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至》 再遇 时隔多年,宋净再见到程余鹤的时,是个天气相对糟糕的下午。 临近六点,天色渐暗,寒意倾盖下来,笼罩着整个天空。 刚出公司,一股凛冽的寒风迎面吹来,宋净不经打了个寒颤,把手往兜里揣。 临安的冬天是实实在在的冷,风呼呼的往脸上刮,像刀子一样,铺天盖地的插向宋净这个活靶子。 细雨绵绵,寒意湿重,宋净稍微压低了伞,低下头,抹了把脸,吸了吸通红的鼻头,提了提围巾,把下半张脸尽量埋进去。 临安的天气一向如此,地形纬度使然,夏季酷热难耐,可一到冬季,便寒气深重,细雨霏霏。 这种天气对腿脚有伤的人并不友好,此时,宋净面色算不上好看,苍白中混杂着一点被寒意侵蚀的红,右膝骨缝的痛意来势汹汹,甚至一度盖过身上的寒意。 不易的走向公交站,宋净有些支撑不住,便往后挪动几步,半边身子轻靠在上,微微借力。 轻风携细雨抚过站牌,积成薄薄水珠,水珠汇聚,顺着站牌边缘缓缓流下,与余留的小水珠相撞,慢慢浸湿大衣边缘。 靠在站牌上,宋净感觉手臂一凉,寒意上涌,动了动僵冷的手,从兜里摸出手机。 6:03 在等七分钟,如果公交还不来,就打车回去,宋净告诉自己。 等待总是漫长乏味的,身旁小声的抱怨声不断传来,“怎么这么久还不来!” “这么冷的天,真的是冷死人了!” 宋净沉默的听着。 时间缓缓流逝,这时,身边突然喧闹起来,更有人直接横穿马路,跑了过去。 周围顿时喧闹至极,即使宋净再静心戒躁,也不免抬头看了一眼。 人群环绕中,一抹红色甚是耀眼,随着距离的拉近,在错开的间隔中,一个外披大衣身穿酒红色吊带长裙的女人出现在视线里,身材高挑,五官曳丽,白皙的皮肤与红裙相得益彰,脚上穿着大约七八厘米的高跟鞋,一举一动,一姿一态,媚媚生姿。 女人周围围着十几个保镖,围成一道防线,身旁有人打着伞。 只见女人径直向路旁停着的迈巴赫走去,身旁保镖弯着腰,给女人打开车门。 开门的一瞬,那一眼,隔着薄薄的雾,他的轮廓都是模糊的,但宋净知道,是他。 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梳着背头,整个人还是那样冷冽凌厉,沉默寒凉。 男人看着上来的女人,转过头,薄唇轻启,不知说了什么,引得女人娇躯颤颤,笑意连连。 车门关上,宋净微怔,大脑有一瞬空白,握着伞的骨指骤然泛白。 多年不见,他变了,整个人变得更成熟,更沉稳了,不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他的眼里慢慢装满别人,不再只看向自己。 可他终究还是他,时至今日,那些大脑里清晰的,刻意遗忘的,不由分说的侵袭宋净整个大脑,少年低下的脊梁,放下的尊严,湿红的眼,哽咽的声,像困兽垂死挣扎一般,他说,宋净,算你狠 车早已消失在视线之内,但身旁的讨论声却没有停止,“啊啊啊,是唐安! 我擦,是真的还要比电视里更漂亮,身材也更好,呜呜呜,果然是大明星,就是不一样,这么冷的天都只穿一条裙子,她整个人白的好耀眼,果然她们说明星线下比线上更好看是真的。” “那个男人好帅,果然帅哥是配美女的,老天啊,为什么这种男人不属于我,信女此生无所求了,求求老天爷赐我一个这样帅气多金的男人吧” “我看你啊,一天什么都干不了,就是想得美,人家两个都在一起好几年了,醒醒吧,别做梦了” 站牌旁,宋净僵直的站着,整个人与周围的喧闹格格不入,平时在手机上看见的,远远比不上亲眼目睹所带来的冲击力。 属于我的那道光,总是照向了别人。 我知道,我也明白。 夜晚愈晚,临安市的雾气越来越重,面前的视线也有点模糊不清。 恍惚间,宋净听见身旁有人喊公交来了。 挤着人群,跌跌撞撞,那些藏在时光深处的记忆,措不急防,翻涌而来。 殴打 2014年,七月。 临安市,天色已晚,黑夜袭来。 街角处,阴暗破落的胡同里,凛利的噼啪声传来,中间还时不时夹杂着点咒骂声。 昏暗的灯光下,几个人影左右晃动着。 暗沉的光,把她们的身影打在油腻发乌的墙上,宛如旧时的皮影戏,一举一动,一姿一态,逼真的表演着一场无知与暴力的剧目。 重重迭迭的身影之下,宋净感觉身体正在被撕扯,五脏六腑都在颤抖,只能无助抱着头,蜷缩着。 猛然间,一只手伸了上来,指甲涂着鲜艳的红色,随手一抓,狠狠的拽起宋净的头发,另一只手,猛的扳过宋净的头。 头上刺痛传来,被迫对视 宋净嘴唇紧抿,撅着一张苍白的小脸,盯着面前的人,身下的手逐渐握紧。 一开始,不是没想过反抗,但反抗无用,不过是以卵击石,换来对面更加粗暴的对待。 看着面前这张倔强的脸,唐诗明艳美丽脸上带着笑意,用手拍了拍宋净的脸。 声音嘲讽,“怎么?不仅没钱还不会哭啊?反抗啊?继续求饶啊?跪在地上求我的原谅啊?求求姐姐不要打你了?怎么,嘴巴烂了?不会说话了?” 听见这些话,宋净垂眸,掩住眼中的情绪,嘴唇紧闭,望着黝黑坑洼的地面,手指扣得深深嵌入掌心,骨节发白,冒出细细青筋。 一开始宋净求饶过,但不仅不会让对面停手,反而让她们更兴奋,她们喜欢看自己痛苦不已的样子,像条虫一样伏地蠕动,像条狗一样嘶声挣扎,却无可奈何。 看见宋净这副死尸样,唐诗顿时失了兴致,咒骂了一声。 松开手,宋净被微微提起的身体,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而后,拍了拍手,面露鄙夷,语气刻薄,“脏死了,不知道这头发多久没洗了” 唐诗旁边的人听见这话,哈哈大笑 “她不就是那个脏样吗,拉着个脸,一点规矩都不懂,我们不打你,打谁呀,妹妹” 说着,她们站起身子,用脚像踢着个破皮球一样,一左一右,脸上的笑容更加放肆。 远处,高楼上的灯越发明亮,藏在云层里的月亮缓缓露头,天空繁星闪烁,星星点点。 疼,好疼 宋净孱弱单薄的身体小幅度抖动着,额上细汗冒出,脸色苍白,嘴唇干燥,摊在地上,发出细小的呻吟声。 女孩身上,几只手晃动着,像是来自地狱的魔鬼,把女孩拉入无尽深渊。 宋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大脑嗡嗡作响,只能无力的瘫在地下。 几米外,拐角处,坑洼的地面浅覆着一层微乎其微的黑灰。 猩红闪烁,时明时暗,一条细小的烟雾缓缓升起,地上长长倒影分割在地面与墙壁之间。 良久,烟雾散去,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在空寂的巷子里响起。 唐诗和她的小姐妹们下意识的抬头,面露不悦。 逆着光,一个身穿黑色冲锋衣,黑色牛仔长裤,身材挺拔颀长的少年出现在巷子里。 少年面容冷峻,轮廓分明,眸色浓厚漆黑,带着点生人勿近的冷色,薄唇微抿,几撮黑色碎发翘在额前。 目光直视前方,好似不受面前场景的影响,慢条斯理,语气淡淡,“让让” 空气瞬间安静,只有细小的喘气声。 唐诗咪着眼看了一会,待看清眼前的人是谁后,突然,脸色一变,绽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声音温柔,“鹤哥,在这干嘛呢?” 看着面前微笑的女人,程余鹤面色没有太大的波动,用这张脸在脑子里面搜索了一圈,也没匹配到对应的名字,这人谁? 唐诗看见程余鹤盯着自己略微走神,自己也明白,毕竟不是一个学校,对方对自己没什么印象,这也正常。 想着,唐诗面若桃花,看着少年俊逸的脸庞,微笑开口“鹤哥,我呀,唐诗” 唐诗说完,眼神示意她的小姐妹们,把宋净弄到边上去。 在少年说这句话的时候,宋净感觉身上的动作停止了,而后,被拖到了墙边。 宋净眸光微闪,透过杂乱的发,目光望向了站在巷子中间的少年。 少年站的笔直,面对突然贴上来的热络,兴致沉沉,面色从容。 虽然对方说了名字,但程余鹤脑子里面还是没有这张脸。 本不想搭理对方,但无聊,无聊透顶了。 程余鹤扫了扫靠着墙壁半死不活的女孩,还挺倔。 少年开口,语气稍沉,字语简短,语气漠然,“路过” 而后,突然话锋一转,语气带有几丝不明意味。 “你们在这干啥,欺负同学?嗯?” 宋净靠在墙边,面色闪过一丝复杂。 唐诗和她的小姐妹听见这话,脸色稍变,有点不自然。 唐诗知道,自己打人,肯定会在程余鹤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但只要借口找的好,假的都能说成真的。 更何况这女的又弱,半天都蹦不出个屁字,唐诗心里冷笑。 组织了一下语言,“是这个女的,先惹了我,本来我都没想着找她麻烦,可是她一次又一次触碰我的底线,还不道歉,还挑衅我,还要动手打我,然后她自己又弱,又打不过我们,不过我们都是轻轻的给她一个教训而已”说完,唐诗露出了一个无辜的笑容。 她身旁的小姐妹们连忙点头,“嗯嗯,就是这样的,这个女的蛮横不讲理,一再挑衅,诗姐才忍不住动手的。” 听见这话,宋净眸光一冷,没想着反驳,也没有反驳的欲望,因为弱者的解释是无力的苍白的,尤其是对着陌生人。 看见这幅场景,程余鹤目光一暗,略带几分讥讽,轻哧了一声,移开眼,望向被头发遮住,脸都看不清的的女孩,不紧不慢的开口。 “靠墙的那一个,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听见这话,红指甲美女和她的小姐妹连忙附和。 “看在鹤哥面子上,今天你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听见这话,宋净撑在地下的手紧紧攥紧,骨节发白。 为什么是我道歉,而不是她们向我道歉,宋净麻木的想。 在唐诗说完这句话后,宋净感觉有几道目光盯在自己身上。 宋净不傻,很明显,唐诗对这个男的有意思。 但现成的台阶摆在面前,不下是白痴,于是声音虚弱的开口,“对不起” 听见这话,程余鹤眉眼一挑,微微抬头,露出锋利流畅的下颌,对着唐诗一行人。 “那这件事就这样了,散了” 唐诗知道,对方是在帮这个女的,心里想着,他们会不会有什么关系,但扫了扫死气沉沉,蓬头垢面的宋净时,唐诗心头了然,程余鹤是看不上这种女孩子的,最多是同情心泛滥,随手帮了一把。 唐诗点了点头,而后,面露娇羞,望着程余鹤,语气有几分试探 “那,你要走吗,我们一起走吧” 看着眼前娇羞的少女,程余鹤眉头跳了跳,没有回应,缓缓走了过去。 少年走过,高大的身躯把本就狭窄的巷子显得更加逼仄,居高临下,目光没有半分偏移。 恍惚间,宋净觉得巷灯都被遮挡了几分。 时间缓缓。 听着唐诗软绵甜甜的声音越来越远,宋净靠在墙上身体突的一松,佝偻着背,小脸皱起,疼痛难忍,大口的喘息着。 不知道坐了多久,宋净伸手,把额前微微湿润的头发扒开,拉上被扯乱的校服。 伸手,摸上裤兜,兜里,一张二十,一张十块,还有着零零散散的几块钱,想了想去医院的可能性,还有每天的早餐。 宋净凝滞,把钱揣进兜里,借着墙壁,缓缓起身。 回家的路并不长,但宋净却走得十分艰难。 走出巷子,来到街上。宋净时不时感觉有目光往自己身上扫。 不过也对,一个衣服肮脏,头发散乱,走路颤颤巍巍的人,任谁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 不过还好,还能走,说明骨头没断,想着想着,宋净嘴角扯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 宋净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是感觉身上痛感愈加强烈。 终于,看见熟悉的建筑之后,宋净轻舒了一口气,但随即,面色又凝重了起来。 自己回来的这么晚,又是这么副样子。婶婶看见,指不定又得多说什么。 然而在宋净颤颤巍巍爬上楼,用钥匙打开了门之后,事实证明,是宋净想多了,屋子里,一片漆黑。 婶婶和表弟早就睡了。 宋净表情微怔,身体有点僵硬,随后,若无其事的打开了灯,尽量放轻步伐,打开房间的门,拿了换洗衣物,一拐一拐的走向洗手间。 进了洗手间,锁了门。宋净脱下衣服,只见白皙纤细的身体上,一片青紫,较严重的地方已经泛红发肿。 宋净眉头紧皱,忍着疼痛,用帕子轻轻擦拭身体,而后,洗了头,擦了擦头上的水,但没用吹风机把它吹干。 洗完之后,宋净扫了一眼墙上挂着的钟表 11:05 宋净移开眼,回到房间,走向衣柜。深木色的衣柜因为年限已久,已经微微脱色,柜门有些地方的外壳已经掉落,露出里面的浅白的原木。 宋净打开衣柜,伸出手,从衣柜的夹层里面拿出了一盒消毒喷雾和一盒药膏。 然后,坐到床上,脱下衣服,拿着消毒喷雾对着伤口喷洒。 