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节 ?  《咸鱼穿进宫斗文》 作者: 日羽 简介: 一部众星云集的宫斗剧,咸毓只是个出场总共不到三集的炮灰女配角演员。 所以当她穿进原著后,对着脑海中单薄的已知剧情,实在无能为力,直接选择咸鱼躺平了。 前廷后宫忙着阴谋诡计,她宁愿榻上瘫,当个吃瓜群众不香吗?争宠夺权什么的:人都快要死了,提不起劲儿。 但没想到原来这原著被影视化改得面目全非——她分明记得剧本里的皇帝是个温润如玉的笑面虎,可为什么穿书后却听闻当今陛下是个性情阴戾的真疯批? 咸毓:?他谁啊不认识救命啊你别过来我懒得动 后来,她跟这位熟了,一不留神对了线: “他前阵子‘驾崩’了。”疯批舔了舔唇,别有深意地低笑道,“难道你还想有旁的暧昧?” 认错人了的咸毓:!!! #当初一直喊你殿下,没想到你就是陛下# * 经美人是后宫里无人问津的草包美人,呆头呆脑,躲在自己殿里不常出来见人。她既无才学又不聪慧,除了一张脸,在一众嫔妃中并不拔尖。 只有皇帝的心腹才知道,其实陛下隔三差五的时常夜会经美人。 后来宫宴上,外朝内苑的人都惊讶地见到,陛下身边不苟言笑的老内侍笑得满脸褶子,将陛下案前的玉盘珍馐全挪送到了经美人跟前。 -都行可以没关系佛系三连懒散真咸鱼vs生性淡漠阴晴不定疯批新皇- 高亮:架空不考据;未知故事全貌时还请慎下断定 排雷: -章短小节奏不快小白但认真写完! -男主干净/本小说并非支持躺赢哈 -弃文不必告知/评论区不必带节奏 另:菜狗作者很脆弱,谢绝某些背地里没有边界感的行为。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咸毓(经美人),楚蔽 ┃ 配角:任云霏,楚霰,楚承宇 ┃ 其它:【作者专栏新文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真咸鱼错把陛下当殿下 立意:视权财如粪土。“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冈。” 第1章 皇家狗血八点档 禁庭春深,百花含苞绽放。重垣迭锁的宫阁檐牙高啄,殿内檀香袅袅,微风轻拂,牵起幔帐,榻上静伏着一道曼妙的身姿,玉体横陈,云鬓斜坠,阖眼春眠已久,瓷白的脸上泛着些许红晕。 小宫女跨进门槛,轻声细步走上前去,垂腰柔声唤道:“美人?经美人?” 雅态妍姿酣睡着的美人被唤得秀眉颦蹙。像是经过瞬息的挣扎后,她终是醒了过来。 眸还未睁,却先喊道:“来了,导演,我这就过来再拍!” 小宫女讶然地微张唇齿,接着就同醒过神来的美人大眼瞪小眼。 美人坐起身,随意地搓了一把脸颊,怔愣片刻,盯着她直直开口:“妹子,你瞧着还没成年吧?年纪轻轻就出来打工做群演?” “美人在说什么?”小宫女慌急了,“我是团儿呀!” “噢,你不就一句台词嘛?” 说完咸毓就后悔了。她总是不小心说话不过脑,人家小妹妹事先认真试个戏怎么了,就算是路人甲群演,谁还没个远大梦想。瞧现在弄得小姑娘都快要哭了。 “咳,”咸毓有些愧疚和尴尬,于是她一边下床一边说道,“走,我们过去吧。” 话音刚落,咸毓终于觉察出了异样。 她僵住了身子,顿了顿,扭头环顾四周…… “omg!” …… 对于穿书这件事情咸毓不可能一下子就接受的。她又不是学霸,什么牛顿爱因斯坦霍金诺兰折叠空间她通通没搞懂过。 但她也不是傻子,小宫女和她头上的发髻不是头套、以及这清冷宫殿里的真实装饰,哪个都可以证明她必须得接受现实。 当初接了这个n番配角戏时她还挺高兴的呢,怎么看都是个好活儿,而且角色的名字里正好其中一个字有缘和她同名。 但事实证明,这真是她活了二十多年以来做得最错误的决定。 她怎么就穿进书里了? 咸毓像是只无头苍蝇似的在殿内来回走动。 还记得这部戏里,她演的就是个前期出场总共不到三五集的炮灰角色,大多数时间当个群戏的背景板,不一会儿就领了盒饭没人了的那种。 但是现在,她该怎么办? 难道她穿书之后,结果还是要照着角色命运再死一回吗? 团儿亦步亦趋地跟在经美人身后。 她没想到自己只是按吩咐唤小憩的经美人醒来,经美人却像是因没睡饱犯了躁症似的,在殿内来回反复地快步踱走,妍丽的面庞上愁云惨淡。 团儿不稍片刻也被感染了,也跟着莫名忧悴了起来。 咸毓一回头就看见小宫女在悄悄抹眼角,她顿时有些头大。 哎,她小命不保是一回事,小宫女团儿也是个没好运分配到好主子的小可怜。 这小人儿在戏里就是个一笔带过的群演人口,光台词也就陪她这个女配搭了一句话,所以后来炮灰女配经美人领盒饭了,自然也不会浪费笔墨来交待贴身宫女的后事。 宫斗剧的狗血在于,一路打怪过去,隔三差五发盒饭。咸毓一想到自己饰演的角色,也就是现在的她,在不久之后仍然是领盒饭的宿命……她就佛了。 反正穿书后到头来还不是一死。既然如此,还何必想太多呢?于是她顿时从穿书的惊慌中缓了过来。 咸毓转而往床榻走去,重新合衣躺了下来。 嗐,真舒服。果然一到躺下的时候,人的整个身体都全然放松了下来。至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都随便吧,她有点儿不太想动脑思考了。 她本就是个十八线女演员而已。往事不堪回首,哪个艺考生当初不是怀着美好愿景进入专业学院的,但是毕业出来能红的也确实少之又少。好在咸毓是个胸无大志的普通人心态,她觉得有戏拍就行了,哪怕是n番女配角色。 而且再说了,人红是非多,她宁愿做个走在路上都没人认出来的影视行业打工仔,够养活全家就心满意足了。正所谓,咸者无敌。她妈姓咸,她爸姓毓,都不常见。父母当年给她取名字的时候应该根本想不到,她还真是人如其名,活成了一条咸鱼。有戏就拍,安之若素,随遇而安,懒得折腾。 【不行。】 凭空冒出一道机械的声音。 咸毓:? 她幻听了? 【并没有。】 这道机械声音自顾自地自我介绍了起来:【我是来自宇宙时空的数字程序,也可以称我为系统。我的全名叫做——小说影视化魔改修正系统。】 咸毓:…… 她竟然好像听懂了耶。 但是,她想不通为什么她会被选中? 【因为你特别。】 冷冰冰的声音说出这种话来反而显得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我们大数据调研了小说读者群体后,结论是你最为合适。】 咸毓将信将疑的听完后,仍然觉得这话没道理。 不过都到这种地步了,她似乎反而有拒绝的机会了。 咸毓义正言辞:首先,严格来说,其实我并没有看过小说原著。 她又不是几大主角演员、会去从头到尾拜读原著小说。她只是个前期打酱油的炮灰,连拿到手里的角色剧本也只是薄薄的几页字,只字片语的剧情概要而已,没有资格知道全剧的全貌。 所以对于这部剧的前因后果剧情,咸毓也只能通过官方剧情简介和生活的剧组环境而得知大概。如果说她这样算“不敬业”的话,那她也认了。 系统:【所以选你这种还没有被剧本框死的人最为合适。】 这话说的。咸毓哂笑:可我就是个炮灰,原著中也是没一会儿就领盒饭了。 系统:【是的。】 ……?严重怀疑它只是在玩她。 咸毓:那我接下来按着角色的人设行为过下去,我又能影响什么呢? 她只是个倒霉的女n号罢了。 难道一下子变个模样引起众人的注意?小心被当怪物抓起来。 得了吧。她还是躺平,过一日是一日。 也不知道自己现实生活中的身体怎么样了,咸毓想着,她大概已经死了吧? 【你想回去?】 咸毓:所以你能让我回去? 系统:【你还记得这个故事的剧情吗】 咸毓:…… 还考问起她来了? 她当然知道。这部改编自网文的宫斗剧,总体上来说的剧情,简直就是……皇家狗血八点档。 咸毓记忆中的剧情,男主角名叫楚霰,他的父亲原来只是个王爷,老皇帝对自己皇弟不薄,但是后者却不知足,竟然还觊觎他皇兄的龙位。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节 没错,整个故事先要从上代人的恩怨来引入启幕。 那王爷野心勃勃,处心积虑想抢走皇位,甚至还胆大包天到敢动用心计暗通曲款睡了自己皇兄的妃子。 可怜老皇帝被戴了绿帽多年不知,到最后还中了王爷布置已久的奸计,王爷离间了皇帝和东宫太子之间的父子情,成功害得太子被皇帝亲手废了。 之后没过多久老皇帝就驾崩了,都不知道是不是寿终正寝,还是或许也出自王爷的毒手。 那王爷趁此机会夺了皇位,雷霆手段,多年谋划终成大事,做了“名正言顺”的新皇。 而男主作为王爷最为优质的儿子,后来自然也顺利地成了下一任皇帝。 同样狗血的是女主角的人生经历。 男主楚霰在很久以前就倾心于完美的女主任云霏,但那时候他只是一个皇亲而已,身份还不够尊贵。 而且造化弄人,老皇帝替下边的后辈们指婚时,把女主指给了自己疼爱的太子作正妃。 所以就算等到男主父亲老王爷抢了皇位,等到那时女主也已经是“废太子之妃”的尴尬身份了。 男主父亲多少清楚自己这个优秀儿子的唯一心事。 但是大业当前,岂能拘泥在儿女情长上一直不肯走出来? 当爹的第一个不同意,先发制人规劝儿子放弃女主,让男主必须死了那条心。 但是作为男主的楚霰怎能轻而易举的不爱女主。 等到他继承父亲的皇位之后,待到稳定局势,他就实在忍不住,把女主从废太子堂兄手上强取豪夺了过来。 至此,这个宫斗故事正式步入主线剧情。女主由一个“前堂嫂”的尴尬身份作为起步点,伴随着男主的多年宠爱和难免渐渐的隔阂,一步步从开局最为艰难的局面,披荆斩棘,最终登上了后宫斗争的胜利顶峰。 ……好一个皇家狗血八点档。 咸毓记得当初自己最初了解这个剧本故事的时候,她第一个感想是——老爹睡兄妃,男主抢堂嫂。好家伙,这家人都有“绿了他哥”的狗血基因吧? 至于咸毓接的n番女配炮灰角色的身份,则是那王爷篡位登基后的后宫选秀新人。 原身可谓是个草包美人。也许就是因为人长得好看,又正好没有什么心思,所以就被老奸巨猾的权谋家选中封为美人,成了被充盈后宫的随机人选之一。 经美人平时顶多跟各后宫姐妹喝喝茶,唠唠嗑,当个早期主角父辈后宫的背景板。至于后来领盒饭,倒还是因为触动了主角的剧情。 自己的角色剧情咸毓还是很清楚的。 男主还只是皇子时,只能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感情和背负,偷偷关注着废太子正妃女主。就算他面上隐忍没有表现出来,但是他内心深处的情感早就因为虐恋情深的关系演变得越来越强烈。 而炮灰经美人好死不死地在某次背后唠嗑时,多嘴说了一句有关于女主的言论,还倒霉地被男主知道了。间接得罪了男主还能有什么好下场?所以后来没过多久男主就动了一丝小小的手段,把他厌恶的炮灰角色送上了西天。 经美人本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嫔妃,领盒饭了也不会被众人在意到。 深宫红颜来往匆匆,像尘土一样轻于鸿毛。断送了性命,没有留下来什么痕迹。 作者有话说: 走过路过收藏一下叭^-^ 作者专栏预收文了解一下↓ 《虐文女主选择懒散》 文案: 古早虐恋情深文中,男主对女主爱而不得后终于黑化囚禁了女主,进行虐身又虐心的狗(河)血(蟹)剧情。 穿书后的柳润晴回顾了自己接下来需要经历的所有情节内容后,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中:算了,还是先享受生活再说。 _ 在乔剑一的眼里,柳润晴表面上当着众心目中的白月光,实则是个到处留情的花蝴蝶。 而他却也早已沦陷,成了不知排第几号的备胎。 妒火在心中灼烧,自己又还能自控多久呢?好想让她成为自己的专属所有。 ……昏暗的地下室,乔剑一点亮微弱的壁灯,四下静得可怕—— 要走剧情了,柳润晴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躺在床上瞪他,视死如归:“说吧,今晚又是什么姿势?” 乔剑一绷着一张冷峻的帅脸,对于她的虚张声势保持无动于衷。 他扯松领节,脱掉西装外套,慢条斯理地俯身,笼罩在她的头顶上方,冰冷的口中带着压抑的偏执: “四组力量训练。完不成就不给补买所有零食了!” 他就没见过这种懒虫。 一身软肉的柳润晴:qaq *颜狗皮皮虾懒虫女主vs原本该是病态却无耐了的男主 (进专栏点个预收叭*^o^*) 第2章 草包美人 团儿见来回走返的经美人终于停下脚步,却又是躺回了榻上,她反倒松了一口气,心道如此就让美人再小憩一会儿吧,或许就能好些了。 她上前,想给经美人盖上薄衾。走近一看,却发现仰躺着的经美人是睁着一双美目发呆的模样,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帐顶。 咸毓还和系统掰扯着。 咸毓:你先告诉我,我在现实生活中怎么样了? 系统:【你不记得了吗?】 咸毓确实不太清楚自己穿书前后的具体情况。幸亏还有个系统可以问。 广电限制宫斗剧已久,前不久好不容易松了口,所以风声一经透露,一些蓄势待发的制作团队就闻着味儿冒出来了。毕竟宫斗这个题材够狗血,有噱头,拍出来一如既往地有固定市场。看起来稳赚不赔的项目。 譬如咸毓所在的这部剧,制片方斥巨资财大气粗地招商买了小说版权,广邀一众半红不火的新旧演员,斗志昂扬地凑在一起,打算齐心协力地拍出一部事半功倍的新式宫斗群像电视剧来。 可是好景不长,大家都忘记了广电的脾性,那单位像是个反复无常的渣男,突然又发了公告说仍然冷待宫斗类题材电视剧的上星、甚至是发行。 并不是说想怪广电,他们也有他们的规范。而影视行业里也有各自的苦楚。 一夜之间,咸毓所在的剧组背后的投资商就闻风纷纷撤资了,制片人背着一屁股债,看着无力回天的未来,深更半夜里情绪上头,在剧组下榻的酒店顶楼上,咚地跳了下去—— 买一送一还砸中了一个刚出酒店大门的人。 咸毓就是那个人。 咸毓:“……” 她倒了八辈子霉了吧?那时她正出酒店去取送达的夜宵外卖,就那么幸运地被高空坠物砸中。一击即中,一命呜呼了。 就此结束了自己糊逼的一生。 咸毓问道:你说说,我这个前期出场的炮灰还能有什么用?顶多是男女主感情的间接助燃剂罢了。 系统试图安慰此刻略显忧郁的咸毓:【你可以先做我们的任务。】 做为一个异世来的现代人,而且对古代的一切并不了解,咸毓难以想象那些穿越小说的女主为什么一个个都能够在古代干出一番名堂来。 这或许是废柴如她,只配穿成炮灰的原因吧。 反正她在原来的现实中应该也被砸扁了,回都回不去了。等在这儿领了盒饭后,她就正式成为一抹飘魂。爱咋咋地。 系统幽幽地问道:【你想躺平?】 咸毓:…… 咸毓冷漠干笑:呵呵呵呵呵,关键是原身只是个草包美人呐,我也总不能上来就人间清醒、像换了个人似的到处掺和剧情发展吧? 系统:【你现在可以发挥主观能动性。】 咸毓:难道发挥经美人背后八卦吃瓜的能力吗? “草包美人”也就这点技能了。 系统:【总之,你现在扮好书里的经美人,争取暗中把剧情扭转回原著原来的面貌。】 咸毓散漫道:你会不会太高看我了? 系统:【我觉得你行。】 咸毓:听君一席话,胜似一席话。 系统:【你不要调皮。我觉得你行。】 咸毓: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系统:【……】 咸毓现在觉得自己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无妄之灾。不管是出酒店倒霉被跳楼的人砸中,还是穿书被这什么鬼的系统选中。 系统:【我不是鬼。】 咸毓:? 这货不会只是大数据关键词抓取而已吧? 咸毓:小统小统。 系统:【干嘛?】 咸毓:咦?你不应该说‘在呢!主人,你说。’ 系统:【……】它像是那么低等的智能语音吗,【然后接着你就来点首歌听听?】 咸毓:你怎么知道! 系统忍住自己代表生气的代码,皮笑肉不笑地说:【那如果我不肯呢?】 咸毓在床榻上闭上了眼睛。 咸毓:没关系的,小统。反正我愿意当一条咸鱼,躺平等着受死好了。这样没有生存压力,至少活得轻松,死得健康呢。 她威胁它。可恶。 系统认命:【那你现在想听什么歌?】 唔……咸毓想了想:就那首《你终于成了别人的小三》吧。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节 【……】歌词太羞耻了。 系统忍无可忍:【你年纪轻轻歌单为什么都这么……#_@?~$%!】 她绝对是故意的!就是为了不想应付它的建议。 咸毓故作委屈巴巴:可是小统,我这分明在切合我们剧情主题呀,要不,你有没有什么‘绿帽’歌单推荐给我? 【……】 系统暂时不想理她了! * 团儿见经美人阖上了眼,便要悄声离去。可是没等她转身,经美人突然伸出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咸毓重新睁开眼,清丽的脸上挂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团儿?” “怎么了,美人?”团儿单纯地问道。 咸毓也不顾左而言他,直接问她:“陛下……昨夜去的是哪一宫?” 团儿听见陛下两个字不由自主地抖了个寒颤,“回美人,听说昨儿陛下并未来后宫。” 咸毓发现团儿说话的口气带着庆幸,似乎还有一丝对她的怜惜? 这孩子不会是心疼她不受宠吧?咸毓才不想受宠呢。不过这样难免也使得团儿作为她的贴身宫女在宫里不好混。 先不管了。她甚至不怕接下来的这一问会不会露馅什么:“那你可知,陛下这个月来后宫几趟了?” 团儿倒没有觉得她的提问有疑,看来原身草包美人的人设很稳固。 “陛下其实不怎么来后宫……” 来了也……团儿打住了脑海中的记忆,只剩下胆寒。 咸毓默默点点头。她一听这个回答心下安定下来了大半。 果然,现在的皇帝大叔应该老了吧。咳咳懂的懂的,男人年纪大了就容易力不从心。除了那种死要面子偷吃补药的狗男人,正常大叔应该对那些方面的需求也渐渐淡了吧? 再说了,正所谓“权力是最好的春/药”,兄长先皇已驾崩、从皇侄们那抢来了皇位,皇帝大叔现在如愿当上了一国之君,从今往后春风得意到寿终正寝,拥有的东西海了去了,女人更多像是一种摆设,就算不用来生娃,也是想养几个就养几个罢了,所以没必要沉迷。 总而言之,咸毓简单揣测了一下。好不容易抢来的皇位,皇帝大叔肯定珍惜,怎么可能荒废在女色之中呢? 顶多有空去生了皇嗣的老人那里坐坐呗,看样子也对来她们这种新晋花瓶的宫里过夜不太感兴趣。 这可真是……太好了!咸毓对此乐意之至。 方才一起小小的意外,团儿差点忘了事,她突然回想了起来,连忙说道:“美人,早间朱宝林托人传话,说约美人午后结伴游苑小聚。” 不过团儿不知眼下经美人这幅状况,是否还愿意如约而至了。 正说着,屋外就听见了声响。 那朱宝林按时过来找人玩了。 作者有话说: 阅读指南: sc/架空无原型/本小说并非支持#躺赢#这种不符合shzy核心价值观的心态哈(来自作者浓厚的求生欲qaq 第3章 任务 咸毓知道这个朱宝林,对方角色的设定就是和原身一起唠嗑的后宫八卦小姐妹。 两人同届入宫,年龄相当,有共同话题,十分聊得来。做为末位新人宫嫔,两人时常在角落里搭个伴。 不过在现实生活中,当时在剧组饰演朱宝林的那位同行,却同她不怎么合得来。 起初咸毓一直想不通,后来接触了一段时间之后,她才搞明白怎么一回事。然而真相也是一个非常让她无语的原因——竟然是那个演员在意自己饰演的宝林位份低于咸毓饰演的美人的位份。 简直莫名其妙,社会林子大了什么怪鸟都有。没想到这年头有些女人的竞争意识竟然在这么离谱的东西上面都会出现、还真入戏太深开始互相嫉妒了起来? 嫉妒她的角色比她位份高了一点点又是何必,那“经美人”领盒饭还早呢,至少你“朱宝林”戏份还更长一点。 所以这会儿真的朱宝林过来之后,咸毓忍不住悄悄打量起了来人,发现来人和现实生活中的剧组那位绝品同事长得根本不一样。 咸毓松了口气。 …… 在决定如约出行后的梳妆时,咸毓对着铜镜照了自己的脸,却发现她竟然长的是自己原来的那张脸。 只不过比自己二十多岁的脸还是嫩了些,活脱脱像是自己十六七岁少女时期的面目。 这……她就有些惊讶了。 此时也不由她多想,咸毓一边跟朱宝林挽着手前往内苑花园,一边应付着实际上的陌生人。 两人身后跟着各自的宫女。不消一会儿的接触,咸毓就看得出来朱宝林和原身是真的关系好。甚至连带上两人的贴身宫女,四个人一起都是有说有笑的氛围。 不过眼下朱宝林正有愁心事。 “经姐姐你不知,我可担上苦差事了,”朱宝林小脸一皱,“内侍省那边非让我领了这份差事。” 每年春日宴,皇家内廷都会举办一个内部小宴,虽说具体事仪都是人家高位内官们负责操办的,但是明面上还要有个“主子”来拍案。 今年呈上来的提案是打算办一场歌咏宴。 朱宝林说,内官得知新晋的宫嫔里只有她是擅长唱小曲的,术业有专攻,他们就把今年这场子事的定夺权安排到她手上了。 咸毓听得奇奇怪怪。为什么一场皇家宫宴找她们这种新进来的小虾米来负责? 她并不是鄙视珠宝林位份低,而是连她这个现代人都知道,这种大项目不是应该宫里的高位妃嫔负责掌管的吗? 而且她回忆印象中的剧本里似乎没这段事,看来是被剧本改掉之前的原著剧情? 咸毓记得皇帝大叔目前的后宫妃嫔可不少。当时拍群戏的时候,她一个炮灰就只能挤在一个殿里的角落里站着。 皇后和皇帝大叔一般年纪了,平时还缠绵病榻,阖宫妃嫔因此免了每日请安的工作。然后再往下排,也还有不少位份大的妃子在。 难道真的是因为全后宫只有朱宝林是“vocal担当”吗?咸毓还下意识地想了一想,幸好她的角色只是个草包担当,不会有什么差事找上门。 这个歌咏宴是给后宫主子们安排的春日宴,到时候宫廷乐师们负责演奏,主子们负责享受就行了。 咸毓回想着记忆里似是而非的各种剧情。她目前还不熟悉宫中活生生的人物环境,于是就压着心下的疑惑,不动声色地继续听朱宝林说着。 “我眼下拟了几个曲目,经姐姐可要帮妹妹我出出主意。” 咸毓只能笑着厚脸皮回道:“论音律,我可比不上妹妹你。无论如何,我也顶多帮妹妹你打个下手。” 开什么玩笑,她其实一听这春日宴的第一反应,就是连参加都懒得参加。她身上的剧情可不就是在某次席间和朱宝林凑在一起唠嗑时,被其他的人听了进去嘛。 就算系统话里的意思是,电视剧剧本把人家原著魔改了很多地方,但是原著故事的主调应该就那些。而且魔改动刀的肯定是那些重要角色吧,而她只是个不久之后领盒饭的炮灰。 所以对现在的咸毓而言,只要是人多的群体活动,那就随时很有可能隔墙有耳……毫无防备的到了剧情点。 咸毓虽然现在已经佛到不怕再死一回了,但是她有点怕等死的过程。 本来小姐妹之间说话唠嗑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情,别搞到到时候每时每刻都心惊胆战自己什么时候就触发了剧情。 能再活几口气,咸毓还是愿意的。至少要让她尝尝古代皇家美食,听听朱宝林唱个古典小调,见识一下现代世界不常见的历史建筑……这些不过分吧。 【不过分。】 系统又不请自来地冒泡了:【你说的这些,你参加这次的春日宴都有了。】 刚做好打算不参加的咸毓:…… 不要诱惑她好么。她都已经想着之后怎么称病隐匿了。 咸毓疯狂输出:本来我就对正式主线男女主俩的爱恨情仇不怎么了解——我一个男主他爸辈的边缘小妈,顶多只知道老一辈的瓜,你说我怎么帮你?啊?我无能为力呀小统! 系统:【你努力去春日宴不就能靠近主线人物了么。】 咸毓:呵呵。 这她难道会不知道?但是她懒得动啊。 对于她来说,什么事,都比不过,无事发生。省得麻烦。 系统循循善诱:【去吧,到时候还会有许多漂亮的小姐姐,你就当是去陪她们了。】 咸毓:我又不是皇帝大叔,再漂亮的小姐姐陪伴,我也顶多干看着。 它这话也提醒了她,皇家私宴到时候可能好多人都在,连日理万机的皇帝大叔都可能会到场吧?她可没有争宠冒头的想法,以防这样,她也还是别去得了。 还想着继续安利的系统:【……】 这人不怎么好套路呢? * 春日宴倒还没到,咸毓才穿来没几天,她的贴身宫女就病着了。 团儿看样子是感冒了,咸毓对此可不敢小看。毕竟古代医疗技术有限,小病可能就要了人的大命,况且团儿只是一个小宫嫔手下的宫女,也没资格好好看病。 经美人住的小殿只有她一个宫嫔,咸毓现实的剧中根本没有相关戏份安排,所以她也是穿进书后才知道这些细节。 对于默默无闻的新晋低位嫔妃,宫中众人也不会来有意巴结什么,所以原身进宫后的生活起居大多都只有贴身宫女团儿操持。而如今团儿病了,当天摆在咸毓面前的第一件事,就是两人的吃食问题。 她们这里可没有什么小厨房,往常的膳食都是由团儿到尚食局去膳房按份例领来的。眼下团儿正是病得最严重的这一会儿,咸毓今日就不怎么想让小丫头再出门了,因为怕团儿再一走动,要是感冒加深了就糟糕了。 所以咸毓决定她代团儿去领一趟午膳。 考虑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咸毓简单换了一身团儿似的宫女打扮,按着团儿给她描述的主要路径,她先要穿过几个宫道,再到尚食局膳房。 她应该并不全陌生,毕竟前几天刚和朱宝林逛过几处花园了。 接着事情进展得还算顺利,咸毓成功摸到了尚食局,膳房的人当然也不会认识末流不出名的经美人的脸,她以代班宫女的身份和话术,没出差错的领了对应的午膳,拎着食盒打算原路返回。 不过倒着走的路线似乎就更加陌生些,走着走着……咸毓一不小心就迷了路。 她一点儿也不慌,因为她这不有个系统在嘛。 咸毓在心中呼叫系统,打算找它帮忙指个路。 没想到系统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滴滴滴——检测到前方有重要人物出没!】 作者有话说: ps:大架空就不考据了哈,也没有刻意去借鉴各代历史里的名词,一般就写的时候脑中想到什么就用上了,或者就直接拟造个原创名称出来。(づ ̄3 ̄)づ看文愉快~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节 第4章 男主出没? 什么? 咸毓脚步一顿,快速问道:重要人物?什么人物?男主女主?还是皇帝大叔? 心里问着,都没等系统回答,她遂即调了个头,拎着食盒在道上反方向快走。 系统:【喂……】 她竟然听到消息提示后反而调头就走了? 可把她机灵坏了。 到现在为止,系统也清楚了这位可不是个肯勤奋配合的主。 只见咸毓原地调了个头后,径直往原先的道上反方向走去,摆明了暂且不管自己的归途,而就是想避开前头所提示的“重要人物”。可见她对相关重要人物避而远之的态度。 正当系统惊愣的时候,咸毓已经腿脚灵活地随机拐进一条小径。系统对她这番应对也简直手足无措,它正要再劝说,咸毓忽然脚步一个不稳,差点摔倒。 咸毓轻声抽了个气。石子小路并不平坦,她确实走得有些急,双手又拎着食盒,一不小心就稍稍扭到了脚。 本来也不差停下来查看伤势的一会儿时间,可这时前方不远处却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和窸窸窣窣的说话声,不知道又是什么人,咸毓前后为难,当机立断往一旁的假山中躲去。 正午的太阳在散发着熠熠光辉,假山洞中遮天蔽日,荫凉幽僻。 咸毓找了块较为平坦的地,轻轻放下食盒,然后再掀开裙摆查看自己的右脚脚踝。自己感受了一下后,估摸着没有大碍,应该只要多揉揉就行了。 由远即近的声音也在假山外越来越清晰。咸毓竖耳倾听,似乎是一男一女的交谈声。 她正要问系统是谁,突然觉察到自己背后出现了一片阴影! 咸毓一惊,转头回看。 心中朝着系统一阵吐槽:什么情况? 而她的肢体动作方面也爆发出了临危不乱的反应——二话不多说就低头跪下。 系统:【……】 这反应能力也是绝了。 咸毓心底门清,她现在身着宫女装束,作为宫里的下层人士,见人先请安肯定是最保险的做法。 在她快速反应的过程中,咸毓也瞥见了一眼来人的月白袍下摆和靴头,布料和刺绣精致,估计肯定比宫人的身份高。 所以她这一跪跪得好,既在行礼上十分及时,又避免了脸对脸碰上不必要认识的人。 但是此刻咸毓的心里却是并不宁静,她问系统:难道是你刚才说的前方的人? 系统:【不是啊,你都掉头走拐进小径了,人家怎么还会撞见你。】 咸毓咬牙切齿:所以你是故意不告诉我反方向也有不少人嘛?! 系统顿了顿,并不承认:【皇宫内苑本就热闹呀,怎么可能人烟稀少。】 皇家花园确实如此。咸毓也无话可说。 她现在也认识到这后宫之大,可不止前几天朱宝林和她逛的那小小几处而已。而且确实,后宫中人来人往也很正常。 而她现在是雪上加霜。既似乎有些迷了路,又得应付突然冒出来的人。 一息之间,假山洞里的两个人还没开口,外面不远处的一男一女的声响却打断了洞里面两人的请安互动。 ……一阵轻浮的男女调笑声。 一听就知道了个大概,外头现在的状况,光天化日内廷男女私相授受,背地里偷偷幽会。被迫撞见的咸毓替人尴尬的毛病犯了,仿佛脚指头能抠出一座假山来。 这时头顶上方的人却突然动身,三两步走到她的正对面,也蹲了下来。 咸毓一愣。 毕竟脑子里确实没有什么习以为常的宫规,她下意识地就因疑惑而抬头看人。 就着短短一尺多的距离,她跟对方对上了眼。 一双琥珀色平静的眼,玉冠束发,身形清瘦,看着应该也就二十多岁年纪的男子。 咸毓就算对古代再怎么不熟悉,也看得出这身着装的人,在宫中不可能是伺候人的身份。 再加之系统否认了此人并不是前头原路上的重要人物,所以咸毓就大胆猜测,综合来看:这人或许是皇子、世子之类的身份?比如说皇帝大叔的别的儿子或侄子? 咸毓问系统话。 系统这会儿不知怎么地,说话卡壳了起来:【嗯嗯啊啊】了几个字。 咸毓:…… 算了。这属于关键时刻掉链子。 毕竟古人有礼节在,公众场合的角落里也只是卿卿我我而已。咸毓听着外头的活动应该还不会太过分,她的注意力就先对上了同处一洞的陌生人。 她发现这个男的有点儿奇怪。看样子他可能是同她一样的状况,为了避嫌外头那对男女而就近躲进了假山洞里?然后恰巧和她不约而同的碰见了。 可咸毓是“宫女”,他或是主子。照理该她向他低头行礼时,如果他想看她是谁,只会站着命令宫女“抬起头来”——一般不都是这样的吗? 没想到这人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似的,一言不发先绕到她面前自己主动蹲下来查看她。 咸毓想问系统这个奇怪的人是谁,可这会儿的系统却像是卡壳严重,连个回应都报不出来了。 于是她只能自己睁着一双纯良的眼睛,尽量表现出自己确实只是个普通的宫女而已。 果然,这男人瞧见她正面的神情后,也大概意会了她此刻的境况。 接着他却仍然没有开口说话。 他不开口,咸毓也不开口。装作一个弱小的宫女。带着一丝惊慌和无措。 好家伙,咸毓腹诽,没想到在这时候她的职业演技派上了用场,即兴演宫女也面不红心不跳,早知道当初就不接这个“经美人”的n番女配角工作了,呵呵。 这时,面前的人朝她微微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起来。 咸毓一面感叹这位陌生人物散发出来的“亲民感”,一面含糊地轻轻应了一声“谢主子”,然后同他一起站了起来,懂礼似的垂下了头。 对方也没再说什么。因为他俩又被外头的声响吸引了注意力。 古代后宫嘛,随时都是瓜田李下,八卦生产地。 外头不知道是哪两个男女在相会,缠绵诉说着情话,黏黏糊糊的调个笑。 这些本不和他人相干。咸毓想着,但是这种事被外人撞见了,也是有点“社死”。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阖宫上下,除了皇亲,其他女子名义上也都算是皇帝的女人。 无论是出自哪宫的人,背地里逾矩私情密语,都显然是知法犯法。 暖阳熏地,和风徐徐,苑中百花飘香。 侧身站在假山洞口的楚蔽,朝外头灌木花丛间的男女眯了眯眼,转而又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小宫女。 也不知道今日何来的兴致,他随口问道:“你哪宫的?” 他这么一问,低头站着的咸毓反而心底舒坦了些。 因为她已经看出来了这个男的并不是她起初在第一刻以为的亲民做派。她回想在她抬头同他对视的几秒钟内,看到的是他瞳孔中波澜不惊的疏离。 所以要是他仍然什么都不问话,反而更不好应付。毕竟当下可是皇权社会,人有贵贱之分,身份高贵的人可以生杀予夺尽在鼓掌之中,如果他是个丝毫不近人情的人,那应对起来就更麻烦了。 而咸毓到现在,早就提前准备好了杜撰的说辞,正等着如果他来问话呢。 “奴婢新进宫,今日姐姐托我帮她取个午膳……”刻意囫囵吞枣地回道。 她气弱翁声怯怯的,有意装作新进宫的胆小怕事的小宫女,知道的少之又少,说也说不清楚似的。 楚蔽听了她的回话后,果然也没再问些什么。 这时远处响起了巡逻禁卫的步伐声,丛间的男女也依依不舍的惜别。 等外头的人都走了后,楚蔽便要出去了。他也没顾一旁低头站着的小宫女,自己抬脚就离开了假山。 …… 静默了两三分钟后,咸毓终于松了一口气。 人终于都走光了。再不走,她的心都要和饭菜一样渐渐转凉了。她毕竟初来乍到,而且她也未曾料到,穿书后有个系统的出现反倒是更不能让她心安了。 正所谓知道得越多,死得越惨。咸毓打定主意把刚才不知原委的人事都咽进肚子里。等出了这个假山洞之后,她就只是个迷路的人,其他事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咸毓活动了一下低头过久的腰背,后知后觉脚腕的酸痛并没有太消减。想着现在反正回去已经迟了,她看向地上搁着的食盒,到时候她和团儿两人饭都快要冷透了。 于是想到这,她蹲下身来,打开盖子……不如把自己那份先吃了,至少现在还有些温。 然后等回去之后她也和团儿交流一下心得,要是以后团儿领饭路上也意外耽搁,咸毓也要让她先在路上把自己那份吃了,因为总比两人都吃冷的好。 咸毓就地一边蹲着想事情,一边快速地吃着自己那份中饭。 午时这个点了,应该不会再有人来逛这个假山洞了,所以暂时不用担心再冒出个什么人来。 而且她还不认识回去的路了,所以当务之急得把那个莫名其妙卡机的系统给喊出来。 咸毓尝试在心里喊了几声。 系统幸好又出声了:【我刚才在更新。】 咸毓呵呵:你咋不说你在更旧呢? 要它何用。 系统倒也没有再辩解什么,和善地主动提道:【你现在是需要回去的地图导航吗?】 咸毓嚼着越吃越冷的饭菜:我觉得你能不能先给我搞出一个热菜功能来? 因为她路上这几出意外曲折,害得团儿感冒着还得吃冷食,有点对不住小妹妹了。 【没有这个功能呢,亲】系统直白地回道:【我只是个系统,不是个随身空间。】 咸毓开始有些觉得系统华而不实虚头巴脑了,她问道:那你还能做什么?刚在想问你话呢,你还卡壳了。 提到这儿系统反而理直气壮了起来:【那也是你先不安常理做事,好好顺其自然走着等迎面而来的人物,你却聪明地往回躲开了。所以我们的程序有些偏离,只能当场修复更新去了。】 咸毓懒得听他这么一通抱怨式解释,她就抓到了一个关键词——它夸她“聪明”。 不错不错,有眼光。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5节 系统:【……】 也聊不下去什么了。咸毓打算赶紧吃完剩下的几口,就收拾收拾回去了。 她正要低头夹住一筷子菜时,洞口突然冒出了一道身影,咸毓吓了一跳,一时愣着不动——和去而复返的男子大眼瞪小眼:“?!” ……怎么又是他? 这人直冲冲又走进洞里,不声不响的,一点脚步声都没有,要不是咸毓嘴里正好咽完一口菜,她觉得她都能被他吓得噎到。 两个人一上一下一俯一仰的对视了一眼,接着咸毓就看见这人的视线从她的脸上转向了她打开着的食盒里,以及她捏着筷子的手势。 咸毓:“……” 自己毫无雅观她知道,但被撞了个正着,就有亿点点尴尬了。 就算是在现代剧组,一个人蹲墙角吃盒饭的时候如果遇到路过的人,咸毓也只能刻意地让自己动作坦然一点。 而现在她是一个古代“宫女”,总该有点礼仪体态,却竟然蹲在假山洞里就地吃起了饭,还被刚才碰见、现在又去而复返的陌生人瞧见了。“社死”来得太急,像一阵风…… 咸毓:有没有清除记忆的功能? 系统:【亲,只能清除你的记忆、我们没有清除别人记忆的功能呢~】 咸毓在心中哀嚎一声。 不过嚎完了她也就恢复淡定了。毕竟自己的职业属性在,大学课堂上当众扮猩猩的学习内容都有呢,她早就练得了一副表面上的厚脸皮。 于是她连脸都不红一下。 至此也就过了几秒钟的时间。 这时忽然这个男的开口了—— “你们宫女都这般?” 他问得突兀又直白,显然是疑惑到了。 咸毓:哈? 咸毓:??? 系统:【哈哈哈哈哈!】 楚蔽当然不知道咸毓的内心活动。 但他意外发现了一个点,这个吃得津津有味的小宫女此刻竟然未有惶恐,面上丝毫没有担心犯了事后的恐慌,只有一些呆,和纯粹的茫然。 显然是不够懂宫规。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1 咸毓:出行不顺(靠边站叹气) 楚蔽:‘社死’是什么意思?没关系,只懂后一个字就行了。 咸毓:!!!(吓得脚滑) 2 (一语双关后) 咸毓:你才呆!你全家都呆! 楚蔽:骂得好 咸毓:? 第5章 “你们宫女都这般?” 是夜,咸毓见团儿感冒好些了,她就闲来无事同小宫女说着闲话。 团儿年纪小,入宫也没几年,被分配到经美人手底下之前都是在跟教习姑姑学宫规。 咸毓想着,有些重大的事问这个小丫头也问不出什么,那就了解一些其他简单的基础宫规。 虽然在现代的现实生活中,拍过看过古装影视剧的人多少见识过一些相关戏剧架势,但具体声临其境后,咸毓觉得还是有必要学习一下一些常识的。 比如说她仍在忍不住回想的白日假山洞情形。 “团儿,假如有宫女私下偷吃,会违反宫规吗?” 系统幽幽地问了一嘴:【你指的是哪一种‘偷吃’?】 咸毓:……闭麦吧你。 一个系统程序还挺污。 团儿听懂经美人为何这么问,回道:“宫人不该吃的自然不能偷吃,可是美人今日路上吃的食盒本就是领来的,只要不被人瞧见,也就不会被发现有失礼数。” 咸毓打哈哈,装作确实如此。接着就换了个话题:“说起来团儿你在我这儿当差,也是吃苦了,不如你看看……宫里哪处的差事更好,你可以……” “美人!”咸毓还没把话说下去,团儿急道,“奴婢不愿,奴婢只想侍奉美人。” 可咸毓是在往后头的剧情方面着想了,考虑到她自己是个将死之人,一个过不了多久就会得罪男主的炮灰配角,无论如何,少拖累一个宫女也是好的。 所以咸毓才想着要不提前安排团儿另谋高就,避免接下来被她的炮灰体质所牵连。 团儿见经美人面上仍露着迟疑,一下子委屈得眼泪花都出来了,“美人不要团儿了吗?” 面前的小丫头突然情绪激动了起来,咸毓连忙找帕子,一边给小妹妹擦脸一边安抚她:“怎么了怎么了?团儿,我只是先问问你。” 咸毓组织了一下心得措辞:“你瞧我这儿,冷冷清清的,你在我身边也跟着也没什么前程,所以想替你找个更安稳的去处……” 团儿闻言彻底哭了起来:“奴婢喜欢跟着美人,呜呜呜,美人不要赶走奴婢,奴婢好害怕……” 屋外头的天忽然响起了一阵轻雷,绵绵细雨转而越下越大,铺天盖地而来。 小宫女的泪水也像失了控制的雷雨,哗哗往双颊流下,再加之团儿的感冒还没好,一时之间眼泪鼻涕泡全出来了,整个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拼命想止住却反倒身子都抖了起来。 “好好好,不让你走,”咸毓连忙结束了她的话头,“团儿别哭了,停下来跟我好好说说,你怎么就不愿去别处了?” 团儿虽然年纪不大,但宫里伺候人的,怎会不知人情冷暖。经美人是她见过最为和善的主子了,往日里都不会朝宫女颐指气使,甚至今日竟然还替她“当差”去膳房领午食。 在宫里能伺候得上这种善良和煦的主子,团儿觉得自己像是做梦一样有福气,她早就对此知足了,从未想过攀龙附凤再谋些什么高就。 咸毓听着团儿抽抽噎噎的回话,原来小丫头在她眼里年纪小,心里倒明镜似的。 别处当差的宫人们在有些主子手底下的经手的活多少沾点阴私……这种现象出现在后宫中倒也不意外,但咸毓光听着想象起来也有些觉得可怕,毕竟这可不是电视剧戏里假扮演演而已,她不由地问道:“你们宫女都这般?” 话刚脱口而出,咸毓自己都愣了一下。 因为一模一样的一句话,白日里那个男的也问过。 先不论两者语境根本不一样,咸毓关注的是,她发现有些记忆她越想避之不及,却越被存在脑海中,根深蒂固了起来。 当时现场只是惊慌,事后咸毓重新回忆起来她意外碰见的陌生男子,印象最为深刻的还是迎面对视的那张脸。 说起来这是她有生以来,真真实实第一次见到不是带假头套的古装男子。 他的肤色很白,甚至比有些女的还白,咸毓觉得自己好像都能看到那张脸冰白的肌肤之下,隐隐流动的毛细血管。 他的周身并没有自然散发出寒冷的气质,但是那双静寂无声的双瞳之下,仿佛是一颗清冷寒凉的内心。 咸毓虽然不知道这人是谁,但她猜八成确实就是能够行走于皇宫之中的皇亲国戚之辈。毕竟凭借那张脸也能推测出其人生母肯定是姿色上乘的女子,自然极有可能是有身份的人。 也许吧,如果这人是除了男主之外、皇帝大叔膝下其他的某个皇子……这让咸毓想到,按照剧情来说,好像男主的几个兄弟确实也有不少戏份。 宫廷剧里除了前期皇子时期的群戏剧情之外,中期也不缺有其他皇子搞事情的戏份。他们出身身份摆在那,兄弟之间,和男主都是皇位的竞争对手。 想到这里咸毓也肃穆了起来。所以团儿能分配到经美人这里,确实也算是个好差事。 一个草包美人,身处后宫没什么花花肠子搞事情;一个弱小怕事,有什么沉重的吩咐也担不起。两人一起身处于各种风波边缘之外,看上去倒也像是能相安无事。 咸毓缓了缓自己的神情,一边安抚哭泣渐停的团儿,一边想着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带着小宫女,两人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黑夜里,大雨倾盆。 瓢泼大雨哗啦啦一股脑地从天而降,吞噬了整片禁庭…… 两仪殿外。 几个端着水盆的宫人一言不发地任这加剧的雨势打落在单薄的蓑衣上,他们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松了口气,看向地上被雨水快速冲刷掉的乌黑血泊。 澄黄的灯烛在不远处的长廊上高挂着,被朦胧的雨帘抹去了光耀,无法照出血色之深红。 因为这变大的雷雨,地上的几滩血迹都不用端水盆冲洗了,只需再用扫帚扫开混着血水的雨水。 雨势很大,几个宫人省下了半笔活,手脚麻利片刻后,相携快步离开。 正殿内灯火幽明。 一个较为年长的宦官双手端着茶水盘,轻声快步走近。 他刚要开口,御案上的楚蔽就头也不抬的回绝了。 “朕不渴。”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楚蔽:大晚上的喝什么茶?想害得我失眠吗 大太监:这款不提神的,只是给您润润嗓。 楚蔽:是吗,我不信(鲁豫jpg)你看某个黑眼圈作者—— qaq 第6章 御案 殿内空阔,香炉青烟袅袅。夜空中豆大的的雨滴前赴后继地砸在半开的窗棂上,凉风席卷进来一丝潮意。 万良叫人把一扇扇窗门都去关上。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6节 在太极宫办事的宫人,时至今日仍旧是战战兢兢的模样,万良见他们一个个低声下气胆战心惊地佝偻着身子,接着便叫他们都退下去了。 他甫一回头,就瞧见陛下将手中那本奏折随意往御案上一扔,站起身来。 楚蔽穿着玄色衣袍,领口和袖摆纹着金丝缝制的精致绣纹,墨发垂肩。随着他起身,敞开的领口松松垮垮地耷拉在肩颈的两侧,露出几寸白皙的胸膛。 “陛下!”万良找到一旁架上的龙袍,想拿过来替楚蔽披上。 他无奈地默默叹了口气。陛下往日里穿的常服总是不爱绣着龙纹的裁制,那代表着金尊玉贵身份的龙袍,也总被弃如敝履一般撇在各处。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不爱做一国之君呢。也就伺候多年的万良晓得,陛下只不过是一贯不在意那些繁文缛节。 楚蔽正随手拿起一旁案上的茶盏,浅浅抿了一口,接着就避开双手举着龙袍就要盖过来的万良,跨步往另一侧走去。 “……诶?”万良只能收起了主子的外袍。 楚蔽几步走到不远处的台阶上,随地坐了下来。 万良眼见御案上杂乱无章的奏折堆积如山,便上前着手整理。 他眼明手快,嘴上也嘀咕了起来。 “这一日日的,不好好用膳,不好好休憩……奏折总是乱成一团……天凉了不顾衣薄,人少了仍不会唤声……” “啧,”楚蔽朝这头看了一眼,淡淡地开口,“你怎么越来越唠叨了?老太监一个了,倒像起老嬷嬷似的了。” “是啊,”万良接嘴道,“奴婢可不就已经老了嘛。” 日后他必是先走一步。他挂念着还年富力盛的主子。 万良坦然道:“陛下年幼时,奴婢一个人伺候你,可不就是既当公公、又当嬷嬷么。” 楚蔽对于大太监的自嘲,完全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许是太极宫里的宫人们都过于畏惧他,导致满殿上下总是寂静无声。是以万良怕他憋闷,近日里的唠叨越来越多了,恨不得一个人顶上三四张嘴,力求添一些生气,给他解解闷。 可楚蔽只觉得老头子年纪大了,瞎唠叨。 少时式微。楚蔽身为皇子,却被众人皆抛在脑后,他一个人住在偏僻萧条的宫苑,本按例分配给他的宫人,也都陆陆续续的跑了。小小年纪,身为皇嗣轮落到身边只留下了一个万良。 曾经楚蔽常道,他这个太监,也真是个呆板不知变通的奴婢。 万良却淡笑着摇摇头,说自己要是也走了,殿下不就真的只有自己一个人了么。 后来的楚蔽,作为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在暗地里野蛮生长,羽翼渐丰。期间所遭受的苦难,吃过的苦楚,万良是看在眼里,是最为知晓的。 那时楚蔽还曾提前畅聊过几句日后的打算。楚蔽问他,待到他日大功毕成,他这个太监要何等的赏赐?楚蔽定许他衣锦还乡,风风光光的回老家养老。 万良却梗了脖,说他回去作甚?替兄侄们带孩子吗?还不如……是啊,几乎是靠这个太监一个人拉扯大的皇子,就算说出来大不韪,但万良何尝不把自己的主子在心底当后辈似的呵护。主仆二人相扶相持这么多年,经历过风风雨雨,情谊尽在不言中。 万良快速理好了御案上的奏折,趁楚蔽还坐在台阶上,就拿着外袍盖在了他的肩上。 “地上凉,您少坐一会儿。” “你老了,少唠叨几句。” 若接连这么说他,万良通常便会急了,反驳一句:“奴婢哪老了?” 楚蔽轻轻的闷笑了一声。老太监听不得动辄说他老了。 万良在一旁唠叨开了,碎碎念嘀咕个不停:“奴婢还没见您娶妻生子呢,到时候奴婢还要伺候您的儿孙……” “行了。”楚蔽毫不见外地浅浅瞪了一眼身旁的“碎嘴老嬷嬷”。耳朵早晚要被这老头子磨出茧子来。 “朕还不想就寝,你去睡吧。” 不过这种话说当没说,万良就算走开了也还是会候在偏殿。 楚蔽起身敛了敛肩上披着的外袍,回到御案边自顾忙自己的去了。 万良走回偏殿,两个小内侍瑟瑟候在那里。 “万师爷,外头的……” 万良看了两人一眼:“怎么还一惊一乍的,血冲干净了就成。上上下下的都老实些,少惹陛下的不悦。” 后宫之中,最忌讳的之一,便是宫人男女有违宫规酿私情。 犯了宫规,自当受罚。更甚者还是陛下亲自点出来的,那更添监管之位的失职。陛下日理万机,还要花眼神管这等琐事,相干人等若再如此玩忽职守,小心脑袋都不稳。 再加之事出一方还是出自那边的宫人…… 小内侍抖着身子问道:“那万师爷,奴婢们可需向东、东……” 万良白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陛下金口玉言,‘东宫’永远是‘东宫’——你们舌头可要捋直了。” “是是是!” “用得着咱们替那边着想么。”万良笑不达意,多年前众人谁会料到如今是这般光景呢? 他也不再多言,提点二人道:“便是今夜,这阖宫上下的消息,也长着翅膀。” 打发手底下的人走后,万良兀自在一旁坐下,抬眼望向窗外乌黑浸润的夜空。 成王败寇。在万良这种久伴天命之子左右的宫中老人眼里,他早就懂得了认清虚实。 东不东宫又算得了什么? 现如今坐在龙椅上之人,乃是姓楚名蔽。 前廷后宫都胆寒当今的暴戾气恣意,又如何? 他万良当然只听陛下一人之言。 楚蔽曾言——世人忘他,他便刀头舔蜜;世人畏他,他即安枕无忧。 作者有话说: 楚·拔出长刀·蔽:走过路过,还请都收藏本文。 (更新时间:定在前半夜) 第7章 ‘东宫’永远是‘东宫’ 两仪殿外发生过的大事小事,如不加掩盖,便如暗流涌动,随即快速流传到各宫之中。 丑时。 东宫光天殿北一角灯火熹微。 雨帘沿着屋檐而下,绵绵不绝。 屋内暗处一人低声道:“才派出去没几日的宫女,怎就会被如此精准的抓到?” 上座之人微倚椅背,眉间拧紧,一言不发。 他身着寝衣,在外系了一件披身斗篷。 桌案上散着微弱暖意的烛火映在他略带病容的脸上,眉眼间依稀存着几分难掩的疲惫。 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宫女,往日里不可能会被人留意。今夜却被提到两仪门里就地按宫规处置了。未免显得有一丝兴师动众。 不过这事经手在如今这位龙椅上之人的手底,倒也如乱拳打死老师傅般一如既往的行事果决不留情面,却又说得过去。 是那人干得出来的事。 “我朝立世已久,还从未见过此等狠辣虎狼之君,”暗处身影咬牙道,“这楚蔽的爪牙难道已遍布阖宫上下了么?” 此人话音刚落,就见上首自己的主子冷下了脸。 他却仍愤懑难抑:“若不是先帝……” 若真是耳目遍处,还容他在此毫无忌讳的放言?说到底楚蔽正是胜在了手段迅猛上。 “咳咳,”上首之人不经意间咳嗽两声,缓缓道,“往事已去,如今早已变天……” “乾坤未定!您又是何必如此,”暗影痛声道,“待到他日,只要您——” 门外忽然响起了几道人声。 接着打完招呼的大宫女就踏进了外头替她打开的门,她手上端着一盘锦衣,几步上前请礼道:“娘娘担心殿下您夜里贪凉,命奴婢过来送衣裳。” “……叫她先睡罢。” 他沉声道。 确实是一日之中最为寒凉的时刻了。 殿外春雨阵阵,如冲奔之水,浇灭一簇簇跃然于胸的星星之火。 今年的太极宫,冷冬之后,仍然教人遍体生寒。 * 咸毓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暖阳泄进床帘内,光影漾漾。 她换个角度想,目前的生活确实十分安逸。在古代的皇宫,吃穿用度都是全天下最好的了,而且听团儿说,如今后宫虽然冷清,但该给各宫的份例,也从未紧过。 看来皇帝大叔日理万机把江山经营得蒸蒸日上,然后无瑕常进后宫巡幸,但保证好吃好喝供着。 还有一想到不用给养病的皇后每日请安,她就浑身充满带薪摸鱼的惬意,乐得只想多伸个懒腰。 赖床分子咸毓又把头塞进了被窝,捂住自己的嘴巴,防止自己笑得太大声。 刚来时还郁闷自己是不是太倒霉了,现在她觉得这分明是她修来的福气,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当个什么事都不用做的懒人坐吃等死了。 她保证一点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至于宫斗是什么事?什么事都不关她的事。 目前唯一让咸毓觉得遗憾的事,就是饮食方面毕竟有着时代局限性。 虽然出自皇宫膳房的吃食肯定是古代条件下最好的了,但现代化的美食她也甭想了。 咸毓想念肥宅快乐水,想念各式中西餐甜点,虽然有些是不够健康的食品,但她往常也不怎么忌口,可惜她今后再也吃不到了。 越想越馋。唤来团儿后,咸毓眼巴巴问道:“可有那种……吃了又教人后悔的吃食。” 团儿圆圆的小脸上布满了疑惑,试探回道:“孟、孟婆汤?” 咸毓:“……” 那叫垃圾食品!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7节 算了。 冷热交替之季。 春日里的午后暖融融的阳光烘干四处的雨迹。 无所事事的咸毓找了张阳光下的软榻打盹。她懒洋洋眯眼浅眠。 梦里什么都有。二十多年的年轻岁月如白驹过隙,画面中一会儿是热热闹闹的剧组片场,一会儿是热气腾腾的外卖小吃,还有她背得滚瓜烂熟的薄薄几页女配台词…… 都忘掉吧。往事随风,难以挽留。命运就像失控的瀑布,深暗的静水。她不必执着什么。 然而可恶的系统却把她叫醒了! ——【你想睡到什么时候?】 咸毓没接它的话,她被叫醒来刹那不知今夕何夕,还没回神儿。 系统好心提醒道:【有些事你可能还是别忘记了。】 打什么哑迷?咸毓迷惑:什么? 系统无奈得很:【你没发现你的小宫女走了好一会儿了嘛?】 前不久团儿发现她们这里的熏香快用光了,说要去领新的。 咸毓对于古代这种东西也不讲究什么,便跟团儿说如果路远的话,她也别去了。简直就是带领小宫女一块儿犯懒。 但团儿听了后合计一想,自己可以就近先找朱宝林殿里借一些,日后再等月供。经美人同朱宝林交好,二人的贴身宫女情谊也不错。所以团儿说干就干,午后就出门去了。 咸毓醒了醒神,问系统道:我睡多久了? 系统比她还急:【你赶紧起来找人吧!】 咸毓比它淡定多了:团儿比我更认路。 系统:【……】 角度清奇。 咸毓准备重新躺下。 说起来原身经美人可真是不够受宠的,光这几日咸毓所见识到的景象,就心里有了大概了。 首先她住的这里铁定算是较为偏远的宫殿,迷路那日她差点走得脚酸。而且她位份低住的是偏殿,虽然眼下没有另外一起合住的妃嫔,但可不就是留着最为宽敞的正殿空着嘛。 此外这冷清的偏殿里也就配备了一个贴身宫女,其他偶尔在外头做洒扫差事的宫人显然是这一片地域共用的。所以要不是后宫从不苛扣用度,咸毓一度都快要怀疑她住的这处莫不是冷宫了。 系统忍不了她这幅懒虫附体的模样,直说道:【我知道你想着能不出门招事就不出门】 咸毓承认道:所以做人呐,就是要以和为贵。我不出门,就少惹是非…… 【但你有没有想过,你不去可能有事也会闹大?】 它说得也对。 咸毓一把从榻上坐了起来:是哦。你可真是个七窍玲珑统。 她一边起来一边让系统给她地图导航路线,抓紧时间去找团儿,看看小宫女在外头有没有出什么意外。 系统气不打一处来:【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才能自己学会认路?】 咸毓边赶路边含糊道:这不有你嘛,冒出个你来,还用得着我认路嘛。 她的宗旨就是,有些东西就别占据脑容量了。 系统:【……】 拐来拐去走了有一阵子路,系统叫她在一座宫殿前停下。 咸毓顺脚正想上前打听,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像是瓷器被砸碎在了地上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系统抓狂:我说过了!我可是高大上的系统!不是什么简单的搞嘚地图啊! 第8章 七窍玲珑 咸毓一个战术性后仰。 系统:【……】 你还只是在人家大门口呢。 咸毓:你说朱宝林住这里? 系统:【嗯啊,她这儿比你那儿人多些。】 咸毓也瞧见里面有宫人发现她后,就过来迎她了。 【朱宝林住在这承香殿的西偏殿,东偏殿住的是梁才人。】系统友情提示道。 咸毓脑中条件反射地回忆起了自己角色范围内所知的剧本里的相关人物。 虽然书里谁住哪儿她现在才了解到,但梁才人她是知道的。 此人不是个好相与的。 咸毓抬头望天。 天光大亮。 系统:【大白天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所以你现在进去不?】 它还真不知道这位咸鱼附体的懒人是否会临了还打退堂鼓,然后又传播它一嘴的和平宣言。 咸毓兀自深呼吸了一口气,忽然举起双手,平展在自己额头上方,迎着这里宫人疑惑的目光,快步走了进去。 她当然是在意团儿的。 只不过进去之后,入眼所见的状况似乎比咸毓所预期的要更差一点点。 甭管分不清楚东还是西了,中庭露天空地上几个人这会儿都在呢。 “呦,经美人,”一身浅杏色宫装的妙龄女子回头见到她后,先是笑不答意地顿了顿,然后才随意地原地请了个礼,“你怎么来了?” 此人便是梁才人。 咸毓看见地上跪着两个小宫女,正是她的贴身宫女团儿和朱宝林的吉喜。 一旁站着揪着手帕红着眼不出声的朱宝林。 系统:【哦吼,人都到齐啦】 咸毓有被它哽到。确实,除了这梁才人——靠北上首还有一个淡然坐着的吕芳仪。 她上前,掏出在古装剧剧组礼仪培训时学到的尽可能标准的姿势,有板有眼地行了个也不知道对不对的礼。然后又把手掌举了起来。 吕芳仪正侧头抿茶,并未正眼瞧她。 倒是立在一旁的梁才人跟着轻笑一声,掩帕笑道:“经美人这是怎么了?额头撞出包了?” 咸毓刚才睡得发髻稍微有点儿乱,在梁才人眼里看起来,这经美人人如其形,草包头上长草了。 在场的四位都是这批最新入宫的宫嫔,咸毓也认得出来了。毕竟她的角色剧本里也沾了这方面的背景设置。 经美人和朱宝林她们这些是外地来京的,为吕芳仪和梁才人这些个京官之女所嫌弃。就有点像现代社会的“地域黑”或一线城市的优越感。 两方人员几乎从选秀初期就泾渭分明。京城的鄙夷外地来的。 尤其是这个梁才人,她父亲虽在京官中也不算显赫,但得知外地来的草包只因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儿,就被封了个比自己才人还高一品级的美人,她心中一直不平,自是前前后后都看经美人不顺眼。 所以要不是这会儿吕芳仪竟然也在场,咸毓本以为她能以小小的品级优势把团儿和朱宝林她们捞出来。 然梁才人同吕芳仪交好,也可以说是她单方面巴结着身家条件比她好的吕芳仪,相当于一个小团体了。 安坐着的吕芳仪听到梁才人的风凉话时刚好搁下了茶杯,也抬眼不咸不淡地望了过来。 一旁梁才人微扬着下巴:“妹妹我请吕姐姐来承香殿喝茶,孰料二位的宫女如此的不长眼,在殿外肆意喧哗,毫无宫规可言。” 咸毓心里了然,所以“因此”就被罚了咯? 她当然看得出对方是在挑鸡毛蒜皮的点来专门针对人。 妃嫔进宫时被安排的住处应该都是宫里定的,而朱宝林不幸跟梁才人分在了同个殿,看来往常也可能隔三差五受些搓磨。 而今天不巧的是这个梁才人还邀请自己的“小靠山”吕芳仪过来坐坐,咸毓身边的团儿又过来找吉喜,然后就被梁才人借势一并拿捏住了。 咸毓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有道是“三个女人一台戏”,现在四个女人都可以搓麻将了。 这还只是同届进宫的而已啊。 说到底都是一些后宫纷争的敌我关系,她其实真的不想参与。 可是眼瞧着团儿她们两个年纪不大的小丫头还在地上跪着,而梁才人专门命人搬了小桌椅到殿门口中央,用来好吃好喝奉承着吕芳仪……对此咸毓当然也很闹心。 咸毓心中默念。不生气不生气,古人视野有限,抛开男女关系方面的争夺,就当是职场竞争而已好了。 此时也就过了几息之间,系统还有空笑问一句:【你手举着不酸吗?】 紧接着吕芳仪也终于对咸毓这一举动发问了:“经美人这双手是何意?” 系统:【哈哈哈别到时都以为你随时都准备着给大家行大礼。】 咸毓暂时没空跟系统斗嘴了,她坚持这怪异的姿势,正等着对方问呢。 稳着较为傻憨的模样,咸毓神情又是认真得很,上前施施然说道:“回芳仪,只因妹妹曾听人指点,若要肤白,这天上的红日可得少晒——顶多连着只能晒一刻钟的长短。若非如此,不仅肤色愈趋显黑,而且容貌也会变老更甚!” 系统:【噗……可真有你的。】 果然面前二人闻言就是一怔,不由自主动了动身子,下意识地试图躲避日光。 就连站在一旁欲哭无泪期期艾艾无能为力的朱宝林,也瞪着一双红眼,带着求实的眼神看向咸毓。 好在咸毓的脸就是最好的代言了,她自顾说完后还认真的点点头,一副自以为博学多才分享所长的草包模样,平举在脸上方的双掌底下一双美目一眨一眨地看着她们,仿佛意欲猜测她们都已经晒了多久了。 “……” 静默了几秒。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8节 吕芳仪搁在扶手上的手放了下来,慢声说道:“梁妹妹这儿的好茶我喝过了,日头也不早了,本芳仪先回去罢。” 梁才人忙不迭应是。 她既自己也想着回屋躲太阳,又怕吕芳仪怪罪自己请她到外头恃势凌人害得晒久了太阳,于是赶忙喊人过来伺候。 走了个品级高的,咸毓预想着自己稍后应该能把团儿带回去了。 …… * 吕芳仪扶着贴身宫女的手走出承香殿后,淡淡评价道:“这经美人倒似也不像是个过于蠢笨的。” 而她也没功夫真当那个梁才人的万用靠山。 宫女趋承道:“亦或许是芳仪多虑了,奴婢瞧着,那经美人也就一张脸还凑合。” 说到这里吕芳仪垂下了渐冷的眼眸:“是啊,若要说七窍玲珑心,那也该是裴玲珑莫属呐。” …… 一拨人走远后,宫墙后立出了几道衣摆。 作者有话说: 吕芳仪/梁才人:#红眼病联盟# hhh… - 第9章 隔墙有耳 万良回来后,在两仪殿门口碰见了正巧过来的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近日刚回京省亲。上一回当众现身,还是在半年前宫变时。 万良恭敬的向她请安。 大长公主对于这个陛下跟前的亲信内侍,一向是较为客气的:“良公公近来可好?” 万良淡笑道:“伺候陛下是奴婢的本分。这不,刚好从后宫回来,奴婢亲自给各宫主子送了月供物什。” 大长公主点点头:“本宫常年久居京外,帮不上陛下太多忙,难为良公公还要兼顾些后宫琐事。” 万良不敢当:“您客气了。” 两人的寒暄言尽于此,一边闲话一二,一边前后踏进了两仪殿中。 殿中侍奉的小宫人迎上来,告知二人陛下还在会见几位大臣。 “那本宫先去偏殿喝茶吧。” 万良在偏殿招待好大长公主后,轻声静步走回大殿内上首龙座的一旁站定。 下边立着一人,跪着一人。 “陛下,”眉眼凌厉的中年人拱手道,“案已查明,人赃俱获,贪官贾生已在狱中伏法,而与他沆瀣一气狼狈为奸的同僚也不容放过!” 楚蔽面色淡然,没接他话,转头问万良:“姑母来了?” 万良微微抬额看了一眼站着的周相,面无表情地跟着陛下一起忽视人:“回陛下,大长公主许久未回京,如今回来小住,陛下可要多招待几日。” 楚蔽颔首:“姑母刚回京便来宫里探望朕,朕也想姑母了。” 万良:“陛下放心,大长公主府里的一应番新,奴婢已经命人妥善安置。若是陛下想留大长公主留住宫中,奴婢也命人收拾好了空殿。” 楚蔽认可:“朕自然是乐意姑母住进宫里的,闲暇时分还可与姑母下棋喝茶。” 下首被晾着的周明岱眉间都拧起了两道缝。心下暗骂,不知道还以为这姑侄是亲生的呢?一幅情谊深厚的温馨之态。实则隔了好几道的名义上的姑侄,换半年前哪个人会把这二人连接上同盟干系? 有这空档,底下跪着的下位官员就又有了争辩的时机:“求陛下圣恩!贾大人乃清廉之辈,断不会贪慕浮华之物!若说什么银货两讫,那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周明岱毫不介意脚下之人的垂死挣扎般的进言,只觉得这种榆木脑袋之流的御前老泪如同脏东西一样碍眼。 楚蔽状作回过神来,面色冷漠地往下望去,问二人道:“周相方才说,犯官贾氏连同其同党该当何罪?” 周明岱上前一步:“贾家余下六十一口人按律发落,贾氏同党一并捉拿下狱问罪!” “就按周卿说得办吧。” 楚蔽随意的口气。 丝毫不顾底下跪着嚎的那个死脑筋。 周明岱嘴角微勾,拱手领命。 楚蔽却接着说道:“贾氏渎货无厌,罪不可恕,死在狱中也过于轻便了——” 他双眸中风云诡谲,冷白的脸上透露着似笑非笑的寒凉,幽幽地望着下首二人,说着轻软松散的语调。 “将他贪赃的双手砍了,挂在贾家大门口屋檐两侧。” 周明岱的嘴角一塌。贾家都要抄家了,这位恶心人哉。 连跪着嚎的另一个都被旨意吓得止住了哭声。 横空出世,雷霆万钧。半年前这个踏着太极宫满地的血色登上龙位的年轻帝王,其手段之阴毒,可止小儿啼哭,满朝哑言。宫变之后,这半年来还有谁未见识过当今的肆意为虐?真教众人狠狠地吃了一笔不可以貌取人的教训。 …… 万良礼貌送周明岱出殿门口:“周相慢走。” 周明岱的眉间两道缝一时松不开来。枉他为官半生,自认也是心硬之人,但仍旧在不经意间会被楚蔽恶寒到。 他今日不由自主地同万良开了口,斟酌着言语,看似忠义的语调:“陛下早年不易,身边没多少体己的人,良公公可得多劝劝陛下,平日里少些动怒。”那一道道凶狠毒辣的圣令连他都有些吃不消。 万良心道,陛下可都还没动怒呢,你等多管什么闲事。 他面上镇定,恭顺又诚恳的模样:“还是周相想得周到,奴婢省得,近日来奴婢也偶尔劝谏陛下,这后宫佳丽尽在,陛下大可挑几个顺眼的宠幸,伴驾一二,红袖添香。” 周明岱:“……” 不提这还好,提到如今后宫的处境,他都无语凝噎。 * 大长公主坐的偏殿不远,方才的议事也顺耳听了个七七八八,待到将周明岱恶心走的楚蔽来偏殿后,她也顺便问了句:“那姓贾的真当贪赃枉法了?” 楚蔽拿起茶盏:“贪了,便是要受罚的。” 便不再多言的态势。 大长公主大致听明白了。 无论那当事人是小贪还是被陷害,在陛下手里,都是一并处置了。 这或可说帝王之无情,或可说他人愚笨不懂自保,或可说朝臣的派系林立互相倾轧……楚蔽显然不甚在意。 难道谁都可以永远等着会有贵人来相救么? 这世上最不公平的命运,便是这世上最为公平之处。 大长公主沉了沉心。昔日她在千钧一发的一念之间,选择站在当时可谓是忽略不计的楚蔽这一边,简直是她最为正确的押注,到后来纵观楚家皇亲,也是她获益良多。 而对于这个实则陌生多年的偏门侄儿,她自认还不够熟悉。不过换个视角来看,楚蔽生性凉薄,倒也坐得稳一国之君。 她转而把话头带到了别处,万良添茶时,大长公主提及道:“方才同良公公寒暄时提起后宫,陛下如今可有宠幸中意的妃嫔?” 姑母过问内苑家常,乃身份常情。何况如今父辈的女性长辈也就以大长公主为首几个残留,楚蔽后院的事,大长公主要是想,还是可以关心一二的。 而这话头显然是楚蔽不甚在意的事。他听了也左耳进右耳出的,兀自捏着茶杯。 一旁伺候的万良便会代为应话。 不过巧的是,这事倒是万良同为在意之事。 “大长公主您说的是,陛下有时的确过于喜静了,奴婢也想劝陛下有空多去后宫走走。” 说着,这个操心的内侍倒是如数家珍了起来。 这个宝林歌唱得好、那个才人有才情,哪位主子父亲任何职、哪位主子看着准是温柔小意…… 大长公主一边听着万良盘点,一边就看着楚蔽的脸色。 只见他神色默然,看来一如既往的把后宫那些女人用名义当成摆设。 她依旧记得半年前大殿之中楚蔽那句狂妄之言…… 万良说得口干舌燥中:“裴順仪大家闺秀名门典范,哦,还有个经美人,貌美如花天仙下凡……” 作者有话说: 现在的楚蔽:老头子瞎夸; 以后的楚蔽:我老婆坠美! 第10章 如今后宫的处境 有些话若不是万不得已,大长公主实则也无意与楚蔽多谏言。她这侄儿如今做了皇帝,越发长成了孤家寡人的模子。 看来当初那惊得众人目瞪口呆的举措,大家满眼的荒唐,他果然不以为意。就像她看得出来如今楚蔽纵容朝堂上众派系之间的争斗,一番帝王制衡之术得心应手。 但不知他对自己的后宫,到底是另做打算,还是真的满不在乎。需知如今后宫的处境,可谓着实有些尴尬。 万良说完了一溜儿的名号,眼前也只有大长公主一个听众。 两人先是无可奈何地面面相觑,后又不约而同看向楚蔽。 楚蔽放下了茶盏,正神思深远,三两指默默闲敲茶桌案,看样子像是在想别的政事。 万良:“……” 他果然又是一通白讲。 这也不是第一回 了。 陛下为人孤僻喜静,曾经还是无人在意的皇子时也没有婚约。可如今已经是当了皇帝的人了,后宫也算有人在,他却把一众人等当个摆设,所以到头来真是“皇帝不急太监都急了”。 好在今日大长公主也在,万良带着求助的眼神看向这事上的帮手。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9节 大长公主想了想,又是起了个头说道:“今年的春日雨水颇丰,京城的晴天难得,明媚的日间陛下可有多去内苑花园走走?这景色……” 楚蔽:“昨日刚走过。” 大长公主:“……” 她见万良闭了闭眼。 万良:确实陛下昨日午间一个人四下散心去了。只不过回来后当夜两仪门下就又见血了。 他大致同大长公主转达了一两句。不就是他劝陛下多走走、陛下出去正巧撞见宫人私通、顺手亲自抓了个正着的事么。 大长公主听了心下了抖了一抖。 说实话她这侄儿时不时阴恻恻的她也胆寒。 万良连忙硬是将话头揭了过去:“是啊,今年的春日红情绿意,大好春光,大长公主您回京小住,不久之后的春日宴您可要出席?” 接着两人便一唱一和的努力往后宫女人方面扯,什么今年的春日宴由承香殿的谁主理,什么殿的谁又如何如何……楚蔽即使一开始的确没听进去这些话,久而久之,耳根子也快要被磨出茧子来了。 他这一路走来,亲信不广,尽量全幅安在前廷了,所以后宫大略事宜仅一个闲不下来的万良在兼顾操持,楚蔽本人是丝毫未留心过。 左右不过几个摆设而已。 应付一下身份门面罢了。 楚蔽心里的看法,众人不见得都能意会。然他也无意多言此间的琐事,眼下已然是一副快要听不下去的面色。 帝王倒不是动怒,顶多是嫌自己的老头子手下又开始唠叨了。 两个年长的苦口婆心,存的心思也只不过是家长里短的见解,楚蔽不甚苟同。 聊完大长公主留京下榻的事宜后,楚蔽也坐不住了。 万良跟在他的身后离开偏殿。 楚蔽慢悠悠地踱步走出殿外。 月上柳眉梢。 万良还在一边念叨,虽不招待大长公主同膳,陛下怎地又不愿用晚膳了呢。 楚蔽走在前头还有心思说胡话:“宫外的百姓不都在传朕茹毛饮血,凶恶到能对活人都生吞活剥么?” 万良心下藏着心疼:“世人不知陛下一路以来的艰辛。” 楚蔽嗤笑一声,回过头来的面色上毫不在意,他淡漠地吩咐道:“不必跟着朕了。” “那晚膳……” “你不是催朕去后宫么。” 万良听了心下一松,却接着见抬脚走人的陛下又留了一句—— “朕去啖血肉、饮天河。” 万良立在后头,对他的浑话也只能大叹一口气。 今夜无雨,微风清爽。 春日昼夜温差大,日落后没了日间的暖意,阖宫中人大多也不愿夜间无事走动。 楚蔽漫无目的闲步,像往常一样传往人烟稀少的宫室走。 沿路上的宫灯甚少,静下来的内苑只有暗淡月色下的鸟语花香。 偶尔穿梭过几道行色匆匆的当值人影。 人影在地,仰见明月。 咸毓这会儿回去的路上开始后悔自己有点晚了些。 吕芳仪走了后,她三两下胡招,把承香殿前跪着的两个小宫女捞回了朱宝林的偏殿里。 考虑到团儿说她们那儿好像没有化瘀的膏药,咸毓就索性暂留在朱宝林那,让三个哭唧唧的小姑娘先收拾一番。 后来来朱宝林又留她一起用晚膳,前后一拖延,咸毓和团儿离开承香殿要回去时,天色早就一片漆黑了。 这古代的晚上那可真的是黑不溜秋,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不可能像现代城市化那样到处都是灯光,能照亮一半的夜空。 就算是在最锦衣玉食的皇宫,光偶尔的烛火灯光,照起路来也是明明灭灭,差了不止一点儿的火候。 何况皇宫自然是地域占幅宽广,放眼望去,简直是黑咕隆咚蒙眼瞎。 咸毓还越走越心虚,天黑后她快要认不得刚才来时那条本就不怎么熟悉的路线了。 而且导航啊不系统说有团儿在就不帮她指路了。 可是按照身份来,是她打前头、团儿跟在后她一步的喂。 这会儿也不管了,咸毓一把抓过团儿的胳膊,假装是因为她害怕夜色,所以就改成环着团儿,两人相携并走。 没成想团儿毕竟还是个年纪小的,咸毓的“胆小”的模样连带着团儿也开始在这个乌漆墨黑的夜色下慌张了起来。 两人相携快步急走。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原先还平稳的呼吸都带得开始呼哧呼哧轻喘了,越喘越慌,越喘越慌。 白日里的绿树红花在夜色中都被染成了浓重的墨色,一道道参天魅影般地笼罩在头顶周围,仿佛将要吞噬一切。 团儿张嘴说话都开始结巴了:“美美美美人!奴、奴婢怎么听见我们身后有脚步声?” 她又不敢回头看! 团儿吓得边走边人都开始抖起来了。 咸毓刚想安慰团儿别幻听,可还没开口,她却也似乎听见了脚步声。 她们走得越来越快,那阵依稀的脚步声也在后头跟得越来越快。 因为身边还挽着个更胆小的团儿,咸毓的胆子也没自己的以前大了。 可是她转念又一想,人怂气更短,就在后面的脚步声像是跟着她一样顿时停了下来时,咸毓打算转头看。 正当她回头时,突然,响起一道刺耳的惊呼声—— “什么人?!” 作者有话说: 楚蔽:嗷呜嗷呜~ 第11章 “什么人?!” 春夜乘月,楚蔽原只想今夜得空走走。后宫广阔,他历来无兴致费时细逛。此刻却因细微声响而随意回首,立暗处窥见了一二阴私。 寂静的宫道石板铺平,两道瘦弱的身影相携疾步而行,像是急着晚归自己的宫殿。而她二人似是还未发觉,半条道的后头,正跟着一道幽影。 楚蔽的眼力极佳,一眼就望见后头那人手中所握之物,不由皱了眉头。 他虽不甚关切后宫,但也见不得总是教他亲自瞥见过甚之事。 转眼间这前后两行人便要穿过他这处林旁幽径,楚蔽也全然看见了后者的身形。 比起前头二人越走越躬弯腰的行姿,后者之人的脚步紧锣密鼓又暗带着诡谲的意味。 一个面容平平手握器具的宫人,尾随着前头毫不知情的二人。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后者不怀好意,心怀不轨。在这深夜空寂的幽地,莫不是要图穷匕见,趁无巡值宫人时,干些恃强凌弱之事。 这显然是后宫哪处动了心思,想要私下来教训人的勾当。 也不知前头二人是否也渐渐察觉了此时归途危境,倒也越行越快,带着走夜路的惊慌,躬身疾步如飞地穿梭在小道。 后头跟着的宫人见行事似乎将要有变,一边跟着加快了脚步一边举起了手中的物什。 楚蔽沉着脸,当这人于他面前擦身而过之时,骤然从暗处现身,一招擒住。 “什么人?!” 这宫人一道刺耳的惊呼声,惊恐中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捂住了唇鼻,连最后的挣扎咳喘片刻的机会都失去了。 “啊!” 被咸毓带着慢半拍转过身来的团儿吓软了腿。 而一旁的咸毓已早一步惊得下意识捂住了嘴。 疯了! 她另只手扶住快要瘫在原地的团儿,瞪大双眼惊恐无比地看见月色下可骇的场面。 墨色锦衣的高大背影在背光处挺拔卓立,他单手擒拿住另一人不得动弹,与此同时掌控后者手中细长的银簪,轻柔又强势地返向逼进,慢慢往后者的颈侧推撕过去…… 动脉划破后涌出来的渥绛热流在黑夜中如暗水似的,看起来潮湿且黏糊,流淌浸湿了古装立领。 背身的楚蔽漠着脸,提着手中抽搐疲软的形体微微侧眼,错过将死之人的发髻,隐约看见不远处二人的形态。 除了站都站不稳的,另一个捂嘴之人唯留一双在黑夜无边中显得格外蹭亮的瞳孔,宛如亮白的星火。 他随即收回了无所谓的视线。 时间都仿佛停止了。 捂着嘴的咸毓如同那飞快逝去的生命体同步得差点儿忘记了自己的呼吸。 远处宫灯融融柔火暗淡微弱,此时就像坟头孤火般,鬼魅摇曳试探。夜幕黑暗无边,除了那红到黑的血色和背立人白皙的后颈,对比又呼应。 星辰罗列。深空中忽然又刮起了一阵风,吹开遮掩缺月的乌云。 月照花林皆似霰。 咸毓只见那动手之人的后颈如皓月时的瓷白,微微倾侧,鲜活不似幻觉。 ……跑! 咸毓脑海中轰然炸开了这唯一一个字,在这不到几个呼吸之间的反应时间后,她拉起一旁吓到失语的团儿,使出短跑冲刺的速度,转头就往前面狂奔了起来。 她们看见了什么?她们撞见了什么!她们得知了什么?! 实在无法及时思考。 当下的唯一反应只有赶快离开这个是非恐怖的现场。 咸毓的五脏六腑在拔腿狂奔中联同炸开花的大脑一样混沌搅旋。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0节 麻烦事。乱如麻。浑身发麻! 她慌不择乱地拉着团儿一起,两个人不知力竭地狂奔疾驰,像是冲向黑夜的尽头。 凉风入口,喉间却是猩热无比,高速运转的肺部就像残破的拉风箱似的,胸腔都仿佛要炸裂了。 生命的全部只剩下了无尽的奔跑…… “美人…… “美人?” “美人!” 咸毓突然被叫醒。 她猛地睁眼坐起身来,才发现已是天光明亮的翌日。 而她刚才只是在梦里。 她短短两辈子以来还是第一次亲眼见证死人了的场面。昨天夜里和团儿两个人顶着无比的恐惧跑回来后,累得倒头就睡。 而果然撞见这种事后是会做噩梦的。在被叫醒之前,咸毓的梦里简直就像是荒野求生、邪庙逃亡中,没完没了的一直在奔跑。 她在梦里的双腿像永动机似的,一直循环往复。要不是被早一步起来的团儿叫醒,还不知道会把这种梦做到什么时候。 咸毓调整了几口清醒后的呼吸,终于缓过神来,她见团儿也带着黑眼圈,果然同样夜里也没睡好。 这个点确实也不早了,还是起来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两个人就算是还没有从昨夜的惊险中恢复过来,但都打起精神来平复心绪。 只不过都变成了话比往日少了许多的状态,没两句就安静沉默了下来。 咸毓暂时也没精力安慰比她年纪更小的团儿,她先在心里默默地分析着昨夜的惊险经历。 她昨天分明只是去了一趟承香殿而已,根本就没料想过在回去的路上能遇到这么大的事情。 还有那系统也叫不出什么音讯来。 这惊悚无比的经历,咸毓这会儿也后知后觉大概推测了一些可能性。 她和团儿从承香殿离开回来的路上似乎被人尾随了! 那么尾随的人极有可能就是承香殿的人。 答案就呼之欲出了。她得罪到了梁才人,那个梁才人竟然当下就要报复她,派自己的手下在宫中夜路上动手,想让她吃点教训?又或是…… 咸毓回忆起自己在怀疑有尾随后决定转身的那一瞬间所见到的震撼场面,仍然后怕。她看见了一场幽晦的生死过程,这事换谁都淡定不了。 这让她第一次感受到了这个时代生命如草芥的脆弱。尤其现在还是在充满利益斗争的皇家后宫之中。身临其境的见证死亡现场,简直是毛骨悚然。 换做是现代法治社会,她可是要以现场证人的身份被警察局叫去协助破案的。而现在这里是古代皇宫,死了个人也不知道会不会搬上台面来? 而且还有,那个动手的人又是谁呢? 事到如今她不会觉得自己撞见的是简单的事。 所以她莫不是无意间触发了什么她不知情的原著剧情? 一想到原身的命运是由原著的男主所影响的,咸毓就不由自主地猜测……昨天夜里那个人,难道就是原著的男主楚霰? 她待会儿一定要把系统揪出来问个究竟。 作者有话说: 猜得好,下次别猜了,到目前为止你就没猜对过… /(///w///)/ 各位读者美人去康康专栏那本美人预收文文叭… 第12章 疑云 夜了派去的人,一个晚上后竟然还没回来,承香殿东偏殿的清晨带着一丝古怪的纳闷。 梁才人按点起来后,坐在妆奁前,朝宫人发脾气。 “一个个的玩心那么重!规矩都不懂了?都什么时辰了?还不滚过来复命?!” 几个宫人唯唯诺诺地答不出什么话来,只能干低着头挨骂。 有别于外地选送过来的秀女,京城的官家女带着地域的优势,不仅能送个陪嫁婢女进宫,其后还能靠打点人脉,借各处内官的途径再塞些自己的人进来帮忙。 所以梁才人的东偏殿里并不缺伺候的人,可比朱宝林那儿和经美人那儿多得多了。 昨日里因不巧来了个经美人的贴身宫女,导致磋磨朱宝林起来都不够得劲儿,再加上梁才人本就对高自己一个品级的经美人看不顺眼,半日来心里存着难消下去的气让她吩咐手底下有腿脚功夫的宫人尾随离开后的经美人,要在夜路上偷偷给人点儿教训,好让那姿色过人的经美人吃点儿苦头。 到时候不管是受到了惊吓亦或是不小心划破了脸,反正月黑风高的冷清后宫路上,谁也没看见谁也不知晓。 只有报复了一直以来看不顺眼的经美人后才能顺顺气,可都到转天的大清早了,派走的人还没有回来,梁才人简直就像一拳头打出去没个回应般的仍不舒坦。 等梳妆完毕后,宫人布膳伺候她喝早茶。肚子还没填上,殿外头就冒出了惊动的声响。 原来是陛下跟前的良公公带人过来了。 良公公昨日刚亲自到后宫给各殿送过月供,此人一向见了各位小主子都是和颜悦色的和善姿态。 梁才人见传话的宫人一副屁滚尿流的样子,嫌弃道:“慌什么慌?良公公今日又来我承香殿,这不就衬得我承香殿比别家受宠呢。” 话应刚落,她踏出殿外,就看见一干禁卫中央的万良冷着一张脸。 西偏殿的朱宝林也被叫出来了。外头的宫人已经都跪满了地。 吓得梁才人都差点想向良公公请安了。 “梁才人昨夜睡得可还好?” 万良并未给梁才人回话的机会,便觑了一眼一旁草席裹着的东西,冷冷说道,“我等宫人昨夜查事倒是‘半宿’没睡。” 草席被一名禁卫踢了一脚,沉重地滚了半圈,堪堪露出一个头角…… “啊!!!” 东偏殿的人认出那僵硬尸身的脸后,惊惧到破口大叫。 梁才人也吓得大退三步,抖着声说道:“公公这是怎么了,这……” “梁才人此时再来解释,未免有些晚了。” 万良凉凉地声音,幽幽地说道,“奴婢们昨夜忙前忙后,为了查这人是哪个殿里跑出来的,可是花了‘不少’的工夫。” 梁才人脑袋嗡嗡的,还没反应过来好好的手下在昨晚派了出去后,现在却死了? 难道被经美人撞破了?但瞧着草包那弱不禁风样子,明显是连同贴身宫女一并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难道自己手下人昨夜办事疏忽,被禁卫撞见了? 万良怎会有好心给这个才人讲解一二。 需知昨夜他在两仪殿里等陛下回来,等来的却是个手掌沾血、外袍也染得不干净了的陛下。 这都是什么糟心事哟!他好心劝陛下多进后宫走走,却近来的前后两趟都教陛下撞见了腌臜事。这回更甚者陛下都亲自动手了,倒又是哪一处的人不老实安分? 而后万良联想起昨日午后他正是在这承香殿外听了些龃龉的墙角,便也是了然了。 “梁才人,虽如今中宮尚空,后宫还没有主持大局的主子。而奴婢代为陛下操持些后宫事宜,生出了这一出事,梁才人从今日起便在承香殿的东偏殿里禁足一个月吧。” 若不是陛下还未认真瞧过后宫一众嫔妃、也不知喜不喜欢这样色的,万良才会替陛下着想,还留着梁才人。不然一个小小的才人犯了事,打发掉位份也是无足轻重的事。 “梁才人日后可要看好自己的人。” 万良是皇帝跟前的心腹,他说的话大抵就是陛下的旨意了。 没想到会被撞破得如此明白,梁才人闻言顿时心慌气短。 她还想狡辩,万良却没有再听她回些什么的耐心了,他临了还撂下了话:“这草席里头东西的停七,就停在东偏殿门口吧。” 东偏殿一众人等闻言皆是惊惧得面如菜色。 “毕竟主仆一场,梁才人,正好对着这尸身,好好反省几番。” “……” 一片鸦雀无声。 待乌压压的御前宫人走后,梁才人被宫人搀扶回了自己的偏殿,她稍一回头,那偏殿门口的草席就冲撞进了她的视野里。 “啊——” 对面朱宝林的西偏殿也早已吓得关闭门窗躲了起来。 梁才人的身子痉挛了起来,她尖叫地喊道:“给本才人关上门!关上门!” 宫人哭丧着脸,鼓起万分的勇气相携挪到门口,慌不择乱地快速关上了门。 若是曝尸殿外七日,不仅尸身都要发烂发臭,而且还没烂臭完都已经能把大家伙恶心坏了。 梁才人已然是受了刺激得开始口不择言了:“他这个老疯子!疯子!他们都是疯子!手下都是疯子——皇上他就是个疯子!啊!” “才人慎言啊!”宫人们惊慌失措地跪满了地。 …… * 等楚蔽上完早朝回来后,万良已经跟没事人似的备着茶水在两仪殿内等驾了。 但楚蔽一眼就瞧出了这老头子还是肚子里存着些话要说。 左右不过是一些唠叨。譬如昨夜念过好几回的“金尊玉体小心弄脏了手”、“后宫冷清还是要多加关照”之类的话。 昨夜的鸡毛蒜皮小事已经过去了,楚蔽换了常服坐下来,随意道:“说吧,还有何想说的?” 万良抬眼,沉着声慢慢道:“昨夜之事,是奴婢照看后宫事宜不力——奴婢现想着,不知是那一殿的小主子受了惊吓,陛下要不过去体恤一番?” 楚蔽原是面色平常的听着前半句,没想到这会儿他说的话九曲十八弯的衔接到另一点子上了。 他抖了一下眉,无奈于这个老头子想让他宠幸后宫的心思还没消。 楚蔽单手撑起下巴,好整以暇地问道:“你让朕怎么体恤?” 无非是赏赐点东西之类的? 他便吩咐道:“你看着办好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1节 “奴婢遵旨。” 万良倒是应得十分认真。 转头来到偏殿后,万良吩咐自己手底下的宫人:“去给尚寝局传个话,就按……后宫主子侍寝的事宜准备。” 作者有话说: 楚蔽:??? 第13章 侍寝 观云殿东偏殿门口的长廊内,坐在石桌旁的吕芳仪正闲情逸致地涂着玫色蔻丹。 下首的宫人躬着腰,禀告起今日清晨承香殿突发的变故。 “梁才人这回可真不小心,”吕芳仪面上毫无怜悯之情,慢悠悠地说道,“平日里总是瞧不起经美人头顶草包,没想到她如今自己却‘赔了夫人又折兵’。” 宫人一想到梁才人所受的处罚,便有些反胃,勉强振作起来后接着说道:“那芳仪您……” “行了。”吕芳仪晾干五指的蔻丹,漫不经心地端起茶盏,“本芳仪又不是梁才人的亲姐妹、亲姐妹还明算账呢,她自己失了算,便好好在承香殿内禁足。” 吕芳仪冷淡的口气:“若是想找人救助,本芳仪也爱莫能助。” 得看她自己娘家的本事了。 “这后宫呐,说到底就是太冷清了,还没个女主子来主持大局——尽让裴玲珑占着高位了。” 宫人闻言谄媚道:“那裴順仪也不过是与芳仪您一同并为‘六仪’之一,往后芳仪若能得势,晋升位份,便就能压着她一头了!” 吕芳仪神色一顿,冷下脸来。接着又自觉可笑。 半年前乌七八糟的惊变她仍记忆犹新,在如今这个处境荒唐的后宫中,也不见得谁都想冒出头来的。 她只不过是打小就对那人群中央的裴玲珑看不顺眼罢了。也未曾想到她去年竟然也参选还进宫了。 这时,远处一名宫人快步走过来,行礼后朝吕芳仪轻声说了两句话。 “什么?” 吕芳仪搁下茶盏。 今上登基半载,今日的尚寝局竟然终于要动起来了?! 吕芳仪侧头望向一旁的盆栽思索,眼中夹杂着惊讶、怀疑甚至还有迷茫。 这事想必没一会儿后宫各处便都听传到了。 只不过此时还不知是哪一殿的人侍寝? 吕芳仪心下五味杂陈。 …… 紫云阁。 香炉盖中飘出袅袅青烟。 一双五指细长的玉手轻轻拨过琴弦,又使出一道力摁住,仅泄出一阵暗淡的呜哑声。 宫女安静地在一旁擦着朱漆摆架。 “代帝初登帝位,举国上下大肆甄选秀女,耗时数月,到了入秋,最后被选中进宫的也就十来人等。” “……” 一旁的宫人鸦雀无声。 她们没想到顺仪怎突然提起了代帝? 裴順仪似是本就无需身旁宫人搭话,自顾自接着说道:“代帝登基时,便将王府后院的一众妻妾大肆封赏,那四妃九嫔之位满打满算都占得差不多了,她们都是王府后院的老人,我等新进宫的,便只能往后排位份。” 天子妻妾,仅至九嫔才能入宗室玉碟登记造册。 再往下的六仪婕妤美人才人宝林御女等等……那是死了都没得留下名号。 殿内已然噤若寒蝉,宫人手上的动作都吓得停了下来。 裴順仪一向柔善温和,今日为何就说起了宫中本不该再提及的往事。 “去年金秋宫变,”说到这半句,裴順仪见身旁的宫人已经都吓得跪了下来。 她敛眉垂眸,接着语气平和地说了下去,清幽的嗓音婉婉道来,好似在讲一个久远的故事。 “阿耶派人来宫门口接我躲出去,说代帝刚坐上去没半年的龙椅就要没了——不知哪儿杀出了个青盛帝膝下的另一子,率先皇之遗诏,诛代帝乃谋朝篡位才从自己皇兄手中接走了皇位……” “顺仪……”大宫女已然也支撑不住了,满脸恐慌地劝道,“您忽地提这些又是何必呢。” 裴順仪抬起双眸,眸中神色沉静,没有丝毫的波动,轻声接着说道:“青盛帝第十子,于太极殿中央手刃代帝,夺回了本该属于本支的龙位……太极门前血流成河,那些个才扶植代帝上位的臣工门,都未曾想到,短短不足半年,这江山之主竟然又换了一个。” 不远处胆小的宫人已经被她这一番回忆的言语吓得轻声哭泣了起来。 今日的裴順仪却没有像往日里那般,柔声细语地体恤自己的宫人。 檀香的烟雾弥漫了空洞无物的视野。 她默默地继续说道:“‘龙生九子’,陛下乃是九数之外的‘变数’……” 琴弦忽又再次被拨动。 清泠泠地扣人心弦。 去岁深秋,满朝上下皆怀畏惧地恭迎还仅二十出头的青盛帝之十皇子登基。 这个在此之前都默默无闻、未曾受先帝一时宠爱的十皇子,其已故的生母亦是并不出挑的低位嫔妃。 谁曾料到皇位更替的最终赢家竟然是他呢? 太极殿内外的血水三日都未曾冲刷干净。凡是支持代帝人等皆命丧黄泉。更甚着有些忠正的朝臣,只不过见不得新皇的残暴,亦是被受罚禁言。 在那时众人终于看清,有别于青盛帝的谦和、代帝的和煦,这位年少气盛的新皇,浑身上下都长满了不好招惹的刺。 正如他险恶残酷的成长之路,唯有凶狠和坚韧才能野蛮生长。长出了一个说一不二、无惧世人目光而肆意妄行的新帝姿态。 新帝登基,后宫虚空,只因皇子时期孤身未娶未纳。 是否学代帝似的举国采选、充盈皇室内苑? 他却拍板了一道极具荒唐的旨意……满朝只觉得惊世骇俗,却无人能阻止其金口狂言。 ——不是要充盈后宫么?听闻日前安置了入选的新人,正好还缺几道相干的章程,那就延续到新帝的名下好了。 在古板的臣工眼里,这简直就是胡来。 但面对能亲手废掉皇叔的残暴新帝,众人也只能任他为所欲为。且挑不出实质的疑议来。 …… * 同住承香殿的朱宝林前一日睡前还刚同自己的宫女抱头痛哭过,没成想转天大清早又被唤出门见证了令人惊悚的场面。 等事后关上门,都仍然肝胆俱裂、食不下咽。 贴身宫女吉喜哭着说道:“宝林,今后七日的承香殿该如何住得下去呀?呜呜呜……” 朱宝林抖着身子,左思右想:“对,我还是去找经姐姐罢!” 朱宝林投奔到咸毓那儿时,是团儿迎的人。 被告知说经美人正在午歇。 朱宝林讶然:“这……还未到用午膳的时辰吧?” 团儿点点头,叹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说: 团儿:我们美人心很大der~ 咸毓:是我,我吃完又睡下了^o^ 第14章 春云变[仅修改标题] 咸毓和系统暂时闹掰了。双方之间的矛盾在于,她问它事,它一问三不知,而它又还老是催她走剧情。 咸鱼让系统扪心自问,它有没有想过,她来这已经多少天了,可连女主的边都没见过。 她只是皇帝大叔不受宠的后宫边角小角色,而人家女主现在已经是东宫太子妃了吧,双方怎能轻易关联得上? 人机殊途呐!咸毓感叹,她和系统果然难以在一个频道上。 今日天晴,碧空如洗。 朱宝林来了后,吃了又睡的咸毓懒洋洋地从美人榻上坐了起来,让团儿招待小姐妹。 朱宝林来之前一路忧心忡忡惊恐失措,可到了咸毓这儿后,不由地就被她懒散的模子吸引了注意力。 她面带疑惑:“经姐姐你不是说,勿在日头下晒过一刻吗?” 咸毓半倚着望天,随意地说道:“嗯呐,你可别学我这般堕落。” 不过她也是因为昨夜过于冲击视觉的场面,大白天回想起来还是感觉到有点儿森寒,所以才搬到太阳底下睡个午觉,现在再次醒来后已经自动在脑中驱邪成功了。 说起来也是一把辛酸泪,咸毓忽又娇滴滴地朝朱宝林撒娇:“你知道吗,我上一次长跑还是在大学的时候。” 朱宝林:“《大学》?” “……” 咸毓没有回话,她重新躺了回去,双手枕在脑后,望着蓝天白云。 朱宝林当然不知她所云。 事到如今,有好多的话咸毓都无法再跟人交流了,这难免有些遗憾。 不过咸毓还是很想得开的。她现在只希望自己不要再面临生死时速拔腿狂奔的时候了。 如果下次还撞见这种莫名其妙的局面,她就躺平吧,不跑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2节 跑起来太累了,她转天的两条腿还酸得跟蛙跳过似的。 朱宝林凑耳倾听,就听见她经姐姐口中正念念有词轻声嘟囔着:“跑步是不可能滴,一辈子都不可能再跑步滴……” 一旁的团儿和吉喜已经拉着手把话都说开了。 她们两方都通了气后,除却躺在榻上抬头观天的咸毓,其余皆是心惊肉跳的后怕。 团儿:“果真如美人方才所料,昨夜竟然真是梁才人派了人。” 吉喜:“这可真当危险,昨夜可有受伤?” 朱宝林:“吉人自有天相,幸亏那行凶的宫人已然伏法。” 咸毓侧过身来,侧躺着单手撑住脑袋,看着三人,心里兀自思索着。 没想到这里的执法效率还挺高? 这不更能说明昨天晚上的背影身份不一般嘛。许是皇帝大叔御前大侍卫之类的呢。 “经姐姐?”朱宝林在发呆的咸毓面前挥了挥帕子,“你说,事后还会找你去问话吗?” 咸毓一个激灵。对哦,要是被查到昨晚的事和她相关,那会怎么样? “经姐姐?经姐姐你怎么不说话了呀?”朱宝林担忧地看着咸毓。 经姐姐不会还被昨夜之事吓迷糊了? 咸毓顿了顿,顺势就借坡演了起来,她仰起下巴,朝朱宝林示意:“瞧,你看,今日这云可真多呀。” 三个人依言抬头。今日的云确实多。 咸毓:“这风吹得云飘得好快呀。” 三个人:“……” 索性经美人一直以来都不是很聪明的样子,事已至此,几个人能平平安安的便是喜事。 承香殿门口横着死尸,朱宝林再回去住确实太挑战心率了,咸毓就自作主张留她小住七日。 咸毓有些惊讶:“这把尸体安在门口的处罚,还真有点儿凶残。” 朱宝林讪讪地应和。 陛下可不就是出了名的残暴嘛,只不过她没胆子像经姐姐一样开口直说。 朱宝林赶紧四顾查看,后怕自己没拦住经姐姐的直言。 * 两仪殿内一如既往地悄然无声。 自从午后尤相离开后,陛下的晚膳用得都心不在焉。 尤相满打满算也是三朝元老了,青盛帝在位时便已得重用。后来青盛帝之弟代帝乘虚夺得皇位,尤相也是极为不赞同的那一派。 且有别于其他受代帝打压的忠正朝臣,尤相在朝中的名声使他仍能在代帝时期也安枕无忧,因此气得代帝提拔了周明岱来掣肘他。 后来代帝被废驾崩,楚蔽作为青盛帝的皇子,只站正统的尤相还是较为支持的。只不过楚蔽登基后倒没有打压周明岱的气势,反而让尤、周两派各自为立。 见楚蔽实在没吃几口菜,万良担心道:“今日膳房的菜不合陛下的胃口?” 楚蔽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倒也不是。” 只见他起身走回龙座坐下,捏了捏眉间。 万良跟了过来:“陛下又犯头疾了?” 楚蔽摇头。 万良:“可是尤相方才与陛下谈的政事惹陛下不悦了?” 楚蔽摇摇头。 万良猜不出了:“那陛下倒是怎么了?” 楚蔽终于蹦出了三个字:“朕头疾。” 万良:“……?” 得,这是又在装病了。 相比周相正当壮年,尤相的年纪倒是已经挺大的了。 青盛帝在位时,膝下几个有胜算的皇子斗得你死我活,连最为受宠爱的太子都被废了。等到代帝篡位之后,众人再警醒过来,却为时已晚。 后来蛰伏多年名不经传的楚蔽横空出世,坚持正统的尤相对新皇还是愿意全心效忠的。只不过人年纪大了难免有些唠叨,今日尤相来找陛下,正巧也是多嘴了几句陛下的私事。 万良心道不巧,他刚偷偷使了把劲还好,尤相再突如其来地拱了一把火……这陛下的逆反之心就又上来了。 陛下有疾。 日落后没多久就召了医官。 太极宫内外,纷纷讳莫如深。 作者有话说: 楚蔽:我黑我自己。 第15章 隐疾 承恩殿里头,宫人井然有序地候在一旁。 任云霏沐浴后,倚在软榻旁由着宫女擦拭乌黑长发。 “殿下还没回来?”她轻声问道。 大宫女回道:“殿下今夜又在天光殿会客,传人过来让娘娘您早些睡罢。” 任云霏拿起架子上一册诗集,低头续瞧了起来:“不妨事,我再等等殿下。” 大宫女梳着太子妃微干的青丝,沉默了片刻,忍不住开口道:“娘娘这几日都没睡足,还不是因为等晚归的殿下。” 任云霏双眸专注着暖黄的纸面,面色淡然,并未接话。 大宫女嘴微撅,在身后嘀咕道:“殿下近来越发忙碌了,娘娘您猜奴婢今日瞧见了什么?” “琴砚,”任云霏停下翻动纸张的手,心平气和地说道,“叫人去瞧瞧替殿下煨着的银耳羹。” 琴砚叹了一口气,放下木梳转身去吩咐小宫女,接着她站定像是又思索了一番后,便走回去朝太子妃直言道:“奴婢今日在前头瞧见殿下的人招待客人。” 任云霏已然又看起了新的一页书,若有若无地“嗯”了一声。 大宫女却是已想将话说下去了:“殿下谋事操劳,可奴婢想不通,为何咱们东宫竟然还接待起了后宫中人?” 任云霏挨在书边的三指微顿,接着说道:“许是一些故交吧。” 琴砚果断摇头:“那是奴婢以往从未见过的宫人面孔,若不是见其衣袍之下的宫鞋,奴婢也差点儿没察觉那人竟然是出自后宫的宫人。” 东宫无缘无故同后宫哪一殿有了往来?这可不算是小事了。 琴砚说完后见太子妃竟然并无反应,替她着急道:“娘娘难道不担心殿下与生人相交后,若是牵连什么弊害?” 任云霏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册,侧过脸来看着她:“你没见过……我嫁到东宫几年了?” 琴砚小声:“六年。” 任云霏柔声道:“我入东宫才六年,你是我的陪嫁婢女,你怎就能如此咬定你未见过的宫人便是东宫之陌生人呢?” 琴砚耷拉下了脸,轻轻嚅嗫了最后一句:“可奴婢瞧着那宫人的年纪也不大……”不怎么像是殿下曾经故交的宫中老人。 任云霏却不再多言,又沉进了诗句中。 殿外传来了一行脚步声,接着帘子就被人掀起。 任云霏闻言回头,展颜笑着迎上楚承宇。 楚承宇将手中的斗篷扔给大宫女,揽住想行礼的任云霏,带她一同坐到榻边:“孤不是让你先歇下么。” 任云霏接过宫女呈上来的银耳羹,淡笑着摇摇头:“妾还不困,便等着殿下回来。” 楚承宇吃下小半碗银耳羹。 宫人们熄了多余的灯烛,轻声退出了寝殿外。 楚承宇将任云霏的后背环进自己的怀里。他的衣襟带着夜色的微凉,再往里是和暖的体温。 他下巴摩挲着她的发顶,喉中掩着一丝疲倦,像是闲话家常般:“今日的太极宫有些热闹。” 任云霏乖顺地靠着他,接话道:“宫中哪一日不热闹了?” 楚承宇闻言,喉间闷了一声笑,不置可否。 任云霏没有接着问,楚承宇自顾缓缓说了下去:“自新皇登基后的半年以来,如同摆设的后宫今日倒是冒出了有趣的动静。” 任云霏随手摆弄着自己的青丝发梢。 楚承宇道:“当今后宫人稀,内官们领着俸禄养着闲活,今日尚寝局破天荒忙活了半日,没成想日落之后还是徒劳无功。” 任云霏转过肩来,面带疑惑:“殿下怎就关切上后宫内官们的琐事了?” “你啊,”楚承宇揉揉她的头,“真当不对此推敲几步?” 任云霏垂眸:“妾什么都能说?” “准你此刻畅言。” 任云霏素着一张柔美的玉脸,轻声说道:“殿下虽是陛下的兄长,可家弟内闱私事,殿下何必打听?” 楚承宇似笑非笑:“打听?”且不说曾经他与不常抛头露面的楚蔽并不相熟,“从始至终,满朝上下还有谁不知晓此事的?” 青盛帝第十子楚蔽,出自并不受宠的后妃,且身患隐疾,才早早失去了作为龙嗣在御前争宠的资格。 谁都没有料到,鹬蚌相争,他们几个兄弟几败俱伤后,龙位竟然被皇叔偷走了;谁更没有想过,黄雀在后,兄弟相残后唯剩下了个原是弃子的楚蔽接到了最终剩下的契机。 而他楚承宇早已是父皇诏书笔下的废太子,如今还得靠出身低微的同父异母弟弟“照拂”一二? 男人的大手抚过任云霏的小腹,言语中带上了时隔多久的胸有成竹。 “后宫终究是永无所出……皇嗣出自何处,仍是未定之论。” 这可都是众人心知肚明的事。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3节 一个膝下无子的新皇,可真是孤家寡人呐。 * 要说这宫中,消息最不灵通的就属偏僻殿远的咸毓那儿了。 后宫起起落落的一日风云,她是一点儿都没听说。 连带着来做客的朱宝林也跟着落下了夜里后宫中的音讯。 两个人安安稳稳地一觉睡到第二日。 朱宝林一边见咸毓和团儿两人捶着还有些酸的腿,一边睁着一双好奇的眼,围观两个小宫女依照咸毓的口述,搭起来的小砖台。 冬去春来,当咸毓听说还剩着一些冬日里取暖烧的木碳时,就张罗着团儿把泥炉也拿出来给架上。 两个小宫女依言向膳房讨了半盆子作废的菜油和其他少许小料,三个人眼睁睁看着咸毓亲自动起手来。 酥脆的表皮从金灿灿地油炉里捞了出来,盛放到几个盘中。匀着摆开了其实并不多。一份淋上细密的胡麻,一份淋上辣椒香蒜末,一份淋上蜂蜜。 团儿:“美人……这泥炉原是用来烧茶的。” 吉喜:“经美人,这午膳提来的白切鸡为何还得这般裹上?” 朱宝林:“经姐姐会做炸糕么?” 咸毓抬起头来,认真道:“说实话,我不曾如此践行过。”可是她这个懒人今天难得有兴致。 三人:“……” 还是有些担心这处偏殿会不会走水的。 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了一道稳重的声音—— “朱宝林可是在此处?” 刚三下五除二地将味道奇怪但还没到难以下咽的炸鸡瓜分完,四个人不一而同地转过头去…… 咔嚓一声。 背后盛着油水的泥炉裂开了一道缝。 光荣退役。 作者有话说: 咸毓:ohno我滴炉qaq~ - 第16章 云霏霏而承宇 万良回顾自陛下登基以来的半载时光,他自认接手代为操持后宫事宜也算是井井有条,光吃穿用度上从未紧过各处主子……何故让他见到今日这般的景象? 诚然陛下撒手不管后宫事,但后宫这几位毕竟也是正儿八经的小主子,万良见不得本该吃穿不愁的小主子们这副模样。往大了说也干系到了陛下的颜面。 他心中一叹,还是先打起精神来开口让一旁的手下上前去请朱宝林。 突然被人在后头喊一声,不少人会吓得一激灵,比如咸毓也是,她的毛都能竖起来,幸亏此刻被喊的是朱宝林,而且哪怕是喊她”经美人“,她也不会搭上什么条件反射。 只不过这会儿不着调的景象确实不是个太合适见人的时候。 索性油炉下的炭火事先已经熄灭了,咸毓在裙摆中挪了半步太空步,尽量遮着殿门外的视线。 “奴婢的人往承香殿找朱宝林未果,奴婢便大胆臆测朱宝林莫不是来咸池殿了,”万良对朱宝林寒暄道,“说来也巧了,前日奴婢来咸池殿送物什时,经美人却在承香殿。” 他面上挂着和蔼的浅笑给朱宝林请礼,一并又遥拜了殿里头的经美人。 主子偶尔偷偷排遣天性,那他们当奴婢的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以万良刻意未再进前几步,而是装作根本没瞧见人家脚后边的一滩油和空盘。 立在不远处的咸毓闷嘴打了个不出声的饱嗝。 她观摩着,冒出来的这人应该来头不小?明显是个宫里头职务不低的内侍了。 可是她一时半会儿对不上记忆中的有限剧情,毕竟有头有脸的人物盘算起来也不少,不知道他是在谁的手底下? 咸毓小声地问身旁团儿:“前日这公公送东西了?” 团儿凑近来轻声说道:“是啊,奴婢昨日一早起来在库间瞧见了。想来前日美人你到承香殿寻奴婢,正好错开了良公公来的时辰。” 原来名叫“良公公”啊……不认识。 咸毓脑中迷惑。好像印象中真没有叫“良公公”的角色吧? 算了。毕竟现在还只是在前期老一辈的铺垫剧情嘛,不重要的配角们手底下的宫人哪会有多少笔墨呢。 万良立在外头,瞧了一眼拿帕子擦干净脸的朱宝林,娇憨可人但有些单纯胆小;他又瞧了一眼远处的经美人,沉鱼落雁但也无其他所长,这会儿浑身还带着一丝拘谨。 ……唉。总归都是当初按着代帝的眼光入选的人,本该充盈代帝后宫的嫔妃天禀罢了,自然不可能会有十全十美的女主子模子。 再次瞧了一眼神色木讷的经美人,万良心里考量着,他与其寄太多希望于这几个小主子,不如何日开始劝陛下娶个皇后之事? 咸毓此时正在神游,自然两眼有些发愣。 她回想起书里的男女主楚霰和任云霏的阴差阳错出自前任老皇帝的指婚,按后来回忆片段的情节描述,老皇帝在几年前一次皇家宴席上金口玉言—— “’云霏霏而承宇‘,任家的孩子倒是与吾儿般配。”便慈眉善目地给自己的太子儿子娶了媳妇。 老皇帝乱点鸳鸯谱了,后头继任的皇帝大叔也不给自己的男主儿子掰回来,那么找她这个角落里的末流女配走“皇帝诏曰”定下后的剧情,未免是系统绕弯子了,还不如直接让她穿成这种内侍公公有更大的发挥空间呢。 万良找朱宝林是源于渐近的春日宴事宜。 他也料想到了许是朱宝林这七日实在没胆子住在承香殿,况且朱宝林的西偏殿住处也只是无辜被牵连,于是万良倒也以礼相待地说替朱宝林寻个离内侍省近一点的小殿暂住。正好便于接洽内务事宜。 咸毓也全听到了,朱宝林的“七天小长假”要没了,出了门还找过来请她“加班”。 …… 万良回去的路上回想了一下方才他走之前经美人望过来的眼神。 他瞧得出经美人同朱宝林交好,许是有些挽留姐妹的心思? 殿门口的楚蔽理了理自己的衣袖,问万良:“在想何事呢?” 万良回道:“奴婢去咸池殿找了承香殿的朱宝林,她二人倒是情同姐妹……陛下要出宫吗?” 他说到一半见楚蔽一副乔装的模样。 “嗯。” 楚蔽根本没听万良前半句的闲话家常,招呼后就留了万良,自己习以为常的独身离开了。 “陛下又不用晚膳了?”万良干站着着急。 这年头的主子们怎地都一个个不好好用膳呢。 昔日还是众人置之不理的皇子时,楚蔽时常隐蔽身份出宫办事,如今大权在握更是不会有阻。 他驾轻就熟地隐蔽行踪,拐出了安礼门。 不远处树荫处停着一辆简陋的马车,一名亲信侯在马车前。 楚蔽进去刚坐下,外头正要驾车的亲信就禀告道:“主子,前方有异!” 在车内擦拭着匕首的楚蔽神色顿时一冷。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收藏(^-^ )/ 每一个收藏对我来说都好珍贵der~ 第17章 出宫 楚蔽毫不犹豫地掀开了马车门帘。 太极宫北的安礼门本就离隔壁东宫的玄德门近,以往楚蔽暗中进出宫门时也会偶尔撞见东宫的人。 只不过今日远处玄德门前的景象看着确实有些古怪。 昔日京中才女任云霏配嫁东宫,声势浩大,一连几日内,福慧双全的太子妃被满京城津津乐道,连同她的几个贴身婢女,众人亦能细数一二。 当年东宫还未倒时,楚承宇身边一干人等自是会被楚蔽在暗中多加注目,因此对太子妃的几个婢女也是略微眼熟。 树荫后的马车暂且未动,车内的楚蔽远眺玄德门。 此时,只见一名婢女从远归的马车内走下来,城墙脚下的两个婢女迎了上去。 三人耳语一番后,后两人又转身招手,唤门内的宫人搬出两只大箱子,引到方才归来的马车内安置。 紧接着,那独身婢女复又爬上了马车,载着新装上的两只箱子,马不停蹄地驶离了玄德门。 日落西山,已到了宫门的宵禁时辰。 玄德门厚重的两扇红漆大门在支呀声中缓缓关上。 马蹄轻声中,楚蔽掀开窗帘,垂首注视被前头负重过甚的车轮碾压过的轨迹,神色不动。 …… 前头的马车一路往东,出了城郭外,直到驶入一片小山丘旁才停了下来。 城外风光少了遮蔽之利,亲信停下马车询问楚蔽。 暗处自然还有暗卫,大可以派几个人跟过去查看,但楚蔽有时的作风偏爱亲力亲为。 “随我前去。” 他掀帘下车。 山背后是一片竹林。深春时节,褐黄泥土间根根老旧的竹笋破土倚立,无人采割却执拗生长。 竹林深处一间毫不起眼的土屋隐蔽在巨石堆后。 …… “琴砚姐姐可莫要再来了,若是教人发觉,牵连了你家娘娘该如何是好?” 楚蔽沉默地走近土屋后壁。 “娘娘吩咐的事,我们奴婢定是照办。若生出什么事,那不还有殿下顶着呢。”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4节 “殿、殿下……太子殿下如今可还好?” “这就不劳你关切了,”棋砚复又道,“我家娘娘与你主子有缘,如今就算自己过得紧巴,还不忘替你们凑齐了想要的东西。” “这……在下省得,他日事成,我等定会涌泉相报。” “你可要慎言。什么‘他日’?什么‘相报’?” “是是是……我等根本就没见过太子妃的贵颜、还有棋砚姐姐您们!” 棋砚没有接话。 “……嗐,在下怎就差点儿忘了呢——昔日宫变前,主子们有些东西‘落在’了后宫,如今禁廷内苑‘冬去春来’,人地生疏,还请您们‘襄助’取出来可好?” 棋砚的声音很沉稳:“哦?在何处?” “‘似是’在……咸池殿!” * 楚蔽快步走出了竹林,身后的暗卫请示问道:“陛下,后首的土屋众人是否当下铲除?” 楚蔽解开马车前的缰绳,“朕先回宫,你等安置车厢便可。” 深夜时分,一人一马借着清冷的月色往太极宫疾驰。 踏破铁鞋无觅处,查了半年的踪迹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楚蔽乘着夜色绕道太极宫西门潜入,抄路穿过掖庭,进了嘉猷门,往北过河,来到了内苑西北处的咸池殿。 咸池殿外仅挂着两盏半旧的宫灯。 看来是座被分配了住处的殿。 楚蔽在回来的路上早就有了成算。 后宫寥寥无几的人,一向较为冷清,咸池殿若是空置的殿,他大可以连夜派人将整个殿翻得一干二净;若是有人住着,他便只能先夜间不打草惊蛇地亲自入内暗探了。 进了咸池殿内,西侧的偏殿门口挂着一盏夜灯,想来便是咸池殿所住之处。 楚蔽先径直进了正北朝南的正殿。 …… 正殿空荡,徒留四壁,连张帷幔都未曾布置。楚蔽四处查看了是否有暗设的的机关后未果,掩门出去,进了东偏殿。 更深人静,后半夜的天色带着仿若冬日未尽的寒凉。 西偏殿依然一无所获。 楚蔽站在露天月色下,凝视西偏殿微弱的夜灯。 他松了松后颈的筋骨,从腿间捏出了随身的匕首,从半开的窗子里翻身进去。 外间小榻上沉睡着一名宫女。 楚蔽漠然置之,环顾四周后断然走入了里间。 月色残影从窗外照进朦胧的床幔,幽暗的床榻上侧躺着一道起伏的身影,呼吸匀称,丝毫未被悄无声息潜入的楚蔽所惊醒。 楚蔽看了一眼毫无惊觉的睡影,便走到一边的柜架前四处翻查起来。 如今已知想要的东西便在此殿内,相比于以往大海捞针找线索,楚蔽还是有了更多的耐心。 这咸池殿占地不广,他就不信他找不到。 若非白日里命人代找容易打草惊蛇,他便早已叫万良将这处的女人挪一个住处了。 …… 片刻后,楚蔽四下翻找后仍未果。 再过一个时辰都要到早朝的时候了。 他将视野重新回到了正中央的床榻上。 匕首上镶嵌的半块的夜光石在夜色中闪出一道光。 他正要上前。 忽的,榻上的身影发出了一道呓语—— “三分糖不加冰打包带走!” 作者有话说: 咸毓:我自己来就行了,不用奶茶店员帮忙打开啦~ 第18章 夜探咸池殿 棋砚跳下马车,带着夜归的寒气快步钻进矮门内。 里头的书砚迎了上来:“问到了?” 棋砚点头:“走。” 漆黑的夜里,仅靠手提灯笼的暗光映着几步路的青石板道,照出身后微弱的影子。 到了承恩殿前,翘首立在殿门口的画砚朝二人招招手:“你可算回来了。” 棋砚原还想换身衣裳待天明后向太子妃复命,却听画砚轻声说道:“娘娘已经起了。” “这么早?”棋砚略带诧异。 “嗯,殿下起了,娘娘便也没继续睡。” 早起的楚承宇已经去了前头的光天殿。 任云霏起来后,由着宫人伺候梳洗,披着暖身的外衣在外间桌旁坐下,端起琴砚呈上来的苦茶喝了一口。 “咸池殿?” 棋砚在下首肃穆道:“他们给的消息便是那处。可是娘娘,如今东宫也很难同后宫中人打上交道了?” 琴砚在一旁出主意道:“要不求殿下助……” “不必,”任云霏柔声说道,“左右不过多花费些时日。” 毕竟东西在那暂时也无其他人知晓。 假以时日总能轮到名正言顺的四时八节等由头,再试着同如今的后宫中人交好。 但她们未料到的是,此时楚蔽便已亲自在咸池殿查探了。 榻上的身影呓语了一声后,楚蔽在幽暗的殿内顿了几息,却又不见其还有什么动静。 殿内飘着淡淡的清香,楚蔽闻着不像是宫里的香料,他神色冷凝,望着床榻。 须臾,轻声走近前。 床榻上的女子侧身而卧,青丝铺满脸周,露出来的鼻梁纤巧,身形细细起伏,呼吸匀称,睡得十分香甜。殿中闻到的清香大抵是出自她周身的淡香味。 楚蔽伸手掀开了一片床幔,踩着鞋踏了上去。 定眸细察床榻四周。 视线几番辗转之后,他仍瞧不出何处可设有机关。 楚蔽沉下脸来,站在榻边低头凝视榻上之人。 少顷,他微曲起了一条腿—— ……咸毓感受到了自己应该是在梦里。 平常她睡觉做过什么梦,感觉自己能够记得一半以上。都是一些好吃好喝好玩好闹的欢乐场面,一般都能实现自己所处近期心里的一些幻想愿望。 但这次怎么觉得有些怪异? 梦中的她在影视城外街口的连锁奶茶店里买了一杯她好久没喝的芋泥波波奶茶,转身插上吸管喝了一口后,就被人叫去说有个民国戏片场需要她演一个配角。 虽然她正在演古装剧呢、怎么就又去民国戏片场了的这件事在梦中的逻辑好像特别有道理,但她在梦中还是隐隐有些忐忑。 果不其然,片场副导演告诉她,她今天要拍舍身炸碉堡的场次。咸毓下意识问导演,那她是不是又要跑步了?她再也不想跑步了。导演听了后就说,那你就演那个炸碉堡身旁的小伙伴吧。 咸毓一边心疼自己的番位又往后排了好几名,一边任劳任怨地匍匐在用沙袋堆积起来的物障后。 她入戏可深了呢,双手撑在前头,伸着脖子,全神贯注地望着前方的敌情。身旁英勇的小伙伴开始说台词了,他说她要去了。咸毓给他加油,说你去吧,炸完你就红了。 然后咸毓双手抱头,把脑袋藏在了沙袋的最下面,开始等待爆炸声。可她等了又等,怎么也等不到响声。咸毓心想糟了,最近常下雨,会不会炸药包受潮了。 这时,她忽然感受到自己的身侧有什么东西在拱她。 一下,两下,三下……有完没完?! 咸毓秉持着自己信仰的专业素养,愣是不敢出戏,一直坚持着自己的匍匐状态,纹丝不动中带着格外骄傲的坚毅。 可是,身侧拱她的力道过了一会儿又来了。 她就有点忍不下去了。什么人呢?导演还没喊“卡”呢,镜头开没关上呢,这人总不能因为大家都是小角色而偷懒耍滑不好好演好自己的戏份吗? 真是服了这种人了。咸毓耐心地挪了个位置,嘟囔了一声:“我奶茶还没喝完呢!” 楚蔽脚下的动作一顿。 她又呓语了? ……要喝何物? 脚下软趴趴的身躯终于在他小心翼翼的脚尖力道中,翻过了一半的身,腾出了剩下的空位。 楚蔽蹲下身来,双手五指摸索起床铺。 被褥下还留存着温暖的体温。有别于他凉夜出行的冰冷五指,榻间的和暖如同春回大地般,似是试图使他留恋。 楚蔽收回了手。 他并未摸出床榻下是否有机关。 他又站起身来。 时辰已不早了。他是该将此人再翻个面、换另一个床榻位置查看,还是先回去准备上早朝、明日夜里再来? 正当他犹豫了几息时,脚前的身子动了,睡朦胧地翻身朝向了他。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5节 青丝拂面,缠绕缱绻,胳膊还蹭了蹭空阔的床榻,接着……伸手抱住了他的一条腿。 楚蔽:“……?” 梦中的咸毓正心急如焚中。 她们用来遮掩的沙袋堆被敌军炸坍塌了!大家如鸟兽散,一旁拱她的猪人跑得飞快,转眼烟雾缭绕间,她发现自己的怀里抱着一个重物,低头一看……救命!正是那个一直没被点成功的炸药包。 此时的咸毓已然没有了导演调整剧情的梦中逻辑,她的思维又转成了风雨飘摇的乱世年代……如此紧张的局势,她因为没来得及跑路而被委以重任? ——那么她到底是就此舍身携带炸药包奔赴前线点燃呢,还是跑起来太累先休息一会儿呢? …… 楚蔽皱起了眉,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腿从这人环抱着的手腕间拔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梦中:咸毓把手里的炸药包奋力一抛——! 咸毓:芜湖~ 第19章 明日夜里再来 楚蔽回去时卯时都只差一刻了,万良火急火燎地伺候他换上龙袍。 “再晚来一会儿,奴婢都要去前头代陛下宣称今日罢朝了。” 楚蔽拿凉水醒了脸,抬步准备走人,刚跨出去一步,忽又停下来对万良说道:“前日你不是存了让尚寝局办事的心么?” 万良被陛下冷不丁的话问得有些疑惑:“……那陛下您?” “咸池殿。”楚蔽交代道。 他边走边在心里盘算着明日夜里再探咸池殿。 “哎!”万良心中一喜。 甭管是出于什么缘由了,这回竟然是陛下主动提及宠幸后宫之事,他乐得替陛下操劳。 终于一切都要步入正轨了!陛下正值风华,早日宠幸后宫妃嫔,延绵子嗣…… “不,”楚蔽再次停下了脚步。 万良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只见楚蔽沉思后面露果断神色:“就今夜。” “好、好、好!”万良满心欢喜,连带着跟楚蔽上朝后,站在一旁都频频走神。 今日早朝,太极殿议事的话头都围绕着今春的科举之事展开。 楚蔽坐在上首龙椅上,冕旒后的双眼藏着玩味,好整以暇地围观着朝中几派人之间的争执。 当今文举分为常科与制科,楚蔽登基元年,便提出今年将举行制科,霎时就触碰了各派之间的利害关系。 楚蔽哪管各方各自的考量是如何,他只不过是砍了一个人的双手。那人反对今年设制科,他便旁敲侧击地杀鸡儆猴给众人看。 至于科举行进过程中的纷纷扰扰,他就不在意了。 毕竟他要的是过五关斩六将的忠臣,那么入朝为官前扛过派系纷争这一关也是必经之路。 而开春的文举行进如火如荼,果不其然闹出了所谓的徇私之事。 但朝臣见今日的陛下丝毫未有定断的意味,众人心知肚明,看来陛下还是想让大家再吵上一阵子。 他们哪知道今日的皇帝和皇帝的内侍都心思置于别处了…… 下朝后万良听了楚蔽的指示,说等到日落之后再安排人办事。 万良斟酌后问道:“那今夜将经美人接到甘露殿安置侍寝?” “嗯。” 楚蔽管她什么美人丑人,他只不过是想整一出偷梁换柱,将咸池殿住着的人挪开,而后他便可于今夜就再探咸池殿了,而不是又得等到明日子时夜深之后。 他对万良吩咐道:“今夜你将人在甘露殿拖住,朕便再赴咸池殿。” 什么?万良听得一头雾水:“怎地不是陛下去甘露殿?!” 楚蔽:“朕去咸池殿。” 万良:“可经美人到时身处甘露殿呐。” 楚蔽将昨夜之所获交代了两句,朝万良吩咐道:“总之切莫打草惊蛇,稳妥的来办。” 万良心里苦笑,这如何称得上稳妥。 本以为这回陛下真的动了宠幸后宫的心思、那长得沉鱼落雁的经美人不知在何时教陛下正眼瞧上了呢,没想到又整这么一出来。 万良提议道:“既然如此,陛下何不以宠妃的名头,将经美人换个殿?” 楚蔽否决道:“朕要取走东西后,候着再等到底是东宫哪个主子插手了。” 万良只能收拾好自己老脸上的心情,等入夜之后,将咸池殿的经美人接到了内廷最靠前的甘露殿。 后宫这会儿已经惊起了一阵波澜。 咸毓本人是最为懵头转向的。她这几日在僻静的咸池殿吃了睡睡了吃,逍遥自在的。孰料日落时分,突然外头涌入了一大堆人,说她被点了要去给皇帝侍寝。 且不说皇帝大叔为什么突然找她侍寝,但咸毓晚膳都还没吃呢就被抬走去甘露殿沐浴了。对此她也有大胆尝试表示过自己的疑议。 万良今夜就是负责与这个经美人虚与委蛇、安抚为重来的。心道再晚些会儿,经美人您八成还得闹心呢。 一个嫔妃满心欢喜地被陛下点了侍寝,左等右等几个时辰后,她的君王却还不现身,简直就是教人委屈又恼羞。 甭说当下的心情如何了,转日面对阖宫上下的幸灾乐祸,这接下来的日子都眼瞧着难以度过。 可万良只料对了一半的事。 这个经美人过了两个时辰之后果然忍不住找他闹了,万良正要好说歹说,却听见经美人朝她闹的是……腹中实在饥饿难耐、什么事都得先给她些吃食再说。 万良:“……” 成吧。反正今夜陛下本就不会来甘露殿,万良心中也有一丝对经美人的过意不去,便耐心地给经美人安排上了迟了好久的晚膳。 没想到这个经美人不知是不是过于心宽体胖,用了晚膳后没多久,就在甘露殿中央的床榻上睡了过去。 站在不远处看着的万良,整整噎了好半晌。 …… 转眼便是一夜过去。 咸毓昨晚睡得很踏实,今早就醒得有点早。 然后再一回想昨晚皇帝大叔正好放了鸽子没过来,心情顿时就极其美妙。 有别于有些人会有起床气,咸毓一般早晨醒来是最为欢快的时候。 特别是昨晚还没有再做什么拍戏被猪人拱了的梦。咸毓这会儿看着这个崭新大殿殿里的每一个人都非常的顺眼。 尤其是那个良公公,没想到他就是在皇帝大叔手下干活儿的,昨天又好心给她安排了夜宵,这会儿还面带抱歉似的朝她问早。 心情美妙的咸毓起床之后向来话多,嘚嘚跟良公公唠起了嗑:“良公公起也挺早呀。” 万良心中一凛。空守独房过了一夜之后竟然还能扬着笑脸,没想到这个经美人竟然是个厉害角色? 说到底陛下的女人都是他们的主子,主子若是朝他们发难,当奴婢的可不就得受着。 万良打起精神来,稀里糊涂地应和着经美人顾左而言他似的话,不一会儿,经美人果然终于隐晦地提到了陛下。 万良便将他早已打好的腹稿回她的话:“近日科举之事事关重大,陛下政务繁冗,许是昨夜被急事耽搁了……” 纯属唠嗑的咸毓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道:“那可真是辛苦了。” 万良本想将话头停在此处了,毕竟后宫嫔妃还是少打听前廷政事,但他一晃神,忽又瞧见了经美人眼眶中若隐若现的泪光,顿时心中一震。 这经美人莫不是在强装镇定吧? 恻隐之心一上来,万良想到左右不过是安抚实则低落的经美人,就又多添了一句:“是啊,今年文举出了徇私舞弊的糟心事。” 开春科举的背后,是陛下与各方臣工派系之间的博弈。 楚蔽想以制科的途径招揽新人为他所用,自然也有顽固派系仍然想以常科的文举培植羽翼。可前不久楚蔽借贪污案重责了出头鸟,不就是动了火气警示那些有异议的人么。 毕竟当今陛下若要是真杀起人来,也是丝毫不在话下的。 正面阻拦行不通,有些人就暗地里炮制了一些糟心事出来。 楚蔽亲自过目看重的文章,不知怎地就被泄露了出去。 如此这般便相当于有了一个完全的满分文章标杆。 不久之后,好几个差不多行文风格的科举试题文章像雨后春笋一般纷纷冒了出来。 要说是有一二篇文章偷偷效仿陛下的喜好,那便只能给个好成绩。 但此事已然闹大了,一堆形似的文章呈上了去,显然是浑水摸鱼不想让楚蔽招揽符合自己心意的人才。 紧接着,还未等楚蔽发火,朝中几个派系就互相泼起了脏水。 这派指责说是那派泄露了文章,那派指责分明是这派贼喊捉贼。 昨日的早朝已经吵过了,今晨万良由于还得善后甘露殿这边的事宜,便也不知今日早朝是否吵出个假模假样的结果来了。 咸毓又打了个无声的哈欠,她听得津津有味,没想到古时候闹起抄袭事件来也这么严重。 这种事就好比她上辈子在现代听说过的一个行业内事件。 当时她在剧组认识了一个同届校友的小编剧,两人熟络之后,小姐妹就同她分享了自己在前辈编剧小组里经历过的纷争。 大概就是一个编剧团队以创作一部部精美的宫廷题材剧本而大火。于是有一天,就有一些小作坊跟着模仿起她们的创作题材和创作手法,也妄想己方画虎类犬的产品也能模仿出走红的成品来。 被抄袭模仿的编剧团队老师们气不打一处来,可上头的领导们却觉得她们得端着不能亲自下场,以免掉了金牌编剧团队的逼格。 但没想到其中有个编剧老师是个暴脾气,有天晚上没忍住,就洋洋洒洒写了一篇万字博文,亲手撕了那个抄袭团队。咸毓还记得当时的石锤文章标题:《致东施效颦抄子》。 因为人证物证俱全,当晚全网就一边倒地获得了胜利。 ……万良足足愣怔了好一会儿。 不知怎地,他竟会觉得经美人出的主意倒有些可行之处? 作者有话说: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6节 咸毓:?我就随便一唠嗑,那么叫楚蔽付我谋士的工资好吗 第20章 致东施效颦抄子 春雨下成了稀薄的水帘,淅沥沥地浇在石板地上。 楚蔽冷着脸踏出了两仪殿,沿着长廊边踱步缓行。 身后不远处守门的宫人都弯低了腰。 唯有万良跟在他的脚步后侧。 斜风夹杂着雨日空中的湿气席卷而来,微掀起猎猎的外袍下摆。 楚蔽双手负在身后,行到脚前的廊柱旁停下步子,背脊挺直眺望殿前的空场和更远处的楼台。 昨夜天黑后,他亲自带人将咸池殿偷偷翻了个遍,却竟然仍一无所获。 若非在城外所听之言非虚,他甚至都要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难道要将整个咸池殿掘地三尺才可吗? “这话是她说的?”他冷冷地问道。 万良闻言回道:“经美人并未直言,只不过在其言语之中,奴婢颇受启发。” 科举泄文之事如今受多方纠缠抗衡,陛下这边与其再虚与委蛇看着派系之间的阴谋诡计,不如出奇制胜来一把“浑招”。 万良觉得这个思路新颖,许是能破题致胜,便从甘露殿回来后同楚蔽提及了一番。 楚蔽侧过脸来,微微皱起了眉:“声势浩大的讨伐。 “此人出自何地的官家女子?竟有智谋想出此等招数。” 万良无奈,陛下这多疑的性子又上来了。 后宫各殿的脾性,万良近半年来也算是摸得七七八八,那经美人出了名的头脑简单遇事迟钝,这次许是错过了侍寝,担心自己是否因何处惹恼陛下?才在晨起后试图好言尽了一番力。 至于经美人的出身,若是如今后宫这批代帝退位前留下来的入选人等都有疑,那得有多长远的考虑之人才能安插得了?再说了那时怎会有人预料得到楚蔽的出场呢。 楚蔽却还当真对这咸池殿之人早有过疑忌,在他第一趟晚上翻遍正殿和东偏殿未果后,他就觉得此人偏偏住的是西偏殿略有可疑,只不过第二趟再带人细探西偏殿后才刚打消了疑虑。 况且今日早朝上,前头那些多管闲事的外臣在短短一夜间便听闻了楚蔽临幸后宫的消息,又如多嘴多舌的媒婆似的,提及起了中宮尚缺之事。 那些老匹夫不敢对现有的嫔妃由来声张质疑,倒仍敢道貌岸然地催促封后的事宜。可显然楚蔽对后宫的一切都还未曾有过打算。 而眼下他也并不急于三探咸池殿了,不然他就得接连打起了临幸嫔妃的名号、还需装作雨露均沾的次序使咸池殿不打眼,那可真就有始无终没完没了。 至于众人对于他一而再的在后院私事上“虚张声势”,背地里如何偷偷笑话,这都不是他会在意的点。 “顺水推舟将事情闹大,”他确实亦有此种想法。 不过,“今后派人在暗中监察咸池殿中人是否有异。”他吩咐道。 …… 咸毓完全不知道她早上同那个良公公瞎唠嗑说多了几句含糊话后,自己已经成了向人家献策却反招质疑的大冤种。 昨夜团儿是陪着她被接走的,后来一晚上也一直候在那边的偏殿。 现在上午她被人原封不动的送回来后,两个人还没坐下来多久,就隐隐约约感受到了她们殿中散发着一丝莫名的不自然。 别人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咸毓怎么觉得她们一夜不归、有些东西越看越陌生了? 她起初还在心里反思是不是自己本就穿过来没多久的缘故,直到渐渐地,她和团儿对上了一道不约而同的视线。 团儿怔愣了片刻,坚定不移地说道:“美人,这妆奁中的耳坠本该是掀着面的!” 这一点她敢肯定自己没有记差。 咸毓点点头:“我藏凉橱里吃剩的绿豆糕似乎摆的位置也有些歪!”还多了些碎末。 这个她肯定也不会记错。 两人先是怀疑是不是宫中的小野猫之类的飞禽走兽不经意间闯进了她们这里。 直到两个人忍不住彻头彻尾地将并不拥挤的咸池殿里外检查了个遍…… “美人!正殿的锁头都坏了?”团儿喊了一声。 咸毓赶紧走过去一看。 咸池殿正殿没有高位的嫔妃入住,所以一直闲置着,咸毓和团儿甚至都不曾往正殿门前多走几步路过。 团儿问道:“会不会这锁本就经年累月坏掉了?”但她印象中正殿的大门确实配着一把锁的。 咸毓摸着后脑勺,实在回答不出来。 咳咳,那啥,她连正殿门上有没有锁都没注意过。 咸毓干笑了两声,差不多心里有底了。 ——她们这个冷清的地方竟然遭贼了?! 家里遭贼的事情咸毓连在现代都没有经历过,现代防火防盗有监控,眼下确实哦……她们昨天出门都没有任何的防盗意识。 可她们这儿的破地方有什么好偷的? 咸毓奇了怪了,她拉着团儿两个人又清点了一遍她们的家当、主要是团儿负责和记忆中的模样核对,而咸毓一脸懵地开始考虑接下来她们是不是该……报警?啊不古代叫报官?啊不古代皇宫应该报给谁来着? 咸毓思索自己印象中看起来好说话的人,目前应该只有刚认识不久的那个什么……良公公? 作者有话说: 万良:(在线-忙碌)稍等,我们正在忙活搞事情中!(溜了溜了…… 楚蔽:(隐身)手底下人怎么可能仔细到你的绿豆糕掉了些末呢喂-.- 第21章 家里遭贼了? 可是咸毓很有自知之明,她怎么可能随时联系得上那个良公公?人家是在皇帝大叔手底下干活儿的,搞不好还让人误以为她想邀宠呢。 接着她又回想了自己在后宫中貌似也就小小得罪过一个梁才人,而那位还在承香殿禁足呢,不可能跑出来。那么她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来是什么人会来偷东西。 想不出来就不想了,咸毓很想得通的,正好团儿盘点了一遍她们的所有家当后发现并无所缺,咸毓就更加心宽了,她估摸着时辰,叫团儿先去提午膳。 咸毓不禁回想起昨夜那个良公公后来给她安排的丰盛的夜宵。 那个羊肉酥饼,一咬下去,外皮酥脆,里头的羊肉馅鲜嫩软肥还渗着汁水;鳜鱼汤爽滑鲜嫩葱香盈鼻;虎皮卤肉绝了,肥而不腻满口留着肉香;还有鲜虾肉圆和鸡丝菜卷……最后咸毓还厚颜无耻地加了一份米饭、哦连那碗米饭呈上来时还浇了一勺香露和一撮芝麻,她当场恨不得再干上一碗。 昨天晚上真是不虚此行呐。 团儿一边吃着自己嘴里的菜,一边一瞬不瞬地瞧着她家美人正大快朵颐不亦乐乎中。 团儿十分好奇,为何美人每回用膳都吃得这么香? 她又低头瞧了一眼今日提来的午膳。都是往常有过的菜色,并无新颖之处呀? 等收拾碗筷的时候,团儿才小心翼翼地问起咸毓来:“美人,昨夜陛下并未来后宫……美人你……” 咸毓差点忘了这码事,反倒是团儿替她多忧虑了。 她毫不在意地跟团儿解释道:“那个良公公说陛下太忙了。” 忙得好。 团儿又仔细瞧了两眼咸毓的脸色,终于意识到美人并无任何失落,才松了一口气。昨夜她也在偏殿份外担心,怕美人因陛下迟迟不来而羞赧。但眼下看来,原来美人并未有一丝想要圣宠之心? 咸毓其实在昨晚去的路上也思考过这个问题了,她发现她本人是一点儿都不慌张。有道是车到山前必有路、人到别处吃大餐,要是皇帝大叔每回都能这样,她也算是有口福了。 至于后宫常有的脑回路,例如觉得她被接走了后皇帝却最终没来是一种丢脸的事?对此她只能表示她脸皮还挺厚,完全不在意。 再说了,难道真的会有人故意找过来专门取笑她吗?皇帝大叔的后宫应该没这种低情商的嫔妃吧。 显然是没有。咸毓无所事事的等了一天,她这处角落依然是风平浪静无人问津,就好比她们遭贼了也就她们自己知道,日子过得像往常那样被人忽略。 直到转天,才来了几日未见的小姐妹朱宝林。 朱宝林今日还带了一个咸毓陌生的人过来,三语两语间,咸毓得知此人是杜婕妤。 杜婕妤身量较为高挑,脸上带着和气的淡笑。 朱宝林说这几日她忙着春日宴的事宜,期间多亏了杜婕妤好心帮她搭把手。 杜婕妤的阿耶一直在京为官,却肯同她们这批中外地来的嫔妃相交,可见为人颇为和善。 朱宝林也听闻了咸毓前日的遭遇,才在今日抽空过来探望咸毓,她好心安慰咸毓道:“经姐姐,想来陛下近日政事繁忙,才无心挂念我们后宫。” 作为当事人自己都快要忘光了的咸毓先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们其他人可能在其位谋其职,不可避免地认为有了圣宠才是好事。 而对于她来说,其实那个皇帝大叔如果有空对后宫有心了,那这福气谁爱要谁要去。 不过她现在的身份也不能嫌弃得过于明显,于是在三人姐妹茶话会上,她百无聊赖地跟两人瞎扯皮应话:“是啊,前头的事你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毕竟来的就是客,咸毓叫团儿把她们这里好喝的茶都摆上。 但她倒是没有提及她的殿里遭贼的事。其实是她自己都已经抛之脑后了。 朱宝林点点头,确以为然的小声说道:“据说今日太极殿早朝闹得有些厉害。” 咸毓心想,这种消息你都知道? 这时杜婕妤和煦的脸上也带上了肃然的神色:“陛下竟然要重启武举了。” 咸毓:? 为什么你们都知道这么多? 作者有话说: 咸毓:?原来只有我一个人不在线上吗?qaq你们消息都好灵通哇 楚蔽:等我之后亲自和你分享一手瓜源=。= -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7节 第22章 武举 京城梁府内。 “滚出去!” 中年男人一脚踹向家奴,气得坐回了椅子上,他厉声道:“逆女!她就是个逆女!” 一旁的梁夫人正用绢帕抹泪,哽咽地说道:“老爷,女儿在宫里不易,还是先帮……” “当初是她非要参选秀女!”梁大人怒不可遏,“好好的官家主母婚事不要,代帝年迈,她都甘愿进宫。如今挨这一遭,那是她咎由自取!” 事隔四五日才托人将被关禁足的消息传出宫来求援,枉他之前也已尽心尽力地替她安插了几个人手进宫。 “我对这个女儿,已是仁至义尽,今后她还是莫要再来找娘家了,自生自灭去罢!” 梁夫人被他的气话惊得一慌,脸眼泪都忘了擦,急道:“老爷不可呀,如今女儿在宫中水生火热,能仰仗的也只有娘家了。” “还不是她咎由自取!”梁大人越说越气,“她活该当个‘活寡妇’、在那疯子的后宫受折磨!” 梁夫人被他的狂言骇得倒抽一口气。 他却已怒上心头,要将挤压许久的抱怨一吐为快:“今日早朝大家可真都见识到了,好大的一出戏!” 那个早先答卷被皇帝看好的严生,像是也惹了皇帝的疯病似的,撰写一纸讼状,进了太极殿就开口告御状。 告什么?指名道姓告哪几个人“夺”了他的参试文章。 且不说是何种章程让一个还身无官职的严生畅通无阻地进了太极殿,就那忽如其来的鬼哭狼嚎架势,就将满朝众人都惊得措手不及。 那严生当着众人的面声泪俱下,哭诉得抑扬顿挫,宛如引吭高声,却又有理有据地将所告之事讲得清晰明了。 众人瞠目结舌之余,也意识到他分明就是有意将事案大闹特闹。如此想来,那必是存着更深远的用心。 且窥龙座上兴味盎然的皇帝便可揣摩出一丝不可明说的意味。 果不其然,那已经疯到忘怀自我的严生最后又说道:“草民寒窗苦读十余载,生来的志愿便是当个纯臣、报效君王,如今有些人等欺人太甚,那在下也甘当一只出头鸟,就此彻头彻尾与他们理论一番!至于这文举的功名利禄、无关常科制科,草民退出也罢——今日便斗胆朝陛下进言,草民愿另起炉灶、勤奋习武、磨砺切磋,来日报考武举!” 他这荒唐话着实有些啼笑皆非,但太极殿在场的臣工一个个的面色皆是一阵青一阵白。足足几息静滞后,唯独龙座上的皇帝蓦地放声大笑起来。 恍然间教人惊觉过来,那疯闹起来的严生同皇帝陛下似有异曲同工之妙。 一招破军之策,楚蔽首肯了今岁恢复武举的提议,像是从未需要其他人参议的章程,自然而然地将科举泄卷疑案抛了出去。 文人风骨什么的?那严生不管了,楚蔽也不置喙了。他这是要换条途径以武举来招揽自己想要的人。 需知科举背后,牵连的可就是兵权了。当今陛下当初便是借着与京外的守城兵力一举踏入太极宫,而等日后那些老将军卸甲后,看来这陛下像是要亲自将兵权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 转眼便到了暮色深重的晚间。 京城东边的酒舍灯火阑珊,正是开张最为热闹之时。 醉意上头,有人就将今日宫中所发生的传闻,伴着酒嗝中煞有其事地传扬了起来。 “要说那今早的太极宫,好生的热闹!” …… “再之后,陛下震怒,下令取缔了这些人等下一轮的参试等次。” …… “那严生可当真要去参试武举?” “哈哈哈那严生手无缚鸡之力,从头再学哪来得及?” “那严生倒还真有一丝武将的气概。” “哈哈哈嗝!小老弟你这是喝醉了吧?” …… 顶楼独间的窗牖支起了一道空隙。 丝竹乱耳,红袖飘香。 锦衣男子目不斜视地兀自喝了一口酒。 坐在他对面之人收回窗外的目光,低声说道:“这几日的宫中委实有些异动。” 锦衣男子不以为然点评道:“你未免有些夸大了。” “我说的可不止前廷,”对方煞有其事道,“后宫,还点了一个美人侍寝。” “……那他去了吗?” 楚蔽不是生来不能人道么。 ——并未有。 两人相视一眼,眼中了然。 对方畅饮一杯,搁下空酒杯,顿觉百无聊赖。 “要我说,那个经美人亦是有些可怜。” …… * “阿嚏!” 咸毓拢了拢好几层的古装衣裳。 “这昼夜温差大,冷热交替,可得小心热伤风。” 作者有话说: 这个人隐私的黑料瓜……hhh 第23章 好戏开场 重重书架间倾泻出窗牖外直射进来的道道日光。 竹帘背后,楚蔽垂首立于一侧,闲适地翻阅着手中旧黄的书册。 不远处的万良在茶几旁着手泡茶。 片刻之后,楚蔽随手将旧书册往架几案上一搁。 厚厚的积灰顿时漫天扬起。 他抬头将视线挪到下首跪着的人头顶。 “藏书阁是宫中最大的书库了,察搜至此间,仍未寻到你说之言。” 他并未有苛责之意,下首跪着的人却已两颊汗流如瀑。 今日倒是个好晴天。 楚蔽复又道:“太史监何几人?拱了你一个监侯过来跟朕禀报?” 石监侯暗自粗吐两口气,不敢擦额头的湿汗,硬着头皮应下:“回陛下,今日乃臣当值。” 可太史监分明是子时前的昨夜就观得了星象。 此间同僚之间的往来推诿,楚蔽倒也不甚在意。 他负手,不知真假似的问石监侯:“‘客星命犯紫微垣’是何义?朕少时式微,书读得可不多,瞧这如今的藏书阁,都已满室尘灰。” 皇帝开始自谦,石监侯愈发吓得抖起了身子。 不远处的万良沉声说道:“石大人有奏便禀,陛下并未有迁怒您之意呀。” 不过是太史监里的人故意将一个好欺负的推了出来而已。 石侯监浑身一颤,凝神屏气缓了过来。 “回、回陛下,天有三垣二十八宿,三垣乃太微垣、紫微垣、天市垣……” 他说到这里时,楚蔽已踱步到茶几旁,坐上软塌,举起了一盏茶,“唔”了一声。 “你就说这‘紫微垣’怎地了?” 石监侯跪在原处,身也不敢转过来,战栗着嗓音,吞吞吐吐地回道:“紫宫执斗而佐还,日行一度,以周于天日,冬至骏狼之山。骏狼之山,冬至所止也。日移一度,行百八十二度八分度之五,而夏至牛首之维。牛首之维,夏至之所至。反覆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而成一岁。”1 “……”这回连万良都皱起了眉头。 术业确有专攻,而这石侯监的死脑筋看来是不太分得清行内行外人了。 眼瞧着垂眸看着杯中茶水的楚蔽一言不发,万良满是无奈地朝石侯监说道:“石大人,说人话!” 石侯监又开始抖起来了:“紫微垣十五星,西蕃七,东蕃八。” “……”万良的眉毛都要竖起来了,“石大人?!” 石监侯一咬牙——“紫宫者,天子之常居!”2 藏书阁静得能清楚地听见石监侯压抑的粗气声。 楚蔽轻放下茶盏,终于淡声开口,不以为然道:“天中三垣都有东、西两蕃,左右环列如同城墙一般。” 石侯监闻言心惊肉跳。 陛下原来实则有所涉猎,他等太史监人若没尽忠实言回禀,后果不堪设想。 紧接着,他却又听到身后的陛下风轻云淡地补了一句,“哦,朕也是方才在哪一柜间偶然翻阅到几行罢了。” “平身罢,石爱卿。” 楚蔽还好心让万良给人家赐了一杯茶。 石侯监抖着双手接过,正要言谢,却听陛下忽又深不可测地下令道:“既然星象所示,那便不必隐瞒。” 楚蔽幽幽地说道:“你们太史监职责所在,今后可要‘好好’对外宣扬一番。” 石侯监顿时惊恐万状。 客星命犯紫微垣的天象可不是好兆头呐! 楚蔽却已无意多语,叫人退下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8节 万良将几乎是连滚带爬的石侯监送到楼梯前,那石侯监早已腿软,颤颤巍巍地扶着扶手走了下去。 后头的万良不忘叮嘱道:“石大人回去后,你们太史监可别忘了陛下的旨意呵。” 万良回到楚蔽面前。楚蔽喝着茶,漫不经心地问他:“你信么?” 万良拱手:“奴婢只信陛下。” 楚蔽似笑非笑,自顾起身说道:“朕倒是爱信不信。” 万良熟知陛下如此的脾性,倒也未再续着那天象的话头,他认真问道:“陛下要摆驾何处?” 这满阁楼的灰,想来楚蔽也不愿再留个一时半刻看什么闲书了。 楚蔽边动身边随口问道:“这几日咸池殿那处可有动静?” 万良叫人盯了几日了,他立即回道:“咸池殿的经美人连日来并未外出。昨日倒有朱宝林并杜婕妤过去小坐。” 楚蔽睨了一眼前方。 昏暗的阁楼内,一道阳光轻扫到他皎白的脖侧。 他喉咙微动,似是恍惚间忆起了儿时在破旧废殿内的光景……然如今的他,已然露出了沉稳的锋芒。 万良正细致地补充道:“朱宝林与杜婕妤的出身端正,亦未查到其家中同东宫有走近的痕迹。至于那咸池殿内的经美人,整日里……”他抖了抖眼皮木然道,“除了吃就是睡。” …… 咸毓晒着太阳,打了个暖洋洋的哈欠。 她一只手摸上了自己光滑的下巴,小脸微凝,似是在沉思什么难解之题。 ……话说,那个梁才人现在是关到第几日来着? 她好像记不清了。 她怎么就记不清了? 她这懒脑子! 第几日来着? 作者有话说: 嘿嘿,所以是第几天了?反正是要热闹起来了^o^ 注:12都是我翻书引用的。 - 今天晚上小酌了一杯,微醺中考虑要不要在外面文案上打滚卖萌可怜巴巴邀收藏qaq对就那个个珍贵的文章收藏…… 第24章 鱼的记忆 咸毓觉得应该不是自己的幻觉,不知道怎么的,她老觉得这两天凉飕飕的。不像是因为多变的天气,更像是来源于她的住处。 她住的殿坐西朝东,早上东边的朝阳她赖床是见不着了,傍晚西边的日落也没几个窗能照进来。 所以是因为每日阳光不充足的原因才导致她有时候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人惦记上了? 难道是那个承香殿的梁才人? 咸毓正想有空找团儿问问梁才人已经关到第几天了,就见团儿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 “美人不好了!” 咸毓慵懒地掀开她懒惰的眼皮,半倚在软榻上,纠正道:“团儿,有些话不能急得连起来说,美人怎么可能不好呢?我好着呢。” 团儿似乎已经习惯了咸毓的随意,她就着茶几上杯中剩下的凉水喝了两口,面带焦急地同咸毓说道:“我听洒扫的说,昨夜承香殿里闹腾了起来,嚷嚷着求外边请医官!” 咸毓好整以暇地单手支起了自己的脑袋。 这也合理呀,换谁也很难支撑着家门口停死尸这么多天。 她随口接嘴道:“那请了吗?” 团儿缓了一口气:“夜里难请,今早医官倒是去了!” 正是那个梁才人似是按捺不住了,团儿才担心。 这咸毓也懂,但正所谓是福不是祸,她想了想,就觉得梁才人如果再来找她麻烦一点也不值得,毕竟其实她本人和梁才人根本就没有利益冲突。 再说了要是那个梁才人能够厉害到过了这几天后还可以立马爬出来黑化找她,那么梁才人不如在一开始就火力全开呢。 而显然,那个梁才人看起来也就三把斧。 咸毓觉得梁才人就好比像菠萝,外面都是刺,削皮后再用盐水浸泡一会儿…… 想着想着咸毓就有点馋了,她好想吃菠萝咕噜肉啊。 咸毓忍不住问团儿:“你们这时候有‘菠萝’吗?” 团儿迷惑地摇摇头:“美人说的是何物?” 咸毓:“那凤梨?” 团儿一脸迷茫。 咸毓忧伤地仰躺回了榻上。 是啊,菠萝好像是热带水果,而且古代还没有的那种。 要是她能像农科专业出身的穿越大佬们似的,能把想吃的东西都种出来就好了。然而她只是一名艺术专业的混咖。 对此,咸毓不禁流下了悲伤的口水。 但是她心态很好的又想到,她这不还有团儿嘛。 咸毓问团儿会种地吗,团儿闻言脸上一滞,无奈道:“美人,殿里存的干果点心中有些葵花籽,美人可想要试试?” 咸毓:“好呀好呀。” 种向日葵听起来就好像很不错,如此阳光的植物也许还能给她的住处驱驱寒气。 咸毓同团儿商量后决定把种向日葵的位置选在她们殿西边,正好有一片空出来的泥地。 但是接着没过半天,咸毓就差点儿忘了这回事。 日近傍晚时分,午觉睡过头的咸毓正处在深度睡眠的状态中。 已经准备好小锄子的团儿在西边窗外叫她起床。 “哎!来啦……”咸毓睡眼朦胧地爬起来。 毕竟是她出的主意,总不能全让团儿一个人干活了。 咸毓睡得脑袋发木,手麻脚麻的。她磕磕绊绊地穿上鞋,挣扎地向西边的窗户走去,中途路过茶几时还不小心绊了一下。 到了窗口,咸毓撩起裙子,踩着小柜几,脑袋钻出窗外。 团儿锄出来的一小片地瞧着有模有样的,咸毓眯眼迎着金灿灿的落日夕阳问道:“那一个坑里该放几颗瓜子呢?” 团儿摇头回道:“要不美人你来定?” 咸毓踩上窗槛,伸手掩了个哈欠,正想说等她绕出门外来帮忙一起,哪想到她手一挥,身形平衡被打破,紧接着脚底一滑—— “啊!” 只听得一道短促的惊呼。 她整个人扑通一声摔出了窗外。 刚再抬起头来的团儿:“……” * 两仪殿。 正殿中央跪着京兆尹。 京城东边的酒舍,夜里起了一道命案。 普通命案本犯不着急急报到皇宫来。可短短不到一日,不知是从何处走漏出来的谣言,说那已死之人乃祸从口出——因在背地里胆大妄为肆意褒贬当今陛下,而被皇帝的爪牙责杀。 无中生有的名头。 龙椅上的楚蔽沉着脸不置一词。 …… 吩咐盯着的咸池殿里的经美人从窗上摔下去了,这事不大不小,暗中监视的人必是要禀报上来。 万良在偏殿听了消息之后,叫人先回去继续按兵不动盯着。 他回头望向正殿的方向。 也许这会儿不太适合同陛下说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作者有话说: 楚蔽:快扶我老婆起来! - 第25章 悲伤的口水 窗槛建的不高,咸毓摔下去倒没什么大碍,脚也没崴,顶多弄脏了一身衣裳,爬起来后就又活蹦乱跳了。 之后团儿收拾她换下来的衣裳时才发现了一个破口,急忙道:“美人快给奴婢瞧瞧膝髁。” 咸毓扒拉了两下裤管子:“没事儿,擦破小皮,不会留疤。外头又要下夜雨了,你去关个窗门也早点睡吧。” 团儿无奈,看着分明午后睡了许久的美人又转瞬就安然入眠了,轻声地叹了一口气。 午夜。 雨声中偶尔响起几阵闷雷,沉闷地敲打着春意万物。 几道黑影无声无息地降落在咸池殿最西向的软泥地上。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9节 一人唾了口雨水,竹笠下低声抱怨:“今岁这烂水春,火折子都点不了,还怎么挖?” 另一人道:“连挖的是何物都不晓得。” “费什么话?”还有一人道,“快些罢,万内侍让挖个瞧瞧就挖个试试呗。” …… “你挖到了什么?” “不就那几颗烂瓜子嘛。” “……” “那再埋回去?” “这雨势大的,埋回去也终究会泡成烂泥堆。” “……” “那还埋不埋?” “再挖挖看!” * 转天半上午时雨势将歇,咸毓正要起床,外头就传来了声响。 杜婕妤踏着满是雨水的青石板台阶,取过身后收伞宫人手中的锦盒,在门口就笑声道:“经妹妹,前日一别,今日我又不请自来了。” 咸毓火速起床,因为前天杜婕妤是说过有空要送她好吃的点心。 “喏,”杜婕妤坐在红木圆桌旁,亲手掀开了锦盒盖子,“我那处的宫人恰好同尚食局膳房的一个司酿是同乡,正因这道关系,去提食盒时总会多赠一些点心过来。你尝尝看?” 咸毓见那正圆的锦盒内一分为二,装着两款她叫不出名头的糕点。 “这是酒酿桃花糕。”杜婕妤先介绍了左侧那道。 咸毓毫不客气地一口咬了半块,桃花沁香中夹杂着丝丝的甜酒味道,紧接着她把剩下半块也送进嘴里,边嚼边问另半边的:“这是青团吗?” 杜婕妤笑笑:“你猜猜看?” 咸毓哪还有毅力猜谜,她直接上手尝了一团,凤眸一闪:“唔,我尝到了薄荷味。” 嚼起来里面还有细碎的松子和赤豆,香甜绵软中带着沙沙的口感。 这两款点心清香微甜,软糯有嚼劲,吃多了也不腻,咸毓一口气吃下来就填饱了起床后的肚子。 “真是太谢谢你啦!”咸毓吃得心满意足,由衷的感谢杜婕妤。 杜婕妤笑着摇头客气:“我也只算是借花献佛了。” 咸毓让团儿也拿她们的点心招待杜婕妤,然后对倒完茶的团儿说道:“团儿我两样都给你剩了一块,你也快来尝尝!” 杜婕妤正举杯喝茶,闻言在杯后诧异地眨了眨眼,面色不变地垂眸喝了一口茶,听着经美人的宫女在道谢主子。 接着这经美人嘴甜地补上了一句:“那也是要谢杜婕妤呀!” …… 杜婕妤回去的路上在望云亭迎面遇见了“邻居”。 “甄才人,”杜婕妤一脸和善的笑容,主动上前打招呼,“今日有雅兴来采桃花?” 甄才人披着淡粉的斗篷,手里亲自抱着一只半大的瓷瓶,里面插着眼瞧着是才新鲜摘下来的桃枝。她身后的宫人也提着一只竹篮,里面盛满了桃花瓣。 甄才人上前,开口行了一个稳妥的见礼后,便敛着平静的眉眼,未有再闲话下去的意味。 杜婕妤也不介意甄才人的冷淡,便笑着道别:“那我先回凝阴阁去了。” 待走远后。 杜婕妤身后的宫女才开口小声说道:“婕妤何必笑脸迎冷脸呢?隔壁相思殿那三个人看起来都闷葫芦似的不怎么有动静,但实则各个清高得要死!这甄才人跑来望云亭折腾桃花,莫不是要才女葬花强说愁。” 杜婕妤好似被自己的宫人逗乐了,掩帕轻笑一声:“你怎倒像是甄才人肚里蛔虫似的能料到她的心思?” 宫女还想再说,就被她柔声制止道:“好啦,莫要在人后谈论他人。若各个都像你这般,那么甄才人岂不此刻也正议论你呢?” 宫女闻言只能扁了扁嘴。 望云亭的甄才人走到了石桌旁,缓缓坐下歇脚。 一旁的小宫女问道:“才人可是被杜婕妤扰了兴致?” 甄才人面色清淡,只顾瞧着石桌上瓷瓶中的桃枝。 如今已是春深,比起带着绽开花色的枝头,还是满地的桃花取之不竭,这便显得瓷瓶中的仅有的桃枝格外珍贵了。 “桃花依旧笑春风,去年艳质成前梦。”甄才人吟了一句诗,转而说道,“瞧杜婕妤来的方向,像是西边那处?” “西边的咸池殿里住着经美人呀,”小宫女说道,“许是前些日子有一晚经美人被陛下点中,于是那之后的杜婕妤才朝经美人热络起来?” 可大家不都听说了么,那夜陛下并未赴后宫。 甄才人却没有接话,起身道:“我们回去罢。” 小宫女也爽快,笑着提起了石桌上的竹篮,边跟上边说道:“那咸池殿也没见得扶摇直上,奴婢瞧着,小心福祸难料哩。” 回应她的唯有寡言少语的甄才人的默不作声。 * 咸毓觉得她今天简直就是福祸相依,刚享受了一个好消息,又面临一个坏消息。 看着偏殿西边的泥地里一塌糊涂的场面,她都要欲哭无泪了。 种田竟然这么难吗? 昨天傍晚她眼看着团儿辛辛苦苦一个坑一个坑的埋下了瓜子,却被晚上一场雨水给泡汤了! 现在瓜子们早就漂浮在泥地上的一层雨水里了,搅拌出来的瓜子们混着稀巴烂的泥水,跟个浆糊似的,宣告着她们种地的失败。 咸毓顿时哭笑不得,一把蹲在泥地前怀疑人生。 不远处。 树杈上蹲着的黑影拿手肘撞了一下同伴:“这经美人莫不是要哭了?” “嘶,”同伴抽了一口气,掀开一簇枝叶,“瞧着已经抱头在哭了!” “你看我作甚?又不是我害哭的?” “那也不是我害哭的。” “那就是万内侍!” “……” “那再去禀报万内侍?” “你去。” “你去!” “我脚麻了。” “你还欠我钱!” “……” 作者有话说: 万良:想申请把锅甩给陛下(bushi - 昨天编辑让我修文案:最下面的【“难道你想当朕的小母妃?”他眯眼低笑,“榻间的情趣也不是不可以。”】这句之前我已经改成了【“今夜也不是不可以。”】还是不行qaq我真的想了好久哇呜呜……嗯绿江你真的绿得好健康~ - 第26章 福祸 甄才人回相思殿时,同住的高婕妤和武宝林正凑在庭院内的花廊中。 高婕妤入宫时带了一把琵琶,如今难得拿出来擦拭,武宝林围在一旁,两人有说有笑地一同调着琵琶的音弦。 武宝林生得娇俏,甫一回头瞧见甄才人,便娇声喊道:“甄姐姐回来了呀,”她在相思殿三人中年纪最幼,一张天真烂漫的脸上带着活泼可爱的神色,“呀,甄姐姐摘的桃枝好美,能否赠我两枝?” 甄才人平静地走近几步,秀眉微蹙:“倘若我分你两枝,再分高婕妤五枝,那我岂不就只剩三枝了?” 武宝林的小脸一凝,还未接着说话,便只落得给她一个甄才人的背影。 “这……”武宝林满脸委屈地朝高婕妤诉苦道,“高姐姐,甄姐姐好生小气!” 高婕妤怕两人之后还因此拌嘴,连声安抚道:“甄妹妹的性子惯是这般,此番她亦是无心的。” “她当我不懂呢,”武宝林撅起了嘴,“怎地分个桃枝还按你我的品级来?她自诩聪颖,行事却如同年长的教习姑姑一般的古板。” “好啦,甄妹妹正是守着规矩,”高婕妤赶忙换了话题,“你瞧瞧我这根弦调的如何?” 武宝林却心里还未放下,不悦地说道:“甄姐姐看着独来独往,但实则不也常去紫云阁那儿?然而裴順仪素来喜静,甄姐姐有几回还吃了闭门羹呢!也没见她敢露出方才那不留情面的脸色。” 武宝林越说越委屈:“说到底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们三人都是京外来的,甄姐姐她仰慕京中才女裴順仪,那我还仰慕陛下呢。” “哎!”高婕妤吓得制止武宝林道,“好妹妹,陛下日理万机,你我可别无事给陛下添乱呀。” * 楚蔽这几日比往常更忙了些。 除了已拍案的武举之事,今岁春初至今,几地因雨水过丰,闹了些不大不小的春涝。近日城郊水渠泛滥,毁了好几片刚插完秧的农田。 工部尚书焦头烂额地从两仪殿出来,便撞见了候在外头的太史令。 他颇为诧异,不曾想近日连太史令都如同他等一般,在早朝后还被叫到两仪殿来听从陛下的耳提面命。 莫不成出于水利之事还同节气历法相干的缘由?可若是如此,那方才早该与他同进殿内议事? 不由再多想,工部尚书同与他见礼的太史令道别,还好心提点道:“秦大人,刑部的还在里头呢。” 候着许久的太史令心里本就有些忐忑,闻言更是打起了精神。 陛下勤政是好事,但说实话比起常日里的早朝,单独被陛下喊过去问话,对此很多朝臣不约而同都是有些犯怵的。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0节 好在太史令所学有长,心中至少还能有个底。 片刻之后,两仪殿里走出来了个小内侍,请太史令进去。 太史令不由地问道:“不是说,里头还留着刑部的大人吗?” 小内侍低头回道:“陛下请秦大人一同进殿议事。” 太史令顿时心中一凛。 两仪殿内不曾燃香,清幽的殿内,寒气仿佛能从光洁的地砖一路沿着脚底攀援而上。 太史令刚行完拜礼,便听龙座上的皇帝开门见山的问道:“秦卿近日在太史监可有忙完朕的吩咐?” 太史令本以为推了一名侯监出来,太史监剩下的众人便能免于难事了。 可纵观史书,也未曾有一国之君刻意宣扬不利其位的星象传言,陛下对福祸的见地,真是有些匪夷所思。 他诚惶诚恐地回道:“回陛下,臣近日已经着人去……” “去办了就好。”楚蔽打断到,转而又吩咐道,“挑个差一点的时辰。” “啊?”太史令一时愣是没听懂。 而他的一旁,也是以擅长酷刑出身的刑部侍郎,其为人冷情,不可能好心在旁同他多言。 龙座上忽然“啧”了一声。 楚蔽复又说道:“朕让你择一凶日凶时,好让刑部按律拿人,就那些个——近日里在京中传言是朕的爪牙杀掉了酒鬼之人,”他后半句是朝刑部侍郎下令的,“人太多不用全部捉拿,专门找一个倒霉的。” “……”太史令终是绷不住脸上惊愕的表情。 陛下想以此以儆效尤,借随机捉拿人时的人心惶惶。 楚蔽抬眼见远处的万良站在那的神情是又到了催他用膳的时候了,便起驾离开。 万良估摸着陛下的政事都处理得差不多了,便一边布膳一边说道:“过几日后宫的春日宴,陛下可要去?” 楚蔽用膳时一向寡言,听了随即摇摇头。 显然是毫无兴致。 万良正想再劝几句,但一想眼下还有几日,他也不急着一时。 他接着提起了近两日咸池殿的事:“经美人近日在咸池殿西种瓜子,奴婢想着或是有疑,而后便叫人将那处泥地挖了一趟,瞧瞧是否有陛下所寻之物,可惜未果。” 楚蔽点了点头。 等他抽空再想法子搜咸池殿罢。 万良说道:“只不过转日经美人对泡了水的泥地颇为伤心,听说还哭了呢,陛下你……” “哪个?”楚蔽忽然开口问道。 万良:“……?” 合着陛下您只惦记咸池殿,全然没记得过咸池殿里头如花似玉的经美人? 作者有话说: #小伙汁,你以后等着叭~# 万良:漂亮老婆摆在面前你却没看见! 咸毓:我没哭啊,你们传啥呢? - 啊啊啊我想下章见面! 第27章 春日宴 西沉的金乌恹恹地染红天际,两行新雁悠然翾飞,春风摇荡起白绒柳絮。 团儿和吉喜相携走在望云亭的石径上,轻声笑语。 吉喜提及道:“去年春日宴办的是牡丹花会,好生热闹,你可有瞧上?” 去年春日还是青盛帝末年,老皇帝那时已缠绵病榻,后宫本想借牡丹花会的热闹,冲个喜气。然而入夏后,青盛帝终究是没扛过寿关,驾崩而去。再之后就是代帝即位和如今的陛下继位…… 团儿可惜地摇摇头:“我那时还跟着教习姑姑学宫规呢,每日起早落黑,姑姑可不轻易放我等出来玩。” 吉喜回忆道:“我那时还在老太妃殿里做打帘的差事,老太妃走不动了,就放我们偷偷跑出来远远瞧看。” “呀,起雾了,”她笑着说道,“明日定是个好晴天,团儿你可得叫你家经美人早些起来按时赴宴。” 团儿闻言为难道:“我尽力而为。” 她家美人她最为清楚了,能躺下的时候绝不坐着。 吉喜毫不知情,想当然道:“若是迟了,定有内侍去你们咸池殿请人呢。” 吉喜说得也对,团儿便把话记在心头了。 待到入夜,咸毓准备就寝时,就听得团儿问她:“美人,明日的春日宴你去吗?” 咸毓毫不犹豫的两个字:“不去。” 团儿劝道:“明日宫里的主子应该都会到场,美人你若是不去,总得有个推辞的由头?” 咸毓趴在床榻上,双手支着下巴:“那就说我身体有恙?” 团儿犹豫道:“若因此引来了医官呢?” 咸毓一时陷入沉思。 她不去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整个后宫的角色们都要凑在一起了,到时候争奇斗艳你来我往,硝烟味染到她这个角落里的炮灰怎么办? 这种无聊的活动对于咸毓来说还不如留在家里睡大觉。但是团儿的话也提醒了她,如果她真被有些人留意到没在场,然后反而导致派人过来专门请她,那就也成麻烦事了。 所以…… 咸毓眼珠子一转。 不如想个折中的点子? * 春光灿烂,西海的堤岸边,荒僻得没有宫人的踪迹,草长莺飞,芦苇荡摇曳。 团儿苦着脸,在后头三两步并走跟着,急着劝道:“美人要到何处去?今日的宴席在延嘉殿办呀。” 咸毓停下散漫的脚步,脸上带着得逞的笑:“你就莫劝我啦。” 团儿哭笑不得,今日早起后美人趁她没留意,取了她的衣裳就换上,摆明了存着招,为了不去春日宴。 她虽想不通美人为何如此抗拒,但也惊讶美人为了不赴宴而生出了这么大的胆子。 咸毓笑着说:“我知道你这套衣裳还没旧,我保证今日不磕着摔着弄破口子,回去后完完整整的还给你。” 她说完后,转身往前头的溪林走去。 “哎,”团儿苦恼着小脸,“美人你分明知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她赶忙跟上了脚步。 “美人你等等我!” 咸毓越走越畅快。 团儿说举办春日宴的那个什么空殿居后宫的中部位置,在她们的东边,于是咸毓出门就头也不回的往西走。 别问,问就是迷路。 经美人出门赴宴迷了路,所以就错过了时间没有到场。 如果派人来找她,那她也出门了。 而她还穿着宫女的着装,除非是认识的人,不然走在路上也不会叫人留意到。 再说了她走的这一片地界是真的荒芜,像是皇家内苑遗弃的角落,应该常年没有翻新,闲置着没多少人影,整个环境的生态都恢复了些自然的模样。 咸毓蹲在旧石乱堆的小溪边,抱着一团裙摆,兴致高昂道:“哇,团儿你看,这么小的螃蟹!” 有些小的躯壳才拇指甲那么大,有些还大一点,在溪石堆下横着走。咸毓定睛一看,发现多不胜数。 团儿站在身后,也小心翼翼地凑上来瞧看:“美人你小心点儿。” 想必美人出阁前也从未有如此不受拘束的时机,官家千金必是没了孩童时的嬉戏时光,因此眼下难免有些兴奋,对幼小的螃蟹有了宠爱之情。 团儿提议道:“美人想捉一只回去养着?” 咸毓兴奋地说道:“捉回去可以做醉蟹!” 团儿:“……” 咸毓转过头来,脸上带着晴日灿烂的光彩,左顾右盼寻着什么:“得找个装的器皿。” 可是现在她们身边也没有什么可以装螃蟹的瓶瓶罐罐。 团儿也想开了,就由着美人胡闹半日吧。 她提议道:“回去怕撞上人,不如这样,美人,此处离掖庭不远,奴婢过去找相识的姑姑讨个陶罐来?” 咸毓开心道:“好呀好呀,你慢慢走,大概要多久的脚程?” 团儿回道:“快些两刻便可。” 一刻相当于现代的十五分钟,咸毓没想到她能在溪边玩螃蟹玩了快半个小时。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她期待已久,一边将溪水中的螃蟹逗得爬进了石块下,一边头也不回的问团儿:“你借来了多大的罐子呀?” 四下宁静,唯有涓涓溪流水声。 咸毓的视线对小螃蟹恋恋不舍,只能空出一只手来,蹲在原地伸向后背:“小的话我们就装得少一点。” 她兴高采烈,想着回去就找酒来泡。 然而,她的手心没等来坚硬的罐壁,却摸到一抹微凉的布料—— 不是宫女的衣料触感,蹲着的咸毓倏地转头,仰头迎上空中刺眼的日光。 背光的阴面,高大的身躯笼罩在她的头顶。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1节 冷眉星目,垂着眼觑她。 作者有话说: 咸毓:没有钟表的坏处来了…… hhh幻觉中的半小时 - (这位好汉引号里面没有昵称) 第28章 笼罩在她的头顶 金水河自太极宫北外流入后宫内苑,止于延嘉殿正南门前。延嘉殿再往南,就是离两仪殿仅仅一门之隔的甘露殿了。 故此在前朝后宫,甘露殿和延嘉殿都是皇帝宠妃居住之处。然如今却空置多时,可见这后宫是多么的冷清。 今岁是陛下登基元年,过了冬节之后,后宫的春日宴本是预计办得热闹些的。 但后宫里里外外也就那几个嫔妃主子,几人陆续到了延嘉殿后,又恍然感到殿内的空阔显得她们几个的人影萧条。 若是本着嫔妃争宠的身份,少一些竞争者那是好事,可她们至今的身份都仍然有些不上不下。说到底都是陛下不曾留意过后宫的缘由。 此时的延嘉殿里,除了进出伺候的宫人,殿里头竟然没一个想开口说话的人。 朱宝林在殿门口吩咐完司乐司的人,又张望着远处的方向。 吉喜小跑了回来,喘气道:“宝林,经美人还未到。” 朱宝林愁眉难展,叹了口气:“经姐姐莫不是不想见梁才人才不来了?” 朱宝林回头瞧了一眼殿内。 要说今日最打眼的,便是看样子陛下也不会来了。 朱宝林毕竟参与了这次春日宴的筹备,多少感觉得出来。光看内侍省派来协事的公公们,就可以猜得出陛下无意亲赴春日宴。 时辰已到,司乐呈上了曲目。 几人为首的裴順仪先点了一曲,接着轮到吕芳仪。吕芳仪垂眼看了一眼裴順仪点的,随即在那首的上下各勾了一首。 之后司乐又问了排下来的两位婕妤。杜婕妤笑着说点哪一首她都愿听,高婕妤含蓄地摇头说她就不点了。 气氛一时有些缄默。 吕芳仪忽地笑了一声,打破了一直以来的沉寂。她也不顾有几道闻声投来的目光,自顾自拿起了茶盏抿了一口。 堂堂国之后宫,嫔妃比她阿耶后院的女人都要少,说起来都好没意思。 她当初跟着裴玲珑较劲,才一同参选了秀女,本就做好了在年迈的代帝的后宫好好比一场的准备,没想到兜兜转转过成了如今这般无趣的日子。 可谁又不知,如今后宫各方就像一根在暗里绷紧的细绳,随时都能突如其来的断裂,结束平静已久的局面。 而这一切的主动权,就在于那个不知何时才会把目光施舍到后宫来的皇帝陛下一人身上。 片刻后,殿外出现了大长公主驾临的声响。 几个人连忙起身相迎。 大长公主前不久受皇帝身边的万良所邀,今日得空就好心过来捧个场。 但当她进了延嘉殿后,也差点没掩住对里头毫无热闹可言景象的意外之情。 几人迎大长公主坐到了主座旁的位子上。 大长公主坐下后,问身旁的内侍:“陛下今日又不过来?” 小内侍低着头小声回了她万内侍的原话。 大长公主听了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相顾在她两边的皇帝的嫔妃。 一左一右分别坐着裴順仪和吕芳仪,她以往倒也有几分印象,都是京城未出阁的大家闺秀中有些名声的孩子。 虽不知当初这两人为何愿意参选她皇弟代帝的秀女,但如今也算是歪打正着,和她的侄儿倒也相配。 但她的那个侄儿眼下却一副对任何女人都索然无味的作风。 大长公主深知她也不必掺手这些私事,因此就由着皇帝自己去罢。 她又环顾了一眼底下的人,随口问了句:“人都到齐了吗?” 坐在末位的武宝林率先站了起来朗声道:“回大长公主,与嫔妾一同住在相思殿的甄才人没来。” 因相思殿还没有一殿之主,见大长公主将的目光投了过来后,高婕妤只能硬着头皮补上道:“甄才人近日吹风受了凉,抱病在身,便没有前来。” “谁叫她每日对着窗口迎风插花。”武宝林小声嘀咕,低头翻了个白眼。 不过她的话音不大,被对面的朱宝林跟上的话给压了下去。 朱宝林紧接在杜婕妤后,也连忙跟了一句:“经、经美人也抱恙,昨日托人跟嫔妾说了。” 她说完后小心翼翼地拿余光瞧了一眼一旁的梁才人。 梁才人刚出了禁足的七日不久,今日来了延嘉殿后也只是垂首跟在吕芳仪身旁,话也不多。 大长公主闻言也没再多问。 总归就是本就冷清的人丁,再少一两个又还能再冷清到哪去。 …… 而此时的咸毓忽然觉得大晴天的溪流水还挺凉的,在她对上了这个男的之后。 沾湿的鞋尖传来的凉意使她从惬意的状态中打起了精神来。 她从来不脸盲,大多时候只不过是懒得记人脸罢了。 但是长得好看的她也不怎么会忘记。 比如说这个男的。 这人就是不久之前她在假山洞里碰见的那个。 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穿书以来连续两次碰上同一个她不认识的人,她敢肯定这个人至少不可能是书里的路人甲角色。 她现在唯一庆幸的是她穿着的是宫女的着装,至少还不用在不明不白的状况下被迫直白的亮明身份。 “你……”咸毓不由自主地开口。 但她不知道他的身份,一时连怎么称呼都拿捏不好。 咸毓立马就放弃了,转而自我介绍道:“我……摸几个小螃蟹无妨吧?” 楚蔽垂眸,听了她的口气,再瞧着她堆在溪石堆上仰头看她的模样,一时感到有些怪异。 许是如今他习惯的是别人跪他,少有人朝他蹲着的。 而正因为这人前后两次都是朝他蹲着,他便也回忆起来了那日自己在假山洞里就见过她一回。 咸毓此刻的姿势有些僵硬,像是在纠结继续蹲着还是转成跪他。 而其实她当然是不怎么想动不动就跪下她的黄金膝。 好在这男的看起来不凶,只是长得沉默寡言。 嚯,好一个冷漠的酷盖。 不过紧接着,酷盖就开口了—— “你是膳房当差的?” 咸毓一愣,倒也没犹豫要不要顺坡撒谎,她否认道:“不是……我、就是有点儿……嘴馋?” 毕竟撒谎第一次就会有圆谎第二次,所以咸毓觉得在不知道这男的哪个皇子之前,她还是不要撒那么大的谎。 她首先排除这人是男主楚霰。因为她一个炮灰配角不可能专门特地碰见男主角。但他看着很像个皇子身份的角色,所以如果是男主的兄弟,就算是戏份不多的,她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给人家留印象。 但事与愿违,只听得头顶这人接着似乎好心问她道:“那你可想去膳房当差?” 咸毓顿时内心一震。 好家伙,碰到古代介绍工作的机会了吗? 可恶,她有些心动。在皇家厨房工作听着就是一桩幸福的工作。 可恨她穿的不是真宫女。 作者有话说: 楚蔽:……出息呢? - (昨天的读者昵称后台终于抽搐出来了:58538947) 第29章 冷漠的酷盖 楚蔽对她的这双眼睛有些印象。 未施粉黛的眼眶内是一对澄澈的瞳孔,像是迷途的幼鹿初闯无垠的森野,蒙昧无知中带着新生的朝气。 很鲜活。 他竟不由地想起,儿时刚被母妃放养时的自己,或许也是瞪着这样一双鲜活的双眼,亲眼去瞧看那满目陈旧的太极宫,再一步步艰难地武装起自己的盔甲,不被此间的灰尘浸染了五彩。 几阵暖风吹过,日光照起溪水的粼粼流光。 咸毓支吾着开口,斟酌着怎么回绝人家引荐她去膳房打工的好意。 “……殿、殿下?”她试探地轻声叫他。 他闻言,蓦然回了她一个冷眼。 一声不吭。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2节 咸毓心里七上八下的。 话说冷漠的酷盖怎么交流来着?话少就是个率先的难题。刚才人家好心开口,她不仅没表达感激,还……算了,咸毓直接说道:“您的好意我、奴婢心领了,可实在难当大任,还是不了吧?” 她像个小矮人似的蹲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拧着抱在怀里的裙摆。 涓涓溪流声伴着一霎的时间流逝,随后只听得他开口冷冷的一句:“你说什么?” 这人前后的口气听起来也不怎么像是强招打工仔。 于是咸毓硬着头皮重复道:“奴婢就不调去膳房了吧?” 时至今日这个小宫人竟然还没熟悉宫中的情形? 楚蔽无意纠正她的言行,复又低头看了一眼蹲在溪石上的她,和溪水下的小东西。 他负手说道:“你随我来。” 咸毓一听他这话可不是刚才有选择的语气了,这句算是命令。。 行吧,咸毓听话地站了起来。 楚蔽正要转身走去,身后骤然响起一道轻呼和水花声。 他回头就看见她一只脚尽数踏进了溪水里。 咸毓:“……” 她讪讪道:“脚麻,脚麻。” 说着稳住重心从溪水里走了出来。 湿了一只鞋子倒是小事,咸毓赶忙朝他申请道:“殿下,我本在此等小姐妹取罐子来。”她衣袖下的手指指向身侧溪石——“捉蟹。” 咸毓抬着眼,眨了两下:“若是跟着您走了,她回来后没见着奴婢该如何是好?” 楚蔽觑了一眼她略显狼狈的宫装裙摆,顿了顿,说道:“那你捉吧。” 哈? …… 咸毓任劳任怨地捉了不少的小螃蟹——全部装进了她最外层的宫装裙摆上。 时下的衣裳繁冗复杂,单薄的布料一套就要好几层。咸毓包裹起一团小螃蟹,捧在双掌中。 她心底倒也不再多想。反正这位铁了心地命令她,她做就是了。 这时他丢给了她一根枯木枝。 “识字吗?” 咸毓:“……只识得几个。” 长得和简体字一样的繁体字。 楚蔽正要皱眉,就听她道:“那就画画。”说着就爽快地一手抱着身前的包裹、一手拾起了枯木枝,就着一旁的土地上动起手来。 他走近一瞧。 终究皱起了眉来。 “你画的是何物?” 咸毓下意识回道:“我呀。” ……楚蔽定睛看着地上那只小鸡仔。 咸毓画的简笔画,她传达简单的消息而已,只要保证团儿能看懂就行。 头顶上方的酷盖冷着声问道:“那为何上头的人身后长着羽翼?” 咸毓心里回道,因为画的是你呀。 你一个高贵的殿下借走了本无辜小宫女,可不就是“老鹰叼走了小鸡仔”嘛。 不过他是皇子,古时候总说龙生九子、神兽她画不出来,而她又不可能真直接把他画成老鹰。 咸毓简单地画好简笔四宫格连环画,跟团儿表达了她被一个路过的贵人暂时叫走了,叫团儿看到后先回去,之后她不久应该也会安然无恙回去的。 最后咸毓把枯木枝直插在土上,竖起了显眼的标识。 楚蔽收回了瞧看地上不堪入目的画技的目光,沉着身问她:“你方才说如何做醉蟹?” “就……”其实也没做过的咸毓估摸着回道,“泡酒里。” * 咸毓抱着一小包裹的小螃蟹跟在他后面。 这会儿要说她不忐忑是不可能的,她一边厚着老脸开始联系系统,一边又感觉这酷盖虽然话少但也长得不像是个坏人。 咸毓感觉自己走了挺久的路,两人在一座荒僻的宫殿前停下了脚步。 她望了几眼远方,恍惚都能望见宫墙了。 看来这里是后宫最角落的地界了,比她住的地方还要偏。 楚蔽推开了熟悉又陌生的院门。 院子里荒草丛生,墙边有一棵枯树。 他也没顾身后的人,径直往前走,在枯树前蹲了下来。 咸毓本是安静又安分地跟在他的脚步后面,直到见这人突然从自己的腿侧取出一把匕首来。 她一惊,恨不得立马退避三舍。 楚蔽瞥了一眼抱着衣裹的她。 自顾动手挖起了土来。 他手起手落的动作很快,没过多久埋在枯树旁地底下的东西就显露了出来。 咸毓瞪大眼睛。 她好像反应过来了这位的用意。没想到是个面冷心热的酷盖,竟然听进去了她的话,还好心过来挖东西。 她走上前去,一同蹲下,等着他开口。 楚蔽将暗红油纸上的土粒抹去,清冷的声音中带着往昔的回忆,缓缓说道:“这是我母妃埋下的。她说叫……” “女儿红?”咸毓犹豫地回道。 楚蔽:“……” 他又冷眼觑她。却也不再多添介绍。 “普通的酒酿罢了。” 吃了没古代文化亏的咸毓缩了缩脖子。 所以这人就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吧,母妃都已经去世的那种,才有空在宫里偏僻的地界瞎逛。 哎,不就是古代三妻四妾的缘故,子女中总会有几个爹不疼娘又没能力保护的。 “你家里给你埋了酒?” 他打断她的思绪。 咸毓摇头:“家中不兴这……”她顿了顿,“奴婢的阿耶是个‘书生’,在‘乡里学堂’教书的,他戒酒,家中没有过一坛酒。” 全家杜绝酒驾风险。 他闻言瞧了她一眼,倏地说道:“我没有阿耶。” 咸毓眨眨眼。 这话的潜台词是父子关系不融洽? 虽然这位冷漠的酷盖说不上哪的有些不对劲,但总不可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哦差点儿忘了,他说他有母妃的。 “蟹呢?”他似乎无意再多提及了。 “哦……哦。”咸毓解开自己怀里的裙摆包裹,摊开来里面生理性死亡的小螃蟹。 他摘开一张油纸封盖,问她:“扔进去便可?” 咸毓点头:“……大致如此?” 那纯天然的溪水也没工业化污染,应该不用专门洗吧? 咸毓自觉地将小螃蟹放进酒坛子里,一边忍不住地问道:“殿下,之后的醉蟹……你我一人一半可好?” 他没有回应,自顾封上了封盖。 咸毓开始紧张她的小螃蟹了。 但毕竟也是他珍藏了多年的酒,她咬牙道:“四六分?殿下六。” 楚蔽睨了她一眼。 他长得肖他母妃,精致的脸上带着冷然的眉眼,清泠泠地睇过来一眼,倒不是女子般的妖冶,却又在冷峻中带着一丝俊美。 咸毓走了个神。 确实,他要不是个帅哥,她可能对他还有些防备。虽然现在知道他是同她分享好酒。 行吧,就看在脸的份上,咸毓慷慨道:“那要不三七分?殿下你七!” …… 院外,一道身影降落在另一道身影旁。 “那小宫女回来后瞧见地上的鸟画后走了?” “走了,回咸池殿了。经美人跟陛下在院子里?” “唉,你我等着受罚吧。” 他们原是盯着咸池殿经美人的动静罢了,今日经美人行踪怪异,他们便远远跟着她来到了西海,按兵不动看着她跑到溪边摸蟹。 可没成想今日陛下也驾临西海,他等还未来得及上前禀告陛下,溪边这位正是换了宫女衣裳的咸池殿的经美人,就已经教双方碰上面了。 “那先去禀告万内侍?” “……这回换你去。”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3节 两人正还想讨价还价,院内忽然传来了经美人拔高的音量。 “三成不能再降了,醉蟹吃多了可能会坏肚子,殿下!” “……?”院外的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才没过半日,怎就听不明白里头的话了呢? 作者有话说: 楚蔽:澄清一下,并没有想跟老婆抢的意思=。=她误会了 - 【高亮】:这两天评论区里突然冒出有个别评论疑惑“为什么下人少”之类的话题,在这里回复如下: 本文并非借鉴#极度封建中央集权阶级固化至死的封建末期王朝明清#社会阶级常识。前面青盛帝代帝的相关旧人当然都腾位了,楚蔽又是个疯批异类,没有死板规章老旧的观念,后宫很凉凉,就是这么特殊,我前面都写了呀。他本就是不按常规的出招致胜冒出头来的,怎么可能会安沉疴旧制的统治做派呢? 纵观我国古代史,前面的朝代朝臣上朝还可以站着、再之后是跪着、到清朝是跪着还要低着很低的头敬畏着,这是封建一路演变至末期的细微表现之一。而显然本文也【并不是封建晚期朝代的设定】。就拿历史上南北朝、五代举例,多的是“一个刚当上狗头皇帝、没过多久另一个就把他砍了换自己当”的变动局面,没有那么太平稳定的宫人,没有明清死板僵化人人愿意遵守极端中心集权阶级固化的刻板印象氛围。 这也是我写本文的初衷:大明大清已经亡了,先辈也探索出了阶级斗争的胜利道路,一个拥有现代生活背景的人应该不可能那么自然的就能融入一个封建等级社会的环境设定里。而我在“作品立意”上填的是:【视权钱财如粪土。】 (因为剧情才展开,未知故事全貌而有一些误会倒也正常。)总之谢谢评论区的各位的支持!泥萌都好可爱^-^ - 第30章 讨价还价 楚蔽不懂这宫人为何会对小小的吃食分外力争,他站起身来,垂眸看着她不拘小节般地坐在干土堆上,露出来的宫鞋已然转干。 他忽地问她:“你阿耶不曾教你识字?” 咸毓没想到他的话题怎么转开了,坦然回道:“他也尽力而为了,可奴婢的脑子天生的不好使。” 谁不想考上清北?人人羡慕的事。但她当年的成绩最好是走艺术线才更有把握。 见她似是忆起了家中,楚蔽冷眼复看了一眼埋酒的土堆,淡淡说道:“你将这坛带走。” 咸毓眼睛一亮,笑意昭然,还假一客气地问了一句:“殿下不想尝尝?” 回给她的只有酷盖的一个冷漠的背影。 他转身一声不响地往院内的小殿走去。 看来是让她可以走的意思了。 咸毓爽快地道了谢,就捧着泡了小螃蟹的小酒坛子走了。 不远处的丛林间,两道声影如同赛马似的,一个比一个跟得快,谁也不愿意留下来,心有灵犀地打算不如之后禀报万内侍。 楚蔽解开殿门上的锈黄铁锁,独自推门进了内里。殿内除了遗留下来的陈旧木具,冷清得只剩下他地上的那道身影。 他走进暗道,出了宫墙。 近年来东市的商旅颇多,相邻的坊市也增染了不少的热闹。 一家茶铺门口正站着一名布衣男子,他对面的掌柜留着八字胡须,正滔滔不绝地介绍着。 “这剑南有蒙顶石花,或小方,或散牙,号为第一。湖州有顾渚之紫笋,东川有神泉、小团、昌明、兽目,峡州有碧涧、明月、芳蕊、茱萸簝,福州有方山之露牙,夔州有香山,江陵有南木,湖南有衡山,岳州有浥湖之含膏,常州有义兴之紫笋,婺州有东白,睦州有鸠坈,洪州有西山之白露,寿州有霍山之黄牙,蕲州有蕲门团黄……”1 布衣男子悄然咽了下口水,问道:“你所罗列,铺子里皆有?” 八字胡掌柜白了他一眼:“顶顶好的,各地肯定上贡到宫里去了。” 瞧着此人的旧布衫,掌柜催促道:“你想买哪个?” 布衣男子背脊挺直,诚恳地说道:“在下家境贫寒,敢问贵铺哪道茶最为价低?” 八字胡掌柜顿时冷了脸,鄙弃地看着他:“你不买问那么多作甚?” 布衣男子解释道:“我买呀,只是买得少些。” “太少了不买!”八字胡掌柜回绝道,“我不做你这小生意了。穷酸书生最爱斤斤计较,一会儿你若是讹我给你包得少了呢。” 布衣男子也急了:“哎!掌柜,我还没买呢,你为何就事先设想在下会同你计较斤两?你瞧瞧眼下,何尝不是你在计较斤两?就因在下买的少,你就计较小生意不做了。你可知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正所谓财源广进,我今日到你此处茶铺,乃是送财童子,生意送上门你为何就嫌弃小买卖呢?你这般可就……” “行了,”八字胡掌柜听得脑袋都要麻了,“你这书生,不来我店里当伙计叫卖生意,都可惜了你这张嘴。” 布衣男子还顺着笑纳了他的讽言:“承让承让,在下正巧功名难求,若是掌柜赏识在下的才能,包了在下的食住,在下也愿在掌柜的手下谋个糊口的活儿。” 八字胡掌柜冷笑了一声,只回道:“今儿个库里没便宜的茶了,眼下就这几样,你看着价,爱买不买。” 布衣男子闻言,为难道:“这……” “要多少?” 声后突然一道冷冷地声音。 “我替你付了。” 布衣男子回首一看,吓得差点儿腿软,抽气道:“……您、您怎么、不不不了吧……我还是……” 楚蔽示意掌柜打包了几样,丢了银两,随手勾走。 他走在前头,身后跟着魄似是也被他勾走的布衣男子。 …… 待两人进了斑驳石墙的小巷深处。 刚合上门,布衣男子便急忙跪拜道:“草民严颢,拜见陛下!” 楚蔽随手将茶包丢给他。 严颢受宠若惊,手忙角落地找家中储物的罐子。 “严生”,身后的楚蔽平静无波的冷然声音,“你信誓旦旦说要弃文从武,今日却又想经商了?” 严颢拿整洁的衣袖擦了竹椅,给楚蔽看坐,腆着脸回道:“草民并无此意,只不过连日里少有见人,一时有些寂寥,才想找人多说上几句闲话。” 他气都来不及换一口地紧接着补充道:“往常草民醉心于书香,乐在其中;而如今放下了笔头,勤练体魄,身子骨倒也愈发硬朗了起来。 “只不过……这体力倒是交代出去了,脑力却藏在脑中充栋盈车,无穷无尽。” 楚蔽由着他细碎的言语,言简意赅地问道:“交代你们办的事可有眉目了?” “有有有,”严颢肃然道,“只是没想到陛下您亲自驾临寒舍,草民以为还得等姬侍卫他通禀回宫后。” 楚蔽道:“你识得路,眼下便带朕去会会他。” …… “就是此处了。”严颢弯了弯自己赶路后的腿脚,替楚蔽推开了一处私宅的院门。 “那人留的位置,说这三日若来造访,便愿意见人一面。” 楚蔽抬脚进门。 片刻后,两人得知宅院内乃空无一人。 严颢擦了擦额头的热汗,忐忑道:“陛下……怎会如此?” 楚蔽倒也未动怒,反倒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确实不适合做文臣。” 严颢一脸惊诧又迷惘:“啊?” 楚蔽简略道:“哪有臣子来向上问如何是好的?” 所以严颢不适合巧言令色的文官官场,他虽才华横溢,人也机敏,但亦是带着一股直来直往的中正性情。 毕竟就算换成楚蔽身边的万良,也是会率先拟几个对策来呈上供他选定。 严颢闻言倒是听懂了。 他也不气馁,小声也自己鼓气,说日后再勤加练武。 楚蔽在宅子里的花厅内,稳稳地坐下。 两人悄然无声的便等了一个半时辰。 严颢的热汗都早就等干了,他正要在下首起身问陛下是否今日就莫要再等下去了。 这时,远处陡然飞射过来一道寒光。 伴随着一支射歪三分的羽箭,咤呵声响起—— “暴君!拿命来!” 严颢浑身汗毛都倒拔而起,他都不晓得自己何时竟能发出尖锐的嗓音,奋力喊道:“陛下小心!” 他他他他他可是练了半个月武功的人了! 如今大敌当前,他自当挺身护驾! 布衣书生硬着头皮正要迎难而上,试图阻挡持剑而来的刺客。 他在心中呐喊道:我跟你拼啦! “!!!” 然他还未迈出一步,就被身后闪过的来的楚蔽一脚踢开。 紧接着,在严颢目瞪口呆中—— 只见他认识的姬侍卫忽然从天而降,三招制敌,卸了人家的刀剑,原地掣肘此刺客后,单膝跪地:“陛下,恕属下来迟。” 楚蔽伸手提起了地上被他踹倒下的严颢。 又坐回了椅上。 骨骼交错声响起,那刺客被揪着脑袋,唾了一大口血水。 他誓死如命地咒骂道:“楚蔽小贼!你一个昔日青盛朝的跳梁小丑皇子,不择手段逆天而为盗走了皇位,实该天诛地灭!” 严颢爬起来后就扯着嗓子对着这个满脸血水的刺客喊道:“你才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刺客!你清醒一点!姬侍卫揍他!” 姬侍卫晃了晃脖颈,又卸下了此人的另一只胳膊。 那刺客痛得嗷叫,却仍旧嘴硬地骂道:“楚蔽小贼!你这龙位得来得名不正言不顺,大楚落在在你手中就要亡了!你对得起先帝、对得起大楚的列祖列宗吗?!” 这题严颢刚学会了,他呵斥道:“你这刺客又是什么东西?凭什么反过来质问陛下?”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轻笑声。 严颢回头,就见陛下脸上带着笑意。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4节 不似假笑,而竟然是发自内心的小有愉悦。 楚蔽勾出一道薄凉的嘴角:“列祖列宗?关朕又何事?朕,又关列祖列宗何事?” 他垂眸看着下首狼狈的刺客,冷血无情地说道:“他们怎还会在人间?会在地府么?” 他盯着他:“亦或是早已投胎……投成了你?跪在朕的脚下。” “呸!”刺客气急败坏道。 话应刚落,姬侍卫已砍断了他的一条手臂。 他阵痛痉挛在地,嘴上还咒骂着:“楚蔽!我诅咒你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楚蔽闻言笑出了声,淡漠的脸上带着一丝戏谑:“朕就在这,你若是能过来杀朕,朕等着你。” 他接着莞尔一笑:“若是做不到,朕就命人将你的皮肉一片一片的削下来喂猪。” 姬侍卫瞪了一眼一旁被血气吓得又腿软的严颢,稚嫩的脸上满是嫌弃。 是谁这半个月来隔三差五在他面前信誓旦旦吹牛个没完的? * 咸毓和系统联系上了。 两个人都非常和善的不计前嫌。 不过系统还是有着小脾气:【你叫我回来,又只是让我给你导航!为什么!为什么你连回去的路都不认识?!】 咸毓:哎呀,我这不记不得我那个殿叫什么名字了嘛,不然我路上碰到人了就能问个路了。 它敢保证她就没记过! 系统:【你住的叫咸池殿你竟然没记过名字!?】 咸毓:哦哦,我现记哈。而且你别误会我,谁说我只有迷路时才记得你?我刚才再早一些的时候,本来是想来叫你出来问问,我又遇见那个假山洞里的殿下了。 系统冷笑一声:【那你知道那个‘殿下’是谁了吗?】 咸毓毫不在意地回道:现在我懒得知道了。 反正醉蟹都给她了。 就让她用意念感谢那个热心肠的冷脸酷盖无名殿下吧。 系统气不打一处来:【你就不想知道他是哪个吗?你知道他现在做什么吗?!】 咸毓本来懒得知道,但是她想安抚一下有点暴躁的系统,随口问道:那你说说看? 系统神秘莫测道:【我给你透露半句他刚说的话——‘一片一片削下来’!】 咸毓:哇!他去吃烤鸭了吗? 系统:【???】 咸毓:话说我那叫什么殿来着? 作者有话说: 系统:啊啊啊啊啊!!! 注:1翻书引用。 - 第31章 客 内重门左右有两座短廊,此时廊柱背后禁军正交接着班次,两个面熟的锦衣宫女走近前来交察门籍。 青盛帝在位时,曾对身为嫡子的太子宠极一时,那时的东宫中人进出后宫如同家常便饭。只要是正常出入,玄武门外的守卫皆是笑脸迎人。 琴砚棋砚两人笑着同监门官打招呼,说道:“听闻大长公主回京多日,太子妃一直想登拜访。今日幸闻大长公主驾临春日宴,奴婢们受命就近来后宫送个拜帖。” 太子妃身边的四个贴身大宫女,禁军们皆是眼熟,监门官审核了门籍后,禁军查看了二人随身携带的拜帖和赠琴,便放人进去了。 二人走远了一条宫道后,停下脚步。 参天茂密的槐树荫下,棋砚伸手,将琴砚怀中锦布包裹里的长琴一分为二。 这原是两张薄琴。 二人相视一眼,点了点头,便转身分道扬镳。 琴砚驾轻就熟地朝南面的延嘉殿走去。 棋砚贴着宫墙,进了一旁的相思殿。 …… 窗边瓷瓶中的桃枝还沾着几粒清水细珠。 甄才人眼中难掩欣喜,一张冷颜上都透出了由衷的浅笑:“如此贵重的瑶琴,我……岂能受礼?” 棋砚面色稳重,替甄才人掀开裹布,语气平和地介绍道:“甄才人不必客气。太子妃少时痴迷各式古琴,千里迢迢拜了制琴名家为师。近来太子妃闲暇有余,一时手痒多做了几张,听闻甄才人亦是爱琴之人,便冒昧前来赠与甄才人您一张。” 甄才人仅余一丝犹豫:“这……” 棋砚淡笑道:“恕奴婢直言了,由是听闻甄才人平日里爱往紫云阁裴順仪那处小坐,大家才皆有耳闻。” 解答了甄才人的疑惑后,棋砚接着说道:“太子妃未出阁时,在京中也同裴順仪颇为相交。在太子妃眼里,裴順仪就像她的邻家小妹。 “裴順仪惯用的那副琴,亦是当年太子妃为她量身定制的。” 甄才人此刻的眼中已是有了热切:“实不相瞒,昔年我在京外家中,便早有听闻京城中太子妃的才名,心生仰慕,本以为来日进京选秀时能有机缘拜访,没成想……”甄才人五指轻轻抚过琴弦,“如今幸得太子妃留眼,我一时都不知该如何言谢。” 棋砚垂眸,淡淡地回道:“小琴一张,不足挂齿。奴婢也瞧着甄才人与太子妃有缘,虽如今后宫与东宫并不相熟,但陛下同我们殿下手足情深,待他日必是还有机缘使得太子妃与甄才人您一同抽空相聚,喝茶抚琴。” * 万良督促着小内侍合上门窗,甫一转头,身后冒出的细长身影惊得他都后退了半步。 “无姬!”万良抚着心口,“你这混小子莫要总是贴着人身后那么近了!” 时不时来上这么一遭,他的老魂儿都要吓走一二。 少年郎双臂抱拳,挑着眉随口问道:“万内侍今日可好?” 万良不答反问,嗅了嗅周身的气味,皱起眉来:“你怎么又是浑身血气?快去换身衣裳!” “有吗?万内侍你可真是狗鼻子。” “得了,”万良问道,“陛下人呢?” 无姬:“陛下今夜宿在宫外了。” “而你倒回来了?”万良不想再同这小子扯皮,这上上下下的都不教他省心,“那一会儿还得找你办个事。” “要杀何人?” 万良“啧”了一声,嫌弃地纠正道:“叫你今夜去咸池殿……” “又去啊?”无姬不情不愿的,“上回叫我帮那二人一同挖泥巴,好生无趣。” “你先去了再说,”万良耐心道:“经美人今日那醉蟹……” “什么醉蟹?”无姬奇道,“这回泥地里改埋蟹了?” 万良:“……” …… 无姬臭着张嫩脸,任劳任怨地降落在咸池殿墙边的树梢上,同此处的二人大眼瞪小眼。 他就不明白了,这咸池殿的经美人有什么好盯着的? 她应称之为睡美人!三天两头不是吃就是睡。 枉他无姬少年郎,大好的青春年华,不去用来杀人,却来此地扎马步。 * 咸毓决定了,她要睡个三天三夜。 毕竟今天的出行腿脚运动量大量超标,她必须好好地躺上一番。 甭管打雷下雨地震火灾,咸毓都同团儿说不用叫她了。顺便就当是也给小妹妹放个休假了。 洗漱过后,咸毓倒头秒睡。 只不过这觉睡得有些多梦。 一会儿梦见前世她老爸逮着她背单词,一会儿还梦见了帅哥。 嚯,那个酷盖说要给她现场表演个魔术,让她揭开小酒坛子的封口。 咸毓打开一看,努力地掏了好久——只掏出来了一只小螃蟹! 她的醉蟹呢?! 咸毓脸都气红了,一跃而起把他扑倒,让他还她蟹来! 作者有话说: 楚蔽:康忙来叭老婆(-*^3^*-)怪害羞的 - 第32章 扑倒 入夜后,咸池殿的灯火早已熄下,后宫正北处的相思殿却愈发灯火通明。 咸毓正在睡梦中,忽地被进来的团儿唤了好几声。 她半梦半醒地蹙起了眉:“团儿……不是说……我们先拜拜……” 团儿听不懂经美人的呓语,却只能继续唤道:“美人,相思殿出事了!紫云阁的裴順仪和观云殿的吕芳仪叫大家都过去一趟。” 咸毓胡乱拉起被衾下意识地盖住耳朵:“记不住真的记不住那么多殿……”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5节 只要不是角色台词里需要背的,她就没必要记了吧。 “可是,”团儿为难道,“裴順仪和吕芳仪都已经派人过来传话了……” “什么大姨二姨的,”咸毓就没有醒透,“哪个姨来都不管用……” 她在被褥间支吾了最后一句:“好团儿,你就让我睡觉吧,我太累了,什么事都等明日再说o……”k? 话音刚落,人已经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再次沉沉睡去。 团儿无能为力,只能走到外头同传话的宫人回道:“我家美人今日身子不爽利,实在起不了身,今夜此时就不去了。” 那宫人知晓白日里的春日宴经美人也告了假,倒也不诧异。 团儿眨眼瞧着宫人,小声问了句:“不知相思殿里出了何事?” 那宫人叹了一口气,低语透露了几句,“……都见血了!哎,这后宫至今没个高位的娘娘主持大局,日后要是这等子事越来越多,该如何是好?” 中宮尚空,阖宫上下排起来,品级最高的也就紫云阁的裴順仪和观云殿的吕芳仪在前。 后宫出了事,总归是要有女主子主持大局,总不能动辄就去请内侍省的万内侍。 团儿闻言嘴角拉了一道淡笑,没有再多说什么,将人送出了几步。 弯月高挂黑夜上空。树静风止。 无姬嘴里叼了一片叶子,双眼盯着前方,问一旁的两个人:“这个动静又是何事?” 那二人顶着一张张麻木的脸:“瞧着是别处的宫人来传话罢了。咸池殿这不又熄了灯么。” 意思是不用管了。 无姬斜睨了二人一眼,不认同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跟过去瞅瞅!” 说着不等二人的回应,便已飞身而去。 好动的少年郎跟着宫人来到此时仍然灯火通明的相思殿,落在正殿屋顶背后,好整以暇地听着殿里头的喧闹声。 “今日春日宴后回来,我便未同她说过话。” …… “我当时只不过同她有些争执,不小心推了她,谁料她自己没站稳,就朝烛火那儿扑了过去!怎会是我扑倒了她呢?” …… “今日各位姐妹都在场,我也就将话都说开了!” …… 无姬摸着自己的下巴,咂摸了片刻。 听着像是陛下的后宫吵起来了?好生热闹。 他又想到还留在咸池殿外那两个无趣的人,兀自嘀咕了一声:“不如此刻便通禀陛下呢!” 于是他兴味盎然地朝宫外奔去。 * 咚咚,咚咚,咚咚…… 巡夜的更夫敲着手提的锣。 无姬身姿矫健地跳进一方民宅。 还亮着灯的书房外,墙边倚着一道快要东倒西歪的身影。 无姬上前,拍了拍这人瘦弱的肩。 正站着打盹的严颢身形一颤,醒了过来。 “……姬小兄弟,你怎地又回来了?陛下不是叫你无事便可回宫……” 无姬纠正道:“说过了,我不姓姬。” 严颢点头如捣蒜:“晓得了,姬小兄弟。” 无姬:“……” 他忍住了自己的拳头,朝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问道:“陛下还没歇下?” 严颢带着睡意回头瞧了一眼:“早着呢……诶?” 眼前的无姬已经胆大妄为地敲了门。 接着,屋内传传来了陛下叫无姬进去的声音。 无姬生龙活虎地踏进屋内,见陛下的下首坐着一位花发老人。 他请了安后,言简意赅地通禀了宫里的事。 一则是咸池殿有异,二则是相思殿有异。 尽数皆是后宫之事。 楚蔽放下手中的书信,抬起眼来,意味不明道:“醉蟹?” 无姬点点头:“万内侍说,经美人这回要将瓜子换成醉蟹买进土里!属下一回去,就被叫过去跟着盯……” 楚蔽冷不丁地打断道:“你确定是埋土里?” 无姬毫不犹豫道:“属下不想挖泥巴了!” 楚蔽默了几息,已然听懂了这小子胡乱传的话。 而无姬正又接着说起了相思殿里的事:“……她们争执了起来,互不相让,眼瞧着一时半会儿消停不下……” “你同万良说,”楚蔽思忖,“朕亲自去见她。” 作者有话说: 无姬:遵旨!(话说,是哪个ta? 楚蔽:我老婆!(超大声-.-#|| 咸毓:嗯?保护我方醉蟹! - 第33章 朕亲自去见她 “素闻陛下一向无意于后宫,可老朽适才旁听的那几句,倒是新奇,原来陛下的后宫实则也颇为热闹?” 待屋里恢复成唯有二人时,花发老人耷拉着厚重苍老的眼皮,慢悠悠地开口道。 楚蔽重拾起桌案上的旧黄信纸,转眸问他:“钟老倒教朕好找。留了无人的住处,却是引来了刺客——这难道就是钟老所谓的‘大隐隐于市’?” 花发老人兀自摇头,慈颜善目地兀自解释道:“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老朽并未刻意躲藏,引来祸事也并非我的本意。” “钟老这话,便是承认了自己身怀宝器?” 花发老人塌下了眉:“老朽手头有的物件,可都已经呈在陛下面前了。” 他衰惫又深邃的双眼炯炯有神地看着这个年轻的皇帝。 楚蔽的面上无甚动容,接着他蓦地笑了一声,带着凉意,一丝不语地横眉冷眼,展露出对如此说辞的轻蔑。 “……”钟老抖了抖下颌的灰白长须,嘶哑的喉咙闷哽,叹道,“老朽只是青盛朝的旧人,同当年还只是王爷的代帝不过是点头之交,陛下若还有所探,大可以去找如今仍在朝中的尤相……再不济,找周相也问问?” 楚蔽细长的两指夹起信纸,提溜在空中,深远地观望着黄纸黑字,幽幽地说道:“与代帝只是点头之交?却能亲密无间到私信往来?” 钟老顿了顿,憨笑道:“众人皆闻陛下甚少关切后宫,今日老朽却也见到另一番大相径庭的面貌,不知陛下稍后将去驾临后宫哪一殿,亲自见哪殿之主?” “钟老,”楚蔽将手中的信纸捏成了齑粉,垂眸道,“你若是以为自己存着把柄,便能安枕无忧寿终正寝,朕想你未免是过于惬意了?” 钟老心中一凛,满是皱纹的脸上扯出一道年迈的笑意:“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陛下何必多虑呢,纵使老朽曾与代帝有点头之交,如今也早已物是人非……” 他忽又叹了口气:“陛下恕罪,容老朽揣测圣心一二——陛下登基后,解除了青盛帝对废太子的禁令、且对代帝一众子嗣并未赶尽杀绝,可见陛下的仁慈,很是顾念手足之情?” 言罢,他瞧看却仍垂眸的楚蔽,老眼中泛起了疑惑的浑浊。 灯烛的火光,映着经年累月的老破横梁。 楚蔽浓密的羽睫下昏黑难测。 钟老张了张嘴,终究是忍不住问道:“……莫非……,陛下心中已有了传位之人?” 缄默不语的楚蔽倏然放声大笑起来。 吓得钟老一惊,想要撑案起身,却见这个当今皇帝一晃眼就闪现在他的面前,双手桎梏住他孱弱的臂膀,将他按在了椅上。 楚蔽的眼中带着豪恣的笑:“钟老怎知,我必定早于众位兄长前去?” “陛下!老朽并非此意,”钟老在他的手下战兢,“老朽只不过……” “钟老自称不再关心朝政,却对在朕之后皇位的延续甚是关心?这不自相矛盾么,”楚蔽丝毫不给老人再次回言的时机,肆无忌惮地说道,“钟老为了何?是因朕无绵延子嗣的能力么?” 花发老人浑身颤抖,面对一个陡然激动的皇帝,油然而生的恐惧使他想要软下膝头,却仍旧被面上方楚蔽凌厉的视线审视着。 楚蔽满脸的寒凉,似笑非笑地缓缓道:“朕要什么?朕这就告知你。 “朕不关切哪个青盛帝之子、哪个代帝之子,朕容他等活着,只不过想要他们各个都在这人世间——永远,无法,得偿,所愿!” 钟老的脑后闪过一阵惊雷,只觉得这个疯狂的年轻帝王实在不可理喻。 他还未缓过神,只见松了他禁锢的楚蔽已转身朝屋门走去。 孤傲的背影留下了最后的话。 “钟老若是觉得私藏着的某些证状,就能成了朕的把柄,未免有些异想天开了……朕不介意送一个老头陪前头的刺客一同喂猪去。” 楚蔽推门,扬长而去。 身后跟上了两个本在门口贫嘴搭话的人。 楚蔽走出宅院外,顿了脚步,侧首朝一旁的无姬说道:“你留下罢。” 看着此处。 无姬一听,意思是他不用回去宫中咸池殿西挖泥巴了? 他顿时心花独放,溢于言表。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6节 一旁的严颢看着这年幼的小兄弟,满脸莫名其妙。 …… 楚蔽独身驾马回宫。 寒夜的湿气夹杂着呼呼的夜风,星辰如同紧锣密鼓布置下的无尽迷宫,在他的头顶循环往复地盘旋着。 他那铜墙铁壁的脑海中决堤泄露出了久远致深的熟悉声音…… 她的母妃云淡风轻地说道:“孩儿没有阿耶,有阿娘便可了。 “蔽儿没有父皇,那最好也要没有母妃。” 他颤颤巍巍地走过去。 去问。 问母妃。 为什么。 * 万良迎上了夜归两仪殿的楚蔽。 “陛下不歇个半个时辰再去早朝?” 楚蔽打算先去趟咸池殿见人。 万良瞧他脚步的方向,便问道:“陛下可是去后宫?巧了,后宫有两位主子方才就已经来两仪殿了。” 楚蔽停下脚步。 万良解释道:“相思殿出了事,品级较高的裴順仪和吕芳仪实在拿不准主意,昨夜早就派人来通禀了,奴婢回人说陛下已歇下了,于是拖到了今早,不到寅时二位便又早早地过来,侯在偏殿呢,料想二位是想借陛下晨起后上早朝之前能下个定夺?” 作者有话说: 楚·心情不好·蔽:让开,只要老婆。 (ps.不写喂狗是因为我觉得狗狗是人类的好盆友~写喂猪是因为我之前看到科普说猪猪是吃人的qaq孩怕) next:蔽咸见面/入v后有加更 【作者专栏的新文求预收!】 第34章 —— 章节节奏调整↓请空降下一章 专栏新文求收藏: 《豪门闪婚后躺得更平了》 id:7787754 贾萀萀当了二十年的废柴千金,从小到大咸鱼躺,却在有一天被告知自己是个假千金。 贾·难以置信·萀萀:?假的!你们全家都是贾的! ……然后她就被贾家以谐音梗扣钱啊不——被贾家转手送人联姻谋利了。 贾萀萀直接开摆:行吧,挪个窝还能继续躺。 夏侯森除了出现在结婚证上过以外,婚后从不回婚房过夜。事业狂只爱叱咤商场,对联姻对象唯有冷漠。 闪婚后的贾萀萀美滋滋地独守空房,过着有钱花又不用干事的大好日子………才没多久: 真千金参加恋综爆红啦! 夏侯森戳戳她:你也想参加吗? 贾萀萀毫不犹豫地拒绝:我懒得啊不、不感兴趣呢。 真千金参加娃综爆红啦! 夏侯森又戳戳她:你也想参加吗? 贾萀萀再次婉拒:我不喜欢小孩呢咳咳。 当个联姻工具人不香吗?她知道自己不要惹事的本份! 重生后的真千金心疼贾萀萀豪门弃妇的苦日子,好心拉来了几个小开,鼓励她寻找真爱过新的生活。 贾萀萀考虑了一下,觉得在哪躺都行呐。 可是当天她左等右等,都等不到相亲对象们。 寂静的酒店走廊里, 头顶的珠光挂灯炽亮得仿佛闪出了绿光。 夏侯森倨傲出声:我是她配偶,你谁啊。 被堵住路的:…… 听见了听见了两只耳朵都听听了!所有人都看得见您每天求偶的狗样! *很有原则的真大佬vs只想混日子的假千金 (2023.2.7) —— 《绿茶世子静静看着你》 陆绛暖是个娇滴滴的官家女,举手投足间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她生得柔弱无骨,手无缚鸡之力。 ……可这都是装的! 她忍得太久太久了,如此枯燥的日子,她必须时不时找些旁人难以察觉的时机,稍稍排解一番。 满京城的姑娘,哪个不爱慕那霁月光风的太子殿下? 某天,陆绛暖装作为争太子而同众姐妹扯头花。 某世子恰巧路过,轻叹道:“换作我是太子阿兄,断不会惹姑娘家独坐垂泪~” 陆绛暖:……? 哭的那几位是被我偷抓花了脸,这位大哥你方才真没瞧见? 魏王世子岑冕,人称拂柳病鹤,除了打娘胎里带的孱弱体虚,便还有那惊为天人的清雅仙姿被广为人知。 天妒美人,可惜了一身好皮囊,眼见着都活不到承袭之日。 曾经的岑冕只觉得世人无趣,皆是汲汲营营之辈,唾手可得的泼天富贵亦是肮脏无比。 直到他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人。 头一回见她,他便察觉出了她的身手敏捷。 第二回 见她,她装模作样间抓花了姐妹的脸。 第三回 见她,她醉酒后不小心跌坐在了他腿上… 那天,太子邀陆绛暖是夜花前月下独处小聚。 病弱世子倚在画船窗沿:“你可千万莫同太子起争执,他为人尚可,只是根本不懂你罢了~” 陆绛暖正微醺:?有点道理。虽然但是,太子划拳输了不该给我敬酒嘛! 被晾一边的太子:“……” 起初,岑冕只想在无常人间逗弄一个有趣的人; 后来,他一声又一声唤着她的名字,贪恋生生世世与她永相随。 *忍住武力假温柔小可爱vs病弱谪仙绿茶美人世子* 其他:火葬场了—— (2022.3.17)求收藏!!!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上榻 “误伤了人, ”楚蔽眸中冷漠,“自行处理便可。若只是无意间牵连了性命,谁惹的事谁出钱拿去厚葬。” 他的话带着夜色中的凉意,薄凉的眉眼中藏着不被察觉的一丝疲惫。 “……”万良瞧出来了, 陛下对后宫女人的纷争概不负责。 “也罢, ”楚蔽揉了揉眉间, “朕回头再去咸池殿也不迟。” 说到此,万良应道:“是啊, 陛下一夜未眠, 眼下还是快歇上片刻。” 说起来比起后宫之事,万良自是更为在意楚蔽的身体安康。 唤人伺候陛下回寝殿小歇后,万良回到偏殿, 恭敬地说道:“裴順仪、吕芳仪,后宫的小事陛下无心操劳, 不如二位回去自请定夺?奴婢在此就大胆兜个底,二位放心去办吧。” 来了后一直相对无言的两个人闻言,下意识地朝对方看了一眼。 “有劳良公公了。”吕芳仪笑着说道。 裴順仪也礼貌地朝陛下身边的大内侍点点头。 两人只能带着宫人就此告退。 ……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7节 夜色沉沉。 前后脚进了甘露门,吕芳仪率先开口道:“裴玲珑, 你昨夜不是说没必要大动干戈请陛下么, 今日怎地同我一道早起过来了?” 裴順仪未施粉黛的面上带着倦意, 淡淡说道:“只因若是你亲自前往两仪殿, 我不去未免就说不过去了。” 吕芳仪轻嗤一声:“你以为我会信你这话?” 裴順仪不再多言, 只顾朝前走着。 吕芳仪皱起了眉,刚想再呛对方几句, 好逼迫她再说出些话来, 但没过几步, 迎面而来了一波人影。 双方人等在佛光寺前撞了个正着。 寅正时刻, 东边的天际才蒙蒙亮了一道线,佛光寺层层檐角下的灯烛照着路上朦朦胧胧的人影。 伴随着数人的脚步声,人群中的琴砚掩帕打了个哈欠,带着未睡饱的困意:“娘娘今日起得也过早了。” 一旁的棋砚毫不见外地说道:“娘娘诚心过来上香,你若还困,早该换书砚画砚过来。” 两个大宫女只顾闲聊着,倒是中间的任云霏最先望见了前方的来人,于是便叫前头掌灯的宫人先停下来。 裴順仪和吕芳仪已经带着贴身宫女走近,双方见了礼后,任云霏淡笑着说道:“今日我家殿下生辰,我便早些过来进神龙寺上香。” 吕芳仪闻言道没多大的反应。 毕竟如今的“东宫”形同虚设,早已不是青盛朝时期的名正言顺待传位的储君身份,只不过是陛下顾念血脉兄弟情谊,照拂个名头罢了。眼见得旁人都不怎愿与如今的“东宫”打交道。 只见任云霏继而笑着朝裴順仪叙旧:“裴妹妹,你我也是多年未见上几面了。”接着她面露疑惑,“瞧你二人的来处,大清早的这是……” 吕芳仪快口直言道:“昨夜后宫出了点事,也不劳太子妃关切了,本芳仪先走了?” 任云霏笑着点头:“芳仪慢走。” 接着还没说上几句话的的裴順仪也说先要回去歇下了。 等两拨人走远后。 任云霏身旁的琴砚冷笑一声:“世态炎凉。呸!” 棋砚也冷言道:“谁凉还不一定呢。” “好了”,任云霏看着两个突然来劲的大宫女,笑着催促道,“先进寺里找住持。” 皇家内苑的佛光寺彩塑壁画漆新逼真,正殿内坐落着汉白玉石雕的释迦牟尼佛像,趺坐在须弥座上的释迦牟尼佛双眼微闭,面带禅意。 任云霏跪拜上香后,同身旁的琴砚棋吩咐道:“你们先出去,我去北面走走。” 半圆的朝日爬出了天际,东边散来崭新一日的晨光。 正殿北门正对着殿内的一尊弥勒佛,任云霏看了一眼,动身欲往殿外走去。 她一只脚刚踏过门槛,门外侧突然闪过一道光影,她的手腕已被人紧紧攥住—— 那攥她的力气之大,片霎间就将她带到几步远的矮树旁。 任云霏还没来得及出口,转头见着来人,先是一愣。 “你……” 晨光穿过殿檐,落在任云霏发间的钗珠闪着柔光,犹如她莹润的面庞。 “王爷?” 半年前代帝即位当月,就将膝下一众成年儿子封了王,虽并未定下储君,但众所周知其中最为出众的楚霰不出意外会在将来继承皇位。 只不过之后的宫变,使代帝在史书上的记载都成了名不正言不顺的谋朝篡位,而楚霰也自然而然失去了差一点儿就触手可得的身份,只能眼睁睁接受自己的堂兄弟们才是永远嫡系正统的名义。 虽然他等兄弟几人在那之后皆未受到代帝的牵连、如今的新皇楚蔽竟然还容得下他们继续顶着王爷的名头。 一身锦衣的楚霰在外披着玄色斗篷,他未摘帽,帽兜下的面色影影绰绰,唯有开口后的言语才映出他冷峻的声调:“云霏。” 任云霏秀眉微蹙,垂眸道:“你不该如此唤我。” 楚霰一言不发地盯着她,手上使了力。 任云霏挣扎着想要将自己生疼的手腕脱离出来,无果后硬声:“楚霰!” 她缓了口气,进而说道:“王爷叫我太子妃、叫我堂嫂、亦或是叫我妻姐都可,本宫的闺名还请王爷慎言。” 楚霰闻言,额角跳了一下,终究是松了手。 他缄默地盯着这张熟悉的面容。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亦如年少时的柔情动人,岁月似乎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一丝痕迹。徒留他内心的千疮百孔。 楚霰侧眸望向一旁的矮树,碧绿的新芽在枝尖生长. 他沉着声,幽幽地质问道:“事到如今,你怎知楚蔽来日会传位给东宫?” 他对当今陛下的称谓,使任云霏再次皱起了眉。 并且,他竟将话说的如此直白。 任云霏镇定自若道:“我不知你在说什么。如今外朝内廷一片安宁。哪怕王爷若是有事,也不该同我这个太子妃商议。” “安宁?”楚霰突然冷声问道,“可当初我找你商议时你有来见我吗?” 任云霏颤了颤眼睫。青盛帝指婚的事已过了多年,他竟然一直耿耿于怀至今,旁人必是都未曾料想到。 这么多年过去了,两人只不过能在佳节宫宴时遥相碰上一面。今岁新皇元年,陛下对各路兄弟显而易见的放养随意,使得楚霰竟都敢在内苑皇寺里私下里趁机见她了。 正殿北门内的弥勒佛背着光,荫凉的佛台上,丰腴的弥勒佛笑容满面地看着林间的男女旧人。 沉默了片刻,任云霏轻声道:“陛下来日传位给宗室里的哪一个,都不是你我眼下能轻易闲谈的。” 楚霰忽然冷笑了一声,语气中带着毫不忌讳的讽刺:“楚蔽生不出亲生的子嗣,便就能等着你这个东宫的堂嫂生侄子吗?” 当年东宫大婚,没隔一个月时皇后病薨,太子楚承宇纯孝,为了给自己的母后守孝三年,三年内东宫太子妃无所出。 三年后时逢青盛帝膝下众皇子斗得你死我活,以致于才刚有了两个月身孕的太子妃无端受害丢了孩子。倒是之后东宫有旁的良娣诞下了庶出子嗣。 再往后便是青盛帝同自己的太子离心,太子被废,禁足东宫。 腕上的疼意还没消下去,任云霏忍着心头的颤意,面上云淡风轻地说道:“太子殿下的后院之事,不劳王爷你关心了;陛下后宫之事,也不是你我能够插手的。” “那你近来同后宫妃嫔走近又是为何?”楚霰盯着她的眼睛。 任云霏知楚霰所言指的是相思殿的甄才人,因为她至今还未向咸池殿涉足。纵使楚霰亦或是他人都有自己的眼线,至少在此刻谁也不得知晓一切。 她敛眉:“妇人之间交个手帕交,我还得同妹夫你交代清楚?” 言罢,她自顾摇摇头,不欢而散的沉默转身离去。 * 咸毓一如既往地睡到日上三竿,迎着正午的太阳,吃着午膳,听着团儿复述昨天夜里哪里出了什么事。 昨天春日宴后,后宫几人皆是回到了自己的殿里。 相思殿的武宝林原先同甄才人有些小小的龃龉,回去后武宝林起先也没有去探望因病未赴宴的甄才人。 只不过见同住的高婕妤去了,武宝林觉得自己因此不能失了礼数,倒也收拾了些礼品去甄才人的殿里。 没成想在那个时辰就出了事。 日落之后,各殿都掌了灯,武宝林进了甄才人的殿里后,没见及时来迎她的宫人,反倒是里间传来了主仆的谈笑声。 接着,听闻了外面武宝林的声响后的甄才人便叫自己的贴身宫女出面,挡住了武宝林还想再进一步的脚步。 武宝林反而一时愈发好奇,肆意探头张望,只瞧见了甄才人似是在藏什么宝贝疙瘩的身影。 武宝林一向爱直言直语,见此便问道:“甄姐姐在藏什么宝贝?非要不教我瞧见。” 她说这话的意思就是她偏要看一眼了。 于是甄才人的贴身宫女奋力阻拦武宝林,可武宝林却是个在女子中颇有巧劲之人,三五下后就一把推开了那宫人。 而后者却一时没站稳,由着武宝林的力道,直冲冲朝一旁的灯烛冲去,正面扑倒了烛火。 霎时间,殿内传来了刺耳的尖叫声。 甄才人的贴身宫女因为扑倒了烛火而被烛火点燃了衣领,那布料一沾上火星子就蔓延了起来,不仅往下边的衣裙摆烧去,甚至还灼伤了脖颈和脸颊等皮肤。 等上前一步的武宝林才回头,那已经燃起来的火势惊得武宝林只顾着惊愕不已。 幸亏里间的甄才人提着茶壶过来,以及外头因为惊叫声而闻讯而来的几个宫人,大家四下取水扑火,才救起了惊慌失措的甄才人的贴身宫女。 本来这场不欢而散的变故在武宝林臭着脸小小致歉后算是过去了。 可那宫女毕竟因此毁坏了容貌,对女子来讲算是毁天灭地的灾殃,而岂料她因此在当天夜里心中一时想不开,毫无生念,只身投了北海。 岸边留了遗物,甄才人虽发现得也算及时,但寻到时也为时已晚。 相思殿品级最高的高婕妤是个胆小怕担事的,无法处置无缘无故一条人命祸事,毕竟还是甄才人的贴身宫女,高婕妤便只能赶忙唤人就近去请了紫云阁的裴順仪和观云殿的吕芳仪来商议,可后者二人却似乎也不太情愿亲自着手定夺此时。 咸毓吃饱,摸着自己的腹部,慢悠悠地问道:“那昨夜后来什么结果?” 团儿回道:“听洒扫的说,昨夜后来实在吵不停,便派人去前头问陛下定夺,不巧陛下歇下了。直到今早,陛下回话说让她们几人自己处置好了。” 咸毓听了点点头,回想道:“这事是因为矛盾引起的意外而引发了悲剧,而我们上次是因为矛盾引起了性命危险。” 这样比起来还是那个梁才人狠太多,咸毓默默加固了一个印象。 新一届进来的就有这种狠角色了,那么那些留存至今的老人们,在皇帝大叔的后院里可见都经历了多少的腥风血雨,到了什么凶残的程度了。 咸毓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 这一个个的女同胞,大婶大姐姐们,有没有想过,没过几年之后皇帝大叔就要驾崩了,要换男主继位了,斗来斗去地还不是得退休,邻近退休这几年还这么热爱自己的职业又是何必呢? 团儿一听自己美人的叹气声,担忧地问道:“美人是有些怕了吗?” 咸毓摇摇头。非也非也,她连死都不怕,怎么会怕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后宫爱岗敬业女同胞们呢。 她叹气只不过是:“我觉得……我好像没睡饱。” 团儿:“……?” 咸毓困意来袭。没办法,她一吃饱就犯困,她挡也挡不住。 如今反正都是睡吃等死的作息,她一边往殿里头的床榻方向走去,一边留了话叫团儿不用叫她起来吃晚膳了。她打算一觉睡到天明。 睡觉时的时间总是那么的短暂,一晃而过,要是能给她一个机会,咸毓可以睡着走过原身的所有剧情,带薪躺平。 而且昨夜因为突发的意外而打断了她一口气睡的整觉,咸毓相信今天晚上绝对不可能还有什么边角料群演似的剧情分给她了。 她自己洗漱完,盘腿在床榻上消了一会儿食,困乏得瘫倒而睡去。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8节 待到入夜后,收拾完琐事的团儿也熄了殿里的最后一盏灯,在外间安然睡去。 乌云卷舒,掠过明月。 清冷的太极宫内苑各殿都已熄了灯火,唯有偶尔巡值的禁卫从宫道上走过。 已经到了春日的尽头,夜色中带着些微的暖意。 楚蔽进了咸池殿西殿的里间,径直走到正中央的床榻前,伸手掀开床幔。 榻上纤弱的身影侧伏在薄衾下,一如既往的青丝胡乱铺满了四周,露出一侧莹白的脖颈。 楚蔽借着月色垂眸看着眼下。 这人的睡姿不雅至极,一张不小的床榻,被她斜斜的横卧两角,薄衾也裹得皱皱巴巴的。 楚蔽踩榻而上,蹲下身来,曲指撩开了一把青丝。 墨发之下是一张素净的睡容。 果然是她。 那个连续两回叫他撞见的不熟宫规的假宫女。 楚蔽的眸色渐冷,他盯着这张此时毫无知觉的脸,一时之间也默不作声。 转瞬过后,他伸出了并拢的手指。 ……咸毓是被拍脸活活拍醒的。 她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看见眼前有个黑咕隆咚的影子,还以为自己眼睛糊了,伸手就想去挥空中的黑影。 却没想到自己的手撞上了一个实体。 咸毓还没反应过来惊吓,面前就闪出了光亮,让她看清楚了一切。 楚蔽吹亮一只火折子,冷着眼看着面前之人的反应。 她在发呆。 确实咸毓在前一秒还以为自己是不是再次梦见这个酷盖帅哥了,后一秒倒是终于反应了过来。 她惊讶地坐起身来,口不择言地问道:“你你你……你怎么冒出来了?!” 楚蔽见她的反应,不由作假。 他又想起了来时万良同他说的话。 万良说,咸池殿的经美人心思简单,比常人简单得多了。这是含蓄的说法了。直白而言,就是个草包。 而刚醒过来的咸毓恰巧地符合了楚蔽刚有的印象,她没想那么多,看见这个酷盖帅哥的第一反应就是联想到了她的那坛子醉蟹。 咸毓抓着衾被往后躲:“你真么可以私闯……”民宅? 啊不对这里不是民宅。 人醒了脑子还没醒透的咸毓卡壳了,话说一般这种台词怎么说的来着? 作者有话说: 楚蔽:说起来这里都算是我的地盘=。= - 戳戳专栏的三本预收文点击收藏叭^o^不要逼我卖萌求泥萌! 第36章 演上 楚蔽才留意到她只穿了一身松松垮垮的中衣, 袖口的褶皱看样子早已卷上去多时,露出了半截纤细小臂。 “你说什么?”他问。 “我说你为何此刻会出现在这里?”咸毓刚醒的面上疑惑不解。 楚蔽忽然将手中的火折子递近到她的脸前。 咸毓想要避开,拉长着脖子往后仰。 “你胆子倒不小,”火折子中的幽火步步紧逼, 楚蔽冷眼看着她瞌睡朦胧的脸渐渐转为清醒, “怎么不继续自称奴婢了?” 看来自己已经败露了, 咸毓坦然认栽,老实说道:“我不是故意骗殿下你的, 只不过当时只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火光忽然被盖灭。 楚蔽冷笑, 冰冷的大手已逼近了她细长的脖颈。 咸毓还没在黑暗中适应瞳孔视线,就被他桎梏住了。 他微凉的嗓音在她的头顶居高临下出现:“前后两次都恰巧扮作宫女?” 咸毓往后退都来不及,她没想到这人一言不合就生气了, 她在他的手中努力点头:“我也不知这么凑巧……我也就那么两回而已……咳咳殿下你有话好好说——那个,团儿我饿啦!” 咸毓试图喊救兵。 “她早被我放倒了。”楚蔽凉凉地说道。 “……”咸毓抖了抖。 这是专门来找她质疑的! 她双手握住他的手腕, 他手腕好凉,她急着挣扎说道:“殿下你要不要这么多疑啊,才两回凑巧遇上……咳咳……你上街路过卖烤鸭的,第一回 忍住没吃、第二回又遇见了也不奇怪啊!” 楚蔽:“……” 这人怎地又扯到吃食上去了。 咸毓还真较真了:“我没有骗你酒水的意思, 那醉蟹你想三七分、二八分都可以咳咳咳咳……总之留给我一点尝尝就行了殿下!” 楚蔽在月色中审视着她褐色双瞳:“你叫我什么?” 咸毓:“……殿下?”她顿了顿, “还是王爷?” 之前叫他殿下难道他不满意?看他那样子像是在宫里不受宠的啊, 所以她以为他还没得被封王在外建府。 那该死的系统也没有出现, 咸毓现在都快要怀疑这个掐着她、却不掐死她的冷漠酷盖是不是男主了?因为现在她感觉自己距离生命边缘的边界还挺近的。 楚蔽的五指微微收拢:“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咸毓立马回道:“我能说的都说了, 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如果想要回酒坛子我还你就是了, 我们就此一笔勾销好不好?之前骗你并非我有意, 对不住哈。” 她借着能喘气, 叽叽喳喳话还挺多, 楚蔽的手往上移,捏住了她的下颌。 咸毓被他捏得嘟起了嘴,就见黑暗中这个冷漠无情的帅男人开口,听起来像是讽刺她似的说道:“你进宫时不好好学宫规,怎能讨得了父皇的欢心?” 闭麦围观看戏的系统诧异了。 哎不是……大佬你怎么演上了? 咸毓顺着他的话解释道:“宫里这么多姐妹……我就不讨了吧……你说对吧?” 她选择躺平,帅哥你懂不懂! 楚蔽闻言突兀地问道:“你生母在家中很受宠?” 小小年纪的女子竟存了此等傲气。 “啊?”咸毓愣住,含糊道,“……还成吧?” 原身就是个边角料角色,原著里顶多描述一句籍贯出身,其他的个人信息当然不会浪费笔墨。 所以她现在具体的家庭信息,都算是留白了,她哪个晓得喂。 咸毓本来在一刹那时还想着要不要照着自己前世在现代时家里的情况,描述一下她家宛如你们古代的女尊国度。 但转而又一想,还是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省得多疑的酷盖又要怀疑她是不是在牵强装傻撒什么谎。 楚蔽垂眸看着自己眼下的人,她嘟囔回话时,周身散出一丝淡淡的清香气息,他松了手指,说道:“去点烛。” “哦哦。”咸毓二话不说爬出床榻,随手披了件外衣,跑到桌案前。 楚蔽转身,借着窗外铺进来的月色打量着她的背影。 时下虽未推崇分外的男女大防,但她一个后宫嫔妃,竟然对他这个“皇子殿下”没有刻意避讳退缩过。 但她的行事言语中又无任何引诱之意,且瞧她神情自然不作假。若非看得出她是个常人,她这般作风真如同还未开慧是的稚童,蒙昧无知。 况且虽说不受宠的末位妃嫔身份底气比不过皇嗣,但她既看起来像身负傲气不怕他,却又和颜悦色地听他的这句话去办事。前前后后的行径在他人身上甚是少见,像是入宫前在家中被照养得很安乐。 咸毓哪知道自己又被人以为她愚笨了。 她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对封建后院妇女身份毫无认同感的精神现代人罢了。她既没有偷吃的、又没有骗吃的,坦坦荡荡……就是现在有点儿点不燃蜡烛。 咸毓:“……”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咸毓试了两遍,意识到平时这些事都是她偷懒让团儿干的,团儿一般主动点了蜡烛、咸毓要睡时自己吹灭蜡烛,而现在黑灯瞎火的,她越是想办成事越掉链子。 她回头,讪讪中带着客气:“那个,哈,殿下,可否借你火折子一用?” …… 外间的团儿被迷晕睡得死沉。 内寝里重新亮堂了起来。 咸毓托着下巴坐在桌前,心中叹了口气,看着眼前的人,不知道他还要审问什么事? 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位应该不是男主楚霰。一来和原著中的容貌描述不太符合,她记得描写的男主脸色平时就没这么冷漠。 二来这位酷盖之前的口气像是他的母妃已经去世了,而男主的生母挺长寿的,到时候还要从高位妃子的身份升级到皇太后参与女主战场中的宫斗。 灯火跳动。 楚蔽清晰地瞧见了此人满脸的迷茫之色。 她正强打着精神,像是想早些再次歇下。 咸毓暗暗感觉到她饿了。 因为她本来是想从下午开始睡觉,忍痛错过晚上那一顿,一觉睡到转日白天的。 但谁知今天晚上她再次被打断了睡眠,这回还这么彻底,点亮了灯火,和不速之客的酷盖大眼瞪小眼。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9节 就因为先前恰巧的两回身份误会,他就要这么审问她吗? 蜡烛的亮度在夜间哪比得上现代的电灯,咸毓觉得自己现在特别像是在一个昏暗的办公室里,整个办公室就点亮了桌子上一盏绿得发慌的台灯,而眼前这位皇子殿下就像是兼职监察部门的小领导身份似的,曲起了手指,在办公桌上重重地叩了两声,带着沉沉的暗哑语气,教嫌疑人无处遁形的气场大开,严厉地问道:咸同志,你难道忘了还有什么要向组织交代的么? 楚蔽的指尖轻巧桌案,将发呆中的人叫回神:“想什么呢?” 咸毓一激灵,坦白从宽道:“殿下你的酒坛子我放那儿了。” 她难舍地指了指方向。 “我拿回来后都还没有开封过。” 楚蔽转头。 这寝殿里的摆件他都已经翻过两回了,倒是有些熟悉。 咸毓见他回头的视线,以为这人傲娇得不肯自己亲自过去拿。 她一个懒人认命地起身,一边穿好外衣一边走过去,双手捧起小酒坛子,端到他的面前,递给她。 楚蔽冒着寒气:“放下。” 他有说过要她还给他此物么。 “哦。”咸毓把小酒坛子放在桌上,松了一口气、 贵族出身还真养人气场哦,这酷盖也只是个不受宠的配角皇子,人看着也才二十出头,放现代都只是在图书馆里做学霸或者在寝室里开黑打游戏而已,而他却像是一副霸总的模样,说起话来那么有气场,让她这个平头老百姓见他像是见领导似的。 咸毓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殿下要吃点什么吗?” 楚蔽以为她还在稀里糊涂地说那坛子醉蟹,冷漠回绝道:“不必了。” 咸毓一听,可是她饿了,她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没忍住转身找了白日里留下来的点心,拿到桌旁坐下后,她瞧了一眼略显沉默的酷盖,小心翼翼地当着他的面吃了起来,大有一副不管发生什么事哪怕这顿是断头菜也要先吃了再说的架势。 楚蔽眸色深沉。他何尝没动过杀心,在他得知她骗他身份的那一刻。 眼下只不过看她并非心怀不轨之人,而他还另有所图。 但此人仍是有可疑之处,就凭她所住的是咸池殿。 楚蔽思索片刻,冷着声问她:“你进宫后可在此殿遇见过可疑之人。” 咸毓摇摇头。 “你平日里出门之时呢。” 咸毓心想她平时懒得动弹,都不怎么出门,正要继续摇摇头,却突然想起来了——她瞪着眼珠子,迟疑着要不要同他说。 一见她的犹豫,面容冷峻的楚蔽就扫了她一眼。 咸毓怕他又要掐着她的脖子威胁她,就瞬间不犹豫了,吐露道:“之前有一回,我们这儿遭贼了。” 她神色谨慎,一副不想惹事的样子。 “……”楚蔽听懂她提的是哪一回儿了。 “不过我们发现殿里头的东西都没有丢,”咸毓回想起来倒也不后怕了,“就没有多声张。” 言罢,她忽然瞪大了眼珠子看他,鬼使神差的一个脑洞在她的思维中出现了! ……不会就是他吧?! 接着,她都已经开始联想是不是这位倒打一耙、他才是故意找她偶遇的哪一方、就是之前那个入室扫荡无果的小偷,现在先下手为强趁揭开了她身份理亏的时候,想要有所图? ……本还有些平静的局面,被两个各有所思的人弄得有些紧张了起来。 咸毓觉得自己的脑细胞要不够用了,她一般遇到这种情况不如直接问人,吃完果腹的点心,她拿帕子擦擦手,微微侧过脖颈,试探地问道:“殿下你们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毕竟这个殿在之前住过的上一任嫔妃是谁她也不知道,更何况她现在是个假芯子,本来知道的也不多。 她只不过是个并不想参与他们宫廷斗争的懒人罢了,但眼看着火苗都不知不觉蔓延到她这个无辜的边缘角色上了?咸毓都开始考虑自己要不腾个地避一避宫斗战火? 可是这又不是换寝室、搬家,哪容得她能实现离谱的愿望。 楚蔽稍顿片刻,“……许是同我寻的是同一物。” 他负手道。 “啊,哦。”咸毓的脑洞刹车。 “你住在此处半年可觉得有异?”他接着问她。 咸毓其实真实的只住了才大半个月,她继而忍不住好奇地问道:“此处的殿里是有什么异处吗?” 比如说……泥土质量不太好,自种不了植物的那种? 作者有话说: 楚蔽:……老婆陪我一起找东西吧! 咸·建国唯一没有被通知·毓:乱叫什么呢?叫小妈(bushi - 看到评论区说疫情的我也是啊qaq我每天在疫情相关的事宜上要花费掉好多好多的时间嗐大家日常出行时都要注意防疫安全呀! 第37章 劳工 楚蔽冷眼看着面前没头没脑的人, 反问道:“你不害怕么?” 咸毓眨了眨眼。 他指的是她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秘密之后? 可巧的是她本来就是个来自开天眼视角世界的人,多多少少知道点剧情人物们的故事。 就比如说眼前这位酷盖吧,像他这种皇帝大叔膝下皇子中的一员,平时做什么事不都是为了争夺皇位吗。 站在置身事外的角度看他们这种人, 有时候会觉得他们就像是被上了发条的命题机器人似的, 终其一生不过是为了那么一个求之不得目标。 可现在关键是咸毓本人十分清楚, 以后皇帝大叔必定会把皇位传给男主楚霰的。 他们这个回合完全不像之前老皇帝膝下几位争夺到你死我活几败俱伤最后反倒是让自己的皇叔、也就是现在的皇帝大叔黄雀在后的结果。 接下来男主楚霰走的是极其稳固的继承路线。咸毓记得故事进入正式的主线时,就是以皇子中最为优秀的男主楚霰毫无争议地继承了皇位开始的。 所以这就意味着……眼前的酷盖现在完全是在瞎忙活。 可咸毓没办法直白地提前劝人家别干接下来毫无胜算的事了。说了人家也不愿信, 甚至可能反倒让他不开心。 瞧这一天到头都冷着一张脸的帅哥, 咸毓还是希望人家脸上的温度别再往下降了。 于是咸毓折中想了想,慢吞吞地说道:“毕竟我住在这个殿里,殿里有什么异事, 我还是想要知晓的。” 楚蔽没有说话。 咸毓看着他,接着说道:“你看, 你们这些人,前前后后地过来打探,一直没完没了的也不是事。而我只想安安稳稳地住着,”天天睡安稳觉。 “要不这样吧, 看在殿下你……”长得帅的份上, “送我佳酿的份上, 我替你保密, 殿下眼下想在这个殿里挖掘什么宝藏, 尽管动手!” 之前早就找过无果的楚蔽不为所动:“我该信你会言而有信么?” 说罢,他就见眼前的人眉眼轻蹙, 像是有些难言之隐。 咸毓酝酿了一会儿, 伸出一根手指:“不过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就是不管怎样, 有一人我是很想避开的。” 她没等他问, 就用一旁杯中的遗留下来的隔夜茶水沾湿了手指,在桌案上写了一个字。 “霰”。 楚蔽脸色沉了下来:“你怕开罪他?” 咸毓小声嘀咕:“我可没个三头六臂,碰见厉害的角色还不如避而远之。” 楚蔽的脸色更加冷了。那楚霰不过是代帝之子,怎就使她如此遥畏? 他很想敲开她的小脑袋看看她所知的一些音尘为何都是七七八八不上不下拼凑的。 但此刻他也不想理会了。 楚蔽说道:“那就唯独你我之间掩人耳目,不去打草惊蛇教第三人知晓。” 果然,他就瞧见她的眉眼舒展了开来。 楚蔽本想漠视之,却不知为何心底生出一股少见的不耐来,故而他负手说道:“你若想我早些将事了结了,那便帮我一同找。” “……啊?”咸毓地问道,“此时吗?” 这大晚上的。 别说晚上了,白天让她这个懒人干活她也提不起劲儿呀。 咸毓小声说道:“你没有手下吗?可否叫他们过来帮忙。” 上回已经来过了,楚蔽冷哼一声:“方才不是说好了不许教他人知晓么。” 咸毓本想反驳他就算是个不受宠的皇子,难道连一个信任的手下都拿不出来吗。不过又想到,这人看着就是一个对人对事时常起疑心的人,想必连身边的人都防着? 咸毓突然觉得后半夜的气温凉飕飕的,她担心自己会不会上了一条贼船,于是当下就先补充说道:“那,先说好了,我只是协助你寻觅什么东西,除此之外任何事我都不关心、不参与了哦?” 她就光明正大地胆小了。 楚蔽冷声道:“去找吧。” 咸毓深深地叹了口气。 果然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之前拿了他的免费酒,现在大晚上理亏得要替他找东西。 咸毓站起来环顾四周,先问了声:“殿下,你能讲一下你要寻之物的模样吗?” 楚蔽在桌旁坐了下来,心安理得道:“你先找了再说。” “……哦。”咸毓任劳任怨地从一面墙前的摆件开始翻起来。 长发遮掩着脸侧,她随意撅起了嘴。 没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地就成了酷盖的劳工。 咸毓虽然在这个殿里住的不久,但是原身的东西不多,她就算平时从来不留个印象,但是大体上看着也都有点儿眼熟。 反正怎么看也不觉得哪个位置、哪样东西有疑。 找了一会儿后,咸毓忍不住回到桌前,坐在一声不吭的酷盖的对面,双肘撑在桌案上,认真道:“我给殿下讲个‘传说’吧。”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0节 没等他的回应,咸毓就直接说了起来:“很久很久以前,有……” 楚蔽掀起眼皮,看着她:“你最好说得简明扼要些。” 咸毓:“……有些氏族乡绅们舍不得自己来路不明的贪污钱两按律上缴,便连夜将金银珠宝砌进了家中的墙内……因时光如梭,有些个家主在临终前都忘了将家中这一秘密交代给子孙们。 “直到多年之后,有家子孙们为了分家争夺房产地契,闹起来时一不小心将家中的墙角给敲破了,顿时,那些经年累月藏在墙中的珠宝钱两们都哗啦啦地滚了出来!” 楚蔽看着她说完,自顾自倒了一杯隔夜茶,仰头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 那纤细又脆弱的脖颈毫无戒备地展露在他的对面,映着朦胧的烛火光下,还照出他前不久刚留下的红痕。 自他夺得皇位半年有余,世人皆道他是个性情古怪的新皇,更有甚者,在心底暗暗计较他就是个性情孤僻又暴戾恣睢的疯帝。也就这种偏居一隅、落下太多探听外朝音讯的拙笨之人,才丝毫没有畏惧之色。 楚蔽问她:“你说了那么多,是觉得我所寻之物或许藏在你这殿里的墙中?” 咸毓双手一摊:“我觉得露在面上的物什真没任何可疑之处。”剩下三面墙边她就不找了吧? 楚蔽看穿了她:“但方才说好了,此处千万莫教他人察觉了风吹草动。” 他今夜能叫她点亮殿内,也是因他早已吩咐了人在暗中远远的看顾咸池殿四处,不容任何意外之人观眺到亮光。 咸毓无奈,她懂他的意思。 不就是不能大张旗鼓地掘地三尺找吗。 非要她这个合法住户大半夜偷偷摸摸地帮他找。 咸毓拍桌起身:“那么来吧。” 楚蔽抬眼看她:“?” 咸毓撸起袖口:“走,殿下,先把我的床榻移开来看看!” 见他还坐在那里,她说道:“墙一时半会儿无法凿开来查看,我这床榻下先挪开来看看?” 咸毓想着,露在外头的东西要是可疑,上回闹小偷时就应该被人拿走了。那么既然目前不能大张旗鼓地凿壁掘地,那排下来最可疑的就是她的床底下了。 先前第二回 楚蔽带人来时早就翻过了。 他仍坐在凳上:“你有那般的力气?” 咸毓:“这不邀请殿下你一同合力吗?” 楚蔽侧首,看了眼那床榻。 “你阿耶身为教书先生,不教你写好字,竟容得了你逛茶馆听书?” 咸毓:“……?” 合着这位是觉得她刚才说的故事是她听书听来的杜撰故事? 而且她的字有那么烂吗? 她刚才不就只是沾水在桌上写了一个字而已吗? 虽然她不认识繁体字,但简体字她也不可能写成狗爬字。他就瞧了一个字就觉得她的字丑?他们古人对书法的要求还真高哦! 楚蔽站起身来,瞥见她眼底如同牛犊般想要较劲的暗暗气焰,心头倒是舒坦了些。 他转而提到:“正殿可有人住?” 说道这儿,咸毓突然眼前一亮:“对哦,一般要是藏留了东西,更有可能是在正殿吧。” 楚蔽大步往外走起。 咸毓绕道捎上妆奁上的两根发带,跟在他的身后。 两人出了偏殿的门,咸毓一边将长发编成左右两支麻花辫,一边说道:“先前来过的那一拨小……贼子,撬坏了正殿的锁呢。” 楚蔽面色不改地站定在正殿门前:“哦?那你为何不上报?” 咸毓抬手挠了挠脸颊的碎发,随意道:“没丢东西就成。” 夜风吹拂着两人的发丝,咸毓见他瞧了一眼她的发型。 她立即挺直了腰板。 楚蔽伸手取走了松松垮垮的破锁,推门而入。 咸毓屁颠屁颠地自觉跟在他后面。 但当她刚一进门,身后的殿门就呼啦一声被合上。 紧接着,一道前不久刚经历过的逼迫感就将她笼罩在了门背后。 咸毓一激灵,顿时在脑海中闪出一句话……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楚蔽在暗中早就觉察到了她紊乱的气息。 他冷笑一声:“你终于怕了么?” 对一个才三面之缘的陌生男子,没有足够的戒备,何其地无知者无畏。 他不禁遐想,她难道对谁都如此这般放松警惕? 然而干看戏的系统没办法回答他的设问。 ——那是因为她大概知道你们什么角色会干什么事呀。 再说了,某人有时候确实有些没心没肺的。系统总结,很可能是她穿书后破罐破摔选择躺平的原因。 这时候,心态良好的咸毓带着一丝小兴奋的口气,朝着黑暗中的楚蔽开口问道:“接下来,我们就要开始玩‘密室逃脱’了吗?” 楚蔽:“……?” 作者有话说: 咸·想念现代娱乐活动·毓:下次我们玩剧本杀! 楚·吃味儿不自觉·蔽:《今晚暗鲨名单:楚霰》 系·吃瓜·统:……?全剧终? —— 滴,熬夜卡 第38章 新茶 如果说咸毓在前世所处的行业中算“糊咖”, 那么现在她在这个短暂的世界里做“混咖”。 对于她而言,只要排除酷盖不是男主楚霰后,很多事情大可以想得简单点了。正所谓大道至简简单快乐乐得自在。 她一进正殿,还没在黑暗中摸清方向, 就感受到酷盖浑身散发出来的冷气, 这股冷气在听了她的话后稍有一丝停滞。 咸毓实在忍不住, 问道:“不会是你在怕吧殿下?” 楚蔽:“……” 他已经伸到她脖颈前的手顿住,擦着她肩侧的长辫而过。 “你不怕我在此灭了你的活口?”他无情地问道。 咸毓十分惊讶:“不是吧?就因为我揭穿了其实你自己很怕黑, 你就想灭我的口?” 楚蔽:“……” 咸毓好心地安抚道:“你听我说, 其实密室一点儿也不恐怖,就是有时闯关时遇到逼仄的封闭环境,人心底会不由自主地紧张, 但当破解机关的那一刻,是非常有成就感的!诶你那火折子呢?快拿出来呀殿下。” “……”楚蔽寒声道:“闭嘴。” 感受到他侧身欲转身, 咸毓乐颠颠地想要抬脚跟上,没想到他走了半步突然又停了下来,咸毓没来得及刹车,就一头撞上了他的臂膀。他的手臂肌肉坚硬, 咸毓差点撞疼了鼻子。 她退后一步, 正要问他, 脖颈旁却突然一沉, 感受到了冰凉玄铁的触感。 楚蔽垂眼看她。 匕首上镶嵌的半粒夜光石映着她脸侧的耳垂, 珠圆玉润般的细肉中,依稀能瞧见未佩耳饰的淡孔。 “你真不知此殿之内的机密?” 咸毓被压着脖侧的手臂瘫着不动, 她另一边的手从衣袖中伸出来揉着鼻子:“你非要怀疑我知不知, 我被你怀疑得都不知我算是知、还是不知了!” 这人提防心竟然这么重, 到现在还在怀疑她? “我是什么样的人, 我想殿下你想查也必然都能查到。”至于他们一个个是什么样的人,她就懒得关注了。 说着,咸毓在心中越发从容了起来:“你问我是否知晓这个殿里藏着什么?那我来猜猜看!” 楚蔽在暗中冷眼审视着她,只听得她侃侃而谈—— 咸毓:“肯定是什么传国玉玺啊,龙脉宝藏什么的!” 戏剧小说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嘛。 “然后你们几个皇子为了争夺那啥……就各自都在暗中较劲地找。” 楚蔽听着她异想天开的猜测,冷冷地道:“你可知你所言之语,何等出格?” 咸毓忍着笑:“其实大家都知晓的啦,你们几个有什么好掩饰的,”她随口熬了勺鸡汤,“人各有志嘛,有志者事竟成。” 楚蔽在黑暗中面无表情,顺着她的话说道:“那他日我荣登圣位,自当庇佑照拂你一二?” 咸毓摆摆小手婉辞:“不了,到时候我都已经不在啦。” 楚蔽听了后,回道:“你若不想被撵去皇陵,我便允你一道留在宫中安享晚年的人情。” 这对于每一任先帝留下来的嫔妃们来说,都是莫大的幸事。 可楚蔽却见眼前的人竟对此言无动于衷? 咸毓也懒得解释她说她不在了的意思不是被送去守皇陵了,而是她会早早领盒饭,归西的那种,比皇帝大叔没得还要早。 再说了,她心知下一任皇帝是男主楚霰,所以酷盖他现在简直就是在贷款画大饼。 咸毓微笑地示意下方:“谢谢殿下的好意,殿下能先把你的东西挪开吗?”还挺沉。 楚蔽将手中的匕首收回。 接着不知怎地就变得沉默了起来。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1节 咸毓眨了眨眼,难道是她给的贷款式感激不够热烈? 她当然无法理解他们这种人的压力与惆怅了,她抬头试图看清黑暗中他的脸色,开口安慰道:“其实我觉得,当天子也不是那么好的事吧?” 楚蔽闻言,凉凉地睇睨了她一眼。 咸毓在黑暗中都仿佛感受到了,她接着说道:“想想就是,每到上朝肯定就甚烦,就好比……好比我阿耶教书,遇到一些脑瓜子不太灵的孩子,那真是忍不下肝火气。” 楚蔽道:“……他师道尊严,自当受学子敬重。” “啊呀,他这不是恨铁不成钢嘛,”咸毓比喻起来,“你们爱民、他爱子。” 楚蔽轻嗤了一声,旋即将火折子拿出来打开,叫咸毓接着:“你找罢。” 咸毓接住,看着那么一小截火折子,也就能照亮他们两人之间的一方距离,她在一侧平移试了试,说道:“这不够亮呐。” 太黑了怎么照亮去破解密室机关。 楚蔽早已查过此正殿毫无机关,他方才带她来此也不过是想再试探她,眼下已知她确不可疑,他说道:“你先搜搜看。” 咸毓忽然想道:“要不借用我门口挂着的那盏灯笼?” 楚蔽倒也应了:“你去取来。” 咸毓抬头,带着饱含期盼的眼神看着他:“那么高,我够不着。” 楚蔽瞪了她一眼,开门走了出去。 咸毓在原地偷笑了一声,先拿火折子照了照前方正北的横梁,没过多久身后就传来了一道暖光。 楚蔽将暖黄的灯笼递给她。 咸毓一手拿着火折子,一手提着灯笼,兴致勃勃地说道:“殿下,我们开始吧!” 楚蔽瞧着她精神饱满的脸,顿时觉得诓骗她也无甚趣味,他敛着脸色:“我困了。” 咸毓听了有些遗憾:“你怎这么早就困了。” 你们这一届的小年轻太不擅长熬夜了吧? 常常一夜无眠的楚蔽道:“今夜先由你来搜。” 咸毓跟着问道:“明夜换你再来?” 楚蔽却回道:“你等我消息。” 咸毓点点头。 心想他整得还挺神秘。 她站在正殿门内,目送他这就扬长而去。 等人走后,系统在咸毓的脑中冒了出来:【能不神秘吗?你说你是不是缺心眼?】 咸毓一边犹豫自己要不要单独开始搜这里,一边回怼道:我是不是可以投诉你人身攻击。 系统感觉它要是有脑壳,都能被她气疼:【你先告诉我,他是谁?】 咸毓轻哼一声,了如指掌般地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就是我是他父皇的妃子,我们两在古代这样私下联络好像不太好。可是我们之间很纯洁呀,并没有上演任何小妈的诱惑? 【……】 系统:【你知道个什么鬼!】 咸毓被它嫌弃的口气说得有点儿负气:哼,你别大惊小怪了,古代皇族内斗不都是这样拉帮结派的吗?他们这种想要争夺皇位的皇子,就是有可能在私底下偷偷拉拢后宫中的嫔妃做战友。 系统有被她离谱到:【也就你会这么认为!】 咸毓不以为然:又不是我主动的。 她根本不想参与好吧?这事都是那个帅脸酷盖自己找上门来的。 不是吗?是的。 不过一想到自己可能又会牵连进得罪男主楚霰的危机中,于是咸毓决定现在还是先回去继续睡觉了。 * 楚蔽出了咸池殿,树荫后走出两道身影。 他只低头看着前方的路走,吩咐道:“继续盯着。且看她今夜可否有旁的动静。” 两人接令后,相视一眼,正要纠结怎么跟陛下说,方才他们蹲树梢上望见正殿里的经美人在陛下离开后,就转头回去自己那处偏殿睡觉了。 可是……陛下已经走远了。 楚蔽回到两仪殿。 万良还掌灯等候着他:“陛下回来了。”今夜还挺早。 一想到楚蔽多日未睡足觉,万良一心想让他趁此早些歇下。 待楚蔽洗漱后换了寝衣,万良过来吹灯前最后顺口问了一句:“陛下今夜见着那个经美人后如何?” 楚蔽言简意赅地回道:“那日路过西海时,她却非有意。” 万良一听就懂了。 经美人这是还活着,没有被提走带去暗牢中审问。 接着他也没再多问。 万良等楚蔽躺下后,吹了灯,转身离开。 寝殿内静谧无声。 楚蔽仰躺在龙榻上,他睁着眼,脑海中重新复原了一遍方才咸池殿之行。 少顷,床幔又从里头被掀开。 楚蔽下榻,朝外喊道:“来人。” 前不久刚出去的万良走进来,面带疑惑。 楚蔽也没料到还是他。他本以为顶多进来一个守夜的小内侍。 哪知万良方才走之前就留意到了陛下些微的神情不属,便留了心,一时未去歇下。 “陛下?” 楚蔽走到桌案前。 两仪殿桌案上的茶水始终都会换新,他拿起方才万良替他备好的茶盏,仰头抿了一口。 万良的视线随着楚蔽的动作。 他还以为陛下这是要畅饮一杯,才这般动作,没成想陛下倒也不是渴了。 楚蔽转过头来,眸色中带着沉思,说道:“你且说说她的家世出身。” 万良愣了一下,听懂陛下问的是经美人。 他不知陛下方才去了咸池殿有何所见所闻,也猜不透陛下此时为何所问。 但毕竟前前后后这种教人误解的情境也好几回了,万良此时倒有了些迟疑,他察看着眼前垂眸思索的陛下的神色,略带好奇地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这回陛下是要查人呢,还是对经美人上了心? 楚蔽闻言抬眼望了过来。 作者有话说: 专栏预收蹲收藏鸭~放一个那本朱砂痣的简洁文案: 陛下,淑妃娘娘已经送去和亲三年了。 “她知道错了吗?” 娘娘她揭竿而起,自立称帝,快攻到京城了! “……?” #虐渣火葬场文# 第39章 一更 翌日。春光明媚。暖风宜人。 北苑球场内, 特特马蹄声下卷起的尘土飞扬,一身劲装的太子妃任云霏驭马当先,挥杆击中地上的彩毬,快如流星的彩毬冲向前方的球门中, 令围上来的骑手们望尘莫及。 “好球!”数十米外的看台上, 大长公主鼓掌喝彩道。 任云霏驾马回身, 来到球场边下马,将手中的月杖递给一旁的宫女, 登上看台。 大长公主身后的宫人手持仗扇, 替她遮挡着日光。任云霏过来后,一旁的宫人适时上前上茶,她随手接过宫人递过来的帕子, 擦了擦额角的薄汗。 “怎不再多打一会儿?”大长公主问道。 青盛帝时,大长公主便与太子妃相熟。任云霏为人和乐, 进退有度,在皇家亲眷们的眼中一向印象甚佳。 “不了,”任云霏笑着坐下来,举起茶盏前回道, “今日邀大长公主过来相聚, 也是想给您解解闷, 怎能反倒教我光顾着出风头了。” 大长公主年过半百, 眼尾几道鱼尾纹深浅不一, 闻言说道:“本宫一把老骨头了,纵使想下球场, 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任云霏面露不赞同的神色:“那云霏也已韶光不再, 许久未来球场了, 着实手生。” “你这孩子倒是一如既往的谦逊, ”大长公主打量了一眼任云霏的脸色,不由略微恍神,想起了她那东宫侄儿,她面色不显地说道,“平日里若是想消磨闲暇时光,大可以叫上三五闺中好友过来北苑玩。” 任云霏笑着说道:“倒也没那么僻嗜,云霏只不过想着大长公主难得回京暂住,想邀您出来一聚。” 大长公主笑道:“本宫不日就要离京了。” 任云霏挽留,问道:“不再多住个半月?” 大长公主摇摇头。如今京内皇家冷清,整个太极宫都毫无人烟气似的,她除了同昔日的几个京中老友叙个旧,再留下去也无多大的趣味。 大长公主端起茶盏,余光瞥了一眼坐在一旁垂眸喝茶的任云霏。 自从去岁宫变后,很多人事都早已物是人非,就比如她身侧这位曾经风光无限的太子妃,若非青盛帝晚年的东宫之变,如今这个落落大方的年轻女子必已入主中宫、执掌凤印,成了举国上下女子的表率。 在大长公主看来,太子妃任云霏自是京中女子中最为优秀的一个,而她的太子侄儿楚承宇也自小资质过人,但……有些事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如今在位的陛下,能耐上显然也不居人后。 想到这里,大长公主心中一软,便朝任云霏说道:“你若在东宫偶感清闲,大可以邀后宫中几个殿里的人相玩,你们之间年龄相仿,就算还不够相熟,聚上几回必是能热络起来。”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2节 任云霏眨了眨眼,嘴角勾出一道腼腆的浅笑:“谢大长公主的美意,不如……趁您还未离京,云霏不才,携几位一道给您办个践行私宴?” “成吧,”大长公主说道,“宴席倒是不必了。至于后宫几殿的人,本宫替你牵个头,”大长公主一想到如今后宫那些个的,必也是终日里无所事事般过日子,便觉得十分合适,“叫上她们一同来北苑玩玩。” 任云霏受宠若惊般地谢道:“云霏感激不尽。说起来,球场离裴妹妹的紫云阁不远,稍后我……” 一阵金铃声响起。 球场入口处的华盖马车内走下一道锦衣身影,于在场众宫人的垂首行礼中,楚承宇走上前来,向大长公主问安后,随口同二人说道:“在聊些何事?” 他笑着问任云霏:“今日玩得可好?” 大长公主掩帕笑道:“承宇倒是个顾妻的,瞧,亲自过来接云霏回去。” 起身的任云霏面露羞怯,同楚承宇回道:“妾身想趁大长公主离京前,再多陪陪她。” 楚承宇点点头:“太子妃替我向姑母尽孝,是我的福气。” 大长公主听了他的自称后,闪了闪目光。尔后倒也没再多的反应。 …… 转日大长公主就爽快地派人将事情办妥了。 后宫各殿纷纷收到了大长公主托尚服局送来的胡服。 咸池殿内,刚送司衣司宫人出门的团儿回来后,满脸欢喜地对咸毓说道:“美人,大长公主托尚服局送来的这两套胡服真好看,美人快换上试试?” 咸毓坐在桌案前,手托腮看着衣裳,兴致不显。 她先是犹豫了片刻,终究是不想驳了团儿的好意,拿过衣裳起身说道:“行吧,我换给你看看。” 古装到底是比现代装繁复,就算是以贴身轻便著称的胡服,咸毓也是靠团儿搭把手才穿明白了。 她也是第一次穿胡服,远远地站在铜镜前,就照出了个大概的模样,反应也没一旁大赞好看的团儿热烈。 可是,衣裳虽穿着相较舒服,咸毓的表态却仍然是——不去。 “啊……”团儿满脸遗憾,“美人真的不愿去北苑球场玩吗?” 咸毓也不好意思说她就是因为太懒了。 跑出门多麻烦的事。她懒得麻烦。 想了想,咸毓终于想出了一个说得上来的理由:“还记得前不久我们出门时,殿里不就遭了贼嘛,因此我们还是不出门了吧。” 她这殿被人惦记着不假。比如说前晚登门的酷盖,大晚上还非要拉着她去正殿探险。 而且说实话,比起出门,咸毓倒是宁愿瘫在她自己这里等着别人过来。 只不过那酷盖也没说下次是什么时候来……对啊,咸毓一想,要是下次酷盖偷偷过来了,而她那时如果出门去那个什么球场了,那不就错过了嘛。 团儿纠结道:“可是,传话的人说,是大长公主亲自点的美人你们几人。” 咸毓奇怪道:“为什么呀?” 她觉得宫里那么多嫔妃,她这个边角料怎么就被选中了? 难道是别的高位妃子负责坐着观看,然后她这种末尾的小角色在场内给人表演?这简直像是过年硬着头皮给长辈才艺表演似的了。 团儿自然也不知,她更担忧的是,这回或许就不如上回春日宴那般,美人说不去就能不去了。 她们后来也听说,上回春日宴恰巧相思殿病了的甄才人也未去赴宴。 团儿看着低头观赏自己身上衣裳的经美人,心下叹了一口气,她眼瞧着美人她毫无忧虑的样子,一时也不想直言了。 知道经美人也是个有主见的人,团儿只能委婉劝道:“美人要不先问问朱宝林去不去?” 这样美人就能有个伴。 咸毓确实没多虑,点头道:“好呀。” 走个形式,反正她不去。 少了她一个肯定看不出来。 * 晚间楚蔽难得手头一时空隙,万良请了医官过来给他把平安脉。 万良近日来总是唠叨他过于操劳,楚蔽便由着他动辄请医官过来。 谨小慎微的医官进了两仪殿内,拘谨地行礼后,提着药箱走过来,低头为楚蔽诊脉。 楚蔽伸出左手,由着医官把脉,右手捏着宗卷,侧首看着上头简短的几句记载。 他随口同一旁的万良说道:“乍一眼瞧起来也没什么差错?” 万良瞧了一眼还在诊脉的外人,低声应道:“陛下若觉得无事,便是无事。” 那医官本就小心谨慎着,一听头顶上方的交谈,一时诊脉的手都颤了一下。 楚蔽侧过眼看来,沉声问道:“怎么?难道有事?” 医官被他不明不白的一问,更是不知该回有事还是没事了。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一旁的万良见到后,就说道:“不如先写个方子呈上来瞧瞧。” 医官连连应是。 楚蔽的身子骨有没有事,他自己当然是清楚的。连万良也知晓他只不过是平日里不好好歇息,睡得太少了。 医官呈了一副安神汤的药帖,万良接过来拿给楚蔽看。 楚蔽扫了一眼,淡淡地问下首:“安神汤里加‘鹿血’?你师承何处?” 一旁的万良眼皮一跳,无奈地也凑过来瞧纸上写的方子。 就算论药理他一个内侍只是门外汉,但也瞧出来了,这哪是正儿八经的安神汤? 明看着就是打着安神汤的名号,实则在给陛下壮补。 万良瞪了一眼低着头光顾着惶恐的医官。 得了,他本盼着陛下能歇个好觉。只能说是他过于操心了。 只因陛下身上的某些个伪装的名声宣扬得过于深入人心,导致眼下弄得哭笑不得。 说起来也是先前骗众人骗久了,弄得几个司药如今见了陛下身边的万内侍就惶恐无措。 毕竟不良于行有拐有椅,这不能……人道那就回天乏术了,神医在世也爱莫能助的事,可在太极宫当值的必是得为天子之康健肝脑涂地,所以回回只能硬着头皮面圣。 只不过眼下的医官至此都还没反应过来,今日的陛下和万内侍并未又来往常那一出、之前那隔三差五下令死马当活马医的为难他等。 楚蔽倒也不在意,就此叫医官下去罢了。 他接着同万良聊了起来,修长地手指点了点桌案上卷宗的字,说道:“你有何看法?” 没了外人,万良直言道:“查出来的消息便是如此,翼州定襄郡郡守,为人出了名的刚直,私下确是好诗文。若为官之前曾于一处教书,倒也说得过去?” 楚蔽神色不明:“还有呢?” 万良接着回道:“奴婢能看出来的,陛下自然早已看出来了——据传这定襄郡郡守能文能武,也算是个人才,可性情刚直必是容易得罪人,自己膝下的独女被选送进京参选代帝的选秀,看起来像是教人摆了一道、吃了暗亏?” 有意查了后,明眼人就瞧得出来,若非如此,如今这宫里可能都无经美人这个人。演进至此,只能说是意料之外又有迹可寻。 本朝的地方官都是规定外地人迁任,查出来那经郡守亦是刚上任定襄郡没一年,许是因刚正不阿的性情得罪了什么人,稀里糊涂地没能留独女嫁得近些。除非人家是有意搏一把,专程送女儿进京参选年迈代帝的秀女?但只需瞧后者那除了容貌就无一长处的情形,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嗯,”楚蔽应了一声,但他显然犹疑的是另一点,“她阿耶是郡守,但她总提她阿耶曾教书。” 万良也不甚清楚地回道:“许是喜爱自己的阿耶教书?” 楚蔽不置可否。 万良倒是此时有些走神,他心下暗暗地欣慰了起来。 陛下终于至少记得了咸池殿里住着的女人是哪个了! 有进步。 作者有话说: 楚蔽:我已经看过她的个人档案了,在这里邀请大家有奖竞猜——经美人全名叫什么? (大家踊跃作答呀!开文前就想好了的hhh后面写到时就来这章评论区开奖~) - 第40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我就猜陛下不会这么早歇下!” 无姬踏着轻快的脚步进殿, 人还没走近,就爽朗地笑着说道:“东宫总算安耐不住了。” 他行礼后凑到万良身旁,问道:“万内侍在同陛下聊什么呢?” 楚蔽随意地撇开了那张宗卷,万良伸手撕了无用的药帖。 无姬眼瞧着两者手上的纸都似是不甚密要, 便手痒地接过了万良准备丢弃的碎纸, 托在一只手掌中, 抽拣出了一片于眼前:“咦,鹿血?” “……”万良自他进门时第一句话就闻着不悦了, 对这臭小子说道:“陛下正要歇息了, 你们才查探完毕?” 无姬没听出责备来,点头承认,光顾着禀报道:“正是, 那太子妃好生聪慧,此番看着就如同是大长公主起的头, 丝毫瞧不出来是太子妃想同后宫众人靠拢。据属下们查探至眼下,她必以为自己能稳操胜券。” 万良闻言点点头。 无姬满脸好奇地问道:“这太子妃找后宫里的几位凑近乎是为了何?” 万良早已清醒认得了这小子对于记他消息的不妥帖,是以只道:“跟你说也说不通,”他转头问楚蔽, “陛下可要派人在那日盯着?” 无姬以为他等又是盯树梢的无聊使命, 没成想面前的陛下却吩咐道:“你几人中抽几个过去混进马球队, 看着些咸池殿那人。” 万良补充道:“莫要教太子妃有了同经美人套近乎的时机。” “好嘞!”无姬一听这回有些意思了, 愉快地抱拳遵旨, 接下了这个轻松的差事。 但他真心没想到,这回也不是个容易的活儿。 …… 大长公主揽下了邀人的事宜, 便带上了不容众人能轻易回绝的由头。 尤其是咸毓, 当她被大长公主身边的女官亲自登门来请她时, 她整个人还感到不可思议。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3节 然后她称病隐遁都来不及, 就被人请走了,一路恍恍惚惚地思念着自己殿里的床,等到了北苑球场后,只能掩下自己的无精打采。 人来的不多呐,咸毓看了几个稀稀拉拉的身影。 她正疑惑着,就听初次见面的大长公主亲自朝她招呼道:“你就是经美人?前阵子春日宴你与甄才人都告了假,如今身子可转好?” 咸毓懂人家只是打招呼,她也只能憨笑着应了声:“好了好了。” 接着对方说的话,让咸毓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这回被人惦记上了。 “定襄郡素来以善骑射闻名,本宫听闻经美人从定襄郡而来,今日这马球赛你可得好好亮一手。” 咸毓面上牵强一笑,心里都要懵了。 这个大长公主还是长大公主的逻辑不对啊,老乡擅长骑射并不代表所有来自那里的人都擅长骑射吧? 咸毓含含糊糊地走到朱宝林身旁站定,打量着几个她见过的和没见过的年轻人,她们也都换上了大长公主送的胡服,都是低品级的来表演才艺吗? 朱宝林有些雀跃,小声问道:“经姐姐一会儿选哪一队?” 咸毓在心里表示自己只想选择无言以对。 她好奇地问道:“你们都会下场吗?” 朱宝林摇摇头,面带羞怯:“我不善骑,今日就不参加了,大长公主请的也是经姐姐你们几个善骑射之人,我是自己想过来观看,给经姐姐你们喝彩!” 咸毓简直哭笑不得,合着她现在是被全自动化地划分到善骑射那一类了? 这也太像班级参加运动会,当事人自己还没个知觉,就被班主任或体育委员亲自看上了:嗯,咸毓同学一看就是擅长跑一千五百米的,那就填上咸毓的名字吧。 “……?”咸毓同学徒留满脸的欲言又止。 咸毓悄悄看了一眼不远处几个真的擅长的小姐姐们,她们正小幅度地活动着自己的身子,跃跃欲试等待亮相呢。 这时,朱宝林一探头:“呀,太子妃来了,经姐姐你快去准备吧。” 说着,她给了咸毓一个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加油眼神。 可咸毓现在心底的警报声已经开始条件反射地响起来了! 她来了,她来了,那个女主她来了。 枉她躲过了宴席,却在运动会遇上了女主。 她本以为自己惹不起总能躲得起,没想到就这么毫无防备的要和女主正面撞上了? 咸毓一点儿都不想同女主打上照面,所以当她在云里雾里的被请去选马时,那个身后仿佛闪烁着女主光环的任云霏走上前来,微笑着邀请她是否同一队时,咸毓嘴比脑快地火速婉拒了。 “……” 她说完为了避免拒绝他人的尴尬,想转过头去换个视线,这时就对上了一张娃娃脸。 那娃娃脸男孩一脸的欢欣,不知为何满脸快乐地主动请示道:“经美人,小的能否与你同一队?” 咸毓心不在焉地爽快答应了。 眼前的几个小郎君看着像是这边球场里专业的侍从,咸毓也看出来了,这就像是现代上流社会高尔夫球场的球童?亦或是其他运动游戏俱乐部的职业陪练。 咸毓倒是骑过马。 她虽然在演艺圈没有大红大紫的野心,但是她也是爱岗敬业认真工作的打工仔。还记得之前她接过一部剧古装剧,事前副导演通知她说,她的那个小角色预计有一场骑马的戏份。 咸毓在那之前没有大角色可以历练马戏的机会,所以当时就一咬牙,提前在进组前自己斥巨资报了几节临时抱佛脚的跑马课外班。 那练习场地就在影视城外头。咸毓去之前以为是赛马场,但到了之后只看见了一个小小的平地,由着栅栏围了一个小圈。 而那教练师傅也只是教她怎么上马下马捏紧缰绳别松手,然后坐在马上看着那马以龟速的状态驮着她绕圆圈,直到把她绕无语了。 更无语的是等之后到了她拍那场小角色的马戏时,现场的副导演叫她直接坐在假的马凳上,然后她就像是被放在了超市门口地投币摇椅上,只是装模作样地骑着,并且还得有板有眼地演好那场戏。 无姬眨巴了几下自己宛如无害的双眼。 这经美人怎地不止在自己咸池殿里时常发呆,到了外头也如此能发呆? 他好奇又直白地问道:“经美人,可是困了?” 咸毓脸上闪过一道惊喜,哇这娃娃脸竟然能和她产生共鸣? 是啊她感觉自己浑身无力,困得只想回去睡觉不参与。 她遂即就厚着脸皮说道:“嗯是啊,一会儿你们多帮帮我?” 无姬立马乖巧地点点头。 只是没过多久后,咸毓就发现她简直就是信了他的邪…… * 分好人马之后,太子妃领一队,裴順仪领一队,咸毓为了不跟女主有接触,只顾着跟在了裴順仪的后头。 她紧张得很,一时之间很想找人说话缓解一下紧张感,身旁的娃娃脸小弟弟正好在用满脸疑惑的眼神看她。 咸毓踌躇了几步,还是决定小声问道:“你们有护具吗?” 无姬摇摇头:“回美人,并无。” 无姬奇怪,为何骑个马要护具? 再说了,他这不奉旨过来作经美人的护卫嘛,经美人你都有护卫了还要什么护具。 少年郎一身贴身的黑色衣裤,利落翻身上马。 咸毓在队伍最后面硬着头皮慢吞吞地也爬上了马。 两队人准备停当,比赛开始。 在令声响起刹那,任云霏灵活驭马,一马当先,抢着彩毬直冲对面的队伍中。 咸毓正在队伍最后面,她的那些个队友们早就一拥而上地相继阻拦太子妃,而她一个人,颤颤巍巍地拉着缰绳,咬牙切齿地跟身下的马儿反复唠叨着:“走走走,我们赶紧转头!” 她哪有能力参加这种激烈的比赛,她能凑合上马已经是她最大的敷衍了。接下来她要躺平。 对不住了,各位队友们。 无姬迎面斜杀太子妃月杖下的彩毬无果,掉马回头,甫一瞧—— 却见那经美人竟然又如此的先见之明! 在起先就主动转去守着她们这一队的球门了! 这时裴順仪拨转马头,急速追在太子妃的身后半步远,一时之间两人双双不分伯仲地争夺着地上急速翻滚的彩毬。 “经妹妹!”裴順仪抽空朝离她们队的球门最近的咸毓喊道。 “经美人!”任云霏也喊了一声,欲引起咸毓的注意。 哪知咸毓正只顾着全神贯注地操控着自己手中毫不熟练的缰绳,一夕之间听见后面好热闹的在喊人。而她一直以为他们只是在喊别人。 直到看台上的朱宝林奋力地朝咸毓大喊道:“经姐姐快转身呀!球快要来啦!经姐姐快拦!” 咸毓这才终于反应过来她后头都在喊她。 她闻声回头,就看见女主任云霏一马当先抢着马毬往她这个方向直冲过来。 ——咸毓汗毛都竖起来了! 啊这这这……她提起缰绳、用力夹着马肚子,嘴里念叨着:“快快快我们快让开!马大哥马大哥!再不让开就来不及啦!” 确实,在场的众人都看出来了,这一球裴順仪在千钧一发之间未能拦住太子妃的攻势,即将被太子妃掌控全局,挥着月杖攻近对方的球门前。 无姬当然也看出来了。他也记得他来之前,陛下和万内侍千叮咛万嘱咐,命他阻拦太子妃与经美人的接触。而他方才也瞧见太子妃有意向经美人留有初识的好印象,反倒是经美人呆着脸没领情。 而眼下已经到了最为紧迫的瞬息,若太子妃冲破经美人的防守,赢得了这一球,那么两人就能借此搭上正式的照面,进而有了相交的机缘……这都是无姬不愿见到的。 于是,他当机立断,狠狠地抽着马鞭,直冲向太子妃身后。 此刻,咸毓正被身下突然分不清楚左右的马儿害得在原地徘徊。简直了,她喊左那马往右、她喊右那马往左,她的指令同马耳朵和马行动这三阶段之间的信息传递显然是掉了链子。 现在不是她在骑马,而是马在遛她。 于是咸毓选择等着放弃了,站在原地让任云霏进球。但没想到她刚抬头对上一众人马,就看见任云霏身后出现了一道矫健的身影—— 只见那个娃娃脸男孩顶着一张狰狞的娃娃脸,一副舍我其谁的模样,发狠地追上了女主任云霏的身后,一挥动手下的月杖,抢去了马毬!并且,竟毫不犹豫地顺势而为,使出了全劲,直接挥着月杖将马毬朝自己那方的球门猛力击去! 无姬心中大喊:走你! 比起让太子妃赢得头筹,使得太子妃有了同经美人相识的时机,不如壮士断腕、及时止损、以毒攻毒、不知所谓地来这么一招! 他可真是足智多谋、大智大勇呐! 于是乎,于在场众人不约而同屏息惊诧的霎时,正在球门前正寸步难行的咸毓见到迎面冲来了一颗马毬,直直地冲向她的面门! 她都来不及反应,手中的缰绳被她下意识的一个猛拉,这时,身下的马突然受惊,两只前蹄一跃而起。 ——那马毬就那么歪打正着地狠狠击中了马脸! 身下的马儿疼得叫出一道嘶鸣声。 马失前蹄,连带着骑在上面的咸毓一个倒仰,摔了下去! “……”场面一度鸦雀无声。 接着就是众人的惊呼声。 经美人的马被彩毬击中了!经美人摔下了马! …… 经美人被彩毬击中了!经美人摔下了马! …… 经美人因为击中彩毬摔下了马!经美人被马蹄击中了! …… 万良十万火急地跟在跨着大步的楚蔽身后,焦急万分地说道:“这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楚蔽敛了敛衣袖,沉声道:“慌什么?朕这就去瞧瞧。” 作者有话说: 万良:对吼,我慌得太早了,你俩还不是拍拖关系呢~ (别急别急,之后两个人当然越来越黏糊了呀,毕竟某人的黑料还是需要有个亲自澄清的场合哒~嘿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4节 第41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毓摔下地时像翻了背的乌龟, 着实摔了个屁股蹲。好在那匹被砸脸的马受惊之后又站稳了前蹄,慌不择路地跑开了几步,没有兵荒马乱地再拿后蹄踹她一脚。 接着她就像是运动会比赛时突然倒下的选手同学,被一众人围了上来。 咸毓当下是有点儿摔蒙了, 最先围上来的是离她最近的下马过来的任云霏和裴玲珑。 而当女主任云霏提出要亲自抱她起来时, 咸毓那还留存着一丝的清醒使她果断地拒绝了对方。 接着她是被裴順仪联合几个大力的宫女一并挟到了看台旁的小殿内查看伤势。 因不知经美人是否摔伤了身子骨, 众人将她放在榻上之后也不敢动她了。 咸毓脑袋懵懵地看着头顶围上来好些人,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于是借口说自己想静静, 而她也没什么大碍,叫她们都回去继续玩吧。包括满脸担心的朱宝林、杜婕妤和任云霏。 毕竟比起不甚重要的经美人,看台上的大长公主尊贵多了, 所以一众主仆便也就此离开了。 等众人走出门后,咸毓趴在长榻上, 听见了窗外离去之人不加掩饰的谈话声。 “本就是个草包,这一摔不会摔傻了?”梁才人冷嘲道。 她方才也在众人身后瞧了一眼呆头呆脑作伤员的经美人。 吕芳仪随口回道:“医官来的慢。走,回球场吧。” 因裴順仪带了一队,吕芳仪自是择了太子妃那一队, 跟在她后头的梁才人亦是如此。这下裴順仪那队减了一员, 眼下吕芳仪更在意的是换上来的人马实力。 咸毓下巴枕在交替的手腕上, 撅了噘嘴。 刚才被赶鸭子上场时, 她由于紧张没太顾着其他什么事, 但她也依稀记得吕芳仪和梁才人是另一队的。 她心道,这种时候就看出来人与人的差距了吧! 怪不得那个太子妃是原著女主。人家真是人美心善, 刚才还好心地提到自己的宫人带了备用的衣裳, 要送给她换。 真的让她好感动。 可是咸毓还记得自己不要太和女主招惹上关系而导致哪天惹毛了男主引发祸事, 所以她拒绝了任云霏的好意, 说自己叫团儿回去取干净衣裳就可以了。 咸毓一只手翻到身后,摸了摸尾椎骨。 感觉自己皮糙肉厚的好像也没摔出事,顶多这会儿尾椎骨有些小疼,总体上应该确实没有什么大碍吧? 这时身后出现了新的脚步声。 咸毓知道不可能是这么快就往返回来的团儿,所以难道是脚程很快的医官? 她闻声转头,见到的却是一个意外的人。 “殿下,你怎么来了?” 楚蔽见她趴在榻上,一只爪子摸着自己的后臀,开口的嗓音只是懒洋洋的,倒也不像是身受重伤。 他来时,难得见自己身边的万良也被一传二、二传三的传言给骗得有慌神的时候。许是万良说先前经美人就在自己殿里摔下窗过,于是万良觉得经美人莫不是真有些流年不利?这回又摔了个大的。 其实人摔得怎样了也不妨碍他今后再探咸池殿,但他那时也鬼使神差地没再多说此话。 楚蔽挥手掩了小殿的门,走到背窗边,低头看她,冷着声说道:“他们说你快要死了。” “啊?”咸毓面上露出了五味杂陈的表情,“你这话说得还是有点儿早了些。” 楚蔽以为她在道她必是长命百岁,又瞧了一眼她一直在揉搓着自己的手,嗯了一声,“眼下瞧着无碍?” 咸毓正在回味这位酷盖冷不丁一进门就说她死了的那句话。 她觉得……感觉好像也没什么? 那或许不久之后等她领盒饭了,认识她的这几个人应该也都像酷盖一样,没多大的反应吧? 咸毓趴在榻上,偏过头的方向,仍然只问道:“殿下也过来打球吗?” “没打过。”楚蔽随意地找了一旁的椅子坐下,“可要帮你叫医官?” 咸毓回道:“好像她们已经帮我叫过了。其实吧,我自己感觉没什么大碍,不用请医官了。” 那就不必过来打搅了。楚蔽见她确无大碍后,看了一眼背着她身后,房梁上满脸过意不去的无姬。 无姬领命,悄然离去。拦人去了。 楚蔽见她收回了手,问道:“怎不揉了?” 咸毓丝毫没觉得尴尬,回道:“不怎么疼了。” 再说了,这个时代也没什么照x光片诊断骨头有没有受伤的技术,所以她就大胆感觉自己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因为现在她除了可能摔破衣服擦破皮了,骨头什么的确实没有隐隐作痛。 楚蔽垂眸:“你若是在死撑着,我到可以帮你唤医女过来查看身子。” 咸毓趴着摇头晃脑道:“真没事,殿下,我再躺一会儿就下地给你看。” 她确实没什么事了,现在还趴着只不过是躺着比坐着舒服,她想继续永远懒躺下去。最早也得等团儿拿换的衣裳回来再说吧。 咸毓心想,你这酷盖连这里的球场都没打过,可见在皇帝大叔膝下不受宠到这种地步,怎么可能那么方便帮她请医官。 楚蔽闻言道:“那我等你稍后下地。” 咸毓:“?” 他这样好像是催娃按点起床的亲妈。这样让她懒躺着很有急迫感,随时有人工闹钟响起的那种。 她问道:“殿下你不急着走吗?” 楚蔽皱着眉,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而后说道:“此刻来的人多了些,不方便走了。” 他说的倒是实话。 咸毓却只当是随口聊天,跟着问道:“啊?还来了谁呀?” 楚蔽不答反问:“你以为是谁?” 咸毓随便猜道:“其他娘娘?” 一般大咖走红毯都喜欢故意晚点抢压轴的那种? 楚蔽盯着她的脸。 如今后宫并无中宮四妃九嫔之称的娘娘。 他面无表情地说道:“今日场中只有一个‘太子妃娘娘’,你可知?”没等她回话,他接着幽然问道,“此刻‘太子’过来了,你可听说过这‘太子’?” “我知道啊。”咸毓面色坦然。 原著里的设定就是这样,皇帝大叔是趁着自己的侄儿们斗得几败俱伤时乘机搞到了自己皇兄的继承权,说到底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但越是这种时候,当事人越是会冠冕堂皇地把自己的名义搞得正统一点。 就比如从名声上面着手宣传。实际上是设下阴谋诡计抢来的皇位,表面上却要装作勉为其难临危受命最后责不旁贷地接手了治理江山的使命。所以最简单的方法之一,就是营销自己的德行。 皇帝大叔登上皇位后,第一个借来营销的,就是先帝的废太子楚承宇。毕竟本来不出意外,皇位继承人应该是他的大侄儿,如今皇帝大叔弟承兄位了,特意没有心狠到对自己的大侄儿赶尽杀绝,反倒是好吃好喝地养着,借此替自己攒了个好名声。 本来,男主楚霰虽然不是原王妃的嫡出、但资质优越过人,且王府里也没有嫡出的世子,大可以立个储。而为什么皇帝大叔登基后也只是封了男主王爷,就是出于如上的原因——东宫继续让男二住着呢,皇帝大叔表面上也没有开口过任何立储的早日打算, 至于后来皇帝大叔驾崩了就另说了。等男主极其顺利地继位后,男二楚承宇才开始不好过的。咳咳,就到了男主要从男二那里抢走女主的时候了。 楚蔽看着她,忽面露将信将疑之色,问道:“你知道何事了?” “呀,”咸毓转头看窗外,确认外面没有人后,神秘兮兮地同他说道,“我知道那个东宫太子现在是‘假把式’了。” 她挑了挑眉,一副“你懂的”、“大家都懂的”的神情。 “之后陛下肯定传位给你们几个兄弟中一人啦,不过我说,殿下你有时候不要太有执念……”毕竟下一任皇位注定传给优秀的男主楚霰,这是毫无悬念的结果,酷盖还是不要和自己的哥哥争了。 她的后半句还没唠叨完,就看见他突然不知为何满脸阴翳地看着她。 “……!” 咸毓第一次见着他这种脸色,心跳都漏了一拍。 ……原来,最生气的时候更帅耶? 楚蔽缓了缓脸色,寒声问道:“你又知道了?” 咸毓只能憨笑:“哈,我全瞎猜的,个人见解哈,呃那啥,殿下你若还是想争取就去争取吧,我继续帮你找宝藏?” 楚蔽却问道:“你觉得‘太子’可怜吗?” 咸毓一噎。这话怎么答。总不能直白地说皇帝大叔人真坏吧? 她老实说道:“我觉得人家过得挺好的吧?” 毕竟还住在东宫呢,好吃好喝的,换她早满足了。至于当事人要是更在意其他的权欲,那她也体会不到那种心情。 楚蔽闻言冷笑了一声。 这话他倒是头一回听到。 是啊,确实比起前头那个代帝,说起来他对东宫的表态,相较更加“宽裕”,放任其过得更加“优渥”。 “是吧,”咸毓说道,“我们不必可怜他。” 要是比起来,酷盖就算现在是皇子,日子不也过得不咋地,那太子至少还风光过前半辈子呢。 “殿下你太好心了。” “嗯。”楚蔽只应了她一声。 满朝上下都道他不如前头两个老头仁善,就算他亦如代帝那般对待楚承宇。 他虽知自己在此事上的做派如同代帝一般会教楚承宇等人觉得虚伪,而他的实则并非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才如此对待,但这般又与他和干? 楚蔽心中冷笑,也就此人会觉得他良善。 而她也只不过是不知他实则为何人罢了。若是来日她终于知晓了,且看她能有如何的反应。 至少此时她说得很好。 这时咸毓正想着,要是现在外面又来了好多人,其中有酷盖不愿意见的人,那她要不留他再在这里多呆一会儿、帮他避避人? 毕竟人家好心过来探望她……当然,也有可能他也是路过而已吧。 咸毓本来是想着等团儿拿来衣裳后,她换了就借伤遁走。但现在为了他,她要不对外宣称自己继续在这个小殿里躺下去,躺到外面的人都玩完了离开后再说。 她正思考着呢,就听见外面响起了团儿的声音:“美人,我回来了。” 团儿已经快步走到殿门口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5节 咸毓连忙转头,示意一旁坐着的酷盖。 她朝他挥手小声说道:“殿下你快躲里面一会儿。” 楚蔽倒也默不作声地依了她。 起身往里间走去。 团儿推门进屋,拿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抱着衣裳担心地问道:“美人身子骨如何了?医官可有来瞧过?” 咸毓估摸着后者距离得有点远,就先含糊地回了一句:“我无碍了,感觉没摔伤。” 团儿松了一口气,接着说道:“那奴婢伺候美人你换衣裳吧?” “啊不用,”咸毓迅速说道,“我好了,团儿你跑得也累了,快坐下歇歇,衣裳我自己来换吧。” 团儿还想再说,咸毓立刻骨碌着从榻上爬下了地,小心翼翼松了松筋骨确认后,说道:“瞧,我自己能的。” 说着就接走了团儿怀里的衣裳,转身进了里间。 因为平时咸毓也常常自己换衣裳,团儿便听话也没再多说。 昏暗的里间里,日光从紧闭的旧窗外透进来。 咸毓一进去就瞧见那酷盖立在闭塞的一小方空间里。 斑驳的光线打在他棱角分明的眉眼和脸颊上,乍一眼看像是男模在拍视觉大片似的好看。 楚蔽上臂抱胸倚在墙边,抬眼看了一眼刚进来的她。 两人就此无声地相视了一眼。 楚蔽又侧眸错开了目光。 咸毓一顿,只顾着还细心地和外头的团儿叮嘱最后一声:“团儿,喝完后帮我也倒一杯!” “奴婢晓得了。”外头的团儿应声道。 外面响起了团儿做事的声响,咸毓确认安定后,才低头发现自己手中有两套衣裳。 原来团儿贴心,不知再拿衣裳过来时,该是宫装还是胡服,便聪慧地带了两套过来。 可咸毓也想不好穿那套,于是,她抬起头来,看向了正好在面前的楚蔽。 咸毓一手一套衣裳,用手势和眼神问他,想请他帮忙想个主意。 楚蔽的眼中难得露出了迷惑。 问他作甚? 他也不懂选哪一套。 楚蔽随手指了指她揉过自己的那只手。 咸毓咕咚咕咚点了点头。 那就这套吧。 接着,她又看向眼前还一动不动的酷盖,理直气壮地伸出一根空下来的手指。 那手指弯了弯。 她神色示意他—— 你滴,快点转过身去啦滴! 作者有话说: 咸毓:自觉一点! 楚蔽:名义上合法了。 #陪女友逛街在换衣间帮忙参考挑哪一件# - 第42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楚蔽侧眸看着她。 他许久没被人用手指过了。 更何况对方此刻还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 叫他快转过身去。 楚蔽冰着一张不动声色的脸,稍顿片刻,倒也转过了身去。 咸毓全然不知自己刚才实则就像吃了雄心豹子胆,要换做知情人士, 可能已经把他得罪光了。 她摔地后发髻有些散, 到了这个殿里后索性就把固定用的簪子拆下了, 一同浓密乌黑的长发松松散散的披过肩头,咸毓动作起来, 时不时掀一下。 要说这古代及腰的长发真是麻烦。梳头麻烦、洗头麻烦、干发也麻烦, 想念发廊托尼了。 想到这里,咸毓忍不住好奇,他们男的现在不也是长头发, 虽然平时不用盘发髻,但也要扎马尾。 好奇她就别忍了。咸毓双眸一亮, 这不正好有个现成的嘛。 她之前没留心过哪个男的,现在突然好奇他们的单马尾都是是怎么梳的。 里间里是稀稀簌簌的衣物摩擦声。 外头响着团儿正在倒茶的声音。 咸毓一鼓作气地换好了干净外衣。不够熟悉的动作虽然还是有些慢吞吞的,但是穿戴好简单的一身后倒也没有什么差错。 搞定了自己的事,咸毓还惦记着自己的好奇心。 散着春日暖意的里间中, 拾掇好自己袖摆的咸毓浅浅佝偻起了自己的后背, 鬼头鬼脑地悄悄侧过了身子转过头去…… 只见酷盖十分老实地背对着她, 正在面壁。 咸毓莞尔一笑。 接着, 她把视线挪到了自己的目标观测部位上。 话说酷盖长得还挺高, 今天穿了一套修身的衣裳,整个后背都勾勒出了宽肩窄腰的轮廓, 不得不说自身底子是非常地不错。 咸毓看着他后背的乌发, 由一只纹理雕刻简单的金冠束起, 从中只插了一根金簪。 噫…… 酷盖这金冠肯定是掺了水的金器吧。 她虽然前世今生都不爱好珠宝, 但咸毓觉得自己相关的基础常识眼光还是有的。 啧啧,怎么瞧着好像是铜的? 不过是金是铜不重要,酷盖这样戴着还挺好看。 咸毓光顾着欣赏着古代男人货真价实的发型,殊不知此刻的楚蔽在衣料下的后背早已紧绷。 在她转过身后、视线投注在他后背时,楚蔽就早已察觉到了。 需知将自己的后背留给他人,本就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处境。 他方才已是勉强忍耐她的毫不知情了,此刻她竟然还不老实地转过来看他。 楚蔽知晓她周身并无任何武器,而她亦是穿好了干净衣裳后再回的头。 若不是知晓她为人的脑子偶尔会另辟蹊径,他这几息早已不可能在忍下了。 然而,毫不知情的咸毓这会儿似乎还没看够。 一会儿想着酷盖头上的这顶铜冠会不会是他最值钱的家当了。 一会儿回忆小时候中学化学课上,当时是怎么教检验不同金属密度的小实验来着? 总之是全还给化学老师了,而她才不可能折腾这种穿越学霸们的游戏呢。 而且就凭她自己的肉眼,咸毓敢肯定:这肯定是铜掺…… “!” 她的思路还没结束,前方的酷盖却骤然转身,接着咸毓看见转过身来的酷盖莫名其妙地陡然暴起,一只铁钳就擒住了她的双手! 这突如其来的把咸毓吓得:“……?!” 楚蔽眉间拧起。 换作是其他情形,她这般早已在他手下死了好几回了。 咸毓怎么可能懂得楚蔽练武之人的后背危机感,产生的条件反射。 她只见到了酷盖突然就暴跳如雷了。 她震惊地瞪大了双眼,像一只小鸡仔一样看着他。 “美人,”外头正好响起了团儿的疑问声,“美人你换好衣裳了吗?” 里间的咸毓正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你为什么抓我?! 楚蔽自是忍不了他的后背再继续被盯下去了。 他仍冷着脸擒着她的手腕。 而面前这人却满脸难以理解,眸中竟然还带上了质问的神色。 “美人?”团儿再次问道。 差点忘记回话的咸毓缓了缓,连忙对外回道:“啊哦……我快好了!” 她正想要试图挣扎,就听见外头歇息完的团儿继而说道:“那奴婢进来替美人收拾脏衣裳……” “不用了!”咸毓不由地提高声量,她和不知道怎么就同她僵持上的酷盖相视一眼,连忙借口道,“我,我还没穿好裤子!” 楚蔽:“……” 果然,团儿闻言回道:“这有什么?”说着人已经往里间走了过来,边走边说道,“稍后奴婢再重新给你挽个发髻。” 形势突然就在这霎时间紧张了起来。 咸毓都没时间疑问酷盖为什么抓她了,她平时消极怠工的大脑却要以直逼光速的极限来造出阻拦团儿的话术。 与此同时,咸毓竟然发现自己还有余光瞥见她脸旁的酷盖阴沉下去的脸。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6节 “你身后的簪子!”咸毓先胡乱地喊了一声。 团儿果然脚步一顿。 “团儿你快帮我看看是金的还是铜的?!”咸毓脱口而出。说完都不知道自己在胡扯什么鬼话题。 “……哦。”团儿虽不知所谓,但还是悉听遵命。又转回头了脚步,去了长榻旁。 咸毓松了一口气,连忙转而用口型质问一旁的酷盖:你怎么啦?! 她眼神示意他的大钳子:快松开呀?! 楚蔽冷着眼,复也眼神示意了一下他的手。 他在警示。 她在迷惑。 因为心情紧张,咸毓的呼吸都有些变粗。 楚蔽的身量高出她许多,她呼出来的热气全拂在了他的脖侧了。 咸毓哪知道她毫不知情间,先是挑衅了他的后背危机感,又是在他动脉脆弱处翩翩起舞。 倏地,她的手腕被她钳制得更加用劲了。 咸毓全然动弹不得,欲哭无泪,甚至都开始两厢矛盾地纠结她应该叫团儿别过来,还是喊团儿过来救救她。谁来帮帮她,撬开大钳子。 “美人,”团儿拾起了长榻侧边的簪子,“这簪子是……” “肯定也是铜的对吧!”咸毓抢话道。 她想起来了,她想起来了! 酷盖肯定是因为脸面问题,怀疑他戴的以假乱真的掺铜发冠刚才被她偷偷发现了! 所以酷盖才变得不舒服了……肯定是这样的! 咸毓说完为表真心,努力蹙起认真的眉头,用眼神向楚蔽解释。 ——我也不是个嫌贫爱富的人呐,殿下! ——我知道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我们都是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呐! 楚蔽见着她突然生动起来的眉眼,不知所以。 “……这簪子是白玉制的呀?”团儿站在长榻边,对美人的指鹿为马百思不得其解。 咸毓:“……” “……啊哈哈,”咸毓在之前确实没留心自己戴了什么簪子,干笑道,“玉的呀。” “嗯,”团儿可惜道,“可这玉簪的确摔裂了几道缝,瞧着再碰几下就要断了。” 饶是没有被咸毓摔下地时直接磕到,但玉制的簪子本就易碎。 “那团儿你帮我捏着它吧!”咸毓机灵地趁机胡说八道,“我想给它留个全尸!” “……”身旁的楚蔽睨了一眼她的脑勺。 咸毓毫不知情,接着补了一句:“我换好了,这就拿脏衣裳出来给你。” 说着她再把视线转到了面前的酷盖上。 两个人这时才发觉,互相对上的脸之间贴得好近。 有别于咸毓在两人第一次相逢时的假山洞里就留意到了他的长相,楚蔽此刻是才初次正眼瞧看了她的脸。 青丝扰乱脸颊,白皙的脸上泛着一层红润,清亮的双眸就好似迷踪失路的幼鹿、不,亦像是憨头憨脑的大鹅……怎会有如此两种丝毫不一又相交融的眼珠子? 楚蔽终于松开了擒住咸毓的手。 咸毓赶紧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好脾气地朝楚蔽抿了抿唇,转而收拾一旁的衣裳,打算就此先出去。 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托着两套衣裳的咸毓不由地停下了动作。 团儿在殿门口迎人。 来人是太子妃身边的大宫女琴砚。 琴砚脸上挂着友善的笑意:“经美人可好些了?我家娘娘派我送些药膏过来。” 她们正是一直瞧着并未有医官现身球场的入场口,想必是这后宫人情冷暖,小小不受宠的经美人自是不被司药司的人上心,派人去请了后还许久未至。 于是太子妃就趁此派她过来了。 团儿谢了后回道:“好些了,没伤着筋骨,美人正在里间换衣裳,快要出来了。” “那就好。”琴砚笑着说。 她端着手里的托盘,被团儿迎进了殿里。 里间的咸毓一听外头的声响,顿时又面临进退两难。 怎么又来新的人了。新来一个人,就多出来一个新的风险。 她本想着自己抱衣裳出去后,就和团儿在外头再歇下去,让酷盖一直在里间避人。 可现在又来了外人,那她是该就此出去呢,还是继续呆在里头以防万一又有谁又突然说要进来。 咸毓难以抉择地看向楚蔽。 楚蔽倒认得,太子妃身边的另一个大宫女棋砚是有些腿脚功夫在身上,而此时来的琴砚并无察觉声响的耳目能耐。 于是他微扬下颌,示意咸毓不妨出去便可。 咸毓点点头,随即比了三根手指,抱着衣裳转身走了出去。 琴砚见了人,笑着请安道:“经美人福大命大,看样子毫发无伤,那大家就都能放心了。” 咸毓摇头,没有听懂对方的糖衣炮弹,直言道:“我还是擦破了一些皮的。” 怎么可能神奇到毫发无伤。 琴砚:“……” “……那奴婢带来的药膏正好派上用场,”琴砚有意将话说得顺其自然,“太子妃很是关心经美人,她说若不是她急于突破经美人在球门前的防线,也不会害得经美人的马儿受惊……” “不会!”咸毓皱起眉来,这太子妃的人也太好了吧,她记得分明是那个熊孩子娃娃脸男孩的失手,太子妃竟然还觉得是她的责任,咸毓认真道,“太子妃莫要这么想,是我太紧张了,难当守门员的大任。” 至于娃娃脸,咸毓也不怪他,还默默有些担心他会不会被问责,只希望当时兵荒马乱的,能趁机错放他一马。 琴砚闪了闪神色。她们亦是打探过这个经美人的名声,如今见来,果真是个“天真”得好相与的人。 她继而笑着说道:“经美人贵人有福,若是眼下已无大碍,不如受了太子妃的不情之请,再前去马场观赏比赛?” 啊? 咸毓没想到她们又来邀请她。早知如此,她刚才一定好好装一把腿瘸。 这被女主请去见人的福气,给她也不要。 琴砚见经美人面露犹豫,便乘胜追击道:“经美人身带着伤,此后坐在看台上便可,也好为太子妃和各位主子们喝彩助威?” 咸毓发现她被架着没办法拒绝。 又一想到,这样也好,她离开这个小殿回去球场亮身,就不会再有人可能过来探望她了,这样里间的酷盖就可以安心地躲着。等到外面球场中几个他不愿意见到的风光兄弟们都走了再说。 “那成吧。”咸毓答应道。 团儿便说道:“那奴婢替美人挽发。” 再此期间,琴砚笑盈盈地同团儿攀谈了几句,耐心地等着经美人起身。 三人收拾妥当后,咸毓走之前偷偷快速地望了一眼里间口的屏风。 希望酷盖能够心有灵犀明白她的用意。 他就放心耐心等着吧。 楚蔽透过细缝敏锐地收到了她这道目光。 他知晓东宫太子妃近来一心想要靠近咸池殿,自是看穿了今日此番接触经美人的用意。 但他一时不懂,为何前前后后,后者都隐隐有一丝抗拒之情? 察觉到此后,楚蔽忽又想起了方才她朝她比过一个“三”。 他便心中有数了—— 嗯,且等她个三刻。 等三刻过后,如有意外,他再酌情发动。 作者有话说: (233,那是个ok……你不懂啦) - 咸毓:为什么抓我?! 楚蔽:我差点儿要了你……的咸鱼命。 第43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楚承宇今日是余暇漫步来的北苑球场, 他刚进入场口,就见场内人马中的任云霏一马当先挥着月杖疾驰如箭,看得他顿时心头一跳,黑下脸来对身侧的侍从厉声道:“还不赶紧过去。” 任云霏将掌控中的彩毬再次一杆击入球门中后, 转马回身就被赶上前来的东宫宫人给拦住了。 等到她翻身下马, 楚承宇已疾步走近, 面色难掩的不虞:“此处不是马场,你在球场内一骑绝尘的疾驰, 教人撞伤了当如何?” 任云霏怔了怔, 拉起他的手,柔声道:“让殿下担心了,妾正想着打完这场就下马呢。” 楚承宇顺势拉着她的手, 两人相携往看台上走去。 咸毓正挨着也不打球的朱宝林坐着发呆。 她没多大兴致看球赛,那马毬小小的一颗球, 在场上飞来飞去的,就算不是近视眼也都快要盯得累死了,所以她也感同身受不了那些追球赛的人的乐趣。 而且在场的人咸毓没几个认识的。除了同她关系好的朱宝林和杜婕妤、她对得上人脸的梁才人和吕芳仪,剩下她也才认识那个和女主一同来球门前救她的裴順仪。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7节 其他的角色就算她记得住剧本里皇帝大叔的后宫大致有哪些人物, 但现在她也暂时对不上人脸。而且没事也懒得对人名了。 杜婕妤也没下场打球, 正作陪在大长公主身边。朱宝林更加兴奋些, 视线光顾着看场内的比赛了。 咸毓正倚靠在朱宝林身侧, 伴着时不时热闹的声响昏昏欲睡中。没成想就忽然被身后点名了。 “经美人, ”任云霏笑着走过来,一把坐在了咸毓的身旁, “身子骨可安好?” 咸毓浑身上下的瞌睡虫都被一激灵吓没了。 “太太、太子妃, 你过来了?” 任云霏笑着看身后, 带着揶揄的语气回道:“我家殿下怕我累着了。” 咸毓一看来人, 连忙挨着广袖用手悄悄戳一旁的朱宝林。 朱宝林回过神来,站起身同来人见礼。 咸毓立马依样画葫芦摆了两下。 其实双方的身份之间还带着一些尴尬,咸毓心里暗叹,经美人和朱宝林是皇帝大叔新进宫的嫔妃,排起来算是太子楚承宇的婶婶辈了。 但她见到那个浑身仿佛带着女主光环的任云霏面上丝毫没有任何的生疏与尴尬,只顾着细细察看咸毓的周身,认真瞧看后说道:“幸好没大碍,要不然我就太过意不去了。” 说着她转头跟身旁坐下来的楚承宇说道:“殿下,你怕妾身被人撞到,不曾想适才妾身差点儿害得经美人摔伤了。” “啊不是不是,”咸毓连忙否认道,“这无关太子妃,是我自己反应慢!我还得谢谢太子妃的关怀!” 咸毓一边解释着,一边在心里惴惴不安,无声呐喊着:你们别过来啊……理我远一点啊……为什么都挨边坐下来了啊…… 她现在好想去跟杜婕妤坐一起了。 楚承宇无心任云霏同后宫之人的攀谈,他一手攥着任云霏的小手,握在掌中,恬淡的神色偶尔分几眼到球场中,显然也是兴致缺缺,今日过来,又是亲自来接太子妃罢了,这叫身后的大长公主又趁机打趣了一番。 “呦,太子堂兄,”这时还没过片刻,身后突然响起一道陌生的男声,“早知你我同路,方才就不该在玄武门前分道扬镳了。” 这话说得响亮,包括看比赛入神的朱宝林在内的众人都闻言转过头来。 来人一身胡服劲装,面容年轻,勾着一道风流倜傥似的闲散笑容,随手同大长公主和楚承宇见了礼,都没给剩下在场几个女的眼神。 咸毓本就已经浑身难受时刻紧张了,这会儿几乎是第一个清楚听到了突然冒出来的人同太子之间的对话。 接着楚承宇一旁的任云霏也和气地同对方招呼道:“王爷也过来打球吗?” 咸毓一听女主口中冒出“王爷”两个字,汗毛都要倒竖起来了! 但越是危机的时候她竟然越是清醒起来了,她知道这个王爷不是男主楚霰,而是楚霰的兄弟之一,别的王爷。 而这个人就已经牵涉到主线剧情了,排起角色表来,应该也是个戏份较多的男配角。 咸毓快速瞥了一眼余光。 瞧人家满面春风的样子就知道日子应该过得很滋润,肯定比那个没了母妃庇佑的酷盖过得好多了。她知道这个角色到时候还会隔三差五给自己的兄长、男主楚霰找气受。 楚雩本未分神,却在目光流转自己的堂嫂太子妃时,捕捉到了任云霏身旁之人的一道转瞬即逝的眼神。 楚雩嘴角勾起了一道邪笑,他自是猜得出在场的其他人是后宫嫔妃。啧啧,眼下这个长得倒是国色天香,可惜进了那楚蔽的后宫,那就只余暴殄天物了。 他自己心中在调侃,却不知对方的咸毓其实也在回忆他相关的剧情。 虽然咸毓只是个前期三五集开篇打酱油的边缘角色,但是整部剧的故事线剧组上下的人多多少少总是熟悉了个大概的。 这个楚雩是男主楚霰同父异母的弟弟,在皇帝大叔膝下也会跟男主一同竞争,毕竟身份摆在那儿。 好在他们这一家子兄弟之间的竞争程度并没有像老皇帝膝下楚承宇他们那么的你死我活。因为男主压倒性的优势、并且几个兄弟之间没有实质性的深仇大怨,所以表面上至少还是兄友弟恭和乐融融差不多过得下去。 所以楚雩对于男主来说,就是来膈应人的。 不过楚雩并不是同男二楚承宇一样,跟男主抢夺女主,这楚雩喜欢的是另一个——男主楚霰明媒正娶的王妃任云霓、也就是女主任云霏同父异母的妹妹。 好狗血啊!咸毓重新回忆起她参演的这部电视原著,仍然是要大呼狗血的程度。 这一个个兄弟姐妹的,简直就是形成了一条你追我赶的感情关系线。 但是这对咸毓来说本不重要,她原来是一个十八线女配没有相关场次戏份。这对现在的咸毓也不重要,因为她现在和隔壁这几个也没什么关系。 楚雩喜欢任云霓的事情,事到如今还只有他自己知晓,但他却早就知晓了自己兄长楚霰对太子妃的暗中情深。 这使他心生怨恨,他恨任云霓心甘情愿嫁给楚霰,恨楚霰对任云霏旧情难了,从而对左右逢源众人皆夸的任云霏也心生厌恶。 如今就算是代帝已故、这几个堂兄弟之间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的窘迫处境,但这不妨碍楚雩对自己堂兄“废太子”楚承宇的鄙夷。 他素来都觉得,换作谁都不会如楚承宇一般,将当初一盘好棋下得个稀烂。 “太子堂兄真是爱妻如命呐,”楚雩忽视了任云霏的客套,只顾对楚承宇明夸暗讽,“百忙之中还亲自过来寻太子妃,生怕堂嫂哪日丢了?” 楚承宇的脸色也沉了下来:“雩弟若是想打球,眼下便可入场了。” “方才倒是想的,”楚雩丝毫没在意逐客令,一掀衣摆,在楚承宇一旁从容地坐了下来,“可是在玄武门前教人耽搁了,便没了兴致,更何况……富有盛名的太子妃都已经上了看台,叫弟弟我没了同堂嫂一较风采的时机。” 任云霏反握住了欲要发作的楚承宇的手,率先笑着回道:“我早已技艺生疏,哪敢同王爷一较高下?王爷方才入宫时为何耽搁了?可是碰上了什么要紧事?” 楚雩的面色也耷拉下来了几分,冷哼一声:“玄武门今日忽地戒备森严,拦了太子表兄与我许久,本王还从未被如此盘查纠缠过,”他说着迁怒地瞪了不远处楚蔽的几个后宫嫔妃一眼,“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宫里进刺客了呢!” 楚承宇垂眸,面无表情地接嘴道:“许是雩弟你穿得过于打眼了,为兄倒是不下片刻,门禁就通融我了。” 楚蔽冷笑了一声。既暗嘲如今楚承宇的窝囊,又厌恶他的虚伪客套话。他自顾说道:“我能有何打眼处?我只不过听这北苑球场难得又热闹了起来,想与众位同乐罢了。” 说着他突然转而问任云霏身旁的咸毓,看着她道:“这位娘娘,你说是吧?” 他找了个浑身怯怯软柿子。 然而咸毓梳理了大致主线狗血八卦后,脑子早已又恢复了待机状态。毕竟有专业膈应户来牵制女主了,她此刻只需要放低自己的存在感,然后悄悄蹲个离开女主身边的机会。 所以咸毓一直低着头,完全没意识到那男配在同她说话。 楚雩:“……” 他没想到这个小嫔妃竟然敢当众无视她? “经美人许是乏了。”任云霏好意帮着说道,并轻轻柔柔地推了一把咸毓。 咸毓被女主一碰,整个人条件反射地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珠子看人。 “呵,”楚雩被这此人的蠢样逗出一道无趣的冷笑,“是本王唐突了,叫差了经美人。” 实则,他就算不识得楚蔽后宫里几个嫔妃,但他也知如今后宫里根本没有能称得上“娘娘”的高品后妃,是以他在出口时便是出于嘲讽了。 但咸毓本就没听见前头的话,于是闻言点点头:“没关系的。” 作为小妈,她还是要拿出一点长辈的大度来的。 楚雩:“……” 他忽觉得今日至此积攒下来的怒火,又悄无声息地积了数层。 他怒气填胸,眼底藏着寒光:“经美人倒是同太子妃交好?眼下……” “——你别胡说。”一提这个咸毓就较真了,她就算是末位嫔妃、就算不如这种皇子王爷风光,但她在这事上还是存在着底线的,于是她嘴速大于胆子地纠正道,“我今日初次与太子妃相识,太子妃人美心善,我一日之内哪够同她即刻交好?” 有些话不能乱说好吧,她可一点儿都不想和女主凑近乎,不想扯上任何的危险关系。 楚雩一口气差点儿岔在胸腔,他竟教一个楚蔽的小嫔妃呛了口? 难道她真以为成了楚蔽的女人后就可以为虎作伥、不将他等皇室子弟放在眼里了? 楚承宇垂眸掩下了笑意,倒是正眼打量了一瞬这个经美人。 没想到恶人自有蠢人收。 但楚雩的眼中,这太子妃夫妇才算是恶人,他隐忍着胸中的怒火,不怒反笑了起来。 “哈哈哈,经美人倒是实诚之人,今日怎不也入场打个球?” 从头到尾根本就不想打球的咸毓忍住自己想撅起来的嘴,木然地回道:“那是因为王爷你来太迟了。” 迟到了的人还问别人怎么回事,真的很没自知之明耶。 “……”楚雩的气在肚子里满得都要倒着出来了。 “好啊,”楚雩咬着后槽牙道,“今日难得热闹,诸位既然不入场参与,不如在此赌个球?就当是赢个好彩头。” 咸毓忍不住怪异地瞟了他一眼。 这人怎么回事?现在哪里热闹了?压轴的几个大咖娘娘们都还没姗姗来迟呢。 现在就好比一个晚会场子都已经开起来了,但主理人事先邀请的大明星们都到点没来,很有可能根本就不来了。 想想也是,皇帝大叔的几个后妃们年纪也大了,除了坐在看台上看着几个比自己年轻好多的竞争者们在场上青春靓丽的表演身姿干生气之外,来了还能干嘛?还不如在自己殿里防晒呢。 楚雩觉得自己快要怒火攻心了! 这个小小的经美人用何等眼神看他呢?! 他等会儿非教她好看! 作者有话说: 楚雩:气到想吐血!人生最气人的就是被草包认为你很笨…啊啊啊! 楚蔽:再来找我老婆麻烦,我下回继续命人在后门故意拦你。 - ps.因为网线自带冷的属性,所以我在文章以外的语气尽量用得刻意软些、只是为了表达网线对面的我并无任何寒意而已,希望走过路过的各位不会有额外的误解哈qaq我只是个渴望天天开心的软萌小作者罢辽orz 第44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无姬回来后, 只见陛下一人在小殿中安坐着。 他奇怪地问道:“陛下怎不去球场?” 楚蔽随手把玩着茶盏,“去那作甚?” “观众人比试呐,”无姬回来时还悄悄看了几眼,这会儿两队人马正比得热火朝天呢, 而他却在第一球之后就暗退下来了, 此刻心痒得很, “陛下怎不去?” 楚蔽波澜不惊地抬眼瞧他,问道:“你想去?” 无姬腆着脸, 实在不想否认。 “那你就去罢。” 楚蔽轻飘飘的一句。 ……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8节 因太子妃退场, 她这队就由吕芳仪接手领队。 对上了对手队的领队裴順仪,吕芳仪浑身上下的战意都激发透顶,本点到即止的赛场已然渐渐演变成拔剑弩张的形势。 连远在看台上的众人都看得纷纷琢磨出味儿来了。 如此情境下, 楚雩提出了赌局,倒也应景。 大长公主听了后, 笑着说道:“云霏没在场,本宫倒是不知该赌谁会赢了。你们自去玩罢。”她就不参与小辈的嬉戏了。 楚雩没想到连在此事上,他都能听得他人对太子妃的赞言。他心下不悦,便率先说道:“那我就赌‘乙队’。” 乙队是裴順仪带队。就算甲队已不是太子妃带队, 但楚雩仍旧厌屋及乌不想甲队赢。 任云霏转过头笑着问咸毓:“经美人赌哪一队赢?” 咸毓想都没想, 简单回道:“那我就赌‘甲队’吧。” 她对所有事的简单宗旨就是, 不要得罪女主。 所以她就赌任云霏原先那个队会赢了。 楚雩一听, 顿时就觉察出了不一样的味儿来了。 这小小的经美人果然在针对他! “那我也赌甲队, ”任云霏转而问楚承宇,“殿下呢?” 楚承宇捏着她的柔夷, 淡淡说道:“那我赌乙队, 这般你我二人必是不会都输了。” 接着剩下的人也纷纷报了所赌之队。 楚雩本就来者不善, 此时便提到:“既然有了赌局, 总要有赌注,诸位想赌点什么?” 他没有再问太子妃夫妇。这夫妻俩一人赌一队,就没了吃亏的纰漏,真是虚伪又无趣。 “经美人,”楚雩点名问道,“不知你的筹码为何?” 咸毓不知道这个本来找女主麻烦的人现在怎么感觉有点儿针对起她来了,可能真误以为她同女主关系很好? 天啊她可真是冤枉了,毫无斗志的咸毓只能问道:“那你赌的什么?” 给她偷懒参考参考。 她竟不答反问,楚雩一时心怒,便说道:“那不如赌个大的,若是经美人赌的甲队输了,经美人便答应本王任一条件!” 咸毓一听,也抄作业说道:“那你输了,你也答应我一个条件。” “好啊!”楚雩狠狠地回应她的放言。 他哪知咸毓心里觉得这个赌注很不错。如果她赢了,她就可以借提条件的时机来离开挨着坐的女主;如果自己输了,那最好这个王爷能叫她现做任务,这样她也能从女主座位旁抽身了。 所以不管输赢,对她一样都是个机会。 天降好时机,咸毓心底还偷偷的有些小开心。 …… 无姬矫健地回到小殿内。 “陛下,马毬……经美人跟人打了赌!” 无姬想到陛下无心球场,便捡了陛下爱听的传禀。 楚蔽闻言问道:“跟谁?” 无姬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陛下适才来北苑的路上,一听宫门外太子几人正也要进宫,便叫人拦了片刻,想来是不愿同人在马球场碰上。 “并非太子。” 无姬简要地将查探到的消息禀报给楚蔽。 楚蔽点头:“那你再去瞧瞧谁赢了。” “好嘞!”无姬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 比起裴順仪素来的如沐春风,今日执掌球队的吕芳仪带着昔日旧人之间的敌忾,气势冲冲地拿下了这一局。 “哇!”咸毓激动得和一旁的朱宝林抱在了一起。 终于打完啦欧耶。 朱宝林一脸惋惜地没反应过来:“经姐姐你该同太子妃共贺呀。” 压了裴順仪乙队会赢的朱宝林觉得她的经姐姐是不是抱错人了? 楚雩瞧着满脸得意的经美人,心中的怒气难消,沉声道:“三局两胜!且看下局。” 咸毓的笑容淡了下来。这人怎么回事?幼稚园小朋友都不一定会耍赖皮呢,他刚才就没说过比三局,没想到现在输了竟然厚颜无耻地耍赖。 好吧好吧,咸毓不想同他争执。 于是她说道:“那你先把这局赌输了的赌注给履行了。” 楚雩面色一黑:“你说罢。” 咸毓眼珠子转了转。 她现在还被拖着再赌两局,所以暂时不能走,那么就稍微折中一下…… 她说道:“就不等日后了,此刻你就照我说的做,我想让你——坐到我和太子妃中间来。” “?!” 咸毓才不管别人诡异的目光呢。 她只是单纯地想离女主远一点。 他们坐的是椅子,都有椅把手,这男的坐过来也不会同女眷挨着逾矩。总之就是要愿赌服输嘛。 咸毓起身拉起朱宝林往朱宝林方向让出了自己的一个位置给楚雩。 楚雩顶着楚承宇也沉下来的眼色,心烦意乱地坐了过去。 …… “陛下!经美人赢了!” 无姬兴高采烈地回到小殿向楚蔽汇报。 楚蔽本听了后面色也不咸不淡,但接着听到她赢下后对楚雩开的条件,顿时眉头一皱。 他今日过来,前后也将花上自己一个时辰,她倒好,真以为他等得起她? 无姬正等着陛下开话呢,却瞧见陛下的脸色……莫不是不愿听到经美人赢了? 无姬试探地问道:“可要属下去甲队做做手脚?” 楚蔽瞪了他一眼:“你纯心手痒是吧?” “……?”无姬无辜又冤枉。 “再去探。” “是!” * “哇!”咸毓这会儿终于感受到为什么看球赛那么让有些人上头了,她兴奋地鼓起掌来,“双喜临门呐!” 一旁的朱宝林一脸菜色:“吕芳仪又进了一球。” 她忽然面带敬仰地看向咸毓。 果然还是经姐姐为人不计前嫌,公正客观,就算同梁才人有过龃龉,但仍能理性定夺两队的输赢,正确地压中了甲队。这肯定都是因经姐姐身负骑射才学才有的慧眼。 咸毓感受到朱宝林崇拜她的运气的目光,心下也很开心,她也没想到今天的运气这么好。 那她就不客气了。 不等对方反应,咸毓就对隔壁说道:“我这一局赢下的条件就是——王爷你去请太子坐到太子妃与你之间!” 欧耶,又离女主远了一个位置。 “你,”楚雩气得语塞,拂袖起身来到楚承宇面前,“堂兄,请了!” 楚承宇此刻倒是面色稍济,从容起身来到任云霏的另一边坐下。 咸毓屁颠屁颠地又拉着朱宝林让过去了一个位置,给楚雩留下了新的空位。 楚雩未就此坐下,反到站着朝她居高临下地说道:“经美人,你虽已三局两胜,但今日本王意犹未尽,不如再赌一局如何?” 咸毓早就料到这个耍赖皮会这么说了,不然她第二局赢的时候就可以想个点子撤走了,她就是猜到了他会纠缠。 这种人真是的,小赌怡情都不懂?输不起是吧?真是个败家熊孩子!非得找她这个小妈长辈吃教训吗? 咸毓面上也露出了不开心的神色,直白地问道:“那你还想怎么赌?本美人今日手气不错哦。” 楚雩气急:“本王今日就再想搏一把!” …… 无姬喊着进门:“陛下不好了!” 楚蔽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如何了?她可要朕……” “……不好了!经美人又赢了!”无姬说喊道。 楚蔽:“……” 无姬心道完了,陛下果然不愿见得经美人得意。 先前不还命他们将经美人好好的烂泥巴挖得更烂吗。 无姬忐忑地问道:“可要属下混入裴順仪的乙队,助裴順仪一臂之力?” 楚蔽暗怒道:“你就是自己想玩!” 无姬一脸懵:“?” 楚蔽一想到就是这小子乱挥月杖才害得人落马的,心下也警醒了一番,日后还是不要太过于纵容这个小子了。 无姬才想起自己还没说完的话,补充道:“经美人的条件是又教人挪了一个位置。” 楚蔽闻言一顿,冷冷道:“胡闹。”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9节 无姬这会儿有些迷茫了,他听不懂陛下是在骂他胡闹还是骂经美人呢? 唉他不玩就是了。眼见着今日他的确没有再挥月杖的契机了。 无姬满心遗憾。 楚蔽问道:“她赢了就为这?眼下不是三局两胜了么。” 怎么还没个回应。 无姬挠挠头,老实回道:“瞧着实则也不太像,更像是被人纠缠上了?这不,又被人拖着赌第三局……” “她还赌什么?”楚蔽寒声质问道。 无姬被陛下难得喜怒形于色的模样吓了一跳,磕磕巴巴地回道:“……属下,属下没来得及探听……” 第二局一听经美人赢了后,他就先急着赶回来禀报陛下了。 “那就再去。” 无姬一凛:“遵旨。” 说完拔腿就跑。 * 咸毓听了楚雩一耳朵的文绉绉的话,她耳朵都要起茧了,也没明白他说的是啥。 她觉得这个男配当得也心太累,满脑子弯弯绕绕的。 既要找兄长男主的不开心,又要找女主的不开心,自己也不开心,今天还莫名其妙地针对起她来也想找她的不开心。 所以他现在还贪心地想要出一个大的赌注,好让连同她和太子妃夫妇都不开心。 哎,累不累啊? 咸毓听得就累了。 于是她忽然在众人中轻拍桌子,站了起来:“诸位。” 几人被她突如其来的打断,讶异了少许。 咸毓挺直了腰板。 再怎么说她也是小长辈吧,就算没有高位的威风,但至少实名制了。 她对楚雩柔声提议道:“王爷,到底要赌什么你才会觉得刺激?不如这样吧,本美人建议下一局你我就来赌个大的,赌注就是——一条命吧!” “……?” 场面霎时间寒寂了下来。 朱宝林惊呆了忘了出声。 任云霏惊诧道:“经美人?” 楚雩也怔愣了:“你说什么?” 楚承宇收回了留在球场上的目光。 …… 而咸毓此时感觉自己就像是古早嘿帮电影里的几巨头之一那么的酷炫,仿佛就在人多势众的人马前头,一脚踏在了改装成奇形怪状闪瞎众人眼的狂拽酷炫摩托车上,痞气十足地扬起下巴,拽拽地说道:食屎啦你!来赌命啊? 反正她开天眼知道她并不是在这里领的盒饭,而这位楚雩之后也还有主线相关的配角剧情,所以就算现在赌命了,等赌完之后两个人肯定还都活着。 那么现在赌的就是气势,赌的就是心跳。 吓吓他这该死的赌瘾。 …… “陛下!”无姬狂奔进殿内,难得气喘吁吁,“他他他……经经经……他们要拿命来赌了!” 楚蔽早就负手站起身等着了,他回首,沉着脸道:“那还等什么?” 无姬闻言,踌躇万分地问道:“那这回属下到底该帮哪一队?” 楚蔽皱眉,“你们眼下多少人手?” 无姬抱拳回道:“三五人马!” 楚蔽“啧”了一声。 无姬正以为陛下不信他们兄弟几个就能打赢马毬赛,便听得上首吩咐道:“你快去找万良,叫他安排明面上的人过来。” “哦……哦!”无姬遵命。 楚蔽知晓这小子还不懂,接着说道:“带人就将楚雩拿下。” “啊?”无姬问了一句,“什么由头?” 对于楚蔽而言,他要何由头? 可一想到在场还有她,也罢。 “就按宫里进了刺客。” 作者有话说: 楚·冤大头·雩:啊?还真有刺客啊? 咸·绝命赌徒·毓:上章你自己乌鸦嘴了~ 无·跑腿·姬:孩子今日份的活蹦乱跳的力气已经用完辽qaq累了555 第45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球场上两队人马第二局实则比得并不轻松, 甲队赢球后,双方都从马上下来稍作修整。 这时,几个宫人急急忙忙跑来了人群中。 “什么?”吕芳仪喝了一口茶水,奇道。 几个宫人亦是惴惴不安, 只能先将看台上赌注的消息告知球场上的几个主子。 连梁才人听了之后都皱着眉头啐道:“那经美人果真磕坏了脑袋!” 吕芳仪瞧了一眼身旁的裴順仪, 只顾擦着手中的月杖。 裴順仪听了后摇摇头, 转身像是要找看台中人交涉。 乙队人跟着裴順仪走了后,梁才人走近两步到吕芳仪耳边:“吕姐姐, 那下一局, 我们……” 吕芳仪睨了她一眼,她当然知晓梁才人心中所图。此人胆大心狠,但缺的就是耐心。 吕芳仪不想承什么人情, 自顾说道:“你省省心吧,下一局我自然还想赢。”她督促道, “既然在我的队伍里,那就拼劲全力赢球。他们如何相搏,那也是他们之间的事罢了。” “芳仪说得是。”梁才人压着一丝失落,垂下了眼眸。 待吕芳仪先走一步后, 梁才人抬起了脸, 面露不忿。 …… 看台上已经热闹了起来, 连在球场上的众人都闻声抬头望了过去。 只见人群中的楚雩, 好好的一个矜贵小王爷, 此刻气得呼吸粗喘,胸膛起伏不平, 咬着牙直盯着经美人, 面露凶光像是一条已怒的野兽, 被数名宫人拦在身前, 狠狠地放言道:“你以为我不敢赌吗?” 咸毓已经闪避到椅背后了,椅子前还有人美心善的女主太子妃好心主动拦在她的前头。 她一脸莫名其妙,这个楚雩怎么这么躁动?三言两语之间,一言不合就急得要同她硬拼了。还说是因她故意挑衅的他。 咸毓不能理解。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男人那该死的自尊心? 不就是输了两个球嘛,有什么好输不起的? 她以为放个大话总能叫这位知难而退戒了赌瘾,没想到人家觉得不接招就是跌面子? 天呐面子很重要吗?面子都不能当饭吃,面条倒是还能充饥。 楚雩咬牙切齿地抚摸着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好啊!赌就赌!” 丝毫不顾身旁一直在劝他的众人。 他亦知楚蔽如今对后宫不闻不问,他就不信他一个皇亲贵胄,赌死了一个小小的不受宠的美人,会有何事? 巧的是咸毓也觉得他们不会有什么事。接下来不就是像个玩家家似的赌一场嘛,之后谁输谁赢肯定都会有个下坡出现吧。而且看起来这局还能加速她距离回去休息的倒计时,何乐而不为。 咸毓打定主意,赢了她也该回去了,输了她就装作灰溜溜的回去。 赶紧的,比完第三局就能回去睡大觉了! 楚雩气煞:“她还催?她还催?!” 裴順仪上了看台就见着了这幅局面。她先去给大长公主请安,望大长公主能就此主持大局说上几句话。 岂料大长公主却低声随口回道:“本宫也不知你们小辈之间的打闹为了何事?眼下有太子在呢,太子妃也能一同帮衬处置罢。” 大长公主意欲就此罢手。 裴順仪闻言垂首、眉眼微蹙。 不稍片刻她又被宫人催着回球场了。 吕芳仪已上马,摸弄着手中的月杖,朝回来的裴順仪说道:“裴玲珑,都到这时候了,你普度什么好心肠也不管用了。你我之间,一输一赢,必是会得罪看台上赌注的其中一方。这其间的轻重缓急,想必你心中早有定夺,少来这般虚情假意的章程浪费时间,不如接着一较高下吧!” 裴玲珑一时并未接过宫人递过来的月杖,皱着眉说道:“我不比了成吗?” 吕芳仪只觉得好笑:“那你是当场宣布经美人赢咯?”她似笑非笑地激将道,“你要为了一个美人而得罪一个王爷?” 裴順仪抬眼看她,眸中平静,清润的喉中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知我说的‘不比’是指你我之间罢赛,助赌注双方化干戈为玉帛。” “是呐,”吕芳仪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不也知,而我此刻就是还想与你比试第三局么?” 裴順仪双手垂在身侧,默不作声地低头看着球场边上的青草。 春风吹又生。枯败后的新生。 吕芳仪讽刺地一笑,不再多言,打马往自己队预备赛事的位置走去。 不多时,梁才人骑着马从裴順仪身旁擦肩而过。 ……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0节 第三局开场。 吕芳仪率先夺得了彩毬,正要一路过关斩将直冲向对方的球门处时,后来而上的裴順仪从一侧杀了过来,以一个极其危险的倒背动作挥出月杖,截断了马毬,顺势传给了自己乙队的队友。 吕芳仪面色沉着,拉起缰绳就回头追赶,好在较她之前的还有同队的梁才人先她一步,跟在乙队后头急追了上去。 然而顷刻间,彩毬又传到了裴順仪的掌控之中。追上乙队的吕芳仪和梁才人又一左一右围拢过来夹攻裴順仪。 此刻裴順仪已无犹豫的余地,只能果敢高挥月杖,将彩毬往前方的球门方向击去。 而她身侧的吕芳仪也紧跟着挥杖拦截。 谁知于此同时,裴順仪另一侧的梁才人也一同挥杖,气势汹汹,却在半空中急转方向,狠狠地劈向了侧击而来的一名侍从人马! “吁——”侍从摔下了马。 被敲中前蹄的马儿折腿扑到前方,拦住了面前裴順仪与吕芳仪的前进之路,二人不约而同紧急勒马,堪堪止住了被绊倒的危机。 于此同时,被裴順仪挥中的彩毬也失了准度,飞向了球门之外。 “裴玲珑你?” 吕芳仪都无瑕顾及另一边显然怀有私心的梁才人,面露诧异地侧身打量裴順仪,“原来你也想赢?” 这一局在得罪哪一方中的抉择中,裴順仪选择了乙队想赢,意味着她想经美人死! 吕芳仪突然大笑了一声。 好啊,裴玲珑终于露出了日日平和表面下的真容! 吕芳仪此刻比赢了球都还要畅快。 球场边候着的宫人们跑去追飞出球门的彩毬,几人刚追上了彩毬,忽然间球场入场口就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望见了入场口之景象时,刚拾起球来的宫人都吓得松掉了手中的彩毬。 “奉陛下指令,捉拿刺客!” 禁军队伍气势磅礴地进了北苑球场,二话不说就催赶走一众宫人,在众人还惊惧万分未反应过来时,一众携带武器的禁军就上了看台,当众拿人。 楚雩满目震惊,扭曲着脸喊道:“你们要作甚?” “得罪了,王爷,今日后宫进了刺客,我等奉命行事。” “你也知我还是个王爷?”楚雩觉得眼下简直不可理喻,他质问道,“要抓刺客抓去啊?找我作甚?” 禁军头领面无表情回道:“正是因今日王爷突如其来走访北苑,是以……” “我在宫门前不是已被盘查完毕了吗?”楚雩怒不可遏,伸手指向一旁的楚承宇,“今日进宫的又不止我一人!为何你等都冲我而来?” 禁军默着脸拱手道:“太子前些日子也来过北苑,皆是为亲自接太子妃回东宫罢了。” 楚雩听着对方不知所谓的理由,气得只想破口大骂。 一旁的楚承宇握紧了一脸担忧的任云霏的手。 …… * 马球赛就这么戛然而止地结束了。 全场要说最开心的肯定就是咸毓了。 一众人等都因禁军突如其来的说要捉拿刺客而纷纷退回了自家殿中。 据说刺客还未被捉拿归案,后宫上下一时之间都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不到万一,哪个宫的都尽量不敢出门了。 咸毓回去后,一边偷偷乐着自己能早一步回来,一边和团儿讨论起倒霉的楚雩。 “有时候,运气真是玄而妙啊,团儿你说是吧?” 那个楚雩今天不仅打赌总是输,而且还无缘无故被怀疑是不是同刺客有牵连。 咸毓觉得这就是传说中的主线剧情基调。每当配角想要来找女主任云霏麻烦的时候,大多情况总是不能成功。 团儿却在担心刺客之事,她害怕地问道:“美人,那刺客至此还未找着,莫不是躲在我们后宫中的哪个殿里了?” 咸毓一边洗漱换寝衣,一边毫不担忧地回道:“总不可能躲我们这儿吧。” 团儿紧张道:“可是我们这殿里也没人手帮忙看着,今日走了之后,若是……” “说明我们这殿很穷。”咸毓坦然道,不是吗,“我这儿的家当,寒碜到贼来了都看不上哪一件可以凑合凑合捎上走的。” 咸毓可清醒了,一般什么皇宫进刺客了,肯定是想去杀皇帝太后之类的目标,找她这个十八线配角干嘛。 而她总不能直白地告诉团儿,这刺客肯定是去杀皇帝大叔的。这种现在会被认为是大不敬的话总不能直白的说。 “好啦,”咸毓止住团儿的担忧,“我觉得我们还是早些歇下吧,今日可真是太累了。” 她摸摸团儿额角的小软毛,安慰道:“团儿你也早点睡,一睡觉就胆子大了,什么都能万事大吉啦。” …… 咸毓白日里是真的累过头了,急需大量睡眠来补充恢复体力。 可惜天不遂人愿,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又被人扒拉醒了。 咸毓睡眼朦胧地揉着自己的眼,努力打量着夜色中的人。 或许是她早有期待,所以她也没有格外惊讶。她披头散发地从床榻上艰难地坐起身来,双手支撑在后,昏昏欲睡地看着来人:“……殿下。”来了啊,吃了吗? 睡了吗?这人难道从来不缺觉吗? 咸毓薄衾中散发出来的暖意,混入了楚蔽趁夜而来的凉意。 他此刻的脸色也甚是寒凉,一脚踏在床榻间,伸手逼近她细长地脖颈,语气阴沉:“你若想寻死,大可以找我。” 他一只手就可以掐死她。 作者有话说: 楚·一脸懵逼·雩:就离谱!离了个特朗谱!!! - 咸·懒病且拖延症·毓:今晚没睡饱qaq殿下我们要不明天再探险叭? 楚·算了不生气了·蔽:行吧老婆,我先把踩脏你的床单给洗了(doge 第46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毓真的好困, 她正忍不住想打哈欠。为了挽救自己的不优雅,与此同时她还下意识地举起一只手来遮在自己嘴前。 于是就恰巧同楚蔽在黑暗中伸过来的手碰了个正着。 他手好冰。 咸毓一触即离。 接着还是顾及到了两人身份有别,遂即上身就往后仰了几分。 楚蔽的手顿在空中,见她毫无防备又昏昏欲睡的仿佛都要往身后倒下去了。 咸毓确实好想就此躺倒, 她困得都要坐不住了, 耷拉着朦胧的眼皮, 软声问道:“殿下?你非得今夜来吗?” 楚蔽面露寒光,质问道:“原来你不曾等我?” 咸毓微微摇头:“没有呀, 我这几天都在……” “那你为何只顾着与人在看台上赌球?”他冷眼问她。 “啊?”咸毓一愣, 这人怎么在说另一茬。 她以为白天的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当时她是在场中几乎撤得最快的之一了,反正据说有刺客,那她就假装最胆小、所以跑得最早。确实不知道后面大家各自是怎么散走的了。 咸毓努力打起精神来, 先问道:“殿下,后来你有同太子王爷他们撞见吗?他们可有欺负你?” “并无。”楚蔽只蹦出了两个字。 算是他欺侮了他们还差不多。 “那就好。”咸毓听到她成功帮酷盖打掩护没撞见人, 还挺有成就感的,接着好心提醒道,“对了,宫里进刺客了, 殿下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楚蔽这回多蹦出来了一个字。 他说有就有。 咸毓目光迷离地点点头。看着都像是在打盹。 楚蔽就这么看着她。 直到过了几息静默后, 咸毓才后知后觉终于反应过来了……这酷盖现在感觉好像还是浑身散发着不开心的气场? 咸毓尽力晃了晃自己的小脑袋, 她试探地问道:“……那个王爷之后怎样了?” “你说呢?”他凉凉的口气。 果然如此, 咸毓明白了, 酷盖他肯定是心里不平衡了! 人家皇子至少能封个王爷当当,而他边角落的却没有轮到。落差感摆在那儿, 她一提那个楚雩, 他就不开心了。 咸毓睁大眼睛, 朝夜色中的对方安慰道:“哎, 殿下,王爷的名头也只是个虚名罢了,你没有就没有,不用稀罕。” “你在说什么?”楚蔽觉得她莫不是还没醒透。 咸毓却认真地跟他分享起了自己的观点,她自以为老气横秋地说道:“这年头当个王爷有什么好的?有了名头他们也没得去封地逍遥,一心惦记着陛下日后会传位给哪个儿子……其实吧,这都是浮名,日后谁还记得这些。” 她在说前半句时,楚蔽杀心都起来了,直到后半句,才听见她还在胡说八道。 不知她平日里都在做些何事?为何落下了那么大一环的宫中消息。 楚蔽半日来心下既有暗气,又想冷笑,随口问道:“你当有块封地去消遣是好事?” “当然啦。”咸毓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消遣当然是好事,不然难道“996、007”才是好事?换她早就享受其中乐不思蜀了。 闲散王爷可比天天忧心劳碌的一国之君好当多了。也就他们这种野心勃勃的皇子才想不开。 可人家身在其中、各有所图,本来就不是咸毓这样的懒人。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1节 她只能缓缓说道:“好吧好吧,容我换件衣裳。” 她就舍觉陪探险吧。 “你还未回我话。”楚蔽却仍挡在她的身前。 “哪句话呦?”咸毓纳闷了。 她和他至今已经聊了这么多话了,她哪还记得他说的哪一句话。 她平时都是边说边忘的,说下一句时先把上一句在脑子里清空了。清空脑容量缓存,一身轻松。 楚蔽兀自叹了一口暗气。 也罢。 她甚至都将太子妃视为好心肠之人,他不该同她一般见识。 咸毓见他没回话,清了清嗓,疑惑问道:“殿下?” 岂料她这一声竟然把睡外间的团儿给叫醒了! 只听见外面的团儿起身的动静和迷迷糊糊的问话声:“美人?可是醒了?” 一副等着咸毓回应后就要进来查看的情形。 咸毓瞪大了眼珠子看向面前的酷盖,凑过来细若蚊声地焦急问道:“殿下,你怎么今夜没有放倒团儿呀?” 她默认以为他一回生两回熟,仍然能保证团儿不知不觉一觉睡到天亮。 楚蔽面上不冷不热。 他早知此殿内似乎并无他所求之物,是以今夜来此也并非再续上回之行,既无需起灯夜寻,他就不必万无一失地迷晕外间的那个宫人。 只是两人都没想到,团儿被咸毓带得睡早了几个时辰,这会儿偶然醒了过来。许是也因里头的动静声渐渐唤醒了她。 咸毓正想装作她还睡着,蓦地外间的团儿突然尖叫一声,惊吓地喊道:“美人,殿里来刺客了!” 怪不得她睡着时偶感体寒,眼下正瞧着她们的殿门被开了半扇门,凉飕飕的夜风肆无忌惮地穿进了殿内……团儿顿时遍体生寒。 “什么?”咸毓这会儿就不能装睡了。 她探头一听外间的团儿说她们的殿门都开开了,转而面带不赞同地问楚蔽:“殿下,你为何就堂而皇之从正门进来了呀?” 现在可怎么办? 团儿已经慌得想要进来找她的美人了,咸毓连连说道:“团儿你先别急!” 该急的也是咸毓啊,她这里可是真有人。咸毓话都要结巴了:“许、许是你睡前并未关实了门?你先别慌!团儿,你先去关门!” 她一边想着支远团儿,一边朝一旁默不作声的酷盖无声挥动着手势。 楚蔽侧眸瞧了一眼外间。 他素来亦不认自己是端方正直之人。他今夜想来便来,从未顾虑过被外间的宫人察觉又如何。 若是那宫人自寻死路,那也真是不巧了。 咸毓哪知道他在想什么,眼见得团儿都要跑进来了,她急得伸手一把扑像酷盖——胆大包天地将他的脑袋摁在了床榻上! 顺势拉起被衾盖在了他侧卧倒的身躯上。 楚蔽:“……” 他僵着全身,堪堪忍下了想要暴起的反应。 此人、此人滥加粗暴行径简直教他无语凝噎。 这时,团儿来不及掌灯,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既害怕又担心地轻声问道:“美人,你可还好?” 咸毓用力摁住了手下好大一只,尽量使得看起来只是她褶皱的被衾。 她坐在床榻上,一本正经道:“没事啊,团儿你别怕,肯定是你以为你关实了门,你还是再去睡吧!” 团儿此刻的恐惧却一时难以打消,她惶恐地问道:“可宫里的刺客还未抓着,若是真溜进来了……” “可能夜里已经抓找了呢。”咸毓一边说道,一边觉得自己的脚有被酷盖的体温冷到。 团儿眼下如此惊慌,咸毓其实还挺心疼的,要不是她现在旁边真藏着人,她早就搂过胆小的小妹妹安抚一下了。 “好啦,团儿你且大胆回去睡吧!天亮就没事了。”咸毓安慰道。 劝好了团儿回去外间后,被衾下的好大一只自己就一把掀了开来。 咸毓侧身让了一下。 这酷盖怎么感觉浑身上下冒着更冷的寒气了呢? 怎么捂都捂不热? 楚蔽满脸森寒。 她好得很!换做旁人敢如此这般对他……她信不信他睚眦必报?将她抽筋扒皮! 咸毓没顾得上一旁疑似天生体寒的酷盖,她探头听见外间仍然害怕着的团儿正轻声抽抽噎噎着,想来是躲在被子里吓哭着。 她一脸担忧地转头轻声问酷盖:“殿下,你看这……” 楚蔽霍然起身。 他沉着脸快步走到外间,一记手刀,就在背后将那宫人砍晕了。 后他好几步的咸毓跑着刚跟了上来:“……” 楚蔽冷眼瞪了一眼穿着寝衣,青丝缭乱的人。 她是有多懵懂,对“外男”毫无防备,若换作是个把持不住的……楚蔽冷声道:“不是说要换衣裳吗?” 说着踱步往一旁走去。 “啊哦。”咸毓见酷盖都把团儿给弄晕了,看来今天晚上他们是要继续探险了。 她既然之前答应了人家,也只能言而有信了。 近来天气着实热了些,咸毓觉得身上穿着的长衣长袖就已经够热了,可惜她还得再披上一件更厚的外衣。 哎,这样等到夏天,不知道会不会被捂得热死?咸毓不禁有些想念起了现代的短袖短裤。 楚蔽负手等着这人磨磨蹭蹭地换好衣裳。 咸毓自觉取了她桌上的灯台,走过来邀请道:“殿下,你火折子呢?” 楚蔽拿出了丢给她。负手走出门外,朝正殿走去。 借了“打火机”的咸毓双手拿着东西跟在他身后。 正殿门被推开。 楚蔽侧身一步,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找罢。” 咸毓端着点亮的烛台,问道:“殿下你不一起吗?” “我来时找过了,一无所获,”楚蔽面不改色地说道,“也许还是你有这等能耐。” 唠这个咸毓就不困了。 这回他倒是没说错,她至少比他多一些玩密室逃脱的经验吧。 咸毓心道,你就瞧好了! …… 夜风吹进沉寂许久的正殿内。 整整忙活了四面墙察看无果的咸毓一脸失望地走到负手而立之人的面前。 “殿下,怎么感觉这个正殿里没有什么机关暗道啊?” 楚蔽垂眸看着她。 她面上带着一丝失败的懊恼,倒是叫他半日来积压着的莫名隐怒消下去了不少。 “哦?你也未能勘破,想必暗道不在此正殿之内?” 咸毓一听,问道:“那会在哪里?” 楚蔽状作沉吟了片刻,饱含深意地回道:“既然必是在这咸池殿内,那眼下还有一处,你我还皆未查看过。” “哪?”咸毓跟着问道。 楚蔽回首望向门外,淡淡地提道:“我瞧着殿西面有一片荒地?也许密道便建在那荒地之下?” 咸毓眨眨眼,顿悟道:“有道理耶!” 两人来到咸池殿西的泥地边上,咸毓找着墙边先前团儿用过的一把小铲子,问道:“殿下,你觉得挖哪里是好?” 楚蔽随手指了一处,“你先挖,挖累了换我来。” 咸毓一点儿都没有怀疑。毕竟玩密室闯关时也都是鸡飞狗跳耗费体力的关卡,而她虽然平时爱犯懒、但人其实一点儿都不娇气,酷盖让她先挖,她就立马动起手来了。 想来是酷盖制定了不错的战略:先让她力气小的试试,剩下的大头等接下来换他上。 …… 乌云飞离了明月,遥远处传来几道寒鸦声。 楚蔽抱手站在墙边,冷眼瞧着泥地里的瘦弱身影吭哧吭哧奋不顾身地挖着烂泥巴。 连远处树梢上蹲着地二人都心中动了恻隐之心。 其中一人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经美人怎地得罪了陛下?” “你我哪知晓。”另一人摇摇头。他两只不过单单跟着经美人罢了,怎知今日事前事后的全貌。再说了,圣心难料,岂是他等能揣测的。 咸毓挖得都要热出汗来了,终于挖出了一个小坑来。但浅得都还不够她蹲进去。 她伸手擦了擦头上的薄汗,正要同一旁的酷盖唠唠嗑,缓解一下消耗的体力:“殿下……” “累了就歇着。” 不知何时,他已在了她身后。 咸毓低头看了一下自己挖的浅坑,犹豫地说:“可是我才挖到这么浅……” 一会儿要是剩下半个晚上的时间不够挖,那不就来不及了。所以现在他们只能一鼓作气,不然停在中途的大坑等着白天被其他人发现了又掩饰不清了。 楚蔽蹙起眉来,看着她说道:“莫逞能。”他伸手想推她到一旁——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2节 孰料后者竟然没站稳,咸毓双脚还埋在烂泥地里,楚蔽手劲不重,但使在纤弱如柳的小身板上,就变成了咸毓重心不稳,被他推得咚地一屁股坐在了泥地上。 “……” 树梢上二人皆是抽了一口气。 “这经美人该不是又要哭了吧?” “陛下诈她来泥地干苦力,她还不知呢。” 楚蔽气早就消了,在她懵懂无知地真卖力挖起地来时。 一个女儿家的,怎生得跟个莽夫似的好骗? 他冷着脸伸手:“起来。” 乍暖还寒的春日在不知不觉间早已走到了尽头,在这后半夜最冷的时辰,夜风轻抚而来,都是带着丝丝暖融之意。 明月当空,繁星点点,乌云悄无声息地早已失了踪迹。 咸毓觉得自己的屁屁也沾进泥巴里了,苦着脸仰起头看着他,说道:“我起不来了吧?” 见她面露难过,楚蔽的眉间皱起了深纹,硬声说道:“衣裳脏了送掖庭去洗便是了。” 作者有话说: 啧啧,小情侣的酸臭味~from系统:下面提的“系统”不是我↓ —— (我去研究一哈怎么系统抽红包,上回手动发评论区差点儿就要翻车了qaq绿江后台太能抽搐了!我以为我评论区发红包是一键批发vs哪知道后台一直抽着不让全选、单独发还常常发送失败、需要反复刷新重来n遍巨花时间!所以以后我还是搞抽奖叭~ 第47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大晚上黑咕隆咚的, 人影黑,泥地也黑。 咸毓双手在周身附近摸了摸,摸到了刚才摔倒时没拿稳的小铲子。 这小铲子原先应该是在哪个花圃里从业的,被调职到这片荒地来当锄头也真是为难它了。 咸毓双手握着小铲子顶部, 试图支撑在泥地里站起身。她使出了好大的力气, 还是没有脱离臀下的吸力。 也可能是因为刚才挖土时耗费了大半的力气, 导致她现在本就少得可怜的核心力量几乎全无,只能仍然瘫坐在地上了。 咸毓累得只想先缓一口气, 她重新抬头看向上方站着的酷盖, 才发现黑暗中他似乎朝她伸出了手。 而这会儿就算看不太清他的脸色,咸毓都好像能嗅到他不高兴那味儿了。 他肯定是在鄙视她这个弱鸡队友拖他的后腿了。 不过咸毓脸皮厚,她伸手在自己衣裳上抹了抹泥巴, 尽量使自己的爪子干净些,伸过手去。 眼下实在是太狼狈, 也不管那么多了,总之先爬起来再说。 咸毓刚握住他的手,就被他自带的冰镇温度凉到了,而她的手心因为刚不久的劳动量而暖融融的。 楚蔽没她这么磨蹭, 握住她的手后, 就皱着眉头将她往上拉。 “啊呀呀呀……殿下, 好疼!” 树梢上的二人闻言浑身一震, 不约而同地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咸毓忍不住哀嚎了一小声, 朝扯着她胳膊使劲的酷盖皱着脸道:“我胳膊有点儿疼……” 要把人从泥地里揪出来,楚蔽自是在手上用了不小的劲, 孰料人还粘在泥上扯不出来, 却已喊起了疼。他倒真不知他所用之力是否伤着她了。 咸毓也连忙自己反思了一下。可能是她递出去的胳膊方向角度不太对, 于是她稍微侧了些身, 朝握着她手沉默了的酷盖鼓励道:“来吧,殿下你再试试。” 黑灯瞎火的深夜中。 蹲在树梢上的二人看着不远处两个主子陷在了泥地上一筹莫展。 谁都未曾想过,一向英明神武的陛下会在某一日夜里,陪着后宫中的一个美人在泥地里,如同拔起了萝卜……这看得二人一时之间在夜风中有些凌乱。 “——嘶!”咸毓痛得真得忍不下了,她觉得自己的胳膊都要卸下来了,“殿下你拔我就像拔鸡翅膀。” “……”楚蔽一听,继续沉默了。 咸毓也没想到怎么就到了这种僵持的局面,她知道酷盖他要是真用劲拉她,应该能把她拉出来的,但她感觉到时候她的胳膊都要脱臼了。 真是累死了,睡也没睡饱,还跑出来挖了一会儿坑,咸毓现在已经感受到腹内空空,饥肠辘辘了。 一说到鸡翅膀,她就有点儿想吃鸡翅膀了。她好饿,但是她也不能说她想吃鸡翅膀,省得说起来以为她真像是个傻的。 “你是不是想吃鸡。”倏忽头顶上方的酷盖开口了。 咸毓惊讶地看他。 咦,他怎么知道? 楚蔽也没想到他竟然猜出了她此刻的所想,他竟然已经习以为常了她三两句间又将话头扯到了吃食上去了。 可惜咸毓也知道现在哪有什么鸡翅膀,只有她的胳膊而已。 她松了酷盖的手,自顾双手抱住自己一条腿,接着,以自己臀部更深陷下去几分的牺牲,把自己的一条左腿从泥地里拔了出来。 “殿下!”她兴奋地看向楚蔽。 楚蔽垂眸,只见她,朝着他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和左腿…… “殿下,你这样,拉住两端拔,肯定能把我拔.出.来了!” 咸毓重燃信心。 她这还是有依据的。依据的是杠杆原理,离臀部支点最远的两头使上力气,肯定能把她从屁股下的泥地中拔.出.来。 楚蔽皱着眉问她:“你确信此招可行?” 咸毓用力点了点头。 比起拉她的单只手,她这样肯定能起来。 她看着酷盖就是有力气的人。 夜风吹得枝叶沙沙响。 树枝上的二人默默地换了个方向蹲,闻着耳后的远处传来了几两位主子的小声细语。 这已经是他二人不太能瞧的场面了。天可怜见的……陛下那手势,不知道的还以为陛下在杀人分尸,徒手撕人呢。 …… 咸毓仿佛跋山涉水地终于从泥地里脱离出来了。 她颤颤巍巍地站在一旁空地上,累到虚脱,同一旁正在拿她衣袖擦手的酷盖道谢:“殿下,多亏了有你,要不然我就出不来了。”没想到几天没注意,这泡了春雨的泥地像沼泽一样地粘人。 眼见着今晚不能成事,咸毓面带愧疚地说道:“殿下,看来只能日后再找时机挖了。”这回是她预估自身能力有差错,刚才挖到一小半的浅坑看来也只能白挖了。 “嗯。”楚蔽撇开了她的衣袖。 他抬眼,见到她为了擦脸颊的汗,手侧的泥都粘到了脸上,她还没个知觉。 楚蔽淡淡地说道:“是我大意了,不知你如此……” “无用,对吧。”咸毓很有自知之明。 楚蔽一顿,微微要头,“你很卖力。” 不知你如此的好忽悠。 听他这么一夸,咸毓心下安定了些。 她笑了笑,十分容易满足。 “啊,牵连了殿下也脏了鞋,”咸毓转而问道,“我们去打点儿水来洗洗?” 楚蔽看了一眼她浑身上下沾着的泥巴,问道:“你方才不是说想吃鸡翅。” “是啊,”咸毓说道,“可是眼下我这里没有鸡……诶,不对,刚才我没说啊?” 她愣了一下。 不过算了,差不多就这个意思。 楚蔽定定的看着她的呆样,暗夜中她的双瞳闪着亮晶晶的光,一脸老实的模样。 他竟有些走神想到,当初此人若是进了代帝的后宫,想必如今早没了吧。 咸毓本来白日里回来后,光顾着上榻睡觉了,也没招呼团儿提食盒的事。现在她转而一想,突然灵光一现,“殿下!我们还有一坛醉蟹在呢。” 没帮人挖成功坑、最后还是人家亲自去将她挖的浅坑填上了。咸毓为了抵消心中的过意不去,就主动邀请酷盖一起分享自己珍藏多日的醉蟹。 咸毓进门前脱了自己的脏鞋,赤脚进去取了酒坛子出来,小心翼翼地端到殿外的石桌上,招呼酷盖过来:“殿下你洗好手了吗?” 楚蔽在一旁石凳上坐下,沉声问道:“你以往在家中时常如此野玩?” 不就是平常出门吃个夜宵吗? “倒也没有?”咸毓尽量往淑女的形象靠。 她含糊地扯开话题,顺势递过来两支细长干净的发簪,面露得意地说道:“我们用这个当筷子吧。” 楚蔽原先并未打算吃她所谓的醉蟹。他自然一向在吃食上有着提防。但瞧了一眼她一玉一银的发簪后,便也未开口。 咸毓满怀期待地打开密封的油纸,拿用来当公筷的发簪加了一直小螃蟹出来:“殿下,你尝尝?” 说着自己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口水。 带着酒香味的小螃蟹浸泡了充分的酒水,瞧着就是鲜美多汁。 楚蔽见了,只说道:“你先。” “好的好的,”咸毓毫不拒绝道,“我帮你先尝尝好不好吃。” 楚蔽也未曾想过,他半夜三更地陪人坐下来吃夜食。看着身侧浑然沉醉在自己馋瘾中的人,他蓦地问道:“今日是太子妃邀你跟人赌的球??” “不是啊,”咸毓解释道,“是哪个……王爷。” 就是那个提了你会不高兴的兄弟,楚蔽。 咸毓眨巴眨巴着眼,看着对面的酷盖。 楚蔽面色波澜不惊地问道:“你认为太子妃为人甚好?”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3节 咸毓听他这么问,奇怪地问道:“怎么了?” 楚蔽状作满脸深沉,认真地拿手背叩了叩石桌,讳莫如深般地说道:“你难道未曾怀疑她靠近你有所图?” 前后几番下来他已知晓她这个咸池殿中人的为人深浅,是以此刻也不介意告知她一二,正好趁此警醒她一番。 咸毓怔住了片刻,竟然反应了过来,试探地问道:“太子妃找我靠拢?她不会是也在找你们找的宝藏吧?!” 她顿时有些惊慌,忍不住问道:“那她是帮谁找?帮太子还是帮那个……” 楚蔽一顿,那任云霏以往交友云集、此行也显然避开了楚承宇,他倒一直以为是她师承何人,才自有所求。 楚蔽眯了眯眼,起了疑惑,“你为何会觉得她是帮他人而找?” “难道还帮你啊。”咸毓脱口而出。 肯定是帮男二楚承宇或男主楚霰吧,也不知道现在女主心里选好了谁。 话音落地,咸毓就缩了脖子,讪讪地挽救道:“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哈!殿下你也很优秀!” …… 楚蔽回去的时候,脑海中还回想着在咸池殿石桌前听到的话—— “殿下你也很优秀。” 就算那人瞧着说得言不由衷,但不知怎地她的这句话就留在他的脑中,久久重演。 “哎呦喂!”万良上下打量,又惊又急道,“陛下你怎地惹了一脚子泥回来?” 万良连连招呼宫人去备好浴池的热水,伺候陛下沐浴。 “这这这,怎么还有酒气?”万良嗅了嗅,“陛下你喝酒了?” 这时回来后默不作声的楚蔽忽然将袖摆中的手举了出来,“是此物。” 万良一惊,定睛一看,才瞧见是两只小蟹。 他也反应过来了,问道:“陛下你去找咸池殿的经美人要回了蟹?” 一想到白日里经美人只顾着逃离北苑马场、丝毫不言谢陛下在暗中的好意,导致陛下事后有些不悦,万良还以为这回经美人是真要得罪上陛下了。 楚蔽将手中的两只小醉蟹丢给了万良。 适才他走之前,那人硬塞给他的。说是依照先前约好的分成,至此他只剩最后两只可以分到了。 “谢陛下赏赐。”万良愣着接过,不由地唠叨了起来,“陛下何必深夜前往呢,这多麻烦,不如来日奴婢再将经美人请过来?” “叫她过来作甚?朕找的又不是她。”楚蔽一想到他在咸池殿所寻之物还未有新的进展,沉着脸说道,“朕已知会她提防东宫太子妃了。” 万良闻言笑了,“陛下知晓经美人生性纯良、并非有旁的心思之人了,”万良觉得这倒是一桩小小的喜事,他不由感慨道,“陛下早该听奴婢向您罗列了。这后宫中的几个主子各自的秉性,奴婢自认已熟知了七八分,陛下若是……” “你今后少说些。”楚蔽毫不在意地冷冷道。 一句都不听地朝后殿浴池走去。 万良:“……” 嗐。 这一天天的,光他这个做内侍的操心得七上八下了。 “万内侍!” 万良刚要走出殿门,就撞上了大半夜出没的无姬。 无姬瞧见他捧着陛下的衣裳,随口打招呼道:“哎呦,此等小事你教手底下的人去办好了。”万内侍就是太过于操劳,宛如早年照顾陛下时那般的停不下来。 万良虚推了一把这个臭小子,问道:“人放走了?” “放了啊,”无姬回禀道,“我等假意扣留盘查到了夜里,而后就放了人。” 万良听了后便也没再多问。 那楚雩不过是代帝之子罢了,如今只是个闲散王爷,禁卫也不怕得罪人。再说了,此番也只不过假意糊弄了他半日罢了,料他也抓不住什么把柄。 不过以防万一,万良正想赶人,叫他等再跟去人家王府看看。 而此时无姬却凑了过来,“呦,陛下这衣裳怎这么脏?” 他勾着脖颈,挨近了又几分,挑着浓眉小声问道:“万内侍,陛下不会也去咸池殿挖泥巴了吧?” 万良:“……” 作者有话说: 万良:……我想揍你这个臭小汁! 团儿一觉醒来:给无姬点了个赞。 (嘿嘿,其实泥地里公主抱就能解决了~) —— (我设好那个抽奖啦,截止到下周三那章开奖,各位盆友萌来呀来呀~(据说最短时隔一个月能抽一回,有这么个小游戏在我怎么可能不玩呢?哈哈下月我还来~ 第48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里头传来了楚蔽唤无姬进去的声响。 无姬朝面前不苟言笑的万内侍咧嘴一笑, 一溜烟的跑了进去。 楚蔽已褪了染脏的外袍和鞋袜,只留着素白里衣,坐在浴池边,还未下去沐浴。 无姬拱手道:“陛下, 那王爷我等已放回去了。” “嗯, ”楚蔽未回头, 自顾看着浴池中的水,似是不经意间地说道, “无姬, 若你的同伴掉进了深坑里,你会如何救援?” “来不及就不救了。”无姬如是回道。 弟兄们平日里虽情同手足,但刀剑火海行走起来, 自是不能优柔寡断。 楚蔽一顿,复又说道:“有时日可救、不过没有绳索梯桥等。” 无姬毫不犹豫地回道:“那就以衣布作绳, 我一只手就能将他拉起来。” 这时,他见陛下忽地回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无姬懵怔,站直了身子。 接着楚蔽又收回了目光。他眸中的神色莫名。 也罢。 想来也就像她那般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才需同时捏着一只脚和一只手, 方能提溜起来…… 少顷。 楚蔽一边宽衣一边吩咐道:“‘藏于宫中的刺客’再寻三日。” 无姬心领神会:“是。” 楚蔽转眸, 淡淡说道:“三日后‘刺客疑似躲入东宫’, ‘为保东宫安然无恙’, 便要多添几层‘防卫’。” 无姬听了笑着领命,风风火火地要走, 差点同回来的万良撞上。 “回来。”楚蔽下了浴池。 万良拍了一把毛手毛脚的无姬, 肃着脸示意这小子稳重些。 楚蔽吩咐最后一句道:“将宫外那个老头提进暗狱里。” 无姬老实遵旨, 顺便问道:“要用刑吗?” 那老人身子骨不见得受得了多少刑具, 如果要动手审问他时。 “不必了,”楚蔽说道,“看着火候,恐吓为主,留活口。” 无姬健步如飞的走了。 万良问道:“陛下不等了?” 贴着浴池岸边的楚蔽自顾松了松水面上的肩颈,澹澹水光下隐约透着身躯上轻重不一的旧伤痕。 楚蔽的声色很冷,他轻哼了一声道:“再等下去便有些无趣了。” 万良点点头:“那物……” “那物在又何妨?不在又何妨?到了谁的手里又何妨?”楚蔽嘴角勾起不以为意的冷笑,“真就拿捏得了朕了?” 万良沉思道:“奴婢以为,眼下或许能同经美人通个气?她既无二心,又身居咸池殿内,陛下若是暗中笼络了她,就能联手一明一暗守株待兔了。” 楚蔽皱眉。 他发觉他不太想对那女的动用笼络之策。 许是……嫌弃她连在泥地上都站不稳? 瞧见陛下无意,万良担忧地问了一句:“若是哪日经美人终于知晓了陛下的身份呢?” 那经美人虽常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也不是完全不见人。哪怕不是身边的宫女,光那个交好的朱宝林,若是何时多闲聊几句,经美人总能得知自己记差了好些事。 “她再不知晓才稀罕了呢。” 楚蔽冷淡的声音下竟然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无奈。那人总教他瞧着,她活着像是靠了福大命大。 既然如此,那就随她继续犯浑罢了。且看她何时才能得知现状。 万良叹了口气,又苦口婆心道:“奴婢自知唠叨,但比起留意那些个皇姓子弟,陛下不如……” “朕一个人挺好,”楚蔽冷声打断道,他回首看了一眼万良,神色淡然,“朕喜静。何况不是还有你同无姬他们么。” 说着,他自顾往池中央游了过去。 万良张了张嘴,终究是没再继续唠叨下去了。 楚氏皇家历朝历代,多的是有过动荡的岁月,但如今亦是少有的冷清。 这空荡荡的太极宫,除了冷清下的暗流涌动,还有风雨欲来前的宁静。 三日来,后宫里人心惶惶。因那进了宫却一直未抓找的刺客,阖宫上下都担惊受怕得没睡过好觉。 除了咸毓。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4节 不过也除了她的头一晚。 那晚因为酷盖到访,她累死累活地忙到了天快亮才歇下。没睡半天后,还要爬起来打起精神和团儿忽悠说,自己好像梦游了。 导致团儿这几日都心神不宁了。 咸毓好说歹说地给团儿洗脑了梦游的常识,团儿却因宫里进了刺客之事仍有了新的忧虑。 咸毓断断续续睡了两三天满足的觉后,才有了精神爬起来到殿外头晒晒太阳。 趁这时候,她继续同团儿唠着嗑,打消着小姑娘的担忧。 “美人,”团儿说道,“奴婢那日早上瞧见你满脚的泥、亲自擦着地时,奴婢以为自己瞎了眼了。” 咸毓爽快地应道:“是我擦得不干净。”打扫卫生的能力有待改进。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团儿急道,“殿内的脏污自有奴婢来清扫,可美人睡梦中梦游跑去外边可不是小事。” “我那日就是因为太累了嘛,”咸毓借口得有理有据,“嗯,确实危险,日后我们把门栓实了。” 省得酷盖毫不顾及地走正门。 叫他继续跳窗得了。 “奴婢这几日每扇门都栓实了,”团儿后怕道,“这几日宫里的刺客未除,美人若是夜里又梦游,多危险呐。” “没刺客梦游都危险的呀,”咸毓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道,“梦游嘛,有些人会走路时会绊倒,有些人甚至会开、驾马,有些会提笔作画,有些会……” “吃。”团儿无奈地接嘴道,看着她家美人。美人动了那坛她宝贝的醉蟹,她自是也瞧见了,清早起来外头石桌上一摞的痕迹。 “美人这几日还是小心为好,”团儿再次说道,“宫里的刺客还没找着呢。” 咸毓胆子可不小,笑着说道:“这后宫这么大,肯定是难找的呀。团儿你没听说过有些故事吗?” 小宫女毫无防备的洗耳恭听。 咸毓渲染着故事的氛围,幽幽地说道:“从前,有一家人进了贼人,却未被任何一人发觉到。而那贼人一连在其家主床下足足呆了七八日,与那家人共住一方天地数日……啧啧啧,你试试你若是那家人,事后得知了得有多么的毛骨悚然!” 团儿听得果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站起身来抚了抚自己的双臂,吓得喊道:“美人,你莫要吓坏了奴婢。” 咸毓自顾自回躺在椅子上憨笑。 说起来,咸毓发现她其实和古代女孩们没多少话题。 平常她和团儿说的话也只是日常的一些琐事。 因团儿也发觉了她没有争宠之心,所以平日里也不会多提一些外头的人事。 咸毓其实很明白,古代的女性平时的话题都有哪些。 总结来说就是“三件套”:她爸怎么样了、她老公怎么样了、她儿子怎么样了。 反正都不是她有兴趣参与的话题。 咸毓早就对照过了自己。 她应该是这样的“三件套”:我想吃好吃的、我想睡大觉、我想接通告。 可惜那是上辈子的事了,她现在只剩下前两件了。 至于团儿,咸毓转头看向又停不下来去忙殿里索事的小姑娘。 她大多数时候就把团儿当成了和自己同吃同住的室友。顶多两人的身份原因,导致寝室干活的分工上面只能有所倾斜。 原身在书中的描述少之又少,咸毓当然不知道当初团儿是被分配到原身那儿的,还是原身过了选秀后自己挑的宫人。 咸毓闭上了双眼,在明媚的阳光下假寐。 她和团儿在一起虽然不久,但是总是有感情的。现在唯一需要她花些时间动脑子的,就是想办法在自己领盒饭之前,把团儿托付给别人,省得受到她这个炮灰的牵连。 之前咸毓考虑的是朱宝林或者杜婕妤。可是她也知道朱宝林后来也是自身难保,而那个杜婕妤人虽和善但不知道会不会对宫人也和善。 所以近来咸毓有了新的目标灵感,就是那个酷盖。 原著里男主楚霰虽然前前后后都会被几个亲兄弟们膈应几次,但他不是赶尽杀绝之辈。所以咸毓估计得了,酷盖之后虽然争不到皇帝大叔的继承位置,但是也能大概有个善终吧。 那么把团儿交给一个未来闲散养老的酷盖,应该是个安稳的去处。 酷盖人虽然看起来冷淡话少,但咸毓觉得人家心肠不坏。多添一个宫女的用度,还是能够有这个大度的吧? …… 因为心里存着事,咸毓变得还挺盼望酷盖再在什么时候来找她一起探宝的。 于是她白天沉迷睡觉,以备晚上被人叫醒。 索性又过了才两日,酷盖真的在夜里又来找她了。 咸毓是被他拍了好几下脑门给拍醒的。 她先是睁开眼,努力快速清醒过来,然后抱着被衾立马坐起身来打招呼。 “嗨,殿下你来啦,我这就换衣裳!” “今日先不找了,”楚蔽说道,“我有事同你商量。” 咸毓还有事同他商量呢。 她眨巴眨巴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存不住心事的原因,这会儿见到了等了几日的酷盖后,她还有些畏手畏脚了起来。一听他先说他有事,咸毓就没鼓起勇气开口跟着说自己也有事。 “殿下最近过得好吗?”咸毓打了个干巴巴的开场白,然后就被自己干到了,于是接着补充地起了话头道,“对了,最近宫里的刺客抓着了吗?” 楚蔽正拎过一把凳子坐下,就见她面上带着一丝紧张。 他蹙了蹙眉。 她当他是外男。楚蔽默不作声地带着椅子往后退离了她半步。 咸毓正努力打量着酷盖的脸色。 这晚上本就黑,酷盖又坐得离她有些远,她一时看不清酷盖的脸色,也不知道他今天心情怎么样。 不过接着见他倒是主动点亮了桌案上的蜡烛。 “你不知么?”楚蔽问她。 咸毓摇了摇自己的小脑袋,回道:“我这几日都没出门。” 刺客来了后不就是默认大家居家隔离吗,这事儿她可擅长了。 除了每次团儿出门提食盒时有点儿风险,除此之外咸毓这几天其实一如既往心大得都没担心过刺客的事情,现在她只不过找个话题出来。 “你不知就继续不知吧。”楚蔽说道。 “哦。”咸毓也觉得挺好的。反正肯定不关她的事。 “那殿下你之后打算怎么找宝藏呀?”是继续找她帮忙在夜里偷偷挖坑找暗道吗? 咸毓看着他,却见他一时未作答,“殿下?” 楚蔽垂眸几许,淡然说道:“找也罢,不找也罢。” 咸毓迷惑地伸长了些脖子,好奇地问道:“那宝藏很重要吗?” 龙脉那种富可敌国的程度的?所以她住的宫殿地底下全是金银珠宝? “怪不得我在土里种不了东西。”肯定是影响了土质,根都扎不下去吧。 楚蔽听见她嘀咕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终是回道:“重要?亦不重要?” “啊呀殿下你说得太高深了,”咸毓听得稀里糊涂的,不简单的话她就不好奇了,“我不想知道了。我知道了也与我无关。” “这倒是你的误解了。” 楚蔽忽然似是而非地端详了她一眼。 咸毓被他看得感觉有些发毛,“怎、怎么了嘛,殿下,难、难道我已经被人盯上了?不、不会是那个男、王爷吧?” 她记得她目前好像一点儿都没有说过原著里会说的关于女主的多嘴话题吧。难道男主神通广大到已经听说了?可她没说吧?男主怎么可以这样。 咸毓顿时心里五味杂陈。又害怕又委屈又迷茫又焦虑又不忿……她还没安排好团儿呢! “那日我不是同你说了么?”楚蔽一皱眉,看着她不知又想偏到何处去了,“自是也有人也知晓你这处藏有宝物。” “啊……哦,”咸毓缓了一口气,她大胆猜测问道,“你说的是太子妃吗?” 记得他上一回好像就已经同她提醒过几句女主了。 想想也是,女主那么聪明,有什么事能难道她嘛。 东宫已被楚蔽教人冠冕堂皇地困住了,这几日他只等他们的动静。 而眼下,楚蔽神色幽幽地问道:“你愿同太子妃联手吗?” “我不!”咸毓条件反射地立马回道。 反正所有同女主有关的,她都毫不犹豫的拒绝。 楚蔽心中漾出一道稍纵即逝的怡悦。 灯火旁,年轻的男子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暖黄的烛色,使原本冰寒覆身的人都恍如带着一层柔意。 他眉眼生得真好看。咸毓走神地心道。感觉她上辈子在自己的行业里也没看见过这么好看的帅哥,比那些男艺人都养眼。 “哦,那你便是愿同我联手咯。”帅哥酷盖接着说道。 “?”咸毓愣神。 诶? ……这逻辑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儿呐? 作者有话说: #“避嫌”联盟#正式成立! 人前—— 咸毓:我不认识皇帝大叔的儿子! 楚蔽:朕也同咸池殿里的人不熟。 人后——(doge小剧场: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5节 咸毓:你不想亮明身份动用笼络,其实可以考虑一下色~诱骗我(bushi 第49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闷雷阵阵。 暗沉沉的天, 像是有一张厚重的巨网笼罩在太极宫上空,尤是那最东面的东宫一隅,仿佛被压得都要喘不过气来了。 风雨欲来,刚点亮的烛火在夜色中颤巍巍地摇曳着。 楚承宇坐在榻边。 他看着眼前稍显忙碌的倩影, 说道:“晚些起来再收拾也不迟。” 任云霏望了一眼窗外还未亮的天色, 伸手捋了捋耳畔的青丝, 柔声道:“是妾身心急了。” 任家老太君昨日去了,夜前已派人来东宫通传, 任云霏作为出嫁的孙女, 理应回家一趟,聊表祭奠。 “孤本该一同与你前去的。”楚承宇沉沉地说道。 可惜短短一日内,东宫外头可谓是被围得水泄不通。 因那三日未被抓获的刺客, 据传,竟从后宫逃到了东宫。 而陛下心系东宫兄长的安危, 遂增派了禁卫过来护佑。 楚承宇心知肚明。 至少这几日,他是无缘无故的不许踏出东宫之门了。 任云霏顿了顿,脸上松出一抹淡笑,说道:“殿下有心了。前些日子殿下生辰, 妾身的娘家也没派人过来恭祝, 而如今只是白事, 殿下又何必多加关切呢。” 她在向着他说话, 他亦是向着她说话道:“听闻岳丈近来操劳, 孤作为小婿本该……罢了。” 当年的任大人,可是距离未来的国丈只差临门一脚的事了。谁知道如今物是人非, 成了两厢尴尬, 亲家之间各自退而自保, 渐渐走向了生疏…… 安静下来的内寝里, 东宫夫妻二人相继无言。 那日北苑球场风波,二人眼睁睁地看着楚雩一个王爷,被软硬不吃的禁卫当场带走。他们那时就已想过,这一出是不是历来做事毫无章法的楚蔽有意为之、实则是冲着东宫而来的。 但三日后真来了的那一刻,还是教东宫上下难免诧异了许久。 果然,那楚雩早就在当晚被礼待送走,而抓不着的刺客却说是逃进了东宫。 可当今陛下若想废了东宫赶尽杀绝,早在半年前登基时就可以为之了,如今留着旧东宫风平浪静许久后,再突然发难,未免看起来有些……大费周章了? 良久。 楚承宇轻声对自己的妻子说道:“要下雨了,今早出门时多备些伞。” …… 天蒙蒙亮时,东宫北面的玄德门开了开来,在门口守着的禁卫目光之下,太子妃独自回娘家奔丧的马车缓缓驶向了晨雾中。 低调的马车沿着街道前行,沿街起早的摊贩已掌灯劳碌了起来。 街上却行人匆匆,早客少之又少。 …… “都听说了吧?皇宫里进了刺客!” “这有何好说的。”毕竟古往今来的天下怎能没有刺客。 “哎,这回可不一般,这几日城门都戒严了!” …… 任云霏掀开了车窗幔,瞧了一眼昏暗无日光的清晨,随口问道:“这是雾还是雨?” “是细雨,娘娘。”琴砚说道,“得亏殿下嘱咐奴婢们多带些伞。” “嗯。”任云霏淡淡应了声,放下窗幔,伸手拿起了茶盏。 棋砚轻置茶壶,跟着说道:“这次宫里闯入的刺客如此厉害?竟然满京城都要戒严了?” 琴砚闻言,脸色也像马车外头的毛毛阴雨一般,她眼珠子一歪,嘟囔道:“谁知道呢?不是都说‘进了’我们东宫么?若不是这回任老太君不幸病急而去,娘娘今日都不一定能出门呢!” “你小心些说,”棋砚瞧了一眼马车中央座上一言不发的她家娘娘,“当心被人听了去。” 琴砚正是因太子妃未有批她方才的话,此刻仍然大胆道:“哎哎,陛下若真是耳目遍布京城内外,那太极宫怎就抓个刺客都三日未成?” 棋砚有些不太赞同道:“我知你的意思、东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可若这事实则是陛下刻意冲着我们东宫殿下而为……” “是吗?”琴砚狐疑道,“我怎地听说真有其事、那刺客都刺伤了两仪殿的宫人?” 棋砚皱眉,相较她更为谨慎,“你怎知你听来的是否只是些谣传?” 琴砚松下了肩,快言道:“因为我觉得陛下不是冲着殿下、而是冲着……” “冲着我来的?”阖眼假寐的任云霏未睁眼,她单肘支在桌案上,以掌为枕,淡淡地说道。 两个大宫女顿时噤声。 说到处,就算是在自家车内,她们确实仍需慎言了。 任云霏却像是在道家常般的口气,慢慢说了起来,“许久未回娘家了,今日想必能见上好几位兄弟姐妹,难得回家,自是要‘报喜不报忧’的。” “是,奴婢遵命。”琴砚、棋砚意会应道。 毕竟那桩事,太子妃甚至连太子殿下都还未通气,何况那些任家人呢。 “其他就不必杞人忧天了,”任云霏心下淡然道。 与其惊慌自疑,她这边不如装作无事般的顺其自然,如寻常般坦然行事,那么无人知晓的事怎会教人有了嫌疑呢。 “听相思殿的人说,咸池殿的经美人病了?” 棋砚回道:“是,清早唤了医官,许是病得不轻。” 她们皆知,那好脾气的经美人可是一位连落马无恙后都懒得宣医官的人,如今大清早唤了医官,十有叭九是病得有些重了? “怪这天,冷热无情,”任云霏睁开眼,就此说道,“回宫前可要捎上些药礼送给经美人。” 琴砚棋砚二人相视一眼,即刻点头应道:“是。” * 咸毓身负装病的重任。 是酷盖出的主意。 那晚酷盖来去匆匆,三言两语间,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稀里糊涂地拉上了“贼船”,然后咸毓都来不及跟人讨价还价呢,他就说要先回去了,之后再找机会同她细谈。 ……细谈,细谈个什么鬼哦! 咸毓哀嚎,这古代皇家的人,一个个都是亢奋无比停不下来的权谋家吗? 她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不太明白,酷盖就只说让她装病,守株待兔,等着暗中对着她这儿殿里的宝藏虎视眈眈的牛鬼神蛇们过来,露出马脚。 咸毓听得云里雾里,怎么才没过多久,她就卷入了“她身怀宝藏、看谁都是饿狼”的风波之中呢? 所以暗中到底有多少的夺宝人员呐? 咸毓试图数了数。以上罗列了“兔兔”、“虎虎”、“牛牛”、“蛇蛇”、“狼狼”……啊这,已经突破十二生肖了? 她在此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就轻而易举地和一名不受宠的皇子绑在了一条船上,只因她一开始心存有求于人的想法。 得亏酷盖也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 不是像楚雩之类的叫得上名号的配角王爷,不然咸毓一点都敢帮他忙了。那样就是上赶着得罪男主领盒饭了。 咸毓现在恨不得破罐破摔盼望男主楚霰早点儿马到成功,这样酷盖就能有自知之明、不会再瞎折腾了,她也就不用跟着悬着一颗小心脏,刺激得怦怦跳了。 哎,不行,下次等他来时,她得早些和他谈一下她想拜托他的事。 她得和他把合作合约讲明白了,不然她现在做起事来都紧张得七上八下。 不过其实咸毓也不需要做什么事,酷盖只让她装病。 咸毓当时听了以后,还以为是要让她做戏做全套、演感冒就真的得个感冒,比如跳进河里冻感冒、或者洗个冷热交替的澡折腾一下。 但没想到酷盖当下就酷酷的说,不用,他有认识的医官。 呦呵,这酷盖还是有一丢丢的人脉的嘛。 他不会是下了血本才贿赂出来的临时帮手吧? 咸毓一想到这一点,就越发紧张了,觉得自己得把这场病戏给从头到尾演好了,不然就会浪费了酷盖的暗中大把花销的人脉投资。 可是没想到,来得那个医官比她还紧张。 殿外天色大亮,晴日里下了细雨。 微开的窗外飘来了阵阵的泥土清香。 咸毓懒躺在自己的床榻上,隔着床幔,望见从门口进来的那名医官,从进门开始就抖得跟筛糠似的。 说实话她其实在现代也很难看见抖筛糠的现场了,但是咸毓觉得这人抖得肯定极其像筛糠的。 一开始咸毓望见时,她还以为来的医务人员是因为职业洁癖,所以路上淋了小雨,进门前想尽量把衣裳上雨水珠子抖抖掉。 直到对方进门后还在持续地抖,咸毓才意识到……这人不会是有抖抖病吧? 不应该呀,皇家御医之类的怎么可能招聘进来自身带病的呢? 咸毓透过细纱床幔偷偷打量了来的那个孤身前来的医官。 也不是年纪大的老爷爷啊!怎么年纪轻轻就疑似得了帕金森? 医官抖着近前来,搁下医箱就浑身郑重地向她一拜道:“给经美人请安!” 咸毓差点在榻上想躲开。 吓她一跳,穿过来这么久她第一回 受到别人的大拜。 这是来看病的还是来吃病入膏肓的席的啊? 不过咸毓职业演技在线,她在床幔里面装作软绵无力的瘫倒着,虚弱地枕在诊枕上,轻声咳了两下,弱弱地说道:“大人快快请起。” 至于有些台词,什么“大人您怎么称呼”之类的,她就懒得问了。 在这之前,咸毓以为来的至少不可能是只有一个医官,所以她要同酷盖安排好的医官演个双簧戏,但是没想到来的还真只有一个医官。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6节 不过也是哦,她一个边角料的末尾嫔妃,真请起医官难道能那么隆重?看来也只是来了一个凑合凑合得了。 怪不得酷盖搞得到人脉呢,咸毓心道。 不受宠的小皇子还是有能力搞一个这么小的门路的。 但这戏,咸毓还是谨慎地要装模作样演下去的。毕竟不好说现在会不会隔墙有耳。 果然,只见那医官抖着身配合地说道:“请经美人伸出手来,下官给您把把脉。” “有劳了。”咸毓在里面也假装迷迷蒙蒙着双眼,从密不透风的床幔里伸出一只手来。 理性讨论,一个疑似帕金森似的医手,真的能够把稳脉象吗? 咸毓一边把自己的手搁在脉枕上,一边神游太空。 她哪知道,对方这会儿也没什么沉稳的内心,满脑子胡思乱想着呢—— 陛陛、陛下身边的万内侍千叮咛万嘱咐了,下的严令,教他看诊之时切忌谨言慎行! 凡是同陛下有关的人与事,一律不得提及或回答,否则小心他的脑袋! 可是,这还用说吗?陛下那那那……那种病症,怎能在背后随意与人道来! 说起来也不知万内侍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非得下了死令教他开假药。 事先就已经同他告知了,经美人根本并未感染风寒,但他却得去咸池殿同经美人好好得诊脉一番,然后开好“药帖”。 需知开药方这种事也不是第一回 了……两仪殿不也是常常不认“药帖”吗?说实话,行医这么多年,他竟快要搞不灵清何为“药帖”了! 团儿替自家的美人在手腕上盖上一块锦帕。 那医官哆哆嗦嗦地开始认真诊脉。 这背后他可是性命攸关呐。 “我家美人如何了?”在场唯一不知情的团儿担心地问道。 她当然一早起来就被咸毓的整容式演技骗到了,但在医官眼里,就成了这经美人的贴身小宫女竟然也演技不凡?! 咸毓确实没想好要不要同团儿通个气,她其实不怎么想连累小妹妹,但这时候也就团儿算是她最靠得住的人了,所以她也没有赶人,哑着声说道:“大人,你尽管说实话来,这儿没外人,你轻声说便可。”声音轻一点外头要是有人肯定也听不见了。 说起来她确实好久没有定期体检了呢。 医官忍着额头的闷汗,磕磕巴巴地问道:“那下官直说了?” “说吧,”咸毓好心安抚这位显然演技没过关的临时队友,“我知你之后会开相应的药方,今日我难得看诊,大人顺便帮我瞧瞧,我身子骨如何?” 彼此双方都知道在装病,现在只是走个流程。 医官虽不知宫里的主子们为何这般、但也不是他该知晓的。 眼下经美人看上去像是个稳妥好相与的,他倒是心下暗暗的松了一口气,于是小心翼翼地回道:“经美人脉象无碍,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咸毓好奇地追问道。 “就是平日里最好多走动走动……” 咸毓差点儿比不知情的团儿都要一脸懵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呃,医官这是在说她懒过头、缺乏运动? …… 医官开了药方,团儿跟着医官去司药司领药。 不稍片刻,那张药方便呈上在两仪殿的御案前。 正在批奏折的楚蔽停下了手中的朱笔。 作者有话说: 楚蔽:嗯?多、动、动?那么下章我们…… 咸毓:”走“字被你吃了吗? —— round-one:两仪殿自黑有隐疾、对外装作有隐疾却讳疾忌医: 医官:安神帖里加鹿血壮阳(瑟瑟发抖jpg) round-tuo:咸池殿里装作感染风寒、其实只有一点点亚健康: 医官:风寒帖里加什么?保胎药吗?啊?我要疯啦!你们不疯先让我疯了吧!让我疯吧啊啊啊!!! —— 第50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楚蔽微抬头, 瞧了万良一眼,黑眸中并无多少情绪,他像是被打岔了般,冷淡地开口道:“你呈过来给我看作甚?” 万良这回早已准备好换招式了, 他只腆着脸回道:“这不, 奴婢看不懂。” 楚蔽搁笔的手却转而拿起另一侧的茶盏, 随意地抿了一口。 见陛下似是不急着继续审批折子,万良凑到御案边, 暗藏着别有深意地笑道:“经美人想必也是个乖顺的, 能替陛下解忧。” 楚蔽睨看万良,目光中虽未有不耐,但嘴上说的话却是淡漠至极,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收了后宫中人的好处呢。” 隔三差五的忙活劲,还不用她们知情而感激。 御前内侍人前稳重自持, 背地里却像是个操心唠叨的急婆母,这换谁都能惊讶一番,也亏他一把年纪的掩饰得好。 万良只顾着毫不在意地笑。他无非一切都是为了陛下着想,才一心想替陛下在后宫中寻个知冷知热的, 伴陛下左右, 红袖添香。 以往他再三提及, 也是干着急, 可近来暗地里有了个咸池殿的风向, 反倒是教一把年纪的万良心中宽慰了些许。 之前知晓那经美人是个木讷胆小的,也没想到如今倒是能讨得陛下的几分眼色。陛下少了与后宫女子无形中的隔阂, 那就已经是莫大的喜事了。 所以说实在的, 万良打心底不愿错失这一回的进益。 毕竟一国之君, 若是多年在位还不诞下子嗣, 少不得在来日招惹出朝纲动乱。纵使瞧着皇位上的楚蔽不急,可眼见着除他之外的人人都神色各异。万良不由地放心不下来。 万良继而说道:“如今此番经美人听话不会声张。要不,奴婢悄悄给咸池殿多添几分用度?” 楚蔽终于认真听进去话了,可说的却是:“你莫好心添乱了。她不见得稳得住。” 万良一听,心中反而一乐。 他只觉得,陛下这话说得,倒是显得同经美人越发熟稔了呢。 以往他磨破嘴皮子,陛下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如今这么个好气象,万良老脸更厚了些,刻意地说道:“是啊!经美人没担过什么大事,只能劳驾陛下多教导些了!” 楚蔽忍不住白了一眼这个忽然唱起戏来似的老头,到底是如了他愿般地捏起了眼前的药方,简单扫视了一眼。 “那奴婢着人去办了?”万良做事谨慎,瞧这药方看样子吃不出来什么事,就满腔热枕地要出去着手安排了。 “先办正事,”楚蔽言简意赅地吩咐道,“你先去告知无姬他们今日的安排。” “好好好,奴婢这就去。”都是正事!这就一桩桩吩咐过来。 万良正躬身要走,又记起来多嘴一句,“咸池殿外的两人都抽调出宫外了,陛下若能有空,帮着照看着些经美人?” “……” 楚蔽已低头继续批起了奏折,面无表情地回了句:“你放肆。” * 咸毓演戏演全套,那医官问诊完离开后,她直接躺在床上睡了一会儿。 等到团儿从司药司拎了一大捆药回来时,她才被团儿唤醒。 “司药司那儿正好煎了第一帖药来,美人快趁热喝。” 喝就喝。 咸毓没心没肺的。反正她这会儿正有些渴了。 咸毓咕咚咕咚喝得认真,一旁的团儿看着心疼,忙着递给她蜜饯。 “美人如何了?可有发烧?需奴婢湿块冷帕给美人敷上吗?” 咸毓一口气喝完热乎的中药,由内而外的都被热到了。这几日天气已经转热了好些,她穿着单薄的中衣,却因装病被被衾盖得个严实,她忍住想伸出来煽风的手,忍耐道:“嗯,我要俩。” 热死她也。 这就像是梦回大夏天拍冬装古装戏的现场,她感觉再这样下去自己就要汗流浃背了。 咸毓没想到还没到夏天,她就要热死了。之前还觉得自己愁没有空调的古代夏天怎么过是不是愁早了些,没想到她愁晚了。 然而无论是什么情况,她接下来也必须要继续装下去了。 不就是热一点嘛,除此之外她都可以接受的。她只要很简单的躺下去而已,躺着多简单,她肯定能做到的。 团儿在一病不起的经美人额上敷上了冷帕,贴心道:“美人再睡会儿,奴婢先去烧热水。” “嗯,”咸毓病恹恹地说着台词,“若是有人到访,你可得先唤醒我。” “是朱宝林吗?”团儿难受地说道,“奴婢方才路上就碰上正要过来的吉喜了,蜜饯就是朱宝林送美人的,吉喜说她家宝林这几日也不来打搅美人歇息了,望美人快些好起来。” “我知道。”咸毓含糊地回道,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她知道,朱宝林肯定不可能是惦记着她这殿里宝藏的人之一。 咸毓又酣睡了好久,睡得她醒来后都快要不知今夕何夕了。 她是被热醒的,为了维持诈骗的全副武装形象,她连睡觉时都仿佛有意识地忍住没踢被子。 那么大一张被衾盖住浑身上下这么久,咸毓热得浑身冒汗,醒来感觉到自己发间都快要湿透了。 咸毓热得没脾气。毕竟不得不还要继续躺下去。 连到太阳落山后该吃些东西时,团儿都是将提来的食盒在她的床榻前摆开来。 有朝一日咸毓通过装病实现了赖床上吃饭的自由。 “美人,晚间的药奴婢已经煎上了,稍后美人吃完消会儿食,奴婢再将药呈上来。” “哦哦。”咸毓应得含糊。 她其实从头到尾都挺含糊的,到现在都懒得问这药她要吃几个疗程,一天吃几次。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7节 啊呀,反正就这么喝着呗,她就当做养生汤了。这可是古代皇家医生出品的药呢,那就是贵族补品免费试吃体验了。 团儿小妹妹却显而易见的情绪低落,低着头不安道:“美人身子骨一向尚好,怎地忽然就病倒了呢。” 咸毓胡说八道地回道:“许是积日已久?恐怕在前些日子的夜里我就受了寒?” “奴婢也是这么想的!”团儿说罢就起身,“奴婢这就将门窗都关上!美人可别再向那日梦游般,受了夜风吹而不自知了。” “诶……” 团儿背后的咸毓伸出了来不及挽救的手—— 不要关啊救命,真的要热死了。 团儿一回身,就见病着的美人竟然还将手伸了出来,她赶忙上前一步,“美人用完膳了快收回手,呀,美人的手真烫!” 说着,团儿二话不说地就把咸毓的胳膊全塞进了被衾里。 “……”咸毓美丽的双眸中发出了无声的呐喊。 能不烫吗?! 热的呀! 现在唯一能帮咸毓解一点儿热的就是团儿时不时来换的冷帕了,但这几乎就是杯水车薪,等到团儿端来又一碗热腾腾的药,咸毓又一股脑的干光后,她彻底的热炸了。 这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咸毓感觉一碗热药喝下肚后,她体内的五脏六腑都快要热度超标,热情似火,热血沸腾了。 她热汗涔涔地仰躺在床榻上,不断心理暗示自己……再过一会儿、再过一会儿等半夜了,气温至少就会降下来了,她就能凉快一些了。 团儿忙中偶尔还会过来摸一摸咸毓的额头,她摸了之后,面带惊慌地说道:“美人,奴婢怎么摸着越发滚烫了?!” 咸毓只有一个小脑袋露了出来,乖巧地眨巴眨巴眼,说道:“团儿你别担心了,歇会儿吧。” 能不热吗?咸毓自己也完全感受到了。 她都快要觉得她装病还没勾进来外边的人、她可能就已经要成热伤风了。 唉,这事还怪不了酷盖,双方应该都没料想到今天气温会突然飙升的意外,所以完全没考虑到装病竟然会热死她这一茬。 “我先睡啦。”咸毓认命躺平。 睡着就不用着急等待凉快的夜晚了。 ……可惜事与愿违。 咸毓有史以来竟然连觉都没有睡着。 她反反复复地悄悄在床榻上辗转反侧,最后自暴自弃地眼睛瞪得像铜铃,仰躺盯着上方的床幔中央。 枉她心态如此良好,这会儿都有些栽了。 咸毓想了想,这也不是事吧,总不能还只是春夏交替时分,她就捂住痱子来了? 这时候咸毓就联想到酷盖了,想他那天生的冰镇体质,来装她这种病才更合适呢。可惜了,他不是酷美人或者盖美人…… “……美人?美人?”团儿唤了两声。 咸毓回过神来,条件反射地问道:“怎么了团儿,来人了?” 团儿摇头,忧心忡忡地问道:“美人方才是烧糊涂了吗?奴婢叫了你好几声。” 差不多吧。 咸毓觉得自己快要热糊涂了。 “我觉得我好像好多了,服了两副药后出了身热汗,”咸毓实在忍不住了,她说道,“团儿你备热水了吗?我身子黏糊得很,好想沐浴。” 团儿今日全顾着烧来烧去了,热水倒是管够,但她担心美人夜里沐浴着了凉,端水过来前还嘱托道:“美人,你且盖着被衾过来。” 能洗澡就成,咸毓也忍了,听话披着大被子迎接来了洗澡水,三下五除二地脱寝衣进了浴桶。 ……嗐,虽然热水也热,但是终于畅快了不少,没了浑身黏糊糊的汗水。 可惜好景不长,咸毓刚泡进水里,团儿去而复返的又端过来一碗新出炉的药来。 咸毓在浴桶中闪避不及:“!” 她从来没想到一天服三次药的经历会如此充满挑战性。 咸毓打起了退堂鼓,纠结地说道:“团儿,要不我……” “良药苦口,美人。”团儿苦口婆心的劝道,当她是怕苦,“奴婢这就替你拿蜜饯来。” 咸毓:“……” 好吧,她硬着头皮把一碗药都灌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嗝!”咸毓热得热泪盈眶。 她真的一滴都喝不下去了。 咸毓咬着蜜饯默默哀嚎。 那个医官看起来像胆小怕事的,没想到看起病来这么认真的吗。 咸毓热到仿佛身处火海。 那位皇家医生莫不是治疗感冒的一把好手?竟然开出第三碗药可在沐浴时分服下,咸毓当听到团儿讲解这一点的时候,她都后悔自己刚才忍不住想洗澡了。 团儿倒是安下心来,拿着空碗去收拾了。 咸毓懒靠在浴桶壁上,生无可恋地等着洗澡水赶快凉下来,好给她稍微解解热。 可能是满肚子的药水让她感觉有点胀,咸毓泡在热水中,靠着浴桶浑身松懈了下来,倒是有了些想打盹的感觉。 她平时沐浴也不快,团儿一个人忙着事就没有频繁过来看一眼,咸毓朦朦胧胧地快要浅浅地睡着时,隐约听见了脚步声。 折腾了大半天,她已经懒到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想必是团儿又来添热水了,那她也放弃拒绝了。 来吧,就这么热死她吧。 楚蔽进殿前将外头的宫女牵制住了,进去后见蜡烛虽还亮着,床榻上却没人影。 他随机动耳倾听,闻见人的气息在屏风后。 因没有任何响动,他以为她已换好了衣裳,于是便毫无停顿地走了进去。 “你今日可有……” “!!!” 咸毓着实受到了惊吓!在她听见声音睁开眼后。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浑身震惊地看着对方。 楚蔽见她满头长发披在光洁的肩颈后,一同没入泡着几色鲜花的浴水中,花瓣遮掩了水下的视野,唯有她皓月般的肩颈和蒸红了双颊的粉嫩面庞。 目光盈盈的双眸中,湿漉漉的神色里带着娇艳欲滴的明艳与光彩,娇挺的鼻梁下,一张微睁的红唇上仿佛都泛着水光。 这时,许久未开的殿门外,涌入一阵阵夜风。 这热了天后的夜风,都夹杂着难以忽视的淡淡热潮。 作者有话说: 兔虎牛蛇狼:咳咳,我们这会儿来是不是有点儿不方便呐? —— 第51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灯火通明的灵堂内, 满眼皆是素白的一片。 阵阵轻泣声中,任云霏兀自沉默地跪在前侧的蒲团上。 白日太子妃回娘家,任府做得了主的几个血亲都各自忙得脱不开身,仅支了下人在府门外恭迎。 任云霏先是去后院见她阿娘, 却被丫鬟通传说, 孟氏夜前忙北屋招魂仪式累着了, 暂需在屋内歇个半日睡会儿。 任家老太君的小殓已成,任云霏回来后也亲历了大敛, 等到将尸身装入棺材后, 众人便转赴停棺的灵堂继续哭灵。 任家旧客络绎不绝的来访,任云霏几个大兄忙着张罗着事,过来一趟时也是匆匆交代了一两句就走了。 说是今日阿耶忙着去衙门交接差事, 一切等阿娘睡醒了再说。 于是任云霏跟着女眷哭了半日的灵,入夜后, 委实有些累了,哭不动了。 琴砚又忍不住走过来再次轻声问道:“娘娘,还是先去用些膳吧?” 任云霏摇摇头,秀美的脸上带着几分疲倦, “不了, 我不饿。” “娘娘你这是饿过头了, ”琴砚愁着眉, “腹中必是空空如也, 您还是尽快进食,莫要伤了身。” 任云霏却罢手道:“我再跪些时辰。” 琴砚拧着眉退回了边上, 刚要继续候着, 余光却正好瞥见了由远及近的一道身影。 “阿姐。” 一身素缟的任云霏闻言回首。 任云霓迎上她的脸的刹那晃了晃神。 分明是珠钗尽褪、素面朝天, 眼下之人却在灯下依旧华彩夺目。 任云霓装作面色淡然地居高临下迎着任云霏的目光说道:“许久不见了。” 任云霏跪坐在蒲团上, 仰着头回了一句:“你来迟了。” “是啊,”任云霓不以为意般地应了一声,踱步走到自己阿姐的身旁,捏着裙摆仿若意欲跪下,却又是停下了动作,诧异地兀自说道,“瞧,我这来得急,还没换衣裳。” 她一身锦衣站在素白一片的女眷人群中,在起初便早已突兀不已。 就像是鹤立鸡群,怎能瞧不出来了呢。 任云霏已回过头,目视前方一寸空地,像是累着了,无心再多言什么。 “阿姐瞧着有些憔悴?”任云霓自问自答了下去,“阿姐可别累着了,否则平白教太子殿下担心那可如何是好!” 任云霏垂眸,淡淡说道:“你姐夫今日本也想来。”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8节 “呀,是呢,我竟差点儿忘了这事,”任云霓盯着低头的任云霏,“妹妹我本也想同王爷早些过来,谁知今日京城内突发禁令,各道都加紧盘查起了路人……” “你说什么?”任云霏忽然转过头来,侧首瞧她。 任云霏嘴角抖了一瞬的笑意,眼梢的娇嫩都带上烛光的色彩,“我说,我与霰郎本也早想……” “京中禁严?”任云霏面带疑惑地问道,“为何如此?” 任云霓一噎,面色变幻了几许,冷下脸来,随意回道:“不就是那什么刺客么,宫里抓不着就满城‘闭着眼睛捉麻雀’了。” 不知怎地,她一时连再提起东宫如今行走不便的兴致都无了。 “阿姐稍等,容妹妹去换身孝服。” “嗯,你快去吧。”任云霏一脸认真地点头。 待人携婢女走远后,复已低头哭灵的任云霏又抬起头来,望向了边上的琴砚。 琴砚早已等候,她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在背光处悄无声息地起身暂离。 不多时,换上素缟的任云霓就回来了,她先是一声不吭地跪在任云霏身旁。 她也没多少想哭出来的心绪,又看自己身旁的任云霏也只是垂头不出声,于是便松下了肩。 “看来阿姐还是更想念阿翁呐。” 只见任云霏果然转过了头来,看向身侧的她。 不远处回来后的琴砚朝太子妃暗暗点了点头。 任云霓迎着任云霏的目光,挑眉道:“不是吗?比起阿婆,还是阿翁更为疼爱阿姐你呀。若不是阿翁当年还在,阿姐怎会教先帝选中,赐给太子殿下作正妃呢?” ”……“ 一时之间,姐妹二人周身仿佛没了丝毫的声响。 直到沉默不言的任云霏轻声开口道:“无论是青盛帝、还是下旨给四妹你指婚的代帝,都不是你我在背后可擅言妄议的。” 任云霓抖了抖唇。 她听得懂任云霏的言下之意。若当年真是因阿翁才有了任家三娘太子妃的荣耀,那她在青盛帝与阿翁都已不在时,被刚登帝位的代帝赐婚给自己的儿子,又当何论? 如此一来,就像是她这个做妹妹的前头一番言论毫不妥当,如同见识不足站不住脚似的。 任云霓不知觉中绷紧了背脊,面不改色地回道:“……还是阿姐知书达理,在大是大非上能够端庄贤淑,就像当年……” “四娘,”任云霏忽地换上了出嫁时的姐妹称谓,她语重心长地轻声说道,“任家已经不复当年了。” 当年的任家,满门风光,出了个当朝太子妃、来日的中宮娘娘,怎么瞧都是前路一片光耀。 而后东宫突变、皇家风云忽又成了代帝的兄终弟及,众人以为任家要倒了,没成想当下就又被代帝看中了儿媳人选,任四娘任云霓风风光光地嫁入那眼瞧着来日必迁成潜邸的王府中。 众人皆道,任家花开并蒂,皇位更替前后都能稳住阵脚,回回不输……直到去岁的宫变,满朝震惊之于,曾经依旧风光的任家随之成了最为尴尬的姿态。 而且就算少帝登基,后宫空缺大半许,可任家已无适婚的小女,就没机缘如同前头两位一般,再走第三回 好运了。 更何况,任云霏任云霓前后相继所嫁之人如今的身份,反成了任家不可避免地步入没落之因。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正对视着的姐妹二人同时转头。 歇息过后的孟氏来了。 孟氏面上还是难掩倦容,肃着一张脸上前就要给还是名为太子妃、王妃的两个女儿行礼。 姐妹两堪堪拦住了半道。 孟氏起身后,再走到最前的头的蒲团后跪下。作为儿媳,她要继续给任老太君哭灵。 孟氏甫一跪下,才再次开口对身侧后的两个女儿沉声说道:“三娘四娘许久未归家,明日尚可不来灵堂,趁此时日姐妹两难得聚上一聚罢。” 任云霓转眸,想起了今日同她一道过来的楚霰,嘴上却回的是:“阿娘,阿耶回来了吗?” 孟氏摇摇头,也说了一句:“京中沿道都戒严了。” “奇怪,”任云霓就好像是未出嫁前的女郎般,同阿娘抱怨的口气都带着撒娇味,“近日怎就会这般呢?” 任云霏在一旁不言不语。 “啊,”任云霓朝孟氏提议道,“不如托我家王爷进宫打探打探,陛下如今旨意何为?” * …… 当朝天子楚蔽孤身坐在绣花凳上。 他一手搁在桌案上,伴着几道不经意间的灯芯灼烧声,缄默地垂眸静坐着。 烛光照着挺拔的腰背于地上,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又过了好半晌。 楚蔽终于低头,双指拧了拧眉间,朝屏风后之人沉声说道—— “你是又掉进桶里了么?” 这么慢。 屏风后探出了一个身披乌发的小脑袋。 咸毓小心翼翼地伸长脖子,轻声问道:“外面没人了吗?” 外面能有何人?楚蔽就奇了怪了。 除了那个小宫人,他方才等她穿衣裳时就复去彻底地将人迷晕在了药炉前。 “你说,还有哪个旁人?” 咸毓似懂非懂地眨巴眨巴眼,踌躇满步地走出了,小声又快速地叽里咕噜回了一句。 楚蔽竟然没听清,蹙眉问道:“你说什么呢?” “我说,”咸毓岔了一口气,“就那种……”叽里咕噜。 楚蔽竟没想到自己能被她惹出一阵难以名状的心烦意乱来,冷声恐吓道:“再说不清话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刚出浴不久的咸毓一听,当即就借此降了一些体温的热度。 酷盖果然有些不高兴了。 可是她只吃过卤味鸭舌…… “我问你话呢?” 楚蔽狐疑地审视了她的脸色。 这人此刻的神色怎地像是又在想吃的那副模样。 “啊?”咸毓记性一向不好,“什么话来着?” 楚蔽:“……” 神奇了! 咸毓重新看了一眼酷盖的冰脸,她居然后响起来了他刚才问的话耶! “我没有掉浴桶里呀。” 楚蔽:“……” 他、问、的、是、之、后、的、下、一、句。 咸毓看见酷盖又阴恻恻地盯着她看了,她有些期期艾艾地被迫动起了日常犯懒的小脑瓜子,只能慢慢说道:“我这不是担心被人抓到嘛……” 古代的故事不都是这样的嘛。 不是说网文或电视剧,历史上的民间故事不都是传的这种事故嘛……那种名花有主或者是待字闺阁的女生被撞破跟哪个男的不清不白的关系,然后就被村民啥的热热闹闹地浸猪笼了。 这种事故主人公谁都不愿意当吧。被一群人裹挟着,然后成就那些起哄的劲、宣泄阴暗的恶意。 “你满脑子在想什么?” 楚蔽脸色一黑。 他看着满脸纠结着的人,双手还不自觉地在拧巴着她新换上的干净衣裳。 咸毓闭眼,直说回道:“我当然会想到……”捉奸……“上面去啊。” 她正演戏假装生病呢,而他不是也事先说过,好多方都盯着她这个殿呢。然后他竟然大晚上突然又来了,还好巧不巧出现了让双方“社死”的局面。 咸毓虽然一直以来在这个世界上“上班”没认真过,但在那会儿她还是在震惊中记起了她和他的身份关系。 哎,之前总说是互为皇家政治斗争的盟友、借着小妈亲戚关系,两个人顶多一本正经地找宝藏。 但刚才突然来那么一遭,连咸毓都知道不是那么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的。就算他当即就转过身去了,留咸毓一个懒货还浸没在水里没缓过神来。 咸毓望了望四周。现在看来好像没有什么捉奸的戏份哦?那酷盖不开心的点难道就是他刚才嚷嚷着想让她”沦为哑巴“,好让她没能力把他“社死”的秘密说出去? 楚蔽无声中叹了一口大气。 也就她胡思乱想得出来! 这世上有何人能来捉他的奸了? 咸毓小心谨慎地慢慢靠拢到桌案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快速地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终于解了渴后,才一脸无辜地问道:“你不是说接下来就有人过来偷我殿里的宝藏了吗?” 楚蔽敲了敲桌案,说道:“他等要来,也是白日里冠冕堂皇的登门探病,谁会夜里……” 他一顿。 只见眼前老实站着的人,眨巴眨巴着一双分外无辜的眼神看着他。 咳,楚蔽正色道:“你我是同盟,必是……” “不拘小节!”咸毓同学抢答道。 “……”楚蔽闻言,也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地转而说道:“司药司领来的药我帮你瞧过了,之后也不会有什么差错,你且大胆喝着。” “我喝了呀,我今天就喝了三碗,”一说到这个咸毓就苦恼道,“我还以为他们神通广大会来偷偷派人监视我呢,弄得我,哎,喝药喝得都热死了。” 趁不知情的团儿不在,咸毓伸出手来给自己扇风。 楚蔽本不想再与她多言,默了几息,忽又开口跟了一句:“那你下回等药凉了再喝。” 咸毓采纳地点点头:“好的好的。”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9节 但是……她怎么觉得还是有点儿不对劲呢? 被她一搅和,楚蔽都耽误了时辰,他重新问了他来时的话,“你今日可有察觉到何等怪异之处?” “有啊!”咸毓回道。 作者有话说: 楚蔽:药凉了再喝就不会喝得热死了。 咸毓:哇你真聪明!但是我好像还忘了什么事…… 楚蔽:嗯,你忘了你还要捂被子,仍然会被热死。 咸毓:qaq嘤~ —— 第52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楚蔽做了晨梦。 梦里他仍是式微的皇子, 而却在后宫遇见了一名妙龄嫔妃。 后来她满面凄苦,流了泪。 起来后楚蔽的神色不悦,连万良都诧异了一眼。 而后他这股子沉闷气都带上了早朝。 加之昨日京中毫无预备的突然戒严,弄得满京城都人心惶惶, 以为宫中莫不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大事, 也不知阴晴不定的皇帝陛下会拿哪些人开刀。 直到下朝后, 楚蔽又传了太史监官员去两仪殿。 “秦大人、石大人,请吧。”万良出来迎了人。 陛下身边的万内侍此刻倒还是面带淡笑。 太史令余光瞥见自己身边抖得停不下来的石侯监, 他油然而生出孤立无援的怅惘来, 心中破罐破摔地念起了道德经。 空荡荡的大殿内,连候着的宫人都站得远远的。 万良走到偏殿,招呼刚回来的无姬。 无姬听到自己还得排后头, 便不拘小节地拉着万良坐下来一起嗑瓜子。 “陛下上回赏我的,哎呦, 万内侍,属下我稍后肯定拿帕子将自己的嘴手都擦净嘞再去面圣……喏,也帮您擦擦。” 偏殿连着正殿,尤其是他两心腹所处的位置, 正殿内的问话也是能听得个七七八八。 无姬洁白的大门牙嗑起瓜子来还能控制得了声响, 无声无息间唯有他好奇的小声提问:“陛下今日不高兴何事了?”真是少见, “谁那么大胆惹着陛下了?” 连宫外那个倚老卖老的老头都已经被他们收拾得在暗狱里满脸郁色了, 还有谁能教陛下皱起眉头来? 万良白了这小子一眼:“你懂什么。” 无姬挑着最饱满圆润的瓜子塞进万良手里, 笑着说道:“我懂才怪了呢。” 他还没继续问下去,就正好侧耳倾听到了正殿中央君臣之间的问话。 楚蔽专门点的太史令和石侯监, 后者二人早已有了猜想、都以为十有叭九是日前的星象, 使得他们整个太史监臣工都吓得以为自己的脑袋连别在裤腰带上都要不保了。 可未曾想, 陛下问他二人的竟是……这几日怎生热得如此之快? 太史令同石侯监都快要蒙了。 听上首陛下的语气平淡, 不像是找旁的事情发作,好似真当只是问今岁才刚入夏为何这几日天儿就这么热了。 无姬重新嗑起了瓜子,也跟着说道:“是啊,这两日颇热,陛下嫌热?才找太史监人问这节气是否有反常?” 万良闭眼摇摇头,说道:“排起来也就昨日经美人嫌热。” 无姬摸不着头脑地奇怪道:“经美人热着了,陛下为何要不高兴?” 万良:“……”陛下哪是因经美人被热着了而不悦。 这臭小子的话有太多方面可以找骂了。 他语重心长地跟后辈坦言道:“昨夜陛下是去找经美人问话了,问她称病一日以来,可有觉得怪异之处。” 这事无姬也知道,他跟着好奇道:“那谁去‘探病’了?” 万良木着一张脸说道:“无人。且经美人回陛下说,一日以来最怪异之处就是这天怎地一口气变得如此之热。” “……” 无姬:“哈哈哈哈哈!” 他捂嘴笑不露齿,“那经美人真是天真烂漫!” 接着他一瞬间老实地收起肆意的笑容,缩着脖子继续嗑起了瓜子,乖巧地说道:“嗯,经美人这是在拖陛下后腿了。” 万良不置可否,放下了手中的瓜子,慢悠悠说道:“我估摸着陛下在昨夜回来时就记挂那话了,那时我问了几句,却只瞧见陛下……” 那副样子万良也从未见过。 难道真当是被经美人生出一股子闷气来了?可他又瞧着也不像呐。 听着正殿的两位大人像是被陛下问话折磨得焦虑恐慌欲哭无泪了,偏殿二人相视一眼,怎像是陛下在拿旁人泄愤的? 嘶……怎么可能? 若是如此,便显得经美人好生厉害? 无姬似懂非懂地只顾嗑着瓜子。心道,怪不得民间说,好男不跟女斗。经美人凭那比他还简单的心思,不费吹灰之力,竟然牵动了陛下的喜怒? 万良叹了口气,摇头道:“陛下大了。” “属下还小呢,”无姬自以为机灵地说道,“属下有何事万内侍你肯定瞧得出来。” 万良夺走了他手中的瓜子:“我何故关切你这臭小子的鸡毛蒜皮小事!” …… 来自太史监的二位被陛下雷声大雨点小的莫名其妙问了一番话后,偏殿的万良估摸着陛下应该卸了这半日以来的闷倦了,他起身着手准备出去送二位大人,还不忘叮嘱无姬道:“别瞧着陛下眼下已经好些了,就说话不过脑的乱提什么。” “肯定呐”,无姬不满万内侍这般小看他,“不就是别提惹陛下不高兴的经美人么。” 万良本想再纠正一下“也并不算是经美人惹陛下不悦了”,不过也来不及再多说,总归大致就是这般,而他得先忙着出面送两位大人了。 万良前脚送人,无姬后脚窜进了正殿。 “陛下。” 无姬行完礼后悄悄打量着龙座上的主子。 只瞧见龙座上的陛下面色平静无波,沉稳镇定,随手理着御案上的奏折。 无姬心道,万内侍就是太过于大惊小怪了,总说君心难测,叫他这个毛头小子不要总是惹是生非。 可是刚才连善卜的太史监的大人们都受过陛下的气了,难道他一个小小的少年郎就能未卜先知些什么了? “你发什么愣。”上首的楚蔽问道。 无姬醒过神来,狗腿子地说道:“我听说陛下跟这天热置气……” 万良甫一回来,就听见这臭小子口无遮拦。 他又气又急地快步走过来,握着拂尘就往无姬后背敲去:“你犯什么浑!” “哎呦,”无姬没躲过对于他来说不痛不痒的攻击,无辜地问道,“万内侍,我又怎地你了。” 接着,他就看见上首的陛下忽地目光炯炯地瞧着他二人。 无姬心下一颤,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陛下今日好似真当有些不对劲?这幅样子怎么有点像是……欲求不满? 难道咸池殿的守株待兔毫无进展惹得陛下不耐了?可陛下一向也不是个忍不起的人呐? 无姬求助地看向万内侍。这会儿二人不是自由的在偏殿闲聊,也没能悄悄聊话。 万良瞪了他一眼。这回终于知道自己惹着主子了? 他不想管他了。 就让这小子自生自灭吧。 好在楚蔽早已收回那目光,像是对底下二人前后变幻的模样无动于衷,只淡淡开口问道:“都安排好了?” 无姬肃然道:“回陛下,京城一切都在掌控之中,那太子妃昨日回娘家给任老太君哭灵,一日都未出任家之门。那任家想混进去人倒也容易,陛下可需吩咐属下们再暗探究竟?” “嗯,你去吧。”楚蔽吩咐道,“远远跟着,直到回宫后亦然。” * 任家后院。 清早孟氏唤任云霏进屋,像是有什么体己的话要单独同她说。 任云霏踏入阔别几年之久的阿娘房中,神思抽离了一瞬,难免回忆起了儿时来此处的晨昏定省的时光。 “你阿耶之后就要丁忧了。”孟氏却是开门见山地说道。 一句话就将任云霏的思绪拉回了眼前。 “衙门的差事从昨日交接到夜里,整整一宿总算了了。” 任云霏坐在绣花凳上,垂眸说道:“阿耶阿娘莫要累着了。” 孟氏顿了顿,拿起了茶盏喝了一口,才又说道:“太子妃也要好好修养,那年没的孩子……” 任云霏在袖中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孟氏生得样貌板正,一向对子女之教又不乏如严父般用心,此刻她说起重话来,若是年幼的小辈见了,或许还会吓得后缩身子。 “……就不必再要记挂了,”孟氏接着说道,“你身子骨也无大碍,这么多年过去了,人要往前看,早日给东宫诞下嫡子,母凭子贵,日后的日子再如何都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边是孟氏单独唤她过来的原因了。 任云霏闻言,默了两息,又轻声回道:“教阿娘担心了,女儿我……确实在同殿下筹备着……” “那就好,”孟氏又直言道,“东宫后院的良娣膝下的孩子都多大了?再不除了……你若不便,为娘可助你……” “阿娘,”任云霏打断道,她秀眉微蹙,“你不是说‘母凭子贵’吗?”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50节 “……”孟氏沉下脸来,冷声问道:“你莫不是还留在当年的伤痛中未走出来?那时因太子一众兄弟心狠手辣至极、你未保住胎儿,如此以来你心中之伤竟容不得自己也如他人般朝良娣孩子动手了?” 这反倒显得她一把年纪的人的恶毒了? “我也说了,你阿耶就要丁忧了,”孟氏盯着她的脸,丝毫没有柔情,恨铁不成钢般地劝解道,“你肚子还是争点气!莫要再妇人之仁了。” 任云霏挺直了脊背,轻声问道:“我何有‘妇人之仁’?” 孟氏却不再听她说下去了,送客道:“你四妹也快起了。春去夏来,趁天还没大热,姐妹两出外头逛逛吧,今日也不必再跪任家的灵堂了,都早些回家吧。” …… 棋砚牵着东宫的马车,走到侧门,迎任云霏走下台阶。 “娘娘,奴婢打听了半日,京中戒严,大抵是因武举之事。” 武举不同于文举,参试之人并非文质彬彬的书生,而是各怀武艺之辈,自然是较之更为费力统筹。 原来京中戒严是为了此事。 “娘娘,我们要回宫吗?”一直陪在任云霏身边的琴砚问道。 棋砚就算走开了不知情,此刻却也第一个瞧见了太子妃身后的侧门内现身之人。 “娘娘,”棋砚立即提醒道,“他来了。” 楚霰锦衣佩玉,已走上前来,沉声对任云霏说道:“借一步说话?” 任云霏垂眸提醒道:“这里是任家门口,妹夫,你怎就如此胆大?” 楚霰脸色阴沉,咬牙说道:“你若是想我在此处就与你说,我也不介意。” 过了几息。 任云霏看了一眼身边的两个宫女,示意她两都跟上。 楚霰懂她这是带着宫女在避嫌,他也知她的大宫女都是她的心腹。 他忍着心绪跟着走到墙边,还未站定便问道:“你打后宫咸池殿什么主意?” 琴砚棋砚闻言一惊,皆是纷纷垂眸,掩住了自己的神色。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任云霏面不改色地说道。 楚霰冷笑一声,像是在讽刺她对他的提防,寒声说道:“别以为你只是假意拉拢了相思殿之人罢了,那日球场,你专心往咸池殿之人身旁靠近,你以为我不知?” 任云霏倏地抬眸直视他,淡淡地问道:“王爷若在宫中耳目众多,又何必亲自再来问我?”她随意地看向墙角的杂草,“那日我险些害得经美人落马,心中有愧,过意不去,才想……” “我就要来问!”楚霰压着心中的闷怒,质问道,“你师父到底给你留了什么话?让你一心朝经美人靠拢。” 那个经美人他也已打探了几许身家出身,并无丝毫又用之处。 任云霏侧眸回看他,目光中带着真诚,平静地说道:“师父临终遗言,我自当全力去办。” “你终于不否认了?”楚霰气笑了,“你师父别害了你!” 任云霏却仍然认真地回道:“我授业与恩师,师父对我来说恩重如山,他说什么我便听什么。” 楚霰忿怒交加,话也变得狠起来了:“所以他说你命好你也信了?” ——“王爷!” 一声俏丽的任云霓走上前来,像是对此处暧昧又神秘的场面浑然不觉,笑着同二人说道:“阿姐,母亲让我们出门逛逛,我们叫上殿下吧?正好让殿下付个账。” 任云霏看了一眼她头上的梅花簪瞪头饰。 比起自己素净的一支玉簪,她的四妹像是自始至终都不曾为阿婆缅怀过。 她却也未开口,自顾侧过身,从楚霰的身旁走过,径直朝自己的马车走去。 “阿姐,”任云霓却又喊住了她,“许久未见了,阿姐何必独自乘一辆车?莫要见外了,还是坐我家的吧,妹妹我路上还有许多话要同阿姐诉说呢。” 说着,任云霓就吩咐下人着手安排了,像是丝毫不预想任云霏会拒绝。 太阳已经快要挂在了正上空。 街上人影在日头下来来往往。 东宫的空马车跟在王府马车的后头。 今日京中虽仍然戒严,但各市各街的生意在怎地还得按时开张。 马车内,正中央主坐上坐着沉默的楚霰。两侧是任氏姐妹。 马车内蔓延着似熟稔又生疏的气息。 当朝风气开放,权贵名门虽仍注重礼义,但也似民间般在日常往来间不过于拘礼。 任云霓像是并未察觉这两人的心意阑珊,自顾挑起了话头,独自合计着,说是先逛逛铺子,再去酒楼吃午食。像是有的是兴致。 “阿姐有何想买之物?”任云霓亲昵地问道,“反正今日都是王爷付账。” 说着看了中央的楚霰一眼。 任云霏回道:“不必了。” “阿姐莫要骗人,”任云霓心直口快地说道,“我瞧见阿姐你出门的样子就是想上街采买。阿姐你说啊,你想买什么?” 任云霏沉着气,柔声说道:“我已同铺子打好招呼了,稍后去提个药。” “阿姐身子骨怎地了?”任云霓快于楚霰一步,一脸担心地问道。 任云霏摇摇头,回道:“宫中的经美人病了,我与她交好,回宫时想带些礼去探望她。” 既然有人已知,任云霏也自顾说了出来。 毕竟这道也无妨。 任云霓虽不大熟如今后宫的嫔妃,但随即笑着应和道:“好呀,就那家百年老字号?那我也去买些药。” …… 任云霓多年如此。 她阿姐做什么,她便也想做什么。 无论是何事。无论对和人。 任云霏去提了药,任云霓也跟进药铺买了好些的药。 等到任云霏说要回宫了,任云霓也说要跟着一起探望并不相识的经美人。 今天就是一副黏糊着久未见面的阿姐了,连一旁的自家王爷都没花心思关照。 “你真当要跟我去?”任云霏问道。 她此刻心中存着疑心,目光瞥向一旁的楚霰。 楚霰见她竟然怀疑起他与任云霏通了气,面色愈发地难看了下去。 “是啊,”任云霓像是从来都没察觉出来她的王爷的扫兴,“阿姐去的了,我肯定也去的了。” 说得话却又像是无意冒犯那般。 之后,任云霏也没有开口阻拦。 * 这两日团儿守在咸毓的病榻前,闲暇的时辰,随手制作起了毽球。 咸毓看着好奇,羡慕团儿的心灵手巧。 而团儿像是把她当小孩似的,在榻边说着,等她病好了,就可以踢毽球玩了。 咸毓热得要死,心想自己要是玩也只想滑冰。接着又心想,自己也就做梦吧,还滑冰?要到夏天了,她先别热死了。 哎,她这个懒人之后又要辜负了团儿的好意。 咸毓以为自己可能要等到天荒地老、活活热死,没想到转天真的来人了。 团儿走进来通传时,见了咸毓疑似跃跃欲试的神色,迷惑地问道:“美人,你为何瞧着有些兴奋呢?” 什么?她热得都演技滑坡、都被团儿瞧出了自己眼中的兴奋? 咸毓打死也不承认道:“没有,我怎觉得我有些紧张?” 团儿听了便懂了。昔日京城中,何人不知太子妃的风华?团儿想到前不久的马球赛时,她家美人也瞧见了太子妃的风姿,难道较之起来美人许是有些生怯? “美人不必紧张,”团儿安抚着病人,“奴婢这就好生迎太子妃她们进来。” “她们?”咸毓扒拉着自己的被子边缘,“还有谁呀?” 团儿回道:“还有太子妃的妹……” “那个王妃!”咸毓一惊。 脑海中的重要角色人物的记忆不由地全回忆起来了。 “是啊,原来美人也认识。”团儿已忙着出去迎人了。 咸毓哪认识长相。等她见着女主任云霏之后,就顺其自然地见到了一旁与女主有五分像的女主妹妹。 咸毓满头大汗地紧张了起来,这女二可是比女主更狠辣的角色啊…… 接着她努力打起精神来。她不要紧张!不能紧张!一定要办完酷盖的事才能托酷盖办事!……昨晚社死了一场又忘了跟他说了,哎她这鱼脑子!总之就是不能紧张,要假装是热情,是激动,是亢奋! 团儿见自家美人好似难以主动开口率先说话,便体贴介绍道:“美人她发了高热,太子妃当心些,莫要过了病气。” 一旁无所事事的任云霓瞧了一眼,脖颈往后移了些许,打量两颊红扑扑的宫中嫔妃,随口问道:“这真是高热?” 烧成这般模样,瞧着挺不过三日都要烧死了? 任云霓不自觉地皱起眉来。她没想到任云霏沦落到上赶着给一个后宫病痨子献殷勤。 咸毓本来就紧张,一看恶毒女配突然看着她皱眉说话,她就浑身一激灵。 对吼! 她不能再装病了! 她装病是引暗中惦记宝藏的人借探病上门现身、看对方接着会有怎样的行径。 可现在她已经把人勾引过来了,她就不要再装作缠绵病榻了,不然她躺着,女主女二借此就逛起来她的殿了怎么办呢! “我觉得我好多啦!”咸毓在几人的惊讶中,快速翻被下榻,“今日的药我也已经喝了两副了,看样子出完这身汗,我就能好了!” 几个人被她自话自说的开场白愣了几息。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51节 不过多少也知晓经美人的为人,接着倒也未多想。 “那就好,经美人,”任云霏柔柔地笑着,“你可快些好起来。” 她今日来探病也不是为了一蹴而就。只需如此顺其自然同经美人走近便可,之后她再接亲密的交情徐徐图之。 “是啊!”咸毓用力地点点头。 ……话说这年头自我催眠这么有效的吗?咸毓心中奇异了起来。 为什么她暗示自己不要紧张、不如就当是亢奋好了,然后她现在好像感觉自己真的有些亢奋了? 女主女二她们是擅长勾心斗角搞权谋之类的,咸毓自认肯定斗不过人家,幸好她是开天眼的身份,所以她早就知道她们来者不善了。 虽然她也没想到人美心善的女主竟然也惦记她殿底下的宝藏,但是咸毓转而又理解了。是啊,人要是爱钱也正常呐。只不过她现在被酷盖拉进了他的阵营罢了。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女主女二,这里的宝藏你们注定是怎么来就怎么回,两手空空了。 咸毓突然来了斗志,她灵机一动,瞧见了一旁桌案上团儿刚做好的几个毽球,迅速拿起来邀请道:“太子妃有空吗?我现在身子好转了,我们一起踢毽球吧!” 任云霓在一旁瞧着还穿着寝衣的经美人,终于见识到了宫中这个草包美人的真面目。 但是,草包美人只邀请了任云霏,这让任云霓十分不服气,她上前一步跟着说道:“经美人,我也想同你一起踢。” 任云霏有的,她为何不能有? “好呀好呀。”咸毓乐意之至。 她刚才又紧张,人又热得很,竟然犯懒到第一句话只邀请了一个人。 她当然要把她们两个都看牢了!肯定也会邀请女二的。 哦,还有她俩身后的宫女,统统都不许离开她的视线! 她要把每个人都锁死在她的身边、眼前! 绝对不给她们溜出来悄悄去搜殿里宝藏的机会! ——燃起来啦! 咸毓觉得自己真的洗脑成功了自己。她现在好亢奋!她居然好想做运动??? 这不是假的,她这个懒人现在浑身上下都有一股使不完的劲。 她想,这便是使命感!这便是使命的召唤!这便是她燃起来的熊熊斗志! 她咸毓,竟然在这一刻,愿意暂时的不咸鱼了! 来吧!各位女主以及女主的朋友们! 让我们一起做运动! 直到天荒地老! 大家有没有听过车轮战? 我咸毓,今天能以一挑八! 不对,数错了,一加二加一加二等于六……差不多吧,都来吧! …… 日落西山。 转夏后的晚间天色还未暗下来。 鸿雁飞过天际,拉长了鲜红的云霞。 万良脚下生风,快走得额间都冒了汗。 心道,这天真当是热起来了。 “陛下,陛下。”万良进内殿后才开始放声急呼。 “咸池殿的经美人……”万良岔了一口气。 楚蔽已从里头走了出来:“怎么了?” 自太子妃进了后宫后,咸池殿外早教人盯着了。 眼下白日都要过去了,想必咸池殿的来客都要走了,不知她们可有所获? “经美人倒下了!”万良说道。 楚蔽拧眉:“真倒还是假倒?” 万良猛抽一口气,马不停蹄地回道:“太子妃到访咸池殿后,经美人不知怎地就起身不演身体有恙了,转而像是为了同太子妃证明自己浑身有力,便邀请太子妃等人同她一起踢毽球,她们踢了好些个时辰!一连几个毽球都被踢坏了!经美人却竟还称她还不够尽兴——” 万良再次猛抽一口气:“于是,经美人又邀请太子妃等人陪她玩其他的游戏,她命宫人找来了一根粗壮的麻绳,说要同太子妃比试拔河!那太子妃今日身旁跟来的人不少,经美人便放出壮志豪言,宣称自己要同每一人都先后比试过来!” 万良再三猛抽一口气:“岂料经美人今日言出必行,说到全都做到了,前头踢毽球已经累得几人腰酸脚疼,又盛情邀约她们反复同她拔河!几经无数回合之后,太子妃她们纷纷累到告辞了。” “你不是说她倒下了吗?”楚蔽说着拂袖大步往外走。 “是呐,”万良气喘吁吁,“等人都走了后,经美人终于支撑不住晕倒了!留了鼻血!” …… 日落后天色快速地黑了下来。 后宫各处点了灯。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只有咸池殿里不一样。 团儿的眼泪啪嗒啪嗒掉进了菜中。 咸毓两个鼻孔都被小布块塞起来了。 她刚才怎么跟团儿科普说,流鼻血不能用堵着、还是流出来才好,可团儿根本听不了了,哭着按着她躺回了榻中。 咸毓确实也累了,当然愿意躺着,然后安抚着担心她的团儿。 平时虽然懒得动脑,但咸毓自认自己也不是像原身那样真的是草包。 她这会儿也明白了,今天自己浑身上下都充满着运动细胞的原因,应该是这两天喝的皇家大补汤害的。 那个皇家医生可真是“用心良苦”啊!咸毓也对此无可奈何。 没想他为了治疗她的亚健康,往大补汤里下猛料,一通大补进去,导致她由内而外地散发出了亢奋想运动的力气,使也使不完,甚至连牵制住女主她们的任务都超额完成了。 她还记得,当时客人们走的时候。优秀的女主是同一个宫女一起扶着另一个宫女走的,而女二是被自己的两个宫女扶走的。 估摸着今天这个运动量,肯定是堪比铁人三项了,连走远路、打马毬都显得是小菜一碟了。所等她也终于使光了力气后,她也终于乏力地倒下了,流下了胜利的鼻血。 咸毓现在当然很累,累得只想呼呼大睡。 她浑身酸疼,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碾压过了似的。 接下来几天可定不好受。 她正想招呼团儿一起早点睡,外面却传来了声响。 团儿听见有内侍在殿外唤她出去,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她擦了擦眼泪,同咸毓说道:“美人莫怕,奴婢这就出去看看。” 咸毓好想睡觉,她闷着鼻腔回道:“嗯去吧。” …… 楚蔽黑着脸快步走进来,脑中回忆起了先前医官给她开的那张药方子。 床榻上的“病美人”阖眼静静地躺着。 听见他靠近的声响后,缓缓睁开了双眼。 “……殿下?” 她的声音甚是虚弱,眼神似是也怯怯的。 长发铺满了她的床头,她宛如被枝蔓禁锢般地脆弱。 “殿下,”咸毓又叫了一声没有出声的来人,“……我们,非要这般吗?” 楚蔽微微晃神,清晨梦中的记忆又回笼来袭。 她这话仿佛就像是梦中的情境一般,说着就留下了一行清泪。 泪水划过她嫩滑的脸颊,湿润又脆弱。 楚蔽伸出了手,轻轻拂过她的眼角。 热的,又是冷的。 顷刻,他就收回了手。 “莫哭了。” 他骤然转身,竟又离去。 “?”咸毓都还没反应过来。 她一动不动地躺在床榻上,打了一个不雅的哈欠。 顿时彻底的眼泪花花。 作者有话说: 楚蔽:你别哭了…… 咸毓:打了个哈气,真是困死她了。 第53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任云霓腰酸腿疼的回到王府。 天色已暗, 婢女扶着她路过不远处的书房,只见满室亮堂的灯火。 “王妃可要过去?”婢女小心问道。 “回院里去吧,”任云霓都不带停歇地说道,“我可真当累着了。” 等回了自己的屋内, 婢女几人扶着王妃躺在软榻上, 前前后后仔细的揉肩捏腿。 没了外人, 贴身婢女绿珠在一旁问道:“王妃今日这一遭,王爷若是问起来……”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52节 “王爷问我何事?”任云霓理所当然地说道, “我跟阿姐去后宫, 临了可是亲自同王爷道的别,他怎会不知我去了何处?” 绿珠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任云霓的性子一向是”明人爱说暗话“。 她瘫软着疲惫的身子,由着婢女们手下的按摩, 叹道:“我哪知那经美人是那种脑子的人,今日累得我都有些后悔陪阿姐去了!王爷若是还要问我其间琐碎的细节, 那我自会如实告知呗。” 绿珠迎合地问道:“那若是王爷问起太子妃之后怎样了呢?” 任云霓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毫不犹豫地说道:“阿姐当然回东宫了,累一天了,我猜太子肯定会给她揉肩捏腿!” 她们已瞧见了窗外的暗影, 主仆二人相视一眼。 绿珠一口好奇的声调:“王妃, 太子殿下真的会亲自为太子妃捏腿吗?” 任云霓朝屋顶翻了一个白眼, 朗声道:“是呀!当初阿姐回门那日, 我就在家中院子里撞见了呢!” 绿珠跟着火上浇油道:“那太子对太子妃可真好, 王妃你若是也有这等福……” “参见王爷!” 门口的婢女高声喊道。 楚霰身后也没跟侍从,独自一人走进了屋内。 屋外是昏黑一片的夜色, 仿佛笼罩在他进门时的后背。 任云霓腿酸得很, 堪堪扶着婢女下榻给他请安:“见过王爷, 王爷还没歇下呐?” 楚霰定定地站在她的面前, 面无表情地开口冷声道:“要本王给你揉肩吗?” “妾身哪敢,”任云霓回得很快,“王爷想问妾身何事?” 说着她自顾坐回了软榻边,伸手示意婢女给楚霰看座。 楚霰却仍站在她的眼前,眼中带着审视地说道:“问你何事?我不是问你了么?” 任云霓无辜地笑道:“妾身哪敢请王爷替我捏腿呐。” 至于今日宫中有何事,只要不是绝密之事,总能打探得到。 甚至眼下也不见得他还毫不知情。 任云霓稍微松了松酸软的筋骨,抬眸问楚霰:“王爷今夜可要留宿?恕妾身在宫中耗力过甚,恐怕眼下难以好生伺候王爷了。” 她说完,楚霰一声不吭地转身,拂袖朝门外走去,头也不回的。 “王妃,”绿珠紧跟着问道,“王爷若是气着了该如何是好?” “怎会?我说的可是句句事实,”任云霓躺回了榻上,她转头朝窗外高声道,“我们王爷可是要干大事的人!” 哪会同她一般见识? 院外的暗荫下,候着的人跟上了出来的楚霰的脚步,在后头轻声说道:“先帝倒是替王爷选了个好王妃。” 昔年还在老王府时,还是王爷的代帝就瞧不惯自己最为优秀的儿子唯余那一丝的美中不足。说到底还是年少气盛过于儿女情长。 故而代帝登基后,第一桩赐婚就是将太子妃的妹妹任四娘赐给了自己的儿子做王妃,可谓是用心良苦般的以毒攻毒,有意敲打自己的儿子,望他以此从往事中走出来,专心过自己的大好日子。 而如今看来,现在的王妃确实是个心性坚韧的当家女主子,有时候真能作王爷的警醒钟,里里外外瞧着都能对王爷大有裨益。 “先帝?”一路无言的楚霰突然讽刺地问了句,“你说的是哪个‘先帝’?” 自当今陛下登基之后,史书上对待他生父代帝的记撰,板上钉钉成了名不正言不顺的判言。 他这话本就是无需回答的含义。 身后的暗影也不再多言。 回去的半道上,楚霰忽又提到:“再去查查咸池殿。为何她对那个小小的经美人不敢怠慢。” 他指的自然是太子妃任云霏。 “是。” * 咸毓转天是被疼醒的。她浑身上下剧痛无比,这种史无前例的伤痛,像是跑了无数圈马拉松,她感觉自己已经彻底报废了。 不管是身体,还是灵魂,都是她这种咸鱼不太能够承受得住的。 她躺在床榻上,疼得失去表情管理,只能无助地问团儿:“团儿,你说我是不是要成植物人了?” 团儿怎知“植物人”为何物,但不妨碍她连夜以来的哀痛,见一夜过后醒来的美人喊疼,小宫女的眼泪珠子又哗啦啦掉了起来。 咸毓连忙安抚。 哎也是,她自己搞砸了自己,还是不要连累团儿替她心疼了。 而且她也不过是昨天嗨过头罢了。归根结底还是她喝了那个大补的神药才导致的活力四射。 咸毓刚惦记着之前那个“悬壶济世”的医官,没想到人家午时前就又来了。 这回身后还跟着宫女。但总看着这医官有些诚惶诚恐的样子。 咸毓开口拦住了他的请安,像个僵尸一样躺在自己的床榻上,仰天问他,先前的药她能不吃了吗? 医官连连应喏,说一切都由她自己决断。 咸毓叹了一口气。 这年头吃皇粮的工作不好做啊。分明现在浑身疼的是她,对方一个专业人士却不敢再开处方了。显然是怕担着责任。 可见多么的谨小慎微。 接着那医官果然在三言两语后就要撤了,只留了身后之人。 咸毓才反应过来他身后的不是宫女,是一名医女。 该医女擅针灸,说是专门过来替经美人扎针,活血化瘀,助她早日缓解躯体酸痛的。 咸毓大为欢迎,立马就邀请人家对她动手吧。 她一边被扎针,一边同新来的医女唠嗑。可人家女学霸也是个沉默寡言的高冷人士,像是很多事情都无可奉告似的。 咸毓只听说了她是前头那医官的徒弟,以及这医女稍后还要去东宫替太子妃扎针。 这年代培养出个优秀的医女确实少见,而且正好还是个擅长针灸的,必然很抢手。咸毓当然理解,所以也没多粘着资源,她被扎完后就叫医女赶快去下一趟的东宫吧。 咸毓也知道,说起来昨天是她玩得有点猛了。 而她是靠着大补药吊起来的诡异力气,也不知道太子妃她们有没有受伤? 不过现在她也没精力关注别人了,她只想躺尸,恨不得在床榻上一眼万年。 本以为接下来就没有人来了,没想到午后,殿里竟然又来了新的客人。 而且是个半生不熟的,裴順仪。 咸毓既惊讶又有心无力的招待人。 咸毓穿过来唯一一次同这个裴順仪打照面,就是上次那回北苑的马球赛。那时候她忙着应付主线的人物们,对这个裴順仪也没留下多少印象。 眼下看来,如果说昨天女主女二是借着她的假病的由头过来探病的,那么今天的裴順仪好像真的是因为她的肌无力来探望的耶? 所以裴順仪应该不是夺宝嫌疑人之一吧。 “宫里都听说了昨日经妹妹殿里的事,而后又听闻经妹妹突发重疾,大家都想过来探望,可又怕人多了惹了经妹妹的清净,于是谨推举我过来一趟,”裴順仪问道,“经妹妹今日可好些了?” “我还行,还行!” 咸毓还挺不好意思的,什么叫大家本来都想过来探望?她何德何能,招来群戏场面?想必是裴順仪把话往好了说了。 说起来,她们这一批一同进宫的嫔妃们,咸毓感觉除了先前的梁才人,其他小姐姐好像人都还挺不错的呢。 “那就好。我这儿带了一些调治跌打损伤的药膏,经妹妹尽管用着,不够再问我要。”裴順仪说问道,“听说,昨日太子妃等人也累着了?” “啊,哈,”咸毓干笑,“是我们玩过头了啦。” 她也有点后悔了呜呜呜。 …… 两仪殿内。 无姬凑在万良身后,乖巧地看着万内侍为陛下书写名录,嘴上却像是只停不下来的鹦鹉,一字不落地跟着念着名字,直到念到了“裴順仪”。 