梁遇唯又拿出交换条件:“宋时薇去日本前还要回来?一趟,你不想知道她哪天?回来?么?” 周墨一愣,一副舍命陪君子的样子:“买买买!” 周墨叹了口气,他不是缺画,是缺心眼。而梁遇唯,是别扭怪。 他们?走近时,陈最正在跟丁一也说话。 丁一也瞧见两个英俊的身影,便朝陈最使了个眼色。 陈最没转头,用余光看见梁遇唯和周墨正朝这边走来?。 “王总看着怎么这么不情愿呢,是有人绑着他来的么。”丁一也调侃道。 陈最笑了声:“可能吧。” “刚才说买画,他到底诚心要吗?” 陈最问她:“你卖画不是讲究缘分么。” 丁一也不缺钱,性?格也随性。她创作时间久,还喜欢玩消失,交易作品时又讲究眼缘,她看不入眼的买家,宁愿不出售。 丁一也点点头,说:“是啊,如?果你们?俩成了,价格我说了算。如果你们俩不成,那……价格不还是我说了算么。” “是谁说不能拿艺术当儿戏来?着?” “你的幸福,怎么能是儿戏。”丁一也狡黠地冲她眨了眨眼。 周墨正好走过来?,露出他经典的绅士微笑,主动向陈最伸出手:“你好,周墨。” 他们?都知道彼此,但这是他们两人第一次正式见面。 “陈最。”陈最跟他握手,用官方语气说,“今天?来?宾比较多,照顾不周,请多包涵。” 梁遇唯没做声,只是看了她一眼。 她怎么对他就没有这样温柔耐心的好态度。 周墨主动跟陈最聊起了今天的展:“我们接触比较多的是潮流艺术,没想到古代艺术也这么有魅力。” 陈最点点头,便跟他们介绍了几幅展出的作品。 听陈最对?艺术史和艺术品侃侃而谈,他默默地向梁遇唯抛了个眼神,表示“你媳妇有点东西”,结果这厮根本不跟他有任何眼神上的交流。 “是这样,我们对今天某些作品还挺感兴趣的,想进一步了解一下,方便一起吃个饭,详细聊聊么?”周墨向陈最发出邀请。 陈最知道,这大概是梁遇唯的主意。 她看了他一眼,他正在低头看手机,好像在给谁在回信息,像是一点也不关注他们的谈话内容。 她点点头,说:“好的。” 丁一也举了个手:“我能参与吗?” 陈最正好向周墨介绍丁一也:“这是丁一也,今天?她有作品展出,很厉害的青年画家,我们?可以一起。” 梁遇唯的视线终于从手机上挪开,蹙眉看了眼丁一也,这个人来?凑什么热闹? 丁一也蹭到饭,开心地挽上陈最的胳膊,回瞪他一眼。 于是,这顿饭就变成了四个人。 - 中午时间,他们驱车去了附近一家日料。 午餐的点,顾客很多,老板还是帮他们安排出了一间包间。 丁一也问陈最:“你提前订包间了?” 陈最摇了摇头。 周墨回头告诉她们:“这家老板我们?认识,他们?家的分店就在e.m block。” 丁一也眼睛闪光:“你们人脉这么广?” 过云雨 第50节 周墨笑笑:“做商业嘛,要招商的,总要跟餐饮品牌和百货品牌打交道。” 丁一也小声跟陈最说:“你跟他谈恋爱吧,以后去哪儿吃饭都不用等位!” 陈最:“……” 几人进了包间,周墨和丁一也很默契地坐在一边,另一边留给陈最和梁遇唯。 点完单,周墨便开始提起关于市一中的话题,有意制造陈最和梁遇唯的共同回忆。 陈最暗笑,果然醉翁之?意不在酒,从他们?坐下开始,就没提起过有关于画的任何一个字。 丁一也也饶有兴趣地跟着听,问了句:“你跟他们是同学?” 周墨摇摇头:“不是,但我对?市一中的了解,绝对?不亚于任何一个市一中的学生。学校里哪个角落种了哪几棵树,我都清【看小说公众号:不加糖也很甜耶】清楚楚。” 丁一也问:“那你也认识宋仙女?咯?” “谁?” “宋时薇。” 周墨顿了一下,挠了挠头:“校花嘛,当然知道……” “喜欢她的人多吗?” “挺多的。” “你们俩喜欢吗?” 梁遇唯和周墨的表情很精彩。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丁一也会这么直给地抛出关于宋时薇的问题。 梁遇唯答得干脆:“不喜欢。” 说完,还看了陈最一眼。 关于宋时薇的话题,他早就在她家交代得底裤都不剩了。 周墨讪讪笑了下,答得含糊:“那时候浑浑噩噩的,什么都不懂。” 丁一也跟陈最互相对?视一眼,在眼神中完成了交流——有新发现。 周墨想快点跳过宋时薇的话题,便将话题往梁遇唯身上引:“他那时候可是市一中的风云人物,是吧陈最?” 陈最抿唇,点头认同:“是。” “你对他什么印象?” 陈最脑中没由来地闪过很多瞬间。 他虎口处不起眼的痣,他为了她怼那些无聊的八卦者,他去揍蒋司尧,还有他第一次吻她的样子……从前和现在的记忆像两条飞舞的线,混乱地交织。 她猛然间发觉,他们已经有过这么多的交集。 陈最从思绪中抽离,说:“就……学习挺好的。” 梁遇唯默不作声地喝了口茶,看不出表情。 周墨扫过梁遇唯,心想人家对你没啥印象啊。兄弟,道阻且长。 他决定做点什么。 “学习好都是最基础的,他优点多了去了。”周墨语气略为?夸张。 “比如?”丁一也来了兴致。 她倒要看看周墨能编出什么花来?,大?骗子王总的朋友肯定也不是好东西。 “长得帅。” 丁一也虽然不想承认,但……确实是事实:“好吧,算一个。” “身体好。” 身体好……有点容易让人想歪。 梁遇唯转过头,跟陈最对上视线。 四目相对?,陈最读懂了那双漆黑的眼中的潜台词:看什么,你不是试过了? “他打球很厉害的。”周墨也抿了口喝的,“而且这人很变态,心情越差,打?球状态越好。前段时间他心情不好,打?球来?那叫一个狠,手受伤了都能赢我。” 陈最下意识看了眼梁遇唯的手。 梁遇唯清了清嗓子,提醒他别再说了。 周墨接着说:“他还会做饭。” 丁一也“切”了一声,“这算什么优点。” “不光会做,还做得好吃啊。”周墨差点都要拍桌子了,“你尝尝就知道了。” 做饭好吃这一点,她是认证过的。 她一共吃过三次他做的菜。 一次是在他家,一次在山上的民宿,还有一次在她家,他们?亲密之?后,别扭又沉默地吃完了那一餐。最后一次,他离开时扔下了狠话。 或许是这些记忆触到了陈最心里柔软的地方,她忍不住偏头看了眼梁遇唯。 梁遇唯没有看她,却在桌下轻轻地握了一下她的手。 丁一也撇撇嘴:“没吃过。” “谁要是做他老婆,就有这个口福了。”周墨有意无意地扫过对面两人的脸。 陈最怕被发现,迅速抽回手。 梁遇唯并不想在别人面前谈论?他和陈最的关系,他希望他们?可以拥有单独的空间,单独的时间,没有第三人在场。 对?于周墨和丁一也的一系列问题,他表现得都淡淡的,并没有很积极。 周墨尽了最大努力让气氛活起来?,希望能勾起他们?的共同?回忆。 可两位当事人并不热情。 关于高中时代,周墨能聊的也不多,怕放飞自我后触碰到陈最的伤疤。 到最后,他也累了,只能将话题转向艺术范畴,跟丁一也聊起了买画的事宜。 - 吃完饭,丁一也机灵地上了周墨的车,留陈最跟梁遇唯一路。 周墨离开前,搭着梁遇唯的肩说:“我尽力了,你到底想不想谈恋爱?” 他觉得没有比他更敬业的助攻队员了。 “不用你操心。” “你他妈……”周墨气得不轻,“我今天忙前忙后是为了什么?” 梁遇唯没回应他的话,只说:“宋时薇周六早上十一点的航班,出国前在京江待一周时间。” 周墨拍拍他的肩,立刻闪人:“谢了。” 梁遇唯上车,习惯性地打开车内冷气,然后揉了揉眉头。 周墨的车子已经消失在视线里,梁遇唯还没打?算出发。 他有些懊恼,他应该自己来?邀请陈最,这顿饭本应只有他们两个人。 陈最不知他在想什么,她想起他们?上次分开时,他说“彻底拜拜”的狠劲,不由地有点紧张。 她找了个话题,问起他手受伤的事。 “打球伤的?”她想看看他的手,“你当时为?什么心情不好?” 他骨节分明的的手抵着方向盘,没有给她看。 他觉得她在明知故问。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她拒绝了他,让他周末在办公室从白天等到晚上。 陈最以为?他在生气,便问:“你在生气吗?你是在气我高中没有关注过你,还是气我刚才甩开了你的手?” 梁遇唯没回答。 他其实并没有生气,既然陈最这么说了,他就将计就计,看她会说些什么和解的话来。 陈最垂着眼,说:“我不想在别人面前谈起对你的看法,因为?我不知道有些事会不会让你尴尬,所以我选择没有说。如果让你觉得不舒服了,我向你道歉。” 梁遇唯静静地看着她。 他们?的想法在这一点上是契合的。 “我对?高中时候的你并不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你在我后面坐,我怎么可能只知道你学习好?我知道你只喝一种品牌的水,我知道你手上有一颗痣,知道你每天都来得特别早,还知道你……” 梁遇唯嘴角挂上笑,等她继续:“还知道什么?” “还知道你为了宋时薇打过一架。”她说完,立刻看向窗外?。 那一架的代价很惨痛。 梁遇唯的笑容凝固在嘴角。 陈最贴心地说:“我知道你不喜欢她,但当时你可能是为?了正义?,或者?单纯是青春期的冲动……” 谁要她替他解释了? 梁遇唯缓缓出了口气,沉声道:“那次打架不是为了宋时薇。” 那是为?了谁? 他给了陈最一个眼神。 他什么都没说,陈最却不由地心慌起来。 第33章 高三前夕, 竞赛成绩出炉。市一中是竞赛大户,每年到高考前,都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自主招生,申请国外大学,走竞赛保送, 尖子生和家境好的学生各有各的门路。 过云雨 第51节 梁遇唯在竞赛中拿到了保送名额, 已经一脚踏进重点大学的门槛, 只?要他不在毕业前做任何出格的事。 那段时间的市一中颇为混乱。 七班班主任跟一个女学生的传言闹得沸沸扬扬, 惹得家长集体抗议,要求换掉作风败坏的班主任。 可前脚刚抗议,后脚自主招生名额的消息就来了。 听说部分班主任手上有名额分配,一时?间, 风向悄悄变了。 梁遇唯冷眼看着这些家长们写举报信,没过多久又趋之若鹜地?来讨好。 拿大的礼盒太显眼,他们就?送卡, 上课时?间来学校不合适,他们就放学后在学校附近堵。 那时?候他就?想,大人?的世界真的很糟糕。 而?他身边的世界,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很长一段时?间里, 人?心惶惶, 大家似乎都静不下心来学习, 关注的都是同一件事。 即便名额稀少,但好像只要参与了话题, 就?能冲淡焦虑。 一日, 梁遇唯在体育课打球时磕破了膝盖,提前回了教室, 班里比他想象中要热闹。 几个男生女生围坐在一起,聊有关自主招生的话题。 梁遇唯回到座位,听见为?首的男生语气神秘道:“你们听说?了吗?” “你们听说了吗”,是特定的开?场白,接下来的话,一定跟陈最有关。 几个人迅速凑成一小堆。 “有人说老张要把自主招生的名额给她。” “啊?凭什么是她?” “可能……凭她床上伺候得好吧。” 几个人?笑成一团。 梁遇唯蹙眉,不大友好地看了一眼那几人。 他们聊得正兴奋,并没有察觉。 “三班的名额给宋时薇了,已经确定了。” “宋时薇?她成绩是挺好的,不过也就?是班里前五,怎么会给她?” “她不会也……” “说?不准呢,用身体换一个好前程,这买卖不亏啊。” “这机会要是给你,你要吗?” “不要,我嫌那些老男人脏。”一个男生故意?捏着嗓子说?。 几人爆发出一串笑声。 他们不在乎这些话是真是假,假的又何妨,反正话题中心又不是他们。 梁遇唯受够了这些恶心的嘴脸,便阴着脸提醒了一句,让他们闭嘴。 那男生觉得他多管闲事,便酸了一句:“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亲眼看见了?” 梁遇唯眉头一蹙:“你看见了?” “众所周知的事,你在这当什么正义使者?哦对了,提到你的女?神了是吗,对不起啊,人?家的保送名额来得比你容易多了。” 男生越说?越上头,梁遇唯平时在班里颇受老师青睐,也受女?生追捧,本就?让一部分人?不满,借着愤怒,话便多了一些。 那男生大概自信一群人的气势强过一个人?,他站起来,双手撑在梁遇唯桌前,掀眼皮跟梁遇唯对视,语气挑衅:“梁遇唯,别以为你现在可以为所欲为了,你最好别多管闲事,免得赔上你的前程。” 他不在乎保送名额,他有足够的自信能考上自己想要的大学。 他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反正身边的世界也他妈的烂透了。 “还是担心你自己吧,垃圾。” 下一秒,梁遇唯将桌子猛地一推,那个男生被撞倒。 男生一愣,反应过来后,跟梁遇唯扭打在一起。 梁遇唯突然凶狠起来,那男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这一幕几乎吓傻了围观群众,没有人?知道梁遇唯发起狠来这么可怕。 大家也不明白,聊个八卦而?已,何必这样较真。 一开?始,还有人?试图阻拦,后来发现,那男生根本不是梁遇唯的对手,他们便通通散开?。 他们插不上手,便跑去喊老师。 梁遇唯知道,这些拳头跟陈最的遭遇相比,远远不够。 但至少,他可以帮她反击一些。 “我的前程不需要你这张嘴来操心。” 他没有想什么后果,就?算有什么后果,他也会自己担着。那一刻,他只想让那些霸凌的施暴者吃点苦头。 他不只是维护那个毫无过错的女孩,还有他心中的正义。 当老师前来制止时?,那男生一口咬定是梁遇唯挑事。 梁遇唯承认,确实是他先动的手。 也许当时有别的解决方式,但那时?候不出手,他会看不起自己。 老师分开?询问他们打架起因,那男生和梁遇唯都默契地没有说。 那个男生是因为?理亏,而?梁遇唯,是不想将?陈最再拉入这一场纷争中。 他怎么也说不出陈最的名字。 他不想再提到她,提到她,就是对她的二次伤害。 被打的男生家长找到学校,试图将?事情闹大,联合其他家长写信,还找来媒体曝光,将?梁遇唯的过错放大成寻衅斗殴,还扣上早恋的帽子,给校方施压,要求学校给予处分。 学校最后承受不住各方的压力,给了处分,也将?梁遇唯的保送名额取消了。 好学生一夜之间丢掉光环,这是很多人?喜闻乐见的戏码,可梁遇唯照常上课,照常打球,像是没受到任何影响。在之后的全市联考中,他更是拿下了全校第一,全市第二?的好成绩。 他好像没受到处分事件的任何影响。 从那以后,那次打架在他人口中,又变成了他的勋章。 - 陈最的太阳穴砸得砰砰直响。 梁遇唯那次打架是因为她? 好多年前,他们只是普通同学。 尽管坐前后桌,可几乎没怎么讲过话。 遥远而?模糊的回忆中,她隐约还原出那段时间的状况。 她记得有段时?间,梁遇唯的座位经常是空的,就?算偶尔回教室上课,也会被年级组长、教导主任之类的校领导叫走。 陈最听盛惠说?,梁遇唯因为?班里同学说了宋时薇的坏话打人?了,好像后果挺严重的。 陈最不了解梁遇唯,但她觉得,他好像不是那种冲动的人。 后来,盛惠私下告诉她,梁遇唯的保送名额没有了。 陈最还偷偷观察过梁遇唯几次,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 自始至终,陈最都没将这件事跟自己关联起来。 思绪如同薄雾散开?,梁遇唯俊朗的侧脸出现在眼前。 梁遇唯什么都没有说,却?又好像给了她答案。 她其实看懂了他的表情。 但她不相信。 她不知道自己在那件事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梁遇唯那样赔上前程的举动,她承受不起,她也不值得。 陈最心情复杂地?避开?他的视线,眼睛有些发烫,她迫使自己看向车窗外某个虚无的点。 梁遇唯盯着眼前的女?孩,突然想起,她好像都不知道那件事的始末。 他如果将当时的状况复述,又会迫使她想起那些往事。 他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说?:“走吧。” 美术馆距离吃饭的地方很近,几乎就?是一脚油门就?到了。 一路沉默,梁遇唯停下车,冲她点点下巴:“到了。” 陈最胡乱地说了声再见,便下车了。 丁一也早就?到了,她在路边用手挡着阳光等陈最。 她跟梁遇唯打了个招呼,便挽着陈最的胳膊往进走。 “你们怎么这么慢啊?那个周墨已经开?车走了。”丁一也问陈最。 “哦,没什么,说了会话。” 丁一也回头看了一眼:“他还没走。” “哦。” “你下车的时?候,他看你的眼神……”丁一也用手肘搡她,欲言又止。 梁遇唯那双漆黑的眼如同暗潮涌动的海水,望着陈最的背影。 熟悉得好像已经千万次地看向她。 “怎么了?”陈最看了丁一也一眼。 “怎么说?呢,就?好像,好像喜欢你很久了。” 过云雨 第52节 第34章 陈最大脑一片空白。 丁一也说“他好像喜欢你很久了”, 她不敢深想这句话中的“很久”是多久。 下班回到家后,她第一时间打开柜子,将?里面几样东西拿了出来。 梁遇唯帮忙搜集并公证过的证据, 项链,还有搬空了便利店架子的安全套。 这?三样东西,是他在她这里留下的痕迹。 陈最?重新打开项链的包装, 丝绒礼盒之下, 一条闪耀着淡淡光泽的珍珠项链映入眼帘。 她找到那个?珠宝品牌的官方客服电话, 可不在工作?时间, 并没有人工服务。 她又在网上搜了一圈,最?终在一个?社交平台上,找到了某个陌生网友的分享帖子,网友的那条项链跟陈最手中这条一模一样。 陈最?发私信询问对方, 对方很热情地替她解答问题,这?条项链是那个?品牌很多年前?出的限量款,她当年买了一条, 前?两年不小心在旅途中遗失。因为那条项链是她和?丈夫的定情信物,她又付了额外的定制费用,重新定制了一条。 陈最?盯着那个精致的丝绒盒子发呆。 有谁会专门记得一条项链啊,除非……他从?坐她后排的时候就关注到她了。 联想到梁遇唯中午在车里欲言又止的眼神, 再联想到丁一也那句话, 陈最?后脊背一阵发麻。 - 陈最?拿起手机, 给梁遇唯发了条消息,打算浅浅试探一下:刚才翻到你送的那条项链了。 梁遇唯回复:是吗?应该已经落灰了吧。 她忽略了他的阴阳怪气, 继续打字:我查了一下, 这?个?款式现在没有卖的,很难买到吧? 梁遇唯没回答她的问题, 反而问:喜欢吗? 陈最?一愣。 原本是想挖坑试探他的,不成想他有四两拨千斤的本领,轻松就将?主动权调转。 那条项链,她曾经很喜欢。 高中两点一线的生活单调枯燥,陈最?又没其他朋友,即使是在课余时间,她也是以小说、杂志为伴。 时尚杂志上那些成熟、夺目、遥远的东西,对整天待在学校的高中生来说,是认识世界的窗口。 陈最?第一次看到那条项链时,曾偷偷想象过自己戴着的样子。 那种喜欢,不只是对漂亮姐姐世界的好奇,更是心里想快点长大的隐秘愿望。 那本杂志被撕毁后,她就把那条项链忘了。更准确地说,是她主动忘掉了那些恶作剧式的伤害。 她完全没料到这条项链会在多年后,以这?样的方式又出现在她面前?。 她问:为什么想到送项链? 梁遇唯:不喜欢? 他回得很快,这?三个?字里像是能?读出语气似的,陈最?仿佛看到了他飞快沉下来的面孔。 陈最?:不是,就是想知?道,送这个有没有什么寓意。 她觉得从梁遇唯那里问不出什么了,但还想垂死挣扎一下。 梁遇唯:之前的不合适,换我的试试看? 陈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锁骨。 自从?将盛惠送的那条项链退回去后,她确实有段时间没戴过任何首饰了。 梁遇唯见她这么长时间没回复,又发了条:喜欢就戴着吧,不然送礼物的人会失望的。 - 梁遇唯的话提醒了陈最?。 她还没送过他任何东西,说是做菜给他吃,到最?后还是他做的。 她在giorgio armani挑了条价格不菲的领带。她注意?到他经常要穿西装,领带大概是必需品。 她的领带还没送出去,周墨出现了。 周墨来馆里,主动指明要见陈最。 陈最?发现他是一个?人来的,便带他到接待室,随口问道:“你自己来的?” “是不是有点失望?” 陈最笑笑:“没那个意思。” 周墨还真是来买画的。 他说明来意?后,陈最?点了下头,问他:“是收藏,还是用作装饰?” 周墨说:“送人的。” “我们馆里有帮一些艺术家寄卖作?品,不过目前?因?为在做这?个?山水画的展,很多作?品没有做展示,可以先看看这?个?。”陈最?拿来图录样本,“有喜欢的作品风格吗?或者方便透露一下,要送给什么人吗?我可以帮你筛选一下艺术家。” 周墨挠了挠额头,说:“是送给梁遇唯哥哥的。” “哦……”陈最?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附和?地点点头。 “他不是要结婚了嘛。”周墨说。 周墨不想送普通的结婚礼物,便想到了陈最?工作?的美术馆。 “明白。” “他没有来过吧?”周墨问。 “他”,指的是梁遇唯。 陈最摇了摇头:“没有。” 陈最?迫使自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回到工作状态:“如果?送人做室内装饰用的话,我比较建议潮流艺术家的作?品,更现代,色彩大胆,而且除了画作?,还有跟画作?风格统一的周边产品,在室内搭配上会相得益彰。” “那天一起吃饭的那个?女孩,人虽然有点怪,但作?品挺不错的。”周墨提起丁一也。 陈最?笑了笑,说丁一也看起来古灵精怪,其实是画山水国画的:“小蝶是乔森很欣赏的青年艺术家,她的作?品更适合收藏。” 周墨手中翻着图录,选定了几幅作?品。 陈最?将?艺术家简介图册找出来,向他详细介绍了几个艺术家的风格和经历,又跟他说了每幅作?品的价格、购买流程和?付款事宜。 “这?个?册子可以带走?,选定作?品后告诉我就行。后面的流程有专门的同事负责,我会让同事发给你确认单,之后再付款。外地我们会寄送,本地的话,会直接送上门。” “没问题。”周墨冲她笑了下。 他们两个?不熟,买画的事聊完后,两人就陷入了尴尬的边缘。 周墨喝了口水,站起来准备离开。 陈最?送他出去,思想斗争一阵后,开口问他:“对了,周老板,想麻烦你一件事。” 周墨停下脚步。 “你也认识宋时薇,对吗?” 那日他们四个?吃饭时,陈最?和?丁一也就看出,梁遇唯和周墨对待宋时薇的态度大有不同。 梁遇唯坦坦荡荡,周墨则不肯正面回答问题。 周墨面色微变,说:“嗯,认识。” “方便给我一下她的联系方式吗?” 周墨以为陈最?将?宋时薇当成了情敌,语气带了几分警惕:“他们俩只是很好的朋友。” “我知道。”陈最坦荡地点头,“我只是想向她求证一些事。” “跟梁遇唯有关?” 陈最知道他一定是想歪了,便说:“如果?你觉得为难,可以帮忙先问问她吗,看她的意?愿。” 周墨正找不到理由联系宋时薇,正好来了机会。他点点头,当着陈最的面给宋时薇打了个?电话。 一分钟后,陈最顺利拿到了宋时薇的联系方式。 她真诚地向周墨道谢。 周墨不放心?地强调了一句:“她跟梁遇唯真的没什么。” “我不是为这?事找她的,你放心?。”陈最?微笑,顿了顿,又说,“我会在她面前尽量提及你的。” 周墨面露尴尬,干笑了两声。 两人走?到停车场,周墨临上车前?,很认真地问陈最:“你喜欢他吗?” 陈最笑笑:“要听实话吗?” 周墨点了点头。 “虽然我们不是很熟,但我可以告诉你。”陈最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睛,“我很喜欢他。” “所以你们现在……” “还没在一起。” 周墨盯着眼前这张纯净的脸。 他几乎每天都能?见着梁遇唯,他知道梁遇唯最近很多次状态都不好,他也知?道,梁遇唯每次状态不好,都跟陈最?有关。 但他也知?道,陈最都遭遇了些什么。 他拿捏不准轻重,叹了口气,只说了一句:“我跟他认识这么多年,还从?没见他对谁这?样上心?过。” 陈最?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 - 陈最加上宋时薇好友,又约了她见面的时间。 宋时薇爽快地答应赴约。 她们约在了一家泰国菜,见面当天,是个?周日,也是梁遇成结婚的日子。 过云雨 第53节 梁遇唯并没有跟陈最说什么,却破天荒地发了条朋友圈,照片上是他和?哥哥的合影。 陈最望着那两张英俊又相?似的面孔,私心?觉得,梁遇唯的五官轮廓更细致些。 陈最?在去餐厅的路上,反复看梁遇唯那张照片,以至于不小心?将?那张照片保存了三次。直到宋时薇出现,她才锁屏,将手机放进包里。 宋时薇漂亮,容易让人产生距离感?,可相?处之后,才知道她的性格有多棒。 宋时薇背了个大托特包,手里还抱着一摞文件。 寒暄几句之后,陈最?才知?道,宋时薇过段时间就要被外派去日本,她最?近在做工作?上的交接,顺便再跟家人相?处几天。 “我是不是占用你的时间了?” “也没那么紧迫啦。”宋时薇坐下,笑道,“我早就想认识你了。” 在高中时期,她们就知道彼此的名字,只是没有认识的机会。 点完菜,宋时薇用手撑着下巴,问:“你想跟我聊点什么?