刺激的疼痛让宋净身体突然佝起,像一把拉满弦的弓。 宋净眉头紧皱,咬紧嘴唇,拿着消毒喷雾不断喷洒,身体愈发疼痛,但脑子也更加清楚。 宋净不知道,今天晚上是不是只是一个开端。 可我又能怎么办,没有人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罚站 宋净是被痛醒的,身上的疼痛让宋净一晚几近失眠,此时眼下泛着淡淡乌青。 从床头柜上拿出药膏抹上,歇了一会儿,宋净才慢吞吞的下床,折好被子,走向衣柜,拿了一套冬校服。 穿上衣服的瞬间,一股外来热量慢慢裹狭着身体,和身上疼痛交杂着,滋味并不是那么好受。 六点刚过的早晨总是美好的,朝阳出生,薄薄的光芒散落在空气中。 时间尚早,平日喧嚣的街道此时一片清冷。 宋净慢吞吞的走着,路过包子铺时,用身上不多的钱,卖了两个菜包,一路小口的吃着。 时间流逝,车辆来往,车流间,一辆黑色机车驶来,紧临路道,油箱上黑橙相间的盾牌时隐时现,黑色的机身在太阳的照射下泛着冷冷曜光。 机车上的少年身体往前倾,双眼盯着前方,修长有力的双腿蹬在脚蹬上,头上带着黑色头盔,露出一双锐利的眼,迎风而行,身上的白T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机车后座,浅粉色的裙摆随风飘扬,白皙纤弱的脚踝与黑色的机身形成巨大反差。 少女面带娇气,声音脆脆,用手捶捶少年的腰,“程余鹤,开快点,我还没吃早餐” “就几步路,饿不死你” 少年目视前方,声音有几分暗哑。 手下挂档,黑车猛的加速,咻的一声,速度疾快,一闪而过。 尘灰骤起,宋净一顿,屈手拢住包子。 前方的路没有多长,应该不会迟到,然而现实与想象总是相差一毫米,宋净拖着腿,刚走进走廊,上课铃声就叮叮嗡嗡的响起。 宋净面色一紧,加快步伐,向前走去。 后方,笔直规整的走廊处,轻嗒嗒的脚步声响起。 走的快了,前额与颈窝湿意浓浓,身上热痛交杂,宋净揪着脸,感觉自己呼出的气息都是灼热的。 爬上楼梯,穿过宽敞整洁的楼道,宋净走到高二一班门口。 “报告”,女孩突兀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气息喘喘。 在读书的众人抬头看向了站在门口的女孩,炎炎夏日,女孩穿着厚厚的衣服,格格不入。 哧笑的声音响起。 讲台上,身穿蓝色条纹衬衫,背着手,缓缓踱步的中年男人转过头,目光盯着宋净。 “先站在门口” 对上老师的目光,宋净低头,双手不安的绞在一起,站在门口,没敢乱动。 时间流逝,不知是不是错觉,宋净感觉班级有几分躁动。 “报告” ,懒洋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低着头,宋净余光瞥见一抹白色。 另一个人的到来,让中年男人的怒气值瞬间升高。 “先站在门口!”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一个头快龟到地下,一个双手插兜,头仰的老高。 中年男人气不打一处来,面带愠色,嘴上的小胡子一翘一翘。 “你看看你们两个,这都快高三了,这么关键的时刻!全班同学都能准时,就你们两个迟到!” “这节课下了,来办公室找我!” 听见这话,宋净头低的更低了,内心泛起一股羞愧感。 一声啧响起,声音很轻。 程余鹤往前走了一步,放松身体,靠在右边的门沿上,抬眸,目光散散,扫扫整个班级。 目光移到最后一排时,一张呲牙咧嘴的脸蓦地出现在视线里,雪白的牙齿异常夺目,黝黑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亮光。 对方张大嘴巴,做个口型,“鹤哥”,看见这一幕,程余鹤眼皮跳了跳,微微点头,快速移开眼。 三十几分钟实在漫长,无聊至极,程余鹤侧头,伸手磨搓着裤兜里的手机。 听着同学们的读书声,宋净有点懊悔,为什么不再走快一点。 懊悔间,宋净目光一滞,视线被一片黑所占据,目光上移,黑裤前端里有着幅度不整的蠕动。 许是察觉到有人窥视自己,程余鹤微侧头,凛冽的眉眼轻皱,目光冷淡,斜扫了宋净一眼。 宋净一呆,收回视线,手下意识的握紧,雪白的耳垂慢慢泛起红色,悄悄的向左边移动身子。 对于这种偷视的目光,程余鹤早已司空见惯,但这红青一线天的,程余鹤还是第一次见,怕不是有皮肤病。 移开眼,程余鹤抬起手瞄了一下表,过的真慢。 手有一没一的摸着。 靠着墙,宋净脸上神情有些复杂。 斜视着脸色怪异,还有些青紫刮痕的女孩,程余鹤拧眉,这人该不是真的有啥皮肤病,想着,程余鹤往后退了几步,隔出了一米的距离。 瞧着小动作不断的两人,讲台上的中年男人横横眼,面露不悦。 罚站的时间没有太长,三十几分钟过去,铃声响起,宣告自习结束。 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宋净往外移了移,程余鹤往后挪了挪,让路。 中年男人路过时,宋净听见了一声冷哼,宋净连忙提腿,跟了上去。 程余鹤动作不紧不慢。 二楼,最左边,教师办公室,桌上放着一个红色的立牌,上面写着,杨世军,高二一班主任。 几十分钟过去,杨世军的怒气稍有下降,但看着面前这两个人,气还是不打一处来,啰里八嗦说了一堆,最后挥挥手,叫两人赶紧走,不要影响他的心情。 穿过走廊,宋净慢慢走到教室,一进门,宋净看见一片倒下的头颅,读书的早晨总是困倦的,特别是第一二节课。 自习一下,许多同学都已迫不及待的趴在桌子上,准备进行这场高达十分钟的深度长眠。 宋净穿过桌椅过道,走到最后一排,宋净原本是有同桌的,也不坐在最后一排,但同桌不喜宋净太沉闷,换了位置,班里也没有人愿意和宋净坐,老师说宋净一个人坐在前面,突兀的空出一个位置,影响班级的面貌,就把宋净调到最后一排。 宋净刚刚坐下,右边一个浑亮的声音就响起。 “哎,宋净,你看见我鹤哥没?” 闻言,宋净扭头,看着面前这张黝黑的脸庞,摇了摇。 “好吧”林骁叹气。 回答完林骁的问题后,宋净握着笔,脑里回忆。 最后看见他,是下了楼梯之后,他的背影消失在楼道拐角,意识到自己想的远了,宋净凝眉。 叮叮嗡嗡的铃声响起,程余鹤准时出现在教室门口。 宋净做着题,鼻间一股若有若无的烟味飘过,拿着笔的手微微一顿。 程余鹤走到后面,长腿踢了踢椅子,正位,坐下。 “鹤哥,来了?”林骁明知故问 程余鹤嗯了一声。 “鹤哥,你今天怎么来迟到了?” “送了个人” “谁呀”林骁睁大眼睛,一脸求知。 “许愿” “噢噢”林骁了然,还想再开口,门口呼呼的喇叭声响起。 这节是语文课,语文老师姓张,平日里学生们都叫他老张,他是个中年男人,身材有点宽厚,精神矍铄,戴着一个银框眼镜,腰间别着一个扩音器,只见他表情严肃,扫视着整个班级,看见全员到齐后,对着喇叭吹吹两口气,雄厚刺耳的声音在班级里响起。 “同学们,拿出周末发的试卷,先对个选择题答案”话音刚落,班子里响起卷子折脆的簌簌声。 “都拿出来了哈,那开始了” “前三题 A C C……” 在老师说完答案之后,教室里立刻响起了哀怨声与叹气声,正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 看着手中的卷子,宋净面色没有太大的变化,大题还行,但选择错了两个,还得努力。 “牛啊,哥” 林骁看着程余鹤的卷子,再瞄瞄自己的一片红,下意识脱口而出。 左边声音传来,宋净的思绪又被拉偏,想到昨晚的事,宋净抿唇,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在心里骤然升起,很陌生,陌生的让宋净有点不知所措。 应该给他说声谢谢,可一想到两人走在一起的身影,宋净有点迟疑,脑中思绪嘈杂,脸上有一丝凝重。 他没认出自己,昨晚那些人,虽不是一个学校的,但宋净也略有耳闻,平日爱收保护费,看谁不顺就打谁,而自己昨晚,恰恰成了其中一个,而她们可能都不知道她们打的是谁。 看着眼前还未做完的数学卷,宋净大脑一阵刺疼,等到宋净做完数学卷的时,已快临近下课,几分钟后,宋净走出学校。 校园门口灯火明亮,街边各种各样美食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与色泽。 宋净没有多看,背着书包,照例走向回家的那条路。 离家越近,人逐渐稀少起来,前方,梧桐树下,隐隐约约有声音传来。 宋净走的愈近,声音愈加清晰,是个娇甜软绵的女声。 “程余鹤,明天周末你可以和我看电影吗” 许是听见了熟悉的名字,宋净一怔,下意识转头。 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下,站着一位身材颀长少年,少年面容冷峻,眉目凛冽,街边明亮的灯,打在他高挺的鼻梁上,落下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少年身前,站着一个单薄纤弱的少女,在宋净的角度,只能看见对方顺柔乌黑的长发,白皙小巧的下巴,还有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的水晶发夹。 许是察觉有人,少年侧头 ,目光直视过来,眸色漆黑,冷的像是要射出箭来。 对上这样凌厉的目光,宋净面色一怔,眼里慌乱闪过,自觉打扰,连忙收回视线,脚步带着几分匆忙,一瘸一拐,远离这里。 下次真的真的不要乱看了,宋净告诉自己。 篮球 时间飞逝,半月也不过弹指一瞬。 宋净吃完饭回到教室后,在前面饮水机里接了一杯水,刚坐下,便接到了一份邀请。 “那个,宋净你现在就要学习吗” 宋净抬头,看见是李芷,有点疑问,自己平常和她不熟,不知她过来有什么事,对她摇摇头。 “那你可以陪我去看篮球赛吗”李芷问 许是对方的眼睛太过渴求,在一顿软磨硬泡之下,宋净点了点头。 下午5点,太阳已经降下温度,不比中午的那么火热,但余热还在,耳旁刮过的风都带有丝丝热气。 操场上,已经聚集很多人了,除了一小部分人在跑步跳远之外,大多数人都聚集在篮球场周围。 人群密密麻麻的把篮球场围个水泄不通,宋净和李芷站在球场外围,宋净还好,勉强可以看见场内的情况,但李芷不高的身高让她观看这场篮球赛变得有点困难,李芷眼睛到处瞄着,终于逮住了一个空位口,拉着宋净就挤了进去。 猛的被拉住手,宋净有点不适,但还是被李芷拖了进去。 到了前面,李芷两手一拍,开口“果然前面视线才好,对吧,宋净” “嗯”宋净回答 “妈呀,好多帅哥,腹肌,腹肌” 不知看到什么,阮芷突然激动起来,拍了拍宋净 “快看,快看,17号,程余鹤,大帅哥程余鹤” “啊啊啊啊啊,他扣篮了,啊啊啊啊,我看见他的腹肌了,啊,我死了” 宋净虽然平时不看篮球赛,不感兴趣,也看不懂,但也知道,只要不犯规,进球就可以得分。 宋净望着篮球场,一群十七八岁的男孩子们,正值青春年少,朝气蓬勃,尽情的在赛场上奔跑着,挥洒着青春的汗水,篮球传来传去,男孩子们运球自如,时不时掀起球衣,擦擦脸上的汗,露出腹肌,引得一大帮女孩子侧目。 看着看着,目光不由自主的偏向,然后集中,他可真耀眼。 球场上,飞速奔跑的少年,头突然向某个方向转过来。少年人眉眼浓厚,挺鼻薄唇,五官俊逸。 骤然间,两眼对视,宋净缓缓抬起右手,遮了遮太阳。 天边,太阳慢慢落下去,暗淡光芒,夕阳出升,橘色的晚霞照射在操场上。 球场上,篮球赛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三分线外,17号和9号对峙着,双方气势相当,身高也相差不了多少。 程余鹤目不转睛的盯着运着篮球的大高个,脚下步伐不停,双手敞开,呈防守姿态。 大高个眼睛也死死盯着程余鹤,双手交叉运球,下一刻,只见大高个忽然双手转为单手运球,调整身位,斜着背对着程余鹤,速度加快,单手运球冲锋,从三分线进到内圈。 程余鹤心下了然,看来大高个是不准备把球传给队友,想单投。 随即,脚下步伐不停,拦了过去,在大高个起跳的那一瞬间,篮球从大高个手上推出,众人睁大眼睛,都以为篮球要以一个完美的抛物线弧度落进球框的时候。 只见一个比大高个跳得更高的利落身影,在篮球被推出的那一刻,单手死死的把球拍了下来。 现场一片哗然,身旁人议论纷纷“啊,不愧是程余鹤,一个大盖帽” 球场上,林骁对程余鹤竖了一个大拇指 “牛啊,哥” 在一中,大高个算得上是顶高的人了,平常在打篮球时,接近1米9的身高,很少有人能在在他面前扣帽。 程余鹤笑了笑,算是回应。 不过因为扣帽的时候没有打手,也就不重新进行发球。在球落下来的一二秒钟内,被程余鹤这一队的人捡起,比赛依旧进行着。 