万良停下手中的笔,感叹道:“哎,原以为后宫那些主子大多是相安无事的住着,顶多互相之间有些小龃龉,没想到人不可貌相……” 瞧着相较最为与世无争的裴順仪竟然都冒了出来。 看来这回他们在暗处倒是钓到了实打实的鱼。 无姬不懂地问道:“这裴順仪怎地了?教万内侍你看走眼了?万内侍这是对自己的眼光颇感失望吗?” “……” 万良呼吸粗了两口,还是忍下了想拿笔捅这臭小子嘴的气。 臭小子会不会说话!怎地大错反落到他这个内侍身上了? 眼下唯一可以预见的便是裴順仪今后在陛下的后宫肯定没有任何前程了。 这尚且还是她未被带走盘查的时候。 毕竟陛下一向不容有疑。 这不,一旁批着奏折的楚蔽伸手拿过宣纸,朱笔直接在“裴順仪”上划了两道。 无姬见了后,紧跟着问道:“陛下,可是要属下将这裴順仪宰了?” 万良一把拉开了他,这臭小子说得像是在杀猪似的轻松,他叮嘱道:“眼下还早呢。” 那裴順仪毕竟是正儿八经的顺仪,其父还好好在朝为官呢。更何况,裴順仪目前还只是有疑罢了。 “对哦,”无姬听懂了,“确实也没想到还会有个裴順仪也会去咸池殿。再加上那近日在派人打听的……” “楚霰。”伏案看奏折的陛下突然指名道姓地开口道。 万良看着纸上的名号,也跟着分析道:“早年太子妃未出阁时,确实有过二人之间的传闻,不过之后任家两姐妹先后都出嫁了,难不成……这二人如今还是余情未了?” “哇!那太子不就太丢人了吗!”少年无姬张大了围观的嘴巴。 “无姬!”万良气得剜了他一眼,“陛下面前能不能说话文雅些!你看看你成何体统?” 楚蔽搁下了朱笔,收起奏折,稀松平常的口气:“无姬说得也是,任家女倒是有些本事。”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53节 “是啊,”万良回忆道,“太子妃任氏,当年名满京华,师缘颇丰,连那云机和尚都看中了她,收她作了关门弟子。” 无姬闻言好奇地问道:“那云机和尚很有名望吗?属下我怎没听说过。” “那当然,云机和尚名满天下时,你这小子还在吃奶呢。”万良眼中也出现了忆往昔的神思。 幸好,此前陛下出宫时偶逢太子妃的人私下联络云机和尚的后人,倒是借此不费吹灰之力地得到了所寻之物的线索。 无姬问道:“那云机和尚如今人在何处?” “自然是圆寂多年了。”万良说道。 再神通广大游走于天际之间的神人,也不过是肉.体凡胎,终究会寿终,离开人世间。 无姬便不屑道:“那太子妃肯定没学会和尚的真传。那云机和尚厉害吗?等我年纪到了,我也可以当个‘无姬和尚’做做!” 万良实在忍不住,一掌拍上他的后脑勺:“你满嘴胡吹什么呢?办你的事去!” 无姬勾起了脖颈,眼巴巴地看向御案后的陛下,求问道:“……办何事来着?” 楚蔽重新打开了新的奏折,头也不抬。 无姬不懂,只能自带答案地问道:“难道是……再去盯着咸池殿的经美人?” 啪嗒。 笔尖落下了一滴。 朱红水珠在纸面上摇摇欲坠。 刹那间,笔尖又压了上去。 铁画银钩地迅疾数笔。 像是在掩饰些什么。 一旁的万良正顾着在赶人,两人推搡着往殿门口走去。 …… “你这臭小子快滚出宫去!” “哎不是?那‘经美人’怎就不能提了?方才万内侍你不还亲自替陛下去司药司叮嘱他们好生医治经美人的伤嘛?” “滚滚滚!臭小子话这么多作甚!” …… * 咸毓养病躺了一天,晚间吃过晚膳后过了许久,她还坐在床头,抱着枕头摇头晃脑的打瞌睡。 团儿收拾完毕,过来瞧见后,奇道:“美人还不睡?” 难道是白日里躺久了? “啊……哦,”咸毓晃了晃脑袋,“团儿你先睡。灯也熄了吧。我过会儿就睡。” 她想再等等,可能酷盖晚上会来找她呢。 昨天他来了又走,像是赶趟似的忙,可能今天晚上就有空了吧。 因为她怕自己到时候躺着痛得爬不起来,所以就不如保持着坐起来吃东西时的姿势继续坐在床头等人。 可是她硬生生等到后半夜,酷盖都没有出现。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楚蔽:下章就正面去找她谈!!! 咸毓:呵呵,本人已睡!(围笑.jpg 楚蔽:睡美人那种唤醒方法我懂。 咸毓:?你下章又想登徒子碰我脸了? —— 第54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十日后。 要说近日朝中最震动的事, 便是那持续半个月已久的刺客案。 宫中禁严当日,众人都以为不出三日定能查获刺客的藏身之所,可没想到三日之后,东宫却成了严查之处, 而后满京城内竟然也戒严了起来。 如此严峻的态势, 若不是皇帝照常上早朝, 大家都快要以为那迟迟未捉获的刺客是不是惊伤了圣驾,才依恋数日如此这般严阵以待。 然而, 接着急转突发的朝堂变故又使众人彻底的目瞪口呆。 短短几日间, 刺客抓获、京城解禁,一切像是恢复成往常风平浪静的样子。 但与此同时,东宫门外仍然戒严、数名朝臣以代帝旧部之罪名被捕入狱, 震惊朝堂。 一时之间大家都揣测不出丝毫,那皇位上的陛下到底意欲何为。 要知道半年前的宫变, 支持代帝的强硬派早就细数血溅太极宫了。之后留下的,无论是青盛帝时期还是代帝时期的朝臣,有些虽难免同当年的夺嫡风波有过藕断丝连的关系,但大家都以为陛下已从宽发落、不会再翻旧账了。 就如同那周相, 乃代帝登基后一手提拔上来的重臣, 陛下却留着周明岱仍为左相, 像是想要宽严相济, 连同对自己皇室遗留下来的兄弟们好生照养, 仿佛将一切的过往都揭过去了。 然而,如今的态势却是一道当头棒喝, 让众人不禁反应过来, 难道……陛下终究是决意不愿留着自己的兄长和堂兄弟们继续安享度日了么? 夜风吹拂湖边的柳枝。 船头揽客的嬉笑声络绎不绝。 虽夜已深, 湖上画舫中的店家都还亮着灯, 丝竹声中,软调缱绻又缠绵。 一名身着富贵的年轻男子推开扑面而来的胭脂水粉。 他单手提着一壶酒,掀开雅间的门帘,嘴上勾起了一道玩味的笑容。 “周相!没想到在此处竟然与你相逢。” 矮桌前的中年男人纹丝不动,只顾低着头饮酒,对尤为刻意的语调无动于衷。 不请自来的楚雩走到周明岱的对面坐下,径自拿起桌案上的空酒杯,另一只手一摆,将自己酒壶中的酒满上。 “周相深夜出来听小曲,不知家中的发妻可曾知晓?”楚雩捏起酒杯,在自己的鼻下嗅了嗅。 他像是又随意地想到了一点,“哦,还有,周相昔日的不少同僚都先后入狱,唯余周相一人相安无事,不知周相的心中可过意得去?” 曾经的同僚因那似有似无的牵连名头,近日里都一并断了仕途。而当年代帝跟前的红人周明岱,却依旧坐稳了新帝手下的相位。 且不说他姓周的自己良心何在,谁都猜得出,那些他的昔日同僚们在狱中会如何看待他。 更甚者,像是不介意被人撞见似的,他如今竟然大晚上还跑到勾栏画舫里喝花酒。 衣不蔽体的女郎在门外欢笑着略过,脂粉味都窜进了门帘内。 面对不速之客一而再的发言,周明岱仍然默不作声,慢慢酌饮着自己杯中的酒。 咚。楚雩搁下自己的酒杯。酒水飞溅到了桌案上。 他的脸沉了下脸来,冷笑一声,讽刺道:“周相是因邀不到我五哥,便宁愿独自一人喝闷酒么?”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几个人心中自有的算盘。 果然,周明岱闻言抬起眼来。 他眼中一片镇定,丝毫没有饮酒后的松懈,只淡淡回道:“王爷多虑了,下官在朝为官,自当忠君。代帝虽有恩于下官,然在下也不敢如今还同其后人有所私交。” 说的话也如清醒时那般严丝合缝,挑不出错处来。 “是吗?”楚雩盯着他的眼。 周明岱自顾接着说道:“至于王爷所言,乃是误会,王爷是王爷、王爷的兄长亦是王爷,你们在下官的心目中都是同等的印象,王爷你不必过于自谦了。” “哈哈哈哈哈!”楚雩笑出一股邪气来。 他凑上前,给周明岱手中的酒杯满上,随即说道:“想必周相这张嘴也是这般讨得当今欢喜。那么以周相久沐圣恩的眼界看来,如今这东宫若是生了嫡子,陛下还愿抱养过去吗?” 带着酒气的气流中,夹着出一丝神秘的洞察之色来。 “王爷慎言。”周明岱看着手中几乎溢出来的酒杯,“皇嗣之事,你我最好还是莫要打搅了。” 楚雩顿时一股暗火涌上心头—— 谁都知道那楚蔽不能人道! 青盛帝在位时,正是那厮自小的隐疾,才早早被判除在一众兄弟夺嫡的资格之外,没想到祸兮福所倚,让他在最后一刻能伺机而动后来居上了。 可夺得了皇位又如何?他楚蔽生不了儿子!日后的江山自是不会落在他的亲生子嗣手里。 所以在一开始众人皆心知肚明,未来的储君人选,十有叭九是从东宫或是哪家王府的中选出来的。 可未曾想,如今这半月里的这一遭,东宫变相软禁、凡是牵连代帝的旧臣重新被清算,怎么看都是当今陛下忽然疑心越发深重,表露出不愿早早将自己手中的权势事先交代好去向的风向。 楚雩只觉得可笑,那楚蔽难道真天真的以为,自己的隐疾还能再救治一二吗? 呵呵,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缺陷怎能根治?都长大成人了。莫说根治了,就瞧宫里那些伺候诊脉开药的医官们一个个人脑袋随时不保的模样,便知那隐疾自是无力回天。 周明岱像是看出了面前之人心中所想,他喝了一口酒,说道:“王爷可曾想过,无论是东宫来日有喜,亦或王爷们的兄长们……这都是王爷望尘莫及的。” “你!”楚雩一噎。 他还未过而立之年,自是还未娶妃。 周明岱话中的意思就是在说,他的兄长们至少都已经有了妻室,所以论生出一个有机会搏一把的皇嗣的时机,也是比他快了无数步。 楚雩心烦意乱。 什么乱七八糟的,如今太极宫里到底愿不愿意留他等皇氏兄弟的意味都已变得微妙起来了,这姓周的还同他讲起了家长里短,当他是三岁小儿吗? 可恶,他就算还未娶妃,但后院亦是不缺侍妾,他小看他什么呢! 周明岱却像是并未察觉对面王爷眼中的暗怒似的,接着说道:“是以方才王爷提及下官的发妻,在下还以为王爷想向在下取取经、事先打听打听夫妻之道呢。” 楚雩气得拍案而起。 而后他又忍住缓了缓气劲,咬牙说道:“周相这般,莫不是瞧不起本王?”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54节 “非也,下官不是早已说了吗,王爷在下官的心目中从不低人一等,”周明岱似是而非地回道,接着仍补充了一句,“下官说的都是肺腑之言,王爷比起打听自己兄长们的前程,还不如找个媒人,早日娶妻生子。” “生就生!”楚雩放言道,“本王肯定生得比他早!”再怎地那不能人道的楚蔽也是望尘莫及! 怒言罢,他便甩帘而去。 …… 咸毓是被两声喷嚏声给吵醒的。 以她正常的睡眠情况,她肯定不可能这么轻易的被轻轻两声闷嚏给吵醒。但是因为她这半月养病以来,昼夜的作息彻底的搅乱了,导致她晚上虽然看着仍然像一代睡神一样的呼呼大睡,其实连日来她晚上的睡眠质量一点都不好,稍微有风吹草动,她就能从浅眠中醒过来。 现在忽然听见两声男音的喷嚏,她就瞬间转醒,条件反射睁眼翻身看,与黑暗中的双眸对视了一眼。 “……”空气中一片寂静。 要是像以前,她肯定是开启话痨模式打招呼迎接酷盖了,比如问他:殿下,是不是有人背后在骂你呀。 但是现在,她却没有。 接着,她像是根本没有醒来睁眼过似的,又忽然翻身转回去面朝里边,默默留着了后背对人。 谁理他啊? 她才不要理他了呢! 她要相信自己的睡功!就现在、此刻、眼前,她要给他表演个一秒入睡! ……又过了片刻。 咸毓感受到自己背后的人从打完喷嚏之后就有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幻觉,她感觉自己的后背都要被他盯穿了,害得她没有表演入睡成功。 黑暗中的身影终于移动了。他无声地走到桌案旁,直到点亮了灯烛之后,咸毓才意识到背后的他挪开了位置。 烛火燃了起来后,高大的背影被照到了她的床榻上。 咸毓面朝里面睁开眼,看着自己床榻上的暗影。 暗影的部位刚好是某人的项上人头。 她都想忍不住给那影子一个暴栗,以解她被放鸽子了半个月的不爽感受。 确实,他从来没有说过具体会来找她的时间。 但是他们两人之间的合作关系当然是默认随时反馈的吧? 尤其是她花了好大的力气,先装病喝神药引来别人、又仿佛喝了兴奋剂似的透支力气缠住他的对手们,如此劳苦功高的合作小伙伴,他总该在事后亲自过来表示一下慰问吧? 他不来慰问,她怎么有机会向他讨要人工报酬、把团儿的未来安顿好呢。 可是他来了吗? 好吧,他当晚就来了。但是就莫名其妙摸了一把她的眼角就走了。 她还没来得及问他干嘛呢,他就立马转身走了。 她当时真的不懂,难道她眼角有眼屎?然后他既有强迫症又是个洁癖,帮她擦了她的眼屎之后就恶心得先走了? 咸毓怎么也不愿意接受自己有眼屎的可能性。 所以后来等了他几天晚上后他还是没来的日子里,她又重新花力气思考了一下,那天到底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于是她记了起来,在他动手摸她眼角的时候,她之前先是同他打了声招呼的。 那时候她真的累死了,觉得要是之后一直都是这种装病喝药亢奋迎客的模式的话,她肯定是支撑不了的。 对,她本来就懒,她承认。所以第一回 这么搞一下,她也吃苦耐劳的忍过去了,但是之后要是继续,她肯定是无能为力的了。所以她当时倒下后,对当晚来的酷盖直接问了一句:她和他接下来还要这样吗? 肯定是她这句打退堂鼓的话惹他不满意了吧?! 这人还真是个严厉的雇主哦。 她顶多只是提出了自己小小的看法而已,接下来两个人再商议一下都还有余地可以说啊。但他这个冷漠无情的酷盖就因为这句话才过了十天还不来吗? 不来就不要再来了。 正好她可以摆烂养病。 而且这几天也没什么人来她这里了。 不过管他们来不来呢。 咸毓自己也有自己的小脾气,哼哼,她也不要配合了! 合作伙伴是什么人啊?不好意思十天不见她快要不认识了。 她现在最熟悉的就是过两三天来给她扎一回针灸的医女小姐姐。 比起温暖如太阳的天使小姐姐,寒冷如冰山的酷盖也不香了呢。 因为前者带给她的是身心的治愈,后者害得她最近晚上的睡眠质量每况愈下。 而现在他竟然又来了。 但咸毓一点儿都不想理他了,更别说招待他了。 哼,睡不着那就“装死”吧。咸毓闭紧了自己的眼睛。 楚蔽驻足在桌案前,淡淡地看向透过丝薄床幔后,床榻上起伏连绵的侧身背影。 方才她寻声翻过身来与他对视了一眼后,又立即翻回了身去。 他就一直静静的看着。 淡淡的灯光下,是他白皙的冷颜,下颌线如冰雕一样流利顺畅。 他无声间坐了下来。 骨节分明的手指取过一只空杯,兀自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 茶声倾斜中,打破阒然的还有他喉中轻描淡写的冷声。 “醒了就起来,”他面无表情地说道,“经美人。” 闭着眼的咸毓心下不由一颤。 ……他第一次这么称呼她。 作者有话说: 楚蔽:经美人,现在来确定一下我们的禁忌关系(bushi 咸毓:你谁啊不认识你了哼!我叫咸毓。 楚蔽:不开心,又想拿背后瞧不起我黑料的人泄愤了。 楚雩:???啊啊啊我肯定比你先一步生出娃来! —— 第55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他果然是来算账的!因为她帮忙做的事他不够满意? 咸毓睁开眼睛, 人也清醒了,甚至常常懒得启动的脑子都活跃起来了。 ——来就来! 她一把掀开薄衾,在床上坐了起来,看向不远处的酷盖。 他穿着一身玄色的广袖外袍, 垂眸看着桌案上的茶盏。 一晃眼过去, 融入景色的美男子在这个静谧的室内无形中仿佛附带着一丝温柔与平和。 楚蔽缓缓转过头来。 如果咸毓看得仔细, 她就会发现此时他的双眸空洞得很。 他见她下榻欲朝他走来,便开口道:“穿上衣裳。” “……?”咸毓满是底气的脚步被迫刹车。 搞得好像她一件衣裳都没穿似的?她分明穿着一身热死人的长袖长裤。 所以他又想让她穿好外衣出去继续挖宝了吗? 可是不知怎么的, 咸毓今晚还有点儿小叛逆了。 她打算拒绝他。 她去衣架上捞起外衣, 一边穿着一边走了过去。也不再说什么话,径自在一旁坐下。 咸毓刚坐下,就听见面前的酷盖又轻轻地开口:“要喝茶么?” 呵, 这人先坐下而已,怎么一副这里是他家似的、他才是在招待她的那个? 咸毓毫不犹豫, 伸手拿起了桌案上满着的茶杯。 她刚要拿到嘴前,就听见他幽幽的一句—— “你真当要喝?” 咸毓眼露疑惑,举着茶杯问道:“怎地?你喝过?” 楚蔽闻言,倒是抬眸看了她一眼。 咸毓觉得酷盖这眼神的意思好像是他意外于她竟然会这么问。 那可不是!除了碰过嘴的杯子之外, 其他还有什么需要浪费的? 大米饭粒粒皆辛苦, 水资源也是需要节约的好吗?只要喝不死, 就往死里喝!绝对不能浪费团儿烧的水, 别人砍的柴。 咸毓抬手就咕咚咕咚喝了半杯, 她本来起来就有点渴,现在一口气喝了半杯后才解了渴。 她刚放下茶杯, 就听见面前的酷盖又冷不丁地说道—— “你就不怕我在茶里下了东西?” 咸毓掀开脖子间痒痒的长发, 好整以暇地说道:“可是我已经喝了呢。” 有你这种慢半怕再通知的小伙子吗?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55节 所以真有什么事也来不及了。 楚蔽也瞧出了她丝毫不后怕的模样。大有一副没了小命也就这般算了的架势。 他垂着眸, 浓密的眼睫挡住了眸中的神色, 过了几息后,轻声说道:“那我若下的是令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药呢?” 咸毓满脸狐疑地看着他。 今晚怎么回事?半个月不见酷盖怎么怪怪的?说出来的酷言酷语都有一股子“反社”味? 可这里是皇宫耶,全天下最好的从医人员在,他何必在这里放豪言?她一点儿都不感到害怕。 她左右嗅了嗅,奇道:“你也没喝酒啊,怎么说这种话?” 楚蔽在她左右探头时,下意识地捏住了自己袖口中的刺金龙纹。 来时本想与她就此表露身份,此刻不知怎地却又不想了。 他想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她的蠢笨。 咸毓丝毫不觉。聊了两句之后她就自我感觉两人之间的半个月没见的气氛有些破冰了。 她见他搁在桌案上的手臂动了动,便被吸引了注意力,“你这套衣裳还挺好看的。” 用料上她看不出专业的讲究来,但是看起来崭新的样子,穿在他身上又好看。 楚蔽看看自己的衣袖,又看了一眼她身上的宫装,他的视线往上,沿着领口到了她的脸上。 她穿的好不好看他确实不曾在意过,但她宫装里头穿的寝衣他却也早已见了数回……楚蔽撇开视线,看向一旁空了一半的茶盏,说出来的话的语气如茶盏中的水面一般格外平静。 “是么,你是也要我恭维你几句?” 咸毓脸上刚带上的笑意一滞。她皱了皱眉,拿起桌案上剩下的半杯茶一饮而尽。 哼,放冷话谁不会?如果说之前她喝神药喝得想喷火,那么现在她干了一杯凉茶之后,吐气吞声也能放冷气了! “我觉得还是不必了,殿下,说起来我们两其实还不够熟。”说着,咸毓伸长着脖子看着他,一副“你说对吧”的神色。 静默片刻,楚蔽微微颔首,淡声道:“确实。” 他没顾眼前之人眸中诧异之色,转而开口直接说道:“这几日我还抽空想了你之事。” 咸毓闻言挑眉,不知道他这句话什么意思。接着,她只听得—— “今日前来,还是想留你一个抉择的余地,你若想毫发无伤地安稳而去,我可如你愿。” 屋顶的空中忽然响起了几阵雷声。 咸毓就算不会像别人似的听了他的话之后五雷轰顶,但此刻也格外怀疑自己的耳朵。 她眨了眨眼,短促又快速地问道:“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你来‘送我上路’?” 又是轰隆隆几道雷声。 紧接着瓢泼大雨骤然从天而降,突如其来的雨势夹杂成急转而下的凉风,呼呼吹进了半掩窗牖的殿内。 穿堂而过的凉风吹起两人的几缕发丝,咸毓终于注意到这人白到发冷的肤色之中,神情淡漠无比。 而他,此时却不再言语。 只是垂着眸。 轰隆隆。 才一晃神,外头已是大雨倾盆,凉风大起来,吹得桌案上的唯一一盏灯柱的灯火都明明灭灭。 在这妖魔乱舞的光线中,咸毓感受到时间一分一秒的在流逝,而她身上的温度,也随着转凉的室温而渐渐冷了下去。 此时桌案前俊美的年轻男子,就像是暗夜的吸血鬼。 他鬼魅般无动于衷的冷漠神情,静静地一言不发。 像是在给她留最后的发言告别时间。 他今夜竟然来势汹汹? 咸毓站起身来。 她觉得有些冷,想要再添一件衣裳,披在背后。 有什么放狠话的环节都等她裹暖了再说。 她自顾转身走回床榻边,正要拾起刚才没注意而拖在地上的被角,突然,她感受身后陡然的一道暗影笼罩而来,“哎,你等我……” 她还没说完,不知道什么时候瞬间就闪到她背后的酷盖已经逼近而来! 咸毓一个没留意,脚下被脚踏一绊,一屁股墩子倒坐在了床榻边:“……” 背着光的俊美男子,侧脸如刀削般冷峻,使咸毓不由走神,这个时候有点儿想吃刀削面了。 那她要什么口味的呢?番茄味是最经典的了,但是不能少了荤菜,肉丝比较常见,但还想再吃点别的。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要刀削面的质量正宗,吃起来有嚼劲。 但是一大碗的面她一个人吃了会肚子涨,要是以后有机会能呼朋引伴一起去下面馆子就好了。而这里的膳房要是送面过来,一路上浪费些时间,那面就坨了。要是有外卖员就好了,民间可能有,宫里却不太可能经营这种行业。 “你还没想好么?”他的声音如此的薄凉,“左右不过是有阵子不舒服,服药、还是我帮你拧断脖子?” 伴着窗外的寒凉雨声,咸毓仰头看着他说着阴恻恻的话,她一头雾水,却觉得自己似乎也搞清楚了他的逻辑:“……是因我没办好你所托之事?” 装病、引暗中的人过来、来了之后不让她们探宝。 这中间哪个环节他不满意了? 他不满意又怎样,他都还没付预定金呢! 现在相当于她替他做出了产品,他不仅说他不要、还突然翻脸说要毁约灭口? “不。”他矜贵的只吐出了一个字。 目光流转,看着眼下之人,他的神色冷漠至极。 已经给她够多的时辰了,他伸出了一只冰冷的手…… 只要他想,他便可以在此轻而易举地送她归西。 可是—— 他刚伸出手触碰到她脆弱的脖颈,咸毓就双手捉住了他的手腕,接着她往后一倒,仰躺在了自己的床榻上。 楚蔽猝不及防地被她带着覆身,单腿曲跪在了榻沿。 他还未开口,她就已经先说了—— “你这是故意找茬吧?” 咸毓默默叹了一口无奈的气。 大晚上的来讨债似的,还挺累的。这酷盖今日像是来了“大姨夫”一样的难以沟通。 可是他不好好沟通,她还懒得沟通呢! 她不像是他,可以常常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出门外。这几天睡眠质量变差已经让她难以接受了,现在不管什么有的没的,咸毓都感觉有点累了。 累了,毁灭吧。 他说不是因为她没办好他的事他才想送她上天,她也凑合相信吧。 “所以呢?”咸毓还是有些好奇,不是因为办事不满意,“难道是因为前不久我们两之间……被撞破了,然后你怕被一起浸猪笼所以想对我杀人灭口?” 她刚一说完,脖子上的大掌就猛得一缩! 咸毓一噎,顿时瞪大了自己的眼珠子。 真的是这个原因吗! 竟然被她胡说说中了。 “咳……咳……”咸毓咳了起来,难以理解地看着眼前突然行动的酷盖,“喂咳咳,你别想不开啊……我咳咳虽然是陛下的嫔妃……咳咳但是我对你……咳咳……我们俩是清白的啊……” 怎么事情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急转直下了呢? “你闭嘴。”他突然冷声道。 咸毓惊讶地发现,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除了冷漠之外的疯狂。 这就是传说中的“意欲杀人灭口”吧。 不是吧?他这什么死脑筋。 咸毓狂咳了起来。 凉风吹起纱薄的床幔,群魔飞舞似的飘荡了起来。 此时轰隆隆的雷雨声,就像是命运交响曲似的应景。 而咸毓,作为一名被掐着喉舌的当事人,彻彻底底地感受到——她虽然被掐住了喉咙,但是也不能阻挡她说话的权力! “你醒醒啊咳咳!殿下!我还两没什么呢!” “你怎知我是‘殿下’。”楚蔽寒声道。 你不是殿下难道我是殿下? 咸毓在心中呐喊! “你做人就不应该顾及别人的看法!” 楚蔽一怔,手中的力道一松。 咸毓也忽然有了转个角度跟他探讨了起来的灵感:“被人看见了又怎样?人活一辈子,就是要无惧他人的眼光!咳咳咳——我们在什么时候,都只要‘做自己’就行了!” ……他人的眼光。 楚蔽又忆起来那个梦境之中的故事。 梦里,他与她摇身一变,真成了皇子与后妃的身份,还酿成了世俗难以容忍的勾连…… 众人唾弃、她哭泣。 那梦致使他再见到她时,竟然会难以自制地恍神回想。 可是。 他大权在握,卧榻亦是睡虎,怎能容忍有扰人心弦之事存在? 如此这般,那不如教她早早消失为好。 楚蔽眸中冷寂一片。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56节 作者有话说: 楚蔽:各位没想到吧~不是表白 咸毓:喏——搓衣板在那:) 第56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毓疯狂吸入新鲜空气, 沉闷的胸腔又鲜活了起来。 她往后缩了缩,都缩到床角了,与此同时还想甩开他的手。 “你疯啦?” 这里是皇宫耶! 他一个皇子,大晚上跑到后宫来已经是偷鸡摸狗了, 现在竟然还想犯刑事案件? 见他还冷着脸不说话, 咸毓的普法小课堂就苦口婆心地铺垫开展了起来:“你不要动不动就不开心, 人生在世,能活一天算一天, 什么时候死都是有命数在的, 你又不是老天爷。你这样子像是着了魔似的,有何事情这般想不开?很多事不要压抑在自己的心中,你以为你控制得了你自己的动心忍性, 但实则还是不如说出来的为好!你还年轻,能有何大的困难?有何难处, 也别一个人闷着,说出来唠一唠呀!你看看我,我……” “你很啰嗦。”楚蔽凝视她。 咸毓一噎,他还嫌她啰嗦? 她才缓过来呼吸, 就立即跟着唐僧念经似的开导他。 他却好心当做驴肝肺。 “好吧我不念了。” 咸毓还想重新瘫倒呢。然而她现在已经是在死角了, 背后完全没有空地。 她瞧着眼前一动不动地冰山, 皱着眉问道:“喂, 你难道还想继续?” 他仍然沉默不言。 咸毓就感觉他应该还是对自己的打算不动如山地坚定着。 她忽然就涌出一股难以名状的气愤来。 “你快走吧!” 大晚上不睡觉胡思乱想过来想杀人, 他以为杀鸡杀猪似的那么简单啊? 杀鸡杀猪也很麻烦的。 更何况他这一出在她眼里从头到尾的莫名其妙,咸毓觉得他就像熊孩子瞎打闹。 她从来没真当自己是长辈过, 但是这会儿咸毓恼怒地想到:熊孩子发疯老不好, 多半是欠打! “你还不走?”咸毓催促道。 再不走本小妈要找鸡毛掸子了……好吧你不走我走。 咸毓缩着身子往左边尝试借道、缩着身子又尝试往右边突破。 呃, 都无果。 接着, 面上一直冷若霜寒的酷盖终于说话了。 “你不用说这些话。” “你的意思是我在拖延时间?”咸毓音量拔高了起来。 只见他眸中透出一丝惊讶,像是在意外她竟然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咸毓胸腔吸进了源源不断的新鲜空气,微凉的空气入肺后,转而变成了火热的情绪。 原来他到现在还是想不通! “我拖延?”咸毓咋言道,“是啊,我承认我有拖延症!你怎地?还想治好我的老毛病?” 到底谁有毛病啊? 她猛地站起身来,看着眼下的酷盖:“我看还是你去接受电击治疗吧!” 说完,咸毓试图迈出自己的腿。 他不让出路是吧?她可以跨过去呀! 难道他还人形泰山了?他顶多是个死脑筋的石墩子! ……但是石墩子建得还挺高。 咸毓踌躇了好一会儿,还是估摸着以自己的腿长是迈不过去的:“……” 而她也总不能翻山越岭地爬过去吧。 好吧,咸毓重新蹲了下来。 她双手垂在自己的膝盖前,满不在乎地说道:“不管你是因我没替你办好差事、还是你觉得你我的咳,那啥关系成了你的污点。你要明白,我都不欠你的!” 嚯,这话怎么像是八点档扯架剧的台词。 这时,他忽然对上了她的眼睛,冷淡无比地回道:“这世间的亏欠,本就是难以计较的。” “怎就难计算了?”咸毓伸出手来,一直爪子戳戳另一只的手掌,“你想想,我顶多得了你一小坛子酒,我也分享给你了我亲自抓的小蟹。再之后,我好心帮你做事,我还没向你要回报呢。说起来,不是我欠你,是你欠我。” 咸毓感觉自己有点儿累了,她真的不擅长这种会计事务,很多事情差不多得了。 他再不让开,别以为她不敢直接从他身上爬过去。 “我欠你?”他忽地寒笑一声,再次动了自己的手。 “……!”咸毓当即就反应了过来。 好啊,她就不该犹豫从他身上爬过去的计划。 高大的身影只消举起一边的臂膀,就可以擒住瘦若拂柳的她。 可咸毓正气不打一处来,在他举起手的那一瞬间,她就像只窜地鼠似的,嗖地往他手臂下的空荡穿过去。 “哎哎!” 果不其然,她的视线一个翻天覆地,就一刹那的时间,又被他在中途擒拿抓获。 咸毓:“……” 可恶! 她彻底摆烂了,气得只想推开眼前的铁山:“干什么干什么?你不明不白地说不出想杀我的理由,你还一副你有理似的坚持模样?” 她的一双小手推桑时,隔着衣裳料子都能感受到他布料下坚实的肌肉。 她几乎在一瞬间就意识到了,她从一开始就根本就不带怕的。 他是铜墙铁壁、那她还是小牛犊呢。咸毓使出了全部力气,乍然朝他反扑了过去。 楚蔽才使了一成的力气,猝不及防地就被她掀开了笼罩。 紧接着,她三千青丝零落倾斜之下,一股脑的全糊在了他的脸上和颈侧。 微暖的气息一同靠拢过来,说出来的话却一步步朝惊世骇俗迈进了—— “我就问你,你我之间‘有染’了吗?”咸毓气得嘞,“你是‘黄花大闺女’吗?因旁人的风言风语就‘裹住了小脑’?” 这还是个金刚芭比版本的“黄花闺女”呢。 “上回谁瞧见了?”咸毓质问道,“你可曾想过,你要是眼下灭我的口,你才真当要做实了‘你与我有染’的污蔑!” 青丝下的寒眸荡出一道异色。 咸毓扒拉开自己浓密的长发,大胆地看着他的脸:“你怎不说话了?我是不是说醒了你?” 他眼中的双瞳竟然会细微的颤动,若不是冰封的脸,咸毓竟还会不得不赞扬一声好看。 可她现在感觉自己就像是在推一座冰山。 山没推动,冰窟窿发话了。 不,他竟然先是诡异的笑了一声。 “呵,你说的对。” 他杀了她,不就是坐实了她扰乱了他心神的事实? 楚蔽蓦地加了半成力道,在她震惊的神色中,单手轻而易举地将她禁锢在了自己的股掌之间。 可咸毓也来劲了! “我说得对你还来?”她的双手不再抵挡他的手腕,而是直接往前伸去,快速地揪住了他的领口,“合着你是想一条路走到黑?” 在他手上还未使出全劲的瞬息,她破罐破摔攥着黄花酷盖的襟口拉近前,瞪着自己的眼珠子问道:“你怎不来彻底些?光挨着旁人的眼光,不如此刻你我坐实了算了。” “你放肆!”楚蔽冰着一张脸。 “然后你还要蹦出一句‘不成体统’对吧?”咸毓呛声道,“我先前还觉得你的味儿没那么重。我放肆?你夜闯我的殿里时不放肆吗?你踏上嫔妃的榻上不放肆吗?” 楚蔽都不顾她后头的两句话,反倒是面色铁青起来,问道:“我有何味?” 当然是封建味。 咸毓懒得科普了。 她古怪地笑道:“事儿都做了,你倒是想中途不承认了?”这是什么性转版的名节入脑。 他还想说,咸毓直接截断了他的话,厉声道:“是啊,你没有味!你寡淡无味!你向你的灵魂祭献了你的味觉!你苦哈哈的宁愿让我嗝屁,你怎自己不去死着守节呢?!” “……你莫要再说了。”楚蔽只觉得自己的头皮有些发疼。 也不知是近日宵衣旰食的劳碌,还是她过于嘴碎的言语,他发觉她再说下去,她的有些话他要听不懂了。 有些事,不如就此烟消云散了结罢了。 “我竟然死之前都不许说几句话?”咸毓气红了脸,暴起一股天赋般的力气,揪住他的衣襟往上提,“你到底是冷静呢还是犯浑呢?大晚上我死在殿里,你就不怕转日就被神探捉拿归案吗?” “何来‘神探’?” 她又在胡言乱语了。 咸毓:“……?” 难道没有“神探狄仁杰”那种人杰吗?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57节 那之前她走夜路被梁才人派人跟着的时候怎么转天就被抓获了?咸毓拧眉:“你不要转移话题!” “到底是谁在转……” “你闭嘴!”咸毓娇呵一声。 “……”楚蔽的眸中顿时风卷残云般的浓墨重彩。 咸毓心道,呵,小伙子怎么一股以为她真要把他办了似的神色? 别以为她不还不清楚? 咸毓一字一顿地狠狠地说道:“你以为我不知你是谁吗?” 楚蔽面色沉了下去。 他手中也不由地添了几分力道,轻而易举地举着她的脖颈,慢慢施力。 咸毓这会儿本就情绪激动,也跟着较劲,再往上提高他的衣襟:“怎么?你被我捅破了窗户纸,要狗急跳墙了?!” “……”她竟然道他是狗。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怂货!”咸毓开骂了起来。 他沉着脸,握着她的脖颈,等待着她的粉颊慢慢转白。 “咳咳咳……你早就该一开始就告诉我——你是楚霰!” 楚蔽:“?” 他手刚松动,咸毓就借助背后的支撑,反攻而上,扑倒了他! 谁还没练过军训的摔跤啊。咸毓浑身是气地直接骑在了上面! 虽然好像擒拿手法不太对,但她就是趁他愣神的时候才成了事。 掐掐掐,就知道掐! 咸毓也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让他好好尝尝掐脖子的滋味! 楚蔽感受道脖颈上的攻势,虽不至于到宛如挠痒而已,却也感受到了她的熊熊怒火。 她倒是真能胡来,他气道:“我怎就是楚霰了?” 废话,她这炮灰不就是被男主送的盒饭吗? 事到如今真当是她傻呢? ——他要杀她,他就是楚霰! 且不管他同女主玩什么猫捉老鼠的爱恋游戏,原来她从一开始就卷进了两大主角的剧情呐! 所以但她傻憨憨地招待女主时,他就觉得她那是在磋磨女主? 没想到啊没想到,剧情竟然已经走起来了! 半差不离的结局已然到来,咸毓觉得有些讽刺,她在之前竟然还想着拜托他接手团儿。 现在这唏嘘的真相,她甚至难以消灭自己的怒气。 好吧他是男主,他肯定能掐得死她。 但她一点也不想被他白掐。 所以在他还没再掐他之前——她想掐他解解气! 咸毓两只爪子使出了十成十的力,二话不说掐得他满面怒容。 楚蔽怒道:“你松手!” 咸毓拉出一张假笑脸:“你落败至此,你还说你不是楚霰!” 被她说穿了,他才恍惚走神了吧! 楚蔽气得额间迸出一道青筋,心中几道错乱交杂的情绪一拥而上。 他忍住了自己浑身发作的力道,寒着一张脸意欲起身。 “你为何认为我是楚霰!”他也气极。 “那你说!为何我一提这名字你就不悦?!”咸毓大声喊道,奋力摁他。 雨歇后的潮湿空气中弥漫出了淡淡的暧昧来…… 作者有话说: 啧,怎么现在就已经在床上打起来了呢:p 楚·金刚芭比黄花·蔽:大家误会了,其实我不怎么狗的…… —— 第57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剑拔弩张的形势有一瞬的静止。 两人对视上了双眸。 都见到了对方眼中的隐怒和僵持。 咸毓的脸色从来没有这么难看过, 但她竟然有些想笑。 看来她这是要被气笑了。 她倔强地摁住他的襟口,认命地慢慢说道:“所以你前头那些都是借口吧?” 什么没替他办好事,什么因为她是嫔妃他是皇子。 这其实都无伤大碍。 最重要的,只因他是男主楚霰, 怎么可能在这时候同除了女主任云霏之外的人扯上什么关系呢。 这种原剧情不可能有的事, 原来其实在背地里发生过! 果然, 甜文的背后是虐文哦。 咸毓现在都不在意他对她之前的欺骗了,她甚至已经往远了想, 想着书里的男主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女主? 如果他按剧情设定那么喜欢女主, 为什么还好意思隔三差五在夜里往自己父皇的后宫闯? 是因为古代土著天生的男女关系模式吗?任何一个男人都可以后院挤满人,与此同时又还坚持己见地认为自己最喜欢的是那个女人? 哼!咸毓都要替女主感到不值了。 “渣男!”她脱口而出。酣畅淋漓。 楚蔽已忍到极限,反手就将她的双腕钳住, 坐起身来,阴着脸问道:“你在说何名堂?我怎成了楚霰?” 咸毓想挣脱他的大手, 皱眉快速回道:“你想杀我你当然是楚霰!” 你这家伙到这时候了还披什么马甲! 这偶像包袱还挺重呢? 咸毓突然细思极恐了。像男主那种权谋家,会不会想杀完了人后还要把锅甩给自己别的兄弟? 所以他之前故意伪装得这么好! 咸毓心下五味杂陈,颓然地塌下了肩。 她素净的脸颊带着薄汗,粘着一缕发丝, 咸毓想伸手挠脸, 可她的手却正被面前之人控制着。 一晃神, 她就想起了先前北苑马场边上小殿里的两人相似的情形。 咸毓都有些想苦笑, 她还善意的以为他是因为自己是出身低微的皇子, 所以不好意思同几个优越的兄弟们碰上面。 现在重新回想,他实际上应该是不好意思见女主吧!没有准备好的那种。现在看来, 谁知道他这种挖人墙角的强势男心里在打什么算盘呢。 “我选喝药。”她突然轻声说道。 楚蔽一怔。 没想到她突然不再抵抗了。 他冷冷地审视她的脸, 却见她低下头来。 青丝垂落她的肩侧, 但他见她比她的青丝还要垂败。 ……他松了他的手。 胸中涌出了一股怅然来。 “你以为我是楚霰, ”楚蔽沉声问道,“所以你愿意为他所杀?” 咸毓抬起头来,看着他面带冷色的帅脸,心中倒是心安理得的视死如归了。 她转头看向不远处桌案上的茶盏,淡淡说道:“随便吧,我管你自称是叫楚什么呢。” 他现在在她面前愿不愿意承认,她都无所谓了。到这时候了,还有什么值得有所谓的呢?她本就是一缕异世亡魂,跟他计较什么。 “我问你话呢?”楚蔽盯着她的脸。 咸毓木然地转回头。 哦,这时候他不认为是在拖延时间了?刚才还分分钟急着送她上西天呢,现在被她抓着尾巴了后又想掩饰些什么? “我觉得挺没意思的,楚霰。”咸毓指名道姓地说道。 楚蔽胸腔涌出了一股怒气,连面上都露出了动容,他从未如此想弄明白她的脑瓜子过。 “你想死得容易些?” “不行吗?”咸毓心中毫无恐惧,“谁不想死得容易些?” 不然交什么养老保险? 可悲的是她现在都来不及给团儿交养老保险了。 他一时没有说话。 他不说咸毓就有些跃跃欲试了。 再怎么说,两人之前还是有些“交情”的吧。就算他可能一直是虚情假意,但咸毓觉得自己待人都挺真诚的。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58节 临到死前,她也想勇敢的争取一把,所以大可以把话说开了:“我先前还挺天真,想着等我死后,将团儿托付给你。没想到,你正是要杀我之人。” “楚霰要杀你?” 咸毓重新打量了这个酷盖一眼。 他能不能不要演出一副她魔怔了似的眼神来? 他才有点像是人格分裂呢,口口声声一副自己不是楚霰似的潜台词。他这演技,在书中还可以在男主之外再加持一座影帝奖杯了。 “得了吧。”咸毓翻了个小白眼。 楚蔽:“……” 她倒是越活越鲜活了,还大胆到朝他翻起了白眼。 咸毓轻哼,随意地回道:“你要杀我,楚霰要杀我。” 你不是楚霰还是谁? 掉马了还不承认。 咸毓态度也挺一般的:“楚霰,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我先前还想把团儿托付给你。但现在你既然是本人,我也坦然同你说了,希望我死后,你对团儿手下留情,她只是一个小宫女而已,平时也没同你们惹上什么纷争,我也从来不同她聊什么后宫的事,她一个小孩过得简简单单的,不该因为是我的贴身宫女而跟着有无妄之灾……呵,算我临死前的一个请求吧。她都没见过你,等我死了后,希望她能好好活着,行吗?” “你都要死了,还替宫人求情?”楚蔽只觉得她这般着实有些犯浑,他眯眼问道,“那若是在‘你死得轻松些’与‘留她一条活命’中,只能如你一个愿呢?” 咸毓毫不犹豫地问道:“那你还想用什么方式让我死得难受些?” 真是个残忍的男人。 她真是看走眼了。 只听得他幽幽地说道:“……将你的头盖骨撬开来,看看里头为何如此的愚笨。” 咸毓睨了他一眼:“头盖骨那么硬,只能用电钻才能钻出洞来。” 到底是哪个古人才那么落后无知。 “行吧,我愚笨,我不愚笨我怎么会是本尊呢。而你,装个落魄皇子装得倒是挺像的,其实背地里挺风光的吧?” 据说大多数人抓小三是靠直觉,咸毓觉得自己也有自己本身职业所带来的觉察力。 她说这话时看着他,他虽然神色一如既往的冷静,但她直觉她就是说到点上了。 那这样,他本人承不承认还有什么重要的呢。 楚蔽见她眼中神色不断流转,除了没有生机之外,都是一些暗光。 他心中莫名地怒火也变暗了下去,变成了如同湿土上的鬼火,闪着幽光。 他自知,他确实如同她方才那般,也拖延起了时间来。 “你何时开罪了楚霰?”他问道。 咸毓瞥了他一眼,都有些懒得理搭他了:“这得问你咯?” 楚霰,我叫你一声你都不敢答应。 楚蔽暗叹一口气,沉声道:“你有何难处?为何不找人相助?” 咸毓:“……”干嘛抄袭她的台词! 这是变态吧?喜欢折磨一下临死之人的那种? 行啊,既然想要找刺激,那就贯彻到底咯! 咸毓挑眉回道:“我找谁去?皇后?还是你的父皇陛下?” 楚蔽觉得自己竟然快被她这脑子气到内伤了,他皱眉,“对,对,”连说了两声对后,破罐破摔地以此问道,“你怎不找‘我父皇’,他是一国之君,你找他主持公道,说楚霰那厮想要谋害你,‘他’未尝不会不听你的真情流露。” “啧。”咸毓也皱起了眉。 这人什么德性?认识他的时间也不短了,没想到现在才发现他是个戏精?还演呢?演来演去给谁看呢?有什么强迫症吗?被人揭了马甲之后还要继续演完? 但他没想到吧,她才是专业的从业人员。他戏瘾犯了,行啊,她陪他继续演下去啊—— “我找陛下?”你爸皇帝大叔?“陛下日理万机能有空给我眼神?” 日理万机却近来到此处不少次数的楚蔽:“陛下能替你做主。” “不用了,”咸毓厌倦了,随口敷衍道,“我的人生我做主。” 楚蔽一怔,正还要说些什么,但是他的语速没有跟上自带话痨的咸毓。 她继而提前说道:“你是不是想说,我的人生就该我阿耶和陛下做主?” 楚蔽倒未曾想说这般的话。 但他只见她说着说着又开始带起刺来了:“你呢?你的人生也让陛下做主了?他是你的父皇,你便都听他的?是哦,确实如此,王爷,你父皇给你指了王妃,你便一声不吭地受着了。可你真当如此甘愿听话?还是只不过隐忍不发?” 乖乖听话的儿子不可能是未来叱咤风云的下任皇帝的。 所以男主当然是在装咯,不然之后为什么自己独掌大权了之后就忍不了了,还是把已婚女主纳进了后宫。 联想到这个主线剧情,咸毓现在倒是有新的视角了。 面对一个想砸烂她脑袋的坏人,她觉得自己也不用留什么情面了。 她淡笑道:“你倒还好意思提你的父皇?”真够厚脸皮的,“你父皇知道你这些时日常常来他嫔妃的宫里吗?” 楚蔽盯着她,目光深邃了起来,像是豺狼虎豹似的严肃,沉声反问道:“我是皇子、你是嫔妃,那你不怕我时常造访此殿,与你有了……” “有没有你心里清楚。”咸毓毫不在意地截住这个抄袭犯的鬼话,“我方才不是说了吗——真有何事,你也可不惧世人的眼光。不过,”咸毓嘲笑了一声,“不过你方才只是框我对吧,你想让我死,只需要一个名头,你装什么弱小皇子名节受害人?” 她又还是说胡话了。 楚蔽不由地静下心来。 他转而好奇问道:“你这些说辞,都是你阿耶教你的?” “你别动不动提我阿耶了,我又不是‘爸宝女’。”咸毓临死不惧,什么都不怕了。 之前在埋酒的树下同他唠嗑,是她犯了好心,以为他是个不受宠的小皇子,跟皇帝大叔关系不亲密,所以她就简单表达了一下这个世上还是有美好的一面的意思。 此刻咸毓厌烦道:“我管你同你父皇的相处到底是如何?这都是你们皇家自己的事。而我只是个远道而来的小嫔妃。试问一个不受宠的美人,怎能同你这个御前最为优秀的儿子相提并论?我去找陛下告状说你要害我?那你说陛下听谁的?帮谁的?都这会儿了,你还想给我挖坑呢?” 楚蔽抬眼看她,眸中犀利:“你想受宠?” 咸毓闻言瞥了他一眼,被他这奇怪的神色弄得瞬间的就脑洞大开,她惊讶道:“怎么?你又换了心思了?不想杀我了?” 楚蔽垂眸,不置可否。 脑中又回想起方才她“不惧世人眼光”的那番言论,一时也觉得有趣。 他默了几息,倒也大方承认了。声音也不自觉的放缓了些:“嗯,不杀你了。” “——然后你想让我这个小嫔妃为你所用,对你唯命是从,听你的安排去争宠,成了陛下身边的一枚你的棋子?好助你成就大业!” 咸毓觉得她完全猜透彻了。 呵,男人,果然都是这么狗。 楚蔽:“……” 他忍耐了下来,闭了闭眼。 ……但这回是真没忍住,抬手就曲指轻敲她的额头:“你莫说胡话了。” “哎呦,”咸毓仰头往后躲,“你怎么还打我!” 楚蔽问道:“你昔年在家中都是看什么闲书的?” 史不史、传不传的,难道是话本和茶馆说书吗? “我不读书!”咸毓理直气壮。 经美人是草包美人,肯定没读什么书。 他现在就是在面试的环节吧?好家伙,如此的猝不及防,不经意间测试她的本性。这人手头还收买了多少的棋子呢? 楚蔽想起她曾在此殿西处荒地的行径,便转而说道:“若是觉得平日里闲闷无趣,我可赠你几本书瞧瞧。” “你干嘛?贿赂我?”咸毓紧张了起来,这人怎么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之前还一副要杀她的样子,现在开始怀柔政策了?不会是…… “你不会想让我死了也不做怨死鬼吧?”咸毓问道。 这样杀了人也用不担心冤魂再来找他报仇了,真是好心计。到这时候了还能给自己营造一个完美无害的好形象,不贵是典型的古代皇权政治家。想到这里咸毓就在替女主可惜,女主小姐姐她人美心善的,光摊上了这种男主,唉…… 楚蔽又敲了她一下额头:“又想到哪里去了?” “哎!”咸毓伸手捂住自己的额头,“你又打我?” 他搞什么花花肠子呢?现在来卖好人卡她才不收呢。 咸毓脑中胡思乱想着。假如他接下来真的要把她送到皇帝大叔身边,炒作一番让她变成新晋宠妃,那她接下来该怎么应对? “说不杀你就不杀你了,”楚蔽面上无甚虚假之意,他耐心劝道,“你莫要再胡思乱想了。” 咸毓狐疑地看着他:“你确定是我胡思乱想?” 一开始她就以为他今天才是胡思乱想的那一个。大晚上好好的突然跑过来想灭她的口。 楚蔽叹了一口气,解释道:“我不杀你了,你总该信我不是楚霰了吧?” 咸毓听了反而想往后挪了:“你当真?还是虚晃一招?” 楚蔽袖中的手动了动。 咸毓立马闪了闪。 楚蔽一顿,他只是伸手拧了拧眉:“你先同我说,你何时开罪了楚霰,使得他想杀你?” 咸毓抱起了一团皱的被衾,看着他:“你真不知?” 楚蔽循循善诱:“你且说来。” 咸毓却沉默了。 楚蔽疑惑地看她,主动说道:“可是因楚霰曾与太子妃有旧情之因?” 咸毓闭紧了嘴,只抬眼眨巴眨巴地看着他。 楚蔽心中一闷:“你莫要对我防心这般重。” “那你难道防心不重吗?”咸毓回嘴道。 楚蔽一顿,承认道:“可我如今也未再怀疑你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59节 咸毓一撇嘴。 他说的意思是,他以前防过她、现在她防他,他们两两抵消了。 他倒是说得公平公正似的。可是别以为她真是草包!这背后分明还有不平等的参量在:她和他身份地位上面不等,哪来什么两两抵消。 “你不是楚霰?”咸毓问道。 楚蔽颔首:“我何曾承认过我是楚霰。” 咸毓确认地问道:“你想用你不会杀我,来证明你不是楚霰?” 楚蔽拧眉。 他不想杀她是一桩事。 他不是楚霰是另一桩事。 咸毓看他动不动拧眉的帅脸,忍不住问道:“那日北苑球场小殿,你不愿现身见众人,是因不想面对太子妃?” 楚蔽闻言,觉得她这问话有歧义。 他那时确实不便现身,躲于暗处看那太子妃会如何同她打交道。但她这话说得,还是未有打消对他的误解。 知她转不过脑来,楚蔽生出了耐心,“你且听着,那楚霰与太子妃的旧情,那是他二人之间的事,你我皆是旁观者。是以你若不信我并非楚霰,我大可以同你在此探讨一番他二人的旧事。如此坦荡的旁人之言,你该信我并非楚霰了吧?” 咸毓也听懂他的话了。 如果是男主楚霰本人,现在还不会将自己心中的爱恨公之于众,确实肯定不会拿自己的瓜当做谈资的。除非他已经是个心理扭曲人格分裂的大变态了。 ……哎,其实她在第一次见他时,就觉得他长得不像是男主。如果不是他今天突然凶狠了起来,她怎会认为他是楚霰。现在他这么耐心的说,她不可能听不懂。 “好吧,”咸毓点了点头,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酷盖,抱着被衾,心中藏着一丝淡淡的低落,“你不是楚霰你还想杀我。” 她纤细的脖颈上留着数道红痕,被长发挡着烛火光都依然清晰可见,低垂的羽睫扑闪了两下,垂眸不知又在想些什么。 楚蔽手指颤了颤,说道:“你就当我方才疯了。” 咸毓抬眼,满是怪异地问道:“你时常发疯?” 楚蔽一噎,颔首愣是应了下来:“算是罢。旁人都是这般说的?” 咸毓有些意外:“之前同你打交道时,也没见的你像今夜这般疯狂呐。” 他这是藏得深?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你近来是受什么刺激了吗?” 楚蔽:“……算是罢。” 咸毓忍不住好奇打听道:“什么刺激呀?” 楚蔽盯着她的双眸,沉声道:“教人发觉了我与你又来往。” 咸毓一听又是和一开始有些相像的答案,不由地反问道:“你不是都有杀人之心了吗?那你与其杀我为何去不去杀撞破你的人?我好欺负吗?” 自是因他原想不受其扰。 不过眼下,楚蔽嘴角细微地弯了弯,说道:“我不是你口中的楚霰,不是王爷,只是你口中的‘殿下’。你不介意我同你来往?” “你是楚霰我也不介意啊,如果你不想杀我的话。”咸毓也不分什么人。 楚蔽嘴角淡了下去。 “你同人都这般没有防范?” 咸毓点头:“每天防人多累啊。” 她就一条咸鱼,没精力防范谁。 光她不得不等着男主来送她盒饭这件事,她都觉得累得慌了。 不过今天刚才整那么一出,都像是一场提前彩排了。 咸毓一边消化着,一边心下又有些空荡荡的。 一时之间人就有些恹恹的。 “经美人。”楚蔽突然开口喊她。 咸毓慢吞吞地应了一声:“干嘛?” 见她对此称呼毫无反应,楚蔽提醒道:“我在你的榻上。” 咸毓奇怪:“又不是我邀你上来的?你刚才不是想杀……” 这前半句话说得有些歧义,咸毓顿了顿,问道:“好了啦,你被谁撞见了我们两暗地里勾结了?” 现在他是想找她一起灭了别人的口吗? “正是因那日。”楚蔽意有所指地说道。 咸毓疑惑:“哪日?” 楚蔽不疾不徐地示意她不远处。 咸毓跟着他的示意,望见了不远处的……屏风。 ……嘶,为什么又要提那晚社死的事情。她以为早就翻篇了。 咸毓岔开话题,突然一脸正色地问道:“殿下,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楚蔽缓缓凝视她的脸,不动声色地回道:“你问吧。” 咸毓:“你,杀过人吗?” 她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快速地补充道:“你不愿回答,我也可以不听的。” 她一脸忐忑,但楚蔽的心下也并非是枯井无波。 静谧的殿内响起了他微凉的嗓音:“……我杀过。” “……嗷。”咸毓倒也不意外。 楚蔽看着她,说道:“日后应当也不会杀你了。” 咸毓抬了抬眉毛:“你先别怎么早放话呀。” 立“flag”可不好。 “你不信我?”楚蔽问道。 咸毓弯起来眼睛,笑道:“我信你呐。” 楚蔽闪了闪神色,说道:“你这般模样,若是换做旁人,将你拐到了错路上,你……” “那杯茶里你该下毒的,”咸毓出声打断道,面上带着少有的认真,“如若你真当想杀我。” 她大方从容地看着他的眼睛。 楚蔽竟从她的眸海中瞧出了一股莫名的气势来。 他张了张嘴,没跟着回她的话。 咸毓促狭地笑了一声,有些爽朗,转而说道:“好了啦,你我‘关系匪浅’,在还未被人当场抓获时,便还同往常那般合作可好?” “……”楚蔽掩下自己眸中古怪的失望之色。有那么一瞬,他想脱口而出些什么,但又觉得她从来就未深思过。 他复又抬眼瞧她,问道:“你当我方才是在故意惩戒你?” 而她至此确实也未同常人那般泪水涟涟,反倒是比她还气上了。他委实好奇,问道:“你昔年远在京外,为何知晓这么多京中之事?” 问完楚蔽也觉得自己有些不妥。她哪是知晓许多京中之事,除了她口中那对人之外,她可是对宫中之事都不闻不问,落下了不少的消息。 于是楚蔽接着问道:“民间有许多有关于楚霰与太子妃的说书、话本?” “啊?”咸毓没想到他这么想,含糊回道,“啊就一本吧。” 她紧急补充道:“你要看吗?我没带过来。咳,大致也忘了,话本名叫什么都忘了呢。” “我看那些作甚,”听她干咳,楚蔽问道,“嗓子还疼吗?” 咸毓:“我疼难道你帮我去倒水?” 楚蔽:“……” 咸毓耸耸肩,捂嘴打了个哈欠,问道:“殿下,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时候也不早了,我想……” 楚蔽:“有。” 咸毓摇摇头:“关于男、那个楚霰同太子妃的什么爱恨情仇励精图治大开后宫的,我真的没力气讲给你听了哦……” “这后宫不大。”楚蔽说道。 “怎么不大了?”咸毓回想她之前没几回的出门之行,脚都走得累死。 “你以为这后宫很大?” 咸毓忍住第二个哈欠,回道:“后宫大不大呢,那是地界锁定的,摆在那里的事实,殿下就别你以为我以为的了。” 她打算等会儿礼貌送送这尊大佛。唔,就送到桌边吧,她顺便再喝口水。 “你可曾侍寝过?” “!”咸毓一个激灵,别说喝水了,她差点被口水呛到,人都从困意中清醒了过来,“哈?” 他目光流转,就不动如山地看着她。 咸毓也没多想,依稀记起来了:“我不是同你说过我这里曾经遭过贼吗?那回就是被叫去了。” “……” 她竟然回得直愣愣。 楚蔽也径直问她,神色中带着异样地瞧着她:“你不觉得同我说这些话有些不合适吗?” 咸毓一脸懵:“不是你问的我吗?” 正是钓她话的楚蔽:“……” 咸毓见他面色有点儿僵,也不懂他在僵什么,她顺着他的话回道:“就那日的膳食很不错……”呃,她的注意力在那儿,还有还有,“哦,那日陛下没来后宫呐。其他我也不太晓得。” 这人怎么一副妇女之友似的。 咸毓谨慎了起来:“你该不会是……” 楚蔽:“是何?”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60节 咸毓:“你该不会是真的如同楚霰那般,想捧红一个小嫔妃为你所用,筹谋着助我去争宠吧?” “你觉得楚霰是那种人?”楚蔽先问道。 “我觉得殿下不是这种人吧?”咸毓问道。 “你不想争宠?”楚蔽又问道。 咸毓皱了皱眉:“你套我话呢?” 楚蔽一顿:“何以见得?” 咸毓无奈道:“我的身份,我开口说不愿,我不就是大不敬了吗?” 楚蔽:“……那你不愿?” 咸毓也不直说,问道:“我能说吗?” 楚蔽却凝着她,问道:“是因你有心上人了?” “啊?”咸毓摇头,“没有呀,你为何这般想?” 楚蔽看着她的神色,说道:“你先前几句不离楚霰,还以为你对他心怀情愫。” 呃,咸毓快嘴道:“我喜欢谁也不会喜欢他呀!”找死呢。 楚霰点点头:“你说的正是。他已娶妻,后院也不缺人。” 咸毓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他怎么有一副老一辈似的劝解口气了? 她嘀咕了一句:“你说的这些话,该同太子妃去说啊。” 管她什么事。 楚蔽回道:“太子妃比你懂多了。” 倒是她,怎就仍带着未出阁的女儿家的天真心。 他忽然想吓吓她,紧接着说道:“那若我真如你所想,想送你去‘父皇’跟前博得盛宠呢?” 果不其然,只见她惊疑不定地瞪大了一双眼珠子,满脸不乐意道:“殿下!” “经美人。” 咸毓咂舌:“你干嘛呢?” 他今天真的有些难缠,肯定是哪里还不满意呢。 索性现在两人冰释前嫌了,咸毓努力地想了想,坦白道:“哦对了,上回是你许久没来,我也无法转告与你,那日过后,又有新的人来探望我了,就那个……叫裴順仪的。” “嗯。”楚蔽此刻的心思并不想听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的事。 咸毓却煞有其事地跟他分析了起来:“你先前只同我提过太子妃一人,我还真没想到转日又来个裴順仪。你说太子妃可能惦记我的殿里埋的宝藏,难道裴順仪也会惦记吗?我觉得不像呐!所以我猜她应该不是暗中觊觎宝藏的人吧?” 楚蔽气定神闲地说道:“你又好心当旁人都是善人了。” 咸毓大为不赞同的回道:“我也没觉得太子妃是坏人呀。” 楚蔽轻笑一声:“哦?那只轮到我是恶人了?” 瞧他这问得。 善恶本就难以界定。 他这个配角,何必同人家小说主角较上劲呢。像那个谁,楚雩那种的,就是非常恶劣的了。可咸毓觉得酷盖除了跟人抢这个殿里的宝藏之外,其他也没那么严重。 楚蔽见她不作答,问道:“你回不上来我的话?” 咸毓只想的是,他今晚怎么这么多问题。 哪有回不回得上来的说法,她只是觉得他根本就不必问这种问题。 好不容易打消了杀她的念头,他到底还有什么想法想不开的? “恐怕我在你眼里是个恶人吧?”楚蔽寒声说道。 又杀过人,又是个对她有过登徒子行径之人。 她倒是装作一切都未曾发生似的。想同他撇清关系? “哪有!”咸毓正好想起了一件事,“殿下你人挺好的,我不会看走眼的。” 她先给他发了一张好人卡。 “是么?方才谁那般动怒了?” “有吗?没有呀。”咸毓耍赖,她抓紧说正事道,“我帮殿下探宝,殿下可要答应我,照看好团儿。” 楚蔽不解:“你对她如此上心,今后就仍留着她在身边伺候就是了。” 今后往后什么的,真的不怎么好说。 咸毓突然也不想和他详细说了。甚至包括以后的道别之言。 但她顿时觉得现在有些累了,咸毓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含糊地回道:“我就是想,以后若是我不在了……” 楚蔽怔了怔,问道:“你为何又这般作想?” 咸毓坦然:“你看,你刚才是真想杀我吧?你若是没留住手,此刻我不就是不在了么。” 她的话说得哀婉,但楚蔽见她满脸唯有困意。 “我不杀你。”他说道,“日后也无人能杀你。” 咸毓竟然觉得他有点儿天真了。 命运有时候就是那么的无常的呀,酷盖。 她腰酸手疼,随意地侧身支撑在一旁,说道:“你又不是皇帝,你放什么豪言……” 楚蔽看着她:“那你也可找‘他’护你?” 咸毓觉得他这话带着一丝的试探。 她头一回见识到了小男孩的心眼多。 可是她现在已经困了,脑子是真的不够用了,她懒洋洋地回他道:“你又扯回争宠了。盛装打扮,巧笑嫣兮?以色侍人,勾心斗角?新人旧人,来去匆匆?”最后没过几年皇帝大叔就要嗝屁了,折腾个什么劲呢。 楚蔽问道:“若是并无那些差池呢?” 咸毓摇了摇困倦的小脑袋,在酷盖面前说起了大实话:“就算能一时受宠,步步高升,哪怕日后万丈的荣华富贵,那仍难保证来日的盛宠不衰。” 他作为不受宠的皇子,他应当懂这些道理的吧? “难道……”咸毓懒懒的倒在一旁,“靠多生几个儿子,给自己保一席之位?”她迷迷瞪瞪地瞧着他,“多生几个你的弟弟?”那不全是他们兄弟的竞争对手了吗。 她没注意到的是,楚蔽此刻的神色有些默然,不知是否也是回忆起了自己儿时的事。 他没出声,咸毓就有些忍不住打盹了。 困意排山倒海而来,她瞬间秒睡。 呼呼大睡中,脑海里还闪现在自己上辈子在现代家里的景象。 因为她职业的原因,她爸妈从来没有到点催她谈恋爱结婚过。 成年后,她平时放假回家,她在家里也是无忧无虑的,从来也不会被左邻右舍、三姑六婆问这些家长里短的话。 咸毓以前觉得可能是凑巧,但现在反应过来是不是她爸妈把她保护得太好了? 梦里见到了她想念的父母,咸毓有些恍惚,又有些激动。 她爸上来一句:“吃了吗?瘦了啊。” 她点点头:“是啊,古代就算是在皇宫,也吃不到好多食品。” 她爸:“那可不是,你早些回来,爸爸亲自给你烧一桌菜。” 咸毓却回答不上他的话。 她爸却像是不在意她说没说话似的,只顾着继续说道:“工作累了就歇会儿,没必要太认真,人家内卷就让他们卷去吧,不如多吃吃爸爸给你做的鸡肉卷。” 咸毓摇摇头:“鸡肉卷我应该还是吃得到的吧,前些时候,我还同殿下一起吃了醉虾呢。” 她爸仍然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似的,继续唠叨道:“最近旅游团可便宜了,我和你妈还等着你一起陪我们去旅游呢。你就一个十八线小演员,走在大街上肯定不会被人认出来,没人找你签名的时间,你就可以多吃一份小吃了。” 梦中的咸毓摇摇头:“可是酷盖吹牛说他要捧红我。” “你厌恶那些嫔妃?” 咸毓仰躺着,被人轻轻地拍了好几下脸,又活活被他拍醒了。 咸毓睁开眼,看着面前简单粗暴的酷盖:“……啊?” “你先别睡。”他说道。 咸毓难以置信!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想压榨劳工呢? 今晚是什么知心姐姐夜间电台环节吗? 她缓了缓,回过神来:“……讨厌谁?后宫的嫔妃吗?因为她们勾心斗角?” 楚蔽就这么盯着她。 咸毓伸手摸了摸自己耳后的碎发,继续慢吞吞说道:“我不讨厌她们吧?我哪有那么多讨不讨厌的人。她们过的是自己的日子,我过我的日子。我觉得只要我够懒,我和她们之间应该也不会有些打搅吧?” 而且她记得目前她认识的几个小姐姐大多数人还都挺好的,“而且我觉得她们各个都很优秀,可能她们争宠起来确实会成功,皇帝大……嗯,陛下可能就是喜欢年轻灿烂的花骨朵呢。” “你不也年轻?” 她就一咸鱼他问什么问。 咸毓相信了一下自己跟人争宠的场景,只觉得不可能。 “我不会的啦。”咸毓坚定道。 “你怎就咬定你不会去争宠?”楚蔽问她。 咸毓困得要死,真不知道他还在同她说些什么罗里吧嗦的事。 她实在撑不住了,就彻底了闭上了眼睛。 困意来势汹汹,早没了前几日晚上觉浅的症状。 …… 咸毓一觉睡得昏天黑地,转天也是因为清晨大亮的日光打到了她的脸上,她才挣扎着有些醒了过来。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61节 她觉得好累,一早起来还有些热。 于是她下意识地就把身上的薄衾给掀开了。 掀走薄衾之后,她闭着眼想继续睡。这个时候,她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似乎她自己身上穿着外套,像是昨晚睡前忘记脱了。 怪不得她这么热。 咸毓闭着眼,把手伸到自己的胸前,想解开衣裳。 ——啪。 她的手背却打了一下。 咸毓不爽,拱了拱自己侧着睡的身子,她又找了个新的合适的位置,稍微凉快了一些。 可是凉快也是一时的,才没过一会儿,她就觉得凉快的位置就被她焐热了。 咸毓难受地推了“它”一把,伸手又想闭着眼脱自己的衣裳。 ——啪。 她的手又被打了一下。 咸毓缩了回去,自己揉了揉。 先是又迷了一会儿的回笼觉,但是还是太热了。 她昏昏欲睡地又伸手回到了自己的领口处。 ——啪! 咸毓:“!!!” 她醒了! 顿时怒而睁开了双眼。 面前的酷盖冷着一张脸,还是放大版的。 咸毓以为自己恍惚看见幻觉了。 接着,那幻觉酷盖径自从床榻上坐起身了。 窗外倾斜进来的日光打到他冷白的侧脸,映着窗牖的几条细细的影子。 雨夜后的清晨,阳光明媚。 一阵轻快的鸟鸣声在窗外响起。 空气中都是新鲜的气息。 而坐起身来的楚蔽垂眸看向了身侧的她,淡淡说道:“你我这算是同床共枕了?” 作者有话说: 楚蔽:里程碑! —— 我的五一只有今天一天(t-t) 第58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毓人没醒透, 但确实也醒了。 她正被脑海中突然开机的动静吸引走了注意力。 许久未冒泡的系统出来后就激情澎湃地开麦了起来:【你完了!你完了!】 这咬字分明的腔调怎么听都像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语气。 咸毓:我能申请静音晨间噪音吗? 系统:【我噪音?我就一良民、良系统!倒是你,你完了!】 咸毓不知道它大早上在兴奋啥个劲。 她既没有听了他幸灾乐祸的话后感到慌张,又还挺好奇的,于是她淡定地问道:那你告诉我, 我完什么了? 系统:【你别装了, 你又不是真草包。】 咸毓:我朝你装什么了? 系统:【你还不承认!你昨晚……】 咸毓:哦原来是昨晚啊。昨晚好像是差点要死了。所以你这是数据卡机, 现在才延迟播报吗? 系统倒吸一口气:【我不跟你贫嘴!昨晚你们什么互动你心里清楚。】 咸毓:你这句话有点儿像废话。 系统:【……】 系统:【你别不承认,我问你, 你昨晚干嘛生气?】 咸毓:我干嘛生气你心里清楚。 系统算是见识到这人起床之后的废话程度了, 它哼了一声:【昨晚我没在场呐。】 咸毓:好啊你带薪旷工! 她虽然没有考虑过危机关头喊它的想法,但是她知道它不靠谱和它真的不靠谱之间还是有点区别的。 但系统一点儿都不肯认下:【我哪有!昨晚我是被迫屏蔽下线的好吗——因为你俩擦边了!】 那滚来滚去的场面,一下子就触及了如今日益敏感的尺度线, 它的后台当场就直接自动被糊上了一层又厚又丑的经典马赛克。 所以它能见到的,就只是配合着马赛克之下的声音对话……这简直比什么都没得看更难受。那滋味宛如被封号似的索然无味, 它还不如直接挂号下线呢。 咸毓疑惑:杀人放火的擦边?那也不是我犯罪呐,顶多是酷盖露出了潜在犯罪倾向? 系统一听她提起某人来就脑壳疼:【啊是是是,就他吧就他吧,别的也先别管了, 你就说, 你昨晚为什么那么生气呢?】他欠欠地问道。 咸毓:怎么了嘛?我有生气吗?就算我生气了难道很稀奇吗? 系统就像是个双臂交叉围观吃瓜的群众:【你可别说你当时有些生气的原因是以为他是骗你的男主。】 咸毓:有点儿吧。 系统:【你别含糊, 我当时可是闻到了酸、味、的!】 咸毓:哪来的酸味?你机器生锈了需要除锈的那种? 系统:【你少来插科打诨!你昨晚比他还激动的原因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你误以为他是男主而已吗?你到底在酸什么?】 咸毓:你们系统现在转行到兼职拷问项目了?我拒绝回答。因为我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如果你非要说有酸气, 那难道一定是我发出来的? 系统:【他当然……】也有。 它还没说完,咸毓就打断道:所以也有可能是你散发出来的! 系统痛心疾首道:【你就扯谎吧!你说说你一个穿书的, 平时懒得要死, 现在还和别的角色勾结上了关系!你现在都开始护短了!】 昨晚两个人都冒着酸气, 它看不了、难道还听不出来? 系统贱贱地问道:【请问这位女主, 你昨晚以为他是男主的时候,你的心情如何?】 咸毓:刚才不是你在说我有生气吗? 系统;【没想到你竟然是如此倔强之人!你当时肯定不爽呦——小说男主肯定是属于小说女主的呦。】 咸毓:你怎么又说废话了?没事就挂了吧。 系统:【……?】好无情的女人。 这时,床榻上又响起了清凉男声、 “还没醒透么?” 楚蔽随手束发,侧首看向此刻仰躺着的人。若不是她是睁着呆滞的双眼,她一动不动的样子都像是还睡着着。 楚蔽曲了曲手指。以往夜里唤她醒的时候,拿手拍她脸倒也没觉得怎样,现在她醒着时,他却一时有些不知如何下手了。 “经美人。”他说了第三句话。 虽然他以她以为的身份喊她这一称呼时,她从头到尾没带慌张过。 咸毓仍然一动不动地瘫着,她眨巴眨巴眼,斜视一旁的人:“殿下,你怎么在这儿?” 楚蔽转过头来,静静地看她:“那要问你了,谁教你昨晚话还没说完就睡着了。” 睡着了那当然是因为太困了,咸毓有些茫然地看着他:“那你之后为何不走?” 楚蔽:“……” 她是还没睡醒呢,还是原就如此的无情? 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是啊,你我为何睡在了一张榻上?你全忘了?” 咸毓躺着,回想了一下。 昨晚后来好像是他还要和她聊、不许她睡,而她秒睡的功力恢复了,就不管不顾的先睡了。 至于临近睡“死”过去时,他那些罗里吧嗦的话,她其实早就一点儿都没听进耳朵里了。 咸毓懒得动,她说话带着些起床之后的气音:“那什么?都早上了你快走吧,一会儿团儿都要醒了。” 楚蔽无论如何都没设想到她醒来之后竟然是如此平静的反应。 她活到这个年纪了难道还不知男女有别?况且是以她以为的她与他之间的身份名义。 他盯着她,说道:“原来你也知,不能教人撞见。” 咸毓有点恍惚。 怎么今天一大早,一个两个的都觉得她像是在故意装傻充愣的。 她现在醒了,也并没有呆滞。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在一张床上睡了一晚上。当然这种事情,别说是古代了,哪怕是在现代也容易不清不楚的。 但是在她看来,其实他两相当于是朋友之间结伴野营,合衣在同一个帐篷里凑合了一夜。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62节 咸毓回道:“我以为你白日里会有事要做。” “……”楚蔽淡淡地回道,“我无事要做。” 早朝已迟了,往常若是他出宫未归,万良到点了也会去宣布罢了当日的早朝。所以他现在一点儿都不急。 他面无表情地提醒道:“你若是醒了,不如继续回复我昨夜问你的话。” “昨夜你问了什么?”咸毓厚着脸皮问道,“……我忘了。” 她哪还记得那么清楚。 不过她担心道:“殿下你大白天的太显眼了,一会儿团儿真的就要醒来了。” 楚蔽摸了摸自己袖间的刺绣,问道:“你不愿争宠,是因你本就没那个心思。” 咸毓躺着点点头,倒也承认了:“是呀。” 楚蔽:“你这话若是被传了出去。” 咸毓:“你告的状?” 楚蔽:“……” 话儿都说了,咸毓也不后悔,她胆大包天地说道:“若是被陛下知道了,那我也只能告罪了。陛下他大人有大量,应该不会同我一个小人物一般见识吧?” 皇帝大叔一把年纪了,哪有空理她一个小炮灰的角色。 “再说吧,我觉得我应该也争不了宠。红颜易老,我又不温柔,又不贴心,又不善解人意,又不聪慧……后宫那么多人,我进来了怎么可能脱颖而出。” “你怎能断定他人之喜好?” 咸毓懒笑了一声:“唔,我不是说了吗,因为我可以肯定的是,我自己的意愿呀。” 她这话说得尤为放肆,楚蔽头一回听到这种口径。而且并非是他因身为皇帝才不容易听到这种话。 他默然地看着她,倒是温和地问了句:“你不起?” 咸毓厚颜无耻地笑了笑:“嗯,我还没睡饱。” 楚蔽有些失笑,又忍了下来。 他状作凶恶地说道:“回头我就告诉‘父皇’说你在编排‘他’。” 咸毓毫不慌张,随口说道:“那我敢编排的人多了去了,回头你敢听我就敢说。” 说了后半句时,咸毓又觉得有些不妥。这好像是在约他下一回见面似的。 她伸手,扯了扯一旁的薄衾,没扯着。一旁的人却长臂一挥帮她搭把了手。 “谢谢啊。”咸毓彻底地摆烂了。 “嗯。”他竟也不再多言,不知在想什么似的,留了一句“你且继续睡吧”,就起身下榻离去了。 …… 清晨的东日明艳,一群鸟儿叽叽喳喳地略过两仪殿的殿檐。 万良见他等的陛下终于回来了,连忙迎了上去。 “奴婢唤人过来伺候陛下洗漱。” 楚蔽大步往里走去:“端水进来便可,朕有手有脚。” 他转而问道:“无姬回宫了吗?” 万良回道:“这半月来他们都常驻在宫外,无姬就算跑回来得勤快,今日许是不会回宫了,陛下若是急召,奴婢便去……” “倒也不是很急。”楚蔽说道。 言罢,他顿在御案前默不作声。 万良心里还在贴心缕着事务的紧要主次。 陛下唤无姬,便是有事;陛下不急着唤无姬,便不是急事;但陛下总归是唤无姬有事,那他还是早些唤无姬回宫吧。 刚想到这儿,万良不经意地闪了目光,接着就一愣。 陛下白皙的脖颈上,突兀地留着好几道红痕! 那红痕一点儿都不像是打斗时遭受的伤痕,可虽然瞧着明显不致命,但还是有些深重了。 这是出了何事?! 楚蔽回过神来,就见万良盯着他的脖颈。 他一顿,朗声道:“朕去换衣裳。” “哎!哎!”万良回过神来,“奴婢这就给陛下拿件领子高的。” 楚蔽:“……” 万良忍不住问道:“陛下昨夜去了咸池殿?那奴婢稍后是否得去……” “你莫要多想。”楚蔽打断道。 万良有些冤枉:“奴婢也不想呐。” 楚蔽:“……” 算了。 “你先将无姬唤来罢。” 万良有些劝谏的语气:“这……无姬还小,他懂什么。” 楚蔽揉了揉额头,难得有些无奈地说道:“朕有正事问他。” 作者有话说: 系统: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 万良:有什么是我不能知的 第59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日头收拢了些。 望云亭边的桃林下, 立着两道身影。 甄才人微仰着头,望着头顶上方。 也不知她的眼中落的是桃树枝丫,还是透过树枝望远方的云彩。 “才人,这桃花都谢了。”她身侧的小宫女说道。 甄才人像是没听见身旁宫女的声响似的, 仍然保持着自己仰头的姿态。 “这枝上都结了桃果。”小宫女进而又说道。 她的双眸从桃枝上转了过来, 见甄才人仍不言, 便问道:“才人,这天色莫不是要落雨了, 奴婢出来没带伞……” “那回去罢。”甄才人终于动了动嘴。 她转过头, 认真打量着身旁的小宫女,开口问道:“你叫什么?” “奴婢唤小惜。”小宫女有些激动,她调到甄才人身边已经有些时日了, 近来郁郁寡欢的甄才人直至今日,终于同她认真说话了。 甄才人闻言问道:“小溪?溪涧的溪?” 小惜连连摇头:“回才人, 是惜福的惜。” 惜福的惜,惋惜的惜,珍惜的惜。 甄才人一顿,倒也不再多言。 …… 回到相思殿后。 小惜见桌案上放着食盒, 笑着赞道:“高婕妤处的姐姐人真好, 竟帮奴婢也领了食盒。” 说着她动手揭了盖子。 甄才人好像有些乏了, 坐在不远处的榻上, 看着窗边的空瓷瓶。 小惜将最上层的菜取出后放在桌上, 又揭开了隔层,她极其自然地翻过面来。 隔层背面沾着一张细薄小纸。 她快速地瞥了一眼展开后的纸面, 而后塞进了自己的袖口中。 “才人快来用膳, ”小惜布好膳后, 转身朝甄才人走去, “才人莫要饿着肚子。” 甄才人由着她拉起了身,慢慢走到桌案旁,坐下后提起了筷子。 这几日她是有些消瘦了,自从前不久自己的贴身宫女投河自尽后。 好端端的身边人就没了性命,总归是有些心凄凄。 远道而来进京选秀,甄才人好不容易在入宫时挑了一个符合自己心意的小宫女。 那小宫女忠心又聪慧,往日里伴在身边,颇为应手。 又回想至此,甄才人抬头问一旁立着的小惜:“你识字吗?” 小惜面上一怯:“奴婢识得自己的名字。” “嗯。”甄才人面上不显,舀了一勺粥。 心下难免有些失望。 不过这回也不如当时刚选秀时那般有机会由着她们几个新晋的嫔妃选了。小惜也是因她身边有了空缺被紧急调过来补上的。 “才人……”过了片刻,小惜仿若大着胆子对坐在桌案旁的甄才人说道,“您又是在想念前头的那位姐姐了吗?” 她说着眼泪就夺眶而出:“才人莫要难过了,斯人已去,那姐姐在那日必是忠心耿耿为了才人着想,奴婢觉得她必是不曾后悔!奴婢、奴婢往后也是会对才人一片忠心!” 甄才人冷清的面上露出了一丝触动。 “罢了,”她哀叹了一口气,“那日的确因我得了太子妃的赠琴,急于藏起来,才……” 小惜擦干眼泪,急道:“才人莫要自责。才人和太子妃哪有错?要错也是那……”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63节 她说到一半又不敢将话说尽了。 甄才人却也并未否认,跟着说道:“太子妃自是为人心善。可是……如今东宫却深陷囹圄,真教人担心。” 陛下突然对同父异母的兄长起了明晃晃的防备之意,眼下大家都早已听说了。所以甄才人有些担心受了牵连的太子妃。 “不知太子妃这几日过得可好?” 小惜也皱起难过的眉来:“才人心善,可是……以才人你一人之力,怎能援救太子妃?才人不如再找些其他主子一同出出主意?” 甄才人一听,倒是认真思索了起来。 可那与太子妃颇有交情的裴順仪却是个在宫中难以热络的性子,在这之前她也不是没吃过闭门羹。 所以她一时也未曾想到还能找那个人能同她心有灵犀的。 “呀,”小惜突然想到,“奴婢记得那日北苑球场中太子妃曾救国经美人,才人若不找经美人商量一番?” “这……”甄才人倒是也没想到过。 不过她又转念一想,这经美人确实也有件殊于常人之事,便是曾经被陛下亲自点了侍寝,虽说后来众人皆知她又被原封不动地送了回去,但或是也可以见得,经美人未尝更受陛下的青睐? 甄才人心下顿时多了一些底来。 * 咸毓睡了个长长的回笼觉,起来时已经快要过了午间的饭点。 正好她睡得有些没有胃口,团儿匆匆赶去膳房,倒还是如愿提了一食盒的面食来。 所以当甄才人携琴造访咸池殿的时候,咸毓刚洗漱完坐下来吃面。 咸毓叮嘱过去膳房前的团儿,说倒是摆食盒时,记得要汤面分离。 团儿努力照做了,提食盒回来打开后,面倒是也没有坨多少。 面条白润又有劲道,除了青菜叶和配肉,膳房的厨子还卧了个火候地道的荷包蛋,色香味俱全的一份汤面倒是把咸毓的食欲给唤醒了。 可是眼下来了客人,团儿就从桌旁的凳子上站了起来。 甄才人冷淡的面上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她倒是头一回见宫女同嫔妃坐一桌用膳的。 咸毓也捕获到了甄才人的神色。 哎,这就是来外人的麻烦之处了。 平时她和团儿当然一直是一同吃饭的。只不过团儿确实还有些放不开,就比如说眼前的汤面,两人刚坐下分面时,团儿一如既往坚持先要坨了的那部分。 而现在来了外人,那团儿肯定是不敢再继续坐着吃下去了的。 没办法,团儿现在不吃,她的面会更加坨了。而咸毓不愿让自己那份也跟着全军覆没,所以她是真的一点儿都不想停下来。 至于待客之道就只能凑合凑合了。天大地大吃饭睡觉最大。 要不是一旁有个团儿,日子过得没心没肺的咸毓根本就没认出对方是甄才人。 不过对应脑海中的库存记忆,咸毓还是记得对方的。 这个甄才人,人如其封号,是个有才学的。如果说原身选秀中选了是靠一张脸,这甄才人那就是靠才气入选的。 不过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有才之人了,更何况是京城皇宫这种地界的。所以甄才人选秀也就封了一个才人。 至于别人接下来的未来命运走势如何,咸毓就不太熟悉了。毕竟不如和她有对手戏的朱宝林。记忆中,没对手戏的甄才人的其他具体资料信息,咸毓是一点儿都不清楚的。 但她们左右都不过是皇帝大叔最后一批选秀新人了。新嫩芽怎么斗得过老江湖,她们这些末位嫔妃排大戏的时候的主要作用也不过是在角落里场面的。 未来那些时日应该也没几个能抓住最后的晋升机会。大家半斤八两,都是炮灰。 这时,甄才人实在是难掩自己的怪异之感。 她忍不住问道:“经美人,你为何要将披帛围在自己的脖子上?” 咸毓:“……” 那当然是她起床之后发现自己脖子上都是昨天晚上酷盖发疯掐她导致的“杰作”。呼呼,也不知道她还施其人之道后的酷盖脖子上也会不会有?早上醒来时她没注意留心看。 “啊哈咳,我这不大病初愈,这天儿还是有点冷的呢。” 甄才人:“……” 此刻的天,雨要下不下的,只余阵阵的闷热感,她来时路上都有些热了,哪有冷之说? 咸池殿的椅凳质地有些硬。 甄才人坐下后就直觉自己或许坐不了太久。 她掩下怪异的神色,看着桌对面吃得不亦乐乎的经美人。 毕竟已经厚着脸皮边吃东西边待客了,咸毓也是尽量举止优雅了些,没有哧溜哧溜地放飞自我。 但是很显然,真正优雅的人的做派,自有真正优雅之处。 面对着她这个显得有些混不吝的草包美人,坐下后的甄才人竟然还能对着她的“不雅”之举面不改色,她喝了两口茶后,才不急不慢地说起了来意。 “昔日妹妹我在家中,就久闻京中的太子妃盛名。” 咸毓缩着脖子嚼着面。 果然女主的名号都是在书里到处闪现,这几乎没有在她一个炮灰的生活环境中消散过。 来了一个不熟的客人,没想到又是来聊女主的。 哎呦喂,聊什么都行,她只有聊女主是不太方便的。 正好现在还在吃面,咸毓就含糊地没立马应声。 而对面的甄才人也是自顾自慢慢说了下去了。 “我仰慕太子妃的才名,便在家中也刻苦练琴,如今自以为琴技还上得了台面,姐姐不妨听我为你弹奏一曲?” 咸毓幸亏正没喝汤,不然她肯定是要呛着。 她完全没料想有这么一个人突然带着古琴来说要当场给她表演才艺的人。 有这么热情的人吗?看起来面色淡淡的也不符合呀?难道是个面瘫? 咸毓正斟酌着怎么说出“不了吧”三个字,面前的甄才人已经自顾转过头去吩咐身旁抱着琴的宫女:“小惜,将琴摆好。” 那小宫女动作那个利索的呦,咸毓才没眨几眼眼睛,人家一唱一和地已经在那边坐好了。 “经美人?”甄才人示意道。 “哎。”咸毓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声。 然后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家甄才人就开始弹奏了起来。 咸毓:“……” 要说艺术修养,咸毓虽然不是艺术家,但前世职业也能沾点儿边。而她小时候也学过一点点乐器,不然之后也不会较为方便的走上艺术生这条路。 钢琴她也会弹一点,虽然当然是搬不上台面的那种。 但是她还是能品得出来,这个古人甄才人是真的有两把刷子。这古琴弹得,绝对肯定一定上得了台面!别说私底下郑重其事的给人弹了,就算是在宴会上当着众人上台也是有实力底气的。 ……这就是现在的问题所在了。 咸毓低头瞧了一下自己碗里剩下的半碗面。 甄才人现在给她表演才艺,不就是暴殄天物嘛。 就好像是……她坐在早餐店里听世界名家奏响交响乐。 啊也不对,皇家厨师怎么是早餐店呢! 所以……她这是在:吃着米其林大师做的汤面、听着著名艺术家的登门表演。 哦这么一想她就更加难为情了。 她咸毓何德何能,能享受这种贵族生活。 快饶了她吧。 甄才人见听她抚琴的经美人面色有些呆,难免心下露出了一些失望。 她也本就不是个不擅长奉承人的,一曲罢了,甄才人十指稳住琴弦后,静静地看向咸毓。 咸毓先是愣了一下,接着连忙放下筷头,响亮地鼓起了掌来:“好!”弹得真好听! 她刚鼓掌完就后悔了。她竟然忘了听艺术表演之后鼓掌是一件非常不懂行的行为!瞧她这健忘的脑子。 果不其然,面色再怎么清冷的甄才人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她张了张嘴,终是忍不住地问道:“经美人是不是觉得我抚琴犹如弹棉花一般?”她早就看出了她的囫囵吞枣。 咸毓面带着毫无漏洞的僵笑:“啊哈,哪有……就真的,真的好好听。” 原身草包美人的形象倒是深入人心了。 这一茬接着也算是过去了。 咸毓赶紧吃完了剩下的面,老实坐端正地招待起并不熟悉的客人来。 此时甄才人的脾性也是有些展露了出来,朝她抚完琴后,继续将自己的来意聊了下去。 “我才疏学浅,若是比起太子妃的琴技,必是甘拜下风。” 咸毓吃饱了犯困有些走神:“啊你说的对。” 甄才人:“……” 她嘴角抖了抖,继续说道:“太子妃师承名家,无论是琴技,还是旁的,都是数一数二的优秀。如此得天独厚的才学,自当是远名天下,可如今……东宫有难,太子妃也深受牵连,这该如何是好?” 咸毓僵着牙忍住了哈欠:“是啊该如何是好。” 甄才人:“……” 咸毓一个激灵,到底是反应过来了自己过于明显的敷衍。 “啊……东宫有难?太子妃?” 不对啊,前不久太子妃不是还跑来她这里看病,然后被她拦着踢毽子拔河玩游戏了吗?怎么现在就突然女主有难了? 甄才人有些低落地说道:“都半个月了……” 想来这经美人竟然是没听到这些风声。 咸毓当然还真的没听说过这些有的没的事。 什么叫东宫有难?那个东宫不就是皇帝大叔为了显示自己仁慈美誉树在那儿的假把式吗?那太子早就名不副实了,好日子过得都是倒计时的。所以东宫当然是有难了,这有什么好特别的。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64节 至于太子妃被牵连?那怎么可能,咸毓可是现在唯一知道剧透的大活人,比人家男女主当事人都知道。女主接下来不仅不可能有难,甚至有的是福气在后头呢。人家未来顶着女主光环,还能又进了男主的后宫继续过富贵荣华的日子。所以替谁操心也不必替女主担心吧。 想到这儿咸毓也反应过来了,这个甄才人给她有一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像是她前世现代知道的——“事业粉”。 咸毓一想到这个名词,她顿时就理解了甄才人的态度。 作为女主太子妃的事业粉,甄才人这是比着急自己的未来还着急太子妃的未来呐。典型的:我家太子妃分明那么优秀,为什么还没有得到更好的事业高光对待! 对于人家如此真挚的感情,咸毓表示她……实在是没办法带入得了的。 毕竟她不追星,就算是敬仰圈内的一些老艺术家们,她也不是追星的那种状态。 只能说她没有能力体会到追星人的悲欢了。 咸毓不懂这些,但甄才人此刻本就是以抓着救命稻草的心态来的,她继而说道:“此前太子妃也与经美人你颇有缘分,想必经美人你自是也见不得太子妃受苦。” 咸毓心下哭笑不得。 太子妃哪会受什么苦呐,再聊下去反倒是她越来越要靠近吃盒饭的苦了。 甄才人:“经美人,你说是不是?” 咸毓:“啊……” 你说是就是吧。 甄才人:“这世间,优秀的女子便是该嫁大英雄的。” 咸毓一脸懵。 怎么?事业粉爱屋及乌还开始帮偶像的老公宣传好名声了吗? 妹子你是不是魔障了?如果让太子做大英雄的话,人家是不是要重振雄风的复起,来从自己叔叔皇帝大叔这里抢回他们那一支的继承皇位?可是你甄才人是皇帝大叔的嫔妃啊你别忘了啊喂! 甄才人只顾着继续说了下去:“说起来,经美人你也是我们同一批入宫的姐妹中,第一个入了陛下之眼的人。” “啊是吗。”咸毓还真不知道。 她哪知道这些行情呐。 所以甄才人大概指的是上回她被人请去了一个晚上? 可是那回咸毓连皇帝大叔的一个影子都没见着啊。 而且这个甄才人有够努力的,为了挽救自己的偶像,都开始把希望寄托在她这个十八线配角上了、以为经美人能入了皇帝大叔的眼、然后拜托她之后再努力一把,能够同皇帝大叔说上几句话,看看能不能替东宫求个情?目的是为了营救“有难”的太子妃。 可是甭管太子妃真的有没有难了,咸毓觉得甄才人这个拜托光听着就有些难。 咸毓怎么也没能力答应了下来。 她为难道:“甄才人你是不是有些高看我了,我觉得我不行,陛下哪看得上我呐!比起来,可能还是你有胜算呢,要不……你自己上吧?”我用意念支持你! …… 送走了无功而返的甄才人。 吃瓜系统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怎么知道皇帝看不上你?】 咸毓:你卡机了吗?剧情设定就是这样的呀。 这系统越来越笨了呢。 系统:【……】 系统:【不许机身攻击我!】 系统:【我觉得我没说错啊!】 咸毓:你这仿佛像是在无能狂怒。 系统气得想微笑:【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咸毓皱眉:最近你们怎么一个两个都问我是不是潜力股?酷盖也问,你也问。 系统:【那是因为你真的很有可能呐!】 咸毓一点儿也不赞同:呵呵,那是因为有你吗? 就这个,关键时刻一问三不知的不靠谱系统? 系统:【我哪有!你要是想知道皇帝现在在干什么,你不知道可以问我呀~】 咸毓果断拒绝:我太懒了,懒得问。 皇帝大叔她有什么好问的? 还不如现在回床睡午觉。 系统:【……】 * 楚蔽这会儿正在听无姬“唱戏”。 无姬捏着一块从万良手里抢来的干净的汗帕,硬朗的臂膀往身侧刻意揉揉的一摆,吊着嗓子惟妙惟肖地模仿道:“郎君,奴家离不了你呀!” 作者有话说: 孩子还小,不懂什么叫高清黑历史。 第60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相思殿外的洒扫见到出门回来后的甄才人, 停了手中的动作连忙请安。 甄才人踏进殿内,就见高婕妤陪武宝林坐在花廊中,武宝林正抱着高婕妤的琵琶弹奏着。 武宝林技不在此,弹出来的曲调难免有些不中听。 甄才人目视前方路过花廊时, 那铮铮作响的声调扰得她眉头微蹙。 待进了自己的偏殿内, 甄才人刚接过小惜手中的长琴, 就听见外头咋呼的声响。 “她那什么脸色?只许她大清早的弹琴,我弹个琵琶碍人眼了?高姐姐你别劝我了, 你都肯借我琵琶, 她多管什么闲事? “不就是嫌我弹得难听吗?她自以为很有能耐似的?也不过是爱学样!裴順仪抚琴她也抚琴,真以为大家看不出来吗?呵呵,画虎不成反类犬! “她三天两头往外跑, 不是采花就是抱琴,谁不知她存着在外头偶遇陛下的心思?一天天清高的那副模样装给谁看呐!” 殿内, 小惜面露担忧地看着甄才人,轻声安慰道:“才人莫气,不理她就是了。” 甄才人垂眸,擦拭着自己的琴, 冷声说道:“我自是不会同这种人一般见识。” 小惜点点头, 贴心地走去窗前, 正打算关上窗门。 “高姐姐你别说了, 我才不会同这种人一般见识!”武宝林走近此处的窗外, 扬声道,“有些人就是过于贪心了, 真当以为自己是什么拔尖的货色! “也不看看如今宫里宫外都成什么样了, 因牵连昔日的皇嗣们, 京中各府都惶惶不安, 生怕陛下将眼光也放到了他们身上,发落什么罪状。 “这京官都如此了,我们远在外地的阿耶也是迟早的事!她还有闲情逸致邀宠?我看她就是痴人做梦!” 高婕妤吓得动手来拉武宝林:”武妹妹你别说了。“怎生连外朝的风云都敢肆意议论了。 …… * 无姬正是在绘声绘色地叙说着宫外各府中人的动静。 他们人手虽不多,难以做到监听各府。 但无姬也是拍大腿地直呼,一般人还真吃不消这些辣目的私事。 “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一个院子里有那么多的女人,那脂粉香气浓得嘞,谁受得了?” 也就那院子的主子受得了。无姬当时在暗处都看得惊愕不已。 “堂堂几品的京官,在京中也是有头有脸的,大可以正大光明的纳妾呀,为何偏要在外头偷偷豢养那么多见不得人的外室?” 万良说道:“那自是为了维护他高风亮节的名声。” “呵,他的名声在我无姬眼中已经丑陋不堪了!”无姬捏着汗帕,厌恶地说道,“如今风声鹤唳人人自危,那厮看来是生怕自己的小尾巴露出来?竟卸磨杀驴地只想弃养了那一院子的众多外室。” 无姬一想到那乌压压一片哭得梨花带雨的胭脂水粉们,他鸡皮疙瘩又起来了,捏着帕子说道:“陛下,你瞧着,属下给你描摹一番当时那场面……” “行了。”万良也见不得那么难看的腔调,臭小子学这作甚。 无姬直接道:“不行,万内侍,只我一人见了我独自难受,我再演给你瞧瞧,你好心分担走一些吧。” 万良:“……”他凶起脸来,说道,“你晃陛下眼前作甚至?” 陛下要听的是正事,怎会是谁家外室哭得有多惨这般无趣的事。 无姬:“啊?” 这不算正事吗? 楚蔽随手放下茶盏,对无姬说道:“你继续学。” 万良:“……” 无姬:“好嘞!” 他又娇柔作态地举起了自己健壮的臂膀。 楚蔽伸手指了指:“你莫动。只说那些外室女如何哭的。” 无姬僵了僵自己的胳膊,有些犯难。 嗐,他不深情并茂地演,他突然就说不尽兴了。 无姬挠了挠头,说道:“不就是那些女子一听自己的郎主不要她了,哭得那个惨的呦,抵死不依呐。” 万良嫌弃道:“这种失责的郎主她们还要他作甚?” 无姬:“对哦。” 不过无姬觉得眼下有些诡异。 为何他一个毛头小子,和万内侍一个内侍,凑在一起煞有介事地对这等子事评头论足? 这照理排起来,也就陛下更懂这些吧? 无姬转而问道:“陛下觉得如何?”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65节 楚蔽面上无甚神色,淡淡地问道:“她们怎就不愿离开自己的郎主了?” 无姬一愣。合着陛下也似乎不太懂呀。 他说道:“不就都是如此吗,那些外室被豢养许久——正所谓木已成舟,她们还愿离开吗?” 楚蔽颔首,垂眸看着自己的御案。 无姬也不懂陛下在点什么头,反正是高深莫测的模样。 他将汗帕还给万良,问道:“万内侍,你觉得呢?” 万良想了想,回道:“那也不好说。” 无姬不懂:“怎就不好说?” 这时,楚蔽也抬起了头来看他。 万良难得有些无奈:“唉,奴婢就一个公公,着实没什么好说的了。” 无姬听了说道:“那就是属下说的没错了——木已成舟暗里勾当,那必是分不开的了!” 楚蔽闻言,又默不作声了。 万良狐疑地看着无姬:“你这小子就这般懂了?” 无姬回道:“这有何难的?” “你莫不是胡说吧?”万良质疑道。 “我怎就无凭无据了?我就算还没妻妾,也懂得男女之情。” “臭小子你又开始信口开河了!” “哎呦!万内侍你又打我?” …… * 楚蔽夜里走进咸池殿西殿时,发现床榻上的人竟然没睡,合衣坐在那里。 还是那副青丝披散,坐没坐相的样子。 他一顿,不禁问道:“你还不睡?” 咸毓伸手捂住了想要打的哈欠:“是呀,虽然也不知道今夜殿下会不会再来。” 楚蔽停下自己的脚步:“你猜我会来?” 咸毓摇摇头:“我不知呀。只因白日里我这处又来了人,我就想着怎么转告殿下,所以就打算不如先等个试试,没想到殿下你今晚真就来了。” 楚蔽点亮了蜡烛,打量她的脸色,却瞧不出她脸上的欢喜与否。 以往在咸池殿外盯梢的人都调去宫外了,楚蔽的确放松了对咸池殿的监视之心。但他不曾想,她竟仍认认真真地帮他戒备着。 他娴熟地在桌案旁坐了下来,状似认真听了后问道:“哦,又有谁来了?” 咸毓笑了笑:“你猜?” 楚蔽不动声色地假装猜道:“太子妃?” “才不是呢,”咸毓立马否认答案,“你猜错啦,据说东宫被关起来了,你不知道吗?” 楚蔽不置可否地回道:“你知了?” “对呀,”咸毓说道,“就是今日来的那个甄才人跟我说的。甄才人你知道吗?” 楚蔽淡然地摇头:“不知。” 这他还真不认识。 咸毓一听,就介绍起来:“那个甄才人呀,就是……”她一顿,发现自己也不知道个什么,“就是一个才人。” 呃,她补充道:“我的位份比她高。” 所以这也是她敢在招待人家的时候吃面的原因之一。 “这我知。”楚蔽说道。 咸毓下意识伸着脖子认真说道:“我都没想到,我都病好了,怎么还有人过来探望我?不过那个甄才人竟然也没卖关子,直说了自己来访的缘由。” 楚蔽却被她脖见的红痕引走了注意,他忽然问道:“那她撞破你我的事了?” 若是见了她这红痕。 咸毓没听懂:“哈?” 楚蔽幽幽地说:“我们是不是该杀了她?” 咸毓没反应过来,但先打了退堂鼓:“不是啊,我不想做你的杀猪刀……啊,她不是猪哈。” 楚蔽点头:“嗯,那就暂时不杀了。” 咸毓松了口气。 楚蔽接着问道:“那她若是将你我之事宣扬出去了呢?” 咸毓诧异道:“什么?难道前不久的隔墙有耳就是甄才人?!” 系统实在听不下去了:【stop!你俩能不能不要鸡同鸭讲了?】 咸毓不悦道:你才是鸡鸭鱼肉呢!不要插嘴好吗? 楚蔽见她都吓呆了,心下不由一悦,问道:“已如此这般了,你还不让我将她灭口?” 咸毓回过神来,捋了捋自己的思路:“可是,不是甄才人来找帮忙吗?” 接着她快速地说道:“就是她说太子妃因为在东宫,东宫被陛下关起来了,所以太子妃也可怜受难了。” 说到这儿,楚蔽却没有跟着回答,咸毓问道:“殿下,你有在听吗?” 楚蔽又瞥了一眼她脖见的红痕,嗯了一声:“你说下去吧。” 咸毓摸了摸自己的发梢,分析道:“她好像很喜爱太子妃,所以想要襄助太子妃,不过!你先别动不动想杀她呀,我觉得甄才人好像是走投无路了,才找上的我,以为我有能力施以援手,实际上有些过于高看我了。” 楚蔽问:“你回绝她了?” 咸毓:“是呀,我就说她可以派自己出场去争取陛下,所以你莫要杀她,或许她白日回去就见过陛下了呢?一个被陛下留意过的嫔妃突然死了,那肯定很引人注目的!” 说完见对方没反应,咸毓奇怪道:“殿下?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楚蔽默默叹了口气,问道:“你劝她自己去找皇帝邀宠?” 咸毓:“这个建议很不错吧?” 看起来比找她这条咸鱼有胜算多了。 酷盖怎么一副不怎么看好的口气? 楚蔽沉声问道:“那如若她真当被‘陛下’看上了呢?你不吃醋?” 咸毓听不懂了:“怎么了殿下?难道你吃醋了?” 她想了想,觉得他是不是形容错了,于是问道:“你会不会觉得她要是成功了,然后陛下答应放了东宫,你就怕太子妃又能出来和你比赛探宝了?” 这么一想,咸毓也有些慌了,她问道:“那怎么办?殿下你要不要也去找你父皇说说?让他不要心软?” 楚蔽摇头:“我不受宠,人微言轻。不如……你去试试?” “啊?” 楚蔽:“怎么,你不肯帮我?” 咸毓塌下了眉毛:“殿下,我还真不想……” “为何?”楚蔽问道。 咸毓立马说道:“不是昨夜今早我们都说好了的吗?” 楚蔽忽然点点头:“你说得对。” 接着他从袖口中掏出了一个物件,说道:“我有样东西赠与你。” 咸毓以为是吃得,走下榻来一看,发现并不是。 “这是何物?” 竟然是一件由木块简单雕刻的小舟。 送她手工艺品干什么? 咸毓问道:“殿下这有何用?” 还不如吃的呢。 楚蔽意有所指道:“你也说了,你我昨夜今早……这正如你我之间的关系。” 你我木已成舟不是吗。 作者有话说: 咸毓:我懂了!这就是友谊的小船! —— 第61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今年过节不收礼, 收礼只收手工艺品? 咸毓双手捧起象征着友谊的小船. 木雕小船栩栩如生。 她好奇地问道:“殿下,这个你上哪买的呀?” 楚蔽本见她瞧得认真,岂料她下一句竟是这般问话。 “你就未想过这是我亲自雕的吗?”他拧眉问道。 “啊?”咸毓慢了半拍才抬起头了,错过了他的脸色, 她有些意外, 接着问道, “是因为外头没得买吗?” 楚蔽:“……”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66节 咸毓以为自己懂了,点点头道:“我倒是, 如果外头有得买, 殿下买这个也不划算呀,还不如买烤鸭呢!” 楚蔽:“……” 他又拧起了眉:“你怎生又想到吃食上去了?” 连他自己都不自知,他这句话里竟然还带上了一丁点的气。 咸毓都听出来了, 她不禁有点儿紧张,想也没想地呐呐道:“啊?殿下你前不久不是去吃烤鸭了吗?” “我何时用过你所说的膳食了?”楚蔽瞧了一眼她手中的木雕, 又瞧着她的脸,“你脑袋瓜里都是如何想的?” 咸毓一愣。 她就是一般情况下没怎么动脑呀。 原来他没吃过烤鸭呀?哦那是她记错了。 被这么一问,咸毓倒是自己琢磨回忆出来了,连忙老实说道:“哦哦, 我是因为想着殿下赠我了礼物, 我总不能白拿, 便想着看我有何物可以回赠你的。可是又一想, 我这儿似乎也只有凉茶配点心了, 于是就……想到吃的上去了。” 楚蔽:“……” 亏她还能说出来。 他不认同道:“我无需你的回赠。” “啊?这难道是残次品?”咸毓脱口而出。 所以他的次品打骨折搞零元购活动? 她端起手上的木雕,对着灯柱的亮光仔细观察。没呀, 她这个外行人士也没看出这条友谊的小船有残次的部位? 楚蔽:“……” 而后他蹦出了四个字:“你觉得呢?” 咸毓夸起了彩虹屁:“我没看出残次呀, 殿下你真是好手艺, 深藏不露呢, 哎,有这手艺你何愁没粮吃!” 虽然中看不中用,不如吃的受咸毓的欢迎,但是她也体会到了酷盖的一片心意。 接着她快速酝酿了一下,说道:“礼轻情意重,殿下你还是等着收我的回礼吧,不然单独白拿你的物件,我心里真的过意不去。” 就像之前两人还不熟的时候,他就大方送她一坛陈年佳酿,她虽然收了,但心里其实懂得要回赠他螃蟹的道理的。 礼尚往来嘛。总不能单方面拿人家的东西。她会不好意思的。 现在虽然两个人也算是建立了友谊的联盟,但是咸毓觉得她也不能占便宜。不仅她不喜欢这样,而且酷盖的日子应该也不是太富裕吧。 系统真的有被无语到:【难道你还觉得他不如留着他的手工艺品,到时候卖个好价钱补贴他自己的家用?给你有点儿浪费了。】 咸毓:你怎么知道?! 系统觉得这种日子再过下去,它的正常脑回路都要顺着她的脑回路一去不复返了,所以它一惊一乍道:【呦呦哟,你这么早开始胳膊肘往人家那拐了!】 咸毓:你干嘛?无聊也不要来找我聊天好吗。 系统:【……我不生气我不生气我不生气。】 咸毓:系统程序也能接受唠叨的心理暗示吗? 系统大喝一声:【我心里暗示?我现在都已经在和你明示了!你为什么还没反应过来?!啊啊啊啊啊!】 咸毓嫌弃道:头一回见你这么激动。好啦好啦,我知道啦。虽然你说得有些夸张、虽然你也没有明示,但你确实有暗示对吧。 系统较真道:【什么叫我第一回 激动?是以前就算又几回激动,你那鱼脑子也肯定早忘了!】 咸毓:对呀,那你现在冒泡,大晚上来煞风景干什么? 系统只想微笑:【我出来挑破你啊!你还想回赠他礼物?你两干嘛呢干嘛呢?!你一来我一往的,上赶着‘私相授受’吗?你难道还没反应过来这样好像有点儿……】 咸毓:刺激? 系统:【我天你好污!】 咸毓不悦道:你别倒打一耙好吗?不是分明你这个不够老实的程序机器自己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们这会儿正在认真上升革命友谊呢,你却如此庸俗的胡思乱想。 楚蔽一听到她说“礼轻情意重”的时候,原以为她开悟了,没成想接着就见她一脸认真地问他道:“殿下,你这手工艺品还被谁见过?” 楚蔽不懂她为何这般问。 若要问起来,顶多也就伺候他近身的万良。 他回道:“并无外人。” 那就好。 这下破系统总能心安了吧? 没人认识酷盖这手工艺品,到时候被瞧见了也构成不了她和他前朝后宫勾结的证据。 咸毓转头左右望了望,起身走到不远处墙边的柜格旁,取出之前她洗干净后的小酒坛子,把手中的友谊之船放进了小酒坛子里。 收到的礼物归纳到一起去。就是最简单直白的收纳方式了。 咸毓回过身来。 桌边的酷盖一时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她边往回走,边对着他说道:“殿下,你还不回去吗?” 楚蔽没想到她竟然就此对他下了逐客令? 他不由地问道:“你困了?” 她为何总是这般嗜睡。 咸毓奇道:“难道殿下你不困?” 大晚上来送礼已经够郑重了,咸毓觉得不能害得人家再少更多的睡眠时间。 不过她也联想起了一些成功人士,于是好奇地问道:“殿下,你平时一日睡多少时辰?” 楚蔽见她走近,开口道:“你猜?” 咸毓懒得认真按常识推理猜测,随口回道:“……两个时辰?” 楚蔽淡淡颔首。 也算是。 他正是在她殿中宿了两个时辰。 咸毓暗暗佩服。 得,她比他多好几倍,比不了比不了。 于是她说道:“那我送送你?” 楚蔽虽不觉得自己此刻是不情愿的意味,但还是直言问道:“你是因那木舟,才不想再愿留我逗留?” 那她到底懂没懂他的意有所指? 一想到此处,楚蔽心中难免有些沉了下来。又加之她显得有些反常的送客,他顿时就稳住了自己的脚步,仍然留下原地丝毫没有动作。 咸毓想往前走,发现他没顺着她送他的方向动身。 她有些奇怪。 总不可能他故意树在这里的吧?日常一张酷帅脸的人会做出这种挡路的事? 可是咸毓不觉得自己是完全成熟的人,她就差点顺手想推他,接着又想到她的力气怎么比得过她……于是,不知怎么地,两个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面对面僵持在眼前了。 咸毓有些纠结,又不知怎么开口,只能犹豫着问道:“殿下?你还有事?” 楚蔽沉着脸,直直问道:“你在赶我走?” 咸毓也不想大晚上两个人忽然斤斤计较了起来,她差不多应付道:“啊对,我睡得比你多,殿下你要不……” 先回去吧? 她越是如此,楚蔽脸色越是沉了下去。 见她竟然还想伸出自己的一双手,楚蔽闷着心思也只顾单手挡开了。 但他掌风刚起,忽然间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熟悉气息。 楚蔽一顿,紧而问道:“你受伤了?” 咸毓一噎:“啊……倒也没有。” 楚蔽都闻出血腥味了,他进前一步盯着她上下打量:“你莫要骗我。何时在何处受的伤?” “真没有,”咸毓挥挥手,“殿下你别瞎猜。” 她竟然为了赶他走,连受伤的事都不愿与他提及了? 所以方才他意有所指的赠礼,她权当是一知半解不愿意会? 楚蔽难免脸色一黑:“你说让我走我就得走?” 他话问得变扭,咸毓现在人也有些变扭,她往后退了一步,躲了躲,“啊呀你……” 谁知他竟又进前一步。 眼见着两个人的架势怎么又要朝推推搡搡地结果走去了。 好在这时楚蔽眼尖,忽然在她身侧的裙摆处发现了一抹嫣红。 “……” 咸毓终于闭上了安详的眼睛。 楚蔽头一回撞见这事,难得有些尴尬,他顿了顿,又张了张嘴。 “哎,”咸毓主动说道,“那你且等着,我去里边换换。” 说完也不好意思看他的反应了,厚着脸皮转身坦然背对着他,大步朝屏风后头走去。 这时候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她早就觉得自己要侧漏了,他还一副没聊完的架势,说也说不清的。 现在好了吧,总算是知道状况了吧。 咸毓较为困难地自主在屏风后头换着东西。 现在弄脏了衣裳,不仅要换里面的,还得换件衣裳。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67节 没过一会儿。她还没换完,就听得外头的酷盖咳了一声,问道:“你……可有碍?” 遇上这事,楚蔽又觉得如若他就此一走了之避开了,也不像是个周全的人。 事儿已撞见了,他也不能视若无睹。 咸毓倒也缓解尴尬得差不多了,她从屏风后探出自己的小脑袋,煞有介事地说道:“说起来还是你帮我找来的那个医官。” 当时酷盖找了个托,她也没想到装病这一出的影响竟然这么深重。 不仅那时的几日里她喝了药后精神亢奋无比,就连半个月后的现在,虽然团儿说日子正常,但却是量要比往常多了不少。 何止多了不少,咸毓感觉自己简直要血流成河了。 她还头一次遇到这种诡异的畅快过。 所以她也大概知道这应该还是半个月前喝的皇家大补药的影响吧。 这事本来就只能她自己承担了,毕竟总归是找不到可以问的人。 就像今天傍晚来的时候,她以为自己能扛一扛就过去了,要不是团儿细心提醒,她都不知道是反常的状况。 不过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咸毓就正常过着了。可是她也没想到晚上来的酷盖又这么墨迹,昨晚他睡得不多难道今晚他还想再熬夜?他不会是白天也偷偷补觉了吧! 咸毓忍不住问道:“殿下,你找的那个医官,是真的还是假冒的?” 其实她也没想过是假的,不然对方的徒弟、那个医女的针灸技术是真的非常厉害,所以那医官也不可能是假的吧? 楚蔽坐在桌案面,凝眸回忆了她的那副药方子。 倒是也没大的差错,只不过那医官开的方子用料确实猛了一些。 他便简单说道:“你放心,你没再用那药了,日后应该不会再有反常了。” 一切换好的咸毓面带惊讶地走近:“殿下,你还懂这?” 楚蔽:“术业有专攻。皮毛罢了。” 咸毓笑了笑:“你别跟我谦虚呀。” 接着她转了转自己的眼珠子,腆着脸问道:“你就说你方才是不是心中有些不悦?” 楚蔽没想到她肯坦白自己看出来了。 接着却听见她又说道:“就因我没有大力夸赞你的木工技艺?” “……”楚蔽抚上额角,“你又胡猜了。” 咸毓却说道:“你不用掩饰呀,殿下。我记得以前有个皇帝,他也是嗜爱木工,他宁愿当个木工,对继承皇位这事也心不甘情不愿呢。” “……”楚蔽,“史上哪来的这种皇帝,你胡说什么呢?” 咸毓还一副认真说教的老成口气:“哎,真的,有时候殿下你不如追逐自己的兴趣爱好来得轻松悠闲些。”别抢皇位继承了。 楚蔽:“……” 咸毓面上露出了关心:“殿下,你怎么不说话了?” 桌案上的灯烛亮光映着她红润有气色的脸庞,柔和的光线使她脸颊没有一丝的棱角,仿佛还笑盈盈的。 她笑得了然:“你是不是困了呀?” 作者有话说: 来自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医官:我以为你两口子,男方不行,就把治疗不孕不育的力气都转而往女方使了。所以就下重了药、好好帮她先把亚健康治治orz别骂了别骂了 —— (从2月初构思2月底发文到现在5月了…笨蛋作者还没学会怎么设置自动感谢qaq所以我的感谢都是自己从后台手动刷出来哒,有时候会延后有时候就修补进前面章里了哈(一直担心自己会不会什么时候粗心漏了www 第62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轮值的宫人都退出寝殿后, 就又只剩万良一人候着了。 他见回来后一直默不作声的陛下此刻仍然垂眸不知在想何事。 因楚蔽登基后最常住在两仪殿,所以殿中的规制一律都是顶顶好的。 四下的烛火还未熄尽,映着金雕玉琢的摆件都闪着熠熠光辉。 万良再次望了望龙榻前的身影。 方才陛下去了咸池殿,万良是知晓的。 他忆起了不久前他亲自收拾的一堆木屑。 虽不知陛下的心思, 但也猜得出许是与经美人有些关联。 但万良又觉得依照经美人那模子, 怎会有能耐扰怒陛下丝毫? 而陛下确实也不见几分怒意, 亦无任何的愁眉不展。只是回来后半晌都未说话。 若是放在往常的情境倒也常见,可如今总归是有些变动。 所以万良也有些难得犯难了。怎么短短一个月, 好生生的咸池殿倒是愈发特殊起来了? 他低头想了想, 而后劝道:“陛下早些睡罢。” 说着便要走到一旁去熄灯。 “且留一盏。”楚蔽开口道。 看样子是不打算就此歇下了。 万良一听,担心道:“陛下身子骨也不是铁打的,奴婢瞧着您整日里也没睡足过, 陛下莫要伤了身,日后反需花上时日调养了。” 楚蔽却催促他:“你去罢。” …… 咸毓这一晚也没怎么睡好。 一来是因为怕侧漏而不能畅快地舒展睡姿, 二来她临睡前,脑海中酷盖离开时的场景总是挥之不去。 酷盖是个心里存着事的人,这个谁都能看得出来。就像是她是个心里不存着事的人一样。 本身一个冷冰冰不爱多说话的人,那肯定是有很多没说的话藏在自己的心里了。 所以可想而知, 酷盖突然大晚上冒出来同她说了大半夜话的状况是有些反常了。 不过都想要杀人灭口了, 不就正是一种反常嘛。 之后咸毓也总结了, 小伙子十有八`九是因为日常压力大? 这就是奋斗人士的辛苦之处吧?反正她是体会不了了。 而她睡前的心事可能是她潜意识里还记得自己欠着酷盖一件回礼? 咸毓也知道, 她现在这儿是她所有的家当了。说起来就算除了原身带进宫的, 剩下的都是宫中的配置,也就是人家皇帝大叔的物产。 所以她其实一时半会儿是拿不出什么回赠的礼物的, 这显得她有点像老赖了。 哎, 她当时放下礼尚往来的豪言时确实也没有深思熟虑过。 算了, 只能暂且撇一边了。 翌日醒来时得亏是在午前, 咸毓按点吃上中饭后没多久,外头就传来了宫人的声响。 咸毓本还想吃完继续按往常一样睡午觉,但在见到来人后,她一时之间立在了原地。 来人的声音并不特别尖细,咸毓之前也听过。 万良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浅笑:“经美人。” 咸毓总算是记起来了。 那个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 ——良公公! 幸亏那晚的夜宵颇为丰盛,让咸毓没忘记这个太监是谁,她认出来了,记得他好像是是皇帝大叔手底下的人。 系统忍不住吐槽道:【呦,厉害了,我还以为你鱼脑袋、过了七天后肯定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呢。】 咸毓还击道:你好没文化呦。这个科普已经打假过了,你的信息数据还没更新吗?这可怎么跟得上日新月异的科技发展呢? 系统:【……啊对!你说得对!我现在被你传染了,我也想摆烂了!就这么着吧,爱咋咋地!这叫什么来着?】 咸毓:有其父必有其子。 系统:【……!】 “经美人近日过得可好?”万良笑着说道,“奴婢又来后宫给各位主子送用度了。” 经美人容貌出众,这是大家众所周知的。而眼下万良重新打量这位经美人时,倒也暗暗带着新的眼光。 此时经美人略显呆愣地站在那儿,一双美目双瞳乌黑,带着盈盈柔光,就算有些失神,也难掩其撩人的光彩。 ‘有别于那些柔情媚态的女子,她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松懈下来的纯然。 万良唇角的笑意也透着一丝真切:“咸池殿虽然冷清,但经美人且放心,每月的用度奴婢自是不会紧着各殿主子的。” 咸毓也回过神来看这个良公公。对方长得慈眉善目的,不像是个严格的大龄老太监。 咸毓猜可能是因为他工作内容的关系?一个专门负责送用度的太监,肯定是日子过得和和乐乐的。 宫里应该谁都欢迎这个送财公公吧?除了咸毓现在有些担心对方会不会又来传什么侍寝的糟糕消息。 “良公公。” 咸毓也不知道怎么应酬他是合礼的,就尽量少说少错。 不巧刚才团儿有事忙走开了,所以她只能亲自和这个突如其来的良公公打交道。 咸毓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良公公身后带来的手下鱼贯而入,将各自手托之物送进了她身后的殿里。 这些也得等着团儿回来后才懂得清点。咸毓的手捏了捏袖摆,不知道接下来还能再说下什么。 比起睡饱醒来的时候,她现在吃饱了有些犯困。 万良也笑着站在一旁,静静看着经美人的动静。 之前他对这个经美人,自是同对宫里旁的主子都无甚差别。但如今既知经美人竟能跟陛下说得上话,万良自是不会将她当做普通的主子对待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68节 万良也看得出来,虽说这个经美人没有才学,但或许正是因她心思简单,反倒能教日月操劳的陛下也放松下来。 自从有了咸池殿暗地里的这一出,万良见陛下这些时日里性子都难得温和了不少。 这可就是稀罕事了。 一想到眼下的来意,万良便笑着说道:“经美人,奴婢下趟去的是承香殿。据传承香殿的朱宝林一向同经美人交好,经美人不如领着奴婢一同过去坐坐?” 咸毓听出来了。虽然人家嘴里说的是她带他去,但这是因为身份区别才这么说的。实际上明显是他想带她去,和气一点的也顶多是他想邀请她去。 她当然是不怎么想出门,出门不如睡午觉呢。但是她也想不出来什么合适的理由可以拒绝对方,尤其是对方还是个皇帝大叔手底下的太监。 如果刚才是团儿做中间人招待的话,她倒可以抓紧时间往榻上一躺,借口就能出来了。但是现在一开始她就是生龙活虎地在他眼前,就差当场打个饱隔了。 咸毓呼唤系统:你能告诉我接下来有什么事吗? 系统:【我摆烂了。最近‘累觉不爱’。】 咸毓:不行呐!只要人人都献出一份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 系统:【没事没事没事!】 好吧。 一路上万良的话也不多,只顾着迁就着咸毓的步子。 然而咸毓走得有些龟速。 没办法主仆有别,人家良公公一副不会走在她前头似的恭敬模样。 但是咸毓不怎么认识路啊。 还记得上回她来好像也是呼唤系统帮忙导的航。可是这个系统突然想不开宣布它摆烂了,连给她导航都懒得导了。 于是乎这会儿路上双方前行的轨迹就有些诡异了。 以良公公为首的一众宫人,本是想跟在经美人身后的,但没过一会儿众人渐渐觉察到,这经美人走路走得并不直接,就像是…… 咸毓当然是在默默模仿着身侧良公公的方向感。 与其说是她走前头了,不如说是她偷偷跟着良公公的脚步。 可宫里的老人到底是人精,怎么可能不会察觉出来。 万良笑着问道:“经美人可是累了?” 他这是顺着递台阶。 咸毓:“……啊对,我有些走不动了。” 可以放她回去了吗? 万良面上的笑意竟然又深了一些,体谅地回道:“许是经美人午后有些乏了。宫里的医官有言,人都是生得个精气神,奴婢也听闻前不久经美人病了,有那一遭后,想必经美人也会考虑日后多动动身?” 咸毓听得云里雾里。 所以人家年长的人只不过是想传递一些养生经验吗? 那个所谓的——生命在于运动? 咸毓被这个良公公“请”到承香殿,西殿的朱宝林自是很欢迎。 良公公是陛下跟前的人,大家面上多多少少都带着敬重。 对于后宫来说,如今确实有些难言之隐。 因为排起来,她们竟还从未见过陛下的面。 这为零的次数,比前头的代帝还要少。 朱宝林上前拉着经美人挨在一起站着看对面的梁才人一丝不苟地同良公公打交道。 说起来她们这一批选秀的秀女,当时至少还远远地站在殿外,望见过那时代帝模模糊糊的身影。 那时虽也只是匆匆一瞥便紧张地低下了头,但到底能将眼见的印象留在心底。 可现在倒好,后宫冷清得连众人都没见过一回圣颜。 良公公并不打算逗留,东西送到后,就要告辞了。 于是朱宝林正想拉着咸毓回她的殿里小聚。可她还没开口,却被良公公打断了。 “经美人,奴婢差点儿忘了,来这儿时,咸池殿的门好似并未关上。” 咸毓一惊:“我也忘了!” 万良认真地点头:“那经美人还是早些回去为好?” 那确实。咸毓也怕她那又遭贼了。一想到这,她也急着想回去。 而且她现在确实也不方便长时间在外面,这随时面临侧漏也是麻烦事。 于是她来承香殿只和朱宝林拉了一会儿小手,就赶忙要回去了。 双方前后脚走出承香殿。 万良的脚步不急不缓,等走远了他才开口道:“经美人同朱宝林都自京外远来,有些事想必也所知甚少,日后与其同朱宝林聚在一起商讨,有什么事大可以问奴婢。” 省得一不留神终于听到了一些真相。 万良知晓陛下如今还无意挑明身份,所以他可就要看好了。 虽说眼下劝经美人多走走,是出于此前经美人喝了药后不太舒服,所以万良才好心想出了这么一招。 医官的意思是经美人常常闭门不出缺乏走动了,那这回万良领着她走上一回,也是好事。 经美人好些了,陛下或许也能更好些? 陛下好些了,万良自是愿意为此尽力而为。 眼下人也带着走了一圈,也防着旁人同经美人透露些不该说的话。万良心满意足,开口也是真情达意,出自真心。 这话若是旁人听了,总归有些听不太懂了。 因为来之前这个良公公说的理由可是朱宝林与她交好,可现在却又建议她俩不必过多闲聊? 可这话咸毓是完全听懂了!她也回过神来,对呀,她就是要同朱宝林少唠嗑,不然一不小心话题触发了聊女主领盒饭的剧情可就不妙了。 不过,到头来咸毓是还有一点没搞懂。 ——所以这个良公公邀请她走一趟是为了什么? 怎么感觉她像是被免费遛了一个来回呢? …… 万良回到两仪殿,本想同陛下说他此行的趣事,可他却在殿里前后找了又找,根本没瞧见陛下的身影。 往常楚蔽若是出宫,也会同万良提一嘴。 而眼下是白日里,万良也知陛下不可能会去咸池殿。 万良嘴角的笑意消淡了下去,他转而问道:“来人?陛下人呢?” 候着的宫人也一问三不知。 万良眉间蹙起。 一时有些忧心忡忡了起来。 …… * 楚蔽走下暗狱。 幽暗的甬道蜿蜒无常,黑漆漆的石壁透着久不见日光的阴沉气息。 若不是沿途偶尔亮着熹微又昏暗的壁灯,这里就只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无尽的甬道就像是通向地府般深不可测。 连带着底下关着的人,都宛如魑魅魍魉上身,除了哀怨的低吟,只剩渺无声息的死寂。 楚蔽在擦干的长凳上坐下,对着前头牢中的身影道:“钟老,别来无恙。” 那暗影奋力地咳了两声,格外苍老的声音平静无波地回道:“陛下说笑了,老朽怎会无恙呢?” 他不等楚蔽再言,便问道:“陛下对咸池殿的人如何了?” “被朕杀了。”楚蔽冷冷地说道。 老者默了默,唏嘘道:“陛下既早知你想要的东西在咸池殿,当初何必在老朽面前装作一无所知呢?” “这话该你扪心自问。” 对方却只顾继而说道:“那咸池殿住着的嫔妃可真无辜呐,一无所知间就被你这个暴君残杀了。” 他终究是撕破了脸皮子,没了活了大半辈子的文人风骨,直呼当今“暴君”的称谓。虽然这称谓亦是众所皆知的。 楚蔽垂眸,淡淡地说道:“是啊,朕唤她侍寝,在龙榻上了结了她。” 他脑海中却闪现了那人在床榻上酣睡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 钟老:你就吹牛叭,有本事你自己跟作者预约日子去~ —— #大家都知晓良公公是陛下跟前的人#: 咸毓:是哒!我也知道~ 系统:呵,你知道?你知道? 万良:请叫我健身教练好么~ 第63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天窗揭开了半扇, 暗淡的微光倾斜下来,伴着污迹斑驳的油灯,牢中苍老的身形轮廓无处遁形。 楚蔽兴之所至,将长凳挪到了玄铁牢栏前, 对着有些讶然的老者。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69节 钟老被他突如其来的靠拢打乱了思绪, 怔愣过后, 睁着一双苍老的眼睛,缓缓说道:“是么?那陛下真是英勇神武。” 墙边候着的暗影想过来教训这个竟敢出口讽刺陛下的老人, 却被楚蔽制止了。 他面色不见怒容, 甚至带着一丝趣味。 “钟老,你这是忆起了自己年轻时的光彩了?” 半个多月不见,老人的面上已经没有了身宽体胖的福相, 原本脸颊上的松肉也消减了下去,憔悴的面容上, 一双还闪着光亮的双目显得有些病态的突兀。 “陛下说笑了,”他被阴影挡住了半张脸,口中响起了幽幽的声响,“陛下这处可谓是好吃好喝的招待老朽了, 是老朽时日无多, 回光返照罢了。” 楚蔽笑了笑, 冷声道:“你想死?那朕就不如你的愿了。” 钟老微微挪动着自己的头, 瞧了过来, 说道:“谢陛下的美意,老朽怎敢再得寸进尺。” 他忽然叹道:“先前是老朽不知天高地厚了, 自以为陛下不会同老朽一般见识, 再如何也肯放过我这个半只脚进棺材的老头子。” 他话里话外都是在堂而皇之地指责。 楚蔽问他:“是朕不放过你?” “陛下不愿承认也就算了, ”钟老自嘲一笑, “我也不算什么人物,管不得陛下惯会自欺欺人的做派。” 钟老笑容愈发绽放,仿佛又像是本该在含饴弄孙的老者,说得话却愈发的胆大妄为了起来。 “你生来天阉,却非要夺获帝位;若是说你逼人太甚,你又不承认。” “……” 浓黑的暗狱里,静默时只有远处的低哀求饶声。 楚蔽的沉默就像是融进了寒寂阴暗的周遭一般,无声无息。 “钟老不喜朕,朕晓得。”他说道,声音冷漠,“可朕,亦无需你等的喜爱。” “那陛下寻老朽又为何?”钟老幽幽地说道,“老朽不过是想惬意隐世,与世无争罢了。” “那钟老为何接住了朕的邀访。” “老朽怎知陛下是来抓人的。” “钟老怎知你联络代帝旧部妄图瓮中捉鳖刺杀于朕必能大功告成?” 钟老默然。 楚蔽垂下眸来:“钟老,你的隐世,只是对朕这方的说辞;你的无争,恐怕唯有代帝之子登上皇位了才能做到罢了?” 钟老默了半晌,只顾叹息道:“陛下怎就认定老朽是代帝的人呢?若老朽实则为青盛帝的人呢?” 他幽幽地看过来:“不知这二位,哪一位更让陛下大为失望呢?” 眼下敢说出这等话,他便是新存了死志。 楚蔽随意地打量着老头的脸色,自己面上却是无惊无怒。 “陛下不信老朽?”钟老迎上了他的目光,“老朽虽不说句句属实,但总归不会半句都不真吧?” 楚蔽好整以暇地反问道:“那你可曾想过,朕比你等虚头虚尾之人能说真话多了,你何以认定你等才是正义之士?” “我不正义?”钟老奇道,“陛下巧夺帝位乃正义?陛下血洗太极殿乃正义?陛下污蔑代帝一朝乃正义?” 说他血洗太极殿,楚蔽认了,他淡淡道:“成王败寇。” “成王败寇……成王败寇……成王败寇……”钟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伤感来,“你在说你,还是在说代帝?” 他又悲凉地笑道:“是啊,如今满天下所知的,皆是代帝目无亲情,趁皇兄驾崩、皇侄受困之际,篡改诏书,骗得了个把月的帝位。 “而你,才是那正义之士,宠辱不惊的十皇子!忍气吞声的天阉弃子!为了父兄一脉的皇位,亲自出马!劳苦功高!雷厉风行地平息了贼人。” 说起了大半年前的宫变,老者的眼中却像是在忆往昔。 毕竟在这之中的有些人,多多少少的确是他相识已久的故人了。 有些本已先一步辞世,有些死在了太极宫的尸堆中。 “陛下少时孤僻,老朽自是没见过你几回。倒是东宫储君,老朽可算是看着太子殿下长大的。他为人彬彬有礼,谦和仁慈,若不是那些年几个兄弟们争得太狠了,青盛帝怎会对自己一众儿郎失望透底呢?” 这些大家都看在眼中。 钟老不顾他的脸色,继续说道:“代帝的那些儿郎们,老朽亦是相识不少,各个都是品貌端正,光明磊落之辈。” 楚蔽静静地看着他说了这么久,只是讽刺地说了一声:“荒谬。” 钟老只顾自言自语了下去:“若陛下为人多一丝如父兄们的仁慈,怎会弄得如今孤家寡人的境地。” 他的双眸混沌地起来,气息起伏不稳:“这暗狱可真冷呐!彻骨冰寒!藏着多少的冤魂?与去岁太极殿的一众亡魂一同死不瞑目!一条条人命都在夜里瞧着陛下呢! “陛下你冷吗?你孤家寡人可曾寂寥?你无儿无孙可会苦闷?你不能善终可想而知!” 边上的暗影斥责道:“你放肆!” “哈哈哈哈哈!”钟老大笑了起来,笑声比哭还难听,“只许这暴君疯起来屠宫,不许老朽学他疯言疯语?” 楚蔽淡淡地说道:“钟老许是关久了有些苦闷,朕得空再找几个你心爱的伴来。” 钟老哼笑一声:“陛下唬老朽呢?若老朽病了,陛下还好心送医官来?” 楚蔽道:“你说朕不够仁慈,可自带你进暗狱来,朕一直交代的可是保你毫发无伤。钟老若是住得不适,倒是可以同此处的人说。” “陛下不必大费周章了,”钟老幽幽地说道,“陛下的手段老朽已经领教透底了。躯体之伤,比不过陛下手下阴狠的谩骂,比不过目睹狱情的刑责,老朽身心俱疲,早已如行尸走肉了。” “因此朕方才说,会再找几个伴来给钟老作陪,”楚蔽说道,“钟老病了,看似心病,实则冥顽不灵,老眼昏花,如先帝们般昏聩,无可救药。” “那你怎不让我死!”老人大喊道,说着扑向了牢门,对着他厉声道,“你不是杀人不眨眼吗?快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 楚蔽微微往后仰了身子,面不改色地说道:“就算是药石无医,朕也会吩咐医官全力医治钟老。钟老还想治何病?一并说出来,朕听着。毕竟朕网罗了世上一众圣手为朕调理隐疾呵。” “……” 钟老忽然又平静了下来,喘了口气说道:“老朽没疯,该吃药的是陛下你,陛下脸皮厚到都肯自己说自己的无能了。” “嗯,”楚蔽说道,“朕无能,才留你等到如今。朕残暴,才留着一众兄弟仍不杀。” 他笑了一声,说道:“朕想通了,朕今后还是将那几位都杀了罢。什么太子,什么堂兄弟,钟老最为钟爱哪一个?告诉朕,朕杀给你看。” 钟老“呵呵呵呵”地笑了。 他抬头望了一眼刺目的天窗,转而盯上牢外的双眼:“陛下,你还未找到那东西吧?” 他笑得诡异了起来:“你骗不了我。” 楚蔽眼睛都不眨:“朕有说朕找着了么?” “哈哈哈你活该找不着!” 楚蔽不置可否:“朕日后会将咸池殿夷为平地,掘地三尺。” “地下的亡魂都看着你呢!陛下!你这是要放他们出来了吗?哈哈哈!” 楚蔽起身垂眸看着老头:“你莫要太想念他们了,朕会留着你的。” “老朽什么都不记得了!” “朕还没问你呢。” “陛下又何必问老朽呢!” “朕有说还会问你么、” “……“ ”暴君!你滥杀无辜,目无尊长,人神共愤,终遭天谴!” 楚蔽走到一旁,冷声道:“朕觉得不必替钟老你请医官了,钟老在此处衣食无忧,虽看起来身形消瘦,但没想到仍是中气十足。” 铰链在枯草堆里急速摩擦,坑坑洼洼的泥牢里黑黝黝地脏污不堪。 老者的嘴巴张张合合,最后吐出的字眼仍然是骂骂咧咧地嘶哑之声:“你个暴君……你个疯帝……你不得善终……” 背着身离开地楚蔽回过头来,平静地说道:“钟老,你且正眼看看,此刻到底是谁疯了,曾经到底是谁残暴?时至今日到底谁才算是不得善终?” 墙边的守卫有些不知所措,低头请示问道:“陛下,稍后可要对此犯人用刑?” 从方才见势不好,就可看出这老人是活不久了。 疯老头这是污了陛下的耳。 楚蔽却目视前方地说道:“好生招待着罢,朕不缺他那口粮。” 守卫闻言便去找破布,想塞住老头无尽谩骂的脏嘴。 “不必封口。”楚蔽淡然道。 周遭有一瞬的惊滞,接着应声再次取走了脏布块。 楚蔽道:“钟老一人在这间难免孤寂,难免苦闷,难免寂寥,孤家寡人一个,老了也无人作陪。” 他继而看向喘着粗气的老头:“儿孙呢?孝心何在?没一个肯出面侍疾送终的?钟老生那么多也白生了。朕替你都找过来罢?” 说着,他面无表情地拂袖而去。 声后传来的还是老头的怒喝:“多死几个老朽的儿孙又如何?正如同那咸池殿亡魂一般的无名冤屈!世人今日不知,终有一日亦会昭告天下!真相大白!” * 过了一日。 咸毓用完午膳后,困得像是一只鬼。 因为她起迟了,腹内空空如也,却一口气吃了顿大的,所以一下子就吃完无比犯困。 要说她为什么吃得那么快,还是因为昨天冒出了良公公的情况,让她一个起迟了的人有些儿急了,怕自己饭还没吃上,又有什么公公登门前来。 她猜宫里做事肯定是章程稳妥的。可能她住的地方的地理位置,正好他们安排好顺序的时间点是午间。别到时又有上门请她的,然后她还没来得及吃完。 所以咸毓突然有了晚起的危机感来。之前她睡懒觉是仗着原身身份边缘无人关心,但现在连皇帝大叔身边的太监都那么和蔼可亲的,可见这个宫里好像不太看人下菜碟? 国库丰裕的朝代真是舒坦呐,宫里不受宠的嫔妃用度都不亏待。 咸毓推测明白后,就觉得自己完全明白了。 可是虽然午膳吃得急,但今天倒是没等到什么公公了。 咸毓正要再等胃里消化片刻后就回榻上睡午觉,这时门口迎见人的团儿就小跑了进来。 “美人,甄才人又来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70节 “啊?又来了?”咸毓惊讶道。 只见甄才人踏进了咸池殿,她的身后一如既往地跟着一名抱着古琴的贴身宫女。 “经美人今日可好?”甄才人见礼道。 不好。 看来要没得睡午觉了,一点都不好。 真的。 咸毓忍着自己的悲伤,开始招待起人来。 这个甄才人看样子是本就打算三顾茅庐的。甚至选了这个时间点过来,有可能是觉得上回正好碰上她在用膳,有些不礼貌,所以就掐着估计她已经用完膳后的时间点来的。 咸毓这么认为,是因为她看见了对方发现她桌上还未收拾的碗筷时眼中闪过的诧异。 嘿嘿,没想到吧,她今天其实还是起迟了,所以吃得也晚,要不是想着吃快些,不然还是会撞上她正在吃的时间呢。 就在这时,咸毓突然灵机一动。 对付有礼貌的人,她就只能刻意不懂礼貌了。 甄才人不是有心避开她吃饭时的打扰吗?那她就…… ——不如继续吃下去!用招待不周来迂回扫客人的兴。 中午的份额已经下肚了,咸毓呼唤团儿,让她速速将早上领的早膳热一热,她还能再吃! 拼了! 甄才人也见得了经美人今日仍有些不便,但来都来了,她不想无功而返,于是便也还是硬着头皮坐了下来,如上回那般,在咸毓吃着的时候开口说起了来意。 今天膳房安排的早膳就是普通的小粥配小菜,咸毓捏起了筷头,听着甄才人说起了开场白。 “经美人,上回打扰咸池殿是妹妹我失礼了,那日经美人说得很是中肯,可是妹妹我回去之后又一想,如今我……” “——好啊甄姐姐原来你来了此处!” 殿门口突然响起了一道响亮的脆声。 有一个不亲自来的客人出现在了咸毓的面前。 “我瞧着甄姐姐你抱着琴出门,还以为in又想刻意出门,妄想在内苑偶遇陛下呢!” 武宝林笑着走近前来。 好浓的火药味。 咸毓捏着筷头愣住了。 武宝林看着呆坐在位置上的经美人,随意地请了个安,打招呼道:“呦,经美人,上回见你还是你我选秀之时了,你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知在咸池殿做何事?莫不是整日里只知道睡觉吧?” 哇!竟然被她讽刺地猜对了呢! 于是咸毓决定不开口否认了。 “上回春日宴经美人你也告假,”武宝林说道,“得亏经美人你也不去呢,不然光甄姐姐一个人留在我们相思殿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高姐姐同妹妹我故意挤兑她,才害得她没得赴宴呢。” 咸毓眨巴眨巴眼。 这事好像她还是可以避而不言。 那就再不出声吧。 “经美人?你怎地了?”武宝林凑过脸来,笑着说道,“妹妹同你说笑呢,你可别当真,那日北苑我是见着经美人的。只是,不知经姐姐可否瞧见了我?” 甄才人端坐在一旁,冷声道:“武宝林,你与经美人并不相熟,何必跟着过来?” “我不熟?”武宝林说道,“弄得你同经美人甚熟似的!” 她面色不悦道:“你出了相思殿,仍然敢嫌弃我搬弄是非?” 甄才人撇过眼:“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不是很有才学吗?怎就不懂了。” “你不要胡搅蛮缠。” 咸毓瑟瑟地舀了一勺热乎乎的粥,喝了一口,转换成筷子之后,又想抄小路去夹小菜。 “我胡搅蛮缠?我看你才是脸皮子太厚!” 咸毓手中的筷子抖了抖。 她好像……脸皮也挺厚的,到这时候了还想吃…… 刚才是真的饱了,但是出了扫甄才人兴的心思之后,她也觉得自己再吃一顿还是撑得住的。 而且等吃的都上来后,她就有点强迫症了。东西都是好吃的,好吃的不能浪费呀。团儿早上又没帮她这份也吃完,所以留下去就会浪费了粮食。浪费粮食怎么可以,她肯定是要吃得一干二净的。 “武宝林,”甄才人突然清泠泠地喊了一声,“我登门拜访咸池殿,你呢?你来此处为了何?” 咸毓跟着望向了武宝林。 对呀,怎么又来了一个。 都是惦记酷盖的宝藏吗? 武宝林毫不介意地说道:“我想跟你来了!若是你邂逅了陛下,总不能便宜了你一个人。” 咸毓敬佩地望着武宝林。 不是吧,妹子,皇帝大叔真的有点儿老了,你们还真有想要争宠的啊。 佩服佩服。 “你……你……” 甄才人或许想说人家过于大胆放言吧。但武宝林说得话理直气壮,想要争宠也挑不出错来。 “我什么我!”武宝林抱臂讽刺道,“你不会是鄙夷我抢你的机缘吧?” 她说起来就有气,瞧见一旁的长琴,就直话直说道:“你的东西谁都不让碰,你有什么也不会分我们!我不跟着你抢着学着,难道等你善心发作再来分给我吗?” 咸毓恍然大悟。 哦……看起来是寝室矛盾了。 她无声的端起了碗来。 “我为何要将我的东西分给你?” “你的东西都是你从娘胎肚子里带来的吗?你摘的桃枝本就是你的吗?” “这等小事你还记着。你何等的小肚鸡肠?” “我背后说你的那几句你敢说你没记在心里?” 咸毓端着碗,左看看,右看看,又舀了一勺粥,小口吞了进去。 这两个真的都是来抢酷盖的宝藏的吗? 看着像是本来就有恩怨的吧?总不可能是装着演给她看吧?原身的脑力也不用她们花费这么大的力气吧?都可以试试直接套话了。 这个甄才人上回来的意图咸毓算是想明白的,可能就是想上门拉个救援小分队的临时队友? 这回第二次来,刚坐下时的开场白好像也没什么。 另一个刚对上脸和身份的武宝林来意好像更加明显了,大大方方来掐架的。 掐架咸毓不擅长。 但她也不擅长劝架。 总之她擅长的不多,她擅长干饭,所以她还是决定继续端稳自己的小粥。 甄才人的脸颊也有些怒而泛红了,她皱眉说道:“你非要如此说话吗?” 武宝林翻了个白眼:“好啊,今日就敞开天才说亮话了!甄才人,你以为我总是争着你的东西,实则——你才是那个学得有模有样之人!” 武宝林冷笑一声:“别以为我瞧不出来,你一天到晚的模仿裴順仪的清高无尘!” “你胡说八道。” “你被我戳中尾巴了吧?裴順仪清冷你模仿她的清冷,裴順仪抚琴你就学她抚琴!” “……”咸毓左看看右看看。 她这个局外人第一回 听说这些细节耶。 二位真不把她当外人呐。 甄才人被气得一噎,怒着一张脸说道:“你非要这般说,那经美人被陛下钦点侍寝的当夜,你挖空心思打听经美人常画的妆容又是为何?你不也在模仿他人吗?” 啪嗒。 咸毓的筷头掉在了碗沿。 怎么她一不留神,战火就好像要蔓延到她这边了? 眼看着两人的视线都投向了她。 咸毓重新捏紧了筷头。 算了,还是不劝了。再装继续聋子避避。 武宝林:“经美人长得貌美,我学她怎么了怎么了?你不也学裴順仪!” 甄才人:“我何来学样?你才是学得有模有样。” 武宝林:“我只是想抄她的妆容,也不算过分之事。” 甄才人:“你这都不算,你有何底气指责污蔑我抄学裴順仪抚琴。” 咸毓微张嘴。 啊这,你这两抄子怎么在这事上也较起了劲来了? 可能是听得不上心吧,这会儿头顶上方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执声对于此刻吃饱犯困的咸毓来说有点像是催眠曲了。 她真的有点儿困了。 不是一丁点,是很多点点点…… 咸毓感觉到自己好像支撑不了再多的时间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71节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她这儿总不可能一直当做免费战场吧。 要是酷盖的探宝竞争者们,她可能还耐心留着观察对方的动向。 但是现在,咸毓觉得她得想个主意让她们回自己殿里去吵。 “我学没学样不是由你来说的。” “笑话,你当是学堂抄书啊?需有个先生过来做评判?” “我瞧着着你长得才想是会抄文章之人。” “你少跳脚,小心有朝一日你阿兄阿弟抄文章教人检举了!” 咸毓:“……” 赶紧干完这份小粥配菜,再不吃小心古代淑女吵起来也是会漏口水细沫的。 “我说了我没有学样。” “你学样了说自己没学样的模样真好笑。” “你不也是自话自说?” “你以为你最有理了?” 咸毓正捏着筷子夹住最后的小菜,忽然两道声音朝她传播而来—— “经美人!” “经美人!” “你来评评理!” “你来评评理!” 啪嗒。 端着碗的咸毓的筷头终究是没捏住。 这几乎前后不差半秒的相同的话,不约而同的竟然都是想邀请她来做裁判了? 好吧,这就是所谓的等待的时机已到吧! 咸毓放下的手中的干饭工具。 “啪”地一声,轻拍桌案霍然站起身来了—— “甄才人,武宝林,”她缓缓地分别对视左右二人,痛心疾首地叹息道,“你们真是太教我失望了!!!” 甄才人:“……?” 武宝林:“……?” 咸毓闭上了失望的眼睛:“你们二人,各自富有才能,在自己家中想必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喜爱你们的人只多不少,可为何?为何!为何你们要学样?!” 甄才人:“我没有……” 武宝林:“我没……” “别说了!”咸毓娇气喝一声,“你们两个不是都指责对方是学人精吗? 她直视她二人:“你们两个有反思过自身吗?” 甄才人和武宝林心中一颤,一时有些后悔将矛盾搬弄到这个经美人跟前了。 这经美人本就不是个聪明脑袋,此时自以为将话听得半差不离了,可说出来的言语怎地有些不太中听呢? 可她又是美人的品级,她们二人一个才人一个宝林的,排起来确实低她一头。 咸毓也想到了这一茬。 她就是借着这个身份的原因了。 煞有介事地继续声情并茂了起来。 “你两还有心吗?!” 她开口说的话好狠。 只见面前的两个人面上都难掩的惊诧,想必是没料到她竟然如此地批判了起来,一时之间神色就有些变扭。但是接着就听到—— 咸毓:“甄才人,你抄袭裴順仪的时候你有告知裴順仪吗?武宝林,你抄袭我的时候你有告知我吗?为何不告知?你二人还有善心吗?” 二人心中以为这个经美人要骂她二人自是没脸告知了…… ——“你两总得给点报酬吧!” 甄才人:“……?” 武宝林:“……?” 她说什么? 咸毓无奈地看向甄才人和武宝林:“但凡还有点良心在,你为何不施以诚心的回报?” 二人不说话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在想不想和这个忽然激动起来的经美人解释什么了。 咸毓继续演绎道:“你学裴順仪抚琴,那你肯定是欣赏她弹奏的曲子不错;你学我的妆容,那必是承认我的妆容美丽——既然如此这般认可了,为何不大胆地说出来!” 甄才人:“我没有学裴順仪……我也是自幼在家中学琴,我那日……” 武宝林:“经美人你可莫要再胡说了,你这是……” 咸毓很入戏。既然你两室友想吵架,那就帮你们火上加油呀。 她娇娇地叹声,对这武宝林说道:“你当我是大血包吗?” 她转而又看向甄才人,来请她出面一起救人是当她是大血包吗? “没想到你两这样的人!”咸毓看着两个已经脸色不太好的客人道,“你们太令我失望了!!!” 她开始唠叨了起来:“你们二人分明那么优秀?为何要有样学样?为何就不能学会——独立行走?!懂不懂什么叫——独美!” 能不能让她睡个愉快的午觉了?! “我哪有……” “你胡说……” …… 不出半日,后宫嫔妃三人掐架之事就收到了前头御前的责罚。 咸毓本以为自己连着两天见到送财太监良公公是不可能的事、她午膳吃得急是没必要的。 但她没想到,没有送财良公公,也会来不认识的其他生脸御前之人。 在那两个“后宫好室友”被她活生生气走后,她也没睡了多久的午觉,又被叫出门外,听御前传来的责罚。 总之就是几个嫔妃吵了起来太没形象了之类的。而且那两“后宫好室友”竟然回去之后还能继续较起劲来。所以到底是惊动了前头的陛下,派了御前宫人来传责罚的旨意。 经美人、甄才人、武宝林罚抄宫规三遍。 算是从轻发落了吧? 咸毓估摸着。 虽然这个作业对于她来说……也不是个简单的任务量。 夜里楚蔽来的时候,咸池殿还在挑灯夜读。 楚蔽放倒了她的宫女后,缓缓走近前,装作不知情地问道:“你在瞧何书?” 咸毓确实在夜读,还没抄。 任务艰巨到她眉头紧蹙。 她分神欢迎了一下酷盖:“殿下,你来了呀。” 楚蔽站在一旁,随口说道:“别看了,我给你捎了吃食。” 咸毓眼睛顿时一亮,从一堆字的纸上抬起了头来,二话不说就快步朝他走:“什么呀?你总算给我带吃的了?” 终于不是那种光看不能吃的手工艺品了。 正巧她中午那顿吃过头,晚上那顿又没心情吃,现在要熬夜写作业,有个夜宵那就美滋滋了。 她走过去,看见酷盖从自己的广袖中,变着魔术似的掏出了一包油纸抱着的东西。 “里面是什么?”咸毓期待的问道。 “人肉包子。”楚蔽说。 咸毓脚下一颤:“!!!” 她刚要站定的脚步差点没站稳。 满脸震惊地仰头看他。 楚蔽:“人血馒头。” “!!!”咸毓心下发毛,“殿下,你莫要吓我呀?” 楚蔽瞧着她迟疑又紧张的小脸:“怕了?” 咸毓犹豫了一会儿,问道:“殿下,你不会真的是杀人狂魔……那种把人杀了做成人肉包子喂我吃的大变态吧?” 楚蔽看着她的眼睛,问道:“是有如何?” 咸毓奇怪道:“什么如何如何的,这里头真是人肉包子的话我肯定是不吃的。” 楚蔽说道:“我问的是如若我真是杀人狂魔呢?” 那你就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可是这里又不是现代。 具体这里怎么对待的咸毓还真没这个常识,就连这一方天地的宫规她现在也只是在看第一遍呢。 咸毓想了想说道:“要不这样吧,我暂且不吃这里头的东西了,我先去抄我那啥……” 说着转身就往回跑了。 不管酷盖是不是在吓唬她,她都有点忐忑了,暂时不敢拆开油纸里头是什么吃食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72节 楚蔽在后头看着她转身的身影,默默将手中的东西搁在桌案上,朝她那张暂时由软榻转为书桌的一旁。 他站到她的身侧,指了指一旁的东西,故意问道:“这是什么?” 咸毓头也没抬:“笔墨纸砚呐。” 楚蔽煞有其事道:“这看着像是御前的东西。” 咸毓意外地抬起头来:“你认得出来?” 皇家子嗣还真有认识贵重东西的自带本领。 楚蔽盯着她的脸:“你收了‘父皇’的赏赐?” “才不是呢,”咸毓苦恼着一张脸,“啊呀这不是收的礼,这是顺带拿过来的。” 她怎么说得清楚呢。就像是低学龄时期老师要求练字三张,顺便把练字的纸也发下来了,到时候写完这个抄写作业是要上交检查的。 咸毓努力地解释了起来,她也没觉得丢脸的:“就是白日里又来了那个甄才人,还有与她住一起的武宝林,她们二人在我这处吵了起来,互相指责对方是个抄子!就是学人样。我劝不了架,所以就加入了她们之间的争执。之后没过多久,御前就来了宫人,说是宣布我们三人罚抄宫规三遍。” 楚蔽掩下眼角的笑意,闻言垂眸看了一眼笔墨纸砚。 咸毓问他:“新来了一个武宝林,殿下你认得不?” 楚蔽回道:“不认得。” 咸毓又问:“啊,你认识的人也不怎么多呐。你不会记性也像我一样不好吧?那那个甄才人你还记得不,就前两天过来,说让我帮忙一起营救关在东宫的太子妃……” “东宫太子妃必是无碍,”楚蔽说道,“你可知?” 咸毓眨巴眨巴眼。 她还真知道。 楚蔽耐心地教她道:“东宫进出戒严,不妨碍东宫里的主子日常过日子。那日在北苑时,你可见到太子对太子妃看得很紧?都不许她再上场了。” 咸毓点头:“对对对。” 楚蔽借着说道:“那是因太子一心想要早日有个嫡子,才不许太子妃再上马了。” 咸毓懂了。 这是在备孕的意思了。 楚蔽道:“实则那太子根本就不太愿那太子妃平日里大动干戈,以免若是怀上了不小心掉了。那东宫性子如此,不愿说出口,就默默地进宫来接人。” 咸毓恍然大悟,赞道:“殿下你还挺清楚他们的事的呀!” 楚蔽回道:“这不是众所皆知的事么。” 咸毓想了想,忍不住大胆问道:“那若是东宫真生出一个嫡子出来,岂不就是很招眼吗?” 她放低了音量,小声说道:“如今陛下都已经登基了,会接受自己大侄子生出一脉嫡孙来吗?” 楚蔽挑眉:“你觉得呢?” 咸毓觉得自己也能懂的。 说起来皇帝大叔肯定不会真心容得下废太子生嫡子的,但是皇帝大叔的儿子男主他们年纪都大了,应该也没什么传宗接代的压力吧? 咸毓回道:“我觉得你们兄弟几个年纪都不小了,东宫出来一个子嗣也不会对你们构成什么危机。” 楚蔽沉默了片刻,说道:“你胆子倒不小。” 咸毓不慌不忙地磨着砚台中的墨水:“这不是你问我的嘛。” 楚蔽说道:“你并不笨拙。” 咸毓:“我会自己觉得自己笨吗?” 楚蔽目光流转回她的脸上,沉沉地问道:“若有朝一日你想朝‘父皇’争宠了,你也是这般扣人心弦地在他面前展现自己?” 他眸中的神色深邃了起来。 说完此话,两人不经意地就对上了双眸。 只余下各自呼吸的轻响声。 他问的有些针对了起来。 他知道她听得懂。 所以咸毓想打马虎眼,却见到对方眼睛深处,容不得她打马虎眼的认真神色。 好吧。 咸毓有些无辜地承认道:“我自然只会对你这幅模样咯。” 说完这话后,他没作声,只静静地看着她,双眸仍然深不见底。 咸毓也不发憷,慢吞吞地补充道:“你是一个不太受宠的皇子,我是一个不受宠的底位嫔妃,我们俩半斤八两,我就不同你拐弯抹角了,我是什么模样的就真的对你这么模样了。 “可是你别多想—— “我才不会对着陛下这般呢!刻意在他面前装作这般模样展现出来?好教他觉得新鲜有趣?被我吸引?” 咸毓说得自己都鸡皮疙瘩了起来。 这玛丽苏桥段是什么古早的穿越风格。 而事实上怎么可能行得通呢。 因为她新鲜又真实的样子,皇帝大叔就被勾走了?然后她就得到陛下的青眼? 这也也太小看封建皇帝了吧。 那些突然表现出自己能造马桶做蛋糕的其实只有可能被当做妖怪抓起来杀了吧。就连欧洲都要绞杀女巫呢。 咸毓见他不说话,就最后总结了一句:“啊呀反正我不会争宠的,我要是见了陛下,我就是我,我经美人什么样的?你们不都说我很笨嘛。“ 楚蔽:“这许是误解。” 咸毓无所谓他误不误解地摆摆手:“我不会对着陛下口无遮拦试图这般展现自己的奇特的,陛下觉得我奇特就能看上我了?陛下可能觉得我跟适合赐死呢。” 楚蔽:“……这倒是……” 咸毓认真说道:“若是这么好使,那我上回就能给甄才人出主意了!她不是病急乱投医吗,我不是说找我不如她自己去试试吗?然后我就给她出着等子法子?什么在陛下眼前展现自己如何不同于常人,然后陛下就动心了?” 上个世纪电视剧才会有的这一套吧。过于玛丽苏视角了。 咸毓他认真说道:“我觉得我就是个常人,甚至有太多不如他人之处了。我也觉得殿下你是常人,这就是为何我肯同你好好说话的原因吧,殿下你懂我的意思吗?” 大家都是炮灰,剧组放同一个十八线共用化妆室休息的那种。 怎么可能说不上来话呢。 道理多简单。 咸毓记得她这部剧剧组筹备服化道时,完全就是照着唐朝的人文风俗而装饰的。不管是人的身份还是社会思想面貌。 这就是原著剧情能够推动合理的前提条件,如果是礼教森严的背景了,男主再强取豪夺已婚女主的这种情节怎么还可能成立?动辄就是社会思想中的贞洁议题了。 也就只有把时代背景设置在比较风气开明的朝代,女子的规训相对来说并不多,才有了那种原著里女主较为全面的设定。不然养在后宅的妇女见都见不到外男了。咸毓也是,她就不会是开玩笑的说要同酷盖浸猪笼了,礼教森严起来他们是真的会被浸猪笼,一个不漏的。 楚蔽难得思忖了一番,回道:“许是懂了。” 不懂也拉倒。 咸毓觉得再晚下去她的罚抄字的作业要通宵了。 哎,她可怜又珍贵的睡眠时间。 咸毓低头拿笔的时候,楚蔽已经走回了桌案前。 他伸手拆了带来的吃食,站在那儿唤她:“你过来吃罢。” 咸毓正要紧张地下笔呢:“稍等哈。” 什么事等她写完一遍再说吧。 要来不及了。 不远处的楚蔽却说道:“你先吃了再抄。” 咸毓头也没抬,拖延道:“啊呀不急不急,马上就好啦。” “……” 楚蔽有些苦恼了,他也从未想过会酿成这般情境,只能耐着性子地朝她说道:“你别抄了,行么?” 他怎知她竟如此认真。 作者有话说: 之前有习惯看宅斗的读者质问为什么没“嬷嬷”的时候,我真的好想说:我这儿要说有那也是叫“姑姑”…… 大家被明清古装剧洗脑了多少?就比如:只有清朝龙袍是明黄色的,在这之前明黄色只出现在皇帝的寿衣时…… 我不是在拉踩明清哈,只是觉得宋明清一路来对女性规训的思想至今还没有消散,少看少洗脑。有时候觉得这几千年来男性视角的历史对于普通女性来说也就上官婉儿时期最生机而已(t-t) 哎呀今天有点难受所以作话仿佛话唠附体了qaq各位读者麻麻们晚安鸭 第64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瞧他这说的是什么话呦。 咸毓背着耳朵头也不转的听见后, 觉得酷盖现在特别像是某一类人。 就那种平时的课后作业都不怎么做的,一到期末了就往死里发狠地学。 这种一松一紧的倒是人家自己的愿意,但关键是平时他们不做课后作业的时候还总是在大家周围嘀咕几句,什么“作业有什么好做的啦”。 作业有什么好做的? 咸毓也不想做作业呐! 但是这作业又不是她不想做就能不做的。 “好好好, 我一会儿饿了再吃。”咸毓只顾着自己眼前的事。 可眨眼的功夫, 一旁就有人影挡住了她的光线。 只见酷盖走过来, 伸手取走了她毛笔下的那张纸。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73节 “……你这字……” 咸毓:“……” 她伸手去拿自己的纸,“哎你别捣乱。” 她也才写了两三个字, 就被他全瞧见了。 然后他还一副欲说还休的表情。 这反应也太过于直白明显了吧!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她就是也只能写成这种水平了。 楚蔽看着上面的墨水痕迹, 顿了顿,回忆道:“你的字与你的话,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甚是‘写意’。” 咸毓都想翘起嘴巴了, 她不仅不害臊还理直气壮地回道:“我又不是立志要当书圣,我就只能写这幅模样了!” 虽然小时候也报过书法兴趣班吧, 但是也就入门学握笔写几个大字的那种,怎么可能有古代土著的架势。 咸毓觉得自己硬笔写的字还成吧,肯定不丑。但是现在在规定的纸上誊写那种小字,她真的吃不消。 可不会写也得写呐。 不会做的题不还得硬着头皮写作业。 楚蔽瞧了字后又瞧她:“你是打算这般写好去交差?” 咸毓想瞪他一眼:“你觉得我字太丑就直说。” 她不要面子的。 楚蔽忍着笑, 一脸认真道:“但你这字, 这般誊写下去, 呈上去了就不怕‘大不敬’?” 咸毓也怕呀。 所以她才从白天犯难到天黑了还犹豫着没有开始下笔。 她自己当然知道自己已经是尽力而为了, 但是放在这里别的正常人眼里, 她写出的他们这里的“狗爬字”就像是故意似的,故意敷衍皇帝大叔的责罚指令, 大家可能都以为她是在挑衅了呢。 可左右咸毓也没办法呀。 团儿识字的也不多, 想帮也帮不上她的忙。 就算帮得上她的忙, 那也要担心两个人的写字速度和笔迹有别。 这可是后宫, 咸毓甚至会猜测原身入宫选秀选拔时会不会有字迹方面的过往记录?就像留档的考试卷。 别出现什么被翻出来对照起来发现不一样这种恐怖的故事情节……而她也不像是又这么多戏份的角色呀。 不过咸毓还是选择努力查漏补缺了。 她接着说道:“我的字就是这般……这般……‘游龙戏凤’,‘醉酒当歌’的——不信你看,”她拿过新的纸,重新写了几个字出来。 “殿下你看,同一个字,我每一回写的都不一样!我就是控制不住我的手啊!实在是写不出回回一样的字来。”又不是印刷机。 “哦,”楚蔽一副了解了似的点点头,“可你这每个字皆是有些……” 像那沙地上的画似的,着实不堪入目。 咸毓:“……” 唉,自己觉得丑跟听见别人口中说你丑的感觉还是有点儿区别的。 但是她脸皮也厚,说出来的话一点都不露怯,破罐破摔道:“是呀是呀,不是有句话叫‘字如其人’嘛,”她拍拍自己的小脑壳,“我技不如人,这我很清楚。” 到时候三份抄字作业呈上去,肯定是对比极其明显的。 像甄才人那种有文采水平的,倒是肯定能让皇帝大叔眼睛一亮,客观评价一句写的不错。 然后她接下来的结果就是不知道会是什么地步了。 一想到这儿,咸毓也有些担心了,她忍不住拉了拉酷盖的衣袖,说道:“你先还给我。” 酷盖倒是伸手还给她了。 咸毓拿回自己写了两三个字的纸,瞧着上面的字,问道:“殿下你说,我若是这般誊写下去,到时呈给陛下后,陛下会不会发怒?” 楚蔽挑眉:“你觉得陛下会怎地?” 咸毓顺着自己的猜测问了下去,转头对他道:“那我会不会因写得太难看被御前要求再重新抄一遍?” 那真是个糟糕的结果了。 楚蔽伸手抵着自己的下巴,状作替她思索般,回道:“所以你还是别抄算了。” 她这是在浪费力气。 “啊?”咸毓意外。 然后面露不赞同地看着他。 他果然是那种同学!怂恿别人在做作业上摆烂。 “你说什么呢?”咸毓说道,“我怎么可以不抄?我不抄比我字写得太难看还严重数百倍呢!” 楚蔽却说道:“可你还未想通吗?不管是你写的丑还是不写,结果都是惹得‘父皇不喜’。” 好啊,他果然就是那种口口声声嚷嚷着平时作业不用做、期末努力就行了的男同学! 咸毓转回了自己的头,说道:“你不要混淆了,我还是先抄了再说吧。” 等呈上去看能不能能不能交差,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楚蔽“啧”了一声道:“方才还夸你聪明。” 咸毓又抄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字,嘴边说道:“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殿下,你说的是‘我不笨’,这‘不笨’与‘聪慧’之间还差得远呢!别以为我不懂。” 楚蔽眼角闪了闪笑意,立在一旁说道:“你两次都成功弄走了来客,不就是头脑清明?” “啊哟你可别夸咯,”咸毓又抄了一个字,“我耗着太子妃那回,是因我喝错药了才正好有力气使不完。而今日这回,全然是因我想睡个安心的午觉。” 对于咸毓来说,她本来就是得过且过只想每天好吃懒做凑活着过日子了。 她不争不抢,也觉得不会有人来找她麻烦。但是她没想到会遇到这种难以置信的事! 说起来就是悲伤又难受了,咸毓嗫喏了一句:“没想到到最后午觉也没睡好,晚上还得熬大夜。” 那甄才人和武宝林日子过得数不舒坦她是不太了解,但她自己很显然有些倒霉。 咸毓正巧随意瞥了身旁的酷盖一眼,问道:“你是不是在笑话我?” 楚蔽:“并无。” 咸毓有些怀疑地问道:“你早前没听说今日我这这殿里发生的事?” 楚蔽回道:“方才你本人同我说了。” 也是,咸毓的这个当事人的视角肯定是比别的局外人眼中所以为的更加清晰明了的。 “孽缘呐。”咸毓叹道。 就像是分寝室室友似的,很多时候就只能被动的看命。有些人能正好遇上新朋友,有些人就是遇上了合不来的室友。 那个甄才人和武宝林,就像是住一起的朱宝林和梁才人似的,被分在了一处殿里,低头不见抬头见,也是不容易。 而且分寝室倒还能人性化的尝试和宿管申请换寝室,但这后宫就不是这种环境了。 上回咸毓去承香殿捞人时,也不是没想过帮朱宝林换个住处的。可一来她能力有限,二来这种想法确实暂时有些天真了。 排算起来行得通的有哪些方法,也不是她们的脑子或能力能够行动得起来的。不然朱宝林自己也早就想办法了。 “你不喜那二人?”身旁的人突然问道。 咸毓没反应过来,转头看他。然后就瞧见酷盖的一张酷酷的帅脸。 不知怎地,她忽然想起了方才他吓唬她“人肉包子”时候的模样。 咸毓转头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桌案,并没有见到血淋淋的轮廓。 但她还是问了一句:“殿下,你该不会是想要对她们动手吧?” 毕竟也是跑到身怀宝藏的咸池殿里来的可疑的人等。 楚蔽却说道:“我以为她们二人扰到了你。” 咸毓讶异,微微一怔。她伸手挠了挠脸边的碎发,逗笑了一声,随口般地说道:“你在开玩笑吧?你口气倒不小。” 他除非把他的这两个竞争对手解决得神不知鬼不觉,不然两个来过咸池殿的嫔妃突然就嗝屁了——不是暗中有其他虎视眈眈的人吗,他要是动手得太过于明显,被他们发现了的话,那他就会因此不小心把在暗中的自己暴露了出来。 这个思路酷盖不可能缕不通的。而他也只是个无权无势的不受宠的小皇子,他哪有那么随手以来的通天本领?能处理两个后宫嫔妃到天衣无缝的水平。 楚蔽听见了她在顾左而言他,便接着问道:“你忍得了她们?” 咸毓停下了手中的笔,同他说道:“我先前都不清楚她二人的事,无论是甄才人抄袭裴順仪抚琴清冷气质、还是朱宝林抄袭我的妆容,这都是她二人来我这处时……哎呀,我当时正用完午膳想睡觉呢,我别无所求,我就想睡个快快乐乐的觉!” 楚蔽道:“……那你此刻就去睡罢。” “……”咸毓一愣,“殿下你是不是其实根本没听懂我方才说的?” 毕竟他好像认识的人也不多。 咸毓重新问道:“今天新来的叫‘武宝林’,你记住人家的称谓了吗?” 楚蔽不言,侧首看她。 咸毓不知道他这什么意思? 是在反驳自己记性很好,还是在掩饰自己记性也不好。 于是她就说道:“‘武宝林’确实很难记,‘武才人’就好记住多了。” 就好比“包青天”肯定比“包青地”好记。 耳熟能详的名头就可以省下刻意记忆的精力了。 所以“武宝林”记起来肯定没“武才人”好记。 “你在说什么?”楚蔽这下是真没听懂她在说什么了,“你是怕、‘父皇’晋升她的位份?” 咸毓摇摇脑袋,只能说道:“哎你不懂,‘武才人’我记得顺口些。” “武才人”怎就顺口了? 楚蔽问道:“你这又是在哪本野史上瞧来的杜撰?如上回非要说史上有个嗜爱木工的皇帝。”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74节 纵观前朝旧史,哪有什么记名的武才人?亦无嗜爱木工的皇帝。 咸毓解释不清懒得解释了:“啊呀你们才是杜撰!”算了,摆烂了,“啊对我杜撰!我们先别说这个了好吗,我这才写了几个字呢。” 你别以为仗着自己长得帅就可以再继续捣乱下去了。 楚蔽又瞧了一眼她刚写的几个字,问道:“你非要写?” 什么叫她非要写? 她也一点也不想写呀。 可是皇命难为,而且她现在也难以摆烂。 咸毓看着他说道:“我这不是因你嘛。” 呃,这话说出口后她就觉得太过于……那啥了。 顿了一下后她才又接着说道:“我现在帮你守着殿里的宝藏呢,我总不能出事吧?所以我得将这个作、罚抄好好誊抄了、少惹陛下的嫌弃,等这事儿揭过了后,不就一切又能相安无事了嘛。”作业都是用来交差的。 “嗯,”楚蔽应了一声,复又说道,“多谢了。” “唔,”咸毓拿笔头往自己肩后的空中戳了戳,轻松地说道:“你不是带夜宵来谢我了嘛。” 岂料她手一晃,毛笔下就甩出的一滴墨水跌在了她的纸上。 咸毓:“……” 完犊子了。 楚蔽闻言说道:“你又不吃。” 咸毓愁眉苦脸地看着自己弄脏的纸,纠结要不要重新开始再写还是将就这脏了一坨的纸继续抄写下去。 她好不容易写了几个较为“端正可观”的字了,浪费掉了真的好肉痛。 但是她本来写得就已经够丑了,然后上面又滴了这么一小坨墨,实在是太没有“卷面整洁美观”可言了。 楚蔽见她整张小脸都皱起来了,顺着她的视线见了纸上的模样后,暗暗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你若非要写,何不邀我帮你誊抄?” 咸毓苦着脸,回他道:“你的字与我的字肯定不一样呀。” 楚蔽正想回她。 就听她接着说道:“而且陛下一瞧你的字……” “‘父皇’不识得我的字迹。”楚蔽只能这般说道。 “啊……”咸毓愣住了。 没想到他不受宠到这种地步。 不受宠的皇子的学习成绩都不会被皇帝大叔关注到。 哎那不就是扯到人家的伤心点了吗? 咸毓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一时有些不敢随口接话了。 楚蔽见她不说话,接着说道:“而且我可以模仿你的字迹试试。” 咸毓眨着眼看他:“……真的吗?那你试试?” 楚蔽示意不远处:“你还不饿?去吃些点心垫垫肚子。” “哦……”咸毓笑了笑,“确实有些饿了。” 她转身朝桌案快走过去。 走近桌案后,咸毓见到了已经打开的油纸里面的吃食。 她拿帕子擦了擦手,小心翼翼地捏着一块糕饼咬进嘴里。 楚蔽一手拿着纸张,一手捏着砚台和笔也走了过来。 咸毓嚼着嘴里的滋味,亮着眼睛道:“这个红枣糕里头的料好足啊!”他刚才干嘛吓她是人肉包子嘛。 他见她双手捏着糕饼的样子有些憨态可掬。 楚蔽淡淡点头道:“红枣活血补气。” 咸毓听了后,先是习惯性地把剩下的半块也毫不犹豫地也送进了自己嘴里后,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啊!” 楚蔽抬起头来。 咸毓一动不动,只是眨巴眨巴眼,说道:“我现在好像是不太需要‘活血’,殿下?” 她被那“神药”影响得正在“血流成河”。 “……”楚蔽也听懂了。 “咳,”他指了指一旁的果子说道,“夜里是少用些糕点,省得吃多了口干。不如再尝尝一旁的果子?” 咸毓依言拿起了外皮洁净的绿果啃了一口,点头道:“嗯,殿下这果子叫什么呀?” 水分充足,不酸不甜,恰到好处,确实好吃。 楚蔽回道:“就是野果,我儿时常吃,还是母妃当年现在殿前院子里瞧见的,这果子性凉,如今日头热起来了,正好可……” 咸毓瞪大了眼睛:“……” 楚蔽说着说着也一顿:“……” 两人相视一眼。 都沉默了下来。 “……” “啊哈,”咸毓先打破了沉默,也不拐弯抹角地说道,“那个,殿下其实也不太懂这些妇理医科吧……” 这一个活血,一个性凉的。 这个那个的,纯属为了补补而瞎补一气了。 “……”楚蔽瞧了一眼她还在嚼动的嘴,硬着声叹道,“先别吃了。” 说着就要伸手过来取走这些及时止损。 “不用不用,”咸毓拦着他,“这些也不多,少吃一点也没事的,我这会儿是真饿啦。”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也不可能这么娇弱吧,吃了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见他有些坚持,咸毓就补充道:“真有什么事了,我再托你帮我去问一下那个医官?” 虽然那个帕金森医官目前在咸毓心中的口碑不太好。 但是这不酷盖只有那么个人脉可以用嘛。 楚蔽闻言说道:“你若是来日稍有不适,自己便可派人去司药司,宫里不会紧着你这些事的。” “原来不会呀。”咸毓听后反应了过来。 她以为她这种边缘小嫔妃小事请不起正儿八经的病脉呢。 应该是之前摔下马那次留下的印象。当时她们说帮她请了,虽然幸好她没受什么大伤,但最后好像真的没有来什么医务人员? “宫里不会紧着你们的用度。”楚蔽看着她说道。 咸毓点头:“对对对,那个专门送用度的送财良公公人可好了!” 楚蔽一顿,也颔首道:“嗯,他人不错,你若有事也可找他。” 咸毓点头:“对对对,他也是这么说的!” 但是呢,其实人家不管是客气还是好心,咸毓发现他们双方也没留下什么联系方式。 所以那个送财良公公再好,她真想找他时可能也一下子联系不着,至少得花一些功夫才有点儿可能吧。 想到这儿咸毓也联想到了眼前的酷盖。 她的目光投到了低头写字的人身上。 她和他其实也没有专门的联系方式。 可能是这里的条件有限,毕竟不可能有私人联系的互联网,而且宫中这种地方豢养私人信鸽也不是大胆容易的事。 况且酷盖他现在无权无势的,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能力来办到这些?不然他怎么每次都自己亲自过来找她,要是手下众多早就可以吩咐人来回传递了。 唉,所以她和他现在这样也凑合了。 “又在想何事呢?”楚蔽捏起最上头抄好的一张字,递到她的跟前,问道,“你瞧这如何?” 后宫里的事过了半日传到前头时,也是万良禀报于他的。这种事原先他从不留意,而眼下虽事中有她,但也不能打草惊蛇,故而白日里楚蔽就让万良照旧由他负责处置后宫的事了。 楚蔽倒是没想到,到头来捏着笔抄字的会是他自己。 “啊……”咸毓冒了一个声音出来。 楚蔽看着她的反应。 瞧,这会儿他亲自誊写之物好似也没教她满意。 咸毓确实好像有些不太满意、也不是说满不满意吧,她只能说道:“殿下你的字写得太好了。” 楚蔽指了指:“我这是模仿的你的字迹,你怎自夸了起来。” “……” “啊呀,”咸毓说道,“你就是字太好了,所以模仿写我的字迹还是不一样。” 就好比是好学生帮同桌差学生抄作业,就算是已经努力模仿“鬼画符”的笔记了,但是还是能瞧的出其字背后的工笔的……呃,这种怎么形容呢? 而且虽然人家古人精通书法,描摹他人字迹的本事不在话下。可是现在这个出问题的环节在于咸毓这儿呢。 咸毓很有自知之明地详解道:“是我的问题。我的字迹过于‘鬼斧神工’,写得过于‘天花乱坠’了,这难的呀,殿下你临摹起来都不像,不是吗?” 楚蔽嘴角勾了一道浅笑:“是。” 他当然也知。 只不过此刻其实像是他在向她交差罢了。他以为他帮她抄了后,她就也放过自己了,所以无关真正是否会被察觉所谓的“代抄”一事。 可是岂料她还挺较真。 咸毓怎么可能不较真。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75节 虽然不了解这种事情接下来批改作业的到底是皇帝大叔自己、还是皇帝大叔身边的助理、还是转到卧病的皇后大婶那边,但是总归都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物。 人家是中央中的中央大人物了,她和酷盖俩个炮灰可得打起精神来。怎么可能松懈地应付以为就能满混过关呢? 每个偷奸耍滑的学生都是骗不了火眼金睛的老师的! “哎,殿下你拿来吧,”咸毓绕了一半的桌边走了过去,“我还是自己来吧。” 楚蔽却没有让开,说道:“你怎能料定‘父皇’会识出你这誊抄的自己是故意写拙的?” 咸毓一听,也多想了:“是呀,要是他老人家以为我故意这般,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对我好奇了起来,以为我想争宠什么的……这可不好了,殿下,你快……” 瞧把她焦虑的,连“老人家”都脱口而出了。 “你莫要多想了。”楚蔽无奈道。又觉得有些好笑。 咸毓无辜道:“不是你先出的设想吗?” 好吧。 她确实有点儿紧张。毕竟是第一回 遇到如临大敌的事情。 这种如临大敌的感觉还不像是遇到了小说男女主们、会要面临走剧情的紧迫感,而是她将要对上的是一国之君,人家野心勃勃直接又间接地把自己兄长一脉本该顺畅的皇位传承给搞到了自己的手里,怎么可能不是个厉害的角色呢。 虽然对于他们都是小说配角的设置来说,皇帝大叔作为男主楚霰的父皇,在故事主线之前也只不过是承前启后交代一下故事情景背景罢了,咸毓在剧组拍摄时的皇帝大叔演员前辈在大多数场次里也只要演一个笑面虎的形象好了。 但是咸毓现在可是在不久之后面临一个真真实实的笑面虎。应该说她的罚抄作业纸很有可能会面临一只真真实实的笑面虎。 那可不是纸片人隔着次元世界扮演一下的,而是真的有那么一个皇帝大叔在那呢。 这可不是小儿科。 咸毓打起了准备通宵的精神来,伸手去取酷盖手中的笔,说道:“殿下,算了,还是我自己抄吧。”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比起有的没的,她还是自己写了再说,她写的字太丑那是浑然天成的丑,那至少比故意写丑稍微低调一点吧? 炮灰就是要低调,别整那有的没的搞出什么动静来。 这件事就只能由她自己来熬个大通宵了。 咸毓说道:“殿下你给我吧。” 楚蔽却说道:“那若是‘父皇’瞧不出你找了人帮抄呢?” “他怎么可能瞧不出来?”咸毓问道。 “因为‘他’老眼昏花了。”楚蔽回道。 咸毓一愣:“啊?陛下他……” 皇帝大叔一把年纪了,得了老花眼倒也正常。 楚蔽坦然朝她颔首。 可咸毓转而又一想:“可他若看不清了,身边肯定有伺候他的人帮他打下手的吧?” 而皇家秘书肯定是学霸中的学霸,也是不太可能有骗得了他们的生机的。 咸毓只能说道:“算了,殿下,我谢谢你的好心好意了,我自己来吧。” 她如此较真,楚蔽也早已停了手中的动作。 他坐着的直背往后退了几分,淡淡说道:“那你自己来取。” 咸毓伸手去拿起桌上的纸,另一只手伸得再远了一些去拿砚台。 这时,楚蔽状作也要将手中的笔递还给她。 可他一出手,便正巧不偏不倚地撞上了咸毓刚拿起砚台的手腕——咸毓被他这么“不小心”一撞,手腕一晃,手中的砚台一歪……砚台中的墨汁就全倾倒而出,一不小心就泼了面前酷盖半身。 “啊呀殿下我不是故意的!”咸毓手忙脚乱地惊呼道。 楚蔽一副大度模样,“不妨事。” 作者有话说: 昨晚我喊麻麻时竟然没有丝毫的惊动,难道我真不擅长卖萌?上回卖萌求预收时好像也没多大的反响qaq~ 第65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怎么可能不妨事?”咸毓皱起眉头来, “殿下你的干净衣裳都脏了。” 将手上的东西放下后,她左掏右掏,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帕子,但当想帮他擦时, 又发现她来擦他的腿好像也不是太方便…… “给!”咸毓马不停蹄地将帕子塞到了他手中, “殿下你快擦擦。” 这一前一后的, 墨汁早就渗进了他腿上的衣袍布料里,楚蔽捏着帕子, 随意地擦拭几下, 便说道:“我衣裳本就色沉,瞧不出来多少。” 他在说瞧不瞧得出来,咸毓在介意的是自己害他弄脏了衣裳。瞧他擦过的帕子都黑成一团了, 咸毓说道:“殿下你等着,我去打点水来。” 楚蔽颔首:“你去罢。” 只是, 当她刚转身时楚蔽目光一闪,就只能又叫住了她。 “且慢!” 咸毓住了脚步,闻声转回头来:“怎么了殿下?” 楚蔽难得只是咳了一声。 咸毓不懂,问道:“殿下你偶感风寒了吗?上回你来时, 我还记得你打了喷……” “你还是先去换衣裳吧。”楚蔽示意她。 “我?”咸毓愣了愣, 转头看自己的身背后……顿时一惊, 转而反应过来后就赶忙往屏风后面跑去, 耳根子都热了起来。 得了, 这回两人都是不约而同的弄脏衣裳了。 楚蔽在桌案旁垂眸笑道:“换我去打水。你手上也沾了些墨还未擦。” “好!”屏风后的回应倒也不犹豫。 咸毓重新换了一套后走出来时,楚蔽也刚好打了水进来, 他说道:“眼下只有凉水, 热水还刚烧上。” 咸毓摆摆手, 说道:“不用那么麻烦了, 这水也不是太凉。” 常温的水,现在的气温也不会冷。 楚蔽看着她面上真挚,倒也只顺着说道:“我去将柴火熄了。” “哦。”咸毓站着点点头。 不过等他走出去后,她又觉得怪怪的。 酷盖他这是一回生两回熟,现在把这里当自己的地盘了吗? 这点火烧水的架势比她这个废物还熟悉,都可以和团儿称兄道弟了。 …… 不稍片刻楚蔽进来一瞧,顿时眉间一皱,“你怎又写上了?” 他快步走近前去。 咸毓用干净的水重新研磨,准备着墨水。 那笔墨纸砚确实是御前之物,因万良有意,吩咐手底下口风紧的一路送到咸池殿其间并未假以他人之手,因此咸池殿收到的这块砚台确实比相思殿那两块好上一等。 只不过咸毓既不之情也根本不懂行,无论是研磨的手续、还是研磨引的水,都好像是在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她自己心里其实清楚但她也只能这样了。 以为酷盖也看得出她在糟蹋好东西,咸毓硬着头皮,顶着他的脸色。 楚蔽掂量了一下她的心思,只觉得有些无奈。 他柔和了脸色,说道:“有时真不敢信你阿耶是教书先生。” 咸毓心下一抖。 确实哦,她之前说的时候没有多考虑,那时以为自己只会是同他再不来往了,就在树下说多了话,没想到也没过多久的现在她已经跟他成了莫名其妙的联盟了。 而原身的家庭情况书上怎么可能会有写,顶多选秀入宫成嫔妃的都是喊得出籍贯身份的而已。 咸毓这会儿再慌也来不及了,她就厚着脸皮说道:“啊哈,殿下,我这人呢,说话有时候就随意了些,保证都是无心的!殿下你有时不必听得太进去。” “嗯,”楚蔽在桌案前坐了下来,“方才你就又胡言乱语了。” “有吗?”咸毓还真没注意到,“我方才说了什么胡话?” 她怎么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她觉得自己好像没有说什么不应该说的吧? “是你说的‘杜撰’吗?”咸毓问道。 楚蔽看着她的眼睛,淡淡说道:“你方才喊‘父皇’他什么了?” 咸毓:“……” 对哦。 差点忘了这个口误。 “有吗?”咸毓眨眼错开他的视线,“我怎么忘了?” “你喊‘他’为‘老人家’,”楚蔽浸着幽沉的神色说道,“你还记不起来了?” 咸毓不装了:“哦……对不住了。” 我对不起皇帝大叔! 我不能这么没礼貌! 一句“对不住”就成了? 楚蔽轻哼一口气,盯着她的脸,慢慢说道:“无论如何,能唤‘他’一声老人家的,也当是我这辈之人吧?” 而她,作为后宫嫔妃,就算年轻,怎能按晚辈论?是以她为何脱口而出那般的称谓,他此刻盯着她的脸,想要个答复。 “……” 咸毓笼统地认了:“好吧,可能是因为‘谁不想永远十八呢’。” “嗯?”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76节 咸毓:“我又说错了,是‘谁不想永远十五呢’。” 说完咸毓就低头一副准备正式写字的模样了。 “……” 而后一旁也没个声响了。 寝殿内就这么忽然安静了一会儿。 接着,咸毓写几个字,就时不时抬眼小心翼翼地看一眼忽然不说话的酷盖。 这位是聊着聊着就掉线了吗? “你就打算如此凭借一己之力誊抄完所有遍数?” 他乍一声的问话,咸毓慢吞吞地反应过来后,点点头:“嗯!” 见她说得笃定,楚蔽默了几息,只回道:“你抄吧,我在旁陪你。” 咸毓惊讶地抬起头来,问道:“殿下你不困吗?不回去睡觉?” 楚蔽看着她的小脸,说道:“我不太困,你很困不也反倒不睡?再说了,刨根问底而论,你这事总归也因我有些干系的。” 咸毓愣了一下,摇头回道:“其实我瞧着甄才人和武宝林不像是对此处宝藏怀有心思的可疑之人,午后那时我只是为了想……” “我也说过你莫要对人掉以轻心。”楚蔽说道。 咸毓面上露出了为难,她实话实说地跟他讲:“殿下,有时候想太多就太累了,我尽量都不多想的!真出了事……再说吧?” 楚蔽总算是领教了她的心大,“怪不得你那么能睡。” 呃,他说得对。 咸毓认了。 并没有反驳他。 楚蔽也未接着说她些什么。 或许,她如此这般下去也无事。 咸毓磕磕绊绊抄了一会儿的字,目光就开始往桌案上吃剩的夜宵方向游走了。 见酷盖如老僧入定地坐在那儿不啃声,她就自己伸手去拿了一个绿果,递到嘴边吃了起来。 楚蔽自是看在眼里。 她吃东西不慢。上回吃醉蟹时就见识到了。那可还是有蟹壳的麻烦之物,但她就是不紧不慢间,又在不知觉中如同跟人抢着吃似的,将眼前的吃食扫荡而空。 上回时楚蔽当是她以为他要跟她抢似的,而这回她拿果子吃的模样却亦是如此。又是细嚼慢咽中带着不容迟缓的动作,好好的野果像是举世难闻的珍肴般被她吃得津津有味,甚至能教看着她吃的人或许都也食指大动。 楚蔽亦伸手去拿了一个。 他只是拿了一个,都还未吃,果不其然就听见她喊道:“殿下,你不是说是送我吃的吗?” 真当是跟人抢似的。 楚蔽示意道:“你还是少吃些。” 咸毓心里有些不肯:“可是我的确有些饿了。” 楚蔽闻言瞧着她清瘦的样貌,蹙了蹙眉,说道:“你此刻若是吃多了,不难受?” 咸毓看着桌上的东西,难舍难分地说道:“也不多吧?” 她这年纪还是长身体的时候呢,胃口当然不小吧。 咸毓绝对不承认是因为她的好吃懒做的原因。 见她又低头誊抄了起来,楚蔽问道:“你想吃何物?” 咸毓重新抬起头来,说道:“殿下,你该不会是想去膳房帮我偷剩菜吧?那膳房可远了!我第一回 见你时,你还记得吗?我走了好久!太远了!” 她的脚程自然同他的不能一概而论。 楚蔽还想说,就听她又说道:“我就吃些果子就成了!殿下你别动了。” 不知怎地,对方还真是听进去她的话了。 咸毓抄着字,眼角余光感觉旁边的酷盖又老僧入定似的,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了。 呃,她的意思是说让他不用走动去膳房,不是让他不许动了,他不会是听了她的话之后才不动的吧?这不就成听话的小狗狗了? 这可能是内向的人擅长的事? 咸毓觉得自己连睡觉的时候都做不到一动不动。 不过她现在也来不及走神了,正要全神贯注生死时速赶作业呢。 咸毓觉得她现在就好像是在赶着些积累了一个长假的作业,而之前的磨磨蹭蹭的过程就像是分明已经到了假期最后一天了、可她没做完作业还在那看电视玩手机。 这么一想,她抄起字来就有些热血沸腾了。 本来就是硬着头皮上的工作,写着写着咸毓也写出了一些感觉来。 反正她的字注定丑了,她现在就只能开足马达追求速度了。 那些纸上的字在她眼睛里刷刷刷刷地过,她都没有过脑子反应,只是把那些字当做是大白菜似的复制粘贴到了自己的纸上。 至于字与字之间连起来是什么内容,她完全就没有看进去,毕竟太多她来不及认的或者她本就不认得的字了。 时间就这么悄无身息地过了不少时间。 咸毓也不知道她这么安静地抄了已经有多少时间了。 直到她听见一旁一直没有发出声响的酷盖忽然冷不丁地“啧”了一声。 咸毓闻声抬起头来看他。 楚蔽示意她说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咸毓不懂。 怎么了吗? 楚蔽用下巴点了点方向,“你没发现你抄错了么?” 咸毓:“……?!” 她顿时声音都有些发颤了,对他露出了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满脸委屈,欲哭无泪道:“真的吗?你怎么不早些提醒我?殿下!” 作者有话说: 咸毓:qaq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叭!!! —— 周末有空我就多写点orz捂肝吐白沫ing 第66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楚蔽见她一双带着困意的的眼睛, 委屈地瞧着他,像是不太能承受得住他告知她的提醒。 他原本期待她的知难而退,此刻却猜不出她会继而如何应对了。 他伸手指了指,耐心说道:“你起先都未发觉你并非是从开头抄起的么?” 咸毓双手刨着纸张, 苦大仇深地找着问道:“哪呢哪呢?” 一夜回到了仿佛抄作业还抄错了的绝望现场。这种情况她甚至学生时代都没有经历过。 她屏着一口气翻阅着, 脸颊都开始泛红了起来。 “许是你太困了。”楚蔽好心替她开解道。 咸毓已经精神无比了。她左手拿着那份宫规, 右手拿着自己抄到一半的作业,反复左右瞧看比对。 楚蔽见她摇头晃脑的一点都停不下来, 都有些担心她会不会看晕了眼。 他提点道:“你为何反着抄了?” 咸毓一个惊愣:“……” 终于反应了过来。 她一直光顾着注意要竖着抄、别习惯横着写, 却竟然忘了前后也是有别的——这么一个大马虎! 咸毓也有点对自己的脑袋犯浑感到不可思议了。 楚蔽见她惶惶地呆愣着,在旁说道:“你这是困迷糊眼了。” 不然怎不接着质问他方才未早早提醒她。 见她的脸沉着了下来,楚蔽不由地问道:“如何了?” 咸毓抿着嘴, 将抄错的纸张都拿到了一旁,重新翻到最前头, 沾了墨水动手从头开始。 “……”见她这幅架势,楚蔽发觉自己将她想得太轻易了。 她竟仍不放弃? 他静静瞧着她又复起一笔抄了下去,面容认真又专注。 “有时你瞧着你是不爱翻书之人,此时你又如此好学认真。” 咸毓笔下生风, 头也没抬地回他:“殿下你误会了, 我此刻也不好学, 不然也不会抄着都没察觉出自己抄错了。” “那你为何还愿意重来一遍?”他问道。 咸毓不答反问:“那我还想问我自己, 方才为何误会你、以为你是好心不来打搅我。” 她天真的以为他突然非常听话似的说不动就连嘴巴都不动了。 而事实, 他还是那个不让别人好好做作业的同学。 以为他今晚变得如沐春风,原来他憋着不提醒, 让她被蒙在鼓里! “生气了?”楚蔽瞧着她的脸色, 轻声问道。 咸毓坦然道:“并不。说到底本就是我自己没瞧认真。” “不认真也无妨。”楚蔽说道。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77节 是啊, 不认真也没事。 咸毓作为懒人一枚, 确实也不是个做事很认真的人。而她现在写的字迹其实按这边的评判标准来看也算不得什么“认真”,真的只是凑合凑合而已了。 她只顾硬着头皮重新开始抄着,然后对着一旁的酷盖说道:“殿下,你帮我研个磨吧。” 楚蔽闻言面上漏出了一丝讶异,“你让我为你研磨?” 咸毓没空跟他宣传“团结就是力量”的思想了。 而且他刚才不及时提醒她,现在帮她研磨补偿一下不行吗? 再说了他现在也是闲着,又不打算走,干陪着她不如纡尊降贵帮她打个下手呢。 也不算是纡尊降贵吧?咸毓觉得,毕竟她辈分在那呢,怎么说也是一个“小妈”,实打实的长辈,排资论辈下来,她“倚老卖老”一下还是有点儿底气的吧! “……” 楚蔽也是头一回见识她这般张口就来的吩咐。 他暗叹了一口气,伸过手去,拿了砚台。 捏起墨锭的那一刻,又觉得自己竟有些任劳任怨? “我还未曾为谁研过磨呢。” 咸毓“嗯”了一声,也没多想,随口回道:“谁还没个第一回 。” 楚蔽:“……” 他闻言,又想到了不久前的事,他垂下了眸,沉声道:“此言甚是。” “‘谁还没个第一回 ’。上回我只顾着想杀你,也是因头一回,才那般作想的。”他的声音柔和了下来。 咸毓这次不想再抄错了,所以没法分心听他瞎聊天。 也不知道他怎么又扯回了杀来杀去的事了? 说起来也是,也就她活得太敷衍了,才把前不久那一茬给揭过了,所以他现在又提这干嘛? “我瞧着,”楚蔽盯着她的脸,“你脖颈上的伤痕消了不少?” 他忽然意有所指地提到。 咸毓这回抬起了头来,她也看了一眼他的脖子:“你不也消了?” 她不是疤痕体质,脖子上的红痕今天确实很浅了,不仔细观察也不太能看出来,连团儿都没发现,所以她也没有再对外人围着“围巾”。 至于他,咸毓的手劲相较起来就更不大了。酷盖虽然皮肤白,但看着也好得差不多了。 她竟如此淡然的应付了他重提的这事,楚蔽也没料到她除此之外竟无甚反应。倒显得他有些不依不饶了? 楚蔽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动作,再看着头一回见她肃然着一张认真的脸……他难得有些恍然。 这幅架势,怎像是——他与她二人之间调了个位置呢? 这时,咸毓突然扯了扯唇,轻哼一声。 她抬起头来说道:“殿下,你我换个位置吧。” 楚蔽一怔。 咸毓正在心底无尽吐槽自己的狗爬字呢,见他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外的神情,就奇怪道:“你愣着干嘛?我这儿右手搁着空档,写得难受,”她不吝啬地展颜一笑,“劳驾了?你挪个位置,殿下?” “……” 她还真敢。 楚蔽不动声色地答允了她。 他站起身来,让出自己的位置。 知她是不知者无畏,他自是不会有异。但仍是有些诧异她的随性。 接着咸毓抄得有些熟能生巧了,这会儿就开始同他聊起了天。 她问道:“殿下对这宫规很熟?” “略知一二,”楚蔽说道,“许是比你懂些。” 咸毓厚着脸皮说道:“我知道你们这些功课好的人,都有些过目不忘的本领在身上,恕我是个过目就忘的人,殿下你会鄙夷我吗?” “你瞧着聪慧。”楚蔽说道。 咸毓停下自己手里的毛笔,抬起头来看他,奇道:“殿下?你忽然夸我,不像是有好事,更像是‘先扬后抑’?” “……” 楚蔽一动不动。 咸毓眼睛一眨不眨。 也罢。 楚蔽以手掩唇,示意她道:“方才站起身来时,瞧着你的字……” “我的字怎么了?”咸毓睁大了眼睛问道。 楚蔽朝她伸手。 咸毓看着他的脸,摸住最上头正写了一半的那张递给他。 楚蔽接过后,伸着修长的二指,指给她看。 咸毓不由自主地把自己的小脑袋凑近前来。 她今夜因本就打算挑灯夜抄,所以头上的发髻也没拆,仍然是穿戴整齐的样貌,此刻凑到楚蔽身旁时,也只有身后的几缕发丝划过肩,垂落到了前头。 楚蔽余光瞥见了她的青丝。 接着见她随意地抓了一把就往自己的脖后塞。 “殿下?”咸毓有些急,“你快说呀?” 楚蔽道:“你莫急。” 他分别指了指,“你瞧,你这些字都写错了。这,缺了好几划……这,全然是个错字……” 咸毓:“……?!” 她简直惊天霹雳! 这还莫急?这还莫急?这还莫急? “咳……”楚蔽看着她一张小脸上的神色格外丰富多彩,微张着嘴,足足愣在那一动不动,像是手足无措般,再说一句就要一触即溃了似的。 他终究是有些不忍心,也不知她是否已缓上一口气了,只能放低声问道:“你……可还好?” 她这字本就是写得不够稳妥了,再加之错字满天飞,倘若正儿八经的场合,哪朝哪代的皇帝都不会通融她这般交差的。想必她大抵心里有底的。 楚蔽耐心安慰道:“这习书写字并非一蹴而就之事,寒冬腊月水滴石穿,你今夜莫要强求自己了,不如……眼下就去睡罢?” 咸毓此刻有点像焉了的小鸟似的,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才接着说道:“可是……可是我……” 可是这不是在过家家呀。 说得严重点,她现在面临的状况就像是她在劳改所里被要求踩缝纫机,然后她因为不怎么会踩、就可以不踩了吗? 楚蔽见她眼中的低落与担忧,便伸手将桌案上的纸墨推远了些,打量着她的神色,装模作样地说道:“要怪就怪‘父皇’过于严厉了!” 咸毓眼巴巴地慢慢看了他一眼。 酷盖跟自己爸关系不好她知道,现在他是在帮着她出气她也知道。 可她在这事上也吐槽不出皇帝大叔的什么不好来。 “算了,”咸毓重新伸手拉回了桌案上的纸,一字一顿地慢吞吞说道,“我尽力而为,能端正抄多少就抄多少罢,写得诚意一些。” 楚蔽皱眉:“你这又不是抄佛经。” “我还没抄过佛经呢!”咸毓终于缓过来了,对着一旁的酷盖说道,“殿下,你觉得我今夜能抄完吗?” 楚蔽见识到了她的坚决,便先点点头:“我信你。” 咸毓自己都不信。 但酷盖都在给她加油了,她就又铺上新的一张纸开始重头抄了起来。 …… 烛火中的灯芯偶尔有几道轻响,蜡泪沿壁流淌了下去,在悄无声息渐渐冷凝。 灯火彤彤,映着寝殿中宁静的两道身影。 除了纸张翻阅的声响,唯有静谧中的浅浅呼吸。 咸毓抄满一张之后,就回头也不抬地递给一旁等着的酷盖检查。 两人默契地分工接洽协作。 咸毓毕竟也不是个真草包,拿出认真的劲头来,硬是没有再出现之前两次的粗心大意,虽然动作一点儿都不快,但倒是有板有眼地抄了下去。 楚蔽在一旁观她又观字,静静地接过她一张又一张的纸。 …… 时间如同烛泪般流淌而过。 楚蔽眼见着眼前之人的脑袋变得越来越摇摆,越来越难以支撑…… 她总归是到了支撑不住困意之时。 他暗暗松了一口气。 只见被困意席卷的身影渐渐地伏在了桌案上。 笔在手中一松,堪堪沿着桌沿,直直地将要往地上坠下—— 就在那一刹那,又被一只大手截住,接了下来。 楚蔽低头看着伏案深水的侧脸,默了几许,转身去架上找了一件她的外裳,走回去披在了她的背上。 接着,他轻轻地从她脑前挪走了所有的纸张,提笔沾了沾墨水,站在桌边转腕抄了起来。 许是太累了。 伏在桌案上大睡之人,沉睡时的呼吸有些粗。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78节 一道又一道的,匀着拍子似的,陪伴着偶尔翻阅的纸张声。 楚蔽抄着字时时不时观她几眼。 久而久之,就瞧见她趴睡在桌案上还喜翻动自己的身子。 也不知是因脸枕着小臂不舒服,这时她轻轻的粗气一顿,迷迷糊糊地翻转了一边的脑袋。 楚蔽抬眼,便瞧见她脸上被压着红红的一块印记。 沉睡的她自是不觉,枕着另一边脸又沉沉着呼起了气来。 楚蔽瞧着无奈地微微摇了摇头。 一张张空白的纸张渐渐被墨字填满。 楚蔽也见着伏睡在桌案的睡姿变动得越发频繁。 她趴着睡得不舒坦,左右辗转调试,仍是无果,正巧楚蔽低头连笔了几个字时,眼前的身影就倏然提溜地一晃,沿着桌沿滑落。 楚蔽一惊,甩笔绕桌走过去,就见沉睡之人就那么伏在了地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倚靠在桌腿旁呼呼大睡。 楚蔽:“……” 他蹲下身来,伸手轻推她的肩。 咸毓呓语了一声,好像有些被他推醒了,又好像完全醒不过来似的“唔”了一声。 楚蔽又轻推了她两下,低声道:“要睡去榻上睡?” 咸毓是听见了的。 但她确实没睡醒。 她只听见了内容,至于谁说的,又是什么个前后状况,她这个睡不醒的脑子根本没能力加工过滤反馈。 她迷迷糊糊地做起了反应来—— 有人叫她去床上睡。 她乖乖听话,从地上爬了起来。过程中眼睛都几乎没睁的,只凭着感觉和条件反射,跌跌撞撞地向床榻蹒跚走去,像个瞎子似的摸着榻沿手脚并作地爬了上去,一套落花流水的动作,接着酣然沉睡了下去。 …… 不到卯时,窗外的天就大亮了。 偶尔几阵鸟雀声在枝头留恋而过。 因为是不小心睡着,生物钟失效的咸毓忽然惊醒!躺在床榻上睁开了眼睛。 她猛地爬坐了起来,快速往床榻外看去。 楚蔽正抄得差不多了,听闻动静后转过头来。 咸毓着急忙慌地爬下床跑了过来。 “殿下?!” 楚蔽看着她发髻缭乱的小脑袋,他将一沓纸卷了起来,动手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淡淡说道:“一式三份,就差你落个款了。” 咸毓呆愣在那里。 “怎么?”楚蔽问道,“事已至此,你莫非还要亲力亲为?” 作者有话说: 咸毓:你强行帮我踩了缝纫机? —— 第67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天亮后团儿在外间起来, 她活动着身子骨走进内里的寝殿时,便吃惊地见到坐在桌案前的经美人。 她快步走上前,看着满桌写满字的纸,一旁的烛台早已燃尽, 她担心地问道:“美人, 你抄了一宿的宫规?” 只见她家美人头上的发髻一团乱的没拆, 簪钗都松松垮垮的。 咸毓双手撑在桌案上。 她的目光正走着神,一看就是在发呆。 团儿转眼间又留意到掉落在地的一件衣裳, 她走近前来正要去捡。 咸毓这时才像是刚反应过来, 跟着团儿走动的身影,将视线也挪到了地上的自己那件衣裳上。 坐在凳子上的她顿时就弯腰伸手,就近捞了起来, 然后又一声不吭地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团儿晚了一步没赶上,眼看着美人抱着一团衣裳在自己怀里, 又目光无神地发起了呆。 “美人?”团儿以为美人肯定是累了,所以也没觉得沉默的美人有何异样,她提议道,“奴婢帮您去挂着吧?” “美人?” 团儿又喊了一声后, 咸毓才像是听见了。 她面上带着困倦, 没睡足的眼底泛着淡红, 乍一眼看着有些可怜的模样, 还十分乖巧似的, 依言行事由着团儿取走了怀里的衣裳。 团儿将衣裳搁在架子上,接着又走回桌案前, 极其自然地动手想要收拾笔墨纸砚。 ——“放着我来!”咸毓这时乍然喊道。 跟前的团儿吓得一机灵, 清早起来的人都彻底精神起来了, 她瞪大了眼珠子问道:“怎么了美人?” 团儿低头又看了一眼满桌的笔墨纸砚。 她有些无奈地笑道:“美人, 这些事让奴婢来做就成了,奴婢不就是伺候你的吗。” 咸毓呆着不动的身子终于启动了,她一边伸手自己快速整理着三分誊抄完毕的宫规,一边应付道:“嗯嗯,这个我自己整理了,你帮我将剩下的收拾收拾就成了。” 团儿只能听从,她理着桌案劝道:“美人快去歇着吧。” “哦,嗯。”其实睡过了但确实没睡饱的咸毓反应有点慢,她捧着一摞纸往床榻上爬去,嘴里不忘跟团儿约好,“我就再睡一会会,白日里御前的人若是来收作、来收时我总得醒着的吧……” “美人?”团儿一脸迷惑地叫住了她,示意目光中之物,“你为何将抄好的宫规带上了床榻?” 咸毓捏着纸张回得似是而非:“对,我先拿着……” 团儿不懂,无奈地摇摇头,放轻声响转身忙事去了。 咸毓拆头发脱外套后,把一摞厚厚的纸放在了床头空处,在上面搁上发饰压住,然后自己在一旁仰躺在了枕头上。 天色还早,她再重新睡个回笼觉的时间应该还是充足的。而咸毓也是这么打算的。但是等到她闭上眼睛好一会儿,她竟然都没睡着。 她闭着眼睛撅起了嘴,伸手胡乱抓着一旁的薄衾,直接一把盖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如今的气温确实升了不少,比起夜里,白天时脑袋一被盖上,没过一会儿咸毓就感到好热。所以她只能莫名忿忿又抓走脑袋上的薄衾。 床榻上忽然传来了一声叹息。 咸毓翻了个身,转而趴在枕头上,最终睁开了眼睛的一条缝,看着一旁眼前的东西。 脑海中都是刚才酷盖在时的场景。 他反问了一声后,就打算起身要走了。 那时候确实不早了,要不是咸毓那时正处在一个惊讶和呆愣的状态,她也是会催促他快点走的。 他起身后站在桌案前,转眸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色。 春去夏来,花枝上的花骨朵涨势喜人。 他又转回头看向她,眉梢微挑。 虽常日冷面,但他的五官长得并不锋利。或许是肖像自己的美貌后妃生母更多一些?乌黑的眉眼在冷白的肤色上像是清风朗月一样的俊逸。 尤其是在他一副好言色之时,没了冷面的阴沉之气,身处在日间倾泻入内的日光中,咸毓感觉她的眼中的轮廓周身都带上了一层软和的柔光,仿佛是从那宽肩背后散发出来的。 回忆中的咸毓,睁着眼睛又晃了晃神。 于是她闭上了自己晃神的眼。 …… 可是接着她又睁开了眼皮。 啊——那难道是传说中“圣父”的光芒? 不然她怎么好像是感激不尽似的睡不着回笼觉了? “……” 但是总归是天大地大睡觉最大,咸毓辗转反侧了一小会儿,还是放松心态的先睡觉了。 等到她睡了一觉起来,用了午膳之后的午时末,外头才来了御前“收作业”的宫人。 这时咸毓当然是已经穿戴整齐等候着了。 她亲自上前把抄写好的宫规交给了陌生的御前宫人。 而鬼知道她心里其实很紧张。 这种紧张就像是亲自去交一份同学帮忙她抄好的作业一样,难免忐忑不安。 一颗睡饱了的大心脏都疑似有些七上八下的。 也不知道检查作业的哪个老师到底是个不当一回儿事的风格,还是个严厉缜密之人…… 直到收作业的御前宫人走了后,咸毓才转身往殿里走。 刚走到半路,她蓦地停下了脚步,转头问跟在一旁的团儿道:“团儿,你瞧见那宫人有朝我们伸手示意吗?” 团儿想了想后反应过来,问道:“美人您是说打点之事?” “算了。”咸毓又松懈了下来。 毕竟人已经走了。 她现在再考虑也为时已晚。 宫廷剧里都是这么演的。具体咸毓到现在也没亲眼见过。 而她也不是主动想要打点,省得让人家以为她是在刻意讨好御前的人。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79节 她只是没经历过这种事,再加上自己脑子还有点迷蒙,导致交作业时也没注意到对方有没有主动暗示要? 毕竟她接下来可是要面临有点紧张的结果了,所以她就希望其他环节就别再添什么差错,所以难免难得有些多考虑了些。 等听团儿回忆并无此状后,咸毓也就安心了。 团儿问道:“美人,可要奴婢今后再找时机补救打点之事?” 咸毓一点都不赞同:“大可不必!” 她快步走进自己的殿里,马不停蹄地翻起了墙边的柜子和抽屉。 团儿跟在后头试着问道:“美人是要找金银吗?” “啊对!”咸毓翻箱倒柜着。 原身这种进京选秀的情况肯定是能带多少钱就尽量多带点的。因为按照正常过日子来讲,不管是进京选秀过程中还是如果被选进入宫后,哪哪都需要打点的钱财。 咸毓之前好吃懒做过一天日子算一天的,当然不关注这些钱财。而刚才交作业的事给她了灵感,她突然想盘点一下自己手头有多少钱了。 不过此刻她还只是想一出是一出,自己都没深想自己为什么这么做。 团儿看在眼里就有些意外了。 往常这些物什自是由她替美人盘点收容好的,美人不曾挂心过。 以至于此时美人找起东西来的架势,就好像是……好像是要“逃难”了似的? 团儿走上前,一边帮着找东西不得法的美人一起清点家当,一边安抚道:“美人,那罚抄的宫规不是已经交差了吗?美人不必惊慌!昨日之事必是就此过去了。” 咸毓不知道她的样子像是要逃难似的。而且她也接不上话,她总不能说她那作业才是个“隐雷”,要炸不炸的,简直逼人在等待中躺平。 幸亏酷盖说他的字迹皇帝大叔并不认得。这样至少多了一份安全。 而接下来也只能躺平等结果了。他替她抄的那三份宫规都被御前宫人亲手取走了。 御前的宫人是先去了相思殿,接着才是咸池殿。 此刻相思殿几人也是在门口刚送走御前宫人没多久,一前一后的转身回了殿中。 后宫虽然没有高位嫔妃,但相思殿中的高婕妤在三人之中的品级不算低了。 她虽不是一殿之主,但总归是对另两个甄才人和武宝林有着些管教之责。 昨日出了那等子的事,闹到了连御前都听闻了,给了罚抄宫规的责罚。 虽是对着事出的甄才人与武宝林的,但高婕妤也自知自己不得不担着一丝责任。 才在中庭走了半道,高婕妤便停下了脚步,对一旁互不看对眼的二人说道:“甄妹妹、武妹妹,你二人来我殿里坐坐吧。” 相思殿的三个人选秀时互不相识,入选后分到一个殿后一开始还是带着些和气,起初平日里窜个门也是生出了丁点的亲昵。 然而没过多久之后,另两个人的日子就越过越合不来了,直至成了如今的模样。 高婕妤殿里的宫人为主子们伺候上茶。 高婕妤看着下首坐在一东一西的两个人,那互不往来的架势恨不得隔着有多远就多远,正看也不看对方一眼,都闷嘴垂眸不出声。 而方才可不是这般的。 御前宫人来相思殿时几人都亲自出去迎人。武宝林在那些宫人面前舌灿莲花,甄才人亦不是不懂变通的模样。 高婕妤就算胆小怕事,但在一旁站着时也是瞧在眼里、看在心底。 说到底大家选秀时能脱颖而出,必是有崭露头角的一面。 这皇宫内苑新人旧人前赴后继,哪个不都是在未出阁之前带着一丝优于他人的傲气。 因此人与人之间闹出了不和也是由此因缘在的。 可关键是如今的后宫哪是给一众人大展宏图的后宫? 瞧众人偶尔见个御前宫人都难免有些激动了,至于争宠上位、拈酸吃醋之类,那都是没影的事。 这就是高婕妤眼下不得不找二人说的正事了。 她原先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努力维持着相思殿的安宁,也没多大的胆子管教甄才人和武宝林。 而眼下高婕妤不得不苦口婆心地说道:“你我几人都是从外地远道而来,离了家人、永不相见,本该相扶相持……就好比选秀时,我们遭京中贵女们的排挤,不也是默契地心心相印,连着一条心么?” 武宝林自是听不下去,白了对面的人一眼,嘀咕了一声:“谁要同她连一条心呐。” 甄才人亦是将脸撇向了另一边。 高婕妤见二人一如既往不对付的模样,只能皱着眉退而求其次地劝道:“就算是在我们相思殿里,难免、难免相处久了有些、有些不顺,但甄妹妹武妹妹又何必闹到别的殿中去呢?” 她看着左右二人说道:“那咸池殿的经美人说起来也是与我们同为外地来的秀女,我们……” “哎呦,高姐姐你可别说了,”武宝林打断道,“我瞧着那经美人行事好不得体!谁要同她一般见识?” 一想起那个真像是傻了似的经美人,坐在桌旁边吃东西边招待人的草包模样,武宝林也是在心底十分瞧不起。 “若不是有些人包藏着什么心思总是出门,我哪会被牵连?”说着她又朝对面白了一眼。 甄才人皱眉冷声回道:“若不是你在背后跟踪我,又哪会惹出事来?” “你怎不说若不是那经美人忽然脑子犯浑跟你我吵了起来、事情也不会闹大?” “分明是你回相思殿后还与我无理不饶人才……你此刻还在背后说经美人的小话就不怕她知晓?” “我怕她作甚?我还敢当面说她呢!这后宫有谁来管吗?” “好了!”高婕妤连连制止道。 到头来还是三言两语就不和了。 她哪怕有心也无力,高婕妤在心中哀叹,坐在中间主位一筹莫展。而左右二人皆是抄了半宿的宫规,此刻脸上妆容之下,也难掩的疲惫。 武宝林有句话说得也是,只要不是多大的事,如今这后宫如同荒山野岭似的哪有什么人来管? 就算是偶尔争执闹大了些,也不过是陛下跟前的人着手处理罢了。想必是没有陛下经手的。 她们离家便是终身,换来的不过是无人问津、无人管教的孤寡后半辈子。 就好比那被二人呈上去罚抄的宫规,交到御前宫人手中后,今后也不会有再多御前的回应了。 …… 香炉无香。 万良捏着纸粘了一角的火星子。 火势蔓延直上,霎时间就将一张纸烧得烟灰卷腾。 紧接着后头要烧的还有半摞呢。 万良瞧了一眼在御案上批奏折的陛下,轻声问道:“陛下?” “嗯?” 楚蔽头也没抬。 万良看着他手中正在烧着的宫规,直言问道:“您这抄得有些偷工减料了?” “嗯。” 楚蔽也没什么好掩饰的。 万良:“……” ——他们发觉得了,那经美人想必不曾发觉。 光对比三家,万良收到手里时,也显然瞧得出咸池殿那一摞比相思殿的两摞薄了不少。 他这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边自是毫不知情。 楚蔽抄的这份肯定是要销毁的。 万良一边仔细烧干净一张张纸,一边瞧着纸上的字迹。 他记得陛下回来时也提了一句,经美人许是颇为感激他的。 万良都有些无言以对了。合着就那一丝的“颇为”? 早知那经美人才学拙笨如此,他也不会定什么罚抄宫规的责罚了。 楚蔽清早赶回来时,万良正要去前头宣布罢朝,可楚蔽说还赶得及,顶多拖了众朝臣两刻,终究是歇也未歇地又上了早朝。 等到下朝后又批折子到现在。 万良又劝道:“陛下一宿没睡,这都午后了,还是先去歇会儿吧?” 楚蔽收了一道笔锋后回道:“谁说朕没睡了?你看朕不是抄得偷工减料么,自是有空睡了会儿。” “哦?”万良有些意外。 ——陛下昨夜睡了会儿? ——陛下昨夜在咸池殿。 ——陛下昨夜在咸池殿睡下了? 万良:“……” 他又有些沉默了下来。 陛下时常抽空夜出,往日里万良也不会了解得那般细致。说起来……前些日子陛下好似也是在咸池殿留了一晚,脖颈留了些……但回来却又不认。 楚蔽收起了一份折子,抬眼见万良默着一张脸看着熄火后的灰烬,不知在想什么。 他不由问道:“又怎了?” 老头子竟也没回头朝着他回复,而是维持着原有的姿势,回起话的语气来却莫名其妙的格外一本正经:“嗯——奴婢想着,那尚寝局里的那些个——到如今还白拿俸禄呢!” “……”他又是意有所指,楚蔽便低头不理他了。 万良走了过来,仍旧说了下去:“陛下在有些事上不拘小节,但事关彤……” “咳,”楚蔽下意识打断道,“你……” 这时,他忽然也回想起咸池殿中人那满面单纯的眉眼,便一时又说不上来些什么了。 ……也罢,他还是先回寝殿歇会儿吧。 楚蔽起身要走。 她兴许此时还等着自己呈上来后的结果呢,也不知她愁不愁?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80节 等他稍后再说罢。 万良听着可着急了:“奴婢怎了?” 陛下倒是说呀! 作者有话说: 你#皇帝不急太监急#(bushi 多学学带薪休假的尚寝局叭~ —— 第68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毓一连几日都在盘点自己的家当。 她身边的团儿自然一直都看在眼里。 所以等到这一天, 团儿实在忍不住了,突然在一旁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咸毓一脸懵,连忙放下自己手中的毛笔,跑了过去, 抱着突然哭了起来的团儿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团儿?” 团儿眼泪从眼眶中翻涌了出来, 瞬间就蔓延得她整张小圆脸, 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哭得红扑扑的,说起话来有些紧张:“美人这是出何事了?奴婢看着心慌呐!这些……这些……” 咸毓一愣。 她没想到这个小妹妹倒挺敏感的。自己只是这样就让她敏锐地感受到了不安全感。 在团儿眼里, 她该不会很像是要收拾包袱有什么突如其来的打算的样子? 这可真的是误会了! 她盘点家当, 只是她一时兴起。 至于她为什么一连盘点好几日,那是因为咳……她计算能力不行,几天下来还没盘点明白。 东西其实也不多, 但是咸毓每次都在中途发现自己又算错了,只能再次重来。 就算是用纸笔打草稿做记录, 她也动作很缓慢。几天下来拖拖拉拉的看起来很忙,其实就没搞定过。 团儿揪着眼前美人的衣袖,哭着说道:“美人您有事可不能瞒着奴婢呀,不要、不要……奴婢会永远跟着美人的!” “我没什么事!”咸毓安抚道, “团儿你别多想!我去那肯定都带上你好吧?我真的不会跑的!” 她看了一眼团儿的反应, 觉得也是可爱。 难道在这小妹妹眼里, 她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的人吗? “好了好了, 我不数了。” 反正她也数不明白。 咸毓朝团儿保证道:“之后也不数了, 你也不用帮我盘点。左右就那些个东西。”除了方便携带的,稍微大件一点的又不好挪动。 咸毓看着团儿乖巧地拿帕子擦泪, 心底更软了。 她就又想了想, 先出了个提议, 同团儿说道:“这样吧, 要不今后我们把门都关了?这样就没有新的客人来了,也不会牵连什么事,那就不会受到什么责罚了。” 之前她以为只要自己呆在原地尽量少出门就不会惹上什么事,但原来她呆着不动别人也会找上门来。 晚上关门是常识,而咸毓现在的意思是把这个殿里的大门在白天也关上。 这行为虽然有些奇葩,但是闭门谢客总是最简单粗暴的事了。 咸毓也知道,现在团儿和她相依为命,两人明面上就是两个年轻的小姑娘,但实际上她难免还是团儿的主心骨。 前不久罚抄宫规也不是小事了,可能小妹妹在一旁就看着有些害怕了。 说到底是她没有能力给她安全感。 见团儿听了她的提议后,面上有些犹豫。 咸毓就说道:“我们不理搭外边就成了,这样也好。” 或许不是长久行得通的模式,但是先暂时安抚一下团儿的不安全感再说。 …… 咸毓打定主意从今天起准备开始闭门谢客。 但没想到在关上大门的殿里呆了没半天,就又有人来上门了。 只不过来的人不是什么不相熟的人,而是朱宝林的贴身宫女吉喜。 吉喜来此肯定是听了朱宝林的吩咐,所以咸毓和团儿就放人进来了。 “给经美人请安。” 吉喜到底是相熟之人,来了后也没有绕什么弯子,笑着夸了一句经美人如同往日一般美貌依旧后,就和她们聊了起来。 “我家宝林吩咐奴婢过来问问经美人,几日后是观云殿吕芳仪的生辰,不知经美人可要前去祝礼?” “我不想去……”咸毓当然只会想着不去,她笑着说道,“朱宝林是不是想问了我是否去后,再考虑她去不去?” “回美人,”吉喜点点头,也有些露怯道,“我们东殿的梁才人必定是会去的,因此我家宝林就有些……若是经美人不去,宝林她就也不敢独自前去……可是这又是吕芳仪的生辰,如若不去又担心会拂了吕芳仪的面?” 咸毓听懂了。 这种事朱宝林显然是纠结上了。 但她不纠结,她就是不想去。只要少了她也不会被人在意,那她大可以不去。 “我应当不会前去,”咸毓给了答案道,“朱妹妹再想想?” 说了这事后,咸毓朝吉喜招招手,让下首的她走近前,和团儿一同坐在她身边。反正也没其他人,就没什么好见外的了。 咸毓笑着问道:“吉喜和我们团儿是不是好姐妹呀?近日怎么没见你们二人无事时相约出门玩呢?” 小妹妹们就是被关久了,没了这个年龄段照理该有的自由生机,所以日子过得让团儿都变得敏感多愁了。 咸毓想着,可以让两个小妹妹平时多聚聚。 说起来也是,咸毓问道:“今日你家宝林没亲自过来,是不是也因你们对门的那个梁才人的缘故?” 果然,吉喜点点头,委屈道:“我家宝林怕她若常出门来找经美人,连累了经美人又被那梁才人盯上了,那梁才人……” 毕竟在之前双方就有过龃龉。 咸毓倒没这个担心。 因为她担心也没用呐。反正都已经惹对方不喜了,无论是梁才人还是前几天的那个谁。 可能是同一批进宫的,互相之间更加关注着对方,才渐渐惹了是非? 吉喜也不知自己说得清不清楚,她只能接着比划起来,面带畏惧地说道:“自那七日禁足后,我们对门的梁才人她……她……” 咸毓和团儿一脸好奇地等着吉喜“她”出个什么内容来。 可吉喜一口气提上来,愣是没能将话说顺了。 于是咸毓努力回忆了记忆中那之后她又遇到梁才人的场合。 对方好像也没变得怎么不同寻常吧? 难道是她记性不好忘了印象?呃,确实也没过多久的日子,但她还真有一种好久远的遗忘感了。 团儿紧张地追问道:“梁才人她变得如何了?吉喜你快说呀!” 吉喜面上一阵害怕,慢慢低声说道:“那梁才人出门在外时一派正常的模样,可是……关了殿门后,她在承香殿里总是一副阴沉的脸色示人……” 吉喜觉得那脸色就像是毒蛇般渗人,但她又不敢这般直说。 平日里她都和她家宝林吓得动辄关门躲在殿里,忍不住地瑟瑟发抖。 咸毓皱眉道:“你们也总不能一直这么忍让她吧?” “可宝林她也别无他法。”吉喜委屈道。 首先位份品级就是有高低。 咸毓只能道:“那以后若是出了什么事,你可记得赶过来找团儿,我看看我们能不能赶上忙?” “谢经美人!”吉喜感激道。 虽然她们也知道,无论是经美人还是朱宝林,二人也不是有能力之人,真出事时也不知道能不能顶得住。 人各有命,富贵在天。 咸毓知道自己的命,也盘点不清楚自己家当的富贵几许。 晚上睡觉前,她的脑袋一如既往地清空了当天所有的信息,轻轻松松会了周公。 只不过今晚中途酷盖又来找她了。 咸毓被他拍了几下脑袋后醒了过来。 她人虽然其实还没醒透,但说出来的话倒是口齿清楚,好像是醒透了似的。 “唔,殿下,你下回能不拍我脑袋吗?” 拍皮球呢? “嗯。”楚蔽应了一声。 但他此时又想不出来,不拍脑袋拍哪里才能将她唤醒。 可能是因为咸毓平时都没有起床气,使得楚蔽至今还没意识到他每回晚上这般叫人醒来有何不妥。 咸毓醒了后就开始唠叨了起来。 今夜她先开了话头,对着在桌案旁坐下的酷盖问道:“殿下,我能问你个事吗?” 楚蔽闻言看着披上外裳从床榻上爬下来的人。 她动作倒是熟络了起来,与他并无生分。 裙摆下的一双脚竟没脱亵袜,伸进了趿鞋后就走了过来。 “你问罢。”他回得声音低沉。 接着他便听见迎面而来之人一脸认真地点头问他道:“殿下,你缺钱吗?”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81节 “……?”楚蔽怎也未想到她会有此一问。 咸毓站着他面前,看着他眸中意外的神色,眨巴着自己的眼,接着问道:“殿下,你该不会是真缺钱吧?” 楚蔽:“……” 他只能先问道:“怎地了?” 咸毓没回他,先是转身去墙边柜格中拉出了一只小锦盒,抱着走回到他面前,放在桌案上,打开盒盖,示意道:“喏,这些都给你吧。” 小小的锦盒中都是一些小件的金银珠宝,全部都是带进宫的财产。 咸毓剔除了一些过于女儿家的首饰。 然后如果是宫里分发的物件她也没放进去,毕竟宫里的东西不好转手。 楚蔽见了后,沉默地抬眸看她,眸中示意她这是何意。 咸毓双手垂在两边的双手前后随意晃了晃,微笑着坦然回道:“我也用不上这些呀,摆着也是浪费。” 再说了,她把钱财给了酷盖,之后领盒饭了,酷盖照应起团儿来至少也更有闲余些。 咸毓来这里这么久,交情最好的就是团儿了。 白天吉喜来了的那一出,她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要不要再捎上朱宝林……可是又觉得会不会有些过度,显得像是在朝酷盖道德绑架了。 在加之比起设定中并无描画的团儿,朱宝林这个角色是也有自己的戏份路线,其实之后怎么样也是定了的。 楚蔽看着她的脸,问道:“你用不着,就想送‘我’么?” 他心中冒出了一道陌生的熨帖。 嗯呐。 咸毓点了点头。 好像就着这么回事? 楚蔽嘴角细微地动了一下,“不必了,你留着罢。” 咸毓再次确认地问道:“殿下真不需要吗?你平日里行走内外的,不缺相应的花销?” 楚蔽垂眸掩下笑意,说道:“日后缺了再向你借?” “好吧。” 咸毓觉得他可能拉不下脸来?所以她就还是不要硬塞给他了。 这好像有些关乎面子问题。 “啊我差点忘了!”咸毓说道,“殿下我还有一事问你!” 楚蔽抬眸,“哦?” 她终于要问了? 咸毓跑去放了锦盒后又跑过来立马问道:“我今日突然想到的,若是与我交好的朱宝林近日也来了我的殿里,那她也算暗中的嫌疑人吗?” 楚蔽:“……” 咸毓见他没反应,疑惑问道:“殿下,朱宝林你认得吗?听说过吗?” “……并不。” 咸毓怪道:“殿下你怎么知道的人这么少呐!” 楚蔽:“……” 他要认识这些人有何用? 不过咸毓又一想。 可能是因为她们都是新进宫的一批低位嫔妃吧?确实有可能还不太被人认识。 酷盖认识的应该更多的是一些高位的妃嫔? 楚蔽不知她为何记得的都是这等子事,只能耐心地同她说道:“暗中之人,除了太子妃,便只有太子妃来探你病之后转日也来了的裴順仪最为可疑。前者刚来,她便紧跟着来你此处,颇为异常。” 咸毓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但还是好奇地问道:“所以只有她们二人吗?” 这样她正好最近闭门谢客也没问题了。 “其他人暂且不必过多怀疑。”楚蔽回道。 “难道不会还有那个王爷?”咸毓下意识地问道。 楚蔽一顿,问她:“就因楚霰与太子妃有旧情?” 那当然是因为他们两个是男女主啊,但咸毓只能点头:“啊对。” 楚蔽摇头,说道:“你莫多想。” 咸毓一噎,不乐意道:“怎么变成是你说我多想了?” 分明之前一直是他很多思多虑疑神疑鬼吧! 真是的,她可是在“上帝视角”的呢,他就不能听一下? 楚蔽见她似乎不甚苟同,便又解释道:“那楚霰若是真知一些事,哪还会有如今这景象?” 咸毓大概听懂了? 意思是酷盖抢的东西,优秀的男主不屑于要? 哦,原来如此呀。 楚蔽忽不由地叹了口气。 不知是因她又提了旁人,还是因他此刻的无奈。 他看着她,主动问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前几日他代抄的宫规被她拿出手应付了。 他本以为她这几日都会惴惴不安,担心自己会不会被看穿些什么差错,惹出旁的祸事来被问罪。 没想到她倒是没心没肺,这几日都睡得挺安心的? 果不其然,只见她疑惑地问道:“什么事呀?” 楚蔽:“……” 枉他这几日忙里偷闲还在猜测她会如何作想。 咸毓在桌案对面坐了下来,双臂搁在桌案上,撑着手看他,发动脑洞地试着笑问道:“殿下,莫不是你有什么事吧?” 楚蔽:“……” “殿下?有事就说呗!” “……嗯,”楚蔽也乱说了起来,“我正有一事。” 面前的她在对面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 楚蔽:事情就是检查一下你的小脑袋! 第69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毓手臂搁在桌案上。 他说有事, 她难免会有好奇心。 只要不是又成了“知心姐姐午夜电台”、被他忽然问好多问题,咸毓还是有闲情逸致听他说些什么的。 她感觉她和酷盖挺聊得来的,比团儿和朱宝林都聊得来。 可能是因为和团儿她们在一起的时候她就会因此联想到现实剧情;而和酷盖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两人就像是在剧情空白细缝中的自由人一样自在。 咸毓看酷盖的样子像是有些欲言又止, 她就更加好奇了, 于是又问了一句:“有何难事?殿下竟说也说不出口?” 因已渐渐入夏, 殿里的窗牖被团儿在就寝前开了半扇,想着能在夜里散散热气。 此刻夜风吹进了殿内, 正好凉爽舒适。 咸毓坐在凳子上都有些慵懒了起来。如果不是这种暗地里连线的场合, 她都想出门去院子里溜达了。 “好吧,你不愿说也不打紧的。”咸毓弯了弯嘴角。 他可能有些难言之隐? 那不就得给他一个缓冲的时间嘛。 楚蔽正是无甚难事。 而他此刻也看出她真当将几日前罚抄宫规的后续心思抛在脑后一干二净,那他也唯有暗笑自己比她多虑了。 “稍等, ”咸毓说道,“殿下, 我去瞧瞧团儿。” 正好给酷盖一个独自纠结的时间。 咸毓站起身来要往外走,还不忘顺便问道:“殿下你每回来都是将团儿迷晕吗?次数多了会不会有些伤身呐?” 她和酷盖一直能在晚上点着灯碰头,咸毓就有些好奇外间的团儿睡得怎么样。 她快步走了过去,趴在纱幔边望向黑暗中睡得深沉的团儿。 这样子挺像起夜来查看宝宝是否睡得安好似的。 所以在楚蔽眼里, 她这般做派就有些少见了。 他朝走回来的她回道:“迷药怎会伤身?” 再说了, 一个宫女被她关照得如此认真, 又是何必?不过他也想到了万良, 便也未直言多说。 咸毓管他懂不懂。以她自己的理解力来看, 这就比如像是安眠药吃久了会不会有副作用?她担心的是这个。 咸毓穿着宽松的鞋子,又因为走路时走神, 在正要走回来时, 她的趿鞋突然在地上绊了绊—— “啊!” 刹那间, 她一不留神就左脚拌右脚地摔在了地上!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82节 楚蔽正想在说下去, 就眼睁睁看着目光中的小脑袋嗖地迎面朝下,在一声惊呼中,离他两三步之远的人瞬间摔了下去! “……?” 因从未预料到她走着走着都能被自己绊倒,楚蔽腾地起身大跨一步去挽救时都慢了半息——在她惊呼倒下即将双手趴地之时,他伸手接住了她的一只小臂。 夜风吹起了静止垂落的殿中纱幔。 被夜风吹拂的纱幔又静止垂落了下来。 殿中的画面也不小心静止了下来。 咸毓此时已经扑通地双膝跪地,就算是被他拉住了、没有彻底地摔成狗爬,但此刻两人的姿势也是有些尴尬。 准确的说……应该尴尬的只有咸毓一人了。 就这短短的几秒之间,她本人就这么在酷盖的几步远的眼前,扑通摔倒在地上! 她摔倒时正面对着坐在凳子上的他,这样子就像是在给他免费请安了。 而酷盖就算好心伸出援手火速上前一步来扶她,正也好像是她给他跪下请安时他来扶起她似的。 咸毓:“……” 实在是太尴尬了! 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尴尬的事情?! 她现在好想直接原地挖个洞躺进去不愿面对这个世界了……然而什么都来不及了……难道她还牵强地同他掩饰一句“我给你拜个早年”? 再说了,无论如何也不该是她拜见他呀。如果她是个未来“做大做强”的嫔妃,那也是酷盖未来拜见她这个小妈呢。 楚蔽隔着褶皱的衣袖,感受到握在手掌中纤细的小臂,软乎的,带着暖和的体温。 他指间有些发痒,五指不由捏紧了一分。 他使上了一丝力道。 “还愣着作甚?快起来。” 咸毓当然是摔蒙了。 “……哦、哦!” 她被他从地上拉起来,一眼就瞟见了他眼中的促狭之色。 楚蔽拉过一旁的凳子到她面前,轻轻一提,就将她拉坐在凳子上,接着便松了手。 他只顾先说道:“你快察看膝髁可有受伤?” 说着就避嫌侧过了身去。 咸毓脑袋终于不怎么蒙了,但还是条件反射地听他的建议、依言行事掀起裙摆查看亵裤里的膝盖。 索性是没有擦破皮,就磕红了圆圆的一块。 可能也是多亏了他反应快拉了她一把,帮她有了些缓冲。 但咸毓现在有点不想感谢他。 因为她真的看见他眼角的笑意了! “殿下!”咸毓低眉看向侧过身去的酷盖,“你方才是不是笑了?!” 楚蔽转过头来,见她盯着他的脸。 她此刻仿佛带着一丝看穿他后的不懑,问他道:“你是不是笑话我了?!” 她这般模样怎能教人不乐? 一个走着走着都能将自己绊摔跤的人。 他原先正想着或许能托她办些小事,因见她的模样也像是乐意的。 例如诱太子妃说出些真话来;或亲赴裴順仪那处瞧瞧后者的为人。 但此刻楚蔽却觉得算了,他看她也不像是个能担得起事的模样。 他没及时回答。 咸毓就觉得他这是变相默认了。 可恶!她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她这分明是因为穿不习惯古装的原因好嘛?但他不懂! “殿下你把此事忘了吧!”咸毓厚着脸皮说道。 “嗯,”楚蔽点头,“与你一般,都忘掉。”他意有所指地说。 咸毓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一副敷衍的模样?” 楚蔽摇头:“并无。” 咸毓随手揉了几把自己的膝盖。 算了,反正她脸皮厚着呢。 楚蔽看着坐在面前抿嘴揉着自己的人,放缓了声音,问道:“可有受伤?” 咸毓直接站了起来,走远了一个位置坐,毫不在意地回道:“没大碍。” 见她坐远了些。 楚蔽有一瞬的怔愣。 …… 今夜楚蔽回两仪殿颇早,两仪殿的灯火还大亮着。 陛下喜静,正殿里的宫人都远远地站在墙角边。 到了内里更是人迹罕见。 悄无身息的脚步之下,楚蔽远远地听到了一面墙背后,万良同无姬的对话声。 …… 万良微躬着自己的老肩,说话的声响也有些压低,同面前的少年郎说道:“陛下每回从咸池殿回来都是如此,我怎能不着急?” “哎呦您着急个什么劲呢?”无姬就不懂了,“您又不是尚寝局当差的?还怕自己没活儿干?” “啧,”万良嫌弃这臭小子根本没听懂他的话,“我这是在想着,陛下莫非真忘了吩咐些什么?” “这就是您不懂了!万内侍,”无姬快速接话道,“你不就是在猜陛下可有临幸经美人之事吗?” 楚蔽无声的脚步声一顿,在墙边顿了下来。 无姬手中无聊地摆弄着自己的剑穗,对万良说道:“这回可真是万内侍您急昏了!你担心陛下临幸了经美人后未吩咐尚寝局记档、于理不合?可那尚寝局多少双眼多少张嘴?若是被人知晓了,能不透风吗?” 如今总归是不能教咸池殿如何打眼的。这一点连无姬也懂。 “是呐。”万良顿时醒悟了过来,他可真是急昏了头,“那便只能委屈一阵子经美人了。” 无姬无所事事地晃了晃自己的脑袋,瞧着他说道:“万内侍你确定陛下已经临幸过经美人了?” 万良此时心结已通,无姬再议论这等事,他便摆手示意,终止道:“好了,到此为止。” 这孩子口无遮拦,说起陛下临幸之事都一副像是在膳桌上似的随意模样。 无姬无辜道:“又不能说了?” 他嘿嘿一笑凑近了一些,放低声音神秘地问道:“万内侍,陛下真临幸过经美人了?” 万良本想就此赶人,他一听,就一把推开这个臭小子,上下打量几眼,质问道:“你这臭小子近日在宫外学坏了?怎懂了这么多?” 无姬笑得一脸调皮捣蛋,“我哪有?虽然,嗯,宫外的有些去处真当是妙哉妙哉!” 他偷笑了一声,又凑过了欠揍的脑袋,颇为胸有成竹地说道,“我瞧着不像呐。” 万良闻言一顿。 于是两个人又压低了几分声响,正想要接着分析商议下去……突然,二人身后冒出了陛下的声音—— “无姬。” 万良无姬都着实吓了一跳。 无姬功夫在身,却失了警惕没留意到背后身影的靠近,自知失职。 他见陛下一脸严肃,便低下头等着挨批。 楚蔽却只是负手往里走去。 “你随我来。” 无姬苦着脸看向一旁的万良。 陛下肯定不会说万内侍什么重话的,那就只剩他等着被陛下发落了……唉! 他耸着肩,认命地跟上,往里走去。 楚蔽已从木屉中拿出了一只小瓷瓶。 他开口吩咐无姬几时送去。 无姬愣然。 * 咸毓转日睡到半上午。 起床穿鞋的时候,她一只脚刚伸进去,就被硌到了。 她意外地弯腰伸手去拿出里面的东西,发现是一只小瓷瓶。 咸毓打开了宽口的小瓷瓶木塞盖子,闻了闻里面的气味,又伸了小拇指指尖抠了些小样出来,然后大致看得出这十有叭九是一瓶药膏,用来搽跌打损伤的。 ——酷盖夜里走了之后又重新来了一趟? 咸毓回想她睡前时…… 难道,那时的酷盖……该不会以为她有点儿小生气了吧? “美人!” 这时团儿快步走了进来。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83节 她面上一脸焦灼:“吉喜过来求美人襄助!” 而咸毓正捏着手中的瓷瓶有些走神。 冰凉的瓷器握在手掌中,被染上了体温。 作者有话说: #无姬·皇家快递员# 咸毓:我觉得我和酷盖挺聊得来哒! 系统:?你好自信。 楚蔽:她好健忘。 第70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承香殿东偏殿内。 梁才人瞧着铜镜内自己刚补上的花钿, 嫣红的口脂勾起的笑容带着一丝诡异。 她这才慢悠悠地站起身,施施然地走到外间。 宫人已经开始摆膳了。 梁才人睨了一眼正在一旁福身不动的朱宝林,唇间发出一声轻笑。 “这是怎地了?本才人不过是邀朱宝林过来一道用午膳,朱宝林为何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朱宝林维持着福身的姿势已经很久了, 此刻她就像度日如年般, 宫装下的双腿酸麻, 心中又惧又委屈。 梁才人自顾在桌案前坐了下来,却仍未叫起朱宝林。 品级高一位份就是压死人。 她漫不经心地打量着眼前之人。 排起来这个朱宝林倒是她们这批中选入宫嫔妃中年纪最轻的。 不过大家都是花骨朵的年岁, 梁才人倒并不嫉妒朱宝林比她小上些岁数。 况且在她眼里, 面上稚气未脱的朱宝林长得就像是个黄毛丫头似的。 而这黄毛丫头还同那个草包经美人交好。 呵。 黄毛配草包,倒也是绝配。 眼瞧着黄毛丫头低着头都要哭出眼泪来了,梁才人只觉得好笑。 “朱宝林可别装什么委屈, 旁人不知晓的还以为本才人有意苛待你呢!”她一脸无辜地说道,“我不过只是想同你一道用个午膳罢了不是么?” 她忽然弯腰凑近到腿脚发颤的朱宝林跟前, 咯咯笑了一声,明知故问道:“你为何却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她的笑声格外的渗人。 在这日光难以直射到的桌案前,微凉的冷意从朱宝林后背攀爬直上。 朱宝林遍体生寒,又忽冷忽热。 “怎不说话了?”梁才人讽刺地问道。 朱宝林哽咽了一声, 又重复道:“问梁才人安。” “嗯, ”梁才人轻快地接嘴道, “我今日大安。” 她脸上带着笑意, 又说道:“正是因诸事皆安, 这不才想着找朱妹妹你聚聚嘛。” 说着,她却脸色又霎时一变, 带着似是而非的怒容道:“岂料朱宝林你却不情不愿, 浪费我的一片好心!” 朱宝林耷拉着眼, 唯有轻声说道:“我并无此……” “哼, ”梁才人冷哼一声,“京外来的果然搬不上台面。朱宝林,你进宫时可有认真学宫规?为何问安都是一副东倒西歪的架子?莫不是……你成心这般懈怠于我?” 咸毓刚赶过来时,就在殿门口听见了这通言辞。 ……太不巧了,要说这宫里谁最没有学好宫规,那肯定是她呀。她非常有自知之明。 比如说像眼下,别的宫中淑女走路当然是不疾不徐,而她忙着赶路,进了承香殿时都是拿出力气小跑冲刺的。累死她了。 连梁才人的宫人都差点儿没拦住她,这时几乎只能前后脚地追进殿里,匆忙给梁才人通禀,道经美人过来了。 梁才人眼中带着一丝了然,毫不意外。 她此时还同朱宝林说道:“我放你那贴身宫女出去寻援助,可不就等着经美人呢。” 她嘴角的笑意又渗人了起来。却不关心朱宝林的后悔如何。 咸毓已经站在门口观察着梁才人了。 她平时懒得看别人是什么样子的,但是听吉喜说自从关了禁足之后,梁才人在日常就变得有些渗人了起来,所以咸毓此刻就在看这个梁才人有什么怪怪的地方。 她早就把之前的事忘在一边了,可对方却一直记着“仇”? 梁才人见着了门口呆着一张脸的草包,再顺畅一时的心也牵带出了一丝不悦来。 她也没给出多少的脸色,冷下脸来,站起身上前给经美人请安。 她请安的姿势非常标准,挑不出一丝错来。就算咸毓是个外行的,也莫名感觉她的礼仪好像应该很标准的。 而咸毓也不是梁才人这种人,她直接回道:“都起来吧。”主要是同不远处的朱宝林说的,她一边走过去一边说道,“朱妹妹你可以起来了。” 论宫规请安咸毓肯定是垫底,但无论如何她也瞧不起梁才人拿一个请安的姿势就来磋磨朱宝林。 咸毓简单环顾了陌生的周身,发现梁才人这里的一应摆设也就桌上的几道菜是她熟悉的。她还快速地看了一遍所有的菜色。 咸毓拉起了朱宝林,一脸轻松地问道:“你二人在聊些什么呢?” 梁才人望着她,意有所指道:“哦,正在说京外来的不够懂宫中规矩呢。” 她讽刺地笑道:“这请安的功夫,换做是我们京中之女,自小就进过宫宴了,怎会有一丝的行差踏错?” “你说的对。”咸毓点点头。 梁才人:“……?” 咸毓深表赞同,“你们就是因为生在京城长在京城,土生土长皇城根边的人,什么礼仪规矩信手拈来——不就该理应如此嘛。” 她一脸认真地说道:“就好比你若是出生在乡野,那你就是个农家女罢了,什么见识都无,那也正常。” 她简单明了地举了个例子。 “你!”梁才人一噎。 这经美人是在指桑骂槐吗? 咸毓其实也知道这种高贵的贵女听不得她说的这种话。听起来好像是她在阴阳怪气似的? 但是她没有哦。 她真的只是在讲一句实话罢了。顶多算是句大道理。但显然对方是没有听懂也不会去听懂的。 “用膳呢?”咸毓主动岔开话题。 示意桌案上色香味俱全的吃食们。 她进来就一直在走神,担心再这么耽搁下去,吃的都要凉了。 梁才人冷笑一声道:“可不是么,我邀朱宝林过来用膳,朱宝林却当我是想迫害她似的,放自己的宫人出门求救,经美人,你们也太过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 “此言差矣,”咸毓却说道,“方才我听你说了,吉喜分明是你有意放出来的。” 梁才人又一噎。 眼前的草包竟然一路打直球。 而咸毓在她眼前展颜一笑:“你是不是也想请我同你一道用膳呐?” “……” 梁才人被她刹那的妍丽笑颜闪到了目光。 又被她的话噎得顺不过气来。 咸毓有些迫不及待了,她拉着朱宝林想坐下,不过还不忘同这里的主人说道:“不介意再添一副筷子吧?梁才人。我来之前也还未用膳呢!” 而且她怎么感觉梁才人桌上的膳食比她平日里的好一些呢? ……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比梁才人还高个品级吗?为什么会这样? 咸毓脑子里暂时就只想着这事了。 她想了想,她猜可能就是因为籍贯的缘故?人家是京城中人,人脉有的是,所以进宫后还能托关系照应一下? 生活真是有滋有味呢。 真是的。分明可以过得惬意的生活,却偏要来找茬。都是因为闲得慌。可闲又有什么不好的? 而此时梁才人却觉得是经美人想来找她的茬了。 她面色阴沉了下来,冷冷地说道:“经美人不怕我在这午膳中下了毒药?” 咸毓招呼团儿帮她添一双筷子,然后也对梁才人招招手,直言道:“你也快坐下吃呀。我怕的呀。所以我想让你先动筷子。” 幸亏她的胃口一向都好,不然对面一个阴恻恻的人在眼前矗立着,一般人还真容易减胃口。 梁才人盯着眼前犹如反客为主的油盐不进之人。 她面色变幻莫测了片刻。 最后又勾起了一道唇角。 梁才人坐了下来,她似笑非笑地着说道:“经美人远道而来进京选秀,在京中自是不会有倚仗,可莫要得罪太多人。” 只见这经美人终于蹙起了眉。 梁才人心下有些快意。封了个美人品级又如何?在这宫中,她可以想法子找宫外的阿耶;而她等京外之女,无依无靠的孤身一人,若是出了什么大事、等传到自己家中必是也为时已晚了。 光就这一点,她就可以威慑到她二人。 这经美人终于不舒坦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84节 咸毓皱眉说道:“你太想当然了吧?” 她一本正经地看向梁才人,说道:“你在京中有倚仗,你就未曾想过我上头有人?” “……?!” 梁才人眼中闪出一道不可置信来。 这意外的答复连飞过殿上的鸟雀都闪了闪身子——被殿顶的动静闪到的——殿顶上的无姬差点儿在宫瓦上脚底打滑。 他面上也是一脸的意外神色。 ……无姬今日留在宫中。 因万内侍同陛下告状说他在宫外学坏了,陛下就吩咐他先留在宫中。 可陛下除了吩咐他跑了一趟腿后,就晾着他没旁的吩咐了。 而无姬却是个闲不住的少年郎。他忙习惯了,一闲下来无所事事,令他很是无趣。 他回去复命后,就只能在宫中漫无目的地溜达了起来。 他逛着逛着又逛回了咸池殿。兴许是以往在咸池殿外蹲过一阵子,让他有些熟悉,他便想着要不闲来无事再去蹲蹲?再去瞧着那整日里除了吃就是睡的经美人。 但今日的经美人却竟然难得受邀出门了。 他就好奇地跟了过来。 无姬再不懂事,也知晓如今咸池殿的经美人可不同日而语。若真有了何事,他还是得机灵些地去禀报陛下或万内侍的。 可此刻,无姬险些被经美人脱口而出的话惊到了! 他以为经美人竟然察觉到他正在她的头顶上方的屋顶上? ……幸好他稳住了心神,才听清了接下来的对话。 咸毓觉得她可没吹牛。 她可不就是“上头有人”吗? 准确来说,是上头有“机器”。 咳咳,就是那个最近摆烂了的、放弃自我了的、一声不吭了的系统呀。 差不多吧,可不就是有么。 说起来她也算是系统的特邀嘉宾呢。 原身怎么领盒饭的,咸毓认了。但现在对付一个本无多少对手戏的梁才人,咸毓觉得真到万不得已的那一刻,系统总得给力地护着她吧? 所以她怎么可能会怕梁才人的言语威慑呢。 梁才人亦是不信这个草包吹的牛。 她只觉得好笑,戳穿道:“经美人的家势,我自知一二,经美人怎会在京中有倚仗?你还是莫要虚张声势了。” “啊?”咸毓解释道,“你误会了。” 梁才人不屑地一笑:“你又收回自己的豪言了?” 被她戳穿之后的脸皮倒仍是挺厚。 “不是呀,我上头有人你没看见吗?” 咸毓冷不丁地补充道。 殿顶的无姬沉着以待——嗯!如果经美人吩咐他了,他就大胆出场,替经美人教训对方!事后陛下和万内侍一定会嘉奖他的临危受命的! 挨在一旁坐着的朱宝林倒是闻言乖乖地仰头看了一眼她经姐姐头顶上方。 可除了空荡荡的横梁和纱幔,并无何物。 梁才人鄙夷道:“经美人又犯呆症了?” 咸毓没回她的话,而是自顾介绍道;“你难道没瞧见?我、上头、有人!” 她说得很是坚持,连带着的语气和情境都将一众人陷进了一瞬的沉默中。 “……” ……上头,有人。 ……头上……有人? 午时的殿内骤然就冷寒了起来。 一些站在一旁胆小的宫人,忍不住都不约而同地抬眸去看经美人的头上、以及她头顶的上空。 身临其境咸毓是专业的。 在专业课上演大猩猩的时候,基础的要求就是要演得真像是个大猩猩。神似重于形似。 她现在声情并茂了起来,还是有本事将人带入这种表演氛围中的。 哪怕是较为执着己见之人,等到听了她接下来的话后—— 咸毓煞有其事地说道:“好像就是那日你这处的……死掉的宫人!” 她不顾周遭毛骨悚然了起来的众人们,接着说道:“这人现在不是一直在我头上吗?梁才人?你没瞧见吗?人家一直盯着你看呢!” “!!!” 朱宝林吓得扯住一旁吉喜的衣袖,面露惊恐地说道:“经姐姐你在说什么?!” 梁才人此时也难免方寸大乱了起来,她咬牙切齿地说道:“经美人你别装疯卖傻了!” 咸毓没有出戏,她睁着漂亮的眼睛,一脸坦然地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梁才人,事儿都做了,就需承担相应的因果。你有了恶念的那一刻,便自是会被恶灵盯上。” “我管它是人是鬼!”梁才人大叫道,“你不用对我装神弄鬼!我不信你!” 咸毓摊手,无辜道:“我不求你信不信我呀。我只说了我想说的话呀。” 她又重复了一句:“我上头有人——梁才人,你还没瞧见吗?” …… 无姬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偷笑。 他没想到经美人整出这么一场戏来。 不过此处已然是愈发拔剑弩张地局面了,无姬想到经美人来时毕竟也只带了一个宫人,不知之后会不会落了下风,于是无姬飞身往两仪殿赶去。 无姬找到了万良。 但他见万内侍此刻的神色有些暗淡。 他问道:“万内侍,陛下呢?” 万良的声音有些沉着,他只回了一句,“陛下又去暗狱了。” 无姬刚要脱口而出的说笑就卡在了喉中。 他乖巧下来,打量了一眼万良。 每回陛下去暗狱,万内侍就会忧心忡忡。 那暗狱是如何模样,进出得了的无姬当然也知晓。 他真觉得无大碍。 但万内侍总说他不懂。 万良怅然地叹了一口气。 陛下又去了暗狱,这让他觉得这些时日里陛下变得温和起来的模样都是他的幻觉。 陛下仍然是原来的陛下,所谓的温和与否,至多至少都不过是他老头子眼中的幻象罢了? “唉,”无姬上前劝道,“万内侍,你别担心了。” 万良眉间正中有一道经年累月的皱纹,可见他大半辈子的操心。 无姬这会儿也不敢调皮了,他嘴甜地说道:“属下同你说些趣事吧!我方才无事可做,就跟着经美人出了门,那经美人从咸池殿去了承香殿,原是因那承香殿的梁才人与她不对付,这会儿正僵持着呢,是以我这不来找陛下禀报呢。” “对!”万良茅塞顿开了般连声道,“对、对!” 他快速朝无姬说道:“你这就去找陛下吧!” 无姬速速去同陛下禀报经美人之事,这样在暗狱中的陛下或许就会被经美人之事所打断,好好的出来了呢? 无姬正有些应接不暇地答应万良的吩咐。 这时远处却正好传来了楚蔽回来了的声响。 “找朕何事?” 无姬转过身来请安。 万良眉间紧蹙地闻道了陛下身上淡淡的血气。 无姬拱手回道:“属下今日得空随经美人出门,她此时正在承香殿……” 万良只顾着转身去准备陛下沐浴的汤池。 而无姬正还未汇报完,就听见陛下略微诧异地打断道—— “她膝上都有伤,还跑那么远作甚?” “……?!!!” 膝,膝…… 无姬乖巧又自觉地双手迅速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连脖颈都缩了起来。 ——这是他能听的吗。 作者有话说: 咳,好像确实在宫外“学坏了”……之后再检讨 (无姬:谁看懂了?) 第71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85节 光天化日的午时, 楚蔽一身血气的回来。 万良的眉头都要拧成节了。 往常也并非没有这般过,但皆是不清不楚的捱过去了,像是心照不宣地化轻而过。 万良拉着陛下去沐浴更衣,而后马不停蹄地劝陛下在龙榻上歇息片刻。 其间楚蔽只字不言, 躺在床榻上后, 很快就合上了眼。 实则此刻他闭上眼睛后, 脑海中就出现了一道道的身影。 交杂错乱,毫无头绪。 有儿时万良在身边琐碎的唠叨声, 有不见面貌的男男女女的哭泣声。 一会儿有人喊他名字, 一会儿有人喊他陛下……偶尔还有喊他殿下的。 楚蔽沉默以对,一声都没有回应他们。 他们就叫得更加急切了起来,素白的衣裳被染得鲜红, 还有那眼中的红血丝和嫣红的嘴角。 “楚蔽……” “陛下……” “殿下……” 反反复复,没完没了。 最后有人像是气急了般, 朝他破口大骂“天阉”,那痛心疾首的模样像是他才是把对方阉了的那一个似的。 他们的咒骂听起来不痛不痒。 这也并非是因他恍惚间在浅梦中的缘故,而是他对这些重重的言语其实皆毫无感触。 万良说他该有愤怒。 楚蔽却觉得他何怒之有? 那些若隐若现的声响在他的脑海之中不过是嘈杂细碎的回响,他从不受其扰, 便就能容忍他们的存在。 …… 寝殿外响起了两个人压低的交谈声。 “万内侍, 陛下睡下了吗?”无姬跟着万良的脚步。 万良只是点了个头, 也没开口出声说话。 无姬只能接着问道:“那属下还用再同陛下禀报……经美人之事吗?” 万良侧首, 看向无姬。 方才他是有所求, 才重视了经美人之事。眼下陛下都已经从暗狱中回来了,万良此刻心中唯有陛下安心歇息一事而已。 他轻轻地问了无姬一句:“陛下方才怎么回你的?”他方才离身去准备陛下的汤浴了。 无姬挠起了自己的后脑勺, 有些为难道:“……唔……这……属下……这恐怕不好说?” 万良嫌弃地看了一眼这臭小子, 奇怪道:“支支吾吾什么呢?陛下回了你何事?弄得你不敢叙说了?” 无姬纠结万分, 答道:“可是、可是、可是我说了万内侍又要说我在宫外学坏了。” “你不就是在宫外学坏了么。”万良接嘴道。 这孩子打小跟在他和陛下身边, 一直以来的日子也不过是练功与办差事,旁的何事都沾不上一二。 小少年郎人儿干干净净的,在宫里也呆得颇为安宁。如今倒好,宫外的市井就是个大染缸,没过些许日子就被带坏了! “属下哪有?”无姬冤枉道,“万内侍你好生严厉,属下可没做过什么对不住日后的娘子之事。” “你又说浑话了!”万良嗓音稍许拔高了些,“你才几岁?毛还没长齐呢!一天天就口无遮拦。” 无姬张嘴想要矢口否认,却又念及此刻万内侍心绪不安,便乖巧地忍了下来。 他点头道:“属下知晓了,属下年纪最小,那属下这几日就留在宫里吧。万内侍多吩咐吩咐属下,不然属下两手空空实在是闲人一个了,无趣得很。” 万良睨了他一眼,说道:“你闲暇去逗留在经美人身边倒也无碍。” 无姬乖巧点点头。 万良想了想,又补充道:“若几时陛下去了咸池殿,你便走远些。” 无姬猛烈地点点头。 深表赞同。 万良不懂,奇怪地瞪了他一眼。 这臭小子为何将头点得这么猛烈? 他再次回过话头来,不耐地问道:“你还未说,陛下听了你的禀报后,是如何吩咐你的?” 无姬苦恼道:“唉,正是陛下并未吩咐属下……” 所以他才仍然遗留在此处。 可在万良眼里,他就像是吞吞吐吐地故意说不清似的,他皱眉问道:“陛下回了你什么话?你照着去做就是了。” “陛下并未……哎……”无姬也急了,他又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双耳,和掩耳盗铃有异曲同工之处,硬着头皮回道,“属下说了后万内侍可别打我——陛下说经美人……” 叽里咕噜…… 万良听了就想打他了:“你舌头捋直了!” “好嘞!”无姬泄气般地放下双手,“属下直说吧!万内侍,属下如今方觉你猜得是对的——陛下莫不是已经……宠幸了经美人?” 万良抽起拂尘就朝他打去。 “你还不老实!” “哎呦!”无姬小声惊呼地轻松闪避了。 万良是真被这学坏了的臭小子气着了,他严厉地警告道:“你若再满眼这等子事,我就将你调到内侍省或尚寝局去——让你好生当差!” 无姬双手挥动着讨饶,示意自己再也不敢了。 …… 寝殿里的楚蔽已经睁开了眼。 他并未午歇的习惯,方才也只不过顺着万良的操心罢了。 他下榻披衣,走了几步。 外头的无姬听见了声响,逃窜着的他立即停了下来,慌张地看向万良。 可是因他同万内侍打闹惊扰了陛下? “无姬,进来。” 里面传来了楚蔽淡淡的声音。 无姬老老实实地走了进去。 无姬自小在楚蔽身边较为宽裕般的养大。就算那时楚蔽日子过得还是苛酷,但只要是他能留着一口吃的,万良也断不会饿着无姬。 说到底都是将他当孩子看待。 虽然楚蔽也不过年长了无姬几岁罢了。 这朝堂内外就算人人都畏惧陛下,无姬也实则并不怵陛下的。 外人道他是个疯起来手足亲人都杀的暴君,但楚蔽在无姬跟前也大多较为温和。他虽时常冷着一张脸,但并不会对身边人置气。 无姬虽猜不着陛下为何又唤他进来了。 但他又冥冥之中有了大胆的猜想,于是就乖巧地等着陛下缓缓开口吩咐。 楚蔽问道:“在宫外待着如何?” 无姬一动不动地回答真心话:“弟兄们都在宫外,一起热闹。” 他说的都是实话。 如今最不热闹的就是宫里了。无姬若是没有差事、在宫里待久了,肯定会腻。 往常他等手上的差事就没停过,脚程也闲不下来。 细数起来,宫里办的差事最久的也是前阵子那二人蹲在咸池殿外的树梢上了。 而如今,那二人都不用蹲着无趣的树梢了,可他无姬还连树梢都不用蹲了。 楚蔽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 他说道:“咸池殿外也没什么好守着了,不是么?她平时都不怎么出门。” 无姬点头,然后轻声补充道:“今日经美人被请出门了。” 他见陛下没回他话,接着就又问道:“陛下,是否需在咸池殿外添上更多的人手?” 就好比方才,就只他一人跟着经美人离开了咸池殿。那么咸池殿便成了空无一人的地方,也不知会不会有人闯入? 再者,那经美人在承香殿出了状况后,他又赶回来禀报了。那经美人身边又无人看守了。 楚蔽有些意外,没想到无姬倒是心细了起来。 但他却回道:“无姬,你总该知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无姬“嗯”了一声,似是听懂了又好似没听懂。 接着就听陛下讲解道:“我们在暗中添了人手,若旁人在暗中渐渐发觉了呢?” 不然楚蔽大可以将她那个宝贝得紧的贴身宫女换下,顶上一个他们安插过去的人。 省得她竟然还关心起自己宫人迷晕次数多了是否会伤身这等子事来。 安插人手这种事都是万良在着手的。无姬听了后也懂了。若是行得通,万内侍早就安排了,说到底就是不能待太过于乍眼。 无姬听话地记住了。 他继而重新问道:“那陛下,属下此刻还需再回去瞧承香殿的经美人如何了吗?” 楚蔽就此沉吟了片刻,才说道:“你若想走动,那就去空着人的咸池殿外守着,毕竟的确难防是否会有异处。” 无姬脸色有些意外:“啊?那经美人她在承香殿正……”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86节 “你想说何事?”楚蔽漠然地抬眸。 “……”无姬拱手领命:“是,属下这就去。属下保证看好咸池殿,一有异处便立即回来禀报!” “你自己莫要有闪失便可。”楚蔽回了一句。 无姬一怔,“是。” …… 咸池殿外几棵参天大树枝叶繁茂。 无姬不想蹲着,就直接坐在了粗壮的枝丫上。 他此处的高度恰好是能对关着殿们的咸池殿内一览无余,任凭哪个外来之人若是想偷偷潜入,他也能一眼捕获。 可他盯了有一会儿了,也没瞧见有何人靠近咸池殿。 无姬双腿在树枝下随意地晃悠着,他手上捏着刚折下来的一条细枝,有一搭没一搭地摘着绿油油的叶片。 一片又一片的树叶相继在他手中遭到了摧残,他也毫不在意。 无姬忍了好久了。此刻实在无人闪现,他便将手中的树叶往下空撒去。 “唉……” 他竟然有些忧伤。 兴许是随着年岁的渐长、终究是见识到了许多事? “这世间的男子都是如此么?” 无姬轻声嘀咕了一声。 刚说完,自己就鸡皮疙瘩了起来。 呸呸呸!他能在心底置喙陛下的做法吗?! 可是…… 一多想之后,他就打消了自己这怪怪的念头。 可稳住思绪之后,他又再次顿觉无趣。 无姬看了一眼紧闭着的咸池殿的大门。 他犹豫了好半晌,忽地起身,在树枝上站了起来,动身往承香殿方向飞去。 无姬觉着,那经美人虽身处承香殿中为最高的品级,但不见的保证不会吃亏吧? ……无姬设想不出来,若是经美人真出事了,陛下会是怎样的反应? * 如今后宫清冷,阖宫上下的嫔妃有哪些个,光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因人太少,好些个嫔妃都是独住在一个殿里。 例如像位份最高的裴順仪和吕芳仪,或是因殿阁较为偏远的杜婕妤和经美人。 这些住处倒皆是挪用了宫变前已拟定下来的安排。 在宫变那时,明眼人都瞧得出陛下无心后宫。因此连万良都不留意这种小细节。前头代帝时期刚拟定不久的各个去处,就随之落实了下去。 直到后来查探到了咸池殿的秘处时,两仪殿复察过为何经美人住的是咸池殿一事。 查到的原委也是因当时选秀时,便有人嫉妒经美人的美貌。京中之辈排挤提防,托了关系有意将经美人的住处安排得偏了些。 在这之前,兼顾后宫事务的万良一直对走门路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清楚这种小打小闹的事不必打搅陛下。 可无姬还年轻,他不见得能如万良一般沉得住气。此时他还是对承香殿内的场面颇为好奇。 承香殿内的这顿午膳也用得差不多了。 咸毓吃得七八分饱。 这是她尽力忍住了食量。 她怕自己吃得太饱犯困了,脑子就更转动不起来了。 但她应该是吃的时候最为轻松的那一个了。 她不知道原身在这之前与同一批选秀的梁才人和朱宝林有没有一起用过膳。 她反正是第一回 和梁才人吃一桌。 而她确实想法简单的——吃饭只是为了吃饭。 为什么? 因为梁才人这边的菜色好呀! 咸毓今天从头到尾都没有不爽过,无论是梁才人的敌意或是脸色,但她唯一在有一件事上,充满了难以压抑的吐槽之情。 ——为什么梁才人可以因为靠京城中人的人脉关系而吃到更好的皇家套餐?! 咸毓不管什么她刚才装神弄鬼应对阴恻恻的梁才人,也不管什么尖叫之后又阴恻恻的梁才人,她只觉得自己内心有一股燃烧起来的星星之火,点燃她一颗差点儿想去膳房质问为什么的心。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咸毓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可在吃食上面她有着自己的原则。 当然,她并不嫌弃咸池殿领到的食盒不好吃,但是她也对梁才人这边的现象发出了新青年般的内心呐喊——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都是这种理所当然靠着“托关系”而得到公正之外的好处的行为? 原先和善的杜婕妤送她点心时,咸毓并无这种感想。 因为杜婕妤是因有个相识的老乡,老乡自己动手多做了些点心送她。 而梁才人这边可不是因为她和整个京城中人都是老乡的原因,她这本质上是通过关系而来攫取规章之外的好处了。 好吧,这是封建古代,不是现代,才难免如此? 但这却又正好是咸毓她较为心爱的事物上…… 这一顿膳下来。不管梁才人是如何在席间动辄时不时挑事,不管朱宝林是否被迫在一旁心中如何七上八下,不管这二人是否食之无味……咸毓对于自己吃进嘴的每一口菜,她都是格外的认真与珍重。 因为如果不是她今日意外来此,她就永远吃不着这种高规格的套餐了。 她只想这一次好好地吃光光。 咸毓默默地吃得郑重其事。 她平时因为过于宅居避人,若不是团儿每日都按部就班地帮她挽发上妆,她出门的模样就更加随便了。 但就算如此,她此刻坐在桌案边一声不吭用膳的模样也都将众人吸走了目光。 要不说这经美人为何能在选秀时中选呢。 就算是个草包,但这张脸确实惊为天人。哪怕是用膳时的姿态,也丝毫未有削减其巧夺天工的美色来。 也或许正是因其在用膳,没了开口说话时的无甚文采的真相,反倒瞧着食不言的娴静美人愈发养眼了起来。 但此处又没有男人。 看见这幅画面的梁才人的脸色倒是越发的阴沉了起来。 这经美人先是拿鬼神之论恫吓于她,接着又忽地截然而至,转而让她们赶紧一道用膳。 说邀人一同用膳的是梁才人。 品级最高的是经美人。 ……那么因此三个人到头来还真坐了下来了。 梁才人不知这草包美人肚子里又想出了怎样的不伦不类的主意。 因此她根本就没心思用膳,光顾着提防对方了。 可一路以来经美人只知道吃吃吃,还拿她的话当做是耳旁风。这让梁才人就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气不打一处来。 梁才人觉得,这个经美人来她这处堂而皇之地命她陪同用膳,简直就是有意在折辱她! 可谁都没有想到,食不言、沉默以对的咸毓这会儿竟然还难得有些愤世嫉俗呢。 她吃完,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团儿过来递给她漱口的茶水,咸毓拿起就喝了两口,直接咽了下去。 看得梁才人直皱眉。 梁才人讽刺道:“原来经美人不爱赴宴,都是因这般?” 这般不知所谓,举止粗俗。 咸毓转眸看了梁才人一眼。 这人自己在饭桌上试图挑事说话时,怎么不也拿所谓的礼仪标准来评价自己了? 咸毓吃也吃完了,美食也消减了她不少的情绪,而朱宝林也没出什么大碍了。所以她站起了身。 朱宝林也连忙跟着站了起来。 咸毓同最后站起身来的梁才人说道:“若是你下次还想邀朱宝林同你一道用膳,不如也加上我。” 梁才人:“……” 朱宝林:“……?” 咸毓回看了一眼自己的空盘行动。 嗯,一起用膳? 有本事直接当场毒死她和朱宝林呐。 不能毒死她两,她就还敢再来吃第二回 第三回第四回…… 也许真的只剩下美食,才能劝说她那一激动就想发刊《新青年》的冲动了。 让她最后对这个世界上靠关系得到过多好处的人发出沉默的鄙视。 然后转身,拉着朱宝林出了承香殿东殿。 两人刚踏出门槛没几步,里头的梁才人便喊道:“经美人。” 咸毓转过身来。 梁才人倚在桌案旁。 咸毓站在日光下,望着殿内之人的身影有些昏暗。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87节 咸毓看不清晰对方的神色,只听那昏暗中的梁才人开口说道:“几日后吕芳仪的生辰小宴 ,经美人可记得要赴宴呢。” 咸毓直接摇头,问道:“你想自寻不悦?” 梁才人一噎,又冷笑了起来:“你不赴宴,就不怕惹了吕芳仪的不悦?” 咸毓心想,她去了她还不悦呢。 为什么她们反倒偏要找自己的不开心? 她呼出一口气来,随口说道:“哪怕是陛下的生辰宴,我若身子抱恙不是也不能赴宴吗。” 无姬站在树荫后,闻言心中一跳。 ——糟了!原来陛下同经美人之间有了不悦?! …… 无姬跑回了两仪殿。 他飞进殿里后,见陛下又在哪儿看奏折。 无姬安静地走近前去,无声地拱手请安。 楚蔽余光见着他回来了,便淡淡问道:“是空着的咸池殿暗中进人了?” 无姬一顿,回道:“属下盯着的时候并无。” 楚蔽闻言只是“嗯”了一声。 无姬犹豫了一会儿,接着慢吞吞地又开口了:“陛下……” 楚蔽抬眸,问道:“你还有何事?” 无姬觉得他再慢吞吞下去,陛下就要赶他回去继续守着咸池殿了。 于是他鼓起胆子开口问道:“陛下,你同经美人置气了?” 正提笔的楚蔽动作一顿。 无姬眼下忽然能够感同身受万内侍时常动辄操心的心境了。 他大着胆子说道:“属下在宫外瞧见过,若是何事惹得小娘子不悦了,便可挑些……” “无姬。”楚蔽打断道。 无姬立刻闭上了嘴。 楚蔽搁下笔,伸手扶额,他说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无姬有些踌躇了。他挖空了脑子后,终于反应了过来!他知错道:“是属下误会了。” 经美人又不知陛下是陛下,那么其在承香殿说的气话只是他凑热闹心急误解了。 可伴君如伴虎,他抬起头一看,发现陛下脸色竟然更加的不好了?! 作者有话说: 楚蔽:我不是送膏药了吗你忘了?所以还有没有别的点子了? 无姬:? 楚蔽:你说呀,你不是在宫外学了很多吗? 无姬:??? 第72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毓刚回到自己殿门口, 就遇到了不速之客。 今天这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她才应对了一个人后,又来了另一位。 “呦,巧了,”武宝林扶着自己宫女的手过来行了个礼后问道, “经美人这是打哪回来呢?” 过了午后, 倒是日头最为热腾的时辰了。艳阳高照, 入夏后的气温越来越高了。 咸毓看了一眼武宝林身边的宫人。 虽然她已经不记得上回武宝林过来时身边的宫人长什么模样了,但是她还记得刚才在承香殿东殿所见的景象。 她在之前从不关注这些, 但也的确被梁才人身边貌似超过规格的宫人人数惊讶到了。 所以咸毓见了武宝林的时候, 第一时间就走神联想了起来。 说实话这日子再过下去,她整天吃了睡的,自己相关的剧情设定都快要忘光了, 而且那系统又彻底摆烂了。 她现在还能记得,这个和她同一届的武宝林也是京外来的。再加之宝林的品级, 此刻眼前之人身边也只有跟着一个宫女。 看着不像是有豪华规模的梁才人那样。 ……可这些重要吗? 咸毓突然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了。 她本该一直如此。 她只想懒懒散散地过个敷衍的日子罢了。 吃饱了想睡觉,被太阳晒了想进门。 至于她们这些前仆后继、或许各有心思的人,咸毓一个个怎么细数得过来。 她光是同一届的都还没认全呢,更何况排大戏时满殿挤满的人。 她管她们什么梁才人还是武宝林, 还是孽缘深重的“后宫好室友”。她都不在意。 就算换做是她同她们住在一起, 她也不会看她们不顺眼。 说到底她只是个佛系的懒人罢了。死不死都无所谓。 咸毓伸手指了指自己肩膀后面的方向, 对武宝林回道:“我打那边回来。” 武宝林:“……” 那边是哪边。 咸毓就是懒得跟人说得这么仔细了。 差不多得了。 她带着团儿想进自己的殿里了。 “美人……”团儿紧张地护在一旁, 害怕中带着一丝坚强。 ——眼前的武宝林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武宝林不屑地瞥了一眼团儿, 似笑非笑地说道:“经美人如此疏离?妹妹我远道而来,难道不请我进去坐坐?” 团儿瞧见武宝林眼中的神色, 浑身都竖起了护主的汗毛来。她还记得不久前因为武宝林的到来而闹出的动静, 害得她家美人连带着被罚抄宫规。 团儿眼里看得分明, 美人虽然从未替自己辩驳一句, 但美人本无心同那二位争执。后来罚抄宫规时,美人就算满脸的苦闷,但也是忍了委屈认了责罚。 经此这一遭后,在团儿眼里,这武宝林就像是洪水猛兽一般,带着些不吉利的运道。但没想到自从她家美人沾上了之后,竟然至今都未能甩掉。 这时,咸毓握住了紧张起来的团儿小手,问武宝林道:“那你带礼了吗?” 两手空空的武宝林:“……?” 咸毓大概了解了。 那正好,她这儿也没什么可以招待的。 记得酷盖说,目前除了太子妃和裴順仪需要着重注意一点,其他人暂时还不是特别可疑。 那对于眼前这个不请自来的武宝林,咸毓这时候也不用打起多大的精神来。 她更想要回自己殿里,而这武宝林却像是一副不愿被拒绝的样子,那咸毓就能自顾带着团儿开门进殿了。 记忆中剧本里同为边缘配角的武宝林是什么样子的人咸毓都不记清了。她现在不仅吃饱了又走了不短的路,非常想回榻上睡个迟来的午觉。 武宝林跟着进殿,毫不见外地在一旁坐了下来。 团儿不情不愿地去上茶。 咸毓倒也没说什么,毕竟对方一看就是有备而来,她就没什么好主动问的了。 武宝林见自己都坐下摆好架势了,这个经美人也没有半分反应。 她胸有成竹的趣味也转变成有些不悦了起来。 “经美人,你瞧我今日的妆容如何?” 咸毓又不瞎,但她现在的样子容易被以为她是瞎了似的。 就算她一开始并不关注,但都这会儿了她当然早就看见了。 这个武宝林化了一张她平日里常化的妆容。 咸毓来了这里后,人就变得更懒了。 以前至少还有十八线女演员的职业素养,就算是没有多少路人认得,但凡是出现在工作的公众场合时,她肯定不会素面朝天对人。 来着这里后她倒是想犯懒,但身份所在以及旁边还有一个认真想守规矩的团儿,所以她日常梳洗之类的还是老老实实照着原身身份来做的。 得亏长得一张好看的脸,平时化的妆容也不是太麻烦,再加上咸毓少许调试了些部分,最终她来了之后就偷懒一直画同一张妆容。 说实话她画得有些寡淡,只不过比较适合她罢了。 但是此刻这张熟悉的妆容正被武宝林顶在自己的脸上。 对方来者何为,已经挑明了。 咸毓看了一眼桌案上的茶盏。 来客了就要上茶,用过了就要洗杯子。 这其实都是在浪费她和团儿的时间和精力。 “你!”武宝林见经美人竟然连正眼都不瞧她,全然是故意不将她放在眼里了。 她面色有些难看,顶着刻意画好的妆容的脸上闪过一丝怒容。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88节 “经美人无话可说吗?” 咸毓抬眼看她:“你想听什么?” 说完就能各回各家、各睡各的午觉了吗? 她困了,粘着她不放的武宝林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武宝林知晓经美人是个草包,但她也没想到她还是软柿子? 先前一言不合放下粥碗以一对二的气势像是过眼云烟似的再也见不着了? 可一回想前不久受的一而再的气,武宝林的目光就狠了起来。 “经美人若不知说些什么,那不如听妹妹我来说吧!” 咸毓也没办法。 对方这是开始唱独角戏了。 她能说她不愿洗耳恭听吗?好像行不通耶。 武宝林目光炯炯地说道:“经美人你看好了,这妆容你可以画、我亦可以画。” 咸毓不置可否地接嘴道:“因为你觉得这妆容不是为我专有的?” “是啊,”武宝林亮着一双眼睛,“原来经美人知晓这般的道理呢,那你为何那天痛骂于我?” 咸毓也没想到这事情怎么又绕回来了? 又到了这人在她面前争执抄没抄的己见来。 而她又是只想睡个安稳的午觉。 之前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瞎搅和把两个人都气走了,那是建立在一开始本就是甄才人和武宝林之间有矛盾的三方鼎力局面。 而现在只来了一个提前严阵以待的武宝林,那就不是她想随便假装吵几句就能把人气走的了。 这回这个武宝林摆明了是准备好来找她出气的了。 咸毓也没打算再假装吵个什么架。她记得那回抄作业吃的苦了。总之皇帝大叔的惩罚还是蛮奏效的。 咸毓终于打量了起来这个武宝林。 对方长得当然不会差,而且往好了说,就是个活泼可爱的性子。 这年纪画上她的敷衍式淡妆,其实也不是太合适。 如果不是有什么心思,武宝林大可以好好地琢磨出自己原创的一套妆容来。 咸毓说道:“那你还记得,你当初为何要模仿我的妆容?” 据甄才人当日所言,是因为之前咸毓被皇帝点了侍寝,阖宫上下听闻之后,武宝林就忙着打听经美人近来的妆容是如何如何模样的。 咸毓说道:“你是因我这妆容或许受到了陛下的喜爱?才有意地跟着也想画我这妆容——这之间还是有区别的——你并非你所言,只是无端画一个妆容,而是你所图背后之利。” 但是武宝林此刻已经不认了,她侧首横着一张脸,说道:“可经美人你最终并无恩宠!你就莫要夸大了你妆容的益处。” 咸毓也不介意武宝林此刻怎么说,她接着说道:“你是想说,这个妆容只要是你想用,你就可以用,无关你原本出于何意,此后又出于何意。” 她好困,但是还得唠嗑。 “在你眼里,只要是这个妆容有了帮衬,你就可以模仿过来为你所用——这妆容就成了你的妆容。就好比,日后若是又有何事能助你所用,你也能学着——成了你所属的信手拈来之术。” 武宝林沉下了脸:“是有怎样?” 咸毓接着分析道:“你从始至终只不过是想要得到对你一个人有利的结果,无关此间是否正当与否——实则你并不介意这些孰是孰非。你口中能够否认自己并无此行,但你心中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你指引了不顾一切的方向。” “你在说什么浑话?!”武宝林忍不住拍桌而起,“我为了自己我有何错?我夺了你的长处那是你的无能!你在我面前慈心发作有何用?这后宫就这般大小,天大的好事我不抢难道让给你吗?!” 咸毓平静地抬起了头来:“你该付我报酬。” “哈哈哈!”武宝林笑出了声,“我说了,你画得好看的妆容,我自然也能画!你自己争宠无能、功亏一篑,来日我用这妆容荣获盛宠,那便是我的本事!” 咸毓又说了一句:“你大可以缔造出一个全新的妆容为你所用。” “你就继续这般下去吧!”武宝林冷笑道,“我就是想争抢,管你如何看我?” 咸毓:“报酬。” 武宝林被她这死脑筋噎住了。 不知道这个草包美人为何车轱辘到“报酬”之论上去了。 “我凭什么付你报酬?!” “——因为我帮你梳理了你的内心意图。” 咸毓忽然回道。 武宝林一怔。 咸毓抬眼静静地看着她。 示意她。不是吗。 无论争抢与否,无论攫夺与否。无论否认与否。 武宝林的嘴角抖了抖,笑着想继续说下去。 “时候不早了,”咸毓站了起来,她真的想送客了,“我觉得我与你已经说完了,武宝林。” 武宝林轻哼一声,扶着桌案站了起来,目光直视她。 咸毓也没回看她暴露出来的眼色,主动提议道:“我送送你?” 说着她示意团儿前去开道。 咸毓只希望这尊大佛下次不要再来了。 上次跟她说要做自己,她看样子是完全没听进去话,反倒是觉得模仿了之后为自己所用了便是自己的了。 这次总很明确地说清楚了吧? 咸毓伸出了手:“武宝林,请吧。” 武宝林冷着脸,慢悠悠地扶着自己的宫女动起了步子。 她们双方走到殿门口前,武宝林又忽然停住了脚步。 这经美人从始至终都希望她早些离开? 那她就偏不了! 团儿在一旁看得心急,小声催促道:“武宝林,请吧!” 武宝林剜了团儿一眼,甩开扶着自己的宫女的手,亮着嗓子说道:“我就偏不走了!经美人你又奈我何?” 她轻笑一声道:“这后宫也不是你的后宫!你关你的门,我照样也能前来!你送客,我照样也能不走!” 她凭什么能如了她的愿? 咸毓终于发现她们似乎真没有想过什么。 就像梁才人也不曾想过,她高规格铺张的背后,必是会有相应的普通人少吃一顿饭。而武宝林此刻亦是觉得整个世界都该是围绕着自己利益而转的,无关她是自力更生还是抢夺了他人。 咸毓面无表情地问道:“你不走是吧?” 武宝林笑着道:“是呢,我就不走了。” 咸毓看着一旁门槛的阴影,感觉再这样下去,午觉的时间点都要过去了。 她摊开手掌:“那就给报酬。” 武宝林瞪着她:“我凭什么给你报酬?!” 团儿上前一步,也大胆喊道:“快给我家美人报酬!” 武宝林怒道:“你这贱婢插什么嘴?!” 她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推开护着经美人的小不点。 咸毓吓了一跳,爆发出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的潜力,在一刹那猛地拉过团儿——就在这一瞬间,扑空了的武宝林身形不稳——与此同时团儿被猛然拉过来时也没稳住自己的脚步、一不小心还撞到了扑空的武宝林…… “啊!” “宝林!” 武宝林的贴身宫女没来得及搀扶住自己的主子,三人眼睁睁地看见,就在眨眼间——武宝林被门槛绊倒,狠狠地摔了下去,瞬间滚下了台阶! “我的腰!” 台阶旁的武宝林滚作一团,整张脸都痛苦到扭曲了起来。 “我的腰……我的腰好痛!好痛!” 咸毓皱着眉扶稳了团儿后,看着眼前地上痛得不能自已的武宝林。 只见对方整张脸都通红了起来,豆大的泪水哗啦啦地夺眶而出,痛哭流涕地在地上哀嚎。 这痛不欲生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假的? 这咸毓就有些奇怪了,她拉了拉团儿的衣袖,问道:“不是应该喊——‘我的肚子’吗?” 来自一般宫斗剧的常见的台词。 这里怎么喊的是腰啊? 团儿:“……” 咸毓实在不懂,又拉了拉团儿的胳膊,小声问道:“我是不是谋害皇嗣了?” 团儿听得云里雾里:“美人,武宝林怎会有皇嗣?” 在地上的武宝林:“……” 虽然是事实,但还是听着难受。 团儿觉得她要被美人带得也直肠子起来了。 如今的陛下……总之这后宫里哪个嫔妃主子若是嘴上说自己不要皇嗣,那也是嘴上说说,因为毕竟也无能为力呀。 就像有些女子嘴上自称对外宣说不要孩子,但实则年纪轻轻早就生了宝贝儿子。 团儿转头瞧看自家美人的神色,这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她解释道:“美人你是不是忘了?据说去年选秀时,武宝林遭了几个秀女的迫害,伤到了腰骨。”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89节 “……哦,嗷……”咸毓愣了愣,“我忘了?嗯……” 她哪个晓得呦。 作者有话说: 咸毓:又要踩缝纫机了…… 楚蔽:下章我再帮你踩?(感觉送礼不如硬帮忙有效果?) 咸毓:不必了,我能行!你下章等着瞧叭! 第73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相思殿的武宝林在咸池殿门口同咸池殿的经美人生了龃龉, 武宝林摔伤了,还引发腰伤旧疾。 这事转瞬就在后宫传开了。 医官也闻讯赶去为武宝林医治。 在那兵荒马乱之时,武宝林既信不过咸毓身边的团儿帮忙去叫医官、而她自己身边的宫女又脱不开身,眼见着要成了僵持下去的地步了, 幸好没过多久巡逻的禁卫路过, 才找了更多的宫人过来助武宝林脱离困局。 当时咸毓本还觉得伤筋动骨的武宝林按理来说最好不宜多加移动, 但那个武宝林却坚持要回去,还说咸池殿要加害于她, 她才不会再逗留下去。 这事就有些不明不白了。虽然武宝林可以说是咸池殿的人推了她, 但毕竟最初是武宝林自己找上门去的。 所以若双方各持己见,这事一时半会儿看样子是消停不了了? 但没想到没过多久,前头御前的宫人就来后宫宣旨了, 这事也只会就此尘埃落定。 这回御前闻讯得比上回还要早。前脚双方刚各自消停回殿,后脚御前宫人就出现了, 宣布对咸池殿和相思殿双方都罚俸三个月。 其实这回这么快,当然是因为无姬正好在暗处。 他见咸池殿门口要闹大了,就赶着回去禀报。包括禁卫都是他顺路叫过去的。 这会儿在两仪殿,无姬脸上有些讪讪的, 他偷偷看了一眼御案上的脸色, 说道:“属下也未想到会出这等子事……但属下瞧见了, 经美人并未对武宝林动手!” 万良在一旁揣着手说道:“那相思殿的人却道经美人想要加害于她。” “啊?”无姬不懂了, “难道经美人还未来得及动手?” 万良:“……” 他白了无姬一眼。 这小子看着像是来日会被女子骗的人。 排算起来, 眼下三人中竟然也是万良最为了解后宫女人的心思了。 楚蔽一向无意留神,无姬又老是长不大的。 万良默默叹了口气。接着, 他先转而察看陛下的脸色。却又瞧不出此时陛下在想什么? 以往陛下是最见不得后宫女人这般弱肉强食的斗争了, 他既不会可怜弱者、又不会赏识强者, 只会对后宫的小打小闹置若罔闻、不加理睬。 万良自觉了解陛下。就算如今经美人略微特别, 那也没咸池殿的地界在陛下心目中特殊吧? 不过又想到前不久罚抄宫规那事。因此万良这回吩咐人过去宣旨换成了罚月俸。 楚蔽此刻也在回想前不久夜里某人困得迷了眼了还要抄字的模样。 继而他又回想起她抱着一盒子金银珠宝说要赠与的模样。 …… * 相思殿的一处寝殿内。 高婕妤伏在榻边,哭声凄凄。 她整张脸都埋在双臂之内,泪水洇湿了衣褥。 一旁的宫人也瞧着心疼无比,在旁劝慰道:“婕妤莫哭了……” 高婕妤一边哭着一边委屈地哭诉道:“一直以来我念她在相思殿三人中最为年幼,再加之她一身舞艺在选秀时被人伤了根本,是以我多少还是疼她如自己幼妹一般……可如今看来,她心中可有我?!” 宫女顺着自家主子的话跟着说道:“婕妤说的是,武宝林的性子本就较为张扬,她怎会贴心地多为您着想呢?” 高婕妤哭得更加委屈了,她抬起头来,一双眼已经哭得像核桃似的红肿,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难过不已。 她哭得肝肠寸断,不顾狼狈的模样:“她不曾为我着想,可我一直事事体谅她!她哪回与甄才人拌嘴时我不在旁帮劝着?她就不能懂事些?!” 宫女也不知该如何安抚高婕妤了,只能干巴巴地重复道:“武宝林在相思殿里最为年幼……” “我在家中亦是幼妹!”说起来高婕妤更加委屈了,“我亦是被阿姐们宠大的!入宫后我未曾拿娇过一回,事事谦和,她却还道我胆儿小?!” 宫女只能动手拍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高婕妤的背。 说实话也莫怪旁人如此看待,她家婕妤的确生得有些过于胆小怕事了,例如每回在甄才人与武宝林之间拉架时,也不过是担心将事闹大了难以收拾。 但这是后宫,皇家内苑。并不是事事忍让就能避开祸事的。这不这回,武宝林一而再地惹是生非,致使御前连同相思殿位份最高的高婕妤一并罚了三个月的月俸。 武宝林出了事,一殿之内的高婕妤只能担责。 刚走不久的御前宫人脸色可不好,比起还在自己殿里疼得只顾着哭喊的武宝林,御前宣旨的宫人可是一连敲打了领头领旨的高婕妤好几句重话。 后宫冷清,陛下不放眼神,但也并不等同于后宫中人能隔三差五地闹大争执。相思殿的武宝林前后两回了,那便是高婕妤管教不力。 这回与其说是罚了两个当事人经美人和武宝林,更像是打了高婕妤的脸。 高婕妤身边的宫人有心劝自家主子莫要再软弱了。分明该拿起婕妤架子的时候就该有恃无恐些。 可此刻的高婕妤却正哭得根本停不下来,她肩膀一颤一颤的,紧紧攥着衣袖,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她哪知武宝林和经美人之间有多么的不和?她此刻只觉得自己好委屈。 高婕妤越想越委屈。一想到以往甄才人与武宝林之间闹了无数回口角,都未有惊动御前遭受责罚过,可如今她却因武宝林同经美人之间的冲撞而受了无辜的牵连。 高婕妤的轻泣声绵绵不绝,像是将积攒半年已久的委屈一股脑地倾泻了出来。 “呜呜呜……我怎么这么命苦……这日子该怎么过呀……” 一时之间,相思殿的三个殿内,两家都在哭,另一家也只是隐约间传出些事不关己的清泠泠琴音。 * 而咸池殿就根本不会有哭声了。 其实御前宣旨的人走后,团儿差点也要忍不住飚泪了,但又被咸毓哄住了。 不怕骂不怕罚的咸毓东拉西扯地给团儿安慰了一通后,团儿倒也缓了一口气。 团儿听进去她家美人说的话了。 ——总之就是,事儿都过去了,还不如睡觉去。 错失了午觉时间的咸池殿,今日睡得格外的早。 咸毓这晚睡得有些沉,一觉睡饱到天蒙蒙亮地时候,才被酷盖叫醒了。 她眯眼看了一眼窗外已经亮堂起来的天色,有些意外地问道:“殿下?你……” 这次你怎么天都快亮了才来? ……但她要是说出“才来”的话,就好像她非常盼望他多来似的了。 不过现在的日子天亮得越来越早了,此刻虽然天边已经露了鱼肚白,其实也还未到清晨。 楚蔽也是特意起早了些。他稍后就直接从此处前往太极殿更衣上早朝。 “昨夜你睡得可好?”楚蔽问她。 咸毓点点头:“挺好的呀。” 楚蔽却将信将疑似的将目光转到了她的枕边,问道:“哦?那你为何将此物特意守在了自己的枕边一同入睡?” 咸毓转头看自己的“小金库”。 “……” 她反应了过来,问道:“殿下,你也听说我的事啦?” 楚蔽打量着她的神色道:“听说你被罚了三月俸禄?” 咸毓倒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她脸皮颇厚地应道:“是呀。” 这时她也反应过来为什么酷盖也这么快听说消息了。 因为她这事可不就是相当于能上热搜的程度。虽然她和武宝林都只是十八线小糊咖,但是两个十八线小演员吵架闹出“打120”的地步,这肯定至少能上个热搜给所有吃瓜路人有围观一下的。 所以连酷盖都这么快听说了。 楚蔽看不出她的神色,便又问道:“你心疼你的钱?” 所以昨夜睡前都抱着自己的库存入睡? “没有没有。”咸毓连忙摇摇头。 她昨晚睡前也是一时兴起,趁团儿睡了之后,又拿出了自己的小金库来瞅瞅而已。 至于被罚俸,她当然并不心疼,毕竟她平时也没有很需要花钱。 她现在攒下来的小金库,以后可以都传给团儿的。 咸毓想好了,既然酷盖之前不怎么看得上她的小金库,那她不如之后直接给团儿好了。团儿手头藏着钱后,日子再怎么也不会太难过吧? 至于她接下来少领了三个月的月禄,那也只是少了三个月的事。少了就少了呗。 咸毓如今瞧明白了,她现在的身份相当于是一份“铁饭碗”的工作、只不过是随时会被砸饭碗的铁饭碗。 她一个末尾的不受宠的嫔妃,平时的任务几乎是“不用捕鱼天天晒网”的水平,但却还能好吃好喝的养着她,这难道还不算是带着十足油水的闲活儿? 不仅提供吃食住宿,还按标准发用度工资。现在只不过被罚停了三个月的工资而已,咸毓一点儿都不会肉疼。 再说了,在这里对于咸毓而言,工资也是可有可无的事情,毕竟她又用不着。 可能别的嫔妃有需要打点的时候?而她这条咸鱼肯定不会这么干。 那么所谓的月俸,多一点少一点都没关系,顶多是之后留给团儿多一点还是少一点的事罢了。 咸毓忽然睁大了眼睛,问他道:“殿下……你是来安慰我的吗?”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90节 楚蔽神色一顿,他只说道:“事已至此,你之后不同那人来往便是了。” 是了,她若连对罚俸都不介意,怎还会记得生气之事? 咸毓闻言摇摇头:“我本来就已经打算日日关门谢客了,但还是拦不下想要来找我的人。” 她关门,人家也会敲门。 昨天那武宝林的态度不就如此。 楚蔽淡淡地说道:“那许是因你好欺负。” 咸毓愣了一下。 她也知道她并不是那种惹不起的人。 但顶多也就梁才人和武宝林两个人同她合不来吧?而且她们两个人的品级也没她高,之后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事了吧? 楚蔽见了她的反应,他此刻又觉得她颇为天真了,甚至有些呆蠢。 他皱起眉来,冷冷地说道:“你的忍让不会换来她们的仁善。” 咸毓含糊的“唔”了一声。 心道酷盖这话就是传说中典型的社会达尔文什么巴拉巴拉的? 或许大多数人都觉得可以通过自己的双手,力所能及地争取到有益于自己的事物?是吗? 可咸毓懒呐,她如今只想当一条懒虫。 楚蔽盯着她的脸,问道:“你听懂了吗?” 只有爬上去的人,才能无惧自己脚下之人。 而爬上去的人,才没空怜悯脚下之人。 咸毓眨眨眼。 心里想着可不可以不要在刚起床就聊这么严肃的个人观点? 咸毓问道:“殿下用早膳了吗?” 楚蔽回道:“此刻还早。” 她又朝吃的上扯去了。 咸毓点头表示知道了:“哦,还早呀。” 楚蔽说道:“我想你因当是听进去了的。” 咸毓忽然一笑,说道:“我知道殿下的好心啦!” 她不介意直白地表达感谢:“殿下你人真好!” 还跑过来安慰她这个“上热搜丢脸”的人。 楚蔽人生在世,头一回听人赞他是个善人。 他甚至有些想冷笑。 这肯定是她对他的看法太过于笨拙了。 他脸色有些古怪,问她道:“你时常见谁都像是个善人?” 啊?咸毓根本没想得这么深入。 她时常……不怎么看人才差不多。 比起看谁什么样的,有那功夫她不如自己好吃懒做娱乐消遣去呢。 咸毓随意应和着眼前的酷盖。 接着,穿衣坐在榻边的她扭身打开自己的小金库,在里面掏了掏,找了一颗没有印记的小金豆,笑着递给他:“喏——滴,好人卡!” 楚蔽虽不知她口中之言,但也大致意会了她的打趣意味。 看来她真当不介意罚俸三月之事,昨日万良和无姬倒是一同猜测了不少回。 他摊开手掌接过她松手掉落的小金豆。 落在他掌中的金豆上没了她的余温,楚蔽曲指摩挲了两下,收进了袖口中。 算是承了她的友善之情了。 咸毓笑眯眯地看着。 她就是觉得酷盖也不是什么坏心肠的人嘛。 虽然平时都顶着一张冷脸,但也不是那种沟通不了的人。 楚蔽知她此刻真当他是好心肠之人了。 而此刻他也不想再在意她那笨了点的脑子是否有待扭转了。 或许日后她对事亦是有自行处置的能耐? 他想了想,又说道:“你若喜这金银珠宝,不妨多攒些?日后你我若‘大功告成’,少不了你……” “啊不不不!”咸毓挥起了双手,“我真不爱那么多的金银珠宝!” 她好奇地问了句:“殿下你爱?” 问完她就发现自己白问了!她差点忘了酷盖不就是一直想要得到她这个殿底下藏着的疑似“龙脉”之类的大宝藏吗? 可是咸毓是真的不需要那么多钱。 咸毓委婉地同他说道:“殿下,你懂所谓的‘财多压身’吗?” 她此刻脑袋中又往何处想了?楚蔽有意反问道:“那些富可敌国的商贾哪个被‘压着身’了?”顶多名声不太好。 哎这就是他不懂了……咸毓一时说不清楚,但她表达着自己的宗旨:“我觉得有钱也不能使鬼推磨。” 楚蔽沉默了一阵,忽然冷厉地说道:“我自有让其甘愿‘推磨’的法子。” 咸毓:“……” 怎么有一点儿凉飕飕的? 他之前找她帮忙时倒也没有到威逼利诱的地步吧?嗯,这样显得她可真是个不错的人呢。 楚蔽也收敛了自己的冷意。 看着面前似懂非懂之人,他转而说道:“近来我有些忙。” “嗯啊,”咸毓接嘴道,“你何时不忙了?” “……”她刚说完又觉得自己的口气怪怪的,可再找补上去又来不及了。 ……怎么都容易听起来像是她怪他太忙似的? 但她的意思就是只是表示赞同而已啊。 咸毓连忙接着说道:“就像我!我一直都挺闲的!” 楚蔽见她笑嘻嘻的,心下也温和了起来,他回道:“本想问你何时得空。” 咸毓厚颜无耻地坦然答道:“我除了吃喝睡之外,一直都挺闲的!” 窗外的亮光渐显,楚蔽看着晨光中之人,忽然问她:“你喜欢这般的日子?” 咸毓警惕地先问了一句:“殿下你该不会又觉得我理应争宠吧?” 楚蔽难得微微摇了摇头。 他实则并非此意。 罢了,他只接着转而说道:“我正打算问你何日有空。” “我哪日都有空呀。”咸毓回道,接着她又想到,就算是……“过几日听说时吕芳仪的生辰,不过我不打算去她的生辰宴。” 她又顺便问了一句:“殿下,吕芳仪你认得吗?” 楚蔽当然不认得。 他说道:“那就那日吧,届时我来接你。” 咸毓很是惊讶:“白日里吗?殿下。那会方便吗?” 正好能避开人。 楚蔽示意窗外的天色:“你瞧此刻不也已天亮了。” 只见她惊讶的瞪大了圆圆的眼珠子。 像是很吃惊他越发胆大妄为了。 楚蔽压着嘴角的浅笑,问道:“怎么?怕被我带沟里,泥足深陷?” 咸毓噗嗤一笑,一点儿都不怕的样子:“殿下觉得自己是泥巴?” 哈哈哈哈哈。 楚蔽:“……” 他再次幽幽地直言道:“你我二人这般可真是狼狈为奸……” “不要自黑呀殿下,”咸毓不赞同了,“你莫不是觉得自己做得不对?” 然而真正自我、自私的人才不会觉得自己做的哪处会有不对呢。 咸毓也懒得问他到时候找她做何事。 她觉得总归也闹不出什么大事来。 毕竟他和她两个小炮灰,能掀起什么风浪来?而他都已经邀请她了,她就也不好意思拒绝。 楚蔽又提道:“你需将那宫女支走。” “啊?”这就有点儿犯难了。 酷盖这回是要执行一级绝密任务吗? 楚蔽见她这般反应,又问道:“很难吗?” 咸毓:“好像有些难……” 最近团儿没有安全感,肯定是会粘着她的。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91节 楚蔽不愿在此事上多虑,冷声道:“你想不出法子我便再下重一些的迷药。” “殿下不要啊!”咸毓一听就心慌。 吃那么多安眠药肯定不好吧?团儿还那么小,人还没长大呢。 “好吧好吧,我把她托付给朱宝林?正好让她有空在朱宝林身边照看着些。” 楚蔽垂眸看着自己外袍,“你需知,若是来日出了何事,我顶多只能保你。”他寒声道,“她二人我并不会留情。” 咸毓奇怪地看着他:“殿下,你干嘛说得这么霸气?” 就是个酷盖放起了狠话的样子嘛。 话的内容其实还挺好心的,说是以后她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会来捞她。但又故意把语气说得狠狠的,看着像是在耍小别扭。 行了行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呗。 咸毓看着天色一点儿都不暗了,就催促他快走。 一副一点儿都没有把他话当回事的模样。 …… 咸毓何止不太记得住酷盖说的所有的话,她连酷盖说哪一日来找她她都没有留意核实过。 因为她也没记那个吕芳仪的生辰是哪天来着。 直到她又好吃懒做地过了几日,咸池殿又来了新的客人。 这回来的是高婕妤。 据称是同甄才人和武宝林住一块儿的。 高婕妤说明了来意。她说今日是吕芳仪的生辰,她听说经美人并不会去赴宴,她便正巧想来咸池殿坐坐。 直到那一刻,咸毓脑子里的发条终于被触发了。 ——她想也没想的就快速支走了团儿。 她跟团儿说,让她今日去陪应该也没出门的朱宝林,以备若中途梁才人又折返过来生出什么事来。 团儿在几天前的咸池殿门口自认“一战成名”。 虽然那相思殿的武宝林还在宣称是她家美人推了人,但是团儿晓得当时如果非要算的话,那也是她顺势撞着了武宝林。 团儿没想到自己一个小小的宫女也能使张牙舞爪的武宝林痛哭流涕,再加之受到咸毓的安慰和鼓励,近日团儿顿时对自己的信心大增,觉得自己还是有保护人的小小能耐的。 直到团儿领命走了之后,咸毓才反应了过来。 诶……? 可是现在还有个突然出现的高婕妤呢! 她本来就没有再和什么嫔妃打交道的想法,这忽然到访的高婕妤来了后,咸毓当然是打心底希望对方能够早点离开的。 可团儿先走一步,她身边也没个帮忙的人了。 咸毓本就一直空空如也的脑袋此刻有些懵,只能硬着头皮一个人招待起来了高婕妤。 高婕妤也就带了一个宫人过来。 她担惊受怕久了,自然会留着宫人在相思殿照看着。 咸毓迎人进了自己的殿中。 婕妤的位份可比美人高,那她就有招待上级的义务了。 索性高婕妤身边的宫女手脚很麻利的伺候起人来,咸毓才没有出太大的差错。 知道来人是谁之后,咸毓还是有些相关的一点点的剧情人物印象。 这个高婕妤在她们这一届入宫的人中,位份算是偏高的了。一入选就能封一个婕妤的位份,那是因为她背后的家长是个地方大员。 接着咸毓也没再多想人家阿耶是谁了,她连自己“阿耶”都不晓得呢。幸亏是入宫成为嫔妃,要是还在民间,动辄回个娘家,一开头一定提心吊胆的。万幸现在的她只需要当个懒人就可以了。 可是,咸毓她现在也没心思猜高婕妤来这里是为什么。 ——因为她开始着急了! 酷盖上次说今天会来找她? 而现在高婕妤突然一大早的来到她这里了! 那一会儿酷盖要是来了,不就和高婕妤碰上了吗?! 作者有话说: 吕芳仪生辰宴——咸毓:不想去…… 酷盖来找她玩——咸毓:去哒! * (oh~我为什么要立周末有空就多写点的flag?你们都忘了我却还记得qaq 第74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今日也太不巧了吧。 高婕妤坐了下来, 咸毓也跟着在对面坐了下来。 接着高婕妤的宫女着手为二人奉茶。 高婕妤喝起了茶,咸毓也跟着喝起了茶。 “……” 高婕妤终于顿了顿,面上露出淡淡的柔和笑意,对她说道:“经美人不必过于紧张, 反倒像是我反客为主了?我来妹妹此处并无恶意……” 她说话的口气确实能听出来了。 咸毓也记起来了, 这个高婕妤是个胆小怕事的性格。不然也不会因此同样不常出门走动见人。 感觉对方不太可能是个找事的人后, 咸毓也没有什么紧张提防的心了。 但两人就这么相对无言地坐了好一会儿…… 幸亏咸毓没接着多喝茶。她要是一直喝,到这会儿她可能就要喝得肚子涨死了。 “高婕妤?”连咸毓这个有拖延症的懒人都忍不住了。 她试着问道:“你……” 咸毓肚子里冒出了一堆的话, 最后还是欲言又止。 总之退一万步讲, 她至少是希望别人能不能换一天来也行? 她这还跟人有约呢…… 不过也是。看吧,就算是同一届入宫的,除了她和朱宝林之外, 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去参加吕芳仪的生辰宴。 而此刻对面的高婕妤正在打量着经美人。 去岁进宫选秀时,经美人在一众人群中便颇有脸面。 而且的确便是字面意思的脸、面。 但众人也瞧见了, 经美人美则美矣,却是个头脑简单之人。 这若是放在历朝历代的选秀中,若非家中倚仗、亦或是早得圣心,那么其人十有叭九就在选秀时已被旁人因忌惮容貌而斗下去、落选了。 除非所谓的草包是装傻……但这经美人却不似伪装之人? 那便也是因去岁的选秀较为特殊的缘由了。 代帝操劳大半生, 初登大位, 年已过百。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后院莺莺燕燕勾心斗角的见多了, 有互相争斗为了宠爱的、亦还有对权势野心勃勃的, 代帝亦是厌了。 因此在选秀时, 更偏向于挑一些生性简单、品性轻巧的秀女,出于平日里调剂心绪的意味罢了, 并不打算刻意专全面优越的秀女了。就因此间缘由在, 除了个别京中之女外, 最后她们这届入选的就凑成了如此这几人。 单论姿色, 经美人自是在一众秀女中最为出挑的,可哪怕是比起甄才人的才情、武宝林的舞艺,那经美人就实在落了下风。 但对于经美人来说,她进宫也是浪费了自己的美貌罢了。 ……说到底都是生错了地方。高婕妤眸中的神色有些暗淡。 终于,高婕妤呼出了一口气,轻轻地说道:“不知经妹妹在家中可有姐妹?” 咸毓独生子女。 但她现在也刹住了摇头的车。 高婕妤也不顾她的沉默。 毕竟她方才也沉默了些许时间。 此刻她眼中带着哀思,慢慢说了起来:“我在家中是年纪最小的幼妹,从小到大阿兄阿姐们都事事谦让于我。我也并非是那般得了好处不知感激的阿妹,是自是知晓他们对我的好。” 咸毓讷讷地叹出一口气:“啊……?” 她只有堂表兄妹,不是大户人家。 于是只能听着高婕妤继续说下去。 高婕妤:“我阿兄阿姐已是做好护着我一辈子安稳的成算了,亦从未想过我会嫁得很远。可是……” 咸毓又讷讷:“……” 无声地旁白了起来。 可是,可是没想到你真的走得老远了? 所以……这位小姐姐是来诉说乡愁的? 高婕妤的眉眼间正是停留了几日来的愁绪,她艾艾地继续说道:“先帝年迈,早已停了选秀,谁都没想过你我这般年岁的官家之女还会轮到……” 她这话中的先帝指的是青盛帝。 代帝被陛下宫变杀下后,在史书上的记撰都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工笔。自是最好不必正言提及。 咸毓大致懂了,这位高婕妤想表达什么。 应该就是……她本人连同她的家人们,在这之前都没有想过她这个家里最小的妹妹会轮到皇帝选秀的事情。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92节 这确实不好说呀,那代帝接替自己老哥哥之前总也不会跟大家先打招呼吧,不然有些不愿意的官家女就可以提前抓紧时机婚配掉了。 然而对于这些不愿意参加选秀的人来说,最倒霉的莫过于最终还竟然被选上了。 咸毓看着高婕妤,试着措辞道:“可是,杜婕妤你不如这般想,既然都已经进宫了,事已至此,那就……” 都已经这样成定局了,又不能再回去了。与其难受,不如想通点呢。 高婕妤闻言后却忽然满面悲情:“是啊!事已至此,那就谁都爱莫能助!无能为力了!” 咸毓:“……?!” 哦豁,这是个悲观主义者。 说实话咸毓现在还真的没有足够的耐心陪她好好聊了。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紧张着时间。 不知道酷盖来没来? 他还没来的话,来的时候就会碰上现在在场的高婕妤。 他要是已经来的话,那就是发现碰上了高婕妤后,现在还躲在暗处? 咸毓不由地稍微东张西望环顾了自己的四周。 酷盖会藏着哪里呢? ……窗外面? 白天也不好藏吧?! 咸毓再慢吞吞的性子,现在也难免着急了起来。 她简而言之地劝着高婕妤道:“高婕妤,你若不瞧瞧我?我就不太想家,来都来了,还是先吃好睡好吧?” 希望她说的这些真心话不会让对方只当做是她的草包发言。 ……高婕妤当然是觉得经美人过于心思简单了。 她又接着说了下去:“我虽在家中是幼妹,但我自认进了宫之后也是能担起年长几分的阿姐之责的。” “嗯嗯,”咸毓顺着这个莫名哀伤的高婕妤喊道,“高姐姐,你喝喝茶!” 高婕妤拿起了茶盏。 接着她又放了下去。 咸毓:“……” 她现在整颗心都像是高婕妤手中的茶盏似的。 跟着她上上下下。 咸毓瞟了一眼窗外。 这日头看着也上去了。 都已经半上午的时候了,酷盖莫非已经来了? 高婕妤对着她说道:“经美人……” “哎!”咸毓立即回应道,“高婕妤你说!” 你快说呀啊啊啊! 高婕妤忧伤地说道:“我们相思殿……” 啊!咸毓松了一口气。 她懂了。她终于懂了。 高婕妤来这儿当然是很有可能和她与武宝林之间的事故有着前后的原因关系。 果然,高婕妤终于说起了今日而来的重点,她一脸的诚恳地同咸毓说道:“经美人……武宝林在我们相思殿中最为年幼,我拿她当自己的阿妹关照着着,我亦知……谁不是家中的阿妹呢?但在此我也想同经美人你说……” 咸毓被她转折来转折去的弄得整颗心都要佛了。 她麻木地回道:“你说!高婕妤。” 高婕妤:“经美人……还望你能不同武宝林再计较些后事了,武妹妹她确实也不容易……” 咸毓随便点了点头。 高婕妤颇为受到鼓舞:“武妹妹她在选秀时,便遭到了旁人的妒忌,她自小练舞,必是吃了不少苦头的,而自那后却伤到了根本,一身舞艺无法施展,颇为可惜了……” 咸毓只能回道:“我了解了。” 她不是了不了解武宝林的才艺,她是看懂了高婕妤这是自己主动来替武宝林道歉的? 也不知道人家武宝林知不知道。 高婕妤认真道:“我顾念她年幼,再加之她性子活泼……经美人,武宝林就是个小阿妹,兴许没旁的心思了……你二人之间的前事已过,今后……” “对对对!”咸毓连忙帮她快速地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我就没放心上!” 她这说的也是实话。 “真的!真没什么好放心上的。” 高婕妤眸中又惊又喜,她面上露出了感激之色,情真意切道:“对不住了经美人……对不住……呜……” 咸毓看她说着说着好像又要感动得哽咽起来了。 她张了张嘴。 只能再次示意道:“……高婕妤你喝喝茶!” 高婕妤拿起了茶盏。 …… 接着她又放了下去。 咸毓:“……” 高婕妤眸中含着淡淡的泪光,诚挚无比地言谢道:“如今我与甄才人并武宝林同住在相思殿,我们三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虽不情同手足,也算是日久生情……” 咸毓都想皱眉头了。 但她努力忍住了。 她觉得这个高婕妤一副给自己好重的背负的样子。唉,这又是何苦呢? 咸毓一口气没提上来。 算了。 可能是因为打扫卫生的“值日班长”之类的职责感? 那她也不太好多说些什么吧。 她不是她们那一组的。 而且咸毓现在真的很着急了! 她不能再招待高婕妤下去了!而这高婕妤应该也差不多跟她说明白了。 那她现在满脑子想的就是——怎么说话,好让高婕妤快点告辞。 咸毓自认自己不太擅长赶客的。 之前赶那几个人时,她正处在想午觉、午觉第一大等事的时候,而且对方来者不善,那她也就随便自己的态度了。 剩下的只有酷盖了,可她让酷盖走的时候,她也是直说让他可以走了啊,没有像同高婕妤这样不怎么熟的情况。 而现在面前这个高婕妤显然是个心思敏感的人,咸毓就有点儿一筹莫展了,不知道她说出什么话来的时候,会不会又惹得高婕妤忽然又触景生情眼泪汪汪了。 啊!再这样下去,咸毓也只能躺平了。 她只能等着高婕妤自己起身说要走? 哎,她这是要爽了酷盖的约了…… 正当咸毓悬着的心快要泄气了的时候,殿门口忽然传来了陌生宫人的声响! 因为高婕妤上门做客,咸毓请人进来之后也没有再关上大门。 这时,一个陌生的宫人站在她的殿门口朝里面张望着,喊着高婕妤。 ……原来是高婕妤那边的人来找她了。 咸毓腾地站了起来。 天助她也! 高婕妤也终于站起身来,说要告辞,赶着回去了。 咸毓忍着自己实则心花怒放快要灿烂的笑容,客气地亲自送人到大门口。 然后她站在门槛上,眺望着高婕妤一行远去的背影,恨不得激动地朝人家挥手道别! 拜拜拜拜拜! “人都走远了。” 背后倏然响起了酷盖的声音。 “殿下!” 咸毓立马转过身来,问他道:“你可等急了?” 楚蔽摇头道:“我正巧亦是有事耽搁了。” 今日的早朝事宜众多,他到此时才下朝。 到了咸池殿后瞧见她被旁人牵制住了,便命无姬动身去想法子将人赶走。 此时天上的暖日已经快要高挂在正上空了,阳光倾洒再二人的肩身周遭。 咸毓站在门槛上,身幅高了好几许,大致只要微微抬眸,便可与他四目相对了。 楚蔽看着她。 只见她的眸中浸满了欢快地笑意,对着他的眼,雀跃地问道:“殿下,接下来我们要作甚?” 作者有话说: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93节 我们大白天滴~也是可以滴~ 无姬:因为有我! 第75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入夏季节, 西海的岸边早已野蛮生长出了一片新生的芦苇丛。 暖风吹起水面,破开了清晨时分残余下来的雾气。 鸟雀点水而过,惊拍羽翼蹿走了。 ……那是因为岸边的一声哀叹。 “啊……” 咸毓长叹一口气。 她身旁的楚蔽闻言终于跟着她停下了脚步。 其实这半路以来,他也是眼睁睁看着她从满眼兴奋的模样, 渐渐转变成了些许的茫然, 最后成了难掩劳累的忍耐……虽然她其实才跟着他走了三分之一的脚程。 果不其然, 眼瞧着此刻她实在有些忍不了了。 咸毓单手撑腰,为难地问一旁沉默的酷盖:“殿下?我们要走这么远吗?” 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这脚程她有些吃不消呐。 她知道他一路来已经放慢脚步了, 但是她一口气走这么久还是累了。 楚蔽也没想到这点脚程她就吃不消了,他问道:“你不识得此处了?” 咸毓正累得慌,转头环顾了四周, 茫然地“啊”了一声。 显然是不认得。 这古代的亭台楼阁湖泊水榭的,在咸毓眼里当然是长得不都差不多嘛, 又不像现代那种独一无二的设计款地表建筑,她哪认得住。 她本来就不怎么记事记物,哪看得出这里是哪。 一望无垠的水面刮来的暖风吹乱了她脸颊边的几缕碎发。 楚蔽扫了一眼她气喘吁吁的面容,平静地问道:“你我一路来走的皆是平地, 你为何像是登高一般的累?” 咸毓:“……” 你好直言不讳哦。 她挠了挠脸颊边的碎发, 反驳道:“平地走久了我也累啊!殿下, 我就这点儿力气……”已经开始走不动了。真的! “嗯, ”楚蔽应道, “我晓得了。” “……”你光知道有什么用。 咸毓现在在这里想躺倒歇会儿都找不到一块大石头。 再说了,她自己一个人可以不顾形象, 但是她现在旁边还有人呢。 亏得接着酷盖好像突然良心发现了, 他伸手指了指远处, 示意她说道:“你看那处溪水, 你总记得此处是何处了吧。” 咸毓跟着他的手臂一望,恍然大悟。 原来这边就是之前她瞎逛摸螃蟹时碰上酷盖的地方。 于是咸毓问道:“殿下,今日你是又想找我来一起摸蟹吗?” 楚蔽微微摇了摇头,回道:“你我此行的目的地还是山池院。” “山池院是什么地方?”咸毓问他。 楚蔽:“就那日你随我去过之地。” “哦……”咸毓当时就没怎么留心过。 楚蔽也问道:“你这般的脚程,那日是如何认得路走回去的?” 说起这个咸毓就记得了:“我问路了呀,”找的系统导航,“我那日回去后就累着了,一连修养了好几日呢!” 楚蔽的视线往下,看了一眼她略微沾了灰尘的裙摆。 “那眼下该如何是好?我此时也无法为你找一顶轿辇来。” “殿下!”咸毓提高音量叫道,“你莫不是在取笑我吧?” 他一脸认真地看着他。 呼啦啦的暖风吹过来,她又顺手捋了捋自己的衣裳。 楚蔽握拳掩了掩自己的嘴角,呵出一口轻气。 “咳,毕竟我也不便背你……” “行了!不用你驮我。”咸毓的士气莫名就上来了,她手缩进自己的衣袖中,然后递给他自己的袖口,“喏,你拉着我走,我还能走。”你就当是牵牛牵羊吧。 楚蔽有些诧异,但也顺了她的提议,捏过她的衣角,还不忘补了一句,“若稍后实在累了,你尽管直说,我们再停歇片刻也无妨。” “我不,”咸毓倔强了,“我不会再喊累了!” 中途歇脚更折磨人。他不懂,那种停下后就更加难以再接着走的痛苦。 所以不如一鼓作气走到终点后可以彻底地歇下了呢。 咸毓的身形消瘦单薄,被他牵着在后头跟着走倒是的确借到了他的一些力。 两人一前一后地继续往前走。 直到到了终点。 不知是不是她真的太狼狈了,到达终点时咸毓仿佛间好像看见了酷盖眼角含着笑的瞬间。 楚蔽推门而入,好心给她找了一张凳子坐。 走了这么长的路,咸毓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了,一脸菜色地半倚坐在墙边休息。 楚蔽问道:“饿么?我给你摘些野果来。” 她点点头。 接着张嘴又欲言又止。 楚蔽不知她想说什么,示意她。 咸毓缓了一口气后,摆摆手,终于有力气说话了:“没什么,我就想说这皇宫好大啊……” 她这说的当然是废话。 楚蔽也没再说些什么,转身出去摘了些野果后回来递给她。 “井水冲洗过了的。” 咸毓见就是他上回有一晚给她捎来的绿果,她走了这么久确实也有些渴了,她笑眯眯地都接了过来,托在自己的怀里吃了起来。 “够吗?”楚蔽看她着实累了,“不够我再给你摘?” 咸毓贪心了:“好呀好呀!” 楚蔽也爽快地又折回去外头了。 他这儿的凳子有些高,咸毓双脚腾空,坐在上面有一搭没一搭的晃悠着自己的小腿。 而她嘴上进食的速度也没含糊,吃起果子来一个接一个,根本停不下来。 等一口气吃了好几个之后,咸毓忽然想到,她干嘛等着酷盖摘来,她可以直接也去外边果树呀,边摘边吃岂不更爽? 她跳下凳子,活动了酸软的腿脚,为了吃她还是有挪动的力气的。她抬脚朝屋外找去。 此时的园中有别于春时的景象,那时还枯败的绿植再晚也已皆长全了新芽。绿叶青翠,带着生机。 咸毓没走多远就找到了人。 站在树下的楚蔽回首,见了她后问道:“你怎也跑出来了?” 不累了? 咸毓四下好奇地打量,弯了弯唇角,“我也想摘。” 楚蔽颔首:“那你自己摘罢。” 她许是在自己殿里关倦了?摘个野果都教她欢喜成这般。 已到了午间,浓云伴着暖日。 树荫斑驳下,咸毓站在酷盖帮她拿出来的高凳上,摘了一通野果抱在怀里后,转眼一瞧,惊讶道:“咦?殿下你这里竟然还养了小鸭子?” 要不是她站得高,不远处草间走窜的小不点也不会被她注意到。 那边疑似散养的好几只鸭子,正在丛间到处走动。 “是殿下你养的鸭子吗?”咸毓问道,“我上回来可没瞧见。” 不过上回来她也不太可能注意到这种事。 那个时候她只想早点走人。而且和酷盖也一点都不熟。 楚蔽见她就要从高凳上下来了,不由地看着抱着满怀的果子,问道:“你下的来吗?” 咸毓也反应过来了。 是哦,她摘了一怀的野果,抱在怀里,导致她不太方便动作了。 咸毓只能脸上堆着笑,向酷盖求助:“殿下?你能否帮忙接着?” 楚蔽走了过来,面上云淡风轻地回道:“接你或许不大方便。” “我是说接我的果子!”咸毓纠正道。 “嗯。”楚蔽失笑了一瞬。 咸毓爬下高凳后,就跑去看鸭子了。 她到了草丛边,看见了围起一个小圈的栅栏,她在栅栏外发现了一小盘鸭食,就拿起撒了进去,粗暴地投喂。 楚蔽跟着走过来。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94节 看着小鸭子的咸毓头也不回,问身后的酷盖:“殿下,你这也太有野趣了吧?” 不办农家乐都有些可惜了。 楚蔽见了活物,跟着感到了一丝鲜活。 他也只是命人随意闲养着罢了,没想到她倒挺欢喜。 “旁人总是偏爱幼兔幼猫,你倒对此也不在话下?” 咸毓讶异地转过头来:“啊?殿下你不是养来吃的吗?” 比如说之前的烤鸭? 楚蔽无言以对:“……” 的确也作伙食。 但原来她亦是。她从始至终都是为了吃食。 咸毓接着还评估了一句:“还小了点儿,不够肥。” “……”楚蔽看了一眼她的侧颜,转而说道:“好了,一同去洗野果吧。” 她说得没错,这些鸭她近来想吃也吃不着。 咸毓知道了!酷盖肯定是在怀疑她一口气贪心摘了太多的果子后要是吃不完就浪费了。 但她对此还是很有信心的! 在井边冲洗好后,两人又捧着野果进了屋里。 虽然是正当午时,但因为此处建的窗扇颇小,走进里面后光线就暗淡了下来。 不过也很凉爽。 咸毓把野果暂时都放在干净的方桌上面。 这时一旁的酷盖对她说道:“你稍等,我去去就来。” 咸毓头也没抬的点点头,拿起野果继续吃了起来:“嗯。” 她一时吃得专心。到现在都还没有好奇打量过屋内的陈设。 而这屋内也只有简单的一些桌椅屏风罢了,甚至根本就没有什么值钱的摆件。 咸毓记得酷盖之前好像同她说过,这里是他母妃以前住的地方? 因此她脑补了一下。 虽然不是冒犯,但酷盖他妈很有可能是“冷宫弃妃”这种的角色? 她那殿住得已经够偏了,那么更加偏僻的这里肯定是冷宫了。 冷宫的事就别打听。 咸毓绝对不会多管闲事。 她只是出来的玩的。 咸毓继续专注着自己吃果子。 但有时候还真不是自己不想知道就能避着的。 咸毓本来只是坐在桌边啃着野果,但吃着吃着…… 她忽然意识到——有些小声响并不是她咀嚼果子的声音! ……原来除了她嘴里的声响,还有别的同步的声响伴随着她的动静?! 咸毓吓得手里吃到一半的果子都差点没拿稳。 她的嘴里也随即停了下来。 而此时本该宁静的屋内,“咯哒咯哒”的声响愈发地清晰了起来。 本来清凉的室内倏然间就显得有些寒凉了…… 咸毓坐在凳子上动也不敢动了。 她一声不吭地瞪大了自己顿时惊恐的眼珠子。 那声响却还是断断续续地不知从哪个方向传了出来。 “咯哒咯哒……” “咯哒哒……” “咯咯哒哒……” 咸毓的心也彻底的“咯噔”了! 她的耳朵不会出现幻听。 她的嘴里也咽下去了果肉。 她的心跳也是越跳越快! “咯哒”声就是确有其事,断断续续地响着。 “……” 好奇心害死猫,但好奇心总不至于害死人吧? 咸毓从凳子上下来,扶着桌沿站着默默继续听了一会儿。 这细小又毫无节奏的声响一声一声的敲击在心上,她的鸡皮疙瘩都要渐渐起来了。 而此时咸毓也已经感知到发出这声响的方向。 她默默犹豫了片刻,就寻声慢慢走了过去。 走了一步,又走了一步。 她尽量压低了自己的脚步声,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那声响是从屏风后发出来的。 那处格外的昏暗,黑黢黢地找不到一丝的亮光。 而那黑暗就像是黑洞似的,带着吸引人的魔力。 咸毓一步一步走近……慢慢地靠近了屏风。 “咯哒咯哒”的声响果然越来越清晰响亮了。 有别于刚才轻微的些许响声。 此刻能听见的响声还带着些沉闷。 闷声中夹杂着些急促的……疑似是刮滑声? 咸毓缓慢地伸手…… 她正想扶上屏风…… “你在作甚?” 身后突然响起了酷盖的声音。 咸毓被他骤然响起的话差点吓得心惊肉跳!与此同时她遑急转过身去—— 入眼的室内格外的昏暗。 不知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回来的酷盖竟然关上了门? 唯有小轩窗外透进来的亮光为这一方空间提供了暗淡的亮光。 而此刻一步步朝她缓缓走来的酷盖,面上的神色也因背光的阴影遮掩得有些难以看清。 咸毓只看见了他黑黝黝的双眸,连带着听他沉沉的嗓音,捉摸不定地语调,带着些寒凉地幽声说道—— “你独自随我来此处,可曾料想过……我会对你做些何事?” 作者有话说: 咸毓:踏青来哒! …… 咸毓:qaq你关门干嘛?! 楚蔽:嗷呜嗷呜~ 第76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毓记得她来这里时, 外面院子地上其实铺的是青石板,只不过因为多年的荒芜?导致杂草丛生,接二连三地纷纷穿过石板缝隙,肆意妄为地到处乱长。 这所以这里肯定是经年累月废弃之后的冷宫了。 冷宫里会有什么呢? 按照常见的模式, 除了空旷之外那就只剩下……奇奇怪怪被关着的罪人? 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深夜鬼哭, 凶险诡谲, 吓得人想当场告辞。 ……可这不还是青天白日呢? 野果子树的新芽攀爬上屋檐的旧瓦,没心没肺的小鸭群围剿着过剩的鸭食, 就连外头偶尔响起的鸟雀声, 都证明着这里是正常的人间。 咸毓的手其实已经摸上了雕刻简单纹路的屏风。 不过有别于干净的桌凳,她的手指在触摸暗红色木漆的那一刻,触觉就反馈她沾上了灰尘。 这一排屏风是很久没有打扫擦拭过了的。 刚才光线还亮堂时, 她竟然没有探头探脑细心发现。 “不说话了?” 面前的高大身影乌眸斜挑,笼罩在她视野的高处, 幽暗的双眸像是能够吞噬掉所有的光明。 这里本就清净,此刻他清冷的音色像是浸在井水中般透着寒意。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95节 咸毓迷惑不解。 为什么酷盖没过多久后就化身移动冷空调了? 不过在即将到来的夏天倒是肯定能受欢迎的。 但他现在的个子挡住她的光了。 “殿下?”咸毓叫他。 “嗯?”楚蔽短促地冷声应道。 咸毓为难道:“你能让一下吗?”最好再去把关上的门打开。 楚蔽:“……” 他却反倒又上前逼近了一步,“你说什么?” 咸毓被他逼退一步。她原本只是手指头接触屏风而已,却因此变成了一掌都反撑在了木板面上。 她倒不是有洁癖的人。只是更加大惑不解了。 “殿下?” 楚蔽却仍冷声问她:“你可知此处是何地?” 咸毓眨巴眨巴眼, 跟着答题道:“你方才不是说是叫……” 叫…… 叫什么来着? 刚才来的时候他说过了的。 可是, 咸毓现在完全忘记了。 “……”呃。 这时候竟然出现了今天突然变好心了的系统:【叫‘山池院’。】 咸毓:哦哦哦哦哦! 咸毓:对!就是叫这个什么那啥。 系统:【……】 系统:【请跟我念一遍:山、池、院!好吗?】 咸毓:知道了!山池院! 干嘛呀, 非要抓着她的偷懒不放。 系统:【我现在怀疑你可能都连自己的住处名还是没有记着。】 咸毓:我哪有?!我那不是叫咸……什么吗? 系统呵呵:【咸什么?你说啊!咸什么?!你的脑袋呢?你放哪里了?!‘咸池殿’三个字很难记吗?!啊啊啊啊啊!】 咸毓:……好了啦。是我没用心记。我以前也只是把自己脑袋的存储功能节约地只用在记台词上面了。 这个系统情绪波动好大呦。 咸毓:诶, 话说回来, 好巧哦,为什么他这儿叫‘山池’, 我那儿叫‘咸池’?这是有什么缘分在吗? 系统麻木:【没有!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搞错重点?!】 咸毓:啊?这不是重点吗? 系统:【为什么叫什么名字你问古代建筑家去啊啊啊啊啊!】 咸毓好嫌弃它哦:你不是系统吗?你没有资料库吗?互联网搜索引擎之类的都没有吗?要你何用? 系统气死了:【我搜!我给你搜行了吧!你给我等着!】 咸毓:……搜出来结果了吗? 都不知道她要什么结果的系统:【咸池是颗桃花。】 咸毓:?你这机器量词不对吧?应该是‘一棵树、一朵花、一束花’! 系统:【啊啊啊啊啊!太极生两仪你懂吗?咸池就是一朵桃花!我要疯了这是古代建筑师的事!这不关我们的事!你别瞎问了好吗!拜拜了您嘞!!!】 楚蔽见她张口无言, 便继而冷冷地说道:“你都不知此处, 就敢随我而来。” 咸毓奇道:“不是你找我同你过来的吗?殿下。” 怎么就反而说她不矜持了? 她要是不矜持早就在走不动的时候拜托他驮她了。 咸毓上下打量着酷盖帅气的脑袋。 他的乌发在脑后高高的束起, 整个人本该是神清气爽的,现在却在摆酷。 可是他说的都是些什么话?不是他领路带她来的吗?不是他最先提及这趟行程的吗?然而他现在却对她沉声说—— “你毫不提防地随我来了此处,就不担心自己回不去了吗?”楚蔽恐吓道。 甭说毫不提防了,咸毓毫不介意地回道:“我就没考虑过啊。” 楚蔽:“……?” 咸毓一脸疑惑:“那么远的路我怎么走得动?我今日肯定是没力气再走一遍了的。” 以前那趟能回去还是靠抱着一腔“赶快卷走醉蟹”的热血而赶路的呢,而且还有系统帮忙导航。现在呢,系统都摆烂了、情绪莫名其妙的非常不稳定,而她还不是宫女服装不便问路。 “所以我就没打算今日回去呀!殿下,”咸毓随口说道,“难道拜托你驮我回去?” 咸毓认了的,她总是不小心上酷盖的贼船。 来之前她也没想到今天要跑这么远。可都到半路了她总不能耍赖自己先前答应的承诺吧? 但她接下来真的没有力气再及时原路返回了。她现在唯一愁的就是要是团儿回去后见不着她了怎么办? 所以咸毓觉得酷盖就是在胡扯。他一惊一乍地问她要是被他拐卖了怎么办?废话,团儿一见家里丢人了总会急着“报警”吧。他敢拐吗。 楚蔽难得有些哑然。 屏风后的“咯哒”声也在两人对话时,时不时地响现。 他低沉着周身的寒意:“你就不怕身处危境?” 大白天的能危险到哪里去? 咸毓收回一手薄灰的手,催促道:“诶殿下你别说了。” 先点个灯吧。 楚蔽却不听她了:“你莫要不当回事。” 说着就又要逼近了。 咸毓都没处再退半脚了,她想往一旁挪,眼前的酷盖挡她的动作就是能比她快上很多,像是能提前预判她的动作似的。 咸毓有些急了。 他玩老鹰捉小鸡呢? 她左右试了试无果后直接放弃,想要伸手推他,“殿下?”这时也不管她一只手掌正有灰呢。 但是咸毓伸手的刹那又自我反悔了——因为她必然推不动他——与此同时果不其然,酷盖根本就丝毫不屑于她爪子的进攻,淡淡说道,“你这是……” 什么这是那是的! “哎呀殿下你别闹……”了。 咸毓已经在中途转念直接顺势就要揪住他的衣襟往自己身侧狠狠地一带——两人身子随机往不同的方向歪倒、却又不约而同地往屏风撞了过去—— “哐当!” 噼里啪啦……呼啦呼啦……的一瞬间,那屏风被轰然撞到。 两个人只不过是一时没站稳罢了,但咸毓背后应声倒塌的屏风霎时就卷起了大片的旧尘。 顿时两人周身尘土飞扬。 咸毓站稳身子,下意识眯起了眼,挥手拍开自己眼前的灰尘,急着对面前的酷盖说道:“哎呦殿下你看这,赶紧的!”说着就连带催促着他往远了退走。 楚蔽目光流转了一眼塌倒的屏风后显现出来的黑影,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咸毓推着倒退了几步回了桌案边。 咸毓都想对他耳提面命了。 瞧这本来好好的,两个人却逗留在那、不小心撞到了脏家具,白白吃了一堆灰尘。 楚蔽见她头也没回的,只顾着拍打着自己身上沾染的灰尘,也不再吓她了,自顾在桌案边坐了下来。 咸毓仔仔细细地拍打掉自己衣裳上的灰尘后,抬头一看,就瞪大了眼睛,惊道:“殿下!” 借着小小的轩窗透露进来的光线,只见这人面前的桌案前放了一晚粟米饭,上面盖浇了颇为丰盛的两三道小菜。 而这个刚才磨磨唧唧非要吓唬她的酷盖此刻正拿起了筷子,闻言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咸毓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而他竟然还跟她扯别的:“你这手劲,若是推那人,倒也不会吃亏。” 楚蔽指的是武宝林。 咸毓听懂的。 但她没推呀,他说什么说呢。 一想到他这人认识的人都不多,就显得他现在是在顾左而言他。咸毓反倒问道:“来之前那个高婕妤你认得吗?” 他果然又是摇摇头。 看吧。武宝林不认识,高婕妤也不认识,谁谁谁都不认识,还一副酷酷的样子在她面前捏着筷子。 咸毓感觉到了自己心中的不平衡。 哼! 她努力缓了缓,想通道:“算了,不跟你计较了。” 楚蔽挑眉:“你此话何意?” 他竟然还有脸问?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96节 咸毓想了想,随口问道:“殿下,你在外建府了吗?” 楚蔽淡淡摇头:“并无。” 他还有脸皮说道:“如若建府了,便能封王爷了。” 可不是么。 咸毓也知道。 酷盖他现在远不如男主楚霰他们之类的条件,甚至连男配们都不如。还是挺不容易的。 楚蔽此时饶有兴致,顺道似的问她:“你瞧不起我?” ……? 他现在竟然还有理瞎问她话? ——也不看看谁吃饭不叫上她的?! 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咸毓现在的心情就可以用“咯咯哒哒”来形容……呃,被她不小心忽略的“咯哒”声仍是在断断续续地冒出来中! 咸毓回了神,她睁大眼睛示意眼前的酷盖。 她是背对着背后的屏风的,而眼下酷盖是正眼对着她的。 并且那张屏风被撞倒了…… 楚蔽望了一眼不远处的一团黑影,收回目光后,好整以暇地看着终于有些慌张的她。 咸毓眉眼都是戏,用力地拿眼神问他。 他却装作没看懂她的眼里是什么意思似的,又即将动起了手中的筷子。 咸毓:“……” 你有点儿过分耶! “殿下!”咸毓扬声道。 作者有话说: 被忽略的黑影:……你俩有完没完?汪! —— 第77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认识至今楚蔽自觉也算是大致知晓她的为人了。 她哪是什么无知蠢昧之人, 她分明只不过是除了吃之外事事都不上心。 因为不上心,就被人误以为像是对事笨拙应对了。 就比如此刻,也不知她又想到何事,连身后的声响都不顾了, 急着自己上前几步就将他故意阖上的门扇打开。 正午的日光重新翻涌了进来。 楚蔽若无其事地看着铺上桌案的阳光。 咸毓倒是眯了眯杨, 她打开门后就顺势转身, 刚想同酷盖说话、问他为什么一个人吃饭不叫上她,但她的注意力接着就又被迎面见到的屋内深处暗沉墙角跟的……人影给吸走了。 突如其来入目的场景, 咸毓惊讶又意外, 她不由伸手指道:“殿、殿下?” 塌倒的屏风后面霍然显现着一人一椅! ——准确地说那人是被捆绑在了椅子上。 楚蔽并未顺着她手指的视线看过去,而是勾了勾唇,似笑非笑地侧头问她:“终究是被你发现了。” “是啊!”咸毓都想要拍大腿了, 没想到屏风后面有一个活生生的人! “?”楚蔽意外于她是这般的反应。 只见她像是见了何等稀罕之物似的说道:“他怎么不发出声音?啊、我是说他为何不‘呜呜’叫?” 咸毓看见被绑在椅子上的是个年纪很大的老人,满头花白的头发, 虽然仪容不是特别的整洁,但也没有到蓬头垢面的地步。他是被浑身捆绑着的,连嘴巴也是被塞住了。 可是,嘴巴被塞住了也是可以发出“呜呜”声的吧?这人在这之前为什么就一点都不出声?只有偶尔奇奇怪怪的“咯哒”声。 楚蔽听懂了她的问话, 见她既然丝毫不惧屏风后的这般面貌, 他便回她道:“他喉前横着一根细金丝, ”自然是为了不许其出声, “你若有胆……” 他还没说完, 咸毓已经跑过去了。 楚蔽:“……”正当是见识了她的胆大。 人都被绑着,咸毓当然不害怕。 现在屋里也有了光线, 她跑过去之后, 弯腰凑近前一看, 就见到了被绑老人喉结前紧挨着一条紧绷着的细线, 看起来很锋利的样子,只要喉结一上下滚动,就会被剐蹭到。虽然没到切割动脉的程度,但也是充满着胁迫感。 而那“咯哒”声好像是因为当事人试图挪动自己的椅子往后撤、又因为被紧紧绑在椅子上而使不上力的时候发出的声响。 楚蔽见她一直凑着钟老那么近,就出声打断道:“你回来罢。” 被绑在椅子上的人正是钟老。 他此刻正也十分不悦中。除了积攒多日的愤懑,还有眼下楚蔽带来的女子肆无忌惮察看他的模样。 真是欺人太甚!疯帝领来的女子也都不像是正常人般的模样!为何看他的眼神如同不像是看活物似的?! 咸毓看见面前的老人突然对她怒目而视,顿时就理解了他为什么被绑着了。 可能就是因为脾气不太好吧? “你还看?”楚蔽坐在桌案前,手中的筷子已经放下了。 咸毓正好奇地研究那根细丝呢。 她左右察看,想看看怎么拉上的。 她正要抬脚往一边的墙走去,转身就发现酷盖已经无声无息地走到了她身边。 楚蔽站在一旁沉思不语。 咸毓问道:“殿下,你把线撤了吧?” 楚蔽垂眸看她。 咸毓腆着脸说道:“啊哈,我怕我一个马虎,没当心也碰上了。” 那不就倒霉了嘛。 楚蔽收回目光,依言走去了墙边。 金线一撤,椅子上的钟老果然就发出了“呜呜呜”的怒音。 咸毓闪退了两步,挨近了走回来的酷盖,终于问道:“殿下,是你绑的吗?” 钟老:“呜呜呜!” 就是他! 楚蔽:“……不是我。” 他状作无意般又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离对方远些。 她顺着他的意思,乖乖地又挨着他近了半步。 钟老:“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分明就是你命人绑的! 咸毓接着问道:“那为何要绑他?” 钟老:“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因为他是丧尽天良的暴君! 楚蔽淡然回道:“你猜。” 咸毓脑洞大开:“不会是因为他有病吧?” 看着像是精神状态不太好的样子。 呃,她再退了半步。 钟老:“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你满口胡言!我没病! 楚蔽仔细打量了两人的反应,没有丝毫疏漏。 接着他忽又转身往桌案走去。 像是她非要继续待在老头身旁也随她去罢了。 可这下咸毓一看到酷盖走回桌边了,她就急着跟了上去,说起了刚才想说的话:“殿下!你为何……为何这桌上只有这么一碗?” 她的呢她的呢? 怎么可以这样! 楚蔽回她道:“我还未用早膳。” 就算他平日里进食随意,但总归也是腹内空空了。若万良在身边,此时肯定已经唠叨无数回了。 他起早先去太极殿上朝,下朝后就径直去咸池殿找她了。而又因一路来山池院,她的脚程有限,慢了许久,等到了都午正已过,着实晚了。 咸毓眉毛都塌了:“可是我也要用午膳的呀?!” 看见吃的她肚子也感觉饿了。 被忽视了的钟老:“……” 还有他呢。 “咳,”楚蔽坦然道,“是我疏忽了,我以为那些果子就够你果腹了。” 咸毓拉着高凳坐在他对面,双肘搁在桌案上,目光直直地质疑他。 怎么可能?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97节 那些野果只能算是饭前水果吧。 楚蔽见她这般模样,无奈地呵出一道气,退让道:“那这碗给你?” 两个人一来一往的动静让在不远处的钟老看得不知所谓。 ——他忍这二人很久了?! 起先被人从暗狱中拖出来时,他还在对自己重见天日感到不安,果不其然接着他就被浑身捆绑在椅子上、还不让发出声响。这待遇反倒比在暗狱中差多了。 而后此处就来了这二人。在屏风后时,他听着声响也猜不得前因后果,但此刻见了这女子模样后,钟老还是认得她身着打扮的模样乃是宫中嫔妃会有的制式。 可这二人口中的互相称呼又是何意?这嫔妃竟然喊楚蔽为“殿下”? ……这二人真是不知所谓! “殿下,”咸毓一看他大方地将桌上的碗朝她推过来了,她就也有点儿不好意思了,“要不你我一人一半吧!” 她总也不能真吃他的独食吧。 钟老听得愈发难耐了。 这二人在他面前作甚呢?堂堂皇帝,用膳都如此拮据?此时还商量着如何分食一碗连牢饭都不如的午食?! 简直莫名其妙! 楚蔽正是不想让钟老开口,才命人塞住了他的嘴。 正是打算将就一顿一人用的午膳,所以就去取了一份简单的牢饭来。 而这些前后因果咸毓当然不知道,她现在分饭分得认真,伸出小手指在圆圆的碗口上空比划着一道线,格外认真地同酷盖商量道:“如此行吗?殿下?这边是你,这边是我!” 她分得特别的平均,非常的公平公正。 “嗯。你先用吧。”楚蔽应道。 咸毓当然是不在话下:“好的!” 见她就此动筷,楚蔽站起身来,走到倒塌的屏风旁,对着一张臭脸的老头,淡淡地问道:“钟老,你可认得她是何人?” 钟老又愤怒地“呜呜”了几声。 他就算不知,心中也是有几分猜测。 不过眼前之人虽居高临下问着他话,但分明并不真是等着他作答。因为他的嘴还被塞着呢! 咸毓听见自己被人点到了。 她在百忙之中的碗前转过了头去,疑惑道:“怎么了殿下?” 难道那个老年人还应该同她认识? 楚蔽回道:“无事。” 让她继续先用膳。 钟老瞪着眼前的人,喉中继续发出“呜呜呜”的声响。 楚蔽冷笑着说道:“钟老才智过人,想必已是猜出来了。” 钟老确实猜出了个七八。 揪着他出来见一个嫔妃,那他便猜出这嫔妃是咸池殿中人——楚蔽是想测他是否同咸池殿中人相熟!他疑心甚重至此! 还记得先前在宫外时听见他竟同后宫嫔妃已有所来往时,钟老当时就听得心惊肉跳,只是面上尽力稳住了神色。原来这一切早在他的股掌之中了?时至今日,他唯有认栽。 咸毓虽然专心致志吃着,但是但酷盖一个人说的话她当然也全听见在耳朵里。 “殿下?”咸毓咽下一口菜,又转头问他,“我……和他认得吗?” 毕竟她也不是真的原身。所以千万别说两个人本该认识。 楚蔽侧眸看过来:“他看来是不认得你。” 咸毓耸耸肩。 她反正也不认识这个陌生的老人。 不过话说回来了,咸毓奇怪道:“殿下,他嘴巴都被捂着,怎么回答你的话的?” 楚蔽自然是见了钟老的神色反应便能得知了。 至于为何塞着其人的嘴,楚蔽又似是而非地回她:“还是塞着为好。” 咸毓一听,吃了几口菜后又想了想,忽然反应过来,问道:“殿下,他的病是不是神志不清?” 钟老:“呜呜呜!” 我没有! 楚蔽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正是如此。” 他挑眉朝钟老示意。 先前说自己年迈昏聩的正是他自己。 钟老:“……” 咸毓又走了过来。 这回她不像刚才那样随便打量人了。 她忍着眼中的怜悯之色。 ……老年人得了这种毛病也是倒霉。 换谁也不希望自己老了之后得老年痴呆吧。 阿兹海默症的老年人,犯病之后确实比较难以沟通,不仅记忆忘了,而且脾气也会变得不好……所以,如果实在约束不起来,也只能暂时只能把人捆绑住了? 咸毓躲在酷盖的手臂后,有些紧张地问道:“殿下……他疯起来会怎么样?” 会咬人吗? 不然怎么塞住了他的嘴巴? 钟老气急:“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我没疯!他才是疯子! 楚蔽颔首:“你竟然猜到了。” 钟老:“……呜!” 啊! 你二人不要欺人太甚了! 咸毓皱起了眉头,问道:“殿下,我怎么听起语气来,他像是在骂人呢?” 楚蔽也跟着皱眉添油加醋道:“他莫不是在骂你?” “他骂我作甚?”咸毓就不懂了,顿时也减了关心之情,转而同酷盖说道,“殿下我吃完了,剩下了半碗,你快去吃吧。” “好。”楚蔽点头。 咸毓接着又说道:“筷子就一双,我去将我用过的拿井水洗一洗?” 楚蔽闻言一顿,颔首道:“可。” “……”钟老越瞧越气!越瞧越气! 他气得连呜都呜不出来了! 这二人在他眼前作甚?作甚?! 好端端地,非要一口一个“殿下”;一碗午膳,还非要你来我往地分食。 为何这般?是皇帝与嫔妃之间的情趣吗?! 这又是何种新式的折磨他老骨头的法子? 非绑着他围观二人的打、情、骂、俏! 作者有话说: 钟老:臭情侣! —— 第78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观云殿建在环绕半个宫闱的渠水旁。遥望渠对岸, 隔着一殿之后便是后宫东北角的紫云阁。 今日的观云殿较为热闹。 吕芳仪过生辰,观云殿中的宫人起早就忙活了起来。 如今后宫冷清至此,久而久之宫中之人谁都难免在心中戚戚惶惶,因此但凡有个佳节、宴席的由头, 上上下下都是打心底想要办得热闹些。 但事与愿违。到了午时, 观云殿的来客也仅有二人。 一个是同吕芳仪交好的梁才人。一个是凝阴阁的杜婕妤。 仅此而已。 观云殿的花圃中央有一圈小池塘, 入夏后池中的莲花先后长出了花骨朵,有一枝还早一步地绽放出了小巧的花瓣来。 “吕芳仪, 外面的夏花灿烂, 正是衬你。”梁才人走近前来。 吕芳仪站在窗栏前,沉静着一张脸看向窗外。怎么看都不像是过生辰之人该有的喜悦之情。 梁才人顿了顿,跟着望向这东北面窗外的楼阁。 她也知, 不远处是裴順仪的紫云阁。 这观云殿与紫云阁,殿阁如其名, 倒是有些……至始至终的难舍难分了。 梁才人默默地垂眸看地。 二人的裙摆遮掩了宫鞋。 梁才人开口宽慰道:“今日是吕姐姐过生辰的日子,吕姐姐你还是莫要想些不悦的事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98节 吕芳仪转过头来,面色如常地回道:“倒也不是。那裴玲珑虽必不会有雅兴过来贺我的生辰宴,但紫云阁也是派人送了贺礼的。” 此时杜婕妤刚巧也走了过来, 闻言笑道:“妹妹我也带了礼, 芳仪姐姐若不眼下就瞧瞧?” 这礼金之类的相赠之物, 本该是在招待完客人后、等客人都离去了, 主人家再回头在家中慢慢轻点。 而杜婕妤眼下为何都提了这种话, 还不是因这后宫过分冷清,吕芳仪过生辰也只来了她和梁才人。三个人再凑上宫人, 都仍是填不满空荡荡的宫殿。若无意间停顿下来, 甚至不小心会陷入相对无言。 因此杜婕妤也只不过是撺个彩头, 想让彼此之间都热闹些罢了。 “是了, 我也携礼而来,”梁才人跟着说道。 接着她转而左右瞧看,状似不经意间随口问道:“不知其他的姐妹们可有派人过来?” “……” 杜婕妤听了后连忙打圆场道:“许是还在路上?” “是吗?”梁才人意有所指道,“像与我同住承香殿的朱宝林,她分明手头无事,偏偏就不愿过来。” 杜婕妤面色一紧,帮衬道:“许是朱宝林年纪小,怕生走不开来?” 接着她又和气地补了一句:“难为梁妹妹你了,还要好心替朱宝林告假。” 梁才人深吸一口气,倒是忍了下来。 这杜婕妤出了名的和事老,说起话来也滴水不漏的,谁都不得罪,像是个从来都没有脾气的人。 在进宫前,梁才人也同杜婕妤在偶尔的宴席间打个照面,她见此人打小都是这幅和气生财的模样,想必是打娘胎里生来的脾性吧。 因此就算杜婕妤前不久就同朱宝林颇为交好,梁才人也无法冷下脸色来。一则是杜婕妤位份在那,二则就是杜婕妤为人和善、从未得罪过她。 本就没多少人烟气的殿中,因梁才人也停下了声响,果然又霎时安静了一瞬。 吕芳仪的宫人在一旁巧嘴说着如意话给吕芳仪听。 吕芳仪本人却神色淡淡,也不知她默不作声地又在想些什么。 杜婕妤看不下去了,也走了过去添上几句美言。 她带着笑意站在一旁,和善地和观云殿的宫人说起了话来。 梁才人慢了两步,看着眼中之景。游离的瞬间,她忽然就悟了吕芳仪此时的心境。 这空落落的日子,换成哪个想要大展身手的后院女子来说,都是感到极其不大爽利的。 梁才人亦是知晓吕芳仪一向想要同裴順仪争上下。可谁也没想到,进了宫的裴順仪维持着清心寡欲、避客独居的做派。这便自然太扫兴了。 这时,杜婕妤的迎笑声忽然打断了梁才人的跑神。 殿门口的宫人迎进了新的来客。 杜婕妤率先堆笑迎人:“甄才人!许久不见!” 没想到宫人都已经在布膳了,却还来了个姗姗来迟的甄才人。 甄才人淡淡点头,然后上前给吕芳仪、杜婕妤福身,同梁才人见礼。 有别于杜婕妤的笑脸与热络,甄才人回应她的也只是生疏又冷淡的礼仪。 杜婕妤说得倒没错,上回二人打照面时也还是……有一日在望云亭偶然相逢呢。 甄才人自知自己与她杜婕妤不相熟,而她又不是个擅长热络之人。 “小惜。”甄才人命贴身宫女呈上贺礼之后,才告罪道,“吕芳仪,来迟片刻多有得罪。” 吕芳仪摇头道:“客气了。” 梁才人凑上前来,心直口快地问道:“甄才人是在路上耽搁了吗?还有,同在相思殿的高婕妤和武宝林呢?” 怎么不过来为吕芳仪贺生辰? 说起这事,甄才人只神色冷然地回了句:“我是在出门时耽搁了。” 今日是吕芳仪的生辰,相思殿三人赴宴与否,实则变动了数回。 起先甄才人在心底也未有多大的意愿去赴宴,而且若是武宝林乐颠颠地去了,她肯定更是不想同往。 但那武宝林前不久不巧在咸池殿门口摔伤了腰、旧伤复发卧病不起了,想出门也出不了了。 可这武宝林自己病了去不了,却觉得同住一殿的甄才人也该陪她一同不去。 甄才人很是不悦,她从未见过如此蛮横无理之人。 既然如此,那她偏生就要出门了! 而武宝林却还敢派自己的宫人拦她,一哭二闹的。 正巧高婕妤也早早出门不知去了何处。致使相思殿一时之间又鸡飞狗跳了好一阵子,等闻讯赶回来的高婕妤从中调解才缓和了下来。 最终甄才人还是成功出门过来赴宴了。而她也不介意背后的武宝林在殿中的骂骂咧咧。 “武宝林的腰伤可有大碍?”梁才人问得并不走心,她在意的当然是自己的后半句话,“听说经美人在咸池殿门口亲手推了她?” 甄才人心中厌恶着武宝林的一切,闻言只是摇头回道:“我不知晓。” 关她何事。 梁才人接着说道:“这经美人如此过分!她仗着是自己的殿门口,就如此欺待武宝林!” 杜婕妤在一旁缓和道:“许是是双方都是不小心的?不然陛下也不会只是罚了二人的三月月俸。” 梁才人冷哼一声。 这只能说经美人和武宝林在陛下眼里根本没留眼,因此才轻拿轻放处置了。 但她接着又想到了一个多月前自己的禁足之事……倏然间,她的浑身肌肤像是带有难以磨灭的记忆般,汗毛又倒竖了起来。 梁才人的心中涌出了满腔的不甘。 凭什么?!她犯事了要被那般的恐吓,而那个草包美人犯事了却被轻拿轻放?! 她心中恶寒又愤激。 甄才人跟着在末位坐下后,梁才人忽然轻笑了一声道:“也是,武宝林受了伤不能前来——那推她的经美人分明毫发无伤,为何也不愿过来给吕姐姐贺生辰呢?” 杜婕妤正想帮着说:“许是……” 梁才人又打断道:“我瞧着经美人根本就不知礼数!而我承香殿的朱宝林就是跟她走得太近了,才跟着学坏了!” 杜婕妤和善的脸上都浅浅地皱起了眉。 梁才人忽然说道:“要不这样,我再派人将朱宝林‘请’过来?还望朱宝林能给吕姐姐、和你我‘多几分薄面’!” …… 承香殿西殿内。 朱宝林捂着帕子害怕地轻泣着。 吉喜和团儿在她身旁连声安慰。 “宝林莫慌,”吉喜实则自己也很慌,她转而求助自己的小姐妹,“团儿,这可怎么办呀?” 那梁才人竟然真的“去而复返”,分明自己都已经出门去了吕芳仪那儿,还不忘揪着她家宝林不放、非要派人回来逼朱宝林也同往。 观云殿的宫人可不同于她们相思殿内一众的梁才人的宫人,观云殿的宫人那可是等同于携着吕芳仪的脸面的!朱宝林怎敢撂下吕芳仪的脸面? “呜呜呜……”朱宝林哭出了声,“我不想去……” 梁才人去而折返宫人来揪她,必是不安好心。 “呜呜呜我害怕……”朱宝林惶恐不安地哭泣着。 “呜呜呜……”吉喜也哭了起来。 这可怎么办呀,观云殿的宫人都已经在殿外面等着朱宝林了。 剩下的团儿本来也是个会哭的孩子,但是她一想到自己是她家美人借给朱宝林来帮衬的人,那她就觉得自己要坚强。 “朱宝林,要不奴婢也随你同去吧!”团儿肃眉勇敢地说道。 “这也不成呐,”吉喜的脑子还灵清着,“团儿你若是去了,那梁才人见了你之后,又连同想起了你家美人该如何是好?” 况且,她家宝林眼见着就一丝一毫都不想去赴宴的样子…… 朱宝林哭得抽抽噎噎,心中委屈苦闷无比。 两个小宫女也心下难受得一筹莫展。 吉喜抹着自己的眼泪,同团儿说道:“要不团儿你去找经美人吧呜呜呜……” 好似一直以来确实还是经美人更有主意见些。 吉喜哽咽着,“去、去咸池殿找经美人……”眼下她们三人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 可咸毓现在还在山池院呢。 她吃完午饭之后,人就到了雷打不动的午觉点。 这哈欠都一阵一阵地涌上鼻腔了。 她向酷盖申请有没有躺椅之类的家具,那种比较适合她懒人瘫的。 酷盖还真翻箱倒柜给她找了一张出来。 可惜那张小榻上满是厚厚的灰尘。 咸毓嫌弃道:“殿下,你这处是有多久没清扫了?” 楚蔽本就不用这处多年了,自是不会打扫惹人注目。 此番前来,他倒已经好意吩咐手下简单清扫了前头半边的桌椅了,好让她有简单歇脚的地。 没想到她倒是一点儿都不客气。 咸毓一边看着擦小榻的酷盖,一边建议道:“殿下,你稍后可有空闲?我瞧着你不如将这屋子都里里外外除尘一番吧。” 省得大家不知不觉间一同吃了不少灰。 咸毓在干净的高凳上坐着,懒洋洋地倚靠着一旁的桌沿。 她刚说完话,就感受到不远处老年人朝她投来的视线。 ——竟然是一幅不赞同她似的眼神?!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99节 怎么回事? 难道他是个喜欢吃灰尘的蜘蛛侠? 还是她觉得她同酷盖说得话有什么不对的? 钟老正是觉得她说得不妥。 为何她一个后宫嫔妃,反倒是下令皇帝动手清扫屋子来了? 而她倒是两手一摊,愣是何事都不做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 咸毓:凭什么?我是他小妈! 钟老:??? 楚蔽:凭你懒~ 第79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毓也只不过是给酷盖一个建议而已, 酷盖要不要打扫还是看他自己的选择,毕竟这地盘是他的。 酷盖说他先去外头院子里除草,还帮她将擦拭干净小榻往里挪了一些,以便稍后外头的动静吵到她少一些。 这样咸毓瘫得就离老人近了些。 不过她一般没事的时候睡眠质量很好, 只要有一块午睡的地, 那她就两手一摊小腿一蹬, 闭上眼立马就要睡去了。 而一旁的老人好像也消停了下来。可能是也闹累了? ……没想到并非如此。 咸毓刚睡下没多久,正睡朦胧间, 一旁被绑着的老人就有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声响。 他没有大声的呜呜叫, 但又发出试图连人带椅拖动起来的“咯哒”声。 咸毓睡得再香,在被旁边这么近的声响吵了好几下之后,也有些不耐烦了。 她闭着眼对老人嘟囔了一句:“你别吵……” 可老人明显不听。继续“咯咯哒哒”着。 咸毓有些睡得不舒坦了, 她侧过身去,背对着一旁的动静。为了睡觉她只能不自觉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双耳。 “咯哒……咯咯哒哒……” “……哎呀……你别闹了……” “咯咯哒哒……咯哒……” “……唔……哎……” 就算这里间的光线昏暗得有便于睡觉, 但旁边的老人还是成功了。 咸毓被他闹得只能睁开了双眼。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有些不满地说道:“哎,你这椅子看起来这么牢固,怎就会这么吵呢?” 钟老苍老的目光睇向她, 眸中含着气愤。 她瞧不出来吗?他被绑的椅子当然是最坚实的。 哪像她眼下小憩的小榻, 用的可是上等的紫檀木!想必她是不认得。 有些人老年人就是闹腾, 咸毓心中吐槽着, 果然不好照看。 她瞧了一眼对方被塞住的嘴巴。 虽然一直塞着嘴好像也过于简单粗暴了, 但是咸毓也不敢自作主张动别人家老人的分毫。不然她也不会在刚才一直容忍对方打搅她的午睡。 钟老收到她的目光之后,就又呜呜叫了起来。想让她帮他将口中塞着的布条取走。 可后者哪懂他的意思。 她兴许连先前一连串的眼神都不看懂呢。 咸毓眼见着自己好像又没得睡午觉了, 而且还要帮忙安抚老人:“你别叫了, 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的……啊不是, “殿下忙着除尘呢, 我们不动手的就别给他添乱了。主要是你,你歇会儿吧?” 钟老气得很。 到底谁在闹事?! 谁有意将他绑椅子上晾在这儿的?! 咸毓看着他眼中的怒意。 她一脸思索的神色。 这种老人一般都是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神志不清的吧?也不知道现在是清醒着的还是头脑仍旧在犯浑? “……”钟老也瞧出来了。 她就一直在以为他痴呆不懂?他看她才真是头脑简单呢! 眼下他也反应过来了,这个小嫔妃看起来……十有叭九不像是认得楚蔽的真实身份?这二人葫芦里也不知道在卖什么药。 而事已至此,钟老心中实则也有了大胆的猜测。 比起二人联手演戏套他的话,此刻他瞧着眼前嫔妃的模样、更像是楚蔽一人单方促成了此番的见面。 这背后的意欲何为,便就明显了起来…… 起先,他想探测他与后宫中人是否暗里有交情;眼下,他又想见识见识双方之间也许能漏出什么话来? 这事他老头子能看出来,那就表明那楚蔽不介意他看出来。 或许是因……这个咸池殿中的嫔妃才是唯一一个被蒙在鼓里之人。 咸毓掩手打了一个无声的哈欠。 她真的好想睡午觉啊。 所以她还是得让这个老人平静下来,别过分闹腾了。 有逻辑的话,对方可能反而听不懂? 咸毓想了想,试着同老人说道:“诶,我觉得……你是不是嫉妒我有话说?” 而你自己只能被塞着嘴巴。 钟老:“……?” 这与嫉妒何干? 但她这般提及和比较,听得他好气啊! 咸毓看着他:“你嫉妒你就点点头、你不嫉妒你就摇摇头?” 钟老:“……” 他忍。 他摇了摇头。 “哇你正清醒着耶!”咸毓还挺意外地开心道。 钟老又被她这反应气到了:“呜呜呜呜呜呜呜!” ——我哪有未清醒过! 钟老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什么样的后生没见过? 他也遇见过蠢笨些的,但那些个读书人多多少少皆是有自知之明,敢于礼貌请教,学不懂时也会向他明示,绝对不会在他面前不懂装懂、贻笑大方。 因此他就从未见过她这般只顾着自己意会的人。这空荡荡的屋内,只余下他与她二人宛如干等着眼似的僵持。 咸毓瘫躺着,在自己的身侧左摸右摸,摸出了几个绿果来,是她躺之前就准备好的,懒人必备嘛,省得之后想吃时还得下地去拿。 她张嘴咬了一口吃了起来,边吃边问老人道:“你有什么诉求?” 只要他能给她一个睡午觉的安静时间段,她都可以考虑听听。 钟老抓紧时机,抬起下巴示意她自己口中之物。 咸毓终于看懂了,不过她有些犹豫道:“我能替你取下来吗?” 他现在是在清醒的时候,要是等会儿他又犯病了,那会不会有什么事? “而且……”咸毓说道,“要不我还是找殿下问问吧?” “呜!”钟老立即打断了她。 他当然是不愿她去再将楚蔽喊进屋里。 咸毓看着他的反应,试着问道:“……你不乐意?” 钟老颔首,尽显疲惫。 可接着,他正等着她好奇地继续顺着问他话呢,她却然不问任何一句。 她难道不会好奇吗? 咸毓还真不好奇这老人和酷盖之间有什么事。 因为什么事都不如她想睡午觉的事重要呢。 咸毓并不嫌弃老年人,哪怕是生了病的老年人。但她也不会过于可怜人家。 再加之她饭后脑子也动不了多少,比起老人变得愈发炯炯的目光,她的眼神都要困得天外飞仙了。 “呜呜呜呜!”钟老又叫了几声。 ——你先别睡! 咸毓眼皮子都在打架,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再撑多久了。毕竟来的时候就因路途遥远而花费了太多的体力,在加上昨晚一心想着今天有活动、难免兴奋了好会儿,导致睡得有些晚了。 所以咸毓觉得,目前这个午觉她还是非睡不可的。 她又呼出了一口艰难忍下的哈欠。 钟老只能又朝她出声道:“呜呜呜呜呜!”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00节 ——我有话问你! 咸毓困死了:“你别呜了……” 钟老:“呜呜呜呜呜呜!” ——你先给我松口! 咸毓真的好想睡觉:“你能消停一会儿吗……” “……”钟老彻彻底底地气不打一处来。 咸毓就见眼前的老人忽然像头生气的老牛似的,鼻子里呼拉哗啦地呼着气,连他花白的长须都被吹了起来。 “哎……”咸毓忽然叹了口气。 她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了,对他说道:“年纪大了就莫要动辄动怒了。” 小心心脑血管三高之类的呀。 钟老一怔。 倒是不由地渐渐缓了下来。 咸毓又伸手掩了个哈欠。 钟老还是“呜呜”了好几声。 他眼下真有话同她谈。趁楚蔽还未回屋的此时,她或许可作为他将计就计的突破口。 他必须抓住这个难得的时机! 可咸毓当然不懂他的意思了。 她已经想好自己的决定了。 她吃完了手中剩下半个绿果,对老人说道:“你听好,你是不是想将塞着你口的布块取下来?我可以帮你取出来,但是,你不许发声好吗?我想歇个午觉。你若出声吵我,那我就再重新塞住你的嘴!” 钟老:“……” 那松了他的口又有何用? 咸毓还真觉得有用。 除了能换来身边的安静,而且还帮老人家放松一下下颌咬肌之类的呢。 说着她也没时间看对方犹不犹豫了,她坐起身来,微微倾身伸长手臂,去拿走了人家嘴里的布条。 “不许出声哦!”咸毓一本正经地再次着重警告他。 她可是认真的哦。也不会心软留情哦。 “……”钟老只觉得自己更憋闷了! 这小女子好生霸道?! 方才仗着不识得楚蔽的真实身份而对众人闻风丧胆的新皇呼来唤去,此时又义正严词地命令他不许开口。 瞧着分明是柔弱的面貌,脾性倒是颇为专横。 咸毓才不管人家老人是怎么看待她的呢。 她直接重新合衣躺倒,正式美滋滋睡午觉了。 …… 屋外的窗沿边。 两人收回了目光。 楚蔽回无姬道:“人回咸池殿了,那你将人撵走了?” 守着咸池殿的无姬正是见着经美人的那个贴身宫女回来找人了,于是他才赶来禀报陛下。 至于那个宫女…… 无姬的脑子可灵光得很,他回道:“属下叫了一个内侍扮作附近的宫人,同回来的宫女说,经美人被相思殿的高婕妤请走了。” 而后等她赶到相思殿时,他再安个宫人告知她,经美人已经前脚从相思殿回去了。 ——此番就是故意遛个宫女,好因此拖延时间。 不过无姬还是问道:“陛下,那眼下需唤经美人快些回去吗?” 毕竟也就只能遛她的那个贴身宫女来去两回而已。 楚蔽却只说道:“她正睡着呢。” “……?” 无姬就不懂了。 合着经美人睡下了就不许喊醒她了? 楚蔽也不再多言:“你去罢。” 意思已经很明了了。 无姬只能领命后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赶着飞走了。 不久之后,楚蔽回了屋内。 他入目的第一眼,就是小榻上正酣睡着的人。 她睡得香甜,一双手臂也不知怎的举了起来、折叠在了自己的肩膀两侧……这睡姿就像只毫无防备的幼兽。 而那浅浅的呼吸带动着睡姿的起伏,可见是睡深了。 可与此同时,一旁不远处的钟老正对他怒目而视。 楚蔽脚下无声地走了过去。 …… 无姬落在一棵老槐树的枝丫丛中。 不远处的相思殿门口,道别了宫人的小宫女又转身往后跑了起来,赶着回去。 接着那小个子跑了几步之后,便边跑边捂脸哭了起来。像是终于忍不住了。 无姬抱拳倚在粗壮的树干旁。 他还需再想想等人再次回到咸池殿之后,再用如何法子再支开更多的时辰呢。 还不是因陛下“不放”经美人。 无姬正想着事,这时,树下边跑边哭的小宫女就因擦眼泪的手臂过于高举了,而在奔跑时失了平衡,扑通一下,重重地摔了一跤。 “啧……” 无姬皱了皱眉。 他怎会莫名觉得此番这般折腾的主意,等日后……自己兴许也没什么好果子吃呢? 他这算不算是得罪了经美人? *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 楚蔽估摸着天色,动手去唤睡着的人。 于是钟老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暴君伸出手,而后…… 作者有话说: 钟·电灯泡·老 第80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而后不知怎地, 竟又在中途顿住了。 像是……迟疑地难以下手? 楚蔽确实一时不知该如何下手,因为他记起上回她同他说过,不许再拍她的脑袋了。 可她这人睡得沉,他一向只有拍她脑袋才能将她唤醒。 于是他的一只手就这么悬在了她头顶上空中。 钟老见了后, 他故意讽刺般地低声道:“陛下这是要灭她的口?” 他看出了楚蔽并无此意, 而且他也对楚蔽竟会这般而感到神奇, 但此刻的钟老甚是憋屈,只想故意这么说。 楚蔽收回了自己的手, 转而睨了一眼钟老。 后者被松口, 他自然在窗外瞧得明白。不用他挑拨离间。 钟老此刻的嗓音又老又哑,他只顾着继续说了下去:“我当是陛下看中了一位后宫的嫔妃、二位两情相悦呢,呵呵, 是老朽高看陛下了。” ——这世上哪有人会喜欢你楚蔽这种人呢! 楚蔽面色不改地低声回道:“朕也高看了钟老,原以为钟老活过半世, 早已如同闲云野鹤般的心境,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被逼急了还不是同凡夫俗子一般,也同人阴阳怪气了起来。 近月来的潦倒至此,钟老早就不在意所谓的文人风骨了, 如今他心中唯余一个念想了, 就是盼着自己有朝一日能脱离这个疯帝的掌控, 不再遭受其无尽的烦扰。 而眼下, 他自是存了满腹的怨气。 “陛下还是天子呢, 不也只是个欺三瞒四,欺世盗名之人!” 楚蔽的眸中透出寒光, 冰冷地说道:“看来钟老是不想再出去了。” “老朽想啊!”钟老怒着低吼道, “你倒是放我走?!” 楚蔽冷漠地垂眸道:“钟老若真想离去, 早该好好同朕说话了, 如今却依旧口风这般紧,想必是钟老口是心非、根本就不想走,非要赖在朕的暗狱里,吃朕的喝朕的……” “楚蔽!”钟老咬牙切齿地低吼道,“我从未见过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楚蔽冷冷道:“那是钟老不遑多让了。” 钟老气结,转而看了一眼旁边小榻上还睡得没心没肺的嫔妃。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01节 楚蔽也顺着他的目光而去。 小榻上之人依旧睡得深沉,丝毫未被他二人的低语声所打搅。只需听她依旧平稳有序的吐息声便知。 钟老讽刺地一笑:“陛下何必怕老朽开口会在她面前暴露陛下的身份呢?” 哪怕他先前想要如此,而眼下他却已经不想了。 何不再到往后的来日里?等她自己亲自发现自己被欺骗了。 “钟老可真道貌岸然,”楚蔽也说道,“你处心积虑骗她帮你松口,你又是安了什么心思?” 钟老没想到他还反咬一口胡说八道,怒不可遏道:“楚蔽!你莫要再蛮不讲理了!” 他这声喊得有些失控,终究是将一旁小榻上之人都吵醒了。 只听得均匀的呼吸声一顿,转而就换了新的节拍。 楚蔽此刻也无甚多余的心思同老头一来一往了,他只是沉声警告道:“钟老若是想一直松口,就该知道什么不该说。” 他又察看了一旁渐渐转醒的身影。 “……” 钟老忽然间从中瞧出了有趣的意味。 他不明不白地轻笑了一声。 楚蔽也不介意他未回应,因其只能听他所令,量其语速也快不过他封口的手速。 ……咸毓感觉自己是睡了一觉之后转醒的。她渐渐地清醒过来,艰难地慢吞吞睁开双眼,然后赫然发现出现在眼前的酷盖正在盯着她看。 “殿下?”咸毓迷迷糊糊地叫了一声。 她才刚转醒,嗓子都还轻飘飘的,发出的声音跟猫叫似的柔嫩。 楚蔽不由地皱起了眉来。 这一旁还有个碍眼的老头呢。 咸毓睡醒后就看见了酷盖一张苦大仇深的脸色。她也不懂酷盖为什么就不开心了? 合衣在榻上躺着的她小幅度地伸了个懒腰,然后眨巴眨巴眼问道:“殿下,你是不是因没得睡午觉而不高兴了?” “……”一旁的钟老头一回见识这个女子的脑筋,无语望天了一眼。 接着就看见那惯会骗人的皇帝竟然装腔作势地应了下来:“嗯,光你一人有得睡。” “啊?”咸毓也没想到他真的是这样的原因,她连忙睁大眼睛说道,“殿下你想睡就睡呀!” 楚蔽看着她说道:“那我不清扫了?” 钟老看得只想翻白眼。 装,你就装! 找个洒扫地宫人还难找了?而且也没想他真当动手清扫这个屋内,他就是一直在装模作样! 咸毓连忙说道:“那你不清扫就是了。” 她不会介意他的待客之道的。毕竟别人家的屋子就是别人家的,人家想什么时候打扫就什么时候打扫,总不能指手画脚吧。她不觉得自己是什么隆重的大客人。 午后的热气散进了室内,昏暗的里间都温和了起来。 钟老一声不吭地旁观着这一男一女,怎么都觉得有些怪异? 若这二人真没什么猫腻,也不会是眼下这般私下往来;可若说这二人早已沆瀣一气,也又瞧着不像? 怪哉! 楚蔽察觉到了一旁老头狐疑的目光,便转眸,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咸毓正看着酷盖呢,也跟着他的视线转头。 接着她就觉得自己懂了,她有些没底气地问道:“殿下,我这是不是闯祸了?” 未经他的同意,就帮老人把口中塞着的布块给拿走了。虽然这老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病乱叫,但是这的确也是她的自作主张了,酷盖不会因此生气了吧? 楚蔽的脸色却已并无怒意,他闲话般地问她道:“他同你说了何等的好话?才骗你帮他松了口?” 咸毓一愣,接着就无奈道:“殿下,他都一大把年纪了,你也……”没必要同老年人一般见识了。 刚才睡之前只是她自己想要图个安静,老人没有忽悠她任何吧。 “他都这般岁数了,也……”说实话也不知道这个老人还能活多久,所以还是让他好好过剩余的时光吧。 “一大把年纪了,”楚蔽重复了她的半句话,眸中突然寒光一现,,“是以早死晚死都是一死。” 咸毓:“……?!” 酷盖不会又杀手附身想杀个老人助助兴吧? 难道是被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的老年痴呆症给整烦了? 咸毓觉得自己也不算是个迟钝的人,她瞄出了这个味儿后,就立刻转了个话题道:“殿下,我饿了。” “……?” 楚蔽忍住嘴角的轻笑:“你饿了?” 咸毓这不是不想让他产生那种兔死狗烹似的恶念嘛,她觉得酷盖这样对人对己都不好。 而且她真的有点儿饿了,因为:“方才……我不就只用了半碗嘛……”咸毓看着他道,“殿下你难道就不饿?” 食物是能带给人生机的宝贝之一,或许提起吃的来,就会让人多一分正能量呢。 楚蔽没成想他还能饿着她了? 他耐心说道:“正如你此刻若是再睡下去一般,你此刻再用上一顿,那你晚间的调理就都乱了。” 这有什么。 咸毓这种懒汉绝对不会亏待自己的吃饭睡觉的。 她回道:“殿下你大可放心,我就算眼下继续睡下去,我到了夜里也还是能睡得着的。” “……”一旁钟老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咸毓没察觉。 楚蔽见了后又冷冷地警告了这老头一眼。 她想吃就吃吧。 这回楚蔽也不会去端一碗简单的牢饭了,他出去片刻,回来后拎了一只食盒来,打开后是正儿八经的几道菜色。 咸毓坐在小榻旁,看着他将一道道菜取了出来,正跃跃欲试站起身时,她突然反应了过来:“殿下!” 她指了指一旁的老人:“话说他还没进食过吧?” 虽然老年人可能吃得有点少?但是咸毓也还是好奇问了问。 楚蔽低头放置碗筷,嗓音沉稳低沉:“你先过来罢。” 她倒是好心。 咸毓依言走过去,看着桌上的两副碗筷,又问了一句:“方才那副筷子呢?” 这样刚好凑上三副碗筷了。 楚蔽神色不动,抬眸看她:“我原以为你只是想我一人陪你用膳。” 咸毓不懂他的心思,面上只有睡醒后的朝气。 “只这一次嘛。” 此前她是不管这种事的,但是刚才酷盖那瘆得慌似的口气,她还是想缓解一下酷盖的养老焦虑压力的。 钟老被松了绑。 他一边心中啧啧称奇,一边默不作声地状似年迈无力地跟着二人在一旁坐了下来。 楚蔽将菜色往她面前挪了一些。 这几道菜实则也是暗狱里的厨子赶工制成的,到底还是有些简陋。 仅仅就一道蒸鱼,一道烧肉,两道素菜,一道炖汤,最后还翻箱倒柜上贡出了一盅银耳羹来。 楚蔽将银耳羹放置到她面前。 只见她低头拿着汤匙就咕咚咕咚用了起来,看着真像是饿了。 看她吃得香甜,楚蔽竟然也有了些食欲。 他拿着手中洁净的筷子,夹起了一片鱼肉放进了她另一边的碗里。 咸毓抬起头来,问道:“殿下,你不吃吗?” 楚蔽道:“鱼单给你吃。” “……” 一旁没得动筷子的钟老懂了。 哦,意思是他根本就没得吃咯。 咸毓听了后,又低头大快朵颐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殿下?你该不会是想要给我补补脑吧?” 他也觉得她笨过。 然后刚才她还一直建议放了老人,他不会是又觉得她对人没有疑心吧? 这鲈鱼像是现钓出来的,滋味鲜美,肉感肥嫩爽滑,着实好吃。 但是咸毓吃在嘴里还是有些多想了。 楚蔽往常用膳都是食不言,头一回还要停下筷子来回她的奇怪的问话:“何出此言?” “……”一旁的钟老实在忍不住地轻哼出了一道气。 头一回见这种场面。 咸毓听见后,以为老人确实饿了,就将她碗中一般的粟米饭分了一半给他,轻声说道:“你吃吧?” 钟老看向楚蔽。 楚蔽眸中冷冷的。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02节 钟老径自动起了筷来。 咸毓也看着两人的反应。 她左看看,右看看……瞧着应该也不会有事吧? 怎么看也还是没有到完全相处不下去的地步吧? 咸毓又吃了半条的鱼,咽下嘴里的一口鱼肉后,她伸手扯了扯一旁酷盖的衣袖:“殿下……” 楚蔽垂眸往被她扯着的袖摆口盯了一眼。她的细小的手指尖白里透粉。 咸毓试着问道:“还剩些鱼汤汁……他要不要?” 楚蔽抬眸,漠然幽声道:“那你问问他?” 咸毓不作多想,她转头看向一头花发的老人,张了张嘴,主动问道:“……你要鱼汤吗?” 毕竟干吃饭也太淡了吧。 可回应她的只有老人头也不抬的扒饭动作。 “殿下?”咸毓看向酷盖,“他是不是聋了?” 钟老:“……” 他抬起了头来,看向她。 咸毓感受到了老人的目光,又转过了头去看。 但是她感觉老人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钟老此刻觉得她至少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自知自己需要补补脑——她难道真的忘了吗?他若是聋了,那方才她睡前是如何同他交涉成功的? 楚蔽此刻脸上也瞧不出喜怒来了。 就这么眸色沉沉地看着眼前二人。 他静默不言。 咸毓也想不通了,她又再朝老人问了一句:“你怎么不说话呀?” 还记得不久之前还闹着想要取走嘴里的布块呢,怎么现在甚至人身都自由了,为什么却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呢? 算了。咸毓觉得自己尽力了。 她回过头来,正想重新只顾自己吃菜了,一旁突然响起了一道苍老的声响—— “不是娘娘你不让老朽说话的吗?” 钟老目光挑衅地瞧着楚蔽说道。 咸毓惊得筷子都差点没拿稳,她猛然抬头看他:“你……” 接着她又紧张的望向酷盖:“殿下?!” 楚蔽丝毫不理会钟老以开口作为的挑衅,淡淡说道:“你莫怕,他不敢乱说些不该说的话。” 他一语双关地对钟老警告道。 咸毓又惊讶又意外,她缓了缓道:“殿下……我们暴露了?” 楚蔽被她的样子逗乐了,忍着笑不置可否。 一旁的钟老也被她单纯的模样引出一道轻哼来,阴阳怪气地说道:“没事儿娘娘,老朽我是‘自己人’!” “啊我不是我不是!”咸毓放下筷头连连摆手,“我不是娘娘,我就只是个美人而已。” 这不,一句话就套出身份来了。 钟老看向楚蔽,眸中的意味明了。摆明了在讽刺他怎就挑上了这个头脑简单的女子? 咸毓现在只顾着自己心底怪怪的感觉,当然没注意饭桌上两个人的你来我往。 接着钟老还阴阳怪气地补了一句:“娘娘莫急,许是不久之后您就是娘娘了呢!” 咸毓这会儿终于感受到这老人有老年痴呆了…… 瞧,他开始说起病句来了! 怪不得哦,酷盖说他不会乱出去说话的。因为谁信老年痴呆的人说的话呢。 楚蔽看着她的反应。 她低着头,也不知又往何处想事去了。 她总是这般,朝气时是她、愣神时亦是她。 他看在眼里,无声地思忖了一番。 钟老也若有所思看着这两个年轻男女。 他没想到今日他顺便见着了这么一出。 这个吃了睡睡了吃的嫔妃倒也是个稀奇古怪的人。 这时,楚蔽忽然犀利地问道:“你来了这么久了,若是有人上你殿里去找你,该如何是好?” 咸毓抬起眸来,神色还有些愣怔,回道:“会有人来找我嘛?” 她那殿那么冷清,不太会吧? 楚蔽紧接着提醒道:“我去找你时,不就有不速之客吗?” 对哦…… 一时之间咸毓只是木着一张无辜的脸,唯有水汪汪的双眼一眨一眨的,没有说话。 楚蔽盯着她说道:“若你赶不回去,出了什么岔子呢?” 他说得好恐怖哦。 咸毓也听懂了。 如果最坏的结果,她被人发现,她跟着他不明不白地出门玩……这事可不算小…… 咸毓有些无辜,她只能眨着眼问道:“那殿下你会飞吗?” 实在不行只能驮她赶回去了吧? “……”钟老听不下去了。 此时他也破罐破摔不管什么礼节了。 既然这狗男女在此刻忽然拉拉扯扯了起来,那桌上这些二人没心思用的菜就都归他了! 楚蔽盯着她的眼睛。 她这回是有些被他的话吓着了,想到了最坏的打算。毕竟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代帝的嫔妃,还当他是皇子。 这表明她一直都是头脑清明的,并非顾左右而言他地往常模样。 一旁饿久了的老头正在吞噬着桌案上的剩菜。 而剩下的二人之间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楚蔽回忆起了曾经那个梦。 他还记得,在梦里的“她”最终选择的是与“他”一同“及时行乐”,贪图短暂的光景,不顾一切…… 钟老呼啦地喝了一口热汤。 心中如咽喉肠胃一般畅快无比。 他转眼瞧了一眼这男女,既带着一丝诧异又带着一丝幸灾乐祸地开口道:“二位不吃了?” 咸毓闻言转过头来,倒是柔声地问了一句:“你还饿吗?” 钟老一怔。 咸毓以为他还饿,转而想同酷盖说:“殿下……” 楚蔽忽然问道:“你可知他与我什么关系?” 咸毓迟疑地回道:“赡……赡养关系?” 楚蔽:“……” 钟老:“哈哈哈哈哈!” 咸毓有点慌:“殿下?” 这老人是不是吃饱后又要发病了?怎么突然诡异地笑了起来。 接着,她听得痴呆老人竟然又还说道:“娘娘你倒是个妙人!” 咸毓以为他是在出口揭穿她和酷盖之间不清不白地关系,脸颊不由自主地泛起了红。 楚蔽面色冰冷地对钟老警告道:“你放肆!” 作者有话说: 钟老:呵呵呵呵呵汪!我也报名了本书的摆烂名额了!你们两个臭、情、侣!!! 第81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相思殿内。 一阵噼里啪啦的瓷器倒地声和宫人惊呼声。 武宝林由宫人搀扶着, 她自己一只手撑着后腰,一只手指着眼前之人,尖声喊道:“高姐姐!没想到你竟如此帮衬于她!” 高婕妤眉头紧蹙:“你说什么?” 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能入宫选秀的官家之女,无论如何都是出类拔萃的佼佼者。 武宝林就算最为年幼, 但在一众秀女中也是顶顶优秀的那几人之一。 后宫女子能有的本钱她自是也不缺。 她生得妙龄, 柳叶眉樱桃嘴, 因自小练舞,待人温和时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几分婉约的气质。年轻貌美的肌肤上只消扑上浅浅的一层素粉便能娇艳如鲜花一般。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03节 但凡是个男人, 只要见了她这幅身段, 多少都是会勾走几瞬的目光。若是那种天生带着降服欲的一国之君,越是会想要将她收入股掌之间。 但此刻,这个妙龄芳华的武宝林却是雄赳赳气昂昂地上门找人理论来了。 武宝林浑身的怒气, 对着高婕妤喊道:“原以为高姐姐你是个秉公持中之人,但原来你的心一直是偏向于她的!” 高婕妤听了她这句话之后, 也是又委屈又愤怒:“你竟这般看待我?!” 武宝林怒喝道:“你难道还不承认吗?高姐姐!” 高婕妤眉头紧紧地拧着,直摇头。 武宝林见了她还在摇头,气煞了眼:“你为何要放了她出门?!高姐姐?!你好偏心?!” “我偏心?”高婕妤不敢置信,“我偏心?!” 她道她偏心于甄才人? 她竟然是这般认为的?! 高婕妤只觉得眼前之人才是真正的狼心狗肺! 非要说偏心, 那她也知自己心中的那杆秤确实一直偏向了她这个更年幼的小妹。 可如今……不说也罢! 高婕妤此刻只觉得心寒。 试问以往哪一回, 她不是在二人之间好言相劝, 一心只想将二人的小拌嘴化干戈为玉帛。若是二人吵过头了, 她都是先柔声劝她这个更小的妹妹的! 可此刻, 这武宝林却质问她!指责她!扣上了一顶她偏心于甄才人的帽子?! 高婕妤浑身忽冷忽热。 她好气! 她气得都想发笑了! 武宝林一见她竟然对着她笑了起来,只觉得高婕妤变得越发的不可理喻了! 她哭闹道:“她背着你我出门去给吕芳仪庆生辰, 我拦着她这个只会抱人大腿的吝啬鬼有何错?而没成想高姐姐你竟然会放她走?!难道……难道……原来高姐姐你也是这种人?!你实则也早想巴结京中的贵女了吧?你也想舔着吕芳仪等人!” “武宝林你说话放干净些!”高婕妤一脸怒容, 活脱脱被对方气煞白了小脸。 她的家势不差, 就算是与京中官家女比较, 也输不到哪去。不然也不会在她们这一届选秀中一举被封了婕妤。 需知这一届入宫的几人中,除了平起平坐的杜婕妤,她的上头只有裴順仪、吕芳仪二人了。她是京外来的嫔妃中品级最高之人。她再如何也无需巴结京中之女! 武宝林眸中释放着怒火:“我戳中你的真相了?啊?高姐姐你不许我说话了?啊?” 她口口声声道:“就像方才你不许我拦着那甄才人一般?!” 高婕妤胸口起伏不平:“那你为何要拦着甄才人?!” 武宝林喊道:“那要问她呀!她为何就偏要一人前往观云殿给吕芳仪贺生辰?!” 高婕妤气得直摇头:“她想去就去是了,你养自己的病去!” “好啊!”武宝林伸手指着高婕妤,“原来高姐姐你一直笑话我是一只病猫!” “你胡说八道!”高婕妤喊出了哭腔。 “分明是你在胡来!”武宝林痛哭流涕道。 四下的宫人忙着安抚两位主子。 却毫无成效。 “你们给我滚开!武宝林尖叫道,“你们这些狗奴婢!仗着你家婕妤殿中人多势众,仗着我深受中伤——你们想对我动手吗?啊?!你们也想要加害于我?!” 高婕妤的宫人一筹莫展,都被武宝林的泼辣模样吓退了半步。 武宝林破口大骂了起来:“高姐姐!入宫以来我一直与你情同姐妹!我不求你疼我护我,但就你秉公处事!可没想到你和甄才人才是一条心的!你跟她狼狈为奸,将我骗得团团转?!你俩好狠的心!联起手来一直欺负我这个最年幼的宝林!你们简直就是蛇蝎心肠!比那经美人都歹毒!” “我歹毒?我歹毒?”高婕妤捂着自己的胸口,她怒目而视,“你竟咒骂我歹毒?!” “呜呜呜呜呜……”武宝林大哭了起来,“我在宫中品级最低,年龄最幼……呜呜呜呜呜……我以为我吃得下任何的苦,可是……被同住一殿的人伤得如此之深!高婕妤——” 武宝林哭花了脸,尖叫道:“你们是不是诚心不想让我好过?!” 高婕妤气得闭起了双眼:“到底是谁?!是谁不想好好过日子?!” “你还有脸说?!”武宝林大喊道,“是你!是你和甄才人!甄才人就是你的狗腿子!你就想有人当你的狗腿子!你见不得我好过!” 气得倚榻的高婕妤闻言腾地站起身来,也伸出手臂指着她:“你……你……你!” 一时都气得说不上来话! 武宝林持续哭闹着:“你们两个奸诈的小人!” 她忽然瞪大了自己的双眼,大喊道:“我知道了!你前脚实则也去赴宴了!然后同甄才人通气,让她后一脚再出门,好让我不察觉是不是?!你二人就想撇下我!” “你莫要再胡说了!”高婕妤也气得喊道,“我并未前往观云殿,我出门分明是去咸池殿找经美人罢了!” 她一旁地宫人也帮着说道:“武宝林!我家婕妤是好心关照您,亲自替您前往咸池殿同经美人冰释前嫌!” “你说什么?!”武宝林听得更气了!若不是她腰中有伤,她甚至也许都想动身打宫人了。 “高婕妤!”她尖叫道,“谁让你去代我同经美人告罪了?!我为何要同她告罪?!我何错之有?!分明是她和她的宫女推了我!我福大命大才从生死一线中存活了下来!难道不该是她来找我告罪吗?!” 武宝林气红了眼,裂眦嚼齿。比起高婕妤也背着她去观云殿给吕芳仪贺生辰,高婕妤自发去咸池殿代她同经美人告罪这事更教武宝林不胜其怒!她觉得她简直就是被侮辱了脸面!高婕妤一番出行真当是打了她的脸! 高婕妤只觉得自己的好心被当做了驴肝肺,她气道:“你莫要说谁推了你了,我瞧着经美人也不是那般的人!” “好啊!”武宝林气快要气疯了,“原来你和经美人也是一条绳上的!你们联手了!你们想要加害于我!你们可真是不择手段!心狠手辣!啊!” 高婕妤喊道:“这都是你在胡乱猜忌!” 她气得直摇头,指了指武宝林,又回按住自己剧痛的心口。 “你在选秀时遭人暗算,那些动手的秀女已按罪处置了!你为何要疑神疑鬼多加怀疑如今我们这些人呢?” “你们?你们!”武宝林指着手道,“你不也承认了?!你们才是一体的!好!好!好!我原以为,我们三人同住相思殿,情同手足,合为一体,原来,你们都不要我了!你们想要排挤与我?!” 高婕妤怒道:“你莫要再给我安上这等罪名了!” 武宝林却坚持说道:“一直都是如此!经美人被陛下点了侍寝时,我想打听她的妆容,甄才人却出言笑话我!你们都是故意的!你们根本都不想与我有福同享!你们只想让我背锅!美名其曰有难同当!” 高婕妤气昏了眼:“武宝林,在你眼中我们都是这般的恶人了?” 武宝林叫道:“而你们却说我是恶人!那经美人说我为了争宠不择手段?我争宠有错吗?!我是后宫的嫔妃!我不想每日无所事事地过日子!你们自己懈怠了!还拉着我不许动作!不——不!你们自己心中也早有谋划了吧!你们不带上我!你们偷偷出门频繁走动!却故意中伤我的腰身!让我死无葬身之地!让我难以出门!让我再也不能翻身!” “你闭嘴!”高婕妤大喊道,“我不想听你再这般胡言乱语下去了!” 武宝林却不依了:“高婕妤你这是在拿品级压制于我了?好啊!呵呵!你以为你是婕妤便是非凡的大人物了?!假以时日到底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高婕妤悲愤交加地大喊道:“你走罢!” 武宝林火冒三丈:“你就是这番嘴脸了!你高人一等!那甄才人也甚是清高!你两就继续端着这幅假脸皮子去巴结那些个京中贵女吧!” 又是继续的噼里啪啦声和宫人纷乱的劝慰声…… * 观云殿席间。 甄才人侧过头,掩帕在一旁空荡处轻声打了个喷嚏。 一旁的杜婕妤立即贴心的关怀道:“甄才人可是近日受凉了?” “无事。”甄才人淡淡回道,“我无碍。” 梁才人转了目光过来,随口闲聊道:“甄才人不必拘束,我们可不会像是选秀时那些京中之女一般倨傲。” 说起来,眼下四人中,也就甄才人是京外来的。 她淡笑道,“我们吕芳仪出了名的为人和乐,甄才人大可时常来我们几人殿中小坐喝茶。” 甄才人含蓄地点点头:“多谢各位姐姐的美意。” 这已经是她尽力而为的应酬能力了。 她之后应当也不会真同这几位多加走动。 梁才人也就随口一说,她眼下这不正一心等人呢。 “哎……这朱宝林真是擅长推延!怎都好一会儿了,她还不速速赶来?” 一旁杜婕妤柔声说道:“许是朱宝林的腿脚有些慢吧……” 梁才人冷哼一声:“再慢也比不过她不想来!” 可她偏要让她来呢。 她动不了经美人还动不了一个小小的朱宝林么? 吕芳仪看着自己端着茶盏的蔻丹,平静地说道:“我们先动筷吧,菜都要凉了。” “是啊,”梁才人连忙说道,“不等那朱宝林了。” 让她吃剩的就成了。 杜婕妤也跟着岔开了话题,同吕芳仪聊起了旁的话来。 而甄才人垂头慢慢用着膳,只要不同她搭话,她也不会主动开口加入谈话。 又过了一刻后。 外头守门的宫人进来传话了。 “拜见芳仪!承香殿的朱宝林到了。” “哦,”梁才人兴奋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起身道,“哈哈,我去‘接’她!” 杜婕妤暗抽一口气,面含担忧,却又不敢跟着站起身阻拦梁才人。 谁都知这梁才人同吕芳仪交好。若是过于得罪了梁才人,不知会不会因此得罪吕芳仪。 垂首冷淡的甄才人也只是闻声往门外转过了头去,看了一眼后就回头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她一向无心关切这些纷争。 进一步来看,众人多少是看得出梁才人看品级比自己高的经美人不顺眼。那甄才人亦会大胆设想,她也是京外来的,却与梁才人同为才人平起平坐,也不知那梁才人是否也看她不顺眼呢?亦或许,等梁才人除了经美人之后,下一个轮到的就是她甄才人了?到时候梁才人是否也会非要找她较量不可? 午后的日光格外的刺眼。 梁才人笑觑着观云殿大门台阶下向她福身问安的朱宝林,心中已是快意得很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04节 “呦,朱宝林,可算是请到你这尊大佛了!” 她看着下首瑟瑟发抖的朱宝林,嘲讽道:“咦?这回你怎就请不到你的好姐姐经美人了?” 朱宝林眼中噙着泪,坚强地回道:“梁才人本就是引蛇出洞,想借我逼着经姐姐也出门罢了。” “哈哈!”梁才人大笑两声道,“你骂经美人是蛇精这事,经美人可曾知晓?” “你莫要血口喷人!”朱宝林又气又委屈。 梁才人心中鄙夷,凉凉地笑道:“真是无趣!我还以为经美人又会来救你呢!原来呀,她也不过是同你假惺惺的情谊罢了。” 朱宝林心意已决,此时也生了一股勇出来,她回道:“梁才人不必挑拨离间了。经姐姐不愿来,你何必逼她前来?” 不就是仗着自己有个吕芳仪的靠山吗?好在有靠山的时候欺侮经美人。 梁才人也不介意自己的心思昭著。她冷笑一声:“既然如此,那就你一个人受着吧!” 她看着眼下之人一副慷慨就义似的模样,只觉得厌恶。 “那经美人不是看不起我拿一个问安就磋磨于你吗?那我偏就只用这招了!” 梁才人肆意地笑道:“朱宝林,今日乃吕芳仪的生辰宴,你却有意迟来至此,故意拂了吕芳仪的脸,该当何罪?!” 她像是看着蝼蚁般地对朱宝林说道:“你既然如此给脸不要脸,那就在这门口蹲着吧!可别扰了吕芳仪的兴致。” 说着她大笑转身,施施然地走进了观云殿中。 等那背影走远之后。 朱宝林身后的吉喜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她边哭边呜咽道:“宝林,这可怎么办呀?” 朱宝林叹了一口气,轻声道:“这便是个死局。” 她疲惫地对身后侧的吉喜说道:“我总归不能事事都找经姐姐襄助吧。梁才人本就是同经姐姐不对付,若再那般下去可就雪上加霜了。” 吉喜轻声哭道:“可是……可是这回是经美人主动派团儿过来的呀……宝林为何劝团儿回去后不必帮忙求助?” 朱宝林回道:“可这回也是梁才人处心积虑等着经姐姐的时机呀。她设好了刀山火海,我不能陷经姐姐于不义。” 吉喜哭着问道:“今日杜婕妤许是也在,杜婕妤人也好,她会帮着宝林你们说话的!” 朱宝林叹了一口气道:“我的好吉喜,可今日此处是观云殿,今日最大的是吕芳仪。” 而那梁才人同吕芳仪交好,吕芳仪肯定是会帮衬着梁才人。 亦或是…… 朱宝林抬头望了一眼天上的太阳。 亦或是对于吕芳仪来说,无论是梁才人、还是经美人、还是她朱宝林,都是无足轻重的小嫔妃罢了。 吕芳仪自小是京中贵女,怎会与她们普通官家之女一般见识? 吉喜在一旁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许是哭声大了一些,不远处观云殿守门的宫人忍不下多时了,走了过来冷声提醒道:“莫要哭成这般!好似是我们芳仪欺凌了你们!” 吉喜顿时吓得屏住了自己的哭声,整个人抽抽噎噎地浑身战栗。 朱宝林心中愧疚,垂下眸来,看着地上两个人的影子。 过了片刻,她柔声道:“吉喜,是我没用,护不住你。我若品级高一些,也不会连累你一起吃苦。” 吉喜泪流满面,却不敢再哭出声,抽噎地回道:“宝林不要自责!当初宝林入宫时,挑中奴婢作贴身宫女,已是奴婢的三生有幸了!” 朱宝林再次仰头望了望上空中的明日。 她目光变得恍惚,怅然道:“也许吧。我被选中进京选秀的那一刻,何尝不也是我的三生有幸。” 吉喜哭得不能自已:“会好起来的……”她压着自己的抽噎声,反复安慰自家的宝林道,“会好起来的……” 朱宝林再次看向了地上两个人的影子,再次说道:“也许吧……” * …… 另一边,跑得双腿酸软的团儿停下了脚步,捂着岔气的小腹弯下了腰。 她抬头,望着不远处近在咫尺的咸池殿。 作者有话说: 捉了个杜字的虫 第82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无姬站在自己常站的树枝丛中, 望着不远处的身影,娃娃脸上露出了苦恼的神色。 他没料想到这个小宫女如此执着,铆足了劲赶路,比常人走路都快了不少的时间。 无姬叹了一口气。 陛下来咸池殿找经美人, 他是知晓的;经美人将自己的贴身宫女支走了, 他也是知晓的;但他一直守在咸池殿外, 这个经美人的贴身宫女为何忽然着急忙慌地回来,他起先是不得而知的。 此刻他倒是感觉得出来, 这个小宫女真当是有些难消停下来。若是有经美人在就好了, 每日吃了睡的经美人才不会带着自己的宫女跑这么久的路呢。 团儿的喉中干到火烧火燎,她用力咽了一口口水,接着就要直起腰来想要上前回自家的咸池殿。 这时, 一侧不远处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跑来了一个小内侍。 他一脸的灰头土脑, 稚嫩的面上沾染着乌漆嘛黑的灰,见着人时的双眼一亮,就像是找到了大救星似的。 团儿正应接不暇,就见那个小内侍哭丧着脸朝她求助道:“不好了不好了!临湖殿走水了!好姐姐你帮帮我们!” 团儿一惊:“临湖殿?” 离咸池殿最近的就是临湖殿了, 先前团儿回来时也是路过的临湖殿小内侍好心提醒她, 说她家美人被相思殿的高婕妤请走了。 团儿连忙问道:“你们眼下几个人?” 小内侍语无伦次:“他们都进去了!这可如何是好呀?!” 无姬想着要不要捏个兰花指, 但他回想万内侍也未曾有过这般手势, 于是也不敢再添戏了。 他惊慌失措道:“人命关天!好姐姐帮我们救救火势吧!” 团儿被他围得团团转, 她转头望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咸池殿大门。 虽然朱宝林让她走时,说了不必求助她家美人。但是团儿也是不忍心朱宝林一人前去赴宴。所以团儿觉得无论如何她也要尽快将事情转告给美人, 听美人是如何抉择的。 可是眼下时间已经耽搁不少了, 而她也不知美人是否已经回了自己的殿里。至少, 她在赶回来的路上也没见着美人, 难道真是凑巧岔了前后脚的功夫? “好姐姐?呜呜呜呜呜……”小内侍都哭了起来了,“你帮帮我们吧?” 团儿拧眉问道:“临湖殿不是没有主子住吗?” 在临湖殿当差的宫人不过是守着一个空的宫殿。 “是啊!”无姬回道。 所以他就大胆放火烧了。 事出有急,事后陛下和万内侍应该不会怪罪于他吧? 一想到这一点的担忧,无姬脸上的神色越发的动真格了,他期期艾艾道:“呜呜呜……我们几人皆是年幼被家人抛弃后送进宫里,自小相依为命……呜呜呜火势好大,他们都冲进去了。” 团儿咬紧了下嘴唇,她像是下定了心思后,拉起他的袖子快速说道:“不远处不就是水渠吗?我跟你一起去打水!” “好嘞!”无姬一脸受宠若惊,一路上都连连谢道,“姐姐你真是仙女下凡!菩萨心肠!” 团儿和他跑到岸边,便看见了他用到一半的几个水桶。 她转头正要同他商量分工,就见这小内侍一脸胆怯地缩在身后几步路之远,脚下踌躇,仿佛不敢再向前走。 “你怎么了?”团儿问道。 无姬害怕地说道:“我……我……我不会凫水……呜呜呜我怕水……” 团儿没想到这个小内侍还是这般不经用的胆量,她急着说道:“你快些!打个水罢了!不不会有事的!” 无姬瑟缩着自己的手脚:“可是……可是……” “你都说了他们人都进去了!”团儿很是担忧,临湖殿走水了已是为时已晚,若是几个宫人再搭进去了小命,那就……那就…… 她稳住自己的心神,快速劝道:“我会凫水!你莫怕!你跟着我一同在岸边打水就是了!” “……好……好。”无姬只能拖拖拉拉地终于走到了岸边。 团儿力气不大,根本不能一回就打满一桶水,她只能以桶为勺,一连三五次才能打满一旁地上的水桶。 她胡乱擦拭了自己满头的热汗,转头一看——这小内侍竟然打得比她还慢?! 怪不得他一个人心有余而力不足、吓得就近求人呢。 团儿既催促又鼓励道:“你再快些罢!” 除了几个对于后宫来说微不足道的人命之外……团儿说道:“我记得临湖殿南面就是彩丝院了,若火势蔓延出去、烧着了尚服局那就是大罪了!” 这可就谁也担当不起了。 “不会吧不会吧?”无姬一副吓得碎碎念地保佑着,“不会的不会的!” 今日吹得是东风,他估摸过,应当不会烧着南边彩丝院的。 那尚服局那么多家当呢,他要是正当玩大发了,那可就真捅了大篓子了。 “走!”团儿费力地拎起两桶水,喊他一同快些。 无姬一看她左右手都拎着水桶。满满的两桶水她怎能拎得了一路?于是他说道:“姐姐你分我一桶吧!我来拎两桶!” 他这个“打水废物”至此才打了一桶水而已。 团儿也不逞能,转手给他一桶水后她确实也更加得心应手了些。 两个人匆匆忙忙地拎着水桶往临湖殿赶去。 赶到临湖殿外时,团儿果然就看见眼前不小的火势。 火光在墙内闪现,隔着殿门都能感受到里面传来的热腾气。 而一旁的小内侍勉强拎着两桶水,东倒西歪地迟一步赶到她的身后说道:“殿里的井水快干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05节 “那他们竟然还只身往里冲?!”团儿焦急道。 虽然大家都知道,比起差事出错,作为宫奴,自己的小命又算得了什么。 两人不再多言,拎着水桶就跑近前去扑火。 然而三桶水对上烧起来的一座偏殿肯本就是杯水车薪。 团儿和这小内侍往水岸赶回去的路上,她边跑边说道:“只你我二人根本不够用啊!我们再找找旁人?” 旁人当然是不可能有的。 无姬回道:“我也是这般想的,但就近我就只找到了姐姐你一人……” 许是此时也不会洒扫们出来的时辰。 团儿气喘吁吁地问道:“要不就近找找有没有巡逻的禁卫?” 已经跟禁卫兄弟们打过招呼的无姬回道:“我没找到呜呜呜……” 两人重回到水岸边打水。 团儿仍然费心费力。 无姬仍然颤颤巍巍。 团儿打了一桶半水后,看着在身边还只有打了半桶水的小内侍,担心地提议道:“我们要不先不救火了?!先将跑进去的他们几个救出来吧!” 她担心再这样下去就要来不及了。 “……好,好!”小内侍回道。 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宫人贪图自己的小命、将烧着的宫殿弃之于后,这是多么的疏于职守,甚至可谓是大胆妄为了。 说完这个决意后,两个人顿时相继无言。 一时都不吭声地继续打起了水来。 团儿打完自己的两桶水,又帮着旁边慢手慢的小内侍也打了半桶水。 “你听着,”团儿沉着着脸主动安排道,“稍后到了火前,我两就将一桶水浇水到自己的身上,再拎一桶水进去救人,只要是找着人了,就将那桶水扑到他们的身上,带他们出来!” 无姬没想到这小宫女竟然到关键时刻开始临危不乱了,他有些惊诧地愣在那里。 “你听懂了吗?”团儿朝他高声道,“我们能就一个是一个!” 无姬就算是在以往的生死离别时都未有她这般的恻隐之心的情谊过。 再加之那几个临湖殿的宫人都被他敲晕安置在了另一头不会烧着的偏殿里了。 “好!姐姐!我听见了!”无姬肃穆地回道。 接着两个人纷纷去拎起自己左右两手的水桶。 可是…… 只见那小内侍兴许是累坏了,拎着两桶水直起腰来的那刹那就左右摇摆了起来。 而团儿其实也差不过,此前她已经费力跑了几趟远路,此时也有些脱力了。 就在这个一刻,小内侍身幅不稳,脚下一软,忽然身子一偏就不小心撞上了团儿。 他一人连带两桶水的重量在顺势歪倒后的力道颇重,团儿被他不小心撞倒后,踉跄地倒退两步,踩在岸边的湿草丛中——那草丛因二人的打水早就被淋湿了,团儿踩得脚一滑,被自己手上两桶水的重量一带,瞬间就倒跌进了水里! “扑通”一声。 “姐姐!”无姬大喊道。 其实他估摸着自己至少比这小宫女年纪大些吧?但他脸长得显幼,也不知他上来就一口一个姐姐的,这小宫女会不会真以为他年纪更小些? 无姬此时还有这闲工夫随意想事,那是因为方才这小宫女说过她会凫水。而他自然只不过是在挖空心思的拖时间,等掉了水里起来后就又有一阵子的耽搁了,能耽搁一阵子是一阵子。 团儿今日已经耗费了太多的力气。 先前她先从承香殿赶回咸池殿、又从咸池殿赶去相思殿、最后又从相思殿赶回咸池殿,一路来都是咬牙坚持的,至此她早就心力交瘁了。 她跑着赶路后的双腿酸软无比,拎水桶后的双手也吃了不少的力气。因此在她落水后想舒展四肢时,她浑身上下都使不出再多的力道老,失力后的人瞬间沉沉地往水底坠了下去! “……姐姐?”无姬立在岸边惊恐地再次问道,“姐姐?!” ——糟糕! 无姬反应了过来,他十万火急地往水里查探,接着便一跃而入,一头子钻进了水里。 团儿在水下挣扎着使出自己最后的力气时,就听见水面上蹿进了一头子水花的身影,还朝她喊道:“姐姐我来救你了!” 团儿还能再忍几口气,因此脑子还灵清着。 ……他不是说他不会凫水吗? 可无姬再不就她,团儿可能也的确没力气自救了。 无姬装模作样地在水中扑腾了起来,像是用了胡乱的力道般,真当是被他“恰巧捞住了”水下的小身板。 无姬将团儿拖出水面,往岸边推去:“姐姐别怕!” “咳咳!”团儿呼吸到水面上的气后,按着自己习惯的动作下意识地也努力往岸边游去。 她用劲了自己四肢最后的力气,狼狈地爬上了岸边,转头一看后——霎时倒抽一口气! 身后根本就没有了任何的身影?! 那小内侍呢? “咳咳咳……”团儿咳嗽着,面上越来越惊慌了起来,“喂……” 她想喊他时,才发现自己连他唤什么都不知晓。 “你人呢?”团儿看着渐渐转为平静的水面,整可心都沉下去了,她慌忙扑到水岸边,朝着水中大喊道,“你快上来呀?!” 回应她的只有空寂的四周。 团儿不敢置信地看着水面,她此时浑身脱力,而她的泪水也脱离了眼眶的掌控。 “你……你……” 团儿泪如雨下,对着水面哭了起来。 他……他……他分明不会凫水,却见她游不上来时,便奋不顾身地跳进水里!为了救她……为了救她,他连自己不会水都不顾了……他……他…… 团儿哭得伤心欲绝。 是她游上岸时没来得及顾及这些,是她一时忘了他不会凫水,是她未发觉他托起她之后就沉下了水里……都是因为她! “呜呜呜呜呜……”团儿哭得手足无措,她闭上眼睛满是无助,“你……呜……” 她脱力到哭起来都是竭尽全力,她不止四肢酸痛无力,她觉得她的心也被绞痛着。 她没想到事态会转变成这般的模样…… 积压了半日的所有压力都在这一刻倾泻而出,还有哪些种种的委屈和难言之隐,她像是一只失了方向的小雁,孤零零地在岸边无助地痛哭着。 ……然而在水底深处。 无姬捏着自己的鼻子,听见水面上的哭声越来越浓,越来越伤,渐渐都要变成嚎啕大哭了。 他听得都心慌了! 他也不知自己怎就给听慌了呢…… 是因他从未经历过这般场面?有一个人为了他而哭得伤心欲绝? 无姬设想了一下如若哪一日他命陨了……啊呸呸呸!他觉得他要是身负重伤命不久矣的时候,他的弟兄们也不会为他哭得这么惨。 是因为他骗了她吧? 无姬难得有些忐忑。以往他都觉得自己出的点子十分完美、他简直就是智慧过人。可眼下他怎感觉……他有些像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呢? 唉,听这小宫女哭得像是在为他哭丧似的那么的伤心。虽然她还真以为他被淹死了。 但他不就是想诈死来吓吓她吗。他方才想过了,比起进了着火的偏殿之后再骗的她团团转、那就有些晚了,不如就在水边呢。 火海可不是闹着玩的,凫水还是可以玩一玩的。 但是眼下怎就像是他要玩脱了呢? 无姬眼下也认清了。 这个经美人家的小宫女别瞧是小不点一个,人倒是还颇有自己的坚持。 先前被他使诈在两个殿之间遛了个来回之久还未曾放弃,眼下无姬甚至都觉得,会不会能她恢复了自己的力气之后,她就会又跳进水里来救他? ……准确的说,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无姬眼下觉得她还真干得出来。 因为她以为是她连累了他淹死了。而她这般的有良心。 无姬水下的功夫是顶好的,让他在水下憋气半日他都做得到,因此在这之前他以为自己的主意必然是万无一失的。 因为在他落水“亡故”之后,这个小宫女不得不分神抉择自己的反应。 而摆在她眼前的只有几个抉择罢了。 她首先需在救他和不救他之间选择。 而且背后还有正烧着等待救援的临湖殿。 可她却已无多余的力气,那么她若是想救人,无论是救他还是救“临湖殿中的人”,她都不得不去找旁人了。 但她若是去找旁人求助,那她势必是只能将他们临湖殿的祸事给传出去了。 在这之前她也懂他们几个宫人的顾虑。他们小宫人守着自己的差事,自然是不想出了差错;如若出了差错,那也想着将差错早早地补救回来。 临湖殿失火,临湖殿的宫人自己救火了,那相较起来还是小差错。若临湖殿的宫人自己还没能耐将火势及时扑灭,反倒还需一路上报求救,那到时候临湖殿的宫人也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这便是他这个“小内侍”为何只会慌不择路求她一起帮忙的原因了。 她自然也懂这其中的轻重。 因此当唯独只剩她一人时,摆在她面前的抉择可不小。 亦或是她决定就此住手,装作何事都不知情,不愿沾染祸事,违背良心冷下心来偷偷离开…… ……无姬还巴不得她没良心些,就此离开呢! 可眼下只听得她在岸边从痛哭流涕到哭得没力气只能嘤嘤啜泣。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06节 他就有些头大了。 她倒是快走啊! 无姬再水底焦急着。 有力气了就快走!别哭了! 她若是不管“他们临湖殿”的事,哪怕就此回咸池殿去都成。 等她离开这边的水渠,他就可以从水底出来,而后再想新的点子,追到咸池殿门口继续耽误她。 可她像是忽然放弃了所有似的,还留在岸边哭个不停,他就有些束手待毙了。 唉,也不知经美人何事会被陛下放回来? 无姬空想着。 可他又不得而知。 * 咸毓当然也不知今日会发生好多的事。 她本来只是闲来无事跟着酷盖出门玩,然后没想到会来酷盖这边的地盘。 然后也没想到除了她和酷盖之外还有一个老人。 而且这老人还不像是个普通的老人?而是个不幸患有老年痴呆的老人。 正所谓久病床前无孝子、并且这个老人肯定不是酷盖的老爸,再加上这老人的脾气还不太好……导致酷盖和老人的关系好像也不是很好的样子。 这不,酷盖只是凶了一句这个老人后。 后者好像又犯病了? 本来只不过抢着吃她的菜而已,现在闻言突然站了起来,退到凳子旁的空地上,突然猛地跪地——朝酷盖一拜,大喊道:“您恕罪!” 咸毓:“……?” 吓得她干饭的筷头都要掉了。 午后阳光渐渐地铺满了门内的一方地,明暗分明的地面上,分界明暗的那条线清晰分明。 场面一时无声。 在咸毓眼里,虽然根据一直以来两人的互动就可以看出,这个老人不是酷盖的长辈之类的,顶多像是酷盖友情赡养一下而已? 但是一个年迈的老人突然朝年轻人下跪,这种对比感还是蛮可怕的。就算酷盖是个皇子吧,但是这场面还是有些失常感。 嘶……连咸毓都感觉出来了,这个老人不会是故意的吧? 而他为什么要这样呢? 那是因为酷盖凶了他一句。 是因为他故意这样?用老身子骨拜年轻人,好让年轻人下不了台? 嗯。肯定是这样的! 咸毓也有这方面的常识。就算是在现代,有些亲子关系不好的家长也会这样突然举措,让子女下不了台来。 虽然眼下这是本身就是个有些老年痴呆的人。 咸毓侧着脑袋,眨巴眨巴看着这个突然发病的老人。 而钟老的确是故意的。 他也的确是想让楚蔽下不了台,但他并非是咸毓以为的,而是——既然楚蔽看样子不想在嫔妃面前透露自己的身份、还不许他揭穿,那他似是而非地膈应几下也成。 甭管眼前这个心思简单的嫔妃会不会能敏感地察觉到一些怪异之处,钟老此刻只想能膈应到楚蔽就够了。 于是两人便都不约而同地等着桌案前的楚蔽的反应。 作者有话说: 楚蔽:小笨蛋,先把自己筷子拿稳喽~ —— 第83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可这也正好将方才的气氛破坏了。 咸毓没意识到。楚蔽却是心中不满, 他冷冷睨了一眼话中意有所指的钟老,转而问身旁的她:“饱了吗?” 以他对她的了解,钟老这架势哪能提醒她分毫。她顶多纯粹被钟老惊着了。 果然,咸毓显得有些呆呆的“啊”了一声。 她这顿吃得不上不下的时间, 本来也没有特别饿或者特别饱的地步。 她记得她只是想要缓解一下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而已, 但是没想到, 这老人为什么突然像唱大戏似的都跪起人来了? 咸毓又回头快速地小心瞟了一眼地上的老人,然后转而看向酷盖, 眼神询问他, 怎么回事? 楚蔽冷漠道:“如你所料,他又发病了。” 钟老:“……” 咸毓一听,犯愁地问道:“那可怎么办呀?” 楚蔽:“再将他捆起来?” 钟老:“……” 他果然不能对这男女报以期望!他二人, 一个阴险,一个蠢笨, 反倒联起手来折腾他了! 钟老愤愤不平。他楚蔽方才不是骗她说不是他绑的嘛?他有本事在此食言试试! 咸毓有些不知所措地问道:“真的要再绑他吗?殿下你会绑吗?我好想不会耶……” 楚蔽一脸认真地说道:“我也不太会。” 钟老一口老血涌上心头。 咸毓问道:“那之前他是谁绑的?” 楚蔽回道:“我叫人绑的。” 钟老怒目切齿。 他楚蔽在暗狱中有不少的爪牙!也就你这个被他骗了的嫔妃才不知! “谁呀?”咸毓倒也追着问了。 “厨子。”楚蔽面色淡然地回道。 钟老:“???” 咸毓却信了。 厨子能绑大闸蟹,应该能绑人。 于是她说道:“要不再叫先前的厨子再过来帮个忙?” “……”钟老两眼一黑。 他在一开始就不该指望这般脑子的人。 楚蔽淡淡道:“他正忙。” “啊?走不开吗?”咸毓问道。 “嗯,”楚蔽随口搪塞,“忙着杀……就那些晚膳的荤菜, 你想吃哪些?” 既然默认她只能留下来了, 那只要她不是非要赶着回去, 他便会一直留着她。 说起吃的来了, 咸毓的注意力就被吸引走了, 她问道:“我想吃什么你这里都有吗?” 楚蔽起身去取麻绳,边走边回道:“若是今日无, 那就下回, 备好菜色恭候你?” 咸毓听了他的客气话, 不好意思地笑了一声。 不过这样看来, 酷盖这边的地盘还真的很适合搞农家乐民宿耶,既有吃的又有厨子,上好的条件,可惜是个古代冷宫,那一切都白搭。 楚蔽走了过来后,看见她又在走神,问道:“在想何事?” 咸毓脱口而出:“你这里像是私家小食楼。” 楚蔽闻言嘴角带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浅笑:“嗯,小食楼。” 仅她一个食客的私家食楼。 他举起了手中的麻绳,说道:“可否搭把手?” 咸毓转而看向还被晾在一旁的老人。 发现他竟然用一副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钟老已经快要气昏了头。 小食楼?小食楼?小食楼?! 牢饭都这么好吃吗?啊!真当从未见过这种人! 咸毓见了老人的眼神后,有些担心地问酷盖:“殿下,会不会你我朝他动手时,他就反抗了起来,口中还说着‘我没疯’之类的话?” 钟老:“……?” 你这嫔妃为何这时倒是预判起了事来了? 楚蔽从容地说道:“他不会反抗的。” 因为反抗又有何用? 楚蔽抬眸森寒地看向钟老,冷声说道:“他不是‘望我恕罪’么,那我便不了。” 咸毓一听:“有道理耶。” “……”钟老脑袋都要气麻了。 咸毓跟在酷盖的身后,在他身后看着他动手将老人的双手束缚住,然后一手捏着人家的后领,轻松将老人从地上提溜了起来。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07节 而这个老人果然没有反抗。 钟老被拽着往里间的椅子上走去,他臭着一张脸,路过一旁的咸毓时,又说道:“娘娘这般的心思单纯,看来是被他‘骗’走的。” 他着重后半句的“骗”字,可咸毓当然只会被他开头那声“娘娘”惊耳。 但是一回生两回熟,这回咸毓也不会过于心跳漏一拍了,而且考虑到他还是个老年痴呆,她就没必要和他的话较真了。 于是她瘪了瘪嘴,忍住没回他的话。 正低头垂眸在椅背后绑人的楚蔽眸中露出了诧异,他又等了几息,仍是没听见她的反应,便状作自然地抬头看向她,说道:“来帮我?” 他邀她,咸毓就走过去了。 于是钟老就听见自己身后这对男女在他的头顶后方交谈了起来。 “你看我这般绑得如何?”楚蔽问道。 “你这有点儿松呢。”咸毓回道。 钟老:“……” 没想到你这嫔妃有点狠呢?! 咸毓指了指酷盖打的结:“你这是活的结,很容易挣脱开的。” 楚蔽状作不懂地问道:“这你都懂?” 咸毓坦然道:“你这就是半个蝴蝶结,一会儿就松了。” 楚蔽问道:“‘蝴蝶结’是何样的?” 前面的钟老简直都要发指眦裂了。 你二人能不能给个痛快?! 而且方才又是哪个女子曾经口口声声说过自己并不会绑人之术呢?! 咸毓接过了酷盖的活结,动手绑了一个蝴蝶结给他看:“你看,这是蝴蝶结,好看吧?” 说完她就觉得自己扯远了,现在扯什么蝴蝶结好不好看干嘛呀。 于是她伸手又要去扯松蝴蝶结。 没想到这时身侧的酷盖“嗯”了一声。 他声音沉沉的,说道:“好看。” 咸毓顿时忍着笑意。 原来这酷盖还会吹彩虹屁呢。 接着她动手绑上了死结,绑好之后,她对一旁的酷盖说道:“你看,这种是死结,挣脱不开的,你方才看着学会了吗?” 楚蔽撒谎不打草稿:“好像一时没学会,日后你再教教我?” 咸毓觉得日后她也不可能每天见得着这个老人吧,她回道:“那你要不之后再叫厨子给你演示几遍。” 绑完后两人绕到了前头,咸毓路过时随意地看了一眼,就突然发现被重新绑在椅子上的老人面色有些灰败。 她停下了脚步:“殿下……” 钟老能不灰败吗。 他今日这一遭,先不说楚蔽起先怀着什么心思,而眼下他也早已没了任何的出路。 楚蔽带来的这个嫔妃,对楚蔽此人竟然没有丝毫的防备,他说什么她都不会有疑,这让钟老也冷水浇背般的大受打击, 咸毓看着老人的脸色,难免产生了恻隐之心,她看向楚蔽。 楚蔽顺着她的目光,瞥了一眼钟老,眸中划过一丝嘲弄。 “殿下。”咸毓过来拉了拉他的衣袖,让她走远些。 楚蔽便顺着她的力道跟上了她。 走到门口后,咸毓才面朝外面背着身,同身旁的酷盖低声讨论了起来:“你这般一直绑着他,也不是个好的法子……” 楚蔽垂眸看着自己眼下的她的脸,他忽然问道:“你多高?” 咸毓:“啊?” 他干嘛这么问? 他们这儿也没量身高的工具吧?反正她比团儿和朱宝林高就是了。然后应该还能再长长? 楚蔽也伸手扯了扯她臂膀的衣料,沉声示意道:“你且站上来。” 眼下的脚下也是有门槛的。 “哦……” 虽然咸毓好像也知道站在门槛上不太文雅?虽然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让她站在门槛上,但是这个地盘的所属者酷盖都让她站了,那她就站上去呗。 咸毓两只脚在门槛上站稳之后,抬头就看见自己面前不远处的酷盖的帅脸。因为不用低他一个脑袋了,她也就不用抬头同他说话了。 不过…… 咸毓问道:“殿下,我们方才说到哪儿了?” 楚蔽垂眸掩了笑意,回道:“你方才说,我不该如此这般绑他下去。” “啊我没说你‘不该’啊,”咸毓纠正道,“我不是指责你的意思。” 楚蔽不由地看着她。 她并不知他是皇帝。她为何这般对人皆如此慎微有礼? 她应当感知到他并不介意这些小细节的。 楚蔽的嗓音一如既往地微凉:“但你可曾知晓,他于我是是何人?” 若非所寻之物仍无进展,他早就取了钟老的性命。不过,若是钟老能够识相一些,也不会吃上这些多余的苦头。 楚蔽自认比所有人都有耐心。他有的是耐心陪一些明里暗里的人等下去。人生无趣又漫长,他等得起,就不知有些人耗不耗得起了。 “我的确不知。”咸毓回道。 但是她也不好奇呀。 是啊,她为什么要好奇别人的事呢。就算是酷盖的事,那也是他自己的事,他如果不主动介绍,那她也不会去问。她那么懒。如果非要挑一个好奇的事,那这里应该也就酷盖的厨子能让她好奇一些了吧。 楚蔽见了她的回应,有些意外。 他说道:“我也不是日日都绑着他。” 这是实话。也就今日前头有意为之,而眼下不过是那老头扫了兴致自找没趣罢了。 咸毓听进去了:“嗯。” 还帮他补充道:“而且你也没有再塞住他的嘴!” 虽然那老人自己消沉不言了。 楚蔽目光流转,再次看向了她。 她正垂眸在沉思些什么。兴许是在过于心软和支持他之间犹豫不决。 而她根本就不晓得,这些事的背后牵扯着其他。她只当是陪他过来闲玩的,从不知何为凶险,何为……欺瞒。 咸毓纠结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没办法一下子梳理明白这种赡养道德问题,那就只能暂时撇一边了,毕竟她又懒又鸵鸟,她现在不如想开点。出门玩嘛,就不要面对什么烦心事了。 楚蔽观察着她的脸色变幻,见她又转好之后,轻声问道:“今日随我来此处开心么?” 咸毓笑着回道:“挺开心的呀。” 还吃了好多呢。 楚蔽的目光又瞥向了屋内一瞬。 从眺目远处的老头子,再到近处地面上的光影。 午后的暖阳照得门口的两人暖烘烘的。 咸毓听见了外头飞过枝头的鸟叫声。 她心下轻松惬意,跟着也哼了几声。 她哼地随性。哼完就见酷盖说道:“想吃鸟吗?” 咸毓差点在在门槛上脚滑:“?!” 瞧他说得,她虽然爱吃,但她也不是敢吃天鹅肉这么离谱的吃货呐。除了鸽子和鹌鹑之外,还有什么飞禽能够随便乱吃的吗?他当他是野炊打野呢?他敢做她也不敢吃。 咸毓缓了缓,回道:“我还是‘点菜’吧?” 方才他不是说随便他点嘛。 “嗯。”楚蔽回道,“你尽管说来。” 她只不过是吃食上的需求罢了,他自当能够做到。 咸毓忽然回想起了之前在梁才人那里吃的超规格大餐,不知道酷盖作为一个皇子能不能吃到? 但是她叫不出那些菜色的准确名号;而且酷盖显然是条件不太好的皇子。 这咸毓就有些犹豫了…… 要不这样吧。咸毓问道:“殿下,我能否见见你这处的灶台?” 也就是厨房。她想参观一下酷盖这儿的厨房,看看里面有什么食材,这样更好点单,省得说出一些人家没有的,那也挺为难人的。 她问了之后,就顺其自然的等着酷盖的回答,并没有提前多虑他是否允许的结果。 但是酷盖回得也有些怪—— “……也并非不可。”楚蔽的神色仍然镇定。 若是钟老耳力好的话,他便能闻言后啐一口了。这嫔妃有什么想不开?想去瞧一瞧暗狱牢头们的伙食之地。 咸毓琢磨起来酷盖这句话有些绕啊。 他干嘛说双重否定句? 虽然没有到模棱两可的程度,但是听起来还是有一点点的怪? 咸毓打量了一眼酷盖的神色。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08节 酷盖的神色如常。 眼睛鼻子脸色都是原封不动的模样。 楚蔽迎着她的目光,平静无波地问道:“你想去瞧?” 咸毓张嘴回道:“……唔,也不是不可。” 楚蔽:“……” 咸毓噗嗤一笑。 谁让他先这么说话的。 楚蔽定定地看着她没心没肺似的笑意。 咸毓止住了笑,耸耸肩说道:“殿下允许的话,我就去观摩观摩咯。” 反正闲着也没事。而且她也走不动远路了。 而他这边的厨房应该不远吧?可能就在东边的哪个位置上? ……钟老疲惫不堪地被绑在椅子上,他抬起头望向不远处的二人。 这对男女站在门口的日光之下,你一言我一语的不知是在轻声说些什么话。 他已年迈,耳力自是早已不足,可他也想不通—— 这对男女为何就有这么多聊不尽的话呢? 作者有话说: 钟老:臭情侣!(t-t)最后受伤的永远都是我一人 [小剧场之交警鸣笛声版]:想吃鸟吗? …… 第84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团儿哭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后在岸边撑起双手,午后的太阳已经将她的外裳都晒干了些,贴身的里衣倒还是湿漉漉的。 她从岸边爬起身来后,仍然动手打起了水。她的动作呆板又僵硬, 像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她打了一桶水后, 双手吃力地拎起来, 颤着脚步往回走去。 她还未走到临湖殿,迎面走来了一队巡逻的禁卫。 哐当一声。 小宫女手中的水桶应声坠地。 满满一桶水一股脑地全流到了宫道上了。 …… 禁卫一处的巡值房里。 西南向的窗门打开着, 一名禁卫朝坐在窗下的团儿递上了一块擦水的棉巾, 说了一声:“并未用过的。” 团儿的头发有些乱,她怯怯地站起身来,要朝他道谢。 “不必了, ”对方拦住了她,“你先擦擦吧。” 团儿接过棉巾后, 又欲言又止地说道:“这位……” “我姓孟,”孟荐生得一副浓眉大眼,身量魁梧。 “……嗯,”团儿还是起身给他见礼, 然后焦急地说道, “孟、孟大人……” “哎你不必跟我客气。”孟荐就是个大老粗, 他随意地搓了搓自己虎口的老茧, “我只不过是个今日巡值的领队罢了。” 团儿拧着棉巾, 接着说道:“孟……大哥,那临湖殿的火势……” “这你不必多虑了, 我们已将临湖殿的大火扑灭了。”孟荐连忙说道, “哦, 里头的人也都揪出来了。” 团儿松了一口气, 接着愁容满面地问道:“那水渠里的……” “啊我们也已经去找了,”孟荐怕自己编不下去了,便立即说道,“你稍等,我这就再去问问。” 说着就往里间走去了。 绕了三条细细的肠道后,孟荐到了最里头的那间,因为太过于深处了,因此里间都未设有隔断的门或是屏风。 这时里头的长凳上正坐着一个擦着湿发的娃娃脸少年郎。 孟荐上前一拜:“见过无姬大人。” 无姬皱着眉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子骨,水里憋气憋太久了,此时他也有些恹恹的:“哎呦老孟,你这衣裳大了些。” 可是他浑身湿透总得换衣裳,再加之先前身上的也是他扒了一件内侍服穿上的。 孟荐直起腰来,抬眼一看,认真回道:“许是小的太胖了,而无姬大人您还在长个子。” 无姬也只是随口的一句,他接着转而问道:“诶,外头怎样了?” “回无姬大人,”孟荐道,“她问了临湖殿的火势,小的回她说我等已将火扑灭了,而后她又提到有内侍掉进水渠了……” 孟荐抬眸看了一眼头发还没干的无姬……无姬大人正是一身湿漉漉的内侍模样来找上他们的。 才有了眼下他们禁卫出面。 无姬问他:“嗯,你怎么回的?” 孟荐为难道:“小的只含糊了一句,就不知如何圆话了……这不就进来问您了……” “你编呀,”无姬说道,“随便编。” 这有什么难的。 “可是……” 孟荐也怕那小宫女如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呢。 他上哪找长得跟无姬大人一模一样的尸身去? 无姬“啧”了一声。他也设想到了。 他胡乱地擦完自己的头发,甩开帕子沉思片刻道:“反正你先拖着她,陪她东拉西扯一番,看看她说的话里还有什么可以推延之事?” “……是。”孟荐硬着头皮领命,转身就出去了。 过了片刻后。 孟荐再次回到里头,禀报道:“无姬大人,小的真当是同她聊出了些东西来——那小宫女原先是想回咸池殿找自家的经美人的,不知怎地就出了岔子。” “这岔子就是我。”无姬坦然地喝了口热茶,“你说重点。” 孟荐此人是信得过的,无姬不妨同他透露。再说了对方也想不通他前后做的事。 呃,重点? 孟荐试着回道:“重点是……这小宫女此时急着想回去找她的主子了。” 这可为难死他了。而且对于这小宫女来说,找自己的主子本就是重要的事。 无姬闻言,问他:“那你怎么回的?” 孟荐汗颜道:“小的不知如何拖住她,就一时不知如何回,这不就来找无姬大人了嘛……” 无姬脾气上来了:“哎你这人怎地就断断续续的呢,你出去!” 不知道怎么拖住人他眼下也必须将人拖住了! 无姬差点都要打喷嚏了。瞧把他急得。真是难得。 “……是。”孟荐再次硬着头皮接令道。 虽然他也还是不知出了何事。 …… “无姬大人!小的问出来了!无姬大人。” 无姬一杯热茶都喝见底了:“老孟呐,你稳重些。” 孟荐激动道:“那宫女是咸池殿的经美人的贴身宫女……” 无姬:“你说快些。” 这还用说吗? 孟荐道:“今日咸池殿的经美人将自己的贴身宫女借给了承香殿的朱宝林……” 无姬:“你说重点!” 孟荐一噎。被骂得更加不敢说哪句是重点了。 无姬:“……” 不过总算是废了些口舌,通过孟荐套出的话来,让无姬知晓了前后之事。 原来今日是观云殿的吕芳仪的生辰,承香殿的梁才人出门去观云殿给吕芳仪贺生辰,但没想到那梁才人还想逼着同殿的朱宝林也去赴宴,可那承香殿的朱宝林根本不敢对上梁才人等人、怕梁才人逮着她一人欺负,而咸池殿的经美人提前料想到了或许会出此事,便将自己的贴身宫女借给了朱宝林,于是事发之后那小宫女就赶着回来去找自家的经美人,岂料路上耽搁了至今…… 孟荐全神贯注地复述完后,自己头都要大了,这什么殿什么嫔妃的,弯弯绕绕的,他都快要被绕晕了! 他伸手狠狠地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苦恼地问道:“无姬大人,后宫各位主子的事,我等要不还是找万内侍定断吧?” “不必了,这么小的事。”无姬回绝道。 他原先也只不过是替陛下守着咸池殿罢了。而如今太极宫这事态,也不太可能会有旁人暗中前往咸池殿。 若这种小事他还办不好,肯定又要被万内侍嫌弃了。到时候骂他在宫外不学好、在宫里也不认真。 孟荐“啊”了一声。这是小事吗?他犹豫地问道:“无姬大人,眼下听着已经是牵扯到后宫好几个主子了。” 除了承香殿和观云殿的贺生辰之事。无姬大人还将相思殿同咸池殿牵扯上去了。 而这事的起因不过是无姬大人不想那小宫女见自己的主子。难道……那咸池殿的经美人被无姬大人他们暗中带走监视了?孟荐也又不敢多想。 无姬知孟荐就是个五大三粗的武夫,搞不定后宫的事宜,他耐着性子给他分析道:“你看,她不是说承香殿的朱宝林已经被梁才人派来的宫人给请走了吗?而她的本意也只不过是出于援救朱宝林的好心。” 才想要赶快找到自己的主心骨经美人。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09节 可经美人正跟着陛下出门了呢,这无姬当然知晓。于是他思索片刻说道:“你就去骗她说,兴许经美人已早一步收到消息,赶去观云殿了!” “是!”孟荐反正已经搞不懂了。无姬大人让他怎么说他就去怎么说了。 无姬挥手让他赶紧去说。 毕竟那小宫女被他路上耽搁了许久,也不是不可能有这种前后脚的功夫。 无姬觉得这下总能消停一阵子了吧? 他哪想到…… “无姬大人!” 才没过片刻,孟荐又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 “不成呐不成呐!” 无姬皱眉道:“是不是你撒谎的模样太假了?!” “并非如此并非如此,”孟荐急道,“那小宫女说她也要赶去观云殿!” “哎呦喂,”无姬也是一口气没上没下的,“她小胳膊小腿的,今日跑了多少路了?还有力气走啊?” 她不嫌累他都要替她嫌累了。 无姬大叹了一口气。 缓过了理智来。 算了,他也懂。这小宫女找不到经美人,就如同他与陛下走丢了似的。一个道理。 “行了,”无姬说道,“那就让她去吧。” “啊?”孟荐听了后,以为无姬大人破罐破摔要放弃了。 无姬却吩咐道:“她不是好心想救那什么朱宝林吗?” 孟荐点头:“正是。小的们去观云殿打听过了,正巧见识到那朱宝林被罚拒在门外呢。” 无姬无奈道:“那就先将那朱宝林救下来呗。” 省得那小宫女整颗心都不肯放下来。 等将那朱宝林救了后,那她不就不会太急着找自家经美人了嘛,因此他就可以再想些新招再耽搁她一阵子了。 …… * 观云殿内正用着膳呢,外头忽然快步跑进来了宫人。 杜婕妤第一个问道:“出了何事?” 宫人先给几个主子请安后,再给自家芳仪禀报道,说殿外突然多了不少巡值的禁卫。 吕芳仪听了后也不慌,面上唯有疑惑:“许是宫里出了事?” 那宫人支支吾吾地回说不像是宫中有事,而是那禁卫…… 甄才人垂眸看着自己的碗沿,思忖了片刻后,仍是默不作声地静静看着。 杜婕妤和梁才人皆看向了吕芳仪。 吕芳仪镇定地问道:“那巡值的禁卫是有些许异样吗?你尽管说来。” 宫人低着头,紧张地回道:“回芳仪,殿外左右出现了两队的禁卫,交叉反复地在殿门口巡值,路过时皆是看着……瞧见了……门口的朱宝林……” 梁才人面色一惊。 吕芳仪的目光正也投了过来。 “……” 方才说朱宝林已到、却一直没有进来……那么在坐四人便是心知肚明了。 吕芳仪并非甘当梁才人的靠山,梁才人在她眼皮子底下敲打一番人,她只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漠不关心罢了。 但此时好巧不巧被巡值的禁卫给瞧见了? 那朱宝林被关在观云殿门外,不知情的肯定是都以为是观云殿在给朱宝林“立下马威”呢。 在这后宫中,不管是哪处的宫人,多多少少都是有通融的余地,但唯有禁卫肯定是治军森严六亲不认的。哪个禁卫敢徇私办案,下场必是血溅御前。 当今的行事作风便是如此。后宫不闻不问,禁军甚为严苛。 