是有关梁遇唯的吗?” 陈最?点了点头。 “我先说说我跟他吧。我和?他关系不错,但这些年都没怎么联系。”宋时薇勉强地笑了下,“大学时候,他的妈妈林教授给我们上专业课,知?道我跟他是高中同学后,我们就熟了起来,一直到毕业后,逢年过节也会问候一下。” 林菡跟宋时薇始终保持联系,有个?重要的原因?,她漂亮且单身。 “我跟梁遇唯挺久没联系了,我知?道他前?几年回国,但不知?道他具体在做什么工作。直到今年我要临时调回来的时候,我才知?道跟他在工作?上会有交集。” 陈最?点点头,问:“我其实想问,你们知不知道有条项链……” 宋时薇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似的,将?话接过去:“梁遇唯知道我负责这?个?品牌之后,好像特别兴奋,我人还没回来,他就打电话问我,能不能复刻一条项链。你说这?人是不是没品,好歹也请我吃顿饭啊。” 陈最眨了眨眼:“是有点儿。” 说这?话的时候,她有些心?虚,不知道梁遇唯会不会打喷嚏。 “一开始,我劝他不要在我们这儿定制,性价比不高,结果?人家根本就不听?我说什么,当天晚上就丢给我一张项链的图。”宋时薇啧啧两声,表情特别可爱,“他居然是用铅笔画出来的!” 陈最一顿:“哈?” “你也没想到吧。他不光画了,还加了光影,就跟对待艺术品似的。”宋时薇喝了口水,继续说,“我把那张图拿给总部的设计师看,设计师一眼就认出那是十年前的限定款。他藏得可真够深的。” 听?至此处,陈最?已经能自己补出故事的全貌。 她口中酸涩:“那条项链很漂亮。” “我就知?道他送给你了。”宋时薇轻轻摸了下她的脸蛋,“不只是因?为项链漂亮,人也漂亮。” 她们才认识不到一个小时,宋时薇做这?样亲昵的举动,陈最?竟然觉得温暖又自然。 “干嘛那种表情?”宋时薇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脸上的微表情。 “就是有点感动。”陈最眼眶竟然有些发热,“今年老天对我有些好得过头了,每个?认识的女孩子都这么美好。” “我就喜欢跟女孩子贴贴。”宋时薇跟她对视,真诚地说,“陈最?,你是个?特别勇敢的女孩子,你记得,千万不要因为别人的话而让自己产生心理负担,你不需要向别人证明什么。” 漂亮女生走?到哪里都躲不开流言蜚语的攻击,宋时薇也有过与陈最?相?似的经历。 只是她知?道,她是幸运的,陈最?的那条路,如同爬一座险峻而时时有落石的山,要比她一路走?来更艰难凶险。 陈最?盯着空气中某个?虚无的点,好像又回到了高二那个有风的晚上。 她有些出神,说:“张老师也曾经说过同样的话。” 宋时薇记得那个年轻的老师,也记得陈最?跟他的不实传闻。 “几个?月前他去世了。”陈最声音轻飘飘的,“他以前?对我很好。” 她比谁都希望张老师能获得安宁。 宋时薇心疼地望着陈最?,说:“他会的。” 陈最?笑了下:“嗯,最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她已经艰难地从那座陡峭的山下爬了上来,哪怕已经遍体鳞伤。 可她还是站在山顶,看见了好风景。 她也不再会被那些落石所伤。 - 陈最和宋时薇聊了很久,有几分相?见恨晚的意?思。 “我现在好愧疚,如果?不是我们,你的工作进度就不会推后了。”宋时薇知?道美术馆和?e.m block的合作延期后,不好意?思道,“我也在交接工作?了,帮不上什么忙了。” “没什么,我们的工作不就是解决问题吗?虽然推迟了,但没取消。” “我只想到一个好处。”宋时薇狡黠一笑,“可以增加你跟梁遇唯的见面机会。” 陈最也跟着笑了笑。 “对了,今天他和周墨去当伴郎。”宋时薇打开微信,往下划了划,“我看看他们有没有发朋友圈。” “他不是已经发过了吗?” “是吗?”宋时薇扫了眼陈最手机上梁遇唯和?梁遇成的合影,默默点开梁遇唯的头像,发现什么都没有,“他应该仅对你可见了。” 宋时薇的语气平常,陈最?却在装镇定。 她自言自语道:“哦……” 宋时薇仔细研究了那张照片,不满道:“他明显选了他看起来比较帅的那张,根本就不管遇成哥的死活!” 宋时薇心?想,这个人没救了。 宋时薇点开周墨的朋友圈,两个?女孩子凑在一起,欣赏了一段摇摇晃晃的接亲视频。 视频中,伴郎们在代替新郎做游戏。 一片欢乐的嘈杂中,她突然听?到一个男声说:“这小子开窍早着呢,高中时候就知道给喜欢的女生送护袖——” 有人笑着说:“护袖?为什么送这个?” “哪个女生会喜欢这种礼物啊?” 对话短暂也不清晰,之后,便被说笑声淹没了。 宋时薇以为视频中说的是梁遇成,口中喃喃:“不是吧,遇成哥高中给女生送礼物这?事,能?在这?时候说?” 陈最却像卡壳了一般。 她知道视频中说的是谁。 - 高一下学期,是陈最痛苦的开端。 那时,大家刚发现了她学号的秘密,都在暗暗揣测。 到了统一换夏季校服的时候,大家又发现,只有她可以继续穿着长袖校服。 一开始班里有人效仿。 可无论谁违反了校服规定,就会立刻被张老师或巡查的教导主任揪出来。除了陈最?。 换到陈最?身上,老师和教导主任都选择视而不见。 于是,陈最?在无形之中,就站在了普通同学的对立面。 市一中的学生,都是中考筛选出的优等生。 他们不屑于做那种小太妹的事,不会像电视剧里那样,将?主角堵在厕所或其它封闭狭小的空间,明目张胆地欺负。 他们只是怀揣着恶意?,编造出一个又一个不堪的故事,将?陈最?推入深渊。 有人会在她出现时,故意?捏着鼻子说闻到了臭味,那种捂出汗的臭味。还有人说,她胳膊上有纹身,所以才不敢穿短袖。 她承受着这?些恶意?,直到有一天,她在抽屉里发现了一对护袖。 她第一时间去问了盛惠,发现不是盛惠送的,后来又试探过张老师,发现也不是。 班里还有人知道她的秘密,她却不知?道是谁。 她将?护袖带回家,一直保存了很多年。 - 这?么说,护袖是梁遇唯送的? 他早就知?道她身上有伤疤?甚至高中时就知?道了? 陈最的太阳穴和心脏一样不受控制,突突突地胡乱跳动。 从?打架事件,到项链,再到护袖,从?前?那些破碎的记忆像是被一条隐秘的线串联起来,逐渐清晰。 第35章 陈最跟宋时薇在餐厅聊了几个小?时, 告别时,两人都有些不?舍。 宋时薇抱了抱陈最,她们约好, 等宋时薇从日本回来再见面。 “那条项链真的很漂亮,你?可以?戴上试试。”宋时薇给她建议,顺手将那张梁遇唯手绘的项链图发给了陈最, “不?然也不?会让他记了这么多年。” 宋时薇的话, 是在说项链, 也是在说陈最。 陈最的注意力则都手机上。 她盯着那张铅笔绘制的项链图片, 看得出,绘制这幅画的人对待作品很认真,刻画细腻,栩栩如生。 原来会有人为她做这样的事。 这种感觉好奇妙, 心里像被羽毛抚摸过。 跟宋时薇分?开?后,陈最发现这里跟市一中只有不到三公里。 她到路边随手打了辆出租车,去了市一中。 正值暑假, 整个校园都静悄悄的。 陈最透过校门,看到里面的教学楼里有人影在动,大概是准高三的学生。 门卫发现她在校门口停留,以?为她是暗访的记者, 便走过来警告。 过云雨 第54节 陈最说她是校友, 想进去看看。 门卫打量她一番, 并没有转变态度。 “你?班主任是谁?”门卫不耐烦地问。 “张栎。” 门卫听到张老师的名字,愣了一下, 说:“他?、他?……” “他?前段时间去世了。”陈最平静地?替他?说完, “所以?才想回来看看。” 门卫看她真是从前市一中的学生,才放松警惕, 拿出访客登记册,又递给她一支笔。 “最近老有学生举报学校补课,动不?动就有记者来,搞得我们草木皆兵的。” 陈最边填个人信息,边点头道:“理解。” 毕竟每一届学生都如此相似,他?们当年也有人经常干这种事。 填完访客信息,陈最踏进盛夏的市一中校园。 毕业之?后,这是她第一次回到母校,她曾经以?为她永远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了。 进校门,映入眼帘的是气势恢宏的综合楼。 他们曾经的毕业照就以此为背景。 当年,她本来没打算拍毕业照,最后在老张的劝说下,还是拍了。 毕业照中,学校要求穿较为正式的正装校服,衬衫加西装外套,男生是领带,女生是领结。 全员长袖,陈最并没有成为照片中的异类。 但照片出来后,她没有回去领——她完全不想留做纪念,也不?想再看到那些照片中的脸。 从高考准考证发下来的那一刻,她就跟这里做了切割。 这些年,她努力忘记这里,努力远离这里,现在重?新回来了,发现也没什?么?。 综合楼正中央悬挂着红色横幅,庆祝市一中诞生了理科状元,还有十四人在高考中进入了全省前三十。 她走到他们曾经的七班教室。 教室门口挂着高二十一班的牌子,里面的桌椅都换成了新的,一半黑板变成了电子屏幕。 八年了,教室早就不?是从前的样子,可,唯有座位的排列组合没有变。 她很快就找到了从前的位置,还有梁遇唯的。 她曾经坐在离他最近的距离,却还是跟他?错过了。 陈最贴着教室窗户,看了许久。 望着这些熟悉的场景,她努力将那些记忆碎片再拼凑,拼出她曾经忽略掉的,梁遇唯的样子。 他?从一开始就不问她为什么?不?肯穿短袖,上车也总是主动开?空调。 他?送她项链,正好是高中时她看到过的限量款。 他在她家看到过护袖,还特意跟她聊了起来。 他帮她揍了蒋司尧,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高中时,他?还为她打过一架。 …… 想到最后,她眼睛热热的。 太多蛛丝马迹,她早就该察觉的。 在敏感的青春期,一副护袖不足以遮盖一个少女的自尊心?,但也算是苦涩日?子里的一颗糖。 她曾经因为太珍贵而舍不得吃。 现在猛然发觉,那颗糖是梁遇唯给的。 站在那个熟悉的走廊里,陈最用指尖拭了拭眼泪。 还好她没有弄丢那颗糖。 陈最细细回想,梁遇唯是怎么发现她身上有伤疤的。 难道是坐她后排时看到的?校服又不?是透视装。 听盛惠和蒋司尧说的?可盛惠跟他?没交集,蒋司尧更是。 张老师就更不可能了。 恐怕只有梁遇唯才能给她答案。 - 梁遇唯和周墨兢兢业业当伴郎,从凌晨起床一直忙到婚礼结束,一口水都没顾上喝。 婚宴结束后,梁遇成夫妇在酒店包厢单独加了一桌给他?们俩。 周墨饿狼一般,猛扒了几口菜,说:“总算是结束了。” 梁遇唯睨他一眼:“又不?是你?结。” “我?我倒是想,也得有人跟我结啊。” “宋时薇马上要走了,你?不?抓紧最后的机会?”梁遇唯挑了下眉。 “她?她可能正在跟陈最见面呢。” 梁遇唯一愣:“她们俩认识?” “以?前不?认识,现在可能已经认识了。”周墨将陈最要宋时薇联系方式的事告诉了梁遇唯。 梁遇唯蹙眉道:“她找宋时薇干什么?你去找她又是干什?么??” “买画啊,给遇成哥挑了件新婚礼物。” 梁遇唯脸色一沉,他?本来打算婚礼后去荔美术馆,一是为哥哥嫂子挑新婚礼物,二是有正当理由找陈最。 在那个闷热的正午,他?们失控越界后,他?曾对陈最放下狠话,如果愿意就在一起,不?行就彻底拜拜。 那天过后,那句话就梗在那里,一直没得到答案,也没有再被提起。他的心也始终像是悬在空中一样,上不?去也下不?来。 他?告诉自己,如果她还不主动开口,他?也不?会再去问她。 可想的是一回事,嘴硬是一回事,身体的诚实反应又是另一回事。 他本想找机会推进推进。没想到,创意被这厮偷了。 “我买之?前还特意问了陈最,你?有没有去,我怕咱们俩的想法撞了。她说你?没买,我才买的。”周墨又补了一句。 梁遇唯发誓以后要减少跟这个人的沟通。每次跟周墨做同样的事,他?都以?惨败的姿态收场。 梁遇唯点开陈最的微信头像,正想问问她,很凑巧的,陈最那边正在输入中。 梁遇唯抢先发了个问号过去。 陈最回复了一张照片。 即使室内变化?很大,他?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曾经的七班教室。 窗外的风景再熟悉不过。 陈最发来一条:我有话想跟你?说。 他?没有问她要说什?么?,但看到七班教室的照片,他?突然有一种莫名强烈的预感。 那一瞬间,仿佛有烟花在他眼前绽放。 - 梁遇唯在二十分钟后出现在市一中校门口。 他?没有问她在哪,径直开车去了那里。 陈最跟着一群穿校服的高中生从学校里出来,一出来就看到了梁遇唯的车子。 梁遇唯没来得及换掉伴郎的一身行头,还穿着衬衫,袖口挽至小?臂处,线条流畅好看,俊朗的五官轮廓绵延至喉结,领口解开?一颗扣子,带了几分成熟的沉稳和性感。 陈最坐上副驾,表情复杂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怎么了?”梁遇唯看到她的表情,打算开?音乐的手悬在空中,原先心?中的雀跃忽然变得不?确定。 “刚才班长发消息给我,说……”陈最顿了顿,“景宇走了。” 梁遇唯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四天前。”陈最抿了下唇,问,“你?不?知?道?” 梁遇唯摇了摇头。 他早就退了班级群。 “班长说,有几个同学会去吊唁他。”陈最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我不?打算去。” “嗯。”按领域为又想起班里同学对陈最恶言相逼,毫不?犹豫地?支持她,“本来也与你?无关。” 陈最无力地靠着座椅靠背:“有时候我在想,我是不?是有些狠毒跟冷血。” “你?不?需要从自己身上找问题。”梁遇唯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 她已经被狠毒地伤害过太多次了。错的是这个世界。 “但我想去看看他?妻子。”陈最看了梁遇唯一眼。 她想去看看那个可怜的、坚强的姑娘。 班长也告知了任思琪的近况。 任思琪和景宇的孩子刚出生不?久,医院不?允许新生儿进入景宇所在的住院区域,他?没来得及跟女儿见上一面。 两人对视,什?么?都没说,便知道彼此在想什么。 梁遇唯点开?导航,问任思琪家的地址。 陈最说了个小?区名字,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梁遇唯明知故问:“知道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知道她家怎么走。” 过云雨 第55节 “你上次载她的时候,我看到了。” 那时他?还不懂她为什么不肯给景宇捐款,却愿意帮他?的妻子。后来知?道真相后,他?心?口酸得像拧碎了一颗柠檬。 “她挺不容易的。”陈最忽然看向?他?,“不?过,你?跟踪我?” “出医院的路就一条。”梁遇唯面色平静地?说。 - 在去看任思琪的路上,陈最一路上都在想要买点什?么?礼物。 正在思考,梁遇唯忽然问:“要不要去母婴店买点东西,比如婴儿衣服,纸尿裤之?类的?” 陈最被吓了一跳。 他们之间好像有些过于默契了。 “婴儿衣服和纸尿裤都是给孩子的,这些东西亲朋好友一定送了不?少,我想送个礼物,只给她。”她摇了摇头,说,“景宇生病肯定花了不少钱,她又带着孩子,经济上可能有困难,还是给她买点实用的礼物吧。” 说到礼物,陈最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包。 她最近出门都背着大托特包,里面装着送他?的领带,随时做好送给他?的准备。 只是,现在的时机好像不太合适。 两人去附近的商场逛了逛,陈最犹豫了一会,还是买了一些婴儿用品,结账时又在收银处买了几张金额不?小?的超市卡。 梁遇唯看着她,心?又柔软了几分?。谁刚才说自己冷血、狠毒、无情?她明明是他?见过最善良的女孩。 梁遇唯伸手挡住陈最的手机,让收银员扫了他?的付款码。 “你?干嘛?” “算我们一起送的。”梁遇唯面色和语气都毫无波澜。 梁遇唯将车开到一条窄路上,陈最凭记忆认出了小?区门口。 小?区很旧,一共只有一栋楼。 下车时,陈最看到小区的铁栅栏门,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 班里几个同学正在单元门口聊天。 陈最的后背不自觉僵了僵,脚下像灌了水泥。 尽管在来的路上,她还跟梁遇唯开?玩笑,不?会在这里又碰见班长吧。可真正见到了,她仍然不?太适应这样的场景。 下一秒,她的肩头忽然一热,被梁遇唯揽住。 她好像一瞬间有了支撑。 她看他?一眼,他?坦荡地与她对视:“怎么?,真情侣做不?了,演一下也不?行么??” 第36章 陈最和梁遇唯走进小区。 单元门是必经之路, 他们走近时,就已经有人注意到他们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在陈最和梁遇唯身上游走。大家显然对他们俩同时出现有些诧异,更惊讶于他们之间的亲密举动。 自从上次梁遇唯打了个蒋司尧, 又将蒋司尧和盛惠已经结婚的事公之于众后,七班的群安静了一阵。 蒋司尧和盛惠退了群,再也没人听过他们的消息。 直到景宇去世, 班长才?重新出现, 问大家要不要去看看景宇的妻子和孩子。 这次响应的人比之前捐款时少了几乎一半。 有一部分?人默默退了群, 大概是看够了这些乌七八糟的消息。 有个身形略胖的男人跟梁遇唯打招呼, 梁遇唯不?咸不?淡地回应。 陈最想不?起那男人的名字,也无法将他跟从前的某个同学对上号。她只记得,上次去医院看?景宇的人里,也有他。 在楼下聊天的人说家里不方便上去, 就只有女同学上去了。 梁遇唯冷淡地“嗯”了一声,并不?打算停下闲聊。 他跟着陈最走了进去。 老小区没有电梯,里面几乎没有采光, 楼梯黝黑狭窄,声控灯也不?灵敏,要命的是,每到楼梯拐角处都堆着一人高的杂物?, 一不?小心就会?绊到。 陈最回头跟梁遇唯说:“要不?我一个人上去吧。” 梁遇唯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帮她打光, 说:“我在门口等你。” 任思琪家的门虚掩着, 陈最进去,发?现客厅里有五六个人, 她不?全认识, 其中两个是她从前的同学。 她进去时,任思琪正好从卧室里出来。 任思琪穿着睡衣, 看?起来很疲惫。 看?到陈最,任思琪赶紧过来跟她打招呼,说家里人多,还?乱糟糟的,招待不?周。 陈最轻轻地拧了下眉,问她:“家里这么多人,不?会?影响到宝宝吗?” 任思琪苦涩地笑了下:“她在房间里睡,房门很隔音的。” 客厅本身就不?大,此刻又到处都是人,陈最便将任思琪叫到厨房。 任思琪看陈最身上穿得不少,厨房里又闷又热,便说:“厨房里有点热……” 陈最摇摇头说没关系,她望着任思琪问:“你怎么样?” 任思琪的脸有些浮肿,肉眼?可见地憔悴。 她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照顾孩子、景宇的后事,让她疲惫不?堪。 “还?能?怎么样,这是早就知道的结果。”任思琪垂着眼睛说,“在他确诊的时候,我就在做心理建设了。” 面对失去丈夫的任思琪,陈最完全放下了“报应”“人在做天在看”这样的想法。 她心疼地抱了抱任思琪。 “我还?要替他向你说声抱歉。”任思琪轻拍陈最的肩,“你承受了很多不?该承受的。” 陈最苦涩得说不出话。 任思琪又何尝不是。 陈最从包里拿了几张超市卡,递给任思琪:“买了一些婴儿湿巾,进来的时候放在门口了。本来想多买些婴儿用品,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送这个更实用一些。” 任思琪觉得愧对于陈最,推脱不?肯收下。 这已经是陈最第二次帮她。 陈最说:“你没有错,也不?用对我抱歉。” 任思琪忍不住滚了几滴泪。 陈最忽然回想起任思琪高中时的模样。 那时候这个女孩瘦瘦的,总是扎着双马尾,简单文静。那时的她还不知道,会?有怎样腐烂泥泞、荆棘重重的路在未来等着她。 任思琪用手背擦掉眼?泪,问她要不?要看?宝宝。 陈最拒绝了。 整个家里都乱糟糟的,来访的客人都没有换拖鞋,更没有消毒的意识。她也怕吵醒小宝宝。 “这些是第二?批了。昨天也来了不?少人,有我们班的同学,也有你们班的。”任思琪透过门缝看了眼?外面,“如果你跟她们没什么可说的,不?用理会?,直接走就行了。” 陈最点点头。 当?她手搭在门把手上时,外面小声讲话的女声传入耳中。 屏息听清楚她们的谈话内容后,她轻轻地皱了下眉。 “常越给我发了消息,他们在楼下看?见了,她跟梁遇唯一起来了,还?搂搂抱抱的。” “他们在一起了?” “没在一起,能搂搂抱抱吗?” “别人不?一定?,她嘛,就说不准了……” “不?是都澄清了么,她的那些事都是蒋司尧传的。” “要我看?啊,这事一半一半。蒋司尧和盛惠要真那么混蛋,她还?跟人家当?了这么多年朋友,不是有病是什么?” “也是,梁遇唯跟她很熟吗?她怎么做到的?” “一个楚楚可怜的受害者,总会?惹得帅哥怜爱的。” 她们觉得陈最在立人设。 受害者的人设。 多年的偏见不会因为一两件事就改变。 陈最要出去时,任思琪扯了下她的手臂,轻轻摇了摇头。 她回头笑?了下,决心这次不再忍气吞声地走开。 她猛地打开厨房门。 几个女生有点震惊,心虚地散开,视线不自然地落在各处。 她记得其中一个女生的名字,吴玉睿。 梁遇唯给她的那些证据,将聊天记录都打印了出来,她曾经翻看?过,吴玉睿的微信名叫“小丸子”,在班级群里出现的次数不算少。 她走出去,盯着那几个人的脸,笑?了下:“给你们提个建议,下次再说有关于我的话?题,要么直接到我面前说,要么彻底闭嘴。” 客厅里的人都看向陈最。 吴玉睿眼?睛一瞪,高声道:“陈最,你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啊?” 陈最声音不?大,平静地提醒她:“家里还?有小孩。” “原来你是跑来当圣母的。”吴玉睿不?屑地笑?了一声。 过云雨 第56节 陈最哼笑一声:“谁来当圣母,谁自己心里清楚。” “你什么意思?”吴玉睿像一只炸了毛的猫,“你别总觉得别人整天盯着你,我们没那么无聊。” 陈最晃了晃手机:“是吗?可我已经全录下来了。” 吴玉睿一怔,憋得满脸通红,正要说什么,陈最做了个“闭嘴”的手势,再次提醒道:“家里有孩子。” 说完,陈最推门而出。 吴玉睿追上来,伸手扯住陈最背后的衣料。 陈最被拽得趔趄,差点往后仰倒。 任思琪看局面如此难看?,面如石灰,一时不?知该怎么劝阻。 陈最干脆关上门,将任思琪和其他人隔绝在里面。 这一层的灯是坏的。 黑暗之中,陈最的眼睛犹如浸过水的石头,泛着光,但沉重。 “跟我道歉。”陈最说。 “你是不是有病?谁稀罕说你?” 吴玉睿已经反应过来,她们几个刚才?聊天的声音很小,不可能被一门之隔的陈最录下来,态度又嚣张起来。 “道歉。我再说最后一遍。”陈最面无表情地盯着对方。 她懒得再废话?。 “以前?那套不?好使了,大姐,你是不?是觉得全世界都欠你的,那些脏事你做没做过自己心里清楚……” 还?没等她说完,陈最伸手,给了她一个耳光。 啪。 清脆,响亮。 楼上一层的声控灯瞬间亮了。 橘色的灯光透过楼道洒下来,将两人剖开,站在明和暗的对立面。 终于安静下来。 陈最笔直地站着,耸耸肩道:“我说过了,刚才?是我最后一次提醒。” 从前?她觉得,只要远离那些人就好,梁遇唯给她的那些证据,她并没有真的想做点什么。现在发?现,她什么都不?做,别人只会觉得她忍气吞声。 她不?想再忍了。 “群里造谣和诽谤的证据我都有,我记得,里面你们觉得我什么都不敢做是吗?那好,我们法庭上见。” 吴玉睿刚才?被打蒙了,大概过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正要跟她动手,下一秒,梁遇唯迈过几步楼梯上来,赶在吴玉睿的巴掌落下之前?,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 吴玉睿挣扎几下,认清来人,又怔住。 “梁遇唯……” 梁遇唯狠狠甩开她的手,声音几乎冷得结冰:“好久不见,老同学。” “你们……”吴玉睿说不出话?来。 “听到她说的话?了吗?听到就管好自己的嘴巴。” 陈最刚才?推门的瞬间,发?觉楼道里空荡荡的,她以为梁遇唯去楼下等着了。 原来他一直站在看不见的黑暗中,心里像是有身被撑满一样。 “我们走吧。”陈最轻轻扯了扯他的手臂。 他跟她十指紧扣,拉着她下了楼。 - 从小区里出来,陈最才发觉自己心跳像是坐了过山车。 她坐上车,用手捂着胸口,感受着强烈的心跳。 刚才真是……太爽了。 梁遇唯冲她抬抬眉,问:“真的要告?” 陈最点点头:“以前只觉得要远离就好,现在觉得,一直逃是逃不?