林骁运着球,冲进三分线内,把球传给程余鹤,球到程余鹤手上后,程余鹤往内圈运球,球场上,往内圈运几步球后再投球,离篮板愈近,这样进球的几率会更高。 程余鹤运球进内圈后,对手中锋防守了过来,程余鹤见状,又把球传给了林骁,球到林骁手上后,林骁前后运球,试图麻痹对手。 此刻,对面大高个抵了上来,死死的挨着林骁,就差点没把林骁抱在怀里了。林骁面色沉重,一句脏话骂出。 程余鹤运着球准备三步上篮,对面中锋看着拦不住,在程余鹤起跳投篮时,用自己的右边肩膀,狠狠的撞了上去。 起跳中的少年感觉肚子微微一震,随即肋骨疼痛,但还是把手上的球投了出去。 场边,裁判吹起口哨,举起手指比了一个二。 高二一班,二分,记分的同学默念,把记分牌往后翻 记分牌旁边写着班级,高二一班对高二八班 56:43 球场上,林骁向裁判比了个暂停手势,随即,队员们向程余鹤跑了过来,围在程余鹤身边。 “鹤哥,刚才那小子是不是故意撞你了” “鹤哥,撞到没” “鹤哥,要不中场休息一下,反正对面那帮小子也追不上来了” 这时,八班的球员也过来,撞人的那位中锋,无比真挚的开口 “鹤哥,真的不是故意的,刚才真的,不小心撞到了你,对不起” 这时,林骁面含怒气,大声开口“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撞人的中锋此时对程余鹤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他也知道,此时如果不道歉,不装作是自己不小心的,最后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真的,哥,我不是故意的,是真的不小心” 此时,程余鹤忍耐着肚子的疼痛,面不改色,冷冷的说 “没有下次了” 中锋连忙点头,语气真挚“好的,鹤哥,我这是真的不是故意的” 程余鹤没理,转头对队友说“没事,就撞了一下,不碍事,咱们继续” 场下,阮芷表情愤怒,转头对着宋净说“这高二八班打篮球的手真脏,还用肩膀去撞人,可能肚子都撞青了” 宋净看着阮芷瘪下去的嘴,开口“是挺不道德的” 而后,宋净转头望着球场上的那道干净利落的身影,不自觉的脱口而出“他挺厉害的” 几分钟后,下半场结束,高二一班最终以60:47的比分结束了这场比赛。 比赛结束,李芷还想在操场逛逛,宋净婉拒她,说自己要回教室学习,看着宋净离开的背影,李芷翻了个白眼,要不是没人和自己一起去,自己怎么都不会叫她的。 这边,程余鹤和林骁去水池边洗完手,准备去学校超市买点吃的垫肚子。 路上,林骁看着程余鹤比其他人都要干净的球服,调侃道 “我发现哥你从不用球服擦汗,都是用纸巾呀” 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不等程余鹤说话,又开口“哥,你肚子还疼不?” 程余鹤开口“一般,不碍事,估计只是青了,等一下去医务室买个药膏擦擦就好了” 林骁“噢噢,那就好” “八班的那帮孙子真的不道德,打个篮球还用阴招,真的是又菜又low” “要不是他一个劲的道歉,等着晚上自习结束,我非得也给他一肩膀”说着,林骁比了比拳头。 秦池十分赞同的点了点。 这时,程余鹤开口,声音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气 “没必要和这种人一般见识,不过,没有下次”说完,眉眼骤冷 “好的,哥,咱不跟这孙子一般见识”林骁瘪了瘪嘴,锤了锤旁边的秦池。 很快,三人到了超市 超市 教室里,宋净刚坐下就开始改错题,手上的笔与纸摩擦着,发出轻微的唰唰声,突的宋净手一顿,拿着手上的笔轻甩两下,随后,在改错本上划了一下,心存侥幸,但纸上并没未如愿出现红色的墨痕。 笔,没水了,宋净眉头轻皱心里长叹,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没水,思维被打断,宋净心里有点懊悔,应该多买几只红笔备着,现在就不用耗费时间去买了。 因着今天一部分人都去看篮球赛,误了饭点,所以即使现在已经接近6:30,超市里还是有许多人。 穿过拥挤的人群,宋净走到文具区,在架子上拿了一盒红色水性笔后,便往后走,去后面排队。 人实在太多了,宋净走的很小心,尽量不撞到别人。 左边,嘻嘻哈哈的声音传来,愣是在吵闹的环境里打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 “池子,多拿点,今天刷鹤哥的卡”说话的人声音里是掩不住的兴奋。 只见他点着货架上的一众小零食,也不管是甜的,酸的,辣的,通通都拿了一样,十足的架势,对超市进行了一个大扫荡。 “林骁,你个狗东西,你面前都快堆出山来了,别人是来买东西,你这是来打劫的吧” 林骁头一扬,看着对面怀里全是零食的秦池,嘴唇一撇,翻了个大白眼。 “你面前的还少?好意思说我?闭上你个臭嘴” 秦池听见,立马上去用腿拐了一下林骁,双方你来我往,谁也不让着谁。 在林骁和秦池身后,程余鹤手里拿着两个吐司面包,一瓶矿泉水,看着前面互相拐腿碰撞的两人,程余鹤眼皮一跳,走上前。 “你们俩抽风呢?在这搞巨婴激情碰撞?拿好了,就去排队,还嫌队不够长?人不够挤?” 听见这话,林骁眼睛一瞪,对着秦池呸了两声,秦池看着林骁这幅样子,长长的哟哟两声。 “你没听哥刚才说啥,还不去排队”秦池说 “好的哥,这就去”林骁回着程余鹤的话,眼睛却瞪着秦池。 走了一会,宋净终于到了队尾,而这边林骁和秦池,正好排在宋净的后面。 队排的比较紧,林骁怀里抱着的一大堆零食,动来动去,时不时戳着宋净后背。 宋净此时只穿着一件校服T恤,后背被戳得微微有点发疼。 人很多,几乎是人贴人,宋净忍着后背的戳痛感,又不好贸然往外移动身体,整个人只好僵着。 队排到一半时,一道嘹亮洪厚的声音在身后突然响起,宋净感觉耳膜有一瞬间的颤动。 “姨姨,麻烦给我串一串烤肠,要烤爆的那一种啊,多加点辣椒啊,姨姨” “还姨姨? 林骁你要不要每次这么恶心啊”秦池说 “要你管,就你话多!”林骁回 “姨姨~~姨姨~~ ”秦池重复着 “我看你才恶心”林骁怒 “也不知道是谁每次都这么叫,反正不是我,姨姨~~”秦池拉长声线 看见秦池这份犯贱的样子,林骁低下头,艰难的抬起两个手指头,狠狠的咬了一大口肠,随后,一个大回头。 “哥,你看他”然而在这句话还没说完的时候,面前堆成山的零食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幅度的动作,猛的一顷而下。 哗啦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宋净心里一跳,随后听见身后的人悲痛的大喊“啊,掉了” 宋净侧目,看着散落在脚边的零食,沉默片刻,虽不是自己弄掉的,但宋净还是蹲下身子,把零食捡起。 正在捡零食的女孩,因为弯下腰,微大的校服T恤往前走,露出了里面浅白色的内衣与胸口一片透亮白皙的肌肤,因着是蹲着的姿势,双手与腿的双重挤压,露出胸前小小沟壑。 身后,程余鹤眯了眯眼,拍了拍秦池,喊了声“林骁” 林骁抬头,秦池转头,面带疑问,看见了一张不苟言笑的脸。 这边,宋净已经把掉落在自己脚边的零食捡起,递给林骁,林骁一看是宋净,顿时眼神放光,舌头都差点捋不直了“谢谢啊,谢谢,啊这个” 林骁正想多说,程余鹤的声音突然响起“骁子,换个位置” 林骁脸顿时拉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他哥声音有点冷,有点委屈巴巴的盯着程余鹤 “你拿这么多东西,硌着人同学了” 听见这话,林骁不情不愿的换了位置。 前面,在程余鹤上来的时候,宋净身体僵硬了一下,他就这么站在后面,宋净感觉头顶的光,都暗淡了几分,在人来人往中,一个不经意,双方身体小小的碰撞了一下,但很快,后面的人就往后移了一下。 身体接触的那一刻,宋净攥紧了手里的笔盒,脸上几分怔愣,身后,身材修长挺拔的少年,面无表情,目视前方,眸色深黯。 一出超市,宋净便加快了脚步往教室走,像是身后有什么豺狼虎豹一般。 林骁和秦池抱着怀里的一大堆零食出了超市。 林骁开口“哥,你刚刚叫我干嘛,叫了也不说话” 秦池也问“哥,你刚刚拍我干嘛” 程余鹤慢条斯理地撕开手上的面包袋,往嘴里塞了一口面包。 漫不经心的开口,答非所问,“手痒” 而后,把面包袋往手里一揉,看了看远处的垃圾桶,随手一扔,完美命中。 林骁“……” 秦池“……” 回到教室,一连整个晚自习,宋净都感觉空气里有股若有若无的烤肠味,而这个疑问,在回家时得到了解答。 一进房间,宋净就换下校服,准备去洗澡,不知想到什么,宋净身形一顿,把刚刚换下的校服T恤拿起来,只见衣服背面有一条黄色的划痕,宋净拿起衣服一闻,一股烤肠味扑鼻而来。 宋净“………” 像她 热浪褪去,天色已晚,晴空的夜晚总是满天繁星,星宿连片。 高二一班,林骁拿着一支笔,低着头,手在面前的纸上划来划,去远看好像是在学习。 旁边,程余鹤扫了扫眼睛都快落在桌子里面的林骁。 “骁子,别看了”程余鹤拿着书说了句。 “哥,再看一下”林骁语气有些飘,虽然是在回答程余鹤,但眼神却是盯着桌下的手机的。 “这体位,卧槽,哥,快看,快看”林骁脸色发红,激动的把手机往程余鹤这边移。 程余鹤看了一眼,神情微妙,手指点了点桌子,啧了一声。 林骁猥琐一笑“哥,牛吧,这女的可带劲了,和那些妖艳的不一样,清冷挂的” 这是个校园剧情,只见剧情里,身材单薄的女人被皮带绑着手,整个人被身后的精壮男人抵在镜子前,男人抬起女人一只纤白的腿,傲人的胯部不断耸动着,操的狠了,女人小声的发出难抑呻吟声说太大了轻点,勾的身后的男人更加凶猛,女人偏着头,清冷的侧颜透着几分潮红,小巧圆润的乳晃荡着,耳边几丝碎发随着女人被撞飘来飘去,情到深处,男人大手扣过女人的头深吻,勾起丝丝涟漪。 程余鹤看着,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沉了一下。 林骁余光悄悄偷看着程余鹤,心里暗暗佩服 “不愧是我鹤哥,稳如泰山” 末了,林骁又加了句“哥,这男的没你的大,嘿,还是你更胜一筹” 大概看了几十秒钟,程余鹤淡淡移开眼,眼眸黑亮,开口“骁子,要下课了,等下你先走” “哥,你往常不都一下课就走了吗,你今天要留下来干嘛” 林骁语气疑问,但并未抬头。 “还有几个题没做完,做完了再走 “哦哦,那等一下下课,我就先走了啊,哥” “嗯” 下了晚自习,宋净照例多留了十几分钟。 9:46 宋净背上书包,走出教室,下了二楼,宋净突然想去上个厕所,上厕所回来,快走到走廊末端时,哐哐的撞击声骤然响起,宋净向上看去,只见一个迷你版小篮球顺着楼梯滚下,刚好,落在宋净脚边。 宋净身子一顿,看着落在自己脚边的篮球,不知该不该移动脚,正在宋净犹豫时,有声音从楼梯上方传来,“这位同学,帮我捡一下” 宋净转头向上看,离自己大约六七级台阶远的地方,顶着光,站着一个人。 宋净闻言,低下头,捡起篮球,台阶上,程余鹤缓缓走下。 目光里,女孩身材单薄纤细,面容冷清,鼻尖秀气,耳旁碎发被走廊里的风吹得摇摇晃晃,看着这幕,程余鹤眼神深暗。 宋净没说什么,把球递过来。 “谢谢”程余鹤淡然的说,伸手接过,手指相触的瞬间,除了篮球的常温,程余鹤还触到一小片冰,手还挺凉,程余鹤想。 听见对面的道谢,宋净点头没回,正要抬腿,对方却比自己先行一步,几个大阔步走出走廊,夜晚降温,一阵穿堂风吹过,八分炽热,就像刚刚碰到少年温热的指腹一样,无端的,宋净却觉得有些冷。 拯救 爬过昏暗老旧的楼道,到了家宋净摸出钥匙,一打开门,就被明晃晃的灯光刺了下眼。 屋内并不如往日的一般黑暗,白炽灯高悬在屋顶,照的四处澄亮,不算宽敞的沙发上,躺着一个面色浅黄,头发微卷,体型的微胖中年妇女。 看着这一幕,宋净抿唇走向前,“婶婶,我回来了” 沙发上的女人默不作声,时间暂定了几秒,许是才听见了女孩的声音,女人不急不慢的应了一声。 宋净站在沙发处,四下寂静,静到宋净甚至可以听到手机键盘敲动的声音,沉默了会,宋净说了声“婶婶我先回房间” 然就在宋净快要关门的那一瞬,沙发上传来一道不大不小的声音。 “快要高三了吧,你不好好学习的话机会就只有一次,不要想着复读,再说你读这么多年的书,花了我家多少钱你别当不知道,这等你工作以后可是要还的”女人语速不快不慢,语气平缓,像在陈述一件平常的事,但这份平常却给这寂静的夜平添了几分震动,随着时间的流逝,流到少女心里。 “我知道了,婶婶”宋净低垂着眉眼,小声回答。 