而眼下都快要生出不利于观云殿的乌龙来了…… 后宫中冷冷清清的几个主子,谁不知在如今的后宫中,第一个不能得罪的是御前的万内侍以及他手底下的内侍省,第二个不能得罪的便是秉公执法的禁卫军了。 若是在在禁卫军眼皮子底下留了坏印象,那无论如何都不是一桩好事了。 若是日后那个时日里禁卫军同御前提了一嘴…… 吕芳仪的脸色也冷了下来,她瞧都不瞧梁才人,目视前方吩咐道:“还不将人唤进来。” 这句吩咐也不知是朝宫人说的,还是朝梁才人说的。 梁才人的脸色自然是难看至极。 杜婕妤也不敢说话了。 正当宫人敬终慎始地领命要起身退出去时,桌案上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且慢。” 一直以来少言寡语的甄才人忽然出声了。 三个人皆是难免意外地看了过去。 甄才人恭敬的神色,缓缓朝吕芳仪说道:“芳仪,此时殿外之事本就是误会,芳仪兴许不必多虑。反倒是……若眼下将朱宝林请了进来,倒像是坐实了些误会。” 吕芳仪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 甄才人提醒得不错! 接着杜婕妤和梁才人也听懂了。 巡值的禁卫此时不过是见着了观云殿外被拒之门外的朱宝林,但到底是不是后宫中人之间的龃龉,那也还并非是正大光明的事。若此时再将人请进去,反倒像是为时已晚的刻意粉饰太平了。 吕芳仪自然是有头脑的。 她拿起茶盏漱口后,淡淡说道:“今日本芳仪的生辰宴就到这儿了,想必各位也吃饱了,都回去午歇罢。” 宴席速止,这般便反倒像是那朱宝林一人来迟罢了。大家人都要散了,她才刚来。那禁卫便不能看成是朱宝林被无辜拒之门外了,那是朱宝林自己来迟了。 左右不过是一场来客寥寥无几的生辰宴,吕芳仪本就是兴致缺缺。眼下有生了这等子意外,对于观云殿来说更是大煞风景。 “……是!”杜婕妤第一个接话道,“多谢吕芳仪的款待,妹妹我深感宾至如归!这就不叨扰了。” 说着杜婕妤带头先告退了。 梁才人面色僵硬地也只能跟着站起身来。 吕芳仪扶着自己宫女站起来,说道:“梁才人留下,我还有几句话要同你说。” 梁才人脚步一顿。 甄才人状作未闻一切般地面色如常垂眸行礼告退了。 …… 观云殿大门外。 “吉喜!”团儿快跑了过去。 两个小宫人难掩欢喜地扶起了朱宝林。 见着先后走出来的杜婕妤和甄才人时,吉喜小声叹道:“这是怎……团儿,是你家……” 这时甄才人主仆二人刚好路过。 甄才人的贴身宫女轻轻地嘀咕了一句:“都还没吃几筷子呢,才人回去再用些吧。” 甄才人面色清冷,开口淡淡地喊了一声“小惜”。那贴身宫女便不再多嘴说话了。 吉喜惊讶地看向朱宝林和团儿。这是怎么一回事? 朱宝林正揉着自己的腿,她还是沉默地一言不发。像是还没从今日所受的灾殃中缓过来。 吉喜便急着问团儿:“好团儿,是你家经美人来救的我们吗?” 团儿此时脸上满是惊愣和迷茫:“不是啊……那禁……” 他不是说也许她家美人先一步赶去观云殿了吗?所以她才赶过来找美人的。 可是眼下美人呢?不仅望不见出来的人,而且听吉喜她们的口气也是此处并无经美人的样子。 “哎?团儿!” 吉喜满眼奇怪地看着团儿扭头就往远处跑了过去。 她看着方向,团儿像是在追巡值的禁卫?团儿一脸迷茫。 “宝林?”吉喜扶着朱宝林,想听自家宝林怎么看。 “我们先回去吧。”朱宝林只轻声说道。 她也留意到团儿的发髻有些乱,像是极其匆忙的模样。 但她也并未开口多言。 那边的团儿终于奋力地追上了远去的巡值禁卫们。 “……孟大哥?” “……孟领队!” 孟荐认栽地停下了脚步。 团儿已经噼里啪啦地问他了:“你不是说带我来观云殿找我家美人吗?” 孟荐觉得自己今日的脸皮是有生以来最厚的了:“嗯……我也并未肯定经美人就在观云殿呐。” 这话还真不是他在耍赖。 团儿急了:“可是你方才不是说……”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10节 “兴许经美人先一步离开了观云殿!”孟荐咬牙胡乱瞎编道。 团儿:“?” * 咸毓现在是要离开山池院。 但她自己并不知此事。 她收拾了一下后,就要跟着酷盖走出屋了。 可屋里还有个被绑在椅子上的老人呢。 咸毓忍不住问酷盖道:“殿下,那他怎么办?” 就撂下这个老年痴呆的老人暂时不管了? 楚蔽冷酷地说道:“我们又去不久。” “也是哦,”于是咸毓走回去跟老人说道,“我先跟殿下去瞧瞧他这里的灶台,我们一会儿就回来了哦,你别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大喊大叫哦。” 毕竟也只是徒增噪音、浪费嗓子,没有任何的用场。 “……”钟老真的好想白她一眼。 她真是又可气又可笑! 他气她不知楚蔽的真脸面目!笑她被楚蔽骗得团团转! 还瞧灶台? 她分明就像是一只迷途的羔羊,眼下正主动跟着恶人要进暗狱了! 可一旁的楚蔽正满眼阴冷地盯着他,教钟老不敢对她翻白眼。 作者有话说: 喜欢她就带她一起逛暗狱(bushi 第85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毓跟着酷盖出了山池院门后, 她有过一丝疑惑,原来这里的厨房并不近吗? 不过接着两人就绕到了山池院背后,一路行来,渐渐入目的是背荫处的假山群, 枯树春生, 小径幽邃。 咸毓随地嗅了嗅, 没闻到什么烟火味。 “殿下?” 她刚要开口问,回眸时却恰巧望见了不远处拔地而起的两道城墙。因为临得近, 显得那老旧的城墙极高, 高到一眼望不到顶似的。 ……这是,到了皇宫边上了? 这时身旁的人也站定了下来,他没有看她, 只是目视前方,淡淡地同她说道:“你就真当不怀疑我是将你骗过来的么?” 咸毓一愣, 他骗他过来干什么? 难道这里没有厨房? 这里虽然冷清,但到底还是皇宫呢,就算平日里没有人走近,但也不像是个能吓唬人的地方吧。 咸毓踮起脚来, 伸头张望了起来, 一边问道:“殿下, 该不会是那儿的城墙根下有什么狗洞吧?” 这里瞧着是死路了, 再往前就是宫墙了。他要是再带她往前走, 那不就是会被宫墙堵住吗? 可是堂堂皇宫的宫墙,也不可能轻易地钻出个狗洞来吧。又不是普通人家的后院花墙。 “你想出宫?”楚蔽闻言问道。 咸毓心想, 他不是就能出宫吃烤鸭嘛, 她当然羡慕了。但是她的身份不允许她出宫。 楚蔽见她不回答, 又问了一句:“若我能带你出宫呢?” 咸毓转头看他:“殿下, 你能带我出宫做何事?” 他就是在画大饼吧。 楚蔽对上她认真的眼神,忽地回了四个字:“浪迹天涯?” 咸毓站着一动不动,听了他的话之后也只是眨巴眨巴眼。 他的意思她懂的。也就是小儿子带着小妈私奔了呗。 真要这么做,那这可是下了血本了。 可是他与她相识相交,不过是出于托她办事的起因。 所以如上所说,他这两者之间的立意不就互相矛盾了嘛。 咸毓看了看他的那张帅脸。要不是他说话的表情极为冷漠,听起来还真叫人差点当真了呢。 咸毓朝酷盖指了指不远处的巍峨宫墙,慢慢说道:“此乃皇宫,不能擅闯也不能随意逃离。殿下若只是带我去见见灶台,那倒不是难事。” “你不愿意?”楚蔽盯着她的脸试探地问道。 这哪是愿不愿意的事啊。 咸毓觉得他又是过多的假设了。 他要是有带人跑路的心,那他就不会有执着于“龙脉”之类的心;他要是有带人跑路的能力,那他也不会只是个不受宠的炮灰小皇子了。 咸毓笑笑,朝他笑着眯起了眼,转而说道:“殿下,我们还是先去瞧灶台吧?” 别动不动往大的扯了,对于他们两个小炮灰来说,其实还是小小的五脏庙更重要些呢。 “好。”过了须臾,楚蔽回应了她。 他依然是淡然的神色。 “你若非要见,那便带你去见见。” 咸毓嘀咕了一句:“啊我也没说是‘非要’啊……” 可一旁的酷盖已经抬脚动身上前给她带路了。 咸毓来不及多想,连忙跟上了他的脚步。 转眼两人来到了假山石背后,因是荫凉之地,终年晒不着多少的日光,小径旁的宣石上都长出了青苔。 咸毓正还在东张西望,她的衣袖就被颇为用力地一扯,带着她整个人忙不迭地拐进了破旧的假山洞里。 咸毓还没站稳身来,就感受到她的视线一黑,头顶上方笼罩过来酷盖冷冰冰的声音。 “还记得,你我初遇时,便是在内苑花园的一处假山洞里。” 他说话的声音很幽然,像周身凉快的气流一般。 “我那时只当你是一个走丢的宫女罢了……” 咸毓伸手揉了搜自己的眼睛,说道:“我那日就是假扮宫女,而且我的确迷路了……诶?殿下?” 她的眼睛重新恢复视线之后,发现入眼的已不是灰白的假山石,而是墨黑色的石墙壁。 而刚才忽然莫名其妙挡住她光线的酷盖已经后退了一步,给她让出了更多的空间来。 咸毓脚下是实地,眼前是一条蜿蜒望不见尽头的羊肠小道。 难道他们进了假山群的内部?酷盖的厨房还这么有设计感的吗。 咸毓打量着光线有限的前方小道,问道:“殿下,你是手头太拮据了吗?才没有日常用来照明的用度?” 这么暗,墙壁上却连个照明的蜡烛都没有。 “看得见就成,”楚蔽随即动身往前走去,“看不见就拉着我的衣袖。” 咸毓听进去了。但反正都是他带路,她看不见路又没事。只要看得见身前的他就行了。 这条蜿蜒的小道路面还不太平坦,两人一前一后走得不快。 咸毓感觉得到酷盖的速度是在迁就着新来的她的,不然按这种速度,平常端出来的饭菜都要凉了。 不知不觉间,她跟着他越走越深,光线也越来越暗。其实应该也没走太久,但是因为越来越黑的小道,让咸毓感觉这条路有些漫长了起来。 咸毓开始担心自己犯蠢不小心绊到脚摔跤了,所以她下意识地朝前方昏暗处的酷盖伸出手去—— 但她以为她只是会抓住酷盖的大袖子,却不想她正好碰上了也往回伸手想要扶她的酷盖的手。 他的手好冰。 两人之前虽然也有过动手摩擦,但此刻却是第一次双手交握。 本是想随意地抓住,却没想正好是两人轻触后还没反应过来的相互一握。 咸毓当场就愣住了。 楚蔽感受到自己手中的柔夷一僵。 他顿了顿。 想必她会是想要挣脱吧? 于是他的另一只手伸了过来,将两人的衣袖拨下,夹在了双方的手之间作为间隔。 见她还愣了不动,他握着她的手拉了拉,淡淡道:“走。” “哦……” 咸毓将不同寻常的感觉压下,张嘴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忘了要说什么了。 大约是视线过于黑暗,让失去视野的咸毓的注意力全部都走神了。 她想起酷盖的力气应该不小,所以这样拉着她的话,如果她不小心被参差不平的地面绊倒了,他也能帮忙拉着她,她就不会摔倒了。 所以酷盖就是个冷面热心肠的人嘛。而且别看冷冰冰的,但还有些好客,主动请她过来吃饭呢。虽然他可能觉得自己这边有些简陋,一开始不太好意思给她展示,但是咸毓其实不介意的,她也没想着一定要吃山珍海味。 楚蔽走在前头,发觉身后被他拉着手的人忽然变得安静了下来,良久都未开口说一句话。 他的手指微动,差点要收紧,又忍了下来。 接着耐心听着身后一步又一步的摸索着跟随的脚步声。 此处实则就是缓缓倾斜往下的地道。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11节 楚蔽走得脚步从容。 沿边的石壁黑暗又冰凉。他知晓身后的人并没有大胆地伸手去摸。 因为两人走得很慢,咸毓也没觉得太累。 她平缓了自己的呼吸后,渐渐地感受到这条小道中的气流涌动。看来前头还是有出口的。 咸毓呼出一口气,轻声问道:“殿下你怎么不说话啦?” 楚蔽沉默。 方才分明是他瞧着她不说话了。 咸毓伸头朝前探了探,因为太黑,连他侧脸的神色都看不清。 ……酷盖不会是因为拉手而感到有些尴尬吧?所以话就更少了。也不给她做个场地介绍什么的。 也许是石壁隔绝声音的能力特别强,咸毓此刻已经听不见室外的任何声响了。之前在外面时,就算这片地界非常冷清,但是窗外还时不时都会有鸟叫声。 而现在,咸毓只能听见自己轻轻的呼吸声,和两人一前一后走路的声响, 恍然间就好像两个人一起置身于世间之外,连时间都像是要静止了似的。 怎么会有这么凉快的小道呢? 咸毓不由地发散思维了。这种感觉特别像是古代的防空洞。她觉得哪天酷盖躲难时躲在这里可能也挺安全的。 没有人影,连个鸟叫声都没有。 确实哦,这么黑的小道,连鸟都可能不愿意飞进来吧? ……可是还有一种生物有可能存在着——那就是蝙蝠! 蝙蝠就是在这种地方栖息的! 咸毓没想到自己胡思乱想地忽然自己吓自己了一跳。 她整个人浑身一震,连前头拉着她的手的酷盖都感受到了。 他立刻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 在这乌漆嘛黑的空间中,咸毓正在纠结要不要问一问酷盖这里会不会有蝙蝠。 但是她也知道目前都是她的瞎想。别搞得让他以为她在嫌弃他这里呢。 她还没开口,这时酷盖却突然握紧了她的手。 “你后悔了?” 他隔着她的衣袖握着她的手指渐渐地收紧,声音也寒了下来。 他转过了身来。 “……没、没吧?”咸毓回道。 这也不是后不后悔的事。 她现在顶多有些怕蝙蝠罢了,毕竟是一种浑身上下都沾染着病毒的生物。 他忽然轻笑了一声。 在这幽冷的暗道中,双眸也晦暗难明。 咸毓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笑,她还没回过神来,她的手就被他握着拿起来,接着他便将她带着一拽,她就被他拉近了半步。 她下意识地仰头,迎面的黑暗中唯有他不可捉摸的浅浅气息。 “你若是后悔了,”他的声音很冷很冷,冷到让咸毓都快要忘了前不久午后阳光的暖意,“——那也晚了。” “?”咸毓一愣,他说什么呢? 但她还没开口说话,他突然伸出了另一只手,朝她头顶侧方的石壁中一撑。 就在这一刹那,轰然声响起! “……”咸毓惊呆了! ——这不是她心心念念的密室逃亡嘛! 作者有话说: 前不久母亲节,全网都在给妈妈过节,而我那天却在emo要妈妈,我麻麻还反过来给我送吃的qaq唉。最近天气热起来了,我也有慢慢变得稳重些了哦~^o^~谢谢大家! 可能有些作者对于自己数据不好的文直接选择砍纲完结了,而我呢不看数据、只看我每天的心情嘿嘿嘿 第86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无姬飞进山池院, 发现里头只有一个被绑在椅子上的钟老。 他三两步跳近前,奇怪地问道:“钟老,陛下人呢?” 钟老耷拉着的眼皮慢慢掀起,定睛一看, 认出了这个仿佛正在闲话家常似的少年郎。 接着不知是又想到了些什么, 他呵了一声轻笑。 无姬正急着呢, 他举目四望,确定无疑此处已无他人。 他再次问道:“钟老, 我问你话呢?陛下他们人呢?” 说着他就要上前去揪老人的胡须。 满头华发的钟老被他逼得狼狈地往后仰头:“胡闹!” 无姬才不怵这老人呢, 他瞪着眼警告道:“你快说。” “呵呵,陛下?”臭着脸的钟老倒是开口作答了,“那娘娘非要吃牢饭!嚷嚷着求陛下带她下暗狱。” “哪来的‘娘娘’?”无姬怪异地看了钟老一眼, “你莫要与我装疯卖傻,经美人会同陛下说这种话?” “‘经’美人?”钟老挑眉, 尾梢细长的眉毛都跟着抖了抖,“那美人乃定襄郡经郡守之女?” “你管得着嘛。”无姬并不在意钟老的反应,反正这人必是在临死前都没得自由身了,识不识得美人或是娘娘也只是无关紧要的事了。 而这老头果然是虚伪之人, 先前一直装作是不问世事的避居, 实则都还留意着朝内外之事呢。 “哈哈哈哈哈!”钟老倏然笑了起来。 无姬看了一眼桌案上吃剩的三副碗筷, 顿时懂了, 他毫不客气地白了钟老一眼:“你吃饱了撑了吧!” 这时刚好进来了两个墨衣人, 同无姬打上照面后,便对无姬说道:“陛下带人进暗狱走走。” 无姬张大了嘴巴:“陛下真当带经美人下暗狱了?” 墨衣人对后宫哪个嫔妃皆不甚在意, 因为都不是他们的职责所在。而他二人此时出来也不过是将眼前椅子上的老人带回去。 无姬其实也是如此, 不管是后宫哪个嫔妃, 对他来说都是大差不离的人。只不过他还记得, 这对于万内侍来说就不是了。 他一想到陛下一下暗狱、万内侍就愁眉苦脸的反应,那此时陛下还带经美人一同下暗狱了,万内侍闻讯后又会有何作想? 无姬一时有些迷茫了。 “哎,你这小子让一让。”两名墨衣人搬动着椅子,连同椅子上被绑着的老人一并撤走。 无姬有些纠结,难以抉择地问道:“那我眼下是去寻陛下呢,还是先回去同万内侍说一声?” 他寻陛下当然还是为了经美人贴身宫女一事,就想问问之后接着该怎么做。 但他也担心万内侍又要为了陛下下暗狱而愁眉苦脸了。 “这有何难的?”墨衣人轻快地语气,“我们来时便收讯了,陛下只不过带人浅浅地逛逛罢了。” 无姬:“……?” 逛逛? 当是逛闹市呢? 无姬感觉自己脑袋嗡嗡的。许是他今日也着实累着了? …… 而此时,随着沉沉地轰隆声,咸毓眼睁睁看见她所站的小道一侧石壁上裂开出来一道缝隙,一分为二地像是一扇高大的门从严丝合缝的紧闭状态中转为虚掩。 哇哦,就是传说中的“别有洞天”吗! 咸毓正激动地要同酷盖说话,但她一转头,就对上了酷盖放大的一张脸……然后她才反应过来,酷盖现在也好激动的,正擒着她的手举在两人眼前。 “殿下!”咸毓两眼放光。 “你莫非以为我是随手一摁?”楚蔽凉凉地截住了她的话。他不再给她多言的空隙,紧接着在昏暗中盯着她的眼睛,“你可真当是对我没有任何疑心?” 咸毓眼中的兴奋渐渐转为呆愣。 裂开细缝的石壁中吹来阴冷的凉风。 而眼前之人也浑身冒着寒气,他轻而易举地紧握着她的手,力气之大,使她难以收手,咸毓恍然间仿佛在黑暗中都清晰地瞧见了他此刻的眼神,他的眼神像一头孤狼似的,锋利中带着不容拒绝的执着。 “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那般好说话的大善人了?” 咸毓的手指发麻,瞬间像是传递到全身般一样,酸软地让她的眉头一颤。 她的脸色也渐渐转为了认真。 除了之前他要杀她那一回,此刻她格外认真的脸色像是他期待已久的结果。 “你说呢?”她绷着小脸,蹦出了三个字。 他狭长的双眸仍然冰冷地盯着她。 可紧接着——两人举在一侧的手便被她反握住了!咸毓狠狠地捏了一把他的手掌道:“你当我蠢呐?!” 楚蔽一顿。 她突然对他扬声说道:“你非要说‘你是大变态’我也信啊!” 安静的小道里咸毓的嗓门都显得有些大了,她细数了起来:“你也说过你杀过人!你方才还想打鸟吃!你敢做那般的事,我从未当你是大圣父啊!” 楚蔽拧眉:“何为‘圣父’?” “你得了吧!”咸毓一手牵着他,一手就要去摸索着推石壁,她侧身转过头去,嘴上还碎碎念着,“殿下,这都已经漏出一条缝了,你就要敢作敢当。” 密室逃脱就在眼前,他可不许临阵怂胆了,快拿出该有的胆量来吧!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12节 楚蔽重新拽着她转过来,他绷紧了手背,直直地看着她:“这可是你说的要‘敢作敢当’,那你我这般你敢作敢当了吗?” 咸毓一拍石壁:“我敢进去你敢吗?” 楚蔽:“……” 他垂眸,目光转到了一旁自上而下贯通蜿蜒的石缝上,沉默了几息,到底是轻声的说了一句:“我先进去替你探探。” “不,”咸毓空霸气地说道,“一起啊!” 楚蔽没回她的话,却也没有松开与她相握的手。 “……” 两人不约而同地用自己空着的那只手去推石壁。 石缝后的气流感越来越强了。因此咸毓就知道里面也是有通风口的,不会是没有氧气之类的绝境。 而这石壁意外地很好松动,两人推开了一道宽宽的缝隙后,才停了下来。 楚蔽先上前了半步,说道:“我先进去。”为了不让她反驳,他又补充了一句,“毕竟是我推开的。” “嗯,”咸毓答应了,但又说道,“你别逞强就是了。这种密室我还是比你有些经验的。” 她也知道他现在是在好心替她打头阵。 楚蔽侧身挤进去了半边身子,回头狐疑地看她:“你有何经验?儿时躲迷藏?” “……”她就知道他不信,咸毓懒得替自己声张了,她直接借着两人相握之手之间传递的力道,也上前了半步。 “哎呀你快点!” “……你莫要心急。” “里面有什么呀?你说呀?”咸毓另一只手也好奇地微微攀附上了他的臂膀。 两人虽一直都是隔着衣裳,刹那间楚蔽浑身的动作还是一僵。 他下意识地让了让。 她亦是趁机也全身钻了进来。 好不容易也进去后,咸毓愣了一愣。 黑暗之中,她的声音有些轻了下来:“殿下?” “嗯?” “为何……” 为什么她进来后发现,眼前——这片狭小的空间什么都没有? 咸毓也是无语了。酷盖不小心触发了机关之后,她还以为里面是有什么有趣的新天地呢。没想到也是和外边的小道一样的石壁环绕于四周,只不过外边的是一条通向前后的小道,而里面是个环绕的空间。 粗糙一点的说,这就是个小洞罢了。 咸毓仅靠着石缝外传来的小道处微弱的光线,大致了感受了所处的小小空间的面积。 感觉就好像是挖路工人挖错了方向时,及时停下来的一处短小的死路而已。 楚蔽在她的语气中听出了失望之色。 他忍着笑意,一本正经说道:“你非还不承认你心思单纯?” 咸毓转头睨了他一眼:“你吓唬不了我。你若是恶人,哪有恶人时不时提醒对方要小心为妙的。” 楚蔽说道:“可你不就是事事都毫无防备么?我拿什么给你吃,你察也不察地就都送进嘴里了。” 瞧他说的。难道她还要每回搞一出“银针试毒”吗? 咸毓反问道:“会有什么事呢?” 楚蔽叹了一口气,沉声说道:“就好比那野果,这世上哪些野果能吃、哪些野果有毒,你又不是长居山中之村人,你怎能分辨得了?” 咸毓又看了他一眼:“这不你提前帮我分辨了吗?” “……”他忽然冷冷地说道,“你可知自那野果出现在我院子的那一日起,我命多少宫人试过毒性?” 咸毓听了后不说话了。 嗯,她确实不知。他说得对。 楚蔽看着她的反应,以为她终于被他借例吓唬住了,今后总归是能对人防备些了。 果然,她接着张嘴说道:“我明白了,你不就是还揪着我对人不够防备吗?” 楚蔽刚要颔首,就听见她接着扬声道:“不就是方才我不小心说漏嘴了,让那个老、老翁知晓了我的身份!” ——他不就是还在意有所指她刚才不小心对老人自报家门的事嘛。 咸毓其实心里都清楚。原著可是一本正经的文,毕竟是能正儿八经能改拍成影视剧的。其中的女主顶多有女主光环,除此之外也没有任何的夸张设置了。 而虽然酷盖他同她一样,都是边缘的炮灰角色罢了。两个人私底下偷偷摸摸合作,也不会干涉到几大主配角们的剧情。但是两人的身份就是如此,咸毓也一直小心避讳着她是嫔妃、他是皇子之类的相关话题。 但是今日这一趟出游,一个老人差点要将两个人之间维持着的平稳的平衡给打破了。 咸毓垂头,目光转向了双方还垂着的隔衣相牵的手…… 作者有话说: —— 我又要去研究怎么抽红包了(是的之前摸索的记忆已经在大脑中全部消失不见了嘤 第87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毓动了动, 想要抽手。 但酷盖握着她的手却纹丝不动。她收了收,没抽出来。 “殿下?”咸毓抬头看向昏暗中的人。 他并未闻声侧过头来,而是偏头不知在想什么。 “殿下?”咸毓又叫了他一声。 她忍不住晃了晃他的胳膊:“你先松一松……” “这里太黑,”楚蔽却说道, “还是近些, 不易走丢。”他仍然握着她。 “对呀, ”咸毓催促道,“你不是会有火折子吗?所以你快拿出来吧!” 楚蔽:“……” 他倒是撒不出谎来。 相牵的两只手终究是分开了。 他递给了她想要的东西。 咸毓迫不及待地打开盖子, 张嘴吹了一口。 正当她接着要吹第二口来点亮火折子时, 身旁的石壁又忽然轰然作响! 咸毓吃了一惊,她喉间一顿,呜着嘴停了下来, 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酷盖。 两人不约而同地转过身去,发现才分开不久的石壁竟然—— “殿下, 它又合上了!”咸毓惊呼道。 眼见着四下要变得一片漆黑了,楚蔽取过她手中的火折子点燃后,淡然地回道:“嗯,合上了。” 接着他又掩耳盗铃地问道:“那眼下该如何是好?” 咸毓兴奋地说道:“原来此处真是一个密室!” 楚蔽有些无言以对。 都到此时了她还这般作想? 咸毓还问他:“殿下, 你不知你这儿有这种密室吗?” “……不知。”楚蔽顿了顿, “若你我出不去了……” “还没找出路你就往坏处想了!”咸毓打断了他的话。 小伙汁——你这种思想非常的不积极呐! 放以前现代生活中, 像你这种人肯定很少有人会想找你一起去玩密室的。气氛真是一点儿都不到火候。 不过咸毓不是指望自己队友的那种选手, 她伸手就夺过了他手中的火折子。 拿来吧你。 她举了起来, 认认真真地打量起了四周。 火折子的光线也有限,咸毓将就着将这小小的一方地界瞧了瞧。 他们现在简直就像是在一口大井里, 如果上空是直通天空的话。 但是这里连头顶上空都是石壁。简而言之他们就是进了一个有去无回的洞里? 楚蔽沉声说道:“方才就不该好奇进来。” 咸毓转过身来, 拿火折子照了照他的脸色, 说道:“你别泄气呀殿下。” 楚蔽抬眼望了望并不高的顶部石壁, 又状作疑惑地问道:“为何石壁就合上了呢?” 咸毓回道:“肯定是有什么机关。” 楚蔽点点头。 咸毓又看了他一眼,便朝他伸手挥了一挥,道:“殿下你先缓缓?我来找找看。” “嗯。”楚蔽应了一声,与此同时还在这个小小的空间中往后退了一步,像是给她让出更多的空处,但实则将那石壁缝隙的开关机关处给挡住了。 他静静地看着她东张西望着,兴致比往常都要高似的。 恍然间他也不免想到,或许带她进此处才算是不虚此行? “若是你我真出不去了……”楚蔽开口道。 咸毓都懒得转头看他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13节 首先她手上照明的火折子也是消耗品,不可能没有时间限制地永远耗下去。其次没想到他这人还挺没士气的?才一开始就蔫儿了。 她一边到处摸着石壁,一边岔开话题道:“殿下,你别忘了此处可是你的地,总归还是有些熟悉的,你先别慌嘛。” 楚蔽回道:“这些或许是前人的手笔呢?” 意思就是他不熟呗。 咸毓也不失望,她摸完眼前的石壁之后转而开始观察头顶的“天花板”了。 “若你我就此难以逃脱,那你我便会死在这里,永远……” 咸毓“啧”了一声,转过头去。 楚蔽看着她,问道:“你可愿意?” 咸毓还真不愿意是被饿死的死法。 先不说这里会不会氧气不够到两个人缺氧而死,但她有点接受不了自己饿到失去生命的过程。 就算她现在一点都不慌,还想着玩密室,但她也拒绝被留在这里活活饿死。 楚蔽见她不说话,面色有些变了变,“你不愿意?”同他一起。 他抬眸,看着只顾仰头查看石壁的她。 分明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但有时他却觉得他还需参照她的许可。 而她看起来不像是个轻易敢同人浪迹天涯之人,就算这一切都是因她当他是个皇子。 是了,她当他是皇子,她怎能轻易地迈出那么一步。他面色冷了几分,笑自己竟挖坑绊到了自己。 “哎?”咸毓凑近他眼前,还拿手在他的面前左右挥了挥。 “殿下?”她晃了晃自己的脑袋,“你别泄气啦。” 说着就伸手示意他。 站在墙侧的楚蔽顺着她高举地手臂,微微抬眸。 咸毓的声音带着激动:“你看!顶上的那个位置——那边像不像是一处机关?” 楚蔽感受到他的衣袖被她扯了扯,因他未及时回应她。 “殿下,你看?” “嗯。”他也看向了头顶那一处。 没想到她真当是有些勘破机关的眼光? 咸毓已经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了,她满眼放光地同他商量道:“那我踩着你上去看看?” 楚蔽:“你说什么?” 她踩他? 咸毓晃了晃手中的火折子,说道:“难不成你觉得你吃亏了?” 楚蔽默了半息:“……倒也不是。” “那不就成了。” 楚蔽也听出了她满不在乎的口气。 他默默地看着她伸展四肢以备大展手脚的样子。 咸毓见他还是有点闷,她就了然了。 她上前耐心地同他商量道:“殿下,事出有急,你我也是被逼无奈,那顶端我又够不着。你够得着吗?” 楚蔽抬眼望了望,回道:“许是还差一些。” “哎!对呀。”咸毓头头是道地继续说道,“而眼下不就是只有两个选择了吗——不是我踩着你上去,就是你踩着我上去——可是你想,若是我踩着你上去,我摔下来了,你总还接得住我吧?但若是你在我的上头,你摔下来了,压到我了怎么办!” “你要我来当你的人肉垫子?”楚蔽压了压嘴角的笑意,故意说道。 咸毓摇头:“不是啊!” 她连连解释道:“这种事就是看你我身子的轻重了,殿下你懂吧?眼下是寻高处之处,那便是我借助你的身量了。就好比若是你我要探低矮之处,我身子更轻、也愿被你扯着腿脚往下放呀。” 总之就是男女分工、干活不累,他们两人要充分发挥各自的优势。 楚蔽终于颔首道:“好像的确是这个理。” 他懂了就好。咸毓就怕他觉得自己吃亏了。 楚蔽又抬眸看了一眼头顶,接着问道:“非要踩着我吗?” 咸毓有些愣着了:“……那骑着你?” 楚蔽:“……” 都这时候了咸毓也没有多想什么,她也希望他别介意什么。 好在酷盖好像挺听建议的,也没犹豫多久,就动起了身。 楚蔽上前一步,弯下腰,二话不说就双臂抱住了她的膝弯,与此同时腰身用力,起身将她抱举了起来。 咸毓在腾空失去平衡的那一刻连忙扶住了他一边的肩膀。 楚蔽听见了她忍住的轻呼声。仿佛就近在他的耳畔。 咸毓一只手还拿着照明的火折子呢,所以只空出了另一只手来攀住他的肩。 感受到身下的酷盖站稳之后,咸毓抬头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顶端石壁,然后往下忘了一眼,问道:“殿下,你能坚持多久?” “你尽管不必急。”楚蔽沉声道。 他双臂轻松抱着她膝下的双腿,她身子骨柔软,他还闻到了衣裙上淡淡的熏香。 此刻但凡他侧眸,便可以同她的腰下的曲线打上照面。 于是咸毓专心开始研究头顶的石壁了。 古往今来的密室也就是这么几个逻辑,关卡不设置在墙壁上,那剩下不就是只有天花板了嘛。咸毓动手摸索着她怀疑的那一处位置,摸来摸去越来越觉得应该真就是这里。 她毫不犹豫地拍了拍,接着又推了推。 下方的楚蔽默不作声着,耐心地听着上方的她锲而不舍的动静,却并不打算开口提点她。 咸毓摸索了一会儿,又停下来分神,她又问身下的酷盖:“殿下你累吗?” 累的话先放她下来歇一会儿。 楚蔽目视前方轻声回道:“还是一鼓作气吧。” “可我听殿下的声音有些虚啊?”咸毓担心地问道。 “……”楚蔽又扬声道,“你且放心。” 哦。 咸毓转而继续抬头摸索。 她将手中的火折子举到石壁旁紧贴着,总算是找到了细节。只见在凹凸不平的石壁处,有一块手掌大小的面积格格不入的平滑无比。 咸毓动手推了推。 却没有任何动静。 奇怪? 但她没有放弃,又在这块平滑的面积周围四周摸索了一遍,终于,她摸到了异常。 “殿下!”咸毓第一刻就给他报好消息。 “如何了?”楚蔽不慌不忙地问道。 咸毓一边激动地往三个小洞中伸进了去了手指,一边同他报喜道:“我好像摸到了!真是在这儿!” 话音刚落,她的三根手指就触发了机关。 猝然间,本来毫无缝隙的顶端石壁,忽然咔嚓一声,动了几分。 咸毓马不停蹄地只能将照明的火折子盖上,因为她只有两只手,现在要全都用来推石壁了。 “殿下你稍等!” 眨眼间这一方小天地又回到了举目漆黑的面貌。 咸毓伸手去推石壁,感觉到疑似头顶上方的出口好像是一块盖起来的大石块。 她一边费力地试图去托移,一边嘴上还同酷盖说道:“没想到是个‘盖子’啊。” 真跟个小井盖似的。 “嗯,”楚蔽应道,“还真是没想到。” 作者有话说: 楚蔽:你有想到过打开之后是什么地方吗?你就敢打开了! 咸毓:厨、厨房? 楚蔽:…… 咸毓:?你抱我腿抱得怎么开始勒紧了? —— 第88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此处的机关构造, 楚蔽自是全然熟悉。无论是暗道还是其间的暗室,亦或是他两此时身处何地。 他微微抬头,看向上方正准备使劲的人。 她虽一直以为他带她走的只是一条小道,却又对她口中所言的“密室”格外的有兴致, 有时真像是一个被玩性使然的孩童。 咸毓正好低下头来, 她对上酷盖的视线, 提前打招呼道:“殿下,我要开始使劲了!” 楚蔽应道:“你使便是了。” 可咸毓觉得他可能没听懂。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14节 她准备要努力推开头顶上方的石壁, 而她现在所支撑的力量其实完全是靠举着她的酷盖的。 这就涉及到杠杆原理了, 但她又想不出怎么跟酷盖说清楚……她就相当于一根棍子,她手的那一端使出的力气完全取决于她腿的那一端支撑住多大的力气。 楚蔽见她说了后又不动,问道:“你没力了?” “不是, ”咸毓连忙说道,“我是担心你没有力气了。” “我怎会无力。”他回道。 “那你别逞强哦。”咸毓说道。 楚蔽:“……” 咸毓觉得自己又多嘴了, 她决定抓紧时间推了再说,趁酷盖还没喊累的时候。 她绷紧了自己的全身,手上用劲开始推头顶的石块,与此同时传递到抱着她小腿的酷盖的力道也加强了。 咸毓一边推, 一边嘴上也屏着一口气呼出来, 几乎是连脸都用上劲了……终于, 她把上头的石块推开了些。 微凉的气流冒了出来, 迎面流淌到了她的脸上。 咸毓停了下来, 又担心地问道:“殿下你累吗?” 他一直不吭声,不会只是在忍着吧? 楚蔽跟着也问道:“你累吗?” 咸毓的手还挺累的, 但她已经看到了希望, 就想接着往下推了。 楚蔽想到前不久她抄宫规那个劲, 也不知她此刻是否会放弃, 他试探地问道:“你若累了,就下来歇会儿?” 咸毓垂眸:“殿下,不会是你……” “你为何总是觉得我会累?”楚蔽终于问道。 他在她眼中就那般的没有力吗? “啊……是个人不都会累嘛,”咸毓有些无辜地回道,那好吧,于是她又动起来,边推边说道,“殿下,我们再来!殿下你用力!” 楚蔽在底下失笑:“你自己手上用力便可。” 至于他自然是能在下方抱稳她的。 咸毓快要累得没办法一心二用了,而且她又说不了杠杆原理,其实她就是通知他在下面稳住她的下盘,所谓的稳住不就是得靠他手臂用力嘛,总之就是:“殿下你要用力!” “嗯,”楚蔽说道,“你也是。” …… “殿下你继续用力!” “……你也是。” “殿下你还能继续用力吗?” “……你继续。” “殿……” 咸毓突然愣神了。 下方的楚蔽也见到她忽然喊了他一声之后就停下不动了,他问道:“你如何了?怎么?力竭了?” 咸毓回过神来:“不是啊,殿下,我突然反应过来……” “嗯?”楚蔽问道。 咸毓低头朝他惊讶地说道:“殿下,你我分明是走进来的呀!可为何眼下找到的出口却是要往上爬的?” 这不就是两条路了吗? ——她现在才意识到,她找的通关机关竟然不是原来返回的路。 系统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 咸毓一愣:你怎么又冒出来了? 系统哼哼:【我爱什么时候冒出来,就什么时候冒出来!】 咸毓正忙着呢,不想理它:你有事吗? 没事就不要突然打搅人了。 系统:【怎么没事了!你知不知道,今天后宫好精彩……】 咸毓嫌弃道:古代后宫哪一天不会精彩?不关我的事!你别说了。 系统:【……?】 岂有此理! “是啊,”楚蔽掩着笑意,状作认真地回道,“我以为你意已决,就是想去另一处。” “……”咸毓发蒙。 她好像一开始就只是想找个出路而已,那么默认的第一选择就是找到把合上的石壁再打开的机关。 但是她刚才好像太激动,一时找得起劲……反倒找出了另一条出路来了? 不过话说回来了,咸毓问道:“殿下,你为何丝毫不激动?我们不小心触发了这里的机关,你瞧这不就像是你想找的宝藏吗?” 他不知那种喜欢寻宝的人吗?原来这里恰巧有神秘的空间耶!他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楚蔽否认道:“可我所寻之物据说是在你的殿里。” “难道这里不会有吗?” 咸毓不懂。反正都是在后宫的地界里,难道真的只有她的殿底下有宝藏?酷盖这边瞧着也是个潜力股呢。 咸毓提议道:“殿下我们还是找找吧?也许这里也有呢。” 楚蔽望向黑暗中,被她已经推开少许的空隙,淡淡回道:“那听你的。” “好!”咸毓壮了士气,“那我们再继续!” 她又说干就干了起来。 过了片刻。 看她推得卖力,楚蔽提醒道:“此时你莫要只靠着五指之力了,你大可以手掌之力试试。” “好!”咸毓变得沉着,两只手掌都钻了进去,抵住石块的切面,再次用力地推动。 她推得专注起来后就无瑕顾及下边支撑着她的人是否还撑得住了,倒是楚蔽偶尔给她打打气 ……不知不觉间,咸毓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在头顶上方推开了一道不宽不窄的距离,目测刚好可以容纳人的脑袋宽度。 “我们成功了殿下!”咸毓迫不及待地欢呼道,“脑袋能钻进去,就够人钻进去了!” “何以见得?”楚蔽却问道,“你怎知……你何处听来的?” “呃,”咸毓顿了顿,“……就那些盗贼们说的。” 随便看哪个法治新闻都有可能报道过吧。小偷只要将防盗门窗拧开到头的宽度,根据人的身体构造,头能钻进去后,肩身的宽度也不在话下。 但咸毓怕酷盖又要追问她上哪认识什么盗贼了,于是她连忙说道:“不信殿下你送我上去。” 她刚说完,下方的他却抱着她的小腿往下蹲。 “殿下?”咸毓重新扶住他的肩,疑惑道。 而接着他已经将她放回了地上。 “殿下?我们上去呀?”咸毓问道。 干嘛放她下来? 楚蔽重新吹亮了火折子,先照了照她红扑扑的脸。 她使了许久的力,此刻额间冒出了薄薄的汗。 他先让她拿着点亮的火折子,才再说道:“嗯,上去。你瞧,我若将你举起来,你也不过是伸手可及,因此……”他看着她道,“你的确需踩着我才够得着了。” 咸毓一听,也有些犹豫了。 ……也不知道他肯不肯被她踩? “还愣着作甚?”耳畔忽然传来了他的声音。 咸毓侧过头去看他,发现酷盖似乎正在比划高度。他的神情专注,像是认真地同她一起谋划着策略。 接着他眼神示意她。 一向话多的咸毓竟然变得有些沉默了,她张了张嘴,最后只能不好意思地说道:“……那得罪了?殿下。” “哼,”楚蔽轻哼了一声,“你还知‘得罪’?他日若我登上高位,你便可到处同人宣扬,你踩过我这事。” “啊不会的不会的!”咸毓连忙说道。 首先你不会夺嫡成功的,其次,“我不会说出去的!殿下。” “嗯,”楚蔽颔首,“兴许你是个稳妥之人。” “……”感觉自己不像是个稳妥的人的咸毓突然不敢说话了。 于是她决定接下来乖乖听更专业一些的他规划动作。 楚蔽迈开一条腿,示意她先在他腿上爬一步,而后再登上他的肩,这样他便能以身托着她送她上去了。 咸毓紧张地凑上前去,而他却没有再说话,咸毓先扶上了他的肩,然后僵着身子咬牙慢慢爬了上去。比起完全靠着被人托举,她现在自己踩着他,她还是会为自己的平衡感而堪忧的。 而当她刚登上高处的那一刻,身下的人陡然站直了身。失重的瞬间咸毓闭上了眼睛,硬着头皮感受自己几乎“窜天”了似的瞬间。 顷刻间,她就借着他的高度,一头子钻进了她推开的空隙中。 咸毓忍不住一个惊呼,连忙双手并用,趁着高度,将石块再推开了几寸,接着她双手都伸了上去,和自己的头一起达到了上一层。 “殿下?” 因为太过于紧张,她手中的火折子在中途掉了下去,导致咸毓攀撑着两个胳膊时,举目张望也只有一片漆黑的结果。 楚蔽沉声道:“你且等着,我举你上去。” 说着,他便以手掌托住了她的脚底,硬生生地将她送了上去。 咸毓一边惊呼,一边手脚并用地全身爬了上去。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15节 然后她又急着转身趴在洞口往下望:“殿下?” 楚蔽正弯腰捡起了落下了的火折子,接着他却盖上了盖子。 咸毓的眼中顿时一片漆黑:“殿下你为何熄灭……” “因为我要爬上来了。” 咸毓听得发愁:“殿下你爬得来吗?要不待我找找上面有没有……” “你让一让。”楚蔽打断道。 好吧。咸毓在洞口让开了。先让酷盖试试吧。 她让开没多久,就感觉到眼前闪过一阵风,随着相应的响声,咸毓惊讶地感觉到,好像真给酷盖他跳上来了! “殿下?!”咸毓又激动又惊讶。 你这弹跳力和攀爬力不去扣篮真是可惜了! 楚蔽在黑暗中适应了几息,蹲下身子,凑近还呆坐在地上的人,淡然提醒道:“你先起来。” 还将火折子递到了她的手边。 咸毓回过神来,点亮了火折子。随着她重见光明,入目的竟然是一间小房间。 有别于下方的小洞四面八方的都是石壁,眼前的房间像模像样的,虽然只有装饰简陋的床榻和桌椅。 见了这幅面貌之后,咸毓有些迟疑地开口道:“……这还真是一间密室啊?” 那么这是什么主题的?看着就只是个简陋的古代房间而已。 楚蔽见她只是呆了呆,接着便是满眼的好奇。她微乱的衣裙摆动,竟然开始大胆地走到四处,像是就此要查探了起来。 咸毓先是走近了床榻,她发现床榻上叠着整齐的锦被,虽然不是崭新的,但也不是旧到用不了的程度。 说明这里以前是有人住过的? 于是她又折返到了方桌旁,低头一看,桌案上虽然有落灰,但是也不厚,说明…… 这时楚蔽在一旁的墙边点燃了蜡烛,咸毓几乎摸瞎似的视线终于更加地清晰了起来。 她转过身来,也看见了酷盖点燃的蜡烛,发现那也是用剩了一半的。 ——那就确定无疑了! “殿下!” 接着急着走到他的面前,紧张地说道:“这处房间是有人用过的!” “是吗?”楚蔽故意问道。 “是啊!”咸毓正要给他讲解自己的推理,但她渐渐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她不由地用力嗅了嗅,“……殿下,你可有闻到?” 楚蔽波澜不惊地回道:“我也闻到了。” 咸毓又用力地嗅了嗅,奇怪道:“方才还没有呀?” 如果早就有味道了,根据气流流动,他们在下面的小石洞里就会闻着了。 “像是迷药。”楚蔽风轻云淡地提醒道。 “啊!”咸毓吃惊地道,“迷药?殿下你闻出来了?” 她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嘴上也急得很:“不会是殿下你迷晕团儿那种的……那那那……” “不是。”楚蔽淡声否认道,“我那是寻常的蒙汗药罢了,而这闻着像是……不寻常的迷药。” 她稍后便知了。 咸毓哭笑不得地看着为什么还那么淡定的他:“那那那……” 这香味到底是什么呀? 作者有话说: 是香薰蜡烛(bushi 楚蔽:踩了我之后,稍后总要付一些报酬的吧? —— 第89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太极宫是整个京城中风水最好的地界。无论皇家皇位交替, 相较起来倒是皇宫中的殿台楼阁才更容易累世不倒。 而这宫中除了拔地而起的宫殿之外,或许还有不为人知的地下之处。 楚蔽觉得暗狱里里外外合起来都不算很大,但若非有他,眼前的她或许就要困在此处了。 这时的她正满眼慌张地问他:“……那那那这个不寻常的迷药闻了会怎样?” 咸毓确实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以前的她从小到大活在法治社会太太平平的, 什么迷药之类的只会出现在重大社会新闻之中, 她这种像大多数人一样生活太平的普通人不太可能接触到。 但现在她不止是就这么毫无防备地闻到了, 而且酷盖还说这是不寻常的! 寻常的蒙汗药都已经能让团儿一觉死睡到天亮了,不寻常的那得到什么地步? “有帕子吗?”楚蔽一丝不乱地在桌旁站定。 “有有有!”咸毓动手, 略微哆嗦地开始掏。她应该有块帕子的。 她掏了出来后递给他:“就一块, 殿下,不够我们二人捂住呀。” “嗯,”楚蔽接过了她的帕子, 侧身——去擦一旁的凳子了。 咸毓又急又奇:“殿下,你不是用来捂口鼻的吗?” 都这时候了, 他竟然还拿帕子擦凳面?! 楚蔽擦去凳上的灰尘,然后示意她来坐。 咸毓半知不解地坐了上去。 接着楚蔽也坐在了另一张凳子上。 咸毓疑惑,合着他只是帮她擦了擦凳子? 她直言道:“殿下必如此。” “我以为你会介怀。”楚蔽说道。 因他想起她先前在自己殿西处的泥地上染脏了衣裳后的沮丧。 “我哪有?”咸毓说道。 况且他们早就因为爬洞弄脏衣裳了。 再说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这个迷药味, 咸毓紧张地问道:“殿下, 我感觉我脑袋有些发蒙, 是不是这个迷药起效了?” “是吗?”楚蔽问道, “你难受吗?” 咸毓不知道是不是自我暗示, 但她现在确实感觉自己脑袋有些晕起来了。 是一种迷迷瞪瞪的感觉。就好像她分明还是醒神着,但又头昏脑涨的, 没回魂似的。 这种感觉就像人在沉睡时被硬生生叫醒, 不仅醒也醒不透, 而且脑子还云里雾里的。尤其是熬夜之后, 没补足觉却被叫醒了。 “难道殿下你没有吗?”咸毓问道。 楚蔽淡然道:“我尚可。” 这点药性他自然是能支撑住的。 可咸毓就不懂他说的“尚可”是什么感觉了。 她都感觉到晕了,他竟然还说“可”? 咸毓仔细打量了他脸上的神色,却发现自己其实也瞧不出什么来。 她伸手揉揉自己的眼睛:“殿下?” 怎么感觉眼睛都有点花了呢? 幸亏她再睁眼试了试视线,发现还是看得清的。 楚蔽偏头瞧她:“许是你今日累了?” 今日对她来说确实走了不少的路,她早就在来的路上都喊累了,他也没想到她竟然转眼间还到了这处。 若非她的好奇心,她又何至于此。 咸毓站了起来,眉头微蹙:“我累是累了,但是这感觉……不像是……哎反正就不一样……” 她艰难地集中注意力。还记得……她只是想随便溜达一下,想看看酷盖这里的厨房,但是却凑巧进了机关密室,还在这里闻到了迷药。 “怎么后宫还有这种地方……”咸毓脑袋晕晕地念叨道。 “这皇宫你不熟之处多的是,你平日里还是莫要闲逛为好。” 接着楚蔽抬眸问道:“你站起来作甚?不是头晕吗?” “是啊……”咸毓晕头转向地朝一个方向走过去,脚步倒还稳着。 楚蔽见她这一行径,连忙也站起身赶了过去:“你当心些!” 她竟然还往方才的洞口跑!真当是晕了脑袋不要命了吗?她难道想凭借一己之力跳下去吗? “是啊就是要当心……所以我就……”咸毓脑袋越来越晕了,她就是趁着自己还没彻底晕了之前,她要把事给做了—— “我要……我要……”咸毓骨碌碌地蹲坐在洞口,嘴上念念叨叨地动作着,“趁现在脑子还没晕……我们快把这窨井盖盖上……不然等会儿晕了我们脚下一踩空掉井里了怎么办……” 楚蔽一听她口中所言,就知她此刻说话已经语无伦次了,他冷声道:“你已晕头了。” 他都有些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了。 咸毓像是在打瞌睡似的,半眯着眼去推动石盖,可是她本来就没多少力气,而且也不得法,眼下越是想要快点盖上,越是推不动丝毫。 她有些急了:“殿下!殿下?换你来吧……你快盖上它……” 楚蔽伸过手来,一边去摸机关一边说道:“我还以为你想跳下去。” “我干嘛跳井里?”咸毓扬声问道,“我傻吗?你又不懂怎么拨打119……我掉进去了都没有消防队来救我!”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16节 楚蔽面色冷了几分,眯着眼看她,问道:“你说的是何人?” “啧……”咸毓已经一屁股坐在洞口旁边的地上了。 她就说他没必要帮她擦凳子吧!反正今天这一套衣裳肯定是要弄脏了的。 咸毓皱着眉,有些烦躁自己还要跟他解释:“119消防队就是……就是……就是那什么吃公家饭的!” 楚蔽不解:“你说什么?” “哎呀,我也说不清呐,”她脑袋都晕了,咸毓喊道,“那个谁!”摆烂的系统,“你帮忙翻译一下!” 楚蔽看着她的脸:“何人?” 系统不情不愿地上线了:【我难道就这么被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 咸毓:“是啊……” 呃,怎么回系统话都回出口了。 楚蔽拧眉:“是什么?” 系统:【检索百科查到了——是叫军巡铺。】 咸毓:“是……军巡铺……” 楚蔽面色不动:“你识得军巡铺的人?” 系统:【半天不到,你怎么一副喝醉酒的样子?】 咸毓回道:“我哪有喝醉!” 楚蔽:“……” 他先盖上了石盖,还不忘提醒道:“我还以为能靠着敞开的洞口散散此室的迷药味,岂料你却愿意关上?” 他打量着她已昏沉的眼色。 “你笨呐!”咸毓瞪了这酷盖一眼,“你别仗着你现在还没醉、人还清醒、走路不偏道,待会儿你也醉了,你不小心踩空掉下去了怎么办?” 摔残了怎么办?! 楚蔽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起身,莫要坐在地上了。 “你我闻到的是迷药,又不是喝酒,怎会醉呢?” 虽也算是异曲同工,但她总不能这般胡说吧。 咸毓一把站了起来,脚步倒还挺稳,但是说的话就有些古怪了:“哼……我当然说的是比喻句了……这是一个类比……你懂吗你?” 楚蔽拉着她坐回了凳子上,说道:“若要怕自己迷晕了走路绊倒,不如就老实坐着吧。” 她此时药性已发,言行都将是真性情的举止,就算他心中早有预料,但也还是有些期待。 “干坐着也不行啊,殿下!”咸毓觉得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我们再找找机关?然后从这个密室里通关……去下个密室!” 楚蔽状似同意了,他站起身来说道:“那我再找找,你且坐着。” “嗯……”咸毓两只手撑着自己的额头,脑袋发晕的只想闭眼一会儿,她确实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了,“那殿下你加油……” 楚蔽不动神色地走到了她的身后,像是在四下寻找,实则一句一句地开始问她话:“对了,你方才为何确信你掉下‘井里’后会有人来救你?” 她在京中人生地不熟的怎会认识旁人? 楚蔽在她身后静静地看着她。 “唔……”咸毓只顾支撑着自己的头,闭着眼随口回道,“谁说我说我有人救来着……我不是说没人回来救我嘛……” 楚蔽一顿,回道:“还有我呢。” “你?”咸毓都晕得想趴在桌子上了,“你不是也闻了迷药吗……” 楚蔽走了过来,以掌接住了她要往下坠的脑袋:“桌案有灰,莫要趴上去。” 他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颌。 “可地上还有灰呢,”咸毓打开了他的胳膊,“都这时候了,你就不要洁癖了!” 说着,她扒拉过来刚才擦过凳子的帕子,胡乱在自己面前的桌案上擦了几下后,彻底地趴了上去。 “……”楚蔽白过来拦她了。 还要被她赶人:“殿下你快找呀!趁现在你还没晕……” 楚蔽垂眸看趴头蒙着脸的人。 她此时说话声调及其软弱,像是一只蔫了的幼兽。说出来的话慢吞吞的,还拖着长音。 他定定地看着她的后脑勺,冷静地问道:”那若我还是找不着出去的机关呢?“ “那我们先去找散发出迷药的来源处!”咸毓思路很清晰,虽然她感觉自己的脑袋已经像是一团浆糊了。 她感觉她现在和酷盖就像是两只蚊子,进了这个房间之后,闻到了房间里的蚊香,迟早要歇菜的感觉。 所以,她说道:“……我们得把蚊香给赶紧灭了。” 楚蔽大致听懂了,不由反问道:“你先前莫不是真闯过何等密室?” 怎会如此清明地抉择出当务之急? 唠这个咸毓就不困了。 她强撑着抬起头来:“嗐,我玩过的也不多,就几个流行的主题……后来就腻了,哪知道今后永远没得玩了……” “玩?”楚蔽不解道。 咸毓感情触动了起来:“何止啊……现在什么都没得玩了,就只能天天锁在一个无聊的地方……” 楚蔽垂眸看着她的脸色:“你不愿入宫?” 先前选秀的事,他自然无意挂心,去岁她等都是被代帝选中的人罢了。 不过,后宫选秀自是如此。怎管身为秀女之人愿不愿意。 咸毓揉了揉眼,抬头看酷盖。 她觉得她并没有到老眼昏花的地步,她甚至瞧出了酷盖眼中的……些许不悦? 选秀的事这都猴年马月的事了。反正不关咸毓的事。 她撑着自己的小脑袋问道:“殿下……你是不是找不到机关……有点泄气呀?” 楚蔽扫了一眼她的面容,淡淡道:“那换你来找。” “好……”咸毓困难地说道:“可是我头好晕……” 楚蔽在一旁扶着桌沿说道:“我也有些晕了。” 咸毓猛然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认真说道:“那殿下你也坐回来吧?” 楚蔽依言行事,而后问道:“那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咸毓低头看了一眼他面前那端还没擦过的桌面,脑袋也胀得跟塞满灰尘似的:“算了……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可能她那薄弱的意志力早就被迷药给消解得一干二净了吧,她现在一点都不想挣扎了。 “你不怕你昏过去后再也醒不过来吗?”楚蔽寒声问道。 咸毓听见了。但她实在不能思考了。 她侧着脑袋枕在自己的胳膊上,趴着看一旁坐得端正的酷盖,软软地问道:“殿下?你脑袋不胀吗?我好胀啊……” 楚蔽却仍旧提醒她:“你莫睡下去。” “不会!”咸毓用力的说道,“因为我发现我睡不着……” 要睡她早就秒睡了。但是闻了这个迷药之后,她竟然不仅脑袋发晕,而且睡也睡不了。 咸毓都忍不住想吐槽了:“这是什么迷药啊……我也是醉了……古古怪怪……”让人没有脑袋似的。 “这不是酒。”楚蔽再次纠正道。 “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咸毓闭上了眼睛,“殿下你听听就好了……” 楚蔽见她闭上了眼睛,在他面前毫无防备的模样。 “你如何了?”他轻声问道。 咸毓哼了一小声:“就是晕啊……不过熬下去应该等会就好了吧?” 楚蔽问道:“那稍后若是药性加重了呢?” 咸毓“唔”了一声,像是没听进去,只顾着说道:“我现在感觉还行……” “是么?”楚蔽幽幽地说道,“我还以为你已不知今夕何夕了。” “才不是呢……”咸毓软软地回道。 虽然她自己以为自己用的是豪迈的回应口气。 楚蔽垂眸,看着布满灰尘的桌面:“那我问你,你是宫里的娘娘还是美人?” 咸毓咯咯笑了一声。 这有什么好难倒她的? 经美人就那几页特写镜头的台词,身下都是群戏背景板。她早就把那几页台词背得滚瓜烂熟了。其它的事她忘得快,自己的角色台词她还是能记得住的吧。 “你笑什么?”楚蔽看着她闭眼的笑颜,重复问道,“你是经美人还是经娘娘?” 咸毓恹恹地睁开眼睛,看着他回道:“我是经美人呀……你笨呐……” “哦?你不会是经娘娘吗?”楚蔽对上她的双眸。 咸毓眨了眨眼。 什么经娘娘?影视城附近还有别的同题材剧组吗? 她怎么可能是经娘娘?不!啥美人啥娘娘她都不要演了!不然也不会倒霉。 趴着的她忽然支起了自己的脑袋,然后用力地晃了起来。 她如此不情愿。 楚蔽一时无言。 没人说话的房间安静了下来。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17节 咸毓闻着空气中越来越浓郁的迷药味道,越来越觉得这个房间的诡异。 她撑着手又站了起来,稳了稳自己的身子后,对一旁的酷盖说道:“殿下……换我来找吧……” “你不是说不找了吗?”楚蔽也闻了不少的迷药了,再能抗的身子也有些被药性掌控住了心神。 “我找蚊香呐……”咸毓脱口而出。 “蚊香?” 这是让人吐露真言的迷药,她此刻所言皆是非虚。 而他也说出了真话:“这不是蚊香。” “我知道,我就是一个比喻啊……”咸毓重复地解释道。 她晃晃悠悠地往四下走去。 楚蔽看着直皱眉,生怕她在何处撞着磕着了。 咸毓晕头转向地找了一通之后未果,泄气地倚在了墙边。 此时她才发现就是连这个房间的墙壁也都是石壁,只不过是简单的修葺过。 她倚在冰凉的石头上,倒是让她发胀的脑袋稍微缓解了一下。 楚蔽走了过去,说道:“你莫要粘着墙,当心磕着了。” “我就不!”咸毓跟从自己的感觉,“我这样舒服……” 她撅起了嘴巴,跟撒娇似的。 楚蔽也不知该如何劝她了,只能说道,“我担忧于你……” 咸毓没反应过来:“你担心我干嘛?” 接着她又一想,说道:“我劝你还是不要担心我,因为……” 她话还没说完——一瞥眼就看见酷盖突然从哪里掏出一把刀了?! 楚蔽在脱口而出的那一刻,就意识到自己的心神也已经被药性左右了。 他起先不过是想听她说些什么,所以也奉陪她一起闻了迷药。 事已至此,她除了胡言乱语几句他略微听不懂的话,到头来他也白白闻了迷药。 咸毓再胀的脑袋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了,她伸出了手,想要快步走过去:“殿下你别想不开啊!” 酷盖竟然一边避开她,一边从刀鞘中抽出了匕首。 咸毓看见那把匕首上有一块大宝石……不过这不是她现在该注意的事,她急着朝酷盖扑了过去:“殿、殿下!” 楚蔽伸手捞住了连走路都不稳的她,沉声道:“你过来作甚?” 她口齿都不清了,还能做得了何事,当心摔着了。 “我过来阻拦你呀!”咸毓扶住了他的胳膊。 “你不是偏喜贴着那墙么?”楚蔽问道。 “你都这样了我怎么还贴得下去!”咸毓急道。 她是真的急了,酷盖当着她的面,突然掏出了匕首,他是怎么想不开了? 楚蔽一只手拉着她就近坐到了床榻边上,待她坐稳之后,他又松了她的手,果然径自握着匕首朝自己的手掌上割了一道。 “啊!”咸毓惊呼道,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她去阻拦已经迟了,“殿下!” “莫慌。”楚蔽眉都不皱一下。 他只不过是想让自己清醒一些罢了。 咸毓哪懂他在想什么。毕竟她觉得贴着冰冷的墙壁就可以稍微清醒一些了。而楚蔽却狠到将自己划伤。 咸毓脑袋又胀心又急:“你干嘛呀?你疼不疼?” “一点都不疼,”楚蔽嘴角扯出了一道淡笑,玩笑道,“你可想也来一刀?” 咸毓的脑袋早就发蒙了。 她本来吓得盯着他冒血的手掌,接着却又听他说不疼。 她抬起头看酷盖的脸色。酷盖的脸色一副“感觉良好”的样子。而他有长得帅,此时正似笑非笑地专注地看着她。 一个长得帅的帅哥在向她卖安利。 ——咸毓点点头。 耳畔忽然传来了轻笑声。 不止一声。而是颇为长的几声轻笑。 咸毓抬眸,看见酷盖半倚着床柱。 这简陋的床榻根本比不上她们后宫的床榻,咸毓记得自己的床榻的四周至少还是上好的帷幔垂挂于顶,而这张破床只有几根寒碜的床柱子。 楚蔽冷笑完,就蓦地伸手去抓她的手。 咸毓被他流着血的手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往后躲:“啊……” “不许骗我。”楚蔽虽不急着捉她,却背靠在床柱上异常散漫地说道。 咸毓觉得他这样子好奇怪,她皱着眉说道:“殿下你受伤了……你快扯一块衣角给自己捂捂!” 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不碍事。”楚蔽不屑地回道,接着他倏地又像是狼一样地盯着她,“你方才说要同我一起的。” “啊我有吗?”咸毓脑袋蒙了。 她知道她不是晕血,但她本来就脑子很晕了,现在又被他这么可怕的操作也吓得更晕了。 他说什么来着?咸毓迷离着眼,满眼都是他冒着血的手掌。 楚蔽盯着她的脸。 她的脸上并未有惶恐之色。 但她方才躲他的手。 她分明点头同意了的! 这迷药是如何的药性,他自然知晓。她还道此刻还是稀松平常之事呢? 连他都已经顾虑起来若是药性再加深下去,他也会失去神志,朝她吐露了真言。 “殿下?”咸毓凑到了酷盖的面前,仔细查看他的神色,“你别吓我啊?难道这迷药有毒吗?这也不像是嗑药了啊……”他为什么要自残? 楚蔽陡然伸出握着匕首的手,一己之力就把住了她一肩的臂膀。 “啊!”咸毓被他吓到了。 她就像是被他老鹰捉小鸡似的当场抓获。 她要往另一边跑,他另一只带着血气的手就正要席卷过来,吓得咸毓直接不敢动了。 “还躲?” 或许是最清醒之人最疯狂。他分明凭借手中的痛意,打消了迷药对自己心神的控制,但此刻他却觉得自己又变得有些亢奋了起来。 楚蔽夺过了她的一只手掌,他满是血色的大手握住了她柔弱无骨的小手。她的手背就贴在了他手心的伤口纸上,他心中有了一丝快慰。 “不许再躲了……”他轻呵了一口气,“经美人,你答应我了的……” 咸毓咬了咬唇,被他这架势彻底整懵了,她欲哭无泪道:“我答应你什么了?” 匕首闪出了一瞬的亮光,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咸毓恍惚着自己的眼神,吞咽着自己的口水:“殿下?你来真的吗?” 吓得她都有些清醒了。 楚蔽微微歪头,寒着一张脸,忽然凑近了过来,手上的大手紧紧地握着她不容她挣脱:“我何事有假过?” 他的气息萦绕在了周身,伴着房间中经久不衰迷药味,咸毓觉得这种气氛怪急了。 她努力清醒着自己发胀的脑袋,奇怪道:“殿下?你的症状怎么跟我不太一样啊?” 她只是脑袋发晕,他怎么变得有自残倾向了? 这迷药难道还分男女体质的吗? “我此刻甚好。”楚蔽轻轻地说道。 接着他像是再诡异地劝说似的,同她道:“你跟着同我一般来一刀便可了……” 咸毓只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但她也不躲了,她现在就想问个明白:“殿下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晕了头了?” 他握着她的手掌好冰凉,咸毓都快要以为他流出来的血也不是太热的温度了。 而他此时呼出来的气息倒是带着一丝热气。 “我没晕,”楚蔽的眼中带着跃跃欲试,“本殿下——清醒着呢……” “是吗?我不信……”咸毓嘴里念叨着经典台词给自己加上心理防护。 他都开始自称本殿下了,肯定是被迷药毒坏了脑袋! 他从来没有同她自称过本殿下,就像她也不会同他自称本美人。 “莫慌……”楚蔽再次安抚道。 可他的语调着实有些诡异了起来,他用拇指拨开她轻握的小拳头,轻轻地说道:“……陪我一起,好么?” 咸毓满脸疑惑:“……殿下……你这是要同我歃血为盟吗?” 作者有话说: 咸毓:我可以拒绝这种联盟仪式感吗?qaq 楚蔽:???你的脑回路在想什么呢? 第90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18节 孟荐松了松自己的肩和手骨, 朝一旁的无姬说道:“瞧,无姬大人,这不就了事了吗?” 眼前的小宫女已然昏睡了过去。 是被孟荐拍晕的。 无姬:“……” 那是你这厮恰好临到了时机。 这小宫女已被遛了大半日,身子早就虚脱了, 此时就算是被人在身后拍晕的, 也好似是自己累晕的, 醒来便也不会有疑。 孟荐接着问道:“那无姬大人眼下要对这宫人如何处置?” 无姬一摊手:“我哪晓得?” 他跑去山池院找陛下,却见不着人。那他也不知下一步该如何处置这个晕过去的宫女了。毕竟关键是经美人的归期是何时还是未知之数呢。 孟荐挠了挠头, 问道:“无姬大人若不禀报万内侍……” 总归都是后宫的一些庶务, 还是禀报万内侍定夺吧? “不必。”无姬表面淡然地摆摆手。 实则心道,他眼下宁愿见陛下都好比见万内侍,万内侍那么唠叨, 尽挑他的错处责备他。 无姬找了些蒙汗药,喂了经美人家的小宫女后, 就将人扛回了咸池殿。 反正他眼下也是会守着咸池殿,那不如先就这般吧,但求经美人快快回来。 可惜事与愿违。 无姬在咸池殿外左等右等,又等了不知多久, 仍然是没等到经美人。 糟糕。无姬觉得自己一桩小事都要办砸了。 他连忙飞身进了咸池殿, 扛走了昏睡中的小宫女, 又来到了禁卫军的巡值房。 孟荐正要下值呢, 就见无姬大人扛着宫女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仿佛对那小宫女形影不离似的。 “无姬大人?” “你今日就守着她吧!”无姬命令道。 他原将小宫女扛回咸池殿,那是以为回来的经美人能替他圆谎罢了。他以为经美人在太阳下山之前总会回去的, 但如今看来又不像了。 因此眼下还是将她运到禁卫军这里, 最坏打算也是醒来告知她在外边宫道上晕倒了。 孟荐不解:“……是。” 无姬转身要走。走了一步他又停了下来, 再次嘱咐道:“若她醒了之后想走, 你也想法子将她留住。” “是。”孟荐觉得此事倒不像是难事。 倒时候他再拍晕她就是了! “……”无姬看了看孟荐的反应。 算了,反正不是他动的手。 要是之后小宫女起疑了,那她找孟荐去呗。反正只要她不知起因于陛下就够了。 无姬又重新赶去了暗狱。 到了底下,他直奔着要找陛下。 却被几个墨衣人拦了下来。 无姬急道:“几位阿兄,我又不是外人,我找陛下有事禀报!” 墨衣人却回道:“陛下又未宣你。” 无姬问道:“这是怎地了?陛下不是带着经美人下来了吗?怎就不能见人了?” 墨衣人提醒道:“正是如此,眼下不大方便。” 无姬不懂:“怎就不方便了?难不成经美人正在侍寝?你说话呀!” 墨衣人几个相视一眼,其中一人说道:“原先两仪殿传万内侍的话,说你小子在宫外学坏了,没想到还真是……” “我哪有?!万内侍为何到处同人说我的不是……”无姬觉得委屈,接着他又一顿,“诶?万内侍派人来暗狱传过话?!” 万内侍不是最见不得陛下来暗狱吗?而前不久万内侍竟然都已经急得联络暗狱之人了! 那倘若被万内侍知晓今日陛下不仅下暗狱,而且还带着经美人下暗狱,那万内侍岂不是越发担忧了。 无姬也越发着急了。他一定要在万内侍知晓今日之事之前,劝陛下他们出来! 于是他焦急地问道:“几位阿兄啊,你们就行行好吧?就算不让我见陛下,你们也透露几句陛下眼下如何了?” 看前头他们反应,也不像是经美人在侍寝?那还有何事拦着他不许面见陛下? 暗狱中关卡构造大家都知,实则每间房都是有可以窥听的天窗。 就算是陛下做事不让人靠近,但个别守卫多少能听得到几句。 无姬软磨硬泡,非要他们几个吐露几句。 墨衣人被这臭小子闹烦了,沉着脸说道:“那我只说一句?你可要当心听着。” 无姬连连应是。 墨衣人凑过来,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陛下在同经美人——歃血为盟。” 无姬:“?” 墨衣人直起身子来,拍拍这小弟的肩:“所以你这小子就莫要往那等子事想了,”墨衣人老成般的口气,“哎,我也知你这年岁的儿郎难免如此,噫吁——谁无你这般年岁过呢,你说是吧?” 无姬:“???” ……歃血为盟? ……就这? * 歃血为盟? 楚蔽手中的动作一顿,凝视上她的眼。 咸毓被他看得发毛:“殿下?” “嗯?” 他轻轻地应了一声,竟然还带着一丝的缱绻,如果没有他的匕首已经慢慢地靠近她的手的话。 不带这么玩的啊…… 这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他扮演男护士。 咸毓试图抽走自己的手:“你有话好好说啊殿下……” “嘶!”他竟然轻呼了一声,装模作样地说道,“你挠到我的伤口了。” 他此刻更加清醒了。 “我不是故意的啊……”咸毓不敢动了,只能问道,“殿下你先松手,你先止止血吧?” “不了,”楚蔽轻飘飘地决定道,“稍后你与我一起?” 咸毓就信了他这张脸的邪。而他现在古怪地很,分明如往常一样冷静的脸色,可为什么咸毓在他眼中仿佛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疯狂? 咸毓开始讨价还价:“非、非要一起吗?” 她一缩再缩,楚蔽的手中自然是感受到了。 他耐心告急,臂膀使力往后一扯,就拉着她差点栽到他的怀里。 咸毓手忙脚乱的,她还记得他是个伤员,她不敢乱按到哪里、要是又蹭到他的伤口了怎么办。 可就因他的有意拉扯和她的有意闪避,导致两手相连的二人失了在榻边的平衡,咸毓一个不稳,差点扑到床柱上——千钧一发间被楚蔽的手拦住了她的额头。 “你当心些。”耳畔是他凉凉的声音。 咸毓感觉她的额头也凉凉的! 那是他手掌心的血水! 她知道自己的额头沾上他的血水了,她连忙闭上眼睛用袖子快速擦了一把。 却听见酷盖的声音变得愈发的冰凉了:“你不喜我的血?” “我又不是吸血鬼!”咸毓觉得他现在有些不饶人似的难缠。 楚蔽垂眸轻笑了一声:“吸血鬼?倒是个好名号……” 说着他又伸出了自己的手,盯着她道:“你要吸吗?” 接着另一只拿着匕首的手也伸了过来,朝她的脑后环绕了过去。 “我吸什么吸啊?”咸毓拉长了自己的嘴角,“殿、殿下你先将匕首拿开……” 楚蔽握着匕首的手抚上了她的后脑勺,像是在安慰她似的,一下又一下的缓缓抚摸:“你在害怕什么?” “我在害怕你邀请我跟你歃血为盟啊……”咸毓脑袋胀死了。 他虽然能既握着匕首还能空出半只手来摸她的顺毛,但是他手中的匕首柄正也一下一下的剐蹭着她的后脑壳,他不知道、她可是感受分明! 不带这么按摩的…… 他忽然又轻笑了一声,淡淡说道:“那用牲畜的血便是了。你我不是牲畜,嗯?”他问道。 “是啊是啊,我们不是。”咸毓抬起双眸,看着近在咫尺的酷盖,“殿下,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你说出来呀。” 楚蔽对着她姣好的面容,回道:“我不悦于你不与我一同……”他闭上了眼睛,认真地说道,“就轻轻一刀,你尝尝?” 他长长的睫毛微不可见的一颤,像是点到即止的动静。 他说话的语调也是异常地温柔,如果忽略他话中邀请的是何事的话。 咸毓点明道:“这尝的又不是菜……殿下……我这是人肉啊!” 什么鬼的“尝尝”! 虽然她知道他的意思。 楚蔽仍然闭着眼睛,只顾确定无疑地应道:“我知晓的,你从未吃过人肉。”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19节 “……”这不废话。 这回轮到咸毓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了。 她也不顾他一只手的血、一只手的匕首了,她急得抓住了他的衣袖问道:“殿下,你睁开眼睛,你是昏了头了吗?” “我清醒着。”他紧接着她的话音,一字一顿的,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墨黑的眼睛像是无尽的深渊:“我很清醒,我甚至能清醒地杀人……你若不也试试这般?就轻轻地划一刀……你就好受多了,你就可以……” 就可以再次伪装出所有的模样,藏匿住所有的真心。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杀过人了,”咸毓觉得他是不是有什么杀人阴影后遗症?可她也不是什么专家,她敷衍道,“知道了你很厉害,你就别吹了。” “我厉害?”楚蔽微凉的手拂过她的脸颊。 她一面的脸颊都染上了他的血色。粉扑扑的小脸,半张脸都染上了嫣红之色。鲜嫩又灿烂,鲜活又恍然。 而屋里的迷药又如此之浓,使他忍不住地想问:“你真觉得我厉害?” “……”咸毓道,“你现在疯得有点厉害。” 她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他的额头冰冰凉凉的,不像是发烧之类的呀?所以肯定是这里诡异的迷药导致的,看来他和她果然又不一样的中招反应,所以接下来该怎么? 咸毓伸手擦了擦自己脸颊,耐心说道:“殿下我们下去吧?不闯这个密室了。” 如果不来这里她和他也不会双双中招。 眼见得接下来好像要更糟糕了,他们还是赶紧撤了吧。 “你想去哪?”楚蔽跟着问她。 咸毓老实回道:“就沿路返回吧?” “你识得此处的路径吗?”楚蔽问她。 咸毓想也不想地回道:“我不知,难道你知啊?”总之就先试试再说。 “我……”当然知晓。 楚蔽咬牙忍住了。 没想到这一招迷药最后遇险的反倒是怀有秘密的他? 他再次伸手去捉她。 咸毓躲也躲不及地叫了一声:“殿下你不要胡闹!” “我胡闹?”楚蔽失笑的一瞬间又接着冷下了脸来,他的脸色越来越冷,“你都不知我姓甚名谁!你便同我交好——你说谁胡闹?” “谁说我不知你姓甚名谁了?”咸毓往后仰躲,“我知道你姓楚啊——啊!” 她忘了此时她的身后是床榻边缘外,她一倒仰,她整个人就势往床榻外倒摔下去了! 楚蔽连忙伸手去拉她,但因为心急,他手上的力道没收住,猛地使出来的力道直接将她拽回来了还不止,使她又顺势纵扑进了床榻里,他以身挡势,后背直接砸向了里头的床柱。 “咔嚓”一声…… 作者有话说: 老床柱子:滴,今日退休卡~ 无姬:陛下那宫女拍晕后该怎么办? 蔽咸:我们也正晕着呢…… —— 第91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墨衣人转身结伴要走, 无姬急得跟了上去。 “几位阿兄!”他快步跟在一旁,“我这话还未问玩呢……” 墨衣人听了倒也没有不耐,其中一人说道:“那我去厨子那温壶酒,再拿几碟小菜来。” 无姬愣道:“都到眼下这时……” “这时节怎地了?”另一个墨衣人说道, “陛下招待嫔妃, 我等可不得面面俱到候着。这时节虽已转热, 但地下难免荫凉,那经美人如若喝不得凉的, 那厨子还不得备着温酒。只不过眼下兴许经美人不急于吃食了。” “诶不是……”无姬纳闷道, “谁说这时节的吃食了……” 他想说都这时候了,陛下和经美人再不出来也不是事啊。 拿酒回来的墨衣人笑道:“你这小子,一阵子未见, 变化颇大呵。” 另一个点头道:“哥几个眼下难得有闲,那就勉为其难陪你聊聊吧。” “……”无姬并无此意, 可他们却一副盛情难却的样子。 ……他分明是来找陛下的,并未说是要同他们闲聊啊。 无姬在往常也偶尔同暗狱下的墨衣人打交道,照他看来,这些阿兄们就是在地底下呆腻了, 再少言寡语性子的人, 久而久之也难免觉得闲闷, 若是原本就不怎喜静的人, 那就更不必说了, 迟早会憋坏了。 可虽说是办凶神恶煞差事之人,但众人平日里都以“文雅”自居, 从不朝关在暗狱中的人撒气, 而是一个个都成了话唠, 但凡像无姬之类的偶尔来暗狱交接时, 十有叭九都会被拖拉着好一会儿,眼睁睁看着这些墨衣人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 好似在证明自己虽远离了地上的人事,但也绝甘于落下市井中每一段传闻。也不知每回是如何费力打听来的。 无姬认栽地被他们拉进了人群中央的位置上。 一个墨衣人一边给各自倒酒,一边问道:“喂,听说你小子前阵子去宫外好生快活了一番?” “……” 要是在这之前,无姬还挺有兴致同人聊自己在宫外的见闻的。 但此刻他一颗心悬而未决,哪有精力分享,只是替自己解释了一句:“不是我,我并未……” “嗐你这小子不承认了?” “哈哈哈害什么臊!” “哈哈哈哈哈无姬还小,闹个大红脸倒也不意外。” “……” 无姬悔了,他在一开始就不该非拉着他们问话。 可几位阿兄难得笑呵呵的脸色,他也不想执意扫兴, 眼下是暗狱中庭里的一处小堂,不仅与各个出入口相同,而且也通向了各个牢房石室。 昏暗的灯烛光影中,几个人倒是在这阴暗的地下和乐融融的。 无姬有意扯开话题,问道:“那个钟老如何了?” “撤回来继续关着了呗。”墨衣人说道。 无姬当然知道了。他不过是想借由话题再将问话引回到陛下何时出来罢了。 可墨衣人直来直往道:“你瞧我们此处,巧夺天空的石壁,鬼斧神工的机关,他一把老骨头了,哪有本事逃脱升天?” 无姬:“我并不担心他……” “那他也是老人一个了,还有谁会惦记他?从而专程来营救于他?”墨衣人满不在乎道,“你这小子就莫要担心我等的差事了。” 无姬:“我哪有……” “哎,不过也不是没有道理,”另一个墨衣人插嘴道,“你我还是莫要掉以轻心,那老头事关重要,不然陛下也不会留着他的性命,还真不好说会不会有人也在寻他。” “是啊,”一旁的墨衣人也应和道,“确实如此。” 接着哥几个就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各自言道自己的见地。 “……”无姬一个话也不少的人竟然都插不上嘴来。 可见这几位言谈之话密。 墨衣人们嘴巴虽一直未停,但也一直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见说到不管无姬的事后这小子插不上嘴来,便各自心有灵犀地将话题又抛回了。 一个墨衣人先感叹了一句:“无姬也是长大了。” 无姬:“?” 为何突然这般说? “还是你小子命好,更得陛下的喜爱,平日里办差事都来去自由。哪像我们,我们若是要一直干下去,那就一辈子在这地底下了。”老哥闷了一口酒,“有时就想呐,到底是我们在守着犯人,还是我们才是那个坐监之人?” 无姬见几位阿兄惆怅发言,便端起酒杯来好心安慰道:“阿兄们若是想走也可呀,陛下又不是强留你我效力一辈子。” “就知你小子嘴嘴甜。”墨衣人毫不在意地说道。 另一个也打趣道:“他那是耍滑头的功夫。” 大家实则并未真的有何惆怅,只不过随便唠嗑罢了。毕竟,一个墨衣人说道:“我要是走了,再上哪找这等好差事去?上去之后哪个差事不是朝不保夕水深火热的?要我说还是这地底下的好。” “可不是嘛,在暗狱当差,日子过得安稳,一时用度都不用愁,花销甚少,我有时醉酒,恍然间都觉得自己就是在后宫当差似的。”另一墨衣人打趣说道。 “哈哈哈我也正是如此这般感慨!哎,只不过就是娶妻生子之事得往后放放了,毕竟我这等差事干着,也不像是个良人,哪家娘子能看上我哟?”又一墨衣人转而说道。 “……”无姬仍然不用接嘴 看来眼下只要听着他们说下去好了。 他破罐破摔地拿起自己案前的酒杯,也小酌了起来。 “呦呵,你这厮竟然还想着等哪家姑娘瞧上你?你不看看你都多大的年纪了?皮糙肉厚满身是伤!衣裳一脱,哪个小娘子瞧了不得吓一跳,见着你了跑还来不及呢!你就算是俸禄不少,也不见得能娶得上呢。” “喂,你说我时能不能照照镜子瞧瞧自己?你长得凶神恶煞的,衣裳不脱就能吓跑所有小娘子了!再说了,身上有疤又怎地了?且看我的本事再说!” 无姬抿了一口酒。 这边阿兄们着实嘴碎,说着说着倒也精彩纷呈了起来。 这时,他的肩膀突然被一位墨衣人拍了两下:“无姬长大了,那这等子事就不避讳你了。” 无姬:“我……” 这跟他长未长大有何干系? 他就算未长大就听不得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20节 “诶,我实话实说,我就已经规划好了。等再过几年,陛下皇位永固后,我就退隐了,找一处偏远的乡野,娶妻生子,买上几亩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当个普通的百姓,至少能见见每日的日光。” “我懂你啊,小老弟,我亦是这般想的。我还是想要一房妻儿的。外头那些狗官追逐功名利禄,他们可真贪心呐,三妻四妾还不够,非要再养上几院子外室!我就体会不了了。再说了,小娘子再妙,一个个搂得过来吗?” 无姬差点呛着酒:“咳咳咳……” “哎你小子真当还会害臊呢?”一旁的墨衣人搂住他的肩,过来同他碰杯,“这女子之妙,你这小子应当是知晓了吧。” 他都不给无姬回话的时间,接着又畅谈了起来。 “有个茶余饭后的故事想必诸位都听过吧?从前有个穷书生,日日夜夜只知瞧书写字,一心求取功名,孰料名落孙山,他悲怒宿醉几宿仍难以释怀……直到,他阿娘说先给他娶一房媳妇再说——等到洞房头一夜过后,那书生就起来将那满屋子的书册全扔了!疯疯癫癫骂骂咧咧道,什么书中自有颜如玉?统统都是骗人的!”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几个聚在一起的墨衣人都哄堂大笑了起来。 “……”无姬噎了噎。 罪过罪过,他竟然听懂了。 可无姬眼下不敢跟着阿兄们一道混不吝了。 他上有耳提面命总怀疑他学坏了的万内侍,下有他想起了前不久交好的书生严颢,而那厮也并未像眼下夸大其词中的落榜书生一般。 “是啊,我亦是甚想我早年的相好。” “也对,我就是因这事,也会想着不干一辈子的差事。” “哎?哥几个如果归隐了,哪日出去找几处聚聚?” “呵,这事如今得问无姬了吧哈哈哈!” 被点到名的无姬实在坐不住了,他站了起来,随口说道:“时候也差不多了,几位阿兄,我要不先走了?” 什么问他问他的,他分明才是过来问话的人。 眼见得再待下去也不是他的来意了。他再候不着陛下的回应,迟早会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你这么着急走作甚?”墨衣人不解地问道,“你不是等着陛下出来吗?” “是啊,我正是等着陛下出来吩咐我,”无姬无奈道,“可陛下一时半会儿不出来,恐怕我是要得罪相思殿的主子了。” 他前头骗经美人的小宫女说经美人被相思殿的高婕妤请走了、又在那小宫女跑去相思殿寻人的门口骗她又原路折回。需知此事前后,相思殿可是全然不知呐! 他本以为等着经美人早些回去后,此事便能揭过了。可岂料陛下和经美人的归期遥遥无望,他眼下就担心起了那个晕迷了的小宫女,若是醒来后孟荐拦不住,她再跑去了相思殿找人对峙——他虽然死遁了——但他还不就到头来露馅了吗? 从始至终不过是为了防一个近身的小宫女罢了,无姬不想将事情办砸。那宫女必不能知道经美人暗中与陛下有来往,但无姬先前也瞧出来了,经美人对自己的宫女颇为疼爱,而他们也不能对外打草惊蛇,因此眼下无姬竟然落到了这种被动的境地。 “不行,”想到这儿,无姬说着便要动身了,“我还是去一趟相思殿。” 先去打量一番相思殿的风声,让他心里有个底。 不到万不得已的一刻,他肯定能办好今日的差事的。 “相思殿?”墨衣人不解,随口问道,“那今日陛下带来的嫔妃不同于相思殿吗?” 他们哥几个管辖的是暗狱,实则对后宫不甚关注。 无姬应道:“是两个殿的。” 一直在底下的墨衣人们不明就里:“……那陛下可真厉害。” “……”无姬无言以对。 怎又绕回去了。 算了,他绕过几个阿兄的挽留,急着往相思殿方向奔去了。 拦不住一个经美人的贴身宫女,他就转而想着在相思殿动些手脚试试。 但等他认真打探起相思殿之后,见了里头的阵仗也是吃了一惊。 * 从观云殿出去后,甄才人果然在一条宫道的尽头见着了等着她的杜婕妤。 杜婕妤脸上一如既往的和善笑意,走到她跟前说道:“甄妹妹,你我顺道,一同走回去吧?” 甄才人倒想拒绝,但凝阴阁的确同相思殿顺道。 当一个不愿多交际的清冷之人撞上了一个出了名的和善之人,不仅碰不出火花,而且一路上多多少少还是不大合拍。 虽然这已是杜婕妤有意配合着甄才人了。 两人走远了之后,等到了观云殿西向并齐的凝云阁门口,路过空荡荡的大门后,杜婕妤才开口道:“甄妹妹方才吃得可好?” “我吃饱了。”甄才人淡淡回道。 她身后侧的小惜诧异地抬眸悄悄瞥了一眼。 她家才人自然是没有吃饱。毕竟众人的确只动了几下筷子罢了。 而甄才人如此之说,便看来是不喜同杜婕妤深交了。 甄才人自是心中也正有此所想。 这杜婕妤如此开口,她得防她下一句是邀她一同补上半顿。而她无意于此,那就趁早间接回绝掉了。 而甄才人眼下注意的实则是另一点。她不动神色地垂眸看着二人的脚步。 自打选秀以来,众人皆知杜婕妤为人和善。 可今日这一遭,甄才人却似乎瞧出了杜婕妤的新面貌。 就好比眼下,杜婕妤是等到二人走得离观云殿远了,在空着的的凝云阁前她才开口……甄才人觉得,比起“和善”一词,她更觉得这杜婕妤的行事作风更可谓是“滴水不漏”。 因为滴水不漏,才像是挑不出错来的和善。 这种人甄才人实则无意相交。 杜婕妤不像是太子妃亦或是裴順仪这般,就算不亲自出马,也是有姐妹愿意与之交好。而这个杜婕妤乃是次次主动与人交好。 在甄才人看来,杜婕妤今日能与这人交好、明日便又能与那人交好,总归就是她与何人都交好、何人都不会撂下她的面子,最后她倒是能够安枕无忧了。 因此甄才人觉得,反正也不缺她自己一个。 而她为何要同他人一道,一窝蜂似的做派? 她宁愿就不打交道了。 二人一路往西,到了金水河畔。 其间杜婕妤三番五次的找话题同甄才人热络。 甄才人都不咸不淡地简单应付了几句罢了。 穿过金水河,放眼望去,远处便是承香殿了。 甄才人一直对耳旁和善的语调没多少的反应。 这时她冷不丁地开口问杜婕妤道:“方才不还有朱宝林吗?杜婕妤怎不也等等她?” 杜婕妤丝毫不愣,她寻常一般的口气笑着回道:“我瞧着经美人的宫女过去她身旁了,想必是经美人同她一道了。” “是么,”甄才人面无波动地随口说道,“那经美人今日并未上门观云殿吧?” 杜婕妤和善地笑道:“那经妹妹呀,也是同甄才人你有些相似之处,都不大爱出门。但实则经妹妹我最熟了,她也是个可人儿,跟我家中软乎乎的小妹似的……” “软?”,甄才人却说道,“我瞧着她像是个心硬之人。” 上回她硬着头皮同那人打交道。她好言相劝,那人也未曾松动过。 杜婕妤:“……” 经美人是软是硬先另说,可这甄才人说的话可是光明正大的硬。 此时两人也快要走到相思殿了,甄才人停下了脚步,同一旁的杜婕妤说道:“有幸同杜婕妤一路作伴,杜婕妤也早些回去吧。” 杜婕妤笑着回道:“相思殿离凝阴阁甚近,他日我也多来相思殿喝喝茶?” 甄才人颔首:“想必我们这处的高婕妤和武宝林也自当欢迎。” 杜婕妤找那二人去便可了。甄才人反倒是不在意。 甄才人心道,若是杜婕妤常来逛还好呢,兴许能吸走那武宝林的精力,省得她关上门之后又上蹿下跳的找她是非。 但实则杜婕妤心中也是有所想的。 凝阴阁离相思殿很近,近日来相思殿里的风波她凝阴阁实则多少有些耳闻。 她正是想获知更多的实情,所以想同相思殿中人更近一步。 甄才人不管杜婕妤是如何的想左右逢源,活跃在后宫之中。 今日出门一趟她浑身厌倦,朝杜婕妤道别之后,就转身回了相思殿。 可当进了相思殿后,主仆二人就觉察出了一丝不寻常来。 ……此时的相思殿颇为安宁。 反倒是安宁,对于如今的相思殿来说不太像话。 甄才人记得自己在午前走出相思殿有多不容易,那武宝林派人拦着她的架势,就仿佛像她是个被武宝林关在相思殿里的犯人似的、不被允许出门。 之后若不是她同武宝林硬碰硬,又派人去寻出了门的高婕妤回来,高婕妤出面从中斡旋,她才好不容易“逃了出来”。 因此,甄才人以为,等到她从观云殿回来后,等着她的是那武宝林依旧蛮横无理的愤怒反击,对方肯定不会让回来后的她能一时好过的。 可没想到她带着小惜进了相思殿之后,相思殿里可谓是“阒然寂静”,除了洒扫和往来办事的宫人,剩下两个殿一眼望过去,都像是空无一人般的安宁。甚至连几个洒扫的,都仿佛像是自扫门前雪似的,既老实又宛如无力似的不敢有所少大动作。 进了大门没多久的二人脚步一顿。 “才人?”小惜贴心地凑上前来问道,“这是怎么了?” 甄才人收回自己的目光:“莫管了。” 安宁一刻不正是好事么。 说着她便动身往自己偏殿走去了。 直到回了自己的偏殿,都没有什么人事来寻甄才人。 小惜先忍不住了,她在一旁说道:“才人,要不奴婢出去浅浅打听一番?”为何那武宝林和高婕妤一点儿动静都无了? 甄才人点点头。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21节 过了片刻,小惜小跑了进来。 “才人!” 她跑到甄才人身旁,细心警惕地慢慢开口禀报道:“才人不知,等才人出了相思殿后,那武宝林竟与高婕妤撕破脸皮了!” 甄才人闻言皱眉疑惑道:“何至于此?” 怎就两个平日里好得很的人,不到半日便吵翻天了? “还不是那个武宝林!”小惜说道,“听说她气急了,怪高婕妤偏心,放才人你出门。” “我出不出门还容不得她来指手画脚。”甄才人不悦道。 “是啊,”小惜连忙应承道,“那高婕妤也是这个意思,她道她随才人自愿出入,可那武宝林不依了,怪罪高婕妤同才人一道沆瀣一气!” 甄才人就算只是听了几句转述,都快要被气笑了。 她冷若冰霜的脸颊动了动,忍了下来,心道与之一般见识也是浪费力气。 于是她转而随口说道:“小惜你倒还会说’沆瀣一气‘?你不是不识得多少字吗?” “奴婢都是听洒扫的说的。”小惜笑着回道,“再说了,才人,奴婢不识字不妨碍奴婢能说会道呀——才人莫怕,那武宝林若是稍后又找上门来,奴婢保护才人!” 甄才人像是又想起了自己前头的那个贴身宫女了,她轻声叹了一口气,冷冷地说道:“我才不跟她一般见识。” 她望了望窗外的天色,接着说道:“她都伤着腰了,难不成还夙夜未眠的来找我麻烦?” 小惜煞有其事地回道:“才人不知,今日午时,那武宝林被人扶着都要去高婕妤殿里打砸呢!好生蛮横!” 甄才人看了一眼小惜,对她的大胆评断不加阻止。接着说道:“那高婕妤有何作想?可不得失望么。” “才人猜得真准,那高婕妤当下就哭了,”小惜回道,“听说事后还止不住哭泣,因此双方消停之后,各自关门谢客,相思殿格外的宁静。” “又哭了?”甄才人端起了茶盏,垂眸深思了片刻,最后道了一句,“倒也挺好。” 说罢便娴静地喝起了茶来。 小惜见这话就此尽了,也在一旁不再多言。 …… 无姬好不容易打探了相思殿今日的所闻,顿觉不妙。 他从不是个杞人忧天之人,但他左思右想,最后决定认命,他回去找万内侍主动袒露了。 等万良听了无姬所言之后,他眉间果然又皱起了深深的一道缝。 满脸愁绪地一时未有说话。 “……” 无姬是真的怕了,他老老实实地在下首候着,小心翼翼地说道:“是属下胡闹!是属下胡来!” 他先替万内侍骂了。 可无姬抬头一看,见万内侍仍旧是愁眉不展。 无姬心下一惊,急着问道:“万内侍……可是何处有什么大岔子?” 今日这么多方,他实在分辨不请哪一方会出大岔子了。 这时,万良终于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像是吐尽了浓厚的愁绪。 无姬瞧着越发心慌了。 他瞪大了自己迷茫的眼睛:“万……” “你莫喊了,”万良忽然打断道,“我又不是聋了。” 无姬一惊。 原先这种话更像是他才会在调皮时同万内侍说的。 万良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他一只手搁在一旁的案几上,缓缓开口道:“事已至此,再急也晚了。” “是啊是啊!是这个理。”无姬连忙应和道。 虽然他不知万内侍说的是哪个急事。 虽然他急的小事应该不是万内侍急的事。 万良抬起疲惫的双眼来,接着问道:“陛下带着经美人一同下去了?” 无姬立刻打起精神来,知无不言地回道:“是的,万内侍,起先是那钟老同属下说了此事,接着属下也下去求证了此事。而暗狱中的阿兄们起先说陛下只是带经美人简单逛逛,而后又同属下说陛下要同经美人歃血为盟!” 万良像是呛出了一口气似的:“……歃’血‘为盟?” 无姬踌躇地不敢接话了。 往常他口无遮拦的时候肯定是将自己觉得陛下只是带经美人去特殊之处宠幸一番的猜想脱口而出了。 但眼下无姬也知,万内侍嫌他说的那等子话粗鄙,而看来万内侍的反应也不像是他的猜想。 万良斜眼看向这个年少无知的臭小子,慢慢说道:“还能如何呢?你说,”他也像是放弃了什么似的,就这么问道,“都见血了,还能如何呢?” 这幅样子把无姬吓得,他都要觉得天都要塌了:“会会会如何?万内侍莫要吓我呀……怎、怎么了,我们这是要为经美人备好棺材了吗?” 作者有话说: 咸毓:棺材?石壁?我知道了!殿下你们是古墓派哒! 楚蔽:你想下章双修你直说啊(雾 咸毓:??臭流氓! 第92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毓撞了楚蔽满怀。 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 咸毓都已经认命了,因为她也记得酷盖的一只手可是拿着一把匕首的,所以她被他拉过去撞成一团,两个人要是没留意躲闪, 她扑到他的匕首上……那可不是悲剧了嘛。 不过闭着眼的咸毓感受到自己并没有被戳中。 她立即睁开了眼睛。 只见酷盖高举着握着匕首的那只手, 一点都没有伤到她。 “殿下?”咸毓三下五除二地摁着他的胸膛想要爬起来。 “别动!”他乍然打断道。 “啊怎么了?”咸毓吓了一跳, 鹌鹑似的又窝住了身子,问道, “殿下你身子受伤了吗?” 那她可是罪过了。 “我无碍, ”楚蔽冷静地沉声道,“是后头的床柱‘受伤’了。” 咸毓惊讶的抬起头来:“殿下!” 她看先面前的酷盖—— “你竟然是会比喻句的耶!” 楚蔽:“……你当我是……” 他手心流淌着血,歪着头去瞧她的眉眼。 咸毓见了他这幅模样, 赶忙再次要从背靠着床柱的他的怀中爬起来。 “说好了别动。”楚蔽带着血的手毫不犹豫地摁住了她的肩。 咸毓不懂:“我先起来再说。” “再动床柱要断了。”楚蔽淡淡提醒道。 咸毓吃惊,她紧张地努力仰着头, 试图查望他身后的床柱子。 于是楚蔽就见着了她檀口微张,她颀长又脆弱的脖颈正对着他的眼帘。 他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忍不住伸手去摸。 咸毓感受到自己的脖子一凉,反应了过来, 垂眼一看。 她急道:“殿下, 你还以为你在画画呢?!” 楚蔽用自己的血色涂抹在她白皙的脖颈上。一道又一道, 像是羽毛一样轻轻刮过。 红白相称, 在昏黄的烛光中仍旧夺目多姿。 而后他两指轻按她的动脉, 语调绸缪般地轻声道:“就在此处……会喷涌出热流……” “哼哼,”咸毓轻哼了两声。 她试图晃了晃自己的脑袋, 发现避不了他的手指, 于是只顾着回道:“你吓不到我。” “嗯。”楚蔽如今也知晓了。 咸毓感觉自己本来干干净净的人都要被他的血手画花了。 手上也是, 额头也是, 半张脸也是,现在连她光溜溜的脖子都没放过。 她要是照照镜子,就可以看到她满脸都是他的血的样子。 于是咸毓点评道:“你还是有点艺术天赋在的,殿下,之前你那木工手艺,现在你这涂鸦天赋。” “你喜欢这般的我?”他突然问道。 “啊?”咸毓一愣,“我就夸夸你的才艺啊,也是吧?” “那眼下就这般继续吧?”楚蔽看着她的脸,温和地说道。 可咸毓也不会忽视他话里的奇葩提议。 她无奈道:“我又不是人体画板!殿下?你怎么像是个恐怖片电锯惊魂似的了?” “那是何物?”楚蔽追问道。 他看着自己怀里的她的脸,说起的话来仿佛是在闲话家常。 “就是……”这是咸毓突然有了一个脑洞,“殿下,你不会是有什么‘屠夫情节’吧?”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22节 她说着想要爬起身来。 “别动。”楚蔽又说道。 咸毓又被他继续摁趴着。 她不解道:“殿下。我们一直僵持着会腰酸的,这床柱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折了?” “折了不就塌了,头顶掉下来砸到你我该如何是好?”楚蔽回她道。 咸毓被他绕迷糊了。 不能被砸到,所以他两千万别动,因为他两动了之后会折了。 可是,他们不动的话床柱子就不会折,然后难道他两就这么一直不动了吗? “你听,”他忽然转而说道,“有什么声音?” 咸毓:“有什么声音?” 她好吃懒做睡觉时都不会被小小的声音吵醒,何况是现在。 她脑袋胀胀的,觉得自己再闻那蚊香啊不迷药下去,她顶多也只会听到耳鸣的嗡嗡声。 咸毓又认真地听了听,一无所获:“什么声音啊殿下?” 不要这么瘆得慌。 楚蔽却听到了很多的声音。 或许是他耳力过人。 亦或许是掺着了他吸入迷药所导致的莫名的敏锐。 他依稀听见了暗狱中当差之人的几个闲谈中的字眼。 而他捕获到最为响亮的,当然是她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有力而又脆弱,脆弱而又有力。 “你还活着。”他说道。 咸毓:“?” “算是吧。”她潇洒地回道。 “你还没死。”他又说道。 咸毓:“?” 她脑补了一下,猜测地问道:“殿下,你不会是有什么杀人上瘾症吗?” 楚蔽定定地看着她单纯的双眸,不置可否般地回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而也只有他知道,此时他是花费了多大的定力,才将自己控制在回复她似是而非的答复上。 需知这房中的迷药只会越来越浓,越来越浓,他一直同她一道吸入,他又还能再支撑多久呢? “那你转行吧,”咸毓爽快的提议道,“你去做屠夫,天天杀荤菜,保证你杀到一定时日之后,你肯定厌倦了——就好比你去应聘开封菜兼职,你天天在后厨制作,干上一段时间后,开封菜再好吃你也一点儿都不想吃了的!” 楚蔽皱眉道:“开封菜是什么菜系?你喜欢吃开封菜?” 咸毓一噎:“……啊你们现在还没有呢。” 洋西餐,洋西餐哈……真不行回头我们自己diy? 奇怪?她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么多? 楚蔽垂眸:“回头我命人去寻寻这菜系的厨子,做给你吃?” 咸毓一愣:含糊道:“……啊随便吧都行你看着办吧。” 他瞎扯犊子呢? 楚蔽带着伤的那只手又抚上了她一侧的额头。 他的拇指轻轻拨弄她的发根。 而他此刻的心中难得十分宁静。 咸毓却被她挠得有些痒,她再次试探地提议道:“殿下你好些了吗?你这伤口还是要包扎一下的吧?” “嗯。”他应了一声。 他答应了?他答应了! 咸毓眼中雀跃了起来,连忙问道:“那殿下我们接下来怎么做?要不试着慢慢爬起来?我的腰都僵着了,我们试试小心点,床顶应该不会塌方的吧?” “也可,”楚蔽说道,接着他像是恢复了寻常模样的脸色,淡声说道,“我与你慢慢起来?” “好呀好呀。”咸毓迫不及待。 两个人缓缓地行动了起来。 咸毓其实一直感受到酷盖的浑身都很僵硬,她以为他是尴尬,实则楚蔽一直在强行让自己保持清醒的头脑,浑身紧绷着不让自己被迷药混淆真言假语。 等两人直起了身后,咸毓紧张地看向他身后的床柱子,幸好没有折断——他们成功了! 咸毓兴奋地往后挪动自己,然后说道:“殿下,接下来就是你包扎伤口了。” “嗯。”楚蔽伸出自己的手,一把扯过了她的手,将妄想往后挪过去的她拉住。 咸毓始料不及,没来得及逃,被他抓着自己的爪子后,急着问道:“殿下你?” “嘘……”他忽然幽幽地说道,“你可知此处是何地?” 咸毓摇着头:“我觉得像是民工房……我瞎猜的……” “非也,”他淡淡说道,“此处实则是一间牢房。” 咸毓听了之后一点儿都不意外,她只觉得:“殿下你也是瞎猜的。” 先别说了好吗?这位大哥,你先放下我的爪子,然后给自己包扎伤口啊! 楚蔽轻哼一声:“我胡说?我说的可是实话……这迷药迷人心神,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使闻着此香之人口吐真言……” “嗐!”咸毓大叹一口气,“要是这样就好了!” 楚蔽:“?” 咸毓噼里啪啦地分享着自己的劫后余生:“我还以为你嗑药了呢殿下?你刚才那样子,我就以为你是不是在开头过于强忍着、我都感受到了你还说你没事你没事,然后好了吧!之后你症状就比我严重了,我都以为你发疯了,以为是因为你强行却耐药性不足,然后被药性反扑了,整个人都古古怪怪的……” 他忽然轻笑了一声。 “?!”咸毓吃惊,以为自己是幻视了。 但是接着就见眼前的酷盖就这么抬眸看着她。 他的发型微乱,几缕青丝垂到了他的额侧,在他冷白的肌肤上轻飘飘地浮动着,呼应着他闷声的笑意。 咸毓都看呆了。 完全忘记了自己该怎么反应。 直到自己的手心一凉,她才意识到冰凉的刀面已经贴上了她的手心! “殿下?”咸毓往后缩,“不带这样组团的……” 楚蔽却轻轻柔柔地问道:“你方才道,你知我姓楚……那你可知我的名字?” “我不知道啊……”咸毓胡乱说道,“你说叫楚什么大名吗?” “嗯,”楚蔽轻轻应道,“你也可叫我的大名。” “你开玩笑的吧?”咸毓脑袋往后仰,“这重要吗?” 她管他叫什么名字呢。 他颔首。 他额间的碎发也跟着晃了晃。 咸毓有些恍神,她竟然会觉得酷盖这画面有些显得脆弱? 接着她觉得这是她的误解—— 因为他接着威胁道:“你说出我的名字,它就……” 二人垂眸看见贴着她手心的匕首。 锋利的兵刃削铁如泥。 “它就远离我的爪子对吧!”咸毓连忙开始呼唤系统。 楚蔽:“我等你五下。五……四……” 咸毓:系统系统系统。 楚蔽:“三……” 系统姗姗来迟:【你刚才不是说这不重要吗?】 咸毓:你别废话了快说啊! 楚蔽:“二……” 系统:【我刚才挂机呢,你先说说你们现在怎么了?】 咸毓:楚酷盖他要划破我的爪子啊! 系统:【真的假的?你两有话好好说……】 楚蔽:“一。” 作者有话说: 滴,吐真剂: 咸毓反应:丝毫未察觉说的话越来越现代化 酷盖反应:强忍不能输并还忽悠达成了抱抱 第93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23节 咸毓有被这个掉链子的系统祸害到:“你是不是故意的?!” 楚蔽承认:“的确如此。” 系统否认:【我哪有?】 “啊呀我不是说你……”咸毓兼顾不了双方了, 因为她发现酷盖已经垂眸专注在了她的手掌心,不疾不徐似的,正在研究刮她手心的哪里。 “殿下!”咸毓连忙叫到,可怎么也扯不回自己的爪子。 楚蔽抬起眸来, 幽幽地说道:“我叫楚蔽。” 迟了两秒的系统:【他叫楚蔽。】 “——好的你叫楚蔽!”咸毓跟着复述道。 楚蔽的眸中冷漠, 盯着她的眼睛问道:“你真不知我……” “我现在知道了!”咸毓立即说道, “我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我知道你的名字叫楚蔽叫楚蔽叫楚蔽!” 这样总行了吧? 多大点事儿呀! 系统:【……】 你确定? 你确定?! 两人因为方才一出意外,此时的衣襟松开了些, 楚蔽身量比她高, 他微微垂着头看她,脑后的乌发垂于肩前。 他睫毛轻抬,狭长的双眸神色变得似笑非笑。 “是么?看来你是想要与我一同尝尝这滋味了。”他的声音有些低靡, 伴着周身浓重的迷药味,宛如蛊惑她一般。 咸毓却没有受到迷惑, 因为刀搁在肉上肯定会感受到疼。她才不要尝。 她软磨硬泡了起来:“啊……殿下……楚蔽……”朝他满脸委屈地挣扎道。 “你入宫后日日只顾着睡觉?”楚蔽问她。 瞧她这般模样,去岁秋的宫变她都竟然真全然不知。 若非此时她已闻了迷药,真是难以相信她竟然至今都落了这些音讯。 咸毓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她另一只手去抓他握着匕首的手腕:“殿下!是个人不都是天天睡觉的嘛!” 不止是人。是个动物都要睡觉。 她就奇了怪了, 他难道还要鄙视她睡觉睡得多吗?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睡觉睡得多过。他就少管闲事了吧。能吃能睡可是福气。 她的力道不过如此, 楚蔽只顾径直说道:“你答应我了。” 咸毓焦急了起来:“我答应你了吗?我不要啊……唔……殿下……” 她哀叫了起来, 这个时候也不顾什么形象了, 顷刻间眼泪就飙了出来, 沾湿了上下眼睫毛,委屈地说道:“殿下我们不玩了好不好?” 她看着他。 楚蔽微微歪头, 诧异的样子:“那你便是在骗我了?” 说不出他的名字, 就是答应他了。而她眼下却要爽约? 而咸毓此刻也不自觉的诚实道:“是啊呜呜呜我就是演的哭戏啊呜我怎么说出来了?”她疑惑。 “……” 两人都停顿了几息。 楚蔽凝视她:“哭戏?” 她梨花带雨的模样, 他险些就要动容了。 当场嘴巴露馅的咸毓终于想起来了, 他刚才说这个迷药是什么作用——竟然真的是这样的! 可场子已经开张了,咸毓选择继续:“是啊唔唔,殿下,楚蔽!我不想被你划拉爪子,我害怕……” 楚蔽轻哼了一声,语气竟然有些慵懒:“怕什么?我会轻些。你不必担心。” 她的身子正在往后缩。 他跟着微微倾身步步紧逼。 咸毓再往后缩。 楚蔽又逼近了几分。 “你莫要再拖了。”他始终盯着她的眼,拉着她的手正好使她不会仰倒,“为何就不肯呢?” 咸毓也记得支撑着这张随时摇摇欲坠的床榻的寒碜老床柱子快要折了。 这逼得她也不敢大幅度动作,而她也实在忍不了了,直白说道:“我当然是担心你们这儿的医疗水平啦!” 无法后退,咸毓终于也迎面而上了,她定住自己的动作,噼里啪啦地朝他说道:“你们这边有消炎药吗?!你们有人研发青霉素了吗?!你看看你这把刀,一面已经割过你了,你难道会注意到专门换一面吗?你要是有什么疾病怎么办?!啊不是,换一面我也不要啊。死可以!但我不想慢慢死,比起来还不如痛快一些的好啊!” 楚蔽压着自己脑中的混沌,说道:“你说的这些我之后会……” “我说的这些你就当我胡说的吧!”咸毓打断道,她主动了起来,“你听我说!以前我每次体检都会害怕,更何况是划破皮肤呢!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闯那些传说中的荡刀山火海的,我是真的划破手皮都觉得好疼!我怕疼我承受不了!再说了,谁无缘无故会想要自寻短见呢?你看看那个谁……今天那个老人,他都病了他还不想死呢——殿下!楚蔽!生命诚可贵呐!” 楚蔽闻言,淡声道:“你叫我名字?” 咸毓没听懂他这个问句:“啊?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楚蔽的拇指摩挲她的手掌心,记了起来提醒道:“以后在人前莫要叫我的名字。” 咸毓不解。 不是他让道她叫的吗? 她试着问道:“怎么了吗?因为是‘闺名’所以不能对外说吗?”他的闺名很秘密吗? 楚蔽:“……?” 咸毓没管这一茬,转而问他道:“那你现在不用我陪着了吧?” 楚蔽不语。 从袖中摸出了一块铁器。 咸毓定睛一看。 这肯定不是不锈钢。 冰凉又光滑的表面,瞧着还挺精致的。 楚蔽瞧她看得认真,垂首时脸颊圆润,带着未干的血迹,反倒衬得有些娇艳了。 他见了后,面色并无笑意,甚至不由地想皱眉,也不知道为何。 于是他不动神色地示意道:“这是飞镖。你自己动手罢。” “?!”咸毓刚接在手里的东西一下子就变成了烫手山芋似的:“我我我,什么动手?我不要……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说着她就要将他的飞镖还给他。 她连忙一股脑地往他手机塞。他还躲,他躲走了手,她就直接塞进了他的袖子里。 楚蔽道:“这迷药后劲很足,你若不清醒些,稍后昏睡了过去,就更难以出去了。” 所以她也非要这样来一刀吗? “那我就晕吧!”咸毓一点都不纠结,“我宁愿迷晕!” 划手是不可能的了。 楚蔽阖上了眼帘,强忍着皱眉道:“你若是走漏什么风声,你事后难道不后悔?” 咸毓没想到自己脑袋发胀到这种程度了,她竟然还听懂了他这句话:“你是说我有什么不可说的?可我说了你也不懂啊殿下。” 她顿了顿,忽然反应了过来。 “我发现你有些矛盾呐?楚蔽。”咸毓正色道,“你自己难道没有发现吗?” 楚蔽心下觉得有些荒唐,嘴上却说:“你的聪慧就是这般?” 咸毓只顾着猜测道:“是不是也是因为你吸了太多的迷药?” 楚蔽目光瞥了过去,不想说话。 咸毓趁机再次试了试抽回自己的手。 ——竟然成功了! 她意外地瞧着双方的两只手。 “你将头扭过去。”楚蔽忽然说道。 虽然不明所以,但是只要她能抽出自己的手了,那她什么都好说。 于是咸毓乖乖地依言转过了头。 “你扶着床柱。”他又说道。 咸毓又依言行事。 侧着身扶上床柱子时,她还问道:“我们是要先修一下床吗?” 回应她的只有些许衣料摩擦声。 咸毓疑惑又好奇地转回头去,她手上还帮忙扶着床柱子,转头问道:“殿……殿下!”她大吃一惊,连忙扑了过去,去阻拦楚蔽又向自己手心划下去的第二刀! 而正是因他有意令她迟于反应,她扑过去也为时已晚。 新的鲜血流淌了出来,也沾染到了咸毓伸过来的双手中。 “你干嘛呀楚蔽!”咸毓皱眉扬声道。 她发现她不能理解他,就算她早已听懂他是想通过痛觉来维持自己的精神清醒,但是咸毓觉得,“与其这样,我们还不如迷晕算了!” “嗯,”楚蔽的脸色波澜不惊,“今日你过累了,你先睡罢。” 咸毓摇头:“我不睡!你也别划自己的手了!” 她要是睡着了,不就更加拦不住死脑筋的他了嘛。 “你担心我?”楚蔽连带着流浪着鲜血的那只手,双手包裹住了她的一双小手。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24节 咸毓也没回避了:“是啊,我担心你。” 他嘴角扬起了浅浅的笑意:“够了。” 也不知是在中断。 还是在满意。 “你先睡罢。” …… 机关扭动。 伴随着轰隆声响,石室一面墙中打开了一扇石门。 门外一道低着头一筹莫展的身影正左右走动不停,闻见响动之后立马停下了动作。 “陛下!” 无姬欣喜地抬起头来转身。 接着便是一愣。 只见陛下怀中抱着疑似昏睡着的经美人。 经美人衣衫微乱,整个人像是格外轻飘飘似的,被陛下轻而易举的抱在怀中一动不动,俨然是安静昏睡的模样。 无姬满嘴将要脱口而出的话霎时就咽在了嘴里。 那些来时被万内侍千叮咛万嘱咐的。 那些他自己也忍不住想劝说的。 他统统都说不出口了。 他又来了之后,被这里几个阿兄劝慰说不要过于大惊小怪。 他们还拉着他劝他不必候着了。 可是就算如此,无姬在反抗的时候也是依稀听见了石室内的一些声响的…… 而眼下,只见昏睡着的经美人半张脸都埋在了陛下的怀中,发髻凌乱,入目几处血色……不远处的床榻上更是一片凌乱! 无姬吓得连忙垂下了头。 不敢再多看了。 楚蔽双手抱着咸毓,面上带着审视。 这小子为何这幅模样? “换间房。”他言简意赅地吩咐道。 “……是,是!”无姬大气都不敢出了。 他还记得方才在外面断断续续听见的只字片语有: ——“我会轻些”。 ——“叫我名字”。 ——“你扶着床柱”。 楚蔽越发觉得这小子今日有些莫名其妙。 他抱着人抬步就走。 作者有话说: 无姬:我没开vip,啥都不允许知道qaq —— 达成公主抱~ 第94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暗狱里的墨衣人见惯了耸人的景象, 此刻皆是稀松平常的神色,一丝不乱地上前为陛下开道。 “你愣着作甚呢?”有人停了下来问无姬道。 无姬终于醒过神来:“……” 若不是他闻得见经美人绵长的呼吸声,方才石室门开启后的情景,他都以为……都以为……经美人被陛下玩死了…… 他嘴上不知所谓地喃喃自语:“这是怎地了?” “能有何事, ”墨衣人毫不在意地说道, “不就是同陛下一道吸了迷药, 而后陛下又喂了她些安神的药吧。” “哦……”无姬应了一声。 “你不是急着见陛下吗?还不快跟上。”墨衣人提醒道。 眼下就算众人面上镇定,但也皆是觉察到此刻的陛下不大像是高兴的样子? 这便是无姬心下疑惑的点了。 难不成……陛下还未尽兴? 又一道石室的门开启之后, 如果咸毓是醒着的, 就回发现赫然显现在眼前的是一间同方才一模一样面貌的石室。 老旧的床榻,简单的桌凳。不管是颜色和位置都是一模一样,难以区分前后两间的丝毫差别。 唯一有别的便是这间石室的气流通畅, 丝毫未注入迷药气味。 几个墨衣人迅速进去擦拭灰尘。 接着相继端进来了清水和药酒。 楚蔽抱着人入室后,径直走向床榻边, 带着怀中之人端坐了下来。 他未急于服用一旁案几上的解药,因此也未再开口多说些什么。 墨衣人放下一应物什后,相继退了出去。 无姬慢吞吞地走了进来。 他低着头。难得十分懂事。 因如今之景,他也不敢再随性直视陛下怀中的嫔妃分毫了。 这是他头一回见陛下怀抱着女子。 楚蔽并未松手将怀里的人放置在床榻里, 而是以腿为枕, 将她的小脑袋搁在了自己的眼下。 他单手捏起一旁案几上的茶盏。暗狱下的用度一切从简, 茶盏中也不是什么上好的新茶, 不过只这里头人自己忍着不舍得喝的一些家当。 毕竟此处也不是真当招待人之初, 先前的陛下也不会是过来闲情雅致一番的。 眼下的茶水中添了相应的解药。 楚蔽只抿了两口,抬起眸来。 然而他举目望的却是眼前石室中的面貌, 那些如同方才那间里如出一辙的摆件。 这样的暗狱, 若是有人胆大妄为地闯入, 也会迷失在循环往复的构造中。 若是寻常人入此处, 必然是分不清东西南北,不稍片刻便会密室在暗道中。 就在这静谧无声的石室中,低着头的无姬只觉得茫然。 因为陛下竟然当做没瞧见他似的,一直将他晾在眼前? 如此又过了片刻。 许是因为闷着走神太久,直到被唤着名字时,无姬都险些以为自己幻听了。 他迟疑地应了一声:“陛下?” 楚蔽见无姬垂首立在一旁的墙边,眼观鼻鼻观心,下盘都不甚多稳,像是在瑟缩自己的身子,不知站何处为好。 方才不是他自己一副急于见人的模样么? 眼下为何又错步缓至,恭默守静呢? “又有何事?”楚蔽主动问这个又来找他的人道。 无姬一听见陛下言中的“又”子,就深感进退两难。 接着他一咬牙。 罢了,眼下不过是能劝谏几句是几句的事。有一句是一句吧, “你低着头作甚?”楚蔽问道。 意思是让其抬头。 无姬领命,抬起头梗着脖子。 而入目的情境还是使他吃惊得很。 石室内室温微凉,不像是外头已然入夏的热度。凉爽的气流暗暗流动,若是衣衫单薄也只能勉强维暖。 无姬瞪大了眼珠子。 只见陛下衣领半宽,乌发披肩,正亲自拧了湿布帕,面色淡然地擦拭着经美人脸上和脖颈上的血迹。 他手上的动作轻柔,却并非是刻意为之,更像是……理当如此的模样。 若不是陛下眸中那一如既往冷静微凉的神色,此情此景怎么瞧都带着几分柔情蜜意。 无姬心中一凛,接着又撇开了自己的目光。 他又不是不解风情的孩郎,该避讳的他肯定是懂得避讳的。嗯。 楚蔽见无姬又左顾右盼似地撇开了目光,他沉声问道:“又被万良责备了?” “……是。” 陛下真当是料事如神。 眼下无姬不敢贸然多话,他转而讪讪地说道:“陛下先服用解药……服用解药……”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25节 整得一副别别扭扭,宛如客气的模样。 这可跟平日里嬉笑顽皮的模样大相径庭。 楚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眸看他,淡淡说道:“朕无碍。” 指骨无意间触碰到了手下之人颈见的肌肤。 楚蔽一顿,似是后知后觉地体悟了她方才避之不及、如何都不肯松口挨刀的原委。 她肌肤细嫩剔滑,留上了的确可惜。 无姬偷偷迅速抬眼瞥了一眼陛下。 “……?” 陛下还说无碍?陛下都竟然走神了!这迷药甚险,陛下还是尽早解了再说。只不过这经美人又该如何…… “她累了。” 楚蔽像是猜透了无姬的心声般,垂眸瞧着怀中之人说道。 他羽睫下的神色莫测,语气倒是轻巧:“先让她睡一晚罢。” 无姬松了一口气。 吓煞他也!他来前可是守着万内侍的反应,以为今日要替经美人收尸了! 虽然无姬眼中的经美人,或许不如陛下亦或是万内侍眼中的具象,但他心中竟然也不太想真如那般…… 这经美人虽然在他眼里只是个普通的宫妃主子,但无姬心中的那杆秤也并非能保证公正的。 兴许是因为就算他懵懂无知,他也是瞧出了经美人对陛下的些许作用。 就好比眼下,至少在此之前,无姬从未见过陛下这般疑似温情的一面。以往陛下若是放柔了语调,那他等可是得反着来领命的。 擦拭过血迹的布帕被随意地摔进了清水中。 楚蔽后背微微半倚在了床柱上。 他并未包扎自己另一只手上的伤口。 他吸入的迷药,自然还未细数消解。 此刻他的头脑实则也是胀痛异常,比腿上那沉沉昏睡过去解脱之人难受百倍。 这迷药的药性便是如此,一经吸入便会使人头昏脑胀口吐真言。且不说是否会伤身了,此等揭开一人心中秘密的行径,让人清醒之后难免会有难堪。 无姬是自己人,自当不用防备。 但楚蔽自认此刻他自己是清醒的。因为沾着了水渍的手心正在时时刻刻唤醒他的理智。 可他亦是承认,他方才在不经意间,还是同她说了不少实话。 虽大多皆可算是无关紧要的讯息,但毕竟仍是出自肺腑之言…… 就算日后她忘了言语的细节,他的脑力却是能记得所有。 他睫毛颤了颤。 他并不是一个耽于享乐之人,在这之前他亦是不会将自己陷入服用迷药的陷境之中。 他本无需忍耐或克制这等迷药,因此事到如今回想看来,反倒像是他在陪她胡闹似的了。 楚蔽不言不语了片刻,今日犯浑的无姬也终于反应过来了陛下方才口中之言——陛下要留着经美人睡一宿,那便意味着他还需再延误经美人那贴身宫女到明日。 果不其然,床榻上的陛下接着吩咐他道:“等明日你再将那宫女引近来。” “是!”无姬恭敬领命。 有个时限也算是有个盼头了。总好比先前脚不沾地似的茫然。 眼下经美人还活着,陛下也似无大碍,万内侍总算能安心了,那小宫女他也能再应付一夜。 只不过,无姬再次硬着头皮劝谏道:“陛下……” “你不必催着朕用药。”楚蔽打断道。 他伸手勾了勾衣襟,露出了几寸胸膛。 无姬一怔。 陛下在他跟前如此这般,自然无事;而眼下还有经美人……经美人睡熟了,好像也无事? 那他怔愣作甚?无姬皱眉,他今日这般蠢,莫不是真被万内侍骂傻了? 楚蔽跪坐进了床榻中,随手捋了捋腿上丝毫未被打搅之人的长发,见她睡颜认真,他倒是好整以暇地打量了起来。 往常他皆是在漆黑的夜色中瞧看沉睡的她,而此刻灯火通明,而她又不会醒来,他随即细细凝视起了她的面容。 她发髻中的珠钗甚少,连同耳垂上都未有佩戴耳珰,细皮嫩肉的脸上没有一丝疤痕。 “陛下……”先服用解药吧。 无姬觉得自己迟早也会变成了万内侍那般唠叨的性子。 他欲言又止地劝着上首的人。 “朕要安置了。”楚蔽回绝道。 话音刚落,两人俱是一惊。 楚蔽意识到自己说的是真言真语。 无姬亦是知晓陛下身中的迷药的药性是…… “……” 无姬也不是不知情理之人,连忙拱手告退。 临了还贴心地操作了机关,为陛下……以及经美人关上了石门。 大有一副怕妨碍到主子的落荒而逃之色。 楚蔽:“……” 他兀自垂眸思索了片刻。 虽情境生疏,但倒觉得合情合理? …… * 咸毓觉得自己睡了一个海枯石烂似的觉。 等她醒了后,她习以为常地先闭眼赖床,打算眯个回笼觉再说。 可还不等她身子的反应还想不想睡回笼觉,她的脑子竟然迅速清醒了过来、记起了应该还有个酷盖。 她下意识地往一旁伸手捞。 咸毓依稀记得自己迷晕前,还跟酷盖啊不楚蔽促膝长谈啊不交手短谈了。 当时他说着说着就让她现睡吧,而她应该也是累了一天实在忍不住了,他说睡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先睡了。 可是现在…… 咸毓猛然睁开了眼睛。 她撑起了自己的上半身转头一看,又转头一看——发现这间房间里竟然只有她一个人了?! “……殿下?” 咸毓奇怪,轻轻喊道。 “……殿下?” 她的衣裳睡得皱皱巴巴的,都没来得及捋平。 她爬下了床,举目四顾。 “……殿下?” 咸毓上前走了几步,整个房间的样貌都映入了她的眼帘,不过是丁点简朴到简陋的设施,她望了几眼就能看全了,而她也终于意识到现在这个房间里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心脏一下一下地跳着。 因为太安静,所以咸毓几乎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她抬眼望去,墙壁上的蜡烛都快要燃尽了。 这意味着,至少接下来再不找根新的蜡烛,这间漆黑的房间就会重回黑暗。 只剩她一个人的黑暗。 咸毓快速行动了起来。 她先在桌上发现了用剩了的火折子。 于是她当机立断,走到墙边用力挥手,以手掌用力挥出来的风,好不容易熄灭了蜡烛。 照明资源宝贵,她现在得省着用。 不过咸毓也许因为还没有醒透,理智了一时,接着又走神了起来。 ……她记得她睡前时,床柱子都快要断了——所以她竟然在危床上睡了一大觉?! 她可真是心大,也不怕自己被随时塌方的床顶给压到。 咸毓一边回想着,一边就不由自主地往床榻方向重新摸索了过去,下意识地想要查看床柱子可还好。 而她也在心中批判自己的做事不分先后。刚才心急地把灯熄了,现在黑不溜秋的,反而导致她想查看床柱子都增添了麻烦。 她适应了几秒钟的瞳孔,试着自己微弱的方向感,一小步一小步地朝床榻方向挪了过去。 只剩一点点的火折子她不到万不得已的一刻是不会启用的了。 所以现在只能摸瞎。 咸毓伸出了自己的双手,伸向自己的前方。 她两只手在空中摸索着,脚下也是极为缓慢。 说实话前不久来这间密室的时候她没有太过于认真查看,主要是因为没过多久就被迷药和楚蔽的变化给分走了精神。 而现在,咸毓感受了一下,除了有些睡麻了的身子,她的脑袋感觉不胀了。应该是迷药的药性被她死睡了一通之后消解下去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26节 只不过¥变化最大的还是她醒来不见了另一个人。 “……殿下?” 咸毓又在黑暗中试着喊道。 “……殿下?” “……殿下?” 她心下自然奇怪。 可她现在手脚的动作是致力于往床柱子方向摸索的,所以她分神喊另一个人也喊得不够专注。 还记得即将断裂的床柱子还是床榻里头的那一根,并不是能较之更为相近的床榻边上的那一根。所以等到摸回到床榻附近之后,她可千万别还往床榻上爬过去,记得要从外围绕过这张床边摸过去。 “殿下?” “……楚蔽?” “楚蔽?” 咸毓在黑暗中一边往床榻方向摸索,一边喊人。 却一直没有听见丝毫的回应声。 反倒是…… 不知不觉中…… 她发现自己的耳朵听见了另一个声响…… 作者有话说: 咸毓:你人呢?该不会是你修床柱子修失败了导致灰心丧气地无颜见人? 楚蔽:…… 第95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在这个与外界隔绝的黑暗房间里, 咸毓本应该听不见丝毫的声音,但是此刻她的耳朵却隐隐约约听见了……疑似水滴掉落在石头上的轻微声响? 可分明之前他们进来时并没有听见过有这种声音呀。 咸毓觉得自己难道是幻听了? 于是她继续往床榻方向走去。 不过她心下还是有些疑惑。 如果真的有这个声响,难道是因为之前吸入了迷药之后降低了五官能力才没听见吗?还是因为现在的房间变得更加静谧了,她才觉察到这个声响? 她摸瞎走到了床榻边缘, 先是摸到了一根外侧的床柱子, 接着开始绕着床榻外围摸索着往里走去。 她已经沉默了下来。 不光是为了摸瞎走路的专心, 还因为她想再次确认一下她疑似听见的水滴声。 等到她走到里侧靠墙的床柱子前时,她不得不确认一个事实, 那就是她听见的水滴声不假, 她的确听见了水滴声。 而她这时候的手正一心二用地伸到了床柱上,摸索着握住了床柱子,想去查看床柱子的断裂程度。 先前撞到床柱子时, 咸毓也听见了颇为响亮的一道咔嚓声,所以她以为这根床柱子应该是再差一口气就要彻底断裂的程度。可当她握住了床柱子的那一刻, 她就有些疑惑,她摸起来的感觉并非如此。 接着她又握着床柱再次上下摸索了来回,发现这根床柱子好像竟然是完好无损的?! 不可能呀?她应该没记错,就是这一根床柱子。 咸毓满心疑惑, 不由地握住床柱子再试图用力摇了摇。 正当她使出劲的那一瞬间, 突然“咔嚓”一声响, 她握住的那一段就像是脱臼了似的, 突然被她用力一推拉, 就这么卸了下来! “……?” 于此同时,轰隆声响起。 床榻紧贴的那面墙忽然裂开了一道缝, 咸毓眼睁睁地看见这条缝慢慢变大, 像是自动移门似的, 她眼前的石壁就这么往两边打了开来! 熹微的光线投射到了她的脸上。 咸毓看得有些吃惊。 所以, 她这是又通关了这间密室? 她突然又想到,难道楚蔽也可能是在她睡后修床柱时无意间打开了这个机关?所以他先进去了? 咸毓眼睛眯了眯,适应了石门内霍然投射过来的亮光。 她果断地回身去取走了这个房间剩下的半截蜡烛,毅然决然地走进了石壁打开后的甬道中。 这个甬道和她当初跟着楚蔽误入的小道天差地别。 之前那个小道越走越黑,这个甬道竟然越走越亮。 她一边走着,一边已经不得不意识到,她和楚蔽应该一开始就闯入了这个皇宫中不为人知的领地。 咸毓本不会同这种秘密基地的地方有什么牵扯,而她现在也只是想找人。 现在她只想找到楚蔽,之后再同他商量出去的事。 她边走边回想,边走边远望。渐渐地,她一个人不知走了多久,等到她停下脚步回头往后望时,她已经望不见她走进来时的那个门了。 而沿路来越来越亮的光线是因为甬道两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镶嵌着夜明珠。 一开始还只是间隔五十米才有,她越走越深后,镶嵌的夜明珠的距离就越来越近了,怪不得光线也越来越亮。 咸毓本来头一回见夜明珠还挺好奇的,如果有闲空,她都可以停下来不顾形象地贴在墙边抬头观摩一下真真切切的夜明珠。可是一路以来她都没有驻足,因为她至今也还没有追上人。 虽身处陌生神秘的机关密道,咸毓其实不怎么紧张。她甚至还分心想到,这里该不会才是楚蔽心心念念的地下宝藏吧? 瞧这甬道,长得多像是一条龙……龙脉? 所以他该不会是一激动,意外进了这里后,现在已经在尽头深处数宝藏了吧? 咸毓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直到终于走到了甬道的尽头后,入目竟然是一间以纱幔作为门帘的石室。 咸毓径直走过去掀开纱幔:“殿下?你在这……” 并没有。 这间空无一人的石室装饰精良,跟咸毓来时的那间简陋的房间完全不一样。虽然不大,但是锦绣遍布,桌椅崭新。 她走进去,走了两步后,目光就被干净又崭新的圆桌上摆放的东西吸引了。 竟然是一套女子的衣裳。 咸毓惊讶。所以这里的地盘是属于一个女子的吗? 总不会是可能先来一步的楚蔽替她准备的衣裳吧? 咸毓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套已经布满灰尘皱皱巴巴的宫装,上面偶尔还染着几处楚蔽的血迹。 然后她又看了一眼桌上的衣裳。 算了,还是别碰了。 无论如何她还是别随便拿别人的东西。而且她本就是无意间进了这里的,她也不敢轻易地拿这里的衣裳换了,因为不知道这样会不会牵连出别的祸害来。 她都还没有找到人,她还是谨慎些吧。 最终咸毓又转身离去了。 …… 无姬在房顶的天窗外看得咋舌:“这、这经美人怎不换一身衣裳呐?” 这还是他特地回去拜托万内侍整出来的一套干净的衣裳。毕竟后宫事务还是万内侍办得稳妥些。 无姬也是想赎些自己的罪过,没想到经美人竟然视若无物一般,见了衣裳也不换。那她稍后出去了,身上的血迹教人瞧见了又会如何作想。 一旁的墨衣人也同他说道:“看来情况些微有变。先引人出去吧。你去外头接应。” …… 不管这里是不是藏着金山银山,咸毓对这里已经没有了留恋。 她现在难免有些焦急了。 因为到现在她都找不到人。 夜明珠皎洁的光芒之下,咸毓站在石壁的墙角跟下,微抿着唇,心中的思绪有些繁乱。 她想了想后,又转身走回到了那间敞开的石室内。 如果都是石壁机关的开合,那么很有可能这间石室中也有通关通道。 这里对于古人来说是设计诡异的暗道迷宫,但是对于她来说也像是一个占地面积颇广的密室逃脱。 她现在就是在胡闯,那就到处试试吧。 一间密室里的机关左右不过是设置在混淆视野的地方,咸毓打算四面八方的都摸索一边。 而她手气也不错,竟然在率先试着摇动床柱的时候,身旁的石壁上再次裂开了一道门。 但这次的她已经没有了刚才那种觉得楚蔽可能也在里面的欣喜之色了。 咸毓沉默地走了进去。 又是一条甬道。 而且与她来时那条镶嵌着夜明珠的频率正好相反。 这回的石壁上的夜明珠先是较为密集的镶嵌,接着就是越隔越久。 咸毓的心中有些茫然,她只剩下了走路的本能。 她不知眼前的甬道尽头会不会有楚蔽站在那里,或者会不会是一片漆黑之地。 而她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重新走回去。 走了这么多路,她其实已经有些后悔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27节 她怀疑楚蔽会不会是重新返回了他们爬上来时的井里? 难道她和他没有一丝的默契,竟然就这么误打误撞分道扬镳了吗? 因为心情低落,咸毓也不顾着自己沿路以来的景象变幻。 等她再次听见了一丝水滴滴落的声音时,她缓过神来发觉,虽然两侧的夜明珠越来越稀缺,但是她身处的甬道竟然光明依旧。 咸毓深呼一口气。 她感觉……她好像走到了出口。 可是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找到了出口。楚蔽他人呢? 根本没有通关带来的喜悦感。 再绕过一个弯后,咸毓感受到迎面而来的光线。 这个光线的确就是自然的阳光,出口正在眼前。 咸毓没有激动地朝洞口跑去,而是反倒带着一丝漫无目的。 不知楚蔽是不是也早她一步找到了这里,还是她应该再回去再找他试试? 就因为她的前后犹疑,心中踌躇,导致走出洞口时,她都没有专心留意,脚下一个踏空,直接措手不及地朝下栽倒——咸毓惊呼一声,整个人往青草小坡下滚了下去! “什么人?” 幸亏这小坡不太陡峭,而且只是青草并没有大石块,咸毓滚到底下时稳住了自己的身体,刚要狼狈地在地上爬起来时,就听见了一道声音。 接着又是一道熟悉的声音。 “美人!” 团儿飞奔了过来。 咸毓闻声回头,看见她的身后还有一队禁卫军。 “美人你怎么了?”团儿见了自家主子的模样后,简直吓得半死。 “孟大哥说宫里又进了刺客……呜呜呜……美人你身上这些血?”团儿惊呼道。 咸毓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在她看到禁卫军的那一刻,她以为她要被当场逮捕了。 罪名好像还不少……不管是她一个后宫嫔妃跟着皇子出门玩,还是他们不小心闯进了好像不该知道的地方。 但是没想到正好是有刺客,那咸毓就只能抓住这个机会演一场了。 她顺着团儿的话回道:“我没事,我就是走迷路了……我本想……” “美人身上的伤如何了?”团儿焦急地问道,“早知美人就不该去相思殿了,你身边都没人陪着,多危险呐!呜呜呜……” 相……相思殿? 咸毓暗暗惊讶了一瞬。 幸亏她还没有多瞎编什么借口。看来眼下还是少主动说太多为好。 “我没事,团儿。“咸毓把话给圆了回来,“你瞧,我衣裳上的这些血迹,那是……先前被一条死尸绊了一跤染上的!” 她指了一个别的方向。 “死尸!”团儿满面惊恐,连忙回头朝禁卫军的众人说道,“孟大哥!你们要找的刺客在那儿吧!” 咸毓也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反正宫里抓刺客,如果刺客受伤了也有可能,而等到禁卫军去找什么“死尸”却没找到,也可能是被刺客同伴捉走了呢。总之就往假的方向说,也因为可能性很多而不会露馅。 咸毓现在只能这样了,至于后续如果还要将她带走协助调查,她也只能接着走一步看一步了。反正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说出自己原先是和…… 也不知是不是心中所念,导致咸毓抬眸望向禁卫军人群时,她竟然错开视线望见了跟远处的凉亭背后出现了一道身影——正是楚蔽! 咸毓眸中一惊,同远处的他对上了视线。 这时立在凉亭柱子背后的楚蔽朝她摇摇头。 咸毓紧张地眨了眨眼,状作自然地又看了一眼听了她的胡诌后正要去找刺客的禁卫军们。 她再次远望,朝远处的他示意,她知道现在不能轻举妄动。虽然她找到他了。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懂她的回应,视线中的他也没再动作,接着又躲到了凉亭柱子的背后。 咸毓看着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后,整个人彻底地放松了下来,就地倚倒在了团儿的怀中。 作者有话说: 咸毓:我们怎么越来像是在偷……那啥了? 楚蔽:情。 —— ^o^大家六一儿童节快乐! 第96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一旁的无姬手里端着托盘, 上头盛放着干净的宫装。他刚想跟着伸出脖子去望,陛下就收回身来了。 无姬只能讪讪地道:“孟荐那厮腿脚过快了些,属下刚吩咐完,岂料他立刻就引人来了。” 害得陛下没赶上送经美人干净衣裳。 楚蔽淡淡道:“眼下看来不必了。” 她的反应倒也很快, 当场就瞎诌出了个由头来, 先将自己的前后给含糊过去了。 咸毓已经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转而眼巴巴地等着那些禁卫军整顿路径去找“刺客的尸首”。 孟荐自是不知其间背后的过多缘由,他只不过是听无姬大人的吩咐将这宫女带到此处, 并自称是他们找到了经美人。 没想到经美人真当是迷路了路后还受伤了。 孟荐准备带人离开前还细心地问了句:“经美人身子骨可好?可要……” “不必了, ”咸毓连忙回绝道,“我扶着团儿缓一阵子就好。” 其实她确实有点不舒服。虽然没有受伤,但一脚踏空从小坡上滚下来后, 她脑袋都有点滚晕了。 睡前脑袋胀,醒来没多久又脑袋晕。她现在只想原地缓一缓自己的脑袋。而且希望就此将事情揭过去了。 可惜她还没盼着眼前的队伍离开, 不远处就又来了人影。 孟荐眺望到不远处的人影后,也说道:“是附近殿的主子闻讯过来了。” 看来手上的经美人能有人接手转移了。 于是他等就先告辞了。 可谁又知道,咸毓也不是那么盼望有来人了。 杜婕妤身后带了好几个宫人,脚步颇为心急地赶了过来, 走到咸毓跟前, 吃惊地问道:“经妹妹, 这是……出了何事?我殿里的宫人说你在此处受了伤, 这大清早的, 我没想到真当是……” “早上了?”咸毓意外地问道。 她这时才留意到了太阳的方向,虽然其实她也分不清这里的东西南北, 但至少看太阳的高度, 现在应该也是半上午了。 原来她竟然在那个密室里睡了一夜, 等到转天的早上才醒了过来。 果不其然, 杜婕妤补充道:“……嗯其实也不早了,”她担心地看着咸毓身上的血迹,“经妹妹这身伤……” “这不是我的血。”咸毓连忙说道。 古代还是方便的,她可以直说不是她的血,不然放现代直接去检验什么dna破案了就完蛋了,她和楚蔽可能就会前后脚被逮捕。 “我没伤口,就是脑袋有些晕。”咸毓记得这个杜婕妤为人和善,她也不用过于打起精神来应付人,所以也都实话实说了。 “这可如何是好?”杜婕妤担心的走过来亲手扶住她问道,“经妹妹,你很晕吗?” 咸毓还真的挺晕的。 她有点担心刚才会不会摔成轻微脑震荡了。 “我好想还有点犯恶心……”毕竟过去一天折腾的。 “美人……”一旁的团儿听着吓到了,又带起了哭腔。 “不急不急,”杜婕妤安抚道,她试着问道,“经妹妹你瞧,眼前是何处?你来认认。” 咸毓哪里认得,她只能摇摇头。 刚摇动脑袋,她又觉得有点晕。 杜婕妤回道:“此处立离我凝阴阁最近。经妹妹你瞧,这左右两边的池子,哪个是西海,哪个是北海?” 咸毓闻言两边一望,发现确实如此。她这儿是在一个石桥旁,石桥下的水流连通这左右两边的湖泊。 长得都像是她之前摸螃蟹附近湖水的样子。很有可能是另一个方向的岸边? 咸毓这时也反应过来了。过怪不得前不久她听见了水滴声,那种暗里的密室应该就是有通向这附近的路径,所以有水源的循环。只不过她刚才只是凭借着乱走一气,导致现在她根本认不清自己来时的方向了。 “经美人?经美人?”杜婕妤见经美人满脸茫然回答不出来的样子,顿时也愈发紧张了。 经美人的脑袋摔得不清呐。 其实咸毓本来就不认识后宫里的地方,而她现在还处在一个自己稀里糊涂出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界的蒙圈中。 杜婕妤已经招呼自己的宫人过来扶人了,经美人在此处受伤,她带她回自己殿里休养诊病最为稳妥。 “经妹妹你莫慌,我的凝阴阁正是在北海南岸,无需多久就到了,你先到我那处休养罢。” 咸毓点头答应:“多谢了。” 她现在确实挪不动太远了。 幸亏附近是杜婕妤的住处。 团儿连同杜婕妤带来的宫女要一起扶着咸毓往前走。杜婕妤走在前头,只是没走多久,她身旁的小宫女就提醒道:“婕妤……” 杜婕妤转身一看,见经美人竟然走路都不看地似的,光顾着往一旁的水榭那处瞅。 她们再差几步就要走离水榭了,经美人还在望什么呢?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28节 “经妹妹?经妹妹?”杜婕妤喊道。 咸毓回过神来:“哎……” 杜婕妤疑惑地问道:“经妹妹望这水榭,可是记起了此处?” 咸毓连忙回道:“啊没事,我就随便看看,那啥……我平日里也不怎么认路。” 奇怪,刚才还看见楚蔽就在这边的凉亭里,他是怎么一瞬间就又躲到别的地方去的? 不过咸毓也知道,楚蔽总不可能留在这个位置被人发现。但这也让她有些怀疑自己刚才看到的难道是只是幻觉?不会吧。 咸毓被扶着到了凝阴阁。 凝阴阁一时之间也忙了起来,有去唤医官的,有去烧热水的。 杜婕妤拿出了自己的衣裳给咸毓换,咸毓终于有机会彻底收拾一下自己半天下来的狼狈局面。她赖在浴桶里还打了个盹,最后才慢吞吞出来等着看病。 她的脑袋比刚才好多了。可能先前一直处在惊慌担心的状态中,走密道时过于绷紧了神经,出来后又摔得打滚,才导致脑子有点浑浑噩噩的。 等到现在沐浴完,再被杜婕妤好吃好喝招待了半顿,咸毓就差不多缓了过来。 除了四肢酸胀、人还是没太多的力气之外。 杜婕妤全程都温柔和善的态度,咸毓也没觉得自己的狼狈有些难堪,等到医官来了后给她诊脉时,她还不望大力感谢杜婕妤。 咸毓不吝惜自己的感激,连带着团儿一同朝着杜婕妤道谢。 不愧是杜婕妤。杜婕妤简直就是救死扶伤,杜婕妤的宫人见了她也都是客客气气的,杜婕妤这里的膳食也更好吃。 而后杜婕妤还是笑着回道:“经妹妹不必多言谢,你我都是伺候陛下的姐妹,本就该互相扶持。” “……”咸毓一顿。 她张了张嘴,到底是没忍住,认真地对杜婕妤说道:“杜姐姐……说实话我就……不夺众人的所爱了。” 扯皇帝大叔的时候不必带上她了。 杜婕妤的脸上闪过一阵惊讶,接着她又客气地笑着问道:“经妹妹……你这是?” “我没有那个心。”咸毓干笑了两声。 不知是不是因为杜婕妤为人和善,让她决定吐露真言,还是实际上她真的就想直说。 在这个医官已经离去里的凝云阁中,当着二人的贴身宫女面前,咸毓坦白地同杜婕妤说道:“杜姐姐……我就想安安分分在后宫住着,没想……”招呼皇帝大叔争宠什么的。 或许她这番言辞对于在场众人来说有些怪异,毕竟这就好像她当演员时说自己不想红只想当个混咖、就好像是一个人在职场中宣布自己不想内卷争取升职加薪而只想知足常乐。 这话说出口,想必世人大多数是不肯立即信以为真的。 眼前的杜婕妤愣了一下,试着问道:“……经妹妹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啊不必多想。”咸毓连忙说道,“我只是……胆小,”她找了个理由出来,“嗯,我还是算了吧。” 杜婕妤心下对眼前之人的话自是十分诧异,但她脸上还是恢复了往日里的寻常笑意,接着就将话头转开了。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杜婕妤正在细细打量着经美人。 她不得不承认,方才经美人刚出浴时,她见了后都有些恍神。那套宫装若是穿在她自己身上,可没经美人穿着好看。 天生丽质的美人底子,就算是荆钗布裙都难掩其的姿色。真莫说什么人靠衣装了,旁人穿得再光鲜,也比不过青丝未挽的经美人。 可惜天妒红颜。上天只给经美人捏了一张脸,却让其欠缺了聪慧与野心。 杜婕妤脸上的笑意不减。她想,这或许便是她们众人也并非是各个都排斥最为美貌的经美人的缘由吧。 最后,她笑着说道:“经妹妹不必见外,你大可留在我这处,不必急着回去。我呀,一人住着也冷清,日日都盼着姐妹们能同我聚聚呢。” 咸毓确实走不动,在她问了凝阴阁离她那里可不怎近之后,她也觉得她得再睡一觉,才有力气赶路回去。 而杜婕妤人又好,又热情,这里又没别的不认识的嫔妃了,还是很安宁的。 杜婕妤让她就此尽管睡,言罢就带着自己的宫人离开了,只留团儿陪着咸毓。 咸毓终于有时间同团儿单独相处了。 她还没主动套话,团儿就将昨天发生的事都说了出来。 “……于是奴婢就急着跑去相思殿寻美人,可到了相思殿后又被告知说美人已经走了,奴婢又跑回去追美人……谁知……” …… “后来奴婢也太累了,晕了过去,幸亏禁卫军的孟领队……” 咸毓差不多听全了团儿曲折波澜的一天。 没想到团儿昨天比她还当仁不让的累,不仅跑了很多的路、顺便还帮人救火做好人好事了,可惜到处找她这个救兵也无果,而且其实也没救成火,反倒是自己身心俱疲了。 可是咸毓打量了团儿眼底的皮肤,道也没有青黑。看来是睡得比她多。 咸毓安慰道:“好团儿,你有心助朱宝林,便是你的善心了,至于结果如何,这也并不是你的本意。” 毕竟她昨天确实不在,也没想到那个梁才人真的会阴魂不散。 而吕芳仪的生辰宴都过去快一天了,现在也为时已晚。 咸毓现在只要圆了团儿的视角,声称自己昨日确实去了相思殿、却去而复返,而后在路上摔晕了过去。醒来后就不早了,不仅被死尸绊了一跤,而且脑袋都晕晕乎乎的了。 这事怎么听都是好倒霉的模样,连方才杜婕妤都担心地皱了眉头,只让她好好休养。 咸毓却觉得自己今天的运气还挺好。眼看样子她也不会被当做证人、再次被请去同禁卫军一起协查刺客了。 咸毓掩下了一个哈欠,说道:“这样吧,我先在此处再睡一觉,稍后回去的路上再探望朱宝林?” 团儿心里也有一杆称,比起朱宝林,她肯定还是更加担心她家美人的身体康健,她带着些催促的口气回道:“美人你先睡吧,奴婢去外间守着,等美人你休养好了再说。” 她觉得美人说得是,毕竟昨日都已经过去了。 而且她昨日已经去观云殿门外迎朱宝林了,想必那时之后的朱宝林也免于继续受难了。 咸毓脱了外裳,躺在了杜婕妤这里收拾出来的床榻上。 她闭上了眼睛后,竟然还不由自主地比较起来了杜婕妤这里的床榻和前不久在密室里的老床。 只能说……那边的老床真的该换换了。不仅老了,而且机关都那么容易露馅,也不知道当初是哪个想法简单的前人设计的。而且别说是机关了,哪怕真用来睡觉,感觉也睡得不踏实,随时怕老床塌了。 咸毓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正准备昏昏睡去,没想到才过一会儿,她就听见了团儿又走进来的脚步声。 她听到后也懒得睁开眼睛了,肆意仰躺着懒懒地问道:“……团儿……还有什么事吗?” “你要睡了?” 这一道熟悉的近在咫尺的声音直接把咸毓惊吓得睁开了眼睛。 她一把从榻上坐起,瞪大了眼睛问来人:“你怎么来了?!” 楚蔽还要走上前。 “这里可是别人家的地方啊!”咸毓吓得都要从床榻上站起身来了。 两人该握的手也握了,甚至楚蔽趁她睡时还抱了她,于是此刻两人都不约而同地不顾咸毓只穿着寝衣就连忙跑下了床。 咸毓哪管这些事,她急着说道:“殿下,这里可不是我自己的殿,你竟然敢这么大胆的偷偷进来?!你快出去吧!要是被旁人瞧见了……” “你我本就大胆。”楚蔽淡定地打断了她的话。 咸毓一噎。呃,现在也不是互相评价对方的大胆程度的时候。 他现在干嘛过来。这也太让人紧张了吧。 “怎么给你进来的?殿下。”咸毓疑惑地问道。 楚蔽面不改色地随口回道:“守卫也不过如此。” 这话说得倒是,咸毓应道:“是呀是呀,我方才胡诌说有刺客,没想到今日真的又有刺客!没想到这皇宫三天两头的有刺客,果然守卫还得加强。” 楚蔽:“……” 都也没有三天两头。 他说道:“禁宫必是如此,这天下有的是人想找皇位上之人的麻烦。” 那不废话。 咸毓不关心这种事。 她伸长了脖子左右张望他身后,紧张地小声地问道:“团儿又被你拍晕了?这里可是杜婕妤的那什么殿……你竟然敢来!我觉得你还是……” “来都来了。”楚蔽毫不在意地说道。 什么叫来都来了。 瞧他这话说的。 他以为是请人吃席呐? 怕什么来什么。 就在这会儿,二人皆是听见了屋外的脚步声。 咸毓彻底急了,她伸手想去推他,让他赶紧跑。 楚蔽却问道:“你不想见我?” 这都什么时候。 咸毓只回道:“你赶快走吧!” “你不会真当是要翻脸不认人了么?”楚蔽立在那里瞧着她的眼睛。 “什么我不认人?”咸毓快速说道,“我认识你啊,你是殿下!” 她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你名字叫楚蔽,我还记得呢!”真没忘!摔晕了都还记得呢。 她着急了,催促他道:“你快走吧!外面的人快要进来了!” 楚蔽点点头:“因此我也来不及走出去了。” “难道你还要往这里面躲吗?”咸毓紧张道。 这风险也太大了吧。 这里可不是她的地盘,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足够的能力作掩护呐。 “你还是不想见我,”楚蔽说道,“偏生想赶我走。” 咸毓:“我哪有?你别乱想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29节 楚蔽垂眸:“是么?” 咸毓真搞不懂他了,她晃了晃自己还没好全的小脑袋,一边认命地推他去里间躲着,一边说道:“不过我的确有话问你来着。” 作者有话说: 楚蔽:我愿意。 咸毓:? 第97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楚蔽还想再说什么, 咸毓却要推着他快些藏起来。 他被她猛推得快走了几步,止步后掩唇低笑,等回首时见她已经转身赶着去到外间了。 咸毓出去一看,果然团儿又被某人整晕了。 她刚走到团儿身边, 门外就响起了轻轻地敲门声。 “进来吧。”咸毓沉着地说道。 推门而入的是杜婕妤这里的宫女, 端着盘子给咸毓行礼:“见过经美人, 奴婢是来送药的。” 送……原来是来送药的啊。 咸毓大松一口气。 差点忘了这一茬。 不过这虚惊一场还不是因为她做贼心虚。 “那你搁这儿吧。”咸毓连忙说道。 “是。”小宫女一直埋着头,倒是守礼得很。 虽然她进门后实则在心里啧啧称奇。 就算她没抬头, 但她也瞄到了经美人的贴身宫女竟然正在呼呼大睡, 反倒是经美人还未睡下。 咸毓装作话不多的样子。那小宫女帮她将药碗放在案几上,就躬身先行告退了,还帮她又关好了门。 当脚步声一走远, 里头的楚蔽就走出来了。 咸毓见他手里还拿着一只银针,话不多说地先伸进了药碗中。 她看到之后, 忍不住说道:“你这……”人还挺双标。 之前她跟他吃东西的时候,他就从来没有向她证明过有没有毒。而对待起别人送来的东西,他倒是煞有其事地检验了起来。 果然,他还颔首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一副先前不是都常同她说过似的语气。 咸毓偷偷瘪了瘪嘴。 心想他管着着吗。 接着她朝他示意在案几旁昏睡过去的团儿, 问道:“你又给团儿下了多重的药?我们这般在她头顶说话, 她都不会被吵醒。” 楚蔽听出来了, 她又心疼起自己的贴身宫女了。 他随即问道:“你何不将她收为心腹?” 那便不用每回都要想法子支走人了。 咸毓却反问他道:“那你信得过她吗?” 她单个人当然不会防着团儿, 可这不是还有个他嘛。 毕竟他和她的身份关系的确不太好让太多的人知道, 哪怕是自己身边的人。比如他不是也一直都是独来独往,不带着自己的手下嘛。当然还有一个可能, 就是他寒碜得没有手下……呃, 顶多有厨子。 楚蔽抬眸看向她:“信不过。” “……”咸毓摊手, “那不就得了。” 你还说什么说。 楚蔽垂眸。 他是想听听她的意愿, 没想打她却想着为了顾全他。 他的目光从她一晃而过的手掌心收回,轻声问道:“伤着哪了?” 她从出口处滚下来时,他无法当即出现在她眼前,直到此时才能过来。 楚蔽见她闻言后,先是默了一瞬,接着回了一句:“没伤着多少。” 咸毓实话实说道。 她感觉自己现在连脑袋都不那么晕了,应该再休息一下就能好些了吧。 “我瞧瞧。”楚蔽不信似的说道。 咸毓摇头回绝,奇怪道:“你怎么能看?” 楚蔽一顿,不由地目光闪了闪,像是掩饰尴尬似的轻咳了一声道:“跌打损伤我还是略知一二的,你莫要介怀,我自会当心分寸……” 虽然她昏睡时他也曾抱过她,但她又不知,此时她回绝于他,他也…… “啊?我还以为你说要给我看脑子呢。”咸毓一愣。 所以刚才她心想他又不是华佗在世,这里又没做x光的条件,他咋能看得了什么呢。 白拘束的楚蔽:“……” 他缓了缓自己的脸色,再次说道:“我怕你摔伤了,你自己或是不察觉,若是伤着骨头可不好。” 他早已不是曾经北苑小殿里的那般随意于她的态度了。 咸毓眨巴眨巴眼。 她听懂他的意思了。 他是怕她可能摔伤骨头了但她自己还没意识到。因为确实刚才医官来的时候她也只是反馈了自己脑袋晕,那医官也只是给她诊了脉,所以顶多也只是帮她看一个身心交瘁的疲劳病,还真没仔细检查过其他。 可是,咸毓直白的问道:“所以你要给我摸骨吗?” 他想给她检查一下她骨头有没有受伤,所以要给她摸骨? 楚蔽微微点头:“你……” 咸毓本来没多想什么的,毕竟现代医院里男医生多的是,看病就是看病。 但是她没想到她竟然在他的神色中看出了一丝……忸怩?好像是因为他怕她忸怩而导致的。 所以咸毓又问了一句:“你……确定?” 毕竟在她眼中,她和他的身份关系难以逾越。 楚蔽见她不置可否的问话,心下的确有些踌躇了。 他不知她会有何态度。 咸毓见他一时不说话了,就直接把话题转开了:“先不说这个,我先问你个事。” 楚蔽眸色微凝,回道:“你问罢。” 他心下的感触却也有些难以言喻。也不知是否是因她似是不愿答应他的提议而有意将话头引开的缘由。 咸毓端起了放凉了一些的药碗,喝了两口后问道:“殿下,你先一步出来了?” 楚蔽只能回道:“如你所见。” 那就是没来得及折返回去找她的意思了。 咸毓也没多想,因为她其实想问的是另一句。 她好奇地问道:“殿下,那里的迷药你为何知晓其功效?” 楚蔽见她的嘴唇边上染上了黄褐色的药渍,难得走神地问道:“苦吗?” “还成吧。”咸毓无所谓。 这回来的医官也不是上次亲自给她开皇家大补药的那位。 咸毓觉得可能就是后宫里面的有些嫔妃各自有比较熟悉的主治医生的原因吧?这回杜婕妤帮她叫的医官应该是平常在给杜婕妤请脉的。 她猜因为品级的关系,杜婕妤的主治医师肯定比之前楚蔽给他找的关系户好。所以咸毓潜意识的就觉得杜婕妤找来的医官开的药肯定喝起来更好些,而这药的苦味她的确也还忍得下。 楚蔽伸手,向她取了她的药碗,对着另一边的碗沿抿了一口。 虽不是大苦,但也并非不苦,她倒是真能忍。 咸毓也没觉得他现在是在扯开话题,因为她脑中已经有了自己的猜测:“殿下,这些迷药的配方……不会是你们皇家人独门秘传的技艺吧?” 因为这里是皇宫,所以咸毓合理联想推测了起来,她觉得她的推测很有可能就是这样的。 他懂迷药,就算昨天的迷药不同寻常,但等他自己身中了之后,他就琢磨出来了。 楚蔽差点一噎,疑惑道:“雕虫小技罢了。你何出此言?” 他真没想到她竟自己将疑心合理置之了。 “不是吗?”咸毓直接把自己猜测都吐露出来了,“我们昨日不小心误入的那个密地,一看就是前人所建的,床榻那么破旧。” 楚蔽:“……的确有些旧了。” 只是用以单间审讯的牢房,要什么好的添置呢。 咸毓也不知道这里的皇宫是用了几个朝代的,所以她也不敢多说而露馅,只是接着小小推测道:“那里肯定还有人在住的,不然不会对我们放迷药……如果真没人住,难道是不小心泄露了?” “殿下?”见他像是在沉思,咸毓又叫了一声。 他该不会是有些后怕吧?毕竟谁也不愿意接受自己家的地界上竟然还有着神秘的秘密基地。这么大的意外之获,他可能还没缓过来吧? 这倒也是,换谁都有可能开始担惊受怕,不知道以后还住不住得下去。幸亏看样子他也不是住在那里的。 楚蔽有些迟疑。 他料到她会起疑,但真没料到她的疑心又被她的胡乱推测给带弯了路。 而他也从未准备过她猜到那处正是他领地之后的借口说辞,因他大可以当场应变。可此时她这般的模样,反倒是使他犹豫了起来。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30节 咸毓拿帕子擦了嘴角,摸了摸自己满是中药的肚子,接着懒懒地说道:“殿下,你说那迷药不同寻常,你我闻了之后……的确厉害!你懂这些,那你猜得出是谁下的手吗?” 不巧,正是他本人。 “兴许不是敌人。”楚蔽只能这般回道。 “不是敌人就好,”咸毓放轻松地说道,“你我也不偷不抢,想必不会得罪人吧?” 楚蔽淡淡地瞧着她:“你偷了。” “我哪有?”咸毓反驳道,对着他的气势可足了,“我才不是那样的人!” 她这幅模样真可人。 楚蔽垂眸掩笑。 “你是不是不信?”咸毓见他这幅样子,急着解释道,“我说盗贼挖洞真的都是听说的!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偷过东西!我一不偷二不抢,我更不是个拿来主义!” “那小半截蜡烛。”楚蔽打断了她激动的辩解,贴心提醒道。 咸毓:“……” 呃。 ……好像是耶。 楚蔽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接着又挪开了。 他不再推延,先径直说道:“你落在小坡下的蜡烛和火折子我捡了。” “啊!我想起来了。” 咸毓才想起来她摔了的时候,身上带着的这两样东西的确有可能在滚地时掉下了,而她当时难免稀里糊涂的,所以根本就没留心到这些细节,幸亏他心细。 “殿下你捡了?” 楚蔽随口说道:“丢水里了。” 那就行。 咸毓一颗心也稳了下来。 他和她还挺默契的嘛,咸毓觉得。特别是他,能够帮助粗心的她善后,真不错。 这时,咸毓感觉到喝了药之后的困倦来袭,她忍不住伸了一个小懒腰,想回榻上睡觉了。 “问完了么?”楚蔽突然问道。 咸毓呆了呆,“啊”的应了一声。 她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他又再次说道:“我帮你诊查一下是否伤着筋骨了。” 他的声音放柔了些,她也听得出来。 原先他都是偏为冷淡的音调。 她转眸看他的神色,却又被他的黑眸所吸引……他不说话时微微抿着唇,白皙的脸上带着认真的神色。 咸毓觉得他该不是因为没来得及回去找她而导致的愧疚心使他现在想好心弥补一下她吧? 回想起之前刚醒来时七上八下的心情,咸毓承认自己当时也很慌张,但是现在他们两个都好好的了,她就不会再介意过去的心情了。 她并没有觉得她该怪他什么。 况且他如果不提及,咸毓都不会觉得自己有可能伤到骨头的。因为虽然她长得细皮嫩肉,但她一直觉得自己挺“皮糙肉厚”好养活的,毕竟年纪又不大,平时也不会摔一跤就摔断了腿。 可是被他这么认真的一说,她也有些后怕了。别说真的有可能是她伤着骨头了,只是自己粗心还没感觉到? 毕竟按常识来说,这种倒霉的临床病例也不是没有…… 楚蔽一直在打量她的脸色。接着他眸光闪了闪,最终瞥向了一边,一副自然的语气,说道:“你可有想好?” 作者有话说: 楚蔽:你别害羞 咸毓:?我没害羞啊 楚蔽:那就来吧 咸毓:是你在害羞吧? 第98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毓难得有些担惊受怕了. 她动作缓慢地从案几旁站起身来, 有些紧张地舒展自己的双臂,小心翼翼地试着感受自己的肢体,左右活动着关节:“我……” 楚蔽冷静地看着她。 咸毓接着又活动起了自己的脚关节,边活动边还有些害怕地问道:“所以我眼下是不是不该乱动?” 如果真伤着骨头了的话。 楚蔽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被他这么一提醒, 咸毓不知怎么的好像还真的感觉浑身不舒服了。 她在原地也也站不下去了, 转身就往里走去。 楚蔽虽不知她不回话却往里走是何意, 但他也起身跟了过去。 走在他前头的她走得格外小心,一副生怕自己真伤着筋骨了似的。 然而, 只见她接着就又爬上了床榻, 仰身平躺了下来,睁着一双疑似安定的眼睛。 咸毓安详地望见自己头顶斜上方走近过来的楚蔽。 他高大挺拔地立在她的床边,就这么微微垂首看着她。 她奇怪地回看他——他不是说帮她检查她伤没伤着骨头吗? 楚蔽此时的确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可他又说不上来什么。 他终究是问出了口:“你为何躺下了?” 咸毓一贯的懒,躺下后说话都更加的随意了些:“我等着你检查我的骨头呀。” 她都没多想。 一般去医院照x光的时候不就是躺在一张床上嘛, 然后被输送到那个舱内。所以她现在就也躺着了。 楚蔽顿了顿:“……那我如何瞧你的后背?” 你笨呐,咸毓奇怪地说道:“我稍后再翻个身呗。” 楚蔽微微一愣,目光落在她神色磊落的脸上,又挪了开去, 轻声道:“我先瞧后背罢。” “哦。”咸毓依言又翻了个身, 变成趴在榻上的姿势。 她双臂枕在枕头上, 下巴搁在手臂上, 这样也看不见自己身后的视线了, 只能侧过脸来,朝着床榻外侧的楚蔽感谢道:“殿下, 有劳了。” 都怪没有西医医疗器械, 导致她恍惚间差点以为自己是在准备做按摩。 楚蔽“唔”了一声。 衣料摸索的声音响起。 那是他略微宽大的袖摆。 咸毓的视线被他靠过来的衣袍所遮挡, 她索性将自己偏过来的头回正, 趴着目视前方放空。 正值正午,房间里的光线很足。 就算是里间没有正对着窗户,也满室亮堂。 明亮的日光下,一双骨节分明的白皙大手覆上了寝衣。 隔着单薄的衣料,触碰到后背的那一刻,楚蔽的目光轻轻瞥像她的头,一瞬不瞬地等着她的反应。 ……可她竟浑身上下纹丝不动。 咸毓还在等他的反应呢。 她刚才还真被他说得吓着了一点点,但是当她躺下后,她忽然就也不怕了,反正就两个结果,要么没事、要么真摔伤了骨头。 她当然也不希望是后一个结果,但是如果真的伤着了,那事已至此,也只能接受了。 楚蔽垂眸看着她凌乱的青丝铺散在自己的后颈和背部,乌发就像是纤弱的她一般,随性又脆弱易折。 他收回了手。 咸毓也感受到了。 他才刚碰到她,就又撤走了。 她一只手撑着扭头,侧着脸问道:“怎么了?” “挡着了。”楚蔽道。 咸毓顺着他的视线,再扭回了一些过来。 才听懂他指的是她的头发。 “那你就拨开呀。”她说道。 接着就用自己另一只手往后掏,掏了两三把,将自己大半的长发都捋到了自己的前头。 “还剩这些。” 近在咫尺的脸侧靠过来白皙的手背。 他的几指间还捏着她的一小捋头发。 咸毓二话不说都接了过去。 刚洗完擦干的秀发在他的指缝中穿过。 楚蔽随即也收回了手。 两人此时间隔得一点儿都不远,除了衣料摩擦的声响外还有各自浅浅的呼吸声。 咸毓有些怕自己再趴下去一不小心睡着喽。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31节 看病睡着,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所以她还挺急着等消息的。 可是不知为何,身后一直都没有传来触感。 他迟迟不动手,也不知在准备什么? 咸毓心里嘀咕着,却也不好意思开口催促他。毕竟是她拜托他帮忙看病,她总不能不礼貌的急性子吧。 又过了良久。 咸毓实在没忍住,她守着自己脸下的一团长发,趴在枕头上目视前方,干巴巴地说道:“殿下……你还说你不是屠夫……” 楚蔽:“……?” 咸毓说得半带着开玩笑的意思,双方其实都知道。 “你不过是打着诊治伤筋动骨的旗号,实则满脑子都是如何肢解尸首吧?” 所以你有点混乱,一时拖着没有动手。 楚蔽回神道:“我倒没有杀你的嗜好。你大可放心。” 咸毓跟着说道:“我也不会怪罪你是庸医。你也大可以放心。” 楚蔽:“……” 暖风吹进了房里。 楚蔽在沉默中伸手摸过去,先摸到了她素色的寝衣,而后往下一摁,就是她软绵的肌肤。 他的眼睫颤了颤,随即摸索到她的脊椎。 因为咸毓的脑洞想的完全是怕他联想到了杀人时的手法,所以她只关注着自己有没有断骨头,完全没思考他的骨科医术是否靠谱。 毕竟本来就是死马当活马医,她也不好意思再麻烦找杜婕妤,拜托她帮忙再替她唤一个医女过来。 她就只是一个小小的美人而已,那些宫里的皇家御用医官,她可没资格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咸毓忽然低声道:“殿下,如果是坏结果,你也别瞒着我。” 楚蔽指下的动作一顿,接着又恢复如初。 他淡淡地回道:“目前无碍。” 他抚的是她的脊椎。咸毓满脑子都是分筋错骨手之类的胡思乱想。 如果他在肩胛骨停了下来,她又会回想起对应的是鸡翅根附近的哪个位置。 好好的骨科检查,活生生被她脑补出了一丝恐怖的氛围来。 ……还不是因为他微凉的指尖。 她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温度。 咸毓生出了一些顾虑来,她又忍不住问道:“殿下,你不热吗?” 抿着唇的楚蔽矜持地只回了个“不”字。 “我感觉有些热……”咸毓接嘴道。 特别是同他手上的温度对比了之后,她都觉得她有些像个小火炉了。 楚蔽眸色闪了闪,淡淡说道:“许是你这衣裳料子太暖了?” 两人这一前一后的语句,怎么都容易带起来旖旎之色。 可两人却说得一本正经。 一个是懒懒地随口说,一个是凉凉地冷静回。丝毫未带着任何的暗示之情。 咸毓眯了眯自己瞌睡的眼睛,然后回道:“都是杜婕妤送我的衣裳,我回头还要还她的。” 人家婕妤的衣裳料子应该更好些才对吧。 怎么可以怪衣裳呢。 “嗯,还给她。”他道。 他干嘛重复她的话? 咸毓好想奇怪地回头看她一眼。 但是姿势太费劲了她懒得动。 不过楚蔽也感受到她将动未动的的动作了。 他又补了一句:“那是因你捧着头发,捂着有些热了。” 好像是耶。 咸毓挺起了自己的脑袋,两只手快速地想要抛开自己脸下的一团头发。 她挺起头靠的是趴着的腰腹使力。 楚蔽当即就感受到了,他摁住她的背:“莫乱动。” 她此时竟还敢使力。 他话音刚落,咸毓也反应过来了,她吓得连忙扑通再次趴回了枕头上。 半张脸埋在枕头里的她有些乖巧地问道:“殿下,我应该没什么事吧?” “后背无碍。”楚蔽轻声应道。 他坐在榻沿,朝尾端挪了几许,要查看她的腿脚。 咸毓困意来袭,生怕自己昏昏欲睡,所以就努力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他聊道:“殿下,那些腿断了的人,你能医好吗?” “我不是郎中。”他冷淡的回道。 他又不是救死扶伤的人。 “我知道你不是郎中大夫,”咸毓随口说道,“我是说,你有察看伤势的能耐,我就猜你大致也会治伤……” “我并无,”他又说了半句,“无此般善心。” “你就谦虚吧,”咸毓本想说他是口是心非,就怕真恼了他。 她笑着说道:“你这不还帮我看病呢。” 还是能和悬壶济世沾上一点点边的啦。 “那是因你摔下来也有我的过错。”楚蔽坦白地回道。 而后却又冷冷地说道:“若是你真伤着腿脚了……” “嗯?”咸毓充满了疑问。 他道:“你便瘸着罢。” “……?!” 不要啊。 咸毓面色一变,语气都带着一丝抱怨:“殿下,你莫要吓我了。” 楚蔽捏起了她往后折的腿脚, 她的骨节纤细,他一只手便能将其控制在股掌之间。 只要他一使劲,便能真能折断。 因为他方才吓唬她的言语,导致她此刻下意识地有些反抗他的手。 她后折的腿脚前后抬了抬,像是彻底地调皮了,一点都不想被他抓着,挑衅似的在那证明着,它们好着呢。 而她的嘴巴也不落下风了:“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如若这样,那今日作为一百天的第一天,我还不尽兴了再说。” 楚蔽微微倾身,随即就抓获了两只套着罗袜伤员之脚。 他沉声问道:“扭伤了为何一直不报?” 被抓包的咸毓不动了,她也不知身后的他是什么脸色。 是查出她有伤后的成功的喜悦? “只是扭伤一些些罢了。”她回道。不然她怎么还能行动自如。必然是没有真伤到哪里呀。 “你该命那医官开药。”他摸索着她脚踝的伤势。 “我觉得不必麻烦人家医官了。”咸毓不在意地说道。 楚蔽沉着脸,又说道:“那我再送一瓶药膏。” “哎?”咸毓跟着记起来了,“你上回留给我的那瓶我还没用完呢。” 听她这么一说,楚蔽心下带上了一丝淡淡的不悦,他说道:“你没用完,可以见得你上回根本没好好用药。” “我……”咸毓也忘了自己上回为什么忘了用药了。 她转而问道:“嘿,殿下,你那药瞧着挺好的呀,你可得省用。” 不用送她第二瓶了。 “你替我省着作甚?”楚蔽眉间微蹙,只能说道,“我满屋子都是那药膏,你尽管用。” 咸毓吃惊。 敢情他还搞批量生产的吗? 怪不得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光她对他的认识,她就发现了他好多的业余特长,他有这些个本事,还差在这些行业混不出头?大可以做别的去呀!肯定不会饿死自己的。 “你嘀咕什么呢?”楚蔽侧首,望向趴着的她的后脑勺。 “……啊,我没有。”咸毓背着他,眨着无辜的眼睛。 他不是不听劝吗,非要找宝藏。 怎么可能愿意去做木匠、杀猪匠、药师…… “我听你在念叨状元郎。”楚蔽盯着她的后脑勺。 “哪个?”咸毓回道,“你听差了。” 楚蔽垂眸:“历朝历代的状元郎多不尽数,你念叨不过来。”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32节 他也不知自己在在意什么。 咸毓不懂他在说什么,但也跟了一句:“你说的对。” 不过话说回来了,她突然好奇了一件事,转而问了起来:“殿下,昨日那处密地,你出来时也瞧着那些夜明珠了吧?” “嗯。” 咸毓脚也不动了,光顾着接着问道:“那夜明珠也太多了吧,还只是奢侈地用在路上照明的——我猜那里极其有可能藏着宝藏!殿下你不惦记吗?” “什么叫我‘惦记’?” 咸毓嗫喏了一句:“就那什么……你有没有挖几颗走?” 楚蔽手上的动作一顿:“在你心目中,我就是这般见财眼开之人?” “你不是一直记着找宝藏吗?” “那‘宝贝’是在你的殿里。” “我殿里穷得叮当响,除了我一个大活人,还有什么宝……”咸毓一顿。 她仿佛第一次听到了背后他发出促狭的声音:“你在自诩是宝贝?” 咸毓:“……” “我哪有什么能耐啊。”咸毓很有自知之明。 她就是一条躺平等待命运的咸鱼,不挣扎了,一切随缘。 “倒也不必妄自菲薄,”她背后的他神色有些认真地说道,“等之后我找着了我想要的东西,我就同你说……”些其他的事。 “殿下我瞧你是找蒙了吧?”咸毓也不知自己说的是不是风凉话,她尽量语气和气些,“你要是找着了,在我的殿里我怎会不知。” 楚蔽顿了顿,黑眸深处神色波动,接着复又平静。 “你把手伸过来。”他忽然说道。 “啊?” 咸毓以为应该一直是她躺着不用挪动、他就着距离移动。 没想到他竟然坐在她腿边不想动了?还要让她扳过手来? 咸毓窝着下巴,手臂毫无反应,嘴巴一张一合地说道:“殿下,我的手伸向后方,不就像是……不就像是……” “像是什么?”楚蔽问道。 “手脚反背……” 那样她就像是一只坐以待毙的死蟹了。 “像是你在审问我。” “你不做贼心虚,会担心我审问于你?”楚蔽站起身来,走了半步,径直将她的手从脸与枕头之间掏了出来。 她的一只手掌心中露出了一片擦伤后的伤痕,虽未掉大块的肉,但还是伤痕累累。 楚蔽在方才案几旁就察觉了,她自己却当是无事发生似的。 咸毓缩了缩,没缩回来。 “我清洗过了的……” 多大点事啊。 “你当你是皮糙肉厚么?”他像是听到她的心声似的,皱着眉说道,“我眼下怀疑你以往摔着磕着了也是知情不报。” “哎?”他真当是审犯人了嘛。 咸毓有些惊讶:“……?” 她报什么?她报谁去? 正因为她没长嘴巴似的,所以旁人也不知。 楚蔽此刻也看懂了。 他忽地就松了他的手,转身离去。 咸毓奇怪道:“喂,你……” 不会是医术才疏学浅,治不好伤口就要落跑了吧? 不过她接着见他是走向了外间的窗边。 楚蔽走到窗口前,外头树荫处实则候着无姬。 见陛下朝他伸手。正无所事事的无姬连忙跑了过去,话不多说就将自己怀揣着的瓶瓶罐罐都掏了出来奉上。 这等事他们自然提前预料得到,毕竟经美人的确是摔了个大的,因此来时无姬就替陛下备着这些了,总不能还等陛下吩咐后再行动吧。 咸毓话还没说完,就见她视线盲区的楚蔽又再次转过身,手里捏着好几个瓶瓶罐罐,走了过来。 “……这是?”咸毓还有闲情逸致好奇,趴在那里问道,“殿下你真的会制……” 她正想吹一波彩虹屁来着。 “我无需事实亲力亲为,”楚蔽沉声说道,“你有银两,自然也能换来自己想要的东西。” 咸毓试图探头:“原来你早就带了家当藏在窗口了呀?” 楚蔽不理会她的话了。 “手伸过来。”他说道。 话是这么说的,可实则是他直接去捉拿她的爪子。 咸毓一边被他捉拿归案,一边还嚷嚷着:“啊呀殿下我不是说了先前那一瓶我还没用完呢……” 楚蔽道:“我又没说这几瓶都赠你。” 咸毓:“……” 他竟然还小小的瞪了她一眼? 咸毓连忙解释道:“我也不是跟你客气,殿下,我这手里若是此时涂了药膏,稍后被杜婕妤她们察觉了不一般又该如何是好?” 楚蔽毫不在意地说道:“你就是跟我客气。” “不不不,”咸毓说道,“我不会客气的行了吧!” 楚蔽垂头涂着她手心,抬眸道:“那你莫乱动了。” 咸毓不动了,她记起她还没验完伤。 冰凉的药膏涂在手心中。一直以来火辣辣的感觉消退了些。 楚蔽自然是察觉得到她舒缓的神色。 他觉在心中联想到,她是否还有别处的小擦伤又不放在心上? 因此他的脸色仍然发沉。 “殿下……”咸毓弱弱地开口指出,“你是不是涂得太厚了。” 瞧着有些浪费。 楚蔽:“又舍不回瓶里去了。” 咸毓:“……” 你也承认你涂多了! 楚蔽将药瓶搁置在床榻边上,又叮嘱道:“回去后你记得再用那瓶药膏涂别处。别紧着用。” “涂?”还有什么要涂的吗?咸毓问道,“涂那儿呐?” 楚蔽坐在榻沿,空出来的手抵在边沿的木板上,睫毛颤了颤,到底是示意了她几个眼色。 涂哪? 还用明说吗?不就是那些不太能直言、那些不会显露出来之处……若是她又隐瞒伤势…… “殿下?”咸毓并没有看懂他的眼神,还直愣愣地问道,“还要涂哪啊?” 不会是除了脚扭伤,真的还扭到了别的筋骨吧?! 咸毓有些急了:“殿下?你快说呀!” 她不会真的身受重伤了吧?! 楚蔽见她一副迫在眉睫等消息的模样,面上泛红,贝齿微颤,无不显示着她自以为快要身患重症的恐慌之色。 却莫名有些令他想发笑。 也不知她的脑袋为何就这般想了。 “你想听?”他缓缓问道。 咸毓用力地点点头。 病人是有知情权的! 她到底摔伤了哪里? 楚蔽垂眸。 他低垂的双眸像是几乎闭上了眼帘似的。 他的脑海中回想起了昨日横抱着她转移房间的前后之境。 她的周身轻盈,身量纤弱。 她的肩背和她的腿肢他皆知能够尽数描摹。 她想听? 那他就说了? 楚蔽从不介意所谓的规矩与教条,他从不觉得那些所谓的语出惊人有何大碍。 直至今日他也不过是顾虑她或许会有些避讳,因此顺着她的界限罢了。 他忽然嘴角露出了微不可见的浅浅笑意。 这可是她自己问的。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33节 咸毓有点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 她狐疑地问了一句:“殿下?你不会是在笑话我吧?”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幸灾乐祸吗? 楚蔽不顾她的误解,忽地抬眸看着她的脸:“经美人。” 咸毓扭回来的上半身有些迟疑,当她见他忽然又这么叫她的时候时,她总觉得她有些什么事? 她甚至想重新转过去,背对着他。哪怕因为手里涂着药膏,她只能用手肘撑着了。 因为她感觉他现在怎么突然变得怪怪的? “殿下?”咸毓应道。 “你我皆是大胆之人。”他忽然又重复了先前的话。 咸毓一愣:“怎么了?” “想必我直言你也不会在意?”他又盯上她的眼睛。 那些本不该直言的之处,她既然想问他指的是何处,那他说出来便是了。 他正不知她还伤在何处了呢。 希望等说出口后,她回头能懂事地去自己擦药。 “我不在意啊。”咸毓看着他说话一句隔一句的慢,直接主动说道:“你是不是其实很想再回去那个密地?还想我再陪着你去!” “……?”楚蔽话到口中又活生生被她噎着了。 作者有话说: 下章摸前……^^ —— 第99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楚蔽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他倏地伸手曲指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无奈道:“经美人。” “哎?”咸毓大胆地应了一声。 他叫她这个名号简直就是“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叫得遛”了。 那啥,要不要这么刺激哈。 楚蔽静下心来。 回想到他在暗狱里都咬牙忍着不同她道真言,没想到此时的他反倒是想说些直白的话了? 他倒是也有些不同常日了。 咸毓眼巴巴地看着他。 楚蔽见她神色纯粹, 几乎只有求知欲。 他轻哼了一声。 咸毓:“?” 他怎么又哼起来了? 楚蔽偏过了头去:“若是僭越了……” 在他说有些话时。 “也迟了啊。”咸毓打断了他的话。 她就知道他可能有点害羞吧?可是平时冷着一张脸习惯性装老成, 所以有些不适应了? 咸毓一副老气横秋的口气主动说道:“你若是想偷东西, 还想捎上我与你一同成为共犯,你我哪是‘僭越’就能了得的?那可不得……”江洋大盗全宫通缉都不在话下。 楚蔽忽然伸手, 捏了捏她的指尖, 问道:“看着我,这算是‘僭越’么。” “……不算?”咸毓老实地回答。 这里的时代背景又不是充满爹味的极度封建时代,他给她把把脉了又怎样? 而且古往今来都是男医生多的情况一直存在, 总不能因此而没的看病吧。 不过如果要指尖扎穴治疗的话她可不敢,她受不了那么疼的。 意外擦伤是为时已晚, 但她绝不主动受痛! 楚蔽凝视着她的双眸,一寸又一寸地,打量她的周身。 只能道是她在家中被家人保护得太好了。 他的手忽然往后一撤,说道:“往后若是有医官也这般……” 咸毓迷茫地看着他:“可是还有医女呀。” 楚蔽:“……” 咸毓:“再说了, 杜婕妤请来的医官我可能请不起吧。” 楚蔽:“我……” 咸毓:“而你找关系的医官瞧着有些才疏学浅呐。” 楚蔽:“……?” 咸毓笑笑:“我还是找你这个‘江湖郎中’吧。” 他的黑眸深处泛起了淡淡的波澜, 不由地轻声应了她:“嗯。” 咸毓:“毕竟我们之间不必客气, 那我就免于付你酬劳了。” 楚蔽:“……” 真有她的。 也成吧。 楚蔽转眸看向一旁的瓶瓶罐罐, 说道:“那这些你都收下吧。” 不等她回绝, 他紧接着说道:“是你说的,不会对我客气, 找我为你诊治你也不必付与酬劳, 那这些你都拿回去用吧。” 咸毓吃惊:“我哪用得了这么多?” “你莫慌, ”楚蔽沉声道, “回头让你宫女帮你涂。” 听他的意思,她的腿脚好像没有其他的大伤了。 咸毓舒了一口气,心下也放松了下来。 她问道:“那我的腿没事啦?” 楚蔽垂眸看向一侧她交叠的双腿。他原本就比她身量高,方才她又担心受怕,半测过身来时不自觉地微微蜷缩了自己的小腿,此时缩在那里遮掩全实。 “你疼吗?”他问道。 “你是说脚踝吗?”咸毓问道,“我觉得还好了。” 楚蔽却说:“我问的是髌骨往上之处。” 咸毓:“……” 要不要说得这么专业,搞得好像是在解剖尸体似的。 她听懂他说的大腿呗。 楚蔽收回了视线,看向她问道:“若是不疼我就不帮你瞧了。” 咸毓心道,他果然是在害羞了。 于是她回道:“那你告诉我怎么摸,我自己摸摸看?” “……摸?”楚蔽挑眉看她,“你也知——我是在摸你?” 咸毓点头:“你又不是在掐我。” 楚蔽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太过于正经了,没有一丝轻浮。 但他亦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问道:“那我若是掐你呢?” “你掐我干嘛?”咸毓奇怪道。 难道你是神经病? 她才不给他掐呢。 不过看病要紧。咸毓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她膝盖弯曲,双腿并拢在自己面前,当着他的面说道:“殿下,我摸给你看,你提醒我哪些是有异的。” 既然说好要全身骨科检查了,她也不想漏了什么。 排除了下边这些,虽然感觉大腿骨好像更加坚强一些,但是她还是打算地毯式检查一遍。 于是楚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他面前抚摸着自己的腿。 他闭了闭眼,淡淡说道:“你这般也摸不着。” “那可不一定。” 她感觉自己腿上肉也不太多吧。 咸毓只顾自己摸着。 楚蔽睁开了眼睛。 有时觉得她听不得劝,此时她却又像是个不愿担心受怕而认真检查自己的乖巧人儿。 也罢。他说道:“若是日后你腿出事了,我包圆了你的诊伤费用。” “呸!”咸毓连忙反驳道,“不许这么说,我以后可不想再得知我腿脚有恙的诊断结果了。” 还以后? 今天一定要体检全部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34节 虽然自摸了一通之后也看不出什么来,但咸毓也没放弃所有。 她接着说道:“殿下,我前边的骨头你还没查看呢。” “……前边?”楚蔽幽幽地问了一句。 “就肋骨呀。”咸毓快速回道。 肋骨那么多根她反正是检查不出来什么了。所以还是得找他查看。至少他比她懂得这种跌打损伤方面的常识。 楚蔽默了默。 他原先想着就此打住。 不过眼下瞬间就改了主意、 他也奇她的神色坦然。他身临此境时真是陌生。 就算是以往行事孤僻,曾经的万良和如今的无姬也不是没在他的耳边念叨着些反复的话。 那些个女子会用的引诱之术,若是按在她身上,竟有些难以想象。竟反倒是他在多思多想了。 “你就不怕我手下没轻重?”楚蔽再次确认地问道。 咸毓一凛:“你说好不会杀我的!” 楚蔽:“……” 谁说他言下之意的“下手”是指杀人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微抬手臂:“那你转过来罢。” 他说让她正对着他时,咸毓也感受到了一丝不合适,于是她连忙说道:“要不我转过去吧?” 她背对着他,然后他从后面伸过手来……呃,好像也不是太合适…… 咸毓来不及后悔自己脱口而出的话了。此时他已经好整以暇地问道:“你想好了?” “我没想好。”咸毓连忙再次说道。 她左右踌躇了两下,接着说道:“要不我侧过来吧!我们一边一边来!” 楚蔽迟了一息,颔首:“随你。” 他眸中沉着不可捉摸的神色,已然又回到了波澜不惊的面色。 只不过袖口下的手指微微蜷了蜷,实则也一时不知如何下手。 “经美人。”他喊她。 咸毓现在有点对她这个称呼听得麻木了。 不知道是他喜欢这么喊,还是他在别扭地暗戳戳提醒她两人之间的身份问题。 咸毓可懒得想这些事。而且他这么叫就这么叫呗,排起来她的确可以直呼他的名字、而他却不能。 楚蔽果然见她脸皮都不抖一下。 他忽然觉得,自己早该习惯了。 她身着的寝衣宽松,衣料又不太薄,楚蔽手伸过去的时候,触摸到她手下的衣料后,就停了下来。 侧过身去的咸毓疑惑地侧头看她。 楚蔽看着她,坦然道:“我的确未摸过旁的活人肋骨。” 咸毓:“……” 她懂。 意思是如果有的话,也是死尸的喽、 没事儿。她就相当于临床志愿者病患了。 楚蔽见她不言,又问道:“你……” 咸毓直接伸手到自己的一侧肋骨,将宽松的寝衣拉紧到一边,朝他示意道:“你查不查的出来都成,毕竟我……咳,那啥,你要不先摸摸我的肩?” 她断了的话中其实是想到自己的……还有胸腔骨什么的是真没法检查了,所以看来今天还是不能完美的检查所有了,那她就尽力而为吧。 楚蔽闻言“嗯”了一声。 接着默不作声地上了榻。 咸毓先是一愣。 后来也随便他爬上床来了。 因为他同她一般,跪坐在她的身后,抚上她的双肩,为她检查起了肩榜。 说实话咸毓觉得他应该还是懂一些生理解剖的,嗯,应该说是肯定懂。 她感觉她被他就这么在后头随便捏了几下,先不说检查是否有伤,她首先感觉他就像是在给她按摩似的,捏肩捏得她颇为舒坦。 “我给你摁了几处穴位,”果然他说道,“你能因此缓解一些酸胀。” 咸毓马上谢道:“多谢你了。” “你受得住么?”楚蔽冷冷地问道。 ——他在帮她捏肩。 “……” 咸毓实在忍不住,她噗嗤一笑。 心道怎么感觉他像是在孝敬她似的。 楚蔽:“……” 她笑什么? 果然胆大如斗。 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凉凉地问道:“还想再捏别处么?” 咸毓一点儿都没感受到他的寒意,只觉得他体温低于常人,她好奇地问道:“殿下,你是不是真有点体寒呐?” 每次感觉他的手都有些冰。 “我体寒?”楚蔽冷哼一声,“你怎不说是你自己体热呢?” 咸毓哪认呐。 她觉得分明是现在天气热了。 她转而夸他道:“殿下,我发现你还真心灵手巧呢。” 楚蔽冷声道:“你莫谢我了,我正想说,这一笔我另收酬劳。” “啊?”咸毓立刻脱离了他的双手,往前倾身了些距离之后,回过头来惊讶道,“你怎么不早说?” 她是因为免费才享受的。说实话付费的财力她是有点享受不起的。 楚蔽眼神示意她——可他已经给她揉过了。 咸毓:“……” 你这服务业是霸王业务了。 “你莫慌,”楚蔽淡然地说道,“我又不让你捏回来。” 咸毓猛地点头:“是啊,我捏得肯定没你捏得舒服!” 她根本就不会给人捏肩。 “先欠着吧。”楚蔽一派大方的随口说道。 他摩挲着自己指尖的茧,心下也的确没想好。 总归就是让她先欠着些,不枉他亲自动手。 咸毓也不敢继续消费有偿服务了,她连忙说道:“殿下,你验验我的肋骨吧。” 她又侧了个方向过来。 他的手也探了过去。 楚蔽的指腹轻抚衣料,刚要微微用力,手下的身影突然颤了颤。 他眸色沉了沉,却没有理会。 他的双手粘过无数的鲜血,她却是一张白纸的不欠任何人。怪不得他的手茧粗粝,而她却肤质光滑? 她的肋骨连同着她的体魄,他覆盖上去的时候都能感受到她心跳的节律。 这是个有着鲜活性命的人。 但,她为何在发颤? 因为她的颤意,他的神思有些恍然。 此情此景,仿佛手下是一具将死的尸首,无论人畜,皆在恐惧。 他的眸色阴沉了起来…… 可是——突然! “哈哈哈哈哈……”咸毓实在忍不住了,她直接瞬间笑出了眼泪,“对不起……哈哈哈……对不住……哈哈哈……殿……哈哈哈……我好……”痒啊! 痒得把她笑得,笑得把她说得连个痒字都还没说完,就捂着自己的肋骨躲开了。 ——她忍不住了!真的是太难忍了! 本是拧眉的楚蔽面上变成了惊愕,他怔了怔,竟都没来得及拉住她笑得倒向一边的身影。 “哈哈哈哈哈!”咸毓捂着自己的腰哀笑着。 她也不想啊。 在她的笑声下,窗外骤然响起的鸟叫声都差点为不可闻了。 但是楚蔽依然听见了。 发出这个声音的是外头的无姬。 ——那便是来人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35节 楚蔽看向一旁还在止不住笑的咸毓。 与此同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响亮的声音。 “经美人!听说你摔断腿了?” “!”咸毓的笑声瞬间岔住了。 ……她好像听见武宝林的声音了?! 咸毓顿时转头,看向还在自己一旁的楚蔽。 作者有话说: 咸毓:这是武宝林,你 楚蔽:不记得了。 武宝林:? (捉虫一个字) 第100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我正想提醒你, 你再笑得大声些就要教旁人听见了。”楚蔽觑了她一眼。 咸毓已经收了音,她眼眶外还残留着笑出来的眼泪,脸上还是一副吃惊的神色。 然而门外的朱宝林可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她还没走近就在外头喊了一声, 此刻走到了紧闭的房门口, 直接伸手拍门板:“经美人, 你是不是睡着了?” 咸毓如果真睡着了那就是她的倒霉了。人生最倒霉的事之一就是在已经睡着的时候被人吵醒、问你有没有睡着。 不过咸毓现在也挺倒霉。时间紧迫,这电光石火的时间已经不够她冲到门背后把门栓栓上拒不见客了, 所以顷刻间咸毓做的决定就是——将人藏起来。 楚蔽也瞧出了她眼中的决定, 只见她着急地问道:“你要不跳窗吧?” 楚蔽状作不依:“那成何体统?” “成……”成何体统? 咸毓一听就是他故意的借口。 她正要发作,就见他嗖地一下腾空飞出了床榻,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门背后, 将她设想的、她以为来不及做的事给办到了。 “……”咸毓惊呆了。 她果然和他心有灵犀。 楚蔽自然不喜旁人打搅。拴上门栓之后,他踱步走到她面前, 看着她杏眼大睁,一眨一眨地仰头瞧着他。 楚蔽心中生出了一道无奈来。 他本以为她方才有何不适、不知她心中如何作想,没想到只是是怕痒忍着笑罢了。 而此时她虽没敢继续放声笑,但他也看得出她也并不会恼他栓上了门。 “还摸么?”他问道。 这时门外的武宝林正要推门, 推了一把之后反应过来门背后是栓着的, 她顿时又推了一把:“经美人?你怎么……” 咸毓收回了不远处的视线, 捂着自己的肋骨, 有些犹豫地说道:“先看完再说?” 反正已经拴上了门。她也不想理会那个武宝林。 她刚才都差点以为是自己的幻听, 但现在门外还在大声嚷嚷着的武宝林看来又要来打搅她的睡眠时间了。如果她本来已经睡下的话。 幸好现在咸毓也还没睡,她定睛看眼前的人, 发现他站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的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你快点!”咸毓催促道。 说着她挪到了床榻边沿, 侧过身子来示意他。 门外的武宝林吃了闭门羹, 已经开始口不择言了:“经美人, 你难道睡死了过去吗?” 楚蔽眸色微冷,在她身旁坐下。 咸毓也有些分神了。她本来就是稀里糊涂地出来后得知离杜婕妤的住处近,没想到没过多久还能冒出个武宝林来。 这就说明武宝林的住处离杜婕妤的住处不远。 早知如此,她肯定在当初就犹豫要不要来杜婕妤这儿的,更别说是否打算再借住休息个半天。 楚蔽并没有动作,只是在一旁说道:“我容你再想想?” 毕竟一碰她她就想笑,眼下若是笑出声,门外离得近的人不见得还听不到。 可咸毓没想到这么细节的考量,她问了句:“想什么?快点吧。” 她满脑子都是撤退的思维。 除此之外就是在撤退之前先把体检给做完了。 楚蔽没想到她并不打算想什么破局之策,只顾着自己的骨头。 他侧过脸瞥了一眼拴着门的那根细长的门栓,神色淡然地提到:“那你捂上自己的嘴。” 咸毓先是一愣,接着也反应过来了。 果然还是他心细。 她连忙双手捂上了自己的嘴巴。 楚蔽伸了过去。 …… 咸毓立马颤抖了起来。 楚蔽的音色沉沉,在她身旁问道:“你忍得如此辛苦?” 捂住自己嘴巴的小脑袋用力地点点头。 她也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怕痒。可能以前也没机会知道。 不过现在她就想着赶紧忍忍过去算了。 可窗外的无姬却也正在强忍着。 他原本在外望风,瞧见来了他拦不了的人之后,就立即给陛下暗中提示了。 他以为陛下总能听见出来的,没想到里头的陛下似乎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只能眼巴巴望着窗口。 无姬左右为难。 这回来的是武宝林。既不是他随便可以骗来骗去遛弯的小宫女,也不是并无大碍的送药宫女,而是正儿八经的后宫里的主子。 武宝林来找经美人,无姬本就没资格插手。当经美人身边正有着陛下,陛下又毫无动静,那武宝林来找经美人,他就更不能插手了。 无姬自认自己被万内侍耳提面命这么多年,虽未像万内侍那般深耕后宫庶务,但也是知情理的。 后宫里的那是嫔妃,非他等粗手粗脚的武夫能应付的。后宫的弯弯绕绕,他捋不清就别掺一脚了。 可无姬还惦记着陛下下一步的命令,他在窗外的暗处左盼右盼等不到陛下来窗口现身,一时没忍住就蹿到了窗下。 没成想…… 就听见了意犹未尽似的对话! 陛下话音刚落,接着他就听见了经美人强忍着的笑声—— “咯咯咯咯咯……” 无姬如遭雷击! 这是他能听的吗? 他吓得飞奔离开了窗外。 “咯咯咯咯咯……”咸毓没忍住,“我……咯咯咯……” 楚蔽的手一顿。停了下来。 咸毓以为他看好一边了,于是麻溜地转了一面,将另一侧肋骨对着他。 楚蔽眸光沉沉:“……你再且忍一忍。” 咸毓重重地点头:“嗯!” 她一定会努力忍住的! “咯咯咯咯咯……” “哈哈哈……” “嘻嘻嘻嘻嘻……” “什么声音?”门外的朱宝林手上一顿。 她回过头来,看向自己带的宫女,以及杜婕妤的凝云阁这里的宫人。 她想了想,接着笑着说道:“经美人这是梦魇了吧?” 紧闭的大门被敲得砰砰响,屋里的两个人都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楚蔽收回了自己的手。 咸毓收回了自己捂嘴的手。 敲门声伴着武宝林百折不挠的嗓门:“开门呐!经美人!你不开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在里面!” 咸毓疑惑。 她觉得武宝林有点逻辑不对啊。 要是没有人在里面,那里面怎么反锁得了门? 楚蔽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的脸色。 咸毓也转过了头去看他。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唯有门外的武宝林还锲而不舍地喊道:“经美人都梦魇了!一定要将她唤醒!”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36节 其实醒着的咸毓愣了愣,先转头轻声问楚蔽:“殿下,我肋骨没事吧?” “嗯。”楚蔽随口应了一声。 “那太好了!”咸毓由衷的开心,“我就说我没摔着吧!” 楚蔽看着她的笑脸,轻声回道:“你福大命大。” 福大命大还不好说,但是咸毓现在是开心的。于是她洋溢着笑容地对他冷酷的地说道:“殿下,你快走吧!” 楚蔽冷冷问她:“你就这般用完我就舍了?” 呃,咸毓说道:“你不能跳窗走吗?” 楚蔽回道:“若是出去了见着了人就……” “也是哦。”咸毓反应过来了。 他现在是进来容易、出去难了。 “要不你藏起来?”她转而说道。 这时,突然“砰”地一声,打断了两人的轻声对话。 她和他皆转头看向了紧闭的房门。 砰! 接着又是重重的一声。 像是在被重物撞击似的。 门外的武宝林扶着自己的宫女,招呼着其他的宫人:“给我用力撞!再不叫醒梦魇的经美人,出了事你们该当何罪?” 咸毓惊诧得很,她看向楚蔽:“殿下,你快躲起来吧?” 她都感觉那门要支撑不住多久了。 楚蔽缓缓环顾四周,轻声说道:“这也没处躲?” “怎么就没处躲了?”咸毓小声说道,“没有机会那就创造机会!” 说着就拉着他下床找地方。 楚蔽衣袖下的手腕被她捏着,随她满屋子找。 此处本来就是杜婕妤这里空出来的地方,所以没多少家当。除了床榻和衣架之外,连个藏人的箱笼都没有。 咸毓找了一圈之后,脸色也严肃了起来。 而门外撞击声也愈发地猛烈了起来。 “你想到旁的法子了吗?”楚蔽心下惬意,淡然地问道。 他眼下虽不能对外亮出他与她的熟路关系,但是他也并不怵此时来者何人。左右不过是随意便能动手解决之人。 而他只不过见她此时神情凝重,怕她难到了她自己。 咸毓摇了摇头,为难道:“我没想出来。” 楚蔽道:“这也无妨。” 怎么无妨? 咸毓伴着门外的撞击声,破罐破摔地说道:“我不仅没想出来,而且甚至想和你一起藏起来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鸵鸟心态。 楚蔽见她不自知地还抓着她的手腕,正一筹莫展着。他便直言道:“你莫想得那般难,你去迎她便是,我在里间躲着,你只要不许她进来不就行了么?” 他说得简单,但咸毓也知道现在只能这样了。 她不再犹豫,急赶着往门口走去。 而她都还没走到门背后,果然“哐当”一声,拴着门栓的两扇门竟然被人在外面彻底撞开了。 这幅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打仗了呢。 连昏睡在一侧案几旁的团儿都被硬生生地吵醒了。 团儿揉着发胀的脑袋,艰难地支撑起了自己的眼皮:“美人……” 接着她就一激灵,全然地醒了过来,跌跌撞撞起身,想要拦在咸毓的身前。 门外正是立着人多势众的武宝林。 或许她身后的宫人并都是为她所差遣的,但是正好这么几个人一站,同门内只有两个人的数量一对比,那门槛就像是泾渭分明似的将双方分为了两派。 正午的日光下,武宝林脸上满是不耐烦,她扶着自己宫女的手,一步一步地走过来:“呦,经美人,你还没睡呢?” 她在门槛外行了个礼,然后就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门槛里面的两个人可没有她这样的气势了。 咸毓本来就是想避而远之的,而团儿也才刚醒过来。 等到武宝林又上前走了两步之后,团儿才终于反应了过来,上前一步挡在了她的身前。 武宝林不屑地看了一眼这个小不点。 她生来练舞,四肢颇为纤长,她高傲的眼神对上团儿微圆的脸后,顿时就泄出了一丝戾气来。 她还记得,前不久害她摔下台阶还有这个小宫女的份。 “让开。”武宝林翻了个白眼。 团儿自然是感受到武宝林的来着不善,她张开犹如护犊子的双臂,说道:“我家美人要歇下了。” 武宝林轻笑了一声:“这不还没睡吗。” 咸毓麻木地说道:“为什么你每次都要在我午睡时找我?” 武宝林莫名其妙地瞪了她一眼:“难不成我还得挑日子吗?经美人,你也不过是个美人罢了,没资格有那么大的排场。” 得,果然是说不通。 咸毓一点儿都不想跟她说话了。 但是武宝林是打定了主意要上前,她欲再上前一步,却仍被团儿拦下了。 武宝林厌恶地呵斥道:“你可知上一个拦我的宫女死在哪里了吗?” 这……难道还有益智问答环节? 咸毓给了团儿一个眼神,让她尽管回答! 因为她答不出来。早忘了。 团儿僵着自己的全身:“回武宝林!死在了北海!” 武宝林:“……?” 她有真当问她吗?她真觉得这对主仆脑袋不太好使。 可是眼下她是专门来看笑话的,怎会就此气走。 谁气谁还不一定呢。武宝林心道。 “经美人,妹妹我只不过是找你喝喝茶,你若是赶人,那也太说不过去了吧!再说了,此处可是杜婕妤的凝阴阁,并非你的咸池殿,还由不得你说了算!” 咸毓见武宝林诡异地勾起了唇角,她担心地拉开了替她拦人的团儿。她怕武宝林又动手。 “团儿,给武宝林上茶。”咸毓冷静下来说道。 团儿立在那里,不高兴地回道:“回美人,此处只剩美人一人用过的一盏茶。” 呃,咸毓看了一眼案几。 然后她坐了下来,亲自从茶杯中分了一半的茶水到空碗中……就是那个她刚喝完的药碗。 咸毓示意朱宝林:“你想喝哪个?”先给她选。 这幅寒碜样,朱宝林嫌弃的很,她自然不会去碰据说她喝过的茶盏,至于那碗,用碗喝茶?如此粗鄙,她见了都要皱眉。 “经美人,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咸毓奇怪道:“方才你不是说这里是杜婕妤的地界吗?我哪是主人?” “你少跟我胡搅蛮缠!”武宝林扶着自己宫女的手,踱了两步,上下打量着咸毓,面上露出了讽刺:“经姐姐,我还以为你重病卧榻了呢?” 咸毓点头:“我想卧榻,你别拦着我。” “你!”武宝林被她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草包模样气着了。 接着她却又忍了下来, 武宝林忽然又轻笑了一声,面上不见了怒色,反倒是悠哉悠哉地在案几旁坐了下来:“来了就是客,不管经姐姐你是客,还是妹妹我是客,到底还是能说上话的。” 咸毓认真地看着她:“可是你也知道,我不善言辞。” 意思就是没什么好聊的。 武宝林却不听,她接着说道:“妹妹我好好许多话要对你讲呢。” 咸毓拉过团儿,坐到了一旁:“你说吧。” 她觉得武宝林坐在这里也好,只要不进去里间就行了。 武宝林拿着帕子掩了掩自己额间的微汗,侧过脸来勾唇微笑:“我要说——说经美人你也有今天!” 团儿一听急了,想要出口阻拦,武宝林却自顾扬着嗓门说道:“真是老天有眼呐!先前你害得我摔下了台阶,今日就换你来感受这切身之苦!” 咸毓没感到苦啊,她有点疑惑道:“我又不是跳舞的……” “你!”武宝林活生生被她激得火冒三丈! 她深深地吐息了好几口气,才忍了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忽然又笑了起来。 连咸毓都有点感到不适了。 她和团儿微微互相靠拢,下意识地离旁边的武宝林远一点。 怎么几天不见,武宝林更加的疯狂了呢? 咸毓当然也看出来了,武宝林是听说了她也摔得好惨,专门过来看她笑话的。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37节 但她回答得已经很含蓄了。要是武宝林知道她竟然没断胳膊没断腿的,还不是失望得很。 而其实咸毓本来就不是大伤,武宝林也不一定是听了以讹传讹的话,她更像是巴不得咸毓能受大伤似的,因为这样才能解恨? 这时,武宝林霎时收了自己的笑意,狠狠地瞪着咸毓说道:“你以为我不知?你都伤得走不了远路了!” 咸毓心想。 不,她现在就想走。 她待不下去了。 “你就是该!”武宝林气得咬牙说道,“谁让你有脸皮受着高婕妤的歉意!你竟然不做贼心虚!” 咸毓却觉得,她如果做贼的话,她还是心虚的。 比如说刚才楚蔽邀她一起重返密地探宝时,她就有些犹豫。 虽然她还没同他表现出自己的犹豫,但是她的确需要一点点时间来考量要不要和他一条路走到黑?看在他好心给她检查伤势的份上。 武宝林见眼前之人闷着不说话了,她就乘胜追击道:“你凭什么有脸等着人来给你道歉?我又没错!你看,你这不就遭报应了嘛!” 咸毓听懂了,看来这位是还没将之前那一场意外揭过去。 而她本人是真的忘了,虽然她也不关心摔出旧伤的武宝林的后续,但她也以为日后双方大不了分道扬镳,对方再也不会来找她触霉头了。 没想道这个武宝林不仅记仇,而且还不认高婕妤专门做的劝和工作。咸毓猜测,难道高婕妤只是找了她这单独的一方议和吗? 先不管那么多了,咸毓只想让武宝林早点离开。 这回终于不是为了自己的午睡大事了。可这回的事更大。 咸毓心里有些焦急。她现在可是在里面藏着个人呢。 可她这一副难掩神思不属的模样,在武宝林眼里,就看起来以为是她露怯了。 于是武宝林心中有了一丝的快意,她讽刺地笑道:“说什么我给你道歉?不该是你给我道歉吗!” 咸毓有些疑惑的看向她。 武宝林发现她好讨厌眼前这张脸上露出草包的神情,使她每回同她理论时都不甚顺畅,她稳了稳自己的气势:“经美人,今日我就在你面前,你可想好如何同我……” “武宝林!”门外突然响起了另一道声音。 咸毓转过头去,就看见高婕妤带着宫人快步走上前来。 “美人……”团儿在一旁担忧地想说些什么。 生怕与武宝林同住相思殿的高婕妤是来帮衬武宝林的。 咸毓淡淡地摇头。 前不久高婕妤给她的印象是个好脾气的人,应该不见得是来火上浇油的吧。 但是…… 咸毓没想到武宝林是个“自带汽油”的选手。 咸毓都还没来得及给高婕妤请安,武宝林就猝不及防的炸开了锅。 差点把咸毓和团儿都炸蒙了。 咸毓是完全没想到。 她以为高婕妤是和事佬的角色,但是事与愿违,一个和事佬不管用啊,光武宝林就能将场子点燃了。 武宝林上前就质问高婕妤怎么也来了。 高婕妤当然是为了看着同一殿的武宝林,希望她不要再惹出大事来了。 可武宝林觉得高婕妤是在故意针对她。 而且指责高婕妤是站在经美人那一边的。 咸毓和团儿两人互相握着双方的手,紧张地站得离战火更远了些。 她们皆是面露吃惊,不知为何就忽然成了这种场面? 团儿有些担忧地问道:“美人,我们何不走吧?” 咸毓差点想笑,没想到团儿还挺机灵的。 可是可惜了。因为现在的里间…… 她只能回道:“我虽然劝不了人,但是……” “美人你何必劝人?”团儿委屈道,“本就从始至终都与美人无关。” 甚至好像高婕妤也是被动地陷入战火的。 于是咸毓和团儿又更加往墙边贴了贴。 本来哪一边都不站的高婕妤这几天已经被武宝林气得眼冒金星了。 此时也说了气话。 她气得只觉得不如站在经美人这边也好过同这个不明事理的武宝林做姐妹。 于是武宝林更加炸锅了。要不是身上还带着伤,要不是宫人们都拉着她,她真的要吵到同高婕妤脸贴脸了。 ……至于为什么有不少的宫人,那是因为杜婕妤闻讯带人赶了过来。 杜婕妤也有些吃惊。 她没想到她给经美人安排了个落脚之地,不一会儿就成了相思殿之人的新战场。 当杜婕妤得知武宝林进了她凝阴阁时,她就感觉到了不妙,接着没等她多加担忧,宫人又禀报她相思殿的高婕妤也来了,所以杜婕妤连忙赶了过来。 杜婕妤马不停蹄地赶到门口。 此时,大开着门里屋里正吵得不可开交。尤其是武宝林,跟个爆竹似的,噼里啪啦发泄着自己的怒气。 杜婕妤身旁的宫女上前为她抹汗,因为杜婕妤自顾不暇,她无奈地看着屋子里的场面。 这里头的三人,分明其中两个都是伤员,剩下一个高婕妤往日里都是轻声细语的,可是眼前呢—— 经美人像是吓着了,躲到了墙边;武宝林所向披靡,一副兴师问罪的底气;而高婕妤都吵红了眼…… 杜婕妤叹为观止。 她一直听说相思殿中的几人近日愈发不和,今日倒是让她当面见识了。 可此处是她的凝阴阁,杜婕妤不得不上前主持大局。 咸毓望见了杜婕妤,眼前一亮。 她潜意识地将杜婕妤当做是救兵的。 可是…… 杜婕妤刚进门,就被动地卷入了武宝林同高婕妤的战场之中。 一个说让她评评理,一个也说让她评评理。 杜婕妤刚要开口。 这二人就自顾自又理论了起来,丝毫没有留下给她评理的时间余地。 杜婕妤:“……?” 高婕妤吵得脑壳都疼了。 她觉得她此刻就像是当初想要劝解甄才人和武宝林时的场面。 因为武宝林的蛮不讲理,来了个杜婕妤都不能将这僵局给喊停。 杜婕妤也被这场面惊着了,她下意识地看另一边躲着的经美人。 不知经美人可还好? 唉,她听得也快要蒙了。 咸毓被杜婕妤看了一眼,以为杜婕妤是邀请她一起来劝架的。 可是她没有劝架的能力呀。 咸毓爱莫能助。 眼瞧着莫名其妙之间,这些个人怎么全聚在了一起。 咸毓挠了挠自己脸颊旁的发丝。 心里又想着里间的楚蔽怎么样了? “经美人!” 咸毓突然被武宝林大喝了一声。 她下意识地闻声望过去。 武宝林却指着不远处的床榻方向说道:“你这些药瓶瞧着价值不菲呢!” 作者有话说: 咸毓:里面还藏着男人呢qaq做法让武宝林赶快离开! 过了一会儿后…… ——又来了高婕妤!! ——还来了杜婕妤!!! 咸毓:真是栓q了…… 第101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武宝林觉得这个经美人就是有意坐看龙虎斗, 真是好大的心机! 所以她有意点名一直不吭声的经美人。 高婕妤和杜婕妤也不笨,她二人也看出来了。 高婕妤只觉得着武宝林无事找事。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38节 杜婕妤先是一愣,接着又被武宝林打断了。 “想必司药司受贿了吧?”武宝林意有所指地说道。 一丁点都没有掏出来给过哪个宫人的咸毓直愣愣地回道:“你那哪只眼睛看见了?!” 武宝林、高婕妤、杜婕妤三人皆是一惊! 没想到一直不善言辞的经美人竟然能这般朝武宝林呛嘴:“……?” 那是因为咸毓清楚现在自己到了最危险的时刻! 这武宝林扯什么不好,扯那些瓶瓶罐罐干嘛——天啊, 她忘了将楚蔽送她的药瓶们藏起来了! 现在没有办法了, 咸毓当机立断, 选择一不做二不休——把话题引开了再说! 她不顾一旁也愣到了的团儿,直接上前一步, 抢在武宝林开口之前, 发挥了自己“身台形表”的专业技能:“你才是贼喊做贼的那一个!难道你从来不与宫人打交道吗?不!你比我更会同宫人打交道!我摔着了,你打听到了;我借住在杜婕妤这儿,你又打听到了!你差遣杜婕妤的宫人时, 可不就因你往日里早已贿赂了那些宫人?” 武宝林:“你……” “事实就在眼前!”咸毓指着一旁的破了的门板框、断了的门栓,“杜婕妤!武宝林弄坏了你这儿的门!” 最好让我们一起赔钱吧! 咸毓宁愿躺平赔钱。 武宝林:“你……” 杜婕妤也终于发现了。她方才都没来得及留意。 “高婕妤!”咸毓接着又说道, “武宝林方才说你那日同我说的话不算数!” 武宝林:“你……” 高婕妤闭上了眼睛。这她早就知道了。 “我?”咸毓扪心自问似的说道,“我摔伤了!我向医官买些药有何不妥?我从家里带来的钱财虽然不多,但是!这偌大的后宫,陛下从未紧着你我这些嫔妃的用度!说起来, 若不是前些日子武宝林你找甄才人生事, 我那三个月的月俸还在呢!” 武宝林果然被她激得怒不可遏:“我生事?好啊!你们几人果然是一伙儿的——杜婕妤!” 杜婕妤收回自己查看门板的目光。 武宝林朝她说道:“你可见着了?” 她们是一伙儿的! 杜婕妤脸上也露不出什么和善的笑意了, 她僵笑了一声, 尽量温和地说道:“没事的, 武妹妹,门我回头着人修缮了便可。” 呃。 武宝林一噎。 高婕妤皱着眉趁机说道:“武宝林, 你与我回去罢, 你身上还有伤!” “你说走就走?”武宝林反问道, “你真当你是负责管教于我的一殿之主吗?你配吗?” 这话说得如此中伤于人。 高婕妤又跟她理论了起来。 一向人缘好的杜婕妤见双方争论不休, 她也左右为难。她不想得罪谁。 于是…… 她只能容武宝林同高婕妤继续在眼前吵下去了。 咸毓偷偷松了一大口气,她再次往后退。 退了之后她还拉上团儿继续往后退,祈望自己能远离风暴的同时千万不要被这几人注意到里间了。 于是一退再退,她就带着团儿退到了窗口。 窗口正对面的树影背后,无姬也正一筹莫展着。 ——宫里的嫔妃吵起来了!这回是四个人!比他先前在相思殿瓦片上听了一嘴的人数还多! 可是……这些嫔妃竟然还不是为了争陛下而吵的!这怎就跟万内侍以为的后宫不太一样呢? 无姬苦恼,眼下该如何是好? 他既不能上前去问陛下,又不敢面对万内侍势必对他的质疑。 他发现做人好难啊。 咸毓拉着团儿在窗口透透风。 其实她也有些心不在焉的。 她既要观察着前方的战场,又要防备着她们几个注意到里间。 团儿也小声地后悔道:“美人,早知方才就不该来凝阴阁……” 虽然她们知道杜婕妤也是出于好心。 但是这个武宝林实在是战意太足了。 咸毓轻轻叹了一口气:“是啊,我没想到会这样,要是先前有谁能告知我一句……哎算了,都是杜婕妤的宫人,杜婕妤还帮我宣医官呢。” 树梢上的无姬闻言突然灵机一动! ——他有法子了! 在这个陛下躲着人、他躲着万内侍的关口,他自知也得罪不起几位嫔妃,那不如…… 无姬飞奔去了司药司。 进去之后随便捞了两个正在药柜前劳作的医官,一手一个就提着人往后宫跑。 御赐的金牌在他的腰间闪烁着金光。两个医官有口难言。 “二位大人听好了,今日武宝林病重,你等赶紧将人从凝阴阁抬回香思殿!” 两个医官对此话一窍不通。 但无姬极力催促着二人,二话不说就一把将他两推进了凝阴阁。 …… 此时高婕妤吵得嗓门都要冒烟了,杜婕妤有些同情地为她递上了一杯水——就是咸毓刚才剩下那半杯。高婕妤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接过之后就猛饮了几口。 而武宝林当然也有些口干舌燥,她的宫女贴心地替她端起了案几上的碗——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武宝林递到了自己的嘴边。 咸毓一个不留神,想提醒人时已经来不及了:“哎……” ——“噗!” 杜婕妤和高婕妤三两步往后退,勉强躲过了唾沫星子。 武宝林一口水吐了出来,狼狈地转头质问咸毓:“经美人!” 咸毓:“……” 果然如此。 武宝林怒喊道:“你方才是不是故意的?!” 呃,这哪是一句话能回应得了的。 还记得一开始咸毓就说了不想同她多说话,但她却一副非要上门做客的意思。 那咸毓也没办法呐。武宝林非要喝茶,她就把自己那杯分给她了一半。因为没有多余的茶杯了,她就用了自己喝药的碗。那时咸毓还让她先选呢。 可是经过围观高婕妤费力地同人理论之后,咸毓很清楚地懂得,与其同武宝林好端端地言谈,不如从一开始就不用好好说话,因为武宝林根本不会听你认真说的真话。 咸毓上前一步:“我不知你说的是什么意思?那碗只是我喝完的药碗,喝了也不会有事的!” “你……”武宝林甩开药碗,就要上前与咸毓理论。 这时,匆匆赶到的两个医官冲了进来—— “见过杜婕妤高婕妤经美人武宝林!!!” 做人难,做医官更难。 一位医官上前一步:“武宝林,今日又到了下官为您回诊的时候了!” 武宝林皱眉道:“好像不是今日吧?” 另一位医官上前一步:“武宝林,听闻您旧病复发,还是容下官们为您再诊治一番吧!” 武宝林拧眉道:“我今日好多了。” 两个医官又上前一步—— “武宝林,下官瞧你面色发红……” “武宝林,下官瞧你唇色发白……” “胡说什么呢?”武宝林胡乱地看了一眼四下。 她怎么感觉,为何来的医官都只在意她呢? 但又好似也不像? 两个医官随即瞧见了摔在一旁的药碗。 为皇家当差之人,怎会是酒囊饭袋之辈? 二人鼻微动,便认了出来,再次上前了一步—— “武宝林,你误用了经美人的药?” “经美人,你竟未好好用药?” 武宝林:“……?” 咸毓:“……?” “武宝林!” “经美人!” ——“容下官为您诊脉!” “……” 热情的问诊医官,杜婕妤还是很欢迎的。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39节 她作为凝阴阁之主,率先上前一步,笑着说道:“有劳二位了。” 说着她立即示意自己的宫人,上前将屋子里的几个人扶开。 “放开我!”武宝林被凝阴阁的几个大宫女架在中间往外请,“我病好多了!放开我!” 凝阴阁的大宫女那可是随着杜婕妤一起进宫的大丫鬟,当初在宫外的京城中,什么样子的贵女没见过。此刻领了命之后,也不怕得罪一个小小的武宝林,一边声称着医官的诊断,一边将还有腰伤的武宝林往相思殿“送”回去。 一位医官马不停蹄地跟了上去。 后头还有累到了的高婕妤。 剩下一位医官留下来对杜婕妤恭敬地提议道:“杜婕妤,经美人还需再清静休养几时辰……” 自己的凝阴阁刚结束了一阵兵荒马乱,杜婕妤也深感疲乏,她点了点头,柔声说道:“有劳了。” 说着就同咸毓告辞。将此处再留给了咸毓。 刚又被把完脉的咸毓彻底地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眼前的医官有些眼熟耶? 这不是…… 这不是某人之前找关系的那个不靠谱的“狗头医官”吗? 这时,狗头医官正在一旁洋洋洒洒地快速写完了一副药贴,将脉枕放回自己的药箱后,唤来一旁的小宫女:“去问问凝阴阁能否借个药炉?” “是!”团儿领命。 这肯定不是难事。先前那一碗药不也是凝阴阁帮忙煎的吗。 团儿拿着药方转身跑了出去。 等团儿跑远了之后,咸毓果然看到楚蔽从里间走了出来。 他先说道:“将门关上。” 好嘞! 咸毓转身要去关门。 可一旁的狗头医官竟然比她动作还快,忙不迭地就冲了过去,他双手并用,将门锁残破的两扇门合上,而后一副当一个职业看守似的架势,人就背贴着门缝上不动了。 咸毓:“……?” 要不要这么紧张? 楚蔽自然吩咐的并不是她。 见她还傻愣愣地还站在那里,他便又先折到另一边的窗口,示意候着的无姬去取些茶水来。 其实咸毓哪是傻愣着,她更多的是有些尴尬。 能不尴尬吗?一想到他在里间从头到尾听着她们几个宫中嫔妃互相争执…… 她就越想越尴尬。也不知道他心里会怎么看待她们?是不是觉得他父皇的这几个小嫔妃太过于…… “喝茶么?”楚蔽问道。 咸毓回过神来。 见他脸上风平浪静,一丝不耐的神色都没有。 咸毓忍不住问道:“你……你不会觉得方才我们几人吵到你的耳朵了吗?” “嗯,”楚蔽冷冷地点点头,“好似有些‘耳聋’了?你快过来瞧瞧?” 咸毓大吃一惊:“真的吗?你……” 这可是大事啊! 她连忙踮起脚来,凑到他一侧耳边测试:“喂喂喂?你听得清吗?“ “嗯?”他轻轻问了一声。嘴角带着微不可查的弧度。 咸毓又往他的耳边更加凑近了几分:“你听得清吗?” “……”某个后背贴着门背的狗头医官咬着颤抖的牙齿,将自己的七斤六两撇到了另一侧避讳。 作者有话说: 狗头医官:某位钟老,我懂你!qaq(臭情侣!) —— 第102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为了自己的项上人头, 为了自己官职俸禄,有些事情就是要——不看不听,事后全然当作没有此事过! 明眼人肯定都懂的道理! 啊不,此时应当是自称瞎眼人! 楚蔽终于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我听得到。” 于是咸毓站稳了脚:“当真?” 楚蔽:“当真。” 咸毓睨眼看他:“我说你方才当真差点要聋了?” “……”楚蔽:“你果然……” “不蠢笨?”咸毓接嘴道。 “……” 刚才是尴尬又心急, 所以咸毓听他这么一说, 以为前不久的“哨子精比试大赛”真差点吵聋了他。 现在看来, 他好像完全不受影响。 甚至还有闲情逸致跟她开玩笑。别瞧他一直冷着一张酷脸。 因为是正午了,大开的窗外涌进来了一阵阵的热流。 这时一道轻轻的搁置声响起。 楚蔽大步走去了窗边, 单手端起了茶盘。 咸毓的视线刚从姿势诡异的狗头医官身上收回来, 转头就看见他手里竟然凭空出现了茶水,他正端着盘子放在了案几上。 “咦?” 楚蔽随意地说道:“早就带来了,只不过不想分给她们罢了。” 窗下的无姬:“……” 咸毓有些欣喜地走过去坐下, 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然后直白地跟他说道:“我也觉得,没必要招待她们!” 因为那些个简直是霸王硬上弓似的做客,她本人的意愿都没被尊重过。 楚蔽点点头,却又示意她。 “怎么了?”咸毓捧着自己的茶杯。 楚蔽:“你总得也为我倒一杯吧?” “哦。”咸毓这才动手了起来。 嗐, 他两谁跟谁啊。 给他倒完了茶水, 咸毓起身往里间的床榻跑去, 将那些瓶瓶罐罐的药膏都摞在自己的怀里, 一并搬运到了案几边上, 接着开始四处张望:“有没有打包的布……” “打包?” “是啊,”咸毓回道, “我还是赶紧走吧。” 正所谓此地不宜久留, 怕了怕了, 她还是不要在杜婕妤这儿待下去了。 杜婕妤的好意她心领了, 但是她不敢再待下去了。 “倒也不必急着走动,”楚蔽坐在一边淡然地示意不远处的第三人,“正好来了这人,你再瞧瞧你的伤势?” 咸毓扭头一看。 那个狗头医官还维持着诡异的造型姿势。 她回过头来:“他啊……” 楚蔽颔首:“毕竟我也只是业余。” 咸毓却犹豫道:“他……靠谱吗?我上回喝他开的药你还记得吗?他的医术……咳,那啥……” 楚蔽不以为意:“他医术尚可。” 不然也轮不到给他请平安脉的资格。 但是在咸毓心目中,这个狗头医官留给她的都是不靠谱的印象,问诊时帕金森复发、开的药疑似导致她的血流成河。 “嘿,”咸毓小声地凑到了楚蔽的一边,压低声音问道,“这人是不是不太行呐?” 楚蔽问她:“何出此言?” 咸毓皱着眉头轻声同他道:“你实话告诉我吧?是不是你和他搞关系,所以你才为他的医术说好话话的?” 楚蔽:“你想什么呢?” 咸毓压低声音说道:“我当然是想——我觉得他不太行呐,不如不看了。你也别欠着人家人情了!” 楚蔽符合:“我并无。” 言罢,他扬声对不远处之人说道:“你过来。” “哎!”咸毓急了,“他过来的话就没法帮忙摁着门了。” 楚蔽朝她微微摇头:“此时应当不会再有人过来了。” 甚至她的贴身宫女。无姬也不必提醒就能将之耽搁得了。 咸毓看狗头医官走了过来。 他先拿着他老旧的医药箱过来给她行礼:“见过经美人……” “不用了不用了!”咸毓连忙说道。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40节 对方一愣,吓得看向了楚蔽。 “啊我的意思是不用再给我行礼了,”咸毓解释道,“你给我诊脉吧。” “是!” 咸毓把自己的手腕搁在了脉枕上,她实在疑惑,又凑着脖子到了一旁的楚蔽耳边:“嗨?他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上?” 原来她刚才想反了! 不是楚蔽欠人情,是楚蔽拿着对方的把柄了?!不然这个狗头医官为什么这么言听计从的样子,也太好说话了吧。 楚蔽对上她满是好奇的眼睛,淡淡回道:“或许吧?” 什么叫或许? 咸毓眉头微蹙:“你小心些,被把人逼急了,小心人家狗急跳墙!” “下官不会的!经美人大可放心!” 哪有什么把柄,不过是项上人头罢了。 他的心中老泪纵横。 咸毓:“……?” 她有些尴尬:“你都听见了?” 她有些愧疚地说道:“这位医官怎么称呼,我……” “嗯?”楚蔽忍不住拍了拍她另一只手,问道,“你当初为何不像这般早早来问我?” 因此他此刻就是感到了不平,为何几面之缘的小小医官能被她专门问话。 咸毓差点没听懂,她压着声:“我问你、我问你什么?”她奇怪道,“我知道你姓楚啊!还用问吗?” “那也不必知晓他怎么称呼,”楚蔽冷冷地说道,“这不重要,不是么?” “好好好。”咸毓答应了,她转而一瞧,顿时挺直了自己的腰板,伸手拍拍他的臂膀,轻声说道,“嗨,你快看!他额头冒了那么多的汗!” 就说他医术不行吧! 肯定是害怕自己露怯了才这样紧张的。 楚蔽瞥了一眼,回道:“你误会他了。” ——经美人当然是误会他了! 天啊,终于知晓为何有嫔妃愿意同陛下相处了。当初他还意外于为何后宫有嫔妃与陛下配合。原来如此!原来这个嫔妃的亲近与贴心,都是陛下忽悠来的!可这有何用?怀不上的! ——他真当是难做人啊! “你莫看他了。”楚蔽再次同咸毓说道。 咸毓一听也对,别把人家医生瞧紧张了。 于是她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开始轻点桌案上的瓶瓶罐罐。 顺便她还忍不住地小声问楚蔽:“他为何这回比上回诊得还慢啊?” 她哪知道对方是往喜脉的诊断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咸毓喝完了自己杯里的茶,示意楚蔽。 楚蔽瞧了她那理所当然的脸色一眼,倒也没说什么,伸手亲自为她满上了一杯。 而两人眼前的医官正用余光瞧着心惊肉跳。 “谢啦。”咸毓单手端起了茶杯,又喝了一口之后,才放下来,同他说道,“稍后你要不跟我一起跑吧!” “跑?”楚蔽问道。 咸毓点头:“是啊,我真不想待下去了,我一会儿就带着团儿回去吧。你也是啊!” 我们赶紧都撤退吧! 楚蔽却回道:“你还跑得动么?” “啧,”咸毓看着他,“你知道我是几个意思,我就算跑不动,我也要撤了,再说了,我应该没伤着骨头,”顶多四肢发酸。 她看向另一边的狗头医官:“你说是吧?” 对方颤颤巍巍收回了自己的手:“回经美人……” 楚蔽伸手揭开了她手腕上的丝帕。 咸毓望见了自己换下来的脏衣裳,灵机一动,打算就此用来当做打包的工具。 她站起身来,望了望微掩的门外:“团儿还没回来吗?” 楚蔽拉了拉她的衣袖。 咸毓低头。 他说道:“你还没听他回话呢。” 咸毓反应了过来,看见那狗头医官正被晾在眼前:“……” 呃,因为觉得他不靠谱所以咸毓就没有期待诊断报告。 “你帮我听着吧!”她说道。 反正他懂一些医术相关的知识。 咸毓自顾自跑去拿衣裳过来打包药膏们了,她一边打包一边发现眼前的狗头医官说她并无大碍的同时,还拿余光时不时瞥她的瓶瓶罐罐。 “哎对了,”咸毓记起来说道,“这位医官,这些药膏就当是我向你们买的哦,你可要记着了!” 让她想想,离开之前,还有什么事要做的呢?对了,至少是要亲自过去跟杜婕妤告别的,总不能真没礼貌的溜之大吉了。 “……是是是!此药甚好,乃……” 楚蔽白了一眼过来。 ……乃是司药司也出不起的。 因此…… 咸毓点点头:“我也看出来了。” 就算是她不懂行的。但是光看这些个药瓶,就感觉设计做工材质都不错。 所以说嘛,楚蔽完全有的是转行的余地。只是他自己不认罢了。在她看来,他要是继续跟狗头医官搞个关系,久而久之,之后八成能混成一个技术也不是不可能的。 “看来你要等等你的宫女了。”楚蔽还坐在那里。 “要不你先走?”咸毓确实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 “我倒不急。”楚蔽回道。 咸毓疑惑:“你难道还要同你的小伙、伙计叙叙旧?” 他看了一眼一旁一向话不多的狗头医官。 楚蔽也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下官告退!” “哎?”咸毓都来不及喊住人,那狗头医官就跑了。 说好的是和楚蔽有关系的人呢? 怎么不接着帮忙扒着门望风了? 漏开的门缝里倾泻进来了午后的炽亮日光。 让咸毓恍惚间感觉她和他的私下联系被曝露在了正大光明的地方似的。 她抱着自己怀里的包裹,转头对他说道:“殿下,你方才邀请我同你重返那边,我还没考虑好。” 楚蔽端起了置放着茶盏的盘子,走到他的面前,顺着她的话说道:“是么?那正巧等着你的宫女,你就此再想想?” 咸毓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抬眸奇怪地看他:“你陪我等着团儿回来,等到她回来时,你不就会被她瞧见了吗?” 楚蔽垂眸看向她披散的墨发,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说道:“你还未挽发。” 作者有话说: 楚蔽:是时候展现我tony的技术了~ 咸毓鼓掌:你会好多副业啊! 我翻了一下自己的存稿地,发现这本文的文案和前几章在去年10月就已经都落成了qaq时间过得好快啊,怎么又到了盼望国庆节的时候? (***感谢默默帮我申删的小天使读者***) 有一个很久前就不满这本文的人今天还追到最新几章刷负,在辨别钓鱼可能性之后,我选择退还了高于订阅率且承包晋江分成的jjb——我这种倒贴的行为按作者立场来看就是过于刚直清高了,或许这位跳订的读者也不会看到这一章作话,但是我还想在这里再次说明一下: 【如果常看文的读者就会发现,有些职业作者会毫不心软地迅速砍纲完结数据不好的文,因为这样才对她个人有利;而对于前期数据好的文,她们才可能会不断努力扩写。那我呢?这本数据不优秀的文还没有砍纲完结,我当然是在为爱发电!】和我差不多成绩的同期们早就都纷纷砍纲完结了!不管是我的退币行为、还是以本文的普通数据我发大家红包的频率和数量,都可以证明我不是一个贪图的作者!所以,现在天气蛮热的了,建议【不要把自己心急文章钩子的急躁转化成发出攻讦他人的负面能量。】 以上我已经说得够逻辑清明了,希望不要再误会我了。目前从去年到现在为止写的内容都是我早就定下的,不会因为什么而去改变什么。我觉得看文写文是双向的,我爱和平、也抵触恶语相向。 第103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楚蔽以为她听了后, 会反应过来自己忘了这事,没想到…… 咸毓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道:“你会吗?” 楚蔽:“……并不。” 这不是巧了么,她也不会。 她说道:“我还以为你会。” 楚蔽真诚地回道:“我不会。我只会我自己的。” 你不会你说什么说? 还以为你能炫一手呢。 咸毓看他:“我还以为你能触类旁通呢。” 楚蔽疑惑:“你不会吗?”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41节 呃。 咸毓厚脸皮道:“哎呀我十指不沾阳春水是我的不好——你教教我呗?” 话说团儿怎么还不回来?不然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只能干等着干啥啥也不行。 咸毓跑去里间找梳妆工具。 出门在外就是麻烦。 如果抓紧时间的话, 她就在等团儿的这个时候把自己全收拾好了, 等团儿一回来她们就可以立刻马上快点走人了! 楚蔽跟了过来, 立在一旁的木架边,环着双臂问道:“去找个此地的宫女过来为你梳妆?” 咸毓坐在凳子上, 回过头来:“麻烦杜婕妤的宫女也不太合适吧?” 他想什么呢?他还在呢, 怎么能叫别人进来? 就知道开玩笑。 楚蔽垂眸。 他实则指的是横刀胁迫…… “殿下你试试给我指点一二?”咸毓已经自己动手尝试起来了。 楚蔽瞧了一眼她的侧脸。 说实话这事还真当有些难到他了。 “我如何指点你?” “你每天过日子的总能耳濡目染一些吧?”咸毓说道。 楚蔽不解。 他还真没留意过此事。 他轻咳一声:“你不也未曾……” “是啊,可你还是有些手艺本事的。”咸毓一点都不觉得丢人。所以她双手高举着问道,“殿下, 你瞧着我这么来行吗?” 楚蔽顿了顿:“……你这‘道姑抓髻’尚可。” 咸毓:“……?” 她转过头来,奇怪问道:“你为何胡乱夸奖?” “……”楚蔽的目光朝一侧地上躲了躲。 因为他觉得如实朝她说好像也不成吧? 若说她听了不高兴了呢? 咸毓无奈地大叹一口气, 又先转回了头去。 她早知道做什么演员的行当啊?她当初要是转行去做个妆发老师也不会沦落到……沦落到如今这种地步。 她越想赶紧走还越走不了了? 楚蔽见她不说话了,他回过眸来,问道:“你真当觉得我比你会一些?” “是啊,你就在一旁指挥我。”咸毓坐着说道, “我相信你!” 楚蔽犹豫地回道:“那我试试?” 咸毓当然信得过他多于信得过自己。 毕竟人家是土生土长的土著,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就算不会专业挽发, 但也总能指点她一二吧。 两个人就这么一个艰难地口头尝试比划、一个艰难地尝试自己动手。 …… 等到完工以后, 咸毓评估了一下, 觉得至少不像是鸡窝头,应该出门见人能凑合了, 毕竟她还“病着”, 这凑合的发髻样貌在别人眼里应该还是情有可原的吧? 于是她也不吝惜感谢:“谢谢啊。” “……不客气?”楚蔽淡淡地回了一声。 他实则觉得她头上那样还是……也罢, 总归是他指挥的。 咸毓起身跑去门口。 她微微打开了一道门缝, 伸出头去查看外头。 还记得杜婕妤走的时候带走了这里所有的宫人,好像是全临时调守大门去了。 咸毓四顾张望了一下,没望见回来的团儿,也没望见别的宫人。 “怎么还没回来?”她小声疑惑自语。 “莫急。”楚蔽跟着在一旁说道。 咸毓转头。手上也合上了门。 她上下打量了一眼又跟过来的他:“你怎么还不走?” 楚蔽在一旁的茶几旁坐下,毫不在意地说道:“我再陪你等等。” 咸毓问:“你陪着等干嘛……嗷,我知道了,”她走过去,站在他眼前问道,“你是不是还没死了那条心——觉得可以收买团儿作为心腹?” 楚蔽抬眸:“有何不可?” 咸毓直接摇摇头。 一来,她不希望团儿被迫也圈进他这种皇家人士暗中夺嫡的直接关系中;二来,她回道:“你以为真当是上阵杀敌招降敌军那般简单?” 战场上那是“不是死才能活”了,二选一所以“滑跪”起来简单。而大多数的平时…… 咸毓含蓄地说道:“人活着难道就是找个上峰效忠吗?” 楚蔽闻言,目光沉了沉:“我也从不以为有许多人会效忠于我……因此我很是羡艳那些豢养无数下人的人。” 咸毓轻声嘀咕了一句:“都是夸张手法呗……那么多人口愿意卖命的那只能是个是邪·教吧……” “你说什么?”楚蔽见她嘴缝微张地嗫喏了好长一句,声音轻得他一字都未听清。 “啊,我说,”咸毓随意地回了一句,“这人世间信众多的——也就菩萨了!你没有太多下人仆从很正常的。” 又不是像拍电视剧,一茬茬的凑人头的群众演员。实际上她作为一个普通老百姓最能感同身受了,好好做人干嘛给人当狗?当然,她也不需要别人臣服于她。 就算古代的社会架构是这样的,但每个人也不是没有灵魂的群演,不管当下人还是奴隶,那也都是有人性的,是个人总都喜欢互相尊重。 楚蔽颔首:“你说得也是。” 咸毓点头:“那当然了。你若是养着一大批侍从家丁,那些侍从家丁都是有血有肉的活人,为何你说东他们就往东了?他们又不是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楚蔽又有些听糊图了,他一贯冷声地回道:“难不成他等还想往西走?不想活了么?” “哎……不想?”咸毓不想跟他在这里随意唠嗑了,“我看你是不想走了。” 楚蔽幽幽地看着她说道:“我会会你的宫女也不是不行。” 他当是在做客呢?咸毓后仰着头瞧他:“这里可不是我那处,若是又有人来了怎么办?” 楚蔽挑眉:“是有人来了。” 窗外的无姬听见陛下要见经美人的宫女,便不再使招耽搁后者了。 “又来人了?”咸毓急着拉起了楚蔽,二话不说往里推,“你再去躲着,快!” “?” 楚蔽被她推进去后,咸毓刚跑回案几旁,推开半掩的门的团儿就喊道:“美人,药来了!” “药、药啊,”咸毓伸手去捧药碗,过了一路后的药碗也不烫了,她连忙向团儿指了指案几上自己重新拆散的包裹,“团儿你帮忙收拾一下,我们走吧,这些我斥巨资向医官买的你当心些。” 她说着就端着药碗往里间走,像是便走边喝药、去里间取身下的物什似的模样。 “是。”团儿留在案几旁收拾了起来。 咸毓快步走到里头,快速地轻声朝欲言又止的楚蔽说道:“你还不走?” 楚蔽开口刚想回话。 她却压低了声音快速接着说道:“你不走我走!” 语速没她快的楚蔽:“……” “美人,当心药烫着嘴。”团儿在外头贴心地说道。 “好,我……”咸毓顿了顿,垂眸看了一眼她手中那碗狗头医官开的药,她真的有点不想喝啊,“我马上要喝完了!” 说着她抬起手来牛饮了半碗。 她松了一口气后,再次看了一眼楚蔽。意思是他想呆这他就继续呆着吧。接着她就转身出去了。 “美人,”团儿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问道,“为何我们这就要走了?” 咸毓正在打量着桌案上的茶盏。 团儿见了后:“这是杜婕妤差人送来的吗?” “嗯。”咸毓脸不红心不跳地应道。“让我瞧瞧里面是不是装了假酒……” 不然里头那位怎么像是喝了假酒似的,非赖着不走了? 团儿不懂她家美人在说什么。 她说道:“美人,奴婢收拾好了。” “稍等,”咸毓站着仰头,硬着头皮将剩下的半碗药一饮而尽,接着她吐了一口气,弯腰撂下药碗后,拉起团儿说道,“走,我们去找杜婕妤道别。” 说着还就真拉着团儿走了。不再理会里间还留着的某人。 杜婕妤刚宽衣歇下,也准备睡个午觉,听闻了门外头过来道别的咸毓的意思之后,便让宫人送经美人出门。 咸毓出了凝阴阁之后,就客气地让杜婕妤家的宫人回去了。 她刚开头路上走得有些急,团儿都很是意外:“美人你走慢些,当心伤着腿脚的伤势。” 咸毓的脑子里全是那个刚才赖着不走的楚蔽,所以才边想着边不由自主越走越快了……也不知道她走之后他怎么样了? 算了,别想了! 她努力忍住自己的胡乱思绪。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42节 她走了后他肯定随后也走了呗。他一副要跟她一起走的样子才不可能实现呢。 “美人?”一旁的团儿见她突然停了下来,满脸沉思的模样,便不由地问道,“怎么了?” 咸毓回过神来:“……啊,我好像又不认得路了。” 这是那儿? 团儿:“……” 咸毓眼巴巴地看向她:“团儿,你认得吗?” 团儿点点头:“奴婢认得,此处离承香殿不远了,奴婢还以为美人就是想来找朱宝林。” “……也行。”咸毓记得她之前的确说过。 那就刚好顺路看看去吧。 看完朱宝林之后她就回去睡大觉好好休养。 “可是……”团儿有些顾虑。 以为承香殿还有一个与她家美人不对付的梁才人。 等到两人走到承香殿不远处之后,团儿说道:“美人在此处稍等片刻,奴婢先进去瞧瞧梁才人可否也午歇下了。” “嗯。”咸毓其实倒不怎么慌。 过了片刻之后。 团儿脸带笑意地跑了回来:“美人,真巧,今日梁才人又出门去吕芳仪那儿了。” 午后的阳光无孔不入地穿过浓密的树荫,照到承香殿门口的石地上。 斑驳的光影毫无规律,伴着微风摇曳下的枝叶随即变幻着细微的形状。 咸毓正在视线放空发愣着。直到听到走近前来的团儿的话之后,她终于回过神来:“那我们进去。” “是。”团儿应道。 咸毓带着团儿刚要进承香殿的门时,两人忽然听见了一道古怪的歌声。 因为咸毓心里还想着不知道那楚蔽有没有走,她脚下差点绊到了承香殿的门槛。 “美人当心!”团儿连忙扶住了她,“这是……?” 为何她方才来殿外打听时并未听见这个声音? 咸毓缓缓地低头看着地,这时她突兀地说了一句:“团儿,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她脑海中的楚蔽那张脸一直都消退不下去。 仿佛亮得像是夏日的阳光一样深刻。 “什么?”团儿疑惑地问道。 作者有话说: (补了几句) 楚蔽:想我了?猜我走没走? —— 第104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这句话脱口而出之后, 咸毓自己都一愣。 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出来。 “美人?回咸池殿吗?”团儿问道。 她们才走到承香殿门口,只是听见了一道歌声就停下来要走,好像也说不过去。 再说了,她怎么可能再回杜婕妤那儿去呢。 咸毓抬起头来挥挥手:“我们进去吧。” 偌大的承香殿内, 东偏殿紧闭着殿门。 梁才人出门之后, 宫人竟然都不出来了? 紧跟在咸毓身旁的团儿小声说道:“美人, 歌声是从西向传出来的。” 咸毓扫了一眼东边方向,说的却是对西边方向的猜想:“那就是朱宝林在唱?” 而东偏殿的人不对付西偏殿, 嫌朱宝林唱得“辣耳朵”, 所以连门都关起来了。 情人眼里出西施,仇人耳里…… “美人?” 团儿这一声把咸毓再次拉回神来。 傻愣愣地一直站在中庭的确有些奇怪,所以她们连忙抬脚往西偏殿走去。 来西偏殿上门小坐, 团儿满心雀跃,刚走到殿门口就和里头的吉喜对上了目光。 吉喜惊喜地同一旁的朱宝林提醒了一句。 果然在唱歌的朱宝林停了下来, 转头一望:“经姐姐!” 虽然咸毓听不懂这些古调的好差,但是她觉得朱宝林唱歌肯定是不难听的,而且甚至就是她的特长本领。她没有承香殿东偏殿人的偏见。而且还记得之前春日宴筹办什么歌咏宴的时候,朱宝林不还是因为专业相关而被请去参与操持了嘛。 咸毓一边随意联想着, 一边走进去跟朱宝林打了一声招呼。 吉喜动身给经美人倒茶, 接着两个小宫女就手拉手凑着在了一起。 团儿说道:“美人说顺路过来探望朱宝林。” 她将过去一日经美人差些迷了路的事情简单地说了几句。 团儿主动开口说的原因, 是因为她瞧见她家美人此时正还在神思深远地想什么, 疑似在神游。 “这真当是危险啊!”朱宝林吓得搁下了茶盏, “经姐姐你夜里可慌怕?” “草包到迷了路”的咸毓闻言回过神来,回道:“……我睡过去了。” 这是真话。 朱宝林、吉喜、团儿:“……” 独自一人迷路之后, 累了后竟然能睡过去了, 这可不是一般的心大。 不过她们的确熟悉经美人这般的性情。吉喜说道:“经美人吉人自有天相。” 那是因为这完全是另一个秘密闯关的故事。 咸毓空出来的手往衣袖里缩了缩, 不经意间, 手心的伤口与衣料相触时,她握了握拳,下意识地不想让药膏的气味散发出来。 接着,她又反应过来,她现在身上本来就有药味,根本不用担心被人闻着。 团儿也回道:“朱宝林也是吉人自有天相。” 言罢,相交好的几人都相视一笑,各自心中都不约而同地生出一股劫后余生似的松快感来。 其中最不专心的当然是咸毓了,她收回自己的目光,自己也有些感到不好意思,于是她重新打起了精神来,问道:“方才是朱妹妹你是在唱小曲?” 朱宝林的脸颊有些泛红,点了点头:“嗯。” 一旁的吉喜正想跟着开口说话,却又是一顿,她朝门外张望了一眼后,一副谨慎的样子:“奴婢去将门关上。” 咸毓有些不明。 难道承香殿里的东偏殿和西偏殿双方都一直这么互相搞得很神秘吗? 等隔绝了殿门之外的一切后,吉喜像是松了一口气,她快步走上前来,站回到一旁,小声说道:“经美人,不瞒您说,我家宝林她……” 咸毓本来又在发呆,直到吉喜的声音欲言又止地停顿住了,她才再次回过神来,疑惑道:“怎么了?” 朱宝林迎着她的目光,不知怎地却先问她道:“经姐姐的伤势如何?” 咸毓摇头:“无妨。我和团儿只不过都是累着了,脑袋犯晕,稍后就回去好好歇着便是了。” 一旁的团儿跟着点点头。 朱宝林小声问道:“经姐姐,我早就想请教你一些我思来想去的困惑,不知你……” 咸毓惊讶道:“你说呀。” 不过她不见得有脑子答出来。 朱宝林忽然有些郑重其事的模样,她问得有些慢吞吞的:“……经姐姐……你可也会偶感委屈?” 咸毓没想到朱宝林突然问这种话,她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于是转而相继看了看朱宝林和吉喜的脸色,试着问道:“怎么了?朱妹妹你……” “我心中委屈不假。”朱宝林终于直接说出来了,“入宫以来我事事小心、不与何人冲撞过什么,可这后宫之中,我谨小慎微换来的不过是有些人的磋磨欺待……” 咸毓听了后,觉得朱宝林这么说当然也是正常的,但是接下来的话却仍然惊讶到她了。 吉喜在一旁帮衬着说道:“经美人,我家宝林说想通了……与其被人踩在脚下,不如为自己搏一搏……” 搏、搏一搏?咸毓愣着不动。 朱宝林凑过来,握住她的手:“经姐姐你觉得如何?我们姐妹两携手同心——一起去争一争陛下的恩宠!” 咸毓差点惊得后退,不过她坐下了当然懒得起来。 “……啊我,我、我觉得我不行……”她干巴巴地回道。 朱宝林想争宠的确不奇怪,她毕竟是个正儿八经的嫔妃,咸毓不会感到意外,她只是被对方真挚的合作邀约给吓到了。 朱宝林收回了自己的手,有些用力地攥着自己的帕子,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同咸毓说道:“经姐姐,我思来想去,在这后宫之中我只有这条出路了!我如若再不争气往上爬,那我就是待宰的猪崽子!” “……啊这……” 咸毓好想说,猪猪多么有福气,怎么就非要扯到待宰上去了呢。 “经姐姐莫要怕,”朱宝林显然其实是在给自己壮士气,“你我姐妹同心,其利断金!” 咸毓懒得其利断金,她现在有些吃惊。 没想到朱宝林目前已经是心意已决,非要去跟着众人争皇帝大叔的宠爱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43节 那皇帝大叔都多大了啊?!咸毓在心底喊人家大叔那也只是喊一喊,换算到古代人家都可以当抱孙子的爷爷辈了!这辈分似的年纪不管别的嫔妃吃不吃得消,咸毓反正……哎,哪怕是个年纪不大的年轻皇帝她也不会动这个心思的。 咸毓一想到这后宫人山人海的嫔妃,哪个不是有两把刷子的厉害角色? 争宠这种事情朱宝林排起来还是新用户了,在这之前肯定早就有着一堆高等级玩家了……不过说起玩家这个说法来好像真当是玩票似的了?就像有些女的会这样自欺欺人,分明自己仍然身处在男性权力的身份架构之中,却自称自己是在玩男人。而实际上到底是谁悲哀? “经姐姐?经姐姐?” 咸毓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啊?” 朱宝林的神色很是认真:“经姐姐,你为人纯善,却每每护在我的前头……经姐姐放心,日后妹妹我不会再胆怯了,日后我若能蒙得圣宠,换我来保护你!” 咸毓看着眼前的朱宝林在现在心意已决的样子,那她也不能过于直白地反驳她。 于是她委婉地说道:“……呃,其实巧了,方才我借杜婕妤处落脚时,也同杜婕妤说了我的意愿……朱妹妹,我实在是无心无力啊——你们大可放心!我绝对不与你们争抢陛下!千真万确!” 怎么又到了表态的时候了:“朱妹妹你若是有何处需要我帮衬的,我自当……说起来我也没想到我有何能耐能帮衬你的?” 朱宝林怔愣了一瞬,接着她无奈地浅笑着摇摇头,说道:“经姐姐,那他日我若是成了事,肯定也会答谢你的出谋划策。” “我出谋划策?”咸毓惊了,“我能有什么主意?” 她发现她混在这些古代白富美中,她就是个干啥啥不会的废物。 “要不朱妹妹你说,我在身后帮衬你做?” 咸毓自知自己显然有些懒散应付了。 还记得她和楚蔽误入那个密地时,她可不会这样不参与,而是和他两个人都争着想自己先上。 这确实升华到革命友谊了吧,不然她为什么到现在还在想他? 从凝阴阁出来之后,咸毓时不时走神。 她也不知道,留在里间的楚蔽在她说走就走之后的反应会是怎么样的?她也很好奇,他应该接着也离开了吧。 因为两个人继续呆在那里太危险了,所以她才希望他能尽快离开的。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自恋?咸毓还觉得,自从出来之后,楚蔽好像比之前更加……她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总结。 更加话多了? 更加大方了? 更加…… * 两仪殿内。 万良等到了亲赴暗狱更加频繁的陛下。 他双手揣在袖子里,淡淡地给楚蔽请安。 “奴婢还以为陛下换上干净衣裳后又去暗狱了呢。” 楚蔽听得出这老头子在阴阳怪气,他淡淡地回道:“我去送她衣裳。你着手置办的,你会不知?” 万良干咽了一口,低估了一句:“可不是又退回来了么。” 接着他的话头又急转直下道:“陛下没讨得经美人的喜爱?” 楚蔽:“……” 这老头一句比一句阴阳怪气。 万良状似大叹一口气:“许是这颜色经美人不喜吧?” 楚蔽:“哦,那朕日后去问她喜欢哪个颜色?” 万良忍了忍自己满意的笑意,正要说“是啊”时—— 楚蔽:“她进了旁人的住处,自然借用旁人的衣裳了。与你置办的颜色有何干系。” 万良语塞:“……” 楚蔽不再多言,大步往里走了进去。 剩下一旁“观战”的无姬小心翼翼地凑到万良一旁:“万内侍,您有话就同陛下好好说嘛,何必……” “你小子还有脸同我说话?”万良横眉,“你疏于职守……” “属下错了!”无姬立即嚎了一声,接着又替自己辩解道,“您瞧,陛下不是好好的吗?经美人也还活着。” 万良:“哼。” 无姬吓得补充:“……就是都受了些伤。” 陛下手上的伤万良早就命人包扎过了,他此时终于有精力问道:“经美人伤着哪了?” 无姬:“……从小坡上滚了下来。” 万良皱着眉头::“宣医官查过伤势了?” 无姬紧张地回道:“陛、陛下亲自查看的……” “亲自?”万良目光炯炯。 亲自?! 这时,楚蔽正好又从里头出来。 他目光微垂,丝毫没有理会二人,沉默地往外走去。 “陛下?” “朕去咸池殿。”楚蔽脚下毫无停顿。 后头的无姬和万良相视一眼—— ……刚回来又去? 作者有话说: 万良:那回来干嘛?虐单身汪吗?! 咸毓:可我还没回去呢(-*o*/-)你等等我啊~ 楚蔽:没事我先暖个床→_→ 咸毓:?不许抢我的床! —— 第105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承香殿西偏殿, 大门紧闭,殿里头经美人和朱宝林坐在桌案旁,身后并排立着两个贴身宫女。 此时另一头的朱宝林正慢慢说着话,咸毓却时不时走神, 导致朱宝林又说了几句什么, 她其实也没听进去内容。 咸毓的脑海中就是在两个可能性的猜测中无聊地摇摆着——楚蔽他走了没?楚蔽他没走? 楚蔽他看起来不笨, 他肯定是走了!楚蔽要是今天有些不正常,她走了之后他还不走……啊那他真就是笨了点。 他应该是走了的吧, 毕竟那里又不是她那里……她在想什么呢, 干嘛胡思乱想,反正她已经出来了,也不可能真的再回去了的…… “朱妹妹你可想好了?” 咸毓努力抽回自己的思绪, 回过神来问了一句。 朱宝林闻言定定地看着她,而后有些郑重地点点头:“嗯!我在观云殿门口就想通了。” 这后宫就是欺软怕硬。她若是吕芳仪, 梁才人怎敢欺怠她?她只有往上爬,梁才人才不会小看她。这后宫便是如此这般的! “经姐姐,原先我还想着你与我一同……” 咸毓刚又要走神,听朱宝林逐渐停顿下来的半句话, 她下意识问道:“一同什么?” 朱宝林回道:“来日如有宫宴……我歌你舞, 联袂给陛下……” ……才艺表演?咸毓讶异:“你怎么这么看重我?我不会呀!” 献曲献舞这么高难度的事情, 朱宝林太看得起她了吧? 咸毓想起来了:“那个武宝林才是善舞的吧, 你何不找她合作?” 朱宝林:“……” 咸毓眨巴眨巴眼:“啊哈……差点忘了武宝林还伤着呢。” 而且还和她有点关系呢。 虽然她没当回事。 咸毓哪怕平时还挺好说话的, 但是这种事上她真的爱莫能助,她看着眼底有些失落的朱宝林说道:“我记得武宝林也放过话、呃, 你与她目标一致, 正好一歌一舞, 要不……你们合计合计?” 朱宝林微咳了一声:“经姐姐!” 她软着自己的语调说道:“我又不是不知, 武宝林近来到你那处的风波,我找她作甚?我自然是找经姐姐你呀。” 且不管她也并不同武宝林交好,无论如何,她怎能做出弃自己姐妹情谊不顾的事呢。 “可是我不会呀。”咸毓两手一摊,无奈道。 她既不会跳,也不会争。 朱宝林找错人了。这种事可不能乱来,咸毓很自信自己肯定能贻笑大方的。 “经姐姐也不是一点都不会吧?”朱宝林还存着希冀,“只要在一曲之间舞个水袖便可了。” 咸毓干笑两声。 她还真是舞个啥都不擅长。 她以前还有些四肢僵硬呢,专业形体课每学期都是擦线合格的那几个。 朱宝林也有些气馁了,但她还是说道:“我不信,经姐姐你长得那么美,分明往堂中央一站,便能……” “你不信我站给你看!”咸毓站起身来,往后走了几步,来到殿中央,她问道,“朱妹妹,你想我怎么舞?我舞给你看!” 小妹妹还真是不信邪吗。你等着。 一旁的吉喜手脚麻利地去寻了一副水袖来呈给经美人。 朱宝林也站起身来,立在桌案旁,有些紧张地说道:“就那般舞动一番——经姐姐你试试,你兴许行的!”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44节 “我不行,”咸毓认真回道,“我舞给你试试。” 说着她尽力而为地来了两把。 “……” 等她收回水袖停下来的时候,迎接她的果然是不远处三个人的鸦雀无声。 咸毓:“总瞧得出我不是故意的吧。” 朱宝林屏气一瞬后,泄气回道:“……许是、许是这眼下殿内有些暗了!经姐姐你才跳得……” “像跳大神似的?”咸毓厚脸皮接嘴道。 朱宝林:“……” 吉喜连忙说道:“奴婢去将殿门打开吧!阳光照进来后,经美人沐浴在光芒之中,舞起水袖来肯定像仙女下凡似的!” 然而—— 再次之后。 朱宝林、吉喜、团儿:“……” 咸毓吐了一口气。 就那么两三下,她还差点拉伤了自己酸痛无比的四肢呢。 她收起水袖来,说道:“看吧,朱妹妹,我真当不会。” 朱宝林有些遗憾地说道:“经姐姐你真当一点儿都不会跳舞吗?” 咸毓迟疑了一会儿,说道:“我顶多会些……那啥,哎呀好像上不了台面的。” 早知道她不多说了。 咸毓主动一提及,朱宝林就又想让她露一手自己擅长的。 可这算什么擅长。 咸毓原地扭了两下胯:“你瞧,这般是不是……” 这种简单的动作,在这里肯定是太露骨了。而且咸毓也不会别的了,就只会这么扭两下。 “经姐姐你好妩媚。”朱宝林愣了愣夸道。 “我就会这两下。”咸毓再次认真说道,“这般来不了的。” 朱宝林叹气道:“我知晓的,经姐姐。我只是想赞你一句罢了。” “这有什么好夸的。”咸毓将收回来的水袖还给吉喜,又随即扭了两下,“你瞧,谁都会啊。” 不就是扭个胯嘛。 屋外树上的蝉鸣声阵阵,不知不觉间已经是呱噪无比的季节了。 “才人当心!”宫女小声惊呼道。 梁才人站稳了身子,皱着眉立即问道:“我瞎眼了?” 左右两个宫女惊慌道:“才人?!” 差点绊了一跤的梁才人瞪着西边殿内的一个背影,古怪地问道:“那我为何瞧见了经美人像条蛇似的扭来捏去?” 宫女反应了过来,跟着说道:“原来经美人又来西偏殿了呀!才人打算……” 梁才人摇了摇自己的头:“她就是个草包蛇精!” 左右两个宫女:“……?” “是是是,才人说得是!” “扭得跟蛇似的!” “就是!才人,听说经美人是昨日迷了路伤着了呢。” “那可真是草包。” 梁才人收回自己的目光,无情地说道:“先回殿里头去吧。这天可真热。” 她眼下也懒得理会西偏殿了。她只想回屋关门缓一缓自己回来路上沾染的夏日热意。 又过了一会儿后。 对面的西偏殿也出来了三个人。 吉喜笑着陪在一旁道:“奴婢替宝林送经美人。” 团儿说道:“不必了,吉喜。” 她们熟人之间不必见外。 吉喜却笑着说道:“奴婢就送经美人到大门口。” 三人出了承香殿之后,吉喜却没有停下了脚步。 咸毓和团儿正有些疑惑。 这时,吉喜突然说道:“经美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怎么了?” 几个人来到承香殿之外的墙角跟旁,咸毓问道。 “奴婢想要多谢经美人!”吉喜突然就朝咸毓极其郑重其事地福礼道。 “哎!”咸毓和团儿连忙不约而同地伸手去拦她。 团儿急着问道:“吉喜你怎么了?为何这般……” “奴婢多谢经美人帮忙打消了我家宝林的念头!”吉喜眼眶红了起来,“经美人方才有些话说得真在理。” 咸毓没想到这个朱宝林的宫女竟然是这样的态度。 刚才因为她实在是过于掉链子,完全不能配合朱宝林一起联袂唱歌跳舞的合作,导致朱宝林才刚有心的争宠计划在这一开始就难以有雏形。因为其实朱宝林也不太敢一个人上。 而咸毓本身就是对这种事没有意愿,所以在那之后她没忍住多说了几句。她简单地给朱宝林分析了她的实力,毕竟宫里是不缺红袖添香的嫔妃的,所以朱宝林为何能自信自己能在众人之中靠歌声拔得头筹呢? 咸毓不是故意让朱宝林泄气。她只是理性地直说罢了。 毕竟皇帝真正喜欢什么,怎么可能被人知晓。后宫嫔妃想要投其所好,那也是担着风险的。 如果陛下不爱听小曲呢?如果陛下觉得朱宝林唱得不好听呢?这些朱宝林都是考虑不了的。 于是听了咸毓这几句随口说的话后,朱宝林还真有些怂了。 她也懂得,或许她以为的缜密计划,在身居高位的旁人眼里都像是雕虫小技。 如若如此,那她真是“献丑”了,到时丢脸的就是她自己。 朱宝林要打消念头了,没想到吉喜竟然是开心的。 此时她忍不住将心中憋着的话都吐露了出来。 “奴婢未进宫前,家中正筹备着将奴婢送去给人冲喜!说什么富贵荣华?奴婢才不要呢!无论是病恹恹的老翁、还是俊俏的小郎君——奴婢私以为,我、我生来就是不愿给人做童养媳或是冲喜的!” 吉喜带着些激动的哭腔:“可家中人逼迫与我,我只有两条路可以选,不是上山做姑子就是入宫做宫女……奴婢当晚就收拾包袱来宫里候着了!” 她坚定地说道:“什么童养媳?什么冲喜新妇?左右不都是伺候男人的活计嘛!奴婢宁愿进宫伺候宫里的贵人呢!” 团儿听着揪心:“好吉喜,你以往为何不与我提过此事呢?” 喜忌擦了擦眼泪:“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大路朝天各走各!我进宫后先是有幸分到了老太妃宫里、如今又伺候朱宝林,我大可以翘高些尾巴呢!从前那些个家中人、那些个等着冲喜新妇伺候的男人,若是见了我,还要好言奉承我呢。” 如今她拿的月银都是自己的,她一身轻松得很。 “嗯,好吉喜,”咸毓也拍拍她的肩,“这世上就是如此,男子做梦想当乘龙快婿、女子做梦想当诰命夫人……这都不管你我的事。” 咸毓现在最大的事就是回去睡大觉。 她快速地道别:“你这个思想很先进啊,我看好你哦,我们先回去啦!那啥,回儿见!” 咸毓的身子骨是真的有些吃不消了。 她的休息时间从杜婕妤那儿到朱宝林那儿,都是一拖再拖。 所以她必须要快点回去躺下修养了。 带着团儿使出最后的力气回到自己的地盘之后,咸毓终于能够不忙活了。 “团儿,我们洗漱一番就睡觉吧!”她迫不及待地提议道。 她在杜婕妤那儿已经沐浴过了,现在就简单地擦洗洗漱一下好了。 咸毓想念自己亲切的床榻的心,已经激动得难以言表了! 团儿回道:“奴婢还能撑着,方才不小心在凝阴阁中打了个盹。奴婢先去烧些热水来。” 眼见着自己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团儿正想着稍后傍晚她还要去膳房提食盒。等太阳落山之后她才有空洗漱一番。 再之后便是过几日再找个时间替美人归还杜婕妤借给她的衣裳。 咸毓一边往里面的寝殿走一遍回道:“你不用烧太多哦,这天儿热了也用不了那么多的热水。” “是,奴婢晓得了。” “团儿?” “哎!” “我们把殿门锁上吧!我要好好睡个几日!” “是!” 咸毓一边往床榻方向走去,一边对外喊道,“团儿!我决定了,等我们锁上大门之后,不管刮风下雨、打雷地震——我都谁也不想理了!一律关门谢客!我……啊!” 她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一脸震惊看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坐在床榻边上的楚蔽。 他身着着方才那一身干净的衣裳,正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 咸毓也震惊地看着他:“?!” “美人?怎么了?” 准备烧炉子的团儿在外头问道。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45节 咸毓连忙喊道:“……啊没事瞧见了一个小虫子,嗯……我已经踩死了!” 楚蔽默默地看着她:“……” 接着,他好整以暇地束起一边的床幔,慢慢问道:“虫子?” 咸毓觉得他的口气好奇怪。 为什么……会带有一种—— “你还知道回来”似的语气呢? 作者有话说: 楚蔽:不用你觉得,我也觉得。 —— 第106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毓很累, 她就近一屁股坐在了桌案旁的凳子上,伸手拍拍自己的小心口,轻声喊道:“你吓死我了!” 楚蔽仍一脸淡然:“我长得像虫?” 咸毓拿桌上的隔夜茶给自己倒了半杯,说道:“我可没说。” 瞧他这怪怪的语气。 没想到她一直在想的有没有走的人, 现在又出现在了她这里。 “你又迷路了?”楚蔽问道。 “你怎么来了?”咸毓问道。 她一愣:“我还好吧……我这不回来了嘛。”那就不算迷路。 楚蔽却说道:“不迷路为何眼下才回来?” 果然如此。她果然感觉得没错。他果然有这个意思。 咸毓转而夸道:“你腿脚真快!” 楚蔽从床榻边站起, 走了过来, 随意地回道:“不过尔尔。” “我走得比你早,你却先……”咸毓看他坐了过来, 夸张地问道, “你会飞吗?” “鸟儿?”楚蔽拿走了她手中的茶杯。 “哎我喝过的!”咸毓出声阻止。 楚蔽看了一眼:“莫喝这茶了。唤宫女来沏新的茶。” “那只能等等了。”咸毓两只胳膊搁在桌案上,像是坐端正似的,“团儿才刚开始烧水呢。” 楚蔽轻声问道:“路上又走失了?” 咸毓:“……” 他不就是先来了她这里之后没见着人, 有些等急了么。 她好言说道:“我顺道去了……朋友那。” “朋友?” 咸毓斜眼看他:“我去做了什么,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她又顿了顿:“好像……也算是跟你有些关系?” 毕竟都算是“亲戚”关系。总是能扯上些关系的。 “嗯?” 咸毓看他好像又开始问话问得没完没了了, 只能说道:“我顺路去了一趟朱宝林那儿——你别又说你不认得!” 楚蔽不置可否地看着她。 咸毓打量着他毫无波动的脸色:“你……总不会是专门来听我闲话家常的吧?” 这必然不是啊。这些根本跟他无关。 楚蔽开口:“但说无妨。” “什么‘但说’,”咸毓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我也没那么能说吧,我的意思是你如果要问的话我才回答你的。” 她又不是个会到处乱说的人。 毕竟刚才在朱宝林那儿的事情, 是不太可能对外说出去的。 “原来如此。”楚蔽颔首道。 咸毓不懂他说这话:“原来如此什么?” 楚蔽的目光对上她的眼睛:“日后你去了何处, 你也都会同我说。” 咸毓愣了愣。 这话怎么一副要她给他“报备”似的古怪语气。 她站起身来, 准备往外走去:“我哪儿也不想去, ”就想窝在原地睡觉, “你别动,我出去看团儿的水开了没……” 楚蔽目光看着杯盏中的茶水, 等他抬眸时, 望见的已是她往门外走去的背影。 接着, 殿外传来了依稀的声响。 他的耳力足以听清晰她们的声音。 “美人, 你怎么亲自过来取了?”团儿问道。 咸毓回道:“嗯啊,我就端一盆温水回去擦擦吧。” ——因为里面有人呗。 于是她又想了想,提议道:“团儿你也洗个身子吧?” “可奴婢还要……” “你先洗了再说。”咸毓说道,“洗了舒服,稍后再做旁的事也不迟呀。” “好嘞美人。”团儿笑着应道。 咸毓端着水盆和脸帕回到寝殿内,看见楚蔽坐在那儿的模样后,她有些怀疑他难道说不动真一点都不动了? “你怎不回去歇息?”咸毓径直朝屏风后面走去。 楚蔽侧首,见她的身影隐入毫不透光的屏风后,他随口问道:“你去友人处作甚?” 咸毓的脑袋伸了出来,她眨巴眨巴眼,朝他小声说道:“嗨,我们俩之间也明人不说暗话了——你问我这种与你无关的问题,是不是实则是在抱怨我回来迟了、让你等着了?” 楚蔽:“……” 他承不承认,咸毓也不在意答案。 她收回自己的脑袋,立在屏风后面,将脸帕浸没入水中,再捞起来拧干。 摊开擦完脸后,她又搁下脸帕先走了出来,去妆奁旁摘了头上的几样珠钗。她站在那,侧对着不远处的楚蔽说了起来:“就是啊……从前有个朱宝林,朱宝林身边有个吉喜……我也没想到,吉喜这孩子这么清醒……” “你在说甚?”楚蔽望了过去。 他也知她知晓他实则无意知晓旁的事,但她这也太过于随意了,说得没因没果的。 咸毓当然懒得长篇大论了,她只是见他一直坐在那里看她忙活,她就找个话题跟他说说呗。 “我在说……从前有个吉喜……那孩子不愿给男人冲喜,她说宁愿上山做姑子,也不稀罕那些靠男人得来的生活……” “你也要上山当姑子?”楚蔽冷不丁问道。 “我?”咸毓看着他一副非要她开口直言她绝不当姑子的模样,她就觉得怪异。 她耸耸肩。 她现在要上床当睡神! 咸毓走回了屏风内,伸手拆腰带时,她顿了顿,忍不住问道:“你是有什么事吗?” 她又不笨,就算他刚才在杜婕妤那儿赖着不走时她没多想,但现在他又来了她这里,她就猜他肯定是有话要说。 咸毓做好了心理准备等着他开口邀她一起重新去探险,可等了一会儿,她却听不见屏风外的回答。 之后寝殿内唯有几道断断续续的水声…… 楚蔽听见了她在换衣裳,他默着没出声。 等到咸毓披散着头发捧着换下的衣裳出来时,他才忍不住问道:“你这就要睡下了?” “嗯啊,好累啊。”咸毓说道。 所以你有话快说。 楚蔽看了她一眼,却说:“那你睡罢。” 咸毓:“……?” 她问他:“你不是有话同我说吗?” 可她不是说累了么,楚蔽回道:“等你歇一会再说罢。” 咸毓将杜婕妤借给她的衣裳放到外间团儿的位置上,然后大步走了回来,站在楚蔽的面前说道:“那我可是说睡就睡的人哦。就算你在一旁干等着,我也不会受干扰的哦。” “那便是你信我了。”楚蔽看着她。 咸毓懒得解释了。 她还信长途汽车的整车乘客呢。 真呼呼大睡了哪管那么多。 咸毓不跟他开玩笑了,她往自己的床榻上爬上去,然后回过头来对楚蔽说道:“那你要不也回去歇息?之后再来和我说?” 他好像淡淡地“嗯”了一声应了。 于是咸毓没多管。毕竟他好像有着飞毛腿似的速度,那他出去时躲一个团儿的注意应该不成问题。 而她是真的累了,她拉上床幔之后,倒头就睡。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46节 然而她以为她再次见到楚蔽的时候,应该至少是第二天了,但是她却被他叫醒了。 咸毓有些不敢置信地艰难睁开眼睛。 她不是不敢置信他叫她醒来,而是不敢置信她竟然会被他叫醒。 她一个睡觉死沉死沉的人,一般很难有人能轻而易举地叫醒她的。但是现在她竟然在睡梦中听见他的嗓音之后,特别轻易地就醒了过来。 咸毓呆滞地抬头看他:“……你没走?” 眼前的他一副根本就不怕她责怪似的态度,淡淡说道:“你宫女去提食盒了,估摸着时辰快要回来了,你出去拿罢。” “……哦,”咸毓睡迷糊的脑子不假思索地依言行事,她朦朦胧胧地往床榻外爬,他还好心扶了她一把,等到穿好鞋子后,她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诶?我可以不吃啊!” “为何不用膳?”楚蔽拿出了万良常说的一句话,“身体亏损了就不好了。快去罢。” 他轻拍她的肩。 咸毓带着困意往外走。 她当然是脑子没有浆糊才这么做。 因为他还在殿里,所以她得出去迎团儿。 团儿回来后,布完膳就拿起一旁的衣裳说道:“这天色还亮着,奴婢先送去洗吧。” 说着就又走出去了,根本都歇不下来。 咸毓叹了口气。 她端了一半的菜往里走,剩下一半留给回来的团儿。 走到里面寝殿后,咸毓对楚蔽说道:“真没你的份哦。” 楚蔽示意:“随你便是。” 两人在桌案旁坐了下来。 此时殿外的天色满是落霞的余晖,从西边照进殿中,满殿都铺上了一层橘红色的夕阳。 咸毓是被睡梦中叫醒起来吃饭的。所以她不仅仅人没醒透,她的胃也好像没有醒。导致动起筷子来时,人就直打盹。 楚蔽正兀自思忖了片刻,回眸见她对着自己眼前的碗口直点头。眼睛都快要阖上了。 “稍后我同你商议个正事。”他已有了决意。 “唔……好……”咸毓回过神来答应道,接着条件反射地拿着筷子胡乱扒了几下碗内的食物。 楚蔽正还想陪她说下去,窗外忽然传来了无姬的声响。 他凝眸一瞬,便朗声道:“无姬,进来。” 无姬倒是毫不犹豫地跳进来了,他急着请安道:“陛下,有异动了!” 说完他稍稍抬头,想要看向经美人的方向。 陛下竟然不防着经美人见他了,这是…… 这时,两人不约而同地看过去时皆是突然一惊—— 只见正在这一瞬间,经美人的整张脸都要往碗里砸下去了! 楚蔽连忙伸手,在碗口处一掌托住了她的脸。 “……莫睡了。”他皱眉唤她。 咸毓是真挡不住困意了。 一回生两回熟,这回她潜意识地有意不想被他的声音叫醒。 再加上她本来就困,所以在饭桌前都能就这么睡过去了。 无姬目瞪口呆地看着陛下大掌上托着的经美人的脑袋。 经美人紧闭的眼皮试图无精打采地掀起来又未果,然后像是随波逐流地就此将脑袋搁在陛下手掌上了。 一点都不愿醒来的迹象。 无姬看向用手接着经美人脑袋不动的陛下:“呃,陛下,那属下还能继续说下去吗?” 经美人好像醒不过来呢。 楚蔽:“……” 作者有话说: 楚蔽:你们知道有多软吗! 第107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虽有些于心不忍, 楚蔽到底还是五指微微收拢,捏了捏她的下颌:“先醒醒。” 让她先睡的是他,让她先醒的又是他。 “我知道你在看我……但我才不要看你呢……” 咸毓闭着眼睛,昏昏沉沉地回了一句。 楚蔽一顿:“……你知你在说什么话么?” 咸毓皱着眉嘟囔了一声:“我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 到底是谁还听不懂。 楚蔽无奈。 她不就是不愿睁眼醒来么。 一旁的无姬看得咋舌。 陛下唤他进来, 那便是要让经美人认人了。 可在如此关头, 经美人却还丝毫未察觉, 只顾着昏昏睡去。 楚蔽伸出了另一只包扎过伤口的手,将她面前的碗筷挪开, 而后缓缓托着她的脑袋向下, 轻轻搁在桌案上,提醒道:“那你自己趴着,打起精神来些听听看。” “好……” 咸毓答应得倒是爽快。 但看样子是只听进去了前半句。一听让她趴着睡, 她二话不说就双臂枕在脑下呼呼大睡了起来。 无姬忍不住问道:“陛……“ 楚蔽无声中看了他一眼。 无姬一噎,顿了顿:“殿、殿下?” “……经美人许是不太听得见属下说的话吧?” 瞧那模样, 眼见得要睡沉过去了,怎么还会是醒着听他说话的样子呢。 楚蔽说道:“你说罢。” 他原先是决意让她听一听的。 这个意思无姬当然也懂。 因此,他作为陛下的心腹,自然是要为陛下分忧解难的。 于是—— 无姬气沉丹田大吼道:“启禀……下!属!下!今!日!!在!暗!中!窥!探!到!了!紫!云!阁!裴!順!仪!的!异!动!” 咸毓浑身一颤!硬生生被吼醒了。 “怎么了怎么了着火地震了吗?” 她一脸蒙圈地抬头睁眼, 下意识地找楚蔽的身影。 楚蔽皱着眉瞪了一眼无姬, 回她道:“并无走水之事。” 一提到走水, 无姬也有些心虚。 他敢吼得这么大声, 也是因外头的那个小宫女出门了。 而此时他这自以为是的鬼点子做法, 好像吓到经美人了? 咸毓一只手揉眼睛,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小心脏, 满是困倦地对楚蔽含糊说道:“好啦好啦, 我不睡就是了。你要说什么就说吧, 我听着……” 楚蔽道:“此时是他在说。” 咸毓其实当然每句都说得有口无心。 她管什么“他”说的、还是“她”说的、还是“它”说的, 她其实一点都没有听见。 她只不过敷衍一下他罢了。实际上她一直当嗡嗡嗡的说话声是空气,根本就没清醒过来认真听进去过。 无姬左看看右看看,接着老是地禀报道:“今日打闹凝阴阁的武宝林回去之后,紫云阁的裴順仪像是闻讯了般,差人来相思殿,破天荒地主动请甄才人过去喝茶。” 楚蔽包扎着伤口的手搁在桌案上,几个指尖轻敲了几下桌案。 由无姬此言可知…… “那裴順仪看来是按捺不住了?”无姬问道。 说着他看向楚蔽。 他想听陛下如何说。 楚蔽伸手,去推了推伏在桌案上的胳膊:“你怎么看?” 咸毓本来什么声音都没听进去,之后再被他推了一下之后,也只听进去了他的四个字。 她闭着眼睛胡乱说道:“什么我怎么看……我又……” 不是元芳。 无姬:“……” 他眼巴巴地看向了一旁的陛下。 先前经美人称病那会儿,除了当日引来了太子妃姐妹并不意外,下一日来的裴順仪是最为刻意的。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47节 不过从那之后,裴順仪又过上了喜静独居的日子,仿佛一点儿其他动静再也都没有。 但是后宫中被盯得最紧的一处,实则便是紫云阁了。 他们一直在等紫云阁按捺不住的时候,如今真的来了。 可是,只是这么一个不寻常的事,倒也不见得能得出个什么结论来。 楚蔽垂眸思索了一瞬,抬眸冷冷地问道:“此时去的?” “甄才人人已经在紫云阁了,”无姬回道,“属下亲眼瞧着她进去的,让人盯着之后就过来禀报陛下了。” 这事有些棘手了起来,不然万内侍就能张罗负责了,可如今看着旁的本没多大可疑的嫔妃竟然被裴順仪亲自请了过去。 那么如此一来,那相思殿众人、至少是那个被裴順仪看上的甄才人,来日她若是与裴順仪越发走近,便也很难脱干净干系了。 楚蔽又轻轻推了推咸毓,问道:“你觉得方才那些人如何?” 咸毓一边睡着一边回了一句:“……哪些人?” 无姬连忙说道:“例如甄才人?” 不过……他也知,经美人今日只见了杜婕妤、高婕妤、武宝林三人。 咸毓又不出声了。 无姬:“……” 经美人显然是没有认真醒来过。 他无助地看向一旁的陛下。 楚蔽耐心问道:“她们如何?” “唔……”咸毓挣扎着回了一句颇长的话,“我跟你说的谁怎么样了——那都是随口唠嗑……真的,其实这些关我们什么事呢……你说对吧?” 他随便听听就好了呀。 这下换无姬听不懂了,他大胆地说道:“可是经美人,这些人实则有疑呀。”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不必和一个正在睡觉的人较真。 无姬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他看向楚蔽,委婉地提议道:“要不属下还是将经美人叫醒吧?” 不然他们哪是在同经美人对话,分明是经美人以为自己在同周公闲谈。 楚蔽看着正睡得香甜的脸。 无姬这会儿是真见识到了陛下对经美人的特等耐心了。 他为难地轻声问道:“陛下?” 楚蔽私心当然舍不得严厉唤醒她。 无姬再次说道:“再过片刻那小宫女都要回来了……” 说实话他也不知经美人能帮忙分析个什么出来。陛下想让经美人听,只不过是有些想同经美人摊牌罢了。 “陛殿……下?” 楚蔽皱着眉,起身走了过去,走到她的身边,又停顿了下来。 无姬以为陛下要动手摇醒经美人了,没想到—— 楚蔽端起一旁的一叠小菜,递到她侧着脸睡的鼻尖。 这道菜已凉了,也不知她还有没有食欲。 无姬:“……” 这能行么? 陛下未免有些过于温柔了。不,陛下温柔起来才吓人呢! 咸毓到底是闻到了食物的香气。 但她又不是什么小动物,她轻嗅了两下,闭着眼睛,眉间微蹙地说道:“你别闹了……” 睡觉和吃饭之间她还是选择睡觉的。他别以为能通过美食来诱惑她。 无姬:“……?!” 他这是头一回亲眼见到陛下和经美人之间的打情骂俏!所以他该是继续看呢还是……继续看呢? 楚蔽无法,只能放回了菜碟。 他立在她的面前,像一座高山似的,静静地看着不管不顾睡觉的她。 而他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无姬都屏息而待了。 他不知陛下会不会发火?还是直接放弃了? 一时之间,这寝殿内一点儿声响都没有了。 正当无姬都要陷入迷茫的时候,楚蔽开口了。 他沉声对眼下的她说道:“趴着睡不好,我抱你去榻上睡?” 咸毓一直在半梦半睡间,听了他的话之后,也没有过脑,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唔……” 楚蔽面色看似有些漠然。 但他不再多言,倾身过去,两臂分别伸向她的肩背和膝弯之下,顺势就要将她从桌凳上抱起来了。 咸毓在腾空的一瞬间终于醒了! 她吓得在半空中挣脱了他的怀抱,受惊地跳出了半步远。 一旁无姬的脚尖都差点被她踩到:“……!” 咸毓终于醒过来了。 毕竟她还是有点理智在的。之前拉手什么的还可以当做不算什么事,等到被他抱起之后,她整个魂都仿佛颤了颤,再怎么没心没肺的睡意都消散了一半,吓得她条件反射地跳了下去。 等站稳在地上之后,她的整颗心都还扑通扑通地狂跳着。可能是被吓醒的缘故? 人终于醒了。楚蔽的目的已达到。 他淡然地走回了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咸毓正处在有些尴尬的状态下,她尴尬地都不能分心感觉他有没有尴尬。 而她脑子还是有些稀里糊涂的,所以她下意识往后退去。 可她刚退了半步就撞着了什么,她回头一看,惊叫道:“啊!” 终究是被踩到脚尖的无姬也痛呼:“啊!” 就在这两人前后不一的叫声中,楚蔽已出手将咸毓拉了过来。 这回直接拉她坐到了他身边的凳子上。省得离无姬那么近。 可咸毓不仅有点不想坐,她甚至还有点想躲到他的身后去。 因为她才刚醒,就发现自己这里还出现了另一个人,吓得她以为她和楚蔽的事情被人发现了! 咸毓台词都想好了:她和他只是一起联手找东西、绝对还没有到狼狈为奸的地步……诶,好像手也牵了、人也抱了,呃。 无姬忍了忍自己脚尖的些微痛意,连忙解释道:“经美人勿要惊慌!属下是自己人。” 咸毓转头看向楚蔽。 楚蔽颔首:“我的侍从。” 咸毓抚摸着自己的小心脏,简单地瞟了一眼立在不远处的身影。 她还是觉得有些尴尬。不知道怎么回事。前不久跟他见那个被他赡养老人时,她并没有太多的尴尬感。 可能是因为那时候两个人还是单纯的关系? 咸毓差点自己把自己给想羞了。 她止住自己的胡思乱想,勉为其难地寒暄道:“……呃,那什么,吃了没?” “……”无姬不敢说话。 因为他不知怎么回经美人。 是吃了?还是没吃? 楚蔽拉了拉她的衣袖,对他说道:“我还没吃呢。” 也没见她主动问他,倒是先问起无姬来了。 咸毓呆呆地说道:“……那,这桌上的分你两吃?” 楚蔽:“……” 他摇摇头,说道:“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我的看法就是我就这点东西招待你两了,”咸毓直愣愣地说道,“外面那一半是团儿的份。” 楚蔽:“……” 谁说是吃食了。 说起团儿,咸毓也有些担心道:“团儿也快要回来了吧?你们怎么还一拖二的来了两个人?” 胆子未免也是越来越大了。 而且她真的有点儿招待不过来啊。 遭遇嫌弃的无姬可怜兮兮地看了过来。 眼中的神情就是一副“陛下,经美人是让属下退下的意思吗”的模样。 楚蔽问她:“你还困么?” 咸毓又伸手揉了揉眼。 楚蔽握住了她的手腕。 咸毓又吓了一跳。 她正要挣脱的时候,发现他是在帮她看眼睛。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48节 于是她顿住了自己的胳膊没有再挣扎。 可能是有个外人在的缘故吧。所以她难免有些紧张。 咸毓自己在心中分析着。 哪怕他介绍说是他的侍从、说是自己人。 等到楚蔽简单查看她的双眼中并未进去什么脏东西后,就松开了擒住她的手。 咸毓有些厚脸皮地问道:“我如果还困的话,就能继续睡吗?” 楚蔽默了几吸,还是应了:“那你回榻上去睡。” 好啊。当鸵鸟就可以远离有一种称之为尴尬的感觉了。多好的事。 而且她本来就一直很想睡觉。 咸毓起身,状作自然地往自己的床榻走去。 无姬看着同手同脚的经美人的背影,又看向面色不显的陛下。 他担心他会不会无意间惹恼了陛下。 毕竟经美人看起来好像不太适应他的出现。 “陛下?”他轻声询问道。 无姬又看了一眼,那边的经美人已经将床幔拉上了。 楚蔽坐在桌案旁,同他说道:“你先去盯着,稍后来报。” “是!”无姬乐意之至。 比起再在此处呆下去,他宁愿去干活了。 他退下后,重新奔赴后宫东北角的紫云阁。 入夜了。 此时的紫云阁内已经点起了晚间的灯烛。 宫人们在桌案旁为两位主子布膳。 甄才人坐在下首,看着四下井然有序的宫人,有些欲言又止。 裴順仪搁下玉箸,用帕子擦了嘴角后说道:“甄才人不比拘束。你我私下的席间更加不必在意食不言了。” 甄才人清冷的脸上带上了笑意,终于开口说道:“没想到一不留神,同顺仪下棋便过了时辰,反倒还留下来同顺仪一道用膳了。” 裴順仪摇摇头:“这有何不妥?你陪我一道,我今日这顿还吃得多了些呢。” 一旁紫云阁的大宫女适时说道:“甄才人,别看我家顺仪喜静、看起来不爱同人来往似的,但甄才人如今总知晓了吧,实则我家顺仪是最为温柔之人了。” 甄才人也笑着点点头:“我知晓的。” 这裴順仪的性子有些像她。 亦或是她的性子有些像裴順仪。 裴順仪毫不介意的样子:“我也知自己性子有些温,不是上来便热切之人。但与人相处久而久之后,也必是会真心相待的。” 甄才人点头道:“是这个理。妹妹我实则也是这般的性子。” 一旁的大宫女说道:“那看来甄才人与我家顺仪还是有些缘分的。” 甄才人连忙说道:“不敢当。我才疏学浅,哪哪都比不过裴順仪。” 大宫女正要接着接话,裴順仪叹声道:“此话怎讲?你莫要小觑了自己。我听你的宫女说,今日你抱来的琴,正也是太子妃赠与你的……你不必担心,就算你不说,我也是认得出来的。” 甄才人刚提上来的心又松懈了下来。 毕竟她收到太子妃的赠琴,也的确从未大张旗鼓过。毕竟如今这关头……还是不要生事的为好。因此当裴順仪一句话就认出来之后,她险些有些慌张。 甄才人有些难为情地说道:“順仪邀我切磋琴艺,我一时慎重,就带上了我自己最好的琴。” 两人先后从凳子上站起,由着宫人收拾用完的碗筷。 裴順仪走到一边的柜格旁,轻声说道:“太子妃制的琴,自当是最好不过的了。” 二人的宫女各自将琴抱了过来。 相对而坐之后,裴順仪接着又说道:“说起来,我这张焦尾琴,当初也是费了一番言辞恳求,才有幸从任姐姐手中转赠的呢……倒是甄才人,你这张琴,看来是太子妃热心相赠的。” 甄才人自然受宠若惊:“我怎能……与順仪你相提并论?” “诶?你不必妄自菲薄。”裴順仪摇摇头道,“太子妃赠我琴、太子妃也赠你琴,那你我便是一模一样的。” 甄才人正要接话,裴順仪又说道:“你也莫说我的焦尾琴举世无双之类的话了。这天下的好琴,自当属太子妃手上的藏品居胜。” 裴順仪倾身过来,指尖拂过甄才人身前的琴弦。 铮铮声响起间,裴順仪夸道:“好琴。” 甄才人愧不敢当道:“我这张琴哪比得上顺仪的焦……” “新人笑,旧人哭,”裴順仪突然说道,“于我这焦尾琴而言,我便是它的旧人了。它兴许已厌倦了我,不如……今日我与甄才人互换一张?” “这……这怎么使得!”甄才人着实有些惊讶。 她心中也涌出了一股暗暗的激动,她果然同裴順仪有着神往般的知己之缘! 好像比起这一点之获,连互换琴都不是这么重要了。 “甄才人不必推脱,”裴順仪含起了浅浅的笑意,“本就都是太子妃所赠之琴。说到底我也不过是第二个主人罢了,我怎能一辈子独占?” 她侧首朝一旁的宫人吩咐道:“来人,将眼前的两张琴调个位置。” “是。”紫云阁的宫人闻声上前,恭敬地依言行事。 宫人的衣衫袖摆从琴尾处划过。 甄才人见到那张焦尾琴来到了离她最近的眼前。 她的手也从自己衣袖中伸了出来,轻轻触碰伤了彩漆的琴尾。 “甄才人试试?”裴順仪对她提议道,“琴弦我今日刚调试过。” 甄才人看着眼前的琴,迟疑道:“……献丑了。” 紫云阁内响起了一道琴声。 过了半曲后,又有另一道琴声加入了其中。 裴順仪也抚上了调换过来的琴。 两道颇为默契的琴声相互纠缠又别具特色,互相应和之下,曲调阵阵,都飘出了紫云阁之外了。 无姬站在树梢丛中,眼见着不远处偷偷摸摸地过来了两个身影。 看着方向是打观云殿来的。 这两人正巧来到了他隐身的大树下站定,躲在树背后不打算再靠近了。 “这大晚上的紫云阁抚琴作甚?” “可不就是莫名其妙琴声咋响,吵到芳仪了嘛!” “芳仪命你我来瞧看,可我也不知瞧看个什么?” “左右不过是裴順仪为何扰人呗。” 无姬在上方听得有些头大。 怎生又牵扯出另一个后宫主子来了? 原来万内侍说得都对。只要是后宫,怎会有消停的时候呢?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回去请教万内侍吧。 …… 琴声暂歇。 宫人邀两位主子到一旁喝茶。 等到主子们离开后。 两个负责擦拭琴身的宫女凑在一起。 一人擦着焦尾琴,一人查看着另一张琴。 “……这,也没什么奇特之处呀?” “你作甚?当心些!人还没走呢,你就急着查看。” “那我们找个由头替顺仪谢客?” “你想得简单,我瞧着顺仪还要留人下来促膝长谈呢。” “我瞧着这张太子妃新制的琴实则毫无新意,那太子妃……” “嘘!顺仪自当能看破的,且等着吧。” 太子妃任氏的制琴工艺,裴順仪的确了解不少,毕竟出嫁前的二人也算是以姐妹相交。而任云霏较裴玲珑年长几岁,往日里也带着一丝长姐似的关照,来往之间也传授了裴順仪不少的技艺。 因此裴順仪就算自己不擅,但口头上说起手法来,也是能信手拈来滔滔不绝的。 不知不觉之间两个人便是要往深夜聊下去了。 今日的后宫之中,夜里还亮着灯烛的殿也不少。 咸毓披着外裳,坐在一旁,看着回来的团儿狼吞虎咽着已经冷掉许久的饭菜。 “哎,你慢些吃,不如热一下呢……” 她快速地瞥了一眼里间的方向。 刚才楚蔽又把她叫醒了! 幸亏她没有起床气,不然她肯定要质问他怎么竟然还没走,等在她的寝殿里。 而他叫醒她之后告诉她的却是,她的宫女回来了。 咸毓懂了。 他的意思不就是等到团儿稍后睡下之后,他和她还要继续在晚上偷鸡摸狗……啊不,商讨正事。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49节 咸毓认了。 她现在看着团儿的眼神,都是一副看着待会儿必然又要被喂蒙汗药的孩子的体恤眼神。 “无妨的,美人。”这时团儿边吃边回道,“天儿都这么热了,热菜吃得还不舒坦呢,奴婢就随便垫垫肚子。” 咸毓无奈地摇摇头:“你整日停不下来,那衣裳等明日睡醒来再送去洗也不迟,我觉得杜婕妤应该也不是心急之人。” 团儿笑着说道:“奴婢这不瞧着方才的天色还早吗,哪想到去了之后就耽搁到了。” 宫中之人也是分个三六九等的。 像团儿这种有幸跟了嫔妃的小宫女,去了专职洒扫的宫人之地,也躲不过几处热络的交际。 只不过经美人的身份到底还是如同后宫其他主子一道都是形同虚设的,所以也没人愿意打点一二。 眼下的团儿难得话多,像是因为见到不少旁的宫人之后,缓解了近日同咸毓冷清相处的孤独感。 咸毓也由着小妹妹多说几句。 要是平时她肯定是好好听着的,可现在她心里还惦记着里头仍旧留着的楚蔽。 如今她和他两个人算是熟得不得了了。 瞧他那自在的样子。 方才叫醒她之后,就随意坐在她的床榻边上,表情淡然地等她出去应付团儿。 咸毓觉得他的胆子简直是越来越大了! 他就不怕如果团儿突然没被她拦着,冒失之下走了进去,然后看见自己美人的榻边坐着一个陌生男子!那可不得把团儿吓得半死? 不。他肯定又会说,如果是这样,那他就让她把团儿收为心腹。 …… 等到团儿歇了下来,咸毓才重新点燃了假装熄灭的灯。 灯烛旁走来了楚蔽的身影。 她刚想问他话,他却先开口道:“我没用过晚膳。” 咸毓一愣:“……你方才好像有说过你不饿?” 楚蔽看着她的眼。 意思是现在有些饿了。 咸毓刚才忙着睡觉,自己这份还没吃过。于是她指了指:“那你吃这个?” 楚蔽颔首:“你可要热菜?” 咸毓:“……?” 他这话听得有点儿耳熟。 她问道:“你在里面望不见,耳朵倒是全程听了?” 楚蔽走到她的身旁,声色一如既往地冷冷地:“你怎知我望不见你?我知道你在看我。” 作者有话说: 楚蔽:我饿了 咸毓:!!!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楚蔽:?你想哪去了 第108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毓怔愣。 她回想起了她刚才看团儿吃饭的情形。 她心中不是没有琢磨过怎么样才能使团儿不会再每回都被弄晕。 但她也知道, 她现在的局面完全是因为她这个住处的原因。 她和楚蔽相识,就是因为她这个住处的秘密。她和楚蔽半夜凑在一起,还是因为她离不开这个住处。 她默默地嘀咕了一句:“我要是也有些你的身手就好了……” 这样她也能干一些出门翻墙飞毛腿的动作来,就不必每次都是他来这里找她了。 可是这种想法说得简单, 然而普天之下又不是谁都能有入选国家级运动员的能力的。人贵有自知之明, 她肯定是没有这个可能。 这时, 楚蔽忽然伸手,去握她衣袖中的手。 咸毓迟钝地抬头看他。 倒是没有想要挣脱的动作。 楚蔽拉着她, 两人往窗边走去。 咸毓跟着他走到窗边, 立在打开的窗户前,她还是有些紧张,小声问道:“你干嘛?” 要是被别人看到了……他是不想混了吗。 楚蔽侧首瞧她, 像是知晓她心中所虑似的回道:“如今还无人在外,但日后就不好说了。” “你说什么?”咸毓听不懂。 楚蔽回道:“有人按捺不住了。” 咸毓感觉自己好像刚才听他们说过? 她望了望自己的身后:“话说你那个侍从呢?” “先走了。”他道。 咸毓听了后:“给你找吃的去了?” 楚蔽一愣, 转而盯着她的脸:“你是不是不愿给我吃?” “我哪有!”咸毓扬了扬下巴,“那你去吃啊。” “你不吃么?”楚蔽问。 咸毓点头:“那点东西你够不够?” 她感觉给他吃会不会不够。 可是她就只有这点量了。 楚蔽摇了摇头:“你我一半一半吧。” 说着,他微挑眉:“一同去热菜?” …… 漫天星辰。 两个人又回到了很久之前一起吃醉蟹的凉亭下。 咸毓难得胃口不大,再连同他这个看起来好像也吃得少的人, 两个人与其说是一起吃过了时辰的晚饭, 不如说像是在吃夜宵了。 咸毓停下了自己手里的动作, 问道:“你说现在没人会发现、之后可能会有人, 为什么呀?” 楚蔽平静地看着夜色, 说道:“我们找不着我想要之物。” 咸毓点头:“也对,我们有些废物。” 楚蔽:“……” 咸毓:“啊哈……你吃、你吃……” 楚蔽也没吃多少, 他淡淡道:“若是给后宫各殿多添些差使宫人, 其间我安插人进来, 同时还有旁人安插自己的人进来, 如此这般各自为营,借机假意他人之手,那便……” “那你就不用再来了。”咸毓接嘴道。 楚蔽一顿。 咸毓摊手。确实啊。人口多了,他还能这么随意的大晚上来吗? 而且他有那么多能安插的人吗? 现在他只要搞定一个不知情的团儿就好了,要是照他说的,难道之后他迷晕好几个宫人,而且其中还有他所说的竞争对手们安插的人? 楚蔽默然。他实则也不愿置她于各式人手的境地之中。 两个人在不知觉时四目相对,咸毓看懂了他眼中的意思。 他也说道:“我是想快些的。” 他只不过想快些。 他不信她不知他所言何意。 也或许……她真不懂。 咸毓的思绪也有些乱。 自从她过的这些日子以来,她从一开始的度日如年,到现在感觉时光飞逝。 她也不得不有些感叹。 此时的夏夜还是些微有些闷,树上的蝉鸣声昼夜不眠。 “我的伤口需换药了。”楚蔽忽然说道。 咸毓抬起眸来,又看向他的手心。 她眨了眨眼:“那正好用你送我的?” 楚蔽看着她:“你帮我换药?” 咸毓刚要起身的动作一顿,含糊应道:“……嗯那你可得当心了,我不懂这些的。” 说着她就往自己的殿里跑去了。 楚蔽望着夜色中她丝毫飞奔而去的背影,坐在石凳上神色不明。 咸毓直接把还没来得及收纳的包裹全部拿出来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50节 她摊开在石桌上,问他:“你要用哪个?” 接着她一愣,想了起来:“哎呦我怎么忘了还要找布条什么呢!你等着,我去看看我这里有没有这种东西,早知道之前狗……之前医官来时我向他要些备着了……” 等到咸毓再次跑出来坐回石凳子上给他拆绷带的时候,咸毓又面临着不知道从何下手的难题。 楚蔽淡淡道:“你不必怕什么,大胆动手便是。” 咸毓爽快地点点头,还看了他一看,笑着开玩笑道:“反正你不怕疼对吧?” 说罢,两个人倒是和谐地进入了简单的临时医患关系。 咸毓正拆得认真,她微低着脑袋,全部的注意力正都集中在自己双手拆他原包扎的动作中。这时她的头顶上方却传来了他的闲谈之语:“你说你不擅此事,你擅何事?” 咸毓抬起头来,厚着脸皮回道:“你就没有想过,我什么都不会吗?” 就是这么废物。 连和人抵抗都不会的咸鱼。 楚蔽摇头。 咸毓睨他:“你不信。” 楚蔽说到:“虽说并非非要你会什么,但我瞧着你不像。” 咸毓差点以为他要说她不像经美人了。 但是她当初能拿到这个配角的饰演工作,肯定是有恰到好处的相似之处作为一定的助力的。这一点咸毓还是有信心的。不然市面上到处都是小演员,当初为什么是她拿到了这个角色。 她眨眨眼,说道:“我实话告诉你吧。” 咸毓看着耐心等她说话的楚蔽,接着开口道:“——我上辈子是唱戏的。” 楚蔽有些诧异:“那你说说,我上辈子是作甚的?” “你还真跟着我胡说八道呢?”咸毓转而问道,“你要用哪一瓶药?” 楚蔽另一只手拿过了一胖一瘦的两只瓷瓶,示意道:“这两用起来结疤快些,稍后便不必再绑着了。” “这怎么行?”咸毓挥挥自己的小手掌,“你看我只是擦破了皮我还捂着呢,就怕直接沾到了水。” 她都有些不敢看他的手心,眯着眼道:“你看看,你这两道伤口这么深,怎么能不包扎呢?” 当时在密室上她可是眼睁睁看着他朝自己下手的。 因为如若带着包扎的样貌上朝,便会被底下的人瞧见。 楚蔽跟着说道:“那我看看你的有多浅。” 说着就要去拿她的小手。 咸毓觉得他就是在故意糊弄,只不过脸上没有表情,还以为他是一本正经的。 她现在跟他熟了,才不信他这一套呢。 她的手被他抓着了之后,两个人像是各自双手交握的老乡亲似的,面面相觑了一瞬,咸毓刚要撇开目光,就听见他问道:“那你会唱什么?” “……” 她会……她会个什么啊! 她什么都不会唱! 楚蔽垂眸,掩下眼中的促狭之色,接着说道:“这也无事。” “我也觉得。”咸毓抽回了自己的小爪子,她忍不住嘀咕道,“还记得白日里……”朱宝林就盼着她能会些什么,可惜她让她们失望了。 “白日里怎了?”楚蔽问道,他细致地想了想,说道,“那医官的医术也没到不堪受用的地步,你不必信不过他。” 咸毓没想到他想到这儿上去了,她闻言有些发呆。 她呆了好些时候,他也没有出声。 直到咸毓回过神来,对上他平静地目光,她有些缓慢地开口道:“楚蔽……你……” “嗯?”他替她收拾着药瓶。 “你一定要找那些‘宝藏’吗?”咸毓犹豫地问道。 楚蔽看了过来:“你指的是你这处的还是我那处的?” 咸毓不懂:“有区别吗?” 楚蔽停下了自己的动作:“我一直寻的便只是你这处的。” 接着他又帮她收拾了起来。 意思是他那处的是他们两人不小心发现之后的意外之获,他还不好说呗? 咸毓感觉自己现在的心情怪怪的。 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接着问出口道:“那你是因为要找我这处的宝藏才同我打交道的吗?” 楚蔽动作彻底地停了下来。 他抬起了双眸。 他的眸色很冷,他的声音也很冷:“若真如你所说,我大可以逼迫于你,你能反抗?” 咸毓晃了晃自己的小脑袋:“我干嘛反抗?” 楚蔽不解地看着她。 咸毓耸耸肩:“你不就是逼迫我帮你找东西吗?可是我找不到也不是我故意的啊,只能说明我能力不够、只能说明你找错帮手了。” 楚蔽低下了头来。 他看着明亮的月光下两个人的身影,轻声说道:“东西我会找的,你不必劝我。” 咸毓愣了愣,接着假装爽快地说道:“……那好啊,你随意。” 楚蔽抬起头来看她:“我能确保我的安危。” 这咸毓也知啊。 男主不是赶尽杀绝的缺德性格,到时候他只不过是抢不过男主罢了。 咸毓是怕他自己失望。 “等我找到东西后,于你我来说都是好事。”楚蔽又说了一句。 “嗯,”咸毓随口说道,“我知道你肯定是会分赃……啊分我一些的。” 楚蔽看着她低垂的目光,到底是不再多言。 咸毓也一时没有想说的话了。 两个人相对无言了一会儿后,咸毓又抬起头来。 分明他一开始有话要说才一直来找她的,没想到他要说的话这么少吗? 那她要回去睡觉了! 咸毓拿起一包裹的药瓶,准备起身,朝他说道:“那我进去了?” “还有一事。”他叫住了她。 咸毓问:“什么?” 楚蔽目光像是随意地望向了夜空中的明月,淡淡问道:“你喜欢哪个颜色?” “啊?” 作者有话说: 万良:谁走之前口口声声说自己才不会问的?! —— 第109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轰隆隆的声音响起。 石壁开合起落, 黑黝黝的暗道上响起了前后不一的脚步声。 越到深处,周身的寒湿气息越发的浓重。 使得初来乍到之人忍不住咳了两声:“……咳咳!” 他随即就猛地捂紧了自己的嘴!恨不得能够重回方才那一瞬,将自己发出的声音扼杀在摇篮之中。 带路的墨衣人上前同自己的弟兄们交接。 几个人轻声地快速交谈了几句闲话。 …… “来的莫不是个傻子吧?”能被自己的咳嗽声吓得半死。 “诶?你净瞎说!他若是个傻的,那你就是个瘫儿了。” “怎么地?太阳打北边出来了?你这小子都夸起人来了?” “行了行了!你我好生招待着便是。” …… 烛火光彤彤, 浓黑的暗室终见了光明。 粗长的烛柱阴影背后, 是一道道玄铁牢笼的倒影。 石壁门打开之后, 领头进来的一个墨衣人上前说道:“到了,您进去吧, 有什么事就叫我们。” “客气了客气了!”严颢差点儿想弯腰给对方鞠躬, “有劳了有劳了!” 对面的墨衣人差点儿想笑出声,脸带疤的嘴皮子抖了抖,又假装凶狠地转身大步离去。 严颢一边目送人离开, 一边倒退地往后走。他伸长着脖子,一边望着一片漆黑的来处一边下意识地倒退, 一不留神间脚下险些被凹凸不平的石头地给绊倒:“啊呀!” 严颢狼狈地单手撑地,到底是没有整个人都摔在地上。 他连忙直起了腰来。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51节 再也不敢倒着走路了。 “不慌不慌不慌不慌不慌……”他自己嘴里碎碎念着,不断地暗示自己。 外头的守卫都好好站着呢,长得也不像是吃人的洪水猛兽。就算他进来后的每道石壁机关都沉重得估计以数人之力都难以推开, 但他可不是什么擅闯的敌人。他不是! 可四下变得寂静无声, 分明不再伸手不见五指, 但是仍教人心里发慌。 严颢记得今日所行的任务, 但此情此景吓得他都恍惚间以为自己是来给人送行的……呸!莫要再想得如此晦气了。 他打起了精神来。 接着, 严颢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看着自己脚下的青石地有些踌躇不前。 他蹲下身来, 低头盯着凹凸不平的地面, 正个人都陷入了停滞的模样。发了许久的愣, 直到腿酸无比, 他才抖了抖身子,晃了晃自己胡思乱想的脑袋,抬头举目望去。 果不其然,在灯光昏暗的不远处,玄铁牢笼里坐着一个背对着他的身影。 乍一眼看尤为的唬人。 严颢下意识地想躲在可以蔽身之物的背后,但此处较为空荡,他缩了缩自己的身子也是白缩,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他越走近、离牢笼越近,牢笼分隔里外两个地界的安全感倒使得他心下有了些胆量。 于是他渐渐地将全部的目光都投注在了牢笼内的身影上。 他眯眼望了望里头那个背对着他的身影。 “……钟老?” “……钟、钟老?” 他轻轻喊了几声。 那个背对着他坐的身影却像是老僧入定了般,一丝反应都没有。 总不可能已经归……严颢连忙止住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想什么呢?! 人肯定是好好着的,不然他过来作甚? “……钟老?钟老?” “我是小严!” 严颢直接自报家门地又喊了起来。 可是回应他的还是寂静无声的画面。 严颢大着胆子走到了牢笼之前,他攀着玄铁柱子,眯起眼睛努力往里张望,嘴里试探地说道:“钟老……我大半夜过来也是情非得已,因他们说白日里不太好将我运进来……” 他顿了顿,忍不住感叹道:“这儿是哪儿我都不知,顶多听民间……” 他连忙又止住了自己不该说下去的话。 民间传言的当今……当年在太极殿大开杀戒之后,满殿内外的尸首都无处收敛,而……咳咳,据传陛下专门挖了一个大坑葬送了所有尸骸……严颢总觉得就是此处? 不然他怎会进来后就觉得毛骨悚然。 分明见的都是大活人,他总觉得自己像是见了鬼差似的。 “……钟老?”严颢继续一个人朝里头的背影说道,“话说此处的机关甚是精妙呐,看样子是网罗了不少的能工巧匠……啊咳咳,当我没说。” 他怎么又扯远了。 安危要紧,他连忙补充了一句:“那个,我不是说我来带您逃出去的意思……” 这话说得过于直白又苍白,严颢说完自己说也默然了。 …… 过了半晌。他正要再找个话头。 眼前牢里的身影终于动了。 严颢睁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紧张见证着这道花发披肩的身影慢慢转过身来。 等到他见到钟老身穿囚衣的那一刻,就算是他早已在心中有了些准备,但还是难掩的震撼。 昔日里在天下文人心目中颇有地位的钟老,分明早已退隐的钟老,到头来如今却穿上了灰扑扑的囚衣。 严颢还记得那个墨衣人在带他来的时候,就同他简单提过。 钟老刚进来时,那都是被他们好吃好喝招待着的。但是那老翁脾气犟、口风紧,大家忍了他许久了、他还对陛下装疯卖傻。于是之后才削减了这老头子的吃穿用度。 原本都不给他穿囚衣的,如今让他穿上胸口一个大字的囚衣,让他好好认清一下自己阶下囚的身份。 严颢不由自主地也望了自己的胸口一眼。 啊……他来日也绝对不会这般,他慌个什么劲。 这地可真凉啊。 牢笼里的老人睁开了苍老的眼睛,嘶哑着声音说道:“既然不是来救我的,那还来做什么?” 严颢终于听见钟老说话了!他有些激动、更带着好奇地问道:“钟老,你到底是犯了什么事,才被关在了这里?” 老人浑浊的目光慢慢地挪移到牢笼外的人脸上,接着他又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艰难地咳嗽了两声,问道:“……你是谁?” “我、我是小严呀!”严颢摸不着头脑,“晚辈严颢,您先前还夸过我一二呢,钟老你怎么不记得了?” 钟老忽然自嘲地笑了一声:“如今的后生倒是机敏过人呐。” 此话虽像是在夸人。但严颢听出来钟老是在讽人。 虽他也不知钟老为何讽刺于他,但他也解释了起来:“钟老,晚辈不才,人生在世也不过是为了安身立命,我自认上对得起天地、下对得起父母……” “虚伪至极!”钟老突然提高了自己的声音,“那日私宅你也在场,亲眼看见刺客被伏诛——你难道还想不到我会受牵连?眼下还问我如何进来的?!” 严颢一愣,无辜道:“可是……可是晚辈不就没被抓么……” 所以说陛下还是英明的,分得清他是个忠心之人。 钟老:“……” 老人苍老地目光再次打量到他的身上。 他不见日光许久的褶皱面皮上也没有多少的血色。 他自嘲地一笑,像是闲聊般地说道:“那就是老朽我冥顽不灵、不从明君了?” 严颢一听,就觉得今日自己的这趟事儿不见得好办。 他左顾右盼,在墙角找到了一张小矮凳,抱了过来之后,坐在了牢笼外。 他的脸紧贴着冰凉的玄铁面前,苦口婆心地对里头说道:“钟老……” 里头的钟老反倒是又要转过身去了。眼看着就是不欢迎他的态度。打算用后背对他。 严颢也只能先说了下去:“去岁宫变时,我还是个只知在家中起早贪黑的读书人,毕竟来年就要上考场了,我实在没有精力打听京中的大变样。许是这个缘故,我倒是没有太过于对去岁的往事犯怵。” 他说得苦口婆心了起来:“并不是因为陛下赏识于我,我才美言于陛下的。我也没正儿八经地上过朝,不知陛下在朝上是如何的脾性,但陛下在私下时……晚辈实话实说,我真不觉得陛下是你们众人口中所说的模样。” 钟老转了一半的身子一顿,气得又转回身来,带着怒意道:“是了!你最懂了!” 呃。严颢也不懂钟老为何突然怒了。 他有些胆怯地说道:“……反、反倒是钟老您,我先前以为你和蔼可亲,没想到……” 眼下脾气还挺大的? 钟老:“……” 严颢不敢再说什么不好的话。 毕竟他今日进来还是有事要说的。 他双手握着玄铁牢笼,抓紧时间对里头的钟老说道:“钟老,晚辈的确不知您与陛下是否有前尘旧事。晚辈就以简单来看吧,钟老,如今天下大安,你何不含饴弄孙、亦或是带些学生……这些都是闲趣,可您为何就非要同陛下对着干呢?” 钟老只觉得他有些烦,冷漠地回了一句:“你管得着么?” 严颢被呛了一嘴,也没有生气。 他的脸色实诚无比:“钟老,当初我在宫外奉陛下之命客请钟老,我只是当个接头的中间人,钟老您却做了什么?你弃晚辈的信誉不顾,谎骗晚辈的真心,害得晚辈在毫无察觉之下将陛下请过来见你——而你却私联刺客,妄图刺杀陛下——你这般行径,晚辈是第一个遭罪的无辜人!是以怎能说您与我无关、我与您无关呢?” 钟老冷哼一声:“那你过来与我调个位子?你来坐这儿!” 严颢一惊。 他终于认识到为何那墨衣人牢头说如今的钟老蛮不讲理了。 虽然墨衣人告知他钟老这般是故意的。但是他还是认真地继续苦口婆心说道:“钟老,晚辈不知你与陛下为何不合,你犯了何等的大错?你心中必然是知晓的。总归是只要不是对不起陛下的十恶不赦的罪状,你好好同大家说出来,陛下肯定能饶你一命的!” “你又懂他了?”钟老生气地说道,“你可知他先前还拿我的儿孙威胁于我,说要将我的儿孙都抓进来陪我!哈哈哈哈哈!你方才进来时,我还以为我孙儿来了呢。” 严颢觉得钟老笑得有些荒谬,他稍微将自己的身子往后缩了缩。 “……啊?那个,钟老,我就不做你孙儿了,我自己有祖宗排……”位。 严颢皱了皱眉,连忙没有再说下去。 “那你可以滚出去了。”钟老厌烦地说道。 “我、我不走。”说起这个来严颢可是坚定了,他这不是还有要任在身么。 他从袖中伸出来了手,里头抓着一大把的东西,边拿出来边说道:“钟老,晚辈听闻自己要来见你之前,就想捎些外头的东西给您,但是我手头也是常年捉襟见肘,实在没什么好东西,你瞧……” 严颢将自己的胳膊牢笼的空隙中伸去:“我给您随便都带了几样。这把花生米,您可以下酒吃;这包春茶,我也是省下来真心赠您的;我还给您带了些碎银,您兴许可以打点这里的牢头……” 钟老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他的动作,一言不发。 他不是他的学生,他们先前也只不过是几面之缘。 他们不熟。 严颢连忙接着说道:“东西带进来时都被检查过了的,保证没有危害!” 钟老冷眼旁观道:“你不如给我送些了断的腌臜之物呢。” “使不得啊钟老!”严颢连连说道,“您不是还念着您的儿孙吗?您想要出去见他们吗?” 肯定是想的吧! 钟老的神色有些触动,接着又暗淡了下来。 他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出去?自从我进来以后,楚蔽那厮必然是绝对不会再将我放出去了。就算我说了他想知道的事……”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52节 如今早已不是宫外时的虚与委蛇了,自从抓他进来的那一刻起,他们双方就是撕破脸皮了。 “这……钟老怎会这么想?”严颢有些恢复了信心,“陛下言出必行,你尽管说出自己的条件便是了。” 分明很简单的事嘛。 钟老白了他一眼,觉得这后生真当还嫩了些,比不得那心性沉稳的疯帝。 他的神色晦暗不明,在心中揣摩着这人。 严颢见钟老不言,终于急着问道:“钟老,您就告诉晚辈吧!这京城中的刺客到底藏到了何处?” “你说什么?”钟老凝视他。 严颢继续劝慰道:“晚辈虽不是您的学生,但晚辈作为天下学子之一,也是自小听闻您的名声长大;晚辈虽然不是您的儿孙,但是晚辈也只不过是这京城中普普通通的子民——这京城中进了刺客,晚辈一听也吓得慌啊!” “刺客?”钟老神情古怪地盯着他,“他告知你的,是因京中进了刺客?!” 严颢说起来心中也有些害怕了:“是啊……晚辈家中穷得都买不起锁儿,那倒了半墙的茅草屋内虽没什么值钱的家当可以被偷的,但晚辈仍是会吓得夜不能寐,这这这……何时是个头啊!钟老您就算是与陛下不对付,但你也要想想我等这些普普通通的京中老百姓,若是日以继夜地被恐惧笼罩着……” “哈哈哈哈哈!”钟老忽然狂笑不止,“哈哈哈哈哈……” 他的狂笑打断了严颢停不下来的废话。 直到他苍老的眼眶中都笑出了眼泪,他才止了下来。 可他的眼中癫狂依旧,“普普通通老百姓?” 他突然就啐骂道:“你放什么狗屁!” 严颢吃惊:“晚辈没有!” 钟老眼神幽暗地看着他。 他此时也确定这个后生真当是被蒙在鼓里。 相继无言了几瞬之后。 钟老渐渐恢复了平静的神色,他冷笑一声,随口说道:“你是普通百姓?你不该早已高官进爵了么!” 严颢一顿,谦虚地说道:“哪有,晚辈我文举失意……的确是在准备武举呢。” 说这事来他也有些紧张,因此他实打实地带着真切的心,再次朝钟老问道:“所以钟老您就行行好——晚辈我过几日就要上考场了,我这些日子只想睡个好觉!可若是京中的刺客一日未找到,我夜里睡在家中也不安稳呐。需知这科举之事,便是要注重考前的诸事准备,我若是歇息得不够好,那我……” “行了行了!” 严颢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不耐烦的声音。 无姬走了进来,鄙夷地看着他道:“你还记得你是个将要参加武举之人呢?你瞧你这模样!声情并茂求情起来,不知道还以为是你欠了这个老头多少呢。” “吴小兄弟!”严颢惊讶地喊道。 接着他尴尬道:“我这不也是敬重钟老嘛……” 无姬皱眉道:“我说了我不姓吴!” “姬小兄弟!” 无姬:“……” 算了。 “我就是说你们太过于敬重这老儿了,”无姬不屑地走上前了,“什么您啊老啊的,真当是他孙儿呢?若不是陛下说他年事已高受不得丝毫刑罚,不然弟兄们早动手了。” 动鞭子,怕他就这么疼过去了;用药,就怕他真药糊图了。 硬的来不了,才像是礼贤下士地,在暗狱都好好招待他。可是这老头分明是牙尖嘴利,有恃无恐了。 无姬垂眸,看见牢笼里地上的东西,他皱眉弯腰随意拾起来一茶包,不赞同地看向严颢:“你还送他东西作甚?” 又不是坟头。 一想起老头子的犟脾气无姬也气,他捏着茶包的手勾起严颢的肩,带着他往外走道:“先出去歇会儿,你不累这老儿也会累的。” 严颢也不认路,出了那间牢房之后,跟着无姬七拐八拐地到了一处大堂似的地方。 里面的有一张长桌,两旁零星坐着几个墨衣人。 “严大人问出来了?”有一个率先客气地问道。 “不敢当不敢当!”严颢吓得倒退半步,“小生我还并无半分功名在身呢!” 墨衣人毫不介意地说道:“这有什么。方才我们听闻了前不久你考卷被人模仿那一事了。要不是有那一出,你不也早晚成了陛下的人么。” 无姬拍拍严颢的肩,介绍道:“阿兄们脾气都不差的。” 严颢瞅了几眼。 觉得身旁的姬小兄弟简直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吃酒吗?”墨衣人问道。 无姬晃了晃手中的茶包:“他自己带了好东西。” 严颢的确只带了一小份的茶,毕竟这茶金贵着呢。 席间众人听问是陛下付账给他买的,皆是有些艳羡地夸道:“严小兄弟倒是有福了。” 严颢有些愧疚地说道:“是啊,可是我却有负陛下所托,问不出钟老的话来。” 众人闻言安慰道:“哎!那老儿本就嘴巴硬得撬不开来,你过会儿再试试吧!” 几个墨衣人吃了酒后,后起身去别处忙了。 严颢喝着自己捎来的茶,他发现自己白白净净地坐在这个昏暗的大堂里有些格格不入。 索性一旁至少还有个姬小兄弟还陪着他,他问道:“姬小兄弟,你为何也来陪我了?” 无姬重重地搁下自己的酒杯:“跟你说了我不姓姬!” 严颢缩了缩脖子:“……吴小兄弟,你不会是喝醉了吧?” 这才几杯? 两杯吧?还是三杯? 无姬当然没醉! 但他不想再纠正了。 毕竟眼下正事要紧。 他朝严颢勾了勾手指,让他凑过来,然后轻声说道:“我问你,你有几成的胜算?” “我……”严颢本就七上八下的,被他格外认真的口气一带,心底更加没底了,“吴小兄弟,你可否告知我一声,陛下交代给我的这事儿,真当是这般重要?” “可不是嘛!”无姬用力地回道。 等撬开了钟老的嘴,陛下和经美人就不必再到处在咸池殿瞎找了。 无姬透露道:“之后经……宫里的嫔妃主子若是连升好几级,她也会盛情言谢你的!” “不敢当不敢当。”严颢点点头。 原来后宫的嫔妃主子们也都在怕京中的刺客啊?不过也是,刺客一日未抓,不仅京城众人永无宁日,连宫里的人难免也会担惊受怕。 严颢心中一凛,顿时格外严肃地说道:“那我这就再去劝钟老!” 无姬怀疑他好像没听懂,但是看他气势又挺足了,便跟着严肃地颔首:“嗯!就靠你了!” 虽然无姬心中对严颢的胜算也没有多少的底。但是毕竟这段时日以来,他们对那个老头子也算是用尽不少的法子了。 而如今无姬眼见着陛下是想要早些听到好消息的…… 无姬拍拍自己的额头。他依稀记得,前不久陛下从咸池殿回来后,就同万内侍说了一句……好像是经美人不太赞同陛下老是迷晕她的小宫女。 之后两人聊了什么,无姬没留意听。 总归都是万内侍一副老道的样子,唠唠叨叨地说几句陛下该如何如何对待经美人…… 对于无姬来说,比起听万内侍唠叨、在他耳朵里磨茧,那他不如来这儿寻个清净呢。 所以他这后半夜的闲来无事就过来陪严颢这厮等消息了。 既能随意打发时间,又能等着一手的消息。就算严颢没有所获。 但没想到,那众人难以撬动的钟老的那张嘴,真当在严颢的劝解之下漏了些缝来! 守夜的墨衣人交接着班次,打了个哈欠,感叹道:“真有那严小兄弟的!耐心地软磨硬泡到了此时……天窗外的天儿都亮了。” 无姬干等到大清早,此时的脸上却带着振奋。 他站起身来,去迎了出来的严颢,心中也有些激动地问道:“怎么样了?” 严颢说了半夜的话,早已口干舌燥、嘴皮子都要磨破了。 这比他彻宿看书都累。 他拧了拧自己发酸地眉间,报上了好消息:“钟老说,他要亲口同陛下讲!” 无姬肃然回道:“此时陛下应当还未下朝?你等着。” 说着他就往外飞奔了出去。 “哎?吴小兄弟你去哪儿?” 作者有话说: 无·说了不姓吴·姬:防止忍不住想揍你才走的(bushi —— 今天有一丢丢关键,所以本来想一口气合并的qaq~下章稍等哈(睡得早的可以先替我睡了t-t 第110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楚蔽夜里从咸池殿回去时已颇晚, 万良当然是想让他免了早朝,好好的歇一日,但楚蔽觉得反正空闲着,他照常上朝便是。 直到下了朝之后, 在偏殿候着的无姬才上前禀报了此事。 索性今日早朝议事也不过是近日来的那些车轱辘, 散朝后的时辰也没有多晚。 “陛下还未用早膳吧?”无姬在路上问道, “属下稍后支会暗狱的厨子一声?”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53节 “嗯。”楚蔽随口应了一声。 他边往暗道深处走去,心中边走神回想着昨晚的情形。 他问她喜什么颜色, 她说没有尤为喜欢的颜色, 反倒是罗列出来了不少喜欢的吃食……还记得那日来山池院时,他本就也只是能招待她几顿罢了,没想到最后闹到了暗狱里…… 如今事情终于有眉目了, 他心中想的却是之后的打算。等稍后,他和她便可以不再刻意防范着旁人了。 暗道其实对他们二人而言并不算长, 但是路上无姬的话有些多,于是两人的行进也慢了些。 反正等人的也不是他们这一方。 无姬一夜无眠,此时年少气盛的脸上还是满眼亮晶晶的,他好奇地问道:“对了, 陛下, 昨夜万内侍又同您唠叨些什么了?” 楚蔽往日里肯定没耐心回答他的好奇心的, 但此时难得回了一句:“他常念叨的那几句。” 无姬便又问道:“那陛下真听经美人的话, 日后不迷晕那个小宫女了?” 问完他自己就反应过来了。傻笑了两声。 日后不就是不用迷晕那个小宫女了么。 两人走到了暗狱深处, 手上没活儿的一众墨衣人并严颢都等候在那里:“参见陛下。” 楚蔽抬脚往暗室走去。 严颢跟在人群旁,以为他们也要跟进去。没想到周围都没有人动身, 而他的脚步却已经伸出去了:“……” 无姬一把拉过了他, 说道:“你跟进去作甚?” 没大没小的。 严颢连忙收回自己的脚步, 问道:“原来我们不能听?” “你脑子糊涂了?”无姬一掌拍在他的肩头, “陛下听了之后,若是有什么交代给大家的,你我不就是能知晓了嘛。” “也对也对,”严颢松了一口气,“我这是急糊涂了!这一月来,我前前后后忙得不可开交……” “你下个月不也挺忙的么。”无姬无情地补充道。 严颢:“……” “你急个什么劲呐?”无姬拉着他坐下,“有什么事陛下顶着呢,你我都好好办事便是了。” 果然是新来的,还是不太有经验,他回头好好同他唠叨一番。 不过这小子也是的,真当自己是官老爷了?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有着闲暇的工夫还不懂得停下来。 “我还真有些急,”严颢趁这空闲,和自己的小兄弟简单地聊了起来,“我原先对今岁的筹划可是早就想好了的呢——等我金榜题名之后,我就要迎娶家中给我定的未婚妻……” “哟!你还有未婚妻?”无姬挑眉好奇道。 说起婚事严颢也是有些羞赧:“长辈在世时替我安排的,就一远方表妹。本想着等到差不多的时日,就将人接回京筹备婚事——我家虽在京中是个破落户,但总归是京中热闹些。而且等我有了功名在身,日子肯定是能过得好些了。可没想到,这京里进了刺客,而我亦是考场失意……” “你可真罗里吧嗦,”无姬毫不在意地说道,“改日后你成婚了,记得叫上我们这里的弟兄,给我们几杯喜酒喝!” “这……”严颢有些迟疑,“这能吗?” 无姬听懂他的意思,毕竟暗狱里的人不出门,于是他伸手示意道:“就在我们这地,也办几桌不就成了。” 空地多的是,能放好几张大圆桌。 这里的阿兄们又是喜欢热闹的,可不得好好喝一场嘛。 严颢犹豫道:“……这里吗?” 嘶…… 凉飕飕黑黢黢的地方,好像不大喜庆吧? “嘿?我发现你这人有些小气!”无姬质问道,“你还是不是兄弟啦?” “是是是!”严颢咬牙道,“那就在这儿也办几桌吧!” 等他武举金榜题名的时候!等他迎娶凤冠霞帔的表妹的时候!他肯定是办得起的! 无姬哈哈笑了两声:“你倒想得美!陛下还未大婚呢!你好意思赶陛下前头吗?” ……这其实也是好意思的。 不过严颢就不多嘴了。 他有些好奇地问道:“那陛下是要跟哪家贵女大婚呢?” 无姬耸耸肩:“我哪知道。”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呢。 还不是万内侍以往常常唠叨不停。 严颢迷糊了:“啊?” “啊什么啊?”无姬于是随口说道,“谁知道呢……不过我觉得有一位……瞧着有些……” 他也不大懂后宫之事。不过眼瞧着如今陛下三天两头往咸池殿跑,那他便觉得到时候经美人肯定是有盛宠的。 “哪一位啊?”严颢属实有些好奇。 “总之是位好脾气的主子,”无姬卖起了关子,毕竟眼下还不能对外说,所以他笑嘻嘻地说道,“你今日立了大功,陛下会重赏于你,这肯定不用说了,而‘日后的娘娘’兴许也会对你多加言谢呢。” “不敢当不敢当,”严颢不敢承情,“这都是为人臣子的本分。” 无姬眉头一皱:“怪不得都说你们当奸臣的虚伪!现在就打起官腔来了!” 严颢:“……” 呃。 他哪是了? …… 石门声落。 楚蔽悄无声息地走到了玄铁牢笼前方。 侧坐着发呆的钟老此时已经缓缓地转过了身来,一宿未睡的他疲惫地望了一眼牢笼外的人影。 楚蔽脑海中却是显现着咸池殿中的身影。 当他说他在看她时,她惊讶过后又坦然的神情。 就是那么的顺其自然的轻松神态。 “陛下不坐下?”钟老瞧着他,“莫不是眼前的矮凳配不上陛下雄伟的身躯?” 楚蔽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去一旁拿了一把高度适宜的凳子。 分明这里又不缺这点儿家当。 “钟老想起来了?”他在一旁随意地坐下。 “……嗯、嗯!”钟老的语气从来没有这么突如其来地轻快过,他回道,“想通了。” 接着他又大叹了一口浊气道:“这一晚可把老朽累得呦,眼皮子都直打架,那后生真当是个能说的,一个晚上都不带停歇,非吵得老朽睡不了觉!” 他似笑非笑地说道:“陛下慧眼识英才呐!可为何让他去考什么武举?” “随便考考怎么了?”楚蔽实则也没多少耐心跟这种人扯皮。 “陛下这不是害了小严么?”钟老皱眉,煞有其事道,“他那顿顿吃不饱的瘦弱身板,怎上得了武举台?” 楚蔽冷冷道:“瘦弱又不是孱弱。” “‘瘦弱’亦不是‘精干’。”钟老紧接着说道,“陛下是明眼人,怎能瞧不出小严他过不了几场武举比试?” 那便是在怂恿人了。 楚蔽随口道:“那你出去后收他为关门弟子、以备参加来年的文举?” 严颢自会有自知之明。钟老难道也会不知严颢自会有自知之明? 他二人眼下不过是说着言外之意罢了。 钟老呵呵呵地笑了起来,目光深邃:“老朽是出不去了吧。” 这骗不到他。 就算是他稍后实言相告。 楚蔽不答反问:“那科举众人数位模仿严颢答卷之事,此种弊端所在——钟老做了大半辈子的文人,难道也从未看破过吗?” “……哦,”钟老毫不畏惧地回道,面色轻浮,“正是看破不说破——不过就是这些本事罢了。谁写的文章有趣,那就打听来瞧看几眼,而后照着他的路子轻轻松松润色出新的一篇来——踩着前人的心血理直气壮地金榜题名哈哈!” 反正功名在手了,谁被题名就是谁的。 “钟老昔日都是这般教自己的门生的?”楚蔽寒声问道。 眼下说得情真意切,若是这种事屡见不鲜,实则他等才不会关切严颢的遭遇。 若是不知情之人,还真当是他真心关切后生呢。 钟老顾仍左而言他:“老朽觉得严生尚可。” “他落榜与否,与钟老无关。”楚蔽伸手,瞧着自己手心深深的两道伤疤,垂眸说道,“钟老的精气神不差。” 老当益壮。 熬了一宿了还能耗着。 钟老闻言又笑了起来。 随之而来的是胸腔中引来的连续不断的咳嗽声。 他一连咳了好久,也不知是呛到了口水,还是真的有些陈年肺疾。 楚蔽纹丝不动,静静地看着他。 钟老终于咳完了之后,他虚弱地说道:“陛下,老朽莫不是时日无多了?” “无姬。”楚蔽扬声道。 不稍片刻,无姬闻讯快步跑了进来:“陛下?” “去叫个医官过来。”楚蔽说道。 “这是?”无姬有些担心地问道,“这老儿不会是吃花生米呛着了?不对啊,严颢那呆子探监还带礼,得亏阿兄们心细,不仅锁他的铁链不长、而且立刻就收走了东西、以防他想不开……”所以没有花生米了的呀。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54节 他渐渐止住了嘴巴,瞄了一眼这里有些拔剑弩张的气势,连忙正色道:“是!” 他这就去抓个医官过来,保证一刻内就能送到! “咳咳,陛下这便是大惊小怪了,”钟老面上都是长咳之后的泛红,“生怕老朽就这么死了。” 楚蔽不喜与人这般虚与委蛇,他朗声道:“你莫不是还有所求?趁此同朕谈些条件?” “可以么?”钟老露出了慈爱的笑容,说了起来,“我想求个陛下帮小严他那武举……” “不行。”楚蔽冷冷地打断道。 “这……”钟老像是有些失望的模样。 楚蔽面无表情地望向他,冷漠地说道:“钟老不必试图离间严颢状似有疑了。他带东西给你,必然是过了门禁,门禁从头到尾看着的东西——你演什么他实则都是为了你?” 钟老耷拉着褶皱的脸皮一僵,勉强地笑了笑:“陛下多虑了。” 楚蔽淡淡地看着他。 钟老终于意识到,他的神色很平静,像是早就等好了他所有的成算。 无论是他的顾左而言他,或者若是他将自己半只脚进棺材的年寿一拖再拖,永远都不给他答复。他都像是一丝一毫都不急的样子。 正在这时,楚蔽对上了他的眼睛,他径直说道:“钟老,你是在想朕急吗?” 他默然地说道:“朕若是一点儿都不急,那才奇怪呢。但钟老你呢,你分明指名要亲自见朕,此时倒是不急了?” 他冷漠地说道:“年纪大了,便不知自己饿了渴了?” “哈哈哈……”钟老笑了出来,“陛下说起这话,老朽倒是有些想念先前的那位‘娘娘’了,不知那位‘娘娘’眼下过得可好?” 楚蔽面色不改:“朕为何要回你?” “哦,也罢,”钟老不在意地说道,接着他竟然站起了身来,拖着脚腕处的铁链,蹒跚地往牢笼外的方向走来。 可铁链的长度有限,使得他走到了最近的几步之后就难以向前。 “嘿嘿,”钟老像是在笑话自己狼狈似的笑了两声,然后朝对面招招手,示意道,“陛下,你走近些,老朽悄悄与你说来。” 楚蔽欣然从凳子上站起,踱步到了牢笼前。 “陛下,你再凑近些?”钟老喘着试图向前却无能为力的气。 楚蔽停止不动:“朕耳力尚可。” 倒也不会提防这种老头子的近身身手。 只不过是这距离大可以了。 钟老自然也没什么突破身体的身手,他的攻讦一直都是在言语之上:“陛下不愿老朽打听那娘娘的后续,难不成陛下已经将她碎尸万段了?” 楚蔽皱起了眉来。 他不喜他说这般的话。 钟老却竟然莫名其妙地突然大涨了比他还大的怒意:“我早就知陛下你这般的为人了!楚蔽!你狼心狗肺!暴虐无道!你在骗她的那一刻起,你便是虚情假意!” 楚蔽目光森寒:“钟老,别忘了你今日是要同我说什么。” “我呸!”钟老大啐一口道,“我能同你说什么?别以为你能骗得了我!也就那瞎了眼的女子才会信你!” 钟老眼睁睁看着他浑身都冒气了寒气。 他快意无比,继续喊道:“她信你,但你信她吗?你有意带她来认人,她却以为是跟你来做客的!你心里可有愧疚之色?你……” “朕没有。”楚蔽阴恻恻地说道。 “哈哈哈哈哈!”钟老笑得狰狞了起来,“我就知道你没有!你才不会过意不去!她只不过是容你逗弄的一介小小嫔妃罢了,而你是个暴虐变态的天阉!” “你不说,那朕走了。”楚蔽淡然地转身。 他打开了石壁的机关。 身后牢笼内的钟老仍然撕心裂肺朝他喊道:“楚蔽!你难道不知——你所有的,都不过是你骗她而得来的嘛!” 石门轰然关闭。 隔绝了钟老遥远的声音。 几道暗道的尽头。 正传来几声熟悉的欢声笑语。 无姬和严颢已经天南地北地瞎聊了一圈,此时无姬正在放言怎么闹洞房时,就瞧见陛下出来了。 眼见得陛下的神色有些不大对劲。无姬心中一动,当下就觉得糟了。他和一旁的墨衣人阿兄对视了一眼。 墨衣人赶去了牢房里查看老人的死活,无姬起身要去追陛下。 唯独严颢被晾在一旁发懵,他紧张地拉住无姬:“怎么了?陛下真当不喜我的婚事办得比他的大婚早?” 无姬急得直摔袖子:“你哪凉快哪呆着去罢!” 作者有话说: 楚蔽:这会儿我不想听见洞房这种任何的狗粮词眼! 无姬/严颢:qaq嗷……这是这么了嘛qaq 第111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天色早已大亮, 热腾腾的太阳挂在半空中。 相思殿南面傍水,倒是消减了不少夏季的热意。 这时洒扫的宫人正收拾完笤帚下的败叶,抬头便望见了一夜未归的甄才人。众人停下自己手上的差事,行礼道:“见过甄才人。” 甄才人昨日赴紫云阁小坐, 本以为也不会留太久, 但她果然同裴順仪相见恨晚, 昨夜两人不知觉间促膝长谈到了深夜,于是裴順仪邀她暂歇在了紫云阁, 直到转日的清早, 甄才人才动身回来相思殿。 朝辉下的甄才人脚步轻盈,正如她此时心下略微洋溢的高兴。 她许久未这般畅快过了。 身后的小惜抱着包裹好的焦尾琴,一边跟着甄才人往相思殿走, 一边嘴上也小声说笑道:“裴順仪那儿真是宝地,才人这一觉睡得看来甚好?脸上都比往日更加精神了呢!” 两人正说笑着要拐去自己的偏殿, 忽地,横路里突然泼出来一堆热腾腾的物什,惊得两人急忙止住了脚步,才未被泼到身上。 “走路看着点!” 两人抬头一看, 见武宝林的宫女正一手叉着腰一手拿着药炉。 而被她泼在地上的正是刚刚烧弃后的药渣。 “你这人!”小惜上前一步, “你故意泼过来的吧!” 对方冷笑了一声:“怎么不说是你走路没长眼?” “你!”小惜气得说不出话来。 甄才人的脸也冷了下来, 对那宫女说道:“此路就是通向我偏殿的, 你若想倒药渣, 大可以倒到自家门口。” “这相思殿又不是你家开的。”武宝林的声音由远及近地冒了出来。 “宝林。”端着空药炉的宫女像是等到了靠山似的,立刻就走到了她身边搀住了她。 甄才人冷冷地看了一眼, 说道:“病了就在殿里头养着。” 说罢, 她便要带着小惜绕道离开。 “我病着就必须被关在殿里头了?”武宝林伸手拦住了甄才人的去路, 上下打量, “嗷……我知道了,因此你没病就能一夜未归?” 甄才人皱眉看着眼前的胳膊,冷冷回道:“这不关你的事。” “那我的药渣倒这里也不关你的事。”武宝林紧跟着说道。 甄才人指着地上的药渣:“此处是通向我的偏殿必经之路。” “这条路便是你的了?笑话!”武宝林扶着自己的腰,“再说了,药渣不就是要让人踩的么……” 小惜急得抱着琴上前一步:“武宝林,我家才人……” “小惜。”甄才人在一旁打断了她。 她对着武宝林说道:“伤筋动骨一百天,看来你百日已过,又要续上百日了,怪不得药不能停。” “你这是在诅咒我!”武宝林气得扬声道。 “借过。”甄才人清早的好心情全没了。 “我就站这儿,你要过就踩着药渣过去呀!你不是说是你的必经之路吗?” 武宝林气势汹汹地往抱着琴的小惜面前一站,伸手就拦着了甄才人的帮手,而她的帮手也拦住了甄才人。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小惜急着想去冲破对方的防线。 武宝林没想到这个宫女脾气竟还挺冲,她被她扬过来的琴尾挥退了一两步之后,不敢置信地瞪眼道:“你大胆!” …… “婕妤不好了!” “婕妤不好了!!!” 宫女急呼着跑进了寝殿内。 高婕妤昨夜睡前还在想着白日里的气事,她越想越气、越想越气,气得怎么也睡不着,整宿都干躺在床榻上,不管是闭着眼还是睁开眼,她都无比的煎熬。 直到挨到了清晨,她才忍不住唤宫人去熬一碗安神汤。 可是安神汤还没端过来,却先来了宫人的急呼声。她当下心中就有了不妙的感觉。 “武宝林和甄才人在殿外吵起来了!” 高婕妤一宿未眠,身心俱疲,她坐在椅子上,半倚桌案旁,伸手揉着眉心,一点都不意外地问道:“又是怎么了?” 这才过了一日不到。 武宝林昨日刚同她争执过,今日还同甄才人又对上了? “婕妤快去看看吧!”宫人紧张地说道。 高婕妤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慢慢说道:“总归都是那些争执,我不想管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55节 “可是、可是婕妤是相思殿里位份最高的主子呀!” 这话触动了一宿未睡得高婕妤的心绪,她突然脆弱地轻呼了一声:“可是我不想去……” 连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每回殿里头的糟心事过后,在事后关上门来,她都会委屈地哭红了眼。 她分明什么都没有做,她为什么总是要处理这些事? 她分明什么都没有做,她为什么要被这样对待? “婕妤?”宫人也跟着慌了起来,不知该如何安慰。 这时外头又跑进来了几个宫人,皆是焦急地喊道:“婕妤不好了!甄才人武宝林要动手了!” …… 高婕妤跟着宫人赶到殿外的时候,场面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你敢动我的琴?!”甄才人整张脸被气得冷若冰霜,厉声道,“还给我!” 小惜正要上前,却被拦了下来。 武宝林也怒不可遏:“你们趁我有腰伤还要推我!” “你把琴还给我!” “你们给我道歉!” “你松手!” “你道歉!” 高婕妤将方才自己眼眶里的泪水忍下,脸色默然,吩咐一旁的宫人:“将她们两边的人拉开。” “婕妤……这……好像也无济于事啊?” 高婕妤忍着哭腔高声道:“拉开便是了!” 可是两旁的宫人竟然都不敢上前。 因为他们一来是怕伤到武宝林的腰被她拿以是问,一来也不敢去碰甄才人宝贝的琴。 于是宫人们都是围在一旁,不约而同的没有上前。 “……” 高婕妤的嘴唇抖了抖,她颤着声音说道:“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吧?我命你们将她们拉开!” 她果然是这个相思殿里最无威严的主子! 讽刺的是,她分明还是这里位份最高的婕妤。 争执双方此刻哪会听得见周围的劝阻声。 这时,武宝林一个大力,抢过了对方死抱着的长琴,直接掼摔倒了地上—— “砰!” 四下寂静了一瞬…… “我的焦尾琴!”甄才人扑到了地上。 “我跟你们拼了!”小惜哭着朝武宝林撞了过去。 周围围着的宫人吓得连忙去拦住双方,场面霎时间又变得不可开交了起来。 …… 甄才人第一回 在众人当中流下了眼泪,她最后看了一眼砸坏了的琴身,而后寒着一张脸霍然站起了身,走到一旁的高婕妤面前:“高婕妤你来评评理!” 武宝林被扶稳了身子之后,伸手就要扇小惜巴掌,竟还被小惜躲了过去之后。 “来人!”她命人摁住小惜带到了高婕妤的面前,“高婕妤,你来评评理!” “高婕妤!” “高婕妤!” 高婕妤沉默得有些古怪,她睁着眼缓缓望过四周乌压压的众人。 彻夜未眠的后脑勺有些发麻。 眼前的双方正还在七嘴八舌地争执着。 与其说是评理,不如说是仍将她晾在了一边。 就好像方才她分明到了这里,却被熟视无睹。 在这一刻,她心中满是荒谬。 她开口,轻轻地说了一句:“若我不想评理呢?” 正在争执的双方后知后觉地一顿。 甄才人都有些惊讶地质问道:“高婕妤?” 武宝林轻哼一声:“偏心鬼!” 甄才人心中怒意未消:“那我今日就告到御前去!让陛下来评评理!” “好啊!”武宝林瞪着她,“谁怕谁?” “你以为你有理吗?” “怎么你怕了?我也要告你个夜不归宿!” “你这是胡搅蛮缠!” “你这是做贼心虚!” “你……” “你……” “够了!”高婕妤骤然大喊了一声,她眼眶泛红,咬牙切齿道,“不是都要告御状吗?那么相思殿中人也该由我前去!” “婕妤?”一旁的宫人皆是惊讶地抽气。 “来人!”高婕妤拂袖而去,“梳妆!” 只留下不少面面相觑之人。 …… 两仪殿外。 万良带着小内侍走了出来,他对着跪在门槛外地砖上的高婕妤客气地说道:“高婕妤,陛下还未下朝,有什么事可否先同奴婢说几句?” 说着他示意小内侍去扶高婕妤。 可是跪在地上的高婕妤不依,她眼下泛着青,眼神也带着些灰败:“多谢良公公,我有话亲自同陛下禀报。” 这时,跑去打听消息回来的小内侍跑到了万良身边,低声在他耳边转述了方才相思殿的事。 万良面色不显地点点头。而后,他再次客气地同跪着的高婕妤说道:“原来又是相思殿两位小主子之间出了龃龉?高婕妤不必负罪。” 还记得前头那一回连带着高婕妤也受了罚,许是因此她才又如此深感自责? 高婕妤顿了顿,险些哭了出来:“我想求陛下主持公道……呜……” “陛下还未下朝。”万良仍是这句话。 至于旁的他自然是无可奉告。 万良平静地提醒道:“高婕妤,陛下也不是您想见就能见着的。” 相思殿又是怎么一出,万良此时也是大致晓得了。 左右不过是些没完没了的龃龉,这等子事放在后宫就是可大可小的事。而在如今的后宫,那便算是小事。 万良觉得高婕妤就算是心中有些委屈,也不过是没有执掌一殿的能耐罢了。说到底就是还不够担得起事。这就是为何他当初替陛下敲打相思殿的时候连带着高婕妤也一并罚了的原因。 可是高婕妤不知怎地突然崩溃了:“你就让我见见吧!良公公!” 她一边哭着喊道,一边站起来向往殿里走。 “哎?”万良连忙喊道,“来人!快扶着高婕妤。” 实则是让小内侍拦着情绪崩溃了的高婕妤不要乱冲。 他怎会随意放人进来正殿。 万良正要吩咐宫人将高婕妤请去偏殿候着,就在这时,伴着不远处长廊边上宫人的请安声,万良见到陛下正大步往此处走了过来。 照理早过了往日下朝的时辰了,万良此时心里也约莫有个底。 见陛下也并未身着龙袍,那便是下朝后就在太极殿里换下了。 万良正在心中猜想着陛下换了龙袍之后又不会是…… 一旁突然想起了宫人的惊呼声! ——被好几只手拦着的高婕妤忽然转过了自己方向,闻声朝陛下的方向跑了过去!转眼间就三两步同陛下撞了个正着。 楚蔽垂眸走路虽未看路,但下意识地伸手隔挡。 正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他的余光捕捉到了一瞬寒光毕现! “陛下!”万良大呼一声,跟众人一道都冲了过去—— 只见那崩溃着哭哭啼啼往陛下冲过去的高婕妤不知从袖中的何处掏出了一柄凶器,像是失了智似的借着冲奔过去的力道往陛下面前刺去! 仿佛要同陛下同归于尽。 作者有话说: !!! —— 第112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56节 叮铃几道坠地声。 高婕妤感受到自己的脖颈被铁钳桎梏, 寒意袭身,顿时浑身战栗了起来。 她对上了一双阴骘的眼睛。 正南面的烈日刺痛了她的双眼,使她接着几乎看不见一切了。 禁军早已围在了四周。 万良等内侍也跑了过来。 高婕妤像是一只蔫儿的鸟儿似的被轻轻提起,脚尖都快要离了地, 而她甚至没有力气举起双手去挣脱。 白皙的一只大手, 筋骨毕现。 楚蔽连眼前之人都不稀得瞧看, 就这么掐着她的脖颈施以力道,满是不以为然的神情。 这长廊前后竟然越发寂静了下来, 只剩下了持续不断的喉间哽咽声。 “陛下!”万良大松一口气, 先是确定了陛下的安危。 然而此时对陛下突然行凶的高婕妤却已被掐得整张脸泛红,她的呼吸也渐渐微弱了起来。 有小内侍拾起了地上的凶器;四下的禁卫也等着一声令下。 而楚蔽此时的脸色阴沉无比,带着桀骜的冷漠, 他像是捏着一只蚂蚁一般,随意中带着杀气。 “陛下?” 万良倒是没有顾虑高婕妤如若就此死了之后的后果, 他此时端视着陛下的神情。 高婕妤背后的家事不差,但若是陛下要动了高婕妤之父的官位倒也不会出什么乱子。只不过眼下事出有急,万良自知他心中一人所想也做不了太大的决定,总归都要等陛下发落。 毕竟这高婕妤原本被好好的养在陛下的后宫, 不该惹出什么事来, 而陛下也不是没事就找各路臣子麻烦的皇帝。 万良的脑海中闪过一道又一道的思绪, 不断罗列着眼下即将可能要处理的所有后事。 他看着陛下手上掐着人、脸上却是目空一切的神色, 心中发慌, 总觉得出了什么事。 万良皱着眉,一边回想着方才高婕妤亲赴两仪殿时的情景, 一边皱眉留意着人群中的陛下。 转眼都快要到了正午时分, 天空中的太阳也焦灼无比。 没了风后的太极殿外唯余热意。 鲜红的血滴滑落到手腕。 因为动了力道, 楚蔽才刚愈合没多少的手心伤口再次崩开了。 一滴, 两滴……刺目的红艳滴落在高婕妤的颈下。 “陛下?”万良眉间紧蹙,心中担忧。 围着的众人皆是不敢上前置言,都是安分地侯在一旁。 分明这一突发的变端也只过了几息,却又宛如极其漫长。 因此,眼见着再这样下去,那喉中哽咽的高婕妤就要命丧于此了。 此刻四下唯一敢出声的也只有万良了。 他迟疑了片刻,再次看了一眼已经快要翻白眼没了声息的高婕妤。 虽心中有疑,但他最后试着先问了一句:“陛下……从何处回来的?” ……这句话像是突然叫醒了一直在沉思的楚蔽。 他终于手掌一松,将手中之人撇在了一旁的地上,凌然一身地抬脚往正殿内走去。 万良连忙挥手吩咐候着的禁军:“拿下!” 接着他紧急地跟了上去。 而禁军上前一步查看地上的高婕妤时,发现她已经昏了过去。 两仪殿门口出了这等子事,整个两仪殿势必要戒严了,万良赶着进正殿内,他正要张罗起事来,无姬也终于跑了进来。 “你去哪了?!”万良怒斥道。 无姬满脸冤枉:“陛下跑得太快我跟不上!” 他也气喘吁吁的,见万良正还要张口说,他连忙说道:“外头的属下已经瞧见了,万内侍,眼下该如何处置?” 万良皱着眉头:“此事有疑,自然是命人先将相思殿围起来。” “是!”无姬应道。 万良又说道:“我去叫人为陛下包扎伤口。” 接着他刚要转头往里走的脚步一顿,皱着眉再次吩咐道:“还有,将近日同高婕妤接触过的后宫众人都逐一抓起来审问。” 无姬有些惊讶:“啊?那若是其他的嫔妃主子呢?” 万良冷冷地道:“我正要说。那就‘请’她们来两仪殿问话!” “……是!” 高婕妤因情绪崩溃便失了智般地对陛下行凶,这事到底还是透着些蹊跷。 至少在万良敏锐的眼里,眼下他必然要逐一排查疑点的。 赶来的医官为楚蔽包扎好伤口后,侯在一旁等吩咐。 万良皱眉问一旁的无姬:“换了一个?” 无姬一愣,有些胆怯地回道:“常来的那个……刚被我抓去暗狱了……” 这不他们本来是在…… 万良闻言,果然脸色越发不好了。 无姬也急着苦恼地说道:“这回我真不知情!万内侍,属下正也要同陛下说呢!” 他也不知道方才暗室里出了什么事。 “属下只是刚带到了医官,人坐回石凳子上还没多久,陛下就出来了。” 那暗室的构造本就是里头的那些墨衣人阿兄们负责传话的,暗室里头到底单独交谈了什么事,无姬一点儿都不知。 而后他着急忙慌地追着陛下回到两仪殿,才得知前一步回来的陛下险些要被忽然疯了的高婕妤刺伤。 这前前后后生了这些不小的事出来,无姬眼下也是一问三不知。 此时上首坐着的楚蔽像是已经冷静了下来。他默默地坐在那儿,先挥退了医官,接着抬眸看向走过来的万良,毫不在意地说道:“不必大动干戈。” 无姬又出去拿人了。万良满脸愁绪,无奈地摇摇头:“陛下,还是小心为甚,那高婕妤虽瞧着手无缚鸡之力,但奴婢也不想掉以轻心。” 两仪殿具体出了何事自然不会对外宣扬,旁人只会在不知情间,先后听闻相思殿被查封了,甚至那些个嫔妃主子也被御前的人带走了。 近些日子每一个与高婕妤有过交集的人,万良都不打算放过审查。 无姬跑进跑出好几回,中途还又跑过来问道:“陛下,万内侍,那昨日高婕妤不是同经美人也有过交集吗?那……经美人也要‘请’过来吗?” 万良看了一眼回来后一直颇为淡然的陛下。 他正垂眸端详着自己又包扎上的手掌,不知在想什么事。 万良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事态严峻,事关陛下的安危,他此时当然是六亲不认地回无姬道:“自然。” “哦……”无姬再次问了一嘴,“那陛下……属下这就去办?” 坐在上首的楚蔽终于抬起了眼睛,他淡淡地回了句:“许是还睡着,唤晚些也不迟。” 万良和无姬皆是一愣。 “是!”无姬眼珠子机灵地一转,忍着笑跑了出去。 * 咸毓的确还在睡觉。她被人叫醒之后,都只能简单收拾一下,连团儿都没得带的,就被御前之人带走了。 说是来请人的,但看着阵仗好像是来抓人的。 咸毓一路都稀里糊涂的发愣,等到了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回御前的人带她来的地方甚至比之前上回还要远?感觉都走出了后宫似的。 到了巍峨的大殿内后,咸毓还没来得及抬眼打量四周,就被御前的人要求跪着。 咸毓当下就是一个—— ……极其听话地跪下了。 毕竟她啥也不是。 等她跪下之后,才发现自己的不远处有两个熟人。 可不就是她正好都认识的甄才人和武宝林两人嘛。 这是怎么了? 咸毓脑内只有一片茫然。 她总归就一件不能让皇帝大叔知道的秘密吧。 虽然来的路上她也心大得没有为此担心。 而等到现在见到了两个不相关的人之后,咸毓就更加不担心她现在被叫过来的原因可能是楚蔽了。 排除了可能性之后,咸毓就安下了心来。 这宽广的大殿内人烟稀少,宫人都站得远远的,只剩下她们三个人跪在地上,像是等候发落似的严重。 咸毓偷偷打量了甄才人和武宝林两人,她们两个应该比她来得更早些,所以瞧着有些跪疼了。尤其是武宝林,本身还有些骨头伤病,现在肉眼看着就是不大舒服。 咸毓还是不明不白的,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且她也不想就这么一直跪下去等着。 她不敢放肆地伸脑袋左右张望,所以她唯一能打听到消息的可能性就是离她不远的两个人了。 不管对方是怎么看待她的,咸毓本人觉得她们之间也没立仇,于是她轻轻地喊了一声:“嗨?” 她们三人几乎是并排跪着的,就算是稍微有些错落着前后,但是甄才人和武宝林稍稍撇个头就能望见她了。 咸毓满脸迷惑,小声问她们:“是出了什么事吗?” 只见甄才人和武宝林像是对她有些无语,就这么收回了目光。 那咸毓就更加好奇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57节 难道是她们这两个后宫好室友又吵架了?然后吵得太凶,这回直接被叫到皇帝大叔跟前挨骂了? 但这为什么还牵扯上她了呢?难道御前还喜欢翻旧账?不止要骂最近的一场,还要把之前的那几场都补上清算? 咸毓刚睡醒的脑袋不得不缓缓启动了起来。 她又重新瞟了几眼甄才人和武宝林。 发现她们两个人竟然难得诡异地有些和谐。现在就这么跪在一起,反倒不像有什么新的争吵吧? “嗨?”咸毓还是很好奇,她再次尝试问她们两个,“话说跟你们住一起的高婕妤呢?” 之前她听团儿说罚月俸的那一回,高婕妤也无辜被一起罚了。 可现在却没看见高婕妤的人,那就说明这回没有上回严重?那为什么高婕妤都没被叫过来、她却被叫过来了? 武宝林闻言讽刺地一笑:“经美人,你在这时候倒也没这么草包,看出来事出于高婕妤了?” “啊?”咸毓十分惊讶,“竟然是出于高婕妤?!” 武宝林:“……” 她能收回自己的前一句话吗。 甄才人皱着眉冷冷道:“事已至此,那就等着陛下发落罢。” 咸毓听得更加云里雾里了,她继续小声问道:“怎么就跟高婕妤有关了?你们又了出什么事吗?” 没想到她后一句话像是点燃了导火线似的,甄才人和武宝林竟然就此又互呛了起来。 甄才人冷着脸:“还不是有人日日无事生非。” 武宝林怒道:“我有什么事?我至少不会做你们这般闹到御前的事出来。” 甄才人皱眉:“每回事出不都是你的挑衅吗?” 武宝林不服:“什么叫做都是我?” 她目光一瞥,留意到了另一个,指着咸毓说道:“不都是你们几个蛇鼠一窝!” 咸毓一惊:“不是吧?” 怎么又带上她了? 今天她在自己那儿睡得好好的。甚至起来到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呢。她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蛮不讲理!” “你自命清高!” “你就是个祸害!” “你们才都是祸害!” “你……” “你……” “停!” 咸毓耸着自己的肩膀,双手捂着自己的耳朵,十分惊讶地看向在这里都能小声争执起来的两位。 眼见着她也要被圈进战火之中了,咸毓下意识地打断道:“今天我们聚在这里……” 被她打断的甄才人和武宝林果然正带着怒气瞧着她,浑身都是硝烟。 呃。 到了现在这种地步,咸毓也算是看清了这对后宫好室友看来是永远都不可能和睦相处了。 那她作为“别的寝室”的人还能做得了什么吗?唯一那个会劝人的高婕妤好像都失败了呢。 眼看着这一对吵架的室友的战火又要将捎上她了……咸毓只能放弃和平,选择加一把火力。 累了,毁灭吧。 可是咸毓没打算说完接下来所有的话,因为她懒得念那么多独白了,所以她直接轻轻呐喊了最后一句—— “发烂!发臭!” 甄才人:“……?” 武宝林:“……?” 墙边的帷幔后的一双脚步一顿,楚蔽闻声停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楚蔽:?想过来叫你起来,却撞见你在念(?)咒(?) —— 第113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陛下?”一旁的万良轻声问道, “高婕妤已醒,陛下可要亲自审问高婕妤?” 无论如何他们自然是要先审高婕妤才是。 哪有不知不觉步子就往此处走的道理。 楚蔽倒也没再接着往前走了,只是仍停在原地。 万良站在他的后侧旁,也忍不住伸长脖子往里望了望。 他望见经美人双手捂着耳朵, 不知是怎回事? 万良收回自己的目光, 见陛下一声不吭, 他再次轻声问道:“陛下,高婕妤是送暗狱呢, 还是就在两仪殿审?” 楚蔽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他转过身来往回走之前说道:“将她们分开。” 万良心领神会地点头应是。 …… 咸毓喊完之后,并没有显示出什么气势以来。 都怪她喊得不清不楚,导致她只收到了甄才人和武宝林感到怪异的眼神。 这时, 两人正想继续开口,不远处的宫人就走了过来。她们三个人立刻又各自低下了头好好跪着。 万良是吩咐了自己的手下一声, 小内侍又找了个这里的小宫人传话,等到值守此处的小宫人过来请经美人时,他面上虽然不显,但心中实则一直存着疑惑。 因为方才他虽站得远, 但也是远远瞧着此处的三个嫔妃的。这经美人不知怎地了, 忽然捂着自己的双耳轻喊了四个字。 ……天可怜见的, 听说高婕妤疯了, 这经美人瞧着也不大正常?怪不得要将人分开。 咸毓莫名其妙地被引着去了另一处偏殿。 难道是守在远处的宫人也见到她们三个合不来, 所以打算让她们分开跪着? 咸毓到了新的地方后,发现果然也没有高婕妤, 那就是让她一个人呆这里了。她就地跪下。 她这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终于可以和那两个分开了。 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她趁带她来的宫人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喊住了对方:“这位……公公?不知……今日是出了何事?” 出了再大的事, 两仪殿当差的人口风当然永远都是紧着的。 再说了,如今的这些个疑似牵连上的嫔妃,稍后到底仍是主子还是成了阶下囚,这都还不好说呢。 “……” 咸毓见对方虽然面无表情、没有轻蔑对待的态度,但也的确是把她的话当空气了。 那即便如此,她也没什么东西贿赂人。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 她本来也只是在自己那儿睡得好好的,有什么事能和她惹上关系? 所以她现在还是先不提前愁了。不如趁这没人的时候再打个盹。 可惜。 事与愿违。 咸毓刚低着头眯上眼睛没一会儿,身后就传来了门板开合后的脚步声。 如果是平时,她在这种声响下也是能继续睡的,但是现在这一道脚步声越走越近……等到来人跪在了她身边时,咸毓也早就睁着眼睛偷偷在打量了。 来者估摸着是个小伙子?她看见他跪下时撑了一下地面的手背,瞧着年纪不大。 但是这人竟然比她还颓废? 与其说是跪下,不如更像是颓然倒地。与此同时他兀自叹了一口气。 接着,他正想再叹一口气时,突然发现了一旁还跪着的咸毓。 “哦!”严颢吓了一跳。 他眼神不大好,进来时以为是个同样犯了事的宫人,但不经意间瞥见侧颜后,他就意识到这位许是什么后宫的嫔妃。毕竟宫女怎会生得如此好看。 严颢可不敢惹事,给他十个脑袋他也不敢亵渎哪个嫔妃,于是他吓得连忙爬开了些。 咸毓本来还被他吓一跳呢,没想到他倒像是对她避之不及地躲远了些。 竟然是个同样喜欢一个人静静的人? 那她就不客气地继续闭上了打盹的眼皮。 可是,两人虽然挨着不近,但也远不到哪去,再加上这里本就安静,所以咸毓闭着眼睛后听到了这人持续不断地嘀咕声。 “我怎么这么倒霉……”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也不知还能否安然无恙……” 这人怎么这么忧愁呢? 咸毓不禁思考了起来,难道这回事真的是大事? 她眨眼发了会儿呆,到底还是没忍住,撇过了自己的脑袋,朝这人轻声喊道:“嗨?”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58节 严颢闻声又是一惊,吓得转过头迟疑地问道:“……您,您在叫我?” 他意识到是自己的嘀咕声太响了。 看来他得轻些才行。 前车之鉴,咸毓也不敢多废话了,她开门见山地快速问道:“今日后宫是出了什么事吗?” 严颢有些疑惑。 这位嫔妃主子自己不就是后宫的吗? 不过方才他来时也听闻了这里的事,而他出的错处的事又另说,于是他便好心回道:“回……您,据说方才高婕妤意欲加害于陛下……” 说完严颢又后悔了。 他也只不过是个听了小吴兄弟一嘴的无关人士罢了,他还是别随便乱说了。 他眼下到底还算不算被陛下信任着的人都不好说呢,他怎还敢自以为了得地乱攀小吴兄弟的关系。 严颢继续默默地唉声叹气。 他眼下自觉过来认罪,当然是因不久前那秘密之地的闪失。 总归都是他没有劝好钟老,不然陛下怎会突然扬长而去。瞧陛下和小吴兄弟那脸色,他这回肯定是要被问罪了。于是等被人送出来之后 ,他就老老实实过来请罪了。只不过小吴兄弟眼下似乎甚忙,让他先来此处偏殿候着。 咸毓迅速收起自己惊讶的反应,低回了自己的脑袋。 她的耳朵没有听错吧?! 除非这个人是胡说的。 怪不得!甄才人和武宝林也都被叫过来了。 现在肯定是在抓同谋吧? 幸亏她跟高婕妤的来往不深,她的疑点肯定是比她们同住一个殿的小。 在得知到这个据说的消息之后,咸毓反倒就此安心下来了。 现在唯一的困扰就是跪着排队等问话了。 咸毓觉得自己快要跪不下去了,她那抵靠着地面的膝盖越来越疼,真不好忍受。 她试图原地左右晃动自己的身子,打算借此偷个懒。但是她发现只要是跪着的,那就无济于事,还是疼。这种疼就是往骨头上的疼,拿骨头承受坚硬的地面,可不就是生疼生疼的吗。 不远处的小伙子是个比她还能嘀嘀咕咕的人,也不知道在轻声嘀咕个什么。 咸毓又仔细听了一会儿,也没听清楚具体。 他好像是在自我剖析着什么? 要是这世界上每个犯错的人都能这么自觉检讨就好了。 微凉的偏殿内。 宫女上前再次为高婕妤净脸。 如今的高婕妤此刻双手是被宫人在身后抓着的。 冰凉的井水浸湿麻布,重重地抹在娇嫩的脸颊上。 她遍体生寒地颤抖了好一会儿。 万良站在一旁,仔细地打量了片刻,才开口问道:“高婕妤……您可醒了?” 高婕妤缓缓地抬起头来,入目的视野中,除了陌生的摆设外,还有远处一道模糊的身影。 她努力地睁大自己的双眼,试图望清楚远处。 水珠在她的睫毛上雪上加霜,外加她发胀的脑袋,使她只能望见朦胧的轮廓,看不清晰远处之人具体的面容。 楚蔽坐在最远处的木椅上,侧身批阅桌案上的奏折。 他只不过是来镇场子的,审问高婕妤的事由万良开口,他在远处听着便可。 万良打量着高婕妤抬头后的轻微动作,拧着眉问道:“高婕妤?” 此时也不必说什么向陛下请安的提醒了。 万良面目严肃,盯着高婕妤的眼睛问道:“您还记得您做了何事吗?” 高婕妤的双眸有些微闪。 不远处的人影晃动,招手让侍卫近身。 她收回了目光,虚弱的面色上神情倒是清明:“我……记得……方才、方才是嫔妾失了神志……” 无姬走过来后,凑到陛下耳边,轻声禀报道:“陛下,严颢那厮带过来了。他愧疚得很,非说要亲自给您请罪。” 二人的耳力也听清楚了远处高婕妤的回话声。 楚蔽收起一张折子,从椅子上起身。 眼下这事是交代给万内侍了、陛下看来是要去见严颢。 无姬立即跟上。 此时已过了正午,因不是背荫面,平时不大动用的偏殿内此时满是热气。 咸毓在热乎乎的空气中打盹,耳边听着不远处嘀咕个没完的伴奏,而她的膝盖也疼得有些受不了了。 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什么时候才能轮到她啊?不知道是她排在前头还是甄才人武宝林排在前头?好希望能早点儿结束。 “你怎么还跪着?” 突然冒出了熟悉的声音。 偏殿内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惊讶地抬起了头来。 严颢惊讶中带着惊喜,甚至是受宠若惊。 只见陛下冷冷地说着暖心话:“起来。” 严颢顿时热泪盈眶了:“草民我……唔!” 无姬一把捂住他的嘴巴:“你什么你?”他毫不拖泥带水地就将这个反应莫名其妙的人拖走了:“我带你换个地方候着去。” 在陛下还没让他滚的时候。 瞧他这兄弟多仗义。 严颢:“……唔!?” 门板合上,楚蔽已经将人扶了起来。 咸毓脑袋还蒙着,跪了还一会儿了,她站起来的那一刻有些眼冒金星。 虽然稀里糊涂的,但她怎么听他的意思是她本来不用跪着了? 楚蔽眉间微蹙。 他的确没想到她换了一处仍然是跪着的。 想必是传话的人没做好差事。 咸毓见他抓着她的手不放还默不作声,她就伸手拔走了自己的手。 可她双腿发酸,拔出自己的爪子之后,她差点儿失去身体平衡要站不稳了。 楚蔽连忙又扶住了她的手:“你当心些。” 咸毓却只顾着再次拔自己的手,脸上有些惊恐,轻声问话的语气中也带着焦急:“你怎么在这儿?你快松开!被人看见了就……” 楚蔽只说道:“不碍事。” 手上还扶着她。 “不是吧?”咸毓努力地挣脱出自己的爪子,心有余悸地感叹道,“要不要玩这么大?!” 这可是你父皇的地盘啊! 他竟然还敢在这里摸她的手! 楚蔽见她这反应,到底是没有再动手了。 他示意不远处的桌椅,让她可以过去坐会儿。 咸毓却仍疑惑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这时她目光一转,突然发现了他手上的白色纱布。 “你伤口又裂开了?”她紧张地去抓他的手。 这回换楚蔽躲着手了:“无碍。” “什么无碍不碍事的,”咸毓不认同道,“你说得都是什么话?!” 她一把抓过他的那只手查看,问道:“你莫不是英勇上前为你父皇护驾了?” 没听见他的回答。 咸毓抬起头来:“问你话呢?” 作者有话说: 啧啧啧~ 谁摸谁? —— 第114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这明显是新裂开后的包扎结果, 连血色都透出来了。 楚蔽却仍然说道:“小伤罢了。” “小伤?”咸毓一点儿都不认同,“除非你随时随地都有无尽的侍从簇拥着,好让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然你这手心若是沾了水, 在日常也是麻烦事。” 楚蔽终于颔首应了:“你说得是。” 咸毓突然想到:“嗷……我知道了, 你是不是还受了其他的伤?”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59节 说着她就撇开他的手, 抬眼上下打量了起来。 她神情有些严肃地说道:“没想到你还挺上进的嘛,可这种事有什么好冲在最前头的?如果今日不是高婕妤、而是什么高手, 那你就伤得更惨了!” 楚蔽默了片刻, 轻声说道:“那我下次不这般做了?” “还有下次?”咸毓忍不住想瞪他。 像他们这种事事勇于在自己父皇面前表现的行为,又不是只要靠努力就行了?实则他再怎么努力表现,他没戏终究是没戏。 所以在咸毓看来, 他就是瞎忙活,这又是何必呢, 当个闲散的皇子不好吗?他这么卖命,也不知道皇帝大叔有没有给他赏赐呢。 楚蔽将手收回自己的广袖中。 他见她自己站得都东倒西歪了,还有心瞪他。他转而说道:“我扶你过去坐。” 说着就要去搀扶她的胳膊。 咸毓脑子还灵清着,她闪了闪, 小声说道:“你快走吧!” 要是被人撞见他们两个凑在这里, 那就完蛋了。 楚蔽却摇头:“我不走。” 他本就是过来见她的。 “你?”咸毓疑惑道, “你搁这时候跟我演苦情戏呢?!” 再不走真的很危险了!他难道不懂吗? 楚蔽不管她怎么说:“那我先扶你。” 她知道他是好心了, 咸毓犹豫道:“你别乱来, 等会儿有人过来了……”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于此同时, 他们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可不就是那个古道热肠的送财良公公吗? 但是他可是皇帝的人! 咸毓一惊, 吓得倒退了两三步。 她差点儿没站稳, 楚蔽伸手要扶她。 她却躲得更猛了, 又是大退了两三步。 全部看在眼里的万良:“……” 这都什么事哦。 他方才正问着高婕妤话呢,转头一看,刚还批着折子的陛下就不见了身影。于是他便过来寻人了。 万良脸上并没有笑意。 他走到楚蔽跟前行礼之后,问道:“您怎么过来了?” 高婕妤还没审完呢。 楚蔽只回道:“过来走走。” 咸毓看得心惊肉跳。 她觉得今天这事儿是真的有点严重的样子! 还记得这个良公公前头几回见到她时,他至少是有些和颜悦色的。但是现在见到她之后,竟然连招呼都不打了,说明她这个被牵连过来的人在他们眼中的嫌疑还没有消! 万良的确存着这份心。 眼下不管是哪个后宫的主子,在他眼中他都一视同仁了。毕竟高婕妤今日为何如此莽撞,他们还没查出疑点。那么这些一个个的嫔妃主子们,都是他该防范的对象。 所以万良打心底觉得陛下不该就此过来先见经美人。陛下今日……唉,万良实则都看在眼里。陛下自从方才回来后虽仍同往日里一般沉默寡言,但万良看得出陛下今日分明更像是掩藏着一些魂不守舍。 万良再次问道:“您不帮忙看着些?” 陛下真当不将今日突发的事看在眼里? 还是只因想见见经美人? 咸毓小心翼翼地打量了眼前的两个人, 她推测了一番。如果是最坏的打算,高婕妤真的有问题、并且还拉了她们几个人一起下水,那她在接下来就很有可能遭到一些倒霉的结果了。 那么楚蔽是因为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才过来看她的吗?可他也只是一个小小的不受宠的皇子,他能帮得了她什么呢? 果然,只见这个良公公像是劝谏忠言似的说道:“您先回去?” 万良认真地看向他眼前的陛下。 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需劝谏陛下莫要感情用事。 两个人僵持了一瞬后,楚蔽回身走了。 咸毓安静地站在一旁,分外乖巧地跟留下来的良公公对视了一眼。 她当然看得出来,这位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笑眯眯招待她的良公公了,对方的脸色显然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万良其实也瞧见了经美人眼巴巴的神色。 但他亦并不是心软之人,他没在多说太多的话,只留了一句:“经美人不必跪着了。” 说完就也往里走了。 万良跟上了楚蔽的脚步。趁回去的路上,他不得不主动问及:“陛下……在暗狱见了人之后,是生了什么事端吗?” 他已问过无姬前因后果了,无姬虽不知具体何事,但万良前前后后也猜测了出来,想必那姓钟的仍然没有吐露半句真言。 只不过陛下从未像方才那般沉不住气过。这也是万良想不通的。 而他只能苦口婆心地劝道:“高婕妤无端妄想加害于陛下,奴婢不管她是否是因受激而失了智,眼下旁的嫔妃主子,奴婢觉得还是都先查问一番为好,陛下您说是吧?” 包括那经美人。 想必陛下也能明白。 万良最后叹了一口气,说道:“陛下,奴婢不知您在暗狱中听了什么话,但奴婢还是敢再劝几句的。” 就算往日里他们对经美人都较为合意,但今日事态严重,心中的秤杆子还是不要偏心为好。 楚蔽随万良打量着他并无波澜的脸色,淡淡地回道:“朕知道。” 他虽这般说了。 但回到原处时,万良回头一望,就瞧得出在批奏折的陛下仍然是有些走神了。 这让他不禁眉头拧得更紧了。 万良看了一眼仍是矢口认错的高婕妤,他心中的担忧仍然未有消。 他面上不显,对一旁手下吩咐道:“松开吧。” 宫人松开了高婕妤的手,还为她奉上了茶水。 高婕妤自然是不敢就此喝茶的,她仍然知错地跪了下来。 万良往上首走了几步,问道:“陛下,高婕妤是发配到何处?” 若是冷宫,也于情于理。 楚蔽看着折子,没有抬头,只是问道:“那和旁人有关吗?” 万良顿了顿,无奈地回道:“高婕妤承认,一直以来与同住相思殿的嫔妃相处得颇为苦闷。” 也就是说与经美人并无干系了。 万良听得出陛下想知道的是这一点。他心中莫名有些五味杂陈。 接着,果然不出他不出所料,只见陛下又动身要走了。 眼见着就是又要去找经美人了。 万良难得怔愣了片刻。 没想到啊没想到。 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还需得做一个“恶婆婆”了? 楚蔽走了几步之后,就瞧见身后的万良又跟了过来。 他一边大步走着,一边平静地说道:“人不是都审完了么?” 万良回道:“那也不过是高婕妤一面之词。奴婢觉得还是再单独问问近来同高婕妤有过来往的嫔妃主子们……” “那你跟着朕作甚?”楚蔽的脚步有些快。 万良跟得也有些紧,他问道:“陛下难道不亲自问问?” 楚蔽说道:“你问便是了。” 万良皱着眉直言道:“陛下,经美人还未问过话——你莫不是又要去找经美人了?” 今日这是……到底是怎么了? 楚蔽脚步一顿,侧过脸来,面无表情地说道:“谁说朕眼下要去见她了?” 万良:“……” 呦,竟还不敢承认了? 楚蔽:“无姬。” 候在暗中的无姬硬着头皮地站了出来,不敢在陛下和万内侍中间掺和一句。 楚蔽说道:“带朕去见严颢。” 说罢他还看了万良一眼。 万良有些吃惊。 陛下这幅做派,竟带上些孩子心性了? …… 咸毓在没有第二个人的偏殿里干等着。 她坐在墙边的椅子上,一双小腿前后晃悠着。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60节 看来她是被排在靠后的问话顺序了。 这就有点儿难熬了。 还不如早问早了事呢。 她也猜不到楚蔽怎么样了。 是回去在皇帝大叔跟前继续“尽孝”了呢,还是已经离开这里了? 而她呢?唉,她什么时候才能走啊?或者是不能走了? 咸毓已经不敢再偷偷打盹了,所以她只能这么胡思乱想地干耗着。 等到她低垂着头坚持抵抗着自己的睡意时,她的视线跟前又出现了一片熟悉的衣摆。 她猛地抬起头来—— “你怎么又过来了?”咸毓的睡意消散了,她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看向她面前的楚蔽。 楚蔽对上她澄澈的双眸,沉默地盯着她的脸,而后问道:“若我有事瞒着你呢?” “怎么了?”咸毓有点慌,“……难道我要跟着同高婕妤一起判罪了吧?我不会这么倒霉吧?你先别说!让我消化消化!” 她一脸惊讶,像是不敢置信这种可能性。 楚蔽忍不住伸出了手,撩过她脸侧的一缕青丝。 他不经意的动作中带着一丝缱绻。 她遂即有些呆愣住了,因此也没有再拍开他的手。 咸毓缓过神来,仔细地瞧看他的神情。 不知怎么的,她觉得他今天好像有些不开心。 ……他难道是在担心她吗? 两个人就这么无声对望了几瞬,正当咸毓要收回神来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道响亮的咳嗽声—— “咳咳!!!” 楚蔽微微侧首,瞧见万良一副“瞧又被他逮着了吧”的神情。 他默默收回了青丝发梢的手指。 万良走了过来,面上虽然仍然沉着冷静,但说的话却已然十分明了:“您不是说要去见严生吗?” 怎么又来这处偏殿了? 啊? 咸毓有些紧张。 毕竟楚蔽现在真的好像是处在一种几乎被抓住的现场态势下。 这可怎么办呀?! 楚蔽不置一词。 万良走了过来,他冷漠地看了一眼经美人,进而苦口婆心地朝陛下说道:“您……” “良公公!”咸毓感觉自己紧张得快要窒息了,但是现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她只能支棱起来。 毕竟楚蔽明显是不善言辞的,她担心他如果正好因为现在不开心而想法偏激想灭口这个良公公那就是错上加错了,所以她必须先站出来! 虽然她也没想好什么说辞呢。 万良此时面色不大好。 他发觉自己低估了经美人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他闻言说道:“经美人……” 咸毓正英勇就义般地猛然站了起来,但因这个动作,使得她头脑有些发晕,眼冒金星的同时腹部也有些恶心,她忍不住干呕出声:“呕……” 万良说到一半的话猛地顿住了:“!” 他的神色霎时一变,反应了过来! 在楚蔽和咸毓还没动作的那一刻,万良一个箭步地冲了过来,跟着陛下一同扶住了摇摇欲坠的经美人。 咸毓差点被他惊人的速度吓傻了:“呕……” 她昨天晚饭也没吃,今天早饭也没吃,现在中饭也没吃,腹内空空如也,胃部实在忍不住犯恶心了。 这很不雅她知道,咸毓急着想道歉:“良公公,我……呕……” “您别急!”万良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奴婢这就为你宣医官过来!” 他脸上哪还有方才的冷漠之情。 咸毓忍着胃部恶心,满是茫然地见证了这个良公公像是变脸怪似的态度转变,这么突然,使她都有些应接不暇了。 “我……”咸毓缓了缓,连忙说道,“我只是……” 胃难受,犯恶心了。难道就可以申请问诊了吗? 可她不还是个嫌疑犯吗?不是还没有排到问话的时候吗?这良公公怎么就突然热情了起来? “您别说了!”万良急死了,“奴婢都晓得的!奴婢这就去宣医官!” “你晓得什么嘛……”咸毓没想到他这么细心地注意到了她还没有吃饭这件事,她顿时有些感动,她想要感谢他,“我……呕……” 可她还没说完,就看见眼前之人像是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您等着!” 万良急冲冲往外跑去。 他得亲自去叮嘱找个妇科圣手来! 作者有话说: 万·限定恶婆婆·良:一大把年纪了心脏还要跟着你们坐过山车*o*/ 咸毓:他这是怎么了? 楚蔽:看不出来吗?他以为你有了。 —— 第115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无姬亲自出马, 他险些都跑累了。 瞧万内侍那神色,不知道的还以为经美人像是得了绝症呢。 ……等到他刚忙活完停下来,“哎呦!万内侍您当心些!” 无姬一把扶住差点绊到门槛的万良,他哭笑不得地说道:“旁人家的就算是临盆了都没您这般火烧眉毛的。您可别先有个闪失。” 万良面色变幻, 接着顶着一张严肃的脸, 不承认道:“你这小子多什么嘴!” 说着就往偏殿里头赶去。 无姬在背后偷笑一声, 三两步慢慢跟了进去。 他贴着墙角根偷溜进去瞧看。 此时的偏殿内进了不少的人。除了被万内侍催促走的陛下之外,无姬定睛一看, 乌泱泱一片都是他前前后后马不停蹄亲自去请来的医官们。 两仪殿头一回一口气来了这么多的医官。 咸毓坐在椅子上有点儿蒙, 她刚以为那个良公公是知道她饿了,没想到对方难道是以为她……得了绝症吗? 她左右四顾,全是凑过来的医官。这么大的阵仗, 让她有些措手不及。这么多人给她诊脉吗?那她只有两只手,一下子也不太够用啊。 咸毓的目光穿过人影, 发现连楚蔽都不见了。可能是因为现在人多眼杂,他留下来不便? “你们……”咸毓动都不敢动了,她眼睛一闭,“谁先来?” 神奇的是, 她发现不管她紧不紧张, 来的这些人都还蛮紧张的。本来她也没想过自己会有什么病, 但看他们郑重其事的模样, 她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有些什么了? 不管了, 先把自己的胳膊伸出来了再说! …… 万良没有站在一旁盯着,而是在另一个偏殿中等候着。 无姬走了进去, 看见陛下一片闲适地在瞧书, 他对眼下这幅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场面有些咋舌。不过他也不敢多嘴, 只敢小声问道:“万内侍……您如何了?” 万良不知从何处掏来了一把老旧的羽扇, 光顾着在那散热。 这天儿可真热呀……无姬无言以对。他只能求助于一旁闲适的陛下,他凑过去小声嘀咕道:“陛下……万内侍今日不大正常?” 楚蔽摇摇头:“他方才还觉得朕不大正常。便随着他去罢。年纪大了总得找些事做。” 无姬:“……?” 好像是这个理呢。 陛下说得真不错。 “什么?!” 无姬双肩一颤,转头瞧见不远处的万内侍大喊一声后,对着来复命的一位医官问道:“你为何要告老还乡?你才不惑之年!” 对方一点儿不敢往这边的陛下方向望过来,可人已经抖了起来。 ——又来了又来了!每个月总会来几回!以往都是折腾他们为陛下治隐疾,如今变本加厉地让他们为嫔妃诊喜脉了!可上哪儿诊出个喜脉来?这不就是活活折腾他们吗! 果然,这个陛下身边的万内侍还一脸理直气壮地批评他道:“年纪不大,脸皮倒挺厚!差事不想干就别干了!整个太极宫的差事有的是旁人来干的!” 一旁的无姬都有些吃惊,万内侍急得都快要扔扇子了。 他连忙打起笑脸走过去劝慰道:“万内侍您别着急嘛,这不你瞧,后头排着队的还有不少呢……呃,陛下您说是吧?” 可他一转头,瞧见陛下都懒得理会他们两了,而是伸手招了个宫人过来,不知吩咐了几句什么话。 而咸毓那边的问诊环节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她从一开始的蒙圈到渐渐的无奈,一路以来仍旧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61节 她想了又想,都觉得不合理。 就算是因为她得的是传染病才被这么隆重的隔离对待……但也没瞧见这些医官对她有什么防御态度呀?反倒是每一个把完她脉搏的人转身要去复命的那一刻,浑身上下都冒出了一股疑似视死如归的诡异气场来。 而此时隔壁那儿的声响的确还不小。主要是那个格外激动的良公公—— “什么?你也江郎才尽了?!” 万良都没空摇扇子了。 他若是有胡须,此刻都能气得胡须都翘起来不可,“你们的顶梁柱呢?”一个个都如此不堪重用! 无姬凑了过来,小声提醒道:“常来的那个‘顶梁柱’刚从暗狱回来……吓破了胆,人还没缓过来。” “……” 万良白了他一眼。 此事稍后再说。 眼见着万内侍愈发地心焦了,无姬只能再次求问陛下,他走了过去,也有些看不懂地问道:“陛下,您怎不关心?” 楚蔽坐在位子上挑眉:“他不是劝朕最好不该多言么?” 说什么该审的议程还未完、他不该操之过急。 那他就不说罢了。 所以直到万良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误会大了时,已经过了不少时候了。 无姬眼睁睁瞧着万内侍从喜出望外变成了一脸空落落地坐在那儿,瞧着还有些可怜? 他本能地缩回了自己的身子。 看来眼下他还是躲得远一些。 楚蔽估摸着时辰,从位子上站了起来,路过万良的身边时,示意道:“你方才那句话怎么说的——不该操之过急。” “……”万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起身跟了过去。 偏殿里的医官都告退了,咸毓有些迷茫地坐等着自己的体检结果,却看见了两手空空过来的楚蔽和良公公。 咸毓率先问道:“良公公……不知我得了什么病?” 不管是什么病,她还是想知道真相的。 万良有口难言。 他总不能怪罪经美人没事瞎干呕作甚。 他闭口不言地看向眼前的陛下。 咸毓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向楚蔽。 她人都不敢动,只是转着眼珠子,左右看了看他们两个人。 就算刚才一窝蜂的来了一群人,但是她还记得在这之前她和楚蔽差点儿就要被这个良公公撞破了。 两个人都看向楚蔽的时候,楚蔽开口了。 他对她淡淡说道:“眼下没有外人。” 咸毓霎时满脸震惊:“你收买了他吗?!” 她惊讶地看向一旁的良公公。 万良忍着自己的一口气,认命地说道:“……是的呢,就在方才……不过奴婢今日审人的差事还是得照办不误——您说是吧?”他意有所指地看向自己身旁的陛下。 咸毓仍然惊讶着,她向楚蔽确认,小声问道:“你真的收买了他?” “嗯。”楚蔽淡淡颔首。 咸毓瞪大了眼珠子:“你刚才该不会是动用了你所有的家当吧?” 这个良公公毕竟是御前当差的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能被收买呢?所以楚蔽肯定是下了血本了! 唉,还不是因为他们两个刚才几乎被撞破的原因。于是咸毓小声问道:“够了吗?我那儿也还有些,不如全砸给他吧?” 万良:“……” 经美人倒也真是个妙人。枉他先前还以为经美人至少是有些心思之人,没想到陛下三言两语的话她都能信。 正当经美人再次小心翼翼地看过来时,万良大方地摆摆手道:“够多了,经美人不必担心。只不过……奴婢眼下有些话还是要问问经美人的。” “我也有问题问你。”咸毓说道。 万良疑惑:“何事?” 咸毓眨眨眼:“请问良公公……我得了什么病?” 万良:“……” 他语竭。 楚蔽拉着咸毓起身,同她说道:“已叫人准备膳食了。” “真的吗?”咸毓惊喜地谢谢道,“良公公你有心了!” 这个良公公真不错,果然和上回一样的好心,准备了美食招待她。 楚蔽脚步顿了顿。 她谢错人了,他却也不解释了。 倒是万良的一张老脸有些精彩了,他维持着淡淡的笑意,残留着最后的一分坚持,委婉地说道:“那奴婢可否问经美人几句话?” 在万良心目中,陛下的安危永远是排首要的。 就算方才突发的误会导致了进程,但是万良眼下还清醒着。 “那我就是没病啦?”咸毓也正专心着自己的这个问题。 双方怎就绕进去了的万良:“……” 楚蔽也难得见万良吃瘪,他同万良说道:“她与高氏有来往时,我也在场。” 那便没有什么疑点可以审问的了。 万良却心思缜密地说道:“高婕妤将自己近日里来往过的人都交代了——您去找经美人前,那时的高婕妤不就同经美人单独相处了吗?” 咸毓在一旁听懂了,她好奇地问道:“高婕妤真犯大事了?” 万良看向楚蔽。 这不就等陛下一句话么。 陛下说大便是大,陛下说小便是小。 楚蔽却拉着咸毓径直去了远处那个偏殿门口给她看。 咸毓缩在他的背后,小声问道:“虽说我们收买了良公公,但还是别乱跑了吧?” 这里可是你父皇的地盘。 咸毓正要说不如赶紧走吧,这时里面却传来了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轻泣声。 “里头是高婕妤?”咸毓问他们两人。 万良点头。 这时高婕妤正断断续续诉说着什么话,像是在倾诉,又像是在发泄,前言后语的情绪起伏都特别大。 咸毓皱眉听了几句后,有些犹豫地同楚蔽说道:“这高婕妤难道是抑郁了?” 万良立在一旁,面色不改。 他不管高婕妤是疯了还是怎地了,他今日必须是要秉公行事的。 于是他重新拾起了自己脸上严肃的神情,朝陛下身边的经美人说道:“经美人,你可知,照理你也该这般询问过才可。” 咸毓一听,人也定住了。 接着,她小声地问身旁的楚蔽:“……是不是因为你给得还不够多?” 不然这个良公公为什么老是揪着问问题不放呢? 万良:“……” 楚蔽拉过她的手往回走:“边用膳边问就是了。” 作者有话说: 万良:能不能严肃点儿!(t-t)陛下大了,胳膊肘往外拐了。 咸毓:那个……我能吃双人份的吗? —— 第116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良公公, 你们吃过了吗?” 殿门紧闭的偏殿内。 无姬像是站桩似的,背对着三个人,装模作样远远地替大家守在门背后,好让经美人安心。 万良亲自布完膳后, 望了一眼里头偏门的方向, 又回看了一眼跟着经美人坐下来的陛下。 方才他的确没想过招待经美人, 毕竟这都什么时候了……罢了,就当是经美人陪陛下用膳, 审到一半的隔壁就先撂在那儿吧。 只不过眼下瞧着分明更像是陛下在陪着经美人用膳。 “……经美人您慢些吃。”万良实在忍不住了, 对着狼吞虎咽起来的经美人说道。 咸毓咽下嘴里的菜,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不想给良公公你惹麻烦。” 她知道的,现在是这个刚收买过来的良公公在给她“开小灶”。所以她得赶紧吃完, 不然当心被其他人发现了。 万良愣了愣,无奈地说道:“您尽管放心, 此处不会有人来打搅。” 然而他话音刚落,有个小内侍就着急忙慌地跑到了偏门口寻他的身影。 “……”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62节 万良一派自然地走了过去。 咸毓也转过头想去看,楚蔽在一旁说道:“你吃你的。” 咸毓点头,然后问他:“你不吃吗?” 她看他坐在她身旁的时候, 还以为他也没有吃过中饭。但是他坐下后却一直没有动筷子。 楚蔽却问她:“这些你够吗?” 他就不跟她抢了。 …… 偏门外的小内侍低着脑袋, 轻声询问道:“万师爷, 高婕妤眼下如何处置?” 万良闭了闭眼。他也想问呐, 高婕妤如何处置? 可眼下陛下的心思不大好猜。 他转头瞧了一眼正在同经美人柔声说话的陛下, 心中也是叹为观止。 咸毓见不远处的良公公又望了过来。 她有些紧张地问身旁的楚蔽:“这个良公公信用怎么样?他总不可能拿了好处又反水吧?” 楚蔽却不答反问:“你早上没用膳?” 咸毓眨眨眼:“啊……没睡醒。” 楚蔽意有所指道:“那他早上可没饿着自己。” 咸毓一愣,小声质问他:“你是不是想说他比我靠谱些?!” 楚蔽示意:“你慢吃。” 万良走回来时, 瞧见陛下并没有动筷子, 倒是经美人吃得挺欢, 他无奈地看向坐在那儿看着经美人用膳的陛下:“您不吃点儿?” 他可知道陛下实则也没用过午膳。 楚蔽扬了扬头:“都归她了。” 万良都不知该从哪一句开始唠叨起了。 心道两仪殿又不会缺二位一口粮, 怎就到了偷鸡摸狗似的的地步呢。 而且今日不是叫人过来严肃问话的吗?怎就成了招待人做客了似的模样了呢。 咸毓抬起头来,带着顾虑问道:“良公公,我们是不是耽误你了?” 万良摇头:“不耽误,不耽误!” ——都“你们”了,还分什么“我们”呢。 陛下都坐在这儿了,他哪敢说什么耽误不耽误的话。 咸毓认真地说道:“你若是想先办手头上的差事也可以的,我能帮你些什么吗?” “这……”万良有些犹豫地看了陛下一眼。 他担心若陛下的意思是让经美人先垫饥,那他催了也没用。 咸毓转头看向楚蔽,问道:“怎么了吗?哦,难道你接了任务同良公公一起协查?” 万良:“……” 他哪敢让陛下来助他查事。 所以他只能干巴巴地等着看陛下怎么回复经美人的话。 楚蔽垂眸看着自己面前空空如也的碗,没有回她的话,而是同她说道:“你放心说便是了。” 咸毓点点头,便对万良说道:“良公公,你眼下就可以问我的。如果没记错的话,近来我只见过高婕妤两回。” 她刚刚仔细回想过了。 因为她也怕自己记性不好不小心忘了哪个。 “正是两回,”万良点头,“高婕妤交代了。” 咸毓跟着说道:“嗯。第一回 是她来我的殿里找我,第二回是我在杜婕妤那儿时遇见了她们几个人。” 万良点头:“确有此事。” 楚蔽抬眸,看向万良:“那时我在里间,还有什么疑虑?” 万良一噎。 “咳咳咳……”咸毓也差点儿呛着了。 没想到他跟外人说得这么直白。 她整张脸都红了起来。 万良连忙安慰道:“那个……经美人大可放心,奴婢自己人,自己人。” 咸毓用手挥挥自己的脸颊,含糊地说道:“嗯……我就是、就是吃得有些热了。” 她左顾右盼:“天儿真是热了。” 热得她脸都红了。 楚蔽示意万良道:“去拿些冰鉴来。” 他往日里不惧热,因此两仪殿到近来都还未铺张。 万良刚要应是,就见经美人惊得连忙朝他们摇头摆手:“不要了吧!这也大张旗鼓了吧。” 你们这是胆大包天的挪用公费…… 万良都差点儿被她逗笑了,他忍着笑意说道:“经美人不必多虑,这点儿权力奴婢还是有的……就好比方才吧,奴婢就算是今日负责审人,但也不会亏待了各位,您险些身体有恙,奴婢不就替您唤医官了吗。” 眼下万良大可以这么说了。 他转身去吩咐偏门外的小内侍。走了几步的路上心道,往日里反倒是他多虑了,瞧如今,陛下还怪会疼人的。 不稍片刻,咸毓就享受到了自己身旁的降温环境。 使得她越看这个良公公越觉得他眉眼和善了。 万良趁机多问了一句:“经美人还记得高婕妤亲赴咸池殿那日,同您都说了什么话吗?” 后一会陛下也在凝阴阁,都听得见;但前一回高婕妤去咸池殿时说了些什么,那只有双方知道了。 万良此刻仍是在秉公办事,每一处的细究都不打算放过。 楚蔽在一旁说道:“那日后来我带她出门了。” 万良:“……”他僵着一张笑脸,无奈地说道,“奴婢知道。” 您就先别帮着经美人说话咯! 眼下又不会再拿经美人怎地。 咸毓脸颊上泛的红意还是消不下去,她乖乖回道:“我记得那日她忽然过来找我闲聊,开头我也不知她想找我说什么,后来她才慢慢说出口,我听着她好像是在为同住一殿的武宝林讲和,希望我们双方能化干戈为玉帛。” 再往前的事,这个良公公应该也知道她和武宝林那一出吧。 而且后来在杜婕妤那儿时,咸毓也才知道原来都是高婕妤出于好意主动想在她们双方之间斡旋,但那个武宝林从头到尾根本没有这个意思过。 楚蔽兀自喝了一口汤后问万良:“问完了?” 万良维持着自己最后的坚持,回道:“倒是同高婕妤说得不差。” 那么经美人应当被动卷入了相思殿之事,对高婕妤行凶之事在之前也不知情。 万良最后问道:“经美人还能回想起高婕妤同您具体说了哪些话吗?” 楚蔽搁了汤匙,问道:“你这不是为难她么?” 她怎能记得那么清楚。 万良:“……” 陛下您不也在为难奴婢办事嘛。 楚蔽说道:“你去问旁人吧。” 说着就只顾招待起身边大块朵朵的那一位了。 咸毓当然是饿得很了,而且她又再次吃到了由这位良公公提供的皇家高规格膳食,她现在心里只有满意两个字。 看来今天这一趟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她胃口大开,吃得起劲的时候还不忘问了一旁的楚蔽一句:“你真不吃吗?” 楚蔽淡淡回道:“我不饿。” “你瞧着不像是在减肥吧?”咸毓仔细看了他一眼,然后拿起他搁在一旁的筷子,给他夹了一只大鸡腿到他的空碗里,“你陪我吃点儿吧!” 楚蔽垂眸看着碗中之物:“你不是喜鸭么?” 咸毓一愣,回道:“我都喜欢吃啊!” 这有什么好挑食的。 “嗯,”楚蔽颔首,“那归你罢。” “真的?”咸毓顺坡下路,取走了他碗里的大鸡腿,有些奇怪地问道,“你为何如此客气?” 楚蔽掩着嘴角的笑意:“我不知还能给你些何物了。” 到如今也只会在吃食上不紧着她。 咸毓嘴角一弯,笑着开玩笑道:“不是还要找那个宝藏吗?等我们找到之后,你不是说分我一些吗?” 楚蔽颔首,大方应道:“那分你一半。” 咸毓摆摆手:“哎不用不用!你那要是龙脉,我拿你一半,我不想活了吗?” 楚蔽摇摇头:“都说了不是龙脉。” “那是什么?”咸毓吃着自己碗里的,看也不看的随口问了他一句。 楚蔽却没有再开口。 他回想起了清晨在暗狱中姓钟的那副嘴脸。他脸色冷了下来。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63节 而后他目光一转,注视着专注于吃食的身旁之人。眼神再次柔和了下来。 咸毓没听到他的回话,她也没有在意,她转而问了起来:“那我今日算是摆脱嫌疑了?” 她正要小小庆祝一下自己,隔壁就传来了熟悉的声响。 接着,那个刚走出去没多久的良公公又掀门帘走进来了。 咸毓听了听不远处的声音,有些疑惑地问道:“良公公,你们怎么……这种问话的事不该将每一人都隔开吗?” 可是她现在都听得清隔壁的高婕妤的说话声了。 这个良公公为什么要把高婕妤带到这么近? 万良来到陛下的面前,说道:“您还是听着些吧。” 一旁的咸毓小心地问道:“那我避避?” 楚蔽拉住她的袖子:“你尽管吃就是了。” 咸毓眨巴眨巴眼,看了看楚蔽,又看了看万良。 万良点头:“您随意便可。” 有道是孩子大了,他现在也管不着了。 咸毓虽然有些一知半解,但是也大致明白了自己洗脱了嫌疑。 再加上因为楚蔽贿赂了良公公,使她还能旁听到一些高婕妤她们的话。 虽然隔着一道偏门,但光听声音,咸毓就觉得那个高婕妤应该已经被问过不少话了。 导致现在高婕妤口中念叨的几句答复,都像是周而复返的麻木重复罢了。 咸毓听了几句话,就转过了注意力,看向一旁的楚蔽,问道:“你不吃是因为你手疼吗?” 万良闻言站得更远了一些。 他还是不要打扰陛下同经美人了,若是陛下想要经美人为他布膳,他一个“外人”在场,经美人估计又会闹红脸了。 然而——却是楚蔽伸手夹了几筷子菜给她,手掌伸展自如地说道:“不疼。” “哎你不疼你也别乱动!”咸毓连忙阻止他的动作。 她小声地抱怨了一句:“那个……陛下怎会缺你的保护呢。” 楚蔽将手搁在桌案上任由她查看,轻声问道:“那你的意思是,你不关心他受伤与否?” 只关心他的旧伤? 咸毓抬眸看了他一眼。 没有回答。 转身继续吃自己的了。 二人正有些沉默了下来时,万良厚着一张老脸又走了过来。 他说是朝经美人说的、实则是先来汇报陛下一声:“经美人方才说的是,审人还是分开的好,奴婢这就将高婕妤先挪走,换甄才人过来问话。” 这些咸毓都管不着,她不敢吭声,默默地吃着自己碗里的。 隔壁来了甄才人之后,回话的声音就有条理许多了。 但是大致也是那些事。 左右不过是相思殿三人一直以来本就有些不合,近日更是越发水火不容了。而甄才人也没想到高婕妤真当会跑到两仪殿做什么。 咸毓安静地嚼着菜,听见过去隔壁的良公公问甄才人道:“您说先前都是您与武宝林不合,今日亦是,那为何高婕妤今日却无法自制了呢?” 甄才人跪在地上,她抬眸看了一眼站在一侧的御前大内侍良公公,冷静地回道:“我也不知今日高姐姐来见陛下会如何说明相思殿之事,那时我与武宝林都动怒了,武宝林摔坏了我的琴,我亦是怒而想求陛下来做个评断。” …… 甄才人之后的武宝林的话里内容也是这些。 换武宝林过来时,万良都还没一句句问,武宝林就像是倒豆子似的全一股脑地倒了出来:“昨夜甄才人去了紫云阁那儿,我觉得她一夜未归太不像话了,便与她在偏殿前起了争执……至于高婕妤,她一直以来就爱坐观虎斗,今日不知怎地了,想要火上浇油似的,说要亲自向陛下告状——高婕妤这幅样子真当像那个经美人!” 万良站在一侧,面无表情的眼皮子抖了抖,出声回道:“武宝林,经美人并未如高婕妤那般,朝陛下状告过你们相思殿。” “我说的是火上浇油,”武宝林跪在那里,对着面前的空地说道,“陛下怎生看待的,也不是良公公你能肆意猜测的吧?” 咸毓在里面听得专注了起来。 这个武宝林原来是真的胆子大,来了这里之后还能理直气壮的,连良公公都丝毫不怵。不管现在到底是出了何事。 等到良公公又走进来了之后,咸毓有些紧张地说道:“良公公,原来她们都不知道高婕妤今日要加害于陛下?可我方才候在那个殿里的时候听说了此事——那我岂不就是唯一一个知情的人了,会不会有异?” 万良面带淡笑地说道:“经美人你此话怎讲?您这是要帮奴婢一起查事吗?” 咸毓缩了缩自己的脑袋:“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毕竟她现在的身份不合适。如果她是处在一个无关人士的视角上时,她还真跃跃欲试。 但是对于现在大致的前后因果咸毓也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她刚才也已经说了。 而此刻万良也再次提及,问道:“经美人前头说,高婕妤‘抑郁’了?” 咸毓放下自己的筷子,蹦出了几个词:“就是……‘低落’?‘放弃’?‘悲观’?‘愤怒’?” 她只能这么形容了。 万良问道:“那甄才人和武宝林不算吗?” 甄才人颇为沉静,但也藏着愤怒。 武宝林瞧着是个惯会愤怒的,但看待事物也颇为悲观——武宝林竟会以为经美人会在背后告状,多么悲观的看法呐! “哎呀,我也说不好。”咸毓有点头大。 她又不是什么专业人士,她还是不要瞎添乱了。 她只能再说道:“要不良公公你再去瞧瞧高婕妤说话时的面貌,可有同旁人不大一样之处。” 万良应声出去了。 咸毓呆在那里,后知后觉地问一旁的楚蔽:“这个良公公怎么……” 楚蔽看她毫不知情的脸上满是疑惑。 “嗯?” 咸毓纠结地问道:“我刚才不是‘吩咐’他的态度啊。” 就算她是后宫的嫔妃,但是她一个底层嫔妃,她也从来没有想过她能指使御前的人什么事,就算对方已经被他们收买了。 楚蔽状作自然地回道:“那便是我给的太多了。” 说起这个来,咸毓就好奇了,她问他:“你真的把你所有的家当都贿赂他了?那你岂不是一点儿都没有了吗?” “……嗯。” 咸毓急道:“那我那些先给你?毕竟你是需要办事的人。” 楚蔽看着她问道:“你为何要给我?” “因为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啊!”咸毓脱口而出。 楚蔽盯着她的眼睛,重复道:“我们二人?” 她拿手给自己的脸扇风,说道;“那……那总不能你一个人掏血本吧?” 楚蔽侧眸,看着她不断挥动的手掌,轻声问道:“你先前不是说要将那箱子都给你的宫女么?” “都给你行了吧!”咸毓坚定地说道,“回头你就去拿走!” 而且就算如此也是他出的多、她出得少吧。所以还是他吃亏了。 楚蔽当着她的面默了几息,而后才开口道:“就当是你接济我。” “啊?”咸毓不懂。 楚蔽看着她:“你借给我钱财,记得要向我还。可别忘了此事。” “……哦。”咸毓懵懵懂懂地应下了。 他人也太好了吧? 楚蔽瞧了一眼自己受伤的手掌,扬声道:“无姬,拿纸笔来。” 咸毓正疑惑,就感到自己身旁传来了一阵风,他的那个侍从已经把东西发放了他们一旁的桌案边上,接着又一阵风地回到了原地,背对着他们守着门。 楚蔽捏着笔,在她眼前晃了晃,说道:“我与你立字据。” “欠条?”咸毓吃惊地问道,“你也太讲信用了吧?” 其实也不用这样。 她其实想说,如果他以后还不了了,也没关系的。 背对着站在门背后的无姬不敢置信地听着经美人的话。 “……” 他长这么大,真没见过被人骗钱还夸对方的。 楚蔽直接在纸上写了起来,咸毓凑在一旁看着他写字,虽然不能一眼就能看懂,但是她也看出来他真的正儿八经地给她写了字据,说是借了她的钱财,日后会归还。 而后楚蔽将纸笔递给她:“里头的数额你草拟一份?再签上你的名号。” 咸毓老实地回道:“可是我数不清……也不是因为太多的缘故,是我个人的问题……这样吧——” 她忽然伸手,在他手掌心的纱布上沁出来的血色中轻轻沾了沾,然后往纸上按了一个拇指印。 这样她就不用签名了吧。 “你瞧这样行吧?至于数额……”咸毓刚要抬起头来,就对上了楚蔽眼神中的疑似诡谲的神色。 她一惊,突然反应了过来,急得往后倒仰:“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不想和你一起割手掌!你别乱来!” 她刚才的动作是随意了一些,她本来没多想,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楚蔽抓住了她的手。 咸毓惊慌失措,小声惊呼道:“这里可不是你乱来的地方啊!” 门背后的无姬正也浑身一震!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64节 对啊,这里都没有床榻,真当不能乱来啊! 怎么办怎么办? 他风一般地朝飞奔去了偏门外寻万内侍。 就在这一瞬间,楚蔽拉稳了咸毓,他面色自然地说道:“当心摔下凳子。” 咸毓缓过神来:“哦……” 她松了一口气,心中全是转危为安的感觉:“你没那个意思就行了。” 她还以为他又要变成当初在密室里的样子,又想拉着她也在手掌中来一刀。 万良急冲冲地赶进来时,就瞧见陛下拉着经美人的手,他上前一步:“咳咳……” 咸毓迅速抽回了自己的手。 万良虽也不相信陛下会白日宣淫,但他还是把准备好的说辞都说了出来:“经美人,奴婢瞧着高婕妤好似的确不太同常人一般的喜怒。” 因此估计真当是在相思殿过得过于苦闷的缘由了? 目前至少是有这么一点结论了。 万良看向一旁的陛下。 他眼下忙得脚不沾地,委实不大有功夫伺候陛下同经美人安置了。 于是他问道:“经美人可要‘午歇’?” 咸毓哪敢呐。 这里可不是随便的地方。他们买通良公公躲在这里已经是胆子大了,要是再待下去又碰到了别的外人那就危险了。 咸毓站了起来,婉拒道:“……我饱了,要不我先回去吧?” 万良又看了一眼不置一词的陛下。 试着问道:“那您‘送送经美人’?” 眼下还真当是咸池殿更安静些。 楚蔽古怪地打量了一眼万良。 不知这个老头子想到哪儿去了。 他站起身吩咐道:“无姬,找几个禁卫送。” 万良:“……?” 直到经美人走了以后,无姬带严颢来见陛下。 眼下有了空档,他凑在墙角边同万良小声说道:“万内侍,你瞧着陛下好些了吗?” 他还记得清晨从暗狱出来时的陛下那浑身上下的气息,真教他不敢靠近。可是方才瞧着陛下那意思,也不像是有经美人陪着便能尽兴了似的? 万良摇头:“今日暗狱里出了何事,你又说不清。不过我瞧着……兴许同经美人相关?” “经美人?”无姬意外道,“当真?如若只是同经美人拌拌嘴,倒就不会有什么大事了?” 万良闻言问道:“原来他们拌嘴了?” 怪不得。 无姬也糊涂了:“他们拌嘴了吗?” 万良皱眉:“不是你这臭小子说的吗?” 无姬连连讨饶:“属下不知属下不知!可是万内侍,您可真别瞧属下年纪小,属下还真当瞧出了些旁的意思呢……” 万良狐疑地看着他。 无姬压低了声音凑到万良的耳旁,他一点儿都不敢让隔壁偏殿的陛下听见:“您想啊,经美人至今都以为陛下只是个代帝在朝时的皇子——就算经美人她心再大,也总归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吧?” 万良皱眉不言。 而后一边动身一边说道:“你我是陛下的人,要为陛下着想。” “属下这不就是在为陛下着想吗?”无姬跟上,辩解道,“属下并不是为经美人着想的意思。” 万良停下来:“那你还愣着作甚?” 他忙得脚不沾地,此时还真当没太多时间多出来了。 “我?”无姬吓得倒退一步。 万良叹了口气:“先替陛下去咸池殿看着经美人。” 不管二位到底有没有拌嘴,先看着些总归是没错的。 “哦!” 无姬离开两仪殿前还顺道路过了严颢觐见陛下的偏殿,他瞟了一眼,严颢正还跪在那里。 无姬无声中给自己打气,他今后一定要好好当差,好好为陛下看着经美人,才不要像严颢这厮似的,总是将差事办砸了。 说起来严颢也只是替陛下办了三两回差事罢了,严颢在心中默默细数着。 除了太极殿上的一唱一和,其余两回“为陛下在宫外寻钟老”与“受陛下之托赴狱中劝钟老”都被他办砸了。 严颢心中也是苦不堪言,没想到那钟老前后两回都诓骗于他。 “陛下!”终于见着人后的严颢心中有千言万语要同陛下诉说,“草民……” “你方才怎不叫她起来?”楚蔽突然问他。 “啊?”严颢满脸疑惑。谁? 作者有话说: 严颢:你心疼经美人的膝盖你就直说啊!我也只是个单身狗我懂什么啊! —— qaq怪我手速赶不上脑速,大家放心,以后情侣项目都会有的!还不少! (这就努力加更去也…… 第117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严颢费了好大的劲, 终于反应了过来,他也不是个蠢人,于是立即说道:“那个……那主子,草民也未多加打量, 当时……她问草民什么, 草民就答了什么!” 他说完, 小心翼翼地看向上首陛下的神色。 可陛下的脸上不知喜怒,只是淡淡地问道:“哦, 她还同你说话了?” 严颢额间冒汗。 他原以为他是因钟老一事, 才该向陛下请罪,但是眼下瞧着……严颢试着先认罪道:“草民不该同那主子说话?” 严颢心中发慌。 楚蔽冷冷地问道:“你在想什么?” 严颢低下了自己的脑袋。 “说。” 严颢浑身一颤,闭眼回道:“草民在想那主子不会就是小吴兄弟口中所说的高婕妤吧?” 那他真当是流年不利了!不仅能被钟老骗两回, 还能当着高婕妤的面说高婕妤的不是。 得了,反正都是错处了。 严颢说完就安静的候在那儿等待发落。 可上头却没了声音。 过了好久。 楚蔽才开口说道:“朕问你的是, 你进来见她跪在那儿,你心底在想什么?” 难道就不会叫人起来么。 严颢被问懵了。 他脑袋绷紧了一根弦,仔细思考了一番之后,紧张地问道:“……草、草民该劝那主子起来的?草民知错了!” 他哪知道后宫里的主子同陛下如何怎地了, 这真不是他笨, 他是真的一窍不通啊。 楚蔽亦不是在朝严颢置气, 他说道:“你起来。” “谢陛下!” 严颢满心欢喜。 看来陛下不会定他的重罪了。 “你可有婚配?”楚蔽紧接着问道。 严颢哗啦一声又软腿跪下了:“陛下, 家中早已为草民定了婚约!乃是远亲的表妹——实在难以领受陛下的赐婚了啊!皇家的公主草民不敢肖想……” 楚蔽:“……” 严颢正还想再嚎, 楚蔽打断道:“朕上哪给你找公主赐婚去?” 活着的都早已婚配了。 楚蔽拿起了桌案上的茶水抿了一口,说道:“若是郡主之类倒是能帮你凑上几个?” “草民不敢!草民不敢!是草民想差了!”严颢满头大汗, 彻底慌了。 他这脑子!想哪门子事呢! 楚蔽倒也不介意。 他此刻只觉得舌尖上的茶味不如方才在膳席的汤汁有味道。 也没有批评严颢什么。 而严颢更是再也不敢多说话了, 他安安静静地跪在原地。 楚蔽倒也懒得再叫起他来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65节 他搁下茶盏, 淡淡问道:“你往日里同你表妹如何来往的?” 严颢一愣。 他与表妹的婚约, 长辈在世的时候就定下了。几乎算是……他打小就知道自己将来是要娶表妹的,表妹亦是知晓她来日会嫁给他。 因此他们表兄妹之间如何来往? ……不就是那般来往么? 严颢艰难地拼拼凑凑回道:“就……书信?信物?” 楚蔽指尖轻敲桌案。 ——她不仅不大识字,而且也瞧不出木舟的寓意。 “还有呢?” “还有……还有……”严颢还有了两声,回不出什么话来。 他多年以来与表妹也未见着几面;而他也没想到,原来他竟然也未同表妹有过多的来往? “你二人心意相通了?”楚蔽问道。 严颢额角的汗水流了下来:“陛下您真不是为草民我……”赐婚吧? 楚蔽冷着脸:“往日里有很多女子爱慕于你?” “并无!”严颢连连摇头。 “那你为何这般自信?”楚蔽一针见血道。 严颢:“……” 是哦。 他激动个什么劲。 楚蔽皱眉。他只不过是问万良和无姬更问不出什么来,听这人说自己有了婚约、以为这人更懂些,眼下看来还不如偶尔皮实的无姬懂些呢。 罢了。他站起身来。 还不如方才他向她立字据呢,他取走她的钱,她总能惦记他些。 严颢见陛下要走,连忙问道:“陛下,草民还未向您请罪呢?” “这事不怪你。”楚蔽淡淡地说道。 他不是一个无理牵罪于人的人。 说到底都是牢里的老头嘴硬。 严颢热泪盈眶:“草民……” “你简而言之一些。”楚蔽站在桌案前拿起茶盏又喝了一口。 呃。 严颢立即止住了自己滔滔不绝的话头,他擦擦头上的汗,认真回道:“陛下慧眼如炬。草民着实对付不来钟老这般久经朝政的文臣。” 楚蔽却说道:“你不差他。只不过他比你年长,混的日子久些罢了。” 严颢听不懂了,他不知陛下言下之意为何。 他方才的意思是,他两回都栽在了钟老的谎言之中,他实则也是泄气得很,于是越发觉得当初陛下说的是、他不适合当文臣。陛下此言乃是真知灼见,他如今也全然信了,他不如今后全心全意从武吧?眼见着从文是玩不过钟老之辈的。 严颢的心中翻江倒海,迷茫中寻着新的目标灯塔。 楚蔽接着问道:“那些茶你喝得如何?” 说着就将一旁的茶盏递给了他。 “你帮朕尝一口?” 严颢连忙应是。 “如何?”楚蔽问道。 严颢坦诚地回道:“宫中的茶自然是天下之极品。” 比先前陛下亲自替他付账买的好茶都好喝。 楚蔽又沉默了下来,不知在想何事,只是让严颢先退下了。 …… 两仪殿门口,万良面带淡笑将严颢送到了门外。 殿外的树下,几个宫人正在前仆后继地将树上的蝉打下来。 这是万良吩咐的。 陛下喜静,往年在夏日也不大喜欢听见蝉鸣声,如今入夏后陛下虽未提及,但他先自作主张了。 万良示意身后的小内侍,将两包茶递给严颢。 他笑着说道:“预祝严大人武举高中。” 严颢紧张地僵笑道:“不敢当不敢当,万内侍您折煞草民了,草民估摸着是赢不了初试的!” 这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万良却淡笑道:“无妨,多谢严大人您了。” 严颢一点儿都不敢承情,他正想说他现在身上并未有一官半职,怎担得起万内侍的一句“大人”,但万内侍说完就同他道别转身走了。 严颢:“……” 万内侍可真当是个大忙人。 万良带着小内侍进殿后拐了几道弯之后,嘴角的笑意掩不住了,他笑得欣慰,问道:“陛下走了?” 小内侍恭敬地回道:“陛下拿了几包茶走了。” 万良点头。 看来今日陛下心中之事算是过去了? …… 楚蔽来了咸池殿时,在外头瞧见了守着的无姬。 无姬不打自招:“是万内侍说属下无事时可帮陛下守在此处的!” 楚蔽看了他一眼,撂下一句不明不白的“朕倒是该谢谢你?”之后就翻墙进去了。 留下无姬一个人在夏日的热风中凌乱着。 有了儿女心思的陛下的喜怒更难看透了。枉他自小跟着陛下,他仍旧没听懂陛下这话间的意味,是正话还是反话。 但是有一点无姬还是懂的,他默默地退离咸池殿了好几丈远。 楚蔽轻车熟路地走进去时,咸毓正跟团儿坐着说话。 他走到她的视野之中,见她顿时瞪大了眼珠子。 “团儿!”咸毓立即说道,“杜婕妤的衣裳你去还了吗?” “奴婢还未,方才刚领回来晒干的衣裳。”团儿说着起身道,“奴婢这就去凝阴阁。” “好的你慢走。”咸毓拿起一旁的茶杯喝了一口凉茶,简单地掩饰了一下自己的演技。 等到团儿走了之后,她转过头来,问走过来的楚蔽道:“你怎么一会儿就又过来了?” “不大欢迎我?”楚蔽垂眸看着坐着的她。 “也不是……”咸毓起身,走去柜格处,抱出了自己的所有家当,放到桌上,“喏,你一会儿拿走。” 楚蔽淡淡看了一眼,取出了自己袖中的茶包,说道:“给你捎来了这个。” 咸毓定睛一看,接过来闻到味道之后,认了出来说道:“我喝茶不大讲究的,你应当也瞧得出来。” “普通的茶罢了,”楚蔽言不由衷地说道,“你随意处置。” 咸毓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说道:“那我为你泡茶吧?我总不能老是拿人手短。” “就当是这箱子的利息。”楚蔽随口说道。 咸毓一愣:“你确定?” 楚蔽的神色难以察觉:“嗯。” 咸毓大松一口气:“我正想说,我好像不会泡茶!” 刚才夸下的海口差点儿就要做不到了。 楚蔽:“……” 他拉着她的袖子,让她坐下来。 “你等着。”换他去。 咸毓双手支在桌案上,看他不忙不乱地在她面前走动着,等到他真的将新出炉的茶水摆在她的面前时,咸毓由衷地感叹道:“我发现你还挺贤惠。” 楚蔽手上的动作一顿。 他? 贤惠? 咸毓见着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以为他烫着伤口了,于是伸手去翻他的手:“你还好吧?” 眼下没了旁人,不会再被打搅,楚蔽由着她将他的手掌前后翻面了两遍后,才轻声说道:“你尝尝这茶?” 咸毓没多想,拿起来牛饮了一口。 楚蔽问道:“味道如何?” “就是茶的味道呀。”咸毓回道。 她就说她喝不出来。 楚蔽拿过了她喝过的茶盏。 有别于前不久严颢仔细又小心地换一边杯壁浅尝即止,他径直对着她留下来的口脂痕迹上又抿了一口。 “你……”咸毓出声提醒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66节 那就算了。 楚蔽面色不改,说道:“我今日喝这茶水,也觉得不如膳席上的汤水好喝。” 那不废话,咸毓说道:“汤水自然是……唔!” 她的嘴上被他抵靠上了茶杯口。 ……好像又是原来的那个位置! 咸毓又惊又疑地瞪眼看他? 楚蔽却淡然道:“你再尝尝?” 咸毓:“……?” 他发哪门子疯? 她也不好意思躲开。 到底又喝了一口。 “如何?”他又问她。 咸毓:“那个……好像我听说茶喝多了会睡不着觉?” 具体症状比如说是“心跳加速”之类的显性症状……她现在好像已经有了耶? 楚蔽捏着茶杯自己又喝了一口,问得有些散漫:“你又要睡了?” 咸毓还在叹为观止他那捏着茶杯时的手腕来来回回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回回对准的角度还极其精准的技术。 “……嗷……是的。”她终于回过神来,回了一句。 就在这时,他又将茶杯准确地递到了她的唇前。 “……” 咸毓迟疑了一瞬,嘴唇贴着原来的杯口,嗡声问道:“再喝我就睡不着了?” 不过她还是又认命地喝了一口。 刚被他喝掉的杯口壁上又染上了新的口脂…… 咸毓的瞳孔颤抖着。 早知道她刚才回来时就该拒绝团儿为她新补上的。 两个人就这么你来我往地喝完了一整杯诡异的茶。 相互之间的架势却像是在划拳比酒量似的。 尤其是咸毓,她还真像是醉了似的,脸颊越喝越红,到后来茶杯中的茶水见底的时候,她终于僵着自己双手捂住了自己两边的脸颊。 作者有话说: 咸毓:这回本小妈真的跟你玩大发了! —— 第118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还喝么?”他问道。 “不喝了不喝了……”咸毓双手捂着脸颊, “真喝醉了。” “你躲什么?”楚蔽问道。 咸毓摇头否认:“我没躲酒啊,我不都喝了嘛。” 楚蔽平静地坐在她对面:“这不是酒。” “是假酒。”咸毓捂着脸,她甚至想往桌底下钻。 “你躲什么?”他再次问道。 咸毓定在那里,她犹豫了片刻, 说道:“非得继续喝吗?那我给你倒茶!” 说着她手忙脚乱地拿起一旁的空茶杯, 动手给他倒了起来。但因为动作太急, 她没来得及收手,一瞬间就倒满了整只茶杯, 茶水漫到了桌面, 咸毓也不管这些了,拿起这杯茶放在他的面前:“你喝吧!” 真有一副拼酒的架势了。 楚蔽垂眸看了一眼新的一杯茶,而后抬眸看着她, 说道:“你知我在说什么。” 咸毓应付道:“我真不喝了,那个……因为天儿太热了, 这茶水还温着,喝进去有点儿热了。” 她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是真的,立刻就跑到一边取了今日团儿刚领来的凉糕,当着他的面直接吞了三块, 表示自己现在还是喜欢吃不热的食物。 可是她其实刚才在那个偏殿里已经吃得十成十饱了, 回来后也没有消化, 导致她现在硬塞进嘴里的东西差点儿噎得她呛了一声, 她想在中途忍下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面前又出现了茶杯。 咸毓:“……” 他仍然是淡淡的语气:“慢些吃, 当心呛着。” 咸毓实在有些哭笑不得了,她无奈地看向他:“我这桌上不缺杯子。” 楚蔽颔首:“少洗一只, 你宫人也能清闲一分。” 咸毓:“……” 这个偷懒的名义连她这条咸鱼都难以信以为真了。 她伸手摸了摸有些发胀的肚子, 慢吞吞说道:“说起来, 团儿快要回来了, 你要不……” “仍旧躲着。”他极其熟练地接嘴道。 咸毓:“……” 她的话被堵了回去。 然后楚蔽又接着补了一句:“不迷晕她便是了。” 他这种喝了假酒似的模样咸毓在杜婕妤那儿见识过,本以为昨天过后就能就此揭过了,但是没想到今天她还能再次在别的地方碰见他。 最近两人碰头的频率不低,说实话这样显得他们两个都有点儿废物,因为他们两个到如今还没有找到他想找的东西。 咸毓犹豫了没多久,就同他直说了:“……我们两个是不是有些不务正业啊?” 楚蔽一怔,看着她,“何出此言?” 咸毓腆着脸,老实说道:“我倒不在意自己不务正业,我这不担心我拖你后腿嘛……” 她这么废。 楚蔽食指摩挲着手中的杯壁:“我倒不在意自己不务正业,我这不担心我拖你后腿么。” 咸毓奇怪:“你为何学我说话?” 楚蔽看着她:“没想到你想得如此之细。” 她若是担心自己的身份会牵连他,那这便是她最不用担心之处了。 她想什么细了? 咸毓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了。 她这是觉得他如果一直找不到东西,他最好也别只耽搁在这件事上了,因为她废柴她认了,而他平时应该忙的事情还挺多的吧。 咸毓觉得他们两人之前的相处模式本来还挺平稳的。 他认真找东西,她凑个热闹帮忙打个酱油。 但是这段时间以来,他好像渐渐地也不急着找东西了,而她也不是之前没当回事的心态了。 “你还顾虑些什么?”楚蔽出声打断了她走神的思绪。 咸毓一愣:“啊?” 她试着问道:“我怕耽误你?” 耽误他至今找不到东西。 “我明白了。”楚蔽伸手,不顾桌案上的水迹,越过半张桌子握住了她的手。 咸毓被他握得有些发蒙,她疑惑:“你知道什么啦?” 他握她的正是那只裹着纱布的手,于是咸毓下意识地也没有反抗,但是接着她就反应过来了,着急地站了起来:“你当心沾着水。” 说着,也想把他的手从桌面上拉开。 楚蔽顺势跟着她站起身。 两人就此成了单手拉着相对而立。 咸毓低头看了一眼交握的手,终于想要撤走了,她目光闪了闪:“要……要擦药膏吗?” “倒也不必用药如此之勤。”楚蔽松开了手,但伸臂拦住了她假装要去拿药的去路,他微微低头,看着她说道,“只要你不介意便可,我怎会介意你耽误我?” 两个人站得很近,分明都是在同一个空间里的,但咸毓觉得他依旧是没有太多的热气,咸毓随即问道:“你不热吗?” 她问得很自然。 楚蔽一顿,回道:“尚可。” 咸毓真的有些热了,她转身去开西北面的窗户,想着能凉快些。 但她感觉到楚蔽的目光好像一直跟在她的身后……也可能是她自己多想了,毕竟他现在站在那里看着她开窗,好像也是挺正常的。 然后等她转过身来时果然对上了他看过来的目光。 咸毓当即就站在窗边不动了,她挠了挠耳边的碎发:“啊……我吹会儿风,吹会儿风。” “嗯,”站在那儿的他也动身了,一步一步地缓缓朝她走来,他声音不高地边走边说道,“我不曾催你。” 他说得是实话。其实她心知肚明。 咸毓不愿承认自己有些干着急,她其实对于打哑谜似的说话方式有些应接不暇的,而她也没想到现在她和他之间的天平有些失衡了。 她状作沉静地仍然说着找东西相关的事:“你站过来当心被人瞧见了。” 楚蔽在中途停下了脚步,从善如流地说道:“那我不走过来了。” “……”咸毓怕的就是他这幅好说话的态度,好像一切都只剩下等她开口说句话似的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67节 可她能下什么主意?她还真当没有这魄力。 她想来想去,唯一能想到的话就是:“我就只吹一会会儿。” 话说得简单,其实话后的结果就是她会同他站得有些远。 楚蔽站在中途,淡然地问道:“你或许该寻一把扇子。” 他想起方才万良也是如此。 咸毓点头:“是是是,可我不知放在哪儿了。” 还是等团儿回来吧。 楚蔽闻言:“那我找找?” 他?咸毓没有犹豫:“呃……那你找吧!” 楚蔽转身往她寝殿内的墙边走去,咸毓当即就后悔了。 就算她也不知道她这里有没有扇子、扇子放在了哪里,但是他走的方向是放她里衣的方向! 咸毓整颗心都提起来了:“哎……” 楚蔽脚步一偏,走了两步后回身问道:“怎了?” 咸毓见他已经换了方向了,她终于松懈了下来:“没、没什么,我只是也不记得我这儿有没有扇子了。” 他没再直着走过去就没事了。 也是,咸毓想到,在陈设方面他至少比她有常识多了,他又不是流氓,那怎么会乱翻呢。 转眼间楚蔽还真当在准确的位置替她找到了一把团扇,他利落地走到她的不远处,抛给她。 咸毓伸出双手接住了,道谢后就拿着团扇给自己的脸扇风。她现在也不管什么细节和姿态了,她用力摇着手腕,希望把自己脸上的热意给消减下来。 可能人热了脑子也有点短路,咸毓一不留神就发现楚蔽已经走到了她身旁的墙边,她差点儿没反应过来。 “我帮你?”他淡淡地提议道。 咸毓没反应过来:“啊?” 他轻易地从她手中抽走了团扇,转捏在自己的手间,朝着她挥动了起来。 不小的风力扑面而来。 咸毓有些吃惊:“你人真好。” 楚蔽的动作一顿,有些了悟地说道:“这便是好了?” 他说话的语气很淡,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防备着外面的意外,声音也是不轻不重的。 咸毓本还担心自己给他发好人卡有些冒犯呢,然而他倒是把话听得认真。 楚蔽又说道:“你如此怕热,方才在偏殿里何不多要些冰?” “那会不会有些得寸进尺了?”咸毓回想道,“而且那不是太为难良公公了吗?” 楚蔽微微摇头:“不为难,日后你亦可向他要。” 其间的尺度万良自会估摸好。顶多便是给后宫各处都多分一些罢了。 “哦……”咸毓似懂非懂地应道。 看来就是铁饭碗的福利白占白不占的意思吗? 她小心翼翼地目视前方,状作并没有看见他一边给她扇风一边等她的神色反应。 可楚蔽也知道她不是真傻。 他手上的动作没停,默默由着她不做声。 夏日的风到底是闷热得很。就算是在西北边的窗口,但吹进来的风还全是热浪。再加上咸毓殿外的这边方向是片荒地,热风直接毫无阻碍地扑面而来,导致到头来她到窗口吹风吹了也是白吹。 而且身旁的人跟着不再出声后,咸毓也有点儿不大习惯了,她再次开口道:“你……” 楚蔽一直在看她。 咸毓边说边自然地看了他几眼:“你不回去帮那良公公一起查了?” “他喜独自查此事。”楚蔽回道。 咸毓点头:“那你……” 楚蔽见她欲言又止,他说道:“你尽管问。” “你手不酸吗?”咸毓直白地问道,她眨着眼,“你完好的这一只手也别给累着了……扇子给我吧?” 她话音刚落,他便已经将自己手中的团扇递给她了。 咸毓注视着眼前的扇子。 不顾他的等待,她就此定住了自己的身子。 其实他这样子的她当然是挑剔不出来任何的了,但是这也意味着她必须实话实说了。 她接过了扇子,抬起头来,说道:“你我认识也有一阵子了,楚蔽。” “嗯。”他应了一声。 他的胳膊比她长,伸手就替她关上了窗。 他的动作很自然,一直都很有耐心地在等她开口。 咸毓快步往寝殿中央走去。到了桌案旁,她又拿了一只杯子给自己倒茶喝。 目光流转间,她也瞥见了原先的那只杯子,她闭上眼睛,拿起新倒的茶连喝了三口后,把杯子连同扇子一道放在桌上,然后对着跟过来的他说道:“我不知道在你眼中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是,我也知道我们的革命友谊也算是坚不可摧。” 这个开场白说得着实有些语无伦次,她自己也知道。 但楚蔽已全然听懂了。他的神情冷了下来。 咸毓看着他骤然冷下来的脸色,心中生出了一丝久违之感。 在一开始他就是对她这种脸色的,后来久而久之他脸上虽仍然没有笑意,但她也区分得清楚前后两种冷脸的区别。 一种是真的漠然,一种是放松时的淡然。 而当此时他真的又沉下脸来了,咸毓其实也不怕他。 她微微抬头对上他的目光。 他狭长的双眸冷冷地盯着她,寒声问道:“你说完了?” “……嗯。”本来还能多说些的咸毓突然有点儿不打算再说下去了。 她心中生出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担忧,但是她很快地压了下去。 话已经说出口了,她能说的大概也就那些,剩下的都是不够言简意赅的话,那看来她可以不用说了。 可是他就这么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没几秒钟咸毓就有点挡不牢了,于是她又补充了一句道:“那个……我记得你中午刚在偏殿碰见我时你好像说,有些事我不知道,其实我也不在意这些,因为……” “因为你不在意?”楚蔽凉凉地问道。 可他觉得她所吐露之言才带着几分薄凉。原来她是这般想的。 咸毓迟疑了一会儿,爽快地回道:“……啊对,你就当我是个渣女好了。” 