过的,我不?能?让他们就这样轻易的逃过去,我要让他们都付出代价。” 梁遇唯抽出一张纸巾,替她擦掉鼻尖上的汗。 “你很勇敢。”擦完汗,他刮了刮她的鼻子,“不?过,怎么这么着急拉我出来?” 陈最抿了抿唇。 她不?知道是不?是只要涉及她的事,梁遇唯的暴力潜力就会被激发出来。 她担心梁遇唯还会选择这样解决问题。 “怕我又动手?”梁遇唯问她。 他又一次猜中了她在想什么。 她不想让他再为自己冒险了。 视线在空气中相接,她突然想,该解决他们之间的事了。 气氛正好,她低头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手提袋,递给梁遇唯。 梁遇唯脑袋歪了歪:“送我的?” “嗯。”陈最点点头,“你帮了我那么多,我是该送你个礼物?。” 梁遇唯听她说完,看了一眼袋子的logo,顺手将纸袋放在后排。 陈最满脸期待,却发现反应比想象中冷淡。 她愣了一下:“你不打开看?看?么?” 她觉得那个礼物他应该会喜欢的。 梁遇唯清了清嗓子,没回答,发?动车子,驶离这条拥挤的小路。 “怎么不说话?”她追问。 “晚上回去再拆。” 陈最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对于梁遇唯的突然冷淡,陈最并不?知道为什么。 她只知道,她期待的心情扑了空。 “饿么?”梁遇唯忽然开口。 “还?好。”她望着窗外,心情忽然一点儿也不美丽。 “送你回家?” “好。” 车子在黄昏中疾驰。 今天她跟宋时薇求证了很多,把从前?的拼图拼了个七七八八,就等他这个当?事人来,把往事再捋捋清楚。 她本以为这会是一个美好的晚上,没想到变成了这个样子。 到了楼下,梁遇唯没有要动的样子。 陈最看?他一眼?。 她试探地问:“要上去喝点东西吗?” 梁遇唯面无表情地答应:“好啊。” 还以为他会拒绝呢。 两人刚进门,陈最在玄关处摸开关时,梁遇唯忽然转过身,将她抵在门上。 滚烫的气息几乎要将她淹没,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呼吸渐急,以为他要吻她,想凑上去,他却迟迟不肯贴上她的嘴唇。 她想躲,又被他按住。 陈最瞬间失去了兴致,说:“如果你想破坏氛围,就不?要跟上来。” 看?他答应上来坐一会?,她以为是他和解的意思,不料现在还在跟她较劲。 “明明先破坏氛围的人是你。”梁遇唯说。 “我?我送你礼物?,你为什么不高兴?”陈最觉得荒唐。 “你送礼物?是因为什么?因为我帮了你,所以买礼物?用来感谢?”梁遇唯冷笑了一声。 陈最听不懂他想表达什么。 “我以为我们之间有默契。”梁遇唯忽然跟她分?开一些距离,伸出胳膊抵着门,“就不?能?因为喜欢才?送吗?” 原来他是在意这个。 “如果这句话让你觉得不适了,那我向?你道歉。” 他要的不是口头上的道歉,他要她的行动。 “我做什么能让你心里好受点?” 梁遇唯在黑暗中盯着她:“你还没有戴过我送你的礼物?。” 哦。那条项链。 陈最眼?睛转了转,将问题抛回去:“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买十年前的款式?” 梁遇唯暗笑。原来她找宋时薇,聊的是这个。 “那你说,喜欢吗?” 他重新抱住她,贴着她耳边问。 陈最不?肯回答,他就咬上她的肩,像是故意要留下牙印似的,用了些力。 过云雨 第57节 陈最吃痛,拍了他后背一下:“你属狗的?”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能让我心里好受点。”他脑中忽然出现了一幅不?可说的画面。 “什么?” 他恶狠狠地贴着她:“那条项链,你戴给我看?。”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戴给我看?,我就告诉你。” “你先?告诉我,再……”陈最跟他较劲。 他一只手将她双手钳在身后,另一只手在她背后游走。 他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深不见底的水。 他用不容商量的语气说:“戴给我看?。” 微不可查的啪嗒一声,暗扣一松。 “只戴项链。” 第37章 虽然四?周一片昏昧, 陈最还是察觉出梁遇唯在笑。 他一定是脑补出了她只戴项链的样子。 她捂住他的眼睛,说了?句毫无威慑力的命令:“不许想!” 梁遇唯轻笑一声,手?掌贴上她的背:“我想什么了?” “你?……”陈最无法描绘自己只戴着项链的样子。 完蛋了?, 她自己也忍不住想到那副画面。 “你?也可以想我的。”梁遇唯说。 他怎么可以平静如水地说出这些话? “没问题。”陈最点点头,“那你?去?车里把我送你的礼物拿上来。” 梁遇唯的火已经被撩起来了?,现在让他下去??他才不肯。 他眉头一拧:“你到底送了?什么?” “你?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陈最推他, 想跟他分开一点距离, “我戴你?送的礼物, 你戴我送的礼物, 多公平。” 她眨了?眨眼,神色无辜。那副样子好像是在对他说,如果刚才他当着她的面打开那个袋子,现在就不用重新下去?了?。 梁遇唯咬牙道:“你认真的?” 陈最伸手?扯住他的衬衫衣领, 又轻轻抚平,贴着他耳边说:“你穿衬衫很好看,配上我的礼物会更性感?。” 操。 她眼神干净, 话语缱绻。 可她吐出的气息令他焦躁不安。 他已经猜出她送的是什么了。 他现在只想用她送的礼物将她的双手?绑住,举过头顶,或者按在墙上。 但来不及了?。 他迫使她跟他贴得更紧,又堵上她的唇:“是你?说的, 要让我心里好受点……我不管。” 他浑身像是火山爆发前夕, 欲望喷薄而出。 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可见人的。 黑暗之中, 两人拥吻着,跌跌撞撞进了卧室。 窗户外?, 是华灯初上的城市。房间里没有开灯, 但外?面建筑物的灯光和路灯施舍的光线,足以让他们看清彼此。 陈最要去拉窗帘, 梁遇唯抱住她,不让她去?。 “外?面看不到。” 虽然她也知道,但仍然有一种被窥见的羞耻感。 窗外?的夜景是璀璨的画框,两个人的轮廓映在画框中,在拥吻之后跌入床褥之间。 梁遇唯胳膊被硬硬的某个物品的尖角硌到,他伸手?一摸,正是项链的丝绒盒子。 他将丝绒盒子拨到一边,手?又触到了?一摞a4纸,还有一些巴掌大小的包装盒。 他的手?辨认出那些是什么东西,便暗笑一声,问她:“这么多东西堆在床上,睹物思人呢?” 陈最生气,伸拳搡了他一下:“买这么多套,把便利店都搬空了?吧,你?批发呢?” 这些天?,她将往事的拼图拼了?又拼,总是在睡前拿着他留下的这些东西发呆,这些东西就一直放在手?边。 黑暗之中,她听到他暗哑的笑声:“没人跟你用这些,是不是挺失落的?” “没有!”她又捶他一下。 他将那个丝绒盒子扯到手?边,轻轻打开,珍珠和钻石闪耀着淡淡的光彩。 想象中的画面又钻入他脑海中。 想到那幅画面马上就要成真,他就心?跳乱砸,难以自持。 陈最想到他说的“只戴项链”,脸颊禁不住发烫。 还好屋内昏暗,他看不到她绯红的双颊。 潮热的感?觉袭来,陈最坐起来,在床头柜上摸索到空调遥控器。 她不想像上次一样,浑身都是烫的,人却像在水里。 梁遇唯从背后追来,从身后抱住她。 “这里还有你的牙印。”陈最指了?指肩头,“你?属狗的?” 梁遇唯顺着她指的地?方,蜻蜓点水般留下温热的气息:“刚才咬疼了吗?” 陈最“嗯”了一声。 梁遇唯几乎全身的重量都靠在她身上,将她抱得严严实实。男人的体型跟她悬殊过大,她觉得太重,想逃开,想躺下。 梁遇唯却不肯让她如愿,毕竟这样抱着她,方便握住满满的柔软。 而她丝毫不能奈他何。 他问她:“像不像兔子?” 雪白的,柔软的兔子。能在他手中变换形状的兔子。 陈最被他弄得心?痒,像有一万只蚂蚁在身上啃噬。 她又伸手打他,却使不上力,拳头落在他身上,倒像是抚摸。 “太轻了。”他笑着说,“用点劲啊。” 陈最被他气笑了?:“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最后,到底是他占了上风。 他挑衅似的,手?指用了?些力道,碾过白兔的耳朵尖。 陈最已然丢盔弃甲。 - 陈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让他如了?愿的。 等她反应过来,脖子上已经多了条项链。 金属的质感?冰冰凉凉,项链上的珍吊坠珠在沟壑边缘,摇摇欲坠,随着白兔耳朵一起跃动。 看得他浑身的血都往一处汇聚而去?。 看到眼前人,梁遇唯心里像是有什么塌陷了。 她只戴项链的样子,比他想象中还要美,还要让他难以控制自己。 陈最迷蒙地?睁开眼,正好跟梁遇唯对上视线。 他的眼睛和他的皮肤一样在发烫。 她精疲力尽地躺着,心?想,还是让他如愿了?。 他只是动手?,就让她如此疲惫,明明一切都还没开始。 他们之间已经有了?默契,不必言说,他们都知道今天的终点在哪里。 她像是一艘在海上的小?船,在惊涛巨浪和风雨交加中不受控地翻涌,时时被波涛撞击得摇摇欲坠。 她的内心却在摇晃和撞击中异常安定。 “上一次,我说过的事,你?还没答应我。”梁遇唯紧紧盯着她,努力均匀着自己的呼吸。 陈最的声音被巨浪撞得支离破碎:“什么事?” 梁遇唯脸色一沉,让她的小?船变得更加起伏摇晃:“这么快就忘了?” 终于,她的小?船翻了?。她只能牢牢地挂住梁遇唯的后颈,如同抱着一根救命稻草,不然她随时会掉进海里被淹没。 她的去向开始交由他掌舵。 “想起来了……”她无力地?吐出几个字。 上一次,也是在同样的地点,他说过,如果她愿意,他们就在一起,如果不愿意,就彻底拜拜。 非要现在给答案吗?她正迷茫不知去?向。 忽然,在一瞬间,像是积攒了洪水忽然泄出去一般,她被一阵巨浪顶上巅峰,之后一切才恢复风平浪静。 她筋疲力尽地?躺着,回过神来,发觉她还在梁遇唯肩上踩着。 过云雨 第58节 原来已经翻倒成这般模样。 浑身都发酸。 陈最无力地垂下脚,静静地?侧躺着。 这一次,她好像完全沉浸在其?中,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她的伤疤。 原来她是可以将它们忘记的。 梁遇唯刚才没得到她的回答,一直沉着脸,却还是主?动拿了?纸巾,帮她清理。 只是动作机械得像是没有感情的清理机器。 陈最看他默不作声,转过身问:“这样也没让你心情好点吗?” 刚才她看他好像挺爽的…… 梁遇唯黑漆漆的眼扫过她的脸,顶着一张臭脸说:“你又越界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结束后,陈最拒绝他时说的话。 她听出来,他是故意拿这句话激她,颇有种“看你?这次怎么收场”的意味。他恨她钓着他,不给他明确的答案。 她暗笑。这人怎么酸溜溜的。 梁遇唯拾起被撕开的包装,还有刚才胡乱扔的衣服裤子,起身就往外?走。 “你?不冲个澡吗?”陈最坐起来,朝着门口方向问了?句。 梁遇唯闷不做声地推开浴室门。 陈最从衣架上扯了块浴巾,像穿抹胸一样裹上,踩上拖鞋啪嗒啪嗒跟过去?,才发现这人从里面上了?锁。 里面传出哗啦啦的水声。 她靠在门口,提高声音问:“你没有换洗衣服,怎么办?” “车里有,你?去?拿。”他的口气像是在命令。 他经常出差,后备箱里常年备了个小行李箱,洗漱用品和内衣都有。 陈最眨了?眨眼,思考他是不是在报复她。 她又问:“那给你的礼物,要一起拿上来吗?” 里面除了水声,没有任何回应。 “那我现在下去拿?拿上来你可要戴哦。”她贴着门,“刚才说过了?,要公平,你?也要戴……” 说到一半,她忍不住开始想象他只挂着领带的肩臂肌肉。 下一秒,门被打开,水蒸气从门缝涌出,线条明晰有力、还挂着水珠的手臂将她一把扯了?进?去?。 他像是憋着气,将她抵在冰凉的瓷砖上,在氤氲的水汽中,完成了第三次“越界”。 这一次,他们一句话都没有讲。 陈最彻底耗尽了最后一丝电量。 梁遇唯用浴巾裹着她,抱着她回了?房间。 陈最无力地躺在床上,像一条离开水的鱼。 梁遇唯侧躺在她身边,视线紧紧钉在她脸上。 他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摩挲着她的项链吊坠,时不时又报复一般急转直下,去?兔子耳朵尖打圈。 他对着种柔软又饱满的触感上了?瘾。 陈最闭着眼,忍受着电流时不时穿过身体的酥麻感?,开口问道:“你?学过画画吗?” 梁遇唯摇摇头,说小?时候学过一阵,后来他不感?兴趣,就没再?继续了。但画些简单的东西不成问题。 “学的是素描吗?” 梁遇唯看她一眼,没有讲话。 陈最接着问:“你要不要听个故事?” “什么故事?” “故事挺简单的,就是时间跨度有点长。” 梁遇唯没说话,像是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这个故事里有两个人。一个女生在上学时候不合群,别人都在说她坏话,可坐在她身后的男生从来没说过她的坏话。他看不惯那些坏人,就偷偷做了?很多事。在别人说她坏话的时候,那个男生会帮她讲话,别人特别过分的时候,男生还为了?她,跟别人打过一架,不过男生也因此付出了?代价。有一天?,男生看到女生很喜欢杂志上的一条项链,就偷偷记下样式,画了?下来。很多年后,他跟那个女生重新遇到,他费了?很多心?思,重新复刻了当年那条项链,送给了?女生……” 梁遇唯没有认领主?人公的角色,反而漫不经心道:“可是那个女生没有良心?,不光钓着男生,还一直不肯戴那条项链。” “喂!”陈最不满地叫了一声。 “嗯?”梁遇唯眼神纯良地看向她,“不是在讲故事吗?” “她没有钓着他。”陈最垂下眼睛,“她知道那个男生喜欢她,她以为是他们重新遇见后,在相处中产生感情的,可她慢慢发现,他喜欢她的时间比她知道的还要久,她就……不太相信。” 她怕自己承受不住那份沉甸甸的感情。 “为什么?”梁遇唯不解。 这不是开心的事吗? “因为,高中时候不会有人喜欢她的。” “有的。”梁遇唯收起玩笑的语气,认真道。 “谁?” 他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我。” 第38章 时间过得很快, 到了后半夜,路灯和大楼的灯光逐一熄灭,往事却在两人的言语拼凑下变得清晰。 城市渐渐入睡, 光源换上月光接力,屋内被洒上一层静谧的白。 今晚房间里的灯一直没有开过,陈最却觉得这里有种前所未有的美?。 两人互相依偎着靠在床头, 纤细和有力的四肢绞在一起。 梁遇唯臀腿交界处的线条弯成诱人的弧度, 颇有质感的肌理间, 凹出一条明暗相交的阴影, 由大腿延伸至更隐秘的部位。上一次,她没来得及欣赏他成熟的身体,现在看仔细了,那副躯体像是在引诱她沦陷, 看得她眼热。 她特别喜欢亲密过后,这样交心的时刻,身体里像是有涓涓细流淌过, 所到之处都?是暖暖的。 她一遍遍地回味刚才故事讲到尾声时的场景。 当梁遇唯波澜不惊地说出“我”的瞬间,她的心跳砸出了烟花的频率。 原来她是被?人喜欢过的,就在她自以为不堪的少女时代。 “在想什么?”梁遇唯吻了吻她柔软的头发。 “我在想,高中时候怎么没多看你几眼。”陈最的指腹抚过他皮肤之间的凹陷, 质感满满, “那时候是不是也跟现在一样性?感。” 梁遇唯被她撩得喉咙干涩, 上下滚了滚,轻描淡写道?:“没, 那时候腹肌不明显。” 高中男生只是喜欢运动, 但没人刻意去练肌肉。他也是上大学后才有去练身材的意识。 最近他去健身房的频次明显增多,还好成果显著。 陈最又反手去探他的小腹:“那现在呢?” 手往腹肌那里去了, 手肘却不小心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 梁遇唯一把将她的手腕攥住:“想要就别拐弯抹角的。” 陈最看他又支起帐篷,眨了眨眼睛:“你还可以??” 他看了她一眼,无?奈,给出“当然了”的眼神。毕竟搬空了便利店的安全套架子。 他身上的某个开关像是被打开了一样,像是有源源不断的精力。 “可是我没力气了。”陈最瘫倒,语气求饶。 她撑着坐起来,伸手去够椅背上挂的睡裙。 梁遇唯用手臂环抱着她,不让她去。 “干嘛?”她恼声问道?。 梁遇唯大言不惭道,因为他没有睡衣,她也不许穿。 陈最在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她也要让梁遇唯只戴一条领带出现在她面前?! 梁遇唯用薄被将两人像包粽子一样裹得严严实?实?。 “好吧,那我买一套放在家里,好吗?”陈最问他。 “嗯。”梁遇唯点点头。 陈最想了想:“还有牙刷,毛巾。” 他两只手好像离不开她身上了似的,贴在两只白兔耳朵上不肯松手,时不时用指尖捻过粉粉的兔耳朵尖,弄得她心痒痒。 “别闹。”陈最忍着痒,问他,“你什么时候知道我身上有伤疤的?” 梁遇唯的手指抚过她肩头:“又不是第一次做。” 陈最忍不住翻白眼:“……你好好说!” “很早就知道了。” “很早是多早?” “就是……很早。”梁遇唯心疼地?问她,“到底是怎么弄的?” 陈最抿着嘴唇,平静地?将初中时食堂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 梁遇唯的眉头紧紧拧着。 陈最的每一关都是地狱模式。 “身上的痛其实?我已经记不太清了。”陈最望着空气中某个虚无?的点,“学?校领导和老师假惺惺地?来医院看我,用直接保送市一中来换我们家什么都不要追究。到现在我都?记得回到学?校后,看到那几个罪魁祸首像没事人一样坐在教室时的心情。” 过云雨 第59节 “那几个人去了哪儿?” “都?上了重点高中,有两个去了师大附中,一个在三中,还有一个参加了学校的合作计划高中就去了新?加坡的。我本来想一直关注他们的动态,看看他们到底会变成什么样的大人。可到了高中以?后,事情更多,后来就渐渐没关注了。”陈最咬着嘴唇说,“他们可能正披着光鲜的皮囊,把自己做过的恶事都?抛在脑后了吧。也可能,他们根本不觉得那是恶事。” 梁遇唯的双臂紧了紧,想多给她一点温度。 “再碰到他们,你还认得出来吗?” “怎么,你又要帮我打架?” “我就那么暴力?” “我不想让你为了我再冒险了。” “惩治恶人的手段有很多。”梁遇唯摸了摸她的脸,“揍他们一顿对他们来说,太轻了。” “我相信报应。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她用手指戳戳他的手臂问:“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我的伤疤。” “高一开学的时候。” “那么早?” “那时候我在办公楼里领课本,正好路过老张办公室,看到你和你爸跟张老师在讲话,所以?……” “哦。”陈最记得那个场景。 她顺带着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我想起来了,你还带头抗议过学?校的校服规定。” 梁遇唯笑了下,像是听了见无关紧要的小事。 大家对陈最的揣测逐渐带上了恶意,他便写了一张大字报,贴到教学?楼下的公告栏里,呼吁学?校取消死板的校服规定。 市一中的校服规定极其严格,每个季节都?有相应的校服,并且要成套穿,不能混穿,甚至不能在校服里穿连帽衫。 当时有不少人都支持他——因为大家都?不想穿校服。 只是梁遇唯的抗议并没有什么结果,学?校不仅没有修改规定,反而对穿校服抓得更严了。 “本来想帮你的。”梁遇唯笑了下,“结果没帮到。现在想想,挺蠢的。” “所以你就给我偷偷塞了护袖?” 梁遇唯点点头,问:“你怎么知道的?” 陈最说:“你去看看周墨的朋友圈。” 梁遇唯这才?想起来,白天是梁遇成的婚礼,婚礼结束后,他在吃饭时抛下了周墨来见陈最。 怎么感觉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当他看到周墨那条朋友圈时,他又觉得,周墨就应该被?抛下。 梁遇成接亲时大概做了半小时的游戏,周墨怎么就偏偏录了他送过别人护袖的那一段? 梁遇唯将手机扔到一旁,问:“你不知道?是谁送的,怎么还一直留着?” “那是我高中时候接受到的为数不多的善意,当然要留着。我一直觉得,是某个秘密朋友送的。” “就没想过是我?” “谁让你做事这么隐秘,偷塞护袖,偷看我杂志……如果知道是你送的,我搞不好会暗恋你。” 梁遇唯口中苦涩:“那时候也只能做这么多了。” “你没想过告诉我?” “怎么说?你天天跟盛惠和蒋思尧在一起。” 他当时真以?为她喜欢蒋思尧,而且,还亲眼看到蒋思尧给她送项链。 “你是不是也以为我跟蒋思尧在一起了?” 梁遇唯没有看她,也没有回答。 “那你失落吗?” “有吧。”梁遇唯点了点头。 说不失落是假的,但他们彼此并不相熟,他的喜欢也就只能到此为止了。 “那后来,你就没想过联系我?”陈最没被?人这样喜欢过,想顺着细节,将他的心路历程重新?走一遍。 不料梁遇唯想却沉下脸。 “怎么啦?”陈最看他变脸,飞速在脑中搜索,“难道?你联系过我,我没理你?” 她不记得他们之间联系过。 在她追问之下,梁遇唯才提起他微信被她删掉好友的事。 哦,她想起来了。 张老师的葬礼后,她清理过一批微信好友,误伤到了梁遇唯。 “我以为你不知道……”陈最心虚道?,“单方面删掉再加回来,不是不会提示吗?” “还说!”梁遇唯掐了下她的脸颊。 “可是,你什么时候加我好友的?” 梁遇唯悠悠地看了她一眼。 陈最觉得自己正处在危险边缘,一不小心就会踩雷。 他们刚上大学?的时候,微信刚面世没多久,大家正热衷于从q。q切换到新的软件上。 那时,陈最的q。q头像已经很久没有亮起来了。 梁遇唯试着在微信上搜了陈最的q。q号,发送了好友申请。 陈最很快就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然后呢?我们没有聊天吗?” “你说呢?”梁遇唯继续冷脸。 那段时间,梁遇唯每几分钟就要看一眼手机,几乎陷入魔怔。 但没有等来任何消息。 陈最回想了一下,推断出,他加她的时候应该是大一入学的那段时间。 “那段时间加好友的人太多了,同学?,学?长学?姐,推销的,我也没备注的习惯,就可能,没注意……”陈最心虚地看了他一眼,声音越来越小。 “现在呢?备注了吗?” 她伸手拿过手机:“我现在就改!” 她将手机磕在下巴,想了一会,将梁遇唯的好友备注改成了“失散多年的男朋友”。 “可以吗?”她将手机伸到他眼前?,眼巴巴地?看着,像是求表扬的小孩。 梁遇唯没回答,轻哼了一声。 但看表情,大概是已经已经被哄好了。 陈最低头看了眼项链,又讨好地仰脸看着梁遇唯:“你送的礼物?我很喜欢,特别特别喜欢。” 梁遇唯没忍住,啄了下她的唇角:“下次遇到喜欢的,再给你买新?的。” 陈最摇了摇头:“我是个很长情的人,喜欢会一直戴的。” “上一条项链呢?扔了?”梁遇唯问的是盛惠送的那条银杏叶项链。 “还给她了,她怎么处理的就不知道?了,可能扔了吧。”陈最垂着眼说,“其实?应该直接扔掉的,所有东西寄回给她,现在想起来挺矫情的,就跟分手似的。” “哦。” 陈最看他一眼:“怎么了?” “没什么。” “那你为什么突然这样。”她凑到他眼前,问道?。 梁遇唯避开她的视线。 “你是怕我有一天也把这个还给你吗?”她猜出他心里在想什么了。 “想得美?。”梁遇唯狠狠地埋首在她肩窝,“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陈最摸了摸他的头发,问:“宋时薇要去日本了,你应该知道?吧?” “嗯。”梁遇唯声音翁翁的。 “他们的店不是还没有开业吗?那后续的工作怎么办?” “会有人来接替她。”梁遇唯轻笑一声,“你们变好朋友了?” “是啊,我喜欢和美女交朋友。” “你们都聊什么了?”梁遇唯问。 “就瞎聊呗。” “真的?”梁遇唯显然不信,他跟宋时薇挺熟的,他确实?不知道宋时薇跟陈最都说了些什么。 陈最狡黠地?摇了摇头:“你觉得我会说吗?我要留着你的把柄,到吵架时候用。” “是吗?”他用嘴唇贴上她的后颈,“还是那句话,我不会给你机会的。” “不会给我吵架的机会吗?” “不给你说话的机会。”他掰着她的下巴,迫使她吻上他的嘴唇。 陈最推他,却推不开,只能任由他的舌尖侵入。 他的手离开钟爱的兔耳朵尖,又开始搅动隐秘的泉眼。 她的身体和心像是被他抛了出去,悬空着,飘忽着。 