关了门,宋净扔下书包洗漱完后便躺在床上,睁大着眼睛,望着白白的天花板。 自从十二年前,父母去世后,自己便被托付在叔叔家,无论怎样,自己应该学会感恩,宋净告诉自己。 夜已深,月亮在云层里逐渐展露它的身姿,躺在床上的女孩,随着夜的寂静,缓缓睡去,但女孩时不时紧蹙的眉头,昭示着她睡的并不安稳。 黑暗里,宋净此时正处于一片荒野之中,宋净四下张望,可映入眼帘的,除了漫天的黑色,别无它物,于是宋净只能大声呼喊,有人吗?有人吗?可直到嗓子都叫破声了,回应自己的,只有一片孤寂无边的野,和耳边呼呼刮过的风。 宋净明白,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于是宋净尝试走出这片荒野,可宋净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觉得体力愈来愈微,精神也逐渐不佳,恍惚间,宋净听见了一个温柔的女声,她在一遍遍的呼喊自己的名字 ,随着这一声声呼喊,慢慢的,宋净随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出了荒野,却陷进了一个漩涡。 院子里,宋净看见一个莫约只有四岁的小女孩正蹲在地上,小小的身躯一动一动,小女孩头上扎着两个羊角辫,一左一右分别带着两个小草莓发夹,穿着粉白色蓬蓬裙,白色蝴蝶结小皮鞋。 小女孩稚气的小脸上满是认真,睁着大大的眼睛,专心致志地捏着土里半湿的泥巴,她捏了捏,搓了搓,在手心里滚了滚,似乎是想把泥巴搓圆。 良久,不规则的小圆球形成,看见自己的成果,小女孩嘴巴翘的老高,起身,迈着小步伐一摇一晃的走向屋内。 奶声奶气的声音在屋内响起“爸爸,妈妈,声声给你们做包子啦” 听见声音,一个温柔娴静的女子从厨房里走出,女子身材高挑,眉如远山之黛,眼眸温柔。 “声声,怎么去又玩泥巴了,瞧你这小手,都弄得脏兮兮的了”说着,女人在围裙上拍了拍手,蹲下来。 “让我来看一下,我家声声给妈妈做了什么好吃的 “妈妈,是包子”小女孩扬起嘴角,翘翘的睫毛下一双乌黑的大眼睛转来转去的。 小女孩把手里的圆球泥巴放在妈妈的大手里,童声稚嫩“妈妈,爸爸呢?爸爸跑哪去了?” 女子莞儿一笑“爸爸去帮你爷爷干活了,要等一下才回来” 小女孩大大的眼睛闪过一抹失望,不过随即嘴角又扬起微笑 “那爸爸不能吃声声做的包子了,这个妈妈先吃,等一下爸爸回来再给他做一个,还有给爷爷也做一个” “那妈妈先把声声的包子给放在桌子上,等一下妈妈在吃哦” “声声过来,妈妈给你洗手,瞧你这小手脏的” 温婉的女子牵着小小的女孩走进厨房。 睡梦中,宋净眉头皱的更深。 画面一转,宽广的路上,人流稀少,高悬的天空里面层层黑云交迭,大雨磅礴,雷声阵阵,绿化带里的树木早已被风吹得飘零摇曳,被雨打的晃晃荡荡。 滂沱的大雨里,坐着一个嚎啕大哭的小女孩。小女孩的腿上有丝丝伤痕,往日漂亮的公主裙已经被地面的污水弄得脏污不堪。 小女孩失声力竭地大喊着“妈妈你快醒来,你快醒来,声声,害怕” 小女孩伸出颤颤巍巍的小手,摇着面前的女人的身体 “妈妈,你不要睡了,不要和声声开玩笑了,声声会生气的” “妈妈,雨好大,声声都睁不开眼睛了,妈妈,妈妈,你不要睡了,等一下要感冒了,生病了要吃药药,药药很苦的” 倾盆的大雨从天上一倾而下,流过小女孩苍白稚拙的脸庞,躺在地下的女子无声无息,身后鲜血缕缕,被大雨冲刷着,在路面流淌着。 旁边路人不忍,打着伞过来摸了一下女子的鼻息,颈脉,而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路人看着大雨里面这个小小的孩子,想把小女孩抱走。 小女孩使劲挣扎,稚嫩的童音大喊着“不要抱我,不要抱我,我要和我妈妈在一起” 她用脚狠狠的踢着身后人的腿“不要抱我,不要抱我,我不要离开我妈妈,妈妈一个人在这里淋雨,我要和她一起” “放开我,不要抱我,你个臭阿姨”小女孩拼命的挣扎着。 但小女孩的孱弱力量怎么能和一个成年人的力量相比。 身后的阿姨耐心的哄着她,声音温柔“小姑娘,等一下会有人来把你妈妈带走的,她只是睡了一觉,她睡醒了会来找你的,阿姨先抱你过去躲雨” 走到路边,女人拿出手机,拨打110,七八秒过去,电话接通。 “喂,你好,这里是临安市北城区公安局,请问有什么事吗?” “喂,你好” “你好,女士,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 “在北城区南环路人民公园前门这里,刚出了一起车祸,撞到了一个女的,肇事者逃逸了” “好的好的,南环路人民公园对吧” “嗯嗯” “好的,我们马上到,女士,请你保持电话随时通畅,以便我们联系你” “好的,谢谢” 女人打完电话后,看着身旁身体发抖双眼通红的小女孩,小女孩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她的妈妈,脸庞上大颗大颗的泪水掉落。 也不知这孩子是幸运还是不幸,母女俩好好的走着路,一辆车就突然冲了出来,撞上了母亲没有撞上孩子,想着,女子摇了摇头,蹲下身子,用手轻轻抚摸着小女孩被大雨打湿的头发。 小女孩大眼通红,泪眼婆娑,声音支离破碎。 “阿姨,刚刚车车过来,就把妈妈撞飞了,妈妈留了好多血,妈妈会不会像爸爸一样离开声声”说完,小女孩嚎啕大哭。 女子见状,轻声安慰小女孩 “你乖乖听话,你妈妈只是睡了一觉,睡醒了她就会来找你的” 是临安市几年难见的大雨,小小的女孩并不知道,她妈妈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梦总是光怪陆离,场景一转,在一个破旧昏暗的小巷里,宋净看见一个蜷缩在角落里女孩,女孩头发凌乱,衣不蔽体,对面的人张牙舞爪,像要把角落里的女孩撕碎。 对面人多势众,角落里的女孩孤立无援,只能被迫承受这一切,宋净看着,突然面前的画面变得动荡,天空突然雷声大作,来势轰轰的天雷把天撕出一道裂口,只见裂口出白光四溅,沿着光的方向,宋净看见了一个少年,少年逆着光向自己走来,侧脸的棱角被光勾勒的分明,斑白的光缠绕在他身上,对方在自己身边蹲下,伸出温热的手,轻轻贴在自己眼皮上,与此同时,宋净听见对方轻声说“别怕,我来了” 嘀铃铃的闹钟响起,梦戛然而止,躺在床上的女孩猛地睁眼,眼角带泪,眼神空寂。 躁动 那时还是2014,大多数学校都还没有装上空调,学生对于夏日的酷暑,除了忍耐,便是去走廊阳台吹风,缓解一下热意。 二号综合楼,高二一班教室,此时教室里的人寥寥无几,大多都选择回寝午睡,而宋净是走读生,最好的选择便是呆在教室做题。 窗外艳阳满布,炽热的阳光透过玻璃漫散开来,星星点点的打在宋净身上,给宋净白净的脸染上一层薄薄的细汗。 热,太热了。 宋净感觉自己握着笔的手都是湿腻的。 燥热的午后总容易催生困意,宋净做着题,感觉眼皮逐渐变得沉重,面前的题目也有点模糊不清,宋净摇摇沉重的头,强制性的重启。 朦胧的看了眼手表,离下午课还有一个多小时,先暂停去吹吹风,要不等下真的要睡着了。 另一边,食堂外,人群熙熙攘攘,林骁好不容易以最快的速度放好餐盘,才追上程余鹤 “哥,打球去吗?” 程余鹤转头,看见林骁一个人“池子呢” “他啊,他回教室拿东西,他叫我们两个先走” “哥,你要不要去打篮球”林骁努力睁大了他不大的双眼,又问一遍。 “不去,太阳大”程余鹤抬手遮了遮阳,兴致很淡 “好吧,我自己去”林骁失望 林骁走后,程余鹤并未去教室,而是走到顶层楼,摸出钥匙,打开楼门。 每次来的时间不同,太阳照的方位也不同,程余鹤四处望了望,走到杂物间背面,又能吹风,又能避阳,真爽,程余鹤想。 秉着爬的最高,吹最大的风,宋净一口气爬了几层楼,空荡的楼道里,只余女孩微急的喘息小声的飘荡着。 到了七楼,宋净有点意外,楼顶的门竟然是开着的,虽然楼顶装有护栏,但学校为了学生的安全着想,这扇门常年是关着的,看着眼前没有关紧的大门,宋净犹豫了下,而后便像个明知故犯的小孩一样,拉开了门。 推开顶楼门的时,一股风扑面而来,眼前是宽大的平地与右边的一小间杂物房,地面的边缘被围栏围着,房子的门被一把生锈的铁锁扣着,斑斑锈迹几乎与门把手融为一体,不知多久没打开过了。 顶楼的风虽带着丝丝热气,但胜在清朗纯净,迎着风,宋净深深吸了几口。 看着这块自己从来没有踏足过的地方,宋净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词,不是荒弃,而是斑驳,宽阔的地面算不上肮脏,甚至可以说得上干净,并没有雨水沉积干涸后留下的薄薄灰壳,也没有其它垃圾,看得出是有人打扫过的,时间在地面与两旁的墙沿刻下的条条痕迹,斑斑杂杂。 忽略头顶的炽热,宋净打心底觉得这是个好地方,隔教师行政区较远,又能遮阳吹风放松,只是有点遗憾,不能多来,可能是管理人员疏忽,忘了锁门,才让宋净得以进来。 右边的杂物间与天台边缘相隔差不多有两米左右,后面又背阳,想了片刻,宋净抬腿走去,只是刚走到了杂物间的背面,宋净就后悔了这个决定。 只见在天台的扶栏上,无声的伫立着一个少年,少年双手撑在围栏上,目光直视前方,整个人呈放松姿态,簌簌的风吹动了他纯白的校服T恤,隐隐约约之间,映出腹肌浅浅沟壑。 听见有人,少年轻微动了下头,但并未转过来。 一瞬间,宋净就后悔这个决定,只看了一眼,宋净脑袋里吹风的念头戛然而止,立即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对于刚才有人来过,程余鹤并不意外,因为今天自己并未锁门,站在顶楼上,视野开阔,很轻松的就能俯视楼底的一切,程余鹤先是放空似的盯着校园里零零散散的几个过路人看了下,而后又将视野望向远方,高扬的日光打在杂物间的墙壁上,少年站在杂物间的背面,破旧的建筑像是把少年隔绝在阳光之外,形成了一条泾渭分明的分隔线。 许是站的久了,程余鹤换了个姿势,改为背靠在栏杆上,伸手摸了下裤兜里的烟,程余鹤并没有动,甚至有种想把它丢下去的想法,七楼,不是很高,但乱丢垃圾可不是个好习惯,程余鹤冷笑一声。 视线转移,看着被铁丝缠绕的密不透风的围墙,这和监狱没什么两样,无非一个是自我的枷锁,一个是道德的枷锁,人总是会被规则和道德所束缚,没有自我自由,就像现在,中午出个校门还要请假条,想着想着,程余鹤轻哧了一声,真是个无趣的世界。 下了楼,宋净并未回到教室,而是站在走廊的楼道上透气,看着面前郁郁葱葱的梧桐树,宋净陷入了沉思,思绪逐渐飞远。这个学期即将结束,马上将步入高三,对于考什么学校,宋净也想过,去北方的大学吧。 近几年,随着气温的不断升高,极端卑劣天气频发,作为一个南方人,宋净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没有看过大雪了,在临安,每次的雪都只是寥寥几粒,时间短分量少,刚刚落地,便已融化,没有任何堆积的机会。 对于冬天,宋净有种复杂的情绪,希望看到大雪,也希望这个冬天没有这么寒冷。 能熬过去,熬过去就好。 直到一股酸意从小腿慢慢涌上,宋净才发现自己站的有点久了。 此时,校园里人很少,很是安静,平日不显的声音,在此刻无限被放大,一片寂谧中,宋净听见身后响起平缓的脚步声,来人不紧不慢。 可以猜到是谁,宋净本想等他走了再走。可来人偏不如宋净的意,径直站在了离宋净几步的地方。 一时沉默。 空荡的走廊里,除了极小的风悄悄的刮过,只余两个人微不可闻的呼吸声,相互交错着。 宋净保持原来的位置,面色不变,只是垂下的手紧了紧,过了一会,宋净听见脚步声,一如刚才一样。 他走了。 9拒绝 程余鹤走后,宋净没在原地停留多久,过了一会,宋净向教室走去。 直到快上课时,程余鹤的身影才出现在教室门口,他没和他同桌一起,那个高高壮壮,叫林骁的男孩子。 程余鹤一坐下,上课铃便叮叮响起。 上着课,鬼使神差,宋净向程余鹤那边看去,课都上了一半,他的同桌也没来,脑子里浮现出这个小疑问,宋净下意识又往程余鹤那里看了一眼。 许是察觉到有人一直窥视自己,程余鹤微侧头,凛冽的眉眼轻皱,目光冷淡,斜扫了宋净一眼。 对上这样冷冽的目光,宋净赶紧收回视线,盯着面前的书本,大脑慌乱,连老师说什么都有点听不清。 宋净坐着,花了十几分钟,做了一个物理题。座位上的少女身体是向着前方的,但眼睛不知为何又悄悄斜视着左边的少年,对方拿着书,像又察觉到了什么似的,面无表情,只是眼神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又翻开下一页。 