说着她挺直了腰板,一副承认自己是坏女人的态度。 接着她看见他面上的神情变了变,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却是没有开口问“何为渣女”这种的话。 他就站在她的面前。 但两人却相对无言了起来。 咸毓终于不感觉天气热了,她感受到了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凉意。 她其实准备好了他可能会质问她或者穷追不舍地疑惑,但是他这幅样子她觉得也是合理的。 他在一开始本就是个酷盖,长得就像是个话不多的人,只是和她熟了之后才越来越变得像是喝了假酒似的。 这时,楚蔽终于开口了,他冷着脸问道:“这便是你的肺腑之言?” “……也不算什么肺腑吧?”咸毓努力拿捏出了又一句话来,“你看,那个高婕妤出了事,不就是完蛋了嘛,如果那一日你若是……” “你如今倒是胆小了?”他盯着她问道。 “嗯……嗯。”咸毓点头。 就当是她胆小吧。 …… 楚蔽离开了咸池殿。 他回到两仪殿的时候,万良正要笑脸迎人,但当见到陛下的脸色之后,万良的笑意也僵住了。 万良到底是最为熟悉他之人,他霎时就反应了过来。 “陛下?”万良跟上了大步往里走的人。 楚蔽冷着声说道:“朕去批奏折,你忙你的。” 这话说的,万良更加不敢忙自己的去了。 而他也不是像无姬似的沉不住气,所以他没有直接问,而是默默地跟了上去。 等到楚蔽在御案后坐下时,万良吩咐送茶来的小内侍刚端着盘子走过来…… “换了。”楚蔽头也不抬地说道。 小内侍吓得就要跪下了。 “去,”万良连忙吩咐道,“换一杯新的来。” “将两仪殿内的此茶都撤了。”楚蔽重复道。 万良心中一跳。 他大致才明白了——看来真当是和经美人有关了? 万良一边轻声叮嘱小内侍快点儿去办差事,一边在心中琢磨了起来。 自从陛下认识经美人之后,陛下的变化万良都看在眼里,对此他也是乐意之至。 无关是经美人还是其他旁的女子,这本就是万良所盼望的。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68节 哪怕是眼下,陛下因经美人而有了更多的喜怒,万良也不觉得是大坏之事。 万良估摸着也不是什么大事,便趁此将话题引开了,他问道:“陛下,那高婕妤她……” “比她胆大。” 上首的楚蔽没头没尾地接嘴道。 万良一噎。 她?哪个她? 咸池殿这是生了何事?难道事儿还不小? 楚蔽翻了一张折子后就站起了身,往一旁走去。 万良啧啧称奇,默默地跟了上去。 楚蔽是往自己的寝殿方向走的,他看不进去折子便打算合衣歇会儿。 但万良又紧跟在他的身侧。 楚蔽边走边说道:“你看着办便可。” 万良刚想回话,他两路过的偏殿内就传来了两道针锋相对的声音—— “怎就都是我的错了?” “事到如今你还没觉得自己一点儿都没错?” “呵呵,”武宝林冷笑了两声,像是听笑话似的,“在御前生事的是高婕妤,你却指着我的鼻子说错处?甄才人,你难道就事事无错吗?” 甄才人皱眉道:“你若要一杆子打死,那首先也是你一人引发的事端,当初你我也算是相安无事,但那日我去咸池殿时,你偏生跟过去同我与经美人起了争执。” 二人你来我往的声音其实不大,毕竟眼下是在两仪殿内。哪怕偏殿内没有宫人候着,她们两个也不敢放肆高声。 但放低的声音不影响双方怒气冲冲的气势。 楚蔽本不会听进去这种对话,但是他此刻却在偏殿门口停下了脚步。 万良也就跟着停了下来。 他看得明白,这是因偏殿内的二人言语中提及了经美人——他方才不敢开口问的人,全教里头二位正巧在他们路过时给说出口了。 万良瞧了一眼面色无动于衷的陛下。 既然已经有人说了,那他也可以说了吧? 万良朝陛下动了动手势。 楚蔽瞧见了,漠着一张脸往回走了几步。 “陛下,”万良轻声说道,“……经美人方才说及高婕妤或是‘抑郁’之症,奴婢请医官瞧过了,高婕妤的确是肝郁难以抒发、心体憔悴,因此……” 因此此事还是得进一步等陛下发落,他一个人做不了主。 包括相思殿的另两位主子,万良也暂时安顿在偏殿里候着。 这时偏殿内的声响吵得有些大了起来。 “你不就只会揪着我这一点不放么?”武宝林轻蔑地说道,“是啊,我就喜欢顺着旁人现成的学过来怎地了?!莫说是经美人的妆容了——我自小学舞,旁人自编的舞步哪个好看,我就顺势抄过来为我所用,哈哈!那些废物跳得都没我好看!” 万良皱起了眉毛来。 朝中之人皆道陛下疑心重,但实则他这个陛下身边的老头子也是个仔细着疑点之人。 这武宝林为何就要模仿经美人的妆容了? 甄才人冷哼一声:“是了,你便就是这般损人利己之人。” “那你也只不过是比我高了一个品级罢了,”武宝林毫不畏惧地说道,“难道你以为你是陛下?” 作者有话说: 万良:哇塞,陛下你听! 楚蔽:她说我们没有未来t^t 万良:?(原来还在走神啊 —— (下章加更得晚qaq睡得早的先替我睡了吧) 第119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万良没想到他不过是未将甄才人同武宝林分开安置在不同的偏殿中, 这二人竟敢在两仪殿内也斗起嘴来了。 说起来算是他的疏漏了。往远的说也是他兼顾后宫庶务不力。 而此时听得这二人似乎新仇旧怨多得是,就此在这个并无宫人的偏殿内将一些话都说了开来。 “武宝林,你不仅认为自己损人利己无错之有,还引以为傲, 反倒事事怪旁人待你不薄。”甄才人拧眉说道。 武宝林翻了个白眼:“我踩着旁人上位, 那是我自己有本事!至于你们是如何之人, 你自己心里清楚。” 甄才人一想起自己那张摔坏的琴,就气不打一处来:“看来你从来就是这般做派, 表面上活泼讨喜, 实则自私自利。” “我不为己我难道还为你吗?”武宝林冷笑强调道,“这世间便是如此,我不去抢, 就会被旁人抢去。” “你莫再避重就轻混淆视听自欺欺人了。”甄才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不同不相为谋——望你日后也别再往我那处晃悠了!” 武宝林上前一步还想说道:“你无事动辄溜出门……” “咳!” 殿门被人从外头打开。 两人扭头一看。 “良公公?” …… 万良又吩咐人将那两位分开安置在不同的偏殿了。 此时他已跟着陛下回到了御案旁。 也不知是因旁听了几句言语、还是陛下自己想通了, 本想去歇下的陛下竟然又折返回来批折子了。 四下的宫人如往常一般都退了下去。 万良接过小内侍奉上来的新茶,顺势就搁在了离御案最远的茶几上。 不管有没有换过品种,他估摸着眼下陛下是不大想喝茶了。 可是他一转身,刚要往回走, 便撞见陛下炯炯有神看向他的目光。 万良:“……?” 楚蔽又从龙座上站了起来。 万良一惊, 正想问陛下又想去哪里了, 就见到陛下径直朝他走了过来, 错身拿起茶几上的茶盏, 喝了一口,而后极其自然地问道:“你放这么远作甚?” 万良:“……” 陛下的确是不同于以往了! 他竟然都猜错了。 楚蔽自己拿着茶盏走回了御案。 万良跟了上去。 事已至此, 万良大胆直言地问道:“方才……经美人惹陛下不悦了?” 楚蔽垂首写字。 万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往殿门口空望了一眼, 而后扬高音调道:“那奴婢再着人去暗狱问问, 陛下下朝后可是又去了暗狱?” 楚蔽终于转首,看着他淡声道:“你今日是不想消停了?” 万良双手交叠揣在袖子里:“奴婢总归是要知晓一件的吧?” 楚蔽搁下笔:“你难道不是两件事都猜出来了么?还问什么问。” 万良松了口气,上前为他整理乱了半边的御案,他手上的动作不停,嘴上也没有停:“陛下去暗狱见钟老,奴婢的确猜得到;但陛下方才去咸池殿后出了何事,那奴婢就不知情了。” “你为何就不知情了?”楚蔽竟然顺着问道。 万良一噎:“这,奴婢怎知陛下同经美人是如何来往的?” 方才用膳时两个人还黏黏糊糊的呢。 不就是挪了个地方么。难不成经美人将陛下赶出来了? “她自称‘胆小怕事’,说不愿同皇子过多来往。” “……” 万良险些在御案前磕到脚尖。 ……还真当让无姬那小子料到了?! 可这也不算是大事吧? 经美人再等等,日后总会得知是自己记差了新朝年岁。 只不过……万良又瞅了一眼陛下……眼下瞧着更像是陛下在等待。 “你瞧着朕作甚?”楚蔽面色淡然地突然说道,“朕要不给你寻个对食?” “使不得!”万良一惊,“陛下你怎地……” 这是真受激了? 头一回见陛下这般拿他开玩笑。 可楚蔽的神情却不像是开玩笑似的:“无姬日后也会娶妻,你一个人单着半辈子了,不如……” “陛下不必了!不必了!”万良这回真吓着了,“奴婢这辈子就守着您了,您还是不必为奴婢操心了!” 楚蔽收回了目光,继续翻开新的折子,垂眸说道:“不是你说你猜不到么,朕私以为你有了对食后便能猜到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69节 这……原来是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弯子。真是头一回见识这般的陛下。 万良无奈地摇头,缓过神来:“陛下有何疑惑尽管说便是了,奴婢大半辈子在宫中,自认还是懂些的。” 说完他打量着陛下的神色。 可陛下没听着似的,并未顺着问他。 万良干等了片刻后,试着问道:“陛下?” 楚蔽此刻也冷静了下来,他没有回万良的话,而是转而吩咐正事道:“将高氏关在原来的殿里便可,外加禁卫看守。其余同住的二人,照常继续住在原处。” 万良闻言问道:“那甄才人日前同裴順仪打上了交情,可需再命人查探紫云阁?” “不必,”楚蔽说道,“紫云阁不正是耐不住了才开门打交道了么。” 万良也懂了。这便是为何仍将甄才人等放回相思殿的缘由了。 就算高婕妤若只是有疾,以御前行刺之罪,轻则照理也该关进冷宫了。而如今却被轻拿轻放。万良虽料到陛下会一如既往的漠不关心后宫事宜,但眼下竟然陛下发话了,万良又在心中觉着新鲜。 这是陛下头一回将后宫之事吩咐得如此细致。有第一回 ,那便是有第二回。 万良脸上带着笑意,等着陛下的第二回 。 楚蔽看出来他猜到了,他平静地说道:“稍后去各处送些冰鉴。” “哎!奴婢这就去!”万良喜笑颜开。 楚蔽本想拦着他,但想了想,故意没有说话。 等到万良带人到了咸池殿之后,果然差点儿吃了闭门羹。 咸池殿内的小宫女满脸布满了担惊受怕:“美、美人她歇下了……奴婢这就进去唤醒美人?!” 团儿说着就着急忙慌地转头要跑进去了。 “不必了。”万良连忙喊住了她。 他转头吩咐身后的手下:“放外间的动静轻些。” 而后朝团儿叮嘱道:“稍后你自己挪。” “是!是!” 团儿连连谢恩。 万良带人离开咸池殿门后,乍一眼就瞧见了无姬那小子像个二狗子似的蹲在大树底下乘凉。 无姬的确是热得快要吐舌头了。 他眼光发亮等着出来的万良:“万内侍,可有剩下的?分属下一小块呗!” 万良严肃着脸:“你怎还在这?” 无姬无辜道:“不是您让属下守着咸池殿的吗?” 万良拧眉:“你这孩子傻啊,晒脱皮了不知道回家?” “哦!” 无姬其实瞧见了前不久陛下出咸池殿时的神色了,因此他才不敢回两仪殿触霉头,但等到他回到两仪殿的时候,却瞧见陛下跟没事的人似的,还如往常一般,面无波澜地在上首看奏折。 无姬本来松了一口气,以为先前是他看岔眼了。 直到万内侍将一柄长伞递到了他的面前。 无姬:“……?” 他摸不着头脑地说道:“万内侍,今日无雨,明日亦是无雨。” 万良:“嗯啊,你拿去遮阳。” “我?”刚坐下喝了口茶的无姬揣着雨伞惊讶地站起来,“原来属下还得去啊!” 完了完了,今日真当是有些什么事了。 连万内侍的行事作风都如此的诡异! 艳阳高照。 无姬期期艾艾地在殿门口同万良道别,求着情道:“万内侍,您就让属下出宫当差吧……” 如今咸池殿的差事,他闻着味儿都觉得不大好办。 万良像是猜到了他心中的所想似的,垂眸说道:“你怕什么?多简单的事儿,这几日陛下许是不大敢去咸池殿了,你就守在咸池殿外,一有风吹草动就立即回来禀报。” “哦,属下明白了。” 无姬啥也不敢问、啥也不敢说,因为他觉得自己应该已经猜到了。 于是他乖乖地领命就走了。毕竟两仪殿与咸池殿之间二选一,那他还是选咸池殿算了。 可无姬觉得万内侍到底不比他们了解经美人多些。 这几日他守在咸池殿外,根本一点事儿都没有。 因为这几日经美人又恢复了睡了吃、吃了睡的老模样。 而果然也如万良所言,每当入夜之后,无姬也没有等到陛下过来的身影。 无姬有空回到两仪殿时,也只见到了毫无异常的陛下,还有那依然忙得停不下的万内侍。 只剩他一个人无聊得很。 这天,无姬入夜后回来两仪殿。 陛下都已经歇下了,不会再出门了。 他过来瞧见万内侍才刚忙完,就过去想闲聊几句:“万内侍忙什么呢?” 万良喝了口茶,细数了起来:“相思殿那三位回去之后,我又思索了半日,才想明白武宝林为何模仿经美人的妆容。” 无姬“啧”了一声。 这么细致的后院之事……那他是没兴趣听了。 但是万良没机会同陛下唠叨,就逮住了无姬:“武宝林说偷学了经美人的妆容为自己所用,当下我甚是怀疑,而后才记起来,因早前有一回陛下是宣过经美人侍寝。” 无姬凑合着听了一半:“嗯嗯嗯,就是啊。还能有什么事?不过就是些争宠嘛。万内侍你就别操心了,赶紧睡吧!” “不行,”万良又想到一出,转身要走,“我得命人先将冷宫腾出来备着。” 难不成日后那么丁点人的后宫真的会闹腾起来? 无姬不解:“若是日后真有主子犯了事,陛下不杀?” 万良看了他一眼:“高婕妤不还好好的么?” “这是为何?”无姬疑惑。 陛下的确变得有些仁慈了。那边必是存着原因。 “你继续守着咸池殿看看。”万良说道。 “啊?”无姬说道,“我瞧着经美人如今是失宠了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 万良不听,让他赶紧走。 无姬便来劲了:“属下与你赌一场!” 万良狐疑得看了他一眼:“你小子晒傻了?” …… 自从有了赌局之后,无姬在咸池殿外守得更加认真了。 他除了进食与三急,几乎一双眼睛盯着咸池殿都要盯出花来了。 经美人起来了,小宫女喊经美人用膳,经美人睡下了。 小宫女领了食盒回来,喊经美人起来了,经美人用膳了。 经美人用膳了,经美人睡下了,小宫女没有再次喊醒经美人。 …… 周而复始的都是这些事。 无姬皆是看在眼里。 他觉得这回他赢定了! 等到过几日他便同万内侍兑现赌局! ——他要调出宫当差! 无姬觉得宫里哪有宫外有意思。 那高婕妤都因在后宫孤单寂寞而后疯魔了。这些小道消息眼下宫中人皆是略有耳闻的,无姬也只是不感兴趣地听了一嘴,他还听万内侍曾道高婕妤是自己想不开。 可不就是么。无姬觉得,陛下的这个后宫,高婕妤肯定不是唯一一个想不开的,若一如既往下去,换谁都有可能想不开吧。甚至哪怕是每日看起来心宽体胖的经美人。 瞧,这天,经美人破天荒地不睡了。 她走到了咸池殿门口眼巴巴地张望了起来。 无姬诧异。 但他先是按兵不动,偷偷跟着转头又进去的经美人往里走。 不一会儿,无姬趴在了窗外的墙边,对着窗缝悄悄往里望。 此时殿内的经美人正对着融完了的冰鉴一筹莫展。 原来如此。 无姬笑笑,打算就此退下。 因为天热,咸池殿的窗门都关上了。 但是窗外的热流还是蔓延进殿中了,咸毓已经深深地感受到了,尤其是今天冰都融化了之后。 这相当于是铁饭碗部门的空调坏掉了。 咸毓当然不能抱怨,因为是天气热才导致的融得快。而她觉得那个良公公人已经非常好了,这几日竟然都好心派人过来送冰。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70节 不管是开后门还是按宫中正常的品级用度,咸毓都是打心底感激不尽。并且她也不敢对此得寸进尺。 所以现在又热得很了,她也只打算干熬着。 团儿见到美人都热得睡不着了,也是颇为担心,她说道:“要不奴婢为您打扇子?” 咸毓回绝道:“你自己难道不热?” 她根本就没想过折腾团儿这个劳工。 说完她忽然就联想到了一个前不久的画面。 那个天生体寒的某人为她扇了好久的扇子也没喊累…… 其实她没有发好人卡,他一直对他挺好的她又不是真看不出来。 “美人?美人?” 团儿以为她热晕了,拿着团扇朝她脸上扇风。 咸毓回过神来,轻轻推开团儿的手:“你自己扇吧。” 说到这儿,咸毓突然想到一个主意。 她说干就干,便往窗边的柜格走去边说道:“我找个剪子。” “美人找剪子作甚?”团儿问道。 当然是剪头发了。 咸毓觉得自己的后背就像是盖着一层厚厚的毛毯似的,她不如剪短一点算了。反正她不仅不会去争宠,甚至不常见人。就算她剪得短些,也不会有事。 她找到了剪刀,嘴里念念有词回团儿道:“我要剪断三千情丝!” 窗外刚要走的无姬顿时大惊失色! ——完了! ——经美人也同高婕妤似的想不开了!! ——她竟然要断发!!! 他使出了全力往咸池殿飞奔而去! 还记得万内侍叮嘱他过,一有风吹草动他就得赶回去。 而眼下哪是割草那般的小事啊,都已经是割头发的地步了! ……无姬冲进了两仪殿! 他大吼一声—— “陛下!” 说着也不管什么礼节了,他一头子冲到陛下身边的万内侍面前:“经美人她想不开要断发啦!” “什么?!” 万良也是大吃一惊。 就在这时,他见一旁的陛下已经闻声跑了出去。 …… 咸毓看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的脸,然后问团儿:“这个点儿是不是要去领食盒啦?” “是呀,奴婢这就要出门了。”团儿笑着回道。 今日此时难得美人没睡着,还能同她多闲聊几句。虽然仍旧是几句不离吃食。 咸毓拿着大剪刀,比照着镜子里的头发长度,然后说到:“那你去吧,我就稍微剪短一点点。” 刚才团儿一听她要剪头发,也不愿她剪太多。咸毓爽快的答应了。反正对她来说,能剪短一点是一点。 “那奴婢去了。”团儿起身,走出门外合上了门。 咸毓把目光专注在镜子里的自己的头发上,一刀起落,刷刷刷就掉了一大撮头发。 掉下来的头发就先留在地上了,等会儿一起扫掉。 咸毓又拿起了另一撮头发梢。 就在这时—— “哐当”一记猛烈的开门声,咸毓听见刚关上没多久的殿门被狠狠地打开,她惊得转过头来,想问回来的团儿是瞧见什么洪水猛兽了吗? 但却吃惊地见到楚蔽大步朝她走了过来,不由言说地一手取走了她手中的剪刀,一手将她从凳子上提了起来,面色阴沉地蹙眉问道:“你也抑郁了吗?” 咸毓还没站稳,就对上了他深如潭底的双眸。 作者有话说: 楚蔽:老婆不要啊t^t 咸毓:?几天没见你更凉快了点呢 —— 今天前头也不算虐叭(=^o^=) 第120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毓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看清了人以后,讶异地回道:“我没有呀!” 这时她感受到拉起她的手劲松了些。 可是紧接着楚蔽垂眸看见了地上的断发,他的眉头又蹙了起来。 咸毓察觉到他这一瞬的脸色变化,她站稳了身子, 问道:“你怎么了?” 她有些茫然。 与此同时她眼睁睁看着他眸中的神色几经变幻, 最后皆成了沉默的凝视。 “啊, ”咸毓终于反应了过来:“你先松手。” 楚蔽迟疑地看了一眼握着她的手。 “疼吗?” 他也不知方才匆忙间可有掐疼她。 “没事。” 咸毓感觉自己的脸有些热。 她从他松开的手间抽走了自己的胳膊。 可是夺走了她的剪刀之后他就像是防范着她似的,一只手拿着剪刀藏在背后, 然后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咸毓这下全明白了, 她试着问道:“你以为我要自残?你误会了。” 楚蔽看着她的眼神还带着不确信。 她披头散发地站在他的面前,就算是神情自然,但是只要见到那一地的碎发, 他就不敢全部相信她此刻同他说的话。 他开口反问道:“那你在作甚?” “我就只是剪头发呀。”咸毓疑惑了起来,“哎不对, 你进来前怎知我在做什么?” 楚蔽看着她:“你为何要剪头发?” 咸毓也疑惑:“那你为何那么用力的开门?” “……” 两人走到寝殿中央,楚蔽见到远处大开的门之后,便快步走了过去先将门关上。 而咸毓忽然想到了:“你今天来的气势好像是来讨债的?” 他上回走得急,都没有拿走她转手给他的那小箱子钱财。 她朝走过来的他招招手:“你先把剪子还给我。我不是自残, 只是天太热了我想剪头发。” 他突然冲进来打断她后的一来二去, 披散着长发的咸毓额间已经冒出了不少的汗, 她走到桌边拿起团扇扇了起来, 虽然不心急但又忙着跟他解释:“所以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怎么可能抑郁想不开呢?” 楚蔽凝着她的脸, 上前一步道:“因你那日所言。” 咸毓一怔。原来上回她把话说过头了,他不仅闷闷不乐地走了, 而且还觉得她会抑郁而终? 这样好悲伤的, 咸毓才不会成这幅样子。 她快速地挥动着团扇, 整张脸红扑扑的, 迎着他深邃的目光,状作自然地嗡声说道:“我不会想不开的,你别担心。” 楚蔽的脸色终于缓了下来,将手中的剪子搁在了桌上。 咸毓刚要伸手去拿,就见到他却仍然一脸提防的神色。 她笑着无奈道:“我正剪到一半呢。” 说着她握起自己的发梢给他看:“你看,你要是不给我剪子,那我这样怎么办?” 可楚蔽仍然是不肯通融的样子。 咸毓也看出来了:“那好吧。”她也放弃了,“难道你帮我剪?” “可。” 咸毓:“……?” 窗外蝉鸣阵阵。 咸毓坐在了铜镜前,她看着镜子中自己身后的身影。 但铜镜只能照到他的身子,她看不到他的脸。 咸毓坐在凳子上,感受到自己的长发发梢被他握在手里。 她有些怀疑地说道:“我觉得……” “我自当小心。” 身后的他说道。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71节 “呃,”咸毓眨眨眼,“我是说,眼下这般,我会觉得……杀猪焉用牛刀——你没剪过头发吧?” “怎会没有,”楚蔽指起刀落,一边剪着她的发梢一边回道,“我自己也会修剪。” 只是没为别人剪过。 “是呀是呀,”咸毓跟着说道,“所以我剪头发也不可怕吧,你们应该没这种规矩的吧?我只是想剪短一点点,因为天儿太热了,不会想不开的。” 当然,要是能随便剪短发就更好了,毕竟现在天气这么热,她快要承受不起长发的热度了。可惜太短是不可能的了。 “嗯。”楚蔽应了一声。 至此他也不怪无姬乱传话。 他上手的动作快速又利落,不消片刻就将剩下的一半也剪完了。两人不再说话的片刻时光中,只有发间的刀口摩擦声断断续续地响着。 楚蔽垂着眸,看着她的断发从他的指尖穿过,纷纷流逝,往地上飘落下去。 这一刻他的心也渐渐地沉静了下来。 “你剪好了吗?”咸毓忍着不乱动,问他道。 她披着头发有一阵子了,只觉得自己好热。 镜子中的她的脸颊一直泛着红,怎么也消不下来。 直到他停了下来,头顶上方传来了他淡淡的声音:“这般可好?” 咸毓低头抓过半边头发,比照着镜子里的长度,凑合地点头道:“行吧,不然你或许就不肯了。” “你怎知我不会依你?”他突然问道。 咸毓一愣。然后听见了他走开的声音。她转过头去。 她见他已经走到了桌案前坐下,还垂眸看了一眼桌上摆的那些杯子,而后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静静地看着她。 咸毓也顿住了。 他说得没错。至少在这之前,他的确一直都是依着她的。 她忽然就不敢继续这个话题了。她站起了身来,走到一旁的柜格前,抱着她那一小箱子的钱财放在桌案上,轻快般地说道:“你今日是来拿这个的吧。” 楚蔽侧眸看向她的小箱子,寒声说道:“你还要给我这些?” 那日她话里的意思……她不都说不大敢同他多加来往了吗? 咸毓找出了他写好的那张欠条,拿到他的面前晃了晃,慢慢地说道:“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怎么,你不想要了?” 她立在他一旁,歪头看着坐着的他,笑笑道:“你不想要,我也要硬给你。” 总不能只有他出血本吧。这钱他得拿着,不然她过意不去的。 楚蔽的目光抬起,盯着她的脸,默不作声。 咸毓没有回避他的眼神,只是自然地说道:“这些钱呢,你先拿着去应急。我答应帮你找东西这事,我也肯定不会赖账的,不是说好了吗?你让我跟你联手的。” 她这话的意思,就是指他们二人仍然可以联手办正事。 楚蔽听得懂她的言下之意,但他心底自然是不爱听这些话的。 他垂眸再次看向了桌案上的箱子。那是她所有的积蓄。 咸毓端起了小箱子,塞进了他的手里,开着玩笑地说道:“你就当是我强行借给你的吧。” 楚蔽接住了略微有些沉地箱子。 他正要接着说话时,就听见了屋外的声音,他立即说道:“有人来了。” “啊?”咸毓还没听见,,“应该是团儿提食盒回来了。”她连忙反应了过来,看向他说道:“要不你先走吧?” 她又在催他走了。 楚蔽闭口不应声。 咸毓看了他的神色一眼,只能转而说道:“那要不你再等等?等我和团儿吃完之后我再想个由头支走她?” 这下他终于顺着她拉起的他的力道站了起来。 反正已经不知是第几回了,咸毓也直接推着他说道:“那你自己藏好哦。” 说着她就转身往外头走去了。 咸毓走到门后,刚打开门,就看见了走过来的朱宝林。 “经姐姐。”朱宝林笑着小跑了几步走到门口,拿帕子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汗。 “你怎么来了?”咸毓略微惊讶地问道,“快进来,外面热。” “我前不久听闻经姐姐被御前的人带走问话之后,很是担忧。如今过了几日了,便想过来看你。”朱宝林说道,“吉喜应当能在膳房同团儿遇上,我跟她说好了,稍后她们会一同回来咸池殿,今日午间我和你一道用膳吧。” “……也行。”咸毓答应道。 虽然朱宝林意外来访,但是她总不能赶人家吧。 看来也只能让躲着的楚蔽再多等等了。 咸毓带着朱宝林在外间茶几旁坐下:“我也许久没好好同你聚聚了。” 上回她也只是顺路拐去承香殿,心不在焉地呆了一会儿就急着回去睡大觉了。 说着咸毓顺手给她倒了杯茶。 朱宝林接过凉茶,喝了几口后说道:“是啊,哪日宫中突发变故,大家都不知情,我听闻经姐姐也被带走时,急得都不知如何是好了,幸好过了半日就听说经姐姐你回来了。那日我本想立即过来咸池殿看你,但吉喜劝我稍安勿躁,说还是过几日观望着事态平下去了再出门为妥。” 咸毓点头回道:“吉喜说得没错,那日你也不必急着过来。而且我没事了,你大可放心。”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朱宝林说道,“当时对门的梁才人想派人到两仪殿附近打探消息,直接被御前的人当场拿下了呢。” “哇。”咸毓听得也吃惊。 “是啊,”朱宝林继续说道,“还是吉喜拎得清,我该谢谢她。” 这时,殿门外刚好了传来了团儿和吉喜回来的声音。 吉喜笑着进门说道:“宝林,怎听见你们好似在说奴婢的名字?” 朱宝林笑盈盈地说道:“是啊,我正在同经姐姐说,我要多谢你呢。” 说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咸毓道:“经姐姐,我都知道了。” 咸毓先是一愣,接着想了起来,朱宝林应该说得是前不久那天她想着争宠被她劝阻的事。 朱宝林微垂着脑袋,看着茶水说道:“我那时想出的主意……真当是脑袋糊涂了,多亏了经姐姐你,还有吉喜。这几日宫中的变幻也我也见识到了,陛下是个心硬之人……” 她边说边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格外明显的畏惧。 “我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肖想陛下能是个好相与的?这半年来前廷的风声大家又不是没听说过。” “嗯嗯嗯……”咸毓含糊地应了几句。 糟糕了,楚蔽还在里头躲着吧?他应该都听见了。 听见他父皇的两个嫔妃在背后头说他父皇的坏话! 朱宝林接着说道:“经姐姐,你都听说了吧……” “嗯嗯嗯……”咸毓只能随口应道。 朱宝林:“高婕妤也不知冲撞了陛下何事?就那般被处置了。听的真叫人心惊!” “嗯嗯嗯……” “到了今日大家都还不知高婕妤犯了何事呢。” “嗯嗯嗯。” “陛下他……” “嗯嗯嗯。” “美人!”不远处的团儿忽然惊呼一声,打断了朱宝林的话。 两人闻声转过头去,就看到团儿满脸惊慌地跑了出来:“美人!奴婢发现那箱子不见了!” “!”咸毓瞪大了眼珠子。 这孩子怎么刚回来就正好进里头去了呢! 看来楚蔽是躲起来没被她发现,但是团儿竟然一下子就发现了她的东西丢了。 “怎么回事啊?”团儿焦急道,“奴婢这就再找找!” 作者有话说: 咸毓:啊啊啊那谁你快躲好啊! 楚蔽:我听见你们在说我坏话~ —— 第121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炽热当头, 日光刺眼。 楚蔽背着窗外的墙壁,怀里托着木箱,兀自闭眸养神。 无姬缩头缩脑地慢慢走近,见陛下如此姿态, 他也不敢多问……难不成被经美人赶出来了? 这可是稀罕事。 无姬顿时都不敢多看几眼了。 正在这时, 殿里的说话声也传入了他们两人的耳中。 “且慢!” 咸毓伸出手臂, 朝团儿快走去说道:“许是我放到了别处!团儿眼下不急,我们先吃吧!” 团儿回道:“奴婢先找找, 美人你去用膳吧。” 说着她就打算转身。 “不不不, ”咸毓赶过来,拉着她的胳膊,“……啊你瞧, 地上都还是我的头发,团儿你眼下小心沾上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72节 “那奴婢先将地扫了。”团儿又要动身去殿外取笤帚。 “我自己来!”咸毓紧接着制止道。 团儿有些迷惑:“美人?” 咸毓立即说道:“好不容易朱宝林和吉喜过来, 我们都坐下吧。” 这话在理,团儿终于听进去了:“是,美人,奴婢先去布膳。” 警报解除, 咸毓胸中的一大口气卸了下来。 四个人终于坐下吃饭了。 咸毓一颗七上八下的心也暂时安定了。 她将长发一扎, 露出来的双颊仍然泛着红意。 “经姐姐你的脸好红。”朱宝林说道。 眼下是几人私下一道用膳, 席间也没什么礼节, 朱宝林夹菜时顺道一瞥, 便瞧见了一旁咸毓红扑扑的脸。 “嗯啊,热的。”咸毓想也没想的回道。 这几日的气温虽然的确节节攀升, 但咸毓热红了脸的样子还是同在座的其他人格格不入。 分明她们三个都是前后脚从外头进来的, 但唯一没出过门的咸毓反倒整张脸像是煮熟的虾似的红。 朱宝林有些担忧地问道:“经姐姐你怎会如此惧热?” “……呃我也不知道啊。”咸毓含糊地回道。 可能、可能是因为她太紧张了? 但她也算是脸皮厚的, 所以就算这种情形之下, 她目前还是能扛住的。 咸毓化紧张为食欲,暂不多想先吃了再说。 可朱宝林本就是有事来找她,没过一会儿她就将方才的话题续上了。 “经姐姐,听说高婕妤只是被关在了相思殿内,连封号都没撤。”朱宝林提到。 “嗷……”咸毓这几天光顾着闭门休养生息,现在第一回 听到高婕妤的后续。 她问了一嘴:“那就是小事啦?” 怎么她记得那天听说的却是高婕妤要加害皇帝呢?不过她也没接着问下去,因为她不好奇。 “怎算是小事,”朱宝林说道,“那如今相思殿便算是半个冷宫了。” 前几日后宫突然炸出这么大的事来,就算是众人不知细情,但也看在眼里。 需知在这之前,陛下对这个形同虚设的后宫一直是不闻不问的。就算是先前梁才人动用自己的宫人心生歹念这一事,也只不过是被罚了禁足七日罢了。可见陛下从不将后宫的嫔妃放在心上。 那高婕妤不知如何得罪了陛下,竟然教两仪殿如此发落了。 “哦……” 咸毓觉得其实冷宫也没什么,她这里还算半个冷宫呢,她不也过得好好的,反倒逍遥自在。 但她也知道,像高婕妤这种位份的,犯了事跌下来后,那么在宫中的地位也算是元气大伤了? 咸毓不知道的是,此时不仅她自己在心中嘀咕着没说出口,朱宝林也在心中嘀咕着。 朱宝林心道这后宫莫说是相思殿了,实则整个后宫都像是冷宫似的,这不一直都是明白的事实么,只不过她等胆小的不敢明说罢了。如今她也算是彻底地看透了。 “经姐姐,那日多亏了你和吉喜,”朱宝林感叹道,“后来我知自己那是过于异想天开了。陛下怎会留心后宫中哪一人呢?” 咸毓心里存着事,只跟着有口无心地应了一声:“啊嗯……” 哎?难道现在的皇帝大叔已经无心后宫了? 不过这都与她无关。反正后宫嫔妃那么多,也轮不到她这个边缘炮灰瞎操心。 朱宝林忽然叹了口气,又说道:“这世间最难求到的便是帝王恩宠了,就算是话本中写的什么举案齐眉?那也都是骗骗爱做梦的女子罢了!你我可不能信以为真。” 经此一遭,朱宝林心意已决,她今后是连做梦都不愿做了。 咸毓正在想楚蔽是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就听了一嘴朱宝林说什么举案齐眉,她不禁回想到刚才的画面……呃,她也不需要什么举案齐眉,能帮她剪头发已经是非常实用了。 “经姐姐你说是吧?” 咸毓回过神来:“啊……嗯!” 朱宝林捏着筷头:“至今大家都不知高婕妤犯了何事。高婕妤为人柔善,我猜莫不是她看管相思殿不利,才惹了陛下的不高兴?” 咸毓觉得朱宝林瞎猜也是浪费时间,她建议道:“所以我们还是别打听了?” 朱宝林点点头:“我晓得的,经姐姐。陛下如此严苛,我们还是谨小慎微的好。” 如今天下还有谁没听说过陛下之残暴,朱宝林心有凄凄。 啥也么关注的咸毓继续分心中:“……是的呀。” 现在她这里有个藏着的人在呢!而她和朱宝林两个名义上都是正儿八经的楚蔽的小妈却在背后头说皇帝大叔的不好。 咸毓紧张了起来。就算皇帝大叔不亲近楚蔽,但是楚蔽不见得听得了她们在背后说皇帝大叔的坏话吧? 可朱宝林毫不知觉,继续说道:“经姐姐你莫怕,你我也只是在眼下悄悄说罢了,陛下他……性情不……” “眼下也不能说啊。”咸毓连忙制止朱宝林,眼看着她要说什么皇帝大叔的不是了,咸毓也有点儿震惊,没想到朱宝林胆子还挺大,她说道,“要是隔墙有耳呢?” 隔墙何止有一双耳朵。 无姬缩着脑袋,替陛下都有些尴尬,他尬笑一声,轻声道:“瞧,陛下,经美人还挺维护您的。” 可是经美人不知陛下是陛下,他这句和事佬的美言便有些缺点儿火候了。 楚蔽抬起眸来,斜睨他淡淡道:“你回去罢。” 无姬一愣:“可万内侍让属下过来的。” 而且陛下难道就这般一直候在外头晒太阳吗? 无姬看得都于心不忍,于是他说道:“要不属下将搁在树上的雨伞取过来,陛下你遮着太阳?” 也不知经美人要招待客人到几许,竟敢让陛下干等着他。 无姬贴在墙边,继续侧耳倾听。 此时朱宝林听了咸毓的提醒之后,也是一惊,反应了过来:“经姐姐你说得是,是我又大意了!往日里我在承香殿时反倒像惊弓之鸟似的处处当心着,于是来了你这儿后就松懈了下来。” 可是毕竟此乃人多口杂的后宫,就算眼下她们是在咸池殿里私下小聚,可也不得不当心若有什么洒扫的或是他人的耳目正巧路过。那她们可就要祸从口出了。 “唉,我每回想得都太过于浅显,”朱宝林懊恼道,“上回也是,还是吉喜的脑袋灵清。吉喜,你其实不必瞒着我的,无论是你的家事、还是你心中所想,就算是那日你直说,我未尝不会听进去。” 吉喜受宠若惊道:“奴婢没敢多言,是怕宝林你不喜我说的那些话……” “怎会呢?我又不是蛮不讲理之人,”朱宝林说道,“你说得没错,与其做梦自欺欺人能嫁一个贵夫,不如过好自己的日子呢。” 这天底下贵夫之首可不就是一国之君吗?可是至少朱宝林心中所想便是她若能自己选、她宁愿不参加选秀。 这不是她的口是心非,她真当是怕了。若是能重来,她必然要离皇宫远远的。她才不妄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鹤立鸡群地与陛下修成眷属呢。 “好吉喜,你可真是我的大福星!” 身边能有这般理清取舍的贴身宫女,朱宝林觉得自己如获至宝。 说着说着,席间就出现了感动的氛围。 “还有经姐姐!我还要谢谢经姐姐!”朱宝林又说道。 若不是她身边这些犹如至亲之人劝阻她,朱宝林感到后怕,兴许日后她也像高婕妤一般了,不明不白地被陛下厌弃。 与其这般,朱宝林宁愿仍然在后宫当一个安分守己之人。 朱宝林意有所指地看向咸毓。 如今的陛下那是什么名声?她何必趋之若鹜。 ——经姐姐你说对吧? 咸毓也不知朱宝林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她才回过神来,跟着回道:“……啊不客气。” 虽然她也没听见朱宝林在谢她什么。 …… 这顿午饭可算是相谈甚欢,除了咸毓偷偷在神游太空之外,剩下的朱宝林等恰好心中的大石头写下了,心情格外的松惬。 团儿和吉喜收拾着碗筷,朱宝林拉着咸毓的手说道:“经姐姐,我不想走,我同你一起午歇吧?我想跟你睡一起。” 咸毓硬着头皮应了:“……行啊。” 她总不能赶人吧。 “啊你稍等,我去将地上的头发清扫掉……” 趁朱宝林正在同吉喜和团儿说闲话的时候咸毓飞奔回来里面左顾右盼找人。 她又不敢喊出声。 这么大一个人能藏身的地方也不多,咸毓打开最大的箱笼查看没有之后,就快速跑到了窗边打开了窗门。 入目就是一脸淡然的楚蔽,他正站在窗旁。 当然还有她看不到的,闪躲到屋顶上的无姬。 “你怎么干晒着呀?”咸毓轻声问道。 她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后,然后回过头来继续同他小声说道:“要不你先回去吧?” 楚蔽默默看着她的眼睛。 咸毓:“……” 这就是他稍后还有话说了。 “可是朱宝林说要跟我一起睡午觉。”咸毓急着说道,“那你难道继续在这儿躲着?” 这也不是个办法啊。 咸毓伸出一只手到窗外,在楚蔽的脸侧帮他扇了扇:“你热不热啊?”总不可能还不热吧。 楚蔽回道:“自然是热的。”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73节 他亦不过是个普通人。只不过比常人沉得住些气罢了。 “那你要不先回去吧?”咸毓再次说道。 还没等楚蔽拒绝,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朱宝林的声音:“经姐姐你在窗边作甚?天儿这般热,你怎将窗打开了呢?你方才不就很是惧热吗?” 咸毓现在也感受到火烧眉毛的热了。 她伸出窗的手朝楚蔽摆手势,剩下的另一只手下意识地防卫在自己身后。 “你先……”咸毓都来不及同楚蔽说完,自己已经转回了头去,想要阻拦寻声走进过来的朱宝林。 可是当她转过去的那刹那,她窗外的那只手却被楚蔽抓住了。 作者有话说: 咸毓:!!!裂开了.jpg 第122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窗门一打开, 外面的热气就扑面而来。 咸毓感受到楚蔽此刻的手温倒是不凉的。但她这一瞬间浑身忽冷忽热,差点儿反应不过来。 “经姐姐?” 朱宝林的声音已经由远及近,咸毓再次扭转回头,她急忙探出脑袋轻声问楚蔽:“你还有什么话?她快要走过来了, 我们稍后再说!” “‘稍后’?”楚蔽一手托着木箱子, 一手捏着她的四指说道, “我听你答应她一同午歇,你俩这是要安置了。” 那这还算是“稍后”么。 “是啊……”咸毓无法反驳。 因为朱宝林的承香殿中还有一个梁才人在, 换她她也宁愿在外多逗留一回儿、同梁才人朝夕相处的时间能少一点是一点。眼下朱宝林提出要留下来时, 咸毓不可能好意思让她走。 所以她才说要不他先回去吧,但是她还没接着说,这电光石火之间楚蔽又说道:“我也晒热了。” 呃。 “你热?”咸毓刚听到的那一刻还真动了恻隐之心, 她当然也知道他在外面晒着应该不好受,但接着她就反应过来了:“……你这是故意的吧?”故意拉着她。 他今天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身后的朱宝林真的快要走过来了! “经姐姐, 我与你……” 转眼间朱宝林已经拐了进来,咸毓来不及了!她直接伸出两只手到窗外,用力去推开楚蔽——可她以为他至少会抵抗或是闪退,没想到他竟顺着她的力道, 一丝都没有抵抗——那咸毓使出来的推力就过高了, 刹那间她吃惊地惊呼一声, 顺着自己的力道头朝下地往窗外摔了出去, 直接把他给扑到了。 “经姐姐!”朱宝林眼睁睁看着几步远的人摔出了床, 她急步跑上前,岂料“砰”的一声, 窗门忽然盖上了。 “经姐姐你没事吧?”朱宝林伸手去推不小心盖上的窗门。 可她手上一用劲, 那窗门却纹丝不动。 窗下的咸毓已经从肉垫上爬了起来, 并且双手用力地安住窗门。 “啊……我没事。” 怎能没事? 朱宝林可是亲眼看着人纵身摔出去的。 她一边着急地继续推第二下, 一边转头朝外喊道:“团儿,团儿!” 咸毓双手用力摁住窗门,扭头看着爬起来的楚蔽。 他竟然既拿稳了箱子、又完好无损地接住了她,她该是谢谢他呢还是……谢什么谢,分明是他刚才拉着她手不放的原因。 “你快走吧!”咸毓快速地小声说道,脑袋撇了撇示意他。 于此同时里面的团儿也赶到了窗内。 朱宝林焦急地说道:“团儿!经姐姐掉下窗了!” 团儿一惊:“什么?美人又掉下窗了?” 朱宝林:“……?” 这难道竟然不是第一回 ? 她看得心惊肉跳,手上又推不开窗门:“这怎就卡住了呢?” 那自然是因为不止咸毓在窗外按着的两只手,楚蔽也跟着添上了一只。 他站立在她的身侧,扭头轻声问她:“想必你本就想让我走罢。” 他垂眸看着她。 里面的武宝林正在同团儿一起推窗门。 她两皆是双手一推后发现竟然仍是没有推开来。 “怎么回事?”里面的朱宝林和团儿转而呼唤起了吉喜。 “什么叫做我本就想?”咸毓此时也思考不过来他的话了,她快速地低声说道,“我不是让你拿了钱快走吗?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可你这般言语像是在打发我。”楚蔽说道。 咸毓惊讶:“我说得这么像打发人吗?” 她现在忙得很,里外都得应付。 她接着扭过头对着窗门内喊道:“朱妹妹莫急,不必推了,我这便绕门口回来!” 里面的团儿听到后,问道:“美人可有受伤?” “你瞧,你这句也在敷衍她们。”楚蔽指出道。 咸毓:“……” 她还得分心回团儿一句:“没事,我这就回来!” 午后的阳光晒在两个人的额头上,咸毓脑门冒汗,听着他说着凉凉的话:“你的意思我知晓了,我这边回去就是了。” 咸毓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接着她又觉得他这句话说得有些怪,像是在说反话似的? 可是他说完已经转身走了。 里面的朱宝林还有些担心地说道:“团儿你再推个试试?我这就去门口迎经姐姐!” 说罢她就转身欲往殿门口走去。 而再次一个人推窗门的团儿正要继续使出更大的力气时,却轻而易举地打开了窗门。 “美人?” 团儿惊讶地看见她家美人还站在窗外,目光正望着远处。 …… 片刻过后。 团儿收拾完地上的碎发,同吉喜一道相携去了殿外的凉亭闲话家常。 寝殿内只剩下了咸毓和朱宝林,两人正宽衣准备躺下了。 “经姐姐你方才吓到我了。”朱宝林后怕地说道,“那处窗门怎会如此之险。” 听团儿的意思这一不是头一回了。 咸毓仰躺下,拿着团扇为自己扇风,回她道:“没事,我就是……袖子勾着了,因此一不留神……” 编不下去了。 朱宝林忧心忡忡:“经姐姐你真当没伤着?要不我们宣个医官来为你瞧瞧吧?” “不用了吧?”咸毓在长枕上摇头,“我们请不起吧?旁人眼里肯定会觉得我大惊小怪兴师动众了。” 朱宝林一听也有点胆怯了。她翻身侧躺,朝咸毓身上拱了拱,带着些私下的孩子气说道:“经姐姐……为何这世上的日子会这般苦?” 为何她们要远离家人进宫。为何她们在进宫后要过这般度日如年的日子。 朱宝林积攒在心中的惆怅,在此刻终于轻声地问了出来。 咸毓一愣,停下了摇着扇子的手,扭头说道:“你我也不算苦了吧?至少不愁吃喝……呃,你若是说还念着先前的打算……” “我不念着了,”朱宝林拿过她手中的扇子,利落地朝两人脸旁扇着,她的目光坚定中还留着一丝懵懂,“经姐姐你说得也是,你我从小锦衣玉食怎算苦命人。至于如意郎君这般像话本里才有的人,你我本该做梦也不可肖想。” “嗯……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咸毓又热又困,含糊地应了句。 * 无姬打头先一步赶回了两仪殿。 万良走过来迎人:“回来了?” 说着朝他身后望去。 “来不及了……万内侍,”无姬也只是赶早了一步,他必须得长话短说,“属下估摸着不大行——您稍后可得劝着些陛下!” 他说完就溜之大吉了。 “诶?”万良还想问一句,“何谓‘不大行’?” 接着他回头就见着了。 见回来的陛下手里托着箱子,万良走上前去接:“陛下拿回来了何物?” 楚蔽却避开了他的一双手。 万良:“……” 他心中奇怪,跟了上去,又试着问道:“经美人送陛下的?” 楚蔽走到里殿,随手将箱子搁在案面,淡淡回了一句:“就那张欠条。” 欠条的事万良也是知晓的。 那这箱子便的确是经美人那处得来的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74节 楚蔽坐了下来。 万良走上前,打开了这个不大的箱子,定睛一看,满是堆摞在一起的金银珠宝。虽不多,但看得出是一人所有家当之集合。 这……那为何陛下收了经美人所赠之物后面上却丝毫没有愉悦之色? “陛下?” 楚蔽微微侧过脸来:“朕忙自己的罢。” 眼下他说了这句话,万良以为只是寻常的一句话,没成想这话竟然是说给往后的日子的。 从那日之后,万良眼中的陛下又恢复了早前沉默寡言的日子,每日除了朝政之外,也不会寻些旁的逸事打发时间。关键是也不见他再提及咸池殿了,私下也不再时不时寻经美人。 乍一眼看好像是一如既往的日常,但万良却瞧得出不太对劲的味道。 万良看着忧心,却也说不得陛下什么。 他只有找无姬问过话,问前不久那日是怎地了。 “哎万内侍您可别问了,”无姬也有些无奈,“难不成您问清前因后果之后,还往陛下面前撞、非劝他几句吗?” 万良回道:“怎就不能了?哪怕被陛下嫌弃我指手画脚。” 眼下简直就像是……“煮熟的鸭子飞跑了”似的,陛下好不容易开窍,他正欣慰着呢,没想到转头两人就像是闹变扭了? 万良也知道,如果他问陛下,陛下肯定不会直言。如今陛下私下话里都不再提及咸池殿,摆明了不愿意么。 “可属下觉得您也帮不上什么忙吧?”无姬拆台道,“您还是别瞎添乱了。” “我瞎添乱?”万良瞪了一眼这小子一眼。 “属下瞎添乱!是属下瞎添乱!”无姬讨饶,有些匆忙地说道,“近日里属下们的差事甚忙,您又不是不知道——不过您放心,您叮嘱属下抽空去瞧着咸池殿,属下隔三差五有空也会去盯一会儿的。” 天儿热了朝堂上下都不大安宁,无姬觉得是万内侍多虑了,改不成陛下只不过是暂忙政务罢了呢。 ……咸毓也是这么觉得的。 那天楚蔽走了之后,咸毓也没有多想什么。 等到又过了好一阵子,她都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了时,楚蔽也没有再过来找她。 总不可能是拿了她的钱财之后就跑路再也不理她了吧? 他应该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 而且她也不在意那些钱啊。 所以她觉得一定是楚蔽最近太忙了。 人家毕竟是个有野心的皇子嘛。 除了找东西之外,日常肯定也有不少的事物要处理。怎么可能一直都很空闲呢。 而且另外,他很有可能也有不少的对家。 不管是兄弟还是其他什么人,瞧他那性子就像是个不给人脸色的,那肯定容易得罪人。 咸毓还记得当初她不就是因为他的身份才一直犹豫跟他联盟嘛,就怕牵连上之后,她也跟着倒霉。 但是咸毓没想到她只是随便想想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这一日,一群黑衣人夜袭咸池殿,闯进了她的寝殿内。 作者有话说: @楚蔽 第123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过了子时后的夜里没了白日里的热气, 甚至还难得有些风凉。 万良起夜时,常会走路过陛下寝殿外的那条廊道。今日他路过时,望见里头竟然又点亮了灯烛。 而里面的影子表明陛下正端坐着。 万良走近了两步,依稀在门外听见了清脆的声音。 于是他伸手敲了敲门框, 出声问道:“陛下还未睡吗?” 他分明前不久是看着陛下安寝的。 等到万良走进去后见到桌案上之物时, 心中顿时有些无奈。 楚蔽墨发未束, 披着薄衫兀自坐在桌案旁,侧身盯着桌案上一堆金银珠宝, 正单手随意地取放着。 闻见起夜的万良走进来时也丝毫没有抬眸搭理他。 “咳, ”万良拢了拢衣襟走上前,状作不懂地问道,“陛下睡不着吗?” 楚蔽将一把金银馃子撒在桌案上, 淡淡回道:“朕稍后便睡。” 万良默不作声地走到桌案边。 为何要稍后?分明就是睡不着又起来了吧? “哦,”万良煞有其事地发问道, “那陛下这是在做什么?” “朕清点债务。” 万良:“……” 他看着无奈,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些钱财就在这儿,陛下难道还会担心丢了不成?咳咳,可若是换成一个活生生的人……” 楚蔽抬眸:“你先回去睡罢。” 言罢又垂眸只顾着自己眼前之物了。 万良却不走, 他接着意有所指地说道:“许是娶进门的, 就不担心将人丢了……这要是还在外头, 这般不来往了, 当心转眼间就被旁人偷去了呢。” 楚蔽终于抬起头来了。 万良双手揣在袖子里, 好整以暇地等着陛下的回应。 “你不睡了?”楚蔽凉凉地问道,“年纪大了觉短了?” 万良:“……” 他正要继续再说, 这时外头出现了一声巨响。 两人见无姬面色凝重地急推殿门走进来, 不由分说地跪倒在地。 “属下失职!” 无姬也没想到自己今夜只是刚有闲余时随意去咸池殿外习惯性地晃悠几圈, 却正好撞见了一批人马夜袭咸池殿。 那些人直冲咸池殿内, 目标明确的想要带走经美人,无姬当场上前同对方交手,但他一人难抵众手,阻拦不成。 …… “那些黑衣人毫不恋战,像是并不想将事情闹大、只想偷偷掳走经美人。” 巧的是无姬也不敢大动干戈叫禁卫军过来,于是当时双方不约而同地闷声交手。 无姬面上的神色沉重:“属下长这么大还没遇见过招数如此狠辣的人马,他们掳了经美人往宫外撤,属下一边追出宫外一边发信号通知宫外的兄弟,等他们跟上之后属下便赶回来禀报!” 这时楚蔽已经起身取了外袍往寝殿外走去。 “陛下!”万良担心地在后面喊道。 无姬擦了擦脸上的血色,冷静地安抚道:“虽料到会有人安耐不住,但没想到他们竟敢直扑咸池殿。” 不过眼下看来陛下这是要亲自出去追了。 说罢,无姬也要跟着前去,临了最后留了一句:“万内侍莫担心。” “哎……”万良跟不上两人的脚步,眨眼间就看着他们匆忙地走了。 正是因不想打草惊蛇,才导致如今追个刺客都伸展不开手脚的。因此他怎能不担心这担心那呢? 也不知道经美人如何了。 ……时间倒回一刻钟之前。 可能因为天热,咸毓这几天又变得有些浅眠,所以当一群人闯进来的时候,咸毓其实是正好热醒着的。 她当下的脑袋完全蒙了,在她都还不敢看清谁是谁的时候,就听见破门而入的这群人径直进来抓起她就往外跑,跑出咸池殿时他们又突然乒乒乓乓跟谁打斗了起来,然而他们人还不少,接着就成功突破防线将她带出了宫墙。 一路上咸毓有被横放在马背上过、也有被丢进马车中过。她被颠得七荤八醋,如果胃里还有隔夜饭都能被颠出来了。 而这些人看样子也根本不在乎手无缚鸡之力的她会被颠醒似的。 呃,当然也有可能她从头到尾一声都没喊叫的原因? 咸毓就像是被拐了也不哭不闹的内向小孩,安安静静地被这些人马一路转移。 或许是因为没过多久背后就有另一方势力追了上来的原因、甚至在双发你捉我赶的过程中时不时还会交几番手。 所以在中途连咸毓都察觉出来,可能正是这个意外才导致她被带着在短时间内急速转移了不少的位置。 且不管这些人都是谁吧,显然抓她走的这一方本来没想到有这一出,好像他们以为会轻而易举地悄悄带走她,但没想到从一开始就撞见了人、而且没过多久又有前仆后继地追赶了过来。 这虽不像是守株待兔,但至少也是被发现了。 所以眼看着原本只是将她带走的计划变成了带她跑,咸毓被抓着跑了额外多的路程,终于在天明时分,这些人终于将后头那一方的人马甩丢了。 这时,整个京城也渐渐在晨光中苏醒了过来。 各个坊市陆续开张,行人络绎不绝,百姓们如往日里一般进出门户。 平整的道路上也没留下前不久两队人马的痕迹。后半夜的追赶风波仿佛从未发生过。 …… 人影罕见之地出现了一队人马。 终于结束了颠簸的马上行程,咸毓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要被颠得移位了。 她应该是有点晕车了,被人拉下马车之后就腿软蹲下,一手扶着车轮子想干呕。 早已断绝了热闹的声响,此时四周只有偶尔飞过枝头的鸟雀叫声。 “进去!”这些黑衣人催促道,将她一把提溜起来,带进了偏僻的宅院内。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75节 咸毓只顾着缓解着自己生理上的晕车不适感。 这简直就像是坐车久了,因为惯性的原理,导致停下来会感到不舒服。所以她被提溜进去的过程中她反倒能好受一会儿。 她仍是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连想干呕的感觉也忍了过去。 院子里有些荒芜,但看着绿植像是有修剪过的。 老旧的两扇木门被推开。 这些黑衣人不由分说地就将她推进了屋内。 咸毓趔趄了两步后站稳身子。 站在室内她才发现这里的窗户都是在里头用木板封死了的,一点儿阳光都透不进来。 而她刚转回身的时候,那些人在这一刹那关上了两扇门。 “砰!” 木门紧闭。 门外响起了落锁的声音。 她就这么被关在这里了。 咸毓站定在原地,望着透过木门的微弱的阳光照进室内。这是这间屋子唯一的光源了。 她累得差点儿想一屁股坐在地上,但到底是坚持着转身看看屋里有没有桌椅能凑活了一下的。 这里至少是个像模像样的大宅子,不是什么茅草屋,这一点就很不错了。 月黑风高的后半夜颠簸了一路实在好累,所以咸毓先不管那么多了,她在屋里拉好桌椅将就着当床,打算先睡一觉。 不管有什么事都先等她睡饱了再说的。 估摸着这群人像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以为她会关在昏暗的屋子里吓得哭喊求救,但没想到她仍然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过。 所以等到咸毓被他们凶狠地喊醒时,她甚至感受到了他们疑似憋气的愤怒感—— “经美人倒是胆子不小?”一个仍然蒙着面的黑衣人狠狠地说道。 ……她也不是故意的啊。 这里正好大白天也没有太多的光线,不就是非常有利于补觉吗? 咸毓睡眼惺忪,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有些犹豫地说道:“我能问你们一个问题吗?就是……话说眼下什么时辰了?” 几个黑衣人自然不会怜香惜玉,径直上前将她这个毫不端庄睡在桌子上的经美人给拉下桌来。 “经美人不必套我们的话,你但凡夜里有知觉,应当也觉察出来你我如今必是身处离皇宫甚远之处。” 还不是因为被人追了好久的缘故,使他们的计划落脚点的确也有所变动。 “啊?可是我……”路痴啊。 咸毓顿了顿,站在地上委婉地说道:“你们就算是把我丢在皇宫门口,我也不识路啊。” “……?” 再次开门后的屋内倾泻进来了一片阳光。 咸毓根据照进来的阳光角度,怀疑这已经是夕阳了。 怪不得他们说话一股子气呢。等着给她下马威,没想到进来后发现一点儿都不出声的她原来是睡了大半天。可不就被气着了吧。 一个黑衣人眼色森寒地盯了她的脸看,而后侧头朝一旁另一个黑衣人低声讨论道:“这嫔妃莫不是个痴傻的?” 莫说什么瑕不掩瑜了,瞧这美貌都快被呆头呆脑给盖住了。 咸毓:“……?” 能不上来就骂人吗?她听得见。 谁不会啊?她也会:“你说什么话呢?”咸毓轻声嘀咕了一句,“你们大白天穿着黑衣服看起来不也是不太聪明的样子嘛……” 黑衣人们:“……” 好气啊!试问他们哪有衣裳换? 有一人上前一步:“老实点!还当你是娇贵的嫔妃呢?” “……?”她不老实吗?她全程都挺安分的吧? 不过咸毓不想真惹怒对方,但她有些好奇、先问出了一句经典台词:“是谁派你们抓我的?” 她是真好奇才忍不住想问的。 黑衣人们自然料到她有可能会问这种问题。 他们很是神秘地回道:“你以为呢?” 说的口气就像是不会告诉她的。 咸毓立即作答:“不会是楚霰吧?” 黑衣人们:“……?!” 门口的灰袍男子刚走进来,就听见了她这句话。 场面霎时就安静了一瞬。 除了咸毓。 咸毓正也察觉到了这个灰袍男子。 有别于都蒙着面的黑衣人,灰袍男子大模大样地露着一张脸。 这个穿着一件老旧的灰色布衫的青年男子看着年纪也不小了、其实咸毓估摸这人在古代应该算是叫中年人了。 他脸色有些苍白、看着像是带着一丝病容。 灰袍男子病恹恹地刚跨进门槛的时候听见咸毓说出口的这句话,面色随即阴沉了下来,转身就往回走。 几个黑衣人蒙面之下大惊失色,急忙跟了出去。 “哎?”咸毓挽留他们都来不及,就又被他们从外面关上了门。 门外的落锁声响起。 她失望地倚靠到桌边。 真是的,还能不能好好的聊会儿天了? 她正还有事要说呢。 …… 另一间屋子里。 灰袍男子一脚踹翻跪在地上的黑衣人,他病恹恹的脸色满是阴骘:“废物!抓个人出来才半路就漏了底了?” 办事不力是找死吗?! 几个黑衣人冤枉得很,跪伏在地上:“属下知罪!” 作者有话说: 灰袍男子:离谱!她怎么一猜就中了?! 咸·满分童鞋·毓:啊,我也只是随便猜猜啊?很难猜吗? 灰袍男子/黑衣人们:……好气哦! 第124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这分明是一间有门有窗的屋子, 但此刻屋内的景象却显得格外沉郁。 地上跪着的一众黑衣人们不敢起身,灰袍男子苍白的面容上神色晦暗不明,他的目光放空,思忖了几许, 仍是未再开口说话。 本以为掳个咸池殿的嫔妃必是容易之事、根本不会惊动丝毫, 等他们问完话之后, 天亮前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回去。 后半夜的来回一趟本该天衣无缝,没成想他们的人刚到了咸池殿就毫无防备地撞见了陌生的另一方。 这件事在一开始就出了差错, 再之后更是差点儿失去了掌控, 黑夜中被另一方人马紧追不舍,害得他们只能带着人躲闪为先,好不容易将人甩掉之后已是天明。 ……更何况事已至此, 眼下那经美人根本不可能再还回去了。 之后的他们自然也不会白白在外养着一个无用之人。 可如此一来,后宫平白无故没了一个嫔妃, 这甚至有可能惊动前头的皇帝了。 “属下有一妙计!”底下的一个黑衣人试着提议道,“我等先将她拷问一番,事后再将人塞回后宫便是,以性命相挟命她不许声张, 之后的后果便都由她一人承担!” 一个在宫中消失了不止一日的嫔妃再次现身, 若是有口难言, 其后的苦楚也自行面对。 这至少比他们事后将人废弃在宫外还好些。 “你当她是傻么?”灰袍男子拧眉白了一眼过去。 ……说实话黑衣人们真当觉得那经美人有些痴傻。 他们动手之前自然稍微打听过几番。原来那经美人空有一张脸, 脑子却是个草包。 怪不得他们将她掳出来时她竟不哭不闹, 许是不懂事态之严重。不然怎会在到了这里之后还能没心没肺地睡上觉呢。 “尔等蠢货!”灰袍男子带着怒气地说道,“她方才说了什么你没听见?!” 他搁在桌案上的一只手握紧了拳头。 他们从未想过, 这个经美人竟然能脱口而出王爷的名字! ——那么这件事就彻底的不一般了! 他原计划只不过是在夜里悄无身息地掳一个咸池殿中的嫔妃出来替王爷问话, 待他们威逼利诱一番得到结果之后、亦或是令她为他们所用。 可这经美人方才竟然径直道出了王爷的名字。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什么! “看来她同王爷有些私交。”灰袍男子沉沉地说道。 “这?”底下的黑衣人们皆是一惊, “属下不知!”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76节 他们只是受命掳一个毫不起眼的嫔妃罢了。就算事出有因, 也只有灰袍男子一人所知。 他知王爷为何在意咸池殿,那是因王爷在意关在东宫的太子妃,因那太子妃看着像是有密事与经美人相关,故而王爷其实早就想得知其间到底是何事了。 而如今王爷为何安耐不住了,那是因……不过眼下又变了一回儿事了,简直乱了套了! 灰袍男子的拳头一松,几指在桌案上快速地敲击着。 原以为王爷一直唯念着太子妃的旧情,可那经美人如今毫无惊惧的做派和言语,倒也像是……像是什么红颜知己的角色呐! 若是如此,那他一时也不敢多加轻举妄动了。 灰袍男子越是思虑下去,越觉得自己此番推测十分有可能! ——嗯,肯定是这样的! 这种事王爷说不出口,但如今他凑巧撞上了真相。 于是一众黑衣人被灰袍男子耳提面命了一番。 他们随听得隐晦,但也被提点得有些束手束脚了。“那……您说眼下该如何是好?” 他们半日前废了不少力气才突出重围,虽未死伤惨重,但亦是甚为后怕。若此事还不是先前那般简单,那么可不得更加难办了。 正当灰袍男子在沉思下一步打算时,屋外有看守的黑衣人忽然进来禀告。 说那经美人开始放声呼喊了。 但不是呼救,而是嚷嚷着说要见他们。说是有要事同他们相谈。 灰袍男子从木椅上站起,负手往门外走去。 一众黑衣人也不敢都跟上,只有两个连忙起身跟了上去。 紧闭的屋门再次打开了。 咸毓眯起眼睛,看着屋外明亮的阳光。以及又出现出现在她眼前的几个人。 灰袍男子见她好好的椅子不坐、却坐在桌沿,还不雅地晃着腿。 但他却不置一词,只是微微皱着眉头。心道王爷怎会同如此女子也有交情? 毕竟若论大家闺秀,自然是像太子妃那般的表率才值得赞扬。 咸毓双手撑着身侧两边的桌沿,她其实有些紧张,视线也是随着进来后的灰袍男子转。 此时灰袍男子远远地坐了下来。 他苍白的脸上并无笑意,而是开门见山地问道:“经美人怎在方才一口咬定‘旁人’的名讳?” 并没有问她找他什么事。 “啊?”咸毓没想到他一开口就问这事。 她现在也不敢乱动,只是口气温吞地回道:“我也没有一口咬定呀……” 她只是试着猜测而已。 她为什么那么猜,那是因为她还记得自己是谁。 她还记得原身是被男主灭口的,像是捏一只蚂蚁一样轻松。不过她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死法,反正电视剧到时候只要拍一个她被人发现已经死掉了的场景就行了,总之是不会被破案的。 所以当昨晚的危险来袭时,咸毓当然是一如既往的第一个想到是不是出自男主之手。而且与其说她在试着猜测,其实她是在排除可能性。 以前楚蔽就是毫不伪装的否认态度,那么她当下就能排除了,但是……这个人从刚才到现在的样子,让咸毓的心慢慢的沉了下去。 虽然她觉得她被抓出宫来显得有些大动干戈了。感觉她应该也不会有这么多没写进剧本里的戏份啊。 但是因为这个人越是意味不明的反应,那她的猜测就越有可能是真的了…… ——男主要来杀她了? 咸毓腿也不晃了。 ……可她至今好像真的没有得罪过男女主吧? 咸毓挖空脑子努力回想了一下。 如果非要算的话,那还是很久以前她拉着女主姐妹一起嗨过头,害得她们当场就累得都要走不动了。 可这事过去了也有点儿久了吧。男主现在才来找她清算?未免太过于慢几拍了吧。 一时之间,两个人就这么相对无言地各自胡思乱想了起来。 但咸毓到底不是个多思虑的人,而且她一直有心理准备,所以她默默地呼出一口气,转而坦然地主动问道:“我能再向你们提一个请求吗?” 这也是她刚才主动说要找他们的事。 灰袍男子收回沉思的神色,抬眸望向她。 他不知她是否会提出要亲自见王爷的话来;他也没想到如今又出现了一个更难伺候的女子了。 那太子妃倒是明明白白一直不给王爷好脸色,但这经美人就不好说了……毕竟如今后宫的嫔妃跟守寡似的,那么她若同王爷有了私情,便极有可能是选择弃了皇帝而攀王爷的高枝了。 “你且说来。”灰袍男子暗自提防着她会不会狮子大开口。 他心中思虑着,不知王爷为何要这般做。 原先很简单的任务此刻却如此的复杂了起来。 咸毓紧张地看了他一眼。 这人态度还挺好?那她也不再犹豫,直接开口说道:“我想更衣……你们能……”提供吗? 无论如何这种事对于眼下的她来说还挺重要的。 “……你说什么?”灰袍男子险些以为自己的耳朵坏掉了。 咸毓真的有点儿紧张:“就更衣啊……你懂得……” 大半天过去了,实在有点儿超出极限了。 她这个请求不过分吧。 灰袍男子蹭地站了起来,怒目而视道:“你耍我呢?” “我没有啊?” “那你这是何意?!” “我……还能有什么意思?” “……!” 守在门外的黑衣人不约而同地撇开了脑袋。 真没想到会是这般场面。 灰袍男子气得脸色越发惨白了:“屋里不是有吗?” 你自己难道不会找吗?! “啊……”咸毓一愣,“我没有往里找过。” 她连忙从桌沿上下来。 太不好意思了,是她的疏忽了。她以为这里没有,所以一直没往里找。其实也是因为她被关进来后就一直没有心情打量这个房间。 灰袍男子气煞了,他觉得她就是在耍他! 说是有什么要事同他说,把他引过来,原来只是为了耍他。 他气得这就要拂袖而去。 “你等等……”咸毓在后头喊住了他。 “还有何事?!”灰袍男子回首瞪她。 他可不是个好脾气的下属。 咸毓现在觉得他好凶哦,她慢吞吞地说道:“还有就是……你们开饭时能分我一份吗?” “……” 灰袍男子气得摔门而去! * 残阳如血。 咸毓说是“更衣”,但也只是去里面解决了一下,出来时仍然穿着她那件差不多的寝衣。得亏都是长裙长袖。 刀尖上当差之人自然也都不是什么满脑子花花肠子之辈,再加之前不久灰袍男子刚“耳提面命”过,导致守在门外的黑衣人们越发地避开屋里的目光了。 眼下屋门仍是开着,但几人也只是守在门口,不顾咸毓望出来的视线。 咸毓端着饭碗走到门口。 她手里的饭还真当是他们送给她的。 虽然他们这些伙食显然都是极其随便的吃食,但是能填饱肚子就行了。 咸毓低头看着碗里简单的一荤一素,然后挨着门框看着外头目标中的两荤一素。 不行。她不能太贪心的。 他们是两荤那是因为他们体格和运动量大,这是他们正常的进食量。 不正常的是她。他们以为她弱柳扶风的,一天只吃一顿饭应该也可以凑活了,但是她其实估摸着自己手里这碗是不管饱的。 可这又怎么办呢。她申请蹭饭已经是得寸进尺了。 而且那个灰袍男子明显还是个脾气不好的,在她都是“倒计时”的时候了还能给她吃一顿,那其实算是很可以了。 虽然那人到现在为止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咸毓一脚跨出门槛。 瞬间,蹲在门前台阶下的两名黑衣人刷的一下就回过头来。 “呃……我不出来,不出来,”咸毓连忙解释道,“我就定在这儿了。” 说着她蹲下来坐在了门槛上。 外头两名黑衣人也正是蹲着在吃碗里的饭菜,他们摘下蒙面的黑布巾之后露出来的都是路人脸,也没什么标志性的记忆点。 “那个……”咸毓再次打破了寂静。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77节 两黑衣人再次刷的一下回过头来。 咸毓的视线从人家的碗中收回。 说好不羡慕的就是不羡慕! 她嘴角努力地提了提:“闷头吃多没意思啊,我们唠一唠?” “……?” 两个黑衣人一副“我跟你熟么”的眼神,转回了头去。 可是咸毓并没有受到打击。 她继续朝背对着她的他们身后说道:“你们放心,我不是想来套你们话的。” 可是巧了,他们是准备稍后要套她的话的。 虽然看样子她浑然不觉。 “那个穿灰衣裳的人呢?”咸毓好奇地问道。 其实她也知道,那肯定是去另一处吃了呗。 但是她这不就有点儿想唠一唠嘛。 黑衣人没理她,她自顾接着问了下去:“嗨,他是不是你们王爷的心腹?” 两黑衣人心中一凛! 看来竟然是真的——她真当是同王爷有“不可言说”的交情?! 都认出人来了! ……但是。 不管是什么“意味深长”的交情,都不能掩盖此女的言语之多! 两个黑衣人起初只是不出声闷头扒饭不理会她,可等到他们都吃完了,身后轻声细语的唠叨还没有停。 …… “你们觉得这道菜如何?” …… “你们跑了一天了累不累?” …… “你们一个月能领多少银钱?” …… “包子女福利吗?” …… “一个月休假几天?” …… “平时的伙食都是这种的吗?” …… 两个黑衣人一手托着碗底、一手捏着筷子,硬生生忍了好久。 愣是背对着她没有回复这些废话。 可咸毓觉得他们蹲在那里像两尊石狮子似的,好生奇怪。 不,石狮子至少不会动。但此刻这两人的双肩尤为起伏。 上上下下,上下上下。如果他们不是忍着没有发出声音,现在不会配着“呼哧呼哧”的声音的吧? “你们蹲着腿不累吗?” …… “哎,话说你们是不是真当自小就扎马步了的那种?” …… “你们……” “够了!” 一个黑衣人忍不住站了起来,回首皱眉看向坐在门槛上的咸毓。 咸毓微微往后倒仰:“我知道你那碗对你来说是够了的。” 但是她其实有点不够啊。 好吧,这还是可以忍忍的。 “其实啊……” 可是忍不了的是黑衣人。 “他说的是你够了!” 另一个黑衣人也霍然站了起来。 “啊?我不啊……”咸毓声音有些微弱。 作者有话说: 黑衣人:唐僧吧你?!!! 第125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毓在背后望的目光虽未落在黑衣人的眼中, 但他们自然早就感受到了。 原以为她只不过是心中胆怯、不敢多言,只敢趁着在背后偷偷瞧他们几眼,没想到……没想到这经美人要么不说话,一说起话来这么能说! 两名黑衣人盘算着他们几天内都不可能说得出这么多话来, 眼下进食这一小会儿时间内, 耳朵里却听进去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唠叨, 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咸毓见两个人突然站起身来看她,她迟疑地将自己的一双脚缩了缩, 越缩越近, 脚跟子都贴到门槛壁了,差点儿都不太能维持身体的平衡了,她却继续好奇地问道:“你们……” 两个黑衣人手托空碗冷冷地看着她。也不知道自己这幅模样有些搞笑。 凶人也凶不了, 恐吓也不大行。真当是主子出身,天生的拿她没有办法。 瞧, 前头那个信心满满以为能拿她有办法的,眼下正不知怎地气得吃不下晚上这顿呢。 咸毓垂头看了一眼自己吃了一半的饭菜,再次抬起头来,接着轻声问道:“你们是去添饭吗?” 两黑衣人:“……” 她肯定是故意的! 这回他两也领教了。 别看她一脸怯怯的眼神, 带着一丝恳求, 像是在求他们放过她似的。实则她就是把软刀子!专门来气人的。 气得这两人决定找人换班。 就这么拿着空碗筷走人了。 紧接着从天而降了两个明显是吃完后蒙着脸的黑衣人。 咸毓的搭讪失败, 愿望落空, 到底是有一点点低落的, 她继续吃着碗里剩下的一半,做梦都想着之后会不会有夜宵。 “那个……我还能蹭下一顿吗?”咸毓试探地问两个新换上班的黑衣人。 “你赶紧吃完, 就剩你一副碗筷了。”一位黑衣人冷冷地说道。 其实是想让她吃嘴里的, 少唠叨。 但是咸毓听着就像是他们嫌她吃饭慢。 看来他们日常作息管理这么严格的吗?连洗个碗筷都要准时行动吗? “其实等会儿我自己洗也行的?”咸毓有点好心地说道。 黑衣人皱着眉头望过来, 直觉她这是又要同人唠叨了。 “你哪那么多废话?赶紧吃完吧!” 大夏天的火气本就大。别以为她眼下身份略微微妙, 她就可以为所欲为地念经了! “哦……”咸毓没敢再争取了。 他们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看来都是严于值守的人。 咸毓昨晚虽全程闭着眼睛,但一路上也是听了全程的刀剑交击,所以她也懂得千万不要把这种脾气大的人当场惹毛了,虽然她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干嘛生气。 黑衣人们其实不想跟她一般见识,她就是个脑子不太聪明的嫔妃,他们只负责动手办差事,犯不着动口,问话的事又不由他们来问。 等咸毓吃完后没多久,那个灰袍男子再次现身了。 天色渐渐灰了下来,西边火红一片。 咸毓刚才稍微打量过这间屋子,这里除了没有床,桌椅等都是有的,看着像是用来招待的厅堂,只不过提前封了窗门用来准备关她。 再过会儿就要起灯了。如果这里是正经的民宅之地的话。 咸毓坐在被他们拉回原处的椅子上,看着灰袍男子也远远的落座。 她不知他现在又来找她说什么,但这样会让她往自己时日无多的可能性上去猜。 这人看着病恹恹的,但从刚才看来,他脾气是跟那些黑衣人有点靠拢,都是一言不合就像是点了爆竹似的,不知道怎么就不开心了。 咸毓不想触霉头,但她也不想跟人相对无言,所以她主动寒暄了一句:“……嗨,吃了么?” 可她说完之后,面前仍旧寂静了下来。 “……” 她不知道灰袍男子被她气得没胃口,并没有吃晚上这一顿。 事情弄得有些焦头烂额了,这是他所料不及的。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78节 方才他们的人出去偷偷打探过了,外头风平浪静,坊间一点儿传闻都没有,宫外根本没有追捕的风声……可更关键的是,宫里竟然也是相安无事!咸池殿没了一个经美人的事情竟然并丝毫没有败露出来?! ——这毫无动静便是最大的动静! 他们眼下捅了娄子了。 灰袍男子在心中已然思索了不少。 他们虽然不怕事,但棘手的便是这个经美人,如今外头的一切迹象颇为诡异、他们显然仍有可能是在被另一方人马暗中追捕,那么他也不能将她带到王爷跟前去。 而先前他原也不必将她带到王爷跟前去的,他本来只要当晚问过话便可。 因此眼下他打算先将要问的给问了。 可他还没开口,她倒先问东问西的。 灰袍男子不想回她的随口问题,而是幽幽地抬眸看向她,平静地问道:“经美人,事到如今,望你能配合我等。” 咸毓双手放在身前,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杀猪的还要要求猪崽子配合一下不许挣扎吗? 不过别的人可能做不到,她或许还真能做到。 所以咸毓倒没有回复他。 她当这是默认了。 但这落在灰袍男子眼中,便成了她不肯低头的意思了。 灰袍男子用帕子掩了掩自己差点咳出声的嘴,苍白的面上没有什么好脸色,他看向她的目光带着警告:“我不打算对你客气,你若是知晓……有我这么一个人,那你也该懂得最好老实回我的话。” 他不管她与王爷之间或许有着什么男女之情互相纠葛闹变扭之类的私事,他眼下得把话问了,这才是他明明白白的职责,剩下的等办了差事之后再问王爷如何处置这人也不迟。 可咸毓有点听不懂他的话了:“啊?你还要问我什么话?” “……”什么叫“还”要?他先前未曾问过吧! 灰袍男子捏着锦帕,皱眉直言道:“你听我问便是。” 适才门口那一出,几个人已经同他告过状了。他自然是防范她也同他瞎扯皮。 咸毓有些莫名其妙,但她大致听懂了。 原来……这些人还是要先问她一些什么问题? 她有什么好问的?难不成还是什么经典台词? 灰袍男子再次开口道:“经美人……” “我没什么放不下的了。”咸毓直接回道。 这种死前问对方可有什么临了的愿望的怜悯环节太过于烂俗了,她也是有点儿骨气的吧,她不需要这样的环节。 “……?” 灰袍男子刚要说出口的问题,就被她这奇怪的一句话打断了。 他带着病容的脸色越发白了些。 ——谁要听你同王爷之间男男女女恩断义绝的放言?! 今日真当是糟透了心了! “我问你!”灰袍男子毅然决然地快速说道,“你可知你身边许是有些什么秘密?” 咸毓低垂下去的眉眼忽然颤了颤。 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这么突兀的一句问话。 灰袍男子紧盯着她的脸:“亦或是……你的殿里有何特别之处?” 他这两句话像是开山石似的炸响,咸毓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问第一句的时候,她以为他们八卦到了她暗地里和人有交情。 他问第二句的时候,她的一颗心也沉了下去。因为他的这个推测是准确的。 ……没想到这人竟然是要问她这种问题? 幸亏现在她不用先搞清楚他们是什么人。 他们是男主的人,男主在打听她的殿里的消息了? 看来他们几个皇子真的在争夺什么龙脉了! 咸毓头脑反应算是快的了,并且面上也没有显露出来。 可灰袍男子岂是那种容易糊弄的。 他虽看不出她的脸色,但是光她没有瞬间接话的那一刻,他便必然会起疑了。 “经美人?”他再次冷冷地问道。 咸毓自认自己也只有面部的演技能够撑着一些,至于现场编话的能力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应付得了这个男主身边的心腹。 毕竟这种角色太特殊了。 男主的人,能把她从宫中掳出来,的确是能力过人。碰上这种人,她一个小虾米怎么智斗得过来呢?得亏她一开始就没想过挣扎,现在倒能借机少一点儿焦虑。 咸毓抬眼望向他。 她决定不回话。少说少露馅,并且还能再看看这人是什么意思。 所以她只是默默地眼神示意他。也不管他会不会接收到她眼中的意思。 灰袍男子既然起疑了,他自然不会轻易相信她的神色。 他只顾接着说道:“经美人,你也知属下为王爷办事,你最好是老实告诉我。” 他不信她眼中的迷茫之色。 天色暗了起来,这时黑衣人上前点上了一盏蜡烛。 咸毓默默地望过去了一眼。 看来这里算是民宅了? 她也猜得出他们不可能半个晚上的奔波是带着她冲出了皇城。毕竟一国之都的城门也不是随便能逃脱出去的。 再加上咸毓知道了他们是男主的人。男主肯定不会大费周章地把人带到很远再处理。而现在看来,带她出宫解决的原因难道是顺便想问她殿里秘密? 可咸毓是不会告诉他们的。 目前的局面还算暂时能安全一会儿,咸毓趁机思考了一下,厚着脸皮问道:“你……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她一问这个话,灰袍男子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怕她又耍他! 虽然不痛不痒的气人,但他也不想再受这个气。 咸毓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机会难得,她立刻将自己的诉求说了出来:“我能再要份夜宵吗?” “……” “……” 在场的也不止灰袍男子一个人,还有守在门背后的黑衣人呢。 “呃,不能吗?”咸毓讪讪的说道,“就一点点……” 灰袍男子面色极其难看地说道:“你又要耍……” “我没有!”咸毓终于坦白从宽了,“真的!我只是还想再吃点!你们不要低估我的胃口!我刚才吃的还不够!” “……” “……” 怎么听得越发有些气人了呢。 灰袍男子胸膛起伏了片刻,白着脸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最好是真的。” 因为她这句话像是在谈条件,他才姑且信她一句。 咸毓听他的意思是松口了,那她也松了一口气。 她决定迷惑敌情,假装好心的说道:“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可能是因为你们同我不熟吧,才不知道我的为人,我这人很好说话的,就比如说、比如说……” 她指了指门旁的黑衣人:“我提一个个人的建议哈,像方才那般,你们的人穿着黑衣裳守在门前,若是有人在找我们的话——对方只要站在高处的屋顶,你们这些穿黑衣的一不小心不就会被瞧见了吗?” 灰袍男子捏着锦帕,侧眸看过来:“经美人,我等用不着你提点。” 说着他站起身来走到了门口,极目眺望。 此处能成他们的暂时落脚点,自然是尽量隐秘可靠,不易被人察觉得到。 但这个嫔妃说的也没错,他们若是继续这般下去,早晚是会被人发现的,尤其是眼下的确有另一方势力在追踪他们的情况之下。 也正因他们过于小心,所以他们既不敢回去找王爷联络,也甚至没有找旁的衣裳换掉。 而此般小心谨慎,反倒终有一时成了他们的破绽。 灰袍男子示意一众黑衣人。 除了躲在暗处的,剩下的都进屋关门。毕竟眼下还亮着灯,站门口也是扎眼了。 其间他还轻声吩咐了一句:“再去偷些吃食来。” “……是。” 他们在门口低声的话太轻,咸毓也没听见灰袍男子在同黑衣人们吩咐什么。 她也不知道他们吃的饭菜是偷来的。 没过了多久之后,脚力不错的黑衣人就带回来了夜宵。 咸毓带着期待地坐到桌边的时候,才意识到此刻屋里的人变得有点多了。 因为她刚才随口说的那个逻辑,所以他们现在都挤进屋子里了。 座位后头几面墙壁前围着一众黑衣人,咸毓头一回处在这种情景之中。 而且他们本就无所事事的居多,有些双手抱剑,有些倚墙睨视……总归都是将视线投在了屋子中央的桌子这边。因为他们本就是负责看管人的。 但是咸毓觉得这样下来,她就像是一只被人围观的大熊猫了。啊对了,旁边还坐着另一只。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79节 咸毓看见斜对面坐下来的灰袍男子面前也放了吃的,她了然道:“你果然也没吃过啊。” 灰袍男子不想理会她这句废话,也仍是没有胃口动筷子。 他的手都没有抬到桌子上,只是幽幽地看着咸毓。 “你眼下便要吃了么?” 咸毓拿筷子的手一顿:“……可是如果凉了多可惜呀。” 她确实还没到饿了的时候,不急着吃夜宵,但是没想到他们这些人一如既往地动作效率高,她说要吃夜宵、他们答应给她吃夜宵了,接着就给她夜宵了。 她连忙说道:“放心我会尽力吃得快一点的!”保证不耽误他们按时洗碗的时间管理。 灰袍男子气得脸色白了又白。 ——她吃的快哪还有功夫回他的问话?! 眼下只有两只碗,哪怕被他们偷丢了也不会过于乍眼,不会生什么事。 咸毓瞥了他一眼。他看起来心情不好。 说实话他吃不吃饭她本来是不会关心的,但主要是现在他们两个人被一圈墙边的黑衣人围观着吃饭让她有点儿不适应,所以她觉得不能只有她一个人当熊猫。 她必须得邀请他一起。 咸毓看看桌上好吃的夜宵,然后问他:“你真不吃吗?” 灰袍男子正想说她不要再顾左而言他了,却见她又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他被她奇怪的眼神看得面色更加不好了。 “你……”咸毓握紧了筷子,到底是忍不住地问道,“……不会是有什么困难吧?” 灰袍男子:“……” 咸毓观察着他的脸色。 这种人她以前也听说过的,比起她这样子的每顿都吃得欢的人,相反的是这种人每顿都吃得很痛苦。并不是那种胃口小的,而是他们其实是想吃的、但每当吃起来的时候嗓子眼都仿佛感到痛苦不堪。 咸毓看到这个人的面容明显是生着病的。而且不是简单的偶感风寒,十有叭九是积久沉疴的病人。那他为什么会这样呢?很有可能就是打小不好好吃饭惹的祸!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这也不一定是指米饭,只要是主食,只要不够科学的不纳入合格的碳水,这生病是迟早的事。 再加上他的工作。咸毓也看得出来,他这种应该是时不时要上夜班的工种。比起周围一圈魁梧的黑衣人天生地体格强健,他这种看样子从不健身的人肯定是要吃不消这种夜班工作量的,久而久之这不就是职业病会找上门来了么。 “我觉得你还是吃一点吧!”咸毓善良又委婉地好心劝说道。 可这病人明显不听她这句话,还冷冷地反问道:“经美人是怕我在这里下毒么?” “啊?”咸毓摇头,“我并无此意呀!” 对方却不听她的回答,接着说道:“你若信不过,你我换一碗。” 咸毓没有信不过这种事。 她现在也感觉出来了,这个人还挺能多想的。 她蹙眉说道:“你不会是挑食吧?其实喜欢我这碗。” “你!” 灰袍男子又被她气着了。 咸毓不是一个会奉承他的人,她直接动起了筷子吃起自己碗里的了,边吃边还念念有词道:“你以后点单时要说清楚自己的喜好,不然也不能怪别人没给你拿自己喜欢吃的,尤其是你如果比较挑食的话。” “……” 灰袍男子气得拿起了筷子。 他从未想过他会跟人置气,但眼下他真的有些忍不住了:“经美人往日里也是这般伺候皇帝的么?” 咸毓正吃着的动作果然一顿。 灰袍男子眼中带着讥讽。 如今大家谁不知楚蔽那厮的后宫只是个摆设,这些个嫔妃守着活寡,又丢脸又委屈。 他这般开口,必是刺痛了她的内心。 可是咸毓却是在想念。 说起从未谋面的皇帝大叔,她第一个联想到的就是在皇帝大叔身边当差的良公公。那个良公公每回提供她的吃食都是她觉得自己有史以来吃到的最好吃的美食了,怎会让她不想念呢。 而现在,她却只能吃着这些还算凑合的“断头饭”,这顿过后也不知道有没有下一顿了。 不过咸毓倒也没有陷入什么悲伤的情境中。所以她这会儿听到了外面突然的声音。 “这是……”什么声音? 咸毓好奇地问道。 灰袍男子冷冷地说道:“打更声。” “哦。”咸毓平时也不会注意这种事情。 灰袍男子说道:“要宵禁了。” “这里吗?”咸毓问道。 回答她的只有一名黑衣人上前熄灭了蜡烛的动作。 答案已经明了。 不管如今皇城中的宵禁规矩是如何的,但此处作为民宅,看来宵禁之后四下理应都熄了灯。正经百姓是要歇下了,是以他们也不能再亮着灯,以免有可能被旁人察觉到位置。 可是…… 咸毓望了一眼两扇门上唯一透露出来的一丢丢月光。 可是——他们还正吃着呢。 黑暗之中,几个黑衣人的身形是完全看不见了,顶多依稀能够看见几点亮着光的瞳孔,而咸毓还是能感受到离自己最近的斜对面的身影的。 她重新动起了筷头,准备继续吃自己的。 但是,她感觉得到斜对面的灰袍男子正在盯着她。 咸毓吃了一会儿,侧过头去,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了?” “……”她还问怎么了? 灰袍男子冷冷地看着她。 她到现在了还吃的下去? 咸毓见他不回答,她试着问道:“你莫不是怕自己吃进鼻子里?” “……” 连墙边的黑衣人中都有个别气息浮动的。 若换做他们听了她这种心塞的话,肯定也会没有胃口。 灰袍男子放下了刚握住的一双筷子:“经美人,我奉劝你还是如实将知道的事交代了。” 他虽不知此人有什么密事,但太子妃前不久靠近此人,便能由此断定她必然是有可图之处。 而眼下的情形虽然有点儿混乱、王爷竟然与她也是暗地里的旧相识,但这不妨碍他必须将话问出来。 咸毓知道他想知道,但是她不想让他知道。 她一边吃着,一边先问道:“你觉得会有什么事?你要是知道你干嘛问我?” “我不知。”灰袍男子说道。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咸毓继续嚼着嘴里的。 砰! 灰袍男子一掌拍在桌案上。 咸毓捏紧了自己的筷头,停了下来:“你不会是要说什么‘我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话吧?” 灰袍男子阴沉着脸色。 气煞人了! 她为什么连这种话都要抢! “我戒酒了,”咸毓随口胡说八道,然后继续坦荡荡的口气,“你怎么会认为我知道呢?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好好住在殿里会有什么事?你说是吧?” 灰袍男子自然不会如此轻易相信她所言。 他在黑暗中还仔细盯着她的脸色,缓缓开口道:“哦?经美人真当丝毫不知吗?” 咸毓知道的还不少。甚至还可以挑着说一些。 “你是说,我平日里有没有觉得感到离奇的时候?”咸毓状作回想了一番之后,“啊,我想起来了,记得有一回,太子妃和王妃两姐妹联袂来后宫看望我呢!” 灰袍男子面色一僵。 她这话的意思,好似这些都是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罢了。 果然听她又补充了一句:“正巧,我那时不知怎地?就生了一场大病。” “……” 墙边的黑衣人们皆是一声不吭,像是把自己的耳朵都堵上了似的。 过了几息之后。灰袍男子冷哼一声:“经美人这话里的意思,难不成是在控诉太子妃和王妃曾要加害于你?” 咸毓只是在努力扯犊子,她也不管他理解成什么样子了。 她捏着筷子,两手一摊:“这可是你说的哦。” 接着她又赶紧加速吃了起来。 她想用自己的行动表明她是一个讲道理的人——他们要是急着洗碗,她肯定不会吃得太慢。 哪像有些人,夜宵都放在自己面前好久了,至今却一点都没动过。 真是暴殄天物,应该批评。 咸毓在心中不看好灰袍男子的时候。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80节 对方也在心中重新评估她说的话。 干大事之人最怕遇到纯粹的儿女私情了。原先在他眼中的任氏姐妹,对于王爷而言各有各的般配。 太子妃自然是不用多说了,出嫁之前便是京中女子之首,王爷喜爱这种优秀的女子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而太子妃之妹,如今的王妃,说起来更是少有的明事理的女子,若论其当家理事,王妃也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只是没想到如今又冒出来了个新的女子。 这虽也不算什么稀罕事,毕竟红袖添香多多益善,各色红颜皆有风貌,多添几个也是人之常情。 可这个女子,王爷竟然连他都瞒着。 王爷自然会有自己的考量,再加之她身份的确特殊……但眼下也的确是有些棘手了。 灰袍男子没再开口说话的时候,咸毓只顾着吃自己的了。 正当她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斜对面的人忽然站了起来。 咸毓筷子一顿,有些呆呆地抬头看向黑暗中的人。 “经美人吃完了么?”他依然冷冷的问话口气。 咸毓默默放下了筷子。 她确实吃得差不多了,剩一点也没关系,比起他这个全部都浪费的人来说。 “那该上路了。”灰袍男子幽幽地说道。 咸毓一怔。 目光也失了方向。 她张了张嘴,终究是平静地不再言语,而是—— 闭上了眼睛。 来吧。 总归是要到这个时候的。 她知道的。 灰袍男子:“……?” 这又是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灰袍男子:你懂不懂什么叫做字面意思!!! 第126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灰袍男子眼力不差, 正想再说什么时,就依稀间瞧见她闭上了眼睛。 就算是从门中透进屋内的月色极其稀薄微弱,他也瞧的出她闭得极其祥和…… 像是老僧入定,像是稚子入眠, 像是……像是莫不是又要耍他?! 短短几息间, 灰袍男子攥着手中的锦帕, 苍白的脸色被气得惨白一片。 他觉得她真当是不知所谓! 也不知自己日后还伺候不伺候得起了。 这个经美人,虽不像查探到的传言草包之人, 但有些时候真当是脑子不灵清。 不是她方才自己也说了么, 此地自然是不能一直久留下去的。 他亦是这般作想的。他们不可能坐以待毙永远留在这个落脚点。 因此在将差事办完之前,他们必然会时不时转移位置。 前不久他们在黑夜中被另一方人马紧追不舍,眼下此处本就是他们临时过来的、本就不是什么稳妥的位置, 势必不能再待下去了,今夜他们趁着夜色转移一番乃是计划之中的事。 她既然都吃完又一顿了, 他提出要走,她难道还不肯吗?她还想怎样?! 灰袍男子朝墙边的黑衣人吩咐道:“去收拾东西,能带的都带上。” “是。” 屋门哗啦一声就被他们打开了,一众黑衣人快速地飞向外面的黑暗之中。 剩下几个留了下来, 走到了桌边。 “您……”接着目光也被眼下闭着眼的人给吸引了注意, “她不会是睡着了吧?” 真乃神人也。 灰袍男子不想浪费时辰了, 他欲拂袖而去:“睡着了就抬走!” “……” * 月色下, 一辆轻巧的马车缓缓驶出。 两侧的昏暗处是一道道飞身而过的黑衣人身影。 接着马车也加速了起来。 咸毓坐在马车内, 人已经反应过来了。 在那个灰袍男子低吼了一句之后,他倒是走了, 黑衣人正要上前扛人, 咸毓睁开眼从凳子上闪开了。 然后她就被带进了马车里, 跟着他们转移阵地。 马车在路上悄无声息地疾驰着。 咸毓在马车里有些犯懵。 难道是那个领头的病人动了恻隐之心? 还是因为她一直没有告诉他想要的秘密, 所以他刚才只是恐吓她而已? 可一进了车里之后,咸毓也又得忍受着晕车的风险,脑袋没一会儿又有些晃晕了。 这比关在屋子里问话也没好到哪里去。 尤其是她还是刚吃完夜宵的肚子经不起他们风驰电掣的速度,再这么下去她真得又要晕车了。 感觉马车已经七拐八拐了好几回,咸毓一边感叹着宫外也很大,一边思考着要不要找他们求助一下。 就算是平坦的地面,她也经不起他们这种飞快的车速,她本来就没真真正正坐过古代的马车,现在起起伏伏的一路下来,她实在是忍不住地一连敲击了几下车壁。 外面的人肯定听得见的。 没过一会儿,他们竟然都停下了行进的队伍。 咸毓记得那个灰袍男子是骑着马的,她隐约听见了他轻声吩咐了黑衣人几句。 接着车窗外就响起了他幽幽地声音:“又怎地了?” 很是不耐烦的样子。 咸毓回不上来话。 这话怎么接?难道说你们开得太快了、能不能慢一些? 她肯定是阻拦不了他们的行程的。 没听见她的回话,灰袍男子反倒是轻松了些,他随口说道:“经美人稍安勿躁,想必你也清楚,如今你是回不了皇宫的了。” 他说完等了一会儿,没听见车内她的回应。他便又默默地看着车帘。 方才这句他是试探她的。 如今后宫没有动静,到底是这个经美人过于不被人在意、还是另有可能,这都是他需要提防的。可她眼下一句话都不说,他也不能再多加推测出什么来。 此时已经是子夜了。 较为凉爽的夜风吹进了马车内,紧接着就是一个小包袱丢了进来。 咸毓一愣,借着微弱的夜色打开包裹一看,是一套新衣裳。 方才灰袍男子命黑衣人就近去了路边的成衣店。 “经美人换上吧。”他又顿了顿,“对了,日后还是不叫你经美人了。” 说罢,他也不再等着车内的她的反应。 马车并着一行黑衣人又再次启动了起来。 咸毓当然听懂了他的意思。 她伸手拿出了包裹里的衣裳。 但是他们的态度也有点儿过于凑合了。她捏着衣裳厚度估摸着这套应该还是春季的。 可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咸毓快速地在马车上换了衣裳,然后将换下来的宫制寝衣装进了包裹里。 等到他们在天亮之前到达另一处落脚点的时候,那个包裹就被他们拿走烧掉了。 树梢上是几只一无所知的鸟雀,在晨光中叽叽喳喳地叫了几声,比任何一个人都活得轻松。 咸毓夜里被他们遛了一路,从一开始的晕车犯恶心,到一直忍下去渐渐困意来袭,最后至少是仓促地睡了一觉,没有同他们一样熬夜。 就算她是个路痴,她其实也有思考过他们的行动路线。她觉得整个皇城也不够他们这么遛的,所以很有可能他们沿道上还干了别的事情。比如说混淆踪迹什么的。 男主的人做事这么缜密是在情理之中的,咸毓甘拜下风,虽然她也不知道他们干嘛这么谨慎,看着都累,但这些也不是她现在愿意多想的了。 马车停下来后,没等他们让她下车,咸毓就主动掀开车帘爬了下去。 经过又一晚的锻炼,她都没有再过度晕车了。 她转眼看向前方,眼前又是一间宅门,比昨天那间还大。昨天的是一处暂时歇脚的民宅,而这件看起来不小的宅院像是价值不菲的私宅了。 但咸毓觉得这座私宅也不可能是男主的。 光看他们这些人的聪明劲,也不可能直接将她大费周章地带到老巢处置。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81节 咸毓又试着想回忆男主相关人物,但她从来没仔细关注过这些,现在对着陌生的宅门干空想,她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旁的黑衣人们正在卸下行装。 有人上前为灰袍男子打开宅门。 接着咸毓被他们带着一起陆续走了进去。 咸毓其实也没休息好,但眼下也没人理她。 这里像是他们熟络的地界,一行黑衣人相继去了不远处换衣裳,灰袍男子也去了旁处,只有咸毓被带进了一间院子里。 咸毓知道他们也是去收拾了,但是他们显然不会周到到也考虑上她。 她现在的身份既像是个犯人,又像是个假客人。他们当然没有把她看在眼里。 东边的太阳很快就升了起来。 咸毓想找人要早饭吃,但是却碰壁了。 在那一刻,她意识到他们要对她来硬的了。 而她也从来没想到,她有一天会被人拿捏住爱吃的把柄。 肯定是那个灰袍男子想的主意。昨晚她没有好好回答他的问话,他记着呢,今天就拿这个来要挟她。 咸毓望着门口不动如山守着的人,有些失落地跟两人打招呼:“你们吃了么?你们肯定是吃了的。” 可是他们却不分给她吃的了。 哎,他们本来就是为人冷漠的职业啊。 咸毓望了一眼新一天的天色,低声嘀咕道:“你们换了衣裳后有什么区别?还不都是黑色的嘛。那个病着的是不是也这样?换了一件新衣裳之后也还是灰色的?” “……”还是有点区别的! 咸毓没等到这两人的回复,倒也不失望,毕竟这也是正常的。 可她也只不过是想隐晦地提醒她们一句,他们给她发的衣裳是春装,现在大夏天的她穿着会热死的。 她也不知道他们这些一个个的怎么忍得了长袖长裤的! “你俩是之前那两个吗?”咸毓又好奇地问道。 因为她不认人脸,的确没有记清楚他们这些人的长相。 可是站在门口的人守没有回应她。 咸毓再次问道:“你们知道眼下是什么时辰了吗?” 他们仍然没有理她。 咸毓感觉到肚子的饿意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可是他们这回是真的没再理会她了。 “砰!” 咸毓合上了门。 屋外守着的人自然也听见了她添上门栓的声音。 但这都无足挂齿,他们要找她时她自然不可能借此谢客。 咸毓不管那么多了,她决定睡觉。 这件宅子的陈设不错,屋子里面有铺着锦被的床。 反正他们暂时冷落她了,那她就脱了外裳打算睡觉。 梦里什么都有。 有吃有喝的,还有不用准备自己一命呜呼的开心。 咸毓忍着夏日地热气,硬生生一觉睡到了午后,而后被一道破门声吵醒了。 等她穿上春装外裳走出里间的时候,就看见那个可恶的病人好整以暇地坐在圆桌旁。 灰袍男子抬眸瞧了她一眼。 见她满头大汗,整个人像是脱水似的蔫儿了。 他仍是不为所动。 “经美人倒是有些耐性。”灰袍男子淡淡开口道。 咸毓皱眉说道:“那你就是有些没记性。” 灰袍男子一噎。 咸毓走了过来,木着一张脸看着这个人:“你不是说了嘛,从今往后我做不了经美人了。” 灰袍男子:“……” 他竟然从她的眼中瞧出了鄙夷之色?! ……他不就是还没改掉的小小的口误么! 咸毓逮住他的这一点,继而说道:“你就从来没怀疑过自己吗?” 灰袍男子沉着眼睛看向她。 他怀疑自己什么? 咸毓冷静地说道:“你有么有想过,很多时候是你忘了事。” 灰袍男子心中一沉。 先前此人有过何事吗? 他难不成真忘了? 咸毓冷哼一声:“我就说吧,你想得太多、还记性不好——你忘了给我吃的!” “……” 作者有话说: 咸毓:我来这里第一回 饿肚子qaq!你等着瞧吧! 第127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在这之前咸毓从来没有料想过自己会经历这种事情。 这种连饭都吃不上的事。 她不是想吃山珍海味, 也愿意用劳动所获。但是她不接受这种要挟。 灰袍男子见她挑明了话之后,仍是神色淡然,他脸色依旧苍白,此刻也没有显露什么喜悦来。 “早知如此, 何必当初。” 他淡淡地说道。 咸毓皱着眉头:“这句话还是原封不动送给你吧。早知道你会生病, 你当初何必不好好吃饭?” 灰袍男子:“……?” 咸毓捂着饥肠辘辘的肚子, 语气中带着愤怒:“你自己不爱吃饭,还不许我吃?你蛮不讲理。” 灰袍男子挑眉睨了她一眼:“这世上还有永远真心诚意与人讲理之人?” 她说这话倒是天真了。 咸毓跟着说道:“那也不是你说了算。”她最后瞪了他一眼, “我这人呢, 吃软不吃硬,你若是逼我,那必定是成不了事的, 你自己掂量着看吧。” 说着她就往里间走去了。 早死晚死不都是死。她虽然没想过自己是被饿死的,但真当这一刻来临的时候, 她早就想通了。 咸毓没管这些人,愣是饿瘫在床上,半饿半睡的打算就这么挨过去。 可是,她还是低估了灰袍男子接踵而至的手段。 正当她快要忽略饥饿迷迷糊糊再次睡过去的时候, 屋内隐约间飘来了食物的香味。 咸毓一开始以为自己饿得出现了幻觉。 但接着她也反应了过来。 ……肚子里响起了响亮的声音。 咸毓在床上辗转反侧, 感觉那外面食物的香味越来越涌入里间了, 甚至是前仆后继地钻入她的鼻中。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啊。 咸毓萎靡地再次套上厚厚的外裳, 默着一张脸慢吞吞地走了出去。 果然灰袍男子就坐在那里, 圆桌上摆满了吃食,都是新鲜出炉热腾腾的样子, 闻起来的香味格外的诱人。 这么好吃的东西摆在他的面前, 他却无动于衷, 一点儿都没动用筷子。 咸毓走上前, 跟圆桌保持了点儿距离,她嘴角落了下来,问道:“你故意的吧?” 灰袍男子倒也不反驳,神情自然地说道:“只需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我是说你故意给我一件春季的衣裳吧?” 灰袍男子一愣,倒是回道:“这是粗枝大叶的下属未曾留意到的点,”他轻哼一声,“若是说出真话,稍后便再去找一套新的来。” 咸毓现在才不听他的什么承诺了,她上前,在桌旁坐了下来。 灰袍男子有些诧异,没想到她一下子就答应了? 他狐疑地问道:“你该不会是想……” “没错啊我就想吃霸王餐!”咸毓恶狠狠的口气,“你方才不是说你不讲道理嘛,你不讲道理我还讲什么?” 她拿起筷子就打算朝桌上的美食冲锋陷阵而去。 但是当她刚要动筷子的时候,一旁就横出了另一双筷子,灰袍男子像是不费吹灰之力似的,轻而易举捏着一双筷子,将她的动作夹住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82节 咸毓怒目而视:“你不要太过分。” 灰袍男子面无表情:“办差事时,放肆了些也是情有可原。” 他日她若是留在了王爷的身边,他自然也能对她卑躬屈膝。 咸毓转而伸出左手,直接去拿桌上的大鸡腿。 就在她的左手冲过去的时候,他那双筷子又闪过来夹住了她的手指。 这时她才感受到他操纵筷子的力道有多强了,夹得她手指好痛,条件反射地想往回收。 灰袍男子在心中腹诽她竟如此不雅,但见她收手了也松了筷子。 咸毓揉着自己的手指,额角也湿漉漉的全是汗水。 她闷声不再说话,就这么坐在那里垂头揉自己的手。 灰袍男子转过头来,冷冷地说道:“想好了吗?” 咸毓抬头:“你想好了吗?我说过我吃软不吃硬的,你若是好好招待我,我或许能更好说话些。” 灰袍男子摇头:“我历来是喜欢动用酷刑的。” 他此话中已经带了警告之色,咸毓也不是没有听懂。 她眨着眼敷衍地应了一声:“你不给吃饭的确是酷刑。” 灰袍男子轻哼一声。 她这话倒是有趣。 但接着却听她说道:“你这样作为,我要举报你!” “……?”灰袍男子问道,“你难不成要朝王爷说我的不是?” 她想检举他? 咸毓不置可否。 在心中呼唤着系统。 系统:【干嘛?】 咸毓:我要举报! 系统:【你受什么刺激了?我们这边没这项功能啊。】 咸毓:我吃不到饭我要抓狂了。 系统:【啧啧啧啧啧~】 没想到她还挺有骨气的嘛?系统插科打诨道:【人家胁迫你什么了?你好好回应他不就行了?】 咸毓:我不! 死前还要受要挟,咸毓宁愿躺平直接死了算了。 说起来这也是最后一段时光了。 咸毓就随便和它又唠了几句:你能告诉我,我是不是真的会饿死? 系统:【……?】 咸毓:? 系统:【我就想不通了,你好好配合对方难道很难吗?】 咸毓不说话了。 系统觉得她心里在为某人着想吧?所以才坚持到现在。 【行吧,要不我帮你说几句?我发出来,你跟着我发的台词会会他?】 咸毓目光盯着桌上的美食,然后又看了一眼灰袍男子。 灰袍男子见她看他,也回看了她一眼:“想好了?” 系统:【嗯,我想明白了,先前是我自己作茧自缚,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你问吧,凡我所知,我绝不隐瞒。】 咸毓:…… 系统:【快呀你!】 咸毓白了一眼:“嗯?你还没想明白?我觉得你就是在作茧自缚!我能有什么不能说的?要说我早就说了!” 系统:【!】 灰袍男子:“?” 系统:【你干嘛呢?能不能好好说话?!】 咸毓低声抱怨道:“你干嘛呢?能不能好好说话?!” 灰袍男子皱着眉:“我未曾胡言过吧?” 他真的算是好好招待她了。 若是旁人,他早就动刑撬开嘴后灭口了结了。 系统急了:【哎?你是真笨还是假笨?!】 咸毓抑扬顿挫:“哎?你是真笨还是假笨?!” 系统:【……】 灰袍男子:“……?” 系统呼哧呼哧地气到了。 灰袍男子亦是有被无辜骂道:“我自认不笨,经美人你何出此言?” 咸毓双手抱胃:“你又叫我经美人你还说你不笨?” 灰袍男子:“……” 系统疑惑:【你干嘛挑衅?】 咸毓疑惑:“你干嘛挑衅?” 系统:【……】 气死了! 灰袍男子一愣,回道:“事已至此,日后你唯一的出路是如何想必你心里清楚。” 他这话说得,咸毓一点都听不进去了:“你画什么大饼呢?早死晚死都不是一死吗?你不给我吃饭,就不怕我成了饿死鬼来找你?” 真的服了他了。 他就是抓住了精髓。手段烂不烂没关系,只要对她有用就行了对吧? 灰袍男子摇头:“眼下倒是见识了你的顽固。” 系统:【是啊是啊,他这句话说得没错。而且我发现哦,怪不得你只是个十八线演员,你这看剧本的领悟能力实在是太差了!台词难道就是这么照着念就行了吗?你等着,我给你填充讲戏的内容——】 咸毓正还在回复灰袍男子:“你有没有想过,是你的固执?” 系统:【停!我知道你要讲什么,但你能不能口气柔和一点儿?不要跟人整得这么一言不合。】 咸毓:我都饿得没几口气了,难道不温和? 那是虚弱不是温和。 系统不理她的话了,它直接将新的稿件搬了上来,简直就是言传身教似的:【经美人秀美微蹙,眉眼间带着一丝哀婉之色,她说到此时,不由地心中触动,霎时间一股难抑的悲怆涌上心头,她目光流转,回想起了自己入宫至今的年月,顿时轻轻叹了一口气,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同灰袍男子说道:‘可是你又怎知我也有我的苦楚呢?’】 灰袍男子正在回复咸毓:“还是莫再这般顾左而言他了。” 系统噼里啪啦的都是字:【有时候你们真当是不懂,作为一个女人的为难之处。我分明什么都没有做,却要我背负这么多?唉……我眼下身不由己也就算了,为何还要被你误会深重呢?】 咸毓听了一堆,提炼了一句:“你当然不知道饿肚子的苦楚,你从头到尾都是在误会我!” 系统:【……?!】 灰袍男子闻言后,仍旧不为所动:“我误会你?” 系统:【你……】 咸毓:“你……” 系统:【……】 啊啊啊啊啊! 累了!毁灭吧! 咸毓直接把这个啰嗦的系统忽略掉了。 她捂着肚子站起身,低头朝灰袍男子说道:“是你坚持想要一个你以为有的答案,但是在一开始我就回答过你了——我不知道。” 灰袍男子沉着脸,急速思索了几瞬后,抬眸看她:“是么?” 咸毓点头:“是啊。” 她心里打鼓,这个人真难缠。 灰袍男子放低了声音:“一个久居咸池殿的嫔妃,难道从未遇见过什么离奇的事?” 他仍旧不轻信她。 咸毓深吸一口气:“那你说你想知道什么,我这就给你讲符合条件的故事。” 她这话说得明显是胡话,但是灰袍男子却莫名松动了似的,竟然说道:“那你先慢用,稍后我再来。” 咸毓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 “说实话还是需信你一些的。”灰袍男子说道。 毕竟还有一层王爷的关系在。眼下他松了口 ,也是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如若她只是在同王爷在置气呢? “我是说你吃了吗?”咸毓问道,“你想什么呢?” 灰袍男子:“……?” “好吧好吧,你走吧。”咸毓脸皮很厚,直接坐回了凳子上开动了。 和这种不好敷衍的人打交道就是累人。等人走出门去之后,咸毓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暂时不管别的,只着眼于眼前的食物。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83节 她一边快速给自己夹菜,一边时不时擦着自己脸上的大汗。心里面放空一切,不再想任何的事情。 今日又是热成火炉似的一天。 门外不远处的树荫下,灰袍男子眯着眼,看着坐在屋内正中央狼吞虎咽着的身影。 一旁候着的一名黑衣人问道:“您为何又许她吃了?” 灰袍男子沉默不言。 黑衣人继而说道:“那稍后……我等该如何……” “竟然成了持久战,”灰袍男子突然开口道,“外面仍旧没有消息?” “……是!”黑衣人一脸肃然地回道,“宫中仍旧风平浪静,宫外亦未张榜寻人。” 灰袍男子苍白的脸色被日光照得越发惨白,他幽幽地开口道:“这不就有意思了么。” 他也从未料到,简简单单的一件小差事会成了眼下这般古怪的动静。 在咸池殿当场阻拦之人是谁?他不知,因为他并未亲赴现场。那在宫外撞见了一队紧追不舍的人马又是谁,他亦是未来得及好好交手。 是以这经美人不见得是个简单的人物。 火热的慢风无孔不入。 咸毓填饱肚子之后自然不会呆呆等着人来问话,她直接又回床上躺着了。 因为睡觉至少能脱外裳,她就能稍微凉快一点了。 虽然躺在没有竹席的床榻上的她觉得这一切都是杯水车薪。 她把桌上吃剩的几盘菜藏到阴面的墙脚跟那儿了,希望它们不要馊得太快。 至于别的她就无能为力了。 这处私宅虽然建得富贵,但是她被关在这里还是像是一间牢房似的。 她其实从来没有挣扎过什么。无论从他们出现,还是等待着自己的结果。 她觉得至少此刻的她是舒坦的,肚子不再受饿她已经非常知足了。 至于别的什么人什么事她还是不要想了。 可是……越是想要放空脑袋,脑海里却越是塞满了人。 她以前没想过和一些熟人道别,可为什么现在她渴望有一个和人道别的机会。但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算了,不管别的了。她希望自己不在之后,至少是做到了不把楚蔽的秘密项目透露出去的信用度。 咸毓睡得很难受。 这天气实在是太热了。她一边饭后昏昏欲睡,一边感受到自己浑身上下都像是瀑布似的,哗哗的直冒汗,她睡在枕头上的脑袋就像是蒸笼似的了,那么多的长发竟然差不多全都湿透了。 这那是等死啊,这是在蒸桑拿。 咸毓水生火热地蒸桑拿了一觉之后再次被叫醒了起来。 她不管外头等着她的那些个人,而是慢吞吞地起来,像是没了生机似的花了好长的功夫。出去前还去墙角喝了几口剩下的菜汤。 等她出去的时候,见到灰袍男子正坐在那里闲适地喝茶,身后站着几个黑衣人。 黑衣人乍一眼见到她的模样时,眼中泄了一道惊讶之色。应该是没想到她会成了这幅样子。 是啊,咸毓现在哪管这么多,她热得都要把整套衣裳都沾湿了,哪还管自己乱七八糟的蒸笼头发。 反正就是一个无所事事只能睡觉的犯人罢了,她直接披散着头发,顶多在身后扎了一捆。 她走上前打招呼:“我这样子长得特别像是流放的?” 几个黑衣人皆是一噎。 灰袍男子放下茶盏:“看来夜里是不用睡了?” 瞧着白日够她睡的了。 可咸毓睡得并不舒服,她坐下来,瞅着他面前的茶杯。 “热茶。”灰袍男子好意提醒道。 她热成这般,必是喝不了的。 咸毓果然失望地收回了目光。 她随意地望向屋外的方向。 灰袍男子随她张望,淡淡开口道:“想回后宫吗?” 咸毓一怔:“啊?” 他为什么这么问? 灰袍男子问这句,自然是在试探她:“回宫,还是,日后见王爷?”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咸毓完全不懂了。 灰袍男子皱着眉说道:“我不与你多言语纠缠,你若是宫中有人,我们此处是伺候不起你这尊大佛的。” 希望不要让他得知,如今的风平浪静实则是出于她的手笔。 咸毓一动不动。 她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确定说的是见“王爷”而不是见“阎王”? 她试着问道:“难不成你要带我去见你家王爷?” 灰袍男子像是才想起来似的,忽然补充道:“不过先得把事交代了。” 咸毓正等着呢,她坐了下来:“说吧,你想听什么故事?” “故事?”灰袍男子幽幽地说道,“我的耐心已告尽,快说吧。” 咸毓看了一眼他身后凶神恶煞的黑衣人。 她斜眼看灰袍男子:“你想让我说,我住在咸池殿的这些时日,可有发觉什么不一般之处?” 灰袍男子没有接话。只是幽幽地看着她。 咸毓深吸一口气,呼了出来。 咸池殿里有什么事,她当然知道,因为楚蔽已经告诉她了。不仅如此,除了这一点秘密之外,她还知道太子妃对此有意,以及其他人等等。 她正在回想自己这段时光,从认识楚蔽、到接连前后同个别嫔妃打过交到的那些记忆。 咸毓目光放空,轻声说道:“你们来问我,只不过是因为你家王爷想知道太子妃在做什么。” 灰袍男子挑眉。 这经美人果然知道不少王爷与太子妃的事? 那她在王爷和太子妃之间算什么角色? 咸毓双手放在了桌案上,慢慢拔高声音:“你们王爷想知道什么,你们就替他去问太子妃啊!你们找我作甚?——我对你们王爷和太子妃的事情不、感、兴、趣。” 灰袍男子和黑衣人们皆是浑身一震。 这恩怨情仇听起来有些大啊? 不过灰袍男子仍是坚持问道:“既然如此,看来你还是知晓的。” 咸毓紧跟着问道:“我知晓什么?我天天在我自己殿里睡大觉,那太子妃找我玩我也不知道她存了什么心。倒是你们,你们擅闯后宫,把我一个嫔妃带出了宫,你们可曾料想过会不会牵连你们的主子?” 满室寂静。 灰袍男子垂头抬眸,幽幽地打量她。 咸毓在袖中的双手握起了拳头。 在这之前,她也没有这么明确过自己的立场,但是到了现在这一刻……也不是热过头之后的回光返照,她觉得自己难得十分清醒。 她接下来也不会犯糊涂。 “咳咳……”灰袍男子忽然咳了两声。 他取出袖中的锦帕,掩了掩嘴角,一脸病容的脸色布满了思索的神情,“那……可需我等将你送回去?” 咸毓紧握着的拳头有些颤抖,她淡定地问道:“你不是说我回不去了吗?” “那你想回去?” “难道你想让我回去?” “这倒不是在下能决断的。” “你到是第一回 自称‘在下’。” 几个黑衣人没想到三言两语之间,坐在中央的两个人就如此不肯相让了。 这时灰袍男子又咳嗽了两声,而后他伸手拿起茶盏喝了一口后,垂眸冷冷地说道:“动刑吧。” “可……”几个黑衣人一惊。 可不是说这个经美人许是同王爷关系匪浅吗? 灰袍男子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咸毓。 那又如何?真到万不得已的那一刻,王爷少一个红颜知己也不是什么大损失。 而眼前之人这一两日来,她越是得理不饶人,他便觉得越是可疑。 灰袍男子手里捏着锦帕,注视着仍旧坐着一动不动的人。 “你不问?” 咸毓抬眸看他:“我不都说了么,你不了解我。” 问什么?求饶吗? 不好意思:“我摆烂。” 说实话这一路以来挺累的了。 爱咋滴咋滴吧。 又到了太阳下山的时辰了。 西边依旧残阳如血。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84节 血红一片的夕阳斜斜的照进门内,将门框都染浓了颜色。 咸毓有些发呆。 她发起呆来的时候很像原身经美人,不然她也不会拿到这个角色的工作。 而她发起呆来的时候还真的不会管现场还有谁和谁。 灰袍男子撑着桌案立在一旁,毫不留情地将要转身而去。 起先肯定不用他动手的。先关门让黑衣人审问吧。 黑衣人听命办事,让出他的道之后,便向咸毓的方向走去。 他们的步子不小,只要走上几步之后,就能将这个毫无反抗能力的人捉住。 就像那晚,他们能够轻易地抓起她跑着赶路似的。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咸毓也觉得自己没有任何能力反抗。 她正要跟刚才的系统道别的时候,黑衣人走到了她的面前。 正在这时,突然一道破空划过的银光闪现—— 刚要走到门口的灰袍男子脚步一顿,跟着扑过来掩护他的黑衣人一同朝一侧狼狈地闪去。 作者有话说: 来啦~ —— 第128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极其猛烈的一声炸响, 银光如闪电般的入目三分,斜刺进了木门框之中。 屋外霎时响起了刀剑交击之声。 竟然被人找到了此处?! 咸毓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见那灰袍男子苍白的脸上扬起了难得的笑意:“也好,且等引蛇入洞。” 咸毓闻言看了他一眼。 他指的是什么意思? 这时灰袍男子已经大步向她走来, 他快速地抓住她的左肩:“你这脸色, 看来你与这些人并不相干?” 咸毓反应慢:“啊?我应该相干吗?” 此时也不是多言的时候了, 灰袍男子命一名黑衣人带着她往里屋撤,剩下一众皆是手提刀剑冲了出去。 咸毓一脸懵, 被人扯着倒退了无数步回到里间, 一不留神一脚踩在了她墙角的盘子上。 咸毓低头一看,痛呼道:“我的剩菜!” 黑衣人:“……” 为什么墙角会有这些? 幸亏只是踩碎了两个盘子,旁边几道菜还都在。 咸毓毫不犹豫地想推一旁的黑衣人。 “你还想吃?”黑衣人甚是无奈。 还说这经美人不是草包? “我是让你小心别踩着!”咸毓用力地说道。 黑衣人:“……” 都到这时候了她还是不分轻重。 他打算拉着咸毓翻窗。 “我不, ”咸毓努力赖着,跑起来多累啊, “你怎知后面没有人候着?” 她刚一说完,突然嗖地一声,一道箭竟然真的射了进来。 咸毓一惊:“……” 她这时候怎么这么乌鸦嘴? 黑衣人果然也不敢贸然单独带她跳窗了。 咸毓被他们这种说来就来的氛围搞得烦死了。 她被抓出来的时候至少是在晚上安安稳稳的睡觉状态,但是到过了两天后的这时候, 她不仅人热得要死, 心也有点儿累。 这年头刺客怎么这么多?皇宫里也真是的, 动不动就有刺客, 好几回了。 这些男主的人偷偷潜入后宫把她带走, 就也算是闯入皇宫的刺客了。 而之前路上阻拦的难道不是禁卫军之类的吗? 怎么这回儿又都找上门来了? 咸毓蹲下身来。 黑衣人以为她吓得腿软了,皱眉看着她, 又不敢叫她站起来, 因为他觉得正好让她暂且缓一缓也成, 但是没想到这人一蹲下之后, 手上的动作就往一旁地上的几盘菜方向伸了过去。 黑衣人:“……” 怪不得先前收碗筷时好像缺了一副筷子,他们本不在意此类小事,没想到她跟个米虫似的藏了不少的剩菜。 咸毓现在才不管他呢,她端起了一盘没踩着的干净的剩菜,拿着筷子吃了起来。 黑衣人看不下去了:“……” 到底前不久还是后宫的嫔妃吧?为何非要变成这般像是个讨饭乞丐似的行径! “你还未吃饱吗?”黑衣人格外的疑惑。 咸毓嚼得腮帮子鼓鼓的:“……你不懂……” 她这是在提前补充体力,鬼知道这些男主的人等会儿又要带她逃窜到什么地方去呢。如果路上花费的时间长了,那她不是又要饿肚子了嘛。 而且她今天本来就只吃了一顿,无论如何她还是再多吃一点吧。再不吃等离开这里之后,这些剩下的菜不就都浪费了嘛。 黑衣人见她吃得很急,险些都要噎着了似的,他实在是没眼看:“你莫吃了!” 咸毓捧着一个盘子:“我说实话,你们今天这里这顿的菜色明显比昨天那两碗好多了。” 黑衣人说道:“昨天是从一旁人家东厨拿来的。” 今日是他们自己的厨子下厨的。 ……见鬼了?他为何要同她说这些?! “啊?”咸毓鼓着腮帮子大吃一惊,“你们偷别人家的饭菜?” 黑衣人:“……” 咸毓没想到他们是这种人,她突然一愣,连忙问道:“那我这套衣裳呢?” 她指了指自己身上几乎湿透了的厚春装。 黑衣人:“咳……自然是……” 昨夜沿道成衣店里顺手拿了一套。 他们都是一堆男子,也有没有伺候的丫鬟,平日里也没什么琐事,上哪掏出一套衣裳来……哎不是,这种事重要吗? 咸毓很是吃惊:“你们是惯犯吗?” “你这话可不能乱说。”黑衣人没想到他们有朝一日会被人命名为盗贼。 “我怎么乱说了?”咸毓捧着光盘,“不是你自己承认的吗?” 黑衣人:“……” 早知道就不同她说这些闲话了。 外面的刀剑声格外的响亮,黑衣人念着外头的其他人,反倒是咸毓有点儿气定神闲。 男主的人么,怎么可能会输呢?一般这种就是日常生活的一抹调剂罢了。 她也不说黑衣人的不是了,准备继续自己的光盘行动。 “你们这里的伙食还是不错的,话说你们的厨子保护好了吗?技术性人才还是得上心一点的吧?要是出事了以后就吃不到这种口味的了。” 又来了,又来了,这个嫔妃用膳的时候习惯性唠叨吗? 黑衣人不管她在说什么话,他只想捂着自己耳朵一句都不愿听。 所以他一把夺过了她手上的盘子:“不许再吃了!”不吃可能就不唠叨了吧。 咸毓手上一空,愣在那里。 她幸亏不是个小屁孩的年纪,如果她还小她觉得她自己能哭给他看。 而黑衣人正巧以为她愣在那里瞧着手心的样子就是快要哭了的模样。 黑衣人整一个头大。 还不如派他出门迎敌呢! 但抢也抢来了,怎么可能再还给她?他也是要面子的人啊。 于是这黑衣人说道:“我也要吃!” “……?”咸毓缓缓抬头,看这个魁梧大汉。 一个魁梧大汉竟然跟她抢吃的? 他脸皮真厚! 咸毓咬了咬牙,宽容了他。 没关系,她还有好几道剩下的呢。 这不,她又端起了另一盘。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85节 黑衣人看在眼里,他眉间拧紧:“你莫不是饕餮吧?” 咸毓这下也敢瞪他了:“你饿个大半天试试?” 黑衣人正想说他可以啊。 可一想她毕竟是后宫嫔妃,从小到大锦衣玉食的应该的确没有吃过这两日的苦头。 他一走神,便不由自主地跟着她一起吃了起来了。 咸毓不管他了。 她火速地动着自己的筷子,尽最大可能的把食物都吃进自己的胃里。 她吃得英勇就义似的,直接忽略了外面的声响。 可黑衣人是一直在关注着的。 他凭借耳力便可得知外面双方交战得如火如荼,正如两日前夜里那般,对方那些人本事不小,他们无法轻敌。 咸毓吃了一会儿,抬头一看,问道:“你怎么不吃完啊?” 黑衣人吃了一半就停下来去窗边观察外面的情形了。 “你怎么不说话呀?”咸毓接着问道。 她端着盘子,有些疑惑道:“难不成你们解决不了?” 不可能吧?这些可是男主的人。而且刚才那病人的口气,不是觉得这是他们的基地、所以他们很有胜算吗? 黑衣人也觉得他们这方不可输。 但的确眼下屋外双方有些势均力敌,一时半会儿是分不出胜负的。 可关键是他们这方还有这只饕餮累赘在,而对方来者何意却还不得而知。 两种可能,一则是来抢人的,一则可能是来灭口的。 无论哪一种可能,都比他们清闲得多。 因为他们是打算暂且留着这只饕餮的。 咸毓好奇地走了过去:“你在想什么啊?” 为什么没听见她的问题。 “在想你是个饕……” 咸毓:“……” 黑衣人:“……” 咸毓轻哼一声:“你这人还挺风趣?” 被带跑偏的黑衣人拔出了长剑,警告道:“你闭嘴!” 眼下是危险时刻,不能再由着她胡乱打搅了。 咸毓莫名其妙,嘀咕了一声:“有本事之后你们一直奉行这句话喽。” 她不说就不说呗。 黑衣人正想再继续叮嘱她一句,这时突然屋外响起了如同急雨般的落箭声,于此同时还闪着火光。 连咸毓都第一刻就发现了。 主要是因为她感受到了更多的热气。 她惊讶地说道:“这是要火攻吗?” 黑衣人提着剑过来拽她。 看来这屋里是待不住了。 外面的人马在逼他们出去。 咸毓急着拒绝道:“出去不就是更容易被他们射死吗?” 黑衣人森寒地笑了一声:“或许他们正是想要射死你。” 这一切都是疑点。 咸毓倒退一步:“那你呢?” 黑衣人在这种正经时刻不想与她再多废话,他从地上拎起了她:“少废话,你莫不是想在屋里被烧死?” 咸毓:“哎……” “你还想……”黑衣人还未说完,就被她当头泼了一半的汤水,“你作甚!” 咸毓大喊道:“消防常识永不忘,遇到火情永不慌!*” 满头菜汤的黑衣人:“……” 幸好他大致懂她的话,不然他真的想打人了! “你为何不泼自己?!”他质问道。 “因为我汗水多的是啊!”咸毓大声回道,“你不要好心当做驴肝肺,赶紧的!你上我掩护!” 黑衣人:“……?” 他拉起她就走。 见她手里还拿着一个空盘子,怒而问道:“你还拿着作甚?” “当武器啊!”咸毓双手捧着空盘子。 黑衣人:“……” 算了,随她吧。 两人拉拉扯扯走到前面门口的时候,屋外已经燃气了火焰。 屋顶和门窗都烧了起来。 咸毓揪着自己的里衣领子捂在自己的口鼻上。 真是福祸相依啊,她这一身热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衣裳在这时候正好可以派上用场了。 她嗡声对一旁的黑衣人说道:“看来我们是必须出去了!” 这不废话!她都这时候了还说废话。 他一手提着长剑,然后反手拉着咸毓慢慢朝门边挪去。 咸毓被他拉得同手同脚了都,她好奇地问道:“你多大了,经验足不足?你确定这个角度不会被他们斜着射过来吗?” 他要是之前没有这种保卫战的经验呢? 咸毓比较好奇的是这一点。 黑衣人:“……” 咸毓继续分析道:“我觉得你要不还是不要上场了?你们难道会输吗?我觉得不可能吧?你觉得可能吗?” 与其出门浪费力气,不如等着稳赢呢。 她还是很看好他们这一方的。 黑衣人:“……” 咸毓:“你当心点,你长得块头大,可能一靠近门边就被人瞧见了。就说白天穿黑衣服很显眼吧,你们真是的……” 没有什么衣品,不是黑色的就是灰色的。 人和衣裳颜色一样的无趣。 “你少啰……” 这时突然嗖地一支箭朝他们这边射了过来。 咸毓有些吃惊了。 ——她今天真的有点儿乌鸦嘴了。 她前面的黑衣人避之不及,提剑砍开了银箭。 接着两人不约而同地抬头向剑射过来的方向回望过去。 咸毓躲在黑衣人地身后,用盘子挡在自己的脸前,悄悄露出了一双眼睛,望向远处的屋顶。 ……屋顶上面却根本就没有什么身影? 连黑衣人心中都一凛。 ——对面是个高手。 咸毓拉着他的后背问道:“这这这……我们还出去吗?要不再等等?这屋子应该还得再烧一会儿才烧塌方吧?而且我们是在门口,其实稍微安全一点,不会被呛死的。你想啊,反倒是出去了,我们才像是个上好的靶子呢,你说是吧?” 她唠唠叨叨的这么一段话其实说得有些道理在的,黑衣人拉着她退后了几步,严肃地问道:“你可知对方是什么人马?” 他这种当差的人一如既往的谨慎。 “我怎么知道?”咸毓反问道,“你们都不知道为何要问我?” 黑衣人:“……” 她真得是什么问题都答不上来的这么一个人。 咸毓认真地说道:“不如你想想吧,你们这回是招惹上了什么人了?你回忆一下?” 黑衣人:“……” 他回忆个什么啊?! 他顶多是个领命办事的,还犯不着总览全局。 正当两人又僵持在问题上的时候,屋外的箭雨突然停了下来。 咸毓一喜:“他们是不是用完库存了?” “再等等。”黑衣人谨慎地说道。 咸毓看着屋里的火光:“我觉得等不了了。” 黑衣人:“……”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86节 方才不是她说一时半会儿不会烧塌方的吗?! 就算是在门口通风,但咸毓也闻不惯满屋子的烟味。 她头脑还是清醒的,她决定劝黑衣人。 黑衣人本就不会是优柔寡断的性子,他二话不说拉着她再次往门口走去。 屋外乒乒乓乓的声音经久不息,咸毓只觉得自己的背后好热,她捏盘子的手都出汗了,额头上也流下了接二连三的汗水。 汗水流到了她的上眼皮,在睫毛处渗透到了眼眶,让她觉得痒痒的。 她拿着盘子的双手举了起来,想用手背旁的衣袖擦汗水。 西边火红的艳阳刺目地照射了过来,让她觉得有些刺眼。 她的手背胡乱地揉了一把自己的眼睛,正要对外定睛一看,却发现自己好像出现了幻觉—— 刚才还空无一人的对面的屋顶上,现在正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血红的夕阳背景之下,那道身影却像是遗世而独立一般,并没有被夕阳染得太暖。 ……这种冰冻气质的人……让她不得不联想到了——楚蔽。 咸毓知道自己现在这个脑洞可能真的太大了。 甚至也是因为她一直在想人家的原因。 所以她其实一点儿都不相信自己的猜测。 但是人就是这样的,有时候就是很容易陷入极为离谱的猜测中去。 她甚至觉得屋顶上的那人在看她。 于是她忽然空前绝后地鼓足了勇气。 凡事还是都要试一试的哈—— 咸毓举起盘子,就往面前的黑衣人后脑勺砸去! 作者有话说: 黑衣人:你这个老六…… —— *为引用。 第129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一道闷声之响后, 空盘碎开坠地,噼里啪啦地掉落在两人之间的地上,险些划到咸毓的手和胳膊。 满头菜汤的黑衣人缓缓地转过头来,带着怒气地质问道:“你!又!作!甚?!” 咸毓的双手还举在上空, 她迎着火红的夕阳日光, 呆滞地眯了眯眼。 “……” 最糟糕的结果出现了。 ——他竟然没有被她敲晕! “你……疼吗?” 咸毓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 对着夕阳惆怅地说道,“瞧那太阳, 又大又圆, 就像一张圆圆的菜盘,只不过……太阳是火红又火热的,而菜盘子就如人心一般的坚硬。可是, 太阳那可是太阳啊,菜盘子却又那么的脆弱。” 黑衣人的脸色都黑了, 他气得不知该怒还是该笑。 低头一看,那是碎了一地的瓷片。伸手摸了摸后脑勺,指尖感受到了黏糊的湿意。 他将自己的手指举到自己的眼见,看清了自己的血迹, 几指摩挲了几下, 以异常冷静地口气, 一字一顿地问道:“你说的这些废话——跟你的动作有何关系?” 咸毓迷惘地看了他一眼, 平静地说道:“外形很多时候只是个表象罢了。就像圆的, 就像……” 屋顶上那个身影。 外表?她说的是自己吗?!黑衣人地脸色极其难看:“还有什么要说的?你再说多少废话都掩盖不了你意欲谋杀我!” 说着他就拽住了咸毓的胳膊。 咸毓被他拖着往门槛方向而去。 其实眼下两个人都很狼狈。 一个满头菜汤还头破血流的,一个满头大汗蓬头散发的。 咸毓被他轻而易举地捉拿住了一只手的胳膊, 她没有极力反抗, 而是替他分析道:“我们出去会被射到的。” “是啊, ”所以他必须挥剑劈开每一道射过来的箭才行。但是眼下, 拽着她往前走的黑衣人转过头来,露出凶狠的面色,“可眼下你到底是不是他们一伙的?!” “我怎么知道?”咸毓真心回复他,“你们对我还可以吧,至少我蹭了两三顿饭了。” 黑衣人此刻已经不管她说什么了,他面目森冷了起来。她说的这些话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拉着她往门外扯:“只要将你拉出去试试便可了!” 她到底是不是与这伙人串通了的,只要拉着她出去看看那些箭还会不会射过来。 咸毓当然预料得到,在她砸了他脑袋之后,他怎么可能不起疑。 本来就是死到临头搏一搏的事情,她不会后悔的。 被这个黑衣人挟持到门口之后,终于离屋内灼热的空气远了一些,咸毓一边呼吸着较为新鲜的空气,一边和黑衣人一起不约而同地望向远处的屋顶。 那立着的人影还在。 在变大的落日前,他形单影只地站在屋顶上,此时仍旧拉着一张弓。 咸毓还是很热,毕竟身后就是正烧着的屋子。 她没有挣扎,但是嘴上又说了起来:“你不会是恼羞成怒了吧?” “你倒怪起我来了?!”黑衣人的目光只顾着盯紧远处屋顶上之人的动作, “你不是受命保护我的吗?”咸毓厚脸皮地说道。 黑衣人都要气笑了,他魁梧的身躯一动,像是捉一只小鸡仔似的,将她带到了自己的身边,目光诡异地迎向不远处,冷笑一声:“他果然不放箭了!” 咸毓:“?” 黑衣人大笑一声:“你果然是他们的人!” 她败露了! 咸毓疑惑:“他们是什么人?” “你不必装了!”黑衣人不顾隐隐作痛的后脑勺,将手中的剑架在她的肩侧,“你以为一个盘子就能敲晕我?” 原来这两日她一直在骗他们! “……”咸毓还真的有妄想过。 但是现在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她垂眸看了一眼闪着银光的长剑,有些发呆。 所以,她是被这个人杀死的吗? “只要他不再放箭,你便是他们想要之人。” 黑衣人又不笨。 咸毓两只手耷拉在身旁,有些好奇地问道:“那如果说,他放箭了呢?” 事已至此黑衣人没想过这种可能。 咸毓接着说道:“那你就是既误会了我,又使我们两个人一起陷入了危险的境地。” “你少啰嗦!”黑衣人还是相信自己随时能够劈开再射过来的箭的。 “……我只是无聊探讨一下嘛。”咸毓弱弱地说道。 她设想了下去:“如果是你误会了我,你之后会跟我道歉吗?” “道歉?”黑衣人冷笑一声,“我会跟你谢罪!” 他的双眼泛起了激动的目光。刀尖上游走之人面对刺激的境地自然油然而生出了一道兴奋感来。 他甚至目光中带上了挑衅。既像是对咸毓,又像是对不远处的身影。 可咸毓觉得他就是在浪费感情。 对面可不近,他们都看不见那道身影的脸,那么那个身影又怎能看得见他脸上的挑衅之色呢。 不过他挟持她的动作倒是足以证明了。 这回是真的要杀青了。 咸毓心中一片空白。 她甚至连悲伤都没有。 这令黑衣人有些分神。 不过这两日来也算是见识到这个嫔妃了,她许是只有在抢她吃的时候才会哭吧? 黑衣人也没有任何同情之色,他盯着远处的屋顶有些兴奋地说道:“他对准了。” “那你不就是误会我了吗?”咸毓随口跟他搭话。 “他敢射吗?”黑衣人紧紧地盯着。 “你真的觉得你可以兼顾吗?”咸毓仍然好奇地问道,“话说我都不知道你的水平。” 黑衣人听着就气,他面色不善的警告她:“你既已败露,那就不必再装了!你果然有些火候,竟将我们瞒了两日。你们这些后宫嫔妃果然……” 他话还没说话,远处屋顶上方的身影突然满弓一松,一道急速的银光就此直直地朝他的方向射了过来! 黑衣人实则时刻提防着,他收回咸毓肩上的剑的同时就顺势回臂一挡,顺利地劈开了那支银剪——但是于此同时,他两身后燃烧着的屋顶上骤然出现一道从天而降的身影——黑衣人挥手都来不及,就被双手举刀朝他门面劈上去的招式砍倒在地。 鲜血在刹那间飙了出来,喷溅了咸毓一脸。 她下意识地闭了闭眼。 就这闭眼睁眼的一秒钟不到的时间内,黑衣人已经轰然倒地。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87节 …… 热浪来袭。 一切发生的都极为迅速。 咸毓这才看清楚从天而降的身影的颜色是绿色的。 所以是这队青衣人马的统一装束的缘故……绿色当然在火红的夕阳下较难染成暖色调了……那先前只是她一厢情愿的幻想? 可由不得她再仔细思考,新来的青衣就被赶过来的几个黑衣人纠缠上了。 这些人往一旁缠打过去,咸毓才得空反应了过来,她低头看见鲜血糊了一脸的黑衣人,然后后知后觉地伸手擦了一把自己脸上的血。 这是她第一次见识到血淋淋的现实场面。 刚才还被她带着讨价还价的黑衣人就这么……就这么先她一步领盒饭了。 可这里不是剧组,这对于她来说也是活生生的生命。 他在之前好像还是一个信心满满的人来着。 咸毓下意识地抬头重新望向远处的屋顶。 但是,夕阳之下的屋顶上却没了射箭那人的身影。 咸毓捏住自己一边厚厚的衣袖,胡乱地去擦自己脸上的血迹。 血迹混着她的汗水,粘得她一面袖子面目全非,幸好这是一件她讨厌的春装。 咸毓随意擦了一把之后,撸起袖子准备转身。可就在这时,灰袍男子突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在她还没来得及反抗的时候,揪着她往屋里撤去。 咸毓这下是真的有点想不同意了:“喂!你别想不开啊!” 被烧成黑炭也不比被人砍死好到哪里去吧? 关键是还带上了她。 “经美人,我劝你还是莫要动弹了,”灰袍男子快速地将她揪进里屋,“否则我真将你留在这火海之中。” 一路之间,两人头顶上方的横梁都摇摇欲坠的了。咸毓被迫跟着他,铁打似的来到里屋的墙边。 “咳咳咳咳咳……”咸毓用另一边袖子捂着自己的口鼻,但还是呛得要死。 呃,她以为她和那些剩菜盘子都永别了,没想到命运般地又再次见到了它们。 灰袍男子也注意到了墙角的东西,他说道:“方才屋外我都看见了,经美人,你好演技。” 虽然他最后半句话咸毓爱听,但现在夸的还真不是时候。 咸毓正想替自己解释,可这灰袍男子并不会像好说话一些的黑衣人一样能对付几分,他不由分说地踹开一只箱笼。 那箱笼竟然是空的,被他一脚踹开之后,露出了光洁的墙壁。 咸毓已经意料到了,这面没有烧起来的墙壁背后应该有个洞。 “经美人,请吧。” 咸毓才不会拒绝呢。 留在屋里她只会被烧得热死,她比他还急着钻洞跑呢。 可惜这个洞一点儿都不长。 毕竟满京城也不是随便可以动土的。 所以两人没过多久就走出了地面,咸毓发现他们只不过是在这处私宅后门的院墙外面罢了。 “咳咳咳……” “咳咳咳咳咳……” 两个人一个比一个能咳。 灰袍男子将咸毓揪出洞口。 咸毓又热又渴地问道:“我们去哪?” “我们?”灰袍男子冷笑道,“经美人,眼下你是你、我是我。” “啊?”咸毓疑惑,“你的意思是我们各跑各的?” 话说他可是男主的手下啊,不会输的呀? 那为什么要落跑呢?显得好狼狈啊。 灰袍男子面色阴骘地扣住她的手腕:“事到如今经美人还是不必装傻充愣了,我的意思自然是你成了我的人质。” 咸毓反倒不是太在意这一点,她更在意的是:“难道你们输了?” 不是吧? 她觉得不可能。 灰袍男子:“……” 她这什么奇奇怪怪的口吻? “你的那些黑衣人呢?”咸毓忍不住问道,“你不管他们了?” 咸毓回忆刚才她见到的外面的场景,黑、绿双方队伍好像也没有一方压倒性的胜利吧?而是有点打得不可开交,才导致她独身了一会儿。 不过眼下她已经落到了灰袍男子的手里了,咸毓只有最后一句想说的话了,她问道:“结果还没出来,你就打算一个人撤了?”这也太冷血了吧。 灰袍男子觉得她更像是在混淆视听。 她是他眼下最为重视的人质,他自然是要看紧了她。 “经美人跟我走吧。”灰袍男子揪着她抬步往一边走去。 西边火红的天空已经渐渐变成了绛红之色。染红的云彩也渐渐交杂着黑红的变色。 就算已经离了着火的屋子之后,傍晚的空气中仍旧是热腾腾的气流。 依稀之间,院子里的刀剑交击之声仍然没有消停下来,随着两人离去的距离渐渐淡了下去。 “我们去哪?”被他拉着走的咸毓问道。 她可不想这么干走路,她绝对走不了太远的。 眼下两个呆过着火屋子的人,全身上下都染了不少的烟灰,狼狈得很。尤其是咸毓,脸上没擦干的血迹混着新流出来的汗水外加刚染上的烟灰,太过于灰头土脸了。 灰袍男子却没有及时回她的话。 可才走了没几步,他又猛地停了下来。 “喂,”咸毓气喘吁吁地问道,“你不会也不认路吧?” 她站稳了脚步,这才看见不远处的墙边走出了一道青衣身影。 这人的装束同咸毓在门口近距离见到的那个一模一样。 只是这人脸上还戴着一张银色面具。 “调虎离山!” 灰袍男子已然反应了过来,他轻咳一声。 作者有话说: 第130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一旁的咸毓不禁发问:“啊?这算是调虎离山吗?” 灰袍男子快速地瞪了她一眼, 仿佛在怪她凭什么质疑“虎”这一点。 “……” 可咸毓其实质疑的是“调”这一点啊。 “汪!汪汪!” 墙边接着走出了一条牵着绳子的乌毛细犬。 因冲出来得突然,导致咸毓和灰袍男子都下意识地倒退了半步。 可这条细犬却兴奋地欲直扑过来。 好在它脖颈上的牵绳使它跑出几步之后又无法上前了。 “原来如此。”拉着咸毓的灰袍男子立刻说道。 咸毓转头看他的脸色,见他也不是特别怕狗的样子,她有意安慰道:“你别怕!许是谁家的毛孩子出门遛弯?” 灰袍男子:“……” 他不想理她了。 不过此时他也知晓了为何此处会被他们发现。因为就算他们谨慎地烧掉了她原来穿的衣裳, 但这方人马竟然仍能通过细犬找到他们, 这背后的意味就有些微妙了…… “阁下在何人手底下当差?”灰袍男子盯着不远处的银面男子问道。 可对方却不置一词。他在二人眼前伸手, 微微挥了一下,两边立即出现了几个同样的青衣人, 即刻就向眼前二人持剑而来。 就在这一瞬间, 灰袍男子伸手捏住了脖颈喊道:“别过来!” 咸毓脖间感到一道刺痛,她痛呼道:“他手里有针!” 几个青衣人止住了脚步。 这人手指间的那根针已经刺到了她的皮肤上,如果他再刺进去就是脖子上的动脉了。 在这一刻咸毓算是见识到了灰袍男子的阴森感, 结合着他带着病容的一张脸,她再次轻声开口道:“你先别生气。” 灰袍男子对她说的话无动于衷。 ——因为她说的话都是废话! 果然—— “你这病殃殃的, 小心气得病更加严重啦。” 灰袍男子:“……”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88节 还是能气人的废话! 当落在手上的经美人有了性命威胁之后,这方人马果然不敢行动了。 灰袍男子事到如今怎能不认清他们是奔着经美人来的。而且眼下看来,他们至少是想要经美人的活口。 他心中忖度几许之后,惨白着一张病脸试问道:“你们是皇帝的人?” 咸毓听了他的话之后, 快速地看了一眼银面男子。 银面男子闻言却纹丝不动, 像是个聋子似的。 既不承认什么, 也不反驳什么。 灰袍男子不见他们回答, 便挟持着咸毓往后退。 咸毓被逼无奈, 只能被他携带着往后走。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咸毓再次开口道:“我有话说!” 灰袍男子仍然后退。 银面男子仍然上前。 咸毓:“……” 难道她现在就是个工具人吗? ……还不止。 “疼疼疼!”咸毓忍不住又呼了几声。 他桎梏住她脖子上的针又扎她了! 武器虽小,临时有用就行。 灰袍男子大喊警告道:“给我后退!” 喊完他自己都咳了两声。 咸毓真是服了这个病痨子了。 果然男主的人就不是好对付的。 她现在其实很紧张, 所以她得找点话来跟他说说:“你先别激动啊大哥!” “谁是你大哥!”灰袍男子立即否认道。 眼下这放人马是敌非友, 他却又不知他们所属哪一方。 他带着她慢慢地往后退, 嘴上还念念有词问道:“经美人, 来的是何人,你难道不知?” 咸毓回道:“你不是说是皇、皇帝陛下的人吗?” 她问道:“你们王爷不怕得罪了陛下?” 最优秀的皇子掳走了自己父皇的小嫔妃,这是犯了不小的错吧? 可灰袍男子此刻想的却不一样。 他不信这个经美人了。那么她眼下说的话他便是不信的——她既然顺着他的话这么说,那他便对此一点儿都不信! 转眼间僵持的双方退到了另一边的墙角,而墙角后面正是这私宅的南面,正在交锋的黑衣人们发现了这边的动静之后也立即过来了不少人,跟眼前的青衣人们再次缠打在了一起。 咸毓身处战场之中,目光却一直锁定在不远处的银面男子身上。 她其实第一眼就认出他来了。 屋顶上是不是他,她不确定;但刚才他从墙边站出来时,就算是带着面具,在近距离之间,咸毓也确定自己应该没有认错。 这个身形她是熟悉的。 她敢笃定。 而且当两个人目光交错的一瞬间,她也在他的眼中看见了笃定。 咸毓其实也不是很慌,而他也不慌的话,她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她收起自己浮想联翩的思绪,看了看四周打得也不嫌累得慌的两方人马。 接着她气沉丹田,喊了一句:“你走吧!” “……?” 凡是离她近的人,不管是黑衣人还是青衣人,手上的动作皆是有微不可查的一瞬停滞。 而离谱的是,咸毓是声情并茂地对灰袍男子喊的:“快走!现在就走!” 灰袍男子不知道她又要演什么,但他也提防不了她:“你说什么呢?!” 咸毓带上了一层生死离别的氛围:“你再不走就要来不及了!” “……”太能演了。 灰袍男子气急。她为何到现在还演得像是她和他们是一伙的?! 这不仅是在添乱,而且还在混淆他的视听,使他更加难以猜测这方人马是谁了。 可咸毓说的话倒也没错。 灰袍男子心中也有数。这方人马着实难缠,眼瞧着两队人马纠缠至此仍旧是分不出胜负来,虽然他暂时挟持着经美人,但他不见得就能带她一并撤走。 就算眼前的银面男子看着像是服从了他的警告、没有肆意靠近,但不见得他会不会也只是一直在演呢?或许在某一刻他突然露出原形、大手一挥就命人将他和经美人一同射死呢? “经美人倒是好福气,”灰袍男子声音冷然地讽刺道。 咸毓就呵呵了:“这种福气给你要不要?” 灰袍男子胸膛起伏着。 这趟差事是他有史以来最为出师不利的。不仅抓来的人是个话不投机的,而且还牵扯出了背后他都不知情的势力。眼下再僵持下去,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两败俱伤。此间的得失,他自然已经想通。 ……至于手中的经美人。他丝毫不怜悯这个无辜的嫔妃被迫卷入了危险之中。 他此刻唯有不甘的愤怒。 灰袍男子带着她慢慢往自己的后方退步。 “如有来日,在下不妨再会会经美人。” 他渐渐带她退到了大门口。 咸毓微微摇头,充满感情地永别道:“不,你要忘记我!” “……” 她演的这些假话,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是跟他是一方的呢。 可是他和她都知道才不是呢! 黑衣人们为灰袍男子破出了一个口子,灰袍男子拉着咸毓往门内退去。 “喂……”咸毓不解,“你怎么绕圈子呢?” 又回来了。 她的眼角余光都瞧见原来关她的那间屋子被大火烧得摇摇欲坠中。 那自然是除了这屋还有别屋。 咸毓猜他会不会还有什么秘密出口,她是想阻拦他的:“你这个主意不好啊,你再留在这里,若是惊动了皇城救火的……” “闭嘴!”灰袍男子手指一动,警告道。 但他也不敢多使劲,因为不远处的屋顶上已经立着拉弓的银面男子了。 咸毓比灰袍男子淡定多了。 所以她继续故意打岔道:“你看吧,你这地势位置太吃亏了。” 好好的非要走这种危险的撤退路线,看来他这边有着他最为安全的逃跑路线。 然而屋顶上方的人也已经拉满了弓。 他的动作丝毫没有犹豫,松开指尖的刹那,银色羽箭快速地朝他们附近的黑衣人身上射去。 这哪是用完了,分明是有备而来。 羽箭接二连三地袭击地面上的黑衣人,黑衣人应接不暇,只能不敢恋战,他们前仆后继地护着人群中的灰袍男子,掩护他退到了后面一间并未被火光沾染的屋子门口。 到了目的地之后,灰袍男子毫不犹豫地将咸毓往前一推。 咸毓被他猛地一推,直接整个人扑摔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灰袍男子瞬间钻进了屋子中。黑衣人们也边打边退,一个个都是往屋子里跑。 咸毓从地上爬起来,刀剑交击的声音渐渐消下去了,她刚要回首,身后砰的一声,屋内炸出了一声巨响,吓得她再次扑倒在地。 浓烟漫出了屋门。 连咸毓都猜到灰袍男子他们应该是逃脱成功了。 但是她现在不在乎这些。 她努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视线捕捉到了不远处朝她走过来的颀长身影。 楚蔽单手摘掉银色面具。 无姬跑了过来,问道:“陛下,还追吗?”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经美人的身影直冲冲地扑到了陛下的怀中! 哐当一声! 楚蔽手中的长弓掉落在地。 ……还有无姬的下巴。 咸毓气喘吁吁,她抬起头来看着他直接说道:“我们跑吧!” “……” 四下的青衣人连忙如鸟兽散。 进屋追人的追人,相邀治伤的治伤,闲来无事热心灭火的都去灭火了……无姬也是恍惚了一瞬,连忙转头找报官的活儿干去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89节 “跑?” 楚蔽久违的冷调在咸毓的眼前响起。 “嗯!”她点点头,环抱着他的手臂很用力,“我其实一点儿都不在意你我的身份,以前我只是……可是我决定了,我们跑吧!” 反正她和他都是无关紧要的边缘配角。她就不信了,没了她还能影响个什么的主线剧情? 经历过这一遭之后,咸毓知道了自己心中的决定。 西边的落日完全没入了地平线。 不远处的青衣人将大火扑弱,三两人站在残垣断壁中,偶尔悄悄望过来一眼。他们回头想找无姬问话时,却发现那小子倒是比谁都擅长避嫌。 “嗯。”楚蔽也展臂抱住了她,柔声说道,“我也不介意。” 作者有话说: 在一起啦 第131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毓抬起头来看他的脸色。 他说得认真, 一双漂亮的眼睛正垂看着仰起头来的她。 她和他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 天色快要暗下去了,四下飘散着扑火后的烟味。 就算火势已弱,但室外的气温仍然闷热。咸毓感受到自己浑身上下都湿透了,穿着的衣裳布料也全被她的闷汗透得潮湿。 她这才反应过来, 同抱在一起的楚蔽说道:“你先松开?我浑身都脏。” “无碍。”楚蔽却仍然抱紧了她。 “那你这套衣裳就染脏了。”咸毓看着他的绿衣裳。 他刚才顶多是站在远处射箭, 没有和黑衣人们打架, 所以他的衣裳一直都是干干净净的。可是被她这么一抱,她身上脏兮兮的, 连同他都要沾上了。 不过咸毓还有心思夸一句:“你穿这身还挺好看的嘛。” 这对于楚蔽足矣了。 他不介意怀中湿漉漉的身影, 而是问道:“怎穿这么厚?” 他一只手伸到她的脸颊旁,用自己的拇指替她擦着脸颊上的脏污。 虽然只是随意的擦拭动作,但是咸毓的心从来没有这么安定过。 他的指腹正巧没了以往的凉意, 像是同她的脸颊一模一样的温度,她很是适应。 “他们随便给我的衣裳, ”她语气中带了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小抱怨,“我原本的衣裳被他们烧掉了。” “嗯。”这楚蔽是知晓了的。 他能抓紧时间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处也是因细犬一路嗅着她的气味残留才成功的。 分明也没有到久别重逢的地步,但是两个人却依旧抱在一起没有分开。 不远处的青衣人们识趣地三三两两走得更远了些。 这两天对于咸毓来说的确惊险,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她笑着跟他说道:“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我也有话同你说。”楚蔽认真地看着她。 那的确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楚蔽褪下罩衫, 将自己的外袍脱了给咸毓披着遮盖脏污, 他再将罩衫直接套在了自己深色中单外。 他们先去寻了一家客栈落脚。 无姬等人办事的动作麻利, 早一步定了房, 楚蔽牵着咸毓的手进去的时候,咸毓还在他身后悄悄问道:“我瞧着这家客栈有点贵的吧?” 楚蔽嘴角动了动, 淡声开玩笑道:“用的是你的积蓄。” 咸毓信了。但她倒也不是肉疼, 只是有些担心:“我那些够用吗?” 不过她觉得他应该是个做事稳妥的人。 之前她也不止说过一回了, 想必还在宫里的团儿应该也被他安顿好了吧? 楚蔽也等着她兴许会问自己的宫女。那宫女自然是在第一晚就被万良叫走了。直到如今, 宫中也未走漏她失踪的消息。 他微微点头:“应当是够的。” 那就行了。咸毓不懂那么多算法,所以管钱用钱这种麻烦事还是他来吧。 来到落脚的客房之后,终于有了沐浴的机会,也有干净凉快的衣裳可以换了。 楚蔽让她先进房里洗漱,他则是转进了隔壁的另一间房内。 办了不少差事的无姬凑了过来,好奇地问道:“陛下,属下买的那套衣裳是经美人喜欢的颜色吗?” 楚蔽:“……”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注意这种细节。可是上回他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他沉声问道:“事情查探得怎样了?” 说起正事来,无姬脸上也换上了严肃的神情,他皱眉回道:“以往从未同这一方人马交过手,他们行事颇为诡谲……” 这回事稀奇得很,不仅是这方人马出自何处,而且甚至在双方交手时,他们各自竟然皆是不敢大展手脚,像是陌生的双方都在互相提防和试探着。 “不过比起他们的伤亡皆有,属下们大多不过是些小伤。个别的尸首已经挪走到仵作那儿了,可他们身上也没什么印记。” 楚蔽沉着脸在桌案旁坐下。 ——京中有一方人马,同无姬他们一般都是隐在暗处。双方如今才得知对方的存在。 而本朝也并不能肆意豢养府兵,那些黑衣人显然像是被人暗中培植的。 “陛下想出会是谁的手下了吗?”一旁的无姬好奇地问道。 楚蔽沉声道:“极有可能便是冲着咸池殿之物来的。” 那至少是有些方向了。 无姬点点头:“那稍后陛下也问问经美人吧,她与他们相处了两日,或许能察觉出来什么?” 楚蔽抬眸看他。 无姬一愣,连忙手脚并用了起来:“哎属下不是那个意思!属下不是说经美人与外人同处两日,便……” 楚蔽打断他:“你满脑子在想什么?” 无姬站直了身子:“属下什么都不想了!” …… 等到客栈送来了吃食,楚蔽亲自端着盘子去了隔壁。 他正要敲门,发现房门却是漏着缝的。他心中一颤,用脚推开门快步走了进去,当在房内看到咸毓的身影之后,他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不将门关实了?”他问道。 咸毓正在擦湿发,她笑着跟进来的他说道:“我洗完后才来开的,省得你敲门嘛。” 楚蔽将盘子放在桌案上,而后转身又走回去将房门背后的门栓架上。 他倒也未再多嘴叮嘱她关紧门。毕竟若是遇上有能耐的人马,普通的房门也防不了人。 咸毓已经主动在桌旁坐下来了,她帮他放好了碗筷,朝他招手,让他快坐下:“饿死我了。” 说着先动起了筷子。 她率先尝了尝菜:“嗯,这家客栈贵也有贵的好处,比前天我吃的那顿好吃多了。” 楚蔽闻言问道:“你吃了他们的东西?” “啊……”咸毓无奈道,“我不吃我就饿肚子啦。你是不是又要说什么,让我小心别人给我吃食?” 可一开始她好像和那些人的关系还没那么紧张。 而他们又有事想问她,肯定不会对她乱来的。 楚蔽看她吃得不快,却仍给她夹菜。 咸毓边吃边说道:“不过我还真当吃亏了——没想到他们第二日直接不给我吃的了!用饿肚子逼问我!不过我什么都没告诉他们!” 楚蔽皱眉道:“你饿着了?” “还好还好。”咸毓笑着回道,她摸了摸自己这两天没规律的肚子,“这不你就来了嘛。” 说实话她真没有想过会有一个他来救她。 她停下自己手上的动作,问他道:“你雇人是不是也花了好多钱?” 楚蔽:“……” 没想到她会是这般作想。 她难道就不会想到:“其实……我还是有些手下的。” “嗯。”咸毓兀自点头,继续吃了起来。 那就说明也没有花太多钱的意思喽? 那就好。毕竟以后他们两的钱还是要省些花的。 咸毓也给他夹菜:“你快吃!我看你也是个吃得少的,你当心以后也变成那个病殃殃的人。” 楚蔽一怔,倒是依言行事了。 说起那些人,他接着说道:“日后我会去查那些是何人。” “那些人不就是奔着我殿里的宝藏来的吗?”咸毓回道。 她倒也推测到了。楚蔽接着说道:“那些人的本事不差,也不知……” “有什么好不不知的?”咸毓夹着一个小鸡腿,格外自然地说道,“肯定是楚霰的人啊。” 楚蔽一顿,看着她的眼睛。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90节 咸毓在他的注视下,咬了一口小鸡腿。 而后,楚蔽淡淡地开口道:“你怎又想的是他。” 咸毓一惊,连忙否认道:“我不是!哎呀,他们自己都承认了啊——不是我老想他!我要想也是想你啊。” 千真万确! 她说得有些直白,楚蔽自然是听得心悦。 两人默不作声地相视了一眼。 缓了缓后楚蔽才接着正色问道:“你是说,他们自己跟你说,他们是楚霰的手下?” 差不多吧?咸毓回道:“他们没想到我会猜到,所以他们当时的反应很是惊讶。” 为了防止他又问她为何第一回 猜就猜是楚霰,她接着补充道:“你想呀,你说太子妃也对我殿里的宝藏有意,而且听说东宫近来有软禁那味儿了……那个楚霰不是对太子妃有意思吗、嗯你懂得……那他可不就得急了么,所以就抓了我想问我的话。” 她说的的确合理,可楚蔽关注的却是另一点,他凝视着她的双眼问道:“楚霰对太子妃有意的事你都知晓……” 咸毓嚼着菜的腮帮子一顿。 她知道他的意思,不就是想说为什么她以前一直不回应他嘛。 她眨眨眼:“好了啦,我知道我之前有点儿太过于……”不太能够给他承诺了。 楚蔽握住了她的左手:“我日后也不会了……” 万良说得对,他若是不靠近她,难道等着她离她远去么?他心知自己不愿意如此。 “都过去了。”他柔声说道。 “嗯!”咸毓笑着点头。 入夜后的客栈仍旧热闹着。有些吃得晚些的食客正在一楼大堂里边吃边闲聊家常。 楚蔽去另一个房里吩咐无姬等人办事,等他洗漱完再次回到咸毓的房间时,只见这个吃饱喝足的人已经趴在床榻上呼呼大睡了。 许是已经相安无事了,她睡得格外的沉。 等他走过去轻轻推她的肩时,她也一丝反应都没有。 楚蔽又轻推了一下:“用过药了吗?” “……” 一点儿都唤不醒她。他只能伸手卷起她的裤脚。 里衣的款式是她自己要求的,说是最好能短一些,于是此刻她的半截小腿一直露在外面,他只要稍微卷一道她的裤脚,她那受着伤的膝髁便露了出来。 果然忘了涂药膏。她又光顾着吃和睡了。 楚蔽心生无奈。起身去不远处的案几上取了药瓶,坐回床榻边上,亲自动手给她涂。 膝上的伤口正是他眼睁睁瞧着她在那屋前摔着的。 幸好她方才话里的意思,那些人并未严刑拷打过她,这便是万幸了。 夜渐渐深了。 涂完药后,楚蔽收起了药瓶,侧首垂眸看着床榻上睡得歪七扭八的人。 她仍旧睡得毫无知觉,看来是要一觉睡到大天亮了。 他沉默地看了一会儿她的侧颜。 而后,他灭了不远处的烛火,悄无声息地也进了床榻躺下了。 等到转天清早,果然如楚蔽所料,醒来之后的咸毓对着着自己身旁躺着的他,没有露出一丝的惊慌之色来。 咸毓的确不介意他躺她旁边。 这就像军训野营之类的,也没什么。 “早啊!”睡饱了些的咸毓充满精神地跟他打招呼道。 楚蔽坐了起来。 咸毓还有闲情逸致地侧过身来,撑着脑袋看美男穿外套。 “对了,”她接着问道,“我们今天往哪儿跑呀?” 作者有话说: 咸毓:话说我们私奔到哪里去? 楚蔽:……宫里? —— 第132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透过窗户纸的天光明亮, 客栈楼下已经热闹了起来。 “客栈的还是外面铺子的?”楚蔽忽然问她。 咸毓先是一愣,接着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她早上想吃什么。 “客栈的就可以了吧。”她立即回道。 她会担心他们随便出去见人会不会被人瞧见? 楚蔽起身就走了。 等到他端着客栈的早食回来时,咸毓看到他手里还拿了一顶帷帽。 他递给她:“出门戴。” “哦……好的。” 咸毓这会儿终于有一种亡命天涯的感觉了。 虽然她现在觉得她和他两个边缘角色偷偷跑路了也不会影响主线剧情,但是一想起自己正儿八经的身份, 她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 但没想到她都全阵以待了, 楚蔽还跟个没事的人似的。 等她吃完早点, 他还耐心地问她一句:“还想睡吗?” “……睡?”咸毓不懂他为什么这么淡定。 像他们两个如今胆大包天的行为,难道不应该是连夜跑路吗?昨天是太累了, 歇一晚就歇一晚吧, 但今天还不赶紧跑吗? 咸毓想了想,可能是因为她太过于边缘了?所以没了她这个人,也不会出现大张旗鼓搜查的情况? 楚蔽见她的神色不像是想继续睡的意思, 他便说道:“那出去走走?” …… 楚蔽买的帷帽咸毓戴上了,等她跟着他出了客栈之后, 她才觉得自己或许不用大惊小怪,因为举目望过去,街上奇形怪状的人多的是。 “咦?”她忍不住问道,“宫外原来是这样的吗?” 楚蔽也只不过简单乔装了一番。他牵着她的手, 侧过头来轻声解释道:“这段时日京中一直都在操办武举, 因此满天下有拳脚功夫的人都来了不少。” 这便是无姬等人都调到宫外的原因。朝廷再次举办武举, 吸引了不少江湖中人的关注。毕竟这是一条难得的不用寒窗苦读书便能考官的路子。有些能人异士书读不进去, 拳脚功夫方面却是天赋异禀。 不过头一回报考的江湖人士并不多, 更多是亲自赶来京城见识和观望的。 “原来是这样啊。”咸毓明白了。 也就是说有些江湖人士也过来京城了。所以街上来往的行人中时不时就有奇装异服的人路过,也不会显得过于格格不入。就比如她戴了一顶不敢见人的帷帽, 路人一点儿都不会以为她是防着什么, 很有可能也以为她是什么女侠客呢。 这下咸毓也没那么紧张了。 “你想看今日这场吗?”楚蔽问道。 “好啊!”咸毓透着纱幔笑着朝他点头。 凑热闹的事情她是随意的, 但是她既然已经走出门了, 那她也想跟他一起逛逛。 今日武举的这场比试其实是无姬最为关注的。 他在茶楼见到陛下和经美人的时候还有些诧异。 “您怎么也来看严颢这场了?” 无姬跟着楚蔽来到一扇开着的窗户前。 他们身后的咸毓被桌案上的茶水点心吸走了注意力。 “带她来看看。”楚蔽淡淡说道。 无姬快速地瞥了一眼身后的经美人,也了然了。 想必是陛下想带着以往一直关在宫里的经美人在宫外逛逛? 这时,咸毓端了一碟凤梨酥走了过来,在帷帽下轻轻问楚蔽:“这个我可以吃吗?” 无姬有些忍俊不禁,连忙闪身走远了些。 楚蔽点头:“这间屋子我包下了。” 咸毓闻言捏了一块塞进自己的帷帽之中,说了一句“那你日后省着些花”后,转身走回了桌案。 此处茶楼位置恰好是在武举赛场附近,茶楼上的厢房陆陆续续都被人包下了。楼下也是挤满了人。 有别于文举考场的无法围观,武举考场可就热闹多了。 放眼望去,不远处空地中央搭建着一张宽大的擂台,就算四周远远地都围了栅栏,但栅栏外翘首以盼的百姓已经人满为患了。 无姬很激动,今日这场正是严颢的场次,他早就想好来围观了。 他站在茶楼的窗前伸长了脖子,但就算茶楼这边是最为惬意的观赛位置,也还是离擂台远了一些。 他忍不住朝一旁的楚蔽小声申请道:“属下能下去看吗?” “去吧。”楚蔽其实对此不大感兴趣。 无姬直接跳下窗去了。 楚蔽立在窗口看着这小子仿佛像是休沐下值似的,撒腿就往擂台外的人群跑去。他回过头来,见后面的咸毓还在只顾着吃桌案上的茶水点心。 他无奈得想笑,走过去问道:“出客栈前没吃饱吗?还是因客栈那的不好吃?”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91节 咸毓立刻摇头:“不是,我只是嘴馋尝一尝。” 她摇起头来的时候,戴在她头上的帷帽也跟着摇摆了起来。楚蔽伸手替她扶了扶,问道:“若是戴着热就在屋里摘下吧?” 其实那些人马近日里肯定是躲避搜查还来不及,暂时不会再次出现在京城明面的地界了。他们大可以放心。 而他为她准备帷帽也不过是想让她放心出门罢了。 “还行,楼上的穿堂风挺凉快的。”咸毓回道。 而且她来都来了,当然也是想看看比赛的。 她站了起来,往窗外走去。 楚蔽跟着走到她的身边站定。 这时,比武擂台上的人员已经就绪了。 主持赛事的官员站在擂台中央扬声喊出两人的名字,接着左右两边分别走上来了一名考生。 其中一人正是严颢。 “你还认得他么?”楚蔽问道。 “哪个?”咸毓疑惑地看了看他。 他都没伸手指,她怎么知道他说的是谁? 她稍微掀开帷帽的缝,双手蜷缩成空心拳举在自己眼前眺望远处,也只是望见了两个上前互相抱拳请礼的人。 楚蔽侧过脸来,见她这番举动,便接着说道:“左侧那人,曾与你在两仪殿的偏殿中有过一面之缘,你忘了么?” “嗷……”咸毓记了起来。 就那个……听起来比她还唠叨的那个。 她的目光锁定了目标,头也没回地回道:“所以你是因认识他,才赶过来为他喝彩的吗?” “……算是罢。”楚蔽应了一声。 其实也算不上。 只不过正巧带她过来随意看看罢了。 而钻到人群前列的无姬可就激动多了,他朝着擂台上的严颢挥舞双手。 反正此时围观的人群中一直人声鼎沸着,也不多他的一道声音:“严颢!严颢!!” 接着,无姬凑到了离严颢最近的位置。 擂台上的严颢正一脸严肃地站在原地,他闻声转过头去。 无姬双手比划,又是握拳又是遥指的,想告诉他——他今日可真荣幸,陛下亲自过来看他的比试了! 严颢顿时也激动了起来,他不禁热泪盈眶,心中亦是热血沸腾。他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 而不远处的茶楼之中,站在窗口的咸毓也专注了起来。 她用手肘撞了一下一旁的楚蔽,好奇地问道:“你觉得他会赢吗?” “不会。”楚蔽波澜不惊地回着事实。 呃。咸毓有些意外。 他这话是不是有点儿损呐? 看来那位应该的确不大行吧? 这样一来,咸毓反倒更加感兴趣了一些。 擂台上的双方开始选择各自的武器了。 严颢上前几步,在一旁的武器架上选了花枪。这还是小吴兄弟之前教他的。花枪颇长,可使对手不易近身。 但是对方见他选了花枪之后,转手取了链鞭。 比试就此开始了。 咸毓站得不近,看得都心惊肉跳。 她放眼望过去,那个拿棍子的几乎是被那个拿链子的满擂台追着打。 “……”这也太惨了吧? 咸毓站在茶楼窗前,都吓得往后仰脖子,她伸手抓住楚蔽的胳膊:“这么恐怖的吗?!” 楚蔽垂眸看向她抓着他臂膀的小手,淡声道:“怕了就不看了?” 咸毓却摇头:“……还行吧。” 这就是人菜瘾大。 看得害怕但是还想看。 咸毓一边看着擂台上刺激的场面,一边有些走神。 她回想起了他来救她时,带着一群人和男主的人血拼的场面。 在那之前她一直都是站男主的人胜的,因为她觉得毫无悬念。但当她认出闯进来的人是他的时候,她的心中当然也会惴惴不安。 她会担心他的受伤,多余过担心他成不成功。 所以她宁愿自己牵制住那些人,也不敢在一开始就与他相认。 ……不过幸好他们成功了。 咸毓深呼一口气,将自己的手穿过他的胳膊环住。 心中格外的宁静。 楚蔽也侧过头来,无声地看了她一会儿。 她头上戴着的帷帽都因为靠过来而有些歪掉了。 他袖子下的手指微颤。 比起两人此刻的心心相印,擂台外的无姬都快急得不行了。 ——他恨呐,他恨严颢是个“榆木脑袋”! 这厮但凡在拳脚功夫上能稍微开窍一些,他都不介意对他倾囊相授。可是呢,人家不仅一点儿底子都没有,而且也没有速成的天赋,他想教都没法教! 就比如眼下。 无姬铆足了嗓门,对台上的严颢大声提醒,可严颢转眼间就被对手锁住了动作。 他那杆子花枪刚想乱棍打过去,对方链鞭突然轻松一挥,竟顺势卷住了他的花枪头。 “哎!”无姬急得原地跳了起来,喊道:“你快甩开他!快甩开他呀!!” 人群中的百姓亦是助彩声不绝,各有各的支持。 太阳底下的严颢已经满头大汗了,他瘦弱的身板摇摇欲坠,像是一只菜鸡,和对面遒劲的身姿产生了明显的对比。 他的耳朵都已经嗡嗡叫了,但依稀还听得见小吴兄弟在台下为他呐喊的声音。 一想到小吴兄弟,严颢就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陛下。 一想到陛下在不远处亲自观看他的比试,严颢顿时咬紧了自己的牙关。 他千万不要让陛下失望啊! 小吴兄弟说“甩开他”——好!他这就甩开对面的链鞭! 说是迟那是快,严颢用足了自己所有的力气,握紧花枪,举臂用力—— 只见嗖地一下—— 围观众人眼睁睁看着挥舞链鞭的考生直接将握着花枪的考生狠狠一带,后者瘦弱的身板直接摔了个大马趴! “……”无姬绝望地伸掌捂住了自己的双眼。 连不远处茶楼上的咸毓都看到了。 她晃了晃环着的胳膊,有点担心地问道:“他被打倒了吗?他是输了吗?” 楚蔽摇头:“只要没掉下擂台或是认输,那便还不算。” “可是他人呢?”咸毓点头问道。 她发现她看不见那人的身影了。 楚蔽望了一眼。原来他们这边位置的视野,在严颢倒下之后,便被一棵老槐树长歪了的枝丫挡住了。 再加之她的个子不够高,所以除非她再站得高一些,不然的确见不到擂台上的动静了。 “你还想看?”他问道。 咸毓正想回他说她也不是非看不可,就见楚蔽的目光转到了楼下茶楼门口处。 茶楼的不少客人都挤在了外面的长廊下。有些站在了廊椅上,为了能够穿过人影看到不远处的擂台。有些带着孩童的,直接让其坐在了自己的肩头,好让自己的孩子先看个够。 咸毓见他的目光过于明显,她十分惊讶地问道:“你……该不会是……也让我像那些孩子似的,骑在你的肩上吧?” 楚蔽:“……” 他哽了哽,应声道:“倒也不是不可。” 虽然其实也不用叠得这么高。 咸毓也摇头:“这哪行啊!” “那这样罢,”楚蔽张开双手,“还记得当初你在石洞里爬上去的法子吗?” “啊?”咸毓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半蹲下身子,双手环住她的小腿膝盖,将她腾空抱了起来。 咸毓惊呼都来不及,还没稳住身子,戴着的帷帽都歪到了脑后。 她连忙双手扶住了他的肩膀:“……你这是……” 他为了让她站得更高看得见擂台,直接将她抱举了起来! 而因此他只能背对着窗口了。 咸毓扶稳了身子,低头一看,就对上他近在咫尺的俊脸,她心跳都漏了一拍,有些恍惚地问了一句:“那你不就看不了了吗?” “嗯,都给你看。“他沉声回道,只是仰头看着她。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92节 窗口吹过的夏风也终于变成了热流。 咸毓脸颊红了起来。 她扶着他的肩膀,低头看着抱着她的他、他也仰头看她。 两人就这么相视了下去,像是一眼万年那般。 无关茶楼下的热闹,和不远处擂台外的呐喊。 连时间都仿佛要静止了。 不过此时无姬的嗓门是真的很大。 “爬起来啊!严颢!爬起来!!快爬起来啊啊啊!!!” 咸毓像是终于被嘈杂的声音打搅得回过神来。 她连忙抬头一望。 这时——正巧刚要爬起来的严颢被对手扑面而来的飞腿一脚摔下了擂台。 “……” 作者有话说: 严颢:陛下你白抱了吧,我这就输了(t-t) 楚蔽:你懂什么 —— 第133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严颢摔下擂台, 他的身子在地上倒翻了一个跟斗后才止住。 围观人群中不乏有笑出声的,不远处候着的衙差和医官走过来例行查看伤情。 比试结束。 自从朝廷定下武举之后,这差事落在何处,各部之间互相推诿的有不少、你争我抢的也有不少。 而无姬他们的差事, 不过是在小试期间暗中看着点京城里的擂台比试, 往大了说也是为了京城的治安。只不过没想到如今满城江湖人士在京也没出什么乱子, 反倒是前些日子出乎意料地冒出了那批做行事作风极为成熟的人马。 无姬转身往人群后走去,打算绕到出场口见严颢。 烈日当头照。 无姬双手交叠在胸前, 踱步到了擂台后的出场口。 医官等人已经不见了身影。此处是考生出比试场的位置, 若是有亲眷的考生此时应当和亲友们交手相聚着,比如说不远处那另一个考生。 而严颢自然是孤零零一个人。 “你折了腿吗?”无姬走到严颢面前。 这厮瘫在地上的蒲席上,浑身上下都很狼狈。 还在低头喘着气。 无姬知道严颢没有多少朋友, 顶多有些点头之交罢了。 比起他们一同上刀山下火海的弟兄们,他们读书人之间的情谊就讲究多了。谁家五服之内有出人头地的, 谁便脸上有些光,交友结伴时能有些脸面;至于严颢这般的,家里穷得叮当响了,除了自小苦读书之外, 没有人会平白无故同他打交道。 他若是生在寒乡倒或许能交上同病相怜的朋友, 但他恰恰是个京城中的穷鬼, 他浑身上下什么都没有, 因此京中没有人会看上他。 “你怎不说话了?”无姬疑惑, 看着垂头丧气的严颢问道,“你不会是在哭吧?” 严颢:“……” 他费力地抬起差点儿扭到的脖颈, 无奈地回道:“小吴兄弟, 你没瞧见那都是我的汗嘛。” 他一脸的汗水, 还真像是瀑布似的多。 原来如此。无姬摇摇头:“我还以为你难过呢, 正想劝你先别急着难过——我记得再过些日子你还有一场比试呢。” 虽然看起来也没什么胜算。 来报考武举的,除了天赋异禀之辈,剩下的都是都些拳脚功夫在身上。像他这种企图速成的,必然会在最起先的小试中输了考试。 背后的擂台上即将举行下一场考生的比试了。 “走吧?”无姬指了指茶楼的方向,“去喝茶。” 陛下请客。 严颢倒是没有伤着筋骨,他跟着无姬进了茶楼,两人踩着木梯上楼时,正巧楼梯口那间房内传来了几道畅快的笑声。 “贾兄,你也是来看严颢那厮这场比试的吗?” “哈哈哈正是,单兄,我正是来看严颢那厮的笑话的!” 无姬和严颢的脚步一顿。 这间被包下的房间内,几人的笑谈声犹如这里是酒楼般的肆意。 “人贵有自知之明,他自己生来文弱,做梦呢?真以为自己能当武夫了?” “哈哈哈,他可不就是在做梦么,上台跟个没睡醒似的,被人追着打!” 无姬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哎,贾兄你可‘别’这么说,许是那时他已经使出了自己所有的本事呢?哈哈哈!” “单兄你就不要再开玩笑了哈哈哈,我外祖习武多年,我也能看出一二,就他那般笨手笨脚的,显然是入门都算不上。” 严颢倒是脸色未变,他时不时拿袖子擦自己额上未干的汗水。 “他不就是个笑话么,还真以为自己写了篇凑合的文章便能金榜题名了?” “哈哈哈是啊!对了,还未恭喜单兄擢第,过几日闻喜宴好生再聚上一聚啊。” 如今文举的事情陛下不怎么过问了,这一点无姬听万内侍提过一句。 但他也没想到这些考中之人在背地里是这番嘴脸。 “同喜啊贾兄,哈哈,说起来,上回加试前,我又拿了严颢那厮的那篇文章借鉴了几句。” “哎?怎能说是借鉴呢?单兄。这古往今来出题的不过都是那些换汤不换药的题眼么?怎地,严颢写了我就不能跟着写?” 当初太极殿严颢帮着陛下嚎了几嗓子的事情也没过去多久。 他这时脸色也冷了下来。 原以为这些人会知耻,没想到他们仍旧这般行事。他独自写出来的心血,只不过是他们拿过来润色一番的垫脚石。 “哈哈哈,我觉得严颢那篇文章也不过尔尔吧?我照着他的思路下笔,写出来的还不是比他的能看?” “正是正是!我在考场中写道瓶颈时,回想起他的几个论点,补充了进去之后……也不过是增添了几点笔墨罢了嘛,落成的文章不还就是我的了么?” 房门外的无姬深呼一口气,转头问身旁的严颢:“这些人无可救药了吧?” 里头的人正巧回答了他的话。 “哈哈,反正功名利禄在手,就都是我的了,拿在手里了才是实在的。” “是啊,凡事不都是为了那点子钱么,日后你我妻财不愁、高官进爵,夫复何求!” 严颢伸手拍拍无姬的肩,淡淡地说道:“我们走吧。” 无姬都快要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不该是托我帮你揍他们吗?” 严颢挑眉:“他们日后可就是朝廷命官了,颇受百姓敬仰,你敢?” 无姬先不管他敢不敢揍人,他不敢置信地反问道:“他们?百姓敬仰?” 严颢坦然地点点头:“他们最新的那几篇文章传到了民间,大家都称好,说难得出了几个为百姓实事着想的才子。” “可他们在里头也说了啊,他们是拿你那篇……分明最初也是你的笔墨!”无姬瞪了紧闭的房门一眼。 严颢谦虚地回道:“我只考了第一场,你怎能料定我若是有之后的几场,也仍写得不错呢?” 他不由分说地主动拉着无姬离开了楼梯口这间房的门外。 无姬不信邪地问道:“喂,你这厮不会是那种背地里躲在家中偷偷哭的货色吧?” 严颢边走边摇头:“你不知,陛下也同我谈过这事了。” 无姬当然没有听说过。 严颢慢慢说道:“陛下说,若这世上出人头地、得利的位置永远只有那几个,那必定会有一些人,不惜一切踩着别人上位、抢夺那些名利。 “他们也从不会觉得这般有如何的不对,反倒是觉得自己得到了名利,那便是自己因劳所获。至于那些垫脚石,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不够比他们用功罢了。” 就好比先前陛下分明已经将第一场试的事挑明了,以为他们至少不会再明目张胆拿着他的那篇文章挪移了。但这些人的心性如此,不觉得越界,便照样动辄搬用。 无姬听着不说话了。 他自小练武,与人比试起来也不过都是一些拳脚功夫,那都是实打实的本事。就算有些人偷了招式,那也是方到用时各看手脚本事。 但严颢这些文人考的是文章笔墨,那些同样考功科之人,的确容易借着他的笔墨捡现成的。可是……因此难不成严颢这厮日后真当跟他学武去? “小吴兄弟?”严颢打断无姬的思绪,有些紧张地小声问道,“你不是说要带我见陛下吗?” ”哦,“无姬指了指近在眼前的那一间,“到了,我们进去吧。” 无姬率先敲了三下房门。 陛下一向颇为宠他,无姬连在两仪殿都是来去自由,而到了这间茶室,他敲了门之后也直接推门进去了,反正陛下肯定一开头就听见他的敲门声了。 但他从没想过……陛下竟然还有走神失了耳力的时候。 无姬甫一推门踏进一步,正想抬头寻陛下的身影时,便被映入眼帘的场面吓了一跳。 只见那窗边,站着陛下和经美人……不,只站着陛下一人,经美人直接被陛下抱举了起来! 两人面对着面。按无姬望过去的位置,那经美人就像是扑在陛下的怀中了! 窗外的不远处传来了下一场的比试的声响,可显然背对着的陛下是全然看不了的。唯有双手搭在陛下肩上的经美人一人,一边兴致勃勃地看着不远处的擂台比试,一边嘴上也绘声绘色地跟陛下转述着擂台上的战况。 这时,经美人收回了目光,低头看向自己眼下的人,她笑着问道:“你累不累?” “不累。”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93节 “你若手酸,把我放下来吧?”经美人关心地问道。接着却是又灿颜一笑,“你难道还一直不放我下来了?” “!”无姬恨不得当场闭上自己的眼睛! 他竟然不巧撞上了这么一幕!陛下和经美人抱得这么紧,怎能打扰呢。 他脚步一顿,立即调回了头。连里头陛下是怎么回经美人话的都一点儿也不敢再听下去了。 跟在后面的严颢正好要跟着进来,却被无姬一把拉着往回,顺手还掩上了房门。 “我们进不去了!”无姬晃了晃自己的脑袋。 严颢一愣,难免有些遗憾。 是了,他武举也考不上了。日后也不过是一介寒衣,怎能再入了陛下的眼呢?他还有什么资格面见陛下? 无姬也没注意到严颢的神色,他说道:“要不你我再包一间?” 等稍后陛下得空了再说。 严颢点头:“那小吴兄弟,这趟我请你罢。” 无姬刚想抢着请,两人身后的房门忽然被打了开来。 两人皆是吓一跳,转头就看见陛下站在门内。 “你在这作甚?”楚蔽淡声问道。 无姬正要拉着严颢见礼,楚蔽自然也看得出来他两是何意,不过他说出口的话却是—— “让让,我去取午食。” 无姬、严颢:“……” 属下来就行了啊? 楚蔽面色不改,示意这两个呆在原地的人让让。 无姬一脸他什么都没有看见的神情。 可恰恰是这般,让楚蔽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掩耳盗铃之态。 方才他自然后知后觉也意识到了这小子的闯入。 不过他没有置气,而是心平气和地走了。不再管这两人。 不知不觉已经快要到午时了。 早点买中午这一顿的提议是咸毓提出来的,这当然是因为她深谙外卖之道,就怕去买得迟了,不是得排队就是没货了。 楚蔽说他们先留在茶楼,那她当然是先管吃的再说了。 等到楚蔽端着一盘子吃食回来时,无姬和严颢已乖乖地去了一旁另一间房。 擂台也在午时也宣布午间休憩。 咸毓从窗边走回桌边,楚蔽正将吃的摆到桌上,她看着他举手投足之间都很有条理,顿时觉得他们日后的日子应该也不会兵荒马乱吧? 楚蔽一抬头,就见她的脖颈上还系着帷帽的布绳,而那帷帽仍旧挂在她的后背。 “怎不取下来?”他轻声问道。 这样多累。 咸毓给他递筷子,摇摇头:“这样就能随时戴上了。”如果需要立即戴上的时候。 楚蔽只能再问道:“那你吃的时候不勒吗?” 咸毓立即回道:“我吃给你看!” 说着两人又相视一笑。 他的笑意很浅,转瞬即逝,但是咸毓亲眼看到了。 他冷峻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也不违和,周身淡漠的气势也消减了下去。 等吃完这一顿之后,咸毓到点有些犯困了。 窗外正是一日中最热的时辰。 楚蔽走到墙边,伸手关上了窗门。 他再回头时,发现她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此处除了桌椅等并没有软榻。 楚蔽走过去,轻声问道:“要不回客栈去睡?那里有床榻。” 咸毓没听清,她只听见了头尾,以为这里也有软榻,所以闭着眼嘟囔了一句:“那你抱我过去吧……” 作者有话说: 楚蔽:难道你想‘游街’么→_→ —— 选项a:抱回客栈 选项b:这里现造一张床 请选择? 第134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茶楼的午间并不安静, 楚蔽没想到她竟能在此处也睡得着。 而他又不忍心将她彻底唤醒。 他沉默地看了一会儿她的后脑勺。 她整个脑袋正面枕在双臂之上,一张脸全埋了进去,唯有肩后背还背着一顶帷帽。 他不由地将手伸了过去。 熟睡之人丝毫不觉他的靠近,直到他的手沿着她颈侧来到了她的喉间, 她才依稀有些呼吸不匀。 楚蔽默不作声, 两只手一左一右在她的喉前解开了细带。成功将她背了许久的帷帽解了下来。 而她既似毫无察觉, 又像颇为配合似的在他抽离帷帽时还顺从地微微撇了撇脑袋。 楚蔽知道她是睡熟的。 他又轻声问了句:“你热吗?” 而后听见她挣扎地回了他两字:“还行……” 这便是真当非睡不可了。 楚蔽不再做声。他将帷帽搁在桌案上之后,起身悄无声息地出去找隔壁间的人了。 而此时隔壁房内的无姬和严颢也粗糙地填饱了肚子。 严颢在那毫不停歇地牛饮茶水。 无姬实在看不下去了, 忍不住说道:“你这是几日未进水了?” 虽说这顿肯定是陛下请他们的了, 但他也从未见过这般喝个茶都狼吞虎咽的。 “这里是茶楼,你怎跟个喝酒似的?” 严颢也不想啊。 但是他只觉得甚渴。 他这般显然是上午在擂台上累脱水了,再加之中午这顿吃得有些晚, 导致接踵而来的渴意。 直到楚蔽进来时,严颢还在喝。 两人见到进来的陛下, 皆是立即放下茶杯起身相迎。 严颢正要行大礼,就被无姬拉住了:“你少来这些,喝你茶去。” 说着他跟着陛下来到了一旁的窗边。 这间的窗口和隔壁那一间差不到哪里去,一样能看到不远处的擂台。 此刻的空地四周又渐渐围上了不少的百姓, 下午的场次将要开始了。 严颢已经比完, 其实无姬也不怎么感兴趣了, 所以他轻声问道:“陛下, 我们回宫吗?” 经美人也已经找到了。因此无姬觉得就算是他能留在宫外当差, 陛下和经美人也该回宫去了。 可是楚蔽却只是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擂台,淡淡说道:“你去客栈退房。” “是。”无姬不作他想, 领命就走。 然后就只剩下了一个站在桌旁不知道手脚往哪放的严颢。 严颢自然是不敢像他与小吴兄弟单独喝茶时那般自在了。 刚不久他还和小吴兄弟放言自己想做陛下的孤臣呢, 而此刻他连起个头的话都不敢讲。 只见小吴兄弟出去后, 陛下从窗边走了回来。但陛下并未说什么话, 而是独自落座在桌边,低头看着他那见底的茶杯。 严颢的心跟敲鼓似的惴惴不安。 可陛下却丝毫不见外,兀自坐在那儿沉思着什么。 仍旧是一言不发。 起初严颢以为陛下是在震慑他,但接着他猜测陛下莫不是在等回来的小吴兄弟? 他一无所知。 时间流逝。 窗外不远处的擂台四周人声鼎沸着,而此处的房间内却一直鸦雀无声。 严颢站着不敢动,站久了腿都僵硬了。他知道或许至此也未过多久的时间,但是他却觉得好生漫长,漫长到等小吴兄弟推门快步回来时,他都感到自己仿佛见到了久违的亲人。 小吴兄弟再不回来,他大夏天的都差点儿不争气地想打寒战了。 无姬关上门后,才复命道:“陛下,属下办好了。那家客栈竟然还愿意退一些银两。”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94节 他们办差事的,自然是先往长日子定,也未想过这么多。 但是接着…… 两人便目瞪口呆地看着陛下接过退回的零碎钱财后,在手心中仔仔细细地清点了一番。 这一幕在严颢的眼中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原来陛下是个勤俭之人! 等到无姬陪着他出了茶楼之后,严颢整个人还是魂不守舍的样子。 “你又怎地了?”无姬在路上不解地问道,“陛下同你说了什么吗?” 严颢有口难言。方才陛下未曾单独与他说话,他只是站木桩似的在陛下身边干站着。 陛下与其说是来找他们吩咐事,不如像是来他们这间房暂坐?眼瞧着也没什么急事的样子。 直到小吴兄弟回来后,陛下才吩咐了他们下一步差事。 “小吴兄弟……”严颢边走边迟疑地开口道。 这大夏天的无姬也不怎么想同他多费口舌:“你干脆直接叫我‘无姬’吧,成么?” 严颢诧异:“这怎行呢?” 若是连名带姓地叫他,怎能显示出两人之间的兄弟情谊呢。 “要不这样吧?”严颢提议道,“我表字是……” “停!停停!”无姬在矮墙旁站定,“我不管你表字是什么,你也别叫我‘小吴兄弟’了!” “那……姬弟?”严颢回道。 “我不!”无姬大喊一声,“我后悔陪你出来办差事了!” 要不是他除了当差之外的空闲时间几不能呆在陛下和经美人旁边碍眼、也不想回宫听万内侍批评,他也不会沦落到闲来无事陪他走一路的地步。 “我说你肯定是心中存着事吧?”无姬挑明了说。这厮不会是在难受自己名落孙山,武举也不成的结果吧? 严颢一怔,他讪讪地回道:“我的确有些担心……方才我是不是……吃垮了陛下?” 无姬:“……?” 真的懒得认真回他了!他双手负背欲往前走:“你想什么呢,快点,早点到你家、稍后为陛下去办事……” 他话刚说完,脚下的地突然震动了起来! 漫天遍地轰隆隆的声响,脚下之地震颤无比,人都站不稳了。 无姬下盘很稳,立即扶住了身旁的矮墙。 而严颢就不能幸免了,他直接原地被晃倒了,在地上摔了个倒仰。 “地龙动了!”无姬立刻说到。 就在这短短的几息之间,地面颤动得几乎是要山崩地裂一般,不远处的树梢上鸟雀惊得四下飞窜,附近也传来了百姓惊呼的声音。 这条道上的尘土都飞扬了起来。 一连摇晃了不少时间,地面才平静了下来。 无姬上前揪起地上的严颢:“你站稳了!” 严颢站不稳了,他腿都软了,但他此刻还急着往前跑—— 无姬扶着他赶到矮墙末端,拐了个弯之后显现出…… 一堆废墟。 “我的家!”严颢疾呼一声,连跪带爬地想要跑过去。 “你慢些!”无姬搀着他,这厮此刻就像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手脚都颤抖无比,见了自己倒塌的老房,哭丧着脸,仿佛天都要塌了似的。 可是天倒是没塌,他的家是彻底的倒塌了。 严颢扑倒了废墟跟前,看着自己屋子的一砖一瓦,捧起碎石在手心端看着,欲哭无泪。 无姬皱着眉头立在一旁,啧了一声:“我记得先前你这屋本就是倒了半面了么?” 严颢:“……” 意思是这回也只不过是将剩下半面震塌罢了是么? 无姬老成地叹了一口气:“那你还能怎地?你有钱盖新房吗?” 严颢都无需回答。 “要不这样吧?”无姬随便出馊主意,“钟老那宅子不空着吗?要不你住过去?回头我跟陛下说一声?” 严颢抬头看着废墟,眼中尽是茫然:“……你说什么呢?我何德何能……” “你总也不可能饿死吧?”无姬挠了挠头,“若是你科举考不上,就你这本事,落到哪个富贵人家当差也是能混口饭吃的。” 严颢听得见他的说话声,亦是知晓他的劝慰。 但他此时沉浸在家里倒塌的悲痛中,心情沉重无比。 “好了!”无姬安慰道,“若是陛下赏识你,那你放心,你日后肯定不会这么凄苦了的。” 说起这事,严颢终于反应了过来。 跪坐在废墟前的他立即站了起来,着急地说道:“来不及了,我们先去给陛下办差吧!” 无姬有些吃惊:“那你不是回家取……啊就算你家已经塌了,但你此刻不着急挖出你的文房四宝之类的吗?” 严颢连膝头的灰尘都懒得拍,拉着他就走:“我哪有什么文房四宝,顶多一些破书,稍后回来也不急,你我先去为陛下采买吧,不然陛下急了如何是好。” 无姬才不担心陛下会急呢。 因为他知道只要经美人不急着走,陛下也不会急。 …… 咸毓也是被地震给震醒的。 她趴着的桌子震动了起来之后,她睡得再怎么不愿意起来,也后知后觉的在两三下后惊醒了过来。 “地震了!”她急着大喊一声,抬头就找房间内的楚蔽的身影。 楚蔽也正从不远处的椅子上起身赶过来,他都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她急着喊道:“快!我们躲桌下!” 接着她不由分说地就拉着快步走到她面前的他一起往桌子下躲。 这圆桌不大,两个人想要塞进去本就不容易,可在过程中还遇到了麻烦。 “啊我抽筋了!”咸毓这才意识到自己睡得有些手脚抽筋。她被震醒之后第一反应是地震的应对,根本就没注意到自己的手脚,等到拉着楚蔽往桌下塞时,她才感觉到自己四肢的酸痛。 就在这时两个人匆忙躲进了桌下,楚蔽在桌下扶住了她的身子。 “嘶……”咸毓抽筋疼得冒汗,连晃动着的地面都无瑕注意了。 两人蜷缩在桌子下,楚蔽安慰道:“只是地龙动了,你莫慌。” 不过他见她好似也不怎么怕,反应过来的动作都比他还快。 他也不再管晃动着的地面和桌椅等了,拉过她的一只手问道:“是此处吗?” 咸毓自己都哭笑不得,她闭了闭眼:“脚也抽筋了。” 她没想到自己能趴着睡到手脚抽筋了他都不来叫醒她。 现在她的手被压抽筋了,腿也因为放久了不动而抽着了。 楚蔽低头给她查看,两个人狼狈地蜷缩在晃动地桌子下,听着外面同样被地震吓到的百姓们的声响。 索性这个地震没震一会儿就停了下来,也不是大地震。 咸毓心有余悸。没想到这边的京城是在地震带上的? 但此刻她最在意的是她的韧带了。她和楚蔽两个人挤在桌子下面,她不仅手脚抽筋,而且挤得姿势也不容易。 咸毓是真的疼,她一边惊呼,楚蔽一边依照她所述的位置给她揉搓:“好些了吗?” 咸毓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摇着牙回道:“没事儿一会儿就好了。” 其实他不给她揉,她一会儿也能好。 不过还别说,他揉起来,她真的感觉到了一些缓解作用。 “我按的都是你的穴位。”楚蔽沉声说道。 他的语气倒也不像是在解释,好像只是寻常的话。 “原来如此。”咸毓一边抽气一边相信他说的话。 他虽然不是专业的中医吧,但她觉得他是有两把刷子的。不然随随便便的人她也不敢相信,毕竟乱按穴位真的会出事的。 至于他为什么懂,咸毓也不挑明,他可能庖丁解牛那啥……嗯,认识了人体的穴位。 不过咸毓抽到的肢体有点儿多。 楚蔽忙上忙下的,一边听着她的轻声惊呼,一边快速地给她揉。 就算地震已经停了,两个人仍旧挤在桌底下。 所以咸毓忍不住抽空提议道:“呃……要不我们先出去?” 楚蔽捏着她的小腿:“不急。” 咸毓顿了顿:“也是,可能还有余震。” 楚蔽低头专注着,淡淡回道:“你也知地龙翻动?儿时经历过么?” 他倒是头一回碰见。 这咸毓也不知道怎么回了。 原身是经历过呢还是没经历过呢?她怎么知道。 “啊……我就是听说过,嗯,我还是见多识广的。” 楚蔽抬头看了她一眼。 也不在意她许是在瞎吹。 反倒是咸毓被他抬起头来的一瞬间画面给镇住了。 因为刚才她拖他拖得匆忙,他几乎是被她着急忙慌揪着往桌下塞的。如此一番动作之后,他的额前也散乱了几缕碎发,此刻在他抬起头来时,他的碎发微微晃动,晃得咸毓有一瞬的恍惚,而后才看见穿过碎发之后他那双好看的眉眼。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95节 长得帅的人,狼狈起来也要看。 不过楚蔽接着又低下头查看她抽着筋的另一条腿了。 他的手法应该真的有用,咸毓被他带着章法地揉着,感觉到自己抽筋的程度真的有所缓解。 她也不再疼得抽气轻呼了,而是安静了下来。 可另一个也是话不多的。 除了问她哪条抽了之外,剩下的时间都是在给她揉着。 他揉得认真,连带着咸毓也认真了起来。她一开始是认真感受自己的抽筋状态是否有所缓解,接着渐渐地……人就有些走神了。 她又不是榆木脑袋,被楚蔽这么揉着,至少她是会感受到旖旎的氛围。 茶楼的窗外门外、楼上楼下,此刻的声响格外的嘈杂,经历过地震的众人七嘴八舌地缓解着余惊。这些热闹的声音却像是被一张桌子给隔绝了似的,传到咸毓的耳边时变得仿佛很遥远,使她根本就没有听进去。 不大不小的圆桌底下,只有楚蔽一个人的身影映入她的视线。她自己都快要忽略手脚的抽筋酸痛感了。 可楚蔽揉得这么认真,她又觉得自己会不会是太过于走神了。 所以她努力找了个话题。 “你……” 楚蔽头也没抬:“嗯?” 咸毓一顿,换了个开头的字:“我们……” 楚蔽抬起头来,眼神沉静地看向她。 咸毓抿了抿嘴,随口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走呀?” 楚蔽言简意赅地回道:“你定。” “那我们今日就走吧!”咸毓提议道,“趁今日地震了。” 楚蔽一脸深表赞同的模样:“……嗯,好主意。” 他揉得也差不多了,咸毓说道:“我好些了,我们先出去吧。” “嗯。” 楚蔽率先钻了出去,而后伸手搀扶她起来。 咸毓刚在桌边站定身子,就看见了桌案上的一物。 “咦?”她瞧着桌案上的小木箱,“这是……” 她看了楚蔽一眼,自己已经动手打开了盖子。 因为这个箱子不是她的那一只,所以咸毓刚瞧见的时候只是猜测,等到她打开盖子之后,倒也认出了里面的东西。 比起之前她乱糟糟塞成一团的钱财,这个新的小木箱中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都是分了格层的,规规整整地摆放着她的那些积蓄。 金饼银锭钗子手镯玉器什么的,都被他分类收纳整理好了。 她敢肯定,她数不明白的这些钱财,他应该已经心里有数了。 咸毓心中一片安定。 就算这些不带宫廷印记的私人财物并不是很多,但她也觉得这个小木箱抱起来应该会沉甸甸的,让人安心。 “原来你都拿出来了呀?”她笑着同楚蔽说道。 “嗯,”楚蔽淡淡说道,“客栈的房也已退。” 咸毓有些意外地看向她:“你猜到我想早点跑?” 楚蔽颔首:“你若是眼下想走也可。” 听他这么说,咸毓有些振奋,心中涨起了士气,她从来没有这么勇敢过,以为自己只是坐吃等死的宿命,没想到有这么一天,她就这么决定和一个人一起跑路了。 两人一起下了决定之后,便也没什么兴致在茶楼继续待下去了。 他们本身也没什么其他家当了,咸毓端起了小木箱,打算跟他一起下楼。 “哎我的帽子呢?”她这才左顾右盼。 楚蔽去取了放在不远处的帷帽,亲自给她戴在脑袋上,他淡声问道:“我给你系?” “好呀。”咸毓朝她扬起了下巴。 楚蔽立在她的面前,微微垂首,双手伸到她的喉前,手指微动,垂眸给她系上了细带。 “好了吗?”咸毓仰头笑着问她。 楚蔽抬眸。 但他没说话,只是欣赏她的笑容。 他很喜欢她这般对他笑。唯愿她能一直这么对他笑。 “楼下备了马车。”他单手接过她手中的木箱,另一只手拉着她出了房门。 咸毓因为戴着帷帽,也不在意他们两当众牵手的样子在下楼路上会被人看见。再加上眼下的茶楼大堂内也自有热闹在,地龙翻动之后摔坏了不少的杯盏,众人连不远处的武举擂台都来不及看了,都三三两两地聚在那里热议着地龙翻动这事。 咸毓听了一嘴,也不会觉得他们大惊小怪。 毕竟古人不太了解这方面的常识,很多人可能一辈子也没见过听说过。 她和楚蔽来到门口,果然看见了停在茶楼门口附近路边的一驾马车。 这驾马车不大,看起来顶多只能容纳两三人,前面拉车的也只有一匹马。 因为这马也不是高大的品种,配上的马车轮子也不大。 就着马车的高度,楚蔽扶着她爬了上去。 咸毓边爬还边问了一句:“这马车贵吗?” 这年头大多数人也买不起一驾马车。 而他们的钱得省着用。 这个问题,站在不远处廊柱背后的严颢能答—— 再小的马车,也不是他这种普通人家能够置办得起的。他觉得自己往日里吃得比马儿都省呢,他怎能养得起马来? 至于这驾由他为陛下采买的马车,也是他废了不少的口舌砍价得来的。 严颢觉得陛下选他办此事便是出于这般的缘由。 若是想小吴兄弟他们这些人去办,肯定不会在意价钱、毫不犹豫地买下最好的,而他就恰恰有讨价还价的本事,因此他为陛下专门置办了这一驾最为划算的马车。 但是他没想到陛下竟然还能睁眼说瞎话,对着爬进马车的人回道:“太旧了,好心人转手送的。” 严颢:“……” 还有无姬:“……” 咸毓听了后果然满意。 楚蔽说去茶楼付账,她便遮上了马车门帘在里面耐心等他。 付账是小事,但对于无姬来说,陛下真的要说走就走那就是大事了! 他对着来到廊柱背后的陛下惊问道:“您真要走啊?” 他都不敢相信。 楚蔽神色淡然,还吩咐道:“你们照常留在京城内。” 意思是他们这些弟兄们也一个都不用跟着? 无姬不敢置信:“啊?难道他跟着您?”他指了指一旁的严颢。 严颢一愣,接着霎时间就跃跃欲试了。 然而却见陛下摇摇头。 “他不是还有一场试么。” 无姬和严颢到底还是知道,他们不太适合跟着碍眼。 但无姬难免担心:“那属下如何向万内侍交差呢?” 若是万内侍听到了此事,他肯定会着急的。 楚蔽也不多加解释,只最后说了一句:“宫里由他应付,宫外由你们看着。” 说罢他就回身往马车走去。 无姬和严颢眼睁睁看着陛下就这么坐上了马车头,亲自驾着马车离开了。 咸毓听见楚蔽在驾车,她从里面掀开了车帘,先主动说道:“对了,之后若是有城门关卡问话,我们就假装兄妹相称?” 作者有话说: 楚蔽:??? 咸毓:总不能直接告诉他们我们是‘母子’吧? 楚蔽:…… —— 楚蔽:你知不知道,我们是合法的? 咸毓:我知道啊,合法‘母子’。 第135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楚蔽没有应声。 咸毓觉得他已经听见了。 她放下车帘, 回头看自己身侧的木箱子。然后伸手把它抱过来,紧紧地抱在自己的怀里。 外车的声响都是来往的行人和坊市的叫卖声,咸毓听得陌生,也不是太留意。 她还是更想聊天。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96节 于是她又挪位子到门口的车帘旁, 对着外面驾车的楚蔽随口说道:“这马车好稳啊……嗯, 应该说你驾车真稳。” 比起前几天那些黑衣人的夺命狂奔、带得她在疾驰的马车内被晃得东倒西歪, 咸毓本来以为她都有坐马车的恐惧了,没想到楚蔽现在驾得稳稳当当的, 她一点儿都没有晕车的感觉。 楚蔽一手拉着缰绳, 一手捏着马鞭,回头看了一眼她。 咸毓继续说道:“要不回头你也教教我?日后你我便可以轮流驾车了。” 她抱着木箱子坐在车门框内,跟着马车的起伏摇动, 心里也轻快得很。 所以等到过了好久之后,她才终于反应过来, 眼前的马车内空空如也,除了她和木箱子,连个包裹都没有。 糟糕了,因为这趟跑得太过于心急。 咸毓掀开车帘, 头顶的帷帽在车壁上随着马车的摇晃磕磕绊绊地轻撞着。 因还在京城内的街道上, 她说话的声音很谨慎:“我们是不是得置办些日常用具啊?” 楚蔽在前面回道:“你打开脚下的柜格看看。” 咸毓放下车帘, 挪开自己怀里的宝贝木箱, 找到他说的位子, 打开一看。 “诶,还真有耶!”她朝车外的楚蔽轻喊了一句。 里面有他们两人的三两套衣裳, 还有水囊之类的基础生活用品。因是夏季, 衣裳也占不了多少空间, 之后的厚衣裳咸毓觉得以后再说也不迟。 她合上盖子, 想了想后,再次将车帘掀开了一条缝:“那个……” 楚蔽自然是都听得见她说的每一句话。 “怎了?”他没回头,驾着马淡淡地问道。 “……我们能再买些东西吗?”咸毓问道。 楚蔽回过头来问道:“你想买什么?” 咸毓笑笑:“想给你也买个帽子,或是斗笠之类的?” 她这不怕他晒着嘛。 “要是行的话,再买一双手套?” 楚蔽吁停了马,回身问道:“那你给我些银两?” “……哦,哦!”咸毓连忙端来自己身边的小木箱,打开盖子,在最上面拿了一块银锭子,递给他,“喏,够不够?” 这……自然是太多了。 买一顶斗笠怎会要那么多? 楚蔽这会儿也意识到她是真不知市面上事物的价钱。也不知这是祸还是福。 他接过银锭,说道:“你稍等片刻,隔壁就是东市。” 说罢跳下了马车。 …… 不一会儿楚蔽就回来了。 除了他头顶上的斗笠,他一手拿着一副手套、一手拿着一个黑布包裹。 他掀开车帘后,就将手上的东西都递给了马车内的咸毓。 “啊这手套也是给你戴的!”咸毓立马说道,“我怕你驾车晒着手。” 楚蔽眉眼愈发柔和了些:“嗯,那这你收着。” “什么呀?”咸毓接过黑布包裹,打开一看,发现都是一些女儿家的东西。 看来他是用心了,专门替她考虑了这些。 没想到他这人还挺心细的嘛。 “对了,”咸毓再次来到车帘背后,问道,“这里是东市,因此我们是往东边跑吗?” 楚蔽不在意东西南北,他回头问了一句:“你想去何地?” “唔……我想想啊。”咸毓对于东西南北是没有概念的。 楚蔽慢慢驾着马车,对身后说道:“你若是想回去见娘家人……” “啊不不不!”咸毓立刻否决道。 她一点儿都没有这种想法,她和那些人一点儿都不熟。 而且,她回道:“我们去了之后不就连累他们了嘛。” “我想到了!”咸毓说道,“我们去北边吧?因为北边天儿凉快些?” 瞧这天热的,她觉得她这主意不错。 既然他们两个都没有明确的目标,那一路往北还是一个不错的决定。 楚蔽闻言吁马,拉着缰绳将马车调过头来,往城北驶去。 京城是真的大,在楚蔽重新调转方向之后,咸毓就算不认路,也对着一路穿过的街道简单细数了一会儿。 总之就是很大。他们的马车驶了好一会儿,才到了一个城门附近。 而楚蔽跟她说,这还只是内城门。内城门外还有外城门。 虽然内城门的守将是认得楚蔽的,但楚蔽简单易了容,而守在城门下的也是守将的下属。 楚蔽下了马车,牵着缰绳在城门口排队。 他因带着斗笠,若不抬头,也见不到前面的百姓。而他本也不甚留意前面的各个百姓。直到他随意抬头时,在人群深处瞧见了一个格外熟悉的身影。 楚蔽转身对着车帘背后的咸毓说道:“我去登记。” “哦。”咸毓连车帘门都没有打开。 她有点儿紧张。 她觉得现在是较为关键的时刻,希望他两过过过! 楚蔽走到城墙根下,脚步不停,径直沿着城墙往深处走了一会儿。 此处树荫茂密,浓绿的枝叶间结起了不少蜘蛛网。 因在进出的城墙附近,也没人会有闲情逸致过来散步。 无姬随手挥了挥蜘蛛网,跟着来到角落里。 他也很无奈啊,他跟过来也不是、不跟过来也不是。 他噘着嘴说轻声道:“陛下,万内侍已经知道了!” 毕竟是在京城内,陛下突然要走,他们的人进宫禀报万内侍……一不小心禀报得太快了,导致一来一回,他还能在内城门口逮着陛下……呃,追上陛下! “嗯,知道了。”楚蔽面色淡然地回道。 只有这?无姬很是无奈:“您真要走啊?” 经美人不知情,情有可原;可陛下竟然顺着经美人的想法走? 无姬知道的不多。他反正是不懂的。但他也隐约懂得,陛下应该也不是不顾后果的人。 楚蔽闻言问道:“万良不愿意?” 无姬不用点头,直接回道:“万内侍肯定是眉头皱得老深了……他……” 楚蔽回头望了一眼不远处的马车。 无姬还在那儿挤话:“他今日倒也不是极为反对的脸色,反倒是……” 楚蔽其实已经猜到了。 “哎陛下,万内侍不就一直都是那些话嘛。说什么他年纪大了,帮衬不了陛下多少年了,若是他不在了,陛下不知会不会忙不过来……” 言外之意不就是……也不怎么愿陛下出走的意思嘛。 但楚蔽并无动容,他神色冷静:“宫中下一步如何做,他自然知晓。而你等在宫外除了最近的差事之外,还当留意着些那队人马是否再次出现。” 无姬点头:“这属下们自然是晓得的。” 接着他犹豫地问道:“陛下你怎知那些是某家王府的人马?” “她说的。”楚蔽随口回道。 接着又只顾着回看了一眼身后的马车。 “啊?”无姬吃惊地问道,“经美人说的就一定是?” 楚蔽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地说道:“试试便知了。” 无姬懂了。看来万内侍和陛下有着默契,日后的事他听万内侍便是了。 只不过,说起来,无姬有些担忧地问道:“陛下,今日地龙异动,您不管这些吗?” 这也算是不小的事了。比如连严颢家都塌了。陛下若是像往日里一般照常上早朝,朝堂上肯定是会有相关事宜商讨的。但是陛下若是走了,日后不就得罢朝了么? 楚蔽平静地说道:“自有人抢着去办事。” 随他们自己找活儿干罢。 无姬这下是真的信了陛下来真的了。 他叹了一口气,从袖中掏出了一件东西:“属下们为您准备的路引,您日后若是用得上……” 楚蔽直接取走他手上的路引,转身就走。 无姬:“……” 为什么?为什么他也会有一种“儿行千里母担忧”的心绪。 …… 楚蔽走回马车旁,对着在喷着气的马儿默了几息,而后忽然跃上了马车。 “你回来啦?”咸毓见到也进来的楚蔽,紧张地问道,“怎么样?排队的人很多吗?” “嗯。”楚蔽刚想说话,就看见她脸上的红印子。 他伸手揭开了她的帷帽纱帘,见到了一张有些懵懂的脸。 咸毓不知道他这是要干什么。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97节 两个人都戴着有帽檐的帽子,在马车内大眼瞪小眼。 “怎么了?”咸毓疑惑地问道。 楚蔽沉默地看着她的脸好一会儿才说道:“你睡的印子还未消。” “……”咸毓双手立即捂住了脸颊,“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她立即缩着身子转过去想找镜子。 因此错过了他嘴角的笑意。 刚才午后在茶楼上睡得香,咸毓也没留意到自己的脸上都睡出了红印子。 这就是趴在桌上睡的下场! 她额头上好大一块红印子!他竟然从一开始就当做没看见?! 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是顶着大大的红印子对着他,他全部都看在眼里,只有她不知道。 啊! 咸毓揉着自己的额头。幸亏她戴上了帽子,不然她出去怎么见人。 她瞪了楚蔽一眼。也看见了他眼底的笑意。 但看着他的神色也不是坏心思,意思是也因她会戴帷帽而替她不在意这些。 哼。咸毓伸手盖上了面前的纱帘。 楚蔽收回神色,沉静地问道:“你我此去若是山高水长,你便与你的宫女永别了,怎不见你念着她?” 咸毓隔着朦胧的薄纱,认真地看着他回道:“因为我相信你帮我安顿好她了。” 就像他会贴心给她买那个黑布包裹一样。 咸毓一开始就觉得,他应该也能想到她的团儿。而他至少也是有些侍从的吧,他们两个跑了、不想连累更多的人,那么他们的身边人他肯定是会被安顿好的。 楚蔽听了她的话之后,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背。 接着他又轻声说道:“至于那些黑衣人,日后我再将他们除尽。” 咸毓一惊,摇起了头:“不了吧?你斗得过他们吗?” ……又是这般。 眼下楚蔽也不再多追问了。 因为他自然会那么做的,他不管那些人背后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但他也不愿她被人掳走的事情再发生了。 楚蔽不再多说,让她坐稳后,出了马车。 他捏着马鞭驾车,直接驶到了城门下,城门的几个守卫正要喊停他,他单手从袖中取出了一块令牌。 见这令牌如间此城门的守将,几个守卫立即收了手,由着这驾马车慢悠悠驶出了城门。 马车窗外涌进来不少的热流,咸毓听着他们的马车驶出了内城门。 她心中雀跃,又不敢过于雀跃。 她掀开车窗的帘布,悄悄打量了沿道的风景。 虽然她也看不出有什么前后区别。 她的动作不停歇。放下窗帘之后,又掀开车帘缝隙,问前面的楚蔽道:“你热不热呀?” 楚蔽抽了一下马鞭,回她的却是:“你若是热了,在车内解开帷帽便是。” 他也怕她热到。 两个人光顾着担心对方热不热了。 而咸毓也没敢摘下帽子,因为她记得他说过,除了刚才的内城门,远处的前面还有外城门。 楚蔽心中有底,但咸毓自然是不知的。 守着外城门的是一名老将。 去岁支持楚蔽登基的也有这名老将的一份。 这个老将治军森严到了六亲不认的地步,但凡是他负责的差事,就没有什么可以通融的。 因此,比起内城门的甩个令牌,到了外城门内,楚蔽这驾马车也得老老实实排队等着一个个被问话。 不知道是不是气氛特别明显,导致躲在车内的咸毓都感受到了。 她隔着马车帘子,也听得见远处城门守卫凶神恶煞的嗓门。 一边是进城门的、一边是出城门的,反正各个都会被问上好几句话。 好在今日因地龙动了,好几个进出城门的百姓都是因这个原因。 只要是提及这,守卫也不会过于刨根问底多问。 楚蔽下了马车,牵着缰绳走到城门下。 “出城作甚?!”车外响起了粗犷的问话声。 接着还没等反应过来,咸毓眼前的车帘就被外头用红缨枪挑开了。 “里面还有什么人?” 老将治军森严,把手底下的人也制得服服帖帖的。 这些守城门的亦是各个六亲不认,按例检查便认认真真地按例检查。 车帘一掀开,里面的咸毓吓得跟仓鼠似的,抱着一团裙摆呆坐那儿一点都不敢动。 楚蔽快说话啊。 他怎么还不说话? 说他们是兄妹,要出城之类的借口呀! 守卫正打量着这两人…… 这时,八风不动的楚蔽终于开口了—— 他面不红心不跳地淡声回道:“回岳家安胎。” 咸毓:“?!” 作者有话说: 咸毓:我信你个鬼!不是说好了‘兄妹’吗?! 楚蔽:刚才没听见呢~ —— 第136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青天白日, 分明好像也还未露馅什么,但咸毓怎么觉得自己像是被抓了现行似的心虚。 站在马车前面的守卫长得就像是铁面无私的样子,他严厉地审视了几眼帷帽之下的咸毓的神情,然后回头看向楚蔽:“是么?” 他上下打量楚蔽:“可我怎看你像是个拐子?拐走了妇孺!” “……?” 咸毓一惊, 她都没想到这位会有这种脑洞。 她连忙朝着对方摇头。 可她摇头也没用, 这守卫绕着楚蔽走了两三步, 一脸严肃地问道:“我怎知你俩是回岳家?” 咸毓心里着急,轻声插嘴道:“你不知道没关系, 我们告诉你的呀。” “……” 接着就被这守卫瞪了一眼。 楚蔽闻言回道:“出门从急, 未来得及打点太多行囊。婚书在家中。” 守卫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咸毓跟着说道:“是啊是啊,家住城南,若再赶回去天就要黑了!” 守卫却仍然摆手, 冷酷道:“我怎会听你们的一面之词。” 一开始车里这女子眼中惊慌,他才怀疑驾车的男子是拐子。 而眼下这女子虽在帮腔, 但也无法即刻便消除他的怀疑。 这可真不好糊弄啊。 咸毓看出来了,合着现在他们要证明“我妈是我妈”……啊不“我媳妇是我媳妇”的关系。这就是个伪命题,就算是来一对真夫妻,一时半会儿也不能简单证明清楚的吧。 她有点儿着急, 从车内挪到车门口, 想和这个守卫再理论一番。 就在此时, 楚蔽突然伸手掀了她的帷帽—— 咸毓抬眸一看, 正好对上俯身过来的他。 他单手摁住她的后脑勺, 在她额前落下了一吻。 楚蔽在守卫眼前大大方方的动作,守卫看在眼里。 他离身的时候, 咸毓立即双手捂住了自己泛红的脸颊, 然后看向守卫。 这下总能证明了吧。 守卫果然愣了一下。 可接着他又指着楚蔽斥责道:“你这么重作甚?她脑壳都红了!” 咸毓:“……” 这是睡觉留下的印子! 她手忙脚乱地又拿帷帽盖上了自己的脑袋。但全程都没有露出任何不情不愿的神色来。 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98节 毕竟相较起来, 进城门的检查才会更加严苛一些。 守卫又绕着他们这驾马车前后查看了一番, 最终首肯放他们出城了。 …… 出了外城门之后,咸毓掀开车窗往外看,终于见识到了不一样的风景。 热风来袭,都阻挡不了她探出脑袋的好奇心。 她往渐行渐远的马车后面望去,那巍峨的皇城城墙渐渐地变矮,淡入在了尘土之中。 而马车沿着管道驶过的风景,都是广袤无垠的荒地,偶尔有几棵自生自灭的树擦肩而过。 他们跑出来了! 他们跑路成功了! 咸毓心中都想要唱起来了。 她放下窗帘,挪到前面,掀开门帘,对着楚蔽的背影喊道:“我们出来啦!” 楚蔽回头瞧了她一眼。 看见的全是她灿烂的笑容。比西边天空中绚丽的彩霞都耀眼。 “话说你是不是开快了些呀?”咸毓扶着马车的门框随口问道。 怪不得她感觉有点飞扬。 “你坐着不舒服?”楚蔽微拉缰绳,想要控制车速。 “没事,我没晕,”咸毓回道,“你让马儿继续这么跑吧。” 她现在整颗心都自由自在的,马车跑得快一些也不妨碍她的好心情。 她欢快雀跃的心情就像是飞奔的马车一样,激动又热烈。 咸毓往身后车厢内取了水囊,递给前面的楚蔽:“你渴不渴呀?给你水喝?” 楚蔽没回头接过水囊,单手打开盖子,拿在手中时才侧首问了一句:“你没喝过?” 咸毓以为他是在洁癖,但是接着一想到之前他做过的事…… 于是她连忙回道:“我刚才也不渴,你给我留点儿?” 不知是不是幻觉,她见到楚蔽的嘴角好像露出了一闪而过的笑意,像是对她这话非常满意似的。 她在后头也偷偷露出笑脸。 等他的手递回身后时,她接过他喝了三口后的水囊,就着没盖上的口子也喝了两口。 心情好的时候喝个白水都甜滋滋的。 楚蔽专注在外面驾马,咸毓爬回里面,打算闲来无事犯个懒躺一会儿。 她也没有过问楚蔽前面是什么地方,他们将会去哪里。反正说了她也不认路,她就不管那么多了。 可惜这么安逸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 还没正常暗下来的天色忽然乌云密布了起来,接着就是几道轰隆隆的雷声。 第一声响的时候咸毓还以为又是地震,但接着她也反应过来了,这天看来是要下雨了!亦或是他们的马车跑到了要下雨的乌云之下。 楚蔽出了城门后便快马加鞭了起来,也是出于天黑不好行走的原因。 因他们临时起意,本就没顾得上路程与时日的安排。他本想着尽量在天黑之前,能多赶一些路就多赶一些路,但没想到天公不作美,几声惊雷之后,不一会儿,豆大的雨滴就从天而降砸了下来。 这比走天晴的夜路都困难多了。 楚蔽拉紧缰绳,转头对掀开车帘的咸毓说道:“我们转道先去近一点的村落吧?你快躲进去。” 咸毓只能皱着眉头回到车厢内。 这雨来得又急又凶,他们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去哪都一样,马车都要淋雨了。 雨势很大,一来就是瓢泼大雨,就算是在夏日里,眼下这场雨也是比往日里还大的样子。 只求它最好是一场来得快去得也快的阵雨了。 可天不随人愿。接下来这雨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甚至还越下越大,大有一副要下一整夜的趋势。 咸毓焦急地掀开窗帘,外头的雨声果然如她听见的所料,下得都像是瀑布似的了。 她放眼望去,路上也没有什么行人车马了,天色也彻底暗淡了下来。 这条道上全是荒原,连树都没几棵。 而且就算有躲雨的大树,咸毓也不敢过去躲,万一引雷了呢。 哗啦啦的雨水声中,轰隆隆的雷声时不时响彻天际。 咸毓挪到车门,掀开门帘一看,就被冲进来的雨水浇了一脸。 她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才看清前面已经湿透全身的楚蔽。 一人一马在倾盆大雨之下奋力驱车,咸毓看得心急:“你还好吗?” 楚蔽抽空回了一下头:“你回去!” 他让她快缩回车内。 砸到斗笠上的雨水快速滑落了下来,都已经成了瀑布般的水帘了。 可咸毓也不愿意自己干着急着:“我怎么这么笨!想到让你买斗笠,没想到给你买蓑衣。” 他现在浑身都湿透了还在外面快马加鞭的,看得咸毓直皱眉。 “我们要不停下吧?”咸毓对着前面的他喊道,“你跟我一起躲车内!” 可对于楚蔽而言,他既然已经淋湿了,那便也没什么好躲的了,而且他也本就没打算躲雨,只想着能带着她早些找到一处前面的落脚地。 毕竟已经跑了许久的路了,天色灰蒙蒙的,咸毓是根本看不清他们现在是在哪里。 她又掀开窗帘往外望。 此时这条道比他们刚出城门时窄了不少,小道的一边是一条沿着的小河,湍急的河水冲奔起来,仿佛能和他们这两疾驰的马车一较高下。 这也太危险了,咸毓好怕拉车的马累得方向一歪,冲进隔壁的河里怎么办。 毕竟这马也跑了一路了,也不知道累不累。 这时,咸毓正干着急着,她身下的车轮却是忽然一震,像是卡着什么东西了。 咸毓扶稳身子,前面的楚蔽已经吁停了马车。 他在外面同她说道:“道路泥泞。” 说完便跳下了马车。 车轮陷进坑里了? 咸毓拉开窗帘,就看见他往车轮旁快步走去。 这条道比一开始京城外的大官道不平整多了,这一点咸毓其实也早就感受到了。他们一路来的颠簸,她就知道这是一条破路,而不是楚蔽的驾驶技术不好。 可路破就破吧,还正好赶上了下暴雨,导致一条破路变成了一条烂路。天晴时的泥土飞扬变成了满道上的烂泥巴。 眼下车轮陷进了泥泞的坑中,楚蔽要去将其推出来。 咸毓在车内喊道:“楚蔽,你要不要伞?” 他们应该带伞了的。驾车的时候不管用,现在总行了吧。 可是楚蔽却说不用了。 他觉得他反正已经淋湿了。 咸毓在马车内找到了伞。她看了看这把简易的油纸伞,又看着被狂风吹拂的布帘。 她深呼吸,开始动手快速减轻自己身上的负担。 能不淋湿的都撤走,省得浪费,然后她只穿了一件宽松的外裳,拿着伞就跑出了马车。 她扶着马车跳了下去,站稳身子之后才来得及打开伞,然后举着伞就往后头的楚蔽方向跑去。 “你出来作甚?”楚蔽不同意地看着她。 雨水流过他的双颊,在下巴上汇聚成一柱。 他整张冷峻的脸庞都被雨水反复洗刷着。 咸毓立即上前举伞遮在了他的头顶,大声回他道:“我又不是真安胎!” 她闲着不干事太说不过去了,而且躲在车内的话,不就更加加重了马车的重量吗。 “我也能和你一起推!”说着她伸出了另一只手。 楚蔽知道她的意思。但是他一个人也不是推不动。 他想拉她站远点。 但咸毓明显不让:“你双手推,我给你撑伞啊!” 咸毓真的服了现在这狂风暴雨的天气。 就算他们撑着伞,也顶多只能上半截身子的脑袋不会被淋到,她下车之后鞋子直接泡进了烂泥中了,衣裳也果然也被雨淋到了大部分。 因此楚蔽已经被这样淋了好久了。她担心他会不会受凉。就算是为了前面干苦力的马,她也要跟他一起快点推,帮忙加快效率。 咸毓的力气不大,但也没有添乱,有她撑着伞,楚蔽的视线不再被雨水冲撞,看得更加清晰了一些。 没过多久,两人就将车轮陷进泥坑里的马车推了出来。 咸毓大松一口气,直起腰来望眼下前后的土路。 就算是天色暗沉,她都能看见这条土路上坑坑洼洼的痕迹。原来楚蔽早就在尽量躲避路上的坑了。 “好了!”咸毓拉着他的手往回走。 因为伞也不大,雨势又急,根本挡不住两个人的身影。 楚蔽不由分说取过她手中的伞柄,与此同时展臂将她搂在自己臂膀内,让她全部躲在了伞下。 咸毓抢也抢不过他。 索性两人走到车头也没几步。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199节 他扶着她爬上了马车,然后再跃了上来。 前头的那匹马都被淋得毛色格外光滑,可怜兮兮地等着配合他们俩。 可咸毓此刻却不怎么配合楚蔽了。 他拧眉说道:“你进去罢。” “我不进去了!”咸毓赖在他身旁,“我帮你举伞。” 她倔强地夺过了他手中的伞。 楚蔽眉眼柔和了下来,劝道:“跑起马来也遮不了多少。” 这暴雨是斜的。 而且他早就浑身湿透了,遮不遮也没什么差别。 “可我也淋湿了!”咸毓理由充分,“我不想让你再淋着全身了!能少淋一些不好吗?” 楚蔽沉默了下来。 接着他忽然单手搂住了她的肩,另一只手挥鞭,再次让马跑了起来。 咸毓在他的怀里双手举着伞柄,努力保持着伞的不倾斜。 楚蔽自然看在眼里。他不再多言,到底是让前头的马比之前跑了慢了一些。 纵使眼前疾风骤雨,他此刻的心也是熨帖的。 咸毓坐在马车外面后,也算是见识到了现在驾马的困难程度。 她尽量自己主动往楚蔽身上靠近了些,好让他的手能抽空控制缰绳。 眼前这条又小又破的路尽是泥坑,别说是驾马车了,步行都不好走。 咸毓瞥了一眼旁边已经变成泥水的河流,有些担心地说道:“这水会不会淹上来?” 其实不用回答她都看得出了。只要夜里的大雨再下下去,淹了是迟早的事。甚至可能这条破路常常被淹,所以才变得坑坑洼洼了。也正因为常常坑坑洼洼,所以人们也懒得修复了? 天色快要彻底地暗下来了。下雨天也没法用火光照明。连天上的星月也出不了场。 咸毓心中迷茫,不知道除了拜托大雨快点停下来之外,还能怎么办。 不过她一想到自己身旁的楚蔽仍然神色不慌不忙的,她也想通了。就这么着吧,忍一忍,等会儿雨停了他们就能休息了。 然而她不知道,楚蔽也只是一心想为她早些找到一处安身之地。 雨水毫不停歇地砸在两人身上,长发都湿透了,咸毓只能帮着在旁看路,两人也无瑕多言,皆是抿嘴迎接刮过来的风雨。 这条道损毁严重,楚蔽倒是也料到了,但他没料到她跑到马车外一同陪他驾马。 而的确有了她作陪之后,他也不再觉得这条道的漫长。 载着二人的马车又笔直行了不短的路,楚蔽不由地问身旁坚持为他举伞的咸毓:“手酸吗?” “还行!”咸毓立刻回道。 他驾马的都没喊酸呢,她举伞的又算得了什么呢。 楚蔽心中一柔,沉声说道:“你望见远处的亮光了吗?” 咸毓本来只顾着看眼前黑黢黢的路,担心前面的马会不会走歪跑进隔壁的河里,等到他一提醒之后,她抬眼望去,还真看到了一点微弱的亮光。 这就说明不远处有人家! 楚蔽同她说道:“这个方向是最有可能有人迹的,若是方才一直走大道,之后也全是荒野。” 咸毓咕咚咕咚点头。 他认路就行。他见识还挺多。 比起来她之前说自己见识多就是在吹牛了。她现在对着一点儿都不认识的土路,一个人非走丢了不可。 “咦?”咸毓忽然有些激动,“你快看,前方是不是有座桥?” 她也不是太确定,她的视线穿过大雨的夜色之中,依稀望见了湍急的河流上,挂着一条风雨飘摇的窄桥。 楚蔽振臂一挥马鞭,驾着马车快速地奔了过去。 渐渐映入眼帘的黑夜之中,真的有一座桥。 “想必这座小桥便是通往前方不远处人家的?”咸毓说道。 楚蔽吁停马车,跳下去正要过去查看。 可身后接着又爬下来了一个身影。 他回头一看,见她举着伞坚持紧跟着的样子,便不再多言,拉着她一起走了过去。 等到两人走近之后,才看见这条窄桥已经快要被河水没过全部了,桥面的竹板上全是河水。 这河水虽然看起来在黑夜中是黑的,但咸毓也感觉得到这河水中伴着泥土,全是混沌的湍流。 他们如果要去前方的话,就必须过桥。 只是不知道这桥有没有被河水冲坏了。 咸毓转头问她挨着的楚蔽:“这宽幅,我们的马车能过去吗?” “凑合。”楚蔽凝视着小桥。 接着他提议道:“我先走上去查看一番。” 咸毓一听就不同意了,她有些为难道:“我不想你一个人……”犯险。 她连话都说不下去了,举着伞的手紧贴着他的身子,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他上前走一步,她就跟上一步。 楚蔽只能停了下来,他搂过她的身子,妥协道:“那我放马过去?它的腿比你我高,若是掉进这河水中,应当能站得稳;若是真掉下去了,我也会在后头岸上用缰绳拉着它。” 两人回到马车头,解了前面的束缚,咸毓撑伞,楚蔽牵引着马,然后站在马后将它送到了摇晃不停的小桥上。 万幸的是这桥好像还没有被水冲坏,这匹马站在了小桥上时,除了稳定自己的马身不容易之外,小桥也没有断裂。 楚蔽拉着延长的缰绳,将马牵了回来。 然后两人决定开始往桥上走。 楚蔽将马重新缚在了车头,而后一只手牵着咸毓在前,一只手牵着身后的马车。 咸毓连伞都无瑕顾及撑了,两个人快速穿过桥面,到达了另一端的桥头。 紧接着咸毓拉着他快跑了几步,给身后的马车让出了位置。 他两回头一看,见到身后风雨中的马车由着那匹马带头,慢慢悠悠地也走到了这端的桥头。 “太好了!” 咸毓挥舞着手中的伞,在雨水中笑得满脸开心。 楚蔽伸手给她擦了一把她脸上的雨水。 其实眼下的时辰应该也不是太晚。 等两人往前走近之后,前面的农舍也还亮着烛火。 倒是主人家开门一看,见到两人之后,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因为咸毓和楚蔽浑身上下都淋透了,比落汤鸡还可怜的模样。 这家是对中年两口子。咸毓看着他们的长相,觉得他们的年纪其实也都不怎么大。 对方听说他们因为暴雨而在赶路时迷了路,倒也好心地答应了他们借住一晚的请求。 “不过我们只有一间小屋了,”较为年轻的女子说道,“你们……” 说着看了看咸毓和楚蔽两人。 就不知这二人是什么关系了?能不能睡一屋。 又到了这个时候。 咸毓抓住了抢答机会,笑着回对方道:“成啊!我们是兄妹,谢谢阿姐你呀!” “……”一旁的楚蔽到底是没有否认她的话。 “好,那就成。对了,叫我三娘吧,”三娘笑着说道,“那屋子原是我家孩子住的,这不,入春后被我们送出去念书了。” …… 咸毓关键时刻嘴还挺甜,跟着闲聊了几句,便和三娘熟络了一些。 三娘也跟她聊开心了,笑着说道:“……是啊是啊,我和我家郎君正打算再生一个,给他添个阿妹——就像你们兄妹两这般。” 楚蔽:“……” 他冷漠转身,跟着男主人去换衣裳了。 这两口气是和善的性子,等两人各自擦干身子换了自己的干衣裳之后,还好心给了他两了一些吃食。 吃食很简单,也是他们的一份心意。 咸毓端看着碗里的疑似是米糊糊之类的东西,然后再看了一眼还有一道只用清水焯了一下的绿叶菜。 她先笑着跟让他两慢吃的三娘道谢,等人走远了之后,她才凑到了在自己身旁坐下的楚蔽的身边。 楚蔽倒是先问了她一句:“不喜这些么?” 他知道她颇为重视吃食。 “哪有,”咸毓这就大口吃了起来,然后才小声地同他问道,“我们是不是得付三娘他们钱啊?” 吃他们的、住他们的,不就是和客栈没区别吗? 不给钱她心里过不去。她不是那种白吃白喝占人便宜的人。 “财不外露。”楚蔽言简意赅地回道。 意思就是建议她不要拿钱了。 他继而说道:“明日早起我去帮人家砍柴,保证砍得多些偿还他们。” 咸毓点点头。觉得他说得在理。 她吃饱喝足,人终于放松下来,也感受到累了。 过了一会儿三娘过来说,要将他们屋前的灯熄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00节 时辰也差不多了,大家伙都要睡下了。 咸毓爬上了三娘家的小床。 这毕竟是人家孩子上学前睡的床,真不怎么大,也不知道他们两个人能不能挤得上。 可也总不可能让其中一个人睡地上吧。 没了亮光之后的屋子内一片漆黑。 屋外的瓢泼大雨还没完没了地下着,远处的田间传来了穿透雨声的蛙鸣声。 两个人磨磨蹭蹭地挤进了一张床上。 咸毓吃得饱饱、困意满满,随时都能秒睡。 但是她现在还是有一件牵挂的事—— 她仰躺着,举起自己的两只胳膊来到自己的脸前,一左一右一前一后的,用自己的鼻子嗅了又嗅。 他两来这里借住一晚,当然没有沐浴。一看这种人家的热水都是宝贵着的,他们不可能随便大把大把用人家的热水。 所以两个人只是擦干了身子和头发、冲洗了手脚,换上了携带的干净衣裳。 可毕竟是淋了雨的,也不知这里的雨水干不干净? 咸毓自己闻不出来,便下意识地将自己的一条胳膊递到了一旁的楚蔽身旁:“你闻闻?有没有味道?” 作者有话说: 楚蔽:你指的是哪种?嗯? —— 第137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楚蔽虽不知她这是何意, 也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来到自己鼻前,简单嗅闻。 ……也没闻出什么来。 “你闻出什么来了吗?”一旁的咸毓还在问他。 “什么?”楚蔽淡淡地问道。 反倒是他反过来问她了。 咸毓还是不敢确定,她仍然将自己的胳膊停留到他面前:“你再闻闻?” 楚蔽闻言侧过了身来。他跟她一同分着一条长枕本就不容易, 等到侧过身来之后, 占据的床铺位置虽然小了些, 但他的脸几乎就靠近到了她脸侧跟前。 说实话两人半干的头发倒是难免有些雨水味,但她胳膊上是没什么什么味道的。 楚蔽对着她的胳膊又煞有其事地闻了闻, 然后才回道:“什么味道?难不成……是肉香味?” 咸毓:“……” 她知道他是在开玩笑, 但就不知道他是以为她馋荤菜呢,还是在开他有着上好的杀猪匠本领的玩笑。 总之就是……算了,看来是没有味道。 就算是下雨天, 如今的天儿也很热,晚上睡觉都不用盖什么了。 咸毓收回自己的胳膊, 打了个哈气后说道:“我们先睡吧。” 那些出了城门时的各种畅想,在经历过刚才的辛苦路途之后,她暂时都懒得想了。有什么事等睡饱了之后再说吧。 她说要睡了,可真就是要睡了, 而且能一秒入睡。 就在眨眼间, 楚蔽感知到了她渐入均匀的呼吸。 他看了一会儿仰躺着的她的侧颜, 也仰躺了回去, 阖上了眼睛。 但是楚蔽耳力过人, 到底是听见了隔壁那屋的声响。 屋外继续下着倾盆大雨,对于咸毓来说, 这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自然声音。 但是对于楚蔽来说, 隔壁那也犹如“发大水”的声音, 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的。 许是忌讳着外人, 那两口子应该已经有意压低他们的声响了。 可却瞒不过楚蔽的耳力。 他在黑暗中无奈地睁开了眼睛。 若是单就听见了隔壁的声响,他也不是睡不下去。 可眼下他身边还挤着另一人呢。 而她的睡姿显然是一如既往的……千变万化。 以往床榻大,她怎么翻来覆去歪七扭八皆是大有空间,但眼下这张小床,本就是人家孩子的床,还被他们两个人硬挤着,就算是躺平了,他的脚也早就在床尾腾空了。 楚蔽倒也可以缩着些。但他缩与不缩,也不妨碍身旁已经睡沉之后的人开始变得爱换姿势的事态。 以往他都是让着她的。但在这张小床上,就算是他让她一个人睡,身下的大小也不够她换来换去的睡姿。 这不,伴随着隔壁那屋的些微声响,这人的一条腿都甩在了他的脸上。 楚蔽:“……” 因此楚蔽算是宽容的了。 她从床头睡到了床尾时,他都随她。 但她这会儿看来又要从床尾睡到床中央了。 幸亏让她睡里面了,他能在外围拦着她。不然她这般,极有可能来回几下就掉下这张小床了。 楚蔽面无波澜地推开眼前的小腿,好心将她的腿摆正。而后取出自己脑下的枕头,起身也掉了个方向,陪着她一起睡床尾了。 谁让眼下只有一只枕头呢。 他伸手托起她趴着的脑袋,将长枕一端塞在了她的脑下。而她果然全程浑然不觉。 睡得可真深呢。 分明午后也睡了不短的时间了,他当时都没有唤醒她。 莫不是在路上又累着了? 楚蔽耐下性子来,重新闭上眼睛,打算就此跟她一起睡去。 但是,床尾这端,离隔壁的屋子更近一些。 所以隔壁屋里的声响就算是再压抑,楚蔽也是听得更为清楚了。 这并不是他所愿。他觉得,如果身旁的她也醒着,想必也不是她所愿。 可是她是睡沉着的。 除了爱动身子,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 没过多久,楚蔽再次起身摆正了她渐渐倾斜方向的身子。 …… 他也心知,日后这种小床肯定是不许再出现在他的眼前了。 也不知他这回的动作是不是没放轻,他才拨动她的脑袋,她的呼吸倏地一顿,像是正巧将要转醒的样子。 楚蔽虽是冷漠的性子,但对她也是温和。 虽对她异与常人的温和,但他此刻也想借机同她说话。 “你醒了?”他淡淡问道。 根本就没醒的咸毓非常给面子的闭眼“唔”了一声。 楚蔽见她回应他了,他便接着顺便问道:“你可有听见隔壁的声响?” 他这话不长也不短,咸毓到底是稍微有点醒来了,她朦胧地回了一句:“什么声响?没有啊……” 除了她忽略不计的下雨声和蛙鸣声之类的。 说着她就又沉沉睡去了。 楚蔽:“……” 成吧。 没有就没有吧。 他沉下心来,冷漠地听着隔壁的声响,然后也随意身边的人变幻莫测的睡姿了。 然而这张床小得很,势必是让咸毓睡得不大爽快。 等到后半夜,楚蔽也妥协了。 他起身,将自己的一小半位置也让给了她,然后自己走到桌旁,坐在凳子上,单手撑在桌上浅眠。 屋外的雨势已经变弱,隔壁也早已没了声响,除了田间经久不息的蛙鸣声,这间小屋内安静得很。 接着楚蔽便是闭眼睡一阵子、然后睁眼看看床上之人有没有挪到床沿,当心她会不会摔下来。 等到窗外的天色亮了起来后,楚蔽便醒来出屋陪男主人出门砍柴去了。 至于还睡着的咸毓之后会不会掉下来,恕他这个操心了大半夜的人暂时无瑕顾及了。 ……所以咸毓还真是在摔下床的时候醒来的。 她一脸懵地扶住床沿,睁眼看见大亮的天色,直到已经不早了。 然后她才发现屋里没有了楚蔽,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这家人的院子养着几只鸡,却是不怎么爱叫的。 咸毓推门出去的时候,正巧看见三娘在喂鸡食。 她上前跟三娘打招呼。 “起了啊,”三娘笑着说道,“吃不吃蛋?” 这算是她家里颇好的早食了,以往也只是每日给孩子吃一个。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01节 因为咸毓昨晚一点儿都没有听见三娘他们在夜里悄悄造二胎的声音,所以一早起来后她对三娘的脸色格外自然,这样三娘也很自在,两个人在鸡圈旁有说有笑的。 “对了,”三娘接着提到,“你们的衣裳我帮忙洗了。” 咸毓一惊,连忙说道:“这又是何必呢!” 她也不是不会洗衣裳。 而且他们的衣裳干嘛让三娘洗。 看来是楚蔽拜托的?因为知道她是个睡懒觉的? 于是咸毓问道:“那个……我哥呢?” 三娘果然回道:“他跟着砍柴去了。” 说着她带着她往厨房走:“你家兄长是个能干事的,起来就帮着将柴房的一堆柴劈了,还好心铺在外面的地上晒。” 那他托她帮忙洗两件他们兄妹的衣裳也没什么。 三娘又给她指了指不远处麻绳上已经晾着的他们的衣裳。 夏日天热,只要不再下雨,一会儿就能干了。 进了厨房后,三娘快速地给她下了一碗面,撒了葱花之后还添了一个蛋:“这面是我自己揉的,你尝尝看!” 虽然没有什么油水,但咸毓吃得是真的挺开心的,她的赞不绝口把三娘夸得都笑了好久:“一会儿我教你?” 咸毓有点自知之明地犹豫道:“那我或许……一时半会儿学不会。” “这?”三娘有些诧异地问道,“难不成你兄妹两是你阿兄张罗吃食的?” 咸毓点点头。 没想到吧。 就算她是被掳走的时候,她也是厚脸皮蹭饭的。 虽然没有说到不好意思,咸毓也放下筷子帮忙将碗筷洗掉了。 “我哥他们还没有吃吗?”她问三两道。 “是啊,”三娘刷着锅,“我烙饼了,等他们回来吃。” 咸毓擦干自己的手,说道:“要不我给他们送过去吧?” “也成。”三娘将炊饼分放在两只碗中,递给咸毓接着,然后领着她来到院子里,给她指不远处的山坡,“你瞧,他们应该就在那儿。你沿着那条田埂小道爬上去就是了。” “好嘞!”咸毓二话不说就往院子外进发。 三娘连忙在后面提醒了一句:“雨后路滑,当心些。” “嗯!我知道啦!”咸毓头也不回的应道。 这她当然也是当心得很呢。 毕竟现在出行一切从简,衣裳还是小心别轻易弄脏了,不然又得洗。 这边也就三娘家一户,远一点的房屋离这里还是有些距离的。所以三娘给咸毓指的路很明显,应该平日里也没多少别的路会被人走。 附近是几座连在一起的小山,一点都不高,咸毓评估了一下,觉得自己应该能爬上去。 而且她走到山脚下时,好像望见了一眼楚蔽他们穿过丛林的身影。看来他们并没有爬上山顶,而只是在半山腰上。 碧空如洗。 昨夜下了一场大雨,今天早上的空气格外清新。 咸毓吃饱睡足,心情颇好,自己哼着歌,慢慢沿着小道往山上爬去。 因为山上的树枝茂密,一路上来都没晒到多少的太阳,而且此时太阳也不大,所以咸毓爬得一点儿都不热。 她估计自己爬了有一点儿高的时候,就停了下来休息。 三娘烙的饼好香啊,就算是凉了,她还是能闻到香香的味道。 但咸毓也不敢偷吃。 其实她主动申请过来给人送早餐也是出于她不好意思再呆在三娘身边的原因。 不然不出一会儿,三娘就会发现,她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 而三娘擅长的那些事,看来她是不太可能帮衬的了。所以她还是不要留在那儿添乱了,还不如过来送吃的呢,而且搬个柴火这种简单粗暴的事情,她还是会做的。 咸毓喘匀了气后,其实可以继续出发了。 但是她的懒病犯了,说实话如果不是逼不得以,她也没有足够的力气马不停蹄地继续爬上去了。 她承认她高估了自己。 于是,咸毓立刻想了一个主意。 她站在原地,端着两只碗,抬头朝着半山腰的方向大喊道—— “喂——你们听得到吗?!” 她的声音在山上都出现了小小的回响声。 楚蔽他们肯定都听得到。 何止,连山下院子里的三娘都依稀听见了。 果然没过多久,前方的山道上快步跑下了楚蔽的身影。 他见到她之后,最后几步几乎是跳下来的。 咸毓连忙喊道:“你当心些!” “你怎来了?”楚蔽问道。 “我起来后闲着也是闲着,就给你们送吃的呀,”她两只手递了过去,“一碗给你,一碗给三娘家的。” 楚蔽只接过了一碗,他腿脚快,转身帮忙送上去,临了果然心有灵犀地问了她一句:“你也想吃?” 咸毓眨了眨眼。 这怎么好意思呢。 “唔……我都吃过一碗面了。” 楚蔽忽然用干净的手背贴揉了一下她爬上山后红扑扑的脸颊。 “想吃便吃。” 作者有话说: 楚蔽:可爱,想rua~ —— 楚蔽:忘了说,你别全吃完! 咸毓:qaq如果……我是说如果…… 楚蔽:你等着! 第138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毓和楚蔽出京城的当晚, 在宫中得知消息的万良唯有无奈的叹气。 回来禀报的无姬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后,他才见万内侍像是自己想通了般,终于抬起头来。 “跟丢了?” 无姬乖乖地点头。 傍晚下起了暴雨,官道上的车轮印子都被雨水冲刷得没了痕迹。 更何况陛下的本就不让他们跟着, 等他们晚一步寻着车轮印子到了半路时, 什么踪迹也见不到了。 不过也不是没料到有这种可能。 万良心中倒也不失望。 他缓缓地站起身来要走。 无姬不作他想, 也跟着走在后头。 “你跟过来作甚?” 前头的万良突然刹住脚步。 无姬不明不白的,被这么一说, 也不知自己到底该怎么做了, 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 两人没走几步,不远处的偏殿近在眼前。 此处偏殿内关着经美人的贴身宫女。经美人当晚被掳走的时候,万良就派人将她抓了过来。如今自然已经审问过嫌疑了。 万良此时又进去看了一眼。 这个毫不知情的小宫女这几日被关在这里, 既不敢出声询问、又不敢哭出声,一双眼睛已经哭得跟核桃似的肿了。 但他们也没有好心向她透露过什么。眼下不是时候。 万良走了出来, 瞪了一眼守在门口不敢进去的无姬。 无姬屁颠颠地跟着他往回走。 “万内侍,今后我们该如何行事?” 他们没想到陛下来真的,说走就走。 万良脸皮耷拉着。 他到底还是怪无姬他们在宫外没有劝住陛下三思的,但陛下既然这么做了, 他也自然会将差事揽下来。 他慢慢踱步, 无奈地开口道:“幸好陛下这几日清早还是照常上的早朝, 这便能和经美人失踪的日子错开几日。” 跟在后面的无姬觉得自己好像是听懂了、又好像是没听懂。 “那……之后呢?”他不由地问道。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02节 万良停下脚步, 转头皱眉说道:“你这臭小子, 还是去宫外当差吧。” 这吩咐无姬爱听,闻言顿时心花怒放。 万良懒得批评他了, 接着说道:“去宣个医官为‘陛下诊平安脉’。” “……是?!”无姬反应了过来, 转身去传话了。 宫灯在风雨中摇晃。 万良立在原地握拳锤了两下自己发酸的肩头。 事儿只能这么演下去了。先再拖个一两日, 再宣布陛下罢朝也不迟。这样至少能在在掳走经美人那一方人马的眼中起一些障眼法的成效。 * 因为下了一夜的大雨, 转日后早上的半山腰还是有不少的水气。得等到一日的午时,正午的太阳才能将荫凉处的水渍都晒干。 咸毓在地上找到一块半干的大石头,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 然后她觉得自己就像是独自在家等人回来的熊孩子。分明在自己心中承诺还是不要吃了,但是却不争气地眼巴巴盯着手里托着的碗不动。 事实证明人不要随随便便地打包票。她就是馋楚蔽这顿了。 ……那就吃半块吧? 不行。 她如果吃了半块的话,楚蔽岂不是就少吃半块了吗? 他大早上空腹干体力活,照理该要吃得比她更多点才行。 可咸毓也不想把碗放远一点眼不看为净,因为她担心这里会不会突然有跑出来的小兽叼走碗里的炊饼。 所以她才双手托稳了楚蔽的碗,好好的守着。 ……但是吧,楚蔽刚才不是说了吗?他愿意分给给她吃的。 咸毓一个人坐在石块上,为了半块炊饼天人交战了好一会儿,然后她就不想再犹豫了,听从自己的直觉——那就是吃! 她这就将碗放在了自己并拢的腿上,然后两只手格外郑重地拿起最上面的那一张薄薄的炊饼,手指捏着撕下一小半,快速地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好吃!三娘随随便便的手艺对于她来说就是美味无比的家常美食。 咸毓不禁感叹,要是以后她都能吃着该有多好啊。可惜她和楚蔽只是凑巧借宿一晚,今日天晴了,一会儿他们就要走了。不然楚蔽也不会大早上就来帮忙砍柴。 咸毓已经吃得够专心了,但是那进嘴的一小块炊饼还是在舌尖转瞬即逝,咽进肚子后,根本不够她回味的,反倒刺激了她的唾液。 哎。 咸毓垂眸看向了碗中。 那要不……再吃半块吧? 她的手指已经探进了碗口。 再吃小半块,那就正好一共吃了一半。 她只吃了半张炊饼,应该还是说得过去的吧? 剩下还有很多张呢。 可是…… 她这张嘴啊,管不住自己的手! 分明想好只吃一半的,接着怎么……剩下半张也出现在了嘴前。 咸毓垂眸看着诱人的食物。 吃的都到嘴前了,她怎么可能还有拒绝的毅力? 咸毓张口就想吞掉嘴前的食物。 可不巧的是,正在这时,眼前的山道上忽然出现了楚蔽走下来的脚步声。 咸毓的脑子和行为顿时错乱了,她该继续吃呢还是赶快毁尸灭迹? 最后她的嘴巴主动承担了做决定的任务——吃掉嘴里的半块,就看不出来少了一张饼了。 说是迟那是快,霎时间咸毓就连吞带咽了起来……然后直接把自己噎到了。 “咳咳咳……”救命…… 楚蔽立即搁下肩上的扁担,快步跑过来。 他伸掌给她拍背:“你慢些吃!怎还噎着了?” “咳咳咳……咳咳……” 咸毓咳得眼泪花都出来了。 她再也不敢了!没想到正好被撞了个正着,还做贼心虚吓得噎着了。这就是偷吃的下场。 楚蔽有些担心地查看她的脸色,他一边拍她后背一边问道:“好些了吗?” “咳咳……” 咸毓还在咳。 楚蔽另一只手只能掐住了她的下巴:“我看看?” 他此时的手也不大干净,不然他都想毫不犹豫地将手指伸进她嘴里了。 咸毓咳得脸色涨红,终于把卡在喉咙里的东西咽了下去。 “咳……我好了,好了。”她终于说道。 她抬头对上了楚蔽眸中担心的神色,连忙仰头向他张嘴:“你看,真好了。” 这回是真丢脸了,毕竟在场还有第三人,亲眼见到她不争气的吃人家炊饼都能噎着。 “干着了?”楚蔽还好心问她。 一只手还在后半安抚着她,助她顺气。 “没事没事,是太好吃了!”咸毓连忙夸道,“你们下来了啊,你也快吃吧。” 楚蔽二人皆是背了两大筐的柴火下来的,人家专业砍柴的腰上还绑着一小筐,看来他两是完工了。 这里的确是一小方歇脚平地,楚蔽可以吃了炊饼再下山,也不差这点儿背柴的时间。 可是咸毓见他手上的灰尘毕竟没处洗,染到她的衣裳没关系,但也吃起东西来还是不太卫生。 于是她说道:“要不我帮你拿吧?” 她手是干净的,可以帮他拿着吃的送到他的嘴前。 楚蔽在她身旁坐了下来,说道:“你若是想吃便再吃些。” 咸毓实在过意不去,虽然她也不算真偷吃,但她还是理智地把碗里的炊饼都给他吃了。 两人在大石块上你一言我一语地吃着炊饼。 孰不知在外人眼里,却瞧的有一丝的怪异。 毕竟咸毓的动作不就是在亲自喂人么,落在第三人眼中,他们两怎么看都觉得……过于亲昵了些。 然而此时的咸毓一点儿都没察觉,枉她还是在场中唯一的女子。 楚蔽吃完碗里的炊饼之后,他们要动身下山了。 咸毓站了起来,主动提议道:“我也帮忙拿一些吧?那小箩筐我来搬。” “你行吗?”楚蔽问她,不希望她是在逞强。 “我可以的,真的!”咸毓主动去抱起了人家搁在地上的小箩筐,笑着说道,“我还是有些力气的,再说了又不远,我们走吧!” 两个男的都是挑担,各自的扁担前后挂着两大筐柴火。 下山路上楚蔽因为想守着咸毓,所以两人渐渐地在后头走得慢了些。 他两也无需旁人等着,自然而然地慢悠悠并行在后面,边走边看着四下的景色。 咸毓心情好,抱着一箩筐柴也不是太吃力。 两人走到山脚下时,楚蔽停下来示意道:“你看,我们的马。” 咸毓闻言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远处的草地上,他们那两马车正停放在矮树旁,而车前的马正走随意走动着,寻着脚边的野草吃着。 夏日晴朗的天空蔚蓝一片,地上是绿茵茵的农田或草地。偶尔还飞过欢叫着的鸟群。 咸毓笑得开心,和楚蔽相伴后一步回道了三娘家的院子里。 接下来她和楚蔽就要走了,得好好地同这家人道别。 而三娘人太好了,一听说咸毓爱吃炊饼,立刻非要多做些送给他们,让他们带上路。 咸毓盛情难却,收了三娘不多不少的吃食。 她心道,幸亏楚蔽主动多帮人家干活了,不然他们真的要不好意思了。 等到楚蔽去马车那儿整点行装时,咸毓突然被三娘拉到了一边院子的角落里。 “怎么啦三娘?” 咸毓手里还抱着三娘塞给她的一包裹炊饼,不知三娘为何临了还拉着她一副要说悄悄话的样子。 话不宜迟,三娘也不卖关子了,她皱着眉问道:“你老实同阿姐说,你跟他真是兄妹?” 咸毓一愣,没想到三娘突然会这么问。 三娘一看她的反应,也立马了然了。 她郎君下山后同她提及时,她也不过是将信将疑。接着她便也偷偷观察了一会儿,果然当真看出了一些不一般来。 ——长得皆是如此好看,肯定是兄妹!而眼下这小妹妹如此的脸色,她怎会不懂? 三娘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兄妹之间思慕,虽难免会被世人指指点点……但你兄妹既然已经跑出来了,日后只要当心别怀上孩子就成,晓得不?” 咸毓:“……?” 作者有话说: 咸毓:???你们想到哪里去了? 三娘两口子嗑cp中:骨科yyds~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03节 第139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这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 所以咸毓懒得解释了,她红着脸跟三娘他们道别后,朝不远处的马车小跑过去。 楚蔽站在马车头接过她抱着的一包裹炊饼,然后扶着她爬上了马车。 马车来到桥边时, 竹桥下的河水已经降下去了, 只有桥面上残留着黄泥。 等到来到小道上时, 原来泥泞的土路也被夏日的大太阳晒干得差不多了。 日头已经升上半空。 因路上没人,咸毓从车厢内挪到车门口, 她掀起车帘, 靠着车门框坐着陪楚蔽一起看路。 驾车的楚蔽回头看了她一眼。 然后随口问道:“方才你们在聊什么?” “啊?”咸毓反应过来他好像问的是三娘,她笑了笑说道,“没多大事儿, 三娘好心叮嘱我……嗯,让我们路上当心。” 咸毓突然发现, 不管是他们真正的身份关系、还是三娘误以为的身份关系,好像都是为世俗所不能容忍的。 但神奇的是,三娘不正也是世俗中的一员吗?却仍然对她关爱有加。就算双方只是萍水相逢,之后应该也永远不会再见面了。 咸毓此刻的心情, 依然是轻快无比。 “嗯, ”楚蔽驾着马车, 淡淡说道, “我还以为你舍不得走。” “我哪有?”咸毓回道。 不走难道继续吃三娘家的喝三娘家的?人家可只是普通百姓人家。 楚蔽他至少还能帮忙干体力活补偿呢, 而她啥也不会,他们哪有脸继续蹭吃蹭喝下去。 楚蔽挥着马鞭, “此路前去路途颇远, 今晚许是得在车上过夜了。” 因昨夜急雨而转道借宿, 他们接下来走的路线更迢远了些。 “成啊。”咸毓毫不犹豫地答应道。 他两本就是跑路的情况, 她当然也早就做好了风里来雨里去的的心理准备。 于是接下来一日里他们快马加鞭。等转道驶进新的官道后,一天下来两人除了午间停下来进食之外,剩下时间都在赶路。 就算是这样,等到天黑的时候,马车也只行到了一处荒林边,仍然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楚蔽倒不介意继续驾马夜行,但咸毓当然是想让他停下来晚上休息的。如果她要是也能驾马,那他两还能白天晚上分着轮班,但她既不认路也不可能上手。 马车在林边空地上停下。 咸毓从车厢内探出上半身。 今夜无雨,天上的星月明亮,林间深处响着虫鸣鸟叫声。 不远处有条小溪路,两人下车后过去简单洗漱。 咸毓白天躲在车上倒还好些,风吹日晒一路的楚蔽身上染了些许尘土。 他们两蹲在溪水边,咸毓用溪水将自己的帕子浸湿,拧干后递给楚蔽擦。 她自己掬了一捧水随意抹过脸颊,等睁开眼后,发现一旁的楚蔽正在看他。 咸毓疑惑地问道:“怎么?我脸上脏了吗?” 虽然月光很亮,但这大晚上的就算是能看到脸脏也不是太清楚吧? 楚蔽摇摇头:“并无。” 说着他快速擦拭完尘土,然后将帕子在溪水中洗净后递还给了她。 他如今也不缺什么她的贴身之物了。 咸毓很顺手地接回帕子,把自己脸上的水珠擦干。 等到她也站起身来时,看他负手站在溪水旁的石块上,她才后知后觉回想起来了两人之前在她摸蟹时相遇的场景。 而此时清冷的月光之下,他微微侧首,冷峻的面庞之中,他看向她的眼神带着独有的柔和。 回到马车内后,咸毓将车内的包裹往边上移了移,让楚蔽上来一起睡。 两人如今同吃同睡,她也没觉得条件艰苦。 这驾马车的车厢长度还没楚蔽的个子高,两个人躺进去的时候,只能蜷缩着腿挨在一起。索性入夜后的林边有些凉爽,夜风吹进车厢内,也不会觉得挨着热。 楚蔽躺下后,伸手往一旁车厢壁的柜格间摸去。 “你在找什么?”咸毓好奇地问道。 接着楚蔽就拿出了一个香囊,递给了她。 躺着的咸毓双手接过,拿在鼻尖嗅了嗅,她闻到了药草香,“这是驱虫的吗?” “嗯,”楚蔽应道,“昨日下雨路上匆忙,没来得及派上用场。” 而且下了雨后也怕拿出来后反被雨水打湿了。等到赶路的时候,跑起来的马车内也进不了多少飞虫。只有此时停下来的林间夜里,难免会有蚊虫钻进来扰人清梦。 “那放我们两人中间吧。” 咸毓低头,把香囊放在了两人的腰腹之间。 楚蔽看着她这格外大公无私的做派,眼尾带上了笑意。 “睡吧。”他阖上眼睛。 咸毓枕在自己的一条胳膊上,转头看向他的侧颜。 吹动着的窗帘外偶尔泻进来微亮的月光。她在黑暗中看见他光滑的下颌线都好像闪着月光。 接着她也闭上了双眼。 条件简单,两人都是合衣睡的,顶多褪了鞋。 幸好晚上气温适宜,咸毓转头就睡着了。 可楚蔽却没有真睡下。 他记得她的睡相,因此等着看她在此时睡着之后的状况。 因为在这车厢内位置狭小,她若是想大动干戈地翻身,必然是行不通的。 不过他一动不动地等了一会儿,她竟还未翻身过一下,看着倒是意外地睡得挺自在。 其实咸毓在睡前的心理也想过一下了。她担心这么小的车厢不够他睡,而且总不能让他在外面幕天席地的打地铺吧,所以她也有些担心他会不会睡不好。 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跟他抢空间,能让给他一些就让给他一些,毕竟他身量高。 那个香囊摆放的位置就是她心中的边界线。不然他长胳膊长腿的,再缩紧些肯定更难受了。 可是咸毓睡前是这么想的,睡后到底是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终于过了一会儿后,等待着的楚蔽果然等到了变化。 这人的小脑袋开始往他腰侧钻。摆明了想要横过来睡了。 但眼下这是在车厢内,就算是他走出去将车厢全让给她,她一个人在这里也横睡不了。 楚蔽等着她拱了一会儿。想着她应该总会停下来。 接着她倒是真停下来了。适应了自己的姿势,又不动了。 若是一直这样下去也成,但是接着又没过一会儿,也不知是否是他腰侧的香囊药香味扰人、她又离得香囊近了些,问着味儿多了些的她忽然又动弹了一下——竟然乖乖地直起腰来,脑袋又回到了原来正着睡的车尾位置。 楚蔽有些惊讶地睁开眼睛,在黑暗中看了她一眼,意外于她为何今夜为何在睡梦中都如此自觉。 殊不知咸毓也只是靠着睡梦中下意识的反应。 当她闻到越来越浓的药草香味时,她都不用醒来,睡着中的大脑就反应过来。她应该是睡歪了。 睡歪了就会抢走隔壁大个子的地盘,所以她立马条件反射地滚了回去。 楚蔽心下松了一口气。因为一日赶路来,他就算方才已简单擦洗了,但衣裳上总归仍旧有些灰尘,他担心他的衣裳惹脏了她的脸。 这般前前后后,楚蔽躺在一旁纹丝不动。 他接着又等了她一会儿后,才打算就此睡去。 身边缩着身子的人呼吸均匀着,外面林间的虫鸣声也仿佛像是歌谣。 楚蔽正要睡得深沉时……正在这时,身旁的人又再次企图横过身子来,往他腰侧拱着脑袋。 “……”楚蔽心生无奈。 他不是不想让她。但在这车厢内,她这些都是无用功。 若是再这般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于此这一刻他一不做二不休,伸手将她的后领提了提,然后直接将人搂紧在了怀中。 可没想到的是,她突然就这么醒了。 “怎么了?”咸毓艰难地睁不开眼睛,喉间发出了微弱又迷茫的声音。 因为她一心想让给他多一点的位置,所以他一动,存着心思的她就挣扎地醒了过来,想问他是不是在车厢内蜷得难受了。 楚蔽未料到自己竟然吵醒了她,他不敢再动弹丝毫,轻声回道:“无事。” 咸毓也已经意识到他将她搂在怀里了,她的脑袋正埋在他的下巴之下。 她觉得如此相拥着其实也挺好,这样就能更加高效利用车厢内狭小的空间了。 所以她也伸过手,回抱住了他的腰。 楚蔽为愣,接着缓缓放松了下来。 两个人像是交缠的枝丫一般,躺着搂在一起,亲密无间。 黑夜寂静,他心中亦是宁静万分。 这么一动作,咸毓到底是有点醒了过来。 她在他怀中微微仰头,没有睁开眼睛,嗡声嗡气地开口道:“其实我们还没商量过目的地呢……” “你想去哪?”楚蔽睁开眼睛,对上眼前平整的车厢壁。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04节 “唔……我也还没想好,”咸毓嚅嗫了一声,“反正得跑远些。” 跑路的人,往远了跑准没错。天高皇帝远,她就不信他们跑远了还会被找到。听起来就成本太高,他们应该会懒得抓。 “嗯,”楚蔽在她的头顶应道,“接着睡吧。” 咸毓不用他说,已经贴着他的领口,抱着他重新睡着了。 …… 一夜无梦。 咸毓是自然醒的。她醒来睁开眼睛之后,发现自己的脑袋枕在楚蔽的一条胳膊上。 她抬眸一看,发现他已经清醒地睁着眼睛了。 外面叽叽喳喳的清晨鸟叫声响彻林间。 “你怎么不叫我?”咸毓连忙抬起脑袋,半坐起身,“你胳膊不酸吗?” 刚才那样他肯定早麻了。 “无碍。” 楚蔽拾起被她压在身下的香囊,也跟着起身,然后垂头将这香囊系在了她的腰间。 他们还要赶路,两人洗漱了一番之后,简单吃了点干粮,就接着就又动身了。 其实这辆匆忙准备的马车内也有一些干粮备着,但咸毓亲测那些不如三娘亲自做的炊饼好吃。 不过再好吃的东西连着两天顿顿吃,有些人可能不会腻,但再继续下去也是会腻的。 幸好他们又赶了一白天的马车后,在太阳落山之前,成功进了前面的一座城。 入城后第一件事是找家客栈寄宿。 其实如果精打细算的话,他们可以吃苦耐劳地继续每晚缩在车厢内凑合过夜。 但毕竟还要沐浴,所以还是找一家客栈吧。 咸毓又坐了一天的马车,人虽然没有晕车,但也早就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她让楚蔽找一家客栈。 楚蔽闻言向她摊开手掌:“给我。” “哦!”咸毓转头打开小木箱,随手取了上面的一块金饼递给他,“够吗?” “嗯。”楚蔽应了一声。 何止够了。 定个普通客栈怎需这么多? 照她这么给,若是他不客气的话,她这箱子家当被他花完指日可待。 作者有话说: 楚蔽:嘘,大家都别告诉她 咸毓:?花光了就让你去杀猪打工挣钱(bushi —— 第140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楚蔽办事谨慎多了。两人先是前往一家当铺换了一些常用的白银。 咸毓全程头戴帷帽, 本以为能安心自在些,但没想到她越是这般遮掩越是有些引人注目。就算她一身穿着也是寻常材质,但当铺里的人对她头戴帷幔的装束难免有些好奇,时不时忍不住望一眼。 咸毓也知道自己出门戴个帷帽反倒打眼, 但她也不想随便露脸。因为假如以最坏的打算考虑, 当京城的人在后面赶过来追拿她的时候, 沿路一问画像中人,见过她的人不就立马认出来了嘛。 所以她想了一个主意, 她觉得她今后可以换男装。 出了当铺之后, 楚蔽便去成衣店给她买了几套男装。 “以后你我兄弟相称。”回到车厢内的咸毓笑着接过。 楚蔽也随她了。 反正她不是兄妹就是兄弟,对于他来说也没什么区别。 舟车劳顿了一日,咸毓虽然是坐在车厢内的那一个, 到了傍晚也难免有些疲倦了,两人在城中找了一家客栈落脚, 借此歇一晚再走。 因为咸毓是在马车内换的衣裳,等到两人走进客栈的时候,掌柜的抬头一看,就笑着迎两位小郎君上楼。 “今儿巧了, 只剩下一间房了, 这就领二位过去。” 咸毓心想不会是最贵的那一间吧。 然后没想到还真是。 两人跟着掌柜的踏进房间, 咸毓因为音色的缘故, 有口难言。她觉得他们是被这家客栈坑了吧?说什么只剩下天字第一号房, 但路过的隔壁那一间看着也不像是有人呐? 接着掌柜倒是给她解惑了:“明日夏至城中禁足,今夜便热闹些。” 意思是都趁最后一晚出门玩去了。 咸毓还浑然不觉, 楚蔽已经主动问了:“那明日城北的城门也不开?” “是啊。”掌柜的见二人有些风尘仆仆的模样, 便知他们是赶路的, 他笑着回道, “看来二位客官得在小店住上两日了。” 这也是咸毓没想到的,他们本打算过了今晚后,明日继续出发。 可既然如此,那他们也只有再呆上一日了。 …… 入夜后,城中华灯初上,咸毓洗漱完后走出来,楚蔽已经将晚上的吃食的端进房里了。 他做事动作快这一点,咸毓不得不佩服。和他相比起来,她的头发都没干呢。 “客栈的厨房只有素面了。”楚蔽示意道。 所以他又在别处的铺子中买了一些下酒的荤菜带了回来。 他问道:“够吃吗?” 吃的方面咸毓一点儿都不会不好意思,她直白地回道:“应该是不够的。” 楚蔽倒也不觉无奈,便问道:“那不如夜里出去走走?” 咸毓夹上一筷子面,眨眨眼,倒是赞同了他的提议。 她本来当然是打算早点躺下休养生息的,毕竟白天跑了一路了。 但是楚蔽说得也没错,既然明天也出不了城门,不如今晚熬个夜,然后明天白天宅着补觉呢。 原来这里的人对于夏至这日颇为重视。为官的可以放假,百姓亦是过节。只是各地各有偏好,而这个城中较为重视禁足之仪,学的是寺里的僧尼,出家人自行禁足三月九十天,常人跟着禁足一日意思意思。待到每年这一日前一晚,城中必然是颇为热闹,能出门玩的人都出门了。 咸毓吃完面后,楚蔽看着她披散着的乌发说道:“我帮你?” 咸毓笑着点点头。 她进客栈时只是换了衣裳,头上戴着帷帽也看不出来她原先的发髻,等到沐浴洗漱过后,她的头发正好可以梳成男子的样式了。 咸毓坐在妆奁前,透过铜镜看着身后的楚蔽。 上回他替她剪头发,这回他替她梳头发。他的动作一如既往的轻柔,她丝毫不用担心他会扯疼她。 咸毓伸手将眼前的铜镜压斜了些,一下子就照上了身后楚蔽的脸。 而他此时也正望了过来,咸毓就这么跟他对了个正眼。 “看我作甚?”楚蔽问道。 咸毓笑得一脸没心没肺。 楚蔽被她的笑容也带得嘴角露出了些笑意,他淡淡问道:“学会了么?” “啊?”咸毓一愣。她完全没认真看…… 楚蔽料到如此,说道:“那明日再教你一回。” 看来是不愿做造型师长工的意思了。 梳好男子的发式后,咸毓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她的个子比楚蔽矮了不少,但她可以假装架势。 咸毓双手负背,煞有其事地朗声道:“阿兄,近日可好啊?” 楚蔽挑眉:“近日尚可。” 咸毓压低了自己的嗓音,接着说道:“阿兄,为弟我懂的不多,日后出门可要多加提点我。” 楚蔽听不惯她这种刻意向男子靠拢的女子声音,于是他冷漠地回道:“那你话少些便是了。” 咸毓:“……” 接着她在房中当着他的面走了几步,转过身来问他:“阿兄,你看我走得霸气吗?” 楚蔽过来拉起她的手往屋外走。 咸毓一把甩开了他的手:“阿兄,这般不合适。” 楚蔽微愣,心中难免有些后悔,早知就不答应她这换身装束的主意了。 …… 夜风习习。 客栈北门墙院内外皆是花草繁茂,浓密的树影之间,蝉声阵阵。 两人随意找了一条热闹的街,一路来咸毓忍不住东张西望,等走了一会儿后,她转头就看见身旁的楚蔽闲庭信步的模样。 “阿兄对这些无感吗?”她疑惑地问道。 难道是因为见多了,觉得普通,所以提不起兴致? 楚蔽倒也没有否认,他本就是陪着她出来走走罢了。 至于旁的热闹皆是与他无关,他从不在意。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05节 咸毓抬头看他的脸色,无奈地拍拍他的臂膀,霸气地说道:“你喜欢什么?我给你买!” ……可是放碎银的荷包分明是挂在楚蔽腰上的。 因为她嫌挂得沉。 楚蔽在一个买客颇多的摊位给她买了一把彩扇,既可以纳凉,又可以扇飞虫,咸毓可喜欢了。 她拿着把玩了半路,才后知后觉地记起来自己此时身上的装束是男装…… 咸毓一惊。可以料想到自己走了半路的过程中,和她擦肩而过的路人看她的怪异的眼神了。 好好俊俏的“小郎君”顿时成了……娇俏的粉面小郎君,肯定很难以直视。 这俊俏与娇俏之间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区别还是挺大的。 咸毓顿时有些窘迫,转头看向一旁淡定作陪的楚蔽。 他竟然不提醒她! 可是手里的彩扇她是真的喜欢,总不能随意弃之不顾吧。所以咸毓还是坚强地继续拿在手里,厚着脸皮假装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 毕竟此行出门夜游,最主要的还是吃夜宵。等逛到街边飘香的小铺子旁时,两人拐过去买了一些吃食。 附近是一片不大不小的湖,有三两行舟在湖上,随着夜风向四周飘散出欢声笑语。 咸毓和楚蔽就不凑热闹了,两人走下一边的石桥,来到一旁的竹林前。 今夜城中人图的只是一个热闹,此时的竹林间安安静静,没有什么人过来喂蚊子。 咸毓拉着楚蔽在竹林前的石凳上坐下。 他们买的吃食不多,咸毓捧在手里,仔细瞧看:“好小的粽子啊。” 长得太可爱了,让人舍不得吃……除了咸毓,她好想一口吞一个。 剩下的是一包散装的果品,看着也不是主食,只是夜里游逛时的零嘴罢了。 咸毓也不管自己在楚蔽面前是不是很像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反正她自己是吃得很欢,接二连三地将三个迷你版的米粽解决了。 这几个小粽子里面塞的是豆糕,没放太多的糖,吃起来刚刚好。 由于她吃得太快,差点让楚蔽以为她还不够、是不是他们方才买少了。 咸毓吃得开心,又接着去拿楚蔽手上的油皮纸。 剩下的果品正好可以解腻,因为是散装的,她随便从里面捏了两块出来尝尝口味。 一个是桃肉一个是杏肉。 “嗯,都好吃,”咸毓惊喜地看向楚蔽,“你也尝尝?” 楚蔽一直默默地在看着她吃。他坐在她身旁除了帮她拿东西之外,身子都没有动一下。 等到此刻她开口之后,他才像是个活人似的了。 不远处的湖岸灯火虽亮,但此处的竹林却是在桥后的位置,半明半暗的丛林间,只有两人并排坐在一起的身影。 于是在这旁人毫不察觉的地界,楚蔽在咸毓还没反应过来时,忽然低头咬走了咸毓手指间剩下半块果肉。 “……” 咸毓完全没有预料到,所以有些意外,瞪着眼珠子看见他将她咬过一口的果肉吃进了嘴里。 身后的竹林被夜风吹起了沙沙的声音。 咸毓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喉结滚动,将嘴里的吃食咽了下去。 这其实也不过是短短的几息时间,但是她瞧得颇为认真,反应都慢了几拍。 接着,咸毓终于迟迟地发出了自己的声音。 “……你自己不会拿啊。” 也不再是刻意时的伪装音色,而是下意识地疑惑本色。 楚蔽却只是漫不经心地看了油纸内一眼。 这意思仿佛像是——他又不能确定每一块都好吃的意思。 被咸毓宠幸一时的彩扇滑落了她的膝头,她都没有注意到。 本来大块朵朵的美食氛围霎时间停滞了下来…… 此处清净,他亲昵起来,咸毓倒也不担心会被人打搅。 只是她感觉自己的指尖好像还停留着他嘴唇的触感。似冷似热,像是幻觉。虽知道应该早没了触感,但她却有些恍然。 夜风吹起了两人衣裳外层的薄纱裙摆,在夜色中飞舞着。 咸毓看着他的脸,下面的双手一动,看也不看随手取了一块新的就往他嘴里塞:“想吃你就多吃点!” 作者有话说: 一会儿去设一个下周开奖~ 第141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楚蔽并没有闪躲, 而是极其自然地低头迎了她的手中之物。 咸毓一不小心就顺水推舟地变成了投喂的动作。 “……” 投喂就投喂吧。 接着两个人话不多说,默契地互相投喂了起来。 本来只是咸毓一个人的夜宵,变成了她也喂了楚蔽不少。幸亏前面的小粽子已经填饱了她的肚子。 两人吃得也不快,不一会儿就将油纸里的果品吃完了。 咸毓摸了摸自己满足的肚子。她吃饱了, 觉得自己能在这个石凳上懒成一摊泥。但也只有想想的可能, 毕竟石凳子那么硌。 一旁的楚蔽好像立刻发觉了她昏昏欲睡的懒倦, 但见她并未出声说要回去的意思,他便也不催促她。 因此咸毓脑袋一歪, 坐不稳的人已经挨着他了。伴随着不远处的欢声笑语, 她侧枕在楚蔽的肩头,打算就此枕着懒坐一会儿,让自己胃里的食物消化一下。 走路是不可能的。吃饱了怎么还可能走路。吃饱了当然一点儿都没有力气了。 楚蔽也由着她了。他只留意着她是否就此睡着。因为在这儿还是别睡着了, 不然她铁定一晚上都在喂蚊子,而他也顶多一晚上只顾着给她拍蚊子了。 咸毓的视线随意地往眼前的半空中望去。 星辰灿烂。就算地面上的华灯彩烛明亮熠熠, 也难以掩盖夜空中繁星的光辉。 她觉得现在的生活美极了,能够有慢悠悠地吃吃喝喝的时光。如果不用担惊受怕地一路逃亡就更好了。 等到他们确定不会被朝廷追拿的时候,她就先找个地方赖在那里,每天吃好吃的, 不然就睡大觉。楚蔽应该也不会不同意她这么干吧。 想想也是。身处眼前的这种时代, 只要不是太穷, 就不必太努力了, 正所谓知足常乐嘛。 而且就算是穷人家, 安贫乐道地过普通日子也没关系,毕竟大多数人都不用过太过于竞争的日子。 咸毓一边犯懒地随意想着, 一边也忽略了不远处湖上的热闹声。 直到让她枕着脑袋的楚蔽的肩忽然动了。 咸毓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楚蔽的手已经伸过来托起了她的脑袋。 他在她脸侧轻声快速说道:“有人来竹林这处了。” 咸毓霎时都从犯瞌睡中清醒了过来。 因为他严肃又神秘的语气, 她也听出了之中不一般的意思。 于是两人立即从石凳子上起身, 咸毓拉着他小声说道:“我们去桥背面避一下!”至少还来得及跑过去。 楚蔽自然赞同她的提议。 咸毓拉着他赶紧走,临了才看见地上的彩扇,“哎呦,”她轻呼一声弯腰捡起,顺势就被楚蔽搀着快步撤离了竹林前。 两人轻步走到桥尾的石栏背后,咸毓拉着楚蔽弯腰,透过栏壁雕砌的洞孔,果然接着见到了三五人影行迹不同寻常地出现在竹林边,他们黑黢黢的前后身影之间还抬着一只又大又长的袋子。 咸毓没想到大晚上的,在这本该冷清的竹林旁,会撞见这种神秘兮兮的事。 幸亏楚蔽提前听见了,他们能跑开让了让。不然这几个人看着就是来做什么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他两若是和他们正对面撞见了,也是一桩麻烦事, 这些人手上抬着的应该是麻布袋。灰蒙蒙的竹林之下,也不知道那个大麻袋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在咸毓眼中本来热闹明亮的夜晚,也顿时变成了唯有竹林月黑风高的模样。 楚蔽见她双手扒着石桥栏杆有些害怕的样子,便轻声说道:“要不你我回去吧?” 反正无论如何也不关他们的事。 可咸毓担心现在他们两人如果从这后面走出来上桥,会不会被竹林中的人抬头看见? 这样她宁愿再躲上一会儿。 所以她默默地摇摇头。 楚蔽见她一只手拿着彩扇,一只手捏着无用了的油纸,整个人看起来颇为紧张的样子。他却看得有趣。 他的嘴角在夜色中笑了笑,然后将她手中揉成一团的油纸扣了出来,放进自己的衣袖中。 咸毓纹丝不动,一双眼睛瞪得又大又圆,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几个人影的动静。 因为这边着实有些人极罕见,再加上竹林是在石桥旁,所以他们此时的藏身之处其实离石桥也不远,连那些人的对话声音,他们都依稀能听个七七八八。 “头,就埋这里恐怕不大好吧?” 抬着大麻袋的其中一人在站定之后问道。 竹林间响起了一阵沙沙的风吹声。 咸毓就算是看不清这些人的面孔,也透过沙沙声,听见了他们这是要埋麻袋。 那麻袋的口子束得紧紧的,里装了什么东西虽然看不出来,但瞧着就很重的样子,需几个男子联手抬着走到这里。 另一个抬麻袋的也跟着说道:“是啊,要不去城郊吧?” “怕什么?”那唯一不用抬着麻袋的领头回道。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06节 他负责看路。 这时他左右查看了竹林四周的地貌之后,自信地说道,“最危险之处便是最安全之处。” 他毕竟是个领头。话已经这么说了,其他人便没了置喙的余地。 接着,这领头接着补充道:“春时已过,此处也生不出什么竹笋来了,自然也不会有人来挖着吃。” 因此此处甚好。 咸毓闻言看了一眼楚蔽,她没有出声地动了动嘴——难道埋的是吃食? 楚蔽朝她摇头。 也就她会这般作想。 咸毓其实也知道这个猜测一点都站不住脚。毕竟大多数的食物都是有保质期的,并不能储藏太久的时间,而且也没听过什么食物是通过埋在竹林的土地里来储藏的。 唯一埋在地上的东西,她能想到的也只有酒坛子了吧,但那麻袋里看样子装的东西怎么也不可能是酒水。 紧接着,这些人就抄起家伙开始刨土了。 他们的效率很快,不一会儿就刨出了一个大坑来。 咸毓也睁大了自己惊讶的嘴巴,第一回 撞见别人背地里偷偷办事,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一旁的楚蔽,却发现他就淡定多了……应该说是十分淡定,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挥手,用自己的掌风扇开周身的蚊虫。 两人毕竟只有咸毓身上挂了一包驱虫的药草香囊,咸毓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将自己手中捏着不动的彩扇递给他,转给他扇蚊子。 但也不知怎地,他好像是会错意了,接过彩扇之后他便极其自然地挥动手腕,往她的脸上扇去。 凉爽的风扑面而来。咸毓一愣,反应过来他以为是她让他给她扇风,他便扇了。 可眼下也不是出声解释的时候,于是她连忙拉过他的胳膊,使他贴近她的身子,好让他扇起来的风能一同扇到两人。 其实两人挨在一起反而更热些,但是楚蔽这会儿却像是不懂意会似的并没有与她分开。 这时,前面竹林下的几个人彻底地挖出了一个大坑。 几个人放下家伙,联手抬起了一旁地上的大麻袋,将其置放进了大坑之中。 接着就是将另一旁挖出来的土再埋盖上去。 这几个人都是力气十足的体格,前前后后也没用上多久的时间,不一会儿就将竹林之下的土地恢复成平坦的模样了。 然后他们踩实了土地,拍拍手掌上的灰,便转头就快速离开了竹林。 竹林下再次恢复了悄无人烟的模样。 桥尾后的咸毓和楚蔽默契地又等待了一会儿。 等到确定他们应该是离开之后不会再回来了,他们才从桥尾后面直起了腰来。 咸毓看一旁的楚蔽还在为她扇扇子,她连忙从他手中取了过来,换成她来扇。 她一边拿着彩扇快速地扇风,一边还伸长着脖子好奇地往竹林那儿望去。 “想去看看吗?”楚蔽问道。 咸毓有些犹豫。 一般情况下她肯定不会无事生非,能懒得参与的就懒得参与了,不可能多管闲事。 可是眼下怕就怕的是—— “若那麻袋里装的是人呢?”楚蔽说道。 咸毓正也是担心这个可能性。 其他的事情能避开,但是如果事关人命,他们也总不能视而不见、坐视不管吧。且不说那麻袋里装的是活人还是已经……杀人分尸了。 如果是活人,那必然不能见死不救。 虽然瞧着那麻袋的样子不像是人形,应该不是活物,但是为了排除这个可能性,他们必然是选择过去看看的。 因为不怕万一,就怕错过。 事已至此,咸毓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她两只手都胆小地扒拉在了楚蔽的胳膊上,贴着他的身侧,跟着他慢慢往竹林中走去。 楚蔽也担心她会害怕,所以走得也很慢。 两人走到他们挖坑的位置前。楚蔽说道:“也无需全挖出来,我记得他们袋口的朝向方位,往此处之下挖便可。” 他用脚尖点了点地上的位置。 咸毓啥也不懂,就看着他折了附近的细竹竿,快速地挖了一个小洞。 埋在地下的麻袋口子显露出来。楚蔽伸手去解开口子。 里面的东西露出来后…… 咸毓一看,松了口气。 “咦,怎么是一些铜板?” 她惊讶地问出口。 楚蔽伸手抄起袋口的一捆铜板,提了上来。 土地下的铜板之间发出了沉闷又微弱的积压碰撞之声。 原来如此。这麻袋里的铜板看着被塞得极其的紧密,怪不得因此他们方才抬麻袋的时候竟然没有发出多大的声响。 总算不是大埋活人或者杀人分尸埋藏。 排除了这个可能性后,咸毓紧绷的身子终于放松了下来。 她腿有些软,蹲下的身子差点要往地上倒坐下去,楚蔽眼疾手快地捞住她的胳膊,咸毓正也双手回抱住了他的胳膊,于是她整个人攀附到了他的面前。 时间仿佛有一瞬的停滞。 竹林外的湖上依然欢声笑语着,想必那些趁夜出游的人们从未知晓这片竹林下前后发生过的事。夜风吹拂过竹枝竹叶,还有眼下两人脸侧几缕微乱的发丝。 他们毫无防备地脸对脸贴近,都闻到了对方呼出来的淡淡果香气息。 第142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在这种关键时刻, 咸毓仿佛感受到了自己敏锐的智慧—— 她蹲稳身子,转头去抓地上的彩扇,然后捏着扇柄伸向楚蔽拎起来的一串铜钱。 楚蔽见她如此动作,便指间微松, 随着她往回收的彩扇, 将这一串铜钱递送到了她的彩扇上面。 咸毓吸了吸鼻子, 然后开口说道:“你没发现这铜钱很新吗?” 就算是月色之下看得并不清晰,但光闻着味道感觉, 这铜钱甚至连铜臭味都不浓重。 咸毓虽然见识不多, 但是她近来也相继进过各式客栈、茶楼和当铺了。在那其间,她也偶尔瞟见过各个掌柜案台上的算盘和碎银钱等。 只要是被人反复经手的铜钱,在人手不断触摸过后不仅会带着汗渍, 有些甚至还沾上些许的脏污。连同铜臭味都远近可闻。 楚蔽颇为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她眼下如此认真? 他倒是有些走神了几瞬。 因此他也拎回彩扇上的铜钱串,拿到自己鼻前嗅了嗅。 果真如此。没有铜臭味, 而且瞧着每一面都很干净。 这串铜钱几乎是新的。 见她的目光再次垂向地上的洞孔,楚蔽问道:“还想再多看几串?” 咸毓摇头:“不了,我只是在想……” “在想什么?”他紧接着问道。 不管怎样,他倒是挺愿意听她的任何猜测的。 咸毓看着洞口:“我在想, 你方才挖起来好快啊。” 楚蔽:“……” 咸毓抬头看他:“你是不是为了挖宝藏而专门训练过自己挖坑的本事?” 怎么看他一个人的速度好像都抵得上前不久来过的那几个人似的。 看来这又是他的一项特长爱好了。 楚蔽:“……” 知道她对眼前已无甚兴趣, 他主动将手伸进坑中, 用竹枝往麻袋内探了几许, 确认里面没有人体、全是铜钱之后, 便收了回来。 咸毓蹲在一旁,乖乖地给他递上束麻袋口的麻绳。 她一边看他束上麻袋口, 一边好奇地问道:“你看他们这么大袋的钱, 比我那箱子里头的多吗?” 别看是小零钱, 她也不敢瞎估计。这一麻袋的铜板就好像现代有人背了一大袋硬币去银行存储似的, 柜台数起来要命、合起来的总金额也不少。 楚蔽手上快速打结,抬眸看着她好奇的面色,淡淡回道:“你的多。” 接着果然见到她心满意足地露出了笑颜。 他先让她笑了片刻后,才再次说道:“若他们分批择地埋藏,那合起来的数目便多不胜数了。” 咸毓的笑脸一顿。 ……意思是可能他们的钱更多喽? 之前以为她也算是有点儿积蓄的人了,但现在看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果然每个年代都少不了多如牛毛的隐形富豪。 就比如说眼下这里吧。他们来到陌生之城短短不到一日,不仅疑似撞上了有钱人,而且还撞上了不该知道的事。 一群神神秘秘的人,偷偷在不同的地方埋了好多散装的铜钱,而且这些铜钱还看起来是崭新的……凭咸毓的脑细胞,她能联想到的暂时也只有……“洗钱”这一种可能性了。 她觉得想必楚蔽也应该想到这一点了。两人无声地对视了一眼。 可是这事其实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他们走过来看一看也不过是出于事关人命的好奇心。 而且咸毓觉得,现阶段也不是他们两人能过于抛头露面的时候。所以眼下这事,他们也只能是看见了当做没看见了。 于是她帮着楚蔽一起把现场回复成原貌,接着就拉着他速速离开竹林这片是非之地。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07节 两人的手都染了些泥土,他们相携来到一旁的湖岸边洗手。 咸毓一想到自己的身后反正有些脏了,她索性直接坐在了湖岸的阶梯上休息。 洗完手的她看着水波荡漾的湖面发呆。远处的水面上倒影着游船上的灯彩光辉。 她看了一会儿后收回视线,见身旁的楚蔽还在那任劳任怨地给她洗沾了泥污的彩扇。 出水后的扇面上迅速滑落下顺滑的水流,接着只剩下了断断续续的水滴。楚蔽捏着扇柄抖了抖水珠,而后将完好无损的彩扇递到她的面前。 夏日天热,想必湿了扇面的彩扇一会儿便能干了。 咸毓欣然接过,她起身拍拍自己的身后,笑着说道:“那我们回去吧?” 周遭的热闹还未散场,但咸毓觉得他们逛得也差不多了,动身回去也不算太早。而且毕竟还撞见了密事,所以不如就此回去算了。 两个人并肩走过拱桥,打算原路返回客栈。 回去路上的行人与来时的一般多,虽未到摩肩接踵的地步,但也是热络异常。 今晚街边的临时多了些摊位,吆喝声络绎不绝,只要有行人路过,便卖力地招揽着客人。 咸毓正拎着彩扇柄走在楚蔽身旁时,隔壁的行人忽然撞了一下她的肩。 这种时候,她下意识地会想到常见的扒手可能性,于是连忙低头看向自己腰上挂着的东西。 但是她没带钱,钱都由楚蔽保管着,于是她又看向楚蔽的腰间。 两个人停下来察看并无丢失什么物件之后,他们刚抬起头来,忽然见到了两抹倩影。 “?”咸毓惊讶地瞪着眼,眼睁睁看着两个身姿曼妙的妙龄女子朝她又走近一步。 一旁的楚蔽皱起了眉。 接着咸毓见到其中一个小娘子红着脸、双手捏着一只精致的香囊,递到了她的眼前。 陪着她的另一个女子还胆大地帮腔道:“未曾想今夜再遇这位郎君,我家阿妹想赠予你……这是她亲手绣的……” 咸毓:“……?” 什么鬼? 见她发愣,这两个小姑娘反倒更大胆了些,趁着她还未来得及回绝时,忽然上前,将香囊硬塞在她的手中,然后捂着帕子害羞地转身就跑了。 “哎?”咸毓捏着香囊想喊住人都来不及。 她转头看向楚蔽。 没想到出个门还能遇到这种事?看来是那个小妹妹是看上女扮男装的她了? 咸毓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大的“魅力”? 她再次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楚蔽。比起她她现在奶油小生似的形象,论帅气他才是符合审美的吧? 难道是刚才那个小妹妹独好她这种风格?亦或是楚蔽脸色太冷了,让人觉得难以靠近? 只是一段小插曲,咸毓也不会放在心上,她耸了耸肩说道:“走吧。” 此时楚蔽却冷冷地问道:“你不扔了?” 咸毓一怔。 她好像也没看见附近有垃圾桶啊?不然刚才吃完的油纸他也不会没处扔还留着。 再说了,这个莫名其妙塞在她手里的香囊……她再次低头看了一眼,终于了然地抬头对他说道:“我知道了!她们或许以为我身上这些彩扇啊香囊啊,也是先前有女子相赠的,所以觉得再赠一个,我也不会拒绝。你说对吧?” 楚蔽没应声。 倒是恢复自然地再次同她动身往前并行走着。 她说得都对。事实就是她被旁的女子瞧上了,旁的女子赠她的香囊还是自己绣的,而他赠予她的物什都是买的,这一点是比不了。但他也不会有意补绣个什么来较劲。 咸毓看出他冷下来的脸色,她边走边小声问道:“你该不是……嫉妒我吧?” 楚蔽:“……” 他漠然地回道:“我嫉妒你作甚?” 接着他面色缓了缓,说道:“日后我也不会对你生妒心。”她又不是真男子,“你这香囊若是用不上,也可转给我。” “成啊。”咸毓笑得没心没肺,“反正我的就是你的嘛。” 说着她便将香囊递给了他。 楚蔽接过手时正想对这外人的香囊“辣手摧花”,听到她这话时,他指尖的动作一顿,到底是将香囊暂时收拢了起来。 回到客栈之后。 两人进门时,身后都是客栈大堂中的喧闹声。 不过天字第一房的房间档次毕竟在那儿,他们的房间离得最远,关上门之后也听不到多少的声响了。 毕竟赶一天路了,眼下还是早些休息为好。 两人洗漱过后,共享了天字第一号的大床。 夜里的气温也颇热,咸毓躺在床榻上时手里还挥着她的彩扇。 楚蔽办事周全,早就将离她最近的窗门打了开来,等夜深之后凉快些了,总也能吹进来些凉风。 如今白日里穿的衣裳也不多,等到晚上褪下外裳之后,剩下的也是贴身之衣了。这对于咸毓来说当然还是热的,但是生活条件如此,也只能凑合地过了。毕竟他们已经不是在宫里的人了,没有偶尔大发善心的皇帝大叔派人给她送冰块。 他们两人像是都累了,回来也没说上几句话,接着就一同躺在了床上。 咸毓扇了一会儿彩扇后,胳膊感到有点酸了,她停了下来,把彩扇放在身侧的空处,打算就此入睡。 房内十分安静。 耳畔能听到的不过是些窗外的蝉鸣声。 咸毓闭眼养神了一会儿后,忽然又再次睁开了眼睛。 此时两人睡下有一阵子了,她记得楚蔽比她阖眼得早,想必现在他应该已经睡着了。 于是她偷偷地从仰躺的姿势侧过身来,换成枕着自己的脸侧,悄悄打量起一旁仰躺睡着的楚蔽。 这天儿可真热。 咸毓又去摸自己身后的彩扇,拿在手上慢吞吞地挥动着,然后继续看向睡着的楚蔽。 因为此刻她是侧躺着的,所以她用彩扇挥出来的微风也能扇到楚蔽的脸。 他脸侧的碎发被扇得微微吹散了开来,在他冷峻的侧脸上飞舞着发梢。 说起来这是她第一回 仔细打量他的睡颜。 短短的一阵子时日,他们两个人变成了形影不离的跑路伙伴,几日来都是同吃同住,亲密得很。所以咸毓觉得现在自己这么盯着他也没什么关系。 没过一会儿,她的胳膊又酸了,连同手中的团扇一起搁在了自己的腰侧。 但她看着楚蔽的视线却没有停顿过,一直默默地在他的俊脸上流转着。 分明长成这样,还有小妹妹反过来扑她? 这只能说明他那时的脸色过于生人勿近了吧? 相比起来,他眼下睡着的模样就好多了。 没了睁眼时的冷酷无情,眉眼间多了不少的柔和之色。 然后咸毓的注意力着重在了他的眉眼上。 因为他们要跑路,他在京城时便简单修饰了自己的眉形。好好的天生剑眉被他刮掉了一些边缘。虽相差也不大,但减了不少的气势。 咸毓不禁好奇……这些过段时候又会长出来吧? 想着想着,她的手撇开了彩扇,伸了过去,慢慢来到了他的眉眼上方。 她好想摸一下…… 正在这时,分明看着已经闭眼睡着的楚蔽突然开口说道:“你今夜是不想睡了?” 作者有话说: 楚蔽:嗯?你自己选 —— 第143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楚蔽睁开了双眼。 他开口说话时的热气正好呼在了她的手心, 让咸毓愣了愣,然后问了一句:“你也会热吗?” 楚蔽斜睨过去:“我亦是人,怎不会热?” 也是哦,咸毓自己也想到了。他只是平时气质看起来冷酷一些, 但人还是正常的人。 不过……她现在不应该问他为什么没睡着吗。 “你惧热?”楚蔽淡淡地问道。 咸毓的手已经收回去了, 她无意地摩挲着自己的手指, 回道:“也还好啦……” 她刚才也只是一时好奇,凑到一旁偷偷看他的脸而已。倒不是因为热得睡不着。 但楚蔽此时应该以为她就是这样的原因。 “心静自然凉。”他说道。 可能是为了给她做一个耐心的表率, 他说这话的口气也凉凉的。这换成别人或许能被凉到, 但咸毓感受到的效果却不大。热乎的天气照样热乎着。 她重新摸起了彩扇,拿过来扇风,替自己解释道:“其实我还是忍得了热的。” 而且他们眼下的生活条件已经算不错的了。在现在这种情况下, 她不是一个这点儿热都忍不了的人。 那就好。 楚蔽听信她之言后,便不再出口安慰了。 他抬起手, 取走了她手间的彩扇,默默地接替她扇了起来。然后再次闭上了眼睛。 “你这样也会手酸的。”咸毓说道。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08节 他们都是人肉胳膊,又不是机械臂。他再怎么能坚持,扇一会儿也会手酸的。 “不必担心。”楚蔽闭着眼睛回道。 他也只负责给她扇到她睡着罢了。 她一向睡得深, 睡着了之后应该不会再醒过来觉得热了。 咸毓也料想到了:“你不会当我是个孩子吧?” ——是熊孩子热得睡不着然后闹腾旁边的人。 可她说了, 她不是因为热。 楚蔽再次睁眼, 拿着一副疑惑的神情看向她:“今日必然是累着了, 你竟还不想睡?” 咸毓张了张嘴, 然后含糊地回道:“呃……反正已经累过头了,再熬一会儿也无妨。” 她这话说得, 更像是她果然是因为热得才睡不着了。 楚蔽一边给她扇着风一边说道:“等后日城门开后, 你我再往北行, 所到之处总能凉快些了。” 这咸毓当然也知道。他们此行选择的往北跑, 正是为了能去个凉快一点的地方。 咸毓伸手去按住他挥动彩扇的手腕:“那你停下吧。” 楚蔽折中回道:“再扇一会儿。” 好吧。咸毓闭上了眼睛,脑袋挨着他更近了些,想让他扇出来的风也能照顾到他的脑袋。 她轻声问他:“这般你会热吗?” 两个人的脑袋已经撞上了。几乎是挨得紧紧的。 “你不热我便不热。”楚蔽凉凉的口气。 咸毓忽然又睁开眼睛,直接撑着手肘支起自己的肩:“你方才真没生气?” 楚蔽挥扇的手忽然顿了顿。 咸毓看着他变得平平无奇的眉毛,问道:“我是个假的男子。你知道的。” “嗯。”楚蔽应道,“我亦不会厌恶那个女子。” 他的语气一直是稀松平常的调调,看着也不像是在说反话。 咸毓排除了自己的猜测之后,顿时就安心了。 她重新躺下来,还伸手抱住了他的肩:“那我这样睡可以吗?” 剩下的言语便无需再说,两人心意想通,没有任何的误会。 “嗯。”楚蔽随她抱着自己。 而且他知道,无需过上半夜,她便可能甩他而去。 她夜里睡姿没有规律,一会儿翻身离她远去,一会儿又拱到他怀里。 早先头一回同榻共眠时,楚蔽一般对此不加理睬。而如今两人亲昵了,就连咸毓也是在睡梦中更加自在了些,一点儿都不将他当外人。 长夜漫漫。等咸毓再次滚到他的怀里时,楚蔽抄手将她搂住。 她毫不知觉地呓语了一句。 夜色中,楚蔽见她额间都冒着薄汗了,他沉声问道:“这般热吗?” 咸毓一个睡着的人,怎会听见他在说什么话。 只是睡姿的状态感受到的束缚也是明显的,所以她略微挣扎了一下。毕竟挨着就是会热,就算他不热她也会热。 而睡着时的她不是她觉得热,而是她的身子被抱着后觉得热。 但楚蔽显然也只不过是随口问问罢了,并不需要她的答复。 她的身子动弹了几分,他也浑然不觉似的,继续搂着她,仿佛依旧是迫于马车内狭小的空间,没有再松开。 随她热吧。 …… 所以咸毓最终是被热醒的。 她艰难地睁开眼睛,刺目的阳光照得满室亮堂。 她感受到自己满头大汗,以及入目看到的是楚蔽的胸膛。 ……两个人抱成一团睡在床侧,她的身后却空出了一大片的空地。她迟钝地抬头去看楚蔽,发现他也睁着眼睛了。 咸毓伸过一只手揉了两下眼睛,脑袋发蒙地问道:“几时了?” 楚蔽很淡定地回道:“未时了。” 她可真能睡。 咸毓在脑海中缓缓地转换着。 怪不得她被热醒了,她一觉睡到了午后。 此时正好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不远处敞开的南向窗口正涌进来一团团的热气。 两人终于起床了。 咸毓坐在床榻上回神,楚蔽起身去关窗门。等他回身时,她正在满床找彩扇。找到之后又赖在那里扇着风, 然后楚蔽出房门去楼下叫水了。 本来咸毓还担心他们会不会太奢侈了,只是睡出汗来了就又叫水沐浴,但一想到他们反正已经是住上天字第一号的房间了,难得奢侈一把算了。 楚蔽回来后还带上了吃食。 他下楼后,先是去后院看了一眼他们寄养在马厩里的马,然后又亲自去厨房要了吃食。 等到他上楼回到房中时,咸毓也正好快速地沐浴完,拿布巾擦着自己的发尾。 楚蔽端着一盘子吃食进来后关上房门。 咸毓这会儿已经处在了睡饱之后的唠叨状态,她一边擦着湿发一边同他说道:“我再忍它几日的路程,若是再往北上还是热,我们不如一起剪短了吧?” 楚蔽知她说的是头发,也没有反驳她。 咸毓接着说道:“水我只用了一半,剩下一半给你洗。” “嗯。”楚蔽将两碗面放在桌上,“客栈今日又只有面,不过配了鲜鹅。” 咸毓肚子已经空了,走过来坐下说道:“早知道,我吃完再洗了。” 大夏天吃面,一不注意很容易又吃得满头大汗。 楚蔽颔首:“是客栈略微怠工,一会儿我再去旁边铺子买些?” “不是不让出去吗?”咸毓问道,接着拿起筷子来开吃。 楚蔽言简意赅地回了一句:“就近走走还是无碍的。” 今日全城禁足,住在自己家中的百姓大多能做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像他们这种留宿的商旅,其实稍稍出个门也无妨。 外头的铺子乐意之至得很,他们也不愿意真当一日的生意都颗粒无收。 接着就是楚蔽去屏风后用剩下的水擦身,咸毓在桌案旁先吃了起来。 两人一起住了之后这种状况常有发生。一直以来,咸毓沐浴洗漱的时候楚蔽能办好多的事,而相比起来他沐浴的动作就快多了。 咸毓吸着长长的面条,耳边都是屏风后传来的断断续续的水声。 之前咸毓常常忽略这种状况,但不知是不是因为此刻她想忽略面条的热意,导致她的听觉完全被另一个水声占据了似的,淅淅沥沥的水滴声搅和进她的耳内……才刚开始吃的面都还没热到她,她就已经感觉脸有些热了。 咸毓停下了筷子,有些呆滞地看着自己碗里的面。 这碗又大又圆,她保证都能一下子全吃完。 但若一直伴着这种“伴奏”之下吃,她就不太能保证自己的进食速度了。 不过吃得太快也不好,反而容易热到,慢点儿也没关系,再说了听一会儿水声又怎么了? 但是她这又算是什么话…… 咸毓晃了晃自己红红的脑袋,然后端起了不烫的一碗面,来到了窗边,打开了窗门。 她真是个小机灵,这样就完美了。 这扇窗向东,此时算是背荫面,用窗缝流淌过的风,吹凉一些面,她吃得也不会热,离屏风也远了好多,这样就听不太见水声了。 咸毓就此站在窗口,慢吞吞地吃着面,等到她吃了半碗之后,楚蔽端着碗走过来时,她才发现了他的身影。 “原来你喜欢听?”他竟然直白地问道。 咸毓差点儿拿不稳碗筷,立即矢口否认道:“我没有。” 楚蔽却像是没信她的话似的,也走了过来,挨在她身旁,将他那碗也放在了窗沿上。 “你都听了有一会儿了。”他挑明道。 咸毓整张脸都热起来了,她摇头:“我没有呀,我……” 她不是早就离远了些吗,之后真的没有偷听了! 楚蔽却忽然示意她:“但你得小声些。不然,你若能听得见他们的言语,他们亦能听见你的声音。” 咸毓:“……?” 他在说什么。 楚蔽身量比她高,面碗搁在窗沿上到底还是低了些,于是他径直端了起来,慢悠悠地夹起一筷子面,淡淡说道:“你我听听便是了,旁人的事也管不着。” “旁人?”咸毓的耳朵这才是像合格了似的,终于听见了窗外依稀的声音。 ……好像是隔壁那一间房里的声音。 原来还真有什么声音,只是她方才一直走神式吃面,都没有注意到。 “也算是同道中人了。”楚蔽接着又说了一句。 显然他先前在开关窗门时已听见过了。 或许是因为他们住的房间最好的缘故,天字第一号房的墙壁一点儿都没有偷工减料,隔音效果非常好,所以他们在房间内时听不见隔壁的声音。 而是等到恰巧来到这一扇挨着的窗口时、隔壁也开着窗,才隐约听见了隔壁的声响。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09节 既然已经听见了一点声音,咸毓便开始竖耳倾听,下意识地想听清楚隔壁的三两对话声。 正巧隔壁的客人好像也走到了窗口。 两人或许是为了避远些房门。 “你我今后便要远途奔波了,纵使我积蓄不菲,你也不能这般用啊。”一个清亮的女子声音说道。 咸毓一听,看了楚蔽一眼。 虽然仍是不明不白,但好像真和他说的似的,隔壁的情况有点和他们确实有点儿相像? 另一个男子声音回道:“我有乱花吗?若是铺张着用,我早就定天字第一号房了。” 无辜被点名的咸毓缩了缩自己的脑袋,然后转头一看,见身旁的楚蔽一派自然,正悠哉悠哉吃着面。 对哦。他们就算也是奢侈了一把,但是钱是她给的,她也不抠门。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咸毓自认自己也不是个铺张浪费的性格,她觉得她和楚蔽之间,绝对不会出现这种对话。只要不乱花,她那箱子钱应该可以用上好几年吧? 而隔壁房间内的两人看样子越来越像是要争论起来了。 咸毓此时脸上的热意也消退了下去,不由自主地多听了几嘴隔壁的对话声。 敞开的窗户旁,隔壁房间内两人的声音逐渐清晰了起来。 想必那两人此时站得离他们的窗口也有点儿近。 那女子无奈道:“我知你先前是锦衣玉食过日子,但如今情势所逼,你我还是省着些吧。” 那男子却闻言带上了怒意:“难不成是我一人花的?你不也是住上了用上了么?!” 那女子像是无心与他就此斤斤计较,只是转而说道:“等明日城门开了,你我买上车马,早些走罢。” “你说得轻巧,买车马不还得用钱?”那男子捉住这句话接着说道,“而且还得买上等马!若是贪图便宜买只瘟的,到时候不还得换匹新的?” 咸毓听到这里,也听出来了。隔壁好像还真的跟他们一样,都是……“私奔”来着。正巧他们难兄难弟似的,住客栈房间挨在了一起。 但是隔壁那男子的话,她就不怎么赞同了。又不是说普通的马就不优秀了,她记得他们的那辆马车也很普通,拉车的马儿却很乖,第一天陪着他们风里来雨里去的,非常的配合,不见得会拖什么后腿呀。 但隔壁那男子说的,分明是什么都还没发生呢,他却先瞧不起普通的马。他的这种语气,潜台词不就是他只想用最好的吗?好像是因为他之前的生活条件也不差,但如今再说这种话,其实有点儿过分了。 咸毓转头看向正在吃面的楚蔽,他吃面的动作很文雅。就算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吧,但人家也是皇家人。 可楚蔽就一点儿都不娇气,和她一起跑路时从不抱怨什么,甚至很多时候还抢着独自办事。 所以生活中哪有那么多的“不是最好的就过不下去了”的借口,只要不是爱慕虚荣的人,大多数情况下也不会出现这种状况。如果因为用不上最好的而产生争论了,那当事人就是一个爱慕虚荣的浮夸之人无疑了。 咸毓觉得楚蔽刚才说的那句话也对,旁人的这种私事他们也管不着,她正打算拉着他一起回桌上吃,但还没动手的时候,隔壁对话中的信息却惊到她了。 那男子像是无理不饶人似的,继续说道:“劳你提点,我日后省点用盘缠便是了!不过你也不必如此‘义正严词’,你如今手头上的钱财……兴许不少还是出自当初我的口袋呢。” 那女子好像从未想过他会这般翻旧账,语气中带着委屈和难以置信:“我……你……” 竟一时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那男子却紧接着轻笑了一声:“几年前你开堂讲经时,我不正是最为大方的香客么。” “?!”咸毓顿时瞪大了眼睛,看向楚蔽,捏着筷头和他比划,轻声问道:“他们……她……” 女的念经?那原来是个尼姑吗!? 怪不得他方才说什么“同道中人”,原来隔壁的女子和她也算是“异曲同工的”原本身份不太方便。 不过尼姑总算是单身人士吧,还能还俗。只要正规流程,应该困难也不大吧? 但听隔壁的对话声,怎么感觉他们也是急着逃亡似的呢? 那个尼姑像是真被气着了,没想到对方会说出如此伤人的话来:“你为何要这般说?几年前不是你自愿来庵里捐香火钱的吗?” “我心甘情愿烧香?”那男子冷笑道,“我若只是为了烧香,我一个男子来你们尼姑庵作甚?” 他当时的意图明了,之后也是摆明了的事。 “你我的事知道的人也不少了,难不成当初你还真不懂我是为了日日能见到你?” 那尼姑语气微弱了下来:“你不就是为了听我念经文吗?你日日来我庵中烧香,非让我取了经书念给你听。我师父说我辈分还小,还不到讲课的年纪,你却非捐了不少的金银,逼师父同意我开堂。你前前后后的理由,可都是你自称醉心于佛祖,兴之所至。” 那男子说话的声音也重了起来:“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一听就是在说反话,“是我‘醉心佛学’——因此等到半年之后,我也出家为僧,散尽家财,同你们这些出家人似的吃斋念佛!” “!”咸毓幸亏停下了吃面的动作,不然她可能会险些喷面条——合着隔壁另一个人、那男子还是个和尚! 她转头看向楚蔽。 楚蔽碗里的面都快被他吃完了。他显然是一点儿都不惊讶隔壁的动静,应该提前已经听到过了,也听出了他们的身份。 ……所以隔壁原来是一个尼姑和一个和尚一起私奔啊? 咸毓好奇地凑到楚蔽身边,轻声问道:“这般算犯法吗?” 她觉得如果只是一方是出家人,那么还俗流程一走,好像还是可以成亲的吧?但是现在隔壁两个人,一个是尼姑、一个是和尚,那就牵扯到两个单位了——不知道人家尼姑庵单位或是和尚庙单位的领导会不会批不批准呢?还是说,能不能批准呢? 楚蔽放下手中的空碗,淡淡回道:“古往今来,朝廷对佛道的喜好变化万千。譬如前朝有些年号时,若是皇帝拘泥于自己的好恶,对佛道其中一方推崇之盛、另一方赶尽杀绝之严,也是有过数回。” 他回得耐心,咸毓也听明白了。不管佛还是道,说到底都是宗教有关的事儿。 这方面放古代倒还能大家一起合理迷信一下,但要是在现代就得更加谨慎对待了。反正就是非专业人士不要随便涉及的为好。 而目前,朝廷的喜好,不就是封建皇帝——皇帝大叔的个人意志吗? 咸毓继而好奇地轻声问道:“那陛下是喜欢佛还是道?还是两个都喜欢?还是两个都不喜欢?” 楚蔽怪异地看了她一眼。 既是看她说起“父皇”来时一副与自己毫无干系的自然态度,又是因为她正巧问到他本人了。 当今皇帝本人对佛道如何看待? 楚蔽自然是不在意这些事。 他淡淡回道:“你觉得呢?” 咸毓一怔。以为他的意思是,他们两个人的身份再聊起他父皇来,也还是有点儿尴尬的。 但是她又觉得既然已经跑路了,她就应该把以前的一切都撇开了。那么皇帝大叔对于她而言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一国之君罢了,大家在背后唠上一两句,应该也不会有事的吧? 只是如果现在聊起来时他还是有点儿尴尬的话,他们就此打住吧。 咸毓正打算揭过话茬,没想到楚蔽接着又回道:“佛道与否,或许皇帝喜的是……” “是哪个?”咸毓好奇地下意识追问。 “是你。”楚蔽道。 佛道与否,皇帝喜的是你。 作者有话说: 当场表白! 第144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毓愣住了。 以为他是还在多少忌讳提及皇帝大叔这个介于他们两人之间尴尬身份的人, 没想到……他比她还能开玩笑? 她先是吃了一口自己剩下最后一点的面,然后轻声回道:“你担心个什么劲。” 皇帝大叔可能之前选秀的时候喜欢过她的脸,但她其实没见过皇帝大叔,反正她才不会喜欢皇帝大叔呢, 这一点他大可以放心。 而且就她这种边缘人物, 她觉得皇帝大叔也不会真的多么喜欢她。 此刻咸毓也不敢笑出声, 只是对他洋溢着笑脸。 皇宫森严,佛门清修。果然都不如俗世间的五光十色。 两个人心有灵犀地相视了一眼, 安静地看向窗外楼下的花草。 这种无需多加解释的状态真好, 再也不用像在皇宫之时顾及那么多、退缩那么多了。 窗外的花圃虽然正处在背荫处,但枝头绽放的鲜花却依旧光彩夺目,生机勃勃。亦如两个人此时的内心。 咸毓对未来没有精确的筹划, 但她觉得自己同楚蔽跑出来的每一天都很快乐。 眼下这便足矣。 然而此时隔壁房间的那对男女却有些话不投机了。 两个人一个是尼姑一个是和尚,虽然算是已经跑路的尼姑和和尚, 但却是已经都没有了清心寡欲的修养,说起话来带上了七情六欲,各有各的情绪在。 那尼姑像是不想再与和尚多加争执了,她无奈地说道:“罢了, 你看看, 你我这般相对而立又是为何呢?我都与你一同下山了, 往日里的事都过去了。等你我离了此地, 无论是曾经我所住的庵中, 还是你削发的寺里,一切都将是过往云烟。就连你我各自的师长……也只能算是过客了。你、你若是心疼你先前的头发, 再过个一年半载, 也是能再长回来的。” 也不知她这些话中的哪一句刺激到了那和尚, 他忽然蛮不讲理地冷声道:“哪里能再长回来?之后长出来的, 便不是当初那些了。” “……?”咸毓无语地搁下了自己正好吃完面的碗筷。 从来没听过这种话。这和尚怎么回事? 再说了,现在没头发不是很凉快吗?她都快要被长头发热出汗来了,他却反倒不珍惜。大不了冬天怕冷着脑袋嘛,那他多戴点帽子就是了。 楚蔽转头看向她,轻声问道:“还听吗?” 咸毓点点头。她还真想再听听那和尚还能说出什么鬼话来。 楚蔽伸手取走了她用完的碗筷,连同他的一道放回桌案上。 然后他倒了两杯凉茶,走回窗边递给了她一杯。 他见她此时正听得全神贯注,接过茶杯喝了一口之后,又竖起耳朵听着窗外传来的隔壁对话声。 那尼姑的性子较软,到如此地步了,还在那儿好心劝慰和尚:“怎会不算呢?都是你的头发,曾经以往皆是一样的。” 咸毓叹了一口气。 如果窗沿上有按键的话,她一定狂按按钮,让和尚负分淘汰! ——他哪是心疼自己剃掉的头发啊!他这是在后悔当初砸在尼姑庵上的钱财吧?! 那和尚回道:“你说得轻巧,那是因你自小生在庵中,吃的斋饭不是庵里自种的,便是香客捐赠的。你不食人间烟火,你师父便总说我是在诱骗于你。就算我为了自证自己的真心,也削发遁入空门,你师父又说我既然已经出家,便更不必与你再来往了。” 他仍旧在翻旧账。那尼姑一时不知如何再与他言语了,沉默地没有立即回他的话。 而这和尚却凑上去继续说道:“此般前后,你难道真当没看懂吗?莫说什么年幼,你但凡已开慧,必是从一开始与我相见之时,早已明白我的心意。”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10节 楚蔽垂眸。 这便是先前他不愿逼她太紧的缘由了。 若只是为了自己喜好,对于另一个人来说反倒是一种束缚。 那个尼姑像是被和尚逼到了墙边的窗旁,她低声道:“是了,我知晓你的心意,因此哪回你想找我相见时,我不都偷偷出来与你私会吗?” “胡说!”和尚驳斥道,“那是因为我在你们庵中砸了不少了钱财,你师父再嘴硬,还不是由着你时不时偷偷出来见我?从始至终,她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那尼姑以为此前的事情都是过去的事了,没想到他重提起来,反而翻起了更多背后的缘由。她的声音不由地带上了哭腔:“真……真的吗?我师父她……她,我师父她不是这样的人。” 那和尚却急转直下地未再说她师父的不是,而是安慰了起来:“你说得是,都过去了,如今你我心意想通,经历过风雨之后,便知彼此才是最为珍贵的人……我们爱着彼此,就像是山海一般。” “……”咸毓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们这算是什么? 这和尚歪理邪说一套一套的。他分明只是沉浸在他以为的爱情之中,他认为只要经历过了战胜各种困难阻碍后的爱情后就是真爱了,但其实前头那些不都是他自己作出来的吗? 这和尚不仅要把他以为的爱情坚持到底,还强制灌输给别人。 其实不管是这个尼姑,还是别的什么人。只要陪他闹上几轮相爱相杀的戏码,对于他来说就是体验了至死不渝似的爱情。 可他其实从头到尾满足的不过是自己的恋爱观罢了。他先找上一个目标,比如那个尼姑,然后就此跟她经历几场虐恋情深的戏码,如果对方没有放弃,那他便感受到了他自己所认为的“真爱”。 听到这里之后,咸毓的脸色都难得差了下去。 就在这时,她感觉自己脸旁传来了一阵阵的风,转头一看,发现楚蔽不知何时去取了彩扇,在一旁给她扇了起来。 他一脸默然的神情,一点都不在意隔壁房间的对话。不过倒还是开口轻声安慰她道:“你消消气。” 咸毓摇头,取走他手中的彩扇,自己扇了起来道:“我没有生气。” 她只是觉得隔壁的和尚有点儿畸形罢了。 为了追一个尼姑,一开始先在人家尼姑庵里砸钱、丝毫不管人家是出家人的身份,逼得人家师父只能答应时不时放那小尼姑见香客。 接着更过头,直接自己也削发为僧、来展现自己强烈的感情,到头来却抱怨他当和尚了也没用,双方的交际还是少。 现在好了,让小尼姑跟着他一起私奔了,小尼姑也答应了……他考验来考验去,不就是为了证明他自己心中以为的“真爱”吗。 此时那个尼姑果然说出了他满意的回复来:“我舍了师门,与你一同跑出来下山,自然是心意已决,今后你我山高水远,相伴相随。” 咸毓无奈地扇着彩扇,扇得她的发丝都飞舞了起来,可见她扇得有多猛。 因为她已经料想到了,就这和尚那执着于验证真爱的性格,他接下来的日子也不过是作天作地,反复自创一些所谓验证真爱的挑战,好让他得到所谓真爱的回应。 就好比刚才在说什么花不花钱的事。咸毓现在也明白了,这和尚到底是不是铺张浪费的性子,其实不重要,他只不过是在意对方对此的反应。只要双方的碰撞越是深刻,他才觉得自己所作所为才是值得的,因为替他验证了他的“真爱”。 咸毓觉得在这荫面的窗口站久了,也是很热。她伸出手臂打算轻轻关上窗门,但隔壁房间里的声音反而被她听得更加明白了些。 那个和尚还在作:“你说得倒是容易,可我不就花了一点你的钱,你却多嘴了我好几句。你我之间分得这么清楚作甚?当初我为了见你,在你们庵中砸了数以万计的钱财,还为正殿内的观音菩萨重塑金身,却反被你的师长道我是俗气之人。后来我为了自证,亦是遁入空门,你的师长却又道我是虚伪做派。我分明散尽万贯家财,却还是过不了你师长的眼色。他们也就罢了,难不成你也觉得我不够格吗?” 咸毓被这人的话打断了注意力,关窗走神的时候,指尖一松,一不小心握着的彩扇柄滑落,掉下楼去。 “呀。”她轻呼一声。 楚蔽也没来得及帮她截捞住。两人往下一望,见彩扇掉在了底下的花丛间。 “我去捡。”楚蔽说道。 “哎,”咸毓拦住正要转身的他,“我同你一道去吧。”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两人轻轻地关上窗门,先是去叫了客栈的小二将房里用完的物什都撤走。 咸毓背对着房门坐着,等着楚蔽在后头为她束男子的发式。昨天说好让她再学着些的,但正巧小二进来了,两人便没有再开口说话。 反倒是那小二忍不住看了一眼这对亲昵束发的古怪男子。 楚蔽束发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为她束好了。 咸毓站起身来,走到他的面前,笑得有些得逞地说道:“那又得等下一回你再教我啦?” 楚蔽颔首,然后问道:“你莫不是想蒙混过关到日后剪短头发之时?” 而在此期间就赖着他了。 咸毓一点儿都不心虚,顺着说道:“我都行啊,学一下也不是难事,下回吧?下回我再好好学!” 她这话也不算有假。她日后若是在赶路时都穿男装,那这种基础的装束必然也是得稍微能上手一些的。 就像之前女子的发髻,她就算仍旧不会复杂的手法,但简单凑活一下能见人的她自己也能行了。 两人收拾停当,正准备要出门。 咸毓还有些渴,先走到桌前,打算再喝上几口水,她问楚蔽:“你要吗?” 楚蔽摇头。 客栈小二撤走东西时没把门关实,本来两人正好要出门了,房间的门虚掩着也无事。 但楚蔽的性子如此,下意识地走过去想要将门先关实了再说。 他有的是耐心让她多喝几口茶水。 就在这时,房门外的楼下却突然传来了喧哗之声。 咸毓闻声拿着茶杯转过头来,问正要关门的楚蔽:“怎么了?”外面这是。 楚蔽一向不在意旁人生了何事,他淡淡地摇头,冷漠地关上了门。 咸毓便也转回头继续喝茶了。 但当她只不过喝了一两口茶时,外头突然响起了重力踩踏楼梯的声音,在她都还没听明白的时候,他们的房门突然被外面砰砰砰拍了起来。 “出来!”不由分说的就是陌生男子严厉的命令声。 “咳咳……”咸毓被吓得呛到了,惊慌失措地看向楚蔽,不会是……她与他对视一眼——他们被朝廷的人追过来了?! 楚蔽摇头,淡然地过来取走她手中的茶杯,稳稳当当地安放在桌案上。 外头无论是何事,也不会是她所担心之事。 他握住她的手,带她往门背后走去。 门外的敲门声继续砰砰作响着,带着不耐烦的催促:“房内的人听着!快出来!” 咸毓低头,看向他握住她的手,她顿时从心中生出一股勇气来。 来就来吧,怕什么,她和他一同面对。 她深呼一口气,跟着他来到门背后。 楚蔽伸起双手,取走了门栓。 外面之人正好快要不耐烦了,若是他们再不开门,几乎就要踹门了。 一旁的掌柜正在苦着脸劝说道,这是他门的天字第一号房,房门用材金贵着呢,“……差爷您当心些。” 来的是衙门的衙差?! 咸毓用力地绷紧了自己的全身,保持不动地站在楚蔽身旁,争取自己的气势在线。 而一旁的楚蔽是真的异常淡定,还在这时候冷冷地问了一句:“来者何人?” 咸毓:“……” 啊!你个酷盖现在摆酷不合适吧?不是说了吗,他们是衙差啊衙差! 这回像是真的倒了大霉似的,那几个衙差不由分说地就要上前,严厉地说道:“带走!” 客栈掌柜的第一个不答应,他们开店做生意的最怕出事害了生意的名声,因此到了眼下这个紧要的关头,咸毓他们还没接着出声,他第一个上前拦了上去:“大人误会了误会了,二位只是小店的贵客罢了,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天字一号房的客人他都不担待着些,他日后这生意还怎么做下去? ”认错?“那几个衙差丝毫不为所动,警告道,“山上出了命案!跑了一个和尚一个尼姑,我们沿路查到他们便是来你这家住宿——就是此二人!” “……?” 咸毓和楚蔽相视一眼。 衙差却已经等得极其不耐烦了,他们催促道:“别以为你二人乔装打扮之后我们就认不出来了!” 这一高一矮的,旁边那个肯定是女扮男装的尼姑! 说着他们就跨进门槛想要捉拿二人:“带走!” 作者有话说: 衙差:别装了——你们肯定戴的都是假发套!带走! 蔽咸:???请出门左拐好吗 第145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客栈掌柜吓得直冒热汗, 在一旁争取回旋的余地:“差爷使不得!是不是认错人了?” 若是直接将人从他的客栈中带走,他日后的生意铁定要不行了。 掌柜慌张地看向天字一号房内的二位客人。 这时楚蔽也开口说了一句:“认错了。” 咸毓跟着用力地点点头。 衙差冷哼一声,指着她道:“细皮嫩肉的,铁定是个尼姑!” 咸毓:“……” 说他们眼力不行么, 可至少怀疑了她的性别。但根本上, 他们还是认错人了。 就怕他们两个真被误会得带走问话去, 咸毓立即解释道:“我们是从城门外进来的,不是从山上下来的。头上的头发都是真的, 不信你看!” 几个衙差听着她的声音, 反倒更加疑惑了,但又看他两头上的头发的确看着也不像是粘上去的…… 咸毓顺着他们的视线,伸手扯了扯自己的头发给他们看。 头发是最好的证明了。至于她略微中性的声音什么的都可以等会儿再找缘由掩饰。 现在最关键的就是不要被他们带走, 带走后一检查就很有可能揭穿她女扮男装的身份,之后若是牵连出其他更多的审查, 那不就横生事端了嘛。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11节 可几个衙差想的却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算这两人头发是真的,但他们也不能无功而返,不如将可疑人等先带走再说。 “少说废话!”几个衙差直接逼进了房门内。 咸毓担心楚蔽直接跟人打架, 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无论如何他们两人都不能把动静闹大。所以这种时刻肯定不能硬来。 而楚蔽倒也没有挣脱她的手, 只是默默地立在原地。 衙差上前几步, 对着他们说道:“老实点, 就不捆着你们了。” 咸毓真的是无语了。 他们分明抓错人了, 还要一条路走到黑,自己下不来台。 但凡出门左拐, 也立马能抓到正确的对象。 楚蔽眉间微蹙, 问道:“你们可有文书?” 几个衙差不屑地说道:“衙门告示都贴上了。” 说着就要去抓一旁的咸毓。 咸毓下意识地想躲开这几人的魔爪, 楚蔽也面色发冷, 正在他忍不住想要动手的时候,走廊外突然冲进了另一个满头大汗的衙差,他气喘吁吁地开门见山说道:“赶紧回去!牢房走水了!人手不够……” 几个衙差一凛,没想到遇到这种意外。 牢房走水事大,若是趁乱逃走了关着的犯人就不好了。 他们当机立断地决定留两个人将人守在客栈,其余几人匆匆赶回衙门里去了。 客栈内的喧闹声不止,有不少房客听见动静后,好奇地打开房门探出脑袋张望,而胆小的则是紧闭房门,不敢多加打听。 咸毓无奈地看着退到门口守着的两个衙差,然后见自己身旁的楚蔽也低沉下来的脸,她咬咬牙,同他轻声说道:“我去跟他们再说几句试试。” 说着就往房门口走去。 两个衙差以为她要硬闯房门,连刀都拔出来了一半,咸毓离了两三步不敢再靠近,皱着眉问道:“谁跟你们说我们俩有疑的?” 没想到她这句随便问问的开头话还真问到点子上了,两个衙差下意识的目光给了她答案——一旁还留着干着急的客栈掌柜……身边的小二忽然吓软了腿。 “是你?!”掌柜气不打一处来,“你个赔钱货!” 他没想到是自己客栈里头的人脑子犯浑,掌柜气得揪住了小二的耳朵:“你长着‘抓贼的本事’,还来我这儿干活作甚?” 可把他“能耐”的,自作多情地怀疑起贵客来了?八字没一撇的嫌疑罢了,他的客栈名声却是要被搞臭了! 掌柜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了,他上前一步重新劝道:“二位差爷,房内的二位客人看来也不是你们要抓的出家人,想必这是一场误会!不如就此化干戈为玉帛吧?听闻衙门走水了,若是烧坏了什么东西,不如让小的为衙门捐上一些?您看,我们这做生意的也不容易,客人并未生事,小的还是担待些的为好,不然日后还有谁还会再来小店住呐……” 咸毓也连忙说道:“是啊,我们只是刚进城歇脚罢了,你们认错人了吧!” 两个衙差相视一眼。 可他们沿道查过来,想抓的人十有叭九是进了这家客栈,不然他们也不会那么笃定。 眼下看来是进门问小二时出了差错,这小二胆小又胡猜,同他们说天字一号房的两个客人很是可疑——连束发都不能一个人自力更生。因方才小二这么一说,听着就像是两个逃犯,他们才径直上门来抓人的。 咸毓见门口这两个人面色有所松动了,她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现在她和楚蔽出门在外,最重要的就是低调。要是这些衙差再动不动拿他们过问,不出一日他两都要在客栈内混个眼熟了。 所以当务之急还是把人给劝走吧。 咸毓观察了一会儿两人的脸色,试着说道:“二位要不换成看着客栈大门口吧?这样外头街上也能兼顾一些?” “是啊是啊。”掌柜连忙跟着帮腔道。 反正今日全程禁足,外头也不会来什么新客入住了,他还不如把客栈里的客人照顾好。而这两位衙差若是一直站在天字一号房门口,日后他这间最贵的房必是再也租不出去了。 “二位差爷,不如再看看?若是真有什么出家人逃犯,小店必是当仁不让地佐助衙门办案!里头的二位客人想必只是个误会、误会!小的看得分明,二位客人的头发看着当真不假!” …… 那两个衙差终于走下了楼,去守着客栈大门口了。 掌柜想进来致歉,被咸毓微笑着回绝了。她关上房门,走回床榻旁往后一倒,瘫躺了下来:“哎。” 楚蔽坐到她身旁,淡淡问道:“方才与人理论时不是挺有底气的么?说累了吗?” 咸毓躺得像是一条死鱼似的,懒洋洋地说道:“那还能怎么办呢?你不行只能我上了。” 他长得就是个不爱同人理论的性格,所以咸毓也只是硬着头皮上。 楚蔽只问道:“你为何觉得我摆定不了?” 咸毓转过头来看他,轻声问道:“你不也没有揭穿隔壁房间吗?” 他们两要是当场举报隔壁那一间,就不用费之后更多的口舌了。 可咸毓不想把事情当场闹大,不然之后客栈里人人皆知他们两个举报人士了,那也算是变相出名了,所以唯一把热度降低的做法就是只辩解了自己的嫌疑,然后退出关注中心。 但没想到楚蔽回的却是:“我若是告知他们想要抓的人就在隔壁,那我不成了他们的贵人了么?” 咸毓略微惊异地抬起了自己的脑袋:“你这个看法真奇特。” 接着她又躺了回去。 她听懂他的意思。他好像是想让衙差们凭借自己的本事办差,而不是靠热心群众的幸运帮助。 楚蔽替她捋了捋铺在床铺上的发丝,面无表情地说道:“他们为何如此命好,能有贵人助他们将差事办好?” 咸毓彻底被他的观点逗笑了,她咯咯笑地对他说道:“好啦,眼下他们的命变得不好了,办差途中衙门着火了,也算是倒霉。” 只要不是阴谋论,那看来他们衙门牢房着火也只是因为天太热没有注意火灾防范,这对于整个衙门来说也算是一桩不小的倒霉事了,甚至连出门办案的人都错过了离逃犯最近的机会。 不过反正还有两个人守在客栈门口呢。如果等他们这些当差的人冷静下来分析过后,应该能在之后尝试查房抓人,或许接着就能排查到隔壁了。 不过这些都与他们无关了,楚蔽丝毫都未留多余的心思。他指尖从她的发尾划过,问道:“好些了吗?” 躺着的咸毓点点头:“脚不软了,不怕了。” 她撑着胳膊坐起来:“我们去捡彩扇吧。”就算不担心会被人捡走。 现在两个衙差守在客栈大门外,他们直接去后院也无碍。 快速收拾好后,咸毓和楚蔽走出房间。 外面果然如楚蔽所言,往客栈大门外望去,街上还是有三两出来买东西的人,也不是满城街上都空荡荡的,只是路过客栈门口都绕得远远的。 两人先是绕到客栈的后院,从花丛中捡起了彩扇。接着楚蔽带着咸毓顺道去马厩看一眼他们的马。 此时客栈后院没旁人,楚蔽边走边轻声问道:“你方才怎不继续听下去了?” 瞧着她前头还听得兴致勃勃的。 知他是问之前吃面的时候,咸毓摇了摇脑袋,扇着彩扇,一副老成地说道:“因为我觉得没意思呀。那尼姑年纪轻轻,没见识过这般的男子,顺着他不断地惹是生非,听他教导说那便是真情。” 咸毓看了一眼彩扇上的绣花,说起话来的语气难得有些淡淡的:“若是哪一日,那尼姑伤透了心,决定同他分手、呃也就是分开了,那么那个男子一定会质疑说,他们两人之间的不是真情。” 总之就是只有不断陪着他考验下去,他才会继续觉得是真爱。 楚蔽默默地回了一句:“我也觉得无趣。” 咸毓抬头看他的脸色。看他是在给她帮腔呢,还是真的也是这么认为的。 当她看见他脸上一如既往平静无波冷酷的神色后,她忽然觉得有趣,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楚蔽带着她走到马厩旁。 咸毓挥着彩扇:“我笑你冷冷的脸色。” 楚蔽不解,径直问道:“你是想让我朝你多笑笑?” “哎,不必!”咸毓笑着摆摆手,每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保持自然就行了,他没必要像是现代似的“专门去做个微笑唇”。 时至今日,他心情开心与否,咸毓觉得自己还是能够感觉得出来的。 就好比现在。 楚蔽给她指了指:“瞧,那匹是我们的。” “嗷!”咸毓伸着脖子看了过去。 楚蔽:“……” 她显然是自己认不出来。 罢了,不记得就不记得吧。 但咸毓其实此刻在心里想的却是别的事,她伸手主动挽住了他的胳膊,提起了自己的想法:“等以后我们如果手头宽裕的话,我们可以以旧换新,换上新的马车。” 现在还是暂时用着手头上的这一辆吧。 一开始买的车就是不用太贵,等以后日子安稳了之后,再升级代步工具也不迟。 楚蔽没想到她在筹划着这一点,他挑眉:“你若是想换辆更好的,眼下也可以。” 咸毓睨了他一眼,笑着问道:“你莫不是在学隔壁那和尚说话?” 楚蔽摇头。 隔壁那人或许有着旁的心思,他管不着。但他的心思还是明了的。不过就是望她不要为了省吃俭用而亏待到她自己。 或许她一直以为他们此番“出逃”吃苦是难免的,但他保证他并不是为了看她吃苦而答应她“出逃”的。从始至终他皆是想让她日日开怀,永远过得轻松自在。 咸毓现在的确非常的轻松自在,她挽着他的胳膊,看了一会儿马吃草之后,才松开了手。 毕竟虽然此处眼下没人,但也得当心会不会有人也过来马厩。他们两皆是男子的装束,还是正经些为好。 最后两人检查了他们停放在后院的马车。天儿很热,咸毓一边厚着脸皮扇着彩扇,一边问楚蔽道:“你知道再往北到哪座城,会变得凉快一些?” 楚蔽看着她坐在马车头,掀开的男子衣袍摆下,一双小腿前前后后地晃悠着。手中的扇挥个不停,想必是又热着了,只是忍着不说。 他说道:“早知该买折扇了。” “好呀,”咸毓从马车头跳下来,开玩笑道,“那日后你用这把扇子,我用折扇哈哈。” 日后两个人都是男子的打扮了,但总有一个人得用上彩扇吧?不然买了就浪费了不是吗。 楚蔽在一旁扶了她一把,等她站稳之后,也一直没有回绝她的玩笑,像是他也不在意用彩扇似的。 不过咸毓转念一想,他比她耐热多了,可能到时候硬是忍着不用扇子也不一定。 在地上站稳之后,咸毓忽然又想到:“我们还是将扇子暂时放在马车里吧,省得我一会儿拿回去又被衙差嫌弃女气。” “管他们作甚?”楚蔽冷冷地说道。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12节 咸毓摇头:“哎我这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说着她又往马车内爬上去。 他们在客栈入住后,上楼也只带了另加掩饰的小木箱和换洗衣裳等,剩下无关紧要地都留在马车内了。 咸毓一边放彩扇,一边说道:“我想起来三娘给我们的炊饼应该还剩下三两张呢,放在车内会不会已经馊掉了?” 楚蔽跟着坐上了马车,掀开车帘说道:“只是三两张,你可莫为了浪费这些而心疼。” 咸毓坐在车厢内摇头:“我发现我们的马车停在后院的阴凉处,反倒比客栈的楼上凉快些,你瞧是吧?” 说着她拉他坐进来感受一下。 楚蔽依言放下了车帘。 白日里的马车内并不昏暗,咸毓索性找出了最后的几张炊饼,她撕下半块边角,被楚蔽拦了下来。 “你还吃?”他取走了她手中的炊饼。 咸毓笑着回道:“我尝一尝才知道有没有嗖呀。” 楚蔽只能将她撕下来的一角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咸毓来不及阻止:“哎……” 楚蔽嚼了几口之后咽进肚子里,然后回道:“倒是还没馊,但你也别吃了,晚上想吃什么?一会儿我去同客栈的厨房说。” 咸毓觉得他说得也没错,他们毕竟是住得起客栈最贵房的人,刚才又出了那个误会,想必客栈这里至少不会亏待他们晚上这一顿的。 等他们再住一晚,明天早上就出发,低调地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两人收起炊饼,正打算就此出门。突然,马车外响起了一声重物坠落的声音。 楚蔽按着咸毓停下了动作。 紧接着外面忽然又是一道坠地闷声。 于此同时,出现了一道抽气的痛呼声。 “哎呦,好痛!” 咸毓和楚蔽闻言皆是一顿,两人相视一眼,听出了外头的这道声音,好像正是他们隔壁房间里的那个和尚的嗓音。 咸毓确认方向之后,悄悄将一面车帘掀起一条缝,凑着眼睛望出去。 果不其然,隔壁房间那两人像是从楼上窗户口子里逃出来了。 咸毓眯眼一看,见他两是依托了几件连在一起的衣裳作为绳索,铤而走险从高处跳了下来。 只不过那和尚相比起来体格更大些,他第二个跳下来时,有个打结的衣裳松了,害得他摔痛了身子。 此时这个和尚正摔坐在后院墙边的泥地上,苦着一张脸揉着自己的膝盖,他见尼姑转头在收衣裳,气得说道:“你还顾着这些作甚?我摔得好疼啊。” 那尼姑闻言连忙也蹲下来,跪坐到他身旁的泥地上,仔细查看了起来:“伤到哪里了?可还好?” “怎还能好?我好痛,快要痛死了。”他捶了捶自己的膝盖,眯着眼咬牙道,“若是摔断了腿,你我眼下就都要完了!” 两人这是知道被衙门的人追上门了,所以赶着跳窗逃跑。 咸毓收回视线,鄙夷地朝楚蔽嘀咕了一句:“要是真摔到骨头了,他还能敲膝敲得这么重?” 没想到他们又凑巧撞上了隔壁的逃跑现场,眼下这是暂时出不去马车了。 咸毓问一旁面色淡然的楚蔽:“你要看吗?”她可以把掀窗缝的位置让给他。 楚蔽摇头:“你看吧。” 他无甚兴趣,拿起一旁的彩扇替她扇了起来。 反正凑巧撞上了,咸毓就打算再继续看看。 她掀开一道窗帘缝隙,接着望出去。 那尼姑满脸担心地围在和尚的身边:“你还好吗?真若不成……我背你吧!” 那和尚两腿一蹬,直接坐在地上不起来了:“你真是异想天开,你怎能背得动我?” 那尼姑正想说试试再说,就被和尚打断了,他狠狠地说道:“一定是你师姐们报的官!他们好狠的心!从来就不想让你我好过!” 小尼姑听了这话之后,人更加的慌了,她颤着声,像是在自问自答似的:“我师姐她们?她们为何要报官?怎么会?” 她心中茫然又害怕,下意识地揪住和尚的衣裳问道:“方才门外的声响你也听到了吧?他们说山上出了命案!怎么回事?怎会生了这等事?” 咸毓合上窗帘,转过头来看向楚蔽。 虽然随意揣测别人的嫌疑也不好,但是她和楚蔽私底下简单聊一下应该还是可以的,她轻声问道:“那个和尚会不会是凶手啊?” 比如说杀了尼姑庵里的人,瞒着小尼姑,然后带着她一起私奔了。 楚蔽在一旁坐如松,手法很稳地扇着彩扇,淡淡颔首道:“你猜得在理。” 咸毓被他一肯定,反倒对自己的推测没有信心了。 如果什么事都像是她相像得那么简单,那她就不是一条废柴咸鱼了。 这不,外面的和尚突然恼怒地说道:“你问我我怎知?你我近些日来皆是形影不离,我若涉嫌命案,你也别想逃脱干系!” 尼姑闻言低声道:“我……我只是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和尚抬眸看她:“我们这就跑啊!那些衙差摆明了想抓几个替死鬼罢了!你方才没听着吗?他们就是在胡乱抓人!只不过你我凑巧相携下山,他们便可以为命案安上几个在逃凶手了!我们千万不能被他们逮到,不然抓走之后,肯定会被判罪!他们口口声声的办案不过都是屁话,到时候有没有罪还不是他们说了算!赶紧的,快扶我起来,我们这就跑!” 尼姑依言从地上爬起来,哽咽地扶着他的胳膊,仍是担心地问道:“可我们越是跑,不就越是洗脱不了罪名吗?不如同差爷们见上一面,好好商量……” “你真是想得天真!”和尚斥责道,“我方才说的话你没听着吗?他们瞎着眼当差!你我又本是不明不白地私逃下山,他们若是一直抓不到人,逮着你我交差不更好?而你我怎能与他们解释得清呢?” 尼姑都要被他说哭了,她长这么大,先前一直都只是住在庵里,从未遇到过大事,如今身边又没有师长护佑,一路以来都不过是咬牙坚持罢了,她哽咽地问道:“若是被他们抓着了,你我就完了吗?” “你难不成还往好处想?”那和尚直言道,“你别忘了,你我都已经破戒了!你就算再回去,师门也不会要你了!这天下这般大,我们躲得远远的便是了,难不成你还念着庵里的安逸日子?再说了,你那庵中节律森严,不是吃斋就是念佛、日日功课,你也安逸不到哪儿去。不如下山还俗!等你我去了外地,用你的积蓄租上几间铺子,我东山再起做生意养你,日子肯定比日后好过!” “可是……可是……”尼姑害怕地问道,“我的那些积蓄还留在房中呢……” 和尚只顾着戴好自己头上的帷帽,帷帽后檐是他粘在上面的假头发,他胡乱地撇开,急着说道:“先逃命要紧,等过几日再雇几个人来客栈取走箱笼背后的钱财便是了!” “嗯。”六神无主的尼姑终于缓过来一些了。 两个人互相搀扶地往后院墙边走去。 看样子是在找方便的出路。 咸毓收回视线,盖上车帘。 她也不担心外面两人看上他们的马车、想不开来偷了马车跑路,因为她知道那两人的诉求是和他们一样的,都是不想惹事,只想低调地跑路。 咸毓叹了一口气,回头看见楚蔽还在扇着扇子,她一把夺了下来,轻声问道:“你不会喊手酸吗?” 她关心他。 楚蔽摇头:“还未酸。” 那咸毓也不让他扇了,她接替过来,一边朝两人中间扇着风,一边好奇地问道:“你说他们接下来能够逃脱吗?” 楚蔽看了她一眼。 她都不担心他们自己会不会一路顺利,倒是先关心起旁人来了。 他给了一个冷漠的回复:“那二人若是逃出生天,那是当差的人没本事。” 咸毓扇风的手一顿。其实他说得也没错。 而刚才她可能潜意识地拿自己的情况和他们类比了。但等到他这么一说之后,她还是反应过来了两对人的区别。 比起她和楚蔽两人在皇宫中可有可无的角色,那个小尼姑看样子之前挺受师长宠爱的,而那和尚在之前追人的时候应该也闹得整个山头出家人里圈子里人尽皆知的地步。所以这两人跑路起来,其实显眼多了。 外头的两个人淅淅索索地找了一会儿,好像真给他们找到了一个狗洞,两人不一会儿就逃出了客栈的后院。 咸毓和楚蔽又等了片刻,然后出了马车。 “我和你一起去厨房点菜吧?”咸毓说道。 他们今天晚上吃一顿饱的,明天起早些,早点出发赶路。 两人一边往回走,一边低声商量着明早的计划。 “对了,方才的事我们还是当做没发生对吧?”咸毓问道。 她其实有点摸不清楚蔽对隔壁两人的看法。 但咸毓觉得她在心中下意识地拿自己与隔壁比较的时候,难道他不会吗? 楚蔽像是看穿了她的顾虑似的,轻声回道:“我自然不会乱说旁人之事,等明日出城之后,你我便与这城中的一切无关了。” 他这么说,看来他也没有多想什么。咸毓顿时也轻松了起来,两人去了厨房点了自己想吃的菜。 夕阳西下。 客栈掌柜果然觉得有些对贵客怠慢不周,等到晚上饭点的时候,天字一号房内送过来的吃食比咸毓点的还多上了几道菜。 咸毓悄悄打量了来送菜的小二,看着像是换了一个人。 等到房门关上之后,楚蔽走到桌旁问道:“你又在在意旁人的去留。” 咸毓眨了眨眼。 没想到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她确实好奇那个出了错事的小二会不会被客栈掌柜辞退。每一个打工人都不容易,不是什么简单的数字统计就可以代替的。 楚蔽虽不知她今日为何多思虑,但也安慰道:“我方才在客栈见到他了。在跑堂。” “真的吗?”咸毓问道。 今日客人愿意出来堂食的不多,她方才上楼时都没注意。 楚蔽言尽于此,将筷子递给了她。 自从出了京城之后,这是咸毓首次吃到一顿不错的菜色,她食欲大开,先是毫不客气地猛吃了好几口,抬起头来一看时才奇怪地说道:“你别让着我呀。” 楚蔽摇头:“你先吃。” 他吃得着实很慢,真的很像是在让她多吃几口的样子。 咸毓不懂,但还是听话先吃了起来。 等到她把几道菜都尝了一遍之后,房门外突然又想起了喧哗之声,接着他们的房门又被人在外头敲响了起来。 砰砰砰!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13节 砰砰砰砰! 咸毓惊讶地皱起眉头,拿着筷子的手也停顿了下来。 这回外面的拍门声比下午那会都要响亮,听得出来肯定又是衙差才会敲得这么重。 “怎么又来了?”咸毓疑惑道。 楚蔽起身,主动过去开门。 咸毓下意识跟着起身,想同他一起过去。 但当她站起来看见他走过去的背影的一瞬间,她低头看见一旁他位置前的碗中稀少的菜,她突然反应了过来—— 他刚才一直让着她吃……是因为他可能猜测到了衙差们或许又会来打搅?所以才让她抓紧时间多吃一些的。 打开房门之后,果然是几个又过来的衙差。看他们衣裳上的灰尘,看样子是灭完火后连衣裳都来不及换,便抓紧时间过来抓人了。 而这回他们也算是事前分析了一遍,叫了掌柜陪同带路,一间一间地敲门问话。 此时一众衙门并排一连敲了一走廊的房门,在楚蔽打开房门、咸毓赶上来时的那一刻,隔壁久久不打开的房门被一名衙差一脚踹开,接着另一个衙差拔刀冲了进去。 刚走到房门口的咸毓见了后,和楚蔽相视一眼。 看来要被这些衙差们查到了? 门外的一名衙差揪着掌柜问道:“你不是说这间也住了两人吗?人呢?” 掌柜连连点头。他身旁的账房先生颤颤巍巍地拿着账簿帮忙回道:“是是是!” 的确记着住了两人,但眼下……人呢? 几个衙差接二连三地冲了进去,后头也有几个又惊又好奇的其他房客跟着走近来围观。 咸毓和楚蔽顿时默契地倒退两步,关上了房门。 人多了他们还是避着些为好,少被人看见。 可是事情不遂他们的愿,才走回桌旁,他们刚关上没多久的房门又被敲响了。 外面的衙差把木门敲得砰砰作响:“出来!还没问你们话呢。” 咸毓没想到自己还真不能继续安心吃饭了。 打开门后,几个衙差面色严肃地问道:“隔壁房住了何人,你二人可知?” 楚蔽平静地回道:“不知。” 咸毓的面色也没有露怯,该演的演技她当然不会掉线,神色十分自然。 “是么?”那衙差却狐疑地问道,“你二人也住了一日了,从未同隔壁房的人打过照面?” 咸毓状似不知地问了一句:“隔壁房里就是你们要找的人吗?” 衙差却不回她的问题,而是接着说道:“小二说,方才看见你二人去了后院。” 咸毓点头:“怎么了?” 接着就有去而复返的衙差跑上来与同僚接头,低声细语交谈到,他们在后院找到了脚印踪迹。 几个衙差合计之后,便抬起头来问道:“你二人若是包庇了逃犯,该当何罪?” 咸毓立即说道:“原来隔壁是逃犯啊?”她连忙看向掌柜,“我们与隔壁从不认识,掌柜你们开门做生意的总能看得出来吧?” 客栈掌柜此时的脸色有些灰败,他先前努力维持客栈的名声,没相当解除了天字一号房的嫌疑还没过多久,逃犯却还真住在他家的天子二号房中!看来他今岁是流年不利,惹上祸事了。 掌柜擦了擦额上冷热交替的汗水,打起精神来,上前帮着说道:“是啊差爷,这两家房的客人来的时候也是一前一后毫无干系,二位客人真当不知隔壁住的是何人。” 退一万步而言,他也不愿意将自己手底下最贵的一间房的名声给搞臭了。 衙差们忙了大半日了,心中满是不耐烦。哥几个合计好后,兵分两路,大半的人都赶下楼去了,要寻着后院的足迹捉拿逃犯。剩下的几个人甩了甩手上的铁链,凶狠地说道:“今儿你二人必须往衙门走一趟了。” 这一点都不是咸毓和楚蔽所希望的。 咸毓争取着最后的大事化小,她认真说道:“几位放心,我们真当不认识隔壁房的人。” 可她解释的话对于衙差而言无足轻重。他们办差事的,但凡找到了一丝线索,必然不愿放过。眼前二人正巧去过后院,行迹可疑,辩解的话也不如等到带到衙门后再听他们说。 “二位跟我们走一趟吧!” 短短不到半天,咸毓和楚蔽再次遇到了这种僵局。 咸毓沉下心来,挨着楚蔽站在门内,也是想不到更好的方法了。 到了这种地步,他们也不能强烈反抗起来,看来只能跟着衙差走一趟了。 “手伸出来。”两个衙差上来要绑他们的手。 楚蔽皱眉问道:“非要如此么?” 他不愿身旁的人遭罪。 也不知她方才吃饱了没。 “你当这是儿戏吗?”几个衙差本就没有好脾气,说着就严厉地上前两步,打算来硬的。 咸毓拉住楚蔽的胳膊,她看了一眼四周围上来的看客越来越多,看来他两现在真的只能坐以待毙、去衙门走上一趟了。 就在这时—— 声后突然传来了一道喊声:“慢着!” 众人转头一看,不远处的楼梯上忽然又走上了了一队身影。 打前头的是个娇俏的妙龄女子,咸毓正看着有点儿眼熟,来人已经边走边扬声说道:“你们放了他!” 几个衙差此时的面上变得不怎么好看了,皆是脱口而出:“赵十三娘?” 咸毓忍不住快速地问了一嘴身边的楚蔽:“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她呀?” 楚蔽一点儿都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一时冷着脸不说话。 咸毓以为他也不知道,接着也不继续想了。 这时,赵十三娘走上前来,率先问道:“你们干什么呢?” 几个衙差竟然有些无奈地回道:“办差呢,赵十三娘你难道没看到?” 咸毓看得啧啧称奇,又十分好奇。正巧客栈掌柜被挤到了门框边,于是她凑过去小声提问道:“这赵十三娘是什么来头?” 掌柜汗颜:“贵客您有所不知,这赵家是城中首富,赵十三娘乃家中老幺,从小受宠……” 掌柜的话还没说完,咸毓已经被楚蔽拉回来,然后错过了掌柜的最后半句。 不过掌柜像是料想到了什么,也不急着补上最后一句 。接着果不其然,他见那赵十三娘站在不远处对衙差说道—— “那你们走吧。” 几个衙差到底是不大愿意,坚持说道:“赵十三娘,衙门办差捉人,您还是不要……” “你们是说我在搅局吗?”赵十三娘娇声打断道,接着她伸手指向咸毓,“这郎君长得风光霁月,怎会是犯人?” 衙差无奈地说道:“赵十三娘,人不可貌相,这二人……” “我就是以貌取人呐!”赵十三娘娇声道,“我喜欢郎君,你管得着吗?” 门框旁的客栈掌柜闭上了眼睛。 咳咳,果然如此。 只不过,为何眼下的身边有些凉快呢?他睁开看见,陡然一惊,看见天子一号房中另一个高个子的贵客此刻正面若寒蝉,冒着冷气…… 一旁的咸毓也被她的话惊到了,她忽然想起来了,连忙拉了拉身旁楚蔽的衣袖,轻声说道:“我记起来了!她是昨晚哪个……香囊?” 楚蔽冷着一张脸,并且希望她忘掉。 赵家连在衙门中的大人们都不敢轻易得罪,此刻最为头疼的非几个衙差莫属了。 首富之家虽不是地方恶霸,但衙差们也不敢难为赵十三娘,衙差苦恼地说道:“赵十三娘,你怎就看上他了呢?” 说难听点,这小白脸到底是男是女还不一定呢。长得那么女气,一点儿都没有英雄气概。 可他们没想到这赵十三娘是要同他们当场抢人了—— 她上前一步,扬声道:“我看上他了!我想让他当我的赘婿!” 作者有话说: hhh 咸毓:……?你说咋办?@楚蔽 楚蔽:呵呵,冒寒气中ing 掌柜:谢谢谢谢,省了我这儿的中央空调投入(bushi —— ps:章节合并了,大家晚安~ 第146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在场中人, 也就客栈掌柜听了这句话之后稍稍不意外。 他们都是生意人,多少能和赵家的人攀上些点头之交,在先前就听说过赵家这个最小的女儿是留着招婿的。 赵十三娘在家颇受宠爱,眼下看来不止是招婿, 连人都由着她自己出门挑了。当她上楼出现在众人面前时, 客栈掌柜就瞄到了她看向天字一号房内之人的眼神不一般。 可此时当事人也是大惊失色。 咸毓慢了好几拍, 才反应过来她这是被人看上了。 “我?!”她怎么能行?咸毓没想到突然还有这种事情找到她来。她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楚蔽,但见他正冷着一张脸,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表情。 此刻都还不等她回话, 门口的衙差就先头疼了起来了,他们好言相劝道:“赵十三娘,我们办差呢, 这可不是儿戏。” “我知道你们办差呢,不就是抓两个出家人吗?”赵十三娘进来时自然也知晓了, “可我郎君他又不是出家人。” 衙差们:“……” 他们没听错吧? 怎么才三两句话,就已经成了“你的郎君”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14节 赵十三娘带着丫鬟又上前了几步,对衙差们说得理直气壮:“你们不就是办案失了水准吗?找不到逃犯还要胡乱逼人帮你们找。” 这话说得有一半的理,咸毓都想给她点个赞。她正一筹莫展, 一点儿都不想跟衙差去衙门呢。 衙差们自然是不赞同赵十三娘的话, 他们反驳道:“赵十三娘, 话不能这么说, 这二人到底还是有些嫌隙在身, 我等带回去……” “什么嫌隙?”赵十三娘打断道,“我昨夜便在街上见过郎君了, 那我算是个人证吧!你们也不想想, 郎君若是有罪名在身, 怎还敢肆无忌惮地出门上街闲游呢?” 这话说得咸毓都有点儿心虚了。 那啥……算起来她其实还真有“罪名”在身, 但他们还是出门逛街了…… 衙差们却是摇摇头:“赵十三娘若是看中他作为你的赘婿了,那又如何能证明你所言不会有失偏颇?” 没想到赵十三娘闻言还挺高兴,她捂着帕子笑着说道:“你们也觉得我中意的郎君适合做我的赘婿呀,你们眼光也不错嘛。” 衙差们:“……” 接下来的差事看来是有些难办了。 他们正还想再好言相劝赵十三娘几句,望她不要过于武断了,没想到赵十三娘却又先主动开口了—— “好了,你们几个不就是以为我以貌取人吗?”赵十三娘捏着帕子道,“可郎君长得俊俏有何不好?我正是想找个好看的郎君,日后生几个漂亮的孩子都长得好看,这多好呀!” “噫……”四周的人群中难免窃窃私语了起来,都在感叹赵十三娘的算盘打得可真快,都已经想得这么后面了,而且其实话说得也在理。真可谓是……古有榜下捉婿,今有上门追夫? 衙差们苦恼了:“你、你这是……哎,赵十三娘,眼下说这作甚?” 看来这赵十三娘全然是顾着自己的来意了。 “可……可……”几个衙差互相对视了几眼,自知眼下的差事难办了。 赵十三娘却忽然收起了笑脸,她招手让身后的丫鬟上前。几个丫鬟顿时挤进了衙差们的前面,愣是将他们逼退出了天字一号房的门槛之外。 赵十三娘立在一旁,歪头看了过来,面色认真道:“诸位听好了,郎君的人我保了,有什么事让你们大人来找我赵十三娘。再说了,郎君与逃犯有何干系?你们还是快点儿去追逃犯吧!” 衙差们僵在那里,又不敢随便对赵家的仆人动手,最终只能交头接耳一番,合计着先回衙门再议。 转眼之间,人就这么真走了。 没了风波,客栈掌柜赶忙招呼四周围观的客人都别看了。 他走到赵十三娘面前。赵十三娘倒先嘴甜地喊了一声:“叔。” 这可把客栈掌柜喊得心花怒放了,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被赵家人喊上一声。他脸上带着十足的笑意,正想再攀谈上几句,接着赵十三娘脸色却淡了下来,忽然伸出手臂指了指他的身后:“他们怎将门关上了?” 掌柜一愣,转回身去看,发现一不留神,这天字第一号的房门怎就关得死死的了? 门是楚蔽关的。 他冷漠地关上房门、拴上门栓时,咸毓一点儿意见都没有。 她正等着继续吃饭呢。能远离风波她就满足了。 然而门外之客却也不是能轻易含糊的。贴着木门板很近的掌柜和赵十三娘的对话声,咸毓他们在屋里也差不多都听得见。 客栈掌柜苦笑着说道:“呃……许是二位贵客眼下正在进食……” 这有什么?赵十三娘不懂。 她也算是打听了近半日,终于才打听到昨夜的郎君是入宿在这家客栈中,那么看来郎君十有叭九不是本城中人,这她可就等不及了,还是主动过来找郎君为好。 赵十三娘看了看紧闭的房门,简单地同掌柜客套道:“我也是找过来时才听说你家店里触了霉头,眼下无事了,我先找郎君叙叙旧——叔,你帮我把门打开。” 客栈掌柜:“……” 眼前这房门显然是拴上了。怎能从外头打开? 他也是瞧出来了,看来眼下这是“妾有情、郎无意”了?噫…… 不过客栈掌柜道也不觉得意外,本来这天字一号房内的两位贵客看着就像是在赶路之人,因此怎会随便为了什么而驻足停留呢,毕竟他们对这赵十三娘并赵家也不甚熟悉。 因此本来在这般之下,掌柜作为年长之辈,应当对赵十三娘有理有据地劝上几句的。 但眼下……赵十三娘可是在“叫他叔”呐!他可舍不得错过这段人情机会,说什么也得帮上点忙! 掌柜这便硬着头皮回道:“嗯……或许方才有些匆忙了,那我替你问问吧。” 说着他厚脸皮敲起了房门。 咚咚咚…… 咚咚咚咚…… 掌柜扯着嗓子对着门板喊道:“二位贵客……”开场白怎么都站不住脚,因此不如不说了,“二位贵客何若开个门?赵十三娘想同二位叙叙旧!” 赵十三娘对此果然是满意的,她光明磊落地等在门外,还耐心地同掌柜又闲话了两句:“叔,你瞧我看上的郎君不错吧?” “嗯!”掌柜立即应和,“赵十三娘好眼光!” 房内的咸毓:“……” “那是,”赵十三娘脸上一红,说出来的话却是一点儿都不露怯,“我看得出来方才那些衙差的神情——他们那些武夫,不就是看不起我家郎君长得比他们俊美吗?” 赵十三娘哼出一口气:“男子就非得粗枝大叶方为好吗?别忘了,日后可是我当家!我郎君享福就成了。” 掌柜点头:“……是、是啊。” 也不是谁都能投上这般好胎。说一点儿都不酸也不是不可能。 眼下也算是成人之美了,若是成了,掌柜想着自己日后也算是赵家的半个媒人了。 想到此处掌柜越发打起精神来了,都不必提醒,他便又敲了几下门在外喊道:“咳咳……二位贵客,这是我们赵首富之女,”他着重意会道,“今日登门,想再见见二位……” “我见一位就成了。”一旁等着的赵十三娘竖起了一根拇指。目标十分清晰明了。 掌柜:“……” 赵十三娘接着问道:“叔,他叫什么名字?” “这个……”掌柜在心底抽了一口气。好家伙,原来连人家名叫什么都不知道吗? ……不过他也不知道贵客叫什么名字。客人入住时只记了一个姓氏。 不过掌柜又一想,觉得这不重要。反正人家日后若是入了赵家的门做了赘婿,不就是赵家人了嘛。 而此时房间内的咸毓也正在嘀咕“赵家人”三个字。 她嘀咕了好几遍,嘀咕到一旁的酷盖的筷子都彻底不动了。 咸毓连忙反应过来,替自己解释道:“啊哈,我不是认识他们的意思哈,我只是……” “赵家人”对于她的认知而言,其实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这只是一个“泛称”。 这也是咸毓下意识反复跟着嘀咕起来的原因。 她就算不怎么能跟人打交道,但眼下也看得出来,门外站着的那位妹子,她的家势在这个城里可是能横着走的、顶多赵家人没有真的肆意妄行罢了。 咸毓看了一眼楚蔽。 她哪怕不怎么懂太多的常识,也会猜测在他们皇族人眼中,或许不怎么把商人当一回事。 可现在的关键是她和他其实最好还是不要太过于得罪“地头蛇”,不然有可能又会酿成新的风波。 想必这一点他肯定也想得到。所以他从头到尾也只是沉默着,没有直接在一开始就赶人。 那么现在外面的赵十三娘如果非要进来的话……咸毓又看了楚蔽一眼。 毕竟连外面的客栈掌柜都帮着人家敲门了,可见他们这是不能再继续关门谢客下去了。 如果继续这么关门下去,咸毓觉得楚蔽干得出来、她其实也干得出来,但这不是眼下两人身份的理智之举。 “……我去开门?”咸毓终于朝楚蔽商量道。 楚蔽冷着一张脸抬眸看她。 倒是没有直言拒绝。 咸毓一边站起身来,一边朝他指了指自己,轻声说道:“我是女的。”有什么好怕的。 说着就往房门走去。 这时门外的掌柜的正在叫来账房翻账本,这种时期咸毓也猜到掌柜不会保密客人信息,待翻到登记的那一页后,他们也知道了她姓“咸”的记录。 赵十三娘凑到账本上方,眼尖地问道:“咸郎只住两晚呐?” 刚打开门的咸毓:“……” 谢谢。现在已经想走了。如果不是还没吃完饭的话。 “咸郎!”赵十三娘没了昨夜的娇羞,在门开的那一刻直接一脚踏进了门槛。 她不是蠢笨的女子,这郎君若是再住一晚之后便要走了,那她可得抓紧时间了。若是再犹犹豫豫片刻,那她好不容易看上的赘婿人选就要飞走了。 赵十三娘想了想,对身后的几个丫鬟吩咐道:“你们在外面等着吧。”接着她快速地对客栈掌柜说道,“叔,添一副碗筷成吧?” 咸毓:“……?” 客栈掌柜连忙吩咐手底下的人跑下楼去! 等到赵家的丫鬟劝着申请进门帮主子擦了擦凳子之后,一副干净的碗筷已经送到了天字一号房门口。 赵十三娘动作优雅地在咸毓身旁坐了下来,挥挥手让丫鬟快退下去:“你们莫慌,将门虚掩着便是了。” 丫鬟只能听命,接着一点儿不把这房门当做别人家的房门似的,退出去时带上虚掩后便站在门口候着了。 “吃着呢?咸郎。”赵十三娘一张笑脸看向咸毓。 咸毓:“……” 她暂时没吃。 对了,一旁的冷脸酷盖也停下筷子好久了。 “那个……”咸毓先试着说道,“你不必叫我咸郎……” 她被人这么叫,听着好奇怪啊。 而且她和她又不是很熟。 “那就——郎君?”赵十三娘丝毫没有受挫的样子。 咸毓扶额:“也不要叫我郎……” 赵十三娘却只顾着自己问道:“咸郎打哪儿来?” 咸毓:“……”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15节 咸什么咸郎。 她今天是闲不下来了吧。 “咸郎?”赵十三娘再次问道。 咸毓心中大叹一口气,愣是敷衍道:“我们从来处来,去去处去。” 赵十三娘闻言噗嗤一声掩帕轻笑:“咸郎莫要逗趣了,你难不成真当想临时装作和尚?” 这时,突然响起了“啪”的一声! 两人疑惑地转头一看。 倒都细心的瞧见了楚蔽手中的筷子断了。 作者有话说: 楚蔽:你个电灯泡 赵十三娘:?别以为你是冰山你就可以不算是电灯泡了!你才是电灯泡哦~ 第147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断了就断了呗。赵十三娘毫不在意地收回了目光。 咸毓也收回了目光, 想着反正眼下是连她都暂时无法继续吃下去了。 只有赵十三娘一人,手里捏着筷子一本正经地给自己夹起菜来。 她也并未太过逾矩地上来就给咸毓夹菜,而只像是席间热络似的,吃了几口后又笑着坦然说道:“咸郎暂且不愿告知打哪来也无妨。” 咸毓当然不会告诉她他们是从哪里来的。无论是对谁, 他们也都不会说出口。 只是现在赵十三娘这么说, 反倒让她心里毛毛的……这位首富之女不会要派人查她吧? 许是咸毓的面色有点儿郑重, 赵十三娘见了后,又掩帕笑道:“咸郎难不成怕我出城打听你?” 咸毓以为赵十三娘接着要开始软硬皆施了。毕竟这赵家乃是一城首富, 这种能耐当然也是有的。 咸毓心想, 幸亏他们在这之前的路线因为下雨而打乱了,赵家若是想出城查探,应该也不是那么容易能打听清楚的。 但没想到赵十三娘却又笑着说道:“我自然是等着日后咸郎你亲自同我说。” 咸毓本来心里想着事呢, 所以下意识地“唔”了一声,接着才立即反应过来, 自己竟然胡乱应了这句话。“……” 赵十三娘见了她的反应之后,越发觉得有趣。她也不是真的来蹭吃的,她放下筷子认真打量起眼前之人来。 千里姻缘一线牵,若不是她昨夜闲来无事出门闲逛, 她可就错过这么一个好郎君了。 如今白日里凑近些看, 咸郎他长得俊美、脾气又好, 哪哪都符合她的喜好, 真是做她赘婿再合适不过之人了。 这时, 隔壁有一会儿没动静的身躯动了。 像是被忽略得彻底的楚蔽慢悠悠地从自己手中抽出了断掉的一根筷子,默默地搁在了桌案上。但仍旧没有出声。 赵十三娘微不可查地斜睨了一眼。然后她又笑着朝咸毓问道:“至于咸郎本去往何处, 我无意知晓。” 因为眼下她是不愿他继续走了。等他留下来后, 她还管他先前本要去去何处作甚。 “去探亲。”旁边的楚蔽冷不丁地突然开口道。 咸毓一愣:“……啊是啊。” 赵十三娘的笑意有一瞬的停滞。果然如她所见, 咸郎的家兄也不大同意这门亲事。 不过她也明白, 眼下是仓促了些。在此之前他们不过是一面之缘,咸郎无法立即同意她的爱慕之情也是情有可原。 这便显得咸郎他也不是个为人随意之人。赵十三娘眼底又带上了笑意,她笑着又说道:“若是不急,咸郎不如多住上几日,城中风光之盛,改明日我……” “咳咳,”咸毓也是真心回道,“实不相瞒,我们还挺急着赶路的。”她说得不假,“若不是今日城中禁足,我们早在今日就动身离城了。” 现在看来有些习俗也不过是约束一下普通人罢了,瞧这赵十三娘想出门,不还是在禁足之日也跑出来找人了嘛。 咸毓现在有点后悔的是她昨晚要是反应快些,就能拒绝这个人的香囊了。她也没想到短短不到一日之内,事情的连锁反应已经到了她要被对方相中去当上门女婿的地步了。 赵十三娘其实也瞧出来了,但她闻言也不恼,反倒一派自在地慢慢说道:“兴许咸郎无法如愿了——明日等那两出家人被抓获之后,衙门升堂审案,咸郎不去瞧瞧?” 咸毓心想他们干嘛要闲着没事去围观衙门升堂,但她先是好奇地问道:“你怎知……那两出家人明日就能被抓着?” 赵十三娘再次闲适地拿起了筷子,十分淡定地说道:“因为我认得啊。” “你认得?!”咸毓惊了。怎么回事? 一旁的楚蔽垂下了目光,也罢,她就算是再提防,还不是被对方拐进了言语之间。也不想想,出家人为何人,与他们又何干呢? 赵十三娘笑着点点头,主动说道:“那个男子……就那和尚,出家前也是做生意的,那我赵家怎会不认识一二?先前啊,他做生意赔光了钱,便索性出家了。岂料才没过个一年半载,他连和尚都做不下去了。” 这对于赵十三娘而言都是无足轻重之人,她眼下专门提起来,也算是抬举人家了。 咸毓好奇地问道:“可你怎知他们明日就会被抓到?” 赵十三娘朝她眨眨眼,笑得乖巧:“他先前做生意置办过那些家产,我赵家至少也知晓得七七八八。如今他慌不择路的逃窜,十有叭九会是去一趟他最后留下来的一丁点屋院吧?那衙门老爷问我赵家几句便可了。” 咸毓惊讶地张了张嘴。 原来这妹子刚才说的话不是在吹牛啊,她让衙门有事找她,她家里还真的能说出一些破案的线索来。 那看来隔壁那对和尚尼姑逃亡之路有点儿危险了。 “咸郎在想什么呢?”赵十三娘问道。 咸毓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楚蔽。 因为她也因此联想到了他们的逃亡困境。就如那对和尚尼姑似的,如果皇宫里决定要抓他们的话,会不会也没过一会儿就能抓到他们了。 咸毓越想越害怕。 “咸郎怎不吃了?”赵十三接着问道。 咸毓这会儿还真多大没胃口了,而她此时也心念一转,朝赵十三娘说道:“那我们明日便再留在城中看看吧。” 她也来不及给一旁的楚蔽打手势了。接着说道:“天色已晚,赵十三娘不如早些回家吧?” 赵十三娘闻言,转了转伶俐的眼珠子,便笑着回她道:“也罢,”说着她放下了自己的筷子,想着也不能操之过急,“那咸郎好好歇息,客栈房钱我替你添上了,你可别和我客气。” 咸毓愣是忍住了没和她推三阻四,等到这首富千金走了之后,她才松了一口气,一把趴着桌子上叹气。 一旁一直被忽略的楚蔽开口了:“菜凉了。” “是啊……”咸毓长吁短叹,“凉了也能吃,我们快点吃,吃完早点睡。” 楚蔽默不作声。 咸毓直起腰来,看着他道:“我方才说的话当然是假的,你总听得出来吧?我们才不凑热闹看衙门升堂呢,早点睡、明早就走!” 楚蔽仍然没再开口说话。 咸毓低头一看,他都没筷子了。她连忙将自己的筷子递给他:“喏,你用我的,我用勺子。” 楚蔽果然欣然接过。 …… 明日赶路匆忙,天色按下来后,他们两个人就已经躺下歇息了。 咸毓本来计划得很好,她想着他们早点睡、明早早点儿起,但是……日头实在是太热,她在闭着眼睛硬撑了好久之后,还是被热得睡不着。 入夜后的空气中仍旧热腾腾的。咸毓睁开眼睛,对着昏暗的房间内放空,额头上都是汗水,她忍不住伸手去擦。 这时,身旁的楚蔽像是被她吵醒了似的,也睁开了眼睛。 “很热?”他问道。 咸毓摇头:“没事,你睡吧。” 楚蔽又再次闭上了眼睛。 咸毓微微侧过脑袋看向他的侧脸,她不得不佩服他的耐热能力。 可他忍得下来,她却真的忍不下去了。 咸毓又等了一会儿,估摸着楚蔽应该睡着了。 其实他这人睡觉都没个呼吸声,咸毓发现自己一直都听不见。 又过了一会儿,确定楚蔽肯定睡着了之后,咸毓开始动了。 她决定把衣服脱掉,至少能够凉快一点儿。反正现在黑灯瞎火的,她哪怕裸睡也不会被人发现。 再说了,她也不是真裸睡,只是尽量穿得少一些,好让自己凉快一些。不然她真觉得自己一个晚上都能捂出痱子来了。 咸毓淅淅索索地行动了起来。她先是解开了领口的系带,然后光出自己的膀子来,然后去扒拉自己的长裤…… 只要她将自己的最后一条小腿取出来后,她就可以达成目标了。 可就在这时—— 身旁躺着一动不动的楚蔽突然开口说道:“你以为我睡着了?” 咸毓吓了一跳! 下意识往旁边闪去,可楚蔽担心她会不会吓得摔下床,便伸手去拉住她,没想到摸到了她滑溜溜的肩,然后才握住了她的藕臂。 两个人皆是一顿。 咸毓觉得自己汗蹭蹭的胳膊被他摸到了也挺丢脸了,所以她抬起手来想去撇开他的手。但这时楚蔽却反握住了她的小手。 两个人手握在一起之后,咸毓感觉更热了。 幸好楚蔽只是将她拉回了远处之后,接着便以手为扇,轻轻地在夜色中朝着她的脸上扇风。 他的音色一如既往地寒凉,淡淡说道:“先前是你将彩扇留在马车内的。” 是啊是啊。咸毓后悔了。连扇子都没了,她要热死今晚的自己了。 楚蔽手掌的风也只是微不足道,他接着提议道:“你若是实在热,不如睡地上。” 咸毓:“……?” 你好冷酷啊。 不过他这话说得其实在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16节 咸毓也不管这些了,她快速地胡乱扒拉上自己的衣裳,然后就爬了起来,厚脸皮地真这么做了。 “我这就去。”凉快要紧,她不管了。 咸毓爬下床,找了一块较为干净的地面,直接骨碌碌躺下了。 地上是真的凉快好多,一躺下真的好多了。 咸毓也不觉得寒碜,直接将就着用自己的胳膊当枕头,打算就这么凑合睡一夜算了。 她觉得睡地上凉快,她接着应该能睡着了。 但正当她闭上眼睛准备睡时,身后突然传开了楚蔽也下床的动静。 咸毓闻声从地上抬起头来时,楚蔽已经走过来在她一旁躺下了。 他的动作极其自然流利,在她身边躺下之后,闭上眼睛淡淡地说道:“我也热了。” 作者有话说: 咸毓:总觉得我忘了一点儿事? 楚蔽:嗯,你衣裳还没系上呢。 咸毓:?! 第148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他怎么也? 咸毓好奇地看了一眼躺下后一动不动的楚蔽。他闭上眼睛后便没了动静, 像是一下子就睡着了? 于是咸毓接着也闭上了眼睛。 地上是真当凉快,咸毓躺在地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只不过唯一的缺点就是由于她有点儿瘦,睡在硬邦邦的地上时,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被硌着了。 也不知是睡了多久, 四肢百骸的痛意使她稍稍转醒, 半寐之间下意识地想找个柔软的垫子。 可地上哪有什么垫子。睡得迷糊中的咸毓将手伸到自己身子下面探了探, 一无所获后翻了个身,才感受到了一丝柔弱的触觉。 ——瞌睡送枕头, 硌骨头时找到了垫子! 于是睡梦中的咸毓乘胜追击, 闭着眼睛爬到了柔弱的“垫子”的上面。 楚蔽是被她活活压醒的。若不是身旁躺的是她,他也不会睡得较为松惬。 午夜过后,也不知是几更天了, 他正睡得颇沉时,身上突然一重。 楚蔽瞬间睁开了眼睛, 亲眼看着此人闭着眼睛慢吞吞地往他的身上爬。 仰躺着的他带着睡意的双眸中难得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刚醒过来的喉间夹杂着些微沙哑的声音:“你、怎了?” 可爬到他身上之人一点儿都没有回应他,显然是仍旧睡着,并没有听到他短短的三个字。 楚蔽只能由着压在他上面的她找了个找了舒适的位置, 然后接着呼呼大睡了起来。 而他也因此彻底地清醒了。 敞开的窗外倾洒进来淡淡的月光, 楚蔽垂眸看向眼前之人, 他本以为她又是热了才在睡梦中乱动, 但眼下他也反应过来这究竟是为何了。 他清冷的双眸中闪过一丝迷茫。早知如此, 就不陪她一起躺地上了。 此刻他睁眼看着趴到自己怀中的人,还因此无法再自由动作, 不然就会吵醒她了。 楚蔽沉默地看了一会儿眼下二人的面貌。 他就此看着她的青丝头顶, 还有半张侧脸。 还能感受到她平稳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地使他心中格外的安宁。 他也可以抱她回榻上去。兴许只是稍稍打搅了她的睡梦。 但接着他又一想, 无论如何还不仍旧是如此这般境地么——到头来她肯定会热到。 那还是不动罢了。 果然不出所料, 天儿还没亮的时候,躺在楚蔽身上的咸毓就被热醒了。 她十分疑惑地感受到被自己躺在下面的“地面”……怎么热乎起来了? 虽然不觉得像躺在一个大火炉上、但她也不认为是她把地面给捂热的,因为她明确感受到了“地面”它也生产着淡淡的热意。 于是咸毓闭着眼睛想翻身,但又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还翻不了身了?!像是被绑在地上似的。 她不得不睁开立即眼睛来查看。 一看下一跳!咸毓发现自己趴在楚蔽身上,而他不知是不是因为怕她摔下去,还伸手搂住了她,将她一直固定在自己身上。 两个人贴在一起的衣料之间传递着源源不断的热气,可不就是咸毓差点以为的“火炉供暖”嘛。 “……”此情此景之下,咸毓瞌睡朦胧的脑子都彻底清醒了过来。 怎么回事? 她怎么睡到楚蔽身上去了?! 而楚蔽自然也睁开了眼睛,看到眼前之人像是难以置信为什么自己会睡在他身上的神情,他倒是生出了一股耐心出来,等着她先是质问他呢还是怀疑自己。 但是咸毓开口朝他说的第一句话却是…… “我倒奇怪,”她看着他,“怪不得我梦见我成铁板烤鱼了。” 楚蔽:“……” 他侧过头,看向一旁的桌腿,默默地替自己维护道:“我至少不该如铁板一般硬。” “……嗯。”咸毓缓缓挤出了一个字。 这种时候这么聊,好像也不是特别合适哈……他不想歪,她却不能不保证她也不会想歪。 直接趴在人身上睡和之前抱着睡还是有明显区别的。咸毓顿时脑袋都麻了,愣在他身上一动不动地卡壳了:“那……”他的脸还是没有转过来,咸毓只能看着他的侧脸问道:“那你先松手?” 楚蔽依言松开了她。 咸毓连滚带爬地从他身上爬了起来。 她真如一条铁板上的烤鱼似的迫不及待地摆脱捆绑,一个狼狈的“鲤鱼打挺”站到了一旁。 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快的动作过。 楚蔽跟着坐起身来。 两个人一个立在面前、一个坐在地上,相对无言了一瞬,咸毓呆滞的脑袋终于反应了过来——连忙低头系上了自己衣领的系带! 得亏天还没亮,应该也看不清多少东西吧? 她默默地消化着,忽略了自己周身的安静状态。 这时,地上的楚蔽问道:“还睡吗?” 咸毓听了直摇头。 她是真不敢睡了!她也算是看明白了,不管是睡床上还是睡地上,她到头来还是会被热死。 瞧,本以为能在地上睡个好觉,但她却忘了预料到地上太硬会导致她……咸毓大致猜出来自己睡着时干了什么事了,她脸颊变得热了起来。 那还不如睡床上呢! 至少在床上时她不会往人家身上爬…… 咸毓系好衣带的两只手无所事事地垂下,状似自然地说道:“……呃,对,我们别睡了吧——立刻就出发!” 楚蔽在地上盘起腿来,好整以暇的问道:“此刻?” 咸毓重重地点点头。 正所谓择日不如撞日、天亮不如此刻。她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他们可以现在就收拾行装退房,早点出门去城门前候着,等到清早开城门后,他们就可以第一时间出去了。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赶,那是因为咸毓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昨日赵十三娘登门时说的那些话…… 月明星稀。 咸毓抱着包裹,拉着楚蔽悄悄出了房门,两人相携扶着客栈楼梯慢慢往下走。 他们两此时穿戴整齐,在夜色中像是两道鬼鬼祟祟的黑影似的,准备往后院撤去。 楚蔽手里提着遮掩过的木箱,他跟在她的身后轻声说道:“昨日我还以为你听信了那人之言……” “嘘!”咸毓吓得转过身来,伸出拇指比划在嘟起的嘴唇前。 她后怕地看了两下四周。 楚蔽有些无奈地说道:“你我又不是贼人。” 只不过是起早的赶路人罢了。 咸毓不再多言,拉着他一路走到了后院。 她的眼前全是黑黢黢的树影,咸毓怕自己认错了,终于站定下来开口问身旁的楚蔽:“这里是后院吧?” 她别给急着走错了。 这里的确是后院。但楚蔽也一直未有偷鸡摸狗似的姿态,他看着她将一包袱衣裳抱在怀里紧张兮兮地左右查看,便想伸手从她怀中取过来替她拿。 咸毓躲了躲,表示这点事她能做。然后问他道:“你瞧瞧马车在哪个位置?” 楚蔽回道:“莫急。” 说着拉起了她的手,带着她往马厩走去。 咸毓边走边轻声说道:“还是急切一些为好。我方才不是说了吗,你以为我昨天真答应她留下来?我们肯定不会留下来的呀!她问我打哪儿来我都不告诉她呢。我难道还真的不走了?” 楚蔽耳边都是她轻声嘀咕的声音,他却没觉得她话多,心下甚至还愉悦了起来。 他应了一声:“我自然是明白你昨日席间只是权宜之计罢了。” 两人来到马厩旁,那马也没躺下睡觉,正好睁着眼睛站在那里。 他们将手上的行装放在马车上。然后楚蔽去解绳子,咸毓跟在一旁。 她记起昨天饭桌上他忍无可忍的样子,于是问道:“那赵十三娘人倒也不过分,你应该不会因她生气吧?”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17节 楚蔽拉着她爬上了马车,淡淡回了一句:“你放心。” 他们人都要走了,他自然不会被无关紧要的人打扰心神。 咸毓爬进马车内坐好后,忽然又想到一事,她探出脑袋望向后院的后门,问道:“那门不会还锁着吧?” 楚蔽就没这么犹豫了,他牵着缰绳带着马车来到后门,上前就将客栈的后门锁给拆了。 然后他牵着乖巧的马儿,轻声轻脚地出了客栈的后院。 等出了客栈后院,楚蔽跳上马车,一挥马鞭,驾着马车往前行去。 东边的天色灰蒙蒙的,比漆黑的夜色多了一点儿微不足道的亮光。 咸毓掀开车帘,看着前面黑乎乎的路,有点儿担心地问道:“你认得路吗?” 她其实想问的是他看得清吗。 楚蔽却只回了一句:“若是还困乏,再在车内歇会儿。” “我哪睡得着,”咸毓仍然手里掀着车帘,“我眼下还有些担心,总觉得那赵十三娘等白日再到客栈时见不到我们,会不会直接追出城门来?” 驾车的楚蔽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 咸毓见他的双眸在黑夜中还亮晶晶的。等他都回过头来时,似乎还停留在她的视线之中。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个,我并非自以为是地得意自己有那么大魅力、可以让她念念不忘。” 楚蔽一挥马鞭,在前面平静地说道:“你无需妄自菲薄。” 咸毓愣了一下。 他这话的意思是在夸她吗?还是在不悦? 她从里面坐出来了一点儿,头探到他的后颈,笑着说道:“那赵十三娘尚且年幼……” 接着楚蔽却没有回她的话。 咸毓有点儿迟疑。 这人难道正当不喜欢听有关于赵十三娘的话? 她又凑近了一点儿,几乎是贴在了他的后背,继续笑着说道:“还有,她口口声声叫我‘咸郎’的时候,我听着可难受了,我都还没叫过你‘蔽郎’呢。” “多叫几声便会习惯。”前面没回头的楚蔽忽然说道。 “哪个?”咸毓没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赵十三娘还是…… “你是说我叫你吗?” 楚蔽又挥了一鞭子,望着渐入视野的城门,淡然问道:“你方才叫我什么?” 咸毓以为他没听见,紧接着回道:“‘蔽郎’呀。” 她没见到的是,前面的楚蔽嘴角露出了笑意。 作者有话说: 楚蔽:哎~老婆 —— 第149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楚蔽手里捏着马鞭, 过了片刻后,他才又在前头淡淡说道:“今日风有些大。” 咸毓坐在后面的车门口,她转头看向右边灰朦胧的天际。 想必再过一会儿天就真要亮了。 等天亮开城门之后,他们应该是最早一批出城的人了吧。 咸毓好久没有起得这么早过了, 她虽然没有睡饱, 但是紧张又兴奋, 所以她很有精神,此刻一点儿都不觉得累。 大清早的风还真不小, 咸毓捋了捋自己额前的碎发, 随意望向黑暗的街道。 “是呀,这风还解热。”她回了一句。 “因此你方才喊我什么我没听清。”前面的楚蔽接着说道。 咸毓:“……?” 她微微凑上前,从后面看着他的侧脸。 他应该面上并没有什么神情, 但咸毓却盯着他问道:“你难不成真当我傻啊?” 楚蔽压了压嘴角。 咸毓在后面双手抱胸,看破了他:“你会真没听见?你不是在套我话吗?” 想让她多喊几句。 没想到他还有这心思。 楚蔽倒也默认了。 咸毓轻哼一声道:“我才不喊了呢。”这么肉麻。 古代这种叫法咸毓是不适应的, 她刚才只是顺着他们的思路走而已。没想到他倒是拐到了这么个注意点上了。 咸毓理直气壮地说道:“你还记得隔壁那对尼姑和尚吗?你听他们这般称呼过吗?他们不也没有吗。”那她以后也不。 楚蔽听懂她的言下之意,倒也不介怀她的不愿,他从善如流地点头:“随你。” 后面的咸毓捂着自己的双颊,又是轻哼一声。 两个人就这般轻松地驾车渐渐驶到了城门之前。 咸毓正准备往车厢内爬, 前面的楚蔽却忽然拉住了缰绳。 马车艰难地迅速停了下来。在后面的咸毓身子都产生了一点儿刹车的惯性。 “怎么了?”她问道。 楚蔽转过头来, 低声回道:“城门下有人。” 咸毓疑惑:“是像我们一样急着赶着出城的人吗?” 楚蔽颔首, 轻声回道:“算是。” “那怎么……”咸毓奇怪的是, 那怎么他干嘛突然说话这么小心翼翼的样子? 这时楚蔽用马鞭给她指了指城脚下的方向, 淡淡说道:“是那两出家人。” “什么?!”咸毓一听果然惊了,但她接着又一想, 这也合理, “他们两这是也赶着逃出去吧?!” 因为昨天也出不去, 所以这两人应该是逃出客栈之后, 不知道躲在城里的那个角落了。 只不过没想到凑巧的是和他们都是来了城北的城门。 “这真是……”咸毓也不知该怎么感叹了,“别等出了城门之后他们又和我们同路吧?” 这么一想,咸毓也更加紧张了起来,她连忙往车厢内躲好,边躲边问道:“那他们也看见我们了吗?” 楚蔽安抚道:“你看得清他们么?” “我……”咸毓这才反应过来,“我也看不清。” 只是他提前看清了而已。所以城墙脚下的两个人应该也没有看到他们才对。 咸毓松了一口气。 接着两个人都各自戴上帽子后,咸毓捏着车帘,透过帷帽的帘子,问楚蔽道:“那一会儿我们排队时会不会不巧跟他们碰上啊?” 若是一前一后,也不知那两人在之前有没有在客栈留意到隔壁的他们的脸。 而且衙门正在找他们,不知道他们能不能过得了城门这一关?如果城门禁严的话,咸毓担心她和楚蔽会不会也因此不好过。 楚蔽正也是这个意思,于是才远远地将马车停了下来,看她打算如何。 他问道:“那便稍等片刻、让他们先过城门?毕竟我们也没他们那般急切。” 他这么一说,咸毓反倒不怎么敢同意了。她又望了望右边的天色,有点儿担心地问道:“我们也有点儿急的吧?如果那个赵十三娘清早就去客栈找我了……” 她这不是自恋自己的魅力,而是做个最坏的猜想,他们如果不早早地离开此地,难免会有赵十三娘找过来的风险。 “驾!” 咸毓还没说完,楚蔽已经毫不犹豫地一挥马鞭,重新让马跑了起来了。 他的声音在半明半亮的天色中平淡如常:“那便走罢。” 他自然却之不恭了。 既然如此,咸毓也默契地缩回了车厢内。 马车径直地驶到城门下停了下来。 前面是一些起早赶路的人,三三两两地聚集在城门下。有闲话几句的,也有直接坐在地上沉默等着城门开的。 但没有旁的马车了,想必大多有车之人也不急着早起。这便显得他们这辆并不豪华的马车也有点儿突兀了些。不过这也不打紧,等一会儿城门开了之后,大家就各奔东西了。 咸毓一时好奇,躲在里面将窗帘掀起一道缝,想去望望看那两个尼姑和尚。 但没想到她却直接听见了那个尼姑和和尚的声音——他们两个竟然也正巧走了过来,离他们的马车很近了。 在车内的咸毓都将他们两人的轻声对话听了个清楚。 那尼姑这时说道:“为何……我瞧这马车有点儿眼熟呢?” 两人皆是乔装打扮的模样。 那和尚却反驳道:“怎会眼熟,你看岔眼了吧。” “我怎瞧着……像是在哪儿见过?”尼姑轻声说道,又偷偷打量了一眼。 咸毓知道她其实说得没错,他们应该是在后院见过他们的马车的。 只不过想必那时这两人急于匆忙逃跑、而他们的马车也不显眼,所以可能当时没怎么留意到,只是匆匆瞥见了一眼。 而完全没留意的和尚此刻正在抱怨了:“是你不让买一辆马车的,眼下却眼馋旁人的。” 尼姑急着摇头:“你我这般,又如何能正大光明去买车呢?”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18节 和尚冷哼一声。 尼姑说话的语气温吞:“你原说你我在城中躲上几日便可潜回客栈取钱财了,但没想到衙门如此大张旗鼓地继续抓人……如今你我还是早些出城算了。” 这一两日来的逃窜过于心惊肉跳,她怕他们再这般下去,迟早会被衙门的人抓到。 和尚的胆子就没她这么小了。他眼下还有功夫肆意打量不远处的那两马车。 他随意地扯了扯自己颈后的假头发,嘀咕了一句:“也就是小了些,不然你我可以躲在车厢之下。” 咸毓在车厢内听见这话之后也是服了这个和尚了。 他们的马车也就一匹马,她已经觉得马儿够辛苦了,要是再在车底下塞他们两个人,那前面可怜的马兄弟还有什么力气?到时候肯定拉都拉不动了。 但她正这么想着,那和尚也还真是有更多的想法——他忽然压低了声音,对尼姑道:“若是将车头赶车之人拉下来,你我便可借用这驾马车了。” “你说什么?!”尼姑惊讶地抽气道,“那是旁人的车!” “你我向他们买便是了。”那和尚说得认真了起来,“大不了花上双倍的价钱。” 尼姑皱着眉:“可我们的钱……” 车厢内的咸毓沉默地挥着彩扇, 外面这两人以为自己压低了声音,其实她听得清。 她对此也很意外。如果这两个出家人真打算抢马车的话,她就要真的怀疑山上的命案是和这个和尚有关了。 这时,那和尚叹了一口浑浊的气,忿忿地说道:“你别以为离皇城近了,这里便能秉公执法了。衙门中人到底是否会秉公办案,我才不信呢。再说了,就算换作天子脚下,你我也无依仗的靠山,那还不是任打任骂,什么都由他们说了算吗?到时候屈打成招了,你才会后悔眼下你我没弄到车马吧!” 尼姑被他说得也慌张了起来了。 那和尚接着说道:“世上不皆是狗眼看人低吗?出家人中也就住持能被香客礼待几分。那些享有荣华富贵的人来山上时,有哪一个会正眼瞧你?还不是拿着鼻孔朝人,还以为那算是恩赐了、算是足矣了。哼,这谁不懂?我要是一国之君,他们便也会反过来卑躬屈膝地朝我谄媚……” “你怎什么都敢说?!”那尼姑打断了他的胡话,“当心些,莫再说了!” 那和尚不以为意地最后补了一句反驳之言:“天高皇帝远……” “你方才也说离皇城不远吗?”那尼姑终于语气硬了起来。 因为她怕他在背后头妄议天子,当心又惹出多余的祸事来。 那和尚默了一阵子,倒是没继续说下去。 咸毓掩下车帘时,楚蔽忽然进来了。 “你怎么?”也进来了? 正好,咸毓拿扇柄指了指车外的方向。 但她又考虑到她能在车厢内听见外面的对话,那么他们在车厢内的对话也会被外面的人听到吧? 所以咸毓直接拉着楚蔽挨近些,脸凑到他的耳旁,轻声说道:“他们方才的话你也听见了吧?” 她呼出来的热气轻拂过楚蔽的耳根子,令他感到有点儿痒。 咸毓见他闻言后默不作声,竟然一动不动的。她连忙移开了几分,试着闻了闻自己的呼吸……她洗得可干净了。 难道是因为自己身上有汗水味吗?她又立即去闻了闻自己的胳膊。 楚蔽见她又如农家那夜一般的动作了,他伸手捉住她的胳膊,摇头低声道:“当真无味道。” 接着他又颔首:“我也听着了。” 咸毓愣了一下。然后见他取下头顶上的斗笠,像是戴着有点儿热了似的,拿在手里慢悠悠地扇着风。面上仍然波澜不惊的样子。 ……她以为,他会介意别人在私底下对皇帝大叔不敬呢。 “看我作甚?”楚蔽好整以暇地问道。 城门还未到开启的时辰,他便也不坐在外面的车头了,以防若是被那两出家人认出来。 他闲适地往车厢壁上一靠,问道:“你瞧我怎不担心自己会有味道呢?” “因为我也没有闻到呀。”咸毓下意识答道。 楚蔽颔首:“那不就成了。” 她担心作甚?他们至少还是一路上都收拾干净的,又不是狼狈赶路之人。 咸毓顿时悟了:“是哦。” 楚蔽垂下眸来,眼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咸毓难得见他这般松弛闲适的模样,顿时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楚蔽见她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他便顺势问道:“难道你不信?想闻?” 咸毓噗嗤一笑,方才的一些担忧都消散了下去,她挑眉:“好啊。” 说着就往他的肩头扑去。 楚蔽托住了她的手肘,让她靠过来。 正当咸毓想假装闻一闻他时,马车外突然响起了喧闹的动静。 几道陌生又熟悉的衙差嗓音出现在了马车外:“你等所有人听着,我们要查看面容。” 尤其是这马车!衙差厉声道:“车内的人,下来!” 为何躲着不见人?肯定有疑! 作者有话说: 因为正想抱一抱来着…… —— ps:楚蔽的蔽字是想了很久很久才取出来的:就是这个字的意思啦。(我又去看去年写的设定稿了~幸亏都保存着内容和时间! —— 第150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衙差已经走到马车面前, 车厢内的咸毓和楚蔽动作一顿。 比起咸毓霎时的惊愕,楚蔽倒未被吓到,因为他实则提前听闻了这些人的脚步声。 的确太不巧了,他们又撞上了。 咸毓和楚蔽对视一眼, 楚蔽动身往车厢外而去。 “是你啊。” 几个衙差见到了面熟之人, 顿时疑心大起地问道:“你、还有车内的, 你们两个怎在此处?” “出城。”楚蔽面色不改地回了两个字。 衙差上前两步,绕着他上下打量:“那你二人方才躲在车内鬼鬼祟祟的作甚?” 楚蔽仍旧面无表情地回道:“等城门开。” 衙差:“……” 他回的都像是废话。 东边的天际一片鱼肚白, 天亮之后的清晨, 连颇大的晨风变成了热风,吹得人都燥热了起来。 衙差忙活了几日了,甚至是昨日禁足之日都错过了休沐, 眼下也不耐烦了,他们指着马车说道:“车内那个也下来!” 下来就下来。咸毓低头查看了自己的穿着打扮, 她这大夏天还穿着薄纱中领的衣裳,看上去也像模像样的,应该不会出什么大差错。 比起楚蔽的冷淡,咸毓爬下马车时道是客气地打了声招呼:“你们早啊。” 但衙差们却不会受用。这二人实则在衙差们的印象中颇差, 一个态度冷漠油盐不进、一个长得就像是个故意勾引赵十三娘的小白脸, 又三番两次地同他们办案时撞上面, 因此就算还毫无根据, 衙差们也打心底对这二人起了疑。 “你不是要去做赵家的赘婿了吗?” 见了下车后的咸毓, 衙差们第一句话就是这。 咸毓不敢大幅度动作,以免多动多带上女子的姿态。她简单地淡然摆摆手:“在下何德何能呢。” 衙差们闻言点点头:“你倒是有些自知之明。” “是啊, ”咸毓连忙接着说道, “我还是挂念着……” 她还没编完, 不远处就出现了其他衙差的大喝声:“总算抓到了!这儿!” 马车旁的众人闻声转过头去。 不远处的衙差揪住了缩在墙角边的两个人, 另有上前一把掀下和尚脑袋上的假发帽子。“好啊,看你二人还往哪里跑!” 其中尼姑已经吓软了腿,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马车这边的衙差也立即赶了过去。 城门之下的等着的百姓皆是惊慌失措了起来,被这突发的状况吓得四下逃窜。 “站住!”一众衙差大喝道,他们边抓住两个出家人,边对城门之下的众人警告道,“谁都不许跑!都带到衙门上去。” 百姓们一听连连讨饶,都吓破了胆,口中解释着自己与案件毫无干系。 咸毓也皱起眉来。他们既然人都已经找到了、不是就没事了吗? 这时有衙差走了过来,面色严肃地问道:“你二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说什么?咸毓开口道:“那……恭喜啊。” 衙差面色一黑:“你二人涉嫌包庇罪犯,甭想就此逃过!眼下必须往衙门走一趟。” 那已经束手无策的和尚正被揪着路过一旁,嘴上还驳斥道:“看看,证据全无,眼下便定我之罪了!我为何就是你们口中的’罪犯‘了?!” 他光秃秃的脑袋在晨光中锃亮起来,咸毓瞥了一眼,有点儿走神。 她睡得少,人又热,还懒得再跟这些衙差解释了,于是她拉了拉身边的楚蔽的衣袖,同他轻声商量道:“看来这回是避不开麻烦了?我们去一趟便是了。” 衙差肯定会怀疑城门之下的所有人都涉嫌到和嫌犯的包庇之罪,所以眼下大家都会被带到衙门审问。 咸毓大致预料到,他们会被问一些话,应该只是走这些流程罢了,她和楚蔽或许好好配合的话,也很快就能了事。 因为就凭这些衙差能抓到尼姑和尚两人,咸毓也会高看他们一眼,暂时不会听信之前和尚反复抱怨之言、说衙门办差都是胡来。 接着咸毓和楚蔽连同马车一并老老实实跟着去了衙门。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19节 他们也没想到,等天色大亮的时候,他们没有走出城门,而是进了地方衙门。 因为只是城门下抓捕嫌犯时的在场之人,这一众人先是被关在了衙门后的一处院子里。 大家茫然失措地挤在一个小院子里,不少百姓心中惴惴不安,生怕自己糟了灾。 只有咸毓和楚蔽的样貌还算是稳得住,他们两个将马车停在角落之后,咸毓环顾了眼前的小院子。 这个衙门后院的小院子望过去满目疮痍,全是火灾之后的残留之景,想必是沾染了昨天牢房的火势,他们这些人也是被暂时安置在这个破地方候着,因为衙门里当然是先升堂提审那两个出家人。 这会儿灰头土脸的百姓们三三两两地站在小院子里也渐渐交头接耳起来,皆是随口谈论着案子。 他们有些忙于生计之人在此之前还未听说过此事,还有些消息灵通之人便介绍了起来。 …… “前日吧、还是再前些日子?山上就传下来了——发现尸首时都死透了,听说一摸硬得很。” …… “那是,昨日还听我隔壁那家子说,若是被抓着了,相约一起来衙门看升堂,我那是道我忙着出城一趟,没成想到头来还真来衙门了,唉,晦气呐!” …… “是啊,你我也太晦气了,好端端地早起等着出门,那山上出家人之事关我们何事?我这会儿没得出城,原先的打算都作废了!” 咸毓走到树荫下,看着沉默的楚蔽背倚在树干上,他神色淡然,使她也心中安定了起来。 楚蔽转眸看她,问道:“可是饿了?” 咸毓点头回道:“不过还得等衙差们过来问话再说。” 他们现在这些人只能稍安勿躁。 她希望衙差们赶紧来找他们问话。说实话大家都挺急的,毕竟本来都是赶早之人,到都来却晚了时辰。 可是衙门中人却不会考虑到他们急迫的心情,转眼就又过了一个时辰,才出现了姗姗来迟的几个衙差。 他们随意点了几个百姓,看样子是要一个个问话了。 而站在角落里的咸毓和楚蔽没轮上,还得继续等下去。 一连过了好几批,小院子里的人也少了大半。 有些是前后结伴的出行之人,先后回来时终于能带些音讯给后头之人——说是前头还在审问犯人了,看来一时半会儿消停不了。 但被带走问话的百姓,在问寻过后并无疑点的话,倒是都被放走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咸毓和楚蔽两个人,他两和几个百姓一并被带到了前边不远处的一个值房外。 “你,先进去。”一个衙差指了指咸毓。 咸毓转头看了一眼楚蔽,问那衙差道:“我们不能一起吗?” “你想得美!”那衙差严厉地回绝道,“自然是一个一个问。” 这就只能这样了,咸毓对楚蔽快速说道:“待会儿我出来后等你。” 然后她跟着衙差进了值房。 因为本来就知道这里不是直接关罪犯的牢房,所以咸毓一直都不害怕,等进了房间里后,她果然也没有看见什么老虎凳辣椒水之类的审问工具。 只不过里面的坐着的衙差倒是一脸肃然,像是根本不会通融的样子。 单独问起话来时,衙差们的耐心倒是多了点。开头第一个问题便是问她从哪里来。 咸毓快速思考了一番,秉持着多说多错的原则,她决定少编造一些。只是同他们回道,自己自小不怎么出远门,先前住在京中,此次是同门外的”兄长一起去北方探亲。 她回答时也不紧张,因为至少这些话与之前她和楚蔽声称过的信息并没有出入。 然后衙差果然又问了他们为何同那两出家人两次一并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咸毓叹了口气,说道:”各位大人,你们想啊,我也只是路过借宿之人,都能被赵十三娘看上……咳咳,我自认担不起赵家赘婿的福气……因此我这几日算是福祸相依,不巧遇见了这些人,倒也不算事稀奇吧?“ 她这幅除了脸皮之外平平无奇的模样,衙差们反倒觉得她此番前后也有合理之处。所以未再接着说话,而是让她先出去了。 咸毓一看自己过关了,眼中带着笑意出了门,和下一个轮到的楚蔽擦肩而过时,她正想说她在此处等他,没想到门口的衙差却不让她继续站在门外。 咸毓别无他法,对楚蔽快速说道:“那我回马车里等你!” 火不远处的小院子也就离了一条道,咸毓径直就走了回去,他们是最后一批被叫去问话的人,小院子里已经没有了其他百姓,这就说明大家都没事了,等会儿她和楚蔽都可以走人了。 咸毓爬进了马车里。 她的腹中空空,其实忍着饿意好久了,再下去就要饿得肚子痛了。 咸毓想着一会儿和楚蔽出了衙门之后,也不急着去城门口了,先去街上的食铺里买点吃的垫垫饥吧。 于是咸毓懒躺在车厢内,发呆等着楚蔽回来。 没过一会儿,她果然听见了楚蔽的脚步声。 “你回来了呀。”咸毓在车厢内懒懒地说道。 接着她听见他几步上前,坐上了解了缰绳的马车头前,一挥马鞭,就让前头的马儿跑了起来。 咸毓懒洋洋地从车厢内坐了起来,挪到车门后,掀开车门帘,正要对外面的楚蔽问道:“他们问你的是哪些话呀?是不是也是问我们……” 她突然一惊:“你?!”看着驾马之人转过身来—— 驾马之人是个一身劲装,看穿着打扮疑似像是个…… “奴婢是赵十三娘的丫鬟,”这驾着马车的丫鬟转头一笑,和颜悦色地说道,“您坐好了。” 咸毓:“……?!” 作者有话说: 赵·趁虚而入·十三娘:情敌@楚蔽,我来也! —— 第151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毓一口气还没缓过来, 这丫鬟已经操控着缰绳,驾轻就熟地将马车快速地驶离了小院子。 这风驰电挚的速度,简直没把衙门的地界当回事。若不是咸毓双手扒紧了门框,她绝对会倒仰摔倒车厢内。 还多亏了她有点儿经验。眼下的情况, 可不就跟前不久她被人从宫里抓出来夺路狂奔的一样么。 一回生两回熟, 咸毓也不多说话了, 扶稳之后就躺平在了车厢内。 驾马的丫鬟一看就是有手脚功夫在身的,咸毓自认自己手无缚鸡之力, 就算现在扮作男人了, 她这个“男人”显然也不可能有能力反抗对方。 既然这样,她不如保存挣扎和说话劝解的体力,以及不让自己再晕车了就行了。 等到马车一路颠簸了几条街, 渐渐平缓下来,停在了路边之后, 咸毓才捂着肚子从车帘缝中探出头来,她苍白着一张小脸,张望起了外面的景象。 这里看样子也不是赵家的大门,可能只是偏门罢了, 但是站在门口的丫鬟可不少, 皆是煞有其事的样子, 好似她如果当场要跳车跑路的话, 也肯定不给她成功的机会。 可咸毓现在一点儿都没有跑路的能耐了, 她到头来还是有点儿晕车,就算她在起初已做好了应对的心理准备, 但架不住她饿了一早上了, 空腹坐马车内被颠簸了一路, 她感觉自己胃里的胃酸都翻江倒海了起来, 一阵阵的干呕感涌了上来。 不过被她忍下来了。因为她到现在还是不想轻易地自曝女子身份,那么权衡之下,她不如继续这般由着赵家的丫鬟对付她。 而她惨白着一张俊脸的模样自然也是被一众丫鬟看在眼里。 这俊俏的郎君是她们家赵十三娘看上的,丫鬟们自然不会对其有任何的挑剔。而且许是日常的耳濡目染,这些丫鬟也不觉得细皮嫩肉的男子便是没了气概,反倒越看越觉得这位郎君果然符合她们主子的喜好。 咸毓哪知道她们是怎么想的,她浑身的克制力全用在自己千万不要干呕出来上了。 等到她慢吞吞地爬下马车后,站在一旁的丫鬟才有礼地笑道:“郎君这边请。” 她们的脸上都是客气的笑容,但咸毓当然知道自己是没有资格拒绝了。 眼下已经不是在客栈那个时候了。她们敢直接从衙门里将她带走,也表明这赵十三娘并不想凡是好商量了。 她毕竟金枝玉叶娇养着的富家女,想必从小到大早就习惯了大多事都是依着她的? 庭院深深。 咸毓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会儿沿路的风景,确认自己真的记不住之后也放弃了。 丫鬟们带路将她引进一个院子之里。咸毓反倒松了一口气。她终于可以坐下歇着了。 转眼间,几个丫鬟主动将待客之道办得尤为妥帖,上茶的上茶、还有问咸毓是否还想吃点什么的。 咸毓这倒不会拒绝了,她望了望院子里的水榭,晕车感虽然已经消减下去了,但仍旧是没有太多红润的脸色,在这种情况之下,她却忽然对眼前的丫鬟笑了笑,回道:“有劳这位姐姐了。” 这下便把那丫鬟惊着了。 她们以为方才也算是替自家主子“强抢民男”了,因此一直等着这位郎君是否会反抗一二。 没想到他却忽然转了性似的,难不成……其间有诈?眼下只不过是她装作从了,实则只是想让她们放松警惕? 咸毓确实是有意和气起来,但她眼下最关心的只有一件事,于是下一句话则是问她们道:“不知我的马车……” 马车里的木箱子是她最为紧要的东西,其他的衣物什么的,真当没了就没了,但那个木箱子里的东西可是她所有的积蓄,是她和楚蔽之后的生活成本。 咸毓不觉得自己之后真的摆脱不了赵十三娘,所以她其实最为紧张的就是她的那些积蓄了。 眼前的几个丫鬟互相对视了几眼,接着有个丫鬟主动上前一步,说道:“咸郎君,不如先尝尝赵家厨子的手艺?” 她们这是在安抚她的意思了。以为她仍旧急着想走。 咸毓点头答应了,甚至还笑着道:“多谢了。” 几个丫鬟顿时又不约而同地无声了一瞬,总觉得这个咸郎君眼下有些古怪,但又瞧不出什么来。 但既然他如此顺从的模样,丫鬟们自然也不敢亏待他,领头的丫鬟回道:“咸郎君的马车自然是好好的在后院安置着呢。赵家也不会贪图咸郎君的一辆马车。” 他们可是首富之家。怎会斤斤计较一些小物件。 那就行了。咸毓好似没了牵挂似的,脸上的笑意更加浓了些,她一脸笑意地朝她们赞道:“各位姐姐人可真好。” 她本就长得格外俊俏,再加上眼下面上恢复过来的气色,使得几个丫鬟都恍了恍眼,有些个稳不住的皆是脸上一红,暗暗赞叹自家主子的好眼光,若是这咸郎君有意撩拨起来,也不知多少人兴许都遭不住呢。 但这些丫鬟也不是不懂事情轻重的,尤其是面对如此晃人心神的境况,她们反倒是更加打起精神来了。 “咸郎君……难道不问问你的那位兄长眼下如何了?”有丫鬟主动提问道。 咸毓端起了茶盏,但也只是润了润口,因为她等着一会儿上菜呢。 “嗷……”她一脸认真似的点点头,回道,“想必我的阿兄快要追过来了吧。”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20节 她也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而是光凭之前楚蔽都能从楚霰的人里找到她,咸毓就会打心底地高看一眼他的能力,所以现在她就是对楚蔽有信心,他应该能一会儿就找上门来。 但咸毓也不只是干等着楚蔽来救她,她眼下虽没有明显的自己行动,只不过是因为她不想过于得罪赵十三娘罢了。 她抬起了双眸,眸中的笑意不减,同这几个丫鬟说起了更多的客气话来:“诸位姐姐想想,若是我与赵家结亲,赵家难不成真不认我的家人了么?说到底,我阿兄也是赵家未来的亲戚——因此,他若是找上门来的话,想必你们也会迎他进来的吧?” 所以她才不担心,等到楚蔽找上门来之后,赵家人难道真的不放他进来?前头丫鬟问的话不过是不会成立的假设罢了,她猜她们肯定是只能放楚蔽进来的。 而且楚蔽在众人眼里也不过是她的兄长罢了。他们两个人乔装打扮出行,相比于家大业大的赵家,他们会有什么无足挂齿的能耐?大家都觉得他们二人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她这话说得像是很有道理的样子,几个丫鬟若是顺着她的言语下去,可就真当真了。 但这若是在之前,大家还是信的,可是眼下已经是客栈里之后的另一日了。 这位赵十三娘看中的郎君,大清早悄无声息地退了客栈的房不告而别,令她们赵府之人简直就是措手不及。若不是阴差阳错之下,这两兄弟到底是又撞见了城门之下的衙差办案,那这个赵十三娘看中的咸郎君真的像是煮熟的鸭子突然飞了似的了。 等到她们追出城去的时候,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追上了。就算是再次追上了,那也必然会废了不少的力气,无论如何也不会像是眼瞎这般省力。 因此,有这前因后果在前,几个丫鬟也不敢全然相信眼下此人忽然变得和颜悦色凡事好说的样子。 “嗯……咸郎君说的是,若是你的兄长找上门来了,奴婢们自当也会好好款待他。” 那就万事大吉了。咸毓这下是真的完全没了牵挂的事情。 而且真如她所料,在她还等着上完所有菜的中途,院子外的丫鬟就交头接耳了起来——那个咸郎君家的兄长还真这么快的找上门来了! 然后咸毓也得知消息之后,她一听就乐了。 好啊,正好让楚蔽也一起和她能蹭顿饭。 等楚蔽到了的时候,咸毓已经吃上了。几个丫鬟守在四周。楚蔽走了进来,脸上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总算知晓前些日子你在那些人手上是如何过的了。” 他指的是她被掳走之后的那两日。 咸毓之前告诉他,她那两日在蹭饭。眼下进了赵家之后,楚蔽见她面前满桌子的美味佳肴,便如此说道。 咸毓嘴里嚼着菜,摇了摇头,然后朝他招招手,让他也在一旁坐下来吃。 她说道:“这怎能一样?赵十三娘是主动款待你我的。” 而之前楚霰的人本质上来讲是对她进行了绑架,她其实还是陷入生命危险里的,才不是赵家这般只不过是看上了她而已。 楚蔽自然听懂了前后的比较,但他也没有开心起来,脸上丝毫没有找到人之后的愉悦面色,反倒是听到她的话后,因她不介意赵十三娘穷追猛打地找她做赘婿这事而面生冷意。 他们只是在衙门耽搁了一阵子而已,那赵十三娘就连人带马车的将人带走了。 他出来后便径直问路来了赵家门口。他想都不用想,便猜到她不出意外肯定被带进了赵家。 赵家的丫鬟们此时也有些尴尬地说道:“咸大郎君,奴婢这就为你添一副碗筷?” 他们也没想到,自家主子都还没来呢,这咸郎君的兄长还真这么快找上门来了。 可她们前不久已经答应了咸郎君的话,自然也只能将人带了过来。不然,也不知忽然好颜色的咸郎君会不会又不情愿了。 这时咸毓却突然噗嗤一笑。 她被丫鬟们称呼楚蔽的说法给逗笑了。 之前他们进客栈登记住宿时,恰巧是咸毓站在账房柜台前回复的姓氏。 出门在外真实姓名自然不能用了,所以咸毓就随口用了自己的“咸”字。而她和楚蔽兄弟相称,那么眼下这些人自然也会认为他也是咸姓郎君。 咸毓都想笑场了,为什么这些前前后后的称呼都这么让人听着不习惯呢。 可在场的其他人都不知道她是在笑什么,就算是楚蔽,也只是见到了她此刻松懈下来的模样,显然她对眼下对于被迫身处赵家的境地丝毫未有焦虑。 咸毓感受到他的眼神,就同他说道:“阿兄不饿吗?我真的好饿啊,我们先吃了再说。” 这便是她的意思了。不管接下来什么事,她和他不如先填饱肚子再说。反正是赵家的人非要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她带过来款待的,那她也顺势蹭一顿饭了。当然也少不了楚蔽的一份。 咸毓招呼楚蔽开吃,楚蔽冷着一张脸,到底是默不作声地陪她吃了起来。 他知道她饿了许久了,他也不会有什么莫须有的气节、在这时候拉着她与赵家对着干。 楚蔽默默地看了咸毓一眼。他也不愁他们会永远出不了赵家,但他没想到她也如此得坦然,一点儿都没有焦急。那么既然她都不担心,他便也不会畏惧丝毫。 两人就这么默契地吃了起来,像是无形中自带一道屏障似的,将不远处候着的一众丫鬟都隔绝了出去。 这些丫鬟好似也感受到了这种恍然间的失控之态,她们小声地凑在一起,有商有量道:“怎还不过来?”她们的主子。 另几个也说道:“不如去问问?” 这咸家兄弟之间的情谊越是情比金坚,那就意味着咸郎君对自己兄长的意见越是在意。 若是咸大郎君坚持不同意这门婚事,那之后的事不就更加难办了吗? 眼下事不宜迟,几个丫鬟商量着赶紧出去请人。 赵十三娘暂时没过来,是正忙着家中的事物。 她虽是家中最为年幼的孩子,但也跟着几个兄长一起学着在处理赵家的事务。 今早得知险些让客栈里的咸郎不告而别之后,赵十三娘一查探到踪迹之后,便当机立断吩咐丫鬟去衙门将人直接带到赵家算了。 因此赵十三娘原以为,咸郎的人都已经在赵家了,一时半会儿也生不出什么事来,于是先让丫鬟们好好伺候款待着便是,等她处理了今日手头上的府中杂事再过去也不迟。 正所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她正在前厅是不是走神畅想着未来美好的恩爱时光呢,就有几个丫鬟面带忧虑地赶过来上前禀报了近况。 “他阿兄这么快便找上门了?”赵十三娘放下了手里的账本。 丫鬟们点头回道:“早知道将那辆马车留给咸大郎君便是了。” 但方才也是为了快些将咸郎君带走,所以才顺势利用了他们的马车。 赵十三娘也不在意这点儿小事,眼下事已至此,她也只是沉下脸来说道:“难不成我真当将咸郎的兄长赶出城去?” 那自然是不合适的。 丫鬟们纷纷点头,是这个理,两家结亲,自然好言相对才是最好的结果。如若之后咸郎君不再一味地回绝,他们赵家也肯定不会来硬的。 赵十三娘思索片刻,站起身来:“我这边去见见他们。” …… 赵家厨子做的菜自然不会难吃,咸毓放开了胃口大吃了起来。 这顿是她近期吃的最为丰盛的一顿了。若是她和楚蔽两个人出门在外的时候,就算她们有钱吃得起,她应该也不会挥霍那么多来点这种价位的菜。所以眼下做客吃饭,吃到了就是赚到了。 咸毓一边快速地吃着,一边用眼神督促楚蔽也不必忍着,大有一副他多吃一口就也算是为了她多省一笔饭钱似的架势。 两人正对着一桌子美味佳肴专注着时,身后跟着不少丫鬟的赵十三娘走了进来。 “咸郎,”她大方地走到咸毓一旁的凳子上坐下来,“我家的厨子可合你的胃口?” 咸毓见到她之后,闻声停下筷子,一副之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样子,反倒回道:“你吃了吗?” 可可说到底,如今的他们已经不是昨日什么都含糊一下的状态了。 赵十三娘敞开天窗说亮话,看了一眼咸毓,平静地问道:“咸郎昨日只不过是对我虚与委蛇罢了吧?你实则看不上与我赵家结亲,因此才天还没亮,急着往城门下跑去。” 她这话说得大差不离,咸毓暂时放下了筷子,然后缓缓地说道:“真当是得罪赵十三娘了,在下左思右想了半日,私以为——是我不配!” 她说得一本正经的样子,还真相是个男子似的了,连楚蔽都微微撇了一眼她此刻的姿态。 而咸毓现在当然是把自己所有的演技都使出来了。 她既然打定主意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对不会被迫亮出自己的真实性别,那么她自然是要把拒婚的态度继续表达下去。 既然她要如此真实地表达拒婚的态度,那么她也绝对不能翻车。 可赵十三娘听了她的话之后,她的面上也没有露出什么泄气的神色来,而是丝毫不意外似的沉稳地说道:“咸郎你也说了,是你私以为,而我却不介意你在意的那些。” 咸毓连忙摇头:“我高攀不起。” “哪有什么高攀低攀的,”赵十三娘莞尔一笑,“我自然早就知晓,想找一个称心如意的赘婿必难事——你们男子不都如此么,会对此嗤之以鼻,觉得是我们痴心妄想了。” 咸毓没想到这个妹子还真当是个稳重的人,说的话都是在理的,甚至没有什么夸张的大小姐脾气,对方这是真的一门心思为了找到自己希望的好姻缘呐。 “那你……要不日后再找找?”咸毓都忍不住想安慰她了,“肯定会有愿意的男子的……” “我自然也相信会有愿意为我赘婿的郎君,”赵十三娘手肘搁在了桌沿上,从容不迫地看着咸毓,“可我眼下只看得上咸郎你一人。” 咸毓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忍不住瞄了一眼另一边的楚蔽。 赵十三娘像是没看见他偷偷看兄长脸色的样子,而是目光微垂,看着他一身的穿着问道:“咸郎,我前晚赠你的香囊呢?你怎不用上?” 咸毓腰带上挂的当然是楚蔽给她的那一个了。 赵十三娘说完之后也一点儿不生的样子,而是借着说道:“那我回头抽空再为你绣几个。” “啊不必了不必了!”咸毓简直头大。 赵十三娘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一旁的楚蔽。 咸毓觉得她应该也越来越觉得楚蔽作为兄长地话语权了吧? 这个美丽的误会咸毓当然就顺着让赵十三娘自以为下去了。 果然,赵十三娘像是也不远执着了似的,轻叹一口气,说道:“也罢,反正我实则也不大爱绣那些。” 咸毓好想跟着赞同啊。 但是她现在是个“男的”。 赵十三娘重新坐直了腰来,上下打量了桌案前的两个人,接着有意说道:“咸郎身上穿的衣裳料子也过时了,稍后我叫人送几套新衣裳来。” “不不不,”咸毓连连拒绝道,“我们吃你家的这一顿已经知足了,赵十三娘,我怎能无端地再受你之礼呢?” 赵十三娘却丝毫没有被他的话伤心到,也兴许是在她决定直接派丫鬟将人从衙门“请进赵府”开始,她也多少变了一些自己的态度,虽不是强硬到逼迫的程度,但也是会自行决断起来了,因为她毕竟是一城首富家中最为受宠的幺女。 “咸郎不比客气,”她镇定地说道,“平日里赵家施粥、捐赠之时从未停歇过,从不缺这点儿支出。” 她这句话回得轻重适宜、软硬皆施,一般人还真奈不了何了。 不过咸毓的性子也不是个爱争个高低的人,所以她闻言后也没受到波动。 接着赵十三娘站起身来,竟是就此要走了。她淡淡说道:“咸郎慢用,我先去再忙一会儿,稍后再过来陪你。” 等人走了之后,咸毓也不管继续候着的几个丫鬟了,她转过头来,轻声同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楚蔽问道:“你说她是不是……” “关我何事。”楚蔽直言道。 咸毓听了后觉得他说得也是,方才那赵十三娘全然是不把他放在眼里似的,好像还真的不在意也在场的楚蔽。 而显然楚蔽也不可能待见赵十三娘,他方才的沉默忍让,已经是他最大的妥协了。若是以往,他才不管这些,早就拉着她就此走人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21节 …… 赵十三娘说要给咸毓送高档的衣裳,不一会儿还真有丫鬟从外面端着盘子将衣裳送进来了。 咸毓正继续吃着呢,抬头看见阵仗之后,虽然心里稍微有点儿准备,也再次感叹了赵十三娘的为人。 这前前后后的,看来人家是一心想让她就犯了? 更有甚者,还不计前嫌似的,连楚蔽都照顾到了、也送了他一套。 等到两个人吃完大餐之后,丫鬟们就催着他们换衣裳,显然是不换不行的样子。 咸毓和楚蔽去了的里间。 她看着手里的衣裳,有些担心地抬头问楚蔽:“我怎么觉得她稍后像是有事安排似的?” 楚蔽颔首,赞同了她的猜测。 但他只是淡淡地说道:“换罢。” 他看她也不会同那人撕破脸,那他又还能再说些什么呢。 外面的丫鬟都还眼巴巴候着呢,他们在里间也没多少时间商谈了。 咸毓快速地脱起了身上的衣裳,也不在意身旁的楚蔽还看着什么,直到她脱得只剩下里衣之后,扒拉了一下自己简陋的束胸、想透透气时,她见楚蔽还看着,她便奇怪地催促道:“你也快些吧。”别仗着自己动作快。 “嗯。”楚蔽淡淡地应了一声,倒是终于动作了起来。 接着咸毓却有了一丝的停顿。 他方才毫不掩饰地看向她的目光,她也是感受到了。当然,那不是什么色眯眯的眼神,但就是因为过于正经了,正经得仿佛像是他们两个人真是兄弟似的、那么目光平静地看着她穿着颇少时的样子。 咸毓微微甩了甩自己走神的脑袋。她刚才其实也是一直很正经啊,脑海中思考的都是她的装扮要怎样保护得好才能防止露馅、束胸是不是要再紧一点才行?衣裳是不是要穿得厚一点才行。 等到穿戴好之后,咸毓对着楚蔽指了指自己的脖颈,问道:“可我的喉结不显怎么办?” 楚蔽垂眸看了她一眼,然后忽然伸起手来,握住她的颈侧,用拇指抚过她的喉咙。 咸毓还傻愣愣地站着不动仰着脑袋好奇地问道:“你能把喉结推出来吗?” 虽然她纯属脑洞作想。 而楚蔽也摇摇头:“并无这种手法。” 两人此时离得很近,咸毓便直接顺势抱住了他的腰,笑着轻声说道:“我们等天黑了就跑?” 他两也算是夜里出洞的专业户了,约起计划来,简直熟门熟路得很。 楚蔽也伸手将她搂进了自己的怀中,在她的头顶“嗯” 一声。 赵十三娘送的衣裳料子确实是顶好的,咸毓的脸贴在他的胸膛时也丝毫不会被扎到,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了摸他胸口的衣料。 楚蔽不知她作何,由着她、还顺势捏着她的手腕带着她摸到了他的胸口。 咸毓的手掌感受到了他胸膛之下沉稳的心跳之声,她眨了眨眼,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她并不止楚蔽只是为了回报她对他毫无防备地扬起脖颈的时候。 “你方才的模样很像。”楚蔽接着提到。 咸毓疑惑地问:“什么很像?” 然后她就反应过来了,他好像是说她女扮男装的演技在线。 楚蔽的确是这个意思,所以他说道:“你接着如方才那般神态便可。” 咸毓听了之后,想想也是,不同的男子也有不同的模样,也不兴她是个“娘唧唧的小白脸”嘛,她只要一直是大方自然的派头,应该也能蒙混过关。 等两人穿戴好出去之后,才得知赵十三娘还真当有事、竟然要带他们出门玩。 咸毓记起了先前赵十三娘同她说的什么城中风光,当时她还以为她只是说说罢了,没想到她真是雷厉风行、说到做到,这会儿是要不由分说的要带她出门了。 至于还把楚蔽也带上了,想必赵十三娘也是想以礼服人,到底是会给人家兄长一点儿脸面。 只是楚蔽却不可能会给情敌多少的脸面了。 一名丫鬟上前,问道:“咸郎君,你为何不戴上我家主子赠与的玉玦呢?就搁在衣裳下边,咸郎君难道没见着?” 咸毓当然看到了,但那玉玦显然瞧着就很珍贵,所以别跟个上回香囊似的,她要是拿了之后、到时候被告知是定情信物之类的那就不好了。 于是她客气地回道:“那个……太沉了,我就不挂了。” 她这话自然是借口,连丫鬟也轻易地听了出来。有的上前进屋里取玉玦、有的摇摇头无奈说道:“咸郎君这是’礼轻情意重‘的意思吧?” 可这让她们这些伺候的很难做人呐。 不一会儿里屋的丫鬟走出来了,却是疑惑地说道:“奇怪,盘子上并无那块玉玦。” 咸毓本来没当回事,留着不戴之后就不管了,后来一点儿都没有留意,所以她此刻也疑惑了,转头问楚蔽:“你看见了吗?” 不戴人家的东西,也总该是好好的在那儿吧。 但是没想到楚蔽却冷冷说道:“我扔出窗外了。” 丫鬟们:“……?” 咸毓也一愣。 他还真把东西扔了啊。 几个丫鬟连忙绕到屋外去捡玉玦,等到在草丛中拾起玉玦之后,捧着玉玦的丫鬟眉头紧蹙,轻声喊道:“呀,碎了一道缝。” 从此之后,丫鬟们也算是领略到了那咸郎君之兄的脾性了。 她们隐忍到出门上马车前,才与现身的赵十三娘禀报。 而赵十三娘自然是要过来同咸毓一同的,于是咸毓和楚蔽也就近听了一嘴。 “那咸大郎君好生的臭脾气!看来一点儿都不同意婚事,为何还要带着他一同出去?” 那丫鬟看来是在赵十三娘身边受宠的,说起话来也是直白。 咸毓都听出来了,她们这是在打小报告。 虽然这事也难理清楚孰是孰非。因为先前赵十三娘想赠香囊时,咸毓就已经再三拒绝了,所以这玉玦不就是和香囊大差不离是同一回事么。那么咸毓不愿,她们若是还是坚持要送,也无关楚蔽“心狠手辣”地将东西扔了。 虽然他当时的动作很快,快到咸毓都没有发现。她要是当时看见了,一定会劝他算了。但她也知道他的态度,既然已经如此了,咸毓也不怕惹赵家主仆的不开心了。 赵十三娘等丫鬟小声抱怨完,竟然不置一词,而是径直走了过来,对咸毓一身打扮眼前一亮后,淡笑着问道:“咸郎与我同乘坐一辆马车?” “不了吧?”咸毓果然又是拒绝的话,她试着问道,“若是富余,我和阿兄可否另坐一辆小车?” 赵十三娘顿了顿,也没再坚持,倒是如了他的愿。 咸毓都没问她要带他们两人去哪里,就带着楚蔽转身去了后面等小马车,完全是一副紧着自己兄长的做派。 她想,如今她在这些人眼里,她就是个“兄宝男”。 咸毓都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跟楚蔽爬上马车之后,兀自咧着嘴角。 楚蔽坐在她的身旁后,冷不丁问了一句:“同她出去很好么?” 他虽不会无端吃赵十三娘的醋,但他也忍不住会如此发问。 咸毓笑着摇头,转而说起了正事,她和他分析道:“我发现这赵十三娘还真当有两把刷子,你不觉得吗,她如今的模样和先前在客栈时的有点儿不一样。” 楚蔽知她是在说什么,但他对此无甚关心,并不想多言。 咸毓以为他没听明白,于是她继续仔细说道:“你看啊,她在客栈时的样子,是不是只像是个首富之女?受宠的女郎罢了。但如今到了她自己的家中之后,我瞧她还真当有点儿掌家风范、更像是个主子似的了。” 她说的这些楚蔽自然也看得出来,但听她还夸起人来了,他便愈发地不想聊这事了。 咸毓浑然不觉,因为他一直都是对旁人之事沉默寡言的性格,她也已经熟悉了,所以只顾自己接着说道:“我原先以为她说想找个赘婿,多少是添了一些年少轻狂在身上。眼下看来,我倒觉得她或许未来真能做到。” 比起她这一条废柴咸鱼来,这个赵十三娘的掌家本领咸毓有点儿佩服了。 楚蔽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掌,将她拉过来挨着坐,然后仍旧没评价什么。 等行走着的马车走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忽然低声说道:“反正不是你。” 咸毓早就忘了前面的说的事了,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听懂他说的是:不管赵十三娘日后找不找得到心满意足的赘婿、反正不可能是她。 她笑了笑,然后懒洋洋地伸了一个小小的懒腰。 