他说得没错,她确实说不出话了。 陈最在一切变得不可收拾之前?喊了停,她怕再折腾下去,今晚就别想睡了。 她在乱掉节奏的呼吸中努力接上刚才?的话题:“宋时薇说她回来不一定能调回京江,有可能回总部。她要是不回来,周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过云雨 第60节 “他不是喜欢宋时薇吗?” “谁说他喜欢宋时薇了?”梁遇唯蹙眉道?。 “太明显了好吗?”陈最撇嘴。 “嗯。”梁遇唯瞥了她一眼,冷嘲热讽道?,“别人你都?看得出来,到自己身上就看不出来。” 陈最笑了一声:“你干嘛这么酸!” “还有空操心别人,我看你没那么累。”梁遇唯重新?堵住她的嘴,翻身压住她,将她的双手举过头顶。 - 新?的一周,高温天气持续。 可是陈最没有丝毫烦躁,这个世界在她眼中突然变得可爱起来。 就算是乔森依旧不留情面地?骂人,就算是工作突然之间堆积如山,她也没有任何不愉快的情绪。 乔森马上要出国交流,所有工作要前?置,她突然忙了起来。 前?置的工作中,包括了跟e.m block的合作。他们约好时间进行电话会议,提前?沟通细节,以?免到时候乔森人不在国内,无?法及时确认。 会议室里的八爪鱼设备出现故障,陈最捣鼓半天都?弄不好,乔森抬腕看了眼时间:“连你的手机吧。” 陈最点了点头,顺手给梁遇唯打微信语音。 她的手指按出去的瞬间,才?反应过来,瞳孔忍不住颤抖。 她手机屏幕上,出现大大的几个字——“失散多年的男朋友”。 第39章 会议室的空调温度打?得?很低, 但陈最后背还是渗出了密密的汗。 会议室里一共三个人,陈最,乔森, 还有平时负责翻译的编辑同事。 编辑同事坐在会议桌的另一边,并没有看清陈最手机上?的字。 而乔森,则像没有发生任何事一样。 以乔森的工作素养, 就算是林志玲和梅西在他面前唱完二人转唱hip-hop, 他都不会表露出任何情绪。 电话会议进行得很顺利, 会后, 编辑同?事先出去,乔森跟陈最聊了一下最近的工作安排。自始至终,仿佛没有发生过任何事。 结束后,陈最整理好笔记本, 起身打开会议室的门。 乔森对她说:“对了,去帮我办公室里买个衣架和单人沙发吧,现在的衣架有点晃, 还有直排沙发旁边太空了。” 陈最一一在手机备忘录中记下,点头道:“好的,没问题。” 这种采购的事本来可以交给行政部去做,但乔森更相信陈最的审美和眼光。 “可以挑一天去, 可以工作时间去, 但不要带李颂宜。”乔森走到门口, 缓下脚步,回头对她说了句, “对了, 恭喜。” 乔森头也不回地回了办公室。 陈最耳边还回荡着他的那句“恭喜”。 梁遇唯未必见过她多少社死场面,但乔森一定见的不少。 回到?办公桌前, 陈最将整理好的会议纪要发邮箱同?步给梁遇唯,fred和申淼。 梁遇唯回了她一封邮件:收到?,一切按会上?敲定的推进:) 平时的邮件他也会回复,但都是公事公办的语气。 看着那个古早又需要歪头看的表情时,陈最忽然忍不住笑出了声。 处理完手头的工作,陈最给梁遇唯发消息:开会的时候,被乔森看到?备注了…… 梁遇唯的回复很坦然:看到又怎样,事实而已。 陈最:还好只有乔森看见了,另一个同?事坐在对面,会议桌又很宽,她应该没看到。我还是把备注改成梁总吧。 梁遇唯:你不想公开? 陈最:以后再让同事看见不太好。 梁遇唯没有再回复。 陈最停在他们的聊天界面,等了几分?钟,才确定他是真的不会回复了。 生气了? 这时,四个女孩的群聊里有人发消息,陈最点了进去。 申淼:群里是不是有人恋爱了?快自己招,不然严刑拷打?! 丁一也:谁呀? 她刚打?完字,放下手机,一抬头,正好跟李颂宜的脸对上。 李颂宜正双手撑在她的办公桌对面。 陈最吓得?短促地吸了一口冷气:“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这么专注,干什么坏事呢?”李颂宜眯起眼睛看她。 陈最耸了耸肩,说:“工作啊,乔森不是马上要出国交流了么。” 李颂宜眨了眨眼,眼神狡黠,她才不听陈最随口撒的谎,而是直接问:“是你吗?” 陈最装傻:“什么是我?” “申淼有男朋友,小蝶和我都没有恋爱,群里一共四个人,所以……”李颂宜胸有成竹地望着她,朝她勾勾手指,“招了吧。” 陈最不想瞒着朋友,便点了点头。 李颂宜小声欢呼,拿出手机约晚上的闺蜜局:“晚上边喝边聊!” 下班前,陈最看梁遇唯一直没动静,便主?动跟他发了条消息,说她要跟朋友们去吃晚饭。 梁遇唯问:不带家属吗? 陈最:我们是女孩局。 梁遇唯:玩得开心。 陈最能想象出他打这几个字时面无表情的样子?。 - 晚上?,陈最和李颂宜一起下班,去见申淼和丁一也。 申淼大老远地就做出挡眼睛的动作,大呼小叫道:“你脖子上戴的这是什么,闪到?我的眼睛了!” 她们几个争相要看她的项链,叽叽喳喳地说:“这个可不便宜!” 陈最有些害羞,只是淡淡地笑了下。 几人去了一家烤肉,刚坐下,申淼便开始讲故事:“今天梁总西装笔挺地来上?班,我们在电梯里碰上?,我随口说了句老大,领带不错。结果你们猜他说什么?” 听到?“领带”二字,陈最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去。 三双眼睛都紧紧盯着申淼。 “他说,不错吧?女朋友送的。”申淼做了个呕吐的动作,“我承认,我被他秀到?了。” 丁一也和李颂宜的眼神换了个方向,看向陈最。 “恋爱的人太可怕了。”丁一也抖落一身?鸡皮疙瘩,“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陈最想了想,实话实说道:“周末。” “靠,新鲜出炉的消息!”丁一也惊叹一声。 李颂宜说:“白天的时候我特别想知道细节,但我还是忍住了,要跟你?们一起听!” 她们几个像小报记者,围着?陈最问是谁表白的,有没有拉手,接吻,拥抱…… 陈最每回答一个问题,她们就捂着?胸口“啊”一声,表情就好像在磕甜度爆表的电视剧一样。 当?听到?梁遇唯高中时候给她送护袖的故事时,她们几个彻底疯了。 “梁总是什么纯爱战士?”申淼捂着?脑袋乱叫,“给我酒,我要酒,我要麻痹自己!再听下去我怕我会忍不住跟男朋友分手!” “那他和宋仙女……”丁一也小心翼翼地问。 陈最便跟她们讲了梁遇唯找宋时薇定制项链的故事。 这无疑又是一剂猛药,她们几个又是哇哇一阵乱叫。 申淼几乎要坐不住了,酒还没上?来,她就急吼吼地给每人杯子里倒了茶水,以茶代酒:“来,这一杯敬爱情,我们的最最值得被爱!” 几个杯子?碰在一起,声音清脆。有爱人,有朋友,这一刻,陈最从心底里觉得幸福和快乐。 申淼问她:“你?谈个恋爱,为什么我们比你还激动?你怎么这么淡定?” 陈最淡淡地笑了下。 她只是看起来淡定,其实心里早就慌起来了。 她从来没有进入过一段感?情,接触最多的情侣也只有盛惠和蒋司尧,她不知道恋人之间应该如何相处,也不知道要怎么告诉朋友们这个消息。 “他还问咱们吃饭能不能携带家属。”陈最说。 李颂宜问:“你怎么没带他?” 申淼也拍了拍大腿:“为什么不让他来?” 梁遇唯平时在工作中对她的冷嘲热讽,她要借机还回去! “这不是闺蜜局吗,我就没让他来。”陈最说。 “他都主?动问了,说明他向来,你?们刚在一起,他已经恨不得告诉全世界了。”申淼拍拍她的肩,“我劝你?向他看齐,不然他会生气的。” 陈最想起下午他们聊着?聊着?,梁遇唯就不见了。 可能是真生气了。得哄。 丁一也眨了眨眼:“对了,不知道他活怎么样……” 过云雨 第61节 “你们艺术家都这么奔放吗?”申淼哈哈大笑。 “怎么,你?不想知道吗?”丁一也反问道。 申淼快速变换了几个表情,转向陈最,一本正经地说:“如果可以的话,请在实践后告诉我们。” 其实早就实践过了。陈最心里想。 她脑中划过周末彻夜不眠的疯狂,还有事后皱成漩涡形的床单,脸又忍不住发烫。 她没多说话,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跟朋友们吃完饭后,大家各自分?开回家。 陈最走在商场门口,决定打电话给她的男朋友。 梁遇唯很快接了电话,声音温度却不高。 陈最问:“你在干吗?” 梁遇唯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加班。” 加班? 陈最心?有疑虑,但还是接着说:“我刚跟朋友吃完饭。” “嗯。” “还喝了点酒。” “喝得?多么?” “不多,度数不高的小甜酒而已。” “要我去接你?吗?”梁遇唯总算主动提了一句话。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之后熟悉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砸在她心?口:“到?地库来,f区,三号直梯正对着?的车位。” 陈最回到?商场,乘电梯下到?负一,在梁遇唯说的位置,果真看到了他的车。 她拉开车门坐上去:“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梁遇唯睨她一眼:“申淼发了朋友圈。” 申淼的朋友圈就像是日记,能找到?她走过的每个地方。 陈最几乎什么都不发,梁遇唯总是通过申淼发的照片判断她们去过哪里。 “哦……”陈最系好安全带,“等很久了吗?” “没有。” “你没吃晚饭吧?要不要吃点什么?我陪你?。” “不要。”他面无表情地说。 “那我回去给你煮碗面吧。”陈最看了他一眼,自作主?张地说,“谢谢你?来接我,男朋友。” 梁遇唯没回答,但唇角已经不知不觉勾出一个上扬的弧度。 陈最用余光确认,嗯,应该是已经哄好了。 陈最接着?问:“明天我要去家居城帮乔森挑单人沙发和挂衣架,你?有空跟我一起吗?” 梁遇唯眉头一蹙:“单人沙发为什么要你?帮忙挑,助理而已,还要参与他的装修?” “不是他家里,是他办公室里需要一张单人沙发。”陈最解释道。 “什么时候?” “明天一整天我应该都在外面。” 梁遇唯想了想:“我明早有个会,下午四点有个会。我可以中午过来陪你?逛一会,然后一起吃个午饭?” “好啊,就这么定了。” “ok,出发。” 陈最又看他一眼:“你戴了我送你?的领带啊。” “嗯。” “那你还在生气吗?” “谁说我生气了?” 陈最安安心心地靠着座椅。 切,明明就生气了。 - 第二天一大早,陈最去了一家家居店,帮乔森挑选单椅。 乔森有自己的审美,财务和行政又有预算上?限,要权衡出最合适的并不容易。 陈最逛了两个多小时,初步筛选出三个选项,将照片发给乔森,乔森只回了一句话:你?的审美已经退步成这样了? 陈最在心里翻了几个白眼,换了个设计师店,继续找。 中午十一点多,梁遇唯开完会,赶来找她。 看他穿衬衫打?领带,她便问:“今天的会很重要?” 梁遇唯点点头:“嗯,不过戴女朋友送的礼物也很重要。” 陈最从领口拎出项链:“我也是。” 梁遇唯轻笑,摸了摸她的头发。 家居城附近馆子?不多,他们打算在麦当劳解决午餐。 两人点完餐,端着?餐盘找了个靠窗的位置。 梁遇唯问她:“逛的怎么样?” “逛了一早上?,没有挑到乔森喜欢的。”陈最有气无力地咬了口汉堡,“我明明都是按照他的喜好来的,结果他一个也不喜欢,还说我审美倒退了。” “吃完饭我还能陪你逛一会儿。” “好啊。”陈最笑了下,“要是还挑不到?他满意的,我就买个最丑的回去摆在他办公室。” 梁遇唯被她逗笑,忍不住刮了下她的脸蛋。 快吃完时,梁遇唯说:“对了,九月份市一中校庆,学校给我发了邮件,邀请我回去做演讲分享。” “校庆?”陈最抬起头,眼神疑惑。 他们上?高中的那几年,并不是建校的整数年份,学校只是组织了征文比赛一类的小活动。 因此陈最对校庆并没有什么印象。 “今年是一百周年,学校挺重视的,好像要大办。” 陈最明白过来,“哦”了一声:“好事啊,去呗。” “你去吗?”梁遇唯问她。 陈最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去了还不知道会碰到什么不想见的人呢。” 梁遇唯点点头。 吃完饭,陈最和梁遇唯返回家居卖场。 陈最心?里着?急,步子?也急了些,梁遇唯无奈,跟上她脚步的频率,拉过她的手,跟她十?指相扣。 早上?陈最是一个人,现在变成两人一起,很容易被导购当?做装修新房的夫妇或快要结婚的小情侣。 他们踏进一家店,导购眼睛在他们身?上?打?量一番,似乎有了判断,一上?来就问:“给婚房看家居么?” 陈最正要说不是,结果梁遇唯捏了捏她的手,装模作样道:“嗯。” “大件都买了吗?” “还没有。”梁遇唯接着演。 导购眼睛一亮,便开始热情地介绍床和床垫。 梁遇唯贴近陈最耳边,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先提前做做功课,毕竟床得?买好一点,不然经不起折腾。” 看他不正经的表情,陈最用手肘用力撞了他一下。 他又换上?淡淡的表情,耸了耸肩:“我说的是实话啊。” 两人逛了几家店后,梁遇唯无意提了句:“刚才那家的样板间风格不错,我们的家可以参考。” “我们的家?” “嗯,我和你的家。” 陈最看了他一眼,他面色如常,好像在说一件一定会发生的平常事。 他们的家。 他手上的温度顺着他们紧握的双手,传递到?她的心?脏。 梁遇唯就像是她的福星,跟梁遇唯一起逛过的店,拍照给乔森,乔森什么话都没说,让她直接买就好。 “看来你?更了解乔森。”陈最悠悠地说。 陈最去付款,梁遇唯懒懒地倚在收银台旁边。 在等待的时候,她无意扫了他一眼,又为他无可挑剔的外表和姿态暗暗惊叹。 梁遇唯抬腕看了眼时间:“你一会儿回馆里还是回家?” “回馆里。” “我三点半要出发,来不及送你?了。” “嗯。我自己打个车。” 付完款,陈最收好票据,跟梁遇唯一起乘电梯,她到?一层,梁遇唯直接下负一。 电梯门快速下降,梁遇唯扣着她的后脑勺,在她唇上?落了个吻。 过云雨 第62节 电梯门打?开后,陈最脸颊红扑扑地跟他道别,径直往外走。 一层电梯口站了两个女人,像是一对母女。 从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她们的视线没从她身上挪开过。 陈最没多想,绕开她们,继续往外走。 迈了几步,她听见梁遇唯迟滞地开口:“妈。” 第40章 那一瞬间, 陈最下意识回头。 她转过头去,发觉身后的三个人的眼睛都在她身上。 梁遇唯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林菡和齐舒云,下意识走出电梯, 强行将注意力集中在面前:“你们怎么在这儿?” 齐舒云替林菡回答:“最近妈说身上疼,正好今天?有空,我带妈来看?看?按摩椅。” 齐舒云在自家公司工作, 工作时间很自?由?。 陈最缓下脚步, 犹豫了?片刻, 还是退了?回?去。 梁遇唯上前一步, 稳稳地揽住她的肩。 “这是陈最,我女朋友。”他跟林菡和齐舒云介绍,之后?又转向陈最,介绍这是他母亲和嫂子。 林菡错愕, 却还是保持了体面。 陈最礼貌微笑地打了招呼:“阿姨好,姐姐好。” 齐舒云跟梁遇唯说:“你眼光真?不错,女朋友好漂亮。” 林菡的视线停留在梁遇唯搂着陈最的手上。 梁遇唯没有动, 反而手上的劲紧了?些,将陈最朝他的方向拢了拢。 林菡态度不冷不热,笑容淡淡地冲陈最点了?下头,然后?转向梁遇唯:“你今天不工作?” 梁遇唯耸了?下肩, 说?中午出来跟陈最吃个饭。 “你?们商场那么多馆子, 跑到这儿来吃?”林菡看了眼手机, “现在都三点多了?,午饭的点都过去多久了??” 齐舒云挽上林菡的手臂, 提醒道:“妈, 我提前联系的导购在催了?,我们先上去?” 说?完, 齐舒云跟梁遇唯使了个眼色。 她在帮他们解围。 梁遇唯点点头,揽着陈最的肩大步往外走。 - 梁遇唯将陈最送上出租车,又回?到地库,开车赶回公司开会。等到开完会从会议室出来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 手机上有一些工作消息,还有齐舒云发给他的一条,说?妈有点不开心。 看?时间,是下午五点多发的。 梁遇唯回复:刚开完会。她说什么了吗? 齐舒云:没,只是脸色不太?好,不过别担心,我帮你说了些话。 梁遇唯:谢谢。 他点开陈最的头像。 她没有发消息来。 他给陈最发了?条消息,问她是不是已经到家了?。 陈最回复:嗯,已经到了?。 梁遇唯:我刚开完会,一会就?回?来。 他这几天都习惯性地住在陈最的小屋子里,完全没有要回?自?己家的心思。 陈最回过来一个字:好。 梁遇唯盯着那个字,发了?半分钟的呆。 她没有表露任何情绪,他心中却隐隐不安,像是面对着风暴来临之前,平静得让人害怕的海面。 梁遇唯驱车回陈最的家,还顺路买了?一束花。 晚高?峰还未结束,一路都不是很顺畅,这使得他更加烦躁。 在路过某个十字路口时,需要至少等三轮红灯才能?通过,所有车子都在慢吞吞地往前挪。 梁遇唯注意到一辆白色的车子,似乎走错了?车道,想要往他这条车道转。 对方没有打转向灯,梁遇唯本就?烦躁,并不想让行,便紧跟着前车。 谁料到,那辆白色的车也横冲直撞地往这条车道上走。 砰地一声巨响,两辆车的车头撞在了一起。 梁遇唯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看右手边那辆白色的车,又忽然又下陷的感觉——他后面跟着的那辆车撞上了?他的车尾。 梁遇唯差点磕在方向盘上。 人在车上的时候是懵的,他晕晕乎乎地打开车门,才发觉三辆车正紧密地连在一起。 他醒了?醒脸,看?了?看?自?己,还好并没有受伤。 他绕到车前方,发现大灯已经碎了,他又去车后?方查看?,车尾有些凹陷。 白车的车主拿出吵架的架势,一上来就?埋怨他不懂得礼让。 另一辆车的车主是个年轻女孩,她闷着声始终没说?话,因为她跟在后?面走神了?,才没刹住。 梁遇唯并不想理论,他知道自己直行并没有错,便面无表情地拍照,报警,报保险。 他只想快点回去见陈最。 白车的车主则想方设法地干扰他,一会说?自?己的车没保险,一会又说?他朋友开了?修理厂,这点小伤能?修好,私了?算了?。 梁遇唯跟陈最说临时有点事,要晚回?去一会,陈最又回?了?个“好”。 他望着那个看?不出情绪的字,忽然心情就?变得很早,向那个喋喋不休的男人抛去个凌厉的眼神:“能不能闭嘴?” 等交警和保险公司的人来,划分责任、处理事故,用掉两个多小时,又因为附近已经造成拥堵,等拖车又等了一个多小时。 等一切处理妥当,已经是接近凌晨的时间。 结束后?,梁遇唯拎着那束花打车去了陈最家。 因为在车上受了?撞击,那束花已经变得有些凌乱。 他到时,陈最已经换了睡衣,眼神迷蒙。 她问他是临时加班了吗,怎么到这么晚。 他什么也没说,点了?点头。 玄关的灯没开,陈最并没有看到他手上的那束花,就?转身进卧室了?。 他将花放在茶几上,简单冲了?个澡。 浴室里新添了他的毛巾和洗漱用品,是新买的,上面还有淡淡的香味。 柔软的毛巾抚平他焦躁的心。 他去了?卧室,发现陈最躺在床上,眼睛亮晶晶的。 他摸了摸她的脸:“等很久了?吧?” 陈最笑了?下,说?:“嗯,不过一边看?书,一边等你?,时间过得挺快的。” 梁遇唯本想跟她聊聊白天的事,但看?她有些疲惫,又看?了?眼时间,便吻了?下她的眼睛,轻声道:“睡吧,晚安。” - 梁遇唯暂时没有车,他便借了周墨的车——是周墨几个月前跟风买的电车,买来后?就?没怎么开过。 第二天?下班,他赶去美术馆接陈最。 陈最不认识周墨的车,自?然也没注意到驾驶位的人,她路过那辆车时,车窗忽然降了?下来。 她下意识往里看?了?一眼,却看到梁遇唯悠悠地搭着方向盘,问:“我们顺路,可以送你?回?家。” 陈最眨了?眨眼,往后?退了?几步,扫了眼车身:“你换车了??” 梁遇唯摇头道:“周墨的车。” “你?的车呢?”陈最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梁遇唯顿了?顿,没说实话:“送去保养了。” “这样啊。”陈最点点头,系好安全带,随口问了?句,“茶几上的花是你买的吗?” 梁遇唯“嗯”了一声。 早上陈最要先去帮乔森取资料,他们两人没有一起出门。陈最是在他走后慢悠悠起床,才看?到茶几上那束玫瑰的。 “怎么想起买花了?” “给女朋友买花,需要什么理由么。” 陈最笑了下,说?了?句谢谢。 从陈最上车起,他们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梁遇唯察觉出了陈最的细微变化。 前一天遇到林菡的事,他们谁都没有提起,但他们都清楚,这是绕不过去的话题。 原本昨晚是最好的时机,却因为他车子肇事耽误了?。 梁遇唯很想跟她聊,可路上不是谈事的好地方。 他看不到她的表情,更?何况,他要更?专注地开车,不能?再出现意外。 过云雨 第63节 两人回?到家,梁遇唯主动问:“要吃点什么吗?” 陈最摇了摇头,说?:“不吃,减肥。” “点个外卖?” “不想吃。” 陈最换上拖鞋,去接了?杯水,然后去沙发上刷手机。 一整套流程很顺畅,像是这家里没有他的存在一般。 梁遇唯盯着她的身影,心口憋得发酸,忽然生?出几分委屈。 他走到陈最面前,坐在茶几上,跟她面对面。 陈最抬眸,从手机上分出一点注意力,问:“你?干嘛?” 梁遇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黯淡如同夜晚。 陈最被他盯得发毛,伸手搡他一下:“干嘛啊?有事就说?。” 梁遇唯看?着她:“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陈最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地问:“我在想什么?” 梁遇唯看着她如湖面般平静的眼睛,一时间失语。 她问:“你确定要谈么?” “我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梁遇唯坦诚地讲,“昨天?的事,真?的是个意外。” 陈最知道他指的是他们碰见林菡的事。 她放下手机,坦然道:“她不喜欢我,而且,她还调查过我。” 林菡对她,只是做到了基础的礼貌。 经过昨天?短暂的相处,她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 “调查你是她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的,是她有错在先,我替她向你?道歉。”梁遇唯语气诚恳道。 “现在她都知道了。”陈最将手机锁上,也专注地回?视,“她调查我,是不是就?意味着,她不同意我和你在一起?” “我跟你?在一起,只跟我们两个人有关。” “如果她不同意呢?” “对于她私自调查你这件事,我会去跟她沟通,会去解决。我不会让你?们在问题解决之前直接面对面。”梁遇唯态度坚决,握住陈最的手,“昨天?的见面是个意外,虽然我很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但绝对不是在这样的场景下。” 他原本想在更正式的场合将陈最介绍给父母。 陈最点了?点头。 “我会站在你?的立场上考虑问题,相信我,好吗?”梁遇唯用拇指摩挲她的手背,送到手边,轻轻吻了?一下。 他从少年时代起,就?开始自?己做决定,哪怕是很艰难的决定。 他也做到了为自己的每个决定负责。 或许是心中的不安感作祟,梁遇唯起身抱住陈最。用了很大力气,生?怕她挣脱似的。 他们走到这一步太?不容易,他不想因为还未发生的危机产生裂痕。 他们的未来才刚刚开始。 陈最安静得像一只小猫一样,靠在他怀中。 陈最明明什么都没说,梁遇唯却隐隐感觉,海面虽然平静,风暴却还在蓄势待发。 第41章 接下来的几天, 风平浪静。 梁遇唯心里总有隐隐的不安感,但最近工作?上?的事太多,他打?算周末回家, 跟林菡谈一谈。 这天上?午,陈最去科大的艺术与视觉传达学院,帮乔森送资料。 送完资料, 陈最用手挡太阳, 快步往校门外走。 科大校园有一部分是扩建的, 树木都还是幼苗状态, 起不到任何遮挡作?用。 陈最发觉靠近校门口的教学楼有连廊,便快走几?步,躲进连廊的阴凉。 她好像走得不是时候。 她刚踏上?连廊,就?遇上?了?大?课间, 教学楼里瞬间涌出来无数学生,都挤在这条连廊里。 她跟所有人都逆行,只能左闪右躲, 慢吞吞地往前走。 人群密集的地方?,比在太阳下还要热。 走了?一半,陈最迎面碰上一个人。 