看久了书,眼睛有点酸涩,程余鹤放下书,背抵在椅子上,身体放松,目光游散着整个班级。 落到某处后,程余鹤眼神一眯,一只白到反光的手臂出现在自己视线里,只是上面有点乌色的留痕,破坏了这份美感,但同时,在彼此的交相映衬下,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视线后移,桌子上半趴着个小姑娘,此时单薄的身躯微微佝拢,左手撑在课桌上,右手不断写动着,神情认真。 好像叫什么宋净?程余鹤脑子里闪过两个字,随后,移开眼。 结束一天繁重的课程,离开座位之前,宋净扫了自己的左边方向,只有空空的桌椅映入眼帘。 晚风习习,宋净背着书包走在回家的路上,这条路,宋净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回了,一年四季,春夏秋冬,狂风暴雨,炎凉酷暑。 对于这条路,宋净熟的不能在熟,直走过这条路,再转个弯,再直走,就到家了。 而在将要路过转弯路口时,宋净觉得自己有点背。 宋净越走进声音越清晰,一字一句的慢慢传进宋净的耳朵里。 宋净听见一个略带哭腔的的女声在质问 “你是不是在看我笑话?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跟在你背后,让你兄弟私下笑我” “程余鹤,我喜欢你,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这样冷淡” “程余鹤,你听见没有” 女生说完之后,对面一片沉默,只有沉默,许是得不到回应,女生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压抑的呜咽声响起。 在女声的不断质问当中,宋净加快脚步,快步走了过去。 他很受女孩子喜欢,短短两天,自己都撞到两次了,不过好像是同一个,只匆匆一瞥,宋净也不确定。 看着眼前哭的一抽一抽的女孩,程余鹤心里没什么触动,甚至直到今天,他才看清眼前的女孩长什么样。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年开口“我没有吊着你,对你也没有什么想法,也没有给过你任何暗示,也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没有说你喜欢我,我就必须给你回应。” 程余鹤说完,从兜里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随后,望了望压抑不住哭声的女孩 说“时间也不晚了,喜欢我不值得,早点回去,注意安全,走了” 二次三番被堵,程余鹤心里也有点躁,教养使然,一般情况下自己不会对女孩子说重话,可这也不是她们死缠烂打的理由,上次都已拒绝过,这次还来,程余鹤不懂,此刻也不想懂,不过,刚才好像有个小女孩走的飞快,想到这,程余鹤眼眸发暗,不明的扯了扯嘴角。 海 有时候,宋净在想,尊严是什么,可以当饭吃吗。 十几年前,自己被接到叔叔家时,当时叔叔说,宋净啊,以后你就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 那天,外面下了很大的雨,雷声大作,噼里啪啦的闪电像要把天空撕出一道裂口,一道白白的光透过玻璃照在女人脸上,她说,你鞋子外面沾了很多水,家里暂时没有多的拖鞋,大的你也穿不了,你要不脱了鞋子过来,要不先站在哪里不要动,等雨停了,你叔叔去给你买。 后来发生的事,宋净有点空白,只记得那天晚上,自己和叔叔的女儿睡,已经关灯很久了,一片黑暗中,宋净听见身边的女孩小声的问,你是不是没有爸爸妈妈,那你会和我抢爸爸妈妈吗,你可不可以离开我的家,童颜稚语,最是天真,隔了一会,小宋净说,“不会的,我不会和你抢的” 我明白,我不会的。 离家越来越近,宋净好像突然明白,有时候自己固执坚守的,认为不可侵犯的,构建的理想主义天堂,被别人轻轻一脚,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轻而易举的就踩碎了。 开了门,宋净看见婶婶没有睡,和往常一样,照例说婶婶我回来了,和平日一样,洗漱洗澡作业上床,日复一日,生活就是这样,今日也没什么不同。 程余鹤走在路上,手机上突然弹出一条信息,是林骁发的“哥来网吧玩吗,位置都给你留好了” “不去,要回去睡觉” “哥,你转性了,今天咋睡这么早” “今天有点累”打下这句话时,程余鹤将目光看向前方,九点多,路上的来往车不多,但也算不上少,车前灯在某一瞬从程余鹤脸上略过,短暂的照亮了少年隐匿在暗处脸庞。 回到住处的时,程余鹤从兜里拿出钥匙,却在开门时犹豫了几分,停了几秒中,程余鹤转向车库。 呼呼的风从耳边吹过,刮起少年黑色的冲锋衣,街边的景色建筑飞快的从程余鹤身旁略过,出了市区,程余鹤稍稍提了点速。 夜色已晚,程余鹤藏在头盔下的双眼没有任何情绪,好像只专注开车这件事,几十分钟后,一片深不可测的大海出现在眼前,四下无声,只有海浪拍打着沙滩的节奏声,蓝色的海水卷起滚滚浪花,程余鹤双脚撑地,取下头盔。 停好车,程余鹤甩了甩冰凉的手,给手机静音,向前走了几步,走到外滩上。 这片海域很大,程余鹤挑了个没有人的地方,在海浪的拍打声中,少年孤零零的矗立在沙滩上,平日清冷孤傲的脸庞此刻更显的沉默,好像天地间独留他一人。 站了一会,程余鹤弯腰从沙上捡起一块鹅卵石,在手里颠了一下,往前面扔去,微小的鹅卵石落入大海,连一点波浪都激不起。 闲来无事时,程余鹤喜欢夜里来这里看一些独特的景色,夜里涨潮,海水不似白天的清澈,带着令人窒息的深黑,随着海浪的卷袭,张着大口像要把人生吞进去,少年纯黑的眸子映着面前幽涌的海,却似乎比海更深,黑的惊人,要是丢几个人进去,这,会不会很好玩。 同桌 今天宋净晚了几分去学校,原因是宋净遇见了一只小狗。 起初宋净并没有发现这只小狗,像往常一样,走过这段路,但在将要走过这个拐弯口时,旁边的垃圾桶后,一只小黄狗突然窜出,拦在宋净面前,起初宋净以为这只小狗要咬自己,手都拉紧书包带准备跑,但眼前的小狗没有动,只是对着宋净摇了摇尾巴。 看着小狗没有向自己冲过来,宋净大脑急速运转,毫不犹豫的把自己手里的包子丢在小狗面前,看见面前的包子,小黄狗弯下头,一口衔住,狼吞虎咽的就咽了下去。 在小黄狗吃包子的这几秒,宋净飞快的打量着面前这只瘦小的小狗,粑粑的耳朵,尖尖嘴,窄平的额头,体型算不上大,身上有些地方的毛毛已经打结,上面还沾着一些黑色的污垢,这应该是只流浪狗。 小黄狗吃完后,走过来用自己的鼻子蹭蹭宋净的裤腿。 看着蹭着自己裤腿的小狗,宋净忍住想跑的冲动,虽然知道小狗听不懂话,但宋净还是开口说“小狗,你不要在挨着我了,我要去学校了”说着,宋净停顿了一下,又开口“小狗你下午还在这里吗,如果还在这里的话,我下午在来喂你,好不好” 在宋净说完这句话后,面前的小黄狗,好像听懂了宋净说什么,不再蹭着宋净的裤腿,而是摇着尾巴,走向垃圾桶,把整个身体蜷缩在垃圾桶后面。 看着走开的小黄狗,宋净松了一口气,抬腿向前走去,在要走过这个路口时,宋净回头看了一眼,本是看小黄狗的,但这一眼,宋净闯进了一双漆黑的眼眸之中,本是无意,可对方好像是在看自己,直白的,确切的,目光是真真正正的落在自己身上。 措不急防对上这么一双眼,宋净愣了几秒,对方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会突然转过来,眼神滞了一下。 四目向撞,四下无人,只有趴垃圾桶旁的小狗。 宋净正想移开眼睛,对方却比自己快一步,率先收回视线。 后一秒,宋净看向小黄狗,缩在地下的小狗睁着汪汪大眼一直盯着宋净。 程余鹤和宋净一前一脚的进了教室,坐在位置上,宋净脑子里闪过一个想法,他今天怎么不骑车了。 宋净刚坐下没多久,上课铃就响起,这节课是班主任的课,班主任姓刘,名叫刘功成,是个中年男老师,教数学的,他一进了教室,就说了句先自习,随后便扫视着整个教室,看向后面时,他开口,声音雄厚“我们班的林骁同学去集训去了,以后都不来了,宋净,下了课,你换个位置,往左边移一下,和程余鹤坐,正好把班里的空位补齐,要不然这里空一个,那里空一个,不好看,影响班级的整齐度” 听见这句话,宋净心里一紧,眼睛灰了几度,要有同桌了,不过……是他。 终于把第一节课熬完,一下课,宋净就收笔,抱着书准备搬过去,高二的书挺多也挺重,桌箱都塞不下,只能把一部分书推在桌子上。 宋净搬了三次才搬完。 在宋净准备把书理好放在桌箱里时,身旁一道声音倏忽响起,带着点喑哑,虽是商量的语气,但宋净却没有听出多少请求的意味,更像是一种命令“换个位置,你坐里面,我做外面” 听见程余鹤这样说,宋净有点意外,愣了愣,他不是一直都坐在里面的吗,怎么突然想坐外面了,但宋净转念一想,坐里面没什么不好,坐外面人来人往,有时候极易被路过的同学碰到,老师检查做题情况时,也是先检查外面的同学,想到这,宋净同意的点了点头。 她浑身都小小的 桌箱里的书放好后,宋净面前还有几本书,这些书是常用的,宋净一般把它放在桌上。 宋净本来是想把书放在桌子中间,但这样写字会挡手,所以宋净只好把书放在里面。 做好这些后,宋净大脑还处在有点发懵阶段,突然有了一个同桌,这是宋净没想到的,同桌还是他,这是宋净更没想到的。 第一个课间,大批同学倒头就睡,整个教室,除了前面还有几个清醒的同学,后面倒了一片,只有两个孤零零的人头,显得尤为突出。 一个是宋净,一个是程余鹤。 宋净昨晚睡的不是很好,但也没有困到倒头就睡的地步,刚进教室坐下的时,大脑是有点困意的,但换了个座位后,宋净现在很是清醒。 整个教室很安静,静到宋净能听见前面同学窃窃交谈的声音,外面赶厕所的同学踢哒的脚步声。 下节是语文课,宋净提前把桌上的语文资料抽出来,放在桌子上摆好,宋净本想趁课间在巩固一下语文古诗词,但看了眼手表,离上课时间不足两分钟,宋净只能作罢。 突然多了个同桌,意料之中,程余鹤没什么感觉,但好像也有点意思。 坐在位置上,宋净没有往右边看过一眼,避免看到程余鹤。 他是在是太扎眼了,坐下来都比别人高出一大截,在这个爱弯腰驼背的学生时代,他的背脊总是挺直的,没有故作的的刻意感,甚至还能感受到一种随意的松弛。 他很高,腿也很长,坐着腿都快抵到桌子了,要是这双腿长在自己身上就好了,不过会有点不协调,宋净想。 在宋净发呆的时,预备铃陡然响起,宋净打开书,手拐却不注意蹭到桌上黑色水性笔,“啪”的一声响起,宋净连忙弯下身找笔,想要伸手时,却发现距离不够,只能起身,蹲在地下。 宋净捡起笔,却发现没有笔盖,四处看了看,往右边看时,却看见笔盖落在了程余鹤的两脚间,自己要想捡的话,只有穿过他的双腿,用两个手指头把它拿出来。 宋净抬头,因是蹲着的姿势,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程余鹤的脸,而是少年黑色裤子都掩不住的大团凸起,虽不是有意,可宋净还是在心里默念罪过。 这个角度看去,少年轮廓更显立体,虽是坐着的,但眼却是闭着的,宋净一时也拿不准,他到底是在养神,还是睡着了。 宋净努力伸长身子,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尽量不碰到程余鹤的脚和腿,想把它夹出。 然而就在宋净摸到笔盖的那一秒,身后骤然响起一道慵懒的声音,吓得宋净心跳都慢了两秒,尽力伸长的的身子,脚下重心本就不稳,让宋净猛的一下就跪在程余鹤腿边,头磕在程余鹤腿上。 视线短暂的一黑,那一秒,宋净感觉到少年精瘦的腿上散发出的不可忽视的热意,从自己脸庞接触到的地方,一直烫到底,好似要贯穿自己整个身体。 宋净听见他说“你在干什么” 蹲在自己脚边的女孩意识不到自己现在是个怎样的姿势,腰身纤细,因是蹲着的姿势,露出虽小却浑圆的屁股,脸很小,皮肤很白,嘴唇泛着点淡淡的粉。 从程余鹤这个角度,甚至可以看见女孩被内衣兜着的小巧的乳,细看,还可以看见边缘的点点红,明明穿着白色内衣,可女孩小巧的乳却白的更甚一筹。 意识到自己现在是怎么样的动作,宋净连忙抬头,急匆匆地以最快速度把笔盖捡起。 宋净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睁眼的,“我笔盖掉了”宋净说 程余鹤眸里映着宋净的脸,女孩说话时眼神有点躲闪,面上泛着点微红,往旁边看,小巧的耳朵一直连着颈部一片红。 