其实吃完饭之后她就已经困了,她以前常常午睡,这会儿完全是强行打起精神来,因为是坐在别人家的马车上,她想睡也不太合适。 楚蔽像是发觉了,低声说道:“想睡便睡罢。” 咸毓终于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软下腰来,打算就此找个位置趴一会儿。 楚蔽展臂将她揽了过来,咸毓顺着他的力道靠到他的肩头,但她有点儿迟疑,抬起头来,轻声问道:“若是被撞见了可……” 毕竟车窗帘一吹,外面走着的丫鬟们可能就望见了。 咸毓想了想,直接再往下趴了下去。 她的侧脸枕在了他的腿上,然后举起手指轻轻地对他说道:“嘘,先让我这般躺一会儿吧。” 这样就算车帘被风吹开了,根据高度而言,外面的丫鬟也只不过望得见端坐着的楚蔽一人罢了。 咸毓也不多说了,直接闭上了眼睛。 她昨晚其实没有睡好,再加之上午的出行失败,说一点儿不累是不可能的,若不是跑路要紧,她恨不得找个地方睡他个几天。 但是没想到现在她和楚蔽也没跑成功路,而且还要暂时应付首富之女。 其实在这事上,咸毓和楚蔽的态度有点儿相像。 因为她从头到尾都知道自己不可能真的做赵十三娘的赘婿,所以她也对此一点儿都没有压力,如今不过是为了尽量将之后的分道扬镳导致的负面效应降低一些罢了,所以她不打算和赵十三娘撕破脸。 至于接下来赵十三娘要带她去哪里玩,咸毓倒也一点儿都不好奇。她枕在楚蔽的腿上之后,整个人彻底地昏昏欲睡。只要没有人叫她,她可能就这么一直睡下去到天黑之后都可以。 马车外是街道上热络的声响,但许是也因百姓们认出了赵家的马车之后,多多少少都避开了一些,让出了道来。 于是赵家马车畅通无阻地一直前行着。 楚蔽无需掀开车帘,也听得见外面的声响。 他低头瞧看着枕在他腿上的人。 她一如既往地睡得很沉,丝毫未被车外的热闹声响吵到。想必若是他们两人在清晨成功出城的话,她也会在路上安然睡去。 他沉默地注视着她的睡容。 她睡得毫无防备,也不是因为此时是在他的身边,还是无论身处何处皆是如此。 炙热的午后热气也打扰不了马车内的寂静。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22节 楚蔽纹丝不动地坐在那儿,由着她如此安眠。 她柔软的小脑袋就枕在了他的腿上,既不重又让他感受分明。他犹豫了片刻,伸手撩开她的垂下来的发尾,然后用指腹拂过她的脸颊。 他的动作自然很轻。但咸毓却忽然转醒了几分,呓语似的问了一句:“怎么了?” 然后她用自己的脸蹭了蹭他的指腹。 楚蔽顿在那里,目光流转在她的侧脸,然后又去触摸她的脸颊。 咸毓睡得很香,脑袋自然也思考不了这动作的多余含义。她除了本能地觉得有点儿痒,就是担心天太热了她的脸上是不是流汗了。 但她不需要他给她擦汗,于是她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比她大,与其说是她抓住了他,不如说是他由着她抓住了他。 咸毓没有转醒,而是闭着眼睛将他的手藏在了自己的胸口,脑袋单线条地只是希望他不必帮他擦脸了、希望他的手不用动了。 而楚蔽的手掌却挣扎了一下。 因为就算是她穿着束胸,他到底也是紧贴住她的衣领口子了。 可他只是轻微挣扎了一下,她握紧他的力道就下意识地更加重了,显然是让他不许再乱动了。 楚蔽垂眸,看着她困倦的睡容,便不再动作了。 能她再睡熟了之后,手劲自然会松下来,到时候他就能撤走自己的手了,因此他也不急。 而此时前面那两马车内赵十三娘正招来外面跟着的丫鬟,吩咐道:“你去瞧瞧后头的咸郎如何了。” 作者有话说: 丫鬟回道:晋江文学城不让说啊主子qaq —— 合并章~ 第152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丫鬟领命走到后面一辆马车前, 探着脖子对马车里问道:“咸郎君,可有什么要吩咐的?” 等了一会儿。里面只回出了一个冷冰冰的“无”字。 侯在马车外边走边等着的丫鬟脸上一怔,面露担忧,快步赶回了前面那驾马车。 丫鬟如实禀报后, 猜测道:“咸郎君许是又犯晕了?”才在方才的车内无法亲自回复。 她们皆是心细之人, 先前刚到赵府时咸郎君下车后白着一张脸, 她们实则也是看在眼里。 赵十三娘半倚在马车内的茶几上,点了点头道:“到了后吩咐备着解暑的汤水。” 睡着的咸毓根本不知道别人的心细。只要不是在狂奔的马车上, 她坐着也不会晕车。她也不关心他们等会儿会被赵十三娘带去何处。后半程她睡了半路之后, 在马车停下来时她才被楚蔽摇醒了。 要下车了,咸毓人还没醒透,就已经率先往马车门外爬去。 她这是“做贼心虚”, 越是偷偷睡觉,越是要表现出自己好像没睡似的、一到目的地就能立即下车。 但她的动作当然仍是睡醒后浑浑噩噩的状态, 所以当她稀里糊涂下了马车之后,身边响起了几个丫鬟的惊呼声:“咸郎君当心!” 咸毓被她们这么一喊,倒是真的清醒过来了。 吓她一跳,她不就是睡醒后下地时腿有点儿软吗?为什么都一副紧着她安慰的模样? 咸毓连忙扶着马车站稳了自己的身子。 几个丫鬟眼下也未注意到她睡得面色红润的脸, 只顾着担心她是不是又晕车了, 一同上前问道:“可需奴婢们扶着些?” 咸毓疑惑地看向她们, 这时她身后的楚蔽也下了马车, 一言不发的就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臂。 咸毓再次疑惑地看向他。 赵十三娘走了过来, 见到咸毓面色无大碍,便说道:“咸郎可还好?我们先进去吧。” 她这么一说, 咸毓才抬头看向他们现在身处何处。 眼前是一家铺子, 看来是赵十三娘来巡看自家的产业。 只是不知她为何还要带上他们两个人?咸毓转头看向楚蔽。 楚蔽随意地看了一眼, 无甚关心, 只说道:“进去罢,外边热。” 铺子的掌柜已在门口等候多时,见了赵家马车终于到来之后,他立即上前迎了上来,此时对着赵十三娘,从袖中掏出了账房的钥匙。 赵十三娘这是要去例行查账。 而咸毓和楚蔽被要求跟着在后面,这令咸毓很意外。 她以为他们只是陪同罢了,到了这里给口茶喝,怎么可能跟着人家进账房。 但是赵十三娘却在没解释什么的情况下,让丫鬟带着他们也跟进了账房。 这只是赵家产业的一间铺子而已吧,但咸毓见到的账本可不少,掌柜带着赵十三娘来到柜格前,奉上算盘之后,赵十三娘就低头噼里啪啦地拨起了算珠。 咸毓和楚蔽像是□□晾在一旁似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的确有丫鬟上前奉茶,但是咸毓刚端起茶盏时,不远处的赵十三娘忽然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咸郎,你过来瞧。” 瞧什么?咸毓一点儿都不感兴趣。 她赖在椅子上摆手回绝道:“我还是不过来了吧?” 她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想知道。不管赵十三娘叫她过去瞧什么,她也不想去啊。 但是这里她的话不算什么,赵十三娘的丫鬟已经走过来请她了:“咸郎君,请吧。” 咸毓默默地深呼吸一口气,然后看了一眼身旁的楚蔽,让他等着别动,才站起身来走了过去。 赵十三娘拨起算盘来的速度一看就是行家,绝对不是娇生惯养什么都不会的富家女。 咸毓看得啧啧称奇,因此目光就明显了些。 赵十三娘抬起头来,见了她的神色后,笑了笑说道:“这不算什么,咸郎若是日后上手了,也能熟练。” 咸毓连忙倒退了半步。 这赵十三娘话里话外都是把她当做未来的赘婿了吗? 她正想说话,身旁却又有人打断了她。 这时一旁候着的掌柜上前打开一个木盒子,里面露出来了一叠银票。 赵十三娘示意了一眼。掌柜取出银票,递到了咸毓面前。 “咸郎帮着数数?”赵十三娘说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她帮忙数数?咸毓没想到她跟着她来到账房之后,会被要求帮忙数钱。这也太不见外了,真的不合适吧…… 她疑惑地问道:“我能不数吗?” 她又不是会计。 赵十三娘却和颜悦色地问道:“咸郎难道这点儿小忙都帮不上吗?” 瞧这话说得,她这简直就是赶鸭子上架。 但咸毓觉得毕竟她吃了人家的饭、穿了人家送的衣裳,就算是被强送的,但她到底得承些人情。 数钞票的能力她还是有的。但是如果粗心数错了,也希望不要怪罪她哈。她会数钱,但不见得会数得明白。 咸毓不得已揭过了一叠厚厚的银票,夹在自己的左手指间,然后右手指在额头前沾了些汗水,试着一张一张数了起来。她的动作慢得很,想快也快不起来。 赵家铺子的内部陈设一点儿都不省着用,账房坐落在荫凉的庭院里,室内冬暖夏凉,此时也不燥热,咸毓额头的汗水本来也不多,但是数起数来之后,她就难免紧张了起来。 她知道她是个粗心的人,对数字一点儿都不敏感。 说实在的,若是赵十三娘只是纯粹找个会计的话,咸毓也会觉得还是派他们这对假兄弟中的楚蔽上场呢,省得她现在如此的心虚,生怕自己数错了数。 但是她的心绪又有谁能理解她呢。 并没有。 她的一边站着个满眼藏着好奇打量的掌柜,另一边站着认真看她数钱的赵十三娘。赵十三娘还好像好心地给她讲解了起来:“此乃青盛帝时的银票了。” 咸毓脑袋都发麻了,管它什么青盛帝代帝什么的,她正数数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听了这话之后也没听进去意思,只能下意识的看向了不远处的楚蔽。 ——青盛帝时的银票又怎么了? 她不懂。不就是看着旧了一点了吗?所以她刚才也厚脸皮的用自己的汗水沾票子数钱了,想着反着也是看起来人手摸了很久的旧票子了。 可楚蔽也只是坐在那里,并不能过来指点什么。他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她手中的银票,面上没什么反应。 “怎么了?咸郎。”赵十三娘在一旁问道。 “呃……”咸毓十分厚脸皮地说道,“你一说话,我就忘了我数到什么数了。” 赵十三娘:“……” 咸毓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道:“那我重新数吧?” 赵十三娘顿了顿,回道:“我不打搅咸郎便是了。” 好吧。咸毓硬着头皮重新开始数了起来。 咸毓是个好脾气之人,赵十三娘看在眼里。 她看着“他”分明在焦头烂额地数着钱,但也不急躁,亦不抱怨,她越看越心生喜欢。 咸毓专心致志地数完了一叠银票后,立即转头和一旁专业人士的掌柜交对数目。 她说她数了一共是几张。掌柜却不作答,转头看向了赵十三娘。 赵十三娘挑挑眉,未置一词。 咸毓也不管了,她快速撤退,不由分说地跑回了不远处的茶几旁,坐下来后拿起自己那杯茶一口气喝了两三口,才放下来凑过头去问楚蔽:“我难不成露出了什么马脚?为何那赵十三娘不说正确的数目?我都不知我数得对不对。” 楚蔽的目光很冷淡,他看着自己的杯盏,淡淡说道:“数目是价钱。” 咸毓一愣,听懂了他说的意思了。 因为她只是报给了赵十三娘他们,她一共数了几张的银票。 这就显示了她外行人的本色了。因为她都没关注一张银票是多少钱,换做大多数得常人,数完数目之后肯定会报上乘以单价后的总价。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23节 她不知钱财数目为何物之事楚蔽自然是知晓的。 他冷冷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赵家人。 而眼下那个赵十三娘必然也是测了出来。 咸毓虽然也知道了,但她不觉得会因此有什么坏事,反而或许能帮着打消赵十三娘的念头呢,毕竟就算是找个一无是处的赘婿,也至少是个谁数钱的吧,若是赵家的赘婿竟然连数钱都不会,那是不是太过于烂泥扶不上墙了。 如果这样能在赵十三娘心目中减分的话,这对咸毓来说可是好事了。 然而赵十三娘主仆的面色却没多大的变化,接着掌柜招手,几个仆役一同将一只大箱子搬了过来。 那大木箱之大,对比起来,咸毓那小箱子就像是个小鸡仔了。 紧接着一只只的大木箱都搬了过来,在墙边排成了一列。掌柜一挥手,仆役们整齐划一地打来了木箱们。霎时间,咸毓感受到了传说中金灿灿的光辉夺目在她面前。 全是金条金块! 这赵家不愧是首富。 咸毓愣在椅子上,已经自己先开口了:“这我真得数不了了啊……” 可别再叫她帮忙数了。 那掌柜实则一直在观察赵十三娘带来的这位意中人。 原先他们也听说过主家这几日的传闻,眼下看来,掌柜对这位咸郎君倒也不厌恶,在他眼里,此人虽显然没有什么经商的本领,但是好在一点儿都不贪财,这么多钱展露在他的面前,若是贪财之人,早就瞪大了眼珠子,但这咸姓兄弟却出乎意外的眼中还带着一些避讳,像是一点儿都不想与这些钱财沾染干系似的。可见人品还是不错的。 赵十三娘当然也将一切看在眼里,她慢慢踱步在几箱子金子之前,波澜不惊地说道:“咸郎莫怕,我赵家自然挣的都是干净之钱。这无关多少。天下之大,民间的富商只多不少,不见得比不过皇室子弟。世上有言,一朝天子一朝臣,反倒是偏居一隅的商人能逍遥自在。咸郎,你若是并无考取功名之心,那来我赵家后必然能过上安享的日子。” 咸毓这回是真的明白了,这个赵十三娘这是想轻易地用钱砸晕她! 要是一般的小白脸,怎么可能不松动呢。做一城首富赵家的赘婿呢,简直就是白占便宜。 而且咸毓也知道赵十三娘刚才说的话也没错。这赵家是真的有钱,随便就能按拿出这么多现金来,比起她那凑起来也就一小箱子的储蓄,人家这是金山银山了!的确很容易比那些贵族人家过得富裕。 可是咸毓不是小白脸呐。 她哪有什么心情来做一名小白脸。 她讪讪地站起身来,认真回道:“赵十三娘,我只是个普通人,花不了那么多钱,那个……财多压身,我还是早些回……” “回去前不如一同去衙门瞧瞧?”赵十三娘打断了她的话。 咸毓微微一愣。 她想说的当然是她想“回家”,也就是离开赵家。 但赵十三娘这句话的意思就有点儿难以揣测了,到底只是提议呢、还是在威胁她? 咸毓转头看向楚蔽。 楚蔽站起了身来,低声道:“你想去便去。” 他由她选。 咸毓想了想,现在距离天黑的晚上还有一段时间,他们暂时不跑路,那再应付一会儿赵十三娘吧。只是不知道为何赵十三娘会对衙门办案感兴趣。直到咸毓跟着来到衙门之后,她才领略到当代百姓凑热闹之盛……连太阳当头曝晒,也阻挡不了大家吃瓜的热情。 而赵家的人还有特殊的进出通道,或许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连衙门的人也给赵家几分脸色。 赵十三娘过来围观堂审,自然不用像衙门外的百姓们似的在日头下干站着,而是有小衙差引着他们来到了堂审的隔壁门旁。 咸毓默默地看着,这门旁看起来是个小的休息角。可能是衙门老爷升堂前暂时歇脚的位置。 等衙门中人将赵十三娘领过来之后,不一会儿还赠上了一些瓜果点心。 赵家自然不缺这点儿油水,若是赵十三娘想要,丫鬟仆人们都能随地自带自家的。 不过眼下衙门专门送上了一下,也是代表着礼待,赵十三娘虽不吃,倒也笑着对咸毓说道:“咸郎不必客气,想吃便吃。” 赵十三娘说的的确不是客气话,那咸毓也不会客气了,她伸手取了一片瓜来,成为了在座最像样的吃瓜群众。 咸毓也没想到,那对尼姑和尚的案子过了半天了,竟然还没有审完。他们可是从大清早就开始了的吧? 咸毓正要竖起耳朵听门的另一边的堂审在问什么了,这时有个旧袍男子走了出来。 侯在门口的赵家人倒是热络地打了一声招呼。原来是个师爷。 这师爷是来帮着自家老爷拿点儿茶水的,这天儿热的,就算坐在堂上的人也耐不住热气。 更何况底下审问的嫌犯还是个难缠的。 来往之间,这师爷和私下的人小声抱怨道:“出家人,可真是念经的好手,得理不饶人,几个时辰里都审不出一句屁话来,真是没完没了了。” 一旁的赵十三娘掩帕笑了一声:“那个‘半路和尚’算什么正经出家人?再往前,他也不过是有几个臭铜钱的废物罢了。” 咸毓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这赵十三娘好生霸气,“臭铜钱”三个字连自己都骂进去了? 果然赵十三娘看了过来,又笑着说道:“咸郎不必担心,我并未因你不在意钱财而顾影自怜。” 咸毓连连摆手:“我不是!我没有!” 你别乱说,人家不知情的师爷看过来的眼神都带着暧昧了。 幸亏那师爷倒也只是笑了笑,然后匆忙要回去了。 咸毓不管这些了,她直接端着瓜不再说话先吃了起来。 而一门之隔的堂审也进行得如火如荼中。 咸毓能听得最为清楚的声音,果然是那个和尚一人。只是此刻比起堂上的能够不断供茶水,堂下的却已经说得口干舌燥,那和尚的嗓音都有点儿沙哑了。 咸毓吃着瓜吐着籽,赵十三娘转眸一看,笑着说道:“原以为咸郎会在意这事,我才带你来听的。” 咸毓停下了吃瓜的动作,她有些茫然地回道:“我好想也没有说过吧?” 她对尼姑和尚两人的事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凑巧撞见了这件事罢了。至于说是不是会沾染什么嫌疑,她倒是会替自己解释清楚的。 而眼下咸毓也有点儿破罐破摔的地步了。在一开始她和楚蔽都本着少见人的原则、一点儿都不想多出门,但如今她已经被赵十三娘盯上了、只能跟着出门,那她也不过是硬着头皮继续演小白脸,争取把男人演得深入人心,让大家一点儿都不怀疑她的真实身份。 赵十三娘又笑道:“咸郎你猜,若是我赵家人犯了事,赵府便将一些‘心意’赠赠予衙门,衙门是否能大事化小?” 咸毓都听懵了。眼下之意不就是贿赂官员的事吗?这……她下意识地看向楚蔽,这种事他懂不懂? 赵十三娘见了眼前之人的动作之后,终于眉间微蹙,忍不住问道:“咸郎在家中,皆是只听兄长之言吗?” 咸毓张了张嘴:“其实也没有……” 反倒是很多事上楚蔽都由着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比如说现在他陪着她跟赵十三娘耗着,一直都没有来硬的。 想到这里咸毓忽然觉得,楚蔽可真是个好脾气的人。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这天底下可能也只有她一个人会觉得楚蔽是个好脾气的人了吧。 比如在赵十三娘如今的眼里,她的咸郎才是那个好脾气之人,而其兄却是一个横在她和咸郎之间的挡路石。 赵十三娘甚至想过,若是咸郎身边没有这么一个冷面兄长,咸郎也不会至今都想不通。 但赵十三娘面上自然一如既往的不动声色,又过了一会儿,她才状似随意地说道:“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个都少不了,咸郎出门在外听兄长的话,也是理应当的。” 这时楚蔽却突然冷冷地开口道:“你是想离间我们的兄弟之情。” 咸毓:“……?” 赵十三娘噎了噎,捏紧了帕子回道:“不知我有何处惹了咸郎的兄长?不妨敞开来说一说?我也想知晓我何处还不够好。” 楚蔽看都没看她一眼,话中倒也没什么怒气,只是冷冰冰地言简意赅道:“强扭的瓜不甜。” 赵十三娘一愣,接着说道:“可世上多的都是成婚之后再慢慢恩爱的男女啊。” 咸毓怕两人争论了起来,她放下瓜皮,擦了擦手之后,难得认真地说道:“赵十三娘,这一点我也是不同意你所言。” 因为赵十三娘的说法是幸存者偏差。 “世上也有不少怨侣,皆是因身边人劝和不劝离。若是大家都只求能经历坎坷之后相爱相知,那也只是一种美好的痴想罢了……多的不过是越发相厌的结局。” 赵十三娘第一回 见到她这般的脸色,愣在一旁没有接着说话。 于是咸毓接着说道:“你若是以一己之力,宣扬最为和美的结局,那便意味着与此同时,有多少身受苦难之人更加难以摆脱自己的亲事。你掩盖了他们的声音。” 她这话听起来说得颇重,不仅赵十三娘怔愣在那儿,连楚蔽都转过头来盯着她的脸色。 咸毓回神,反应过来,连忙与他解释道:“我就随便说说,你别多想。” 可楚蔽怎能不多想,她言语之间的意思不就是……一直以来她在他面前皆是心思单纯的模样,原来她实则深受自己入宫的苦闷? 她眼下说得如此的情真意切,那是因为她便是她所言中人之一。她或许并不愿意入宫?因此暗自苦恼,却从来都无法与任何人诉说。 一时之间,席间的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咸毓有些茫然失措。 这是怎么了? 她只能默默地又拿了一片瓜,然后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可她说得也没什么问题吧? 虽然她也知道古人成亲大多不是自己说了算,但她也是自己表达了一下婚姻自由的重要性。 那些婚姻不自由的还能修成眷侣的少之又少、少到不过是一种美好的幻想罢了,而因此如果这种幻想过于深入人心的话,那么那些离不成婚的人就少了很多发声的机会。 而眼前的赵十三娘自己有了少见的选择自己婚姻的机会,但她挑选的对象,却恰恰又步入了强求的状况之中了。这些都是事实啊。 咸毓想了想,觉得自己说的好像没什么问题。 于是她也不再多想了,继续吃起了瓜来。 而一门之隔的堂审也进行到了最为热腾腾的时刻,堂上的官老爷拿出了最终的证据。 衙门外的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 他们看着衙差们抬上了一麻袋一麻袋的铜钱,皆是惊叹不已! 普通百姓活这么久,没多少人见识过这么多的钱财,就算是兑换成最小的铜钱,但也是叹为观止的数目。 那一袋又一袋的铜钱,衙门中人数一个晚上才数的完吧。而且听堂上之言,眼下这些还只是其中一半,剩下还有不少,堂上都摆不起了。 这话一方,外头的百姓都人头攒动了起来,骂骂咧咧的也是少数了。 咸毓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了过去。 她十分惊讶,立刻站起身来,走到门前偷偷往前张望,堂中的景象果然让她有些熟悉——那些被衙差抬上来的铜钱,不就是那晚她和楚蔽正巧撞上的那……瞧那些麻袋都是一模一样的! 咸毓转身快步到楚蔽身旁,满脸惊讶道:“你快看,那些铜钱……”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24节 可楚蔽仍旧沉默地坐在那里,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对堂审之事一点儿不关心。 咸毓无法分享自己的惊讶,下意识地转头换成对赵十三娘:“你快看……” 可赵十三娘也不置一词,捏着帕子竟然也面色淡淡。 咸毓:“……” 这两这是怎么了。 合着到头来只有她一个人合格地吃上瓜了吗? 那晚的麻袋,咸毓是记忆犹新的。以为她和楚蔽是近距离挖出来一角查看过的,包括麻袋的颜色材质、和里面的铜钱,咸毓也都认了出来。 原来没过多久,衙门的人也查探到了这颇为神秘的东西。 咸毓眼下和外头的百姓们差不多,皆是惊讶地围观这,伸长了脖子。 赵十三娘默默地看了一眼又转过身去凑在门框旁的咸郎的背影。 她赵家实则协助了衙门破案,有些线索便是她家中人提供的,因此她对眼下堂中的景象一点儿都不惊讶。先前她也不过是偷偷作为知情人,想带着咸郎这个不知情的人过来凑个热闹罢了。 就好比她在铺子上先后用银票和金条提醒他了,他却浑然不知。当时的赵十三娘心中暗暗窃喜,想着等到见到堂审破案之时,咸郎定会格外的惊讶。而眼下咸郎果然十分惊讶,但她却心绪低落了起来…… 咸毓这会儿是真的认真吃起瓜来了,她没留意身后两个人为什么兴致缺缺的样子,她一门心思全在偷看堂中的景象。 原来山上的命案倒的确不是那个和尚动的手,但他多少也难以脱离干系。 正如咸毓之前也听到过的,这和尚原先好像也是个有钱人,但是一直花花公子做派,铆足了劲去尼姑庵砸钱追那个小尼姑。 而他的那些钱财,自然是从自己生意上赚的。但是他也不是一家独大,而是和圈子里的其他人一起合伙做的生意。 在那后来,这和尚的生意倒了,那时他也追尼姑也追到了作天作地的新境界,他索性不管生意了,直接剃发为僧去了。 而这前前后后便埋上了祸端。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对于那些一起合伙的生意人而言,他们那种人一向将钱财看得比命都重要,因此当他们的合伙生意彻底的付诸东流之后,那些人剩下的只有愤怒之情。 他们觉得他们的生意都是那个和尚败光的!而他们的那些钱财都进了尼姑庵里了。 穷途末路之时,有些人便心态错乱,气得只想将尼姑庵里“本该属于他们的钱”抢回来。在此过程中,还错手害出了人命来。 此时,堂下跪着的两个人中,尼姑已经哭得不能自已,而和尚的面色也是一片灰败。眼下他到底知不知道山上的命案是出自他曾经的生意合伙人,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必然是会牵连进去此案了。 衙差将等候着的其他人都放了进来,正是山上的那些出家人。一众师长对着跪在中央的两个人指指点点,亦或是摇头叹气。 衙门外的百姓也喧闹不止。他们更加在意的是,既然那些见钱眼开的凶手都偷走了尼姑庵的香火钱铸成新的铜钱了,那其间会不会还包括了他们普通人家省吃俭用上山拜佛时捐赠的点滴心意呢? 顿时衙门内外都是吵吵嚷嚷的声响,连惊堂木都制止不了。 师爷又抓紧时间端着空茶杯出来添茶,他后背的衣袍都快要湿透了,嘴里抱怨了起来:“我还未曾一下子见过这么多出家人呢。” 他这话说得真逗,门框旁的咸毓都忍不住咧了嘴角。 师爷也不觉得丢脸,对咸毓颔首致意。 他还添了一句:“日后家中人想必也不愿上山进香了。” 就算知道那些出家人也是受了无妄之灾。但毕竟上贡给菩萨的钱都被歹人抢走了,换谁都会膈应一阵子。 师爷眼下也趁机过来专门想赵十三娘道谢的,他上前一步美言道:“多亏了赵府鼎力相助,若不是赵府认出了铜钱的来源,我们……” “不必客气,”赵十三娘忽然站了起来,看向一旁的咸毓问道,“咸郎可还想看下去?” 她自然已无任何的兴趣。 接下来应该就是判罪之类的环节了?咸毓并不了解,而眼下赵十三娘显然是不想再看下去了,那她也随便,于是回道:“那我们不看了?” …… 等到一行人出了衙门侧门之后,赵十三娘才停下来脚步,对着一旁的咸毓淡淡地说道:“咸郎不比看我的眼色,方才你若是要看,我也是愿意继续陪你下去的。” 咸毓有点儿迷糊地问道:“不是我陪你吗?” “……” 赵十三娘闻言直接快速地转过了身,快步往自己的马车内走去。 咸毓疑惑地抬头看向自己身边的楚蔽,问他道:“我这是成功把她气着了?” 但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好像只是说的都是实话罢了。 来的时候是赵十三娘提议的,刚才走的时候也是她先打的头。 楚蔽眼下已经缓过了神色,他回的也是实话:“兴许你有些话真当能伤到她。” 啊?这么严重的地步吗? 咸毓有点儿担心地问道:“那我刚才有伤到你吗?” 楚蔽还未回答,赵家的丫鬟已经过来催促了:“咸郎君,快上车吧。” 咸毓和楚蔽先爬上了马车内,等到马车动了起来之后,咸毓才继续轻声问道:“我问你话呢?” 楚蔽忽然认真地看向她,说道:“我不是赵氏那般的人,她或许会因你的言语而心生困惑,但如今你我都出来了……” “那就好。”咸毓就怕他多想了,她笑着说道,“我这人呢,还是很好说话的,你说对吧?” “嗯,”楚蔽拉住了她袖中的小手,淡淡说道,“那望你多多见谅。” 咸毓也不知道他说的什么见谅,她转而问道:“那个尼姑和尚的事你是不是也提前猜出来了?不然你怎么当场一点儿都不惊讶。” 楚蔽的确也先一步猜出来了。他点头低声问道:“你为何在意那两人?” 咸毓两只手都握住了他的手,轻声回道:“我只是随便好奇一下,不知那两人日后会怎样?” 那个和尚十有叭九是要蹲牢里了吧?不知道那尼姑会不会牵连进去? 这样一来,这两个人都不用困于师长的不同意而私奔天涯了,他们显然是再也私奔不了了。 咸毓说是一点儿都不唏嘘那也是不可能的。至少在私奔这一点上,她多多少少从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楚蔽好像看穿了她的心绪,他便转而提到:“今夜你我要走,你可想过如何将我们的马车要回来?” 咸毓想了想,摇头回道:“那我们自然是驾着马车……”跑路的呀。 不然人腿哪跑得动这么多路。就她而言,她要是从赵府跑到城门口,她肯定都能累得半死。 所以现在他们的问题是,怎么连人带马车的离开赵府。 在之前最为困难的时刻,咸毓当然愿意放的下马车,但是如今如果是能争取的时候,她也是想试试的。 于是她说道:“要不我直接同赵十三娘说?”之前她们不是说赵家肯定不会吞了他们的马车的吗。 楚蔽点点头:“那便试试。” 咸毓看着他:“你也是这么想的?” 还是只是迁就她的主意罢了? 楚蔽再次点头。 可他这样,咸毓反而犹豫了。 她担心会不会她和楚蔽过于直接了,哪有人这么办事的? “那你莫愁了。”楚蔽接着说道,“稍后我来办。” 他话说得少,咸毓也懒得问了。接下来他们一行人果然回去了赵府。 那个赵十三娘像是的确心情受到了影响,暂时不来找咸毓了,而只是将他们两兄弟留在了原来的院子里。 但是赵府的丫鬟们也没有怠慢他们,该上茶的上茶、连晚饭也照常好好招待他们。 在此期间咸毓当然也不会过问打听赵十三娘的心情怎么样了,因为她自己的心思其实已经飞了。 她满脑子都是之后天黑了她和楚蔽怎么跑。 为了晚上跑路成功,咸毓愣是吃了好多好多补充体力,然后吃饱之后只能摸着自己的肚子发呆了。 两个人又悄悄地商量了几句。 楚蔽说谨慎起见,他们还是后半夜行动。 这一点咸毓没意见,后半夜就后半夜吧,她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被他后半夜叫醒的时候。而她前半夜的确是打算睡一会儿。 奔波了一天,咸毓早就想休息了。晚上吃完没多久,她就早早的歇下了。 之后的事她都和楚蔽商量好了,所以她也不再多想,直接上榻睡觉了。 没过多久。 令丫鬟们惊讶的是,那个咸大郎君竟然一个人走了出来,说是要独自离开赵府。 这下丫鬟们皆是急着去找赵十三娘。 赵十三娘在家中自然是同自家人一起吃了晚上这顿,等她回到自己院子里得知消息后,也十分意外地问道:“他要走了?”那咸郎的兄长。 丫鬟应声道:“是啊,许是在前不久言语不合?这咸家两位郎君这是要分道扬镳了——这是好事呀!” 赵十三娘想了想,先是问道:“那咸郎如何了?” 丫鬟们:“……” 那咸郎君睡着了。她们从外望进开着的窗里都瞧见了。 咸郎君吃完晚上那顿就睡了,也不知是撑着了还是与兄长有矛盾才气得合衣先睡了。 事发突然,主仆几人也来不及多加打探。既然那个咸大郎君气得要走的话,赵十三娘说道:“那就带他去提他们的马车,此外,再赠与他一些钱财,让他今夜就走吧。” 哪怕睡下的咸郎还不知情。 赵十三娘这是动了私心。几个丫鬟都在一旁恭喜她的日后时光,但她自己的脸上笑意却不多。不知为何,赵十三娘总觉得来日的自己兴许也不会多么开心。可是,她亦是不知为何会这样。 这个计划是楚蔽定下的,这样他们的马车就能要回来了。 咸毓当时听了之后觉得他的主意很棒,于是她也就不多参与了。 说好前半夜她睡觉休息,那她还真睡得死死的。 等过了子夜之后,楚蔽跳进窗内时,见到的正是她睡得死沉的睡容。 就算这是在陌生人之家,就算她甚至还是独自一人,她却一点儿都不慌张?淡然地睡到了眼下。 楚蔽忽然想问她,她方才前半夜可会害怕。 可当他上前想要叫醒她的时候,咸毓却睡得死沉、好不容易睁开了眼睛,也只是迷迷糊糊回了一句“你回来了呀”,然后便继续昏睡了过去。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25节 楚蔽怔在了她面前。 她短短的一句话,让他忽然自己想明白了。 她或许是因相信他会在后半夜来找她,因此她睡得香甜、丝毫未有多余的担忧。 他的声音不禁也柔和了起来:“我们走罢。” ……可眼下最大的意外是咸毓睡不醒了。 她毕竟先前没有睡饱,等到今夜入睡之后,疲乏的身体像是进入了深入的修复状态,整个人睡得昏天黑地,就算她自己挣扎着醒过来确实亲眼见到了楚蔽,她也接着坚持不了,转头又昏睡过了去。 楚蔽也未曾料想她会在这时候真的一睡不起,他又试了试再次叫醒她:“你先起来,出去再睡?” 咸毓其实隐隐约约听懂他说的话了,但她感觉自己睡得四肢沉重、脑袋浆糊,她只能选择自己最为懒惰的方法,嚅嗫了一句:“那你抱我走吧……” 这倒也可。楚蔽伸出双臂,将她从床榻上抱了起来。 有别于先前她身中迷药时的浑然不觉,此时的咸毓自然是自愿的,她虽然睡得醒不过来,但当他抱起她的时候,她也会主动贴到他的怀里,还微微地拱了拱。 他的衣裳上带着子夜的凉爽。咸毓贴得舒服,还隐约间呼出来一声舒服的气。 楚蔽冷峻的脸庞也好似在淡淡的月色之下变得柔和了几分,他轻声说道:“那你继续睡罢。” 也不知咸毓听没听见,她只是又往他的心口拱了拱。 作者有话说: 双份跑路~ 合并章~ 第153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毓也不知道楚蔽是怎么把她带出赵府的。她睡得昏昏沉沉间, 只感受到路上偶尔颠簸的起伏,而她迷迷糊糊地睡在他的怀里,懒到连眼睛都从未睁开看过。 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之后,等到她在隐约的天光中醒了过来时, 入目的是阴面又带着光线的空间, 她定睛一看, 才发现自己已经睡在了马车上,此时也已经是白天了。 四下静谧, 唯有偶尔飞过的鸟叫声。 咸毓掀开车帘往外望去, 她的目光第一时间先寻到了不远处楚蔽的身影。他站在一棵树下,放眼望去远处皆是平地,天空碧蓝, 白云洁净,又是一个好晴天。 咸毓眯眼抬头望天, 看着日头也不知此时是上午还是下午了。 楚蔽见她从车厢内探出身来,他便走了过来。 咸毓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问道:“昨晚你睡了吗?” 楚蔽点头回道:“和你一起。” 咸毓顿了顿。 他虽然说的是正经的答复,但她还刚睡醒的脑袋差点儿没反应过来。 楚蔽又接着说道:“此处还只是城外。” “哦……”咸毓明白了。原来他昨天也只是带她跑出了城门, 夜里并没有赶路。 这倒也合理, 不然难道让他一个人熬夜不睡地赶马车吗。 不过, 她问道:“那……那个赵十三娘若是醒来后也发现我们跑了呢?而我们还在城外……”如果赵十三娘追出城来了, 他们会不会被她们在这里追上? 楚蔽将马车帘掀到一边束缚住, 然后扶着她下来,他淡淡说道:“你都这样了, 她必然也是会意。” 咸毓默了一会儿。她觉得他说得也没错。她连夜跑路, 赵十三娘得知之后总也会觉得没趣吧? 想起那个首富之女, 咸毓低头一看自己身上还穿着华贵的衣裳, 她揪了一把衣领,抬起头来对楚蔽提议道:“我们把这衣裳洗了吧?” 楚蔽颔首,去车内取皂荚。此处不远有条小河,两个人换下衣裳后走了过去。 到了河边之后,楚蔽接过她手中的衣裳,说道:“我来吧,你去吃点。” 咸毓两手空空地问道:“我们还剩什么可以吃的吗?” 他们昨夜跑路匆忙,她是没兼顾到这事,看来他起早后去找了点吃的? 楚蔽在河边蹲下,回头看她:“不过没有十三香。” “什么?”咸毓仍然跟着蹲了下来,面露不解。 楚蔽淡淡回道:“昨夜我唤你醒来,你却不醒。我便又问你,若是你再不醒来、被赵十三娘寻找了……你却回我说,你不知十三娘、只知‘十三香’。” 咸毓:“……” 她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她站了起来,无奈道:“我说的当然都是梦话。” 她都一直在睡梦中,也就他还同她认真谈话。现在他们两跑路着呢,上哪吃什么十三香? 咸毓回到马车旁,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她站在前头那匹黄褐色的马面前,默默地发着呆。 过了一会儿,她问它道:“楚蔽喂过你了吗?” 这马哪听得懂她的话,只会朝着他呼气。 咸毓连忙退了半步,躲开了些。然后她再伸出手摸了摸马脑袋,同它说道:“你如果还没吃,我也没有办法,因为我也不知道你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我连宠物猫狗都还没养过,我……” 她的声音渐渐断了下来。 咸毓简单梳洗好后,再次来到河边,她蹲在楚蔽身旁,看着无尽流淌着的河水,忽然说道:“我如果没有你,可能早就饿死了。” 楚蔽转头看了她一眼。 咸毓也没有害羞。虽然她这话说得很像是情话,但也确实如此。 她接着说道:“你睡得比我晚、起得比我早,早早收拾好所有,连马儿都喂了吧。” 而她会做地却不多。 楚蔽手下的动作没停,问道:“不合胃口?等稍后我们出发去了前头的……” “没有啦。”咸毓呼出一口气,朝他伸出手,拿过一件衣裳后转而说道,“我们一会儿把这两件衣裳还了吧?” 这是她早就想好了的。 楚蔽停了下来,面无波澜地问道:“非要还么?那她们还赠与我了一些金银,都还了?” “啊?”咸毓惊讶地问道,“她们怎么还给你钱了啊?” 楚蔽默默地看着她。 咸毓眨眨眼。 好吧,他两演得好像他这个当兄长的要弃她不顾了,所以赵十三娘竟然还好心送了他一些盘缠? 咸毓对此心里更加过意不去了,她问道:“她给了你多少?” 楚蔽回看了一眼马车,回道:“比你那小木箱中的还多。” 咸毓惊得张了张嘴。她这算是长见识了,世上有钱人是真富裕,赵十三娘随便一给,就比她那小箱子积蓄还多?那他们可实在收受不起啊。 她有点儿为难地说道:“我原先想着,将两件衣裳还了,只需托个路上进城之人就行了,而如今还有那么多的钱财……” 随便找个跑腿的人好像也不够稳妥了吧? 楚蔽盯着她的脸,说道:“我以为你是想回去。” “你想什么呢?”咸毓看了一眼手里的湿衣服,别无他法地说道,“实在不行,我们把这些都……” “你可曾想过,若是她之后收到了你还给她的这些物什,她又会如何作想?”楚蔽忽然打断她。 咸毓一愣。她还真没想过,直到他现在这么一说,她才意识到,她如此再而三地回绝赵十三娘、连她送给他们的衣裳和钱财都还非要细数退还过去的话,这样会不会也太拂人家的面了? 可咸毓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她还真想不出该怎么办了,她困惑地问楚蔽道:“如果有人这么送你东西,你是如何还过去的?” 楚蔽拧起了手中的衣裳,面无表情地回道:“并未有女子赠礼予我。” 咸毓正在走神,她看着波光粼粼的河水回忆道:“赵十三娘其实人很好,同她相处这两日,我还挺佩服她的,她见到喜欢的男子就主动争取了,她能脱口而出喊我咸郎……” 说着说着,咸毓才后知后觉见到楚蔽的脸色冷了下来,不过他平时也是一脸冷峻,因此没多大的区别。 咸毓笑了笑,转而说道:“我听见啦,你说以往没人送你东西过对吧。” 他言下之意不就是那个意思吗。她听得懂。 楚蔽抿着唇,没有继续说话。 咸毓又笑道:“好啦,这些钱财我肯定不好意思用她的,我们稍后再想想法子,怎么才能不欠人情。” 楚蔽仍旧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她。 咸毓回看着他,过了几瞬,终于松口道:“我知道,至于她叫我咸郎、我却不答应叫你……哎,你不觉得叫‘楚郎’很大众化吗?” 她憨憨一笑,伸手挠了挠脸侧的碎发。虽然她也不管他懂不懂什么叫做大众化。 楚蔽见她脸上沾了几滴皂水,便伸过手来,用指腹从她脸颊揩去。 他低声道:“你无需牵挂那些。” 咸毓一怔。 见他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流转,冷峻的双眸中也也带着柔光,他开口说道:“你有钱财,出门在外你出钱我出力,不挺好么?” 他取过她手中的衣裳,拎着一角浸进河水里洗涤,淡淡说道:“我会的也不多。” 咸毓没想到,说着说着他忽然安慰了她起来。若不是她听懂了他的安慰之意,他那冷冰冰的口气,换成别人哪能料想到他这么细心。 她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头顶上的日光晒下来,照得他穿戴整齐的发丝都像是闪着光似的。她有些愣神。自从他和她出了京城以来,他从未有一句怨言。 蹲着的咸毓在地上挪了几步,主动挨在他的肩旁,轻声说道:“其实我有时会想,你会不会后悔陪我出来……”他先前还那么执着于找龙脉宝藏,可等她做了决定之后,他却没有犹豫和拒绝。 “怎会?”楚蔽捞起了水里的衣裳,说道,“我先前也还以为你真想做赵家的乘龙快婿呢。” 呃?咸毓直起腰来,苦笑道:“我怎做?你想什么呢?” 她伸长脑袋绕到他的面前,见他面色竟然是认真的模样,不由地有些哭笑不得,“好了啦,”咸毓伸出手臂环抱住他的侧腰,“我们不说这些了。” 他们之后也不会再回来这里了。 楚蔽转过头来,身子却没有动。哪怕眼下她这般亲昵的姿态导致他拧不了衣裳了。 咸毓也知道,于是她贴在他脸侧说道:“我和你一起拧?”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26节 两个人此时离得这么近,入眼的都是对方的一张脸。 楚蔽也不由地顿住了手中的动作,湿哒哒的衣裳拖到了岸边,咸毓闻声下意识地垂眸看了一眼,再次抬起头来时,她的额头不经意间贴靠在了他的额头上……两人皆是瞬间顿住了各自的身子。 他们彼此的视线中也唯有彼此的瞳孔,连那余光中的河水波光都难以搅乱丝毫。 如果不是身侧的河水仍旧在流淌着,时间都仿佛停止了似的。 一不小心对上了脸。咸毓并没有闪躲,她一点儿都不会拒绝。不过她忘了闭眼。 只要再靠近一点点……他们的双唇之间也将没了空隙。 正当两人的嘴唇顺其自然地将要贴上时,身后突然响起了“扑通”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扔进了河水里似的,惊得两人立即分开了彼此。 咸毓略受惊吓,转头看去。 那声音好像是从远处的树荫背后传来的,这条河蜿蜒路过那片树荫,夏日植被繁茂,望过去都是绿茵茵的一片,高高低低、错落不一。 头顶的日光耀眼,接着远处也没了别的声音。 两人后知后觉对视一眼,皆是有些怔愣,不知方才那道声响是何物。 正在这时,那树荫背后传来了一道老婆子的声音:“哦呦!这光天化日之下,两男子……啧啧啧啧……” 第154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树荫背后, 一名年老的妇人转过头,朝身旁的妙龄女子说道:“总该瞧明白了吧?不过是断袖之癖、在外掩人耳目罢了。” 赵十三娘缓了缓自己有些低落的神色,深吸一口气说道:“……还是多谢乳娘纵容我非要出城追人的胡闹。” 方才也是,若不是乳娘机灵地假言假语, 树荫后的她们差点儿就要露脸了。 说到底还是她年少气盛, 不够沉得住气。 天还未亮时, 她听闻丫鬟急禀,当下神思不属。既知咸郎不告而别必是心意已决, 又不甘心地很想问个究竟。只是而事已至此, 她也会拉不下脸来。 最终还是起早的乳娘替她做了决断。一把年纪的人了,主动陪她出城追人试试。 但没想到,人倒是真教她们追着了、只不过……也见着了他人的秘密。 追出来得匆忙, 赵十三娘也没带多少的人手。她身边的贴身丫鬟忿忿地说道:“奴婢过去一脚就能将他踹下河去!” 以解她们主仆被欺瞒多日的心头之怨。 赵十三娘看了一眼自己这个身怀武艺的丫鬟,最终默默地摇了摇头。 她忽然觉得一切都过去了, 心中并无任何的愤懑之情。 回顾这几日昙花一现的缘分,好似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人在一厢情愿。 乳娘见她如此失望,也暗自心疼,她轻声安慰道:“唉……知晓真相了便好, 至少免于婚后心生悔意。回去吧, 十三娘。我们再不走, 当心他们寻声发觉了。” …… 树荫后的人马离开了。咸毓当然是不知情的。她受惊之后和楚蔽不约而同地转头寻声望过去看, 但也没望到什么人影, 于是咸毓也收回了目光。 但她转头见到楚蔽还在眯眼望着,直到她看向他后, 他才慢慢地收回了目光。 “人走了。”他言简意赅地说道。 想必今后也不会再追出来了。 “嗷……”咸毓也猜到可能是一些务农的老人?乍一眼撞破他们两被吓到了。 走了就好, 走了就好。别说老人家了, 她自己都闹了个大红脸。刚才就像是鬼迷心窍似的, 忘了自己之外穿的可是男装的打扮。那老奶奶说得对,光天化日之下…… 咸毓快速地摸了一下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一时之间目光也不知道该刚放到哪里去了。不过她其实并不尴尬自己不小心被人撞见了,毕竟其实男男在世人眼里也不是一点儿都不能接受的情况。 镇定了一下后,咸毓想要站起来。 但她刚起身时腿都发麻了,差点儿一脚踩进河里,楚蔽伸手扶住了她,她才有惊无险地重新站稳了,只是因此把刚洗好的衣裳又踩了几脚。 “嘶……”咸毓觉得自己该补钙了,她红着一张脸问道,“如今的牛奶羊奶是不是很贵?” 楚蔽垂眸看脚下的衣裳,再看了一眼她满脸通红的模样,而后才不解地问道:“羊乳解暑吗?” 咸毓:“……” 当她没说吧。 热风吹过河岸。 咸毓随即从他的手中挣脱了自己的手臂,转而看向脚下的衣裳,说道:“我们重新再洗洗一遍吧。” 楚蔽颔首,淡淡说道:“稍后便晾在此处。” 咸毓有些意外地问道:“你是说,我们就将这两件衣裳晾在这里,随它……” “许是会被人拾捡回去。”楚蔽高深莫测地说道。 咸毓试着理解道:“是那些出行劳顿之人吗?等他们路过此处时正好见到我们留下的干净衣裳,也算是助他们一臂之力了。” 这相当于是做慈善了,咸毓觉得还真挺好的。她不认为他们是在借花献佛,而是相当于帮赵十三娘做件好事了。 楚蔽垂眸看着奔腾的河水,随口应道:“你说的是。” 两人将衣裳洗干净拧干之后,楚蔽拿到不远处的树下,折了几根枝条洗净,简单地将衣裳挂晾在树枝下。 解决了赵十三娘送出手的两件衣裳,还剩下昨夜楚蔽先走一步时被赠与的一些金银。 楚蔽说道:“你若是不远收下,等你我到了下一城,许是也有赵家生意遍布之处,我们寻一家赵氏的铺子,将那些还回去。” 到时候杜撰一些说辞,这些钱财汇入的消息总能传到赵十三娘的耳里。这样她也不会背上许是故意装模作样有意骗钱的骂名。楚蔽再心中如是想着。 这个主意是真不错,咸毓一口答应。 他们两人整点行装,这就出发再次赶路。 在路上时,咸毓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幻觉,她觉得接下来的行路速度比以往更快了不少,像是马车外赶路的楚蔽和马儿都十分努力急着远离背后之城似的。 不过她也记得先前楚蔽说过,他们二人的行路比预料中绕远了些,因此想必他也不过是想着他们快些到达想去之处吧。 行路中,车厢内的咸毓也没有好奇地去查看赵十三娘给了楚蔽多少钱。 她只是坐在马车中默默看了一眼那个包裹,然后有些走神。 她想可能是因为楚蔽到底是皇室子弟的缘故,哪怕自小不受宠,那也是熟悉锦衣玉食的环境,因此赵十三娘就算给了很多,但或许对他来说也是稀松平常的价钱? 想到这里时,咸毓难得严肃地思考起来,她和楚蔽未来的日子如果一直都是只出不进,好像也不是事? 她的确没有大把的赚钱之心,但她现在想想,如果日后有机会的话,她也不能错过了。 接着咸毓又去查看了自己那小箱子的积蓄,在路上又仔仔细细地摸了一遍。 这回楚蔽赶路许是真比往常加紧了许多,等到天黑了好一会儿,他才吁停了马车。 舟车劳顿的他们自然还是找个客栈借宿洗漱才行。 咸毓马车坐久了,就算不晕车,人也有点儿歇菜了。而且她也知道,一直驾马的楚蔽自然比她辛苦多了。所以当天晚上两个人进了一家客栈之后,便早早歇下了。 等到睡饱觉之后的第二天,两人才出门去寻赵氏的铺子。 人生地不熟之处,他们自然不知道赵家的生意有哪些,所以得事先打听打听。 两人出门在街边一家面棚下吃凉面的时候,咸毓趁机想顺便问个试试。 当面铺当家的端上面时,咸毓礼貌问道:“请问……” 可她还没说完,对方就好像猜到她是在问路似的,立即回复道:“月老祠就在城西南,等你们过去时再问一声准能寻到。” 这语速之快,像是回答了数百遍一样的顺溜。 咸毓一愣,迷茫地回道:“我没问月老祠啊……” “来宋城不都是为了月老祠?”那当家的手头忙,放下两碗面之后便抱着盘子走了。 咸毓张了张嘴,也不好意思再叫住人家了。 一旁的楚蔽递给她筷子,同她说道:“稍后我去旁处问。” 这倒也是,比起问街边的小摊贩,不如进坊市问大一点的店铺。赵家毕竟是一城首富,就算是在别的城中,也是有不小的铺子在的。 楚蔽问到了赵氏的铺子之后,两个人终于去归还了财物。 交涉的过程是楚蔽在与对方掌柜的措辞,咸毓带着帷帽站在一旁,想到了另一件事。 等出了赵氏的铺子之后,咸毓拉了拉楚蔽的袖子,忽然说道:“衣裳和钱财都处置了,我记得还有一个香囊……” 楚蔽面色冷淡地问道:“你要作甚?不怕我已经将其扔了么?” 咸毓掀开帷帽的纱帘问道:“那你扔了吗?” 楚蔽抿嘴摇头。 那就好,咸毓提议道:“方才在那面铺时,不是听说这里有个月老祠吗?我想替赵十三娘求个姻缘,也算是能弥补一些歉意。” …… 他们去了城西南,问了行人之后,果然寻到了这里的月老祠。 楚蔽从马车内取出了赵十三娘的香囊,咸毓接过之后,拉着他一同来到门口。 月老祠内供奉着月老的雕像,咸毓摘下帷帽,远远地已经望见了慈眉善目的月老,那坐像打造得十分生动逼真,白发银须的月老手里还牵着红线,眉开眼笑的模样。 许是天热,眼下来月老祠的人不多,祠中洒扫的人见了两人之后,有礼有节地上前问道:“二位缘主可是求姻缘?” “啊,”咸毓连忙说道,“我替……舍妹求个姻缘。” 说完她看了一眼楚蔽。 她这种说法应该合乎常规的吧? “二位缘主有心了,这边请。”对方帮着指了指路。 咸毓谢过之后,正想叫楚蔽一起进去,转头却发现他立在祠门口,看着两旁的门联。 咸毓走过去也仔细瞅了两眼,仍旧不知道这对联有什么好看的? 古时候的对联是最不缺了,上哪都能见到,门口的、亭柱上的……她一直都不会留意到内容,可能是她没有品鉴的文采素养吧? 四下暂时没旁人,楚蔽收回目光,淡声问身旁的她:“你来月老祠,竟是帮旁人求姻缘?” 咸毓抬眸看他。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27节 瞧他这话说得? “你不是也不是自己想求吗?” 楚蔽拉起她的手,抬步往里走,边走边淡淡说道:“我不信这些。” “巧了我也不信。”咸毓顺嘴接道。 接着她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啊差点儿忘了我还得诚心替赵十三娘求一求……” 楚蔽取过她手中的帷帽,说道:“进去罢。” “嗯。”咸毓点点头。 她走到前面的蒲团前,跪下来替赵十三娘郑重地许了个愿,然后去殿侧的抽签处报名。 在张口时,她才反应过来,她不知道赵十三娘的闺名。呃…… 执笔的人好像是个视力下降的读书人,许是常年在这昏暗照不到光的殿侧执笔的缘故。 对方眯着眼打量她的脸,摇头叹气批评道:“你这个当兄长的,连自己阿妹的名字都能忘?” 他指了指另一边的楚蔽:“换你这个老大来!” 咸毓:“……” 这位大哥你有没有想过,他也不知道呢…… 最后还是楚蔽淡定地接过了毛笔,在那字条上面写了赵十三娘的籍贯,末尾的名字也是“赵十三娘”四个字。 咸毓将字条放进赵十三娘送给她的香囊之中,然后两个人去了月老祠院子中的老槐树下,个子高的楚蔽伸手将香囊系了上去。 咸毓站在一旁抬头看着。 这些树枝上挂满了香囊和木牌,也不知多少有情人能终成眷属? 楚蔽收回手,转头见她正在瞧他,便问道:“可是系得不好?” 咸毓摇摇头,开口问道:“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穿过枝叶的日光照在了她靓丽的面庞,光影在她的脸上浮动变幻着。 楚蔽眸色深了些,沉声问道:“何事?” 第155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热风来袭, 头顶的枝叶扑簌簌作响,枝丫间挂着的木牌也是撞响声不断。 影影绰绰的树荫下,咸毓对着他好看的眉眼有点儿走神,过了一会儿后才出声道:“我方才说什么来着?” 楚蔽:“……” 他瞥见她额角的薄汗, 问道:“热吗?” 咸毓终于想起来了, 她说道:“我方才想问, 你为何也不信这些?” 难道是他现在不需要求姻缘的原因吗? 咸毓热得脸颊有些红。 楚蔽却拉起她的手,就此转身往外走去, 他边走边说道:“我自小都不信这些。你若是也想在此求一个, 你我再回身?” “我也不需要求这些,”咸毓同他下了台阶,往月老祠大门口走去, 她的步伐悠哉,一点儿都不着急的样子, “我只在想到赵十三娘时,才会想来此处。” 不然她才不会来这儿呢。 楚蔽忽然停顿步子,转头冷不丁问道:“你还想她?” 咸毓微怔,先前几天的事在脑海中重现了一瞬, 接着她不知想到了何处, 忽然把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拔了出来, 但却认真地瞧着他说道:“我不想便是了。” “嗯。”楚蔽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垂眸看着两人脚尖的步伐。 咸毓展颜一笑, 拍拍他的胳膊:“我们去买折扇吧!” 他们在宋城的此行本就是歇脚和采买。而且有了上回的教训后,咸毓几乎是出门必是戴上帷帽。等到他们采买完接下来几日所需之物后, 两人便接着启程出发了。 因还未到北地, 不管是在那一座城中落脚, 咸毓感受到的热意都是大差不离的。 楚蔽同她说, 等再往北向行走后,肯定能凉快不少,只要他们在路上不多停歇,再过些时日便能到了。 而咸毓当然既不认识路,又没有季节时间概念。她的要求很低,只要不是到了之后已经秋冬时间了,那她就能在北方避个暑气。然后等天气凉爽时,他们再想日后的打算。 因此接下来几日两人几乎是马不停蹄。 楚蔽不再为了夜间能有入宿之城而绕远道,有些夜里他们两直接睡在了马车内。或是两个人的脑袋探出马车门,望着无边无际的星辰夜色相拥而眠。 咸毓原来是个话不少的人,但她看着楚蔽日日驾马操劳,而她自己却帮不上太多的忙,渐渐地她在路上时也不敢多加打扰他了,只有等到夜里休养生息时,两个人才会促膝倾谈。 咸毓虽然没有天南海北的谈资,但也不会落成话少的地步。 只不过也不知是她的有心还是无意,连楚蔽也察觉到了,自那日洗衣裳时的河岸边被惊扰之后,她此后变得谨慎了些,不管是在路上有行人时、还是夜深人静两人独处之时,她皆是恪守界限、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们两人是亲兄弟呢。 起初楚蔽以为她是想再乔装打扮用功些,也并未生疑。 两人一心向北,若是入夜时正好进了一城,便在城内找家客栈落宿,若是还在路上的夜晚,便在附近寻一片林子草草将就一夜。 如此又疾驰了好几日后,咸毓倒也没有晕车,楚蔽也没喊累,但是没想到他们的马车先“掉链子”了、 这日,暮色沉沉,橙红色的夕阳照得行到上的马车影子也拉得长长的。 咸毓爬下马车,跟着楚蔽走了过去,她打开折扇,替两人扇着风,问楚蔽道:“哪儿坏了?可还修得好?” 楚蔽倒也不担心,低头查看车轴,然后说道:“若真修不好,我们便去买辆新的。” 这辆马车当初买的时候便不名贵,眼下车轴坏了,楚蔽也不失望。 连咸毓也是一点儿都不感到意外,这些日子他们行车的速度的确赶了些,她其实有担心过前面拉车的马会不会过劳累着了,可没想到马还没倒下、车子倒是先坏掉了。 “好!”咸毓也不抠门,说罢跟着他蹲了下来一起查看。 此时恰逢大道前后都没有行人,落日像是火炉似的挂在西边的天际。 咸毓一边扇着扇子,一边抬头四顾,她不免皱起眉来。 如果他们正巧到了新的城中,那就好办了,可是目前正好只是在一条大道上,如果修不好的话他们该怎么办? 想来想去也只有两个方案,一个是等着有没有路过的行人能否帮上忙,要不就是弃车骑马赶去下一城买新的马车。 可是马车上还有他们不多不少的行囊,光一匹马也驮不动这些东西还有两个人。 等到楚蔽确认断了的车轴除非去马行修缮了之后,两人只能合计着解了车靷后如何打算。 楚蔽说道:“行囊暂且带不走了。是我失算,明知前方还有不少的路程才能见到下一城。” 若不是他们赶路过急,或许这车轴也不会这么快就坏了。 咸毓不介意地摇摇头。她觉得他认得路已经很厉害了。事已至此,他们两人要先寻一处茂密的丛林将坏掉的马车暂时存放着,以为他们带不走所有的东西,所以得大着胆子先将一些东西暂时弃了。 出门在外,真到万不得已的那一刻,能放弃的物件咸毓也是愿意放弃的。除了她那小木箱子中的积蓄,她简单地打包了两人的一日所需。 他们打算就此轻装接着上路。 而楚蔽说那小木箱不适单独携带,以免惹人注意,不如找一处先埋起来再说,等他们到了下一城内的车行里买了新马车,再回原来这处取回一应物件。 等两人将一切收拾好后,天色也暗了下来。 太阳没入地平线后,西边天际的云霞不一会儿就变成了灰紫色。 楚蔽接过咸毓手中的包袱,正要扶着她先爬上马背时,他目光一撇,望见了不远处的长路尽头隐隐约约冒出来的身影。 咸毓顺着他的目光跟着望去,叹了一口气道:“终于来了路人了,方才怎么也等不到什么人影。” 虽然不够巧。但现在也总算是出现了路人。 不过他们也已经决定放弃马车了。 此时正要入夜了,安静的官道上闪现了人影,等他们走近了些后,咸毓也看清了好像是一辆驴车,看样子像是也忙着赶路的贩夫走卒。 不一会儿,驴车到了跟前,赶车的是一名青壮年、驴车上除了一些粮草之外,还坐着一个老妇人。 那青年见了咸毓和楚蔽两人之后,先是一愣,接着咧嘴憨笑道:“老远望见了影子,二位这是……” “马儿累了。”楚蔽言简意赅地说道。 咸毓背着地包袱中有些银两,楚蔽此时的心底实则是想着能不能问这二人租赁驴车,便能载着他们的行李前行,之后就不用再买了新马车后折回来此处取其余物件了。 但没想到那青年闻言后立即安慰道:“莫急,我知道前头不远处有家客栈!瞧这天色已暗,二位不如同我们一道过去?等明日这马歇息够了,你们再赶路也不迟。” 楚蔽看向咸毓,咸毓朝他点点头。 既然前面路上有客栈的话,他们还是歇一晚吧,没必要晚上急着赶路了。 这时马车上的老妇人也笑着朝咸毓招招手:“这位小郎君不如坐上来?” 咸毓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幸亏不华贵、也只是素衣一件罢了,并不打眼、不会过于地和他们格格不入。 她和楚蔽点点头,让后朝眼前二人说道:“多谢了。” 既然如此,他们的马也真当有了休息的机会。 咸毓候厚着脸皮跟着老妇人坐在驴车上,前面是赶路的青年和牵马的楚蔽。 比起楚蔽的沉默寡言,刚起行时咸毓还和这两人聊了几句。接着她便得知原来前面路上的客栈是这两人的远亲开的,因此他们才此时帮着送粮草过去。 因为见楚蔽并不参与,而后咸毓也没有继续和人聊下去。只有那个青年是不是同大家说些闲话。 等驴车载着他们又行了半路后,漆黑的夜色中,前方果然出现了住店的烛火光。 他们一行四人到了客栈前,楚蔽扶着咸毓下了驴车,然后两人去将马的缰绳绑在了客栈前的歪脖子树下。 这家客栈其实也算不上叫做客栈,不过是长途之中凑合入宿的小店罢了。 门口连个招牌都没有,只挂了一盏老旧的灯笼照明。 等他们到了之后,客栈内果然出来了另一个青年人,迎着自己两个亲戚和咸毓他们进去。 “小店寒碜,二位客官有事吩咐就成。”那青年客气地说道。 见了面貌之后,咸毓和楚蔽也知道这种条件下他们是无法叫水沐浴了。两人只是要了两盆热水,擦洗四肢、吃了点干粮后,在入住的一间房内睡下了。 这家店的条件着实艰苦,想必前前后后来这里住的路人不过是因为路途遥远、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赶上入夜时,凑合地住一晚。 不过店家给他们住的房间还算干净,看得出来至少偶尔都会打扫一番。除了除不尽的灰尘以外,也没有其他什么臭味。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28节 咸毓在床上躺下后,例行闻了闻自己身上有没有味道。 这时楚蔽却忽然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她。 咸毓不解,问道:“怎么了?” 难道他住不习惯? 楚蔽却没有开口回复她。而是突然翻身而上,支着身子覆盖在了仰躺着的她的正上空。 咸毓惊得呼吸都一顿。 一时之间,两人乌黑的青丝都仿佛交缠在了一起…… 本是打算闻自己的咸毓差点儿遗忘了自己的嗅觉。 作者有话说: 咸毓:干嘛?你要帮我闻一闻吗? 第156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昏暗的房间内, 唯有紧闭的窗门缝隙间透进来了一丝月光。 四目相对,分明是在夜间,她却觉得她看见了他的瞳孔。 这番行径,是让本来打算睡觉的咸毓措手不及的。但是她倒也没有吓出声, 而是怔怔地看着眼前之人。 由于离得近, 彼此的呼吸都细微可查。而且就算他支撑着自己的身子, 也难免有些贴近。咸毓觉得他们两人要是继续这么贴着挨着下去,她迟早会越发感到天热。 她不言语, 楚蔽倒是开口了。 他说话的声音如往常一般微凉:“你怎不说?” “啊……我说什么?”咸毓一时茫然。 她现在该说什么? 楚蔽的目光忽然极为认真地打量了她的整张脸。 由于离得太近, 咸毓觉得这就像是摄像头怼在她的脸上似的,导致她所有的表情都有可能无处遁形。 不过她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怎样的表情,难不成就是所谓的“不说话”的表情? “在河边惊着了?”他忽然不明不白地问了这么一句。 咸毓一愣, 迟疑地问道:“你是说……前不久刚出城的那日?” 楚蔽就这么看着她:“你知晓的。” “嗷……”咸毓眨眨眼。她现在是知道他说的是之前洗赵十三娘相赠衣裳的那回。 可是,她不由问道:“你不是不喜我再提起她吗?” 虽然他不是明显的厌恶, 但也一直都表现得对上回他们与赵十三娘之间的一路来的交涉毫无兴致的模样,对此咸毓也理解,所以他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 楚蔽不再回复她的提问,而是接着又问道:“就这般受惊么?” 咸毓闻言终于面色变了变, 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楚蔽便继续问道:“当时树荫后有人、你便受惊了……” “我哪有。”咸毓立即否认道, “我怎会被那个老人吓着?她只是个路过不小心撞见的人罢了, 我只是……只是……” 楚蔽就这么淡淡地看着她。 咸毓感觉自己的脸颊越来越红了, 她在两人的间隙之中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双颊。 楚蔽垂眸看着她的动作, 而后又拿着他那双摄人的眼神瞧着她。 咸毓觉得自己已经被他瞧得无处遁形了,她随时都能当场坦白。 她也没想到这段时间里竟然被他发现了——自从在那日河岸边两人贴得很近时突然被路人打扰, 之后的咸毓就有意识地不过与同他亲近了。 要说是她抵触他, 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她只是在那回之后, 意识到自己是男装、大庭广众之下和他过于亲密起来的确反倒惹人耳目。 更关键的是她也记起来两人如今是跑路的状况, 如果在跑路途中还能有闲情逸致唧唧我我的话,那又算不算不够正经、不分轻重缓急呢? 所以这些日来咸毓这才有意识地没有再过于亲近他。 只是没想到无需她主动坦白,原来楚蔽他也察觉到了。 既然如此。这时咸毓主动伸手抱住了他的身子,回他道:“我没吓着啊。” 她用行动表明了,她没有被上一回河岸边的遭遇吓着,她一点儿也不会因此抵触与他亲近。 只不过……咸毓瞥了一眼这屋子,问道:“你不觉得这里有灰吗?” 楚蔽却像是不顾她提的这句话似的,忽然倾身而下,直接真的贴在了她的身上。 他的脸也靠近了她一边的耳侧,呼出来的热气咸毓全部都感受到了。 他果然是个正常会呼出热气的人啊。 她感受到他在她耳边微微张口,即将说出一句或许极为蛊惑人心的话…… 咸毓都准备好他怎么置喙这里的灰尘了。 他却突然说道—— “这是家黑店。” “……” 咸毓后知后觉一惊:“……!?” 楚蔽在她耳旁吐着气音,接着轻声问道:“你知何谓黑店么?” 咸毓:“……” 她仍旧抱着他,并且不知道现在该如何反应。 就在这之前,她仅仅以为他是在她上方撑不住了,才俯身贴过来的。原来他是要轻声告诉她这个消息啊…… 楚蔽直起脑袋来,瞧着她的面色也不见得有何慌张,他用眼神再次询问她。 咸毓终于缓缓地反应过来,朝他点了点头。 她努力压低了声音,点头回他道:“我当然听说过黑店呀!” 楚蔽也接着轻声说道:“我方才所躺之处下方是中空的。” 他见她闻言后瞪大了眼珠子,接着立即问道:“那这比上回我们在皇宫时误入的机关还高明啊!” 楚蔽:“……” 眼下也不是夸别人的时候吧? 咸毓当然明白了他为何翻身过来了,她转过头看了看他躺过的半边床,然后轻声问自己身上的他道:“但眼下怎么办?今夜我们一起挤在我这半边床上吗?” 楚蔽垂眸问道:“你觉得可行么?” 咸毓也估计不出来:“难道不太可行吗?” 挤一挤试一试?他们两也不是胖子吧?只是不知道睡熟的时候会不会无意间挤着。 楚蔽抬眸见到她一脸认真的样子,他也轻声在她耳边说道:“再等片刻,看这床上的机关是否会打开。” “好!”咸毓也郑重其事地点头答应。 楚蔽却没有再支起身子来,他一动不动地问道:“你可还好?” 咸毓听懂他的问题了,他在问她有没有被他压死…… 但其实还可以,咸毓也不觉得闷,只不过觉得很热…… 于是她真诚地摇头表示否认。 时间过得漫长了起来。 理智上看待,或许只过了片刻,但咸毓却觉得接下来的时间变得格外的漫长,漫长到她的额角沁出了新的汗水,漫长到她感觉她的呼吸也变得着急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黑店的机关,还是因为什么。 连楚蔽也察觉到了她细微的变化,于是他又支起了身子,垂眸低声问道:“压到你了?” 他声音太低了,低得像是只剩下气息了。 咸毓现在也没办法拿扇子扇风,索性一把抱住了他的身子,手掌压着他的后背往自己方向摁,几乎咬牙说道:“你别说了。” 她脑袋都乱遭遭的。一点儿都不利于静等黑店接下来的动作。 楚蔽被她这么一摁,便又在上方贴着她了。 他听她的话,只是“嗯”了一声。 可是因为两人是贴着的缘故,他发出来的声音对于咸毓而言仿佛不是从喉间、而是直接从胸腔传递了过来的,使她听得十分清晰。 这种新奇的感觉,使咸毓愣了片刻,接着才回过神来,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可她忘了楚蔽离她也很近,她鼻腔呼出来的一口气直接呼在了他的耳侧,她眼睁睁看着他的耳朵动了一动。 咸毓顿时就觉得自己像是犯了错似的,不该用自己的气息打搅到他的耳朵,她正想道歉:“你……” “来了。”楚蔽忽然贴着她的耳朵低声说道。 咸毓顿时浑身紧绷了起来。 果然,转眼间他们的房门外亮起了烛火光。 伴随着烛火光,照出了两道不矮的身影。想必正是那两个客栈内外串通一气的青年男子。 “你怎还拿着灯?”一人问道。 另一人却毫不在意地回道:“这二人必已晕了。” 咸毓诧异地看向支起脑袋来的楚蔽——他们没晕啊? 外面这两人怎么说他们会晕? 楚蔽再次将脸贴在她的耳侧,用微不可查的声音回复她:“你我闻过那处的迷药了,他们这些许是不大管用。”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29节 咸毓顿时理解了。 原来是因为他们之前闻到过宫里那一款药效强劲的迷药后,恰巧有了相关的抗药性?所以这家黑店的迷药对于他们来说只是”洒洒水”了,竟然没有迷晕他们。 这时外面的两人接着商量道:“去将机关打开。” 另一人问道:“也不知那二人那一个睡的是那一边?” “先别管了,”对方回道,“牙婆只瞧上了细皮嫩肉的那一个,等下去地窖之后看了再说,若不是那一个再上来。” 另一人轻嗤一声:“牙婆可真贪心,分明地下地窖中关了好几个了,今日却又看上了一个。” 两人这说话的语气,显然就像是在商量物件似的。 咸毓和楚蔽隔着房门听了个明白。原来他们之前在路上遇到的那个老人是个牙婆! 咸毓一时有些懊悔,亏她先前还觉得那老人面善呢,没想到她其实是个专业的牙婆;挑起人来还挑剔得很——听他们口中之言,应该是她被挑中了。 所以现在怎么办?咸毓用手轻拍了一下楚蔽。 在没听到那二人的对话时,她也只是想着她和他稍后该怎么从这家黑店逃脱,但是当她听说地下还有和他们一样情况、却被中招的人时,咸毓又觉得他们总不能知情之后还见死不救吧? 于是她在楚蔽地耳边简单说道:“我们下去吧?” 她这是要主动假装掉下去了。 楚蔽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心细门外人口中的地窖里的旁人、她想救人。 既然她这般的这般的想法,楚蔽自然不会拒绝与她。那么接下来他们两人要假装意外地一同掉了下去。 而这时忽然床板下一身震动,一旁半张床忽然没了床面,咔哒一声塌出了一个洞来。 眼下他们也没多少时间商量细致了。楚蔽侧首望了一眼,抓紧时间说道:“我先下去,在底下接着你。” 咸毓点点头。 楚蔽这就起身往那半张床下跳了下去。 咸毓听着他落地的声音也不慢,看来这张床的地下也不多,于是也不由分说地跳了下去。 她下去的时候还拽来一把身下的床铺,这样便能假装他们两人是因为床铺拖带而导致两个人一起都掉下去了。 但没想到底下的楚蔽竟然接不住她下坠的惯性,被她压到在了地上。 扑通一声,咸毓在黑漆漆地环境中,感受到自己直接扑倒了楚蔽。他都没来得及出身,已经抱着她倒摔了下去。 咸毓霎时吓到了,她一时不敢动,趴在他身上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可她身下的楚蔽却没回应她。 这令咸毓越发紧张了起来,难不成是因为她太重了?导致摔下来压到他后,他倒摔得磕到了脑袋?! 她顿时变得紧张了起来,再次轻声急问道:“你、你还好吗?” 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里,只有头顶上方朦胧的一丝光线。她心下有些惴惴不安了起来。 这时,她身下之人终于有了反应。 他的胸腔震动了起来,咸毓怀疑他在笑、但又觉得此时不太可能,接着便听见他淡定的声音—— “我总算知晓方才你在下方是怎样的了。” 作者有话说: 咸·脸红·毓:嘤~臭流氓 第157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毓连忙爬坐了起来, 伸手去摸下方的楚蔽:“你真没事?” 楚蔽直接握住了她的手,也坐了起来,让她安心。 咸毓呼出一口气,抽出手拍了一下他的手背。 他竟然假装吓她。 楚蔽也不闪躲, 而后又握住了她的手。 他掐了一下她的手心, 示意她看上方。 咸毓抬头望上去时, 瞧见的是透着微光的床口,离地窖并不高, 很有可能在下面站起身来就能摸到上方的口子, 因此这个地窖挖得并不深。 接着再仔细瞧看了一会儿,他们发现原先他们躺着的那张床大概是唯一一张床底通向地窖的床。看来在一开始住店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像是待宰的羔羊似的, 被这家黑店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细想起来,甚至是一开始在路上碰到的时候, 他们已经即将羊入虎口了。 这时,一侧墙边忽然传来了脚步声,看来是那几个人踩着另一侧的阶梯下来了。 咸毓和楚蔽相视一眼,她轻声说道:“我们先‘睡’。” 两人快速地假装躺倒在了地上, 像是被迷晕后的人摔下来之后的姿态。 紧接着, “咯吱”一声, 地窖的另一侧门被人从外到内打了开来。 原先两个人青年男子手提一盏蜡烛走到了门口, 往里望了一眼, 见到地上的两道身影后,说道:“呦呵, 两个都掉下来了?” 接着又出现那个实则为牙婆的老妇人的声音:“这……另一个不大行。” 她还挑剔了起来。 青年男子也不大听得进去这老婆子的话, 毫不在意地问道:“为何不行?另一个皮相也不差。” “你懂什么, ”那牙婆指指点点了起来, “反正我只要那个,你们尽管都运去,之后等着瞧,肯定没人要!” 她活了大半辈子了,自己的眼光肯定不会差,还有一个一看就是不好相与的人,若是她一人说了算,她肯定不要那一个。 不过她也不是这里老大,这两青年男子不可能全听她的。而且既然两个人都凑巧掉下来了,那么接着牙婆也没再多嘴说下去。 另一个青年男子也不纠结这些,转而问道:“车来了么?” 不得不说他们同伙之间的默契十足,显然不是头一回做这种勾当。 一人说道:“我去路口等车,你先将这‘两只’也捆起来。” 而那牙婆年事已高,打了个沙哑的哈欠说道:“我先去歇一会儿,启程了叫我。” 说着三人兵分三路,负责捆人的那个转身去拿绳子了。 咸毓和楚蔽两人趁机睁开了眼睛,楚蔽率先说道:“你可会后悔?稍后你我便会被他们捆住手脚了。” 咸毓想也没想地摇头回道:“事已至此,我们已经上了贼船了。” 他们有两个男人,而楚蔽只有一个人,咸毓不知道楚蔽一个人和他们硬碰硬会不会有胜算?就算楚蔽打架厉害,但听他们刚才说的话,可能不一会儿就会有更多的他们的人手过来了。 这样一来,在她自己没有能力的前提之下,咸毓肯定不愿意让楚蔽一个人冒险。而且这里本就是荒远的地界,他们冲出去了也不能立即报官。 楚蔽闻言后,只是说了一句:“你想潜入他们的老巢、灭了他们?” “我好像也没有这么大的能耐吧?”咸毓还没说完,那个拿了麻绳的青年又踩着阶梯下来了。 他们两人立即闭上了眼睛。 比起咸毓的匆忙,楚蔽在暗中眯眼瞧出了眼下过来的是那个假的店家。 假店家一只手里拿了两根麻绳,一只手提着蜡烛,嘴里还自言自语地啐了一句:“绳都不够了。” 原来,他们可能只要一人,剩下两根麻绳正好可以分别捆住一双手和一双脚;但眼下又多了一人,那只能分别捆住两个人的双手了。 这对于咸毓他们来说反倒是万幸了。 那人刚将他们两人的双手捆上,地窖外正好传来了马蹄声,他闻声后便转身出去迎人了。 这会儿连咸毓都在心中吐槽他们这几个团伙了。不久之前路上遇到他们时,他们竟然假装自己只有驴车可以坐,而其实他们有的是运人拉车的车马。 而且咸毓也回忆起来了当时那个牙婆邀请她一起坐驴车的时候,当时她只觉得这个老妇人热心肠,如今看来,原来在那个时候,牙婆已经在暗自观察她这个人选了。 来了更多的人手后,那些人前前后后地走到了地窖门口,准备一起将人抬出去。 “‘这批货’多么?”一个新来的陌生声音问道。 才打了个盹儿便被叫醒的牙婆谄媚地说道:“这批虽不多,但新掉进了个皮肉最好的!” “牙婆,你每回都说皮肉甚好、每回不都是言过其实?”那些人谈论起这些话来,皆是冷冰冰的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在谈论什么牲口。 而且听起来,他们这些人的确是将人当做了货物或者牲口。 只不过不知道他们是拿去吃呢还是拿去卖…… 咸毓将捆绑住的双手举在了自己的胸口阻挡着,而后由着两个人将她一前一后抬上了马车。 那马车颇大,真像是个用来运输牲口的。 等到楚蔽也跟着被抬进来之后,咸毓趁那些人离远了马车时,她悄悄蠕动身子来到离楚蔽近一点的位置,轻声问道:“你说,他们会杀人灭口吗?” 楚蔽闭着眼睛,也瞧不出他什么神色来,他淡淡地问道:“你怕了?” 咸毓一听他的话后,倒是安心了。 看样子他们应该不是会被运走屠宰的命运。 她挨着楚蔽,也不再说话。 紧接着那些人又抬着更多的人过来塞进了马车里。 原来这家黑店下面的地窖里果然被他们储藏了不少的人。 只不过这些人像是都处在昏睡的状况下,一声都不吭。 难道是都被迷晕了? 咸毓大胆地眯起眼睛,偷偷瞄了几眼。 但是因为夜色太黑,她也看不分明。只是眼见得接二连三地人被运进了这辆不小的马车内。 等人都被抬进马车之后,这辆马车也立即启动了起来,看样子是要趁着夜色将人运到目的地? 咸毓既然猜不出来他们的目的地是在哪里,那她索性也不猜了,她摸索着楚蔽脸侧的位置,闭眼凑在他的耳边,嗡声说了一句:“我先睡会儿。” 楚蔽在昏暗的马车内睁开眼睛。他侧过脸来,静静看着她的睡容。 她说完这句之后,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哪怕这马车奔波起来的速度并不慢,哪怕也不知接下来他们会被运往何处。 而他一向都对旁人的事不甚关心。若不是他由着她定下这般的决定,他们眼下或许已从那家黑店中出来了;大不了共乘一匹马,从而撇开这些黑店的人。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30节 马车内睡了不少的人。虽然没有动静,但也是很挤。 可睡着的咸毓像是在睡梦中也能认出熟人似的,下意识地往楚蔽身上拱去。 楚蔽弯了些腰,举起双臂空出更多的空隙,让她在他的怀里找到一个更舒适的位置,然后微微抱住了她,以防她睡沉后动辄翻身,毕竟眼下他们的周身也没有她翻身的余地。 如此马不停蹄地行了一夜。等天色大亮的时候,楚蔽也听得出这两马车驶进了一座城中。路过早市的街道时,赶早的行人已经络绎不绝。热闹的烟火气中,路人也不曾想到这两马车内运的竟然是一车迷晕的大活人。 又过了一阵子,楚蔽将咸毓先摇醒了。 咸毓迷迷糊糊的醒来,倒还记得自己睡前是身处何处,于是她也没有立即吭声。 只不过她到底还是没有睡足,所以也一点儿都没心思关心他们现在到了何处。她眨了眨朦胧的眼睛,轻声对躺在身边的楚蔽嚅嗫道:“我饿了。” 楚蔽侧过眼来,又淡淡地问了一句:“你可有心生悔意?” 她若不是决定装作入了那家黑店的圈套,她眼下也不会受这些苦。 换做是旁人,做不做是另一回事,至少他是不会帮衬的。 可咸毓却摇头:“你如果不叫醒我的话,我睡着也暂时不会感到饿。” 至于她后不后悔现在是这幅模样,那她还真没想过。 但咸毓其实考虑过楚蔽会不会对她这样的决策而暗暗不认同。于是咸毓忽然扬起了笑脸,醒着的时候还主动拱到他的怀里,带着安抚的意味说道:“哎呀,反正我们来都来了……你说是吧……” 楚蔽不置可否。 她这句话是个歪理,他却没有反驳她,而是轻轻地应了一声,还说道:“稍后给你找吃的。” 他这话说得咸毓感动不已,她也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感动之情,只能蹭着他的身子回道:“其实我觉得他们不会饿到我们的。” “……” 楚蔽轻哼一声。 咸毓以为他不信,于是她继续推测道:“他们既然像是在挑选样貌,怎会在吃食补给上委屈人呢。” 说着她看了一眼同在马车里的剩下的人。 这些个晕睡后躺得歪七扭八的人,一个个也不像是被饿过的模样,十有叭九被关在在地窖里的时候,也定时供饭了,只不过很有可能在饭菜里加了日常的迷药。 楚蔽转而问道:“手腕可疼?” 咸毓眨眨眼,忽然笑着反过来问他:“你手腕可疼?” 说完,她眼睛亮晶晶轻笑了一声,肆无忌惮地打量他的反应。 楚蔽垂眸的眼中露出了一丝温暖的淡笑,他正要再说话,马车门呼啦一声响,突然被人从外打开,一道凶横地声音顿时冒了出来打断了两人晨间的氛围—— “好啊,你俩小子竟然先醒了!” 作者有话说: =“好啊,你俩大早上放什么狗粮!” —— 第158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这些人发现车内的人转醒后, 竟然拿布塞住了他们两人的嘴。而且也不知是否是因为他们眼下手中的迷药库存告罄的缘故,塞完两人之后,他们又将车内还熟睡中的剩下人都塞住了嘴,已然是根本不许他们出声的意味了。 而那些晕睡了半日的人因为他们粗暴的塞嘴动作反倒有转醒的迹象。有一两个刚转醒时, 就连同咸毓和楚蔽一起遭到了凶狠的警告, 顿时吓得一声都不敢吭了。咸毓和楚蔽也暂时默契地没有反抗。 在这之后, 这些人竟然没有停下行程,又驾着马车行了半日路, 等到日头最盛的时候, 这辆颇大的马车才终于停了下来。 如今外面的天气就像是火炉似的。 车门打开,咸毓看见那些人坐在高大的马背上,回头看向他们车内之人仿佛像是待宰的羔羊似的, 这种态度让咸毓也微微蹙起了眉来。 他们将马车停放在一处庭院之中,然后几个人暂且结伴离开, 像是去忙旁的事了。 烈日高照,马车内也是闷热无比。 咸毓此时脸色也不太好了,她没想到他们会被运得这么远,一整天几乎都在路上。此间车马经过了几个弯, 她一点儿都记不清了, 也不知道楚蔽还认不认得路。 她转头看向闭目养神的楚蔽。 楚蔽感受到她的视线之后, 睁开了双眼, 露出他平静无波的目光。 不得不说, 他这种眼神能够给人安定的力量。 咸毓出声问道:“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我们眼下在哪里?你可认得? 楚蔽闻声却忽然倾身过来,整张脸贴在了她的面前。 咸毓一愣, 虽不知他这是作甚, 但也忘记了躲闪, 呆愣在了那里。 他的整张脸都贴到了她的面前, 她甚至都能看见他脸上的绒毛,还有他呼出来的气流。 接着,也被塞着嘴的楚蔽直接贴在了她的脸上,嘴角蠕动,竟然夹走了她嘴上的布。 咸毓下巴一松,惊喜地“咦”了一声。 接着她连忙依样画葫芦,反过来凑向后撤的楚蔽的脸前。 她也要帮他松口。 但可能是她凑过去的方向不对,嘴巴一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脸颊,楚蔽一顿,也不动了。 这只是一瞬间发生的意外,咸毓连忙摆正自己的位置,咬走了他嘴里的布。 咸毓将布吐到了一边之后,正要同楚蔽说话,一旁忽然传来了“唔唔唔”的声音,她转头一看,原来有人看见了他们两人默契的配合之后,也希望他们能帮着咬走自己嘴里的布。 楚蔽冷冷地看了一眼,不予理会,转而主动问咸毓道:“你想说何事?” 咸毓被他的话吸引回了注意力,但她已经忘了自己之前想说什么了:“我……” 既然如此,楚蔽接着说道:“那我问你,我们何时走?” 咸毓听不出他这是什么口气。 是过于有底气?还是只在迷茫? 她犹豫地说道:“也不知道此地是何处?我们……能走吗?” 楚蔽淡淡地说道:“若再不走,就不怕他们对你我做些什么?” “他们会做些什么?”咸毓想不出来,“应该不会杀了我们吧?” 楚蔽不置可否道:“你怎知那些人不会饮血啖肉?” 咸毓没有立即回话,下意识思考起来了这个假设。 楚蔽接着说道:“你可知人死之后,就如家畜一般,亦可生吞活剥,例如先从……” “呜呜呜!” 楚蔽说着说着,一旁忽然传来了响亮的哭嚎声。 咸毓一惊,转头看过去,见好像是楚蔽的话把别人吓到了,她哭笑不得地说道:“我还没怕呢,你怎就嚎起来了?” 被楚蔽说得怕起来之人是个蓝袍少年,看样子也不大,咸毓觉得对方的年纪可能比她还小点。 她又快速地瞄了一眼车内的众人,发现果然一个个皆是年纪轻轻的。于是她好奇地同楚蔽说道:“他们是不是嫌你年纪大了些?” 楚蔽:“……” 咸毓回忆道:“夜里听见那牙婆好似还看不上你呢。” 楚蔽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亦不年长你多少岁。” 他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还得辩解自己的年纪。 两人还要再针对这一点分析下去时,隔壁那个蓝袍少年继续嚎了起来:“呜呜呜!呜呜……” 咸毓无可奈何,转过身来,背对着他,扭头朝他说道:“你低头,我用手给你取出来。” 那蓝袍少年连忙依言行事,等到背着手的咸毓帮他取走了口中的布之后,他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似的,噼里啪啦地说了起来:“你们别说了,什么吃人,怪渗人的!” 这一路来旁的还都好说,未有对面这人,长得倒是周正,但说出来的话却冰凉得很!什么吃人?亏他想得出来!他首先就吓到人了! 这人还有些霸道,不许别人说,自己倒是倒豆子似的,接着连续不断地说了起来。 大致意思是在抱怨,他只不过外出罢了,竟然遭受了此等横祸。如今来了此等人生地不熟之地,还听到如此吓人的言语,他不禁问咸毓和楚蔽道:“他们真会吃了我们吗?” 只要不是饮血啖肉,他就没那么怕。 咸毓眨了眨眼,默默看了一眼车内剩下的几个人。 大家受了难,多多少少都有些面如土色,而且一日来也颗粒未进,一般都是心力交瘁地缩在一旁无心言语了,所以唯有这个人最为“活力四射”,松口后不断表达着自己心中的惴惴不安。 在这之中倒是个较为特别之人。 “你怎不说了?”这人见楚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急得更加害怕了,“怎么?我们日后会如何?你倒是说呀?” 咸毓无奈地主动回道:“我觉得不会啦,你别急。” 这蓝袍少年无法听进去她的话,只是说道:“你们也自顾不暇。” 因此他怎会信她的安慰呢。 “你说得也是。”咸毓垂下脑袋了,她想了又想,如果让她再回到当初,她应该也仍旧不能见死不救。可是她也会担心她自己没有自知之明,没个金刚钻还揽下瓷器活。 “我们想办法一起出去吧。”咸毓抬起头来同蓝袍少年说道。 她这么一说,马车内的众人皆是一怔,从麻木的疲惫中挣扎一丝渴望之情来,连同那个蓝袍少年也是用力地点点头:“我看就眼下,趁他们不在时……” 说着他也振奋了起来,转身和旁边的人一起尝试解开各自手上的捆绳。 楚蔽也是一脚踹开了马车门,而后直起背来,想让咸毓先下去。 可还没等他们几个人解开各自的手脚捆绑,接着马车外那些人便去而复返,一见车内的人竟然想逃走,立即上前将为首刚探出脑袋的蓝袍少年粗鲁地揪了出来。 接着他们索性皆是将车内的人一个个拉下马车。除了咸毓和楚蔽没有捆住双脚之外,剩下的人一个个都被扔得东倒西歪,跌坐在了地上。 这时背后响起了那个牙婆的声音:“各位小郎君还是莫想出逃了。” 他们闻声转头一看,见到那牙婆身后跟了一帮子的仆从,人数比先前运送他们的还多。 脸上满是皱纹的牙婆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们这儿最不缺看门的,你们谁都别想逃出去。” 说着那牙婆就对身后的仆从使了个眼色,那些人上前就揪着地上的众人往后面的院子带去。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31节 那个蓝袍男子叫得最响了,一连问了好多问题。 “你们是什么人?” “为何抓我?” “这是何处?” “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 他这显然是无用功,而且这些问题其实答案也显而易见了。 等他们这些人被推着进了后头的一处院子后,里面正等着更多的人,为首的朝牙婆招招手,等牙婆过来之后,才懒洋洋地说道:“这批照例好好教。” 那牙婆谄媚地笑着说道:“瞧好了。” 接着两人像是先分赃要紧,暂时走到一旁数钱去了。 趁他们凑在一起数金银钱票的时候,咸毓朝蓝袍少年走近了半步,问道:“阁下怎么称呼?” 这人一看就是个能上蹿下跳的,咸毓觉得就算她和楚蔽成功不了的话,这个蓝袍少年也或许有点儿能力逃出去。 对方此时也喊累了,这才有功夫打量咸毓。 他仔细一瞧,发现咸毓是个生得比他还好看的人,他微愣,脱口而出道:“我瞧着你最好看。”在他们这些人中。 咸毓:“……” 好吧。是她刚才高估他了。再怎么说也只不过是个小年轻,相较起来,看样子也没年长几岁的楚蔽就沉得住气多了。 “这样吧,”咸毓抓紧时间说道,“有道是‘海内存知己’,我便唤你一声阿弟,你便喊我一声哥。” 那蓝袍少年愣在原地,然后过了一瞬,奇怪地问道:“你……” 咸毓以为他不肯同意她当场称兄道弟。 其实她自己也知道自己事出突然得有些离谱。 但也不管了,现在最主要的是为了同他凑近乎。 但没想到这蓝袍少年反问的却是:“你我何时成‘知己’了?” 咸毓:“……” 她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不重要,蓝弟,我这就为你介绍,”她指了指身旁的楚蔽道,“这是我兄长,亲的。” 至于她叫他什么,完全是临时胡诌的。 蓝袍少年被她的胡扯带得跟着看了一眼楚蔽,然后不由地说道:“你兄弟两真好看。” “哎,蓝弟你也好看。”咸毓跟着恭维道。 楚蔽冷冷地看过来一眼,蓝袍少年感受到他的目光有些冷,身子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但此时天热,他也不会打寒战,而且奇的是他又不怵楚蔽的冷色,虽然下意识地偏过头躲闪了目光,但口中还是念叨了一句:“有兄长的就是好……” 咸毓觉得有趣,也随即凑回去笑着同楚蔽轻声道:“你听。” 楚蔽垂下眸来。意思是由着她套近乎了。 可这时数完钱的牙婆又带着人走了过来,她身后人多势众,架势也显得嚣张了起来,她慢慢从众人面前踱步而过,目光先后在一张张脸上流转,嘴里怪笑一声:“长到倒是都眉清目秀,各有姿色。” 一般男子自然是不愿被人点评姿色,果不其然,在场众人皆是面色一变,大致有些明白自己的处境了! 他们这些日来吃得不好住得不安,本就身心憔悴。眼下更是被逼到绝境似的,有几个想要反抗,但皆是像蓝袍少年一般,还没挣扎就被那些牙婆的仆从给按住了。 那些仆从也不见得是牙婆的人,这牙婆看着更像是替人办事的罢了,只不过眼下这些仆从全然听她的吩咐。 她像是见惯了这种反应,轻蔑地看着初来乍到的少年们做出一些无谓的反抗,接着她打了个哈欠,这才懒懒地说道:“既然来了,你们无法再走了,不如好好听话,莫要让自己受苦了。” 她这话说得软硬兼施,还暗含警告。意思是如果大家再反抗,那她也会明日朝他们来硬的。 等她敲打过后,看着眼前渐渐安分起来的少年们,牙婆颇为满意地说道:“这一批倒是没个反骨的,这就乖嘛。” 说着她朝仆役们说道:“带诸位小郎君去歇下吧。” 等她明日再来。 众人盯着这个可恶的牙婆扭着腰走了。 蓝袍少年狠狠地啐了一句:“老妖婆!” 他们皆是明白了这个牙婆的身份和做法,看来他们这是要…… 可眼下大家的确是累了许久了,仆从们带他们去洗漱进食,他们也没有回绝的志气。毕竟也都不过是年纪轻轻的少年郎,并不是天生铁骨铮铮的性子。 其中咸毓和楚蔽是最为不反抗的了,咸毓早就想好好洗漱吃点东西,对此她当然一点儿都不会拒绝。 不过她也不会忘了自己的想法,等牙婆走了之后,他们一边往屋子里走去,咸毓一边凑道了蓝衣少年的身边,意有所指地聊道:“蓝弟,方才那牙婆说我们接不是反骨,这话我可不同意。” 她煞有其事地继续小声说道:“我和我阿兄自小就不爱听话,阿兄你说是吧?” 楚蔽闻声瞥一眼过来了,倒是配合地淡淡“嗯”了一声。 蓝袍男子果然也点头道:“我也自小不听话,被我阿耶追得满屋子打呢!” 这就好。咸毓巴不得他是个这样的孩子。关键时期,还是不服管教的小年轻大有未来。 于是她接着说道:“蓝弟你看,眼下这是何处,想必你我皆是心知肚明了吧?他们这帮人——就是拐子!” 蓝袍少年气得呼哧呼哧吐着起。深表赞同。 那帮人方才也不再掩饰,早就露出真面目了! 咸毓观察着他的脸色,接着说道:“可是我想回去。我一而再地忍让这些人,没想到他们得寸进尺。他们拐了我还不够,还贪心地看上了我阿兄。” 她这话说得也大差不离。大致就是那家人口贩子的黑店团伙先看上了她的脸,然后楚蔽也跟着她下了地窖之后,这些人也并没有不欢迎,显然是觉得“拐一赠一”,多得一个也正好,多多益善。 果然,这蓝袍少年也忍无可忍似的低吼道:“等着,我将大家都解救出去!” 咸毓夸张赞叹道:“哇!” 他们进门前便被仆役松绑了,此时咸毓鼓起无声的掌来:“蓝弟你真棒!” 这蓝衣少年像是被夸飘了似的,说道:“我听说我们只是一批,看来在这之前还有不少受害的兄弟们!我一并都要救了他们!” 他只她觉得他只不过嘴上立下誓言,但是他在心中真当是这般作想的。他也希望自己能够做到。 这种豪言咸毓就不敢放,不管是不是空话、但她也佩服他的魄力,顿时她也说得更加诚恳了起来,她正色道:“我姓咸,不知蓝弟你……” 一旁沉默地走着的楚蔽忽然拉起了她的手。 他不愿她在这般与人聊下去了,她好似随时能同旁人勾肩搭背似的。 那蓝袍少年也岔了半步,才卡了一下回道:“我……我的确姓……蓝,你就叫我……蓝景吧!” 他话音刚落,咸毓就被楚蔽拉走了。 蓝景停下脚步,摸了摸自己鼻子,然后捂着饥饿的肚腹跟上了众人的脚步。 这些人都是那家黑店前前后后半月来积攒下来的面孔,挑的都是姿容中上乘的倒霉过路住客,积攒了一批之后,昨夜才将他们从地窖中转移到了这里。因此大家彼此都不相识。 而且比起咸毓和楚蔽恰巧是最后一日中的招,有些关在地窖早的人,至此已经度过了数日不人不鬼的被喂迷药生活,眼下终于能在条件尚好的屋子里好好的洗漱用饭一顿,一时之间也难免有些迫不及待和狼吞虎咽了起来。 接下来每个人都沉默地自顾自的,自然也没有心思留意咸毓和楚蔽这“两兄弟”。 楚蔽拉着她离远了些人。因为她的身份关系,聚众沐浴可不行。 她沐浴的时候,楚蔽就站在屏风前,面色不善的守在那里。等到她洗完穿完衣裳了,两人才轮换过来。这些少年郎也只是以为他们兄弟两手足情深,做哥哥的时刻都护着自己的弟弟。 等到睡觉的时候,因为里面是大通铺,楚蔽也占了角落的位置,让咸毓睡在最边上的里面。 众人都累了许久了,就算心神不宁,但在天黑后也早早睡下了。 哪怕那个动辄咋呼的蓝景,此时也疲惫下来,倒头睡了过去。 他们或许了习惯了被人在饭菜里下迷药的作息,等到背后都是均匀的呼吸声错落响起之后,楚蔽才同没有睡着的咸毓说,方才他们吃的饭菜里面并没有迷药。 “啊?”咸毓讶异道,“那他们这是……” 被调成习惯的生物钟了吗? 但眼下咸毓还有更加关键的事情,她和楚蔽相对着侧躺着,就算她身后是墙、楚蔽身后一排人都熟睡了,但她也是格外谨慎,又挪得离楚蔽近了一些,然后才再低声的说道:“幸亏我忘了带那物。” “何物?”楚蔽难得不解地问道。 咸毓却仍旧含糊地回道:“我们那个包袱,应该在黑店的房里,也被他们私吞了吧?” 因为当时想得简单,她也只不过是收拾了两人各自一套衣裳。为了出行方便,当时能尽量不带的东西她都没带,以免累赘,包括…… 楚蔽像是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何物,眸色也闪了闪:“你……” 咸毓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现在他们的衣裳当然是这里的人提供的,但是…… 她凑到楚蔽的耳边,低声说道:“方才沐浴时,我将裹胸藏起来了。” 她出了一身汗,那沾着汗水的裹胸也实在穿不回去了。而且他们接着便是被安排入睡,她便想着趁夜里黑灯瞎火睡觉的时候放松一会儿。 至于那脏了的裹胸,当然最好是能有机会洗一洗晒一晒,她可以再穿,不然的话…… 咸毓抬起头来看向楚蔽,眼中带着无奈和为难:“若是日后不穿,很容易被他们发现的吧?” 屋子里早已熄了灯,就算门外挂着灯笼,屋内能照到的光线也是所剩无几。 但楚蔽却看得清她此时的神色,她的双眸像是小鹿似的闪着水光,但此并不是含羞、只是在同亲近之人商量着私事。 “嗯。”楚蔽嗯了一声。 咸毓不知道他嗯一声算什么,她后撤了几分,在夜色中认真地同他说道:“我说真的,不信……” 她忽然伸手捉着他的手,带着他抚上她的后背,说道:“不信你摸。” 楚蔽手掌触摸到她的后背的一瞬间,只摸到了她的肩胛骨,果真里衣里没有旁的衣料了。 咸毓感受到他的手掌贴在自己的后背上一动不动的,奇怪的问道:“你摸到了么?” 他倒是摸到了没有? 楚蔽默了几息,沉沉地说道:“原先瞧着你过瘦。” 他先前就算是已经抱过她了,眼下也是头一回仔仔细细地抚上她的背。 “……原来我还是有肉的?”咸毓疑惑接嘴道。 那不是很正常?难不成她只剩下骨头?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32节 说着她也自己反手来摸了摸自己后背,她后背的那层肉还又松又软的。她才不算瘦呢。 楚蔽仍旧不再言语。咸毓也不催他了,可能这涉及他的知识盲区了吧?于是她也没推开他的手,而是弓着身子往他怀里钻了几分,嗡声说道:“我换完衣裳后一直靠驼着背,日后若是一直这样,瞧着也不是事啊……” “哪有日后?”楚蔽终于回道,“你难不成真当住这儿吃喝下去了?” 咸毓在他的胸口摇头回道:“我们和蓝景他们一同出去。” 楚蔽的手掌也压着她的后背往自己的怀里更贴近了几分,但他的嗓音一如既往地冷冷的,说出来的话也有些薄凉:“他等,我本无暇顾及。” 咸毓也知道,截止当前更多的也是他陪着她而已。 她在他下巴下方说道:“我们就尽力而为嘛,至少……” 至少她做不出来弃蓝景他们而不顾的事情、自己先走了。可能楚蔽会说,他做得出来,但她却不想他们两留什么遗憾、等到以后或许后悔。 这时楚蔽拍了拍她的后背,转而示意说道:“先将你这事办了。” “嗯!”咸毓闻言也点点头,“若是冬季衣裳穿得厚,还无事些,但如今天儿这么热,大家都穿得不多……” “我穿得也不多。”楚蔽突然莫名其妙地说道。 咸毓听不明白,在他怀里抬起头来,仰着头看他:“怎么了?” 楚蔽垂眸对上她疑惑的眼神,然后淡淡回道:“无事。” 咸毓双手攀上他的双肩,接着问道:“你说呗,你是热了、还是冷了?” 楚蔽:“……” 咸毓见他又话不多了,便接着问道:“你若热了,那我两分开些;你若冷了,那就多添……” “那便是冷了。”楚蔽答道。还未等她说完,他又摁着她的后背将她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咸毓正在疑惑他为什么大夏天的会发冷?她挣扎地伸出一只手来去摸他的额头,一边估计地问道:“你不会热伤风了吧?” 楚蔽也不管她在说什么,只是她的手臂往上伸时,躯体便会不由自主地前挺几分,于是他顿时伸手快速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臂拉下来搁在原来两人之间。 咸毓不解,双手趴着他胸口问道:“你还不许人摸你额头了?你额头摸不得么?” 排算起来,楚蔽的头也的确没什么人敢摸,但咸毓不知情,还继续补了一句:“真难受了要同我说哦。” “嗯,”楚蔽像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似的,“快睡罢。” 他说的也是,咸毓也担心明早他们会不会被很早就叫醒了,所以眼下他们是该快点儿睡了,不然很有可能会没睡饱。而她只有睡饱了,才能打起精神来面对明天的事情。 但没想到的是,咸毓倒是睡饱了,可她早早看中的“潜力股”——蓝景却是…… “阿嚏!”空荡荡的大堂中央发出了一声声的打喷嚏声。 众人面色不一、又不约而同地望向了人群中央的当事人。 “……” 蓝景拿帕子捂着自己的鼻子,又是忍不住打了一个—— “阿嚏!” “……” 站在他面前的牙婆脸都黑了。 蓝景捂鼻子的锦帕都是她赠与他的。 此处自然会是金贵地养人,吃的穿的都会是上乘的料子,一块锦帕算不了什么。 一夜过后,等着他们歇息好了,牙婆正要过来提点几句,没想到又横生了这种琐事的枝节。 “阿嚏!” 蓝景成功地让他左右两边的郎君都站开了一步。 他们本被要求一字排开地站成一条线,但此时他的身旁都空出了位置,那牙婆气得在他身旁打转,面色难看至极。 蓝景却是率先皱眉开口了:“哎呦大娘你别转了,我都要瞧晕了!” 牙婆顿时火冒三丈,她气不过刚到手的人就蔫儿了,简直就是浪费! 她叉腰质问道:“你是豆腐做的么?!怎就虚成这般?!” 被人说虚弱这件事,蓝景也忍不了,他立即回嘴道:“还不是你们前些日子招待不周!昨日我便在浴桶里多躺了一会儿。” “你还有理了?!”那牙婆不敢置信地伸手指着他,“真当我这里是让你白吃白喝的?!” “……” 蓝景帕子捂鼻,撇开了目光。 剩下的郎君皆是有些自我唏嘘地不敢言。 咸毓和楚蔽站在了一旁的最边上,这时她看得明白,原来热伤风落到了蓝景的身上,这可真是……包括她在内,都对此措手不及呐。 眼下没人敢驳斥牙婆,蓝景左右瞥了一眼后,便自己伸张正义了起来:“你不好好招待我,那你请我过来作甚?!” 牙婆被他气的,指着他:“你……你……你……” 一时你不出话来。 远远望着的咸毓回想起了昨天蓝景自我介绍时说自己常常在家里“气死老爸”,她现在想着他应该一点儿都没吹牛。瞧他都已经病着了,嘴皮子上的战斗力还这么强。 牙婆那个气啊,他们养这一群人,自然不可能真是白吃白喝贡着他们而已,因此眼下就算是知晓应当将这个病着了的挪开、以免将他的病染给更多的人,但她又不舍得浪费这么一个长得颇为俊俏的人儿、使他错过了今日的功课。 牙婆狠狠地瞪了蓝景一眼,倒退两步,来到众人之前,正式朗声道:“你们听好了,来了这里可不是白养着你们的,该学的功课都给我学起来!” “阿嚏!” 蓝景不合时宜地又响了一声。 众人:“……” 蓝景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轻哼一声:“说得像是我求着你让我来似的!” 牙婆:“……” 她活了大半辈子也不是吃素了,接着就朝蓝景指了指不远处候着的仆役,严厉警告道:“这些人也不是吃素的。” “阿嚏!”蓝景嘴上不饶人,“废话,我也是吃荤的。” 牙婆:“……” 蓝景还乘胜追击道:“我这年纪只吃素哪够?我阿娘说我正在长个呢!” 左右两边终于相继出现了噗嗤的笑声。身处险境的一众年轻人虽然这些日来都是心有凄凄,但此时也不得不佩服蓝景这人说话的架势——真当像是不管三七二十一说了再说——若是讨打,那还真是自找的…… 而眼下的确是牙婆闻所闻问的处境,她还未见过这般不知趣的孩郎。以往就算是会有反抗的,也不会是这般的说话的语气。 牙婆深呼一口气,心中念叨着她大人不记小人过,一大把年纪了先不同这个乳臭未干似的小郎君一般见识,还不如先将事儿办了。 “你们都听好了,”牙婆脸色冷了下来,“先站直了。” 一个个东倒西歪的,怎能拿得出手?尤其是那个长得最娇俏的——牙婆一眼扫到了楚蔽身侧的咸毓,顿时指了过来:“你!站直了!” 她没想到长得最好看的,却是站得最没礼仪的一个。 “站好了!”牙婆对着眼前一众锦衣少年郎再次警告道,“若是再站不好,便要罚站了!” 可咸毓当然是最不可能站好的那一个了。她不仅站不直,而且还穿了一件稍大的衣裳,以此来掩饰自己的身形。 至于现在牙婆已经瞧见了她“站没站样”的错了,那可她也不怕,肯定不可能会听话改正。 许是真是情势所逼,剩下的众人皆是听话地站直了身,唯有两个人没有做到—— 一个是含胸驼背的咸毓。站得非常难看。 一个是捂着鼻子的蓝景。站得非常难看。 “你!”牙婆再次指着咸毓,恨铁不成钢地说道:“长得如此俊俏,怎就不能好好站着呢?!” “阿嚏!” 眼下除了牙婆的声音,便还有蓝景时不时的喷嚏。 “阿嚏!” 牙婆忍不了了,又不想再受蓝景的气,于是下意识地将火气撒到了咸毓的身上,指着她骂道:“会不会好好站?!” 咸毓也早就烦死这个老妇人了,于是也怼了一句:“不会!” 她顿时像个小流氓似的轻声嘀咕了一句:“又不是军训……” 牙婆这些可真当是气煞了,她指着咸毓的手臂都抖了抖。 “阿嚏!”那边的蓝景也只顾着弓着背,捂着自己的鼻子。 “你……你!”牙婆气得左右指了指这两个不约而同地刺头,扬声道,“你俩给我去旁处罚站!” 去就去。咸毓和蓝景还真当有点儿脾气像,一点儿也不会觉得当场羞愧似的,都还没等仆役来押他们两过去,这二人就主动出列走了过去。 去旁处是可以的,但罚站是不可能的。 就算看管的仆役想督促他们站好了,但是那蓝景一声又一声的喷嚏朝着他们面前打去,是个人都忍不了,因此那些仆役皆是黑着脸地不得不退出来门外。 咸毓站在蓝景的身后,等着那些仆役出去之后,两人默契地往屋里走了几步,走到了尽量离门口远些的墙角边,这才轻声说了起来。 咸毓带着赞扬感叹道:“蓝弟不错啊,你这是装的还是真当病了?” 蓝景仍然捂着鼻子,回道:“我当真是病了。不过方才那几声自然是故意赶走他们的。” 不错不错,咸毓莞尔一笑,觉得他做得真不错。 而且此时两人遭逢同样的罚站,还真的产生了一股革命友谊出来。 这么有默契的兄弟也是难道了,蓝景捂着鼻子问道:“咸兄,你说稍后你我该怎么做?” 咸毓郑重其事地摇摇头。 她的脑子怎么能转得这么快?她当然还没想出来怎么做。 她问道:“你可有什么主意?” “阿……嚏……”蓝景努力捂着了自己的口鼻,艰难地忍住了自己的响声之后,才毫不担心地回道——“我也没想好呢,等我病好了再说。” 咸毓:“……” 真是能称兄道弟上的缘分。不得不说他们两人在某种层面上来说还真是有点儿相像的。 但是他这病也的确不能小觑,至少咸毓是真心关切的,她暂时不顾会不会被传染上的风险、上前一步问道:“是不是该向他们要一碗药喝喝?”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33节 “无碍,”蓝景自己不在意地说道,“许是明日就好了呢。” 咸毓摇摇头。这人也太过于想当然了,他就不怕明日成了重感冒吗。夏天感冒也一点儿不好受,再加上这里的医疗水平……咸毓又想了想说道:“那稍后我去帮你同他们说!我就说,若是不早些医好你,传给我们了那不更不好了么。” “阿……嚏!”蓝景回道,“也成。多谢咸兄。” 咸毓笑着摆摆手:“客气了蓝弟。” 楚蔽一脚踏进门时,就见到这二人“兄友弟恭”似的模样,都一口一声的“贤兄贤弟”都叫上了? 这时咸毓转头一看,见了他后,惊讶地问道:“你怎么也来了?” 蓝景跟着转过头来,脱口而出问道:“你也被罚站了?” 楚蔽:“……” 他面色很是冷淡,想走过来将咸毓从此人的身边拉开。 但蓝景好像还真讲点儿义气似的,主动往一旁站开了些:“你二人你我远些吧,当心染上我的病。” 咸毓正想安慰他,走过来的楚蔽却回道:“哦,是么,你病得很重?” 咸毓下意识地转头等蓝景回答。 许是这个年纪正是喜欢打肿脸充胖子的时候,他闻言摇头回道:“还行还行,保证明日便能生龙活虎了!” 他这个打包票对于咸毓和楚蔽来说一点儿都不管用。 咸毓是担心这人明日会病得很重,而楚蔽自然不会关心他的康健。 但这时楚蔽却竟然接着说道:“你可还好?可需我……” “我甚好。”蓝景还在哪儿□□着自己的倔强。 楚蔽却莫名其妙地摇头道:“不,你不好。” “哈?”蓝景正想继续说,但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于是楚蔽接着说道:“你烧着了,要换件衣裳。” 蓝景迷惑:“我烧着了?要换件衣裳?”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难以评断:”我烧着了吗?“ 说着,他求助于不远处的咸毓:”咸兄,你帮我摸摸?我真当烧着了?“ 可咸毓走不开,她被楚蔽拉着,而楚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继续说道:“你烧出汗了,要多换几件衣裳。“ 咸毓也有点儿疑惑地转头询问他:“他要换那么多件衣裳作甚?” 但说完她就反应过来了。 她无声地指了指自己的身子,用动作询问楚蔽。 楚蔽微微颔首。 他昨晚说帮她解决裹胸之事,眼下不就有机会了么。 方才那牙婆都已经盯上咸毓的站姿了,因此事不宜迟,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若是等会儿他们罚站完后,牙婆见她仍然站不直,走过来亲自动手矫正不就完了么。 于是唯有蓝景一人一点儿都不知情,稀里糊涂地看着楚蔽“好心”地出去帮忙给他一连要到了好几件替换衣裳。 等到楚蔽抱着衣裳进屋时,蓝景正要说一些出自肺腑的感谢之言,楚蔽却径直走到了最里面,不由分说地伸手撕起了崭新的衣裳。 刺啦一声—— 蓝景一愣,奇怪道:“你撕我衣裳作甚?我又不是断手断脚了,需要绑着。” 咸毓正想安抚他,望他稍安勿躁。 “阿嚏!”蓝景自己主动补了一句,“呸,我可不要乱说。诅咒自己可不好。” 咸毓闻言都想笑了。 只有楚蔽冷着一张脸,突然说道:“你转过去。” 蓝景:“?” 作者有话说: 楚蔽:说得就是你,快点! —— 合并章~ 第159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楚蔽见这两个刚认的“兄弟”相视一笑, 倒真像是兄友弟恭了起来。就算是此时情境并不允许,但两人也是格外的真切。哪怕他们患难与共也没多久、也不过有几分萍水相逢之下的真心相待罢了。 因此他不由自主了说了这句话。 蓝景还未从他好好的撕他衣裳作甚的疑惑中走出来,又被他以冷冷的口气要求转过身去,他自然是一点儿都不会顺从, 问道:“我为何要转过身去?” 咸毓也不解, 她难道要在这里当场换吗?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她看着楚蔽手中已经撕成两瓣的衣裳, 转而对蓝景说道:“蓝弟,实不相瞒……我也想要你这衣裳。” 这种小事无足挂齿, 蓝景根本不会在这事上小气, 他点头答应,又问道:“那他撕衣裳作甚?” 楚蔽没有兴致同他多加解释,只回道:“因此你转过身去。” 一来一回, 蓝景也算是终于正式仔细打量了此人。他发觉比起咸兄的为人热络和长得俊美,这位咸兄的兄长虽长得也不赖, 但脾气实则却不是个客气的。 方才还好似热心肠地说帮他要衣裳呢,眼下却过河拆桥了?他们也想多要几件衣裳那直说不就成了,为何要如此麻烦? 蓝景越想越迷糊,问道:“我不见得需换这么多衣裳, 我发的汗又不多。” “是啊是啊, ”咸毓连忙说道, “那蓝弟将这两件分给我吧?” 她指了指已经被楚蔽撕破了的衣裳。 蓝景皱眉看了这个两个行径古怪的貌美兄弟, 烦躁地摇摇头, 不再多想了。然后他又点点头:“行了,你们不就是怕我将病染给你们么?我这就转过去。” 说着他走到墙边, 四下也没什么安逸的椅子可以坐, 他索性坐在了墙角下, 手臂搁置在曲起的双膝之上, 目不斜视地修养身息,时不时打几个难以压抑的喷嚏。 而咸毓和楚蔽也快速走到了另一边,她指了指楚蔽手里拿的破衣裳,比划了方位,说道:“就这部分便可。可剩下的如何处置?” 楚蔽在一旁幽幽地道:“赠他擤鼻。” 咸毓:“……” 虽然听起来有些奢侈,但也算是个好主意。 她回头看了一眼背着他们坐在地上的蓝景,忍不住笑道:“这小弟还挺可爱的。” 楚蔽却当做并未听见她在夸别人,自顾替她撕起了布料。 他的动作很利落,手上一用劲,上好的衣料就被他撕成了宽大的布条。 这里供应的衣裳料子上等,咸毓估计着贴身裹上去后也不会难受。 她接过衣裳等,又问道:“那我稍后找什么理由去偷偷穿上?” 楚蔽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门,淡淡说道:“我想个法子陪你一同。” 他眼下也来了此处,想必也是有意在外出错,才使得让牙婆也让他进来的。 咸毓忽然灵机一动,笑着指了指不远处的蓝景,说道:“这不有现成的么?我们稍后就假装也被蓝景传染了。” 一连两件事都是托了蓝景的东风,咸毓也不想瞒着他,于是等她和楚蔽将想要的布条收起来后,她便抱着剩下的衣裳走了过去。 蓝景闻声转过头来,见她走到自己身边蹲下时,还往后躲了躲,疑惑道:“你作甚?不是怕我将病气过给你们么?” 咸毓这会儿说话也有点像楚蔽那么高深莫测了,她笑着开玩笑回道:“正有此意。” 蓝景一愣,然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仍然扭着头,不愿直接转过脸来对着她,正当他要接着开口时,他的鼻腔又是一痒,几乎是要忍不住又打一个喷嚏了,他顿时胡乱揪起咸毓手里的碎布片,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鼻:“阿……唔!” 他一边打喷嚏一边朝身后躲去,嘴里念叨着:“你可别逗弄我了,哪个人会没病找病?” 咸毓正想说自己的意图,蓝景却已经接着说下去了:“我自小每当得了风寒时,连我阿耶阿娘都避着我呢。” 咸毓眨眨眼,这孩子是生病的时候变得伤感了起来吗?于是她顺着他的话题说道:“他们许是年纪大了,体格没你好,适当防护些也对吧?” 蓝景轻嗤一声。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都带上了鼻音了:“那还有我的兄弟姊妹呢?他们与我年龄相当,不也是躲得远远的?” 咸毓被他这么一说,也疑惑了:“那你每回咋挺过来的?” 蓝景胡乱地摇摇头:“有下人啊。” 下人本就是伺候人的,没有任何的躲闪余地,因此他得了病时,下人必须得伺候他,怎会像亲人那般能够躲开。 咸毓也反应过来了是自己问了笨问题。这种时代,只要家里不是平民,但凡有点儿钱,肯定有日常伺候的人。 这时楚蔽走了过来,将蹲在地上的她拉了起来:“腿可酸?” 咸毓摇头:“还好。” 楚蔽垂眸看了一眼地上的蓝景,蓝景这时也仰头看着这两“兄弟”,楚蔽却无视他的目光,冷漠地同咸毓说道:“血亲得病时自当也需离远些,难不成非要染上病不成。” 蓝景:“……” 也罢,他说得也没错,如今面对外人之时,他自然也懂得此般的礼节……说到底,不过是他曾经渴望自己的家人能多加关怀几句罢了。 而此时他看着这两兄弟之间的情比金坚,难免心生羡艳,在墙角旁嘀咕了一句:“你兄弟二人感情真好。” 咸毓一听,连忙回道:“你过奖了,我和他……我们也没很好。” 她一时也同蓝景解释不她和楚蔽之间的情感是另一种,并不是他羡慕的兄弟之情。 咸毓想了想后,索性再次低头同蓝景提议道:“你与我们有缘,今后你就当做我们是你的兄弟吧?” 蓝景的双眸顿时一亮,他立即从地上站了起来,点头道:“甚好啊!我们三人这就义结金兰!也算是我出门在外的一段缘分了。” “好啊,”咸毓点头道,“日后我们就是你哥哥了。” 她眼瞧着这个蓝景对此很是欢喜,显然是很喜欢能结拜两个哥哥的,看来他自己家中的情亲的确不浓? 想到此处,咸毓轻声问道:“蓝弟,你不会是……在家中受了气,胡乱跑出家门的吧?” 楚蔽握住了她的手,在一旁淡淡地说了一句:“你过滤了。” 他瞧得出来,应当不是。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34节 蓝景也摇头否认道:“并不是,我出门家中是知晓的。” 不过他眼下身在何处,不仅家中人不知晓,连他也不知晓。 “那就好。”咸毓排除了自己的猜测。 蓝景同他两相识相交之后,生着病的人都仿佛有了更多的精神,他有些雀跃地想去门外找人要点儿东西,因为他打算他们三人义结金兰的仪式郑重些。 咸毓看着这人说干就干地真去门口跟人交涉了,她不由地看向楚蔽,轻声说道:“蓝景这人……”怎么说才好呢?“有时候瞧着他挺稳重的,有时又觉得他还年少。” 这人有着自己年少轻狂的一面,但也不像是有些人家里的那种“二世祖”。 而咸毓也不是存着利用他的心思,她方才说同他做结拜兄弟了,那她也是出自真心实意的愿意交这个朋友。 楚蔽也知她的心意,因此也同她说道:“他想做便让他做就成了。” 若出的不是小事,他们倒也能帮上一二。 两人接着商量了几句,那蓝景还真拿了些东西回来。 也不知是不是牙婆那些人受不得他的软磨硬泡,因此给他了三杯热茶。 蓝景将手里的两杯茶水递给咸毓和楚蔽道:“眼下寒碜,二位兄长担待些。” 咸毓没想到他对于结拜还真当如此隆重,接过茶杯后也有些发愣,她不由地转头看向楚蔽,有些求助地问道:“难不成我仍旧逃不过歃血为盟吗?” 还记得曾经他同她结为联盟的时候,她也是稀里糊涂地没有提前考虑合作仪式的流程,差点儿以为自己就要面临“血光之灾”了。 眼下蓝景忽然郑重了起来,她一时感到有些熟悉。 “阿兄你说什么呢?”蓝景摇摇头,张罗了起来,“眼下一面是墙、另一面是那些个人,我们怎会朝他们拜天?来来来,喝了这杯茶!我们就是真兄弟了!” “好。”咸毓也举起了茶杯,与此同时她示意楚蔽配合一下,三人简单地互敬了一下,然后各自喝下了茶杯中的水。 楚蔽喝完有些皱眉,咸毓瞥见后,顿时后怕地问道:“怎么了?” 不会杯中有毒吧? 楚蔽摇头:“只是怕你热着了。” 想必蓝景去软磨硬泡要东西时,那些人也是看在他身体抱恙的情况下,答应了他的要求,顺便还给他了热茶。 大夏天的喝热茶,不就是想让这厮早些病好些么。 咸毓喝了热茶之后,额头的确有些发汗,她也联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接着她问蓝景道:“稍后为兄再帮你要一碗汤药?” 她这走马上任的兄长还真是无缝衔接,楚蔽对她这角色转换也是刮目相看,不过自从他见识过她女扮男装的架势之后,倒也不意外她能如此自然地适应自己作为兄长的身份。 对此最为受用的还是蓝景。 他才一晃神,便收到了新兄长如沐春风的关怀,想他活了也十多年了,头一回能收到如此的温暖,此刻喝进腹中的热茶好似在体内蔓延了开来,使他觉得自己的鼻子都仿佛不酸了、此刻酸的是他的眼睛! 他一时之间心中的激动之情难以言表,忍不住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阿嚏!” 楚蔽将咸毓拉远了两步,说道:“可别真当被他过了病气。” 说到此事时,咸毓也正色了起来,同蓝景通个气,他们稍后想要找个时间装病半日。因为若是只争取了个把时辰,会显得他们的“病”过于来得快去得快了。 蓝景一口答应。眼下莫说是帮忙掩护兄长们装病了,哪怕是旁的事情,他也不会拒绝。 商量完这件事后,他们又开始面对眼下他们的处境。 咸毓一左一右拉着两人来到墙边,轻声说道:“眼下我们身处鸭店,这鸭店还是强买强卖的做派……” “何谓‘鸭店’?”蓝景不懂就问。 咸毓:“……” 她转头看向楚蔽,发现他眼中的意味也是对这名词不甚了解。 在这时咸毓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一直以来是楚蔽包容她的言语自由。 相比起来,蓝景就像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好奇宝宝了,此时也不曾多想地立即问道。 但问完之后蓝景也反应过来了,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而咸毓这时也艰难地补上了自己简陋的知识点:“就……”叫什么来着? “此处是豢养侍君之处。”楚蔽在一旁淡淡地说道。 三人皆是无声的对视一眼。想必眼下除了他们,房间外剩下的所有少年郎都也已然瞧出来了吧。 咸毓叹了一口气。且不说这种产业的坏处,光这里的团伙,就是双倍叠加的坏处——他们豢养侍君竟然是靠开黑店拐人儿来的。 若不是自甘情愿,换谁作为受害者都会感到极度不适,连咸毓和楚蔽都对此皱起了眉来,而蓝景也狠狠地骂道:“等我出去了,我要他们的好看!” 他们三人虽然性格各异,但眼下不必言说的共识便是他们不可能在此处耗费过久的时日,因此他们想在接下来这些时日早些将事情办了。 牙婆那些人根本就想象不到,这三个人只不过短暂地凑在一起了一阵子,眼下已经快要情比金坚了。 等到牙婆训斥完外面的人之后带着人来到此处时,见到三个人果真没有好好站着,她忽然也不想生气了。 毕竟才第一日,她也不能操之过急。今日这几个不听话又如何?什么人她没见识过?等日后她有的是法子好好调/教他们。 “你们三个出来罢。”牙婆站在门口,面色不善地说道。 蓝景一边故意朝着牙婆打喷嚏,一边走了过去,问道:“稍后什么安排?” 牙婆白了他一眼。 他凭什么这般问话? 她凭什么回答他的话? 牙婆面上的态度不善,但说的话还是留些回旋余地的,她耐心地打量了这三人,这三个是这一批次中最为俊俏的,不然她也不会容忍到至此,她似笑非笑地说道:“时辰也不早了,你们三过来一起用饭吧。” 说着她就回身先走了,留下来带他们过去的仆从。 蓝景虽然心中仍旧有疑心,但等他喝了一杯热茶之后,此时也腹内空空,于是他同咸毓说道:“阿兄,我们……” 咸毓也感受到自己胃部的饥饿感,她也转头看向楚蔽:“你说我们是去呢还是去呢?” 楚蔽面上虽未露出无奈的神情,但也颔首回道:“饿了就去吃吧。” 咸毓和蓝景顿时不约而同地快乐了起来。这两人皆是是有了吃的便能开怀的性子。 可是他们没想到的是,这顿饭他们并不是能够随意地吃喝。 而是—— 当他们所有人都坐在桌前时,桌上还没什么菜上上来。 怎么回事?这里不是娇养侍君之地么?怎会拖欠他们的饭菜? 接着不一会儿,鱼贯而入的仆从纷纷端着盘子来到各桌“上菜”——上来的没有饭菜、只有盛放着酒水的杯盏。 楚蔽冷冷地看了一眼。 而剩下的人已经忍不住交头接耳了起来。 这是……咸毓看了一眼自己眼前的酒水,低声问道:“酒水管饱吗?”肯定是不够的。 这是牙婆站在上首,朝这一众人吩咐道:“各位不必慌张,饭菜就在后头,只不过——你们必须得把眼前桌上的酒水喝了。” 她的目光扫过所有人,严厉地警告道:“这可不是站不站得直便能了事的了。只要有嘴的,都给我喝进去!随意多少。” 她盯着众人的脸色,凉笑着说道:“只有喝了酒的,才能有菜吃。” 蓝景第一个不同意:“瞧你说的?为何就要分个先后呢?酒我能喝,但你快点上些下酒菜来。” 牙婆暂时不想理他了。 他真当是自己来酒楼喝酒吃菜的吗? 她催促众人道:“快喝吧!酒里没毒,喝了酒,便给你们上菜。” 咸毓转头和楚蔽对视一眼。 他们皆是看见了私下站在边上盯着所有人的仆从,看来是必须要求他们至少都喝上一口酒了。如果不是为了下毒或下药,那么其间背后的意图其实也不言而喻。 楚蔽见她已经端起了酒杯,在一旁低声说道:“喝一口便是了。” 咸毓正有此意,她回道:“你也是。” 而另一边的蓝景却没有想得过深,他将自己的酒一饮而尽后,呼出一口气道:“这酒不醉人。” 接着他便嚷嚷着赶紧上菜。 他也想自己能吃好喝好,赶紧让身子骨早些恢复,这样才能干正事。 眼见着众人到底是都乖乖喝了酒,牙婆目光炯炯地看了一遍所有人的姿态之后,又举起双手在自己的一边脸侧,击掌三下。 这时仆从们果然饭菜上了下来。 只不过这顿的菜色……都是加了料酒似的,不是醉鸡醉鸭就是醉蟹…… 咸毓看见到第一盘菜时,还挺喜欢的,等到所有菜都上上来之后,大家的脸色也变了。 蓝景凑过来说道:“难道他们这是要灌醉我们?” 咸毓摇摇头,然后看向楚蔽,楚蔽也摇摇头。 不过他们两人大致也看出来了,牙婆他们十有叭九是想测测他们的酒量。 一旁的蓝景已经开动了,这些菜色虽然单一、且皆是泡了料酒的做法,但也是味美且果腹,因此只要没毒、只要不是想杀了他,他便不怕。吃就吃呗,他已经饥肠辘辘了。 其他人或许也是多多少少是这种想法,于是不一会儿,牙婆和那些仆从们默默地观察出了每个人大致的酒量。 有些不甚酒力的,在喝了上菜前的那杯酒之后,便已经有些犯晕了;有些酒量好的,就比如说蓝景,一个病了的人,喝酒吃菜还不在话,只见他吃了好一会儿之后,也没神志不清,可见是好酒量。 咸毓也没想到蓝景在吃食上比她都好说话,等她意识到他胡吃海喝起来完全是胆大到没心没肺的行为时,她想拦住他也为时已晚了。 咸毓一边假装枕着一只胳膊犯晕,一边侧过头来小声同他说道:“你少吃点。” 蓝景不解:“我多吃点,我病才能好得快吧?” 他喝过热茶,眼下才吃一顿酒席,发发汗,病许是能快好了呢。 为了验证自己说的没错,蓝景还接着说道:“你瞧,我好像许久没打嚏了。” 咸毓难以直视地捂住了自己的脸,一时不敢想象他接下里的会有什么事。 好吧,好像已经彻底地拦不住他了。而且四周这么多仆从都看着他们每一个人,她说点无关紧要的话没事,但如果想要开口直白说穿牙婆这些人的意图,对方好像也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那还能怎么办呢?这事看样子也不大,也就只能由着蓝景吃下去了。 蓝景的确吃得很欢,但他抬头一看时,才发现自己两个兄长竟然这么不胜酒力,才吃了几筷子的菜,眼下已经放下筷子抚额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35节 他奇道:“二位阿兄这就醉了?” 那酒真不烈,他方才并未夸大其词。 咸毓摸着自己额头,无奈道:“你少吃点!” 蓝景只顾着关心他们此时可有碍,他疑惑道:“奇怪?方才那酒真不醉人呐,这些菜里的料酒也不过如此。” 他又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色。难不成二位兄长水土不服?真当是滴酒不沾的身子? 咸毓敷衍道:“嗯,你少吃点吧。” 蓝景正不知所以然,但他转头一看别的桌,的确也有个把人也已经醉酒到趴在桌上了。于是他也不再称奇,同两人说道:“那阿兄们不吃罢。” 他帮他们多吃点。 咸毓和楚蔽也纷纷悄悄打量了旁的桌,不过他们也不知那些晕得趴在桌上的人是真的滴酒不沾、还是也像他们在装模作样。 咸毓宁愿他们是后者,这样人群中就能多一些聪明的人士了。 但她还是觉得楚蔽最为聪明。她一开始都是下意识地跟着楚蔽的行为一起演。他们没有演得特别的夸张、夸张到随便喝一口都能大醉特醉的模样。 而在此期间咸毓也想明白了,因为他们还不知道牙婆要测他们的酒量是为何,到底是为了筛选出酒量好的、还是为了筛选出酒量最差的? 可此时也不由他们有更多的时间观察和作想了。 这满桌的跑酒菜,就算是腹内饥饿之人,也吃不了太多就厌了。不一会儿大家纷纷停下筷子。 牙婆见此就宣布了撤菜。 蓝景有点儿担心咸毓和楚蔽,他低声问道:“阿兄们不都还没吃饱吗?” 他这话说得倒也没错,咸毓的确根本就没有吃饱,但他们这不是刻意不大动干戈么,所以才混入众人的水平之中,没有像蓝景这般过于亮眼。 这时,蓝景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贼笑,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同两人轻声说道:“我替阿兄们藏了两个鸡腿在桌底下。” 趁方才那些仆从过来撤走剩菜的时候。 咸毓大为感动,道谢道:“蓝弟你真好。” 此时连楚蔽也是面色柔和了下来。蓝景此举的确心善,不然她肯定是要饿肚子了。 此时趁着仆从们端着剩菜出去了,咸毓抓紧时间和蓝景通气道:“你不觉得他们这是为了做什么吗?这般如实,他们看上你的好酒量了怎么办?” 蓝景也不愚钝,顿时反应过来了,但他也没有后怕,进而问道:“那若是他们看上阿兄你们的差酒量了又该如何?” 他果然也触类旁通想到了这种可能,而他们暂时也想不出来牙婆他们到底是为了哪一个。 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蓝景很是爽快地说道:“嗐,我们先别多虑了。” “嗯。”咸毓也点头同意。 无论如何,至少蓝景看样子的确酒量不错,方才那些酒量也灌不醉他。而她和楚蔽方才也是状作滴酒不沾的酒量。但是,哪怕她其实也真喝不了太多、楚蔽应该是个能喝的。 退一步而言,能喝的人装作不会喝酒,遇到事情的时候还至少能比较安全一些。 酒席撤去,众人以为就此了事、再有什么事也是另一桩事了。 但没想到那牙婆压着他们不让走,接着只见那些仆从又端了醒酒汤过来。 牙婆要求所有人都喝,尤其是那些方才已经晕趴下的,也被仆从抬起下巴来喂了进去。 这又是为何? 众人就算不解,但也被逼无奈只能喝了下去。而且这至少是醒酒汤,喝了反倒能醒酒,也算是好事了。 虽然不知牙婆想的是那一出,但咸毓这一桌的三人倒也喝了醒酒汤。方才那些酒菜也不是过于醉人,他们喝了醒酒汤之后,人自然是无比清醒了。 但是接着,那牙婆竟然又吩咐仆从上了新的酒菜。 这下在座的各桌之人都有些哗然了。 那些胜任酒量的,在方才那一顿已经差不多吃饱肚子了。而那些不胜酒力的,再来一顿酒菜也无济于事。掺了这么多料酒的,一喝不就是又醉了么? 但牙婆和仆从们才不会听他们的置喙之词,冷酷无情地威逼利诱众人必须再吃这第二顿。 蓝景也有些傻眼了,他一想到自己还自以为聪明的在桌底下藏了两只大鸡腿给两位兄长回去慢慢吃。 没想到,眼下这还缺什么吃食呐?不仅阿兄们不缺吃的,连他这个已经吃饱的还必须再吃下去。 咸毓看着他哭笑不得的反应,也忍不住笑着轻声说道:“要不你再悄悄藏一些?” 蓝景刚才藏鸡腿,是担心他们没有吃饱。现在藏吃的,是因为他肯定吃不下这么多了,那就假装“消灭”一些,蒙混过关。 蓝景眼珠一转,也听懂了,他用力地点点头。 如此这般又来了一轮之后,连咸毓和楚蔽这种装模作样的人,也借机填上了一些肚腹,这倒也好,可惜难为了蓝景这些个先前就没有防备的,第二顿吃得他都要翻白眼了。 他这会儿人也不打喷嚏了,而是变成忍不住打嗝。 蓝景一边忍着自己的打嗝声,一边抱怨道:“难道我们想差了?那老妖婆……嗝!那老妖婆他们不是想灌醉我们、而是想撑死我们?” 楚蔽摇头,言简意赅地回道:“看着不像。” 蓝景翻了个白眼,但他这是因为被撑得。 他也知道楚蔽说得没错。因为他们这些不胜酒力的人,眼下的第二顿也只是吃了一点儿之后,又开始犯晕了,自然就不会吃撑。 蓝景无奈地摸着自己的肚子,他能确定自己眼下肯定是十成十以上的饱了,他莫名地担心了起来,轻声问出了口:“他们会不会还没完?如此这般还会再来一遍?” 咸毓和楚蔽相视一眼。 觉得蓝景推测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那牙婆吩咐仆从撤了菜之后,又端上了一碗碗的醒酒汤。 比起有些人又醉了,蓝景虽然仍旧没醉,但他的肚子也满了,他十分苦恼,低头看着面前的醒酒汤说道:“我能不喝吗?” 他这个“刺头”在方才站立时显现之后,牙婆就时不时着重观察他们这桌的动静了,等到仆从们听见了蓝景这话,不一会儿牙婆竟然亲自过来了,她诡异地同蓝景说道:“这碗汤你若是不想喝便不喝。” 她这么一说,蓝景反而不敢依言了。 等到牙婆转身就走之后,他立即捧起了汤碗,说道:“那我可得喝了。” 说着他又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咸毓拦都拦不住,在一旁说道:“你先别……哎……蓝弟,你停下?!” “怎了?”蓝景从碗口中抬起脸来。 咸毓无奈地低声道:“那牙婆想必是认可了你的酒量,才让你不喝醒酒汤也没事的。” 蓝景一愣,跟着想到另一个猜测,他端着碗问道:“那看样子还有第三轮?” 咸毓和楚蔽这回倒是也肯定起来,皆是颔首赞同。 …… “疯了吧?!” 等新的酒菜上来之后,蓝景低吼一声。 “我真吃不下了!腹内已经积食了……” 像他这样的也有几个,皆是一脸菜色地摸着自己弹出来的肚子,全是实在吃不下了的模样。 蓝景苦着脸,发誓道:“我下半辈子不想见到这些菜了……我实在是……受够了……” 咸毓看得也于心不忍,她别无他法,只能问道:“你可还好,是不是很难受?要不,你吐出来吧?” 她也担心眼下有人暴饮暴食会不会吃死人,当然这是最坏的结果了,换谁也不愿意见到这种事情的发生。所以咸毓观察着蓝景的面色,最后咬咬牙,递给了他一根筷子,试着建议道:“你要不抠出来吧?” 他吃了这么多,现在肯定是积食了,要是再强行吃下去新的食物,真不知道会不会出事。那么既然肚子都吃得难受了,不如催吐出来。只是眼下不是个适宜的地方,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咸毓把选择权交给蓝景,看他还忍不忍得下去。 蓝景当然是一点儿都不想忍,他听取了咸毓的好主意,决定把吃进去的东西抠出来。 他也从来没有当众做过如此不雅的事情,但形势所逼,而他也实则不介意这般不顾形象,于是他趁仆从上菜的空隙时,将自己的脑袋瞥向一侧,大着胆子把筷头伸到了自己嗓子眼,低头抠了起来。 “……”可是他好像不得法,没有成事。 蓝景抬起头来,转而向自己的两个兄长求助:“我抠不出来,怎么办?” 咸毓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也为难道:“这……” 楚蔽默默地看着这两人没完没了的对话,终于在此时说了一句:“那你再吃点,或许便能一并出来了。” 咸毓:“……?” 真的吗? 她听得将信将疑。 蓝景却十分听信他的主意,还感谢道:“嗯!多谢二位兄长,稍后你俩再转过去些,我不想污了你们的眼。” 他在意自己新认的兄长,所以不想污了他们的眼,但他顾不得旁人了,在以毒攻毒似的又喂了自己好几口酒菜后,蓝景再次尝试,他一把转过头去,对着一旁的空地抠起了嗓子眼,一回生二回熟,这回他也是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不成功便成仁,一定要抠出来不可。 而在这时,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他这回摸到了法门,用筷头狠狠地一抠,真当顿时从腹中涌出一股恶心之感来—— “呕!!!” 在座众人出了咸毓和楚蔽之外皆是大惊失色! 包括那些站着的仆役和牙婆,他们没想到自己只不过一时没留意,就让这个病货吃吐了!? 他方才分明还吃得贼香的吗?他们还在背后点评他的胃口过人呢。 蓝景自认自己酒量和胃口都不差的,但换谁也不愿意遭受这般不情不愿的强行吃喝好几顿。他其实也可以不吐出来,但如今他是这般处境,那么他就决定吐出来。既能解救他自己的肠胃,又能恶心老妖婆他们。 而他成功了。虽然吓到了在座的其他人,但的确也恶心到了牙婆他们。 那牙婆气得差点跳了起来,但她一把年纪了也没这个体力,她大叫一声,指着蓝景骂道:“你在作甚?!你你你……” 蓝景吐出了一些积食之后,肚子果然舒服了好多,他眼下的心情格外地美丽,挑衅般地回道:“我在吐啊,你难道没瞧着?那我再吐给你看——呕!” 一旁的咸毓和楚蔽已经用袖子捂住了自己的口鼻,而其他毫无防备的人就不能幸免于难了,蓝景吐出来的污秽夹杂着浓重的酒精酸臭味,让人闻了也忍不住想犯呕。一时之间,整个厅内都弥漫开来了这一股酸爽的气味,有些个本就也吃饱了的小郎君闻到之后也是一阵阵干呕涌喉咙,皆是忍不住地也相继捂住了自己将要吐出积食来的嘴。 牙婆又气又急,吩咐仆役道:“你们快去清扫!” 那些仆役拿着笤帚簸箕上前,一个个皆是被恶臭味熏得面目都扭曲了起来。 短短不到半日,他们算是认得这个“刺头”了。 不久前朝着他们打嚏,眼下还吐成这样。 牙婆看着这些仆从竟然迟迟不肯上前,便越发地生气了,大骂道:“你们这群废物!快去扫掉!” 但眼下显然是已经于事无补了,满屋子都飘散着蓝景吐出来的味道,不仅众人闻着难受,此处也一时半会儿难以清扫干净,之后必然还要开窗通风换气个半日,再加之有不少人此时也因闻到酸臭味后感到恶心干呕了起来……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36节 这样一来,眼下这一场没完没了的酒席,竟然不得不就此戛然而止了。 牙婆他们自然还可以再安排另一处让他们继续吃喝,但显然那些人也被蓝景恶心到了,暂时没了兴致,便赶着众人回去沐浴更衣,甚至连蓝景都懒得教训了。 回去的路上,蓝景就好似误打误撞干了丰功伟业的样子,开心地和咸毓一起庆祝道:“阿兄你出的法子真不错。” 咸毓忍着笑,摇头道:“我也没想到……” 会出现蝴蝶效应似的闹到这种地步。 倒也算是无心插柳干了一件爽事。 蓝景还想说什么,就被楚蔽三言两语撵走了。 他也没有继续过于粘人,因为他也知道自己就算是已经漱口过了,但方才的行径之下,难免会脏了衣物,因此他们不如还是先去沐浴吧。 众人几乎是作鸟兽众散的,这边的浴桶和热水也像是用之不竭似的,大家根本不用排队,各自都可以同时分别去沐浴。 咸毓和楚蔽依旧一同去了原来那处。 热水已经准备好了,不过眼下天热,他们也不急着用热水,再放凉一些也无碍。 咸毓脱掉了最外面的那间罩衫,转头看到楚蔽从袖中取出了藏好的布条,他递过来示意道:“你试试?” “好。”咸毓点点头,接了过来。 置放着热水的这一片小小空间内,四下都是氤氲的热气,和室外的气温也不差上下。咸毓进来后就感到了热意,也一心想着沐浴一番,换件干净的衣裳。 就像昨夜那般,楚蔽会先站在屏风前候着,让她先洗。 但此时咸毓都已经解开自己前面衣裳的细带了,她转头一看,却见楚蔽还站在那里。 作者有话说: 合并章~ 晚安~ 第160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你还要替他去求药?”楚蔽问道。 咸毓正在宽衣的手一顿, 点头道:“我想应该不是难事吧?” 她方才都已经做好打算了。 “不难,”楚蔽回道,又接着补了一句,“他瞧着便能自愈。” 咸毓一愣, 上前走了几步来到他面前, 笑着说道:“我知道, 你我虽与他不过认识一两日,生分是自然的。可是我瞧他面善, 应该是个好相与之人。” 这话说得咸毓都佩服自己了, 可能是身处氤氲的环境之后,让她朦胧之间好像自己愈发能够从容应对陌生的环境了。她知他的谨慎,都是出于关心她的安危。 “这样吧, ”咸毓提议道,“不如一会儿换你去?” 她这主意出得不错, 一来楚蔽办事的动作很快,二来当蓝景从楚蔽手中接过药碗的时候,他感动得差点儿涕泗横流。 他没想到之前是自己想差了!原来最为年长的干兄长实则是个面冷心软之人!竟然为了他,在沐浴之后还折回去替他要了一碗汤药回来! 蓝景他自己都沐浴更衣打算睡下了, 没想到别人还替他记着这一茬。他当场就热泪盈眶得干掉了一碗汤药, 然后满头大汗地睡下了。 不知是因为方才席上突发的意外, 还是这里本就在休息上不会苛待于人, 他们这顿午觉睡得格外地宽松, 到了下午也没人过来叫醒他们。 楚蔽自然是陪了咸毓在角落里睡了一会儿就醒了。 那个蓝景许是感动坏了,方才就粘着他们睡在了另一边, 因此等蓝景被人唤走时, 楚蔽其实也是知晓的, 只不过他并未睁眼, 因为彼时咸毓还在睡梦中。 等到下午之后,其他人陆陆续续结束了午歇,先后都起来活动了,睡得最沉的咸毓这才渐渐被屋内旁人的声响吵醒了。 咸毓睁开眼睛,见楚蔽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她的身边了。 她转头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感觉光看外面的阳光,眼下应该也已经不是午后了。 她睡醒后还有些懵,并没有留意到满屋子的人中少了蓝景,而是主动问楚蔽道:“我们一会儿有事吗?” 楚蔽平静地回道:“想必无事。” 咸毓也不管他的猜想准不准,既然他说无事,那她便想继续睡下去了。 她又趴回了枕头上,闭着眼睛说道:“原以为还得装病才能求得一线偷懒的时辰,没想到这里还挺宽裕的。” 怪不得他们这个丧心病狂的勾当团伙至今没有倒闭,或许有些人起先被逼良为娼时并不愿意,但瞧这么教养下去、还不愁吃穿,有些人不见得能一直坚持反抗下去吧? 楚蔽闻言瞥了一眼屋子里的旁人。的确,不少人已经没了昨日如惊弓之鸟般的神情紧张,眼下就算是神思不属,但也不都是默默吃这里的、穿这里的。 认真看起来,日后会变成如何的模样还真是有些不好说了,这样看来,倒是有些讽刺。 楚蔽垂眸看着已经调整完睡姿的咸毓,低声说道:“晚上开饭了我唤你。”意思是由着她睡了。 他们两人像是无形中形成了一道格格不入的屏障似的,其他人就算有胆子在远处偷偷瞧着他们,也没胆子过来攀谈。 许是因为这两人是“兄弟”,亦或是因为他们两人的长得最为俊俏,而唯一和他两走的近的蓝景如今又被人叫走了。 直到咸毓坐上晚饭的饭桌前时,她才心大地反应过来怎么没看见蓝景的身影。 “他人呢?”咸毓问楚蔽道。 她第一反应以为蓝景只是更衣或者洗手去了,直到她发现这里没有蓝景那份的饭碗之后,她终于意识到不一般了。 自从午时那一顿与牙婆他们不欢而散之后,他们这些人几乎像是被放养似的,只是把他们关在一处不闻不问。 咸毓也还真一睡睡到晚上的饭点才被楚蔽给叫醒。 而他们晚上这顿也不隆重,看样子是这里的仆从端着吃食送进来的罢了,桌案上摆的东西虽不多,但都是正经的吃食,看来是正经给他们果腹的吃食,并没有像中午那会儿全是泡酒的食物。 楚蔽手长,一边给她夹着菜,一边回道:“他午后被人叫走了。” 咸毓一惊,立即问道:“那他还没回来吗?” 她这话问得重点,一旁也有别人瞧了过来。但其实大家也不知情,就算眼下提及起来,也不过是对此胡乱推测一番罢了。 互不相熟的一众人接着只看着自己眼前的饭菜,一时之间也不敢出声谈话。顿时在场之人多多少少的心中又变得没上没下起来。 楚蔽也只是回道:“你先莫急,他瞧着也不像是会被饿着肚子的人。” 这样看来,他应该是在别处用晚饭了。 …… 这倒是被楚蔽猜中了。 等到入夜之后,天色全暗了下来,除了他们这一屋子灯火通明,屋外全是乌黑的夜色。 咸毓站在门口望了又望,转头看向身旁的楚蔽,难免有些担心地问道:“蓝景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能有何事?”楚蔽说道,“他瞧着也不是个顺从之人,应当不会吃亏。” 咸毓叹了一口气,仍然担心道:“那是在他们好言以待的时候,若是他们实则都是心狠手辣之人,把他活活……” 楚蔽看了她一眼,说道:“你眼下再担忧,也为时已晚。若是担心这里是杀人越货之地,那许是你我方才吃的那一顿就不一般。” 咸毓问道:“你是说……” 楚蔽淡淡地说道:“若是那些荤肉,正是他被他们杀害之后剁成了肉块肉泥……” 他恐吓的话还未说完,一旁就接连出现了几道抽气声。 原来附近有几个无所事事的人听了一嘴,顿时面色难堪了起来。 更有甚者,胆小地已经因此干呕起了自己刚吃进腹中的饭菜。 咸毓顿时哭笑不得,朝楚蔽说道:“你说这些吓人的话作甚?” 她同附近的人尴尬一笑,连忙解释道:“没事儿,我阿兄开玩笑的。” 但那些人显然已经被楚蔽的话吓着了,在加之见到这人终日里冷冰冰的气质,一时之间大家只想远离此处门口,接二连三地都躲得远远的。 “哎?”她还想着之后同大家团结在一起呢,“他真的是开玩笑的,不信你们听他说……” 可那些受到惊吓的小年轻们已经撤走了,徒留咸毓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 这时楚蔽才伸手拉下了她的手,坦然地承认道:“嗯,我开玩笑的。” 可是他这人开玩笑也是一本正经的样子,除了熟悉他的咸毓之外,也没人会相信。而且大家早就吓得跑走了。 接着又过了一个时辰,蓝景还是没回来,而他们这里也要熄灯了。 此处虽然瞧着对他们这些人管束得宽裕,但也不可能允许他们彻夜不眠闹出动静来的。 这相当于是集体宿舍的住宿生活了,咸毓没有过于不习惯。但此时她却因为蓝景还没回来而担心地暂时睡不着。 也幸亏她下午睡饱了,晚上沾上床假寐时,也能睡意不浓,暗自等着一直没有回来的蓝景。 也不知又过了多少时间,连咸毓这种心宽体胖的都快要等不下去时,蓝景终于回来了。 原来除了他之外,和他一起被带走的还有几个人,但因为大家相互之间并不相熟,所以刚才走了几个人,有些竟然都没有被发觉。 蓝景携着一身的酒气回来,直接差点进门睡在了地上。 这下连已经睡下的众人都被吓醒了,纷纷起来瞧看这几个喝成一滩烂泥的人。 房门想必也是他使出松软的力道撇开的,得亏咸毓偷偷给蓝景摘了门栓,不然这几个“烂泥”哪还有什么力气来敲门喊声。 咸毓连忙披着衣裳下床,和楚蔽一左一右去扶门内的蓝景。 “怎么回事?”她皱起没来,“你上哪喝了这么多?” 其他人也帮着一同扶起了剩下的几个人,有人悄悄点燃了一根小蜡烛,在烛火之下,大家终于看清了满脸通红的这几人。 这蓝景在中午时还和咸毓炫耀过自己喝多少酒都不会上脸呢,但现在他们几个人,一个个的,整个脑袋都涨红了似的,目光呆滞,满身酒气。 可以见得,蓝景这是喝了一顿他从来没有喝过的大的,连他这个酒量尚好的人都醉成这般了,他这是到底喝了多少? 得亏蓝景此时还比剩下几个清醒一点,他断断续续地同咸毓说道:“他们……他们带我去喝酒席……” 咸毓此时也看出来了,她无奈道:“你是不是逞能?心想不喝白不喝?” 于是就喝成了这样,完全没料到那些人把他往死里灌? 蓝景腹中难受得连酒嗝都打不出来,说起话来也极为艰难:“好多人……一直喝……一直喝……” 咸毓听得胆战心惊了起来。那些人难道真的想灌死他?她扶着他坐到了桌前,按着他坐下。 楚蔽接过手来,让她先将外裳系好,然后安慰咸毓道:“他午时起来时,好像自称自己病好些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37节 “嗝……”蓝景的神志还真是清醒的,竟然还接得上话,“对啦!我起来是感觉喝了药后就好多了。” 眼下见着他的确也不是时不时打喷嚏了,或许他半日以来病倒是真好了。 咸毓又皱眉道:“然后你就跟人拼酒拼成这样?” 蓝景像是感受到了她言语之间地关怀,于是笑着一脸灿烂地回道:“我这不是想去趁机打探一下嘛!” 咸毓摇头:“这也太凶险了,你以为喝酒就不会出人命吗?我去给你要醒酒汤。” “对啦!”蓝景立即回道,“他们说稍后会给我们送过来!” 咸毓:“……” 他这到底是醉成胡言乱语了,还是还清醒着? 咸毓又确认道:“你说真的?” 蓝景眯着眼睛点点头:“对啦!” 众人:“……” 闹腾了这一出之后,这几个酒鬼被大家搀扶着去沐浴,期间还担心他们醉成那样不能自理,于是商议着有几人帮过过去看着些。 那么咸毓当然是不可能的了,而楚蔽自然也只会陪在她的身边。 不一会儿还真有人送来了醒酒汤,大家喂了沐浴后的几个酒鬼吃了之后,终于能再次熄灯歇下了。 那早已是酒鬼的蓝景倒床就睡着了,还立即发出了喝大了之后的鼾声。 眼见得今晚的鼾声可能要持续不断了,睡在一旁的楚蔽将人推开了些。 但这也于事无补,他回身看向睁眼未睡得咸毓,问道:“他吵着你了?” 咸毓摇了摇头。 她如果睡着的话,就不太会被响声吵醒;或者是困倦疲惫的时候,也不会介意这么大的声音。 不过她今日下午睡饱了,眼下一时半会也不会太困。 楚蔽见她这是不打算就此睡下的意思了,他便伸手揽过了她,将她抱在怀里,低声和她聊了起来:“他想必是因午时那顿酒量过人,被他们挑中,晚间又去再三试探他的酒量了。” 侧躺着的咸毓朝着他点点头,也说道:“我瞧着他就是被率先叫去陪酒了。” 那那傻小子以为只是跟人比赛酒量罢了,还没完全意识到和习惯自己的身份转换。 但具体经历了什么事情,还是得等明日一觉过后酒醒后的当事人怎么说了,他们眼下就算想帮着分析,也于事无补。 于是楚蔽也暂且不管这些了,他搂着怀里的人,问道:“你热么?” 咸毓轻笑一声,没有回他话。 她难道会不热?难不成她回热、他便松开她? 她眨眨眼,只是轻声说道:“当心被人瞧见了。” 虽然他们睡在最角落、他身后的蓝景也睡得死沉死沉的了,但也要当心其他人会不会远远的望见。 即便熄了灯之后的夜色一片漆黑,一般情况下不会出事,但楚蔽到底还是松开了她,转而只是握住了她的双手。 伴随着身后经久不息的蓝景的鼾声,他见她她眼下仍旧不急着睡,楚蔽便又问了另一事:“先前他说要义结金兰之时,你以为我们当下会如何结拜?” 咸毓回忆了一下。 当时一听说结拜要有仪式,她除了联想到歃血为盟之外,顶多还能想到“桃园三结义”了。 古人不都是这样的吗,贡上香火、然后朝天而拜。咸毓简单的描述了一下自己以为的结拜仪式。 楚蔽闻言点点头,忽然说道:“那日后我们再拜。” 咸毓一脸疑惑:“啊?哦,那改日再问问蓝弟。” 没想到他其实对兄弟结拜挺郑重的嘛。 楚蔽:“……” 作者有话说: 楚蔽:你有没有想过,我说的是拜堂! 第161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毓最终伴着蓝景的鼾声渐渐地睡着了, 翌日一早,他们这些人就被外面的仆役破门而入,不得不起了个大早。 众人还不知生了何事,就被赶鸭子上架似的带走了。 早上吃得也很好, 各式各样的应有俱全。除了像咸毓和楚蔽两人吃过宫中的御膳之外的能面色不改, 剩下的其他人对如今眼前的吃食皆是神色之中带着暗自赞扬。 只见那一个个年轻俊俏的郎君, 脸上渐渐没了当初宁死不从的坚定,大多的眉眼都是平滑了起来, 神情之中只有眼下对美味佳肴的称赞。 他们之中有些或许自身的出身也一般, 在这之前也从未享受过这种优渥的待遇。如今不仅有华丽的衣裳可以穿,而且还顿顿能见到上等的食物。 这短短的一两日以来的时间,像是浓酸腐蚀顽石一般, 使不少人在不知不觉之中内心产生了动摇。 蓝景坐在咸毓身旁的位置一起喝粥,他宿醉醒后, 转日难免仍旧疲惫,眼下几乎是一口粥,接着又一口哈欠。 方才咸毓问过他昨夜去了哪了。但蓝景刚醒的脑子不太灵光,对着昨夜的过往只有麻木的记忆。 他倒并未失忆。他记得自己只是被叫去同人一起喝酒, 直到最后他也没有醉倒到失去神智的地步, 因此他不可能漏过什么。 蓝景重复道:“仅是喝酒。” 咸毓无奈地摇摇头:“你哪是喝酒?你分明是被叫去陪酒了。” “陪谁啊?”蓝景从粥碗中抬起脸来, “席上坐着是谁?人模还是狗样?我都没留意呐。” 一旁刚来上菜的仆从:“……” 不一会儿, 等他们吃完早上这一顿后, 那些人却没有放他们回去,而是要求他们去了另一处。 彩纱拂柱, 幽香浮动。他们到了一处满是华服的厅堂, 接着那些人便说要替他们重新梳妆。 蓝景当场都气笑了, 他插着腰说道:“我身为男子, 从未想过自己还有这一日。” 他这是不肯了。 但这也不意外,他眼下几乎是这一批中领头的“刺头”了。 其他人实则也并不愿意,就算有些人心思已经动摇了,但到底都是从小男子之身,从未有过如女子那般非要仔仔细细梳妆打扮的时刻。 他们眼下身上穿的衣裳已经价值不菲,因此大家在方才出屋前,其实也肯定认真收拾过了。 可他们没想到,接下来还得再重新打扮一番。 人群中接二连三地出现了婉拒的话语,可这里的人根本都不会将他们的话放在眼里。 如今这些人就如那羊入虎口,生杀予夺尽在股掌之间,若有不服的,那自己爬个院墙、冲破一众防线试试? 这显然不是一个人能够做到的事情。 这一点想必是个人都能想到,所以但凡聪明一点的,也该知道只有团结更多人的力量,才有一线生机。 因此蓝景也只是嘴上闹腾,到头来还是得被那些人压着好好的梳妆打扮。 他们这批人中,属这三人最为不服管教,在此期间咸毓和楚蔽略微不配合时,这里的人也由着他们了。 哪怕大家都看在眼里,但也没完全意识到这三人渐渐地形成了较为稳固的三角。 咸毓的眉眼是楚蔽帮她画的。之前她一直开玩笑说他可以做个tony,但真当他露了这一手时,她也是颇为惊讶,他显然不像是业余的水平,但楚蔽也只不过是动用了一些易容的手笔,在他的动作之下,咸毓的面容增添了一丝棱角,这样就能以免被人瞧出女气。 蓝景换完衣裳出来一看,见自己这位兄长忽然间变得愈发俊俏了,他惊奇地说道:“若是能打扮得如此俊俏,那我也要!” 他厚着脸皮想让楚蔽也给他亲自画个眉眼,自然是被无情拒绝了。这里本就有候着的人专门为他们梳妆,咸毓和楚蔽自己动手也只不过是一丝通融罢了。最后蓝景一咬牙,也随便让那些人在他脸上动作了。 他就不信了!他们能在他的脸上画出什么花样来、以及稍后那老妖婆又会对他们做些什么。 不过在这之后,那再次出现的牙婆却没有再对他们做些什么,而是带了一批陌生的人来见他们。 那些人显然不是外面的人,因为瞧他们如出一辙的着装,便可以认出十有叭九是同他们一样的人。 而他们是最新一批,那么眼下来的郎君想必相较来说“老人”了。 看来这个牙婆是想带老人来给新人打个样。 咸毓侧首轻声问身旁的蓝景道:“昨晚你去陪酒的时候可有见过这些人?” 蓝景迷茫地打量了一番,胡乱地摇头道:“就算是那些人在场,我也没有留意到。” 再说了这些华服玉面的郎君,一个个脸刷得跟墙一样白的似的,蓝景一眼望过去都觉得大差不离,在他眼中几乎都像是一个模子中刻出来的似的。 蓝景看的直皱眉头,满是嫌弃地说道:“我可不想擦成这样!” 咸毓看了他的脸,忍着笑道:“可你眼下也白得很。” 蓝景顿时更加暴躁了。 他这架势有些诙谐,咸毓全阵以待的心思都因此消散了,她嘴角带着笑意地转过头去,却看见楚蔽一脸冷漠地看了过来。 咸毓以为他也不高兴自己被如此对待,于是她主动安抚道:“再忍他们几日?” 等大致了解到此处到底有多少的人之后,就离他们离开的时间不远了。 这一点他们和蓝景也商量过了。 可是楚蔽闻言却在面上没有任何的反应,面无表情地回道:“忍着他这般?” 咸毓不知道他没头没尾的说的是什么,索性直接挨到了他的身边,靠宽大的袖子做掩饰,在这之下悄悄地去牵了牵他的手,果不其然,她察觉到他周身冰冷的气质缓和了下来。 但他两也没有一直拉着手,而是咸毓握了他几下之后,只能就此分来了。因为上首的牙婆开话了。 牙婆年迈的目光扫过这一批新运进来的新人,见到姿色上等的几张面孔之后,暗自颇为满意。 她亮了亮嗓,说了起来:“想必各位也猜出来了,今日便让大家开开眼,也好让你们知晓什么是规矩!” 比起这边的人闻言之后的面色各异,那边的旧人就训练有素地地下了头,姿势竟然都是一模一样的,这下大家瞧得越发五味杂陈了,皆是心知肚明地知晓,眼前的这些人,或许就是未来自己的模样。 牙婆面上露出了得意的笑来,然后让那些已经被驯化的侍君上前几人。 香风席面,绫罗掩体。 一个个妆容精致的妙龄男子徐徐上前,有的手持折扇,有的捏着锦帕,行走间姿态从容又刻意,每一道眼神都像是预先设想过的神态。 “阿嚏!”蓝景打了个寒颤。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38节 “……” 那些侍君被打断了动作。 牙婆深呼一口气,伸手指向蓝景,怒问道:“瞧你昨晚不就病好了吗?!” “是啊,”蓝景耸耸肩,“你难不成要污蔑我眼下是在装病?好吧,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吧——我这不是被这些个的脂粉气呛到鼻子了嘛!” 他能将话说得如此欠揍,也算是一种本事了。 牙婆果然被他一句话又气得“你你你……”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连好几回了,牙婆也不会不吃教训,她有心不理会这个“刺头”,于是她此刻目光一转,看向了蓝景身边的咸毓。 牙婆在心中暗暗称奇。这小子莫说是这批次中最为俊俏的一个了,哪怕是在以往这么多年以来,也是她见识过最为亮眼的模子了。 牙婆简直不知从何开始夸起。这做侍君的,最为合适的不过是男生女相了。但那些刻意卖弄风姿的不可,要的就是这般天生丽质的样貌。 牙婆面上一笑。她大半辈子行走在这一行,没想到一大把年纪了,真叫让她碰见了如此巧夺天工的小郎君、 牙婆盯着咸毓看了起来。 上天造物,这个小郎君就像是天生该来他们此时做侍君的!瞧瞧这俊俏极了的姿容,这浑然天成的神态,乃是上上等的人选。 天知道那日她在路上见到他风尘仆仆地拦下她的驴车之时,她心中是有多激动!这个小郎君,日后她一定要好好的调/教! 楚蔽垂下眸来。他知眼下不能过于目光锐利地反盯牙婆,因此他忍了下来。 可咸毓也收到了不远处的牙婆对她肆无忌惮的打量。 要不是知道这老妇人只是个人口贩子,她都快要以为对方看上她了。 牙婆回过神来,她清了清嗓,说道:“想必你们已经瞧出来了,既然来了这儿,怎会让你们白吃白喝不干活?”她说着说着就笑得更盛了,“倒也不是干什么辛苦活,瞧,不过是简单伺候人罢了。” 原本安静听话的人群中骚动了起来,但接着又被牙婆一声令下止住了。 “胆儿真小!”她白了一眼,“不就是陪客人喝个小酒么。” 蓝景在一旁嘀咕道:“不小啊。” 昨夜他虽然未陪客人喝,但自己喝得蛮大的。 而此时的人群中大多也都是较为抵触的心态,就算是牙婆的喝止声也不管用了。 “安静!”牙婆再次大喊一身,然后抬起手臂,指向了咸毓。 “就你了,”她笑着说道,“来,先来乖乖学个碰杯。” 咸毓疑惑:“什么?” 牙婆轻浮地笑了一声:“交杯酒会不会喝啊?” 咸毓慢吞吞的问道:“……谁?” 这牙婆指的是她吗? 牙婆带着笑意颔首:“就容你随便选一人吧。” 作者有话说: 蓝景:阿兄,你还以为牙婆指的是我吗? 咸毓:…… 楚蔽:选我选我选我! 第162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仿佛上课被点名。可咸毓却正在开小差。 附近的人接二连三地都望了过来, 她再次抬眸回看过去的时候,牙婆已经伸手命人去取酒来了。 咸毓看向仆役端上前来的酒杯,只觉得离谱,她问牙婆道:“为什么是我?” 牙婆笑着走了过来, 正想开口说话, 却被一旁的蓝景突然打断了。 他开门见山地说道:“我们不喝了。” 牙婆面色一冷, 接着咬咬牙,扬声道:“来人。” 众人以为她这是要教训人了, 但后头过来的却是两个侍君。 牙婆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说道:“你二人来。” 这是要给他们做演示了。 只见那两个侍君欣然取过盘上酒杯, 各执酒杯双臂一环,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瞧看的人群霎时安静了下来。 牙婆得意一笑,走到咸毓的面前问道:“你瞧着如何?” 咸毓慢吞吞地转过视线来, 她的注意力先是被牙婆发炸的鱼尾纹给吸走了注意力,过了一瞬之后, 她才后知后地——鼓起了掌来。 “啪……啪……啪……” 咸毓鼓掌的动作也不快。一点儿都不走心。 但又有谁能懂她在做什么呢。 牙婆古怪地问道:“你这是何意?” 咸毓闻言停止了鼓掌。 她这不瞧着那两个人如此的卖力,作为观众朋友的她,当然要给点儿掌声吧。 牙婆心道他莫不是在佩服前辈?于是脸上再次扬起了笑意,转头给咸毓示意重新端上来的酒杯, 说道:“来吧。” 咸毓的手耷拉了下去, 她有点儿迟疑。 就在这时, 一旁的蓝景实在忍不了了, 他上前半步, 皱眉说道:“他喝不了,我来替他喝吧!” 说罢, 他撇过脑袋朝咸毓快速说道:“你别逞能。” 他们兄弟仨只有他能喝, 遇到这种场面蓝景觉得自己为阿兄挡酒乃是义不容辞之事。 “哎!”牙婆伸手阻拦不成, 蓝景直接取走了盘中的两杯酒, 双手并用,仰着头,一左一右将酒全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啊……”他畅快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将两只手中的酒杯倒置给牙婆看,霸气地说道,“我喝完了,行了吧。” 不就是喝酒么,想必昨夜那顿这个老妖婆事先也存着劝他酒的心思,但没想到他上去就喝了、丝毫都不退却。于是转日牙婆就将心思转到了他的结拜义兄上了!蓝景冷哼一声,别以为他们会着了她的道! 牙婆气得想打人。若是已经听话的那些个侍君,她眼下早就上手了,但这人却是个还未“驯化”的狼崽子,必然是会还手,那她一时也不敢出手,只能干生气。 “我叫你喝了吗?!” 这时咸毓在一旁替蓝景回答道:“没有。” 牙婆缓过来一口气,舒心了一瞬。 接着咸毓又说道:“他自己主动想喝的。” 牙婆:“……” “统统给我站好!”牙婆朝两旁的人怒说道,然后指着蓝景,“你给我站远点儿!” 她方才仿佛像是在与三岁小儿交手似的!她让做的事他们不做、她没允许的事他们直接上手了。简直不可理喻! “我就要站这儿。”蓝景果然说道。 牙婆忍无可忍,扬声道:“来人,将他带走!” 远处候着的几名仆从立即应声上前。 蓝景却一点儿也不慌:“要动手了是吧?” 他也撸起了袖子,打算与这些人大干一场。 且不说自己会不会赢,但蓝景一向觉得输人不输阵仗,面临这种危机之时,他自然是要鼓足士气,就算是一挑多,也要拿出万夫莫开地气概来,再加之打小挨生父揍积攒下来的经验,他直接先动手为强,上期就将人家端着的酒水的盘子给掀翻了。 “哐当”一声,酒杯酒壶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那两个侍君吓得花容失色般的倒退了好几步,唯恐自己遭受无妄之灾。 对此蓝景越发嫌恶地皱了皱眉,上前就要去打牙婆。 牙婆简直吓得心惊肉掉,她没想到自己方才忍着不打他、他眼下却有点是单量打她?! 她一把老骨头了,许久没有如此迅速躲闪过,险些伤到了老腰。 蓝景没打着她,也不恼,反倒是叉腰站着说道:“你躲什么?真以为我会怕你?” 他的气势十足,倒是让几个上前的仆从一时顿住了脚步,他们不知他身手如何,若是只普通人,自然能合起手来将他教训一顿,若是个有着身手的高手,那么他们眼下就自讨苦吃了。 蓝景一看自己的阵仗一摆,还果真有点儿成效,于是他乘胜追击道:“你们以为只是打我一个就够了?”他看着这几个仆从、又看着躲往仆从身后的牙婆,然后指了指自己身后的人群说道,“别忘了我们有一群人!” 牙婆顿时一惊。 蓝景继续说道:“有本事你叫人去啊,我们索性两群人好好干一仗。” 他三言两语之间,把身后没有战队的人全拉了进来。 眼下立在众人面前的抉择便是帮他还是帮牙婆。 这就像是一杆称的两端,谁买对了,谁就有好果子吃。 但蓝景眼下显然只是在说浑话,咸毓看在眼里。 她也感动于这个阿弟的义气,于是她上前一步说道:“你们别打了!” 还没开打的所有人转过头来。 他们没想到,事到如今,他竟然愿意主动上前劝和? 顿时在场的众人皆是神色各异的反应。 然而咸毓接着认真地说道:“要打就去外边打。” “……?” 在场众人愣了一瞬,甚至后面有个侍君一时没忍住,噗嗤笑了半声出来。 牙婆气得转头瞪人,却也不知到底是哪个不懂事的。 不过这么一出,她也终于收回了些理智。眼见着就要乱糟糟起来的场面,她自热是不想着此处真当有两批人马动起手来。就算他们应该能将这一批新来的给制服住,那也太不像话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39节 正当这时,蓝景已经打算硬着头皮往上冲了,牙婆却忽然大喊一声:“都给我停下!” 几个仆从自然是没有再上前。他们低声禀报道,已经有一人出去唤更多的人手过来了。 牙婆此时烦得脑仁子疼,她气得大喘气,最终同眼前这一批人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改日再教你们。” 新运进来的人难免会在初期躁动,这一批不过是最为不服管教的罢了,但日后日夜熏陶之下,必然也会有所改变,因此牙婆也意识到自己不必操之过急。 她望着前方三三两两走出门的身影,又回头看着恭敬地侯在后面的“老人”。 眼中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神色来。 一行人回到了住处,咸毓叫蓝景跟他来到一处角落,有些后怕地问道:“你实则没多少功夫在身吧?” 蓝景目光游离开去之时,楚蔽已经跟了过来,默默地替他回了一句:“嗯。” 咸毓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那你方才也太过于铤而走险了吧。” 蓝景却一点儿都没有害怕过,他回道:“我不是说,我们这一批人也不少啊。” 一旁的楚蔽却冷冷地说道:“那你有瞧见有多少人响应你了么?” 这家做买卖的,想必已是经验纯熟了,不管是从各种渠道拐走年轻俊俏的少年郎,还是连夜运送过来的行程,亦或是前前后后调/教的手段……既然从未出事过,又岂是在这当中随随便便一个少年能够扭转乾坤的呢? 瞧这才过了几日,这里已经有多少人都已经认命了。就算目前还没有人正大光明地说出口承认,但有时候默不作声地不作为,就是一种表态了。 因此显得蓝景认为至少他们这一批新人能团结一致一心出逃的这种想法在这眼下有点儿一厢情愿了。 蓝景一时回不上话来。 咸毓见他愁眉苦脸的,便扬起了淡笑,宽慰道:“我们先去歇一会儿吧,明日再想想法子。” 蓝景转头看了楚蔽一眼,楚蔽却并没有回应他的眼神,直接同咸毓转身走了。 咸毓说要歇息,那她真是懒躺着打算眯一会,等到她昏昏欲睡之时,楚蔽忽然起身,走到了不远处坐着发呆的蓝景面前。 蓝景回神,以为他是来和他商议对策了,可正当他要站起身来时,楚蔽却伸手示意他不必,然后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们何时走?” 蓝景:“……?” 他们何时走不是还未商量出来对策吗? 他下意识地望向不远处已经倒下睡着的咸毓,不得不佩服自己阿兄的胆魄。 楚蔽冷冷地看着他的动作。 自然是因为咸毓这两日都在为蓝景考虑的缘故,所以他才来找他来问话。 可是巧的是蓝景这不也很是在意自己兄长的意见,他一人的想法算不了什么。 于是他们又是再次稀里糊涂地过了一日,转日那个牙婆果然又来找他们了。 牙婆虽是自知应当一步步来,但眼下事出有急,她也等不了了。今日她吸取先前几日的教训,专门只传唤了几个人,在这之中自然没有蓝景这人。 牙婆挑的几个人,都是她印象中姿色最为上乘的几个,等到咸毓和楚蔽同其他人一起来到她的面前时,牙婆看着赏心悦目的鲜嫩少年,心中又安定了几分。 她又是先找的姿容最为俊俏的咸毓,勾了勾手指,说道:“过了一日,你可想好了?” 咸毓心中十分坦荡——她过去这一日一点儿都没有开动脑子,别说牙婆所谓的有没有想好了,他们自己的正事她都没有想好呢。 于是她呆在原地一声不吭。 牙婆见了她这样子倒也不生气。只要是个安分听话的,她便觉得至少是个能管教的。 初来乍到抵触和为难也是在所难免的,牙婆自认能够理解。 因此她在这时刻意地露出了笑脸,像是在缓和双方先前的气氛似的,对咸毓和颜悦色地说道:“不会不打紧,我们教你便是了。” 咸毓不知道这个牙婆今日又是打那一出,竟然只叫了部分的人,并没有把他们所有人都叫上,难道……才刚一开始就要“分班”了吗? 所以他们现在就是传说中的“小班化教学”。 一想起蓝景并未并入眼前此列,咸毓就有点走神,愣了一下之后才会问道:“……教什么?” 牙婆一听,心道这个小郎君倒是纯情之人。这既可谓是好事,又可谓是缺点。 她不再寒暄,径直说道:“喝酒这事也不教你了,直接教你亲热吧。” “咳!咳……”咸毓被口水呛到了,瞪大了眼珠子,“什么?!” 牙婆一大把年纪了自然不会害臊,她若无其事地说道:“你找个人……” 作者有话说: 楚蔽:选我选我选我 第163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且慢!” 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众人闻声回看, 发现是不请自来的蓝景霍然站在门口。 牙婆见了此人之后的脸色霎时不好了。 千防万防,已经暂且想撇开这个人了,没想到他竟然又闻着味过来了。 蓝景疾步走进来,皱着眉问道:“你们在作甚?” 牙婆的嘴角耷拉了下来。 瞧他说的, 好似是他在质问大家为何不让他知晓似的。 但分明她就是故意不想让这个不受管束的“刺头”暂时离远些, 没想到事与愿违、躲不掉的终究是躲不掉。 蓝景方才当然是正巧听见了那几句话, 他指着牙婆骂道:“你好不要脸!” 此类话倒是对牙婆不痛不痒的一点儿都没作用,她既然是做这种生意的人, 怎会在意道德名声与脸面?她反倒因此笑了一声, 打起精神来应对这个“刺头”。 牙婆上下打量着蓝景。 此人虽不服管教,但姿色也是不差。若是好好用心调/教一段时日,或许还是个意外之喜呢。 蓝景自然也不知道在这一瞬间, 牙婆心中已经拐了好几道弯弯肠子了。他只觉得此地的做法真是丧尽天良。 可如今他们的确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一拳难敌众手。他眼下也只不过是嘴上不服气, 心知真动起手来,他们兄弟三也是寡不敌众。 兴许牙婆也终于想明白了这一点,再加之有着这几日的经验教训,她此时缓了缓涌上来的怒气, 好整以暇地看向蓝景, 问道:“你自己出去还是我命人将你赶出去?” 她这话说得生冷, 自然是已经不将他放在眼里了。 蓝景也有自知之明, 但他面上还是说道:“我不出去!” 他不等牙婆的反应, 鼓足心中的兄弟义气上前一步道:“你想作甚?我替他来!” 他这句霸气的话让咸毓也感到了意外,她好奇地问道:“你确定?” 蓝景挺起胸膛, 走过去一把端起一旁盘子上的酒杯。 牙婆以为他又要抢酒喝了, 她正要出声制止, 蓝景却不再像昨日那般动作, 而是端着酒水说道:“不就是陪人喝酒吗?你说吧,要如何做?哪怕是划拳,我也是不差的。” 牙婆略微讶异了几分。 原先那半道上的客栈中人看中此人时,自然也是出于看中他不差的皮囊,可等到近日带到此处后,这人处处反抗,她本已经有些后悔新一批中有他了。 牙婆大量着蓝景,问道:“你还会什么?” 蓝景心中厌恶不已,但他又不想让自己刚认的义兄受到为难,那么此般恶心的苦事还是他来替人承受吧! 他脸色发臭地说道:“不就是那些个猜拳喝酒的戏码,还有什么玩意儿?你倒是说。” 牙婆脸上绽开了一道不怀好意的笑容,她取出自己的帕子,慢慢踱步走到一旁,像是看着注定是落网之鱼的众人,说道:“陪人吃酒么,自然是需多添几分乐趣,你自顾自喝怎会有趣?例如……交杯酒,会不会?” 众人闻言自然是面色一沉,如今此处已是如此的挑明了,轻浮做派的行径被这牙婆说出口,她自己却一点儿都不觉得丢人,想必是对此般的生意早已格外地得心应手了。 蓝景被她的话恶心坏了,接着他破罐破摔地瞪了牙婆一眼,回道:“喝就喝!谁不会呢。” 他心中打定牺牲的主意之后,也不再抗拒,打算就此忍过一回、便能立即将自己两个倒霉的兄长先带走。 蓝景朝牙婆沉声问道:“那你找个女子来啊,难不成我同你碰杯?” 牙婆的目光闪了闪,回道:“女子?” 她像是听见了一道笑话似的,反问道:“我这儿是侍君馆,眼下哪有旁的女子?” 她随意地指了指咸毓等几个人,同蓝景说道:“你找个人。” 这牙婆每回都是这般说,让蓝景好生恶寒,什么叫做在这之中随便找个人?他为何要与他们之中的一人喝交杯酒? 好吧,蓝景努力地克制自己想要当场拒绝的冲到。他暗自安抚自己,想想也罢了,或许日常兄弟之间喝大了,玩得过头一些,也不是没有的事。 于是蓝景看向了众人前面的咸毓和楚蔽。 咸毓还处在惊讶的反应之中,有点儿走神,并没有留意到他投射过来的邀请眼神。 于是蓝景又退而求其次地看向了另一个时常冷漠的楚蔽。 可楚蔽分明是已经接收到他的邀请之色了,却冷冷地撇开了眼神。 呃。 蓝景也知道此举过于为难人了,阿兄们不愿意才是应该的。 牙婆也在观察这些个新人的反应,眼下所有人都一声不吭的,她倒也没有失望,而是耐心地又等了一会儿,然后招人去传唤了一两个侍君过来。 然后牙婆朝一个“旧人”吩咐道:“你去陪他喝。” “是。”那侍君欣然领命。面色中既没有屈辱的神情,也没有一丝迟钝。 到了来真的时刻,蓝景也不想自己落了微风,正当那侍君过来想先见礼一句时,他陡然上前,一把擒住对方捏着酒杯的胳膊,宛如霸王硬上钩似的,由他主导地迅速地完成了这一场荒谬的交杯酒。 接着他立即倒退几步,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朝牙婆示意自己的空酒杯:“我喝完了。” 牙婆轻笑一声,面上带着揶揄和欣赏,评价道:“孺子可教也。” 蓝景差点儿想破口大骂了。他立即转而问道:“我们能回去了吗?” 牙婆止住了脸上的笑意,神色转了又转,而后像是转了性似的,竟然点头答应了:“行吧,看在你如此进步飞速的份上,你们几个都先回去吧。” 说罢她带着人先走了。 牙婆如此好说话,这几人自然反倒会犹疑,只有蓝景一个人自顾不暇,他先是浑身难受地甩开了自己手中的杯子,然后同咸毓和楚蔽说道:“我们快回去吧!”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40节 咸毓将方才将他的义气看在眼里,虽然蓝景是过于担心她和楚蔽了,但她还是主动说出感激之言:“方才多谢有你啊。” 她这话说得真切,蓝景颇为受用,经历过这一遭之后,他觉得他和阿兄们之间的友谊还更加深刻了呢。 只是他接着却看见另一个楚蔽却面色冷淡得很,甚至在他望过去的时候,还仿佛露出了对他不满的神色。 蓝景想了想,就忽然自己想明白了,阿兄肯定是不满他的行事过于意气用事了,他不赞同他牺牲自己来营救他们。嗯,一定是这样的。 这几人回去住宿之地之后,咸毓先把楚蔽拉到了一旁,她刚才可感受到自己身边的他像是有些低沉的心情,于是她好奇地问道:“你有何不满吗?” 楚蔽挑眉看她:“如今你倒是能猜透我的心绪了?” 咸毓摇头,接着又点头:“我没有猜呀,我感受到了。你就实话同我说吧,你是忍不了那个牙婆了么?” 楚蔽摇头。 他岂是忍不了那个牙婆这么简单,他自然是对耗在此处毫无兴致了。 他神色一转,一想到她既然能如此敏锐地感受到他的心绪,他自当也敢坦白自己的真言,于是他拉起了她的一只手,低声说道:“若方才若换做是你,你必是会请我陪你喝上一杯,是么?” 咸毓:“……?” 原来都已经过去一会儿了,他还在念着方才那个变故? 刚才蓝景忽然跟着过来打断牙婆对她的要求,在蓝景看来,他是帮里他们两人一把,拯救她于水火之中。但没想到楚蔽却是…… “你想同我喝酒你就说嘛,”咸毓忍不住笑道,然后承诺道,“那过几日你我出去了,找一处喝上几杯?” 这一点儿都不是难事。 楚蔽神色一动,点点头:“嗯。” 他记下这句话了。 两人也只不过是在角落里说了几句话罢了,等走回去的时候却发现他们这处来了不少仆从,说是受牙婆的吩咐,带几个人去别处安置。 被点到名的正是前不久包括咸毓和楚蔽在内的被叫回去过的那几个人。 因此眼下此处人群之中有些嘈杂。 大家不约而同的被拐到此处,就算是至今还不相互熟悉,但难免也相处得有些习惯了。分明住在一起好好的,怎就突然要将他们分开呢? 也只有咸毓看得懂,看来这个牙婆是要将“分班教育”贯彻到底了。但对于其他剩下的人来说,这就是一种安全感的破坏,因此眼下众人难免有些抵触。 但他们无法提出任何意见,最终自然是会被分开,就算是极度不赞同之人也…… 咸毓左顾右盼,发现眼下蓝景不知去了何处。 接着她顿时反应过来,蓝景或许很有可能是被支开了?因为他不受约束的行事作风已经在牙婆那儿印象深刻了,再加之牙婆此时也只是想分走她和楚蔽,并没有将蓝景加上,那么牙婆这道最新的安排很有可能是故意背着蓝景的。 咸毓和楚蔽相视一眼。楚蔽低声说道:“你莫担心他,凭他那性子,找过去是早晚的事。” 咸毓点头表示赞同。楚蔽说得对,蓝景要是一发现她和楚蔽被调离了,肯定是会耐不住去找他们的,所以牙婆的打算也算是过于理想了,因为再过一会儿,被支开的蓝景肯定又会找到他们。 于是咸毓和楚蔽假装配合地跟着那些人一起走了。 他们这几人被单独安排到了一处小院子内。 领路的仆从都说了,日后牙婆会单独教他们本事。 一听就是领先的“实验班”,咸毓了然。 可这实验班是过于赢在起跑线了——他们刚安顿下来,牙婆就带着人过来了。 这一刻大家都反应了过来,方才牙婆对着蓝景的妥协不过是虚晃一招,她原来今日就想立即开始好好教导他们这几个姿容最为俊俏的了。 牙婆看着神色各异的这几人,然后朝咸毓笑了笑,意有所指地问道:“还记得我方才同你说什么了吗?” 咸毓当然没有记进脑子里过,她下意识问道:“什么?” 牙婆轻笑一声,看向剩下的众人:“你们谁还记得?” 大家当然都记得方才牙婆要求咸毓做什么了,因此几人的脸色都是受了惊动。 只有楚蔽一人淡然地开口道:“亲热。” 牙婆倒是有点儿讶异。这人一直以来都沉默寡言的,没想到此时竟然是他先有胆子做了答复。 咸毓一听,也终于回想起来了:“嗷……” 不说她真的忘了。 虽然才过去没多久。 可咸毓此时其实在考虑蓝景什么时候找过来,她甚至还好心站在牙婆角度帮忙考虑了一下,这牙婆就没有料到过自己等一会儿便又会再次被打断吗? 可牙婆此时还真当没有多余的心思顾虑了,她一心打算快些调/教眼前这个姿容上乘的少年。 她开门见山地说道:“望你还是懂事些,省得我们用强。” 咸毓敷衍的“嗯”了一声。 首先她就不是个不好说话的人,她一向都是个躺平处之的人,而且她实在想象不出来,这牙婆难道……现场……就教她……嗯? 果然,那牙婆像是挤出了一丝更多的耐心来,循循善诱般地说道:“莫急,今日先探探你的水准。” 咸毓疑惑:“什么水准?” 牙婆饱含深意地说道:“算了,不难为你了,你就先简单学一些如何与人亲昵吧。” 这是她惯用的手段,先给人一道难题,然后退而求其次地主动让对方下一个台阶来。 这样一来,对方就会有一丝的松动,然后答应了下来。殊不知实则下一个台阶之后也不过是另一个台阶罢了。 咸毓丝毫没有被架在台阶上的意识,她只有些意外。 还以为是什么呢?亲昵罢了,她难道会不会? 不过她倒是忍住面色,接着问道:“如何算是亲昵?” 牙婆笑了笑,一字一顿地回道:“亲、昵。” 咸毓了然了,也不等牙婆接着又说让她找一个人来的话,她就主动地拉了拉楚蔽的衣袖,然后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之时——就快速地踮起脚尖,凑到楚蔽一侧地脸颊,亲了一口。 “嘶……”围观众人纷纷发出了抽气之声。 这不过是快速又短暂的动作,咸毓接着已经站稳了双脚,她正想转头问牙婆这可算是通过了,却没想到这时一个人突然冲了过来—— 正是那好巧不巧刚找到他们的蓝景。 蓝景此时手里正抱着自己的几件换洗衣裳,这时却像是失去力气似的,骤然坠落在了他的脚跟前。 “!!!” 他亲眼见证的震撼之事!如此见了鬼了似的场面,他一时话都说不上话来了,唯有瞪大了眼珠子。 他的两位阿兄……他、他们……他们两兄弟!他他他、们…… 作者有话说: 蓝景:我幼小的心灵…… —— 第164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蓝景方才硬着头皮跟人喝了一杯交杯酒后, 深感不适,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沾染了那个侍君身上的脂粉味,就算他知道这只是他自己的幻觉,但他也恨不得立即去换衣裳。 既然如此, 他又想着不如直接沐浴更衣, 好好地刷洗一番自己的身子, 尤其是那一双喝过交杯酒的手。反正这里的用度都是白给的,他不用白不用。 他同这里的人说了之后, 那些仆从倒是听话的为他烧热水去了, 只不过烧得实在太慢,让他干等了许久,但他想着也不急于一时。 其实这炎炎夏日, 蓝景实则也用不了那么多热水,他兑了许多凉水, 一连洗了好几遍,把那些热水都用了个精光,终于一身舒爽地换了干净衣裳。 但没想到也只不过是过了没多久,他们那处却变了样, 他回去之后, 一眼便瞧见少了几个人, 因为在这之中包括了他的两位义兄, 一并消失在了这里。 只消一打听, 蓝景便听出了牙婆这些人的意图。他必然是极为不同意的,嚷嚷着要见人, 而那些仆从又一路拦着他。 于此又耽搁了许久, 好不容易那些仆从对于他的软磨硬泡实在不耐烦了, 让他有了可趁之机, 终于找到了义兄们的新住处。 正当他兴高采烈地抱着自己的衣裳过来时,却正巧见到了惊人的一幕。 他看到了什么?! 蓝景一时之间都丧失了自己能言善道的言语能力,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他这两位义兄不是亲兄弟吗?他们在干什么?!他们都做了什么! 后面几个仆役也追了进来,他们深知犯了错、没拦住这个刺头,上前向牙婆请罪。 牙婆忍无可忍,正想发作之时,蓝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嗓音。 他陡然走上前两步,指着人老珠黄的牙婆,痛彻心扉地吼道:“你真是个禽兽!” 牙婆横眉怒喝:“你说什么?” 蓝景继续骂道:“你丧尽天良!” 让亲身兄弟就犯、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此等亲昵之事,简直就是没天理了! 牙婆都被他骂得气笑了,她面皮抖了一抖,冷笑一声说道:“我是何等人,还轮不到你来置喙,你给我滚出去!” 蓝景也怒上心头,一点儿都不怵地回道:”我才不走,该滚的是你。“ “你!”牙婆气得直喘气。 这个刺头真就像是一尊大佛似的,请来容易送走难了? 瞧瞧眼下这反客为主的口气,还真当是一点儿都不怵她。 蓝景撇开自己一地的衣裳,转身去拿了墙边的笤帚。 此处是临时打扫腾出来的小院,因此墙边还留着家伙,蓝景双手握住笤帚杆子,一股脑地全往牙婆身上挥去:“还不快滚!” 那些仆役上前为牙婆阻挡,但也纷纷被蓝景的气势吓到了。 蓝景一边赶人,一边骂骂咧咧地把牙婆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他方才见识的场景过于冲击他有生以来的见闻,使得此时满是力气想要发泄出来。 他也懊悔自己来得完了些,使得两位兄长遭受了如此之大的屈辱。 “你这个老禽兽!滚啊!”蓝景这时完全忘怀了自己孤身奋战的危机,怒气点燃了他战意的潜能,他真挥出了万夫莫开的气势来,将一把笤帚挥舞得虎虎生风。 牙婆倒也还有唤更多人过来制服这个刺头的时间,但她这时忽然眼珠子一转,想到了另一处,竟然就此吩咐仆从护着她先撤退了出去。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41节 若是站在蓝景这一方,以为这是他撒泼有效,使得牙婆等灰溜溜地吓跑了,但咸毓和楚蔽皆是看见那牙婆的神色有变,走之前分明像是又怀着另一种心思。 两人相视一眼,先上前去拉住了将人赶走了的蓝景。 蓝景将笤帚往地上狠狠地一摔,有些恼怒地说道:“莫怕,今后我见了那个老妖婆就赶她走!” 咸毓失笑:“你别忘了这是她的地盘。” 蓝景烦躁了起来:“这地方我们是呆不下去了!” 他抬头看向两个义兄,眼神有些闪烁逃避……方才的事就当随风过去了吧,想必他们也不想再次提及。 蓝景上前一步,双手一左一右搭上两人的肩膀,心中叹着他们受苦了,口中状若自然地说道:“走,我们这就商议对策出来。” 蓝景把这里的其他几个人都叫上了,他打算团结一致,先将这些个即将最先受难的兄弟们动员起来。 他们关上房门,围拢凑在了一起。 蓝景先是声情并茂地痛数了牙婆等人的罪状。 在他心目中,这些人就像是那十恶不赦的罪人,他们干着逼良为娼的恶行,这么多年下来,也不知道多少人已惨遭他们的迫害。 蓝景说得认真,此处的人又不多,因此一路下来,这几个人都是应和了好几句。 毕竟他们方才也见证了那个瞠目结舌的场面。他们以为牙婆会再慢慢得寸进尺,但没想到她直接将他们之中的一人当场逼成那般。眼下回忆起来仍旧令人叹为观止。 其间最为话少的当属咸毓和楚蔽两个人了。楚蔽是一向不爱多加参与,咸毓则是有点儿犯懒,因为她瞧着蓝景的动员大会开得如火如荼,这小子一个人就可以支撑起所有的串场流程了,她自然也不必操心。 而大家也觉得他们两人可能还未从方才的迫害中走出来,因此也理解他们两人此时的少言。 蓝景口若悬河地将牙婆等人痛骂了一顿之后,接着说道:“我们必将逃离此处,以及营救所有的兄弟们。” 这时果然有些质疑的声音,在这之中有人问道,若是有些人本无此意呢? 蓝景下意识也问道:“难不成你也是?” 那人便不说话了。 蓝景眼下也不想同人不欢而散,便也不再追问下去。 但咸毓看在眼里,她难得插嘴说道:“他们做的这些生意,便是不对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有些人借此由头,认为但凡有人愿意,便可将皮肉生意做下去。 但其实所有人都是受害者。以此作为营生的行业也本就是错误的。因为只要有这种行业的存在,就避免不了有些人会受到迫害。任何将这种行业合理化的人,也是间接参与迫害之人。 “嗯!”蓝景用力地点点头,他这回也是来真的了,对众人合计道,“眼下摆在我们眼前的只有两个选择,一个便是深入其中渐渐地结交到那些在此处有些年头之人、从他们内部慢慢瓦解;不然便是派一人杀出去报官,但应当跑远些,不然本地的衙门或许不受理呢。”蓝景意有所指地说道。 这时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他。 蓝景一愣,有些为难地问道:“你们该不会是推举我吧?我方才……哎,其实我原想着等同那些侍君结交了之后,再慢慢的……” 但没想到再这样下去,他们几个都快从新一批的人群中率先被调.教成新的侍君了。 蓝景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我眼下真懊悔,那日只顾着喝酒,没留意酒桌上的有哪些客人。” 不然在那日酒席时,他就能观察出一些线索来了。 眼下一切都晚了,而他也和牙婆撕破脸了,至少他本人是再也没有那个机会了,那牙婆肯定暂时不愿将他拿出手了。 …… 等大家商议完分散开来之后,咸毓见蓝景还一个人搂着脑袋苦恼着,她忍不住安慰道:“再等等,我倒觉得不出一两日,那牙婆或许又回来找我们了。” 蓝景抬起头来,满是无奈地问道:“阿兄你难道不担忧吗?” 那牙婆若是再次找上门,不是一桩坏事吗。 咸毓笑笑:“我担忧的时候可不多。与其这般,眼下我们不如养精蓄锐。” 蓝景的确有些心累了,听从了咸毓的话,有些颓败地进去歇息了。 楚蔽走到咸毓的身旁,忽然低声说道:“你为何对他如此有耐心?” 咸毓一愣:“有吗?我……” “有,”楚蔽目光深邃地看着她,“若换做是我,你也会如此耐心吗?” 咸毓疑惑:“你何出此言?我只是把他当弟弟。” “嗯,”楚蔽拉着她走到窗前,两人隔着宽大的衣袖挨在一起,他握住了她袖中之手,忽然幽幽地说道,“方才他若是不闯进来,也挺好。” 咸毓转过头来看着他,轻笑一声道:“你说什么?” 他是指他很享受她亲他的脸? 方才她只是迫不得已应付牙婆罢了,她以为他也只是耐心配合一下,没想到…… 窗外阳光明媚。 咸毓又认真说道:“那之后你我也没旁的法子了,若是牙婆再次相逼,我也束手无策了。”因为她毕竟是女扮男装。 “那又如何?”楚蔽淡淡地说道,“那便换我来。” 他一本正经的话,使咸毓讶异。 楚蔽转眸:“怎么?你不肯?” 咸毓不再看他面色的反应,而是心情开朗地望着窗外的天空,然后笑着点头。 作者有话说: 咸毓:好~ 楚蔽:你亲我一下,我亲你一下,你亲我一下,我亲你一下,…… —— 第165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又过了一日。牙婆并未再来找他们, 不过吃穿用度上面也没有紧着他们。 他们几人因搬离别院,暂时失去了同其他人的联系,也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 转日一大早,蓝景忽然斗志昂扬地找上咸毓和楚蔽。 咸毓其实还没睡醒, 但是楚蔽同她说蓝景过来了, 她便挣扎着快速起床。 她女扮男装已有些时日了, 眼下梳妆的动作也颇为熟练。 此处小院的条件比上一处都好,他们才几个人而已, 并未继续睡大通铺, 而是有着自己单独的隔间。 蓝景见到咸毓的时候,咸毓已经开始喝上早上的粥了。 他上前低声问好:“阿兄昨日睡得可好?” 他们既然是悄悄结拜,目前自然也不会当众称兄道弟, 但私底下的情谊一直都在的。 咸毓点头,咽下嘴里的粥之后, 回道:“你吃了么?” 说实话她这几日睡得无忧无虑,怪不好意思的。可能是过于乐观了,因此也不会对日后的计划感到担忧和焦虑。 她在这之前和楚蔽几乎都是在风餐露宿的赶路,天儿又热, 一路以来晒得要死, 现在误打误撞来了这里之后, 还被好吃好喝的供着, 相比起来日子过得着实有些厚脸皮。 这时楚蔽端着一碗白色的液体走了过来。 咸毓转头一看, 惊讶道:“这是……牛乳还是羊乳?” 楚蔽将碗搁在她的桌案面前。 咸毓拿起汤勺,舀了一口喝, 吃进嘴里的时候她眉头颤了颤, 咽了一口道:“有点儿腥, 不过好喝的。” 她转头问楚蔽:“你向他们要的吗?” 楚蔽淡淡颔首:“你上回不是提过。” 咸毓颇为意外, 她没想到她之前只不过是随口一提,他倒现在还记得,专门替她要了这。 楚蔽不以为意,说道:“此处既然供着众人,那也不算事讹人。” 是他们想好好招待豢养着众人的,既然如此,由此便利之下,还不趁机提几个要求出来。 咸毓和蓝景皆是一笑。 蓝景说道:“我吃过了,阿兄你慢用,不妨听听我的计划?” 比起咸毓的走一步看一步,这蓝景看来像是个喜欢主动出击之人。前不久他的确有些挫败,会担忧他们兄弟几人都折在这里了,因此他晚上想了又想后,心生一计。 蓝景将自己的计划婉婉道来。 “……那老妖婆不是一心想让我们顺从吗?那我们不如使诈,假意顺从,而后……” 换咸毓她也是会选择假意顺从,因为她觉得如果与这个团伙硬钢的话会很累,但她也顶多敷衍一下任务,而蓝景这回的计划却是发狠了,哪怕再多加牺牲一些,他也是愿意的。 蓝景说道:“若是日后她在找我们去陪酒,我便假意答应了,再好好打探一番他们的底细!” 蓝景这个主意应该是目前以来最行得通的办法了,所以咸毓和楚蔽都没有不赞成。 这小子想必在家中便是个同父母斗智斗勇多年的人,因此极会反抗,极会出主意。 与他们二人商议好后,蓝景又立即去同剩下的几个人通通气,毕竟比起他来,其他人被牙婆中意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蓝景自知自己在这之前已经得罪牙婆不少了,因此他虽然也做好了转而假意顺从的准备,但是也觉得自己是最不可能被选中的那一个。 而眼下最为关键的是那个牙婆气消了没,若是因为蓝景这个刺头在此处,暂时不管这个小院里的几个人了,这又该如何是好? 幸亏转眼间那个牙婆又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比起前几回的不欢而散,这一次他们心有准备,该演的流程还是要演一遍的。 这一方面咸毓比较专业些,因此她也打起精神参与了起来,争取少一点犯懒。 蓝景与牙婆的关系僵化,咸毓便充当好脾气的和事佬角色,作为一个站在双方之间的人圆圆场。 这时牙婆走进屋里后,剩下几个人都是站在一旁,只有蓝景一人仿佛不将这个老妖婆看在眼里似的,坐在一边椅子上翻白眼,而咸毓就立在他一边轻声说些软话。 对此牙婆还是有些满意的。 她自己也没意料到,她对这些人的底线已经仁至义尽到了这种地步,只要那个刺头不要动辄发脾气,他们眼下安分地不惹事,她便觉得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转变着。 因为大家怀着新的心思,所以也会猜测牙婆会不会也带着新的计谋来找他们。 双方心思各异地碰面之后,牙婆率先说道:“算起来诸位来我此处白吃白喝有些日子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42节 她这句话说得不假,若不是有些个难调/教的刺头,她一大把年纪了也早不必如此操劳了,大致随手一挥便能处置日后的事,哪用得着至今还费力地虚与委蛇着。 这便是巧了。牙婆这回的改变一定程度上和蓝景的主意不谋而合,她竟然也是怀着来糖衣炮弹的主意,不打算来硬的了。 先前几回都是被这臭小子激怒,牙婆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这种刺头想必也破解不了软刀子。 她假意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这手头实则也不缺多少人,不管是新人还是旧人,若是听话的,日后必然是享清福的命;若是冥顽不灵的……哎,那此处也没多少口粮供着了。 “可既然来过此处,出去了总归必是会同人到处说闲话,这自然也不是我们愿意发生的事,因此……” 牙婆意有所指地看向众人:“想必诸位年轻貌美的郎君必是听明白了我的言下之意。” 翻着白眼的蓝景冷哼一声。 他们自然是听明白了,牙婆说的话还是只有一条路摆在他们面前,那便是顺从。不然此处就会既不白养着他们了、也不可能好心放他们出去,因为他们都进来看清此处是什么地方了,出去之后若是报官了等,不就会给这里惹出很多事来嘛。 从始至终,他们一直都是在强买强卖罢了。强行将他们拐了过来,强行调/教他们成为侍君,在此期间一点儿都不许他们拒绝,面上倒是好吃好喝的腐蚀他们。 蓝景和咸毓快速地相视一眼。 可这牙婆说的都是扣人心弦的假话,他们自然是要闯出去的。 这时咸毓适时地嗯了一声。 她的声音不大,但她作为牙婆一如既往的最中意的一员,牙婆立即注意到了她的反应。 她颇为满意地颔首。 而实则大家也在看着她的反应。连咸毓自己也看出来了,她现在在牙婆的眼里,就像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那牙婆看过来的眼神都仿佛像是寄予厚望了一般。 他们几人皆是严阵以待了起来,等着牙婆接着会向咸毓说出什么话来。 但牙婆只是露出了笑脸,然后招手让后头的仆从将东西搬了进来。 又是一些锦衣华服和精致的配饰。 方才还意有所指的恐吓呢,眼下又极为大方地送他们物件了。 咸毓和楚蔽见了这些东西倒没有露出震撼的神色,因为他们两就算以往没用过最好的,但也算是见识过最好的了。 咸毓转而看了蓝景一眼,发现他也是兴致缺缺,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对这些东西眼前一亮。 咸毓有些好奇,这蓝景算是意志坚定之人,还是本身自己家中也是富贵人家?她只记得他先前提过一句,他家里是有仆人的。 牙婆送他们衣裳,便是让他们又换上的意思。 这回他们也话不多说,拿着衣裳乖乖去换了。 咸毓和楚蔽单独走到了一处,她这才低声地同他说道:“蓝弟他不会也是出自官宦之家吧?” 楚蔽听懂她的担忧,不过天下之大,他们认识的人也不多,蓝景面生,楚蔽至少能估计他不是京城富贵人家之人,但他们如今出门之外,旁的人家也大多不认识。 他一边解着衣衫一边回道:“他若是名门之后,这么多日了都不曾提及一句,那他哪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这是扮猪吃老虎了。” 咸毓点点头:“我觉得蓝弟不像城府很深的人吧?” 楚蔽将自己身上的外裳剥离,回头看向她:“那你觉得我像么?” 咸毓晃了晃神。 他这话说得认真,侧首回过来的眼神也很深邃,显然是正经的谈话。 但是因为他这动作太过于撩人了,她都险些走神。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诱惑她呢。 咸毓甩了甩自己的小脑袋,眨眨眼说道:“你们是不是城府深之人,我管不着,反正我不是。” 心思那么深多累啊,她第一个做不到。至于不管他和蓝景到底是不是心思深的人,反正她没觉得他们有什么坏心思。 没想到楚蔽接着追问道:“为何就‘管不着’了呢?” “啊?”咸毓被他问懵了。 她除了吃意外,做不到一心二用,现在他这么一问,她手上换衣裳的动作都顿住了。 而楚蔽的动作却一向都很快,他已换上了新衣裳转身走了过来:“我若是日后想同你商量事。” “嗷,那可以啊。”咸毓点点头,“你别当我真是个真傻的就成,小事我肯定能同你一块儿商量的。大事就免了,我不太懂。” 但他们日后应该也没什么大事了吧。咸毓遥想着未来,以后可能就是合计一些日常生活的琐事。她或许会犯懒,但他若是想同她商议的话,她当然也不会拒绝,肯定会认真同他商议的。 楚蔽见她如此回复,也没再多说下去,而是低头看着她捏在手里的新衣裳,问道:“不喜欢?” 咸毓摇头:“没有啊。” 楚蔽随即拿起了她手中的衣裳,拨开衣领看着她。 咸毓怔愣了一瞬后,才反应过来:“你要帮我穿?” 楚蔽不置可否,伸出了双手。 咸毓连忙转过身来,将自己的胳膊伸进衣袖里。 毕竟他们现在也没磨磨唧唧的机会,而她换衣裳的动作着实有些慢了点。但是现在他们两的互动,搞得她好像是自己不能做到似的。 等到楚蔽收回自己的手时,咸毓立即低头系自己的衣带。她的脸颊开始泛红,眼看着稍后都不需要上妆了。 楚蔽在一旁说道:“若是不喜欢,日后出去了去买喜欢的。” 咸毓对这些也没多大的好恶,她抬起头来回道:“呃……那啥,我只是有点儿热了……热了。” 楚蔽淡淡颔首:“那就是衣裳太厚。” 说到底就是不适合她。不管她口中是否真当喜欢与否。 若不是此时此地不适合,咸毓泛红的脸颊可能还会好一会儿才消下去,但眼下正事要紧,她愣是深呼吸了好几口,调整回来自己的状态。 等到他们穿戴好出去之后,其他人也收拾得差不多了。 这个侍君馆休憩之地为何说是顶好的呢,咸毓觉得这里的绿植都比后宫还多,夏日里参天大树遮蔽起上空来,使得一处处的庭院少了燥热,多了一丝凉风,日常都不会太热。 牙婆带着他们一行人走了出去。等到出去之后,大家才见到屋外占满了仆从,人数之多,是以为这些日子以来从未见识过的。在这一刻大家才反应过来,若是方才他们不同意的话,牙婆兴许真要来硬的了,那么等待他们的结果必然也是跑尸荒野这种地步之类的也不夸张…… 数不胜数的仆从围在他们几个人的外围,又有牙婆带路,他们被动地跟着往外走去。 因为四周都是仆从的人墙,使他们几乎都观察不出周围的路线。 咸毓不知道楚蔽和蓝景会不会认得一些,反正她是一点儿都不认得了。她知道楚蔽的方向感好,希望他能认一点儿路;而蓝景毕竟前不久是自己找到小院来的,应该对沿路也能有点儿印象吧? 走了不短的路途,他们在来到了一处新的花厅。 咸毓不争气的走累了。 以往她觉得后宫大,没想到出了皇宫之后,别的地盘也不小。 接着她便想通了,京城内毕竟寸土寸金,而外面的天下各处之大,反倒有的是空地,也不知道这家团伙在这里有多大的地皮,可以藏着豢养这么多侍君。 牙婆将人带了过来之后,她自己竟然又转身离开了。唯有那些数不胜数的仆从还守在门外。 咸毓坐了下来,楚蔽走到一边去给她倒水,蓝景走了过来疑惑地轻声问道:“那老妖婆怎又撇下人不管了?” 咸毓揉了一把自己的小腿,随意地摇头回道:“我也不知道,许是她回去吃饭了?或者就是她年纪大了,走了一路需要歇息一会儿。” 蓝景:“……” 他无奈地凑近了些:“方才我都听说了,阿兄你身子骨不好,耐不得热……”又走不了远路。 “什么?”咸毓立即反应过来了,她转头看向已经倒了一杯水、即将走回来的楚蔽,想必是他方才同蓝景说的。 她顿时有些发笑。他这个做法未免也太像是偏心的家长了,忽悠弟弟让着些姐姐。 咸毓笑了笑回道:“你不必担心,我好着呢。” 她只不过是懒习惯了,所以不够有体能,但她眼下也不想给他们掉链子,不然她还不如一开始就躺平放弃呢。 他们这几个被带到这里之后,竟然都没有下人候着伺候,不过附近有茶水,大家便自给自足喝了起来。 楚蔽只给咸毓倒了一杯,他自己都没有给自己倒,而蓝景是个腿脚伶俐的,这就去索性将茶壶和茶杯都拿了过来。 蓝景放好两只空茶杯,刚要倒水时一顿,有些犹豫地抬起头来看两位义兄,轻声问道:“这茶水里不会下了什么东西吧?” 已经抿到嘴唇的咸毓:“……” 楚蔽淡然地转过头来,看向她说道:“你瞧,他比你有提防心多了。” 咸毓放下茶杯,叹了口气。她知道他又在说她出门在外不够谨慎,吃喝之前又不犹疑个片刻。 她笑着轻松说道:“这不有你嘛。” 他亲自给她倒的茶水,她当然就直接喝了。如今他们两人同吃同住,要是真有什么食品安全问题,既然他是个谨慎的人,那么他首先能发现到,所以她一点儿都不担心。 蓝景因为从未猜忌过咸毓的性别,所以也不会觉得他们两人此时的互动是打情骂俏。 既然义兄们的话中意思是这茶水没问题,那他给各自满上之后,终于喝了起来。 夏日本就是饮水量多,蓝景牛饮了两杯之后,才放下来同两位义兄聊正事。 “那牙婆还不来?”蓝景疑惑地问道。 咸毓也是个有好奇心的人,她跟着猜测道:“许是人太多,她将我们弃之不管了?” 蓝景:“……” 他们这么没排面的吗。 咸毓有这一点的推算也只不过是有自知之明,他们这些人就算是在牙婆的口中较为满意的姿容,但也必然比不过那些已经调/教成功的侍君派遣得更加得心应手。 楚蔽在一旁也说道:“等天色暗下来之后。” …… 他们几人猜得大差不离,牙婆果然等到夕阳西下之时才再次现身。 而她的身后也果然带着几个安分地低着头的侍君。 牙婆像是也穿戴了一番,并且还有的是跟多的大事等着她处理似的,她只快速地瞥了一眼被晾在这里的几个人,说道:“跟我走吧。” 蓝景适时地问道:“去哪?” 他若是突然变得格外听话,反倒显得不正常了。因此他这时突然胆大妄为地发问,才像是他正常的作风——半日以来也不过是被咸毓等人安抚忍耐似的模样。 牙婆转眸看了他一眼。 果然反倒是一点儿都不意外的神情。 今日行事还算顺畅,牙婆心中满意,面色也缓和些了,但她口气仍然严肃地说道:“问这么多作甚,到了不许乱出口。” 蓝景暗自呵呵冷笑。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43节 心道她等着瞧吧。 他们默不作声地跟在了最后,四周的仆从又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走到半路的时候,咸毓突然示意蓝景,她有话同他说。 蓝景以为她临时有什么重大的事呢,他格外郑重地挨近了一些,以防被外人听到。 谁知咸毓说的却是:“你方才不该笑。” 蓝景:“……?” 发生了什么?他怎么听不懂阿兄的话了? 咸毓却仍旧一本正经地分享自己的专业经验:“你笑了起来,不就是证明自己是有坏主意嘛。有坏主意的人怎会将心思展露在自己的脸上?你展露在自己脸上时的模样,宛如恨不得广而告之似的。” 蓝景:“……” 好有道理的样子耶。 作者有话说: 蓝景:阿姐好专业qaq无法反驳 第166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毓见蓝景闻言变得懊悔了起来, 笑着说道:“不必担心,你低着头,方才应该只有我一个人碰巧看见了。” 蓝景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一旁的楚蔽却忽然说道:“我也瞧见了。” 蓝景:“……” 他再也不敢了。 日后多多向这位面无表情的义兄学学。 这回他们一行人走的路倒不远,不一会儿便到了目的地。 眼前的楼阁乍一眼看很像是酒楼, 想必便是招待人的地方。 咸毓轻声问身旁的蓝景道:“先前你被带走去喝酒的那一回, 也是此处吗?” “嗯!”蓝景的确认出来了。 那么他们稍后也是会被要求喝酒吗? 楚蔽也皱起了眉来。 咸毓感受到了他的神色变化, 于是拉了拉他的衣袖。 他们眼下还是先静观其变为好。 等到进去之后 ,里面人影不多, 并无过分之处, 的确也没有让人感到不适。 牙婆带着他们来到了楼上的走廊一处,然后就带着那些侍君走了。 难道今日带他们几人过来,只不过是想让他们站在后方看着些?原来如此, 那相当于是一种现场学习了。 各处的楼道口都沾满了这里的仆从,以防他们几个新人会趁机离开这个走廊。看来他们是要非看不可了。 但是个人都会对楼下大堂将会发生的事情颇为抵触, 眼下几人不约而同的下意识都为往廊下看。 咸毓和楚蔽走到墙边,楚蔽看了一眼不远处认真观察处境的蓝景,不由地问道:“你在家中也有阿弟么?” 咸毓一怔,不知他为何忽然会问这种问题。 这可难倒她了, 她真的不知道呀。 “怎么啦?”她轻声问他道。 楚蔽倒也没有追问下去, 而是目光又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蓝景, 不动声色地说道:“据他所言, 他在家中不缺兄弟姊妹。” “嗯?”咸毓不知道他这是何意? 难道他在分析蓝景家里的出身条件水平吗? 楚蔽看了她一眼, 又说道:“那他可不缺你。” “……?”咸毓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无奈地反问道, “你在说什么呢。” 楚蔽也不再拐弯抹角, 沉声道:“嫉妒你们的‘兄弟情深’。” 咸毓眨眨眼, 偷笑一声。 他这是犯了哪一门子的嫉妒。 “好啦,我和你自然更加……” 再说了,她和他也不是真兄弟,她和蓝景也不是真兄弟,若当真了,那也该是姐弟。 于是咸毓说道:“等日后出去了,我告知他真相?” 这样就不是他嫉妒的“兄弟”之情了吧。 楚蔽却反倒更加不同意了,他不赞同地说道:“你我出门在外,还是少说些真言。” 咸毓点头。他说得也对。毕竟他们也没有对蓝景的背景了解到知根知底的地步,那么她如果出去之后大方告诉了蓝景女儿身的秘密,或许也会牵连出新的风险。所以理智而言,她之后也最好不要露馅。 这时蓝景走了过来,问道:“你们在聊什么呢?” 他一点儿都不知道自己错过了知道“自己阿兄是女郎”的真相。 “我瞧过了,我先前来的正是此处。”他指了指下边的大堂,“那夜我被唤来这处喝酒,我丝毫没有客气,坐下来便喝了起来。等到我喝得差不多时,抬头一看,见到也没剩下多少人了。” 咸毓疑惑:“你在此期间难道不觉得有疑吗?” 蓝景摇头:“或许那时堂内皆是寻常的食客吧,我都以为此处是一家酒楼罢了。瞧着他们像是请客,那我便放心吃了起来。” 之后也没有吃坏肚子,的确只是喝醉了而已。 可眼下他也意识到此处并不是什么对外的酒楼,站在此处走廊里时,蓝景也闻到了淡淡的脂粉味。 可线索太少,蓝景难免有些烦躁了起来,他插着腰气愤道:“那老妖婆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咳咳咳!” 附近几个人好心地用力咳了几声。 三人转过头来,便看见出现在楼梯口的牙婆。 蓝景:“……” 牙婆听见了他最后的那句话。 他骂她是“老妖婆”。 牙婆满是皱纹的面皮抖了抖。 这个“刺头”的姿容自然也是很不错的,先前她专门挑这几人出来时没有他,当然只是出于他过于爱反抗的缘由罢了,而眼下他与一众俊俏的新人站在一起时,果然也一点儿都不掉队。 只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显然他已经算是多加忍让了,但还不是在背地里骂她。 牙婆带人走了过来,瞪了蓝景一眼。 此时她的话也一点儿都不客气,冷冷地对众人说道:“愣着作甚?还不赶紧进去!” 众人一愣,转头看向身后的房间。 原来不是让他们站在走廊里旁观大堂,而是让他们进一旁的房间内。 蓝景抱怨地嘀咕了一句:“你不早说。” 牙婆这回真当是不会受他的言语之气似的,只是冷着脸让他们进去,并没有理会蓝景一人的反抗。 等到几个人进去之后,才发现房间里面别有洞天——这房间竟然也是中空的双层,而他们身处的这层之上,还是有另一层。 众人走到了中央的饭桌之前,桌上已经摆满了美味佳肴,各个都还冒着热气,显然都是刚出炉的。 突然,身后的房门嘭的一声关上了,几个人闻声回头也为时已晚。 透过朦胧的房门纸,外头立了不少的仆从,他们不可能冲出的。 咸毓重新看向满桌的菜肴,疑惑道:“废了这么久的力气逼我们过来,难道只是请我们吃席?” 楚蔽走到桌旁,拿出了一根银簪。 蓝景在一旁颇为佩服地看着。他怎没提前料想到此事呢。 只见得楚蔽用换装时顺来的银簪,上前一道道试菜。 确认无毒之后,楚蔽招手让咸毓过来坐下。 “我们可以吃了吗?”咸毓看着一桌的美食,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但楚蔽却不置可否。 蓝景跟着坐了下来,他叹了一口气:“成吧,管她又是何事,先吃了再说。” 他这话也感染人,剩下的几个人也纷纷坐了下来,大家围着圆桌各自开动了起来,简直就是习惯了白吃白不吃的精髓。 咸毓见楚蔽还不动筷子,便伸手替他夹了一筷子,问道:“怎么了?” 楚蔽摇头,回道:“无事。” 说罢,终于也拿起了筷子。 他这就是有事了。咸毓看出来了,只是眼下不方便说的意思。 她努力地思考了一下,想来牙婆对他们有如此的安排,必然是也有暗中的意图,他们虽不知情,但也可以瞎猜一下。 牙婆他们既然有拿他们做生意的打算、既然也真的不会白吃白喝供着他们,那么眼前这一顿好吃好喝的如果没下毒的话,也是对他们又一次循序渐进的心里防线蚕食。 他们虽然没有一个个调查他们的个人喜好,但是在日常的吃穿用度上门花销之多,已经超过了外面大部分的百姓了。 在这种物质的享受之下,很多人容易产生动摇。 咸毓虽然不会动摇,但她也打心底觉得美食好吃。她偶尔从食物中抬起头来观察时发现,那些同桌的年轻人也是从一开始的犹豫和提防,渐渐变成了吃得很欢。 蓝景吃了一会儿,见两位义兄一脸冷静的样子,他也停下了胡吃海喝的动作,不再像是上一回似的不够留心。 蓝景环顾房间地四周,都是奢靡的陈设,这倒也不是稀奇之处,唯一不一般的就是房顶太高,足足在另一层之上。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44节 蓝景想了又想。这里是豢养侍君的馆子,男色作为生意,想必会偷偷招揽不少贵妇人们的生意?至于为什么对他们强买强卖呢,想必是此般生意颇为私密,只能一切低调着来。 想通了自以为的前因后果之后,蓝景又吃了起来。 他发现自己坐在两个义兄的身旁的区别很大。一个义兄吃起东西来很香,另一个却像是胃很小似的。于是他每回坐得都很明智,在咸毓身旁一起吃得开怀。 不知不觉间,几个人把满桌的菜都吃得差不多了,大家都吃得十成十的饱,蓝景倚靠着桌沿,摸着自己撑大的肚子,叹道:“那老妖婆莫不是打算每回都用好吃好喝诱惑我们?” 他也不在意谁会不会回应他,说着他又转念一想,忽然站起身老,嘴上念念叨叨着:“我才不会妥协呢……哎呦喂,吃得好饱!我散会儿步。” 门外都守着人,出去是不成了的,所以蓝景也只能在这个房间里转一转。而他散步是真,但也想借此观察一下这间房间是否真有什么古怪。 若牙婆只是单纯地宴请他们,何必专门倒了此处?直接在他们住处的小院子里不就成了? 若是厨子远近的缘故,那也是有些牵强。不然他们在方才中转喝茶之处也是可以开席的吧。 因此此处必然就是与他们的住处又相反之处——这里肯定是对外的。 那为何这处的楼层高度也与寻常的酒楼不一样呢? 蓝景沿着墙面,缓缓扬起视线,正当他要抬头望二楼时,楚蔽突然走到了他的身边,快速低声说道:“楼上有人,莫要抬头。” 蓝景一惊,顿时不敢动脖子了,他感到十分意外,但又觉得合理。 “你察觉出来了?” ……这位义兄真厉害。 两人默契地走到了一处屏风旁,像是随意踱步似的,边走边快速交流了几句。 楚蔽言简意赅地说道:“你若抬头,会让他们以为你发现了他们。” “嗯!”蓝景自然是懂得的,于是他问道,“那眼下我们该怎么办?” 其实他们也不知道楼上是什么人,因此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楚蔽却转而问道:“你为何独自一人出家门?” “呃……”蓝景没想到他忽然这么问他,“怎了?我……我去探、探亲。” 楚蔽冷冷地打量了他一眼。 蓝景头一回觉得这位义兄的眼神格外的渗人。 他先前觉得他只不过是性子冷淡罢了,不住为惧。再加之他一直对自己阿弟事事关照的模样,因此蓝景只觉得此人是个面冷心柔之人。 但眼下光凭这一眼,蓝景就已经感受到了他眼底深处的冷漠,这不是单纯的自欺欺人便可以不在意的,与之而来的便是发自内心的畏惧。 这是怎么了? 蓝景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义兄?亦或是他方才的那句回话令他不满意? 正当蓝景忐忑不安的时候,楚蔽却颔首,淡然地回道:“我们也是去探亲。” “嗷……”蓝景被他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吓,人都没有缓过来。 这时咸毓走了过来,轻声问两人道:“可是瞧出什么怪异之处了吗?” 楚蔽淡淡回道:“无碍,我问了他的行程。” 蓝景闻言突然反应过来了,惊讶地问道:“阿、你莫不是怀疑我的来历?” “什么?”咸毓听不懂他二人在说什么。 蓝景立即朝楚蔽低声解释道:“我无论来自何处,也不会同此地的人有相干!” 咸毓也懵了,跟着同楚蔽说道:“是啊,他先前不还主动请缨想去报官吗?” “嗯!”蓝景点点头,低声说道,“等着,我出去后便亲自去!” 他们三人谈话的声音很小,倒不必担心会被不远处的人以及楼上的人听到。 但再这么凑在一起下去也有些打眼了,于是他们又各自分散了开来。 蓝景继续散步消食,楚蔽和咸毓回到了桌旁坐下。 比起蓝景的勤奋,咸毓吃完是一点儿都不想动了。 楚蔽见她面露乏色,便问道:“想回去了吗?” 咸毓转头看了一眼满桌的残羹剩饭,耸耸肩:“可我们吃完后也没见的外面的人进来啊。” 楚蔽知道楼上有人,便回道:“再等等。” 但接着楼上的人动静不大,倒是牙婆从外面推开了房门,对几人说道:“该回去了。” 这番话更像是他们只不过是来吃一顿好吃的罢了,但当几人先后走出门口时,却被牙婆分别塞了一块木牌,大家皆是措手不及地接了过来,等到两只脚都走到外面廊上时,才先后拿稳了定睛一看。 “这是?”几个人皆是看着手中的木牌,摸不着头脑。 咸毓低头看见自己的木牌上有个字:“甲?” 然后她又凑过去看了楚蔽的木牌,上面刻的是:“丙?” 蓝景的反应最为明显,他上前几步看了其他人的木牌之字后,有些不满地说道:“为何你们不是‘乙’便是‘丙’,只有我一个人是‘丁’?” 咸毓突然反应了过来,同他和楚蔽轻声说道:“这是‘评级’吧?” 楚蔽闻言颔首,赞同了她的猜测。 他们几个人被蒙在鼓里,专门带到这里吃上一顿,当然不可能是简简单单的享受吃食,而是像是被围观的动物似的,尽在二楼的人的眼里。 咸毓虽然还不知道二楼有人,她也感觉出来他们被评委席平定等级了。 蓝景也听懂了。合着他们放松地吃了一顿,是被人当猴看呐? 他不满地骂道:“花花肠子可真多!” 牙婆又恰巧听见了他这一句抱怨,沉着一张脸过来骂道:“闭嘴,快回去吧!” 蓝景当然想反击,但他忍住了,坚持着如今自己的打算,一路忍到他们落脚的小院里。 牙婆没有再亲自送他们回来,那些仆从等他们进了院子之后,也退了回去。 蓝景快步走到屋内,终于忍无可忍地掏出自己的木牌,不可置信地问道:“为何只有我是‘丁’?” 他在评级之事膈应上了。 咸毓忍俊不禁道:“许是因你‘不够乖巧’罢了?” 蓝景仍旧不满:“那些贵妇人有眼无珠!” 他不乖巧,就不惹人喜爱了吗?虽然他也不稀得那些人的喜爱、巴不得自己不会被看上,但是这一场评级也给他了一道幼稚的打击。 就算知道此时的自己很幼稚,可蓝景那该死的好胜心一时也无处安放了起来。 咸毓跟着安慰道:“这……”也不是好事。 他们几人实则不该在意这种小插曲。想必蓝景也明白的。 蓝景又瞅了一眼咸毓手中的木牌,打断说道:“她们喜欢你。” 咸毓一噎,又联想到了前不久她的确被赵十三娘看上的经历…… 于是点头应和道:“或许是吧?” 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楚蔽。 楚蔽却冷着一张脸忽然取走了她手中的木牌,一言不发地丢出了门口。 速度之快,连一旁的蓝景都看得愣神了。 咸毓:“……” 作者有话说: 楚蔽:忘了她们! 第167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蓝景叹了一口气, 掉头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虽没有垂头丧气,但眼中也露出了一丝迷茫来。 “我有生以来还未曾踏足过烟柳之地,没想到头一回来, 却是自己当了侍君!” 他虽在家人眼中是个最为跳脱之人, 但他许多时候也只不过是在嘴皮子上逞能, 并不是什么不三不四之辈,实则对这些场合一窍不通, 不然这几日也不会如此不习惯。 木牌看着就不重要, 咸毓的视线从屋外收回。她听了蓝景的话后又觉得有趣,笑着上前说道:“还不是呢,你说早了。” “是啊!”蓝景一拍脑门, “险些就被他们潜移默化拐到沟里去了!” 咸毓又笑着安慰道:“只不过是不知何等人物的评级罢了,你不必在意。” 她真是在安慰他, 绝对不是在假意谦虚。 这一点蓝景自然听得出来,他也摆摆手:“我知道的。想必就出自楼上的那些人。” “楼上?”咸毓这才听说了楼上有人。 她也立即反应过来了,原来他们刚才没头没尾地被叫去吃席,是给人观察的! 那个双层打通的房间内, 楼上竟然就是评委席, 全程观察他们吃饭过程, 然后也不知根据什么评判标准, 给他们每个人打了分, 也就是发了甲乙丙丁的等级。 两人正要继续聊着方才发生的事,楚蔽的眼神扫了过来, 淡淡地说道:“不早了。” 这种事有什么好聊的。 他冷漠地打断了两个热络的人。 …… 两人同蓝景分开以后, 咸毓和楚蔽一同去叫了水。 也不知是否是因为今日他们几个人被牙婆叫出去正式遛了一趟的缘故, 这里的人越发尽心尽力了。 咸毓看着两只盛满洗澡水的浴桶, 有些疑惑地问楚蔽:“这是……一人用的还是两人用的?” 一直以来他们两人都是前后分开洗的,因为楚蔽得给她守在外面,所以水也是分开前后叫的,但眼下送来的水却比先前几次都多,咸毓一时都拿不定主意了。 这么多水对于她来说肯定多了,她再怎么也用不了这么多水,而且她也不想浪费水资源,哪怕他们和这里不对付,但没必要这么花销。 楚蔽见她对这等事都犯难了,他便替她想了一个主意:“那你我一并用。” 咸毓的反应还不算迟钝:“……行。”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45节 浴桶有两个,楚蔽用靠门外的那一个,咸毓用里面的那一个,再加之先前一直有一张屏风在,眼下不知不觉间就已经架在了两只浴桶之间了…… 咸毓其实还没来得及多想,就稀里糊涂地同他第一次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沐浴了。 不过是各洗各的。 烛火照亮了小小的一方地。 这屏风不是很透,但也能穿透人影。 咸毓本就是打算要洗澡的,于是也是按计划不变,慢慢吞吞宽衣解带,爬进了浴桶内。 她是个不够自律的人。等坐进去之后,她第一时间就转头一看。像是为了确认、也像是一种好奇。接着便瞧见了楚蔽已经坐在桶里的影子。 而这时,楚蔽也像是抓住了她偷看的目光似的,忽然转过了头来。 咸毓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打招呼:“……呃,你动作好快。” 而且怎么没声音呢? 如今她和他穿的可同样是男装,为什么他能这么迅速的进了浴桶,而显得她像是一只蜗牛似的慢。 咸毓逃窜般的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她倒是想专心,可她一动作起来,自己就制造了淅淅沥沥的水声响个不停。 “……” 要是刚才能反应快的料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她绝对不会话不过脑的答应他的主意。 可现在反悔已经来不及了,咸毓觉得自己寸步难行,肆无忌惮地洗起来也不是事、一直僵着不洗也不是事。 本身浴桶内全是热水,眼下她觉得自己像是在蒸桑拿,不一会儿就全身热了起来。 她刚才是怎么想的?咸毓脑子开始被热水蒸晕了起来。 她好像只不过是为了节约用水,两个人分着用两桶水的话,就可以同那些人说稍后不必再送新的过来了。而且他洗得也早些的话,他们也可以早点儿就寝。 但是现在她也终于觉得不是这么简单的一回事。 她一开始的想法是简单纯粹的,但到了这种地步之后,咸毓也做不到自己真是个男子似的,一点儿都没关系。 她发起呆来,看着水面上的花瓣。 这里的人真当是将妙龄俊俏的侍君当女子似的娇养着,日常用材也不惜下血本。他们这些必然会走的人其实可以暂时享受一番,但她现在却做不到,简单的沐浴也时不时走神了起来。 咸毓神思不属,也不知是被热气蒸得缺氧了还是怎地,她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完全动不起来了。 而且她还很奇怪,为什么隔壁的楚蔽一直没水声呢? 还记得之前有一回在客栈,她可是听见过他沐浴时的水声,所以现在是怎么一回事?他怎么像是个无声潜水专业的人似的,一点儿声音都不会发出来。 胡思乱想好奇了一会儿之后,咸毓直接开口问了:“你……” 她本来不打算转过头去、只是目视前方,但又觉得这样同人说话好像不太礼貌,于是她再次转过头来:“你怎么没动静?” 她甫一转头,就对上了楚蔽的脸,他竟然也正巧转过来了。咸毓一惊。 两人虽然互相看不清对方的脸,但也瞧的出正面的脸型,他们此刻就是互相正脸对上了彼此的正脸。 就在这么一刹那,咸毓差点儿忘了自己刚说了什么话。 好在楚蔽“嗯”了一声。透过屏风回了她。 但他也只是“嗯”了一声。咸毓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正当她要厚着脸皮继续问的时候,楚蔽接着又开口了,转而说道:“此处更像是一场闹剧。” 他说得没错,这个侍君馆的里里外外的做法就很荒唐。 咸毓不由问道:“你是着急想走吗?” 可是以他们和蓝景三个人的实力,也不知道能不能走得成。 楚蔽仍旧没有发出任何的水声,他说道:“让他去报官乃中上策。等问清此地是何处之后,便能决定去报哪家官了。” 咸毓明白他的意思,因为他们两人的身份可能不能出面去报官,所以“举报”的重担只能落在了蓝景的身上了。不过她相信那位弟弟,他应该可以做到的。 但是咸毓仍有疑惑。毕竟这里的行业算是合法的,不能单纯以“打黄扫非”的名义清扫掉毒瘤,那么去报官还有用吗? 她问他道:“那到时候蓝弟具体该同地方官怎么说?” 楚蔽忽然轻哼了一声。 咸毓以为是她的这句话的说法不够有常识,接着楚蔽却转而说道:“你怎知他真叫‘蓝景’?” 她短短几日如此信赖那人。 咸毓疑惑,也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怎么?他该不会还有什么神秘的身份吧?” 她之前绝对不会有这种猜想,因此楚蔽突然一说,她也是懵的。 楚蔽淡声回道:“他还能有什么身份。” 还有什么身份能如他们这般重? 他这么说,只是在提醒她“防人之心不可无”罢了。 那就是没有。咸毓松了一口气。 再神秘的身份也比不过他们两个人。前不久的他还是个正儿八经的皇子呢,如今却成了丧心病狂侍君馆的待宰羔羊。 咸毓轻声说道:“难为你了,再过几日便好了。” 她也知道难为他了?那她怎还与那个不知名的“阿弟”那般亲近。 楚蔽目光如同能穿透屏风般的望了过去,倒也没说出什么拈酸吃醋的话来:“等出去之后,你我与他也是桥归桥路归路,各走各道了。” 或许对于她和那人来说,在结拜这事上是动了真格的。但以他冷静的眼中看来,他们之间也不过是匆匆的过客,怎会继续结交下去。 他说得没错,咸毓自然也懂得。 他们两人毕竟是隐姓埋名跑路的角色,从今往后应该也不会同任何人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与名字了,那对于蓝景来说也算是一种欺骗。这样一来,他们之间结拜的友谊也显得有点儿脆弱。 再加上目前她和楚蔽的逃亡之路几乎是居无定所的状态,等出去之后便要和蓝景分道扬镳了。或许蓝景可以给他们一个他自己的固定联系住址,但是他们又怎么可能连累蓝景呢。 咸毓想通之后,倒也不会觉得遗憾,只想着珍惜接下来几天和蓝景弟弟快乐的相处的时间就成了。 她就此呼出一口气。 楚蔽闻声问道:“对此不高兴?” “没有啊。”咸毓认真回道。 楚蔽倒也没有再追问她的解释,而是又转而说了一句:“你不是不喜欢水声么。” 咸毓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她方才的那句话。 她哭笑不得:“我,我怎就不喜欢你发出水声了……” 她想起来了,那日在客栈时她刻意避开了他沐浴的距离,原来他早就发现了。怪不得眼下这句话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哀怨呢。 咸毓摇头道:“不出水声你怎沐浴得了?你快洗吧。” 经过此番对话之后,咸毓也少了一些害臊,接着两人皆是正人君子一般,快速沐浴好后换了寝衣。 等熄灯爬上床,楚蔽又有一桩小任务,就是给咸毓撕衣裳。 这里对于他们的穿着用度一点儿都不紧着,别说是撕衣裳了,就算是烧衣裳,看管的仆从都不会在意。 从此中也可以看出来,这家侍君馆的日常收益是不菲的。 咸毓和楚蔽轻声说起了自己的猜测。 楚蔽撕下完整的布条,放置在了她的枕头边,才淡淡说道:“财源广进。断了今日的,他们还会有来日的。” 咸毓点头:“所以得报官后封了他们这儿!” 楚蔽借着月色看了她一眼,说道:“没了这一家,还有另一家。” 咸毓叹为观止:“如今开张做侍君生意的也这么好赚吗?!” 楚蔽默默地看着她。 咸毓:“……” 好吧,她见识的确不够多。 但难道真的由着这一行一直祸害男男女女下去吗? 楚蔽垂眸露出了一丝笑意:“我知你在想什么。在你看来,只有朝廷出面才能彻底解决此事。” 咸毓一怔,没想到他主动说出了这件事。 可他们如今算是背叛了皇家,其实再说起盼望官方的话来,显得有点儿尴尬。 楚蔽撇开碎衣片,侧躺了下来,看着她有些走神的神情,说道:“历朝历代,也从未做成过这些事。” 咸毓在黑夜中清澈的眼睛眨了又眨。他说得都对。 可是她也知道,她曾经身处的时代是已经做到了皮肉生意不合法的成功结果。这或许是靠着各种时代进步的因素一起促成的,而的确在这里并不是能够理想化就能简单做成的。 这干系着整个社会中构建,朝廷做不到,皇帝大叔应该也做不到,哪个皇帝都做不到,历朝历代都做不到。这都是事实。 楚蔽伸手拂过她脸侧的碎发,轻声说道:“莫愁了,顺其自然罢。” 咸毓嘴角露出了笑意:“嗯,我们只不过对这家侍君馆尽力而为罢了。” 说着她主动伸手环住了他的腰,钻进了侧躺着的他的怀里,然后缓缓轻声说道:“你也别多想了,我不会见异思迁的……” 她说出这句话之后,还忍不住笑场了,直接在他的怀里笑出了声。 楚蔽低头看着她发顶,沉声问道:“你戏弄我?” “哪有?”咸毓抬起头来,在黑夜中大胆直视他的眼睛。 他们此时离得很近,就算是在漆黑一片的夜色之中,也似乎能看到对方闪着亮光的瞳孔。 楚蔽难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的手伸到了她的脑后,慢慢梳理着她凌乱的青丝,又转而低声提及:“等日后朝廷若有机缘,也会整顿此事。” 咸毓怔愣,而后却笑着摇摇头。 哪怕是龙傲天穿越者,也不会以一举之力改变常规的封建社会法则,不然就是假大空的虚构了。而她也并不会对此过分天真理想化。 但她却对他点点头:“我相信你。” “你信我?”楚蔽问道。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46节 他原也只是耐心对她的安抚一二,但当她说了这话之后,他觉得自己的肩上难得多了一副担子。 咸毓笑着说道:“我信你‘说的话’!就算如今朝廷做不到,那等到千百年以后的天下,总会能做到的。” 封建社会做不到,那自然还有其他的社会有机会。她刚才也不是在悲观。 楚蔽剑眉微挑:“你这话倒是通情达理。” 咸毓捕捉到了他的神情,她忽然伸出了手指指向了他的脸,朝着他双眼之上的眉毛按了过去。 她上回偷偷趁着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观察过。 这时她指了指位置:“你这里都长出来了。” 他和她启程离开京城时,特意修饰了自己的眉眼,使得他的目光不会太过于凌厉夺目。 但过了这短短的一段时日之后,他剃掉的弧度已经又长了出来些。 可是,他修眉的刀应该还放在原先他们那辆马车里,他们眼下又暂时出不去。 楚蔽顺着她的手指,随意地摸了摸自己的眉峰,回道:“无妨。” 咸毓反握住了他的手,说道:“等转日他们若是还要求我们上妆时,你趁机修一修。” 她指的是那种让他们装扮成职业侍君脸上擦满□□的时候。实在不行就用刮须的刀。 楚蔽摇头,忽然说道:“我带了匕首。” 咸毓瞪大眼珠子:“你带……” 好啊!他竟然这么藏得住。 不过他们两个本就是这里团伙的意外之喜,当晚转移得匆忙,正巧也检查得颇松。 咸毓撑着手坐了起来:“你藏哪了?” 这里不管是哪一处院子,都会被仆从过来日日清扫。她光藏个换着用的裹胸布也都面临着千难万险呢,最后还是楚蔽出主意,既然他们不介意日常用度的浪费,那她不如用完就烧了,每日再撕新的便是了。 所以他能把自己的匕首藏在哪里?咸毓一脸惊讶。 楚蔽转头看她,问道:“眼下就要瞧么?” 说着他也坐起身来,不仅如此,接着还走下来床榻。 咸毓的目光跟随他的动作。 她见他单膝曲地,伸手往床榻下边掏。 “你藏得这么好!”咸毓叹道。 楚蔽取出了匕首拿到她的眼前,说道:“原先藏在腿上。” 来了此处不方便之后便没有再随身了。 接着他又拔出了匕首淡然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不如就此修缮一番。” 咸毓望着闪出一道光的匕首,将信将疑地问道:“你不会是说……要拿这个修眉吧?” 开什么玩笑? 这怎么能行? 楚蔽抬眸问道:“你想看吗?” 本想劝阻她的咸毓:“……想。” 只要是没有见识到之前,咸毓肯定是不信的,所以她觉得他的想法过于离谱了,怎么可能用比修眉刀大很多的匕首来修眉呢? 但当他问她想看的时候,她又忍不住自己的好奇。 那么接下来就是咸毓负责给他拿着镜子了。 两人都披衣裳下床,去拿了不远处的铜镜,走到窗边。 楚蔽打开窗门,明亮的月光照进了窗口内,这月光对于他便足够了。 咸毓端着紧张走到了一旁的墙边,她将镜子举了起来。 幸亏这里虽是群居的小院,但大家都是互不干扰各睡各房,大晚上的早歇下了,应该没有人会路过这个窗口。不然正巧撞见一个面容冷峻的男子大晚上的在窗口照镜子,谁吓死谁还不一定呢。 楚蔽站定位置之后,将匕首彻底拔了出来,然后就毫不犹豫地往脸上拿去。 咸毓看得直抽气,正想阻止的时候,楚蔽停下了动作,看着铜镜旁边的她说道:“不是第一回 ,你不必担心。” 说着他动作了起来。只见他左右皆是用刀锋快速地轻抹了一下,还真掌握着火候,没有生出什么事故出来。 楚蔽收回匕首,咸毓惊叹道:“你这刀工!” 楚蔽以为她会夸出什么美言来。 咸毓:“你这刀工,不切豆腐可惜了!” 楚蔽:“……” 他一手拿着匕首,一手取过她手中的铜镜。 咸毓需要两只手端着的镜子,他只消单手拎着便可。 楚蔽将铜镜和匕首物归原处之后,拉着咸毓又上了床榻。 他说道:“再不睡就晚了。” 咸毓还沉浸在他鬼斧神工的修眉技术上,有点儿兴奋地说道:“厨子拜师学艺的时候,不就是用大刀切豆腐开始学起的吗?” 楚蔽平静地看着她:“你又想让我做厨子了?” 咸毓憨笑一声,她也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她边躺边说道:“睡吧。” 梦里什么都有。或许是睡前聊到了厨子,导致咸毓做梦一直都在梦见美食。 其实这几日她在这个侍君馆也算是吃香的喝辣的了,也不是被饿馋的状态,但她的梦里还是出现了各式各样的美食,使她流连忘返,一点儿都不愿意醒过来。 而近日里来她也几乎都不必早起,因此睡着的咸毓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人吼醒…… 天色大亮。灿烂的日光照射到房间内,穿过敞开的窗门,映在房间内的一片地上。 此时已过了大清早的时辰。咸毓时常起得晚,今日楚蔽也难得多睡了一会儿。 而咸毓正在梦中品尝着美食的时候,头顶上方突然想起一道突如其来的惊呼声—— “阿兄你们怎睡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蔽咸:有什么好奇怪的~ 蓝景:qaq打扰了 楚蔽:你也知道你打扰了? 第168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毕竟也算是身处囹圄的处境, 咸毓一下子就被吼醒了。 蓝景这小子的嗓门还是逐渐加大的。从起初的不敢置信,到后半句提高用量的疑问。 一下子把在睡梦中享受美食的咸毓给吓醒了。 她第一时间去摸了摸自己枕头附近的位置,然后再将手伸枕头下面,确认自己的裹胸布藏好着呢, 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她的人也醒透了, 眯起了朦胧的双眼, 无奈地朝床榻外面的蓝景看去。 新的一天,这小子大清早的怎就又不请自来了呢。 楚蔽沉着一张脸坐了起来, 他掀过自己的乌发, 瞥了一眼还躺着的咸毓,得亏她眼下是趴着睡的。 咸毓揉了揉眼睛,感受到他的眼神, 好像是在说——不都是因为她宠着这个义弟么。 楚蔽冷冷地瞪了一眼蓝景:“怎就不能一同睡了?” 他说得理直气壮。蓝景也一时噎了。 他方才刹那的惊讶,也不过是惊讶于义兄年纪不小了、为何有得分床睡还要睡一起。 但接着被对方回怼了一句后, 蓝景也反应了过来:“嗷……许是两人睡一起安全些。” “嗯,”楚蔽不再多言,沉着一张脸说道,“你先去外间稍等。” “好嘞。”蓝景屁颠屁颠地出去了。 但他后知后觉的狐疑, 为何义兄说话的语气那么肃容呢? 等到咸毓和楚蔽两人快速地穿戴梳洗出去之后, 蓝景上前一步同楚蔽开玩笑说道:“若不是阿兄年纪轻轻, 阿兄方才真当像是个官老爷。” 咸毓连忙跟着说道:“哪有, 只不过没你起得早。” “那是, ”蓝景笑着回道,“我昨昨夜一直想着等出去之后怎么报官呢。” 咸毓应道:“巧了, 我们昨晚也在想此事。” 他们这倒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蓝景也点头道:“等日后那老妖婆再带我们去陪酒, 我便问悄悄问那些客人, 此处是何地。而后我们便能酌情考虑去哪家衙门报官了!” …… 但接着他们没有等到牙婆, 而是等到了别的人。 这院子的几个人都被喊着聚在了一堂,面面相视又看向忽然来到此处的两个侍君。 这两人自称受牙婆所托,专门教导他们一些规矩。 蓝景满脸抵触,按捺不住想“送客”之心,他上前一步道:“你们是谁?” 一名黄衣侍君温和地说道:“我们见过,你忘了?” “什么?”蓝景疑惑,“难不成我们一同喝过酒?” 但上回他被唤出去喝了个大醉,全程都没留心还有旁的侍君,要是有这人,他也不会有印象了。 那黄衣侍君回道:“正是——你与我喝过交杯酒。”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47节 “!!!”蓝景嗖地一下大退三步,吓得躲到了咸毓等人的身后位置。 瞧他这记性!竟然忘了这一茬! 不仅把如此丢人的事儿给忘了,还将另一方的人脸给忘了。 蓝景左右嗅了嗅自己的衣袖,不知自己有没有沾染上对方身上的脂粉味。 咸毓第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楚蔽冷冷地瞥了一眼蓝景。 他眼下倒是有点儿认可这小子了。这幅不记事又爱闻味道的模样,倒是同她意外的相像。 蓝景如此大的动静,那黄衣侍君却处变不惊地转头同自己身旁的红衣侍君说道:“你我分一分吧?” 蓝景立即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你们想做甚?” 不管他们是谁,都别过来啊! 黄衣侍君无奈地摇摇头,同红衣侍君说道:“那你来吧。” 于是就这么将他们几个人一分为二。 他们本就连十个人都不到,蓝景和咸毓、楚蔽三个人一起分给了红衣侍君。 这两人的确是受了上头的吩咐,专程过来传授他们经验的。 虽然先前只是一面之缘,两人皆是记住了蓝景这个“刺头”,因此红衣侍君轮到了教导此人,也是严阵以待了起来,一脸严肃地带着三人去到了一旁。 他哪知,除了蓝景这个刺头之外,另外两个竟然也是随时不好相与的。 比如此刻,咸毓饿了,楚蔽便要求先给她用膳,蓝景还忙着在一旁添乱。 红衣侍君一时头大,到底是答应了他们,唤来仆从去拿吃食,而后转头又笑着对咸毓说道:“这位弟弟长得如此俊俏,平日里还是少吃些为好。” 蓝景立即质问:“你说什么呢?” 他面对牙婆需假意忍让,但对于这些个侍君,大可以无需顺从了。 咸毓试着问道:“你是说……最好瘦一点?” 红衣侍君笑着颔首。 这位果然是牙婆等人在这一批中最为看好的,一点就通。 咸毓也只不过是按着自己熟悉的逻辑问了一嘴罢了,没想到他们这里还真的要求减肥瘦身。那她就只能听一句忘一句了。让她节食,她是一定做不到的。 等吃食送上来之后,他们这便就开始摆席了。 咸毓就算是吃早上这一顿,吃的也不少。而蓝景一看自己阿兄吃这么多,他当然跟着也一直不停地刨起了碗来。 一时之间仿佛像是饿了好几顿似的。连黄衣侍君那一组的人都纷纷转头注目,时不时望过来几眼。 楚蔽余光微瞥,那边已经又开始训练站有站相了。 他默默地对身边的咸毓说道:“吃慢些。” 慢些吃完便能晚一点应付这些事了。 咸毓和蓝景虽不知他话里的深意,但都是听“大哥”的,放慢了吃东西的动作,细嚼慢咽了起来。 那红衣侍君站在一边等了许久,见这三人的食量着实不差,也不知给如何开口劝阻。 咸毓见他站着也挺累的,于是说道:“前辈,你要不也坐下吧?” 那红衣侍君一愣,问道:“你叫我什么?” 咸毓嘴里还有吃食呢,懵懵的回道:“……前辈?” 她这是习惯性的叫法。那红衣侍君却觉得她嘴甜,顿时心花怒放了起来,画着精致妆容的面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哎,好弟弟。” 一旁端着碗的蓝景止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他好想骂人啊…… 咸毓倒还是应付了一句:“哥哥方才说笑了,哥哥也长得也很好看。” 那红衣侍君掩帕轻笑道:“哪有哪有。” 楚蔽和蓝景此时也反应过来了咸毓的用意,因此皆是忍了下来。 咸毓在饭桌上那是真的和蔼可亲,她一边吃得香,一边继续同这位“前辈”套关系。 “前辈你吃了吗?不如添一双筷子陪我们再用些?” 那红衣侍君刚想回绝说自己正在节食保持身姿,就被蓝景当机立断地一把塞进了一只汤匙:“甭客气啊,前!辈!”他跟着僵硬地说道、 红衣侍君:“……” 罢了,反正还是得等这三个新人,他不如吃几口吧。 但这三人正是想拖延时间,纷纷为他夹菜,一时之间把一顿早食吃出了酒宴的气氛来。 咸毓和蓝景交替着劝红衣侍君多吃点。 那红衣侍君倒也能接招,他无奈地笑着开玩笑说道:“我看不必教你们了,你们席上的功夫,已然不差。” 知道他这是夸张之言,但蓝景立即顺坡回道:“是啊!那就不教了吧!” 红衣侍君用锦帕压了压嘴角,倒是一点儿都不心软地说道:“这可不行。” 咸毓和蓝景相识一眼,蓝景又看向楚蔽,眼神示意询问,他们是否换做来硬的? 楚蔽垂眸,直接开口回道:“再等等。” 那红衣侍君以为他在回复他,因此也大方地说道:“那在等你们片刻。” 看来是不能无限拖延下去了。 等到咸毓和蓝景吃饱了肚子之后,别说是好好站着了,他们连坐也坐不稳了。 那红衣侍君见了他们此番模样,蹙眉地摇摇头。 咸毓人犯懒了,还剩下嘴皮子能派上点用场,她抓紧时间说道:“哥哥你皱起眉来也好看。” 那红衣侍君的面色霎时间便转阴为晴,回道:“弟弟你嘴真甜。” 这时,不常说话的楚蔽突然冷冰冰地说道:“从未见你如此夸过我。” 他幽幽地看向咸毓。 咸毓被他突如其来地打断搞得措手不及,他竟然在现在突然和她说这话,眼前还有蓝景和侍君呢!远处也还有人呢。 楚蔽一向都不太顾及旁人的眼光,此时也只是眸色深沉地瞧着咸毓,等着她的反应。 咸毓只能立即笑着含糊回应道:“日后再说,日后再说……” 她其实也只是学着那些“姐姐妹妹”的称呼依样画葫芦叫“哥哥弟弟”罢了,而眼下也只有他一人知道她并非男儿身,他又何故揪着她信手拈来的称呼不放呢? 不过咸毓接着便转而说道:“前辈,说实话我们几人……呃,还没准备好。” 这个红衣侍君看样子是个爽朗之人,一点儿都不像牙婆那般是以严苛著称。 或许他是过来人,能够感同身受几分。 他笑着说道:“你们莫急,凡事都不能一蹴而就。不过到了时候也是一转眼的事儿。” 蓝景忍着恶寒,嘀咕了一句:“我才不要。” 红衣侍君笑着说道:“这可由不得你。” 这分明是差不多的言语意思,牙婆说起来让人心生抵触,但这红衣侍君说起这句话来,却像是撒娇似的。 咸毓胡乱扯开话题,问道:“不知前辈来这儿多久了?” 红衣侍君闻言回忆了一番,笑着回道:“如今算来,竟然已经是第七个年头了。” “啊?”蓝景都惊讶道,“你打小就进来了?!” 咸毓和楚蔽相视一眼。 看来此处经营得有些年岁了。 楚蔽问道:“那你可想出去?” 蓝景没想到义兄忽然这么直白地问对方,他想阻拦也来不及了。 只见那红衣侍君笑着摇头:“不想。” 蓝景惊讶。楚蔽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可听清了?” 蓝景沉默了下来。他听清了。 这里的人,不见得都愿意出去。 这可以算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但也实则是因为他们识人不清、选择错误。 可说到底也不是蓝景短时间内能劝阻他们的。 因此楚蔽便一直都是随意去留的意思。或许咸毓和蓝景会盼望着这里所有的人都能转变成一个美好的未来,但现实的确就是,到时候并不是所有人都会领情。 蓝景莫名有点儿怒气,质问道:“你为何不想出去?你有手有脚,做哪个正事不行?” 那红衣侍君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淡然地说道:“七年以来,也不是没有恩客想为我赎身。” 蓝景皱眉:“怎地?你还一个都看不上么?” 那红衣侍君的脸色变了变,接着又露出了一丝笑意出来:“你们问这些有何用?不如安分地留下来,日后便也能体会我的选择了。” 说着他便让他们起身,说是吃完了就该站一会儿。 那红衣侍君去倒茶喝的时候,蓝景满嘴抱怨了起来:“真不懂他们这些人的脑子!赎身出去不是挺好的么?非要一辈子在这里做侍君吗?难道从不担心等人老珠黄了也会遭到抛弃?!” 咸毓轻声说道:“也许他也不愿意被人养在外面罢了?他有他们自尊心。” 蓝景无法理解:“见鬼了的‘自尊心’!冥顽不灵!” 当他一心想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之中时,这人却是不需要他们救的意思。 蓝景一直以来都没这么挫败过。 咸毓见他低落了下来,便安慰道:“要不这几日你再耐心同他好言相劝?” “嗯。”蓝景深吸一口气,“我会的。” 这时那红衣侍君拿着茶杯走了过来,他不像是牙婆那般冷酷无情,反而走到他们面前,淡笑着说道:“这‘站’呢,也不是非要站得笔直端正——你们需知道,无论是什么站姿,都是为了给客人瞧的。”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48节 说着他搁下手中的茶杯,捏着帕子走了过来,挨着蓝景一侧,弱柳扶风般地挨上了他的肩膀。 “你作甚?!”蓝景吓得弹开了自己的。 楚蔽也随即将咸毓拉开了几步。 那红衣侍君倒也没有摔倒,而是站在原地笑得花枝乱颤。 他们三人并排站的时候,楚蔽和蓝景自然都是站在了咸毓的一旁,因此中间的咸毓是不会被红衣侍君有可乘之机的。 而楚蔽又长得面色森寒,使人下意识地不敢作为第一个靠近的人选,因此那红衣侍君不假思索地便选了蓝景做示范。 这也是他多年来的经验,造就了他下意识的安全之选。 而果然蓝景此时只顾着犯恶心,没有像是想打牙婆似的想打这个侍君。 当然若是牙婆这么蹭他的肩,他应该也来不及打牙婆了,也是只顾着恶心了。 可怜蓝景一个人,他没想到自己此刻还拿牙婆和侍君作比较上了?这两人二选一……他一个都不愿选啊! 作者有话说: 蓝景:啊啊啊啊啊! 第169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蓝景的吼声很响, 连不远处的另一组人都被惊动了,他们本就好奇这边什么事不干却在吃吃喝喝是为何,这时黄衣侍君带着几个人过来看了。 “你可还好?”黄衣侍君露出怜悯的神色,问惊疑不定的蓝景道。 然后他转头看向红衣侍君, 有点无奈的模样:“你为何吓唬他?凡事都不能操之过急。” 红衣侍君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袖, 然后笑着回道:“你真当不急?” 黄衣侍君一怔, 只说道:“这也不是急得来的。” 红衣侍君轻嗤一声:“那我倒是颇急。” 这两人打哑谜似的对话,左右两拨人都没听懂, 咸毓好奇地问他们:“……到底是急还是不急?” 蓝景也快烦死了, 他愤怒地瞪了一眼红衣侍君、又瞪了一眼黄衣侍君,朝二人说道:“急着走?赶紧呐!” 两个侍君相视一眼,黄衣侍君与同伴说道:“你若也管不了他……” 那他们也无法再管束这个新人了。这一点两人还是不会纠结上的, 若是管不了也是他们能力不足,不如知难而退不管他了。 但红衣侍君却不以为然道:“他毕竟昨日评的是‘丁等’, 情有可原嘛。”换谁也不一定管得住,并不是他们的问题。 全都听见的蓝景:“……” 好、好! 他索性都不生气了。转而坐在一旁一声叹气道:“这可真是世风日下呐!” 他这强装老成的口吻反倒逗得红衣侍君笑了起来:“你一人说此话有何用?若是有机缘,你同官府、同朝廷中人说去啊。” 黄衣侍君也无心关心这些,他和善地同众人说道:“还是继续学吧。” 说罢, 两人便张罗起其他人, 将蓝景晾在了一边。 咸毓暂且拉着楚蔽一同过去旁听了。 谁知他们刚站定, 蓝景就默默地跟了过来。 咸毓疑惑, 头撇过去轻声问道:“你不是不愿学吗?他们又不强逼你, 你大可去一旁坐着。” 蓝景咬咬牙:“总归还是得知晓些的,才能应付好日后。” 他方才也只不过使使性子罢了, 谁说他不愿学了? 他就算真的不愿学, 但他表面还是能忍一忍学一点的。 这几人终于安分些了, 两个侍君就此正式教导他们。 不过都是些浅显的东西, 例如端茶倒水挥扇子……两个侍君亲自给他们演示,有几人愿意跟着做,而像蓝景等不愿跟着做的,这两侍君也不会逼迫他们。 看来他们也只不过是奉命交差罢了。而且显然皆是不约而同的性格好相与之人。 蓝景双臂抱在胸前,看着眼前香风阵阵的几个男子的动作,皱着眉头同咸毓轻声抱怨道:“他们倒是下得了血本了,为讨得富贵女客的欢心,竟愿如此落得下脸来。” 咸毓也是没同意跟着学做的一员,她拿起他们那几人用剩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跟着轻声说了起来:“这我倒不不觉得稀奇,只不过是同寻常的男女身份调换了个位置罢了,女子能讨得男子欢心、男子怎就不能讨得女子欢心了?” 她说得在理,蓝景自然无法反驳,他继而怒其不争地说道:“怪不得此处生意好!” 咸毓点点头。这世上肯定不缺富婆的,富婆姐姐们可能还比男子大方呢,所以这家侍君馆肯定血赚,这么多年来的生意也想必不愁。 咸毓说着说着有些走神了,被蓝景察觉出来之后,他便问她:“你在想什么?” 咸毓回过神来,摇摇头:“我在想……这里是何处?” 她以往从不多加留心地址方面的信息,因为她有点儿路痴,本就不太认得路。但如今身处这家侍君馆之后,咸毓便联想到了不久之前的繁华的京城。 或许连京城都不可能有如此胆大妄为的拐卖生意存在呢。毕竟是天子脚下,大多数人都不敢任意妄为。反倒是天高皇帝远的此处,竟然有这种经营数年的生意存在。 蓝景看了看那两个专心致志教导大家的侍君,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他本可以先试着问他们两人,但又担心自己三言两语之间同他们不欢而散,于是他说道:“改日我要是去陪喝酒,我便去问问客人吧。” 这并不是什么难事,蓝景觉得。只是不知道之后的那一日有此种机会。 咸毓有些意外:“你愿意?” 陪酒? 蓝景轻哼一声:“不就是喝酒么?再说了,上回我被他们唤去那趟十有叭九也是吧?那便简单了,谁不会喝酒呢。” 一个人喝酒是喝酒,几个人喝酒也是喝酒,他也不是发酒疯的人,也不怕别人发酒疯。 说到底从始至终不过是他愿不愿意的事,如今他暗自有所图了,他巴不得再被唤去喝一顿呢。 这时楚蔽忽然出现在两人身后,伸手拉开了咸毓,不动声色间将他们两人分开了些距离,然后再随口同蓝景说道:“她不会。” 蓝景点头如捣蒜:“晓得了,我肯定会护着的!”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今日清晨被短短一瞥、还是怎地,蓝景觉得他怎就有点儿怵了这位义兄呢? 想他有生以来天不怕地不怕,不仅不怕家中长辈、也不怕牙婆等豺狼虎豹。唯独这位义兄分明将他挤开了,他也不敢不退,下意识地言听计从了起来。 咸毓奇怪地看向他们两人道:“你们怎商量得这么后面,怎知他们何时才安排我们出面呢?” 他们这些被拐卖过来的人,已经失去了对外界的联系音讯,因此才能被这家侍君馆掌握在股掌之间。所以在这种情况之下,唯一能和外界联系的机会,就是假如被安排去见客人的时候。 楚蔽和蓝景这一回倒是颇为默契。 楚蔽言简意赅地回道:“他们急。” 蓝景用力地点点头:“我也瞧出来了!他们分明有急事!” 他们就算没有同他们说,也大致显露出来了几分。 就算无需这两个侍君挂心,那老妖婆必然正在心急什么事。 咸毓后知后觉地回想了一下,觉得好像的确如此? 此时他们三人说话声音很轻,两个侍君虽然听不清他们的在聊什么,但也一直闻见了嘀嘀咕咕的声响。 那红衣侍君收起了折扇,走到他们面前,朝蓝景说道:“你一人不听,可别拉着我们的甲等丙等的一同不听呐。” 蓝景只想顶嘴,他反问道:“‘丙等’与‘丁等’之间难不成隔着山海吗?” 红衣侍君笑出了声,看着他说道:“你倒是有趣,在我眼里你可不止‘丁等’。” 蓝景脸色一变,退了两步指着他:“你你你,你莫要随时随地说情话似的乱来!” 红衣侍君捧腹大笑了起来,扶额回道:“好弟弟,我只不过想言传身教与你一些罢了。” 蓝景心道,好一个油嘴滑舌之人! 他瞪着他:“不就是讨得女客的欢心么,这有何难的?你就不必再教我了!” 咸毓有点好奇,在一旁问道:“你当真?” 黄衣侍君也看了过来。 红衣侍君跟着问道:“是啊,你当真有天生的本事?” 蓝景被他们问得,好像他不是个男狐媚子就不算似的,他烦躁地挥挥手,说道:“行了行了,你们忙你们的,我歇会儿。” 红衣侍君笑着说道:“那你一人去吧,可别顺走我们的‘甲等’。” 说着就要请咸毓过去了。 咸毓眨眨眼,倒是没有回绝,真像是个安分守己的优等生般的跟着两个侍君过去继续听课了。 蓝景烦躁地在一旁椅子上坐下,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杯要喝,头顶上方突然冷不丁响起了楚蔽冷冰冰的声音:“她喝过的。” 蓝景一愣,手中的半杯茶已经被取走了。 楚蔽在他的另一边坐了下来。蓝景有些疑惑:“你也不去?” 楚蔽淡淡颔首,然后闲适地喝起了茶来。 蓝景有些感动与自己的义兄留下来陪他一起作对,然后忽略了好似有什么事不太对劲——楚蔽将杯中的茶水喝完之后,看着不远处几人的身影。 他又低声说了一句:“等那人来找人出面时……” “那必是我去!”蓝景如今越发听得懂这位义兄的眼下之意了。 义兄们不太会饮酒,怎么可能身临险境去酒席呢。 不管他被评定为“丁等”还是几等,反正他到时候会主动出击,他义不容辞! 这时,不远处的咸毓忽然转头快步走了过来。 她来到两人面前,快速说道:“要学抱人,你们两过来一个帮帮我?” 她和其他人不熟。 一心当仁不让保护义兄的蓝景立即就要站起来,却被一旁的楚蔽突然伸手一把摁回了椅子上。 蓝景:“……?”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49节 楚蔽已经欣然起身,平静的问道:“谁抱谁?” 咸毓拉起他的袖子就走,边走边回他道:“当然是我抱人咯。” 面对富婆小姐姐她也行啊。 咸毓心里也准备好了被牙婆点到出去面客,所以她现在也简单学着点。 都不必两个侍君仔细讲解了,如何撩富婆姐姐,不就是来一个措不及防的公主抱嘛。 咸毓带着楚蔽走了过去,同楚蔽说道:“你就别动,然后我搂你。” 楚蔽闻言顿了顿,而后回道:“嗯。” 可是他们两人的体型差好像被其他人看在眼里,咸毓正要动手,却被那两侍君阻止道:“且慢!” 那红衣侍君笑着说道:“要不,甲等弟弟,你们换一换?换你被他抱着?” 咸毓一愣。 楚蔽倒是立即回道:“可。” 作者有话说: 咸毓:?你要不要答应得这么快? 第170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本来就是差不多配合地来一下, 咸毓并未觉得是难事。毕竟是楚蔽配合她,又不是其他陌生人。 但他们竟然说让她调过来,这是为何? 那红衣侍君的口气有点儿好心好意似的,他笑着直言道:“这不瞧你二人身量不一, 若是你……” “你们是觉得我抱不动他?”咸毓回道, “这也不打紧啊。” 他们只是排练一下样式罢了, 又不是在臂力考核。她本就是打算糊弄过去,没想认真做啊。 见大家的神色皆是没有松动, 咸毓只能问道:“不觉得如果是他抱我便一点儿新意都没有吗?” “新意?” 咸毓点头:“对呀, 若是我能抱得起他来,多么出人意料。” 她和楚蔽有身高差,的确是楚蔽抱她更方便一点, 所以如果换做是她抱楚蔽,那多么有看头。 这时一旁的楚蔽却开口说道:“我当众抱你, 也是新意。” 也没多少人见得到。 呃,咸毓惊讶地看向他。他这时候“投反对票”干嘛? 总不可能是嫌场子不够乱吧? 但这边的蓝景倒是真希望场子乱起来,他这时也快步走了过来,朝两个侍君嚷嚷道:“我说你们有完没完?你们这是在逼良为娼!” 两个侍君一怔, 黄衣侍君面色有些松动, 但双眼之中又闪过一丝迷茫, 他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轻声说道:“何为‘良’?谁有是‘娼’呢?” 咸毓挨着楚蔽站在一旁, 嘀咕了一句:“你这是到了‘职业迷茫期’吗?” 黄衣侍君转过头来问道:“你说什么?” 红衣侍君却是当机立断道:“既然如此, 我们还是不必强求了,”他笑着看向咸毓说道, “甲等弟弟, 你看着我们便是了。” “哼!”蓝景在一旁冷哼一声。 这人左一句右一句的叫他义兄为“甲等弟弟”, 间接都占了他的便宜。他听起来有些不悦。 “我说你们二人可别小看我们, 这些东西谁不会?你们不必教了。” “哦?”红衣侍君笑了一声,“你是想自学成才吗?” 他接着却不再理会蓝景,而是对众人说道:“我们二人尽力而为,诸位想学便学;不想学我们也逼不了你们。但我在此还是再规劝几句,若是学好了,日后贵客的打赏可少不了,日子也能更加好过。” 他这话倒是吸引了咸毓的注意,她轻声问道:“打赏?会很多吗?” 或许对于男子来说,被富婆打赏像是没面子的事;但对她而言,能收到富婆小姐姐的小费,倒也挺好。 咸毓经历过出京城这段时间的见闻,深刻地感受到她那一小箱子的积蓄真算不了什么。可能比起普通老板姓来说算是富裕的了,但她一路来遇到的都是比她富有的人,让她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所以之前她也不是没想过自己有机会挣钱试试,而眼下有这么一个机会,而且只是赚点小费而已,她觉得自己应该有这个能力的。 咸毓向红衣侍君轻声打听了起来:“哎,你们平时在席间打赏有多少?” 以往她的生活经历中,不同的餐厅在这方面也是不同的,有些地方不许要小费,有些地方要给服务员的小费可就是只多不少了。 红衣侍君才不会想到她当自己是餐厅服务员似的在打听行情。 他轻笑一声,将折扇拉开,低头在咸毓面前比了一个手势。 一旁的蓝景看不下去了,他在楚蔽身边问道:“他这是在作甚?” 楚蔽大致听见了咸毓同红衣侍君的小声对话,于是他便没有阻拦。 蓝景自顾自说道:“看来我还是不够能忍。” 瞧他义兄,这都能忍,还和这些侍君继续虚与委蛇下去。 在蓝景等人眼里,自己和这种侍君泾渭分明,他们是侍君,而自己不是。 但在黄衣侍君和红衣侍君两人心里,他们自然下意识地将这几人当做是未来的同行伙伴了。他们眼下是认真带人入行,咸毓问起来时,红衣侍君自然是坦白分享的。 可咸毓其实不懂他比划的是什么数字。她含糊地点头应声,假装自己明白了,一副很淡定的样子。 红衣侍君笑得更加灿烂了。 他就知道,甲等弟弟是这一批中尚好的苗子。他眼下和甲等弟弟交好,等日后他若是飞黄腾达了,那自己也能沾点光。 咸毓其实不在意小费的多少,她只是想到时候既能赚到一点儿小费,又可以趁机向客人打听消息。 她已经做好了自己出面的准备。 因为她是女子,不会像楚蔽和蓝景他们面临男女问题,到时候见了富婆客人时,她被摸两把手也不会觉得吃亏。 所以咸毓一直是打算她一个人去的,可是巧了,蓝景也一直打算由他一个人出马去经历危险。 于是真当到了这个时候,两个人都是当仁不让地站出身来。 时间到了申时,牙婆姗姗来迟。 她当然可以在上午就过来盯着,但是直到太阳西落了,她才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两个侍君立即上前,将大半日的过往细数道来。 有听话的,也有非常不听话的。 牙婆听了之后也不意外,甚至她今日心情显然颇好,嘴角还挂着笑意,上前打量着学了大半日的新人。 然后白了一眼在一旁安逸地吃瓜果的蓝景。 心道,真是个教不好的刺头。 蓝景此时算有点儿冤枉,因为他只是正巧刚坐下,其实在这之前一直是咸毓在吃。 由于他们这几人不好安抚,所以两个侍君在小事上都是依着他们的。比如说吃喝休息方面,午间那一顿吃得也不差,等到午后,楚蔽还为咸毓要了瓜果,两侍君也立即唤外头的仆从去办了。 这些东瓜果自然是咸毓吃得最多,咸毓吃饱了之后,蓝景才刚坐下来吃义兄吃剩的,没想到他刚坐下来,老妖婆今日又过来了,一眼看见他“好吃懒做”地独自坐在一旁不参与学习,白他的眼神中充满着嫌弃。 要是往常,蓝景早就发作了。但如今他却有意忍了下来,不断在心中告诉自己,再忍些时日罢了,他也不是忍不起。而且他的确是一直好吃懒做的做派,管她如何不看好呢。 蓝景不被看好,自然是有目共识的,不仅是被评定为“丁等”,而且牙婆等人在数次与他交涉之时,也是觉得这“刺头”冥顽不灵。 牙婆眼下开口说话时,直接将他这个人选刨除在外了。 她先后看了这几人的模样,然后缓缓问道:“不知今日你们学得如何了?” 咸毓和楚蔽默不作声,另外几个人也是面面相视。 但咸毓又想到自己现在要争取在牙婆面前获得好印象,所以她主动回了一句:“还成。” 牙婆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这自然是另她最为满意不过了。 她扇着手中的团扇,好似随意地说道:“稍后我选一两人随我过去。” ……没想到机会就这么来了!? 本来浑身放松的咸毓也暗暗严阵以待了起来。 连蓝景都一把丢开手中的瓜皮,自己主动起身走了过来。 牙婆的目光从这几个人面上略过,果然毫无悬念地用扇柄指向咸毓:“你,你跟我走。” 咸毓做好心理准备了,所以一点都不惊讶。 但在场的当然有不赞同的人。面无表情的楚蔽暂且不说,蓝景是第一个不同意。 “凭什么?”他像是个还未长大的幼稚孩郎似的,“为什么不是我?!” 他想去。 蓝景也做好了筹划。 但对于其他人来说,他这反应很离谱。 两个侍君和其他人皆是诧异地看向蓝景。 他不是一直都是不配合的“刺头”做派吗,那么不顺从、不该是一点儿都不想去吗? 可他眼下却犹如争强好胜似的,竟然是一副自己很想去的态度? 连牙婆也觉得他只不过是因为自己被评了一个垫底的“丁等”而不能释怀,因此不服气地在人选方面闹腾。 她当他是耳旁风似的不予理会。 有着甲等的好苗子不用,那也还有乙等丙等。这个丁等,目前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可蓝景本就是非去不可,他转而变成了如果不去反而更闹腾了起来。 两个侍君直接头大了,在一旁说了几句软话。 黄衣侍君说道:“要不你下回再去?”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50节 蓝景眼下就是故意胡搅蛮缠:“我就要这回去,”他指了指咸毓,“他能去,我怎就不能去?!” 红衣侍君回答:“因为他是甲等,你是丁等呐。” 蓝景一脸执拗:“我管他是几等,你是几等,反正选他不如选我。” 他这都开始说胡话了,牙婆打好地心情都被他搅乱,她叉腰怒道:“够了!你想去是吧?那你就一同去好了。” 反正多一个也无事。 稍后让他站后面些,给甲等做绿叶。 蓝景想了想,也没再反抗。 他本是打算他一人赴险的,但眼下看来义兄因为过于优秀、非被选去不可了,那他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和义兄一同前去了。 这样到时候倒还能相互扶持一些。 所以到头来咸毓和蓝景要暂时离开楚蔽一会儿了。 咸毓将楚蔽拉到一旁,同他说道:“我和蓝景去去就来。” 楚蔽一言不发。 咸毓继续说道:“你晚上一个人别忘了吃晚饭哦。” 楚蔽默默地看着她。 咸毓哭笑不得,本来只是随便说两句,但再说下去就要变成刚出门的妈妈嘱咐孩子了。 她当然相信楚蔽会照顾好自己,所以她没有自己唠叨下去了。 楚蔽也知道这是她做的决定,他也不能强行不同意。于是他只能随她去了。 …… 接着咸毓和蓝景两个人照例换了一身华丽的新衣裳,同那两侍君一起,随着牙婆离开了这里。 比起之前仆从包围的大阵仗,他们服软之后,眼下路上看守的仆从果然少了许多。 咸毓示意蓝景多记路,蓝景了然地点点头,表示这包在他身上。 牙婆果然又带了他们去了那座宛如酒楼的地方。 看来此处的确就是招待客人之处了。 进去之后,不一会儿累了半天的两个侍君先退下了,只有牙婆专门带他们继续上了楼。 登上楼后,牙婆停了下来,对身后的两人警告道:“进门后不许多嘴多舌,什么该说的、什么不该说的……四下都有仆从看着呢。” 他们甭想反抗或逃脱。 她盯着蓝景再次说道:“尤其是你,别以为自己能油嘴滑舌。” 蓝景忍下来了,没有当场骂回去。 接着牙婆别带头走到了深处一间紧闭的房门口,伸手敲了三下门后,推开了房门,然后她转过头来,示意咸毓道:“你先进去。” “哦。”咸毓老实地带头进去了。 蓝景也没落下,立即跟着她先后走进了房门。 两人进了偌大的房间后刚站定,外头的牙婆却忽然关上了房门。 咸毓和楚蔽闻声转过身去。 但这房间内灯火通明,也不令人害怕,而且角落里还站着几个仆从,于是咸毓拉着蓝景转过身来。 她轻声说道:“客人应该在里面?” 这时,里面却也响起了门窗开关的声音,牙婆的声音竟然出现在了里面。 “还愣着作甚?快过来拜见贵客。” 咸毓和蓝景相视一眼。 看来这间大房间还不止一道进出的门。 蓝景嘴里念念有词,因为嗓音不高,一旁的咸毓都没听见,她问道:“你在说什么?” 不过说完她就猜到了,这人应该是在做心理准备工作。 蓝景的确是在调整状态。只要他们不是杀人越货,他就不怕他们;为了换取讯息,应付个女客他应当也是能忍下来的! 两人这就打起精神,默契地没再多说话,径直往里间走去。 再往里走,两人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接着他们便瞧见了屏风背后的人影。 坐在饭桌旁边的,肯定是富婆贵客了, 那富婆看着很是低调,此时坐在桌旁一动不动的,只有一道朦胧的身影。 而另一边立着的身影就是牙婆了,她倒是想要献殷勤,隔着屏风见到两人之后,便主动走了出来,催促道:“快进去吧!”说着竟然拉起咸毓的胳膊就往屏风后面走。 蓝景立即跟了上去。 此时牙婆满是谄媚地笑容,对里面坐着的贵客请安道:“人来了,您可喜欢?” 咸毓忙不迭地定睛一看,却是一愣。 里面桌边只坐着一个人,但却是个中年男子! 那男子蓄着胡须,此时沉着一双讳莫如深的眼睛看了过来。 他眼底深处藏着不可与外人道的古怪欲/望。 咸毓见了心头一跳。 说好的富婆小姐姐呢?! 作者有话说: 蓝景:变态啊!阿兄我们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第171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牙婆拽着咸毓的手劲很大, 咸毓若是想挣脱也肯定无能为力,而她本也没这么快的反应速度,于是转眼间已经被牙婆拉着坐在了圆凳上。 晚了几步的蓝景想跟着在一旁坐下来,却被牙婆睨了一眼, 低声呵斥道:“你, 一旁站着去。” 蓝景此时已经急了, 他正要回嘴,但又忽然忍了下来。 方才在出发来这之前, 楚蔽有同他叮嘱过几句, 说凡事先让咸毓做决定。 蓝景不觉得这是两个义兄之间的偏心,唯有对楚蔽的听从。他年纪最大听他的便是了。 因此蓝景硬生生地忍了下来,只不过没收住向那个陌生客人抛去的目光, 接着他又恶狠狠地看向牙婆,恨不得当然和她争执起来。 好一个老妖婆, 贪得无厌至此!一向以来做的生意还不知足吗?竟然背地里还招揽更过分的买卖,真是令人作呕! 咸毓和蓝景当场就反应过来了,这个牙婆竟然还接了这种单子的生意。 这本是一家女客消遣的侍君馆,如今竟然还悄无声息间招揽起了喜好较为少见特别的男客! 而这里的人在之前一点儿都没有透露给他们任何消息, 直到进了屏风后面, 他们两人才真相大白。 咸毓快速回头看了蓝景一眼, 示意他暂时稍安勿躁。 现在再回头看来, 前因后果什么都明白了。 怪不得这个牙婆这几日来其实很急切的样子, 因为她果然在着急。 这种人选太难挑了。鬼知道这种男客的爱好是什么。看样子原来这里的侍君都不符合他的喜好,所以牙婆急着拐新人、急着将新人教导几天后就迫不及待地拿出手试试了。 事到如今, 牙婆自然也不介意她已经露出了真面目。 在这楼中、在这房中, 里里外外都是他们的人手, 料想这两人若是想反抗也无济于事。 牙婆微妙地看着坐在凳子上意外安静的咸毓, 这人长得可真俊俏,但不说话时便有些呆板,幸亏这几日她也算是对这人稍加了解了,知晓此人性子不错,一看就是好拿捏的。 牙婆心中的信心越发的强烈起来了。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在这之前她以为自己永远找不得合适的人选了,那时此人正好送了上门来。 毕竟花了大把价钱的男客着实挑剔,她就算是费尽心机教导,手底下的侍君也没一个被看中的。 不过像这般长得柔美又俊俏的小郎君的确太难寻了,换谁也不一定能找到。 牙婆的目光也在咸毓背后肆意打量了几眼。男生女相、性子温吞,又年轻俊俏……再换一个,都不太可能找到更合适的了。 因此她着实等不及了。再加之付了钱的贵客也催了好几回,所以牙婆一咬牙,将她眼中最为合适的人选,在短短几日内就决定拿出手来。哪怕他是个最新一批刚进来的新人、还未全然调/教出师。 她眼下简直就是放手一搏。就算行事不够稳妥,她也要死撑了下去。 咸毓从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反倒是因为女扮男装被误打误撞地看上了。 早知如此,她不如不那么费力地掩饰自己的性别了。 但现在为时已晚,面对这些人,目前也不适合过于轻举妄动,不然当心她和蓝景两个人连这间房门都出不了了。 咸毓抬眸看了一眼面前沉默坐着的中年男客。 他或许年纪也不是很大,但蓄发之后难免更显老些。其余咸毓也无心多加观察,她这就收回了目光,低下头来思考。 一想到牙婆丧尽天良到安排她这种年纪的男子给这个男客陪酒……纵使咸毓算是个颇为好脾气的人,她此时代入一下也觉得难以接受。 这个男客正也在幽幽地打量她,见她忽然大胆抬眸看了过来,倒是十分诧异。 他收回目光,朝牙婆递了个眼神。 牙婆先是一怔,接着便又惊又喜! 她还想再美言几句,那男客却伸手一挥。 意思是让她出去。 牙婆其实还是有点儿担心这一回零时调/教出来的人,但目前看来,“皇天不负有心人”!她今日这是令贵客满意了。 牙婆忍下心底的欢喜之色,立即笑着要告退。 她刚抬脚时,余光瞥见了挨墙站在一旁的蓝景,下意识地就想带这个本不该出现在此处的刺头一同离开。 可蓝景此时正气着呢,他单肩靠在墙边回瞪了一眼:“你看我作甚?!”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51节 坐在桌旁的两个人都闻声转头看了过来。 牙婆气得想翻白眼,她自然是想顺手将他带离这间房!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不一定如愿,但她这不是收不住自己的心思么,没想到这臭小子忽然开口,令她措手不及。 “闭嘴!”她低声快速说道,仍旧有点儿不死心,满是皱纹的嘴唇蠕动了几下,“跟我走!” “我不!”蓝景扯着嗓子回绝道。 牙婆气得想跺脚,转头再同贵客赔笑几声,她一点儿都不敢在这关头当着贵客的面同这刺头没完没了地争执下去,只能先灰溜溜地快步离开了。 中年男客原先并未注意蓝景这个人,眼下倒是因此有了开口的话题。 “这是……?”他问道。 当然问的是咸毓。 蓝景没好气地上前一步:“你难道没看见我这么大一个活人吗?!” 远处墙角根边几个仆从狠狠地盯着蓝景,而他也一点儿都不怵的。 这里的人当然都听牙婆的吩咐。但牙婆还要看客人的眼色呢。眼下这客人并不格外厌恶蓝景,蓝景便有的是机会继续呆在这里。 中年男子的确并未留意蓝景过。方才他们进来时,第一时间就被牙婆拉进来的小侍君的俊俏模样吸住了目光,简直惊为天人的模子,就算他的目光很含蓄,面上不显,但心底甚是满意。 至于后面慢了几步的另一个人,中年男客一直以为他是小侍君的侍从罢了。 但眼下看来,此人不像是贴身伺候人的侍从,反倒隐隐约约有惹事闹市的“小祖宗”做派。 中年男客不动神色地打量了蓝景一眼,继而问道:“你是她的儿子?” 蓝景:“……?!” 他瞪着眼珠子,不敢置信地大声说道:“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是那老妖婆的儿子!” 这人眼神有问题! “……”中年男客也不恼怒,只当是自己看岔眼罢了。 因为他瞧着那牙婆也像是拿此人没办法的样子,所以他才以为此人是牙婆的不服管教的“不孝小儿”。 原来此人除了的确不服管教之外,并不是同牙婆沾亲带故之人。 是个人来此地自然都是为了享受的,中年男客虽然没有颐指气使的性子,但显然也不会继续忍耐这么个奇奇怪怪的人呆在这里。 他正要扬声唤人的时候,咸毓立即阻止了:“哎……” 中年男客便收回了抬起来的手,转头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她一阻拦、他便如了她的愿。 咸毓觉得他的目光就像是一种“自来熟的溺爱”,好似是故意“宠着”她似的。 ……要是有机会,咸毓好想当场搓一搓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 但现在面临这么意外的变故,她也只能继续演下去了。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肯定一点儿都不想应付这种事。 咸毓轻轻地深呼一口气。 是她出声打断了,因此她也得继续将话说下去。 但她其实懒得绕弯子。 既然如此,咸毓决定先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她略微清了清嗓子,试着直接问道:“不知你……” 那中年男客目光移到她面前,倒是有些好奇她开口第一句问话想问什么。 “你但说无妨。”他幽幽地说道,神情中带着鼓励。 咸毓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要一直都消不下去了。 这个中年男客有这样的口味,其实大家也可以不去多加干涉,但她其实是个瞎打误撞的“局外人”,眼下这大叔突然对她暗流涌动地散发成熟人的魅力……对她而言,她一点都接收不了。 咸毓快速地说道:“不是你家中为官还是经商?” 中年男客有些意外她问的是这个问题。 但他见到他年轻俊俏又认真的脸色,满是赏心悦目。 于是他和颜悦色地回了一句:“家中只不过是颇有些闲钱罢了。” 那就是经商的了? 咸毓松了一口气。排除了这个可能性后,对她来说算是一件小小的好事。 因为毕竟她和楚蔽的原有身份特殊,所以他们如果碰到了为官的人,那就要立即避开了,以免身份露馅的各种危险的可能性。而这人看来只是经商的富豪,这样咸毓倒还能再稳住一会儿,继续再应付下去。 中年男客观察到她一瞬的反应,挑眉问道:“怎了?” 在一旁看着的蓝景也很好奇,不由地紧跟着问咸毓道:“是啊是啊,有何区别?” 中年男客:“……” 他终于再次转眸,上下打量蓝景这人。 此人到底是何人?为何如此的没有眼力见? 蓝景自认自己是个有眼力见的人,只不过眼下他不想好好奉承这个“大变态”,因此他显得有些无礼,而他自己也不在意。 咸毓见了两人这副架势,连忙说道:“忘了介绍,这是……” 但她脱口而出的话说到一半,也一时想不出来怎么现场编造。 “嗯?”中年男子幽幽地问道。 他总是这幅模样,像是在暗中的巨兽一般,看着眼前的囊中之物。 蓝景第一个不喜。 于是他上前一步,胡说八道打断道:“实不相瞒,我是……” 他故意颇有深意地说道:“我是他的人。” 作者有话说: 楚蔽:你小子欠揍? 蓝景:qaq你年纪最大听你的便是了。 hhh 第172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蓝景脱口而出的一句话, 直接将房间内的气氛扭转到了诡异的尴尬点……在这之前中年男客还在暗流涌动地散发暧昧呢,这时对方同咸毓一起都愣住了。 “……”咸毓想干笑,都没能笑出来。 蓝景却接着立即随口补了一句:“我开玩笑的。” 中年男客:“……” 如此胡闹的小子。 他倒并未生怒,只是垂下来眼皮, 不知在想什么。 蓝景颇为意外, 他以为自己语出惊人之后, 肯定能闹起来,让此人暴跳如雷。 没想到这人心思沉稳, 竟受得了他的胡来。 习惯了鸡飞狗跳反应的蓝景难得有些迷茫, 他下意识看向咸毓。 咸毓无奈地弯了弯嘴角,然后帮着他同对方说道:“他……与我兄弟相称,嗯, 阿弟他方才胡说的。” 中年男客已经抬起眸来,闻言后淡淡点头, 接着却盯着她说道:“你方才笑起来真美。” “……!” 蓝景满脸震惊。 要不是见义兄一忍再忍、他因此也不敢再胡来,不然一听这种话,他眼下实在是快要忍不住了。 咸毓也是被对方这么一句话说得噎住了。 这中年男客并不油腻,他若是以男女之间说这般话, 可能有些小姑娘就是喜欢这种成熟的韵味。 可是, 这人既不喜欢小姑娘, 而她也不是小伙子。 咸毓僵硬地转了话题, 厚着脸皮同他说道:“我阿弟肚子饿了, 可否让他一同坐下来?” 蓝景立马配合着装道:“是啊我好饿!” 姐弟两也算是摸清楚了这个中年男客的一点脾性。对方是个内敛之人,喜好也是低调的。这或许对于当事人反而行动束手束脚, 但对于他们外人而言倒是轻松了, 因为这人不会斤斤计较一些小事。 果不其然, 这位成熟的中年男客继续一副全依着咸毓的做派, 颔首答应了:“坐。” 蓝景立马拉开凳子坐了上去,一只手也抓住了筷子。 不得不承认,在来这之前他们两人都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咸毓以为只是和富婆姐姐见面、蓝景以为到时候只不过是拼酒,他们两人甚至还不约而同想着趁此机会再吃顿好的呢。 但当此时蓝景拿起筷子的时候,他也不得不承认,接下来这一顿肯定会不太舒心的了。 既然如此,也就算了。蓝景默默叹了一口气,打算换烦恼为食欲,先吃上几口再说。 中年男子见这人坐下来后果然不闹腾了,他有些了然地问道:“他们饿着你俩了?” “……”咸毓和蓝景相视一眼。 默契地点了点头。 这便演成了颇为可怜的两兄弟。 中年男客的面色虽然没有触动,但说的话到底是软了些:“这雅间内隔绝于外,你二人说话不必小心。” 蓝景连菜都不咽,立即说道:“那你把那些人都赶出去。” 他朝他示意不远处站在墙边的侍君馆仆从。 中年男客看了他一眼,然后扬声同不远处的仆从吩咐。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52节 他竟然是同意了。 那些个仆从听从吩咐后往外走时,中年男客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和咸毓面前的杯中都倒上了酒,他边专注地倒酒边幽幽地开口道:“方才你问我为官还是经商……” 咸毓后知后觉抬起头来:“啊?” 原来他又在同她说话? 中年男客示意她面前的酒杯,低声道:“尝尝酒?” “咳咳!”蓝景大咳两声,像是触发了什么开关似地立即上线打断道,“我来!” 说着他已经不由分说地在两人眼底取走了咸毓面前的酒杯,然后动作不停、极为连贯地一饮而尽。 “啊……”蓝景闭眼呼出一口气。这里招待客人的酒菜皆是上等。蓝景心道这倒还不赖嘛。 咸毓见中年男客见此都顿住了目光,她立即说道:“呃……他酒瘾犯了……他是酒痴!” 她只能继续瞎编乱造了。 中年男子默了一瞬,竟然仍旧没有怒意,不过他不再看着酒杯,而是继续自己方才说的话:“你不必担心,在朝为官之人怎会来这处。” 他们相处也不过片刻,他便知晓这个小侍君为人涉世未深,不太懂很多事。 这一点咸毓也承认,她的确对这里的社会常识不够了解。照着中年男客话里的意思应该是当官的不会来这一类声色场所喽? 这条消息其实挺关键的,但咸毓因为自己的常识信息面不够全,本来她可以借此问些话挖出这家侍君馆相关的信息,但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抓哪个重点。 于是咸毓转眸看向蓝景。可蓝景这时候一点儿都没有接收到她眼中的信息,还以为她在和他通气,让他继续帮她代喝下去。 蓝景瞬间微微点头。 ——这事包在他身上啊!他来之前就是做好了在酒席上保护义兄的准备了,眼下他必然是当仁不让!有本事把他灌晕了,不然他一定永远□□着。 中年男子见咸毓只顾着和自己阿弟对视一眼,接着也没再说话,于是他又说道:“你兄弟二人情谊倒是深厚。” 这人是在循序渐进地相处,咸毓也只能应了一句:“嗯……能做兄弟的,总归是有点儿缘分的。” 中年男客不动声色地说道:“那我与你也算是有缘。” 咸毓僵着一身的鸡皮疙瘩:“……” 身份错了,不管怎么撩人,从一开始也是错误的。 蓝景也浑身难受,他有意打破这种氛围,于是忽然吆喝道:“啊来、来来!吃菜、吃菜!” 满桌的美食晾在眼前,咸毓也好想吃,但她现在的处境正有些骑虎难下。 如果再和这个中年男客待下去,她肯定会面临一些女扮男装身份上的风险。 若是以往的时候,比起斗智斗勇,她宁愿同人敞开天窗说亮话。但她目前显然是不能亮明身份,毕竟对方就算是再有涵养,也不一定能接受真相。 于是咸毓拿起了筷子。 那中年男客也跟着拿起了筷子。 但咸毓的手接着又停顿了下来,她张了张嘴,慢慢说道:“你……常来此处?” 中年男客本就心思也不在吃食上面,他也停下了刚拿起的筷子。 只有蓝景一个人,还在化忍耐为食欲,闷头狂吃。 中年男子垂眸看向自己的酒杯。 若不是事出意外,此时若是没有第三人在的情形之下,必然不会是如此这般的场面。 但初次见面,到底是生疏了些。 咸毓见他没说话,就大着胆子自己继续说了起来:“我们倒是才刚来此处……也才没几天吧。” 她有意说得仔细一些:“ 果然沉默的中年男客闻言抬眼看了过来。 咸毓继续宛如正常的语气:“他们先是饿了我们好几顿。” 除了她和楚蔽之外,剩下的蓝景他们在地窖里关着的那段时间肯定是吃过苦头了,所以她现在这么说也不算夸张吧。 “而后他们说这里有吃的,就让我过来……” 她这话听起来似是而非的,但中年男子肯定是听得懂的。 咸毓观察着反应,果不其然见到了对方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怔愣。那就是对此意外了。 在大多数声色场所里,若残酷而论,只有两种人。 一种是自己甘愿的,另一种是即将自己甘愿的。不然也过不了太久的平安日子。 所以如果有些客人对此习以为然,肯定也不会生出多余的怜悯之心,因为他们本就是坦然来这里消遣的。 所以咸毓也只是先试着说一句。 说完之后,她就又默默地安静了下来。 蓝景一抬起头来,见了眼前两个沉默寡言之人,很是诧异。 这又是什么情况? 不管是正经的场合,还是陪酒的场合,怎会在饭桌上冷却下来?一般不都是热热闹闹的吗? 蓝景又一想,许是此人的爱好太过于特别隐秘了,因此性情也是沉默寡言之人;而他的义兄此时又身临陷境……那么眼下只有他上了! 他立即挤出来一句话:“我们可以走了吗?” “……”一不小心就说出了心里话。 但他吃到一半抬起头来时,一瞬不瞬看过来的样子,让人误以为有些卑微。 中年男客心中若是一点儿都没触动也不可能的。 蓝景都这么说了,咸毓只能抓紧时间问道:“那个……你知道这里是哪儿吗?” 她话刚说玩,中年男子刷地一下就看了过来。 到如此地步,他怎会不明白牙婆替他找的人竟然一切都被瞒在鼓里。 气氛陷入了僵局。 咸毓眨了眨眼,忽然又轻声说道:“要不……你再等等?” 中年男子定定地看着她,缓缓开口道:“等什么?” 咸毓不是个胆小的人,既然她和蓝景一心想走的心思已经透露出来了,那么眼前这顿饭肯定是不可能再相安无事地吃下去了的。 她压着遗憾,看着面前的美味佳肴轻声说道:“再等等,以后肯定能找到你的良人。” …… 烛火燃烧着蜡,照着整个房间明亮又坦荡。 * 咸毓和蓝景出了楼。 蓝景还有些恍惚,边快步跟自己的义兄往外走,边奇怪地问道:“他就这么放我们出来了?” 他还在回味方才最为关键的情形。他的义兄竟然用三言两语,便把那人给劝退了?! 蓝景叹为观止,怪不得他被叮嘱要听义兄的话。 咸毓正忙着回去,只顾着先问道:“你总还记得来时路吧?” 他们来的时候他点头了是。 蓝景回道:“认得。” 走! 他颇有自信地带起头来。 但是,没过多久…… 咸毓看着面前完全一片陌生的夜路,无奈地转过头来,看向立在一旁尴尬的蓝景:“你不是说你记得路吗?” 作者有话说: 蓝景:qaq反正回去就要挨揍了 第173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蓝景左顾右盼, 嘴里念念有词道:“莫急莫急,我再瞧瞧。” “好,那你再瞧瞧。” 咸毓倒是耐心十足。她一向很有耐心。 可连她也意识到了,他们已经走偏了路。因为就算再没有时间概念, 眼下如果他们走对的话也早该到了住处。 蓝景又仔细盯了一遍自己四周乌漆墨黑的景象, 挠着脑袋苦恼道:“怎就跟来时不一样了呢?” “能一样吗?”咸毓突然反应过来了, “嗷……你该不会是只认识白日里的景致,等天一黑, 你就什么也不认识了。” 蓝景:“……” 咸毓并不恼, 见他有些尴尬地沉默不言,反倒劝慰道:“呃,我不是说你眼瞎的意思, 没关系的……无碍的。” 蓝景闷声不吭了一会儿,又呼出了一口气, 重新斗志昂扬地说道:“等着,我一定能找到回去的路!阿兄。” 此处四顾漆黑,没了外人,蓝景说得真诚又亲切。 而咸毓也点头回道:“嗯, 我们再继续走走看, 总能找到回去的路的。” 他们两人的心态都好。 就是不知道一个人留在小院的楚蔽急不急。虽然他们走之前因为并不能确定什么时候回去, 因此也未承诺过什么时间, 但必然是默认早点儿回去的。而且他们本来也应该早就到了, 却又一不小心迷失了方向。 得亏夜空中的夜光较为明亮,至少等到走出树荫之后, 两人不会完全伸手不见五指。 咸毓虽然不怪蓝景忘记了来路, 但此时她也不再由着他一个人带路, 现在的两个可真是“难兄难弟”了, 她也转而主动帮着认真分析起了方向。不过她也都是瞎感觉,随意找着方向走着,完全不能保证方向的对错。 可巧的是蓝景也是个心大的,见义兄来找路了,他便松了一口气,边跟着走边还低声聊了起来了:“方才那男客,怎会放我们回来?” 咸毓自然地回道:“不是我们自己提出来要回来的吗?”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53节 当时她含蓄地说了那通话之后,那中年男客沉默了许久,而后就开口放了他们。 可蓝景疑惑,为什么那人会同意? 一想到当初刚进那房间时的震撼,蓝景油然而生出一股子怒意:“那老妖婆心肠歹毒!竟然藏了这等见不得人的心思。” 这家侍君馆真可谓什么生意都敢做。 那牙婆最可恶的点在于不让他们知情,从头到尾将他们蒙在鼓里,甚至等到进了房间门后都不主动坦白,而是想稀里糊涂的让他们从了。 蓝景越想越气,发誓道:“等我报了官,我一定要让那老妖婆受罪!” 然后他又说了一句:“那男客倒是大方,花了钱还答应让我们回来。” 咸毓正忙着瞎领路。她并未把刚才房间内的事放在心里。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男客应该来这里预定有一阵子时间了,瞧那牙婆的做派,想必在这之前一直挑不到他看上的侍君。 毕竟那种喜好的人本就难选人,所以咸毓觉得与其在这种侍君馆选人消遣,他不如再等等日后生活中会不会遇到有缘人。 咸毓只是这么劝谏。看来那人是听进去建议了? 不过无论如何,至少他们暂时化险为夷了,暂时不会被牙婆盯上了吧? 所以两个人虽然迷了路,但心中也有些快乐和雀跃。 更幸运的是,咸毓胡乱走了一通,真给她走到了来时的原路上,蓝景在半路认出来后,两个人很快就回到了住处的小院。 小院外挂着的灯笼在夜风中微微摇动。 两个人一走进院子里,就看站在院中等他们的楚蔽。 咸毓惊讶地快步走上前去问道:“你怎么等在外边?当心喂蚊虫。” 楚蔽见了两个夜归之人,面色无甚波动,但衬着夜色的双眸有些深沉,他低头轻嗅,问道:“你一杯都没喝?” 咸毓点头:“对呀。” 蓝景也紧跟着回道:“我都只喝了一杯。” 楚蔽面色微动,思索了一瞬,便拉着咸毓往屋里走,边走边说道:“那倒是幸事了。” 他都没问他们两个人竟然总共只喝了一杯、那又为什么如此晚归。 蓝景主动说了起来。他的话又快又密,从两人离开院子开始说起。他正要滔滔不绝地说下去时,楚蔽打断道:“他们已睡。” “……嗷。”蓝景立马降下自己的嗓音,朝两人低声说道:“不如我们先去沐浴?回头我再与阿兄讲方才席上的事。” 楚蔽冷冷地说道:“她与我说便可。” 言外之意是让他自己歇息去罢。 蓝景却没有接收到他的拒绝,还一脸认真地说道:“这……我担心阿兄替那男客说好话。” 毕竟那中年男客竟然为人尚可,没有太过于令人厌恶。 咸毓的确没有想骂那中年男客的意思,但她也不觉得自己会说那人的好话。 可当楚蔽听到蓝景这么说之后,竟然颔首同意道:“那你先来我们屋里,等说完了再走。” 这样其实也是最好的顺序,因为当咸毓和蓝景被那中年男客大方放出楼之后,想必这家侍君馆应该也转而便闻悉了消息,那么他们或许会做出什么反应?所以他们三人的确得先坐下来商议对策。再加之咸毓和蓝景回来的路上还迷了路,逾时过多。 三个人在房内的圆桌旁坐了下来。 楚蔽看着一左一右两个人,他们分明是从虎口脱险,眼下却跟个没事人似的,一点都不后怕。甚至方才回来路上还险些找不到回路,楚蔽眉间微蹙,说道:“下次还敢不让我一同去?” 蓝景摸上茶杯,有些没心没肺地接了一句:“本就没叫你啊……” 楚蔽默默地看着他。 蓝景后知后觉笑道:“哈……对,也没叫我。” 他也是撒泼硬要去才去成的。 但是得亏是两个人一同去的,要不然一个人进了那屋,见到的是一个中年男客,可不得吓一跳。 蓝景的手摸到茶壶,他正想倒杯水喝时,咸毓好心提醒道:“你当心喝了夜里睡不着。” 说得也是。 蓝景顿时收回的自己的手。 再加之今日他也没帮上义兄多少忙,甚至还在认路之事上掉链子了,因此蓝景此时在两位义兄面前有些乖巧。 楚蔽睨了这小子一眼,最后只说道:“不必将来此处之人想得多么好心,如今看来,我们在此处呆不了多久了。” 蓝景虚心请教地问道:“何以见得?” 楚蔽瞥了他一眼,却转而说道:“你二人的提防心之轻,方才又随意吃他们席上的东西了?” 咸毓和蓝景有些汗颜。他们的确不会每时每刻都提防这种方面呐。 要不是方才事态突变,他们或许还真会顺便享受了那一桌子的美味佳肴、 所以咸毓厚着脸皮同楚蔽说道:“那我其实没吃。” 楚蔽并未责怪于她,还说道:“我给你留着些。” “真的?”咸毓满脸惊喜,说着就起身要去看。 楚蔽也站起身来,而后垂眸看向还赖在他们这里不走的蓝景。 他眸中送客的意味十分明了,满是“还不走”的眼神。 蓝景:“……” 他方才也没吃几口啊。 也罢。今日是他做得不够好,他心中有愧,还是先回去了。 楚蔽冷漠地看着蓝景离去的背影,也没提醒这小子可有记住他方才说的话。 而等到沐浴过后的咸毓躺下时,楚蔽又耐心地同她重复说道:“此处的人若是听闻你与那男客的经过,你可知他们会对你如何?” 咸毓刚填饱了肚子,躺下后的神情有些惬意。 “如何?”她的脑袋缓缓地思考着。 牙婆等人的反应如何,“不是该依着那男客如何的态度吗?” 楚蔽快速地撕了一件新衣裳,将布块递给她。 咸毓娴熟地接过来藏在自己的枕头下,然后转头看向夜色中没说话的楚蔽。 她的脸上露出了笑意,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若往坏处想,那些人会有如何作为?” 咸毓也不是不能想到最坏的可能,例如连那个中年男客假如也不如他们所见的那么和善的话……那这里可真是虎穴狼巢了。 接着咸毓也懒得想那么多了。 熄了灯的夜里,她的眼前只有他的双眸还亮着光,咸毓懒洋洋地抱住他的身子,放松地说道:“反正我已经回来了。” 之后的事等睡一觉的明天再说吧。她的困意席卷而来,随时都能秒睡过去。 她以为,至少风波刚过的今夜,她是能安然无恙地睡一大觉。 但是没想到,她刚才随口谈论的可能性却真的发生了。 后半夜时,正当咸毓睡得格外昏沉之=际,楚蔽竟然突然摇醒了她。 其实咸毓想睡觉的时候,无论是谁吵醒她、她都可以置之不理。 但她半梦半醒时也知道是楚蔽在叫她,所以她很给面子地给了回应—— 大晚上的,天大的事都不如睡大觉,她眼睛都不肯睁开,将脑袋往他的方向拱了拱,嘟囔了一句:“怎么了……” 她头顶上的楚蔽的声音却格外的清醒。 他低沉着嗓音,在同她说话。 具体的话咸毓根本不入脑,她只听懂了一点:意思是他竟然不同意,还是让她快醒来。 咸毓仍然紧闭着眼睛,伸手抓住了他的寝衣,说话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撒娇:“啊呀……你就让我睡嘛……” 楚蔽面色一僵。 可眼下真不是时候,他只能摇醒她,并且通知她道:“他们来人了。” 这五个字让咸毓一个机灵,迷迷瞪瞪睁开了眼睛,满脸惊讶地问道:“什么?!” 一只手还不小心扒拉开了他一边的衣领。 第174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毓只听到有人来、她都还没反应过来是谁时就已经支起了脑袋来, 脸上还有些许睡醒后的茫然。 然后她才反应过来。大半夜的,来这里的人还能有谁?不就是这家侍君馆的人嘛。 咸毓双手撑在床榻上,不敢置信地与楚蔽的眼睛对视。 楚蔽却无法动身,因为他被她的手无意识地压住了衣领。 他也不急, 低声说道:“他们放了迷药。” 正是在黑店拐人的迷药。 咸毓一听, 嗅了嗅鼻子, 然后睁大眼睛说道:“我们……” 她记得他说过是他们恰巧对这种普通迷药免疫了。 楚蔽知她想要说什么,于是打断道:“先起来。” “哦!”咸毓骨碌碌地从床上爬起身来。 等她起来之后, 一旁的楚蔽才慢悠悠地坐起来。 因为夜色很黑, 咸毓不太能看得清。 她只感觉到楚蔽慢吞吞地起来后,还好整以暇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裳。 他有这么胆大吗?这都什么时候了,他怎么不急? 咸毓见他动作这么慢, 便忍不住问道:“那我们眼下怎么做?快点跑吗?” 楚蔽低沉的嗓音很平静:“你觉得如何?”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54节 上回他也是由着她装作中招,因此他们才来了这里。 这回那些人对他们故技重施, 虽还不知晓意欲何为,但她若是还是想静观其变,他也随她。 然而咸毓脑子还没醒透呢。她听不懂他为什么这么随便。 短短的对话之下,她此时脑海里唯一的思维就是睡前他同她和蓝景提过一句, 还需提防着些牙婆等人还有后招, 在她扫了那个中年男客之兴后。 还真给他说中了。 所以咸毓没来得及多想, 拉起楚蔽想下榻。 “走, 我们躲起来!”她急忙说道。 这里人多势众, 如果现在来势汹汹找她讨说法,她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这些也只不过是咸毓的猜测, 她虽然不知道这里的人现在来这里做什么, 但她可是明白她和楚蔽不应该躺在一张床上的。 这个小院里的房间宽裕, 他们这几个人本该各睡各的房。若有人一进来发现他们俩睡一起, 那也算是一种暴露了。 他们上回忽悠一下蓝景不会露馅,但不能保证这里的人看见了会如何作何想,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用简单的借口再掩饰过去了的。 所以咸毓难免急迫了起来。 楚蔽见她急着动作,便跟着她一同快速地下了床。 可咸毓毕竟是睡得正熟的时候被摇醒的,她四肢还没醒透,脚一下地就软了,差一点儿东倒西歪地没站稳。楚蔽一把扶住她之后,她还胡乱梳理自己凌乱的碎发,然后又转回身去。 楚蔽正想问她怎了,便见她弯腰往自己的枕头下掏布条。 咸毓还算是及时清醒的,在这时候没有掉链子,立即就想到自己放在枕头下面的裹胸布。 若真当是千钧一发之刻,在楚蔽眼里,这般便已不重要了,应当立即舍弃。 但咸毓没他这么果断,而且他们此时其实也不急,所以楚蔽索性扶稳了她,让她尽管转头掏布条。 可咸毓一点儿都不觉得他们还不急,她现在是真的有点儿急迫了,她掏到了布条之后,转身就拉着楚蔽要走,虽然她也不知道这是要去哪。 她快速问楚蔽道:“那我们躲哪儿呢?” 楚蔽只回道:“许是再过一会儿,他们便会进来查看床榻上之人。” 这里对外是咸毓的房间,所以显然这些人是奔着咸毓来的。此事背后的原委,楚蔽也大致能猜透了。 他看着着急要走的咸毓,淡淡地说道:“不如守株待兔?” “啊?”咸毓不太明白,“怎么守啊?” 不是该跑的是他们吗。 她的耳朵没他灵敏,从头到尾都是楚蔽在同她说消息,她完全预估不了这里的人稍后会在什么时候进来。所以当然是能走就快点儿走。当楚蔽说的这话,她是从来没想过。 楚蔽见她闻言后有些发愣,他又瞧了瞧她还未穿戴整齐的衣裳,便说道:“你先穿上。” 说着就拉着她往一旁角落里的屏风走去。 等两人到了屏风后头时,楚蔽负责往外观望,咸毓则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脱起了衣裳。 事不宜迟,她还是赶紧穿好赶紧走人。 这夏天本就闷热,刚才一惊动,咸毓就已经热出汗来了,等到她剥了自己的衣裳之后,她才感受到了一丝的凉快。 所以说能在夏天赤膊着的也是一种幸福,可她却不幸地还得再加上一层。 要是现在不是急事,咸毓肯定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了。一想到这里,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楚蔽闻声立即问道:“怎了?” 他没有转过脑袋来,哪怕夜色很深、不一定看得清。 咸毓一边绑着束胸一边回道:“没事。他们进来了没?” 楚蔽低声回道:“快了。” 咸毓一惊。她只是随口一问,还真的就要进来了?! 她衣裳都还没穿好呢! “这这这……”咸毓手忙脚乱地加快速度,“我们这是要出不去了?” 楚蔽却淡然回道:“那就不出去了。” 他睡前同他们两人稍加提醒几句,不过是提醒他们不该对人掉以轻心,但真当心怀叵测之人登门之时,他们也不必害怕。 从一开始他就从未畏惧过这家侍君馆的势力。即使人数悬殊,他也不会寡不敌众。 咸毓被他淡定的气场感染了,不由地慢下了手里的动作。 她本就是个不爱挣扎的人,现在一拖再拖,她就有点儿像摆烂了。或许在潜意识里,她也觉得他们不会彻底地栽在了这里。 所以什么事都等人进来再说,她先看看这些人到底怀着什么心思,再做反应应该也不迟吧? 楚蔽听不到身后的声响了,便以为她已经穿好了,他遂即转过头来……而后才撞见咸毓光着双肩。 他神色一闪。 两个人顿时一愣。 咸毓何止是光着双肩,她连肚子都露着。 她只穿好了裹胸,眼前的楚蔽就已经转过身来了。在这一刻她也意识到自己动作太慢了。 楚蔽顿着不动,夜色之中的身影其实并不清楚,唯有两人各自的一双眼眸,正亮着明亮的光芒。 “……”两人就这么不约而同停滞了一会儿。 楚蔽也没有催促她的动作。 直到过了一会儿,咸毓才回过神来,连忙捞起了一旁的衣裳披上。 楚蔽也再次转身去瞧着屏风外的动静了。 此时夜里正好没有风,空气中弥漫着粘稠似的热气。 屏风后的两人之间也不约而同地没了声响。 不管稍后怎么做,衣裳还是要穿的。 咸毓低头系着腰带,脸颊开始涨红了起来。 她一直以来的懒洋洋,终究是导致了突如其来的翻车。楚蔽虽然不作声,但她猜他应该只是面上不显罢了。 这不,好一会儿过去了,咸毓都穿好衣裳了,都不见他再吭声。 他也再也没有忽然转过身来。咸毓也没有主动叫他转过来。 其实刚才的意外咸毓是不介意的,他们俩如今也不是互相见外之人,就不知道楚蔽他是怎么作想的了,可又见不到他面上的反应。 闹了个大红脸,咸毓给自己的脸颊扇了两下风,然后主动伸手戳了戳楚蔽的后背:“你……” 她正想正经地同他说话,这时楚蔽突然顺势往后抓住了她手,将她拉近了自己的怀里:“来了。” 咸毓顿时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这么快?! 一片漆黑的房间门窗外出现了灯光影,接着就有人撬开了门缝。 这里的房间都没有门栓,若不是考虑到动静太大,外面的人大可以直接进来。 还记得上回蓝景就这么干过。连楚蔽都没有料到,这段时日来他温香软玉在怀,再加之此处是富养侍君,连他都放松了警惕。不过也正是因为上一回,让楚蔽事后有意不在夜里睡得太沉了。 巧的是才一日,还真出了这等子事。 门缝打开之后,一片细长的灯光照射进了房间内,接着就是几个人跨进门槛的脚步声。 咸毓和楚蔽都在屏风后面屏息以待,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于是门口的声响格外的清晰—— 竟然是牙婆亲自带人过来了。 她低声怪罪几个粗手粗脚的仆从:“轻点儿声!” 他们几个人进门后各自都捂着帕子,乍一眼看也都如偷鸡摸狗之辈。 几个仆从一边应是,一边忍不住补了一句:“肯定迷晕了,您大可放心。” 若不是还要掩人耳目低调做派,他们甚至不必这么麻烦。 咸毓有些意外,牙婆都一大把年纪了,为什么还大晚上起床亲自过来?这未免也太强势了吧? 但接着她又一想。 可不就是牙婆一大把年纪的缘故么。年纪大了容易起早,天还没亮时就已经醒来了,一点儿都不奇怪。 咸毓抿着嘴唇,抓着楚蔽的衣袖。 说起来都怪她,要是她睡得没那么沉、要是她反应动作快一点、要是她穿束胸快一点,他们两人也不会这么倒霉地迟了一步,还没逃出房间,就已经让他们进来了。 所以现在怎么办?等牙婆他们走到床榻边时发现床上没有人,那他们可定会大张旗鼓地找人。而他们两个躲在屏风后面的人,肯定不一会儿就会被发现。 既然如此,咸毓也想开了。 反正不用撒腿跑了,那就等着被抓吧。 她一时也忘了楚蔽方才是怎么说的。 楚蔽见她放缓了呼吸,便知她并不害怕。 他伸手抓起了衣袖上的她的手,然后握在他的手心。 咸毓顺从地靠了过去。 她以为他是想抱着她,就像是两个等着被抓的人相依为命地搂在一起。 但是—— 楚蔽却摊开她的一只手……在她手掌上写起了字来,同她说稍后的安排。 咸毓一惊。她急忙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但还是没来得及。 “……” 他写的是繁体字啊,她实在是来不及认字。不急的时候她或许还能慢慢瞅着猜,眼下这么急她可一点儿都没跟上。他写的是什么啊?她一个字都没反应过来,完全白搭。 等到楚蔽写完之后停下手的动作,抬眸见她低头还愣在那里。 他狐疑地看了一眼,不信她竟如此的反应缓慢。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55节 但他也不再多加解释,拉着她继续一同听着屏风外的动静。 仆从说了那话之后,牙婆也没再批评他们,因为她也知的确是这么一回事,所以她其实也不急,还命仆从先点亮房间,然后她走到桌边坐了下来。甚至还可以再等一会儿开着的房门同一阵子风,将房间内多余的迷药稀散掉。 这几个人以为咸毓肯定是被迷晕了彻底,他们也不急于一时。 牙婆扇着团扇,慢悠悠地朝仆从问道:“麻袋呢?” “是!”三两个仆从回身去拿了房间外的麻绳和袋子进来。 ——他们这是要来捆走咸毓! 咸毓没想到牙婆竟然为此而来。她思来想去,她不就是没帮他们好好招待那个特殊男客吗?难不成就被他们记恨如此?要大半夜专门过来捆走她。 这种报复未免过了一些吧……连一向好脾气的咸毓都撅起了嘴。 所以说这里的侍君,不管是听话顺从的还是不听话的,其实没什么区别。这牙婆前不久还总是对她很满意的样子,转头却立刻翻脸不认人了、带了人手想对她动手。 咸毓对这个牙婆很失望。 牙婆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她此刻还低声叮嘱道:“动作轻些,等天亮后若是其他人问起来,便说我也不知。” 也不知她这话说的是何意。只显得格外的隐晦。 “是!” 几个仆从应道。 说罢牙婆也站起身来,带着几人往里面走去。 暗处的里面就是床榻了,房间里的陈设牙婆自然熟悉。 他们很是放松,根本没想到突然从一旁窜出一个黑影—— 连咸毓都没反应过来时,楚蔽就已经撇开她一人留在屏风后,他自己一人现身去制服了几个牙婆的仆从。 由于他的手法过快,就算此时房间内已经有了光线,大家都没瞧个仔细,那几个仆从就已经纷纷倒地了。 “什么人?”牙婆正要尖叫,楚蔽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 接着“砰”的一声,房门也关上了。 此时也不过是几息之内,楚蔽迅雷不及掩耳,轻松地搞定了在场的几个人。 牙婆被扇了满嘴是血,她惊恐地拿帕子去抹时,发现自己唯一剩下的一颗大牙竟就这么被拍掉了。 “你……”摔倒在地上的她仰头看向居高临下的楚蔽,满脸惊慌失措。 她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 一旁东倒西歪在地上痛苦□□的仆从也不好过,楚蔽上前就用他们的绳子绑住了他们的手脚。 他本就是下了狠手,这下他们这些人连动弹都不能了。 分明应该惊吼,却一时失了声。 这些事毕之后,楚蔽才回首同屏风后面的咸毓说道:“出来吧。” 咸毓听见他的话后,一步一步挪了出来。 她在屏风后看不见外面的过程,虽然心中有底,但见了眼前的场面之后,也仍然有些震惊。 楚蔽是真能打架,这回她是真见识到了。 楚蔽盯着她面上的反应,忽然问了一句:“我这般的手段,你可厌恶?” 咸毓有点儿呆:“我为什么要……”抵触啊? 接着她也明白他为何这么问了,他担心她会讨厌他这么“暴力”的样子?她立即摇头道:“没有啦。” 他又不是动辄就打架的人,现在他们两人是迫不得已的自卫。甚至往大了说,他打了他们这些人,也算是惩恶扬善了。她怎会抵触他呢。 楚蔽仍旧看着她的脸,但他的目光柔和了下来,最后还说了一句:“若是害怕,便转过头去。” 咸毓摇头。 她不怕。 她还想能帮上他点儿忙呢。 楚蔽转身去取了一旁地上的碎布条。 本来这些碎衣裳是等着转日烧掉的。因为咸毓和蓝景昨晚回来迟了,所以楚蔽给她撕出布条之后没来得及将剩下无用的烧掉。 眼下这些边角料倒是配上了用场了。 这些人带了的麻绳也不过是捆一人之用,因此反过来捆这几个人还不够。楚蔽将碎布条搓成绳状,一同用在了绑人上。最后还剩一些,圈塞进了这些人的嘴里,亦或是直接捆住了他们的嘴巴。 咸毓晕头转向的,本以为自己至少能帮着搭把手吧,但转眼间楚蔽三下五除二地都已经自己干完了。 她觉得自己愣着不干活也不是事,于是她在一旁说道:“要不,我去将蓝景叫过来?” 他们三个人好一起商量眼前这事情。 楚蔽回过头来,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眼。 接着他又随意挑了一个浑身颤抖的仆从问话:“外面还有人么?” 树倒猢狲散,仆从眼下怕得要死,拼命地摇头,呜咽着回应表示,没有了。外面没有他们的人了。 他们今夜也没带多少人手。这是做主的牙婆的失算。 而他们几人不过是听命办事罢了。 咸毓见此之后,就觉得自己可以一个人出门找蓝景了。 没想到楚蔽也站起身来,看着她说道:“我同你一起去。” 咸毓抿着嘴,点了点头。 她其实可以一个人前去的,他却主动陪她一起去。 他总是将每一件事都做得十分有调理,虽然话不多,但每时每刻都是在保护她。 咸毓并不觉得自己是个软弱之人,但她也不得不承认,有了他之后,她变得更加的懒了。 蓝景的房间分明离得不远,外面又暂时没有危险了,她还要他陪同着。 楚蔽站起身来。 房间里的这些人此时正痛得死去活来,料想他们也逃脱不了。 咸毓和楚蔽拿了他们现有的灯笼,轻声轻脚地出门,去找蓝景起来一起议事。 蓝景也正睡得很沉,他昨晚还小酌了一杯,入睡后便有些闲适,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这种时候被人半夜叫醒。 叫他的还是两位义兄。 蓝景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时差点儿吓一跳。 只见两个俊俏的小郎君在黑灯瞎火的大晚上出现在了他的床榻之前,白衣裳那位手中还提着一盏昏暗的灯笼。 一阵夜风吹拂过来,灯烛火摇曳着,照着两人影影绰绰的身影诡异了起来。分明是照明之用的烛火,乍一眼看又像是渗人的鬼火。 蓝景吓得从床榻上爬了起来:“!!!” 比起咸毓来,他醒得还算是快的了。 他深吸一口气,拍着胸脯喘着气:“我……我还以为见着了黑白双煞!” 第175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昨晚闹腾了一回, 蓝景以为自己暂时能歇上一晚了,所以他根本没想过晚上还会有什么事,更何况竟然是两个义兄大半夜的过来叫醒了他。 他一嘴的胡话,楚蔽置之不理, 咸毓也不介意, 她上前一步, 拿灯笼在蓝景面前晃了晃,轻声问道:“你醒啦?” 蓝景闷头应道:“回了回了。” 回魂了。 他看得清楚, 眼前就是自己刚结拜没多久的两个义兄。 这两个义兄长得这么好看, 怎会是鬼魂呢。 蓝景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双眼,沙哑着嗓子问道:“这是怎了?” 楚蔽面色淡然地回道:“没什么,夜里来了几人到我那。” 蓝景一惊, 转眼便反应过来了:“什么?” 竟然会发生这种事?! 蓝景已经猜到了,肯定这里的人, 找他们“秋后算账”来了,因为他和义兄废了他们一桩的生意。 他连忙起身穿衣,边穿衣裳边问道:“那眼下如何了?” 虽然两个义兄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的眼前,看来并未受伤, 但这仍旧不能掉以轻心。 咸毓和楚蔽耐心地等着蓝景披衣穿鞋, 他们倒也不是很急, 距离天亮应该还有一阵子时间。 蓝景却有些急迫, 他嘴里念念有词着:“他们肯定是收了那男客不少钱, 因此来找我们麻烦了。我倒要看看他们是怎样一副嘴脸,还可以不要脸到何种地步。等到日后清算之时, 这一笔笔的罪状都会让他们……” “你好了么?”楚蔽冷冷地问道。 其实他也不曾主动想过叫他过去一同商讨, 只不过是咸毓提起, 他便没有依了她。 说起来他也很是厌恶昨晚咸毓之行。哪怕她从始至终安然无恙, 这里的人也罪该万死。 “好了好了!”蓝景以为自己的义兄嫌他动作慢,他又加快了速度,束完发后就此动身随他们两人一同回去。 等来到咸毓和楚蔽的房门外时,蓝景才注意到咸毓也没束发,只不过是简单地扎了一把。 怪不得方才让他看差了眼,还以为是披头散发的鬼差呢。 蓝景一时后悔。早知道他也不束了,浪费时间。 接着蓝景的目光移向进门后的场景,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老天爷啊,怎就半日不见……他接着又转惊为笑,满脸灿烂地快步走了过去,蹲下身子朝地上灰头土脸的牙婆挑衅道:“怎才半日不见,你就成了半只脚进棺材里的人了?” 他这句讽刺也不夸张。原来,牙婆的一条腿已经被楚蔽打折了。 在场的也就咸毓心大的还不知道。因为她无意向蓝景这般取笑牙婆,所以一直都没发现。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56节 也因楚蔽方才动的手脚都极为隐晦,除了扇了牙婆一巴掌导致她吐血之外,眼下地上扭曲着的一众人的面貌其实一点儿都不血腥。 等楚蔽阖上了房门之后,咸毓和他一起走近前。 这时蓝景已经拉着椅子来到这些人的面前,得意洋洋地坐了下来,他翘起二郎腿睥睨地上狼狈的这几人,开心地笑道:“哈哈,你们早该如此了!呸!真是活该!” 没想到这一点来得这么早。还真是可喜可贺! 楚蔽来到桌旁,给咸毓倒了一杯凉茶。眼下只有这处茶水了,也暂时只能勉为其难给她喝这。 蓝景以为是给他倒的水,他正抽空转过头来给义兄道谢呢,楚蔽见了以后眉头一皱,手臂往后扬,顺势将茶杯中的水泼去了另一旁。 蓝景:“……?” 紧接着地上瘫倒的几人便发出了一声声的闷叫。 他们已经极度恐惧楚蔽之人了。 因此这虽是凉茶水,楚蔽稍加一个动作,他们都觉得他像是在朝他们倒了一盆火海。 连牙婆都哀叫了起来,她此时蓬头垢面,灰黑的发髻早已歪塌,枯槁的发丝显得她终究是个苍老的老人。 短短片刻,她脸上的皱纹都仿佛深重了起来。 她已经痛得死去活来,豆大的汗珠混着她眼角的泪水,沿着沟壑遍布的面颊,犹如脏污一般让人耻笑。 蓝景自然不会同情于这个老妖婆。 他甚至有点儿兴奋和激动。 因为义兄下了这个狠手的话,意味着他们就此和这家侍君馆撕破了脸了,等天亮之后,不管大家是否会被告知,也很有可能不一会儿就人尽皆知了。他巴不得所有人都来看这可恶的老妖婆的坏话。 蓝景转过头来,不加掩饰地随口问楚蔽道:“阿兄,是你动的手吗?” 他这问的是废话。可见他如此之乐。 楚蔽没有回应他,他已经倒了一杯茶水送到了走过来的咸毓手上。 咸毓接过茶杯喝了一口之后,在一旁点头回道:“是啊。” 蓝景晃了晃神。 为何这么温吞的话,都听起来有点儿让他害怕呢? 他偷偷瞄了一眼一如既往冷漠待人的楚蔽,对咸毓说的话深以为然。 咸毓拉着楚蔽一同在桌旁坐了下来。 她看了一眼地上歪七扭八的几个人,问两人道:“你们打算怎么办?” 他们必须在天亮之前商议好接下来怎么做。 楚蔽和蓝景闻言后,竟然不约而同地看向她。 咸毓一愣,无奈地说道:“我这人……”还是比较随便的。 如果他们两个人爱恨分明的话,还是先让他们做自己想做的吧,不然她还真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怎么惩罚牙婆众人,她满脑子法治思维,只有报官这个简单的想法。 于是她说道:“你们想如何做?” 楚蔽垂眸看着桌面,思索了片刻之后,抬起头来问地上的牙婆道:“今晚过来,是为何?” 牙婆在地上颤抖着身子,没有回答。 楚蔽满眼森寒地看着她。 方才蓝景认为牙婆是为了报复,可楚蔽却不觉得这么简单,怎会是她的真面目。 他这是在问牙婆真正的用意。 牙婆捂着满嘴的血迹,在地上瑟缩了几下,就是没有开口说话。 蓝景顿时横眉冷竖,警告她道:“都到此时了,你还敢偷奸耍滑?我看你是还没吃够苦头!” 说着他转头问楚蔽道:“阿兄,要不你再揍她一顿?” 换他也成。面对这种丧尽天良的老妖婆,他也不会心慈手软的。 楚蔽却睨了他一眼说道:“他们许是吸了迷药的缘故。” 再加之浑身伤痛,可能这会儿脑子已经有点儿迟钝了。 “迷药?”蓝景一惊,顿时捂住了自己的口鼻,有些惊慌地问道,“又是迷药?!” 他先前自然也遭受过迷药的苦。他们就是被迷晕之后才着了他们的道,身陷囹圄,最后被带到了这个鬼地方。 在黑店地窖里反复吃了晕的几日,算是蓝景有生以来最为灰暗的经历了。于是此刻他一听到“迷药”二字,就像是惊弓之鸟似的如临大敌:“他们下了迷药?” “你别慌,”咸毓在一旁解释道:“眼下应该散得差不多了。若是再不行的话……” 楚蔽忽然敲了敲桌案,蓝景闻言转过头来。 见到他的示意,蓝景心领神会,英勇就义般地闭上了眼睛:“来吧,阿兄,你用茶水扑醒我。” 咸毓:“……” 楚蔽收回目光,沉声说道:“我是让你扑他们。” 蓝景:“……” “好嘞!”他睁开眼睛说做就做,拎起水壶,就朝地上的几人,教训他们了一通。 这几人的面色本就已经有些惨白了,此时又被他一闹腾,几乎是使出了最后的力气挣扎,却被浑身的伤痛折磨得仍旧动弹不得,只发出了阵阵微弱的哀嚎声。 可他们身子虽然受了重伤,但说话还是能说的。 楚蔽瞥了一眼地上的牙婆。 他冷漠的眼神投到牙婆身上时,她简直遍体身寒。 在这一刻牙婆怎会不后悔。 还记得那日在客栈之时,她便不同意将这个多余的人也一同带走。但她一个老太婆之言,还是被那些个掉以轻心的同伙忽略了。 眼下看来,她当初的直觉一点都没错! 想她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半生都在做牙婆的勾当,识人的本事总归还是有些的。 此人在她见到的第一面时,就让她觉得有些古怪。 只是当初她一时还说不上来。 他像是从未掩饰自己的面色,满脸冷淡处事,一点儿都不在意旁人见了会如何作想。 若是有些稍加掩饰的冷漠之人,至少还不会太过于让她不适。但此人从一开始的态度,就像是不把大家放在眼里似的。 不仅如此,他甚至还不在意会被旁人意识到这一点! 可是,他们到底是低估了此人的心性。 牙婆当初也只是下意识地觉得此人不是个好相与的,因此肯定不好管教。这就像是与生俱来的安危意识,使她当初一开始就不赞成捎上这人。 可等到了这里之后,她的精力便意外地被另外两个人吸走了。正是眼下在场的另两个人。一个是天生“刺头”的蓝景,一个是在她眼底最为优越的咸毓。 ……牙婆的目光有些涣散。 她饱含畏惧地看向楚蔽,只觉得他就像是地狱中的修罗,连她这个做了半世恶人的老婆子都唯有畏惧。 她这是记起了头一日那时,她敲打他们最新一批人时的回忆。 这两个不服管教的人被她罚站去了另一边,后来有个细节——没过多久后,这个修罗竟然也主动上前,过来同她说,要一同去那处。 当时牙婆并没有多想。因为她从头到尾都不觉得这种冰着一张脸的人适合作为人选,再加之她第一印象便是觉得他是个难以教训之人,因此当下她倒是同意了此人的请求。 但她没想到,原来他们三人原来串通一气!是一起称兄道弟之人。 牙婆此时都不敢多加作想了。 但她的脑海中早已被恐惧的想法填满了——他们三个人不会是从一开始就串通好了吧? 牙婆顿时细思极恐。 她丑陋的嘴脸满是惊疑不定,突然开口朝他们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咸毓一愣,有些无奈地回道:“我们是受害人啊!” 这老妇人此时怎还装傻充愣了起来呢? 牙婆却猛然摇起了头,然后丝毫不愿相信她所言似的,再次惊恐地问道:“是谁?是谁派你们来的?!” 蓝景听得只想发笑。 他讽刺地看着牙婆,鄙夷道:“你当我们是谁?我们还需有人派我们来吗?” 他冷笑一声:“哼,若真如你所言,那我们也是老天爷派过来的,专门来收拾你们这种十恶不赦的罪人!” 牙婆睁大了干瘪的双眼,突然大叫一声:“你们是不是别家馆子派来的?!” 他们三个长得如此的俊俏,很有可能是对家派来的“细作”! 是了!牙婆越想越有可能,想必真是如此! 他们混入人群之中,假装新入之人,等到了之后事事与她作对,阻拦她做生意! 蓝景都要翻白眼了,他嗤笑道:“你犯哪门子浑?” 事到如今,这老妖婆还认为他们是对家派过来故意作祟、来影响他们家侍君馆做生意的。 他转头看向两位义兄,也是有点儿无奈。 接着蓝景痛骂道:“我呸!你没了良心,便以为每个人都如同你一般吗?这种生意你都做,这天底下能有多少个如你这般不要脸之人!” 牙婆仍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蓝景误会了她的眼神,继续痛骂道:“是了,你们这么多的同伙,都是如你这般丧尽天良之人!看来天底下你这种人也不少呢。” 蓝景极尽讽刺之言,倒是让牙婆打消了怀疑之心。 她便又像是泄了气似的,瑟缩在了原地。 咸毓前前后后见识了这人的反应,眼下也很无奈。 她开口同牙婆说道:“为何事到如今,你在意的还不过是旁人会不会抢你们的生意?” 牙婆闻言,耷拉着的眼皮抬了起来,望向咸毓,缓缓地回道:“那不然呢。” 蓝景直接翻了一个大白眼:“她已经没有良心了!踩着一个个无辜之人的身上赚钱,”他质问牙婆道,“你自己不会觉得过意不去吗?”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57节 牙婆竟然笑了起来:“我过意不去?哈哈……哈哈哈……” 她也不再捂着自己的嘴说话了,而是放声大笑了几声,然后说道:“他们自己还未过意不去呢——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们,富贵人家都不过如此,我不过是给他们介绍尚好的恩客罢了,他们感激我还来不及呢!试问这种滋润的好日子,怎会有人不想过?他们抢着想过呢!” 咸毓皱起了眉来,认真回道:“大多数人都是不想过的吧。” 牙婆歪嘴一笑:“那是你们还没尝过这种好事——来这里的都是这般,刚一开始一副宁死不从的模样,等过些时日之后,还不是一个个如鱼得水、乐在其中?你们也是呢,若是早些乖乖、听从我的安排,到时候铁定都会来感激我。” 蓝景听得气人,想骂这老妖婆无可救药了。 就在这时,一直没出声的楚蔽忽然打断道:“这些无趣的话不必多说——你生意没做成,今夜过来必是为了生意。” “是啊,”蓝景也转过话题来,他瞪着牙婆,“你少拐弯抹角了,说!你们为何大晚上过来?!” 咸毓指了指不远处的麻袋,在一旁补充说道:“他们好像是要把我捆走。” 蓝景一听,顿时有些后怕,他又疑惑:“为何?” 咸毓也不知道为何? 她摊摊手。 不是因为她竟然没有好好招待那个中年男客吗? 蓝景皱眉问道:“那为何找的是你?而不是我?” 照理也应该是他这个一直最为不服管教之人吧。毕竟他事事添乱,早就受到牙婆忍无可忍的厌恶。所以他们若是要教训人,也应该是来教训他呀?为何是来找义兄?义兄不是牙婆口中最为满意的人吗? 楚蔽在一旁冷冷地回道:“因为你不值钱。” 蓝景:“……?” 咸毓没忍住,噗嗤一笑。 蓝景有点儿委屈,哭笑不得地看向两个义兄道:“我为何要值钱?我值不值钱又有何干?” 他们不是因为昨晚没有好好招待那个神秘男客,才惹恼了这里的人,才深夜过来教训人。 如若不是这样,那便是…… 楚蔽看向咸毓,说出了正确答案:“在她眼里,你还有利用价值。” 咸毓眨了眨眼。 蓝景不解:“啊?” 不过这一点他也承认。 楚蔽垂下了阴骘的双眸,继而说道:“你二人真当那男客会就此放过她么?” 他话音刚落,只见那牙婆顿时面色一变。 ——的确被他说中了。 第176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见到牙婆面上一闪而过的反应, 咸毓和蓝景怎还会没有反应过来。 他们本以为只是因昨晚未好好招待那中年男客而惹牙婆等人的不满罢了,没想到那个客人果真也不见得是个善人? 是了,一个掏钱来侍君馆消遣之人,会正直到哪去?蓝景顿时怒而质问道:“老妖婆!你最好老实交代, 到底是不是那人吩咐你的?!” 牙婆还想狡辩, 却见到了楚蔽突然看过来的阴骘目光, 她顿时遍体生寒,喉间一哽, 没吭出一句话来。 蓝景正在气头上, 他站了起来,指着牙婆愤怒地说道:“你不说是吧?” 他气得直呼气,转头四顾寻找物件, 恨不得揍一顿这个老妖婆才能解些气。 可他环顾四周之后也没找到什么称手的家伙。真是奇了怪了,那方才义兄是如何打趴这些人的?赤手空拳吗? 蓝景低头, 握紧了自己的拳头,怒着一张脸上前两步,他还没动身呢,那牙婆却哀嚎了起来。 分明是她作恶多端, 眼下却嚎得一副受委屈似的模样, 哪怕没有再多的力气了, 她还能期期艾艾地挤出不少眼泪来。 牙婆眼下是真当怕了, 再也没有以往耀武扬威似的面目, 此时唯有害怕地低泣。 咸毓见这老妇人只顾着这样,眉间微蹙说道:“你别哭了。” 蓝景回过头来, 不赞同道:“阿兄, 难不成你还安慰她吗?” 咸毓摇头:“我怕她吵醒旁人。” 正哭得累死的牙婆:“……” 咸毓说得挺对。他们这几个人虽然都是每个人单独住一个房间, 但毕竟都是在一个院子里的, 即使她和楚蔽从一开始就没闹出大的动静来,但也要顾及会不会仍旧被隔壁凑巧听见了。 所以牙婆如果只知道低声哭泣,这哭声也是个麻烦事。与之比起来,那几个更没主见的仆从倒是已经安分下来了。 而当务之急还是不要让牙婆一味地哀嚎下去。 眼下必然是要审人了。咸毓不会这事,楚蔽自然会,还有一个帮衬的蓝景。 为了防止牙婆继续低声哀嚎下去吵醒了其他人,所以两个人将她拖进了里间。 咸毓转身去取来烛台,端着跟进了里间。 等进去之后,咸毓才见到了床榻上的模样。 如今夏日天热,咸毓连凉被都不盖,但她现在却看到床榻上面拱出了一长条被子,看来是楚蔽方才起来时拿备用褥子故意弄的? 咸毓下意识地看向楚蔽。 他刚才说什么“守株待兔”的时候她其实没怎么听进去,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行得通。 但眼下看来,他的确在短时间内都做好了各种准备。 在他们下床的时候,他就顺手做了这幅假象。假如等牙婆几人到了里间之后,看到床榻上假的模样,可能还能骗上几个眼神,这样一来楚蔽仍旧是有充分的动手时间。 不过蓝景最为惊讶的是,这位义兄的身手看起来真不错,他这时忍不住好奇问楚蔽道:“阿兄,这些人都是你打趴下的?你的身手真了得。” 他此前是远远低估了义兄的本事。还记得当初刚被载进这里的第一日,大家在宽大的马车上时,他见义兄一脸淡然地说可以走,原来还真当有点儿成功的机会。 可他们那时却都当是他是随口说说。 男孩子之间的佩服还真有些简单。蓝景此时已经打心底佩服自己这位义兄了。 倒是楚蔽实则从始至终也未朝这小子打开心扉,他睨了他一眼,淡淡说道:“先前看你不也颇为厉害的模样?” 他打一开始都是最为不服管教之人,这几日倒也多亏了他“刺头”的性子。 蓝景憨憨一笑,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回道:“我?我可没这本事,”他估摸着眼下房间地上的仆从人手,“我一人许是打不过这么多人。” 这一点在自己人面前没什么好掩饰的,他只在同牙婆对着来之时虚张声势过。 而其实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打不过就是打不过,不然他也不会一直实则有些被动应对。 楚蔽对于他的诚实以告仍旧面色淡然,竟然还说了一句:“太没用的我们可不要。” “啊?我还是能打几个的!”蓝景急着补充道,“例如……老妖婆这样的。” 咸毓走了过来,狐疑地看向楚蔽:“你吓唬他作甚?” 这蓝景显然是个很珍惜兄弟情义的小郎君,人家是真想结交他们两个义兄,楚蔽还故意同他谈起条件来了?这可不就是吓唬小弟弟嘛。 楚蔽闻言看着她问道:“你帮他作甚?” 咸毓一愣。 恍惚之间,她甚至觉得楚蔽的话里都带着一丝哀怨了? ——他静静地看过来,接着说道:“你有了这个阿弟之后,我便……” “你说什么呢?”咸毓没想到他这么个淡定的人,此时却说出这类话来了。 她直觉不信邪。于是她仔细盯着楚蔽的眼神看了一会儿,也意识到他也不是较真,只是说起了这事罢了。 楚蔽的语调一向颇冷,如今哪怕是第一回 这般言语,外人也只会觉得他这是真在理论。 他继续说道:“昨日,你也纵容他随你一同前去,却未想个主意让我陪同。” 他这话听起来倒是有理有据的,连在一旁听着两人对话的蓝景也没觉得有问题。 咸毓摇头回道:“因为我觉得你更不可能答应他们去陪酒吧?” 就他那张冷脸,他该找找镜子的。虽然酷帅,但是绝对不适合这种陪笑的服务业吧? 楚蔽继而顺着说道:“你不喝便是了。” 这家侍君馆好大的脸。 咸毓没听懂他的意思:“是啊,我没喝。” 她昨晚没喝。 楚蔽没再说下去,却转而踹了地上的牙婆一脚。 牙婆捂着自己的断腿痛得死去活来,浑身直冒冷汗。 楚蔽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大热的天说出的话却像是数九隆冬似的冰封温度:“她若是喝醉了,你可担待得起?” 他必然会杀了他们。 牙婆眼下是真冤枉了,怎才挪了一个地,眼前这人作为三人中的年长之人,在这之前分明还一直情绪稳定得很,眼下为何突然吃起自己幼弟的醋了? 她倒了大霉,才撞上这种枪口。唉……此人不发作时瞧不出来,此刻怪起人来的盛怒还真当让她消受不起。 牙婆快速地瞥了一眼另两人,却发现另两个跟没事人似的?根本不畏惧自己长兄怒意的模样。看来他们可真当是好兄弟啊…… 其实相较起来,牙婆混迹声色之地,自然比蓝景更加感知得到人与人之间的醋意,这也算是术业有专攻。 可蓝景却没有这个能力了。一来他年纪轻轻从未开窍过,再者眼下他颇为崇拜楚蔽,觉得楚蔽所说极是,一点儿都不会觉得义兄是在吃醋抱怨。 至于咸毓就更淡定了。她只觉得楚蔽是说说罢了,可能是因为昨天晚上迷路的他们回来得的确太晚了,而只剩他一个人等在院子里好久,换位思考一下他肯定也很担心他们,所以现在提了起来。 此时情况特殊,咸毓也没和楚蔽继续说下去,而是主动拉着他一同在床榻边沿坐了下来。 他们两人的亲昵行动十分自然,也不会瞧着古怪。 窗外没有多少夜风,蓝景索性过去关了不远处墙边的窗门,然后也拉着凳子坐到了一边。 轻重缓急在前,他们还是再想撬出牙婆的几句实话来看看的。 蓝景瞪着牙婆说道:“你不肯开口,我们也可以去问其他那些仆从!你以为你能一直隐瞒下去吗?”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58节 如今他已经知道他们背后的意图了,再从而查探起来也是有了方向。他就不信接下来他里里外外打听不到一丝的风声。 可此时牙婆的面色的确是憔悴至极,至少从面上看,她灰败得像是要放弃不再挣扎了,因此她才不再作答。 若是如此,她当然可以置之不理,耍赖了之。 于是等了几息之后,楚蔽冷冷地警告道:“若是不想说,那留着舌头有何用?” 牙婆顿时吓得浑身颤抖不止。甚至都不敢再直视他的目光了。 可楚蔽说完却瞥向咸毓,观察她听见他的话之后的反应。 他其实语气已算是放缓了,但也不知她可会抵触? 接着,他见到咸毓闻言之后并没有生出任何的反应、而是安静地坐在他身旁陪着他们审问人。 楚蔽顿时心中安定了下来。 他或许不该暗藏如此忐忑之情。他们方才朝这些人下了狠手了,她见了也没有不适,看来她应当是不介意他这般心狠手辣的手段? 于是楚蔽终于定下心神,接着同蓝景一起审问牙婆。 其实背后的真相他们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眼下只不过是想问清楚今夜牙婆他们所作所为之后还会有何等具体的事宜。 比起楚蔽的阴沉,蓝景审问起牙婆来时就热烈多了,他没有担心过自己凶狠的模样可会遭到义兄的不适,因为他觉得他在行正义之事。 蓝景大马金刀地坐在凳子上怒目而视:“老妖婆!你若再不说,当心没了性命!” 被打断腿的牙婆此时已痛得几乎失去了知觉,她精疲力尽、身心憔悴,的确有些振作不起来了。 蓝景极为厌恶她的冥顽不灵,他狠狠地说道:“看来你是找死了?!你为了赚钱,残害良民,可曾料到如今的你——有钱赚没钱花?” 他这句话倒是戳到了牙婆的痛处。 她怎舍得自己千辛万苦赚来的钱财?那都是她耗费了无数的精力得来的!那都是她该得的!她绝不放手! 牙婆浑噩的老眼中闪出了几丝亮光,想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却没有做到。接着她使出最后的力气回嘴道:“你们休想出了这里!” 不管是她的妄想,还是警告。她都不想他们三人离开这里。 因为他们已经进来几日了、已经知晓了其间不多不少的事,所以无论他们是出去告密还是报官,都是对他们这家侍君馆极为不利的。 他们这里的人绝对不希望这种事情的发生。 蓝景没想到这老妖婆还留着一口气死扛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转头看向楚蔽:“阿兄,你瞧她这般……看似还不肯坦白?” 这可真是个老顽石,着实有些不好对付。 楚蔽垂眸看了一眼牙婆,冷声说道:“你以为你不说,我们便推断不出来么?” 他语气沉着,牙婆听得心惊肉跳,她瑟缩在地上低垂着脑袋,不敢露出一丝的反应。 而楚蔽的确也不是为了连蒙带骗于她才假装这么说的,他慢慢推测了下去:“无论那人是本就心怀叵测、还是回头又心生悔意,他必然不会一走了之——你们深夜绑人,又对去处吞吞吐吐。我们难不成还猜不出来你们是去往何处么?” 他这么一说,蓝景也听明白了,他顿时悟了。 如今若是将中年男客往坏处想,便能梳理清晰为何牙婆深夜带人过来,被当场反制之后又吞吞吐吐。 幸亏义兄看穿了背后的缘由、挑破了这些心思不正之人的意图。蓝景深以为然道:“原来是我和阿兄昨晚过于想当然了……真以为那男客是个善人。” 楚蔽瞥过来一眼。他可不想多听他与她相似之类的言语。仿佛他才是那个格格不入之人。 以往他从不会在意这般,可如今多了一个碍眼的臭阿弟,他实则还真有些偷偷的醋意了,不然方才也不会像是随口一说似的说出来。 连他在他的眼光之下,咸毓和蓝景也的确比他更像是真兄弟似的。虽然三人这一切明面上的兄弟关系都是假的,但他也不喜如今这种局面。 一想到此处,楚蔽便又转过头来看咸毓的反应 她会不会……深表赞同?如同蓝景这般单纯的语气。 可当他仔细瞧看咸毓的双眼之时——才发现她已经昏昏欲睡了。 楚蔽:“……” 咸毓渐渐犯起了瞌睡,等到眼皮子打架的时候,她自己其实已经不太有知觉了。 同处一室几人在说什么话,她都可以忽略不计。 不过只要是个上过学的人,多少都会有一点儿上课期间偷偷打瞌睡的基本功。她一直坐着不动,虽在审问的环节中未置一词,但也像是个见证人似的,充分保留了一个完整的陪审名额。因此甚至连楚蔽都险些还未发现,她竟然已经几乎睡着了。 楚蔽立即收回了目光,并未叫醒她,随她就这般睡着罢。 今夜本就是意外之扰,若是平日里,她此时本就正睡得香甜。 还不是这些罪大恶极之人,三番五次地打搅她。 楚蔽目光变得愈发地冷寒了起来。 牙婆神思不属的反应,楚蔽和蓝景便从而得知了楚蔽方才的推测之言应该是八玖不离十了。 两人相视一眼。 眼下看来,事已至此,之后他们如何作为应对,得看他们怎么决策了。 蓝景其实十分尊重咸毓的意见。 虽然他如今也感受到最为年长的义兄既有本事又可靠的优秀之人,但他无形之中仍旧喜欢听咸毓做决断。或许是楚蔽其实也一直尊重咸毓的原因? 于是蓝景转头看向咸毓的方向,问道:“阿兄,你怎么看?” 咸毓正打着盹呢,将他们的说话内容完全屏蔽了,现在蓝景突然问她,她的脑子却已经宕机了。 “啊……”咸毓艰难地打起了一个精神来,“就……报官啊……” 她说了一个安全的敷衍答案。准没错。 咸毓也是感受到他们两个人热情地欢迎她的参与,但咸毓有自知之明,她从来没有做过这种性质的工作,所以根本就没有经验;而且她人又懒、语气还不够渗人,所以还是让楚蔽和蓝景来吧,他们两个至少都会比她有点儿相关阅历吧? 这一点咸毓也没有夸张,因为毕竟这种事如果放在现代,那肯定都是由警察叔叔来负责的,不像古时候还可以允许有各人团体私下审问的存在。 而且她也没想过楚蔽和蓝景会打死牙婆之类的可能,因此眼下她极为放松,已经厚脸皮地把工作量全然交给这两人了。她相信他们可以的。 蓝景只听见自己阿兄的声音有点儿疲惫,但还未意识到咸毓已经打过一阵子瞌睡了。 这也是因为咸毓到底还是坚持着专业素养,一听到蓝景问她话的声音,她就立刻践行了她的台词功底,与此同时为了在每时每刻都不露馅,她就算已经瞌睡得脑子都浆糊似的了,但她说话的声音还是极为口齿清晰的。所以如此一来也不是蓝景过于单纯了,他是真的没听出来。 蓝景一直是个聪明的孩子,他跟着楚蔽一同审问牙婆以来,也没有掉队过楚蔽思维的速度,此时他又仿佛明白了咸毓的意思——义兄一如既往地说报官,如此说来,想必还是想着一举端掉这家侍君馆的老巢了。 蓝景转而看着地上瑟缩着的牙婆。其实就凭这个老妖婆如今被他们制服住了,他们便因此有了挟持的机会,所以如果仅仅是他们三个人就此逃脱这里,有胜算的机会必是只多不少的。 但眼下义兄显然是不打算只自己逃脱这里弃中人不顾了。 既然义兄这么说了,那么另一位义兄自然也会支持他的。如此大义凛然的品格,蓝景深感敬意,这两个义兄真优秀啊。 想着想着,蓝景便有些走神了。 他未同他们两个人坐得过近,只是一个人单独坐在了凳子上。 直到这时他才神游一瞬,见到了两位义兄坐在床榻边的景象。 蓝景倒一直也觉得自己的容貌不差,但自从遇见了这两位义兄之后,他也是头一回见到如此俊俏之人。 这家侍君馆可真走了大运了,才能给他们碰上了这对俊俏的郎君拐了过来。 眼下乍一眼看,蓝景甚至在心中生出了一道离奇的看法——这两位义兄倒是颇为“登对”。他们两兄弟紧挨着坐在一起的模样,怎么看都是赏心悦目得很…… 蓝景走神望过来的目光楚蔽自然立即捕捉到了,但挨着他的咸毓其实已经又垂眸打起瞌睡来了、丝毫没有察觉蓝景望向两人的诡异的目光。 不过蓝景也只是随便走个神,并未多想。 正当楚蔽想要冷眼扫向蓝景之时,他身旁的咸毓突然脑袋重重地一顿——顿时她坐着的上半身失去了平衡,正巧当着蓝景的面一瞬间就滑向了楚蔽的怀里。 “……?”看得蓝景直瞪眼。 第177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楚蔽伸手接住了咸毓侧倒过来的身子, 面上一派自然地顺势抱住了她。 若是咸毓还不醒来,他甚至愿意接着她的脑袋让她睡到自己的腿上。 但咸毓当然是醒了。她在自己脑袋一晃倒的那一刻,便被自己吓醒了。 在楚蔽接住咸毓的时候,咸毓也立即伸手扶稳了他的双臂。 她努力地睁了睁自己眼睛, 无果之后有些茫然。 楚蔽低头同她柔声道:“若是困了, 躺进去合衣睡罢。” 咸毓点头如捣蒜:“嗯嗯嗯……” 睡觉这件事上她是不会客气的。 况且审问牙婆的事上她也帮不上什么忙。 蓝景在一旁看得有点儿咋舌, 下意识地问道:“你……咋睡了?” 怎这么快?为何不继续陪他们一起了? 咸毓困得睁不开眼睛来,她自认自己没有这小伙子的精力, 脑袋已经彻底不转了, 闻言后只能眯着眼侧过脸来,含糊地问了一句:“怎么了……难道要我负责做笔录吗?” 说着她已经不管不顾地转身往身后的床榻上爬过去了。 蓝景听都没听清她回的是什么话,只能由着义兄先睡为敬了。 接着他便见到楚蔽也侧过身去, 取了不远处的长枕,拿到刚躺下的咸毓的头下, 扶住她枕上。而后他又长臂一挥,拉着一团被褥替咸毓挡住了大半的睡姿。 蓝景全都看在眼底。他心中生出一道羡艳之情。他要是有这样的长兄可多好啊!无时无刻都会照顾自己阿弟,每一件事都会照顾到自己的阿弟。 但蓝景也不会因此低落。他反而接着偷偷高兴起来了,因为如今他也同两位义兄认了兄弟, 那么他日后也会受到阿兄们的照顾。他一想就觉得很高兴。 楚蔽回过身来后, 神色同方才一般并无一二, 面色淡然地同蓝景说道:“就你我二人商议吧。” 蓝景也回过神来点头应是。 而楚蔽只是面上不显, 其实此时心里已有些急, 因为他心知接下来必须聊得快些了。 他可是知晓咸毓的睡相,眼下她昏昏睡去, 不知一会儿会不会在床榻上有些动静, 而这几个外人都还在呢。 楚蔽垂下双眸, 目光有些发冷。若是稍后生出什么破绽来, 他或许会动辄对知晓之人动手…… 蓝景此时一点儿都不知情,他转而看向地上颓败的牙婆,然后问楚蔽道:“阿兄,等天亮之后我们怎么做?” 楚蔽抬起眸来,淡淡问道:“你说呢?”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59节 蓝景信誓旦旦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当然是掀了他们的老巢!” 不管是不是他的口气过大,蓝景等这一天也等了好久了。 他厌恶牙婆至极、厌恶这家的营生。他若是有本事,他也想一口气揍遍这家侍君馆里的所有幕后之人,然后再好好劝说一番那些个不明是非的侍君们。 楚蔽闻言并未否认,他冷冷地看向地上的牙婆。 因为他们之间商议时的对话一句都没有防着牙婆,而牙婆就在他们脚前,自然听得一清二白,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查看两人的对话面貌,不一会儿却又对上了楚蔽寒冷彻骨的目光。 楚蔽看向她的目光极为冷漠。 既然都让她都听着了,那此后他必然不会让着牙婆有任何的反抗之机。 楚蔽像是看死人似的又看了牙婆一眼,而后才对蓝景冷声道:“我要见那人。” 蓝景一愣,反应过来问道:“阿兄你是说那个男客吗?” 这倒也是谨慎的做法,蓝景也想得明白,稳重的义兄只有见识过那个中年男客之后,才能越发查清楚今夜的来龙去脉,从而再教训这家侍君馆等人。 可是,昨晚的蓝景实在无心留意一个稀奇古怪的中年男客是如何的面貌。 他的确还年轻,并未见识过断袖之人。但那中年男客专门来女客消遣的侍君馆偷偷花钱要人,蓝景也瞧不起他! 他在那个雅间内见识到真相的那一刻,他就只剩下不适和愤怒。 于是蓝景问道:“那你我如何能找到那男客呢?” 楚蔽瞥了一眼地上的牙婆。 牙婆顿时如临大敌,呜咽着想往自己身后撤,她早已然没了多余的力气,此时也不过是出于求生本能的无用挣扎罢了,她累得很、痛的很,一边瑟缩一边在喉间疲惫地发出了低声哀嚎…… 也不知是否是她的声响惊动了咸毓,躺在床上的咸毓忽然沉声哼出一口气。 楚蔽立即撇开旁人转过身去查看。可却发现咸毓竟然没有翻身等的动作,而疑似仅仅是呼出了一口气。 楚蔽不管他这幅略显郑重的行径在蓝景眼里会如何作想,他顿住自己的身子不动,静默地观察咸毓接下来是否又会紧接着有什么动静。 只见咸毓果真有沉沉地哼了一声。但也只有又是这么一声。 楚蔽皱起眉来,他从来没见过她这幅样子。 他心中不解,总觉得她许是做噩梦了。 这也极为有可能。毕竟他们这几日都过着实则并不平静的日子,昨夜她又虚惊一场,而后还失了安睡的时辰,显然是早已累着了。如此一来,若是眼下急着睡去,那便极有可能做噩梦、梦魇上了。 就在这时,咸毓第三次又沉沉地哼了一声。 楚蔽不再等待,立即下定决心开口低声问道:“怎了?梦魇了吗?” 咸毓正巧也有点儿转醒了,下意识迷迷瞪瞪地闭眼回他的话:“好闷……” 此时蓝景也从自己的凳子上站起身来,他上前一步想要一同查看义兄睡得如何了,楚蔽却霍然转头回睨他,寒声道:“坐回去。” 蓝景被他这么冷冷地一句话,恫吓得一屁股又坐了回去。 “……”他有些惊疑不定,这是怎了? 不过他倒并未多加生疑,转眼便理解成了想必义兄让他看着点地上的牙婆,而不是两个人都凑过去。亦或是……睡着了的义兄睡容有些不雅?不忍直视。 而此刻楚蔽听了咸毓含糊的回话后,竟然没有听懂。 他愣了一瞬。 可咸毓并未就此醒来,她只是无知觉地回了一句罢了。 楚蔽面色一沉,只能接着低声问道:“如何闷了?” 咸毓又接着呼吸匀称着熟睡,没发出再声响了。 楚蔽皱着眉头回身,随意地看了一眼也在观望他的牙婆。 他并不放在心上。满脑子全是咸毓方才的动静。 牙婆见他一时无暇顾及她,便瞧瞧转起了眼珠子来。她自然巴不得重振旗鼓,但她也着实束手无策了。 楚蔽料想到她会有如何的脑筋,但他都不放在眼里,接下来天亮之后的筹划他已经有了成算,因此他只需这老婆子的听命行事罢了。 至于怎样才能让这个牙婆听话,自然是唯有来硬的。 楚蔽侧身低头,取出了藏在床榻之下的匕首。 他当着眼前之人的面,将锋利的匕首拔了出来。 蓝景满眼惊讶,疑惑地问道:“阿兄你们竟然……”带了护身的武器进来? 他其实也有,但在住进那家黑店之后,当晚就被他们迷晕了脑袋,搜刮走了随身的一把匕首以及所有的包裹。 蓝景此时除了佩服之外,还有些好奇,他瞧着楚蔽手中的匕首问道:“这瞧着颇为名贵。” 楚蔽无意回应他的好奇,他自然不能同他多嘴出处,于是他转而回了一句:“因此不能丢。” 就此揭过了话题。 然后他又仔细瞧了一眼睡得正熟的咸毓。 她此刻睡下了也正好,以免见到他下狠手的一面。 而蓝景也并不会惧怕这种事,他正瞪大了好奇的眼睛,目光炯炯地等待着义兄的动作。 方才楚蔽动手制服这么多人的时候,蓝景并不在场,所以他眼下可想亲眼看看义兄是怎么教训老妖婆的了。 不过眼下楚蔽的手法也不会过于狠辣,毕竟这里见不得太多的血。 他同蓝景说道:“你去塞住她的嘴。” 蓝景立即踌躇满志地上前,撕下牙婆自己的外衣衣角,一把塞进了她的嘴里。 因为他的行径过于果敢,这一下子将牙婆都吓着了。 这臭小子竟然混不吝地直接动手了! 牙婆满是伤残的身子都奋力挣扎了起来,她见到楚蔽的匕首亮出来的那一刻,已经几近吓破了胆。他难道这是要杀人灭口了吗?! 牙婆多年来心思叵测的经验使她能在此刻还清楚明白地猜到了自己接下来的结果。 ——就算是他们会留她一个活口,但她应当会遭受一场折磨。 牙婆一大把年纪的老骨头了,自然不可能再受得住这种罪。 再加上她这些年她也算是养尊处优,赚得盆满钵满的、自然是吃香的喝辣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过惯了好日子,着实受不得多少的苦。 而眼下她的一条腿已经断了、想必之后也很难接上。受此大苦,牙婆很是后怕,她一点儿都不愿意再加之苦痛了。 蓝景此刻有了报复仇人的机会,他捂上牙婆的嘴后便立即问道:“阿兄如何做?” 楚蔽也欣然起身,他手里拿着匕首的模样很是淡然,那玄铁匕首握在他的手里,宛如拿着一支笔般的随意。 牙婆见了他气定神闲地走上一步的过程中,已经吓得肝胆俱裂似的痉挛起了自己极度恐惧的身躯。 她想挣扎,使出了自己精疲力竭的力气在蓝景的手底下挣扎,发出了惊恐的低嚎声,全被蓝景捂在了嘴里。 楚蔽和蓝景两人自然对此不会有任何的心狠手软。 楚蔽在牙婆的面前站定,不远处桌案上烛火照过来,打到他的后背,使他的正面落入了一片阴影之中。 他在阴影之下的面容又极为冷漠和森寒,连蓝景见了都瘆得慌,更何况是吓得瘫软的牙婆,她最后发出了一道哀嚎声。 换来的却是蓝景更加捂紧了她的嘴。 要不是还需留着她的活口,蓝景都可以转而勒死她了。 他稳住自己的下盘,仰头同楚蔽说道:“阿兄,来吧!” 楚蔽淡淡地“嗯”了一声。 倒是认可了多了他一人在,也不会给他们添乱。 正当楚蔽弯下腰来要动手之时,床榻之上的咸毓却突然又发出了一道沉沉的呼气声。 楚蔽和蓝景顿时动作一顿。 楚蔽立即转回身去,走到床榻前倾身探过去查看咸毓,他担心地低声问道:“你怎了?” 他眼前的咸毓的确像是在“梦魇”似的,一点儿都没有转醒的迹象,而是又沉沉地哼了一声。 因为她的哼气声过于轻微,若不是在安静的夜里,有些人不一定听得见。还好她的哼气声又过于低沉,因此也不会暴露身份。 楚蔽此时已经对此失了耐心,他心中担忧,打算不如就此唤醒她算了。 于是他伸出手来,可这时咸毓突然身子动作了两下,如同往日里她睡觉时的爱翻身动弹。但她并没有翻身,而是忽然两脚先后蹬了一下。正巧她的脚边是一团被褥,险些被她踢开了。 此时已经距离她入睡又一阵子时间了,她终于恢复了以往的模样。 楚蔽见了之后,仍是不解地皱眉问道:“可是热了?” 可熟睡的咸毓没有回他的话。 反而是后面手劲有点儿累的蓝景大煞风景地出声道:“阿兄……” 楚蔽倏然回过头去,冷声道:“继续捂着。” 蓝景:“……” 好吧。 可是他的手劲有些不争气,在后头这么干捂着老妖婆才一会儿,就感到有些酸了。 咸毓这会儿又哼了一声。 楚蔽紧接着问道:“还好吗?” 咸毓终于闭着眼睛回话了:“闷啊……” 楚蔽仍旧不解,他有些无奈,转而回头问身后的蓝景:“她说了什么?你可听明白了?” 蓝景眼下所有的精力都花在继续捂着牙婆的嘴上了,哪有其余的能够分神。 他还是要一点面子的。等了好久等到终于这一刻,他怎么能够暴露自己手酸得如此之快呢?这不就是拖阿兄的后腿吗? 于是蓝景只能绷紧自己手臂的力道,摇头回道:“我也听不清啊,阿兄……” 这时他手底下的牙婆竟然还在挣扎。 蓝景顿时很气。 为什么他捂着她嘴的手都酸了,她这老婆子一大把年纪了竟然还有挣扎的力气?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60节 蓝景感受到了一阵奇耻小辱!立即使出了自己所有的力气,维持自己手劲的颜面。 牙婆被他捂得都快要翻白眼了。不过她也是气得——这两人好生耳背!竟然都不如她一个老婆子听得清睡在床榻上的第三人在哼什么吗?! 他不是在哼“闷”吗?! 就像她此刻被闷着嘴一样的闷!! 他两是聋了吗?!!! 楚蔽自然听见咸毓在说闷,他只不过不知道这是何意。 他有生以来便从未这般反应慢过。 可眼下他别无他法,只能顺着继续细致地问道:“为何闷?” 咸毓半梦半睡间的确偶尔听见去了他的话。 可也有如同方才一开始那一回似的,若是没听进耳朵里、亦或是听到后没反应过来,那她便不会回应他。 毕竟她还是一个睡着着的人,能胡乱回他的话已经是很不错了。 比如眼下,沉睡中的咸毓又是一道沉沉的哼气声。 然后……又没了动静。 楚蔽也做好了她不会给回应的准备,而他也想着就此唤醒她算了。 于是他又最后问了一句:“为何闷?” 就在这时,咸毓却正巧听进去了,她嚅嗫了一句:“紧啊……” 楚蔽:“……?” 怎又是另一种说法? 她到底在梦魇何事? 此刻楚蔽是彻底不指望唯一能指望试试的蓝景了。 他只能继续低声问道:“什么紧?” “哼……”咸毓闭着眼睛,眉间微蹙,然后还是只回道:“紧啊……好闷……” 在不远处的蓝景坚持着自己已经酸胀无比的胳膊,只能出声问道:“阿兄?如何了?” 楚蔽都不再理会他了。 这小子问的当然是废话。 他若是知晓,还用等着他发问吗? 楚蔽见咸毓睡着时的眉间都蹙起来了,他的面色也沉了下来。 他转身过来得匆忙,一只手里还握着出鞘的匕首,唯有另一只手才敢伸到咸毓的脸上。他的指腹轻轻抚过咸毓微蹙的眉间,低声唤道:“快醒醒。” 无论是闷还是紧,他都希望他能快点的唤醒她。 可咸毓的确是累得很了,因此眼下睡得格外深。 楚蔽只是这么叫她,她根本不可能醒过来。 但是她也感受到了自己的脸上好像来了楚蔽的手指,他的手指在她脸上挠起了痒痒似的,使她感到有些痒了。 咸毓正睡着觉呢,她又哼了一声,然后竟然伸起自己的一只手,准确无误地抓住了自己脸上方的楚蔽的手。 接着就抓着他的手往下带——有些不耐烦地示意道:“就是闷啊……” 裹紧的那里。 作者有话说: 什么都没看见的蓝景:哪里啊? 小剧场版的牙婆:不管你的事! 第178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楚蔽本就是反应快之人, 当他由着咸毓抓住他的手背往下带的过程之中,他立刻反应了过来。 他的手臂顿时一僵,而后回握住了咸毓的手,低声说道:“我知晓了。” 他终于知晓怎么一回事了…… 而咸毓仍旧是睡意朦胧的样子, 也不知听没听见他的话。 楚蔽看着她的脸, 见她由着他握着她的手在颈前, 然后没有一丝回应。 他便又将她的手轻轻地放回了她的身侧。 床榻外的蓝景闻声,忍不住在后头问道:“如何了?阿兄?” 到底发生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 而他手底下的牙婆也费力地睁着眼睛想要查看一二。牙婆一向擅长察言观色, 可此时她却瞧不出楚蔽丝毫的神色。 楚蔽快速转身往后撤, 瞥见地上二人正不约而同地看过来,他忽然同蓝景说道:“出去谈。” 蓝景疑惑:“为何?” 他一边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一边已就此动作了起来。 他依照楚蔽之言, 拖着一身残躯的牙婆往外间走去。也不管牙婆气若游丝的挣扎声。 这家侍君馆毕竟要塞下许多人,因此他们这儿的小院中每一间房都不大、里外之间隔并不远。 这倒也无碍, 楚蔽只不过赶人罢了。 等到他见着蓝景等人往外而去之时,他又迅速回身,折回去同床榻上的咸毓低声说道:“你快些自己脱了。” 别再闷着睡了。 咸毓呓语似的“嗯”了一声。 楚蔽面无表情着,又仔细确认了一遍:“你听见了么?” 咸毓好像是听见了:“嗯……” 可又像是没有听见似的。 接着又没有了任何的动静。 楚蔽默默地看了她几瞬, 而后也没再开口了。 他本可以叫醒她, 但眼下他已经将旁人撵出去了, 以便床榻上睡着的她可以自己动手。 她应当能自己在睡梦中将那褪下的吧?不然只能稍后他同蓝景办完事之后再回来了。 楚蔽最后看了咸毓一眼, 接着转身而去。 蓝景把牙婆拖到了原来的桌脚下, 回头见楚蔽也正走过来,他立即又伸手去捂牙婆的嘴。 楚蔽却朝他摆摆手, 示意不必了。 蓝景见了后, 顿住了自己的动作, 低头看了一眼被他拖动一路的牙婆已面色惨白——这老妖婆被断腿的挪动折磨得痛不欲生了, 肉眼可见地精神萎靡了下去,看来的确不必再捂着嘴了。 这倒也行。于是他随手将牙婆撇在了地上。而后在自己衣袖中偷偷揉着自己发酸的胳膊。 楚蔽随处找了一张凳子坐下。 蓝景有些担心地问他道:“阿兄是怎了?可还梦魇着?” 楚蔽摇头。 她没梦魇。 不过他无意开口同他解释,而是在心中又将计划思索了一遍后,转而同蓝景说道:“你还想歇一会儿吗?” “啊?”蓝景不解,但他回道,“阿兄你尽管安排。” 他今晚哪怕没得睡了,也要陪阿兄一起将事情办了。 楚蔽瞥了一眼地上几人,冷漠地说道:“我们需将这些人处置了。” 他方才废了这些人的手脚,此后这些人实则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了,而他们必然是要被封口的。 …… 此时夜里刮起了风。天顶的乌云一团又一团,快速地略过明月。夜风中只有树叶间沙沙作响,漆黑的小道上空荡荡的。 蓝景拢了拢自己的外裳。然后抬头望了一眼如同鬼魅般的树荫。 接着,他看向从始至终都一脸镇定的楚蔽的背影,迟疑地问道:“阿兄,此处真有……” 楚蔽在前头带路,淡淡地回了一句:“昨晚你二人出门后,我也出来探了探路。” “嗷……”原来如此。蓝景夸道,“阿兄你行事可真当周密。” 楚蔽没有回他话,仍旧只留给了他一道凉凉的背影。 蓝景顿时有点儿紧张了起来。 他从小到大都是直言不讳的厚脸皮之人,从未陷入生疏的窘境之中。可为何……他与两个义兄之间的相处有这么大区别呢? 哎,另一个温柔的阿兄已经睡下了,而眼前这位甚至比他阿耶都不易冒犯。 蓝景有生以来还没几回这般听话过。 义兄说往东、他绝不敢往西;义兄说处置这些人,他二话不说就负责扛人。 可他实则还不知晓义兄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蓝景一边扛着人,一边在猜测楚蔽的计划。 这些侍君馆里的人,就算是被揍得缺胳膊断腿了,也是他们活该!他倒不会多余地可怜他们。 他不是没想过杀人放火似的可能,但看着义兄也不像个凶神恶煞之人。在这夜黑风高的陌生之地,义兄也未对那几个老弱伤残露出赶尽杀绝之意。 可蓝景又不怎么敢直接问楚蔽。他总觉得眼前的义兄一不二的样子、分明神色同平日里一般,但蓝景竟不敢朝他油嘴滑舌。 但这一路缄默的过程他也是受够了。于是他想了想,又另起了一个话头:“阿兄啊,你们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吗?” 这一点他已经好奇有一阵子了。他的这两个义兄,皆是相貌俊俏,可气势和性子却全然不同。但又正因他们二人皆是貌美,那也的确像是一家子人似的。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61节 楚蔽走在前头带路,将身后蓝景的问话听得一清二楚,可他却没兴趣回复这般无趣的话。 蓝景见楚蔽走在前头并不吭声,他便自己猜测了起来。 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念头……他想也没想就已经接着开口说道:“我瞧着阿兄你们不像是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好好的安静夜路,却被后面的蓝景说成了茶话会似的。 楚蔽本就是个时常话少之人,再加上他也从未想同蓝景亲近过,因此他全然无视了蓝景的唠叨,一脸漠然地走在前头,并不在意身后的蓝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不管此人有何猜测亦或是狐疑,楚蔽实则也不甚在意。不过他也知,许是他仗着此人同他们两个义兄之间的情谊,使他在无形之中有了一丝有恃无恐。 楚蔽自然是有不少兄弟姊妹的。但说来讽刺,不管是他不讨人喜、还是他自己不愿,他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兄弟姊妹们几乎没什么情谊。 还记得那时青盛帝在位时,他在暗中看着那些称兄道弟的亲兄弟们为了夺嫡争得“头破血流”,哪怕是所谓的众兄弟表率的东宫楚承宇,还不是对自己理应得到的皇位虎视眈眈、实则也未顾及过那些名义上的“兄弟情谊”。 这些真相,他们兄弟之间皆是心知肚明罢。 万良也曾经操心地劝谏过他数回——许多时候没必要对那些个血缘亲人过于忘怀。大家本是同根生,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没必要赶尽杀绝。这或可说是帝王心术、亦或可虚与委蛇做做样子,总归是得应付一二的。 其实楚蔽后来也做了。但万良还是摇摇头,仍旧欲言又止。因为实则他当那些事务不存在似的,将自己的名义交到了万良的手中,到头来细枝末节的都是万良安排落实下去的。 楚蔽也知道,因此在万良眼中,他既不是顾念亲情、亦不是虚与委蛇,而是他几乎只不过是应付了几句老头子的唠叨罢了。 这时蓝景在后头还念念有词着,他自认自己同义兄已经说得十分含蓄了:“一大家子人多时,难免会有亲近疏远之别,我觉得这倒是好事啊……正如阿兄你们这般,就算不是同一个阿娘肚子里出来的,但也并未影响你们兄弟二人之间的情谊。” 扛着人的蓝景换了一口气,紧接着继续低声说道:“我也是啊,我家中人可多了,数都数不过来,逢年过节时我就像是个笑话似的——阿耶见到我时,竟然时常都叫不出我名字来。” 蓝景说着说着,好似也不需要楚蔽回应了:“那是因为我阿耶后院的人实在太多了,他喜欢热闹,生了不少的孩子,可他又关照不过来……我也实则不是故意闹事,可不知怎地,每每都是犯小错时正巧被他撞了个正着。” 楚蔽本是在记挂着一人睡着的咸毓,因此只想早些领完路,而后撂下蓝景直接回去。 但此时听了他的这些话后,反倒心下有了些莫名的安定。 子嗣众多的家中也不过是这般事。无论是早已舍弃、还是无意间的忽视,总归有些个命不好的孩子不被自己的阿耶记在心上。 蓝景也不觉得自己说的这些丢人。如今他早已不介意家中之事了,他见面前带路的楚蔽仍不回话,于是又接着说道:“我家中人口是真多,比皇家都多呢!方圆几里内,也没有人比我阿耶的孩子多了……” 蓝景轻笑了一声:“他们都夸我阿耶好福气,这辈子多子多孙,活得值了。” 他扛人有些累了,喘了一口大气,然后还是没停下自己的低声唠叨:“阿兄你别不信,你们家中肯定没我家中的人多,你倒是说说,你家中有多少血亲?” 楚蔽终于侧过脸来回了他一句:“还剩一老头。” 蓝景:“……?” 怎只有一个?这么少吗? 接着他便了然了:“怪不得……对不住啊阿兄!我不知你们家中只剩下你们阿耶一人了。” 怪不得他们同父异母的兄弟之间感情这么好。 蓝景记得好像之前他们也同他提过一嘴,他们兄弟俩是去北边探亲的。想来是远亲了。 他不由地问道:“阿兄,你们出远门,家中独留你阿耶一人,他必会担心的吧?” 楚蔽垂眸看路。 万良自然会担心,他甚至就不同意他们胡闹,如今肯定也日日在宫中兀自唠叨。 说来也是有些奇了。他生来话少,但身边之人和遇见的人皆是话多于常人的。无论是以往的万良、还是如今的咸毓和蓝景。 但楚蔽的冷漠也是一如既往,他已经听够了蓝景一路的唠叨。 此时闻言后毫不客气地回了一句:“你如此说来,想必是怪怨自己的阿耶不会惦记你了。” 蓝景:“……” 阿兄好狠的心,一句话便杀人诛心。 得亏如今的他已经铜墙铁壁,丝毫不会伤心了。 这时,楚蔽在前头站定。 蓝景连忙也刹住了自己的脚步。 楚蔽转过身来,月色之下的他眉眼之间仿佛带了一丝柔和,让蓝景有些不敢置信地恍惚了一瞬,但接着他听见义兄说的话竟然的确也温柔了起来—— “可是累了?”楚蔽淡淡地问道。 蓝景顿时心中生出一番触动。 原来阿兄是刀子嘴豆腐心呐。 他立即猛地摇头否认:“不!我一点儿都不累!” 楚蔽颔首:“嗯,那剩下的几个人你稍后都扛过来。” 他要赶回去看咸毓到底解决了胸闷气短之困境了没有。 蓝景:“……?!” 只有他一个人吗? 怎么会这样…… 作者有话说: 蓝景:qaq我看错你了阿兄 第179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皇宫的后半夜下起了阵雨。几声惊雷响起, 急促的大雨伴着雷声轰然而至,没关上的窗牖被重重坠落的雨滴拍打得噼里啪啦作响。 不一会儿,瓢泼大雨笼罩在了皇宫上空。 待到再一声闷雷响起之时,两仪殿一侧的偏殿内亮起了烛火。 万良坐在掉漆的桌案前, 皱眉看着在夜风中摇曳的烛火。 他背后随意披了一件寝衣, 此时的目光有些放空。 照亮半间屋子的烛火脆弱又坚韧, 比起他发皱的眼皮多了不少的生机。 哗啦啦的雨声像是遮盖住了外界一切的其余声响,恍然间都让人忘了这里是戒备森严的两仪殿内。 直到一道僵硬的咳嗽声响起。 无姬已经厚脸皮地偷偷拉开了万内侍的房门:“咳咳……” 不请自来的他探长脖子望了进来。 万良缓缓转头, 同他说道:“进来吧。” 无姬脸上露出了笑嘻嘻的神色, 他一身轻快的脚步走到桌前,在万良对面坐下。 往日里他虽是听命万良差遣的后辈,但他儿时可是常和陛下、万内侍同吃同住。 那个时候陛下还是一个住在偏远宫殿里无人问津的皇子, 殿下有的吃什么、他便有的吃什么。无姬一直知道,得亏如此, 他才没落下长个儿。 “您还真起来了?”无姬打量着万良的面色。 万良脸色有些疲惫,但也未显不悦,反而问他道:“你有何事?” 后半夜的会有什么事?无姬瞪着大大的眼珠子,仔细观察万内侍的面色, 他半开玩笑地说道:“属下这不担心您又一个人唉声叹气嘛……” 万良白了这臭小子一眼, 轻嗤一声道:“那你瞧见了?” 他收回目光, 随口说道:“我可未叹气, 反倒是你犯了咳。” 呃, 无姬只能承认道:“我这不……睡前吃了些辣子嘛。” 万良并未接话,而是忽然站起身来, 穿戴好自己披着的衣裳。 无姬见了, 连忙问道:“您这是有事?” 万良睨了他一眼:“那你有事?” 无姬摇头:“我没事啊……” 他只是、他只是深夜听见打雷声, 便想到万内侍要是被雷声惊扰醒来后, 肯定又会一个人唉声叹气,于是他忍不住过来瞧瞧。 他的心意万良心领了,但万良也只是手上动作着,并未多言。 而无姬已经在一旁继续说起来了。 “唉……”他倒是先煞有其事地叹气起来了。 “以往陛下在的时候,话也不多;可等陛下不在时,怎又显得两仪殿里分外寂寥。” 万良立刻瞪了他一眼:“你闭嘴。” 无姬捂着嘴巴无奈回道:“万内侍!眼下没人听得见我说的话呀。我的功夫你还信不过吗?以我的耳力,有人靠近了肯定是能察觉到。” 万良长了一张严苛的脸,此时的神情也很严肃,他不认同道:“小小年纪,便骄傲自满。” 无姬冤枉啊,他没想到万内侍还挑剔起这方面了,他认真说道:“真的,整个皇宫内外,有谁能有几招之内逃脱我的本事?” 应该是没有的。他可是实话实说。 “想当初,那些刺客夜闯咸池殿的时候,我可不就是一个人以一敌众,和他们缠斗了好一会儿嘛!” 无姬刚说完,便突然一惊,这回是真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彻底不敢说话了。 他这是那壶不提提哪壶啊!提个陛下见万内侍没反应,便松懈了下来、得寸进尺地又提起经美人了…… 瞧眼下万内侍递过来的昏暗的眼神,显然是随时能拎起他的耳朵一阵臭骂。 万良果然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 无姬抖了抖身子,听万内侍幽幽地说了一句:“有谁?若是陛下呢?” “……”陛下近身了他的确不一定能万无一失地察觉到。 无姬有些讪讪的。 他又悄悄瞧着万内侍,却没等到他接着的批评之言。 无姬虽然说了后悔,但也不是特别后悔。他不过是自己找骂罢了。 陛下和经美人出京这么多日了,万内侍日日挂念,无姬当然是全都看在眼里。 以往的平日里,他三天两头在皇宫蹲不住、嚷嚷着想去宫外办差;如今倒是转了性似的,一天到晚窝在两仪殿的内乱窜,万良想赶都赶不走。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62节 万良简单穿戴好后,又开口赶人:“你不滚回去睡觉?” 无姬此时很警觉,盯着万良的动作,问道:“您要去哪儿?” 他还年轻,几个晚上不睡都不在话下,但无姬担心着,万内侍毕竟年纪大了、觉浅,若是不好好睡觉,那每晚也睡不了多少时辰。而在白日里时万内侍必然是随时要应对各种状况,每时每刻都得打起精神来。 无姬不是没有劝过,让万良放宽心。但万良反到说道,他不过是在做一些以往陛下在时做的事罢了,他这臭小子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可无姬又不是看不出来,自从陛下和经美人走了以后,万内侍的老脸上许久没露出一丝的真心笑意了。 “您不睡了也不如坐一会儿吧?”无姬上前,二话不说地拉着万良坐回了桌旁的凳子上,他一边给他倒水一边找着话聊,“瞧,这张桌子您怎还在用呢?” 无姬眼熟,这张破旧的桌子是以前他们在山池院住的时候用的老物件了,本就不是好东西,后来陛下在去岁登基之后,万内侍却舍不得旧物,竟然还将用得掉漆的桌子给搬到了两仪殿内,安置在自己住的偏殿内凑合着自用。 无姬摸了摸桌沿,嘴甜地说道:“回头我给您找些新漆刷上?若是您眼下闲来无事,我这就找来红漆,您看着我刷?” “我不困。”万良突然在一旁说道。 “什么?”无姬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这才反应过来,万内侍是在打消他的担心。 万良确实自己心里有底,实则他白日里也会时不时抽空打个盹儿歇息,不会累着自己的一把老骨头的。毕竟他若是倒下来可不好。 他也知晓无姬这段时日来的小心翼翼的关怀,因此他虽嘴上会骂他一两句,但也不真疾言厉色怪罪这臭小子。 万良垂眸看着目光炯炯仰着头的无姬,缓缓说道:“桌子旧了也无碍,我也一大把年纪了,总归是用不了多少年了,何必翻新。” 无姬怔了怔,而后立即故意放大自己的嗓门:“万内侍,这一点我可不这么认为了,老了便不能用新物件了吗?只能凑合用旧的?穷人家里都没这个规矩呢!” 他故意说道:“那合着我年纪最小,便能事事都轮到用最新的吗?” 他心里已做好了准备,万内侍若是再说什么自己坚持节俭的话,他便趁机顺杆子爬要点儿好东西来故意气气他。 可万良闻言后却是淡淡一笑。 他终于露出了若有若无的笑意,笑着摇摇头。无形中带着一丝对这孩子的宠溺。 接着他当着无姬的面再次站了起来,朝无姬说道:“你若不睡,便跟我来。” 无姬立即站直身子问道:“去哪?外头下大雨着呢!” 万良却不容置疑地回道:“那你去取伞来。” 若是两仪殿内的其他宫人,肯定每一个人都听万良的吩咐,可无姬还能厚着脸皮胆大包天地耍赖磨蹭,他讨价还价道:“您能不出去吗?” 万良也不是个会随意同人心软之人,他自顾自去提灯笼,边转身边说道:“我去瞧瞧咸池殿。” 无姬一听,便明白了所以然。 万良也继续慢慢说道:“那宫女不是放回去了么,她日日一个人在咸池殿内,必是要盯着紧些。” 无姬很是无奈,他站在原地继续劝说道:“您眼下过去能瞧什么?那小宫女肯定睡着呢。” 万良又不在意那宫女睡没睡。 他只不过是被雷声吵醒之后,闲来无事停不下来,找些正事做罢了。 而其实自那小宫女听从吩咐被放回去之后,无姬便是负责日日巡视咸池殿外的风声。 平日里只要是在那小宫女没睡的时候,她若是出门做什么事,无姬必然是不远不近地跟着的。 毕竟盘算起来,顶多也只有经美人会信任自己的宫女,除此之外他们都不会全然不提防。 如今对外陛下安在,经美人也是“照常住在咸池殿”。因此这还需经美人的小宫女做配合。 那日经美人被深夜掳走之后,万良先是命人暗中抓了经美人的小宫女过来问话,他们偷偷将她关了几日之后,也大致排除了此人的嫌疑。 再加之这小宫女瞧着的确对经美人忠心耿耿,因此接下来的安排进行地也很顺畅。 万良不许她问什么,并且命令她回到咸池殿一个人住着,但是要对外装作仍旧是同经美人好好住着的样子,无论是每日提食盒、亦或是关门谢客,那小宫女必须好好应对,做到万无一失。期间还有无姬在暗中时刻盯着。 因此无姬眼下说得句句是真,他继续劝说道:“您过去能瞧出个什么?她每日不过是唉声叹气,听多了可真教人折寿啊!” 万良瞪了他一眼。 无姬继续腆着脸说道:“雨天路滑,您这么大的身影,若是暗中有什么人的手下瞧见了您莫名其妙地往咸池殿走也是可疑啊……要不换属下再替您跑一趟吧?而后再等着来日您送月供之时,再名正言顺地过去敲打她几句?” 万良终于坐回了凳子上。 无姬松了一口气。 但接着万良又提醒了一句:“经美人被罚了月例。” 无姬:“……” 差点儿忘了。 * 咸毓有些转醒。可能是刮起风来的夜里凉快了些,吹得她身上冒出来热汗变得有些发凉。 她胸膛受到缚,因此眼睛还没睁开,已经伸手自己无乱地往衣裳里面扒了。 楚蔽走进来时正好见到此幕。 他确认无误之后,终于打消了她梦魇的可能性。 不过他最后还是谨慎地走过去问了句:“可是闷着了?” “嗯……”咸毓的反应有点儿迟钝,但也紧接着慢慢睁开了眼睛。 入眼的房间里有些亮光,应该是外间的灯笼照的。 楚蔽见此有些意外:“你醒了?” 他以为她顶多再凑合挤出一点儿梦话回应他。 咸毓懒躺在床榻上点点头,擦了擦自己额间的薄汗,侧过脑袋来同他说道:“我好像梦见良公公了。” “怎了?”楚蔽面色镇定地走上前,坐到床沿边上。 咸毓翻过身来,趴着身子仰头看向他,看着他说道:“真的。” 楚蔽不觉为奇,问她道:“你梦他作甚?” 咸毓摇摇头。 做什么梦又不是能控制的。 她回忆道:“我梦见他给我做好吃的。” 楚蔽闻言,淡淡说道:“他做的吃食委实难以下咽。” 这是实话。 咸毓:“……?” 作者有话说: 万良:?白惦记你两口子了! —— (捉虫) 第180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毓伸手揉眼睛, 思维有些迟钝地问道:“为什么?” 楚蔽不过是如实相告罢了。很久以前他在宫中被人忽略、膳房领的吃食自然时常都是些不上心的残羹冷炙,而万良却觉得那些皆是足矣味美。 一开始楚蔽以为万良只是有意陪着他一起吃苦罢了,直到后来他自己有能力了,便偶尔外出能吃点儿好的, 那时他才发现, 跟着他的万良是真吃不出来好坏。 楚蔽淡淡地回道:“人无完人。你莫失望。” 还记得万良曾经打趣过自己是“野猪吃不了细糠”, 甚至连他很久以前亲自动手做的吃食,也是不到万不得已之时、楚蔽和蓝景都难以下咽的程度。那时他本是一心为了照顾两个少年郎的温饱, 但反而力不从心, 哭笑不得了。 不过后来的平日里,万良也能对膳房做的吃食严加检查,从不出任何的差错。 咸毓打了个哈欠, 发现楚蔽竟然好像是在走神? 她有点儿清醒过来了,一边慢吞吞地撑着手坐了起来, 一边说道:“可能是良公公先前几回给我送好吃的缘故吧?所以我才忽然梦见他了。” 但她也不知道良公公竟然是个做菜会很难吃的人。看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梦是相反的”吧。而她也并不会对此失望。 这时楚蔽忽然看向她的眼睛,沉声说道:“我吃过他做的,真不好吃。” 咸毓也不介意这个真相,于是只是点点头:“哦。” 楚蔽却盯着她的脸, 神色有点儿深幽地追问道:“你怎不奇怪我会吃过他做的吃食?” 咸毓又打了个哈欠。她懒洋洋的, 回的话也是懒到只有四个字:“我不奇怪。” 这后半夜的, 她醒了睡、睡了醒都没一会儿, 干嘛要折腾自己的脑细胞。 可能是因为他们都是多年在皇宫里的人吧?而良公公又是皇帝身边的人, 应该很早之前就会和有些皇子打些交道。想想也是,楚蔽能买通良公公, 肯定还包括两人之前有点儿交情的原因在。咸毓如是想。觉得一点儿逻辑问题都没有。 楚蔽见她真丝毫不见起疑, 便也未再说了下去, 而是看向她解了一半的衣带。 咸毓却是转而一想, 忽然转头寻找,问道:“蓝景呢?” 目前天色还黑着,看来她也没睡多久的时间,但怎么不见睡前的几个人了? 咸毓补了一觉之后人总算是不太困了,因此正想着能不能帮点他们两人什么事呢。 楚蔽回道:“他忙去了。” 咸毓点头:“哦。” 楚蔽看着她:“你不解开了?” 咸毓疑惑:“啊?” 接着她才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 她刚才刚睡下的时候还没注意到,等到越睡得深时,她就越胸闷气短,渐渐地在睡梦中才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受到了束胸的压迫。 咸毓脖子微缩,睁大眼睛问道:“我睡着时同你说啦?” 楚蔽颔首,面色淡然地回道:“你说你闷。” 咸毓倒是知道自己干得出来睡觉说话的事,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会说些什么。但她没想到连这种事她刚才都同他说了? 她愣了好一会儿,然后连忙点头如捣蒜:“哦哦哦……”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63节 差点儿忘了这事——解!她这就解开。这么简单的事情她这就做。 咸毓立即双手往自己的后背伸去,反手去解细带。 因为是临时凑合的装备,做工完全靠随意,所以一般都是很容易就能解开了的。 但咸毓解了一会儿后发现这回好像是打死结了? 她有点儿不敢相信,于是又尝试着再去解。 但是背过去的手仍旧解不开那些个死节,反倒累得胳膊都酸了。 这种事原本都是三两下就能搞定的事情,所以咸毓根本都没有在意一旁的楚蔽。 然而她现在才发现失算了…… 咸毓缓缓地抬起头来。 然后见到楚蔽也看了过来。 楚蔽抬眸,以为她是好了,但没想到她一副五花大绑似的模样,双手反在自己的后背,神色中带着一丝迷茫。 他略微意外地朝她挑了挑眉。 咸毓尬笑一声,厚脸皮道:“好像解不开了……” 她终于想起来了!前不久因为牙婆等人深夜闯入,她在屏风后面着急忙慌地穿束胸,匆忙到打了好几个死结,当时都还没有注意到。 现在好了,彻底解不开了。 楚蔽神色流转一瞬。 若不是她此时说得心诚,这事就容易成了仿佛她在有意勾引他似的。 不过若是换了别人这般,他却也想都不会这般想。 咸毓现在有点儿狼狈,她看着楚蔽像是认真思索了一番后抬眸看她问道:“可需我帮你?” ……好像只有这样了? 咸毓毫不犹豫地回道:“多谢了!” 她这一点儿都不扭捏的架势,楚蔽自然是看在眼里。 他不动神色地往里坐过去了一些。咸毓也主动转过身来。 但是接着咸毓却说道:“你不必客气,直接撕了算了吧。” 楚蔽刚伸出手来的动作一顿。 她这么说,他也是理解。毕竟之后也是用完一次后就烧了的布条,不必珍惜。 不过她倒是将降大任于他了。让他隔着寝衣撕开里面那条?还真当有点儿考验手法。 咸毓可没想这么多,她已经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他了。 他之前都给她挠痒痒、啊不,按摩过,他力气比她大,这几天撕出来的布条也是整齐划一,颇有点儿天赋,因此咸毓看好他,觉得他能办到的。 楚蔽坐在她的后方,先用手将她后背的长发捋到一边,然后目光锁定她的后背的位置。 他甚至能感受到面前的她因为呼吸而身躯微微起伏,以及夜风吹进来时偶尔飞舞起来的几根发丝。 房间内变得静谧了起来。在他快要动手的时候,他忽然问道:“你怎不问我蓝景去了何处?” 见过主动问问题的,而像他这种主动找别人要不要问他问题的人还真是少见。 咸毓没转头,只是发呆等着解放自己的呼吸,她打算趁天还没亮时再睡一会儿,如果他们不需要她帮忙多个人手的话。 所以她一点儿都不愿转动脑筋,不过她很给面子地应了一声,重复地问道:“那你说,蓝景去了何处?” 楚蔽却不回了,伸手摁住了她的背。 咸毓的身子一僵,这种感觉还是有点儿陌生又诡异的。 她不由自主地在前面问道:“你不觉得像是……你在助我练功吗?” 楚蔽也不知道她小脑瓜里为何这么想。好好的静谧气氛已经被她带得轻松了起来。他随即曲指,隔着衣料抓起了里面那层布条。 咸毓连忙深吸一口气。 然后楚蔽动作利落地双手一扯。 “刺啦”一声。 咸毓感觉到自己的后背一凉,她下意识地转过头来,与楚蔽对视的瞬间就意识到了——他果然没什么隔层撕开的本事。 他直接连寝衣都撕了…… 不过楚蔽只是连着两层都撕开了一道口子后便收了手。 咸毓缓了缓,一边转回身,一边有点儿如释重负似地说道:“我还想着,若是你撕不开的话,就借你匕首一用。” 反正她不怕尴尬。 楚蔽坐着往后挪了些,然后见她很是自然地伸手去往自己背后的口子内扯出布条来,这略显狼狈的动作又带着一丝憨态,他终于没忍住低下了头,嘴角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咸毓没留意到他的笑意,她终于抽出了那压迫她的布条,正要先甩手丢到一旁时,楚蔽突然抬起头来迅速地说道:“他回来了。” 咸毓提着布条一愣:“谁?” 还能有谁。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蓝景急速的脚步声,等他跑进门槛之后,他就寻着里间的方向边走边说道:“从来未有今夜这般快意过!那些个人……” 他说道一半,走进里面见到自己两个义兄在床上坐得极为端正,顿时生奇、停下了自己嘴里的话。 楚蔽一如既往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而咸毓躲在楚蔽的身后,坐得有点儿里面了。 最奇特的事两个人脊背挺直地面朝他,看向他的目光有点儿过于正经了些。 蓝景刹住脚步,问道:“……这又有了何事?” 咸毓调试自己面朝蓝景方向的角度,然后假装淡定地回道:“无事。你回来了啊。” 蓝景回过神来:“阿兄你醒了?” “是啊,”咸毓回得一派自然,“我刚醒。” 说着,她在后头戳了戳楚蔽的手肘,状似自然地说道:“可否帮我取一件新衣裳来?” 楚蔽大手一挥,直接剥了自己的外裳递给她。 他还补了一句:“并无血迹。” 从一开始他动手时便留心这一点了。 咸毓连忙接过,然后披在了自己的后背上。 蓝景看得有些迷糊了:“阿兄你冷了吗?天儿这么热。” 咸毓点头:“是啊,是有些冷。你方才说什么?” 蓝景笑着说道:“那些人带来没用完的迷药,我两一股脑全反喂进了他们的嘴里!真是天道有轮回,他们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一天吧!” 他说着说着,却又奇怪地看向咸毓:“阿兄,你额间都冒汗了。” 难道还冷吗? 咸毓:“……” 她能胡说这是冷汗吗? 蓝景正要继续问她是不是热出汗来了,这时一旁冷冰冰的楚蔽打断道:“你都扛完了?” 蓝景一噎。 没有。 楚蔽淡淡说道:“那还不快去。” 蓝景:“……” 全是他一个人去吗? 他听阿兄的话,这就转身要走,这时却看见坐在榻上的义兄的衣摆下露出来了一角。 作者有话说: (咸毓目前还叫良公公,上章结尾顺手误写成了万内侍,已经改了。) 第181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蓝景听楚蔽的话, 这就转身要走。就在这时,他却看见坐在榻上的义兄衣摆下露出来了一角布料。不像是义兄穿在身上的。 他瞧着有些眼熟?又想不起这是何物。 而蓝景是个心直口快之人,他直接指向那片衣角问道:“阿兄,你真冷吗?” 咸毓一愣, 睁大眼睛僵硬地微微低头, 然后呆了一呆, 愣是睁眼说瞎话道:“是啊!” 一旁的楚蔽紧跟着赶人,同蓝景说道:“你动作快些。” “哦……” 蓝景摸着脑袋出门了。 恕他脑中的想法太多。他眼下觉得这两个娘胎里出来的义兄差别太大了, 身子虚的那个既怕冷又怕热, 还精力不足。怪不得另一个如此用心关照着。 等蓝景出门继续干活之后,床榻上有片刻的寂静。 楚蔽以为咸毓不说话是因心里过意不去,因为他们至今对蓝景有所隐瞒, 而对方却瞧着像是对他们毫无防备似的一片真心。 但等到楚蔽转眸仔细端详咸毓的脸时,他才发现她的眼皮子已经又开始打架了。 楚蔽凑过去低声说道:“那你先睡罢。” 咸毓努力地睁开眼睛:“啊……你们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帮忙。” 楚蔽回道:“你睡罢, 我陪你。” 好嘞。既然如此,咸毓也不操心了。她解开束胸之后呼吸终于畅快了,她这就直接重新合衣睡下。 楚蔽等她睡下之后,出去将烛火熄灭, 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外间的桌旁, 面对着敞开的房门。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64节 此时的月光格外清冷, 撒在门口的地上, 连带着夜风都越发凉爽了起来。但等到东边亮起日出之时, 便又是新一日的燥热。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在此处呆了有几日了。但盘算起来,不管是在赵家、还是在此处, 都是楚蔽厌恶之地。他们该走了。 过了一会儿蓝景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然后又扛上一个昏睡过去之人, 临走之时他还同坐在门口的楚蔽说了两句闲话:“阿兄又睡下了?” 楚蔽微微颔首, 言简意赅地说道:“我守此处,稍后再同你商量。” 蓝景很理解这个安排,毕竟睡下的人还是需要有个照应的,不然就是最危险的一个了。 他们三个兄弟理该团结一心,他一人多跑几趟也不在话下。 于是乎,蓝景又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其间的楚蔽只是留在房间内,偶尔倒了半杯凉茶,浅尝即止地润了润嗓。 他其实也可以陪着咸毓一同去睡,但倒也没有做到如此的过分,反倒等蓝景搬完之后,破天荒的和颜悦色地递给了他一杯隔夜茶。 蓝景感动至极,擦了擦手中的汗,双手郑重地接过。 他一直就是如此知足之人,只要自己在意的人给他一点儿笑脸,他便受宠若惊如获至宝的开心。 等到一口气喝完大半杯茶水后,蓝景甚至又当着楚蔽的面兀自笑了起来。 楚蔽收拾着自己的袖口,抬眸瞥了一眼,丝毫不在意他的傻笑。 他见蓝景的笑意其实有点儿淡,眼神放空,像是在回忆什么。 楚蔽淡淡地说道:“在想家?” 蓝景一怔,回过神来。 他的确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的阿耶。因为一直以来,如果他阿耶破天荒地对他稍稍示好一下,他便先是心花怒放,然后却又会生出一丝怨怼,不服气为何自己得到的如此至少。 但他发现他面对这位阿兄时却不会如此。而这位阿兄摆明了更为在意里面睡着的另一人,对他也不过是随意的态度,但他并不会觉得不公,因为他自己打心底认同自己在对方的心目中的地位理应排后面。 这一点上的对比,使得蓝景忽然生出了一道彻悟出来。 他又再次笑了起来,然后一脸敞亮地点头回道:“是啊,我在想家……” 然后他一边喘着均匀的呼吸,一边首次提出邀请道:“若是日后有机缘,我请两位阿兄去做客?” 楚蔽回复的话在他意料之中:“等她醒来,看她想不想。” 他自己自然是无甚兴致的。他只是想同她待在一起。所以咸毓如果日后想着去蓝景家中探访的话,楚蔽便依着他。 其实这都是后话了,楚蔽若是此刻客气地答应了也是无碍,但他亲疏分明的回应反倒让蓝景心里更加安定了些。 “好啊。” 东边终于亮出了新一天的淡淡的微光,而蓝景也仿佛来到了人生中的新一天。他虽然扛人累了好一阵子了,但此时的精神却很足,眼睛也亮得很。 这时楚蔽从站起,他望了一眼门外微亮的天色,对蓝景说道:“得快些了。” 接下来的事情是楚蔽安排的。他们得在天亮之前,这家侍君馆内的大多数人都还未睡醒之前,先把场面安顿好。 楚蔽和蓝景需要兵分两路。他说道:“你去找与我们同一日来此处的其余人,问他们谁愿意与你同行,而后带着那些人一同出门,再折回去一同想法子锁住剩下的人在院内不许进出。” 至于楚蔽,他先前一人出去探查了这里的地形,因此他负责将那些侍君等人也锁住。总之他们两人的动作都要越快越好,因为咸毓还一个人睡在里面。 …… 片刻之后,楚蔽已经提前办完了事,赶回了他们的房间里。 他踩着晨光风尘仆仆地走进里间时,看到的是咸毓甜睡的面容。 他静静地走到床榻边坐了下来,一声不吭地看着咸毓恬静的睡颜,陪着她睡到了她醒来。 咸毓算是睡饱了,于是等她醒来的时候她并没有偷懒,而是直接睁开了眼睛。 睡醒睁开眼睛的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楚蔽一张帅脸,这使她一大早的心情也很美丽。 她躺着同他打招呼,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你说,良公公在宫里会不会不好过?” 楚蔽看着她问道:“你又梦见他了?” 咸毓在枕头上摇头道:“我只是昨晚还没同你说完。” 她的眼神中露出了担心:“他收了你的钱财、你我失踪之后的前不久一同受过他开后门的招待,他会不会被人查到这些线索?” 这是最坏的结果,咸毓不希望那个良公公这么倒霉。而她晚上睡觉的时候竟然梦见了良公公,她就有点儿担心,不知道那个对他们都很不错的良公公是不是有什么事。 楚蔽不动神色地说道:“怎了?若是连累了他,你过意不去?” 还有她的宫女。若是拿这些事吓唬她,不知她会不会动了恻隐之心、对和他一起私奔的事情有了悔意? 楚蔽的神色也不由地专注了起来,渐渐紧盯着咸毓的双眼。 咸毓被他这么一盯,有些不好意思地伸手揉自己的眼睛,她问道:“是脏了吗?” 别说有很大的眼屎之类的…… 不过她接着又放下自己的手,有点儿使性子地同楚蔽说道:“若是脏了,你也当做没看到!” 楚蔽一脸淡定地点头:“嗯。” 他太好说话了,咸毓反倒认真了,她从床上爬起来,一下地就往铜镜方向走去。 楚蔽跟着起身,先去衣架上拾起一件新衣裳,然后跟着咸毓来到铜镜前。 咸毓正仔仔细细地照着镜子检查自己的眼眶,楚蔽在她身后撕起了衣裳。 因为角度问题,咸毓透过镜子能正好瞧见楚蔽撕衣裳的动作,她看见之后不经意地说道:“今日是红色的啊。” 说完她自己就一愣。 感觉自己这话……不就像是在同他讨论内衣颜色似的。 果然她转过身去时就看见楚蔽递过来布条然后淡淡地说道:“你若是想挑明日的颜色,便同我说。” 咸毓红着脸抓起布条就往屏风方向快步走去,她胡乱回道:“我不挑的,什么颜色都可以。” “是么?”楚蔽竟然还回应她了。 甚至接着跟她来到了屏风前,像是想陪她换衣裳似的继续聊了起来。 “那日后你也是如此不挑?”他指的是以后离开这里之后,各地的成衣铺子里有卖现成的裹胸布。 他这聊天内容换成别的男子就像是在耍流氓了,但咸毓不会觉得他是在耍流氓,这事虽然偏向于有些私密,但聊一下也是没问题的。 她的回复当然是她不挑这种颜色之类的花样。可是,此刻的咸毓却面临另一个困境——她脱都脱了,才发现自己忘拿了今日穿的干净衣裳。 楚蔽在屏风外面也听见她忽然没了动静,于是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站在里面穿个束胸能有什么事。咸毓先连忙穿好了束胸,然后探出脑袋来,同楚蔽说道:“你帮我拿个衣裳?” 楚蔽转眸看了过来。 见她裸露的肩颈,闪了闪神色,低声问道:“什么颜色?” 咸毓:“……” 她涨红了脸,声音也变得软了些:“你故意的吧?!” 她睡觉穿的寝衣已经沾了汗水,眼下她不可能还有时间大清早的享受沐浴更衣,所以她退而求其次换一套干净的衣裳。 咸毓在说出口之前,也没有犹豫多少、并不觉得这是一件难事。她探出来的脑袋也没带上自己的全身。她觉得自己正经极了。 但当楚蔽难得开玩笑这么说时,她发现她对此还是有些招架不住的。 而楚蔽很快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转身离去时回道:“稍等。” 咸毓站在屏风后的原地,感觉自己都没过了几秒钟,楚蔽就已经帮她拿来了干净衣裳。 她接过一看,见到衣裳的颜色正是一样的红色,她的脸霎时就像染上了这颜色似的……她一边快速地穿上一边红着脸再次说道:“你故意的吧!” 作者有话说: 楚·默认·蔽:因为我们要走了我心情好啊老婆 第182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蓝景回来时见两个义兄已经换好衣裳等着他一同出发了。 他见穿着一身红衣裳的咸毓脸颊有些泛红, 不由地问了一句:“阿兄这就热了?” 眼下还未到午时呢。这可得了? 接着蓝景便感受到楚蔽望过来冷冷的眼神,他也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但也没多嘴说下去。 楚蔽递给咸毓一把折扇。 咸毓默默地接过以后,转而问道:“我们眼下去哪儿?” 蓝景也跃跃欲试。终于到了这一天了, 他哪怕一夜未眠、仍旧有的是精神, 迫不及待等着之后的的行动。 他笑着对咸毓说道:“阿兄你是没看见夜里那牙婆后来的嘴脸, 我不过是在那空屋子里恐吓了她几句,她便招了不少的话。” 不过蓝景也知道牙婆是因一大把年纪受了重伤、半晚上精疲力尽已久所致。但他也十分痛快。 咸毓也还只是知道他们把牙婆等人暂时关起来了, 说起这事, 她也忍不住开心道:“她也有这天呀。” 两个人七嘴八舌地庆祝了起来,也不管自己有几斤几两,都等着一会儿大展身手, 虽然还不知稍后去哪儿。 一旁的楚蔽冷冷地说道:“先吃点。” 正全阵以待的两个人:“……” 说的也是,差点儿忘了这么重要的一茬。 可是他们已经做了不少的事情, 但与此同时,当然没有完全将这么大的侍君馆内的所有人手都掌控住,因此他们其实不能完全大张旗鼓为所欲为,那么眼下他们上哪填饱肚子去? 楚蔽一边领着两人走, 一边说道:“这里的厨子已经解决了, 重要的是酒楼里的。” 他们的突破口是厨子这边, 楚蔽这一步走得的确关键。 因为他们住的地界专门有负责吃食的东厨, 而前边的酒楼有着专门招待客人的厨房, 不仅如此,后者还较大、帮厨人手众多, 短短半日内解决这么多人没必要, 因此楚蔽只是对这里的厨子严加拷问了一遍。 他们三个人带着其他不少人, 堂而皇之地进了这里的东厨, 边吃早膳边商量稍后的计划。 蓝景在牙婆那儿挖到了那个男客的音讯,那人果然没有打消自己的心思,实则还是在向这家侍君馆送钱。 这边意味着,牙婆深夜行动的目的可想而知——如果咸毓被他们迷晕带走的话,之后便是落到了那个男客的手中了。 咸毓喝着粥,似懂非懂地听着。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65节 她没想到睡了一夜过后就物是人非了,昨晚那个看似讲道理的中年男客实则是个冥顽不灵的消费者。 她难免有点儿失望的。不过也明白,是自己天真了一点儿,以为三言两语就能跟陌生人讲理,可他们其实并不了解那个中年男客的为人,她把人想得太好了。 楚蔽转眸见了她的面色,低声同她说道:“你若不信,稍后不就知道了。” 他正是不想只以自己的一面之词,所以才让她亲眼见见那种人的面目,不然他也不必做事绕这么大的弯子。 他们收拾了这个东厨的人为他们所用,这里的厨子多少是与前面酒楼里的同行有些交情,因此被逼着同前边假意交涉,假借牙婆的名义,实则安排了一场反客为主的酒席。 大家就此动身,由楚蔽和蓝景带着往前边的酒楼走去。 侍君馆里的仆从们长年累月做的都是同样的差事,左右不过是引人上菜等事。因此当蓝景正大光明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时,虽说与计划中的吩咐有所出入,但接着也被蓝景煞有其事的言语蒙混了过去。 蓝景行首挺胸说道:“牙婆的人带来了。你们带路。” 在酒楼门口候着的几个仆从看了一眼他后面的咸毓等人的确像是精心打扮过的,心底莫名的古怪之意也淡了下去,这便带着他们上了楼。 这个酒楼颇高,显然都不止两三层。上回咸毓和蓝景只是被带到了一处雅间,这回他们上了更高的楼层,眼瞧着入目的走廊都像是可以过夜的客栈走廊模样了。 蓝景的嘴巴过于利索,上楼途中就将领路的仆从洗脑成功了,他自称他们都是是收到牙婆安排来伺候客人的。 这确有其事,这几个仆从本就是听命等在酒楼侧门的,但他们等了一宿,都没见到牙婆命人将人送过来,于是等到转日清早之时,他们都以为不会有人过来了,没想到虽然晚点了,但还真的来了侍君,不仅好几个,而且还是心甘情愿的架势。 在这里干活的仆从自然不能乱嚼舌根子,因此只是将这几个人带到房间外,还上前替他们敲了敲门。 蓝景等人严阵以待,竖耳倾听,却没听见房间里任何的声音。 仆从说道:“稍等,贵客兴许睡下了。” 毕竟说好夜里就给人送来了,没想到让人家白等了一晚上,兴许贵客到后来也没等下去,索性熄灯睡了。 在这里的仆从眼中,这个低调的贵客还是能忍的,对方从始至终都没唤人催促和质问,可见其忍耐力。不过侍君馆一向以招待女客为主,女客也不会大张旗鼓的做派。因此一直以来这家侍君馆也没出现过闹事的场面。 咸毓趁这间隙,同一旁的楚蔽说道:“若这家酒楼高于寻常的房屋,想必在这个地方也是显眼得很。” 肯定是这个地区的地标建筑了。 楚蔽明白她这是何意。 只要他们众人能出去,这家侍君馆便跑不了。 他平静的问道:“稍后我能陪你进去吗?” 咸毓朝他笑着摇摇头:“还是让我和蓝景先进去吧?” 楚蔽抿嘴不说话了。 有仆从端来了洗漱盆,等房里的人应声之后,便推开一条门缝送了进去。 他们侍君馆做这种生意的,几乎全天十二时辰都不打烊,客人什么时候想开席,厨子必然是会立即开火的。 而眼下虽还未到午时,但几个侍君已经到了,那么酒楼的厨房也陆陆续续上了一道道大菜。 伴着鱼贯而出的酒菜,打头阵的咸毓和蓝景随之而入。 里面的中年男客刚洗漱穿戴完,转身看着有人进来布菜,还十分不解,同那些送菜的人说道:“大清早的我用不了这么多。” 他以为是这里的人觉得亏待他了,没将说好的人在夜里送过来,因此才转天好酒好菜的奉上。 可他的确不是个动辄发怒的客人,此时正要吩咐他们将菜撤走些,但当他还没说出口时,他眼神一晃,差点儿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咸毓一身红衣踏入门槛。 她身上的衣裳都是这家侍君馆的家当,虽然不同的衣裳各有款式,但也都不是什么专门的稀奇裁制。 但这中年男客的眼神瞬间就深邃了起来。他见过不少小郎君穿红衣,却只有这个人能有令人神魂颠倒的能力。就算“他”此时的神情略显呆滞,一副好似比他都起得晚的模样。 另一边的蓝景也捕捉到了这人的目光,他立即上前打断道:“我们陪你过来喝酒。” 中年男客收回神色,略显意外地问道:“哦?” 他打量了这两人。 比起咸毓的一身红衣,蓝景穿得就有些囫囵吞枣了,他本是后半夜忙于扛人等事,旧衣裳上就算没有沾上干涸的血迹,也不可避免地多了些尘土,但他的动作没楚蔽快,因此清晨风尘仆仆的赶回去的时候也来不及换一身新衣裳了,只不过简单收拾了一下。 这时咸毓上前一步,继而直白的问中年男客道:“是你要见我?” 中年男客走到桌前,没有再让仆从撤走酒菜,而是坐了下来,不置可否地看着她。 咸毓再次问道:“是你让牙婆深夜将我带到你这里的吗?” 中年男子没想到一夜过后她竟然全情皆知了,他皱了皱眉,有些狐疑地先问道:“她告诉你们了?” 蓝景应道:“是又怎么了。” 不过过程有点儿不一般,牙婆并不是主动的,而是被他威逼利诱不得不招的。 中年男客垂下眼睛,像是思考了起来。 咸毓此时也带着失望,她前不久也经历过被人掳走的事。不管是武功高强的、还是缺德下药的,他们都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而不顾她的意愿,她这人再好说话也绝不欢迎这种事情。 她想开口问这个中年男客为何如此,但在这时却发现自己连对方怎么称呼都没问过。 “……”算了,也不重要。 这时,蓝景拉了拉咸毓的袖子,示意她赶紧说话。 他们再不演下去,不知这个中年男客会不会起疑。 咸毓立即回过神来,嘴角拉出一丝假笑,走了过去,同眼前之人说道:“我们陪你一起吃?” 中年男客闻声抬起头来,他的目光中带着审视,在咸毓俊美的脸上游离了一瞬,接着便和颜悦色地颔首道:“坐罢。” 他总是如此,像是个彬彬有礼的客人,让咸毓误以为这人是听得了良言相劝的人。 但是刚才她开门见山同他说时,这人不也是没有否认么。 那就是承认了。 本该是宣告破裂的“招待关系”,咸毓和蓝景却跟没事人似的坐了下来。 而且没了昨晚的不情愿,像是十分乐意的模样。 为了打消此人的疑虑,蓝景撒谎道:“牙婆都劝过我们了。” 咸毓跟着说道:“新人不止我们,其他人也来了,你要不要见见?” 言下之意,他如果挑中别人的话…… 中年男子却幽幽地看着她,毫不犹豫地说道:“不了,我只要你。” “!” 作者有话说: 蓝景:@楚蔽:喂,是妖妖灵吗 第183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眼下此人脱口而出的话让咸毓和蓝景着实一惊。 他们带了很多人过来, 本只是应付这个中年男客万一露出真面目之后是个“爱好广泛”之人、换着再挑选别人也成,他们以免没了下一步的应付。 他们来之前想着,毕竟一直以来都是牙婆替他在新一批进来的人中物色中了咸毓,而他虽然见了咸毓心生喜欢, 但当咸毓婉拒之后人家不见得不会再瞧上别人。 可他这么一句话, 打消了其余任何的可能性。 咸毓得暂时继续陪他演下去了。 她一边冒着浑身的鸡皮疙瘩, 一边僵硬地拉着更加僵硬的蓝景在桌旁坐下。 中年男客默默地将两人的动作都看在眼里,可也不置一词, 由着两人自主入座。 因还未到午时, 虽上了不少的酒菜,但厨房也备了茶水,安放在圆桌的最边上。 中年男客拿起一杯茶盏, 伸手端到了咸毓的面前。 蓝景下意识地又想去取走代喝,咸毓却制止了他, 她朝蓝景微微摇头,自己拿到了面前。但也没有立即端起来喝。只是为了稍微给了中年男客一点儿面子。以便稍后的事情能顺利。 中年男客皆是看在眼里,他垂眸了一瞬,而后也拿了另一杯茶水兀自喝了一口后才缓缓抬头说道:“你还信我?” 他们方才突如其来地出现在他眼前, 名义上说是听从牙婆的安排, 但进来第一句话就是质问, 中年男客若是“做贼心虚”, 怎会没有心知肚明。 但接着他们双方却又像是当方才无事发生般的相安无事坐了下来。其实都是各怀心思, 并不想表面那么恬静。 咸毓他们知晓了背后的故事,中年男客此时也知晓了他们似乎知晓了些什么, 因此他们表面相安无事, 实则换谁都会变得更加的疏离。 咸毓现在当然不会再轻易相信这个人了。 回想起来昨晚, 的确是她想得太美好了。不过当她得知真相之后, 她都不在意这个中年男客是否会狡辩。她只是知道自己之前想错了,再也不会相信这人了。 而她此刻面上不显,神情自然地反问道:“那你说呢?” 中年男客并不觉得她无礼,而是又幽幽地看着她,问道:“牙婆说动你了?” 不然她怎会完好无损地主动姗姗来迟。 咸毓看了他一眼,像是默认了似的。 而其实对方这句话,才是真正默认了夜里牙婆的行动与他有关。 不管是牙婆主动请缨、为了让这贵客息怒,还是这人强行要求牙婆去办的。 不顾事已至此,咸毓觉得至少于她而言,前因后果的细节并不重要了。 她听了对方这话之后,也没露出太大的反应。 因为她拿捏着差不多的火候。眼下不能表现得太过于牵强,但也不能显得转变很夸张。 中年男客看了看她俊俏的面容,然后转而看向一旁陪同的蓝景。 蓝景虽然人也机灵,但他的面部管理还是没咸毓专业,因此此刻脸上藏不住的提防之色,中年男客立马就了然了。 他问道:“牙婆要挟你们了?” 这可真是个美丽的误会,蓝景讽刺地说道:“你以为人本该被迷晕了、在昨夜便送到你这儿么?” 他是在座三人中说得最为直白的一个了。 若不是他两个义兄昨夜能反制于人,不然他善良的阿兄便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一般,人由老妖婆买卖了!蓝景一想便怒气填胸,怎会有如此下三滥的手段! 中年男客搁下杯盏,云淡风轻地回道:“牙婆是对我这般承诺的。”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66节 或许对于他这种花了大价钱的贵客来说,牙婆的行为不过是待客之道罢了。因此他说得这么不痛不痒的话,倒也是过分得正常。 说着他看向咸毓。 咸毓没有回看他,她垂眸拿起了眼前的筷子。 其实她在来之前已经吃饱了,如果再吃眼前一桌的菜,必然会撑到肚子。但她也不想让自己再错过这桌美味佳肴,所以她打算适量地都尝一尝。 这种本着白吃白不吃的精神,蓝景当然也一直有的,他随即也拿起了筷子。 场面变得恍如昨晚席间。中年男客默默地看着他们两人。 他的目光从一开始的猜测,到渐渐放松了下来。 他是相信自己的眼光的,眼下看来,他看中的人儿同他的确合适,他们都是含蓄之人,这便是缘分。 他哪知道咸毓其实并不是内向的性格,而是懒得同他多话。 她对待自己愿意相处之人时,简直是个话痨。 中年男客昨夜等人睡得也晚了些,方才又是被唤醒的,因此刚起来的人本没有多大的胃口,可见眼前两人吃菜的模样,倒也跟着多了一些胃口,他这便也拿起了筷子。 牙婆期待已久的和平相处没想到真的出现了,这可谓是久等了。 只不过牙婆已经失去了对他们这些新人的控制,不可能知道眼下发生的事情。 而还有房间外的众人也不知道里面怎样了。 除了站在门口的楚蔽,其他人都是被蓝景撺掇来的。 他们实则也觉得蓝景描绘出来的希望十分微弱,但毕竟才来了没多少日子,因此还存着不少的想要逃走的意志,除了有些个已经改变想法的人,蓝景一家鼓动士气,大多数都来了。 可等早上一起吃着商量之后来到这里,他们却发现自己两手空空暂时帮不上什么忙。 眼下房间外较为知情的正是楚蔽一人。大家也看得出来以往蓝景同这两兄弟走得近些。 可没一个人敢上前同楚蔽搭话。 不知怎地,分明也不过是相识几日,他们都不约而同地觉得此人不冷不热的模样绝对不好相与,因此在场的人竟然没一个愿意打头阵上前打听搭讪的。 而此刻楚蔽的脸色也的确不怎么好看。 这间客房墙和门都很厚,若不是他耳力过人,透过房门还能听见里头轻微的对话,不然连同他一起,他们外面等着的人都完全失去了对里面两人的音讯。 就算眼下都是他的计划,他也心生不悦。因为他把决定交给了咸毓,等她想让他进去的时候,她自然会叫他。 楚蔽沉下心来,不再想厌恶之事,而是转而想着他们两人日后出去的打算。 如果咸毓的这张脸动辄会在沿路被人瞧上,他竟然也没办法。而她长得貌美也不该是如今遭遇的罪魁祸首,因此楚蔽也不能强求她日后扮丑。 他如今也算是领略了她的貌美,怪不得以前万良总会那长相强调经美人。以往的他也并不是不识貌美之人,他只是不在意。反正他同她出来也是为了想同她常在一起。那么他也愿意同她形影不离。 而里面吃着的咸毓正也在想这一点。她第二回 因为一张脸被陌生人瞧上了,因此她甚至觉得自己宁愿不要生得过分引人注目,省得总被人用专注的目光打量着……例如现在。 以前赵十三娘看她时,是带着满心欢喜和藏在眼底的爱慕,而这个中年男客就更幽深了些,但他也不是什么油腻的神色,兴许真的是性格使然,因个人喜好藏着掖着,连带着表达的神情都带着一丝隐秘。外加此人年龄已经是成熟之人,换做一般的小郎君,还真不一定招架得住。 咸毓垂下眸来。她头一回遇到这种离奇的经历,也不知道此刻还能迎受这种目光多久。 满桌飘香的酒菜,席间的三人却没有多大的兴致。 就算是咸毓是被望着的那一个,蓝景却是比她更忍不了的。 他也吃不下去了,用力地忍了忍自己心中的恶寒,而后主动打破这诡异的寂静,朝中年男客问道:“你在这花了多少冤枉钱了?” 咸毓一噎,蓝景这直男式发言完全是站在了男子的角度思考发言了,因此才觉得对方是在“花冤枉钱”,但若对方挖空心思想寻觅自己想要的人,也不会觉得自己在这里花的钱全是冤枉的。 中年男客又不是白痴的冤大头,这人显然是有自己主见的,不然也不会做出这种略显惊世骇俗的行为来、一个断袖之人“迫不得已”似的来转为女客服务的侍君馆消费。 果不其然,这中年男客只说道:“眼下我倒不觉得花的钱是浪费。” 想必来这之前,他也做好了各种的打算。 他又看着咸毓幽幽地说道:“若是日日有人作陪,我花的钱便是值得的。” 这人还挺会说情话,咸毓木着一张脸忽然说道:“我很贵的。” “噗!”蓝景刚想喝茶漱口,就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话打断了。 连中年男客也有些意外地看向向她,而后说道:“我兴许花得起。” 咸毓却又耸耸肩道:“我开玩笑的。” 一旁作陪的蓝景:“……” 他险些都吓一跳。 可她这不知礼数的言语并未惹怒中年男子,反倒是让他挑眉一笑。 唯独蓝景最为不舒服了。他在心中暗暗佩服自己义兄的忍耐能力。 不过咸毓也是因为并不是真正的男子,所以不会如同蓝景那样产生天生的抵触。 她也能很冷静地对待这个中年男客,因此眼下反倒是她掌握了席间聊天的主动权。 她淡然地又问道:“你难道以往就没有找到过心仪之人。” 这话问得,连蓝景都忍不住多生出一丝好奇心,看向中年男客,等着他回答。 中年男客也搁下了手里的筷子,幽幽地看向咸毓说道:“若我说真无,你可信?” 咸毓摇头:“不信。” 因为她早已打定主意了,再也不会随意相信这个人了。 至于内容,她也是懒得仔细思考分析。反正其实她也不感兴趣。 中年男客也不追加解释,真是耐得住性子。 咸毓是打算随便和这人聊一会儿,一遍稍微套些近乎。 于是她自顾自继续说了下去,她指了指她自己和蓝景,煞有其事地同中年男客说道:“我们这几个无辜的人,当初也不是来这里的,那牙婆也是在一开始用所谓的真言同我打交道,使得我们着了他们的道。” 意思是别怪她不信了,因为她们的种种经历,实在是让他们被骗够了。 中年男客来这里消遣,自然也不是特别乐意听这种侍君馆背后是如何经营的,更何况眼下说来,背后实则用了不择手段来逼良为娼。 对于来消遣之人,就算对此并不是特别意外,但也无甚意愿多加关心。客人,便是来享受的,像中年男客这般和颜悦色的好脾气客人,换做是哪家声色之地,也都是受宠若惊之多,感谢还来不及呢。 此时他不动神色地回道:“你是说,你觉得我也是在撒谎?” 蓝景在一旁帮腔道:“要不然呢?你都一大把年纪了,难道还真一直独身一人?” 他只是随便嘴犟,往一处说罢了。 没想到中年男客垂眸默了一瞬,而后又淡然地说道:“那就算有一个了。” 蓝景有些意外地愣了愣。 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义兄。 恕他实在没见过这种世面,不知该如何评断了。 咸毓看着中年男客,试着问道:“你这‘一’字,是虚指吧?” 不过她也只是随便问问。 中年男客嘴角露出了笑意,不答反问道:“你眼下问得如此明白,是愿意了?” 蓝景立马打岔道:“你做什么梦呢?我们只是来陪你吃席的!” 然后顺便问些真相,再做行动。 中年男客却莞尔一笑回道:“我自然是愿意做梦。” 他忽然叹了一口气,看向咸毓,目光一如既往泛着幽光:“说起来,我夜梦中的确梦见了你。” 言语之中带着一丝隐隐约约的旖旎和追忆之色。 蓝景恶寒地冷哼一声。 中年男客忽视蓝景的反应,仍然看着咸毓说道:“你昨夜睡得可好?” 其实他这句话问得就有些虚伪了,因为昨晚咸毓应该是遭受到了惊扰才对,这想想便知了,他却答完自己的话,又抛砖引玉地问起了咸毓来了,表面而言的确是出于关心。 但咸毓却一脸认真地回道:“我睡得也挺好的,对了我也梦见了人——我梦见一个老者。” 不就是瞎唠嗑么,她说的可都是实话。 随口聊个天,咸毓还是擅长的。 中年男客一愣。 蓝景皱着眉。也就好脾气的义兄能和这种变态和颜悦色地瞎聊下去,他却恨不得破口大骂。 蓝景忍了忍,也没忍多少,而是瞪着中年男客说道:“怎地?你不信?没睡好的是我啊!” 眼下还要忍着厌恶应付着这个大变态,蓝景觉得自己好苦啊。 中年男客略显惊讶地看着二人。 咸毓本来还淡定着,但差点儿被蓝景的话给逗笑了。 他说的倒也没错,昨晚她厚着脸皮昏昏睡去,体力活都是楚蔽和蓝景两个人做的吧,蓝景的确没歇息够。 但蓝景这话说得有些歧义,会让对方误会。 中年男客果然问蓝景道:“牙婆去找的是你?” 蓝景古怪的看着这人。 什么找的是他?这人胡说什么呢! 还有,蓝景忍无可忍,瞪着中年男客说道:“你看什么呢?为何拿出一副嫌弃的眼神看着我?!” “咳……”咸毓没笑出声,但到底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 中年男客的目光顿时看了过来,又恢复了一如既往幽幽的目光,朝她说道:“若是误会,是我的不是。” 蓝景立即轻嗤一声道:“怎了?你又要否认了?” 他抿住了嘴,到底是没说出牙婆都招了的证据来。 中年男客一点儿都不惊慌,看向咸毓说道:“若是惹你受累了,我给你赔不是。” 这么个中年男子说出这种话来,听者皆是有些不适应。 蓝景都恶寒得懒得解释了,而咸毓则是将话题转了回来:“那我是第二个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67节 她突然这么一问,连中年男客都怔了怔,他有些无奈地说道:“你问这些作甚?” 咸毓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试问一个男子,被告知有另一个男子想要包了他,而且不吝啬价钱,那么当事人会怎么想? 当然是…… 咸毓有些好奇地问道:“你能拿出多少钱来?” 中年男客诧异地看着她,反问道:“你觉得多少合适?” 咸毓沉默下来。 这年头有些地方的钱真好赚呐,可惜这不是她能赚的钱。 她不由地看向了蓝景。 蓝景被她的眼神看的有些发毛了。 他一不留神,为何这两人就聊到了这种古怪的事情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双方在自愿商量买卖的价钱呢。 而咸毓看向他的眼神也让他汗毛倒竖,蓝景回了一个狐疑的眼神过去:“?!” 咸毓微微摇头。 她这不只是打开脑洞的想想嘛。如果这个中年男客看上的蓝景,或是楚蔽,或许就不会像女扮男装的她这样难搞定了? 不过她也只是想想罢了。蓝景和楚蔽自然是绝对不会愿意接受的。而且本质来讲,侍君馆这种买卖勾当也是在做丧尽天良的生意,不该助长。就算他们能赚这个钱,他们也不该赚的。 中年男客见她一时不言,又接着说道:“你尽管说来。” 这下蓝景也看不下去了,他在一旁问道:“你有那么多钱吗?” 中年男客好似谦虚地回道:“不过是愿意抛出自己所有的身家罢了。” 说着他幽幽地看向咸毓说道:“毕竟是真心想寻一有缘人共度余生。” 眼下之意便是愿散尽家财,博得一个称心如意的意中人。这甜言蜜语的大款做派,换做有些人或许还真能触动到。 蓝景恶寒得很:“你寻有缘人专往侍君馆跑?!” 这可是花柳之地,甚至还是专门伺候女客为主的。 这人是有多变态?非得来这里强逼人。 中年男客面色不改,继续说道:“我寻了有多久,又有谁知呢?” 意思是他也是煞费苦心,一直寻寻觅觅,却蹉跎了半生,这把年纪还没找到称心如意的意中人,逼不得已才来这里花钱的。 他这言下之意仿佛显得格外深情,但蓝景只有一个字:呸! 他差点儿就要骂骂咧咧了:“你不就是自己太挑剔么?” 还说得一副怨天尤人的样子。老天爷也伺候不起这种人吧?蓝景在心中抱怨着。 眼下他们已知晓了前情,那牙婆可是兴师动众地替他物色各式美男,先前那几个安分守己的侍君长得也不赖啊,可这人显然是看不上,还砸钱折腾牙婆继续为他拼命寻找。 蓝景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道:“世间长得好看的本就是少数,便合该给你吗?” 他也不想想凭什么?就凭他有很多臭钱?也未免太过于想当然了吧?蓝景心道自己年纪轻轻就明白的道理,这个挑三拣四的老变态却冥顽不灵。 中年男客也不恼,反倒颔首承认道:“的确难寻,的确如此。” 他就是要最好的。不然他为何煞费苦心,到处寻觅。 而后他看向咸毓道:“如今总算是被我找着了。” 咸毓遂即撇开了眼睛,暗自抖了抖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 她完全体会不到这人眼里的表白之情,趁此她突然抬眸问他道:“你可知这里是何处?” 聊得也差不多了,她默默地切入他们的正题。 中年男客闻言却回道:“你若是想离开这家侍君馆,我愿为你赎身。” 他这是以为咸毓在提这里的侍君馆不适合他说方才那些甜言蜜语。 而实则咸毓并非此意。 蓝景忍无可忍道:“他问的是你可知这里身处什么地界?!” 要不是他是外面来的个人,是眼下他们唯一能不动神色打探消息的来源,不然他们也不会同这人虚与委蛇又一阵子。 中年男客却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跟了我,日后不就不用费尽心思问这种琐事了么?” 他这是软硬皆施了。 说的话也算是在理,如果有人吃这一套的话。 