林菡正边跟两个学生说话边朝这边走过来。 看见彼此的瞬间,她们都顿了?一下?。 林菡跟学生说了让他们下午去办公室找她, 之后便让学生先离开。 陈最上?前, 礼貌地打了个招呼:“阿姨好。” 林菡淡淡地笑了下, 语气温和道:“你?好,怎么来这儿了??” 话问出口, 她又打量了陈最一眼。 陈最穿着衬衫长裤, 看着干净利落,但以现在的气温, 穿这个未免有些太过闷热。 林菡不少学生在夏天为了防晒,也穿长袖衣裤,这应该是年轻人的生活习惯。 她没多问什么。 “工作?。”陈最紧了紧她怀中的资料,“帮领导送资料。” 林菡已经查过她的底细,觉得没必要藏着掖着,便问:“荔美术馆?” 陈最点点头:“嗯。” “我认识你们馆长。”林菡将她往旁边带了?带,给其他人让出道路,“你?平时的工作?不用坐班吗?” 林菡前几天遇见陈最的时候,她在家居城,现在又在大?学校园里,都是在工作?时间。 陈最回答:“我是馆长助理,平时工作?比较细碎,重要的文件都需要我送。” “他很看重你?啊。”林菡像是无意地说了?句,“帮他挑家具也是你?的工作?之一么?” 林菡的表情很温和,问题却有些刺耳。 陈最听出言外之意,微微蹙了?下?眉头,语气生硬:“上次在家居城,我是在帮馆长办公室里挑几件单品,这属于我的工作?范畴。” “这样啊。”林菡扯出一个笑,她抬头看到陈最鼻尖上?的汗珠,便问,“这里人太多,去我办公室坐坐?” 林菡说她的办公室就在前面,很近。 陈最点点头,便跟着林菡,逆着人群走。 一路上?,时不时有人跟林菡毕恭毕敬地问好。 她们进入连廊旁边的大?楼,陈最看到大?楼正门口有“理学院”几个大字。大楼是围和式的,她们上?到三楼,拐了?好几?个弯,才到了林菡的办公室。 一路上?,林菡时不时提起有关科大的话题,陈最干巴巴地回应着。 科大?她来过好几?次,每次都是匆匆来匆匆走。 她对校园没有特别的感情,校园时光于她而言就?像泥潭,她一旦回首,就?会陷入痛苦之中。 林菡的办公室不大,布置也简单,只有办公桌,两个单人沙发,一排文件柜。 林菡打?开空调,给陈最用纸杯接了杯水,说:“坐。” 陈最接过水,道了?谢。 她坐下?,皮沙发发出一声涩响。 几?乎是在同时,林菡问她:“你跟小唯是怎么认识的?” 刚才人多不方?便,只剩她们两人时,她便开门见山地问了。 梁遇唯的工作?会接触形形色色的人,林菡以为陈最是在工作中和他相识的。 陈最握着杯子,如实回答:“我们是高中同学。” “高中同学?”林菡意外道,“市一中的?” “嗯。”陈最点点头。 “同班吗?” 陈最又点头:“同班。” 这个答案似乎不在林菡的预期内,她愣了?一会,许久都没说话。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过了?好一会,林菡才重新开口。 “刚在一起没多久。” 林菡靠着办公桌,两条腿交错站着,居高临下地望着陈最。 她说:“陈最,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们的事,他跟我吵过一架?” 陈最茫然地摇了摇头。 梁遇唯从未跟她提起过。 林菡接着说:“他当时告诉我,你?们并没有在谈恋爱。可据我所知,在你?们在一起之前,他带你?回家了。你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我不评判,但身为一个母亲,我在意他的名声,希望他能过得平安顺遂,清清白白,我不希望有任何流言蜚语缠着他。” 陈最知道林菡已经调查过她,觉得不如明牌。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您听说了什么,我大?概能猜得到。被误解是我的人生常态,我不觉得这是我的错。” 办公室响起敲门声,打?断了?她的话。 林菡的同事进来,跟林菡小声说了?几?句话,似乎是有什么紧急的会议要开。 过云雨 第64节 林菡送走同事,便开始在桌前收拾东西。 陈最也跟着站起来。 “陈最,我临时有工作?,现在就?要赶过去,长话短说吧。小唯工作到现在这个位置,其实很辛苦,他又年轻,有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他,他出一点差错,就会付出巨大的代价。如果你?真的喜欢他,应该多为他着想。”林菡抬头看着陈最,“我说这些,不是为了?逼迫你?们分手,我知道你们主意大着呢。但是,我也希望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话。” - 中午时间,陈最刚走出科大?校门,就接到了梁遇唯的电话,问她中午吃什么。 她笑他小题大?做,他说给她发了很多条信息都没回,只能打?电话来问问。 “我在科大送资料,现在准备回馆里。” “不是早就去了么,怎么现在才回来?” 她没讲实话:“太热了?,我去学校咖啡馆喝了杯咖啡才走的。” “要我过去接你吗?” “不用,我已经打到车了。”陈最急着挂掉电话,“我的车到了?,先挂了?。” 梁遇唯觉得不大对劲,但也没多问什么。 挂掉电话,陈最呆呆地站了一会才离开。 下?班后,梁遇唯去接陈最,问她要不要今天跟他回家。 自从他们在一起后,梁遇唯几乎没回过自己家,都住在陈最那里。 “还是回我那儿吧。”陈最回答。 “行?。”梁遇唯点点头,“不过我得回去取些换洗衣服。” 到了?梁遇唯家楼下?,陈最想到白天林菡说的话,不太想上?去,便说:“你?上?去吧,我在车里等你?。” “上?去休息一会儿,车里太闷。”梁遇唯已经下?车了?,他用手撑着左边车门,看着陈最。 陈最依旧摇了摇头。 梁遇唯察觉出她细微的情绪变化,笑着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不想上去。”陈最扯出一个笑。 梁遇唯重新上?车,关上?车门,盯着她的脸:“你今天是不是见我妈了?” 今天跟她打?电话时,他就?有隐隐猜测,现在看她抗拒的反应,基本证实了他的猜想。 陈最垂着眼,没有说话。 梁遇唯已经从她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她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陈最转头望向车外,切断与他的视线交流,“我们不聊这个好吗?我不想聊。” “你?告诉我,我来解决。”梁遇唯握着她的下巴,迫使她与他对视。 陈最眼中潮潮的,像是布满了?水汽。 她忽然就?有些委屈,负气一般地甩开他的手,咬着嘴唇。 白天林菡说了?那么多,她本来有很多话准备回应的,可?林菡却没时间听。她回到馆里,想到就?觉得憋闷。 可?是,遇见林菡是意外,她又不能将这次意外怪在梁遇唯头上?。 梁遇唯心平气和地看着她,给她时间让她恢复情绪。 二十多分钟过去,她还是没有开口。 梁遇唯重新发动车子,重新上?路。 陈最发觉车子移动,又忽然加速,瞬间有了?强烈的推背感——车子开得很快很急。 她转过头,看到梁遇唯面无表情开车的脸。 正要开口,她注意到他额角有一块淤青。 那块淤青不大?,也并不显眼,看上去已经快好了。 遇到前车刹车,红色的尾灯亮起,照在梁遇唯脸上?,那块小小的淤青又隐匿在一片红色之中。 她不安地问:“去哪儿?” 梁遇唯说:“回我父母家。” “回去干什么?” “你?不用上?去,我去跟她说。”梁遇唯专注地盯着前方?,“问题总要解决。” 他原本想抽出周末回去一趟,现在看来,来不及了?。 “你?知道什么你就去问她?”陈最看他开得飞快,有些着急,有些害怕,“能不能先停下??” “不解决怎么办?让她一直这样误解你??”梁遇唯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她已经认定我是这样的人,说了?有用吗?” “没说怎么知道没有用?我不是站在你这边吗,你?能不能相信我?” “那也不是现在。”陈最觉得梁遇唯的理智在一点点丧失,“现在去了?能好好谈吗?” “那你说怎么办?”梁遇唯声音骤然提高一个度。 陈最用轻飘飘的声音说了句:“不行?就?分手,还能怎么办。” 车内安静了?片刻。 梁遇唯的脸骤然一冷:“陈最,你?什么意思?” 陈最咬着嘴唇,眼眶瞬间就红了。 这句话出口,她就?有些后悔。毕竟梁遇唯已经在尝试解决问题了?。 梁遇唯心情烦躁到了极点,打?了?一把方?向,拐进一条小路,将车子停在路边的车位上?。 这条小路是条还没通车的断头路,晚上?没有人,路灯隔很远才有一个,幽静又昏暗。 停下?后,车子里只剩下?空调的声音,还有梁遇唯粗粗的喘气声。 两人沉默着,就这样过了十多分钟。 梁遇唯先开口。 他的声音比车里的温度还要低:“你最好想清楚再说那两个字。” 陈最眼睛憋得发酸,她看着车窗外说:“我道歉,是我失言了?。” 她还没想过分手,只是刚才着急了乱说话。 “你看着我。”梁遇唯拉过她的手,声音沉沉的,“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但最近有些忙,本来想周末回去,抽出一整天时间跟她好好聊一聊的。我说过要解决掉这个问题之后,再考虑让你?们见面,没想到在这之前又让你?碰到她了。你可以跟我发脾气,但不要随便说分手了?,好吗?” 陈最的眼泪不受控地落下来:“对不起,那句话我收回。” 她胡乱地摸了把脸。 梁遇唯抽了张纸,细细地帮她擦脸。 陈最盯着他问:“你?额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梁遇唯顿了下:“什么伤?” 陈最轻轻用拇指抚了下他的额角。 轻微的痛感从皮肤表层传到他脑中。 梁遇唯打开车里的灯,在后视镜处看了?看。 淤青在额角接近发际线的地方?,不显眼,他自己?都没发现。 他回想了?下?,应该是车子肇事那天,碰到了?头。 陈最的表情很担忧:“你是不是又跟人打架了?” 梁遇唯无?奈地笑了?下:“我又不是混混。” “那是怎么弄的?”陈最又摸了下?他的额角。 他说,前几天车子出了事故。 陈最下?意识地视线在他身上看了一圈:“你人没事吧?” “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头上那么大个淤青。”陈最凑近看了?看他的伤,“别人撞你?还是你?撞别人?怎么没告诉我?” 梁遇唯安慰她说车速不快,没什么大?事。 “明天去医院拍个片吧,万一有内伤什么的。”陈最蹙着眉头,“我陪你?去。” “嗯,好。”梁遇唯暗笑,她是关心他的。 情绪渐渐平复,两人四?目相对,呼吸可?闻。 梁遇唯堵上她的嘴唇,用他冰凉的唇。 他缓慢地碾着她的唇舌,又扣着她的后脑勺,将她推向自己?。 陈最的呼吸被攫取,浑身几乎失去了力气。 她睁开眼睛,睫毛刷过他的眼睑,猝不及防地闯进他复杂的眸中。 一瞬间,他们眼中有相同的东西被点燃了。 几?分钟后,车子急急掉头,在夜色中飞驰返回梁遇唯家中。 刚进门,梁遇唯就将陈最抵在门板上。 陈最轻哼一声,眼里又有水汽升腾。 就?在一小时前,她还不愿意上来的。 可?现在,几乎失控。 或许是因?为刚刚争吵过,梁遇唯的动作有些暴戾。他报复一般地咬住她的唇,待她吃痛地求饶才松开。 “现在知道求我了?”他将陈最的双臂放到他后颈,让她勾住他。 过云雨 第65节 她眼角还挂着泪痕。 他的手指穿过衬衫衣料,捻住白兔耳朵尖,狠狠地往里摁。他在她耳边说:“是你先越界的,你?要对我负责到底。” 第42章 口鼻的温热点点啄啄, 从嘴唇蔓延到锁骨。 衬衫的扣子早在刚才激烈的缠斗中散开,他送她的项链和被他碾过的山尖袒露在他眼底。 陈最?靠着门,背后冰凉, 前面滚烫。她知?道,又要上演“只戴项链”的戏份了。 她无力地勾着梁遇唯的后颈,听?见阵阵轻微的哗啦声。 “什么声音?”她问。 “风声。” 起风了, 客厅的梦幻帘被吹得舞动起来, 互相拍打出声响。 她还有精力注意别的声音, 看来是他不?够努力。 就在他继续覆上她的唇时, 陈最问:“你有没有买那个……” 梁遇唯一怔。 他才想起来,忘记买套了。刚一路驱车回来,甚至比他们争吵时开得都要急,完全忘记了。 他最近都住在陈最那里, 自己家?反而没有准备。 陈最?笑了下?,小声说买了那?么多,怎么就没想到给这个家放一盒。 旱的旱死, 涝的涝死。 “现在下去买?”他眼神迷蒙地问。 陈最?还没开口,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的雨点声已经给了他回答。 不?过十多秒,窗外的雨忽然变成了瓢泼之势。 两人就那么抱着,动作停住, 一起听?着雨声。 “雨变大了……”陈最?说。 梁遇唯咬牙恨恨地想, 下?次要再端空便利店才行。 陈最?拉好衣领, 两人沉默地走到客厅。 透过被吹起的窗帘,窗外的建筑已经被冲刷得模糊不清。 她正要去窗边看一看雨, 忽然, 胳膊被身后的人扯住。 两人在灯下?对视,彼此的欲望昭然若揭。 “没有就没有吧……”他说。 像是无奈, 又像是有了新想法。 她的锁骨留下他报复一般的痕迹,她还没来得及用?手去抚摸,他的阵地已经下?移。 白兔耳朵尖刚被濡湿,眼看它由粉变红,他的舌尖又如同窗外的雨,裹挟着湿湿的风,急急地往下?去。 客厅里只开了几盏射灯,气氛正好,梦幻帘不?透人,陈最?跌躺在地毯上,以一个全新的视角欣赏着雨夜的天气。 她身体里也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窗外风雨交加,她心里也下了一场暖雨,时而缓,时而急,时而让她迷失看不?清前路,时而淅淅沥沥,润得她心尖发痒。 或许是气她今晚说了分手,他偏要折磨她一般,每每在战%&栗的边缘选择停下,攀爬上来看她白里透红的脸。 她也只有这种时候会变得可爱,他到底舍不?得再折磨,外面的雨来得快走得也快,她身体里的这场雨却一次又一次地酣畅淋漓。 到底是夏天,很快,两人之间还是被黏腻的汗裹挟。 梁遇唯的头发和眼睛像从水里打捞上来的一样,黑漆漆,湿漉漉,亮晶晶的。她看向他,她知?道,那?是欲望的出口。 他将陈最捞进怀里,两人脚跟打脚背,一并躺在地毯上。 雨夜令人身心舒畅。 “今晚还回去吗?”梁遇唯问她。 她被他折腾得没力气,无力地摇了摇头。 带着湿气的风吹到他们身上。 “对不?起。”梁遇唯用手指帮她将几缕乱掉的碎发别到耳后,“今天说话?有些重了。” 陈最?抿唇,过了好一会才说:“我也道歉。” 情急之下?,她有些口不择言了。 梁遇唯挠了挠她的下?巴,凑上去亲了一口:“以后遇到问题,我们先?解决问题,不?要轻易说别的,好吗?” 陈最?点了点头。 “我明天回家一趟,跟她好好谈谈。” “好好说,不要吵架。”陈最点点头。 “嗯。” “不过明早要先去医院。” “其实……” 陈最打断他:“不行,万一有内伤怎么办?” 梁遇唯无奈地笑了下?,揉她头发:“你能请假么?” “嗯,我攒了不少调休。” “好,要去冲个澡吗?” “……一起吗?”陈最问。 “不一起吗?都看过了。” “噢。” - 第二天一早,陈最?早早就醒了,催着梁遇唯去医院。 梁遇唯看了一眼时间,还早,便?将她箍进怀中,打算再睡一会。 昨晚太上头,她说什么都可以答应,现在又觉得没必要。 陈最?趴在他胸口,仔细地查看他额角的淤青,却又被他抱住。 陈最?眨了眨眼,问:“你又想了?” 他知?道没套,并没有打算真的做点什么。两人嬉笑翻滚一阵,被子和床单翻起波浪般的褶皱。 陈最坚持让他去医院检查一下?,两人洗漱过后,便?开车往医院去了。 清晨的医院堪比早高峰的地铁。 来来往往,匆匆忙忙。 两人在诊室等候时,梁遇唯突然接到一个电话?。 看到是周墨,他面色轻松地接起来,说自己在医院,晚点到公司。听周墨说了几句后,他忽然间面色凝重,从候诊室走了出去。 几分钟后,他回来,跟陈最?说:“我现在得回公司去。” “出什么事了吗?”陈最仰头问他。 梁遇唯摇摇头,说:“临时有个重要的会,我必须出席。” 陈最?看他脸色不?好,便?追着问:“严重吗?” “没出什么事,别瞎想。”梁遇唯捏了下她的脸颊,看了眼手机,“我来不?及送你了,你自己打车去上班,注意?安全,下班我来接你。” 梁遇唯高挺的身影消失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 梁遇唯赶去公司,刚停好车,便?发现周墨和fred在停车场等着,脸色都不?太好看。 看到梁遇唯,他们二人朝他走过来。 二十分钟前,周墨在电话中告知梁遇唯,他被人匿名举报了。 是内部人直接向集团举报的,举报他私生活混乱,滥用?职权。集团的审计监察调查组已经连夜在赶来的路上。 梁遇唯掏出手机,打开邮箱看了看,发现里面并没有新的邮件提醒。 “这种事不会发邮件的。”周墨叹了口气。 “也是。”梁遇唯无奈地哼笑了一声。 fred也眉头紧皱,但毫无办法。 “私生活混乱?滥用职权?”梁遇唯将手机放回口袋,“有证据么?” 周墨摇了摇头,他得到的消息有限,并不知道对方提供了什么证据。 “我猜测,可能跟宋时薇有关。”周墨艰难地吐出这句话?。 梁遇唯蹙眉:“我跟她没在工作以外的场合见过面。” “你确定?她不是去你家吃过饭么?” “那是林教授邀请的,我没去。” “那?也有可能被做文章。”周墨烦躁地拨了拨头发,“而且,你知?道宋时薇她们公司海外市场的老板是谁么?” 梁遇唯坦然道:“知道啊,黎辉总。” 几年前,梁遇唯入职e.m block时,黎辉是当时的总经理。 梁遇唯跟他共事过半年时间,黎辉就离开了e.m集团。 在外人眼中,黎辉是梁遇唯的师傅。 过云雨 第66节 其实,黎辉是人事出身,业务方面并不?擅长,梁遇唯跟他在某些理念上有分歧。黎辉离开e.m集团后,也彻底离开了京江和商业领域,交集微弱,他们没有再联系过。 即使这次有工作上的交集,梁遇唯跟负责海外市场的黎辉也没有往来。 “举报的人会不会觉得,你跟黎辉从前是上下?级,跟宋时薇又是高中同学,可能会利用这个关系行使一些便?利。”周墨咬着嘴唇,“这是我的猜测。” fred抱怨:“做久了这一行,圈子里来来回回就那?么些人,难免会遇到老同事,难道个个都要举报?” 梁遇唯蹙眉,回想考察、招商和租金谈判的流程,每一步都合规。 “集团的人已经到了。”周墨不知?收到了什么消息,看了眼手机,告知?梁遇唯进度,“妈的,平时发个邮件发个审批好几天才回,这种事倒是来得快。” 梁遇唯沉思?片刻,自言自语道:“会是谁干的……” 公司部门众多,他一时也猜不出。 fred摇摇头说:“目前还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咱们企划和运营的同事。” 这两个部门是梁遇唯亲自带出来的,大家?都了解他的为人。 梁遇唯淡淡地笑了下?,打算往电梯方向走:“算了,调查就调查吧。” “大哥,你还笑得出来?这个指控很严重,工作要全面暂停。”周墨扯住他,比他还焦躁。 “我们不能在车库待一辈子吧?”梁遇唯回头对他们俩说。 fred面色复杂:“他们肯定会找不?少?人谈话?,应该会有我们。” “那?就提前说声辛苦了。”梁遇唯朝电梯口点了点下巴,“走吧。” - 陈最?在午餐时间,给梁遇唯发了条消息,问他吃什么,没有收到回复。 她想起梁遇唯接电话时的表情,隐隐有些不?安,便?给申淼发消息询问。 申淼没回消息,半小时后给她回了个电话。 公司里不?方便?打电话?,她特意找了个没人的地方。 申淼告诉陈最?,梁遇唯被停职了,集团的审计监察调查组正在调查他。 “停职?什么原因?”陈最的心忽然悬了起来。 申淼也毫无头绪:“不知道,周老板和fred肯定知?道,但他们今早也被叫去谈话?了,我也找不?到人问。” 陈最握着手机,长久地沉默着。 申淼欲言又止,被陈最?听?出来,她说:“你有什么就直接说吧。” “一般惊动审计监察组,应该是有人举报违规违纪了。” “举报?举报什么?” “吃拿卡要,操纵招标,要回扣,反正就是这一类吧。” 陈最?蹙了下眉头:“梁遇唯不是那?种人。” “当然!”申淼肯定地说,“跟着梁总这么久,他除了偶尔嘴不?好,工作方面无可挑剔。” “那?,如果?没有证据的话?,是不是就没事了?” “理论上是这样。” “什么叫,理论上是这样?”陈最紧紧握着手机,指尖都发白了。 申淼停了半晌才重新缓缓开口:“至今为止,被调查过的人里,还没有能顺利回到原岗位上的。” 第43章 听申淼说完, 陈最的心一直往下坠。 申淼让她别多想,有消息会随时告诉她。 挂掉电话?后,她想发消息给梁遇唯, 又担心给他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犹豫许久,还是什么都没发。 下午的时间过得极其?漫长?, 陈最努力让自己忙起来, 毕竟现在还什么都不明朗。 可她还是忍不住每隔几分钟就看一眼手机, 尽管它一直都没有动?静。 下班时间, 梁遇唯开?着车准时出现在了美术馆门口。 平时晚高?峰有点堵车,梁遇唯来接她都会晚一点到,今天却准时赶到了,看样子还等了一会。 他不是在接受调查么?怎么在这儿?陈最看到他的瞬间, 心里?有无数疑问,却还是调整了下表情,笑着朝他走过去。 她坐上副驾, 系好安全?带。 他的神情与平常无异,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陈最看了他一眼,最终将话都吞了下去。 梁遇唯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静静地看着她, 他的眼睛仿佛澄澈的湖面。 好像只有看着她, 他才会安心。 又是在黄昏, 又是在车里?。这让陈最想起了他们的初吻。 她忍不住动情,捧着他的脸, 跟他接吻。 一个绵长?的吻过后, 梁遇唯用拇指摩挲着陈最的脸颊,说:“想吃什么?” 陈最眨了眨眼, 说:“回家做吧。” “回哪个家?” “回你那儿。” 两人去超市,买了些食材,结账时,梁遇唯又拿了两盒安全套。 回到家后,梁遇唯拎着东西去厨房,陈最挽起袖子,说她精进了厨艺,要露一手给他尝尝。 梁遇唯笑了笑,说还是他做吧。 “你不相信我?”陈最主动找到围裙,“早就说过要请你吃我做的菜,到现在也没兑现承诺。” 看她一再坚持,梁遇唯笑了笑,退到一边:“我帮你打下手总行吧?” 陈最比了个ok的手势。 她做了道番茄土豆炖牛腩,一道豆豉蒸排骨,还有炒菜心。 “怎么样?”陈最盯着梁遇唯,等着他的反馈。 “没想到我女朋友是厨神。”梁遇唯给出了最高?评价。 “用不用那么夸张。”陈最被他说得不好意思,自己也夹了一块排骨,确实好吃,比她之前做过的都要成功。 晚上,梁遇唯为了弥补前一晚因为暴风雨而错过的遗憾,他不肯放过陈最,让这个夜晚变得格外漫长?。 结束后,两人汗涔涔地抱在一起,他却还追着吻她的唇,好像怎么都不够似的。 夏夜多暴雨,他们的呼吸交缠在一起的时候,窗外又起风了。 人影在黑暗中?交叠,梁遇唯久久地抱着陈最,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 他问她是不是很重。 她盯着他的眸子,黯沉得如同外面的夜。 她摇了摇头。 比起他整个人的重量,她更感觉到他沉重的心。 许久,梁遇唯才起身,他啄了一下陈最的鼻尖,问她:“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陈最眼睛亮晶晶的,明知故问:“知道什么?” 梁遇唯笑了笑,没再说话?。 外面雨声渐起,一切尽在不言中。 “明天早送你上班。”梁遇唯顿了顿,接着说,“最近我都有空。” 陈最点点头,说,好啊。 - 第二天一早,梁遇唯早起做了三明治和咖啡,还颇有闲情逸致地包装好,之后开?车送陈最上班。 陈最刚在路边跟梁遇唯说了再见,就收到了申淼发来的最新消息。 但不是好消息。 申淼说现在的情况不太妙,梁总被?停职,要在家待命。 陈最这才清楚,他为什么忽然就有大把时间了。 陈最发了条:方便电话吗? 几秒后,申淼的电话打了过来。 申淼的情绪很低落,说现在整个部门的气压都很低,公司也是流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她不想在办公室待着,溜出来躲在咖啡馆。 “你不用配合调查吗?” 申淼说不用:“我职级太低,应该还不用我配合,fred一大早就被叫走了。” 陈最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能了解到的信息很少,不过听说,对方举报的内容是私生活混乱,滥用职权。” 