程余鹤意味深长的嗯了一声,“那你怎么不叫我帮你捡” 不知是不是刚才无意冒犯了他,宋净有点不敢和程余鹤对视,毕竟他的眼眸,又黑又深带着点压迫感。 宋净低头回“我看你刚刚闭上眼睛睡着了” “哦,叫一下不就好了”程余鹤说 宋净一时不知怎么回他,只是感觉身上莫名的烫,只能慌乱的点点头。 默写 窗外的树被风吹的沙沙作响,笔盖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带着一种诡异的压抑。 片刻之后,张老师走进来,打破了一室的静默“睡觉的同学快清醒一下,上课了,今天我们随机抽人上去默写古诗词” “今天我们默写的目的,主要是查缺补漏,对同学们易错的字进行纠正,大家先把桌上的有关资料收下去,没被点上来的同学,可以写完之后同桌交换改,也可自己改。 宋净把书合上,抽出草稿本,对于古诗词默写,得益于日复一日的背诵,宋净很有信心。 看着大多数学生都准备完毕,张老师开始可汗大点兵,班里瞬间静了下来。 “章丘,童桐,吴风,李芷”你们四个先上去。 随着四个人被点上去,班里气压瞬间升高,没有刚才那么压抑,连着点了几轮,写出的效果却不尽人意,张老师原本浅笑的脸慢慢拉下。 看着全班大多都低下的头,后排角落里的两人愈发显眼,感受到老师视线压过来,宋净面带一丝凝重微低下头,不与其对视。 可能要被点了。 果不其然,在宋净低下头那一秒,浑厚的声音响起“宋净,程余鹤,马浩宇,许佳” 被点了,程余鹤无所谓,这很简单。 高中的教室总是拥挤的,两排竖着的桌椅间只留下狭窄的过道,程余鹤和宋净一前一后向讲台走去。 粉笔盒里都是短截的粉笔,没有太大的差别,宋净随手拿了一根,黑板上已经被写满了诗词,宋净正想拿黑板擦,侧边一道身影就压了过来,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抢先一步。 宋净想等程余擦完再擦,可眼前的少年从上而下,随之粉笔灰簌簌的落下,刷刷几下面前的这块黑板就擦完了。 程余鹤刚擦完黑板,后一秒黑板擦就被马浩宇接了过去。 “马浩宇你也帮我擦一下”许佳说 看着面前被擦干净的黑板,宋净眼神怔愣了一下,面上有点无措。 宋净写的是“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 “豗”和 “砯”两字易错,宋净写完后,认真检查了一下,才收笔。 程余鹤和宋净用时相差无几。 回到位置上宋净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轻甩了手,手上还余留些许粉笔的痕迹,于是从抽屉里抽出纸巾,抽纸时,宋净突然想到什么。 程余鹤抖抖手上白白的粉笔灰,正想伸手从抽屉里拿纸,一只纤白的手倏然出现在视线里,拿着两张纸。 “给你” 宋净说 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纸,程余鹤拿纸的手一顿,面上有点意外,转头眼神短暂地在宋净脸上停留几秒“为什么给我” 似乎没想到程余鹤会问这么一句,宋净愣住,迟疑了一下说“刚才你帮我擦了黑板” 意料之中的回答,程余鹤哦了一声,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挑挑眉,很自然的伸手接过“谢谢” 宋净听见他说。 其实刚才看见他在拿纸了的,宋净沉默,他接了,要是他不接,自己会尴尬。 “同学们停笔了,现在让我们大家一起来检查一下刚刚这几位同学写的对不对”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流” 马浩宇这里背错了,这里是“滚滚来”,不是“滚滚流” 下面的同学们要记住了,这里比较容易背错,张老师用红色粉笔把“流”打了个圈。 “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同学们看看这两句有什么错误没。 这两句是是宋净同学写的,“喧豗”和“砯” 这几个字,大家要好好看看,看仔细,下来好好写一写,下次考到的时候不要写错。 接下来我们看这两句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这是程余鹤同学写的,这几句没有难写的易错词,但同学们也要背对。 全部批完后,张老师拍拍黑板,同学们让我们来看一下几位同学的字体,大家觉得谁的字体最好看。 张老师话音刚落,下面顿时响起混杂且高低不一的声音,吴风说的最大声“程余鹤和宋净的最好看,马浩宇的最丑” 看着黑板上程余鹤写的字,宋净想,他的字写的确实不错,字体端正,笔势锋利,不是纯正的行书,正楷走势却又有点草书的轮廓。 宋净平常都写行书,初中三年,宋净几乎每天都要写一片字帖,现在自己写的字虽不能和标准的行书一样,但模样也像个八九成。 “宋净和程余鹤两位同学的字写的不错,并且两位同学都没有涂改的痕迹,书面干净整洁”同学们像这两位同学学习,无论是写古诗词,还是写作文,大家写错了化一个斜线,不要画一个煤圈,你画一个斜线,阅卷老师还不一定看得出来 ,你画一个煤圈,阅卷老师说不定就注意到了,影响卷面整洁分”张老师说。 “两位同学的字可以打95分”张老师说 在张老师说完这句话后,班里不知是谁突然带头起哄鼓掌,一时间噼里啪啦的掌声响起,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在网的轻微压迫中,宋净透过网的缝隙看去,三行字出现在视线里“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宋净心里默念这几个字,下意识微微转头看向程余鹤,意识到宋净在看自己,程余鹤表情不变,身形慵懒,手理理衣服,把草稿纸翻面,又把笔盖合上又打开,放在一边。 宋净:他好像很忙的样子 他说不可以 进了教室,宋净一眼就看到坐在座位上的程余鹤,宋净有点意外,他今天来的挺早,不像往日那样踩点进教室。 今天宋净比平时早起了半个小时,而早起的代价就是,宋净在第一节自习时十分想打瞌睡。 学生时代的困意来的总让人捉摸不透,上一秒意识还有几分清醒,下一秒,困意就如山倒,光速的侵袭整个大脑,让人昏昏欲睡,但还却保留着对老师的一丝警惕。 看着眼前的单词,宋净眼睛越来越涩,一个个单词从眼前略过,宋净觉得它们长的真奇怪,有长长的,圆圆的,拼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团墨黑的条,还带着点尾巴勾,勾的宋净大脑愈发沉重,头也像小鸡啄米一般,一点一点的。 然好睡没有持续多久,正在宋净慢慢步入睡眠旅途时,啪的一声,突然响起,把宋净吓了个激灵,原本迷茫惺忪的眼瞬间都清醒了几分。 “不好意思” 身旁响起一道轻飘飘的声音,对方语气很淡,淡的宋净没有听出几分抱歉的意思。 闻言,宋净摇摇头,不由自主的看向他半放在桌上的手,他手里拿着一支黑色钢笔,钢笔上有一串以k开头的英文,他没有在写,而是很随意的拿着手里的笔转,黑色的钢笔在他手里旋转着,甚至在宋净看过来的瞬间,越转越快,钢笔从他骨直分明的母指转到第小指,整个笔身都快转出重影。 转笔宋净曾经也学过,初中那会,班上不知怎的突然流行转笔的风潮,很多都在转笔,看着周围人都拿着笔转时,宋净也像她们那样把钢笔放在手指之间,但没缓慢旋转几圈之后,宋净就感觉自己的手指不能很好的操作这支笔,在加速,这支笔就该被自己甩飞了。 可大家转的不都是水性笔,他转钢笔,不怕飞墨水吗,宋净有点疑问。 盯着他转了一会笔,宋净觉得自己有点不礼貌,正想收回视线时,“想学吗”程余鹤的声音骤然在耳边响起,听见这句话,宋净下意识转头看向程余鹤,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幻听了,在宋净愣然时,对方又说了一遍“想学转笔吗,宋净” 宋净听过很多人叫自己的名字,是在自己很小时,妈妈说,我家小宋净聪明又可爱。 后来是在婶婶家,她说宋净去把饭做了,碗洗了,地扫了。 他说的很简短,视线一直在书上,眼神也没有半分偏移自己,就像说今天的天气一样,但宋净的胸口还是不可避免的颤了一下,原来他知道我名字。 此刻宋净有点庆幸这是自习课,没有老师。 “我学不会”宋净有点局促的说 “不学怎么知道不会”程余鹤把书合上,偏头淡然的说了一句。 “我曾经学过,太难了,我的手指不像你那样灵活”宋净小声为自己辩解 “不难,稍微学一下就会,很简单的”程余鹤说着,顿了一下,又说了句不会影响学习。 “不想学也没关系,这东西也没多大用处,无非是练一下手指的反应和灵敏度” 宋净扣扣手心,嗯了一声。 过了几秒,宋净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好像拒绝了他,而此刻被拒绝的程余鹤正神态自若的拿出物理卷,准备做题。 后来,宋净才明白,手指灵活可以做许多意想不到的事。 一个上午过的飞快,眨眼就到了中午,铃声已经响过了十几分钟,此时教室里只有寥寥几人。 写完最后一个题,宋净想着凑个整点去食堂吃饭,现在人很多很挤,把笔放下,宋净本想在记几个化学公式,但大脑睡眠不足,又经过长达几个小时的高强度学习,头有点发蒙,公式怎都记不下。 宋净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不在记公式,而是数着时间准备去吃饭。 外面的阳光越来越炽热,透过玻璃射了进来,一开始还好,只照到宋净一部分身体,照得身上暖意横生,但现在宋净全身都被阳光笼罩,暖意慢慢转化为热意,宋净白皙小巧的鼻尖慢慢爬上一层细珠,有点难捱,看着近在咫尺的窗帘,宋净本想直接拉合上,但转念一想,这并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地方。 他不热吗?宋净向程余鹤看去,两人是同桌,同桌之间的距离不过短短几十厘米,宋净一转头,程余鹤的脸就出现在眼前。 宋净一直忙着做题,自然也不会去看他,也不会刻意去看他。 但时至今日,这很近很近的距离,让宋净把他的脸看的比以往匆匆一瞥更要清楚,许是阳光大部分只到宋净这里,只余小部分在他身上,他的脸上很是清爽干净,额前微分的碎发没有湿濡,阳光打在他的脸上,却被中间高挺深邃的眉骨硬生生截断,形成了一道小阴影。 他没有在看书和做题,整个人靠着椅子,双腿很随意的敞开着,手肘搭在椅子上,很是无羁。 “程余鹤,我可以把窗帘拉上吗”宋净征求的问 耳边清晰无比的传来道懒洋洋的声音“不可以” 听见这话,宋净有点难过,转头看他,却对上他深邃的眼,不知已盯着自己看了多久。 “可是好晒,我好热”宋净眼巴巴的盯着程余鹤,他脸上带着点戏谑,宋净有点委屈,声音也小了下去。 说完这话,宋净低头,不在看他,自己都同意和他换位置,他为什么不同意自己拉窗帘。 “把外套脱掉就不热了”程余鹤感受着身上的阳光,还真有点热 “会晒黑”宋净声音闷闷,说完这句就不想在理他 “骗你的,以后想拉就拉,不用问我”看着低下头的女孩,程余鹤眼眸浮起一丝捉摸不到笑意,随后拿出手机看了眼信息,起身离开。 他好像有点坏坏的,刚才在自己打瞌睡时,就把自己吓醒,现在又这样,宋净想。 吃 po18cv.com 程余鹤出去没多久就回来了,冷冽的脸上不复刚才的清爽,反而带着湿濡,额前的碎发也有点杂乱的分布着。 他手里提着东西,坐下时,宋净能听见他急促的喘息声。 他回的挺快。 同桌的距离本就很近,一时间,宋净耳朵里全是他的声音,低沉的,急促的,蓬勃的,生命力的,少年独有的,几乎顷刻间包围了宋净。 宋净正想去吃饭,却看见他朝自己晃晃袋子,他说“等等” 宋净疑问,下一秒就看见他从袋子里拿出两副餐具。 看着他的动作,宋净若有所思,眼带疑问“你这是……” 程余鹤一时没回,低头从袋子里拿出包装好的菜和饭,放在宋净面前。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po1 8d k. co m “点多了,帮我一下”程余鹤抬头看了宋净一眼,目光清冷,声音不似刚才的急促,平缓了许多。 “我不要,我要去吃饭”宋净摇头拒绝他,自己不想吃他的饭。 意料之中的回答,程余鹤睨了宋净一眼,解释说“下单的时没看清,多点了一份” “你找别人帮你,你不是有很多朋友吗” “你怎么知道,在偷偷关注我?”程余鹤拆着筷子,眼眸中一片沉沉的黑。 