咸毓可不会犯怵,她摇头道:“算了,我也不是特别好奇。” 反正她也是个路痴,出门在外靠的还是几乎万能似的楚蔽。而她专程想问这个外面来的客人这里的地点,也是出于替蓝景和楚蔽日后寻路做考量的。 但眼下这人如果不愿好心答复,她也是个懒得再追问下去的人。 咸毓转而又问道:“那你除了牙婆之外,还认识这里的人吗?” 她转而打听起来这家侍君馆的消息。 中年男客神色一顿,深深地看着她,回道:“眼熟的仆从算么?” 例如最近伺候他琐事的那些。 他忽然又笑了笑,继而说道:“你莫不是在醋我先前还瞧过别的人儿?” 咸毓随口回道:“这倒没事,你方才不还说我不是你看中的第一个人么?” 中年男客一愣,无奈说道:“我方才也并非此意。” 咸毓和他胡说道:“没事儿,有你这么个大主顾,换其他男子,不管是这里的、还是外面的,大多都是却之不恭,乐意之至吧?” 中年男客看着她道:“而你却不愿。” “是啊,”蓝景不耐烦地插嘴道,“我们不是从一开始就说了不愿意嘛!” 而且他们分明是连进这家侍君馆也不是自愿的。他们也已经同他说了。 而显然来这里花钱的顾客,并不在意这里侍君们的意愿。 蓝景不耐烦到了极点,他转头同咸毓说道:“我们走吧?” 他们本以为仗着对方看上义兄的一张脸,他们能忍一忍,再试着打听出一些音讯来。没想到这个变态除了说骚话之外,旁的事情却一点儿不肯透露。 这人或许是为了想要拿捏咸毓,但显然咸毓和蓝景都不会吃这一套。 咸毓朝蓝景点点头。 中年男客见了之后,便看着他两问道:“这就要走了?” 他见二人起身,又问道:“不怕牙婆拿你们试问?” 蓝景轻哼一声。 心道不管是那个老妖婆,还是这个老变态,实则也算是是同路人罢了。 一个帮着贵客招揽生意,一个倒是对这家侍君馆相关的信息保持缄默。 咸毓站在原地回道:“使我们不合适,你还是出去另寻他人吧?” 这已经是她最大的善意了。换做现代,这人值得一个报警举报他嫖/娼。 说罢,咸毓和蓝景离了席,便要走了。 这时,身后坐着不动的中年男客突然说道:“你们不再留一会儿?” 蓝景烦得很,他也不用留什么颜面了,狠狠地瞪着这人说道:“你还真以为我们自愿来陪你喝酒的吗?” 他们是想同外界打探消息,无论是这里,还是外面的。 可眼下问不出什么来,那还耗在这里作甚?毕竟牙婆几个人还是暂时被关在废弃的破屋里呢,再拖下去,这里的人迟早会发觉,怎半日不见牙婆的踪迹。 中年男客摇头道:“你们方才自己说了,是牙婆逼你们的。” 咸毓敷衍地点了点头,最后礼貌地说了一句:“告辞。” “且慢!”中年男客也站了起来打断道,“若我去唤牙婆过来,此间必然有什么误会 ,你们莫因她而恼了我,虽你我相遇的不合时宜,但兴许忘了这些,你我日后还是能过上好日子。” 蓝景恶寒不止,拉着咸毓就要走:“那你自己找老、婆子去,我们先走了。” 中年男客却快步追了过来,拦在二人面前,幽幽地问道:“那她人呢?” 蓝景下意识地撒谎道:“我们怎知?” 中年男客走到咸毓的面前,阻碍了她的去处,看着她俊俏的面容,轻声问道:“你们真不知?” 他这语气有些微妙,咸毓和蓝景皆是一怔,然后两人相视一眼,又打量起眼前之人。 蓝景有些迟疑地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紧接着又说了一句:“啊,你找人,唤那些仆从来问呗。” 一副他不知道的模样。 中年男客却幽幽地看着咸毓:“我唤人来,你们不害怕?” 咸毓观察着他说话的样子,然后接了一句:“光天化日,我们应当不怕吧?” 中年男客闻言忽然笑了起来。 短短一日不到的交涉,他在他们眼里一直是个内敛之人,咸毓和蓝景头一回见到他大笑。 蓝景觉得这人笑得怎么有些渗人呢? 他硬着头皮说道:“好了,你别拖着我们了,你自己去问吧。” 中年男客止住了笑容,看向咸毓道:“你可真讨我欢喜,还是不走了吧?” 蓝景立即“呸”了一声,生气地说道:“你有完没完?” 狗皮膏药似的! 要不是人还在屋檐下,还不能无法无天的发作,蓝景早就忍不下去了,他此刻也话不留情瞪着对方说道:“你让开!” 这人难不成就这么拦着他们了?蓝景和咸毓都觉得并不会这样。 可此时中年男客却冷冷一笑,突然重复方才的问话:“牙婆去哪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68节 蓝景拉着咸毓胳膊的手一僵,倒了如此地步,两人就算方才不愿相信心中的某个猜测,眼下也已然明了了。 他们缓缓地看向拦着他们的中年男客,各自脑海中闪过从初次相识开始的场景…… 中年男客好整以暇地看着咸毓,幽幽地说道:“乖,坦白从宽。” 咸毓站在原地大着胆子问道:“你很急着见她?” 中年男客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 蓝景觉得这人的笑容诡异极了! 真相几乎已经完全浮出了水面——此人的身份到底真是男客这么简单吗? 他试着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中年男客幽幽地笑了一声。 蓝景顿时大惊失色,拉着咸毓就往门口方向冲,疾呼楚蔽道:“阿兄快开门!” 作者有话说: 蓝景:吓屎宝宝啦t_t 第184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这时候两人再没察觉出来什么不对劲, 是不可能的了。 光天化日之下,这个中年男客已经露出了真相的嘴脸,咸毓和蓝景都没空多加思索,蓝景已经拉着咸毓夺路狂奔往房门而去。 而这是中年男子也追了上来, 一把抓住了被蓝景拉着跑向门外的咸毓! 蓝景一惊, 转头来抢人。 可这中年男子拉着咸毓的手很紧, 竟然也是个手劲不小之人。 蓝景不过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郎君,着实没见识过这般场面, 他用力地拯救自己脆弱的阿兄。 就在这时, 房门“砰”地一声被人从外踹开了,楚蔽一人踏进了门槛。 后面几个一同过来的小郎君倒是原想跟上一同帮忙的,虽然他们一点儿也听不见里面怎样了、也不知道这样贸然冲进去会不会成了炮灰。 但是最后, 也没有人跟上楚蔽的脚步…… 他们发现他们竟然并不是对未知的房间内心声畏惧,而是因为见证了此人冷冰冰地一脚踹开房门, 像是不费吹灰之力那般,轻而易举的破门而入。这让有些人难免回忆起了刚被拐来这里时的有一日,不经意间听见此人说着毛骨悚然杀人分尸的话来。因此,后面的人都下意识地没敢跟上这犹如修罗的冷漠男子。他们承认是自己胆小了。 蓝景转头一看, 见到了自己英明神武的义兄, 顿时面色一喜, 大喊道:“阿兄!” 他这一下有些松懈下来, 险些手中的咸毓就要被对面拉过去了。 蓝景连忙双手抓住, 用劲全力拉着咸毓。 “阿兄?”中年男子一脸审视地看着夺门而入的楚蔽,“他也是刚来这里的新人?” 他瞧了瞧三人的面容, 大致明白许是这三人结拜了。 楚蔽一眼都没瞧旁人, 他冰冷的目光看向咸毓时, 顿时变得柔和了几分。 面对此情此景, 他对另两个视若无物般地同咸毓说道:“这下可信我了?” 咸毓此时两只手被一左一右拉扯着,但她倒没有露出惊慌失措的脸色,而是有点儿摆烂,随蓝景和中年男子跟拔河似的扯着她。 好巧不巧蓝景年少气盛,中年男子亦是颇有手劲,因此这短短的几息之间,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拔河比赛竟然难分伯仲。因此他们三人几乎是僵在原地一动不动时,楚蔽已经闻声立马进来了。 咸毓见楚蔽进来后还是先执着于这一点,她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我没说不信你啊。” 昨晚她和蓝景回去后同他复述了经历和个人观点,那时的他们两的确是过于天真了,当时楚蔽指出了他的怀疑,她和蓝景倒也没有不听进去。 咸毓本就是不多想的人,既然他仔细帮他们分析了,她也是乐得其成。再加上她以为至少事情已经过去了,之后他们也不会再去见那中年男客了,所以在她睡之前早已把这种小事忘了。 没想到楚蔽却还在意这一点。她怎么会不信他的话呢? 他闻言,倒是终于放心般地点头。 蓝景“拔河”拔得已经满头大汗了,他急道:“阿兄你快过来呀!” 帮他一起营救阿兄! 他们有的是人手!才不可能拔不过对面的老变态! 楚蔽却不理会他,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蓝景顿时浑身冷热交替。 知道义兄这是在怪罪他没有好好照顾阿兄了。 他也不想啊,他哪晓得自己年纪轻轻就会遇见这种深藏不露的老变态。这老变态是断袖就断袖吧,为何非要抓着他的阿兄不放。 不过如此一遭,蓝景也算是清楚分别了义兄和中年男人哪个更渗人了。 义兄的冷漠不过是让他心生敬畏。而那中年男子露出真面目时的诡异一笑只会让他觉得自己进了什么妖怪洞。 他和阿兄怎会想到,这人竟然如此下作! 蓝景无语望天,他被拐进了侍君馆已经是倒霉到家了,没想打他们反抗的第一天就出师不利。 ——极有可能,眼前这个所谓的中年男客实则是和牙婆串通一气的! 蓝景气急,质问对面的大变态道:“是不是你,你让老妖婆给我阿兄下药的?!你方才撒谎!” 咸毓也好奇地看了过去。 这中年男子笑了笑,回了一句:“这有区别么?” “呸!”蓝景气急败坏道,“是你让老妖婆下药的!” 他方才却说是牙婆主动向他承诺的。 这大变态方才一直在谎骗他们! 咸毓被蓝景这么一吼,感觉自己的耳膜都像是被震颤到了,她反倒安抚蓝景道:“你怎重复这句话呢?蓝弟。” 不必这么激动吧? 她想着既然事已至此了,就没不要对这个中年男子的欺骗而感到愤怒了。对方竟然是这种品行的人,那他们更没必要对垃圾失望。 蓝景却感到十分离奇,他皱着眉说道:“阿兄你怎不说几句?” 奇了怪了,他阿兄面上毫无害怕之色,分明自己都快要陷入虎穴了,却怎跟没事人似的,由着他们双方各自拔河? 他都记得要死了,两个义兄还耐下心来各自讲道理。可眼下是讲道理的时候吗?! 咸毓慢吞吞地回道:“那我就简单说几句吧?” 蓝景:“……” 咸毓也一愣,反应了过来:“我为什么跟开大会似的?” 一旁拉着她的中年男子沉沉地笑了一声:“你可真是个可人儿,牙婆的眼光不错。” 蓝景恶寒得都快要吐出隔夜饭了,他满脸怒气,替自己的义兄打抱不平:“呸!你这个老变态,快放了我阿兄!” 枉他英明十多年,竟然在先前没瞧出一点这人的真面目来。 他方才还天真地想着,等阿兄劝说了这男客,此人或许日后这嫖客还可以改邪归正,陪他们一同上衙门报案,顺便可以做一个有力的证人。 中年男子轻笑一声,眼神阴骘地盯着蓝景道:“你骂我什么?” 蓝景终于可以毫不客气地破口大骂了起来:“我骂你大变态!你就是个断袖之癖的老妖物!你和那老妖婆蛇鼠一窝!你们两个老不死的!” 他忍他们很久了! 牙婆是年事已高,但中年男客自认自己正值盛年,外加他日常十分在意的自己的年岁,格外保养自己的面貌,因此蓝景这么一骂,还真将这至今还未发怒过的人给骂生气了。 他冷笑一声。这些人他自然不在意,他只看中了手里的这一个,等他让这些个不懂事的臭小子都滚出去再说。 想到此处,他便越发攥紧了咸毓的胳膊。接着他幽笑一声,对咸毓说道:“真细。” 蓝景都没听到他在说什么轻浮之言,他已经噼里啪啦继续骂了起来。边骂边警告对面的快放手。 这时,咸毓突然拔高了嗓音打断道:“你们先别吵了!” 她有些抱怨地同中年男子说道:“你害得我忘了我方才想说什么了。” 中年男子:“……?” 蓝景急得直跺脚,他大声提醒道:“阿兄,你还同他说什么?他就是和牙婆是一伙的!他不是什么客人!” 中年男客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果然没有否认。 “等一下!”咸毓松了一口气,“我终于想起我方才要说什么了!” 瞧被他们两人打搅的,她差点儿想不起来了—— “你们拉得我的手好痛!” 蓝景:“……?” 楚蔽听她这么一说,便立即上前要来将她带走。 可咸毓这会儿也自己开始放狠话了,她朝一边的中年男子说道:“你知道上一个挟持我的人怎样了吗?” 作者有话说: 黑衣人:谢谢谢谢,竟然还有我的回忆杀orz 第185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上一回掳走咸毓的人, 可都是身手了得的高手,在咸毓眼中,男主的手下们闯入皇宫如无人之境、带走她一路也是过五关斩六将的不在话下……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重点是她存活下来了——她连在男主的人的手底下都能挣脱出来小命, 那么面对这家侍君馆时咸毓也没在怕的。 可在场的另两个人完全不知她的过往, 唯一知道她在说什么的楚蔽边走过来边看着她一本正经地说出警告, 只觉得有趣。 蓝景疑惑地看向咸毓。 中年男子也愣了一瞬,说道:“你果然是个抢手之人。” “……?”咸毓发现自己的气势完全不管用啊, 甚至这中年男子也好像并没听懂她的意思。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69节 眼瞧着他攥紧着她胳膊的同时还有精力应付走过来的楚蔽:“若不是这两人要跑, 我也不会拦人,你们当这家店是你们开的吗?真以为自己能来去自如?” 蓝景愤怒地说道:“你少废话,快松手!” 再不松手他的手都快要无力了。 中年男子冷笑着说道:“你们若要跑……” “若不跑呢?”楚蔽忽然打断道。 他漠然地看了一眼中年男子, 而后撇开了目光,转而冷冷地看向咸毓被抓着的胳膊, 沉声道:“松手。” 另一边的蓝景迟疑地问道:“阿兄,我们真不跑吗?” 中年男子打量了一眼楚蔽高大的身形,忽然笑着说道:“你们三人倒是兄弟情深。” 一直摆烂的咸毓闻言试着挣扎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对中年男子说道:“多谢夸奖……你能松手了吗?” 说实话还是挺疼的。不过她还能忍一忍。 只是她反应有点儿慢, 等一左一右拉着她拔河的时候, 她想反应也来不及了。 中年男子笑着说道:“你不跑我就松手。” 咸毓转头问蓝景:“方才我们为何要跑来着?” 站在她面前不远处的楚蔽垂眸, 冷冷地说道:“还不嫌手疼么?” 还有时间跟这两人闲话家常? 他若是自己一个人单枪匹马他早就动手了, 才不管这里是别人的地盘、有众多人手, 因为他没有顾及,可眼下他却只能耐着性子陪咸毓同旁人周旋。 蓝景刚想回答, 被楚蔽一打岔, 他张嘴也说不出口了:“因……” 因为什么来着? 咸毓无奈地闭上眼睛。 这弟弟有时候还真的和她半斤八两。 她转过头, 自己做主的和中年男子承诺道:“我先不走了。” 中年男子幽幽地看着她说道:“我信你。” 接着便松开了手。 另一边的蓝景如释重负, 也瞬间下意识地松开了咸毓的胳膊,而后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自己手臂的酸胀。 他的胳膊都要麻了!这才记起他夜里捂牙婆嘴巴时已经使过一回力气了。 可方才也事出有急,他忙着带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的义兄脱险,几乎是使出了十成十的力气!等到松懈下来时,蓝景才感受到自己的胳膊已经累得半死了。 楚蔽上前几步,二话不说就将咸毓从两人中间拉了出来,一旁的两人都来不及反应,楚蔽已经拉着咸毓坐回了桌边,低头隔着衣裳查看她手臂上的皮肉可有受伤。 他垂眸下来的眼神十分冰冷,皱着眉一言不发。 若是眼下没有外人,她肯定会自己撸起袖子给他看伤势。可因为有碍眼的人存在,她此刻都不会同他说亲近的话。 蓝景也着自己的胳膊跟了过去。见两个义兄已经坐下来,一个帮另一个揉起了胳膊,他走近前问道:“阿兄,我们真不走了吗?” 他看了一眼也正走过来的中年男子,快速地低声问道:“眼下我们该怎么办?” 然而他这句话还是让中年男子听见了,他走到三人对面的桌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咸毓等人,幽幽地说道:“你们三人胆子倒不小。” 他这一副架势,让蓝景又提防了起来,他瞪着他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说着就挡在了咸毓和楚蔽的前面。 中年男子像是被他方才的大嗓门也惊扰到了,他伸手捏了捏自己的眉间,面无表情地说道:“你道我是何人?” 蓝景白了他一眼,收回目光嘀咕道:“你方才不是已经露馅了么。” 中年男子看着他们道:“方才不是你们露馅了么?” 蓝景转头同咸毓相视一眼。也不知这中年男子是否是出于还喜欢着咸毓的原因、才看着咸毓的面子到眼下都还平心静气地同他们说话。 他们双方之间分明随时都可以撕破脸了。可愣是僵硬地维持到至今的虚假和平。 可这中年男子绝对有问题! 蓝景胆大地转而否认道:“我们露馅了什么?” 中年男子看着他们:“那你们跑作甚?” 蓝景哼了一声,理直气壮的模样:“我们问你什么,你都无可奉告的态度,那我们还不如先走一步了。” 中年男子看向咸毓,再次说道:“若是跟了我,我怎会不说。” 坐在咸毓身旁正低头在给咸毓揉手臂的楚蔽动作一顿。 咸毓也感受到了。她不知他会不会忍不了,于是立即在桌布下拍了拍他的手,让他先稍安勿躁。 楚蔽果然没动。 咸毓又想了一想,她转而朝蓝景招手,让他先再坐下来。 而后她伸手去抽出了自己后腰插着的折扇,刚才跑动了一会儿,这客房再怎么冬暖夏凉她也觉得热了。 不过她惦记着还有一个火大的蓝景,于是她拉开折扇到一半,转而递给他。 蓝景顺势接过,但他理解出错,并没有给自己扇,而是贴心地给咸毓扇了起来。 咸毓:“……” 这怎么好意思呢。 那就先让她享受一会儿吧。 因为蓝景只记得先前楚蔽嘱咐过他的,这个义兄身子比常人略微娇弱些,既怕冷又怕热的。 因此咸毓一递给他折扇时,他便下意识给咸毓扇了起来。 一不小心,咸毓就成了他们的团宠。 一个给她揉胳膊,一个给她扇风。 中年男子在桌案对面瞧得分明。 可他并不觉得咸毓这般是娇气,反倒觉得她此时安静下来的模样越发的可人。 他方才动过怒的脸色也缓解了下来,他再次幽幽地同咸毓说道:“你若是愿意,日后想要多少仆从,我给你买来。” 又碰上了一个富豪。咸毓深呼一口气,有些无奈地拒绝道:“你有钱、是可以买很多奴隶,但你有没有想过,总是有不少人会同我们三人似的不服管教吧?你真以为有钱便可以为所欲为吗?” 一旁闭口不言的蓝景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义兄骂起人来也是兵不血刃,比他优雅多了。 咸毓的确没多少耐心了,她本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但刚才的波折让她难免回忆起了不久之前自己危在旦夕的经历。 那个时候她因为无所谓,才反倒几天下来并没有任何的惴惴不安,可等到楚蔽不顾自己的安危、抛弃自己的一切来救她的时候,她到底还是有些后怕的。 所以如果说她在这之前只是对这中年男子没有任何的喜恶感觉,现在也多多少少有点儿抵触了。 咸毓的脸上也没了笑意,她忽然直白地同中年男子说道:“方才你不是已经瞧出来了吗?为何眼下又容得下我们三人继续这般对待我们?” 中年男子的神色动了动,跟着问道:“你想说什么?” 咸毓一点儿都不会顾及他的感受了:“我还能说什么呢?我昨夜和方才都已经同你说了好几遍我们的来龙去脉了。” 他们从始至终都是不愿意的立场。这人难道没有听进去吗? 中年男子伸手拿过桌边的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后,端了起来,才慢慢地说道:“你们想走?” 挥着扇子的蓝景的动作都是一顿。 这老变态说的话算是“一语双关”吧? ——他们不仅是想走出这个房间,而且还想离开这家侍君馆。 中年男子慢慢踱步走了过来,半倚在大大的圆桌沿上,看着一时沉默下来的咸毓和蓝景,他忽然笑了一瞬,沉声问道:“你们把牙婆藏在哪了?” “……”蓝景第一个不肯说,他挺直腰板,瞪着这人说道,“我们怎知?不都说了吗?你找人问别人去啊。” 他满脸无所谓的样子。 中年男子捏着酒杯慢慢地饮了一口,他像是一点儿都不在乎他们三人会随时夺门而出的样子,颇为淡定地看着他们说道:“昨夜牙婆竟然迷晕错了人?” 他以为牙婆是误入了蓝景的房间,才造成如此的局面。因为看起来只有像蓝景这样是“刺头”,才有可能反抗牙婆? 而咸毓三个人自然不会实言相告,反倒是他这句话一下子就激怒了蓝景,他手中的折扇也不扇了,停下来指责着他道:“你到底是何居心?才做得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 这老变态这是承认了吧!他承认了! 中年男子看着蓝景。 只要是他看不上的人,此人对于他来说便只不过是个毛还未长齐的小儿罢了。若不是他会看在心仪之人的面上,怎还会留着两个多余的兄弟在场。 而且中年男子也将这三人看在眼里。比起蓝景的不足为惧,他们三兄弟的主心骨大概是在那个后来的老大身上。小刺头不过是擅长虚张声势罢了。 房间外传来了正午的阵阵热流,中年男子将杯中剩下的酒水一饮而尽。 虽不至于一杯就倒,但他也宛如自己有了些醉意一般,一直以来内敛的性子也似乎放松了下来。 他轻笑了一声,往回走了两步,去取方才倒过的酒壶。他一边动作一边时不时看一眼咸毓:“若是你们乖乖的,怎还会用得上手段呢?” 蓝景极其厌恶地反问道:“难不成还是我们的不是了?昨夜不都同你说明白了吗?!” 这时他最为愤怒之处了。他昨夜也是瞎了眼,才在后来回去时夸奖了这老变态的为人。 他还以为,普天之下还是有些知情知理的嫖客呢。他真是太天真了! 果不其然,这中年男子一边大口喝上了第二杯酒,一边随口回道:“时啊,不过……” 他抬起头来看向咸毓淡笑道:“不过后来我后悔了。” 眼下也不妨直说了。 “呸!”蓝景实在是恶寒于此人看向阿兄的眼神,他用折扇指着对面的老变态,“你不必鬼话连篇了!” 不管他昨夜到底是等他们走了才后悔,还是什么,蓝景都不再听这种话了。他胸膛起伏,忍无可忍地站起来,一拍桌子道:“我就从未见过你这等下流无耻之人,你还有没有良心?!” 他从小到大也不过是在自己家中小打小闹罢了,从未领略过出门在外人心险恶至此,虽然他自然自己天生机灵,但他也从未料想过自己会遇见如此离奇的事。这家侍君馆里一个个的,所作所为真是令人发指! 被一个黄毛小儿破口大骂,中年男子自然也不是会容忍至此的,他冷冷地看向蓝景,声音也拔高了起来:“我还不够有良心?!从昨晚到眼下,给了你们不少了时间了!” 蓝景大骂道:“你放屁!你以为你是在施舍吗?我们凭什么都依你?!” 中年男子将手中的酒杯往地上一砸,冷冷地说道:“那我!又为何要顺从你们的意愿?!”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70节 他俯身,双手直直地撑在桌面上,朝着斜对面的蓝景冷笑着说道:“好不容易遇见了一个我中意之人,放走了多可惜啊——不就是一开始不愿意么,没什么大不了的!带回家中好好养着便是了!” 他终于说出了他的真实心思,满脸透露着势在必得,丝毫不把他们三个人放在眼里。因为料想他们也逃不出这家酒楼,更何况是这家侍君馆了。 蓝景感到一阵阵的恶寒涌上心头,他还想继续骂回去,这时一旁的咸毓却忽然拉着他的衣袖坐下来。 咸毓一向不是个愿意同人飚嗓门的人,就算眼下是身边的蓝景动怒,她也替他感到很累。 她重新耐下心来,一边拉着蓝景坐下,一边朝对面的中年男子问道:“那你先前在家中也早已养了不少人?” 中年男子一顿,没想到她突然这么发问。 他并没有立即作答,而先是问道:“你不喜吗?” 咸毓试着回道:“如果说我的确不喜人多的家室呢?” 给她揉着胳膊的楚蔽闻言都停下了自己手中的动作。 他一直低着头,并没有多加参与进来。因为在这之前他已经答应她了,这件事最好由她自己来应对。 他也知晓,她是因为顾及他会不会心生怒意、对旁人动手,而她本意是怀着一颗劝说男客之心的。 楚蔽虽然如今行事任凭自己说了算,但他在年少之时也是非常擅长掩饰自己的锋芒,不然这么多年下来,皇族中人怎会竟然一个都没有留意到他这人呢。 因此当他低下头只顾给咸毓揉胳膊的时候,没过一会儿,蓝景和中年男子都几乎忽略了他的存在。 可他自然是一直都在听着的。包括咸毓这句话…… 咸毓同中年男子说了这句话之后,中年男子脸上却没有任何的心虚,反倒是把条件抛了过来:“你若是一直讨得了我的欢喜,我自然只有你一人。” 咸毓也不顺着他的话,而是好奇地问了一句:“那以前的人呢?” 连蓝景都听得好奇了起来。 也不知这个老变态在家中养了多少的人?不知是男的还是女的? 但眼下也不是他喝茶听曲似的时候,因此他也只是安静下来旁听着。 此时的席间竟然无声了一会儿。 中年男子垂眸看着地上的碎片,沉默了一阵子后,才抬起头来淡淡地回道:“以前的么……养死了。” 他的口气中似乎还带着一丝淡淡的遗憾。 蓝景惊讶地瞪大了眼珠子。 ……这人说的是什么话? 什么话?! 咸毓其实也没听得很明白,但她自己大致瞎猜了一下。 这人毕竟年纪已是中年,并不可能真深情款款似的单身到现在,所以她才会问起他这种问题。眼下看来,他可能的确以前就有伴侣了,但也不知怎么了,以前的人现在不在了。 往深了想,要不就是病死了之类的可能性?而咸毓只不过是问一下,并不打算深入探听别人的隐私。她本身也不关心。 中年男子接着说道:“都过去很久的事了。” 显然他也已经忘怀了过往,毕竟他也是有一定年纪的人了,过往半生,不可能一直念着以前的人, 他倒是还对咸毓很有耐心,主动又说了两句:“后来我找不到称心合意的人,直到昨日。” 蓝景冷哼一声,打断道:“说得倒是挺美的,你不过是看上我阿兄的脸罢了!” 还花言巧语什么劲呢?别忘了他们相识都还未到一日之久呢!如今他一句都不信这人的鬼话! “这天下俊俏的人虽不多,但也不可能多年不能一见!再说了,你该上哪消遣去你自己不晓得吗?来这里作甚?!”蓝景指了出来。 中年男子也不理会蓝景的怒气,坦然说道:“我想来便来,”而后看着咸毓说道,“中意他,也自然会出手。” 这时,本已继续给咸毓揉胳膊的楚蔽忽然低头头问道:“你是这家侍君馆的主人?” 咸毓和蓝景顿时意外地看向楚蔽,接着又立即看向中年男子,等着看他什么反应。 他们方才也只是心中隐隐约约的不安,眼下楚蔽替他们直接说出来猜测。 因为眼下看来的确很有这个可能,不然也不会出现方才他们两个人不一会儿就差点儿阵脚大乱的情况。 中年男子挑眉,反问他们:“这又何干?” 蓝景急着问道:“你就说你是还是不是?” 若这人就是馆主,那他们不就是自己送上门来了吗?! 中年男子却又看向咸毓,只重复问道:“你愿意么?” 咸毓摇头:“我一直都说不愿意。” 中年男子忽然低头笑了起来,他的笑声沉沉的,带着一丝镇定、又仿佛带着一丝执意:“我做得不错……呵呵,三番五次不同意,拿喂了迷药不就方便了么。” “呸!”蓝景气急,他拿起自己眼前的一叠花生米就往对面砸了过去,“你们简直就是丧尽天良!” 中年男子闪着身子,躲过了蓝景的攻击,而后拎起酒壶直接对着口子喝了两口,才一脸无所谓地说道:“这便是丧尽天良了?我怎就丧尽天良了?我不过是让牙婆去迷晕人,把人送过来了罢了。” 这在他们眼里不过是小事罢了。 不过这回不巧的是,不知怎地,牙婆犯了浑。 咸毓冷静地问道:“凭什么?” 她是绝对不会理解这人行为的。 中年男子带着微醺的双眼幽幽地看向她,仿佛说着酒话似的:“就凭我有钱。” 他这话说得可轻巧了,显然他的确不缺钱。 但蓝景只觉得这人太缺德了,他拿起另一盘菜就像继续砸,咸毓连忙双手去拦。 一旁的楚蔽垂眸看着她的胳膊离开了他的手…… “你别砸了。”咸毓安抚蓝景道。 砸也砸不中,没什么效果。 接着咸毓无奈地看向中年男子道:“我们把话都已经说开了,那我们真得走了。” 中年男子摇头,闭着眼仰头喝酒道:“我不允许。” 蓝景一拍桌子站起来:“我们就要走!你有本事叫人来啊!我知道这家侍君馆人多,你自己把酒楼里的所有侍从都叫来吧!我今天就跟你们没完了,打不过你们也要闹个鸡飞狗跳!” 真是气煞他也! 中年男子转头看了过来,轻飘飘地说道:“那我去叫了?” 这可是他自己让的。 蓝景已经气昏了头:“那你叫去啊!” 他觉得再看这人一眼,都像是对他们的羞辱。 他跟他们拼了! 中年男子放下酒杯,抬脚就往门口走去。 咸毓没拦得住蓝景的信誓旦旦,眼下来不及了,她满脸错愕。 他们这是不仅要空手而归,而且连这个中年男子到底是什么人都还没完全搞明白呢。 中年男子说干就干,这便已经往房门口走去——就在这时,半空中忽然飞出一只酒杯,急速地砸向了此人的后脑勺! 碎片震落在了火红的地毯上。 酒杯应声而落之时,咸毓和蓝景才转头看向了身后的楚蔽……果然是他。 楚蔽冷冷地瞥了一眼发愣的蓝景,淡淡地说道:“你是滚出去还是去关门?” 蓝景胳膊一软,却立即回道:“我去关门!” 义兄这回显然是真的生气了,不然也不会同他说“滚”字。 蓝景也知晓是自己险些意气用事,竟然不顾后果地容那中年男子去唤酒楼里的仆从来,可他的确是气急攻心了,幸亏两位义兄没有怪罪他。 他快步跑向房门口,细心地同外面等着的伙伴们快速说道:“再稍等我们片刻啊!”说着便不由分说的阖上了房门,也来不及管门外等着的人满是惊疑的脸色。 蓝景拴上门栓,转回身去。 这时咸毓已经拉着楚蔽走了过来。 咸毓和蓝景走到被砸晕倒了的中年男子之前,两个人默默地蹲了下来。 蓝景伸手试了试脚下之人的鼻息,面露惊叹之色:“原来砸人得这么砸呀。” 怪不得阿兄方才不然他砸了,因为他哪有这个本事。 楚蔽倾身拉起了咸毓。 咸毓还没看仔细地上躺着的人呢,就被他提了起来,她疑惑地问道:“怎么啦?” 楚蔽凉凉地问道:“好看么?” 咸毓:“……” 好吧,她顺着他往里走。只留下了才抬起头来的蓝景。 这时蓝景也收到了转身而走的楚蔽的话:“将他拖进来。” 蓝景面色一喜:“好嘞!” 短短不到几个时辰之间,他这是一回生二回熟了,不就是搬动晕倒的人么,蓝景觉得自己越来越熟练了,他此时也又忘了自己操劳了半日的胳膊,一个人任劳任怨地将中年男子往房间里面拖,他都无需提醒,便主动将人拖到了床脚边,然后转头去寻可以束缚住人的绳索器具。 其间咸毓倒是想围观,但她却被楚蔽拉到了桌边,楚蔽示意桌上的美味佳肴,问道:“还想吃么?” 咸毓摇头,然后说道:“他流血了。” 她指的是那个中年男子。 楚蔽肯定是用了很大的力气,都把人砸晕了,她刚才看了几眼,那人的脑袋后面好像还流了血。 楚蔽面色更冷了些,他垂眸问道:“你不喜么?” 咸毓一愣,否然道:“我没有啊。” 他们刚才都在危急关头了,难不成真让那人出门去叫跟多的仆从人手来?就算门外的其他小郎君或许可能先帮忙拦着些,但事情可能也会变得更加棘手起来。 所以多亏有楚蔽在,他投射方面的准头派上了用场。 蓝景绑完了人,擦着自己满头的大汗转身往回走,却看见自己两个义兄相携地坐在桌边,面色格外的淡定,丝毫都不担心他们是否会弄出人命来。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71节 蓝景并不是什么目无王法的纨绔子弟,因此他以往也是看中每一条性命的。而夜里的牙婆是因为罪大恶极,蓝景才觉得这种人死有余辜,但眼下这个中年男子到底是什么身份还未确定,蓝景此时也有些一筹莫展。 他先走到桌边,端起一杯没喝过的茶一饮而尽。快渴死他了。 咸毓还好心的给他指了指:“你够不够?我瞧着那几杯也是没喝过的。” 瞧把孩子渴的。 一旁的楚蔽冷不丁地说道:“我呢?” 咸毓一愣,转头看他,听懂了他的意思,于是点头道:“那我帮你拿?” 说着她便要站起身倾身去拿不远处的茶水。 楚蔽却按住了她的身姿,而后平静地说道:“坐这儿,别跟过来。” 说着就往里走去了。 咸毓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默认了他的话。 这间客房尚好,床榻在更深处的里面,蓝景把人绑在了床脚,坐在饭桌旁的咸毓是望不见的。 只见楚蔽只身往里面走去,拐了个角也不见了他的背影。 蓝景放下喝完的又只茶杯,吐了一片茶叶后,同咸毓大眼瞪小眼。 ……方才楚蔽说不让咸毓跟过去,但好像并没有提及蓝景吧? 蓝景眼珠子一转,想要跟上义兄的脚步。 他眼下可是对年长的义兄五体投的佩服上了。那隔空砸人后脑勺的本事,日后他可要死乞白赖地求义兄教教他。 蓝景满心好奇地正要转身,坐在对面的咸毓突然轻声阻止道:“你真要进去?” 蓝景站在原地,不解地转过头来:“?” 怎了? 咸毓瞥了一眼桌上的酒菜。 她当然已经猜到了,楚蔽不让她跟过去,因该是要去审问那个中年男子了。而他不想让她见证审问过程,那么十有叭九就是他担心他手段会吓到她? 虽然咸毓觉得楚蔽是多虑了,她应该不是特别胆小的人,但她也没拂了他的好意。 咸毓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同蓝景说道:“你若是想进去就去吧。” 应该也不会太过于惨绝人寰的严刑逼供吧? 蓝景听得云里雾里的,他问道:“我不能进去吗?” 阿兄这是打什么哑谜? 若是以往,他才不三七二十一呢,肯定是先进去了再说。但眼下阿兄这欲言又止的神情,反倒让他产生了犹豫。 咸毓摇头回道:“你想进去就进去吧。” 蓝景:“……” 他松了松自己发酸的臂膀,而后还是抵不过自己的好奇心,怀着对年长义兄的崇拜之情,带着一丝迷惑,摸着脑袋往里走了进去。 …… 过了一会儿。 里面好似也没有多大的动静。 咸毓是没听见。 不过是因为她心太大,既然楚蔽不建议她围观,那她便无所事事地趴在桌边睡了一会儿,因此就没听见里面的动静。 她睡了一会儿后又醒了过来,所以她才里面其实应该有一点儿动静的、才把她吵醒了,不过睡着时的她没听见罢了。 咸毓睁开眼睛双手撑着桌子,默默地竖耳倾听,此刻却又听不清有什么声音了。 她抬头望了望那边的方向,也等不到楚蔽和蓝景两人出来的身影。 于是她收回了目光。 睡了一会儿后,肚子也有点儿胃口了,咸毓索性拾起了方才的筷子,随便挑着满桌的菜色吃了起来。 她估摸着应该不用太久吧?倒不是自信楚蔽的能力,而是毕竟门外还有别人等着、牙婆的事也还没解决吧、这里的仆从人手的确也很多…… 又随便吃了一会儿,里面终于传来了一点淅淅索索的动静。 咸毓立即放下手中的筷子,站起来走了两步,伸长脖子朝那边问道:“我可以进来了吗?” 她等了几秒钟,终于听到了楚蔽淡定的声音。同意了她。 咸毓也很好奇,因此她立即端起最后一杯茶走了进去。 拐过一角之后,不远处便是这房间的床榻了。 咸毓虽然做好了一点儿心里准备,但入目的画面也让她惊讶的睁大了嘴巴。 ——那被绑着的中年男子竟然已经被弄醒了! 那他怎么没有出声呼救? 咸毓走上前,把手里的茶杯递给坐在床榻边上的楚蔽时,这才疑惑地问道:“咦?蓝景呢?” 她下意识地转头寻找。 怎么没见那小子的身影? “我在这儿呢……” 咸毓闻声转头一看,才在另一边的墙角边上看见了蓝景的身影。 他竟然胡乱地坐在墙角根。头顶上方倒是有通气的一扇窗开着。 咸毓奇怪地问道:“你怎么了?” 她说着就要上去察看,却被身后的楚蔽拉住了手。 楚蔽一手拉着她坐到了自己身边的床沿,一手端着茶杯喝了一口问道:“你方才睡着了?” 咸毓被他这么一打岔,也忘了不远处的蓝景。 她惊讶的问楚蔽道:“你怎知?” 楚蔽自然是在空隙之时听了听外面她的声响。他那时听见她呼吸匀称,便猜她睡着了。 他淡淡地说道:“倒也好。” 省得难免多少听见里面的动静。 比起楚蔽此刻有咸毓陪着、一派闲适地喝茶,墙角根的蓝景就不大好了。 他有些苦恼地说道:“阿兄你怎不也给我捎上一杯呐?” 他吐得五脏六腑都快要痉挛了,此刻好想漱口。 咸毓诚实地摇头道:“只剩下一杯了呀,其余的被你在方才都喝了。” 而她肯定把剩下的唯一一杯给楚蔽咯。 咸毓刚才也没看仔细,现在才见到蓝景从墙角根挪了挪自己的身子,他的头顶穿过了阴影,她才透过窗口倾斜进来的光线,终于看见了他的脸色。 咸毓一惊,这才发现蓝景一脸菜色,像是很不舒服的样子。 不过她有些担心地问道:“你怎么了?拉肚子了吗?” 刚问完咸毓突然又自己好像想到了……她回头看向面无表情的楚蔽,有些于心不忍地问道:“中途你怎不让他出来?” 楚蔽顿时盯着她的眼睛说道:“你……” “我不是心疼的意思!”咸毓立即打断了他的话。 她如今都能料想他说的这种话了。她无奈地笑着说道:“我只是随口问问。” 因为毕竟也不是非看不可,蓝景如果出于好奇围观而看得害怕了,中途就可以出来了。 蓝景一个人扶着墙慢吞吞地爬了起来,硬着头皮解释道:“无事的,阿兄,是我太没本事了……” 毕竟他人还是要面子的…… 蓝景闭眼晃了晃自己的脑袋,争取把满脑子的记忆画面给撇干净。 楚蔽拉着咸毓的手一直没松开,此时几个手指扣了扣她的手心,同咸毓说道:“你瞧见了,是他自己说的。” 他说这话时的语气怎么还隐隐带着一点儿无辜的含义。咸毓哭笑不得。她一直以为他应该更加厌恶中年男子。 幸亏蓝景是个皮实的弟弟,一点儿都不介意楚蔽的冷漠,反倒是对他越来越崇拜了。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各凭本事吧。 楚蔽喝了两口茶,放下了手。咸毓下意识地想伸手接过,楚蔽却不肯,他问道:“你是想自己喝?” 咸毓以为他就是不想分给臭弟弟蓝景喝,但她实话实说道:“我只是想帮你拿着。” 楚蔽闻言摇头道:“不必了。” 那咸毓也乐得轻松,转头看着蓝景慢吞吞地挪回来了。 她关心地问道:“你可好些了?” 蓝景白着一张脸,闭眼点头:“吐干净就没事了。” 咸毓回道:“那外面还有些酒菜你可以去填一下肚子?不过有些我都动过筷子了。” 蓝景仍然摇头,带着一丝“挽尊”似的倔强:“我想再瞧着。” 咸毓也随他了。毕竟她都可以看的时候了,应该不会太吓人了。 她转而低头看向地上的人。 这中年男子仍然被束缚在床脚的地上,不仅没发出任何声音,甚至身上也很干净,不像是被严刑拷问的样子。 咸毓暂时收回了目光,转头问楚蔽道:“你们问出了什么?” 楚蔽言简意赅地回道:“差不多了。” 他这回得跟没回似的,咸毓转而看向蓝景:“什么呀?” 蓝景也差不多缓过来了,他走到床榻边,扶着床柱子先是叹了一口长长的气,然后也忍不住同咸毓分享道:“他的确也算是这家侍君馆的主人吧?” 咸毓听得有些不明白:“什么叫‘也算是’?” 蓝景砸吧着自己满嘴的苦味,耐心地婉婉道来:“我瞧着阿兄问出来的,应该就是这么一回事。”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72节 原来此人虽不是名义上的侍君馆主人,但当初这家侍君馆建立之前,可花了他不少的钱财。 这人确实有很多钱,不仅是祖上世世代代的积累、而且他自己也颇有经商的眼光。很久以前他愿意出钱给这家想要开张的侍君馆,也是瞧得出这种地方必然是销金窝。 他所料不错,的确日后每年这家侍君馆赚来的提成都会源源不断送到他的府上。 不过他做的生意不少,大多都无需亲力亲为,因此久而久之早就忘了这码事。 直到他近日来游访此处,心生一个念头,想要在侍君馆中寻觅意中人试试,却一直都没有看上的……之后的事情他们也知晓了。 直到昨夜,咸毓拒绝了他、和蓝景一起离开之后,此人恰巧终于想起了自己和这家侍君馆的关系,于是他重新唤来牙婆,亮明了自己的身份,吩咐牙婆去办事…… 这么看来,好像也没什么出入。 不过咸毓眼下还是最好奇一点,她问两人道:“他怎么不出声呢?” 作者有话说: 合并章~晚安~ 第186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蓝景盘腿坐在了脚踏上, 他抹掉自己额间的虚汗,而后笑了一声说道:“他舌头好好的,怎就不会说话了?” 一旁的楚蔽一手托着茶杯,一手握着咸毓的手, 也淡淡地说道:“你问他便可。” 如果她有什么还想问的话。 咸毓闻言再次回头看向地上的中年男子。 他的面色的确很狼狈, 黑发间隐隐约约闪着汗水, 颈下干了的血迹也有些浑浊。 人分明是睁着眼的,但却安分地一点儿都没出声。若不是这人眼珠子似乎还在转动, 咸毓还以为这人已经出气少了呢。 看来也没伤到多少吧?咸毓往他的脸侧瞧了瞧。只要没有大出血, 人就应该不可能有大事吧。 但咸毓转而一想,她也没什么好奇的了。于是她摇头道:“你们问明白就行了。” 她只是个浑水摸鱼、蹭些他们劳动成果的懒人。 蓝景闻言一乐,笑着说道:“我就知道阿兄不会替他求情。” 咸毓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为什么他会觉得她要替这种人求情? 蓝景回道:“此人自以为是, 死到临头了还觉得阿兄会顾念他对你的好。” 咸毓疑惑了:“他对我好吗?他不是只顾着他自己如愿吗?” 如果只要说几句情话、花点钱就算是对人好了,那这种有钱的富豪不是信手拈来、太容易办到的事么。 蓝景笑了一声, 朝地上的中年男子说道:“你听见了吗?我阿兄也不是好忽悠的人!” 他们堂堂男儿,怎会看上这种行事不端的断袖呢。 蓝景原先只是抵触来这里的嫖客,本也不是怪罪此人的癖好,但短短不到半日, 此人的所作所为就让他深恶痛绝了。眼下他终于能畅快了。 中年男子索性目光低垂一言不发, 脑袋都耷拉下去了。 蓝景此时颇为快意, 他追问道:“我问你听见了没?你怎不回我!” 中年男子艰难地抬起自己的脖颈, 低弱的嗓音缓缓地回道:“你们还要我怎样?” 无论是能说的、还是不能说的, 只要他们想知道的,方才都已经被他们撬出来了。 他如今就像是一条丧家犬似的被绑在这里, 身心俱疲、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灵, 而且还不知道稍后自己的死活。 中年男子目光微微一转, 望向了咸毓的方向。 他仍旧是眼神中带着深幽。但早已没了先前的胜券在握, 而是多了几分迷茫。 他咽下喉间的血腥味,沙哑地问咸毓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咸毓正忍不住打了一个不礼貌的哈欠,她估摸着快要到她日常午睡的时候了,而这人问的话有点儿耳熟,她想也不想地立即作答道:“我们是受害人。” 中年男子一怔。疲惫的神色闪了一闪。没有再主动开口接话了。 比起牙婆的死皮不要脸,他在这之前还是仪表堂堂的正人君子做派,咸毓的言下之意,他当然立即明白了。 这时蓝景也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他从地上站了起来,迫不及待地问楚蔽道:“阿兄,我们也将他关起来吗?” 楚蔽转头看向咸毓。 咸毓却有点儿走神,没注意听蓝景问了什么。正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楚蔽转头朝蓝景低声说道:“去将他身上的信物取来。” 蓝景闻言立即上前走到中年男子身前蹲了下来,他一边扒外裳一边警告道:“你老实点,还当自己是贵客呢?闭上你的狗眼!不许再看我阿兄了!” 由于咸毓和楚蔽都过于淡定了,所以蓝景不得不自己主动担起了凶神恶煞的职责来。 他也想不通,为何自己两个义兄如此的临危不乱,真教他好生佩服。 他当然不知道,咸毓和楚蔽也算是见过世面了的了。 蓝景把此人身上的信物、钥匙之类的统统扒拉出来,让中年男子说出各自的用途,然后站起身走回来递到了楚蔽的面前。 楚蔽垂眸看了一眼,却没有接过,而是径直对蓝景说道:“你带着帮手,用信物将这里的掌柜管事等人引出来,而后你们想法子拿下他等。” 蓝景激动了起来:“好嘞,我这就去办!” 咸毓随口问了楚蔽一句:“他行吗?” 蓝景急了:“我怎就不行了,阿兄?你且等着,我们不仅要去抓住其余的管事,还要把其他人都放出来!” 他这雄心壮志还是值得表扬的,临了楚蔽终于好心地提醒一句:“若是有些不愿走的,就随他们罢。” “哦。”蓝景转头就走。步子迈得可大了。 等他阖上了外面的房门之后,咸毓才后知后觉地回想起来:“我记得之前牙婆说过这里的人手众多,蓝景他们这么多人会成功吗?” 楚蔽拿着手里的茶又喝了一口,面色淡然地回道:“你二人方才动作太慢了,房门外无缘无故站了不少的新人,怎会不惹人注目。” 咸毓一惊,终于有点儿担心地问道:“你是说,或许已经有人察觉出来,跑到管事的人那儿通风报信了?” 楚蔽不置可否地继续喝着茶。 咸毓一想到蓝景刚才兴致勃勃出去的模样,不免有些担心地问道:“那蓝景会不会有危险?” 楚蔽停下了喝茶的动作。 他本想问她这是在担心那个义弟,但也知晓的确如此。 他一脸平静地说道:“他相信所有人都应当想要逃出去、正如你相信此人是善人。” 咸毓眨巴眨巴眼。 好吧,原来楚蔽是考虑到他们如果不到黄河心不死的话,所以想让他们自己见证一下。 她凑近了些,挨在楚蔽的身旁说道:“蓝景应该不会有事吧?” 楚蔽转眸看着她道:“我还以为,你会怪我在拿正事当儿戏。” 咸毓摇头,笑着说道:“好啦,等我们出去之后,应该就要和蓝景分开了。” 她和他相识这么久,也早就发现了他是一个不太愿同陌生人打交道的人。 比起总是有外人的打搅,楚蔽好像更愿意单独和她呆着。可能是他不太爱交际的性格? 想到这里,咸毓记起眼下还有一个人呢,她转头看向地上的中年男子。 正巧对上了中年男子也看过来的目光。 咸毓愣了愣。 楚蔽转眸见到这一幕之后,眉间微蹙:“蓝景有句话说得没错,”他冷声道,“他的眼睛留不得。” 中年男子闻言瞬间浑身战栗了起来。 咸毓已经转过头看向楚蔽,她说道:“这好像是你头一回叫蓝景耶。” 楚蔽却继续他方才的话,他轻飘飘地说道:“我想将他的眼珠子挖出来,可好?” 咸毓抿嘴看了看他的脸色,也一时分辨不出来他这是在讲冷笑话还是当真的,她有点儿好奇地问道:“你这是什么癖好吗?” 楚蔽像是被她逗乐了,他垂眸,嘴角微动。而后又握着她的手从袖中取了出来,直接当着第三人的面将她的手带到自己的胸前,再将另一只手中的茶杯放到她的手上。 他淡淡地说道:“你拿着。” 咸毓也不顾那中年男子此刻变幻莫测的眼神,极为自然地接住了茶杯。 “你们……你们两人……”中年男子死死盯着眼前的两个人,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们……” 他还没问出口。这时,楚蔽忽然站了起来,然后低头对咸毓说道:“我去挖他眼珠子。” 咸毓习惯性懒得动,因此还坐在床榻边仰视他,似懂非懂地下意识应道:“哦……啊?” 楚蔽竟然真的抬脚走了过去。 中年男子彻底慌了,他也没空再在意方才两人亲密的动作了,此刻满脸惊惧的他已经吓得浑身无法动弹,只想挣扎地往后躲。 楚蔽走到此人面前蹲下后,都没等到身后咸毓阻拦的声音。 他忍不住转头看了过去,却发现她坐在远处,眼神有点儿恍然,不知是吓着了,还是在神游。 他顿了顿,到底是脱口而出地问道:“你不怕么?” 咸毓回过神来:“啊……我在想,他要是……咳咳,归西了,那他那么多的身家财产会怎样?” 她果然是在走神。 楚蔽淡淡地看着她问道:“你是想要?还是在替他求情?” 咸毓摇起了自己的小脑袋:“我为何能要他的钱财?一般都是给他自己的后代吗?” 但她想到这个人是个断袖,就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后代? 不过咸毓转念又一想,就算没自己的孩子,他肯定有很多的亲戚。 楚蔽也一时不懂她在想什么,他淡声说道:“自然会被他族中之人瓜分。从古至今便是如此。” 咸毓也了然地点点头。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73节 主要是因为这里也没有遗产税…… “你在说什么?”楚蔽疑惑地问道。 咸毓一愣:“啊,我有在说什么吗?” 楚蔽颔首:“你在说‘缴税’?” 咸毓一惊:“……” 她这是一不小心嘀咕出声了? 楚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忽然说道:“当今也不是一个重税之君。” 咸毓连忙摆摆手:“我哪懂这些,我并没有在骂人哈。” 虽然已经隔了老远了,但她当着人家儿子的面骂人老爸是个收缴重税的皇帝,好像也不太礼貌。楚蔽应该只听见了一个“税”字,所以以为她是在嘀咕他老爸的不是? 接着咸毓也不想再多加解释几句了。她不是什么杜撰出来的“龙傲天”,现有的社会不可能成的事情她就不多说,说了也没用。 她索性也站了起来,走到楚蔽身旁,也蹲了下来,手里还拿着茶杯呢,她一本正经地说道:“那你挖吧,我看着。” 楚蔽:“……?” 作者有话说: 楚蔽:你诈我吧老婆? 第187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楚蔽定在了原地, 仿佛第一次怀疑自己听岔了似的缓缓转头看向咸毓。 他自然没有就此动手。 而此时的咸毓闲来无事,连蹲下去的动作都是模仿他的动作姿势,导致现在两个人的蹲姿一模一样,只不过她没有他无形之中的气势, 而是双手还托着一只茶杯, 说的话就像是在开玩笑, 可她却也说得一本正经。 楚蔽直接开口问道:“你当真?” 他预想过多种可能,但也未料到她是如此反应。 咸毓轻笑一声:“我顺着你的话说呀。” 然后她看了一眼两人面前惊疑不定的中年男子, 再撇过脑袋看着楚蔽说道:“如今想来, 我先前也无需问他,毕竟这家侍君馆是开门做生意的,这里的侍君总归是会有不少的时机同客人相处, 怎会永远都不知这里是何处呢?” 比起一个心怀意图的中年男客,她当然更容易在富婆女客那里打听消息了。所以她其实不该“吊死在一棵树上”。何况这还恰巧是个特殊的客人。 可能新被拐来的人会对这里两眼一抹黑, 但实则日后牙婆他们不见得不会告知他们一二,最后大家总是能知道所处什么地界的。 无论是有名气的侍君馆,还是低调隐藏的侍君馆,总之不是一个永远不被告知的秘密, 只需再努力打听一番, 这种消息应该也能渐渐获悉。 既然如此, 眼前的中年男客其实也不是该是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当初确实太把他当回事了。 眼下是这中年男子受了灾殃。这且不说一定程度上是罪有应得, 至少在咸毓视角上,她虽不会怪罪楚蔽口中的手段残忍, 但她当然也不希望他动辄手上沾上血迹。 楚蔽听懂了她的话。他伸手拿走了她托着的茶杯, 随意放在了一旁的地上。 咸毓问道:“你不是让我帮你拿着吗?” 楚蔽淡淡地说道:“错的是他。” 咸毓一愣, 回道:“我知道的, ‘没有买家就没有卖家’,所以他们这种人才是错误的源泉。” 在一旁默默听骂的中年男子:“……” 咸毓忽然拉着楚蔽站了起来。 楚蔽起身时便反握住了她的手,他低声说道:“是我多虑了。” 咸毓咧嘴一笑:“你也知道啊。” 她虽然不介意,但其实每回也都意识到了。 两个人像是当第三个人不存在似的,咸毓拉着楚蔽的手往回走,她边走边细数了起来:“就好比夜里我说梦见了良公……他,你便立即同我说他做的吃食不好。” 楚蔽睨了她一眼:“真当不好吃,我并非嫉妒你梦他。” 咸毓一惊,没想到他自己直接说出口了。 她瞪大了眼珠子,有点儿迟钝地仰头看他说道:“我……” 楚蔽紧接着同她说道:“他做的要是能吃,我做得肯定也能吃。” 咸毓被他解释得更加迷糊了,她跟着说道:“我以为,他年长之人,见识过的吃食,肯定比你多得多了……” 楚蔽摇头,开玩笑道:“你再说下去,我真当要介意了。” 都过了半日了,她还念着夜里梦见的“良公公”。万良不过是前后两回招待了她罢了,她便心心念念如此? 楚蔽当然是希望她将她的目光转移到自己的身上来,而非旁人。无论是远在京城的万良,还是无关紧要的此地之人。 咸毓笑着拉他坐回了远处,正要接着同他说下去时,不远处的中年男子突然盯着两人问道:“你二人……不是兄弟?!” 两人闻言转过头去。 他的口气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疑问了,其中甚至还带着一丝确定。眼下正如同不愿落下一点儿细节差错般地盯着他们两个人。 楚蔽面色又冷淡了下来。 他方才虽是假意同咸毓开玩笑,但他也的确不喜此人放肆的目光。 先前他们隐忍一时也就算了。此时这人还这般,简直是活腻了。 一旁的咸毓听到中年男子这话后倒也不意外。既然他们都快要被瞧出来了,那她也懒得再否认辩解了,不过她朝中年男子问道:“你怎还有心思留意这些?” 中年男子此时的脸色五味杂陈。 他眼下几乎可以知晓为何自己会遭受这般前因后果了! 若是这两人实则不是兄妹、而是……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新来的冷面男子对他格外心狠手辣,原来是他早已得罪了他! 中年男子目光低垂了下去。 若要说后悔之意,他实则也不太后悔。因为他从一开始都不过是动心起念,也不怪自己知道的不多。眼下他瞧出了两人不顾他在场的动辄亲密姿态,他再后悔也为时已晚。 这二人竟然也是……此刻再回想起来,他方才满心恐惧之际,竟然险些忽视了这二人早已亲密起来的举动。 而咸毓和楚蔽当然也不在意这人看穿了一些,因为在这之后这个中年男子也不可能再出现在他们眼前了。 所以就算这个中年男子眼下一惊一乍的反应,甚至连咸毓都懒得理会了,她一边想着接下来两人北上的安排,一边又觉得自己像是忽略了什么事情? 楚蔽也不提醒她,就由着她坐在一旁走神。若不是此处的房间是旁人的,她哪怕不小心睡下了,他都不会唤醒她。 两人像是非常习惯于相对无言的状态,在中年男子眼里,一看就知他们已经相处很久了。他心底下的巨石终于彻底地坠了下去…… 楚蔽抽空转头,用冷冷的目光警告了他一眼。这次他的眼中真的带上了杀意。中年男子胆战心惊地低下了目光。 他先前看走眼了,原以为这几个人不过是年纪轻轻,再有能耐也不过如此,但没想到他生意场上如鱼得水、却在私事上翻了船。让自己小看的年轻人拿捏住了一切。 眼前的冷面男子不过是厌恶他,便差点儿要了他的命,怎会不教他感到惧怕? 但他也知晓,就算自己有着富裕的身家,如今也无法讨好他们丝毫了。因为在这之前,他已经把他们得罪光了。 忽然之间,有着三人的房间寂静了下来。 咸毓在发呆,楚蔽本就喜静;唯独中年男子低垂着脑袋,也不知在左思右想些什么。 咸毓因为没法午睡,因此渐渐地精神也不济了。她在恍惚间眯了眯眼,还记得自己现在不能打瞌睡,但也瞌睡朦胧得快要忘记自己为什么不能睡了。 也不知过了许久,到外面突然喧哗了起来。 这楼又高又宽,喧闹声一鼓噪起来,就感觉四面八方地炸开了锅似的,咸毓一下子被惊得清醒了过来,她还没反应过来是发生了什么事,先伸手抓住身旁的楚蔽的胳膊问道:“怎么了?” 这短短的一瞬间,外头的喧闹声愈演愈烈。 楚蔽还没回话,门外突然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然后“嘭”的一声——撞开房门的蓝景风一样地奔跑进来,着急忙慌地喊道:“不好了阿兄!” 咸毓呆住了,反应的声音也十分微弱和短促:“啊?” 坐在她身边的楚蔽面色毫无波动,递过来一个眼神。 还有一个在地上瘫着的中年男子,此刻也只不过是抬起了头,眼中藏着一线希冀。 蓝景:“……?” 他喊到一半的话如同他刹住的脚步一般戛然而止。 这霎那间的转变,使他的神情都险些恍惚了起来。 为何这里如此的宁静? 房间里的寂静与外面的喧哗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蓝景猛地一拍脑门,打起精神来上前一步,如同找到主心骨似的同楚蔽焦急地说道:“我们没冲出去!阿兄怎么办?眼下那些个王八蛋还反向来围剿我们了!” 他说得语无伦次,咸毓也听得云里雾里的。 合着方才以为他只是去圈住几个这家侍君馆的管事人、没想到这小子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鼓动着所有想逃出去的人就此往外面冲了? 蓝景本就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赶回来求助的,此时他也知道自己犯了错,正不知如何应对呢。 他左看看右看看。两个义兄一个还有点儿呆着呢,另一个倒是目光很清醒的样子。 蓝景一向是个机灵的人,他眼下最为担心的就是,眼前这个沉着淡然的义兄如果狠心不帮他该怎么办?! “阿兄!”蓝景苦恼了起来,弱弱地喊道。 咸毓下意识地以为这个弟弟是在叫她,她回过神来刚要回应,抬眸就发现蓝景是在叫楚蔽。 她扯了扯楚蔽的衣袖,提醒他道:“蓝景叫你呢。” 现在他们这样子也有点儿滑稽,除了跑回来的蓝景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她和楚蔽竟然还坐在那里。 咸毓连忙站了起来,安抚蓝景道:“你先别急!你说什么来着?” 蓝景:“……” 他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另一个阿兄之上了,他也不知道为何,但他冥冥之中就觉得找这个年长的义兄准没错。 这时,楚蔽也终于肯理会蓝景了,他面色淡然,凉凉地说道:“你当是在攻城呢?” 蓝景点头如捣蒜,又立即摇头知错道:“阿兄我错了!眼下我们还能冲出去吗?” 如此意外之下,他也一时没了镇定。 咸毓自认在这种事上没什么计谋,此时被蓝景这么一说,也感受到了蓝景所述的危急,因此她也好奇他们是否还能带人顺利跑出去了。她转而看向楚蔽。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74节 楚蔽站起身来,先问蓝景道:“你见了此地的多少人手?” 蓝景立即回道:“真的好多!” 原来当初牙婆的恐吓并不是无中生有! “太多太多了!”他快速地重复说道。 楚蔽闻言也没多大的反应,他转身,目光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而后问咸毓道:“你的折扇呢?” 咸毓摇头:“我不热。” 这时候还找什么扇子啊。 楚蔽颔首,而后淡淡地说道:“那先出去。” “嗷……”蓝景立马上前给他带路,他继续着急地问道,“阿兄,我们眼下该如何是好?” 楚蔽边走便说道:“此地必是富饶之地,不然也不会有如此之大的侍君馆。” 因此这家侍君馆所处何地,他根据大致的方位其实已经可以猜测出是哪一城了。也无需昨日咸毓和蓝景花心思想要打听。 而眼下蓝景失了手,也还需先摆平了此事。 三人这就要起步往外走去。临了,咸毓转身想看看他们有没有落下什么除了折扇之外的东西,正在这时——不远处床榻边上的瘫着的中年男子突然暴起冲向了她! 第188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电光石火之间, 咸毓几乎没有避开的反应时间,在意识到的一刹那,她甚至连眨一下眼睛都来不及——可就在这时,刚要向他奔来的中年男子脚下一软, “啪嗒”一下又摔倒在了原地。 “……” 场面一时有些寂静。 楚蔽和蓝景也已然回过身来。 咸毓虚惊一场, 还好心问道:“你没事儿吧?” 中年男子:“……” 他大抵是很有事的。 蓝景气得上脚就是朝他一踢:“你老实点!” 中年男子被他踹得, 身子往后滑了一寸,面容痛苦地咳出一口血来。 他再也没有挣扎的力气了, 唯有狼狈地在地上痉挛着痛楚。 咸毓吃惊地问蓝景道:“你力气好大。” 被误会的蓝景顿时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连起来:“啊……我没有啊……我只是踢了他一脚……” 踢了一脚就把人踢咳血了, 放在以往蓝景铁定是做不到的,而眼下这是因为此人本就深受重伤、站也站不起来了,他才因一时怒火而轻而易举地把人踢咳血了。 但着太具体了, 咸毓又不是很清楚中年男子浑身伤是楚蔽造成的。 蓝景偷瞄了一眼高大的义兄的脸色,硬生生地替自己义兄认下了自己“颇为凶狠”的名头。 此时的楚蔽不置一词, 连施舍过去的目光都收回了。他走回几步拉起咸毓的手要走,蓝景连忙乖乖上前紧随其后。 三个人刚迈开步子,身后却又响起了虚弱的声音:“且慢!” 咸毓下意识脚步一顿,楚蔽和蓝景也跟着她停了下来。 他们转身见到身后的中年男子一连咳了数声之后, 才紧接着说道:“……你们若是如此一走了之, 我这边死在这里!” 咸毓疑惑地看过去, 只见那中年男子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拿了一块破瓷片, 正对着自己露出来的腕部, 一副想要割腕自杀的姿态。 中年男子气虚喘喘地说道:“我若是直接死在了这儿,出了这么大的命案, 不管你们是谁, 都别想轻易地已走了之!” 蓝景闻言, 怒骂道:“你这人怎跟狗皮膏药似的没完没了了?!” 中年男子闭上双眼缓了一缓自己的体力。 若是在这之前, 他过着几乎是应有尽有的日子,为人自然大方平和,对于这种不服管教的“刺头”也有的是涵养包容。但如今他已狼狈至此,再听到这种直言骂语,怎会不觉得刺耳。 他咬牙忍了下来,然后再将目光投射到咸毓身上。 无论之前得罪至此,但此人至少一看就是这三兄弟中最为心软之人。 他要努力从他的身上找到突破口。 中年男子捏着瓷片一动不动,朝咸毓慢慢地说道:“我先前是小看你们了,没想到你们如此敏锐……” 咸毓也不懂他在夸什么。现在她也反应过来了,不远处的中年男子手中拿着的碎瓷片好像是他们刚才随手放在地上的茶杯,原来之后他偷偷摸摸地收为己用了。 中年男子深深地看着她,缓缓地说了下去:“我知晓你们不稀罕我的钱,但眼下我急需救治,可否先助我送医?不然迟了太久……” “你想得倒美!”蓝景打断了他的话。 此人是富裕日子过惯了吗?凭什么何事都依着他了? 亦或是他实则是在演戏?蓝景顿时又审视地看了过去。 中年男子却只顾看着咸毓,继续恳求道:“我先前有对不住你之处,若日后还有机缘……” 蓝景再次打断道:“行了!我知道了——你这老变态是在拖延我们的时间吧!” 看着咸毓的中年男子面色僵了僵。 若是要分辨一个人是是否在演戏,咸毓至少还是有些专业经验的。 只是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跑了,就好比“归心似箭”,她现在满心想着赶快远离这里。 这主要倒不是因为她太厌恶这家侍君馆的原因,而是她下意识地知道蓝景和楚蔽已经做了一些事已经导致他们不宜久留了。 蓝景在一旁说道:“阿兄我们快走吧!” “哦……”咸毓再次转过身去。 他们身后的中年男子奋力喊道:“你们若再走出去,我就割腕而死!” 咸毓再次脚步一顿。 蓝景以为自己菩萨心肠的义兄又心软了。他气急败坏地朝中年男子说道:“你怎不直接咬舌自尽?!” 他知自己眼下的不理智、气得已经不管什么大局为重了,但还不是因这人太过分了。 中年男子狠狠地盯着转过身来的咸毓。 房间外的喧闹声不止,但他的视野中只余下他一人。 整整一日都还未过完,他却觉得自己仿佛度过了半个岁月。 昨夜刚见他的第一面时,他的确是见色起意多余旁的一切。因为此人的样貌在入眼的刹那就在他的脑海深深留了下来。 他从未见过如此让他满意的人,因此他不愿轻易放手。 但他也无法料想到,他不过是简单的动心起念,却险些遭致杀身之祸。 眼下他浑身都是伤,虽已被留下性命,但若再不及时医治,或许就会落下诸多病根。 而这三人显然要将这家侍君馆大闹一场了,房间外面喧哗声阵阵,想必侍君馆里的人早已乱了套了。一家店若没了往日里的宁静和周到,又还会有人能及时发现他的安慰、助他医治身上的中伤吗? 他活了半辈子了,虽然满心都是想要寻觅知心人,但退一万步讲,也是知道无论想做何事,那都是得前提留着自己的性命和体魄康健才最为要紧的。 而咸毓的确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 因为她也知道,这个人不同于那些私人豢养的打手、本就过着生死有命的日子。盘算起来,这个中年男子至少是一片地区之内屈指可数的富豪了吧?虽然不像先前那个赵家那般高调,但如果一了百了的死了,不许不太能够简单揭过? 如果后果严重了些,地方衙门应该会尽力查破案件,那她和楚蔽两个身份敏感的人士,不知道会不会招惹到不必要的牵连。 看来这个中年男子不管什么招数都使出来了。 一时之间,在场的三个男人都看向了咸毓。 咸毓刚反应过来,就发现他们都在等她的反应。 她眨了眨眼睛,转头看向了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觉得自己迎来了曙光,连疲惫的喘息都有些缓解过来了。 而接着咸毓却直白问道:“你的身份很重要吗?如果出了事,会怎么样?” “……” 时间仿佛有一瞬的凝滞。 蓝景没忍住,不合时宜地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中年男子也呆愣住了。 可咸毓是最为无辜的。 她这句话或许听起来像是反问或挑衅了,但她真真切切的只是疑问、甚至不介意是一种请教。 因为她不懂这里的社会常识以及律法,完全不能下相关的判定。 但她也不是个简单好骗的人,并不是说一个已经不可信任之人的一面之词就可以轻易地动摇她。 所以她就追问了一句而已,没想到就出了这样的效果。 咸毓转头看向最后一个楚蔽, 这时,房间外的喧哗声越发激烈了起来,偌大的酒楼里,就像是煮沸了的热水炸开了锅似的,闹哄哄地响彻屋顶。 咸毓都回过神来,意识到外面好像更加不对劲了。 她晃了晃楚蔽的手,立即问道:“我们还能跑吗?” 楚蔽异常的淡定,此时竟然都不接着拉她走了,而是反问道:“你终于想走了?我还以为,你会答应他的请求。” 咸毓瞥了一眼不远处的中年男子,坦言回道:“我的确不懂他口中的道理,但我想着稍后可以听你解释给我听?” 她就算再怎么废物,但也懂得轻重缓急的。外面闹哄哄的,他们三个人总不能坐以待毙听中年男子一个人的要求吧? 咸毓转头同中年男子认真说道:“你若是自己想放弃自己的性命,不也是你自己之责吗?” 中年男子闻言一怔,眼中的曙光也变得微弱了下去。 咸毓发现自己最近两句话委实容易听起来像是“冷血无情”,但她说的也都是实话啊。 他们并没有谋害他的性命,而他如果自己拿自己的性命来谈判,那也是太过于随意了一点吧?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75节 因为不管他的对手在意的是什么,但他至少应该是最该保护好自己姓名的那个人呀? 蓝景见义兄并未心软,顿时面上一喜,接着又着急地说道:“那阿兄我们这就走吧!” 咸毓点点头。 可他们还未再次动身,外面的长廊里忽然跑进来一个跌跌撞撞的人。 三人定睛一看,发现是一个和他们同一批次进来的小郎君。 那人跑进房来焦急寻找,见到蓝景的身影后便大步跑过来,忙不迭问道:“原来你还在这里啊,我以为你弃我们不顾了!” 蓝景急着地回道:“怎会?我帮大家搬救兵呢!” “哪儿呢?啊?”那人追问道。 蓝景下意识看向楚蔽和咸毓。 那小郎君:“……?” 他仓促地随便一抹满头的大汗,皱着没说道:“都到这时候了,两个救兵有何用?” 蓝景有点儿尴尬。 好像,的确,确实……“两个”人数算不了什么。 那小郎君急着说道:“他们把我们从门口逼退回了这里,眼下这是要将我们‘瓮中捉鳖’呢!” 蓝景闻言也慌了起来,他们眼下该如何是好? 他急着看向楚蔽。 一旁的小郎君也跟着看了过去。 楚蔽仍然抓着咸毓的手,他淡淡地开口回道:“出不去了,那便先挟持个人试试。” 说着他们转头看向了身后地上的中年男子。 作者有话说: 中年男子:?orz 第189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毓也听懂了楚蔽的话, 这中年男子不就正好是这家侍君馆的“大股东”么?眼下可以说人家的“大股东正在他们这边的手里”,也不知道因此管不管用? 不管怎样试了再说。 蓝景立即反应过来,和同伴一起转身去抓不远处床边的人。他们找来一张靠椅,一左一右地将浑身是伤的中年男子挪到靠椅之上重新绑了起来。 接着便是将人带出去的动作了。蓝景铆足了手劲, 却发现自己连夜来出力过多, 眼下的胳膊委实有点儿累了, 他转头求助咸毓道:“阿兄,快来和我们搭把手!” “哦!”咸毓立即答应了, 说着就要跑过去, 却被一旁的楚蔽抓住了手,他一手将她拉开低声道:“你去作甚?” 说着就代她走了过去。 咸毓小跑地跟上,在他身旁说道:“你可别小瞧我。” 不就是搭把手搬东西么?她又不是真的一点儿力气都使不出来。他也太惯着她了。 不过既然他都这么主动代劳了, 那她也就顺势犯懒没有再坚持。 走过去的楚蔽面色却不怎么好看,并不是因为咸毓之言, 而是觉得蓝景他们的动作太笨重了些,但他也不会随意责怪他们,因此只是沉默上前。 蓝景一看自己这个年长的义兄的脸色,不知怎地, 如今他还真越发犯怵了起来, 于是他立即说道:“啊啊、我们行的, 阿兄你不必帮我们了!” 愣是临时又回绝出口。 他对面的小郎君不赞同道:“我们两人抬着手酸, 添一个人不好吗?” 蓝景硬着头皮回道:“你说什么呢?你不知我是个大力士吧!” 小郎君:“……?” 楚蔽也不管蓝景是否是客套, 当蓝景回绝他之时,他便拉着咸毓转身往门口走回去。 他们还没来到房间门口前, 就已经看见了偌大的酒楼里放眼望去出现了不少的人, 有锦衣华服的侍君、也有本就在这里的几个零碎的仆从, 但由于群龙无首, 眼下这些人竟然乱糟糟地散布在酒楼里,场面吵闹不堪,一时无法停下来。 咸毓快速地望了几眼,拍拍胸口说道:“没打起来就好。” 这炸成一锅粥的声音持续不断地响彻着,她刚才还以为外面的态势已经非常的严峻了。 楚蔽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你怎知还未打起来?” 他方才实则留意到了蓝景发间的伤痕。只不过那小子八成死要面子,一直假装无事,显然是不想让他们发现自己挂彩了。一看就是方才过于心急地带人闯门时添上的。 咸毓闻言说道:“也不知楼外面怎样了?” 招待客人的酒楼已经乱成这样了,那么后面给侍君们休息的各个院子不知还好吗? 这样看来,蓝景的确是在不长的时间被办了好多的事。他都把整个侍君馆都搅和乱了,这一点咸毓还是挺佩服蓝景的。 楚蔽也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言简意赅地说道:“若是往常在太阳下山之前便要招待客人了,那这里的人必是想要早些解决了眼下的混乱。” 不然接下来一连串的后果和损失都是他们不愿意见到的。 蓝景吭哧吭哧地抬着椅子快要到房门口之时听见楚蔽的话后,随之说道:“他们甭想了!今日便是这家侍君馆的倒闭之日!” 他虽心里也没多大的底,但总不能输了气势。 说着,他低头看向椅子上忍着身体疼痛的中年男子,蓝景此时的心情顿时畅快了些,他讽刺道:“眼下换我们挟持你了!” 中年男子索性闭上了嘴巴。 只要他们不是直接走人、将他遗弃在房间里无人问津,眼下他至少还是能松一口气的。 至于接下来的事情,他暂时没有足够的心力思考了。 中年男子眼含畏惧地快速望了一眼面前的高大背影。 楚蔽此时正拉着咸毓站到了房间外的走廊前。 中年男子看着两人的背影,这一高一矮的一对璧人,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眼睛。 原先这些人在他的眼里都不过是年轻之人、不足挂齿,但为何那个较为年长的实则有如此心狠手辣的手段?他眼下分明已经浑身伤痛难耐,表面的模样却不显。 而且此人分明下手颇狠,可面上却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中年男子的神色几经变幻。 也或许是因他先前不知他二人的秘密关系而惹恼了此人、才因此遭致报复? 但此人报复人的手段的确比他有生以来见识过的都狠辣,眼下他算是认栽了,估计再拖延下去,他身上的伤病将难以根治了、势必会留下让他难以忘怀的病根。 如此一来,眼下的中年男子实则也打心底希望目前的混乱能早些停息,不管是侍君馆这一方控制回了场面、还是这些闹出乱子的人能成功脱逃。只要他能尽快医治身上的伤病。 蓝景几步跑上前,听了楚蔽的建议之后,便朝楼下的大堂内喊道:“下面的人听着,把你们的管事都叫进来,我们这边的贵客要会会他们!” 方才他们是出其不备,而眼下他们显然不易再直接冲出去了,这一点蓝景心里也清楚。 眼下这家侍君馆的仆从大多在外面的大门内拦截了他们方才的冲撞、接着又慢慢反扑回来到了酒楼外,将一众想要逃出去的郎君们围困在了酒楼里。 而酒楼里的仆从因方才的变故留剩得不多了,倒是因此比眼下一窝蜂的侍君们少了不少的人手,他们便也不敢轻易地动手管制,而是颇为尴尬地与突然不服管教的侍君们两方相峙着。 于是当听到蓝景这个说法之后,剩下的仆从们立即便依言行事了。 毕竟他们在楼里可能会面临危险,不如顺坡出去传话,这样便能借此同外面的同伴汇合、涨出该有的气势来。 而这家侍君馆眼下最受掣肘的便是没想到蓝景鼓动了不少的“老人”也加入了他的队伍,其间不乏他们养了好几年的几个“头牌”。 而侍君馆毕竟是做面皮生意的,好不容易培养的几个上等的侍君,如今已然是打也打不得。不然好好的俊俏郎君,身子上留了伤疤,反倒对于他们是损失过多了。 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侍君馆里的仆从也不会动辄就对那些皮相好的侍君动手。 这样一来也算是一桩优势了,双方十有叭九可以首先选择试着“谈判”作为对峙的方式。 楼上的咸毓扶着走廊木栏,放眼望下去,发现下面的人数还真的不少。 还记得早上去邀请同一批进来的新人时,有些直白地拒绝了蓝景,因此当时咸毓看着人数欠缺的队伍,其实也已经放弃了太完美的可能性。 但没想到蓝景还是有组织能力的,他在短短的时间之内竟然鼓动了不少的侍君馆的老人。也不知是那些人本就偷偷存着离开的心思、还是因为蓝景真的嘴皮子能说,反正现在她心中默数楼下的人头数目,发现多到她一时都出不清楚数目。 当然,楼下的侍君们自然是每时每刻都在走动着的,再加之眼下到了最为危险存亡的时机,他们已经迈出来的步子意味着若是这次失败的话,他们就算不受皮肉伤的惩罚,也势必会难以轻易被放过该会有的惩戒了。 这时,有些人抬头望见了眼熟的蓝景出现在楼上的走廊里时,便皆是朝他喊了起来。有问眼下该如何是好的,有让他赶紧下来商量的。 楚蔽和咸毓此时已经转过了头,背对着走廊外,往里走近了几步。 这时蓝景身边的小郎君也同蓝景说道:“我们快些下去吧?” 他指了指眼前椅子上绑着的的中年男子:“不如一同将他抬下去?” 蓝景有些踌躇:“这个……” 小郎君看了他一眼,拆穿地问道:“你不会是没力气了吧?” 蓝景一急:“谁说的?我这就……” “也罢,”那小郎君转念一想,“将此人质留在楼上更稳妥些。那你我先下去,让他们两兄弟继续看着此人。” 咸毓闻言点头答应:“好的。“ 那小郎君也不再犹豫,急着扯了一把蓝景,两个少年郎这就风风火火地往楼梯跑去。 楚蔽看着咸毓望向他们背影的面色,忽然淡淡地问道:“你倒是挺赏识他?” 咸毓一愣。她有那么明显吗?不过,她摇头解释道:“也不是说赏识……我只是觉得蓝弟他小小年纪便能组织这么多人,已经很厉害了。” 她也心知楚蔽比蓝景沉稳多了。 但她只是笑了一下看着他,没有再出口另夸他。 “是么?”楚蔽云淡风轻地走了两步,来到原先的房间门口,冷冷地看着房间里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感受到他眼中的冰寒,顿时觉得整个人都更加不好了! 连他都看出来了,此人此时不顾下面的风波有如何之大,却是满脸都藏着不大高兴——可不就是吃味儿了么。 想想也是,这两人显然早已心意想通,但出门在外为了不被外人置喙,便假装是两兄弟。而那个较为年幼的“刺头”显然是不知两人的真实关系,因此反倒令一个冷漠男子吃了醋…… 中年男子张了张嘴唇,到底是没有提醒也正走过来的咸毓。 咸毓却见到了他动嘴皮子的动作,她下意识地问道:“你还疼吗?”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76节 她还记得他刚才被蓝景踹了一脚。 中年男子顿时一惊,恨不得自己往后退开。 这都什么时候了?! 他可不想因眼前之人的醋味而祸及更多的灾殃…… 第190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此处暂时又只剩他们三人了, 所以咸毓并不拘束,还好心地问了一句。 可没想到,前不久还动辄用幽幽眼光看她的中年男子此刻闻言后,却有意避开了她询问的目光。 这是怎么了? 咸毓奇怪地又看了他一眼, 然后转头问身旁的楚蔽:“蓝景方才那一下是把他踹成重伤了吗?” 为什么这人好像一副气息奄奄的样子?不会真得快要撑不住了吧? 可她都快忘了在这之前楚蔽和蓝景还审问过此人。因为她不知道具体的过程, 所以就没太留心。现在反倒是觉得是蓝景刚才那一下踹得不轻, 才导致这人变得越发的虚弱。毕竟那也是她唯一见识的一下。 楚蔽的面色毫无波澜,淡淡地回道:“嗯, 许是他下手太重了。” 中年男子的面色顿时诡异了起来。 ——这人竟然在有意这么说…… 果然是在意对方过于关心幼弟了。 咸毓却信以为真, 于是她又仔细回想了蓝景当时的动作,再次好心地同中年男子说了一句:“你再等一会儿,一会儿就能就医了。” 她话音刚落, 中年男子霎时就感受到了自己身上又投注过来了冰冷的气势。 “……”他只能索性闭上了双眼。 先前的是非且不论,此时他简直就是无妄之灾!到底是又得罪上一旁的冷面之人了。 果不其然, 一旁的楚蔽忽然开口,轻飘飘地问道:“你还在意他的伤病?” 前前后后不是蓝景就是此人,他这么大一个人在面前,也不见她在意几言。 咸毓笑了笑, 先是朝他点头承认了, 然后又伸出自己小手指头说道:“一点点啦。” 她当然也不是个不明事理的“圣母”, 但的确也希望中年男子的人最好不要死在她的面前。 而且刚才是蓝景踢了最后的一脚才导致的他雪上加霜更加虚弱了、如果这人因此受伤过度, 对于他们接下里的行动也是一种不方便。 楚蔽收回目光, 转身往走廊扶栏走去。 咸毓见他这是要围观楼下的意思? 可她没这好奇心,于是她回到房间里取了桌旁的圆凳, 快步拿出来放到房门口的中年男子椅子旁, 坐下来打算就此歇一会儿。 她坐下之后最后观察了中年男子一眼。 说实话, 眼下这人的状态她还是有点儿不习惯。倒不是指被他追着喜欢, 而是这人在之前至少还是个还能动不动说几句话的内敛之人,可现在却一言不发,而且灰头土脸、嘴角残留着血迹,面色也显然非常差。 咸毓不由地回想起了先前的回忆,她轻声同中年男子说道:“我头一回见死人……是一个在我面前的人当场被劈身亡。” 就是那个当初被她忽悠了一阵子的黑衣人。 那些黑衣人因为职业属性的原因,生死就在一线间,因此咸毓记得当时自己当场虽然不害怕,但接着也没再顾得上什么,毕竟那是场面也非常混乱。 而现在的中年男子一定程度上也是和那个黑衣人一样处在了一个有些相像的状况。可她却从未想过“要中年男子死”的结果。 这人做了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又已经受到了“一报还一报”的惩罚。至少咸毓觉得,之后等他们离开了这里之后,他们也不会再拿这人怎么样了吧。 当然,也希望他之后真的能好好回想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借而重新思考一下自己剩下的人生和生活。 总归是不缺钱花的一个大富豪,之后如果不要太过于任性往往挥霍本钱,治好伤后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吧。 见中年男子不说话,咸毓又瞧了瞧他的气色。 她的确从始至终都没闻到过什么血腥味呀,所以这个人应该没受太大的伤吧?那他为什么一副如此虚弱的样子? 难道是因为他富裕日子过惯了、身子很是骨娇贵,所以稍微受一点伤,就十分难耐、很容易就撑不下去了? 她不知道的是,中年男子何止身子难受,他眼下心也好累。 他纵然已经放弃挣扎了,但又接踵而来被动地造成了眼前二人之间的“醋意”。而且其中一人还不知情,只顾着好心关怀他,难道一点儿都没有反应过来另一人是赌气才转身的吗? 他此刻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生怕更加惹祸,只觉得自己好无力。 咸毓还在一旁接着低声承诺道:“你且安心,等我们大家都出去之后,你也会重获自由的。” 中年男子终于忍不住想开口让她别说了,但这时他突然身子一颤——霍然发现另一个赌气转身之人不知何时竟然已经站回来,悄无身息地阴沉着脸了。 咸毓顺着中年男子的目光,回头看见楚蔽竟然站在自己的身后,他的脸上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也不知什么时候走回来的。 仰着头的她愣了一下,主动解释道:“我说完了。” 楚蔽却并未应声,只是直直地看着她的脸。 咸毓哭笑不得,她起身拉住他的手,往房间里带着他走了几步来到墙边后,看着一声不吭的他,有意问道:“你可有受伤?” 楚蔽递回给了她一个眼神:“?” 咸毓外头笑着说道:“不然,你以为我是关心他的人吗?” 楚蔽终于开口回道:“他眼下不能断气,不然无法利用。” 他说得很直白。 这一点他知道、咸毓也知道。 所以其实她并不是关心那个人,而是留心那人的受伤程度罢了。 她关心的是,如果那人如果撑不住先晕了或是挂了,等会儿也不利于大家借去和侍君馆里的人谈判呀。所以希望中年男子暂时能撑住。 至于楚蔽渐渐变得有些沉默咸毓其实也感受得到。 “来,让我看看,你可有受伤?”她开玩笑道。说得格外地煞有其事。 说完便等着他的反应。 楚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直接递给她了自己的双手。 咸毓一愣,她只是开玩笑也着重关心一下他的人,他难道还来真的吗? 她以为他会就此暂停,没想到他倒是顺着她的话继续下去了? 她望了望门外的方向,小声说道:“也不知楼下的蓝景他们怎么样了?我们等出去这儿了再说吧?” 楚蔽盯着她的眼睛眼睛问道:“若我当真也有伤呢?” “啊?”咸毓一惊,连忙撸起了他胳膊上的袖子,“哪儿呢?” 她刚才的话都只是开玩笑,从未想过他也受伤了。 她这下也无心外面的事了,直接掀开楚蔽的衣袖,查看他伤到了哪里,与此同时还在疑惑他怎会受伤。 楚蔽却又从她的手中收回了他的双臂,淡淡地说道:“无妨。” 说罢,便拉着她走回到了房间外。 这时走廊尽头的楼梯口正好跑上来了几个人,打头的蓝景带着几个人快步跑到他们两面前说道:“阿兄,他们同意派几个人进来了,那我们这便来带这人下去?” 楚蔽只是简单的颔首,连看都没看蓝景。 蓝景立即和几个伙伴一起,将身受束缚的中年男子连同绑着他的椅子都搬了起来。 蓝景临走时顺便转头问咸毓道:“阿兄,你们也下去吗?” 他当然以为两个义兄接着也会下楼的。 可咸毓还没回答,就被楚蔽拉着往房间里走。 她连忙边走边回头应了一声:“啊,我们稍后就来!” 可楚蔽却头也不回地径直拉着她走进了里间。 咸毓奇怪地问道:“会不会太里面了?这样我们无法关注楼下的事啊。” 她不懂他干嘛拉她走回进来。 楚蔽随口回道:“让他一人去办。” 他口气之平淡,仿佛接下来的事也不过是一桩小事罢了。 也不知是他过于信赖蓝景的能力,还是根本不把这里的事当一回事? 介于前不久蓝景因为急于就成而贸然出手失败的过往记录,连咸毓都因此将信将疑,所以当她被他拉进里间站定之后,她继续问道:“我们真不帮些忙吗?” 她看着楚蔽的脸色。他也不像是因为如同她时常会犯懒的原因而做出这样的态度啊? 而他和她过于胆小怕事之人,照理该他不会拉着她躲进房间里的呀。 楚蔽这时却反问道:“你想帮他,还是想让我帮他?” 咸毓被他问懵了,她点头道:“我们不该帮着他些吗?” 楚蔽垂下眸来。 咸毓忽然反应了过来,她摇了摇两人相牵的手,看着他说道:“蓝弟是我们的‘弟弟’,我们不该一同携手吗?” 楚蔽抬起眸来,冷冷地说道:“就算你将他当做阿弟,那我也并不会。” 他方才也在心底意识到了,之前他以为自己能够容忍蓝景的存在,可她的关心的确因此分给了一个陌生人几分。若是她家中嫡亲的阿弟他便忍了,但那小子也不过是同他们认识了没几日罢了,他何必非要再容忍那人下去? 楚蔽自认自己是个冷情之人,他就此已做了决断。等出去之后,他们便和那小子分道扬镳,省得没完没了的见她被一个半路义弟黏上了。 咸毓眨巴着眼睛,倒也没有任何不同意的反应。 楚蔽都说的这么明显了,她当然也听明白了。 一开始确实是她和蓝景两人之间熟络起来的,而楚蔽只是出于陪她的意愿才一同参与而已,所以他们才是三个人结拜成了兄弟。 可其实她和楚蔽又不是真兄弟。 那么其实楚蔽也可以不认蓝景这个弟弟。 这一点咸毓也是觉得没有任何的问题。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77节 以后她可以单独把蓝景当弟弟。 而她的义弟只是她的义弟。 不一定非要楚蔽也认下这个义弟。 捋明白这一件事后,咸毓展颜一笑,转而说道:“好吧。那我们出去吧?” 可面前的楚蔽仍旧站着不动。 咸毓以为他不知道她同意了他的话,于是耐心地说道:“我知道啦,你若是不想把蓝景当做自己的弟弟也没事儿呀。” 他们又不是强行逼着他。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感觉去看看楼下的蓝景他们怎么样了。 咸毓说道:“我们就算不便于过多露面,但还是得在走廊里望着楼下的动静的吧?以免……” 如果楼下发生了不顺利的事情,那他们也能及时帮着应变。 比起楚蔽刚才口中所谓的信任,咸毓就较为不够放心了,蓝景真的能带领其他人非常顺利地解决接下来的进程吗? 可楚蔽不仅没开口赞同她的话,而且忽然立在原地解起了自己的外裳。 咸毓惊讶地问道:“你脱衣服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楚蔽:你说呢? 第191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他不是假装, 而是真在脱。 咸毓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的动作。 楚蔽一下子就剥了外面的罩衫,接着都要解腰带了。 他见她呆愣住了眼神,手上的动作也一顿, 反倒问道:“你怎不继续出声了?” 他还以为她至少还会有些更多的反应呢。 “啊?”咸毓眨了眨眼珠子, 小声问道, “这……这还能大声嚷嚷的吗?” 楚蔽:“……” 她在想什么呢? 他的意思并不是说想要让旁人看见。 咸毓看见他的反应后,就跟着继续说道:“对啊, 还是小心为好。” 楼下外面都很危险呢。 楚蔽彻底不动了, 他低头看眼前之人,提醒道:“我方才说了什么?” 他方才说什么了? 咸毓忘了。 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坦诚道:“你说的是哪一句啊?” 虽然刚才他说的话好像也不多, 但咸毓感觉自己也没专门记得哪一句了。 他现在一问,搞得她有些心虚。 希望不是什么重要的话, 不然她这不就算是又掉链子了嘛。 楚蔽默了一瞬。 既然他自找的,他便继续说下去了:“方才想给你看‘我的伤’。” “你的伤?”咸毓反应过来,“哦哦……你真的也受伤了?!” 她刚以为他提醒的是关于房间外面这家侍君馆的事情,原来是这一件事。 不过咸毓也立马追问道:“伤哪了?我看看!” 眼瞧着他的伤处应该没露出来吧?所以还是得脱衣服。 咸毓并未多想, 又后退了半步, 用行动让出了他脱衣服的空间。 楚蔽立在原地看着她, 忽然又问道:“你真要看?” 咸毓也不知怎地, 此刻有点儿机敏地问道:“你不会是跟我开玩笑的吧?” 楚蔽面无表情。 咸毓下意识补救道:“啊哈……当我没说。”如果真有其事的话。 楚蔽却又上前了半步, 看着她淡淡地说道:“可你已经说了。” 咸毓有点儿懵:“啊我说什么了?” 由于两人面对面离得颇近,楚蔽甚至能看清她额角发间冒出的薄汗, 他转而问正有些发蒙的她道:“你又热了?” 咸毓被他一打岔, 只跟着点头答道:“我一直挺热的呀……热得我脑子都快糊涂了。” 她绝不承认自己平时也是个懒于动脑的人。 嗯, 一定是现在天热的缘故。 楚蔽面色淡然地说道:“哦?那你去取折扇来?” “好的。”咸毓转头就去拿回自己的折扇。 这也没过一会儿, 等到她一边给自己扇风一边快步走回来时,她面对着楚蔽的身后,发现这人都在拉自己的裤管子了! 咸毓一惊,扇扇子的手都停顿了下来,急着上前问道:“你到底伤到哪儿了?” 已经不打算演下去的楚蔽:“……” 他仍旧面色淡然,转回头去。 两个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然后咸毓上下打量眼前人。 可他其实都还没脱下来,所以她还是没有看出他哪里受伤了。 要不是楚蔽一向沉稳淡定,不然他都快要圆不了自己的话了。 他当着她的面摸索出小腿侧的匕首,言简意赅地说道:“我好了。” 他只不过是将早就隐藏在腿侧的匕首取了出来。之前是不便路面,但眼下就得备着了。 咸毓疑惑:“你又好了?” 那看来是小伤了。 她好心地伸出自己的胳膊,给他扇起了风,边扇边说道:“你是不是也很热?” 只是不愿说? 有些人就是面上看起来不热,其实直接还是感到热的。 咸毓又上下打量了眼前将脱未脱之人,直白地说道:“那个……你如果捂出了痱子,那就少穿一件也是没事的。” 楚蔽:“……” 咸毓说着说着就想念起夏天可以穿吊带的时光了。 而如今这里,夏天男装穿得的确不少,她反正是挡不住,难道原来楚蔽也是在硬撑着吗? 所以他们还是早点北上吧。不然,瞧,把人家痱子都捂出来了。 咸毓又看着他说道:“你日后这种事同我直说好了。” 没什么不要意思的,他又何必避讳呢。 楚蔽:“……?” 这时,安静了没多久的外面又响起了喧哗声,咸毓闻声扭头往后看,然后回过头来催促楚蔽道:“我们还是出去看看吧?” 楚蔽正默默地穿上了自己的外裳,神色有些古怪地同她解释道:“我没长痱子。” 咸毓点头:“嗷。” 楚蔽有些无奈,又说了一句:“你若不信,我给你看。” 咸毓又点头:“那你快点儿。” 也不知她回应的是否显得有些敷衍。 楚蔽反而不动了,他难得奇怪地问道:“你未曾想过,眼下不管我是否有,便都会给你看了。” 而她却答应了?答应了他脱衣裳给她看。 咸毓不知道他在问的是什么意思,她回道:“那你到底是脱还是不脱?” 楚蔽一噎。 咸毓也一怔,她一不小心就说出了这么一句“邪魅狂狷”的霸道之言…… 刚好她扇折扇的手有点儿累了,她收回了自己的胳膊,以此来掩饰说完话之后的诡异气氛。 但楚蔽又不回她话,咸毓忍不住接着说道:“呃……等出去再说吧?” 她借所谓的正事暂时拖延了眼下的僵局。 楚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默不作声地穿回了自己的外裳。 若是以往的他,也绝对不会做出这种几乎像是在使小性子的事。倘若万良在场,肯定要惊得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不过由此这么一遭,楚蔽也已经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淡镇定。愿意暂时不和那一两个碍眼之人一般见识了。 外面的喧哗声不小,咸毓在房间内四顾,寻找有没有梳妆的工具,这种客房应该是都配备着的。 他们不见得能继续一直躲着不见人,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她和楚蔽肯定是要出面帮衬蓝景的。到时候被那么多人看见面孔,本不是他们两人所愿,所以还是尽量稍微化个妆改变一些吧。 接着,两人还是很有默契地快速收拾了自己的面貌,不一会儿就互相搭把手完成了梳妆。 这毕竟是住过别人的房间,楚蔽方才再怎么情绪波动,也不会忘了见好就收,不会真忽悠着她留在房间里歇息,来不去理会外面的事。 他们就此也不会再进去身后的房间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78节 两人相携一同踏出了房间门。 咸毓走到走廊扶栏前,望向楼下的大厅。 只见此刻底下人群攒动,一窝蜂地都聚在一团。 她一下子还没发现蓝景的身影,倒是另一个被绑在椅子上的中年男子由于面貌很是醒目,让她第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央的一人一椅。 咸毓转头问楚蔽道:“那我们下去?” 楚蔽从容不迫地回道:“再看看。” 咸毓重新回头看向楼下。 被拐来这种鬼地方的小郎君,年纪肯定都是不大的,不然侍君馆也看不上大龄的人。 所以像蓝景这种小年轻,就算是再怎么初生牛犊不怕虎,但到底大多是出生以来只过了十多年的普通日子、并未经历过太大的风浪,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能把事情办好吗? 咸毓有些走神。 就例如蓝景那小子吧,据这几日和他的熟络接触,蓝景他也顶多是和家里的阿耶斗智斗勇过;而相比起来,这家侍君馆那可是道德败坏、行事不择手段的作风。 也不知蓝景带着大伙儿能不能对付得了? 咸毓又回头看向楚蔽。 其实大家来到这里的几天里,也就他一个人从一开是就淡定地说想出去。那一而再的口气,让咸毓都不得不相信他可能还真有能力跑出去。甚至可能还能尽力捎上她一个人。 咸毓也是因为想着还有那么“多同病相怜”的无辜人,所以一直都没有认真考虑过楚蔽的话。等到现在已经到了最终的抉择时间了,她努力思考了一下,发现她也想象不出来楚蔽怎样才能闯出去。 毕竟刚才听蓝景的经历,那弟弟可是带了一大帮子的小伙伴,兴致冲冲地打算去冲破这家侍君馆的门,可还是因为这里养了太多的仆从,抵挡不过他们的管制,才退守到了这里。若不是幸好有个中年男子“大股东”作为谈判“人质”,不然可能就要完蛋了。 而如果只是楚蔽和她两个人、甚至只是他一个人试图闯出去的时候,那他不也是寡不敌众吗?怎么肯能突破人数颇多的仆从的防线呢? 楚蔽见她看着他的脸在走神,便问道:“你想问什么?” 咸毓思索了一番,也不知道自己从何问起。 她总不可能问出“大哥你难道会飞吗”这种幼稚的问题来。 于是她措辞了一番道:“如果你是蓝景,你眼下会如何做?” 楚蔽闻言,冷冷地问了一句:“你在替他担心?” 他这是什么时候和蓝景杠上了?咸毓有些疑惑。 她又不是感觉不出来,眼下楚蔽说起话来的确是有点儿奇怪。 咸毓咧嘴一笑,故意回道:“是啊,我就是有点儿担心。” 果不其然,这个一直面色冷静的男人霎时间又冷峻了几分。 楚蔽若无其事地说道:“你以为呢?” 咸毓没忍住,轻笑了一声,然后重新说道:“我担心的是大家的安危。” 又不知蓝景一个人。 她说起了正事:“是我们撺掇了那么多人和我们一起反抗这里,瞧楼下的人,有些不乏是这里的‘老人’了,他们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如果失败的话,他们损失肯定很大。我们对不住他们呀。” 楚蔽却冷冷地说道:“都是蓝景劝来的人。” 又与他二人何干? 咸毓也不管他又把锅甩在蓝景身上的话,而是再次重新问道:“那你若是他,你该怎么做?” 楚蔽一直未看楼下一眼,此时也只不过将自己的目光随意地略过脚边的廊柱,淡淡地回道:“我若是他,我必会在起初便寻一个‘蓝景’出来。” 咸毓听了之后,先是以为他在绕弯子、答非所问,接着她又听明白了,追问道:“合着、你……咦?难道一开始是我帮着你找了一个‘送上门来’的吗?” 原来就算她当初一开始不和蓝景熟路起来,他也会自寻一个能办事的人? 因为他们两人最好不亲自出面的原因吗? 楚蔽不置可否,转而说道:“若是仅你我二人,出去还是方便的。” 便无需寻人办事了。 只是她在一开始就放不下那些陌生人。 咸毓也没在意他冷冷的口气,而是进而确认了,他好像真的有能力带着她单独出去。 无论他这句话可不可行,咸毓的心底也因此更加安定了下来。 他们两在这家侍君馆做的事也不小了。 以往路上遇到的事情,他们大多是袖手旁观、以不惹事为主。但这次来了这里之后,没料到只是因为她自己的一张脸,不一会儿他们就成了砸了这家侍君馆场子的中坚力量。 事已至此,咸毓倒也不会后悔。如果再重来,她还是忍不下这里的所见所闻。她人懒是一码事,是非还是分得清的。 而且眼下咸毓也大致确定楚蔽应该并没有在这半日里不小心受了伤。 她安下心来,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楚蔽却直接反手握住了她的手,他沉沉地说道:“你若是想让我下去,我们便下去。” 咸毓一怔,见他转眸看着她的双眼。 他一如既往地依着她的决定,她又不是没意识到。 她也不觉得他这话是以退为进。 而这的确是他真的是左右皆可,只要她来根据自己的意愿。 咸毓不由地问道:“你是……因对这些都不在意吗?” 因为无所谓,又有能力出去,所以就一直顺着她? 楚蔽面色不改地回道:“我不是早就想带你出了么?” 他也是有自己的意愿的。 咸毓深吸一口气,晃了晃他的手,说道:“那我们先去楼梯口吧?” 说着就拉着他往走廊尽头的楼梯走去。 其实比起站在楼上的走廊里望楼下,他们确实还是走到楼梯附近更为合适。无论是掩藏两人的身形,还是关键时刻及时应变。 因为刚才的耽搁,咸毓现在也已经有点儿习惯了耳边传来的声音,不会再因楼下的喧哗而过分在意了。 她拉着楚蔽轻声下楼,来到了一楼楼梯口的拐角处,站定身子后才往人群的方向望过去。 眼下已经是下午了,一日中最为天热的一段时间。 而此时的酒楼因为聚集了不少的人,无形之间空气中的温度都好像也有拔高了些。 咸毓一只手拉着楚蔽,一只手挥起了折扇,慢慢观察着事情行进得怎么样了。 …… 方才大家和楼外面侍君馆的人对峙时,倒还是等一致对外一起出谋划策应对外面的步步紧逼,可等到争取到了“谈判”的机会之后、中年男子都是被带下楼了,楼下一窝蜂的人群中却产生了分歧。 这倒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大家以往都是单独的人,此时要立即聚在一起团结一心,有些人其实是出于好心想出来的主意,但也无法做到所有人都赞同。 再加上也有些人还存着自己的私心,一会儿在意自己在这里整的银子还未来得及带上、一会儿又暗自担心若是他们最终成功不了的话、还是要偷偷为自己留得一线“知错就改”的生机。 因此此刻的喧哗大多是人群中的各执一词造成的。 咸毓不一会儿就听出来了现在是什么情况。她转头看向楚蔽。 楚蔽先是取走了她手中的折扇,换做他替她来扇风,而后再慢条斯理地说道:“若是人群中混进了假意参与之人,事情还会更难。” 咸毓顿时小脸有点儿垮。因为她也知道他说出口的这个最坏的可能性,确实不见得不会发生。 所以她也只能拜托大堂里的这些个人之中,不要有那些想不明白的人。 怪不得,在一开始楚蔽就再三建议蓝景不必强求那些“左右摇摆”的人参与进来,如今就算已经把那些人排除之外了,不还是无法筛选出人群中个别的随时改变决定的人吗? 咸毓觉得眼下怎么有些棘手了起来。 楚蔽却对此不以为意,他接着淡淡地说道:“与其在意这些‘参差不齐’,有时不如单枪匹马省事。” 咸毓下意识回道:“其实蓝景那孩子已经算是‘单枪匹马’了吧?他一直都是一个人站出来反抗着。” 楚蔽凉凉地看了她一眼,并未再说下去。 咸毓哭笑不得地晃了晃他的手,轻声道:“我只是随口一说,不是专门在夸他呀。” 接着她仿佛听见了楚蔽发出了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哼声。 咸毓也是头一回见他如此明显的表态,上回赵十三娘是因为追求得很是直白、他眼瞧着不高兴也是正常,但这回也不知他是怎了。 咸毓凑近了些,直接问道:“你可否同我说一下,蓝景怎么得罪你了?” 她还以为至少是那个中年男子会更加的惹人厌呢。而蓝景应该什么都没有得罪到他吧? 楚蔽垂眸看着她凑近的脸。 对于蓝景或是中年男子,在他眼里都不过是些个无关紧要之人。他才不会还专门排个前后程度。 他倒也不是真厌恶蓝景,但半路冒出个“义弟”来,以他的一直以来疏离的性子,能容忍下来陪她相处一二,已是少有的事了。 楚蔽却不急着解释,反而不动声色地顺势说道:“等你我出去了……” “我们就得同蓝景分开了。”咸毓立即说道。 这之前已经说过的事,她又不会耍赖。 她和他两人身份这么敏感,肯定是不会和蓝景再同路下去的。再说了,到时候还不是楚蔽一个人认路,他要是有心和蓝景分开走,她也不会拦他呀。 楚蔽闻言后,冷峻的面色果然好多了些。 虽然还是一张酷帅的脸,但咸毓明显感觉得到他暂时不会转移注意力在这种事情上了。 她接着问道:“那我们现在要过去吗?” 说着,两人看向了明亮的大堂中央。 下楼梯之后,咸毓也很快在人群之中找到了蓝景的身影,他和几个人凑在一起,正嘴巴不停地你一言我一语着,显然是在讨论下一步的做法。 这么多人凑在一起各有各的性格,有些心急地人催着赶紧开一道门缝让外面进来一个谈判的管事、又有多思虑之人却事到临头了变得迟疑了起来。 蓝景本来是一开始组织大家一起的人,因此他难免得做各自的“中间人”,时不时调节一下每个人的节奏。 但他实则自己也是个有自己想法的人,一不小心说出自己的心急之言后,就险些将眼下的讨论演变成了“舌战群儒”了。 他们倒也不可能永远讨论不出来了。只要时间充分,其实总是能讨论出来一个大致的抉择的。 但眼下关键是事情有些紧迫,他们手上的筹码不过是一个新冒出来的中年男客、据说实则同这家侍君馆相交甚密,剩下的唯有仗着一些这里的人不舍得对调教多年的“老人”毫不犹豫地动手罢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79节 但外面的威胁一直在着,也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随时不耐烦。若是对方突然决定放弃“人质”,那便随时就能强行闯进来了。 此时的酒楼已经被四面八方地围困起来了。这家侍君馆最不缺的就是那些仆从了。想必从一开始经营时,就用心在这一方面的投入了。 这时,蓝景一个头两个大地终于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一边奇怪自己两个义兄怎么还未下来,一边着急地往楼梯口跑去。 他刚飞奔进楼梯口的刹那,就被楚蔽揪住了身子。 蓝景一惊,一旁的咸毓已经示意他不要出声了。 蓝景没想到两个义兄在这里,他喘了一口气,低声问道:“阿兄,我们眼下该如何是好?” 他从刚开始的心潮澎湃,倒眼下遇到波折后的满头大汗,短短的时间内,就仿佛自己又年长了几岁似的。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没两位阿兄稳得住阵脚。瞧他们二人,面色毫不焦虑,甚至其中一个还自顾扇着扇子懒得回答他的问题。 咸毓见楚蔽没有回复蓝景,她只能帮着说道:“你们手上不是还有人吗?” 就那个中年男子。 蓝景抹了两把自己满头的大汗,点头道:“是啊!可是我们真就叫人进来吗?” 他们有些人难免会担心,当他们取下门栓之时,外面的人会不会言而无信地直接冲进来?那他们到时候不就完了嘛。 而蓝景也没办法同大家仔细介绍那个中年男子是个“老变态”的前因后果。因为既然两位义兄决定放过了那人,那他门也不必对其赶尽杀绝了。再加之如今如此混乱的时刻,他再多嘴一句“那中年男子是断袖之癖”这种混淆商议的言论,于他们眼下做的事也没什么帮衬,反倒会让人多的局面更加七嘴八舌起来。 咸毓想得就比蓝景简单很多了,她觉得可以先试试:“要不,你们让外面的管事之类瞧瞧那人的模样?” 中年男子如今那萎靡不振的样子,只要这家侍君馆还把这个富豪“大股东”当一回事,他们自然是要救他的吧? “……这样行吗?”蓝景又看向另一个义兄,想问具体怎么做。 他早已没了先前几日的急不可耐,如今也体会到了应付一大帮子人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了。 因此他此刻看着一左一右的两个可以依赖的义兄,下意识地露出了自己一丝无助。 咸毓伸手拉了拉楚蔽的袖子,帮着说道:“阿弟问你话呢?” 因为蓝景过来,楚蔽和咸毓才不得不分开了握在一起的手。 他直接把这点儿小账也算在了这小子身上。 不过他面上未显露丝毫,终于开口冷冷地同蓝景说道:“你杀过人么?” 蓝景吃惊地回道:“什么?我自然没有啊……” 义兄怎么问得这么渗人呢。 蓝景脑门上的汗源源不断地冒了出来,他抽了抽嘴角,畏难地说道:“阿兄,我们还有旁的法子么?我连鸡都没有杀过……” 咸毓忍不住噗嗤一笑,安慰道:“应该不是让你杀人啦。” 楚蔽只是问一下,这小子都理解成什么了? 蓝景继续面色冷冷地说道:“擒贼先擒王,你若想成事,这里管事的人你必须都拿下。” 言下之意想必他也是能明白的。只有把这家侍君馆的管事的人都如同废了牙婆似的拿捏住了,他们才会有逃脱的机会。因为这里这么多仆从都是唯命是从的,他们这些个想闯出去的人群想硬冲出乃是最难的一种方法了。 至于如何循序渐进的法子,就让他们自己去想罢。既然都是想出去之人,怎能容自己坐以待毙呢? 蓝景闷声点头。 义兄说得是。 咸毓在一旁给他打气道:“你们就一个个来嘛。钓进一个、拿下,再钓另一个。就好比……当初他们在黑店拐走我们时,不也是一次次积攒下来的吗?” 说起大家的遭遇,蓝景也回想起了自己屈辱的经历,他顿时士气大涨,也觉得自己接下来一定要成功! 他挺直腰板,准备重振旗鼓。 最后又忍不住问咸毓道:“阿兄,你们不过去一起吗?” 楚蔽打断道:“你胁迫那人配合你。她就不过去了,以免那人见了她的脸后,变得踌躇犹豫。” 说得也是。蓝景立刻听明白了。 那个中年男子眼瞧着已经有点儿认栽了,但如果又见到阿兄之后,心生不甘,那便不好了。 于是他点头道:“好,那阿兄,我先回去了。” 说着他便火速转身跑了回去, 咸毓看着这义弟风风火火的背影,轻声感叹了一句:“年轻真好。” “你我不年轻了么?”楚蔽在一旁冷不丁问道。 咸毓下意识转头看他,迎上了他深深的目光。 随便吧,他觉得他们年轻就年轻、他觉得不年轻就不年轻。 而她刚才的口气也的确说得有点儿老气横秋了。咸毓低头笑了笑。 楚蔽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自顾自的笑意,虽不知她在笑什么,他的眉眼也柔和了几分。 他一手握着匕首和折扇,一手拉着她往回走上了半截楼梯。 咸毓跟着他走着问道:“怎么了?” 为什么又往回走? 楚蔽边走边回道:“若是动静大了。避开些为好。” 咸毓只能跟着他往后撤退了半截楼梯。 她有点儿不好意思,觉得他们这样其实也有点儿不够兄弟义气。除了出谋划策之外,出力直面的还是蓝景他们。一想到这里,咸毓难免心生愧疚。蓝景是个很不错的少年郎,她和楚蔽虽然对他不够好。 但或许也正是出于认可这弟弟的能力,才相信他可以独当一面。 而接下来的第一轮,蓝景他们果然成功了。 幸亏这个中年男子的身份很有用,外面的人果然是在意这个人的、同意进来一个管事,先会会他们。 那管事也只带了两个仆从一同进来,他们以为这些小蹄子不过是一时不懂事,现在进退两难地只想要挟一些好处罢了,不敢再太过于蹬鼻子上脸。 可是等到一行三人进了酒楼之后,一众小郎君前仆后继地迅速行动——栓门的栓门,扑人的扑人,捂嘴的捂嘴…… 就算大家有意识地轻声,场面也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轻呼了起来。 “啊摁住了吗?” …… “快!你绳子呢?” …… “先绑这边!” …… “快呀你!快!这边!” …… “老实点!晓得不?!” …… 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愣是一口气制服住了三个人。 靠的是他们相较于的人多势众,以及那三人的过于掉以轻心。 人群中爆发出了胜利的喜悦。 蓝景连忙拉着大家小点声。 接下来,就是他们所有人自由发挥的环节了。 比起新来的一批对这里的人的不服气,其实几个老人也不见得没有藏着自己的多年的压抑,到了眼下,很多人也不再顾及,直接将早年自己遭受的调教之苦,一股脑地都发泄到了三人身上。 短短片刻,大家争先恐后地将那管事揍得鼻青脸肿,好不快哉。就算出力得各个都大汗淋漓,但心中更是畅快无比,打完了之后索性随地而坐,也不顾什么侍君的风姿了,只顾掏出了帕子擦着满头的汗水。 咸毓就算没看到全程,也能感受到过程之激烈。 所以她刚才没参与是对的。 大家怀着许久的情绪进行的拳打脚踢场面肯定很激烈,她要是挤在里面,那就要被挤成肉饼了。 比起大堂中的胜利气氛,咸毓和楚蔽两人所处的楼梯中央却像是隔绝了一道墙似的,一点儿都不一样。 咸毓在感叹大家伙的气势;楚蔽自然是淡然处之、一点儿都不在意。 不过眼下的确也只不过是诱敌深入了一个关键人物罢了。希望蓝景他们胜不骄。因为可以见得接下来会越来越难。 蓝景等人揍完了那个管事之后,他这才有空瞧看那人的面貌。 巧的是这人分明已经被揍得鼻青脸肿了,但他竟然还是一眼便认出了此人不就是他们刚来时和牙婆走到一边着急“分赃”的那一个吗? 蓝景顿时觉得自己的拳头又硬了,他低头睥睨着地上被捆作一团深受重伤的管事,幸灾乐祸地说道:“呦,原来是你啊,哈哈,你可知道牙婆去哪儿了呀?” 那管事的一只眼睛已经被揍得肿大不堪,他艰难地瞪着蓝景,被塞住的嘴巴发出了“呜呜呜”的声音,可微弱得不过是白费劲罢了。 大家把这管事拖到了中年男子的椅子旁,蓝景拍拍手上的灰尘,笑着说道:“你两就此叙叙旧可还好?” 中年男子见识了方才惊心动魄的场面从,此时唯有闭上了双眼,并且一言不发。 他们这些曾经都是有人伺候的享受之人,不见得没做过“派人做打手”之事。但是以往他们都是高高在上的命令一番罢了,和如今的遭受则是天差地别。 也只有当拳头挨在自己身上了,他们才感受到了痛楚。但当然为时已晚。这也是他们早该遭受的报应。 因头一回便成功了,这带来的效果极为不错。蓝景他们众人之间少了许多的意见不合,胜利带来的成就感如此的明了。再加之毕竟开弓没有回头箭,大家顿时士气满满地筹划下一场。 第一回 的理由自然是不能用了,他们诱敌深入的第二回合理由还需借由第一回合的出发点开始新编一个对峙理由进行诱骗。 这群人这边又凑在一起你一言我一样地讨论了起来。 咸毓竖耳听了一会儿后,转头看向楚蔽道:“你瞧,他们真还做到了。” 楚蔽挥着折扇,淡淡地问了一句:“累么?” 咸毓摇头:“我还行。”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80节 说着她倒是也拉着楚蔽直接坐在了楼梯阶梯上。 而一当她坐下之后,她其实不得不承认,她一点儿都不累也是不可能的。因为她可是从昨晚一直断断续续地耗到了现在,而她本就身子骨不太能打。现在一坐下来之后,她可能就暂时懒得再站起来了。 这正合楚蔽的意,他挨着她的肩,好整以暇地给她扇着风。 咸毓也靠了过来。 两个人一时之间有些安静。仿佛一直存在的喧嚣都消失了般。他们只需要这么静静地坐在一起,不说话就可以这么相处下去。 过了一会儿,咸毓感叹了一句:“不知不觉,我们来这儿也有几日了。” “嗯,”楚蔽跟着说道,“也不知那马死了没。” 咸毓一惊,直起头来着急问道:“那怎么办?” 她竟然忘了马兄弟! 楚蔽却又回道:“那处都是草,饿不着它的。” 咸毓松了一口气,一掌拍在他的胳膊上:“你故意吓我的是吧?” 楚蔽倒也未否认。 咸毓轻哼一声道:“你不就以为我会在这‘流连忘返’吗” 楚蔽转而看了过来,面无表情地问道:“不会吗?” 肯定不会啊,他为什么还会这么问。 咸毓直接懒得回答了。 短短这几日,楚蔽虽然是出于陪着她,但也变得越发喜欢这般引着她说话了。 果然,她不回答,身旁的楚蔽又继续意有所指地淡淡说道:“眼下这时辰,原先该陆陆续续来女客了。” 咸毓转过头来,也回看他道:“是呀。” 然后呢? 她没他能忍,直接说道:“我可没那么多钱。” 楚蔽颔首道:“是了,有更多的钱便能来了?” “你说什么呢……”咸毓一把捂住自己泛红的双脸。 她的皮肤也真是不争气。分明并不是做贼心虚,却造成了好像她真的有这种想法似的。 而她也知道他这是在开玩笑。她根本就从未往这边想过罢了,搞得她好像是……看上了这里的什么侍君,才有了那么多口头上的理由不想走的。 楚蔽倒也未继续有意打趣下去,而是垂下眸来,低声说道:“你好心助人,他们未必会知晓。” 咸毓耸耸肩,回道:“我这是好心做好事,阿不,是你和我一起——我们这是好心做好事。” 楚蔽抬眸看她,轻飘飘地问了一句:“我好心?” 咸毓本想回他,他分明一直配合着蓝景,可不就是其实也是好心么。 但她也没再说出口,省得他又在意她动辄提到了蓝景。 咸毓轻松一笑,一把搂住了他的一只胳膊。 他好不好心,都不是事儿。 她转而问道:“一会儿我们吃什么呢?” 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和蓝景他们在天黑之前出去。 如果成功出去的话,他们就能在外面吃晚饭了。如果来不及的话,他们也只能暂时挨饿了? 咸毓这才有些后悔刚才在那房间里时没强行多吃一点。不过如今不到万不得已、饿得半死不活的时候,她也懒得回那间房间里吃冷掉了的酒菜了。 虽然浪费的是这家侍君馆的粮食,但是咸毓还是会对粮食感到可惜。 她轻叹一口气。 楚蔽闻言问道:“可是倦了?” 咸毓应了一声:“嗯……” 主要还是在心疼浪费的粮食。别人浪费也就算了,可她刚才和那些吃食可算是“擦肩而过”,她却没有尽到“一扫而空”的责任。 一想起来还是有些遗憾的。 楚蔽正想说,若是倦了,可以靠着他睡一会儿。 可就在这时,楼梯口又冒出了那个火急火燎的蓝景的身影! 霎时间——咸毓一把甩开了楚蔽的胳膊。动作要多快有多快。 楚蔽:“……” 他的脸色顿时又冷凝了下来,看向蓝景。 蓝景完全没看到两人之间的这些动作。 他满头大汗地跑上阶梯,也来不及问两位义兄为何上了几阶梯,而是着急地说道:“阿兄,我们已经引诱进来两个管事了,眼下还能有怎样的法子引诱更多的呢?” 他们方才想第二回 合的法子都想了好久,好不容易又骗进来第二个管事制服住了人。眼下实在是彻底的两眼一抹黑了、觉得再也没有第三个由头去骗外面剩余的人了。那些人本就不是蠢笨之人。而实则他们也不过是胆大包天的两次铤而走险罢了。 咸毓没想到她和楚蔽竟然这么走神,她坐在阶梯上,仰头看着蓝景道:“啊……你们已经抓住第二个了啊。” 刚才大堂一直吵吵嚷嚷的,她竟然都忽略了蓝景他们的第二回 成功。 咸毓正要表示祝贺呢,一旁的楚蔽忽然冷冷地同蓝景说道:“她要睡了。” 蓝景:“……?” 作者有话说: 楚蔽:你这臭小子不冒出来她就睡我肩上了! 蓝景:qaq —— 合并章~晚安~ 第192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不远处拳打脚踢的声响依旧吵闹着, 蓝景还以为自己听岔了,他弓腰扶着楼梯扶手,疑惑地问眼前的咸毓:“阿兄是困了么?” 他其实也累了大半日了,自然也是浑身疲倦。 但比起比起身体的劳累, 蓝景此时由内而外地都被自己激动的心情所占据了, 因此眼下他就算是需要歇息, 也不一定睡得着。 而咸毓可没他那个激动的劲,她确实又困了, 不管承认与否。 考虑到不能打击蓝景的积极性, 于是她含糊地应了一声。 然后又转头看向楚蔽。 楚蔽的样子的确是想赶人,但当咸毓看向他之后,他直接抿嘴没说下去。 咸毓回头问蓝景道:“你是说, 你们没第三回 的法子了吗?” 蓝景也有些焦虑:“若是外面的人已有察觉,我们便糟了。” 他们派一个人进来还不够, 又接着派进去了一个人,可进去了之后一点儿音讯都没有了,就算还未起疑,也不会再轻易答应他们第三回 了。 所以比起外面人多势众的有恃无恐, 酒楼里的大家其实才是压力大的那一方。 因不远处揍人的气势越来越强了, 听着声音还未揍完, 蓝景也不急着回去。 咸毓努力地思索一番后, 同蓝景说道:“那个股、中年男子呢?他虽与这里的管事不甚熟悉, 但他却也必然了解他们生意场上的事,你让他多透露些有关于这家侍君馆的事, 你们总能从中再找到新把柄的吧?” 蓝景觉得这位义兄说得不错, 他又看向另一位。 楚蔽淡淡颔首, 回道:“可。” 果然也是赞同咸毓的主意的。 可蓝景还是不够有底, 他接着又楚蔽问道:“阿兄,还有呢?” 总不会只有一个“可”字吧。 不知不觉间,这个年长的义兄已经成了他无从下手时的主心骨了。 楚蔽本无意多言,但咸毓也看过来了,他便又新添了一句:“除了管事之人,其余或可策反。” 蓝景一拍脑门,心道义兄说得是啊。 他们下意识地都将那些仆从一并当做敌人对待了,但其实他们的目标一直都仅仅是这家侍君馆中掌权之人,而那些仆从不过是听命办事罢了,正所谓大难临头各自飞,不见得一个个都是忠心耿耿之人。 因此他们实则也无需浪费拳头在进来的那几个仆从上了。与其这样,还不如试试能否掰几个人过来到他们这边。 蓝景一溜烟地转身跑回去了。 咸毓坐在原地望见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之后,终于忍不住打了一个无声的哈欠。 一旁的楚蔽说道:“睡罢。” 咸毓摇了摇头,有些苦恼地回道:“我既想睡、又好奇接下来的事。” 楚蔽见她摇头拒绝了,便说道:“你这般纠结,也是少见。” 咸毓眨巴眨巴眼睛,他说得没错,确实如此。 面临睡觉与否的抉择时,她以往当然都是想也不想就选闭眼大睡了。 可现在他们不正是“大敌当前”的时候吗,她总不可能真这么不管不顾地掉链子吧? 咸毓手肘撑在自己的膝盖上,然后双手撑着自己的下巴,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脑袋,重新竖起耳朵听大堂中的声响。 蓝景他们应该是正在头脑风暴想下一回的主意,一众年少气盛的小郎君七嘴八舌讨论起来,简直就像是催眠曲似的。 咸毓一想到自己反正看不见,就渐渐闭上了眼睛。 她一心想着,她不过是闭目养神罢了,耳朵还是可以继续听着的。但还没阖眼多久,她就困意彻底来袭了。 意志力全无了的咸毓闭着眼睛同楚蔽说道:“那我眯一刻,一刻后你叫我。” 楚蔽在一旁低声应道:“嗯。”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81节 顺势展臂揽过了她的肩。 咸毓说完后立即沉睡了过去,都无需楚蔽用劲,她的身子便滑落到了他的怀里。 她睡着时的呼吸很清浅,却一下又一下的正好扑在了楚蔽的胸膛。 大堂中的动静依然未消减几分。楚蔽却忽然觉得如此枯燥的等待一点儿都不漫长了。 可此时蓝景这边的人却犯了难。 他回去后向中年男子询问他知情之事,那中年男子却好似一门心思地不愿给他面子。 许是他因伤病累了、亦或是一直记着前不久蓝景对他的打骂之仇,此人竟然一问三不知。 再加之一旁刚被揍完的两个管事在两边仍旧撺掇着中年男子、劝他不要再说些什么了,他们不计前嫌的仍旧不在意中年男子适才作为人质坑了他们,这样一来,换做是谁也不好意思再出卖他们了吧。 蓝景很是愤怒,他质问中年男子道:”你故意的吧?“ 此人故意不吭声,那便是心还在这家侍君馆那边的,眼下不过是权宜之计逼不得已伏低做小罢了。看似配合,实则还不是老德行。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中年男子是个嘴巴紧的人。 眼下已过了一阵子时间了,众侍君们都难免焦急了起来,都在问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若是再拖着没下招,外面等着的人肯定会起疑了。 有人多嘴说道:“寻常时候,眼下都快要来客人了,那今日不就要对外打烊了吗……” 若是被外来之人知晓了,那可就算是真的闹大了、并非只是侍君馆内部之动乱而已了。 如此一来,对于侍君馆的损失之大,会不会把罪过都记在他们楼里的人上呢? 人群中顿时又吵吵嚷嚷了起来,个别个有主意见的人也在催促蓝景道:“到底如何才能让此人松口?” 他们为了要得知更多的把柄,还是只能从这个中年男子出口,不然也只剩下两个管事了,后者肯定更加不愿意屈服于他们。 有人还怀疑地问蓝景道:“此人真有来头吗?” 他们毕竟对此人不熟。 而蓝景知道,这中年男子于侍君馆的交情是没跑了的。或许在这之前,对于他这么一个家财万贯之人并不把此当一回事,但眼下这一点就是他们借为所用的突破口。 蓝景也是个明白人,不到最后一刻,他是不可能放弃这一条策略的。 他胡乱地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急着回道:“废话,不然那两管事怎能退让、答应进来?” 问他话的恰好是个侍君,他毕竟在这里有几年了,倒是养成了不少礼节,此刻被蓝景这么粗嘴之言一说,顿时蹙眉柔声道:“你莫要这般粗鲁。” 呃,这人方才不是也参与了揍人吗? 蓝景正想说他也不是个五大三粗的大汉、怎就算是粗鲁了?但这时他的脑袋瓜突然一亮,心生一个念头,顿时激动地双掌拍了对方的肩,没头没尾地谢道:“对哦,你说得是!” 那侍君嫌弃地从他的魔爪中退出了半步,然后立即拿出锦帕擦着自己肩上的衣裳:“哎呦,你满手的臭汗,啧!” “有吗?”蓝景立即闻了闻自己的胳膊,然后示意他用完的帕子问道,“可否借我擦擦?” 那侍君倒也客气地将手中的锦帕递给他了。 反正那帕子在他眼里已经算是染了蓝景的臭汗之物了。不给他也是稍后得扔了的。 蓝景连忙快速地擦干自己满头的汗,也不顾对面侍君狐疑的眼神,忽然就像是转了性似的,咧嘴露出满口白牙,转身快步过去,再次来到中年男子眼前,笑容灿烂地说道:“这位郎君……” “……”场面顿时寂静了下来。 正在七嘴八舌讨论的一众人被蓝景这突然瘆得慌的语调惊得都停下来各自说话的声音,古怪地看了过来。 蓝景正演着呢,他也是对自己下了狠心了,忍住不适转而朝中年男子卖起了笑脸。 连闭目养神的中年男子都闻声睁开了眼睛,瞧看他这是怎么一回事了,为何如此诡异地转了性子,但紧接着他也了然了。 蓝景抓紧时间,上前一步,打算使出自己的浑身解数。 可他毕竟没有丝毫的讨好人的经验,以往朝自己的家人他都不会撒娇,更何况他眼下要临时抱佛脚地朝一个断袖之人撒娇。 可他如今只能想出这个法子了。希望自己能投其所好,然后让中年男子松口透露一些有关于这家侍君馆的消息为他们所用。且不管这法子到底成不成功,可他这不是走投无路了嘛,先试了再说。 蓝景一咬牙,上前一步,抽搐着自己的嘴角和眼皮:“郎君,你累了吗?我给你捶捶腿……” 一旁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他们皆是一脸迷茫又错愕的看着他,不知蓝景怎忽然一下子就像是吃错药了似的,言行如此的难以直视? 唯有绑在椅子上的中年男子不为所动,他不仅很累而且也不吃蓝景这一套,反而讽刺道:“捶腿?我腿骨想必都已碎了,你还要‘锤我的腿’?” “啊……有吗?”蓝景下意识厚颜无耻地回道。 他倒是每时每刻都想翻脸警告这个中年男子若是再不肯说、他就要搬出自己年长的义兄来了。 之前在楼上审问此人时,蓝景可是亲眼见证了自己义兄的手段,连他旁观之人都心惊肉跳的地步,想必这中年男子也不愿再重新面对吧? 但眼下他这不是担心再将此人动以责罚的话,对方的身子骨若是真撑不住了也不是好事。 于是蓝景继续僵笑下去,朝他说道:“呃,我无心的……您瞧我,年纪轻轻,懂得真不多。” 接着又是抽搐着自己的嘴角和眼皮。 他以为自己在努力绽放自己的俊俏面容来迎合中年男子的喜好,但显然他费尽力气,也未得中年男子的青睐。 一旁有些侍君陆陆续续瞧出了不对劲,有些性子爽朗的,直接走过来将蓝景拉倒了一旁,低声问道:“你怎么回事?” 蓝景眼下也瞒不住了,他实话实说道:“他先前是‘客人’,你们难道没被他挑选过吗?” 他以为至少是有几个人有印象的。 但几个侍君立即摇头,皆是回道:“先前去了几个头牌——原来是他呀,几个头牌都未被看上。” 那“原来是他呀”五字可谓是意味深邃了。 这里本是个侍君馆,平日里都是伺候一些女客,这些侍君也算是锦衣玉食地轻松过日子。而像这种稀奇古怪的男客,他们也是头一回见识。 再加之连几个头牌都去而复返、以及牙婆等人的有意对这单生意的低调,导致大多数侍君都已经忘了一闪而过的这一茬了,眼下蓝景重新提醒,他们才渐渐回忆起来前不久的一丝记忆。 蓝景也是此时才知晓,原来当初那几个牙婆派来教他们的侍君竟然都是这里的头牌呢。 他终于回想起来后,不由地伸长脖子四顾张望,却未在人群中发现当初那黄衣侍君和红衣侍君的身影。 他这便也无需多问了。今日鼓动人势得过于匆忙,他也不管大家是什么模样的,只顾着有多少答应便是好事。而显然,那黄衣侍君和红衣侍君并未参与进来。 不过想想也是,当初他一门心思劝说那两人时,那两人不就当场表示不愿意了么,因此他们眼下并未出现在人群之中,蓝景倒也不会感到意外。 “嘿!你这小子怎呆了?”有人叫他,而后主动说道,“你方才笑得太难看了!换我们试试吧?” 蓝景有些惊讶地问道:“这……怎可以?” 几个侍君毫不在意的样子:“不过都是欢场的把戏罢了。女客男客又有何区别呢?” 说着他们便撇开蓝景相携走了过去。 蓝景立在原地,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这几个侍君都如此口径呢?看来他果然不如他们在这方面撒的开。 他又抖了抖自己的身子,缓解了一下自己方才刻意造作带来的不适。 而那些个侍君也正满怀斗志地准备去讨好那个中年男子。 他们当初因为不是头牌、都未被牙婆等人考虑过,因此他们之中也不乏有信心不小之人,觉得或许能被中年男子瞧上。 反正他们眼下也看出来了,那中年男子像是身受重伤,肯定无法对他们真来些什么。 不一会儿,许多侍君把那中年男子围在了中央,剩下不出面的便出力,将椅子旁的两个管事都拖开了,省得再打搅他们套问中年男子的话。 蓝景也又走了过去,他站在外围问道:“如何了?如何了?” 眼下时间有些紧迫,他们众人皆是心中带着焦急。 可无论蓝景还是其他人,他们确实都低估了这个中年男子。 等到几个侍君无功而返转身之后,蓝景才意识到,这中年男子本就是以“胃口挑剔”而难以伺候,当初若不是他亮出了自己的身份又自己出了主意,或许连牙婆都快要后悔因贪财而满口答应地接他这一单了。 他们这里毕竟都是伺候女客的侍君,说实话的确没有人能轻松对付的了这种男子。因此其实从始至终,喜好上的选择权都是在这个中年男子手上的。只有他这人喜欢的,才能接下来有戏。 不知不觉间围在椅子四周的侍君也散开得差不多了,蓝景又走近了些,见到中年男子的面色仿佛都好些了。对方仍旧一副坐怀不乱的架势,看着便让他心中气急。 这老变态果然一个侍君都看不上! 中年男子见蓝景又走到了他的面前,就算被居高临下的瞪着,他此时也心情转晴。 他也大方地松了口,开门见山地说道:“叫你那义兄过来,如何?” “你放屁!”蓝景气呼呼的鼓着脸。 他就知道这老变态可能要同他谈这个条件! 可方才已经是义兄替他出了主意了,他不不但没办的了、难道还到头来得再牵连义兄吗? 中年男子已经被他骂得不痛不痒了,他扭动自己酸痛的脖颈,稍许张望了一下,明知故问地朝蓝景问道:“他人呢?” 蓝景面色也早无虚假的笑意了,他狠狠地说道:“干你何事?” 中年男子幽幽地说道:“你让他来见我,我或许会透露一二。” 蓝景也不是单纯好骗之人,他瞪着他说道:“你该不会实则并不知旁的事了吧?!” 中年男子丝毫不理会蓝景的试探。 一个十多岁的臭小子罢了,他还是应对得了的。 眼下的筹码换到他的身上了,他当然会好好的赚上一场,他可是个商人。他垂眸道:“我知不知晓旁的更多的事了,你让你义兄过来问问不就成了么?” “我义兄并未下来,不就是不想见你么?”蓝景忽然也没了怒容,关键时刻他急中生智道,“我有两个义兄,你若是想见一个,其中一个也会跟着下来——你可愿意?” 中年男子果然面色一僵。 蓝景得意地双手抱拳,轻哼一声。 …… 咸毓不知道自己只是睡了一会儿,大堂中已经又进行了新一回合。 她是被热醒的。感觉沉睡中的自己仿佛抱了一个大火炉。但她其实也隐约能意识到自己挨着的肯定是楚蔽、而楚蔽不是一向是个体寒之人吗? 直到咸毓睁开眼睛清醒过来之后,她才慢慢感受到,其实不关楚蔽体温的事。她不管是抱着什么东西,她应该都会觉得热。 而就在这时,身边突然出现了蓝景的声音:“阿兄你醒了?” 咸毓吓了一跳! 她立即从楚蔽的怀里爬了起来,直起腰回看不知怎地又出现在眼前的蓝景。 ……他过来时楚蔽干嘛不提前叫醒她?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82节 好在瞧着蓝景的眼神一点儿都没察觉出来什么。 这弟弟正喜形于色地朝她比划着方才发生的事情过程。 咸毓略显迟钝地听着他说的内容。 蓝景两脚跨在高低不同的阶梯上,说得都乐到拍大腿了:“这老变态倒是还对阿兄你念念不忘呢,他也不想想接下来的自己会如何,自求多福吧他!” 那人还以为能借机赚到便宜?呸!最后还不是老实招来了。 蓝景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面色冷淡的义兄,不得不承认最后搬出这位义兄来还真管用。 咸毓也适时地伸手鼓掌。她感受到了蓝景浑身上下成功的喜悦。 唯有一旁的楚蔽岔开话题,转头同咸毓说道:“你看来昨夜真未睡好。” 咸毓点点头:“是啊。” 她这一下午都眯了两觉了。说来惭愧,她就是没他们两人能熬夜。 不过现在她也算是又精神了,于是她转而问蓝景道:“你们怎么样了?” 一说起接下来的情况,蓝景顿时也减了不少的喜悦。 他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截止当前,他们已经骗了酒楼外面的人三回了,那个中年男子的“人质”价值也因此一直在贬值。眼下除了被他们揍得鼻青脸肿的三个还活着的管事,他们实则没什么可以重点要挟的筹码了。 而外面的人应该也早已察觉出了不对劲。 那他们还能再怎么骗呢? 这时,咸毓从楼梯上站了起来,伸了个小幅度的懒腰。 下面的蓝景抬头问道:“阿兄,你这是要下去吗?” 最好还是别了。 楼下不仅混乱,而且还有一个死性不改的中年男子。 咸毓勾唇一笑,摇摇头。 她就不说她站起来其实只是想伸一个懒腰罢了。 不过她再坐下也不好意思了,于是她扶着扶手,打算走到楼梯口去看看。 她一动身,楚蔽果然就跟了下去。 蓝景在前几个阶梯带路,三人几步走到楼梯口,放眼一望便看见一众人都在围着揍那个新进来的管事。 咸毓还没看见几眼,就被楚蔽拉着转回身了。她也没有再转过去看。 这么多人群殴一个人,确实有点儿不忍直视。 而且这样下去也不是事啊,大家伙的拳头不知疼不疼?咸毓看得都觉得爪子疼。 楚蔽本就不想她参与这种事,于是他朝蓝景说道:“不是还进来了人么?” 蓝景连忙点头:“是!” 新来的几个仆从他们说好了并没有连在一起揍。 咸毓也听明白了,接下来是要给那几人做“策反工作”了。 这种事说得容易做得难,蓝景这就转身跑回去了。 他们这么多人,不管是侍君馆里的“老人”、还是新来的,都得动之以情、连蒙带骗地想法子让那几个仆从为他们所用。 咸毓也觉得这事真不容易,她问楚蔽道:“他们能行吗?” 楚蔽回道:“若是那几个只是虚与委蛇罢了……” “啊呀你一说,感觉更难了!”咸毓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接着问道,“我们还能帮些什么吗?” 如果事情真的是他所例举的最坏的结果,那蓝景他们下一回不就要失败了吗。 楚蔽却没有回复她的话。 咸毓抬眸看着眼前的他,眨巴眨巴眼睛说道:“我饿了。” 所以他们最好能早点出去。 楚蔽垂眸看着她讨巧的脸色。他知道她的言下之意,不就是希望他不要太不关心不远处的状况么。 他忽然伸出一只手拂过她脸颊的碎发,沉声说道:“我还不够帮衬他们,嗯?” 在他眼里,分明是她胳膊肘一直往那“半路义弟”拐吧? 咸毓笑嘻嘻地回道:“那还不是你有能力嘛。” 楚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后淡淡地说道:“那你留在此处,不用看着我。” 他这是要过去帮蓝景了。 咸毓立马点头答应:“好啊。” 等人发呆这种小事她当然都是不在话下。说完她就转身主动走回了方才坐过的楼梯中间,再次坐下来,安心等他去而复返。 她答应楚蔽不在楼梯口看,她当然不会撒谎。而且她本就看不看都随便。既然能坐着在后面等着,她当然就不站在楼梯口了。 楚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蓝景背后之时,蓝景又惊又喜:“阿兄,你怎过来了?” 楚蔽睨了一眼那几个仆从。 蓝景立即说道:“我们都劝好他们了。” 楚蔽淡淡地问道:“‘劝好了’?” 蓝景点头道:“是啊,我们废了不少的口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们也并非冷血之人,自然明白我们的苦衷了!” 楚蔽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又说道:“不是‘冷血之人’,便是‘菩萨’了?” 蓝景一怔。 接着感受到自己的手掌一凉。 他低头一看,见到义兄递给了他一把匕首。 蓝景手指颤了颤,下意识地想说他不会。 他实在是不会像前不久在楼上房间里时阿兄兵不血刃地将中年男子折磨得要死。 但他也反应过来义兄言下之意的风险——他们必须软硬皆施才能确保计划,而不是将希望只寄托在这几个仆从的“心软”之上。 楚蔽的声音如同冰冷平静的井水在蓝景的耳边响起:“你砍了他一根手指,借此警告他便是了。” 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蓝景都有些结巴了:“我、我……阿兄你、你……” 楚蔽一脸淡然地说道:“你若想让我替你,也可。” 蓝景咽了一口嘴里的唾液,有些迟疑地问道:“当、当真要……” 楚蔽面色不改,依旧冷冰冰地说道:“你需知,眼下若不是你朝他们动手,稍后的他们也不会对你客气。” 这些都是这家侍君馆的仆从,只要管事的人命令他们动手,他们才不会有任何的恻隐之心。 楚蔽只不过是将这血淋淋的事实同他讲出来罢了。 蓝景并不是个胆小如鼠之人,他深吸一口气,立即做了决定:“好!” 他也不是什么圣人,出门在外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当初这家侍君馆的人怎么对待他们的,他也不会忘记。如今已经到了最为紧迫之时,那些个仆从既然在一开始便愿意为这家侍君馆效力,那就应该承担相应的危险。 蓝接这就接住了沉重的匕首。他在心中默念,除了死人之外,他其他什么都不怕。 楚蔽在一旁最后叮嘱了一句:“声音轻些,莫要让你阿兄听见。” 蓝景郑重地点了一个头,这就转身而去。 ……可是楚蔽还是高估了他——没过一会儿,大堂中传来了一阵阵杀猪般的叫声。 咸毓坐在楼梯中央都听见了鬼哭狼嚎的声响了。 因为刚才她刚看见过这些大仇得报的小伙子们群殴管事的瞬间,所以她倒也不意外又听见挨揍的声音了,但没想到这回的声音好大啊,虽然接着就是被人捂住了哀嚎的呜咽声,但她也早已听见了。 事已至此,楚蔽面目阴沉地看了蓝景一眼,留下一句“擦干净了”后就快步往楼梯口走去。 蓝景也有些无措,他连忙先安抚一旁有些胆小的伙伴们。 他自己倒是办了事之后反而不是太过于胆怯了。于是连忙将接下来的事情安排下去。 楚蔽走到楼梯口后,先是停下脚步检查自己身上是否有血腥味,确认无误之后才平复着脸色拐了进去。 咸毓见他回来了,便坐在原地问道:“你回来了啊,那边是捅人了吗?” 她在不远处都听的这么响亮。 楚蔽脚步一顿,而后走到她身边,平静地回道:“并无。” 她倒是以为得更为严重了些。 咸毓点头,接着问道:“那你还下去吗?” 她伸手拍拍自己旁边的空位:“若是不下去了,你坐下呀?” 楚蔽垂眸看了一眼阶梯面,而后才坐了过去。 咸毓也没在意他刚才为何有些犹豫的瞬间,而是斜眼看他问道:“怎么样了?你有帮忙吗?” 楚蔽对上她的双眸,只回道:“他动的手。” “嗷。”咸毓明白了,他是负责去出主意的。 她只是随便问了一嘴,就此结束了。可这时的楚蔽却又在她耳边凉凉地说道:“我叫他剁了那人的手。” 咸毓刚放松下了的肩膀又缓缓地跟着自己的腰身转了过去,她有些疑惑地问道:“剁了谁的手?” 楚蔽盯着她的眼睛,若无其事地回道:“那断袖之人。” 可他见她面上的反应却不多,甚至有些发呆。 他直接问道:“如何?” 咸毓回过神来,慢慢说道:“那……他岂不是大出血了吗?” 而现在肯定没有什么接肢体的医疗水平,更别说什么机器假肢了。一只手被剁下来之后,不知道人还撑不撑得住啊?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83节 她能联想到的就是这些。 楚蔽忽然问道:“你可认为我做得过了?” 他这么一问,咸毓反而懒得思考了。 她又双手撑着脑袋,望着视线阻挡的楼梯口,叹了一口气道:“我也无能为力呀,楚蔽。” 楚蔽一怔,不知她为何忽然连名带姓地叫他。 咸毓扭头看见自己身边的酷盖。 然后她凑过脸去,来到他的面前,开口问道:“你把你的匕首借给蓝景啦?” 楚蔽不动如山地坐着,淡淡回道:“正是。” 咸毓忽然轻哼一声,脑袋往后仰,上下打量着他道:“蓝景不是连杀鸡都没有做过吗?他能看得动一人的手?” 楚蔽正要开口,咸毓便紧接着说道:“你别说什么‘都是你怂恿他’的话。” 楚蔽定定地看着她:“若的确如此呢?” 咸毓忽然转而说道:“我饿了,”她随意张望了四周,而后说道,“我去那桌的剩菜吃了吧?” 楚蔽没有立即作答。 咸毓也继续说道:“我懒得动,你帮我去拿两三盘菜过来?” 楚蔽仍旧看着她没动。 咸毓坦然地说道:“我保证不下去偷看,如果真砍人手了,那么血腥我才不看呢,你快去吧。” 楚蔽默了几息,而后倒是沉默地起身往楼上走去帮她拿吃食了。 他有意响起了自己上楼的脚步声。 可咸毓却没留意这一点,她言出必行真的没有趁他不在时起身去楼梯口看。 楚蔽给她拿了三盘菜,都本就是凉菜、而不是冷掉的热菜。 桂花糯米藕、白斩鸡、凉拌羊肉。 咸毓认得,这都是她之前一个人尝过的,而且顶多只动了一两筷子而已,其余都完好无损的原封不动,如果不吃掉,肯定都浪费了。 她伸手接过楚蔽拿过来的盘子,随手放到自己身旁的空阶梯上,然后朝递给她一双筷子的楚蔽问道:“你不吃吗?” 他只拿了给她的一双筷子。 楚蔽颔首,看样子是一如既往的胃口不大。 咸毓也不唠叨他这一点了,直接端了一盘子凉拌羊肉放到自己的膝盖前。 她吃了一片之时,眼前的楼梯口又出现了蓝景的身影。 蓝景刚拐进楼梯口时,看见两位义兄竟然都吃上了。 咸毓见了他,也是捏着筷子朝他招招手:“你饿了吗?还有两道菜,你挑一盘?剩下的给他。” 她下巴扬了扬,示意道。 短短半截楼梯,蓝景上楼的速度却是越走越慢,他来到两人身边,先是同咸毓说道:“我不太饿,阿兄你吃吧。” 接着朝楚蔽递出了袖中的玄铁匕首,轻声道:“阿兄,给。” 他是来还义兄匕首的。匕首上的血迹他也用大堂里的茶水洗了好几遍了,一定洗干净了的,不信义兄闻一闻便是了,他能确保肯定一点儿血腥味都没有了。 不过蓝景身上的外裳上沾了一道细长的血迹,颇为显眼,他想擦也擦不掉了,咸毓的目光投射过来时,他还下意识地躲了躲。 咸毓却已经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接着又示意自己盘子里的菜,问他道:“你真不吃?” 蓝景方才刚剁了别人的一根手指,眼下别说是羊肉了,他眼下对什么肉都暂时没有胃口了。 他方才本来已经不胆怯了,但头毕竟是一回干这种事,后劲委实有些大。 不过他也不好意思拂了义兄的关心,于是指了指一旁的那盘桂花糯米藕,说道:“那我吃藕吧,阿兄。” “好,”咸毓一只手端了起来,递给他道,“还是阿弟给我面子,你都不知道,‘有人’多么好心,一点儿都不愿意分走这些。” 蓝景一时愣怔。 他知道阿兄是在说自己身边的兄长,但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咸毓也好像只是随口一说,然后又像是自顾自说道:“既然你们都不爱吃荤菜,那我就不客气了。” 而蓝景没筷子,幸好他方才洗匕首的时候也算是洗干净自己的手了,因此他直接用手拿着藕片吃了起来。他得赶紧吃完回去。 咸毓也继续吃起了凉拌羊肉,她仿佛不管眼前两人安静中透着一丝莫名的乖巧。 而且她也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于是她边吃边说道:“那么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蓝景停下咀嚼,问道:“什么故事?” 咸毓缓缓道来:“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在一片大陆上住的全是白皮肤之人。” 她停下筷子,指了指身旁的楚蔽,示意道:“可不是他这般而已哦。那里人的皮肤就像人死透了一样的白。” 蓝景也不知是不是眼下自己的直觉灵敏,他总觉得眼前的义兄讲的故事会很诡异…… 咸毓继续说了下去:“他们在自己的家乡住惯了之后,便想着去寻找一番——海的那边是什么?” 此刻只有她一个人说话,语速全在她自己一个人的掌控之中,于是她还很是惬意地继续夹起羊肉放进嘴里,再慢慢说道:“他们收拾行装以备出发。路途遥远又未知安危,他们自然不会带上羸弱的女眷了,因此他们想到了一个主意。” 咸毓指了指自己胸前的一盘凉拌羊肉,剩下两个人的视线跟着她看了过去。然后她说道:“他们上船远航,带上了不少的山羊。” 说到这里,他们两个人肯定还是能够听懂的。 咸毓也不买关子了,紧接着说道:“茫茫大海,他们日日夜夜都在船上。他们可以捕鱼、养鱼,除此之外,便只有那些山羊是活物了。” 她也咽下了嘴里的羊肉,然后淡定地说道:“因此他们一路以来——对那些山羊先奸后杀,既能作为消遣、事后又能果腹。” “噗!”蓝景刚吃进嘴里的藕片直接吐了出来。 他的面色有点儿发白,没想到自己温润如玉的义兄竟然能讲出如此恶心人的故事来。 咸毓在那继续说:“那些山羊……” “别说了阿兄!”蓝景胃里涌出了一股恶心来,“我方才刚砍了一人的手指头,我害怕……” 他本来也不想提起方才的事情,但是自己的义兄竟然一脸淡定地给他讲什么先奸后杀山羊的故事,他便真的遭不住了。 “哦?”咸毓像是十分意外、却又像是一点儿都不惊讶,“原来只是砍了一根手指啊,那为什么他方才吹牛?” 蓝景很是闷,看向两位义兄,疑惑地问道:“什么?” 什么吹牛? 义兄回来后吹什么牛了? 作者有话说: (ps:那是白种人干过的事) 咸毓:蓝弟你是黄种人~ —— 合并章~晚安安~ 第193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蓝景奔波半日了, 此时浑身上下难免有些风尘仆仆,他又因听了咸毓的故事之后,变得食不下咽坐立难安,这滑稽模样把咸毓都逗笑了。 “你怎么了?”咸毓笑问道, “我只是简单说了几句罢了。” 这弟弟竟然听了之后反应这么大。 蓝景捧在手里东西也吃不下去了, 他莫名后怕地问道:“阿兄, 真有如此行尸走肉之人吗?貌若死人皮、还能辣手摧山羊……” 咸毓却迎着他的目光,继续吃着自己那盘凉拌羊肉。 蓝景有些慌张地问道:“阿兄你怎还吃得下?!” 得亏他方才并未选择分食阿兄面前的凉拌羊肉, 不然他一听那故事, 准能将吃进肚里的都羊肉吐出来不可。 眼下就算他选的分明是藕,却一时也吃不下嘴了。 咸毓还在吃东西,当然是因为她有点儿饿了。 她毫不在意地回道:“许是我一人之言, 将那传闻转述得过于令你浮想联翩了?” 她此时丝毫未兼顾一旁默不作声的楚蔽,只是继续笑着同蓝景说道:“你放心, 若世上有那种人,也肯定不是我们这片大陆之人。” 蓝景极力点头道:“古往今来,都未曾有过肤若死人白之人呐。” 本朝地广物博,怎会有人想不开打算前往未知渺茫的大海。 “是啊, ”咸毓继而说道, “不同的族人, 秉性自然不同。因此你们这些人呐, 就莫要自诩自己‘凶残’了,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们至少做不出来那等子事。” 这一点, 在场听她说的二人的确毫无异议。 他们也从未听闻过那般行事之人。 咸毓平静地说道:“那又何必认为自己做了什么不能说的事呢?” 蓝景闻言一怔。见自己容貌俊俏的阿兄依然温润如玉的面色, 轻声说道:“那种事, 我们都做不出来的。” 而她也在展示自己的信任。 不同的文化环境造就的不同社群, 那边的人或许偏向于百无禁忌,但咸毓相信,这里的人是讲究因果的。所以他们自以为自己所谓的“残忍与坏蛋”,又何尝不是他们本性的观念所在意的吗。她知道他们之顾虑。 咸毓忽然又轻笑了一声,转头看向楚蔽:“事儿都做了,为何又有意添墨?你二人是担心我听了害怕吗?” 蓝景不敢说话,只是乖乖地看向两位义兄。 他在这之前以为自己的这个阿兄是个胆小的性子,但如今他也知晓是自己误会了。阿兄只是性子温柔,但不见得是个胆小怕事之人。 他这义兄,不仅不是胆小之人,而且一直信任他们兄弟的为人。原来他们先前都是些多余的顾虑,在阿兄眼里,他都不觉得他们是“恶人”。 接着,咸毓一脸淡然转头拿起阶梯上的那盘白斩鸡递给蓝景道:“他不吃,那你拿着剩下的藕和这盘鸡肉回去给其他人分吧。” 不够的话楼上还有。如果大家不嫌弃是不完整的热菜、还能暂时将就的话。 “嗷……”蓝景接过白斩鸡,颇为乖巧地一手一只盘子转身下楼回去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84节 等人走了之后。 咸毓才再次转头看向楚蔽,随意般地问道:“你眼下还不饿吗?” 楚蔽久违开口道:“尚可。” “那就是饿了,”咸毓垂眸夹起一片羊肉,举到他的嘴前,语气自然地说道,“那我分你些。” 楚蔽并未垂眸看自己嘴前的羊肉,而是目光穿过筷子看向了她的脸。 两人目光在无声之间交错,像是能看到对方深瞳之尽头。 没了第三人的蓝景,眼下一时之间仿佛又回到了前不久楚蔽刚回来时的氛围。 而后,楚蔽吃进了自己嘴前的那筷子羊肉。 咸毓嘴角露出了笑容。 她笑着看他细嚼慢咽地吃吞入腹之后,才说道:“你出力比我多,怎能吃得比我都少呢?” 说着她又夹起第二筷,再次递到了他的面前。 楚蔽垂眸看了一眼嘴前的羊肉,然后仍旧张嘴,欣然吃下。 一来二去之间,咸毓还感受到了一丝投喂成功感,她自己也笑着又吃了一片。 等再抬起双眸时,见楚蔽正盯着她,她也并未避开他的目光,而是转而意有所指地问道:“你还有话说吗?” 她刚才言下之意已经说得够明白了吧。 楚蔽顿了顿,沉声说道:“我还敢吃羊肉,比他残忍多了。” “……”咸毓轻哼一声:“呦,你怎还和阿弟较上劲了呢?” 他知道她让他说的并不是这一点。 她刚才也没有防备他竟然无缘无故朝她夸大其词那种事,正好蓝景的出现才一不小心揭穿了具体真相。现在都已经说开了,她知道他肯定是明白她的意思了。 她刚才就并不在意他所说之言。 古往今来富贵险中求,有钱的富豪自然一生都会伴随着被谋财害命的风险。且不说他们并不是对中年男子动手了,就算那中年男子躲过了今朝,未来那人也不见得能一辈子平平安安吧? 咸毓倒也不是见不得那中年男子的好,她实则只是自己心里也有杆秤,她叹了一口气道:“那中年男子只要眼下还活着能帮上大家的忙,其余的我都不会在意他。” “嗯,”楚蔽似是而非地解释道,“你在意他的死活。” 咸毓闻言瞪他:“你这人怎还故意曲解我的立场呢?” 她知道他肯定是不喜那个中年男子的,之前蓝景转述的话中内容——那人还妄想再抓住机会要挟他们呢,咸毓听了后也会反感。 说着她就夹起新一片凉拌羊肉,径直往他嘴里塞:“吃你的山羊肉吧。” 这凉拌羊肉当然不会真取材于山羊。 楚蔽张嘴吃了进去,一点儿都不膈应的样子。他果然并未被她方才所说的故事惊吓恶心到。 他转而淡淡地说道:“此处能开得起生意兴隆的侍君馆,必是平原富饶之城,等你我到了北地,高山峭壁,许是能见着山羊。” 咸毓不听,摇头道:“我不可能登山。” 他们决定往北边跑,是为了去避暑的。而不是去爬山拉练的。也不是去找山羊观光的。 为了排除她是害怕山羊的可能,咸毓继续说道:“若是山脚下能见到些别的奇珍异兽也行啊。” 她就当是自己去逛野生动物园了。 楚蔽见她如此一本正经的说辞,忽然低头莞尔一笑,低声问道:“你怎想出此等故事来的?” 咸毓连忙否认道:“不是我想的,可能真有那样的……哎,你就当是假的故事好了。” 楚蔽抬眸看她,行若无事地询问了一句:“真当不介意?” 不介意方才他所为? 咸毓继续吃着自己的凉菜,边吃边点头道:“我都不参与了,我哪管着你们的事啊。” 他刚才回来时,她只是随口一问罢了。她如果非常在意各个细节,那她早就当仁不让地上前和他们一同为战了,怎么还会赖在这里偷懒呢。 咸毓又夹起一片羊肉,递到楚蔽面前问道:“你还要吃吗?” 楚蔽微倾脖颈将筷尖的肉片含进了嘴里。 咸毓看他挺能吃的,索性将自己两只手里的盘子和筷子都递给了他。 剩下的都让给他吃好了。 楚蔽接了过去。 这时咸毓见到他身边闪过的一瞬亮光,像是刚才蓝景换会来的匕首上冒出来的,她好奇地问道:“我能瞧瞧看吗?” 楚蔽颔首,咸毓直接自己伸手从他腰际抽了出来。 这匕首一看是实打实的工艺、丝毫没有偷工减料。咸毓拿到手里的第一个感觉就是:“这可真沉。”她双手握在手里掂了掂,疑惑道,“这么重用起来不会很重吗?” 在她的认知里,打架工具不是越轻越称手吗? 匕首之取材,自然是越能削铁如泥越好。沉了一些于楚蔽而言也不打紧。他淡淡回道:“也有轻的。” 咸毓端详着外表有些低调奢华的匕首,能折射出光线来的是上面镶嵌的宝石,至于雕刻的纹理也是十分的漂亮。 然后她好奇地想去拔/出匕首来。 楚蔽立即说道:“当心。” 咸毓还没拔,她闻言抬头笑道:“我真不是脆弱之人。” 她刚才已经说了。 “嗯。”楚蔽应了一声,却只顾用筷子夹着羊肉递到了她的嘴前。 咸毓一愣,合着他不是自己吃、而是又反过来喂她? 她顿时手上也不敢分心动作了,张嘴咬住了羊肉。 短短一瞬间的动作,咸毓便感到自己的脸颊有些泛出热意。她抿嘴嚼着嘴里的羊肉,一时都没继续说话。 可刚等到咽下嘴里的羊肉,又是新的一片羊肉夹递到了她的嘴前。 甚至都已经贴住了她的嘴唇。 可见他动作之迅速。 咸毓:“……” 她鼓着脸,抬眸看向楚蔽道:“你不吃吗?” 她以为剩下的那些是给他吃,才把盘子和筷子都让给他的。 楚蔽闻言倒是又立即收回了这一筷,然后在咸毓的注视下将羊肉夹进了自己的嘴里。 这下咸毓连匕首都无心把玩了,她感觉自己是脸很热,便转身去拿放在一旁的折扇。 但当她拿着折扇转回身来时,自己的眼前又出现了一筷子羊肉。 “……” 咸毓的背脊都不动了,她僵硬地吃了进去。 她怎看不出来,他这是有意的。可能是因为她刚才喂了他,他现在反过来喂她了。 好好的一盘凉拌羊肉,被他们两个人共用一双筷子分食,就变得暧昧了起来…… 但咸毓也没有拒绝,不仅迎着他的投喂,到最后几片羊肉的时候还和他争夺起了筷子。 她红着脸笑道:“那把筷子还我,我就将你的匕首还给你。” 楚蔽早就看穿了她的意图,满不在乎地回道:“你嫌沉,你也拿不了多久。” 咸毓不服气,不过他说得确实。 所以最后还是他拿着筷子喂了她。 …… 肚子填了半饱之后,咸毓懒洋洋地靠在楼梯的扶手旁,对眼前仍旧坐直着的楚蔽慢悠悠地说道:“你以后啊,也甭想胡编乱造吓着我了,我胆儿可不小。” 楚蔽挑眉:“当真?” 咸毓点点头:“不过也是因为我随便你忽悠。” 楚蔽深深地看着她,低声说道:“是我忽悠着你跟我跑了?” 咸毓笑吟吟地抱着怀里的折扇和玄铁匕首回道:“是我们不谋而合!” …… 比起楼里这里的欢笑,大堂之中的蓝景等人却正在严阵以待。 被蓝景砍了一个手指警告的仆从已经又被他们放出去了。 那仆从答应他们,当做是自己是千辛万苦逃脱出去的,借而再引诱外面剩余的管事再进来。 此步骤依托的是旁人,众人便感受到了颇大的压力。 他们接下来这是要不成功便成仁了,眼下众人皆是神情紧张地盯着门背后,等着一会儿响起的敲门声。 至于蓝景拿下来的一两盘凉菜,竟然也没几个人有胃口吃几口。 蓝景倒是十分冷静地知道他们大家都该进食补充体力,但每当他看向那桂花糯米藕和白斩鸡时,他却发现自己还未从方才阿兄的恶心故事中解脱出来,于是……他便强行让自己身旁的几个小郎君快多吃几口。 那几个小郎君紧张得都快要忘记喘气了,还被一旁的蓝景不断地唠叨。 “你怎不吃?”有人急着反问道。 他就别打搅他们张望门背了。 蓝景只好无奈地摇摇头。 得,义兄的好意他替大家心领了。 这两盘菜注定是要浪费了。 就在蓝景正走神看向两盘菜之时,不远处的大门背后响起了敲门声。 每个人皆是浑身一震,转眸面面相视。 来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85节 作者有话说: 第194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大堂之内, 好些人一直守在门背后,他们一听到这声响便问道:“是谁?” “是小的,是小的。三位管事这边便要进来了……” 确认声音无误之后,众人也不做犹豫, 打算取下大门背后的门栓。 “且慢。”蓝景在不远处伸出一只手喊道。 他不知怎地, 在此时多了些瞻前顾后:“他按说好的办了吗?” 于是守在门背后的几个人也再次询问了一两句外面那仆从。 门外的仆从回道:“是啊, 小的都与管事说了,他们应允先进来与诸位侍君洽谈。” 蓝景走到门背后, 浑身也紧绷了起来。 分明眼下筹码在他们手里, 可他还是颇为紧张。 若是之前,他肯定不会像眼下如此这般胆量不够,但方才不久前他领教过自己的年少鲁莽对阵此处的细数老练的失算后, 他总归是吃了谨慎行事的教训。 倒是很多侍君不像他如此犹豫。因为他们每个人自从来到这里至今,或许也见识过个别几个在起初分抗过的经历, 那对于做生意的侍君馆而言都是隔靴搔痒般的小打小闹罢了,因此连这些侍君也从未见识过如今这么大的阵仗。 而眼下他们已经亲手揍过几个曾经高高在上的管事了,又接着能设计对抗剩下的几人,如此一来, 大家皆是涨了不少的信心, 眼瞧着最终的胜利在望了, 他们必能马到成功。 酒楼的大门从里面缓缓打开。 西边斜照进来的日光有些刺目, 将外面的人影都拉得格外的长。 时间确实不早了。再过一阵子, 就要到了太阳下山天黑的时辰了。 此楼是用来招待客人的,里里外外的成设自然是用上了最好的料子, 无论是门柱还是红漆, 处处精致得连这家管事们都舍不得动辄用蛮力砸坏门窗。 门外头站着那个被蓝景砍了一根手指的仆从, 他的手掌上已经包扎了伤口, 正被另一只手捂着、弓腰朝门内的几人问安。 在这家侍君馆里的仆从身份地位可谓是随时应变的。当其中的侍君招揽得生意兴隆时,他们便恭敬伺候之;但若是有什么新人不听话时,他们便又会受命管制之。 而这不同的转变,发布命令的都在那些个管事身上。 今日这家侍君馆内正好有六个侍君馆在,除了方才三次谎骗进来的三个,还剩下三个。其余若还有,那也是正在出远门。眼下三个管事正站在这仆从的身后几步远,当酒楼门打开之后,他们也果然遵守了约定、未率领人数众多的仆从强攻。 但凡生意至上的生意人,还是不愿见到所谓的“两败俱伤”。 在这些管事眼里,无论是豢养的仆从、还是调教出来的侍君,皆是他们的财富,若非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他们还是不舍得摧毁掉的。 因此这最为紧张的开门之际,也里里外外安然无恙了。 蓝景在门内瞅了瞅那三个管事。他回忆起自己从来这家侍君馆的几日记忆,发现他也只见过牙婆和第一个管事,其余几人他的确还未见过。 这时,那断指的仆从对上了他的目光,对方还带着满脸畏惧的神色问道:“那小的这便引三位管事进来洽谈?” “嗯,进来吧。”蓝景招招手。 然后赶紧转身退回了大堂中央。 等那三个管事刚进门,守门的几人也迅速关上了大门。 大堂内的众人此次并未如上三回那般立即群起而攻之,因为他们最终的目的是想离开侍君馆,而这家侍君馆的进出由人数众多的仆从把守,皆是听命于那几个管事。 因此他们如果只是揍趴了管事还不够,不然如若他们趁乱硬闯、后面趴在地上的管事只要还剩一口气,便还能差遣手下去拦住他们。 而他们又不会对那些管事杀人越货以绝后患。那么眼下的出路便是最好能从剩下三个管事口中作为关键的突破口了。 拐角的楼梯之间,蓝景带着一个小伙伴迅速将前三个被揍得遍体鳞伤的管事挪到了此处。 他直起腰来同咸毓和楚蔽说道:“这三人还请阿兄们代为照管。” 咸毓当然没问题,她点头答应,顺便问道:“你们也累了吧?” 那些挨揍的管事鼻青脸肿,但她看见有几个搬动人的小郎君的手也都肿了,可见也是因为他们刚才握拳头揍人太用力导致的。 但他们此时丝毫都不在乎这点小事,等快速地将三个被塞住嘴巴的管事搬过来之后,就转身相携跑回去了。眼下的大堂中央才是最需要他们的人手的时候。 蓝景落在最后说了一句:“那阿兄我也去了。” 咸毓朝他挥手:“你小心啊,有什么事就喊我们俩。” 楚蔽望着几人离去的背影,转头问咸毓道:“喊我们?管用么?” 她无武力。至于他,是否愿意出手帮忙的意愿显然一直都并不高。 咸毓有些不赞同道:“你怎又往最坏的打算设想了?” 说着,她也不再继续多说,而是转头看向不远处楼梯拐角处的几个管事。 她是帮忙看人的。因此她十分认真地盯着那三个管事,目光都发直了。 不远处的这三人被群殴之后,自然没有了自理能力,接着又被捆绑了起来,现在也只是被甩在地上,连同楼梯扶手一起绑着。 咸毓看了一会儿后,不知不觉有点儿发呆。 这三个人的模样她自然没有记在心里,甚至蓝景方才还同她提了一句、说有个当初他们还见过。 咸毓是真没印象了,她在这家侍君馆唯一能认出来的管事应该只有那个重复见了几面的牙婆而已。 而如今牙婆比这几人还早一步地被拿下了。也不知道现在在哪了。 再说了,此时大堂中的剩下三个管事够蓝景他们谈判了。 为了蓝景他们能成功,咸毓肯定是要看好这三个被揍过的。因为后三个管事还不知道前三个已经被揍了。眼下蓝景他们稍加掩饰,还想装个“先礼后兵”来争取最划算的好处呢。 咸毓得亏下午眯了两回,此刻的双眼炯炯有神,一动不动地光盯着楼梯旁地上的那三人了。 她看得认真,一旁的楚蔽却忽然轻哼了一声。 他暗含不满地问道:“你怎看着他们?” 为了看住地上三人,连他都不看一眼了? 咸毓果然没空意识他的言下之意,她头也不回地说道:“我们只是帮忙看人,已经是最容易的任务了。” 如果还没看好的话,那就是太掉链子了? 所以她当然要保证自己看人看得很认真了。 楚蔽冷冷地瞟了地上三个歪七扭八之人一眼。 都成这样了,还能被看跑了吗? 而此时的咸毓在他眼里,未免有点儿像…… “你打小……便如此乖吗?”楚蔽忽然问道。 咸毓却摇头否认道:“没有啊。” 她要是乖乖的性格,她能就这么大胆地和他一起私奔了? 回想起小时候,咸毓也不知不觉地又多说了一句:“我倒觉得我不仅不乖,还打小就反着我……阿耶来。” 小时候她爸以为她当然会继承他的学习成绩、轻轻松松考第一的水平,但她后来却还是自作主张地去考艺术院校了。因为,她也没那个奋发图强就能考第一的本事…… “是么?”楚蔽神色闪了闪。 她倒是又同他提及了她的阿耶。 他继而淡淡说道:“可为何我瞧你眼下这模样,却像是你阿耶让你看着一物、你便坐在家门口一动不动地乖乖看着了。” 咸毓:“……?” 她果然立即转头问道:“你这是在说我像小孩吗?!” ……不过她现在坐在楼梯中央紧盯着目标的样子,还的确是像个小萝卜头似的稚嫩姿态…… 咸毓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她本来都不会这么觉得,但被他这么一说,还真的有点儿像了? 这下以来,她继续看也不是、不继续看也不是了…… 还不是他这话说的! 咸毓努力忘记这种看法,然后重新看向楚蔽,转而说道:“那换你来看?我上楼去拿些吃的。” 楚蔽闻言却主动起身了,用行动表明还是他替她去取吃食吧。 咸毓当然却之不恭,懒得动弹走远路了。 楚蔽以为她是方才并未吃饱、又饿了,因此还是尽量从那桌子剩菜中挑了较为可口的几盘菜端了回来。他一只手不仅可以端一只盘子,一口气就带下来了好几盘看着还不错的剩菜。 可咸毓接过之后,竟然起身朝不远处地上那几人走了过去。 楚蔽顿时面色一冷,立即跟了过去。 接着果然不出他所料,她这架势……竟然好心想喂那几人进食? 咸毓已经蹲在了那三个鼻青脸肿的管事身前了。 而她要是转头回看,就可以看见楚蔽冷冰冰的脸色了。 紧跟着她走过来的楚蔽立在一旁,凉凉地问道:“我取来的这些,你要赠与他们用?” 蹲在地上的咸毓看着眼前几人,点头回道:“我们又吃不完。我忽然想到可以让他们吃掉。” 这样就不会浪费粮食了。 她这主意真不错。 楚蔽默了半瞬,接着又问道:“你让我取来吃食,是给这三人用?” 他竟然有朝一日还做了这等子事。曾经就算他在皇家无人问津之时,也从未受过替人鞍前马后的委屈。 她可真是好大的面子。 咸毓终于听出了他的语气,蹲在原地转过身来,莫名感到有些好笑地回他道:“是啦,方才还真是劳驾你了!我替他们三个谢谢你的‘搬运’?” 楚蔽并非跟她置气,因此也只是回道:“你谢我便可了。” 咸毓又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三个人。 她想到暂时还不能让他们出声,那就先不给他们吃了。 于是她这就先站起身来,看着楚蔽回道:“好啊,我谢谢你。”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86节 她说得倒是很有诚意,但毕竟也只是口头说说而已,乍一听还以为她只是敷衍呢。 楚蔽心下有些无奈,伸手拉着她往回走,带她重新坐到了原来的阶梯上。 她好好地陪他坐在一起,便是他眼下最需要的谢意了。 可当身边之人跟着他坐下之后,又像是个“小萝卜头看家”似的,“眼巴巴”盯着不远处的任务不放了。 楚蔽忍无可忍,直接伸手轻捏她的下巴,让她的头扭过来看他。 咸毓毫无防备地被他这么一扭,惊吓地瞪大了眼珠子——正面对上了他目不转睛的脸,放得格外的大。 她都懵了。 这……现在这时候不合适吧? 作者有话说: 楚蔽:?你想什么呢?倒也不是不可以(^3^) —— 第195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何必看得如此紧?”楚蔽问道。 咸毓眨巴眨巴眼, 小声嘟囔了一句:“是哦……” 楚蔽又盯着她的反应,可唯有自己指腹感受到了她的脸传来的热意,此外竟然也看不懂她闪烁几下的目光之色到底是听懂了仍未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两人就这么相对无言了好几秒…… 咸毓先挡不住了,主动从他的手指间逃离往后撤。她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两颊, 低垂目光随意看着膝盖, 含糊地嘀咕着:“我知道了……” 不死盯着那几人就是了。 而她的脸皮也太不争气了。她以为自己顶多红个耳根, 却没想到脸上还是感到了涨热。 楚蔽的话她也是听明白了,那三个管事已经被捆在不远处了, 他不用专注着盯着看也不会逃走。 咸毓回头取起折扇, 扯开来后问道:“你热吗?” 楚蔽摇头:“你自用便是。” 咸毓于是一声不吭地给自己扇了起来。 她默默地扇着。又暗自好奇为什么他就不会像她一样动辄脸红。他不是皮肤很白吗。 这时,楼道上忽然吹起了一阵风,虽不大, 但两人也感受到了。 眼下大堂的门窗肯定关得紧实,那么可能是直通的楼上的有些门窗流通出来了这道不小的穿堂风。 这酒楼本是招待客人用的, 里面的布景成设已经尽量往冬暖夏凉靠拢,呆着的确比寻常人家的住所凉快一些。但此时的天气实在是太热了,咸毓感受到的风也是热的。所以吹得也凉快不到哪去。 楚蔽往身后的楼梯顶端望了一眼,而后回头说道:“今夜许是要下雨。” 咸毓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这种生活常识她是一窍不通, 她一点儿都没有看天色来预测天气的生活技能, 以前的她都靠天气预报, 但连天气预报都时常不准, 所以她也判断不出楚蔽这句话是什么水准、到时候的准确度又是怎样。 但是一听晚上要下雨, 咸毓当然是欢迎的。下起雨来的气温肯定会下降不少,这样他们就能在这个酷暑中凉快一会儿了, 哪怕只是短暂的一晚。 可楚蔽却继而说道:“你我并无蓑衣。” 咸毓一愣。 她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计划着等他们离开这里之后的出行装备的事了? 好像确实很迫切了。而他们的马车当初坏掉了、临时打包的一日包裹也在黑店里被吞了, 如今吃住都是用的这家侍君馆的用品, 那么出去之后可就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 咸毓这才意识到:“我还以为, 我们今晚出去之后,还能在这里街坊中吃一顿夜宵再启程也不迟呢。” 但事到临头了,她也终于想到,他们现在应该算是身无分文吧? “你眼下有钱吗?”咸毓问身旁的楚蔽道。 楚蔽并未回应,但面色却是云淡风轻。 咸毓见他不吭声,还以为他果然也身无分文,这时她刚好又瞥见自己刚才把玩过的匕首,因此脑洞大开地问道:“你上面那珠宝能抠出来、当了换钱吗?” 楚蔽:“……” 还真有她想得出来的。 咸毓说起正事来,态度十分端正,她直起腰来,真诚地同他说道:“我不是贪图你的宝器哈,如果换我有,我也是肯拿出来贡献的。” 楚蔽直接伸手过来拿匕首了。 咸毓都愣住了。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她好像也不太了解他平时抠不抠门? 当初为了保全他们的性命时,他才把他的全部积蓄都用去贿赂良公公了。可如今也并不是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会不会…… 咸毓动手阻拦他伸过来的动作,问道:“你该不会是想说,我们少吃一顿也没事,大不了……” 楚蔽坐着倾身就能轻松从她那端取回他的匕首,他还未直起腰时,便随口问道:“大不了什么?”他好整以暇地问道。 他倒要看看她是如何作想他的。 咸毓见他的脸色十分坦荡荡的,也不像是个抠门人士。 她试着回道:“大不了……我们啃树皮吃?” 楚蔽瞧见了她眼神之中的小心翼翼。 她竟然真如此作想? 咸毓还真设想过这种可能。 虽然一直以来都是她在说楚蔽太过于往坏处想,但有关于他们两人私奔这件事上,咸毓在作出决定的那一刻当然是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例如之后他们在路上吃苦的可能。 她一开始以为,他们会风餐露宿、几天吃不到一顿厨房菜,但没想到她和楚蔽倒并未受过什么颠沛流离的苦。就算是前后两回被人拐走,却正巧碰上的都是有钱人的地盘,反而蹭上了几回好吃好喝的日子。 而当今天晚上他们要逃离这里之前,咸毓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这件事本来就不是特别容易的事。而且他们手头又没什么盘缠,那到时候如果慌不择路、条件艰苦的话,她也能忍下的。 楚蔽忽然站起身来,走过去取回了那几盘新拿来的菜。 咸毓看他将菜都拿了回来,便想得更偏了,她迟疑地问道:“你这是……让我先多吃点儿?” 以免晚上跑路时挨饿? 楚蔽拿回来这些菜,单纯是因为他不愿给那几人吃。她都已经想歪到哪里去了? 他重新坐下来,耐心同她说道:“不会饿着你的。” 他们怎会沦落到当当了他的匕首上珠宝的地步。 他摸了摸放回腿侧的玄铁匕首,记起了当初第一晚去咸池殿时…… 明知床榻上有人熟睡着,他还是打算不漏一处地上榻查看。那时他已无了再次迷晕第二人的耐心,他取出来匕首,便意味着若是床榻之上的人意外惊醒,他果断便了结了此人。 而转眼也未过多久,当初那床榻上酣睡之人……正睁着一双清亮的双眼瞧着他。 楚蔽不动声色地收回思绪,再次沉声说道:“不是不舍得我的匕首。” 只不过那匕首过于锋利,他怕她把玩时不小心伤到自己。 “真的吗?”她问道。 楚蔽颔首:“当真如此。” 咸毓撅了一下嘴:“其实这匕首是你最值钱的家当了吧?”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可能全部的身家财产都只剩下这把工艺上乘的匕首了吧。所以他宝贝得紧。她也是能理解的。 她竟然仍这般想?楚蔽轻叹一口气,低声说道:“也罢。” 说着又取出匕首递到了她的手里。 咸毓接得措手不及,有些讶异地问道:“你给我?” 楚蔽颔首,再次说道:“并非不愿拿出手。” 他用行动表明了自己不抠门,如初坦率的自证,让咸毓始料未及。 她也顶多和他随便聊上几句,他却如此的认真。 “我要这何用?”咸毓连忙递还给他。 楚蔽却不接,而是接着说道:“你当心着用便是。若是伤着了,那也……” “我用不着啊,”咸毓直接塞还给他,“我方才同你说笑呢。” 她既不会舞刀弄枪,又不用下厨。 今夜不管他们会不会饿肚子,反正要饿一起饿、有吃的她也不用他让着。 楚蔽却摇头道:“这并非珍宝,我只不过担心太过于锋利,伤着你可不好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倒是互相推拒了起来…… 他们各自都是好心,但在刚跑过来的蓝景眼中,就显得有些古怪了。 蓝景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时,乍一眼便见到两位义兄正在双双将两人中间的匕首递给对方。这又是为何?他这就三步并作两步爬地来到两人面前说道:“不如阿兄再借我用一会儿?” 蓝景方才在大堂有些后悔早早地将匕首还给义兄了。 眼下他们正对峙着那几个管事,总还是有个防身武器能让他心里更安心些。 于是他抽空一溜烟专程跑过来抓紧时间借走一用,没想到两位义兄正巧也在因一把匕首互相客气着? 咸毓一直没注意到蓝景上楼,她这才转头问道:“你们怎么样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蓝景连忙摇头道:“并未出乱,我们正还同那三人谈着呢。” 楚蔽明白蓝景的意图,他侧过头来,明知故问道:“借这匕首有何用?” 蓝景也不怕露怯,老实回道:“我这不想防身么……阿兄你可愿再借我一会儿?” 要不然,他还真有些紧张。 楚蔽淡淡地说道:“地上之人身上有,你去摸来用便是。”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87节 蓝景大吃一惊,他立即跑到那地上捆绑着的三人之前,蹲下身快速地摸索他们的身体部位,两三下之后,还果真给他摸出了一把小匕首! 蓝景都来不及再仔细摸查是否还有更多的了,他着急忙慌地跑到楚蔽面前,惊疑不定地问道:“阿兄,还真有!他们怎会身上有匕首?!” 咸毓是唯一一个想法还简单着的人,她接嘴道:“可能就跟他一样,随身带着防身的?” 一旁的楚蔽平静地收回目光,暂时不置一词。 可蓝景却知晓事情的严重了。他们方才连续三回,进来一个管事、便一窝蜂的群起而攻之。可在揍人时竟然没发现此物! 而他们人数虽众多,但也没人有什么拳脚功夫,若是这三人原来身携武器,怎不亮出来与他们搏上一搏? 更让蓝景细思极恐的是——眼下那三个在大堂中坐的淡然平和的另三人管事是否实则也身藏武器呢、一直都没亮出来呢!? 蓝景也无心逗留了,他快速地告辞就转身飞奔回去了。 咸毓奇怪地问道:“他怎么跑这么快?” 话不多的楚蔽却又再次站了起来。 “你做什么?”咸毓跟着问他道。 楚蔽回道:“去寻附近可有蓑衣。” 咸毓没想到他这个“人形天气预报”还真这么爱未雨绸缪? 而相较而言,她实在是太懒了。 她不仅自己懒得动,还觉得楚蔽也没必要动。刚才他帮拿吃的都已经爬了两回楼梯了,咸毓觉得他没必要为了一场还不一定下的夜雨就去找不知道哪里会有的蓑衣。 “你不用找了吧?”咸毓拉了拉他的衣摆,“等会儿如果真下雨了,我们出去后找家屋檐躲一阵子不就好了。” 夏天一般都是阵雨,下一会儿就会变小了。而古代的建筑这一点就很好:肯定是处处有屋檐、时常有走廊的。 所以咸毓一点儿都不愁下雨这事。 楚蔽顿了顿,依她之言又坐了下来。 他看来她一眼,淡淡说道:“那便如你之言。” 咸毓丝毫没觉察出来这样会有什么问题。 但她接着就打脸了…… ——蓝景跑回去还没过一会儿时,大堂内突然响起了强烈的争执之声。 第196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蓝景藏好匕首回到大堂中时, 他都还未开口试探那管事三人为何有匕首,对方却先他一步问他方才去哪儿了。 蓝景皱眉,反问道:“我去哪儿你们管得着吗?” 在场想和这几个管事商谈的人有的是,蓝景也非带头之人, 他不过是悄悄离开了片刻, 回来时却被他们一句话就点了出来。 眼睛倒挺尖!分明眼下这么多人, 为何就注意到人群边上的他了?他并不显眼吧? “你们后头还有人?”对面的管事继续问道,“那不妨现身一同坐下来谈?” 此时大堂中央被几张合并的桌椅分成两边, 一边靠里、一边靠大门。 那三个管事带进来的人手并不多, 泾渭分明的两边人数相差很大,显然是蓝景他们这边人数众多,蜂拥在这一边。 蓝景也不会缩头缩脑, 他上前几步瞧看坐在桌前三个管事的脸色,佯装自然地说道:“我只是去解手, 哪有什么人?” 那些管事也不是吃素的,另一人接着说道:“想必是指点你们之人,何必藏着不现身?” 他们并未相信蓝景之言,而是合理猜测到了。 这便被他们一下子就猜着了。蓝景居高临下地看着对面三人, 稳住心神, 反问道:“什么人?有什么话你们不能直说吗?” 三个管事互相对视了亮两眼, 不知在交换什么讯息, 也不急着回应蓝景。 蓝景颇为火大, 他伸手指了指这三人,朝大伙说道:“他们身携匕首, 大家当心些。” 对面的管事却仍是淡定地说道:“你们方才都砍了仆从的手指, 我们为何就不能带上防身之物呢?” 简直就是歪理!蓝景厌恶地说道:“莫要绕弯子了, 你们最好眼下便答应将外头的大门打开!不然……” 他指了指他们这边椅子上的中年男子, 冷笑一声说道:“不然你们这位生意上的友人,耽误了医治,那可就不好了!” 眼下最急的肯定是这个活该倒霉的中年男子。 三名管事闻言看了一眼中年男子后,却还是面色颇为稳定,他们只是回道:“若是情非得已之时,我等也只能对不住老友了。” “你、你们?!”蓝景没想到中年男子在他们的心中的地位也不是很高。 他低头踹了一脚中年男子身下的椅腿,暗含警告地提醒他道:“你快说几句!” 一脸疲惫的中年男子缓缓转头仰视他,低哑着声音问道:“我还能说些什么?” 蓝景狠狠地瞪着他。若不是自己也并非暴力之人,这人眼下真是找抽呢。到这时了还不乖乖配合吗? 中年男子终于像是答应了他的话,慢慢转头,对眼前那三个管事说道:“我……还需尽快医治……” 没有人体会得到,这已经是他人生中最为卑微之刻了。他从未如此被动请求过。有生以来,什么事他都可以花点儿钱财打发,眼下却被迫夹在了危机四伏的双方之间。更讽刺的是,原先其中一方不过是遭人用以排遣之流罢了。 中年男子说完之后,也是仔细瞧着对面的三名管事的反应。 以往他不过是坐着等分金之人,因为当年建馆的援助之金,他之后每年都可以将这家侍君馆的营利分金收入囊中。 但这些只需他自己府上的管事和这里的管事接洽罢了。到了他这般的身家,他无需在生意上事事躬亲。因此,他从始至终同这家侍君馆的管事都不甚熟悉。 他本人与这家侍君馆多年未曾来往,不然他在起初也不会记不得自己同这家的渊源,等到昨夜他记起后、再次唤来牙婆之后,也不过是匆忙与一名管事喝了杯茶。 中年男子又迅速地打量了眼前的三人。其中一个管事正好是昨晚同他喝过茶的那人,至于剩余两人、以及在这之前的三人,他实则都不认识。 而他毕竟是个过来低调消遣之人,再加之他这样的人来侍君馆本就另类,实则那管事昨夜也只是客气一番而已,转而也不会同他深交。 也只有像牙婆那般见钱眼开之人,混不吝地不在意他打搅了侍君馆既有的安稳,愿意花费心思破格替他挑选妙龄侍君。 可牙婆却是也第一个失去音讯之人…… 这时,那三个管事忽然也提及了这件事,他们问蓝景道:“牙婆人呢?” 蓝景翻了个白眼:“你们专问我作甚?我怎知晓?” 他也算是意识到自己同他们话不投机了,还不如让给大家来洽谈呢,不然他都忍不住想与这三人吵起来了。 对面仍旧问蓝景道:“那先前进来的那三名管事呢,又去了何处?” 蓝景气笑了:“你们问,我们就得答吗?你们该依了我们的要求,事后便能救助那三人了。” 到底是谁在同谁谈条件呢?这三个管事一同一唱一和的,还真是不好对付。 这时,其中有人冷不丁问蓝景道:“牙婆是被你藏起来了?” 蓝景面无表情,心下却是一惊,他大声道:“你们为何问东问西,不如尽快听从我们的条件!” 那些管事竟然嘴角挂上了些笑容。 “后生,你难道不知,商人唯利是图么?” 这几个管事年纪当然也不小了。看起来比中年男子还大。不过也可能是因为中年男子做到了多年养尊处优的保养,而相较之下,侍君馆的这几个管事的难免有些事得时不时出面亲力亲为。 可无论如何,到了利益商谈之际,作为商人的他们自然都是会斤斤计较。无论是先前的中年男子,亦或是眼下的几个管事。 他们这言下之意,还真有可能直接放弃了这个中年男子。因为就算后者颇为富裕,但正所谓人为财死,商人之间可没什么真情谊。或许转而一想,反而只有中年男子不再成为他们的威胁了,他们才能摆脱要挟,至于之后的事那便再说。 蓝景顿时被他们激怒了,他既厌恶他们缺德不在意交情,又烦躁他们不肯露出更多的退步的态度。 得亏他在这之前也算是和中年男子讨价还价过几回,见识过了此类人的德性。因此他虽然心有怒气,但也不会毫无顾及地全然愤怒。 对付这种人,还需软硬皆施才能慢慢让他们打出些折扣。于是接着,蓝景有意粗着嗓子转换成了他也不好惹的姿态。 连楼梯中间的咸毓都听见蓝景跟人起了争执,她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蓝景怎么一回去就同人吵了起来? 难道是谈判破裂了吗? 可是她探了探脖颈,还是听不太清楚,于是她问楚蔽道:“会不会有事?” 以楚蔽的耳力,他倒是听到了大堂中的言语。 可他却转而问她道:“随我起身?” 咸毓坐着不动,下意识问道:“去哪?” 两个人过去帮蓝景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咸毓也肯定不会拒绝的。虽然他们两人的身份敏感、能少见几人就少见几人,但非常时期他们肯定也会铤而走险帮衬蓝景的。 咸毓也没犹豫,直接站起身来,像是英勇就义似的说道:“我们走吧!” 楚蔽一脸淡然地跟着起身,伸手拉起她袖中之手并排走楼梯来到了……那三个被捆绑在地上的三个管事面前。 咸毓这才意外地问道:“是来这儿啊?” 楚蔽也猜她想岔了,他示意她眼前三人,淡淡说道:“你瞧瞧看?” 咸毓疑惑地问道:“是帮蓝景查看他们身上可还有武器吗?” 她说着便要蹲下身子凑近,楚蔽却拉住了她的手,只让她继续站着。他说道:“你瞧,这三人有何不同?” 咸毓不明所以。这三人长得就不同啊?不同之处多得是;而他们都是这家侍君馆的管事……咸毓一顿,问到:“你说他们三人不同?” 他这么说,咸毓就大胆猜测道:“难道他们三人的身份有假?!” 楚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由衷地低声道:“你实则聪慧过人。” 怎会有人真以为她是愚笨之人呢? 他为什么突如其来的夸奖咸毓却不懂,她回道:“你不是比我猜到得早吗?” 而她只是接着他的提醒才这么猜的罢了。 楚蔽:“……” 他哪是猜的,他自然是瞧出来了。 他继而说道:“那你猜是哪个?” 咸毓抬眸看了他一眼。 她其实懒得猜。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88节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 “这样吧,”咸毓懒人懒办法,“我把所有的可能都罗列出来!” 假设地上这三个被揍得鼻青脸肿的管事之中有假的管事,那么……咸毓突然一冷,着急地问楚蔽道:“真的有假吗?那蓝景他们怎么办?” 他们不得赶紧给蓝景传消息?! 楚蔽却意有所指地回道:“因此,你我尽快找出来。” 咸毓果然立即排算了起来。 这时她却见一旁的楚蔽好像在消极怠工,根本没有开口推测,只等着她一个人说。 她问道:“你猜得出来是哪个吗?” 楚蔽问道:“你呢?” 咸毓快速说道:“若这三人中有混淆之人,那么也是得分三种可能。有一人、有两人、还是三人全都是假的。” 在这基础上,还得分有一人时是哪一人,有两人时是哪两人。 咸毓只是简单一罗列,眼前的楚蔽却一副赞赏她算术能力的神情看着她,她奇怪地问道:“怎么了?” 楚蔽眼角带上了笑意,回道:“问他们便是了。” ”……“咸毓一愣,好像是耶。 她眨巴眨巴眼:“可以吗?” 是她能看的吗? 楚蔽垂眸不语。 咸毓张了张嘴,主动问道:“那我转过身去?” 可以吗? 她其实想说…… 他不必再有意不让她见到了。 不远处的大堂之中的喧嚣都缥缈了些。 咸毓有些忐忑,她不等他的回应,接着就主动在原地转过身去。 无论他先前如何添油加醋或自吹自擂似的像她宣扬他自己有的过分之处,但咸毓实则并不在意他的话中真假。她也想象不出来,他如果太过残忍之时会是怎样。但她也知道,她自己从来都不担心他会做出什么离谱的事来。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他今后不必如此对她避讳。 两人相继无言。 咸毓转过身后便目视前方,没有刻意留意身后的声响。 但她却发现,过了一会儿后,她的身后好像还是没有什么动静的声音。 正到她想要出声询问之时,她的后背忽然感受到了一片覆盖—— 楚蔽从后环抱住了她。 咸毓一怔。 她感受到他在她头顶的浅浅呼吸。 第197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毓微微一愣, 他这样出乎了她的意料。他竟然一直不出声,直到此刻都还是无声以对。 他用他那修长的手臂从后往前环抱住了她,导致她的后背贴住了他的前胸,周身都是他的气息。若有若无、又同时很有存在感。 咸毓张了张嘴, 缓缓出声问道:“你……好了吗?” 又再过了一瞬, 她的头顶才响起他低沉的声音:“你指何事?” 是指地上之事, 还是指……他抱够了没? 咸毓对着楼梯眨巴眨巴眼,然后索性从他并不紧固的环抱中挣脱了出来。 她立即转身, 由于离得近、她还需扬起头来才能同她对视, 但她正要做时,余光一闪,一不留神就瞟见了地上的景象。 地上的景象简直是……完全都没有任何的区别。 看来显然楚蔽还并未对他们动过什么手。 可接着咸毓又发现地上躺着的几人, 正用一道道诡异的目光望过来…… 那目光诡异极了,不像是虚弱到累昏了眼, 却也不像是其他正常的目光。 地上这几人起初也只是想努力掀开自己疲惫的眼皮再瞧看面前二人又有何事,但乍一眼,他们便瞧见这两位侍君竟然抱在了一起…… 这这这…… 还有这等事?!他们此前怎不知? 因为这一道道的目光,咸毓刚抬起来的想要反抱住楚蔽的胳膊都僵了僵。 楚蔽自然立马察觉到了她的神色, 他垂眸瞥了一眼身后, 便伸手拉着她往旁处走。 一言不发。 咸毓虽跟着他走, 但也边走边问道:“啊?我们不管他们了吗?” 楚蔽本要迈出大步, 他闻言随机松开她的手、快步折回去朝地上三人中的其中一人予以一记手刀。 那人瞬间就晕过去了。 咸毓都还没反应过来, 楚蔽已经大步走过来带着她走到了楼上一层。 等到他们刚停下脚步,咸毓便主动迎面抱住了他。 她仰头朝他挑眉。 谁不会呢。 楚蔽自然是立在原地不动、由着她骤然靠近。 他微微低头, 瞧着她亮晶晶的双眸, 像是要开口说话时, 却又顿了顿, 仍旧双唇紧闭。 欲言又止的样子。 咸毓直接问道:“你方才那一下,是好了吗?” 楚蔽应了一声:“……嗯。” 咸毓笑了笑,却没有放开她的怀抱。 她刚才问的当然是他有没有解决好地上的人。 她又问道:“你打晕的那个就是有问题的那个吗?” 她正想问他怎么知道的时候,楚蔽忽然出声问道:“你以为,我要对那三人‘严加拷问’?” “不行吗?”咸毓下意识地问道。 楚蔽一顿,她怎反倒问起他来了。 “此话不该是我说吗?” 她介意他动手过于残忍吗? 咸毓松开了他,自己站直身来,她摇头晃脑道:“你做事,大胆做便是,不必顾及我。” 楚蔽定定地看着她,脑海中却是回想起了自己的过往。他一直以来做事都是凭借自我决断,的确从未在意过旁人。哪怕是同他有血脉牵连之人,他也从未多加顾及。 而也不知在何时起,他变得喜欢在她面前“伪装”。伪装成一个看起来好似也不是太过于冷漠之人,伪装成做事留三分的品行。 若是以往他面对此事,他才不会还生出耐心听她分析出个所以然来。他早就……要不对那等事忽略不计、要不早已动手了。 咸毓见他沉默以对,她忽了一口气,朝着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认真说道:“何必事事都思考那么多呢?正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我懒得想的时候,并非是要你费上更多的心思呐。” 大家一起放松一些不好吗? 至少她是这么想的。 楚蔽闻言,颔首道:“你说得在理。” 咸毓倒也知道自己更像是在理直气壮的犯懒,但她也不希望他一个人太过于操劳了。 她指了指楼梯方向,说道:“好啦,眼下事情解决了,那就恭喜我们。” 至于他怎么推导出来的是哪个人,她也懒得听了。可定是他有过人的判断能力呗。 楚蔽又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同时开口说道:“那人并非管事。” 他主动爆出了答案,咸毓就顺着了一句:“那他是谁?” 这倒是极为重要的事了,她也有些紧张地接着说道:“那人……那人不会是由什么人假扮的吧?” 这家侍君馆最不不缺的就是仆从了,她合理推测道:“真管事让人顶替了他进来?” 可咸毓却甚至都不知道那个人是前三回合中的哪一回进来的。 楚蔽颔首道:“真人,应道还在楼外。” 咸毓一惊:“蓝景他们被骗了!” 这说明至少在这之前,那些管事其实已经猜出了里面的古怪,因此才偷偷换了人顶替。这么一来,显而易见他们是备着后招了……如果所有管事都没有被管控住,那么遗留在外面的那个真管事还是有机会发号施令,在某一刻亮出身份。 咸毓立即问道:“眼下是不是晚了?” 楚蔽淡淡地“嗯”了一声。却未继续讨论下去之后的应对方法。还一副打算再在此处逗留的淡定姿态。 咸毓也是奇怪,他怎么在这种时刻反倒一副摆烂的模样了? 这时,她忽然又想到:“那为何其他人也没人出那个是假的管事?” 他们新进来的对大多数人脸生,但侍君馆里那些“老人”难道都没有识破真假管事吗? 她如此细心,楚蔽在心中暗自赞赏。不过他倒不怀疑这一点,他分析道:“想必那人平日里最少露面。” 她又想了想,缕清思路说道:“我们该赶紧想法子去通知蓝景!” “晚了。”楚蔽淡声道,“我提醒他先来的三人有异,他查出匕首之后回头便开门见山地质问后来三人了,如此一来,那三人便会以为他实则已经瞧破了他们的假装……因此,你说那三人会何以应对?”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89节 咸毓都快被他的话绕蒙了,她忍不住吐槽道:“你们男子的心思怎都这般弯弯绕绕?” 相较起来,原先的牙婆就比那些管事简单明了多了。牙婆那人,是把满心爱财的特征都直接长在脸上了,谁一看都多少能猜出来她的意图。 她顶多是赚缺德钱,而那些管事今天处心积虑的以假乱真、甚至还身携武器,那简直就是不怀好意了,指不定在什么时候亮出穷凶极恶的真面目出来。这可不是玩着闹着。 楚蔽闻言,忽然露出了一道冷笑声,他似笑非笑地问道:“‘我们男子’?” 咸毓睨了他一眼:“怎么?你不算男子?” 楚蔽:“……” 咸毓也懒得解释了,她并不是存心把他一同骂进去的意思。 楚蔽却又接着说道:“我是我,他们是他们。” 咸毓不解,实话实说道:“说起来,你的确也思虑过多呀。” 她可比不来。他是智力担当,她是废物担当。 咸毓也没继续和他唠嗑下去,她拽了拽他的袖子,提议道:“我们下去吧?快和蓝景他们说一声。” 楚蔽问道:“如何说?” 咸毓再次思考了起来。他们当然最好不要见那么多人,因为多见一个就是对未来多一层风险。所以他们最好有一个方式,能快速让蓝景同他们单独见面。 咸毓下意识问道:“你有什么主意?” 楚蔽伸手扶住了一旁的楼梯扶手,咸毓从未见过他如此闲适的姿态,他一般情况下都是挺直腰板站立或端坐的,现在忽然这样放松下来,还慢悠悠地说道:“你上一句不是说,让我无需多虑么?” 咸毓一噎,解释道:“可眼下如此紧迫,我们双方都得斗智斗勇呀。” 而她自己知道自己的几斤几两,再怎么来,也肯定是他想出主意的几率更大吧? 楚蔽却又说道:“我是我,他们是他们。” 他又重复了这句话,咸毓都快听不明白了,于是她伸手挠挠他的手臂,顺着他的逻辑回道:“你说得是,你是你,怎会同他们一般呢。” 没想到她这句话竟然还歪打正着了。 楚蔽冷酷的面容虽未展开笑颜,但肉眼可见的平和了许多,他垂眸,低声重复道:“我自然不与他们为伍。” 咸毓探究地看着他的神色。 他这……原来是特立独行、不喜欢和别人分在一类? 这倒是颇为稀奇的事了,咸毓噗嗤一声轻笑了出来。 楚蔽也不在意她的笑声,而是将扶手之上的胳膊拿了下来,替她理着衣袖,淡淡问道:“可是累了?” 却还有力气笑? 咸毓当然点头:“我累啊,但我们总不能将楼下的危险置之不理吧?” 楚蔽没有立即回应。 以往,旁人有何事他都会冷漠以对。 而如今他虽陪着她,但实则他骨子里还是没有改变自己冷漠的态度,因此才不像她这般对旁人热情。 “楚蔽?”咸毓低声问道,“你不是一直都想早点出去吗?” 他怎么现在看起来不急了? 楚蔽闻言,忽然抬起眸来朝她说道:“可。” 咸毓一愣。 可是什么? 咸毓正要问他“可是什么”呢,楚蔽忽然又拉着她的手往楼下走。 不仅如此,他们路过了地上一昏二醒的三人,接着甚至走下了楼梯的尽头。 而咸毓也没有阻拦他的力道,外加她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已经被他牵着走出了楼梯,径直以穿过大堂的路径,毫不停顿地往大门方向快步走去。 大堂中正又吵得热火朝天的气氛渐渐消散了下去,接着便成了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了过来……看着他们二人忽然显现,如若无物的路过他们。 众人:“……?” 作者有话说: 围观群众:你二人是想当众撒狗粮吗? —— 第198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包括人群中的蓝景, 他正将膝盖爬上桌案、想要朝那三管事破口大骂时,在后头扯着他的同伴忽然手劲一松。 蓝景的脑袋随即也跟着众人的目光转了过去,便看见自己那两个躲得好好的义兄突然遛弯似的冒了出来。 ……什么情况? 楚蔽迈的步子很大,被他牵着手的咸毓时不时小跑几步才能跟上他的速度, 他们走到大堂中央位置时, 咸毓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她拽了拽楚蔽的胳膊,边走边凑近身子问道:“你这是……” 他们这是在干嘛?!咸毓下意识伸手捂脸, 幸亏刚才出房门前他们两人已经打扮了一下, 但她还是忍不住举起另一只手试图遮挡自己的脸。 曾经作为糊咖的她也没想到,竟然在这一刻能体会到了大红大紫的同行们的感受,所有人都朝这里看了过来, 这种感觉她十分陌生。 楚蔽却闻言又在停下了脚步。 咸毓跟着他一个急刹车,彻底的不懂了。她疑惑地看向他, 瞪着双眸,满是不解。 不过至少在众人的目光之下,她纤细的身影几乎是躲在了他身侧的阴影之中。 楚蔽也背着人群,低头朝她说道:“不是说, 要找他说么?” 咸毓一愣。 什么? 楚蔽快速转头示意蓝景。 正双手撑在桌案的蓝景在发愣之中接收到了目光, 他立即一激灵。 然后他朝不远处的义兄指了指自己——阿兄让他过去吗? 可接着义兄却已经迅速转回头去了, 只留给他了一个后脑勺。 楚蔽接着低声朝咸毓说道:“最快的法子。” “……”咸毓终于明白了。 ——他竟然真的以“最快的”方式联系到了蓝景。 虽然这方式是如此的出其不意…… “我还以为你真说走就走呢。”咸毓拍拍自己的胸口, 。 他刚才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拉着她走了出来, 她都已经做好了等出门之后面临枪林弹雨的挑战了呢。 楚蔽刚想回她“这又有何不可”,便闻见身后的蓝景已经大步跑近了。 蓝景挠了挠脑袋, 上前试着问道:“阿兄?” 咸毓转头一瞧, 立即小声说道:“阿弟你快过来!” “怎了?”蓝景到眼下还不知出了何事。 咸毓也来不及解释, 她用余光瞟见他们现在站的地方离大堂中央还不够远, 于是她迅速扯住蓝景的胳膊,左右一手一人、拉着两个人来到了更远处的墙角边。 蓝景也意识到眼下这显然是有要事商议了,他立即问道:“捆着那三人可有生事?” 不然他的两个义兄为何突然下来寻他。 咸毓下意识地摇头,那三人不算事生事,可那简直比生事还严重,于是她又紧接着点点头。 蓝景正看得不解时,咸毓缓出一口气,快速地将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描述出来。 …… “什么?!”蓝景很是吃惊,“假的?” 听闻这个消息之后,蓝景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接着他又疑惑地看向楚蔽:“阿兄怎认出其中一人乃冒名顶替?” 他们三人在墙角边站定之后,咸毓当然顺其自然地松开了蓝景的胳膊,但楚蔽却仍旧没有松开她的手,此时他淡淡地看了看面前二人身影之间的些许空隙,便又使了一丝巧劲,将咸毓拉得更近了他一些。 咸毓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而是催着问道:“阿弟问你呢?” 是啊,他怎么早已瞧出了端倪? 她虽然可以懒得好奇,但眼下蓝景都问了,她也顺便听一听正确答案。 楚蔽冷冷地看了蓝景一眼,言简意赅地回道:“我都看出了那人身藏武器,自然是瞧出了他的古怪之处。” 商人和练武之人还是有不同体魄,这一点楚蔽便能从中瞧出区别。若非要说这世上真有既经商又爱武之人,那至少在前头也不可能已经门便随意让人挨揍、从未反抗。 此番行径,唯一说得通的便是那人实则空有些许功夫在身,但在这之前却是听人安排进来“以假乱”真的。 所以那个假的管事十有叭九便是一名侍君馆里的仆从假扮的。 “那个被你扒出匕首的假管事是第几回进来的?”咸毓问蓝景道。 蓝景已然沉下了脸色,缓缓朝她比划了“三”指。 他倒是记得分明。 咸毓点点头道:“那就是第三回 ,大家都以为还是骗到了外面的人,但外面的他们其实已经起疑了!” 不仅如此,他们竟然能做到按兵不动,再让了他们两回,直到剩下的另三个管事也在第四回 时答应一口气进来了。 重新获悉真相之后,在回想发生的事,那便是另一个全新的视角了。 说到这里,蓝景不由地询问楚蔽道:“那眼下大堂中的三人也有假吗,阿兄?” 他越想越心惊肉跳,眼下的态势格外棘手! 蓝景的脸色上满是遮掩不住的疲惫,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用来惊讶咋呼了。而他也依然下意识寻求年长的义兄的倚靠。 可楚蔽却冷冷地回道:“我怎知?我方才并未瞧看。”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90节 蓝景立马回道:“那阿兄这便过去瞧瞧?” 他不会怀疑两位义兄所传递的消息,那么眼下只有他这位义兄有识人的过人能力,他自然想到兴许可以这么做。 可奇怪地是,两位义兄听了以后竟然不为所动。一个继续面色冷淡,另一个也是面露迟疑之色。这又是为何? 咸毓也知道现在较好的办法就是靠楚蔽的火眼金睛了,但他们两人的确有些不太方便,于是她还真的有些犹豫。 蓝景只能问道:“不行吗?阿兄。” 他一直以为只是其中一人不方便见那中年男子,但年长的阿兄方才不是已经现身一回了吗? 他们眼下如此局面了,在出面一趟不是很容易的事吗? 咸毓知道蓝景在疑惑什么。 但是前不久楚蔽出去之时还没有那么多管事在场,而比起其他普通人,那些社会阶级更高的管事可能更容易有和他们的人际关系有可能产生相交叠的部分。例如他们或许还与本地的官员结交什么的……绕来绕去的人际关系,对于咸毓和楚蔽来说都是危险。还记得前不久他们不得不和几个捕快配合调查的时候,就已经格外紧绷了…… 所以咸毓其实也不太希望楚蔽再次以身犯险,他们两就算已经简单修饰了面容,但也仍旧和原本自己的长相神似。总归还是暗藏很多的风险。他们最好的做法,当然是继续尽量少见太多的人,能少见一个就是一个。 咸毓叹了一口气,简单思索了一番之后,主动朝眼前的二人提议道:“要不我去?” 她去帮蓝景瞧看。 “这……行吗?”蓝景闻言问道。 他也没想到这位义兄竟然主动请缨。 但他也不知这位可也有眼力。 咸毓是觉得她女扮男装更有掩饰程度,因此比楚蔽露面更安全些。 而且虽然她没有楚蔽那火眼金睛辨认真假的能力,但她又想到,她至少还是有点儿相关演技方面的知识,因此她可以旁观那三个人的言谈举止呀,从而试着猜测一下他们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再说了,她如果当场猜不中的话,她也可以一会儿再回来给楚蔽转述、描绘出那三个人的所有模样,让他再分辨试试。 可这时楚蔽却说道:“不可。” “啊?”蓝景有些急了,“那该如何是好?” 楚蔽倒是已经不在意眼下大堂三个管事之中可还有真假,因为他知道,此刻为时已晚。 他淡淡说道:“你过来与你我低语时,身后那些人会如何作想?” 蓝景一顿。 说得也是,除了同伴们不解之外,那三个管事想必早已又有了新的看法。 这……他们怎就成了绝路一条了呢?蓝景有些六神无主了起来。 但比起蓝景的一时无解,咸毓和楚蔽倒都还觉得天无绝人之路。咸毓是想得乐观,而幸好眼下的楚蔽不会再继续袖手旁观了,他轻飘飘地说道:“将那三人也拿下便是了。” 蓝景一惊:“这行吗?” 咸毓也看向楚蔽,他这方法还真简单粗暴,简直就是不想理会那些管事的弯弯绕绕的架势了。 蓝景不由地问道:“可是阿兄,照你们方才所言,楼外面不是……至少还留着一个真的管事吗?” 他若是和进来的另三人在大堂中撕破脸的话,那不是说好的谈判便接着破裂了吗?而他们眼下还未谈出什么好处来呢。 “是么?”楚蔽古怪地反问了一句。 接着他又云淡风轻地说道:“兴许,只有一刻时间了。” 蓝景听得越发不解了,他左看看右看看,问道:“何谓‘一刻时间’?” 他自诩激灵,眼下怎就听不懂了呢? 不过义兄也的确说得有些不明不白了。 咸毓摇头回应。 她当然也是不知道的。 于是她直接同蓝景说道:“我们三人在这站也有一会儿了。你不如快回去动手吧?” 蓝景左右为难,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我信阿兄的。” 既然不懂,他照做了便是。 他还是很信任义兄的能力的。 楚蔽却凉凉地插嘴道:“你不信也无妨。” 毕竟他们眼下本是打算同那令三个管事谈判试试再说,但他的建议却是让他即刻撕破脸,瞬间转过态度,一般人自然是应接不暇。 “哎呦,阿兄你无需这般想,”蓝景爽朗地笑道,“你们等着吧,我这便去!” 事情如今已经到了这般地步了,他再多的焦虑也是无用的。 因此蓝景反而莫名轻松了些,说罢便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地朝大堂中央大步走去。 后面的咸毓觉得,她和楚蔽也是“厚脸皮”——他们当然没有跟上,而是还往更边上的木高架后方挪动了几步。 等她拉着楚蔽躲在置放花盆的高木架背后,咸毓的视线透过盆栽的枝叶,打算那边望去。 这时楚蔽在她身边淡淡评价道:“他缺了拳脚功夫。” 不知怎地,咸毓竟然听出了他为何这么说,她笑着转头问道:“你这话,是在褒扬他?” 这可难得了,没想到他还忽然表扬起了蓝景。 蓝景虽然年纪轻轻有稚嫩的时候,但在咸毓看来,这弟弟已经够有担当了。所以楚蔽才说了一句“他还缺一点儿拳脚功夫”,画外音不就是……不然这弟弟还能更优秀吧? 楚蔽不置可否,反问她道:“可以见得?” 他不承认也没关系,咸毓笑着打趣道:“我还以为,你这当兄长的想要日后教他功夫呢?” 楚蔽冷哼一声,回道:“本‘兄长’若是教人功夫,不也该教的是你么?” 咸毓一愣,没想到他也顺着她的话开起了玩笑? 她立马将头摇成了拨浪鼓:“别啊。” 不管是开玩笑还是当真,她都做不到的。 他两你一言我一语之后,咸毓倒是没了什么紧张的感觉,接着她又认真地往不远处望去。 而此时回去的蓝景却同其他人产生了分歧。 他一回去,便再次朝对面三人扑去。众人以为他这是怒火攻心,想继续同那三个管事破口大骂。 于是大家又七手八脚地阻拦了他,还有人劝道:“你先忍忍,莫要生气!方才你走开时我们都已同他们谈下去了。” “我……”蓝景噎住了,他方才是假装生气得想争执,但此时回来后,他一想起他们一直被欺骗,那蒙在鼓里的真相可是真令他生气了,“我怎能不气?他们这些包藏祸心之人……” “哎你别这般说了!”他身后拉着他的几个侍君皆是劝道,“你就不能再忍一会儿吗?” 这弟弟就可真是个火气大之人。 蓝景摇头,想要挣脱他们拉住他的手,他说道:“你们快放开我!” 他们好几个人一同拉着他,他可真是“举步为难”了,更不都无法再上前一步了。 蓝景一点儿都不甘心。 这时,对面默默瞧着他们的管事看着他说道:“你怎说我等‘包藏祸心’?今日打闹此地的不都是你等吗?” 他们三人倒是各自坐在椅子上十分淡然。 “你少来混淆视听!”蓝景立即反驳道,“你怎不说多年之前你们开了这家侍君馆才造就最大的祸害!?” 真是一群不要脸的险恶之人! 这时蓝景的嗓门很大,远处望着的咸毓都听见了。 她闻言赞叹道:“蓝景竟然并未被他们绕到弯子里去!” 那几个对面的管事显然是在有意指责他们,但其实,被拐来、被逼迫当侍君的人才是在这家侍君馆中受到迫害之人。那些管事竟然在此刻还怪罪起了蓝景他们来了。 楚蔽站在她身旁,一言不发,只是冷冷地瞟了一眼不远处的大堂中央之貌。 他带她下楼来,便是注定她的目光又会转向旁人。 这已经是他的退让了。只因她希望能下来。 咸毓扯了扯他的衣袖,头也不转地问道:“蓝景会不会解释不清、说不动其他人呐?” 毕竟蓝景应该不会一回去就揭穿那三人了,他本是为了先发制人、让那三个管事措手不及。但是,没有预料到的是,其他的人却和那三管事颇为沟通顺畅。 如此一来,蓝景简直就是孤军奋战了。看来方才短短一会儿功夫,那些管事就已经又用花言巧语诱骗了其他人。 此时的蓝景仍旧被不少的人拉着身子,有人继续好言相劝道:“管事们都答应我们了。” 蓝景格外狐疑,蹦出了一个字:“嗯?” 周围七嘴八舌地补充道:“他们愿意放我们走,还说会赠与我们少许盘缠!” 有的人继续说道:“哎……我的房里还留着不少积蓄呢,既然如此,我稍后再回去取了。” “是啊是啊……”也有相同情况的人立即应和道。 这些人在蓝景的四周聊了起来,蓝景越听越狐疑。哪有关人的人主动放他们走的?那他们方才为何还费尽力气愣是闯不出去呢? 而且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些哥哥们竟然还在惦记自己的私房钱?这简直就是军心不齐呐,蓝景觉得大家本不应该如此。可他张了张嘴想要打岔,此时却没一个顾得上他的了,甚至见他似乎不再冲撞对面了,也都纷纷松开了抓住他身子的手。 于是蓝景只能随便揪着一名侍君问道:“你们说什么?” 那侍君笑着回道:“管事们愿意放我们出去啦!” 这侍君俊朗的笑容差点儿闪到蓝景迷惑的眼睛。 “你放屁!”蓝景下意识反驳道。 哪有凭空生出这等子好事来的? 方才他们不还如何开头、那三管事都油盐不进吗? 那侍君闻言皱眉抱怨道:“啊呀,你好生粗鄙!” 接着就转头不理他了。 蓝景:“……” 他也只是粗鄙了这一回罢了。 人群中不断传来低声热议,大家都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完全都是一副皆大欢喜的模样,唯有蓝景一个人显得格格不入,他怎么都不愿相信事情就这么完了,因为他方才分明还听到了新的真相……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91节 蓝景有些茫然地快速左顾右盼,接着便低头找着了仍旧绑在椅子上的中年男子,于是他立马伸手推了推他的肩,沉声问道:“方才大家真当谈好了?” 他眼下竟然只能问这人了。这人一直被锁在他们这一方,方才谈判桌山的内容,他自然全都听见了,因为问他也行。 中年男子本在闭目养神,这便缓缓睁开眼睛,露出仿佛与世无争似的神色,默认了此言。 他不回答,蓝景烦得很,追着问道:“我问你话呢?” 这老变态可真“惜字如金”。 但蓝景自然是要强逼他说出口的。不听到回复,他便接着问下去。 于是那中年男子终于主动张开了嘴,缓缓出声道:“你方才去了何处?” 他竟然是不答反问。 蓝景自然不会回答他的问题,他再次问道:“他们说,已经谈妥了——那你倒是同我说,他们具体谈妥了哪些?” 他身后那些小伙伴光顾着自己高兴了,同他说的也都是他们这方得到的益处,但总是忘提他们会向对方交换些什么? 是按原计划交换这个中年男子的安慰吗? 可方才那些嘴脸不都快要明说了,关键时刻必会对此人弃之不管吗?那眼下怎还有好心来交换中年男子。 蓝景越想越起疑。 而若是交换的是前三个管事,那好似也太过于爽快了吧?这些管事真的舍得这么多的侍君就此离开此地吗?若是如此宽容,那便早已没了先前的冲突之事了。 蓝景心乱如麻,他的脑海中反复回想起自己两位义兄方才前前后后同他分析的话语。 ……若是在他搜出匕首那一趟,眼前这三人就已经以为他已然瞧破了他们的假装,那他们会何以应对? ……若是他们本就一直虚伪至今,那眼下他们好趁他不在时说动了旁人,又是怀着如何的心思呢? ……若是真的只是他想多了…… 这时中年男子还在问他:“你那二位义兄下楼来作甚?” “干你何事?”蓝景下意识回嘴道。 神色却是继续独自沉思的模样。 他眼下一个人自然打趴不了前面三个管事,因此虽然他身后的一众伙伴不拉着他了,他也不敢妄自动手了。而他们倒还以为他终于能稍安勿躁了。 “怎就不干我事了?”这中年男子好似养精蓄锐出了一些新的精力,眼下倒是继续和他说个不停了,“你义兄可曾提起我?” 他又忽然问道。 蓝景皱眉道:“你想得美!” 都这时候了,此人竟然还真未放下惦记他的义兄? 方才那时,他还以为他是破罐破摔了才如此,但眼下不该各走各道了吗,他竟然还有胆子再问及义兄?不怕另一个义兄继续揍他吗? 这中年男子还真当像是忘了前不久自己受到重伤了,继续阴魂不散似的在蓝景身边锲而不舍地问道:“怎么可能?他怎会一句都不曾提及我呢?我不信……” 蓝景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呸”了一嘴道:“你有完没完?你真以为我阿兄是你能肖想的吗?” 他阿兄那么好。 中年男子闻言怔了怔,接着回道:“你说得是,如今我深受重伤,如何配得上他?” 蓝景听着他的话,既觉得他说得好、又觉得他说得不对。 义兄自然不是他能肖想的,但又不是他被揍惨了他才配不上义兄!他说什么胡话呢? 蓝景被他一打岔,脑子都差点儿捋不清了,他低骂道:“你闭嘴吧!” 中年男子面色一沉,默了一瞬,接着又出声道:“我还能再见到他吗?” 蓝景懒得认真回他了:“你滚吧!” 他已经听得浑身难受了! 这都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怎还能说出如此黏腻的话来?他的耳朵都受苦了…… 而且此时他的身后早就热闹非凡了,一个个同伴皆是在庆贺彼此的胜利。 蓝景只觉得这些热闹声便是搅乱他脑子的浆糊,使他隐隐约约记得方才义兄还同他叮嘱了一句什么话来着? 他眼下一时都记不起来了…… 此时中年男子仍旧被捆绑在椅子上,没有人替他解开浑身的束缚。 他也见到,那些侍君在庆贺、而那几个仍然安坐在对面椅子之上的管事门也并未起身上前为他松绑。 他垂下脸来,幽幽的目光中闪烁着阴翳之色,而后才接着艰难地抬起头来,朝一旁的蓝景继续说道:“你莫要骗我。” 蓝景已经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了,他只觉得这个中年男子仿佛都快要赖上他了。 而他骂也骂不停的,难不成……被他看上了? 他顿时一个激灵,想要往后退,并且警告道:“你能不能别同我说话了!” 可是他身后都是几个还在原地庆祝不停之人。 他想往后退,都没什么可以后退的范围了。 这时,中年男子闻言后却幽幽地说道:“这可不行,我还想与你再说下去……” “够了!”蓝景怀疑这老变态是不是被揍坏脑子了,他再次警告道,“你若再废话,我便塞住你的嘴!” 说得他脑仁子都嗡嗡的了。都怪他! 那中年男子艰难地摇起了头,慢慢说道:“我说的怎会是废话呢?” “……”蓝景忍无可忍,打算就此走开些。 就在这时,大堂中的喧闹声背后忽然响起了响亮的脚步声。 听着声音像是……有人来了!? 可还在欢声笑语的众人都还未听到,只有蓝景伸长了脖子,眼睁睁看着黑压压一片仆从竟然从楼梯那口子里跑了下来! 是他们冲下来的脚步声才如此响亮。 怎会如此…… 蓝景大吃一惊,顿时喊道:“糟了!” 这时一众庆贺的人群众人才陆陆续续发觉了背后的场面。 他们的欢声笑语时也霎时戛然而止。 他们都差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蓝景身旁的中年男子还是继续像是无事发生似的,幽幽地自顾自说道:“我所言,皆有用。” 用处便是拖住他。 因为方才人群之中,只有他这个“刺头”,还未因“谎言”乐昏了头,那他自然便要拖延他片刻。不管如何,能拖一会儿便是一会儿。瞧,这不终于完事了么。 蓝景低头瞪着他道:“你方才……” 这老变态是同那些管事一伙的!他还是放松了警惕,分明一直提防此人了,但还以为他至少不会完全站在了这家侍君馆这边。 可是没想到,无论那些管事先前说的直言是否是真,这个中年男子还是“臭味相投”地与那些恶人为伍。是了,他们本就是一个圈子里的商人! 就在这瞬间,人群的四面八方都快要被冲下楼的仆从们包围住了! 快要来不及了! 蓝景朝大家大吼一声:“冲啊!” 既然到了这一刻,他们只能快点儿反抗,不能坐以待毙。 他身边的众人先是愣了一瞬,接着立即反应了过来! 人群中蜂拥而动,抓管事的抓管事,盲目逃窜的自顾慌不择路。 而陆陆续续跑下楼来的仆从们自然也是护卫管事和抓捕这些侍君。 场面一时骚动了起来,四下的桌椅到处翻倒。 大堂中也继续嘈杂声不断,又像是顿时炸开了锅来似的。 而不远处墙角的咸毓由楚蔽拉着,两人正快步沿着墙根转移位置。 咸毓此时也是满眼惊诧,她急忙反应了过来道:“刚才楼梯上的那阵穿堂风……” 这时,她边走边胡乱张望的视线却一不小心对上了大堂中央的中年男子那幽幽的眼神。 第199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毓愣了愣, 接着专心又跟着楚蔽沿着墙跑。 于是她便没看见,就在这时,大堂中央的三名管事在一众仆从的护送之下,抽空吩咐后者也去解救和转移中年男子。 但事情已经到了此刻的局面, 在场中人不管还是否有机会瞧看众貌, 其实都已经想明白了。因为真相就在眼前。 即使咸毓平时都是犯懒的状态, 但当她眼睁睁看着那么多人从她和楚蔽刚才呆了有一会儿的楼梯中冲下来的时候,她第一刻就回想道了前不久当时的一阵风。 那时咸毓还以为那阵热风是因为楼上的房间中有些门窗并未关上, 因此流通了这酒楼里外之间的气流, 才时不时产生了一阵阵的穿堂风。 但现在看来,当时很有可能是有人在从外往里爬上酒楼,因为忽然打开了好多房间的窗, 才引起了穿堂风的气流。 而原来从那另三个管事进来开始,他们就从来没有真的打算同里面的人耐心谈判过。 他们都是虚假的言行, 所展现出来的少许和颜悦色并非是受制于人,而是打算“另辟蹊径”,另有后招。 后招便是里应外合的将楼里的反抗人士统统瓮中捉鳖了! 想必至此,不管是哪个人, 都已经瞧出了那些管事的险恶之心。 而他们在这一刻, 既知晓为时已晚, 又下意识地抵死反抗, 愣是比上一回在大门口之时多了不少的气势。 毕竟相较起来, 他们头一回试图闯大门时还是带着怯意,但此时却不一般了, 他们前后被骗得团团转, 那些管事将他们高高捧起、让他们飘飘然之际, 再重重摔下! 人群中的逆反之意从未有如此强烈过。所有人都觉得自己被彻头彻尾的欺骗了。 更唏嘘的是, 如此一来,他们先前自以为的“聪明”才像是个笑话!八成在那些管事们的眼里,他们从始至终都从未瞧得起过他们。 因此大堂中的众人,先是惊慌,接着便是不甘、愤怒,甚至是无畏……一个个都正面迎上了手拿棍棒的仆从们,豁出去了似的与对方争抢缠斗了起来。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92节 而那些仆从到底是会忌讳着些莫要打伤这些侍君。 在侍君馆中,侍君们不听话只是一时的、日后好好调/教便是了;但若是打坏了皮相,反倒是破费了侍君馆的营生。 因此这些仆从虽然手拿棍棒,但也是留了不少的火候,竟然误打误撞地让这些不管不顾的小郎君们打了个平手。 而在不远处的咸毓和楚蔽是处在离风波最远的位置了,那些仆从还没有抓到他们这边来。 楚蔽亦是脚步从容又沉稳地带着咸毓沿着墙角根一路快要走到门背后了。 咸毓自然不会对身后的所有人弃之不管,她和楚蔽在门背后站定后,她也未急着去打开门,而是转身瞧望。 可是此时的大堂中央已经变成了一片混战,满眼都是花红柳绿的衣裳人影,咸毓简直都无法辨认在那之中的蓝景在哪儿。 ……蓝景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裳来着? 咸毓难免有些担心。不仅担心蓝景,也担心所有人。 眼下就是最糟糕的结果之一了吧,大家实际上算是输了。 输在了心机上,输在了谋略上。比不过那些个管事。 楚蔽见她面色有些低落,便宽慰道:“能跑出去一个,便跑出去一个。” 就看那些人自己的造化了。 这是事实。对于这里的想出去的侍君们而言。 咸毓转眸看向他,轻声问道:“你方才,便已经发现了吧?” 在当初穿堂风的那一刻。 怪不得他当初说的话有些奇怪、就算咸毓现在已经不能复述当时他那几句话,但她的确记得当时是什么情景。 楚蔽平静地颔首。 坦诚地承认了。 咸毓叹了一口气。 她也不会不分青红皂白的怪他。他若是觉得说了有用,肯定会说的吧。而刚才和蓝景说的那时候,他就已经提醒蓝景了。 但是局势一下子扭转过来,很多人应该都无法反应及时。就好比刚才后来蓝景一个人回去之后,她看着众人好像也都听不进去蓝景那些话。 楚蔽在一旁取下了门栓。 他轻手一推,门扇间露出了一道缝隙。 外面的天色正在快速暗沉下去,不像是正常的日落晚间,更像是…… 轰隆隆! 随着一道转瞬即逝的闪电,外面忽然响起了雷声。 咸毓有些呆呆地寻声望出门缝,缓缓说道:“……要下雨了?” 楚蔽颔首:“嗯。” 他方才也同她说了。要下雨了。但她当时好似不太信他? 而他也并非是神通广大之人,对于天晴天雨也不过是一些根据上的见识。或许她在这之前对此并未涉猎,因此当时也并未将他的预测信以为真。 比起大堂中央的喧嚣,门口的两人宁静多了。 咸毓有些呆愣,楚蔽也随她了。 他也不知她这般模样是否正陷在后悔之中? 但这天下并没有后悔药,无论是于她、亦或是于身后那些单蠢又愚昧的侍君们。 楚蔽沁着凉意的眼眸连瞧都不瞧身后一眼,他轻松地抬起自己的手掌,随即往眼前的门背后一推。 吱呀一声,一扇门缓缓又打开了几寸。 轰隆隆隆隆! 又是一道闪电,紧随着更加响亮的雷声。 眨眼之间,外头的天色越来越黑,以不正常的速度快速地结束了傍晚的夕阳,取而代之的便是大朵大朵的乌云过境,覆盖在了此地的上空。 风雨欲来。天色大暗。 有别于方才下午的热风,此时从门外刮进来一道颇为凉快的暖风。 一把吹起了咸毓的几缕发丝。 发丝拂过咸毓的眼睫。她眨了眨眼。 “想必是要淋雨了。” 楚蔽又淡淡地说道。 也不知他指的是他们两人,还是其他人。 咸毓有些迟钝地转过头去,跟着看向屋外深灰的天色。 伴随着穿过门扇的温凉的风,外面天色黑得之快,就像是不可捉摸演变局面一般。 楚蔽还在一旁说道:“你方才说不必寻蓑衣了。” 他当时答应她了。 因此,他二人便只能淋一程了。 见她并无出声异议。 楚蔽便伸手牵起了她袖中的手。 她的手软乎乎的,握在他的手心中显得有些小。 楚蔽眉眼柔和了起来,低声道:“随我来。” 说罢就拉着她动身。对身后毫无留恋。 咸毓其实都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她也不知在走什么神。 楚蔽拉起她走的时候,咸毓便下意识跟随了他的脚步。 楚蔽牵着她,一脸漠然地跨出了门槛,带她离开了身后的酒楼。 迎面的屋外零星守着几个仆从。 看来大多的人力都派遣到爬墙进楼和守大门上了。 而这几个仆从皆是对上了楚蔽冷若冰霜的眼神,竟然都定在了原地,有些犯怵,迟疑地不敢立即上前阻拦。 再加之望见这两人身后并无其他人影,那他们便知事情并未有失。 楚蔽亦正是有意趁此刻的机会。 既然那些人都无瑕顾及他们两个落单的,那他们不还赶紧走么? 多好的时机。 他从容不迫地牵着咸毓往远离身后酒楼的小径方向走去。 是走。 他根本都无需跑。 可是,此时的咸毓却忽然硬生生地停下了脚步。 楚蔽随之一顿,侧过头来,低声问道:“怎了?” 轰隆隆的又是一道响亮的雷声在天际响起。 空气中都弥漫着泥土的气息。 咸毓已经回过神来了,她对上他那深眸时,又默了一瞬,而后才启唇说道:“我……我回去找蓑衣?” 作者有话说: 楚蔽:你觉得我会信吗?老婆 第200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这话说得连咸毓自己都不信, 更何况是楚蔽。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轻声问了一句:“是么?” 咸毓也知道自己现在根本没有什么演技术,而且再临时演也来不及了,她眨着眼睛和他沉默的对视了几秒后, 再次说道:“我找找看?也不知有没有。” 楚蔽垂眸, 看向两人脚前的裙摆, 默不作声了。 但咸毓能感受到他拉着她的手并未用力禁锢,于是她只是试着挣扎了两下, 就从他的手掌中挣脱了出来。 身后的喧闹声穿过微开的门扇, 传到了耳畔。 也不知道蓝景他们怎么样了。 咸毓顿时一咬牙,转身道:“我先去瞧一瞧。” 说着就不等他的回复,已经重新往来处跑去。 楚蔽仍旧立在原地, 他抬起眼眸,看见她衣袂飞扬的背影。 而他的脸色也像头顶的天色一般的沉默。 也不知何时才会真正的下雨。 就好比也不知楼中是否真有蓑衣。 而她却不顾一切地回去了。 楚蔽其实本想问, 纵使她只身回去了,她又能如何呢? 她有拳脚功夫傍身吗? 她能救得了多少人吗? 天际又是一道亮目的闪电,轰隆隆一声沉闷的雷声之后,头顶上方终于渐渐落下了雨滴。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93节 而后便是接踵而至纷纷下坠更多的雨滴。 想必不出片刻时间, 这雨是得下上一阵子了。 天色彻底地暗沉了下来, 风雨扑面, 守在门口的几个仆从也如临大敌一般紧张。 方才一名俊美的侍君去而复返, 他们见其自己主动回来了, 便更加不会阻拦,于是随他进去了。 但是, 此刻又出现他们面前的另一人, 却让他们直觉到一丝不妙的意味, 可又不知是怎一回事。 有人下意识地想上前, 可他还未开口之际,便被冷若冰霜的楚蔽轻飘飘地用一只手掀翻在地。 一旁的几人霎时定住了自己的身子。 许是开始下雨的天公着实不作美,为何此人瞧着如此的不好对付?让他们不由地望而生畏。 哗啦啦的大雨终于倾盆而下,屋檐外全是雨水,还有斜风吹进屋檐之内的。 倒地之人身上落下了一脚。 若是他们几人稍许注意,便会发现那腿脚的内侧藏着一把玄铁匕首。 楚蔽的声音也如同匕首一般冰冷。 “她进去了?” 他问道。 几个仆从大气都不敢出,连忙顺从地:“是……是是!” 他们虽然受命守在门口以防万一,但不得不承认,这前前后后两个莫名其妙的侍君已经打破了他们的底线。 一道直觉般的畏惧之感从背脊上攀升。几个仆从之中,无论是谁这时候都不会再有多余的心思了,只会连连应是。 可是,前头那侍君进去时,这位应当也看见了的呀? 为何还再问他们一句? 果然,楚蔽又说道:“她想进去,你们便让她进去?” 这几人简直就是废物。 几个仆从彻底地手足无措了,合着他们到底是该让他二人进出呢、还是不该让他二人进出? 而且,为何他一个侍君,怎还来指摘他们的不是? 虽然只是寒声的一句问话罢了,但他们总觉得自己已经被骂废物到狗血淋头了。 …… 而另一边,真正自认废物的咸毓却两眼一抹黑地重新跑进了大堂内。 她并未有假,她是真的举目一片黑暗。 因为忽然下雨后的天色一下子暗了个彻底,而楼里的此时当然跟没有点上灯烛。她回来后才发现这么一回事。 咸毓一进来就后悔没带上什么照明的用具了,可就算有可以带的东西,也不过是火折子之类的。古时候的这一点也很不方便,这偌大的酒楼,除非到处都点上灯,不然一盏灯哪够,更何况她甚至连一盏蜡烛都没有。 咸毓转头一望,她下意识地以为楚蔽是有过身携火折子的习惯,但当她看见一片灰蒙蒙的天空时,她才记起自己的身旁并没有楚蔽的身影。 刚才是她鼓起勇气一意孤行回来的,她甚至都来不及和他讨价还价或是劝说,所以她也不介意他不愿一起过来。可是眼下她发现,自己望向外面,已经望不见楚蔽的身影了,只有黑蒙蒙的一片。 外面的雨声也传到了里面,咸毓发愣了几秒后,再次转回头来。 不管了,她只能继续走向未知的黑暗。 好在大堂中央虽然看不清面目,但喧闹不堪的声响正好给她指引了方向。 她立刻就分辨出来了不同的声音。 那些仆从体力一定不差,因此打起架来不见得会大吼大叫。而另一方的几个小年轻们毕竟不是专业打架的,这回是跟人拼了,几乎是使出了自己浑身力气,因此呐喊声不断。 于是咸毓确定了最热闹的方向,寻声摸索着墙壁,打算沿着墙壁慢慢挪过去。 她是个方向感不强的人,更何况这是在黑咕隆咚的酒楼大堂里。所以她打算沿着墙一直走,这样也只要兼顾前进后退两个选择好了。 时间也已经过了有一会儿了,也不知道大堂里的情况如何了。 她一路沿着墙壁走了好几米,才断断续续感受到了离自己近了一些的打斗声。 比起专业的仆从们,咸毓当然觉得另一方的人会吃亏很多,所以她也有些焦急,下意识地出声问道:“蓝景?蓝景?” 然而她的轻声淹没在吵闹声中,一点儿用场都没有。 但咸毓并没有立即灰心,她继续大着胆子沿墙走,边走边继续轻呼道:“……蓝景?蓝景?你们在哪儿呢?” 咸毓第一个喊的当然是蓝景,因为其他人叫什么名字她都还不知道。 她想帮他们,哪怕只是杯水车薪的几分助力。 她沿着墙越走越快,若是遇到拐角或者障碍物陈设,她就少许绕一绕。 渐渐地,她的脚步快起来之后,也来不及继续出声轻喊了。 而与此同时,她感觉自己快要走向大堂最激烈的位置。因为她已经格外清晰地听见了双方的打斗声。 “……蓝景?”咸毓喘着气,抽空又喊了起来,“蓝……啊!” “啊!”“啊!” 她一下子和一两个身影撞在了一起,对方好像同时也被她吓了一跳。 咸毓一听,感觉这声音应该不是蓝景。 而且,十有叭九是胆小躲在墙角的侍君。 果不其然,对方颤声问道:“你是谁?” “我们一起的呀!”咸毓连忙快速回道,“你们为何躲在这里?赶紧往门口跑呀!眼下门口没几个人,你们结伴闯一闯!” “……好……”那两个侍君心有余悸地回道,“多谢了!” 咸毓在黑暗中摆手道:“你们就像我似的沿着墙走吧!走到尽头就是门口了!快!” 此处躲着的几个侍君连连道谢,身形慌张地结伴往她指的方向跑了。 咸毓当然没有就此离开、跟着他们一起跑。 她觉得自己回来得值了。能帮一个是一个的感觉真好。 哪怕她只是简单地通知他们跑路的方向也好,总比他们继续在这里和众多仆从火拼的损失大吧。 所以她觉得她还要再继续往前走,通知更多的小伙伴! 其中也包括场面一乱后,在她视野中消失的蓝景。 咸毓很担心蓝景,这弟弟昨天晚上也没睡多久就被他们叫起来,忙活到现在。就算年年轻,咸毓也担心他总有一刻体力不支的。要是因此被对手打了,那就完蛋了。 咸毓头也不回地继续沿着墙走,又陆陆续续撞到了几个躲在墙边的侍君们,她都一一给他们指了方向。 她也不会嫌弃这些缩在角落里的侍君们不够胆大,因为这的确是最好的保护自己安全的选择了。 但于此同时咸毓也知道,这便意味着与那些仆从殊死一搏的人手也相应的少了不少。 咸毓在黑暗中的脸色也很低落。因为她其实也算上一个。她并没有和人打架的能力,儿她的离开对于大家来说也是损失了一员人数。 而且一路走来,她也有顺便问遇到的小伙伴们可有看见蓝景,但皆是一问三不知。 越是这样,她越担心蓝景。已经都闹到这种地步了,如果可以,咸毓也还是不希望蓝景带领大家和对方硬刚。这真的好危险。 心越急,咸毓越停不下来。她一边继续走着,一边继续低声呼喊蓝景等人。 但是由于一连的担忧,导致她走路都没有看地,一不留神就在脚下绊了一跤,摔倒在地。 她轻呼一声。 摔倒之后,咸毓才发现自己应该是被一张已经掀得侧翻的方桌腿给绊倒了。 得亏她在黑暗中走路的速度也不算太快,才没有连脸也撞上另一根腿。 这时她感到自己手心一侧出现了隐隐的痛意。她随即一抹,发现自己的手心好像流血了。 这显然不是擦伤,而是被什么东西割破了皮肉。 咸毓也并未慌张,反而沉下心来,用另一只手扶着方桌站了起来,然后再用不易割破的鞋底去上前探测地上的碎片。 割破她手心的应该是碎了的瓷器,她接着便确定了。不过幸好也只是小小的一个口子罢了。咸毓在这时候也不在意了。她直接用脚接着摸索着前进的方向。 她一脚踩上碎瓷片的时候,不远处听见声音的一个侍君惊吓地问道:“谁?” 咸毓连忙再次熟练的解释,然后告诉他别躲了赶紧跑的方向,最后再次不放弃一线希望地问道:“你可认得蓝景?你知道他大致在什么位置吗?” 那人却爱莫能助地回道:“我不知你指的是何人?” 咸毓立即回道:“就是……就是蓝景啊。” 她接着一怔,发现当初她好像也是随口叫蓝景为蓝景的?可旁人是怎么称呼他的,她日常并不留意,因此一概不知。 咸毓的心有些沉了下去,如果真的没有人知道蓝景的名字,那么她现在还怎么继续打听到蓝景在哪里? 她最后又说了一句:“就是那个……那个今日带着你们打头阵的弟弟,你可还记得?” 那侍君仍旧在黑暗中摇摇头,声音中带着抱歉:“我眼下也不知了……” “好吧,你快走吧!”咸毓也不再浪费他的时间了,催促着让对方快点离开充满危险的这里。 如此一来,又不免过了一阵子时间。 比起方才的人声鼎沸,咸毓都渐渐感受到,此时黑暗中的大堂中央的声音消减了一些。 如果往坏处想,那就是有人被打倒了,有人被仆从抓住了…… 她的一颗心越来越沉,可她却仍旧不愿回头,而是打算继续动身往前走。 她刚动脚尖,忽然又碰到了另一片瓷器。 咸毓一愣,她感觉……这块脚前的瓷器好像很大。与其说很大,还有可能是一张凑巧没有摔碎的盘子? 咸毓也不犹豫,她直接蹲下身子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试着观察了一下,确认无误之后,她简直是如获至宝。 这盘子真瓷实!真的是一张没有摔碎的盘子。 咸毓将盘子从地上捡起,双手拿在自己的胸前,好像盾牌似的,莫名给她多了一些安全感。而且关键时刻她还可以砸人,这一点能力她还是有的吧。 咸毓这便拿着盘子起身,继续往前走。 她离打斗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94节 那一声声的声响内容,让她听得心惊肉跳。可她还是打着胆子轻呼道:“蓝景?蓝景?” 咸毓也不再胡思乱想,她只是继续这么喊着。 这并不是她消极怠工的周而复始,她只是觉得自己尽力而为,能找到蓝景是好事,而如果继续遇到别的小伙伴,她也会义不容辞的帮助的。 “蓝景?”咸毓继续边走边轻呼着,“你在哪儿呢?” 不一会儿,她又撞见了一个侍君。 那个侍君被她撞了一下,倒也没像前头那几回遇到的人一样惊呼,而是直接问道:“你找’蓝景‘?” 正希望渺茫的的咸毓顿时意识到自己好像找到了曙光,她快速回道:“是啊,你认识?他在哪儿呢?” 她怎么喊了一路了,还是没有幸运的找到蓝景。 咸毓也不多加掩饰了,她接着同黑暗中的眼前之人说道:“我是他义兄,你见过他吗?大家可还好?打不过便不打了吧?” 她一口气问了好几句,那侍君好像应接不暇,只是回了一个答案道:“我方才见他往楼梯下躲去了……” “太谢谢你了!”咸毓欣喜地感谢道。都忘了给他指引门口的方向,立即就往前赶了过去。 抱着盘子小跑几步的她小跑了几步后,接着又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她发现她好像不太能确定楼梯在哪个方向…… 就算她不久前也在那儿待过。 但眼下也只能硬着头皮找了,咸毓再次动身,沿着墙壁愣是往前走。 她就不信了,楼梯不就是在墙边附近吗,那她一直沿着墙走,肯定有能走到楼梯的时候。 正当她做好了再走很久时间的准备时,才一会儿,她竟然幸运地发现自己应该已经走到楼梯附近了。她听见了咚咚咚的上下楼梯声,那就在眼前了! 咸毓立即快速上前,往楼梯下钻去。 “蓝景!”她松了一口气道,“我回来找你了……” 话音刚落,咸毓忽然感受到眼前的氛围好像有一点儿不对劲。 不仅蓝景并没有回应她,而且她感觉到楼梯下面存在着不少的人! 而这些人并不是那些畏惧躲闪的侍君,他们皆是一言不发地让她一个人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 场面一时沉寂。如果有光线的话,咸毓觉得楼梯下的所有人正在原地一起看着她。带着自投罗网的那中意味。 就在这时,咸毓也听到了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 “你义弟说错了,我还是再次见到了你。” 正是那幽幽的中年男子的声音。 咸毓想掉头就走,可接着自己两边忽然出现了仆从的身影,一左一右揪着她的胳膊不放,使她进退两难。 “……” 事情变成了毫无预料的糟糕局面。 不幸中的万幸是,那只半路拾来的盘子还被她稳稳的双手拿着。 但是眼下好像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了。 因为咸毓觉得,她不会像是上一回那般,像是走了狗屎运似的,让男主手底下的黑衣人歪打误撞地对她礼让几分。 而眼前的中年男子,算起来她也是得罪了的。 咸毓跑也跑累了,一个人也挣扎不过几个人,她索性站着不动,慢慢恢复自己的呼吸。 然后终于疑惑地问了一句:“他同你说过什么话了?” 这人的开场白也太过于不明不白了吧。 黑暗中的中年男子气息显然比前不久的虚弱跟好了一些,但他被转移到此处之后,仍旧只能继续坐在椅子上休养生息。 他看着几步远的暗影。心中五味杂陈。 阴差阳错,兜兜转转。他到底还是骗来了此人。那便是他的胜利。想必眼前之人在此时也已经意识到,方才传假消息的“侍君”乃是他派仆从假扮的。 中年男子有了耐心,还回复起了咸毓的疑惑来:“他说,我别想再见到你了。” 可眼下峰回路转,他不甘心之人自己送上门来了,还不是被他使法子拐过了来。 中年男子心中也是快意。没想到才过一会儿,又是新的局面了。 咸毓却接着说道:“他说得没错啊,你不就是看不见我吗?” 中年男子:“……” 咸毓说的也是实话,现在大家都是两眼一抹黑的,他可不就看不见她么。 不然她刚才也不会放松警惕被他命令的人骗了。因为如果她能看见那个假侍君的脸,肯定能辨别出来,长得不好看的怎么可能是这里的侍君呢。 可是现在为时已晚了,咸毓也没有懊悔,她反而觉得可能蓝景比她幸运,应该已经远离了大堂中央打斗的危险?不然以双方之间的仇怨,这个中年男子也早就想方设法把蓝景抓住了吧。 打消了顾虑之后,咸毓反倒是终于真的松了一口气。 可是中年男子自然不愿就此缄默以对。 一声细微不可捉摸的轻响之后,他打开了仆从递过来的火折子的盖子。 楼梯之下顿时出现了微弱的星火,昏黑的空间也至少不再也不完全漆黑一片了。 中年男子将火折子拿在手中,幽幽地朝咸毓说道:“这,不就看见了吗?” 咸毓懒得回应他这种较真的点,她借着微弱的光线快速打量了眼前的状况。 这个中年男子果然还是被解救了出来,但可能因为人没体力,所以没有立即转移到更远的地方,而是暂时被安排到了楼梯下面,并且还给她配备了不少的仆从。 咸毓无声间就已经确认,自己一个人挑战不了好几个仆从,她如果反抗也无用。 她不说话,中年男子却耐不住了。他以往是个性子偏为内敛之人,但今日之遭遇过于大起大落,因此也多了一些想说话的欲望。 “你怎不问我,将你那义弟怎了?”他主动问道。 当他听在外围的仆从说此人竟然出现在附近之时,天知道他是有多激动。于是他便命人将其骗了过来。 咸毓却毫不在意地回道:“你少虚张声势,他一定还好着,不然你怎会不让我见到他、以便于你更好威胁我。” 中年男子一顿,微低下脸来,垂首看着自己腿前的一寸地,平静地说道:“你很聪慧。” 他的确并未见到那个“刺头”。 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也的确希望能抓了那小子报仇,顺便还能威胁眼前之人。不过眼下也足矣了,他都未料到,此人会正巧送上门来,因为实则他也以为……他或许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了。 咸毓闻言后皱了皱眉。 不知怎地,分明都是受夸奖,楚蔽夸她时她很舒服,但这人夸他时她却有些不适。 可能真的到了如今,他们已经是水火不容的两方了吧。她当然是希望这里受难的侍君们能逃离水深火热;而这人显然是站在侍君馆这一方的了。 咸毓倒也不会指责这人的品德,因为从始至终,这个中年男子都算是没安好心。 她已经没有最一开始过于理想化的劝说他之意了。 与其等着他大发善心,还不如多救几个小伙伴呢。 于是咸毓接着有意问道:“那你说我义弟去了何处?” 中年男子闻言抬起头来,幽幽地看着她,回道:“你在我身边呆着,稍后不就知晓了。” 咸毓试着挣扎了一下,示意他道:“那你让这两人松手。” 中年男子默了一瞬,而后便答应了。 他也不觉得咸毓有能力一个人突破楼下仆从的包围。 而咸毓果然没又任何动作,她还是立在原地,状作自然地说道:“我不信,你肯定是故意忽悠我的。” 中年男子自知他方才已经骗过一回了,或许眼下确实容易说什么都不让人可信。但他其实也不在意那“刺头”的安危,上一句话的确也是敷衍罢了。 可咸毓却像是较真了似的,继续说道:“我不管,我就赖上你了,你得给我找出来。” 如果可以的话,她倒也乐意。 中年男子微微怔愣,接着幽幽地说道:“你可知,你此话如同甜言蜜语一般动听。” 可惜也只是他自欺欺人罢了。 咸毓又浑身起鸡皮疙瘩了,她紧紧地握着两手间的盘子一动不动,没有继续回他话,因为她担心这人忽然调情起来了。而她千万不能一不小心扯远了话题。 她僵在原地这幅样子在中年男子眼中,却像是害臊似的不好意思了。 他心下愉悦了几分,缓缓说道:“你若是跟了我,我肯定招呼一声,让他们莫要伤了你的义弟。” 咸毓眉间紧蹙,直言道:“你假不假?都过去多久了,你再许诺日后,未免也太迟了吧?我阿弟若是遭了打,眼下肯定受苦着呢。” 中年男子正要回话,咸毓却截住他的话,立即接着说道:“你若是没个情面帮我找人,那我自己找去吧。” “……” 若是以往,有人当众拂了中年男子的面,他肯定是不悦的,毕竟他一直以来都是受人吹捧的大富之人。但今日因为深陷过囹圄,再丢面的都遭受过了,此刻他竟然都不在意了。 当然,他也觉得,或许是因为眼前是他心悦之人,因此他才容其言语冲撞。 而咸毓口头上是这么说的,但是脚步当然仍旧没动。 她倒是想动啊,但首先周围的仆从不能多。 好在这个中年男子身上也有伤,不会对她动手做些什么。 咸毓想着,再不济,她就无止境的陪他说话,把他这个伤员说得精疲力尽了再说。 但这方法过于浪费时间,她其实也不希望再拖下去了。 于是她又加重了话,接着说道:“你不说话,就当你承认了。” 她此番言语姿态,倒的确像是年轻之人会说的话,而听在中年男子这个阅尽风帆的耳朵里,他反倒有些受用。 因此他生出一道耐心来,继而问道:“那你想我如何传话?” 正中下怀的咸毓立即回道:“你让他们别打了。” 她一副很讲道理的样子:“再打下去两败俱伤不是吗?大家不如坐下来吃顿晚饭,化干戈为玉帛。” 她睁眼说瞎话道。 中年男子当然也觉得咸毓的话有些天真了,但他倒是也体会到了言语之中的好心肠。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95节 他想起前不久他们三兄弟之间,的确是此人最为心善,从未朝他拳打脚踢过,哪怕实则不喜他这人。 “你做不到吗?”咸毓有意立即问道。言语之间透露着一丝“失望”。 中年男子幽幽地看了过来。 若是完全是他的产业之处,他自然一句话变能办的事。但眼下连他都实则仍旧狼狈着。 因为无论如何,还需等这家侍君馆平息了闹事之后,他们才真有精力再送他就医。 因此,他虽仍算是“座上宾”,但实则也是有些被怠慢了。这无可厚非,其间的苦头他也认了。 咸毓也不畏惧这人的目光,而是接着说道:“你到底能帮我做什么?” 她说得理直气壮,中年男子半会儿才反应过来,分明此时是她有求于他,怎变得他应接不暇了? 于是他调整自己的姿态,幽幽地回道:“你说说看?” 咸毓叹了一口气,煞有其事地说道:“别的也就算了,你要不派人将这里点亮些?不然乌漆嘛黑的,自己人都会错打到自己人,你说是吧?” 中年男子闻言思索了一瞬后,便同意了她的要求。 因为他也希望此处的混乱早些停歇。帮人照明,那便能早些解决,从而能早些送他就医。 …… 大堂中打斗得混乱一片的众人忽然动作一顿,因为他们看见四面八方都渐渐亮起了烛光。 他们皆是一愣。而后又接着打了起来。 中年男子也只不过派了四个侍从去四周办事,每个仆从分别在大堂的四面陆陆续续点亮了一根根蜡烛,转眼之间,因下雨天暗下来的大堂终于重见光明。 就在这时,咸毓忽然朝大堂喊道:“蓝景!蓝弟!你在哪呢?” 霎时间,她身边的仆从果然又上前来抓住她。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蓝景及时又响亮的声音:“阿兄?我在这儿呢!” 咸毓愣是上前了两步,寻声快速远望,发现蓝景正骑在地上的一个人身上。 ……看来是没有吃亏。 时间不等人,咸毓一边使出浑身力气抵抗着把她往后拉的仆从,一边大喊道:“你快带大家跑出去!外面有你阿兄在!” 她也是情急之中的大喊,唯一凭借的就是她相信之前楚蔽说过的话。 他说他有能力出去,那她就把所有人的希望都寄托给他了。 本来在殊死抵抗的顽强之辈,也听见了咸毓的建议,从而转变成了一心逃窜,都往门口奔去了。 场面顿时又骚动了起来。 咸毓也等不到蓝景的回应了,因为她刚一说完,就被身后的仆从捂住嘴巴往后扯。 咸毓也不反抗,只将手里的盘子紧紧抱在胸口,顺着身后人的力道,顺势退了好几步。 不过她还是险些崴了脚,等她站稳身子抬头一看,就发现自己已经被带到了中年男子的眼前。 中年男子此刻的双眼变幻莫测,想必是没想到自己过于掉以轻心,被她摆了一道。 他幽幽地开口道:“你让你兄弟放弃你?” 他都不愿相信眼前之人竟然会有如此大的魄力。 咸毓既不露怯,也不理会他,而是竖耳倾听大堂中的声响。 经过她的一句提醒,大家终于不放弃希望地决定保护自己,选择跑出去了。那便好。 至于外面的楚蔽会不会帮大家之类的,她就把选择权交给楚蔽吧。她已经尽力了。 中年男子面色沉了下来,他幽幽看着眼前小小年纪一直临危不乱之人,问道:“那你呢?”他说着轻笑一声道,“你便留在我身边了。” 咸毓忍住不去摸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她现在当然是因为觉得自己还不急。毕竟无论如何,这个中年男子稍后应该是先去治疗自己的伤情的。 那么她暂时也不会惊慌失措地觉得自己是牺牲在这里了。 中年男子见咸毓没说话,顿时皱着眉问道:“你一直抱着个盘子作甚?” “当然是因为我饿了!”咸毓胡诌回道。 中年男子一愣。 还别说,他才记起来,他今日也不过是喝了几口茶和酒罢了。论腹中饥饿,不也应该首先是他吗? 他缓了缓神色,问道:“你饿了抱着空盘子作甚?” 咸毓心道当然是找机会敲你脑袋啊。 这位可不是身强力壮的黑衣人、敲了一下都跟没事人似的。咸毓知道他现在身上有伤、人也一定疲倦,那到时候别怪她不客气了,如果真敲晕了,那就是她一回生二回熟的成果。 但咸毓也只是想想罢了,此时场面的再次失控由她造成,眼下的仆从肯定不用吩咐都更加看紧她了。 而这时的中年男子却以为,咸毓是肚子饿到已经捡了落在地上盘子上的吃食垫饥了。 此人到底是个极为俊美的侍君,中年男子因此心生一丝于心不忍。 他正要开口承诺稍后会给吃的,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一道咋呼的响声。 “老变态!交出我阿兄!” 众人转头一看,就见到蓝景像是发了疯似的双手挥舞着大棒子,冲了过来! 几个仆从想拦截他,愣是被他敲中了脑袋。 咸毓看得都有些咋舌。 但她也看出来了,蓝景怎么可能是疯了,这孩子好像是打了好久有点儿打上瘾了。 蓝景的确如此,他方才格外勇武地拼命力挫几个仆从之后,好像摸出了这家侍君馆仆从的路数,竟然还真给他积累了不少的经验。 以至于他此刻能好似身手了得似的把这几个仆从都给打了。 但他当然也并不能就这么把人打倒在地,他只不过趁着被打的几个仆从有些东倒西歪虚浮着脚步的刹那,一下子冲到了中年男子眼前! 他记得阿兄之前教他的,擒贼先擒王——所以他就不是直奔救人的、他一门心思都是来抓住这个深受重伤的中年男子! “都别过来!”蓝景朝扑过来的几个仆从警告道,于此同时一把拉过了咸毓藏在自己的身后。 中年男子被蓝景用以匕首胁迫在脖颈之间。 蓝景大吼道:“不许动,我这是不是真家伙,你们的主子可清楚明白。” 这匕首是他从那个假的管事身上摸出来的,因此这些仆从或许也认得。 咸毓站稳身子后问道:“你怎回来了?” 蓝景却闭嘴没有回复她。他只顾斥责起眼前的几个仆从来:“你们这些为虎作伥之人,不就是仗着自己长得丑吗?不然你们也早就被这些商人逼迫卖身了!” 众人:“……” 为何此话既难听又在理。 咸毓都快要被蓝景这角度清奇的话给逗笑了。 接着她又听见这个打红了眼的义弟继续同人说道:“眼下我们都要跑了,这家侍君馆若是为了生意,日后便让你们补上呢——正如此人!” 蓝景忽然示意眼下的中年男子,同那些仆从“善意提醒”地介绍道:“此人实则最喜欢你们这样子的了!” 几个仆从俱是浑身一震。 他们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对啊,此人为何作为座上宾,却还非抓着一个侍君不放?原来,此人是有这种癖好! 咸毓也连忙帮腔道:“你们知不知世上有些人生来有‘恋丑癖’?” 被挟持的中年男子顿时一脸铁青。 这两兄弟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但是大势已去,几个仆从互相对视一眼,立即做了决断——他们还不如赶紧去追回几个侍君回来呢。毕竟思来想起,招待富裕女客倒还另说,但他们肯定消受不起这般男客…… 中年男子眼睁睁看着护卫自己的仆从都走了,剩下两个像是不在意他,随意商量起来。 蓝景手上依旧拿着匕首,他紧绷的神经慢慢缓了过来,这才奇怪地问咸毓道:“你抱一盘子作甚?” 咸毓对于自己人当然是实话实说了:“我防身啊,砸人脑袋用的。” 蓝景闻言便说道:“那你快砸他啊!” 咸毓一愣。 现在还要吗? 中年男子也是无语凝噎:“……” 蓝景本就很急。也不知为何此时的他竟然格外的心狠与果断,他忽然动手,朝中年男子的胳膊上捅了一刀,在其痛呼的刹那,就夺过咸毓手中的盘子往他的脑袋狠狠一砸! 砰! 盘子四分五裂。 中年男子彻底被砸晕了。 蓝景抹了一把自己满头的大汗,也不管自己身上割到的几处,直接拉起咸毓的手就要跑。 眼下所有的人力都是涌向侍君馆的大门处了,此时的酒楼大堂中已然没有了阻拦他们的人。 但不知楼外面怎么样了。 咸毓边跑边问道:“你见到他了吗?” 她问的当然是楚蔽。 蓝景却回道:“没。” 他的面色也有些沉:“我方才带大家跑出楼去时,并未见到阿兄。” 蓝景一直以为,他们二人应该是合计好后分头行动,所以当他出了酒楼未见到另一人时,怎能不心慌。 不过他这几日颇为成长,到底是知道自己应该先办什么事。 因此他才不顾一切地只身回来救人。 索性是有惊无险。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96节 可是,不知另一个阿兄去哪了? 而咸毓却比他乐观多了,她想当然地回道:“哦,那他应该是给你们去门口探路了吧。” 蓝景闻言,顿时也安下心来。 “阿兄快!”他拉着她加快脚步。 他们终于可以出去了。 作者有话说: 蓝景:阿兄,我们真的成功了吗? 楚蔽:猜猜我在门口吗?老婆~ 咸毓:不在的话你就跪搓衣板 ! —— 合并章~晚安~ 第201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甫一跨出门槛, 扑面而来的风雨中夹杂着些微凉爽的水汽,急促的雨水从昏黑的夜空中坠落,天际仍然偶尔响起几道雷声。 咸毓和蓝景对视一眼,这雨他们只能淋了, 咸毓十分干脆地说道:”跑吧!“ 蓝景却有些迟疑, 停在原地问了一句:“阿兄?” 咸毓都正要向雨幕冲出去了, 她疑惑地问道:“怎了?” 蓝景的额前也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但他实则方才一出门便只顾着让其他人先跑了, 留他一个人垫后, 然后等到所有人都冲进雨幕消失在自己的视野后,他毅然转身去寻方才义兄出声之处。 因此,他实则也不知晓眼下那些跑出楼的同伴们已经如何了。毕竟, 想必接踵而至的便是身后所有仆从的穷追猛打,以及大门口严阵以待的另一拨。 他们如今所有的希冀, 都不过是抢先一步、还有那个厉害的义兄已在前方把关了。但不知为何,越是到千钧一发的这一刻,蓝景不由地生出了一阵惴惴不安来。 “阿兄他真当已为大家摆定了大门口的关卡吗?”蓝景拉住咸毓的袖子问道。 因为他想象不出来。而且他好一会儿没见着其人了。 蓝景不免有些对接下来的结果举棋不定。 可咸毓从未想过蓝景的这个问题。 她刚才虽然自己一个人进来了,但当她发现楚蔽没有跟过来的时候, 她便理所当然的以为他一定是先去门口了。 不然难道还会在酒楼门口干等她吗?而且蓝景他们也不都没有再看见到他么。 蓝景忽然又问道:“阿兄会不会弃我们不管了?” 咸毓瞪大了眼珠子。开什么玩笑?楚蔽是这种缺德不靠谱的人吗? “你放心啦, ”咸毓朝一脸疲惫的蓝景笑了笑, “我们快走吧?” 反正跑到门口的路上注定要淋雨了, 咸毓也不介意, 只想着早点去门口和楚蔽会合。 蓝景正还想说,人数众多的仆从和四个健在的管事也不能让他们掉以轻心, 两人的身后边突然响起了“嘭”的一声! 他俩都以为是大风把房门刮得合上了, 于是只是闻声下意识地回头看一眼。 但当回头后, 咸毓和蓝景皆是大惊失色—— 只见那个半肩染血的中年男子东倒西歪地已经一路蹒跚到了他们身后的门口了! 若不是不经意间撞响了门扇, 他们两个还在门口雨前磨磨唧唧的人可能会被他追上了。 咸毓和蓝景顿时大退两步。 方才蓝景刺伤此人的胳膊时,咸毓料想只要没伤到主动脉这个人应该也不会有大事,但没想到连着蓝景最后拿走她盘子的当头一击,竟然也都没把人给打晕。 一时之间,咸毓都开始怀疑拍人脑袋的效果了…… 眼前的中年男子,衣裳上沾了不少自己的血水,在加之他本就早已浑身是伤、最后还被砸了个脑门,因此他此时唯有狼狈不堪的面貌,以及不甘心的执着支撑着他艰难地追了出来。 “别想走……”他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狠狠地盯着不远处的两兄弟。 如若今日之结局如此惨败,他着实难以接受。因此他才如此的不甘心。 蓝景厌恶地警惕着,拉着咸毓又倒退了一步。 他也后悔自己方才还在门口耽搁了,幸亏此人已浑身是伤、还形单影只,不然还真又被他追上了。 “阿兄,我没走!”蓝景不再犹豫。 “不许走!”中年男子忽然爆发出了一声的咆哮。 却又像是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在喊出口的那一刻四肢一软,绊倒在了门槛口。 但他仍旧抬起头来,满目不甘地想要朝咸毓爬去。 咸毓全然看在眼里,有些无奈地问道:“你这又是何必呢?” 她也没想到这人竟然还未追过来。 何必? 中年男子实则早已精疲力尽,他也不知自己为何到此刻还如此执着,分明眼前之人与他也不过是相识了满打满算的一日之短罢了,为何他却如此的拿不起放不下呢? 那便是因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有如此的失败。一个年纪轻轻的俊俏少年不稀罕他,甚至换他使出手段之后、得来的却竟是自己史无前例的大败…… 他不甘心! 越是无法如愿,他越是不愿放弃。 中年男子的浑浊的双眼撑大了眼眶,迸发出坚持的目光,盯着咸毓问道:“你为何选他?!而不是选我?!” 一旁的蓝景听得云里雾里地,心道他阿兄不选跟他一起跑、反而愿意留下来陪你这个老变态?这才奇了怪了呢! 但方才他的所作所为足以同这中年男子结下一份不小的仇怨了,所以蓝景眼下也懒得同他在嘴皮子上斗功夫了。 并且他实则也不把此人放在眼里,如果他们能成功离开这里的话。 而咸毓当然知晓中年男子问的是指楚蔽,她摇头回道:“你又何必比较呢?这比不来的,你我不过是一面之缘罢了。” 她不理解中年男子在知情之后,就拿自己和楚蔽比较了起来。怪不得现在还放不下呢。 说着,她便要拉着蓝景进雨幕。 但中年男子却在地上大吼道:“站住!你们真以为你们能出去吗?他兴许早逃走了!” 蓝景的脚步都是一顿。 咸毓也是眉间微蹙。蓝景因为担忧而产生的忐忑猜测,她当然理解;但是中年男子污蔑楚蔽,她听着就很是不舒服了。 她没再转身,而只是侧过脑袋来朝中年男子说道:“随你怎么说。望你日后也不要再看上我了。”他们之前已经跟他讲过道理了。 说罢,她便决然拉着变得沉默的蓝景冲进了屋檐外的雨水之中,再也不管身后中年男子的执着的声音了。 雨水霎时间将两人的身子冲刷得彻底湿透。 咸毓反正也不认路,因此只需要跟着蓝景跑着。 她已经好久没有这么运动过了。她一边跑,一边时不时伸手抹掉砸在自己眼睛上的雨水。 纵然她是个好脾气之人,她也对中年男子的反复执着仁至义尽了。 而方才酒楼门口中年男子的言行,让她彻底的没有了仁慈之心。 她和楚蔽也算是牺牲了太多的风险跑出来的,那人懂什么。又比什么。并不是说谁不配,而是本是就不必建立比较。 今夜的雨看着一时半会儿不会停下来。 咸毓气喘嘻嘻地跑了一路,等蓝景七拐八拐地带到目标地的时候,她的喉咙间已经像是火烧了似的难受,而且他们浑身上下又是湿哒哒的雨水,一里一外的简直就是冰火两重天。 蓝景还记得自己这个义兄的身子骨不是很好,见淋了一路雨后的义兄犹如瘦骨嶙峋一般弱小,也是心急如焚了起来,恨不得大家早些逃脱升天。 可是,事与愿违。 咸毓弓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喘过气来后,抬头一看。 只看见不远处大门口挂着一盏风雨飘摇的大油纸灯笼,黄黑的微弱光线之下,尽是乌压压的人群,在雨水的冲刷之下,大家都像是一只只落汤鸡似的,摩肩接踵,却又并未有人流涌动。 “怎么大家还在这儿?”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奇怪地问道。 这时,有几个人转头望见了蓝景,连忙大步跑过来,冲到两人面前问道:“你怎才来?!” 蓝景在雨声中大声回道:“我回去找我义兄啊!” 他们方才没听见吗? 紧接着他也不由地问了一句:“你们如何了?” “哼,”有人像是自嘲一般地轻笑了一声,“大门锁着,那些管事们都不急着抓我们了!便是等着我们活该在门背后淋雨,直到我们灰心丧气……” 蓝景此时的面色也顿时怅然若失,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咸毓,张了张嘴,未语意已眀。 咸毓满头的长发都已经湿透了,她现在感觉自己的头有千斤重,简直无法思考。但她依然看见了眼前的对话。 她闻言果断地摇摇头。 楚蔽不在这儿?她朝他们说道:“那就是还有别的侧门吧?再不济还可以翻墙。” 办法多的是,并不是在大门背后出不去大家就算完蛋了。 可这时的几个人根本都听不进去她的话了,甚至觉得她过于异想天开了:“我们可翻不了墙。” 而且他们今日已经遭受过一回硬闯反被围剿的失败了。他们根本没有二次信心觉得自己这回能如此能闯出去了。方才在酒楼大堂时已经用尽了他们所有的勇气。 有人忽然泄气似的朝蓝景责怪道:“你不是说你大哥已经先一步来此处了吗?他人呢?!” 蓝景也不知啊,他起初是这么下意识作想的,但他也早已迟疑。 他当时同众人说的时候,觉得是十有叭九的事,但眼下他也不再辩解…… 他转头看向咸毓。 剩下的人也随即都看向了咸毓。 黄黑的夜雨天色下,这一处的氛围有一瞬的冷凝。 咸毓感受到他们目光中的质问,她剧烈运动后的心率依旧急速未缓,雨水钻进了她前前后后的衣领,沿着她燥热的身体像水流一样的往下淌。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97节 她还未休息好自己的体力,因此没来得及立即作答。 “问你话呢?!”有人终于急了。 他们自然不会有中年男子对咸毓的出于喜欢的退让,在他们眼里,这个在所有人里身板最弱的一个眼下就是最没用的家伙了! 如今此人不立即作答,便更是激发了他们的焦躁。 蓝景立马上前一步挡在咸毓身前提醒那人道:“你话好好说!” 何必冲撞他义兄? 在双方之间,蓝景本能的选择维护自己的义兄。这或许算是他的私心,但他并没有犹豫。 “蓝景你让开,”咸毓在后头一把扯开蓝景,直面眼前几人,耐心地回道,“你们告诉我侧门怎么走?我先帮你们去探一探!” “阿兄?”蓝景有些吃惊。 没想到一身虚弱的义兄竟然还接下了这份责任。 但其实当初他们也只不过是众人一起联手罢了,主要的责任不可能是在义兄身上,可义兄却忽然如此这么说……蓝景都愣在了原地。 可其余几人甚至对咸毓的话将信将疑:“有用吗?” 蓝景也急了,催促道:“你们少废话!” 他自然是会陪着阿兄一起去的。 于是他也帮着咸毓问,让这些熟路的人快些描述路径。 两人听清楚了那几人的描述之后,又马不停蹄地朝所言的道路跑去了。 路上的蓝景话也变得少了起来。 他从起初的以为所有人能团结一致,倒事到如今,他彻底的明白并不是所有人能立刻毫无间隙。 而咸毓当然也不会怪刚才那几人对她的质疑,她能理解这些人此刻的心情,那几个管事像是“遛狗”似的让所有的人希望渐渐熄灭,心里的防线一倒下,他们众人怎会不焦急与挫败。 而此时跑了又跑的咸毓最大的问题就是她深深地感受到自己的体力已经快要告急了。 终于,在一次拐弯的时候,她不仅没跟上蓝景,还脚踝一崴,跌倒在了一旁的花圃上! “阿兄?!”蓝景没捞住她,连连止住自己的脚步,有些手足无措地蹲下来扶她,“你可还好?” 咸毓摇摇头,借着他的手的支撑,便爬起来边回道:“没事,你不是说快到了吗?” 她本一身红衣的俊俏模样,但此时半边身子都沾上了黑乎乎的泥水,蓝景看得直皱眉,忍无可忍道:“我们不去了!他早就自己跑了吧!” 咸毓站稳了身子,活动着自己的脚踝,感觉应该是没问题的。 她这身子一直这样,看起来像是风一吹就要倒似的,但其实摔了都没有什么事。其实还是很结实的。 她耐心回蓝景道:“他一个走干嘛?”她一点儿都不会觉得楚蔽一个人会走,“他一个人能去哪?” 可蓝景早就心神不宁了,此时的他对年长的义兄已经没有了足够的信任,他闻言脱口而出道:“他不要我们了,他不管大家了……” 咸毓皱了皱眉,也懒得和他辩论了。 于是,反倒是她拉着他继续要走,嘴上也只说了一句:“先到了侧门看看再。” 蓝景虽然听话继续一起往前走,但他内心没有了最初热血的激情。 一想到这侍君馆里的侧门都不止一个,他也没有太多的信心。 他甚至有些害怕稍后的结果。 等到两人到了那几人描述的侧门背后时,入眼的只有黑洞洞的夜雨庭院。 一个翘首以盼的人影都没有。 咸毓担心是天太黑他们俩看不清,因此她正想张口喊人,但刚想出声时,她却又意识到好像也不能这么大声的喊楚蔽的大名。 因为他是皇室子弟。就算“冷门”,但不见得世上没人留意过人他的姓名。 而她这幅样子让蓝景误以为显得有些落寞,他心中更加难受了,反过来安慰道:“阿兄,这扇侧门没人。我们再去下一处吧?” 咸毓体力透支,淋了雨的脑袋也胀痛了起来,所以听了蓝景的话后,反应也有点儿慢。 她还没反应过来时,蓝景以为她是还不愿相信眼前空无一人的结果,于是他直接上手,一边拉着咸毓转身一边说道:“走,阿兄,我们去下一扇侧门。”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想起了一道声音—— “喂!” 刚转过身去的两人皆是浑身一震。 他们都以为此处一个人都没有,但竟然忽然被一道声音叫住了。 但与此同时,他们都听得出来,这道声音并不是他们心里想的那个人的嗓音…… 作者有话说: 蓝景:@义兄,我已经帮你买好搓衣板了!(生气气 楚蔽: (─.─||) 先离开此地再议吧…… 第202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毓和蓝景闻声回头时, 正巧天际又闪过一道闪电,点亮了刹那的夜色,两人借此看见了一身黑衣的人影朝他们拔腿狂奔了过来,边跑还边吼了一句:“怎未瞧见我?!” 蓝景上前半步, 护在咸毓身前, 跟着问道:“谁?” 于此他们二人也绷紧了身子, 带着提防和疑惑。 那黑衣男子差点儿没刹住脚步,堪堪在蓝景身边停住, 又只顾着直问道:“我就在一旁, 你二人什么眼神?” 此人言语也不像是带有敌意,甚至还有点儿抱怨的口气。 咸毓和蓝景两人皆是不解。 蓝景又问道:“你谁啊?” “我……”那人一噎,顿时急着握住了蓝景挡在自己身前的胳膊, “是我啊!上回与你喝过交杯酒。” 蓝景:“……” 原来是当初那个黄衣侍君? “是你?”咸毓也有些惊讶。 蓝景解释道:“这大夜里的,你又一身黑, 若不出声,谁看得见你?” “……” 此时此人一身黑衣也被淋了个彻底,三个人身形狼狈的在雨水中相认,这人急着说了起来:“你们怎才来?亏我等了许久!咦?为何只有你二人?其余人呢?怎不一起来?”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探头探脑地往他们两人身后的夜色中眺望过去, 却一无所获。 蓝景记得此人, 他白日里还回想过, 当初那些个有一两面之缘的侍君都没跟他一起闹事。 当时他自然是以为那些人并无此意, 或许他们是这家侍君馆中的“头牌”之辈,想必日子过得乐在其中, 便早已不愿逃离此地了。而且在起初他们好似也亲口拒绝过他了。 但没想到, 眼下此人竟然出现在了这处侧门, 甚至自称是久等多时了…… 蓝景一把抽出了自己的手。:“你放开, 有事说事。”莫要拉手。 他冷静地问道:“你作甚?” 虽然他此时已经隐隐约约有了一丝猜想,却之敢藏在自己的心中,不会直问出来。 这侍君的确有些娇惯好几年了,因此眼下着实受不得如此大的雨水淋身,他方才在侧门的窄檐下还能避雨不被淋到,此时却被倾盆大雨冲得也越发急躁了,顿时连珠带炮了起来:“你们也太慢了!还不赶紧的!再不走来不及了!” “你……”咸毓好像有点儿反应过来了,她试着回道,“大家都还在大门口呢……” “啊呀!愚蠢!”那人火急火燎地说道,“哪有人跑路走大门的?我们几个早在四处几个侧门候着了!还不赶紧让大家伙过来!” 他记得两只手都带上了着急的手势。 蓝景一怔:“你们……” 果然如他心中的猜想一般,此人竟然…… “你发什么呆啊?”眼前的侍君急得要死,又抓起蓝景的手,直直地往自己胸膛上摸,坦然地说道,“你道这是什么?你还不信吗?!” 蓝景的胳膊一僵。他自然是摸出了里面的物件。原来……这几个没跟着他一同闹事的“头牌”侍君们,竟然都早早地为了他们赴险了。 他缓缓抽回了自己的手。 如今侧门的钥匙已弄到手,他们竟然真的能逃出去了。 咸毓拉了拉神情五味杂陈的蓝景,说道:“那我们快些回去告知大家吧?” 她接着转头问眼前的侍君道:“其余侧门也行,是吧?” 很多人应该是认得各种路的。这可是大好事啊,希望真的就在眼前了! “正是!”那侍君回道。 咸毓正要带着蓝景转身走,蓝景却按住她动身的身影,快速说道:“阿兄你累了,留这儿等我回去告知大会儿,稍后再来此门。”他一掌拍到那侍君的肩上,快速嘱托了一句,“你帮我护着些。” 说罢就转头跑了。 “哎……”咸毓连和他讨价还价都来不及,他就一溜烟的消失在夜色中。 蓝景又何必如此照顾她?她其实也还能出一点儿力啊。 咸毓只能立在原地,望着黑暗的天色。只慢了一瞬的反应,此刻她倒是想追上去,但又有些迟疑。 一旁的侍君好似看出来了,他又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问道:“你认得路么?” 咸毓摇摇头、又点点头,她跟着回道:“……但我方才有意记着左拐右拐的次数了。” 所以回去的路她可以倒着背啊。 还是可以试试的。 “……”这侍君也是了然了, 那就是果然不识路了,怪不得那小兄弟不让这位再走。 他也不在意此事,接着同咸毓说道:“走,莫站这儿了,去檐下避雨吧!” “……好。”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98节 咸毓最后也没坚持,她当然不能惹什么麻烦出来,所以她摸索着方向跟着这侍君走向侧门,两人一起站直立在了侧门背后窄窄的屋檐下躲雨等人。 那侍君淋了一身雨,此时只顾着拧着自己的衣裳了。 而咸毓的心思繁多、暂时懒得管自己淋了一路的身子了。 她一边担心着其他人,一边听见身旁的那侍君正在自顾吐槽着:“啊哟,我脸上都是油……” 咸毓不由地转过头去,试着问道:“你是脱妆了吗……这位哥哥?” 这位侍君自然已经认出了咸毓,或许是一直把她当一样的“优秀学生”,难免亲切些,因此听了咸毓随口一搭的话后,他倒是更加热络了起来:“是啊弟弟!哎,我最烦此事了。” 事出从急,他们几个出来之时,自然还顶着白日的妆容,眼下被雨水一经冲刷,脸上的旧妆容肯定花了,得亏此时伸手不见五指,不然多难看啊。 说着这侍君索性用自己的衣袖擦着自己的脸。他今日一身黑衣倒不是有空准备的,着实是凑巧穿了这色,还险些坏了要事呢。他也一阵的心有余悸。 咸毓闻言浅浅一笑,感谢道:“难为你了……我替大家谢谢你们的恩情!” 也不知这里防水的化妆用品多不多?不然咸毓也可以帮他出谋划策一番。但是她又一想到,自从她来了这里之后,好像一直都是更加的好吃懒做地宅着素面朝天,对这里的相关见识也不多。 接着,咸毓就联想起了楚蔽,他先前几回简单的易容,前后几个手笔而已,的确能修饰整张脸的五官,所以也不知他的易容用品是不是防水的?或许日后能以此答谢这侍君,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咸毓有些走神,都没听见身边的侍君回她的那句“不客气”之类的话。 还是等到他意识到她一直不出声时,才反应过来,问道:“你是在担心他们吗?” 他倒是比方才好些了。方才他们人丁稀少、兵分几路、皆是只能独自行动,又久等不见人影,他自然是也急得像是热过上的蚂蚁,毕竟冒了不小的风险,他差点儿都要在这门檐下撑不下去了。但此时便不一样了,又多了一个人陪他一起等大家过来,他因此能安心多了。 于是这侍君在一旁安慰道:“想必一会儿就过来了,你莫担心,侧门好几道呢,他们去了旁的侧门也成啊。” 这一点他还是有底的。 咸毓嘴角扯出一道淡淡地弧度,应了一声:“……你说的是。” 但其实与此同时她在心里想的是楚蔽。 还记得不久之前、天都没下雨的样子时,她打包票说,若是下雨了,他们两可以随便找个屋檐下躲雨,不算什么事。但是现在呢,眼下也算是在屋檐下躲雨了,可是只有她一个人,楚蔽却不知去了哪里,她有一会儿没和他相见了,等到现在能稍作休息的时候,思绪不由自主地想得这么多了。 咸毓轻轻呼出一口气,转头问道:“这位哥哥,你可有见过我阿兄?” 她边说边伸手比划到自己的头顶上方,继续描述道:“你也见过的,就……神情冷酷,这么高的。” 这侍君摇摇头,接着又甚至懒得摇头了,他毫不犹豫地回道:“我没见着过。你无需比划,天黑我也看不见你的手。” 咸毓:“……” 也对哦。 “好吧……”她回复的声音也渐渐轻了下去。 因为侧门背后的门檐太窄,他们两人紧贴着木质门板,湿衣裳摩擦着木板,显得像两只落水狗一样的狼狈。 但咸毓也因此又想到了楚蔽。他总不可能也在淋雨吧?他最好是躲在哪儿的屋檐下了。 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才能停…… 那侍君也是个心思敏感之人,他感受到自己身旁之人的低落,好心安慰这个弟弟道:“许是一会儿就同众人一起过来了呢。” 于是,咸毓也更加翘首以盼了起来。 好在蓝景的速度不慢,不一会儿,远处的黑暗中就传来了纷纷的脚步声,一听便是好一会儿人都跑这儿来了。 一旁的侍君立即掏出了自己胸口藏着的钥匙转身,他得将这门开了。 “阿兄!”蓝景快步跑近前来,气喘吁吁地摸索到咸毓的位置,“我们来了!” 他身后接踵而至的有不少的人影。 一旁的侍君也噼里啪啦地打开了侧门门锁,激动地转身道:“快!” 蓝景上前一脚踹开了门,他随即转身抬手吆喝身后的众人:“来啊!快!” 所以只有咸毓一个的视线投注到了门外的方向—— 一分为二的门扇之外,迎面而来的是一团昏黄的微光。 乌黑的骨伞之下,正立着一道修长的身影。 而灰蒙蒙的雨水却愈发隔绝了双方的距离。 这时,伞檐微微抬起。 露出了伞下之人一脸淡然的冷漠神色。 他手提着一盏破灯笼。 作者有话说: 咸毓:为什么你的雨夜设备独一份的好?qaq 楚蔽:过来~ 第203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蓝景一轻呼, 大家便迫不及待地往侧门跑来,他下意识地想让出道来,岂料不小心脚底打滑,直接一个屁股蹲摔在了地上。 一旁的侍君噗嗤一笑, 上前去拖拽他起来:“你可还好?” 可地上之人竟然没有回应他的援助。 这侍君仔细一瞧, 发现蓝景正一脸惊讶地看向身后。 他也这才意识到, 为何此时的侧门口,忽然有了一丝亮光。 蓝景避让众人不及, 摔倒后恰巧瞧见了自己义兄忽然朝侧门外奔去。 他第一眼以为自己的阿兄也很是迫不及待, 接着他便望见了不远处的人影。 而义兄转眼间已经来到了那人的伞下。 “楚……”咸毓跑到楚蔽面前时,都还未组织好自己想说什么话,倒是他立即将她带进了伞下。 她回过神来, 伴着身后的声响立即拉着他往一边站:“我们让让他们。” 说着两人快步躲闪到了一旁道边的草地上。 于此同时,身后的众人先后夺门而出。 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蓝景也跟在最后头, 他一个箭步朝门口一旁的两个义兄走去,正当他要开口之时,却又被旁人打断了。 有人迷茫又焦急地问道:“眼下该往哪儿跑?” 于是大家便不由自主地将问题抛向了蓝景。 蓝景只能先回答他们的问题。 他也是无奈,怎跑路还需他来教呢?大家眼下说难听点简直就是“抱头鼠窜”, “鼠窜”是怎样的?那当然是四散开去呗。 而这边的咸毓也才意识到, 浑身湿透的自己好像弄脏了楚蔽的干净衣裳。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步, 却被楚蔽伸手扣住了一边的肩膀。 他眉间冷凝地问道:“淋了多久?” 咸毓有些不好意思地摇头回道:“只有一程路。” 这是她自己没有避免的状况, 她当然不会怪他没陪他。 而她此时也没问他方才去哪儿了。 另一边的蓝景终于最后叮嘱大家道:“夜里往城中四散, 大家莫要忘了,天亮便出城!如若不然, 谁倒霉被抓回来可就爱莫能助了!今后你我各奔东西!祝好啊各位!” 这对于大家而言都是最好的结果了。 还不赶紧跑路。 …… 等此处侧门外的人群陆续散场之后, 蓝景一晃眼, 发现门内竟然还立着一人。 他心道哪个笨鸟还不知先飞呢?定睛一看之后, 却发现是先前那位。 他顿时急步跑了过去,着急地问道:“你怎还不走?” 那侍君平静地立在侧门内,点头示意道:“那你们三兄弟也快走吧。” 蓝景闻言很是疑惑:“你为何不走?” 这人说的什么话!? 那侍君看了一眼身后的景致,慢慢回道:“我留下来,为你们善后。” “谁要你善后?!”蓝景无法理解,上前拉住这人的衣袖,低声催促道,“你也跑了不更好?” 他方才以为此人自然是要同他们一起逃离这家侍君馆的,可到此刻了,他怎还推三阻四了起来? 连侧门外草地上的咸毓都听见了两人的些许声音,她好奇地朝这边问了一句:“蓝景,怎么了?” “我们来了!”蓝景立即应道。 于此同时却揪住眼前之人不放手,狠狠地质问道:“你是否还舍不得这里的金钱银两?何必如此贪财?!” 那侍君想开口回话,却又被他阻断道:“你少安好心!你以为你便能善后吗?若是稍后他们查出是你们投了钥匙放我们从侧门走,你们等着受死吧!” 那侍君怔了怔,轻声回道:“许是……还罪不至死?” 他自然是这般估计的。 蓝景顿时气急,觉得眼前之人简直就是不可救药,他最后逼问道:“你走不走?” 他在心底已有应对。若是对方回他说不走,他便拖着他走! 一时之间,两个也不过是“不打不相识”的人,此时在大雨下的侧门内僵持了起来。 就在这时,门口出现了楚蔽的声音:“你又忘了我说的话?” 两人闻声转头一看。 楚蔽一只手撑着伞,一直手拉着落汤鸡的咸毓,眉眼之中满是寒意,他冷冷地看了蓝景一眼,淡淡说道:“他自己不愿走,你又何必强留?” 随这些人便是了。 “可是阿兄……”蓝景实在是于心不忍。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99节 方才大家也算是小小胜利的一仗了,但也没过一会儿,此时的他却又因此糟心了起来。 分明这道门可以让所有人都跑出去,为何眼前之人还是冥顽不灵呢?他左右为难道:“阿兄……我……” 咸毓站在伞底下,看着前面两人在雨中各有坚持,她忽然反应过来了,朝那个侍君试着问道:“这位哥哥,你是否是因担心自己出去之后也生存不了?” 一旁的楚蔽眉间微蹙,冷声问道:“你怎也在意起那人来了?” 眼下他们两人不如一走了之,莫管门内的二人了。 咸毓转头朝他低声解释道:“我觉得我好像懂了——他应该是在这里生活许久,担心自己无法习惯外面的日子了。” 所以才不走。 楚蔽“嗯”了一声。 不就是如此么。 因此才无药可救、无需理会了。 但咸毓却不是这么以为,她继续朝那人说道:“你不必害怕,起初不习惯只是一时的,日后总能在外摸索出适合自己过日子的心习惯呀。” 没了社会化,也可以重来啊。咸毓推己及人,她其实也是没有太多的生存能力,但她无论是在哪里的时候,不也都是混着过着日子吗? “啊,有了,”她忽然又想到了一个说法,“你就当这几年是在‘蹲牢’了,今日终于可以出来了,日后慢慢适应便是了。” 那侍君闻言定定地站在那里。 而楚蔽也听不下去了,他见不得此时的她竟然还有耐心与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他伸手掰过她的肩侧,使她转身。 “走了。”他强行带她离开,还危言耸听道,“再不走当心里头的人回过味来追出来。” 咸毓没有再坚持劝下去,她由着楚蔽拉着她往远处走去。 因为她其实也劝不出新的花样来了。 再加上楚蔽早就想走了。 两人走远了些后。 楚蔽见身旁之人不说话,他以为她心中仍在遗憾,便忽然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咸毓跟着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 她一直双手提着灯笼,浑身湿泞的模样抬,眸看着他。 楚蔽没由来的便平复了心绪。 “走吧。”他拉着她的手再次动身,对身后毫无留恋,“你需尽快找一处换衣裳。” 两人这便又走了一段夜路。 这时,身后渐渐传来了蓝景的声音:“阿兄……阿兄……等等我!” 咸毓闻声顿时转过身去。 一旁的楚蔽想拉着她继续走都无法了。 他的脸色顿时更冷了一些。 蓝景跑得气喘吁吁,并未察觉拿伞的义兄的脸色根本就是不欢迎他。 他终于赶了上来,在雨中喘着气道:“我终于追上了。” “你来了啊,”咸毓看了一眼他的身后,忍不住问道,“那个人呢?” 蓝景伸手摆了摆,颇为快意地回道:“我将他拉出门外,正锁了侧门,而后丢远了钥匙,让他无法进去了哈哈……他若是还想回去,那便不是相安无事的蒙混过关了,而是自首讨罪去!” 咸毓闻言也露出了笑脸:“那就好。” 想必那人应该能鼓足勇气选择外面的天地重新生活了吧。 蓝景喘匀呼吸,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朝二人问道:“阿兄,我们这是去哪?” 咸毓回道:“先去想法子换干净衣裳吧。” 她伸出一只手朝雨中的蓝景招了招,柔声说道:“你快过来一起。” 蓝景闻言正要上前,一旁的楚蔽却冷不丁说道:“三人挤不了。” 蓝景:“……” 他这才看见自己的义兄似是在嫌弃自己浑身泥泞的衣裳莫要染脏了他。 他顿时眼巴巴地看向另一边……另一个义兄不也湿透了么。也罢,这义兄偏心又未曾掩饰过。 咸毓也看见了蓝景湿漉漉的眼神,可眼下她却只能横在了两人之间,不知说些什么才不至于加剧身边两人的隔阂。 因此,她最终也没有为蓝景求情。 索性因为楚蔽想着她能赶紧换衣裳,所以他们也没再走多远,便跟着他进了一间民房。 三人进屋关门。 楚蔽取走咸毓还拿在手中的破灯笼,给一旁的蓝景递了一道眼神。 蓝景顺着他的目光,望见了不远处搁着的衣裳,便点头先走过去了。 楚蔽目光微凉。 那衣裳本是为他自己准备的,眼下却为了支走她那碍眼的“半路义弟”,只能转予出手了。 他垂眸看向眼前的咸毓,低声问道:“他来路不明,你便让他今夜还跟着你我?” 咸毓眨巴眨巴眼,嘟囔了一句:“我们不也是……” 来路不明吗? 两人顿时都沉默了下来,互不相让的对视了一眼。 咸毓的身下还流淌着雨水,她忽然伸手剥起了自己的湿衣裳。 “你……”楚蔽一顿。 他还未告知她干净衣裳在哪呢。 咸毓又暂停动作,看着面前站得笔直的他低声说道:“我也不觉得我的好心会被他们当做驴肝肺、哪怕是那个中年男客,也是因他不知我的身份——如今我也觉得扮男装竟然反倒是麻烦了,不如从今天起我换回来吧!” 楚蔽顿时一愣。 咸毓其实心里也堵着这唯一的气呢。本来以为女扮男装能方便出行顺利,未曾想却反而一连两回被人看上脸。 那她还扮装什么?不扮算了! 说罢,她这就要继续动手。 作者有话说: 楚蔽:不要啊老婆 咸毓:为什么? 楚蔽:因为还有个臭弟弟在>.< 第204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楚蔽却伸手制止了她的动作。 剥着衣服的咸毓抬起头来, 问道:“怎么了?” 楚蔽一脸沉默。 咸毓看着他的脸,问道:“先前你不是颇为讨厌那个中年男子吗?眼下我换了衣装,以后便不会有那种事了。” 不更好吗? 以前大家都以为他们两人是兄弟,才忽略了楚蔽的存在。 等日后他这么一个冷冰冰酷盖往她身旁一站, 大多数人应该都不敢再轻易靠近她了吧? 所以换回来不是挺好的吗, 为什么现在他倒一副不怎么赞成这个主意的样子? 楚蔽面色不改, 轻描淡写般地回道:“眼下并无女装。” 他为她准备的自然仍旧是男装。 咸毓正想说,她可以先将就穿一下。 这时, 里间忽然传来了一道响亮的喷嚏声—— “阿嚏!” 换好衣裳的蓝景系着腰带走了出来, 摸了摸鼻子,抬头一看,惊讶道:“阿兄, 你怎还未换衣裳?” 他都已经换好了,义兄竟然还无动作? 他并未听见方才两人的低语, 完全不知道实则也是又一份他在场的原因在。 “……嗷,”咸毓连忙茫然地寻了一个方向,拿起自己那一套就走,“我这就去。” 她转身走了没过两三步, 立在原地的楚蔽也动作自然地跟了上去。 他与蓝景擦身而过时, 忽然问了一句:“可还合身?” “妙极了!”蓝景立即拍马屁道。 他这也不是刻意吹捧, 而是发自肺腑地感叹这位义兄的本事, 竟能就近寻到他们能落脚的房屋, 甚至还能拿得出两套干净衣裳来。 这衣裳自然不如他们在侍君馆时享用的精致,但也正是毫不起眼的打扮才适合他们今后的离开此地的行程。 楚蔽脚步一顿。 险些被他这声“好极了”给呕到了。 但并未与他一般见识。 他走进里间时, 见咸毓已经在穿外裳了。 她有些得意洋洋地朝他说道:“我如今动作快吧?” 楚蔽走过来, 拿走了她手里的外裳。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00节 眼下天热, 不穿也罢。 他这便拿来为她擦发用了。 此时屋内只有一盏破旧的油纸灯笼, 照进里间的光线愈发昏淡。 咸毓感受到身后的楚蔽正专心致志地给她擦头发,两人无声之间满是恬淡的宁静氛围。 可不一会儿,便被外头的蓝景打断了。 “阿兄这些衣物是哪里寻来的?”他好奇地问道。 蓝景想着,出门在外这等子本事,他可得趁机取取经。 里间楚蔽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也不知是否是在开玩笑,他冷冷地回道:“偷来的。” “啊?!” 这下连咸毓都有些惊讶了,她转过头看他,狐疑地问道:“真是你偷来的?” 楚蔽倒也不做解释,坦然地迎着她疑惑的目光。 咸毓只能又问道:“若是别人家的,你应该留钱了吧?” 楚蔽颔首:“留了。” 其实前不久他也不过是顺手而为捎上了两件衣裳以备今夜给他们两人换。 不过眼下的现状却也是有些出入。 咸毓闻言也明白了。 因为毕竟这大晚上的,他们又跑出来得危急,只能这样了。 外面的蓝景还没问完,甚至似乎打开了话匣子,他终于有时间问道:“阿兄方才你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们了。” 虽然此时他也猜到义兄兴许是去寻这些物件了,但他还是好奇地问道。 他在两人身边就没停下来话过。 楚蔽直接没回应他,不然恐怕自己可能脱口而出,他只是不要他罢了。 至于前不久是以为他见到咸毓执意回到酒楼里面,他也无法强行阻拦,便想着去寻个蓑衣或雨伞来。 他一人动身行动,在这侍君馆内可谓是犹如出入无人之境,但他也无意去拿捏那些管事的人,因此索性翻墙去附近的人家中寻了雨伞灯笼等。 可是等他寻好落脚的空屋子再折回酒楼时,里面的人却都已经走了,唯有一个瘫坐在门口的中年男子。 楚蔽都不会施舍那人什么眼神,自然不屑于问人,因此他在夜色中又径直去了大门口……如此便又一次的错过了咸毓的移动。 等到他推测到侧门的位置时,也是花了一些心思。 此间种种,也无需一一给蓝景解释听。 咸毓感受到楚蔽都已经在给她挽发了,却好像没有回复蓝景的意思。 于是她代替他回答蓝景道:“眼下我们三人都平安无事,就好啦。” 而蓝景又继续滔滔不绝地闲聊着:“是啊,我那时是真以为阿兄不要我们了,等到见着人时,还以为自己晃了眼呢。阿兄若是能预先告知我们几句便更好了,你是不知,方才在酒楼时颇为惊险,那老变态竟然使诈,妄想抓住阿兄,幸亏我当机立断地用盘子砸了他脑袋……” 他正说着说着,便见楚蔽拉着咸毓气势汹汹地朝他走来。 吓得他顿时一机灵。 楚蔽拿起咸毓的手,寒声质问道:“是你的瓷片弄伤了她的手?” 他竟然方才才察觉到她的一只手心刮伤了,伤口不深不浅,已然是泡了一阵子雨水的样子了。 楚蔽满目寒云,把蓝景吓了一大跳,他气若游丝地问了一句:“……是我吗?” 他那是并未留意什么,因此也不敢确定。 虽然如果是他当时害得义兄受伤了、他肯定愿意认下错处朝义兄认错的,但此时另一个义兄的脸色着实让他害怕得打颤……怎么总有一种,若真是他干的,他这下真要完蛋了似的感觉。 咸毓连忙解释道:“不是他!” 她想从楚蔽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却仍然被他紧握着。 见他再次问道:“当真?” 蓝景满是慌乱和迷茫,而咸毓的眼神却很坚定,她点头道:“真不是他!是我自己摔伤的。” 楚蔽见她神色并不有假,便信了她的话,但他接着又追问道:“还摔伤哪了?” 蓝景顿时有些愧疚地在一旁道歉道:“是我没拉住阿兄,害得阿兄在雨中摔了。” “哎?”咸毓还没来得及解释他搞混了。 楚蔽便已经一脸寒冰地看向蓝景:“还说不是你害的?” 咸毓:“……” “好了!”她连忙用力拉着楚蔽走到了一边,轻声解释道,“手心是我进酒楼时摔伤的,真不是后来雨中和蓝景跑步时跌的。” 楚蔽的脸色并未因此转好,因为他在此得知原来她短短一阵子内已经统共摔了两跤了。 咸毓只能将自己的手举到他眼前,说道:“你看,已经好多了,应该没事了。” 这里的雨水也不会太脏,她觉得也不会有事了。 可楚蔽当然还是往蓝景身上再记了一笔,他先前再三叮嘱,让他无需面面俱到要求所有人都离开,但他从始至终的办事速度仍然不快。若不是此人能力有限,他们或许都无需淋这一场雨。 此时的蓝景不仅丝毫未察觉到两个义兄之间颇为古怪的端倪,他满心只有愧疚感。 而他也不是个脸皮薄之人,于是这便上前过来道歉道:“阿兄,是我对不住你们。” 咸毓连忙摇头道:“我们怎会怪你呢?”她悄悄拉了拉楚蔽的衣裳,笑着同蓝景说道,“你莫要多想了。” 三人来到简陋的桌案前坐下。 咸毓接着说道:“这几日我们都是迫不得已而为,若真要怪,那便怪那家侍君馆里的几个人去吧?” 蓝景闻言点头道:“嗯!阿兄说得是,等我明日出了城,便去告他们的罪状!” “嗯。那我们先歇息吧?”咸毓回道,她转头四顾屋里。 此时应该还未到子时,他们还有不少时间可以休息。 但这个落脚之处本就是哪户人家闲置的破旧老房罢了,并没有什么床铺,顶多三两张旧桌椅,上面满是灰尘。 看来只能趴在桌上睡了? 楚蔽起身,将桌案上的灯笼拿走,但并未熄灭,而是放置在咸毓换下来的衣物一旁,看能否烘干衣裳。然后他又默不作声地去擦一旁的椅子上的灰尘。 咸毓走了过来,见他光顾着做事,她心中一软,在他身边轻声说道:“我来吧?” 楚蔽却只是摁着她在干净的椅子上坐下来。 接着他便弯腰俯身,两只手撑在她左右的把手上。 咸毓迎面对上了他放大的脸庞,听见他低沉着声音,淡淡地说道:“你担心他,而我担心的是你。” 咸毓闻言一怔,感觉到自己的周身萦绕着他的若有若无的气息。 然后她才缓缓反应过来他这言下之意。 他像是在控诉她的博爱,又像是在诉说他的肺腑之言。 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忽然伸出双手捧住他的脸颊,自己红起脸来回道:“我晓得啦,我日后注意点儿!” 她肯定是更加关心他的呀。或许是这些日子里让他误会了。 咸毓保证日后一定不会再有这种情况了。 可是,话竟然还不能说得太早…… 楚蔽分明已经有意分开了咸毓和蓝景的睡觉位置。 但是咸毓在后半夜还是被蓝景的喷嚏声给吵醒了。 “阿嚏!” 再一次戛然而止地喷嚏声落下后,捂着口鼻的蓝景无辜地看着自己的阿兄睁着睡眼朦胧的眼睛从里间走了过来。 “蓝景……”咸毓走到他面前,扶着桌角,强打精神地问道,“你还好吗?” 她怎么感觉蓝景好像感冒了? 蓝景一想到两位义兄好心将最大的方桌让给了他,他却还在后半夜吵醒了义兄。他连忙摇头回道:“我没……阿嚏!” ……事。 这时他一晃眼,又见另一个义兄立在不远处一脸黑沉地看着他。 作者有话说: 蓝景: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楚蔽:……呵呵! 第205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蓝景几乎累了一整天了, 所以在后半夜一连打起了喷嚏,其实都不耽误他继续睡觉。但此时借着屋内微弱的灯笼烛光,见到两个义兄一前一后立在不远处看着他,他一下子便清醒了过来。 “我……”也不知是否是因看见了楚蔽脸色之后的下意识反应, 他脱口而出回道, “无事!” 然而刚说完, 他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阿嚏!” 就近的咸毓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将信将疑地打量起他来:“可我瞧着你好像真的受凉了?” 虽然是盛夏, 但被雨淋过之后还是颇为凉快的, 这一点咸毓前不久也感受过了。而她好在不过是淋了一路而已,可蓝景却是东奔西跑了一天…… 她不免有些担心地建议道:“你快摸摸你的额头,烫吗?” 蓝景依言行事, 伸手摸自己的额头,接着便是一愣。 他在此之前真未想过自己已经病了。他以为自己只不过是累了一日, 难免有些虚弱,因此身子稍微不舒服也应该并无大碍。但此时他一摸自己的额头感觉好像真的有些热,顿时也迟疑了起来。 但他接着还是回道:“许是睡一觉就好。” 咸毓听他这模棱两可的回复,还是没放下心来。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01节 如果真淋雨感冒了还是要早些医治的。所以她也伸出手摸向蓝景的额头:“我摸摸?” 可就在这时, 中途中横出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挡在她的动作之前—— 不知什么时候, 楚蔽已经走到了两人身边, 截住了咸毓的动作, 快速地用指背少许拂过蓝景的额角。 由于他先动了手, 咸毓也没有再去摸,她直接问楚蔽道:“烫吗?” 楚蔽收回手, 冷冷地看了蓝景一眼, 而后淡声回道:“死不了。” 呃, 咸毓也不知这两人怎么都一副讳疾忌医的样子? 趁现在确定有没有感冒, 不是更好吗? 然而蓝景也是个心大之人,他闻言便顺势说道:“我只需睡一觉便可。稍后还要早起,二位阿兄快去睡吧。” 咸毓感觉蓝景好像中气还挺足的,于是也没有再啰嗦下去。接着她就被楚蔽拉着手走进了里间。 屋外的夜风穿过窗缝,带来了一丝潮意,听声音像是雨势已转小,或许天亮之后又是一个大晴天。 楚蔽其实醒得很早,蓝景刚开始打喷嚏的时他便已转醒。但只要不吵醒咸毓,他本也随外面那小子了。 可接着没过一会儿,她到底是也被吵醒了。 他拉着咸毓坐回了原位,冷冷地说道:“若他再扰你歇息,便让他去屋外睡。” “哎?”咸毓摇头道,“我接下来不会醒了。” 因为她醒不醒得过来也算是依照她自己的意愿。刚才她是听见声响之后担心蓝景会不会有事、才醒过来去问的;但现在没事了,那么她稍后就算再听见相同的喷嚏声也会自动在睡梦中忽略不计了。 楚蔽默了一瞬,黑黢黢的眼睛盯着她的双眸。 咸毓被他盯着一动不动的。 忽然他伸手,用手掌轻覆在她的额头之上。 咸毓一愣,眨巴着眼睛看着他说道:“我可一点儿事都没有哦。” 这一点她是可以保证的。她应该没有想蓝景一样,而是依然健健康康的。 楚蔽收回手,捋了捋她微乱的发梢,补了一句:“那也需看了再说。” 咸毓顿时心中一暖,她笑着说道:“你放心啦,我好着呢,除了有些饿。” 楚蔽颔首道:“那我们早些去寻早食。” 他这话说起来像是随意一般,但没想到贯彻得十分彻底。 天蒙蒙亮的时候,还睡着的咸毓就被楚蔽摇醒了。 她一脸懵懂地听他说道,他们两人可以先去弄点吃的,让另一人睡着。 咸毓一听就同意了。一来是她醒了之后立马感受到自己腹内空空、的确饿得想吃东西了,二来想着蓝景或许还需要多休息一会儿,那就先不打搅他了,让他再睡一会儿,而他们两人到时候可以把早点打包回来给他,再叫他醒来也不迟。 昨夜的雨果然已经停了,除了地上还留着积水。 咸毓跟着楚蔽来到室外后,迎着东边微亮的天光,感受到清新的空气,顿时身上刚起的慵懒也消散了下去,她兴致勃勃地问道:“我们去哪儿吃呢?” 但接着她便又想到,他们可是跑出来的,如果转天又出现在城中,会不会有些危险?若是侍君馆追出来的人瞧见了,那可怎么办? 楚蔽倒是无这方面的担忧,毕竟他只带着她一人时,他还是有把握带着她行动自如的。 再加之眼下的天色还早,大多是匆忙赶早市的人会起早,不见得会被认识的人瞧见。 不一会儿,楚蔽带着咸毓拐进了早市边沿的一家面铺,两人各坐下来各吃了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 当楚蔽掏出付账的钱时,咸毓还惊讶地凑过头去轻声问道:“你真带钱来了啊?” 她刚才坐下后甚至都想过,如果他们两人吃的是白食……实在不行她都要摸索身上有没有什么物件可以抵押的了。 可没想到都是她多虑了。楚蔽周到如此。想必前几日在进黑店之时,他便已经将包裹里的一些钱财取出来藏好了。 楚蔽将铜板搁在桌案上后,便低调地带着咸毓起身离开了。 走在行人匆匆的早市里,咸毓边走边问身边的楚蔽道:“我们给蓝景带什么吃食回去呢?” 刚才他们两人的汤面当然不方便携带,所以他们还得另买别的。 可她不知道的是,这个问题对于楚蔽而言就是白问,因为他自然没有好心为蓝景考虑得这么仔细过。 两人走到早市的一道门口,楚蔽忽然向她示意不远处的方向,低声说道:“远处便是城门了。” 本来等稍后天亮时一开城门,他们二人便可以直接走人了。 可惜,如今还有一个沉睡着的臭小子在等着他们两给他买吃食。 最后楚蔽还是沉默地陪着咸毓买了一些大馒头,由油纸包着,咸毓还贴心地捂在了自己的怀里,以防热馒头凉得太快。 楚蔽的脸色顿时凉得更快了。他好想说,这大夏日的何必担心凉了这等吃食?但他还是忍下了,以免显得自己计较了些。 因为最好不要在街上逗留太久,他们两人很快回到了破旧的民房中。 咸毓进门后看见蓝景果然还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她抱着怀里的馒头走近前去叫人起来:“蓝景、蓝景?快起来吃东西吧!” 他再睡下去的确有些迟了。 他们本来就计划天亮之后早点儿离开这里。 蓝景幽幽地转醒,慢慢睁开眼睛时听见自己的阿兄那轻快的语气在他头顶说道:“我们给你买了大馒头,你是不是闻到香气了?” 蓝景有些迟钝地应了一声:“嗯。” 可他似乎……并没有闻出来? 然而咸毓正忙着打开油纸,一时也没注意到蓝景的反应。 而后她再将手里的一小袋牛杂放在一旁,笑着说道:“我还给你带了这呢。”她看了楚蔽一眼,再次低头朝蓝景说道,“他方才一开始还不同意呢。” 楚蔽冷着一张脸,走过来说道:“虽是你的钱,但也不能如此乱花。” 他倒是当着蓝景的面承认了方才他根本不想给他买这么多的事实。 若是稍后有时间,还望他把账结了。 咸毓无奈地笑了一声,然后招呼缓缓直起腰来的蓝景道:“统共就这些了,这一顿你先将就着吃?” “嗯,”蓝景乖乖地应声道,“多谢阿兄。” 但实则他眼下并没有多大的胃口。 许是昨日以来饿过头了?许是他还未睡足? 然而这是,咸毓一听他的声音,心中便是一个咯噔。 蓝景说话时带上了浓重的鼻音,听起来比半夜里的状态都差。 她立即转而查看蓝景的面色,接着她便意识到,十有叭九在他夜里打喷嚏时已经时状态不对劲了,但当时的他们都没有多想。 “你真病了!”咸毓担心地伸手去摸蓝景的额头。 就在这刹那,一只冰凉的手再次抢先横在了她的前头。 咸毓:“……” 她也不在意这一点了,而是急着问楚蔽道:“是不是很烫?” 她乍一眼看,就发现蓝景已是一脸病容。所以其实都不用问楚蔽了,她也确定蓝景是真感冒了。 因此楚蔽收回手的同时,也不再多言,相当于默认地回复了她的判断。 “这可怎么办?”咸毓问仍一脸平静的楚蔽,“我们带他去医馆吧?” 楚蔽抬眸看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反问道:“你这下又不担心被人瞧见了?” 是谁方才出门去个早市都浑身紧张的模样? 前后一经比较,楚蔽便愈发不会给蓝景有什么好脸色。 蓝景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虽然他脑子的确感到浑浑噩噩的,但他还是贴心地说道:“阿兄,我还行,不必去医馆了。” 咸毓也担心楚蔽会过于冷静地把蓝景当做耽误他们接下来行动的拖油瓶,她闻言继续对蓝景说道:“你肯定是昨日忙前忙后受累了,还一直淋雨,才这样的。你自己可不能坐视不管。” 接着她转而问楚蔽道:“若是不方便,那我们寻个郎中过来?” 楚蔽闻言,立在一旁不置可否的样子。 可就算他们之间不再多言,但也了然眼下这状况。 出钱来自咸毓的积蓄,出力的应当是楚蔽了。 而咸毓肯定是大方的,但就不知楚蔽眼下答不答应了。 这时的咸毓抿了抿嘴,屏息以待。 可接着只见楚蔽在一旁的桌边欣然坐下。 就当咸毓作出反应之时,楚蔽抬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终于出声说道:“手伸出来。” “……啊?”咸毓闻言一愣。 楚蔽却转而冷冷地睨了蓝景一眼。 咸毓这才反应过来:“我差点儿忘了,你也会些药理!蓝景,你快让阿兄给你看看!莫担心,到时候我们给你抓药水吃!” “好,”蓝景脑子迷糊着,依言伸出了自己的一只胳膊,“多谢阿兄。” 楚蔽垂眸,深呼一口气。 他有说稍后为他抓药吗? “他哪来的钱抓药?”他冷漠地提醒道。 咸毓在一旁帮着说道:“先让他欠着吧?” 楚蔽的手搭在了蓝景的脉上,忽然侧头盯着她问道:“你做保?” 咸毓不解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难道还要担心蓝景赖账吗? 再说了,是她出钱借给蓝景、再让她来做保,又有什么用呢? 而楚蔽却沉声说道:“日后你来抵偿。” 作者有话说: 楚·忍蓝景很久了·蔽:你考虑一下肉偿吧老婆(doge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02节 第206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这话听起来像是空头支票的约定, 咸毓丝毫没感受到压力,她立即答应了下来:“好啊。那你说,抵押什么?” “还未想好。”楚蔽淡淡地回道。 他的面色倒是缓解了不少。 此时也不急于想出日后兑现的要求,反正她是已经满口答应了。 他转眸冷冷地看了一眼蓝景, 问道:“你可也听清了?” 此人也算是个证人了。 蓝景其实此刻的脑子已经有些烧糊涂了, 他不知该如何作答, 只是应和地点点头:“……嗯。” 实则也不在意两位义兄是在商量什么了。 他的病情楚蔽自然看在眼里。 而后他也沉下心来专注诊脉,不再多言。 咸毓一脸忧心地在一旁等着, 一时也不敢出声打搅。 虽然她一向乐观, 但她也不希望听到蓝景病得很重的消息。 分明这几天还活蹦乱跳的一个小伙子,如今却萎靡不振了,差别也太大了, 希望蓝景不会有事。 直到楚蔽收回手之后,咸毓才紧接着问道:“蓝景怎么样了?” 楚蔽面色冷静, 不以为然地回道:“眼下需抓药。” “好,”咸毓一口答应了,“那你去还是我去?” 他说得对,当务之急还是给蓝景喝药。 至于谁出去买, 咸毓都可以。 她一腔的热心肠, 但于楚蔽而言, 他自然不放心她一人出门。 而他也不见得愿意“送佛送到西”地再去帮眼前这小子抓药。 因此最好的选择便是他们两人一同出去, 如此他倒还能勉为其难的肯出力。 然而一旁的咸毓已经鼓足勇气, 同他提议道:“要不你留下来照看蓝景、我出去买药?” 楚蔽的面色一顿,他沉声问道:“你认得吗?” 无论是药方, 还是药铺。 她分明不知, 却竟敢为了蓝景出去? 咸毓没把步骤想得这么细, 她觉得自己一路问过去总能办成的。 至于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再次出门最为合适, 当然是因为她可以摇身一变成为女子,那么就算今天侍君馆派人出来追他们了,或许双方走在路上时对方都不会注意到她。 而其他人应该也已经陆陆续续出城跑路了,面熟的人也不会再遇见她了吧。 楚蔽见她莫名的胸有成竹,他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只能沉声说道:“我去,你留。” 他倒是想带着她一同出门,但他也无法保证自己中途是否会一狠心带她直接走人、再也不回这里了。而她到时候自然是不依的。 因此还不如他直接一个人出门快去快回呢。 楚蔽临出门前还叮嘱了咸毓一句:“离他远些,以免他染病给你。” “好!”咸毓乖乖答应,“我让他把东西吃了,我就在一旁看着。” 然后等他回来。 楚蔽闻言却面色一冷地说道:“他吃不下便莫强求,不如你吃掉。” 咸毓:“……” 他让她把蓝景那顿吃了? 这屋子又不大,他说的这话蓝景可是听得见的啊。 楚蔽却毫不在意地转身出门了。 咸毓哭笑不得,阖上门转头笑着朝蓝景解释道:“你可别误会,你阿兄他只是面上冷,但不是对你挺好的嘛。” 至少在咸毓眼里一直都是这样的。楚蔽再怎么介意蓝景多少,到最后也不会真的坐视不管。 或许是因为有她从中引导的成分在,但何尝也不是楚蔽的好心呢。 咸毓走到蓝景的对面坐下,继续说道:“你先垫垫肚子,一会儿再喝药。” 蓝景强撑着自己坐在凳子上的身子不东倒西歪,他也没想到自己病来如山倒,短短一个夜里,就变得如此浑身虚弱了。这种不适感,他有生以来也不曾有过。 许是昨夜淋了许久的雨、许是他换了衣裳后没细致地擦干头发……不过眼下说什么都为时已晚了。他此刻只觉得自己浑身无力,又的确是在发烧。 蓝景哽了哽难受的喉咙,缓缓开口说道:“阿兄,其实方才我想说,我自己也能去抓药。”以免让两个义兄几次三番地面临出门被人瞧见的风险。 咸毓一点儿都不赞同地说道:“你都这样的了,怎还逞能?” 她叹了一口气,幸亏还有楚蔽在。 至于今天早上不能按计划早点儿离开这里了,咸毓也不会遗憾,他们总归是得照顾蓝景身子转好在说的。 蓝景双手抚过额角,强打着精神问道:“可是,我们又能上哪儿煎药呢?” 咸毓一愣。他这话问得关键,但她确实没有考虑过。 她以为楚蔽看过蓝景之后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就说明这病他医得好,但她好像确实一直没了解清楚接下来的情况会怎么样。 因此她只能回蓝景道:“先等他买药回来吧?” 蓝景点点头,由衷地感慨道 :“阿兄真是好本事,我想学都来不及。” 咸毓笑着说道:“哎呀,他也不过是一些偏门罢了。倒是你,竟然愿意让他为你医治,就不怕他技艺不纯熟吗?” 蓝景还真不介意,他的嘴角也露出了一道爽快的笑容来:“我才不怕呢,先试了再说。” 若是两个义兄先走一步不管他,那他才是最惨的结果。无论病成什么样子了,不还得自己拖着虚弱的身子出门求医吗。 但两个义兄如今都留下来了,不仅为他买早食、还为他诊脉抓药。蓝景忽然油然而生一股此生无憾的感觉来,因此他一点儿都不担心自己的病情。 咸毓就算比他们更紧张一些,但她等楚蔽出去买药之后也变得更加有信心了,她相信之后的蓝景会药到病除的。于是接着她劝蓝景道:“你多少还是吃点儿吧?” 她示意他桌边的吃食。 生病的人更不能落下进食,这一点大家都知道。可蓝景着实没什么胃口,他病恹恹地说道:“对不住阿兄的好意了,不如你吃了吧。” 咸毓顿时直起腰来:“你是不是因方才他的话了?我跟你说了,他只是面上冷罢了。” 蓝景此时也没有力气同义兄讨论另一个义兄是否是内外皆冷这一议题了,他无奈地摇头笑道:“阿兄,我真吃不下。” “吃不下你也得吃!”咸毓伸手去拿馒头,“这样吧,你吃一个,我吃两个,剩下三个等他回来给他吃。” 毕竟楚蔽是出力最多的一个人,咸毓也觉得他也一定要多补充体力。 说着她便将一个馒头塞到了蓝景的手中。 前不久买馒头的时候咸毓想得可好了,蓝景这么大一个小年轻,吃六个馒头肯定不在话下,而且别说是六个了,或许他胃口大得能吃十个呢。 但是没想到到头来,病了的蓝景连一个馒头都啃得极为吃力。 他也不愿再拂了义兄的好意,亦知进食之重要,因此他硬着头皮味、同嚼蜡地啃了起来。 这幅样子渐渐显得有点儿可怜,正也吃着的咸毓见了之后差点儿呛到了,她忍俊不禁地问道:“你若是口干,跟我说呀。” 她也是见着这幅样子了之后才意识到或许对于蓝景而言,这么吃馒头会不会太干巴了些? 可此时的他们也没什么茶水。咸毓只能劝蓝景在陪些牛杂一起吃。“等一会儿煮药后你便能喝药了。” “嗯。”蓝景皆是依言行事。 但他自知不该盼望得如此之早,因此他也只是将咸毓的这句话当做是句安慰罢了。 岂料接着也没过一会儿,楚蔽便真的端着一碗药回来了。 外面的天色早已大亮。 阳光明媚,今日果然又是一个大晴天。 楚蔽端着药碗推门而入时,咸毓惊讶地起身相迎道:“你都煎好了?!” 他怎么这么快? 楚蔽将药碗搁在桌案上,转身关上了门。 外面的天色一晴,便又要热起来了,也不知一会儿的她还能忍着热意多久。 “嘶,”咸毓正在摸药碗,“还烫着呢。” 可把她手指头热的。 楚蔽沉着脸伸手拉开了她的手。 咸毓转而又问道:“你是去药铺买的药吗?他们还帮忙煎了?” 这倒是打消了刚才她和蓝景的担心。原来药铺还有这种服务。 楚蔽淡淡颔首,算是应了她这话。 实则这碗药当然不是药铺好心替他煎的,他只不过依照自己心中开的方子去药铺抓了药,而后索性寻了旁处、专挑灶火大的东厨,悄无身息地借用了一回。 如此偷鸡摸狗似的做派,还不是为了早些回来见她。 至于药煎得过于急不可耐或会损伤药性,也在所难免了。 楚蔽瞥了一旁的蓝景,冷冷地说道:“早些喝了。” 说罢,他自顾拉着咸毓的手走到了里间。 咸毓见他如此行为,顿时心生疑虑,她站定后,轻声问道:“怎么了,蓝景他这病……” 他不会是要悄悄告诉她蓝景的病治不好了吧? 咸毓顿时不敢动了。 楚蔽:“……”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03节 他心中更是无奈,却也不再抗议她对蓝景的关怀。 忽地,他伸出自己袖中的手,在她面前展开手掌,露出了手心之物。 “这是什么?”咸毓凑过脸去瞧看,“这是蜜饯吗?” 他竟然拿出了一小包蜜饯在她眼前。 楚蔽颔首道:“买来给你吃。” 虽然名义上都是在用她储蓄中的钱,但楚蔽出门一趟,极其顺手给她买了这。 反正卖蜜饯的铺子就在药铺旁,他也一点儿都不耽搁脚程。 咸毓不解,抬头问道:“给我吃?不是该给蓝景吃吗?” 楚蔽皱眉:“给他作甚。” 他是给她买来解馋的。 若是蓝景那小子,他怎会想到给他买蜜饯果脯? 咸毓一愣。 合着在他眼里,生病吃药的蓝景和蜜饯没有任何的关系。他只是出门顺便给她买了点儿小零食? ……也就他干得出来这种事了。 可咸毓也不可能厚着脸皮借花献佛把他转成给他买的蜜饯转赠给要喝药的蓝景,所以她只能收下了他的好心投喂。 而且她又不能出去当着蓝景面吃这些蜜饯,所以她立刻就接了过来开吃。 楚蔽在一旁看着她鼓着腮帮子,他低声问道:“好吃吗?” “嗯!”咸毓点点头,“好吃。” 她心里也暖暖的。又一时不知如何回礼。 这时她想了起来,说道:“对了,我们给你剩了三个馒头。” 楚蔽:“……” 他能不吃那小子吃剩的馒头吗? 上午的气温还不是最热的时候,再加之里间更为荫凉,楚蔽也不急着带她出去。 他随意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状似自然地问道:“你我何时动身?” 他可并不愿再逗留下去了。 可咸毓却并没有计划过时间,她当然是等着蓝景的感冒好了,她嘴里吃着甜滋滋的蜜饯,思考了起来:“唔……” 楚蔽观察了她的面容,然后忽然转而说道:“这天如此之热,我方才出门都冒汗了。” “啊?”咸毓果然凑上前来问道,“你还好吗?眼下还热吗?” 楚蔽含糊其辞地回道:“还行。” 咸毓立刻转头去找折扇了,这折扇还是她昨晚匆忙之际顺手从侍君馆里带出来的唯一的物件了,她递给他道:“你快扇扇。” 楚蔽欣然接过,却并未立即展开,而是先问道:“你难道不热?” ——再逗留下去,她迟早是要热的。 可咸毓没听出来他的言下之意,还好心地摇头回道:“你先扇着吧,我眼下还不热。” 现在这点儿的温度她还是能承受的。 而且要论最热的应该是喝药的蓝景吧? 一想到这里,咸毓下意识地走出去看蓝景,她咽下最后的蜜饯,出声问道:“蓝景,你药喝了吗?” 却不知身后的楚蔽自然又是面色一沉。 他们两人也不过是说了一会儿话,时间并没过去很久,药碗还有些烫,因此蓝景也还未喝药。 “没呢,阿兄。”蓝景虚弱地回道。 咸毓见楚蔽跟着他一同出来了,于是她问他道:“你再瞧瞧,他何时能好?” 好了他们三人就能出发离开这里了,以免夜长梦多。 楚蔽冷冷地看了眼下一脸菜色的蓝景,而后回咸毓道:“他喝了这碗便能好。” 咸毓闻言颇为惊讶:“这药这么灵的吗?” 于是她立即伸手挥了挥药水表面的风,让药凉得再快些,然后同蓝景说道:“我瞧着也不烫了,蓝景你快喝吧。” 她对楚蔽的话深信不疑,也迫不及待地希望蓝景能早些康复。 蓝景依言行事,双手端起冒着热气的药碗,毫不犹豫地喝了起来。 就在这时,楚蔽又在一旁缓缓回道:“自然当真,因这都是些猛药。下药重些,他便能早些药到病除。” 咸毓:“……?!” 蓝景:“咳咳咳……” 呛到了的蓝景满头大汗地抬起头来,和咸毓一样惊讶地看向楚蔽。 咸毓急忙问道:“那这可行吗?” 怎么听起来有些恐怖? 蓝景却又低头再次喝了起来,他一口气将剩下半碗药都喝了,咸毓阻拦不及,只能在一旁问道:“你觉得怎么样了?” 蓝景搁下药碗,朝咸毓露出安心的笑容,回她道:“说好相信阿兄的,我无碍。” 楚蔽收回目光,淡声说道:“那你再睡会儿。” 生了病的蓝景不再像寻常时那么活蹦乱跳,楚蔽让他趴下继续睡,他也乖乖听话真的又睡着了。 咸毓在一旁亲眼观察蓝景的呼吸渐渐平稳之后,才敢再次出声,她轻声问一旁的楚蔽道:“蓝景这病……到底是如何了?” 之前是她犯懒不闻清楚,细枝末节的都着由楚蔽掌控,但当她听他说用了猛药之后,就算不觉得他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咸毓也终于认真询问了。 楚蔽一脸平静地回道:“他出汗又淋雨、还受了惊,病来如山倒也不稀奇。” 毕竟昨日蓝景的确很卖力。 “‘受惊’?”怎么还受惊了呢?咸毓闻言有些意外,“他还挺胆小?” “……”楚蔽沉默以对,替蓝景承认了这个“缺点”。 而实则昨日他在那期间也朝这小子施展了几分压力,若是非要揪出成因来,倒是也可以有他的一份。 但这就不必细说了吧—— “嗯,”楚蔽淡定地回了一句,“他是胆小。” 沉浸在睡梦中的蓝景一概不知,自己被义兄抹黑了一把。他喝了药之后立即困意来袭,但是在睡梦中时,身子骨又渐渐不舒服了起来,他下意识地忍了一阵子,最后是身子忍不住了,他才呓语地出声道:“好冷……” 咸毓正和楚蔽坐在不远处分馒头吃,她听见蓝景的声响之后,便问一旁的楚蔽道:“他在说什么?” 楚蔽望也不望一眼,辣手撕下一角馒头,随口回道:“自然是‘梦话’。你我莫要打搅他。” 头一回咸毓还真被他唬住了。但又一会儿后,蓝景还在断断续续地呓语着:“好冷……好冷……” 咸毓这回直接站起身来,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她也终于反应了过来:“他好像是在说‘好冷’?” 楚蔽仍然坐在椅子上,冷冷地说道:“许是如此。” 咸毓放下手中的馒头,走到趴在桌上睡觉的蓝景身旁时,果然听见了他再次呓语道:“好冷……” 咸毓听得很清楚,蓝景就是在喊冷。 可这大夏天的,大家热还来不及呢,他怎么还会觉得冷呢? 于是咸毓试着在蓝景头顶轻声询问道:“你冷吗?” 睡梦中的蓝景好像在回答她的话是的:“……好冷,阿兄……” 咸毓顿时眉间微蹙,她举目四顾寻觅,可是他们这里不可能有被褥之类的东西啊。 原本夏天睡觉时大家也无需盖这些,所以这会儿蓝景莫名其妙喊冷时,咸毓只觉得他简直就是求助无门,她一时也好像快要爱莫能助了。 这时楚蔽也走了过来,沉声同她说道:“许是药性。” 咸毓也不懂他所谓的药效之类的原委。她再次左顾右盼之后,忽然想起了他们还有换下来的脏衣裳,她连忙转身去里间取来,但一摸布料,发现还有点儿湿,并没有因为天气转热之后等全部变干了,所以她还得临时去晾晒这些潮衣裳。 而咸毓也不敢晾得太外面,所以她只能打开朝南的一扇窗户,将几件还有些潮湿的衣裳铺开来晒在阳光底下。 忙完这些之后,她又再次来到蓝景身旁,对还在呓语喊冷的蓝景安抚说道:“你再忍忍,蓝景。” 她无法感受到蓝景的冷意,反而因这么一来回走动,额间沁出了一道薄汗来。这天可真热 然而此时在场的三人中,竟然也只有她一个人热到了。 一旁沉默不言地看着她忙前忙后的楚蔽已然是浑身冒着冷气了。 他再也不顾她的动作,伸手拉起了她,欲往回走。 咸毓一下子被他拉离桌边,不由地问道:“去哪?” 楚蔽只是冷冷地回道:“吃、馒、头。” 咸毓:“……?” 可是他刚才不还是一副很嫌弃那三个馒头不愿吃、然后还让她帮他再吃一点的吗? 两人再次坐回了原处。 比起她的真嚼真咽,她总觉得楚蔽吃馒头细嚼慢咽的速度比假吃的人都慢。所以导致到头来还是她吃的分量最多了。 咸毓看着他一脸平静地样子,再次提醒道:“你不多吃一些吗?一会儿我们便没吃的了。” 楚蔽抬眸看她,回道:“何以见得?稍后你饿了我便再出去为你买便是了。” 咸毓怔愣,接着又摇摇头不怎么答应,她担心地说道:“总是出去,会不会不大安全?” 楚蔽自然有把握以自己的本事不会被人瞧见,但他此时却有意面色微沉地说道:“方才……我在药铺,竟还撞见了那家侍君馆的人也在抓药。” “什么?!”咸毓果然震惊地伸手捂嘴,轻声问道,“那他们有没有看见你?” 她问了之后,又觉得应该没有。不然楚蔽现在也不会安然无恙地还在这里,更不会到现在才闲话家常似的同她提起此事,甚至完全是一副可说可不说的模样。 她后怕地拍了拍自己胸膛说道:“怎会如此不巧。”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04节 楚蔽倒也并不意外。 毕竟昨日一遭之后,那侍君馆里自然有不少的人受了伤,因此抓药疗伤也是正常,只不过出门的他正巧瞧见了罢了。 接着他也不再多说下去了,因为他当时也在暗处听到了有些药显然是专门抓给那个中年男子的…… 楚蔽的眸色微沉。 有些人,不过是不值一提之人罢了。他不会再提及,自然是希望她也忘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甚至包括那拖后退的臭小子蓝景。 他不与之一般见识,那是因他自有修养在。 可是这时咸毓又问道:“你说,昨夜淋雨的人那么多,会不会有不少跑出去的人也因此像蓝景一样病着了?” “……”楚蔽觉得他的修养几乎是要破功了。 他冷漠地反问道:“这又如何呢?” 咸毓有些讪讪地回道:“我就随口一问嘛。” 从半夜大家开始各奔东西之后,她既不知道其他人往哪里跑,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像蓝景一样也淋雨生病了,所以如果她要担心,也是干着急,这又是何必呢,她自然也清楚,因此不会操心至此。她只是现在一时联想到了而已。 她转而看向楚蔽,笑着说道:“幸亏你我都还好好的。” 楚蔽眉眼也柔和了起来。 是啊,旁人是死是活与他何干?他只在意她的安危罢了。 他不再接话,而是将手中的馒头递给咸毓:“你再吃一个。” “啊?”咸毓有些苦恼地问道,“还得我吃吗?” 她从早上以来吃的东西不算少了,而且眼前这些分量当初都是给蓝景准备的,没想到最后反倒是她在负责解决了。 咸毓觉得这是她吃过最多的一顿馒头了,她鼓着腮帮子边吃边问道:“我……,你难道吃不下吗?” 楚蔽意兴阑珊地承认道:“嗯,还需你多吃些。‘不然便浪费了’,方才不是你说的吗?” 确实很珍惜粮食的咸毓:“……” 好吧。她也是要说到做到,说好不浪费的就一定不能浪费。 而她虽然已经饱了,但慢慢吃的话应该还是能吃完的。 不过吃着吃着,连咸毓都口干舌燥了起来。 她一个没病的人,如今也算是体会到了蓝景刚才啃馒头时的艰难。 但他们如今的状况也颇为险峻,所以她也不会出声嚷嚷着嫌太干了。 随后她愣是将剩下的馒头全都吃了进去。 等吃完喘过气来时,咸毓在心中默默想着,或许是放了一会儿后才导致了馒头的水分蒸发、并且她都没有配酒菜吃,但她应该接下来一阵子都不想再吃这种干巴巴的馒头了吧。 唯有一旁的楚蔽好整以暇地看完了她进食的全程,最后还问她道:“还饿吗?” 饿了他便出去再买。 “……?!”咸毓顿时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似的:“饱了,我饱了!” 她暂时只想喝水,其他就不必了。真的。 这时,她才又听到了不远处的蓝景的呓语声,于是她终于想了起来:“我衣裳应该干了吧。” 咸毓起身跑到窗口,迎着烈日收回了那几件衣裳,接着又立即关上了阻挡光线的窗门。 然后她抱着一团温暖的衣裳,快速来到蓝景的身后,朝呓语了有一会儿的蓝景说道:“没别的了,给你盖上衣裳能好些吗?” 睡得浮浮沉沉的蓝景当然没有听见她的话,只是还在断断续续的喊着好冷。 咸毓蹙眉,只能将手里的一大团布料一股脑的全披在了蓝景的后背上。 只有这些了,如果蓝景还是觉得冷的话,那她就没有办法了。 她给蓝景盖上之后,又走回楚蔽身边问道:“你开的药喝了都是这般的吗?” 楚蔽闻言,面无表情地反问道:“你不相信我开的药?” 咸毓连忙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蓝景……我瞧他似乎真的很冷的样子。” 以她的常识阅历,她以为一般一个人吃完药睡一觉出一身汗之后,感冒的病情就转好些了。但蓝景却是在吃完药之后才开始发冷。 在这之前,他甚至只是打过不少喷嚏和明显的病容罢了,都未出现过发冷发热的症状。所以现在怎么倒回来了? 楚蔽面色不改,言简意赅地回道:“开药自然是一人一方,你无需担心。” 他虽有不少的私心,但也说到做到。既然先前他说过那小子死不了,便不会是什么大病。 倒是她这幅忙前忙后的样子,徒扰他的心绪。 坐着的楚蔽忽然伸手,握住了咸毓的两只手。 他将她的一双小手握在自己的手心中,盯着她的双眼问道:“若是我染了病,你也会如此照顾我么?” 咸毓一愣,立即说道:“你别做这般设想,多不吉利啊。” 楚蔽自然也清楚自己的身子骨健朗,除了儿时囹圄、此后也从不将伤病放在眼里,因此像这回蓝景那般的病痛,他自然不放在眼里。 可他此刻就是想问:“我是说,如若这般呢?” 咸毓眨巴眨巴眼,认真回道:“我当然也会照看你啊。” 她对蓝景也不完全是出于义结金兰的情分,因为无论是谁,只要是大家并肩作战之后,有人生了病,那大家都不会坐视不管呀。 所以眼下他为何还要问这种问题? 可楚蔽却是揪住了她的话:“只是如此么?” 咸毓一愣,而后看着他说道:“不仅如此。我会’更加努力地‘照顾你?!” 说完她自己先忍不住噗嗤一笑。 她抽出自己的双手,在他面前笑着说道:“你且放心,你自然是排在蓝景前面的呀。” 楚蔽一怔,深深地看着她。 他自然是在等她这番话,也自然喜欢她说的这番话。 虽然他此时这斤斤计较的模样又显得幼稚了些。 咸毓倒不觉得这是幼稚,她在一旁坐了下来,继而坦言道:“你和他怎能一概而论呢?” 没想到她说起“甜言蜜语”来也是信手拈来,而楚蔽竟然好像有点儿吃这一套,因此便没有再揪着设问问下去了。 楚蔽的确也是头一回听见有人对他这般直率的承诺之言。 以往……皇室中人便无需在意了,而万良、无姬等人对他说过的话也更多的是表达忠诚之意。 只有她,她一个人能这般坦然地将“失衡的私心”都说出口来。若是能当着蓝景的面,她再如此这般直说,那楚蔽就更加愉悦了。 可是此时的蓝景还在昏昏大睡中。对屋里两人的对话丝毫不觉。 在咸毓把所有衣物都盖在他身上之后,他好像终于不再发出“好冷”之类的呓语声了。 起初咸毓还松了一口气。看来给他盖的那几件衣裳奏效了。 可是,不一会儿,蓝景忽然又呓语了起来。 “好热……” “好热……好热……” 这回咸毓已经做好了竖耳倾听的准备,所以她立刻听得很清楚,惊讶地同楚蔽说道:“你也听到了吧?他怎么又热了?” 楚蔽拿一副“就说这是药效发作的正常状况”的眼神回她。 而后还伸手拉住了她,不让她再次起身。 他平静地说道:“且等等。” 咸毓还以为他又有什么药效上面的提前预告呢,但接着她便也明白了。 睡梦中的蓝景感到冷的时候,他自己是没有能力寻东西盖身,但此时他是热了,热了当然就可以直接将自己身后盖着的衣物全部胡乱挥掉了,因此她不必过去帮忙。 果然,等到蓝景边喊热边微扭身子在睡梦中晃掉后背的覆盖之后,他也又不怎么呓语了。 咸毓虚惊一场,叹了一口气,随口和楚蔽吐槽道:“我们怎像是在带孩子呢?” 楚蔽闻言冷哼一声:“我可不认他这个‘孩子’。” 咸毓反倒被他这句冷酷无情的话逗笑了。 接着她忽然认真地同他说道:“等蓝景病好后,我们就要和他分开走了。” “那是自然。”楚蔽淡淡地回道。 心中却是一阵满意。 幸亏他并未在诊病开药时徇私。果然早些让那臭小子康健,于他而言才是上上策。 他转眸瞧着咸毓,再次提醒道:“一言为定。” “嗯啊。”咸毓毫不犹豫地回道。 她当然也是这么计划的。不然蓝景和他们两人一直在一起,肯定是不方便的。他们两身上藏了身份方面的秘密,说到底也不是寻常的普通人。 他们还是早些再往北方跑快些吧。咸毓也早就想好了。 彼时的蓝景也不知两人的商量已定,他感觉自己睡了长长的一觉之后,才缓缓地醒了过来。 他先下意识地立即耳听屋内的声响,于此同时也毫不犹豫地睁开了眼睛。 当见到两个义兄还安坐在不远处时,他才回过神来。 “你醒啦,”咸毓一不留神,就看见蓝景已经在桌案上抬起了头来了,于是她从自己的椅子上,起身走了过去问道,“你感觉如何了?” 蓝景试着活动着自己的身子。不得不承认,他感觉自己的四肢比先前有力气多了、精神亦是大为改善。于是他脸上也露出了笑容:“阿兄,我好多了。” “真的吗?”咸毓也走过去,在一旁坐下说道,“你快摸摸你额头,还烫吗?” 蓝景依言行事,然后回道:“嗯……我摸着不烫了。” 不过也不知道他自己摸的准不准? 于是咸毓又看向了楚蔽。 楚蔽直接都没有跟着她走过来,而是仍然安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05节 见咸毓看向他的眼神,他并不是不懂她这是想让他也帮忙确认一下的神色。 但他却并未答应,而是仍然坐在那里,淡然地说道:“那便是好了。” 咸毓闻言顿时一喜,然后和同样高兴的蓝景说道:“你快站起来动动身子!肯定睡麻了脚吧。” 蓝景这都病了大半天了,是该活动活动了。 “嗯!”蓝景点头应道。 然而还没等他艰难地站起麻了的双腿时,不远处的楚蔽却突然从椅子上起身,二话不说地过来将咸毓拉走了。 他这番举动也不是头一回了,所以咸毓和蓝景并不惊讶。 直到咸毓跟着他来到里间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他的面色异常的古怪。 “怎么了?”咸毓疑惑地看着他,问道,“蓝景的病快好了,我们也可以尽快出发了,你难道不开心吗?” 无论如何,这一点不是如了他的意愿吗? 所以照理该他才是最开心的那一个吧?可为什么眼前的他这样子好像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呢? 楚蔽虽然一直冷着脸,但咸毓和他熟悉了之后,都无需他明显的笑或怒,就能无形之中感受到一些他酷盖脸之后的情绪了。 而她感觉此刻的他好像真的不是开心的样子? 咸毓不免有些不解了,她抬眸看着他的脸,轻声问道:“是何事?你尽管说来。” 她不知道的事情她也懒得猜了,所以咸毓毫不犹豫地直接问了。 然后等他回答她不就成了么。 楚蔽也不再迟疑,他冷着一张脸地提醒道:“你今日可未穿那物。” “哪物?”咸毓奇怪地问道。 接着便是一僵,反应了过来他指的是……裹胸。 她之前穿在身上的是以侍君馆尚好的衣裳料子中取材凑活的,而昨夜那么匆忙,等换下浑身湿透的衣裳之后,当然没有其余可以替代的布料了,所以她从那以后一直都没有穿裹胸。 此时楚蔽的脸色好像有点儿臭,他接着直言道:“因此你莫要离他那般近,以免他瞧出来。” 实则他是因方才见她凑得离蓝景太近才如此这般说的。 他不愿再如此。 咸毓只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耶。 多亏他的提醒,不然她还真的大意了。 她简直是女扮男装“上瘾”了,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浑然天成的男子做派,差点儿连自己都要忘了自己是个女的了。 而且他这么一说,咸毓也理解了为什么在这之前楚蔽一直动不动干涉她和蓝景的距离。 原来都是他的细心呐。 咸毓正想感谢他的提醒,这时,背后忽然传来了蓝景的声音—— “阿兄,这块是何物?” 作者有话说: 就是你先前那时在你阿兄房里差一点就看见的那块啊…… 第207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毓探出脑袋时见到的就是蓝景正垂眸看着地上的脏衣裳, 然后疑惑地弯腰取起了最上面的那块破布条…… “啊!”咸毓只能出声制止道,“那个……蓝景你渴吗?” 她情急之下随口一问,问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蓝景毕竟腿脚还有些睡得发麻,因此他闻言也放下了奇怪的破布, 看着两个义兄从里间走了出来。 虽然方才他在脑海之中一闪而过的片刻记忆提醒了他……好像一直以来这两义兄都喜欢撕布条?先前是为了捆人, 可不知为何如今还留有不少……不过他接着便转瞬即逝般地忘了这一道思绪。 蓝景此刻当然是渴的。他口中残留着药水的苦味, 嗓子眼也发干。但他心知眼下他们三人情势所迫,哪有什么动辄享受茶水的机会, 因此他便乖巧地从未自己主动提过。 咸毓装作自然地走到蓝景身旁, 然后随即一脚踹开了地上的一团衣裳。 然后她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些衣裳总归是从那里穿出来的,我们留不得,一会儿埋了吧!” 当然, 那条裹胸是必须得烧掉了的。 说起了正事,病好些了的蓝景也不由地想到:“也不知侍君馆那些被我们捆住的几个人怎样了。” 还记得他当下是快意恩仇了, 但接着便是乐极生悲,到现在还未恢复全部的体力呢。 蓝景刚说完,就正巧对上了楚蔽的眼神。 他顿时一惊,不敢接着闲话下去了。 如今他对这位义兄心存愧疚。他昨夜徒增烦恼地胡乱怀疑, 可今日对方却不计前嫌的为他医治 。蓝景有些赧然地主动朝楚蔽说道:“多谢阿兄的相救, 愚弟感激不尽!” 楚蔽快速倾身拾起了地上的脏衣裳, 而后淡淡地朝蓝景回道:“你谢她便是了。” 他本人可没多大的好心。 说着便转身离去, 自然是避开蓝景、先去将那片布条悄悄烧了。 一转眼便是临近午时了。 这处民房外围只有一道划圈而建的石墙, 里头却没多少绿植。 此时咸毓和楚蔽两人都走了出来。 咸毓方才随口说要埋衣裳,烧完布条的楚蔽便又接着着手承办起此事来。 毕竟蓝景的身体还未恢复, 而他自然又不会让咸毓单独动手。 咸毓站在日光底下, 举起双手挨住自己的额头挡住刺目的太阳光, 看着楚蔽也不知从何处寻来了一杆铁锹, 而后在石墙边随意选了一处位置挖起坑来。 她在阳光下眯着眼说道:”不如都烧了吧?省得你费力挖坑。“ 因为烧了买了都无所谓,反正日后他们也不会来这里了,就算以后被人发现了这些残留的衣物也不要紧。 楚蔽倒不觉得费力,他回头朝她说道:”你躲屋里去。“ 咸毓摇头道:“换我来吧?” 阳光倾洒在她纤弱的身躯上,使她的周身生起了一层绒绒光芒。 而她沐浴在阳光之中,恍然间看上去显得有些闲适。 他们此时分明在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善后工作,但乍一眼看却好像是在一处幽静的环境中悠闲度日。 蓝景立在门槛背后,单手扶着门框看着外面的两个义兄,望见他们此般景象,他的心中也是一片宁静。 最后是楚蔽三下五除二的很快就挖出了一个坑,两人将脏衣裳都埋进去后,咸毓也抢着将刚挖出来的土再次用铁锹抛盖上去。 大功告成后,咸毓笑着抬头朝楚蔽说道:“我们快回屋吧!外头这太阳也太晒了。” 楚蔽闻言却是转而说道:“今夜出发。” 他这话已然不是商量的意思了,咸毓一时之间神游了起来,等她从思考中回过神来时,已经被他拉着手往屋里走了。 站在门口的蓝景自然也听见了这话。 实则楚蔽主要也是同他说的。 他们来到屋里,转头看向咸毓,也不知她是否又是在想这个“好弟弟”眼下还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可否动得了身启程?于是他手指微微一勾。 咸毓这才开口道:“你们饿吗?” 她刚才就是在想这一茬。 蓝景一听,也疑惑地问道:“夜里城门会开吗?” 听义兄的意思,他们是得等天黑之后才能掩人耳目出去? 说到这儿,蓝景也不免担心地问道:“那侍君馆里的人……是否已派人在全城追拿大家了?” 咸毓摇着头走到桌边,回道:“不会吧。他们又不是衙门、有全城搜捕的权力。除非,他们和衙门中人沆瀣一气、早就互通有无了。” 但那家侍君馆更多的是女性富婆的生意市场,应该不会和当地的官府有直接的勾结吧。 因此咸毓觉得他们还是可以放心的。只要不是出门时被正巧撞上,不然也不会受到那里拍出来的的人扫荡式的搜索。 不过就算如此,他们三人也从未打算在此地报官。 无论如何,他们都是选择等离开此城之后再说。 楚蔽拉着咸毓坐下来后,才淡淡地回道:“方才在外头听说,今夜城外的暗市开张,因此夜里城门也会开着。” “暗市?”咸毓和蓝景皆是诧异的反应。 咸毓琢磨着意思,这好像和“没有电灯的夜市”差不多吧? 她不由地问道:“暗市里会卖吃的吗?” 刚换过惊讶来的蓝景:“……” 楚蔽摇头回道:“吃食,大抵是没有的。你饿了?” 咸毓不好意思地摇摇头,紧接着又改成了点头:“我眼下还不饿,但不知你两饿了吗?再说了,等到入夜之后,我们应当都会饿的吧?” 说着她看向他们两人。 蓝景实则已经饿了,他还是喝过一碗浓药的人,因此越发的饥肠辘辘。 但他一直忍着没说出来,不想再给两位义兄增添麻烦。 而楚蔽也早已熟悉了咸毓的胃口,他闻言便回道:“那眼下我再出去一趟。” 咸毓立即上前一步说道:“若是如此,我也和你一起去。” 楚蔽转眸看着她。 咸毓接着说道:“实则你们若是不饿,那我也还行,等稍后夜市呃、暗市,再买吃的也不迟。” 他们还在这个城中,总归还是少出门为好。不然一不小心倒霉就完蛋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06节 咸毓是如此想的。 楚蔽闻言,不动声色地回道:“我不饿。” 说着他睨了一眼蓝景。 倚在桌沿边上的蓝景顿时硬着头皮跟着回道:“我也不饿!阿兄。” 楚蔽便就此宣布:“那眼下便不出门了。收拾收拾,且等天黑再动身。” 至于暗市里可否有所谓的吃食,他也不能保证。 他觉得不大会有,但总不能在还未见过时就一口咬定。 咸毓的确也还撑得住,毕竟她一个人解决了不少的大馒头等东西。 既然白天不出门了,那她唯一的选择就是继续睡大觉了。 她觉得补觉这事对于他们两人也好事,蓝景肯定是还需要更多的休息,而楚蔽近日里也未休息足,自然能多歇息一会是一会儿。 三个人阖上门窗,又像是昨夜里一般,随意地将就在屋里的桌椅之间,闷头大睡了一下午。 咸毓睡得满头大汗,等傍晚太阳落山之后气温少许降低了,她也丝毫没有缓解自己的热意。醒来之后的她呆坐在椅子上,挥着折扇醒神。 楚蔽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但其实他们根本也没什么东西,咸毓也不知他在忙什么。 而后楚蔽才走过来,伸手擦掉她额角的汗珠,提醒道:“我们可在暗市中买些称手的物件。” 咸毓点点头。深表赞同。 毕竟他们现在浑身上下也没什么家当了,所以的确是得稍微买些补贴,而白日里去街上的铺子又危险又不便宜,确实不如等天黑之后去夜市里买些划算呢。 就算楚蔽没提及,她也已经有了这个想法了。 不一会儿,咸毓也精神十足地期待了起来。 她随意遛到蓝景附近,也同他说道:“一会儿夜市里的东西你若是看上了哪一件,为兄帮你付哦。” 虽然她不知道楚蔽带在身上的钱还剩多少,但他们总不能不紧着这个大病初愈的弟弟呀,买什么总得蓝景为先吧。钱是她的积蓄,这一点咸毓觉得她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蓝景却暗自沉浸在离别之前的低落之中,他恍了恍神,后知后觉地回道:“‘夜’市?阿兄,‘暗市’并非‘夜市’吧?” 咸毓听得一知半解,她疑惑地问道:“啊?暗市不是夜里摆起来的摊子、铺子之类的吗?” 蓝景:“……” 好像的确如此? 他也被搅迷糊了。 楚蔽走了过来,站在了明显变得稀里糊涂起来的两人之间,冷声说道:“暗市便是暗市。” 这二人难不成没听说过? 他转眸看着咸毓解释道道:“——暗箱操作,若是……你想卖了‘家中的阿弟’,许是也有卖家。” 蓝景顿时浑身一僵,细思极恐地浑身发毛了起来…… 咸毓眨巴眨巴眼,才看到蓝景的反应,顿时笑得合不拢嘴地说道:“他开玩笑呢,你莫当真呀。” 楚蔽总是用冷酷的神情开玩笑,咸毓已经习惯了。 但蓝景却不敢确定义兄这是开玩笑还是当真。 他虽知今后该相信义兄,但或是因他的病还未痊愈,因此变得有些胆小了,下意识地将其信以为真。 接着又提醒自己快回过神来。 日落西山。 等到太阳完全消失在西边的地平线后,天色才慢慢地暗了下来。 因如今夏日昼长夜短,接下来还有一阵子时间天色才能完全的一片漆黑。再加上刚入夜时的街上不见得人少,所以这样一来他们三人还需再等一会儿才能出门。 在这时候,咸毓才低估了自己的忍耐力—— 忽然之间,坐在椅子上干等天黑的她的肚子中发出了“咕噜噜”的声音…… 引得楚蔽和蓝景两人都寻声看了过来。 咸毓闹了个大红脸,她不争气地问道:“你们不饿吗?” 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 楚蔽实则腹中也早已空空如也,但他有意饿着那个早已最饿的蓝景,因此他自然不承认。 而蓝景则是早已饿过了最为昏天黑地的那一阵子了,因此此时的他也像是回光返照似的暂时没有了饥饿的感觉。 于是两人不约而同地极为要强地朝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还行呢。 咸毓:“……?” 这两人的胃口这么小的吗?可惜她和他们在这一点上格格不入了。 她深呼一口气,咽了一口唾沫,厚着脸皮问道:“话说……稍后的暗市里都有些什么吃的呀?” 或许是她咽口水的声音重了些,蓝景竟然也听到了。也不知怎地,他那尘封一时的饥饿感像是被因此催发了似的,突如其来饿得他简直眼冒金星。 他努力晃了晃自己还未精神烁烁的脑袋,在一旁疑惑道:“阿兄,不是说暗市里不大会有吃食吗?” 义兄怎这么早就开始惦记上了? “啊?”咸毓像是头一回认真听见了似的,急着转头问楚蔽,“暗市不卖吃的吗?” 先前他们之间刚开始提及时,她的确没怎么在意听进去。但现在她已经开始饥肠辘辘了,在得知这个血淋淋的消息之后,咸毓顿时就像是被一盆冷水在头顶上浇下,一时之间仿佛丧失了重大的希望。眼神都变得空落落起来了。 楚蔽自然见不得她如此,他于心不忍地说道:“许是会有些?也罢,我眼下出去先为你买些。” 咸毓却坚强地拒绝了:“算了,我们再等一会儿,就去城门排队吧。” 她这一点直觉式的经验倒是歪打正着了。等他们三人早一步来到城门背后候着没多久,身后就渐渐地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又由于众人此行的目的大多数都是入夜之后的暗市,因此互相之间也没有出现交头接耳之貌,皆是一个个垂头、或是神色躲闪不愿与人对视。 这就是咸毓他们来早了几步的好处了。他们排在最前头,只要用后背对着后面的队伍就好了,并不会被旁人看到长相。而若是他们后来排在了队伍后面,那如果有些默不作声却东张西望的人只要一转头,不就能打量到后面的他们的模样了吗。 咸毓跟着楚蔽一起一动不动地在原地等着城门口的守卫上值。 眼下这一波像是先去吃晚饭了。 但她此时的心情可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她甚至还有点儿小激动。 在她眼里,他们等一会儿就要去购物了。这是多么愉快的活动啊!哎,只是他们好像都还没准备购物袋呢。 除了一个人在异想天开的咸毓之外,站在中间的楚蔽侧过脸来朝蓝景叮嘱道:“一会儿跟紧点儿,莫要走丢。” 若是走丢了,他也概不负责。 蓝景一脸郑重地点了点头,低声应道:“嗯,我晓得了,义兄。” 他就算是再年少,也是听说过“暗市”传闻的。 因此比起毫不知情的咸毓,蓝景此时难免有些紧张。以往他只不过是听说罢了,可稍后他们便是要亲赴其中了。蓝景顿时心中也激动了起来。 而另一边激动等待着购物一场的咸毓回过神来,就见楚蔽好像刚和蓝景说完悄悄话,她好奇地随口问他道:“你们在聊什么呀?” 楚蔽却闭口不答,一看便又是不愿意同她分享。 咸毓也不在意。因为她还可以问蓝景。 她稍微靠过去了一些,隔着楚蔽的身子轻声问蓝景道:“嗨,你两方才在说什么呢?” 蓝景闻言便回道:“……阿兄,我……” 咸毓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囊中羞涩,事到临头想打退堂鼓不愿购物了吗? 可她不是说好她会帮他付钱的吗? 好在蓝景接着说的是:“我可算是领略到‘行走江湖’那味儿了!” 短短几日之间,他经历的比自己前半生经历的丰富多彩多了。 若是在这之前,他也不会料到自己远行路上还能体验一回暗市。怎不教他内心澎湃。 但他这话听在咸毓耳中,她只觉得他是这年纪的“中二魂”犯了,所以她忍着笑又站直了身子。 不就是一个没有路灯的夜市吗?这弟弟犯不着这么热血吧? 咸毓顿时也调整了自己的状态,既然如此,那她也要好好的血拼一场。暂时就不节约着用自己的积蓄了,她倒要看看一会儿夜市里都买些什么好吃的东西。 又过了一阵子,等到城门上挂起了照明的几盏灯笼之后,负责通关的守卫才姗姗来迟。 有人甚至还张嘴先打了个嗝。 然后又伸伸懒腰,肃起了一张脸,朝排最前面的楚蔽和咸毓两人问道:“你们出城作甚?” 咸毓和楚蔽相视一眼,楚蔽言简意赅地答道:“探亲。” 接着便是蓝景,蓝景也一脸老实地答道:“回家。” 而后守卫便放行了。 原来今日此时出城之人十有叭九都是为了暗市之行,但眼下众人皆是掩耳盗铃一般自欺欺人的姿态,假意胡诌出一个个出城的缘由,对此守卫自然是见怪不怪了,因此他们前后问一嘴,也不过是走一个职责所在的流程罢了。 这么轻易的就出城了,咸毓也是惊讶,她轻声问楚蔽道:“这是我们见过最宽松的城门了吧?” 他们两人一路从京城出来,有些哪怕远离京城,城门也是守卫严明,而刚才那样子的怎么都是最为宽松的城门了。 看来,重重指向都可以推测出来,这里是一座较为宽松、于此同时经济富饶的城。 出了城门后,三个人混在四散开来的人群中慢慢走着。 咸毓靠着和同行的两人胡乱唠嗑来转移自己肚子饿了的感觉。但她着实饿狠了,在路上一听到说暗市或许前半夜不一定早早的开张,她顿时感觉自己都快要撑不住了。 在她眼里,这里的夜市怎么这么离谱?好好的干嘛不前半夜举办?前半夜不开张难道还等着后半夜开张吗? 而楚蔽倒是心知,暗市或许还真是后半夜开张。 他瞥了一眼也已经饿到极致、走路都不稳的蓝景。这倒是个能忍住不叫的小子。 他也不再忍心让咸毓真挨饿下去,于是他在路上停下脚步,提议道:“那不如寻一处歇一会儿?你瞧,他都累了。” 咸毓转头一看,是耶,蓝景虽然刚才“中二”的期待暗市,但眼瞧着他渐渐没了什么声响,一看就是身上的病还未好全,现在也没太多的力气了吧?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07节 “好啊,”咸毓回道,“那我们先歇一会儿吧。” 反正那夜市还没开张,他们也不用急着买东西。 实则是因饿得而无力的蓝景此时也无力解释这些了,他抿着嘴,争取让自己继续省点儿体力。 乘着乌黑的夜色,楚蔽带着他们来到了城外的长亭前。 而后他叮嘱二人道:“我去寻些吃的,你二人在此坐着等我回来。” 说着他冷冷地看向蓝景,低声点名道:“蓝景,你可听见?” “嗯!”蓝景立即应道,“阿兄我晓得了。” 他肯定会照看好身边的义兄的。 楚蔽也是想让咸毓少走一会儿路,便没带着她继续往林间走。 等他离开之后,咸毓已经乖乖地坐在了凉亭里。 她拍了拍一旁的空位置,朝黑暗中的蓝景说道:“你也坐过来呀。” 蓝景依言坐了过来,但接着便郑重其事地说道:“阿兄,你莫怕!” 只要有他在、他只要还剩着最后一口气,他肯定是会保护好这个义兄的! 咸毓却是一脸迷茫,她奇怪地问道:“谁跟你说我害怕了?” 蓝景:“……” 好像……的确并未就此事明说过? 咸毓无奈地笑道:“我可不怕黑。” 说着她回想起来了,忍不住笑着同蓝景说道:“我以前常常跟他晚上玩儿呢。” 以此也可以证明她从来不怕天黑。 蓝景闻言一边感慨两位义兄之间的情谊之深厚,又不得不解释道:“阿兄,此后可不是天黑而已,那暗市之中……” “不就都是买卖吗?”咸毓抢答了他的话,觉得他有点儿大惊小怪了,她耐心地说道,“啊呀蓝弟呀,你莫担心,不管你到时候看上去的东西贵不贵,我们两个当兄长的肯定是尽力帮你付的呀。” 他这又是何必担心一会儿购物过程呢。尽管放心就是了。 她这话说得,成功把蓝景带跑偏了,他一时之间也忘了同义兄解释暗市的不同一般,而是立即摇头道:“贵的我可不会看上,怎能乱花阿兄的钱呢!” 他也算是个懂事的人。那会真任意妄为。 咸毓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笑着说道:“一会儿等他回来吧?我也不知道我们还剩多少钱。” 如果目前楚蔽身上所剩无几的话,那他们也只能买点吃食而、然后干逛不买了。 但这样也行啊,咸毓其实没多大的诉求,她一开始便已经想好了,如果有闲钱的话,她正好买点儿便宜的女装。因为一会儿的暗市一听就是会比寻常白日里的铺子卖得便宜些。 转眼间,才过了一会儿,楚蔽便回来了。 他的外裳前摆上裹着一大捧的果子。 走到两人面前时,他伸手一掌取出了好几个,一把都递给了蓝景,淡淡说道:“你尝尝。” 蓝景受宠若惊,对着眼前的义兄感谢道:“多谢阿兄了!” 说着便接过,狼吞虎咽了起来。果然已经饿得不能自已了。 可接着楚蔽却没有再动作了。 咸毓疑惑地看向他,朝着黑暗中的楚蔽眨巴眨巴着眼睛。 她的呢? 接下来怎不给她呀? 楚蔽却立在两人面前转而问道:“方才你二人在聊什么?” 咸毓闻言回道:“方才啊,我们说……” 她又一顿。 他都走远了,怎么知道她和蓝景方才在聊天?所以只有一个可能,他就是在诈她,探一探她和蓝景方才有没有在聊天。 “……”咸毓顿时哭笑不得,但也继续回道,“我们在猜稍后暗市里的价格呀,嘿嘿,我觉得肯定不贵。” 楚蔽默了一瞬,也决定不再同她讲解了,而只是顺着她的话随口说道:“何以见得?” 咸毓十分有信心地说道:“肯定便宜啊。这时候摆摊,不就是‘催泪大甩卖’吗?” 一旁正吃得狼吞虎咽的蓝景闻言都忍不住笑道:“‘催泪’?” 义兄这话说得倒是逗趣。 咸毓觉得自己说的分明没错呀。 夜市摆摊会卖什么东西?不就是那些东西吗。说实在的,肯定是便宜的东西。哪怕性价比高的,也肯定是“打骨折”出售,才会有人买吧? 不然的话,名贵的东西不如在城中大街上的高档铺子中出售呢。 也不管这两人到底赞不赞同她这个说法了,她终于想起回过话来,有些委屈地问立在眼前的楚蔽道:“你还不给我吃吗?” 她虽然看不见,但其实已经闻见了果香了,那就是他刚才去了林中找来的吃的。 可不知怎么回事,楚蔽回来之后破天荒的先顾着蓝景了。它不但主动给蓝景吃,却丝毫未同她分,难不成……剩下的他想自己一个人吃独食吗?可咸毓实在想象不出来楚蔽会做出这种事来,所以她变得满脸不解起来。 正在咸毓越来越感到古怪的时候,黑暗中的楚蔽才缓缓地回道:“让他先试毒。” “噗!”正狼吞虎咽着的蓝景瞬间就呛着了,“咳咳……咳咳咳……” 他没听错吧?是的,他并没有听错…… 蓝景顿时僵住了自己的动作。 咸毓先是呆了呆,然后也反应过来楚蔽此话应该是当真的。 怪不得他刚才回来后一直不给她吃。 可是,现在短短的一会儿功夫之后,蓝景已经吃的不少了。她和蓝景就算得知真相了,也为时已晚。 楚蔽又像是一副蓝景死不了的口气,毫无波澜地说道:“若是有事,便催吐出来。” 他来回匆忙,也并未有更多的时间谨慎行事,因此眼下有个试毒之人,自然是让其先试吃了再说。 这小子前不久连他开的猛药方子都受得住,多好的人选。 咸毓伸手摸索着蓝景的后背,给他拍了两下,关心地问道:“你感觉怎么样了啊蓝景?若难受就吐出来?” 先前她的确听过楚蔽说过这种恶狠狠的话。可那时的对象只是在他口中之言的内侍太监罢了,而相较起来,眼前的蓝景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仅在她面前、而且还是交情不错。 所以她当然也不希望蓝景真吃坏了肚子。 蓝景却懂事地摇摇头,回道:“无事,阿兄,我尝着颇为爽口,就此解渴了呢。” 他的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一边羡慕义兄对自己亲弟的关照之情,一边又胆战心惊义兄对自己义弟的疏远。 但他也不会觉得心中不平衡,毕竟他们之间只不过是义结金兰,并不是血浓于水的亲情。 楚蔽冷着一张脸,默默地提溜起咸毓的一边胳膊,使出一道巧劲,将她拉开了不少距离,从而自己坐在了这两人中间的位置。 而咸毓也以为他是负责任地观察蓝景的后续身体情况、以便及时应对,所以也不觉得他的动作有什么问题。 好在足足过了好一会儿,蓝景也不见身子有什么不适的反常。 而他本人好像已经破罐破摔了似的,继续吃得欢。 蓝景想着,他就算是如此仓促地毒死了,那他也不能做个饿死鬼,还不如吃个痛快得了,毕竟他都饿了一整日了。 终于,当蓝景再次将自己空了的手伸向楚蔽身前之时,忽然被楚蔽格挡住了动作。 他听见义兄冷冷的声音。 “该她吃了。”楚蔽提醒道。 “嗷……”蓝景乖乖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还有点儿没吃饱的小遗憾。 这点野果当然是不够饱的,咸毓也不是个胃口小的人,但足矣支撑他们等到暗市开张了吧。 她一心盼望着到时候还会有卖吃食的摊位。 她的要求不多,至少有个两三家吧? 夜市摆夜宵摊不是很赚吗? 她不信,真的会有人不想着开。 所以咸毓也没有吃得狼吞虎咽,她吃了两三个之后,就问楚蔽道:“你怎不吃?” 说着主动拿了一个递给他。 楚蔽自然是让着她多吃一点儿,因此也没想过和她分食。 咸毓倒反过来一本正经地唠叨道:“你可别让我,若是暗市里没有吃食卖,那你不得饿上一晚上?” 他那胃又不是形同虚设,干嘛干饿着自己? 楚蔽毫不在意地回道:“那也罢了。” 如果的确没有吃食的摊位的话。 他心里猜想是不大会有的。 咸毓再而三地听到他这种口气,此时也有点儿冷静下来了,毕竟她人生地不熟、根本不懂这里的生活常识,所以说实在的她的确不能确定什么,因此她此时只能重新问道:“这暗市若不卖吃的,还能卖什么?衣裳有吗?小玩意儿之类的呢?” 楚蔽淡声回她道:“许是一些‘有价无市’的物件。” 这便是暗市。 咸毓消化了一会儿他的话,才出口问道:“不会是……什么‘二手交易市场’吧?” 她好像终于明白了什么是暗市…… 这时连隔着楚蔽的蓝景都点头应和了:“是啊,阿兄。大抵都是些二手货?阿兄你先前没听说过吗?” 这义兄倒是被家里人保护得真好。 咸毓一噎,顿时自我挽尊了起来:“嗯……啊,我怎未听说过?不就是卖二手货的吗?我也听说过的啦。” 实际上她的确没听说过这里的暗市,但买卖闲置物品的常识她当然是知道的。哪怕是明面上的当铺不也是这一回事吗。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08节 眼下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个“二手交易市场”是晚上开的。 因楚蔽一个“有价无市”,咸毓也终于参透了其间的神秘感。 但她知情之后也不会像蓝景一样的紧张激动,反倒还有点儿失望了,这听起来像是和她现在的购物需求不太匹配了。 她只是想买几件便宜的新衣裳而已,如果暗市里只有卖二手旧衣裳的话,那她得考虑一下了。哪怕那二手以上性价比很高。可是她眼下其实也不是非常急着采购那么多女装啊,她大可以等到和楚蔽安离开这里安顿下来之后,再上街上的铺子去买也不迟啊。 所以什么神秘兮兮的暗市市场对于咸毓来说,也没多大的吸引力了。 如果可以的话,到时候她不如只买点儿吃的算了吧。 楚蔽见身旁的她并未再出声,怎么看都像是在“打肿脸充胖子”似的不懂装懂? 他忍不住关心地问道:“你真明白了?” 若还是不解,他可以再同她细说。 咸毓立即回道:“我真知道二手货是什么啊!” 他们两不要把她当做真是个不谙世事的人好么。她只是和他们经历不同一点儿、人也懒一点而已。其他适应起来应该算是快的了。 “是吗?”蓝景也不由地关心道,“那阿兄你说‘二手货’是什么?” 咸毓被他这么一问,也不知该如何罗列或总结了,于是她索性随便举了个例子道:“就那个……中年男子吧。” “咳……”一旁的楚蔽险些被喉间的果肉给噎到了。 这颇为难得,连咸毓都诧异地看向了黑暗中他。 怎么了嘛。 原来他起先不怎么吃这果子是因为他不怎么爱吃这一款吗?可是她觉得不是挺好吃的吗? 连一旁嘴里并未有东西的蓝景都震惊了:“阿兄你……” 然后他又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拿中年男子老变态先前确实承认过自己早前也豢养过旁人,那么的确…… “阿兄你这话说得也没错!”蓝景颇为钦佩地赞道。简直妙哉。 咸毓正转头关心身边的楚蔽呢,而且也不知是不是楚蔽和她太有默契了,在她伸手去想去拍他后背帮他顺气的时候,他好像也主动地将背朝她这边侧过来一些,以便于她的动作。 于是咸毓就多拍了他几下。比刚才蓝景那两下多得多了。 她还因此想到,怪不得她比楚蔽和蓝景两人胃口大,瞧这两人吃个野果都能先后呛到的架势,一看就是不擅长吃了,因此胃口小也正常吧。 有了这么短短的插曲之后,三个人比方才还多了一些话。 蓝景正和咸毓天南海北地聊开了起来时,坐在两人中间的楚蔽忽然打断道:“估摸着可以过去了。” 这还真是他一个人说了算,左右两人又不在行。 “好啊。”咸毓爽快地点点头。 但她也不是起初满怀购物期待的感觉了,所以她此时的态度有点儿随意。 除了吃食之外,她也没想好随后再买些什么了。 而蓝景也减了几分起初的踌躇与惊奇。 他发觉和义兄欢声笑语了一阵子后,他心中也不畏惧丝毫了。 今夜的月亮不是太亮,偶尔还有大朵大朵的浓云遮盖住一瞬。 唯有城外的夜风不小,一吹过来,刮起了众人的衣摆。 这夏夜倒是因此也不是太热了。 传说中的暗市并不在城外不远处,而是据说出现在相挨着不远的两座城之间的空旷之处,在今夜这个事先预先定下来的日子里拔地而起。 三人又走了好一程路,才看到了不远处的景象。 此时伴着昏黑的夜色,那错落不一的暗市摊位之间偶尔显露出摩肩擦踵地顾客声响。 看来,来的人还不少。 怪不得他们出城时,身后排的队伍可长了,可见至少在这两座城中的消费市场还是颇为庞大的。 这倒是便于大家无心在意旁人了,咸毓觉得这可是好事。 大家都忙着抢购,也不会有人大晚上的在意他们三个人的模样吧? 但没想到眼睛最亮的还属同行的蓝景这人。 他们才走进暗市没一会儿,咸毓甚至还只是囫囵吞枣地东张西望一番时,一旁蓝景忽然在一个摊位前停下了脚步。 咸毓和楚蔽也跟着停了下来。 咸毓好奇地低声问蓝景道:“怎么了,你看上哪样东西了?” 没想到这弟弟一下子就看上喜欢的了? 她这边顺着蓝景的视线跟着望了过去。 蓝景却脸色有些古怪地再次快速忘了一眼不远处摊位的方向,而后却欲言又止了起来。 于是咸毓便说道:“先问问价钱嘛,能买我们就买了。” 钱不够那也难办了。 可是蓝景却缓缓说道:“阿兄,我好像……看见我的包袱了。” 因此,若真当如此,他便没有买不买的选择了,必须买下来才行呐。 说着,他便又再次小心翼翼地朝不远处的摊位望去。 之见昏黄得几乎像是毫无烛光的细烛上,摆放着…… 作者有话说: 楚蔽:老婆你看看,这是个弟弟多么败家,咱们不要了叭~ 第208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一个孤零零的包袱, 已经被解开了口子,展露出里面的衣物,都是平平无奇的料子制成的样貌,乍一眼看过去并不引人注目, 因此那摊位瞧着一直都是门可雀罗, 无人问津的样子。 可蓝景当然熟悉自己的包裹了, 他来不及作想,终于快步上前走到那摊位, 正想开口据实以告时, 又忽然嘴巴一闭,不敢轻举妄动了。 于是他又一声不吭地掉头就走。 正巧同慢了几步跟着走过来的咸毓和楚蔽两人撞了个正着。 “怎么啦?”咸毓差点儿要被蓝景拉着往回走,但楚蔽立即抬手动作, 隔开了两人。 然后他们两又跟着蓝景掉头走回了不远处,才停了下来。 蓝景皱着眉头, 低声朝楚蔽问道:“阿兄,这里买什么都要钱吗?” 他这是情急之下问的蠢笨问题。其实他自己也心知这问题的答案。 楚蔽了然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回道:“自然。” 蓝景顿时满是不甘心地低声说道:“可那就是我的包袱!我难不成还得花钱才能要回来吗?” 他方才先后确认了好几回,那包袱内外的物件确实都是他的。 蓝景欲言又止。 一旁的咸毓安慰他道:“你先别急。你当真看清楚了?” 所以这夜市还真是个二手交易的跳蚤市场咯?竟然如此凑巧的还出现了蓝景的包袱。 她觉得这是幸事, 哪怕是花一些钱作为代价。 可咸毓转念一想, 忽然看向楚蔽, 小声问道:“那会不会不止蓝景一人的东西啊?我们那个呢?” 不过当初他们那个包袱是她匆匆整理出来的, 里面就一两套他们两人的衣裳而已, 其余没什么贵重的东西了,零钱也都被楚蔽保管好着。所以她们倒是并不在意那个小包袱了。 她紧接着问一旁愁眉苦脸的蓝景道:“你的包袱是不是也在当初那家黑店里丢的?” 皱着眉头的蓝景用力地点点头。 的确如此。 他们这些萍水相逢的众人大多是都是借宿在那家侍君馆暗中开着的黑店客栈中被入夜迷晕的, 至于各自的包袱, 想必都是被那些人私吞了吧。 不过大多是人的行囊中都不会有什么值钱的物件, 那些个做着日进斗金生意的人或许瞧不上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 所以弃如敝履,不知怎地,几经转手,竟然出现在了今夜这个暗市里了? 至少看来蓝景的包袱应该是这种可能了。 既然蓝景确定自己没看岔,咸毓便转而问楚蔽道:“我们还剩多少钱呀?” 楚蔽闻言却是又问蓝景道:“你真当要买?” 蓝景一时之间也是面露难色。 他本不打算乱花义兄们的钱。他又不是个恃宠而骄的孩郎。他空手来暗市走一趟,就当做是长见识了。 可如今一见到自己的包袱时,他怎能弃之不顾。 他想买回来,但是他自己身上没有一分一毫的钱财,到头来还得花义兄们的钱,这也不是他的本意。 蓝景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一旁浑身冷漠的义兄。 不知义兄眼下如此一问,又是何意呢? 若非此时,他肯定立马懂事地回复说自己不要买了。可此时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朝另一个一脸关心他的义兄问道:“阿兄,可否帮我垫付则个?我写欠条!日后便速速还你!” 咸毓有些无奈地回道:“你也无需借,我来之前都说好请客了的嘛。只不过你这般再去买回来,未免也太过于‘冤大头’了吧?” 她不是当事人,都替当事人觉得糟心。 蓝景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不像方才那般激动了。 因为他也知暗市并不简单,因此他怎敢不管不顾地直接与摊主闹呢。 所以他才打算就此吃了这个闷亏。无论如何,先装作普通顾客将自己的包袱买回来才是眼下的上策之选。 咸毓不懂为什么蓝景这么为难,她想着他们不是可以先试试去和那个摊主交涉吗? 但看着蓝景一脸凝重的样子,想必是直话直说的方式在这个神秘的夜市里没有行得通的可能性吗? 于是她看向身旁寡言少语的楚蔽,轻声问道:“这里到底是什么样的交易规矩?属于蓝景的包袱都能被陌生人拿来卖,那岂不是我们都可以将那三套穿出来的衣裳也来此处‘回血’?”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09节 蓝景大致懂义兄讲的是何意,而他眼下简直就是眼眶都快要充血了,他难免有些急不可耐地说道:“我先去问问价钱多少。” 说着便转身大步走了过去。 咸毓扯了扯楚蔽的衣袖,轻声说道:“那我们也过去看看?” 楚蔽一脸沉默地跟着她慢慢往前走。 这暗市的场地的确够昏暗的,咸毓来到暗淡的细烛光周围,都看不见摊位背后那摊主的身影。 那摊主像是个佝偻在黑暗之中的低调人士,摆摊做生意的却一点儿都没有和顾客热络的意思。 等他们两走进那摊位时,便见到烛光背后的摊主正想问价位的蓝景伸出了一只手的报价。 咸毓还没看明白,眼前的蓝景已经急了起来:“你怎不抢钱去呐!” 看来今夜的他是注定当一个冤大头的样子了。 咸毓凑到楚蔽身侧,贴着他轻声问道:“多少钱啊?我们付得起吗?” 楚蔽眼观鼻,答非所问的回了一句:“那还需看他是否要买。” “他当然要买回来的呀。”咸毓毫不犹豫地回道。 哪有人见了自己的包袱还不买回来的?除非是像他们两人当初凑巧临时打包的。 再说了,瞧如今蓝景那心急的模样,就可以猜得到可能他的行李里面还有什么贵重的物件? 这时,蓝景忽然转回身来,咸毓顺势低声问道:“你可瞧明白了,可有缺什么东西?” 蓝景却低落地回道:“算了,阿兄,我不买了。” “啊?”咸毓疑惑地问道,“你不想买回来了吗?” 他这又是为何呢? 蓝景默默叹了口气,然后朝她耸耸肩,自己做了决定:“那么贵,我若再花钱买来,真如你所言,我就是个冤大头了!” 就算是有钱的时候也不能这般乱花。 “可我们还可以先和他讨价还价试试呀?”咸毓乐观作想。 说着,她看了着一旁一言不发的楚蔽,就拉着他走了过去。 两人来到摊位前,咸毓直接指着桌案上的包袱问道:“这多少钱?方才那位不买了,我来买。” 那摊主正要示意他们两人手势上的价钱时,忽然发现这两人并未瞧过来。 因为咸毓也不会懂他的报价,她索性不看了,反正接着闷头砍价就是了。 而楚蔽自然无心此事,反而还出口冷冷地说道:“你买来作甚?” 咸毓眨巴眨巴眼。 她当然是帮蓝景买回自己的包袱呀。 ……他不会不同意她给蓝景出钱吧? 楚蔽瞧着她的神情,但他还是平静地说道:“既然并非重要之物,何必买来。” 方才蓝景不都已经表态了么。 咸毓闻言也是一顿。 这时,昏黑夜色中的摊主开话了,他立即不认同道:“怎会不贵重?喏……” 他伸手从衣物之间翻出一块碧绿的玉佩,上面还系着暗红色的穗。 “有此物在,我要的数目都算是便宜的了!” 咸毓闻言定睛一看,心里也是一惊。 原来,或许蓝景从一开始就不是在意自己那几件换洗的衣裳,而是心系这块玉佩。 可他刚才为什么放弃了?难道是这玉佩其实也不怎么值钱吗? 咸毓回头望了一眼已经又走到不远处的蓝景。 他并未朝他们这边看来,而是一个人低着头无所事事地看着黄土地,浑身都带着一丝落寞的感觉。 只要这一眼,咸毓就觉得蓝景本也不是能轻易放弃这个包裹的,这弟弟应该是自己在心中做了一番割舍之后,觉得不该花那么多冤枉钱买回自己的失物,才咬牙言不由衷地放弃了。 一阵夜风吹来,浓云大朵大朵的掠过弯月,四下的摊位前后挂着的幔帐奋力地挥舞了几下,携带者荒郊野岭前的尘土,使得周遭来往匆匆的顾客们皆是一同没入了这昏暗的暗市夜色中。 咸毓回过头来。 她心中快速想着,等他们买回了蓝景的包袱之后,大不了就不买吃的了。 想好了后。她且不管这玉佩到底是不是贵重的宝贝、也来不及和楚蔽讨论一二了,这时她说出口的口径,当然是有意往一个方向说的—— “这哪贵重了?”咸毓倏地一本正经地评论道,“我瞧着质地很一般呀,不会是个假货吧?” 那摊主冷哼一声,回道:“那是你没眼光。” 咸毓还真没这方面的鉴赏眼光,所以她一点儿都不介意这摊主言语之间的贬低,她不痛不痒地继续说道:“那您说说,这玉佩的质地如何之好了?它的品种叫什么?是产于哪一年、哪一地的?又是哪一位能工巧匠将其精雕细琢出来、哪一年制成面世的?初次价位是多少?之后打过折了吗?若是买下来日后还会升值吗?包质量检查吗?售后若是出了什么问题还包检修吗?” 那摊主:“……” 楚蔽在一旁见着咸毓滔滔不绝地问出了这么多话来,眼底也闪过一道忍俊不禁的笑意。 暗市交易,哪有她这般的顾客? 眼前的摊主果然狐疑地问道:“这位不会是来砸场子的吧?” 咸毓一愣,她没有啊。 她顶多顺便帮蓝景小小的出出气罢了。 但她一不小心就回成了:“这可是你说的哦。” 摊主:“……?” 作者有话说: 摊主:?你想打架? 咸毓:其实没有。但确实可以“关门放楚蔽”啊 摊主:?!!! 蓝景:(阿兄这儿没门) 第209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霎时间摊主的脑海中闪过诸多猜想, 等到确认眼前此人只不过是随口回复罢了后,他在夜色中悄悄打量着摊前这二人。 方才他也是看到了,这两人与先前那人分明相识,只不过先前那人不想买了才先行离开。 摊主从思量中回神, 这才回道:“此玉佩的过往, 自然有明眼人瞧得出来——非大户人家里出不来之物, 二位难道瞧不出来么?” “哼,”咸毓立即回道, “你就吹吧。” 说着, 她却拉着楚蔽一起转过身往一边走开了几步。 站定之后,咸毓轻声问楚蔽:“真是值钱货吗?” 楚蔽应该被她有鉴赏的眼光吧。 所以她还是十分看重他的答复的。 楚蔽垂眸,淡淡地回道:“不过尔尔。” 那就好, 咸毓松了一口气。看来这摊主的确就是在故意往天花乱坠的描述上吹? 但她还有另外一点不放心,于是接着又低声问蔽道:“那他方才说什么‘大户人家’, 假如……我是说假如确有其事,那蓝景岂不是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子弟吗? 咸毓注意到的是这一点。虽然蓝景是什么身份也没关系,但他们却也不知情。倒是现在恰巧出现了关联。 楚蔽闻言却仍不在意的样子,他随意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蓝景的身影, 沉声道:“他自己都不要了。” 他再次强调道。 因此她未免也太过于宠着义弟了。 咸毓叹了一口气。蓝景那是迫不得已。 每个人总有有可能面临这种情况的。心里难舍, 嘴上却只能说不了。 幸亏看样子那玉佩也不是太过于贵重的样子, 那么咸毓决定还是帮蓝景买回来吧。 “我们还剩多少钱?”她戳了戳楚蔽的胳膊问道。 楚蔽冷酷地回道:“用掉这些, 你便无法买吃食了。” 她可想好了? 咸毓却想也不想的点点头:“花吧花吧。” 她眼下还是得分轻重缓急的。 在怎么当然都还是蓝景的包袱要紧。 楚蔽面无表情地冷声道:“那稍后你若是饿了该如何是好?” 咸毓一咬牙:“我忍着。” 接着两人回到了摊位前, 咸毓开门见山地朝黑暗中的摊主说道:“这包袱物件甚合我心意,我买了, 你给我便宜些。” 她当然是想讨价还价试试折扣能打多少。 但没想到才离开一会儿, 这摊主竟然当场涨价了。 “什么?”咸毓这下的反应和一开始蓝景听见摊主狮子大开口时的反应几乎是一模一样了, “你这也太过于……” 她不可置信。 这摊主简直就是“明目张胆地抢钱”了吧! 咸毓缓过一口气, 试图再次交涉道:“我这是诚心向你买这包袱,你怎还变脸涨价了呢?” 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老板。 他就不怕顾客翻脸吗?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10节 那摊主淡定自若地回道:“那自然是值这个价。” “这怎就值了?”咸毓质问道。 这人分明是空手套白狼吧!他进货又不需要什么价钱、十有叭九都是从哪个废墟堆里捡来的还不一定呢,眼下却顺势想宰一笔顾客,可真是个奸商。 咸毓本想直接同他理论,但顿时她又忍住了,转而装作从容不迫的样子,接着说道:“哦,那我看看可还有别的?” 那摊主沉默地看了他两一眼,而后还真从自己的矮桌里掏出了其他几个物件。 借着昏黑的烛火光,咸毓又见到了好几只被揉得一团乱的包袱,其中有些还漏出了疑似路引的东西。 因为楚蔽弄到了一个假的路引,先前咸毓在路上还端详过,而眼前的路引想必是旁人货真价实的东西,竟然也落到了此处。 “这……”咸毓抓住机会,意有所指地说道,“你哪来的这些东西?” 言下之意双方自然都明白。 ——这些东西并不是此摊主的。 可是那摊主却好似并不怕被她质疑。那是因为毕竟此地是暗市,又不能将他报官;况且他若是个胆小之人,怎会来此处做售卖这些包袱赚取不义之财的黑心生意呢。 于是他毫不在意地回道:“鄙人卖的便是这些,正所谓奇货可居,看不上的弃若敝履、看得上的自然也瞧得出来都是些好物件。” 他的言下之意实则已经坦明了他的立场。他自然是想靠这些赚钱,也不管天涯海角的失主如今正如何焦急着。至于买家是何种人,他亦是毫不在意。哪怕是那些心有歹念之辈,有意买走了其间的包袱,他也概不负责。 这倒也解释了为何他此刻对待先后三人顾客态度一直都不怎么热络的原因。 因为来买此物之人,除了恰巧撞见的失主之外,剩下的想必便是看上了旁人之物的人了。而看上旁人之物的人,心中存着什么心思,那可就不好说了……好一点的,那是看重了那些物件收为己有罢了;若是更糟的,那便是心怀不轨了。 因此在这摊主眼里,来他这处的客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么这几人为何还一直一副义正严词的架势,弄得好像他们是“大善人”似的。反教他觉得心中可笑至极。 这摊主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三人之中的某一人,或许真是包袱先前的主人。 但无论是与不是,谁又能拿他如何呢? 眼下这里是暗市,又不是光天化日的闹市。 咸毓深呼一口气,目光快速地在桌案上像模像样地浏览了一遍。 然后再次耐心地说道:“我瞧着这些物件也不过如此,你若非要高价,那我兴许也不大够钱了。” 她这是实话。如果这个摊主就地起价得寸进尺,他们眼下手上剩下的钱还真不知够不够了。而咸毓也觉得她已经尽力了,实在做不到,那也只能躺平了。 可这话听到对面摊主的耳里,却像是她真当不想要了。 他迟疑了几分,像是又快速思量了一番后,才缓缓说道:“那我再给你降一成?” 咸毓朝他比了一个“耶”,跟着说道:“两成行吗?” 摊主果断回绝:“不。” 将一成已经是他最大的退让了。 咸毓默默叹了一口气,转头朝一旁的楚蔽说道:“钱够吗?够的话付他了吧。” 楚蔽仍旧不多加言语,从自己身上掏出了银子。 他掏的动作极为缓慢,甚至隐隐约约还透露出一丝诡异的悠哉来。但咸毓此时心中七上八下的,她担心楚蔽掏着掏着,忽然宣告她说,他们的钱不够了。那可怎么办?! 不过她倒也不怕丢脸,只是担心买不了蓝景的包袱了。 幸好楚蔽最终拿出了应付的钱出来,递给了对面的摊主。 那摊主立即伸手接过了钱。 而后才单手指了指桌案上的那个包袱,同咸毓说道:“你自行拿走,可别拿错了。” 咸毓一边去拿蓝景的包袱,一边疑惑地问道:“怎地,你不同的包袱还卖不同的价位?” 她方才都没打听。竟然是这样的情况。 原来这摊主可真是就地起价,随口报价宰人啊。 这时,一旁的楚蔽忽然问这摊主道:“你方才称这玉佩,是出自北地的大户人家么?” 摊主和咸毓闻言皆是一怔,不知他为何此时忽然发问。 而楚蔽依然面色淡然,好似随口一问罢了。 摊主既然钱已到手了,此时倒愿多说一句,他煞有其事地说道:“总归是个值钱货,这我至少看得出来,绝非方才你二人以为的假冒伪劣之物。” 楚蔽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接着倒是不再开口了。 两人这便取走那包袱转身离开。 夜风拂过,依稀之间,不远处的摊位前的生意倒是更加热闹些。 若是旁人来这处消费,还可以说是“黑吃黑”,而咸毓他们三人现在却真是冤大头了。 但她也不后悔。 等她抱着包袱走到蓝景眼前时,她笑着上前一步递给他:“喏,为兄给你买回来了。” 蓝景低垂着目光看着自己这个久违的包袱,心中的感激之情难以言表,他抬起头来,朝咸毓真诚地说道:“阿兄此情,我无以为报,等日后……” “无以为报也得报。”楚蔽忽然冷不丁打断了他的话。 蓝景一噎,有些无助地看向两位义兄。 那他该咋报答呢? 一时之间,一向言语流利的他也是哑口无言。 他原本想着而,等日后他还义兄钱时,必定双倍奉还。 可眼下瞧着,一个义兄大方地一直都声称不必还钱的意思,而另一个则是……嫌他的报答不够的意思。总之他还需再另想一个报答恩情的法子才行。 这倒是让此时的他犯难了。他着实没什么值当之事物可以报答义兄的恩情了。 咸毓轻松地笑道:“你别听他的,我说了,你无需还钱。” 等之后她再同楚蔽说几句好了。现在先逛街。 咸毓随意眺望着周遭的摊位,和两人说道:“我们走吧。” 三人漫无目的地继续往暗市深处逛去。 楚蔽一人行走时的脚步颇大,而脚步小的咸毓和此时心中有些五味杂陈的蓝景都落后了他半步。 后面的两人边走边低声细语闲聊了起来。 蓝景回过神来,有些愧疚地朝义兄说道:“害义兄花了这么多冤枉钱,我这一毫不起眼的包袱,怎值得那么多的价钱呢?” 别说他那几件旧衣裳了,就算那快玉佩,也一点儿都不值当用这么多钱买回来。 “啊,”咸毓心直口快地问道,“可那摊主说你那块玉佩甚是名贵呢?” 她问者无心,但走前半步的楚蔽倒是顺势侧过脸,用余光打量着蓝景的反应。 此时的蓝景闻言后脸上露出了越发难为情的样子,他将包袱背在自己的一边肩上,伸手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坦言道:“这怎会值钱?这只是……家父随意寻了一块廉价之玉石,粗制滥造罢了。” 他还是将实情说了出来。 心中的愧疚亦是加剧。 咸毓顿时也吐槽起那个摊主来:“哇,那他方才还吹得天花乱坠似的来骗我们!” 果然是无良奸商! ……两人就此对那个无良摊主展开了背后头的批评。 走在前头的楚蔽不置一词。 没过一会儿,当咸毓和蓝景还意犹未尽时,楚蔽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回身,一步走到两人中间,硬生生将蓝景隔开到一边,而后低头朝咸毓轻声道:“我看上了一物,你买给我?” 咸毓:“……” 她倒是想答应。 可是他们现在不是已经花光钱了吗? 可楚蔽却像是失忆了似的,看着她的脸继续说道:“难不成,你不愿给我买?” 作者有话说: 楚·疑似无理取闹·蔽:嘤嘤嘤~ 第210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毓一惊, 立马摇头否认道:“我怎会不愿?” 一直以来她不是都随便让他花前的吗? “是么?”楚蔽垂眸轻声道,“眼下呢?” “眼下啊,”咸毓眨巴眨巴眼,“可是……” “那你便是不愿了。”楚蔽立即说道。 咸毓一脸茫然:“……” 他的语气从未这般抑扬顿挫过, 她惊讶地张了张嘴。 一时之间, 倒还真像是个不肯答应他、却也哑口无言的抠门之人了。 而楚蔽也继续语调古怪地说了起来:“你面露迟疑之色, 不就是心中实则不愿么?” “我没有呀,”咸毓认真解释道, “可是我们……” “你为义弟散尽家财, 却不肯为我掏出一分钱?” 楚蔽再次低声询问道。 咸毓呆若木鸡了:“……” 这话他竟然说得出来? 可是他们两现在没有钱了呀!他难道不知道吗。 “也罢,”楚蔽冷酷的眉眼间露出了失望之色,怎一个情真意切般, “我已知晓,你……”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11节 “好了你别演了!”咸毓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 她抖了抖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索性拉着他动身,“走,先去瞧瞧是什么。” 楚蔽一顿, 也默契地不再得寸进尺地演下去了。 “走啊, ”咸毓拉起了他的胳膊, 笑着问他, “难不成你还想继续演?” 刚才那一番情形, 也真是难得。 两个人在原地相视一眼。 接着咸毓先噗嗤一声轻笑了出来。 楚蔽也当做无事发生过似的,动身给她引路。 此时站在不远处的蓝景也一直不敢打搅两位义兄的窃窃私语, 毕竟方才他害得义兄破费了, 所以他此时颇为乖巧, 只是抱着包袱站在后边。 等他见两人又往前走去时, 便在后头慢慢跟着。 暗市鱼龙混杂,来往的商客有孤身一人的,也有三三两两聚在一头的。 今夜的风不大不小,仍旧吹得浓云背后的弯月忽明忽暗。 咸毓在这黑咕隆咚的夜色中,简直懒得辨别朦胧的景象了,她由着楚蔽带她一直往前面的深处走去。 也不知他是当真有什么想买的东西,而不是胡诌出来的由头。 沿路中都是琳琅满目的摊位,他们却无心兼顾。 走着走着不一会儿,咸毓渐渐听见了一阵热闹的声响。 有人群之间的七嘴八舌,还包括低哑的嘶鸣声…… 嘶鸣声? 那不就是马叫声吗? 咸毓惊讶地转头看向身边的楚蔽,轻声问道:“是马吗?” “嗯。”楚蔽已然恢复了往日里的样子,带着她加快了脚步,来到了前方人群较多的后方。 两人站定站定身子。 前面已经站着几个大高个挡住了咸毓的视线,再加上夜间本就黑,所以她根本就看不见前面的摊位样貌,只是听见了更为清晰的声音。 这个夜市里竟然还有卖马的汤唯。 咸毓竖耳倾听,听到的便都是摊主偶尔的吆喝之言,还有前排客人的挑选与询问。并且还伴随着几批马时不时发出的嘶鸣声。 咸毓沉默地听了片刻之后,还是忍不住扯了扯一旁的楚蔽。 楚蔽自然是看清了前面的景象,他转过头来,也不出声,用眼神示意她怎了。 咸毓朝他招招手,让他侧身歪头,然后她踮起脚尖,以手遮脸在他耳畔轻声说道:“这马儿怎么听着不大行呐?” 如果她没有听错的话。 毕竟他们已经站在摊位前了,聊起话来也只能格外的小心,尤其她还是在嘀咕前面商品质量的不是,所以可千万不能被其他人听见。 楚蔽闻言,挑眉问道:“何以见得?” 咸毓无奈地指了指前方,说道:“你听。” 楚蔽一脸淡然地依她之言朝前方看去。 接着咸毓便再次凑到他的耳畔,低声嘀咕道:“那马儿都不怎叫,叫的声音也如此的嘶哑,听着像是病恹恹的。” 她就算这方面的知识储备不够,也会觉得这摊位卖的马不像是健康的。 这叫声,别说是病恹恹的马了,声音哑得听起来简直都像是拉磨拉累了的驴了。 而且她就算看不到前面的场景,但也听见了前面几个顾客亦是对这些马指指点点,听起来像是闲言碎语,看来也像是只看看、并没有想买的意思。 可楚蔽却接着说道:“你这话,莫非是出自不想……” “哎!”咸毓知道他又要来那句说辞了,“你是不是想说,我不会是因为不想为你花钱,才说马儿的不是?”她认真说道,“我可真没有!” 楚蔽掩下眼角的笑意,“那再看看。”他淡淡说道。 那也只能再看看了。咸毓点头答应了。 没钱却还逛街的厚脸皮,她还是有的。 这里的商品看一看应该不花钱吧? 前面站着的顾客一时半会而也走不光,那咸毓也看不到什么,所以她在人群后面伸了一个小小的懒腰,打算就这么耐心地排队等候。 楚蔽瞥见了她的动作,低声问道:“可是饿了?” 咸毓不置可否,她笑着坦然回道:“原来这里真不卖吃食呀,我方才沿途都未见到。” 要是有卖什么吃的,她的鼻子早该闻到了。没想到这里的夜市这的是一点儿吃食都不卖,她现在也算是对此死心了。 所以不是她饿不饿的问题,是她想吃也没得吃呀。 而且出门逛街最糟糕的情况就属没带够钱、却想买不少的东西了吧。 他们现在只算是看客罢了,又不可能有钱再买别的东西了。 刚才楚蔽虽然那么坚持的样子,但咸毓也觉得他自己心里当然一直很清楚。 等到前面先来的顾客陆陆续续都走开之后,楚蔽带着咸毓又上前几步,走近摊位。 在这时候,咸毓也还是认为楚蔽只是看看,并没有想买的意思。 此时映入眼帘的摊位不小,比先前那个卖二手包袱的摊位大多了。 毕竟还得立起临时栅栏圈住里面的几匹马。 栅栏里仍然时不时响起几声嘶哑的嘶鸣声。 咸毓兴致缺缺,都没跟走过来的摊主打招呼。 倒是那摊主和颜悦色地招呼两人道:“二位客官买马吗?” 咸毓含糊地回道:“先看看。” 心里却也是感受到这个摊位老板的生意不好做。刚才前面站着好几个过来看的顾客了,竟然一个人都没有掏钱买马,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 果然,这几批马都是卖不出的质量了吧。 那摊主接着说道:“我这还剩几匹宝马,二位尽管挑,看上了哪一匹便指出来。” 咸毓正又含糊地点头应付呢。因为他们只是看看,并没有买东西的钱了,而且这马质量又不好,应该是不值得买的。 但她接着一愣。 这摊主说什么来着?这里都是“宝马”?! “……”咸毓狐疑地看向楚蔽。 难道这又是一家坑钱的摊位? 楚蔽却毫不惊讶的样子,他随即便伸手指了指那栅栏里面最深处的角落里的那一团马影。 示意摊主牵过来给他看看。 “客官好眼光。”那摊主先是赞道。然后便转身去牵马过来。 待他将那匹马牵到两人眼前的栅栏边时,他便接着继续介绍道:“这一匹,可是我这儿最好的一匹了。” “此话当真?”咸毓终于出声问道。 但是她可是亲眼看着,这一匹刚才连站都懒得站起来的马,好像一直都没有叫过一声吧? 其余的至少还能偶尔发出嘶哑的叫声呢,而这一匹简直就是差生中的差生,连叫都不会叫了。 不会叫的马,就像那不会打鸣的公鸡,是个人都会怀疑其自身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十有叭九是个残疾。 咸毓并不是歧视残疾动物,但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摊主介绍的口径也太过于指鹿为马了吧? 眼前这是一匹最次的马才对吧?他却竟然说是这里最好的马。 那摊主借着暗淡的光线,打量了咸毓一眼。 见到是一个格外年轻的郎君,倒也和颜悦色地解释道:“小郎君有所不知,正所谓好马配英雄,看上我的马之人,自然有其独到的眼光在,”说着他看向楚蔽,“客官你说是吧?” 咸毓只觉得他这番说辞极为耳熟。 这不就跟前不久那个无良摊主推销那些来路不明的二手包袱是一个话术吗? 她好像摸清了这个夜市里的销售套路?这些马不会也是这个摊主的不义之财吧? 于是咸毓试着问道:“这马你养的吗?” 那摊主莞尔一笑,倒还是耐心地回道:“我怎养得出‘西域的汗血宝马’。” 咸毓的脸上也一点儿不意外:“你……走私的?” 摊主:“……” 此小儿竟然如此直白?这般顾客,倒是他头一回撞见。 不过他倒也不生气,毕竟此人一看便是不懂行的,先前那一拨亦是。 在暗市出售走私的马匹,并且只有几匹而已,也不见得会出事。 这摊主意有所指地回道:“这汗血宝马,若是一等一的,那可是得先上贡给朝廷……” 他双手抱拳,往一旁空中拱了拱。 咸毓将信将疑地听着。 所以,在皇室出生的楚蔽才刚好有独到的眼光? 而当她还在狐疑之际,一旁的楚蔽却开口问道:“你出个价。” 颇为爽快的样子。 而这摊主亦是立即笑眯眯地说道:“搁下看中的这一匹精品,乃是有市无价,阁下出得起么?” 咸毓定在原地。 别说是多贵了。 事实是再便宜他们也没有钱啊。 “这样吧,”眼前的摊主似笑非笑地指了指楚蔽的脚下,“不然你我以物易物——客官将此匕首与我交换?”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12节 作者有话说: 蓝景:我,冤大头一号qaq 咸毓:我怎么感觉我要成二号了? 第211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场面顿时有一瞬的凝滞。 咸毓站着一动不动, 连楚蔽也终于正眼打量了栅栏内的摊主一眼。 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 并且两人此刻都不由竖起了提防之心。 接着,那摊主先一步打破了平静。 他轻松地笑了笑,再次眼神示意楚蔽的脚下。 如此自信坚定的神情,表明他是真的已经瞧出来了, 而不是歪打正着的瞎猜而已。 这个走私的马贩子竟然看上了客人的匕首。 虽然很意外, 但咸毓又觉得还真是这种商人干得出来的事。 只是没想到这人的眼睛这么亮。毕竟她知道楚蔽平时藏得挺好的。 就在这时, 后面慢慢游移过来的蓝景见到两个义兄身边空着的位置,他便慢吞吞挪到了咸毓的身旁。 他小心翼翼地瞧看了一眼栅栏里的人和马, 然后凑近咸毓身侧, 奇怪地问道:“这是怎了?” 眼下就他一人全然不知。 倏地,咸毓的身子一动,被楚蔽拉了过去, 于此同时他一只脚踩在栅栏上,掀开衣袍下摆, 随手拔出了绑在腿边的玄铁匕首。 对面的摊主顿时眼前一亮,赞叹道:“好宝器!” 楚蔽却当着他的面,将匕首在自己手中一转,再次收回到身侧, 垂手拿着 而这摊主的目光也一直跟着匕首移动的路线一同流转。 最后还是机灵的蓝景觉察出诡异的味儿来, 他立即出声提醒对方:“哎哎哎?你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蓝景心中也是疑惑, 怎尚未过一会儿, 眼前几人便聊起义兄的匕首来了? 比起他们兄弟三人不动声色的提防, 栅栏内拉着缰绳的摊主却像是没事人似的。 他笑了一声,满脸真诚地同楚蔽说道:“客官这匕首上镶嵌的夜明珠, 乃是西域珍宝, 若是顶好的, 那甚至是举世无双。” 咸毓心中一惊, 立即察看起此人的神情。 别的都好说,就怕这摊主是认出来什么了,那可就不还了。 于是她在一旁回道:“你不会是要有说,那顶好的都上贡给朝廷了?” 那摊主的反应倒像是没有什么怪异之处,而是笑着点头道:“那是当然。” 看来还未怀疑过楚蔽等人的身份。 或许也是因为他自己以己度人原因——他自己虽身怀好物、却不是正规渠道得来的,因此他也不会立即怀疑旁人的珍品则是正大光明之物。而是先下意识地将对方看做了同道中人。 这么一来,倒是让咸毓和楚蔽的身份不会惹他怀疑了。 兴许这个摊主还以为楚蔽的匕首是刚从哪个摊位里买来不久的呢。 毕竟此处正是鱼龙混杂的暗市。 但咸毓又一想,关键是这人的马也不像是什么真的宝马呀? 一来二回,她自己在心中都迷糊了。 但她也不能耽误眼下她想要混淆视听的回答,她紧接又有意说道:“你怎每回都扯‘西域’?我泱泱大国地广物博,难道还比不上‘西域’之物吗?” “……” 连隔着楚蔽的蓝景都惊呆了。没想到自己的义兄性情如此高远,真教他等人望尘莫及! 他哪知道咸毓其实是在隐隐担心自己和楚蔽两人来路不明被人察觉,所以才胡诌了一个“崇洋媚外”的看法丢给了那摊主。 而那摊主倒是一点儿都没有跳脚,好像不介意被人这么看待似的,甚至还承认了:“哎,瞧这小郎君说的,西域亦是有西域之贵。” 不过他也的确被咸毓转移了注意力。 说着,他又接着夸起了楚蔽垂手拿着的匕首:“我正是瞧出了此匕首上的莹莹光辉,才察觉到了此物。” 说着,他又笑眯眯地看向那匕首,再次问道:“客官可否考虑在下之意?” 这副模样都像是已经在思考稍后自己得手之后,他如何处置这宝物了。是收为己用?还是再高价卖出? 一旁的蓝景终于听明白了怎一回事。 原来两个义兄过来看马,却被这摊主要求用匕首交易。 这匕首蓝景也是用过的,他深知除了重了一些,其余皆是可遇不可求的料子。蓝景觉得,这匕首十有叭九是义兄最为值钱的家当了。 所以,义兄真的会舍了这匕首吗? 蓝景不免有些好奇地悄悄打量着身边义兄的反应。 咸毓其实也在等着楚蔽如何抉择。 之前她以为是要花钱,那她也会参与一下决定;但现在这个摊主几乎是直奔着一样东西去了,而匕首是楚蔽私有的,那她就不必置喙什么了。 于是楚蔽身边一左一右的两个人都一同看向了他,好奇他是怎样的回应。 可他却像是没听见似的,只是又冷冷地看了一眼蓝景。 蓝景顿时一缩着脖子,不敢再看他了。 虽然他不知道,其实楚蔽是因为方才很像是左右两人隔着他在对望,因此他才不悦地让蓝景转回头去。 但这落在咸毓眼里,她还以为是他在匕首这件事上纠结上了。 这时,咸毓忽然想到,是她一时懈怠,竟然险些顺着自卖自夸的摊主的思路走了。 她顿时回过神来,帮一旁沉默的楚蔽同摊主说道:“可我瞧着……你这马儿真当是西域的汗血宝马?” 这摊主说让楚蔽的玄铁匕首换汗血宝马,交易的前提是那马是真宝马吧? 楚蔽的匕首自然是好东西。咸毓不懂行都看得出来。 可这摊主的几匹马却瞧着不像什么汗血宝马,不仅不像宝马、甚至还像是病了似的,所以怎么看都觉得对方像是在胡吹。 一旁的蓝景闻言也大吃一惊:“什么?这是汗血宝马?!” 他有意识到自己的嗓音不能太大,但也足够表达了他此时的惊讶。 这里卖的是汗血宝马? 方才走过来时他只是随意一望,于是他便再次认真观摩起了眼前栅栏内的那匹马。 蓝景会骑马,也见过优良的马,此时他定睛一瞧,轻声评价道:“瞧着倒是个子异于本地的大。” 咸毓探出脑袋来,同他说道:“真的吗?可他都不会叫,是不是……” 蓝景一愣,这马不会叫? 那他也不懂了。 因此他不再敢随便开口。 那摊主却一点儿都不紧张,耐心地解释道:“这一匹性子老沉,一向叫的少。” 是吗? 咸毓仍然狐疑。 她伸手拉了拉楚蔽的袖子,两人索性再次转身往一旁的角落走去。 蓝景犹豫了一瞬,也厚着脸皮屁颠儿屁颠儿地跟了上去。 至此,楚蔽仍然是很少开口说话的模样,哪怕眼下是他先看上了想买马。 于是蓝景站定之后,便主动打头问道:“阿兄想好了吗?” “唉。”咸毓呼出了一口气。 楚蔽有没有想好她不知道,她现在却是有些话不得不说了。 她低声朝二人说道:“你们不觉得我们像是在买瓜吗?” “瓜?”蓝景问道。 咸毓无奈地回道:“瓜买来之前,都不知里头的瓜肉如何,一味地只能听卖家如何夸赞瓜之美味,而那摊主……不也是这般吗?” 她用吃食作比喻,已经是够直白了吧。 “我怎瞧着那马分明是不行了吧?才连叫唤的力气都没有。”她说道。刚才当着摊主的面她也不敢明说,不然就像是个砸场子的了。 楚蔽闻言只是淡淡地看着她,却仍旧没吭声。 而蓝景则像是有点儿被咸毓说服了,他也忍住没回头,抱着自己的包袱回忆了方才所见所闻,慢慢说道:“好像的确是这么一会儿事。” 既然如此,蓝景也贴心地建议楚蔽道:“阿兄莫让那摊主骗了!你那匕首珍贵至极,可别轻易地拱手送人。” “是么?”楚蔽不咸不淡地看了过来,“那你说那马该值多少?” 蓝景老实答道:“若只是市面上的马,那不都是马市的那价么;若那马真当有病,那便更便宜了。” 咸毓也在一边说道:“那我们去砍个价吧?” 楚蔽转过头来,低声问道:“又砍价?” 咸毓以为他不擅长砍价,于是主动说:“那我和蓝景一起去?” 他在一旁站着放冷气就好了。 楚蔽却立即提前放起了冷气。 “他去作甚?”他冷冷地说道。 然后忽然朝蓝景示意他怀中的包袱,冷不丁问道:“若拿你的玉佩换,合适么?”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13节 蓝景:“……?” * 那摊主见不远处一行三人不一会儿又走回了他这摊位前。 走在最前头的还是那个起先就想买马的冷面郎君。 他顿时笑呵呵地招呼道:“客官想好了?” 而楚蔽身后的咸毓也拉着蓝景轻声问道:“你可想好了?” 蓝景郑重地点点头,回道:“我愿意!” 他方才已经答应了楚蔽的要求。 咸毓眉间微蹙,再次低声提醒他道:“你真想好了?那不是你的家当吗?别说是什么传家宝,若这么出手了……” “这怎会是传家宝呢,”蓝景笑了笑。 他此时心意已决,一脸真诚地朝咸毓说道:“义兄待我的恩情之重,求我于困病之时,我正想不出如何才能报答呢。眼下正好有此机缘,那我便借花献佛了。” 咸毓默默地看着他。她知道他这是真心诚意的。 蓝景却像是如释重负似的接着笑道:“阿兄莫担心,这玉佩就当是我垫付了阿兄为我医治的药钱?” “蓝景……”咸毓轻声说道,“其实我们……” 还可以再试着想想别的办法的。 可是她话还未说话,一旁却伸出了一只修长的手臂。 “拿来罢。”楚蔽打断了两人窃窃私语的对话,摊着手掌沉声道。 蓝景最后看了一眼手中的玉佩,然后决然地递到了楚蔽手中。 作者有话说: 楚·为我花钱·蔽:拿来吧你。 蓝·报答恩情·景:阿兄,我怎么觉得我好像被他套路了qaq 咸·还未反应·毓:啊,有吗? 第212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楚蔽拿玉佩朝那摊主交涉, 眼瞧着像是已成定局。 可咸毓心里却也没什么底。因为不知道那摊主是否接受玉佩作为匕首的替代品。而他们眼下也无法出手阔绰,实际上选择权是在摊主手上。 只见那摊主接过玉佩,借着微弱的月色,侧着头将拿在自己手中的玉佩仔细端详起来。 这时咸毓上前一步, 上一个无良摊主的销售话术正好派上用场了:“这玉佩可是大户人家里流传出来的, 一般人都没有见过的呢。” 那摊主闻言抬眸, 回了一句:“这天底下大户人家亦是不少。” 咸毓:“……” 这话说得,她简直无法反驳。 一旁的楚蔽也淡淡说道:“北地的大户却不多。” 地貌缘由, 再往上便不再是常年青山绿水、四季皆宜之处了, 因此常住的人口必然不多。 这摊主闻言之后果然认真了起来,“哦?是北地的吗?” 他是往来于北地之人,这倒是使他有了点更多的兴趣。 蓝景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 才没过几日, 他这块玉佩先是在上一个无良摊主那儿高价买回,此时又被两个义兄吹得无比珍贵。 他自己都不知这块玉佩怎成北地大户人家之物了? 这时, 正联同楚蔽一同煞有其事介绍玉佩的咸毓拉了拉发愣的蓝景,示意他也过来帮腔。 她跟着说道:“是啊,就是北地的,阿弟你说是吧。” 蓝景:“……正是。” 的确是北地的。 只是并非大户人家罢了。 这倒让栅栏里的摊主不由地猜测起了眼前这位小郎君的身份了。 他方才瞧见了这玉佩是出自此人的包袱之中。 他抬起头来, 笑眯眯地问蓝景道:“客官打何处来?” 蓝景刚想张嘴开口, 忽然发现自己在这之前是被拐丢了、所以眼下还未认得此处是哪儿。 但他这欲言又止的模样, 在这摊主的眼里就像是高深莫测的无可奉告。 摊主将手里的玉佩又掂了掂, 暗自仔细打量起眼前三人。 方才他实则并未在意来往的客人是何人, 毕竟眼下乃鱼龙混杂的暗市,本就是两厢情愿的地下交易, 见不得光, 自然也无需在意双方的身份。 而当他此时认真打量眼前的三人之后, 才发觉这三位俊俏的小郎君各有气度, 倒的确不像是寻常人家出来的。 他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精光,忽然示意一处的方向,问道:“可是从那城出来?” 咸毓和蓝景皆是一惊。 这人怎么猜出来了? 不过暗市出现在两座相邻的城之间,也有可能是他瞎猜猜中了。 而这摊主的确在心中有了一丝猜测。 他先入为主地认为,此三人或许是从那座城内的侍君馆里出来的? 因为他瞧着为首的那位身着锦衣,丰神俊朗;而另二人虽衣裳简谱,但又妙龄俊俏。这使他第一时间便想到了那家有所耳闻的侍君馆。 摊主连日里忙着转场准备今夜的暗市,倒还未来得及得知城里侍君馆的昨日风波。再说了,他往日里也不会去侍君馆消遣。 但他自然是听闻过那城中侍君馆的名头,眼下看来,想必这三人乃那处之人,因此才拿的出来如此名贵之物,许是往日里哪个女恩客相赠而得来的。 他那知,其实他已经猜得叭九不离十了,但因为消息滞后,所以还以为他们三人是侍君馆的侍君、今夜只不过也是偶尔出门来暗市逛逛罢了。 可咸毓他们三人却已经浑身戒备了起来,顿时减了不少同这个摊主再周旋下去的耐心。 咸毓含糊地应下了,然后继而问道:“可以了吗?” 既然已经由着楚蔽买马了,那他们现在还是早点交易完走人吧。 那摊主收回五指,握住了手里的玉佩,笑着问道:“客官只买一匹吗?何不多买些?” 他虚指了身后剩下几匹偶尔嘶哑嘶鸣的马。 蓝景暗自吃惊。 怎地,他那破玉佩难不成买一匹马都绰绰有余吗? 不过他接着便又反应过来,若栅栏里的几匹都是假的汗血宝马,倒也说得过去。 咸毓也摇头回绝道:“不了吧?” 她看向楚蔽。 病恹恹的马买一匹就够了吧? 那摊主却说道:“客官不如再挑一匹、凑成一双?价钱好说——再用客官的夜明珠顶上如何?” 好家伙,原来这摊主竟然还惦记着楚蔽的夜明珠呢。 咸毓可没有买马的意思,蓝景也好像并不想买这个摊位的马。 而楚蔽也没有作声。看来也是没有心动这个建议? 于是咸毓反问摊主:“会不会当我们买了第二匹后,你又劝我们买第三匹,正好一人一匹?” 一来二去的,妥妥的销售套路,她才不会被忽悠呢。 摊主看向楚蔽,问道:“客官当真不买第二匹了?” 他的眼珠子又朝楚蔽袖中的玄铁匕首望去了。 奈何那夜明珠色泽过于优良,他一时难以割舍。但眼下这三人显然是无法动摇了,而那玉佩他倒也是看得上。 咸毓看着眼前这摊主直勾勾的眼神,简直已经把馋楚蔽匕首的心思显露无疑了。 她在此之前并不知道楚蔽这匕首如此宝贵。那夜明珠真这么优质吗?还记得当初他们误打误撞进入后宫角落里的密室闯关时,有些石道上不是装着不少的夜明珠吗? 但这些经历当然不能同外人道。咸毓只是感慨一下自己也算是见过珠宝世面的人了。 这时来新的顾客了,而眼前的三人也急着他交付,这摊主倒是拎得清的,当着新客的面就将栅栏旁的这匹马放了出来。这样也算是能在新客面前博一个好彩头。 三人得到马后,当然是先行离开这个摊位了。 他们结伴往暗市边上走去,来到了过往行人颇少的一处角落时,咸毓才有机会认真瞧看起楚蔽牵着的这匹马。 这马竟然还是没有叫过,这让咸毓都感到了一丝不乐观。 她转头问一旁的楚蔽道:“我担心,它一会儿若是不走了,像方才一样坐在地上……” 那该怎么办? 楚蔽却淡然地回道:“那也无妨,我喜欢这般的。” 一旁的蓝景迷惑地出声:“啊?” 他不解,英勇的义兄为何喜欢这般不说话的马。 他忍不住问道:“阿兄喜欢它哪儿?” 楚蔽摸了摸马脸,面不改色地回道:“喜爱便是喜爱。” 说着又看向了咸毓。 蓝景仍未听明白。他也再次打量起了这匹真未叫过一声的马。的确除了较为高大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可以称赞之处了。 可咸毓迎着楚蔽的目光,脸颊忽然一红。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14节 她好像是听明白了。 分明是一脸淡然的酷盖口气,但她听出来他是以马代人,意有所指了。 他这样算不算爱屋及乌?没想到竟然因为看这马懒躺在角落里的样子有些像她,才选的这一匹吗? 她顿时也对楚蔽买了一匹不会叫的马释怀了。花钱就花钱吧。听了一耳朵红脸的话,她花的钱也算是值得的了。 好在这马倒是非常的配合,并没有在此时摆烂,而是任由楚蔽牵着缰绳走。 他们三人边漫无目的地继续在暗市逛着,一边各自心中都不约而同地想着事。 咸毓捂着脸走了半程,忽然脚步一顿,发现自己竟然忽略了一个点。 她顿时看向身边的楚蔽,又下意识地不敢去看另一边的蓝景。 好在她和楚蔽走在了马的一边,蓝景走在了另一边。 方才可能是楚蔽有意为之,但现在咸毓倒是因此松了一口气,她抓紧机会,偷偷摸摸地揪了揪楚蔽的衣袖,贴着他身侧轻声问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楚蔽像是因她细弱蚊声的原因没听见她在说什么似的,还淡定地侧过脸来,眼神示意她怎了。 他一向八风不动的神色,咸毓也是习惯了的。所以她此刻也来不及辨别他的神情真伪了,而是直言道:“我买了他的包袱,你又拿他的玉佩买了马!” 她尽量压低了声音。 因为蓝景正隔着一条马在另一边呢,千万不能被蓝景听见了。 楚蔽闻言,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咸毓熟悉他这个眼神了,他是在夸她聪明的意思了。 但她现在也不觉得受用,而是朝他挤眉弄眼了起来—— “你知晓我说的是何意!” 原来,兜兜转转,绕了一圈之后——其实是她在为他花钱了。 怪不得他买了一匹马后就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了。 虽然没有显露出来,但咸毓也感受到了。 果然,楚蔽一副状若未闻的样子,只顾着继续牵着马闲适地往前走。 其实也相当于是承认了。 咸毓哭笑不得,转眼往另一边的蓝景望去。 这弟弟一进一出,其实也没得到什么。 但是看着他现在应该是还没反应过来呢,脸上神情也是神游太空的神情,也不知在走神想些什么。 正当咸毓纠结要不要和蓝景坦言的时候,这小子倒是像是忽然从太空回来了似的,转过头来朝他们笑着说道:“阿兄,我们方才正可谓是‘真假货混着卖’了。” 他满脸都是轻松时刻活泼的神情。 咸毓顿时有些不忍开口了。 她还该直说吗? 这事还得怪楚蔽心思太绕,竟然还连同蓝景都算计进去了。 楚蔽此时也不介意咸毓左看右看的目光了。 她花的钱,最后成了到他手里的财。 他自然是满意的。 于是他难得和颜悦色地回应起了蓝景,转而提到:“还看上什么,尽管与我们说。” 至于给不给他买,那就另说了。 作者有话说: 蓝·折了玉佩·景:哇的一声,我哭得好大声,阿兄你听见了吗? 楚·花老婆钱·蔽:已经捂住老婆的耳朵了呢。 第213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世面上做买卖生意的也会出现这种事。 楚蔽的匕首是真, 他们心知肚明;蓝景也自知,自己的玉佩值不了多少的价钱。 而他们借此以假乱真,以普通的玉佩代替精美的匕首,让那摊主信以为真, 成功保下了更为珍贵的匕首。 至于这匹马到底是不是汗血宝马, 蓝景实则已经无所谓了。 因为相比之下, 他发现他还是相信自己英勇无比的义兄的胆识。 义兄看上的马,那或许还真是不容小觑的好马呢! 而此刻来自义兄突如其来的关怀, 蓝景受宠若惊。 他立即摇头回道:“多谢阿兄!有这失而复得的行囊, 我已足矣。” 咸毓跟着说道:“那我们再随意逛逛吧。” 反正没钱买了。 今夜这暗市规模也不小,一路走来,光咸毓能看明白的摊位, 就卖着不少五花八门的东西。 但总归是真没有卖吃食的摊位。 看来她这一心找到小吃摊的念想是彻底的没有希望了。 而他们一行三人一马,终究是有些打眼, 所以没过一会儿,他们便悄无身息地离开了暗市。 身后低沉又热闹的暗市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走在夜色下了的空旷平地,就算周遭并无拔地而起的楼屋,但没有多少亮光的视野也并不开阔。 咸毓当然是没动脑子地跟着楚蔽走的方向并排走着。 而蓝景也是下意识地跟着两个阿兄走。 三个人沉默地走了没会儿后, 牵着马的楚蔽忽然停下脚步。 咸毓和蓝景随即也停了下来。 楚蔽缓缓转头, 看向蓝景, 沉声问道:“你去何处?” 他以为他言下之意已经够明白了, 但蓝景却一时并没有听出来, 而是回道:“去寻个歇脚之处吧?” ——他是想各走各道。 ——他是在回,三人眼下先去往何处。 咸毓觉得蓝景这话说得是没错的。大晚上的他们既然不是那些在暗市逛到天亮后回城的人, 那么现在也只能先找个地方睡下了。 她跟着说道:“可是我们能睡哪儿呢?难不成回去长亭那儿睡?” 可长亭就在城门外颇近的距离, 而他们此行当然是该往远离身后那座城的方向走的。 咸毓相信楚蔽是认得路的, 所以最后还是楚蔽做了决定。 他打算趁着夜路再走一程, 以便能早些寻到有吃食给她垫饥的地界。 于是三人又踏着夜色往官道上走去。 越到深夜,气温变得更凉快下,他们走起路来也不嫌热。 比起楚蔽的沉默,一路上咸毓和蓝景还是偶尔聊上几句。 但不知怎地,每回最后楚蔽都会后知后觉地加入进来,然后使得闲聊的话题莫名其妙地跑偏了。 譬如这时,咸毓正在听蓝景吐槽自己的阿耶如何糊弄制作了那块玉佩。 蓝景本就是一个既活泼又能说会道的小郎君,不一会儿就把他阿耶那虚头巴脑又煞有其事的形象汇声汇色地描绘了出来。 咸毓听了之后,心中那股心疼蓝景折了玉佩的情绪也消散没了,她笑着说道:“那你回去之后,他若是知道了你没了玉佩,也不知他是什么反应?” 咸毓有点好奇。也不知蓝景的阿耶知晓之后,是生气他弄丢了这不值钱但也值得一些钱的玉佩呢,还是仍旧不闻不问。 蓝景却耸耸肩:“等我回到家中吗?”他忽然莫名其妙地回道,“恐怕我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家了。” 咸毓一愣,有些小心翼翼地试问他:“蓝景……你是和家里人闹翻了吗?” 蓝景闻言转过头来,脸色倒是没有什么大变,平静地摇头回道:“并无此事,他们哪有那闲工夫与我闹翻?” 咸毓听了之后也了然了。她记得之前听他说过,他家一大家子的人,人口众多,以至于他阿耶都没什么眼神来在意他。 所以这么一来,咸毓就猜测蓝景会不会故意离家出走、从而能引起家长们的注意? 但这种猜测显得冒昧了些,她淡然也只是心中胡思乱想一下,绝对不会当着蓝景的面说出口的。 这时,正当咸毓想说些安慰蓝景的话时,一旁的楚蔽忽然开口说道:“你病大好了?” 楚蔽心想,这小子话这么多,难不成昨日的病好得差不多了。 但这话听在蓝景的耳朵里,这便又是义兄对他的赤裸裸的关心! 今夜的义兄对他真好!一连两回都出口关心他了! 蓝景感动不已! 不!不仅是今夜,连白日里的义兄不也是身体力行地照顾了他的病体嘛。 蓝景顿时满腔的报答之情,他转而举目眺望,在夜色中寻觅着可以歇脚的地方。 “阿兄,我瞧着那处有一小坡,今夜我们可停下歇脚。”他提议道。 漫漫长夜,怎能让义兄们就此走上一路呢?那多累。 这一心为哥哥着想的模样,瞧着真让人心暖。 可蓝景心中倒还一直认为是两位义兄为他着想。不然眼下义兄手中牵着一匹马,大可以骑马而行。 然而在咸毓眼里,这匹不会叫的马相当于是卖给楚蔽的“宠物猫”罢了,她并没有希望它一定会抓老鼠的心思。所以就随楚蔽爱不释手似的牵着缰绳一起走。 三个人来到不远处的小坡上。这小坡确实植被新鲜、颇为干净。盖因一旁有一处水流,许是偶尔流水漫灌到绿草地上,使得此处不像一路以来的官道两旁一样的荒芜。 咸毓感觉她和楚蔽一直以来往北走,这里应该已经算是有点儿偏北边了。其实从野外的植被样貌就可以瞧出一二。沿路的绿植和水源是真的越来越少了,就算前不久那座城据说是颇为经济发达之城,但一出了侍君馆之后的街道上,也明显看得出来这般状况。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15节 所以此处恰巧正没被漫灌的小坡在此时倒也有点儿难得了。他们倘若再继续往前走,不见得还能再遇到,所以他们三人打算眼下就在这儿席地而眠,歇息半晚。 楚蔽将他身上唯一那件锦衣脱下来铺在地上,然后他们三人枕在侧躺着的马肚子上阖衣睡下。 幸好这是盛夏时节,除了偶尔有蚊虫之外,他们也不会在野外着凉。 楚蔽自然是躺在三个人的中央。 他是侧躺着的,身后是一睡下就睡着了的蓝景,而身前则是身子较为娇小的咸毓。 楚蔽一只手里拿着折扇,时不时在她上方为他二人扇开蚊虫。 咸毓倒是希望他不必如此,但也知他不会逞能,所以也随他去了。 她毕竟也是嗜睡之人,在楚蔽扇风地庇护之下,枕着温热的马肚子,不一会儿也安然睡去。 在梦里咸毓全然地接纳了脑袋下的这匹马。 她再也不在意这匹马会不会叫了。因为正是一匹不出声的马,才换来了他们三人今夜的好眠。 而且这匹马还挺愿意配合新认的主人的样子,叫它躺下它变乖乖躺下了,他们三人拿它的肚子当枕头,它也毫无怨言的不吭声。 这哪是“不会抓老鼠的宠物猫”啊,这简直就是“马形抱枕”了。 还是值得好评的。 得此马,咸毓第一次荒郊野外席地过夜的经历一点儿都没有不舒服。 她感觉自己睡了长长的一觉之后,醒来眯了眯眼。 却发现周遭仍旧是一片漆黑。 她竟然没有一觉睡到大天亮就醒了? 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身边好像没有了楚蔽的身躯。 她下意识挪着手臂翻过去摸了摸,却只余下一丝淡淡的暖意。 咸毓顿时睁开眼来,与此同时她也听见了不远处的声响。 伴着四下经久不息的虫鸣声,她从草地上坐起身来。 忽然,她感受到自己的脸上好像有不少的叶瓣掉落。她低头,借着夜光捡起了几片瞧看,发现并不是身下草地上的草,于是她又凑近自己鼻尖闻了闻,才依稀认出来,好像和一个味道有点儿像……就是当初楚蔽给她的那个香囊。 可她这记性,过去这段时间里因为一出意外的事故,她一时也不记得那个香囊最后一刻出现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了。 咸毓又抓着新鲜的叶瓣闻了闻,猜到或许是楚蔽临时给她采摘了一些放在她的脸周围。 如今长袖长裤的穿着倒是能防蚊虫叮咬,所以只要保护好露出来的脸就行了。 咸毓将这些驱虫草药一股脑的全握在自己手中,然后转头寻声望去,果然看见了不远处水流边的两道身影。 夜空的繁星点点。 咸毓踏着月色向水流边的两人靠近。 站在水流边上的楚蔽和蓝景闻声皆是立即转过头来。 “是我们吵醒你了?”楚蔽上前两步,扶了一把好似还未彻底睡醒的咸毓。 咸毓倒也没有走路东倒西歪的状态,她搭着楚蔽的手看向两人的脚下,有些赞叹地说道:“你们两大晚上起来洗衣裳?” 这两位未免也太勤奋了吧。 她可能是第一次睡野外的地上,所以在夜里自然而然地醒了过来。可这两人显然是刻意醒过来为了来洗衣裳的吧? 蓝景笑着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回道:“阿兄,我那包袱里的衣裳都潮得发霉了,阿兄说今夜洗了,改不成明早没过一会儿就能穿上干净的衣裳了。” 这是个好主意。他便深夜和义兄一同轻声起来了。 咸毓夜半时分的脑子也大致听懂了。 蓝景的包袱毕竟颠沛流离了有一阵子,或许也在前不久那场雨夜中淋湿了些,肯定是不大干净了,所以还是洗洗晾干才行。 她挠了挠脸颊地碎发,柔声问道:“我能帮你们吗?” 蓝景立即摇头摆手:“我们也快洗好了,阿兄你先回去睡吧?” 咸毓却也摇摇头道:“那我一旁陪着你俩吧。” 她就算不洗衣服,也不好意思一个人再去睡,然后任他们两个人大晚上在这边出力? 咸毓在一旁的草地上坐下,看着眼前的两人慢条斯理地将蓝景的那几见衣裳沾水洗了,最后分别晾挂在一旁的矮树丛上。 此时他们三人的头顶上是一望无际的星辰,亦像是大海一般广阔无垠。 深蓝的夜空不知不觉间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浓云,而是漫天的星辰铺满,闪烁不一,颇为美丽。 忙活完的楚蔽和蓝景随着咸毓的目光也仰头望向天空。 他们的周身飞过一闪一闪的萤火虫群。 一时之间,三人在这一片星辰之下的内心也变得宁静又舒适。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蓝景心情甚是愉悦,他乐呵呵地提议可以将那马枕头、阿不,就是那匹马也牵过来,他们三人索性挪到此处的水流边再睡下。 他主动请缨,懒得动的咸毓和首肯了的楚蔽在原地看着他蹦蹦跳跳往那还躺着的马跑了过去。 可是接下来就出现了奇怪的一幕…… 只见蓝景拉起那根缰绳、想让这马随着他的力道起身时,但不知怎的,他却并没有成功。 咸毓也望见了,有些惊讶地看向楚蔽。 可楚蔽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淡然,随之也只顾来到她的身边先坐了下来。 于是咸毓继续坐在地上扭身朝蓝景望去。 也不知那马是也睡得太沉,还是已经醒了却不愿起来,眨眼之间,蓝景光拉着缰绳都险些拉得他满头大汗了。 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下意识朝不远处的两位义兄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这马怎么回事? 他怎么拉都拉不起来? 他还以为很容易便能…… 可是回给他的只有一个义兄的后脑勺,以及另一个明显也有些吃惊的义兄的神色。 “……”蓝景又试着拉了拉,但还是毫无进步。 他顿时泄气地放下缰绳,像是告状似的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来到咸毓面前说道:“阿兄,那马不愿起来!” 言语之中竟然还带着一丝委屈。他从未想过自己还未遇到这等小问题解决不了。 咸毓当然也很惊讶,她是看到了蓝景怎么拉也拉不起马来的,就算夜色中身影有些暗,但她也能确定蓝景的确看着像是使出了正经的力气了。 所以她闻言问道:“猫它还睡着吗?” 蓝景一怔,他揉了揉自己的耳朵,问道:“不是‘马’吗,阿兄?” 咸毓:“……” 她这不是一不小心嘴瓢了么。 于是她连忙掩饰性的打了个哈欠,缓缓回道:“对不住哈,我还未睡醒。” 这还不是她眼睁睁的看着那匹马不愿起来的缘故么,使得她再次想起了自己对这匹马的第一印象——像她一样日常懒得站着、唯独它坐在栅栏的角落里,而且还不叫唤、一声都没有听到过。 眼下旧事重现,让咸毓一下子就再次联想到了“不会抓老鼠的宠物猫”的形象了,所以才脱口而出说错了。 而且这还同时和她刚才睡梦中的转好印象产生了鲜明的冲突。使得也有点儿迷茫住了。 “不是啊,”蓝景急着说道,“我瞧着它已经醒了,眼睛都睁着了!” “啊……”这咸毓也是彻底不懂了,她只能胡乱猜测地回道,“许是它本就是习惯睁着眼睡的?” 蓝景:“……” 义兄这便是胡说了。 他分明记得前不久他们三人睡下时,那马是也闭上了眼睛的! 咸毓见蓝景好像并不相信她说的话,她还好心解释道:“有些人是睁着眼睡的,只是少见,但也并不是没有。” 这弟弟怎么就不相信呢。 蓝景也来不及和这义兄扯白睁不睁眼这事了,他转而又走了两步,朝另一个义兄请教道:“阿兄,那马不愿起来。” 楚蔽淡淡地回过头来,像是敷衍地应了一句:“哦,是么?” 只因为这一句,咸毓忽然觉得楚蔽应该是胸有成竹的。 于是她用手肘拱了拱身旁的他,问道:“这是怎么了?” 楚蔽却仍是不咸不淡地回道:“无碍。” 说了跟没说似的。 说着,他便同蓝景说道:“你再去试试。” “好!”蓝景对义兄的建议毫无质疑,听话地又转身朝那草地上的马直奔过去了。 他其实心里也存着不服气的劲呢,他不甘心自己真的连一匹马都拉不起来。 需知他也长这么大了,又不是牙牙学语时还未见识过大马儿的年纪了。 于是乎,蓝景就这么和那批懒躺在草地上的马杠上了。 他再次拉缰绳想让它起来,但这马果然仍是坚持躺在草地上一动不动。 那瞪得像铜铃的眼珠子竟然还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真像是对他的嘲讽。 蓝景顿时也来气了。 ——你这马是故意的吧?! 他索性甩开了缰绳,双手搂住了马脑袋,然后铆足了劲想把它的马脑袋抱起来。 然而……别说是整一匹马了,蓝景累得满头大汗,最终连一个马脑袋都抱不起来。 他可不承认是自己力气小。 还记得前不久他也是一连扛过许多人的。 还不是这匹马果真高大。那么体重自然也不轻。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16节 咸毓在不远处看见了全程,她再次用手肘拱了拱瞧着一点儿都不好奇的楚蔽,轻声问道:“蓝景怎还不放弃?” 而他又怎么能忍住一点儿都不去看蓝景拉马的画面? 楚蔽自然兴致缺缺,他淡淡回道:“这都是他咎由自取。” 咸毓轻声说道:“话虽如此,但说得也不必这么说吧……” “你心疼了?”楚蔽倏地转过头来,深深地看向她的双眸。 咸毓哭笑不得:“我哪有!” 楚蔽侧过脸去,冷冷地瞥了一眼不远处忙得不亦乐乎的臭小子,然后再次说道:“不是他自己主动说要将马牵过来一起睡的么?人不能言而无信。” 因此就让他自寻忙碌去罢。 他这话说得好像很在理耶。刚才好像的确是蓝景自己主动提出来的。 咸毓一不小心就被他说服了。 而他们两人当时还没有多想,也没料到那马躺下之后,就这么难拉起来了。 咸毓转头看向蓝景,发现他还在和那马僵持着。 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她又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喊了一声:“蓝景?” 抱着马脑袋正坚持在第一线的蓝景闻声抬起头来。 听见义兄在唤他,他终于勉为其难地松开了手中的马脑袋,再次跑了回去。 回来的蓝景语气更加委屈了,他此刻确认无疑了:“阿兄,那马故意的!” 他也想到,有朝一日会遇到如此极品的马。 