陈最心口?一惊。 “我知道梁总肯定没做那些事,也知道是有人恶意举报,但……结果真?的不可预知。”申淼叹了口?气,“因为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集团是不会这样大动干戈的。” “你觉得……会跟我有关吗?”陈最小心翼翼的问出口?。 “你别瞎想。”申淼说。 “可是我们合作的合同走特殊审批了。”陈最说,“我们还是高?中?同学。” 这是她不得不面对的事实。 过云雨 第67节 如果因为这件事导致梁遇唯被调查,她可能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尽管申淼避免谈到这个话题,但她们都知道,是有这个可能的。 “这……”申淼也说不出安慰的话?了。 过了会,申淼重新开?口?,说:“梁总负责招商,企划和运营,牵扯的利益其实蛮多的,到处都是诱惑。这个想要电梯旁的好铺位又不愿意付相应的租金,那个仗着营业额好不配合商场的店庆活动?,还有各种想进来的供应商……这种破事数不胜数,梁总经常在这些诱惑里?周旋,真?的很劳心费神,每时每刻都在跟妖魔鬼怪斗智斗勇。” 梁遇唯从来没在她面前说起过工作的辛苦。 他永远严谨,认真?,精力充沛,甚至给她一种他可以很轻松地掌控一切的感觉。 陈最用力咬着嘴唇,好像失去了痛感。 她琢磨了一整天,打算下班时问问梁遇唯,这件事是否跟她有关。 下班前,乔森叫陈最去办公室。 乔森开?门?见山地询问梁遇唯那边的情况如何。 梁遇唯被停职的消息已经不是秘密。 陈最的思绪还在刚才的电话?里?,抿着唇问:“是要暂停合作吗?” “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这么说了?”乔森掀起眼皮,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陈最不懂他的意思。 “我马上要出国了,到时候联系可能不会很方便,在这之前,如果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陈最讶异地盯着乔森,认真?地向他道了谢。 下班后,她还没找到梁遇唯的车,却先看到了林菡。 林菡像是来找她的。 “阿姨好。”她上前毕恭毕敬地说。 “又见面了。”林菡面无表情,声音也听不出情绪。 陈最问林菡,要不要去里?面坐坐,林菡生硬地拒绝了,问她:“你知道小唯被停职了吧?” 陈最心中五味杂陈,点了点头。 “你知道别人举报他什么吗?”林菡努力克制着语气,让自己不要过于失态,“你觉得跟谁有关?” 陈最没讲话?。 “上次你说你们是高?中?同学,我还没多想,回到家我才反应过来,小唯高中时候打架是不是也跟你有关?” 上次跟陈最见过面后,林菡后知后觉,既然他们是高?中?同学,那梁遇唯高?中?时期的一些过激行为,就有解释了。 陈最像是被什么划了一刀一样,胸口?一阵痛。 她沉默地看了林菡一眼。 林菡觉得自己得到了肯定答案,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陈最,你自己好好想想,小唯遇到你,有过好事吗?” 陈最知道,林菡觉得是她带歪了梁遇唯。 她正要开?口?,忽然感受到一股热源,右手被?人紧紧握住。 陈最无措地回头,慌乱的眼神撞进梁遇唯眼中?,心里?忽然就有了落点。 她看了林菡一眼,想要抽回手,却被?他紧紧握着,不肯松开?。 “你来找她干什么?”梁遇唯紧蹙眉头,问林菡。 “我不来找她,哪儿找得到你?”林菡眼神扫过他们紧紧握住的手,满眼荒唐道,“你还要瞒我们多久?是想等到彻底成了无业游民?再告诉我们?知不知道你爸被?你气成什么样了?” 梁遇唯没跟家里?人说,一是在等待调查结果,二是担心父母过激的反应。 “这事跟陈最没关系。”梁遇唯手指用力,捏了捏陈最的手,像是在给她鼓励,又像是给她暗示,“你先上车。” 林菡痛心道:“你到底要因为谈恋爱放弃多少东西?上次打?架,这次又被?停职,你以为你还是有退路的高中生?事业、前途,在你眼里?都不重要?” 梁遇唯看着别处,说:“现在调查结果还没出来。” “还用调查?”林菡看了陈最一眼,不满表现得明明白白,“你知道别人都怎么说你吗?” “我说了跟她没关系。” “你不用护着她,梁遇唯,你最好清楚你在做什么!” “妈!”梁遇唯忍着脾气,声音沉沉地说,“我先送她回去,我们回家再谈。” 陈最晃了下她的胳膊,小声说:“我可以自己回去。” 林菡用凌厉的目光望着他们:“如果你一意孤行,打?算为了她什么都不要了,那我们也没有谈的必要了。” 林菡走到路边,伸手打?了一辆出租车,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梁遇唯揽着陈最的肩,带她上车:“走,先送你回家。” “送你回你那儿,晚上等我回来?”梁遇唯问她。 陈最没有回答,出神地望着车窗外。 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梁遇唯刮了下她的鼻梁。 她才回过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问:“你被?举报,是不是跟我有关?” 梁遇唯笑了下,问:“如果跟你有关,你怎么办?又要说分手?” 陈最被他窥中了心中?想法,一时不知说什么。 如果一切都如林菡所说,那么他们分开?也许更好。 梁遇唯揉了揉她的头发,说:“怎么可能,别瞎想了。” 她觉得他是在安慰自己:“你的前途很重要,不能拿这个开?玩笑。” “我知道。” “那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因为你给我们走特殊审批,才被?举报的?” 梁遇唯看她一眼:“怎么可能?别瞎想。项目被?动?推迟,走特殊审批是符合规定的。” 陈最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如果得不到确切的答案,她会一直愧疚的。 “我猜测,大概跟宋时薇有关。” “宋时薇?” 梁遇唯面色平静,眼底却暗潮涌动:“我的前领导,现在在宋时薇的公司负责海外市场。一个是前领导,一个是高?中?同学,举报我的人,可能觉得我会利用他们俩的关系谋取利益。” “调查组会实事求是吗?” “大概会吧。” “什么叫大概会?”陈最问他。 “到目前为止,不知道对方拿出的实质性证据是什么。他们找周墨和fred谈话?了,但可能因为我们几个的联系太密切,找他们也只是问了些不痛不痒的问题。” “会没事的。” “这么肯定?”梁遇唯抬眉看她一眼,“你就不问问我有没有做?” 陈最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她相信他的正直。 他曾经为她战斗,如今她也要毫不动摇地相信他。 “今天一中?收回了申请,九月份的校庆不需要我去演讲了。” 现在,有关于梁遇唯各种流言蜚语满天飞,母校大概也得到了风声,第一时间规避了风险。 “不去就不去。”陈最气鼓鼓地说,“都什么人啊。” 梁遇唯笑了下,没说什么。 有人无条件地站在他这边,这种感觉好极了,好到让他忘记了糟心的现实。 两人静静地坐在车里,看着落日余晖逐渐消散,夜幕来临。 陈最望着变成深蓝色的天际线,说:“回去跟家人谈谈吧,他们肯定很担心你。” “嗯。”梁遇唯点点头,正要出发,忽然瞥了她一眼,“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陈最望着他,静静地等着他开口。 “不要离开?我。” “嗯。” “也不要有这样的念头。” “……好。” 第44章 送陈最回去后, 梁遇唯回了趟家。 父母都在家,梁遇成也在。 林菡看见梁遇唯进门,脸色铁青, 直接起身去了卧室。 梁建义是传统的严父,这导致他们的父子关系始终是有些紧绷。 梁遇唯本以为父亲会大发雷霆,但意外的, 梁建义拧着眉, 斜了梁遇唯一眼?, 只是冷冷地丢下一句:“我?看你是想?出名想?疯了!” 说完, 梁建义拉开推拉门,去阳台上点了支烟。 梁遇成抄着兜走过来,小声跟梁遇唯聊了聊情况。 “你找集团的人了解情况了么?”梁遇成问。 梁遇唯点点头:“我被调查,不好去打听, 周墨去问了,也没?什么结果。” 过云雨 第68节 “你别怪爸说话难听。” 梁遇唯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 梁遇成划了划屏幕, 打开一篇文章链接,将?手机翻转,递到梁遇唯手中。 那?是一个?商业行业内的公众号,发了一篇有关他的文章。文章发表于半小时以前, 浏览量已经接近五千。 文章里有关于他违规违纪的详细描述, 还?附上了他跟宋时薇私下见面的照片, 还?有他和前领导黎辉共事的旧照。文章毫不避讳地点明了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又以该珠宝品牌影响力不够却足以拿下e.m block位置最好的商铺为由, 隐晦地点出梁遇唯徇私舞弊。 有理有据, 头头是道。 梁遇唯心想?,他猜得没?错, 对方果然在用这个做文章。 除此之外,文章里还?有梁遇唯所谓“私生活混乱”的证据,还?附上了大?量照片。他毫不在意地下划,直到看到一张他和陈最手拉手的照片。 有关他的调查还?没?结束,这篇文章似乎已经坐实了他的“罪名”。看浏览量,对方?似乎想利用业内的舆论占上风。 底下的评论精彩纷呈,有人将?他打架事件添油加醋,说这人就喜欢抛头露面。还有人认出了陈最,阴阳怪气地说这个女人风评似乎不好。 梁遇成又给他看了一个?pdf文件,标题是e.m集团高管夜会美女高清图流出。 文件中的照片有他和宋时薇,也有他和陈最,再?往后,照片逐渐变得不堪入目。 这个pdf文件和文章,显然是一套组合拳。 那些本该打码的照片,没?有一张是他。 但他知道,看客们并不在乎是不是他,只要他们觉得是,那?就是。 梁遇唯将手机还给梁遇成,沉默地看着空气中某处。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件事会对陈最造成多大的影响。 一支烟燃尽,梁建义回到客厅,他情绪也平复了一些,开口问:“调查结果什么时候能出来?” 梁遇唯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梁建义又问:“在这之前都无限期停职?” 梁遇唯“嗯”了一声。 “你讲实话,那?些事你有没有做?”梁建义掀起眼皮,眼?神透过镜片,直抵梁遇唯眼?中。 梁遇唯看了父亲一眼?,反问道:“您觉得呢?” “我是在问你话!” “那?我?也问您,以您对我?的了解,我会不会做这些事!” “你知不知道别人会怎么看你?你要是没?做,为什么不能堂堂正正地说你没?做?” “您如果信我?,就不会问这些。” 梁遇成扯了扯梁遇唯的胳膊,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眼?下,吵架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梁建义叹了口气,许久都没?说话。 过了很久,还?是梁建义先开口,他叫梁遇唯去书房。 梁建义给他拿了一叠资料,话到嘴边,又什么都没说:“你好好看看吧,再?去看看你妈。” - 从家里出来,梁遇唯心情不算太好。 他给周墨打了个电话,直接去了周墨的住处。 周墨的车有几处,房子也有几处。 今晚,他正在自己的叠墅顶楼吹风。 “车开得还顺手么?”周墨看了眼?梁遇唯手中的车钥匙。 梁遇唯顺手将钥匙扔还给周墨,说挺顺手的,不过不用了。 “怎么了,自暴自弃了?” “我的车快好了。”梁遇唯松散地靠在沙发上,“有酒么?” 周墨去冰箱里拿了啤酒和冰桶,朝外面扬了扬下巴。 两人一起坐在外面的露台上,吹着温热的晚风。 梁遇唯问:“宋时薇已经到日本了?” “嗯。” “离开前,没跟她说什么?” 周墨摇了摇头:“没有。” “甘心么?” “不甘心能怎么样?”周墨无奈地笑了一声,“在人家上飞机前一刻表白,挺没?诚意的,跟威胁似的。” “等她回来?” “嗯。” “不容易啊。” 周墨斜他一眼?:“你以为谁谈恋爱都像你一样顺利?” 梁遇唯想?说他一点也不顺利,但还?是点了点头:“也是,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幸运。” 周墨差点要揍人了。 两人喝了一会,才终于聊到那个有点儿沉重的话题。 “那篇文章你看了吧?” “嗯,看了。”梁遇唯点点头,“pdf文件也看了。” 周墨讪讪,pdf文件里的照片太大胆刺激,他怕尴尬,才没?主动提起。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那不是你。” “可谁在乎呢。”梁遇唯送入口中一点酒。 周墨这套房子在新开发区,还?在建设当中,一到晚上,周围所有的建筑物几乎都不亮灯,黑茫茫的,什么都看不到。 如同梁遇唯的内心。 周墨说,这次他打探不到一点情况。 平时他门路多,什么消息都打探得到。 “完了,你人设塌了。”梁遇唯笑着说。 “你他妈还?笑得出来?”周墨踢了他一脚,“知不知道你人设也塌得差不多了。” 梁遇唯笑了笑。 他被停职调查,尽管结果还?没?出来,公司不明真相的同事们已经信以为真。公司人心惶惶,很多原来相信梁遇唯的人,态度也开始摇摆不定。 他工作上的成绩,还?有他伸张过的正义,此时也都打上了问号。 有人用梁遇唯跟陈最和宋时薇的三角关系做文章,甚至有人翻出陈最有孩子的谣言,说他们是渣男配渣女,玩得开,也玩得花。 “大?家……都在传你回不去了。”周墨说。 梁遇唯开玩笑说:“没准会变成真的。”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周墨朝梁遇唯砸过去一个?抱枕。 “利用这一点的人,心智跟手段高中生没什么区别。”梁遇唯望着远处,揉了揉眉头,“真的很低级。” 他最懊恼的,就是把陈最牵扯进这样的纷扰中。 “我?明天一早,帮你查查文章来源。”周墨问他,“你家人怎么说?” “没?说什么。” “两位教授没发疯?” “这会儿生气又解决不了什么,他们……想?让我?进学?校。” “进学?校?” “最近科大正好在招有过社会工作经验的运营人员,我?学?历够,工作资历也够,还?是子弟。” “科大的薪资……”周墨欲言又止。 “一个?月七千。”梁遇唯实话实说。 两个?人一起笑了。 “我?记得你还没回国的时候,你妈就让你回学?校。” “嗯。”梁遇唯点了下头,“我?跟我?哥都没?听她话。” “你怎么想?真要去?” “不知道。”梁遇唯望着远处,摇了摇头,“我?只是不想把陈最牵扯进来。” “你舍得给自己选的这条路吗?” 梁遇唯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没?有回答。 - 梁遇唯回到陈最的住处,已经是凌晨。 开门后,他原本打算在玄关处适应一会黑暗再摸进房间,没?想?到,陈最给他留了餐厅灯。 黑暗中一盏,暖融融的。 他心里也是。 他接了杯水,在沙发上坐了一会,才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 陈最没?睡着,她一直等着梁遇唯回来。 听见门锁转动的时候,她闭上了眼?睛。 过云雨 第69节 她屏着呼吸装睡,等着梁遇唯进来。 她猜他会吻她。 梁遇唯的动作很轻,几乎没?有任何响动。 漫长的等待后,一阵酒气飘来。 他看了眼?她安静的睡颜,轻轻地在她睫毛上落了个吻。 她的睫毛和心一起颤抖,忍不住睁开眼?睛。 梁遇唯正悬在她正上方?,停下动作问她:“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 “快睡吧,明天还要上班。”他摸了摸她的脸。 “跟家人聊的怎么样?” “还?行。” “没?吵起来吧。” “没?有。” 看他状态不佳,陈最没?再?多问。 梁遇唯动作很轻地换上睡衣,钻进被子,从背后紧紧抱着陈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安心。 陈最身上有种她自己的味道。 不是洗衣液,不是香水,也不是什么汗味。 就是能让他辨别出是她的,独有的味道。 他将?整个脸都埋进她的颈窝,闻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整个?人变得放松下来。 “你晚上一个?人在家都做什么了?”梁遇唯问她。 “看了会书,又看了会电视剧,冲了个?澡,然后就躺上床了。”陈最颇有兴致地跟他聊起电视剧里的情节。 梁遇唯听了一会,唇角默默地弯了下,冷不丁地打断她:“你看到那篇文章了吧?” 陈最停下来,陷入沉默。 她的小伎俩没能逃出梁遇唯的眼?睛。 “那?些图片……” “也看了。” 梁遇唯噎住,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些照片太假了……”陈最眨了眨眼睛,“你的明明很大?。” 她边说,手一边往下。 梁遇唯浑身的血瞬间往一处汇聚。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试探,他努力调整思绪,稳住呼吸的节奏。 也因为陈最的主动,让他紧绷的心松了几分。 “乖,明天。”他用嘴唇贴上陈最的额头,“我?身上酒味太?重……” 陈最回吻他:“不是说喝点酒状态更好么?” 他身上一僵,一只手从床头柜摸索包装盒,另一只手不管不顾地捧着她的脸,吻了下去。 “你打算怎么办?要报警么?”陈最在喘的间隙问他。 “嗯,文章里写的全部都是捏造。”他勾起她的脚踝,声音有些失落,“本以为不会把你扯进来的。” 他们之间已经有了足够的默契,陈最配合着他搭腿,踩上他的肩。 她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声音也轻飘飘的:“这些谣言我根本就不怕,我?说过我?相信你。” 梁遇唯双手撑在她耳侧,专注之余,闷闷地“嗯”了一声。 “你知道是谁干的吗?”陈最问他。 “大概能猜到,但不确定。” “他们手里提供了什么证据?为什么到现在也没?叫你去配合调查?” 梁遇唯微微摇了摇头,他几乎无法专注地听陈最讲话,只想?将?她狠狠地按在被褥里。 “只要是假的,那就真不了。”陈最盯着他的眼睛,“恶人这样对你,你千万别放过他们。” 第45章 夜色渐浓, 月光透过窗帘没拉紧的一条缝溜进来,洒在被子上,像一条皎洁的银色丝带。 他们到底是没睡。 在床上折腾完后, 两人更?清醒了。 陈最靠在梁遇唯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她喜欢这样交心的时刻,身体上的亲密, 会让人愉悦, 但精神上的亲密, 会不断拉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她听着梁遇唯有力的心跳声, 觉得?他们之间?很?近很?近。 梁遇唯问她:“你怎么不问那篇文?章里?,我和宋时薇见面的照片是在什么场合?” 陈最耸了下肩,语气淡淡:“你们又没什么。” “没什么,你就不问么?” 陈最察觉到他的奇怪, 看他一眼:“你是希望我吃醋吗?” “我觉得?作为女朋友,应该有这样的自觉性。” “可是,我信任你, 这不好吗?” 梁遇唯的脸迅速冷了下来:“你问不问。” 陈最笑了出来,只?能如了他的意,履行了作为女朋友的“自觉性”。 他说:“那次确实是私下碰面,不过是找她问定制项链的事。” 陈最心头一动, 指尖忍不住又摸了下脖子上的珍珠。 “好吧, 过关, 盘问结束。”陈最看向他,“公司还没找你吗?” 梁遇唯摇了摇头。 他并不了解调查组的流程, 但显然, 只?要一天没有找他去?自证,就表示希望渺茫一分。 “对不起。”梁遇唯吻了下陈最的头发。 这已经是他今晚不知道第几次向她道歉了。 “不要再说?这几个字了, 我说?过我不在乎。要说?对不起,也只能是那些往你身上泼脏水的人说?。”陈最很?认真地说?。 “嗯。”梁遇唯轻轻地应了一声。 “你刚才说?,你猜到是谁干的,会是谁?” 梁遇唯想了想:“要么是物业的,要么是工程部的。” 物业和工程有不少油水可以捞,但很?多审批,到了他这里?,过不了就是过不了。 半年前,他跟物业的负责人刚有过一次意见不和。 “是小吃街的事吗?”陈最问。 梁遇唯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申淼以前跟我说过。” “物业的负责人有城管的关系,想利用商场外的广场做市集、做小吃街。”梁遇唯叹了口气,“这事如果做了,就等于自杀。” “他不知道你们这是高奢商场吗?” “在利益面前,谁还在乎这个。” “那篇文?章,会是他们的手笔吗?” “他们不会亲自做这件事。”梁遇唯摇了下头,“就算是他们授意,他们也会在这件事中隐身。” 因为调查流程的冗长和复杂,他现?在还无法自救。 他知道这是一场精密的布局,目的就是让他身败名裂。 谣言远比事实更容易让人相信。 只要说的人够多,就变成了真的。 这是一道难以找到解法的题。 梁遇唯摸着陈最的头发,说起今天回家跟父母聊的话题。 “进学校?你想吗?”陈最问他。 梁遇唯摇了下头。 父母的意见虽然保守,但也给他打开了一条新的思路。 这几年,他也累积了一些商业方面的人脉和资源,他想,也许可以投资一些餐饮或者酒店项目。 “怎么想到投资了?”陈最一头雾水,明明当?务之急是解决他工作上的问题。 梁遇唯没有回答,片刻后,陈最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问了句:“你是不是考虑离开了?” 梁遇唯没回答,只?是问她,这个想法如何?。 陈最没有表态,过了很?久才问:“你不打算反击了吗?” “嗯?” “调查组没有找你,你就不能主动去找么?” 过云雨 第70节 “按规定,调查期间我本人是要回避的。” “可他们不光举报你,还发文?章搞小动作,这么低级的手段都想得出来,而你只?是自证,都不行?吗?以前没人能回到岗位上,不代表你不可以。” 明明是他教会她要反击的。 梁遇唯笑了下,说:“当然要反击。” 他要让对方付出代价。 他只?是在想,这场风波过后,是否还要继续下去。 这是他的临时起意,想法还并不成熟,他觉得?,也许这次是一个契机,可以远离这些纷纷扰扰。 至少可以不伤害到陈最。 “他们就是要扯上你的软肋让你退缩,如果你真的退缩,不就如了他们的意了吗?我曾经无数次面对这些,总觉得只要远离就好了。但后来发现?,离开了初中那群人,还有高中的那群人,离开了校园,还有工作中那群人。他们无所不在,无孔不入,你退缩了,他们反而会变本加厉。” 她知道谣言的可怕,但她更知道勇敢的力量。 就算这个世界再多虚假的东西?,可这个人是梁遇唯,他勇敢,赤诚,正义,她愿意相信他的真。 “这么支持我?”梁遇唯忍不住捏了下她的脸。 “当然。”陈最点点头,“如果需要的话,我也会帮你去?揍人。” 她完全不觉得这一次梁遇唯会输。 是梁遇唯教会她勇敢,将她从泥潭里?拉出来,也给了她与恶人战斗的勇气。 梁遇唯的手掌划过她纤细的身体,没有说?话,心中却有了想法。 - 第二天一早,梁遇唯接着起来做早餐,接着送陈最上班。 送完陈最,他跟周墨打了会电话,径直去?了公司。 在楼下,梁遇唯遇到了躲在咖啡馆的申淼。 申淼本来在咖啡馆靠窗的位置打盹,看见他,从咖啡馆里?冲出来喊了他一声老大。 梁遇唯缓下脚步,眉毛挑了挑:“摸鱼?” “你不在,没心思上班啊。”申淼也跟他开玩笑,说?完,她的表情却有些难过,“调查组叫你来了?” 梁遇唯摇了摇头。 “我先上去?了。”梁遇唯指了下电梯的方向。 “等等!”申淼回去取了她没喝完的咖啡,跑回来,跟他一起坐上电梯。 “跟我走?这么近,就不怕上面找你谈话?”梁遇唯开玩笑道。 “我才不怕呢,大不了老子不干了。”申淼偏头看了梁遇唯一眼?,“昨天我们在部门群里?呼吁大家一起举报那篇文章。” “文?章看了么,如何评价?”梁遇唯问她。 “假。假到我不想往下看。” “是吗?” “那些照片根本就不是你啊,你身材怎么会那么差。” 梁遇唯差点翻白眼。 陈最这么说也就算了,怎么连申淼也这么说?? “我问过陈最了,她认证过的。” 