见他这样说,宋净顿时有点不自在,说话有点磕巴“我没有,你……不要乱说” “他们都不算”半真半假,程余鹤掀起眼皮对宋净说了这么一句 “教室里还有其他同学,你也可以找她们”宋净扫了眼教室,回他 “她们?”程余鹤哧了一声,言语慵懒,人家看不上我的饭 “我不能要,你留着下顿吃吧”宋净坚持自己。 听见宋净这样说,程余鹤挑眉,示意外面的天气 “天气热,会坏的” “再不吃,要冷了” 不知他何时摆好了饭和菜,甚至筷子都拆好放在自己面前,面前的饭菜冒着丝丝热气。 宋净觉得他在睁眼说瞎话,这么热的天,一时半会是冷不了的,正想开口,程余鹤却像猜中宋净要说什么似的,抢先一步“不用给钱,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实在觉得不好意思,帮我做个作业,明天带个早餐” 说完程余鹤把椅子调转方位,背脊靠在椅子上,长腿叉开,像是要把宋净围住,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 ,用那双沉黑的眼,看向宋净,像是种无声的催促,时间就这么过了几秒,在他直白避不了的目光里,宋净艰难的点点头。 饭很软,菜很新鲜,包装盒不是塑料,而是瓷的,一时间两人很是安静,只有碗筷小声碰撞的音。 饭菜意外的很合宋净胃口,吃饭时,宋净发现他的菜和自己的不一样,他的偏荤,而自己的是半荤,脑子里模模糊糊闪出一个答案,他真的是点错了吗。 宋净有点迷糊的吃着,突然想到还要帮他写作业和带明天的早餐,对了,明天的早餐,突的,宋净想起一件已经过去很久的事,本以为已经忘记,可在回想时,每一幕都这么清晰,清晰的宋净觉得这辈子都不会再忘记。 对于他帮过自己的事,虽然他不记得,虽然可能是顺手,可能是无聊,但在那天那个巷子里,他简短的几句话,抵过了自己漫长煎熬的挣扎反抗,很轻松的,就像呼吸一样,不在意的,就把当时的自己拖出了深渊。 后来那些人也没有来找过自己。 在宋净读了一年都认不清班里同学时,无意的,宋净记得他的脸,虽然没和他说过话,平日里也没有交集,出了教室就像陌生人。 他那张脸很冷,平时都不怎么笑,但宋净就是记得。 该谢谢他。 从那天以后,宋净就一直在想怎么回报他,买东西给他,他估计也不喜欢,他那样的人,物质上什么都不缺。 有一天晚上,宋净想到,他每天来的很晚,估计没什么时间吃早餐,于是宋净想到了给他带早餐。 那段时间,宋净只吃一个馒头,把余下的钱给他买包子和豆浆 为了避免被其他同学看见,在天都还是黑的,没有放光的时候,宋净就已经出门,买好了早餐,第一个赶到教室,把早餐放在他的座位上。 放早餐时,对于他坐那个位置,宋净是有点不确定的,宋净坐在班里的第三排,而他是最后一排,最后宋净使劲回忆,觉得书放的整整齐齐的那个是他的。 后来,同学们陆陆续续到教室,宋净不经意的回头,看到他的桌上的早餐越堆越多 ,有班里女同学给他带的,也有其他班的女同学带的,而他坐下之后,看着桌上的各类早餐,只是淡淡的对他朋友说,全部拿去吃了。 而他朋友拿了早餐之后,从一众早餐中拿出唯一的一份包子和豆浆,摸了摸,说不知道谁这么蠢,这都冰了,这怎么吃,说着就把它们丢进了垃圾桶。 课间的时候,宋净去丢垃圾,垃圾桶里已经看不见包子和豆浆,它们已经被厚厚的垃圾覆盖的严严实实,不露一点样,也不见一点光。 下午值日的时,他们被值日生倒进脏污垃圾池里,在烈日的灼烧下,发烂发臭。 虽然天气很热,可包子豆浆终究会冷,宋净早该想到的。 头上猛的被轻轻弹了一下,把宋净从回忆中拉回,“吃个饭还会发呆,不合胃口吗?”程余鹤啧了一声 宋净转头,看着这张帅气逼人的脸,恍惚道“没有不合胃口” 我没有想到,我们会成为同桌,我没有想到,我们会这样,这一切,都是我没有想到的。 可是,你刚刚为什么要弹我头? 强迫吃 看着眼前的早餐,程余鹤低眸勾唇,拿在手里颠了颠 “就给我吃这个” “你不喜欢的话,我再给你买其它的” 宋净作势要把早餐拿过来,手却突然被他覆住,他的手很大,散发着令人不可忽视的热度,烫的宋净下意识的缩手,却被他牢牢的扣住。 看着他的举动,宋净面上不解“你不是不吃吗,为什么又……” 说着,宋净看向他正覆着自己的手,尝试的挣扎了一下,却发现他好像更用力了,改为扣着自己的手腕。 面前女孩小声的挣扎,盯着自己的眼像是种无声的反抗,程余鹤挑眉,轻掀嘴角微不可见的笑了一下,“我有说我不吃吗?到现在为止,我什么东西都没吃,你要饿死我?嗯?宋净你这人还挺坏” 眼前的人轻描淡写,就给自己反扣了一口大锅,宋净一时凝咽“那你又没说清,我怎么知道你要吃”说罢,宋净用力的缩手,本以为他还会握着不放,没想到这次很容易就摆脱了。 “我话都还没说完,谁叫你动作这么快”程余鹤喝了口豆浆,瞥了眼宋净,反驳道。 知道说不过他,宋净没接他的话,低头看着自己微微泛红的手腕。 “给你揉揉,要不要” “我不要”谁知道你还会不会再扣我,宋净心里悄悄补了句。 程余鹤低头,向宋净靠近了些,额前碎发微动,眸光微闪“免费的,不收钱” 末了,又低声加了句“再不揉,就要消失了” 知道他又在打趣自己,宋净略冷的说了句不用,垂眸,手上的红的确快要消失了。 “好了”程余鹤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伸手拿了个包子递给宋净“吃吗” 看着面前的包子,宋净摇头“我吃过了,这是买给你的” “给你就接着” 说完程余鹤径直把包子送到宋净嘴边,眼神示意。 没想到程余鹤直接把包子贴了上来,宋净头往后退,但却被一只大手包抵住,那只手微微用力,脑后不容忽视的压迫传来,一时间宋净有点动弹不得。 包子触在宋净紧闭的唇上。 双重压迫感袭来,宋净正想说,你不要把它贴这么进,我有手,我自己会拿,还有你不要包着我头。 可下一秒对方就没有半分犹豫的收回了手,宋净听见他淡淡地说“不吃算了,我吃” 宋净抿唇,这刚刚已经碰到自己了……,看见他正把包子往他嘴里送,宋净伸手拦住,脸上几分妥协,声音有点干涩“我吃就是了” 看着眼前少女垮下的小脸,丧气的双眼,轻动的小嘴,明明不想,却又被迫服从,程余鹤心里莫名升起股怪异感,手莫名有些抖,她心里现在可能有个咆哮的小兽,想着,程余鹤忽的轻笑。 耳边哧的一声,不知道他又在笑什么,宋净低头,狠狠的咬了一口包子。 程余鹤歪着头,身子偏向宋净,吐息几乎打在宋净耳侧,“气了?” 宋净一时不想理他,低着头也不看他。 程余鹤伸出手,放在宋净面前,头动了动,懒散无畏的说了句“气的话,勉强给你打一下” “想打的话就打吧,不用心疼我” 听见这话,宋净抬头愣他,却意外对上他的眼,在他沉而漆黑的眼眸中,宋净看见了自己,很小,还有点呆。 我不呆的,宋净冷脸。 还有,谁要打你手了? 他会吃人 每周一都要举行升旗仪式,第二节下课后,校园里一片哄闹,同学们挨肩擦背的赶往操场。 宋净和程余鹤坐在后排,人都大多都走光了,程余鹤才慢慢起身。 宋净也不喜在人推中挤来挤去的,平常大多时候都尽量避免人流高峰。 只不过往日宋净都是一个人,今日不同,还多了个程余鹤。 程余鹤走在前,宋净在后,宋净大步的走着,离程余鹤远远的,不想挨进他。 要不是怕时间来不及,宋净有点不想和他一起走,每次和他一起,宋净心里都有种陌生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但宋净莫名觉得不舒服,像根刺一样,吐不出咽不下,徒留难受。 余光瞥着宋净离自己快一个单行道宽的距离,程余鹤冷笑,扳指发出清脆的骨声。 进了操场,人流混杂,宋净望了一会,找到班级。 宋净身高在女生里是算高的,所以宋净每次都自觉站到末尾位置。 然等宋净站好后,不经意的扫了一眼,却没看到程余鹤。 脑子里骤然乱想,他是不是找不到班级的位置,可这好像不应该……,不过,自己为什么要想他去哪里了,宋净绞手,垂下的眼眸有一丝不自。 几分钟后,升旗结束,主持人宣布着流程,接下来请学生代表程余鹤发言。 闻言,宋净了然,难怪看不见人,原来是要去上台发言。 程余鹤从容的走上讲台 淡然的目光扫过众人,朝阳半升,金黄的阳光照在他身上,透过上额微分稀碎的头发,在他眉下和鼻梁上打下小小光影。 面向一众师生,程余鹤从容不怯,言语铿锵,字语清晰,锋利突出的喉结上下滚动着,清朗低沉的声音透过话筒漫向整个操场,细听之下还伴随着轻浅的呼吸声。 隔的太远,程余鹤的面容有点模糊不清,宋净看的不是很清楚。 但讲台上少年身姿挺拔,简单的蓝白校服穿的板正风发,远看宛如一棵矗立在风沙里的孤松。 握着话筒的手修长有力,明明距离有点远,宋净却觉得他的声音就在自己耳边,四面八方,四下满人,耳朵里就只听得见他的声音。 …… 说到结尾,程余鹤顿了一下,那几不可见的一瞬,宋净觉得他像自己这个方位看了过来,他说,愿大家都得偿所愿。 听到这几字,宋净略微走神,直到噼里啪啦的掌声响起,宋净惊觉,慢了几秒才鼓起掌。 “他的声音好好听,人长得又帅”宋净听见身边有人小声讲。 演讲完毕,程余鹤侧边绕后站在宋净旁边,他眉骨压的深,眼也泛着点冷,气场很足,整个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帅是帅,就是人太高冷了,据说脾气不好,人很可怕,很难搞” 宋净一开始觉得也是,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话虽是挺少,可好像也没有这么可怕,甚至还有点莫名的好,但他真是个霸道怪,总是强迫自己。 回到教室,宋净半天都没见程余鹤回来,突然,前面变得喧闹起来,宋净抬眼,看见班主任领着一个女生进来,女生艳丽的容颜顿时引的班里喧闹,一众讨论。 介绍一番,班主任叫她坐到最后空的一排,那里原先是宋净坐的位置。 在哄闹声中,宋净看见程余鹤走了进来,他对周围视若无睹,一副兴趣厌厌的模样。 坐下后,他眉眼微蹙,蓦的说了一句,语气有点冷“我会吃人?” 不知他为何莫名说了这么一句话,半响后,宋净面露真诚,很赞同的点点头,却又在对方利箭直出的目光中,迟疑,又摇摇头。 程余鹤“……” 体育 下午,烈日炎炎,体育馆内,在老师一声开始体测之下,周围的人四散而去。 几位男同学搬来仰卧起坐器放好,开始排队,见此,宋净自觉走到末尾。 对于仰卧起坐,宋净向来是不喜欢的,因核心力量不行,每次到最后,宋净都感觉自己腰上有千斤重,像挂了铁石一般,直直的把自己往下拉。 更难的是,第二天腰腹的酸痛,跟被人狠狠揍了一套连体拳似的,得持续好几天。 体测完就可以自由活动,大多都争先恐后的挤上前。 宋净站在最末尾,本以为自己是最后一个,可没想到,程余鹤径直走了过来,站在自己身后。 宋净没跟他说话,僵直着头不肯转一分,前面陆陆续续有同学做完,猛的,宋净衣摆被扯了一下,紧接着耳朵有温热的气息附上,程余鹤俯首,漫不经心的说“这一队有点慢,而且器材不好,换一队排” 闻言宋净转头去看他,却对上他深黯的眸,一贯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他刚才说的很小声,像是种特意的提醒。 宋净噢了一声,换到旁边的一队,程余鹤也跟了过来,照样站在宋净身后。 感受着背后不容忽视的压迫感,他真的好高,宋净觉得此刻正处于他的阴影里,宋净身高差不多快170,可却堪堪只打到他的下颌。 两人一时都没在说话,然而等到体测时,宋净才发现不是他说的那样。 这队的器材是坏的,固定杆已经脱落,只能用人摁。 宋净一时沉默,其它队上都还有人,只能将就着。 按理来说需要搭档配合,可宋净和班里谁都不太熟,正快到宋净时,班里有个男生突然说,宋净我来帮你摁吧。 说话的男生宋净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隐约记得,好像是姓张。 对方都这样说了,宋净不好拒绝,于是朝他点头,然而等宋净躺在仰卧板上时,才发现面前的人变成了程余鹤。 怎么是他?宋净有点吃惊,四周视线明明,宋净感觉到他沉稳而有力的手摁在自己的脚踝上,还轻捏了几下。 刚做几个宋净还起得来,可慢慢做到以十开头时,宋净就感觉自己有点力不从心,特别是每次起来时,自己都能对上他那张脸,视线相对,毫无保留的,他眼中有着看不透的情绪。 一股无力感从腰腹传来,宋净做的很慢,每做一个爬起都要耗费别人两倍的时间,明明只是一分钟,可宋净却觉得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正当宋净想放弃时,突然的,宋净感觉摁着自己脚踝的手松了 ,他不再摁,改为虚握,腿上的压力顿时减轻不少,宋净又做了一个,起身时,他还是那万年不变的表情,黑色的眼眸里一片沉静。 