原来是这等子的“性子极品”呵! 咸毓也听得稀里糊涂的了,她奇怪地问道:“当真?它睁着眼、醒着了?” 蓝景用力地点点头,皱着眉回道:“我叫它起来,它偏不依!我想抬起它的头,它也故意使劲违抗我!” 咸毓听得咂舌,怎么这马在蓝景的口中像是成精了似的? 不过话说回来,咸毓忽然想到了一个细节,她也拉了拉一旁依旧淡然处之的楚蔽,于此同时和两人说道:“这好像是……它从那摊主手里交付过来后头一回躺下。”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 蓝景一惊,也反应过来了,他继而有些紧张地问道:“不会只有那摊主才叫得起它吧?” 这可就糟糕了。 咸毓也是有些怀疑。 但她和楚蔽还没有试过。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行。可她又觉得楚蔽应该办得到。 咸毓又想了想,回蓝景道:“我猜它许是也累着了?” 如果那马不是有什么问题,而只是懒躺着不愿起来,她其实有点儿能感同身受的。 ——谁还不会有赖床的时候呢?哪怕是一匹马,应该也是这样的缘故吧? 而且前不久楚蔽慧眼识珠,好像就是因为这一点特色…… 咸毓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所以她也接着和蓝景解释道:“它许是想再躺着休息?才一时不愿起来了。” 蓝景将信将疑得问道:“可它若是累了,继续闭眼睡不就成了?” 那为何是睁着眼,一副并不困的样子? “难不成这匹马还是觉浅的?”蓝景越发狐疑了起来。 咸毓也被他问得有些哑口无言了,她只能劝道:“那算了吧?” 其实他们也不是非要枕着马肚子睡。虽然刚才那一觉的确舒服。 蓝景却不怎么想放弃,他也不是轻言放弃之人,虽然他已经连续尝试过数回了,但他还是一跺脚回道:“我再次试试!” 说着便一溜烟地再次奔过去了。 咸毓张了张嘴,然后也只能叹了一口气。 她爱莫能助了。 因为她就像那马兄弟似的,坐下了之后,也有点儿暂时不想动身起来了。所以只能蓝景一个人再次去尝试了。 而她身旁的楚蔽目视前方的水流,冷声说道:“莫管他了,睡罢。” 咸毓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挥汗如雨的蓝景。 如果那马仍然不愿意松动,那蓝景最后也只能放弃的吧? 不过比她预料得还早了一些。这时,只见夜色下的蓝景像是使完了所有的力气,一不小心就跌倒在马身上,而他竟然没有再爬起来,好像是破罐破摔地就此躺在那儿了。 咸毓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立即捂住了自己偷笑的嘴。 而与此同时,她身旁的楚蔽率先仰躺在了草地上。 他伸出一只手,示意她。 咸毓嘴角带着笑意地也躺了下来,她同楚蔽感叹道:“蓝景倒是个不娇气的孩子。” 楚蔽才不管蓝景是不是娇气的孩子,但听她口中只是将蓝景叫做后辈,他便心中熨帖了几分。 他一直忍着不和那臭小子一般见识,此时亦是不愿再继续这话题。 趁着眼前颇为美丽的夜色,以及并无第三人打搅的安宁,他转头看向枕在他胳膊上一脸笑意的咸毓,忽然也不急着催她睡觉了。 “不困了?”他低声问道。 咸毓在他手臂上摇了摇头,又忽然想到这样会不会压得他更难受,于是连忙开口回道:“我本就睡足了。” 还记得他们出城前的一整个白日里,几乎都是睡觉度过了大半日,至少她应该是这三个人里这段时间里睡得最多的人了,所以她现在也不是很想睡。 她转而问道:“你呢?” “尚可。”楚蔽平静地回道,然后转眸看向她,“你不看他了?” 咸毓一愣,回道:“蓝景应该已经和马睡下了吧?” 这如了楚蔽的意,他自然是暗自舒心,但面上还是淡淡地说道:“还以为你会一直‘助他’。” 咸毓并没有听出他的阴阳怪气,她单纯地笑着坦白道:“我这不也懒得起来嘛。” 楚蔽叹了一口气,转而又问道:“你好奇他的家势么?” 咸毓毫不犹豫地回道:“我并不好奇。” 他们和蓝景萍水相逢,正常情况下,就像蓝景也是并没有好奇他们两人的出身一样、不过也可能是因为有他们两人的假身份蒙混过关的成分在、反正他们之间也并未深入了解这些细节。 楚蔽闻言,却反而继续说道:“我倒是有所猜测。” 咸毓狐疑地抬眸看着眼前的他,问道:“你猜得着吗?” 他往日里的确聪明过人,但世上这么多人、这么多家庭,谁又能各个细数过来呢?所以除非他刚好认识? “你之前有所耳闻过吗?”她问道。 楚蔽顿了顿,直言道:“我也是胡猜罢了。” 他竟然也会胡猜,咸毓有些意外。还以为他是个推理缜密的人呢,原来也只是随意好奇一下罢了。 于是咸毓也没继续问下去。 楚蔽却紧接着问他道:“你怎不问我猜的是哪一家?” 咸毓眨巴眨巴眼,回道:“你说哪一家,我也不认得呀。” 她已经想好,假如应该是认得的,那她也可以自称自己记性不好给忘记了。 反正就是以不变应万变,统统都说不认识就万事大吉了。 “嗯,”楚蔽闻言主动说道,“我本想说,北地的蓝家。” 咸毓当然不认识什么地的什么家,但她有点儿疑惑地问道:“蓝景真当姓‘蓝’吗?” 楚蔽侧过脸来:“他不姓‘蓝’么?” “啊?”咸毓被他反问懵了。 她记得好像一开始蓝景给她的印象,就是随口一说的回答,感觉好像不是他真的姓氏什么的。 但因为毕竟是萍水相逢的距离,所以她也不会追着问。 而且咸毓也觉得这并不重要,所以她也不揪着这一点儿。 接下来不久之后蓝景就要和他们各奔东西了吧?所以不如这几日继续好好相处下去呢。 咸毓如是想着。 楚蔽见她一脸轻松的模样,也不知心里是否惆怅即将到来的分离之时。 他自然不会舍不得的一丝一毫,甚至还乐见得像今夜似的,终于不必三个人挤在一起凑合歇息了。 于此他终于不再有意提及那小子了。 幕天席地而躺下的两个人此时抬眼望去,入眼的便是天上的星辰。 周身偶尔飞过几只轻巧的萤火虫时,咸毓伸手去抓,一个都没有抓着。 可楚蔽想帮她抓时,她又回绝了。 “我正是抓不着,才抓着玩的。”她连忙解释道。 而她觉得他应该抓得着。 可抓到了又能怎样呢?所以还不如让这些小虫子继续肆意妄为地在草丛中到处飞下去呢。 咸毓不由地打了个哈欠,接着没玩一会儿,就一不小心睡着了。 …… 再次睁眼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相拥在草地上的两人相继睁开了眼睛。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17节 咸毓先坐了起来。然后伸手挠了挠自己一边脸侧的一颗小蚊子包。 依稀记得昨晚睡着时候,楚蔽帮她用手掌挡住了一边的脸。但是哪怕还有她自己的手连同一些草药碎片的一同防御之下,她还是不能在野地里的蚊虫攻陷中幸免。幸亏总共只是咬了脸侧的一个包而已。 咸毓笑这问楚蔽道:“你呢,你可也被咬了?” 楚蔽单手撑着脑袋侧躺着回道:“咬了手背。” “哎?”这就有点儿不公平了,咸毓问道,“为何只咬我的脸?” 而且她的脑袋已经是两个人一起保护的了,最终竟然还是没有幸免。而楚蔽被咬的手背,应该也是由于盖着她保护着的原因。 所以可能是蚊虫更喜欢她的血? 两人起来去找不远处的蓝景。 蓝景还未醒。 走过去后便看见眼前的一人一马相拥而眠,睡得格外的香甜。 咸毓上前叫蓝景,蓝景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第一句话便是:“阿兄,我梦见我在扛马……” 还记得前两日他来来回回的一个人扛了好几人转移位置,可把他累得够呛,手臂整一日都是酸胀无比,后来又没停歇下来,还忙不迭地淋雨病着了。 索性病好了后人也好多了,可没想到昨晚又对上了这匹懒马。 蓝景后来泄气了也是这个原因。因为他不想再次累着自己的胳膊了。 可没想到也不知是因这几日的经历太过于“传奇”了,以至于他连做梦都没有被这种事放过。 梦里的他仿佛天生神力似的,一举将这匹马扛了起来,举的高高的,实则也不只是为了何;接着,他又在梦里觉得自己快要举不动了,但却又只能继续扛着他,可把他累得…… 而立在一旁的楚蔽一边活动着自己略微发麻的手臂,一边冷漠地拉着咸毓离开着这个还没睡醒的傻小子。 等到蓝景终于清醒过来后,他才发现,好像是因为睡着时,他的胳膊被这匹懒马压着了的原因罢了。 蓝景:“……” 更可恶的是,睡足了的这匹马,在义兄的一声叫唤之下,竟然就这么当着他的面站起身来了。 他看得直瞪眼。越发坚定了昨晚是这马故意不给他马脸的! 三人起来之后,他们在水流边将就地喝了几口水,皆是腹中空空的打算抓紧时间赶路去找吃食。 今日一看就是日头极盛的,眼瞧着会比昨日还热。 果不其然,昨天半夜里晾在矮树上的几件蓝景的衣裳都干得差不多了。 蓝景挑了一件最新的衣裳赠与了楚蔽穿。 楚蔽身上那件侍君馆里穿出来的衣裳是早该换下了。 而后他们便收拾一番,整装出发了。 本来三个人的东西都所剩无几了,所以上路也极为轻快。 蓝景虽然失而复得了自己的包袱,但唯独包袱里的盘缠早就不翼而飞了。不然昨夜他们三人也不会在买马时捉襟见肘。 这倒也不意外。毕竟除了官方印记的钱财,其余的钱财都是一个模子的,很容易顺手牵羊。而其余的物件要么就是不值得收为己有,要么就是恐怕太过于有个人印记了,所以才原封不动地保留在暗示的摊位上。 楚蔽摸了摸蓝景给他的这身衣裳料子,倒也看出来他先前所言的话并非有假,这衣裳的料子的确像是来自于他口中的家乡居多。 不过蓝景也说过了,自己暂时不回家了。 楚蔽才不管他是否是因和家里人闹变扭、亦或是想惹得家里人的注意,才做出远行的这种事。 反正他是打定主意即将要同蓝景分开两路了。 可睡了一觉的蓝景却像是并不急于提起此事一般,他只顾着跟着他们两人一同动身。 楚蔽自然有出行的方向和目的。 他不解蓝景为何还跟着他们。 不过他也了然,这小子许是不认得眼下的路了。 那便再暂且忍他一程。 但楚蔽也不知自己还能忍得了多久。 而这厢蓝景却是丝毫都未察觉这个冷面义兄的心思,他此时正在路上和另一个温柔的义兄抱怨身边的这匹懒马呢。 也就睡了一觉罢了,转天过后的蓝景忽然又瞧这匹不会叫的马不顺眼了。 他昨夜不过是“请”它起身过去么?不就是只需走上几步路么?它这尊“大佛”竟然愣是不肯起来,不就是针对他么! 后来睡觉时还压着他的胳膊了,害得他噩梦连连,醒来还觉得手酸! 兜兜转转,自己好了没半日的胳膊又酸胀了起来,蓝景也是欲哭无泪。 因此这匹懒马令他颇为生气。 瞧它,一不会叫唤、二不会驮人,还得义兄牵着走,怎么如此废物!? 蓝景一把将自己的包袱甩在马背上,意在锻炼这匹懒马的精气神。 而后他边走边和自己的义兄继续抱怨道:“我瞧它身材健硕,原来也只是虚空罢了吧!” 咸毓友情应和道:“你想啊,若真是那么厉害,肯定是价值千金。” 然而最后拿下来的价钱自然没有这么贵重。 所以这本来就不是真的汗血宝马,而且昨夜还瞧着有些病恹恹地,那么日常不给力也是情有可原。 蓝景气呼呼地哼了一声:“这马怎会如此!” 如此极品,他好端端地竟然在一匹马上受了气。实在不应该啊。 说着说着,蓝景发现自己竟然都无法指名道姓地抱怨马,于是他提议道:“阿兄,我们还未给他取名呢?” “是耶,”咸毓跟着说道,“那你可有想到什么好名吗?” 他们不是都会给马取名的嘛,这一点咸毓还是赞成的。 蓝景冷哼一声,毫不犹豫地说道:“何必为它取一个‘好名’呢?” 从未见过如此不务正业的懒马!这等懒马配取一个好名字么? 于是他说道:“待我想想,这等懒马配什么名。” 咸毓见他一本正经拧眉沉思的样子,瞧着就有点儿太花心思了,她却觉得不用太过于动脑筋,于是她在一旁建议道:“不如就叫‘懒马’吧?” 他不是张口就是这么称呼这马的吗。 前头认路走着的楚蔽闻言也转头瞧了一眼咸毓。 既在意她和那臭小子聊个没完,但又觉得她这名字很是逗趣。 可蓝景闻言却有点儿犹豫:“就叫‘懒马’吗?” 未免有些便宜了这匹懒马了。 但他却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旁的名讳了。难道就叫这个了吗? 就在这时,咸毓却是忽然又一个脑洞:“啊?若是叫‘懒马’,倒是和蓝弟你一个姓了。” 蓝景:“……” 他顿时就不同意了,立即否决了这个提议:“谁要和它一个姓!” 这样一来,这马势必也不会取一个和两位义兄一个姓的名讳了。 不然会妨碍他鄙夷这匹马的。 因此蓝景接着说道:“阿兄,你再帮我想想?” 他有心说道:“据说小名还是取得难听些!这样好养活。” 咸毓果真听进去了。 因为她觉得这马看着像是有点儿虚壮似的? 她还真怕它什么时候病着了可不好。所以蓝景的这个提议可以一试。 但取什么难听的名字呢? ……接着咸毓忽然想到了一个。 但是她不知该不该说。 蓝景看着她的神色问到:“阿兄想到什么了?尽管说来!” 他十分期待的样子。 咸毓还是不知该说不该说——有三个字叫做“草泥马”…… 作者有话说: (纠结,到底是叫懒马呢还是草泥马?) 楚蔽:我投蓝马一票。 hhh 第214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毓还是不好意思说出来。她朝一旁默默走路的楚蔽问道:“这是你的马, 你来取名吧?” 蓝景自然也无法反驳。而且他也知义兄似是喜欢这匹马的,从昨夜起便是亲自牵在手中,都不假他人之手,可见是暗自在意的。 而他方才说了一通抱怨之后, 闷气倒也消得差不多了。想着也不是非要和这懒马一般见识。 于是蓝景也是竖耳等楚蔽的回复。 楚蔽边走边回道:“那便叫‘懒马’。” 蓝景:“……” 好吧。 楚蔽侧过头来和咸毓淡淡说道:“倒也顺口。” 他这两句话说得十分平和, 咸毓和蓝景也听不出他心中别样的心思, 因此便同意了他的话。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18节 咸毓快走两步,来到马头边, 边走边摸了摸他的鬃毛, 笑着说道:“懒马懒马,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她本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匹正跟他们走着的马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把咸毓都惊吓地朝一侧闪退了一小步。 楚蔽立即拉停了马,转头查看她的状况。 只见咸毓瞪大了眼睛, 但神色之中也不像是受了惊,而是带着一丝惊讶地说道:“它出声了耶!” 不知道声带会不会是好的? 一边的蓝景也没心没肺地应和道:“是耶!” 楚蔽:“……” 这两人是打心底以为此马不会叫么? 也罢,由着他们以为去吧。 咸毓也拉住他的胳膊,惊喜地说道:“懒马的嗓子或许没坏?” 楚蔽无奈地回道:“你莫自己吓自己便是了。” 她难道忘了不成?昨夜是她自己先入为主以为此马是个残缺之马。 其余的摊主和他可从未判定或承认过。 见咸毓面露喜色, 楚蔽的心思也轻松了起来, 虽然她眼下还是略显迷糊, 但他也没有立即解释, 而是先问道:“可有走累?” 咸毓诚实地摇头:“我还能走!” 他们其实应该也没走过少的路吧, 这么一会儿就停下来休息,未免也太浪费路上的时间了。 咸毓就算体力垫底, 但她目前还是能再坚持一会儿的, 而且她也一点儿都不想给他们两人拖后腿。 楚蔽却示意道:“若累了可坐马背上。” 咸毓微微诧异地问道:“难不成就我一个人坐吗?” 这会不会不大好? 眼下只有一匹马可以驮人, 那么顶多也只能容纳两个人一同骑马, 因此势必会有其中一个人落单只能继续走路。 咸毓一直以为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们三个人才索性一起都是步行的。 当然,还有顾及这匹马有没有驮人的力气了。 楚蔽闻言侧过头来,看向蓝景道:“不是么?” 蓝景立即会意,赞同道:“是是是!阿兄你骑马吧,我和阿兄还能走。” 他倒不是真认为义兄身子骨羸弱,但这段时期的耳濡目染和楚蔽的有意熏陶,蓝景已经是个会主动照顾义兄的好阿弟了。 而且这个义兄一直待他贴心又温柔,他自然也在心中感激不尽。 他们两人都这么谦让了,那咸毓就退让了。如果这马驮着她不会累的话。 因为是刚买来的马,都还未配上马鞍等用具,更别说护具了。 咸毓一时之间又面临了颤颤巍巍的上马的挑战。 但她不敢在蓝景面前太过于表现出来,所以愣是面色淡然,实则心里早已经紧张起来了。 第一个步骤就是上马了,可她连踩脚都没有。 仔细一瞧,懒马高得很,她应该自主爬不上去的。 好在一旁的楚蔽动作十分自然的扎了一条弓步腿,借给她了一个爬上马背的机会。 咸毓心有余悸的爬上了马背,才发觉这种感受格外的新奇。 这懒马的确比寻常的马更高大些。咸毓先前也骑过后宫北苑的马,皇家的马自然是优质的品种,可她当时光顾着严阵以待,都没有仔细感受过骑皇家养的马的体验。 而这匹略显稀奇古怪的懒马因为没有配备马鞍,她甫一坐上去,就感受到了屁股下面鲜活的躯体,带着一丝生灵的温度传递给,咸毓的脸上也展开了笑意。 楚蔽见她骑上马后很欢喜,他因此心中亦是愉悦。 “坐稳便是,我们不会走快。” 接着三人便接着又继续动身了。 咸毓坐在马背上,楚蔽和蓝景两人分别在两侧走着。 她的视野高出了两人不少,看到的风景都开阔了不少,但也不敢左顾右盼,生怕自己在马背上没坐稳。 等到一连走了不少路之后,咸毓感受到懒马是一匹靠得住的驮人之马后,她才终于放松下来,和左右身侧的两人继续聊了起来:“你两若是走累了,我们就换一换?” 楚蔽在一旁回道:“不必了。” 蓝景立即跟着回道:“我也不必了。” 咸毓只能笑着摇摇头。 心中也希望他们三人早些找到目的地。 不知不觉间,日头已经升到半上空了。 官道上偶尔有来往的客商与他们擦肩而过,他们三人一马的行迹倒也不会引人注目。 懒马的脚步也不夸,但驮着咸毓倒也很是稳定,咸毓坐在它的马背上没有感受到太大的颠簸,这一点儿倒是有些难能可贵了。 在这之前,她还从未设想过懒马这么有能耐,于是她也毫不吝啬地对懒马表达了夸奖。 一旁走着的楚蔽闻言依旧是淡然处之,而蓝景自然听了有些不大相信,非说是义兄心善了,才给这匹懒马说好话。 两人因此由一路说了几乎话,导致一旁默不作声的楚蔽悄无声息之间,牵着缰绳带着他们加快了一些脚步。 因为咸毓没有问过楚蔽关于他们身处何处的位置和方向,导致蓝景以为两位义兄或许也如他一般都不识得路了。所以他也一直没有主动问及。 当晚逃离那座城时过于匆忙、再加之出城门时无暇转身回看,而且他们也没有与人询问的机会,导致如今他们的行径轨迹瞧着像是只凭借了本能了。 只要走在官道上,他们应当不会走迷路的。蓝景在心中如是想着。 但走着走着,他却发现他们渐渐见不到几个先前来往的行人了。 此时的太阳已经高挂在了他们的头顶之上。 坐在马背上的咸毓也频频伸手擦着发间的汗水。 今天这温度可真高。 他们三人着实有一段时辰没进食过了,坐在马上的咸毓都怕走了好一会儿的两人中暑了怎么办。 她在马背上小心翼翼地微微俯身,问一旁的楚蔽道:“你可还行?要不我们寻个树荫底下休息一会儿也行?” 他们就算现在不中暑,一直走下去也是迟早的事吧? 楚蔽闻言却问道:“你可是坐累了?” 咸毓摇摇头回道:“我怎会累?” 她是担心他们走累了。 再这么一直不停地走下去,脚底都要气泡了吧。 楚蔽却仍是淡淡说道:“不远之处应当是有人烟之地。” 意思是她如果不累的话,他们就会继续走下去了。 咸毓一听,想着早点到也是好事,那只能再坚持一会儿了。 另一边的蓝景自然是懂事地并未抱怨丝毫。 他实则也早已口干舌燥了,但人还是有精神的,显然他身子上的病症已经消除得差不多了。 只不过是眼下口干舌燥的连他一个话多之人也不敢多费口舌了。 早知如此,他们该在清早出发之际多喝几口水的。 眼下一路在官道走来,延边都没什么水流,只有头顶毫不客气的烈日,时不时连他们的汗水都转瞬蒸干了。 三个人在烈日下的氛围便变得沉默了起来。好在又走了没一会儿,坐在马背上的咸毓借着视野第一个望到了不远处的风景。 “你们看!”她示意远处的方向。 随着他们继续前进的脚步,远处有两座小山跃然而现。 咸毓好奇地问道:“通常这种地界会有关卡吗?” 有关卡就会有戍守之人,那样他们就能讨点吃食了。 楚蔽方才所料真准,前面果然有人烟! 咸毓满脸乐观的激动神色。 可她这问题显然问得有些天真了。 楚蔽直接朝她摇了摇头。 蓝景也清了清嗓子,开口回道:“阿兄,我瞧着那山不大,大抵是无需设置关卡。” “……”咸毓也明白了。 好吧。也没关系。 他们三人又走了一段路程后,连坐在马背上的咸毓都觉得自己快要被太阳晒焦了时,他们终于快要来到那山脚下了。 不久之前远远望过来显得并不高大的两座山,此时却全然挡住了他们所有的视野。 陡峭的山峰直冲天际,站在山脚下的人都只能仰头,才能望见原先的天空了。 空中飞过的鸟雀并不多,或许也是被这炎炎夏日热得一时不想到处飞来飞去了。这样显得此时有些空旷和寂寥。 此时的道上前后都没有行人,只有他们三人一马出现在了山脚下。 而他们脚下所走的官道便是通向两座山之间的缝隙,瞧着像是天然而成的一条巧妙之路。在咸毓眼里,放现代都可以搞一个“几星级的旅游观光景点”了。 她伸手遮盖在双眼之上,迎着日光眯着眼观赏了起来:“这可真是鬼斧神工呀!” 可此时也只有她还在欣赏大自然的魅力了。 连一旁年纪比她小的蓝景眼下都产生了一丝顾虑。 他不由地出声提醒道:“阿兄,你不觉得此处,极有可能出现……” 咸毓还没反应过来,她不知道蓝景欲言又止后面的半句话是什么内容,于是问道:“极有可能出现什么呀?猴子吗?” 蓝景:“……”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19节 他虽然想笑也笑不出来了。但也因此消减了心中不少的惴惴不安。 他再次连贯地说道:“我担心有如此两山之间的优势,若有人定居于此,那我们……” “我们便能见到吃食了!”咸毓惊喜地接话道。 刚才他们说这里没有戍守的关卡,她已经空欢喜一场了。没想到还是有希望的吗? 只要有人在这里住着,那不就是可以有问到吃食的机会了吗。 由于咸毓的感情太过于真挚,连蓝景都快要怀疑自己是否是在过于杞人忧天了。 接着他又看向另一位义兄。 而此时楚蔽的目光全然在马背上的咸毓身上。 见她满脸欣喜,他便也没再多言。 于是有咸毓的喜悦之情带领之下,他们三人朝两座山之间的官道上走去。 蓝景的心中七上八下的,他努力告诉自己,这条毕竟是官道,或许没有人马敢胆大到在此设伏做营生。 但方才一路上渐渐人际罕见的经历,使他也无法打消怀疑。 他心知肚明,他们三人越靠近此处时,便再也见不到什么客商的队伍了。这不就是此处的诡异之处之一么。 可是既然两位义兄并未生出折返之意,蓝景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一同向前。 更何况无论他的担忧是否多余,他们三人一走近时,也不过是转眼之事。 烈日当头照。 却被陡峭的山峰遮挡住了一半的光线。 三人走在两座山间的官道上时,忽然吹起了一阵诡异的热风。 咸毓正觉得有些凉快,她眼角余光却捕捉到一边的蓝景竟然打了一个寒颤? “你是冷了吗?”她不由转头问道。 说着还未等蓝景回答她,咸毓又回头看向了另一边的楚蔽。 因为她知道他也是个体寒之人。 但这风分明带着十足的热气呀,她也只不过是退而求其次的觉得比大太阳之下凉快了些而已,这两人总不可能真觉得这风冷吧? 蓝景也不敢承认是自己过于紧张了。 他们走近两山之间后,两边都是陡峭的山坡,形势略显逼仄,使得他稍稍绷紧了身子,大气都不敢喘了。 他并不是在家中娇生惯养的孩郎,那些江湖传说虽还未见识过,但也耳闻过不少,因此注定了此时的他就不如咸毓那么放松了。 可事实证明就是,再警惕也无用。 当两旁的山坡上不知从何处出现几道身影飞奔下来的身影之时,发现了的蓝景和也看见了的咸毓的神情其实也都差不多……都是不约而同地呆了呆。 咸毓坐在马上当然看得更清楚。 冲下来的并不是什么猴子,简直就是“猴大王”了。 只见这几人身穿布衣,甚至还搭配着纯天然的兽皮,一看就是打猎得来的。 根据这种穿搭,那么这几人的身份也不言而喻了。 真的有常住人口耶!咸毓顿时眼睛一亮。 她伸手拍拍一旁蓝景的肩,轻声说道:“你猜对了,这山上真住人。” 他们的肚子有救了。 蓝景却苦笑起了一张脸,快速回道:“阿兄,你瞧他们手上拿的是何物?” 咸毓定睛一看:“砍柴的刀!” 还记得当初她和楚蔽在那个三娘家借宿一晚时,她见过她家的砍柴刀。这年头都差不多的款式。 倒是这些人身子上批的兽皮,瞧着像是打猎的本事更高人一等了。 咸毓数了一下,冲下山的也正好只有三个人。 而眼下他们三个人中,楚蔽一贯不擅长交际,那只有她和蓝景上去和人套近乎了。 并且一般情况下蓝景这弟弟比她更擅长与人自来熟一些,而她又担心自己时不时会犯一些常识性的错误,所以她本以为蓝景是最合适去上前开个头与人热络的,但当她再次转头看向身侧时,发现这弟弟竟然也闭嘴成了哑巴。 “……?”这是怎么了? 咸毓也来不及出口问蓝景了,因为眨眼之间,那几个猎户已经冲到了他们前方的平地上。 这可怎么办?楚蔽的懒马也是个哑巴。难道他们眼下能说话的就只有她一个人了吗? 于此同时,跑下山的三人也正在打量着他们三人一马。 乍一眼看,眼前三人都长得年轻俊俏。 除此之外,便是略显安静了。 接着,他们三人又相视一眼。 其间有个蓄着络腮胡的男子将手中的刀插·进自己的裤腰带里,同另两个伙伴点评道:“倒是识趣之人。” 竟然见了他们都没个反应。想必稍后也无需多言,便能让他们得手了。 说着,他们三人也不浪费时间,上前走到了懒马面前。 就在这时,懒马忽然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这三人险些就要下意识往后退避了。 咸毓连忙手忙脚乱地拉住缰绳,开口皆是道:“对不住啊!我们这马是个哑巴。” 不过她心中实则在暗自感激懒马的。幸亏有了它这意外的喷嚏帮忙破冰,使得她顺利地说出了第一句开场白。 这可真是个好的开始。好的开始就是成功的一半。他们不一会儿就能蹭到吃的了! 毕竟稍后可是要跟人伸手要吃的。咸毓就算是厚脸皮,其实心里也没有多大的底。 因为她瞧着这几人也只是上山打猎为生的人,家里的底子一瞧便是普通人家罢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接济他们三个“饿死鬼”? 他们已经饿了快一天了,到时候得胃口一定不小,会不会吃垮他们本不富裕的家底? 她这话说得颇为客气,令眼前的三人的神色古怪了起来。 他们再次上下打量着这三人,一旁晒得肤色颇深的男子也和方才络腮胡说了差不多的话:“相貌倒是不错。” 只不过怎么上上下下不见什么值钱的家当呢? 蓝景闻言,顿时成了惊弓之鸟,他一咬牙,打算无论如何也得保护好马背上的义兄。 眼下只有他一个人极为后怕。 早知如此,他不该放任义兄坐着马背走进此处,若是方才这些人是从山坡上射箭,那马背上的义兄岂不是最危险的?幸亏看这几人身上只有砍柴的山刀,并未携带弓箭。 蓝景紧张得难受极了,顿时脱口而出问道:“你们是何人?!” 这话终于让眼前的三人舒服了些,不然他们都快要在心中称奇了,得亏眼下还有一个上道的小子。 那络腮胡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我们是何人,你以为呢?” 这不明晃晃的嘛。 蓝景浑身一震,立即伸手护在马背上的义兄身前,以防这些人忽然动手。 咸毓感到一丝莫名其妙,她轻声问蓝景道:“你这是作甚?他们难道是打劫之人吗?” 正在手摸砍刀的三人俱是一噎。 黄黑皮男子反问道:“我们难道不是打劫之人吗?” 咸毓一愣,跟着问道:“就……‘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的那种?” 说着她觉得这话有点儿变扭,于是又挠了挠自己耳侧的湿发,再次纠正道:“啊,应该是‘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 这前后顺序才是对的。 刚下山的三人:“……” 他们从未听过此话。 还未开过口的另一个人凑近络腮胡和黄黑皮耳边,沉声说道:“此人不会是个痴儿?” 咸毓眨巴眨巴眼睛:“我听得见。” 三人:“……” 咸毓觉得自己比他们有礼貌多了。 而且这三人当着她的面说她傻,难道以为她听不见吗?他们这种行为才傻呢。 但她不希望双方的关系就此闹僵,而且她也是个好脾气之人,所以倒也没有因此生气。 咸毓索性转头直接问楚蔽了:“他们三人真是打劫的吗?” 为什么? 这话问得,络腮胡都不耐烦了,他们在此多年,头一回在这种关头还受人莫名其妙的质疑?! “我们怎就不能是打劫之人了?!” 难道非要他们自我介绍吗?显得好没面子啊! 咸毓听到当事人亲口承认的答案了,也只是和楚蔽相视一眼,然后在马背上坐直了。 楚蔽恍然间好像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失望的神色? 他亦是猜到了,许是她在这之前都以为此处住的只是山民罢了。因此听了对方自己承认了身份,难免有些失望。 确实如此,咸毓此时有些低落地打起精神来说道:“可是我们没有东西可以给你们抢了呀。” 三人:“……?” 他们险些都要翻白眼了。 但此人说的也是实话。他们方才冲下来之时,其实也瞧出来了。不过他们还是颇为谨慎的做派,黄黑皮上前一步,凶起一张脸质问道:“身上也无银票?” 咸毓摇摇头。 蓝景跟着也摇摇头。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20节 楚蔽索性垂头不理人了。 他们三人身上穿得也不富裕,咸毓和蓝景穿得还是楚蔽顺来的哪家人的旧衣裳,楚蔽身上则是蓝景包袱中较为拿得出手的了。 而他们三人一路风尘仆仆,身上的确干净不到哪去。 若不是先前并无其他山头,乍一眼瞧还以为已经被抢劫过一遭了呢。 总而言之,仔细瞧来,这一行三人不过是靠着自身年轻俊俏的面皮才支撑着隐隐约约的气度,从而未显得过于狼狈。 眼前的三人又相视一眼。 络腮胡沉下心来,再次同左右的同伴说道:“长这般的,总归是有钱人家才生的出来之辈。” 言下之意,他们或许可以考虑到绑票。虽然他们先前还未干过这码事。但他们先前也从未遇过两手空空的行人。 他们想得已经颇为深远了,咸毓却还在试着问最后一遍:“你们真的是一直在这里打劫之人吗?” 三人:“……” 络腮胡气得拔出了自己腰带上的砍刀,却被一旁的另一人制止了。 这第三人原来是个左撇子,他极为顺利地拿走了络腮胡手里的砍刀,并不人同道:“你何必与他周旋?” 络腮胡顿时嗓门都粗了起来,朝咸毓指着自己的脸,大声说道:“我长这样的难道还不像是打劫之人吗?!!!” 咸毓还真的不太能赞同他的这个观点。 因为她以前的职业和人的样貌极其相关,她见过很多默默无名的“反派专业户”前辈老师们,他们都长着一张“坏人脸”,但实际上片场幕后的他们都既专业又和蔼可亲,都是“人不可貌相”的典型代表。 包括咸毓吧,其实她此时光顾着心虚稍后怎么要吃的,但她面上还仍旧是一本正经的模样。已经是凭借了她一张纯良的脸了,而其实真面目却是她自认是一个厚脸皮之人。 由于咸毓一直一本正经的质疑,气炸了的络腮胡身边的左撇子终于率先承认道:“这位小郎君好眼识,我们的确并非回回打劫。” 为何一直不承认这一点,那是因为谁也不愿同外人坦白自己的“怠惰之处”。 可他们本就不是走正途之人,世上勤奋到毫不懈怠之人早就汲汲营营地去繁华之处争得功名利禄了;而他们这些个不就是想心安理得得偏居一偶,抢点不义之财罢了么,那又何必回回点卯似的都抢劫一番?自然是有兴致时现身,犯懒时便不冲山下来了。 但这个事实歪打正着地被马背上之人点破之后,连从不觉得打劫丢人的络腮胡却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丢人滋味。 可身旁的左撇子已经毫不在意地承认了,络腮胡顿时破罐破摔地喊道:“是啊!我就是懒汉一个!又怎么着了?!” 咸毓眨巴眨巴眼眼,摸了摸手下的马鬃,心平气和地说道:“没什么呀。” 真的。她并不觉得偷懒可耻。 “对了,”她给主动他们介绍自己身下的马,“这不是巧了嘛,我们这马叫‘懒马’。” 络腮胡:“……” 他的砍刀呢?他的砍刀呢! 他一把揪住身侧的黄黑皮,急问道:“他是不是在骂我?!” 黄黑皮生怕络腮胡气昏了头,眼神不断示意左撇子,让他千万别还络腮胡砍刀。 没必要意气用事,这一点他们还是冷静着的。 左撇子自然做的到,因为他可是左撇子,因此他左右两只手各握紧两只砍刀还是很稳的。 事情闹到这种地步,他们三人也是从未料想过的。 与此同时,咸毓也是并不希望见到的。 络腮胡等三人从未遇到过马背上之人这般性子温吞的,只有一旁脸上藏不住惊慌的小子才是正常人吧? 剩下一言不发低着头的像是个哑巴,但他们方才也未留意听,到底是眼前这匹名为“懒马”之马是个哑巴、还是垂头之人是个哑巴来着? 络腮胡只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了,他气急败坏地指着咸毓道:“你下来!我们要搜身。” 看来是不信他们身上真没银票了。 因为他们三人长得干净俊俏,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模样,然而他们几乎没有多少行装,所以耐不住络腮胡他们会因此合理怀疑这三小子是否藏着便于携带的银票了。 而且他们也不愿意接受这三人或许真是身无分文的结果。 可是咸毓他们三人真的一滴都没有了。不然他们也不会在官道上饿了一路。 这三位不信邪,让他们搜一下死了心也没事。 但唯一不方便的就是咸毓的女儿身,她当然不能让对方上手摸。 而且连唯一不知情的蓝景都上前拒绝道:“凭什么你们想搜便让你们搜啊?!你们又不是官府之人!” 那络腮胡也是来气,他反问道:“你这样子,说明你们许是真身藏银票!” 蓝景也是一肚子气:“我们身藏银票就好了!” 才不会可怜地饿了许久的肚子。 但这话听在对方耳朵里,还以为是有银票就会拱手交出来的意思了,这倒是让络腮胡消了些气。 而且一旁的左撇子也一直在拉他的短褐,显然是在拉着络腮胡的臭脾气。 这三人中属左撇子脑袋最为灵清了。他们众人只不过是在这两座小山头间混口饭吃罢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没必要闹到谋财害命的地步,最好的方式不过是抢点钱财,不至于逼人交出命·根·子。 这样一来,那些来往被抢过的客商们日后也不会一直记着仇,假以时日也算是揭过了。 那些客商大不了日后不来他们这条道上了。毕竟来往此路的,大多都是富庶的客商大户,丢的那些数目对于他们也不过是塞牙缝的罢了,犯不着大动干戈地报官报复他们。 不过这样一来,他们如此的路数导致他们两座山头间的官道上来往的客商不可避免的越来越少了。 这也是算是个长久以来的遗留问题了,他们如今虽不至于过不下去日子,但的确也是日渐收入变少。 这都是些伤心事了。 就算他们心知肚明、面上不显,但身着的衣裳也可以看出一二。 凉快的都在给家中的妇孺稚儿穿了,他们只能披上秋冬的兽皮。 需知如今还是盛夏呢。还不是因为衣物也是消耗品的缘故么。 但是此时马背上之人,哪壶不提开哪壶,忽然看着他们身上的兽皮,好奇地问道:“你们这是真的皮草吗?” 因为咸毓的眼神好奇得过于真实,也不像是故意岔开话题,亦或是阴阳怪气。 但她当然没想到,她一直都只是为了和他们套近乎,但结果马屁终究是拍在了马腿上。 眼瞧着这三人就像是中暑了似的,脸上的肤色又深了一层。哪怕其中最黑的黄黑皮男子,此时咸毓也还是看得出来他又红了一个色号。 怎么了嘛? 咸毓从来没有和人交流这么不顺利过。 但现在一旁的楚蔽社恐,一旁的蓝景有点儿胆怯,只能由她一个人继续和他们尬聊呐。 咸毓的确并不害怕这三个自称打劫之人,因为人的气场还是看得出来的,对方并不是冥顽不灵十恶不赦之人,他们怎么看也不像是要杀人的样子。 所以按咸毓的看法来讲,这一类属于“民事犯罪”、还没到“刑事犯罪”的地步吧? 而且她现在大脑的思考逻辑不得不跟着肚子走了——原谅她已经快要饿得失去理智了。再不要点吃的,她可能脸皮会越来越厚…… 见着三人绷着脸不说话的模样,咸毓继续主动找话题道:“对不住哈,冒昧问一句,你们眼下是‘淡季’吗?” 不然干嘛还要再他们三个浑身穷得叮当响的人身上一直不放弃幻想出来的希望呢。 他们是真没有任何的钱财了。除了楚蔽那一把精美的匕首,但也不能亮出来,毕竟是武器,不然会误会成他们这方想要撕破脸的。 三人闻言俱是一怔,黄黑皮不由地问道:“何谓‘淡季’?” 一旁的络腮胡生无可恋地拉住了他:“我都听明白了,你还不懂吗?” 在这里做营生的他们这些人,学识当然是层次不齐并且不怎么高的。 但往常他们也从未废过如此的口舌。以往都是抢了钱财之后走人便是了,眼下却只是面对两手空空的三人,对方其中一人竟然还一个劲地戳他们的短处。 关键是那马背上之人瞧着好似还真是无心的,这才让他们浑身闷气还不知如何发泄出来。 脑子较为灵清的左撇子忽然想到一个主意,他朝二人提议道:“实在不行,抢了他们的马也成。” 就算没有实用的银两,但得一匹马,日后山头上的人也多一条出行坐骑,也算是他们获利之处了。 咸毓一听,顿时不答应了。 这可是她给楚蔽好不容易买来的马,抢什么都可以,最不允许他们抢懒马了! 于是她连忙说道:“这马都不大健康,你们都要抢吗?” 这人没回这幅口气说话时,络腮胡都觉得此人在鄙夷他们穷酸到捡垃圾似的了。 他反问道:“怎了,这马难不成还得马瘟了吗?!” 他就不信此人还会撒这种谎,他就算学识不高,但还瞧得出这匹马还没瘟呢。 咸毓立即耐心地解释道:“懒马他不会叫,是个哑巴;而起一躺下之后就很难再起来了。” 络腮胡等三人:“……?” 咸毓知道这个事实虽然离谱得不像是个真的,但差不多也都是事实了。 懒马的确也不会叫,而且躺下后不愿起来差不多也可以凑活成一个事实。 于是她转头拍拍垂头安静的楚蔽,轻声道:“我要下来。” 一旁的蓝景此时不是太紧张了,他回过神来,连忙阻止道:“阿兄,你真要下来吗?” 他觉得眼下义兄还是在马背上较为安全些。 咸毓转头朝他点头回应道:“他们有点儿不相信呀,我让懒马给他们表演个‘躺下后就起不来了’。” 她的宗旨就是和这些人套近乎。 可能是一直坐在高大的马背居高临下的和对面三人对话的缘故?才导致双方沟通交流接触得不顺利。所以咸毓是想着正好可以顺势下来和他们再好好套套近乎。 至于懒马的表演方面的压力,咸毓还是有五成以上把握的。 咸毓扶着楚蔽的手,僵硬地从懒马背上爬下来后,轻声建议楚蔽让懒马躺下。 因为显然懒马最听的还是和它最有缘的楚蔽的话。 果不其然,楚蔽低声一句话,懒马还真原地躺下了。 然后楚蔽的任务就完成了。 咸毓眼神示意下一个上场的是和懒马略显不对付的蓝景。 蓝景机灵地领会了义兄的眼神,他立即上前,去拉懒马的缰绳,催促道:“你快起来!”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21节 口气和昨夜那几回如出一辙。 而结果竟然也是一模一样。 蓝景也是个敢于冒险之人,他接着便甩开缰绳,弯腰伸手抱住懒马的大脑袋,扬声道:“我让你起来!” 拉着拉着,他实则也生出了一股子当真的力气来。 毕竟昨夜够他受气许久的了,导致他此时的演绎不用刻意,都十成十的逼真。 而这匹懒马的反应也如昨夜毫无二致,就是赖在地上不肯起来了。 对面的三人看得目瞪口呆。 怎会如此? 他们也是头体会见到这种状况。 络腮胡不可置信地指着地上赖着不起的马:“这马怎这般之懒?!” 这下对于他们而言唯一的用场都不一定能派上用场了。一匹犯懒的马,那便不利于他们日常偶尔骑出门了。 而他们养一家老小已经不容易了,一匹懒马还真当养不起了。 咸毓还好心地解释道:“懒马就是如此,为何这样,你们只有问它了。” 她真的也不知道呐。 算起来他们和懒马相识也不过是一日不到的时间呢。 三人:“……” 他们咋问? 左撇子谨慎地上前一步,左手拿着两只砍刀,右手来到地上拉起缰绳,试着也来拉懒马。 接着他直接将两把砍刀都插·进腰带里,如蓝景方才那一般双手去搬动马头,可是结果仍然是方才的面貌…… 懒马还是十分不给他面子,丝毫没有愿意起来的意向。最后还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它实则也累了一路了,除了偶尔吃了点儿新鲜的绿草之外,今日一直都未停歇过,着实有些累了。 因此哪有刚躺下便让它立即起来的道理? 作者有话说: 咸毓:这真的很在理了,我+10086 第215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毓的方法竟然奏效了, 左撇子失望地转身回去后,和络腮胡、黄黑皮一般,脸上皆是露出了彻底失望的神色。 他们自然养不起一匹好吃懒做的懒马。 本以为至少是一只好生养的牲口罢了,没想到如此教人失望。 表演成功了。 咸毓拉着能指令成功的楚蔽离懒马站得远了一些, 蓝景主动配合地站在了他们两人身前。 最后咸毓还不忘朝对面三人补上一句:“许是它再躺会儿, 歇息够了便能起来了。若是还能吃上一些粮草……” 络腮胡不敢置信地说道:“你这是何意?”他伸手一指两旁的路边, “到处都是草!难不成还得旁人拔了喂它吗?!” 他们已经打定主意不想要这匹真懒马了,此人言下之意怎还有一副让他们来提供粮草的意味? 但他的想象力显然不够丰富, 咸毓哪里只是让他们能提供马吃的粮草, 她甚至还奢望他们能提供一些人吃的呢。 饿得实在有些久的咸毓意有所指道:“也不知它光吃草是否管饱呀?” 如果他们再没吃的的话,会不会要和懒马一起吃草了? 一想到这儿,咸毓最后的一点儿不好意思都被厚脸皮浇灭了, 于是她再次努力和气地问道:“不知这位大哥如何称呼?” 这下连一旁的左撇子都提防了起来,他拉着络腮胡和黄黑皮推后了两步。 咸毓一脸迷茫。怎么?她还只是说了一句开场白, 难道他们就猜到她想白吃白喝的意图了?不可能的呀。 咸毓想伸手挽留他们的距离,没想到他们见她一伸手,又颇有默契地倒退一步。 咸毓:“……?” 这时,左撇子谨慎地问道:“你们是何人?问我们名讳作甚?你们不会是衙门的人吧?!” “我们怎会是衙门的人呢?”咸毓也是冤枉了, 她诚恳地说道, “我方才只是想问问……你们这山头, 还收人吗?” 她情急之下立即转而问道。 眼瞧着此刻套近乎已经不够使了, 她也只能下血本了。或许假装应聘上山, 才能蹭到饭? 果然,对面三人先是有些意外, 接着也对他们没了提防的神色, 但也很是疑惑, 没想到他们三人竟然为此而来? 络腮胡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这是何意?” 咸毓立即回道:“我们不是来拆散你们的呀, 我们是来加入你们的呀!” 站在她身前听了一耳朵的蓝景:“……” 咦?阿兄这主意高呀! 这样一来,他们应当不危险了。 方才一直陷入恐慌中的蓝景暂时忘了饥饿,因此还未想到他义兄眼下的主意已经高到惦记上对方家中的吃食了。 络腮胡身旁的黄黑皮也问道:“你此话当真?” 咸毓只能顺着方才的借口继续描绘道:“我们打小便有这一志向了!” 左撇子有些狐疑地问道:“难道不是临时起意的吗?” “这哪能呐?!”咸毓接着说道,“江湖好汉,人人向往之。我们三人自小就有此志向了!” 其实她也快要说不下去了,于是她在蓝景身后摁了两下,轻声提醒道:“饿了就多说些。” 不然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些说什么了。 蓝景闻言也终于听明白了,于是他十分上道地跟着说道:“是啊是啊!向往已久呢!” 但他从方才的略显胆怯,到现在应和的急转突变,显得有些突兀了些,火候并没有把得太稳。 络腮胡忽然冷哼一声:“我方才说什么来着?” 蓝景方才着实有点儿害怕,真忘了他说的是哪一句了。 他转头求助身后的义兄:“他方才说什么啦?” 咸毓也眉间微蹙摇着头。 她肯定也忘了呀! 她怎么会记得对方说的那么多话里的其中一句? 蓝景:“……” 那这句怎么回啊? 络腮胡大吼一声:“我方才说我是‘懒汉’,才不是‘好汉’呢!” 既然已经败露了懒惰的真相,他今日也彻底地破罐破摔了! 谁都别拦着他!他今日就此承认了自己的怠惰!那又怎样?他已经不害臊了! 蓝景被他吼了一激灵之后,从小到大皮实的性子反倒被激了回来。 他一想到阿兄暗示得极其正确,他们眼下饿了一路了,眼瞧着只有此山头有人烟,因此事情还是以轻重缓急而论,他们无论如何得先弄点吃食填填肚子才行。 再说了,反正他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千真万确的身无分文,真没什么东西可以抢走的了。如若不然,大不了他那包袱折给他们也行啊。其余是真的一滴都没有了。 于是,开窍了的蓝景打头,咸毓拉着身后的楚蔽紧随其后,三个人走了几步小碎步,来到离眼前三人更近的位置后,蓝景和咸毓两人就默契地唱起了双簧。 咸毓回答那个此刻有点儿沧桑颓废的络腮胡:“你何必妄自菲薄呢,”她胡乱打量了此人一眼,安慰道,“瞧,你们打猎的本事真不错,这身皮草看起来真不错!” 她还从来没有摸过这种真皮草呢。 这三人默默地看着她,不说话了。 这人哪壶不开提哪壶,他们还能回什么呢。 徒惹一身心酸…… 浑然不觉的咸毓继续说道:“我们加入你们之后,大哥们也会教我们打猎吗?” 就算说的都是假的志向,但她也存着一丝对皮草的贵重的认可的真诚。 但是,好像他们打猎的人应该也不是太珍惜皮草来着? 蓝景也跟着说道:“这还用说?自然的呀!” 他也很是自信:“有了我们的加入,我们便为大哥们多了许多的人手!” 说起来还是有点儿激动的呢。 络腮胡忍不住质问道:“谁是你大哥?!” 他们才没开口片刻,这两小子都说到哪里去了。 咸毓和蓝景异口同声:“你们呀!” “……”真的是够了! 络腮胡一连莫名其妙地正想拒绝这两个厚脸皮的臭小子,咸毓却又迅速说道:“不知山头上的规矩如何?一般新人入行可有那些注意事项?日后的晋升机制不知如何?大概几年能升为头目啊?之后的职位设置又有哪些?日常伙食如何?一天管几顿饭菜?菜色如何?可是荤素搭配?啊对了,你们应该是有试用期的吧?额外的试用期规章制度大致是怎样的?可否容我们先了解一番?” 毕竟她最在意最后一点。 蓝景听了一耳朵之后,他发现他竟然听懂了阿兄的话? 他们今日就是混口饭吃的,那么阿兄口中的“试用期”极为关键。 他已经领悟了阿兄言下之意的计划了。他们一定要在“试用期”时,主动在那山头“被扫地出门”! 有别于蓝景有了方向之后的斗志昂扬,对面三人却听得有些稀里糊涂的。 他们不过是一帮松散的团伙,就从未听说过如此细致的章程。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22节 尤其是络腮胡,他听了那人一口气这么多问话后,脑仁子都更加疼了,他揪着身边黄黑皮的短褐,黑着脸问他道:“你听明白了吗?” 黄黑皮的脸仿佛白了一白,嚅嗫了一句坦言道:“我耳朵不大灵清呢……” 络腮胡有点儿暴躁了:“你怎这么笨!” 其实他也没听得太明白,本想着哥几个合计合计的,还能让他的脑仁子休养一会儿。 另一个左撇子倒是有些听明白了,但他也不得不承认,眼下他们三人的脑子已经被对方几个小郎君带着走了。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忽然问道:“你三人是从家中逃出来的么?” “你怎么知道?”蓝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接着又迅速捂住了自己的嘴。 不过为时已晚,连他身后的咸毓都从一侧探出头问他道:“你是从家中逃出来的?” 蓝景立即摇头:“也不算吧?” 咸毓有些担心地问道:“我们从未听你说过这种说辞啊,蓝弟?” 蓝景连连摇头:“真不是!” 他这么说,咸毓倒是相信了,可对面的那三人却当然不会信了。 络腮胡顿时面露凶色,再次故意恶狠狠地看着他们,放狠话道:“你们就不怕我们将你们绑了,要挟家中人赠钱财过来换?!” “……”他们默了默。 然后—— 蓝景两手一摊:“实不相瞒,家中人口多不胜数,没了我一个也不会惹人心疼的。” 咸毓眨巴眨巴眼:“我家阿耶是教书的,不喜欢丑字,你们修书一封时,可有字写得好的人?” 最后楚蔽直接言简意赅的三个字:“死光了。” 对面三人:“……” 蓝景第一个惊诧地回过头来,瑟瑟问道:“义兄,你们阿耶到底是死了还是仍在教书?” 咸毓:“……” 你这弟弟竟然还是没怀疑我们两不是同一个阿耶生的?非以为只是两个阿娘生的? 蓝景不知又想到什么了,顿时大惊失色道:“莫不是‘在地府教书’?阿兄你别吓我呀!” 咸毓:“……” 楚蔽懒得理会这个小子,他也只顾问咸毓自己的问题:“你阿耶不喜字丑?” 那她的字为何还能那么丑? 咸毓被他两人接二连三地问了一通,她直接选择放弃分别回答了。 “好啦!” 她转头再次看向那三人,索性直接鼓起勇气说道:“我好饿,你们可还有剩饭?” 蓝景连忙也争先恐后似的说道:“我也饿了!” 楚蔽就算只是抿嘴不言,想必也早已被归为同流合污了。 那三人:“……?” 饿了找耶娘去啊?! 谁快来把这“三尊大佛”送走…… 真没见过一毛不拔还如此厚脸皮的过路人! 第216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心中最想要做的事情已经透露出来了之后, 倒是导致连生疏都仿佛少了些。 咸毓和蓝景不由自主地又小小上前半步,然后皆是眼含希望地看向对面的人。 那三人早已瞠目结舌了。 他们在此山头过日子也有不少年岁了,还是头一回见识这般身无分文还反过来向他们要吃食的过客。 络腮胡眉头一皱,忍无可忍地说道:“从家中跑出来便回去!” 原来都是黄毛小儿, 装什么稳重郎君。 咸毓和蓝景相视一眼。 眼下光顾着讨论他们是不是“从家中跑出来”的这一点其实并不重要。 于是他们两默契地没有在意络腮胡这句话的态度。 “那我们也得先吃上这一顿才行啊。”蓝景腆着脸接嘴道。 “……”络腮胡气得都翻白眼了。 一旁的左撇子倒还残存着理智, 继续打量着他们三人。 接着, 络腮胡终于缓过气来,他凶狠地说道:“吃吃吃!你们就知道吃!不怕喂你们的吃食下了药吗?” 咸毓和蓝景一听这话, 却觉得接下来有戏了。 咸毓连忙说道:“我们吃不了太多!就知道你们会答应的。” 蓝景也跟着说好话道:“买药还花钱, 大哥你们还是省省吧。” 咸毓继续补充道:“是啊是啊,吃完回头我们会把碗洗了的。” 络腮胡:“……” 如若分你们吃食,不也是一道花销吗? 他身旁的黄黑皮好似忽然反应过来了, 他轻声问道:“你怎答应他们了?” 络腮胡顿时就激动了:“我哪有答应他们?!” 一旁的左撇子拦住两人的拌嘴,叹了一口气道:“也罢, 给他们些吃食算了。” 他们今日显然是出师不利了,左撇子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兆头,虽然瞧着眼前三个年轻的小郎君人模狗样的,但对于他们这一方而言, 今日冲下来一无所获, 那便是一种晦气。 若是抢不到钱财转而绑了人寄信要钱, 虽说也是个法子, 但其实周期过长, 他们也耗不起。他们若是有此般坚韧的心性,那还缩在这山头混日子作甚? 如此一来, 左撇子便想打发了此事。只要此路上以往还是会有客商时不时路过, 他们总归还能再有进财之源的、暂时日子还过得下去。因此何必在今日这三个小儿上一而再地拿不起放不下?反而浪费口舌。 络腮胡闻言, 不敢置信地问左撇子:“我们为何要给他们吃食?!” 黄黑皮却回道:“不是你先答应的吗?” 络腮胡再次重申:“我何时答应他们了?” 左撇子连忙制止这两个大老粗, 退一步主动捞了责任下来:“算是我答应了成不?回头上去就这么说。” 络腮胡和黄黑皮闻言后还是有些犹豫。 他们三人就算是窃窃私语的在讨论,但由于嗓门太粗,不远处竖着耳朵的咸毓和蓝景都听到了个大概,更何况耳力甚佳的楚蔽。 于是咸毓和蓝景已经迫不及待地问了起来。 “那我们跟你们上去?” 那三人略显无语地转头看了过来。 左撇子想了一想,认真回道:“不行,你们还是莫要上去了。” “为什么呀?”咸毓有点儿紧张了。 左撇子眼神闪了闪,回道:“若是爬到半山腰累了呢?” 咸毓:“……” 好吧,的确是有这种可能。 她连忙问道:“那你们还帮我们将吃食送下来吗?你们人真好!” 刚想说不想送的络腮胡:“……” 这时,左撇子拉了拉他的衣摆,三人再次往后退了几步,又交头接耳了几句。 原来左撇子想的还颇深。他们今日就算是犹如磕坏脑袋了似的大发慈悲答应给点儿吃食了事了,但也不会毫无防备地带人上山。 因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这几个人真当是衙门中人假扮的呢?那他们岂不是引狼入室了。 他们这山头虽然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但也未到穷凶极恶的地步,因此本地的衙门都是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一向以来都无心管制他们这里。 虽然瞧着如今也不会发生什么异变,但左撇子心想总归还是留一条戒备之心为好。 络腮胡和黄黑皮听了他的悄悄话之后当然是赞成的了。且不说双方眼下如此古怪的干系,光络腮胡个人脾性而言,他实则也一点儿都不欢迎那三个半句不通的小儿到他们山上去坐坐。 商量完了后,三人转回身来。 左撇子对着已经饿得两眼亮晶晶的对面之人主动说道:“要不这样,你们三人中随我们上去一人、亦或是两人,将饭菜取下来便是。” 咸毓闻言连忙笑着感谢道:“多谢了,方才我们也有些对不住之处,大哥们却不计前嫌,嗯……等吃了饭之后,我们再商量入伙面试方面的事儿?” 她差点儿激动的忘了方才的说辞。 咸毓还以为是因为他们声称要加入的口径,才让这几人松动了、主动愿意给他们吃食。 但蓝景比她多了一丝提防之心,他闻言却是先问道:“为何是一二人?” 那岂不是将他们三人打散了吗?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楚蔽,不知义兄是何解。 楚蔽自然也已考虑过蓝景心中的这个猜想了,但他道并不像蓝景那么担心。因为不管是一人还是二人跟他们上山,他肯定不会让咸毓落单的。 所以其实只有两种可能,要不是蓝景一人上山去取吃食,要不是他上去、留蓝景在山下陪着咸毓。 而这两种可能对于楚蔽而言皆是无碍的。 不过其实络腮胡是一点儿都没有收了这三人一同上山为生的想法。 他再次拉着左撇子,低声问道:“招这三人有何用?细胳膊细腿的,砖都搬不了吧?” 这一点黄黑皮也赞同。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23节 左撇子想要沉思时,络腮胡再次急着说道:“出个门都能把自己饿死的人,铁定是个废物。” 左撇子:“……” 这……的确也是话糙理不糙。 此时日头已经越过了正上空。 顶着一半的烈日,山脚下的两方人马肚子里各怀心思。 一方是在口是心非的虚假求职。 另一方实则也一点儿都看不上对面的人。 “这样吧,”左撇子说道,“索性便不要让他们任何一人跟着上山了。” 不然若是上去之后赖着不走了可不好。 “你留在山脚下看着,我两上去取些吃食下来。”他对黄黑皮说道,“若他们三人稍后有什么异变,你也能瞧个明白,等回头我们汇合。” 有别于他们难得挖空脑子想得这么明白,咸毓和蓝景其实已经饿得快要失去了思考能力了。 所以当听到对方最后告诉他们的安排之后,他们当然是满口答应了。 只要能真给他们一点儿吃食就行了。他们饿到此时了,真的一点儿都不会挑了。 黄黑皮一个人在山脚下留了下来,他走到一旁的枯树前坐了下来。 他因为是个话不多之人,所以左撇子决定让他一个人留下来看着不远处的三人。 而他果然还真颇为认真地看着对面,几乎是除了眨眼之外全程都盯着他们了。 咸毓不懂这是什么流程,所以她转头看向楚蔽道:“我也想坐一会儿,你要一起吗?” 她指了指他们眼前的懒马。 黄黑皮坐就近的树下,那他们只能坐就近的懒马身旁了。 楚蔽摇头回道:“你坐罢。” 说着他看了蓝景一眼。 蓝景立即会意,懂事地说道:“我也不累,阿兄你一人坐吧。” 咸毓也不客气了。 坐着等饭当然比站着等饭舒服一些。 不过那两人上下山的速度竟然挺快的,咸毓坐下后都没来得及打个盹儿,就听见了他们下来的声音了。 几个人闻声转过头去,发现下来的还是方才那两人,左撇子和络腮胡。 络腮胡一想着自己竟然还要跑腿似的给山下三个小子送吃食,他就觉得今日像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似的绝无可能。 得亏还有个左撇子在他耳边啰啰嗦嗦说了好几句,让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才勉强决定忍下今日这一回。 若不是他真的和这三人八字不合,他甚至真想收了这三人做小弟几日,让他好好使唤、来解他受的闷气。 “拿去!”络腮胡上前,将手里的旧碗一把塞在站最前头的蓝景怀里。 “是什么吃的呀?”在地上挨着懒马坐着的咸毓立即好奇心地伸长了脖子问蓝景。 当蓝景拿着东西转过身来时,咸毓看见了眼熟的东西——是好几个大馒头,瞧着像是粗粮制成的。 “……” 这不巧了嘛,她前不久刚心里想着再也不吃那么多馒头了…… 左撇子还给了他们一碗咸菜。 虽然这馒头套餐显然不如前不久咸毓和楚蔽在早市上买的样式好,但这已经算是不错的招待了。 所以咸毓当然不会真抵触了,她连忙招呼身后的楚蔽一起来吃。 这时楚蔽已经在身后拔了不少的草,乘着新鲜都放在了地上的懒马脸前。 因此他的手上也不大干净了,所以咸毓毫不犹豫地拿着唯一一双筷子帮他夹吃的。 三个人凑在一起快速地吃了起来。 就算已经做到了没有到狼吞虎咽的地步,但这一副画面在不远处三人眼前也是是真真切切。 他们瞧着是饿得已经有些时日了。 也不知怎会如此。 络腮胡看了几眼后,冷哼一声,撇过了脑袋。 眼下这三人在他眼里就是乳臭未干的毛小子跑出门来的。 不一会儿,他便忍不住扬声道:“你三人都还未娶妻生子吧?” 正啃馒头到停不下来的蓝景闻言下意识地转过头去。 他嘴里都还未嚼完呢,只能含糊地应道:“早着呢。” 络腮胡在一旁树下和黄黑皮并排坐着,他翘着二郎腿,心想果然如此,于是又递给眼神给另一个。 另一个闻声看过来的是一脸漠然的楚蔽。 因为咸毓是吃得最认真的,都没注意听进耳朵里。 而此时的楚蔽也只是淡淡地回了两个字:“快了。” 他一出声,吃得正欢的咸毓才回过神来,她闻言回顾他们说的内容,顿时小脸一红。 这时络腮胡正不耐烦地朝她问道:“还有你呢?” 他干等着收空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你可有娶妻生子?” 咸毓没想到这位大哥还挺八卦的。 她转眼一看,发现坐在络腮胡一旁的黄黑皮和站在另一旁的左撇子都看了过来。 可她当然不会娶妻生子咯,所以脸颊有点儿泛红的咸毓老实回道:“……我应该不……” “咳咳!”蓝景在一旁噎着了,他瞪大了眼珠子看了过来。 阿兄为何不? 难不成被先前那个中年男子带歪了?! 作者有话说: 中年男子:谢谢,没你的脑回路歪:) —— 第217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毓只是觉得这大夏天的, 吃馒头有些口干舌燥,导致她人也觉得有点儿热了。 这络腮胡模样生得像是个大老粗似的,但没想到实则是个爱八卦之人?而他们也不能过河拆桥,刚吃了人家东西, 接着却不理人了呀。 所以她回答的含糊她自己也知道, 这不就是敷衍一句而已么, 为何蓝景还一副她干嘛不好好答题的眼神看着她? 咸毓本来只想优雅地啃着馒头,既然如此, 那她就勉为其难地陪大家唠一唠吧。 她转而问络腮胡道:“大哥你呢?你可娶妻了?” 她如法炮制地问道。 坐在络腮胡一旁的黄黑皮终于碰到了自己能够答得出来的题目了, 他难得迅速地抢答到了机会:“他呀,孩子都两个了。” 络腮胡顿时瞪了黄黑皮一眼。 这人嘴上怎不把门呢? 站在一旁的左撇子也不赞同黄黑皮如此不防备。他们何必与外人告知山上有自己的家眷妇孺呢? 于是左撇子走到黄黑皮身旁,挨着他坐了下来。 黄黑皮本来一个人坐着的时候, 前后头都是穿过两座山间的风,但此时一左一右都把他挡着了, 他顿时就热出了汗来,伸手擦起了自己的脑门。 左撇子便顺势感叹了一句:“这天真热。” 就此将方才黄黑皮的话给止住了。 可咸毓已经打开了话匣子,她不知左撇子的顾虑,但也并不是特别好奇, 只是接嘴道:“那大哥真是好福气了。” 这种话准没错吧? 络腮胡的确面色瞧着有些微的转好, 他轻哼一声:“吃你的吧。吃完早些回家。” 别让他再见到这三人了。 咸毓闻言有些意外, 她直言问道:“大哥, 你们不收留我们了吗?” 络腮胡瞪着眼睛回道:“我们这儿又不是大慈大悲的山庙?容不下你们这几尊好吃懒做的大佛!” 咸毓倒不会因为他这话生气, 而是只顾着维护现在暂时虚假的人设,她连忙回道:“大哥误会了, 我们还是能干活的, 大哥不打算收了我们上山做小弟吗?” 不然他们这顿就是真的白吃了吗? 这怎么好意思呢。 络腮胡自然不会听信她所说之言, 这三人中除了一个身量颀长的, 剩下两个眼瞧着只会动嘴皮子、却没多大能耐,而且他们都都太瘦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扛得动柴火呢。 络腮胡已经算是给他们面子了,他轻嗤一声,摆摆手道:“你们吃不起这些苦,莫要异想天开了。” 咸毓在心中当然赞同他这个看法,可她这不是有始有终地等待一个完美的坡下去么,于是她诧异似的回道:“还能有多苦?大哥你说说看?从山上冲下来吗?” 她的确没有这种“跑酷”的能力,蓝景应该也够呛,或许楚蔽可以。 但是,他们也并不是非要干这个职位的呀,咸毓认真说道:“我想我应该可以胜任‘后勤’的,例如放饭什么的活儿。” 她想得太美,那三人都用一副了然的眼神看了过来。 放饭?顺便自己多吃点儿是吧? 他们自己在吃食上都不舍得浪费,可不想再多一个饭桶。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24节 络腮胡眼瞧出来这个细胳膊细腿的小子像是个最能吃的,他呵呵一笑,直白说道:“你干不来,别想了,这山头的日子可不是享乐的。” 咸毓眨巴眨巴眼,她迟疑地问道:“听起来是个忙活?可大哥你们不是‘三天打劫、两天……’” 她还没说完,那三人已经明白她的言下之意了,顿时坐在那里不约而同地用幽怨的眼神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这小子是在说他们也懒得很。 他们都听见了都听见了! 咸毓并不是自己止住“三天打劫、两天摸鱼”这句话的,而是因为蓝景拉了拉她的袖子,她转头一看,发现蓝景也是用幽怨的眼神看着她? 怎么了嘛? 接着她才顺着蓝景的目光,看到了一旁的楚蔽正放着冷气呢。 呃,她光顾着和那几个人唠嗑,忘了手里的筷子本还该兼顾楚蔽那一份。 因此方才不止她一个人停下了进食,连楚蔽也跟着没有吃的份了,她却一时并未注意到这一点。 而蓝景吃着吃着,发现一旁不说话的义兄忽然黑脸了,他虽不知怎地了,但也下意识地不敢造次,只能求助于另一个义兄。 咸毓并不慌张,她极其顺手地续上了自己的筷子工作,接着和楚蔽分食了起来。 蓝景松了一口气,才得空小声问道:“阿兄,我们稍后吃完……” 他其实也是个好奇之人,若不是眼下双方的关系颇为特殊,他也能像咸毓似的和人搭讪几句。 但说到底蓝景还是怕这些落草为寇之人,就算这山头的作风有些随意,但义兄说得如此直白,也不知那三人是否会跳脚? 络腮胡倒是想跳脚,但又被黄黑皮止住了。 黄黑皮为何会止住他,那是因为黄黑皮身旁的左撇子提醒了黄黑皮。 络腮胡转过头再次瞪了一眼黄黑皮。 黄黑皮顿时觉得坐在中间不止人热、还左右不是人,于是他极为追随自己内心地同络腮胡说道:“我与你调换个位置吧?” 络腮胡不知他在搞什么,他皱着眉问道:“你作甚?” 黄黑皮当然会支支吾吾地答不出来,于是他索性就没想过再回答出个什么理由来,而是直接站了起来,走到络腮胡空出来的另一边,坐了下来。 络腮胡只觉得黄黑皮今日有些莫名其妙,但他此时也感到这天着实热了些,不想和这家伙一般见识。 他转而扬声催促不远处的三个人:“快些快些!难不成你们要吃到太阳下山吗?” 要不是稀罕他们山头的两只碗,还用得着他们三人亲自来等着么。 若是旁人被络腮胡这么一吼,兴许会感到一丝害怕,但咸毓却还认真地转头和他解释道:“这馒头有些干,吃太快容易噎着。” 络腮胡气得直翻白眼:“你还挑剔起来了不成?” 这小子铁定是从家中跑出来的,没吃过外头的苦。 咸毓又咽了一口下去后才摇头道:“我这不,不要意思再向大哥们要口水喝了么?” 其实他们从清早出发之后,就再也没有在沿路遇到过水源了,委实一路没进水了,但还没晒脱水。 而咸毓也并不是真有这个想法。毕竟从这些人手底下讨得吃食已经是不容易了,也不能再得寸进尺要水喝呐。 络腮胡冷笑一声:“我瞧着你挺好意思的。” 别瞧着此人长得最细皮嫩肉,但实则是脸皮最厚的。他可算是瞧明白了。 一旁的黄黑皮凑了过来,开口说道:“你少说两句吧。” 他怕络腮胡三言两语之后又被对方像方才那般套进去了——仿佛没说什么,却又像是已经答应给他们水喝了。 他们给这三小子吃食已经是难得的善心了,难不成还真开张行善事到底再给他们水喝了吗?黄黑皮在心中都不愿答应。 络腮胡没想到今日的黄黑皮还指点起他来了,他顿时质问道:“我凭什么不能说话?我若不说话,难道只能干等着不成?” 黄黑皮三言两语解释不通,只能另辟蹊径了一个理由,回他道:“你这是在打搅他们的进食,反而害得他们吃得更慢了。” 络腮胡瞪着一双铜铃般的眼珠子:“你怎还为他们着想了?” 黄黑皮却觉得是他气昏了头,他否认道:“我这不是在为我们着想吗?” 眼瞧着两人就要翻旧账了,左撇子连忙阻止道:“好了,我两换个位置吧。” 他对络腮胡说道。 只想以自己来隔档开今日格外合不来的这两人。 络腮胡粗着红脖子问道:“你为何也找我换位置?这地方大得很!你看上我屁股下的一块地作甚?” 左撇子险些都要卡壳了,他胡乱地一挥自己的左手,说道:“你眼睛亮,瞧瞧那边会不会来新的人马。” 这话络腮胡倒是听进去了。 正事要紧,他们今日之后若是还能有干一票的机会,自然是不能错过了。 而络腮胡也不想和那三人再闲聊了,于是他挪了位置到面朝着路口的方向坐了。 这三人的拌嘴,咸毓他们当然也是看在眼里的。 他们当然不会幸灾乐祸,因为这三人瞧着也只是小打小闹罢了、并不会真伤了和气。 而眼下看着他们似乎也没有收留他们几个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能耐的小郎君留在山头的心思,这倒也省去了咸毓他们走一个试用期的流程了。 事态像是以最好的结果演进着,就算没有水喝,也是知足了。 咸毓把最后一筷子喂到了楚蔽的口中后,就提议道:“我和蓝景去还碗筷?” 楚蔽不置可否的没有吭声。 那就这么着了。 咸毓伸出手指戳了戳方向,带着蓝景走了过去。 她们两人走向之人,既不是坐在一边的黄黑皮,也不是中间那个左撇子,而是侧过脸去的络腮胡。 蓝景只是跟着义兄一同走了过去,还以为义兄只是随意为之,却没想到当络腮胡闻声转过脸来时,义兄忽然轻声说道:“大哥,实不相瞒,我们是从后头那城中的‘侍君馆’里出来的!” 她竖着大拇指朝自己身后指了指。 在场中人皆是露出了惊讶之色。 咸毓快速地递了一个眼神给蓝景,示意他不必惊慌。 她的想法很简单,或许只有这样的自我介绍,才能从而套出这里到底是什么地界的信息。 好不容易有几个能问路也不会被怀疑的人,他们可不能错过呀。 作者有话说: 络腮胡:这是要榨干我们的用处? 咸毓:嘘,八卦的大哥,难道你不想听八卦吗? 络腮胡:……想 第218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 在座的三个人颇有默契地互相对视了两眼, 于此同时还陷入了一瞬的宁静。 但他们的内心可一点儿都不宁静,如同万马奔腾一般的,险些难以掩饰住惊诧之色。 接着黄黑皮便惊讶地出声问道:“就那家侍君馆?” 咸毓和蓝景一见他们三人的反应不假,就觉得有戏。 看来那家侍君馆连这个山头的人也有所耳闻, 可真是业务低调中又不缺名气。 如此开门见山的一句自我介绍, 倒是让地上的三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 本瞧着这三人像是远道而来的客商, 没想到住得还挺近,竟然就是那家侍君馆里的侍君。 连三人中较为聪颖的左撇子都忍不住追问道:“你们……真是那处来的人?” 咸毓的脸上一点儿都没有害臊的神色, 就是厚脸皮地承认了:“嗯啊。” 虽然他们连个“实习生”都算不上吧, 但现在混淆视听说自己是从侍君馆里出来的人,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这山头上的人自然不可能听说两日前侍君馆里刚发生的风波,咸毓这么一说, 他们只会是单纯地以为他们是从侍君馆里逃出来的侍君罢了。 果然,地上三人大眼瞪小眼的, 看过来的眼神变得微妙了些。 也不知心中在如何作想。 连络腮胡都无心朝向路口观望了,他又重新打量起了眼前的小郎君,霎时就自以为的想通了所以然。 他眼下也算是明白了。怪不得这几人除了皮相长得好之外,旁的却一无是处。原先他们都以为其人是大户人家跑出来玩闹的小辈, 没想到原来是从那家侍君馆中跑出来的。 那侍君馆大家还真都有所耳闻。虽然明面上自然是不常被人提起, 但实则城内外方圆几里几乎是远近闻名, 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背地里茶余饭后自然是有能闲嘴之处。 可眼下此时也是他们头一会儿见到活生生的侍君。 毕竟在此之前大家也不会有机会见识过。 络腮胡神色中带着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能掩饰住的尴尬, 但口中之言还是被他内心的好奇心所驱使,迫不及待地问了出来:“你……你们……为何逃出来呐?” 虽然他自己脑海中已经闪过许多稀奇古怪的胡乱猜测了。毕竟那可是颇有名气的侍君馆呢…… 蓝景不明就里, 也不敢接话, 他眼瞧着自己义兄就这么演上了。 咸毓朝络腮胡坦然似的回道:“跑出来, 自然是为了‘从良’了呀。” 说着就一把将空了的碗筷塞到了络腮胡的怀里。 络腮胡的身子顿时有些僵滞, 这还是他头一回和传说中的侍君打照面。方才不久之前各种不顺利的照面早已被他抛出脑外了,眼下的他满脑子都是好奇心。 也难怪他会好奇。世人不都如此么。 他眼下也着实好奇这些侍君们的过往。这并没有其他多余的意思,只是纯粹的好奇心罢了。活生生的侍君站在他们面前,他们自然满是新鲜感和好奇心。 此人果然有些爱八卦,倒是正中咸毓的下怀了。 只见络腮胡闻言后面上有些哑然,又一时之间支支吾吾了起来。 一旁的黄黑皮却不如他一样顾忌自己说的话,他当然好奇心也不少,因此直接将他们心中所好奇的点问了出口:“不是都说那处的日子很是滋润么,为何要……”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25节 “咳咳!咳咳咳!”左撇子连声制止了黄黑皮。 这种话能这么问的吗?虽然的确如此,但也不能说的这么直白吧。他就算也有些好奇,但和络腮胡一样,本来都忍住问不出口。 那家侍君馆中听说营生一直不错,平日里的油水颇多,因此不见得有些人不会羡艳,若不是自己姿色平平,或许也……因此他们竟然从未想过,原来侍君馆里的侍君会想着跑出来的。 但黄黑皮问的话其实咸毓已经听明白了,她就等着他们这么问呢。她煞有其事地回道:“出来了,自然比永远呆在那儿好。” 大有一副情真意切的口气,好像她真的是在那里呆了许久、苦闷许久的专业侍君似的。 一旁的蓝景眼珠子转了转,像是有些上道了。于是跟着帮腔了起来。 这方面的抱怨之言他自然只多不少,有的是真情实感的厌恶之情:“你们不知,那里的牙婆好生气人,不想招待的客人还非逼着你去见面。” 若不是他眼下口干舌燥,他还能倒不少的苦水。 络腮胡等人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亲自听说“真人真事”,顿时眼睛都直了。络腮胡再也掩饰不住自己满脸的好奇之色,紧接着问道:“咋……客、客人不好招待吗?” 一旁的左撇子本想阻拦,但他坐在正中间直接被两边的兄弟给忽略了——络腮胡和黄黑皮的目光这时都越过了他、冰释前嫌似的相视一眼,皆是在心中有着一同的想法。 ……不是听说,侍君馆招待的都是女客吗?出手阔绰的女客,听着就是……嗯,怎还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一直之间,络腮胡脸上地络腮胡都阻挡不住他脸上神色的生动形象,黄黑皮的黄黑皮都掩盖不住他脸上的变幻莫测。 连左撇子,他一只手也不能同时拦下左右两个不顾及外人心情的倒霉兄弟了。 虽然他也是不可能一点儿都不好奇。 楚蔽站在原地,看着一去不复返的咸毓一直在不远处何人胡扯了起来,他只能默默的收回了目光,继续沉默地在原地等下去。 一旁躺着吃草的懒马像是一不小心撞上了他冷漠的眼神,也瞬间撇开了自己的大脑袋,不敢再和他对视了似的。 而比起此处相对无言的一人一马,不远处的五个人,眨眼之间竟然显得有些热络了起来。 坐在最中间的左撇子眼瞧着自己无能为力去拉住络腮胡和黄黑皮的好奇心,索性也由着他两和眼前两个小郎君闲谈了起来。他只需看着火候别过头就成了。 此时的络腮胡像是来劲了似的,朝眼前两个小年轻嘀咕了起来:“没想到你们还挺有骨气的……” 若换做他们,还不一定能有这般“逃出牢笼”的气节呢。需知那处可是吃香的喝辣的侍君馆,伺候的不过是些富裕人家的女恩客,听起来就是轻松的活,在有些人眼里,就算是牢笼,那也是“金子打造的”,怎还有不少人存着一心的高风亮节呢? 因此这倒是稀罕的事了。 一旁的黄黑皮也忍不住直言问道:“是有多难伺候的客人呐?才让你们忍不下去了?难道是……太丑了吗?” 一旁的左撇子一噎。没来得及拦住黄黑皮的心直口快。虽然他也知晓黄黑皮获悉一点儿都不觉得这不能如此直白的问。毕竟显得有些冒犯了。 蓝景嗓子眼有些干,咽了口口水,一想到先前的经历,顿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咸毓倒早就将前不久的事忘怀了,所以她眼下回得也只不过是标准的参考答案。 “那处吃的是年轻饭,又伤风败俗,我们自然是一有机会便争取逃出来咯,日后啊,我们只想过清白的日子,好好找一去处,自力更生。” 她说得眼睛发亮,坐着的“三个观众”心中一片心虚。 别看这几个小郎君们好生可怜的过往,但他们实则也仍然不想收留他们上山。 最根本的原因便是这几人一看就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干不动粗活,收留在他们山头着实不划算。 再加之眼下又听说他们三人是从那处的侍君馆里跑出来的。 而他们在此山头做营生,虽然自是不会多管闲事,但耐不住以防万一,若是那处不差钱的侍君馆日后追人过来了,不就给他们山头惹来了不必要的麻烦嘛。 因此,这三人他们是打定主意不可能收留上山了的。这一点就算不走到一边合计,他们也都是心有默契的一致想法。连络腮胡和黄黑皮都说话谨慎了起来。 于是,由左撇子带头,他们三人直接主动将话题转偏了一些。 左撇子往一侧一望无际的官道望了望,深呼一口气,转而先夸奖了起来:“你三人由此志向,日后必然有新的造化。” 蓝景这么多日里头一回听到这般美好的祝福,心中也宽慰了些,他回道:“借你吉言,但愿吧。” 一时之间他也触动了几分,脱口而出问道:“不知你们可有水?” 三人:“……” “……有,有有!”络腮胡像是转了性似的,和眼前两人和善了起来,他朝隔着左撇子的黄黑皮说道,“要不你再上山为他们取些水来。” 他们也算是送佛送到西了。 黄黑皮起身上山之后,络腮胡和左撇子也没停下话茬,主动旁敲侧击似地推销其了旁的去处。 如此一来一往,倒是将此地前后的信息透露了个明白。 咸毓在蓝景的眼神中看到了他的了然,想必他应该是从而认得路了。而她虽然不认识地名,但也像是背台词似的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把这些信息都努力记住。 不一会儿,黄黑皮也跑下了山,他手里拿了两只水壶跑了过来。 络腮胡第一个就不答应了,他捧着手里的空碗站起来上前问道:“你怎只拿来了两个水囊?!” 没瞧见眼下有三个人吗? 黄黑皮立即反驳道:“还不是你家的不许了!说是拿走的碗筷都还没还回来呢,还要将这么多水囊往外拿?日子不想过了不成?!” 抱着一只空碗的络腮胡:“……” 能不能闭嘴,外人都听见了听见了! 作者有话说: (应编辑提醒,今天修改了之前好几章的提要标题。正文没动哈。) 第219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也已站起身的左撇子上前取走黄黑皮手中的水囊, 递给咸毓和蓝景两人说道:“我做主了,这两水囊也赠与你们了。”接着便顺势问道,“不知你们可有想好今后去何处?” 咸毓和蓝景相视一眼。他们的确问到了信息后就可以走人了。 而眼前的三人正也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希望他们识趣些, 不要赖上他们了。 咸毓从未被人这么嫌弃过, 只觉得新鲜, 她忍着笑意问道:“要不让我们上山看看,是否有干得动的活儿?” 络腮胡当即就拉着黄黑皮后退一步, 嘴上嚷嚷了一句:“你就别逞能了。” 咸毓眨眨眼:“真当不试用几日?” 连左撇子都后退了一步:“我们山头如今不缺人了, 日子过得又清苦,几位还是另谋高就吧。” 他们不仅不缺人,还怕“丢了人”。 开什么玩笑, 这几个可是侍君馆里出来的!眼下瞧着仪表堂堂的斯文样,谁又知他们实则有的是狐媚子功夫在身上。若是收留了他们留在山头, 自家的娘子都要当心被拐了。 由于咸毓在人前说得太过于逼真,导致蓝景险些都以为义兄真看上这山头了,直到他两转身往回走时,他才瞥见义兄的脸上露出了忍不住的无声偷笑。 等到他们两人走到不远处的楚蔽面前时, 再一回头, 却发现那三人竟然已经一溜烟地跑上山了。 这也太过于对他们避之不及了。 蓝景有些摸不着头脑地问道:“难不成我们长得像豺狼虎豹?” 咸毓噗嗤一笑:“我可一点儿都不像。” 楚蔽接过她手中的水囊, 打开口子后递还到她手中, 淡淡说道:“原以为这些人不通礼数。” 没想到还挺能拐弯抹角拒绝人的。 咸毓接过水囊问道:“你不喝吗?” 楚蔽只回了两个字:“你先。” 咸毓闻言看着自己手里另一只水囊。 他们现在只有两只水囊, 这一只当然是分给蓝景的了。 她毫不犹豫地递给了蓝景,说道:“蓝弟, 此去路上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水源, 你喝水时莫要大口, 小口反而更解渴, 还能省着些。” 蓝景一时触动,张了张嘴,一个往日里伶牙俐齿的小郎君竟然一时说不出话来,唯有默默接过了水囊。 “你未免也太过于关照他了。”一旁冷漠围观的楚蔽冷不丁说道,“你又不是他阿娘。” 他头一回说得这么直白,蓝景吓得都回过神来,连忙回道:“阿兄们对我的好我永生难忘!” 楚蔽收回目光。 他倒是宁愿这小子早些忘了与他们这一段邂逅呢。 咸毓喝了两口水后,就忍住递给了楚蔽,她这才有空回蓝景的话:“我都说了,我们之间客气个什么呢。你也渴了吧?快先喝水!” 她说这话时,一旁的楚蔽接过她喝过的水囊直接仰头也喝了两口。 蓝景也连忙打开水囊盖子,狼吞虎咽般的喝了一口,才勉强止住了口中的渴意。 这时咸毓已经说起了正事。她怕再拖下去她要把刚记进脑子里的内容给忘了,于是感觉就朝楚蔽背了起来。 等她一口子背完所有之后,一边喘着气一边却瞧楚蔽的眼角闪过一晃而过的笑意。 他这是何意?咸毓不解,难道她转述的时候背错了? 咸毓显然是根本就不认知这里,甚至也未曾听闻过。这一点何止楚蔽听出来了,连蓝景都听出来了。 所以到头来还是楚蔽和蓝景两人三言两语间讨论起了这边位置。 而她听业听不懂,索性抱着水囊坐在了懒马边上。 懒马嘴前的鲜草也吃完了,眼下它也有点儿渴,所以当咸毓刚坐下后,它就勉为其难地弯着脖子,想要拱咸毓的脚。 咸毓一愣,她还没被这么大一只拱过呢。 她低头,试着问道:“你是不是也渴了?” 她这纯属瞎猜,但问出口之后,竟然觉得自己猜的挺有道理的。 但她觉得懒马又不会听懂她的活,所以她也没接着确认,而是直接大方地打开水囊盖子,在懒马脸侧咧着的嘴角附近小心翼翼地浇了一些水上去。 一旁的楚蔽自然是注意到她这番动静了。 他见不得那懒马竟然有被她亲手喂水的待遇,于是冷冷地收回了神色。 眼不看为净。 而他面前的蓝景此时却无瑕顾及周遭何样了。 他正深呼吸一口气之后,终究是不得不打起精神来面对接下来的变端。 坐在地上的咸毓见懒马好像喝得挺欢,正笑着问道:“你还要吗?”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26节 这时就感到自己眼前落下一片阴影。 她抬头一看,就看见楚蔽冷着一张脸走了过来。他状似自然地回道:“那我便再喝一口吧。” 说着,他就弯腰取走了咸毓手中的水囊。 看着懒马直瞪眼,不甘心的头都快要仰起来了。 咸毓:“……” 楚蔽此时心情颇好,不会真跟一匹马斤斤计较,而他的所作所为也合情合理,眼下两人才一个水囊,自然是得紧着用,怎能娇养一匹马呢。 不然,它就找另一只水囊的主人去呗。 可是不巧,那小子这回是真要走了。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蓝景一步一顿地走到咸毓面前,低声喊了一声:“阿兄。” 咸毓坐下后又暂时懒得起来了,所以她仰头看着头顶上方的蓝景,毫不知觉地问道:“嗯?你们商量出这里的位置了吗?” 说着她也看向了楚蔽。 楚蔽装模作样地抿了一口水,然后低头把玩起了水囊。 这样子却也不像是逃避问题,反倒是已经胸有成竹似的了。 咸毓见了后,也跟着不会没有任何担心。 然而此时的蓝景却艰难地说道:“阿兄,我和阿兄已经认得路了。” 咸毓面上一喜,这是好事呀,她回道:“那我们再休息一会儿便上路?还是即刻启程?” 可蓝景此时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雀跃之色,而是显得有些艰难地缓缓说道:“我……我的去处在另一头。” 说着,他微微指了指自己的身后的方向。 咸毓一愣,问道:“啊?你走错方向了吗?” 蓝景僵硬地点了点头,承认道:“嗯。因此……” 咸毓这时当然也已经明白了,此时此刻的蓝景,应该是要和他们分道走了。 因为他总不可能继续跟着他们往相反的方向一直走吧。 蓝景垂下双眼。 他其实方才在心中并不是没有过这个想法,在他得知他和义兄们竟然是两个相反方向的去处时。反正他已经走失了多日,反正他的玉佩都不在身边了。 可是眼下义兄满脸都是为他着想的神色,他竟然不敢说出胡闹之言。 曾经的蓝景最不缺的就是胡闹的胆量了,他还从未认真懂事乖巧过。 但是短短这段时日里,他与两位义兄相见恨晚般的相处得极为美满,让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兄弟之情。 他知道自己不知足,但也明白自己该知足了。 一旁的楚蔽走开一步,同时还用脚尖点了点地上的懒马。 这懒马也该起来了。 可这家伙竟然还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慢吞吞的起来。 楚蔽撇开一边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离别伤感之情的蓝景不顾,心中倒是有些后悔给这马取名为“蓝马”了,也不知她日后会不会因此而怀想这臭小子? 懒马一爬起来,咸毓也跟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拍了拍地上的尘土,主动朝蓝景笑道:“瞧你,怎么耷拉了一张脸?” 她当然并非和楚蔽一样毫不伤感,只是心中那淡淡的情绪,她也不想在蓝景面上表露出来罢了,不然蓝景已经满脸低落了,难不成他们两人一起加剧这一份舍不得嘛? 见蓝景不说话,咸毓只能接着安慰道:“你这又是何必呢?阿弟,我们日后也能书信往来的呀。” 不过她转念一想,也对自己和楚蔽未来是否会居无定所而不确定。所以的确眼下若是要报出一个家庭住址,他们两竟然也回答不上来。 于是咸毓连忙补了一句道:“或者我们相约一个时间地点,等日后再相见?” 而这厢的蓝景也正以为义兄误会他不肯报出联系的住处,可他如今实则也有些为难,于是他踌躇了片刻后,还是只能如实回道:“阿兄,我此去也不知会是如何的收场,那我们定个日子吧?” “好呀!”咸毓爽快地答应了,她眨眼想了想,“那就年前年后如何?” 过年那时候热闹些,考虑到蓝景或许有自己家人要陪同过年,而她和楚蔽自然是随时有空了,所以定在过年前后也不错。 咸毓看了一旁的楚蔽一眼。他虽然连日里有时会不喜蓝景在身旁,但也不是那种极为厌恶的态度吧。 而咸毓当然是真心结交蓝景这个朋友的。这是他们跑出来之后第一个患难与共的朋友,就算一开始只是不谋而合的相识罢了,但之后咸毓可不是什么虚情假意的态度。 她也不介意日后若是能见上一回,也是可以的。只要不是来往密切,她和楚蔽的敏感身份应该还置于会牵连蓝景吧? 蓝景闻言,点头如捣蒜地回道:“好!阿兄,那便那时!” 他的脸上终于来了些精神了。 咸毓招呼楚蔽,让他过来一起商量到时候过年小聚的地址。 因为她是对各地都不知,所以最后还是楚蔽和蓝景敲定了位置。 越过正空的太阳不知何时慢慢往西向偏了过去。 下午的日头晒得扬起头的咸毓眯上了眼睛。 她眯眼看着蓝景朝他们道别。 然后她站在原地,看着这义弟一步三回头地往来时的路走去。 咸毓手掌盖在双眼上方,朝远处的蓝景喊道:“蓝弟!” 蓝景浑身一震,瞬间转过头来。 咸毓拉着一脸冰冷的楚蔽跑了过去,便跑边说道:“我差点儿忘了还有话要说。” 刚才蓝景道别的时候太过于伤感,她呆住了没反应过来。 蓝回过神来。 有那么一刻,他恍惚间真想不顾一切地和两个义兄一道浪迹天涯了。 但是他也知道,义兄们也是去探亲的,而他们双方探亲之地并不顺路。 咸毓迎着转身退回来的蓝景又跑了几步路,边喘着气边抓紧时间说道:“你往回走可得避开那座城。” 蓝景感动地点头回道:“阿兄,我晓得的。” 咸毓看了看脚下几乎有些烫脚的路,接着抬头眯着眼说道:“等你路过哪里可以买马的坊市,也买一匹马吧。” 不然他再一直这么步行下去肯定要中暑的。 蓝景点点头,乖乖回道:“多谢阿兄的好意,可是我……” 他如今真是身无分文了,只能抓紧脚程先多走几步再说,之后的事只能再看着办了。 咸毓立即回道:“我知道你想说你没有钱。” 说着她转头扯了扯一旁沉着脸的楚蔽。 蓝景不解,不知义兄这是何意。 咸毓也来不及解释了,她踮起脚凑到楚蔽耳边,轻声问道:“你有没有私房钱?” 楚蔽侧过脸来,面色不改地回道:“并无。” “哎,你……”咸毓再次凑到他耳边快速说道,“你们男人不都有私房钱的吗?” 楚蔽垂眸,轻飘飘地问了一句:“你希望我有?” 前面的蓝景看着两个义兄在打哑谜,也不敢问发生了何事。 接着又瞧着两人对话了几句之后,一脸镇定的义兄竟然解开了自己的腰带。 然后,蓝景见义兄竟然从腰带中扣出了几个铜板,面色冷峻地丢给了他。 蓝景连忙将水囊夹在腋下,双手接住了铜板,嘴上也及时说道:“阿兄,过年相见时我必定还你!” “不必了。”楚蔽冷冷的回道。垂眸系起了腰带。 他不仅希望这臭小子不必还钱,甚至还望能过年不见面更好呢。 咸毓在一旁捂嘴笑着和蓝景说道:“这些够吗?你阿兄只有这些了。” 蓝景连忙点头:“够了的!” 实则这几个铜板在坊市里应该只能买辆驴车,但他自然不会再多言这些小事了。 一来一回,蓝景心中的离别悲切之情更盛了,但于此同时他也更加能掩饰自己的伤感之情了。 泪两行的模样他是没脸面露出来的,因此他此时的语气便成了一脸正色中藏着一丝隐隐约约的哽咽,他郑重其事地站直了身子,说道:“那阿兄,我走了?” “嗯,”咸毓点头道,“我们也要走了。” 不然后头那匹懒马会不会又站不直了。 蓝景深吸一口气,用力地朝二人说道:“山高水长,就此别过!” 作者有话说: 蓝景:呜呜呜t-t 楚蔽:哈哈哈^o^ —— 第220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蓝景再次转身离别, 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在他再三回头时,咸毓朝不远处的他挥了挥手,然后也拉着楚蔽转身往回走了。 相比起来,蓝景比他们两人更加不舍些。而咸毓没有太过于依依惜别之情, 那是因为她真想着等到过年之时, 他们能和蓝景再聚上一聚。 不过那都是冬天时候的事儿了, 现在还是大夏天,这么早等起来也没必要。 也希望到时候她和楚蔽能够安顿下来了吧?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27节 咸毓想着想着, 就转头看了并肩走的楚蔽一眼。 楚蔽正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 此时也缓缓开口说道:“平日里也没见过你处事如此周到,连买一匹马都如此缜密地替他想到了。” 咸毓顿时有些失笑。蓝景都已经走了,他怎么还开始算起账来了? “钱不是你给的么?”她笑着说道。她还没问他怎么竟然真的有私房钱呢。 不过她当时也是孤注一掷, 心里根本没有底,只是希望楚蔽或许还有点儿闲钱在身上能接济孤身一人身无分文又没代步马车的蓝景, 没想到他真的有“私房钱”。 方才过于匆忙,咸毓当然来不及问他这些,但眼下她也懒得问了。例如他先前竟然藏了几个铜板在腰带上的这件小事。 可楚蔽却自己主动说了起来:“这些钱也是你的,你忘了?” 不然他为何脸色如此呢。 因为排算起来, 属于她的钱她自然有置喙的权力, 她想赠与那臭小子买马用, 他便只能交出来了。 咸毓一怔, 想到他是一个已经没有任何身家的人了, 她一把抱住他的胳膊,笑着说道:“我的钱不就是你的钱吗?” “是么?”楚蔽撇过脸来, “那若是我不愿给他呢?” 咸毓一噎。不过也知道他是在开玩笑, 蓝景此时应该已经走远了, 难道他还翻脸不认人地去把那几个铜板追过来吗。 两个人走到站没站样的懒马身前时, 咸毓转而问道:“那你还有吗?我正想买些女装呢。” 楚蔽一派从容地告诉她坏消息:“唯余的那丁点,方才不都拿出去了么。” 咸毓:“……” 他一定是故意的。这样好让她懊悔,刚才不顾一切的把那些最后的钱籽儿都给转手蓝景了。 可她又不相信地追问了一句:“你真没了?” 楚蔽闻言直接敞开了自己的双臂,示意她检查。 咸毓秒懂,但也没有立即动作,而是笑着问道:“你不怕痒吗?” 说着,才上前伸手在他的腰带上摸了起来。 她摸得可认真了,一点点按过去,就是希望能摸到剩下的铜板、有一个两个的都是好啊。可是等她摸了一圈之后,确是一无所获。 “可检查完了?”楚蔽在她头顶出声问道。 她再检查下去,一旁的懒马都不知道他们两赖在此处作甚了。 而且也不知道这山头的那些人会不会窝在暗处,所以他们两人自然是也得及早动身继续往前行了。 咸毓还是有些遗憾的,她和牵着缰绳的楚蔽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嘴上碎碎念着:“早知如此,我也藏些钱在身上了。” 因为当初他们两人到达黑店的那一晚是对方“收摊”之夜,所以他们两人躲过了被搜刮身子的步骤。要是那时候她身上也带着钱,如今也不会如此两手空空捉襟见肘。 不过咸毓也知道按照近日里的经历自己八成也省不下多少钱,如果她有不少钱的话。 楚蔽本以为她终于后悔把最后丁点的钱赠与那蓝景了,没想到她直接后悔到最初的原点了。 但他也不会真故意挖苦她,而是柔声安慰道:“等回去之后,便能买了。” 咸毓惊讶地转过头来:“咦?那日我说要换回女装的时候,你不是有些不赞成吗?” 怎么现在变了? 楚蔽眺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官道尽头,回她道:“我何时不愿了。” 先前当然是不想多此一举地让蓝景那厮知晓她这个秘密,因此才显得有些不情愿的,而其实他自然是依着她。 如今那臭小子也终于不在了,她想如何,自然都是方便的。等日后到了卖成衣的铺子时,他们卖便是了。 咸毓此时的心情也不错,她虽然也知道再这么说下去一会儿肯定又要口渴了、毕竟他们两人刚才也只有喝了几口水而已,可她眼下走起路来的步子却格外的有劲。 或许是被关在侍君馆好几日出来后的重见天日,使得她看什么都有大好的心情,甚至连方才那几个本来要对他们打劫之人,她都觉得眉清目秀呢。 眼前的官道上一片荒芜,她也好似看着山清水秀的兴致一般,浑身上下展露出来的都是轻快的心情。 楚蔽不能理解她为何此时又是一副好心情的样子。 她甚至都没喊累了,而是跟着他一直步行。 而且关键是她竟然至今还未出声问过,眼下他们往哪里走。 楚蔽想着,她大抵是真没想过这些。 所以又走了一会儿之后,他瞧着她的体力终究是会有告急之时,便主动停了下来,转头问道:“要上马么?” 咸毓正闭嘴不说话呢,不过她人也不是很累,他这么一问,她先想到的便是:“你我换着骑吗?” 不然又是她一个人坐一路的话,她其实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虽然坐在马上的确很惬意,但总不能让他一个人一直步行吧?她又不是把他当马夫使。所以除非他们两人都能换着休息才行。 楚蔽微微摇头,淡然回道:“我与你一起。” “啊?”咸毓闻言惊讶。 这比他说他只让她一个人骑都令她惊讶了。 她转头担心地看向一旁的懒马,接着问他道:“这行吗?” 昨晚在那暗市的摊位里时,咸毓就觉得懒马是那几匹病恹恹的马中最不行的那一匹了。 让它驮一个人的时候,她都已经觉得是一种意外的惊喜了,而眼下楚蔽竟然还提出让它一口气驮两个人? 这是咸毓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她甚至听了之后都仍然不敢设想。她只觉得懒马应该是做不到的吧? 楚蔽也不再解释,而是让她直接上马。 咸毓当然仍是迟疑,她再次问道:“你确定可以?” “你试试便知。”楚蔽脸上是一片云淡风轻的样子。 就是因为他的表情如此,咸毓也终于相信了一些。 但她难免还是有些紧张,面朝懒马,慢吞吞地准备上去。 岂料这时身后的楚蔽忽然在她毫无防备之际,双手握住她的两边腰侧一把将她抱了上去! 咸毓一声惊呼,手忙脚乱地爬上马之后,才惊魂未定地转过头去看他。 她以为她会是像先前那回一样,借用一下他扎的马步,爬楼梯似的爬上去。没想到他手劲这么大。 这时,头顶偏西的太阳光迎面照了过来,咸毓也忽然意识到,他们或许真的得动作快些了。如果再一直靠步行下去,也不知道还得走到什么时候。 她缓过神来,有些手足无措地问楚蔽道:“那你坐哪儿?” 她这句话对于楚蔽而言毫无新意。 他坦然回道:“我坐马上。” 说着便一跃而起,在咸毓满脸震惊的刹那,他的身子也坐到了她身后的马背之上。 咸毓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但还不忘查看自己身下的懒马如何了。 懒马可别撑不住他们两啊。 如果真是如此,也不知道会不会受伤。 她这幅自顾无暇还一脸认真的模样颇为逗趣,楚蔽在她身后勾了勾唇,耐心地问道:“它可安好?” 咸毓认真观察了一番,感觉懒马像是一点儿都没事的样子,甚至在他们两人都坐上马背之后,也没有丝毫前后的变化。 这匹马竟然真的能够支撑两个人的负重。 “它……好像是好的,”咸毓在前面谨慎地回道,“但眼下只是站着呀,也不知他会不会行动不便?” 她身后的楚蔽忽然展臂一伸,两只手臂包抄过她的身躯——他动作连贯地拿起前头的缰绳、不由分说地一挥缰绳、双腿夹住马肚子、扬声一呵:“驾!” “啊!”咸毓一个措手不及。 她身后的楚蔽就忽然启动了身下的懒马。 在那一刻,她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她还是第一次和人共骑一匹马。 和人共坐一辆车她曾经经历过,和人共骑一匹马她是一点儿都没经验了。 一时之间,咸毓的大脑都几乎宕机了,整个人完全愣在了马上。 再也没能说出话来。 其实楚蔽料到她会如此,但他方才也不再陪着她再做停留,因为他也了解她这人做事本就缓慢,若不心狠“赶鸭子上架”一回,也不知会被她拖到什么时辰。 眼下看来,他方才促成她的上马动身,亦是正确的方式。 当然他也是知晓她至少会骑马,因此才敢这么做。眼下身前之人除了有些惊慌未定之外,也并未出声阻止他。 不过懒马还没跑一会儿,咸毓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她在大太阳下的风中有些凌乱地喊道:“怎、怎么会这样?它、它们……” 她简直都快要语无伦次了。 左右两边官道以外沿途的风景急速从她的视野中往后略过,她感受到了史无前例的风驰电掣一般的速度,这让她彻底惊诧地不知如何应对了。 楚蔽当她是紧张,才不知是在说何意。于是他腾出一只手,主动环住了她的腰身,在她耳后沉声问道:“可还好?” 咸毓浑身紧绷。也不知是因为在马上,还是因为被他一直手抱住了。她回的话也是如此的凌乱:“我……你……它……” 她的反应速度竟然都赶不上身下懒马跑起来的速度。 她眯起了双眼,并不出于天空中的骄阳刺目,而是扑面而来急速的风,使她都睁不大自己的眼睛了。 因为脑子没有反应过来,所以咸毓愣是稀里糊涂地又坐了好一路,等到她真的有些坚持不住的时候,她也没有逞能,连忙在前面说道:“楚蔽……我们停一下……” 楚蔽在她喊出他的两个字时,便立即拉停了马。 懒马顿时停下了狂奔的四肢,转变成缓速直至停歇下来。 楚蔽在身后问咸毓道:“可是想下去?” 咸毓人还是懵着的,没反应过来:“啊?” 楚蔽以为她真出了何事,于是立即翻身下马,他双脚落地之后,便伸手将她从懒马的背上抱了下来。 他仔细察看她的脸色,发现她除了脸色有些泛白之外,好似也并未有惊魂未定之色,瞧着并非极度的不适。 他伸手擦去她额间的薄汗,低声问道:“如何了?” 咸毓松过一口气后,也立即回道:“我没事。”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28节 她只是想停下来而已,然后再问道:“它……” 她伸手,朝楚蔽指了指一旁好像无事发生的懒马。只觉得十分陌生。 不过现在就算楚蔽不说,她也反应过来了。 咸毓一脸惊诧地问道:“它怎么这么能跑?寻常的马也是这个速度?” 方才的一切太过于突如其来了,是她满脸都是迷惑。 她并没有夸张,她方才坐在上面的体感,觉得自己仿佛像是坐在改装过的赛车上面,活活体验了一把超越赛车手的速度。 赛车手还至少戴个头盔防护镜之类的呢,但她刚才毫无防护的打头坐在前面,完全只有楚蔽那条环在腰上的胳膊可以充当安全带而已。 就算现在已经下了马,但咸毓的整颗心脏还是快速地跳动着,有别于淡定时的频率。 楚蔽看出她已意料道了,于是淡淡点头回道:“那摊主说了,这是西域的汗血宝马。” 只是当初他们似乎不怎么相信罢了。 实则那摊主卖的是真马。而当时不识货的过客是多数。 听到了预料中的承认后,咸毓再次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向懒马。 她如果不是刚才毫无预料的体验了一把,她觉得自己还是说什么都不敢相信,这匹平时能躺着不站着的懒马、这位除了打过几个喷嚏之外还没叫唤过一声的家伙,竟然真的是传说中的“汗血宝马”? 咸毓的眼珠子都瞪大了,脸上慢慢恢复了血气,然后重新认真地打量起了懒马。 懒马也不知这二人为何又叫停了它,它干站在那里,对于咸毓大惊小怪似的打量也不予理会。 咸毓此时此刻当然是几乎相信了,但她见证事实得过于突然,此时也满是惊叹,眼瞧着还有许多话要说。 楚蔽走上前,和她说道:“你若还能坐,我们便路上说?” 眼下两人自然是赶路要紧。 他解释道:“若再快些,便能在天暗之前……” “还能再快?!”咸毓立即问道。 她见楚蔽的神色并不有假,也只能快速说道:“那我坐你后面行吗?” 她嘴里小声嘀咕了起来:“坐前面的视觉冲击力太大,我实在是有些受不住了。”这就是她刚才忍不住喊停的原因。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坐在驾驶舱里的飞行员,见识到了有别于普通乘客完全不一样的视觉速度。 楚蔽也不是个拖泥带水之人,他闻言后并不挽留,颔首答应道:“可。” 说着,楚蔽便先翻身上马,坐在了懒马靠前的马背上,然后侧身朝下面的咸毓伸出了手。 缓过劲来的咸毓也伸手拉住了他,在她还在担心自己到底能不能后他一步爬上去的时候,她的人已经被楚蔽的臂力一带,她顺势手脚并用地成功爬上了他身后的马背上。 她连忙两只手都环住了楚蔽的腰际,以防自己一个人在后头摔下去。 楚蔽的身子一顿。忽然也觉得她坐在后面也挺好。 他即刻挥动缰绳,驾着懒马再次启程。 沿途荒凉的景致再次急速往两人的身后退去。 头顶的夏日太阳也依旧炎热。 此时的路上也没有什么来往的行人。唯有道上的他们二人一马飞奔往前。 而坐在后头的咸毓也明显好多了。 她的身前是楚蔽犹如一堵墙的后背,挡在她的面前,使她不必直面眼前快速冲击而来的奔跑视觉,她就不会有那种不适应的感觉了。 如果打一个比方,那她现在就像是“坐在楚蔽的摩托车后座上”。虽然这“汗血宝马摩托车”出人意料的过于超速驾驶了,但她在后座上的体感倒还是能承受得住的。 这时咸毓终于又机会感叹道:“真是人不可貌相,马也不可貌相。” 不过现在回头想来,懒马其实本就生得比寻常的马高大许多,可他们当时只是以为他光长得个子大罢了,毕竟人也有大个子矮个子、但个子高大的可能也只是虚壮。所以当时一看懒马那副样子,咸毓就一点儿都会不相信它是真如摊主所言的“汗血宝马”。 她接着问前头的楚蔽道:“你是不是早看出来了?” “嗯。”楚蔽回得直白。 咸毓莞尔一笑。现在真相大白了,她也没怪自己眼神不好。 因为她只要没有坐过,就算当时楚蔽同她反复说,她也只是会相信楚蔽说的话,而不是相信懒马的本事。 当时她先入为主成那样,真的只有如今见识过后,她才会打心底地明白了。 这时,咸毓又忽然想到:“那我们岂不是赚大发了?” 如果这匹马真的是汗血宝马的话,那摊主就在他们这一单子上折了本了。 咸毓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作想。是替那摊主遗憾本不该在那乌漆嘛黑的三无暗市摊位上卖呢,还是理解因为这些马瞧着也不像是什么好品种的马。当初那几匹马,前头那匹客人不也是眼拙了么。 楚蔽在前头淡淡说道:“你替他着想作甚?” 暗市交易,黑吃黑乃常事。她不必替一个走私的马贩子心疼银两。 他有意说道:“你难道没想过,这匹马或许是他喂了药,才以至于如此能跑?” “啊?”咸毓讶异地回道,“应该不会吧?” 她可没想得如他这般细致。 而且瞧着懒马也不像呐。如果它是因为吃了“亢奋剂”之类的才显得“天赋异禀”的话,那它在这之前为什么还一副懒样、一点儿都不亢奋的样子? 排除了楚蔽明显危言耸听的假设之后,咸毓坐在他身后继续问道:“那它为何不叫呢?不会真是一条哑巴了的汗血宝马吧?” 楚蔽在前头的声音传了过来:“它大抵是会叫的。” 但他也只是回了这么一句话。 “可我们真没见它叫过呀,”咸毓接嘴道,“那晚在摊位时,另外几匹倒是有在出声叫唤,只不过叫的声音也都有点儿哑了。” 楚蔽在前头给她解惑道:“他们那是在悲鸣。” “‘悲鸣’?”咸毓好像明白了。 因为这些马是品种优良的汗血宝马的缘故吗?而它们几匹马却被走私的贩子运到了见不得人的的暗市中、以不够光明正大的买卖关系贩卖,因此才在心中感到悲切,用自己悲鸣,控诉着自己倒霉的遭遇,而那嘶哑的叫唤声让人听着像是哑了喉咙似的。 咸毓从而更加好奇了,她紧接着问身前的楚蔽道:“那为何懒马不叫呢?” “因它不屑于叫。”楚蔽毫不犹豫地回道。 “嗷,”咸毓十分意外,“原来如此。” 竟然是这样。 她在后面轻笑着说道:“那我们懒马还挺有傲气的嘛。” 再想起先前懒马不怎么理会蓝景的态度,咸毓现在联系到楚蔽所言的性格之后,好像一切也合理了。 咸毓说着止不住的话,她笑道:“我原以为,西域的汗血宝马都是那样的。” “怎样的?”楚蔽一边眺望了一眼西边的太阳,一边在前头驾马跟她聊着。 咸毓笑着回道:“不都是那般么?有一匹得天独厚的宝马,其余人都无法驯服它,直到有一天,出现了一个非凡的重要人物,他轻而易举地将那一匹宝马驯服了、为自己所用,从此之后那匹举世无双的宝马便服服帖帖的,只听他一个人的话了。” 可是他们这匹懒马呢,好像并没有这么戏剧化的过程。虽然它好像的确更听楚蔽的话一些、而不怎么理会蓝景的打扰,但又瞧着他那副躺在地上的样子也像是为了休息,并不是似乎会有的傲气? 而且咸毓感觉懒马和她的相处好像还算是风平浪静的,前不久她还分享过它水呢。 楚蔽听了她的叙述之后,只是平静地回道:“若是难以驯服,那怎能圈在一处?” 自然是漫山遍野地肆意妄为,怎会理会任何一人呢。亦不会教任何一人发现和起念。 咸毓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那种说法像是逻辑不通的伪命题了。 她也不在意这一点儿,而是再次确认地问道:“它当真会叫?” 要不是因为此时他们俩在马上,而懒马也正为他们急着赶路,她还真想插科打诨地让懒马叫两声给她听听。 楚蔽自然是知晓她是何意,他在前头说道:“许是因我瞧出了它,它才在之后颇为配合。” 这时在补充回复她方才关于汗血宝马的疑问。 “是啊,”咸毓也跟着问道,“你真当一眼便瞧出了它的低调?” 楚蔽并没有多加承认。 他的个人喜好自然是喜静的、无关身边亲近之人皆是话不少的,因此他当时自然是毫不纠结地挑中了懒马。 而显然懒马亦是比其他几匹的心性更高些,身处幽暗亦是隐隐带着骨气。 咸毓在他身后啧啧称奇,她当时以为他真的只是纯粹的想买东西。原来他果然不是个意气用事的人。 他还是他们三人之中,唯一一个不仅把钱用在刀刃上了,而且还反赚到了之人。 这时咸毓又想到:“可惜蓝景暂时看不到了。” 蓝景也和她一样,从来没想到懒马这么厉害吧。 咸毓想着这里,也露出了笑脸。蓝景在走之前,好像已经给懒马判定成不成器的“懒”马了,所以如果现在他在场的话,肯定比她刚才还惊诧无比呢。 楚蔽一听她果然没过多久就又提及蓝景了,他在前头悄无身息地眉间微蹙,心道这习惯可不好,因此他转而说道:“你还未问我今夜我们去哪呢?” 咸毓怔愣一瞬,跟着问道:“对哦,我们去哪?” 果然如此。 楚蔽有些无奈地回道:“我们自然是回去取马车。” 她难不成连这都忘了吧。 “是哦。”他这么一提醒,咸毓也想起来了,他们所有的东西都还在那辆车轱辘报废的马车上呢,所以这么多日以来,其实也算是铤而走险了,因为那两破了的马车一直被他们大胆地藏在原地附近。 不过咸毓现在也没有担心他们那辆马车会不会被人在树丛之中发现。因为她知道,他们眼下担心了也没什么用,只会干着急而已,还不如早点儿赶回去呢。 于是她也在意地问道:“那我们天黑之前能回去那儿吗?” 楚蔽在前头再次加快了懒马的速度,沉声道:“你抱紧些。” 他刚一说完,就感受到自己的后背贴上了她的脸。 咸毓立马乖乖地抱着他的腰更紧了,她当然也不敢放松自己的手臂,眼下这速度可不是开玩笑的。 只是她还是没有问出来。 ——她抱紧点,他们就能在天黑之前赶回去了吗? 咸毓的确没有关于这里的任何地理知识概念。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29节 所以等懒马一路狂奔不停歇,直到当太阳下山之后,她在懒马减速之时趁机探头望到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座城时,她才慢慢反应过来,他们好像并没有赶到当初离黑店不远处马车抛锚的地方。 当初那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肯定不是前方的那座城。 太阳下山之后,天色终究是慢慢地暗了下来。 城门内外排队进出之人并不多。 楚蔽在城门口停下了马,自己先从马上跳了下去。 咸毓在马背上问道:“我也要下来吗?” “随你。”楚蔽回道。 咸毓下意识地向他伸出双手,朝他扑过去,由他接了个满怀,也紧接着下了马。 但当她的脚刚一落地的时候,她立刻就后悔了。 她的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脚下也是感到发软。 “哎!不行……”她根本就站不住了。这种感觉并不是晕车,懒马在路上其实已经做到不是非常颠簸了。而极有可能是因为他们长时间坐在马背上风驰电挚后,甫一停下来,咸毓因为惯性和久坐才导致身子有些不适。 楚蔽也瞧出来了,于是他说道:“那你再坐上去。” 说着就协助她再次爬上了马。 咸毓也只能如此了。 刚才她下意识地跟着他下马,是出于要进城门了,她以为人人都得下马接受“相关安检”工作,但现在看来她只能恕难从命了。 好在这处的城门并不严格,他们跟着前面几个进城的人,守卫们也不会让坐在马上的她、或者坐在马车上的行人专门下来。 等到进了城门之后,咸毓才后怕地轻声问一旁牵着缰绳走的楚蔽道:“幸亏如此,不然若是他们盘查起来,我们该怎么办?”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楚蔽四顾两旁接二连三亮起来的灯烛光,转头朝马背上的她回道:“此城并不是重地。” 咸毓听得一知半解:“是这样吗?” 其实也不懂所以然。 因此楚蔽便又多说了一句:“若是城外生乱,城中人兴许是会弃城而跑。” 咸毓:“……” 他这解释的角度有些刁钻,但因此她倒是听懂了。 原来这城不是易守难攻的重地,所以住在这里的人的觉悟就是——如果出了事之后就不如往外跑了算了。而就是因为这种随意,所以这城守得严不严格也不是什么事儿。 楚蔽见她明白之后,便接着说道:“今夜你我在此地落脚,明早启程之后,半日便能到那了。” 其实他们今夜若不在此城落脚,而是马不停蹄地继续坐着懒马狂奔,夜里便能回到当初的原点了。 但楚蔽自然是选择留宿一夜。他想着她夜里还是需要歇息的。而且,他又说道:“你我还需再买一辆马车。” 咸毓疑惑了:“可是我们哪有钱落脚?还有买车啊?” 她一脱口而出后,便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还是小声点为好。千万不要被沿路的人听见他们两人是穷光蛋。 楚蔽闻言,仍是淡淡地说道:“那你我我想个法子?” 他说得淡定,但所说的内容则是八字都还没一撇呢。 咸毓坐在高大的马背上,张望着几近暗下来天色中的城中路人,有些好奇地问道:“我们方才路上怎没见到什么行人呢?” 自从他们当初靠近这个山头之后,就再也见不到行人了。 她自顾自说道:“难道是那沿边之人皆听闻过那处山头,所以避而远之了?” 楚蔽点头应和了一句:“许是如此。” 咸毓不知道的是,实则是他有意而为之,当初离开暗市之时,便专挑人少的方向走了。 正因如此,他们必然是会和蓝景那厮分道扬镳了。那小子再不舍,也走不了如此生僻之道。因此方才他们两人才凑巧未见到旁的行人。 两人慢慢往城中走去。又来到一座陌生的小城,咸毓吸取先前的经验,面对沿路里的城中之人,也没有彻底放松下来。 他们毕竟是外来之人,对每一城的风土人情自然是一窍不通,至少咸毓是如此。所以无论在哪儿溜达,他们两千万不要再凑巧惹上什么不必要的事情了。 所以当楚蔽提出他们二人先去买马车之时,咸毓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然而直到他们两人来到快要打烊了的马市外时,咸毓才再次反应过来:“可是我们没有钱啊?” 他们虽然没有到寸步难行的地步,但的确是没有买东西的钱了。 这可怎么办? 咸毓在马背上也坐不下去了,她申请下马,因为她眼下人已经缓过来了。 他们两个外来客,此时牵着一匹马站在马市外头,几乎是现场临时想起法子来。 转眼又一日要过去了,只是中午吃了几个馒头的咸毓眼下其实早就饿了,所以她怎么可能还有脑子想出这么困难的问题的解决办法呢。 她摆烂地转头问楚蔽:“你想出来法子了吗?” 他平时好像都听聪明的。 可是楚蔽却淡定地回道:“尚未。” “啊……”咸毓顿时有些苦恼了。 他也想不出来的话,那可怎么办? 她只能自己打起精神来,也努力地转起了已经犯懒的脑子来。 楚蔽见她真当认真了起来,便又随口说道:“我们先进去瞧瞧。” 咸毓迷糊地应了一声:“只是瞧瞧吗?” 可是光看看有什么用呐? 他们不是还是没钱买吗? 楚蔽却说道:“瞧着快要打烊了。” 再不进去那就只能吃闭门羹了。 咸毓闻言果然立即说道:“那我们快进去吧。” 等两人进去之后,看到里头的人影果然已经不多了。墙角边已经挂着一两盏照明的灯笼,远远地便闻到了一堆马群聚而产生的浓重气味。 咸毓转而看了一眼懒马,他们家懒马倒是味道闻不出什么味来。 而且他们不是来买马的,而是来买马车的。 于是他们当然是毫不犹豫地往另一边望见目标的方位走了过去。 走的路是出于内心的意愿,但当两人牵着马来到人家马车铺子门口时,却也只能停下了脚步。 好在人家铺子里的人正忙着张罗着洒扫和摘灯笼,并没有多余的功夫来理会他们。 此处快要打烊了。 在昏暗的天色之下,咸毓仔细瞧看他们摆出来的新马车。 还记得先前在京城逃离匆忙,楚蔽买的那辆马车是旧的,因此眼下当她瞧见崭新的马车时,第一时间就觉得有些奢侈了。虽然这里的新马车瞧着也不是特别的高档。 而且咸毓还是有些想念他们之前坐了一路的旧马车了。 可是不管怎样,他们两人也只能眼巴巴地干看看,又没有钱买。 一旁的楚蔽闭口不言,平时能说话的咸毓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他们只能瞧一瞧,除了瞧瞧看之外,其他什么都无能为力了。 楚蔽转眸,见她一直盯着不远处那辆新马车看,便低声问道:“你喜欢这辆?” 咸毓一惊,立即摇摇头。 她不仅不是喜欢这一辆,而且不管哪一辆她也喜欢不起啊。眼下可不是她能有资格挑选的时候。 再过一会儿,等他俩干站着到眼前正式打烊之后,就要灰溜溜地出去了。 天色彻底地暗下来了。前方的店家吹灭了灯笼烛火之后,转头一瞧,发现方才两道身影竟然还在。 他倒是有些意外,他还以为这两人并未有买马车之意,因为他们一直并未出声。 至于咸毓和楚蔽的窃窃私语,旁人自然并未听见。 店家乍一眼看时,其实最先注意到的是不远处两人身边的那匹马。 而这两人不走,那他虽然已经熄灭了灯烛,也仍是在昏暗的夜色之中招待起新客了。 “这马真俊,”店家找了一句开场白,接着问道,“二位客官可是买马车?” “嗯。”咸毓由衷地回答了真实的答案。 她其实并不是看上了这店家手中的其中一辆马车,她简直是馋每一辆不破的马车。 但她也只能馋,又没能力买。 店家一听,便认真招待起来了:“哎呦,是在下大意了!竟然吹灭了灯。二位客官稍等!我再去将灯点亮,好让二位挑得清楚些。” “哎不必了不必了!”咸毓连忙阻止道。 他们没钱买,这店家如果还为了他们重新点了蜡烛的话,到时候知道他们竟然没钱,不知是否会恼怒。 咸毓只能快速胡乱解释道:“啊,我阿兄看得清的,不麻烦您了,我们看得很清楚呢!” 店家顿了顿,还是顺了她的意,也省了自己的力,他笑着回道:“客气了。二位客官看上哪一辆了?小店这几辆都是近月来新制而成,材质皆是崭新如初。另外,若二位客官想要定制,小店也能办到。” 对方越是专业,咸毓越是心虚。 她一直忍着自己不要露怯到支支吾吾的,又在心底感叹一旁的楚蔽脸皮真的比她厚多了……啊不,稳重多了。 可是耐不住他们好巧不巧地碰上了一个专业又盛情难却的店家。 咸毓一晃神,对方已经热情地打算延后自己的晚饭时间,来陪他们一辆一辆介绍过去了。 这时,咸毓深深地感受到她再拒绝已经为时已晚了,所以她几乎是急中生智地脱口而出问道:“那个……我们能单买车轱辘吗?” 那店家:“……?” 咸毓自己也:“……” 作者有话说: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30节 楚·淡定默许·蔽:嗯,听老婆的 第221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毓只是情急之下想的主意, 虽然很离谱、但已经说出口了,那也懒得后悔了。 黑咕隆咚的天色里,店家瞪着一双疑惑的眼睛,试图重新端详不远处的他们两人。 经商之人脑子自然灵活, 转念一想, 便试着问道:“二位客官打城外来的?” “嗯, ”咸毓老实地点点头,实话实说道, “我们的车轴坏掉了……” 所以她刚才能说出口那种话。只因一辆马车对于眼下的他们而言是真买不起, 相比之下车轱辘之类的总便宜很多吧? 然而其实他们身无分文、也没钱单买车轱辘,而且这里都是制成的马车,怎么可能真拆出车轱辘单卖给他们。 在商言商, 店家倒没有因此恼怒,反倒和颜悦色地接住了她的话, 又主动问道:“客官的马车可在城中?兴许小店可派人帮客官修缮一二?” 说着他已经在思索是自己专程跑一趟呢,还是叫其他人手过去了。 反正只要眼下商议好相应的价钱,他们因此延后晚食,也是小事一桩, 总归是再做一单生意为好。 咸毓闻言, 在心中不禁感叹, 这里竟然还有这种人性化的服务? 可惜了, 他们的马车有点儿远。 所以不可能实现这一种可能了。 店家也看出来了她脸上的为难之色, 便又接着问道:“可是停在了城外?这也无妨,等明早天亮后如何?在下亲自同客官们出城查看?” 他已然瞧出了眼前二人十有叭九手头颇为拮据, 因此主动说可以帮修缮马车。 修修补补总比买一辆新的花销少得多。如果那辆破了的马车还能修好的话。 可惜了这人的一番好意。咸毓还是只能回道:“我们的马车……也不在城外, 而是还在很远之地。” 这可真遗憾, 本来眼瞧着有希望了。花小钱找人帮忙修, 省下买一辆新车的大钱,自然是好事。 如果他们的马车就在附近该多好。而且这店家过去的时候,他们也能拿得出钱来了,也就不会像眼下这么寸步难行了。 三言两语之下,店家好似已经猜出了两人目前的处境,他也有些为难地欲言又止道:“那二位客官……” 瞧着生意是做不成了,那么眼下如何是好还是由着两人自行决断。 店家手里拿着门锁钥匙,有一搭没一搭地等着。 咸毓也知道,这店家的态度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倘若碰到的是个势利眼店家,一听他们没钱买东西,可能早就赶他们走了。 她转头,看向楚蔽,眼神询问他怎么办。 楚蔽其实无所谓,他只是看她是否看上哪一辆马车了。 若是她看上了哪一辆,那他便再想法子试试能否得到。 但眼下的她显然顾虑得多了些,甚至还为了省钱连单买车轱辘的主意都能想出来。 咸毓当然没有他淡定的气场了。她做不出来他这样没钱还能脸不红心不跳的气势来。 她只能挖空脑子和他继续想主意。 毕竟他们两总不能就这么什么都做不到然后晚上睡大街吧? 于是,咸毓本着最后一搏试试看的心态,厚着脸皮和眼前的店家问道:“你们这边……收学徒吗?” 店家:“……?” 咸毓承认,她已经快要病急乱投医了。 她悄悄咽了咽口水,这才后知后觉感到自己已经口渴许久了,而他们的水囊还绑在马脖子上呢,她也不能在这时暂停去喝水。 所以她继续硬着头皮问道:“就……我们……在此处……” 店家明白她是何意,他只问道:“谁想拜师?” 咸毓脑袋咕噜一转,看向了楚蔽。 她这可不是逃避,她是有自知之明。 一切抓紧时间来办,那么楚蔽肯定比她学得快吧?而且如果真的不行,那她也愿意迎难而上的。 见楚蔽的神色不置可否,咸毓大致猜测他是默许她了,所以她伸出手指朝自己身旁的他指了指,小声说道:“我阿兄想学。” 店家倒是觉得这风尘仆仆的两兄弟实则有些聪慧。没钱买马车,便想到能否单买配件,等知晓或许不能单买时,便又想着能否直接向他们拜师学艺,借此学成之后便能回去自己修了。 他神色莫名地回道:“我倒是一直缺徒弟,但我不收学了一日便走的徒弟,二位……” 这二人一看就是外来辗转此处罢了,待不久的,店家自然也瞧的出来,而他言下之意也已说明白了。 咸毓也抿嘴答不上话来了。他们当然是要走的,所以她刚才的提议其实也有点儿没个准数,可这已是她最后能想出来的一个凑合的主意了,除此之外他们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而眼下这店家显然是婉拒了他们的收徒自荐,那她这时是真没脑子再想一个新的主意了。 她低下了头,侧过脸朝楚蔽轻声说道:“你觉得我说得可行吗?” 楚蔽低声回道:“那车轴坏了,许是修不好了。” 因此就算他向店家拜师学些速成的功夫,其实也没用。 咸毓一听,就知道自己那个让他学出师的主意也毙掉了。 她小声地叹了一口气,破罐破摔地说道:“那我们真没法子了?今夜呢?难不成睡在这家店里?” 她随口说道。毕竟他们都没钱住什么客栈。 “好主意。”楚蔽忽然回道。 咸毓:“……?” 她只是胡说的啊。 * 入夜后的城中依然热闹,家家户户炊烟袅袅。有些吃得早的,已经合上了东厨之门。 无雨之日的夜空中满上繁星,但不如偶尔擦肩而过的灯笼亮木。 咸毓跟在楚蔽身旁,随着前头那个店家往出了马市,往背后的小巷中走去。 懒马被楚蔽牵着缰绳,跟在了他们的身后。 楚蔽原本是打算将懒马直接留在马市店家铺子门口便可,但店家主动提醒说,马市鱼龙混杂,可得当心过了一夜之后,会被有心人看上这匹瞧着不错的马儿。 就因这一点,咸毓忽然相信这个店家的人是真的不错。 就算他们并没有给他带来一单生意。 咸毓没想到刚才她随口提出那么一个厚脸皮的主意时,楚蔽竟然还夸她那个主意“好”。然后接着便真的主动上前和这个店家交涉了起来。 当时咸毓觉得楚蔽会不会想得太美了,他们是两个穷酸得买不起东西路人,人家店家则是开门做生意的商人,怎么还会好心接济他们免费住宿一晚呢?这店家难道能在赚不到他们的钱的情况之下,还倒贴招待他们一晚吗? 可是也不知道楚蔽和那店家谈判了什么,反正那店家最后是答应了,条件之一是他们两接下来的半日里得帮着干点儿粗活,不外乎是砍柴剃木条之类的。在他家中或是明早的马市铺子中。 咸毓因为没想过一个开张做生意的老板会答应借宿他们,所以跟着回去的路上反而从一个较为能搭讪的人变成了害羞不善言的样子了。 倒是那店家偶尔还说了几句。 “你二人模样端正,若是真拜我为师学制马车,我倒看得上。但你两瞧着便是赶路之客,那我自然也不会强求。” 至于他为什么答应,咸毓还是没有听到原因。 只能说楚蔽的谈判技巧有点高吧? 这店家瞧着态度也是平淡得很。虽不热情,但眼下也不抵触他们二人。 不一会儿,他们便来到了这店家的家门口。 院子的门正好是敞开着的,里面走出了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上前正笑着迎人:“阿耶,回来了呀,我……”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店家制止道:“回屋去。” 那女孩见到自己阿耶身后的咸毓和楚蔽后,也立即反应过来,转身便跑了回去。 店家这才转身朝两人说了一句:“这是小女,已议完亲。明年正月的婚事。” 咸毓了然地点点头,连忙回道:“恭喜啊!” 有两个陌生男子来他家暂住,怪不得这店家让自家那个待嫁女儿回屋回避为好。 不过这两人看起来也是斯文之人,店家还是相信自己的眼光的,因此他反而自己主动又说了一句:“家中只有一女,自然看得紧些,哎,还是因当年并未多要几个……” 虽是他主动说这些话,但咸毓可没打算接嘴下去。 毕竟一户人家为什么只生一个孩子的事情,在这种时代好像也不是能在不知情下随便闲谈的吧? 尤其是她和楚蔽本就是打扰借住之人了,当然不好意思再无礼地打探别人的家事。 谁知就在这时,屋里走出来一个中年妇女,人未至声音已经传出来了:“还是因当年我不想生了呗。”她走出门槛,双臂抱胸倚在门框边上,翻了个白眼道:“你怎还在念叨此事。” 这人想必是店家之妻。 她说完才瞧见自己的郎君身后站着的咸毓和楚蔽两人,倒也不感到尴尬,只是站直了身子探头问道:“借宿的?” 店家默认地回了她一句:“你这脑子怎不传给孩子呢。” 说着便领着咸毓和楚蔽进去了。 还指了指院子里可以绑马的那棵树。 一来二去的,就算咸毓两人不加打听,也大概知道店家的三口之家的情况了。 因为当年只生了一个女儿,总归保护得有点好,如今阖家上下,疑似隐隐约约地正沉浸在一股淡淡地女儿待出嫁前的担忧和不舍的氛围之中。 可这一点,作为外人的咸毓和楚蔽也不能帮上什么忙。 店家出门做生意,家便住在了离马市近些的位置,如今只住三口子,因此院子也不大,平日里也正好只留了一间小小的空屋子备用。 他那娘子是个心直口快之人,跟着走过来之后,上前说道:“他们都叫我牛娘子。你们可要些热水?” 可见她对于店家自作主张带人借宿之事,也并未有异。虽然方才刚出场时像是个不好招惹的妇人,但在灯火之下再一瞧,才发现此人长得算是眉清目秀,并不是蛮横之人的样貌。 咸毓厚脸皮点头道:“要的,多谢牛娘子。” 她的声音到底是比寻常常见的男子更加中性化一点,牛娘子刚要转身时,忽然回过头来,面露疑惑地问道:“你看出来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31节 咸毓一脸懵:“我看出什么来了?” 她是真不知道突然怎么了。 而且台词也不对啊?至少牛娘子的台词因该是“我看出来了”才合适吧?比如说看出她是一个没有裹胸穿的女子。 牛娘子觉得她这副样子就是在露怯,于是立即回身,站直了身子问道:“我吓着你了?” 咸毓一愣:“没、没有吧?” 她自认胆子不是特别小,只是会被人以为她胆子可能不大。 牛娘子果然不相信地回道:“你都结巴了你还不承认!” 咸毓只能回道:“我不是结巴。” 牛娘子也不介意,她轻哼一声,然后举起自己袖子查看全身,嘴里嘀咕道:“我分明洗干净了的呀?” 幸亏她没有继续在咸毓面前打哑谜,接着她索性就放下自己的双手,主动承认道:“也罢,我就是个杀猪的,你们也莫要怕我。” 她也没想到自己已经够压住往日里的气势了,这小郎君怎一下子便瞧出了端倪、露出了些微的胆怯之色? 咸毓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你是个杀猪的!” 牛娘子有些失望地说道:“我说了,不必怕我!” 她都快烦死了,一直以来众人都会怵她。 她再次说道:“我长得并非肥头大耳凶神恶煞的模样吧?和旁的娘子也无一二,为何总是……” 她话还未说话,只见这个瘦小的小郎君忽然激动地拉住了一旁内向的小郎君,晃着自己兄长的胳膊说道:“她是杀猪的耶!” 牛娘子:“……?” 合着不是害怕,而是在激动? 可此人激动个什么劲呢? 方才的店家领人来到这空屋之后,便转身离去了。而这牛娘子本也只是招呼一句罢了,晚一步便走。 然而此时屋子前的三个人就这么稀奇古怪地聊上了。 然而在场中人也只有楚蔽知道咸毓为何这般激动了。 还记得以前在后宫里,当他吓唬她时,她便开玩笑说他有杀猪的潜质,现如今出门在外还真凑巧认识了一个行家。因此楚蔽大致理解她是在激动什么。 先前那店家和他言语之间说过收徒,而眼下店家的娘子又是一门与他而言有些“缘分”的熟悉行业。 咸毓也不再怕生了,叽里咕噜地和牛娘子说明白了后,牛娘子也是笑着摆摆手,开玩笑道:“可惜了,若是小女还未订婚,那收了你兄长为徒,住我家再合适不过了。” 岳父教制车、岳母教杀猪,倾囊相授,楚蔽又有天赋。 还真是有点儿完美的关系呢。 而此时的楚蔽:“……” 只能无言地后退了一步。 这么一来一回之后,咸毓倒减了不少的生疏和不自在,人又是恢复了往日里的模样,这时她忽然一顿,忍不住问道:“牛娘子你为何不杀牛?” 方才牛娘子那意思,应该是本性不姓牛的,所以咸毓才这么一问。 牛娘子闻言也是噗嗤一笑,笑这小郎君一下子问到点子上了:“我也自然也杀牛,只不过不如杀的猪多,你应当明白吧,我总不能被人叫坐‘猪娘子’吧?” 好不容易碰到了不怎么怵她的人,牛娘子的心情也变得不错起来,便也又多说了几句。 “我家郎君制马车、我杀牛,我们两口子那可是‘风牛马不相及’!硬配。” 楚蔽见咸毓和人聊开了,便转身去外面找活干了。 而咸毓留在屋里,一时之间也没意识到自己这样子有点儿像“妇女之友”。 一直等到后来牛娘子走了后,又过了一会儿,楚蔽自己拿着饭菜进来时,她才从楚蔽口中得知,前不久那店家不让牛娘子亲自过来送饭了。 咸毓闻言有些失笑。 或许往常的时候,他们这种情况,自然是牛娘子帮忙张罗些。 但她长得太过于像是小白脸了,还和牛娘子自来熟地说多了话,所以才让店家转眼之间便提防上了? 咸毓坐在凳子上晃了晃小腿,笑着和坐下来的楚蔽说道:“照理该也是你更为‘热销’一点呐?又能干活,还肯学技艺。” 然而有些事上楚蔽自然是和店家站在同一战线上,所以他也自顾给她夹了菜,让她多吃些。 可是咸毓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摸着自己的肚皮,有些苦恼地说道:“我一不留神,水喝饱了。” 先前在路上的时候,他们两人只有一只喝过好几口的水囊了,所以她根本就舍不得多喝水,因此口渴了一路。 而等到接住到店家家中后,终于能不缺水喝了,所以咸毓简直就是“报复性”喝水,一时没收住嘴,一不小心把自己的肚子给灌满了。 楚蔽因方才出去在帮着干活,因此才没看住她这件事,眼下为时已晚,也只能说道:“那你慢些吃。” 眼下天色已晚,他们又久未进食,她肯定是饿了的,因此楚蔽自然是想让她无论如何也得将该吃的分量补上的。 咸毓点点头,然后四顾张望了一眼,说道:“还有什么活儿吗?我也去帮忙干些,这样出出汗,把喝进肚子里的水排出来。” 楚蔽只回道:“你先吃。” 再说了,稍后便能要到沐浴的水了,他想着她也不必再出汗了。 咸毓早就忘了关于谁送吃食上面的小插曲了,因此此时又边吃边和他聊起了牛娘子他们两口子。 刚才来时,牛娘子和她唠嗑的时候,说自己和自家郎君是“硬配”,可咸毓并不觉得,她倒瞧着他们一家三口的关系挺融洽的。 楚蔽对旁人家丝毫不感兴趣,因此也由着她自己独自说着。 咸毓说着说着,便说起了牛娘子家的独生女,可惜了女儿要出嫁了,等明年他们两口子就难免有些孤单了。 楚蔽不懂她为何还替别人担心孤单之事,于是回了一句:“你今日真不饿?” 瞧她吃得着实比往日慢了些。 难不成是这家人给他们的两道菜色不合她胃口?楚蔽垂眸看向桌案上的一荤一素,但也知他们两人自然不能挑剔什么。 咸毓闻言摇摇头,否认道:“我只是过时了。” 再加上肚子里还有很多水,所以才吃得比以前的速度慢了一点点,他竟然这么细心的察觉到了。 但她当然还是有胃口的,毕竟一天过去了,她怎么会不饿呢,她慢慢吃就是了。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 咸毓正好整以暇地认真吃着嘴里的菜时,她忽然身子一僵,眉头一皱…… 楚蔽顿时就转眸看了过来,立即问道:“怎了?” 咸毓的脸上神色多变,最终停留在了认命的神情中。 她确认无误之后,不得不主动说道:“我喝的水,竟然有了新的用场……” 这正是不情之请的不速之客了。 那么接下来她并不是吃得慢,而是直接得暂停进食了。 咸毓放下了筷子,有些无助地看向楚蔽。 这也太过于突如其来了。 楚蔽怔愣片刻,像是明白了她这幅意思。 他霍然起身,又定在原地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咸毓深吸一口气,手肘搁在桌案上,双手撑着脑壳,无奈地朝他提议道:“要不替我去找牛娘子帮忙吧?” 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说着说着,她又深刻地感受到了热流。 “嗯。”楚蔽竟然一瞬的退却和迟疑都没有,立即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咸毓本以为他会考虑怎么才好意思向牛娘子开口之类的细节,没想到他并不畏缩。 楚蔽自然没有犹豫,若不是她自己提出找牛娘子,他也会直接出门去外头帮她弄到东西,不过直接就近找牛娘子的确更快些。 而咸毓感觉自己身下的状况也有些棘手,等到满脸疑惑的牛娘子被楚蔽请到屋子里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已经快要血流成河了。人一直僵硬地坐在凳子上,甚至都无法再站起来。 牛娘子进屋时嘴里还在嘀咕着他们两兄弟是生了何事,竟然如此硬生生地将她当着郎君和女儿的面请走了? 须知他们那时也正在饭桌上呢,她临走是还听见身后的女儿依稀间迷茫地问自己阿耶这是怎么了。 要不是她自作主张让他们稍安勿躁,也不见得能这么快赶过来。 可她自己实则也不知道这两小郎君出了何事,只不过念在方才和这小郎君相谈甚欢的义气在,才在毫不知情地状况下就大着胆子答应过来了。 可当牛娘子走进屋子后,她便噘嘴闻了闻,自言自语道:“好浓的血气?” 她是杀猪匠,自然对血气的嗅觉更为灵敏。 而且牛娘子也闻得出来,这不是猪牛之类的血气,而是人的,最为熟悉的印象,还是…… 瞧见咸毓满脸通红的模样,牛娘子大致已经明了了原委,她毫不避讳地上前几步,开口问道:“你这是流产了还是来癸水了?” 咸毓的脸直接爆红了,她满脸热乎乎地回道:“哪能是流产了呢……” 不过她发现她并不是见到牛娘子才如此脸热,而是楚蔽这人到现在还一脸淡定地关上房门走了过来。 他除了动作更为利落了些,也不见什么慌张的神色。乍一眼看,还以为不是牛娘子来援助她、而是他才像是个妇科医生呢。 可是楚蔽再怎么有见闻,这事还是得求助牛娘子。 咸毓既然在牛娘子这里暴露了身份,也只能先拜托她道:“希望还是不要同你家人说起了。” 如果迫不得已,她也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地对牛娘子也隐瞒自己的性别到底。 牛娘子爽快的点头答应了:“好说、好说。” 她也没多问咸毓为何要女扮男装,毕竟出门在外之人有难言之隐也是常事。 她只是又心直口快地问了一句:“你的癸水怎多到像小产了似的?” 咸毓无奈地抱着自己的脑壳,一动不动地在心中感慨着。 那还不是因为前不久那个皇家御医嘛?自从她喝过他开出的那个大补的“神药”之后,就变得血流成河犹如血奔之势了。而且也不知是不是这个月出逃奔波了一点儿,感觉时间也有些紊乱了。 咸毓抬起双眸,幽怨地望了一旁沉默地站着的楚蔽一眼。还记得那个御医当初是他安排的呢,虽然不靠谱,但那已经是他尽力而为能托到的关系了。 牛娘子却误会了咸毓的眼神。她顺着目光跟了过去,立即脸都横了,转身就朝楚蔽劈头盖脸骂了过去——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32节 眼下如此情境,牛娘子自然不会还当他们两人是“兄弟”或是“兄妹”,直接问也不问地批评楚蔽道:“我不管你们为何如此,但你也不能将她身子弄成这样!你二人还年轻,若是真大出血了,日后还怎么要孩子?! “你不要不当一回事,我年轻的时候便是太不在意癸水这事,因此后来想再怀一个都不容易。你这小子看起来模样端正,没想到竟然是这种小兔崽子!……” 牛娘子噼里啪啦骂得太快,嗓门的中气又足,还浑身上下都是杀猪匠出身积攒下来的杀气,导致一旁坐着的咸毓反应过来后想去劝阻,都没来得及;她想站起来,身下却又是一阵奔涌的热流。 而楚蔽也是个闷葫芦,竟然随便让人误会骂。 等到牛娘子骂到一口气没喘上来时,他才抽空插嘴道:“有人来了,你轻点声。” 咸毓:“……” 她抱住自己的额头,也是对他无奈了。 “谁来了?”当然不能提早听见脚步声的牛娘子狐疑地走出门去查看,“还能有谁来了?” 果然是她家郎君,她刚才不明不白的被借宿的小郎君当面叫走了,家中另外两人自然有些担心。 也不知那店家是否已经后悔收留两人借宿了都不一定,而眼下也是承托了自己和女儿一同的担忧之情,忍不住放下筷子紧接着过来查看情况了。 牛娘子推门出去之后,就将赶过来的自家男人拦住了,然后三言两语打发了对方。 她郎君倒是听了她的话,又走了。 等到牛娘子再次回到屋里的时候,还仔细地说了一句:“我并未同他说你此事哦。” 她自然还记得方才咸毓之所托。 咸毓感激道:“多谢了!” 牛娘子此时的气也消了些,她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莫怕,我方才只是想到了我年轻时那会儿。” 咸毓也连忙解释道:“我、我们,哎,我也只是先前吃错了药才这样的。” 并不是牛娘子想的那样,以为她的癸水多是楚蔽造成的。 可是楚蔽就是闷声不解释,显得她这话有心无力,搞得好像是她一心为他辩解似的了。 牛娘子仍旧白了楚蔽一眼,然后才继续和咸毓好言道:“我先给你拿换洗之物,你且等着。” 说罢便风风火火赶出去了。 等人走后,咸毓立即朝楚蔽招手。 楚蔽走近前,还沉声问她道:“可是难受?” 咸毓无奈地摇摇头,她是想说:“你方才为何不替自己解释?” 牛娘子都理直气壮地骂成那样了。 楚蔽这时竟然一脸冷淡地说道:“还从未有人如此骂我。” 咸毓哭笑不得地说道:“那你这又是何意?难道反而爱听旁人骂你不成?” 楚蔽微微摇头。 他自然也不是此思。 只是觉得有求于人,此等小事无妨罢了。他自己不在意,那便随便那人聒噪几句也无事。 牛娘子是个动作快的,也不知她如何做到不让两个家人看到,竟然非常迅速地没一会儿就去了东西回来了。 她一只手里捧着一套女装,另一只手里拎着一桶热水,木桶壁上还搭着一条干净的巾帕。甫一进门,她就没好脸色地冲撞起了楚蔽来:“你起开!” 干站着碍手碍脚的臭男人! 牛娘子觉得楚蔽眼下是个没事干的废物,因此才觉得碍眼,她全程忽略了楚蔽,等到将水桶和衣物等放到里间之后,就招呼咸毓快些进去。 咸毓红着脸最后看了楚蔽一眼,也不管不顾地起身跑了进去。 接着她听见了楚蔽关门和落座的声响,看来是也没有走出门去。 而等到了里间之后,牛娘子一边帮着咸毓搭把手,一边还和她聊了起来:“我这衣裳,你瞧着合适吗?” 咸毓定睛一看,就看得出这是一套新衣裳,而且显然是她家女儿的样式,她有些难为情地说道:“这会不会太贵重了?其实……只要换下来不用的旧衣裳那样的就可以了。” 牛娘子却毫不在意地说道:“你大可放心,我家孩子不晓得有这一套衣裳。”因此也不会被察觉少了一套衣裳,她笑着说道,“这是我私下为她准备的嫁妆物件,日后我令寻补上便是了。” 她这么一说,咸毓就更加不好意思了。 可她再怎么婉拒,牛娘子却仍然是坚持又爽快的口径。 咸毓最后也只能表达感激之情了。 咸毓也看得出来,在牛娘子的眼里,就算她女儿即将出嫁,也永远会把她当做孩子看待和保护。 或许也正是因为咸毓的年龄和牛娘子的女儿大不了多少,牛娘子才也看得她讨喜些? 但咸毓当然也不敢顺杆子往上爬、得寸进尺,她还是郑重其事地同牛娘子说道:“稍后我再想法子谢您!” 牛娘子笑道:“哎,你这可是见外了!” 眼下她既知咸毓的性别秘密,也感觉两人更加热络了些,还开起了玩笑。 “你二人不是没钱么?”因此就不必如此见外了。 咸毓闻言,也腼腆地笑着。 这时,外头传来了楚蔽的声音:“莫要着凉了。” 他是担心咸毓光顾着和人闲聊,误了沐浴的时间。 咸毓正想回应他,一旁的牛娘子已经臭着脸朝外骂道:“还用你说?闭嘴吧你!” 咸毓:“……” 牛娘子说罢见她有些呆滞,便摸摸自己的脸,慢悠悠地说道:“好在我阿耶阿娘给了我一张常人的脸,长得一点儿都不像是个杀猪匠的模样,不然我骂得更吓人呢。” 可就算她长得周正,邻里之间还是有些怵她。 外头的楚蔽竟然真的没有声音了,接着,过了几瞬,忽然传来了他开门走了出去的声响。 牛娘子顿时了然地朝咸毓说道:“瞧,把他惯的,这就拉不下脸来了?” 咸毓懵懵地摇摇头:“应该不是吧?” 楚蔽不是个意气用事之人,这她还是清楚的。 而且他从刚才到现在如果想解释的话其实也很容易解释清楚的,所以不像是被牛娘子骂得气走了。 可是他已经出去了,而咸毓还没洗完,所以只能先赶紧加快自己的动作。 而她身旁的牛娘子还在劝她道:“你可莫怕惹恼了他,他们男子自己理亏着呢。” 咸毓连忙再次解释道:“真是我先前喝错药了!” 不过那皇家大补药肯定是好东西,或许就是补过头了。 牛娘子自然不信:“那你喝药作甚?还不是那厮害得?” 若不是有他,她的癸水怎还会如此遭罪? 他们男子倒是平日里在床上爽利了。 咸毓都快被牛娘子稀里糊涂地洗脑了。 楚蔽害得? 因为好像的确是当初他介绍的那个不靠谱的御医的缘故? 牛娘子以为她终于听进去了,便趁机接着言传身教道:“你别瞧着只是你自己身子的事儿!我家郎君先前也是随我一人,后来我们想要第二个孩子时犯了难,他便又后悔当初没看着我些了。” 咸毓瞧着牛娘子说这话时的神情并不有异,看来多年前的事对于他们两口子来说,其实已经过去了。 正是已经过去了,所以才会不介意日常随口提及。 果然接着牛娘子便主动说道:“可我那时也不只是这一缘由在,我们求神拜佛之后便认清了,或许是我一个杀猪匠,背着太多的杀孽,才要不到第二个孩子了。” 牛娘子婉婉到来,咸毓却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们家中的往事。 她听得出来,至少牛娘子是从来没想过放弃自己杀猪匠的事业的。 她想了又一想,才说道:“实不相瞒,我也是家中独女。” 牛娘子一愣,脱口而出问道:“你阿耶阿娘做了何等坏事了?” 咸毓没忍住,噗嗤一笑回道:“我阿耶阿娘应当没做过太坏的事吧?” 她抓紧时机说道:“我们那儿……嗯,时常有只生一个孩子的人家,因此啊,牛娘子你可别怪罪什么‘自己身上的杀孽’了。” 这肯定是错误的想法。 牛娘子闻言果然脸色变了变,然后释怀般地笑道:“你这孩子可真聪慧,要是我家孩子也能如此我便能更安心了。” 咸毓却和她说,自己可是常被人瞧着像是不聪明的样子。 牛娘子话锋一转,也顺势说道:“是啊,你老实告诉我,你莫不是脑子犯浑了才和他跑出来的?” 咸毓心中一惊。虽然是两码事,但本质上还真被牛娘子说中了。得亏她还有演员的职业技能在,关键时刻神色没变。 其他什么都好说,她和楚蔽的身份过往,是千万不能暴露出来的。 一想到这里,咸毓便更加谨慎了些。并不是提防牛娘子,而是不想自己和楚蔽借住了一晚的三口之家会被惹上无妄的牵连。 等咸毓终于浑身舒爽地换好衣裳从里间和牛娘子一道出来时,两人却发现楚蔽已经坐回了桌旁。 咸毓一愣,开口问道:“你方才不是出去了吗?” 应该出去了吧?牛娘子和她都听见他走出门的声音了。 但是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她们竟然没有听见。 楚蔽却只是淡淡点头承认了,接着便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牛娘子。 牛娘子正周到地拿用完的巾帕去擦咸毓坐过的凳子上的血迹、以免日后被自己两个家人发现,当感受到对面投射过来的目光时,牛娘子直起腰来,没好气地问道:“你看我作甚?” 楚蔽好似也不在乎她不客气的态度,而是直接面无表情地问道:“你方才说,’杀孽‘害人难有子嗣?” 咸毓一听,就猜到他是不是出门后在门口只听了上半场,这句话后便走开了。 牛娘子自然也不会有耐心理会楚蔽了,她索性转头收拾完东西,和咸毓招呼了一句:“我先走了啊。” 楚蔽却喊住了她:“且慢,”他示意牛娘子手中咸毓换下来的脏衣物,“衣裳烧了。” 牛娘子闻言,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还用你讲?!” 作者有话说: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33节 楚·小剧场版·蔽:老婆这杀猪匠凶我呜—— 咸毓:?刚才你自己不是说无妨吗? 楚·假呜·蔽:(就是想)要抱抱! 第222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毓站门口看着牛娘子离去的背影, 转身时觉察到楚蔽看着她的视线,她一怔,解释道:“我站门侧呢,外头应该望不见我。” 现在她女装在身, 习惯性地想避人。 楚蔽却并非此意, 他摇头道:“你若想留住几日也可。” 咸毓阖上房门, 转身往没吃完的饭桌走去,“留住?” 往日里都是她觉得自己脸皮更厚些, 但他眼下却生出了这等想法? 在此之前咸毓都没想过这个可能性, 所以她在凳子上坐下来后,摇头道:“这样太麻烦牛娘子一家了 。” 咸毓知道自己如果能再休息几日也好,但是他们在别人家里免费借住一晚已是打搅了, 再住下去也没什么底气。 她看着桌旁坐着的楚蔽说道:“我们明日启程吧?” 无论如何,他们明天肯定是得走了的, 总不能因为她身上小小的意外,在别人家中犯了懒。 楚蔽闻言点点头,依了她的话。 咸毓笑着说道:“你方才也不多谢谢牛娘子,多亏她是个热心肠之人。” 如果不是有牛娘子这个人在, 也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这么快就解决了这种突发状况呢。 不过咸毓一想到刚才牛娘子还误会他了、把他骂了一通, 因此她也并不是真介意楚蔽一直略显疏离的态度。 楚蔽方才的确未站起来送人。他也从未做过如此的动作, 倒不是有意怠慢。 早年他再有求于人之时也未曾求过人。或许方才亲自去唤牛娘子时实则有些言辞生疏些, 他回想一番后, 估摸着应当并未在其间过分怠慢牛娘子。毕竟是请人帮忙,他的脸色已经够和气了。 楚蔽看了一眼桌案上凉掉了的菜, 抬眸问咸毓道:“还吃么?” 咸毓拿起筷子点头回道:“天热不打紧。” 说着就继续和他吃了起来。 耽搁了一阵子之后, 咸毓的肚子反倒没那么涨了, 饿了大半日的胃口也终于开了, 她一边快速地吃着,一边问食不语的楚蔽道:“你方才去外头做了什么?” 倘若是往常,咸毓肯定懒得问了,但她这回是有些担心刚才楚蔽被牛娘子骂得狗血淋头的场面……还记得当时牛娘子的气势很足,几头牛都拉不住的那种,所以咸毓还是有些担心,楚蔽难道真的一点儿都不会生闷气? 眼下牛娘子离开后屋里只有他们两人,她就直接问了。 楚蔽面色淡然,回了一句:“并未走远。” 他的神色过于平静,反倒让咸毓有些起疑了。 她停下了手里的筷子,再次认真瞧看了他一眼,然后问道:“那你方才问她‘杀孽’那话,又是何必呢?” 刚才他那突如其来的话,连熟悉他的她都有些意外。 楚蔽侧过脸来,看着她问道:“我问不得么?” 他的脸色若是再锋利一些,肯定会被误认为是要吵架的架势了。 然而他仍然是一贯的一脸冷酷神情,好似在聊旁人之事。 只是口气习惯如此,听起来像是反问似的。 咸毓就是没想到他会专门问牛娘子那句话,再加上眼下他略显沉寂的模样,她便试着问道:“你是在意你也和她一般,‘身负杀孽’吗?” 她也没有拐弯抹角,她刚才就是这么猜测的。不然他干嘛突然朝牛娘子那么一问。 咸毓看着盘子上吃得差不多的剩菜,再次轻声问道:“你会在意这吗?楚蔽?” 楚蔽低沉地声音随之而来,他仍是不答反问道:“你呢?你道我该在意、还是不必在意?” 他问题一绕弯子,咸毓就懒得用脑了。 本来从始至终,她都是觉得牛娘子之类的想法是他们多虑了。 所以她直接回道:“牛娘子不是生了孩子了吗?因此那都是她胡思乱想。” 楚蔽忽然搁下了手中的筷子,沉声道:“她指的是第二个孩子。” 她这是在混淆前后。 咸毓愣了愣,心道他可真是早不听晚不听、在门外光听着这几句了。 她认真地看着他,摇头说道:“你方才是不是没听见后面的?她后来不生……嗯,那是因为她忙着搞事业呀!” 为了以防他听不懂,她紧接着补充解释道:“搞事业就是她忙着杀猪杀牛赚钱养家。” 说完之后,咸毓下意识地打算再拿着手中的筷子夹菜,但当她刚要动手之时,余光却瞥见了他此时的神态,顿时人都差点儿惊呆了。 只见楚蔽露出淡淡一笑,自语般轻飘飘地说道:“‘杀孽’太多,不及时止损,反倒陈胜追击?” 若是旁人见了他这副模样,指不定会感到瘆得慌。 他本就不常笑,此刻还笑得如此诡异,说出口的话也是令人遐想连篇。 咸毓虽然没有感到害怕,但她也不得不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有些不解地问道:“诶,牛娘子又不是杀你家的猪、你家的牛了,你怎一副为小动物们打抱不平的口气?” 楚蔽倏地侧过眼眸来。 他直直地盯着她的眼底深处,低声问道:“你真当是在同我鸡同鸭讲、还是早知我是何意?” 他怎会是为牲口打抱不平。他只不过是定论了一番牛娘子的所做作为,并且,言下之意的意味其实也不言而喻了。 咸毓顿了顿,却示意眼前的桌案,转而问他道:“你吃饱了吗?” 楚蔽看都不看眼前的桌案,仍然盯着她的神情,沉声说道:“你知我是何意。” 咸毓闻言,再次对上了他的视线,点了点头,回道:“你不在意。” 他根本就不在意牛娘子的那套说法的因果,虽然他没有直说,但他前前后后这种拐弯抹角又旁敲侧击的架势,其实咸毓能看出来也不是难事。 她只是有些疑惑:“你不在意、你揪着好一会儿了又是何必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因此也有了相关的心结呢。 楚蔽沉默不语,只是继续看着她。 夏日的夜里,天还是很热。咸毓刚沐浴完没多久、而且吃的还是冷菜,但此时又感觉到了一阵热意。再加上她现在来了癸水,牛娘子送她的衣裳并不凉快,所以等她眼下留神之际,她感觉自己刚干得差不多的发间可能又要出汗了。 她拿手挥了挥脸,有些莫名地看着不言不语的楚蔽,试着问道:“你其实是想知道我在不在意吧?” 当她说出这句话时,楚蔽忽然起身去替她取折扇过来。 这是他们目前唯二的家当了,剩下的水囊在明日启程之前肯定是得向牛娘子家要些井水灌满的。 坐在凳子上的咸毓顺手地接过了扇子,拉开来自顾自扇了起来,她边朝脸上扇风边说道:“你眼下应当也看出来了,我也不相信那种说法。” 还不是因为刚才他出门后早走了一步,所以没听见她后来劝解牛娘子的那番话。 然后才出现了两个人之间如此互相询问的状况。 咸毓挥舞着手中的扇子,也懒得再说下去了。 因为她觉得猜到他下一句想说什么了。 不远处燃烧的烛火微微晃动着。 屋子里有些宁静。 楚蔽的目光略过她被扇子风吹起的颈侧碎发,忽然说道:“莫贪凉。” 咸毓吃了一惊,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问道:“这你都懂?” 楚蔽淡淡颔首。他顿了顿,接着却又补了一句:“先前出了差错之后,便听说了。” 那时万良一直在他耳边唠叨了无数回,再从未知晓之人也能了解一二了,更何况以他的记性,万良那几句话他都能倒背如流了,不然方才他也不会为她着想地提出再借住几日也无妨。 咸毓心下有些感动,一时之间就忘了刚才他们说到哪了,她眨巴眨巴眼,问道:“我方才说到哪了?” 楚蔽一模一样地重复道:“‘这你都懂’。” “不是,”咸毓摇头道,“嗷,我想问,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楚蔽闻言后默了默,再次一副淡然的语气问她道:“你为何也不在意?” “对,就是这个问题,”咸毓拿着折扇拍了拍自己的手掌心,头头是道地说道,“我就猜到你想问这了。可是你自己却也不在意、为何还来问我了?算了,我和你直说吧,我是真不认同牛娘子说的那番话,这下你明白了吧?” 楚蔽颔首:“原来如此。” 他垂下双眸。 他实则也不习惯如今自己这番陌生的模样。曾经的自己既不管不顾、也不会在意一个人的看法,可如今他意识到了自己这细枝末节般的转变,悄无身息地发生在他还未知觉之前。 见他又不知道在想什么了,咸毓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老气横秋地说道:“要不,你去拜拜吧?” 楚蔽抬眸,眼中带着一丝疑惑。 咸毓一本正经地说道:“就佛前拜拜呀。” 楚蔽挑眉。 他方才说了,他不在意。 开玩笑的咸毓终于忍不住噗嗤一笑:“那你还在想什么呢?洗洗睡吧!” 刚才那顿也不知道他吃得是不是心不在焉的。 这一天天的,咸毓只觉得他太伤脑筋,还不如吃好睡好呢。 两人就此揭过眼下的话茬,正要收拾碗筷呢,门外又出现了脚步声,随之便是牛娘子敲门的声音:“……睡了吗?” 因她也不知该怎么称呼咸毓,导致门外突如其来的询问显得有些诡异。 得亏不会被外人听到,不然场面也太过于离奇了。 咸毓连忙起身去开门,她疑惑地问门外的牛娘子:“还没呢。怎么了?” 立在门口的牛娘子拿着手里的一只黑色的包袱在她面前晃了晃,轻声说道:“我送你明日的用度呀。” 方才她来时只带了一套衣物,可回去一想到咸毓“血流成河”的情况,便想着还是早些送她明日的用度,以防明日为时已晚。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34节 牛娘子如此贴心,咸毓真是感激不尽,她连连谢道:“这……我们也没什么可以回……” “小物件罢了。”牛娘子毫不在意地摆摆手。 说着她又探头望屋里望了楚蔽一眼,然后忽然神秘兮兮地朝咸毓招招手,眼瞧着就是有悄悄话要同咸毓讲。 咸毓回头看了楚蔽一眼,然后疑惑道:“您直说便是了。” 因为对外的身份有别,牛娘子大晚上的就不再次进屋了,这一点咸毓也是明白了。 可她为什么还有什么神秘的话要说? 见咸毓迟疑,急性子的牛娘子索性一把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脸侧,她专业屠宰的手劲很大,咸毓的耳朵一下子就贴了过去,然后就听见牛娘子轻声问她道:“你两今晚还同房?” 作者有话说: 咸·乖巧·毓:这虎狼之词是我听得懂的话吗? 第223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由于牛娘子的架势太过于神秘, 导致这一瞬的咸毓凑巧走了神。 她心道有什么是楚蔽不能一起听的?还一边想着一边回眸朝楚蔽望过去,不知道他被牛娘子隔绝在一旁的反应是怎样的。 于是咸毓就一不留神没听清牛娘子的后半句话。 咸毓连忙抱歉地问道:“您说什么?” 牛娘子:“……” 牛娘子谨慎地快速瞧了一眼咸毓的身后,越发觉得自己还是多提醒几句为好。 眼前的孩子纯善,她一时之间便联想起了她那待出嫁的亲生女儿。 牛娘子叹了一口气, 再次凑近小声问道:“你同我说实说, 你二人成亲了没?” 咸毓这回认真听了, 她顿时小脸一红,抿着嘴朝牛娘子摇了摇头。 若不是牛娘子问及, 她在这之前并没有关注这一茬。 因为她和楚蔽是逃出来的, 上哪合法成亲去?所以她就没在意。 然而眼下牛娘子已经是一脸“果然如此”的神情了,连后知后觉的咸毓都意识到他们分明也没有多说什么、但她本人在牛娘子的眼里已经像是一个被“无良男子拐走的无知少女”了。 咸毓“做贼心虚”般地又撇过脸去望了一眼楚蔽。 他就是传说中的“无良男子”。 牛娘子一见她这幅神态,哪能还不清楚? 她一时之间便犹如自己女儿被拐跑似的心疼了起来, 但她也无法过于指手画脚,再者此二人瞧着已是孤男寡女相处许久, 她眼下再提醒什么也已为时已晚了。 牛娘子稳住自己的心绪,用力地拉着咸毓,苦口婆心地说道:“你两今晚莫要同房了,晓得不?” 咸毓下意识地点点头, 但是与此同时嘴里发出的声音却是:“啊?” 牛娘子见她如此浑然不觉的模样, 顿时一股糟心涌上了天灵盖, 她朝不远处望过来的楚蔽狠狠地剜了一眼, 然后再次皱着眉盯着眼前的孩子劝道:“你听我一句吧!” 咸毓被她这么郑重的架势绕懵了, 但一想到牛娘子帮了他们不少、他们还欠着对方人情呢,所以咸毓毫不犹豫地就先口头依了她的话:“好, 我听您的。” 牛娘子瞧着眼前的孩子手里抱着她给她的黑色包袱, 一副傻愣愣的模样, 心中仍是替她担心不已。 但此时不远处的那厮已经望了过来, 她又知此时自己也说不了太久的话,因此只能伸手拍了拍咸毓的手背,最后柔声说道:“明儿天亮了我再来看你。” 咸毓乖乖点点头,礼貌地送客:“您慢走。” 说着她抓紧时间转头示意楚蔽,让他也过来。 楚蔽倒是默契地记得方才两人刚谈过的这一点,他大步走了过来,在咸毓身后也加了一句“有劳了”,算是朝将要转身的牛娘子道谢。 然而牛娘子好像一点儿都不领他的情,她闻言忽然冷着脸伸手朝楚蔽指了指。 姿态中像是带着一种警告。 然后才摆手让咸毓不必再出门送她了。 等牛娘子快步离开之后,咸毓还处在惊讶的状态中。 楚蔽的衣袖从她身边擦肩而过,他阖上了房门。 咸毓回过神来,下意识转头询问自己身边的楚蔽:“我们方才本要做什么来着?” 楚蔽沉默地看了她一眼。 人是她上前迎的,话也只说给了她一人听。 可她怎像是没明白的模样? 咸毓此刻当然满头疑惑。 这段时间里他们好像什么也没发生,可为什么牛娘子对她好得散发出了母爱,与此同时却对楚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敌意? 咸毓脑洞大开,有些迟疑地朝楚蔽问道:“牛娘子她……是不是不喜欢她的准女婿呐?” 楚蔽:“……?” 咸毓觉得很有可能是这样的。 牛娘子把她当做了自己女儿似的形象、却对楚蔽的态度一般,会不会就是从自己女儿和准女婿那里的情感转借过来的? 所以她才倒过来推测牛娘子是不是目前还不满意自己的准女婿。 楚蔽也不知她的小脑瓜里究竟是如何作想成这般的结论,他顺着她的话说道:“你若与她认了干亲,你我真留住几日也未尝不可。” 他怎么还在想这种可能? 咸毓摇头回道:“我们才萍水相逢一日,怎能上去就认干亲呢?” 再说了他们一开始还是有求于人的情形下,要是再往前一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在得寸进尺赖着这一家子不走了呢。 楚蔽轻哼一声,低声道:“相逢一日?你不也曾一日内义结金兰了么?” 咸毓一愣,无奈地笑道:“我们当初和蓝景,起先也是有意为之,你怎会不知?” 他们一开始本来只是想找个一起闹事的帮手,他难道忘了?后来才渐渐和蓝景的感情深厚了起来,大家互相之间也产生了真切的兄弟情。 而且她也知道,他眼下就是这么故意提及的罢了。这回可不是她先提及的哦。 楚蔽也无意再围绕着蓝景那小子聊下去,因此他转而说道:“我去打水。” “……嗷。”咸毓让了让门口的位置,明白他是去打水来沐浴。 咸毓方才沐浴的水是牛娘子好心专门给她拎来的,他们借住一夜,已经叨扰人家不少的事了,因此楚蔽便直接去打了井水回来,就此用上便不必再麻烦人家的东厨了,反正夏季也不必担心水凉。 可当楚蔽打水回来走进屋里时,却瞧见咸毓还呆坐在床榻边上失神,一动不动的。 此时的咸毓吃饱了后脑子有些放空,等意识到楚蔽回来之后,她也懒得招呼他了。 可回来后的楚蔽却是用一道难以忽略的目光朝她望了过来。 她因此不得不凝神转眸,看向他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楚蔽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搁在地上的井水。 而后忽然一言不发地又转身往回走。 咸毓不解,下意识地跟着他从里间走了出去。 她刚跟着他走了几步,前头的楚蔽忽然又刹住了脚步,转过身来。 咸毓也立即止住了自己的脚步,才没和他撞了个正着。 而还没等她开口问,楚蔽却先问道:“你不坐着了?” 他没个前因后果的话咸毓一时没听懂:“啊?那我躺着?” 楚蔽淡淡颔首:“你先睡也可。” 咸毓本就不明白,因此想也没想地跟了一句:“那你呢?” 问完她已经顺着他的目光一起望向了他打回来的井水。 接着,便对上了他沉静的双眸。 楚蔽的双眸像是浸着夜色一般,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平静地说道:“我要沐浴。” 咸毓呆呆地点了点头:“嗯。” 她知道的呀。 可楚蔽已经开始和她讲解了起来,他淡淡地说道:“我统共只有身上的衣裳,今夜洗了……” 咸毓变成反应很快的模样,点头应道:“嗯,我知道了。” 他这样子应该意味着要光膀子睡了。 楚蔽又看了一眼她的神情。 她又像是变得听懂了? 不过还有一点他并未多说。 若是方便,他肯定是出门去露天快速洗个身子,但眼下这家子里头还有一个待嫁之女,因此他便不出去了。 这本是一桩小事,但眼下他却莫名其妙地还得和她解释一二。 等到咸毓再次对上楚蔽的眼神时,她也觉得他现在有些莫名其妙。 他们两人又不是头一回同处一室听对方沐浴声了,他怎么还专门再说一次? 不过她也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了,她伸出自己的手指,往身后指了指,试着朝他问道:“那我去里间?” 楚蔽不置可否。 他随她选。 方才他本想着去里间的。 咸毓终于一溜烟地转身往里跑了。 身后传来了楚蔽沉稳的嗓音:“走慢些。” 咸毓快步走到床榻边,才转身往外回道:“我以为你急嘛。”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35节 他也奔波许久了,肯定也急着沐浴。 正弯腰沾水的楚蔽动作一顿,接着便淡声朝里间提醒道:“你忘了方才牛娘子与你说的了?” “什么?”咸毓还真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一句。 水声轻响,伴随着楚蔽低沉的声音,他问道:“你该不会转眼便忘了?” 里间的咸毓不承认道:“不大可能吧?” 牛娘子人那么好,她怎么能没一会儿时间就把人家说的话都忘了呢?这显得太对不起牛娘子了。就算她一不小心忘了,她也得记起来才行! 接着她又忽然一惊,朝外头的他问道:“你都听见了?” 楚蔽还在问她:“你都忘了?” 咸毓觉得自己应该没忘,她又问道:“你怎么都听得见?”她不敢置信,“你真听见了?” 就在这时,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来到了里间,咸毓眨眼间就大吃一惊,张着嘴巴哑口无言了。 不远处的楚蔽自然已褪去上身衣裳,此时的脸色也深不可测,他口中之言更是毫不避讳、却又是闲话家常般的语气:“她教你今夜莫要与我同房,我听到了。” 说罢,他直直地盯着她捂着嘴的面容。 突如其来的变故,坐在床榻边上的咸毓觉得自己怎么就像是被老师抓包的幼儿园小朋友,脑子都转不回来了。 此时她分明该回复的话有很多,但脱口而出的却是:“可是这里只有一间房啊。” “……” 空气中仿佛也陷入了一瞬的停滞。 咸毓一说完就想咬了自己的舌头,她连忙补充解释道:“啊我的意思是……哎,我只是字面意思!” 怎么就忽然解释不清了呢? 她能说会道的嘴巴从见了他洗到一半的模样之后就掉线了似的,此刻说什么话都像是越描越黑了。 作者有话说: 楚蔽:你到底认不认识这两个字? 牛娘子:哎,傻孩子 咸毓:? 第224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嗯。” 楚蔽只吐出了一个音, 然后仍然看着她的神情。 他这种姿态,既像是在欣赏她犹如惊弓之鸟的反应,又像是在研究她为何会有如此的反应。 这让咸毓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听懂她的解释了呢还是没有听懂。 她眨巴眨巴眼睛,本想着继续解释自己的意思, 接着又觉得算了。 因为她眼下就算一时没办法说清楚, 但她不相信他难道真不明白吗? 摆烂了的咸毓转而缓缓问道:“你还洗吗?” 她朝他看过去的眼神没有躲闪。 楚蔽顿了顿, 忽然主动转身往回走。 咸毓本打算就此结束话题、她可以再坐着打盹,但当她刚要收回目光的时候, 她的视线从楚蔽裸/露的背脊一晃而过。 于是, 在他消失在视野之时,她也愣住了自己的目光。 她应该没有看错,他的后背上有些过往的伤痕, 因此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接着,咸毓鬼使神差地从床榻边站了起来, 在自己还未意识到想做什么的时候,她又跟随着他离开的方向走了出去。 重新继续沐浴的楚蔽自然听见了她从里间走出来的脚步声。 当咸毓突兀地站在眼前的不远处之时,他的神情变幻几许,而后停下自己手上的动作, 不动声色地问道:“你是诚心不让我洗了?” 在这之前他的确设想过她是否会选择避闪, 但她比他想象得更加不会回避。 两个人险些就干瞪眼在了原地。 而咸毓其实也只是还有几句话要和他讲, 但他忽然这么一问, 吓得她连忙摆手道:“不不不, 我不是……” 屋内的灯火还算明亮,她几乎只要稍微凝神定视, 就可以轻松捕捉到诸如腹肌之类的模样。 她的眼神开始变得有些飘忽不定了, 只能立即抓紧时间说着自己的话:“牛娘子是不知情, 所以我同她解释不清。” 楚蔽知晓她这话是在说方才的误会, 他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他就知道“嗯”,咸毓这时也不知他懂没懂,但她就是想把后半句话快速说完:“你又不是像牛娘子那般不知情,何必在意她说的什么话呢?” 说完,她就掉头往里走了,走了两步后,又暂停了脚步,转头朝身后果然望过来的楚蔽红着脸说道:“我坐着不动,是小心自己不要侧漏,你懂不?” 并不是故意赖着想观看他沐浴之意。 楚蔽难得怔愣了片刻,才明白她所言何意。 过了一瞬,他忽地垂眸,眼角露出了一丝浅笑。 没一会儿,水声停息之时,说好坐着等人的咸毓已经困得躺下了。 她闭着眼睛昏昏欲睡,依稀之间听见楚蔽在外头收拾的声响。 等到烛火熄灭,床榻外传来了一阵清浅的气息时,她迷迷糊糊地意识到他也进来休息了。 咸毓一向睡前都不跟人打招呼,因为她睡着得太快,也来不及和人打招呼。 此时正逢盛夏,夜里仍然热意不减,身边忽然涌过来一阵微弱的凉意,使她下意识地就往凉快的位置靠了过去。 以往自己睡着后没知觉的姿势咸毓从不在意,可就在这时,她的忽然摸到了一块鲜活的肌肤,险些将刚已睡着的她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接着她虽没有惊得直接睁开眼睛,但她的手却像是摸到了烫手山芋似的,嗖地一下就“弹”开了。 “……” 这一切自然都被楚蔽看在眼里。 毕竟再怎么说他也是另一方的被动参与者。 接着床榻上又恢复了宁静。 意外半醒过来的咸毓正打算接着重新入睡时,耳侧忽然又传来了她最为熟悉的声音。 “你不习惯?”楚蔽在她耳边低声问道。 咸毓本想装死,从而可以懒得回答他的问题、直接睡觉。 但他那低沉的声音和直白的提问,让她也无法毅然决然地忽略。 最终,她还是蠕动了几下自己的嘴,带着困意回道:“你这问的是什么话?我何时已经习惯了……” 接着楚蔽也不再回话了。 她这话倒是说对了,眼下这状况,他二人也是头一回。她下意识地避让,反倒是正常的反应。 屋外夜空中的皓月从乌云背后飘了出来。 没过一会儿,咸毓已经跟个没事人似的睡了过去。 可是楚蔽却并未睡着。 他睁开眼睛,垂眸看着往自己腰腹拱着的小脑袋。 乌黑的长发像是细软的刷子,紧贴在他的肌理之上。若是旁的怕痒之人,那便成了活受罪。 他虽并未痒,他却忽然翻身而起。 漆黑宁静的夜晚,他独自从床榻上起来,往屋外走去。 而他身后睡沉着的咸毓自然是浑然不觉。 等到太阳高高挂起时,咸毓被言而有信的牛娘子给叫醒了。 这种日子的咸毓当然不敢赖床,醒来后的第一刻就记得查看自己有没有弄脏衣物。 等到她们两个人才终于在桌旁坐了下来后,牛娘子主动提到:“他昨夜没和你睡?” “噗!”咸毓刚喝了半口的茶,差点儿呛了出来。 相比“同房”二字,其实对于咸毓而言,或许反而是一个“睡”字更加显得简单粗暴些。 虽然在牛娘子口中的意思也不是那个意思。 牛娘子给咸毓递了一个目光,咸毓往门外伸了伸脑袋,好像是听到了乒乒乓乓的声响。 她其实也还不知道是什么事,但她懒得站起来,只是大致猜到和牛娘子口中的楚蔽有关。 而牛娘子还以为她已经明白了,于是接着抱怨了起来:“大半夜的也不知抽什么风!一个人出屋外学制马车。他先前约莫从未做过此事,竟然有胆量一个人忙活?等到一大清早我家郎君起来时见着后吓一跳!拉着我说后悔没收他为徒了……” 咸毓听得稀里糊涂的,她迷迷糊糊地先问了一句:“是因他不经你们同意用了你们的木材吗?” 牛娘子:“……”这孩子怎会如此想? “这是小事儿。”她摆摆手道。 关键是:“他独自摸索,硬生生制成了一辆四不像马车,教我家郎君看得又是遗憾又是感慨。” 咸毓大致听明白了,好像是楚蔽大早上占据了他们的注意力。 而她则是一觉睡到大天亮、一概不知昨夜发生了何事。 她只能继而问道:“那眼下如何了?” 牛娘子叹了一口气,回道:“自然是赞他勇气可嘉,帮他拆了重制呐。” 但这并不是牛娘子眼下想聊的重点。 一夜过去,不仅她家郎君对那小子赞赏不止,她也由此改观了看法。牛娘子嘀咕道:“原以为他是个混不吝的,眼下看来倒是稳重之人,竟然能懂事夜里独自出屋找事干。” 咸毓简直哭笑不得,她双手捂脸再次同牛娘子解释道:“他不是您想的那样的人。” 牛娘子根本不听,反驳道:“男人都那德行,你可别掉以轻心。”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36节 咸毓:“……” 回想起楚蔽那一脸酷盖的模样,怎么也不像是如狼似虎的饥渴之人啊? 瞧她的一场意外癸水,竟让牛娘子给误会歪了。 在咸毓眼里,楚蔽这番作为,只会表明他是个实干人士,不声不响地熬夜解决了他们眼下面临的困境。 转眼又过了一会儿,迎着东边半空日光的楚蔽穿着晾干了的衣裳回到了屋里。 刚送走牛娘子的咸毓坐在凳子上问道:“你真制成了一辆马车?” 楚蔽云淡风轻地点点头,接过她递给他的茶水。 咸毓因为提前被牛娘子告知,此刻也不会过于惊讶。 看来她昨天说的今日启程,眼下真能实现了。 眼下已无继续借宿下去的理由,他们两人即刻便能启程。 咸毓下意识地想收拾行装,却发现自己手头上除了牛娘子送给她的东西之外,也没什么东西了。 她垂眸看着手中之物,满是感激地说道:“牛娘子赠与我这么多,我却拿不出回礼。” 她抬头看向楚蔽。 楚蔽先是看了一眼一身女装的她,而后才淡淡说道:“昨晚我出去,本是想……” “你不会又是想上哪去偷衣裳吧?”咸毓忍不住想道。 楚蔽:“……” 在此之前,他的确是想弄些法子不欠这一家人情,但后来转念一想,若是之后她又因此唠叨那般所为不好,他便又去而复返,终究是未做一事。 一想到这里,楚蔽拉起了她的手,同她说道:“牛娘子本也说过不必在意,你若是仍念着此番恩惠,等你我来日若还路过此地,便悄悄地来归还报答?” “好!”咸毓认真地记在了心里。 两个人启程的效率很快,上马车前咸毓都来不及和牛娘子专程道谢,等到楚蔽在车头前驾着懒马驶出小巷之后,才迎上了赶回来的牛娘子。 牛娘子身上还穿戴着来不及解下的围裙,她小心翼翼不染脏手里的包袱,又给咸毓送了一个黑色包袱。 咸毓再怎么婉拒说自己回去后也有,牛娘子还一股脑地往她车厢内丢了进去。这个新马车车厢颇小,咸毓被丢了个满怀,等到她想探出脑袋时,牛娘子已经利落地转身离去了。 出城后的一路上,咸毓一直在夸赞牛娘子的为人。赶马的楚蔽也听了一路。这倒是打发了路上的时间。 等到他们终于来到当初的半路时,头顶的日头已经到了过半的位置。 眼下沿路前后并未有行人踪迹。 咸毓跟着楚蔽下车,随着着他往一旁官道上的树丛边走去,她难免有些忐忑,边走边问道:“会还在吗?” 先前那辆破了的马车上可还藏着他们所有的家当呢。 咸毓在这之前能忍住不担心,但越到这一刻,越是紧张了几分。 楚蔽对此倒是并不担心,先前他在此处也刻意做了遮蔽,一般人根本不会发现。 等到他挥砍掉眼前阻挡的枝条藤蔓之后,站在他身后的咸毓也眼尖地望见了心心念念的场面。 “它竟然也没跑?!”她惊呼一声,只见他们原先那辆坏掉的马车和散养的马儿,正都安然无恙地停留在树丛之间。 两人快步往前走去。 咸毓看见那马是被楚蔽绑在了一棵树边,而它的脚下一片青草都已经被它啃过一茬又一茬了。幸亏没饿着它。 瞧见他们两人出现之后,它也只是随意地原地踏了几步。 这时,正在惊喜中的咸毓又忽然想当:“那我们还会碰到那家侍君馆的人吗?” 差点儿忘了,沿路的不远处不就是当初那一家侍君馆背地里经营的客栈黑店吗? 而他们两人今日又回到了原点,若是和那些人撞了个正着的话…… 作者有话说: 咸毓:走!我们得赶紧走! 楚蔽:稍等,老婆,我再修个马车。 咸毓:你又要造一辆四不像了? 楚蔽:……人店家夸我是天赋呢 第225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一想到这一点, 咸毓连忙回头张望,导致脚下没留神,被一根枯枝绊软了腿,情急之下她一把抓住身前的楚蔽的衣裳, 接着“刺啦”一声……她下跌的力道随着楚蔽那应声而裂的袖子减缓了不少。 与此同时, 楚蔽也反手揪住了她的胳膊:“当心。” 咸毓人没事, 她重新站稳脚跟,低头看向楚蔽那坏了的衣袖。 还记得这件衣裳是蓝景包袱中最新的一件了, 没想到短短几日内就坏了。 她自己都忍俊不禁地笑道:“幸亏……不然真成‘断袖’了。” 楚蔽毫不在意, 他索性伸手撕下了那一节布料,接着朝她说道:“你慢些走。” “好,”咸毓笑着指了指眼前的马车, “都走到跟前了,我也快不了了。” 他当她是走快了才脚下没当心。 她便解释道:“我方才是在想, 我们会不会还能碰到侍君馆的人?” 楚蔽闻言,明白她担心的是不远处的那家黑店,他微微摇头道:“这几日他们哪顾得上此处。” 咸毓赞同地点点头,但又不免联想起前不久之事, 她跟在楚蔽身边问道:“你说, 蓝景会去报官吗?” 楚蔽神色淡淡地回道:“我不知。” 也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道, 还是懒得猜。 咸毓垂眸, 看着脚下的青草, 接着便抬起脸来,乐观地说道:“或许还有旁人也有此想法呢!” 当晚逃出去那么多人, 可能有些人也不谋而合、想着揭发那家侍君馆拐卖人口逼良为娼的罪行呢。 楚蔽回头看了她一眼, 平静地说道:“你从未想过他们皆是贪生怕死之辈?” 咸毓理所当然地摇摇头。 楚蔽便也没接着说下去了。 在他眼里, 那家侍君馆里的既有侍君们这么多年以来从未有过逾矩的反抗, 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还能是什么? 但咸毓却瞧着那天他们闯出去的众人都格外的赋有勇气。 比起咸毓因他们身份敏感而无法现身报官的遗憾,楚蔽实则并未有像她这般的赤诚之心。 但愿吧,楚蔽想着,但愿那些和他二人一同刚进去的新人中还有些许血性之辈,这样也能如了她的愿。 两人合力将旧马车到推回路上之后,咸毓才发现她今日坐的新马车别有洞天。 她当时由于启程时过于匆忙,都没注意到这辆看着小巧的马车竟然车轮不小。 楚蔽说是专门定制如此,这样或许能载得动两座车厢。 咸毓惊讶地问他道:“这如何能办到?” 还记得前不久牛娘子说他大晚上自己搭建了一辆“四不像”、后来又被那店家帮着重装了,可眼下这设置怎仍然与众不同? 楚蔽在一旁说道:“既然有两匹马,为何会拉不动两只车厢?如此模样的并不稀奇,市面上亦是见得到。” 不然那店家怎能制出来。 “两匹……”咸毓说着转头四顾,“它们……” 她看到那两匹马已经自来熟的凑在一起了。 懒马被安在车头无法自由活动,而散养了数日的那一匹竟然自己主动地走到了懒马身边搭讪。 两匹马交头接耳地打了几声喷嚏,也不知道在聊什么。 这都无需他们给它们互相介绍了。 咸毓觉得有趣,目不转睛地观察了起来。 楚蔽看了她一眼后便转身去安装车厢了。 咸毓回过神来,望向他走到马车后头的身影,问道:“我帮你?” 楚蔽在那摇了摇头,说道:“你看着马。” 因为另一匹马此时的确是自由身,随时都可以撒腿就跑,咸毓连忙走近了几步。 不过她记得原先这匹马是乖巧的性子,之前一直都挺配合他们的。 所以她还好奇头一回相识的两匹马相处得如何。 懒马毕竟比寻常的马高大些,虽然眼下无所事事,但瞧向同类的目光也是没多少正眼,更多的还是对方在主动想它套近乎似的。 于是咸毓又悄悄地凑近了几步,躲在一旁看懒马的反应。 还记得当时在暗市摊位的栅栏里时,懒马瞧着只愿独自安静地待着,也不知能否接纳日后同行的小伙伴? 不一会儿,楚蔽顺着那店家事先预留的骨架轨道,将原先那辆马车厢安了上去。 咸毓见他忙活得都出汗了,想寻折扇给他,却被他制止了,而是招手问她:“你怎一直瞧着那两?” 她目不转睛的模样,让他暗自蹙眉。 咸毓不解地回道:“不是你让我看着它们的吗?” 楚蔽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沉默地踱步往车头走去。 他让她少许看着些,并非让她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盯着两匹马。 咸毓跟在默不作声的他身边,也在怀疑他不会是连马都看不顺眼吧? 她想了想,转移话题道:“这两匹马是公的还是母的呀?” 楚蔽回过头来:“你不知?” 咸毓一愣,反问道:“我该知?”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37节 楚蔽神色有些莫名,回道:“你自己看不就成了?” 是哦,咸毓闻言下意识地想去察看,但她还未走近,就又被楚蔽拉住了袖子。 他手上有尘土,不到万不得已时怎会在没冲洗之前便去碰她干净的衣裳。 但楚蔽此时却拉着她朝反方向退,边走还边说道:“莫看了。” “哎?”咸毓疑惑地问道,“不是你让我看的吗?” 楚蔽只冷冷地回道:“你在意这作甚?” 两匹马是公是母不打紧。 而且那马是公的,她难不成真低头去瞧看? 咸毓完全没想过这一茬,她还认真回道:“我只是随口一问,想瞧它两能否相处融洽。” 他难道一点儿都不担心两匹马之间如果合作不愉快的话会怎么办吗。 楚蔽停下脚步,垂眸问她:“你还关心这?” 先前瞧着她也不是个嗜爱马儿之人。 此时瞧着也不像热衷于此。 咸毓却继续说道:“我们给先前那一匹也取个名吧?” 懒马有名字,另一匹也得有。 现在有两匹马了,他们可不能区别对待。 楚蔽随意她这个主意,便顺着问道:“你想取什么?” 这就是咸毓方才问他是公是母的原因了,可是被他一阻拦,她忽然觉得是公是母不重要,取个名字而已,的确没必要先得知马是公的还是母的。 而且他们也只是简单取个名字,咸毓可想不出什么深奥的名字来。 她懒洋洋地问道:“不如还是你取吧?”反正懒马也是他取的。 楚蔽本就无意此事,眼下也只随口答道:“‘红马’,‘绿马’,诸如此类,你挑一个?” 咸毓被他的逻辑带走了,下意识地挑了一个:“那就‘红马’吧。” 这匹毛色偏棕红色,取起名来也是简单粗暴了些。 不过说完她就回过神来,他们怎么就将“懒马”叫成“蓝马”了? 咸毓张了张嘴,楚蔽却立即转身说道:“那便‘红马’。” 说着,他上前将红马重新带到马车前套上缰绳。 两人要抓紧时间赶路了,但等到启程之后,他们一路上也没瞧见什么行人。 咸毓从一开始坐在马车内打盹,到渐渐地有些紧张了起来,最后她忍不住从车厢内探出了脑袋,问驾马的楚蔽道:“我们快到那家黑店了吗?” 楚蔽头也没回地应道:“已路过。” “啊?”白紧张了的咸毓一愣。已经路过了吗? 楚蔽回头问道:“难不成你还念着你我那个小包袱?” 那包袱里只有两套衣裳,舍了也无妨。 咸毓摇摇头:“那便好。” 说着她从里面挪了出来,坐到他身边,笑着说道:“我与你一道坐车头吧?” 可是楚蔽竟然有些不欢迎的样子,面无表情地问道:“为何?” 此时已近夕阳落山之机,咸毓迎着金灿灿的日光,在风中捋了捋额前的碎发,眯眼朝他随口回道:“我瞧瞧懒马和红马如何了?” 楚蔽顿时直言回道:“看它们作甚?不如进去。” 咸毓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竟然是真是不赞成,她奇怪地看向前头奔跑着的两匹马,不解地问道:“为何就不能看它们俩了?” 楚蔽抿了抿嘴,只是抽了一记马鞭。 咸毓忽然噗嗤一笑,说道:“那我看你,成了吧?” 楚蔽目视前方,像是在看路。 果然没有再开口不赞成了。 咸毓笑着说道:“你就让我出来坐一会儿吧,我在里头也腻了。趁天色还亮着,我先观赏一番大好河山,然后便只盯着你瞧?” 楚蔽也不介意被她瞧出了自己的心思。 她若是又盯着马看,他自然心中暗自不乐意。但她都直言说只看他了,那他必然却之不恭了。 于是接着咸毓又和他有说有笑地行了不少的路。 正当太阳落下地平线、天色暗下来时,前头好端端跑着的懒马突然渐渐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他并未跑得如昨日竞速般的快,因为还得配合着身边红马的速度,而且毕竟它们还拉着一辆马车。 但当他此时忽然停下来时,它一旁的红马也不可避免地只能跟着停下来才行。 共同进退本非易事,咸毓前不久担心正是这种可能,而这一幕来得可真早。 懒马显然不知为何想要停下来,而红马也觉得莫名其妙、只想继续奔跑向前。 于是两匹马像是杠上了似的,在车头互不相让。 咸毓看向楚蔽问道:“它两是怎了?吵架了?” 瞧着的确像是意见不合的样子。 彼时的咸毓还只以为前面的两匹马或许是在闹矛盾,而楚蔽却从车头站了起来。 他放眼眺望远处,而后垂眸朝她说道:“前方是断崖。” 作者有话说: 懒马:你是个大笨蛋! 红马:你是个大懒蛋! 咸·围观群众·毓:真闹变扭了? 楚蔽:老婆不要看它们,看我! 第226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此路不通?”咸毓吃惊地也想从车头爬站起来。 楚蔽伸手虚扶了她一把。 咸毓站稳身子后, 同他一道眺望前路。 此时西边的晚霞逐渐暗淡得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咸毓瞪大了眼睛望向前方,其实也看不太清楚了。 她转头问身旁的楚蔽:“难道正是因为如此,那家黑店才每每得手?” 除了他们两人之前算是凑巧主动送上门去的之外,其他大多数人应该是过路后发现前面路尽头的路断了, 若是还正巧如眼下一样处于日落之前, 想必都会折返回那家黑店住宿一晚, 然后才…… 这时的红马终于也没了动身的念头,像是在等车头的两个人做决定。 原先两人打算今夜在赶路途中度过, 但当得知前面的路都断了后, 咸毓和楚蔽提议道:“我们还是停下来歇一晚吧?” 而且他昨夜也没怎么睡,所以还是就此别赶路了。 既然如此,楚蔽也只能说道:“那你我回那家客栈?” “什么?”咸毓以为他们两人只是睡马车上凑合歇息一晚, “为何要去那家客栈睡?” 楚蔽淡淡回道:“方才路过时,瞧着并无人烟, 你尽可安心。” 比起车上逼仄的天地,自然不如客栈的床榻睡得自在,而且客栈里头应该会有井水和储粮,这便让她也能过得便捷些。 楚蔽如是想着。 咸毓闻言问道:“那我两这算是‘自投罗网’吗?” 如果就这么不凑巧地今晚那些人马又来造访此地了的话。 但这也只是最坏的结果, 咸毓并不会真这么想, 而且楚蔽说今夜有雨, 那他俩的确是住在房子里更好些。 楚蔽重新调转马头, 两人坐着马车回到了那家黑店。 人已经到了客栈门口了, 咸毓也没必要害怕了,她跟着楚蔽慢慢朝里走去。 里面果然空无一人。 两人快速地查看了客栈的几处屋子。大部分摆件上都落了灰。 咸毓有些好奇地问楚蔽:“那日我们一众新一批被转运走后, 他们难道没再继续经营此处?” 她猜测道:“难道生了什么变故?” 她这个想法确实缜密, 楚蔽颔首回道:“那再去瞧瞧地窖如何?” 地面上两人已经都排查过了, 不仅空无一人、而且连饲养的家禽都没有;除了一块已经老了的菜地, 东厨剩下的干粮也都是易存之类。说明这里近日的确无人入住。 除此之外那就只剩下脚下的地窖了。 若是旁的在此处被拐之人,或许会对脚底下的地窖产生一些心理阴影,但眼下的咸毓却只有好奇之心,楚蔽点了一盏烛台,两人手拉手沿着简陋的阶梯走到地窖的正门口。 等到站定身子后,楚蔽低声说道:“你先立墙边。” 咸毓的眼珠子在烛光之下也难掩亮光,她疑问道:“怎么?开门后会有什么关卡吗?” 楚蔽本以为她会踌躇在门外,没想到她比他心急多了,那他索性一脚踹开了木门,于此同时仍是迅速站到了她的身前。 咸毓刚闭眼躲灰尘呢,再次睁眼时自己的视线就被他宽大的后背阻挡住了。 她垫脚探头,试图朝前方黑洞洞的地窖望去,并且在他耳后轻声问道:“怎么样啦?” 楚蔽正全神贯注地感知前方是否有气息时,自己的耳后却忽然被她的气息挠得一阵痒意,他的背脊僵了一瞬,而后才侧过头来低声说道:“无人。” 这是预料之中最好的结果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38节 那他干嘛还一副神秘兮兮的低沉口气? 咸毓轻快地点点头,说道:“那我们上去吧。” 好端端的一家客栈,不仅用来违法犯罪,而且还是不认真上岗的经营。 两个人简单洗漱了一番之后,咸毓躺在陈旧的床榻上,心中倒是感慨着他们今晚进来借宿算是个正确的选择。 虽然此处是个不怎么正确的地点,但不得不承认这里至少有床有水,比缩在露天的马车里舒坦不少了。 她看着不远处的楚蔽熄灭了烛火,客房中顿时陷入无边的黑夜之中。 咸毓却又忽然从床榻上支起身子来,问道:“你说这床牢靠吗?” 她差点儿忘了这一茬。当初床板一开一合的机关可都是他们不知晓的机关,而眼下他们两人就这么大着胆子又躺上去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出现失灵的状况。 楚蔽也上了床,回她道:“你夜里莫动便是了。” 一说起这事,咸毓也只能承认道:“可我夜里挺能动的……” 她自己也知道。 而且这也不是她能控制的啊。 她的语气中有些苦恼,楚蔽默默地在夜色中观摩着她这模样。 没过一会儿,咸毓想到了一个主意:“那你能抱我着睡吗?” 她说得直白,但等到话音落下之后,身边之人都没什么回复。 于是咸毓想着是不是自己太过于不矜持了? 正当她想着是不是该再说两句弥补一下时,她的脸侧响起了楚蔽低沉的声音。 “你离家之前,可有人教过你?” “什么?”咸毓一个快要入睡之人,脑子根本就无法思考什么高难度的内容了,再加上他这问题不清不楚的,她就算人不笨也一时没猜出来他指的是什么。 就在这时,楚蔽伸手将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她的身形于他而言明显是小了不少,此刻完全被他笼罩进了怀中,就像是被侧躺着的他完全包裹住了似的。 咸毓顿时浑身一僵。 紧接着她的头顶便又想起了他的声音:“不是你想如此么?” 他自然也感受到了她的僵硬。 咸毓在他的胸口一本正经地回道:“我是怕侧漏啊。” 楚蔽一噎。 不过既然已经抱上了,那怎还会分开? 咸毓放松自己的身子,准备在他怀里安然入睡。 有他“锁住”她,她夜里就无法翻身了吧?这样床板应该更加安全些了。 可就在咸毓正要睡去之际,她的头顶又想起了楚蔽主动开口的声音:“便是那般事。” “何事?”睡前已经清空了大脑的咸毓只能抬起头来,试图当面问头顶的他,问的是什么意思。 楚蔽随即也抬了抬下巴,容她抬头,而后才垂眸看向黑夜中的她的脸,沉静地说道:“取悦男人。” 咸毓:“……” 为什么这么暧昧的话被他问得像是在刑堂之上似的。 要不是她是离他最近的位置,而且有在认真听,不然真会误以为他是在很严肃地质问人。 可咸毓实则也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因为什么离家之时、进京之时的事情,她当然是一概不知的。 她只能含糊过去。于是回道:“我让你抱着,怎是我取悦你了?” 楚蔽顿了顿,像是在思考她的话之合理性,又像是在审视她的话之真伪性。 咸毓抿着嘴,打了一个无声的哈欠,眼泪汪汪地看向他。觉得他应该听懂她的话了。 伴着透过窗缝的一丝暗淡月光,楚蔽瞧见了她有些疲乏的瞳孔。他终于再次开口说道:“你闭眼罢。” 可咸毓这会儿却没听进去。 她在这之前并没有想歪什么,但他都这么问了,那双方也知道此刻两人紧紧相拥是如此之亲密。 他们曾有礼有节地注意距离、也曾不顾一切地双双私奔。但眼下这般暂时松懈下来的寂静夜晚,却也是头一回如此的气氛氤氲。 咸毓没有依言闭眼,而是也忽然轻声说道:“我未曾想,你还会问及往事。” 他们两人私奔,便是敏感之事。在这段跑路的时光中,他们的确没有再三提及自己过往的身份。像是无形之中顺气自然的避讳似的。 你不提你是皇室中人,我也不提自己曾是帝王内眷。 但眼下楚蔽他忽然发问。 他问的话实则也不算隐晦了。 虽然被她的不答反问绕了回去。 不过楚蔽也只是出于眼下情境之下的发问,他平静地回她道:“因我并未知晓。” 便想问。 仅此而已。 咸毓在他的颈前轻笑一声,回道:“那你眼下松开我便是了?” 如果他觉得不适适合的话。 楚蔽的臂膀自然毫无反应。他仍然将她搂在怀里,自己倒是先闭上了眼睛,然后低声回了一句:“我知你并非有意。” 他纵然以往都不甚在意男女之事,但也终于明白,方才与其说是他在询问她,不如是他自己在面对生疏的自己。 尽管相识的日子已不短了。 若是在这之前,常年独眠的楚蔽从未料想得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搂着一名女子入睡。 哪怕此人本就是他名正言顺的人。 亦或是就算不是,他也不在意之际…… 此番种种,楚蔽深知自己的确瞧着像是万良口中的荒唐之行径。 他们几个心腹当是他有史以来当真的离经叛道,但他却对此并不觉得特殊。 至少时至今日,他觉得陪她出宫去往天涯海角的日子颇为有趣。他并不是刻意而为,又深感此番便是最好的安排。 他怀中的咸毓睁着眼等了一会儿,却发现他像是并无再深入聊下去的意思了,接着甚至还感受到他均匀的呼吸。 她颇为诧异地试着问道:“你睡了?” “你不想?”他闭着双眼问道。 听着像是还未入睡。 咸毓也没多想,她想当然地回道:“想睡啊。你也快睡吧!昨夜你都没睡多久吧?” “嗯,”楚蔽淡淡地回道,“今后不会了。” 他才是还未适应的那个人,今后他自当会不再如原先那般了。 也自当会一直习惯自己夜梦之中,怀里拥着另一个鲜活之人。 作者有话说: 咸·秒睡·毓:你今后不会什么了?不会半夜不睡觉了?这可是稀奇事啊! 楚蔽:…… 第227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这一夜二人睡得都不错, 等到咸毓醒过来时,发现抱着她的楚蔽瞧着像是已经醒了许久了。 她先是愣了愣,才回过神来。 可这时候为时已晚,她身下果然已经渗出了血迹。 这是咸毓目前手头上唯一一套女装, 脏了可得赶紧洗了。 两人分头行动。咸毓去井边, 楚蔽再去拿吃食。 昨夜睡前他们也只不过是用了一些这里的干粮粗糙果腹罢了, 所以咸毓对早上这顿一模一样的也并不会有什么期待。 反倒是转眼间,去而复返的她带给了楚蔽一个意外的消息。 他们原先的马车箱内有换洗的男装, 咸毓换好后拿着染着血迹的女装去井边, 但没过一会儿后又抱着原封不动的衣裳回来和楚蔽说,她打不出井里的水。 咸毓起先以为是自己太过于废物,头一次打水、不得要领, 后来她借着头顶的太阳趴在井口往下望,直接看到了深井之下的底部。 那井的确没水。别说水了, 甚至都能瞧见那干枯后的井底积攒的一些尘土,像是有些年月了,怎么瞧都不像是天然蓄水的井水。 “怎会没水?”楚蔽将手中的干粮直接递到了咸她嘴前,疑惑地问道。 说着, 他立即抬步望外走去, 让她带路。 昨夜他见到的分明是一口再正常不过的井, 他还从那打了水用, 怎会一夜之间生了奇事? 但楚蔽也知咸毓并不会夸大其词胡诌出什么话来。 若真生了如此异端, 他们还是再去察看个究竟为好。 但才走了几步,楚蔽便瞧出了缘由。 原来是咸毓走错了路。 抱着衣裳的咸毓脸上还是有些懵懂, 像是没醒透是的, 她咽下嘴里的那口干粮, 无辜地问道:“那边就是井啊。” 她方才一来一回之间可没间隔多久的时间, 自己再怎么路痴,也不可能健忘成走错路吧? 然而,实则是她方才去井那边的路就走错了。 楚蔽回她道:“我昨夜打水的井,并非走此方向。”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39节 “可是前边就是一口井啊。”咸毓指了指身前的方向。 此时两人皆已明白了,原来这家客栈里竟然有两口井。 看来往日里寻常的用度,一般都是动用那口正常有水的井。 而咸毓方才纯属瞎打误撞,她想去井边时并未多想,只觉得这黑店也不大,她四下走走便能找到井了,岂料她胡乱中寻找到了另一口井。 楚蔽镇定地说道:“再去瞧瞧。” 就算眼下知道并非是一口正常的井一夜生变,但突然发现另一口井于他两而言也并不是可以随即忽略的小事。 楚蔽还记得昨夜咸毓都提过,为何这家黑店瞧着像是从那晚之后打烊不经营了似的,不知会不会有什么变故。那么眼下看来,或许那第二口井会有什么猫腻。 咸毓带着他来到自己发现的那口井,她此刻并不觉得事态严重,还正在笑话自己去井边都走错路了的事。 “我当时也奇怪,这条小径都快被杂草掩盖了,若不是我当时懒得回头,我也不会一条道走到黑,才看见了井口。” 眼下看来,这口井的确坐落得有些低调,远远望去,并非乍一眼便能瞧见的位置,而是被头顶弯塌下来的茂密枝叶遮住了踪迹。 楚蔽也低头往下瞧看,井底已经铺上了一层薄薄的泥土灰,甚至还长了几簇小草,显然是废弃有些时日了。 一旁的咸毓再次走过去看了一眼,但也瞧不出所以然来,她无所谓地说道:“你带我去那口有水的井吧。” 这口是废弃掉了的,她也打不了水、洗不了衣裳,那就去能用的那口井吧。 但这时楚蔽竟然回头朝她说道:“井下有暗道。” “井下……”咸毓大吃一惊,“……暗道?” 他揭秘得过于直白。 都不卖关子一下的吗? 因为两人先前有一回意外的经历,因此楚蔽说完便观察着她的反应。 她果然只有吃惊,并无害怕。 而他也不知她会不会因此新生好奇,于是便主动问道:“可要下去瞧瞧?” 抱着衣裳的咸毓咕咚咕咚点点头。 他们上次好像也没有尽性,他这么一说,她还真当对井下的暗道产生了好奇。 不过她还是示意自己手里的衣裳:“先赶紧把这洗了,不然……” 她还没说完“不然血迹干了不好洗”,楚蔽忽然长手一捞,取走了她手里的衣裳抬步就走。 他动作之利落,效率之快,咸毓险些在后头都追不上他的大步子。 她也并未是拜托他动手的意思啊!她只是想让他带个路而已。 ……待到将拧干的衣裳晾挂在空车厢内后,两个人便着手下井之行了。 准备之前咸毓还以为会有些难度,但当她被楚蔽借着麻绳一道下井之后,她觉得这口废井其实也不是很深,只是之前从井口往下望的时候产生了错觉。 这时,站定后的楚蔽已经摸索了井壁上的机关,还真打开了一道低矮的石门出来。 咸毓大为赞叹,看着他说道:“你有这方面的天赋耶!” 分明先前他们也只是体验了一回暗道,他却进步如此神速,举一反三地能看破这里的关卡。 她不知她说得可没错。楚蔽的确算是对暗道有些涉略,不然也不会有宫里的那个暗狱了。 他面上不显,只说道:“你随我于身后?” 咸毓心知眼下这种情况她也逞不能,就点点头,跟在他的身后,攥着他的袖子一同弯腰进了那个矮洞口子中。 两人的个子相比之下,咸毓倒不必弯腰得太低,而楚蔽则更为不适些。 好在往下走了才没几步路,这石道的高度变增加了不少,两人得以完全直起腰来。 而且进入口的机关还开着,所以眼前还是有不少的亮光。 咸毓左右瞧看了一下,觉得这个暗道比起他们先前在宫里误入的简陋多了,瞧着也不会是个一日一夜走不出来的占地面积。 但这家客栈坐落在荒僻之处,能暗自挖地的空间其实很充足,所以还是要看当初建造此处之人的意图了。 然而还没等他们两边走边分析一番,不一会儿两人眼前便豁然开朗,入目又是一方更为宽阔的空间。 楚蔽一只手拿着烛台,另一只手拉着她,沉声说道:“此处大抵是尽头了。” “这就没了?”咸毓还有点儿小失望呢。 楚蔽淡淡地问道:“你以为还会怎样?” 咸毓开玩笑道:“我还以为我们找到宝藏了呢。” 这不是以前他心心念念的东西吗? 那时她那个殿里瞧着并无暗道密室之类的设置,他却非说有宝藏,一直找来找去,从始至终都一无所获。 两人大着胆子环顾四周,先排查了一番此处是否还有人。 等到楚蔽确认无误之后,咸毓也彻底地松懈了下来。 此情此景,难免让她和当初在宫中的密室产生联想,而他们两人的关系比起那时却已然不一样了。 咸毓抬眸看向烛光中的楚蔽,不由地问道:“我那殿里真有宝藏吗?” 楚蔽冷冷地问道:“你后悔了?” 她竟然主动提及了曾经的身份,莫不是后悔舍弃了尊贵的宫中嫔妃之位、转而过上了半日都只能吃些干粮的艰苦日子? 咸毓很是放松地摇头道:“我就问问嘛。” 他怎么这么想? 她笑嘻嘻地说道:“那殿里真有好东西?” 楚蔽淡淡回道:“怎会有假?” 只是她不知罢了。 咸毓双眸亮晶晶的,看着他笑道:“我还以为,我那殿里其实并未有什么宝物,只不过是你……来瞧我的由头。” 她这话说得颇为“油嘴滑舌”,也不知他吃不吃得消?但咸毓也不管了,说着便上前抱住了他的胳膊。 楚蔽果然顿了顿,而后也并未多言解释什么。 他先前去咸池殿,自然是为了自己所寻之物,不过这或许也就万良能理解他的意图,除此之外,即使是无姬之类,毕竟都还不知全情,兴许还真当是如她开玩笑说的那般,指不定心中是如何偷偷揣测他的呢。 不过楚蔽也不在意这些。不管是他们以为,还是咸毓以为,至少如今的他已经承认她在自己心中的分量。至于当初,相识也是靠了缘分,并非他二人刻意所为。 而此时的咸毓嘴上说出这种话,心里其实也十分清楚,他可也是放弃了自己执着许久的东西,舍弃一切和她远走高飞了。 就算他一直并未提及一二,但她当然也知道他是放弃了多少之后的决定。虽然在那之前,她就觉得他想夺嫡的奋斗目标像是空想……不过现在都过去了。他们跑出京城之后,一路上虽也时不时颠簸,但时至今日还是过上了他们想要的生活。 两个人只要能在一起,其他事情什么都不算困难。 咸毓环顾四周,不太看得清石壁,便摇了摇他的胳膊说道:“我们去墙边再看看吧?” 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个人在玩密室闯关上较上劲了。 不过还真被咸毓蒙着了,当石壁再次松动之时,她有些得意地朝楚蔽说道:“你看吧,谁说方才已经是尽头啦?” 这不还有吗。 说着便想上前等着石壁正式打开。 可楚蔽却倏地将她推到了自己身后,电光石火之间拉着她大退了好几步。 咸毓忙不迭地两只手抓紧了他的胳膊,才站稳脚步。 这一时之间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她惊讶地看了过去。 但是接着,不远处的场面已经映入二人的眼帘。 朦胧的烛光下,不远处赫然显现出东倒西歪的几具尸体! 让望过去的两人都停下了自己的动作,顿住了身子。 为什么能确认无疑是死人呢,那是因为瞧着都已经是脱水发胀的样貌了…… 楚蔽伸手捂住了咸毓的双眼。 他担心她是否会惊惧这番场面。 咸毓却慢吞吞地说道:“我都看见了……” 她的视力也不差。刚才一眼就都看见了。 而且不止是看见了,他们两甚至都闻到了。当那个石壁打开之后,从里面涌出来的尸臭味。 咸毓虽然是头一回闻到这种味道,但也立马心知肚明是什么味道了。 她伸手捂住自己的鼻子,然后瓮声瓮气地说道:“你不必替我挡着了,我不看便是了。” 她可以不直视。 不过其实她方才已经看到不少了。 就不如说…… 咸毓轻声嘀咕道:“我瞧见金子了,你呢?” 楚蔽闻言,便知她并不是太过于害怕,他方才手,沉声回道:“的确有不少。” 只见那些东倒西歪的尸体周身,堆积七零八落的金银珠宝,眼下由于烛光,一眼便能瞧见那珠光宝气。 这些钱财也不知是否是因为沾了尸体才不便拿走。 至于那几具死透了的尸体,身边的血迹都已经干得快要瞧不分明了。 咸毓捂着自己的鼻子,尽量做到了用口呼吸,在一旁小声说道:“‘不少’?我看也不多吧……还没先前赵十三娘向我炫耀的多呢。” 她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不远处那些七零八碎的金银珠宝虽然比她那小箱子的积蓄多得多了,但她也并不觉得算是多。 而且两人应该都已看出来了,不远处的那些显然是被搬动过后剩下的一些而已。 这时,楚蔽转而说道:“先上去罢。” …… 两人原路返回,爬出了井口。 楚蔽将井底的机关回复成了原样,包括方才底下深处的那一间石室。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40节 他们当然没有贪心那几具尸体周身的金银珠宝,不过也对那些尸体置之不理。 咸毓站在井口旁,先大口大口呼吸着干净的新鲜空气,等缓过气来之后,她第一句话便是:“若不是你我发现了这口井,想必那些死掉了的人,多年之后也只会成了几段白骨了。” 不得不说,藏得可真深呐。 楚蔽站在日光之下,瞧着她坦然地说出这番话来,他不由问道:“你为何不怕?” 咸毓拿手挥了挥脸侧的风,说道:“生老病死乃是常事。再说了,井下那些,显然是内讧所致吧?” 而且她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或许才显得有些豁达。 两人对井底的猜想倒是一致。 眼下的前因后果已经见分晓了。 这口废井或许一直都是一个秘密的通道入口,为这家黑店客栈所用。 而里面的在先前看样子是这伙人窝藏敛财所得的库房。 或许是他们胆子过大,竟然敢将财产藏在黑店的附近,浑然不怕若是有朝一日大厦将倾被一锅端查封了黑店之时,是否会暴露这些积蓄。 但又或许是他们有意为之呢,玩的就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不过这都已是过往了。 当生意团伙产生了内讧之时,最关键的问题就是分赃了。 众人为了钱财,六亲不认,互相残杀。 杀了人后活着的,便将能卷走的金银珠宝都吞为己用了。 然后将那几具死尸就那么藏在了永远不会被发现的井下密室之中。 而这的确没剩多少人知晓了吧,除了还有城中侍君馆里头的几个管事吧? 不过他们此时应该还在忙着侍君逃跑了那么多人的棘手之事,想必一时也不会有时机再专门造访此处。 所以怪不得这家黑店一时之间就像是不营业好几日的模样了。原来发生了此等变故。眼下的咸毓和楚蔽倒是恰巧都间接知情了。 此地甚是晦气,他们两人自然不如早些启程。 等到重新上路之后,咸毓坐在车头,和身边驾马的楚蔽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如今看来,那一伙人可真是恶贯满盈了。 拐卖人口逼良为娼还不止,竟然还在有朝一日自相残杀弄出人命来。 简直是目无法纪,若是被抓找了可就得数罪并罚。 楚蔽捏着缰绳淡淡说道:“抓不着。” “啊?”咸毓有些失望。 虽然她也想着,或许不太可能一定能有那一天。 但她仍然好奇地问道:“难道真就不会被人揭发吗?” 楚蔽侧过脸来,随口问道:“你为何不拿那些金银?” 咸毓闻言,耸耸肩反问道:“你不是也无意吗?” 而且其实对他们二人而言,白得些钱财或许还能攒点更多的积蓄。 但他们两人当然是毫无此意。 楚蔽接着说道:“日后那几个管事若是寻到井下察看,兴许也只会卷走剩余的钱财。” 至于他们起先那些谋财害命的昔日团伙么,自然是会逍遥法外,怎会被官府查缉呢,又何谈被抓找呢。 他也只不过是说了实话罢了。 他这么一说,不免又让咸毓联想到了他们先前在侍君馆的经历。 ……也不知道回头蓝景报官之后,是否会有彻查这家团伙的时候? 可她又想到,那家侍君馆开在繁华富饶的城中多年都屹立不倒,十有叭九是有靠山在的。 楚蔽见她面上露出了泄气之色,却仍是淡淡说道:“你若知自己管不了此事,便无需为其挂心了。” “我知道的。”咸毓微微点头。 她当然知道这种事并不是三言两语便能实现美好畅想的。她也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就算有心,也不知怎么才能做到。 她呼出一口气,乐观地回道:“我还好,你不必担心我。” 楚蔽声音放柔了些,接着与她讲道:“你也知那城中富饶,因此那般之事若是出自那城中之人,倒也是合乎世人的常理。” 有钱之地必是有阴私,古往今来一直无法避免。 若不是她稍许在意此事,楚蔽甚至从一开始都不会关心。 这时咸毓张了张嘴,却又欲言又止了。 楚蔽转头瞧了她一眼,再次说道:“你但说无妨。” 咸毓其实真不想说,但他却是让她尽管说来的意思,她便轻声说了一句:“如今有进京告御状的途径吗?” “……”楚蔽刚要挥鞭子的手一顿,接着便又自然地抽了一记马鞭。 咸毓说完之后也没多加补充。 首先她这么一开口,就不得不暴露了她对相关常识毫无所知的事实,而且再加之他们两人先前的身份,正是皇家……这也是她方才欲言又止的原因。 而她方才犹豫之后还是问出口了,虽然不后悔,但其实是在心底也做好了等他回应任何答应的准备。 可是,并未及时作答的楚蔽却是先轻嗤了一声。 咸毓疑惑地转头看他。 楚蔽的脸上并无多余的神情,正如也只有他明白他为何只是轻嗤。 他并不是在嘲讽自己的身份,而是更像一种不屑。 但此时又难于言表。于是他平静地给她讲解道:“送进宫中的奏折上,可不会提及此等小事。” 他说这话咸毓也懂。 或许这就是朝廷与民间的距离罢了。 至于其间的规章程序,她这个行外人也置喙不出什么专业的见解来了。 而且她觉得他们两不该再提及皇帝大叔了,所以没接着说下去。 这显得有些戛然而止的样子。 楚蔽转眸看了她一眼,倒也未追问。 昨夜的雨只下了一会儿,等到转日之后今日,路上的积水早就被晒干了。 因先前路的尽头是断崖,因此他们还得在折返往回走,退而求其次选择另一条北上之路。 咸毓不懂其间的区别,但也知道他们这段时日算是一种浪费,那么接下来还是赶路得再快些为好。而且仿佛冥冥之中,他们和那座富饶之城也八字不合似的。 沉默了一会儿后,咸毓再次说道:“今后我们也不会去那座城了。” 虽然那边繁荣富饶,但因为侍君馆的存在,给他们的印象也是大打折扣。 日后若是还有机会回来,她也只会选择回到牛娘子家的那座小城,顺道报答那家人的恩情。 楚蔽闻言,跟着问道:“日后还想南下?” 他问的是当夏季过后。 咸毓想当然地点头回道:“夏日里北边凉快,冬日里可不就更冷了嘛。” 虽然她当初选择方向的决定也只是临时起意,但夏天去北边避暑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而冬天的北地位置则是处于劣势了。 她说道:“你不是怕冷吗?” 楚蔽也不知她怎将他记成这般了。 她先是觉得他体寒,怎渐渐得又成了“他畏寒”了? 他回道:“我尚可。你若喜欢北地,留着不走了也可。” 可他这话咸毓听着就像是在“打肿脸充胖子”。 他真不怕冷吗?她回想起他夏日里都不怎么怕热的样子,她就觉得他应该是个怕冷之人。 不过前路渺茫,此时说得这么早也没用。咸毓想着等到了北地之后再看看吧。或许能碰到宜居之地呢。毕竟一直奔波的日子对于他们两人而言也不是长久之计。 楚蔽以为她是对先前浪费的时日感到懊恼,便安慰道:“今后的路途便会快些了。” 咸毓闻言转头问道:“是因为我们有了懒马吗?” 楚蔽颔首。但不仅是因为多加了一匹马,而且有多方面的成因在。 眼下他们的马车也是那好心的店家专门帮他打造,瞧着像是其貌不扬、与寻常马车大差不离的样子,实际上行家之手亲自出来的货,的确在细微之间有优越之处,跑马起来轻如飞燕,多快都不在话下。 再加之先前一波三折的意外经历,使得楚蔽打心底都不愿再遇见什么碍眼之人,若不是夜夜睡在车厢内也不是事,他心底倒也不愿两人路过一城便留宿一夜了,省得再横生什么意外。 这样一来,楚蔽赶路的速度的确在悄无声息中加快了不少。 今日他两甚至在午间都未做休息,愣是空着肚腹在日落之前赶到了新的一城。 咸毓起初还和楚蔽坐在马车前头,后来行了半日的路之后,就算她头戴帷帽、人也无需驾马,但还是坐不住了,最后厚着脸皮回身爬进了车厢内,睡了后半程。 她的肚子也早就饿了。 两人进城的第一件事,便是找一家铺子好好吃一顿。 楚蔽说今日他们赶了不少路。 他虽未细说他甚至抄了不少的近道,但咸毓也从进城后的面貌中看出了不少,他们今日往北的进程可不短。 他们来到一家食铺后,见到里面售卖的吃食分量之大,一看就是大多身量高大之人的食量。 咸毓索性也不维持自己的男装姿态了。 因为她的人往那一站,就像是个“小鸡仔”似的格格不如。这样一来,她再怎么装模作样,都很容易被人一眼盯住,然后怀疑看穿。 而等到进了堂中的角落坐下之时,招待他们的掌柜见到她摘下帷帽之后的女子面貌,也确实丝毫不惊讶,转头就为他们准备吃食去了。 咸毓凑到楚蔽身侧轻声嘀咕道:“这城中男子的身量,肯定没一个像我这般的。” 甚至方才在街上瞥见的女子,身量都比她高了几许。咸毓自认自己还不是太过于娇小的身子骨,但比起这里,她却还真像是最为娇小的一个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41节 不过她并不介意这些,因为她饭量大啊。此刻她饿得都能吃得下半头牛了,男子分量的吃食她也不在话下,肯定再这方面不输什么阵仗。 等上了菜之后,呈现在桌案上的吃食,果然也是几道实打实的硬菜。 瞧那炊饼,比当初三娘送给他们的大了好几圈,简直就是巨型炊饼。 瞧那馒头,比那家山头施舍给他们的个头大得多了,还是毫不偷工减料的实心的,也不知一个人能不能吃下一个。 咸毓咽了一口茶水,左右瞧着四下的食客,忽然有些羡慕这里的风土人情了。 且不说旁的,光吃食上,便是她最为羡慕之处了。 咸毓一边吃着一边小声问身旁的楚蔽道:“夜里我们留宿吗?” 他瞧着还真像是比她还想早点到北边的样子。 楚蔽果然抬眸反问道:“你喜此处么?” 咸毓倒还好。她总不能因为爱上这里的饭量,而就这么决定留宿吧? 于是她低声回道:“稍后先去买衣裳吧?” 意思是等会儿再决定是否找客栈住一夜。 两人的确没有在食铺里拖后退,成功填饱了肚子之后,便转头去找成衣铺子了。 天色已暗了下来了。 有些成衣铺子都打烊了,剩下还开着想再挣点钱的,也因忙活一日后,招呼起新客来时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不顾二人反倒是乐得如此,咸毓也不挑了,买了几套最小尺码的女装。 之后楚蔽问她可要买首饰,她也无心于此。 赶路要紧,他们两个人可是跑路之人,她怎么还能有闲工夫打扮呢? 所以之后的咸毓决定今夜选择继续赶路了。 楚蔽略微诧异地问道:“你不想在城中住一晚了?” 若是她想的话,他自然是依着她的。 咸毓却反问道:“你想吗?” 既然如此,楚蔽当然乐意即可启程。 只是难为了今夜她不仅要在车厢内歇息,而且还得忍受一路的颠簸。 这想想便不是舒坦之事。 对此,咸毓却又提议道:“那你我分一分,你半夜、我半夜如何?” 等到出了北城门之后,她从车厢内爬了出来说道。 楚蔽闻言有些迟疑,先是回道:“我一人驾马便可。” “是因我不会驾马车吗?”咸毓说道,“我可以学啊。” 可她觉得自己应该很快就能学会吧。 咸毓接着说道:“要不这样,等无需拐弯之路,便换我来驾马,你好也进车厢内歇一会,不然你怎能一夜不睡?” 楚蔽真未想过她所言的提议。 他本就是做好了一夜不睡赶路的准备。 只要她不想在城中留宿,他愿意一夜不睡的驾马车赶路。 咸毓就知道他会有这种想法,于是当即就说道:“你这就教我吧!” 她至少还会骑马,就不信驾驶不了马车。 往常是她犯懒,眼下特殊时期她努力学便是了。 楚蔽还真有些担心,他眉间微蹙问道:“你这便要学?” 她看样子是当真了。 “嗯啊。”咸毓果然一脸认真的样子。 此时不学何时学?她得赶紧学了,才能之后夜里给他换班。 这对于咸毓而言并不是做不了的事情。 她觉得他们两现在就像是“一起开车上高速”,那么一个晚上当然是得两个人轮班着开,哪有他一个人开一晚上的事呢。 还记得之前她开提过一回,而现在真的面临这种状况了,她当然是说学就学了。 至于驾马车这一技术,咸毓想着她又不是“马路杀手”,而且夜路上肯定来往的行人稀少,甚至肯定没有,那么也不会出现撞车这种小概率的事情。 “你当真要学?”楚蔽最后问道。 咸毓直接凑了过去,跃跃欲试地问道:“我可以先试着和你一起吗?” 楚蔽一顿,反问道:“如何一起?” 咸毓大着胆子伸手拉住了他手端后几分的缰绳,与此同时观察着前面两匹马的反应。 红马像是觉察出了什么,想要回头、却又继续乖乖专心跑着。 而懒马更是无事发生一般,只顾着往前跑着。 前方的路颇为昏暗,咸毓也觉得自己的胆子之大,竟然敢在没有路灯的晚上开夜车。 但她一想到这么多日来,楚蔽不都是这么做的吗,那她应该也可以做到。她早就想为他分担一些赶路的工作量了。 不过此刻操控缰绳的实则还是楚蔽。 只要他并未真松手,那便还是他一人在驾马车,而身旁的咸毓只是搭个伴而已。 虽然她还懵懵懂懂地以为自己已经能握住缰绳了。 楚蔽垂眸看了一眼她坚持的小手,终于沉声说道:“你坐过来些。” 此刻的咸毓正如一个诚心受教的入门学生,一心想早早学到驾马车的技艺。 虽然在这之前她觉得驾马车和驾马之间的区别不大,但当她方才摸到缰绳的那一刻,她也意识到这一点儿都不简单。 而且前头跑着的其中一匹马还是懒马、是已经被认证为真的汗血宝马的家伙。甚至也不知是不是幻觉,这两日在懒马的带领式“拉练”之下,红马跑起来的速度似乎也快了不少。 咸毓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哪里是在向楚蔽“学开汽车”,她这是在向他直接“学开赛车”吧! 她一脸紧张地盯着前方黑咕隆咚的路,生怕两匹马跑到了崎岖坎坷的路面,亦或是会不会有大晚上穿过官道的小动物,一不小心撞着了可不好。 至于楚蔽与她说的话,她既随时认真听取了,又来不及反应过来:“啊……我不是已经走过来了吗?” 他为何还如此说?她从一开始学时,肯定挨着他的身侧了呐。 此时虽然还只是一同拉着缰绳,但咸毓显然已经有些忙手忙脚了。 楚蔽:“……” 听到她这话之后,他索性自己伸手揽过了她的腰。 咸毓惊呼一声,连忙依着他的力道挨得他更近了些。 接着,楚蔽揽过她的那只手,从她的后背环绕上前,递给了她马鞭。 “拿着。”他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好、好好……”咸毓嘴上应得及时,但是人还只顾着先坐直了身子。 她方才一紧张,两只手都只顾着拿缰绳了,眼下还得转为空出一只手来,她寻着楚蔽手臂的角度,如同摸瞎似的在空中挥舞着自己的爪子。 哪呢哪呢?他递过来的马鞭她怎就接不着了呢? 楚蔽只能直接将马鞭主动塞到了她的手心。 咸毓连忙一把握住了马鞭。 接着她还给自己壮气了士气,先放下海口朝他说道:“我要抽鞭子了,你的手当心些。” 实际上她好像从未这样抽过马鞭。 以往自己独坐一匹马时,更多的时候也是拉着缰绳而已,怎还会自己主动不满足速度而去抽鞭子呢。 所以此刻的她嘴上说得信誓旦旦,但说完之后却一直都没动手。 她不仅自己迟迟不动手,却还在那再次通知楚蔽的手:“你的手可当心些啊!” 虽然她也顾不得他递给她马鞭的手现在在哪里了。 眼瞧着她会再三提醒的样子,楚蔽索性将手又搂在了她的腰身上。 咸毓顿时浑身一僵,但也知道他这个姿势是最为合理的,因为他还是得帮着把控她的平衡,比起自己收回手来,当然还是在她身后罩着她更好。 咸毓心中如何思索的,楚蔽也无从得知,但当他揽住她的腰那一刻,他也意外失神了一瞬。 如此亲密的姿态,两人先前并非从未做过,但这般感受和昨夜抱着睡着后的她还是不大一样。 虽然睡着后的她也会时不时在睡梦之中想反动身子,但此时的她却是全然清醒之时。楚蔽竟然区分明了。 而咸毓正一脸紧张地问他道:“我要抽了啊……可是我抽谁啊?” 楚蔽:“……” 咸毓也知道抽谁都一样,她还是不要再举棋不定下去了,于是她一咬牙,闭眼扬鞭落下。 接着。 在她轻轻地抽下一鞭子之后,自己反成了在场中反应最大的那一个。 因为前头的两匹马也不知是感受新奇的原因还是怎地,竟然格外的给她面子,十分配合她的抽鞭,显而易见地又加快了速度。 咸毓顿时犹如惊弓之鸟,紧张着承受着提速的那一刹那,与此同时脑子都不转了。前边可是黑黢黢的夜路呐!前面两位马兄弟竟然还敢跑得更快? 得亏楚蔽的一只手还抱住着她,使得她不必担心自己会掉下去这种事。 她的后背直接撞向了他的一侧胸膛。 有别于前头咸毓的紧张,楚蔽反倒是难得惬意了。他顺势将自己手中的缰绳松了几分,像是真当放心让她来驾驭这一辆马车。 虽然她还不知情、他也并未真的全然放手,但他觉得自己像是坐在一辆由她驾着的马车之上。 此情此景之下,他心中油然而生出一股新颖的轻松畅快之情。心底暗自愉悦了起来。 就在这时,咸毓听见他在她耳畔说道:“你我皆是‘叛徒’,私奔于京城,你是得练得车技。”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42节 “!!!”本就手忙脚乱的咸毓顿时更加惊慌失措了起来。 ——这么紧张的时刻你这酷盖还说这么严肃话题干嘛?! 作者有话说: 楚·快乐·蔽:严肃吗?作者还常被怀疑踩油门呢 咸·疑惑·毓:qaq可是她分明很纯洁 第228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熬夜驾车还是需全神贯注为好, 咸毓刚觉得自己快要有模有样地上手了,被他这话一惊,一时之间就慌乱地失了分寸。 要不是手捏缰绳的楚蔽还把控着全局,她真担心自己一不小心都能将马车驶出路边。 短短一刹那过后, 咸毓心有余悸地松了一口气, 万幸马车行驶的方向安然无恙。接着因为无法分心, 她也无心在意楚蔽说的什么话。 可一旁的楚蔽却还好整以暇地继续问道:“你在心虚?” 瞧他说的都是什么话。 咸毓这时也觉得自己看来是一时半会儿不能上手了,她索性松开了拉着缰绳的手, 转头疑惑地反问道:“你难道不心虚?” 她的回复很是坦荡。 倒是他, 怎么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讲一些严肃的话题呢? 不过接着咸毓又回想了一番,觉得楚蔽分明是在捣乱把? 她盯着他的双眼问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他这又是为何? 两人本就已经身形相贴,眼下咸毓侧过头来后, 更是四目相对。 甚至如若没有天上的明月,他们也能够凭借如此近的距离, 看清眼前的对方了。 两人共坐在马车头,随着微微起伏的颠簸,看着对方的瞳孔也仿佛在上下波动。 楚蔽的面色很淡定,他沉声回道:“何来有意为之?” 咸毓听信了。因为她也想不出来他是一个耍赖之人的模样。 于是她认真回答道:“你眼下说那话, 也无济于事啊, 反正洗脱不了了。” 而且别说什么“叛徒”之词, 她也没在怕的。 楚蔽闻言怔愣了一瞬, 没想到她会说出如此直白之言。 这话又听着好像是他被她拐跑了似的。与世人皆骂男子拐跑后宅妇人的名义截然相反。 而他两先前可不会置喙到底是谁“酿成大错”, 方才他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倒是凑巧听到了她的真心之言。 楚蔽的嗓音也柔和了起来,他轻声说道:“我并非怪罪于你。” 咸毓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我也没瞧见你怪罪我呀。” 楚蔽一顿, 有意说道:“那……若是我怪罪你呢?” 咸毓疑惑, 问他道:“你能怪罪我什么?怪我勾引你吗?” 她似乎丝毫不惧怕此类罪名。 说得毫不忌讳的样子。 那是因为咸毓觉得自己之前并未勾引他吧。 若非要按规矩来, 那也是他大晚上闯入她那殿里的胆子更大些。不过她也没有守什么土著规矩, 所以大不了就是两个人都有错呗。 而咸毓从不觉得他们两人逃出京城是错误的选择,因为他们两那般越来越近的状况,再留在皇宫里反而风险更大,还不如放手搏一把,换来在一起的机会呢。 楚蔽闻言后,默了一瞬。 而后揽着她的腰的手不由自主地用力了几分,将她搂紧在自己的怀里。 他的神色随意中透了几分认真,沉静的声音又仿佛和夜色融为了一体:“既然如此,那日后你也莫怪我。” 咸毓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点头回道:“我能怪你什么?” 反倒是他现在抱着她,让她觉得自己一时半会真没机会学驾马车了。 于是她扬了扬下巴,说道:“懒马红马都看着呢。” 楚蔽一噎,但他并未松手,而是纠正道:“它俩怎会看得见。” 除非两匹马的眼睛长后背上了。 咸毓本就是胡说,她接着说道:“不管他们眼下看不看得见,我倒也快要看不见了。” 分明只是并排坐在车头的两个人,在他抱紧她之后,让咸毓感到仿佛又回到了前不久两人共乘一匹马的亲密感。 她半个身子都侧过来了,无法正面对着行车的方向,的确看不了全部的视野了。 倘若一开始就这样,咸毓倒也不觉得不适。 只是那就没必要再学驾马车了,因为此时连她都要变得不专心了起来。 她抬眸看向他时不时侧过来的双眸,小声问道:“你还让不让我学了?” 楚蔽看向她手中的马鞭,示意回道:“你若想学,这便继续。” “怎么继续?”咸毓疑问道。 他这么抱着她,都像是防止她随时都能摔下去的那么安全牢靠。她若不挣扎,就会维持着亲密的动作动弹不得了。 她坐的分明是“副驾驶位”,根本就不是“正驾驶位”。 可楚蔽却仍是说道:“你尽管来。” 咸毓顿了顿,却没有动手。 而是变得犯懒了起来。 她瞧了瞧前方在黑黢黢夜色中飞驰而过的路,又转头看向他冷峻的侧脸,嘀咕了一句:“我要是能有你这么轻松多好啊。” 楚蔽不知她这是何意,便转眸看向她。 “算了,”咸毓笑嘻嘻地说道,“我陪着你吧。” 她除非有他这样纯熟的技术,不然她觉得自己临时上手之后,面临黑夜驾驶的风险颇大,显得她欠缺考虑、实在过于铤而走险了。 因为这其实给车上的他也带上了不必要的风险。哪怕起初她只是出于希望他也能有机会轮班休息的好心。 所以与其这样,她还是老实做一个没用的乘客算了。 人贵有自知之明,等她以后练成一名“赛车手”了,她再和他边驾马边插科打诨再说。 而眼下,他们不如节约互相的精力,毕竟长夜漫漫,接下来不知还有多少时辰才能到达下一个目的地呢。 咸毓说完,主动依偎到他的怀里,懒洋洋地说道:“你若累了,我们便停下来吧。” 然后将手里的马鞭递还给了他。 楚蔽当下是答应了的,但当咸毓又和他赶了半夜的路后,她在他的怀里已经支撑不住地快要摇摇欲睡了,他却还是声音极为清醒地低声问道:“去车厢睡?” 咸毓一直坚持到了此刻,凭借的已经不是自己身体的意志了,而是执着于一开始说好的要陪着他一起驾马车。 所以当她已经都快要昏睡过去之际,她愣是听清楚了楚蔽和她说的话的内容。 而她也条件反射般地回道:“不了……我再陪你一会儿……” 这又是何必?楚蔽眉间微蹙说道:“你尽管回车厢睡去罢。” 咸毓就算脑子已经不怎么转动了,但还是听出了他还能再独自驾马车下去得言下之意。 她顿时也觉得佩服至极,却又对他所说之言很是为难。 这人怎么这么能熬夜呢?以往也是,如今仍旧。 楚蔽见她并未回应,立即垂头仔细看了一眼怀里的她。 若她已然就此睡去,那留在车头这位置还是不太稳妥,自然不如睡回车厢内。 于是他轻声说道:“我抱你回去?” 咸毓呓语了一声,但楚蔽没听清。 接着,他正要暂停马车抱她会车厢之际,岂料她这时忽然还能再说话—— 咸毓忽然抱紧了他的腰身,闭着眼说的话宛如梦话一般的执着:“那你跟我一起进去马……一起睡吧……别再赶路了……” 之后的话楚蔽听不清了。 但他的人也顿住了。 就这么垂眸看着她在自己的怀里呓语着什么。 困得不行了的咸毓已经尽力了。虽然楚蔽听不清她接着又在呓语什么。唯有她还以为自己费力说的话都是口吃清晰的内容。 诸如此类:一直熬夜也不好、身子骨也吃不消、他现在是仗着自己还年轻、再怎么还是睡下休息为好…… 楚蔽轻声吁停了马车,在皓月之下,独自一人垂眸看着怀中人呓语不止的模样。 他知道她一定是困极了,但偏还忍着最后的一口劲,迷迷糊糊的都不愿松开抱住他的双手,嘴里更是呓语不止。 深夜之后的露天之地没了白日里的燥热。 楚蔽松开缰绳,轻轻拂过她脸侧的碎发。 今夜无风。 静止地犹如眼下官道上停滞下来的车马。 楚蔽沉默地看着怀里异常坚持的她。 他揽着她的腰的手,一直并未打搅她的睡意。 而她却早已成了两只手反抱住他的身躯。 此刻他忽然觉得,若不是眼下两人身处马车头,如此相拥而眠也不成问题。 可就在这时,前头响起了懒马的一声喷嚏。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43节 打破了一时的安宁。 楚蔽眉间一蹙,不再犹豫,即刻动身抱着怀里的咸毓进了身后的车厢内。 他们两人顺势相拥而眠,像是已经习惯多时的熟悉姿态。 咸毓在下意识地靠拢到他的怀里,终于停下了嘴里的呓语之言,沉沉睡去。 她在睡梦之中,仿佛还活跃着自己的意识。 因为这是她难得成功在歇息这事上劝动了楚蔽。 以往的他一直像是个铁打的身子,习惯不会向她露出自己疲惫之时的样子。他像是有花不尽的力气,永远都是一个能够做到比她歇得晚、起得早的人。 可是咸毓当然也知道,哪有那么多人天生的精力旺盛,更多的不过是坚韧的毅力罢了。 而也或许是因为他在时间精力上的付出,才换来她大把大把时间的犯懒。 正是因此,她一直想着帮他一起分担驾马车的事宜。她想表明她并非是一个天生的“乘客”,她分明也是可以通过尝试,来换取和他配合的能力。 虽然他大方的并不在意,但是她之后仍然会争取尝试。 因为出门在外本就是相扶相持,她并不是较弱到需要他保护的状态。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他们两人分明可以一起轻松一些。 就比如他们无需如此昼夜未眠地赶路,若是她帮不上什么忙,她宁愿他也能和她一起躺下来,好好休息一晚上。 月光泄进了还未阖上的车窗内。 楚蔽睁着双眸看着眼前沉睡的面容。 他一动不动,当心自己不会弄醒她。 但此刻的他竟然仍然没有闭上双眼、随即入睡。 如果他提早知晓她又如此配他一起赶路的决心,他一定会早早停下马车。 他并非有意使她困成这般。在这之前他的确存着一抹死心,只为在赶路的时日上再快一些,使得好让先前的一些经历都被抛诸脑后。 这番态度,恍然之间好似他才是那哥“急于逃窜”之辈了? 可是楚蔽也很清楚,他实则完全因那些本该无足挂齿的小事扰了理智。 若是以往,他只会对那等人嗤之以鼻,才不会因为中间隔着一个她的缘故,而使出什么犹如小性子似的心思来。 如此看来,害得她今夜一脸倦容的正是他了。 可曾经的他怎会生出“愧疚”这般陌生的心绪来?他不睡之时,旁人睡不睡与他何干? 而且那时的她自然也不会像眼下的她这般,会主动要求他和她一同入睡。 她或许只是发自内心的想法,但对于楚蔽而言,还是隐隐约约有了一抹难以名状的触动之色。 …… 这一夜的后来,楚蔽睡得格外的深沉。 他甚至头一回和咸毓一同转醒睁眼。 马车外响起了过路往来的声响。 入目的也皆是满眼的日光。 一觉醒来,看来他们两睡到了不早的时辰了。 这时,有路过的行人车马不可不免地对他们这一辆马车驻足观望。 若不是看见车门口露出了楚蔽那只微微挪动的脚尖,有人甚至以为这是一辆没有主人的马车。 亦或者有人还以为这辆马车不幸在路上出了差错,眼下才行路难,横在路边一筹莫展。 不过那些行人顶多只是指指点点,也并未生出主动上前询问之心,凡是路过的,都是稍作顿足片刻便接着立即动身忙于赶路了。 在行路中的人,怎会有闲情逸致驻足逗留。每一个人都是心怀着前方自己前往之地,来去匆匆,满是匆忙。 可此时的车厢内却浑然皆是宁静的氛围。 咸毓睁开眼睛之后,对上了楚蔽也刚醒的目光。 两人像是都刚从睡梦中回过神来,因此双眸之中皆是清澈如许,一眼望穿的神色。 咸毓甚至可以看到楚蔽睫毛微颤的细微动作,以及他微不可查起伏的呼吸。她认真地观摩了起来。 他一向是个神色平静之人,自她见到他的头一回起。 这并非像是有意掩饰自己的情绪,而更像是性格如此。 她也从不觉得这是摆臭脸,后来也渐渐见识过他其余神态的样貌。 不得不说他生得了一张好脸皮。 众人都说她除了旁的不行,至少还长得一张好看的脸。但或许是因为她是女子,才被着重看中了面容。而实则他长得也很好看。 这种好看并非一定是惊魂动魄的持靓行凶,而更像是一种原本底子优越之下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以往咸毓并未留意后半分,但如今她却是不得不承认,她越看越觉得他更好看了。 这一转变,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悄无声息地发生了。 她也并不在意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开了窍。 眼下此情此景之下,咸毓只想将昨晚自己睡前那些如同豪言壮志的心里决定统统抛诸脑后。 ——管他什么赶路,管他什么马车停在半路,管他什么两人已经都醒过来了…… 如果可以的话,她只想当一条懒虫,就这么一直抱着一个他,再接着和他相拥而眠,睡到天荒地老。 于是不知不觉之间,咸毓看着他的眼神得变有些认真过头了。 而她眼前的楚蔽也当仁不让似的一直迎着她的目光。 她看着他的目光很是深邃,若是旁人,也不知能否遭得住她如此深情的视线。 楚蔽深感自己的变化,他竟然有朝一日还会思考这般问题。 分明她看向他的目光虽然深邃,但亦是格外的正经。 她的眼眸像是晨间的露水,又像是黑夜之时的繁星,神色之中已然是天外飞仙地出神之态了,却又像是炯炯有神地盯着他,使得被盯着之人也不会肆意地挪动动作。 楚蔽沉睡一晚的内心,从一如既往的平静稳定,渐渐变得更加有力的跳动了。 他不仅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其实甚至也能感知她的心跳。 因为他们两人仍旧是一动不动地相拥在车厢之内。却又像是谁邀请了谁,陪其共赴无边无际的漫长深夜。 若有可能,他们二人或许还真会默契地在无声对视抱着躺下去。因为他们不谋而合地都不介意身处一辆横在路边的马车内。 但是啊,他们两人又忽然同时想到了一件事情…… 咸毓的脸颊泛起了一阵淡淡的红意。 楚蔽的神色也生了一丝波动。 两个人像是有所察觉对方的细微变动一般,默契地忽然动了动各自的手臂。 ……实在不能再拖下去了。 咸毓不得不得赶紧起来换一换某样东西了。 楚蔽先是从车厢内走了下来,而后下车为她去取后头的女装。 眼下虽然条件不佳,但咸毓适应赶路生活的能力已经有所提升。他们两人简单在路边收拾好后,便要赶紧动身继续赶路了。 若不是赶路的正事要紧,他们昨夜如此安眠,真是可以在延边稍作停留,闲暇游玩一番。 然而这还是留到更北之地再说吧。 不一会儿,两人即刻启程。 昨夜在半路上将就过了,今夜两人必须得找一家客栈歇息了。 楚蔽坐在车头驾车行了一路之后,车厢内的咸毓就又出来坐到了他的身边。 她的长发并未收拾,长长地披散在自己的脑后,随着飞驰的马车,飞舞着墨黑的发丝。 楚蔽却瞧出了她脸上的一抹憔悴,像是并未歇息足的原因。 “怎不接着睡?”他问道。 咸毓闻言,目光从一同看向前路的方向转过头来。 但她只是默默地看向他,并未开口回应他。 赶马的楚蔽略微诧异又侧头看了她一眼。 难道她还未醒透? 夜里虽然天黑看不太清前路,但白日里的此时却多了行人的来往,因此楚蔽并不会像夜里那般少许放松警惕,而是得认真驾着手中的缰绳。 但一旁空闲着的咸毓却一直看着他的侧脸。 他再淡然自若,也是渐渐下意识握紧了自己手中的缰绳。 这时,咸毓终于慢慢地开口了。 “楚蔽。” 她轻声喊了他一声。 像是有什么郑重其事的话要与他说。 楚蔽微微侧过脸来,对上她直白的盯着他的目光,忽然才后知后觉记起来,她或许只是在履行先前的那一个承诺——保证一定会只看他一个人? “你睡饱了吗?”一脸郑重其事的咸毓问出来的问题却像是家常话似的。 她其实只是想再重申一遍睡眠对他的重要性,但一不小心就口气变得老气横秋了似的,说得煞有其事。 “你若没睡饱,尽管停下来便是了。你还是休息要紧。我再不会驾马车,也可以让懒马红马慢慢踱步。你我不必急着非要在天黑赶到下一城。反倒是若透支了身子骨,也不是什么划算之事。” 楚蔽挑了挑眉。 原以为是她累着了,没想到她还在关心他的身子骨。 他定了定神,回她道:“我自当有底。先前是我拖累了你。” 咸毓奇怪地看着他问道:“你何出此言?”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44节 他这么忽然道歉? 楚蔽却并未多加解释,而是淡淡地说道:“我一向少眠,却害得你也并未睡足。” 而且她眼下还正处在身子骨虚弱的日子里,他却还带着她一同晚睡,果然转日之后,就瞧着她的脸色比往日里差了些许。 就事论事,是他先前粗心了。 可咸毓却不怎么在意。 她睡不饱是小事,他们两人一起都睡不饱才是大事。 但他话都已经这么说了,她也没必要再和他推三阻四地计较什么。她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再次说道:“那你今晚和我一同找家客栈睡?” 她这话说得,怎像是在和他约睡似的? 咸毓胡乱地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掩饰自己的走神。 看来她真当是没睡饱? 楚蔽浑然不觉,只是关心地说道:“莫要在车外吹风,进去歇息罢。” 咸毓也不逞能了,她再次回到车厢内补觉。 哪怕懒马的步子已经够沉稳了,但不得不承认,在路上颠簸的日子的确不是特别的方便。而咸毓的身子骨也不如楚蔽能遭得住这般快速的赶路进程。 她起先只是打算在车厢内坐着。她光透过车窗往外随意瞧看,就见识到他们这辆马车像是加急有事的速度般,数次超越了本在他们前头的马车。 而也可能由于他们速度实在是有些快,咸毓坚持坐着没一会儿,就渐渐懒洋洋地躺下了。她原本还想陪着楚蔽,但不一会儿还是进入了再一次的睡眠之中。 这几日他们为了赶路,的确乱了睡眠作息。不仅夜里没睡足,白日里也忍着进食的用度。 有时吃着前一城中买的干粮,有时偶然路过路边简陋的粥棚摊位,快速地填饱肚子之后又即刻启程。 在此期间咸毓并未叫苦,也觉得自己可以承受,只是遗憾自己嗜睡的习惯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还帮不上楚蔽换班赶路的忙。 万幸出力最多的懒马和红马动作很快,在太阳还未落山之前,他们便赶到了下一城。 此地显然已经有些偏北了,因为咸毓明显感受到日常气温的降低。 看来若是继续往北的话,他们两人就可以度过一个没有酷热的后半个夏天了。 进城,下车。 他们两个风尘仆仆之人都没有顾及节省积蓄,当机立断地挑了一家不错的客栈即可入住。 价高的客栈招待起客人来却是颇为周到,甚至连安顿懒马和红马的义务都不在话下。 两人定的房虽然不是最好的,但也花了不少的价钱。 接下来当务之急当然是沐浴和垫饥了。 咸毓睡了一路之后的精神果然好了不少,她也并未顾及自己的特殊日子,只是没坐进浴桶,但还是痛痛快快地洗了身子。 客栈送来的菜色也非常不错,上菜的还是掌柜的娘子,和咸毓简单说了几句热情的话,一看便是爽朗的性子。 等到咸毓和楚蔽一同坐下来之后,咸毓还摸着自己的脸感叹道:“或许是我生得讨喜?” 那可真是真心谢谢这张脸了。 出门住宿碰到了一个和善又可亲的老板娘,想必哪个顾客都会心情变好吧。 楚蔽并未刻意反驳她,只是实话实说道:“那人性子便是如此。” 开门做生意之人,大多得是自来熟的热络性子,不然怎能张罗好来来往往的生意呢。 那掌柜娘子想必与哪个顾客都能热情得如认识早八百年了,瞧着便是有招呼客人能力之人。也只有咸毓她还以为是掌柜娘子完全处于真心呢。 咸毓微微一笑,不在意地说道:“我们一挑便挑了一家最好的客栈吧!” 看来是真觉得那个掌柜娘子的人不错。 楚蔽不置可否,先是和她一道吃了起来。 比起咸毓的想法简单,楚蔽实则随时都保持着警惕之心。毕竟先前他们便也只是在一家客栈住宿,缺也能碰到一些意外的晦气之事。 不过如今咸毓身着女装,两人相携见人的姿态也瞧得出来是什么关系,应当不会还出现一些“眼瞎”之人,非要撞上门来。 今夜能在客栈整顿休息,咸毓颇为惬意,再加之客栈做的菜色很是美味,亦或是他们两实在没好好吃上一顿了了,导致她一不小心就吃撑了肚子,像是要将先前饿过、凑合过的几顿都补上似的。 楚蔽瞧她吃得欢,便在一旁说道:“若是合胃口,再住一日也无妨。” 他自然已经想通了。比起没日没夜加紧赶路,当然是她的身子骨要紧。 若是她喜欢此处,再住上几日都无妨。 但咸毓闻言却率先想到了这家客栈的价钱。虽然并非死贵死贵的,但他们也没必要乱花钱吧。所以她回道:“先住一晚再说吧。” 等明早,他们两人再做打算也不迟。 眼下她心里只想着两人能够吃饱喝足,然后安然地好好歇一晚再说。 就在这时,房门外忽然又响起了掌柜娘子敲门的声音。 说是还有菜给他们。 咸毓和楚蔽相视一眼,倒是应声先让掌柜娘子进来了。 等掌柜娘子进门之后,两人又得知新送来的两碗小菜还是客栈额外赠送的。 咸毓更加觉得掌柜的娘子会做人了,连连感谢。 怪不得这家客栈的要价不低,活该他们挣钱,咸毓出门在外还是头一回遇到服务态度这么好的客栈呢,瞧着掌柜娘子也是个能有帮衬生意本事的女子。 掌柜娘子却笑着说道:“小菜罢了,是我家郎君自己做的,拿来给二位尝尝。” 怪不得言谈之间的脸色中带着一份浅浅的骄傲,原来是她家郎君自己下厨做的。 咸毓不由地又和掌柜娘子聊了起来。 楚蔽并未搭话,而是不动神色地在两人并未察觉之际,探了探新上来的两道菜的安危。 而一旁的两位女子却已经聊开了。 三言两语之间,咸毓听掌柜娘子说,原来是由于这家客栈的掌柜一心痴迷厨艺、因此他们两口子才开起了这家客栈。 而又因为毕竟做掌柜了也不能真的连日里都泡在东厨中,因此比起开一家食铺而言,他们不如开一家客栈赚得多。 或许也是因为有一份打心底的喜爱在里头,没过一年,他们两口子便将客栈经营得蒸蒸日上了。在这期间,当然也付诸了不少努力。比如说平日里细微不可察觉的周到,自然并非所有客栈都能做到的这些服务的。 听到客人夸自家客栈的菜色好,掌柜娘子也更加眉开眼笑了,这时她目光凑巧随意一瞥,才瞧见了这位女客官腰前的肚腹,她顿时便反应过来了:“哎呦!我方才尽然未仔细!您快坐下吧!” 咸毓本来正站着和掌柜娘子聊得挺欢呢,忽然就听不懂对方这一句话了。 “……?” 难道她听错了? 掌柜娘子敲门进来送菜时,咸毓以示礼貌便主动站了起来,正巧两人就此又聊了起来,她也觉得平齐站着聊天更为合适,因此接了两碗菜之后,她并未立即坐下。 再加之她其实已经吃撑了,站一会儿还能消消食,以便于稍后接着再吃桌上剩下的吃食,争取做到不浪费掌柜娘子的热情款待……消食?! 咸毓终于反应了过来,从懵懂的状态转而垂眸看向自己的肚子。 彼时的她刚已被掌柜娘子热情地按回了自己的位子上,导致……她吃撑了的肚子更加明显了几分。 咸毓:“……” 然而这时候再解释已经来不及了,已经误会了的掌柜娘子更为热情周到地说道:“我倒是,客官进小店时一脸素颜,虽难掩风采,但着实有些素简了,原来是怀上了呀!” “……”咸毓要是现在正吃着呢,应该能喷出来。 她懒得化妆打扮只是因为赶路不便没有必要,怎么还能一同被误会上了。 可是一旁吃着的楚蔽却跟个没事人似的,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如同没长耳朵似的。 但是正是因为他不是个哑巴,因此他沉稳进食的模样在外人眼里就像是一种“默认”的反应。 咸毓正百口莫辩呢,还得分神考虑自己需不需要花费口舌向别人介绍他这人的神色很容易让人误会……简而言之就是掌柜娘子真的误会了! 然而,她连自己给自己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掌柜娘子的话已经噼里啪啦地说了起来,热情得连咸毓都不好意思打搅了对方的误会。 因为掌柜娘子瞧着便是出于好心。 她一看这两人像是新婚不久的年纪,必然是头胎,而头胎难免生疏,甚至当事双方还会紧张,因此听便主动地和咸毓多说了几句。 这样一来,咸毓更加不能解释什么了。她如果眼下再找机会说,自己还流着大姨妈呢,未免也太过于为时已晚了。 掌柜娘子见她被自己说得都害羞得红了脸,便掩帕一笑宽慰道:“小娘子若是不介意,便喊我一声姐,稍后你我再寻个时辰,好好聊上几句。” 咸毓:“……” 她都快要搞不清有没有这个必要了。 她转头看向楚蔽,从来没有这么想求助他的直言不讳的性子过,如果他还能抓紧时间直说解释的话,或许眼下的误会还能弥补回来,而她则是无法当面同好心的掌柜娘子拒绝什么了。 然而楚蔽却一脸首肯了似的模样,让咸毓都瞪大了眼睛。 他在干什么?! 在干什么?! 掌柜娘子便笑着说道:“你郎君想必也想知晓呢,回头我与你说完后,你在再回屋与他说?” 小两口子之间的相处之道,她猜也猜得到。 掌柜娘子一如既往的周到。连这都替他们考虑好了呢。 咸毓:“……?” 说什么? 她们说什么?他们说什么? 她是谁? 她在哪? 她在干什么? 然而掌柜娘子还在尽显周到,难免话多了几句,她复而掩帕笑看咸毓凸出来的小腹,大胆猜测道:“我瞧着有三月了吧?” 咸毓闻言,再好吃懒做厚脸皮的她都泄露出了一阵羞愧。 ——她这顿暴饮暴食到都被人误以为是显怀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45节 她到底该不该尴尬一下呢? 而掌柜娘子只觉得她小脸通红的模样更为娇俏了,她也打心底颇为喜爱这个小娘子,于是接着又能言善道地朝楚蔽说道:“这位郎君好福气!” 楚蔽闻言,竟然破天荒地“嗯”了一声,给了回应。 以往他一向在外都不看人正眼,旁人只道他是个沉默寡言的孤僻性子,也不会和他一般见识。 因此他这声回应其实已经给足了反应了。也像是对于掌柜娘子所说之言的一种肯定。 掌柜娘子自然乐得再夸上几句,反正这二位客官的确是长得郎才女貌甚是般配,并非是她夸大其词,她可有的是词眼能夸下去,再加上本就是能说会道长袖善舞的本事在身,不一会儿她就把咸毓夸得满脸通红了。 楚蔽见她已经红着脸双手捂脸了,便出声问道:“菜还吃吗?” 咸毓:“……” 这时候问这话有必要吗? 她根本都没时间思考这个问题了啊啊啊! 掌柜娘子是个目光灵活之人,这便识趣地开口告辞了。 临走之前还和咸毓约了稍后促膝长谈的时辰,让她约莫那时候下楼去柜台寻她便是了。 咸毓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稀里糊涂地将人送走之后,火速地拴上了门栓。 然后不敢置信地看向楚蔽问道:“这可怎么办?” 这误会大发了! 她许是羞糊涂了,楚蔽并不觉得这是一桩大事。 他还拿着筷子在给她碗里夹菜,坐在那里淡淡地说道:“旁人误会了也无妨。” 反正他二人只是路过,又不会常住,之后走人了,也无需在意这一事误会。因此他也并不觉得咸毓来不及解释会怎样。换做是他,他也没兴致与人多言解释。这种误解实则并无大碍。 咸毓走回自己位子上坐下,脸上爆红之色一点儿都没消减下来。 一想到哪怕是方才她起身送掌柜娘子出去时,都是好说歹说了一番,互相客气得不得了。 一个让对方坐着别动了,一个像证明自己完全是可以动弹自如的。 然而当咸毓此时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时,她也不由自主地又垂头看向了自己的肚子。 她一向以来吃得不少,刚吃完之时难免肚子饱饱的,她从未觉得自己瘦过,也不会介意自己吃饱了之后的肚子。 然而这回事出例外。因为近日来没有好好吃过这一顿好的了,难得能松快一晚,她便一时没止住,没想到正巧被旁人闹出了这么大的一桩误会来。 不过咸毓倒不会后悔,能重来的话,她还是会大吃一顿的。 无论如何,还是吃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至于她眼下已经吃撑了的肚腹,她自己当然不会嫌弃自己的,哪怕意外地害得她被误会了。 而且楚蔽说得也没错。咸毓也知道那掌柜娘子只是出于好心关怀,又是个热心肠之人,才使得双方之间产生了美丽的误会。 稍稍相同了之后,咸毓抬起了头来,却发现楚蔽竟然还在光顾着给她夹菜,而她碗口的菜都已经堆积得高耸了起来。 她立即脱口而出又欲言又止道:“你自己怎不吃……” 楚蔽理所当然地回道:“你还有胃口。” 他只在意她能吃得好些。 咸毓呆呆地点头承认了。 她是一直就计划着要把桌上剩下的食物都解决了。这是她的原则。哪怕后来又意外送来了两份,她也会不负自己的期望的。 可是他…… 楚蔽的神情动作很是自然,他见她没出声回应,便随即将自己的目光也转移到了她的肚子上。 咸毓一惊,瞪大了眼珠说道:“你看什么?!” 作者有话说: 楚蔽:就只是看看呐 咸毓:qaq今晚我们就走吧(bushi 第229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答应人了的事, 总归得如期赴约。 等到了先前说好的时间点,楚蔽还好心提醒咸毓可以去找掌柜娘子了。 咸毓摸着自己吃饱后还没消化一阵子的肚子,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也不知怎地,他今日有些古怪? 但又好像和往日也没什么差别? 咸毓肚子去找掌柜娘子的样子跟偷鸡摸狗似的心绪, 去的路上她一心想着稍后如何同对方再尝试解释一下自己身上的误会, 可当她在柜台前被掌柜娘子热情地迎身邀走后, 她终于认栽自己自始至终都是盛情难却了。 掌柜娘子带她来到一间后院她自己小憩用的屋子里。 此时的天色早已大暗,廊间挂了一盏明亮的灯笼, 不远处的院子外传来了几道孩童们欢闹的笑声。 掌柜娘子心大地不予理会, 只顾着拉着咸毓的手进屋说些私房话。 面对掌柜娘子的倾囊相授,咸毓险些被她弄得哑口无言,但她也不能完全答不上来, 因此也时不时回应掌柜娘子的话,而大多情况下还是掌柜娘子滔滔不绝地和她分享一些经验知识。 咸毓心底实则有些愧疚, 因为其中有一半她都没认真听进去。 一则是因她吃饱后脑子都浆糊了,二来则是有些她实在听着懵,下意识地就忽略不计了。 念她刚吃饱,掌柜娘子本想招待她一些瓜果甜点, 但又觉得那些吃食偏寒凉, 转头就掏出了补气血的红枣之类的好东西。 咸毓暗自哭笑不得, 面上还是羞怯地表示了诚挚的感谢。 掌柜娘子轻笑一声, 估摸着时辰, 往门口望了一眼后,然后她朝咸毓说道:“稍等片刻, 我去去就来。” 说着就风风火火地大步走了出去。 咸毓以为她是去忙客栈中的事物了, 但接着外头便传来了对话的声响。 原来掌柜娘子是去寻自己孩子了。 想必是咸毓方才来院子时听见的不远处的小孩声音。 不一会儿, 果然娘俩的说话声音伴着脚步声由远及近地回到了屋门口。 “刚吃完便出门玩, 跟猴似的!”掌柜娘子拉着自己女儿的手一同跨进门槛,“你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 她女儿实话实说地回道:“什么时辰了?” 她在院子外玩,哪瞧得出什么时辰来? 掌柜娘子:“……” 她拉着孩子走到咸毓面前,教孩子道:“这是咸娘子。” 算是给双方互相介绍。 小女孩正是传说中“狗都嫌”的年纪,她一边胡乱抹着自己玩出来的满头大汗,一边大胆打量着咸毓,发现是个面生的,也不露怯,先甜甜地喊了一声:“咸娘子好!” 咸毓也放下手中的红枣,笑着说道:“你也好呀。” 掌柜娘子家的女儿长得一脸神气,瞧着精气神上颇像自己阿娘的模样。 可岂料这小女孩忽然回道:“我不好。” 一旁的掌柜娘子刚要拉着她坐下,便无奈地说道:“你怎不好了?不就是拉你回家了么?你不都看看什么时辰了——再玩下去天儿都亮了!” 她女儿一点儿都不怵她,直接回道:“为何旁人家的阿娘就不会说这般扫兴的话?我原还想再玩片刻呢。” 掌柜娘子一点儿都不介意自己女儿的反问之言,她无所谓地轻哼一声:“你每晚都是这般说的,有哪回是自己主动回来的?想玩便在屋里自己玩去。” 她女儿顿时嘴巴一噘,一字一顿地回道:“屋里有什么好玩的?又没旁的好友了,难不成阿娘再给我生一个?不成,至少三个!” 一起玩起来才带劲。 掌柜娘子闻言翻了个白眼:“没空!” 年纪小的孩子说话本就没个循序渐进的,小女孩此时也实则心底不耐烦了,一听这耳熟能详的回复后,注意力便挪到了一旁,自来熟地拉住咸毓的手说道:“那咸娘子陪我玩!” 咸毓险些被她拉得失去了自己手中的红枣。 掌柜娘子立即站了起来,后怕得耳提面命对着自己孩子批评道:“咸娘子都有了身孕,你可当心些!” 咸毓:“……” “当真?!”人家女儿可激动了,“咸娘子要生一个陪我玩?” 掌柜娘子:“……” 她一把将自己的女儿推向了另一边,责令她自己一个人玩去,也不许再找邻里的好友了,须知旁人家的孩郎也是该到点歇下了。 支走女儿之后,掌柜娘子才得空回头和咸毓无奈地说道:“属猴的孩子真难养活!打小便像是个猴大王使得,旁人家的男孩都没她这般有使不完的力气!” 咸毓笑着美言道:“这多好,日后长大了还能帮衬你们张罗客栈的生意,也不怕累着。” 哪像她,一天天只想躺着,干不出什么大事业来。 掌柜娘子头一回听到咸毓的这番说法,又觉得在理,便也深以为然,她眉开眼笑地回道:“可惜了,咸娘子没逢上猴年。” 咸毓刚随手塞进嘴里的红枣差点儿噎到了自己:“……” 咸毓在一旁忍着咳、红了脸。 掌柜娘子一瞧见了,以为她是害羞了,还取笑了一句:“怎还跟个未出嫁的娘子似的?” 接着她还不忘补充道:“生个猴子太闹腾了,不生也罢,等你来年临盆了,生个……” 对方畅想得越来越离谱了,咸毓忍不住打断道:“先不说来年了吧。” 她实在是快要撑不住了。 “对,”掌柜娘子却仍然会错意,“还是先说这个月。” 咸毓:“……” 接着掌柜娘子又热情地朝咸毓传授了不少毫无保留的过来人经验,末了都快要掏出安胎药的方子里了,咸毓终于彻底急着要溜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46节 她慌忙告辞,恍恍惚惚地回到了客房。 甫一进门,见楚蔽正独自坐在客房里的烛台边上,也不知从何处得来了一本书册翻看,抬眸见她回屋后便阖上了页面。 比起他的闲情逸致,咸毓倒是也好生消化了自己肚子里的积食。 这算是她真正的一个收获了。 她刚要坐下来喝口水,楚蔽却起身走了过来,也坐到了桌案边,问她那掌柜娘子都和她说了些什么。 还能说些什么内容,他不是也知道吗? 咸毓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像是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地将前不久小屋子里的经历都和楚蔽分享了。 最后还塞了他一把红枣,说是掌柜娘子硬塞给她的。可她眼下实在是真吃不下了,所以要不他吃了吧。 楚蔽一手握着红枣,另一只手里握着卷起的书册,还真当深思消化了起来。 而咸毓倾诉完之后自己舒坦了,便只顾着喝水,也没关注他是什么反应。 这时,楚蔽冷不丁地问道:“我问你、你便说了?” 咸毓一愣,放下手中的杯子,奇怪地回道:“不是你让我说的吗?” 楚蔽一顿。 可这些事宜还真当都是怀孕备产那档子事。他方才是问了她,但没想到她认真回复的模样,像极了认真作答先生出的题,毫无旖旎之色。 倒是他,一时未防备,也听了一耳朵从未了解之事。 楚蔽垂下眸来,眼角露出一丝笑意:“我让你说你便说了?” 咸毓一脸懵:“嗯啊。” 而且,她接着喝了一口水说道:“眼下我不说,回头我准立马忘光了。” 这可是实话。 说着说着,咸毓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 他们两如果真有了孩子,她从过来人的掌柜娘子那儿“取经”回来、再回房和他分享,那则是两口子一起学习进步。 但眼下的事实是,这从一开始就是个美丽的误会,那么掌柜娘子那些经验……别说对他用不着了,连她都一耳朵进另一耳朵出的。 楚蔽抬眸,两人相视了一眼。 “……” 咸毓挠了挠自己耳边的碎发,眼睛一撇,转而说道:“你吃枣,吃枣吧!” 前头那些莫名其妙的知识点他们就此揭过算了。 楚蔽沉默的抬起手,他也不打算眼下吃这。 这时咸毓又看见了他卷在另一只手中的书册,便随口问了一句:“你怎还瞧起书来了?” “随手拿的。”楚蔽回道 咸毓闻言点点头。 看来是这间客房里的摆设吧? 只能说这家客栈经营得可真够周到的。 楚蔽又不动声色地问道:“你也想瞧看?” 咸毓毫不犹豫地摇头回绝了。 她哪有什么认真的毅力去找繁体字看。 她还不忘提醒他一句:“夜深了,灯下瞧书也伤眼,你也别看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不仅自己摆烂、还拉着他不许阅读进步的缘故,楚蔽闻言便又问她道:“你不想我瞧书?” 咸毓疑惑地摇摇头:“没有啊,我只是……先前也没瞧见你看书过。” 当然了,他们两人忙着跑路,他几乎所有可用的时间都用在赶马车上了。 一想到这里,咸毓又连忙解释道:“你别多想啊,我可不是不愿花钱给你买书!你若想看,明儿我们便出去买!” 楚蔽默了默,起身去存红枣,同时回道:“我也并非嗜爱。” 看来意思是省点儿钱花、明天不买咯? 咸毓也没多想。因为她刚才去找掌柜娘子小聚了,他一个人在房间里待着,随便拿一本书打发时间很正常。 就像如果换做是她的话,她可能就是懒躺着睡觉打发时间。 时候也不早了,两人该快些歇息了。 等熄了灯之后,咸毓在床上懒洋洋地伸了一个懒腰,这便要睡了。 可就在这时,仰头躺在一旁的楚蔽忽然低声道:“你若是怀上了……” “?!”咸毓一个激灵,顿时困意都灰飞烟灭了。 他说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牛娘子:我就说吧?男人!连来癸水时都忍不住。 咸毓:?哎不是,怎么你们还联动上了…… 第230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倒也是个法子, ”昏暗的客房内,仰躺在床榻上的楚蔽缓缓说道,“出门在外乔装成怀有身孕,兴许还便于通关。” 原来他是在出主意啊。 咸毓闻言摸摸自己的肚子, 感觉已经消下去不少了。 他是指她假扮成孕妇, 等遇到一些盘查询问的时候, 可能还真能多加通融几分。 他们两人一路往北,每回遇到城门, 她都会额外紧张些, 所以他这个法子或许可以一试。 不过也不知具体操作起来怎么样。 见她并未回应,楚蔽忽然将手伸到了她的腰侧。 这回咸毓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快,她一把就抓住了他的大手。 楚蔽纹丝不动, 再次出声问道:“不能摸?” 咸毓轻哼一声,回道:“已经平了。”她手一松, 转而说道,“不信你摸。” 楚蔽却并未随即动作,而是又问道:“不能看,尚可摸?” 咸毓:“……” 他今日是真有些怪, 偶尔的行为举止上都好像有些不同寻常。可又不像是在说反话。 咸毓自认自己脸皮挺厚的了, 但今日由于他这种难得的好奇之心, 使她都差点儿有些害臊了。 算了, 今后还是不要动辄暴饮暴食了。 她好声好气地回道:“谁让你那时盯得那么直白?是个人吃饱了都会……嗯, 你好奇作甚?” 这时,一只微凉的手掌覆盖到了她的肚子上。 咸毓有些不适应。 分明也不是没有搂抱过, 但他难道真的会好奇她吃饱之后的肚子? 他自己没有吗? 哦, 他瞧着就像是从不吃撑的习性。 咸毓在黑夜中撅了噘嘴, 随口说道:“你手真凉快。” 还说他没有体寒。比她的凉快多了。 楚蔽闻言想要收回自己的手, 却被咸毓反手抓住了。 她厚颜无耻地说道:“让我的手也凉快凉快。” 等被她焐热了后再说。 楚蔽见她是为了贪凉,便依言未抽走说,只是淡淡地说道:“若是如此,那还是不必乔装了。” 毕竟她如此怕热。 不乔装也罢。 咸毓转眼已经支撑不住自己浓浓的困意了,此时正昏昏欲睡而去,回应他的话实则都没调理,仅仅是随口问了一句:“为何呀?” 楚蔽回她道:“若是乔装怀有身孕,裹着肚腹,你必然嫌热。” 拿两者相较而言,热出汗来也是得不偿失了。 若眼下不否了此提议,他料想到时候她也坚持不了。 楚蔽说完之后,本想等她回应,可侧头一看,却发现她已然睡熟了。 而他的手却还被她握在自己的手中,沾染上了她带着暖意的体温。 他在黑暗中默默地看着她,不再出声,接着,又照例伸手将她搂进了自己的怀中。 这是昨日事先说好的,今夜睡前虽未重提、也只是因咸毓懒得再次提及。 只是这种睡姿对于她来说,难免还是有些束缚了。 她是一个夜里爱翻身动弹之人,但这几日为了不侧漏弄脏衣裳,导致自己像是被楚蔽捆绑住了似的,在睡梦之中想动弹都无法动弹丝毫。 他的铁臂真像是铁打的似的,枉她的反应有多纯熟,也终究是无法在夜里翻动一回身。 而咸毓自然还是睡觉要紧。人不仅醒不过来,还渐渐地因此做起了梦。 梦里的她不必穿裹胸了,但是得穿裹小腹的“装备”。 ……这一点让她很惊讶。她问旁人,为何要这么对她? 旁人一边裹住了她的身子,一边说道:你呀,就像是那个赵姬和嫪毐——你显怀的肚子得藏起来。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47节 咸毓在梦里极其否认道:“楚蔽也不是‘嫪毐’啊!” 这时,她的头顶上方忽然金光一闪,霎时亮堂了起来。 而她整个人因此也沐浴在了大片亮光之下,好似她这个“做亏心事之人”忽然无处遁形了似的。 梦里的咸毓觉得光线刺目,下意识伸手揉眼睛。 接着再次睁开眼睛时,正是她睁眼醒过来之际。 她眯着眼看,原来是转日天色已经大亮之时了。 咸毓慢吞吞地转头看向才松开她身子的楚蔽。 因为他只是松开了铁壁,人却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接着,他开口道:“‘嫪毐’是谁?” 天蒙蒙亮时楚蔽便醒了,此后也不过是闭目养神,又念及大亮的天色会照醒一旁的她,他便简单用衣袖替她遮挡住了双眼。 不过后来她说起了梦话,他便以为是否是因衣袖盖她脸的缘故、使她睡着不适。 可当他正要揭开布料时,又依稀听到了陌生的名讳。 而咸毓醒来后的反应动作也很大。 她一把坐了起来,低头,双手摸自己的肚子。 楚蔽神色一顿。 咸毓都来不及例行检查自己有没有脏了衣物,却是先莫名其妙地去摸自己的肚子。 还不是因为她在醒来之前的那个梦。 她立刻回过神来,只觉得自己是梦糊涂了。她和楚蔽哪会这么狗血?帝制的皇宫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地方,怎么能暗通曲款到这种地步。 一旁的楚蔽也坐起身来,他随手将颈侧的披发往后一撩,默默瞧着她的动作,而后才问道:“你怎了?” 咸毓已经没事了,她闻言摇头道:“只是寻常做了个梦。” 她转头就能忘掉。 说着,她转而查看自己身下的衣物。 “哦?”楚蔽忽然低声问道,“你梦见你怀了‘嫪毐’那厮的孩子?” 咸毓险些从床上弹起来! 她无奈地看着他,问道:“你都听见了什么?” 他这人可真敏锐,怎么一下子就能推测得出来? 果然,两人互通口风之后,咸毓得知楚蔽也只不过是听见了“嫪毐”两个字,他甚至听都没听说过,只是捕捉到了两个音调而已。 咸毓边挪向床榻边嘀咕道:“你倒是巧了,自己的名字没听着,却听着了旁人的名。” 言下之意算是给了一个回复。 楚蔽在一旁思忖了一番,倒也未急着追问下去。 两人洗漱之时,咸毓已经决定今日就启程离开这里、并不打算再住下去了。 这家客栈哪哪都好,客栈娘子人也很是热情友善,但是咸毓眼下觉得,太过于“吉利”了也不行啊,怎么连睡觉做梦都演上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掌柜娘子前头的误会太过于深入人心。 果不其然,两人退房之时,掌柜娘子还一连热情地问道:“怎不再多住几日?” 她此番当然不是为了揽客,而是真心同咸毓亲近。 咸毓正想怎么完善自己婉拒的理由呢,这时柜台背后突然跳出了一个“萝卜头”。 掌柜娘子的女儿个头还是矮于柜台,此时完全是靠原地蹦跳出来冒泡的。 她接势一鼓作气双手手肘撑在了柜台之上,此时比所有人都激动,皱着小眉头问咸毓道:“咸娘子要走?你去哪?” 一旁的掌柜娘子无奈地笑道:“咸娘子只是入住的客人,住了一晚便走。你快回院子里找你阿耶去。” 别在此处捣乱了! 可她女儿不依,反而更加激动了:“啊?咸娘子你这就走了,那日后我还怎能同你生的孩子玩?” 立在咸毓身后的楚蔽闻言忽然低声问道:“你还与人约了此事?” 咸毓:“……” 她哪有。 但眼下更像是掌柜娘子女儿的主场了。她眨巴着眼睛,偷偷打量了几眼咸娘子身后的夫郎。 此时的小女孩其实也懂男女有别,因此她只挑着咸毓一人夸道:“咸娘子生得真美!那你肚子里的孩子肯定也美极了!” 她可真聪明!一下子就能猜出来。 两个好看的人儿生的孩子肯定好看。而她还能和好看的孩子一起玩耍! 掌柜娘子的女儿此时在脑海中打得算盘噼啪响,她迫不及待地说道:“咸娘子你莫走了!就在我家生吧!” 可别让她错过了完美的玩伴。 咸毓已经被这“小萝卜头”闹红了脸。 对不住了小可爱! 现在她更想立马走人了呢…… 掌柜娘子在一旁朝二人赔笑道:“童言无忌,这猴孩儿乱说,二位海涵则个!” 她一边伸手去将自己的女儿从柜台上扒拉下来,一边还说道:“若是日后二位再来小店,我给二位减个价!” 此时的掌柜娘子难得有些分身乏术,因为她说完话了,还扒拉不下自己那如同长臂猿一般的猴孩子。 咸毓趁机拉着楚蔽撤退,徐徐转身离开的动作背后,是她急切想奔向马车的心情。 等两人取了马车离开客栈后,咸毓才后知后觉地从车厢内爬了出来。、 她一脸苦笑地戳了戳楚蔽捏着马鞭那只手的胳膊,朝转过头来的他说道:“走得太急,你我忘了吃……” 她才回想起来,如果不是掌柜家女儿在柜台上童言无忌的那一出,他们两本还打算在大堂角落里吃一顿早食。 楚蔽点头道:“还以为你不饿。” “我怎会不饿?”咸毓觉得他是在意有所指,还是指向昨晚那一顿…… 她理直气壮地说道:“哪怕不饿,也得按时吃!” 这话她说得一点儿都不心虚,虽然从前她这个赖床专业户实则常常错过早上那顿的时辰。 不过两人确实还需在城中采买一些干粮等储备之物,所以楚蔽驾的马车头本就并非直奔城门口而去。 此城已是偏北之地。 咸毓坐在马车上望着满目陌生的环境,人反而松懈了不少。 楚蔽侧头看了她一眼。 见她闭眼扬着脑袋,将自己的脸沐浴在晨间的日光之中,好生惬意。 他神色闪了闪,忽又问道:“‘嫪毐’是何人?” 咸毓一惊:“……!” 作者有话说: 楚·还记着呢·蔽:你说呀你快说呀! 咸·苦恼摆烂·毓:……你想认领就认领吧(bushi 第231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转眼又过了一段时日。 天朗风清, 丘壑延绵。 虽是金乌高挂的盛夏,徐徐吹拂的山风带走了暑气和燥意,繁茂的绿荫深处山溪蜿蜒,连林间的鸟鸣声中都仿佛带上了沁人心脾的凉爽。 此时人烟稀少的山道上, 出现了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 身量高者在前, 身量矮者在后。 因山势倾斜, 远远望去,显得高个子更高, 矮个子更矮了。 然而比起走在前头寡言的大高个, 走在身后之人的嗓门颇大.她拉长着声调,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在打气。 “爬山是不可能的, 一辈子都不可能的……哎……爬山是不可能的,一辈子都不可能的……” 她嘴上虽是这般说, 但脚下的动作依然在坚持往前走。可不就正在爬山么。 这时,走在前头的楚蔽第无数次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仍是努力往前走的咸毓。 对此, 他的心中自然存着疑云。 为何起先在山脚下豪言壮志的是她, 还没走两步便轻呼快要不行了的也是她, 甚至一边喊不行了一边却又坚持至此的仍是她。 楚蔽立在原地, 看着将要朝他走近的咸毓问道:“你真不累?” 咸毓喘着气:“我累着呢。” 怎么不累? “累为何不停下?” “你为何停下等我?” 如此对话并不是头一回了。 咸毓自始至终都不愿意他的搀扶, 却一路上没停下过嘴。 她也真是“拼了老命”了,在这之前她从来不会真有宁愿主动爬山的时候, 可此时她正在做这一件事情。 终于, 由于楚蔽的等待, 她再一次追上了他的进程。 咸毓喘着气和面前的他说道:“你大可以先走一步, 就当是去踩个点。”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48节 她宁愿他消失在前头的山道上,不然永远有一个比她爬的快的人在前方的山道上晃悠着,使她这个懒人每时每刻都想着要放弃。 至于她为什么破天荒地进行如此“高强度”的爬山活动,还不是因为楚蔽他…… “你还未说‘嫪毐’是谁?”楚蔽气定神闲地问道。 比起咸毓,眼下的山道对于他而言如履平地,他有的是精力用到旁的事上。 例如在等待她中途缓过劲来时,再次问起这个问题。 咸毓:“……” 又来了。他又来问了。 她立即岔开话题,随手一直前方的山道说道:“走!我们继续向前!” 说着她也不做休息,拔腿就往前面继续走去。 楚蔽大步一跨,轻松地跟在她的身旁。 可是咸毓的速度实在龟速,她能爬上已经是稀奇事了,至于爬上去的速度,也顶多比蜗牛快点儿吧? 而楚蔽又是个脚程快之人,哪怕有意陪伴,不一会儿他也不可避免地走到了她的前头。 再加之咸毓不让他帮忙,因此才每每他越走越前之时,他便又停下来等她一会儿。周而往复,两人一路以来的爬山模式就是如此。 山顶远在眼前,楚蔽并未劝她放弃,他虽嘴上不说,但心中依旧存着等她的耐心。 不过他问她话的耐心也只多不少。 深处并无燥热的天色,楚蔽抬头望了一眼不远处山顶的天际,而后再次等着渐渐赶上他的咸毓。 他索性立在那儿直言道:“你为了不回答我、宁愿爬山?” 他指的是先前所问之事。 “我怎就不回答你了,”咸毓喘着气,满是无奈地回道,“我不早回你了嘛。” 无数遍! 自从离开了那宛如“催孕”的客栈之后,咸毓一出城早已将客栈中的事揭过了。 可她不仅自己没心没肺健忘,甚至还忘了楚蔽这人有时会揪着一个问题问的性子。 接着转眼时光飞梭,他们都已经到了北地了,竟然还没揭过这一茬。 还记得头一次时,咸毓肯定认真回答他了。说那真是平日里寻常的梦罢了。梦都是稀奇古怪的内容,哪有什么“因为所以”。 可是或许楚蔽毕竟是土生土长的古人,对人的梦境颇为看重? 比如说会不会觉得是什么预言或者警示之类的? 所以他之后又问了第二次。 而咸毓对此也并不觉得他多疑,她也表示理解。 所以她又再一次和他认真回复了。 说那只是个她都快要忘干净的梦罢了。管什么“嫪毐”是谁?真的一点儿都不重要。 至此之后,咸毓以为他们两之间应该绝对不会再进行这种无关紧要的问答了。 因为这点儿小事甚至比他们哪一天吃了什么菜色都不值得记起。 就像是人每天都得进食一样,她每天做个梦,不都是习以为常的事吗?他怎揪着了呢? 可这一回就是稀奇了。楚蔽竟然一直记着她那句梦话的词眼不放了。 离开那座城后,两人往北的一路上,他都时不时冷不丁问出这种话来。 “‘嫪毐’是谁?”“‘嫪毐’是何人?”“‘嫪毐’是何许人也?” 咸毓从一开始的吃惊、意外,到接着无奈、无可奈何,最后直接麻木、摆烂了。 她的态度,就如那些不想理会自家娘子碎碎念的渣男,到后来几乎都是敷衍了事,言行之中甚至都毫不遮掩了。 别问了,问就是懒得回答。因为她已经被问麻了,答废了。 咸毓虽然不会暴躁,但近来几回楚蔽再出口问时,她几乎是破罐破摔似的回答答案: 梦里就那么一回事,她又不能控制梦里怎么演的,至于“嫪毐”是谁,有本事他去查去啊…… 反正他肯定查不出所以然来。 这可是她说的。 楚蔽不动神色地真动手了。 他还真命人去查了查。 可惜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以他的脑子,他早前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是否是因她一路往北,近乡情怯,而她在自己的娘家,是否会有一个曾今两小无猜的…… 楚蔽头一回这般想时,他自己都是一惊。 惊的并不是这个猜测,而是惊自己竟然会如此猜测。 甚至咸毓也曾问过他了,他是不是因为吃醋了,才问不停的? 楚蔽当时并不作答,因为他竟然答不上来。 不止是对它,还是对自己。 这些对于他而言颇为陌生,以往的他怎会在乎这等子事。 可当他一想到她竟然做那等梦,而梦里还是旁的男子,他便一心想知道个明白才可。 她娘家那没“嫪毐”,那他便又命人去举国上下查探了。或许这世上真有嫪毐之人呢? 总归是想再探探。 ……这事若和咸毓坦白了,可能就不会有如此大动干戈的状况了。 因为就怕这世上真有一个也叫“嫪毐”之人,也不知会不会牵连出什么乌龙。因为哪怕咸毓不认识,楚蔽也必会好好审问一番名为”嫪毐“之人的生平往事了,以便于排查她那梦的因果。 可惜咸毓是一点儿都不知道他在命人做这件无用功之事。 最可怜的是那几个领命之人。他们好不容易刚找到陛下,便又被陛下一声令下吩咐做这事去了。 在他们一脸茫然的眼中,这很容易显得是陛下有意支走他们似的。 可他们也无法反对。 至于咸毓不管楚蔽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如今是真的没法再回他了,所以到最后她都几乎都是回避问题的状态。 就好比他们长途奔波多日后,今日在这山谷下稍作停顿,让连日里奔波的两匹马例行休息片刻。 可这酷盖,却还见缝插针的抽空又问起了这个问题。 咸毓是实在不知该怎么作答了,她怕自己再脱口而出,都快要变成是她在哄他说甜言蜜语了。但这其实本没必要如此。 这一路以来,两人关系越发亲密,等如今到了北地之后,只除了在这问答上面,他们竟还未揭过去。 不过咸毓心态很好,她就当这是生活的调味剂了。她也念他本就是个日常寡言少语之人,而他们两人赶路的行程又很快,那么他若是想多说话时,他尽管是便是了。 只是今日不巧,他们两人刚在山脚下你来我往地问答着呢,山道上下来一个砍柴回来的樵夫。 那樵夫还以为他们小两口正在拌嘴呢,于是立即上来好心劝架。 导致咸毓又废了一些口舌,才和对方说解释清楚他们两人并没有不合。 樵夫乐得见小两口美满,临走前多说了一句,道他还以为他们两人是来山谷求医的。 原来据传这山上住着一名神医,常年来偶尔都会有远道而来之人寻访。 虽然都是悻悻而归。竟然都未寻找。 咸毓一听,发现这是个好机会。 倒不是真为了寻医。 她不管这山谷中是否真有什么神医、如果其实并没有也没关系——正当樵夫离去,楚蔽再次绕回那问题之时,她立即找到了由头:说他们二人不如就此爬山去找神医吧! 楚蔽倒也赞同了她的提议。 虽然他也瞧的出来她是为了摆脱当下的话题。 接着,他本以为她会半途而废,没想到只要他一询问,她便转而将话题转到了爬山之上。因此也没到一个时辰,眼见得真快要给她爬上山顶了。 比起咸毓自己都毫不察觉的再接再厉的毅力,楚蔽实则一直在循序渐进。 他自认自己依旧是个沉着冷静之人。 就好比经过他这段时间的“温水煮青蛙”,他都已从她口中问出了“嫪毐”二字是哪两个字了。 这时,咸毓再一次追到了楚蔽的跟前。 她甚至都不用等他第无数次开口询问了,还没等他开口,她已经大手一挥,主动招呼他继续爬山了。 “啊那啥,我们继续,走!”她战术式含糊其辞道。 作者有话说: 楚·新晋醋缸·蔽:我其实没打算问那个。 咸·累得半死·毓:?(不管了)啊走走走,爬山!继续!奥利给! 楚蔽:…… 第232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毓越是这般闪烁其词, 楚蔽便越是猜测她实则另有隐情。毕竟她不像是个心思深沉之人,言行之间的意愿十分明了。 因此他不难推测到,或许那个认认命确有其人。更有甚者,她十有叭九认得“嫪毐”那厮? 可等他命人一经查探, 并未查到其人。这便是楚蔽近日以来的疑虑了。 不过无论如何, 他也只不过是一时动心起念, 追随着自己颇为陌生的反应做出了这等子事罢了,因此还甚至显得有些心虚地藏着掖着。 这对于替他办事的下属而言, 并不觉得有异。陛下自然不会事事皆与经美人坦白。若是事事都讲出来, 那才奇了怪呢。 就好比陛下也不会讲出来,他是为了支走他们。嗯,他们兀自这么以为、并且深信不疑。因此只能再次飞鸽传书求助于远方的万内侍, 将仅限的消息传递了回去。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49节 而此时几近山顶的山道上,擦肩而过的两个人中的楚蔽实则并非又想出口问及那个问题。 他正想再问她可有累着、两人就此停下来歇脚有何不可, 可她却已经撒腿往前走了。 咸毓越过了他的身侧,毫不停留地自顾自往前走去。他见她已然蹒跚的背影,无声地微微摇头,又三两步跟了上去。 “你不累吗?”楚蔽来到她身侧, 沉声问道, “若是累了, 不如歇一会儿也不迟。” 咸毓顿时头摇成了拨浪鼓, 一边走着一边喘着气回道:“我尚能……” 这时, 她一口气没喘过来。 这虚伪的逞强连她自己都不信,说道一半, 咸毓就摆烂地承认道:“……我能不累吗?” 上山的一路以来, 她有时甚至觉得, 楚蔽会不会是故意拿那个问题来“反向鞭策”她主动爬山的。 如果是这样, 那真的是太感谢“楚教练”的用心良苦了! 他激将得非常成功,希望下回不要激将了…… 今日得亏是在山脚下,咸毓还能拐个话题嚷嚷着提议爬山;下回若是河边之类的呢?难不成她又提议一起横渡大江吗? 她绝对不会这么做了。 说实话爬山爬到现在,累得半死,若说一点儿都不后悔,也是不可能的。 她在山道上无数次问自己,何必如此? 其实他一直也并非咄咄逼人的询问,所以她或许还能一而再地含糊其暂时揭过。 咸毓累得头皮都快要发麻了,只能归因成刚才在山脚下那个好心地樵夫给她了一个冲动的灵感借口。 不过此时她再心生悔意也没必要。 于是咸毓索性还真的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她举目四顾,发现他们不巧停在了一个连一块大石头都没有的路段,那上哪可以歇脚去。 她单手撑腰,吃力地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山顶。 她已经尽力了,这一停下来,想再次动身,那就是比登天还难了,除非…… 咸毓回头看向了身旁脸不红气不喘的楚蔽。 除非他再激她一下? ……不过这未免也太狠了吧?咸毓立即止住了这个自找累吃的错误念头。 楚蔽却一直在观察她的神态。他见她手捂着自己的腰腹,便出声问道:“可是又疼了?稍后若真寻到那神医,便让他瞧瞧。” 咸毓哭笑不得,红扑扑的一张脸上满是运动过后的精神烁烁,她无奈解释道:“我怎还会疼?” 她的癸水已经走了多少日了。 “我是爬山累岔气了!” 楚蔽心道他当然早瞧出来她爬不动了,但如今的她好生有趣,只消一问她那问题,她便避之不及似的不顾一切继续往上爬,唯恐他抓着她继续问下去。 可实则他能问出来的他已经都问了。若还想知晓那日更多梦境内容,也只能由她自愿告知了。 然而她显然并不愿细说。甚至或许真的早忘了那一晚的梦境呢。 楚蔽并非拿不起放不下之人,如今问不出所以然了,他也不会真当日日夜夜每时每刻都念着此事。毕竟小小的“嫪毐”还不足他花费那么多的精力。 而方才他在山脚下同意与她一同上山,实则是真存着为她寻医的心思。 咸毓本人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的身体状况有什么问题,但楚蔽却还念着上回医官的用药过猛之责。 今日既然由此机缘,两人不妨真上山探寻一番试试。 楚蔽不动声色地收回神色,同还在缓着气息的咸毓说道:“若是走不动了,下半程我背你走?” 他这话听着也不像有假,毕竟实则下半程也没多久的脚程了,而咸毓先前有一回也被他背过、就是在去山池院的路上那次,所以她知道他应该还是有足够的力气。 这会儿咸毓是真累得不想动了,既然已经坦白了,她也不会再推拒,而且此处又没歇脚的位置,那就拜托他了。 于是转眼之间,咸毓的人已经挂在了楚蔽的后背上。 比起之前那一回的生疏,此时的两个人可谓是亲密无间了。 她和他本就没什么矛盾,眼下还不如继续快乐地爬山呢。 在这本不必要的一天,她竟然真的快要爬上山顶了,咸毓的心情很是雀跃,这可是她自己自主爬了大半段山道,眼下自然满怀期待地等待即将到达的山顶风采。 这时的咸毓也终于有了遐想的精力,她双手搂在楚蔽的身前,在他耳畔问道:“你说,这山上真有神医吗?” 楚蔽一板一眼地回道:“既然口口相传,想必是真有其人。” 可咸毓其实却不怎么相信。 原因也是因为“口口相传”。 在她看来,传说就只是传说,若是真有其人,那怎么历来远道而来的人都是败兴而归呢? 咸毓觉得这里更像是一个小小的“风景名胜”,靠的就是所谓的“隐居神医的噱头”。 她可一点儿都想象不出来,只是医术特长的神医能像山野居民一样上山打猎劈柴过日子。 所以从始至终,她一直当做他们两人只是纯粹地爬山尽兴而已。 此时就算脚下并不是平地,但楚蔽走的每一步都十分平稳。 等体验到由他背着时,咸毓才从而感受到他爬山之轻松。 眼下还背了她一个人,他都不带喘的,更何况刚才一直轻松一人之时呢。怪不得他还能有闲情逸致继续问这几日来的重复问题。 一想起这事,咸毓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和脸侧的楚蔽坦白道:“我以为,你一直问那……是因为听了一个名讳之后胡思乱想了?” 他其实也不像是在无理取闹,因此咸毓觉得其实他们两眼下大可以把话彻底的讲明白。 楚蔽背着她边走边回道:“你道我如何作想了?” “你……”咸毓顿了顿,不过眼下他也瞧不见她的脸色,所以她也不怕不好意思说出口,“我以为你误会了我梦见……‘和那嫪毐生猴子’?” 咸毓其实早就想这么问了。他是不是因为这么想,所以罕见地一直都揪着那个问题了。 如果不是的话就当是她臭美了也行。 楚蔽不置可否地回道:“‘生猴子?’你果然喜欢那家客栈人家之女。” “啊?”咸毓一愣,他怎么又提起那家客栈了? 楚蔽接着说道:“可惜你若日后有孩子,也顶多与那属猴之女结为姐妹。” 咸毓越听越听不懂了,她连忙说道:“我说生猴子并非是生属猴的孩子!而且为何只能结为姐妹呢?” 她不是好不容易想和他解释“嫪毐”二字梦话导致的乌龙误会吗,现在他怎么还扯远了呢? “为何?”楚蔽却只顾回道:“等你若生了男孩,怎能与大了不少年纪之女结为……” 咸毓终于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她不知不觉间也跟着他扯远了的话题走,当下还打断了他的话,不认同道:“怎就不能女大男小了呢?” 楚蔽本也只是随口陪她一聊,此时便回道:“寻常人家不都急着家中之女的年纪么,若是那猴……” 他险些也要叫猴子叫顺口了,毕竟那客栈掌柜之女给他留下的一抹印象的确像是个上蹿下跳的小猴德性。 “……那猴孩子等得起,那便另说。”他淡淡说道。 他说得言之有物,咸毓先是怔了怔,一时都答不上来话了。 她正准备好和他辩论“姐弟恋”有何不可呢,他怎么立刻就这么通情达理了? 不过话说回来,她刚才并不是想说和那家女孩结拜之事,他又误会了。 咸毓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沿路草丛背后流淌的清澈溪水,接着忽然眼珠子一转,煞有其事地再次说道:“你就是见不得女大男小!” 她嘴上像是在故意找事,其实是在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他这一路以来将一个问题问了又问,那么眼下她也故作“反反复复”,借着这个观点,好好让他换位体验一回。 楚蔽果然气息一顿,瞧着想和她再次解释、他实则并不在意所谓的与外人结缘,因他自己根本不会当一回事。也只有她会真心与人相交。 不过接着他却并未如此,而是顺着她所言说道:“你一人作想又能如何?这世人大多都是那般作想。” 这也是实话。 咸毓趁机义正严词地说道:“那便是世人都错了,你也是被世人带沟里去了!我觉得女大男小无妨呐,两人若是情投意合,并非一定要年纪相当吧?” 她说得声情并茂,好似真当要与他较真地理论上了。 楚蔽正想再陪她继续闲聊下去,这时却突然停下脚步,满眼锐利地盯向不远处的丛林,朝那出声道:“出来!” 作者有话说: 咸毓:来啊,我们来辩论呀! 楚蔽:老婆说得都对。 咸毓:…… 第233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前方有什么咸毓是没看到, 但她倒是险些被楚蔽这一声惊着了。 山道上景致很不错,绿意葱葱、鸟语花香,这么好的生态环境,若是也有着生物链中的野兽……一想到这, 咸毓急着想从楚蔽的背上下来。 毕竟面对野兽时, 他一个人还倒好, 背后再挂着她这个废物就吃力多了。 然而楚蔽的大手却仍然稳稳背着她、不让她下去。 他也感受到了她的不安,但他并未多加解释, 只是在手劲上用以暗示。 想必是前方并无大碍?因此她不必如临大敌。 咸毓一张脸突然爆红了起来。 他有话便说, 为什么寡言到只是用手掐了掐她的腿来无声间暗示她稍安勿躁。 平时搂搂抱抱也习惯了,这么被掐一下还是头一回。 如此一瞬间的小插曲,让咸毓都没留意到前方从树丛中走出来的人。 那人身形样貌间透露着一股子眼熟的印象, 等到咸毓从晃眼中回过神来时,她惊讶地看着来人:“你不是山下那个那个……” 樵夫吗?! 由于楚蔽一人还处在防备的状态之中, 显得此时双方之间有一瞬的对峙。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50节 然而那个樵夫却恍若未觉,仍是一脸坦然地走上前来。 楚蔽背着咸毓往后退了半步,他竟然还再次往前进了一步。 若不是身后还背着咸毓,楚蔽也不会让对方得寸进尺如此。 出门在外, 就算是缺心眼之人, 在经历过上回被一家黑店拐卖之后, 也会在此刻竖起了提防之心。 咸毓当下也是起了疑, 确定不是什么野兽之后, 她趴在楚蔽的肩头,朝对方喊道:“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已经下山了吗?” 楚蔽亦是面带审视。 方才山下之时, 若是实则是此人有意诱骗, 那不知他骗人上山又图谋何为? 然而对面的樵夫却一点儿都不在意两人的警惕之色, 因为他今日前后这番做派着实容易显得古怪了些。 可他也正是破例而为。若以往他自然各走各道, 独自走那隐蔽的小道,不会再和上山之人碰面了,可是方才他一不小心听了一嘴这对男女之间的辩论,顿时便有些忍不住了。 于是他也爽快地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咸毓还是从楚蔽背上下来了,她站在楚蔽的手臂背后,只觉得有些离谱,她再次出口问道:“你是说,你赞成我方才所说之言?” 刚才她只是假装和楚蔽闹辩论,然而还没骗到楚蔽,却骗到了一个自动参赛的“己方队友”? 可这樵夫真像是一门心思为了找楚蔽理论的,接着他上前便朝楚蔽说了起来:“世人世人,你小小年纪见识几个‘世人’过了?凭什么一口咬定世人便是如你所说那般?我亦是尘世中人,可我瞧着‘女大男小’也不错!照我说啊,这世人就该一对对皆为‘女大男小’,和和美美!” 咸毓:“……” 好家伙,这樵夫不仅是一方的辩论选手,甚至还是个“姐弟恋”的“铁血拥护者”。 她瞧他的言行发自肺腑,应该是真心想和楚蔽好生辩论一番才现身的。 而由于“己方队友”太过于高歌猛进,咸毓都可以偷懒不参与了。 这樵夫见楚蔽并未反驳,还催促道:“你怎不说了?是无言以对了吗?” 咸毓顿住小脑袋一转,也看向了自己身边的楚蔽。 现在的“话筒”交接在他手里了。 他是和这樵夫接着辩论下去呢,还是好言好语解释他并无此意? 此时的楚蔽自然凌驾于所谓的“辩论赛”之外,他目光凌厉地继续审视着来人。 所以咸毓又随着他的视线,再次看向了几步之远的那个樵夫。 此人虽然着装简朴、梳妆不修边幅,但瞧着实际年纪也不大。 他正值盛年。上山砍柴的体力不在话下。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前不久他不是刚砍完一箩筐的柴走下山吗?竟然还有体力再次连着二次上山? 咸毓感到不解,难道他一箩筐不够,才再次上山继续砍第二轮? 最关键的是,若不是方才咸毓故意胡闹,这人也不会被“辩论赛”引出来。 而等他自己忍不住现身之后,对于自己被楚蔽发现了踪迹之事,他好似也一点儿都不感到尴尬。 楚蔽比她思虑得更多。他起先便意识到一点,不管他承不承认自己的能耐,若不是这樵夫愿意主动现身,在那之前他竟然并未觉察到还有第三人在不远处! 这便说明此人对此处的山道颇为熟稔。更有甚者,还掌握着不为人知的神秘小道。 ……那此人又是何许人也? 楚蔽忽然说道:“你便是那神医。” 话应刚落,那樵夫的脚步顿时僵住了。 他有的是与这人辩论的准备之词,但丝毫未料到对方会忽然说出这句话来。 连咸毓都感到惊奇,她闻言转头看了一眼楚蔽,发现他神情之中露着一丝的笃定,于是她又惊讶地看向了那樵夫,疑惑道:“你怎么成神医了?” 樵夫:“……” 他怎就不能成神医了?! 他自觉自己并非一个与世无争的高龄老者心境,因此没多大涵养。而此时身份半揭不揭之难捱,比他等着对方与他继续辩论还难以忍受。 关键是另一边的咸毓还不信,她脱口而出问道:“你长得一点儿都不像神医啊……” 这话说得。樵夫明显又来劲了:“我怎就长得不像神医了?天底下神医都得是年纪一大把才成?” 咸毓呆呆地回道:“那……你练成不老神功了?” 那这传说故事的名字她都给想好了—— 《神医樵夫一百零三岁半》 樵夫:“……” 他这会儿也不怵另一个冷若冰霜的小郎君了,急着上前一步和咸毓辩论道:“我年纪一点儿都不大!你瞧见我这黑发黑眉,这都是娘胎里长出来的!修什么仙?!有个屁的仙!” 被他吼了一通,咸毓缩了缩自己的脑袋,小声应道:“没有便没有嘛,怎么就说起脏话来了呢……” 那樵夫将自己的空箩筐往地上一摔,急吼吼道:“我还真挺脏的,三日没洗脸了!” 等他洗完脸后,便让他二人瞧瞧,他正风华正茂的面貌! 了解到这人还真是个爱和人辩论的性子后,咸毓也不介意对方的脾气,她随即问道:“所以你真是神医?” 一旁楚蔽淡声道:“大抵是。” 多年来传言依旧在,那便可证明此处有神医隐居之事并非有假。 再加之此人今日前后暴露出来的细节,十有叭九此人正是神医本人了。 咸毓闻言,也惊讶地说不出来话了。 虽然她仍旧不知所以然来,但楚蔽都说是了,那么他的眼光她还是信一下试试的。 樵夫本还在心底纠结到底透不透自己的底呢,这两人怎就如此笃定了? 其实他的确可以就此含糊揭过,反正他们也抓不着什么具体的佐证。 但眼下的情形怎就成了对方在狐疑、他却随时要自证自己是真的才行了…… 而另一边已经默认他的身份的咸毓此时也还有不少的疑惑题,她头一个问的便是:“那你方才在山下为何与我们主动说起山上有神医?” 楚蔽在一旁回道:“因他本不会再现身了。” 咸毓闻言一下子都明白了。 这人就像是那种故意逗弄寻访之人的脾性,反正旁人又没见过他的样貌,所以他便装成一名樵夫,撞见人时也可以随手一指,说那神医在山上,然后就可以轻松走人避客了。 实则他正是那个传说中在这山谷里来无影去无踪的神医。要不是刚才咸毓凑巧和楚蔽玩辩论,这人也不会忍不住现身。 两人就这么一问一答的将前因后果都推测了出来,樵夫一个人被晾在了一旁。 他张了张嘴,发现也没剩什么的可以让他来自我介绍的了。他在这山谷隐居多年了,还头一回生出这般走势奇特的变故来。 但他也不后悔方才自己耐不住现身与人辩论的决定。 咸毓搞清楚状况之后,又问他道:“不知这位神医如何称呼?” 樵夫有些不自在地捡起了地上自己的那个空箩筐。他本只是想与人辩论一场,无人知晓他的真实身份,他也无需顾及颜面。 然而转眼之间,全程都无需他自己主动露底,眼前这对男女便聪慧地猜到他的身份。可他眼下若再端起隐世高人的姿态,又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 他烦恼地搓了搓自己手中的箩筐边缘,囫囵吞枣地回道:“既然已隐世,那自然是抛名弃姓,没有名讳了。” 楚蔽在一旁凉凉地说道:“你也知你已‘隐世’?方才却还在以‘世人’自居。” 樵夫:“……” 糟糕,被对方拿住话柄漏洞了! 但他本就已牺牲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了,此时更是战意满满,二话不说地又顺势要和楚蔽继续辩论起来。 咸毓连忙拉偏架,她刚才和楚蔽本就是闹着玩的,眼下在场的三人之中也就这个樵夫神医才是唯一认真参与“辩论赛”的选手,可她和楚蔽也总不能真陪着他一起打辩论游戏下去吧? 他自己也不忙着砍柴吗? 樵夫没想自己还有不受待见的一日。 不过想来也是,还记得前不久在山脚下时,这对男女的确并非远道而来寻医,想必上山也只是偶然为之罢了。 他气呼呼地说道:“我今日不砍柴了!” 咸毓却越瞧越觉得他不像是什么医术高超的神医,她不由自主地问道:“你真是神医?” 樵夫:“……” 别问了行么! 作者有话说: 樵(神)夫(医):饶了我吧,我们还是继续打辩论吧……(xox’’)为什么我沦落到需要自己证明自己是神医的地步了?(逐渐掉价中ing-qaq缓缓下线ing~ 咸毓:瞧,你自己说你这调调像神医吗 “嗯~怎么不是呢?” 第234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温热的微风中, 一群鸟雀轻快的飞过。 山巅的小亭中,无名樵夫朝楚蔽身后背着的人影看了看,出声说道:“她这是有多累?” 方才他现身之处实则离山顶也无多少脚程了,可她却又爬上了这人的背后, 转头还沉睡过去。 在樵夫眼里, 咸毓的身子骨未免也有些娇弱了。当然, 也是因他忘了顾及每个人的体力悬殊有别。 楚蔽自然懒得与他解释一二,而是朝他问道:“可否有空屋子……” “并无, ”樵夫摆摆手, 直言道,“就睡着亭子里罢!” 他所言非虚,整个山顶也就这一座亭子, 和不远处他那间茅草屋。 而且与其说是茅草屋,实际上是一座破败的庙宇。 有别于一路上山道周围漫山遍野的绿叶葱葱, 等到了山顶放言望去,倒是显得有些寂寥了不少。 甚至还有好几片地皮都光秃秃的,没了绿意。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51节 楚蔽轻轻地将熟睡的咸毓安放在小亭中的长椅上之后,又去搬来亭中央的石凳子, 放到长椅边上, 以防她一翻身便摔下去去。 那樵夫见了还不让, 嚷嚷道:“你挪我石凳子作甚?” 楚蔽满不在乎地反问道:“这亭子是你的?” 那樵夫回道:“亭子乃前人所造, 石凳子可是我自己搬上来的!” 楚蔽仍旧不理会他的咋呼, 毕竟哪怕石凳子是他亲手搬上来的,也不是他亲手开山所凿, 此人哪来的底气斤斤计较? 还不是独自一人在此处住久了, 真当这山头是他一人所有了。 楚蔽动作不停, 三两下便安置好了咸毓周身的安危。 这山巅的一庙一亭, 想必是前人当初特意建制,可惜经年累月之后,早已没了源源不断的香火,荒僻破败,更别说什么清修的出家人了。或许也是因此,才让这樵夫登山占窝了。 楚蔽跟着此人来到他那破败的庙屋里。 甫一进门,便看见正中央本该供奉着的佛像都被他挪走了,而那供台却成了他的床榻。 除此之外,整个中空的屋内也不分什么外间里间,空荡荡的满是尘土与蜘蛛网,怪不得他方才说并无空出来的落脚之处了。 也怪不得这樵夫不修边幅,这种日子一般人或许也过不下去。 而且但凡是个有手有脚之人,应当多少会少许打理一番自己的容身之所,可这人显然并未做到,一个人的日子过得极为潦草的模样,乍一眼看还真像是一名普通的樵夫无疑了。 可那樵夫也不觉得自己的老巢丢了他老脸,他随意地说道:“你自己逛逛,我去洗把脸。” 他一心惦记着自己的“洗脸大业”,撇下楚蔽不招呼,反倒径直走到了房子背后。 后面有一处得天独厚的涌泉,是孤居在山顶之上赖以生存的水源。 然而这可以直接用来饮用的泉水却被他用手捧了起来,胡乱扑在自己的脸上,而后用力揉搓了好几遍,终于将自己的脸洗干净了不少。 接着,这樵夫掉头便兴冲冲往不远处的小亭跑了过去。 咸毓正睡得好好的,忽然被樵夫给叫醒了。 “你快瞧!我这脸,我这皮,我这眉,我这发……可都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我年轻着呢!” 他可不就还惦记前不久半山道上时所说的话么。 他还未老,他年纪不大! 咸毓一脸懵懂,她揉着睡醒的眼睛,艰难地扶着身旁的扶栏,有些无助地小声回道:“你叫我起来便是为这?” 前不久她好像只是开玩笑吧?她已经知道他不是老者的年纪了,他竟然还专门洗了脸来朝她证明自己。 可这人瞧着也是中年的年纪了,放这里的时代也不能算是什么年轻人了。不知道他在较真什么? 然后还专门把正睡得很香的她给叫醒了。 咸毓本来爬山已经累了半死,方才在山道上和这樵夫你来我往也不过是出于自保的意识,等到他们决定索性一同上山之后,累得不行的她就直接一睡了之了。 她觉得自己睡觉应该没碍着谁吧?为什么这人还一副不满意她的反应的样子? 然而不管怎样,看来这下她是不能继续睡觉了。 楚蔽赶过来时也为时已晚,见到那樵夫竟然将睡着的咸毓活生生吵醒了,他顿时满脸阴寒地走了过去,因此也暗自动了不小的怒气。 幸好当事人咸毓并没有生气,她想着等晚上再继续睡也没事儿。 在上山之前,咸毓心大得并未多考虑,直到来到山顶之后她才意识到,就凭自己这体力,不可能还有力气再当日下山了。 所以他们两人至少今晚得在山上歇上一晚。 而幸亏山上真有住的人,也就是这个“樵夫神医”,如若不然,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然而此时的她还不知道,就算山上真有人迹,但也没空出来的屋子了。 咸毓懒洋洋地坐在长椅上,她双腿盘在一起,背倚在扶栏上,打了一个无声的哈欠,招呼楚蔽也一起坐过来。 他眼下脸色有些冷,她顺别借来解解暑气。 这北地的天气确实没有酷暑那般难耐了,但今日天气甚是晴朗,再加之身处山顶,总归还是有些热意。 要不是有樵夫在,咸毓可能就需要将外裳脱了。 然而此时已知山顶拮据、什么都没有的楚蔽开口问道:“何时下山?” 咸毓一愣,苦恼地说道:“我真没力气了……” 如果前不久不逞能,早些在半山腰的山道上停止前进,她或许还能就此下山。 可眼下的她就是“上山容易下山难”的典范。若自己还想沿着山道往下走,铁定双腿都能抖成筛糠了。 楚蔽自然明白她的顾及,他说道:“我背你下去便是了。” 他们两人若想下山,也成问题,她无需担心。 咸毓有些迟疑地问道:“这般……你能行吗?” 下山那可是往下的斜坡,他后背再压着一个人,沿着陡坡往下走,想想就有点儿危险。 而且或许他体力过人真能做到,但她也不想让他一天到晚的这么劳累。 这时,一旁竖着耳朵听着的樵夫竟然也不愿意的模样,他出声打断道:“怎才上山,你二人便要下去了?” 因他方才无礼吵醒咸毓,楚蔽眼下对此人没了什么好脸色,他冷冷地说道:“山下还有车马,我二人自是尽早下山为好。” 这说得倒也在理。甚至连咸毓听了之后,也回想到了这事,眼瞧着也松动了起来,想着是否是得早些下山为好。 谁知那樵夫却诡异地一笑,朝两人说道:“你二人的马车早教我支走了。” “什么?”这下连咸毓都惊着了,她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为何这般做?!” 那樵夫却也并非心肠歹毒的模样,而是平静地说道:“还不是你们那马车太打眼,我瞧着运我的柴火尚好。” 咸毓:“……” 此时这人这番理所当然的口径,倒有点儿像是不讲道理脾气古怪的高人模样了。 但眼下她最为关心的还是:“你将我们的马车驾到哪里去了?” 樵夫毫不在意地指了指小亭外的一个方向,坦白道:“后山脚下咯。” “……” 咸毓深吸一口气,忽然感受到了这就是所谓的“福祸相依”吧。 她和楚蔽对视一眼。先前他们的确得往后山的方向继续北上来着。这人倒是帮他们了一个忙。 那樵夫也不知是真瞧出了他们的行程还是怎地,此时也说道:“等你二日明日下山,走后山那条道便是了。” 倒也一派爽快的口吻。 这的确是一个合适的建议,可楚蔽却仍问道:“你怎知我们明日再走?” 他这里都没了可以用以今夜落脚之地。他二人今夜一走了之亦可。 那樵夫想当然地回道:“难不成你们还想后日再走?”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也就他会这么想,他甚至还大方地说道:“你二人想留住几日也不是不可。” “但得帮你干活?”咸毓接嘴问道。 可这樵夫却两手一摊,摇头道:“没活儿啊。” 他这儿哪有什么活?他自己都不怎么干活。除了偶尔砍柴生火凑合过日子之外,其余时间便是闲得发慌,山下山随处走走罢了。 因此他虽是隐世多年,但既然见了外客,同对方多招呼几句,对此他还有的是兴致的。 可惜这两个幸运儿一点儿都不珍惜与他相处的机会。 一个男的已经黑了脸,另一个女的强打着精神却仍是昏昏欲睡,不一会儿打个哈欠还眼泪哗哗,闹得另一边的男的脸更臭了,显然是惦记上他方才叫醒这女子的仇了。 樵夫轻哼一声,主动询问道:“难不成你们还非要干些体力活?” 他还头一回见识这般勤劳刻苦之人。 咸毓摇摇头,回道:“没有没有,不用干活正好。” 她当然是习以为常地想着,毕竟又是借宿旁人家中,自然不能好吃懒做得太过分。只要这人提出来,她再怎么腿酸无力也得支付一些蹭吃蹭住方面的报酬的。 可既然这人说不用干活,那她就不客气了,于是又懒洋洋地打起了哈欠。 樵夫看的啧啧称奇,这对男女,一个“哑巴”、一个“睡仙”,他心道自己伺候上了两个祖宗不成? 可奈何他今日的兴致不低,一心想与他二人多相处些时辰,因此眼瞧着这两人留下来的意愿不大,便心急吆喝了起来,凑上前问咸毓道:“你看病不?” 他想出了这么一个挽留的主意来。 咸毓满脸疑惑,这人前不久被她问急了,弄到后来她不得不姑且相信他真是神医了,就此揭过了事。 那么此时他又是为何呢? 闲着没事干,炫一下自己的医术? 她毫不犹豫地回绝道:“不了吧。”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没有问题,而这人可是神医,她一个健康的人何必兴师动众地让神医看病呢。 纯属浪费医疗资源。 可对方见推销了自己之后竟还被拒绝了,更是执着了起来。 樵夫站在原地插着腰,面露痛苦之色,质问道:“你怎不愿呢?你可知这天底下有多少远道而来之人求我治病!” 而眼下怎像是他在主动献殷勤了似的?关键是还并未受人欢迎?! 咸毓只觉得莫名其妙,她眨巴眨巴眼睛,疑惑地问道:“不是说,是因他们都找不到人吗?” 这句话好像也是前不久这人在山脚下自己说的呢。 接着,她环顾四周,看见山顶的建筑一览无余,所以很奇怪地问道:“可是怎会找不到呢?” 樵夫:“……” 他噎了噎,然后说道:“那是因我将他们都轰出去了!而他们又为了维护自己的脸面,便对外称是寻不着我!” 而相较而言,今日是他破天荒地主动现身,这二人竟然却一点儿都不珍惜! 果然,咸毓听了之后,也无甚惊喜之色,甚至回应中还带了一丝敷衍,“嗯”了一声,瞧着就像是对继续下去这个话题的兴致并不大。 “……”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52节 若是常人,兴许会泄了气,但这樵夫却反倒来了气,他不甘心地问道:“你真不想我替你瞧瞧?” 他转头还不忘问另一个坐在一旁的楚蔽,都不忘落下他的也问了一句:“你呢?” 楚蔽直接高冷地不予理会了。 咸毓亦是摇摇头。 两人再次无声地拒绝了他。 樵夫彻底炸毛了,他一把抱开两人身前地上的一块石凳子,自己坐了上去,不肯放弃地问咸毓道:“你怎就不愿让我瞧瞧呢?你可知这天底下有多少人求之不得。” 对此,咸毓只觉得她以往见识过的市面上的一般销售人员也都能说出这样的话术出来。 而且她又没什么病,她干嘛还要看病? 再说了,她很是好奇地问樵夫道:“你既然有如热情,为何还在此处隐居避世呢?” 樵夫顿时一噎。 他哪里瞧着像是热衷于悬壶济世了?他眼下只不过是为了在此二人面前争一口气罢了! 他立即解释道:“我并非为医而医。” 咸毓消化了一下,大概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也就是说这人并不是为了给人看病而学给人看病的?所以他还真不是专门相当医生而当医生、所以最后也逃离了职场? 不过这些个人的事情,咸毓觉得他们作为旁人也置喙不了什么,于是她简单地安抚了一句:“你开心就好。” 樵夫:“……” 可他此刻一点儿都不愉悦! 他后悔也来不及了。今日的他,想与那冷面男子辩论,那人此时脸已经冷到无法交谈了;想好心给这女子亮上一手,这女子竟然还几次三番地拒绝了他! 咸毓一点儿都没感受到樵夫的挫败之情,她懒洋洋地瘫倚在长椅上,开始惦记起自己最为关心、觉得最为重要的事情了:“话说今晚我们吃什么呢?” 她已经期待了起来。 她这话一出,在场的两个男的果然都有了反应。 楚蔽是想与她直言,此处山顶眼瞧着并无食住之便。 而樵夫却急中生智地回道:“你想吃什么?” 咸毓好奇地问道:“你这里有什么呀?” 现在她暂时累得没力气吃了,但一会儿稍微缓过来之后,她应该还是有不错的胃口来补充自己今天消耗的大把体力的。 她因此主动问道:“不会都是种了满地的草药吧?”那可不好吃。 那樵夫故意借此引诱道:“你可想……” 咸毓并未入套,立即摇头:“我不想。” 良药本已苦口,他又是个神医,那岂不是种的珍稀草药会是更苦的味道? 而且她是想吃正常的吃食。谁没事把草药当饭吃?所以她一点儿都不想吃。不管有多么名贵。 这时一旁的楚蔽开口揭穿了樵夫,他冷冷说道:“他并未种植任何草药。” 他方才四处走动瞧看时,已经确认这一点事实了。 “啊?”咸毓有些意外地看向樵夫,“你可真是金盆洗手啦?” 樵夫:“……” 他有些烦躁地回道:“你能否莫要说得我像是个盗贼似的?!” 什么叫金盆洗手!他这算是金盆洗手吗?就算是,他眼下都不愿领下这一声说法! 咸毓慢吞吞地回道:“瞧你说的,你真是神医吗?” 他如今这番样貌,还真是……说他是盗贼都不为过。连一株药草都不种,怪不得他会被她瞧不出来到底是不是神医。 第无数次被质疑,樵夫彻底地暴躁了,他上前想要抓咸毓的手,急吼吼道:“我是不是,你只需让我瞧瞧!” 他卖力地想要证明自己,像是个黄毛小儿一般的不够稳重。 楚蔽自然立即挡住了他的动作。 得亏他是用手中的折扇,不然他亲手能将此人的手骨捏碎。 咸毓见两人忽然对上了,连忙伸手阻止道:“好吧好吧。” 她一只手取走楚蔽手里的折扇,一只手伸给了樵夫。白看白不看,她好脾气道:“你瞧瞧看吧。” 早知如此,她不拒绝他便是了。 这樵夫自然也只是暴躁,并非动怒。 因为他虽未探过楚蔽的身手,但他也知晓自己的几斤几两。 他的能耐不过是山上下山的腿脚功夫罢了,若是动起手来,不知能不能对付得了一个能轻而易举背人上山之人的手劲。 楚蔽见咸毓主动答应了,便也不加制止。 而且先前他的确是存着顺道求医的心思,只不过其间的过程曲折,有些出人意料了。 咸毓也是如此,她本只想懒躺在一处,等到天黑开饭,根本没想到这个樵夫会这么热情。 于是她眼下一边让对方把着脉,一边自己给自己扇着风,还闲来无事找了话题继续闲聊下去。 她好奇地问道:“你怎有本事在眨眼之间将我们的马车挪到了后山脚?” 然后这人还那么迅速地追上了他们上山的进度。这样还真像是个隐世高人的本事了。 她猜测道:“难道这山谷中到处都是可以抄近道的小道?” 手搭在咸毓手腕之后的樵夫倒是一脸稳重了起来,他抽出神来,毫不客气地回道:“许是你们走得太慢了。” 而且他也知道,主要是她的缘故。 好吧,这点咸毓人了。如果不是她那蜗牛一般的速度,一般人或许早上山下山完了。 于是她便接着问道:“你诊完了吗?我是不是一切都好着呢?” 她十分有信心地问道。 樵夫没有直接回复,而是故作神秘地问她道:“你瞧自己登山吃力的模样,像是身子骨大安吗?” 咸毓一点儿都不受恐吓,回嘴道:“我这般的人天底下也不少吧?” 她就不信了,难道除了她以外,一个个都是运动健儿?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樵夫:“……” 这女子怎还油盐不进呢。 不过咸毓也不会真以为他是有意这么吓唬她,毕竟这位都已经是个草药都不种的“退休人士”了,也不会出现故意恐吓她、从而卖药赚钱的情况。 所以她也只是将此时当做是普通体检而已,从始至终都是轻松的状态。 可是这时,一旁沉默的楚蔽忽然说道:“她近几月来癸水过多,你且仔细诊来。” “……”从楚蔽的口中说出这话来,咸毓都差点儿惊到了! 她眼神示意询问他,为何说得如此直白? 楚蔽也用坦然地眼神回复她,既然求医、直言也无妨。 樵夫眼瞧着这对男女眉来眼去的,顿时气急败坏地打断道:“好啦!” 当他这么大个活人不存在吗? 他收回自己把脉的手,转而问道:“你二人成亲多久了?” 咸毓一顿,脸颊热了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了一个拇指…… 算是一个月吗? “未满一年。”一旁的楚蔽忽然说道。 从去岁秋他登基,至如今的盛夏。 咸毓:“……?” 他怎说起这种鬼话来了? 什么一年?! 樵夫冷哼一声。 心道还真是一对羡、煞、旁、人的新婚燕尔呢! 他忽然转头看向楚蔽问道:“她癸水多因你而起?” “……”竟然又是如出一辙的怀疑。 这时的楚蔽难得犹豫了片刻。 若依照事实而言,当初的确是他那边朝医官下令的,最后才意外导致连带上了这桩症状。 但他这幅默认的模样可把咸毓急得,她立马替他和樵夫解释道:“不是的,你别误会了,并不是他害得我……” 可千万不要再来一个像牛娘子那般的误会了。 这又是何必呢。 可樵夫却制止了她,说道:“你让他自己说。” 他是医者,有何不能直言的? 咸毓无奈得很,她再次说道:“我只是喝了一方药后才变成这般,并非是他害得我……” “行了行了,”樵夫停了下来,忽然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番,冷不丁问道,“你两同房了没?” 果然,接着,他便立即等到了答案。 咸毓感觉自己的脸颊瞬间变得更热了起来。 因此两人虽还未回答,樵夫也了然了,他白了一眼,说道:“这种事要开头便说!知不知道?!”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53节 不说自然会让旁人误会一番,哪怕他是一名医者,也会合理怀疑。 咸毓好像有点儿知错了,她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哦……” 她也没想到同样的误会还会有出现第二回 的时候。 樵夫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咸毓不知道他怎么还忽然惆怅上了?她主动询问道:“怎么了?神医,我这月事很严重吗?” 樵夫轻哼一声,反问道:“眼下你倒是尊我为‘神医’了?”他趁机说道,“是谁方才讳疾忌医地不让我瞧看的?” 这下终于让他拿到话柄了。 楚蔽在一旁适时打断道:“先前那药方我说予你听。” 樵夫挑眉问道:“谁开的?你开的还是……” 咸毓在一旁作答:“是一个……嗯……‘混口饭吃’之人开的。” 楚蔽在一旁也不反驳。虽然她将皇宫中最拿得出手的一名医官误会成庸医了。 他实则也从未担心那位医官开的药方真会有何重大的害处。 需知吃皇饷之辈,最大的本事莫过于“明哲保身”了。因此,对于那些医官而言,药到病除看的是各自的本事,但除此之外,人手皆是一身“医不死”的本事。这一点还是想当然的。 对此樵夫也并未追问下去。他听到咸毓如此支支吾吾,倒也是理解得很。这天底下最不缺的便是庸医了。 待到楚蔽细数将那药方复述出来之后,樵夫双手抱拳,思索了一番,先是问道:“你二人这是急着延绵子嗣?” 这下咸毓和楚蔽两人的脸色各自一变,反应竟皆是不小。却又不一。 可樵夫才不会忌讳求医之人这些事,他直接伸出双手,主动一左一右抓住两人的一只手,接着再次查看了这两人脉象,不一会儿就收了回去,再次奇怪得问道:“你二人并非生不了啊?为何那厮开得药如此刚烈?” 他看着两人说道:“若多喝几帖,莫说三年抱两了,一年一个都不成问题啊!” 可更为古怪的是,这二人方才之袒露,竟然成婚许久还未圆房? 这消息的信息量之大,咸毓也是有些难以消化了,她立即转头看向楚蔽,话都说不灵清了:“那人……、你……?” 楚蔽倒还听得懂了她想问什么。 她自然是疑惑那个医官为何开这种药方,以及他为何找那医官开那药方。 在她眼里,他是“父皇”的皇子。而他知不知晓此中细节,从而又是连带出了另外两种可能的猜测…… 不过眼下咸毓见了楚蔽的反应之后,已经看出来他先前也不知道这回事。 楚蔽此时自然已经全明白了。那胆小怕事的医官兴许已经被两仪殿耍的太过于懂事了。 以那人的心思来看,心知自己治不好皇帝的隐疾,却又仍然要硬着头皮上,便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打算好好的疗养经美人的身子骨,兴许能医出一个好生养的嫔妃来,以此求得“一线生机”呢。 那医官倒是一心为了投其所好,不过献表忠心的力道简直就是“马屁拍在马腿上”了。 此时山巅小亭上的三个人的神色各异。 除了楚蔽想明白现因后果之外,咸毓还在那里后怕。 她心道幸亏先前和楚蔽也没发生什么事,不然如此乌龙的神药一喝……那他可真成“嫪毐”了……咳咳咳…… 樵夫也终于回神过来,他脸上的模样并不郑重,看来也并不当一回事,接着也只是随意地说道:“药停了之后,比便会陆续恢复正常。你二人若还不放心,那我开一副药方,等下下山之后你们自己去抓药……哦,对了,若喝了那药,你二人也暂且莫圆房。” 咸毓的脸已经彻底红了。 樵夫起身去屋子里找寻笔墨之物。 楚蔽便也起身跟了过去。 可惜这山巅破败的茅屋实在是过于寒碜了,樵夫进屋之后“翻箱倒柜”了好一阵子,愣是找不出一点儿笔墨纸砚来。 倘若非要寻到能写字之物,也只有烧剩的炭火了。但又写在哪儿?地上?墙上?皆是一些带不走的。 于是樵夫索性和身后的楚蔽说道:“我瞧你记性不差,我口头与你说罢了。” 楚蔽淡淡颔首。 等说完药方之后,樵夫打量着此人冷冰冰的脸色,也觉得稀奇,他直起腰来,半倚在红漆都掉光的柱旁,好整以暇地问道:“你二人成亲后怎不圆房?” 没了咸毓,两个男子之间说这些便少了一些顾及。 在方才之事,樵夫便已经默默起疑了。这二人先前的所作所为,怎么看都像是处处存着自相矛盾呢? 樵夫毫不避讳地拆穿道:“教她服用那般急于延绵子嗣的药,难不成婆家施压了不成?可你二人若想,成亲后圆房不就成了?” 楚蔽自然无心与此人多加解释,他冷冷说道:“你口述的药方若有碍,你到也‘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 这是在警告他必须对自己的言行负责,不然他拿他试问。 此人的气势不差,樵夫也略微颤了颤自己的身子。 他虽多年散漫惯了,却并未伺候过什么富贵人家,可他眼下也瞧得出来,这二人相貌非凡,许是什么大户人家之人? 大户人家就是麻烦,樵夫摇头、看着转身便要离去的楚蔽,还油嘴滑舌地打听道:“该不是你小子另有隐情?” 楚蔽刚要跨出门槛去的脚步一顿,但他并未就此回头,而是接着又动身走了出去。 樵夫如何才想以为,楚蔽皆不放在眼里,他才不在乎旁人如何作想。 这厮与其问这些不该问的,不如好好掂量一下自己的脑袋。他方才也警告过他了。 连樵夫也后知后觉地认识到,这冷面男子才真是个世上数一数二油盐不进之人。 可他也并不恼,这不,还有一个脑袋迷糊的小娘子么。 嫌他方子是否无碍,他倒要打听打听,这对男女到底是在这事上为何有碍了呢。 小亭内的咸毓正双手托腮,手肘支在并排曲起来的双膝之上。 她见楚蔽两手空空地走了回来,一时之间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有些迷茫的神情。 而她口中已经问了起来,脱口而出地问道:“我们不抓药了吗?” 走进小亭的楚蔽闻言,在她面前停下了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沉声问道:“你想喝?” 两人之间不约而同地陷入了一瞬的寂静。 还记得方才那个樵夫所说之言。 若是喝他开的那方子药,便暂且…… 因此若不喝那药,便意味着…… 咸毓努力地回过神来。 心道自己光天化日之下,怎满是黄颜色的脑子。 这时楚蔽已坐回了她的身侧,此时的他双眸深沉,看着她低声问道:“你以为呢?” 咸毓才好不容易消下去的脸颊红意又冒了出来。 他问得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这一刻咸毓深切地感受到,遇事不决、她不如就此摆烂,于是她回道:“我都行啊。” 楚蔽闻言,神色不变地颔首。 他实则自然还是先紧着她身子康健为好。 樵夫慢了几步跟回小亭之后,便见到这对年轻男女又腻歪在了一起。 他其实至此也没想明白,这对男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但他也并无真想打探他人家中事的意图,更多的则是打趣寻乐一番罢了。 当樵夫一踏进小亭,咸毓便收回神来了。 在她看来,她和楚蔽可谓是在这神医里“漏了老底”了。就算是以往她在路上碰到的有缘之人,也并未和她们姐妹亲近到告知这些事的地步。 而这樵夫依托职业身份的便利,顺道还得知了他两不少的私事。因此此时的咸毓难得对人竖起了提防,一心想着可不能再透露更多了。 然而樵夫本就正存着这份心思呢,他轻快地上前,也坐回了石凳上,笑嘻嘻地问道:“你二人打算何时要孩子?” 全阵以待的咸毓一点儿都不害臊了,她一本正经地反驳道:“你怎像是那般专门催生的长辈呢?” 樵夫一听,看来真有大户人家的戏码? 那他听一耳朵也无妨啊,反正他独居此山也不会说出去丝毫。 于是他也不怕挨揍地随即问道:“哦?你真当被婆家催了?” 咸毓完全在状况之外,所以也没有感到什么尴尬之情,反倒疑惑地问道:“什么啊?难不成你也被催过?” 她本来只是随口接上一句,没成想樵夫听了只有,脸色却是一顿,让人忽略都难。 咸毓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又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樵夫瞬间已经恢复了自己原本打趣的神色,接着说道:“像你二人这般的,也是稀客,若日后你喝了药之后仍感不适,尽管再上山来寻我复诊。” 他这句话算是回复方才楚蔽警告之言的承诺了。 唯有咸毓不知情,所以她还诚实地回道:“我二人今后还不一定再路过此处呢。你若一个人住得寂寞了,要不再寻旁人玩?” 樵夫:“……” 这女子到底会不会说话?! “我怎会感到寂寞?”他立即反驳道,“我一个人过得好好的!” 咸毓:“那你方才为何一直热情招待我们留宿?” “……”樵夫气急,“我那是想与他辩论‘女大男小’……”他说道一半忽然一顿,“算了。” 反正一旁的某人显然是一副不想与他一般见识的态度。 不过这也甚是气人!为何此人年纪不小,还不把他这个年长之人放在眼里?! 咸毓见樵夫欲言又止的模样,反而更加主动关怀了起来:“没事的,你莫要不要好意思说。毕竟长年累月一个人住在山里的确孤单,不孤单才奇怪呢,其实你可以……” “你可莫说了!”樵夫只能讨饶道,“我谢谢你的好意,我就偏要一个人住下去!” 他发自肺腑地说道。 咸毓只能点点头:“好吧。” 看来是这人真喜欢一个人独处?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54节 那她就不说了。 这时,一旁寡言少语的楚蔽却忽然问道:“你家人呢?” 樵夫顿时身形一僵。 他嗅到了自己即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下场…… 楚蔽在这之前的确并不打算与此人一般见识,但他两先后回到亭子里时,他也是瞧出了此人“贼心不死”、竟然还妄想从好相予的咸毓口中套些趣事出来。 既然如此,那楚蔽自然不会再放过他了。 西边的太阳在半空中好似摇摇欲坠。碧空白云仿佛近在咫尺。 此时山巅小亭中的局势也是急转成了另一边。 楚蔽凉凉地问樵夫道:“瞧你年纪不小了,难道还未娶妻生子?” 他犀利地问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这厮方才是如何打趣他二人的,他可还都记着。 樵夫果然眼瞧着被问得说不出话来了,又嘴硬地回道:“我不娶妻又怎了?天王老子都管不着啊!” 这脾性倒又像是个古怪的神医了。 咸毓也八卦了起来,她好奇地问道:“原来你是逃避亲事才跑到山上躲起来的吗?” 樵夫今日可谓是越战越勇了,他一把站了起来,朝二人反攻道:“那你二人便是逃避婆家催生才跑出来的!” 然而其实根本没有这回事。所以咸毓一点儿都不露怯,反而还能随口胡诌回道:“我们二人是蜜月旅行,你不懂。” 樵夫当然不懂,他因此迷惑地问道:“何谓‘蜜月旅行’?” 楚蔽自然也从未听说过,但这不妨碍他继续攻讦樵夫:“你这般做,你家中之人如何作想?” 被诛心了的樵夫气得跳脚了,他立即反驳道:“我家人早不在了!谁还管得着?皇帝来了也管不着我!” 作者有话说: 樵(神)夫(医):嘤嘤嘤,他们两人联手二对一,嘤嘤嘤 楚·下狠手·蔽:谁让你没老婆。 “……”勿cue,已吐血。 咸·好心·毓:啊这,那你自己医治自己不就行了吗? 第235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也不知道哪一句话触碰到他的逆鳞了。这樵夫咋呼起来的模样, 可真是一点儿都不稳重。 不过咸毓倒觉得无妨。 楚蔽也冷漠以对。 他们两人对此都没有觉得被冒犯到,樵夫却觉得自己鼓起来的气像是泄了一个孔似的难受。 他攥紧了自己腰间缝缝补补多年的旧衣裳,接着又松开了五指。 “也罢,”他上前也坐在石凳子上, “我年纪尚能长你二人一辈呢, 不跟你两一般见识了。” 话虽说出口了, 但他的眼睛还是骨碌碌地转,左右瞧看咸毓和楚蔽两人, 最后忍不住问道:“你二人坐在此处多无趣, 怎不想点儿有趣的事儿来做?” 原以为他们二人上山之后总能兴奋些,没成想会是这般模样。 咸毓懒洋洋地侧头看向他。 有趣的事? “吃食?睡觉?”这是现在她觉得最有趣的事了。 樵夫一脸失望,转头看向楚蔽, 再次问道:“你娘子怎这般懒?” 他一个外人都感叹上了。 楚蔽冷冷地递给他一个眼神。 “与你何干”的意味十分明了。 樵夫:“……” 险些忘了这冷面男子更是无趣之人。 他那个悔呐。原以为自己迎上山了两个风华正茂的小年轻,自然能热闹上一阵子, 但眼下“戏台子都搭起来了”,难不成到头来只有他“自唱自瞧”吗? 樵夫又看了一眼昏昏欲睡的咸毓、和侧首观云的楚蔽,心道先前山脚下时怪不得自己会误以为这两人在闹变扭,因这两人相对无言的样子, 不知道还以为合不来呢。 可眼下他自然是知晓这对男女显然是自得其乐中。唯有他, 才是真正的无所事事。 不行!哪怕就看在当初他在山脚下上前“劝架”的好心的份上, 这二人眼下也得陪他排遣排遣!他成日里一个人独处, 好不容易面见大活人, 今日肯定是好薅上让这二人作陪的羊毛! …… 西边的夕阳渐渐染上了金辉。 燕雀从云彩之前飞过,自由自在。 唯有咸毓, 整个脑子却失去了放空的机会。 “一定要吗?”她有些畏难地问道。 樵夫也不知怎地就挖出了两罐棋子出来, 此时正在石桌上数着黑白两色的棋子。 咸毓秀眉微蹙, 弱弱地说道:“你这白子都快成‘灰子’了……” 一看就是塞了许久, 又旧又脏。就像是像他身上穿了好几日的衣裳,几乎是作古的东西了,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储存至今的。 樵夫一听自己又被她嫌弃脏污了,便立即站了起来,朝不远处的涌泉奔去,奔跑中还不忘朝后头吼道:“你且等着!” 他这就洗! 他的脚程是真快,咸毓以肉眼估计,觉得这人不参加短跑大赛还真可惜了。 不一会儿,就见他风风火火的端着一勺子清泉过来,然后一股脑地将所有的白子都倒了进去,动手搓洗了起来。 咸毓看着他这过于粗糙的动作,眉间微蹙。 樵夫头一抬,嚷嚷道:“我让你下黑子!” “你让我这?”咸毓懒洋洋地说道,“你让我几步才成。” 樵夫闻言却犹豫了,他忽然义正严词地说道:“我下棋不让女子。” 竟然拒绝了咸毓。 咸毓觉得他这话回得莫名其妙,她随即指了指一旁远望着的楚蔽,和樵夫说道:“那找他陪你下好了,这样你便能让棋了。” 一下子就轻松地抓住了他话语中的漏洞。 他不让女子是吧?他又没说他不让男子。 那樵夫却不依。 他打量了一眼极为安静的楚蔽。心道他才不找他玩儿呢。一来那小子一看便是懒得理会他了,二来则是此人十有叭九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富贵人家之子怎会在棋艺上输人呢? 樵夫微微一笑,因此他就要找这小娘子来比试,一看她便是棋艺不精的迷糊模样。 咸毓何止棋艺不精,临到关头,她不得不打开天窗说亮话,问樵夫道:“你有没有想过,我根本不会下棋?” 正欢天喜地擦着石桌的樵夫定住了自己手。 他狐疑地转头盯着咸毓:“你真当不会?” 他不愿相信这种可能。 咸毓还倚靠在栏杆上呢,她一脸坦然的样子:“不如你猜猜看?我会不会。” 樵夫直起腰来,双手抱胸思索,却也不知真实答案。 若这小娘子真不会下棋,倒也正常,毕竟又不是哪个人都精通六艺,这小娘子瞧着也不太想。 他立即退而求其次地看向了楚蔽。实在不行,就让他来罢了。毕竟自己摊子都已经摆上了,怎能就此做算呢。 楚蔽自然感受到了樵夫的视线。 他微微侧过头来,看向的却是咸毓,直接淡声问道:“你阿耶不曾教你?” 凭她阿耶的见识,教会女儿下棋是再轻松不过的事了。她难道真不会? 咸毓却被他问得差点儿心虚。早知道当初不和他胡扯自己老爸的职业了。不过那时候也没料到自己会和他在一起。 幸亏她爸还真有下围棋的兴趣爱好,但也仅限于和棋友闲来切磋的业余水平,几乎是办不上台面的,所以他怎么还能有头头是道教她的本事?实际上她也不过是小时候在一旁观望过几回而已。 咸毓定了定神,厚脸皮地朝樵夫说道:“我先说好了,我连门都没入呢。” 樵夫忍俊不禁,但也不是嘲笑她,反而招招手,急不可耐地催促道:“你坐过来。” 咸毓还在原地讨价还价中,她示意自己一旁的楚蔽,和樵夫争取道:“你说你下棋不让女子,但你又没说不许‘请救兵’,我一会儿寻他救助也可吧?” 樵夫还真不介意,心道这样一来还越是有趣呢,他再次催促道:“你先过来。” 咸毓却懒得动弹自己的身子了,她的腿还酸胀着呢,于是她厚脸皮地说道:“我就坐这儿了,我看得见桌面。” 至于动手放棋子,那就拜托一旁的楚蔽了。 她笑吟吟地看向回过头来的楚蔽。 樵夫顿时翻了个大白眼,痛心疾首地指责道:“瞧你懒得?你怎敢如此?” 这时,楚蔽已经倏地坐在了他的对面。 樵夫:“……” 行吧,果然是自家郎君惯的。 对弈就此开场,咸毓这方下黑子,樵夫下白子。 楚蔽答应帮她摆棋子,期间都是咸毓在开口指挥位置。 她左左右右地说了一通之后,不一会儿,樵夫直皱眉头地主动提醒道:“你快输了。” 咸毓:“嗷。”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55节 她本人一点儿都不意外。 她就说吧,她没两把刷子。这不,才开始没下几子,就快要输了。 樵夫深呼一口气。 虽然已知此女棋艺不堪一击,但未免也太过于“不、入、门”了吧? 这哪是没有两把刷子,她简直是刷子毛都没几根! 咸毓一点儿都不心急,她极其自然地求助楚蔽:“那下一步你下嘛。” 楚蔽也不应声,随即便手执新一粒棋子下到了另一处。 棋面盘活了。 樵夫顿时眼前一亮,有了点儿兴味来。 又过了一阵子,樵夫渐渐地食髓知味了起来。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面的小两口子搭伙一同与他较量才正正好。 一个门外汉中和了另一个棋艺不差之人,恰巧能与他不分上下。 久而久之,桌案上已然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黑白棋子。 咸毓看得只觉得眼睛都要花了。 其实后半程她几乎是在摆烂,因为她根本都动不了脑子了,所以一般都是随手一指挥,胡乱挑一个空位置让楚蔽放上去就成,至于造成的局势如何,她也无能为力呐,只能等着再下一步让楚蔽就回来便是了。 而显然在座的三人中也没一个是棋艺高超之人。 在下棋的空档间隙,咸毓也随口问过楚蔽。而楚蔽亦是如实相告,他儿时并未在这方面花费许多用功的心思。 这话樵夫听得颇为满意,他也笑着说道,他亦是如此。 咸毓觉得其实这樵夫神医人还是不错的,瞧这点儿小游戏就能让他感到满足了,活脱脱就是在山上“宅”腻了。 这她当然也表示理解,就算她也是喜欢呆在屋里不出门之人,但前提也是得在吃食上不操心。以前有外卖、先前又恰巧是个能领食盒的身份。 而像樵夫这种身处鸟不拉屎、啊或许还是有鸟雀拉屎的山顶之上,简直过得就是原始人的生活嘛,瞧他自己都不种地养家畜的,肯定…… 咸毓忽然一激灵!立即回过神来,朝正笑眯眯嚷嚷着自己要赢了的樵夫问道:“你养鸡了吗?” 樵夫正一门心思在棋盘上呢,也没回过神来,下意识问道:“养鸡?” 他这反应,让咸毓心中的警报声四起。 她想到了一种有点儿危险地、却也不是不可能的可能…… 于是她继而问道:“你不会真修仙吧?” “……”樵夫不得不从棋盘上抬起头来。 他捏着手中的棋子,有些无奈地回道:“我不是早回你话了么——这世上哪有仙子?你这孩子,莫要再瞧话本了!” 想什么呢。 楚蔽忽然冷冷地开口道:“她从不瞧话本。” 樵夫:“……” 也罢,或许是他压了小娘子的辈分而导致使这小子连带着感受到了冒犯? 他晃了晃神,重新平静地说道:“这世上并无神佛,不然便无那么多求救无门之人了。” 咸毓心道这位还是一名优秀的“唯物主义者”啊。 这一点倒是真实事求是的清醒。 不过她忍不住拆台道:“你住的那庙宇里难不成没门吗?” 樵夫拉起一道僵硬地笑容,反问道:“你下棋还是他下棋呢?” 这小娘子心思早就飘了,他也瞧出来了。 正是棋艺不精中的典范! 然而咸毓只顾着问自己最为关心之事,她再次追着他问道:“我们今晚吃什么?” 这很重要。 请他正面回答她。 樵夫也皮实了起来,随口胡诌道:“吃棋子!” “你……”咸毓撅了噘嘴。 楚蔽回头便瞧见她难得气鼓鼓的样子,心中却是因此柔和了些,先淡声提醒道:“他快赢了。” 她可需他帮她尽力力挽狂澜? 咸毓毫不介意地立即回道:“让他赢便是了。” 赢了倒好。倘若输了,指不定越挫越勇,拉着他们来第二局呢。 咸毓如是想着。 不过她没料到的是,好像不管是他输他赢,都殊途同归——樵夫赢了这一局之后,无缝衔接地又要让他两陪他下第二局。 咸毓这会儿一点都不愿配合了,她直说道:“我觉得这不大有意思。” 在她这儿,作为一个普通人,还真只能把下围棋当做是老年人活动项目了。 不过当然不包括那些专业选手和嗜好人士。而她本就是个门外汉,肯定是没感受到多大的乐趣。这也是事实。 正理着棋子的樵夫抬起头来,问道:“那还有何等有意思之事?” 难不成又是她所喜的“睡了吃、吃了睡”?亦或是他闲来无事的劈柴下山? 他问得也是真话。他这山顶能掏出一副棋来已是极为难得的了。 樵夫忽然也停下了自己手中的动作,眺望远处的云巅,冷不丁说道:“有是我便想着,还不如从这往下跳下去一了百了呢。” 咸毓震惊,立即说道:“你不能因为我不陪你下棋就以自杀威胁我吧?!” 她吓得都直起了腰来。 樵夫自嘲一笑,口气沉重地回了一句:“你不懂。” “我怎就不懂了?”面对这件事,咸毓也难得不敷衍了,她认真地说道,“你可想好了?非要这般吓唬我们?” 樵夫挑眉,笑问道:“这就将你吓着了?” 此时的他,神情竟然难得鲜活了起来,颇像是过寻常日子的少年郎,朝一旁的楚蔽打趣道:“那你看好你家娘子,可别真吓着了。” 他语气状似轻松地说道。 咸毓一点儿都不想和他开玩笑了,她认真说道:“你不说胡话,怎会吓着我?” 樵夫哂笑:“我只是一说,你权当我开玩笑罢了,何必轻易吓着了呢。” 咸毓竟然和他杠上了:“你说出那般耸人听闻的话,我自然会被吓着了。” 她头一回如此较真,楚蔽也深感不同,于是他转身坐回了她身边,握住了她的手,真担心她被吓着了。 咸毓的手在他手心动了动,终究是松下了自己的肩,最后朝樵夫说道:“亏你还是神医呢,怎治不了自己的心结。” 正恢复理棋子的樵夫闻言一怔。 咸毓当然不知道他有什么“心结”,但当这人刚才说出那种话来时,她就能大胆猜测一二了;再加之这人自己隐居在此处多年……前后一联系,或许就是这一种可能呗。 而且当下他的反应也给出了答案。 好像的确如咸毓所言。 咸毓气鼓鼓地转头,朝楚蔽说道:“这人不适合住这里。” 一个有自杀倾向的人住在山顶多危险,如果哪一天想不开了,真一下子跳下去了怎么办? 楚蔽实则一点儿都不关心樵夫是否会寻死觅活,他只是安抚着她有些莫名的不安,低声说道:“你又不能奈何得了他。” 事实确实如此。 咸毓并不能干涉樵夫的行为。 一旁樵夫也毫不在意地说道:“我跳下去了又如何。” 咸毓忽然提高嗓门说道:“那你砸到人了怎么办?!” 她说完还喘了一口气。 可见认真至极。 楚蔽和樵夫闻言皆是一愣。 尤其是楚蔽,他展臂抱住了颇为异常的咸毓,搂着她的肩耐心说道:“凭这山势,底下不会出现人影被他砸到,你莫担心。” 樵夫也想当然地跟着说道:“是啊,你胡思乱想了。” 再说下去正就要真的不欢而散了。 樵夫实则也不愿好端端地将一位萍水相逢的小娘子惹恼了,于是索性就当无事发生,连同才下了一局的棋子也全收了起来。 来者是客,樵夫还是懂得几分礼待的。 既然险些将人家小娘子吓着了,眼下他便再补救一番,以免另一个冷面郎君真记仇了。 于是他主动提出带二人去开火。 一说到开火,那就是要做吃食了。 也算是对咸毓的投其所好。 咸毓一听他要做饭,也狐疑地问道:“你这真有吃食?” 樵夫耸了耸肩:“都说了,我也总得每日果腹的吧?” 咸毓轻哼一声:“那你方才顾左而言他作甚?瞧着就像是没养家畜的模样。” 樵夫倒也承认了:“是,我这儿没荤菜,你二人今夜将就些吧。” 他也是头一回“招待客人”。 但也不会因陋室寒碜而心虚。 得知消息之后的咸毓怎能不失望。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56节 他们两跟着他往不远处的后院走,咸毓在一旁质问道:“你怎这么懒?这么大片地空着,也不多养些家畜?” 还记得楚蔽那山池院里还专门养着鸭子呢,这人的山顶难道比皇宫还高贵不成。 也许是先前的一时袒露内心的意外,樵夫在此二人眼前倒是越发自在了起来。 他厚颜无耻地说道:“是,我正是懒得养……若有娇妻作伴,便能帮我操持了。” 他好似开玩笑地说道。 咸毓前不久刚情绪波动过,此时也不再给这人面子了,再加上他说的都是什么话? 她毫不客气地说道:“难不成你娶妻只是为了让她给你养鸡鸭鱼肉?那你活该单身!” 她这话虽然难得凶巴巴了些,但樵夫的反应却也很大,竟然僵住了刚弯下一半的腰来。 咸毓奇怪地问道:“怎的?你的库存都被野兽叼走了吗?” 她还是最在意这一点。 一旁寡言的楚蔽倒是已然瞧出了此人的症结所在。 他不动神色地拉了拉咸毓的手,平静地说道:“你今夜若是吃不饱,便也只能忍忍了。” 毕竟他二人今夜若不仓促下山,便要在山上过一夜。 咸毓一点儿都不愿接受这种可能性。 别的都好说,吃食上面是她少数不愿将就的事物之一。 她有些不甘心地朝他说道:“怎就吃不饱呢?没荤菜,我吃素都要吃饱!” 这时,一旁恢复自然的樵夫直起腰来,手里捧着满是泥污的“大块头”,朝她示意道:“喏,这些你够吃么?” 咸毓定睛一看,发现是一堆红薯。 行吧,今晚就烤红薯了。 她要吃垮他这里的库存! …… 又过了一阵子,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山顶最不缺的就是樵夫闲来无事砍来的柴火。 等咸毓搭建好烤红薯的积木之后,回头就见另两人已经在一旁升起了火堆,显然是用火堆替代蜡烛照明作用了。 她走了过去,朝樵夫说道:“就你这般用度,早晚整个山头都要被你砍秃了。” 樵夫不以为然地回道:“这怎能呢?我瞧着我有生之年是砍不光了。” 一旁的楚蔽忽地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警告他莫要再提及有关于自己“活到何事、何时寻死”等有关的话头。 樵夫叹了一口气,心中越发羡慕这对男女之间的真切感情。 幸亏咸毓听了他那句话之后没有脑补出什么来。 此时的她只觉得这樵夫毫无环保意识,便在楚蔽身边坐了下来,轻声嘀咕了一句:“你这人一点儿都不为后人着想。” 没蜡烛时用火照明倒也没办法,可她先前在墙角就瞧见蜡烛了,他还砍柴烧。虽然她说得略显夸张,但也知道若人人都这样,日积月累下来,真会出现不堪设想的结果。 樵夫眼下已经畅快地破罐破摔了,他接住了她的话,笑问道:“后人?我可没‘后人’了。” 他用手肘戳了戳楚蔽:“你二人眼下有吗?” 不也没有么。哼! 这厮显然已经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了,不过楚蔽一点儿都不在意他的言语攻击。 因他实则也不在意世间的后人如何,就算他如今身居至高之位…… 因此不管万良如何替他弥补,他也不见得是什么世人所称道的“明君”。 “啧,”咸毓在一旁朝樵夫嫌弃道,“你莫要弄脏衣裳。” 樵夫正想说自己的衣裳本就不干净,接着便反应过来,她是在指摘他莫要染脏她郎君的衣裳。 他顿时觉得自己哪是在生火?简直就是在吃苦! “成吧,”他一把站起身来,“你二位贵客且坐着,我去烤薯。” 咸毓却意外没有犯懒,艰难地想要站起身来:“我也要!” 好不容易玩烤红薯,她非常有参与的热情。 可惜她爬完山的双腿根本不听使唤了,坐下容易、站起身难,一连试图好几遍,竟然滑稽地都未站起来。好在这一幕也就一旁的楚蔽看在眼里,他随即起身拉住她。 虽然累了半天了,咸毓此时地兴致不错,她走过去想和樵夫一起烤红薯,可两人还险些在料理工艺上产生了分歧。 樵夫不以为然地说道:“你就省省吧,你这般金枝玉叶,哪懂这些。” 大户人家的小娘子五指不沾阳春水,他想想便知道的事儿。 咸毓一点儿都不赞同他先入为主的鄙视,她反驳道:“我怎是大户人家了?我儿时便玩过这!” 她就算别的厨艺不行,烤红薯这种事很多人在小时候都玩过吧。 她认真说道:“你听我说,这样来才能将皮烤脱了。” 樵夫仍然未将她的话放在眼里,他独居山顶多年,烤个吃食的水平怎会比她差? 他招呼走过来的楚蔽,示意道:“快将你家娘子带走。” 别不懂装懂了。 然而楚蔽却回他道:“这些木块,皆由她搭建所成。” 意思是凭什么咸毓没的参与。 樵夫噎了噎。他防不胜防,又被“秀”了一脸。于是他嘴硬地回道:“那柴还是我砍的呢!” 咸毓觉得这人年纪不小,人还是挺幼稚的,既然如此,她也不强求,大方地说道:“好吧,你烤,若烤出来不好吃,有多少你吃多少!” 她和楚蔽还乐得轻松呢。 说罢,咸毓拉着楚蔽远离篝火堆,随意地朝不远处溜达去了。 比起楚蔽白日里刚到山顶便四下查看过,咸毓还对这里的一切保持着新鲜的劲。 她满是好奇地想要四处观望,楚蔽却直白地告知她道:“唯有屋后有一处涌泉,此外并无稀奇之处了。” 咸毓闻言回道:“那快带我去瞧瞧。” 那处涌泉倒是得天独厚,再巧夺天工的工匠也难以人工强求出这番自然之景来。 兴许也是因这一妙处,才引的前人在此山顶建起了小小的庙宇。 但这都是不足一提前尘往事了,早已消散在过往云烟之中。 咸毓对山顶的来历并不关心,却对涌泉格外的小心翼翼,她站在泉眼一旁,有些束手无策地说道:“呀,眼下也无干净的碗,我好像喝。” 楚蔽回道:“你用手掬便是了。” “这怎行呢?”咸毓疑惑地转头。 这样巧妙的纯天然泉水,可得当心着别弄脏了。 楚蔽淡淡地说道:“你以为他平日里怎用水的?” 这山顶又无旁的水源,那厮十有叭九定是随意贱待此处涌泉了。 咸毓闻言顿时有些遗憾,接着难免想问:“那他……会用来洗脚吗?” 楚蔽认真回道:“有何不可?” 咸毓无奈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何不可”,但她现在是有点儿渴的。 “不管了,”她蹲下身来,嘴里碎碎念,“我要相信天地之灵气,大自然之鬼斧神工。” 楚蔽也不知她一个人嘀咕着什么咒语呢,他也蹲了下来,在一旁说道:“你且等等。” 正在默念这泉水肯定随时自动净化的咸毓手上动作一顿,转头问道:“怎了?你要帮我先试喝吗?” 楚蔽:“……” 他也不知从何处取出了银针,在月光之下闪出一道银光。 这是又要验毒了。 让咸毓在心中直叹他的谨慎。但这纯天然的山泉会有什么问题? 而他这严谨的模样除了显得有些帅之外,还像是个“水务局来查水质的工作人员”。 可是他的银针又查不出这泉水是否达到了可以生水直饮的标准。 咸毓等他操作完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掬起一捧水来。 见她直接动手喝了起来,楚蔽在一旁低声问道:“怎不让我先试试?” 方才她不是说了么。 他并非不愿。 咸毓喝了一口,笑着抬起头来说道:“我觉得不错,你也尝尝?” 楚蔽依言也将手伸到水面,这时,一旁的咸毓忽然眼疾手快地超过了他动作的速度,再次掬起一捧水,忽地朝他的脸扑了过去。 楚蔽自然能提前预料到她的行为动作,但他稳住自己的身子,刻意一动不动地由着她成功“偷袭”了他。 咸毓一把将手中的泉水全扑到了他的脸上,调皮地咯咯笑道:“你尝尝,是不是有些甜?” 月色之下,她的笑意让楚蔽的神色晃了晃眼,让沉稳如他,也破天荒地单手捞起水花往她脸上飞扑过去。 “呀!” 咸毓自然阻挡不急,一张小脸也被他扑湿了。 一时之间,两个满脸水迹的人蹲在涌泉边相对无言。 一旁涌泉中,半圆的明月倒影在水面荡漾着。 好似两人此时各自深幽的瞳孔。 天色不亮,但两人各自能将对方的眉眼看得极为明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57节 分明已是相识熟稔至极,却像是看不厌一般。 只想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的双眸。 渐渐地,甚至呼吸也像是交缠了起来。 也不知是谁主动向前靠近,像是情不自禁地深受蛊惑,又像是天地之间的自然吸引……连远处的虫鸣鸟叫之声都停滞了一般,咸毓也忘了肚中的饥饿感,以及自己此时正在做什么。 她的心跳已经失去了控制,以至于她也忘了自己身处何处,仿佛只是出于本能地朝前靠近、继续靠近,直到……就在这时,她却忽然又在这一当口身形不稳—— “啊!” 楚蔽眼疾手快一把捞出险些脚底打滑摔进涌泉的咸毓。 但还是被水沾湿了她的一只脚。 咸毓也后怕地跟着他站了起来。还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她满脸通红,希望天很黑,一般人瞧不出来。 这种突发事故还是有些小尴尬的,虽然她可以不介意,也不知道他介不介意。 反正所有的旖旎早已消散了下去,自觉有些“做贼心虚”的咸毓顿时打算还是快点儿离开此处了。 两个人莫名其妙地回到了樵夫的身边,脸上的水迹倒是干得差不多了,但咸毓那只一脚滑进涌泉里的鞋,还是得脱下来在篝火堆前烤一烤了。 樵夫闻声撇过头来,瞧见咸毓有些狼狈的走姿,打趣道:“怎地?转眼便掉进水里了?” 他眼下已然也将咸毓二人当做小辈来看待了。 但不知他在咸毓眼里也像是个幼稚的人。 不过此时的咸毓光顾着自己的红脸什么时候能消下去了,也没和他斗嘴。 她有意掩饰自己最为特殊的害臊之色,还不忘礼貌地和樵夫道歉道:“我好像把你的泉水弄脏了。” 她毕竟是走了大半的山道,虽然天晴泥干,但鞋底肯定是染了不少的尘土了,而刚才她一脚滑进水里,连她一个“游客”都替这家“风景区”感到心疼。 可樵夫浑不在意地回道:“无妨,平日里我还用那泉水洗衣裳呢,不然难不成我专门下山寻水源去?” 或许是出于考虑到咸毓先前的那番珍惜山水的言论,樵夫见她似乎有些自责的模样,便主动继续说道:“再说了,那涌泉又不属我一人所有。你也莫要‘心怀天下’、担心这山山水水的千秋万代了。” 他也是出于好心,和咸毓说起了肺腑之言:“连宫中的皇帝,指不定也从不在意此等小庙呢!不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么,主人家不挂心,你我几人用用又何妨?你说是吧?” 他示意楚蔽,让他也来几句,安慰安慰自己娘子的大善心。 楚蔽淡淡地“嗯”了一声。 倒是赞成他所说之言。 咸毓正在恢复自己的害臊之情中 ,也不管这人怎么又胆大包天的在言语之间提起皇帝大叔了。 自从出来之后,咸毓也切切实实感受到了“天高皇帝远”的自在,光出门在外她听见各种人在背后大放厥词背后置喙封建皇帝的场面,她也渐渐地能因此更加感受到了她和楚蔽的自由。 不过也幸好这年头并非有例如做监听工作的“锦衣卫”之类的中央集权工具。 咸毓感觉自己好多了,她脱了鞋子在火堆前举着,还能打起精神来询问樵夫:“那……我能打那泉水洗脚吗?” 樵夫大手一挥:“有何不可?我这些吃食不也是用那水洗的。” 他指了指火堆里正烤出香气来的红薯们。 咸毓接着又嚅嗫了一声:“那……” “你用来沐浴都成!”樵夫毫无耐心地立即回道。 “……”咸毓一顿,再次说道:“我是想问,你烤好了没。” 原来她的注意力早已飘到了香喷喷的吃食上了。 樵夫无奈地说道:“再等片刻。你二人继续闲逛去呐。” 其实这山顶确实没什么可以观赏的景点了,可咸毓却像是听从了他的建议,她将烘烤得差不多的鞋子穿回自己的脚上,扶着楚蔽的肩起身说道:“可以吃时记得叫我哦。” 说着便兀自起身往不远处踱步而去了。 而意外的是,一旁的楚蔽却未一同起身。 樵夫回过头来,奇怪地问道:“你怎不一同前去?” 这小子不是整日里都看着自己的娘子不放吗? 眼下怎教人这么独自离开了? 楚蔽淡淡地回道:“我在此处看着。” 他自然是瞧出来了,渐渐走远的咸毓还处在方才涌泉之遭遇中,其实他亦是如此……但意外便是意外,她想独处消解一下心中波动的起伏,他自然也心知肚明。 唯一不知情的樵夫再次抬起头来,在火光中仔细打量了几眼楚蔽。 他起先以为这小两口这回是真闹别扭了?接着看却瞧着也不像。 就在这时,樵夫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毕竟这两人迟迟不圆房,有这等稀奇事在,总归是比寻常的成亲之人更为特别些。他一时便了然了。 火堆两端,两人沉默地对视了一眼,便明白互相之间都瞧出了对方的“底”。 只有从小鹿乱撞中放松心情回来的咸毓还不知细节。 她刚才一个人走到小亭旁的崖边,朝底下黑黢黢的山崖望了一眼,只觉得心惊肉跳。然后一想到前不久樵夫透露过的胡话,她便想着最好能在离开这里时,尽一份力,不知能不能让樵夫以后不要有这种想法了。 她真的一点儿多希望那样。 咸毓回到篝火旁,见到两人已经一声不吭地将烤熟的红薯从火堆里扒拉出来了,她快步上前问道:“不是说好了,开吃前叫我吗?” 他们难道忘了吗?! 樵夫无奈地回道:“你莫心急,总还得晾一晾呐。” 瞧她馋的。 咸毓当然心急了,因为她饿了呀。 她眼下不仅饥肠辘辘,而且还感到爬完山后的腿越来越酸了,等到再次在火堆旁坐下来后,她不禁感叹道:“我要是你,时不时上山下山砍柴,哪还有力气想一些‘不开心的事’呢。” 她主动提及,说完看向樵夫的反应。 樵夫十分自然地回道:“是个人怎会没有伤心之事?” 咸毓直起来自己的腰板,底气十足地说道:“我如今没有。” 樵夫闻言,终于抬起头来,像是为了检查她是否是言过其实。 咸毓伸出自己的手,指了指最大的一个红薯,毫不客气地说道:“我要这个!” 话应刚落,楚蔽拨动手中的木枝,即刻便将她所言那一颗挥了过来。 一旁的樵夫轻哼一声,终于酸酸地说出口道:“你二人郎情妾意,自是心满意足。” 咸毓趁机问道:“你如此多情?” “……”樵夫原以为她只会问“你呢”,没想到她上来就直接这般说,使得他竟然一时就这么愣在了那里。 若说咸毓毫无猜测,其实也不然。她实则并不比楚蔽猜到得慢多少。 毕竟这半日里来的不打不相识,她对这樵夫有关的猜测也有了一些结果。 于是咸毓直接来了个大招,问道:“你喜欢你阿姐?” 她还记得他是个“姐弟恋”的“铁血拥护者”。 “咳咳咳咳!”樵夫活生生被柴火烧出来的烟头呛着了,他立即反驳道,“你胡说什么呢?我并无阿姐。” 一旁的楚蔽淡淡插嘴道:“那便是‘师姐’。” 樵夫挥烟的手顿时一僵。 咸毓终于不用忍着口水了,她立即说道:“哇!我们一猜就猜到了——开吃!” 樵夫:“……” 作者有话说: 神·唯有樵夫一人受伤的世界已达成·医:你两口子是专门来破案的吗? 咸毓:no,专门蹭吃的我愿意认下。 楚蔽:老婆你瞧,他的昵称越来越长了。 “……?” 第236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这顿烤红薯, 三人之中自然唯有一人吃得颇为心塞。 樵夫食之无味地吃了几口后,抬头看向一旁的那对男女,一个吃得狼吞虎咽、一个慢条斯理,但二人皆是食不言, 头都不再抬起来了。 “哎!”火堆前的樵夫主动发出了长长的一声叹息。 终于, 咸毓闻声抬起了脸, 侧头看了过来。 樵夫心道有戏,但接着只听见咸毓问道:“你是不是渴了?” 樵夫:“……” 他气也不叹了。 反问道:“是你渴了吧。” 咸毓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樵夫难得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委屈。 以为这二人猜出了他的心事之后, 会好言安慰他几句, 没想到接着他二人便自顾自吃了起来,像是方才那猜中的场面从未发生过似的。 反倒是他,既被猜出了心事, 又左等右等的等不出他两再次开口。 他忍不住问道:“难道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咸毓停下嘴里的动作,承认地点点头, 礼貌地问道:“请问你这儿有水吗?” 樵夫:“……” 真想让她自行去涌泉打水喝。但也不知这小两口是否娇生惯养地只喝茶?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58节 他这儿自然没有茶,樵夫回道:“有酒,要吗?” 咸毓闻言有些意外:“你这还有酒?” 樵夫直接起身,将手中吃了大半的烤薯随意撇下, 径直去取酒了。 身后还传来了那小娘子对他不珍惜吃食的置喙之声。 吃吃吃, 就知道吃! 樵夫还真从何处取来了三坛酒, 重新落座之后便搁在了三人之间的地上。 他示意道:“不是渴了吗?喏!” 咸毓眼前一亮, 她的确早就口干舌燥了。 那她就不客气了, 她伸手上前领走了一坛子。 手上染着不少的灰,咸毓翘着兰花指, 小心翼翼地去解开封盖。 可就在这时, 她手底下的酒坛子竟在她眼皮底下不翼而飞了—— “你?”咸毓转头看向楚蔽。 她眼睁睁地看到他拿走了她的酒坛子! 算了, 她好脾气地没追究。而是再次伸手, 重新去领面前的新一坛子。 可这回她都还未揭开封盖,一旁的楚蔽又不费吹灰之力地从她手中抢走了第二坛。 “……?” 这下咸毓忍不了了,她不服气地看向一言不发的楚蔽,直言问道:“你一人就得喝两坛吗?他统共就拿了三坛出来,不该是每人一坛吗?” 一旁的樵夫看不下去了,他打断咸毓道:“他那是不想让你碰酒,你还没瞧明白?” 这小娘子还滴酒未进呢,脑子怎已迷糊上了? 这二人无声之间的恩爱,让他越发地眼红。 “可是……”咸毓有些纠结,“可我眼下不想喝泉水……” 其实是她眼下暂且不想去涌泉那边了。因为…… 这时,一直不出声的楚蔽说道:“我与你共饮一坛便是了。” 咸毓闻言点点头,回道:“那我还他一坛。” 樵夫也并未坚持什么宾主之礼,他接过咸毓还回来的一坛酒,索性一并将自己面前的两坛子酒都开了封,双手各举在两侧,就此左右开弓地喝了起来。 樵夫率先喝酒之后,不动声色验完酒水后的楚蔽也浅尝了一口。 咸毓在一旁眼巴巴地问道:“怎样?这酒不醉人吧?” 她当人也不希望自己喝到不省人事,所以如果是烈酒的话她就不喝了。 樵夫闷了一大口之后,开口回道:“农家米酒,小儿都吃不醉,莫非你比童稚都不如?” 咸毓耸耸肩,那她就放心了。 这时起了一阵风,吹走了火堆旁的热气。 山顶的天空像是比山脚下更为清晰。 今夜满天繁星,竟然没见着一片暗云。 咸毓捧着酒坛子喝了两口解渴之后,就递给了楚蔽。 她随意地抬头望天。感受着自己的肚子还有多少的胃口。 身旁传来了樵夫咕咚咕咚猛喝的声响,咸毓蹙眉,而后转头瞧了一眼楚蔽,见他喝得倒是极为斯文。 “嗝……”樵夫跟着也抬头望天,一脸怅然地自言自语道,“你瞧,她像是这夜空中的哪一颗星?” 咸毓眨巴着迷茫的眼睛,问道:“……她已辞世?” “噗!”樵夫拿走下巴前的酒坛子,气得半死,“你莫要胡说!” “哦。”咸毓有些无辜地点点头。 可是一般不都是去世之后才用天上的星星作为指代的吗?是她大意了。难道这里的文化细节不一样? 咸毓连忙弥补道:“那便是她已经跟别人好上了。” 樵夫:“……” 为何分明确实如此,但被此人说得越发令他痛心了呢? 他横眉冷竖,看向楚蔽。 ——看好你家娘子!莫要才两口酒水便得罪人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楚蔽亦是个不知“得罪”为何事之人。 楚蔽往火堆里添了一根柴火,凉凉地说道:“斯人已逝……” “她没死!!!”樵夫气急败坏地说道,“你二人耳朵可还在?!” 咸毓并未被他吓着,还好心地说道:“那你多吼两声吧?” 发泄出来,可能就能好多了。 正在气头中的樵夫并未领会她的好心,反而更是气结:“我又不是野人。” 咸毓叹了一口气,拨开手中新一颗烤红薯,老气横秋道:“你这人好没趣。” 樵夫气得不想说话了。 她一个只知道吃吃喝喝的人才没趣呢!怎还有底气说他? …… 又过了一会儿。 见两人丝毫不来安慰他,樵夫又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是啊,我可真是个无趣之人。” 咸毓诧异地侧头看了一眼、 这人又改成“破罐破摔”的态度了? 她咀嚼着口中的烤红薯,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竟然没接话。 樵夫等了又等,实在等不下去了,他愣是问道:“你怎不说了?” 咸毓拿开手中的红薯,一板一眼回道:“因为我怀疑你要发酒疯了。” 樵夫:“……” 他深呼一口气,“你当我是三岁小儿吗?!” 他方才都说了!这酒醉不了人!除非还是童稚! “哦,”咸毓回道,“那你发吧、阿不,那你说吧。” “……”樵夫气得有点儿不想说了。 可咸毓正好心地等着他诉说呢。 一般情况下,不是说出来就好了吗? 见他又欲言又止了起来,咸毓主动帮他起了一个头,试着猜道:“你师姐喜欢你师姐夫,之后便和你不来往了?” 樵夫含糊地应了一声:“……唔。” 大致确实是这个事儿。 “嘶……”咸毓吸进去一口气,像是在思考,但接着却是—— “呼……” 吹起了手中烤红薯的热气。 一旁的楚蔽正在添柴烧火。 接着两人又默契地共饮一坛酒水。 分明连言语交流都没几句,但又和谐共处得羡煞旁人。 樵夫撇开了脑袋。 咸毓也不知道自己和楚蔽两个人好像也没有做什么,就让这樵夫自闭了? 那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夜空中繁星点点,清风宜人。 久违热闹些的山顶上,唯有偶尔传来的几道女声。 咸毓一回头就看到樵夫彻底自闭了,她也索性没了顾及,把能说上的话都说了出来。 “你独自一人自怨自艾,你师门可知?” “你师姐如今日子过得如何?你近年来可有打听?” “除非是老死不相往来了,你又何必自己一人死扛着呢?” 樵夫幽幽地说道:“她孙儿都两个了。” “咳咳!”咸毓捂住自己差点儿噎着的嘴。 一旁的楚蔽立即转头查看她的情况,递给了她酒坛。 咸毓抿嘴摇头,她没真呛着。她接过酒水喝了两口,缓过气来。 不过也是,若成亲早些,这樵夫师姐的年纪有孙儿了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而他眼下这么一说,言下之意当然是指他和师姐不可能了。 樵夫仰头,干尽一只手中的酒坛子,而后叹息一声道:“岁月蹉跎!你还以为人人皆如你二人一般,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咸毓小脸一红:“多谢夸奖。” 樵夫:“……” 一旁的楚蔽忽然维护道:“她醉了。” 说着,他取走了咸毓双手捧着的酒坛子。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59节 咸毓并未追逐酒坛,但她摇头道:“我没醉,我若是醉了……”她朝樵夫说道,“我便早就骂醒你了。” 樵夫的嘴角还残留着酒迹,又似乎转瞬便被夜风吹干了。 他仰望星空,淡淡说道:“骂?” 咸毓抖了抖自己的身子。 这人似哭似笑的语调,听岔了还以为他在“喊妈”呢。 楚蔽还以为她冷了,又朝火堆了扔了新的木块进去。 倒是一旁的樵夫,像是终于憋不下去了似的,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了自己的往事。 他能喜欢自己的师姐,也是因为自己的儿时记忆中全是师姐一人的身影。师姐教他医术,教他下棋,那些鲜活的记忆恍如昨夜。 可是后来师姐便离开了师门,而他那时还年少,不知喜欢为何物。等到意识到自己情深难灭之时,就算他求助于神佛,亦无济于事了。 咸毓大致听明白了他的情况,看来是姐弟恋年龄差太大的缘故。 怪不得这位神医先前一直都说不信世上有修仙之人。 原来不是他所求,而是十有叭九他盼望自己师姐能慢些老去…… “那你在这山头自寻短见也不成啊,”咸毓忽然又说道,“你可别自己胡思乱想了。” 樵夫一噎。 他等来了安慰,但听听——这话像是安慰人的话吗?! 咸毓真喝醉了似的,只顾着说道:“反正你别跳崖。” 她理所当然的语气仿佛还显得有些不讲道理。 “你跳下去砸到人了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樵(神)夫(医):?我们前不久不是刚讨论过不会砸到人的吗? 咸毓:不,我最有发言权了qaq 第237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再说下去, 咸毓都觉得有一股淡淡的忧伤油然而生萦绕心头了。 于是她停了下来,不再多说什么,又低头吃起了烤红薯。 而一旁的樵夫也很是不解。为何他还什么都没做呢,她倒是先怪罪了起来? 是责怪他吧? 樵夫借着火光打量了一眼正埋头啃烤薯的小娘子, 却又瞧着并无大碍? 他将奇怪的感觉抛之脑后。 夜里清风袭来。 樵夫意识到自己纵然喝了一坛子酒, 但仍是一丁点的醉意都没有。 他将空酒坛子往身旁地上一丢, 站了起来。 这动静惊动了埋头吃烤红薯的咸毓,她缓缓抬头。 像是在观望、又像是在监督。 令其余两人终于意识到了她略微反常的举动。 樵夫疑惑地问楚蔽:“她醉了便都这般?” 他眼下并无跳崖之意, 倒被她看得束手束脚了。 “我没醉。”咸毓摇了摇头, 接着还转头和楚蔽主动说道,“他这酒都不如先前你赠我的度数深呢。” “‘度数’?”楚蔽微微诧异地问道。 他方才说她醉了,只是同樵夫说说罢了, 可眼下他也有些怀疑她莫不是真醉了。 咸毓用力地摇了摇头,缕清自己的思绪。 她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烤红薯, 然后抬头看向樵夫,语气认真地问道:“你眼下就要去?” 樵夫见她醉成这般,也是无奈地说道:“我去拿酒!” 她难不成以为他眼下就去跳崖? 楚蔽正想让樵夫莫要在咸毓面前饮酒了,这时咸毓却主动开口说道:“你也别喝了, 借酒消愁不管用, 不如早些洗洗睡吧。” 她口齿清楚, 有理有据, 又像是并未喝醉的样子。 樵夫的动作一顿, 心知她所言在理。 于是一直之间并未否决她的好心劝告。 接着咸毓便问道:“今晚我睡哪儿?” 樵夫:“……” 这话便愈发难以开口了。 在场中人也只有咸毓一人想当然地以为稍后肯定有空处可以借宿一晚。 樵夫挑眉问道:“你一人么?” 若是如此,倒也有个法子。 咸毓也不吃了, 她嘴角带着烟灰, 像一只花脸猫似的, 双眸清澈无比, 抬起来看向樵夫问道:“你想同他一起睡?” 樵夫一噎,再次重申道:“你这小娘子!每回话怎都不好好说呢?” 分明是他将屋子让给她,而后他和她的郎君两人幕天席地地凑活一晚,怎被她说成这般诡异的说法了? 咸毓却还在一本正经地说道:“看着你一晚上?也看不住你无数个晚。” 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开门见山。 樵夫:“……” 原来她在还担心他半夜会不会跳下山崖去。 樵夫叹了一口气,挥挥手和楚蔽说倒:“你看着她吧!” 最后咸毓也没有霸占樵夫日常所用的供台,而是跟着楚蔽去了原先的小亭。 她在夜色中的双眸亮晶晶的,和楚蔽笑道:“你这主意好,在此处守着才妙。” 所言皆是自己所虑之事。 她这般样子真像是醉了,楚蔽回头,看着她的双眸问道:“你真当如此在意那厮的死活?” 咸毓抿嘴,点点头。 楚蔽闻言默了一瞬,而后开口说道:“我去打水来,你且在此处等着。” 等到楚蔽取水过来时,见到咸毓正坐在小亭中,独自凭栏眺望。 天色灰暗,除了不远处还烧着的火堆,对面皆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山脉,她又能望什么? 楚蔽站在了小亭外,默默地看着她的侧脸。 此情此景之下,若还瞧不出她似乎藏着心事,那可真是她藏得太好了。 淡淡月色之下,妙龄女子侧倚着扶栏,微微仰着头,明亮的双眸像是注进了月华之色,宁静中带着一丝缥缈。 楚蔽的脸色却冷了下来。 他宁愿她永远笑口常开有说不尽的话,也不习惯她似是藏着心事的模样。 但当咸毓自己回过神来转头发现回来的他时,她的反应又极其自然,主动开口道:“你打了这么多水?” 她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脸:“我方才一抹自己的嘴,满手的灰!” 又像是将转瞬即逝的心事抛之脑后了。 楚蔽将木桶提到了她的脚边,看她小心翼翼地舀水洁面,他微微失了神。 他有的是本事从一个人的口中撬出自己想知道的事,可是,就好比先前的“嫪毐”,和今夜的古怪……他竟实则都不知如何应对她突如其来的细微变化。 他可以自己不去掌控一些事情,但又对她与他之间的距离感到一丝突如其来的失措,使得他忍不住想深思熟虑,却又觉得自己会对此一无所获。 咸毓的职业使然,她其实对镜头的捕捉能力差不到哪里去,而此时又是楚蔽这人在盯着她,她当然有所察觉,等到用干净的衣角擦完脸上的水珠后,她便抬起了头来。 “今晚你我睡此处。”楚蔽说道。 “好呀。”咸毓点点头。 她刚才已经知道了。并且觉得是一个好主意。 而且方才得知山顶并无空余的房屋时,她也并不失望。 她一直都并非樵夫以为的娇生惯养之人,反倒是比寻常女子好应付多了。 楚蔽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看向又窄又长的扶椅,问她道:“你睡得下?” 咸毓知道他在担心她睡觉一翻身掉地上了怎么办,她指了指一旁的石凳子,说道:“就如同白日那般摆放,如何?” 应该没问题了的。 楚蔽的一只手摸向已掉了漆的木质椅面,神色莫名地垂眸思索了一番,再次低声说道:“今夜你睡我身上罢。” 已经放松下来准备休息的咸毓顿时汗毛都竖起来了,她不敢置信地看向楚蔽,发现他的神色坦然,再怎么也不像是在一本正经开玩笑。 此时,楚蔽也忽地抬眸迎向了她的目光。 咸毓有些慌忙地侧过脸去,接着又觉得自己在大惊小怪,于是再次看向他问道:“这样行吗?” 怎就不行? 楚蔽并未多言,而是径直起身抱住了她,咸毓忙不迭地搂住了他的肩,回过神来时人已经趴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分明夜已深,四下又昏暗,但两人却大眼对小眼地看清了对方眼中的神色。 咸毓迷茫了,再这么下去,他两睡还是不睡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60节 她可是头一回这么趴他身上,还直接是在户外的凉亭上……这么刺激的吗? 可楚蔽却心知,其实她并非头一回如此,只不过以往她在睡梦中胡乱翻身成如何姿势,连她自己都并不知。 “你可还好?”他低沉着声音问道。 说话时的胸腔震动,传递到了咸毓的双掌之中。 咸毓悄无声息地咽了咽口水,支支吾吾地“嗯”了一声。 其实她好像明白他的好心,因为比起直接睡在光秃秃的木板上,能躺在肉垫上不要太舒服,而且这样他也能抱着她、以防她半夜滚下去。只不过太劳驾他了。 可是此刻的咸毓却显得并不轻松,她难免有些僵硬,又也在偷偷适应如此亲密的姿态。 她又转念一想,先前两个人搂在一起睡也不是没有过,那不过是从“左右”变成了“上下”,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吧? 瞬间想开了的咸毓终于放松下来,小心翼翼地侧过脸来,枕在他的肩头,轻声说道:“夜里你若压着难受,记得放开我。” 话音刚落,她的后背却反倒环住了两只手臂,头顶传来了楚蔽的低沉的嗓音。 他很是镇定的语气:“你尽管放心。”也不像是在吹牛。 “方才在火堆中熏了药草。”他接着提醒道。 “驱虫的?”咸毓问道,“你寻来的?” 毕竟那个神医已自称“退休”了。十有叭九都拿不出这些。 唯有楚蔽这人一向利落的行动能力能够做得出来这种事。 “嗯。”他淡淡地回道。 咸毓了然了。怪不得她问道自己衣裳上有一阵味道,还以为是烤火烤的。 ……她也不得不承认,有他在时,就是莫大的安全感。 别说是睡在露天的凉亭里,就算是一起身处荒山老林之中,她都能够做到莫名的安心。 “明日我们便下山。”她忽然轻快地说道。 然后自己一个人窸窸窣窣地嘀咕道:“才不想管那人的死活了……” 若是在今日之前,楚蔽听见此话,自然暗自满意,但此时他却毫无神色波动,再次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咸毓说完便要睡了,她累了大半天,终于能安心休息了,此时也不管自己身处何处,眼睛一闭,就此昏头睡了过去。 她不知自己头顶的楚蔽却仍睁着双眼。 只因他的呼吸绵长,使她都忽略了他平稳又规律的心跳声。 她原来真能在他身上入睡。 那她依旧愿意与他亲密无间? 楚蔽垂眸,忽然攥紧了她的腰身,出声问道:“你家中曾有人自寻短见?” 咸毓活活被他用抱在腰间的手臂勒醒了。但她浑然不觉,以为只是自己又醒了过来,还依稀间听见楚蔽在问她什么话。于是她一脸迷茫地问了句:“你难受吗?” 是不是被她压得难受了? 楚蔽却反问道:“你难过吗?” 他脑海中反复回想起她在火堆前欲言又止的神情、以及她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小亭中眺望的模样。 他终究是问出了口。 咸毓胡乱地答道:“……我不难过呀。” 她也不知道他在问什么。 楚蔽不信。那她方才为何对那樵夫的自寻短见之言牵连心绪? 楚蔽再次淡淡地开口说道:“斯人已逝。” 他想,他已猜出来了——那个“嫪毐”,大抵是死了。 咸毓:“……?” 作者有话说: 咸·一脸懵逼·毓:这话怎么听着有点儿耳熟呢? 樵(神)夫(医):他方才也是这么与我说的! 楚蔽:你算什么?眼下我正认真安慰老婆呢。 咸毓:?你安慰人都是这一句吗? 第238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毓也不知他在说什么, 她困倦至极,眼眶中充盈着忍住哈欠后的泪花,接着便昏沉睡去了。 等到翌日起来之后,咸毓才后知后觉发现了楚蔽的不对劲。 彼时他们两自然是要同樵夫告别了。 晨光明媚, 万里无云, 枝头鸟雀叽叽喳喳叫着。 咸毓正郑重其事地将樵夫拉到一旁, 轻声说道:“一别两宽……” 樵夫拿一副“我跟你很熟么”的眼神瞧着她。 咸毓继续说道:“故人大抵是留在回忆之中最为美好,许是真在一起了, 反倒是一地鸡毛……” 她说得可都是至理名言呐!他能不能理解就看他的造化了。 樵夫虽明白她是在想方设法安慰他, 但他也忍无可忍了,就此出声打断道:“你多大?我多大?” 他难道还沦落到要听小小年纪的她来讲大道理的地步了吗? 他暗自不服气得很。 咸毓倒退了一步,上下打量这人, 大致评估一番后,觉得此人目前还是能凑合活下去的, 不像是真会寻死觅活的模样?那她也对未来报以乐观的估计了,所以眼下她还是能放心地离开了。 但当她转身之后,却瞧见了楚蔽的脸色疑似不太好看。 他好像昨晚并未睡好,眉眼间带着一丝浅浅的疲倦。 咸毓顿时就心虚了起来, 她昨晚倒是拿他当肉垫睡得香甜, 但相较起来他肯定是吃亏的那一个。 至于瞧出他此时面色不善, 她觉得是自己和樵夫凑在一起说悄悄话的时候忘了带上他的缘故? 果不其然, 楚蔽走了过来, 与她淡淡地说道:“墙边蒸着吃食,你用完再走。” “……嗷。”咸毓赶紧转身跑了过去。 要说这樵夫懒么, 他却时不时砍柴, 满屋子都是堆积的柴火, 瞧着便是一点儿都不担心过冬问题。 但这厮的确也不勤快。咸毓垂眸看着墙边简易搭起来的火堆, 只觉得这樵夫日子过得像是原始人似的不修边幅到了极点。 她小心翼翼地掀开冒着热气的木质锅盖,里面蒸着什么吃食呢?她定睛一看——又是红薯。 咸毓:“……” 昨晚烤红薯,今早蒸红薯。 虽然很健康,但连着吃也不是事啊。那樵夫不会天天吃吧?那他的肠胃想必很健康来着……嗯。 咸毓抓紧时间蹭吃完,再次回去找楚蔽时,见到那樵夫还善心发作地送了楚蔽一袋子红薯干。 不管怎样,咸毓当然是立即上前表示了感谢。 但那樵夫竟然很是傲娇,并没有再多加客气。 因为她不知道的是,樵夫哪是出于好心,他分明想早些送客了。 不一会儿。咸毓迈着酸痛的脚步,和楚蔽慢慢沿着后山的小山道往下走。 没走一会儿,她便觉得她的直觉并没有差错。 短短一夜之间,楚蔽好像有一丝变化,连那樵夫方才也有点儿古怪的感觉。 她想不出所以然来,当然直接开口问了。 “你是不是生气了?”咸毓边走边转头看向楚蔽问道,“因他昨晚让你我睡在露天的小亭之中?” 他不会真因樵夫的待客之道而生气了吧? 楚蔽伸手牵住了她,只顾着提醒道:“当心脚下。” 咸毓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还真差点儿绊倒了石块,她立即握紧了楚蔽的手,找到了支撑,然后又抬头和他说道:“山顶简陋,想必他并非有意为之。他成日里想念旧人,你我让着他些也无妨。” 他们可千万不能在言语之间激怒了对方,不然也不知道那樵夫会不会真的想不开去跳崖了。 咸毓自知自己今后爱莫能助了,但也打心底不希望好端端一个人忽然有一天真的自寻短见了。 “是么?” 楚蔽目视前方,淡淡地回了一声。 也不知听没听懂。 接着咸毓转念一想,她和他都已经下山了,十有叭九之后也不会和樵夫见面了,怎还会再有机会言语刺激他呢? 是她多虑了。 而楚蔽实则明白她的言下之意。 可是,不巧的是,方才趁她离开那阵子,他倒真同那人放了几句狠话…… 咸毓毫不知情,还在那好心祝愿着:“希望他日后能开解自己,不会在无人知晓之时,一了百了……” “他不会死。”楚蔽忽然说道。 咸毓一愣,转头看向他:“啊?” 他为何如此笃定? 那樵夫虽然目前看着活蹦乱跳的,但昨晚她看他悲伤的情绪也不有假。 楚蔽并未说下去。 因为,他临走之际威胁了那厮——若他开的那药方出了差错,无论此人身首何处,他也要掘地三尺,让他不得善终。更何况他心心念念的师姐……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61节 那樵夫又不是蠢钝之人,听他如此威胁的口气,想必当下便立即意识到他并非寻常的大户人家出身。因此才急于不留“这尊大佛”了,一改前态地乐得咸毓二人赶紧走人。 知道楚蔽也不是个胡乱吹牛之人,咸毓闻言之后也松了一口气。连同脚下的步子都轻快了些。 楚蔽亦是感受到了她的松懈之色,可他却因此暗暗沉下了心。 她如此在意旁人的死活,那是因牵动了自己过往的回忆? 方才她同樵夫说的安慰之言,他自然在不远处都听到了。她为何那般煞费苦心地劝导樵夫,还不是因为……那已逝的“嫪毐”。 咸毓走下山的路上一心维持着自己的脚步平稳,毕竟转天过后的腿脚越发酸胀了,但她不想连下山都让楚蔽背。 再加上楚蔽显而易见的没休息好,她也暗自内疚。 两人接着又走了一会儿。 咸毓望着沿途的风景,转头笑着和楚蔽说道:“这后山的花草树木显然不如上山时那般茂盛,若再往北,不会都秃了吧?” 她有意和他闲聊一些轻松的话题。 楚蔽闻言淡淡地回道:“还未入秋。” 他说得也是。 咸毓继续想到:“我们的马车会在前方的山脚下吗?” 即将走下山,她难免有些好奇。 楚蔽仍旧淡淡说道:“他昨日应当并非虚言。” 这下咸毓真迷惑了,她忽然停下脚步。 楚蔽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咸毓微微仰头,看向他面色淡然的脸,主动问道:“你可是累了?” 楚蔽一顿,否认道:“我尚可。” 咸毓看了一眼四周,若他俩就此歇脚,哪怕是直接坐在地上,她也愿意陪他的。 但他眼下说他不累。 咸毓只能继而直言道:“今后你若真累了,说出来又何妨?” “走罢。”楚蔽只是牵着她的手,继续动身往下走。 咸毓又打量了他一眼。 见他神色的确自然,又觉得是不是自己想岔了? 如此又走了一小程的路。 咸毓暂时并未接着出声说话,楚蔽也自然而然地并不多言。 正当咸毓纠结着是不是要再仔细观察一下他今日是怎么了时,一旁慢步走着的楚蔽突然开口了。 “还记得你先前在侍君馆中同那人说过的话么?”他忽然问道。 咸毓一愣,转头看向他。 但仍旧只看到了他目视前方的侧颜。 而他的模样也像是闲话家常一般。 可咸毓不知道他问的是谁? 难道是那个中年男客? 他怎又提起了那人了? “忘了?”楚蔽再次问道。 咸毓当然点头承认道:“嗯。” 接着,她等着他解惑呢,没想到楚蔽却又说道:“原想你也同我说那几句话。” 咸毓实在听不懂他在打什么哑谜了:“说什么?” 什么叫“同他也说几句”? 怎么听得有点儿麻烦呢? 楚蔽依旧声音平缓地回道:“你那时与那人说的那些话,不如也与我说来听听?” 咸毓闻言苦恼上了。她那时说了什么话? 她每时每刻能说的话多了去了!那几句是哪几句? 而且不仅如此,她还很快就忘了自己说过哪些话了…… 那么多话她怎么记得起来?咸毓直接说道:“我忘了……” 她边说边瞧看楚蔽的反应,但他还是一张冷峻的帅脸,也并未露出什么失望的神色。 咸毓茫然了起来:“我说了哪些话?你还记得吗?” “我倒全记得。”楚蔽淡淡地回道。 那就好。咸毓立即问道:“你说说看?” 楚蔽忽然侧过脸来,面无表情地与她说道:“我说一句,你便与我说一句?” 咸毓彻底懵了,但她还记得他刚才好像就是想让她重复说一说之前在侍君馆中说过的什么话。 说就说呗。咸毓毫不介意。毕竟她自己都记不起来了,眼下说与他听也只是像一只“跟读机”似的,想想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爽快地答应了:“那你说吧!” “嗯。”楚蔽仍旧是淡定得很。 但是接着他说出来的话,让咸毓根本淡定不了了! 楚蔽目视前方,用自己冷漠的语调帮她回忆道:“哥哥方才说笑了,哥哥也长得很好看。” 咸毓:“……?” 楚蔽的语气有些冷了起来:“怎不说?” 咸毓头一回听他催促她,她还处在茫然之中,下意识跟着复述道:“哥哥方才说笑了,哥哥也长得很好看。” “嗯。”他应了一声。 接着,楚蔽一边拉着一脸茫然的咸毓往山下走去、一边继续像是“一台冷漠的题词机器”,再次提醒下一句道:“哥哥你皱起眉来也好看。” 咸毓:“……” 她慢了好几拍,接着大惊失色道:“你说的是那个……那个……” 她方才误以为他指的是她与中年男子之间的交涉过往,但她忘了还有旁人—— 她反应过来了! 她惊讶地问道:“是那个‘前辈’?” 楚蔽一脸冷漠,只催促道:“快些。” 作者有话说: 楚·越发古怪·蔽:你快说你快说你快说呀老婆! 咸毓:都喊老婆了叫哥哥不合适了吧…… 楚·惦记很久·蔽:t^t 第239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毓也知道, 自己的一张脸正在肉眼可见的泛红。 她没想到楚蔽竟然还记得这么久远的事情。 她依稀记得自己当初自己的确和那“前辈”侍君是周旋过几句话。但已经这么多日子过去了,现在她连那人长什么模样都不记得了,怎么还记得双方之间说过什么话。 但是楚蔽竟然完全都记得?! 忽地,一旁的他停下了脚步。 由于两人牵着手, 所以咸毓也跟着停了下来。 接着她便见他缓缓转过头来的一张脸。他的脸色仍然很平静, 比旁人说一句“你吃了么”的神色都平静, 但咸毓还是看出了他眼神之间的真是意图,是示意她赶紧跟着念。 咸毓:“……” 她呆呆地问道:“……你能再重复一遍吗……我方才……” 又忘了他刚说的那一句了。 楚蔽侧过身来, 垂眸轻吐一句冷漠的话:“哥哥你皱起眉来也好看。” 他说得毫无情绪可言。可咸毓知道自己可并能这样模仿语调。 然而, 她也只能磕磕绊绊地复述道:“哥哥你皱起眉来也好看……” 她尽力了。 楚蔽此时并没有皱眉,但他好像有些不满。 ……不满意她的”声台行表“不够到位吗? 咸毓心一横,双手拉住他的胳膊, 再次补充道:“你比他们都好看!” 她说得可是实话。他可得听进去呐。 这话一出,效果果然有些了。 楚蔽面上虽然不显, 但又自然地转身,拉着她继续走了下去。 咸毓如蒙大赦似的红着一张脸跟在他的身边。 头一回见他这般在意,看来先前是她没想过他也会在意这些事?还是因为山上憋着的气? 咸毓一时之间也想不明白了。 就在她都还没缓过劲来时,目视前方走着路的楚蔽又开口了:“那过几日你我出去了, 找一处喝上几杯?”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62节 咸毓:“……?” 她彻底蒙了, 转头看向楚蔽问道:“这也是?” 她实在记不得还有这一句了。 “嗯。”楚蔽高冷地应了一声。 咸毓满脸恍惚。 她真的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为什么这种客套的一句话, 他都还记得?! 行吧, 咸毓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复述道:“那过几日你我出去了, 找一处喝上几杯?” 说着她接着和他说道:“你瞧,之后我们并未践行呐。” 当时各奔东西了, 谁还会记得当初随口一提的那一茬。她当时真的只是说说罢了。 可楚蔽却因此想起了蓝景与她依依惜别之际的相约……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并不作答。继续往前走着。 “没了吧?”咸毓松了一口气。 她眼下还没换过劲来呢。 不过想着应该是没了。那她就可以结束这个环节了。 楚蔽默了默, 忽然又说道:“你是脱妆了吗……这位哥哥?” 咸毓:“……!” 她吃惊地站定身子, 疑惑地看向他。 一张小脸上的眼珠子瞪得格外的大。 竟然还有?! 他怎么记得这么多?! 而且这话好像是……当初雨夜, 她在侍君馆侧门屋檐下避雨时与对方说的吧?原来他当时还在门外听见了。 咸毓哽了哽,看向他下巴下冒出来的青胡渣。 山上的樵夫倒是有刮胡刀,但咸毓建议他不必借用了,因为她心里觉得樵夫太过于不修边幅,也不知那刮胡刀还靠谱么…… 眼下对着这张脸,疲倦中带着毫不遮掩的硬朗,她又怎能复述得了那番话呢。 “为何为难?” 楚蔽忽然出声问道,“我瞧你叫那人颇为顺口。” 说着便用一双深邃的眼神看着她,等着她赶紧说出来。 “……”咸毓别无他法,捂着自己的脸颊,开始复述道:“你是脱妆了吗……这位哥哥?” 她说完看向他。 不知这样行么? 楚蔽又拉着她继续动身往前走,边走还边说道:“这位哥哥,你可有见过我阿兄?” 咸毓哭笑不得,只能认栽,跟着复述道:“这位哥哥,你可有见过我阿兄?” 分明先前都是一本正经与人交谈的话,此时再重复念叨出来,怎会让她感觉有点儿滑稽。 可一旁的他却又喜欢让她跟着念。不得不佩服他这个癖好实在是太稀奇了。 这么一来一往下去,咸毓的腿脚都不酸胀了呢、脚下的山道也不漫长了呢……只是不知道何时是个头? 她一门心思地消化着自己说出口的话的后劲,一时也没注意到身旁一脸淡然的楚蔽脸上露出的一丝满意之色。 不过,该继续的还得继续。 “这位哥哥,你是否是因担心自己出去之后也生存不了?”他接着说道。 咸毓:“……?” 还有?! 她不敢置信地转头问道:“怎还有?” 楚蔽轻哼一声。 她竟问的出口? 不都是她自己说过的话么? 咸毓当机立断快速复述道:“这位哥哥,你是否是因担心自己出去之后也生存不了?” 接着她晃了晃楚蔽的手,讨饶道:“我们不说了吧?” 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努力搜索着当时自己是否还说了别的什么话。希望真的没有了吧。 可是不管还有没有了,咸毓都本能地想要就此结束这个略显古怪的环节,她灵机一动,嘴甜地说道:“这位哥哥,我们不说那些话了吧?” 楚蔽侧过脸了,默默地看着她。 咸毓看了一眼脚下倾斜的山道,再次快速地说道:“这位哥哥,如何?” 过了一瞬…… “嗯。” 楚蔽语气淡淡,走着的步子也很是淡然。 东边的太阳升到了半空之中。 咸毓避免了自己满头大汗的危机,从自己的腰侧取出折扇,单手打开,边走边扇了起来。 其实他如若再坚持下去,她也会奉陪他继续说下去的。 因为她再说一会儿也能缓过劲来了,到时候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但楚蔽看着还挺容易满足的,让她说了一遍她先前和别人说过的话之后,他便愿意就此打住了。 一想到这,咸毓的嘴角默默扬起了笑意。 “笑什么?”走着的楚蔽忽然问道。 咸毓一愣,奇怪他的眼睛难不成横着长了? 她笑着打趣道:“我笑哥哥呢!” 楚蔽果然不侧过脸来了,只见他脖颈微动,回出来的话好似一如既往淡淡的语气:“看路。” 咸毓轻笑一声。 有他牵着她的手,她肯定能走稳的。 “日后你若还想听,我便再说与你听?” 缓过劲来的咸毓笑吟吟地看着他,有意说道,“不过你我之间那般客套又何必呢,你说是吧?” 她那时只是对“前辈”的尊称罢了。他应当也明白。 “嗯。”楚蔽又应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同意她前半句话,还是赞同她后半句话。 …… 有了路上的这一段“意外”,咸毓下山好似比上山容易多了。 “这么快就到山脚了吗?”咸毓惊喜地看着不远处,“我们的马车也在那儿。” 楚蔽牵着她走下了最后一步下坡,然后说道:“后山地势高于上山之时。” 因此费不了多少的脚程。 “……原来如此。”咸毓止住了略带得意的笑脸。 她还以为她的腿脚变厉害了呢,才做到太阳还升到头顶正上空呢,竟然已经走下山了。 不过她已经知足了,于是打算赶紧上马车去歇一会儿。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树林中传来了一道较为熟悉的声音:“二位且慢!” 咸毓闻言下意识转过头去。 是谁在叫他两走慢些?她走得可一点儿都不快。 接着她便望见了奔过来的——樵夫?! “你怎么追下来了?”咸毓疑惑地问道。 樵夫歇了一口气,讪讪地同她露出了一张笑脸。 ……还不是因他在这二人走之后又深思熟虑了一番,深觉“自己先前不够尽地主之谊”,才追下山来“弥补”几句。 樵夫二话不说拉着楚蔽往一旁走去,看似有什么话与他说。 若这对男女若真是权贵子弟,他可得罪不起。 方才临走之前楚蔽说的话太过于奏效了,樵夫的命门就是自己的师姐。 他之前开的方子只不过是顺手之劳,因此眼下还是能再多言几句补充一番。 樵夫神秘兮兮地朝楚蔽问道:“还望这位解惑,这位是……想生呢还是不想呢?” 他作为大夫,还需事先有个底。 大户人家的心思弯弯绕绕,樵夫默默抹了一把汗。 楚蔽一脸冷漠,并不作答。 樵夫急着又轻声问道:“那是想今明两年便有子嗣呢,还是后年再有子嗣呢?” 这些本事他还是有的,保证招待得起这尊“大佛”的要求! 他自己倒好,就怕得罪了贵人,牵连了自己那儿孙满堂的师姐…… 然而楚蔽实则不太想再理会这人了。 他正想赶人,就瞥见咸毓已经凑了过来。 咸毓颇为担心,楚蔽毕竟不善言辞,也不知道情绪不稳定的樵夫到底在和他说些什么?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63节 她哪知道樵夫会是在给人“量身定制”一些服务,她只想着樵夫别为难楚蔽。 于是她连忙山前打断道:“你……” 樵夫吓了一跳,生怕自己正在询问的悄悄话被这小娘子听到了。 咸毓越发觉得他是在心虚,那她也只能直言不讳了。 她无奈道:“我知道你还念着自己的初恋,你想开些吧!亦或是与我们一道下山去寻她?” 楚蔽才不愿再带上一个碍眼的一同启程呢。 他撇下了樵夫,带着咸毓立即动身。 策马之前,他忽然朝刚爬到他身侧的咸毓问道:“那‘嫪毐’便是你的‘初恋’?” 他似懂非懂又深以为然的样子。 咸毓:“……?!” 作者有话说: 咸·满脸疑惑·毓:@樵(神)夫(医) 你到底和他说了什么?! 樵(神)夫(医) :emo中…我哪知道… 第240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时值盛夏, 北地的气候却温暖宜人。 恰到好处的暖光穿过绿荫,青石板地上都是斑驳的阴影。 “我说怎寻不到你了。” 一名妙龄女子身穿素衣,黑长的青丝只用一根发带捆在身后。 她三步并做两步地上前,终于在粗大的树根下抓住了那只身姿矫捷的三花猫。 她身后慢了几步的楚蔽也踱步走近前来。 只见咸毓蹲在青石板地上, 两只手捧起肥嘟嘟的三花猫, 嘴里细碎地叮嘱道:“我听客栈的人说, 你都是足月的身子了,怎还到处跑来跑去?真忘了自己还大着肚子呢?” 楚蔽闻言瞥了一看那只肚子鼓鼓的母猫, 冷冷地收回了眼。 别听咸毓话中好似她自己被这母猫忽视了, 实则阖客栈上下唯有她一人,能让这母猫给几分“薄面”。 万物有灵,因这母猫怀有身孕, 日日夜夜护着自己的肚腹,旁人只是想逗玩一番也丝毫不肯, 对客栈内外之人极为警惕,凶起来那可不成样。 唯有刚住进来没几日的咸毓有缘获得了母猫的首肯,愿意与她亲近几分。咸毓自然“受宠若惊”。因此,莫名其妙间, 这只客栈散养的母猫临盆在即前的照看任务就落到了她的身上。 楚蔽自然想提醒她才是入住客栈的客人, 怎还帮客栈揽起了活儿来。 可咸毓并不觉得怠慢亦或是麻烦。 于她而言, 这种事只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这时, 楚蔽见树荫下的一人一猫相处得分外融洽。反倒是他, 像个局外人似的了。 咸毓时不时替那猫挠挠痒,那母猫也舒适地眯起了眼, 在铺着阳光的青石板上打了一个懒洋洋的滚。 楚蔽便冷下脸来, 冷不丁说道:“照看此等母猫之责, 不该由那公猫来做么?” 咸毓:“……?” 她转头看了他一眼, 也不理会他的迷惑发言了。 因为这也不是头一回了。 咸毓已经知道,楚蔽大抵是不太喜欢这些小动物的吧? 这也并不奇怪。就像世上有极为喜欢猫猫狗狗之人,自然也有不喜欢猫狗之人。 而咸毓恰巧是折中那一类,不溺爱、也不嫌弃。总之还是能和小猫小狗们相处愉快的。 至于这只即将临盆的母猫,乃是客栈中散养的土猫,往常都是上蹿下跳自由活动的过着日子,上哪再去找到那“孩子爸”去?楚蔽分明就是在胡扯。 前不久他也说过一句啼笑皆非的话,说这母猫腹中只有一子,何必大惊小怪金贵着看护。 咸毓当时就在客房中没忍住笑,不过她笑的是母猫竟然如此凑巧地只怀了一个宝宝。而后她还不赞成楚蔽的话:既然只有一个宝宝,不就更得珍惜了吗? 不过咸毓也知楚蔽对她的关心。她捋了捋脸侧的碎发,转头笑着同他说道:“你坐会儿,稍后我便随你去喝药。” 前不久两人离开那片山谷之后,沿着向北的路继续前行,唯有偶尔在路过的城中药铺中买药的日子里稍作停顿。 咸毓一路上喝了那樵夫开的药,等到来到此地、一座偏远的小城之时,正巧她又来了癸水,而此处气候适宜,两人便索性找了一家寻常的客栈暂时住下了。 这里本就是小城罢了,若想找一家金贵些的客栈也是难事。而他们两人倒觉得这家客栈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够住上几日了。因此这几日住得倒也闲适。 咸毓一边哄着阳光下的三花猫稍作歇息,一边轻声和楚蔽问道:“那药我还得喝吗?” 楚蔽在青石板路边找了一块过膝的巨石,双腿伸直坐在那里,淡淡地说道:“你若不想,不喝也罢。” 他只不过是觉得与其她照看猫,不如他照看她的身子。 咸毓倒觉得自己的身子好多了,上一回还是依旧“血流成河”的状况并没有在这一回出现。 想必是那个樵夫果然是神医在世,开的那药方管用。她喝了都不到一个月,就立见成效,终于恢复了正常情况的月事。 而且先前他们在沿路买药之时,也听药铺里的大夫说过,她在来癸水之时那药喝不喝都成。 咸毓当然觉得,如果她的癸水恢复正常了,那就没必要再喝药了。 毕竟一路上花钱买药也是一笔支出,虽然不大不小,但她不也得为两人未来过日子做打算么。 她虽然不是个擅长精打细算之人,但当然也知道钱应该花在刀刃上。她自己没必要乱花钱。 这时楚蔽又开口问道:“等你身子好了,你我还往北么?” 咸毓闻言摇摇头。 他们来到这里之后,明显感受不大盛夏的威力了,此地气温刚好,再往北那可能就偏冷了,所以他们两不必再继续闷头往北走了。 咸毓看着三花猫眯上了双眼,等到小猫彻底睡着之后,她轻声同楚蔽说道:“我们就在这城中住到入秋如何?” 楚蔽自然无所谓,住哪对于他而言都成。 只不过他眼下怀疑她是为了脚底那只母猫。 这母猫说是足月了,但这几日也并无临盆之色。而咸毓却主动请缨,整日里都不敢离它过久。因此楚蔽早就料想到了,若等过几日她癸水走了之后这母猫还未生,她兴许还会再这客栈住下去。 咸毓一回头,便见楚蔽像是在思索些什么。 她当然是猜不到他此刻在想什么。但她也懒得猜。 这段时期里唯一让她记忆犹新的还是先前在山谷后山道下,两人上车启程时他问出口的那句话。 咸毓很是无奈。 该夸他竟然猜得出“初恋”是什么意思,还是该笑他胡说八道什么呢。 她当时只是一时心急和樵夫说的话罢了,他却想到了哪里去? 什么——“嫪毐”是她的“初恋”? 秦皇的棺材板都要按不住了吧! 那时的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咸毓只觉得离谱。 可是后来启程之后,楚蔽却又像是恢复了以往的模样,变得寡言少语,却又不像是在生闷气。 他就像是忽然就揭过那一茬似的,不再揪着一个问题不放了。 可咸毓当时已经懵了,反倒想问他到底怎么了。 然而,一路上她有试图旁敲侧击过,他却没有任何的反应;她也尝试过直接否认说与他听,他却又毫无兴趣的样子。 一来一回,咸毓都要怀疑是不是她先前幻听了、他其实并没有说过“嫪毐是他初恋”的这种话? 可她分明还记得他当时说出那句话时的语气。像是陈述一个自己推测出来的事实,一如既往的淡然、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诡异…… 后来咸毓也懒得再作想了,将这件乌龙的互动抛之脑后了。 而此时又见他在思索些什么,她不由自主地又联想了刹那。 接着,她当然是直接问他了:“在想什么呢?” 咸毓当时没有听错,楚蔽确有其事,真说出了那句话。 可不知怎地,等到他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之后,他却竟然没有丝毫的情绪。 他起先以为是自己在有意克制,后来却明白,兴许是自己不愿与一个已死之人一般见识罢了。 那“嫪毐”是她入京前的心仪之人又如何?还不是早死了。 比那樵夫的师姐“省事”多了。 这样显得倒也不是那么碍眼了。 想通了这一事之后,楚蔽对跟上来的手下也多了几分难得的耐心,当被问及是否还要天南地北地寻那“嫪毐”之时,他也只淡淡地回了一句“随意”。 可是,这仍然难倒了办事之人。 圣心难测啊!“随意”又是如何呢?到底是继续找、还是不找了?找到了是直接就地正法、还是捉拿归案呢?陛下也从未开口过。 更何况,他们依稀记得,他们原先好不容易追上了陛下是为了什么来着……哎,终究是再一次地又被陛下支走了。 此时的楚蔽并未走神,他闻言同咸毓回道:“在想你我可需寻一片地自住。” 既然她决定在此城中住到入秋之际,那此事还是得赶紧考虑起来。 他抬眸问道:“难不成你还继续住下去,顾看这母猫生出来的幼崽么?” 咸毓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手中的几根猫毛。 她如果直接在这家客栈常住下去,会不会花销有点儿大了? 这一点无需楚蔽提醒,咸毓自己也不允许自己乱花钱。 于是她问道:“这城里租房贵吗?” 他方才说买地,咸毓都觉得有些奢侈了。毕竟他两只是在夏季过来避暑的外来人罢了,又不是打定主意在这北地安家,直接买地没必要吧? 只不过咸毓相关常识知识不多,不知道这里买一片地便不便宜?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64节 若租房子的价钱和住客栈的价钱差不多呢?这又当如何取舍呢? 楚蔽倒是比她大方的架势,他淡淡说道:“你我先看了再说。” 说着,他看向了在阳光下睡得香甜的母猫,冷冷地问道:“它何时生?” 赶紧生得了。省得她因此分身乏术。 咸毓笑着走过来坐到了他的身侧,开玩笑道:“你猜?” 他至少能说得出母猫的肚子里只有一个宝宝,或许他还真有相关的常识见识呢。 而且他果然也料到了,只有等这母猫生完了之后,她才有心思和他一起找房、看地。 楚蔽轻哼一声,回道:“若一胎多子,送你一只未尝不可,可惜是个不中用的。” 咸毓噗嗤一笑:“这是客栈的猫,你怎能说了算?” 楚蔽忽然拉着她起身。 咸毓疑惑地问道:“去哪?” 在此处晒太阳不挺好的吗? 作者有话说: 楚·复制粘贴·蔽:你猜? 第241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可不远处的母猫还睡着呢, 咸毓狐疑地问道:“你该不会真生了与人讨要毛孩子的心吧?” 楚蔽自然是看在她连日里来朝这母猫关怀备至的爱心,便觉得那是她应得的。 不过他也只是说说罢了,而且这母猫腹中也唯有一只胎儿。 他既然不会与母猫计较,自然也不会因她分心给母猫而计较。于是他淡淡地回道:“去寻公猫。” 咸毓一愣, 她忍着笑, 问一本正经的他道:“你该不会真要硬找个生父出来吧?” 她还以为刚才他只是说说罢了。 楚蔽沉默以对。 这对于他而言是一线生机, 但他实则并无十足的把握。 而咸毓是根本没想过这种可能。就算有疑似对象,但如今也没有科技手段来证明找到的公猫就是母猫肚子里的“孩子爸”吧。 她笑着说道:“那你找吧, 我懒得动。” 她知道他也是在开玩笑。 正说笑着, 不远处走来了捧着竹斗的一名妇人,此人正是这家客栈的掌柜娘子,姓单, 她身材健硕健步如飞地走上前来,打招呼道:“咸娘子又在和你家郎君打趣了呢?” 别看这单娘身子硬朗, 但她年纪也不小了,几个儿女皆已离家,女儿出嫁、儿子南下经商去了。 因为咸毓恰巧被怀着孕的三花猫“看上了”,一来二去也和掌柜娘子相熟了几分。 这里已是北地, 咸毓和楚蔽到了之后也松懈了下来, 并不会时刻紧张着自己少见多少人。尤其是咸毓, 因为和母猫忽然相熟, 倒是给掌柜娘子留下来印象。 不过楚蔽的性子一如既往的寡言又喜静, 咸毓倒是能和人唠嗑上几句的,没住几日, 掌柜娘子也对这一对年轻男女都有了些印象。 不过她年长了一辈, 是个稳重的性子, 也不会拉着咸毓亲昵, 但若是路上碰到了,也能搭得上几句话。 咸毓先是有些局促,然后又笑着说道:“单娘才莫要打趣我了呢。” 单娘是来晒果干的,她捧着竹斗走到两人眼前,问道:“这是要走?你两坐着也无妨,我不在这处晒便是了。” “不不不,”咸毓连忙让了让,解释道,“我们正想去……”她也不可能真陪楚蔽去找什么离谱的公猫,于是她顿了顿,连忙说道,“我们想在城中住个把月,因此想寻处屋子……” 说到后来她自己都心虚了,这哪壶不提提哪壶,哪有住客同客栈掌柜娘子说自己打算搬出去租房子住的呢……她也太不把掌柜娘子当外人了。 但都已经说出口了,那后悔也没用了。 幸亏单娘是个明事理的,闻言后并未诧异,而是表示理解。 毕竟若常住几月,自然是找一处自用的屋子更为合适些。 她一边将竹斗中的瓜果铺在石面上,一边朝咸毓问道:“可有喜欢之处?” 一旁的楚蔽忽然插嘴道:“她的心思眼下在猫上。” 咸毓:“……” 她红了红脸,自然明白楚蔽在拆台。 单娘也是噗嗤一笑,她活了半辈子的人了,自然瞧得出咸娘子的冷面郎君人也不坏,只是平日里还真不一定能与人轻易相处得下去。 于是她忽然灵光一闪,同咸毓分享道:“我倒想到了一个好去处,不知咸娘子可喜欢?” “啊?”咸毓有些受宠若惊地问道,“哪儿?” 她一边帮着铺开果干,一边十分感激单娘的好心。 没想到单娘会主动帮她出主意。虽然单娘作为本地人,的确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单娘手中也没停,还抽空拾起一片,问她道:“你可喜欢吃这?我赠与你一些?” “不了不了!”这下咸毓是真心拒绝。 还记得她当初吃了一路拿樵夫送给他们的红薯干……真的太促进消化了,因此她暂时对此并不乐衷。 单娘倒也没坚持,她笑着说道:“我瞧你平日里爱吃。” 才问了她一嘴。 咸毓脸颊泛了一丝红,她的胃口大这件事都被单娘瞧出来了。 她连忙转而说道:“单娘还是快说说那处屋子在哪儿吧?” 单娘也不卖关子,她手上的动作不停,和一旁的咸毓说道:“不远,就在城郊我娘家那处。” 单娘的年纪也不小了,娘家那边给她留有的印象也不过是曾经偶尔回门时的面貌。 那处毕竟不是繁华之地,若出走的邻里过多,久而久之也没了多少的人烟气,如今都是一些迈不开腿之人还留住在那,不少的早已举家迁走了,因此那边多的是空屋子,租售的要价肯定不高。 当单娘听说他们两人想租屋子住时,便立即想到了那处。 咸毓一听就觉得不错,她和楚蔽与其常住闹市,不如住城郊更安全些。平日里若想采买,再时不时进城也无妨。 因此她也不会将单娘的好心当做随口一说,而是就此认真对待了起来。 单娘倒没空专门领着他们去,而是给他两描绘了具体的方位。 等到咸毓和楚蔽回到客房之后,楚蔽便问道:“你我何时去瞧瞧?” 咸毓手里还抱着乖顺的母猫,就像抱着个孩子似的。 楚蔽瞧了一眼后,忽地又不想再催促她了。 咸毓笑着说道:“今日明日都成啊。” 她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三花猫。 自己总不可能真半步不离这只母猫吧?可能母猫它都不愿意呢。 转眼便入了夜。 没过一会儿还下起了阵雨。 咸毓走到墙边打开了窗门,一阵凉快的风吹了进来。 她惬意的眯了眯眼。 接着,又听见了楼下的一丝响声。原来是晒着果干的单娘赶出来收东西。想必是白日里太忙了,因此没来得及提前做完事。 身后的楚蔽正坐在烛台前瞧书。 他神色淡淡,不像咸毓似的会对屋外下雨这般寻常之事走神。 不过咸毓也知道他的用功,他竟然弄来了两本地方志,显然是用心了解这里的意图了。 咸毓忽然小声叹了一口气。 相比起来,自己比大家废物多了,来到这里之后,她好像做什么事都没什么优势……除了吃饭睡觉发呆。 楚蔽闻声抬起头来,直接问道:“是因母猫不理你了?” 门后的母猫也已然睡下了,倒是比咸毓还没心没肺。 同样摆烂的咸毓自然也不会真自怨自艾上,她笑了笑,走上前去,取走了他手中的地方志,好奇地问道:“你上哪买来的这些书?” 楚蔽随她摆弄着书册,淡淡地说道:“旧书铺子。” 咸毓囫囵吞枣地打量了一眼,便毫无兴趣地还给了他。 那么多字,还是竖着写的,她看了一眼都觉得累。 她不仅自己觉得累,还替楚蔽累,于是她说道:“你白日里再看吧,眼下烛火伤眼。” 楚蔽依言阖上了书册,但是回道:“明日不是要去城郊么?” 像是在提醒她别忘了这事。 咸毓总不可能在这事上耍赖,她颔首,拉着他起身道:“那今夜睡早些吧。” 两人早已洗漱停当,眼下一下夜雨,气温一点儿都不热,换做是旁人也是早早熄灯歇下了。 这回咸毓并未“血流成河”,所以她晚上也不用楚蔽束缚全身的睡,她懒洋洋地躺下之后,转头瞧见楚蔽又在准备明日出门穿的衣裳。 他这人也太过于省心了吧。 咸毓脸一撇,便先睡了过去。 楚蔽熄了灯,又去关上了窗门,等到回到床榻边时,发现咸毓已霸占了他枕头的位置。 他弯腰,伸手,轻轻拨了拨她的小脑袋。 睡梦中的咸毓也不坚持,像是下意识知道自己是和人共享一张床榻似的,顺着他的力道撇过了脸去,就此给他让出了空位。 就在这时,楚蔽都要褪鞋上榻了,他刚关上不久的窗门外响起了“咚咚咚”三声轻响。 楚蔽冷着脸直起了腰来。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65节 他都未披上外裳,便径直走了过去。 窗门再次打开。 除了吹进客房内的凉风之外,也唯有一片漆黑的夜色。 下了雨的夜里,客栈外早已没了人影。 不过除了倒挂在窗顶上的那个位置。 “陛……主子!”来人也很是不巧,等着楼下客栈中人离开之后,陛下和经美人的客房也熄了灯,他几乎是硬着头皮敲的窗。 他也没法子了。好不容易从被陛下支走的半途中回过神来,他眼下还是分得清楚轻重缓急的。 无需楚蔽询问,当属下的已主动禀报了起来:“……万内侍问您何时归京?” 楚蔽的脸色显而易见的沉默。 不过是因他本性如此,并非由这话导致。 毕竟眼下这句话,也不过是意料之中的寻常话罢了。 原先出京之前,楚蔽自作主张,不允许这些暗卫跟过来。 后来想必也是万良在宫中忍不下去了,才亲自吩咐暗卫硬着头皮一路寻过来。 等当上回在哪家猴孩子客栈寻到他时,楚蔽倒也不会因此动怒,但也一直对那几人爱答不理。 这可愁坏了当下属的人。 毕竟他们就是寸步难行,被万内侍逼着出来寻陛下之时,已经做好了寻找陛下后被陛下问责治罪。陛下自然不会怪罪万内侍,唯有他们可得小心了。 但到好不容易找着陛下的踪迹之后,陛下却也并不动怒,等到那时,他们才意识到,陛下还不如动怒呢,总好过派他们满天下存什么“嫪毐”…… “进来罢。”楚蔽同窗外倒挂着的脑袋说道。 毕竟一直在外淋雨倒挂也不舒坦。 倒挂脑袋却顿时一惊,立即问道:“这……经美人她……” 他一个做属下的,眼下能进去么? 忘了此人并非是不懂事的无姬,眼下比无姬懂事守礼多了。 “她吵不醒。”楚蔽说完便转身往里走。 倒挂脑袋也不敢多问。他以为陛下将经美人迷晕了,根本不知经美人本就是嗜睡。 等他感激不尽地翻窗进屋之后,刚一落地,却又如芒在刺地全身紧绷起来! 接着,他才意识到不远处的两点亮光是来自一只猫的双眼。 ……这,陛下和经美人怎还在屋子里养起了猫呢? 楚蔽已在屏风旁的木椅上坐了下来。 窗外是乌蒙蒙的夜色,来人一身毫不起眼的寻常人穿着,只不过眼下已是浑身湿透了。 他们出京之时当然不止他一人,甚至当初无姬险些也要一道过来,但又被万内侍拦下了。而等到一路上不断地走访,和再被陛下支走办事,眼下还能回过味来、上赶着求见陛下的他,已经算是脑子最为灵活之人了。 “主子……”可是,眼下他也只是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之后,一时竟不知再说些什么了。他们只是横在陛下和万内侍之间的办差事之人罢了。 楚蔽倒不介意手下的踌躇之色,他随口问道:“怎又回来了?” ……还不是听万内侍的吩咐,盼着陛下给一个准确的时日么。 但楚蔽如此一问,他却又只能先硬着头皮问道:“这……那……那‘嫪毐’其人,属下们必定继续寻觅!” 既然陛下吩咐了,他们也只能肝脑涂地,办好差事。 楚蔽:“……” 这话倒是让他的脸色冷上了几分。 但当属下的却以为是陛下怪他们办事不利、眼下还有脸来见他。 窗外的阵雨还未停下。 主仆二人眼下自然无需亮光,可此时房内漆黑一片,待到门背后的母猫悄无声息地走近前来,差点儿将做贼心虚的下属吓了一跳。 母猫也朝他弓起了后半`身,尾巴高高竖起,带着敌意,对这不速之客发出了恫吓。 “……”哎,的确没吵醒经美人,但惊动了这猫。 比起自己下属的为难,楚蔽却不以为意,可他眼下也不能扬声驱赶,于是他随手捏起一旁隔搁着的一物。 正是咸毓这几日逗弄母猫用的毛线团,挥手一丢,引着母猫去了床榻边。 而他的这个下属也不知,眼下的他“牺牲”是有多大——暂时将咸毓拱手让猫了。 果不其然,除了母猫被床榻上的咸毓下意识抱了个满怀时发出的一声轻唤之外,咸毓唯有翻了个身的声响,丝毫未有吵醒的迹象。 楚蔽冷冷地看着脚前的地,同收回惊诧视线的下属说道:“何时回……那还需她说了算。” 即便他是皇帝,此话听着也让做下属的难以置信。 ……什么叫做,何时回京还得看经美人说了算? 可经美人她眼下还不知陛下是日理万机的陛下啊!她若想在此处定居下来、拉着陛下再也不走了呢?! 咸毓暂时还没有定居的打算,但却是已经决定夏天在这个北地的小城中度过了。 这不,明儿还得去看城郊的屋子呢。 因此楚蔽眼下实则也没多少耐心听一个下属支支吾吾地挤出几句苦口婆心的劝谏来。 首先,能劝得动楚蔽的,也就万良一人。 而若换做是万良,眼下也不会大眼瞪小眼的不知所措,或许还能想出什么好主意来。 然而,此时湿哒哒的一人,已经是万良派出来的几人中硕果仅存的唯一一名了。 这人汗颜道:“请陛下指教。” “弄只猫来。”楚蔽忽然吩咐道。 “……?”猫? 先前是寻人,如今却是要猫。 但先前要寻的人还没有眉目呢……想想便更加的心虚了。 楚蔽却不说话了。 他在思考,是弄一只模样相像的待产母猫来“偷龙转凤”呢,还是弄只公猫来“指猫为父”呢。 但无论如何,眼下他是有些嫉妒上卧在咸毓怀中睡下了的母猫。 这句吩咐可是难倒了眼前低着头的湿身属下。 这……怎听着比寻一个人都难?那“嫪毐”至少还能凭借一个名号,但眼下一只猫……怎听着便是一桩难事呢? 无姬那小子曾有言,不知怎做时,该问的还得问:“陛下想……” “你走罢。”楚蔽忽然就赶人了。 他站起身来,冷漠地打断了眼前之人的问话,淡淡说道:“朕要安置了。” 接着,他也不管身后被赶下属浑身一凛,自顾自大步走到了床榻边上,一把揪走了咸毓怀里的母猫。 母猫顿时暴躁地嗷叫了一声,在空中扑棱着自己的小短腿,想要挣脱他的暴力管制,但别无他法,仍旧被灰溜溜地赶下了床榻,然后瞪了一眼在窗口临走之前的“可怜虫”,像是一种心理安慰。 陛下都赶人了,当下属的自然不能再上赶着打搅。 等此人刚出了窗门,身后便传来了陛下关窗的声响。 砰。 “……” 幸亏屋外的阵雨眼瞧着快要止住了。至于此后去作甚?自然是琢磨着陛下想要一只什么猫呗。 楚蔽坐回床榻之上时,由着咸毓将他的一条腿当做了先前怀里的母猫,窝着他的身侧睡得香甜。 他沉默地看了一会儿,也就此躺在了她的身边。 不一会儿,他身侧传来了温暖的体温。有别于他在窗口迎面的冷风。 那只母猫已回到了门背后的老位置,又独自蜷起身来安然睡去。 楚蔽侧过脸来,在黑暗中瞥了一眼母猫。 他默默地在脑海中回想起他方才说过的话,而后回神,又揽过身旁熟睡的咸毓进了自己的怀里。 …… 等到翌日。 “楚蔽,”咸毓捧着手中的三花猫,有些奇怪地问道,“它怎好不待见你了?” 分明在这之前双方还从未有过特别大的矛盾吧? 但一觉醒来之后,咸毓发觉了这母猫的些微改变。 例如,在进食时分明正吃得狼吞虎咽呢,可当楚蔽凑巧走近了些,它就会转过自己的身子,用圆润的屁`股对着他。 应当是真不待见楚蔽了? 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一觉醒来,什么事都还没有发生过吧? 楚蔽不以为意。 此猫不待见他?那他还不待见这只母猫呢。 不过他也心知肚明,兴许是这只猫记仇,将昨夜小小的一桩事记在了心里。 它觉得他打搅了它的歇息? 他不跟它一般见识。 两人收拾停当,这便就要出客栈去城郊看屋子了。 咸毓转头看着自己脚边打转的母猫,蹲下身来好声好气道:“我们去去便来,你且等些时辰?可别再玩丢了。” 她说得柔声细语,温柔至极。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66节 楚蔽上前牵起她的手就走。 出了城门,外头的景致便萧索了些。 这里毕竟是北地偏远的小城罢了,城外的植被不多,也无人打理,就算是盛夏,实则也不怎么茂盛。 而且小城中人大多安居乐业,不爱时常出城。因此出城之后也是冷清一片。 咸毓倚着车门框,看着楚蔽赶车的背影。 她身上的癸水还没走,所以还需当心着自己不要吹太久的风。 不过此时的阳光和暖,气温适宜,出门太好不过了。 路上的咸毓也不会感到沉闷,她笑着说道:“若那处屋子还成,那可真省了你我接下来几日的奔波。” 楚蔽挥着马鞭,在前头说道:“实则住在客栈也无妨。” “真的吗?”咸毓又回想起来今早母猫和楚蔽之间的疑似隔阂,“你是考虑到我喜欢那猫?” 楚蔽不置可否。 等那母猫生产之后,想必心思都会绕着自己的崽子转了,应当也不会再隔三差五地粘着咸毓了。 他如是想着。 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了咸毓凑过来的温度。 楚蔽侧头,便瞧见她一张笑嘻嘻的脸。 咸毓笑着说道:“我更喜欢你呀。” 她忽然嘴甜了起来。 这话很是受用,楚蔽赶车的动作都利落了起来。 不一会儿他们的马车就驶到了城郊。 咸毓扶着楚蔽的手跳下了马车,下意识地打量眼前的景致。 此处的确如客栈掌柜娘子所言,比城中冷清了不少。 看样子好像是年轻人口的流失有些多的缘故,因此这边的村落自然渐渐地变冷清了。 村口的道上有三两童稚在玩耍,衣裳颇旧但还算整洁,见了他们的马车之后,先是愣在了原地,接着又掉头往家中跑去了。 待到楚蔽和咸毓进了村中,两人便见到村中更多的是年长之人。 这简直就是扑面而来的“养老基地 ”啊。 咸毓在心中默默感叹道。 正如那单娘所言,城郊这一处村落,空出来的房屋很多。 村中有人提听说是城中的单娘推荐他们二人过来的,倒也热情地给他两介绍了几处空屋子。 咸毓一路看来,觉得都差不多,主要是价钱是真便宜,完全在她心理预期之下,她一点儿都不用担心花销了。 等到两人启辰回城中的路上,她就和楚蔽商量了起啦。 “我瞧着那些老人,其实互相之间也不怎走动。”咸毓和他说道。 楚蔽挑了挑眉,没想到方才的她会注意到这一点。倒是细心了。 他捏着缰绳,回她道:“那些想必都是孤身之人,若有家人则大多被接走侍奉了。” “原来如此。”咸毓点点头。 她还以为是那边的风土人情正巧是社恐的氛围呢,那不就很适合楚蔽这种性子的人。 不过总之也大差不离。她愈发觉得那处城郊颇为合适了。于是她当机立断地决定道:“那等我们在客栈住完,便搬去那住?” 虽说是搬家,实际上他两也就一辆马车的家当。 但房租很便宜,到时候若是花钱添置些新物件,咸毓也觉得没问题。 她不知不觉间已经开始畅想起来了。 楚蔽闻言问道:“你想好住哪一家了?” 方才她看空屋子时,可是在每一件屋子前都头点头了。瞧着处处都满意的架势。 “唔……”咸毓回道,“下回去了再临时决定吧。” 眼下她是懒得提前挑了。 阳光明媚,微风徐徐。 两人虽是朝着客栈而去的归途,却像是奔向即将实现的自由。 …… 再次回到客房内时,推开门便被一跃而过的母猫截断了跨进门槛的步子。 “你没跑出去玩吗?”咸毓惊讶地蹲下来抱起了它。 她方才走之前可是给它开了窗。人跳不了的高度,这只猫应当是可以的呀? 难不成它顾及着自己足月的身子才不动了? 咸毓好奇地请示怀中的母猫,柔声问道:“我能摸摸你的肚子吗?” 她想看看这母猫的肚子如何了。 “喵……”母猫懒洋洋地叫了一声。 咸毓也听不懂它是同意还是拒绝的意思。 她试着伸出了自己的两根手指,并拢在一起,往它的腹部快速的探了一下,然后立即收回手。仍旧不知所以然。 “你说,它何时生啊?”咸毓有些苦恼地请教楚蔽。 楚蔽洗了手,在桌旁布膳,头也不抬地回道:“我爱莫能助。” 他与她一样,怎会知道这只猫到底什么时候生。 她这倒是问到了他也不知的问题了。 咸毓却将信将疑,抱着猫问道:“你不瞧得出它只怀了一个吗?” 她还以为他能懂更多呢。 不过接着她也知道是自己想当然了。有些知识点都快要涉及兽医了吧,而他也不过是懂些药理罢了。 的确如此。楚蔽先前能摸得出母猫腹中的胎儿数目,已不是常人的本事了。但至于生产的事宜,他自然一概不知了。 因此若问及这些事,还不如去问客栈中人试试呢。 咸毓也好奇。 她回头就去问了掌柜娘子,然而单娘说这只母猫的年岁也不大,如今竟然是它头一回怀孕。 这便也是这母猫自怀孕之后性情大变的原因吧。原先几乎是客栈的“招财猫”,逢人便主动亲近。