梁遇唯无语,她们这几个女人每天到底在聊些什么! 说?完,申淼的视线忍不住往下溜。 “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梁遇唯声音冷冷地说?。 申淼谄媚地笑了两声,赶紧问:“还有什么要我帮你做的?” 梁遇唯睨她一眼?:“平时工作怎么没见你这么积极?” “患难见真情,平时要是比现?在积极,不就显示不出我对您的关心嘛。”申淼贫嘴道。 梁遇唯耸耸肩:“也许回不来了呢。” “呸呸呸!”申淼变脸,“不许说?这种晦气的话,你跟以前那些人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因为你是我们老大!”申淼用略带骄傲的语气说。 梁遇唯笑了笑,心中一片暖意。 电梯到了他们的楼层,申淼和梁遇唯是两个方向。 分开前,申淼毫无顾忌地朝着梁遇唯喊了一句:“老大!干他们!” - 陈最上班后,接到了宋时薇的越洋电话。 她刚到海外,工作生活都忙碌,信息有些滞后,才听说梁遇唯被停职的事。 得?知事情经过后,宋时薇气得骂了几句脏话。 宋时薇说?,她那里?有她和梁遇唯所有的邮件、聊天记录和合同。 她用了一个上午整理证据,发给陈最。陈最又分类整理好,再转发给梁遇唯。 她没有收到梁遇唯的回复,但在大概半小时后,申淼和fred几乎在同时给她发了条消息:梁总太牛了,他直接报警了! 梁遇唯本来是不能来公司的,因为调查还没结束。 但他没有干扰调查组的工作,他报警,只?是针对那篇大量传播的文章和混淆是非的照片。 他这样的态度,反而让对方手忙脚乱。 晚上回到家,梁遇唯跟陈最说?,他已经做了能做的。 陈最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静静地抱着他,也什么都没问。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梁遇唯接着送陈最上下班,跟她看电影、逛街,过着热恋情侣的生活。 九月初,暑气渐退。 某个平常的傍晚,他们在落日余晖下散步时,梁遇唯告诉陈最,他的调查结果出来了。 陈最静静地盯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从下周一起,恢复职位。” 调查结果已经公示,并且在全公司发了邮件。 知道这个消息后,申淼振臂高呼正义万岁,因而在公司大群被警告了。 陈最比了个大拇指,问:“举报你的人呢?” 梁遇唯说?,工程部一个经理级别的人站出来背锅了。 始作俑者确实是负责副业的副总,他还附上了大量偷拍照片,伪造证据,都被梁遇唯提供的证据一一反击。 但对方在集团根基深厚,在梁遇唯恢复职位的时候,那位副总被一纸调令调到了邻省的分公司。 “那就……结束了?”陈最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他不受惩罚吗?” 一篇文?章、一些照片而已,又有人背锅,对方并不会因此受到多么严重的惩罚。 “这次调走?,对他来说?是降级,也算是集团对他的警告吧。” “可谣言对你的影响那么大……”陈最闷闷不乐。 梁遇唯耸了耸肩。 他压根就不在乎有关他的谣言,他在乎的从来只?有陈最。 这次他恢复职位的消息一出,他跟陈最和宋时薇之间的关系也彻底公开。所有人都知道了,梁遇唯是个因为女朋友喜欢就斥巨资复刻绝版项链的情种。 申淼将这些发到几个女孩的群里?时,李颂宜和丁一也都发出了带着酸味的嚎叫。 新的一周,梁遇唯西装革履,意气风发。 他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写了一封邮件给总部,要求对他这段时间造成的损失进行赔偿。 燥热难耐的夏天过去,一切似乎恢复了平静。 九月中旬的某个周六上午,陈最忽然刷到了市一中百年校庆的直播。她点进去,校庆活动正在进行?中,某位知名校友在主席台前分享多年前的校园生活。 她给梁遇唯看,梁遇唯开玩笑说原本也有他的。 陈最突发奇想,说?:“要不要回去看看?” 梁遇唯眉毛拧成一团:“你确定?” 校庆期间?,学?校是完全对外开放的,如果他们回去?,会有极大可能遇到老同?学?。 “现在我们都被市一中伤害过了,受害者联盟一起出现?,不是挺有意思的嘛。” 说完陈最跑回房间,在衣柜里?挑了半天,找出一条连衣裙。 她在房间?里?换好,走?出来时,梁遇唯几乎愣在了原地。 这是陈最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穿裙子,也是她第一次露出伤疤。 “怎么样?奇怪吗?”陈最有些难为情地走到梁遇唯面前。 梁遇唯从她身上挪不开眼。 他早就习惯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却从没见过她这样动人的一面。 他从来不知道,她可以这么美。 那条触目惊心的伤疤盘踞在她身上,他却几乎没注意到。 “很?漂亮。” “真的吗?”陈最眼中闪过一丝微光。 过云雨 第71节 “真的。”梁遇唯吻了她一下。 他甚至有种撕烂她裙子的冲动。 “只?要不看这里就可以了。”陈最下巴朝肩头的伤疤点了一下,在他面前转了个圈,“不过,就算看到也没什么。” 她打算跟这条伤疤、跟那些想象中异样的目光和解了,她打算做一次旁若无人的主。 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勇气,她只?知道,有他在她身边,她什么都不怕。 第46章 市一中的校门口是巨大?的充气拱门, 上面写着“庆祝京江市一中建校一百周年”,两边堆满了校友们送来的花篮。 梁遇唯和陈最手拉手站在门口,仰头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校园大?门, 心中感慨万千。 “你还记得最后一次踏进这里是什么时候吗?”梁遇唯看了陈最一眼,问道。 “前不久我刚回来过,你忘了?” “我是说在那次之前。” 陈最想了想:“毕业典礼之后, 我就没回来过了。” 每年六月一日, 是市一中毕业典礼的固定日子。学校会在这一天给高三学生举行盛大的毕业典礼、拍毕业照。 这一天, 是以严格著称的市一中唯一浪漫的日子, 学校会想出各种花样为毕业生?送上祝福。 他们那一届有一千多名毕业生,陈最记得,毕业典礼那天,学校放飞了一千多只气球。 当那些彩色气球飞向空中的那一刻, 陈最忍不住仰头盯了很?久很?久,盯到眼睛发酸。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也即将是这些气球中的一个。飘向很远的地方, 再也不用回来。 结束后,六月一日到高考前的这一个礼拜,学生?是自?由的,可以继续到学校, 也可以选择在家自?习。 统一拍完毕业照后, 班里的同学开始三三两两互相拍照留念。 陈最直接离开了学校。 她没有再回去。 她所在的高考考场也没碰到熟悉的同学。高考的两天, 几乎是她高中时代最轻松的两天。 高考结束后,要回校领答案, 她的答案是盛惠帮忙领的, 至于毕业合影,她根本就没要。 “那时候我有想过, 也许能跟你合张影,但没找到你。” “拍完集体照我就走了。”陈最耸了耸肩,“不过,就算那时候你找到我,大?概率也会被拒绝。” “嗯。”梁遇唯表示理解地点点头,“毕竟那时候人家眼里根本就没我。” 陈最斜了他一眼,这人话里怎么带点酸啊。 “我曾经以为永远都?不会回来了。”陈最看着校门说,“可是再回来,也觉得没什么。” “是因为你变强大了。” “不全是。”陈最想了想,“因?为有你在我身边。” 梁遇唯勾了勾唇角。 陈最没等他,直接走了进去,留下三个字:“真好哄。” 梁遇唯刚浮上脸的笑,忽然凝固。 走到综合楼前,陈最问梁遇唯,要不要拍张照片。 梁遇唯刚刚被她耍,冷脸应对,陈最笑了下,直接拿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 就算不愿意,手机拿出?来的时候,他还是乖乖地入镜了。 陈最拍完,看了一眼照片。 虽然梁遇唯板了张臭脸,但他帅,照片依旧完美?。 “梁遇唯同学,虽然这张合影来得有些晚。”陈最很真诚地说。 本来还生着气呢,这句话说完,十指又扣上了。 校庆纪念活动还没有结束,他们寻着大?音响的声音,一路从校门口走到操场。 操场正中间?,是一个巨大?的舞台,台下按毕业的年份分成了不同的座位区域。 校庆的文艺演出已经结束了,知?名校友的分?享还在继续。 陈最指了指舞台,“那是他们有眼无珠。” 梁遇唯摇了摇头:“有你就够了。” 梁遇唯和陈最没有特意去找他们那一届所在的区域。只是他们太过出?众,每路过一片区域,就会吸引无数目光。 忽然之间?,有人叫了梁遇唯一声。 陈最还没看过去,就已经判断出了班长的声音。 他们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得过去,班里有几个老同学坐在一起。大家互相看看,目光都?别有意味。 他们都?听?说了陈最和梁遇唯在一起了,也私下互相传阅了有关于梁遇唯的那篇微信文章和pdf照片。 在老同学眼中,他们现在确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陈最像是看不到那些异样的目光似的,大?大?方方地拉着梁遇唯的手。 班长主动?过来,当他看到陈最身上的伤疤时,表情讶异,之后愣住,像是瞬间明白了那些年她为什么不肯脱下长袖校服。 班长愣了半晌,回过神来,问他们要不要跟同学们打个招呼。 陈最的视线越过他,看向不远处窃窃私语的老同学。 他们在聊什么,她已经不再在意了。 “老同学们嘛……”陈最笑得无比灿烂动?人,“还是在法院见吧。” - 梁遇唯和陈最离开操场,在学校里逛了一圈。 “他们应该在说我们般配吧。”梁遇唯笑着说。 “管他们说什么呢。”陈最耸了耸肩,她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校庆活动?有很?多,教学楼旁边有市集,不少学生?在售卖他们制作的徽章和小玩意。 陈最想过去看看,却被梁遇唯拉住胳膊。 “不想去看?”陈最的注意力仍旧在热闹的市集上。 梁遇唯没有讲话,她回头,撞进了梁遇唯带着色气的眼中。 她看到自己穿着裙子的样子,在他瞳仁里燃烧。 她瞬间?猜透了他的想法,明知故问道:“看什么?” 梁遇唯冷哼一声:“你说呢。” “如果我想多逛一会呢?” “那我不能保证会不会产生?报复心理。” 陈最眨了眨眼:“听起来好?像火力会更猛。” 梁遇唯:“……” 陈最忽然发现,逗他是件挺有意思的事。 她越来越喜欢无意中发现的这些小乐趣,它们时不时冒出?来,提醒着她现在有多幸福。 陈最哈哈笑了两声,挽上梁遇唯的胳膊:“走吧,回家。” 梁遇唯的表情仍绷着,身体却听?话地跟着走。 走到校门口时,他忽然贴上她的耳边,低声问:“一会可以申请穿着裙子吗?” 他吐出?的滚烫气息,已经让她魂不守舍,加上他一本正经说出的荤话,更让她方寸大?乱 她抿唇,算是默许。 半小时后,陈最在失控中体会到了梁遇唯的报复。 回到家的瞬间?,他就已经按捺不住。 毕竟在出?门前,他就已经对着这条裙子浮想联翩。 她用断断续续的语句求饶,说自?己应该早点跟他回来。 她白皙的脖子和锁骨已经被他印上红色的惩罚。 她用断断续续的语句求饶,说自?己应该早点跟他回来。 她早就应该猜到他的癖好,他让她戴项链,就只准她戴一条项链,他要她穿着裙子,自?然也是同理。 她的语气随着他的手一起颠簸,求饶在他听?来更像是求又欠。 她身体里蕴藏着山和潮汐的能量。 她受不了他隔着裙子的衣料,捻着山尖,又借着裙摆将手整个淹没,在她身体里搅动?潮汐,只留一截线条好?看的有力手臂。 两人横在沙发上,看上去“穿戴整齐”,实际上却做着荒唐事。 “你什么时候练习的这个技能?”陈最忍着喘,问他。 她指的是单手解暗扣,并在她穿着裙子的情况下,将剩余的衣料都?剥落。 “在脑海里模拟很多遍了。” 陈最无语,拿起一只抱枕砸他。 他却说,这跟以前模拟数理化的题目没什么区别。 “变态!”手边没了抱枕,她伸拳头捶他。 她显然对两人之间得了力量预估不准确。 过云雨 第72节 她还没挨到他,就被他制住了双手。 他将她的手举过头顶,滚烫的嘴唇贴上她的,问:“可以撕掉吗?” “嗯?” “我是说裙子。” 陈最用雾蒙蒙的眼睛看着他:“这是我这么多年唯一一条裙子,你说呢?” “以后我给你买。”他沉重地呼吸着,“想要多少都?买给你。”【看小说公众号:不加糖也很甜耶】 接下来,他的理智跟她的裙子一样变成碎片。 支离破碎的裙摆反而像一朵绽开的花,梁遇唯凑近那朵花,用舌尖探寻花瓣下的秘密。 陈最的理智被他一点点瓦解,她再也无暇顾及裙子,在滚烫的气息中升腾出新的快乐。 不是报复么?怎么变成他服务了? 他也不知?道,但他心甘情愿。 像是蓄了许久的洪水突然之间决堤一般,陈最身体里潮汐的能量爆发了。 梁遇唯抬起头,看她动?情的脸,心里却无比满足。 他吻她满是汗水的脸,问她爱不爱他。 她在战栗中胡乱地点头。 这无疑又激起了他的斗志,他将她翻面,打?算专注投入下一场战斗。 他要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他也爱她。 - 夏天落幕,陈最和梁遇唯迎来了他们在一起的第二个季节。 中秋节时,梁建义和林菡回老家看老人,梁家的中秋家宴便只剩下兄弟俩了。 梁遇唯带着陈最跟梁遇成夫妇吃了顿饭。 这是他们几个第一次正式见面。 齐舒云对陈最充满了好奇,当她看到陈最身上的伤疤,没能止住讶异。 陈最已经可以坦荡地讲出她那些经历了。 齐舒云听?到这些过往,忍不住红了眼眶,还没上主菜,她就已经警告梁遇唯四次,要对陈最好?。 梁遇唯为自?己正名,说出?当年护袖就是送给陈最的真?相,齐舒云又忍不住在高级餐厅发出了尖叫声。 她激动地跟梁遇唯换了座位,要听?陈最讲更多细节。 两个女孩子聊得火热,梁遇成低声跟梁遇唯说:“陈最不容易,你对她好?一点。” “知?道了。” 梁遇成又说:“妈要是还有什么意见,我们俩再去跟她说说。” 梁遇唯点点头,跟梁遇成道了谢。 郭磊会,梁遇成像想起什么似的,递给梁遇唯一张名片。 “这是什么?”梁遇唯将那张名片翻过来看。 “我认识的一个医生。现在激光祛疤手术的技术应该很?成熟了,有空的话,可以带她去看看。” 梁遇唯抛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一顿饭过后,齐舒云已经改了称呼,管陈最叫弟妹了。 “现在还早。”齐舒云看了眼手表,“我们找个地方再坐坐?” 陈最语气抱歉地说,她已经有约了。 中秋节当天是李颂宜的生?日,陈最跟几个女孩子约好一起喝点东西。 齐舒云不在意,摆摆手说没什么,反正她们已经加了联系方式,以后有时间?再约。 梁遇唯问需不需要他送她,陈最说不用。 之后她便跟他们告别,打?车赶去见朋友们。 陈最离开后,齐舒云察觉到梁遇唯的失落,用手肘撞了他一下,问:“才分?开这么一会,你就魂不守舍了?” 梁遇唯没吭声。 齐舒云分?析,梁遇唯是暗恋人家多年,终于追到手之后,这些年无处安放的感情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虽然可以理解,但多少有些变态。人家见个闺蜜你也要跟着,给人家一点空间?吧。”齐舒云劝他。 梁遇唯望着陈最果断走掉的背影叹了口气。 明明说爱他,怎么就不粘他呢? 第47章 跟梁遇唯分开后, 陈最赶去一家餐厅,见她的朋友们。 陈最和李颂宜天天都见面,和申淼也有工作上的联系。丁一也住得远, 作息跟她们几个?上班族不同,有段时间没见到陈最了。 陈最脱掉风衣外套,里面是一件露出锁骨的内搭。 丁一也看到陈最毫不避讳地将伤疤袒露在外, 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你……”丁一也围着她转了一圈, “也太美了!” 陈最弯起眼睛:“真的吗?” 丁一也当即说她有了灵感, 要以陈最为主题创作作品。 陈最抱住自己的肩膀:“要我为艺术献身吗?” 丁一也勾住她的下巴:“我倒是很愿意?, 但王总愿不愿意?就难说了。” 陈最认真想了想,点了下头:“也是。” 丁一也撇了下嘴,酸溜溜的:“果然还是男朋友比较重要。” 陈最偷笑,点?了点?头。 丁一也不再揶揄她, 而是盯着她,眼神中仿佛感慨万千。 她想起第一次见陈最时的样子。 大约在两年前,乔森在美院的毕业展上一眼看中了丁一也的作品, 便联系到她,说希望有机会合作。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一间咖啡馆里,乔森带着陈最。 那?时候是夏天,陈最却穿着黑色职业套装, 包裹得严严实实, 仿佛一点?也不觉得热。 陈最这样的装束也带来了天然的距离感。 那?时的丁一也, 对乔森和陈最的第一印象只有一个?,他们是想通过艺术赚钱的商人。直到后来乔森在专业领域侃侃而谈, 才让丁一也消磨掉一些坏印象。 从那?时候起, 乔森便把联系丁一也的工作交给了陈最。 丁一也是灵感型艺术家,只喜欢和对得上脑电波的人一起交流。她觉得, 她跟陈最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从未在陈最脸上看到真心的笑,陈最仿佛一个?设置好程序的ai,只要她不回复,她就可以一直发邮件和消息,没有情绪,也没有怨言。 因此每当陈最联系她时,她总是假装消失。 陈最恍然大悟:“原来前段时间,找你借作品的时候,你玩消失是不想理我。” “不是不是不是,我早就对你改变看法了。”丁一也赶紧否认,摆手道?,“前段时间玩消失,纯粹是因为答应乔森的作品没有动笔……” 丁一也对陈最改观,是某次她到美术馆跟乔森谈事的时候。 “哪次?”陈最有些没印象。 “那次我跟乔森聊到一半,他叫你进来记录,结果?你进来的时候,帮我端了杯热水,还拿了感冒药和纸巾。”丁一也拄着下巴说,“我有些惊讶,但你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开始投入到工作了。” 从那?时起,丁一也开始反思?,过去对陈最是不是过于冷淡了。陈最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冷漠,明明很细心,很善良。 陈最抿唇笑了下。 “你现在这样,我真的很高兴。”丁一也坦诚地说。 申淼和李颂宜都跟着点头。 女孩子们一见面,就聊得忘我。 梁遇唯每隔半小时就给陈最发一次消息,问要不要去接她。 陈最一直说还早,直到梁遇唯按捺不住打了电话过来。 “还不结束吗?都快十二点了。”梁遇唯问。 陈最让他放心:“申淼开车了,她送我们回去。” “你们几个不是去喝酒么,怎么开车?” 申淼已经猜出他们之间的对话内容,便大声喊:“我们今晚是无酒精局!” 四个?人一直叽叽喳喳到这家店打烊。 结束后,申淼开着小?车,将几个女孩子依次送回家。 最先送的是陈最。 接近小?区门口?时,申淼像是看?见了什么,对副驾的陈最说:“那是梁总吗?” 陈最顺着她下巴点的方向看去,一个?高挺的身影,站得笔直。 车子一点?点?靠近,那张俊脸却绷得很紧。 车子里的几个人一起怪叫,仿佛几个?水壶一起烧开了。 陈最下车后,梁遇唯第一时间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揽入怀中,好像生怕她被?抢走似的。 车窗齐刷刷地降下来,里面探出三个?脑袋,都露出意味不明的姨母笑。 过云雨 第73节 梁遇唯蹙眉:“看什么?” 申淼挤出一个笑:“现在呢,你只是我闺蜜的男朋友,不是我老板,所以,你这样吓不到我。” 丁一也说:“过去你是王总,现在面孔被?揭穿了,你也吓不到我。” 李颂宜眨了眨眼:“我是不是应该说,你对我什么都不是,所以也吓不到我……” 梁遇唯攥着陈最的手,面无表情地跟车上三个人说了句“再见”。 整个?城市都入睡了,一路上都很安静,他们牵着手慢慢地往回走。 梁遇唯有些闷闷不乐。 她能感知到他的情绪,便有意?讨他欢心,牵着他的那只手晃了晃:“你看那?边。” 梁遇唯抬头,天上一轮皎洁的圆月。 “有朋友在身边,有爱人在身边,这种感觉真好。”陈最说。 他看?她一眼。 月光抚摸着她的伤疤。 陈最像是感觉到他在看?自己,也回视他,翘起嘴角。 这个女孩的外表似乎从未变过,却多?年如一日地牵动着他的心。 他后来有时会梦到那间熟悉的教室,那?个?熟悉的背影,偶尔侧过来的脸,在梦中,她从未完完全全地转向过他。 在上楼之前,陈最还是问出了口:“你怎么有些不开心?” 她不想将这些不明的情绪带回家。 梁遇唯停下脚步,揉了揉她的头发,说:“下次再这么晚,能不能让我去接你?” “可是申淼开车了呀。” “我一个?人在家里等,跟去接你是不一样的。” “很郁闷?” “郁闷倒不至于。”梁遇唯摇摇头,“只是有点?无聊。” “今天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所以才不让你来的。” “下次我提前去等。” “那?太残忍了。”陈最摇了摇头。 “为女朋友服务,应该的。”梁遇唯在她脸上落了个?吻,“你跟李颂宜天天都见面,跟申淼也天天都聊天,分给她们的时间不算少了。” 陈最眨了眨眼,安慰他说:“但只有我跟你睡在一起。” 她好像真的很懂得怎么哄他开心。 陈最看?他一眼,发觉他唇角上扬,表情有了微妙变化,便忍不住笑了:“真没想到,你连她们的醋都要吃。” “当然,陪她们的时间多?了,我服务女朋友的时间就少了。” “你说的‘服务’是……”陈最担心自己理解有偏差,心虚地没有将话说完。 “你觉得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梁遇唯清了清嗓子,喉咙上下滚动,问,“一会儿,需要服务么?” 哦,果然是在说荤话。 陈最用手肘撞了他一下,提醒道:“你也不害臊。” 梁遇唯大言不惭道:“现在又?没别人。” 陈最原本?是有些疲惫的,可一进门,她就被梁遇唯激得瞬间毛孔张开,来了精神。 梁遇唯用舌尖搅动着潮汐,偏偏要深情地望着她情、。潮翻涌的眼。在她的声音和思?绪都被?撞得支离破碎时,还要逼问她“服务”得好不好。 梁遇唯将这个?夜变得格外漫长,陈最觉得自己像一根无依无靠的浮萍,只有攀着他,才能存活下去。 她的语言不成体?系,努力拼接凌乱的思?绪,给了他一个五星好评。 进行到一半时,陈最的手机震了几下。 陈最熟悉床头柜的位置,伸手摸到了手机。 是她们几个?女孩的群有群消息,李颂宜在群里问申淼是否安全到家。 申淼回复到了,丁一也又跳出来分享了几条有趣的视频,顺便艾特陈最来看?。 申淼发了一条意味深长的消息:最最现在应该看?不到,她大概挺忙的。 其他两个?人各发一句“懂了”。 陈最正?要发个?什么内容表示自己还在线,她的男友却不给她机会。 “专心一点好么。”梁遇唯用嘴堵住她的嘴,别的地方也加了力道?,“不是刚跟她们见过面么。” 她被激出两行生理性的泪,不断求饶。 求饶换来密不透风的吻,她只得暂时将手机扔到一边。 梁遇唯用拇指拭去她眼角的泪。 透过窗帘缝隙,她看到外面夜凉如水,圆满的月亮挂在天上,一颤一颤。 结束后,陈最无力地瘫在床上,甚至没力气爬起来去洗澡。 梁遇唯刚才为了让她专心点?,弄得确实有点?重。 他抱着她,不停地吻她,也不停地跟她道歉。 陈最嘴唇动了动,有气无力地说了句什么。 梁遇唯没听清,将耳朵靠近她:“什么?” “我男朋友是个小气鬼。” 第48章 清晨, 陈最睡到自然醒,浑身酸痛的感觉提醒着她,前一晚战况激烈, 令她疲惫至极。 她摸来手机想看看时间,解锁后才?发现,屏幕还停留在跟几个朋友的群聊界面, 打字框里还有她没打完的话, 被?梁遇唯强行中断。 梁遇唯不在身边, 她竖起耳朵听了听, 家里别的地方似乎也没有响动。 她从床上爬起来,刚走到客厅,同时听到了钥匙旋转的声音。 梁遇唯去运动了,穿着黑t和运动?裤, 脸上汗涔涔的。 他?手里拎着早餐,他?将早餐递给她,换完鞋后, 直奔洗手间冲了个澡。 陈最打开袋子看了看,有豆浆油条,还有包子和稀饭。 他每样都买了点,种类丰富。 她去厨房拿了碗筷, 依次摆好。 梁遇唯洗得很快, 几分钟后, 水声停止,陈最跑去浴室门口等着。 梁遇唯围着一条浴巾从浴室出来, 迎面撞上倚在门口的陈最。 他?一惊, 问她:“干什么?” 