那一刻,宋净异想天开,如果自己说拉一把,他会不会不顾四周,毫不犹豫的把自己拉起。 煎熬间,“时间到了”他淡淡说,宛如一道救命符,宋净猛的倒在起卧垫上,小声的喘息着,浑身使不上一点力。 “起的来吗?” 逆着光,他朝她伸手,嘴唇抿得很紧。 宋净小小摇头,身侧的手下意识抬起,十指相握,他的手完完全全把自己整个手包住,很有力,迅速的就把自己拽了起来。 尔后,他对旁边记分的人说“26个” “哥,这明明……”记分的人心里小声嘀咕,这明明就不到26个,没及格,而且这放水也太严重了,可心里是这么想,还是在册子上写下了26个。 “及格了”宋净听见他说 “可我应该没有……”宋净正想说却被他打断 “到我了,你来帮我按” 程余鹤挑眉 “我按不住你,况且我现在没什么力” 感受着身体的虚脱,宋净看着他眼睛说,可眼前的人不管,径直就躺下,还对宋净扬头示意。 无可奈何,宋净蹲下为他摁腿,手触到的瞬间,宋净在想,他怎么全身都这么热乎乎的。 “好了”宋净对他说 “帮我计数” 程余鹤看着宋净说 “嗯”宋净垂眸 “58 59……”明明才过了一下,宋净觉得自己才刚开始数,他怎么这么能做。 面前的少年不断起起伏伏,核心强的可怕,手颈青筋凸起,高强度的起伏让他的腰腹紧绷,腹肌透过白t不可忽视的显露出来,他呼吸略显急促,不似以往的恣意。 宋净本以为自己摁不住他,毕竟他那么高大,可当上手时,宋净才发现他整个人没有给自己多大的力,他全凭自己的腰腹力量做着。 身旁有人吹起了口哨,“卧槽,好强,好可怕的核心” 身下的人有节奏的做着,丝毫不受周围的干扰,目光如炬,直直的看了过来,对上这样一双眼,宋净低头不敢看他的脸,目光全放在他的腿上,可这一眼,不是宋净想看,是实在太扎眼了,少年平日里本就不可忽视的,随着他的不断起伏,在此刻无限被放大,配合着他的喘息声,宋净顿时不敢看向他。 宋净盯着地板,他身上怎么哪个地方都很大。 直到身旁有人说时间到了,宋净才感觉松了一口气,“169个” 宋净说 意料之中,程余鹤点头,拍了拍手,见他额上有汗,宋净掏出纸巾向他递去,程余鹤自然的接过,他呼吸有点重,他说“不觉得这个数字有点熟悉吗” 宋净顿时有点困惑,疑问的眼神看向他。 “笨蛋”他说 “你又说我”见他去丢垃圾,宋净追上他,拉他衣摆 程余鹤回头,看向宋净拉着自己的手,眉头跳了跳,语气不明“自己想”,说完,便往前走。 “你不说我,就不放”宋净心一横,小声说着。 “随便”程余鹤漫不经心的说。 现在是自由活动时间,见他的方向是走出体育馆,思忖着,宋净一时没放下手,也是扯得久了,突然放下的话,宋净不知怎么面对他。 有光打下,两人的影子交错重迭,看着他的后背,宋净莫名觉得自己现在像个小鸡,而他像鸡妈妈,还是个高冷的鸡妈妈。 他走的不快,一直扯着,宋净感觉他的衣摆都和自己的手同温了,幸好现在是上课时间,校园里几乎没有人。 宋净正想放手,身前的人像是感知到了什么,蓦地就停了下来,说出了一个和此刻相差甚远的问题,他说“想去竞赛吗?” 不知他为何会这样问,宋净一时没答他。 “想去的话,这周六,陪我去竞赛” “愿意吗?”他说 烈日灼灼,有风拂过,或许是那天少年的眼神不同于往日,太过专注与真诚,鬼使神差,宋净为自己破例,说有时间的话可以考虑。 像是个默许的回答,“真是个乖女孩”他说 见他又在说奇怪的话,宋净闷闷的问“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听见这话,程余鹤眼角微微向上挑起,嘴角勾起一道不明意味的弧度,“你”他说 “我?”宋净瞪大眼睛看他 “笨蛋”他接她话 “身高”他向前走,留给她两个字,走了几步后,他回头,眼神里有淡淡的不悦“还不跟上?想在别人班门口学习?” 宋净回过神,才发现不知不觉和他走到了教学区,此刻,自己正站在别人教室门口。 不敢想刚才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自己,宋净面上一滞,马不停蹄的跟上他。 他叫什么名字 周五晚上,夜色已深,繁星满满,下了自习,宋净和程余鹤一前一后走出校园。 感受着身旁气场十足的某人,宋净也不知明明是他先一步走,为何现在走着走着成了并排。 两人回家的方向并不一致,在分叉路时,两人自然的分开,宋净背着书包向前走,走了一段路后,身后有熟悉的声音响起,宋净脚步一顿。 路边的梧桐叶四处摇曳,车辆奔流来往,隔着车道,有月光覆下,静静横在两人中间,晚风拂过,掀起少年额前的碎发,隔着沉沉夜幕,宋净与他相望。 他站在树下,脸在昏黄的灯下显的不是很清,但他的声比平时高了几个度,“想好了的话,明天九点我在这里等你” 说完,他抬起手,拍了拍路牌的栏杆,上面蓝底白字的写着嘉兴路。 他说完这句后,没再说其他的,只是插兜站在原地,孤寂的月光下,整个人显得愈发清冷。 那一瞬,虽看不清他的眼,但宋净还是低下头,敛下的睫毛颤动着,不和他对视。 那天下午,宋净本以为他是随口一提,不得当真,自己也马马虎虎的敷衍过去,可今天,那个站在梧桐树下的少年,做不得假,分分明明,那双眼,望着自己,像是希望得到一个真实的回复。 隔着这遥遥月色,不知他看的清楚与否,宋净朝他点头,虽是很轻,但宋净似乎感觉他笑了,不似往日那么冷,眼里总是带着淡淡嘲意,这一刻,他好像是个真真正正17岁的少年,意气风发,风华正茂。 宋净转身离开,远远的,宋净听见他又开口,“注意安全” 不知走了多远,少年最后的回声也随风远去,消失在夏日的蝉鸣中,像是种迟来的回应,宋净点了下头。 许是宋净脑子里装着事,连身后有人跟着都没注意。 肩膀突然被重重拍了一下,吓的宋净一激灵,心脏都慢了一拍,身后的人也不说话,一直保持这个动作,正当宋净拔腿想跑时,身后的人此时才开口“姐,是我啊” 深吸了口气,宋净此时才敢回头,面上惊魂未定“你吓到我了,小雪” “开个玩笑嘛,姐”面前的女孩无辜的笑着,眼睛弯成月牙。 “以后,别开这种玩笑了”宋净面色微苦,此刻心跳都还未平复下来。 宋雪没回,反而问了另一个问题“姐,刚才在路牌那,和你说话的那个男的是谁呀” 见宋雪提到了他,宋净知道刚才她是看见了,但关于这,宋净不想与她多说,只说了一句“同学”转身就想走。 手却突然被拉住,刚才被拍的地方还隐隐作痛,宋雪显然不满足于这个答案,撇嘴“可是我看你们好像不像单纯的同学的关系哦” 刚才宋净走的时候,宋雪可是亲眼看见那男的一直站在原地盯着,等看不见时,他才走的。 “就是单纯的同学关系”宋净面上坦然,看向宋雪。 宋净这副模样,让宋雪此刻也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多想了,可是刚刚自己在他们身后跟了很久,宋净都不敢看他的脸,而且这两个人还走得这么近,顿时让宋雪觉得宋净是嘴硬,于是宋雪翻了个白眼,“不说就不说呗,搞得谁真的想知道一样” “不过他叫啥名啊”宋雪看似不经意的一问,心里却想的是那男的真的是又高又帅。 听见这话,宋净身形一滞,几秒后,才开口,声音有涩哑,“程余鹤” “程余鹤”宋雪呢喃的重复了一遍,见宋净已走了,大喊“宋净,你等等我啊,怪黑的” 抱紧我 生物钟还没至,宋净就醒了,昨夜一整晚都没睡好,此刻宋净眼下泛着点乌青。 拖着沉重的身体,但大脑却无比清醒,今天,要陪他去竞赛。 自有记忆开始,宋净从未为穿什么而困恼过,今天,罕见的,宋净有点纠结,思索片刻后, 宋净决定还是向往日那样。 于是宋净穿了件白t,搭配一条浅蓝牛仔裤,梳了个高马尾。 一切都弄好后,宋净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6:40,走到那,差不多还有两小时。 屋外很静,婶婶她们应该还没起,现在出去应该是个好时机,然而等宋净出房间后,才发现沙发上无声的坐了个人,宋雪。 宋雪扫视了宋净全身,才出声“姐,今天周末,你起这么早是要去哪呢?” “出去有点事”宋净把门关上,回她 “噢,是要去见谁呢”宋雪一针见血,果然看见宋净面上蓦地一愣,猜中了。 见她这样说,宋净一时不知怎么回她,只是缄默的从冰箱里拿出油条放在微波炉里打热。 半天得不到回应,宋雪打了个哈欠,留下一句“早点回来”。 不该早起的,周末本就是补觉的,宋雪看向宋净,回想了一下,她好像已经来自己家十几年了,随着年龄的增大,她这位姐姐好像越来越漂亮,出挑,外貌和身材都是一等一的好,可偏偏她自己好像意识不到。 宋净拿出打热的油条,嗯了一声,出了门,朝阳出生,落在身上,徒增一片暖意。 走到嘉兴路时,宋净本以为自己来的已经够早了,可远远的,宋净一眼就看见了倚在机车上的少年,宋净有点吃惊,还没等宋净咽一下眼里的惊讶,就看见他向自己招了招手。 宋净小跑过去,在他身前站立,“来这么早?”他声音有几分喑哑。 “你不也是”宋净回他 “我有事,不是和你约好九点的吗”他直直的看向她,挑了挑眉,语气几分揶揄。 熟悉的感觉又来了,宋净没回他,却见他拿出一个白色方瓶递了过来。 “擦擦”他说 宋净接了过来,拿在手上才发现是防晒,自己平日都不涂这个的。 “等一下太阳大”说完,程余鹤看了眼车。 看见宋净没动,“不想擦吗”程余鹤淡淡说 宋净摇头,打开瓶盖挤了点出来,抹在手背和脸颈上,凉凉的触感传来。 “好了”宋净抬眼对他说,感受着他视线的游离,宋净不自的垂眸。 “没擦匀” 他说 他这样说,宋净又抹了抹脸和颈“这下应该好了吧” 擦好后,不期的对上他沉沉的眼,“还是没有” 这句话落,他便倾身压了过来,低头伸手在自己的后颈摸了摸。 顿时传来一种温热但却奇怪的感觉,宋净觉得后颈有点痒,低头问“好了吗?” “好了,只是脸上还有点”说着,他的指腹又在自己脸上抹了抹,从脸颊抹到鼻头。 隔得太近了,宋净一刻也不敢抬头,却感觉他的气息在无孔不入地侵入自己,只能盯着他下半身看。 程余鹤擦着本没有的东西,却发现面前的女孩耳朵红的可怕,坏意兴起,扯了扯女孩小巧的耳垂。 “你扯我耳朵”宋净捂耳,小声的控诉着。 “耳朵上也沾了点” 他轻飘飘的说,伸手从车上拿出一个粉色头盔,扬起下颚,“带上” 宋净伸手接过,手上顿时一重,正要往头上戴,却听见他说“会调吗?” 宋净疑问,下一秒却见他伸手接过自己手上的头盔,俯首过来理了理自己耳边的碎发,把它别到耳后,感觉到他呼吸打在面庞,宋净正想歪头,下一秒却被他捧住扳正,“歪什么头” 他眼神很是认真,把头盔给宋净戴上。 感受着头上的重量,宋净听见他问“合适吗?” 宋净点点头,此刻才发现这头盔好像十分的合适自己的头,只是有点重。 “抬头,调一下下颏带” 他沉稳的说着,目光专注,调试时,时不时问,这样可以吗。 透过护目镜,他的脸离自己咫尺,眉骨深邃,眼下泛着淡淡的青,但眼依旧是有神的。 这一刻,宋净好似突然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招人了。 戴好头盔后,他又拿出护具,“能带吗?” 虽然头上有点重,但他系的很稳,宋净点了点头。 从他手上接过,宋净把护腕带好,正想蹲下身,却发现头盔一直拉着头,下颏带也勒着自己的下颚,有点不适。 正当宋净带护膝时,面前突然亮了不少,有阳光洒下,是他蹲下了。 “站好”字语一如既往的少,宋净像罚站的小学生一样,一动也不动。 其实可以先带护具再带头盔的,但看着身下蹲着的少年,宋净突然一梗,开不了口。 他动作很快,很是熟练,几下就弄好,给宋净弄好后,程余鹤迅速的就把自己身上的护具带好,戴上黑色头盔。 两人隔着护目镜视线短暂相交,他长腿一伸,就坐在了车上,回头,露出镜下锐利的言,“上来” 直到坐在了后座,宋净都还有点恍惚,“抱好” 他在前面淡淡说 看着少年清瘦坚毅的后背,宋净虚虚抱了上去。 “抱紧”短短的两字,不知是不是宋净感觉错了,他语气有点冷。 “不抱紧,等会掉下来了” 宋净看见他开始挂档,连忙抱紧了他的腰,身体的触碰,手下的触感真真实实地传来,宋净感受到了他邦硬的腹肌。 远远看去,少女纤白的手臂和少年的黑t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那天他做仰卧起坐时,宋净就知他平时肯定是经常锻炼的,可眼看到的,和亲手触到的,完全是两种不一样的感觉,一直摸着他的这块腹肌,都给他捂热了,宋净觉得有点不礼貌,明明有不小的风吹过,可宋净还是感觉手现在烫的厉害,于是宋净往下挪了挪。 贴着他,宋净感觉他的身体微不可见的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