陈最上下打量着他的身材:“你跑步去了?” “嗯。” “什么时候起的?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陈最伸手指戳了戳他?的腹肌。 梁遇唯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某些人根本醒不来。” 早上起床时,他看她陷在柔软的被子里, 睡得很沉。 他试图吻她的侧脸和鼻尖叫醒她,不料她完全?没反应,他?恶作剧的心兴起,撑着脑袋侧躺下,开始对冒着粉色的白兔耳朵尖使?坏,开始捻,后来又?变成抿,没想到她完全?没意识,他身上的火又快烧起来了,她只是?轻哼了几声,翻了个身就继续睡了。 他?想起前一晚确实弄得不轻,于是?先?起床去买早饭,顺便锻炼冷静一下。 “你怎么这么坏!”陈最眼睛瞪得圆圆的。 “谁让你睡得那么死。” “还不都怪你。”她骨头都要散架了。 陈最伸手去解浴巾,被?梁遇唯按住手。 那张俊脸绷得很紧,警惕地问她:“你干嘛?” “你说呢?”陈最笑了下。 “先?吃早饭,乖。”梁遇唯揉了揉她的头发,“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可是?我想……” 梁遇唯一顿:“真的?现在?” 陈最盯着他?,眼神清澈地点点头。 梁遇唯还没被陈最这样语气撒娇地?乞求过。 他?被?撩起火来,心想这个澡怕是白洗了,便任由陈最扯掉浴巾。 谁知陈最只负责撩不负责灭火,只见她飞快地?跑回餐桌旁坐下,留梁遇唯站在浴室门口。 她喝了一口豆浆,眼神无辜地?回头问:“你怎么还不来吃早饭?” 梁遇唯眉头微皱,好像是在对她说“你完了”。 陈最诚惶诚恐地咬了口油条,刚塞进嘴里,就看到梁遇唯已经套好t恤,闷不做声地?坐在她对面。 陈最细细慢慢地?嚼着,有种小时候突然被父母叫大名?的恐慌。 吃完早餐,陈最溜去厨房收拾碗筷,全?部都收拾好后,她却被?梁遇唯堵住了去路。 她往左,他?也往左,她往右,他也往右。 两人身材和力气的悬殊大,她不是?他?的对手。 过云雨 第74节 她眨了眨眼睛,露出可怜巴巴的求饶眼神,梁遇唯这次却不打算放过她。 陈最见求饶不管用,便不再装可怜,换上一副“任你宰割”的表情。 “干嘛,不就撩你一下么?”她皱了下眉头。 “光撩不负责后续服务是?吧?你自己看看合适吗?”梁遇唯用鼻梁撞了撞她的鼻梁,“变脸真是?快。” 陈最“哼”了一声,眼神忍不住往下瞟了瞟。 “还看?”他瞪她一眼。 陈最竖了个大拇指:“真大。” 梁遇唯无奈,将她抄腿弯抱起,像是?班主任惩罚学生的语气一般生硬:“选个地?方。” 他不打算抱她去卧室。 如果她看得懂他?的眼神,那她应该知道,他?不会让她那么舒服地“受罚”。 陈最惊呼一声,双手勾住他的脖子。 眼看自己逃无可逃,她便直勾勾地盯着他。 视线短兵相接,她读懂了他?。 她什么都没有说,眼神却毫不避讳地告诉他,就这儿吧。 梁遇唯看了一眼餐桌,眯起双眼。 他?们好像在不知不觉中互相开发了,无论是?身体,还是?想法?。 “ok,满足你。” 陈最还从未以这样的视角看过她的小家,她紧紧地?贴在餐桌上,一瞬冰冷,一瞬滚烫。浴室门口的言语挑逗属于一瞬上头,现在的下场她也完全可接受,甚至有几分兴奋和期待。 梁遇唯明察秋毫,他?不再利用舌尖,那样太老套,他派出新的伙伴应战。 骨节分明的手在牵她时是温暖可靠的指引,而在现在,它们又?变换了角色,它们发现了新的泉眼,在此?地?停留,开疆拓土,搅动一池春水。 说好的让她提供后续服务,到最后,还是?他?更有服务意识。 陈最根本无暇顾及其它,她的的头发乱了,肩膀也一耸一耸,忽然被?吊上半空,忽而又?下来,思绪被撞成碎片,语言也是?。 她想要说些什么,身后的人偏不让她如愿,掰着她的下巴,将声音淹没在口中。 犯错的人没有机会辩驳,只能通过行动?赎罪。 梁遇唯一声闷。,口亨后,这场角斗在大汗淋漓中结束。 “知道错了么?”他咬住她的肩。 陈最软绵绵地摇了摇头。 他?无力地笑了笑:“嘴真硬。” 陈最回头看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不如你。” 她现在懂得四?两拨千斤,三个字就让他心里往下陷。 他?没敢咬太重,但她肩上还是?留下了浅浅的牙印。尤其在她软塌塌说完那句话后,他?又?后悔这样粗暴地?对她。 他?又?无比温柔地用唇抚过她背上的每一寸。 这个清晨彻底被唤醒。 晨跑回来的澡果然是白冲了,他?不得不又?钻进浴室一次。 只不过,这次是两个人。 结束后,两人靠在沙发上,陈最有气无力地?说:“今天要是还要来一次,麻烦提前告诉我。” 梁遇唯漫不经心地抬眉,斜她一眼:“怎么?” “我得先睡一小时储存体力。” “怪我?” “这怎么能叫怪你,明明是?夸你。” 梁遇唯伸手揉她的头发,她现在真的很会让他闭嘴。 他随手打开一部电影,两个人靠在一起,边看边聊天。 梁遇唯用手抚过她身上几乎看不见的浅牙印,说:“我哥昨晚给我一张医生朋友的名?片。” “要体检么?”陈最不知情地?问?。 “不是?,他?有个朋友在皮肤科,在疤痕修复方面比较擅长。”梁遇唯顿了顿,“如果你想去的话……” “虽然现在不是?很在意了,不过可以去看看。”陈最想了想,“我马上就要忙起来了,等忙完这段时间吧。” 梁遇唯吻了下她的额头:“嗯,随你的意愿。” - 京江的秋天很短,只是?几日过度,温度骤降,金黄的树叶好像一夜之间就全部掉落。 季节变换加快了脚步,陈最的工作也进入了新的忙碌期。 荔美术馆跟e.m block合作事宜进入了执行阶段,陈最经常去跟申淼和fred开会,还要去现场盯进度,日子仿佛按了加速键。 转眼就到了年底。 圣诞节时,宋时薇发消息告诉陈最,春节过后她就会回来。 陈最拿起手机,翻了翻日历,发觉宋时薇已经走了四个月。 她一边感叹时间过得快,又?一边想起另一件事。 春节过后,很快就是梁遇唯的生日。 这是?他?们在一起之后,他?过的第一个生日,她还没想好该送他些什么。 陈最连轴转了两个月,元旦前夕,展终于落成,她也终于在元旦假期有了短暂的喘息空间。 假期第一天,她就睡到了中午。 她从床上弹起来时,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 厨房传来轻微的声响,她从床上爬起来,径直去了厨房,发觉梁遇唯正在做午餐。 “早。”梁遇唯发觉她站在身后时,跟她说。 她打了个哈欠,声音翁翁的:“你这样我会怀疑是?在讽刺我。” “你最近太辛苦了。”梁遇唯忙着腌排骨,匆忙地?给了她一个吻,“睡得好吗?” “回了百分之七十的电量。中午再睡一觉,就能满血复活了。”陈最揉了揉眼睛,“最近性生活频率下降,怎么没见你不高兴?” “我有那么容易不高兴么?” “有啊。”陈最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梁遇唯撇了撇嘴:“你忙得连跟我聊天的时间都没有,性生活就更不奢求了。” “每天晚上回来都会聊啊。”陈最不服,辩解道。 “最近一个多月,我们在床上聊的话题都是?工作。”梁遇唯认真地?说。 陈最白天跟申淼和fred沟通完工作,还要跟合作方沟通,同时手上还要处理乔森交给她的各项工作。 她只能将个人生活让步,晚上到家跟梁遇唯聊一聊,听取他?的意见。 “我觉得这样挺高效的。” “高效?你觉得在床上提起照明用电是?高效?”梁遇唯想起来就生气,“我们还在热恋,陈最,不是搞不动的夫妻。” 梁遇唯说的是?前不久,陈最被物业和工程部的各项审批弄得焦头烂额,她们的现场施工始终过不了用电标准,陈最每时每刻都在想着如何解决问?题,于是在他们夜晚酣战时,忽然提起了这件事。 陈最笑了两声:“抱歉,我以后会注意的。” 梁遇唯耸了耸肩,似笑非笑地说道:“反正我都记下了。” 陈最一头雾水:“记下什么了?” “你欠我的次数。”梁遇唯回头看她一眼,狡黠地?笑了下,“都得还回来。” 陈最一愣,随后明白了:“梁遇唯你还是不是人啊?!” 第49章 元旦过后, 陈最?又忙了起来。忙着做年终总结,忙着陪乔森出席各种活动。 这是她麻痹自己的方式,用忙碌忘记重要?的节日?。 每年接近春节, 她都有些不知所措。 过年前的最?后一个周末,梁遇唯问陈最:“过年你回哪里?” 陈最?正在看书,愣了一愣, 语气?淡淡:“应该是我自己过吧。” 自从?开始工作后, 她就再也没?跟父母一起过年, 只会在除夕当天去父母家坐一坐, 之后便返回自己的出租屋,在烟火和鞭炮声里独自度过。 “你怎么不问我?”梁遇唯问。 陈最?知道,梁遇唯家在最重要节日都有家宴,一家人都要?在一起的。 平常的日子她都和梁遇唯在一起, 她没?理由让他过年也来陪她。 陈最笑了下:“那你呢?” 梁遇唯摇头道:“还没?定?下来,爸妈想回老家过年,我和我哥的意思是把爷爷奶奶接来住一段时?间。” “嗯。”陈最点了下头, “好好陪家人吧。” 梁遇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美术馆在大年二十八就提前放假,陈最?自己做了大扫除,买了对联, 又去超市买了些食材, 打算过年期间尽量少出门。 梁遇唯则跟家人回了老家, 跟一大家过年。 除夕当天,京江下了第一场雪, 从?中午开始, 天气就阴沉得像是晚上。 过云雨 第75节 陈最中午去了李青云家,在李青云家吃了午饭, 又赶去陈升平家。 这几年,她都是这样过的,跟父母见面问候,吃一顿饭,给弟弟妹妹带去礼物,然后回自己的小家。 到陈升平家时?,吴阿姨正在厨房里擀饺子皮,陈升平在餐桌上包饺子,星星充当搬运工,一趟一趟地运饺子皮。 陈最看着这幅一家三口的温馨景象,竟然不觉得别扭。 以前来的时?候,她总是坐立不安。 吃完饭,天已经黑透了。 陈升平没?有留她,也没问她什么时候离开。 陈最陪星星玩了一会,便拿起外套主?动告辞。 她不再对父母不主动挽留而耿耿于怀,她将这些都当做打卡的任务,心理上就变得轻松很多。 她想,大概是梁遇唯给了她足够的爱,她才能将这些释怀。 吃饭的时?候,她身上的打底衫露出部分伤疤,陈升平和吴阿姨虽然没?说话,但视线总是时?不时?往这边瞟。 她离开时?,星星不舍地抱着她的腿,不舍得让她走?。 陈最?安慰她,说过段时间回来再陪她玩。 “新年快乐,星星。” “新年快乐。”星星不情愿地说,之后覆在陈最?耳边,“美人鱼姐姐。” 陈最?笑了笑,亲了下星星的脸蛋。 - 雪还在下。 积在地上的雪将天空映得明亮,脚踩在上面,有沙沙的声响。 陈最觉得脚感舒服,便一路走?回了家里。 快到小区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八点。 路上行人开始变少,断断续续的放炮声不知从什么地方远远地传来。 小区里有几个小孩在院子里放仙女棒。 看陈最?一个人路过,他们大方地分了她一根,并帮她点燃。 仙女棒的金闪落在她的瞳仁里,照亮了她的眼睛。 仙女?棒燃尽,小朋友被家长催促着回家看春晚。 几个小孩将剩下的仙女棒和小蜜蜂送给陈最?。 合家欢的时?刻到来,一时间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边往回走?,边给朋友们发新年快乐。 发?到一半,手机忽然震动。 申淼在群里发起了视频通话。 陈最?接起来,几个人叽叽喳喳开始聊天,熟悉感立刻扑面而来。 “新年快乐,姐妹们!”申淼大喊。 她们几个都不在本?市,丁一也跟家人在海岛度假,李颂宜则跟家人回了乡下老家。 看陈最?的背景在室外,她们都很关心她在哪里。 陈最?将摄像头反转过来,给她们看她手中的仙女?棒。 “我初三就回来了,到时?候去找你。”李颂宜说。 申淼也跟着点点头:“我初五回来,我也一样!” 陈最?笑着说:“好,到时?候给你们做好吃的。” 陈最看着屏幕上几张可爱的脸。 这个年虽然仍是她一个人过的,可这一刻,她真?的觉得开心。 “新年快乐,我真?的太爱你们了。”陈最?情不自禁地跟她们说。 - 陈最?回到家里,喧嚣被隔绝在外面。 透过窗子能看到绚烂的烟火,但都与?她无关。 陈最打开电视做背景音,一个人靠在沙发?上。 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微信里,梁遇唯的头像是置顶的,没?有任何动静。 陈最?有些想他。 明明才分开几天,只因为这个特?殊的时?刻,反而比平时加倍地想他。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这短短的几分钟,她将手机看一眼又装好,再看一眼,再装回去。 他大概正在跟家人一起吃年夜饭吧。 大概是白天一直在奔波,十一点多,陈最?就累了。 她关掉电视,洗漱了一番,便躺上床。 接近零点,外面的鞭炮声更频繁,此起彼伏,夜空被照得一闪一闪。 梁遇唯没有发来任何消息。 陈最?捧着手机,几乎要把屏幕盯穿。 困意敲打着意志,她却不肯睡。 这一天,做了不少事,最重要的却没等来。 她猜,梁遇唯大概是要等到十二点才会给她发?新年快乐。 最?终,她按捺不住,给他发了条消息:在干嘛? 梁遇唯没?有回复。 隔了一会儿,她又发了个问号过去。 手机依然安静。 十多分钟后,梁遇唯拨了个电话过来。 “喂。”她接起电话,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无比冷静。 “在干嘛?”梁遇唯问。 陈最?不肯回答,明明是她先问的问题,还没从他那里收到回复。 梁遇唯又问:“晚上跟家人一起吃的饭?” “嗯。” “吃什么了?” “饺子,还有一些凉菜。” “现在在哪儿?” “还能在哪儿,在家。”陈最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一个人在家?” “对啊。” “一个人害怕么?” “有什么害怕的,房门锁好了,外面还有那么多鞭炮声陪我。” 梁遇唯不再问她什么,两人陷入沉默。 陈最?忽然觉得,她是不是对梁遇唯态度有些太差了。 也许他刚才跟家人吃饭,没?看到手机。 转念又想,今天一整天,他都没有发消息给她,她气?他是应该的。 就在她思绪乱飞的时?候,梁遇唯接着开口:“想你了。” 陈最?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说:“想我也不知道给我发?个消息。” 梁遇唯笑了一声:“想等到十二点发?。” “好吧……”陈最低头抠了抠手。 “你想我吗?”梁遇唯问她。 “没?有。” “真?没?有?” 陈最咬着嘴唇,没?说话。 梁遇唯轻笑两声:“没良心的。” 陈最忍不住撇了下嘴,你有良心,除夕一整天都玩消失。 她赌气?一般,说:“不想不想不想……” 梁遇唯语气?轻松,说了句:“我怎么觉得你挺想我的。” 陈最依然没有说话。 梁遇唯不再逗她,说:“想我就开门吧。” 听到这句话,陈最?差点把手机摔到地上。 她赶紧爬起来,去门口,趴在猫眼上往外看。 楼道里果然站了个人。 过云雨 第76节 “是你吗?你在门口?”她声音有些颤抖,不敢相信。 “嗯。”梁遇唯声音仿佛爆珠,透出性感的沙哑。 陈最?打开门,梁遇唯倚在门口,手机还放在耳边,身上的寒气扑面而来。 他脸上写满了疲惫。 陈最?赶紧扯着他的胳膊,让他进来,不可思议地问:“你不是回老家了么?” 梁遇唯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她几点了。 她看了眼手机,二十三点五十八分。 外面的鞭炮和烟火忽然之间就热闹到了顶峰。 梁遇唯伸手扣着她的后脑勺,吻了上去。 他的嘴唇和舌尖都是冰凉的,她的心却注入一股暖流。他肆意攫取她的呼吸,卷走?了她的困意。 一个长达两分钟的吻过后,梁遇唯才放过她的嘴巴,转而吻她的额头:“宝贝,新年快乐。” - 陈最?惊呆了。 她跟在他身后,问他怎么会在这里。 “你不是回老家了吗?” “嗯。”梁遇唯点点头,熟门熟路地进了卧室换睡衣,“跟老人吃完饭,我就开车返程了。” 父母要?回老家过年,梁遇唯也许久没见爷爷奶奶了。 他提前回去陪了老人几天,吃完年夜饭,便匆匆往回赶。 陈最捂着嘴巴:“你一个人开回来的?” 梁遇唯点点头:“嗯。” “开了多久。” “三个多小时?。” 难怪一直不给她发消息,也没?回她的消息。 “你家人不会觉得……”陈最有些担忧。 “我跟他们说过了,我要?陪女?朋友过年。”梁遇唯忍不住掐着她的下巴,又吻了她一下,“放心吧,他们都没?说什么。” 梁遇唯恢复职位后,陈最?因为工作,又去过科大几次,其中遇到过一次林菡。 林菡没有再对她说过分的话,也没?有过分热情。 梁遇唯过年要?陪陈最?,林菡并没?有说什么,算是默认了梁遇唯和陈最的恋爱关系。 “以后不要?这样了。”陈最轻轻在他身上捶了下,“除夕夜赶路,多危险。” “我开车稳着呢。” “那你也应该提前告诉我。” “想给你个惊喜。”他深深地看着她,声音沉静。 他确实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后备箱里有好多特?产和吃的,只拿了一部?分。”梁遇唯去玄关拎了几个袋子,“太想见你了。” 陈最?脸一红,勾住他的脖子,使劲用脸蹭他的颈窝:“我也是。” 他衔着她的发?丝,抱紧她:“以后每年,我都会陪你一起过的。” - 大年初六,是梁遇唯的生日。 陈最说要帮他庆祝生日?,梁遇唯却说,只要?她在就算庆祝。 于是刚过零点,他就摁着她激烈地“庆祝”了两次。 强弩之末,两人大汗淋漓,他逼她说出“生日快乐”几个字。 为了他的生日?,耗尽了她的体力。 陈最?在半睡半醒中被他扛去浴室,又在睡着前,听见他说这是他最开心的一个生日。 咣当一声,她跌入梦境。 第二天一早,陈最?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发?觉身边人已经起床了。 梁遇唯不在家里,他给她发?了条消息,说自己有事先出去了,早餐在厨房。 陈最?没?太在意,起床吃了早餐,便开始装扮家里。 她早就买好了生日装饰的东西,怕被梁遇唯发?现,一直藏在电视柜一堆东西下面。 打气?球,贴字,出门订蛋糕,陈最忙了一整天,腰酸背痛。 梁遇唯一直到天黑也没?回来,陈最?一个人等累了,斜在沙发?上睡着了。 梁遇唯到家时?,陈最?还在沙发?上睡着,家里一片漆黑,只有小串灯在一闪一闪。 他看到墙上happy birthday的字样,忍不住勾起唇角。 他脱掉外套,打算抱着陈最回卧室。 陈最睡得并不沉,听见响动,先他一步醒来。 “你回来了。”她揉了揉睡眼,“生日?快乐。” “谢谢。”梁遇唯吻了吻她的唇角。 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你干什么去了?” “去医院了。” “你怎么了?”陈最上下看了看他。 “不是我,是去帮宋时薇忙。” “宋时薇?她不是在日本么?” 梁遇唯点点头,说:“她父亲前几天摔倒,粉碎性骨折住院,她跟谁都没?说,今天早上才打电话给周墨,拜托他去医院帮忙看看。” “严重吗?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好多了。”梁遇唯让她别担心,“我今天在医院帮了一天忙,让宋时薇的妈妈回家休息了大半天。” 陈最?又关切地问:“那宋时薇能回来吗?” “过几天就回来了。” 梁遇唯说,宋时?薇本?来春节后一个月左右就要回来,这几天向公司说明了情况,申请提前回国。 “她回来没?有直飞的航班,先订了飞上海的机票。”梁遇唯说。 “周墨呢?” “周墨今天早上直接飞上海了,接她回来。”梁遇唯解释道,“她以后可能会从?总部?调回来,上海的家里还有些东西要?收拾。” 陈最所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问:“周墨喜欢宋时?薇,为什么一直不说?” “他不敢呗。”梁遇唯轻笑了下。 “我还以为周墨是很open的人,女?朋友无数。” “周墨面对真?正在乎的人,反而会不知所措。”梁遇唯眉毛挑了挑,“你都是听谁胡说的?申淼?” 陈最?否认,但梁遇唯不信。 “申淼是怎么说我的?” “说你是个大好人,谁错过你就是大笨蛋。”陈最故意说道。 没?想到梁遇唯很认同地点了点头:“算她客观公正。” 陈最?忍不住捶了他一下:“自恋狂。” 他反握住她的手,隔了一会才接着说:“那你还不是爱得死去活来。” 陈最?“哼”了一声,从?沙发角落拿出生日帽给他戴上,又去冰箱里端出蛋糕。 “生日的仪式不能少。”她说。 她点燃蜡烛,轻声给他唱了生日快乐歌。 “快许愿。”她笑着捂他的眼睛 他在她的催促下闭眼,两秒后:“许好了。” “这么快?”陈最惊讶,“你敷衍我的吧?” 这是他每天都萦绕在脑中的想法。 反反复复,很多次,他不需要任何准备。 “没?有,怎么会。” 陈最不信:“那你说,你许的什么愿?” “说出来就不灵了。” 我希望,以后每个生日?,每一天,都能跟你一起度过。 梁遇唯吹完蜡烛,朝陈最?伸出手。 陈最装傻:“干什么?” “别告诉我你什么礼物都没准备。” “哪有这样跟人要礼物的。”话虽然这么说,她还是让他闭上眼睛,“不许偷看啊。” 梁遇唯闭着眼,听见她跑回房间,又小跑回来,闷声的脚步让他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片刻后,陈最?在他手掌上放了个盒子。 盒子很轻,但摸着很有质感。 过云雨 第77节 “可以睁开眼了吗?”梁遇唯仍旧听话地闭眼。 “可以了。” 他翻转着那个盒子:“是领带吗?” “你打开不就知道了。” 梁遇唯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信封。 他又拆开信封,倒出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合成的合影,照片上是穿着校服的他们两人,正并肩站在一起。 两个人都是从毕业照上抠下来的,但p得很自然,像真?的合影一样。 他惊讶地看了眼照片,又看向陈最?。 “你不是说,毕业的时?候想找我合影,但没?找到我的人么。”陈最指着照片说,“现在找到了。” “从哪里找来的?”梁遇唯爱不释手,翻来覆去地看,“你不是没?要?毕业照么?” 年前,陈最?去看望了师母,是师母拿出来给她的。 “原来张老师一直都替我保存着这张毕业照。我拿去扫描,又让丁一也找朋友帮忙合成了一下。” 她没能早一点发现他喜欢她的心,希望能做点什么,弥补他们曾经的距离。 陈最?指尖抚过照片上她的脸,遗憾地说:“可惜我那时候没笑一下。” 梁遇唯紧紧地抱着她,说:“没?关系。” 这已经是最?好的生日?,也是最好的生日礼物了。 “还好我们没?走?散,你送我的东西我都留着。”她双手搭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梁遇唯同?学,我也喜欢你。” 她曾经以为自己的人生如同寒冬,如同?永夜,而梁遇唯的出现,像一股暖流冲进寒冬,又像一束暖光照进黑暗。 是他让她知道,她曾经破碎的记忆,他有替她好好修补。 窗外的冰雪还未消融,她却仿佛已经闻到了春的气息。 - 五月,天气渐渐热起来。 在张老师一周年的时?候,陈最?和梁遇唯去郊区的公墓看了看他。 陈最带了一束花,送给了张老师。 去年今日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陈最?告诉张老师,她的官司打赢了,尽管被告开庭都没来。 但审理已经出结果了。 “老张,谢谢你。”陈最望着张老师的照片说,“谢谢你对我的照顾,我已经什么都不怕了。” 他们离开前,乌云突至,来了一场急急的雨。 盘山公路不好走?,陈最和梁遇唯返回车里,等雨过去再出发?。 半小时后,雨势变小。 车子走?到一半,梁遇唯提醒她抬头。 陈最?抬眼看,发?现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正前方出现了一道完整的彩虹,如同?一道绚丽的拱门。 她还从没看过这样完整、漂亮的彩虹。 梁遇唯将车停在路边观景台旁,两人一起下车,在彩虹下拍了张合影。 她看了看梁遇唯的侧脸,与?记忆中的男孩重合。 一切都是一阵过云雨而已。 她的人生已经放晴。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