可当它怀有身孕之后,莫说是生人勿进了,忽然连熟人都不给脸色了。直到几日前住进了咸毓。 “你二人去过看城郊那处了?”单娘顺便问到。 咸毓当然又是表示感谢。她还不忘同单娘说,虽然她的娘家已经无人住在城郊,但邻里都在夸赞她,羡艳她在城中的郎君开了一家客栈,过上了好日子。 单娘不以为意地笑道:“我也不过是靠我郎君罢了。”说着她脸上的笑意忽又淡下来,“他们倒是可惜了……” 不过接着她有笑着说道:“有你小两口住进去,也能让那处鲜活些。” 城郊娘家那的状况,单娘也是清楚。那里只有走出来的人,很少有迁进去的年轻人了。 咸毓心知单娘是想得太过于美好了,她很怕自己“有负重托”。 等她和楚蔽住进去之后,一个天天吃了睡、一个半天下来也不会跟人打上一道招呼……或许他两住不住那,前后的区别也不大。 咳咳…… 这边,楚蔽又去旧书铺子寻来了写猫的书册,一个人窝在客房中瞧了起来。 咸毓没想到这人用功至此,等她回去之时,就抱起“当事猫”坐到了他身边。 母猫仍然有些不给楚蔽脸色,就算是窝在咸毓的怀里,也喜欢用屁`股对着楚蔽。 “这里的书这么门类丰富的吗?”咸毓有些好奇地凑了过去。 看来是她的刻板印象了,没想到这个年代就有讲猫的“百科全书”了吗? 而眼下的他们两就像是个外行人临时抱佛脚补课似的,为了一只“将生不生”的母猫上了心。 可是当咸毓按下楚蔽的书册时,她艰难地捕捉到了一页书中的关键两个字—— “……猫……妖……?” 咸毓一愣。 “怎是这?”她哭笑不得。以为真有将怎么养猫的“科普书”呢。原来是她多想了。 被发现了的楚蔽一点儿都不心虚,坦然说道:“我只瞧见有此书。” 其余便无了。 于是仍旧买了回来。 咸毓抱着猫在一旁忍不住笑了出来,她直言道:“你看这有何用?” 虽不是不许看的意思,但眼下的确对她怀中还没生的母猫没有任何的知识帮助吧? 所以到头来还是楚蔽先前说的是。她没必要过于紧张自己如何给母猫接生,到时候它自己就能生出来了。 楚蔽阖上了书册。 他自然懂她的意思。 兴许他此番也算是病急乱投医了。一心想着让此猫赶紧生了,了事。 住客栈的日子统共也只剩下一两日了,咸毓心中难免有些兴奋,期待着和楚蔽搬出去的生活。 而最后的时光中,她也只能撸猫和睡觉打发时间。 但由于这两日的母猫莫名其妙地和楚蔽不对付起来,导致了目前略微尴尬的处境——就是咸毓的身边,有猫时楚蔽便不太方便靠近。 好在母猫随时都能睡,比她还能睡,大多时候又会溜出门自行玩耍一阵子,因此咸毓还是和楚蔽相处的时间更多。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67节 咸毓自己也挺能睡的,她闲来无事便躺在了榻上。 她自己懒,却拉着楚蔽给她复述先前他看的那书册。 “你喜换听那些?”楚蔽淡淡地问道。 咸毓打了个无声的哈欠:“你先说来听听嘛。” 她只是想坚持自己不要总是睡觉,偶尔总还是得参与一下他的娱乐活动。 楚蔽依了她,低声给她讲了起来。 但是不一会儿,咸毓竟然因此活生生失去了自己的困意。 她仰躺着瞪大了双眼。 ……这年头的尺度这么大的吗?! 她侧头看向楚蔽,出声问道:“那不是猫妖吗?怎跟狐狸精似的?” 楚蔽并未讲“黄段子”。 因此他不知咸毓已经觉得尺度很大了。 他淡然地说道:“不过是偷了百姓的妻儿。” 只不过?! “这猫妖好坏啊!”咸毓愤愤不平地说道。 丧尽天良,偷□□儿! 楚蔽神色淡然,问她道:“还听么?” 咸毓先问道:“还有善良的猫妖故事吗?” 楚蔽果断摇头。 他面无波澜地说道:“皆是些作恶多端之辈。” 巧的是这时母猫又挤进门缝回来了,咸毓下意识地撇过去一眼。 ……楚蔽总不可能是在阴阳怪气吧? 母猫在墙边玩起了毛线团。 不睡觉的时候活力四射。 咸毓有些走神。 她怎么也想不出来这是一只“抢人老婆来睡觉”的坏蛋猫啊? 而且它自己还怀着身孕呢。 比起咸毓的恍惚,楚蔽却淡然多了,他最后总结道:“不管是猫还是狐,少了人性,难免失了约束。” 说得有理有据,一般人还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咸毓噗嗤一笑。 到底是没有揭穿他当场“黑”一只猫的事实。 她笑着说道:“我并未想过家中养猫,你若喜欢,你养吧。” 楚蔽果然摇头道:“我不。” …… 这事本来就此揭过了。但是等到两日后咸毓的癸水走了,他们在客栈租的客房也到了期限。 可这母猫竟然还未生。 楚蔽在暗中沉着脸色,看着咸毓蹲在地上捧着母猫,满脸纠结。 但她嘴上说的话却是已经偏向了另一边:“宝宝还不想出来吗?那我再陪你几日?” 分明就是在自问自答。 楚蔽阖眼。 一时之间,他倒是妒上了怀有身孕之辈了。 “你摸肚子作甚?”咸毓回头就看见他的动作,“吃坏肚子了?” 楚蔽:“……” 咸毓抱着猫站起身来,主动说道:“你若不舒服,我们再续上几日?” 言语之中是对他的关切。 但的确也是一举两得之策。 楚蔽叹了一口气,冷冷说道:“我好得很。” 他这话也不似有假,咸毓便又继续兀自纠结了起来。 后来竟然是掌柜娘子替她做了决定。 单娘笑着说道:“它如此黏你,不如跟你二人一同去城郊?” “这怎行?”咸毓秀美微蹙,“我……” “它本就是客栈中散养的小野猫罢了,”单娘笑着说道,“平日里我们也只不过是给口吃食。既然你与它有缘,那太合适不过了。 “我这儿也忙,实则也无法分心看顾它的身子。你且放心带去,待到过了夏季,你二人临走前再将那大小猫儿都还过来便是了。” 咸毓闻言有些心动了。 她转头看了一眼楚蔽。他并未出声拒绝。 她又低头看了一眼咬着她裙摆不放的小母猫。 此时实则无需再犹豫,楚蔽走上前来,不顾母猫的一声暴躁嗷叫,他一手捏起这碍眼的小家伙,拉着她的手沉声说道:“走罢。” “……好!”咸毓展颜一笑。 两人即刻退房,带上了待产的母猫,驾着马车朝城郊驶去。 马车内除了他们那些原有的行囊之外,两人这两日又在坊市中添置了一些生活所需的物件。 在路上时,咸毓一边摸着在她怀中安分的母猫,一边朝驾马的楚蔽说道:“我还买了些种子,日后你我钻研一番?” 她竟有如此野趣? 楚蔽应下了。 今日又是个好天气。 咸毓望着马车外温暖的阳光,自己畅想了一番,又笑出了声来:“若是日后它和它的孩子在天地里玩耍,蹭坏了我们种的粮食该如何是好?” 楚蔽回道:“那我看着些?” 咸毓在后头又笑了起来。 楚蔽还以为她是在笑他与这母猫“大人不记小人过”,但接着却听她自己说道:“我能不能种出来还不一定呢。” 她很有自知之明。 楚蔽便以为她是想着日后由他去种。 他倒也能做到。 “呀,”咸毓忽然说道,“那日后你我还得自己下厨了?” 楚蔽终于等到了她的这句话,她终于想到了这一事。 他淡淡说道:“那得看你想住那一处的屋子了。” 他这句话咸毓在路上时没听懂,但到了城郊、进了村后,她就立马反应过来了。 他们两人最后选了一家村落深处的屋子,是一个孩子早夭的老妪的家。 她的郎君也已去世,因此多年以来都是一人独自孀居。 她虽身子骨渐渐衰老无法远行,但家自己家中收拾的井井有条,显然是个爱干净之人。 咸毓最终决定租这位老妪的屋子时,对方一口说定,日后的伙食由她掌勺了。只要他们两个年轻人日常帮忙干一些力气活便是。 双方因此一拍即合。 咸毓付了房租之后,就和楚蔽一同搬了进去,就此和老妪同住。 这空落落的屋院一下子来了人烟气。 咸毓和楚蔽进进出出搬东西,足月的母猫也上蹿下跳着适应着新环境。 等他两携手忙活到日落十分,东厨升起了袅袅炊烟。 咸毓抱着安分下来的母猫,仔细观察着它的状况,笑着夸奖道:“你不愧是散养大的,来了此处也不受惊,真是个乖孩子!” 楚蔽倚在墙边,冷冷地问道:“你道它是你孩子?” 咸毓一愣,回头看他。 怎么了吗? 难道是时代之间的代沟吗?或许这时候还没人把猫猫狗狗当自己“孩子”?无论如何只能当家畜对待吗? 楚蔽又问道:“那它肚子里的岂不成了你孙儿了?” 咸毓:“……” 她呆了呆,彻底笑了出来。 西边一片火红的落日。 东厨内飘出了诱人的菜肴香味。 三花猫在咸毓的怀里翻了个白眼,像是在嫌弃这对男女之间时不时的打情骂俏。 第242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老妪年事已高, 早已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68节 她让咸毓叫她“阿婆”。咸毓便乖乖地喊上了。 可是轮到楚蔽的时候,他却是一声都没吭。 但老妪有些耳背,还以为楚蔽也跟着喊了,因此眯着一双细小的眼缝, 一直在饭桌上眉开眼笑的。 等到两人回到自己那处屋子里后, 咸毓拉着楚蔽问道:“你方才怎了?” 楚蔽微微摇头, 回她道:“无碍。” 他的确并非有意。但他不愿那么叫,他便不会叫。 不过他并非不喜此处, 不然在这之前便会直说。 咸毓见他的确无碍, 便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楚蔽虽不喜有旁人在侧,但那老妪显然在平日里也不会太过于打搅他们二人。 反倒是咸毓,有些事不得不求助老妪的帮忙。 两个人歇息了一晚之后。 迟迟起床的咸毓迎来了“奶奶级别”的亲切关怀。 她若再不起, 吃食都要被老妪送到床榻上来了。 咸毓哪好意思,连连告饶, 同阿婆说明,如果她早上起不来,那就别做进去她的那一顿了。 可等到阿婆听明白之后,仍是觉得她这是在见外。 还缓缓同她说道, 在床榻上进食又何妨。她不必见外。 于是左右之下, 过了一会儿, 咸毓和阿婆两人已经坐在屋外的廊前晒太阳了。 咸毓怀里抱着那只懒洋洋的母猫, 见阿婆也睁开朦胧的双眼凑过来瞧看, 她连忙介绍道:“阿婆,这只猫快要生了。” 正好, 她就此请教起来。 年纪一大把的老人肯定是见识过母猫生产的吧? 说起来咸毓这几日最为担心的就是这一件事了。生怕在搬家的路上出现小猫要生的状况。然而, 如今他们都已经在这里安顿一天了, 这只猫还是吃好喝好的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会不会它的日子还未足?”咸毓难免有了怀疑。当初是客栈的人同她说这猫快生了, 但一连过了这几日了,这只母猫怎还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咸毓想将怀里的猫扒开四肢展露肚子给阿婆看,但这好像触动了母猫的不安全感,愣是呜呜哇哇地反抗了一阵子,一点儿都不卖陌生人脸色。 咸毓讪讪一笑,只能硬着头皮和阿婆皆是这只母猫怀孕后的脾性。 一旁的阿婆朝咸毓摆摆手,沙哑着声音说道:“我与你说。” 她指了指自己,而后指了指咸毓。 “好!”咸毓连自己的腰都直了起来。 真是很久很久没有这么认真听课的时候了。 她屏息以待,认真听讲。 可是……她听着听着,却又觉得好像有点儿不对劲? 起先她怀疑了自己的感受,但接着又过了一会儿,楚蔽正巧在不远处折返了一趟,他在门口用古怪的眼神瞥了一眼她。 咸毓忽然打开了自己的思路,赫然发现眼前的阿婆这是在讲什么—— 阿婆哪是在讲猫怎么生,她分明是在教她人怎么生产! 咸毓哭笑不得,她又不是打算做接生婆的副业,为什么要知道这么多。 可她又不知道该如何打断阿婆的好意,于是只能继续硬着头皮听下去。 而且为了以表诚意,咸毓还是一副认真的模样,竖耳倾听,还真一口气听了七七八八。不过她的脑子也变得晕乎乎的了。 老妪好像也说累了,起身去东厨又鼓捣了一阵子之后,自己拍拍手,说要回去歇一会,而后便颤颤巍巍地回自己的屋子里去了。 咸毓其实也有点儿累,但她又陪母猫在太阳底下晒了一会儿。 她也时不时同那与人爱答不理的母猫轻声嘀咕几句。 乍一眼看还以为她是在自言自语。 “你看,眼下还有阿婆在,等你生的时候,我便让阿婆在一旁帮我一起看着你?” “我瞧你来了一日,一切都安好,比楚蔽都能适应环境呢。” “这里虽比客栈冷清了不少,但安静也好,有利于你养胎,你说是吧?” 许是怀里的猫嫌她有些唠叨了,“嗖地”一下从她怀中跳了下去。 咸毓愣了愣。索性自己也回屋睡大觉去了。 等到她又睡了长长的一觉,不知道今夕何夕之时,睁眼后瞧见的天色也已是铺满了落日的夕阳。 咸毓迷迷糊糊地起来。 心道楚蔽怎么忙活了一天似的?也不知他在忙什么。 她揉了揉眼睛,披上外裳出门找他。 咸毓转眼便在屋后的泥地里找到了楚蔽。 她大为吃惊地看着一整片地,看着已经被楚蔽翻过一遍了。 “你这是……”她嘴巴都合不拢了。这人也太勤快了吧? 楚蔽倒觉得是小事一桩,他踩着泥污走近前来,淡淡说道:“来时不是你说想种地么?” 因此他今日便动工了。 咸毓有些呆滞:“我……” 但她也没有他说干就干的意思啊。她也没想到他竟然说干就干了。 他们两可是昨天才安顿下来,他转天就将阿婆这片地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太阳都要下山了,咸毓拉着这位“实干”家回去。 楚蔽在东厨点了火,咸毓在一旁一手一根柴火跃跃欲试。 她认真说道:“你去换下脏衣裳,我稍后端一盆热水来?” 此地天气和暖,楚蔽一盆热水便能兑着井水用了。 楚蔽闻言颔首,撇开凑过来的母猫,迈着步子往屋子走。 他的身后传来了咸毓和母猫之间的声响。 渐行渐远。 “这里有火,你可别进来!” “你也知这里有吃食?但眼下这儿有火!” “你别打岔!我找盖子呢……” 等咸毓用完灶台之后,还没等到她收拾,转眼便见老妪又来东厨忙活了。 于是她抱着又暂时黏上她的母猫退到了庭院中。 庭院里有一架早已被晒得枯黄的竹棚,瞧着也不知多久前便在了。 想必是经年累月直呼,又无人翻新的原因。 咸毓想着,若是日后有机会帮阿婆重新装饰一下庭院也成。 “在瞧什么?”楚蔽走了过来,低声问道。 咸毓转头一笑,招呼他一道在木凳子上坐了下来。 楚蔽刚用过热水,此时的脸色红润了些,比平日里白净的一张脸多了一些血气。 说起来,在这之前他们两在马车上奔波的日子里,都是他在阳光下风吹日晒,也没见盛夏的太阳将他晒黑几分。 这便是父母给的肤色了。咸毓随意地想着。 楚蔽由着她打量了一会儿,而后再开口说道:“明日一同去播种?” “好呀。”咸毓点点头,但接着又疑惑地问道,“这夏日种的……还管用吗?” 楚蔽比她懂一些,毕竟他也见过山池院的手下种过小菜,因此他只是淡淡地回道:“种了再说。” 之后走一步看一步便是了。 两人聊着种地的事,倒是让在东厨忙活完出来的老妪也听到了几句。 楚蔽抬眸看了对方一眼。 接着咸毓就听老妪和她讲起了这边的土地的状况。 原来这里因为人丁稀少,再加之常住之人年纪越来越大,导致这里的粮草地一经荒废,就很难再有起色。因此,这逼得这里的人不得不都团结了起来—— 虽然瞧这里的人不像是邻里之间热络的氛围,但这里的土地竟然是共用的。 “啊?”咸毓惊讶地看向楚蔽。 她感到意外,没想到此处竟然是这种模式。 楚蔽的脸色一如既往的淡然。 他垂下眸来,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他今日在屋后的确察觉到了几分。 咸毓仍是惊讶万分,没想到这里还是这种模式? 只要是谁家种了地,邻里之间都会主动照看,根本不愁除草浇肥这等事宜;与此同时,等粮食成熟之后,也是随意让旁人采摘食用的。 也就是说,大家几乎是团结起来一致对外,出了鸟雀、天灾之外,互相之间不会斤斤计较。 这虽听着难以实现,但因为这里已是经历过许久的磨合。 还不是因人手实在不够多,若一直只顾着自己家,坐吃山空下去,最后也只不过是落得一个几败俱伤的结果。 因此,这也算是个大家不得已而为之的一个共识性的选择。如今已经能较为稳定地生活下去了。 老妪也是听说了他二人在聊播种之事,才慢吞吞地将这里的规矩讲明白了。 就好比她,平日里干不了太大的体力活了,但还是能分到菜蔬,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69节 而咸毓和楚蔽才来了一日,因此险些没注意到这一点细节。怪不得阿婆能拿的出粮食呢。 楚蔽在一旁低声和咸毓说道:“你倒是可以省下力气了。” 方才她应下与他一同播种时,他已经做好了她到时候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心理准备。 眼下倒是一切都不成问题了。 那么多种子毕竟都是咸毓来这之前花钱买来的。 既然她出钱了,那便让这里的人出力罢。这非常在理。 因此他们两人之后或许变无需花费太多的力气了。 咸毓也拉着他一起摆烂,建议他道:“那你日后也莫要一整日呆在地里了。” * 楚蔽不出屋忙活,平日里便都会陪着咸毓。 比起咸毓总是吃了睡,他来之前倒是买对了东西。 那几摞旧书册便是如今楚蔽所热衷之物。 转日楚蔽不去地里,咸毓就陪着他先将买的旧书册在太阳地上晒。 她和身侧的楚蔽问道:“你说那旧书铺子中也有好书?” 咸毓有些意外,在这之前她以为都是一些不靠谱的书呢,比如先前那个“猫偷别人老婆睡”的劲爆故事。 但楚蔽说他在这偏远小城的旧书铺子中发现了几册失传的孤本。 咸毓当下一听,也不管是什么门类的,通通都给他买了下来! 那旧书铺子都是打包卖的,甭管什么书册,皆是一样的价钱。 既然是孤本,咸毓觉得他们那是“捡了漏”,当下就拉着楚蔽拎起一捆书册掉头就走。 眼下两人在庭院中扫开一片地,接着将书一本本翻开摊在地上时,咸毓从而也是头一回打量楚蔽口中的那些孤本。 她反正是瞧不出所以然来。只觉得一页页的字也不多,而且有些还缺页了。 若是里面的内容,她努力看了几行,也不过是一些生僻不适用的门类。或许这就是成孤本的原因吧?一般人谁看那些书。 这时楚蔽大手一身,将弯着腰的她拉直了身子,说道:“想瞧拿起来便是了。” 咸毓笑嘻嘻地叉着腰,回他道:“我不想。” 不爱学习的口气倒是说得理直气壮的。 楚蔽也随她,让她在一旁坐着便是了。他自行晒书。 然而咸毓刚坐下的刹那,一回头却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哎!”她跑向地上的母猫,连连阻止道,“你别咬啊!” 母猫那腿脚灵活的本事,自然立即从咸毓的阻截中逃脱了出来。 等到咸毓好不容易抓住这只猫时,它口中的那一册子已经被它蹂/躏得稀巴烂了。 咸毓眉间微蹙,终于拯救回来了一团乱的书册。 依稀之间,她认出了好像是楚蔽之前在客栈时翻的那一本地方志。 “你还没看完吧?”她转头朝楚蔽惋惜地说道。 楚蔽当时的确是还没看几页就被她建议不要在烛火下看书而搁置了,不过此时他也平静地安抚道:“无碍,不看也罢。” 也不是多么重要的书册。坏了便坏了。 咸毓重新低头,看了一眼又自顾自在玩毛线团的母猫,一时之间也责怪不了它。 所以只能口头叮嘱道:“书有何好吃的?不许再闹了哦?” 无论如何还是希望这只猫不许再犯了。 她这话说得一点儿都不严厉,也不知玩着小毛线球的母猫听没听进去。 但接下来的咸毓当然只能严阵以待地严防死守了。 她的守卫其实成效不高,还是楚蔽本人亲自看着太阳底下的书更有效果。那母猫后来也只是又拿屁/股对着他,之后就没有再靠近过来啃纸了。 …… 是夜。 咸毓正打算上榻睡觉时,窗外响起了猫叫声。 说时迟那时快,咸毓差点儿连鞋都来不及穿,急着就往窗口疾步跑去。 她当下就以为小猫要生了,所以它忽然在她的窗口叫。 至于它白日里捣乱啃坏了楚蔽的一本书的这种事情,咸毓当然早已不计前嫌,甚至从未打心底怪责过。 当她忙不迭打开窗门时,见到了眼前之景,突然又惊吓一声:“啊!” 楚蔽这时已经追过来了,他二话不说将她拉回了自己的身后。 然而,窗外的窗台上只有一只蹲坐着的母猫。 并无其他任何的危险状况了。 不过—— “……” 以及还有几只老鼠的尸体!? 咸毓缓过气来,人缩在楚蔽的后背,小心翼翼地探出了自己的脑袋,和回头的他相视一眼,苦笑道:“怎会如此?” 楚蔽当然不想理会,若就此关上了窗门、将母猫彻底地隔绝在屋外,反倒如了他的愿。 但此时的咸毓已经和母猫对上了眼。 她试着问它道:“你不会是……送给我的吧?” 这几只“老鼠盛宴”…… 母猫也没继续叫唤,而是用自己的前腿扒拉了几下自己脚前的老鼠尸体…… “……”咸毓嘴角抽了抽,脑海中想到一个猜测。 她忍着自己假装淡定的声音,和坐在窗台上的母猫说道:“啊……呃……多谢哈……你慢走?” 她僵硬地挥了挥手。 母猫又看了她一眼,喵喵叫唤地转身跳了下去。 咸毓忙不迭在后头补上一句:“我够了!你莫要再送了哦!” 小猫高冷地侧过了半张脸来。但接着又撇过头去。像是不想看咸毓身旁的楚蔽一眼。 咸毓转头看向楚蔽,却发现他看她的眼神也…… “我总不能当场拒绝它吧?”咸毓连忙解释道。 她怎么可能是真接受外边窗台的死老鼠们…… 她只是无法拒热情的小猫咪罢了。人家猫猫已经把最珍贵的吃食送给她了,比他们寻常随便留给她的小零嘴都珍贵多了。 楚蔽上前阖上了窗门。 两个人重新坐回了床榻边,咸毓有些纠结地问道:“那些死鼠……” 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打算蒸熟还是炸油锅?”楚蔽冷不丁问道。 咸毓一惊,头摇成了拨浪鼓:“你莫要说了。” 虽知他是在打趣,但她一点儿不害怕也是不可能的。 她根本不敢顺着思路想象了。 楚蔽眼角掩着笑意,问道:“那你打算如何处置?” 那可都是那母猫的良苦用心。 咸毓其实已经猜到了。 她扯了扯楚蔽的衣袖,轻声问道:“是不是我白日里责怪了它,它才抓了那么多……来送我?” 楚蔽也是这般猜想的。 但他分明见过她白日里的柔声细语,怎算是对那不懂事的猫责怪呢。 他不以为意地说道:“睡罢。” 咸毓仍然为难道:“可那些……” “你且睡,”楚蔽淡淡说道,“明早便不见了。” 他知她是顾念那猫的一番好心,他抽空趁猫不注意时将窗台收拾便是了。 咸毓躺在床榻上。 他身子缩成了一团,回想道:“早知道我白日里不说它了。那孩子肯定是愧疚才如此……” 原先还以为它不动她在朝它说什么,原来那母猫是懂的,知道自己干了不好的事,才在晚上忽然来送她“好东西”补偿了。 楚蔽熄了灯,他在她身侧仰躺下来,淡淡说道:“你怎知它会愧疚?” 她这便是想多了。只能说那只猫一如既往地只对她一人好罢了。 再者,她连日来一直弄不清那猫与她之间的辈分,同那同样弄不清辈分的老妪倒是如出一辙。 * 转天,庭院里来了几个“小萝卜头”。 几个“小萝卜头”之间推三阻四着,嘀嘀咕咕的声音先是被在太阳底下打盹的咸毓听见了。 …… “此处真有猫?” “上回不是你瞧见了么?”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70节 “还不是你说你瞧见了么?” 咸毓懒洋洋地睁开了眼睛,将几个窃窃私语的“小萝卜头”逮了个正着。 就算她见这几个面生,也隐隐约约猜到或许就是先前在村口碰见过的那几个? 因为这里的人少,孩童也少。想必左右也就这几个孩子了? “我这儿是有猫呀。”咸毓朝他们招招手,大方地邀请道,“想不想摸摸?” 几个“小萝卜头”的脚步顿时没了克制力,立即便挪了进来。 咸毓朝他们指了指墙角边,她口中之猫正坐在地上,小脑袋转来转去的,视线追着头顶上的鸟雀跑。 “呀!”小孩们纷纷惊喜,“真有猫!” 咸毓没想到他们这边荒僻得连猫都没一家养吗? 她朝他们说道:“你们且过去瞧瞧,但莫要惊着它,它怀有身孕呢。” 几个“小萝卜头”似懂非懂地乖乖点点头。 此处对于他们本是人生地不熟,因此自然也不敢随意乱来。 他们小心翼翼地朝墙边的小猫走去,那母猫顿时回过头来,立即注意到了他们的靠近。 咸毓一怔,只能起身,主动走过去将母猫抱了过来坐下。 几个“小萝卜头”霎时就围了上来。 有人想摸猫,但却被母猫呵斥地停下了自己伸出来的手。 母猫嗷叫了一声,一如既往不许除了咸毓之外的外人靠近。 这就没有办法了。 咸毓只能和他们几个说道:“许是头一回见你们,怕生。” 几个小孩各自的双手都空落落的,对着咸毓怀里的猫,又好奇又害怕,不敢再继续尝试自己的动作。 咸毓抬起头来打量着这几个小孩,朝他们笑着说道:“你们住得近吗?日后若还想看小猫,再过来也成。” 她这几天肯定是等着母猫生了再说,到时候这些“小萝卜头”就能看见一大一小两只猫了,岂不是更惊喜。 不过她还是细心地问道:“你们出来多久了?阿耶阿娘可会惦记?” 然而,这几个小孩回答她的却是—— “我没有阿耶阿娘。” “我阿娘死了。” “我阿耶也丢了。” …… 咸毓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着些小孩甚至不是特殊的“留守儿童”,竟然都是孤儿! 在这之前,她还以为他们是有父母的,才如此一问。 咸毓头一回感受到这一片地方的人丁萧条。 这些失怙恃的孩子才多大,竟然只能独自在这里生活了吗? 她忍不住又多询问了几句。 只能说每个地方都会经历繁华与衰败,这里乃是偏远小城的偏远城郊,若早年还有人靠山吃山,但如今大多是举家都迁走不会再回来了。 而留在这里的人,自然都是老弱病残,无法往远处走动之人了。 好在这几个小孩正好都有家中的老人在,总之并非真无人照养了。 咸毓听他们磕磕绊绊自我介绍之后,她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扬起笑脸说道:“你们唤我‘咸娘子’便好,今夏我都住这里,平日里你们都可以来这儿看猫猫?” 有小孩腼腆地回道:“咸娘子比猫好看。” 一不小心就将心中所想脱口而出了。 他们原先自然是好奇这家的猫,但见了极为好看的咸娘子后,不约而同地转移了注意力。 咸毓一愣,接着这时她余光瞧见楚蔽拿着一卷书从屋里走了出来。 屋外的声响楚蔽自然听得清楚,直到听到这一句后,他也没了耐心,倒要看看是哪个小兔崽子说出口的。 也许是他一向冷面吓人的缘故,那出声的小男孩第一个就吓跑了。 顿时,在场中人也是“大势已去”一般,跟着那个掉头就跑的小男孩一起都跑了。 俨然像是胆小落荒而逃的队伍。 咸毓哭笑不得,侧着脑袋问楚蔽道:“可是他们吵到你瞧书了?” 楚蔽默默地走了过来,睨了一眼在地上的用屁/股对着他的母猫,忽然冷笑一声。 这是怎了? 咸毓有些疑惑地问道:“你真当被他们吵到了?” 早知道她方才让那几个“小萝卜头”声音再轻些了,但她又一回想,同楚蔽说道,“他们也并未大声喧哗吧?” 楚蔽心道,怎么眼下她便帮衬着那些旁人说话了? 他冷声地回道:“是他们打搅了。” 竟然真如此坦言了。 说着他坐到了咸毓身边的矮凳上。 他修长的一双腿刚伸直,咸毓身旁卧着的母猫索性直接起身走开了。 仍旧是一点儿都不待见他的态度。 楚蔽又冷笑了一声。 咸毓觉得笑得好生怪异,于是拉了拉他的袖子,问道:“你怎了?” 干嘛忽然冷笑? 楚蔽淡淡地说道:“我瞧明白了一事。” 原来脱离了身上的“身份地位”之后,他还挺不招人待见的。甚至还不招猫待见。 这或许是他险些忘记的事实。 因为在许久以前,他便也一直如此,谁都不愿赏他一个眼神。 但等到他逼宫夺得皇位之后,一切便变了。变成了相安无事的模样。 无论他在朝中如何地不通人情、难以通融,但都是底下的一片臣工皆是主动配合他。 因为他是皇帝,无人敢造次。更无人敢不待见他了。 咸毓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出声打断了楚蔽的思绪,她直言道:“你瞧明白了何事?我方才都问过那些孩子了,你无需自己猜,我说与你听。” 接着她就将自己知道的这里的状况和楚蔽趁热分享了。 楚蔽仍旧是神色淡淡。 此处如何,也与他二人无关。 咸毓看着坐在墙角的母猫正在舔着自己的腿毛,一时之间有些唏嘘地说道:“这可真是人丁稀少的地方,巧的是,猫猫也来了这儿。” 她当然指的是这只母猫也凑巧只怀了一个宝宝,倒是和这里人丁稀少方面相像上了。 但楚蔽注意到的却是,她又将那只母猫取了新的称谓。 他垂眸,转而说道:“不如去瞧屋后的两匹马。” “嗯!”咸毓点点头。 红马和懒马因为不必再拉车赶路了,最近已经想当然地过上了“退休”生活,融入了这一片“养老基地”之中。直到之后夏天结束之后它们两位才会再次上岗。 咸毓和楚蔽手拉手去看望两位“暂时退休”的马儿。 懒马已经不负众望地日常坐地不起了,倒是红马、是一匹站得住的马,会陪在懒马旁边作伴,自己也吃着身边脚下的青草。 看样子两匹马之间日常都生活得其乐融融的。 “等你那日想出门,你我便骑着它两出去?”楚蔽说道。 “好啊。”咸毓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不过她答应的是她骑马,但又不能确定自己会不会有想出门的时候。毕竟对于她这种能躺着就不坐着的“懒虫”而言,她眼下走出来看马,已经算是不小的运动量了。 但咸毓还是主动说道:“若你想骑马出门,我也陪你一道。” 楚蔽只是觉得与其她总是陪那猫玩,还不如来瞧瞧这两匹马。马儿可比猫听话多了。 咸毓对哪一只小动物都不错。 等到回去之后,咸毓还和家中唯一的老人聊起了这几只小可爱。 老妪孀居寡宿多年,对外面的模样已经没有了概念。她不仅没了年轻时候的印象,而且对如今的面貌也一概不知。 但是她曾今也是见过马的,还说自己的儿子也摸过。 说着说着,这老人就当着咸毓的面忽然悲恸地哭了起来。 咸毓吓了一跳。 原本这阿婆也是个寡言之人,只要她和楚蔽不和她搭讪,她自己也不太会主动找他们说话。除了日常喊他们可以吃了之外等琐碎细小的几句话而已。 因此咸毓实则是有心想为阿婆解解闷的,她以为这回就算是像上回一样,她向她请教母猫生产之事、她事无巨细地教她女人如何生产——虽然没准确对上话题,但也算是相谈尽欢。 可是这一回,咸毓如法炮制地和她提起了他们的两匹马时,她万万没想到阿婆的反应如此之大。 咸毓也不知道阿婆的儿子是怎么死的,但见她悲痛欲绝的样子,连她也跟着难受了起来,她连忙在一旁出声安慰,连自己手中心爱的筷子都撇开了。 楚蔽在一旁看着直皱眉。 人固有一死。用膳之时忽然提起亡人又是何必? 他忍着冷脸,陪着咸毓继续坐着。 直到咸毓安抚好阿婆之后,他们桌上的吃食也凉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71节 楚蔽见老妪哭了一场之后,明显精神不济了,便出声提议各自分开。 老妪回屋里歇息去了,咸毓搀了她到了门前,看着她进了她的屋里。 等咸毓回到她和楚蔽的屋子里时,楚蔽已将碗筷都挪进了屋里了。 “日后你我与她分食。”楚蔽朝进屋的咸毓提议道。 这本该如此,只是头一回咸毓在那老妪身边坐下之后,他便忍着未再开口。 而方才那事之后,楚蔽眼下便直言不讳地说了出来。 果然咸毓闻言仍是有些迟疑,她睁着也泛着红意的双眸,轻声问道:“阿婆她还帮我们做每日的吃食……” 她感激不尽,所以才觉得最好还是多和阿婆说笑……然而事与愿违。 此时的咸毓也有些手足无措。是因她提起了马的缘故吗?才让阿婆想起了自己已逝的儿子? 楚蔽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上前拉着她到桌旁坐下。 那老妪年纪轻轻便死了儿子,之后连自己郎君都没了,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她眼下还忽然哭了起来,楚蔽无法体会。 但他也放软了声,同咸毓安慰道:“你莫要饿着自己。”说着将筷子塞回了她的手里。 好在咸毓也是个乐观的人,她晚上早早睡了,等到一觉起来后,心情已经恢复回来了。 这日清早楚蔽也陪着她赖床了好些时候。 两个人在床榻上随意翻阅着楚蔽那些书。主要是楚蔽在认真,而咸毓只是浑水摸鱼罢了。 一听到买回来的不少书册,他竟然在这两三日内都看完了,咸毓也是吃惊,下意识问道:“那……那我再进城给你买些?” 楚蔽垂眸,嘴角勾了勾,而后摇了摇头。 他又不是什么“书痴”,先前买这些也不过是顺路挑了些打发时间罢了。无需再专程买新的书册了。 至于她的心意,他自然感受得到。 咸毓其实有些担心他会不会觉得如今的日子有些无趣? 毕竟按她这样吃喝睡的生活模式,也不一定是每个人都喜欢的。而他在这之前好像还是个“行动派”,当然也有可能是他自己停不下来的缘故,还不是因为当时的他还想着和人争皇位嘛…… 咸毓忽然晃了晃自己的脑袋,不愿去想以前的那些事了。 咸毓来到了北地这处偏远的小城,过往的一切不知不觉已经渐渐淡化了下去。 至少对于她是如此。 虽然好像也没有过了多少的时间,但是咸毓已经对自己短暂的后宫生活和身份没有了太多的实感。 因为她毕竟是个“外来之人”,就算算上她拍戏的时间一起,她统共也没有多少日子来作为一个“经美人”。 而接着她又胆大包天地带着楚蔽逃之夭夭了,自然较为轻松地将自己之前的身份抛之脑后了。 但是眼下她忽然想到,楚蔽却并非如此,因为他是土生土长的皇子,在这之前,就算在皇家冷落,但一直过着龙子龙孙的身份,只是不巧和她越来越相熟,才最后……抛弃一切和她一起私奔了。 所以咸毓一直都知道,楚蔽的牺牲比她大。她有时也会在意他出来后想要做些什么? 但是,出来后的他并没有精进自己的兴趣爱好,也不像是对外面的世界有多好奇……更多的时候,咸毓觉得他好像只是为了陪她罢了? 可他能陪她做些什么呢?陪她吃?陪她睡? 有那么一瞬间,咸毓甚至想发愤图强找点新的事情做做。 但是接着就又顺其自然地想着之后再考虑也不迟。 她目前自然是先紧着还未生产的母猫。 而咸毓也清楚的知道,那只母猫总归是客栈的。就算那单娘十分大方的态度,但她也不能得寸进尺,真把人家客栈的猫当做是自己所有的了。 所以咸毓觉得自己只是代为照看,出于她和母猫有缘。而她也还需好好照看那毛孩子,到时候保证见两只胖胖的大小猫还给客栈。 楚蔽先咸毓一步,下榻去打洗漱的水了。 咸毓懒洋洋地起来,摸了摸已经饥肠辘辘的肚子。 她这样时不时错过早上那一顿也不好。瞧,今日不仅是她,她还拖累着楚蔽也错过了。 咸毓简单穿戴好后,就推门去了东厨。 但愿阿婆早上给他们剩了一些?咸毓在心中想着,如果有的话可以先给楚蔽吃,毕竟他可是难得错过了早上这一顿,也不知道会不会不适应…… 然而,咸毓在东厨一无所获。 东厨被阿婆收拾得很干净,但阿婆却没有剩下什么吃食。 咸毓空手而归回到房中,楚蔽刚下水盆招呼她过去洗漱。 她一边走过去一边问道:“你饿吗?” 楚蔽微微摇头,反问她道:“你饿了?” 咸毓有意回道:“我还好。” 既然他不饿,那她也在等等。等到时候中午再一起吃上准时的那一顿吧。 …… 然而,直到楚蔽出声提醒午时都已经过去时,两人都没听见阿婆叫他们出屋的声音。 不仅如此,咸毓也的确也没有闻道东厨飘出来的香味,而楚蔽亦是没听见那老妪出屋去东厨的声响。 因为昨晚不小心惹哭了阿婆,咸毓其实眼下心里也没底。 也不不知道阿婆是不是因为还伤心着,所以今日并没有出门坐吃的? 咸毓也是个明事理之人。阿婆给他们做吃的乃是出于对他们这对租客的情分,但他们没得吃的时候不能去催促阿婆也是一种本分。 所以咸毓眼下除了和楚蔽干瞪眼之外,也不敢去阿婆屋子里主动寻她、问她是不是生气了。 楚蔽想得更为深刻些,他忽然说道:“她毕竟年事已高,一人躺在屋子里……” 他还未说完,咸毓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她坐不住了,霍然起身,着急忙慌地朝屋外跑了出去。 是啊,她竟然没有想到这种可能。如果阿婆今天一直没声响是因为病倒了、亦或是…… 咸毓不敢再设想。 她毫不犹豫地跑到了阿婆的屋门前,在门口喊道:“阿婆?阿婆?” 她等了一会儿,然后又伸手去敲门:“阿婆,你……” 这时,她刚碰到的门板突然“吱呀”一声,缓缓往里打开! …… 楚蔽正跨出门槛之际,就见到咸毓慌忙朝他跑来的身影。 他只不过是慢了几步。却从未见过她如此差的脸色。 楚蔽略微诧异,也已知想必是出了什么变故。 这时,跑过来的咸毓朝他失声般地说道:“阿婆不见了……” 第243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才在这里住了没几日, 咸毓又不爱出门,眼下人生地不熟,难免有些一筹莫展。 好在她正打算和楚蔽出门寻人时,便碰见先前那几个小孩又过来找猫玩。 不得已之下, 咸毓也只能拜托他们了, 请他们也帮忙去四下寻找不见了的阿婆。 这里住的阿婆长的什么模样, 几个小孩大致能形容得出口,看来他们至少也都认识阿婆样貌的。 他们似懂非懂地应下了, 转身往外面跑了出去。 咸毓的心中还是没底, 接着也和楚蔽一同出去寻找。 可是等到他们将这一片差不多都寻访了一遍之后,还是没有找到走失的阿婆。 那几个小孩也陆续回来找他们,说自己也没找到。 咸毓的脸上难掩愁绪。 一旁的楚蔽沉声道:“兴许她已回。” “但愿吧。”咸毓的脚都走累了, 眼下也只能先回去再看看。 然而,等到回去之后, 院子里静悄悄的,仍旧不见阿婆的身影。 咸毓失望地坐在矮凳上,眼中满是迷茫。 楚蔽见她眼下也没力气了,便转身先去东厨做些吃食。 墙边的母猫还无忧无虑地在玩草, 转头见到路过的楚蔽时也不予理会。 不一会儿, 屋顶上的烟囱里飘起了烟。 咸毓闻到烟味时, 缓缓转头看了一眼屋顶上的天空。 此时在东厨的当然是楚蔽, 而不是平时会在的阿婆。 而阿婆她去哪了? 虽然住进来也没多久, 但这短短几日里的共同生活里,他们和阿婆相处融洽。 阿婆她虽年迈, 却将自己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 是一个好好过日子的老人。 所以咸毓从未料到今早起来, 阿婆会不见了。 她兀自叹了一口气, 垂下脸来看着地面发呆。 墙边的小猫玩腻了野花野草,咬着灰扑扑的毛线团来到了咸毓脚边,绕着咸毓的腿打转。 咸毓伸手摸了摸它脑后的软毛,轻声说道:“你也饿了吧?等一会儿就有吃的了。” 这时,咬着毛线团的猫忽地将口中的毛线团扔向了不远处,好巧不巧就掉进了庭院中的旧水缸中。 咸毓顺着视线过去,只能起身帮它去捡回来。 她一边将浸湿的毛线团从积水中捞了出来,一边同跟到脚边的猫说道:“都湿了,等晒干了你再玩吧。”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72节 然而当她刚将湿哒哒的毛线团放回一旁的空凳上晾晒时,眨眼之间又被腿脚伶俐的猫给咬走了。 就在咸毓的眼皮底下,它咬着湿掉的毛线团掉头就跑,好像有人回来追它似的。 咸毓当然不会动作迅速地追上去陪它玩,但接着她又见到它竟将毛线团摔在了庭院门口的石灰堆上。 “呀,”咸毓来不及制止,站在原地轻呼道,“你怎么这样?” 她不得不走到了庭院门口,再次拾起了已经脏得不成样的毛线团。 浸湿了水的毛线团沾上了乌漆嘛黑的石灰,完全脏得不成样了。 她只能低头朝脚边的猫说道:“脏成这样,暂时不能给你玩了,等会儿我帮你洗了再说。” 可是这回脚下的猫竟然变本加厉了,不仅趁她毫无防备之际直接一跃而起咬走了毛线团,还撒腿就跑。 咸毓下意识追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抓住它之后,也是无奈了。 可她也不会批评它,只能招呼着它先别玩了。 然而,接下来又上演了如出一辙的戏码。 咸毓一边疑惑自己怎么这么轻易地让它再次得手了,一边也只能认栽地去追调皮的猫。 “你还咬在嘴里?多脏啊!”咸毓轻呼道,“快别跑了。” 等她气喘吁吁地再次捉住这只猫时,站定身子一看,发现自己都已经追着猫来到了屋后头。 她的脚下和猫的爪子上都沾上了泥,还得回去洗。 咸毓双手捧着猫,猫的嘴里还咬着脏的毛线团。 她不得不劝道:“不如我们将这脏毛线团舍了吧?回头我再给你弄一个新的,干净的。” 她话应刚落,手中的猫嘴巴一松,竟然真的让紧咬着不放的毛线团直接掉在了泥地上。 咸毓一喜。这猫终于听懂她的话了吗? 她这便就要带它回去洗脚。 可是就在这时——她一时松懈,竟然让猫从她的手中蹿了出去,三两下又往泥地远处跑去。 “你跑那去干嘛?”咸毓的嗓音都大些,她喊道,“一会儿就开饭了!” 可那猫不听,咸毓只能继续追它。 它像是调皮,故意遛她玩似的,专往远处的泥地跑。 咸毓担心再这么玩闹下去,一会儿就不是给猫洗脚这么简单了,眼见着要给它洗澡了。 她在后头边追边说道:“当初可是你咬着我裙摆不松口非跟着我来,我可不是有意让你来泥地里打滚吃苦的……哎,你的毛都脏了,别玩了!” 咸毓也不明白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这猫以为她现在就是在专门陪它玩吗?所以才越跑越起劲了。 她追着猫跑进了平地深处的小林中,气喘吁吁地喊道:“你别跑了,再跑……” 再跑她也没办法了。 前方腿脚轻松的母猫转头看了她一眼,停在了原地。 咸毓也在原地站着,但也没力气去捉她了。 而它倒是像专门等她休息、恢复体力似的。 咸毓叹了一口气,只能问道:“你何时才玩够?” 她垂头看自己的衣裙下摆,也脏了不少。 今天真不是个好日子。 咸毓深吸一口气,又呼出一口气。 一时之间,她也只想就此再休息一会儿。再一会儿…… 正当她打算和远处不跑了的猫好言相劝时,她的余光一闪,再自己的身侧看见了一只脚印。 咸毓一怔。 她在一瞬之间就直觉这个脚印子不是她的。接着她伸出自己的一只脚,挪动过去小心翼翼地比照了一下,证实确实如此。 她愣在原地,脑海中自然而然有了猜测。 这片小树林离他们那处屋子最近,如果这个脚印是阿婆的呢? “喵……” 这时,前边躲着她的猫忽然又回到了咸毓的脚边。 它随着咸毓还未放下的脚,闻闻嗅嗅地朝那脚印子凑了过去。 咸毓下意识张嘴想阻止它不要破坏这个脚印子,接着又抿了抿唇。 “你不会是专门引我来这里的吧?”咸毓忽然轻声问道。 她眼下也只是大胆猜想罢了。 而且猫又不是狗,真的能嗅出味道来吗? 不一会儿,脚边的猫的反应给了她回应。 只见这只猫又调头往树林深处走去。 它并没有像方才那数次急速奔跑,而是碎步往前走。 咸毓顿了顿,终究是跟了上去。 目前只能什么可能都试试了。咸毓不想就此否定自己心中的猜想。 她撑着最后一点儿力气,跟着前头的猫又走了一会儿,入目的树林变得更加茂盛了。 咸毓暂时停了下来。 她趁休息的空档,举目四望。 四周都是参天大树,脚下是绿茵茵的苔藓。北地的植被颇为高大,如今还未入秋,头顶的树叶差不多挡住了大半的日光…… 咸毓突然从透过树荫的阳光中回过神来。 她竟然追着一只猫跑了这么远? 而楚蔽还在家里做吃的呢! 咸毓猛然回头,望了望由她和猫踩出来的路径。 他们的脚印子都还在。 这里瞧着也不像是常有人进来的样子。 而她眼下,是就此回去,还是继续前行? 咸毓回头,看向前方地上已经染脏了毛的猫。 它见她看向它,便再次动身往前走去。 咸毓默了默。 看来她还得继续吗? 她转头看了一眼四周,觉得自己至少得留一点儿记号,不然到时候回来时如果不认路的话,她总不可能和这只猫迷失在这一片树林之中吧。 于是接下来一路里,咸毓都时不时停下来做记号。 她一边怀着但愿真能找到阿婆的希望,一边惴惴不安地继续跟着身前的猫往前走。 不知不觉就走走停停了许久。 后来她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累得她甚至恍惚之间都听见了幻听。 可当她先后和猫停了下来后,入目的仍旧是茂密的树林。 ……那她方才怎么还听到了人声? 咸毓沉默了。 虽还是白天,但眼下是在丛林深处,她又累得几乎没力气了,如果真发生什么事…… 她就算再不怕死,但这时的脑海中也不由自主地联想了起来。 ……这么“绿色无污染”的森林里,应该会有土生土长的大老虎吧? 咸毓眨巴眨巴眼睛。当即就没有了转头的勇气。 于是她只垂眸看向前面优哉游哉的猫,然后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若真碰到老虎了,别说这只柔弱无骨的小猫了,连她这个人都完蛋了。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 就在这时,咸毓依稀之间听见自己的身后响起了脚踩落叶的声音! 她猛地回头一看,接着又大吃一惊。 “楚蔽!” 咸毓又惊又喜,下意识地朝他跑去。 楚蔽大步走上前,扶住了她略显蹒跚的步伐。 咸毓立即问道:“你怎也……” “我转头便寻不着你了。”楚蔽也快速说道。 咸毓一顿,终于有些后怕地说道:“我以为、以为我能找到阿婆,就跟着猫寻了一路……” “嗯。”楚蔽颔首。 他也是寻着她留下的标记才寻到了她。 咸毓暂时松了一口气,她和他说道:“我方才以为自己幻听了,都分不清脚步身是人是虎……还听见了人声。” “我也听见了。”楚蔽忽然回道。 咸毓一愣:“你也?” 真有人声吗? 这里已经是最为偏远的地方了,怎么还会在森林深处出现错落交杂的人声呢?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73节 第244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不妨去瞧瞧看?”楚蔽说道。 说着, 他上前单手就擒拿住了不远处草丛间浑身脏污的母猫。 兴许也是它不理睬他的缘由,才放松了一丝警惕,被楚蔽“捉拿归案”。 母猫在楚蔽的股掌之间根本没有逃脱的能力。 咸毓看向楚蔽捏起来的猫,无奈地同它说道:“你从未如此脏过吧?” 之前她怎么没发现它也能调皮成这样呢。 好好的一只三花猫, 眼下的毛色都染了灰, 看样子是不洗不成了。 这时, 楚蔽示意她道:“你听。” 咸毓闻言竖起了耳朵,接着便瞪大眼睛:“还真有人声……” 眼下身旁有楚蔽在, 她也不再怀疑是不是自己“幻听”了, 因为看来她和他都听到了一样的声响,那就说明此地的不远处还真有人声。 而且听着声响就可以得知远非出自几个人而已,而是更多的人正在不远处。 楚蔽一只手捏着嗷叫了两声后自我放弃了的母猫, 一只手牵起咸毓,两人相携朝声源走去察看究竟。 “这里怎还会住着人?”咸毓边走边问身边的楚蔽, “本已是逐渐迁居的偏远之地了,怎还有人喜欢住在树林深处?” ……不会是野人吧? 咸毓胡乱猜测着。 但他们方才听见的人声,明显是高声说话之语,一点儿都不像是野人的叫唤。 楚蔽的神色有些肃穆, 但依旧冷静, 他这时低声说道:“此处像是有些阵法。” “啊?”咸毓吃惊, “那我们还能回去吗?” 她首先想到是这。 没想到她还会遇到“阵法”这种情况。 她问得正是时候, 楚蔽刚微微点头, 树林深处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什么人在那?!” 话音刚落,只见两个面生的男子从树丛中走了出来。 这两人瞧着不像见过的样子。 至少咸毓今天刚到处去各家找阿婆时就没见过这两人。 而她此时也只会急着问道:“二位可见过一老妪?” 那两人相视一眼, 然后一同走上前来。 他们身上穿着的衣裳并不破旧, 也不像是野人会穿着的装扮, 而且看样子在沟通上没有障碍的反应。 不过他们并不急着回答咸毓开门见山的询问, 而是先上下打量了二人,然后问道:“你们怎来的此处?” 咸毓一愣,想到楚蔽刚才还和她说这里可能有阵法……于是她言简意赅地回道:“呃、我阿婆丢了,我们便进林子寻她,二位可有见过?” 说着她就朝两人比划阿婆的模样。 “外边来的?”其中一人说道,“我们这倒是许久未见外边来的人了。” 是吗……咸毓在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一个猜测…… 她连忙先回道:“若打搅到了你们,我们这便离去!” 看样子阿婆也不可能来这里的样子。 另一人闻言回道:“二位若走累了,不妨进我们村休憩片刻,正巧有一家人办婚事,还能招待二位几杯喜酒。” 咸毓顿了顿,转头看了楚蔽一眼。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里有点儿像传说中的“桃花源”。 正如那人言下之意,来这里的途径显然是不容易的。看来对方也料到了他们眼下已经走累了。 而咸毓此时不仅人累,而且也饿了许久。若不是还未寻到不见了的阿婆,他们受邀一起去吃喜宴也未尝不可。 楚蔽明白她心中所忧,他低声与她说道:“既已到此处,进去喝一杯罢,兴许她也在其中?” 咸毓想了想,点点头。 是啊,她只是问了眼前的这两人而已,这两人说没见过阿婆,但或许其他人见过呢? 于是咸毓觉得还是不要放过这种可能。 楚蔽为了寻她,自然是停了东厨刚升起来的火,因此两人若是自行回去,等到能吃上时肯定也晚了。 不过眼下两人身上身无分文,这是咸毓心虚之处,他们两什么礼金都拿不出来,却要去蹭这里人的喜宴。 好在此地民风颇为和善,除了刚打上照面时的生疏与提防,后来一同进去时,邀请他们的两人也和她又聊上了几句。 无独有偶,原来居住在这片森林深处的人和林子外的老人们有一点倒很相似——他们邻里之间很多时候都是在互帮互助。 甚至或许这里更为偏离人烟,因此也更为团结。 以至于一家办婚事,各家都会到场赴宴。可以说与其是一家人的喜事,不如说是整个村子的喜事。大家不分你我,都聚集在一起,恭贺新婚佳偶喜结连理,一起庆祝这一天美好的日子。 怪不得刚才听得到他们热闹的声响呢。 咸毓和楚蔽两人眼下皆是了然。 若此处极为偏远,一般人难以到访,那么寻常日子的树林中肯定不会出现声响。而只有到最为热闹的宴会时,才导致欢聚在一起的欢声笑语些微传了出去。 那两人将咸毓和楚蔽带到举办酒席的空场地边缘的一张小桌旁。桌案上已经摆上了崭新的酒菜。 他们笑道:“二位慢用。” 说着便自行离去了。 咸毓小心翼翼地朝附近望了一眼。眼下还真是“人山人海”,已坐满了许多桌,其中的每个人皆是吃开了的状态,碰杯的碰杯、划拳的划拳,好不热闹。 想必他们两的这一小桌是事先做预备用的。虽不如其余大桌上的热闹,但也正巧适合他们两个外来之客的安静。 两个人坐了下来之后,咸毓小声同楚蔽说道:“瞧这的人还真不少。” 不过也是因为阖村都赴宴而热闹的缘故,才乍一眼看人丁兴旺。 比起林子外即将萧条到底,此处倒显得充满生机。 一旁的楚蔽正心无旁骛地捏着银针在验毒。 咸毓拿起桌案上的筷子,面露担忧:“阿婆会在这儿吗?” 她仍是很担心。 楚蔽收回银针,平心静气地说道:“等你填饱肚子,你我便寻人问问。” “好!”咸毓也一直没有放弃希望。 既然发现树林深处竟然也居住着人,那或许有可能……阿婆他们老一辈互相之间有“通婚”呢? ……咸毓越想越觉得这一种可能性很大!如果阿婆真的是来这里参加喜宴了?而她只是走之前并未同他们两人说起呢。 咸毓的确饿了太久了,再加上桌案上的酒菜口味不错,她一口气吃了好多东西,连酒都抿了一口。 楚蔽倒是一口酒都没喝,一直颇为冷静的模样。 咸毓心想,他这样子真像是现代开车赴宴的人士、以免稍后酒驾而滴酒不沾。 “笑什么?”楚蔽开口问道。 咸毓今日消沉了许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被楚蔽捕捉倒了。 她摇摇头,淡笑道:“我想到,你我还是头一回一起赴宴……” 因为两人之家的原来的身份见不得光,那必然是不可能相携去参加相识之人的喜宴了。倒是如今来了北地,并且此处又是偏远至极不与外界来往的“桃花源”地,才可以如此大方地一同参加喜宴这类宴席。 楚蔽闻言,垂眸看着她又喂起了脚边的母猫,然后他低声道:“日后也会有。” 母猫被楚蔽用布条束缚在了凳腿上,此时不得自由,倒也不上蹿下跳了。 但咸毓喂起它吃食来也不容易,她几乎是自己吃到美味的菜色都会分它一口尝一尝。 而母猫对她递过去的不同的吃食的态度却是各异。 咸毓抬起头来,自然没去深想楚蔽的言下之意。她淡笑地点点头。接着又顾着喂猫了。 不远处的酒席上时不时爆发出接二连三的欢声笑语。 这里的男女老少们欢聚一处,互相之间熟络又亲昵,就算都未见着新郎,各桌之间都自行热闹得很。 他们喜庆的氛围当然会感染到咸毓和楚蔽。 咸毓吃饱喝足之后,心情也好了些。她怔怔地看着附近的热闹,也体会到了“桃花源”的妙处。 这里的人远离天下的纷纷扰扰,过着和乐又美满的生活。什么皇宫风云、什么邻里纠纷,他们都不会有此繁扰。这样一来,这里的人日子过得多么惬意也可想而知了。 咸毓想着想着,又联想起了心中担忧的阿婆。若阿婆真和这里的人有远亲,她便生出了一个建议。 因阿婆住在外头也是一个人,若等他们两之后离开了,阿婆岂不是一把年纪又得独居了?那么与其那样,阿婆还不如来这里住呢。 也不知这里的人会接受吗?一想到他们两个外来的陌生人都会受到款待,咸毓就觉得应该是可以的。 楚蔽瞧她应是饱了,才只顾着喂猫。于是他说道:“我先帮你四下寻一遍?” 咸毓从走神喂猫的动作中回过神来,她望了一眼所有的酒桌,轻声回道:“你不必如此,我们先坐着望一望吧。” 于是两个人就此趁机先打量起四周的酒桌。 其实咸毓刚到场时也快速撇过一眼了,那时她就没瞧见阿婆的人影。眼下她又大着胆子将附近几桌都快速观察了一遍,的确没有看到阿婆。 楚蔽的眼神比她好,他朝远处都望了一遍后,也并无结果。 毕竟宴中的人头攒动,剩下更远的位置就得等大家吃完才行了。 不然他们两总不能起身去各桌打搅大家吧?那样也太无礼了。 因此眼下还得再耐心等一会儿。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74节 咸毓重新拿起了筷子,装作还在吃喝的模样。 她又瞥了一眼,小声说道:“怎不见新郎?” 她早就疑惑了。 楚蔽闻言,侧过脸来看着她,毫无波澜地问道:“怎地,你很想见新郎?” 咸毓:“……” 她就随口一问嘛。 作者有话说: 楚蔽:你没看见新郎,多好,老婆 咸毓:……? 第245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又过了好一阵子, 仍旧未见新郎现身。 早已填饱肚子的咸毓此时都要昏昏欲睡了,这里的人竟然还在推杯换盏、上菜劝酒。 这喜宴,众人至今皆不亦乐乎,一个个皆是不醉不归的架势。 唯独这一小桌的他们两已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因此也不见有人来上新菜。但其余所有大桌, 皆是吃完了盘中餐, 接着又陆陆续续上了刚出炉的下一道。 此地的菜色虽非优质到山珍海味,但妙哉厨子手艺了得, 简单的菜色也能做出美味。咸毓一人便吃了不少, 直到她实在吃不下了为止。 而其余众人却显而易见还有胃口。这里的人像是各个身负海量,不仅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还不知他们何时才会吃饱。 咸毓对此略诧异, 她头一回见这么多能吃的人。 也不知是这里的人本身体格特殊,还是这里的民风特别、吃起喜宴来必须放开了架势、大吃大喝得毫无顾忌? 楚蔽见她面露乏色, 便同她说道:“你若等不下去,你我便……” “哎……”咸毓摆摆手。还是再等等吧。 她终于忍不住打了一个无声的哈欠,带着困倦之色回道:“我趴一会儿,他们吃完时你便叫醒我。” 说着她双手搁在桌案边缘, 弯腰将自己的脑袋枕了上去。 楚蔽也知她今日是真累了。他眉间微蹙, 凝眸察看她的气息。接着便又垂眸沉默, 将周遭的欢声笑语都置之耳外。 有别于旁人的热闹, 他们两个外来客这一小桌此时陷入了宁静之中。 连两人脚下的母猫都也因吃饱肚子后, 安分守己地窝在咸毓的脚边打盹,再也不见闹腾的模样了。 避世而居, 和乐美满。 此地神秘中透着一丝荒谬, 荒谬中又带着一丝合理。 楚蔽默不作声, 对此丝毫不感兴趣。 …… 等到咸毓被楚蔽低声唤醒之时, 她已经睡沉了许久,险些都不想起来了。 她侧枕着脸,转而朝向一旁的楚蔽,然后艰难地睁开双眼的一道缝,神志显然还未回神。 楚蔽耐心地等着她,示意脚下的母猫,问她道:“稍后你我都带着它么?” “嗯。”咸毓毫不犹豫地回道。 虽然猫脏了,但目前他们也只能带着这只小脏猫一同去问人了。 身子微动,彻底睁开了双眼,若有所思似的发愣,心中重新猜测起阿婆眼下会在哪儿。 这时,楚蔽忽然在一旁提醒道:“他们已离席。” “啊?”咸毓闻言立即抬起脑袋。 只见这一场漫长的喜宴终于来到了尾声,各桌的众人终于吃饱喝足,陆陆续续起身离开席面。 有的已早走一步,有的倒还在三五成群地交头接耳着。 咸毓顿时心急,想要起身。 这些人走了可不好,她可得上前去看看里面有没有阿婆。 楚蔽在一旁扶住了她醒后险些脚软的身姿,淡淡安抚道:“我瞧过所有老妪,皆是面生之貌。” 那么阿婆并没有在这里参加喜宴吗…… 咸毓一怔,眨了眨眼,轻声说道:“那你我再去问问?” 兴许还有别的可能。咸毓不愿放弃寻。楚蔽便陪她起身,就此上前去问人。 两人随即往路边年长的人群中走去。 因咸毓觉得若有人与阿婆或有交集,那想必也是上了年纪之人了。 但当她问出口时,对方先是疑惑,接着转而回道:“你二人便是有缘而来之客?方才照顾不周,不知可否满意?” 接紧接着此人便朝二人自我介绍了一番。 原来此处远离尘世,居民自治程度极高,大多是倚靠古老的约定俗成规矩……其中正如这几个年长之人—— 咸毓凑巧,刚找人问时就碰到了这里的几个“长老”级别的老人。因此对方回复他们话中的口气带着地主之谊。 而且,虽然他们两人作为外客、就算“蹭席”蹭得极为低调,但看来已被先前带他们进来的两个人通报上去了。 不过……有别于寻常地方的“外来便是客”,也不知此地原是隔绝于尘世之处、会不会觉得他们两人打搅到了大家? 可不管怎样,咸毓还得硬着头皮暂时继续待下去寻找阿婆呢。 听闻她眼下所求之后,其中一名长老回道:“实在不巧,眼下众人宴罢离去,兴许也想歇下了……不过小地无人进出,二位大可以放心,不放再等上一晚?等明日我等召集众人,替二位询问一番。” 咸毓有些吃惊:“这也太叨扰诸位了……” 她本想着和楚蔽自行去到处逢人问的,没想到这里的长老愿意帮他们,只不过还得留下来等一晚,毕竟方才所有人吃得尽兴,想必这边要各回各家歇息了,因此不便打搅。 那长老还以为这二人是在担心留宿问题,他大方地说道:“二位不必担心,新人家中有客房,二位不如也歇上一夜,明早再寻人也不迟。” 咸毓已经被对方说动了。尤其是她听说新人家中有客房这一点。 这不就说明会有别的外来客吗? 有别于她和楚蔽两个毫不相干之人误入,兴许那些外来客是此地出门在外的亲人呢,近日里赶过来参加亲戚的喜宴? 一想到这里,咸毓又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阿婆……若是最好的可能,便是她稍后能在新人家中的客房那处见到阿婆。这样她就也能放心了。 于是咸毓再次感谢了这里的长老的邀请,两人决定就此留住一晚。 虽素不相谋,这几个长老倒颇为好客:“稍后大家还要闹洞房,二位亦可去新人屋里一同……” “不了。”楚蔽婉拒了这些人的邀请。 咸毓也是。 阿婆都还没找到,她其实除了早点休息之外,也提不起其余凑热闹的兴致了。再加上他们两人毕竟是意外来客,对此地的民风习俗一点儿都不了解,还是不去添乱了为好。 几个长老手头上还有事,于是便招了一人带他们两人去新人家中的客房。 此时的咸毓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应该睡了不少时间。 眼瞧着,西边的天色已成了一片夕阳。 带路之人并不热络,带路进了新人家中,抄过小院侧边的近道后,携两人推门而入进了一间客房。 接着他并不多言,随即便去办旁的事了。 咸毓和楚蔽一同进了客房。 客房中一应俱全,看来本就是为远客借宿一晚备下的。 其间陈设虽不华贵,但皆是干净整洁。 “你后来瞧见新郎了吧?”咸毓懒洋洋地在桌边坐下。 先前她也只是随便问问罢了。后来又在桌边睡下了,定是错过了。 然而转过身来的楚蔽却朝她微微摇头,忽然问道:“你可瞧出此地之怪?” “怪?”咸毓今日早累了,她闻言问道,“你是说此地外边的阵法吗?” 她记得他当时说过一句。 但她到不觉得惊讶,毕竟这里本就是靠着特殊的地理位置才能隔绝人世成为“桃花源”。那相应的,前人在入口处设有着巧夺天工的“障眼法”之类的技术,倒也显得并不意外了。 可楚蔽却答的是:“你我一路走来,这家中颇为安静。” 咸毓一愣。原来他是指这一点。她噗嗤一笑,不以为然地回道:“许是大家都喝大了。静些也好。” 他不是正好喜静么。 而且他们两人方才进来时,这家院子中到处装饰喜庆,肯定是新人的家,总不可能带他们两人来的那人走错了吧。 …… 咸毓说得到没错,等到入夜之后,两人在客房中简单洗漱过后,刚和衣睡下没多久,不远处便响起了热闹的欢声笑语。 幸好咸毓还未睡。她正和楚蔽商量着房中的那只猫。 在这之前,楚蔽自然是宁愿这只猫留在门外的。 他给的理由是这猫的毛发着实脏了,进屋不便。 咸毓倒是想给猫洗澡,但今夜他们是借住的外客,实则不好意思再“兴师动众”做旁的事了,毕竟她还是头一回给猫洗澡,也不知这只猫会不会配合。 而且等到明日回去的路上或许那调皮的猫又能打滚脏上加脏,那今晚洗了也不太值当了。 所以给猫洗澡这事肯定是得明日回去再说了。 不过咸毓最后还是将猫一同带进了房内过夜。她担心就算如今用布条简单系住了这只调皮的猫,但她还是会担心它在人生地不熟的夜里能不能安顿在门外。 因此方才两人上榻之前,已经将屋内的门窗都关上了。 但此时不远处的声响仍然断断续续传了过来。可见闹洞房热闹至极。 咸毓并不在意,她只顾着又看了一眼在门背后乖巧睡下的猫。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75节 也不知道这里的人是不是体格真异于常人,大家在喜宴上吃喝玩闹了那么久,竟然还有力气来新人家中闹洞房? 咸毓疲倦地转头看向楚蔽。 楚蔽知道她心中所忧,但他也只能实言相告:“方才我确无瞧见她。” 楚蔽刚才抽空出去快速寻了一遍,这一片除了几个借宿的客人之外,他并未瞧见老妪的身影。 那就说明阿婆并不是这家新人的远亲? 咸毓的希望又渺茫了些。 因此眼下的她也不可能有什么心情融入此处新人家中欢乐的氛围里。 楚蔽侧过身来,用自己的手掌轻轻盖住了她的耳。 屋内的灯火早已熄灭。 咸毓听见身侧的他低沉的声音:“你睡罢。” “嗯。”咸毓缓缓闭上眼睛。 他默默的举动,只是担心她是否会受不远处闹洞房声响之扰。而她其实睡着了便不会留意到了。 她伸手环住了他,也轻声说道:“你也是。” 不远处的欢声笑语还在断断续续地响起。这一处的客房最早歇下了。 或许是因为咸毓和楚蔽毕竟是走了远路,才比旁人少一些精力。 因此,转天他二人也比旁人晚醒了一会儿。 咸毓是被吵醒的。 有赖于楚蔽竟然还捂着她的耳朵,导致本就沉睡的她缓缓醒过来时,才慢慢意识到外边响亮的哭声。 是的,真的是哭声。 那是咸毓以往从未听到过嚎啕大哭声,声音之猛烈,让她猛地清醒了过来! 楚蔽实则比她醒得早些。 此时的他的神色也是冷然一片。看来也早她一步听见了外边的动静。 伴着不远处不小的声音,两个人无声地相视一眼。 接着,咸毓的双眸从迷茫转为担忧。 “阿婆……”她喃喃出声。 无论外边发生了何事,她还是第一时刻联想到了自己目前最为记挂之人。 一想到此,她便急着想起床出去看外边发生了什么事。 第246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这惊天动地的嚎啕大哭声果然是出自不远处新人的婚房。 当咸毓和楚蔽寻声而至时, 此时的婚房外已经站满了人。 怎么这么多人? 难道是因为此地不与外界打交道,导致三五成群的邻里之间皆能攀上点亲戚关系? 咸毓心中存着隐忧,愣是抽空挤进了婚房内。 她刚踏进门槛,便见到屋内的空地被黑压压一片的老妪所占据, 她们有的站在地上、有的跪坐在地上, 皆是嚎啕大哭不止, 响彻婚房内外! 咸毓一时之间也被这场面震撼到了,接着, 她眼睛一亮、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阿婆!“咸毓朝一旁边上坐在地上的阿婆跑了过去, 她万分惊喜,脱口而出地问道,“你怎在这儿?” 然而与此同时她也见到此时的阿婆正也是这一片老妪中的一员, 也正在嚎啕大哭,声嘶力竭。 咸毓很是吃惊, 下意识地又去摇动坐在地上哭嚎的阿婆的肩膀。 “阿婆?阿婆!”她弯着腰,奋力地在一阵阵惊天动地的哭嚎声中发出自己微弱的喊声。 这下她见到阿婆终于注意到了身后的她。 满脸沟壑的老妪正泪水交加,她收了一口气,缓缓回过头来。 咸毓立即问道:“阿婆, 你竟也来了此地?” 先前她只是抱以希望, 但昨夜之前她在喜宴前后并未找到阿婆, 因此眼下又惊又喜。 没想到阿婆真的在这个“世外桃源”。 然而只见此时的阿婆的反应很是平静。 有别于咸毓的惊喜, 对方像是对于咸毓和咸毓身后的楚蔽为何会出现在此地并不关心。 咸毓以为是因此时场地嘈杂不堪, 阿婆没听见她的话,所以她又反复问道:“阿婆是这家人的远亲吗?” 那昨日为何没有见到她? 可若非亲戚, 阿婆为何大清早地出现在新人的婚房中? 正当咸毓左右疑惑时, 地上的阿婆终于回她话了—— “我们受命嚎哭, 你也来吗?” 老妪淡淡地问了一句。 接着便又回头自顾自的哭了起来。 “什么?”咸毓当即就懵了, “什么受命?为何……” 她应该算是较为能够理解的人了——这难不成是“职业哭手”? ……这时期就有这么商业化的兼职短工了吗? 咸毓的脸上满是迷茫。 她所有猜测,又觉得离谱。 而地上的阿婆也已经不再理睬她了,她再次加入了嚎啕大哭的老妪群体之中。 她们一个个哭得声情并茂,极其悲痛。 聚众在一起的嚎啕大哭声之盛大,仿佛都能将房顶掀翻。 咸毓被阿婆的一声哭吼吓得倒退半步,然后被身后的楚蔽扶住了。 咸毓回头看向楚蔽:“这是怎了?” 怎么他们两才休息了一晚上,就什么都看不懂了? 楚蔽亦是微微摇头,而后快速低声说道:“人还再涌进来。” 咸毓才意识到他们两人正在被从门口内涌进来的人群挤压活动空间。 不一会儿,咸毓连同护着她的楚蔽不得不被挤到了最为边缘的墙角边。 与此同时,那一个个挤进来的人皆是嚎啕大哭了起来。炸了锅似的声响比聚众吵架都嘈杂,霎时间咸毓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嗡嗡的了。 她艰难地举起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侧头朝自己身边的楚蔽说道:“我们……我们眼下还出得去吗?” 这婚房真的快要挤爆了…… 因此楚蔽也觉得他二人不如先出去为好,正当他打算动真格直接给咸毓开出一条道时,他身旁的咸毓突然猛抽一道冷气! 楚蔽拧眉,随即转过头去。 他知道她也看到了。 咸毓方才捂住耳朵的手已经转为捂住自己的嘴了。 她满脸震惊地看向了婚房内的里间。 ……原先她只顾着跑去阿婆身边,也瞧不见里间,而此时他们却因被人群挤到了墙边,来到了一个正巧可以望见里间方向的位置。 楚蔽顿了顿,意识到他终究是晚了一步。 咸毓也已望见了里间内的场面。 咸毓当下就定在了原地一动不动,看向里间的目光呆滞了好一会儿。 楚蔽的手想要覆在她的眼前,护住她的视线。 但咸毓其实已经都看到了—— 她看到了满地的血,看到了大红的锦衣,还有躺在血泊中的新人…… 昨晚他们错过了围观,此刻的一切却清晰明了。 新房内的哭嚎声浪一阵大过一阵。 阵阵嚎啕大哭声中,众人忽然主动让出了中间的一条道。 在咸毓的怔愣之中,有几人负责走进里屋,去抬起血泊中的新人。 接着,只顾着哭嚎中的众人心有灵犀一般,将自己的目光缓缓沿着抬尸的位置移动,与此同时他们仍在哭嚎着。 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 最早开始哭的那群老妪此时都快要哭哑了嗓门,伴随着人群中央缓缓抬出去的尸首,她们沙哑的嚎啕大哭声都显出了诡异的腔调。 楚蔽原不想让咸毓见到,可眼下为时已晚,墙角边的咸毓几乎是围观了全程。 她的视线也下意识地随着人群中央的动静移动。 虽然触目惊心,但她也并未胆小到闭上眼睛。然后,由于画面过于震撼,咸毓身形不稳,只能跟着楚蔽一道,跟着随波逐流往外涌去的人流缓缓走出去。 正当她走到一半时,正巧又碰到了也在往外走的阿婆。 这回阿婆主动发现了她,咸毓则是慢了半拍。 咸毓回过神来,但还没缓过劲来,她下意识在哭嚎声中朝阿婆问道:“阿婆,我们何时回去?” 她虽这么问,但言下之意当然是想着阿婆和他们一同今日便回。 然而阿婆回她的却是一句:“等吃完丧席再走吧。”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76节 咸毓一愣,却也能够理解。 若阿婆是这家人的远亲,吃完丧席再走也正常。 但她和楚蔽两人和这里非亲非故,眼下既然已经找到阿婆了,其实他两要不先走算了? 可是当咸毓还未说出口时,阿婆忽然拉住了她的一只胳膊,接着说道:“你也留下吃席。” 楚蔽伸手,去拂开这老妪的手。 咸毓则是闻言一愣,接着便见到阿婆主动松开了她的胳膊,但接着又说道:“你同我坐一桌。” “啊?”咸毓回头看向楚蔽,正想和他合计,但身旁却传来了阿婆的催促声—— “你跟紧些!” …… 等到咸毓好不容易能喘上一口新鲜空气时,他们已经随着人流走出了婚房。 她正要同一旁的楚蔽先商量几句时,阿婆却也原地停了下来,并不跟着人流一道走了。 “阿婆?”咸毓疑惑,“你……他们……” 还没等她询问完,阿婆主动回她道:“他们去行葬。” 咸毓一顿:“这……” 这么快就要举行葬礼入土了吗? 接着她又猜到,会不会是因为事出有因……毕竟这家人是一夜之间喜事变成丧事,难免显得有些晦气,因此想早早办了丧事了事? 而眼下的阿婆意思是不去参加葬礼了,而是照看她。 咸毓心中感激,但还是开口说道:“阿婆,要不我们两还是先回去吧?我们毕竟是外人,再留下来未免叨扰了。” 阿婆正在擦自己脸上的眼泪鼻涕,闻言忽然抬起了头,直直地看向咸毓,说道:“随你。” “嗯。”咸毓松了一口气,她本就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就怕阿婆再三邀请,她可能就盛情难却了。 于是唯独咸毓和楚蔽两人错开了人流,折返回了两人昨夜借宿的客房中。 咸毓心情也有些乱糟糟的。毕竟见识到了好端端一家子的喜事,忽然变成了丧事。 他们作为外人,虽也不会胡乱打听什么,但此时她也能感同身受到当事人家中的心塞。 所以她和楚蔽两人还是不要再留下来打扰这里了,就此先带着猫回去吧。 可是,等到咸毓和楚蔽走进客房里时,却发现本来拴在门背后的猫忽然不见了! “它……”咸毓很是焦急,已经急得说不出话来了。 楚蔽立即说道:“你我这便去寻。” “好。”咸毓手里下意识捏着自己从地上捡起来的布条,和楚蔽一道在客房外四处寻找了起来。 因为来着之后人生地不熟,所以咸毓也暂时不能将猫散养。昨日是楚蔽用布条简单束缚住了猫,之后它一直都在门背后,等到他们眼下回来才发现那猫好像自己咬断了布条的痕迹。 可是,两人在客房外皆未寻到母猫的踪迹。 在这之前咸毓都没有给猫取过名字,此时一无所获的她想张口呼唤,都无言以对了…… 楚蔽寻完一遍,回头见到身后的咸毓一脸担忧的面色,他上前安慰道:“你莫急。” 咸毓低声懊悔道:“早知道我不留它单独在房内了……” 楚蔽摇头,沉声回道:“你若抱它一同去那,也不见得安稳。” 方才那婚房内外人山人海、还聒噪无比,指不定母猫会受惊呢。因此她暂时留猫在屋内并没有错。楚蔽觉得咸毓不必怪罪自己。 咸毓也知道眼下当务之急还是继续寻猫。 两人出了新人家中,打算继续逢人问问看有没有见到那猫。 可是此时好像所有人都去参加葬礼了不成?两人出门之后,竟然在外头见不到任何一个人。 于是咸毓和楚蔽只能继续先四处寻找着。 两人又找了一会儿后,咸毓抬头一看,不远处有几个人影走了过来。 她定睛一看,发现好像是昨天见过的那几个长老之一。 她下意识想上前问他们,但自己为了一只猫去惊动这几人会不会…… 就在这时,那几人竟然主动朝他们两人走了过来。 其中有人说道:“想必二位也已知,小地今日正有丧事……” 咸毓颔首,咽下了自己的询问之意,只是礼貌地说道:“节哀顺变。” 岂料对方却接着问道:“二位怎不一同前去?” 咸毓一愣。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人热情好客至此?不仅请他们免费吃喜酒,还要请他们一同去参加丧葬礼吗? 可她和楚蔽只是误入的陌生外人而已,他们难道不会见外吗? 一旁的楚蔽直接出声拒绝道:“不了。” 长老默了默,转而说道:“那二位吃了丧席再走?” 又是请他们吃席的,咸毓正要婉拒,她身旁的楚蔽径直回道:“不必了。我们丢了猫,不知几位可有见着?” 眼前几人闻言相视一眼,然后皆是疑惑地摇摇头。 有人回道:“失礼了,是小地招待不周。二位不如再等等,等下葬之后,我等再为二位寻猫?” 楚蔽的神色霎时冷了下来。 咸毓却在此时又瞥见了阿婆。 “阿婆?”她朝再次现身的阿婆喊道。 难道阿婆方才没跟上大队伍,索性没去参加葬礼? 只见阿婆走了过来,朝她说道:“你二人先吃席。” “可……”咸毓也无奈,“我的猫……” “我方才瞧见了。”老妪忽然说道。 “在哪?”咸毓一喜,又不敢在这种日子里太过于心花怒放,因此接着便礼貌地朝几个长老点点头,然后靠近阿婆轻声问道,“猫在哪呢?阿婆快带我去!” 阿婆像是哭累了,精神有些不济。 咸毓前不久也见过这一副面貌,她看着隐隐心疼。 这时,楚蔽若有所思地跟着走到她身侧,言简意赅地同她低声说道:“且再等等。” 可于此同时,咸毓面前的老妪也说道:“你莫急,吃了席再说。” 咸毓一愣。 吃席吃席,又是吃席。 该说此地仪式过于规矩呢,还是民风过于热情好客呢? 难道她和楚蔽真的还要再继续蹭一顿? 作者有话说: 楚蔽:我建议别了…… 咸毓:可是好像已经来不及了qaq 第247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楚蔽原想与她稍后再议, 但见此也不再多言。 阿婆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处房屋群。 有别于先前摆喜宴的空场地,此处倒像是这里人的祠堂。 新安置上的席面已在祠堂外摆放开来,看样子可能一会儿就要开席了。 几个与他们同道过来的长老先进了祠堂内。 咸毓拉着楚蔽寻了一处角落坐了下来,阿婆倒也跟着他们一同落座。 楚蔽轻轻地瞥了一眼。 这里毕竟出了人命关天的事, 咸毓也不敢太过于展露自己丢了猫的焦急, 反倒是留意着一旁阿婆的情绪, 主动关心道:“阿婆,你若累了, 趁眼下先歇一会?” 她瞧着阿婆的面色略显憔悴, 可能是隔了短短一日的大喜大悲,老人家的身子骨总是有些撑不撑的住了。 然而阿婆却回绝道:“我不歇,我看着你。” 楚蔽闻言, 眉眼间便冷了下来。 咸毓以为阿婆是关心她们误入之后人生地不熟,于是她微笑道:“先前是我们大意了, 幸亏在此处找到了阿婆,等日后我们回去了,我们……” 她还未说完,就被阿婆打断道:“不回去了。” 咸毓一顿, 心下却是乐得其成。 原来阿婆也正有此意。 若阿婆能留在此地与远亲们相依为命, 她倒觉得是一桩好事。 一旁的楚蔽忽然出声道:“那外头家中的屋子呢?” 他问得有些犀利。 老妪缓缓侧过脸来, 木然地瞧了一眼楚蔽, 而后又同咸毓说道:“人都死了。” 咸毓一噎, 连忙安慰道:“节哀顺变,阿婆……” 看来刚出意外的那家人真是阿婆的远亲? 咸毓当然想安慰阿婆, 但又知自己力不从心。幸好眼下阿婆已经止住了先前的哭嚎与悲痛, 只是脸上露出了倦意。 这时, 阿婆忽然又直直地看向咸毓, 莫名其妙地问道:“昨夜你都听着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77节 咸毓疑惑,立即回道:“并未……昨夜我们早早睡下了。” 她转头看了楚蔽一眼。 阿婆这是何意?昨夜有什么事吗? 昨夜发生了什么事吗? 在这之前咸毓一直以为那家新人的变故是清早才发生的……原来昨夜就已经发生了? 昨夜她可是睡熟了,一点儿声音都没听到。 坐在她身侧的楚蔽默默垂下眸来。 他实则昨夜的确听到了不少的声响。当时”闹了许久“,他也因此只能浅眠。 但他对旁人之事并不在意,就算昨夜动静大了些,但又与他何干。 ……至于他们清早去婚房后见了那般的结果,楚蔽自然也不会太过于惊讶。 阿婆见咸毓的双眸清澈、神色迷茫的反应后,她也满意地点点头。 “你随我进去。”她忽然起身同咸毓说道。 咸毓下意识站了起来,问道:“怎了?阿婆。” 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道道响声,整齐又响亮,听着像是在举行入藏前的祭奠仪式。 阿婆见她走神,便说道:“方才让你与我同去,你又不愿,眼下却又好奇了?” “不不不,”咸毓连忙摆摆手,“我并非此意,阿婆。” “那你眼下随我进去。”阿婆再次说道。 眼瞧着咸毓好像没有拒绝的理由了,这时楚蔽也默默地站起身来。显然是要跟着咸毓一道。 阿婆顿时转过头来,朝他回绝道:“你坐着。” 楚蔽并不听从,他挨着咸毓、冷冷地反问道:“为何?” 阿婆回道:“猫在那好好的,你去捉来。” 她给楚蔽朝另一边的方向指了指。 咸毓一时不解,总觉得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阿婆和楚蔽两人之间的气氛变了? 可是好像先前两人并未有什么冲突吧? 她看向楚蔽。却见楚蔽冷眼看向阿婆问道:“调虎离山之计?” 阿婆忽然一屁股坐回了凳子,像是生气了般:“不去罢了。” 楚蔽不以为意,反倒是拉起咸毓的手,淡淡说道:“走罢,去寻猫。” 说着便拉着咸毓动身。 咸毓跟着他离开时转头朝阿婆说道:“阿婆,稍等片刻,我们这便回来。” 然而,还没等两人依照阿婆指的方向展开寻猫行动,就被黑压压一大批过来的人对上了去路。 众人这是参加完葬礼回来要吃席了? 其中还有两个较为面熟之人,正是先前在外面将误入的他们两带进来的那两人,此时对方二话不说便邀请咸毓和楚蔽折返回去吃席,这热气好客的架势一如既往的让咸毓难以招架。 两人几乎是被众人的人流赶着不得不转身回去。 眨眼之间,一张张席面上已经陆陆续续摆放上了酒菜。 阿婆坐在远处,朝咸毓招招手,同不一会儿便回来的她说道:“我早说让你快些,若再迟些,当心都没位了。” 咸毓哭笑不得。她其实自己对于这种情况的吃席也不是特别热衷呐…… 事已至此,两人又得跟着坐下来的众人一起吃席。 因这回他们这一桌还坐了旁人,因此楚蔽并未拿出银针。他吃得很少,咸毓也吃了不多。 倒是在座的其余众人却若无其事地又大吃大喝了起来。 咸毓悄悄瞥了一眼自己身旁喝起酒来的阿婆,她微微朝楚蔽侧过去,轻声问道:“你怎不多吃些?” 她瞧楚蔽一直动筷不多。他们两其实早就饿了,他难道不打算填饱自己的肚子吗? 她是因一直挂念着猫、神思不属,实在打不起好好吃喝的精神。而他又是为何呢? 楚蔽闻言,随即回了她一句奇怪的话:“他们身上有烟味。” “嗯,”咸毓微微点头,并不奇怪,“那有怎了?” ……接着她又瞬间反应了过来! 她当然是对“火葬”习以为常,但古时候都是“土葬”居多吧?而这些人身上带着烟味,显然是方才参加的葬礼是以“火葬”的形式操办的。 她眨了眨眼,轻声回道:“许是此地的习俗罢了?” 楚蔽忽然轻哼了一句,凉凉问道:“习俗?” 昨夜那般“声声不止”的也是习俗么? 若是她听见了昨夜后来的场面,想必眼下的她应当不能再理解此地所谓的“习俗”了。 这时,咸毓忽然又被她另一侧的阿婆扯了扯衣袖。 她转过头去,见阿婆冷不丁问她道:“你二人成亲多久了?” 咸毓一愣,有些犹豫地回道:“呃……阿婆,实则……我们还未成亲。” 虽不知阿婆为何突然问这,但咸毓也不想在别人家进行这等白事之际多聊自己的私事,以免触动旁人的伤心事。所以她就如此作答了。 她身侧的楚蔽闻言只是垂眸,并未反驳她所言,只顾着默默给她夹了一筷子菜。 阿婆皱着眉点点头,忽然就此在席间起身。 “阿婆?”咸毓疑惑地抬头看她。 阿婆面无表情地低头朝她说道:“我去抱猫给你。” 咸毓闻言回道:“……好,多谢!” 她正奇怪阿婆为何忽然这副行径呢,可还没等她慢吞吞地兀自思考出来,转眼间,就见阿婆便又再次出现在了前方不远处的祠堂屋檐下。 咸毓回过神来,顿时一喜。 只见阿婆手中果然抱着猫,此时她正朝她招招手,让她过去接。 “太好了。”咸毓毫不犹豫地起身。 仍坐着的楚蔽亦是随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 他们这桌走过去也没几步路,咸毓当然主动过去迎阿婆和阿婆怀里的猫。 但阿婆竟然站在屋檐下没动。 于是咸毓一下子便走到了阿婆面前,笑着感谢道:“多谢阿婆!” 阿婆却有些冷淡,还自顾自说了起来:“原先我瞧你眉眼,也料到你仍是处子。” “什么?” 咸毓是来接猫和感谢的,根本不知道阿婆这是在说什么?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都以为阿婆是不是因先前大悲过后,才导致疯了?说出这种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来。 然而她面前的阿婆却很是认真地接着说道:“既然如此,你就不必与他住一屋了。” 咸毓一愣,终于意识到一本正经的阿婆像是在很认真地与她说话。 ……但阿婆这都是在说什么话呢?! 咸毓也不想在此时此地陪阿婆多说这等事,于是她主动伸手去接阿婆怀里的猫,小声说道:“阿婆,你先将猫我给我吧?” 谁知阿婆突然抱着猫避了避,还突然伸出一只手来,神情严肃地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阿婆?”咸毓呆住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急速飞驰过来一物,朝抓住咸毓胳膊的老妪击了过来! “啊!” 咸毓吓了一跳。 与此同时阿婆也躲闪不急,下意识地松开了双手。 不仅咸毓脱离了她的桎梏,连她另一只手里的猫也受惊跳下去逃脱了。 电光石火之间,咸毓转头一看,楚蔽果然已经站起身来。 但于此同时,突然又是轰然一声! ——在场的所有人都紧接着拍案而起! 咸毓险些被轰然而起的场面震懵了。 她不忘去扶被楚蔽用酒杯击中的阿婆,岂料阿婆却反过来又扣住了她的胳膊! 阿婆忽然大吼道:“保护圣女!拦住他!” 咸毓:“……?”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女?我不是圣女阿婆!”她和阿婆说道。 然而在场中人却已经骚动了起来,远处临近的几个人要去抓楚蔽,被楚蔽一脚踹飞开。 场面顿时失控了起来! 众人先是想继续冲,又被他的腿脚震慑了一瞬,不约而同退了半步。 咸毓自顾不暇,更无法追看跳下地的猫跑去了何处,她连忙喊道:“你们先别打架!”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大家怎么一言不合就对上了呢? 咸毓慌忙中朝自己身边的阿婆说道:“想必是误会了!阿婆你快让他们停下来!” 楚蔽像是功夫不错的样子,但拳脚无眼,他又以一敌众,若真打起来怎一个心惊肉跳了得。 但阿婆竟然一点儿都不听她的话了,只顾着沙哑地朝人群嘶吼道:“拦住他!拦住他!拦住他!”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78节 在场中人像是受到了鼓舞似的,这便不再迟疑,眼瞧着就要朝楚蔽一人蜂拥而去! 这一切的变故也不过是短短的刹那时间,咸毓根本不知道是出了什么误会,大家忽然变成了拳脚相对。 情急之下,她别无他法,病急乱投医地扬声道:“我是圣女!” 只见众人竟然真的闻言纷纷顿住了动作…… 咸毓心中一团乱,得亏自己以前的职业使然,让她随口胡说八道得没有露怯。她胡乱大喊道:“我是圣女!我叫你们都停下来!” 她竭力发出自己最大的声音:“本圣女让你们都停下来!!!” 作者有话说: 咸·灵机一动·毓:我是‘圣女’! 楚·昨晚听了一夜不可描述·蔽:你是老婆。 第248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一拥而上的事态终于被咸毓这几声大喊制止住了。众人纷纷回头, 朝她端视过去。 可咸毓眼下没有精力去维持什么“演员的信念感”了,她心下觉得荒谬极了。 这一切来得太过于突然,以至于此刻的她甚至都不明白大家这是怎么了。 若非逼不得已,咸毓一直一来都是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性子。 她从未想过会与这里隐世而居的人们起冲突, 更不会料想到方才险些就酿成了楚蔽以一敌众的莫名其妙局势。 就算此刻的场面有一瞬的停滞, 咸毓也仍旧是不明所以。 她快速地略过眼前的人群, 只觉得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更为陌生了。 这里本就是个“世外桃源”,民风独特也并不意外。昨日是她和楚蔽打搅了。而眼下看来, 不如就此离开吧。 想到这里, 咸毓立即转头朝身边的阿婆快速说道:“阿婆,我们先告辞了?” 说着,咸毓想示意不远处的楚蔽一道离开。 可阿婆却拽着她的胳膊回道:“你是圣女, 你怎能走?” 竟然不允许。 咸毓已经明白眼下的大家是沟通不下去了。 于是她也只能续跟着胡说八道:“是啊,我是圣女, 我先回家打包行囊再说……” 她一边说着,一边想挣脱阿婆那只手的桎梏。 但她的这种说辞对于眼前的阿婆根本无济于事。 此人瞧着年事已高,但说起话来的倔强也不少,她毫不犹豫地说道:“你在外头还有什么家当?留下来安心做圣女吧!圣女。” 她极为坚持。 咸毓:“……?” 她回头看了一眼, 发现竟然所有人都在听着阿婆与她聊天。这场面诡异极了! 而且她并不是像登台的公众人物, 而更像是阿婆在劝谏一位“还不懂事的年轻圣女”。 越来越离谱了…… 咸毓无奈地说道:“阿婆, 圣女让给你当好了——我还是得走了!” 什么“圣女”?谁爱当谁当去。 “圣女说什么胡话呢?”阿婆大声嚷嚷了起来, “圣女三思啊!” 四下的众人也七嘴八舌地喊道:“圣女三思啊!” “……” 咸毓苦恼极了, 她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应付这个忽然胡说八道起来、非要将她安上一个圣女名头的阿婆了:“我不爱三思!阿婆!我想回家!” 他们肯定是认错人了。她飞速想着,自己该怎么朝他们皆是才最为方便。 阿婆却一脸肃然地说道:“这里便是圣女的家, 圣女自请去歇息便可。” 咸毓无可奈何了。 而此刻阿婆也实则有些不耐烦了, 她极其厌恶地瞪了一眼楚蔽, 而后朝咸毓警告道:“圣女若想自己的奸夫性命无忧, 最好还是早些想通!” “奸……”咸毓彻底无奈了,“阿婆你说什么呢?” 虽然她和楚蔽从皇宫逃出来的确是胆大包天。但一路以来,咸毓还从未听过有人朝他二人说出这种字眼来,此时此刻的这种感受奇怪得很…… 更何况这里的人并不知晓她和楚蔽的过往。阿婆如此定义楚蔽,乃是因为阿婆将她当做了“圣女”,楚蔽才成了他们眼中容不下的“沙子”。 咸毓的脑袋都快晕了!她刚才情急之下为了制止众人的鲁莽敌意才胡乱“顺杆子往上爬”,但眼下看来,这局面她怎么越来越难以摆脱了? 而且阿婆为何还威胁起了楚蔽的性命? 这让咸毓不解之中,也竖起了一道提防之心。 她甚至不敢相信方才的阿婆竟然毫不犹豫地说出拿楚蔽的性命来威胁她的话。这还是先前在林子外一起住得好好的阿婆吗? 就在这时,咸毓瞧见了众多人群背后一闪而过的三花猫,她轻呼一声:“猫在那!” 不远处一直看着她的楚蔽便毫不犹豫地动身朝她的视线走了过去抓猫。 在这段时间内,他们两人之间虽未交流,但也心有灵犀地默契决定——眼下尽快带猫走人。 但正当楚蔽愣是从明着暗着阻拦他的人群中挤出一条道时,近在咫尺的那只猫却被其他人捷足先登地抓住了! “喂!”咸毓也吃惊地喊道,“你们!” ——也不知何时,那几个不久前走进祠堂的长老们已经趁乱走了出来。此时更是先楚蔽一步,三下五除二地抓住了那只四处逃窜的母猫。 “圣女,随我们进祠堂。”其中有人沉声说道。 再好脾气的咸毓此时也有些愤愤不平了,她看着他们直言道:“我不是什么圣女!你们找自己的圣女去!” 这些人都统一瞎了眼吗? 她很是无奈。 咸毓自知自己绝对和这里不会有任何的关系牵连,她如今的身份使然,至少祖上三代肯定不是寻常百姓,更不会是这里的人了。 而且若是真有什么身份裙带关系,这些人早就能拿出证据让她认明白事实了。但是他们自始至终都是口头上的坚持己见,简直就是指鹿为马。 所以咸毓不仅要否认自己不是圣女,眼下还得让他们不要再认错人了。 可是阿婆立即回她道:“你是圣女!你方才都说了!” 她方才……咸毓眉间微蹙,看着阿婆问道:“我打城中来,阿婆难道不知?” 她心中早已隐隐不安。好端端的一切怎么就在一夜之间都变呢?连唯一与她和楚蔽相熟的阿婆都像是没了先前的印象。 难道阿婆疯了?但凡阿婆还有些神志,她应当时最明白她是哪里的人。她和楚蔽在这之前分明和这里毫不相干,可阿婆竟然如此胡说。 然而此时的阿婆完全不听咸毓的话,她格外倔强地说道:“既然你已承认,便无反悔的道理。” 这时,那几个长老也喊道:“正是!” 阿婆继而扬声道:“请圣女进祠堂!” 在场众人忽然也跟着纷纷喊道:“请圣女进祠堂!请圣女进祠堂!请圣女进祠堂!” 咸毓被他们喊得脑袋都要麻了,她环顾四周,除了一脸森寒的楚蔽像是唯一一个和她能够交流的人以外,她觉得这里的人都离谱极了。 “我为何要进祠堂?”咸毓反问阿婆道。 说实话昨天她为了找她老人家,走了大片大片的森林,腿都累得很,后来借宿一晚,大清早又被早早的吵醒,也没休息好……眼下却还和这些人扯皮了许久。 咸毓叹了一口气。 她累了。心也累,人也累。 可她也并不想听这些人莫名其妙地赶着她做事,于是她索性摆烂道:“既然你我说不清,那便不说了。” 她气鼓鼓地看着那几个她曾以为慈眉善目的长老正挟持着母猫。 而另一边的楚蔽亦是被所有人虎视眈眈地提防着…… 咸毓突然奋力挣脱开阿婆的手,直接往自己方才坐的那张酒席走了回去。 再累再烦,还是先吃饱了肚子再说。 咸毓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不管不顾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拿起筷子重新吃了下来。 站在原地的阿婆还在喊她:“圣女!圣女!” 这一声声的呼唤,比起那些床铃声都魔音绕耳。 楚蔽也默默走回了她的身边。不过他并未坐下来,而是站在她身侧,淡淡地说道:“莫吃了,这桌菜里许是下了迷药。” 正吃得腮帮子鼓鼓的咸毓:“……?” 她停下筷子,抬头下意识寻觅那几个与他们同桌之人。 方才她虽未注意长相,但眼下果然在附近的人群中看见了几个快要站不稳地人。若非有意留心,还真会忽视在这些人海之中。 咸毓眨巴眨巴眼,回想起可能又是他们两人先前在迷药上的“免疫力”,导致了她刚才吃得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至于阿婆,咸毓这才后知后觉地回想起来,怪不得阿婆方才虽瞧着在大吃大喝,但实则更多的是在喝酒,那么迷药想必是只下在了他们这一桌的几道菜上了。 咸毓无奈地皱着眉。她至今都想不明白,这里的人为什么冲着她来?竟然连吃席上都专程动了手脚。 楚蔽虽知她吃了这些菜食并未有碍,但他当然觉得不吃也罢。 咸毓也放下了筷子。 她抬头一看,这时所有人都在看着她。 他们果然是冲着她来的? 咸毓眼中带着疑惑,从位置上站了起来,看向楚蔽。 而她的一举一动,完全牵动着在场的所有人。 不远处的阿婆又苦口婆心地劝道:“圣女!离他远些!”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79节 口气之夸张,好像楚蔽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老妪这时的态度是“硬的不行来软的”了么? 咸毓深呼一口气,忽然也突发奇想地想改变态度了。 她其实还挺好奇,便直接开口问阿婆道:“我怎就不能与他近些了?我不与她近些,难不成与你们近些?” 兴许是众人也未料到她言语如此直接,于是竟然连那几个长老也软下话来,回道:“圣女还未成亲,自当远离外男。” 咸毓简直都要气笑了,她扬声朝阿婆说道:“还、未、成、亲?” 她前不久是谅他们这里在办突发的丧事,才好心为他们着想,阿婆问她时她也只是回了一个含糊的答案。没想到反倒是成了他们拿捏她话语中的把柄了?! 咸毓朝阿婆问道:“我与他如何,阿婆难道真不知?” 她和楚蔽在这之前如何找阿婆租的屋子——阿婆难不成还以为他们两人是相互之间毫不相干的男女吗? 然而此时的阿婆却像是听不懂她的言下之意,只顾着回道:“圣女便是圣女。圣女莫要意气用事了!” 一旁站在阿婆身边的长老抱着猫说道:“是啊,圣女进祠堂吧!” 他们继续软硬兼施。 “我不进。”咸毓毫不犹豫地回绝道,“要进你们进去吧!” 她难道还看不出来,祠堂对于这个时代的重要性。这些人眼下一心想让她进祠堂,很有可能就是在赶鸭子上架—— 她若进了祠堂,就相当于是他们这里的一种“认证”。不正是如了他们的愿吗?她为何要依言行事。 “这……”人群之中有些人也没料到她言辞如此坚决。 咸毓快速地看了众人一眼。 她发现“圣女”这身份还有两把刷子用的,这些人方才对阵对楚蔽的架势可是毫不手软,但她眼下就算不愿配合、这些人都从未有群殴她的意思。 这就说明这里的人就是将“圣女”当做了自己人,而楚蔽这个“圣女的奸夫”则是众矢之的? 咸毓不得不思考起来,眼下楚蔽的行动受到的阻碍会更大,因此不如还是她多尽力而为。 至于被那只些长老挟持住的猫……咸毓很清楚,她是最在意那只猫的人,而旁人只想拿那只猫作为多一个逼她就范的把柄。 而她自知自己的确放不下那只猫,她还是想救回猫。因此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目前不要太过于展现自己的软肋。 咸毓硬生生地控制自己的目光不再看向那只被人抓着不放的猫。 见她忽然又沉默了起来,不远处的阿婆又再次劝谏道:“圣女!圣女可还饿?不如……” “怎地?”咸毓截住了阿婆的话,反问道,“难不成你们还要再喂我迷药?” 她忽然挑眉一笑,变了一个态度,看着众人说道:“你们都瞧见了,我是圣女——用了‘下三滥’迷药都平安无事的‘圣女’!” 众人一惊,反应过来,好像的确如此。 但是神奇的是,他们的脸上并未有羞愧之色。 这让咸毓意识到,或许他们并不认为给她下迷药这一件事是“龌龊不堪的行径”。这一点让她颇为意外。 咸毓将这些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 她眼下的确也转变了心思。与其和楚蔽冲出一个突破口撒腿狂奔,不如暂且再与这些人斡旋一会儿。后者的安全性质更高一些。 毕竟昨夜的睡眠量对于她也不够,真要是在森林里跑起来,她可能会拖后腿,难不成还让楚蔽驮着她跑?况且他们还有一只猫在对方的手里。 咸毓忽然笑了笑,很是坚定地说道:“我吃饱累了,你们安排我住哪?” 众人先是一愣,接着便热络了起来。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像是在出谋划策,又像是指指点点。 许是没见过她这种架势的“圣女”。 咸毓却不以为然。 不是她们非拉着她当“圣女”的吗? 她虽不是“圣女”,但她有演技啊。既然暂时和楚蔽两人势单力薄地冲不出去,她就当接了一个自己不情不愿的“通告”好了。不就是演一个临时安排的“圣女”角色而已么?她可以暂时陪他们所有人演一会儿。 目前只能这样了,那她便好好演。 至于这里的人入戏太深,她也没办反叫醒大家。 咸毓环顾四周,扬声道:“本圣女乏了,想先歇息!” 这时,屋檐下的那几个长老率先回过神来,连忙朝底下人吩咐道:“来人,带圣女回家!” 咸毓本以为这几个老头还想让她进祠堂,但看来他们终于先朝她妥协了。 她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个方式还是行之有效的。 她心中存着疑惑,任凭这里人让开一条道,引着她去圣女休息的地方。 也不知是不是幻觉,咸毓觉得此刻的众人又带着一丝高度的自觉——她感觉众人给她让开道时的姿态中带着油然而生的敬畏感,虽不夸张,但就如润物细无声一般默契自觉。 咸毓也有些恍然,这种感觉真像是皇帝的新装。若她自己都信了了,那她可真就是这里的“圣女”了吗。 可她怎会不清楚自己是谁。 她虽然身心俱疲,但眼下仍然很清醒,再加上自己的身侧还站着隐忍不发的楚蔽……她必须得尽快和楚蔽离开这里! 咸毓快速地看了楚蔽一眼,示意他同她一起去休息。 她这动作众人也看在眼里,但也不知是因双方各退一步的缘由,众人自发地忍了忍,并再立即出口劝谏“圣女”。 …… 有专门的“负责人”带着咸毓来到了一处干净的屋所。 这里比她原先所到之处更为偏远一些,咸毓怀疑这里的人就是专门找适合深居的位置给这里的“圣女”居住。 一路上咸毓像是故意忘了自己那只“无关紧要的母猫”,除了在“楚蔽一起跟上她”这事上的坚持之外,她好像是不在意那只猫了。 其实咸毓此时最为担心的却是那只母猫。 大家暂时不会朝楚蔽群起而攻之,但那只母猫却被陌生的几个长老老头劫持住了,而关键是母猫一直都处在快要生的日子里。 咸毓觉得很愧疚。等刚进屋子里后,她便有些忍不住地朝楚蔽含蓄说道:“当初答应掌柜娘子照看它,可如今却……”却反而陷快要生了的小猫于更为危险的境地。 咸毓当然是觉得自己没有尽好照看母猫的指责。 楚蔽闻言却冷冷地回道:“你眼下难道不怀疑那人?” 咸毓一愣,反应过来他是指客栈掌柜的娘子。因为……当初是单娘朝他们推荐自己城郊娘家,他们才去了那、租了阿婆的空屋子的。 来到这一出屋所之后,咸毓便让带路的人都退出去了。 起先那些人自然是不放心,但咸毓态度自然,他们想了想后,便退到了门外。 两人暂时摆脱了所有人的喧嚣。 事已至此,咸毓倒是还未如此作想过楚蔽所言。 毕竟这两三日来的变故,阴差阳错的概率很大,不像是有人刻意谋略所致吧? 但是既然眼下楚蔽都这么说了,咸毓也跟着合理思索了一番。 他们虽在那家客栈一连住了好几日,但她的确和单娘不算熟悉……还不如先前那家女儿猴皮的掌柜娘子让她印象深刻呢。 相比起来,单娘的年纪更大些,好像的确没有了正直青年的鲜活,多了些人到中晚年的成熟。 先前咸毓只道单娘稳重但乐于助人,但眼下……她也不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但她又转念一想,或许单娘真不知这些事。 毕竟单娘只是推荐他们来租城郊的娘家。也不太会有人知晓城郊的森林深处还有这一个隔绝人世的“世外桃源”。 而且楚蔽先前也说过,在这外面可是有什么“阵法”的存在。这种古老的设置,应该是许久未回来的单娘等大多数外面的人所不知的吧? 所以与其回想单娘的为人,咸毓目前还是较为肯定阿婆可能真有些问题。 阿婆的家毕竟离林子最近,若是和这里有所来往,眼下看来也不是太过于出乎意料的事。 先前咸毓还以为阿婆只是个话不多的孤僻老人,亦或是和这里的人有远亲。但如今她自然知晓,原来阿婆还藏着这种私密的事情,阿婆和这里的人都有些不太对劲。 可是不管咸毓现在怎么想阿婆,那个露出真面目的阿婆却没过一会儿又出现在了她眼前。 咸毓看了一眼两手空空而来的老妪。 她心中有一瞬的走神。 也不知那猫怎么样了? 老妪走了进来,开门见山地问道:“圣女可满意此处?圣女尽早让这奸夫走吧!” 又是这种话…… 在方才他们人多势众、甚至都说出威胁楚蔽身份的话来时,就以为着他们两人和阿婆短暂的租户情谊的告终。 咸毓虽不愿见到这种结果,但事实便是如此。她也好像问问这个老妪,到底自始至终都是如何看待她和楚蔽的。 咸毓觉得自己眼下和老妪几乎是“无效沟通”。除非她一直顺着他们这里的人扮演一个“合格的圣女”。 可显然,就算退而求其次,咸毓也做不到一个完全合格的“圣女”的模样。 她才不会听老妪“苦口婆心”的劝谏,闻言反倒拉起了楚蔽的手,将他护在自己的身侧,问老妪道:“阿婆还有什么事吗?我想先歇息了。” 老妪见她就这么和楚蔽亲昵无间,这下反应可不小,好像是见不得“圣女”做出这般出个的事来似的。 咸毓都想翻白眼了。先前她和楚蔽在外面租她屋子住的时候,怎一点儿都无碍呢? 果然,老妪又“痛心疾首”似的劝道:“圣女不该如此,圣女快快放手!” 完全是一副不让她与楚蔽亲近的态度。 咸毓反问道:“我放了又如何?不妨又如何?” 老妪像是存了不少的耐心,继续苦口婆心劝道:“看在老身与圣女相识一份的面上,圣女就听几句劝吧!” 咸毓重新打量起阿婆,然后看着她问道:“是因阿婆与我相熟,他们才派你过来劝我的?” 阿婆的反应给了她答案。看来的确如此。 咸毓觉得自己因该能全都回想起来了—— 原来在一开始,她在新人婚房内找到这老妪时,这老妪就是专门为了看着她、才没有跟上群体的队伍吧?竟然从那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80节 至于为什么一切会成了如今这种状态……咸毓叹了一口气,像是自言自语般的问道:“难道阿婆你先前来往此处时,被猫瞧见了路径?” 她只能如此猜测了。 站在面前几步远的老妪闻言,神色有些闪躲。 这时,一旁的楚蔽忽然说道:“你我住进去之后,她应当并未前往此地过。” 咸毓疑惑,转头问道:“那又是为何?” 难道真的是偶然到这么小的概率事件都被她遇见了。 因为她和猫胡乱在林中追跑,才不小心进了他们这里的“世外桃源”? 眼下敞开大门的屋子外显然守着不少的人。 只有老妪进来劝说咸毓让楚蔽离开她。 先前他们的妥协早已被揭过。 然而楚蔽却在这时,直接将真相说了出来。 虽然他眼下也只是自行推测,但他想让咸毓接受一些事实。 他冷声道:“你可有设想过,正如此人是从此地出去之人,那只猫兴许儿时也住在此地?” 咸毓闻言有些吃惊:“你是说……” 楚蔽的推测虽然大胆,但听着却十分像是真相。 就算这里是隔绝人世的“世外桃源”,但只要这里的人知道进出的阵法,那自然有机会自由进出。 因此这里所谓的隔绝人世其实向来不过是他们这些族人世世代代自动遵守的默认行为准则罢了。 那么这样一来,如果偶尔有这里的人进出于内外之间,好像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更别说无关紧要的猫了…… 眼下看来,这个老妪十有叭九实则原先是这里的人,而非城郊土生土长的村民! 老妪见他们两人三言两语之间就将真相推测得七七八八了,她忽然有些佩服地看了咸毓一眼。好似表达的意思是——圣女不愧是圣女。 咸毓:“……” 她现在其实并不生气。虽然她已经和楚蔽都推测出来了,她应该是倒霉才遇到这些连锁的事件,最后不知怎的,被这老妪看上了,非要让她来做这里的圣女。 她轻呼一口气,开口问老妪道:“阿婆,是你将我推荐给这里的人的吗?” “这……不是圣女自行进来的么。”老妪的目光闪了闪,撇到了一边。 很多环节并非刻意为之,但事情正巧望着他们所希望的事态进行下去。 这自然让众人觉得,此女真是天选的圣女! 虽然她不承认,但咸毓已经知道大致就这么一回事。 她也不会迁怒于一只猫。因为事到如今,也不得不承认许多事情也是出于巧合。 既然这里的人偶尔都有出去的,那并不起眼的猫狗动物之类的或许也有混出入口阵法的概率性。 因此那只三花猫或许是这般的“猫生”经历。等它出了那片林子之后,城郊的村民又在这些年月里陆陆续续迁走,机缘巧合之下,散养的小猫混进了搬迁的车队里,最后成了城中客栈里的一只野猫。 若不是咸毓如此凑巧地带着这只猫租回了城郊,或许也不会出现调皮的猫熟门熟路地歪打正着带她闯进了这个“世外桃源”…… 这一切的一切,怎么也不可能万无一失的通通刻意设计所谓。 若有机会选择,咸毓当然是宁愿当初的自己不要带上这只猫了。 但若她和楚蔽还是凑巧住进了这老妪的家中,或许这老妪还是会看上她。 也不知是不是先前温柔的咸毓此时的目光有些犀利,那老妪闪了闪神色之后,忽然就给自己强行壮起了胆,提高了声音说道:“圣女便是天选!圣女莫要再提先前的事了。” 咸毓轻笑一声:“‘天选’?” 她唯一凑巧地不过是和那只猫合得来。这只是缘分罢了。 楚蔽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在一旁低声说道:“你顶多与那猫有缘。” 那猫若正如他两眼下的推测,是来自于此地,那也早已离开了这里,在外过着自由的生活了。 而入住的她凑巧和那怀上孕的母猫合得来,或许还真算是和这里有一份莫名其妙的“孽缘”呢。 咸毓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她看向楚蔽,想再与他说些什么,但不知为什么,却又欲言又止,一时不知如何感谢他…… 她知道若不是自己坚持至今没有放弃那只猫,或许楚蔽会偏向于选择带她直接奋力一拼,从这里闯出去吧? 可是她虽未强调,他却一直明白和记得她心中所虑。 在这期间他的克制和陪伴,咸毓都心知肚明。她很感激他默不作声地陪在她的身边。 楚蔽像是感受到了她此时的心绪波动,他牵着她的手用了几分力道,用自己的手掌握了握她的手。 这细微不可查的动作自然掩盖在了两人的袖口之内。 但是还站在那里的老妪也察觉到了两人肆无忌惮的亲昵氛围。 她记得她是来劝说圣女的!并不是来眼睁睁看着这二人将事实都推断出来的! “圣女!”老妪上前一步,恨不得将人高马大的楚蔽从咸毓的身边撇开,但她也见识过楚蔽过人的身手,因此此时只是瞪了楚蔽一眼,大喝一声,“奸夫!你快放开圣女!” 楚蔽本想上前将此老妪赶走,此时身旁的咸毓皱着眉说道:“阿婆,我答应做你们这里的圣女,前提是你们不许让他离开我。” 她有意与他们这里谈条件。 但显然这个条件很难让这里的人通过。 老妪简直痛心疾首,摇头道:“不能这般!圣女!这不合规矩!” 咸毓空出来的那只手一摊:“那这圣女给你当也成啊。” 老妪:“……” 也不知是不是她这“语出惊人”似的发言惹得老妪真生气了,对方情绪波动之大,比当初提及自己早死的儿子那回都过之不及。 但咸毓这回已经无法同情这个老人了。她就算好说话,也不愿接受这个老妪在很早之前就将她“待价而沽”。 眼下她最为不理解的是为何她就被他们看上了。她直接问道:“为何是我?” 老妪稍稍平复了自己的心情,闻言却也闭口不言。像是并没有在此时上多言的耐性。也像是因为咸毓方才不肯配合之下的赌气。 咸毓重复问道:“为何是我?阿婆?我们只不过是外边来的外地人,也在你那住不了个把月,为何便看上我了?” 她真的想不明白。 可是咸毓都如此发问了,老妪却好似仍旧不愿就此作答。 那就算了。 咸毓想送客。她也不是个能坚持多久的人。不如就此摆烂算了。 “阿婆你走吧,我们想歇息了。”咸毓不咸不淡地说道。 一听到她这么说,老妪便又急了:“不可呀!圣女你莫要再与他住一处了!” 这前后也没多少的时间内,咸毓已经被这些人劝了无数回了。 他们一个个简直分外认真,坚持她必须做到圣女的本分、以及楚蔽则是他们眼中不该靠近她的“奸夫”。 咸毓也只能再次重申道:“只有他在我身边,我才当你们的圣女。不然这圣女便由阿婆你来当吧。” 老妪像是被她这大胆的发言又惊又气,气喘吁吁地说道:“不成啊!圣女!” 咸毓拉着楚蔽想转身去里屋。 老妪上前一步继续劝道:“圣女莫要胡闹了!老身已出嫁,怎还做得了圣女?圣女是眼下最为合适的圣女了!圣女就听老身的劝吧?!” 咸毓转过头来,随口问道:“那先前的圣女呢?你们找我这个外来之人作甚?” 真是一个莫名其妙执着的老人。 这时,她身旁的楚蔽忽然说道:“昨日那个新娘便是先前的圣女。” 咸毓刚迈出去步子的咸毓脚步猛然一顿! 她难免有些吃惊地问他道:“你猜的?” 楚蔽微微颔首:“嗯。” 咸毓忽然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于此同时,两人转过身去对上了身后的老妪。 老妪也有些惊讶,但她忽然面色一变,变得有些坦然了。 她瞥了一眼楚蔽,像是觉得这“奸夫”好脑子。 但她也不会因此赞赏此“奸夫”,而是趁机同咸毓暗示道:“圣女聪慧,想必虽还未见过祠堂中的族规,但也能猜到我族对圣女的期望。” 这老妪一大把年纪了,说起这些话来倒是底气十足。 可惜咸毓不仅是个外来人,她简直是个比外来人还“外来”的人。 她眨巴眨巴眼睛,随意地问道:“什么族规?你们哪个少数民族的?” 老妪:“……?” 少数民族? 咸毓觉得这些人的人种和语言之类的和林子外面的人没什么区别呐,几乎根本没有任何少数民族的模样。 除了较为古老的文化设定——还在搞什么“圣女”这一套之外。 于是她继续问道:“圣女的期望又是如何?不让碰男人么?” 老妪:“……!” 她越说越语出惊人了,连一旁的楚蔽都看了她一眼。 但他也由此减了几分面上的冷淡之色。满脸寒蝉的气势也终于消下去了。 楚蔽并未多话。老妪也被咸毓这话惊得忘记接嘴。咸毓便直接朝着老妪摆摆手:“我累了,什么事等本圣女睡饱了再说吧。” 老妪:“……” “哦对了,”咸毓临走之前好心解释道,“我只是睡觉,并非‘睡觉’,你大可放心。” 不过她也不管老妪听没听懂她这话是在承诺,直接拉着楚蔽往里间走去。 老妪想追上来,咸毓却撂下一句话道:“若阿婆能帮本圣女找回猫,那待我睡醒后,或许还能再与阿婆商议几句。” 直接上杆子爬上自己的“圣女”的身份。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81节 …… 虽然两人方才渐渐推测出了有关于这里的前因后果,但这些人果真会尊重咸毓的“圣女”身份,暂时让她继续留着楚蔽,这也是他们两人有些意外之处。 咸毓是真累了。 她刚走进里屋,就往床榻直奔过去,接住立即躺了进去。 楚蔽则是走到墙边木柜前,打开木门,朝她说道:“有衣裳,你可要换?” 两人身上穿的还是昨天忽然跟着猫进林子找人的衣裳。 能有的换衣裳自然是好事。 但咸毓也有些好奇地从床榻边探出脑袋,随口问道:“什么样式的衣裳?圣女的衣裳是不是都是素白一身的呀?” 楚蔽让出他的位置,示意她自己瞧:“与寻常衣裳并无一二。” 看样子顶多是用料好些。应该是这里的人专门将最好的料子贡献给圣女作为用度了。 一想到这一点,咸毓也是无奈地摇摇头。 楚蔽走了过来,坐在床榻边沿,淡淡同她说道:“方才他们那场丧事,亦无人披孝服。” 咸毓闻言,双手撑起来,努力回想了一番,好像的确如此。 她本以为毕竟事发突然,因此这里的人都没准备白事地用度,但现在看来,这里的人好像真的在这一点上与外界有些不一样? 她继而说道:“那昨夜他们的新人家中倒是一片红意。” 成亲是红事、丧葬礼却不是“白”事……只能说这里的人喜欢色彩鲜艳的颜色、平时不爱用白色?这倒是与外界之间细微的习俗差别了。 但楚蔽并不在意这等小事,他垂眸,看着终于放松下来的咸毓,轻声说道:“你睡罢。” 他也早就看出她累了。 咸毓转头问他道:“你不一起吗?” 而且不管他累不累,和她一起都休息一会儿也好的呀。 但楚蔽却不置可否。 他伸出手,捋过她铺撒在脸侧的青丝。 与此同时,像是随口一问似的,忽然问道:“我在想方才你那句是何意。” “哪句?” 咸毓伸手取过床头的枕头,打算就此横着睡了。 她躺在那里,和他再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几句。 就在这时,楚蔽问她道:“‘睡’,这词,难道还有旁的意思?” 咸毓一顿。 咳……怎问起这来了…… 作者有话说: 咸·小脸一红·毓:别问了,快睡吧! 楚·勤学好问·蔽:你指的是哪个‘睡觉’? 第249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毓这一觉睡得颇沉, 等到楚蔽唤醒她时,她一时之间难以睁眼。 倒不是因前不久疑似服用迷药的缘故,只是因这难得的休憩时间太过于美妙。 所以她分明已经听见楚蔽连连唤她醒来的声音了,却也只是闭着眼“嗯”了几声作为回应, 下意识想再赖上一会儿。 “他们都在外头了。”楚蔽再次沉声提醒道。 他们?很多人吗? 还在挣扎着醒过来的咸毓抓住了关键点。 她心下一惊, 终于猛地睁开了双眼。 彼时的楚蔽已然坐在了床榻边沿。他穿戴整齐, 宛如并未休息过似的模样。但咸毓依稀之间记得他好像也陪她躺下休息了。 楚蔽见她缓缓从床榻上坐了起来,眼皮子还在打架, 整张脸亦是如梦初醒地还未彻底的醒神。 若非外面来了不速之客, 他自然也不会无故催促她醒来。 咸毓得知那几个长老竟然都来了这里,眼下全在外面蹲守般等着她起来。 她顿时头大。 缓缓清醒过来的脑海中闪过这短短两日内发生的变故。好像一切从她和楚蔽误入此地之后,变得越来越陌生与古怪了。 她回想起自己在那家人的婚房中见到倒在血泊中的新人, 和面目模糊只知道嚎啕大哭的老妪,还有每一个人皆比她胃口大的胡吃海喝场面…… 楚蔽在一旁问她道:“你眼下要见他们么?” 咸毓坐在床榻上思索, 像是还未醒神。 她收住自己脑海中的回忆画面,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和楚蔽或许尽早离开此地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如今他们两寡不敌众,那不如她先当一个莫须有的假“圣女”应付一番这里的人,在趁机会找到保全楚蔽和那只猫的方式。 穿了几日的衣裳着实有些脏了, 咸毓准备下榻, 楚蔽问道:“那些衣裳你想穿吗?” 咸毓闻言转头, 看向了那敞开的柜门中的崭新衣裳。 有干净的衣裳为何不换? 可惜这里没有楚蔽可以换的男装。 咸毓一边慢悠悠地穿戴, 一边小声和楚蔽聊了起来。 “你方才说, 昨日那新娘,兴许便是上一个圣女?”她问道。 不过也无需楚蔽分析了。就算方才那老妪不愿多言, 但这么多古怪的事连在一起, 何尝不是一种证据。 咸毓看向楚蔽, 轻声说道:“怪不得昨天一直不见新郎。” 楚蔽闻言挑眉, 明白她的言下之意:“那新郎也是‘奸夫’?” 虽不知缘由,但咸毓此时油然而生一股危机感来。 她还记得那老妪口口声声喊楚蔽是“奸夫”的口气,疯疯癫癫中却又坚定地给楚蔽扣上了一顶大帽子。 而上一个圣女和“奸夫”为何就一夜之间命丧黄泉了呢? 咸毓一脸严肃,却见楚蔽的双眸中闪过一道促狭之色。 咸毓又惊又疑,问道:“你难道不怕?” 这前后之间肯定是有缘由在的。 楚蔽毫不在意地回道:“你我怕他们作甚?” 咸毓轻叹一口气:“他们那么多人……” 楚蔽面色不改地开玩笑道:“你眼下不都是‘圣女’了么?” 咸毓穿戴整齐,无奈地回道:“说得也是,我倒要看看这里的人到底想作甚。” 两人走出里间。 只见外面坐了不少的长老。 咸毓快速地数了数,一共有八人,或许是这里所有长老都来了。 几个长老见到她身穿圣女的衣裳,顿时眼睛一亮,纷纷开口道:“圣女来了。” 但对咸毓身边的楚蔽却也熟视无睹,仿佛他的身影并不存在似的。 他们不像是那老妪声嘶力竭痛斥。也不知是否有意暂时按兵不动。 咸毓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几个长老的反应。 他们虽未起身拜见,但也仍旧坐在下首的位置上,空出了最上首的位置,也不知是否只因主客关系。 现在她好奇的是这里的圣女到底是什么地位?是受人尊敬敬重的身份,还是横死婚房的“牺牲品”? “你们找我有何事?”咸毓并未在上首坐下,而是直接站着问道。 几个长老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回道:“请圣女进祠堂!” “非进不可么?”咸毓问得略带防备。 方才的老妪也不知去了何处,眼下看来,这几个长老正是这里最为掌权之人。 并且这些长老为人更为沉稳,见识到咸毓一如既往的抵触之态后,他们并未失望或者激动,而是颇有技巧地寻了个回旋的余地,开门见山地继续说道:“圣女许是以为进不进祠堂关系重大?” 几个长老和颜悦色地说道:“圣女误会了,只是因圣女还未熟悉我族,才请圣女进祠堂认一认我族之过往。” 他们一口一个“我族”,咸毓却怎么都不觉得他们像是什么少数民族。 但她此刻趁机说道:“我不识字,必须带上他给我念出来。” 她指了指自己身边的楚蔽。 几个长老顿了顿,接着交头又接耳了起来。 而后有人回道:“圣女,我族的祠堂并非外人随意出入之地,还请圣女三思!” 又来了,又来了…… 这些人在这一点上又成了沟通不了的模样。 咸毓恨不得摇醒他们的脑袋。为何忽然之间,她算是自己人、楚蔽却是外人呢? “不能‘随意’出入?”咸毓轻哼一声,“那今日便并不随意啊——今日可是特殊的日子。” 几个长老:“……” 趁他们一时无以反驳,咸毓侧过脸来,快速轻声问楚蔽道:“你想进去吗?” 楚蔽淡淡地回道:“随你。”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82节 他倒是无所谓。只要那祠堂中并未危险。若她愿意一人进去,那便由着她。 咸毓轻哼一声。 她刚才虽然有意说自己不识字,但她还真需要他这个“翻译”的呢。毕竟她自知自己很多方面的常识都不够,也不知道真进那个祠堂之后会见到什么。 最后那几个长老商量出了一个折中的对策。 他们可以允许咸毓破例带上楚蔽,但等进去之后,楚蔽不许乱动,一切都只能配合大家,不然由不得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谈判”出了结果之后,一行人这便动身去了祠堂。 等进了祠堂之后。 咸毓见这里的几间屋子外新里旧,像是有些年头了。 只不过外围时不时被翻新过,可见他们这里的人对祠堂的重视程度。 “圣女这边请。” 这趟祠堂之旅颇为和平,几乎是几个长老亲自带咸毓从入口处开始参观。后头也没有跟上旁人。 咸毓有一种“博物馆负责人”亲自带她讲解古董的体验感。 至于祠堂里最为引人注目的一处,则是供奉着一张张圣女的牌位的那间屋子。 甫一靠近,咸毓和楚蔽皆是晃了一眼。 楚蔽目光快速地略过,见那一张张牌位上的日子间隔并不短。便给了咸毓一个安心的眼神。 咸毓这边也听着几个长老给她讲解了过往的几个圣女,怎么看也觉得这里的圣女的待遇好像不怎么低,不像是什么可怜的“牺牲品”? 等到几个长老给她翻阅族谱与族规时,咸毓眉间微蹙,忍不住说道:“你们这些书册……啧……” 旧到纸张破损严重,显然是招了虫子了。 “你们平时有太阳时不晒的吗?”咸毓随口问道。 几个长老:“……” 还真多谢圣女的关心呢。 其实主要是这个地方瞧着便寒碜,想必当初用来做记录的书册纸张也不是什么上好的料子。 咸毓虽看繁体字困难,但大致一瞧,便知晓他们再往上,也排不出什么“三皇五帝”来。 说白了,其实此地自始至终也只是个凑合过日子的小地方。 咸毓并不鄙夷此地是小地方,只不过她也是领教了此地的倔强之处。 “你是说,你们的圣女本是一代代继承下来的?”咸毓狐疑地看着这几个长老。 但她可不是生在这里的人哦。 就算那只猫有可能真是从这里逃出去的,她也绝对不可能是这里的人。不然这些人就不会空口反复胡说八道了。 咸毓打起精神来,等着这几个长老还能再说出什么回答来。 这时有人上前一步,替她翻阅到另一页的组规。 “圣女请看。” 咸毓无奈地示意楚蔽,两个人一同凑了过去。 上面竟然真写了能解答她疑惑的内容! 这里的圣女从一开始便已存在,下一任圣女皆是上一任圣女所生。 至于如果出现什么突发状况——一般例如在任的圣女还未生出下一任后代时便去世了时,那上面的确写明白了应对的规矩。 楚蔽低声念道:“临终时近身第一女,为继任。” 咸毓:“……?” 一旁的几个长老还在七嘴八舌地问道:“圣女眼下能明白了吧?” 经历过“漫长”的无语之后,咸毓还是无可话说。 她当时只是急于找阿婆,才奋力挤进了婚房,没想到还鬼使神差地凑巧对应上了这条规矩?! ——如果在任的圣女还为生出下一任女儿时就去世了,就让当时在场离得最近的年轻女孩做下一任圣女! ……不得不承认,这规矩离谱中带着合理性。 但咸毓也怀疑,当初制定这种规矩的时候,十有叭九是觉得陪在圣女旁边的年轻女子一般都是近亲后辈少女,所以才制定了这样的规矩。 哪知道这回来了一个她。 而因为她是个外来人口,是唯一不懂这里的规矩的人。 其他所有人则都无需重申。 原来在她挤进那个死了的圣女的婚房内时,他们已经顺其自然地将她作为新一任圣女了! 缓了一口气后,咸毓终于发出了声音。 她干笑了一声,试着争取说道:“可我并非你们这里的人呐,我是不是不能算数?” 有长老低头翻看上下文,一脸严肃地回道:“族规中并未写。” 咸毓:“……” 族规中并未写若上一任圣女临终前近身的少女是外来人该怎么办。 那还不是因为设定族规的祖宗们也不会料想到会有外人能如此凑巧撞上那一刻吧! 毕竟一般情况下,多年以来外人甚至都不太可能进来此地。 他们这些老顽固呐!组规上没写的意外应对规则,就不会随机应变了吗? 咸毓欲言又止,又觉得眼下也与他们说不通。 怪不得她之前再怎么费尽口舌、解释无数遍,他们都如同耳旁风一般,非要一口咬定她是圣女。原来如此。 这时,有长老忽然问道:“先圣女的牌位刚安上了,圣女可要去拜见,亦或是认个干亲?” 咸毓:“我……” 她不止没有拒绝当下一任圣女的自由,还得认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子为“干妈 ”吗? “我先去瞧瞧……”咸毓含糊地回道。 方才她只是随意刮了一眼,这回重新回到那间摆放历届圣女牌位的屋子里后,咸毓果然瞧见了最边上新添的那个崭新的牌位。 上面除了写了圣女的任序之外,只有生辰和死期。连个名字都没有记下。 这一个个“圣女”们,虽是被这里的人较为尊重的对待,却也是毫无自由地被迫消失在了历史的记忆里…… 咸毓叹了一口气,忽然问道:“她为何会死?” 可是,此时竟然没有人回答她。 咸毓的目光从牌位中收回来,她转头看向那几个长老,再次问道:“她为何死了?” 可以看得出,根据这里的圣女牌位上提供的信息,有不少圣女看样子是活到了寿终正寝的岁数,并非有什么突发意外。 这就意味着这里的圣女应当并不是什么邪恶的牺牲品。的确是单纯的圣女身份。 所以昨晚那个在自己新婚姻惨死的圣女难道真的只是意外吗?那为什么这里的人却仍旧像是有所隐瞒的样子? 正当咸毓考虑自己是否该问出“我干娘如何死”他们或许才可能作答时,有个长老终于开口了:“请圣女看族规上如何再三规定……” “又是族规?”咸毓无奈,率先又走到了那堆破旧的书册前。 跟在她身边的楚蔽刚要伸手替她翻页,一旁却有长老喊道:“慢着!” 神情极其严肃地让楚蔽不许碰。 这些人“见外”至此,咸毓算是见识到了。她自己本人还懒得翻这些脏旧的破书呢,楚蔽帮她翻一下又如何了? 最后咸毓终于看到了上面有一页写了更多的信息。 但她就算能大致认出一半的繁体字,其实也没怎么看懂。 而且她还对他们装自己是“文盲”着呢。 这时还未等楚蔽给她念出来,就有长老代劳,主动说了出来:“能与圣女喜结良缘之男子,还需通过我族中之选拔。” 紧接着另一个长老也说道:“若圣女执意与男子私通,便是犯了族规。” 说着,他们便都看向了楚蔽。 好吧。一切都有了解释,咸毓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都不认可她身边的楚蔽了。 因为她是“名正言顺的圣女”了,可楚蔽却是族规之下的“奸夫”。在这之前,她和楚蔽是根本想不出来这种可能性。 这短短的一天不到的时间内,她和楚蔽的身份怎就这么“天差地别”了?真可谓是离谱至极。 见她一言不发,有长老继续劝说道:“还请圣女三思,让此奸夫尽快离开。” 他们劝说之言,同先前的老妪并无区别,但语气态度上多了些耐心与稳重,处理事情上也像是能有回旋余地的样子。 “此人逐出族外亦可、留在族中也罢,但如今不该就此贴身伺候圣女,圣女应当明白!” “……”咸毓仍旧默默不语。 这些人都把各种安排的选择摆到她面前了。他们作为这里的长老,对待她这个新上任不到半天的圣女也是客客气气,打心底将她当做自己人的态度。 但是他们也都没有在意她的愿不愿意。而她当然也从未想过自己真来做这里的“圣女”。她只想和楚蔽出去。 但见识过这里的人固执己见的一面后,咸毓也不敢保证自己和楚蔽能直接硬冲出去的成功率。 所有人都在吃席的时候见过她了。光他们这里的人对“圣女”这一人物存在的重视程度,她今后走到哪里都是个显眼的角色。 至于还有楚蔽……咸毓忽然问几个长老道:“他为何就不能是与我成亲之人了?若他符合条件呢?” 几个长老闻言一愣,面面相觑。 接着有人说道:“待我翻翻族规……” ……再看看若是外来男子相关的规定可有记载。 “不必了。”咸毓忽然打断道。 又是翻族规。这些人着实都是无法变通之辈。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83节 而且咸毓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她摆摆手,平静地说道:“再给我几日想想。” 几个长老答应了。 但他们仍旧警告道:“还请圣女莫触犯族规,如若不然……” 咸毓知道。 如若不然,她会像是上一个圣女一样的结果。 这几个长老虽未直说,但一切已经算是坦诚布公了。 虽然当她再三与人问及起来,他们皆是支支吾吾。 那对新人无故死在新婚之夜,那么昨日那个迟迟没有现身的“新郎”应该也并不是符合规矩的新郎——正是众人眼中的“奸夫”。 之前她和楚蔽两人的推测都是正确的。真相已经展露在了所有人的眼前。就算并未与他们两坦诚布公,但这几个长老想必也料到他们两此时已经明白了。 而咸毓也不想再在这个祠堂待下去了。 她带着楚蔽走出祠堂,身后的长老们想要再三劝说,她却不许他们再跟过来。 方才已经与他们约定了,她眼下口都上是保证自己不会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只要她还假扮一日的圣女,他们便会认真对待她一日。 至于她答应他们关于楚蔽的考虑时限,不过是她和楚蔽尽快离开的缓冲时日。 在走出祠堂之前,她在心中已经有了计划。 咸毓站在祠堂门口举目四顾。 先前摆丧事酒席的桌凳也早已撤走,视野中出现了几个偶尔路过的人、亦或是正在不远处洒扫的人,皆是在悄悄打量她。 或许是因她穿上了圣女珍贵的衣裳。她好像也在他们的眼中发现了尊重之色。 但于此同时,他们看向她身侧的楚蔽,依旧是无法掩盖的古怪。 咸毓并不在意这些目光。 因为这些目光无论是怎样的态度,实则皆是多么的虚无缥缈。 她轻声同楚蔽说道:“我想去那边逛逛。” 楚蔽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那边…… 应当是今早那对新人举行葬礼的位置。 两个人虽不知晓具体的位置,但也是顺着先前的记忆,默默地踱步过去。 北地夏日的风光宜人。 两个人走在温暖的太阳底下,脚下的影子短短一截。 咸毓这时没有什么食欲,甚至人也格外的平静。 她身侧的楚蔽依旧沉默寡言,出了祠堂之后,也并未有什么与她说的悄悄话。 他们在路上偶尔又遇到几个匆忙路过的人,皆是投注那种组合在一起的目光过来,但亦是远远地不会朝他们靠近。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走了一会儿后,咸毓才兀自开口低声说道:“我们参加了一场注定会连着葬礼的婚宴。” 昨天误入进来的她,当时吃得还不少。 而只有他们两人毕竟完全不知情。其他人却竟然也没心没肺地吃得很是欢天喜地。 可是他们都是知道那对新人的下场。他们还在那装模作样的欢庆。转天又争先恐后的哭嚎。 多么的情真意切,又多么的荒谬绝伦。 楚蔽本不在意此地的民风和为人,可当他听出她言语之中的悲哀时,目视前方的他也侧过头来瞧看她的面色。 咸毓也侧过脸来,她对上他的双眸,轻声说道:“他们这里的人真是不可理喻。” “嗯。”楚蔽淡淡地应道。 咸毓又不再多言,继续一同沉默地走向了远处的荒地。 “这便是你想来此处的原因?”楚蔽接着先前的话问她道。 他明白咸毓只是好奇前不久的那一场葬礼。 婚房的现场应当已经被处理干净了,或许葬礼的场地上还留有一些痕迹。 他们两人停下脚步,看向不远处的露天野草地。 上面都是烧焦了的野草,想必便是刚举行不久的葬礼场地。 此处有人守着。 他们都认出了咸毓,先后上前同她问好。 “圣女。” “圣女。” …… 一个个都当一旁的楚蔽不存在似的。 咸毓也不理会这些与她打招呼之人。 她转身,朝另一边乌黑的草地走了过去。 那边有刚撤走的木架印记。至于地上的鲜草,早已被活生生烧得乌黑一片,唯有等待下一个春季再生的机会了。 “他们将她烧了。”楚蔽走到她的一旁站定。 咸毓看向在微风中摇曳的草灰。 何止啊。 那个“奸夫”亦是如此。 而那个触犯族规的圣女至少是留了一个牌位,剩下两个人的骨灰,也不知被这里的人抛弃到了何处? 楚蔽乃是个警觉之人,三两眼之后,他的目光便投向了另一边。 这处是个荒僻的小崖边。 咸毓也望了过去。 若将骨灰跑下去,那便没入了一望无际的森林之中。 等到夜深人静之际,或许有豺狼虎豹,将那些大火烧尽的骨灰叼食…… 也许就是这样吧。 咸毓是一个能接受火葬之人,但她也了解这时代的人对于“抛尸荒野”的忌讳。 因此,这是一种残酷的惩罚。 那对鲜活的年轻男女死在了规矩之下,最后连尸骸都没有资格留下来。 而在这之前,其中一人还是这里所有人颇为敬重的“圣女”。 他们这里的所有人,则是可以随时翻脸,再根据族规认一个新的“圣女”。 楚蔽见到咸毓难得的沉默,便出声问道:“你想做这圣女么?” 咸毓闻言,讽刺地笑了一声。像是觉得并不需要考虑这种问题。 她当然不想做这种离谱的圣女啊。 她看着他,轻声回道:“这与你我先前在宫中有何区别?” 楚蔽微微一怔。 咸毓转头看向了远处的森林。 此地得天独厚,与世隔绝。有林有水,还有一群知足常乐的人们。 但是这里的“圣女”却成了最不自由的身份!连自己的对象,都需要按规矩选拔。那的确和皇宫有异曲同工之处了。进宫的人身不由己,做这里的圣女亦是身不由己。 正如先前的他们两。一个是身不由己的后宫嫔妃,一个是迫不得已的炮灰皇子。 那么如果她在这里做一个遵守族规的圣女,不正如她留在宫里继续做那个“皇帝大叔后宫中的经美人”吗? 在宫里,她和他没有任何合法在一起的机会了,难道还在这里乖乖遵守什么老旧的族规吗? 楚蔽神色动了动,他无声地牵起了她的手。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道道陌生的目光像是刀锋一样投射过来! 皆是不赞同这两人的亲昵姿态。 连咸毓都感受到了“如芒在刺”,可她也如同楚蔽一般,并未回头查看。 只要她还是他们的“圣女”、那些长老还答应了她几日思考的时间,谅不远处那些人也会忍上几分。 他们或许都是在默不吭声的一忍再忍罢了。一个个都等着最坏的打算。若几日后的咸毓还是坚持选择楚蔽,那接下来的下场他们也熟能生巧了吧?不就是再送一对新人在他们所有人庆贺的新婚之夜命丧黄泉么。 两人牵着手,沿着小崖慢步在温暖的阳光之中。 他们像是颇为轻松,丝毫没有任何烦恼需要思考的模样。 不远处的几个人心知今日也无法对新任的圣女多加指责,因此也只能继续忙着自己手头上的活去了。 咸毓边走边轻声问楚蔽道:“你察看此地的逃脱路径,需几日?” 楚蔽回道:“一夜足矣。” 咸毓点点头,又深呼一口气。 她还没忘那只猫。 就算那只猫真出于自此地又何妨?那小家伙既然已经在外生活了,那也不必继续回到这里。城中的客栈比这里自在多了,甚至客栈里的伙食也比这里好。 这样看来,一切像也不像是难事。咸毓乐观地估计着。 或许也不需要几天的时间,只要她尽管要到猫,她和楚蔽几乎就可以随时出发了。 而且她如今可是名正言顺的“圣女”,要回一只猫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两人最后看了一眼这处荒草地,这便打算回去要猫。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84节 路上的咸毓还有心情和楚蔽打趣道:“我方才可是叫你一同歇息了,不知你可有歇息好?” 毕竟今晚还得劳驾他的身手,偷偷趁人不注意先去打探一下离开的路线。 “你大可放心。”楚蔽回道。 那么两人最快一日之后便能离开这里了。 咸毓估摸着等今晚楚蔽研究出来路线之后,两人明日养精蓄锐,等到明晚便可动身了。 不仅如此,城郊的屋子他们也租不下去了。虽然浪费了租金,但咸毓也不打算朝那个老妪要回钱了。等他们出去之后,不如就此离开城郊,以免以防万一这里的人若出来抓他们了…… 一切都计划好之后,两人也走回了屋所。 这里有伺候的人,但咸毓从未在意过。 等到她刚一进门,就有人提醒道,先前那个老妪又来见圣女了,此时正在客厅候着。 咸毓从前不久在祠堂中看到的那些族规中得知,这里的人几乎是靠遵守族规安分守己过日子的。族中的大事由那几个长老拍案,剩下唯有充当“吉祥物”的“圣女”也算是个身份了。 至于那老妪,显然是这里的族人。虽不知先前此人为何竟然住在林子外面,但如今他们两已不与此老妪亲近了,咸毓也并不好奇老妪的过往。 所以先前那老妪和她唠叨那么久,那是看在双方之前的交情下。可能后来那几个长老见那老妪的劝说并未有什么效果,之后也没再吩咐她出面了。 等到咸毓走到客厅,微微诧异了一瞬。她上前一步招呼道:“多谢阿婆,帮我找到了猫。” 只见那老妪抱着母猫,安静地站在客厅中央。 但当她看见与咸毓共同进来的楚蔽之后,满是沟壑的脸上又露出了不认同的敌意。 这里所有人都是这种态度。咸毓一点儿都意外,也不会在意。 她有意克制自己的欢喜,和楚蔽先往里走,边走边朝擦肩而过的老妪假装随意地说道:“阿婆将猫放到地上便可,回头我再谢谢阿婆。” 回来路上一直惦记的猫正巧送上了门,咸毓心中极为开心。 虽然她其实已经猜得出来,在这之前,这个最为熟悉她的老妪实则一直拿这只猫作为威胁她的把柄。而当时的她一开始却并未设防。 但她眼下是他们的“圣女”了,咸毓都已经应下这个身份了,那反而是她更有些地位吧?她心中颇有底气。 然而,这时的老妪却又叫住了她。 “圣女!” 咸毓停下脚步,背着身子的她皱了皱眉,又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问道:“阿婆还有何事?本圣女想歇息了。” 那老妪却双眼直直地盯着楚蔽,一脸认真说道:“圣女怎能带他进里间?!” 咸毓叹了一口气,和颜悦色地说道:“我已进过祠堂了,该守的族规也已知晓,阿婆就莫担心了,而且我与几位长老商议好了,再等我几日考虑好了之后……” “圣女不可!”抱着猫的老妪急急地说道,“就看在圣女还喊我一声‘阿婆’的份上,圣女就听老身的劝吧!” 她仍旧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却显得一大把年纪的她格外的倔强与执着。 咸毓面色一顿。 她还叫她“阿婆”,只不过是不想与她撕破脸罢了。 但这老妪早就不是先前和蔼热情为她承包伙食的房东阿婆了。 此人已经露出了自己真实的性情。 她虽年迈迟暮、但精神烁烁,根本不是先前话不多的阿婆,实则是个固执己见的老妪。 兴许是年纪大了,连那几个长老都可以商量通的事情,在这老妪眼中却像是天理不容一般。 咸毓觉得自己若再和楚蔽牵手进里间,这老妪或许能大叫起来。 哪怕她和楚蔽只是单纯的盖被子聊天而已。 但这个老妪显然是极其拥护族规的老妪,根本容不下眼前视若“奸夫”的楚蔽。 咸毓忍了忍,再次说道:“阿婆,几位长老都能答应的事,阿婆怎还多虑呢?我保证遵守族规,几日后会给众人一个满意的答复。” “画完大饼”,咸毓觉得火候也差不多了。 不然也她不想理会这个冥顽不灵的老妪了。 咸毓快速地看了一眼老妪怀中的猫。 那只母猫像是短短一日之内都没个安宁,身子骨也消瘦了几分。也不知有没有人喂它吃食? 毕竟一时没有了活动的自由,想必猫也不大舒坦吧。 咸毓也没露出过于关切的神色,她状作并不在意地收回目光,打算“送客”。 “阿婆回去歇息吧。”她平静地说道。 心中想的当然只有老妪怀中的猫了。 “圣女!”老妪却仍执着地看着她和楚蔽。 咸毓摇摇头,同老妪说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圣女呢!本圣女的话你不听、却让本圣女听你的话?” 真的有些离谱。 咸毓也变成了认真的口气:“阿婆,是你不好好遵守族规吧?” 那老妪却像是深陷在自己的执着之中,依旧不肯退让地回道:“圣女若能遵守族规,老身也无需劝谏圣女了。” “你倒是‘功臣’了?”这时,一旁的楚蔽忽然插嘴道,“那你怎当不上长老呢?” 这一针见血的话,咸毓差点儿没忍住笑。 他平日里话少,一出口却能言语中伤他人。也算是一种天赋了。 不过还不是是这老妪自找的。她的确多管闲事、太过于遵守那些莫名其妙的族规了。 这老妪果然噎了噎,然后脸色一变,看向楚蔽的目光带上了更大的敌意。 好似楚蔽就是那个勾引圣女妖言惑众的“男狐狸精”,恨不得早些将楚蔽如同上一个“新郎”那般处置了。 楚蔽自然不把这老妪放在眼里,但咸毓却对这人的目光感到了不适。 她在心中十分清楚,这里的人都是“刽子手”! 他们所有人,刚刚才直接、间接地谋害了一对鲜活的生命!在一个莫名其妙的规矩的由头之下。 所以咸毓不喜欢老妪拿这种目光看着楚蔽。她也清楚,如果自己几日后若一再坚持,她或许也会被老妪用“该死之人的目光”看待。 “好了阿婆,”咸毓的嘴角扯出一道笑来,“有什么事,你同族中的长老去汇报吧?” 既然对方顽固如此,咸毓也并不会和她硬碰硬。 她不想再理会这个极为固执的老妪了:“这样吧,我一人进里屋如何?阿婆也快些回去吧。” 咸毓已经假装做出了退让了,但这老妪却仍是将信将疑,看着两人说道:“那圣女为何不让这‘奸夫’滚出去?” 这老妪倒是挺精明的。 咸毓皮笑肉不笑地回道:“他眼下出去了,住哪儿呀?” 老妪严肃又冷漠地回道:“这不该是圣女关心之事。” 咸毓也懒得演了:“阿婆,这也并不是你一人能置喙之事吧?” 岂料几步远的老妪竟然正巧也处在一个“爆发点”的边缘,此时见他们的圣女“冥顽不灵”,老妪情绪起伏,忽然将自己怀里抱着的母猫举了起来:“圣女!” 咸毓一惊,不知道这老妪又要发作什么,她稳住心神,问道:“阿婆你……” 老妪的嘴角露出诡异的一笑。 她的目光在咸毓和楚蔽身上流转了一圈后,坦言道:“圣女莫要装了,凭你在我家中租住那几日,我便只你对这只猫宝贝得紧! “你先前也说了,是为了这只猫才误入了我族——你怎会不在意这只畜生呢?” 咸毓抿了抿嘴,直视老妪问道:“阿婆便是如此同本圣女说话的吗?” 老妪摇摇头,坚持己见地说道:“我都是为了圣女好,圣女太年轻,听不得老身的劝。” 咸毓反问道:“那你可有听过本圣女的话?本圣女已经答应不带他进里屋了,你为何还咄咄逼人?阿婆!” 那老妪闭了闭眼,像是决定做出一个英勇的决定一般,举着手中的猫朝咸毓说道:“圣女,眼下这猫,就在老身的手里,你要猫、还是要那个‘奸夫’?” 咸毓立即回绝道:“我不选。” 她为什么要做这种选择题? 老妪狠狠地瞪了楚蔽一眼,咬牙切齿地逼迫咸毓道:“若圣女想要回猫,眼下便让此‘奸夫’即刻滚出去!” 作者有话说: 楚·也吃猫的醋·蔽:?你这老太婆,竟然让朕和猫做比较…… 咸·即将答题·毓:你猜我怎么选? 第250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这么大的动静, 守在外边的人自然也听见了。毕竟门都是敞开着的,就算望不见,但他们一个个都竖着耳朵,留心着里头的圣女不知出了何事。 咸毓上前半步, 那老妪便倒退半步, 竟然不肯就此还猫, 还恶狠狠地看着楚蔽。 可楚蔽并未招惹过此人,究其原因, 还是因为触动了老妪那莫名其妙的规矩意识。 咸毓也意识到了, 自己的”圣女“身份也比不过老妪对于规矩的坚持。 咸毓沉下心来,问老妪道:“阿婆,此事不该你操心吧?几位长老都通融了……你为何如此待我?” 她尽量还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同对方交涉。 在这之前他们也曾愉快地度过了好几日, 谁能想到眼下竟然需要这般对峙。 老妪却还痛心疾首似的说道:“圣女糊涂呐!你年少气盛,不知此奸夫油嘴滑舌!请圣女三思, 配得上圣女的男子,必是我族最为勇武之人!而他空有一张面皮,圣女驻足在他身上又是何必?” 咸毓越来越觉得这老妪的无理,但对方却自以为说的头头是道。 看来就算她刚才已经了解了这里莫名其妙的族规, 她和这老妪之间仍旧是无法沟通顺畅。 可是猫还在老妪手里, 咸毓也不想在临走之前让楚蔽当众展现身手。若他们两人现在一拥而上去抢走老妪手里的猫, 或许太过于会引人注目、让这里的人更加关注他们两了。 所以咸毓此时也只能继续想法子让老妪稍安勿躁。 “阿婆, ”咸毓尽量说软话, “你也知这猫还怀有身孕,莫要再惊着它了。它是无辜的, 您将它放地上吧?旁的事我们坐下来好好聊?”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85节 曾几何时, 这老妪还是一个热心与她传授生产经验的阿婆, 转眼却物是人非了, 咸毓在心中暗自唏嘘。 老妪却摇头坚持道:“圣女想要此猫,便让那奸夫滚!” 她心意已决,像是拿捏住了胁迫圣女遵守族规的把柄,怎会就此轻易的松手? 咸毓嘴角僵了僵。 她现在其实更想让这老妪离开呢。 但她面上依旧维持着镇定,回老妪道:“阿婆,非要我依你么?” 老妪语气坚决:“圣女!” 咸毓叹了一口气。 她真的不想做什么“选择题”。 虽然老妪发现了她其实一直在意这只猫,但她也不可能为了猫让楚蔽走人。她只想要到猫,然后让这老妪赶紧走。 可这老妪极为固执。咸毓一时无奈,转身踱步到一旁的案几边,坐了下来。 一想到昨天的自己是为了担心地寻这个老妪才进林子里以身犯险,咸毓垂下的双眸中满是失望。 她本以为是自己先前惹得老妪伤心了,在这之前还一直过意不去。可就凭老妪如今“铁面无私”的坚决态度,她也早已明白,或许自始至终这老妪本人对她就没什么情分可言。 彼时的老妪眼中带着怒火,她没想到圣女如此拎不清,事到如今还百般纠结,不肯下定决心。 “圣女!”老妪再次喊道。 她像是接着还有无数的劝谏能与咸毓道来。 咸毓脑壳都麻了。她伸出一只手支着脑袋。 要不是猫还在这老妪的手中,她是真不想再理这人了。 她长长的睫毛下掩盖着淡淡地落寞。或许在一开始,她挑中租这老妪的屋子,便是一个错误的选择。可一切已经发生了,她也后悔也没用。 “圣女若能将此奸夫赶出去,此事便翻篇了!”老妪还在苦口婆心劝着沉默的咸毓,她倒是乘胜追击,“老身这便将猫还与圣女。” 可咸毓哪是松动了,她实则是暂时不想理会这老妪了。 因为无论她说多少话,这老妪仍旧是坚持己见。那她便是在浪费口舌。 那就随便让这老妪多说几句罢了。而她先坐下来沉默地休息一会儿。 只要这老妪有所求,至少也不会太过于亏待那只猫。 所以咸毓忍住自己不去看猫,随那老妪没完没了的劝着。 并且在心中盼望着这老妪能快些消停下来。 但也不知是否因此番仿佛是她这个圣女反倒落了下风似的,老妪不仅说得停不下来,还越说越带劲了。那头头是道的气势,还真像是她才是说得在理的那一个。 怪不得外头的人也没有主动进来调和。想必他们这里的人都觉得老妪的观点才是对的吧? 咸毓无奈地闭上了眼睛。她一个头两个大。心道还不如一开始便不与这老妪一般见识了呢。 就在老妪继续喋喋不休下去时,一旁的楚蔽忽然开口道:“那我出去便是了。” 什么? 咸毓都要怀疑自己听岔了。 她惊讶地抬起头来看向他。 楚蔽一脸淡然,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 然后在两人的注目之下,就此拂袖而去。 “你……”咸毓有些吃惊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欲言又止。 同楚蔽擦肩而过的老妪却一脸喜色,终于得逞的她笑着上前说道:“圣女,此奸夫还是有些自知之明。” 咸毓深呼出一口气,懒坐在椅子上,随口回道:“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她连看都不想看老妪的这人了。 虽然她明白方才的楚蔽应该只是同她“打配合”,但她倒也真像是个“让他滚出去的明事理圣女”了。 老妪回头看了一眼灰溜溜走出门去的奸夫,接着便抱着猫走上前来,笑着说道:“圣女圣明,今后我族便能安心了。” 咸毓支着脑袋,瞥了一眼这老妪,含糊应付道:“是是是,将他赶出去了,行了吧?” 老妪只道她是在耍小娘子的脾气,便又主动劝慰了几句:“等日后族中选拔出了最为勇武的男子,圣女再……” “哎!”咸毓打断道,“阿婆,你先将猫放下,我想歇息了。” 老妪一顿,犹豫地看了一眼自己怀里的猫。 但一想到方才圣女与那奸夫已是不欢而散,她此时也暂且安心了。 因此老妪终于将猫从自己的怀里放下来。 母猫刚一下地,哧溜一下就朝一旁的案几下躲去。 咸毓隐忍着自己不急于欢喜,而是先和老妪作别,让这老妪赶紧走人。 “那老身先告退了,圣女。” 咸毓在椅子上摆烂,随老妪最后看了她一眼。 等到老妪转身走远之后,咸毓才从一跃而起,赶紧蹲下身去看案几下的母猫。 虽然不到半日,但这失而复得的心情着实难以忍耐。 咸毓拍拍手,朝案几下的猫轻唤道:“过来!” 母猫到底是最亲近她的,闻声便一蹦一跳主动跑进了咸毓的怀里。 咸毓第一时间查看这只猫的身体。 她每个部位都检查了一遍,确认并没有什么伤口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然后她才动身抱着猫望里间走。 这只母猫一向不愿多加理会旁人,连楚蔽都不给好脸色的猫、怎会在这里的人手中乖顺? 想必方才那些个时辰里也难受极了吧? 咸毓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自己的话,满是心疼地问道:“可有饿着?” 软乎乎的猫一直在怀里“喵喵”叫。 咸毓的心也柔了下来,她柔声道:“不管你是自己咬断了布条、还是他们趁机在客房偷走了你,一切都过去了,明日你跟我们一道离开吧?” 咸毓独自进了里屋。 除了她怀里的猫,里屋中没有楚蔽。 她沉默了片刻。料想楚蔽应该顺势直接去踩点研究跑路的路线了吧? “喵!”三花猫又叫了一声。 咸毓闻声问道:“你怎了?” 她也不知它是肚子饿了,还是不适应陌生的屋子,还是……不习惯她的身边暂时没有了楚蔽的身影。 咸毓抱着它坐到了床边,摸着它柔软的毛发,轻声说道:“稍后应当能准时吃上。但这两日你可莫要乱跑了?” 这可能对于一只停不下来的猫是一项困难的要求,但关键时刻咸毓也不希望再出什么意外了。 “给我看看你的肚子?”咸毓关心地问道。 她试着用自己的手指探了探母猫的腹部。 还记得从她在城中客栈得知这只客栈的母猫即将生产之时起,日子已经过了十天以上了,它竟然还没要生的迹象? “奇怪?”咸毓眼下也只能干问这只猫,“会不会他们估错了你的日子?” 母猫只顾着玩咸毓腰上的穗。 咸毓随它把玩着,自我安慰道:“这样也好。那你再坚持一两日哦。” 千万不要在他们跑路的途中发动了,那可真不是时候。 好在这只母猫依旧活蹦乱跳,晚上咸毓抱着它一起进食也较为顺利。 她作为圣女之后的伙食果然不错,咸毓趁机吃饱了肚子,还偷偷给楚蔽留下了些点心和干粮。 …… 等到入夜之后,咸毓就窝在里间等楚蔽。 她抱着猫昏昏欲睡,但愣是坚持到了后半夜。 怀里的猫已经安然睡下了。 咸毓背靠床柱,脑袋左右摇晃,时不时强行让自己打起精神来,又小心翼翼不去惊动怀里的猫。 后半夜万籁俱寂,唯有敞开的窗外的断断续续的虫鸣声,像是催眠曲一般,让咸毓终究没撑住,缓缓躺在了空荡荡的床榻上。 她感觉自己才睡着了一会儿,怀里的猫却猛地一个动作,连带着她也立即睁开了眼睛。 咸毓下意识朝窗口望去。 她顿时惊喜地轻呼道:“你回来了!” 楚蔽已经翻身进了屋内。他没有吵醒她,但她怀里的猫自带警觉的本领,还是让睡梦中的咸毓醒了过来。 见到回来的楚蔽之后,咸毓好像也不困了,她打了一个哈欠,赶紧抱着猫从床榻上下来。 两人一同坐在圆桌旁,咸毓将点心端到楚蔽面前,问他道:“你都瞧好了?” “嗯。”楚蔽应了一声。 好像事情对于他而言只不过是小事一桩。 咸毓也抱着猫会心一笑。 那他们两就可以放心了。 等到白日里歇息好后,他们两明晚就能出发了。 楚蔽见她满脸困倦,便说道:“你再睡去罢。” 咸毓一顿,明知故问道:“你不一起吗?”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86节 这话若是放在寻常时候,到或许会有些旖旎。但此时两人心知肚明,既然楚蔽装作主动离开了她,那么最好这一日内还是不要再现身了。 他们两要让这里的人放松警惕,那么眼下楚蔽也不可能留下来陪她一起睡觉休息。 所以此时的他也不过是趁夜里来与她接头一会儿罢了。 咸毓撅了噘嘴,忽然说道:“那我也不睡了。” 楚蔽略带疑惑地看向她。 咸毓抱着猫,耸耸肩,笑着提议道:“我们去看日出吧!” 趁此刻还是黑夜,无人知晓。 她想和他在一起待一会儿。 * 远离尘世之地的深夜更加寂寥。 两个人走在黑黢黢的泥道上,沿路里只撞见了一两只猫狗。 而咸毓的怀里也抱着猫。 她肩上披着一件外裳,另一只手环着楚蔽的胳膊,两个人随意地朝东边的荒草地走去。 不久之前他们在那个神医的山顶上错过了看日出的机会,咸毓今夜一时兴起,便想着可以和楚蔽在此处趁机看一次日出。 反正她不打算睡下了,还不如趁即将到来的天亮之前和他单独相处一会儿呢。 两人走到白日里刚走过的小崖边。 那片被烧得漆黑的野草地已经没了烟灰味。 他们两找了一处干燥的小坡坐下。 此时是一日中最冷的时辰,咸毓抱着怀里的猫,还能充当取暖的用场。 这猫本还不想与他们两一同前来呢,许是不待见楚蔽。 但咸毓还是将它一同带了出来,此时正在安抚它:“你再睡会儿?我们不吵你。” 淡淡的月光下,楚蔽静静地看着她一下又一下摸着猫的后脖颈。 然后,他默默地伸出臂膀,将她搂到了自己的身旁。 远处的森林上空中飞过一双鸟雀。 咸毓歪头,也将自己的脑袋靠在了他的肩上。 两人分明并未多言,但又默契地宁静相处。 要不是今日迫不得已,他们分明可以一同在屋子里休息。 这也是他们第一次一起看日出。 虽像是一桩无关紧要的事,但咸毓却觉得很有意思。 前两日的烦恼终于可以在此刻对着小崖前的森林忘怀掉了。 等太阳升起之后,他们便不再留在这个陌生的世外之地。 …… 时间像是过得很快。 两人相对无言没一会儿,东边渐渐亮出了鱼肚白。 清晨的山风吹面而来。 咸毓眼前一亮,直起了自己的脑袋。 “太阳这便要出来了吗?”她的双眸清澈,朝楚蔽相视一眼,接着便弯着眼眸继续望向天际。 楚蔽觉得此刻的她犹如童稚一般。满心欢喜,只要一个每日都能见着的太阳,便能让她心满意足了。 他勾了勾自己的手指,不由自主地伸手到她的脑后,如同她抚摸母猫的动作一般,轻轻抚过她的长发。 “快看!”咸毓精神了起来,拉了拉他的袖子。 虽然日出的确是每日都会发生的稀松平常事,但眼瞧着太阳升到地平线之上的过程,咸毓还是觉得十分震撼。 这是他们两头一回一起看日出。虽是一时兴起,但也弥足珍贵。 咸毓脸上带着笑意,转头看向楚蔽。 微凉的天光下,他白皙的脸上是一双漂亮的眼睛。 她忽然轻笑一声。 莫说让她在他和猫之间二选一了。 这天底下的猫再好看,也不及他半分。 “怎了?”楚蔽出声问道。 咸毓忍不住揉了一把自己怀里的猫,然后笑着说道:“那时你总不会真当我因这猫便放弃你了吧?” 楚蔽默了默,垂眸低声道:“怎会。” 他的口气像是也很有信心。 咸毓笑嘻嘻地点点头,继续说道:“那只能再难为你躲上半日了。等入夜了,你再来找我。” “嗯。”楚蔽淡然应道。 咸毓接着说道:“你也得寻一处歇上一白日哦。” 不然他就连轴转了,那多伤身。 楚蔽颔首:“你放心。” 咸毓咕咚咕咚点点头。 他本就靠谱,倒是她,稍后可得看紧着自己怀里的猫。若迫不得已,她也只能为难这只猫暂时绑在自己手上,形影不离了。 这母猫虽然有调皮的时候,但咸毓觉得经历过前不久的风波之后,它应该能够安分地配合他们两的。 一切都商量妥当之后,东边的太阳也升了一半了。 嫩红色的半圆朝日照耀着东边的云彩,朝阳下飞过一阵鸟雀。 这片森林快要苏醒过来了。 时间过得真快。 “我得回去了。”咸毓说道。 再不回去,这里的人也都要起床了吧。 楚蔽同她一道起身。 两人得在此处暂时分开了。 她回圣女的无所休息,他则得隐匿在一处。 咸毓最后问了一句:“你可有寻到藏起来休息之处?” 楚蔽不以为意地回道:“有的是去处。” 他自然不会被人察觉到的。 虽然昨日他拂袖而去之后,的确有几个人在暗中好奇地跟了他一会儿,但见他像是“无所事事”一般的迷茫,不消片刻也随他乱走了。毕竟在这里的人眼中,他是一个被“圣女抛弃了的奸夫”,最低人一等、无足挂齿的外来人罢了。 咸毓抱着怀里呼呼大睡的猫,轻声同他说道:“那你今晚早些来。” “嗯。”楚蔽点头。 接着。他便目视她离去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帘。 …… 新的一天,咸毓觉得一切都顺利了起来。 她抱着猫,自己认路走回了圣女的屋所。 门口还未有洒扫的人。 她轻声轻脚地直奔屋内里间],准备昏头大睡。 岂料就在这时,她的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圣女!” 第251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毓做这个“圣女”还不过一天的时间, 所以她也根本没当一回事,以至于身后有人叫她时,她也没有什么反应,走路的脚步都没有停下。 直到到她抱着猫进了里屋, 紧跟着身后也出现了脚步声。 “圣女!” 咸毓无奈转身, 也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 立即说道:“我再睡会儿,有什么事稍后再议。” “可……” “你们可莫要进来吵我。”咸毓潇洒挥手, 径直回里间了, 也不管身后无可奈何再三喊她的人。 毕竟几乎算是熬了一个通宵,眼下太阳东升,咸毓也头昏脑涨, 急需补觉。不管这里的人怎么吵她这个“圣女”,她也只会置之不理。哪怕喊她“圣母”都没用。 她准备在床上合衣睡下时, 怀里的猫正巧醒了。 “你倒是睡饱了。”咸毓打了个哈欠,面带困倦地摸了一把猫脑袋,“陪我再睡一觉吧?” “喵……” 咸毓见它左嗅右闻,也不知道在干嘛, 她猜道:“你该不会是好奇他为何又不见了吧?” 她兀自一笑。若这猫真是如此, 也是好笑。楚蔽在她身边时, 它一脸嫌弃, 但楚蔽不见了, 它又好奇。 “你陪我再睡上半日,”咸毓抱住它往怀里塞, “再忍忍, 我们……” 然而这只猫不像是能忍的。它睡饱了, 眼下只想玩。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87节 可咸毓困倦至极, 哪有精神陪它再玩。 “难道我得再绑着你吗?”咸毓无奈地问道。 她怕自己睡着之后,这只猫又溜出房怎么办。 咸毓默默地看着在她身边已经玩起床幔来的猫。 她叹了一口气,起身再去将门窗关紧。 没有楚蔽在旁,她还是无法下定决心将这只猫绑住来防止它四处乱跑。 咸毓走回床榻边,重新抱起了猫,认真同它说道:“房内随你玩,但别来吵我睡觉,听见了没?” 墙角边上也有吃有喝,剩下都由它自己解决吧。 最后她还细心地叮嘱道:“若肚子痛想生了尽管叫醒我哦。” 说完,咸毓彻底撑不住了,撇开猫倒头就睡。 母猫见了她这一幅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也只能转身跳下床榻,自己去吃喝玩乐了。 清晨万物苏醒,此地家家户户都陆续起来了。 圣女屋所这边确因圣女的闭门谢客而安静了下来。 咸毓睡得昏沉,心里却还惦记着楚蔽。 他应该是能找到暂时休息的地方吧? 只不过她为了防止自己房内的猫误打误撞跑出去,连窗门都关得紧紧的,所以她得在入夜前能醒过来才行。 …… 然而,还未等到入夜,咸毓便在睡梦中听见了有人敲她房门的声音。 她若是往常睡着时,肯定不予理会,但今天她就算沉睡在梦里,也在心中等着若楚蔽敲她窗门。 咸毓到底是被外面的敲门声吵醒了。 她眯起双眼,第一时间支起身子寻找房间内的猫。 当她在视野中找到墙边的猫时,外面的声音也清晰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圣女!圣女快醒醒!” 已经被吵醒的咸毓呼出了一道困倦的气。 也不知外面叫什么呢? 可外面的声音却像是焦急万分的模样:“圣女快起来,来不及了!” 听着催促声也不像是假装如此。 甚至已经急到快要撞门了。 咸毓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只要不是火山爆发或者屋子起火,这些人干嘛来找她? 眼瞧着房门被外面拍得砰砰震响,咸毓得亏是合衣睡下的,她赶紧翻身起来趿拉着鞋子去抱起墙边的猫。 正在这时,外面的门竟然被真撞开了。 进来的人好像正是前不久大清早撞见咸毓刚回来的那个人。 “圣女恕罪……” 甫一进门,倒是先告罪了一声。 咸毓刚抱着猫在桌边坐下。 她方才早上也是心虚,生怕自己被对方问为何疑似夜里出门,但现在瞧着此人也不像是灵敏之人,若不是眼下有急事才不得不破门而入,先前应当也不会多加留意。 这时,只见此人硬着头皮上前说道:“请圣女快快动身,大家都等着了。” 咸毓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但她在心中有一个猜想……不会是什么“走马上任”所需的上任仪式之类的吧? 这就有点儿难办了。 她原以为假装答应做他们这里的圣女之后,就可以过上“吉祥物”一般无所事事的生活。 但现在看来显然是她想得太简答了。这里的吉祥物好像也不是个轻松的活儿? “我能不去吗?”咸毓单手捂嘴,打了个哈欠,“我还想继续睡呢。” 这话倒是真的,她一点儿都没睡饱,若不是被吵醒了,她肯定至少睡到太阳快要下山了为止。 而且她也一点儿都不想出去。不管是有什么事,她都不想去。眼瞧着还剩半天不到的时间,她和楚蔽今夜就要离开这里了。咸毓的心思早就飘远了。 可对方却着急地摇头道:“圣女怎能不去?” 好像是他们也料到了咸毓这个外来的新圣女不一定会顺利地配合他们,因此对方接着说道:“圣女大可放心,长老们都说了,只需圣女到场即可!” 言语之中,俨然已是所有人都等着她似的了:“请圣女速速到场!” 咸毓听着云里雾里,怎么像是一个“非要全勤参加的无聊活动”呢? “我非要去吗?”咸毓摆烂,“你们也没同我说过,当圣女还得这般呐。” “……” 对方显然也有些无语了。但眼下受派过来请人本就不是一桩好差事。 “圣女,今早那时,本想与你说……” “哦。”咸毓点点头,也明白了。 原来那时这人叫住她,正是想传达这个消息的。 但那时她只顾着遛进里间睡觉。 至于那个她不知情的活动,咸毓也猜得出来,或许是因她是个外来人才不甚熟悉,而这里的人想必是不会出现不知情的这种状况。 如果咸毓先前在祠堂踏踏实实将所有的族中消息都了解了一番,或许也不会不知情。 然而咸毓是打心底不想去参加任何活动的。 她甚至连皇宫的活动都推三阻四地无意参加,更何况这里本就心不甘情不愿的圣女工作呢。 但是咸毓又转念一想,灵机一动,同对方回道:“我若这便过去,那你们夜里可莫要再来吵我了。” 这不算什么要求,对方自然满口答应。 然后咸毓又想了一想,还是打算抱着这只猫一起去。 有了之前的前车之鉴,她再也不敢撇下这只猫单独留在房间里了,哪怕这里名义是上她休息之处。 而眼下她勉强去应付一下活动,顺便争取到夜里无人打搅的要求。 今日风和日丽,是个晴朗温暖的日子。 咸毓由人引着来到了先前办喜宴的空场地,果然发现所有人都到场了。 咸毓忍住哈欠,眯眼望过去。 空场地的背面已经筑起了一方临时的高台,上面摆放着一张唯一的桌子。那张桌子上也没摆放什么牲畜脑袋,反倒是空空如也,不像是祭祀之用。那这是要作甚? 咸毓走到临时的高台边上,台上立着的几个长老立即来迎她了。 他们见她怀里抱着一只土猫不撒手,也并未阻止,直接请她也站上了高台。 咸毓不知道他们这是要搞什么,她随便一瞥空场地上站着的人群。那黑压压的一片,仿佛等着她上台演讲似的。 她可一点儿都不愿意,希望这里赶紧结束,趁太阳下山之前。 可别耽误了她和楚蔽的计划。 既然圣女已到场,在场的众人终于可以举行这一项“盛会”了。 虽无酒席,但几个长老都到场了,可见这也是一场不小的活动。 虽然咸毓觉得这里的人常常聚众活动,但她仍然闻出了一股不一般的氛围来。 只见几个长老开始讲开场白,先长篇大论地概述起了他们这里人的祖宗的过往…… 而咸毓抱着猫,慢慢挪动着碎步,尽量与高台中央抑扬顿挫的“演讲家们”离得远些。 作为圣女,她顶多是个见证者。她可不负责什么演讲工作。 至于那长老激情澎湃说的内容,不就是先前他们在祠堂中见识过的仅有的一些记载吗? 比起听这些无聊的内容,咸毓的心思已经神游了起来。 她一连走神了好一会儿。 等到再回过神来时,她听见那几个长老已经在鼓动底下的所有人一起呐喊了。 “先人盛名!祖宗有灵!”长老们振奋人心地喊道。 底下一众人跟着喊道:“先人盛名!祖宗有灵!” 几个长老继续高声振呼:“唯有我族,千秋万代!” 底下一众人跟着喊道:“唯有我族,千秋万代!” 咸毓:“……” 她抱着猫的胳膊都鸡皮疙瘩起来了。这些人喊得仿佛在健身拉练似的…… 他们所有人异口同声喊起来的声响可不小。真是仗着他们这里与世隔绝无人打搅,不然若有人像她先前一样走到林子外听见了声音,这回肯定不会像上回的她那样,先是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但她方才已经得知,这只是他们的寻常的聚众仪式罢了。 许是她是一个新上任的圣女,一定程度上的确是一场新一轮的仪式。 但她却是唯一最没有参与感的人。她甚至懒得张口假装跟着喊,因为这么多人都喊了,也不缺她一个吧。 咸毓也不管他们喊得到底是什么内容,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她甚至还帮自己怀里的猫捂住了耳朵,以免它幼小的耳朵遭受到了噪音的污染。 等到他们所有人又喊了好几句振奋的话之后,这仪式倒是终于进入了尾声。 咸毓心中一喜,急着想回圣女的屋所睡大觉。 几个长老让她也说几句,她也拒绝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88节 她能说什么?莫说在这里当一个假圣女了,就算出去了,她一个常识不足的人也不可能当众说什么废话。 这莫名其妙的活动一结束,咸毓赶紧走人。 幸好做圣女的自由度还是不小的,更何况在众人眼里,她可是一天不到便想明白、将先前那个“奸夫”赶走了的明事理圣女,所以她走在路上,众人还是对她有着一些尊敬之色。 回去之后,咸毓走进屋里,将怀里的猫放到了地上。 终于能歇息了。 她抱着它有一会儿了,手都酸了。 咸毓一边赶着地上的猫往里走,一边在心底打算自己应当还能再睡个回笼觉。 可就在这时,她的房间里忽然走出了一道身影! 咸毓一惊,立即问来人道:“阿婆,你进我房间内作甚?” 只见那老妪竟然从她房间内走了出来,咸毓猝不及防。 她当机立断地想去追地上溜达的猫,谁知那猫也像是见了老妪之后受到了惊吓,忽然胡乱往一旁跑去。 “圣女!”老妪皱着眉上前,看着她想趴地抓猫的姿态,只觉得不妥,她不满意地摇头道,“这畜生也曾是你与那奸夫一同喂养,你何必宠着?!” 咸毓脸色也冷下来了:“阿婆你为何进我的屋子?” 老妪顿了顿,竟然直言坦白道:“我来瞧瞧圣女可有在屋里藏奸夫。” 咸毓闻言便一阵后怕。幸好她走之前决定带着猫一同去,不然单独把猫留在屋子里,也不知这老妪进来了后又会怎样。 咸毓一边心急在地上乱蹿着的猫,一边假装稳重的面色,先回老妪道:“阿婆竟然怀疑我?那可是阿婆的不是了。” 这老妪简直就是将“教条”刻在脑门似的难以理喻,说实话是在让她疲于应付。 一时抓不到猫,咸毓索性站了起来,送客道:“难为阿婆再次过来,我乏了,阿婆请便吧。” 说着,咸毓也不想理会此人了。 她转头,目光随着沿着墙角边逃窜的猫一起流转着。 老妪满面肃容,仍旧走过来问道:“圣女方才在上首都抱着这只畜生……” “阿婆,”咸毓忍不住打断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她实在是听不下去这老妪一口一个“畜生”的叫猫了。 不管怎样,她很不喜欢这老妪没有人性的一面。然而,前不久那个好心为她做饭的阿婆已经“不见了”。 “圣女!”老妪失望地摇摇头,像是也终于知晓自己和圣女话不投机了。 她转过身去,看着要走了。 咸毓巴不得她赶紧走呢。 并且希望她今后也不要再动辄上门了。 稍后她也同这里的人拜托一声,希望他们别再让这人随意进来了。 可就当咸毓放松警惕之时,那老妪的脚步竟然突然扭转方向,直奔朝墙角的母猫而去! 母猫本也出于本能躲着她,但到底是处在陌生的屋子里,一时往一边躲闪不及,来到了一个死角。 这时的老妪猛然上前一步,一双枯槁的老手一把抓起了地上的母猫! “阿婆!”咸毓急忙冲了过去。 可是她也没来得及——那老妪将母猫高高举起,陡然朝桌角甩了过去! “喵嗷!”母猫霎时间痛叫一声,跌在了地上。 咸毓冲过去拉开竟还想要补一脚的老妪。 “你干嘛?!!!” 她转头去看地上的母猫,又心生恐惧地闪过自己的视线,最后扭头怒视老妪。 老妪的双眸中透露着坚持与倔强,她一如既往地觉得自己做着无比正确之事,满脸沟壑的面孔犹如修罗一般冷酷无情,她看着咸毓,言辞坚决地说道:“圣女留着这畜生又是何必?” 摔伤了的母猫在地上一声又一声的哀叫着,咸毓顿时浑身颤抖,忍住几乎快要崩溃的心情,朝老妪喊道:“你走开!” 老妪上前一步:“圣女,我都是为你好!” “我让你走开!”咸毓大喊道。 她浑身冰凉,又克制地深呼一口气,缓解自己气得颤抖的身子。 此时的她甚至越来也不敢去看地上一直惨叫的猫如何了,只能先朝屋外的人喊道:“你们进来!让她快走!!!” 可那老妪却如同钉在地上了似的,身子一动不动。 这时的她竟然还露出了一道似笑非笑的表情:“圣女为何如此激动?是因还放不下那奸夫吗?” 说着,她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接着竟然还上前几步,想要来抓地上的猫! 蹲在地上的咸毓连忙狠狠地推开她,却仍未防住,幸亏母猫嗷呜一声,自己躲开了的同时还用爪子划破了老妪的手背。 这时外面的人终于跑了进来,依咸毓之言,来拉开也激动起来的老妪。 老妪随手捂着自己那只受伤的手背,笑得有些诡异,她再次朝咸毓说道:“圣女死了这条心吧!既然进了我族——圣女你走不了、他也不许走!”眼下她不妨实话告诉咸毓,“你们那辆马车,早就被我们的人处置了!这畜生也早该死了!” 作者有话说: 疯老太婆…… 第252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还未到傍晚, 天色便暗了下来。 楚蔽已经在圣女屋所外围徘徊许久,看着里头点亮了一盏盏灯,眼瞧着还得再等些时辰,里头的人才能都歇下。 但他也望见咸毓那间房里偶尔走动的人影。看来她并未睡着, 而是也已起来了。 无人留意之际, 楚蔽便悄无声息地又潜近了些。 这时, 他已能听见房间里咸毓说话声了。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就算还未听清她在说什么, 但楚蔽一听便觉得不对劲了。 他皱了皱眉, 在墙边停下了脚步。 她与他约定,他避不见人,他实则还需再等等。 有些人从屋所里走了出来。 他们各自摇了摇头, 干自己的事去了。 圣女毕竟与他们这里的人较为生疏,眼下也并未求助他们。况且那不过是一只小野猫罢了, 他们几人并不在意。 不一会儿咸毓的房内只剩下了先前那个与她传过话的人。 咸毓知道这人也正在犹豫是否走开,她便垂眸说道:“你也走吧。” “……圣女稍后尽管唤我们。” 最后一个人也走了。 地上的猫一直在轻声叫唤,咸毓心乱如麻,根本不想再理会这里的人了。 她直接将桌布扯到了地上, 轻声同它说道:“你躺过来, 地上凉。” 她吸了吸鼻子。 这时的楚蔽索性破窗而入了。 他进屋便瞧见咸毓小心翼翼地将地上的猫挪到一旁褶皱的桌布上。 她闻声转过头来。 楚蔽对上了她发红的眼眶。 咸毓甚至见了他也没有什么反应, 也不问他怎么这么早来找她, 而是怔怔地看着他, 有些无助地说道:“它要生了。” 楚蔽心下松了一口气,得知她无碍后, 他快步走上前, 直接问道:“怎了?” 在母猫一声一声的叫唤中, 咸毓的声音也极其的低落, 她有些自责地说道:“那老妪将它摔伤了……它瞧着好疼……一直叫……” 楚蔽上前查看了一眼,同她说道:“那便等它生。” 他实则也不太懂这些。 咸毓吸了吸鼻子,稳住心神,她点点头,知道自己不能太过于担心,只是她听猫的叫声就知道它特别难受,她心中也不好受。 若不是被那老妪摔着了,猫应该也不会如此唉叫。它肯定是疼着了。 所以她知道这猫应该是真摔伤了。她现在都不敢多加挪动地上的它。 咸毓再次抬起脸来,一把拉住楚蔽的衣袖说道:“你能帮我看看它可有伤到吗?” 楚蔽颔首,他顿了顿,有意说道:“那你去取凳子来。” 他实则是见她一直蹲在地上才支走她的。 但咸毓二话不说,点点头、起声直接取了床上的长枕过来,她觉得这高度更为适宜,可临时当做蒲团坐。于是楚蔽便拉着她一起坐在一旁。 楚蔽简单检查了一番后,低声安慰道:“你且放心,它并未摔断腿。” 野猫本就柔弱无骨,上蹿下跳一点事儿都不会有。 但两人眼下也都看出来了,许是此时猫生产在即,是因为刚才伤着腹部所致。 咸毓的眼眶湿润,她忍了忍,起身去外面,亲自向这里的人要了一盆热水来。 楚蔽见她郑重其事的模样,也并未出声阻拦。 他并未多问那疯婆子为何摔伤猫,眼下也默不作声地帮她打下手。 咸毓第一次陪小动物生产,她也完全没有经验,幸亏楚蔽还能陪着她,两个人在一起至少不会太过于手忙脚乱。 母猫一声一声地叫唤,想去舔自己的肚皮,咸毓很是紧张,问楚蔽道:“它是不是很疼?” 楚蔽嗯了一声。 他并未直言。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89节 这只猫大抵是摔伤了肚腹,看来肚子里的胎儿也受了损伤…… 咸毓其实也知道正常发动的猫也会痛,但她此时的心下非常煎熬,又不知道还能帮这只摔伤的猫再做些什么。 “你想喝水吗?”咸毓起身,走过去将墙角边猫吃剩的两只碗都端了过来。 她也只敢安抚着叫唤中的猫脑袋,一点儿都不敢碰它的肚子了。 “你加油啊。”她轻声说道。 楚蔽默默地看着她满脸担忧的脸色。 他此时了然,想必方才白日里许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导致这猫突如其来地受了伤。 因此他暂且也不出声询问她稍后的打算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母猫的叫声。它一声一声的叫,咸毓的担心也一点点加重。 她去察看母猫的生产情况,却也看不出所以然来。 她心急地问身边的楚蔽道:“它是不是难产了?” 楚蔽回道:“且再等等。” 咸毓面露苦涩。方才的她让人将那老妪带出去,已算是仁至义尽了。如果这只猫真出了什么闪失,她也无法原谅那个老妪。 楚蔽头一回见到她如此不开心,便沉声问道:“那老妪在何处?” 咸毓摇摇头,她一点儿都不想再见到那个老妪了。她低声回道:“我让人不许再放她进来了。” 虽然他们两今后也不会留在这里。 她看着地上的母猫有些失神:“她还说,他们将我们的马车都处置了。” 咸毓此时精神不济,说出这等重要的话来,也是无精打采的模样。 但楚蔽闻言皱了皱眉。他快速地打量了她一眼。 他们虽租了那老妪的屋子,但她的那箱子家当可还藏在马车内。先前是为了稳妥,眼下反倒被这里的人一锅端了? 然而咸毓此时的所有心情都放在猫上了,暂时也没心思考虑这件事的变故。 母猫的叫声听得实在揪心,咸毓觉得自己哭也没用,她红着眼眶在一旁给它加油打气。 它肚子里只有一个宝宝,应该能很快就生出来的。 她努力乐观地想着。 可是这只猫自从被老妪摔伤了之后,便一直唉叫到现在,其实已经有一会儿时间了。这一点咸毓最清楚。 楚蔽就算来晚了一步,也瞧出了眼下事态的急迫。他伸手拍了拍咸毓的肩,沉声道:“我再瞧瞧。” 咸毓挪开半边身,两人也没靠猫太近,只能在上方查看正在边叫边生产的母猫。 “它还需尽早生出来。”楚蔽直言道。 “嗯。”咸毓低声应道。 再不生出来,情势真不容乐观了。 咸毓垂眸,主动问桌布上的猫:“我能帮你吗?” 她不想坐以待毙。猫自己痛得生不出来,她得帮帮它。 “你怎帮它?”楚蔽忍不住问道。 他们两人虽有心也无力。他不知她能帮它做些什么。 咸毓先试着用手去抚摸猫的身子。 母猫还算亲近它。也可能是此时痛得难受,因此用自己的脑袋主动靠近咸毓的手掌。 但楚蔽仍旧无法再近其身,它还是抵触咸毓之外的人。先前又受了惊吓,想必也有些应激。 咸毓心中急切,她本想帮猫看看生产情况、不知自己能不能帮上它,但猫此刻却只是依恋她在它头顶的抚摸,好像也没有让她帮忙的意思。所以她只能干着急。 “快了快了……” 咸毓一直鼓励着猫。其实也是在给自己加油打气。 可她眼看着地上的猫叫声变得越来越虚弱了。 楚蔽见她越发紧张,心中亦是叹息,他拍拍她的背,安慰道:“你莫急,应当快了。” “嗯。”咸毓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也没过多久,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圣女屋所外有人给咸毓送吃食,也差点儿被她拒之门外。 后来咸毓还是起身去开门,亲自将吃食取了进来。 因为她想着楚蔽和猫不能饿着。 她接过之后便又阖上了门。等她端着一盘子吃食走进屋时,还替她守在猫跟前的楚蔽朝她招手道:“出来大半了。” 咸毓一把将盘子搁在茶几上,快步跑了过去。 她蹲下身子时,母猫正好将猫宝宝生了出来。 煎熬的等待时间终于结束了! 咸毓手忙脚乱地想去拿一旁还温热的水盆。 但一旁的楚蔽忽然说道:“且慢。” 咸毓的心顿时一沉。 累到叫声都虚弱的母猫正在一下又一下地舔着自己的孩子。 可楚蔽也不得不说出眼下的事实。 “小的断气了。”他沉声道。 “……” 咸毓迅速用袖子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她的眼眶又霎时泛红。 楚蔽将她揽进了怀里,感受怀中的她一直微颤的身子,他的手顿了顿,然后轻轻拍着她。 咸毓闭上了眼睛,将自己的脸无声地埋在他的肩侧。 楚蔽听见她起伏不一的呼气声,显然是一直忍着哭。 他虽不会如她如此的悲伤,此时却十分明白她的悲伤。 楚蔽从未见过她如此沉痛的一面。 他跟着她一起沉默,无声地安慰她。 可无论他如何用手轻拍她,她的身子仍在发颤。 楚蔽垂下眸来,看着地上亦是不愿相信真相、还在舔着自己孩子的母猫。 他只能沉声同咸毓说道:“先看看它如何了。” 小的已经没了,她一直想要护着的大的最好别再有事了。 然而,也逐渐接受自己孩子已经断气的母猫此时连咸毓都不让碰了。 万物有灵,遇到这种晴天霹雳的事,连母猫也全然处在莫大的悲痛之中。 事已至此,楚蔽先将咸毓从地上扶了起来,让她去桌边坐会儿、吃点东西。 咸毓的脸色低落至极,她红着眼,尽量去吃,可筷子刚拿起来,从眼眶中掉出来的泪水直接砸在了筷头上。 楚蔽面色一顿,俯身查看她的脸色。 咸毓胡乱地用袖子抹了一把眼,将手里的筷子递给他:“你用吧。” 虽然知道无论如何也得吃点儿东西,但她现在实在吃不下了。 她吸了吸鼻子,起身想再去陪着地上的母猫。 楚蔽见此,亦是放下来筷子。 可就在这时,他先一步听见了外面的声响。 “有人来了。”他提醒道。 然而咸毓此时精神不济,对此也没多大的反应。 于是还未等她重获母猫的信任,忽然就有一群人破门而入! 这些人径直冲进了咸毓的房内。 “圣女!” “奸夫果然在此!” “那奸夫就该抓起来!” …… 母猫本就处在悲痛之中,因乱哄哄冲进来的人,险些应激地去抓咸毓正要伸过去的手,楚蔽眼疾手快地将她拉了回来。 众目睽睽之下,众人见这奸夫仍然被圣女收留、两人甚至毫不在意当着他们的面举止亲昵! 顿时在场众人群情激动,彻底地接受不了了。 “圣女糊涂啊!” “长老,这奸夫……” “早该将这奸夫抓起来了!” …… 竟然来了这么多人。 他们七嘴八舌的涌了进来,聒噪不堪,争先恐后地想将赖在圣女身旁的奸夫抓起来处置。 第253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90节 咸毓拉着楚蔽后退到了墙角边, 她垂头看向地上的猫,它正轻声地呜呜叫唤,正是最虚弱之时。 她催促楚蔽赶紧跑。 “你将猫带走。”咸毓说道。 她一边弯腰去收地上的桌布角、让楚蔽裹着猫一起走,一边示意他进来时那扇窗的逃跑之路。 眼下只能这么办了。 可一旁的楚蔽却还顿在原地。 咸毓心急地催道:“你来愣着作甚?” 她低头看见自己手上竟然还不知觉地端着一盘菜, 连忙一把塞到楚蔽的手上, 急催他道:“赶紧走啊!” 顺便送他一盘吃食。 “……”楚蔽无奈, 只能依言行事。 他一手接过她的盘子,一手接过她裹起来的桌布, 转身从窗口跳了出去。 在窗口落地后, 楚蔽定睛一看她递给他的那盘菜。 还是一条清蒸鲈鱼。 他眉间微蹙,动身离开了此处。 房间里的咸毓并未怕进来的这些骚动人群。 她点名了要见几个长老。 “不管什么事,待我与长老们商讨。就不劳烦各位了。” 就凭她还是个“圣女”, 这些人也至少暂时不会朝她过于激愤。 至于楚蔽,他腿脚灵活, 谅这些人也一时半会儿抓不着。 …… 转眼已入夜,天色漆黑。 咸毓出门时向这里的人要了一盏灯笼。 拿给她的正是先前与她说过几句话的那个人。 在这之前咸毓一直没留意这人的样貌,此时接过灯笼时,她余光一顿, 有些惊讶地轻声问道:“你是女……” 她一直以为这人是个男孩, 但现在才发现这是个女孩子! 这人是圣女屋所里的人, 咸毓先前想着自己都要走人了、所以没有在意过, 此时她顺便问了一句:“你叫什么?” 虽然也只不过是短暂接触过, 但这妹子比起旁人来说算是对她有心的了,在这之前咸毓也看得出来。 然而对方却支支吾吾地说道:“回圣女……我没有名字。” 咸毓一愣。 此人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 然后又低头说道:“我是……我是前圣女的表侄女……”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愧疚, 咸毓听出来了。 她一时不解, 但等提着灯笼走出圣女屋所时, 忽然就反应过来了。 方才刚听到这人自己主动说及亲缘关系时,咸毓不知她是何意。但她忽然回想起了这里关于圣女的规矩。 这么多年来,此地的圣女制度一代代传承,那么作为圣女家的人,比谁都了解这规矩之下对自家女孩的约束。 所以但凡是个脑子清醒的人,都巴不得小辈中的女孩不再继承圣女的身份。 而若不是咸毓之前误打误撞地头一个进了那间婚房,很有可能最后最先进婚房的便是前圣女近亲中的年轻女孩。 也就是这女孩。 她先前住在圣女屋所中,是跟着自家亲戚、添些照拂。但只需看她故意中性化的打扮,咸毓便知这妹子刻意弱化自己的存在感,显然是也不太愿意接受自己的“宿命”。 所以可想而知,咸毓相当于救了这个女孩,怪不得这女孩对她隐隐约约带着好意。 咸毓现在也并不介意这些细节了。 出了圣女的屋所后,她直接让别人带她去见长老。 原先冲进来的那些人像是有些不放心她似的,三五成群地跟在她的附近。 这倒也能帮助咸毓避免迷路了。 她无所谓地继续向前走去。 有几个长老也像是闻讯而至,因此最后双方碰头的地点又是祠堂门口。 “我想见一个人。”咸毓开门见山地说道。 说完,她自己主动走进了祠堂。撇开了身后聚众的人群。 她这样“先入为主”,也算是抓住了时机。 况且一般人也进不了祠堂,她也能稍微安宁一些。 几个长老没料到她疑似要朝一个老妪发难。但也应允了她,命人将那老妪唤进了祠堂。 彼时的咸毓已经好整以暇地坐在一张椅子上了。 祠堂内虽挂着灯笼,但她也并未放下自己手提灯笼。而是背靠椅背安坐着,搁在腿上的手捏着灯笼杆。等着片刻便至的老妪。 “想必阿婆还未歇着,”咸毓朝被带过来的老妪说道,“阿婆的手可还好?” 老妪闻言摸了摸自己手背上的伤口。伤口不大,她并不介意。只是不知眼下圣女为何主动来寻她了? 咸毓当然是有意为之。 与其被人挑三拣四,不如她主动朝人发难。 她原本只是打算冷处理、同这个老妪不往来罢了,但这人却一而再地出现在她面前,导致她现在临时起意之时,也只能第一个想到她了呢。 咸毓转头看向几个在场的长老,轻声开口说道:“各位先前给我看的族规中,可有族人对圣女横加干涉的规矩?” 那老妪一惊,立即回道:“圣女乃是触犯了族规,我才……” “哎!”咸毓忽然扬声道,“我还未说完呢。” 她朝那几个静待其观的长老问道:“族人可有打断圣女说话的权力吗?这一点族规有写吗?” 她先前的确没见过。 几个长老面面相觑,有人上前一步道:“方才之事,我们也听说了。圣女眼下能主动来找我们,想必也已想通了?” 看来几个长老仍旧是先前以和为贵的态度,并不打算对新上任的圣女太过于严加督促。 毕竟今夜的动静他们也才方得知,此刻想着也不过是安抚双方的人心。 至于具体之时,几个长老当然有耐心稍后再议。 可是咸毓现在只能特意转移话题了,她颔首道:“我来找你们,是想请教族规一事。各位有谁能回答我方才的疑惑?” 她上一句话,这几个人当然都听见了吧。 几个长老眼下心知肚明,圣女显然是要朝一个老妪发难了。其间的缘由,他们就算不知情,也左右便能猜到了。 而这个老妪不过是族中无关紧要之人,若圣女真恨不过,牺牲一个老婆子也无妨。 不过几个长老也在心中估量着,圣女是否会对“又现身奸夫”这一事狡辩一二?他们也并非是能包容至此之人,正事稍后还是得谈一谈的。 有人上前,想同圣女直言,若圣女仍断不了与奸夫之间的亲昵来往,可得小心族规…… 岂料咸毓再次抢先问道:“可有此等族规?” 她只顾重复自己的问话。 众人一顿。 几个长老回道:“族规中确未族人干涉圣女的权力,可是圣女……” 咸毓当然知道,是族规中约束了圣女、而他们所有人只不过是遵循族规,才见不得圣女在族规“界限边缘”试探和触犯。 她突然抬手止住这长老的话,一本正经地说道:“没有便添上呗。” 几个长老:“……?” 圣女是在说什么气话吗? 咸毓耸耸肩。 她可一点儿都没说反话。 既然这些人总是监督圣女有没有按照族规生活,那这里的族规赶紧把“族人监督权”给添上呗。 这样不是更加名、正、言、顺些么! 他们既然一双双眼睛都盯着圣女的私生活,这族规上没有的“工作量”,可不得赶紧补上去。 几个长老相视一眼,不知圣女怀着什么心思。 “圣女,我等怎能在族规上添笔?” 他们当然从未如此想过。才对咸毓的话感到诧异。 咸毓料想也是如此。而且她现在的本意并不是此事,所以也不在意他们的同意与否。 她转而趁机说道:“那族规中可有写,阿婆可以进我房内查看是否藏有男子?” 咸毓看向在场几人。 她可也是个演过宫斗戏的人。虽然是个十八线配角。 咸毓朝这几人说道:“得亏阿婆是出于好、心,若有人对圣女怀有恶意,无事生非有意为之,进了圣女屋内、无中生有呢?” 言下之意,她是在提醒这种做法背后导致的混乱状况。 老妪想要开口反驳,咸毓立即接着说道:“阿婆,方才那么多人冲进我的屋里,是你鼓动的?” 老妪出声回道:“可圣女你……” 咸毓也学着她打断了她的话:“若非有人鼓动,怎会大晚上来那么多人?” 她先前也都和那个妹子说过了,不要让人晚上再来打搅她了。 就算母猫难产之际,咸毓都没想与翻旧账。但又还能是谁,会对圣女屋所内的事如此关心呢。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91节 咸毓呼出一口气,随意地看着自己身前的灯笼烛火,轻声说道:“阿婆你太闲了。” 事到如今,她不得不说出这话来。 老妪正是太闲了,才多管闲事,闲得找事,一刻都不愿停下来。 可这老妪闻言却忽然跳脚了。 也不知是戳到了她的什么痛处,她忽然大喊一声,不顾几个长老在场,上前一步:“啊!我当然如此!圣女不必取笑我!” 咸毓坐在椅子上,心道自己得亏手里还有一盏灯笼,要是这老妪又像方才冲向猫一样冲向她,她就拿灯笼杆子怼她防身。 老妪满是沟壑的面皮上越发狰狞了起来,她也像是一根拉紧的弦崩坏了似的,竟然比咸毓先一步崩溃上了,她胸口起伏,朝咸毓喊道:“我都是半只脚进棺材的人了!圣女听我一句劝吧!” 咸毓面无表情地问道:“你我什么关系?我为何要事事听你的?” 她的意思当然是她们两人之间非亲非故,老妪不能仗着自己年迈就倚老卖老吧。 先前是咸毓尊重老人家,但这老妪也不该对她干涉至此。 希望她不要再这样了。 可老妪却以为她是在点明自己如今的圣女身份压制她。 老妪的脸色一变,她激动地说道:“是啊!你是圣女!是我族人之光!可我也算是你阿婆……” 她毕竟一大把年纪了,几个长老见这老妪说得都要语无伦次了,有人亲自上前,想拉开在场情绪最为激动的老妪。 老妪却如同惊弓之鸟,躲闪不及的同时,彻底崩溃地朝咸毓大喊道:“若我孙儿还在,你这般年纪做我的孙儿的娘子也无妨啊!” “说什么浑话呢?!”一旁的长老皱眉朝这老妪踹了一脚。 咸毓也疑惑。 这老妪不是只有一个死了的儿子吗? 这事连外面的邻里都知道的事,并不有假。 显然,是这老妪眼下是在大放厥词了。 几个长老也见不得这昏了头的老妪满口胡言,于是朝外面喊道:“来人。” 长老是叫人暂且拉走情绪激动的老妪,没想到跑进来了一个也正激动的传话之人。 “长老!”来人上前急着说道,“那奸夫非要去比试!” 一长老蹙眉回道:“还未到时节呢。” “……那奸夫说先试试!” 作者有话说: 咸·疑惑·毓:他们在说什么啊? 楚·奸夫·蔽:老婆等我名正言顺~ 第254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毓起先不知他们在说什么, 她仔细一听,也惊讶地伸长脖子问不远处那传话之人:“他去做什么了?” 楚蔽他也太过于正直了。 她以为他总能逃之夭夭、不可能被这里的人轻易抓到,可没想到他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什么比试?”咸毓心里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 她想起了这里关于圣女的规矩…… 正是因为如今的她身边的楚蔽在这里人眼中“名不正言不顺”,所以他们都喊他为“奸夫”。而此地对于正规合法的圣女对象的命定则是按照族规中举行选拔的方式。 咸毓猜楚蔽肯定是厌倦了躲躲闪闪, 才想去通关选拔了事。 “既然他已经去了, ”有长老也回复她, “虽本还未到时节,也随他试试罢了。” 这话已算是给咸毓几分薄面了。咸毓却是一颗心都提了上来。 她不知楚蔽方才为何做这样的决定, 换做是她, 她肯定懒得参与这种规矩。比起这种莫名其妙的规则,他们两还不如再想新的法子跑路算了。 可是现在楚蔽已经去了。 咸毓正想问问楚蔽眼下去哪参加比试了,这时一旁地上的老妪却猛地爬了起来, 踉跄着上前问道:“那奸夫去比试作甚?” 圣女真是糊涂啊! 老妪觉得是圣女太过于偏爱那奸夫,才让那奸夫有破例比试的时机。 这老妪竟然是在场中人唯一一个极其反对的人。那几个长老都应允的事, 这老妪却仍是这番模样。 “你为何如此?”咸毓无奈,忍不住问她道,“他都已经去了,你怎还不同意?” 不过咸毓也知道这老妪同不同意也不重要, 这里管事的几个长老不都应允了嘛。 老妪却觉得圣女此时还在言语袒护奸夫, 她激动朝咸毓喊道:“圣女!外面的男子怎比得上我族的男子!” 咸毓本想说自己也是外面来的呢。但想想又不觉得算了, 她没必要再和这个老妪你来我往地争执了。 可这老妪却仍未消停下来, 她坚持地重申道:“圣女!这天下的男子有哪一个是好东西?外面的男子昏聩无能, 外面的世道人心不古……” “……”咸毓都不知道这老妪在说什么了。 但她能保证自己并不是因“情人眼里出西施”才看好楚蔽的。客观来看,楚蔽的确有不错的身手, 她不担心他的失败与否。再不济他也不会在比试上惨败吧。 而且听方才他们的意思, 这选拔大赛本是有特定时间, 而楚蔽则是临时申请……那不就只有他一个人了吗? 这还怎么比试? 想到这里, 咸毓也不顾一旁正在胡言乱语的老妪,直接朝几个长老问道:“你们这里是如何比试的?” 几个长老闻言,示意先前给她看族规的位置。意思是她先前怎不仔细了解。 “我族在此事上并不冗杂,”有长老回道,“不过就是—— “上刀山下火海罢了。” “你说什么?”咸毓呆在了位置上。 上刀山下火海?! 她忽地站了起来。手中提着的灯笼都剧烈地晃动。 几个长老料想她会有如此的反应。可历来便是如此,他们并不觉得夸张,还伸手示意她稍安勿躁、不必惊讶。 咸毓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你们……” 当是在耍杂耍吗? 不行。她心下反悔,正想开口之际,一边的老妪忽然冷笑一声。 “圣女怕了?” 好像咸毓的反应也是在她的预料之中,老妪轻蔑地说道:“外面的男人皆是废物!不堪重用!如同外面的天下一般!” 圣女怎偏就不信呢。 咸毓本来不打算理睬这个老妪骂骂咧咧的胡言乱语了,但她忽地发现在场几人的面色又有些奇怪。 他们好像并不是因为忽略了说浑话的老妪而面色坦然,而……更像是觉得老妪说的这几句“浑话”是在理的?! 咸毓顿时心中起疑,一股古怪的感觉油然而生。 可她此时到底也看不出所以然来,于是有意不动声色地问道:“阿婆,你多年之前不也嫁给了外面的男子了吗?” 果不其然,她一挑起此事,老妪的面色便是大变。 她再次恢复了先前情绪激动的态度,朝咸毓胡言乱语了起来:“圣女莫要再挖苦我了!我也算是圣女的长辈了!就凭圣女唤我一声阿婆,我孙儿若是在世的话……” “行了!”这下那几个长老也见不得这老妪发疯般的言语,“来人,将她拖走。” 刚好那传话之人还未离开,连忙懂事地上前依言去拖走老妪。 老妪一大把年纪了,此时赖在地上撒泼,嘴上依旧胡咧咧,对着咸毓偏执地吼道:“我做你阿婆又何妨?原先我瞧你挺乖巧懂事的!……可惜我有罪!我知道我错了!” 这老妪在众人眼中不过是个安分等死的年纪了,几个长老也不想与她一般见识,若不是她近日里过于偏激的行为举止,他们甚至不会对这个年迈的族人多加理睬。 可这老妪却还在地上挣扎着不愿离开。 昏黑的夜色中,地上的老妪被拖着往外,她继续偏执地朝咸毓喊道:“不!我没错!都是外面的男人!世风日下啊!这天底下,唯有我族之人才是清醒之人!” 咸毓:“……” 她觉得这老妪才是最不清清醒之人呢。 她索性收回了目光,忍不住朝长老打听道:“她原先也是圣女吗?” 长老诧异地摇头回道:“圣女多虑了,她仅是我族之人。” “哦。”咸毓点点头。 看来是她脑洞太大了,还以为这阿婆以前被外面的坏男人伤害过,所以才变成这种模样的。 回她的长老淡笑地说道:“此人年轻时逃出我族,与外面的男子成亲,后来过了几年,又自己回来了。原来是死了儿子与郎君。我们便仍旧收留了她。” 咸毓微微点头:“原来如此。” 这么看来,这里的人对自己的族人也挺好的? 老妪都那样了,他们也不计前嫌,愿意仍然接纳她。就算方才疯疯癫癫出言不逊,也不会过于教训她那副老身子骨。 所以至少说明他们对待自己的族人还是较为团结的。 不过咸毓也无心在意老妪的私事了,她着急问道:“你们的比试场在哪?” 她想去看看。 什么上刀山下火海的,一听就不是人能干的。咸毓心中焦急,想着能否中断这种比试。 可几个长老却拦住了她:“圣女不必担心,历来我族儿郎,但凡合乎年纪之人,皆会按时亲赴比试……能胜出之人也不少。” 咸毓更加迷惑了。他们说的话也不像是在吹牛,而且也在向她表明,他们这里的选拔机制之下几乎是人人参加,踊跃又热闹。 但这些都无法让咸毓想象出来,这有关于圣女对象的选拔比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无论如何,她一听“上刀山下火海”便觉得怎会有人能通过?这一点儿都不像是人能通过的关卡。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92节 “我想去瞧瞧。他眼下在哪?”咸毓直说道。 她握紧了手中的灯笼杆子,也不避讳自己对“此奸夫”的关切之情。 毕竟人命关天,她难道真放任楚蔽为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比赛去上刀山下火海吗? 咸毓想着,虽然今晚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草惊蛇了,但她再想办法应付个一两日,把楚蔽藏起来,然后两人再跑路便是了。 然而几个长老闻言却摇摇头:“这族规中并未写有圣女可观赛呐。” 夜已深,长老也困倦地揉了揉自己额角。大有一副打算暂且就此了事、回去歇息的意味了。 至于那还在比试的“奸夫”,在他们眼里也不过是应付一场罢了。 本就是随他瞎试,料想他也通过不了。等来年到了规定的时节,再看他们族中儿郎的比试。 咸毓无奈。这些长老也算是明事理的人,但也都张口族规闭口族规。那族规只不过是小小破旧的书册罢了,肯定不够完善,没写的东西多了去了。 “你们是不是觉得他通过不了?”咸毓忽然想到。 所以他们才一点儿都不当一回事。 她虽也不急切于希望楚蔽能拔得头筹,但也不愿楚蔽为了遵循他们这边刻板的规矩而受伤。 咸毓上前,拦住几个打算回去歇息的长老:“我问你们话呢?” 上刀山下火海可不是闹着玩的。 几个长老果然毫不在意的样子,他们此时只劝咸毓道:“圣女也早些去歇息罢,今晚这事若他能通关,我族或可既往不咎,若他无法通关,也等明日再议。” 咸毓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她提着灯笼站在祠堂门槛内,直直地盯着他们问道:“你们先说,何谓上刀山下火海?” 几个长老的动作一顿,像是没想到她会刨根问底。 或许她是有史以来头一个外来的圣女吧。他们也不怪她新上任这几日的格格不入。 但族规一向如此,他们并不觉得有碍。 咸毓盯着他们,一字一顿地说道:“上刀山——那可是踩在刀上!” 她不管他们这个远离尘世的族群是否还保留着如同野人一般的身手、能够去挑战“上刀山下火海”,但她觉得正常□□凡身之人哪能做到这些? 一想到楚蔽已经去了,咸毓觉得这次是真的遭了! 她着急地问道:“他在哪儿?你们快说!” “圣女莫愁,”有长老安抚道,“刀山并非玄铁之刀,乃是冰刀罢了。” “什么?!”咸毓震惊,这可还了得—— “他体寒呐!” 作者有话说: hhh 长·八卦·老:圣女这你都知道? 楚·奸夫·蔽:……只是个误会 第255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自从进了石洞之后, 咸毓就裹紧了身上的貂毛大衣。 她才走了没几步,寒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冻得她浑身直打哆嗦。 她一边哆嗦,一边捏紧灯笼杆, 摸索着继续朝里走去。 “楚……”她刚要艰难地张口喊人, 就又吞了一口冷气, “阿嚏!” 太冷了! 咸毓只能将自己身上的大貂衣裹得更紧实些。 可这时她又一想到楚蔽可能已经在这里面待上一阵子了,便加快了脚步, 心急如焚。 “楚……蔽……”咸毓艰难地朝里面喊道, “你在哪儿呢?” 她硬着头皮往里走去,迎面而来的便是一座巨大的冰雕。 这冰雕不高,矗立在离入口不远的位置。咸毓恍如进入了冰雪天地的景点。 不, 这不正是冰雪天地吗。 地处北地,临近雪山。在这之前咸毓以为只要不继续往北, 此地恰好是个气温宜人的地方。 但当她现在见识到这么大的冰雕之后,她也知道这里真的算是很北边了。 此时的她当然没有任何欣赏冰雕的心情,而是立即上前围着这座冰雕打转,四处寻找:“楚蔽?楚蔽!你人呢?” 她一见这冰雕, 便觉得糟了。 外面至少还是温暖的夏季天气, 可这座冰雕旁的气温直逼凛冬了, 还记得楚蔽穿的衣裳可一点儿都不厚…… 咸毓喘了两口气。 她呼出来的热气霎时在寒冷的环境中扩散成白烟。 她的手指和耳朵都冻僵了, 找不到楚蔽的人, 急得在冰雕前直跺脚。 可再心急也没用,难道楚蔽并不在这里? 咸毓毫不犹豫地绕过冰雕, 继续往里走去。 入目的是极为开阔的冰洞, 四面八方都是冰, 浑然天成。 这里应当是自然的冰洞, 看样子被那这里的人发掘之后,他们又在墙壁上添置了不少的镜片。 镜片之间反复折射出光线,将整个冰洞都照得银光一片。甚至还有些刺目。 咸毓被这些刺眼的光线照得眯了眯眼。 不过她也算是见识过了此地人的特立独行,他们放置镜子肯定是有他们的缘由,或许是为了在昏黑的冰洞里照明,但对于正在艰难寻人的她来说并无助益。 咸毓反而心下发慌,不知楚蔽先前进来之后,人怎样了。 “楚蔽?”咸毓继续眯着眼睛赶紧寻人,“你在吗?我来找你了!” 无论如何,她现在只想赶紧找到楚蔽、带他出去。 这冰洞不是人能待着的地方。 不管是方才进来之前,还是现在进来之后,咸毓都只想带着楚蔽赶紧离开这里。 “楚蔽你在哪?”咸毓不断呼着自己口中的热气,“我们不比了!还是出去吧!” 可是只有回音回应她。 她丝毫没见到楚蔽的足迹。 咸毓吸了吸鼻子。 母猫难产那会儿她已经情绪低落过,此时一受冻,鼻子又发酸了。 她不断加快自己的脚步。她得争取在自己不冻僵之前找到楚蔽才行。 “楚蔽?你听得见吗?” 咸毓沿着偌大地冰壁继续往里走。 因为这里的光线过于刺眼,不仅没有起到照明的效果,反而亮得她都快要看不清任何东西了。 咸毓怕自己会因此错过楚蔽的踪影痕迹,所以看得格外仔细。 不一会儿,她的眼睛也发酸了。 咸毓一边抖着身子,一边猜测着楚蔽会不会已经在这里冻晕了。她心下焦急,喊出声的话都带着颤抖的音调:“楚蔽?你还好吗?楚蔽!” 这么冷的地方待上一会儿都折磨人,咸毓觉得自己都不知道还能撑到什么时候,只能不管不顾地继续寻找楚蔽。 “楚蔽?楚蔽!”她一声又一声喊着,下巴都哆嗦起来了,“你在哪?我来找你了!” 只要有一线希望,咸毓不想放弃寻找。她一定要找到楚蔽。 周遭的冷气无孔不入地钻进大貂衣的细缝里,咸毓觉得自己快要冻僵了,她又走了两步,实在没忍住,冻得原地蹲了下来,整个身子缩在大貂衣里面。 但她还是努力伸长脖子望向远处,希望自己能够望见楚蔽。 浑身颤抖的身子像是在告诉她,时间不等人。她都冻成这样了,早进来许久的楚蔽还好吗? 冰壁上一面面镜片折射交替的光线将眼前的视野照得炽亮无比,仿佛深处白茫茫的室外冰天雪地一般,望不到任何的边际。 咸毓支撑着自己站起身来,但接着又不争气地重新蹲下。 太冷了! 怎么会这么冷?! 她从来没有来过这么冷的地方。 若不是眼下不得不来,这么冷的地方她绝对不来。 咸毓深呼一口冷气,又毅然站了起来。 寒冷的气息包裹住了她的全身,她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热气正在继续消散下去。 整个人都快要冻麻了。 “楚蔽?楚蔽?楚蔽?”咸毓继续四处寻找。 她的脑袋都快要停止思考了,唯一的念想便是她得找到他。 她进来就是为了找他的。她得找到他。 白茫茫的冰壁笼罩在她的头顶,放眼望去,是令人晕眩的冰柱棱角,又折射出无穷的刺眼亮光。 咸毓闭了闭眼。 这里看久了,她甚至有些发晕。 她尽力缓了缓自己的心神。然后稳住自己的脚步,走到一边去摘挂在冰壁上的镜片。 镜片一张又一张地被她摘下来,倒扣在地上。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93节 虽知道这也只不过是杯水车薪,但能少一张便少一张吧。 有了这个动作之后,咸毓也当是自己给自己打气了。虽然她的手指已经冻得通红,但她还是不厌其烦地一路走过去一路摘过去。 从冰壁上摘取下来的镜片并不奇特,咸毓拿着一张镜片随意查看,发现也不过是做工粗糙的镜子罢了。顶多日常用的会装裱起来,而不是像这样直接光秃秃地挂上。 她继续当心着自己不刮伤手,轻拿轻放地倒扣在地上。 如此反复好几回之后,咸毓反复蹲起的动作也吃力了起来。 她累得停下了脚步,也不再执着于取下冰壁上的镜片了。 由于离得冰壁近了些,她感觉到更大的冷意,所以她快速地退开了两三步。 就在这时,咸毓的余光忽然从一张冰壁上的镜片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深色。 这里冰天冷地,全然亮白,那一闪而过的深色视线立即让她集中了注意力。 “楚蔽?!”咸毓快速转身,朝着镜中相应的方向快步走去。 果不其然,拐角之后,楚蔽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之中。 “楚蔽!” 咸毓跑了过去,发现他坐在一块冰砖上,垂着头一动不动。 她心下惊骇,立即伸出双手去摇晃他的臂膀:“楚蔽?你……” 忽地,还未等她继续摇晃起来,楚蔽便醒了过来。 他抬起了头,眉眼间全是结上了冰粒,神情却仍清明无比,见到她后的第一句话便是问:“你又哭了?” 正焦急万分的咸毓:“……?” 她先前好像是因母猫掉眼泪来着。 但眼下,她下意识答道:“我是冻着了……” “不哭便好。”楚蔽淡淡颔首。 咸毓一愣。 眼下的状况也太过于平静无波了吧? 她找到他之后,两个人不该一起惊讶和欢喜吗?虽还不算事久别重逢,但方才那时她甚至都想到了最坏的可能。然而他却这么淡定? “你还好吗?”咸毓快速查看他的身子,他像是冻久了,浑身上下冰冷无比,好像大冰柱似的坐在那里。 而这拐角处却无任何的镜片悬挂,虽仍然明亮,但至少没有刺眼的光线了。 咸毓一边查看他的状况,一边担心地问道:“你还动得了么?” “嗯。”楚蔽淡淡颔首,接着问道,“你怎提一盏灭火的灯笼进来?” 正查看他是否被冻住的咸毓:“……?” 她垂头一看。这里的温度极低,她提进来的灯笼应该在进来之时就已经灭了。只不过里面的光线太亮,而她又急着寻人,所以并未意识到。 咸毓连忙将自己还当做一时的救命稻草的灯笼往一旁撇下。 “我们走吧!”她抬头和楚蔽说道,“这比试不比也罢!” 咸毓说着便要去扶楚蔽起来。 “我瞧着此地有些古怪,你可莫要着了他们的道。” 楚蔽顺着她的力道站起身来。 他并非不怕冷,实则也冻上好一会儿了。 但他口中仍是平静地问道:“你瞧出来了?” “嗯啊!”咸毓着急地和他比划道,“那个老婆子,她先前让我叫她阿婆,原来是想着我的做她孙儿的娘子!” 离谱极了! 楚蔽闻言,眉间的冷意更甚了。 “她哪来的孙儿?”他沉声问道。 “是啊她并无孙儿,你我也知。” 咸毓没感觉到他的不悦,只顾着查看他站起来的身子是否安好,她嘴里快速形容道:“她就像是得了癔症似的!我原以为她让我叫她阿婆并无旁的意思……怪不得你先前不肯跟着叫。” 如今她也明白了,可能楚蔽在一开始就不愿,许是因为他不愿随便当人家的孙子? 比起咸毓的直言快语,楚蔽却默了默。 接着,他忽然问道:“你当初不知她存此意?” “啊?”咸毓扶着他的脚步一顿。 她当时刚租上屋子时当然没提防呐。 楚蔽微微摇头,心道想必是她太过于不设防了。总不能是真不知“阿婆”是何意吧。 咸毓也接着说道:“方才我有意闹到祠堂去,她便像疯了一般,将自己的心底话都说了出来,我才知……”说到一半,她连忙转而问道,“你又为何来这呢?” 眼下已经知道此地“油盐不进、只听族规”的风气之后,咸毓就更加觉得格格不入了。 “你何必听从他们的规矩行事?为了争得头筹后赢得他们的首肯?那你可真是……” “你不想么?”楚蔽突然问道。 咸毓疑惑地抬眸看他。 楚蔽也正深深地看着她:“你不想我洗脱‘奸夫’之名,有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 咸毓惊讶地张了张嘴,轻声回道:“可是……我们同这地的规矩一般见识干嘛?” 她没料到他会这么问。 楚蔽垂下眸来。 咸毓吃惊。 她先是不解,又联想到两人之间本就不可言道的身份……实则“奸夫”二字,也不算事空穴来风。 而这里的人虽是以他们的规矩定义了他的“奸夫”之罪名,但他和她之间的关系由来…… 咸毓浑身一哆嗦,连忙拍了拍他的胳膊,认真说道:“此地的人一板一眼又如何?你何须在意他们的指责?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啊!” 冰天冷地之下的“爱情宣言”还是温暖动人的,咸毓去拉楚蔽的手,两人的手握在一起之后,也能感受到彼此被冻得冰凉的温度。 “走吧走吧!”咸毓同他说道。 他们不仅要离开这个冰洞,而且也要趁早离开这个神秘之地。 “你以为他们真同意你试一试呐,”咸毓快速说道,“他们坏得很!” 才一会儿没见,楚蔽见她竟有如此觉悟,便好奇问道:“他们怎坏了?” 咸毓示意自己身上的貂毛大衣:“得亏有前圣女表侄女相助,她不仅告诉我历来进这里比试之人都是备好貂衣,而且还借我了一件。可他们却不事先提醒你!就是有意为之!根本不想你能过关!你冻坏了吧?” 说着,她想展开貂衣分他一半。 楚蔽却只顾问道:“‘前圣女表侄女’又是何人?” 他只不过与她分别没一会儿,她怎见识了这么多? 这倒是好事。 咸毓急着摇头。 她此刻冻得说话都快要舌头打结了,他怎还问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 “那妹妹就在住的那屋子里……哎,等你我出去了,我再与你详说也不迟!” 咸毓摸了摸他单薄的衣裳,简直跟冰块似的冷,他难道不冷吗? 她猜他一定是刻意忍着不说罢了。 “你莫要逞强,快!”说着她便咬牙脱起了自己身上的大貂衣。 楚蔽却伸手摁住了她的动作。 他的手掌分明冰凉无比,但说出来的话却温暖如春:“你用罢。” 可接着却是:“我得再晚些走。” 咸毓一听便急了:“你还留下来作甚?” 她都说了,他不必按照他们这里的规矩来比试。 他们两个都要跑路的人了,又何必入乡随俗呢? 楚蔽淡然地回她道:“既已找着了,不如取出来。” “什么?”咸毓疑惑。 楚蔽用手替她裹紧了她的衣襟,示意一旁的大冰块上。 咸毓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他方才坐在这块大冰块上,她都以为他冻晕了过去,眼下才发现这大冰块里好像冻着什么东西。 一旁的楚蔽说道:“这便是‘头筹’。” 咸毓一愣,疑惑地问道:“那‘冰刀’呢?不是说‘上刀山下火海’吗?” 楚蔽回道:“此冰之中,便是‘下火海’之衣。” 原来如此。 咸毓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怎么听明白。她下意识地上前一步。 这么大一块冰里冻着的竟然是一件防火材质的衣裳吗? 所以此地所谓的比试,是先来这个冰洞中抢头筹,每个人都可以自带防寒大貂衣,但若想进火海,那衣裳也就难以自行准备了。 咸毓低头,查看楚蔽的脚下。 楚蔽顺着她的目光,淡然回道:“无碍,我并未踩过冰刀。” 咸毓终于反应了过来。 原来方才是她误会了,她以为的冰刀是踩着刀片爬山,而眼下看来十有叭九是进来溜冰的!真正的目标则是冰封在大冰块里的防火衣。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94节 这时楚蔽说道:“你先出去罢。” 咸毓摇头。 他怎还要这衣裳?下一轮不去也罢。 “你如何才能取出来?”她焦急地问道。 楚蔽示意一旁她舍弃了的手提灯笼:“正好你带来了此物。” 咸毓皱眉,再次问道:“这木杆……可用吗?” 楚蔽弯腰拾起木杆,说干就干。 这…… 咸毓见他留意已决,便也想留下来帮他搭把手。 楚蔽一脚踏在冰块上,又回头看了她一眼,低声问道:“你可先去外头等着。” 他说话呼出来的气也是一阵阵的白烟。 在这冰冷的环境里,他却忍住不打哆嗦,甚至还不急着离开。 咸毓不明白他为何执着,但也摇头回道:“我等你便是了。” 楚蔽一顿,接着便试着用木杆比划着冰块。 他垂头后的声音低沉:“你出去等我,在门口不走便是了。” 咸毓眨巴眨巴眼睛,反而上前一步,离他更近了些:“那我在这等你罢。” 比起外面干等着,她不如在他身旁陪他。 楚蔽握着木杆的手微微扣紧,忽然转而问道:“你想那只猫吗?” 咸毓疑惑:“怎了?” 他一人孤身来“参赛”,肯定是先将那只猫安置好了吧? 所以她也并未向他问及。 “我将它藏在破竹篓中。” 果然,楚蔽如此说道。 他声音平淡:“那盘鱼,想必管够它一日了。你大可放心。” 咸毓闻言却是吃惊地脱口而出:“那盘……”她着急解释道,“那盘菜我是给你吃的呀!你怎会以为是……” 她上前一步,查看他的面色。 难道他到现在为止一直都没有进食吗? 楚蔽却一脸漠然,只顾用木杆去敲打冰面,垂下头后的神色难以捉摸。 他越是平静,咸毓越觉得他好像在压抑什么。 “你怎了?”咸毓轻声问道,“你以为我只在意那猫?” 她直接问出了口。 楚蔽闻言后的面色并无波动,空出来的一只手还挡在她的身前:“当心碎冰。” 他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冰面,竟然真用木杆子将冰面敲出了一个小孔,可见手臂的力道之大。 咸毓看在眼里,欲言又止。 她垂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貂皮大衣。 这大貂衣之下,是她新换上不久的干净衣裳。而反观楚蔽身上所穿的衣裳,还是他追到林中所穿的那一套。眼下他们两人又身处冰洞之中,他一身单薄的衣裳在砸冰,她则裹着貂衣干着急。 “你我出去便跑吧。”咸毓看着他说道。 她不想再与这里的人虚与委蛇了。此地规矩莫名其妙,她也并非真当上“圣女”不走人了,所以还不如今夜搏一搏,一走了之,省得他还坚持赢这“头筹”。 “楚蔽,”她轻声说道,“此地之人,‘上刀山下火海’后选出一人与圣女成亲——可我今后不当圣女了,你也不必参与这个比试了。” 楚蔽闻言停下动作,转头问她道:“你想走?” 咸毓用力地点点头。 他们本来就是打算走的呀! 只不过先前打算低调跑路,但眼下两人冻成这样了,他还坚持搏一把这个比试,看得她恨不得眼下就拉着他离开这个鬼地方。 “你我的事,与他们有何干系?”咸毓认真同他说道。 楚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沉声说道:“若让他们心服口服,不也省事?” 他自然明白她所言的意思,但他觉得眼下这比试并非难事。 只要拿捏住了此地的规矩,那些人便也不能再置喙他们了。 “你可还记得先前他们威胁你我?”楚蔽问道。 于此同时,他又敲起了冰块。 咸毓吸了吸鼻子,轻声回道:“他们难不成真会拿你的性命威胁我?” 他们一口一个“奸夫”又如何?她目前的“圣女”身份还是能派点儿用场的。 也罢。咸毓在一旁看着他继续砸着冰面,跟着说道:“你说的对,等你我拿着这衣裳出去之后,他们也无话可说了吧。” 一想到那些人不安好心地不提醒楚蔽,让他穿得这么少就进来了,咸毓也很气愤。 楚蔽一回头见她被冻得小脸惨白、五官泛红,他的声音柔和了些:“出去罢。” 咸毓不明所以,反而上前一步质问道:“你为何一直让我出去?” 她好不容易找到他,确认他还安然无虞,现在留下来陪他砸开冰块不行吗? 难道是因为她干站着不做事吗?她也可以帮他一起出力的呀! 说着咸毓也伸出手:“我帮你一起!” 楚蔽却避开了她的动作,轻易地反握住了她的那只手。 咸毓重心不稳,一头子往前纵身扑去,险些摔倒了冰面上。 那些碎冰溅了起来,有些颗都落进了她的衣领。 “嘶!”咸毓冻得直跺脚。 太太太……太冷了! 楚蔽扶住她东倒西歪的腰身,似笑非笑地问道:“都冷成这般了,还不走?” 咸毓咬着下巴哆嗦的牙,扬声问道:“你怎非让我走?!” 哪有他这般赶人的? 她上前抱住他的身子:“你这么冷还不走?我等你一起走呐!” 纵然两人都身处冰寒之地,但貂毛上的温度却像是烫到了楚蔽的肌肤,让他下意识推开了她。 咸毓震惊地僵在原地,然后疑惑地抬眸看着他:“你……” 她的身子一直在冻得颤抖。见他一而再的态度,也怀疑是不是自己在给他添乱了? “那这貂衣给你穿?”她退而求其次地商量道,“我在外面等你?你快些!” “不必,”楚蔽却仍旧拒绝道,“你穿着。” “你……”咸毓不想他如此逞能。 这么冷的环境中,他穿这么少,当心冻伤了。 她无奈地说道:“那妹妹方才带我过来的路上也悄悄与我说了,你可知,历来赢得这一轮的都是大胖子!” 也就肥胖的人脂肪多,最后能在这么冷的冰洞之中赢到最后。 他这样穿的这么少进来的乃是史无前例。 咸毓再次劝道:“这里的人稀奇古怪得很,你先穿上貂衣,等出去了你我便不理会他们了!” 楚蔽闻言,像是终于正眼瞧看了她身上的貂衣,却又像是在打量她似的。 他问道:“你可喜爱胖子?” 咸毓疑惑:“你为何如此问?” 楚蔽一副他只不过是随口问问罢了的脸色。 咸毓别无他法,只能软硬兼施道:“你莫再挨冻了,快收下我的貂衣,不然我出去了也不等你了哦!” 这时,一心砸冰的楚蔽倏地回过头来,直视她的双眸,轻声说道:“是么?” 他的目光太过于深邃,双眸像是这一片白亮的冰洞之地唯一的黑曜。 咸毓一怔。 她见到他额角碎发贴着他白净的脸随意耷拉在一旁,分明有些狼狈的模样,却又像是浑身带着骨气。 这种感觉有些让咸毓陌生。 在这之前,楚蔽一直是个与她有商有量的人,但此时她却有些疑惑了。 她问道:“你……到底是想让我出去、还是想让我留下来陪你?” 刚才她一直以为他觉得她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去先出去,但此刻她又怀疑他其实…… “楚蔽?”咸毓上前一步,伸手捂住他冰冷的手背,“你这样砸下去,一时半会儿也不一定能砸穿,不如算了吧?” 话应刚落,楚蔽突然朝她反手一拉! “啊!” 咸毓措不及防地被他拉倒在了冰块上。 两人双双跌落在冰块之上,咸毓摔得脑袋都蒙了,身侧的楚蔽却低声说道:“若砸不开,便如此捂着。以己身之温,化之。” 咸毓莫名其妙地撑起双手,终于意识到他的反常。 她忽然感受到一丝熟悉……脑海中回忆起了先前两人在后宫误入的密道时,他也是这般忽然变了模样。 “你……”咸毓不顾身下的冰凉,挪到楚蔽身侧,仔细瞧看他的脸色,“你怎又这般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95节 “怎了?”楚蔽的面色平静无波,但却伸手主动环住了她的肩,如同躺在床榻上一般悠哉,用极其随意地口气说道:“你若不愿走,那便不走罢。” 但咸毓听出来了,眼下这句话是他希望她不走了。 她一时不解,看着他的眼睛,直接问道:“那你为何方才一直让我走?” 他难道是这么傲娇的性子吗?故意欲拒还迎? 楚蔽忽然轻哼一声,展臂就将她搂了过去。 咸毓被迫扑进了他的怀里,手掌撑在他腰侧的冰面上,冻得她直抽气。 “嘶嘶!”咸毓哆嗦地想爬起来,扶住他的臂膀问道,“你不冷吗?!” 这下楚蔽不推她了,反而将她搂得更紧。 咸毓当然比不过他的力气,她的脸穿过他的肩上,险些撞上他身下的冰面,吓得她花容失色,想要就此爬起身来。 “你先松手!”咸毓急着说道。他还真当这是温暖的床榻吗?多冷呐! 楚蔽却只是抱着她在冰面打了个滚,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他的脸在她的眼前放大,双眸明亮,甚至还罕见地笑了一声,沉声同她说道:“你且在我身旁,我取出来便是了。” 说着便又转身去拾起了木杆。 咸毓:“……?” 因为他的笑容,她晃了晃神,傻坐在了冰面上,看他又要动起手来。 可那木棍怎比得了冰块的硬度?要不是他力道大,那便如以卵击石一般难以成功。 咸毓正想再次开口,但她冻得一哆嗦—— “阿嚏!” 貂皮大衣也隔绝不了屁股下面冰块的冰冷。她忙不迭想要从冰块上爬下去。 楚蔽闻声,立即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咸毓以为他是来扶她爬下冰块,没想到他却…… “哎!”咸毓着急上前,手忙脚乱地阻止道,“你脱衣裳作甚?” 可她没拦住,楚蔽三下五除二便剥了自己的上衣。 “你冷了。” 他将单薄的衣裳一股脑的盖在了她的后背。 咸毓彻底慌了,看他赤膊着上半身、还要继续砸冰的时候,她急着去拉自己脑袋后面的布料,然后扑向他:“你疯了吗?!” 她急得用自己披着的大貂衣去盖他赤膊的肩:“你会冻病的!” “无妨。” 楚蔽由着她抱着。 咸毓方寸大乱,伸手去摸他的额头,着急地问道:“你是不是已经冻着了?” 不然怎会做出这等事来。 她手忙脚乱地想要用貂衣给他捂暖:“你快穿回去啊……阿嚏!” “瞧你冷的。”楚蔽还淡声说道。 咸毓只顾抱住他的身子,自己浑身哆嗦也不放手,她吸了吸鼻子,双眸之中露出了慌张之色:“你为何如此?” 楚蔽心下一柔,反抱住她,轻声道:“莫怕。” 他真的无碍。 “我不怕!”咸毓紧紧搂住了他,“你不要以为我会怕。” 说着她又垂头查看他的身子,试着问道:“你身子哪里不舒服?” 先前在密室的时候,他是强忍着迷药才那般。眼下他早一步来了这里,她也不知在这之前他是不是经历了什么。 两个人紧紧依偎在一起后,倒是感受到了彼此的体温。咸毓虽还哆嗦着,也终于从乱如麻的心绪中回过神来。 她再也不催他离开这里了,也再也不从他怀里挣脱了。 她汲取着他身上似有似无的温暖,认真地瞧看眼前之人的眉眼:“我不该干涉你想做的事……可你若想继续留下来,那也别管我的去留吧?” 楚蔽盯着她的眼睛,问道:“那你想去、还是想留?” “我想去想留你还不知道吗?”咸毓扬声问道。 她当然是想让他和她一起出去。但如果他暂时不出去,那她也不放心留他一个人在这里,所以当然是会留下来陪他。 可是他方才一而再的反应,让咸毓觉得他是不是执意自己的去留。她已经被绕懵了! 然而这时楚蔽却回她道:“我不知。” 咸毓疑惑地问道:“你说什么?” 楚蔽回道:“我不知。” 有人说离开他时,他不知那人是否是发自真心。 有人说留下来时,他也不知那人是否真心实意。 咸毓与他相视一眼。 发现他的双眸中竟然真的闪过一丝迷茫。 她疑惑地问道:“你脑袋被冻糊涂了吗?” 楚蔽:“……” 她在他的怀抱中伸出自己的一根手指,问道:“这是几?” 楚蔽有些无奈地回道:“你莫要胡思乱想。” 咸毓不依,又添加了两根手指:“这是几?” 楚蔽面无表情地回道:“三。” 咸毓大松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没糊涂啊。” 她再次问他道:“那你怎不知我的意愿?!我每一句话都是真心话呀!” 咸毓从来没有这么细致过,还不忘补了一句:“除了方才那句‘门口不等你’是气话。” “当真?”楚蔽问道。 咸毓心中越发奇怪。 她和他两个人,眼下像是不要命似的,在一块冰冷的大冰块上搂搂抱抱、滚作一团,然后说的话也有些莫名其妙。 “你……”咸毓忍不住问道,“你先前与人……” 楚蔽挑眉,直言道:“我先前也未曾喜欢过胖子。” 咸毓一愣,险些没反应过来。 他哪是冻糊涂了,他此刻的脑子仍旧非常灵活!竟然抢先答题,回答她了自己的“恋爱史”? 咸毓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问道:“你先前与人约定,后来那人并未言而有信?” 说完,咸毓紧张地看着他的反应。 可楚蔽却毫不在意地说道:“那又如何?” 咸毓愣住了。 不是这样的话,又是怎回事? 她实在猜不出来了。 楚蔽将她抱在自己的怀里,就像近来他们两人同榻而眠的每个夜里一般亲昵。 然而此刻两人的身下乃是“冰床”,而非被褥。 他忽地又轻笑了一声,叹息道:“你我长眠在此,如何?” 咸毓一惊,挣扎着回道:“大可不必!” 他又开什么玩笑呢? 楚蔽突然顺势推开了她:“那你走罢。” 他的力道不轻不重,咸毓直接脱离了他的怀抱,与此同时她见他翻身过去,像是真当不想再抱她似的了。 可咸毓瞧见的却是他的后背。 她愣了愣。 他的后背布满了旧伤的痕迹,咸毓记得之前她在牛娘子借宿那晚也偶然见过。 她瞧不出来那是因什么所致,但显然已是经年累月,难以根除疤痕了。 她知道他是一个炮灰皇子,所以当时见到他的伤痕时,只道他必是曾经过得不容易,她也没有惊讶。 此刻他虽然有些古怪,但也宁愿将自己的衣裳脱了给她捂身,自己却光着膀子、与冰冷的冰面近相呼应……这视觉冲击,让咸毓努力睁了睁自己的眼睛。 此处分明没镜片呐? 接着,她没有再说话,而是在冰面上慢慢挪了过去。 然后她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背对着她的楚蔽的肩头。 楚蔽回过头来,眼神疑惑。 咸毓再次用自己身上一半的貂衣裹住了他的身子。 她从后背抱住了他,轻声说道:“你这又是何必呢?难不成稍后穿着从冰中取出来的新衣裳出去?” 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楚蔽侧过脸来。 咸毓忽然有点儿想笑场。 他眼下这般,也算是与她正式“坦诚相见”了,可此情此景之下,难免显得有些滑稽。 于是她直接笑出了声。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96节 “你笑什么?”楚蔽问道。 咸毓轻哼一声。她还没问他方才反常的轻笑是为何呢。不过她也懒得问了。 她笑着与他说道:“我原先担心你冻着,但眼下看来,是我过虑了。” 至于他今晚为何这般,咸毓倒也并不觉得太过于奇怪。 他们两深处冰冷的冰洞中多时,还能稳住心神继续对话,已经算是较为坚强的了。要不是他折腾了一阵子,咸毓觉得自己早就裹着貂衣冻得下巴直哆嗦,根本不可能还说出这么多话来。 “你若累了想躺会儿,那也不如躺外面呢,”咸毓轻声说道,“我都留下来陪你了,你难道忍心我跟着你继续挨冻吗?” 她语气极为温柔。 楚蔽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但当他想要开口说话时,咸毓却从后面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你不会又说让我一个人先走的话吧?” 她可不吃他方才那一套了。 咸毓在他的耳边认真说道:“楚蔽,若你不在意我的去留,那你便直说;若你想我在门口等你,你也直说。” 她说完之后,两人之间有一瞬的静默。 他呼出来的热气轻抚过她的手背。又悄无声息地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之中。 他没有挣扎。咸毓也没有松手。而是继续说道:“那我思来想起,你我不如眼下一同出去吧?” 楚蔽终于拿下了她捂住她嘴的手。 “你不想我得了这火衣?” 他一动不动,侧躺在她身前问道。 咸毓无所谓地回道:“此地人眼中的‘名正言顺’,与你我何干?” 他或许也是为了争一口气?但咸毓觉得,他其实无需配合这里莫名其妙规矩。 她和他在一起,都不怕皇权,难不成还得看这里族规的脸色? 楚蔽闻言,倏地反客为主地转过身来将她抱了个满怀。 咸毓吃惊,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朝她说道:“那你我出去后,便是‘犯了罪’的‘圣女与奸夫’了。” 作者有话说: 咸毓:会怎样? 楚蔽:你猜~ 第256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只要能赶紧出去, 咸毓便觉得是好事。 她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朝眼前之人说道:“那我们走吧?” 她都快要在这里冻僵了,迫不及待地希望赶紧带他出去。 咸毓仔细等着楚蔽的反应。 他像是在沉思。近在咫尺的眼眸深邃无比,双眸之上的睫毛微微发颤, 冰寒的气温下, 他的肤色冻得越发雪白, 这么冷的环境中还面不改色的模样。 咸毓看着看着,一不小心就有些走神了。 等到搂着她的楚蔽轻拍她的背时, 她才回过神来。 恍然之间, 楚蔽的眼角似乎闪过一阵笑意,他问道:“你可知那日他们对你我说的话?” “哪句?”咸毓只能问道。 她如今身处此地,感受到了史无前例的危机, 已经很努力的在提防这里的人了。但仍未察觉到先前还有什么遗漏之处。 楚蔽回道:“你我寻猫时,那些人如何劝你的?” 咸毓闻言, 认真回想那时发生的事……好像是几个长老正忙,说等先前那对新人下葬之后,再帮她寻猫。 彼时的他两虽还未知晓原来那对悲惨的新人正是上一任圣女,但咸毓当时当然非常理解他们, 毕竟以为他们这里出了大事, 而她的猫丢失好像是一桩小事。 直到后来吃丧席时, 那些人才隐隐约约暴露了一些有意将她留下来的蛛丝马迹, 等她后来看透时也有些晚了。 楚蔽漂亮的眼眸流转, 淡声提醒她道:“那人说,等下葬后再寻猫——乃是等何人下葬?” 咸毓呆了呆, 好像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 但她根本不敢如此作想…… 楚蔽冷声念了出来:“你我以为他们口中之言, 乃是等着前圣女与奸夫那对新人下葬, 殊不知——兴许那时, 他们便想杀了我,因我是下一任圣女你的奸夫。” 他们想杀了他,因为他的名不正言不顺。 他们在那时便想杀了他了。所以哪怕后来咸毓自以为能周旋一二,但实则他们也不过是他们一直在应付她。在他们眼中,楚蔽该死。 正如明面上答应他进这冰洞,实则根本不告知事先应有的筹备……他们或许像直接在冰洞中冻死他! 咸毓听得发毛,顿时想要从他的怀里起身,她焦急地问道:“那怎办?你……难道我们只能将这冰块里的衣裳取出来了?” 先前是她大意了。她并未发现这里的人铁了心的想除掉楚蔽。现在一听他的分析,事情顿时就变得严重起来了。 这样一来,好像也只有赢了这冰洞中的挑战,才能降低楚蔽的生命危险。可凿冰取物并非易事,更何况他方才那般无可奈何用木棍尝试。 “晚了。”楚蔽却如此回道。 已经晚了吗?咸毓的动作一滞,蔫了下去。 这冰块的确难以轻易的砸开,这事的希望渺茫,他们两人方才又耽搁许久,不见得还能在冰洞里继续扛下去、直到成功砸开身下的大冰块。 既然这样,咸毓也只能放弃了。 “算了。”她一头子扎进他的胸膛,格外用力地抱住他,“我们这便闯出去!” 楚蔽不置可否。 但是咸毓说完豪言之后的心中也没底,她轻声与他说道:“那老妪方才与我说,他们将我们的马车都……” “毁了?”楚蔽闻言问道。 咸毓叹了一口气。这可真是最糟糕的情况了。就算他们两人逃离了此地,跑出小树林后,也没了他们的马车。 在这之前,她也没有料到老妪等人能下如此狠手。因为老妪对她知根知底、他们又必须留下她这个新任圣女,竟然将他们那辆马车都处理掉了。 一想到马车上的钱财,还有懒马和红马,咸毓也分外难过。但她也心知眼下也急不来,无论是母猫还是车马,都需一步步来。 咸毓光顾着担心接下来的事,连楚蔽不禁淡淡一笑都没留意到。 楚蔽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的脸色。 马车都没了。马车内她那全部的钱财便也没了。 那是他们两如今赖以过日子的所有积蓄。 这些都没了,她可怎么办? 咸毓的确苦恼上了,但她也并不灰心丧气,还不忘安慰抱着他的楚蔽:“你放心,反正我是‘名正言顺的圣女’,不管他们是否一心加害于你,我也一定会护住你!” 她分明冻得牙齿都打颤,还朝他认真承诺。 楚蔽再次无声地将她拥紧。 没了也好。没了也无碍。 她可知,没了钱财,那她也只能回宫了…… 不知她可愿意? 咸毓以为他在害怕、所以不再言语。她便又壮着胆说道:“他们心存杀念又如何?我只要矢口否认,他们难道还硬来吗?” 楚蔽听着怀里的她简单的想法,微微摇头道:“若他们认定你也触犯了规矩呢?” 她和他一开始便形影不离,这里的人只认她新上任的圣女身份、又将他视为污点,而咸毓却一再含糊应对,或许早就触动了他们的底线。 “那会怎样?”咸毓问道。 她冻得几乎无法再跟上他的思考速度了。 楚蔽挑眉回道:“此地的圣女若执意喜爱一个未经选拔的男子,那她便……” “如上一任圣女那般吗?”咸毓道。 她明白他替她担心的顾虑了。 ——眼下不仅是楚蔽有生命危险,连她都也性命不保了。 咸毓其实心里也清楚:或许在她求助那个妹子带她进来找楚蔽时,已经没有了退路。 这在此地人的眼中,这些所作所为就是她这个“圣女”昏了头、一心执意为了一个不中用的男子漠视族规,她因而也触犯了族规。 咸毓先前不把族规当一回事,可这里的人却将族规视作铁律。 无论是哪一任的圣女,只要在任圣女执意触犯族规,那么等待她的便是族规中的责罚。 咸毓很快便接受了她和楚蔽接下来将要面临的危机。 不过她并不畏惧。 她甚至感觉心下莫名松快了些:“既然这样,那你更不必凿冰取衣了,你我不如这便大大方方地走出去。” 楚蔽垂眸看着她仰起来的脸。 他的后背是冰寒彻骨的冰块,身前的人儿却带着不可磨灭的温度。 他轻声问道:“你愿意?” 咸毓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不是都说了么,我从未真当自己是这里的新圣女。” 他们两个外人一心想要离开这里,本就格格不入。她更是不爱遵守这里的族规,所以触犯了这里的族规又何妨? “走吧!”咸毓轻快地说道,“楚蔽,我们这就离开这里!你先松开我。” 楚蔽却仍无动作,随她挣扎了几下,然后淡淡地问道:“你可知你我出去之后会怎样?” 咸毓展颜一笑,点点头,笑着同他说道:“我想到好主意了!等你我出去之后,便佯装随他们定罪,他们肯定又会举办新一场虚伪的喜宴,让你我成亲,而后等那时,你我正好趁他们放松警惕——阿嚏!”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97节 她侧头打了个喷嚏。 此刻实在是太冷了! 忽然之间,咸毓竟然感受到了楚蔽的胸腔正在微微的震动。 她惊诧地转头问道:“你笑什么?” 他竟然会暗笑? 楚蔽转瞬即逝的嘴角并非幻象。 他听她一本正经说出计划,只觉得她这模样甚是有趣。 当然,她的计划也有趣得很。他心中愉悦,笑一笑又何妨。 简直有趣极了。 楚蔽忽然抱着咸毓坐起身来,而后问道:“你当真?” 咸毓一愣,眨巴眨巴眼回道:“我的计划不好吗?还是你在笑话我方才没忍住……” 打喷嚏。 “并未笑话于你。”楚蔽紧接着回道。 他伸手抚过她颈边的碎发,像是请教般地问她道:“你可知成亲那日……你我会如何?” 咸毓冻红的脸颊有了些温度,她坦白回道:“嗯啊……只要能对这里的人蒙混过关。这才是紧要之事吧?” 至于真真假假,她都可以配合的。 她相信她的演技,也相信他的淡定。他们两个合作起来,演一出即将被这里人处罚受死的“圣女与奸夫”,然后当那些人又去诡异地摆上全族喜酒庆贺之际、等他们都喝得酩酊大醉之时,他们两人趁夜黑风高,携猫逃之夭夭——这胜算可大了!咸毓觉得她这个将计就计的计划还是非常不错的,他难道没有心有灵犀的也这么设想过吗?不然他难道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嗯,”楚蔽忽然颔首道,“就按你的办。” 咸毓也点点头:“那……” 她还未说完,楚蔽忽然打断道:“你那夜真未听见?” 咸毓一心想说那他们两现在就出去吧,他却忽然问起这事。 她一顿,摇摇头:“你说前圣女成亲那晚吗?” 她当时被蒙在鼓里、夜里又睡得熟,真的一点儿都没听到什么动静。 而此刻,咸毓忽然后知后觉地红着脸问道:“你是说……他们两洞房的动静?”她惊讶地立即推了他一把,“你怎还听旁人的私事?” 还是他的耳力过人,才连别人的洞房也都听见了? “私事?”楚蔽闻言问道。 咸毓诧异地看着他一脸淡然的样子。 看不出来啊,他车速还挺高? 不过他何必反驳?既然都坦诚布公地承认自己听见了,那也没关系呀。她并不介意。 楚蔽轻嗤一声,与她直言道:“并非私事。” 咸毓:“……?” 新郎新娘洞房的事难道不是私事吗? 还是他在讽刺那晚他们借住的客房隔音效果不好? 咸毓疑惑,但也并不在意这些,所以只催促他道:“你莫担心,等我们先出了再说。” 他们这里人筹备“喜宴丧事一条龙服务”肯定还需要时间,他们两到时候再仔细合计一番。 他前不久听到上一对新人的动静倒也能对这里的流程更加有底。回头他再说也不迟。 可楚蔽却仍旧如若未闻,抱着她坐在大冰块上,咸毓冻得浑身发抖,他却又好整以暇地瞧看起她的眉眼来了。 “原先道你蠢笨……眼下倒是瞧着的确能骗上一骗。” 他一双沉静的双眸将她双眸清明的面容囊括进去。 咸毓闻言,不解地问道:“是啊,我是好骗,你倒是说说,这回我又被骗了何处?” 她的坦然,像是引动了楚蔽的笑点,他很少笑,此刻亦是将她抱紧,脸枕在她一边的肩上,轻笑两声,贴着她的耳畔缓缓说道:“新婚之夜,你可有准备好?” 咸毓的脸蹭蹭蹭地红了起来。 他这是何意?他们不久之后的“新婚之夜”当然是连夜跑路呀,还需准备什么? “拜堂成亲”只是他们两合伙骗这里的人罢了,怎么可能真像是上一对新人一样洞房、然后坐以待毙等着被族人按族规“咔嚓”了? 所以他为何问得如此暧昧? 咸毓自认自己不是个腼腆之人,而且两人此时相拥也正巧没有面对面,因此她直接问道:“你……你难不成以为新婚之夜还有空……” 这事两人之间可得先通通气。 楚蔽又是胸腔震动,闷声发笑了起来。 他在这冰洞内笑的次数简直比咸毓从认识他开始为止合起来的还要多。 在咸毓惊讶之际,她的耳边响起了他大发慈悲般地解答:“因你未听见那夜的声响,便不知圣女新婚之夜会被人严加看守。” “什么?”咸毓此时旖旎消散,急问道,“那你我还能逃出去吗?” 她确实没有想到这么糟糕的可能性。竟然还会在新婚之夜严加把手?看守的人多吗?怎不都去吃席呢! “你身手抵得过看守的人吗?”咸毓担心地问道。 楚蔽直起身子,垂眸看着一脸担忧的她,然后不答反问道:“你可瞧见先前祠堂中的族规了?” 咸毓疑惑:“那族规怎了?” 她当时在祠堂内当然是随便应付一下,并没有一页一页地看那破旧的族规。他在一旁作陪,也是知道的。 看来他那时眼疾手快地多看了几行吗? 楚蔽微微摇头,叹息道:“你随我来。” 说着,他终于起身,愿意带她走下冰块。 咸毓先是愣了愣,然后立即喊道:“你先将衣裳穿上!” 她追着他走下地面,跟上他大步往一旁走去的步伐,解开自己身上披着的貂毛大衣,然后追上赤膊着上半身的他:“你快穿上。” 楚蔽垂眸看了她一眼,终于接了过去。 他看着她一身单薄的衣裳,抱着自己瑟缩在一旁,等披上貂衣之后,他便倾身抱住她,然后将她的身子藏进了大衣之内。 他在她身后抱着她。两人将就地共披一件貂衣。 咸毓的后背贴紧着他的胸膛,被他像是盲人带路似的引着往前走去。 “你可见过那些镜片?” 她身后的楚蔽沉稳问道。 咸毓点点头:“方才来找你的路上见着了,真刺眼。” 楚蔽不再多言,带她随意来到冰壁边。 两人眯起眼,看着冰壁上挂着的一张张镜片。 咸毓不明所以,侧头问脑后的楚蔽:“怎了?” 楚蔽示意道:“你瞧,上头有刻字。” “上头怎会有刻字?”咸毓意外,“我方才取下几张镜片查看过了,上头并无……” 咸毓一顿,忽地瞪大了眼睛—— 原来是冰壁上有字! 她下意识上前一步。 背后紧贴着她的楚蔽也立即跟上半步,用貂衣与她一起护暖。 咸毓定睛一看,才发现那冰壁上面真的有竖着刻写的字! 因为是冰刻、光线又刺眼,她方才来时分明都站在跟前了,竟然仍是错过了这个细节。 “这上面写了什么?”咸毓好奇地问道。 说着,她上前又去摘镜片。 如果可以将所有的镜片摘下来该多好,不仅可以一探究竟,而且还不会再如此刺目了。 幸好楚蔽方才进来时已经大致浏览过了,他站在咸毓身后,替她将冰壁上刻字的内容念出来。 …… 原来,这上面竟然写着此地族人的历史。内容之丰富,竟比祠堂那里保存着的残破简陋的单薄书册多得多了—— 他们这族人的祖先,在百年之前发现了此地地势之妙处,便设下了特殊的阵法,隔绝于外界人世,族人们在内安居乐业。 咸毓听到这里时,还只当是这世上的“桃花源”。 可接下来的细节,却又迷雾团团了起来…… 那些先人们自然也发现了这一处得天独厚的冰洞,便将他们的一切雕刻在此,作为记录。 至于上面挂着的镜片,的确也是他们刻意为之。这些先人在制镜工艺上颇有造诣,一口气制作了这么多张镜片,有意挂在冰壁之上——防得便是咸毓这样的心大之人。 此后他们还制定了各项族规,不仅写在了祠堂的纸质书册中,而且更为详细地在冰壁上刻下了一切的缘由。 然而如今看来——久而久之,这个冰洞对于他们的后人而言,不过是用以选拔的场地罢了。 冰壁上的刻字的秘密,显然已经被此地的后人们一代代失传了消息,后来他们也并未发现。毕竟进来的一个个人都急着赢得比试、想必只将镜片刺眼的光线当做一道道关卡了。 不然这里的人怎会放任楚蔽一个外人进冰洞?他们显然也不知,这冰洞上面写了他们族中所有的隐私…… “你可还记得那猫撕毁了我的书。”楚蔽忽然停顿下来,问起了先前之事。 咸毓点点头:“你是说那本方志?” “嗯。”楚蔽回道,“或许那方志中有讲此地呢?” 咸毓叹了一口气,回道:“那只猫也是无心之举,你可别……” “嗯,”楚蔽应道,“我不与它一般见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98节 咸毓:“……” 是谁前不久还误以为那盘鱼是她给猫吃的呢? 不过也罢。不管当初那本方志中是否会写此地的传闻,当时的小猫也是无心之举。 楚蔽接着又给她念了下去。 咸毓听着听着,便无奈地摇摇头,和身后的楚蔽说道:“那我们再将取下的几张镜片物归原位吧。” 这里的人待他们不仁,他们两也不必提醒这里的族人了。 楚蔽应了一声,又说道:“后头写了圣女成亲事宜,你自己瞧瞧?” 咸毓正想偷懒。冰壁上竖写的繁体字看起来多麻烦,要是他能帮着她继续念下去多好。 楚蔽像是猜出了她的偷懒心思,他示意道:“下面有配画,你瞧。” 咸毓惊讶地望了过去。 她打起精神,眯着眼睛试图去看图文并茂的内容。 其实毕竟有关于圣女成亲的事宜,她自己看一下也是应该的。 但看着看着,咸毓就稳不住阵脚了! 她着急地转过头,不敢置信地问道:“那上面都是……” 她都看见了些什么!? ——他肯定没听说过“黄漫”二字吧。但那上面的内容之详细,简直就跟春宫图似的……咸毓的眼珠子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 她倒是知道古代人成亲之前会恶补一些“图文并茂”的画……但这里不是记录族规的吗?!为何把圣女的事描绘得如此活色生香?还专门雕刻在冰壁上。 咸毓十分吃惊。 “不想看了?”身后的楚蔽仍旧一副淡定的口气。 咸毓没他这么厚的脸皮,她下意识回道:“……呃,不看了不看了,还是你再帮我念吧?” 但一说完她便后悔了! 什么叫做他帮她念“黄漫”?这不是更刺激的行为嘛…… 但话都已经说了,咸毓只能做好心理准备。 幸好楚蔽的确是个正人君子,他念出口的内容,倒是和具体画面毫无干系。 ——他在冰壁上捕捉到了更为重要的信息。 在这族人来到这里时,第一个圣女,便是一个地位较为特殊又尊贵的女子。 联系上下之间的行文,眼下看来,这里所谓的圣女规矩,很有可能是围绕着当初这个女子而“量身定制”的。 那么这个圣女到底是什么人? 或许这并不重要。 楚蔽转眼便看穿了,他们这一族人的所作所为,更像是想护住那个圣女的血脉。 他们制定族规,为圣女选拔最为勇武的族人,成亲后为了诞下下一任的圣女……一代代履行这般职责。 由此看来,圣女并非无关紧要的吉祥物职责,更像是更为神秘又贵重的身份? 听到这里,咸毓的心中也已经有了猜想,她转头和楚蔽相识一眼。 两人皆是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样的答案。 他们默契地上前走了几步,来到了更后面的冰壁之前。 记录完了这族人的起源之后,下面的行文又写到了更为秘密的内容。 楚蔽低沉的声音在空荡的冰壁上响起。 行文中分明是义愤填膺的口气,却被他念得波澜不惊,不带任何的情绪。如同和尚念经一般八风不动。 咸毓倒是听得心惊肉跳。果然如此,看来这族人十有叭九是什么前朝中人了…… 历朝历代皇室交替之时会发生的事。 咸毓倒是也听说过这类故事。 不过这族人显而易见不是什么前朝皇室中人,更像是较为没落的边缘人物。 楚蔽停了下来,直接说道:“这圣女,顶多是个县主罢了。” 咸毓虽不知他为何能一口咬定,但一想到他毕竟乃是皇室出身,应该是有相关的判断能力。 而实则楚蔽说那女子是“县主”也已是高看了。 此地祖先,显而易见是前朝遗老,乃不远归顺楚朝的残兵散将。可是他们护下来的“县主”,也不过是皇室旁支中的旁支,因此才难以用更为响亮的名号重振旗鼓、复辟旧朝。 而那些人自然是不甘心得很,却又迫于新朝满天下捉拿旧朝余孽,便带着那不成气候的“县主”来此处隐姓埋名,休养生息。更有甚者,为了自保,这些人甚至不敢向后人写明真相,而是制定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族规来规范后人。 其中便有圣女制度的苛刻传承,以及更多的是对外面天下的仇视。 冰壁之上,酣畅淋漓地写了一通如今天下的□□。咸毓听了楚蔽念了一遍,上面全是一些批评与指责,摆明了一副这天下落在楚家皇室手中真的是糟透了的立场。 但当他们已经猜到了这族先人的身份后,对这冰壁上的内容也不会感到惊讶了。前朝的旧人,自然对新朝满是嫌弃之情。 咸毓停下来,回想了记忆中的皇室信息,这朝代至少已经传了好几代了,皇权稳固,早已没有了朝代交替时的动乱。 那么相应的,想必这里的人也一代代隔绝人世地传承下去,早已淡化了先人的记忆。 他们这里的人,只认识祠堂族规中所制定的圣女规矩、丝毫不知第一任圣女的来源,更不知他们族人乃是前朝遗老。 他们只不过是将对外面天下的厌恶,一板一眼地代代相传至今。 例如先前咸毓被竭力邀请过去的“动员大会”。当时她在台上都不知道他们在念什么口号,现在倒是是全部明白了。 他们虽然早已不知祖先的前朝遗人身份,却规规矩矩地传承了那些祖先制定下来的族规。 永远必须传承下去的圣女,永远厌恶外面的天下。 …… 了解了大致的过往之后,咸毓有些唏嘘。 她叹了一口热气,转头朝身后的楚蔽说道:“那老妪,她先前自己逃出去了……”为何却落得如今孤独的下场? 思及此,咸毓也有些疑惑。 楚蔽轻哼一声,冷冷说道:“事到如今你还以为她的孩子是夭折的么?” 咸毓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楚蔽薄凉地挑破道:“未必并非她亲手害死的。” 咸毓闻言又是一哆嗦。 楚蔽一边搂紧她的身子,一边淡淡地说道:“你想,她年少时出于好奇逃出族外,与外面的人成亲生子,却仍未忘记脑中刻骨铭心的族规——那她会如何?” 咸毓沉默了。 她承认楚蔽的推测非常有可能。因为前不久她在祠堂和那老妪对峙之时,对方发疯似的说出的真心话,的确和楚蔽眼下推测出来的可能极为契合。 咸毓一时之间有些哀伤,虽然心中已经有数了,但她忍不住轻声问道:“她不后悔吗?” 可惜她也问不到那老妪的答复了。 咸毓沉默了下来。 那老妪真的亲手处置了自己与外人生的孩子吗? 而且或许事到如今,那老妪后悔的也不过是当年的自己“年轻不懂事”悄悄潜出族外之错。 她因为觉得自己有违于族规,所以最后家破人亡。 可为人母怎会不在意自己的孩子?因此她的一生,又陷在对自己儿子不可避免的愧对之中。孤寡一人,无依无靠。到最后也不过是偶尔癔想出自己儿子还在世的话,孙儿都不小了,所以一开始才会瞧上咸毓,心中带着一丝喜爱,想着若是做她孙儿的娘子可好,才在起初便让咸毓叫她“阿婆”…… 有别于往常时候,咸毓感受到楚蔽此时的体温竟然比她还高,或许是他穿上的貂毛大衣的效果,她躲在他的怀里,后背是他温暖的体温,心中的低落也消减了几分。 “阿婆她又何必呢。”她轻声嘀咕了一句。 楚蔽权当没听见她心软之言,转而说道:“你我还需拾起镜片。” “好。”咸毓看着不远处自己先前毅然摘下的镜片还不少。 那时她只想少一些亮光的刺目,才一路走过去一路摘过去,并没想过还需再放回原位的可能。 然而现在他们两人出去之前肯定是要将这些镜子物归原位的。 什么前朝遗孤遗老,都过去百年了,翻篇的事情,也并非这里一撮人便能东山再起的。 所以这里的人还不如继续不知晓这些祖先过往了。 他们大可以继续避世而居,安居乐业。 “啊!” 咸毓惊呼一声,楚蔽将她一把抱起。 他垂眸看着她惊慌失措地搂住自己的脖颈,然后朝她挑眉道:“只此一件貂衣。” 那为了裹暖些,两人便暂时无法分开去拾镜片了。 楚蔽抱着她蹲在地上。咸毓伸手去拾起地上的镜片,然后重新挂在墙上的细钉子上。 这本像是一桩低效的合作工作,但两人却动作默契,一路拾过去并不慢。 他两的姿势显而易见的亲昵,咸毓半路上就笑了起来,等到她单手挂上最后一张镜片后,她回头一把搂住他的肩,轻声问道:“你不累吗?” 楚蔽并未立即放下她,而是淡然地回道:“还有凿冰的力气。” 咸毓噗嗤一笑。 看来他真当不累,还有开玩笑的力气。 楚蔽顺势抱着她往冰洞口走去,等到两人走到入口处的冰雕前时,咸毓才急着让他放她下来。 “你快穿上衣裳。”咸毓的身上还胡乱地裹着他那件脱下来的单薄衣裳。 在这洞里裹着貂衣是舒服了,但等出了洞后,他若靠厚厚的貂衣遮蔽身体,非得热出汗来。 所以他还是在里面穿上吧。咸毓递给楚蔽。 楚蔽接了过去。他并不介意她的目光,坦然在她眼皮底下穿上了衣裳。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399节 咸毓没有刻意避嫌,所以还是看到了满眼的腹肌。 可是不知怎地,本来好端端的男色当前,她的脑海中却又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刚才在冰壁上那些堪比“黄漫”的画…… “在想那些画?”头顶的楚蔽冷不丁问道。 竟然看穿了她的走神! 咸毓也不知自己是冷得哆嗦还是害羞了,她伸手捂着脸,掩耳盗铃似的不愿正面承认,但最终还是忍不住说道:“……怎会有那么多人?” 或许是古代贵女的正常享受吧?楚蔽不是说那个第一任圣女很有可能是“县主”级别的贵女吗。 古代的公主、县主之类的贵女,能有一个以上的男人,的确也是正常的事情。 于是咸毓忍住了自己的感叹。 楚蔽却顿了顿,看着她问道:“你方才没看清么?” 咸毓顿时脸上都烧了起来。或许是离洞口近了些,温度没那么冷了? 她立即含糊地回道:“看清了看清了!” 还能再怎么仔细看?那可都是没有打马赛克的画面呐!怎能不记忆犹新,让人一时半会儿难以忘记。 楚蔽有些狐疑地问道:“你喜欢那般?” 咸毓一听急了:“我哪会喜欢那么多?” 那画里……那么多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吃得消的数目。 她只能在心中吐槽,这里族人的祖先真是变态,为何要安排那么多…… 想到这里,咸毓扯了扯楚蔽的衣袖,同他说道:“你与我成亲拜堂便是了,无需那么多人一起——我会是先与那几个长老商谈!” 这是正事,他们两还需谨慎应对,千万不能添乱了。 楚蔽默默地看着她的脸,而后说道:“你真当没瞧明白。” 咸毓一愣,面露疑惑之色。 楚蔽垂眸,叹息声中竟然还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 “走罢。”他拉起她的手。 不用过多久,她稍后便晓得了。 咸毓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随着他放慢的脚步,一同往洞口走去。 她倒不在意他方才的玩笑话,还认真思考了一番。 “楚蔽,”咸毓边走边说道,“我倒并非只想要你一人,只是如画中那般的人也太多了。” 楚蔽的脚步倏地顿了下来:“你说什么?” 咸毓侧过脸来,仰头说道:“我是说,那圣女不止一个郎君倒也无妨,只是那画里实在是多了些。” 眼前的酷盖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他像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 “你想要几个?”他面无表情地开口问道。 咸毓耸耸肩,示意他先出洞:“走罢。” 莫要再停下来了。 她冻得四肢冰凉,只想早点回到气温暖和的外面。 楚蔽依言拉着她继续朝洞口走去。 他沉默不语,像是在消化她方才的话。 咸毓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他的脸色,心中也觉得好笑。 “当心脚下。”楚蔽还不忘让她走路看着些。 咸毓笑嘻嘻地问道:“你怎不问我了?” 楚蔽轻哼一声:“我问?” 咸毓兴致勃勃地回道:“你问呀。” 楚蔽睨了她一眼:“我问你便答么?” 咸毓忍着笑:“你以为呢?” 楚蔽再次沉默了下来。 他实则不在意她要几个男人。哪怕她只是在开玩笑。 不过他也不说自己会杀几个了…… 两人不一会儿走到了洞口。 咸毓笑着晃了晃他的手,轻声提醒道:“哎,将你的杀气收一收。” 出去后他们两还得演戏呢。他现在这幅气场,虽未表露出来,但咸毓也感受到他仿佛能出去一个打八个了。 有多大的力气,还不如等着洞房那夜跑路使呢。 咸毓迎着楚蔽侧过脸来的目光,轻声说道:“一会儿你听我说。” 虽然不知道她亲自过来寻他的事是否已经败露,但咸毓也得打起精神来以防万一。如果外面已经有人等着将他们当场判罪了,那她需要怎么说才能通融出一二呢? 此时毕竟已是深夜,咸毓终于困得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今晚她得争取到睡觉休息的时间,以及楚蔽安然无恙到成亲之时的机会。 她默默盘算着。 这时,她身旁的楚蔽又忽然出声道:“说什么?说你想要几个?” 咸毓失笑:“你莫要胡思乱想了。” 他果然还记着她方才的虎狼之言呢。她只是随口一说罢了。他倒真在意上了。 咸毓笑着说道:“我自然只与你成亲呐,多了旁人,不就妨碍你我夜里逃脱之计?得你我‘自投罗网’之后,我必然会与那几个长老说好的。” “是么?”楚蔽低声应了一声。 他不知她到底是为了计划才如此作答,还是真心诚意的想法?但也并未追问下去。 楚蔽看着近在咫尺的洞口,像是随意地问道,“你还能与他们商谈?” 咸毓毫不犹豫点点头。 不就是“谈判”嘛。她觉得这不是什么难事吧? 这里的人那么遵守族规,哪怕她变成了一个即将处死的圣女,那她目前也仍旧是个犯错的“圣女”。而她在表现出唯要楚蔽一人的态度来,不就前后都符合正常的逻辑了吗,反倒不会让这里的人起疑呢。 咸毓觉得楚蔽大可以放心她的演技。他则是继续少吭声便是了。 “你就瞧好吧!”咸毓信誓旦旦地说道。 也算是让他安心,莫要紧张。他们两人已经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肯定能安然无恙的。 她和他在貂衣之下紧握起双手,分明各自浑身冰冷,但又像是感受到了彼此温暖的体温。 咸毓朝他扬起了笑脸。 楚蔽闪了闪神色。 他已知她方才并未看清壁画,便又默了默。 随后又淡然地回道:“嗯,那我等着瞧。” 作者有话说: 咸毓:你打什么哑谜?快告诉我,我到底忽略了什么细节? 楚蔽:那再回去看壁画? 咸毓:算了叭,多看当心流鼻血…… 第257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两人出了冰洞, 见夜色中一道瘦小的身影正焦虑地来回走动,正是先前偷偷带她过来的那个妹妹。 咸毓同身旁的楚蔽示意道:”正是此人。“ 多亏了这个前圣女的表侄女,愿意冒着风险为她指路。眼下看来,他们应该还没有被其他人发现。 小妹妹闻声回身, 立即惊慌地快步上前问道:“取出来了吗?” 咸毓将手中的貂衣递还给她, 郑重道谢道:“多谢了你这件衣裳, 可惜我不知如何清洗,不然必会等洗完再还你, 或者你与我说……” 她还未说完, 小妹妹毫不在意地接过貂衣,只顾着查看两手空空的二人,满是担心地问道:“你们没取出来吗?” 她努力在昏黑的夜市下打量两人。 咸毓不好意思地回道:“那灯笼坏掉了, 落在了冰洞中,对不住呐……” 楚蔽方才都拆了手提的木杆, 后来两个人又拉扯拖延了一阵子。眼下被这妹子问起,咸毓才想起那灯笼,还废弃在冰洞里。 可这妹妹哪是在问灯笼,她急得直跺脚:“火衣呢?圣女, 你们并未取出火衣吗?” 她转头看一旁默不作声的楚蔽, 比两人还焦急道:“若他并未取出火衣, 族人们肯定饶不了他!圣女你也担当不起这几日的风言风语, 若……若……” 她都快急哭了。 咸毓明白她的意思, 她安抚道:“你莫担心,不就是我和他一起按族规被处死吗?” 小妹妹闻言一愣, 像是回想到了有关于自己亲人的不好的记忆, 顿时眼泪花花, 抱着貂衣不知所措。 咸毓想起前圣女好像也是这么一回事, 所以立马止住了这个听起来“晦气”的话题,她说道:“好妹妹莫急,我们先回去吧。” 三个人快速回了圣女屋所,装作没事人的咸毓拉着小妹妹走的正门,楚蔽自然又是翻窗。 但是咸毓还是朝这里的人大大方方地要了一套男装的换洗衣裳。 于是转天之后,有关于奸夫的传言已经人尽皆知了。 众人都知是圣女一直在抬举那奸夫,而那奸夫实则也没多大的本事,就算没人与他争抢,他都取不出冰洞中的火衣来,最后倒是灰溜溜从冰洞中逃出来了,想必又与圣女躲在屋中苟且偷生。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00节 短短一日之间,新上任的圣女在众人眼中已是心知肚明的罪人了,顶多还需等下一场罪罚仪式的举办罢了。 一时之间,此地的各到各处族人都在纷纷议论此事。 他们交头接耳地惋惜新上任的圣女不明事理,又感叹近两任圣女交替之快。 一处墙角跟旁。 两个族人闲聊结束,相携回家。 而不远处的破水缸背后正蹲着一人。 楚蔽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竹篓中的母猫。 它经历了丧子之痛,眼下倒已较为平复下来了。不仅将先前他留下的那盘鱼吃光了,等他带了新的吃食,它也毫不避讳地狼吞虎咽了起来。 此时倒不像先前那般抵触他了。 楚蔽想起咸毓清早醒来后第一个念头便是担心这只小没良心的猫是否会饿着,还拜托他悄悄潜出来查看安危,他面上不显,心中却是有些羡慕这只猫。 一边草丛匐着那只死了的幼崽,丁点个头的骨肉早已僵硬。 瞧着旁边还有一个挖了一半的土坑,想必是母猫自己刨出来的。 楚蔽面无表情地取出腿间的玄铁匕首。 他并未上前就着那一半的土坑继续深挖,而是另起一个方小空地,三两下之间,便替母猫挖出了一个埋身之坑。 还不都是临走前咸毓的叮咛,惦记着幼崽的后事。不然他这把削铁如泥的匕首怎会大材小用地来帮这只猫。 楚蔽一边面无表情地拿地上的青草擦净刀刃上的泥,一边听着又来了几个路过时在背地里说闲言细语之人。 无非都在热议如今族中的圣女与奸夫之事。 圣女按族规得选,众人皆已接受了咸毓的身份。但楚蔽作为毫不相干的外来人,还与圣女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从始至终都不受这里人的欢迎。 先前他们还只是在心中带着敌视,如今说起这个将死之“奸夫”,自然变得毫不避讳了起来。 每个人的言语之间都是对“奸夫”的嫌弃之意。 外面的男子果然都是废物,没人与他抢,他都取不出冰块中的火衣。 那废物奸夫难道不会想法子带上柴刀或铁撬吗? 楚蔽面无表情地等着那几个人走远之后,将玄铁匕首藏回了自己的腿边。 这些嫌弃的话语,他在儿时的宫中已经听倦了。对于他而言皆是一些不痛不痒的蠢话罢了,他自然也不会发任何的窝囊气。 他临走之前垂头看了一眼竹篓里休养生息的母猫,然后又悄无身息地回到了圣女屋所。 这厢的咸毓已经按计划主动寻那几个长老交涉了。 在他们那些人眼里,她便是又一个“恋爱脑的圣女”,竟然宁愿与自己看上的如意郎君成亲处死,也不想好好做一个圣女。 有长老最后奉劝了她一句:“圣女自外边来,许是一时放不下那奸夫,可圣女实则不知,外边的男子哪有我们族人英勇。” 他们作为长老,也希望有一个安分守己些的圣女,他们也能长治久安。 像这般短短几天之内交接三两人的动荡,对于他们几个管事的长老而言,也算是一桩费力的糟心事了。 但咸毓已经见识过冰洞中刻在冰壁上严厉的圣女制度,怎会不知这几个长老实则在心中已经对她也有了处死之心。 她知道他们只不过在台面上再说些体面的话罢了,其实心中对她这个意外上任的圣女也没多少情面可言。 而咸毓如今的计划便是如此,她自然继续演了下去。 先前她是一个推三阻四不情不愿上任的圣女,眼下她则是个“恋爱脑着急恨嫁”的圣女。 说一千道一万,她死意已决,还望族人成全。 那么接下来的事都是按习以为常的族规筹办了。 咸毓商议完后,和陪她一起来的妹子径直走回圣女屋所。 回去的路上,小妹妹一直在默默的抹眼泪。 她瞧着不像是生性软弱的女子,从她从小假小子打扮便可以瞧出一二,但眼下却在为咸毓抹眼泪。 咸毓心中一暖,伸手挽住她瘦弱的胳膊,轻声说道:“好妹妹,之后我成亲那夜,你可要躲得离婚房远远的!” 小妹妹一听她这话,眼泪更是夺眶而出,止都止不住了。 可是咸毓也没办法告知她,自己和楚蔽只是“排大戏”,借由这里的规矩趁热闹跑路。 这妹子当然是以为她也要被处死了,一直在为她伤心。咸毓无法袒露真相,只能叮嘱她日后自己照顾好自己。 当然她也没有替这里的人好心考虑过喜宴那晚之后的混乱局面会如何收场。 她和楚蔽又不是真的坐以待毙等着受死,所以等他们两逃走之后,不仅没了人、而且也不会留下什么尸首。 这可是创了这里的先例了。一想到此地的人大多都只会一板一眼遵守族规,咸毓都设想不出来等他们见不着圣女尸首之后,还能如何按照族规中所规定的,以已逝圣女尸首边最近身之年轻女子作为下一任的圣女。 之后咸毓和楚蔽又凑在一起商量如何在跑路之夜带上那只猫。 这里的众人忙着张罗筹备喜宴,对圣女与奸夫“鬼混在一起”的事实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们的动作很快,圣女与奸夫临死之前的喜宴在明日便可稳妥举办了。 可谓是一回生二回。 咸毓提前一晚便将那个妹子“赶”了出去。 她让小妹妹照顾好自己,千万小心不要成为下一任没有自由的圣女。 小妹妹哭得不能自已,只道咸毓才是在干傻事的人。 短暂又珍贵的姐妹交情,咸毓送人离开后,回到屋内也还带着惜别之情。 她正想同房间内的楚蔽闲聊几句,却忽然发现他侧头在窗口轻咳了两声。 咸毓顺势在桌边到了一杯水,让他过来润润嗓子。 可当仔细瞧看坐下来的楚蔽的面色之后,她却吓了一跳。 “你还好吗?”咸毓瞧着他的面色带着病容,还是头一回见他如此疲惫的样子。 她立即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接着心中便是一沉。 楚蔽好像在那冰洞冻着了。 在里面时看他仿佛铁打似的都不哆嗦两下,咸毓还真以为自己误会他体寒了、实则他皮糙肉厚体格扛冻。 然而眼下说什么都晚了。过了一夜之后,楚蔽显然已经是冻感冒的状态了。 可是咸毓方才已经劝最亲近的妹子离开圣女屋所去避避风头了,她眼下也没有能轻易求助之人,可以为楚蔽讨一碗药来。 楚蔽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态度,他饮下一杯温茶,与她说道:“必能挺过明日,不会碍事。” “当真?”咸毓担心地问道。 她知道他略懂药理,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但她也怕他是在逞能。 而且她的心中满是愧疚。她昨晚就该早些带他离开冰洞的。 咸毓心下一软:“早知道就不催你跑出去看猫了。” 他昨夜受冻疲惫,一早醒来又偷溜出去看猫,可能就是因此累着了,所以才病了。 楚蔽微微点头,他一手握住她桌案上的手背,低声道:“你将那猫视如己出,明夜我也必护那猫的周全。” 咸毓顿时感动不已,但忽然又想到:“那今晚我和你分开睡吗?” 以免她被他传染了。 楚蔽:“……” 作者有话说: 猫:他骗人!你别信他的鬼话!他刚才心里想的分明是恨不得把我都一起埋了!他帮我挖的洞超大,都可以埋下我了! 第258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话虽这么说, 但最后一晚了两人自然是时刻待在一起为好。 临睡之前,咸毓又听楚蔽说了一遍明日离开的路线。 最后他侧过身去,低声说道:“若万一有变故,你可得记牢走出阵法的步数。” 既然他研究得如此细致, 咸毓其实懒得记那么多。论认路, 她不仅不如他, 甚至可能比起那只猫都排在后面。 而且楚蔽的准备必然是稳妥的,到时候两人按计划在路上顺手带走那只猫, 也不是什么难事。 于是两人也未再多聊下去。连对明日应付成亲一事都并未多虑。 半夜里的楚蔽有些发冷。 连睡梦中的咸毓都感受到了。两人躺在一张床上, 她偶然一翻身,就感觉身边的他像是个凉枕似的冰。 咸毓半梦半醒间意识到他是在发低烧,当楚蔽动了一下时, 她闭着眼睛含糊地问道:“你可还好?” 一向浅眠楚蔽闻声便醒了过来。 他在黑暗睁开眼睛,将她主动凑近来的胳膊推开。 睡梦中的咸毓疑惑地发出了一声:“嗯?” 她下意识地想帮他捂捂身子, 他怎推开她呢? 楚蔽默默地看了一眼睡得歪七扭八的她,然后低声回道:“当心我过了病气给你。” 睡梦中的咸毓像是有所准备似的,本能中预料到了他的“懂事”,反而再次扑向了他。 或许他捂着睡一觉便能转好了。 咸毓在潜意识中都是这样想的。毕竟他身子骨一向健朗, 而明日他们还有“重头戏”要应付。 楚蔽僵着身子随她抱住了自己。 他睁着的双眸如夜色一般微凉。而他的身子也不相上下。 最后, 他忽然也搂住了她。 “如你所愿。”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01节 他低声呢喃了一句。 然而睡了一夜的楚蔽仍然没有好转的迹象。 他看着虽未加重病情, 但也像是在强打精神。 清晨起来后, 咸毓看着他站在窗口低声咳嗽的背影, 越发后悔昨日拜托他去探望猫一事。 那时他若能好好修养一日,不再为这等琐碎之事奔波, 或许就不会被冰洞里冻着了的寒气彻底伤着身了。 圣女屋所外也逐渐热闹了起来。 这里的所有人都开始张罗起今日族中的“喜事”。 唯有咸毓的房间内还颇为宁静。 两人用过送来的吃食之后, 看着他们一并送来的婚服大眼瞪小眼。 大红的衣裳料子像是这里的绣娘赶工出来的, 身量尺寸也不大合适。 那些人选了圣女屋所的另一处作为婚房, 眼下倒是将两人撇在一边不管不顾了。 当然,今日圣女屋所外看守的人可不少。等到夜里两人逃出去时,必然还需花费功夫。 今日的咸毓其实并没有任何成亲的心思,她反倒有些担心病来如山倒的楚蔽。 她觉得之前在洞里时,不仅楚蔽太过于不把自己的身子当一回事,她也大意了。 哪有人身处冰天寒地不发抖的呢?她当时竟然还以为他体格扛得住。哪知他是自身反应程度不明显,但该受寒的还不是都寒邪入体了。 楚蔽拿起桌案上的嫁衣,咸毓却踮起脚摸他的额头:“我再摸摸。” 楚蔽主动弯了弯腰,云淡风轻地与她说道:“今夜能应付了事。” 倒是她,当心被他过了病气。 咸毓眉间微蹙,他都已经说话有鼻音了,虽然看着仍然气定神闲的模样,但她仍然担心他的病情。 如今他们两也已经与这里的人闹僵了关系。况且对于众人而言,他们两不过是一对将死之人,怎还会好心供他们一碗驱寒的汤药。而楚蔽此时也无法自己出门寻药草。 咸毓只能说道:“那你多喝热茶!” 楚蔽对桌上的热茶并不热衷,反倒捏着嫁衣与她说道:“你试试?” 咸毓无所谓地回道:“不都差不多么。我稍后直接穿上罢了。” 楚蔽一顿,有些疑惑地问道:“你为何对成亲之事毫不在意?是因……” “也并非因为都是演给他们看的,”咸毓笑着摇摇头,接过了嫁衣,“你若想将今日的拜堂当真,也无妨呐。” 她倒是一副大大方方的口气。 楚蔽垂下眸来,看着属于自己的那套火红的新衣。 今日的确仓促了些。不仅是应付这里的人,而且是两人各自心中的准备。 他默了默,接着又与她说道:“若洞房之时,你尽管瞧我如何做。” 咸毓嗖地一下后退一步,她小脸一红:“有必要说的这么细致么……” 他们不是假装演演的吗? 她可以与他趁机真成亲,但他们两今夜真没时间洞房吧?他眼下在说什么呢?人都冻感冒了还嘴上开车。 又过了一会儿,两人都已经将大红的婚服换上了,才有人来告知他们,今日并未有敬酒的章程。 这事两人也都知道。先前刚误入此地时,他们“有幸蹭席”,正也是这般,并未见到新郎的身影。 因此,与其说今日是“圣女与奸夫”这对新人的大喜之日,不如说是一对将死之人的罪人最后的受困之时。 光天化日之下,咸毓和楚蔽肯定是不能光明正大地闯出门了。 除了他们两人,所有人都可以欢聚在一起,举办一场盛大的喜宴酒席。 大家伙在空场地的欢声笑语都传到了圣女屋所中。 在房间内干等着的咸毓和楚蔽相视一眼。 此地的人,实在是离谱至极。 或许眼下趁所有人都欢聚在喜宴之时,也是一个两人偷偷跑出去的时机。 但就怕这里的人人多势众,一旦发现他们两逃脱不见了,可能就变成了一众吃席之人一哄而上捉拿他们两了。 所以最好的机会还是等所有人酒足饭饱之后,以为他们两个“为爱乖乖受罚赴死”,才是这里最为放松警惕之时。 这场喜宴,不过是违反族规的圣女所受的惩罚罢了。 这种“圣女的惩罚”也算是独有的“丧事喜办”了。 怪不得之前作为外人的咸毓怎么也不会看出来热热闹闹的喜宴背后乃是人尽皆知的惨案呢。 也不知道这里的人到时候会在洞房之夜如何杀害一对新人? 不像是喂毒。因为咸毓当时看见了一地的血。 但她对即将到来的夜晚也并不害怕,反倒是显而易见的惬意。 这倒让带他们两去婚房的人都高看了一眼。 有史以来,不依族规非要自寻郎君的圣女也不是没有过,例如上一任恰好也是。因此今日大家早有准备,筹备仪式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但可想而知,即将到来的至暗时刻自然会让当事人产生恐惧。例如听说以往也有后悔却为时已晚的圣女,亦或是像上一任那般哭了整日的。 众人没有料到这位即将卸任的圣女却是这般。 既不恐惧,又不哭泣,并未后悔,还从容不迫?甚至竟时不时打个哈欠。淡然至极。 而一旁的奸夫倒是像是身子骨虚弱地偶尔咳两声。 这对罪人倒是有些稀奇了。 咸毓头顶着红盖头,和楚蔽一起被引到了婚房大堂中。 两人进行了一场简单的拜堂仪式。 在场众人听着除了几个见证的长老之外,还有办事和看守之人。 之后两人便被带进了里间。 外面空场地上的欢声笑语依旧。 这里的人果然如几日前的上一回那般,莫名其妙地极其开心,像是真在举行一场举族祝福的喜事。 然而婚房内的气氛却极为冷淡。 咸毓头顶上的简普凤冠像是重复利用的,还未等楚蔽来替她掀开红盖头,她自己直接摘了个干净。 然和此刻的她,却与婚房内的几个老妪对峙上了。 就算她面生,她也隐隐约约猜到这几个老妪便是上次清晨那回在婚房内哭得撕心裂肺的老妪们。 被咸毓暗自总结为“职业哭手”。 而她本该相熟的“阿婆”倒是并未露面,或许是因为前几日的龃龉。 但咸毓光应付这几个陌生的老妪,也很是无奈了。 “我说了不想喝这酒。”咸毓极为坚持道。 因为方才楚蔽快速地与她轻声提醒过了。 这合卺酒不能喝。 咸毓面上假装任性,这几个老妪死活劝说她。 她也仗着自己还未彻底卸任,言辞坚决地一而再拒绝了她们。 “圣女!”这几个老妪孜孜不倦地劝说道,“喝了这酒,稍后便能好受些。” 她们已经不说什么“洞房之夜自然要喝合卺酒”这般冠冕堂皇的假话了,几乎是同咸毓挑明了言下之意。 咸毓心中疑惑。 这酒到底是毒酒、还是迷药? 为什么说喝了之后稍后便能好受些? 她和楚蔽才不会喝呢,喝了可就影响跑路的利落了。 所以咸毓直接赶人了:“我就不喝!我不想好受些行了吧!你们出去吧!” 几个老妪眼神诡异地看了她一眼。 像是难以理解初生牛犊的圣女对于族规惩罚的勇敢。 她们无奈叹气,到底是退出去了。 但是转眼便又换了一样东西端了进来。 咸毓奇怪地看着他们端进来的一盘素衣:“还有何事?” 为什么都是素白的衣裳? 几个老妪上前,回道:“圣女稍后便要洞房了,快换上吧!” 咸毓觉得莫名其妙,正想继续佯装无礼赶人,一旁沉默的楚蔽走上前来,替她接过了素衣,沉声说道:“换上罢了。” 看来这并无大碍? 咸毓闻言,终于答应了。 两人相继换上素白的衣裳之后,婚房内的几个老妪才退了出去,守在门外。 咸毓轻声同楚蔽说道:“他们这里好生奇怪,为何洞房之夜反倒穿上了白衣?” 先前她和他也聊过,他们不见这里的人在办丧事时披麻戴孝,是也瞧出了这地人文风俗的独特。但也没想到原来白颜色是在洞房之夜换上的。 可是咸毓想起之前她看见血泊之中的新人穿的依然是红色婚服。看来,两人这身白衣是专门为了新人洞房而准备的? 时间瞧着也差不多了,咸毓不在意两人身上的衣裳颜色,而是轻声询问楚蔽道:“我们何时动身?” 楚蔽轻咳了一声,回她道:“再等等。” 咸毓点点头。接着又拉了拉他素白的衣袖,红着脸问道:“那个……我们用不用故意发出点声音骗骗他们?” 楚蔽闻言一顿,看着她似笑非笑地回道:“你倒是周到。”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02节 ……他怎还夸起她来了。咸毓脸颊泛红,但也是因为此刻是与他一起配合演戏,不然她如果拿起自己专业的精神来,再难演的戏她也能忍着演出来的。 咸毓正想说那他们两这便演起来吧,这时楚蔽却忽然说道:“吉时还未到。” 作者有话说: 咸毓:奇怪,你怎么知道? 楚蔽:快了,就在下一章。 第259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毓去意已决, 倒是忘了还有闹洞房的环节,得亏楚蔽提醒了她。 她红着脸与他一起坐回了桌案旁。转而好奇地看着眼前并未被动过了合卺酒。 酒壶简朴,不像是藏有小心思的样子。而且她再三拒绝之后,那些老妪也没有动手强行灌她。 那这合卺酒是有什么问题?她好奇地问楚蔽道:“若你我喝了这酒, 会怎样?” 楚蔽抬眸看了一眼, 开口却又是一阵轻咳。 他握拳捂嘴咳嗽的模样看得咸毓直皱眉, 却也只能干着急地关心道:“你给自己瞧过了么?那冰洞寒气逼人,你身子……” “倒并非寒气入体所致。”楚蔽低声回道, “那夜我入洞时, 在洞口吸食了不少瘴气。” 那冰洞远离人烟,这里的人也就每年的特定时令时才开启、仅用于比试选拔。因此他那夜破例进洞,乃是瘴气积蓄最为浓重之时。 楚蔽也是在洞口忍了好一阵子, 等瘴气消散得差不多了才能进洞。但到底是吸了不少。 若非如此,他顶多只会冻伤, 也不会如眼下这般暗自不适。 咸毓虽不知他暗自忍耐许久,但也十分担心他的身体状况,她回头张望房外的方向,着急地嘀咕道:“他们就不能吃得快些嘛。” 他们两人还在这里干等着那些吃完喜宴的人过来闹洞房, 然而那些人才外面吃喜宴的时辰可不短, 上回就见识过了。 “你先歇会儿。”咸毓拉起他往床榻上走, 让他自己躺床上休养生息。 床榻上的陈设倒是如寻常亲事一般。咸毓替他一把拂开上面的红枣坚果小零食, 让他能躺着舒服些。 她自己则是转身坐回了桌案边。 楚蔽合衣躺下后, 仰头枕在高枕上,睁着眼淡淡问道:“不过来一起?” 咸毓摇摇头:“不了。” 她怕她躺上去会馋床上那些小零食。 可是他们两个人眼下身处危机四伏的环境中, 她可不希望自己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楚蔽闻言问道:“不喜这床榻?” “没有。”咸毓回道。 她都没认真打量过这间婚房。 眼下他如此发问, 她才回过神来, 左右瞧看了屋内的陈设, 后知后觉地问道:“这床怎不靠墙摆?” 楚蔽闻言,依旧波澜不惊地回道:“先前你在那家婚房中可有看清?” 当时那间婚房也是如此? 咸毓一愣,可是她不争气地给忘了。 短短几之内发生了不少的事,而她当时也没仔细留意这种细节。 那时候她还以为是寻常人家的丧事罢了,哪知道背后竟然是整族人的规矩。 见她忘了,楚蔽倒也未再说下去。 咸毓并不想打搅他的休息,于是自己陪着他,打算趴在桌案上也眯一会儿。 过了一阵子后,等到她差点儿快要睡着时,才猛的惊醒过来。 咸毓抬头便朝床榻方向望去,发现楚蔽已经起身了,此刻正端着合卺酒,将酒水统统倒进了一旁墙边的绿植中,行事一如既往的妥帖。 咸毓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自己脸颊的碎发。说好陪他休息一会儿的,她自己却差点儿睡着了。 楚蔽的脸色瞧着像是好些了,他慢步踱回了桌案旁,淡然地提醒道:“他们来了。” 刚睡醒的咸毓立即打起了精神! 这里的人终于吃完喜宴了。 果不其然,由远及近的欢笑声贴近了房门口。 接着,门口的几个老妪推门而入,朝里头的两人提醒道:“圣女,该洞房了。” 她们有必要这么直白的提醒吗? 咸毓心道幸亏自己脸皮厚,不会觉得害臊。 “知道了。”她朝门口的几个老妪回道,“你们早些回去吧。” 然而几个老妪却转而敞开了房门,迎了外面的陌生人进来。 咸毓不明所以,拉着楚蔽倒退了一步,提防地盯着进门来的一个个陌生男子,问几个老妪道:“怎么是他们?” 她以为闹洞房的人不过都是像老妪她们这种三姑六婆罢了。 眼下怎么都是清一色的青壮年男子? 这时,几个老妪却将这些陌生男子都放进了房间内,不顾咸毓的阻止与询问,甚至直接关上了房门。 “你们这是作甚?”咸毓心惊,没想到会出现如此情形。 几个老妪上前回道:“圣女,吉时已到。” 咸毓感到古怪,她转头看向楚蔽,猜测般地问道:“不会是那画……?” 她再次看向眼前闯入的一众男子,顿时着急地朝他们说道:“我不是同长老们说了嘛?我只与他一人成亲!你们都出去吧!” 她不需要这么多男子。 “圣女,”有老妪严肃地回道,“族规不能忘。” 咸毓听了恼人的话,言辞也越发坚决了:“我本就是触犯了族规之人,眼下为何还要遵守?” 几个老妪相视一眼,像是头一回见识她这般反复违抗的圣女。 而进来的一众青壮年皆是默不作声地侯在墙边。 咸毓越发觉得此时的情形之诡异了。 她拉着一旁轻咳的楚蔽连连后退,都快要退到床榻边缘了。 可这间婚房内的床榻并非挨着墙壁放置、而是坐落在房间中央,因此他二人也无法就近翻窗。 事到如今,咸毓也不知哪个环节出错了。她硬着头皮问那几个老妪:“不是闹洞房吗?让他们出去!” 这几个老妪闹一下足矣了,她不欢迎这么多人高马大的男子。 这让她担心自己和楚蔽的出逃计划会因此变得更加棘手。 然而眼前众人听了她的话之后,却一点儿都没有松动。 有老妪上前劝道:“并非闹洞房。圣女你触犯族规,新婚之夜必是如此……” “你说什么?!”咸毓惊诧地重新打量了来人。 什么叫做新婚之夜必是如此…… 她像是终于发应过来似的,转头看向楚蔽。 那冰壁上的画?! ——那冰壁上关于圣女制度的画原来是用于触犯族规的圣女的?! 在这之前咸毓根本不知道……她先前对着那冰壁上堪比“黄漫”的图文不过是简单瞥了几眼,以为只是第一代圣女开创的“坐享齐人之福”的福利。 没想到那冰壁上描述的竟然是圣女的惩罚!? 咸毓吓得一脚倒退到床榻边,瞪大了眼珠子看着房间内乌压压一片的陌生男子。 她先前还天真的以为圣女是可以有权选择要要几个男人一起过日子的权力。 原来才不是这回事。 眼前的几个老妪一字一顿地向她重申起触犯族规的圣女在新婚之夜的洞房规矩。 ……咸毓听得毛骨悚然。 那还算什么一对新人之间的洞房? 这分明是对圣女的□□! 她站在床榻边,胸膛起伏。 并不是怕了,而是被气的。 一旁的楚蔽默默站在她的身旁,见她心绪波动,正要开口,咸毓却一把将他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咸毓忍无可忍,她忽然上前半步,对着眼前没有半分人情的几个老妪质问道:“所以圣女在你们这儿到底算什么?” 几个老妪也没想到这个新任圣女似乎还不太清楚触犯族规之后的洞房规矩? 一时被她问懵了。 咸毓气呼呼地瞪了一眼这几个无可救药的老妪。她们分明可以生得慈眉善目,却一个个冥顽不灵地无法沟通。 她又看着墙边站着的一众男子,他们有些垂眸转移视线、有些向她露出了虎视眈眈的目光…… 一想到上一任圣女在新婚之夜是否也是受到了这些青壮年的侵害……咸毓气得横眉冷眼。 “你们还当圣女是你们的圣女吗?!”她扬声问到。 生而为人,这里的人竟然如此左右一个女子的生命,这已经是一种迫害了。 然而他们不仅要在新婚之夜送一对苦命鸳鸯上路,而且竟然还要在临死之前对触犯族规的圣女进行身体上的□□…… 几个老妪没想到她忽然会如此抵触,她们无奈地回道:“圣女息怒,族规便是如此呐……” 说罢,她们示意墙边的青壮年上前。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03节 近来也不是头一回了,这几个老妪皆是稳得住气,说出来的话一板一眼的:“圣女莫怕,到时候我们会摁住你的。” 这隐含警告的话彻底地激怒了咸毓。她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朝那几个喋喋不休的老妪喊道:“你们闭嘴!” “……” 连几个刚要配合上前的青壮年都被她震慑得停下了脚步。 咸毓忍这里莫名其妙的规矩已久,此时是彻底地忍不下去了!她一向都是好说话之人,但也见不得愚昧无知的规矩如此戕害一代代无辜女子。 “你们以为你们是谁?”她朝一屋子的人厉声骂道,“你们的族规便是如此残害族中圣女的吗?!” 这种圣女换做是谁,都不当也罢! 许是房间内的动静太大,连几个长老都惊动了,从外面赶了过来。 他们刚来到门口、想要进屋查看,却被咸毓呵斥道:“站外边!里面站都站不下了!难道你们不知道吗?” 几个长老:“……” 说的也是。 房门敞开了半边,咸毓气呼呼地朝这些人骂道:“一个个的,对外面的人视若仇敌,但你们可知先人为何立下如此规矩?!” 几个长老面面相视,不知她眼下是是何意。 咸毓劈头盖脸地说道:“你们以为外面的人穷凶极恶,那你们走出去啊!窝在这一方小地里苟且偷生算什么本事?闲来无事逮着自家圣女挑三拣四,这便是你们勇武的能耐吗?” 在场中人头一回被人骂得如此狗血淋头,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说: 众人:别骂了别骂了别骂了 咸毓:不行,我还没骂完呢 第260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装饰喜气的婚房内, 唯有一对新人穿着素白的衣裳。与其余房内外的众人对峙而立。 红烛摇曳。暖不了咸毓此时的心寒。 她平视眼前一张张的嘴脸。执拗严肃的老妪们,目光躲闪的男子们,还有正在思索的长老们…… 她果然只是滞留在此的外人罢了。因为自始至终她根本就与他们所有人都格格不入,也不懂此地之人为何非要这么做。 几个长老见她有些怒气, 倒也没想要上前安抚, 而是在门外交头接耳轻声嘀咕了几句, 然后一人上前与咸毓说道:“圣女,当初是你意已决, 想要与他拜堂成亲。” 他们族中的规矩便是如此, 难道她还不知么。 “是啊,”几个老妪七嘴八舌地也跟着说道,“圣女莫再违抗我们的族规了, 你如此这般……将我们的族规的颜面放在何处?” 族规族规,又是族规。 咸毓实在想不通, 他们这些人的脑子里只存着族规了吗? 她冷哼一声,反问道:“族规里是让你们这般对待圣女了?” 众人沉默,不知她接着又想说什么。 有老妪只顾回道:“族规便是如此。圣女你违抗族规,一心只愿与废物男子成亲, 那便该受到族规的惩治!圣女不该在此时再三耍赖吧?” “违抗族规?”咸毓冷笑问道, “族规中, 关于圣女的规矩你们极力遵守, 别的呢?” 她忽然扬声问到:“先人的遗愿你们还能做到吗?!” 一旁垂眸作壁上观的楚蔽诧异地瞥了她一眼。 若方才他感受到了她实打实的愤怒, 但此话之中他倒是听出了一些有意为之的意味。 不过楚蔽也未预料到,当她得知圣女的惩罚具体是如何之时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他不禁好奇, 若先前在冰洞时, 她并未忽略冰壁上的刻画乃是惩戒之规, 那时的她也会没了羞燥、唯有愤怒吗? 咸毓虽然气氛, 但也没气得忘了正事,她趁着众人答不上来她的问话之际,紧接着立即说道:“你们忘了。” 这下连门口的几个长老心下都不大淡定了。 她这是何意? 咸毓上前一步,绕到了桌案背后,看着这一个个坚持己见的人,摇头道:“先人叫你们不要忘怀当初的遗志,你们早就忘了!你们苟且偷生,贪生怕死!一代代过着偏居一隅、安于享乐的日子!嘴上时不时念叨外面的世人那般的不堪,但我瞧着你们才是最为好吃懒做的人!” 她骂得比前几句更凶,但咸毓觉得自己也没骂错。 他们这里的人吃席的力度数一数二,没有那个地方还能比他们能吃的,害得她和楚蔽干等了许久,眼下肚子都有点儿饿了呢。 几个老妪想要张口说话,咸毓倏地伸出手臂,胡乱指道:“你们听着,你们都错了!” 她现在也算是破罐破摔了,既然和这里的人实在讲不了道理,那她不如跟他们胡搅蛮缠摆烂算了。 她倒要看看是他们谨守着族规要求与她,还是她对这族规指指点点。 “先人是让你们留在此地安分守己的吗?”咸毓老气横秋地说道,“若是如此,先人又何必告诉你们外面世人的废物之处?” 此话倒是发人深省了。 她极为郑重地看向那几个管事的长老:“先人难道只让大家厌恶外面的人罢了吗?” 几个长老面面相视,听了她一而再的问话之后,再平静稳重的面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了。 “那你们隔三差五地祭奠先人又有何用?”咸毓一本正经地问道,“你们一起喊的是什么?!” 她朝一张张脸望了过去,像是课堂上的老师随即抓取一位上来作答的同学似的。 “你们根本就忘了先人的遗愿!”咸毓痛骂道,“你们才犯了族规!” 几个老妪没见过这般阵仗,率先被骂蒙了,她们相继缩了缩脖子,下意识想回头看门口的长老。 “你们在做什么?!”咸毓忽然又扬声道。 几个老妪哆嗦了一下身子。 咸毓盯着一个个的他们:“你们根本都忘了你们在做什么!因为你们忘了先人的遗愿!” 一旁的楚蔽已然预料到她眼下这是何意了,不过在这之前他也没想到她情急之下能有这个主意。 他心下松惬,倒像是在场众人唯一一个兀自看戏之人了。 他沉默地继续看着眼前瘦小身板的咸毓将这些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族规对于例如老妪们而言,不过是口口相传的内容罢了,实则她们的确并未亲自见识过祠堂中的族规内容。 因此咸毓发出底气十足的质问时,第一个心里没底的便是老妪们。 几个长老毕竟是身负管理族中庶务之职,对族规中所写的内容了如指掌。 族规中对于违反族规的圣女的惩罚的确如此,这一点他们是肯定的,历来便是如此。 但是眼下咸毓发出对于先人遗愿的质问,实则也有在理之处,因此他们无法直接反驳与制止。 最后,咸毓将目光投向墙角边一众对她心猿意马的青年男子。 她毫不畏惧地直视他们,光明坦荡地问道:“此地众人都道外面的世人无德无能,不如族中的儿郎英勇,可族中的儿郎们有做什么吗?” 事到如今,咸毓也并未打算同他们袒露冰洞中的冰壁刻字,因为她眼下随口说说的话也足够了。 “你们英勇无比,你们就该向世人证明出来啊!”她说得一脸理所当然,“躲在此山中吃吃喝喝算什么好儿郎?!你们就该走出去!” 咸毓继续说道:“你们不想外面的世人展示你们的勇武,外面的人怎会晓得自己的无能?” 在场众人浑身一震! 一旁的楚蔽没忍住,以袖掩唇,侧过脸轻咳了一声。 而他眼前的咸毓朝那些人继续挥斥方遒道:“先人让你们不忘遗愿,便是让你们不忘外面世人的卑鄙险恶而已吗?你们根本不懂先人的良苦用心!” 几个老妪已经没有了主心骨,她们左看看又瞧瞧,发现门口的几个长老越发的严肃,而几个年轻的儿郎竟然也有些红了眼。 咸毓讽刺地笑了一声:“你们躲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自以为英勇无比,又有何用?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先人们痛恨的外面世人,实则日子过得比你们好多了!而你们呢?不思进取,忘了先人的遗志! “你们都忘了! ”你们难道不知吗?先人当然是寄望你们能够闯出去!踏平外面的天下!” 咸毓说得口干舌燥,但效果不差,她发现这些人看向她的目光更加端正了些,不再是一双双麻木的视线、将她视为将死之人。 那么这就是她的机会了。 她再次重新问道:“族规中写了寥寥数笔,乃是先人煞费苦心的交代!而他们的良苦用心,你们却都没明白!” 几个老妪慌张地问道:“族规里写了什么……圣女你……” “我先前都说了!”咸毓分外严肃地说道,“我说这族规过于简陋,你们不听,那是因为你们只想坐吃等死混日子!” 几个长老也像是被她骂得彻底松动了,咸毓望过去,他们皆是目光有些躲闪。 他们作为长老的,自以为管理好族中的事物便可。他们一向管理得井井有条,一代代皆是如此,从未出什么大的差错,在这之前他们并不会觉得自己错了。 他们也记得,此前圣女初入祠堂阅览族规时,的确提出过族规言简意赅的问题,但那时的他们并不在意她的话,甚至只当她这个外来之人难免还未入乡随俗。 但是眼下圣女点出了他们一直以来忽略的先人之意,言之有物,让他们也开始不由自主地正视这一点了。 咸毓叹了一口气,像是无奈般地问道:“这么多年来,你们可有想过如何完成先人的遗愿?” 众人心中一凛。 至少这个圣女的有一句话是没错的,先人怎会教导他们世世代代在此地安于享乐呢? 可先人将族规写得太过于隐晦了,如今的他们才头一回得知。 咸毓一副了然的神色。她像是替先人生气一般的点了点头,再次失望地看向了众人。 她像是鼓起更多的耐心般,与众人说道:“你们那族规太少了!” 什么圣女的惩罚她先撇开一边暂且不论了,她同众人问道:“先人想让你们闯出去,你们知道该怎么做吗?” 几个最为年少气盛的男子们皆是手握拳头,心绪波动了起来。 说起如此热血沸腾的话,他们怎会不激动? 可是他们的确不知道第一步该怎么做。 咸毓挺直了腰板,一字一顿地教导道:“别以为你们所有族人团结得很,我瞧着你们根本就是一盘散沙!” 众人一时惊讶,但也不知该从何处反驳圣女。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04节 咸毓淡定地说道:“你们只知道周而复始的简单仪式,根本不懂闯出去的谋划!你们知道你们眼下最缺什么吗?” “什么?” “什么?” 几个男子和长老们不约而同的开口问道。 咸毓秀眉一挑:“你们却太多的规矩了!” 她严肃地罗列道—— “你们毫无纪律!” 吃席的时候欢声笑语热闹极了。 “你们不懂互相约束!” 吃席便放开了吃,一个人便能吃下好几个人的食量。 不过以上当然都是咸毓胡诌的。 她再次深吸一口气,扬声道—— “你们没有闯出去的革、命纲、领!” 光顾着盯着圣女的一举一动算什么东西? “你们该反思!” 作者有话说: 楚·当今皇帝·蔽:老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咸·有点口渴·毓:不管了,先胡扯一通,效果也不错嘛~ 第261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 场面一时肃静了下来。 敞开的婚房门外不远处, 也有不少闻声而来的族人,皆是伸长了脖颈,试图朝里面张望。 他们虽然并未望见婚房内的情形,但也将圣女的话全听在了耳里。 所以他们此时的心中亦是浑身震撼, 仿佛连先前吃席的酒气都消散了一些。 可眼下并不是没有主持大局之人。 所有人都纷纷看向了婚房门口那几个沉默不语的管事。 这几个管事在族人们的眼中的印象一直不差, 他们从不装腔作势、压迫族人, 他们一向行事皆是妥帖,带领着一种族人过着安居乐业的生活。 但是如今, 这几个长老他们自己也是头一回得知, 原来是他们所有人都忘了先人的遗愿? ……先人的遗愿到底是什么? 其实大家确实也从未认真正视过。 因为他们这里的每个人,皆是自小生活在这片与世隔绝的小天地中,生来便是得知外面世人的险恶与无用, 唯有他们族人才是这世上最为英勇的人。 可是,原来先人立下的族规并非只此而已吗? 无论此刻的众人愿不愿意立即接受, 他们也都明白或许圣女所说之言不无道理。 ——先人一而再地教导他们不要忘记外面世人的险恶,难道只是为了让他们一代代的逃避吗? ……外面的人若是险恶无能,那自该由他们族人取而代之呐! 想通这一点之后,几个长老心有灵犀地面面相觑, 然后皆相继转身, 相携离去。 这么重要的事, 他们还是好好单独商议一番再议吧。 比起先人的遗愿, 今日的圣女惩罚仪式等事实则无需他们再三督促。 几个老妪眼瞧着门口的长老们不告而别, 她们欲言又止地不敢出声阻拦。 一眨眼,她们的身边没了管事之人, 而眼下她们又受到了圣女滔滔不觉的讯息冲击, 此时的内心亦是不上不下的、也不知该做如何的反应了。 咸毓其实也已经说累了。 她没忍住, 一屁股坐在了桌案旁的凳子上。 她倒是好想喝杯茶润润嗓。 然而她这幅随性的模样让房间内的众人瞧着在心中打鼓, 不自觉地都高看了圣女一眼,只道她的处事之淡然。 而一旁默不作声的楚蔽终于动作了。 他看出咸毓说累了,那此刻便得换他出面了。 且让她先歇会儿。 不过楚蔽一向是个话少之人,也无甚兴趣骂这些人,于是他直接用行动赶人。 兴许是因他的气势太过于疏离,他也没费多大的力气,不一会儿就以十足十的冷漠,将房间内的一干人等都逼退到了门口。 那几个老妪没了心中信仰的族规的底气,自然率先退了。最后楚蔽将一众青年男子也拦在了门外。 他们双方之间隔着一道门槛,同性之间的敌意嗅觉倒是让那些个男子并未打算就此散场。他们还是游移不定,心中各有成算。 可楚蔽毫不在意他们眼下心中所想,他轻咳了一声,随口说道:“无论如何,还是我先罢。” 说完,他便阖上了房门,拴上了门栓。 言下之意是让他们等着。 “……?” 咸毓没听见楚蔽在门口说的胡话,她说了不少的话,才缓过气来,抬头一看,发现她和楚蔽好像合力将所有人都赶出去了? 他们这么轻易的成功了一小步? 终于得来了安宁,咸毓松了一口气,扬起了笑脸,轻声问转身走回来的楚蔽道:“他们都走啦?” 楚蔽走到她面前,不动声色地回道:“在门口。” “啊?”咸毓其实也没妄想过能靠自己胡乱的批评便将人彻底骂走了。 那现在还能怎么办? 她有些担心的问道:“他们在门口不愿走吗?” 楚蔽不置可否,弯腰对上坐着的她,他的目光与她的目光相视在一起,他轻声说道:“我同他们说,我先。” 咸毓愣了愣:“……?!” 他在说什么?! 不过楚蔽一向擅长冷着一张脸开玩笑,于是他拉着咸毓来到床榻前时,咸毓还没有相信他说的话。 直到楚蔽揽着她一同躺下。 咸毓看着他越发凑近的俊脸,一时也呆住了,脸颊泛起了红意…… 最后却还是楚蔽没忍住,侧头轻咳了一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旖旎。 咸毓从床榻上坐了起来,还没担心地问他怎样,却被楚蔽忽然问道:“你不怕吗?” 咸毓疑惑:“怕?” 楚蔽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伸手拂过她的微乱的秀发,最后来到她洁白的衣领。 “这衣裳,乃是惩治违反族规的圣女所用。” 恢复安宁的婚房内,楚蔽低声说道。 “那冰洞中的壁画,你如今懂了?” 咸毓小脸一红。 她怎么可能还不懂? 原来那劲爆的多男画面竟然是对不服从族规选夫的圣女的一种残酷的新婚之夜惩罚。 咸毓叹了一口气,和楚蔽说道:“那我们走吧!” 楚蔽:“……?” 他等着她的质问或是抵触,没想到她倒是一心在跑路上。 两人悄无声息地翻窗而逃,遗留下婚房内正中央并未使用过的大红床榻。 月明星稀。 楚蔽抱住跳下窗的咸毓后,朝她示意道:“你瞧。” “什么?” 咸毓顺着他的目光抬头望向夜空。 楚蔽却并未回答,而是马不停蹄地带她动身,一同离开了圣女屋所。 顷刻之间,两人来到了藏匿母猫的荒僻墙角边。 咸毓跑得气喘吁吁,她一手插着腰,一手撑着墙,喘着气看身旁的楚蔽将竹斗中的母猫捏了出来。 母猫回头一看,在黑暗中认出了咸毓。 “你还好吗?”咸毓心疼地接过这只小可爱。 或许是因为将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了,导致乍一眼看,她觉得这只猫都瘦了许多。 她轻轻抚摸它的脖颈,安抚道:“我们这便走。” 母猫轻声的叫唤了一声,比先前都温顺多了。 咸毓越看越心疼。她心意已决,就算它的孩子已葬在了此地,她也还是决定带它离开这里。 不仅是她先前答应过客栈的单娘子必定归还此猫,而且她也不想猫留在这里。 这里的人,心中只有那些族规,除族规之外,一切都保不齐会出什么差错。因此她一定不会忘了带这只猫一起走。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05节 “我们走吧!”咸毓抱着猫,转头看向楚蔽。 可就这时,她发现楚蔽却在抬头望天。 咸毓上前一步,猛然发现他的脸色变得越发惨白。 “你?”她担心地想要查看他的情况。 楚蔽却伸手示意她噤声。 “你瞧,”他若有若无地轻声说道,“天上最亮的那一颗,你记牢了?” 咸毓眉间微蹙,查看他的脸色,担心地问道:“你累了吗?我们在这儿歇会儿?” 比起跑路,当然是他的身体更要紧。 这一天下来,他时不时会轻咳,看着像是比平常人冻感冒的状况好多了,但咸毓其实也很担心他的身体状况。 方才跑了一路,她见他气息平缓,还以为他至少还能比她体力更好些。但现在咸毓也没底了。他瞧着一点儿都不好。 楚蔽侧过脸来,再次问道:“你可瞧好了?” 咸毓快速点了点头,却是问道:“怎了?” 她心中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想。 于是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轻声说道:“我带你靠墙歇一会?” 楚蔽并无异议。 咸毓手中抱着猫,拉着他三两步走到破败的墙边。 这时,楚蔽却倾身向她倒去。 咸毓吓了一跳!以为他站不稳了。 电光石火之间,才发现他稳住了下盘,只是将身子凑得离她更近了些。 “我不必靠墙,靠你如何?”楚蔽垂头在她的脸侧问到。 咸毓眨巴眨巴眼,认真地点点头。 她可以的。 如果他累了,她便扶着他走。两人之间自然如此。并不是说永远都是他带着她跑,他没力气的时候也没关系,可以换她来带着他跑。 可是,这时的楚蔽却忽然说道:“你带着猫走。” 咸毓倏地转头,盯向他的脸。 楚蔽并未错开目光。 黑暗中的两人,一身单薄白衣,没入灰白的斑驳墙面上,如同一对被抛弃在群体之外茕茕孑立的北雁。 分明紧紧相依,却一时之间陷入了未知的沉默中。 接着,楚蔽却仿若说着家常话一般,继续与她缓缓说道:“你望着这颗最亮的星一直走,走到出入口子,阵法的步伐可还记得?我已提前预计过了,眼下你只需沿着直道走去,出了那阵法之后,你便继续望着这颗星走,便能径直走出那片林子了。” 他娓娓道来,说得很细致,说完又轻咳了一声,让咸毓无法认为以上只是自己的幻听。 他就是在说—— 让她一个人走。 咸毓目光直直地盯着眼前之人,一瞬不瞬,她轻声问道:“你走不动了吗?” 没关系的,他们两可以一起歇一会儿。 哪怕最后真被这里的人抓到了……她也、她也从未料到他会提出这句话。 楚蔽又是轻咳了一声。 冰凉的月色之下,他的面色比月色还惨白。 他不置可否,只是垂下眸来,看着她怀里的母猫,然后低声说道:“你尽管出去。” 咸毓定在了原地。 平时多话如她,也是一时之间变得缄默不语, 她缓了好一会儿,直到怀里的猫奇怪他们两为何没了动静似的,她才动了动自己搂猫的动作。 时间无声之间流逝着。 楚蔽像是很有耐心,等着她的回复。 过了许久,一直沉默的咸毓抬眸问他道:“你早就想好了吗?” 想好今夜在此放手。 作者有话说: 楚蔽:我好虚~ 咸毓:(好像摆烂地回复你)别人是一直以为你很虚呀 楚蔽:…… 第262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事到如今, 咸毓怎会还没明白,他其实很早就计划好了如此。 他可以只身研究逃离这里的路径,可以琢磨出此地出入口的阵法破解之法,可以替她照看猫……但却觉得自己不可能出去了? 咸毓一时之间有些茫然。 她还是最为担心他的身体状况, 此刻忍不住问楚蔽道:“你身子到底如何了?不必瞒着我。” 漆黑的夜色中, 两人站在旧墙边双眸相视。 咸毓看见他的眼神很镇定, 并不是什么意气用事,也不是迫不得已。一看便是心中已有成算, 而非冒险所为。 就当她的一颗心慢慢沉下去、想象着他或许得了什么绝症的时候, 楚蔽终于再次开口了。 他回她道:“你不想走吗?” 她一直想走。很想走。早就想走了。 比起先前侍君馆那般瞻前顾后,略显优柔寡断,咸毓对此地没有任何的留恋。 她每回都是坚决要走。 眼下她亦是用力地点点头:“我想走, 想你跟我一起走。” 她不懂他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能说的。 咸毓一向直率,她看着他的眼睛, 认真说道:“我这人一向懒,若你我一道逃离这里,我还能撑着用上力气;可若你以为我一人能走……楚蔽,我宁愿留下来和你歇着。” 世上无难事, 真有难事咸毓也不做算了, 既然他不走, 她也摆烂不走算了。 她心中自暴自弃的想着。还直接同他说了。 无论如何, 一切还是他的身子骨最要紧。 楚蔽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 才轻声说道:“说什么傻话……” 接着又轻咳了一声。 他这种看似无碍却又时不时咳上一声的状况反倒让咸毓非常担心,她虽然一点儿都不懂药理, 但也担心他是现在是不是强弩之末了, 才会这样。 而她宁愿他是在骗她, 装病罢了。也不想他好端端一个人, 就忽然虚弱至此。 咸毓努力睁大了双眼,一瞬不瞬地查看他苍白的脸色。然后当做在这之前的话都没有过似的,重新与他说道:“那我们今夜不跑了!先留下来将你的身体养好。” 不管他是否愿意袒露自己的身体状况,亦或是这里的医药条件是否能治好他的病,咸毓都决定今夜不跑了,先看看他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可是楚蔽闻言却摇头道:“我只是吸食了不少瘴气,身子并无大碍……” “那你为何不打算走了?!”咸毓打断道,她迷茫的眼神中透露着一些无辜,直白地问道,“你前言后语自相矛盾,你不知道吗?” 除非他是在骗人。 他如果不是得了什么无法说出口的绝症,他又何须牺牲自己、让她一个人单独逃脱? 两个人从出宫以来,从未在进退之事上产生过不大不小的分歧。 咸毓努力回想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却仍然想不出自己到底漏了哪一环。 而在她左右为难胡思乱想的片刻时间内,楚蔽也只顾着侧头咳了两声。 “楚蔽?”咸毓越发担心了。 他似乎是能凭借自己站直身子,但却鲜有地有意倚靠在她的身侧。 咸毓觉得这就像是临别之前的依依不舍。他虽让她走,但他心中难道也能如此果断?到底是怎样,他自己清楚。 眼下除了在她怀中探头探脑的母猫之外,两个人无声地站在一起。 最后楚蔽叹了一口气。 他像是退了一步似的,与她说道:“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来不及就来不及吧。”咸毓赌气似的说道,“都说了,我也不走了。” 她并不觉得自己是干傻事,亦或是为了他干傻事。 因为这分明是两个人一起的约定,他“爽约”了,那她也随意了,想走想留都只是她自己的意愿了。 楚蔽闻言,目光闪了闪。像是在思索什么。 他也不再说她这是傻话,而像是认真思考起了她话语之中的可行性。 然而不等他开口给出回应,不远处的声响便替他回答了咸毓—— “你听,”楚蔽轻咳一声后,侧过脸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咸毓,“终究是被他们发现了……” 嘈杂的声音自然是出自圣女屋所。 他们两逃出来才一会儿,便被那里的人发现了。 这不,不一会儿便在圣女屋所传了开来——那圣女与奸夫逃走了! 咸毓惊讶地抿了抿嘴,确实意外于此刻的突发事件。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06节 可她在抬头时,发现楚蔽却是眼角带着一丝古怪的笑意。 她眨了眨眼。以防是天色太黑,自己看岔了他的眼神。 然而此刻的楚蔽的眼神的确如此。他侧过身来,远离后背靠着的旧墙壁,来到咸毓的面前,垂眸看着眼前抿着嘴的咸毓。 伴随着远处喧嚣起来的声响,半边明月掩进了乌云之中,四下细微的虫鸣声越发的清晰,可咸毓却似乎看不懂他眼神中带着的情绪。 他像是在笑。 但这都什么时候了,现在他怎么还会用空发笑呢? 怀里的猫似乎也抵触他这般一言不发的靠近,轻轻“喵”了一声,打破了两人之间默默对视的古怪氛围。 他们两之间并非没有离得如此贴近的时候,甚至有比此时隔着怀中一直猫还更亲密的时候。 可是此时他们两却是在理性分析眼下的事态。 楚蔽的语气没有丝毫紧张与急迫,正如他一如既往镇定的样子。 “你留下来?”楚蔽轻启双唇。 他在回复她方才的话。 “……你留下来作甚?” 不远处的火光明亮,声响不绝于耳。 圣女屋所中的人自然在找他们了。 就算此时正在夜间,就算两人身处荒僻的墙角边,此时的事态也显而易见的严峻起来了。 而这厢连咸毓怀中的猫都感受到了眼前男子逼仄的压迫感。 人们承认动物有天性。而母猫实则心中也跟个明镜似的。不然它也不会打一开始偏喜粘着咸毓,而对冷面示人的楚蔽避而远之。 此时的楚蔽自然很古怪,他周身散发出来的逼仄气势是咸毓从未感受过的。 尤其是他的脸贴近时说的话。 他浅浅的呼吸靠近了她的耳侧。 像是当心被不远处人听见似的,用一向冰冷的语气,低声与她缓缓说道:“何谓‘圣女的惩罚’?” 他说话的气流呼在她耳侧的碎发上。 咸毓睁大的眼睛上方,睫毛微微颤了颤。 她的呼吸也骤停了一瞬。 此地的圣女,丛生到死,都得按照先人定下的规矩生活。除了一辈子在族中安分当个“吉祥物”之外,还对自己的配偶是谁没有任何自由选择的权利。 能与圣女成亲之人,乃是按照族规、规范的选□□的男子。若圣女不愿等着与族规之下的男子成亲育女,那她便是违抗了族规。 违抗族规的圣女不配再当族中的圣女,她会受到族规所写的惩罚。那便是她可以与心爱的男子成亲,但必须在新婚之夜受到一众族中男子的□□。 ……这些他们已经都知道了。 咸毓的眼眶有些发红。这对于以往每一任圣女而言,这都是难以磨灭的奇耻大辱。可就算个别圣女遭受了如此□□,他们最后也是在新婚之夜被族人偷偷处死。 这个族中,人人只听族规的话。蛮不讲理。他们两早已心知肚明。 “你若留下来……”楚蔽接着轻声说道。 那等待着他们两的是什么? 咸毓下意识地紧盯他的双眸。 其实无需他重复念起,她也明白他眼下要说什么。 “……难道是想等着你我再一同深陷囹圄?”楚蔽的语气有些气若游丝。 两人此处的轻声细语与不远处的吵嚷声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可咸毓可以全然不觉远处的声响,她的耳畔都是他的气息。 他在说正事。虽然此时此地多么适合他们两人花前月下。 “新婚之夜,洞房花烛。”楚蔽缓缓道来。 方才他与那些男子打马虎眼似的说“自己先”,已是趁一众人等听了她的胡话而一时呆愣之际获得的时机了。等这里冥顽不灵的人们回过神来时,自然是以先人的既有族规为先。也不一会儿便发现了他们两人从婚房内潜逃出去了。 楚蔽低声问道:“你我一同留下来,难不成是你忘了冰洞壁画中所示的规矩?” 圣女的惩罚之夜,可不论谁的先来后到。 无论“奸夫”本人是否愿意,他都没有什么谁先谁后的权利。 还记得先前那几个老妪说了,她们会帮她摁住她的…… 咸毓睁着眼,抿着嘴,一言不发。 他就是在恐吓于她。 可言语背后的本意却是为了保下她。 她已经没有了再和这里的人周旋的余地了。 “还是你想那般?”楚蔽忽又轻声问道。 如壁画里受惩罚的圣女那般,手无缚鸡之力,被一干人等硬生生摁在喜床之上,在众人莫名其妙的欢声笑语之中,从不甘心的挣扎、倒彻底心神俱灭的崩溃…… 那些画面栩栩如生,实则全然雕刻在他们二人的脑海之中。 亦是圣女屋所中众人全阵以待,一回生两回熟的章程。 没有了圣女的荣耀身份,那在众人眼里便是一个犯了罪的前圣女罢了。 该以她的死亡,来昭告先人立下的族规。 他们欢声笑语的摆上喜宴,他们欢天喜地的进来闹洞房。他们将对一名女子的□□当做是喜事,他们一心想让犯了族规的圣女死! 此时的咸毓仍是默不作声地抱着猫,并未回答。 楚蔽也并不在意她的沉默,而是直起了脖颈,垂眸看着她的脸庞,直直地看着她的双眸,问道:“可你先前也说了,你不想要那么多了。” 与那么多男子共度一晚……这事光想想,便是咸毓绝不会赞同的事。可她忘了留意当时的他是如何作想的了。 楚蔽快速地侧过头去。又轻咳了一声。 与此同时,他的双眸猛然闪现了杀意。 他当然想让那些人都死。 只不过,都是些可有可无的货色,他一直不屑于动手罢了。 不知不觉中,刮起了夜风。 不知方向的夜风拂过咸毓肩侧的碎发,盖在了她怀里的母猫脑袋上。 短短几日来,这母猫也算是经历了自己猫生中的大风大浪,变得有些乖巧了,所以此时一直在她怀里安分窝着,没闹出什么打岔的动静。它脑袋骨碌碌转动,掏出自己的小爪子去抓那三千青丝。 咸毓的头发不小心被一拉,她由此回过神来。 圣女屋所中没了一对将死的新人,乃是大事。 若是先在圣女屋所中找不到两人,那接下来肯定会立马扩大范围,往外面找。 然而此时的咸毓和楚蔽却一动未动地仍然留在墙角边。 暂时安全的旧墙边,咸毓轻声问道:“……这就是你让我一人走的原因吗?” 楚蔽并未作答,他垂眸,说出来的话一如既往的充满理智:“出去之后,你我的马车也没了,纵使我能与你一同出去,也无法接着狂奔出城郊。” 所以与其如此,不如他留下来,为她一人殿后。拦住这里人有可能的追捕,以便保她一人彻底的逃脱。 他说明了他的意图。 他是可以与她一同跑。哪怕他时不时的咳嗽,亦或是她本就体力堪忧的身子。可是这样一来他们两身后都面临着此地举族追捕他们两的风险。而且就算真跑出林子了,他们也没有了马车。 如今看来,外面的林子,这里的人怎会不熟?甚至那个城郊的村子,回想起来也格外的可疑了。 而出去后的他们没有代步的车马,以及精疲力尽之下还得想护住自己想护住的人……相比起来,便不是什么上策。 夜风吹得咸毓的眼眶有些酸。 从楚蔽说出这番话开始,她便变得越发话少了。更多本该脱口而出的话都变成了欲言又止。 楚蔽认真瞧看着她妍丽的眉眼,语气中带着最后的离别之意,低声问她道:“你会回来救我吗?” 咸毓抿着嘴不说话。 楚蔽盯着她的双眸。 这便是眼下最好的选择。保她一人出去。而他则独自留下来,想方设法拦住此地族人的追捕……亦或是他杀遍阖族,她不也不会瞧见了,不是么。 他倒是随意得很。 恍惚之间,远处圣女屋所的声响扩散了开来。 若是胆小之人,眼下可能已经担心来追捕他们的人是不是快要找过来了。 但此处的两人却像是无事的人似的,仿佛还正在商量着一桩无足挂齿的小事罢了。 咸毓似乎被他说动了。并未再接着说出什么话来。 相当于是一种默认了。 楚蔽看了她一眼,拉她动身。 他依旧说着平静无比的话:“等你出去之后,还需防着些那村子中的人。至于我……你倒是无需担心,我会在此地……” “楚蔽。”咸毓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忽地转过身来,不管不顾地伸手抱住了他。 楚蔽并未拒绝。由她用力地抱紧了自己。 咸毓怀中的母猫在两人之间快被挤扁了。 它的头顶上方响起了咸毓闷着声的话:“我当然会回来,救你。” 她如是说道。 她脑后,楚蔽浓密的睫毛颤了颤,而后低声道:“嗯,我自然知晓……你先前在冰冻时,也是如此允诺于我。我信你。” 两人之间的母猫试图挣扎了几下。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07节 楚蔽沉默了一会儿,又轻声说道:“我母妃曾经也是这般说过,但她后来又后悔了。” 咸毓心道原来如此。 怪不得他会这副模样。 她立即回道:“会不会是你先前听岔了?” 楚蔽在她的耳旁轻笑一声:“她说,只有那般,才能历练我。” 紧紧抱着他的咸毓愣了愣,眨巴眨巴眼睛,直说道:“你如今无需历练了。” 那他总能安心了吧? 先前他是皇子,可能他母妃觉得慈母败儿?所以对他那般教育了。可如今他无需历练了,她怎会做出反悔的事来。 那时他让她可以先出冰洞外等他。她也说了,如果她出了冰洞,她也不会一走了之,肯定会在洞门口等他的。 而此时,他实则也无需多问。等咸毓出去之后,她当然不会真弃他不管、逃之夭夭,不在意他一人身临险境的后续。 他选择留下来让她走,是他觉得自己更加有阻拦这里众人的能耐。这一点咸毓也认了。与他比起来,她除了一些说胡话拖延的嘴皮子之外,实在是少了太多以一敌众的能耐了。 可她坚定着自己能出去之后搬救兵的承诺。哪怕前路迷茫。她也绝对不会对他弃之不管。 楚蔽轻拍拍了两下她的后背。 咸毓松开了怀抱, 母猫终于从压扁的状态恢复到了圆润的体型。 漆黑的夜路上。 两人不再多言,并肩前行。 楚蔽再送她几步。 然而,还没走多久、不远处的声响越发靠近之际,咸毓却再次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她猛然抬眸看向他,眼神绝无仅有的犀利,让楚蔽都心生疑虑,以为她又要反悔了。 夜色中,一身白衣的咸毓抱着猫,竟然将他逼退了半步。 她面上不悲不喜,陡然说出了一句话:“不,你不信我。” 说罢,她已然转身,大步离去。 徒留怔愣住的楚蔽立在了原地。 …… 今夜的风越发的大了。 并非像是要下雨的征兆,只是给这本就温暖的夏日送来一阵凉爽的夜风。 咸毓抿着嘴,怀里抱着猫,闷头沿着笔直的方向往前走去。 她的脑海中乱成了一团。 却与此同时觉得自己分外的清醒。 一个多月以来的二人在一起时光像是转瞬即逝的电影一般,分明可以徜徉在没有结局之中,却又莫名其妙的带上了时限。 两个人经历的所有的画面在她此刻的脑海中清晰极了。 她本就不是什么事都能健忘之人。 此时越是回想,她迈出去的步子越大。 伴随着一侧刮起来的夜风,大步走的她脑后的长发也在夜空中飞舞了起来。 最不清楚眼下是如何状况的当属咸毓怀中的母猫了。 但如今的它也已然习惯。从一开始咸毓的身边永远粘着楚蔽,到后来因为意外而导致他一时不现身。现在的母猫也早已接受了两人分开的局面。它安然地躺在咸毓的怀抱之中,躲避着夜风的吹拂。 终于,咸毓便来到了疑似此地的出入口。 她的身后果然没有追上来抓她的人。那便说明后面的楚蔽用一己之力,替她拦住了所有人的快速动作。 咸毓也一直没有回头看过。 她从来没有这么快的行动过,以至于她走到疑似的出入口时,一双腿都立着直打颤。 可是出入口便在眼前了。等她出去之后,她还要趁着夜色,抓紧时间,马不停蹄地一人走出那片无尽的森林。所以现在她不能犹豫。 咸毓抱紧了怀里的猫。 这只安抚的小猫是她此时怀中唯一的温暖。 她不再犹豫,回想起之前楚蔽叮嘱过她不止一回的步数。 可就在这时,一旁黑暗中忽然蹿出了一道身影! 咸毓吓得差点儿出声,好在接着便看清了熟悉的面孔。 “是你!” 先前那个住在圣女屋所的前圣女的表侄女,那个被她提前赶出去避风头的小妹妹,此时着急忙慌地朝她跑来,激动地喊道:“你真当来了!” 咸毓却有一瞬的恍然。因为这画面真像是不久之前她带着楚蔽一同从冰洞中走出来时,这妹妹也是焦急担心的神色,真是如出一辙。 可惜此时的咸毓孤身一人,身旁并没有楚蔽。 小妹妹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她惊讶地张了张嘴,焦急地问咸毓道:“怎就你一人?” 其实这两日她根本做不到弃这个姐姐不顾,所以自己一直偷偷徘徊在圣女屋所的附近。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今夜的圣女屋所突然大乱了起来,就在前不久,当她在暗中一听到里面跑了人时,她便掉头往此处跑了过来。 她冥冥之中想着,若是那姐姐跑来了此处,她便可以教她如何走出去了。因为其实她瞒着所有人,已经偷偷地研究出了他们这处出入口的阵法破解之法。 然而此刻再多的激动与欣喜,也多了一份在所难免的意外与担心。 小妹妹见这姐姐一时发愣,越发的心急了,脱口而出问道:“阿姐,怎就你一人?那奸夫呢?” 咸毓:“……” 呃,她该怎么回她? 好像三言两语之内也解释不清呐。 总之就是那“奸夫”觉得他负责殿后的总体胜算更大一些,然后还在自己心中迷茫于出去的她是否真的会回来再找他。 然而小妹妹比起咸毓,没了太多的犹豫。 接着她一瞬间便接受了现实,并且帮咸毓做下了决定。 不管奸夫了。小妹妹着急地说道:“阿姐你快走吧!你一人出去照顾好自己。” 说着,咸毓便被着瘦小的妹子推着往出口走去。 事不宜迟。小妹妹也不知楚蔽在后面的作用,全然担心此处随时会有人过来捉人。这圣女姐姐好不容易逃出来了,再回去便是死路一条! 一想到这里,小妹妹简直比咸毓还急,她快速地告诉咸毓接下来的阵法步伐。希望这姐姐能成功脱逃。 咸毓却奇怪地问道:“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她看出来了,这妹子显然是也研究出了这个出入口的逃脱关卡了。 所以咸毓很奇怪,她说道:“你与我一起走吧。” 小妹妹却是一顿。 咸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耐心等着她做出回复。 她其实此刻也好累,毕竟一天下来几乎是颗粒未进,还身心俱疲地走夜路。 所以若是以前,咸毓肯定会盛情邀请这个小妹妹一起走,可现在的她,却不再多言,选择给对方选择的权利。 或许是方才与楚蔽之间的来往让咸毓变了,所以当她得知这个妹子显然并不打算和她一起逃离此地时,咸毓发现自己的心中并无失望的心情。 “阿姐,我还有亲人在……我……” 这个极为年幼的妹妹,聪明又善良,分明悄悄研究出了出入口的阵法,却回答她说不愿走。 可她在这之前研究这些干什么?难道不是为了走吗? 她矛盾的样子让咸毓感受到了一瞬的熟悉,她抿了抿嘴,到底只回道:“那你这几日也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接着咸毓便与她道别。而后抱着猫,按着步数,不再回头的离去了。 “阿姐?”小妹妹在背后轻轻唤了她一声。 比猫叫的声音都轻。 带着茫然的语气。显然也不懂咸毓最后一句为何是她还会再回来。 咸毓当然没空同这个小妹妹说自己会回来的“雄心壮志”。 而且她并不觉得那是“雄心壮志”。 她先是成功地走出了阵法,然后抬起头来,望向了夜空。 明月虽然被乌云遮遮掩掩,但那颗最亮的星星还在无私地指引着方向。 她怀里的猫又轻轻叫唤了一声。 像是在疑惑她干嘛大晚上不睡觉来到森林。还将它捎上了。 它在她的怀里伸了个懒腰,打算就此入睡了。 咸毓垂眸看着毫不知情的猫,轻声说道:“接下来就祝我不要在森林里遇到野兽了。” 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的母猫:“……?” 可是咸毓当然必须在深夜里赶紧穿过这片森林,彻底地离开这里。 咸毓毫不犹豫地大步走了起来。 她要抓紧时间。 楚蔽在她的心目中从不是万能的“神人”。他只是比她有更多的能力,但他也是普通的一个人。 咸毓绝对不会寄希望于楚蔽留在那地、力挽狂澜般地替她阻挡风波,然后不顾自己后续的死活。 自始至终,咸毓也只会担心留在那地的楚蔽的安慰。 所以,她迟一步回去,楚蔽在那里便更加危险一步。 他就算再能打架,再有计谋,若是所有人都拿他问罪,他能抵抗得住吗?他能保护好自己吗?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08节 咸毓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不知不觉间,她都突破自己本能极限的跑了起来。 伴随着林间的夜风,她脑海中的画面也快速地掠过。 时间像是一帧一帧的倒回。 她们两人在婚房中同仇敌忾地解决乌压压一众人等,他们两人一身红衣囫囵吞枣似的拜堂成亲,他们两人在冰洞中衣不蔽体相拥在冰块上,他背后的旧伤疤在她脑海中栩栩如生,他们给难产生出死胎的母猫接生,他们在明媚的阳光下晒着廉价又划算的旧书…… 咸毓果然摔了一跤。 因为她双手抱着猫,跑起来怎么可能维持身体的平衡感。 接着她在地上坐了起来。 坐在脏污又潮湿的泥地上。 与生俱来的得过且过像是注定了她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一会儿的结果。 而她的确是累了。一连出了这么多力气,若不是在跑路、在赶时间,她早就不想动了。 好在地上有些藤蔓,咸毓也没有摔疼。 她也顾不上自己手上的擦伤,先是查看被她抱着一起摔下去的猫如何了。 果然她怀抱中的猫并无大碍,只是被她摔醒了,睁开眼睛疑惑她现在又是在作甚? 咸毓其实在回想。 她再次回想的不只是自己和楚蔽来到这个北地偏远之城的生活过往。就在刚才,她已经想起了更为之前的事。 …… 自从两人出来之后,路上的经历要说不顺利、其实也算是顺利了。 因为不管遇到了什么事,他们两人最后还是轻松上路,最后来到了一开始便定下的目的地。 而现在看来,再此之间,咸毓发现是自己一直忽略了太多。 她忽略了楚蔽不知不觉间展露出来的矛盾本色。 他像是很喜欢和她待在一起,不愿第三人多加打扰。但于此相反的,当两人即将面临暂时分开时,他又把她“推开”了。 咸毓如今其实早已看清了这一点。 她此刻就算身体疲惫不堪,但头脑却越发的清醒了起来。 她不由地回想起了两人决定“私奔”的一开始…… 现在看来,楚蔽的赞成会不会也显得有些“随意”了? 因为他一向好说话,再加上当时情势紧张,两人毅然决然选择私奔,一切都显得非常的合理。正是因为合理,让咸毓忽略了他的决定之中是不是带着一些随意? 但或许楚蔽不会认为自己那是随意。 咸毓思来想起,只能觉得那是因为他本人其实也没有思考一些问题。 天上的月亮渐渐转移着位置,预示着时间的流逝。 森林里的夜风还是很大。 好在林间的鸟兽好像也都在休息,除了少数的虫鸣鸟叫声之外,没有更多的动静了。 不知不觉间,咸毓已经闷声爬了起来,继续沿着星星指向的方向走去。 她的腿也已经酸到没有可以休息的余地了,一停下来反而更累,还不如机械化地继续往前走,一直不停下来,直到走出这片森林。 而她的脑袋仍然清晰无比。 还记得在冰洞中时,楚蔽就有些奇怪。起初连咸毓都不懂他到底是希望她走,还是希望她留下陪他。后来咸毓索性不再介意他到底是如何作想的了。 在她心目中,楚蔽那样子就像是过年做客时的客气寒暄,送礼收礼之间推诿推拉无数次,弄到后来双方也都不知道对方的心意到底是如何。 而她当然无需如此,她觉得既然这样,那不如由她来做选择,她想留在冰洞与他一起,那她便留下来。 然而转眼没过一两天,楚蔽又是如出一辙似的,做出了这样矛盾的态度。 他说让她走,但咸毓却看得出来,说了那么多话之中,最为关键的还是他好奇她是否会再回来找他。 他为什么会疑惑。只是因为儿时他母妃那般爽约过吗?两人方才拥抱时的体温早已荡然无存。但她又深刻记着他当时的气息。 咸毓无法继续抿着嘴了,她累得呼吸急促,边走边大口大口喘着气。 她当然会回去救他。不然她出来干嘛。 这不是什么苦情的救赎。只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是搭伙合作才做出的兵分两路的抉择。 如果两人互换任务,他也应当出去后想方设法以更安全的方式去救她。 这本来就是当仁不让的后续做法,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咸毓也不相信他有什么童年阴影,因为他母妃的所作所为,而一直无法从这种抉择挑战中走出来。 他都多大的人了,他怎么可能还会没有从以往的误会中走出来?她才不会小看他。 所以咸毓才更加的疑惑了。 他方才为何如此? 她恨不得敲一敲他的脑袋,告诉他,想那么多可能干嘛,做就完事了。不做也成,大不了一起坐以待毙。 ……可事已至此,他就暂时在那待着吧! 咸毓咬咬牙。 等她出去之后,怎么也能想到回去救他的方法。 这并不是她有骨气。她只是做她想做的事罢了。 * 天蒙蒙亮的时候,咸毓望到了树林的尽头。 近在咫尺的森林入口映入眼帘。 真的给她走出来了! 这一晚上的路途并不顺利,她其实也摔跤过,也迷路过,最后都是靠着一鼓作气胡走算了的态度,终于有惊无险地成功走出来这片恼人的树林。 怀里的猫也睡醒了,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然后瞪着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到处转头瞧看。 咸毓叹了一口气,口干舌燥地说道:“你倒是休息好了。” 可惜也没办法,这猫也不是马,没有驮着她代步的能力。 一想到那里的人竟然趁他们不备之际,已经连同那老妪处理了他们的马车,咸毓便又感到了气愤。 钱财就先不管了,毕竟说到底是身外之物。最要紧的是懒马和红马,到现在都生死未卜,她实在担心。 她也记得楚蔽细碎的叮嘱中有让她也提防这萧条村子的人,但她还是不由自主的想进村去瞧瞧。 楚蔽的提防也不无道理,咸毓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城郊的村子本就依着那片森林,如今可想而知,正如那老妪一般,那里的人或许有可能出来与这村子往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这村子和林中的“桃花源”多多少少有些关系。咸毓不得不防。 她趁着天色还未大亮,凑近去了离林子最近的老妪家中瞧看。 屋背后果然没有了他们停放的马车的踪影。 虽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但咸毓也对那老妪等人彻底地失望了。 她和楚蔽的一切家当都没有了。 咸毓的心中空落落的。 虽然是迫不得已,但好像她和楚蔽的记忆都被磨灭了似的。就算她也知道这不可能,也不可不免的有些难过。 清晨的太阳升上了地平线。 咸毓抱着猫,径直往村口走去。 村中的人想必正在晨起,一般也不会在这个时辰来村口溜达。 咸毓走出了熟悉又陌生的村口。忍不住驻足。 还记得不久之前,她和楚蔽一起坐着马车来到这里的情形,但现在的她却只是一个人孤零零走。 这落差并未让咸毓伤感,而是使她心中的紧迫感加剧,一心想着接下来自己的打算。 正在这时,远处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咸毓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不远处的路上出现了一辆马车,但她一眼就认出来了,不是他们的那一辆。于是她收回了目光,继续自顾自走路。 咸毓的腿很酸。她当然希望自己能有搭车的机会,所以她低头走着的时候思考着自己能不能抓住这次的机会,搭上这村口好不容有的马车。 不过看着这两马车刚来村口,想必还得等上一阵子了。所以咸毓觉得希望渺茫,一时之间也没再看。 可没想到马车驶到她身边时,竟然忽然停了下来。 咸毓诧异地抬起头来,见到车内之人掀开了车帘,朝她喊道:“咸娘子。” “单娘!”咸毓也颇为惊讶。 车夫她不认识,但现身之人带给她太大的惊喜了。 这可真巧了! 单娘赶紧下车,接着又奇怪地看着咸毓此刻的这幅模样。 但咸毓急着抓紧时间,快速先问道:“单娘你怎来这儿了?” “呃……”这位先前客栈的掌柜娘子顿了顿,像是有些避讳似的回道,“今日是我娘家人的祭日,我想着避开清明时节的挤挤攘攘,便想着今日清早过来。” 古人死了后难免有些忌讳于提起。 咸毓现在满心打算着,她好不容易碰到熟人了,兴许拜托单娘带她进城,应该也是方便的事。 可这时,单娘忽然伸手,将她怀中的母猫一把抱了过去。 “哎呦,我的猫!” 咸毓措手不及,温暖的怀抱直接空空如也。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09节 她一愣,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讪讪的无法开口。 是啊。 这是客栈的猫。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 第263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这母猫在怀孕期间有多嫌弃旁人的触碰, 单娘自然清楚,因此当她此时将猫抱在怀里时,虽然这小东西也挣扎了几下,但也并未像先前那般蛮横霸道, 她转眼便瞧出来了, 抬头问咸毓道:“这是生了?” 可当她甫一抬头, 接触到咸毓有些失措的目光时,便立即意识到自己从对方手中夺猫的举措略显大惊小怪了。 于是轮到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缓和口气, 柔声问道:“生了几个?是先前你说得独子吗?” 咸毓知道注定会面临和客栈交代的时候,但她也没想到这一刻会来的如此突如其。 她喉间哽了哽,坦诚地回道:“那孩子没保下来……对不住, 单娘,是我照看不周……” “没事, 没事!”单娘连忙回道,“咸娘子可莫要过意不去。” 她抱着猫摆摆手,一点儿都不介怀的样子,反倒安慰起了咸毓:“不就是一只畜生嘛, 咸娘子不必如此。原先我也说了, 若是生了, 小的赠你便是了。” “……”咸毓刚要说出口的更多抱歉硬生生被阻绝在了口中。 她没想到单娘是这幅态度。 这让她悲伤的情绪如同浸入了闷声的水塘中, 可却也无话可说。是了, 猫对于他们来说只不过是畜生罢了。 “咸娘子?咸娘子?”单娘面露惊慌,将咸毓喊回神来。 此人本是年长稳重之人, 咸毓回过神来抬眸见到她的这般神色时, 也意识到现在的自己模样有多奇怪。 可她此时的确身心俱破, 顶多艰难地挤出一些笑意, 应了一声:“嗯,单娘说得是,畜生罢了……我在想,有时候,人不也是畜生么……” 就像那神秘隐世的族人眼中的圣女似的,穷其一生不过是完成莫名其妙的圣女责任。 眼前的单娘闻言却是大惊失色,抱着猫吓退了半步,面上的惊惧之色越来越明显,直直地瞧着眼前咸毓狼狈又古怪的模样,失声问道:“咸娘子……你?” 莫不是疯了? 咸毓无需她提醒,也知道自己现在这模样人不人鬼不鬼的,狼狈至极。 她的心情也有些低落,可能是突如其来面临与母猫的分别? 她疲惫地望了一眼单娘怀里的猫。在心中告诉自己,就当是最后一眼吧。 岂料单娘却因她的目光而下意识地闪躲了一下。 咸毓有些意外,只能耐心解释道:“单娘,我自当归还猫,先前照看不周之处,还望你海涵。” “不打紧,不打紧。”单娘一边口中念着不打紧,怀里抱着猫的力道却又加重了些,显而易见的有些防备咸毓。 她竟然防备咸毓。 这让咸毓不解。 她自认自己对于单娘来说也不是什么强取豪夺的歹人,才一阵子没见,单娘为何变成了这种态度? 咸毓还记得先前单娘给她的印象也不错,作为客栈娘子的她稳重又能干,更重要的是,并不会用这般的眼神看她。 这让咸毓在心中犯难了。她本想借着与单娘相识的交情,搭个顺风车,幸运地同她一起回城中,但转眼几日后,两人之间竟然只剩下了生疏,这让她不太好意思开口了。 实在不行也没办法。咸毓倒也不会强求。本来她也没想过能如此凑巧的出现一辆相识之人的马车。大不了她自己继续步行。 可还没等她同单娘告别,单娘却像是终于忍不住似的,脸上分明露着一丝胆怯,却又脱口而出问道:“咸娘子你这是怎了?” 咸毓倒不介意被对方这么问,因为都不要照镜子,她都知道自己是一副什么鬼样子。 她昨夜换上的一身素白的衣裳本就过于引人注目,再加上和楚蔽灰头土脸地爬窗逃跑,接着又独自在森林中经历了一些坎坷,直到现在,她原来洁白的衣裳上早已染上了不少的泥污,或许还有她摔破皮时擦伤的血迹。 咸毓自己没空理会,但在看在旁人的眼里,的确会感到吃惊。 她还是不在意的样子,单娘却目光闪烁,欲言又止了起来。 “咸娘子你……” 或许是因单娘心绪的起伏,使她怀里的猫也焦躁了些,可母猫不过是随性动作了一下,单娘却险些又吓了一跳。 这幅惊魂未定的模样难以遮掩,咸毓都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 她想起了方才单娘刚下车的模样。 一时之间也沉默了下来。 而这厢的单娘,见咸毓越是沉闷,她便越惊疑不定起来,说出口的话都结巴了:“咸娘子……你……我……” 咸毓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疑惑道:“单娘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她现在隐隐约约觉得方才对方从马车上下来是的模样也早已不一般了,只是她当时并未察觉。 现在重新回想,她发现这单娘像是……在刚见她时就暗暗惊惧。这又是为何? 咸毓疲惫的眼神在单娘看来显得过于空洞无波了。也不知哪一刹那,好似单娘脑中的那根弦崩了,她突然慌张地脱口而出问道:“咸娘子你的郎君也失踪了吗?” 终于问出了她心中所想。 “你说什么?”咸毓本已打算道别,闻言猛地看了过去。 单娘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也为时已晚,她抱着猫,紧张地连连后退。 咸毓下意识拉了她一把,担心她倒退得小心跌跤。 可单娘却如同惊弓之鸟,吓得直接躲开了她的手:“啊!” 咸毓的动作定在了半空中,她瞥了一眼过去:“单娘?” 咸毓也明白,虽然单娘在她眼里瞧着有些古怪,但她的模样或许也让单娘感到奇怪。 所以咸毓本来并不在意单娘的疏远。但当听到对方这句话时,咸毓也捕捉到了关键的信息。 她盯着单娘惊惧的面色,问道:“单娘为何这般说?” “我并未说什么!”单娘立即反驳道。 她明显是情急之下失了稳重。 咸毓缓缓摇头:“单娘你说了。” 这有什么好耍赖的。 单娘像是终于坚持不住地扬声回道:“是!是!是我说了!” 咸毓垂眸看着自己身上的白衣。心道想必是因为她穿成这样,才让单娘以为她“死了郎君”? 这只是个误会罢了,她当然不会介意单娘子的话。 咸毓上前一步想要解释。 没想到单娘子再次吓退了两步,高声喊道:“你别过来!” 咸毓彻底顿住了脚步,她的眼神也变了。 事到如今,她不可能还未察觉到单娘的变化。 咸毓目光灼灼地看向单娘,沉声问道:“单娘,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前不久楚蔽让她提防所有人的时候,她其实并不在意。 因为她觉得就算这城郊村中之人或许会和森深之地有所牵扯,但先前推荐他们租房的城中客栈娘子不可能是坏的。 在咸毓看来,单娘一把年纪了,多年远离娘家,不再来往,肯定不知森林深处的事。 可现在单娘这幅模样,让咸毓怎会不起疑。 只要已对上她的眼神,单娘的目光便瑟缩又躲闪。 咸毓不顾单娘的惊惧,盯着对方问道:“单娘,我方才都听见了,你为何会以为我郎君失踪了?” 咸毓的表情是少有的以严肃示人,在单娘眼中瞧着像是审问一般,她心中本就恐慌,被咸毓多加反问,顿时就慌了阵脚,只想讨饶了:“我……我不知……我……” “你分明知道。”咸毓认真地盯着单娘的脸。 她的心中也并不宁静。眨眼之间,她感觉自己好像离一些真相更加靠拢了些。 原以为此时只是意外地先一步与母猫依依惜别,没想到单娘自乱阵脚露出了一些信息出来。 “我不知道!”单娘立即反驳道,“我怎会知晓那么多?咸娘子,你莫说了,你自己心底清楚!” 单娘越是激动,咸毓却越发镇定了下来。 什么叫做“她自己心底清楚”? 她重新打量了单娘一眼,沉声问道:“我能知道什么?” 这地方也是她推荐的,先前的咸毓和楚蔽对她也只有感激之情。 而且就算眼下情势古怪,咸毓也瞧着这单娘并非是个人口贩子。 此人的确是个普普通通的客栈娘子,半辈子来做的也不过是熟能生巧的客栈营生。若非要寻出一点儿特殊来,那就是单娘的娘家正好是此处,城郊村落。 咸毓挑眉,直接问道:“原来单娘听说过这里的事?” 她问得含蓄,但单娘的反应颇大,咸毓顿时就了然了。 如果说单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那便是先前对他们两在有关于此地的事情上遮遮掩掩。 因为现在看来,单娘并非一概不知,而是很有可能知道点此地之事。 比起此刻单娘的惊慌,咸毓淡然多了,她左右踱步,活动了两下自己酸痛的腿脚,缓缓说道:“原先我俩没仔细瞧看方志,乃是憾事,不过……我郎君并未失踪,单娘方才为何如此问我?” 咸毓一边慢慢说,一边观察着单娘的反应。 “这……并未……”单娘一听她的话后,像是后怕似的碎念道,“这就好,这就好……” 咸毓忽然又问道:“此地常常有人失踪吗?” 她心中已然有了猜测。 单娘一惊,结巴地回道:“此、此地……”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10节 “原先单娘告诉我的并非如此,”咸毓当然还记得,“你先前与我说,此地经年累月,大多都迁出去了……原来,难道并非如此?而是失踪的人更多?” 不等单娘回话,咸毓紧接着上前一步,盯着单娘的眼睛问道:“单娘出自此地,想必是知晓此事。” 这样一来,有些事好像更加说得通了。 毕竟隔着一片森林深处住着一群特别的人,或许林子外的村落的日常生活并不宁静。 若是并非只有那老妪那一家的姻缘牵连,好像也有可能。 “你……”单娘的脸上满是惊恐,她没想到几日不见,原先软乎乎的咸娘子还会露出如此严肃的一面,她被问得哑口无言,最后也是下意识问道,“咸娘子你都……” 咸毓轻叹一声。 她就算前几日经历奇幻,实则也还不够知晓这边的过往。 但她觉得现在自己无需多问了。或许是因为“家丑不可外扬”的心态作祟?这个单娘十有叭九是刻意对自己娘家村子的古怪过往避而不谈。 咸毓平静地问道:“这里的人,并非都迁走了、其实有不少是失踪了吧?” 原来如此。 在单娘吓得不知如何作答之际,咸毓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这么多年来,想必你们这里的人一直过着人心惶惶的日子?好端端的家人转眼间死的死、丢的丢,哪家都有可能妻离子散;久而久之,阖村人的日子都过不下去了,最后才落得一个人丁消亡……是这样吗?单娘。” 现在看来,咸毓似乎完全清楚了所以然。 正如先前那个老妪,或许只是冰山一角罢了。 那森林深处避世而居的族人,一向以来少不了好奇心作祟、想溜出族外的人。 而或许他们脑中满是族规,也不敢溜得太远,那么最有可能便是留在了森林外面的村落里。 这城郊的村落,偏远安宁。有些人刚谈婚论嫁时,也不知自己外来的良人实则是从森林深处溜出来的。他们如寻常男女一般成亲、生儿育女,然后还未过上多久美满的日子,一切的突变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不知不觉,东边天空中的太阳已经升了上去。 又是一个灿烂的晴日。 可此时的单娘却噤声在咸毓的面前。 咸毓不管单娘惊慌的目光,直接挑破道:“其实这里不少人家,都是因家中之人的失踪而破败,这才是此地久而久之人丁萧条的缘故吧?” 什么是因,什么是果,都已明了。普通人家遭不起太过于突发的变故。而对于那族人来说,或许只道是自己一时犯错走了“歪路”。 但就如先前那个老妪一般,悲剧也是一家几口人共同承担的。这也可谓是地理关系而导致的族群孽缘。只不过到如今,也是隐世的一族在明,城郊的一村在暗、还未知晓背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单娘觉得自己身上的小衫都湿透了,她眼睁睁看着咸娘子道出了实情,但她心中并未有释怀或是怅然的心情,反倒是更为惊惧:“……你、你怎会知晓这么多?” 她惊恐至极,说出来的话也颠倒了顺序:“你这身衣裳……你是不是……” 儿时关于此地不好的传闻在她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单娘彻底失了方寸,看向咸毓的眼神就像是看见鬼了似的。 可咸毓不仅不是鬼,而且也已经看出了单娘心中有鬼。 她眼下除了疲惫之外,还有一些失望。 “你是听说了近来的事,才今日大清早赶过来的吗,单娘?”她轻声问道。 “我……我不知!”单娘还是摇头否认。 她还记得自己的阿耶阿娘极为幸运,并未倒霉陷入村中的魔咒中,平平安安地将他们兄弟姐妹抚养长大。但单娘从小到大都听自己的阿娘讲村中的鬼事,讲哪家人一夜之间便死了孩子,丢了亲人……阿娘告诉她这是村中的诅咒。 他们这里的人,将一切的根源往鬼神上猜测,她自小也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嫁得远远的,嫁到城中去,远离充满诅咒的娘家村落。 “你怎就不知?”咸毓不管单娘是否几近崩溃的边缘,因为她自己也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气罢了,她忽然扬声问道,“单娘,你真当是回娘家祭祖才今日回来的吗?!” 单娘倏地从童年鬼事的回忆中回过神来,惊魂未定地回道:“我不知,我不知,我不知!我只是在坊市见到了几个耍玩的孩童,他们随老人进城卖货,说你们失踪了,我……” “你便心中担心,过来瞧瞧?”咸毓接嘴道。 她的面色不悲不喜,笔直的目光像是能看穿单娘。 可就算她再大度,她也无法理解先前的单娘为何有所隐瞒。这真的可能会误打误撞连累更多不知情的人。 “我……”单娘露出了抱歉之色,“我也没想到……” 短短几日,年轻貌美的咸娘子一身如此狼狈的模样出现在她的眼帘,她也很是后怕。 单娘无法再隐瞒下去了。早在昨夜傍晚,她在坊间凑巧听闻了消息之后,她便坐立难安,最后在转天早早起来,赶来城郊察看。 毕竟起先是她推荐咸娘子小两口来这里租住的,她本以为他们住个一两月不会有事,他们都还没孩子,也不会出现孩子暴毙、家人失踪之事……可当在村口见到疑似咸娘子的身影时,单娘打心底感受到了糟糕的念头。 她心中的慌张仍然没有消减,就算听咸娘子说她郎君并未失踪,可咸娘子为何这幅模样?难道她郎君…… 单娘看着咸毓一身白衣,孤零零一个人游荡的模样,不由地浑身发抖。 咸娘子的郎君不会已经……不会已经暴毙了吧?! “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吗?”咸毓累了,直白地问道。 既然双方已经摊牌了,她也只希望单娘能尽量再透露一些。 这样她也不会总是未知全貌了。 “我……”可这单娘还是支支吾吾的。 咸毓忽然觉得好累。 她发现自己其实在走出阵法之前,就想问一问那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小妹妹,为何不带着自己的家人都跑出来? 为什么不管年幼与年长之人,总是有那么多的背负?连此刻说一句话都这么困难。 或许单娘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担心之情,可咸毓发现自己也体会不到了。 可能是因为她太累了。 她轻声问道:“你们为何不报官?” 单娘闻言一愣:“这……” 咸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这么多年来,他们好好的一村子发生这么多次离奇的事,难道就没有人去城中报官吗? 有官为何不报? 咸毓也没打算听单娘的回应了,她掉头想走。 但这时,一旁的单娘却连连喊住了她:“咸娘子!” 咸毓停下脚步,转头问道:“怎了?” 单娘无奈摇头道:“报官有何用?” 咸毓闻言一顿,仍是问道:“你们报官过吗?” 单娘眼中蓄起了泪水,她仍是摇头道:“可报官无用呐。” “你们都没报官过,为何就坚信无用了?”咸毓的嗓音也不自觉的提高了。 她觉得自己像是在给自己的未来鼓励似的,又或许确实是盲目的信心。 她看着眼中透出无助之色的单娘,好怕那神色就是自己的未来。 这时,单娘怀中的母猫忽然叫唤了两声。 两人一顿,皆是看了过去。 母猫浑然不知她们两人一直以来在讲什么话,它或许是烦了,才出声打断两个在路口相对而立的人。 单娘下意识抖了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苦口婆心劝道:“咸娘子,我住在城中多年,北地偏远,为官之人一向喜爱息事宁人。你我想想便知,报官无用,你尚且年轻,眼下孤身一人,你……” 其实咸毓还是听得进去单娘在说什么的。因为她也明白单娘的意思。 不就是有可能报官也没有希望的意思吗,这也不是太过于意外的结果。 或许对于掌管一城的人而言,城郊那毫不起眼的村落不值得他兴师动众地保卫和整顿。或许很多小事报官了也没有用。或许报官了还会出现更为糟糕的后续……正是因为这些各种各样的“或许”,让大家久而久之便不愿事事都报官了? 可是比起单娘眼下的消极,咸毓至少不会如她那般作想。 她轻声道:“可是单娘,若报官无用,又还能如何?” 她并不赞同单娘这样的做法。比起凡是都往诅咒瞎猜,不如尽人事。 单娘却仍是摇头道:“咸娘子,你还年轻,你孤身一人进衙门,我……” “那你说我该如何?”咸毓问道。 单娘有句话说得没错,她现在的确是孤身一人。所以如果她不去做什么,还能怎么办? 而且她只是先问了一句,单娘为何这么不赞同? 咸毓心里想着算了,她不与单娘再多言了,还不如这就先去城中再说。 她也早已没有搭车的想法了,这便开口与单娘道别:“我先走了。” 说着便转身要走。 “咸娘子不要!”单娘却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阻止道,“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咸娘子你莫要报官了!” 咸毓其实都还没想好接下来具体怎么办,她当然不是急着去报官的意思,但她也并未开口否认,而是疑惑地问道:“为何?” 为何这个单娘一而再地不赞同她报官。 于是她接着说道:“报官了又如何?若人人都不报官,衙门中人不就太过于清闲了?” 单娘道她心意已决,越发焦急,却仍然抱着猫拦住咸毓,着急忙慌地劝道:“咸娘子,咸娘子,你何必报官呢!” 咸毓越发觉得古怪,问她道:“单娘到底为何……若是城中住着的是狗官,你也尽管说来。” 她知晓的事太少,眼下先听听也无妨。 至于报官靠不靠谱,一会儿路上再仔细思考也不迟。 可单娘却眼角落泪地恳求道:“咸娘子!你不能报官!算我求你了!我虽不知你郎君如何了……可你若报官,衙门来问罪于我,我死不足惜!牵连了我家郎君那便糟了,他做了半辈子客栈生意了,若是因我惹了祸,那也太无辜了……” 她这话在咸毓的耳里只觉得荒谬。 “你为何如此作想?”咸毓心中生出一股闷气来。 是她知人知面不知心了,事到如今,这单娘也并非善意地为她、亦或是为了这娘家村子着想——原来她不过是一心在为自己的郎君作想! 说了这么多,原来单娘只是因为担心她报官而牵连了她的郎君,才在刚才一而再地劝说报官无用论。 竟然是这么一回事! 在这之前,咸毓就算得知自己先前被有所欺瞒,她也忍住、没有心中不平过,可此刻她的心中终于燃气了一道怒火,觉得这个单娘荒谬极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11节 “我报官怎会连累你的郎君?我自当与衙门说清楚,连你都不会连累!” 咸毓一想到如同单娘这样的人一再压着城郊的事,便会阴差阳错地连累森林深处一代又一代的“圣女”可悲的人生,她就也激动了起来。 “单娘,”她上前一步,朝对方说道,“先前你说你不过是靠你郎君罢了的时候,我并未反驳,但你在客栈忙前忙后的操劳我并非没有看在眼里!” 单娘慌乱之中有些疑惑:“咸娘子……你这是何意?” 咸毓既失望又愤怒,她上前,双手按住了单娘的肩,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分明自己也很能干,为何处处只为你郎君着想?你若说是怕我连累了你,我都愿意答应!” 然而一心只为夫家着想的古代女子也是常有的事。 咸毓只觉得无奈。 此刻单娘显然不懂她在说什么。还一直坚持想要阻拦她。 单娘一而再的劝阻彻底激起了咸毓的情绪,她一手挥开单娘的胳膊,朝背后的马车跑了过去。 “咸娘子!咸娘子?你要做甚?!” 单娘抱着猫没站稳,稳住身子后也追了上去。 那赶车的马夫正巧去一旁的树丛中小解了,咸毓奋力爬上了马车。 单娘没来得及追到她后面,她就已经握紧缰绳调转了马车头。 “咸娘子?咸娘子!”单娘彻底慌了,她满心担心咸毓去城中衙门告状,想要拦住马车,“你不能去啊!咸娘子!算我求你了!莫要害了我郎君!” 咸毓失望至极,她一咬牙,扬起马鞭狠狠一挥—— “驾!” “咸娘子!!!”单娘破声喊道。 然而眼前的马车已经绝尘而去。 …… 夜里刮起的风在清晨太阳升起时便停了下来。可此时咸毓坐在飞驰的马车上,却也感受到急速的风从自己两边的脸庞刮过。 她从未做过如此出格的事情。 因为她其实也没认真学会过如何驾驶马车。 但她一时上头,想做便做了。比起单娘一而再的隐瞒和阻拦,还有什么比做一个了断更爽快之事。 咸毓绷紧着手中的缰绳,咬牙调控着马车在道上飞驰的方向。 她纤弱的身子随着马车一路颠簸,可胸口的那颗心脏却越发镇定了下来。 她并非为了报复单娘,这马车她自然会驾驶回城中,直接还给那家客栈。 但她也无法忍受单娘那一而再满心只为自己郎君着想、而弃自己娘家阖村不顾的观念。试问她自己,她绝对不会为了楚蔽而对自己的父母不管不顾。 而且那城郊村子何止一村的悲剧,在那森林深处,还有跟多的人。那里有做圣女的女子,不如单娘这般能嫁一个城中的掌柜,她们连自己的一生都没有任何的选择权利……咸毓并不觉得自己有举世无双的英雄能耐,能救城郊众人、救森林深处的人,但她也不希望有手有脚的她和单娘,什么都不做,一点儿都没有行动。 疾驰的马车上,坐在车头的咸毓背后长发飞扬,她的浑身上下都酸麻无比,唯一坚持的念头便是早些进城,以便抓紧时间做下一步的打算。 咸毓捏紧缰绳,想要全神贯注驾驶马车,可心中的思绪却如同飞扬的长发一样混乱。 先前她和楚蔽从侍君馆里出来后,想当然的将报官之事推到了蓝景那弟弟身上。理由很简单,因为他们两人的身份特殊,为了低调做人,所以只能由蓝景肩负起报官的任务来。包括那时候他们也讨论过不要就近报官、以免地方庇佑的细节来。 可事到如今,咸毓发现自己又面临了大差不离的事——如果要报官,那她这回必须自己亲自去报官了。 或许有些事情终究是得自己面对。 一想到这里,咸毓也并不害怕。她不怕报官会带来的下场,只要有机会,她肯定都会去尝试,而不是等着时间转瞬即逝,让孤身留在森林深处的楚蔽神生死未卜。 下定决心之后,咸毓反倒有了思绪。等她进城归还马车之后,她就先去打听城中的衙门如何,如果靠谱的话,她就去报官又如何。 别的且不说,至少城中的衙门是离城郊最近的公家了,总比舍近求远更能节约时间。 兴许这和她的成长经历有关,她比单娘更加信赖官方衙门。况且以她现在的能力,她也只能先寻求官方求助试试。 然而。 当咸毓都在路上把第一次击鼓报官的台词都计划好了的时候,她却后知后觉发现她迷路了。 她迷路了…… 她迷路了?! 她驾驶的马车居然迷路了?! 空旷的行道上,疾驰的马车渐渐停了下来。 咸毓在车头上拉紧了缰绳,脸上露出了一丝茫然。 她能确定她迷路了,是因为她感觉自己驾车这么久,怎么还没望见城墙。 还记得之前两人坐着楚蔽驾的马车从城中出发去城郊,一路用时并不长。 不过那是因为他们的马车前面有懒马,所以当然快些。 但咸毓在以前也好奇过懒马比起寻常的马到底高出了多少的速度,所以她现在抬头望着天上早就过午的太阳时,还是能确定这辆马车跑得太久了——已经久过了正常的行程。如果这两马车走对路的话,她再怎么也已经看见城门了。所以可以见得,她眼下显然是走错路了。 “……” 驾了半天的马车,虽然没有翻车,但走错了路,咸毓的心中难免有些挫败。 她竟然连回城的路都能走错……那她现在驾着马车去往何处?她也不知道。 当一直飞驰的马车停下来后,咸毓除了浑身湿汗之外,四肢百骸的酸痛也愈发的明显,甚至饿了不知多久的胃里都翻涌上了胃酸。 她的头皮发麻,耳中也因为精疲力竭而出现了耳鸣。 她觉得自己随时都能倒下了。 就在这时,好巧不巧,前面由缰绳牵引的马匹大幅度晃了晃脑袋,咸毓手上一时没稳住,自己啪嗒一下被缰绳带得侧倒在了车头。 她连忙想要撑着手坐起来,却忽然失去了力道,再次趴倒在了车头的木板上。 “……”她好像抽筋了。 一当倒下之后,身子上的疲惫顿时席卷而来。 咸毓松懈下来后,觉得自己都可以晕过去了。 可她难道就在路上倒下了吗? 前后没有行人车马的陌生空道上,咸毓一个人趴着马车上喘气。 又好似在叹气。 她一直自认废物,她认了,她也没想搞什么大事业。但她躺下之后心中的焦虑也不假,她觉得自己总不能废物至此吧? 不知不觉间,咸毓昏睡过去了一阵子。 精疲力竭后的梦境也极为混乱,远不如平常睡觉时随便做的梦清闲。 一闪而过的梦中画面沉重得让她压不过气来,但梦中的她也知道自己是因为太累了。 后来她果然梦见了楚蔽。 两人好像还是身处那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更确切的是,他们两拜堂成亲之夜翻窗跑路途中去带走母猫的那个荒僻的旧墙边。 梦里的楚蔽还是那副模样,面色淡然,长得一副摆酷的脸。 只不过他竟然壁咚她! 他将她锁在自己与墙面之间,低头轻声问道:“难道你想回去,在众人面前,你我如壁画那般缠绵悱恻?” ……咸毓当然接受不了那么大的尺度,她猛地醒了过来! 然后睁眼一看—— ……西边的太阳都快要下山了。 她竟然累得从下午睡到了傍晚。 咸毓连忙从车头的木板上坐了起来。 她毫不犹豫地拉起缰绳,再次驾马动身。 时间不等人,她已经睡了一觉了,不能再耽误更多的时间了。 自己稀里糊涂的迷路她也认了。她现在决定继续往前走。因为就算掉头回去她也不认得路,不如就这么直接往前走算了,总能去到下一座城。总比她一个人在空旷无人的路上好。 只要能进一座城,人多力量大,总能想到办法的。 咸毓重新整理心态,继续专心往前赶路。 她的驾驶技术也早已在刚才的路上练出手了。 果然只有在逼不得已之时,赶鸭子上架的效果才极为明显。 接下来的路上,咸毓摒弃了一切,一心盼望着自己眼前的视野中能早些出现城墙的模样。 好在她的坚持,终于在天色暗下来时,她隐隐约约望见了不远处真的有城墙。 这可太好了! 咸毓策马过去。 她虽然已经知道自己效率极为低下了,但也没有弃下马车、单独骑马。她还想着日后将马车原封不动还给那客栈,赔多少钱她也认了。 咸毓驾着马车来到城门口,她一边老实排队,一边在心中思考着。 她说到做到,如果去报官的话,保证不提关于单娘的只字半语,那单娘尽管放心。 而她虽然废物,她也不会放弃自己,等进城后她就继续想办法,肯定能有进展的。 不一会儿。 咸毓都快把有的没的都想了一遍了,她发现前方进城的队伍竟然还没有任何进展!一动不动地堵在她的前面。 怎么回事? 此时天色已大暗,除了城门口挂着照明的灯笼,城门外排着的长队都吞没在黑夜之中。 所以咸毓方才都没仔细看,等现在定睛一看,才在昏暗的光线中,隐约发现前面排着的队伍竟然不是普通百姓? 咸毓一愣,重新打量着前面排队的兵马。 与其说是兵马,其实也不过是寥寥无几的一小队人马罢了。 看着像是普通守城的人马,并不是什么大阵仗。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12节 于是咸毓又沉默地看了一眼堵塞的队伍。 她是一个遵守秩序的人,平常情况下她肯定耐心十足地乖乖排队,遵守先来后到的约定,让排在前面的人先进城。 可今天情况特殊,而前面的队伍又极为缓慢,她不得已之下,决定策马绕着一旁,默默地驾着马车来到了城门口。 她驾着马车,越靠近城门口,感受到昏黄的烛火光,心中的勇气就越大。 她要赶紧进城,不仅要办正事,而且如果能想法子抽空托人将马车归还给单娘也不错。 总之就是进城就是希望。她希望赶紧进城。 于是乎,正堵塞着的小小城门口,角落里挤进来了一辆胆大包天的小马车。 咸毓也不管自己风尘仆仆又厚脸皮的形象,她逮着一个守城的士兵请求道:“那个……我能先进去吗?” 那士兵的注意力本都在另一边,闻声转头,见了车头上咸毓的样模样,也有些诧异地问道:“这位娘子、是急于奔丧?” 一身狼狈白衣的咸毓:“……” 不管了。 她抿着嘴,微微颔首。默认了下来。 对不住了,她借用一回奔丧的应急通道。 城门的守卫果然善解人意,见了她这幅模样后,并未拒绝,而是打算转身与自己的同僚通气。 咸毓眼瞧着胜券在握,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可就在这时,那士兵却触了霉头。 他只是同自己的同僚商量,但正在通关的人竟然不同意—— “谁想插队?!” 像是终于忍无可忍一般,一道身影从一旁宽大的马车内跳了出来。 “我说了我在找!一会儿便能找到文牒了!我们是哪郡人还用你问?别催了!再催我更是想不起放哪了!” 一身劲装之人跳下了马车,烦躁地暂时不想理会马车内的失物,转头便想将自己的恼怒撒在哪个不长眼的人身上。 可当他转身,看见一旁小马车头上坐着瑟瑟发抖的人时,整个人突然浑身一震! “……阿兄?!” 作者有话说: 城门士兵们:???来了个性别认知障碍? 第264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毓的马车也不大, 被人一跃而起踩上车头时,她差点儿以为自己要跟着车子一起散架了。 来人眼下可是格外的激动,他瞪大了眼珠子,惊喜地喊道:“阿兄, 真是你呐!” 咸毓真想捂住他的嘴巴, 但在灯烛较为明亮的城门之下、周遭众目睽睽之中, 她也只能抿嘴僵硬地说道:“你小声点儿!” “哦!”蓝景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此刻不能过于随性,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阿兄你……” “不许叫我阿兄!”咸毓连连提醒道。 城门口的守卫都看过来了。她现在可是正儿八经的女子, 他陡然跳上来与她离得这么近,旁人望过来的眼神都以为他是在调戏良家妇女。 可蓝景却缺根筋似的,边点头便捂着嘴低声问道:“阿兄, 你为何一身女子打扮?” 咸毓:“……” 她就是女的! 还以为在对视的刹那,这小子就会反应过来呢。 好在这时一旁宽大的马车内有了新的动静, 打断了两人意外相逢的奇怪对话。 “找到了!找到了!我终于找到了!”找到文牒之人激动得都有些癫狂了。可见他们在这门口堵了有多久。 城门守卫:“……” ……堵了许久的城门外终于得到了疏通。 等到这匹人马被放行后,蓝景都未回自己的队伍,而是赖在了咸毓的小马车上。 还以为他们至少得在过年前后才会再次相聚,没想到会在此地意外相逢。 蓝景惊喜至极, 只顾着想同义兄叙旧。 咸毓莫名其妙地赶车走在他们队伍的前头。 好在天色已黑, 城中道上的行人也不多, 所以一同在她车头上的蓝景也不显眼。 咸毓一只手拉着缰绳, 侧头问一旁的蓝景道:“你怎会在这儿?你们……你、你不回队伍吗?” 蓝景笑嘻嘻的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满是欣喜,回她道:“哎!我不管他们了。阿兄, 我们快坐下来喝一杯吧。” 他还是像个毛头小子似的, 两人有一阵子没见了, 咸毓却瞧着蓝景还是以前那副模样。 ……但还是有陌生之处。 比如与他一道来的那队人马。 等蓝景热情地拉着她在一家街边铺子坐下时, 咸毓终于了解了方才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种非百姓的人马进出各地的城门是需要通关文牒的。但蓝景这个人心太大,方才要进城门时,却一时找不到放在马车内的文牒了。 所以他不仅自己找得火急火燎,还发动其他人一起找,其他人当然也心急,他们滞留在城门口,数人窝在马车内找了许久,险些以为真被他弄丢了。 今夜天上无云。 夜里的铺子卖的吃食也没多少样式了。蓝景随意要了两碗。 刚送到桌案上时,咸毓就毫不犹豫地吃了起来。 不得不承认,这对于她可谓是雪中送炭了。不然她两手空空,进城后还真不一定能这么幸运的吃上东西。 咸毓光顾着掩饰自己狼吞虎咽的情急,也没怎么在意蓝景方才城门口的小插曲。 但蓝景比她好奇多了,他说完自己方才的事,便问咸毓道:“阿兄你这是怎了?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另一个阿兄呢? 咸毓手中停下了手里的筷子,目光从碗口抬了起来。 她自知自己风尘仆仆的样子,肯定会引蓝景的好奇。 但她首先问道:“这顿你付?” 蓝景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自然!阿兄放心,我如今有钱!” 说起这事,他就开始掏自己的衣袖兜。 “我没忘呢,先前还欠阿兄们钱,今儿巧了,我这便还你们……” “嗯?”咸毓连忙拦住他的动作,她现在哪有空在意这点儿事。 有幸遇到蓝景,咸毓小声说道:“蓝弟,我们如今有难……” “什么?”蓝景闻言便急了,他担心地问道,“阿兄你们怎了?” 怪不得他一直不见年长的阿兄。 咸毓先是微微转头,环顾四周。 蓝景随着她的目光一同转头。 “……”他毫不意外地发现有一双双目光古怪的眼神正望着他们两这一桌。 蓝景皱了皱眉,起身说道:“阿兄稍等。” 说罢,他便走到了不远处,背对着咸毓立在跟随他的众人面前,低声细语了几句。让他们先行离开。 那些人面露为难之色,想再说什么,但蓝景已是不管不顾的心意已决了。 等到蓝景回到桌旁时,咸毓望着那些人都转身走远了。 “我叫他们别管我。”蓝景憨笑一声,然后严肃地问道,“阿兄,这下你可方便说了?” 咸毓捧着碗,喝了一口热汤之后,饿过头的腹中终于好过多了。 她此时虽无意打听,但还是忍不住问道:“蓝景,你果然是大户人家?” 他瞧着像是领队的。那队人马虽人数不多,那可很有派头的样子了。 蓝景闻言一顿,像是纠结不知如何作答似的,只能捏着筷子说道:“哎……阿兄,我……” 他欲言又止。 而咸毓也并不在意,她只急着问道:“那些都是你的手下?你们手头有事吗?我……你阿兄他在附近受困,不知可否借用你的人手帮帮我们?” “阿兄受困?!”蓝景惊讶地长大了嘴,“阿兄他如何了?” 阿兄在他心目中,勇武无比,竟然都受困了?! 蓝景先一口答应了。 这事本来就说来话长。咸毓长话短说地和他简单说了们目前的状况。 “……那地古怪,他助我一人逃出来后,还得我再想法子去救他。原先我打算进城来报官,幸好碰见了你。” 咸毓快速地吃完最后一口,继而问道:“对了,蓝弟你先前报官可顺利?” 蓝景先是顿了顿,又点头道:“……顺利,还算顺利!” 只不他同样是说来话长。 咸毓闻言松了一口气,看来报官是有用的,不过现在又蓝景了,她还可以找蓝景帮忙。 但这时蓝景却欲言又止地说道:“不过阿兄……那些人并不算我的手下。” 咸毓闻言,意外又疑惑:“那你们这是……” 蓝景也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有些苦恼地解释道:“我们是临时凑起来的……唉,先不说我了,阿兄你等着,我去与他们合计合计!” 蓝景让咸毓稍安勿躁,毕竟眼下也一时急不来,他帮咸毓去客栈要了间房,让咸毓先稍作歇息,等着明早他们一同出发!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13节 义兄有难,无论如何蓝景都会襄助。所以他直接一口答应了阿兄,但转头还是得与他一道来的人马商议一番。 而咸毓心急如焚,独自进客栈之后也没什么心思洗漱歇息,只能来回走动等蓝景的消息。 蓝景则是转身去驿站找那队人马了。 他一进驿站,就听见那些人在背后骂他是“小祖宗”。 蓝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直接推门进去,与屋内众人说道:“我不就让你们帮我寻文牒罢了,最后不是找着了么。” 乱塞要物,是他的不对,害得他们在马车内着急寻找。 可蓝景不认自己是“小祖宗”。这不,他听见他们背后说他的不是,他都没有置气呢。 可这队人马竟然对他还有更多的不满,他一进门,便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声音在蓝景的周围响起。 方才城门口的意外他们众人也看在眼里——这“小祖宗”失了魂似的,朝着一名美貌寡妇调戏!还对他们不管不顾,进城后便随着那美貌寡妇走了。 “什么寡妇!”蓝景震惊地否认道,“你们误会了,他是我……”他一噎,忽然想起阿兄忍辱负重男扮女装才好不容易逃出来的真相,因此也只能转而说道,“反正他不是寡妇!” 可在场众人却仍然不信。天可怜见的,那小娘子亡夫尸骨未寒,便遭到了这小祖宗的调戏……方才城门之下那情形简直不忍直视! 蓝景见他们看向他的目光仍是古怪至极,他气得只能坦白道:“都是兄弟!眼下我兄弟有难——你们先随我去营救我兄弟!” 在场众人闻言疑惑。 什么兄弟?那美貌寡妇是他兄弟的娘子吗?这…… 屋内众人看向蓝景的眼神更加的古怪了。 蓝景也不想同他们多费口舌的解释,他直言道:“我义兄有难,我自然要去帮忙,就在不远处,你们随我去一趟吧?” “这……”大家面面相觑,显然没料到蓝景会提出这个要求。 然后有人上前说道:“我们不还有要务在身么?您可别忘了……” 他们忍不住又七嘴八舌地提醒起了蓝景。就怕这小祖宗忘了正事。 “行了!”蓝景皱着眉道,“我们那事再说罢了。你们先随我去救我阿兄。” 事情的轻重缓急,在蓝景心中是这么排列的。 但在场众人却是反一反。 他们一听他这话,反倒越发不同意了。 “您怎能光顾着去营救外人呢?” 这可真是个小祖宗。 若是耽误了正事,他们怕担待不起呐! 蓝景见他们一而再犹豫,也着急说道:“我义兄独自一人被困在山林中,我能不急吗?” 方才阿兄也说了,那林中的人怪极了,动辄杀害外来之客。可想而知,义兄一人受困在林中,必定危险万分。 他做不到见死不救,那可是他义结金兰的义兄。眼下事出从急,他只想先去就自己的义兄。 蓝景虽未知全貌,但方才也听得出阿兄走投无路般的急迫,他打心底想帮义兄,无论如何他都要叫上自己的人马赶过去,将阿兄营救出来。 因此他对这些人也放软了口气。 “林中?”有人疑惑地问道,“哪处林中?” 蓝景皱眉摇头。 具体他还不知,这不先赶过来与他们商议了吗? 他希望这些人能随他一同去。 “我们此番不也正是去往前头那城外的……”林中吗? 屋内霎时安静了下来。 众人大眼瞪小眼的看向了蓝景。 “……” 蓝景也反应了过来,他惊讶地问道:“你这是何意?难不成还是同一处林子?” 说罢,他们便立即凑在一起交流了一番。 蓝景方才听得匆忙,咸毓也没具体和他说是哪一片林子。但当他回过神来,眼下众人一同交谈了几句后,也信了这种可能——这可就巧了! 驿站乃是最为安全的地界之一、蓝景脑子自然也没犯浑。 他面色顿时肃然。 接着,众人看着他又默不作声地思索了一番后,抬手示意道:“我们不还有信鸽吗?” “是。” 蓝景当机立断:“快取过来!” 遇事不决,他先寄信问问呗。 第265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翌日。 蓝景在客房外拍得门板作响, 才将睡着了的咸毓吵醒了。 她陡然起身,才发现自己竟然睡在了地上。 紧接着转头瞧看房间内的光线,发现已经是第二天的白日里了。 “来了!” 咸毓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去给蓝景开门。 她昨晚等他等得干着急, 在房里急得团团转, 想必是太过于疲惫了, 竟然最后也不知自己怎么睡过去的。 咸毓刚打开门栓,蓝景便一头子冲了进来。 他抓起她的胳膊就往外拖:“阿兄!快!走走走!” 咸毓被他拖得措手不及, 也着急问道:“我们这是去哪?你们肯帮我了?” 蓝景面上的焦急不假, 他急得手舞足蹈:“是是是!我们这就动身!” 咸毓闻言正惊喜地要感谢他。 蓝景却接着动作一顿,自顾摇头否认道:“不成……阿兄你不能去。” “我为何不能去?”咸毓惊讶地问道。 蓝景皱了皱眉,只能回道:“阿兄你不去也罢。” 他大清早收到了百里加急的密信, 他得按信上写的办事。 虽然他至今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蓝景索性转身拉着咸毓进了客房内,阖上房门之后, 认真与咸毓校对了地点位置。 “对,就是那儿!”咸毓肯定地回道,“就在隔壁那座城的城郊。我昨晚是迷路了,才来了这儿。” 好在福祸相依, 她有幸能碰到蓝景, 而蓝景身边刚好有愿意答应施以援手的帮手。 可咸毓不明白蓝景方才为何突然改变主意, 不让她一起去。 “蓝弟, 我得去。”她说道。 她虽没多大的能耐, 但无论如何她也做不到留在这里等人,她当然得跟着一起过去。 蓝景却摇摇头, 在桌旁坐了下来。 咸毓疑惑地问道:“蓝弟?” 她心中惴惴不安, 担心地问道:“会不会耽误你手头上的事?” 她一直没询问过蓝景, 也是守着边界。 蓝景顿时苦笑。事到如今, 他实则也仍不知详情。 幸亏昨夜他头脑还算机灵,当机立断寄信去问了,等到今日大清早,他便收到了那封震惊他的信。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竟与义兄所说之地吻合! 这也是他今早才确定的消息。但显然义兄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 蓝景的心中生出了一股心疼。两位义兄可真是多灾多难,竟然从一个狼窝逃出来后没多久,又进了另一个贼窝。 “阿兄你放心,”蓝景站起身来,“稍后我们便动身。” “我能去吗?”咸毓紧张地问道。 她答应楚蔽会回去的,她肯定要去。 “我知道那里入口的阵法!”咸毓连忙说道,“等你们过去之后,我带你们走进去。” 蓝景却仍然有些犹豫。 今早那回信中,写明了不让已经出来之人再回去了。想必是担心会添乱? 但他也知道义兄很想一同前去救人。蓝景不再犹豫,决意道:“这样吧,我带上阿兄,阿兄路上同我说说你们这几日都出了何事。” …… 决定担下这事得责任之后,蓝景便带着咸毓一道动身了。 咸毓都来不及谢他们,就被他藏在了宽大的马车内。 整队人马顷刻之间就朝城外狂奔而去。 今日的行动极为匆忙,还是一身脏衣裳没来得及换的咸毓被安排坐进他们宽大的马车里后,她都不敢碰马车里的东西,就怕弄脏了他们的马车。 他们此行本就低调,虽装备齐全,但也有所掩人耳目。根本瞧不出外在的来历。 咸毓心知蓝景肯定是大户人家的人。眼下她已经算是给他添麻烦了。也不知她如今算不算是撺掇蓝景“公器私用”? 不过咸毓都想好了,如果因此会有什么后果,她也愿意承担。 蓝景在马车前面驾马前行,路上时咸毓也没去打搅他。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14节 虽然临行前他不是说让她说些自己的经历吗?可他转头怎就没空听了。 等到一行人到了那偏远的城郊时,坐在马车内的咸毓没看见马车外的人马兵分了两路,有一队人数少的直接进了村子里。 剩下由蓝景带领着,直接径直来到了深处的林子前。 马车内的咸毓听见外面停顿的声响后,忍不住拉开了车帘。 他们终于到了。 “蓝弟!”咸毓小声地朝蓝景喊道。 说着她便从马车内爬了下来,与也下马的蓝景说道:“眼下还得往林子中走去了。” 她一边小声说话,一边东张西望关注四周,生怕这里的村民会不会瞧见他们这一队人马的阵仗。 蓝景朝一众人挥手,让他们一同下马,即刻进林子。 咸毓休息了一晚之后,终于又重新有了不少的力气。 趁四下没有路过的村民,她打起精神来赶紧带着他们往林子走。 幸亏先前她进林子的时候,凑巧做了一路的标记,倒是便于眼下他们的行进了。 一行人进了林子没多久。 不一会儿,队伍之中有人提议道:“我们还是继续骑马快些。” 他说得没错,这林子里虽然不是平坦的土地,但实则也可以骑马。 说罢,这行人就快速地坐上一同牵进来的马,按已熟悉了的标记策马而去。 蓝景拉着自己那匹马的缰绳,同咸毓说道:“那阿兄你与我共骑吧?” 咸毓一惊,立即摇摇头:“不不不,我……” 她还没解释她不是男的,蓝景已经点头道:“也罢,那让他们先行,我陪阿兄走。” “……多谢了。”咸毓打心底感激他。 先前萍水相逢时,他们便患难见真情。咸毓也没想到这回还能幸运地碰到蓝景,拜托他帮上忙。 接着她转而有些担心地说道:“你们人手也不多,一会儿可得当心些。” 蓝景摇头回道:“他们身手不错。” 只有他是最不行的。 眼下得空,蓝景才问起了咸毓这些日子以来的事。 蓝景想着稍后救出义兄后,他再修书一封,将阿兄口述的经历写上去,也算是交差了。 他们此行乃是秘密剿匪,没想到正巧义兄不幸受难。那他之后就以义兄的经历作为陈表。 “阿兄,误入那地的人多吗?”蓝景接着问道。 蓝景虽无法与义兄细说,但还是希望义兄能够安心。稍后他们肯定能摆定前方的困局。他很有信心。 咸毓也终于同他说了些细节。她讲了她和楚蔽两人来北地避暑,原本好端端的,但因为租了这里城郊的民居之后,才误入了林子中的“桃花源”。之后经历的事情就困难了些,包括那只代为照养的母猫难产产下死胎、和先前好相与的客栈娘子的马车……等等。 咸毓昨日那辆马车,蓝景已经帮她雇人去归还了。方才他们进村时,也没见到单娘的身影,想必她昨日也回去了。 虽然回忆着前不久不顺的经历,但咸毓也没有太过于悲伤,她简单说完之后,忽然回过神来——她忘了前方的入口处还需她去破解阵法的步数。 “我们快些走!” 咸毓二话不说,拉着蓝景跑了起来。别让前面先到的人等急了。 可是等到两人来到深处的入口时,却发现先行的队伍众人并未在口子里干等着她。 “他们……好聪明……”咸毓气喘吁吁地感叹道。 原来真的不需要她带路,那些人竟然自己破解了阵法。 蓝景上前一步,解释道:“那些兄弟能耐过人,阿兄。” 咸毓点点头。 她想想也是。既然楚蔽能够破解这处的阵法,那么当然还可能有别的人也能做到。 看来这里的阵法也就防一防普通人罢了。毕竟年代久远了,但凡聪慧些的人或许就能动些脑子解出阵法了。 “走,我带你进去。”咸毓不再犹豫,带着蓝景一同走入。。 等来到豁然开朗之处,两人便立刻问道了远处传来鼓噪的声响。 咸毓心中急切,想要寻声跑过去,却被蓝景拉住了脚步:“阿兄莫慌!” 虽身处陌生之地,他一点儿都不担心。 咸毓怎能不慌?她担心蓝景的队伍人数比不过这里团结的族人、 眼下也不知他们进来后去了哪里。 她循着依稀有些眼熟的道路,不管不顾往前方跑去。 “哎,阿兄!” 蓝景拦也拦不住,也追了上去。 那些人的身手了得,他不能同阿兄直说。 咸毓一刻不停地跑到祠堂门口时,震惊地看着祠堂大门上的血迹。 那门上的血迹还未干涸,像是刚染上的痕迹。 发生了什么事? ……楚蔽?! 咸毓惊慌失措地跑进了祠堂。 她身旁一脸莫名的蓝景连忙也跟了进去。 他一边瞧看四下略显老旧的陌生建筑,一边去掏自己腰上佩戴的软刀。 可他还未掏出来时,就听见身前的阿兄发出一声尖叫! 蓝景猛地转头,便见到了同咸毓眼中一样的场面—— 祠堂之内,满地飞扬着破碎的书册纸张。 阵阵斜风吹进祠堂内,卷起了地上染着鲜血的破旧纸张。 地上有几个衣衫不整的中年男子正捂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 咸毓在漫天飞舞的纸张中认出了地上那几个满手是血的人……不是那几个长老还能是谁?! 除此之外,与蓝景一道过来的那队人马却奇怪地围在四周,漠然而立。 咸毓浑身一颤! 就在这时,她终于看见一名发髻散乱的男子手持匕首侧身站在上首。 在这混乱不堪的祠堂内,他静默的气质与周遭格格不入。 还未等他回身,咸毓一眼便认出了人! 她拔腿朝楚蔽跑了过去。 “楚……”咸毓冲到他的身前,惊慌失措地查看他的状况,“你如何了?” 她这一两日以来的担心终于全部释放了出来。此刻的双手都在颤抖。 就在刚才,她差点儿以为自己见到的血迹都是他的。 万幸的是,他现在看起来并无大碍。而且好像还有自卫的能力。 这就好,这就好! 咸毓终于安心了。 见到她时,楚蔽轻启双唇,低声道:“你来了。” 此情此景之下,他却说得像家常话般的淡然。 两人身上依旧是先前那一套雪白的衣裳,但不约而同地都染上了不一的脏污。 分明只是短暂的分离,却像是过了漫长的岁月。 “我来了,”咸毓用力地说道,“我说我会回来的!” 他现在知道了吗! 她言出必行。 他们两人不顾周遭那队人马望过来的目光,相视而立。 就在这时,拔了好久、终于拔/出自己软刀的蓝景才冲到祠堂中央,大吼一声:“大胆贼徒!今日我奉命剿匪!快将他们都拿下!” 众人:“……” 第266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剿匪? 哪来的匪? 咸毓跟着在场众人一同闻声转头。 难道刚才在路上她和蓝景没说明白吗? 还是他自己听错了? 这里只是避世而居的人, 哪里来的匪?他是不是搞错了? 但不仅蓝景的语气坚信不疑,连四周仿若看客的人都闻声动作了起来——他们手持武器,竟然真的要对付地上那几个长老似的。 咸毓一边惊讶、一边立即拉着楚蔽往门外跑。 “我们先走!”她快速说道。 她一刻都不愿停歇,拉着楚蔽跑出祠堂之后, 继续拔腿往外跑去。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15节 两人刚出祠堂, 迎面而来几个闻讯的族人, 他们一个个见到咸毓时都像是见了鬼似的惊恐。 “圣、圣……圣女?!” 从未有过违反族规的圣女还能活过新婚之夜。 所以虽然也只过了一日,但当他们再见到失踪的圣女时, 皆是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目光。 好在眼前的人还不多, 咸毓心底如临大敌、面上却装模作样地喊道:“祠堂走水了!你们快去帮忙!” 说着,她不管不顾地拉着楚蔽就跑。 而那些族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从祠堂中冲出来的陌生人制服住了。 而这头咸毓只顾着拉着楚蔽拼命的跑。 她从来没有这么认路过, 一路拉着楚蔽,直到跑到了出入口。 那匹被蓝景晾在原地的马还在。 一旁甚至还站着一个蓝景的同伴。 “咦?”终于拉着楚蔽停下来的咸毓疑惑。 这位兄弟怎么落单了? 难道还好心帮蓝景看着他的马吗? “咦什么?”一身劲装的男子立即朝她说道, “你们不能走。” 他伸手拦住了他们两。 咸毓一顿,心生抱歉。 在最危急的时刻,她确实暂且只顾得上楚蔽的安危。而蓝景他们一队伍的人还在后方。如果她和楚蔽不等他们的话,好像是有点儿过于不去。 “对不住了!”咸毓连忙承认错误。 可这时楚蔽却拦住了她的致歉。 咸毓疑惑地转头。 发现楚蔽正在上下打量来人。 咸毓连忙介绍道:“他们都是同蓝景一道来的。我跑出去时在外面遇到了蓝景, 便找他来帮我救你!” 方才在祠堂相见时太过于匆忙, 她都来不及与他详说。 楚蔽面色沉静地问道:“出去便见着了?” 他为人心细, 咸毓也不是不知道, 但此刻并不是他和眼前的小哥大眼瞪小眼的时候。 咸毓担心在祠堂的那些人, 她快速问道:“他们怎还不出来?” 她怕连累了蓝景他们的安危,虽然记得蓝景他们都身携武器, 但咸毓却还是担心地说道:“他们不必恋战。” 楚蔽闻言, 沉声问道:“你不想杀了他们么?” 咸毓听他说出这种话, 先是吃了一惊。 然后她上下查看他的身子和手上的匕首, 确认并没有伤口后,后怕地说道:“……没必要赶尽杀绝。” 他们双方之间的恩怨纠葛孰是孰非一时半会儿都难以算账。在此之前咸毓也没空想过,她只想带着他一同离开这里而已。 楚蔽微微颔首,垂眸说道:“你不想,那也罢。” 说着他抬眸朝面前的男子说道:“可听见了?” 他们无需灭了此地的人。 咸毓也连忙说道:“是啊是啊,大家以和为贵,到此为止,快点儿让他们都出来吧!” 此人听从了他们的建议。 幸好这些人之间确实有通讯的暗号,咸毓见这人向空中放了小烟花,不一会儿,满怀担心的她终于见到了蓝景他们从远处结伴跑了回来。 太好了!咸毓让蓝景确认人数。一行人一起往阵法外走去。 当出了阵法之后,咸毓看见树林里竟然还站了不少人在入口外,像是已经等了一阵子了。 咸毓一愣。蓝景并未吹牛,这些人可真有能耐,行事动作如此之快。她算是见识到了。 以防后面是否还会有追出来的人,一行人以最快地速度离开了树林。 蓝景让两位义兄上了马车,他们立即动身离开了这里。 …… 短短不到半日,一切的行动都较为顺利。 咸毓终于瘫倒在了马车内。 “好累……”她卸下了自己浑身紧绷的力气,看着在自己身边安然无恙的楚蔽,脸上露出了笑脸。 他们两人暂别重逢,其实有不少的话要说,但楚蔽见她满是疲惫,便说道:“你睡吧。” 他让她先歇一会儿。 瘫着的咸毓点点头,回道:“到了叫我,我们去换衣裳。” 他们两人身上的白衣还是拜堂洞房那夜被安排换上的,此时就算还没有发臭,也脏得不行了。 松懈下来的咸毓转眼便安心入睡。 任车马颠簸,她也睡得昏沉。 这两日的奔波,她像是跑完了自己一辈子的路,如今终于能好好歇下来了,她确实想好好睡一觉。 这一觉睡得很长很长,咸毓感觉自己身下的马车几经颠簸,但同处马车内的楚蔽却一直都没有唤醒她,那她自然继续一直睡着。 直到……她被马车外的争执声彻底吵醒了。 睡梦中的咸毓依稀听见好像是车外的蓝景在同人争执,她立刻挣扎地醒了过来。 这一路太过于匆忙,她和楚蔽都没时间同蓝景叙旧,而今日发生的事也是在电光石火之间,当咸毓醒来之后在脑海中一经重现,都仿佛像是做梦一般。 但她清楚,一切发生过的事当然都是真实的,以及他们现在都安全了。 一旁端坐着的楚蔽见她醒了过来,只是侧首看向了她,并未开口。 咸毓与他对视了一眼。她坐起身来,听见马车外蓝景与人争执的声响格外的激烈。 这是怎了? 她快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然后转身去车窗旁瞧看。 掀开车帘后,咸毓一看便吓一跳。 蓝景竟然同自己的小伙伴吵了起来。 在这之前,大家不是都团结友爱的吗? 而此时的蓝景却有些气愤的模样,他正在质问那些人:“原来你们一直瞒着我!?” 咸毓捏着车帘,眨了眨刚睡醒的眼睛,发现车窗外的阳光乃是夕阳,看来眼下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见蓝景与自己的同伴争执的场面,她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拉架。 蓝景像是同那些人置气了,他气呼呼地问那些人:“为何眼下才告诉我?!” 有人回他说,大家也是才收到的新消息。 蓝景显然不信:“你们实则从未将我当做领队!” 他心里跟个明镜似的! 别以为他真是什么纨绔。虽然自己本领不高,但自从不得不听令行事后,他这一路来自认并未拖过队伍的后腿。 ……但是蓝景的确也没有能力再次反对他们了。 因为他也身不由己。 在刚睡醒的咸毓恍惚之际,蓝景已经灰溜溜走到了马车边。 “阿兄,你们都听见了吧?”他的声音有些低落。 完全还没听懂是怎么一回事的咸毓疑惑道:“蓝弟,这是怎了?” 她才刚睡醒。什么都不知道。听见了他与人争执的这几句话,也没听明白什么。 咸毓一脸迷惑。 蓝景垂眸,踹了一脚地上的石子,只能坦言道:“我得先行回去复命了……” 说着,他回头狠狠地瞪了一眼一众同伴。 方才他们说,他是领队,他回去先行复命理所当然。 咸毓闻言,理解他可能有什么要务在身,于是她点头道:“那蓝弟你一路小心。” 接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道:“我们两也该与你们道别了。今日多谢你们的营救。” 她和楚蔽已经麻烦蓝景出手相助了。现在既然成功了,她和楚蔽也不能继续一直蹭他们的马车,是该下车了。 瞧,蓝景都与自己的小伙伴意见不合了。 咸毓担心是不是她和楚蔽两个“拖油瓶”才引发蓝景队伍的不满。 她心知不能再打扰蓝景的本职工作了,刚才一不小心睡了这么久是她的不是。现在他们这就和蓝景辞行吧。 可蓝景闻言却眼神闪烁了一下,同咸毓说道:“阿兄……你们……” 咸毓并未瞧出异样,她继续感谢道:“大恩难以为报……蓝景,你尽管说来。” 她一时半会儿想不到怎么报答蓝景。 这时,身后的楚蔽忽然轻拍一下咸毓的肩。 咸毓回头,见他低声问道:“睡了一日,你不饿么?” 还有闲工夫一醒来就同车外的臭小子说闲话? 车窗外的蓝景闻言立即跟着说道:“是啊,阿兄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不如先吃点儿?” “什么?!”咸毓满脸震惊。 她不是睡了几个时辰、而是直接睡到了转天傍晚!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16节 这事以往咸毓也干得出来,但她此刻却急着低声问楚蔽道:“你怎不叫醒我?” 楚蔽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目光在意她还捏着车帘的手。 咸毓正左右为难,她侧身靠近楚蔽,用说悄悄话的音量同他说道:“我们该走了!” 他们总不能不仅欠了蓝景的人情,还继续赖着蹭他们的马车吧。 咸毓给楚蔽使眼色。他们这便同蓝景道别吧。之后再好生谢谢这义弟。 楚蔽明白她的言下之意,但他却淡淡地问道:“你想去哪?” 咸毓一顿:“这……” 她的所有家当都交代在了那城郊的偏僻之地了。 “我们眼下身无分文。”她承认道。 楚蔽好像并未太过于心疼,而是冷静地问道:“那回去找?” 咸毓无奈地摇摇头。 他们怎么可能再回去、就算回去怎么可能再找到。 楚蔽也未再接话。 他们两人从京城私奔出来,依仗的当然是咸毓带的那一箱子积蓄。 对于寻常人而言,那一箱子的钱财足够在后半辈子安生度日了。 而就算他们一路前往北地的路上也遇到过一些风波,但都没有弄丢那小箱子过,却没想到最后竟然在那世外之地折了所有的本钱。 他们没有了车,没有了两匹马,没有了所有的家当。 两手空空,身无分文。 他们捉襟见肘,即将寸步难行。 咸毓一时之间也有些茫然失措了。 一切变得太过于突然,她不知道自己和楚蔽没有了钱、接下来该怎么办。 而且他们首先该和蓝景道别了。以免一而再耽误他自己的事。 可就在这时,车窗外的蓝景像是终于鼓足勇气地朝里面的咸毓说道:“阿兄,你们走不了。” 对不住了。 他心中过意不去。 咸毓一脸疑惑地探出头去:“你说什么?” 即将先行一步的蓝景也十分苦恼。 他也才刚收到了消息。说是得带证人过去。 来之时他也没想到这么巧,证人便是自己的两位义兄呐。 作者有话说: 咸·破产成穷鬼·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蓝·另一个频道·景:其实我也不太知道…… 楚蔽:若是钱回不来,便回不来罢了;若是钱回不来,那老婆我们就只能回宫了。 第267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他说了什么?” 马车内, 楚蔽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像是终于有兴致理会车外的蓝景了。 咸毓抿嘴朝他摇摇头。 就算她一点儿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似乎也闻到了不妙的味道。 “你来同他说?”她皱眉低声道。 车帘再次被拉开。 马车外的蓝景正踌躇着自己如何同两位义兄表达歉意,抬头便对上了楚蔽的视线。 这位年长的义兄在蓝景心目中的分量很大……并非指兄弟之情, 而是他早已由衷的敬畏义兄的能耐。因此就算此刻的楚蔽不过是简朴的装束, 甚至前不久刚“身陷囹圄”过, 蓝景仍然是一对上他冷淡又沉稳的目光时,心中便一僵。 不久之前, 他们兄弟之间还依依惜别, 约着过年时再相聚。可转眼之间,他们不仅意外地提早相见,甚至还是如此特别的时候。 楚蔽冷冷地扫了一眼这个阴魂不散的臭小子, 开口道:“长话短说。” 他虽不知为何出现了这队人马来“救他”,但当见到这些人时, 他心中便有了猜想。实则如今最为蒙在鼓里的,也许就咸毓一人了。 不过楚蔽也不甚在意会有什么人出现。只是来了却是这个臭小子,他还是有些不大乐意的。 “阿兄……”蓝景开口叫了一声,面带愧疚地说道, “想必阿兄方才也听到了, 如今我身不由己, 保不下阿兄们了……” 他这话仍然说得欲言又止, 将窗口位置让给楚蔽的咸毓还是没听懂。 她醒来之后一脸懵, 在一旁愣神迷惑。 而楚蔽方才自然全听见了,他淡声开口道:“剿匪, 证人?” 他冷哼一声, 盯着这个还傻楞着唤咸毓为“阿兄”的臭小子。 这臭小子还是先前的德性, 最大的本事便是粘着他的“阿兄”了。 蓝景用力地点点头, 回道:“与阿兄在城门口相逢之前,我也没想到阿兄们正是此次的证人。劳烦阿兄们走一趟,我好交差……” 他也是刚收到了新一封的飞鸽传书。信中有密令,他不得不从。 楚蔽眸色森寒,冷冷地审视了他一眼。 蓝景被他看得发毛。可分明义兄如今才是没有选择的人,他却还是有些犯怵。 接着,楚蔽将目光移向了站在马车附近的一张张面孔。 这些陌生的面孔虽皆长得平平无奇,但身手了得,前不久他亦是见识过了的。 “你是何人?”楚蔽冷冷地睨了面前之人一眼,“蓝景。” 蓝景面色纠结,却又认真回道:“我是你们的义弟!” 永远都是! 他心中愧疚于自己不顾兄弟情义只能奉命带义兄回去,这时连连安抚道:“义兄放心,想必只是唤你们两位证人过去问话罢了,不会有事的……若有事,我自当护下义兄!” 他说得诚恳,并未作假。 但的确也没正面回答楚蔽的问话。 楚蔽心中有数,面上却依旧是格外冷淡的神色,他又瞥了一眼四下对他们盯得极为严格的人马,冷声朝蓝景说道:“阔别多日,你可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蓝景被他说得快要心虚死了。他哪有多大的本事?他也知道自己昨日根本没帮上什么忙、等他冲进那里时,义兄他们自己都快要解决那些人了。 而且蓝景心中还有一道委屈在。直到方才他才得知自己不仅不知情、而且还一直被众人瞒在鼓里。明明他是带队之人。 他带队舟车劳顿地过来剿匪,最后匪徒一个都没抓,倒是碰上了两位义兄。以至于他眼下也无法与两位义兄解释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因为他也只是听命行事罢了。 夕阳西下得颇快。 满是晚霞的陌生官道上,一众人等不该再耽误下去行程了。 蓝景被那些人催促着赶紧走人。 咸毓挪到车头,亲眼望着这义弟像是被小伙伴们孤立似的可怜虫,坐上了自己的马,这便要动身离去了。 而她和楚蔽则是被要求继续留在马车内。车外的那队人马,皆手持武器,目光看向马车上的一举一动。 蓝景最后回头朝两人望了一眼。咸毓见他眼神中饱含抱歉之色,便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但其实此时她心底也不可能真淡然着。 事情突变的太快,咸毓才从她和楚蔽没有了人身自由的现实中回过神来。 她转身看向坐在马车内的楚蔽,尽量压低声音问道:“怎会如此?” 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意外的结果,她在与蓝景相逢的那个城门时就不会拜托蓝景帮忙了。 但是如果蓝景他们原先的目的地便是那处世外源,那么当时的楚蔽好像也躲不过了。 然而眼下看来,在这之前,不仅她不知情,连蓝景都像是藏着什么秘密似的? 咸毓叹了一口气。 楚蔽闻声,伸手将她拉过去坐近了些,沉声问道:“你怕么?” 咸毓侧头看向了他,然后摇头回道:“不怕。” 因为她都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呢。 …… 没了蓝景的队伍像是减了不少的鲜活气息。 双方之间已然不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救命关系了,而是变成了对他们两人的看管队伍。 咸毓觉得事到如今她也没必要惴惴不安了。 因为显然,这对人马合起来的身手并不是她和楚蔽两个人能够对抗的。 她和楚蔽只能安分地关在马车内,任这队人马的左右。 要入夜了。 一行人进了前方的城。 他们径直入住驿站。低调又方便。当然,还将马车内的两人也安置在了驿站内的一间房内。 咸毓哪怕不懂太多的常识,也瞧得出这队人的身份不一般。 等到夜深人静之时,她才小心翼翼地与楚蔽讨论了起来。 此时的咸毓总算是大致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世事果然福祸相依。原来还是有人将那处世外源报官了;而不幸的正也是,因为报官之后,获救后的她和楚蔽算是受害人,得被转移过去问话复命。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17节 至于义弟蓝景到底出自哪个大户人家,咸毓没心思好奇。她轻声问一旁的楚蔽道:“何人报的官?” 虽然之前走投无路时,她自己也做好了报官救人的心理准备。可真当一切实现之后、她和楚蔽要被这队人马强行带走时,她心中也会对此发愁。 事情千万不能闹得太大,不然他们两人身上还有过往身份的秘密,一不小心被人发现…… 所以他们眼下最为担心的就是,受理案件的官员的身份有多大?咸毓当然瞧不出来。 这一队人马显然是秘密行动。 咸毓还记得,蓝景走之前满脸的歉意,因为他什么都不能说,哪怕他那么在意兄弟之情。可见他这趟行动极其隐蔽。 而等到蓝景先行离开前去复命之后,剩下队伍的人马就更加的一声不吭了。 楚蔽同咸毓说,这队人马的身上都没有任何的徽记,显然是掩人耳目。他们的名号甚至是剿匪,人数却不多。一切过于神秘,无法看出他们的来历。 咸毓越发不明白了。 此处的驿站内正巧未有旁人入住,因此等到夜深之后,除了夜间轮班看守的人之外,也只有他们两人的房内还亮着灯。 “睡罢。” 楚蔽走到桌案边,拿起烛台,吹灭了摇曳的烛火。 灭了灯的房间内只透着窗外微弱的月光。咸毓坐在床榻旁,看向走过来的楚蔽。 她知道他虽未多言,也是想让她心中安定些。 因为若不仅她担心、他亦忧愁的话,两个人就更加煎熬了。 咸毓呼出一口气,朝在身旁坐下来的楚蔽说道:“明儿早起我去套他们的话试试?” 那些人如果是当差的人马,不该是除暴安良的吗?她和楚蔽至少不是违法犯罪的暴徒吧,总能和他们说上几句话的。 夜色中的楚蔽嘴角勾了勾。听着她这话后,他竟然想笑。 可咸毓自然瞧不见,她只听到先行和衣躺下的楚蔽轻哼一声,回她道:“套话?他们连换洗的衣裳都未曾为你我考虑,你怎以为你能问得到什么话?” 他看得出来,这队人马也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除了办事稳妥,实则也无需知晓详情。 咸毓闻言,肩膀都垮了下来。 她低头瞧看两人身上的衣裳。 他说得没错,他们两人被一同带进驿站过夜一晚,那队人马除了让驿站提供他们两吃食和梳洗的清水之外,根本没管他们身上的脏衣裳。 连咸毓都看得出来,好像如果不是这些人自己想休息的话,他们很有可能只想快速地带证人回去复命。 可真是一队铁面无私一心当差的人马。 咸毓最终也只能和衣躺下了。 她的身上比楚蔽更脏,她都不打算挨着楚蔽睡。 两人并排枕着长枕。才过了几瞬,咸毓便睡着了。 这时,黑暗中的楚蔽默默睁眼,侧头瞧看她的睡颜。 她睡得没心没肺,分明在马车内已经睡了一日了,入夜后竟然还能睡。 看来是也并未过于忧愁。像是对未知的未来心态平和。 她的性情便是如此,楚蔽早已了解。 那便好。 他展臂将沉睡中的她揽入怀中。 …… 而那厢的蓝景一路策马狂奔,才回到目的地。 他火急火燎地赶回来,也是想争取了解更多的前因后果,以便确保之后被带过来的两个无辜义兄能无碍。 马背上的夜风吹不凉蓝景的心急如焚。 他在一处宽大的府门前勒马。 那府门外挂着一盏颇大的灯笼。照得他额角的汗水晶莹透剔。 门房已经跑上前来,行礼道:“二郎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蓝景:心情不好,不要叫我二郎! 门房:那……二郎神?(bushi 第268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蓝景定睛一看, 才发现竟然是一大把年纪的管家亲自在府门口候着等他。 怪不得唤他亲昵了些。此人乃是心腹,兴许知道的事比他多得多了。 而他自然也不可能套得出什么话来。 后半夜的夜幕深沉。 年迈的管家快速接过缰绳,递给一旁真正的门房,接着便利落地引着蓝景走进了府内。 万籁俱寂。庭院寂静。 蓝景被径直引到了府内的书房屋前。一路上竟然连一个仆人都未碰见。 管家让他在屋前的院中稍作等待, 他先去书房通传他回来了。 “用跪着么?”蓝景嗡声问道, 出声拦住了管家。 正要转身离去的管家身子一顿, 像是没听清似的,回头觑了一眼他的下/身, 然后垂眸, 滴水不漏地问道:“二郎说的是什么话?老奴并不知。” 说着便转身赶紧去了书房门前。 蓝景瞅了一眼管家轻敲书房门进去的背影。 既然如此,那他便先立着了。 他抹了一把额角的汗,垂眸看地, 自顾自踱起了步子。 直到书房门被敞开,里面通明的烛火光铺洒到门口的石板地上。 蓝景还在垂头踱步。 忽然, 一道人影由远及近的盖在了他的身前。 他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 见到来人后,又顿时诧异。 蓝景愣在了原地。 ……为何亲自出来? “进来说罢。”来人说道。 说着便转身朝书房内走去。 竟然真当只是出来迎他的而已吗? 蓝景并不适应,又难以理解。他眼神闪烁,不解之中透露着复杂的神色。 而他却也未吭声, 晚了几步闷声跟进了书房。 书房门内的管家见蓝景进来之后, 便要出去替主人守门, 临了听到进屋后的主人交代他道:“若贵人醒来问起, 便说我随时恭候, 若贵人寻我,便速速来此通报。” “是。”管家应声, 倒退出门, 顺手将书房门轻轻阖实。 站在一旁的蓝景默默地瞧看主仆两人的对话, 自己忍不住打了个无声的哈欠。 管他什么贵人、大人的, 他们几个越是年长之人越不爱夜里睡觉么?他披星戴月的奔波,他们能睡的却不睡。 比起管家的办事老成,蓝景刚打完哈欠闭上嘴巴时,发现自己的脸已经被一道目光盯上了。 “……”他连忙低下头来。 书房内灯火通明,如同昼日。一盏盏蜡烛上的火焰肆意地燃烧着,使着夏日里紧闭的书房内多了一阵热气。 正当蓝景悄无声息思绪散漫之际,他的头顶响起了一道沉稳的声音—— “原先在家中常跪祠堂吗?” 蓝景闻言顿时浑身一僵,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来。 可他的脖颈不太争气,因为从小长幼有序等的尊卑教育使他一对上上首的目光之后,便下意识地又低下头去。正如他从小到大犯错惹祸后的模样。他习惯得很。甚至可以说是熟能生巧了。 然而实则上首之人此刻的面孔并不冷厉。 以儒雅著称的人就算如今的面上暗藏焦虑之色,但也仍然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温和,怎么看都像是个讲理的长辈。 但蓝景的惯性使然,若是先前的年岁,他眼下许是已经跪下了。 但他此刻却又忍住了。 他不知他为何生出如此陌生的骨气来。 是因为他在这府中乃是初来乍到、还是头一回应对事情的缘故吗? 蓝景不知。也一时沉默,没回的上话。 上首的人倒是又缓缓说道:“我们这府中倒未设有祠堂。” 蓝景:“……?” “那些个祖宗牌位,都在老家呢。”他给这孩子解释道。 蓝景:“……” 他不明白这是何意? 那他此刻该跪还是不跪?他只顾着在意这一点了。 因为还是互相生疏,对方叫出口的称呼比管家都不善于亲昵:“……二郎。” 蓝景心中一凛,应声道:“您说。”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18节 从小到大他也算是“身经百战”了,不就是“犯了错挨骂”的章程么,换个人骂他,对他而言并无差异,都可算作不痛不痒的训责,他脸皮子厚的不成样,完全受得住。 可他在潜意识中,又觉得如今的自己实则不一般了。虽还说不上来什么,但他自己也承认。 少年郎的心中在打鼓,可上首的人却接着未置一词。 兴许是因为他们两人之间过于生疏,导致互相之间根本不熟悉。 一个整等着对方是不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一个怀疑眼前的孩子是不是在过于自责了…… 片刻之后,上首传来了一道无奈的叹息声。 “先与我说一说,此番路上前后的过往?” 并无骂言,而是耐心的询问。 一直坚持站直自己双腿的蓝景诧异地抬起头来,性格使然,他直来直往地脱口而出回道:“我回信上不是写了吗?” “……”那怎能够? 天黑之前,蓝景被突如其来的第二道飞鸽传书命令即可先行回来复命,他心中踌躇不尽,使劲了所有力气急速驾马回来,此刻比起被问询这几日他办事的前后经历,他亦是满肚子想问的话。 事到如今,蓝景自认并不畏惧一切,他硬着脖颈问道:“我此番受命剿匪,当真是剿匪吗?为何我们还未将那一窝匪徒剿灭,便吩咐说将两位证人带回?” 他哪怕是个缺心眼,回过头来也有这些疑问。到底是他办事不利,还是他们此行受命的任务太过于囫囵吞枣了? “既然是密令,你无需过问于此。”上首之人回复的话让蓝景感到一丝顾左而言他,“你认识那两个证人?” 蓝景顿了顿,坦然承认道:“他们是我的义兄。” 他在头一晚飞鸽传书的时候便将事情经过简单上报了。 他们那队人马身负密令前去北地剿匪,意外在路上遇到他的义兄,义兄有求于他,他再三猜测之后,怀疑义兄受难之地很有可能是他们所要前往之地,因此那夜他便直接寄信问了。 府中离那北地两城并不远,那日天还没亮时,他们便收到了百里加急似的密令,命他们即可启程,火速前往另一城外的城郊之地。 ……之后发生的事,却有了诸多的变故。 他们匆忙救人出来后,还未剿匪,便被第二道飞鸽密令要求速回。 前前后后,到头来蓝景才发现,自己才是最为不知情的那一人吧? 但此刻他却仍旧在被询问:“哦?你何时认了那两人为义兄?” 蓝景:“……” 他心中竟然生出了一股似有似无的不满来。 “我先前不就与您说过了么,”他皱眉道,“原先我将那侍君馆一举报官之时,你还夸我是非分明、有勇有谋呢……” 那阵子的经历,蓝景都还没来得及与两位义兄叙旧详说。 当时他离得那繁饶之城远远的,而后才敢再大张旗鼓的异地报官,因动静太大,直接引来了眼前之人的听闻……而后他便极其顺利的被接回了府中。都无需担心什么回程路漫漫亦或是自己登门认人了。 而那时,蓝景便与他提过自己在侍君馆的经历,他简单谈起过自己在侍君馆里与两位年长与他的郎君义结金兰,他们情谊不浅,还等着过年时再相聚呢。 “您记起来了么?”蓝景看着一言不发的人,再次嘀咕问道。 看其眼神,他觉得他应当是记起来了。 但对方回他的却是:“你怎么不早说?” 蓝景被他如此发问,心中顿时越发不平了,他继而直言回道:“我不早说?您不也未告知我密令背后的真相吗!” 他才是被瞒在鼓里的那一个。 “二郎……这事你无需多加打听,你我皆是……” “我并未打听过,”蓝景一想到自己两个刚获救的义兄要被那队人马“押送”回来,他便替他们担心不已,这一切的事情,“不都是那‘贵人’吩咐的么?” 别以为他不知道。 蓝景脾气一向倔强,他突然挑明地说道:“那贵人是京城来的?” “你慎言!” 蓝景终于挨到了厉声的警告,但他怎会就此乖巧,他反而乘胜追击道:“我都听出来了,那是个阉……唔!” 说时迟那时快,上首之人竟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三两步来到他面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 蓝景当场被他制服住了,竟然丝毫不得动弹。 “唔?唔唔唔唔唔?”不愧是武将。他这个毛头小子终于领教到了。 “二郎慎言,”捂着他嘴的武将依旧和善地告诫他,“莫要害了家人。” 蓝景浑身一怔。忽然没了挣扎的动作。 ……家人? 他们是家人。 ……他当他是家人? 见他好似明白不能如此说话不过脑了后,捂嘴的手自然便随即收了回去。 毕竟是刚进家门的孩子,自然还需要时间磨合。 “那……你那两位‘义兄’,先前在那林子中遇到了何事?你且与我说来听听。” 蓝景还有些恍惚,因此回话回得有些走神:“我在信上不都写了么?” “你的字太潦草。” “那是因我太心急。” “他们到底出了何事?” 可蓝景此刻还在回味方才他的那句话,因此嘴上回得比信上还没条理了:“就是……阿兄们住在城郊村子里,误入了林中的匪徒窝,他们两人深陷囹圄,无法动弹……那些人一而再地迫害于他们,害得阿兄的猫都……” “还有呢?”上首无奈地催促道。 也不耐烦于这孩子说不到重点细节。 信上写的如此也不怪他了,怎当面还说不明白呢。 蓝景皱了皱眉,还有什么? 不就是这些事么。他都在信上写了。何必让他再说一遍? 他只能接着叙说了下去:“……都难产了,说好不容易接生出来,已经是个死胎了……” “贵人当心!!!” 书房外骤然响起了管家的惊急呼声。 惊哗声中,依稀之间听得出是管家正心惊肉跳地去扶险些滑倒在地的人。 书房内走神说话与入神听话的两个人皆是一惊! 接着,一阵急速又紊乱的脚步声冲到了书房门口,轰然一声,书房门被外面毫不犹豫地踹开。 蓝景茫然回头,看见了那个他之前大致猜测出的“贵人”。 乍一眼看,便瞧得出是只有京城宫里才有的内侍。 此人的年纪都和管家不相上下了,管家还亲自扶着他,而另一边则是扶着一名墨衣人,瞧着便是武功高强,十有叭九隔空便能听闻旁人的对话声了。 书房内贵客来访,主人动身迎接却应接不暇。 这老内侍直冲到蓝景的面前,肝胆俱裂似的质问道:“你再说一遍!?” 流产? 死胎? 万良都快要晕厥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楚蔽:有点儿嫉妒蓝景了。 蓝景:你猜到我的身份了? 楚蔽:你是臭小子。 蓝景:…… 第269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毓醒得早颇早, 天还未亮时,她便睁着眼躺在床榻上,和楚蔽低声商议着目前的状况。 这队人马下榻可是驿站,并非什么客栈。他们低调又便捷的行动力, 可见背后的主人有些身份。 短短不到一日, 自从蓝景先行离去之后, 这些人行事沉稳的作风便越发显露出来。 咸毓只能重新回忆了一遍自己当初误打误撞与他们在陌生城门口撞见时候的过往。 “竟然如此凑巧,”咸毓一想到自己本以为有幸碰见了救星, 但接着却又面临意料之外的风波, 她低声道,“我那日也昏了头了。” 不过这一切的发展实则也在情理之中。因为就算当初这队人马之中并无相识的蓝景,他们最后的目的地若还是那处世外源。因此或许他们两人还是会被当做受害者人证前去问话。 咸毓唯一放松警惕的便是她以为蓝景与自己的小伙伴们之间有些交情, 但没想到蓝景像是个凑数的,而这些人的行动自有章法, 旁人根本无法瞧见他们的真章。 一想到这里,咸毓不禁好奇地问楚蔽道:“你说,那一族人日后会被清算吗?” 楚蔽一直默默听她复盘,他也知道她只是负责回忆、并且想让他帮着思考。但他并不在意此事, 因此也未置一词。这时他也只是转过头来, 反问她道:“你以为呢?” 事到如今, 她竟然还好奇那地人的下场? 在楚蔽看来, 那些人是死是活, 与他们何干。 咸毓苦恼地侧过身来,左思右想, 也只能说道:“若是前头有什么官员要彻底审查此事呢?” 有人报官, 便有哪个地方的官员受理此案, 这不, 都已经派人过去剿匪了,说明也是下定决心要好好管教那处地方了。 除了那世外源的人未来会如何之外,咸毓也因此联想到了她和楚蔽接下来会面对什么。 他们两人毕竟是隐姓埋名从宫中跑出来的皇子和嫔妃。 如果被哪个官员阴差阳错的发现了真实的身份,那就是大祸临头了。这不见得比剿匪之事小。 可他们两人如今的状况,却是不得不听从这队人马的安排,由着他们带路,前往前方复命。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19节 咸毓分析得头头是道,楚蔽却回道:“哪个地方官会有闲情逸致管那处?” 对于旁人而言,那地不过是毫不起眼的小民居落罢了,不仅成不了气候,而且也可以与城郊的村民一概而论。 都不必有咸毓心软的时候,楚蔽便无心在意那处了。 他一向如此,不在意外人。 只是咸毓没注意到的是,她当初冲进祠堂救他之时,他刚错手砍了那几个长老的手指。 眼下楚蔽不动声色地问道:“你可知你走后,我独自一人……” “楚蔽,”咸毓心中难受,一把拥住了他的腰,轻声说道,“都已经过去了,你莫要再担心我会言而无信不回去找你。” 楚蔽:“……” 原先的事是都过去了。 他眼下想与她说的则是自己当初一人留在那地的事。正如她会与他说她出去之后的经历一般。但显然,此时的她误会了。 他想说,那夜等她出去之后,他便在族中现身了。 对于那族人而言,他们两掀起的可谓是轩然大波,除了还在睡梦中的寻常族人之外,几个管事的长老彻夜未眠,讨论着如何应对此次的变故。 因为这般的变故是那地古往今来都从未发生过的事。新晋又犯规的圣女居然跑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一切都超出了族规中的条例。 那族人觉得变故重大,可楚蔽却不以为然。 先前咸毓不都说了么——建议他们补充族规。 因此他便再次提点了他们几句。 可那几个榆木脑袋的长老不听呐。 楚蔽将他们带进祠堂,好心督促他们尽快修改族规。可那些人却像是天塌下来似的,将他当做洪水猛兽,全然听不进去劝。 再后来,他才动手警告了他们丝毫,正巧便等到了冲进祠堂的众人。 …… 待到天明之际,入宿驿站的这队人马已经整顿完毕,将要出发了。 咸毓和楚蔽两人也不过是洗漱了一番,等依照他们的要求进了马车之后,这些人才将一些包子和粗茶递进了马车内。 他们显然是要继续急着赶路了。 若不是照顾他们两个在马车内的人,他们兴许早已快马加鞭地骑行远去。 咸毓在马车内大口吃着热乎乎的包子,她两边的腮帮子鼓鼓的,像是铆足了劲似的。 楚蔽瞧着有趣,便只顾着看她吃了。 咸毓感受到他的目光一动不动后,就暂停了下来,眨眨眼问道:“你不饿吗?” 好死不如赖活。咸毓深以为然。不管前方有什么风险亦或是艰难险阻,他们眼下也得垫饱肚子。她并不会出现食不下咽的时候。 虽然方才两人在驿站中也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但咸毓也没有灰心丧气或心如死灰。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他们两不如先填饱肚子。 所以咸毓也示意楚蔽赶紧趁热吃。 楚蔽收回目光,垂眸看着手中的包子。 这包子虽然做工粗糙,但吃起来挺香,他瞧着一旁的她便知。 不过他此时的心思的确有些深沉,面上却不显,淡淡地问道:“你可知此地是何处?” 咸毓嘴里嚼着东西,咕咚咕咚摇摇头。 她不仅不知现在身处何处,她甚至连先前救他时都跑错城了呢。 不识路这个问题咸毓也认栽了,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因此从不会对自己迷路这事产生焦虑。 楚蔽心中略有诧异。但他也熟悉她的为人,知晓她并不会对他有假。 这便有意思了。 他忽地轻声说道:“方才我所说之言,你莫要在意。” 果然,咸毓的目光从包子中抬眸起来时有些茫然:“你说的哪一句?” 她单纯地问道。 楚蔽微微摇头。 他今晨与她说了不看好此地官府的话,可他实则知晓此地所辖为何处……因此,眼下便是收回了先前的那句话。 但显然,她也并未在意。甚至都未曾听进去。 咸毓并不在意他偶尔似是而非的话,却觉得自己一直同他沟通很顺畅。 吃饱喝足之后,她还充满阳光的安慰起了楚蔽:“等他们将我们带到那一处官府,若是有官老爷要提审我们,我们便将那地的事告诉告诉他们便是了。说不定,那位大人还能帮我们追回我们的马车呢。” 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楚蔽侧眸静静地看着她,而后也只问道:“到那时,你说还是我说?” 咸毓挺直腰板,勇敢地回道:“我来说。” …… 彼时的咸毓,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自己将面临多大的信息量冲击。 * 周而复始的日出日落在这一天悄然转瞬即逝。 日暮时分,这队人马借着昏黄的天色,默默进了一城中。 连马车内的咸毓都直觉他们到目的地了。 因为她没听见那些人再商量今天晚上吃什么,而是整队人马默不作声地以最快的速度,沿着城墙往一处急速一动。 虽然这马车宽敞,但咸毓坐了一日之后,人也不大自在了。 她半躺在马车内,散架的身子不听使唤的根本不想打起精神来。 于此同时她也自我安慰着,太阳都下山了,哪个官老爷还上班?肯定下班了。最快就等明早才会办案,那么他们两今夜还能再好好休息一晚。况且他们两只是可怜的受害人证人罢了,在招待上面至少不会受苦吧。 一旁的楚蔽轻轻拉开了一道窗帘缝隙。 咸毓也好奇外面的景致,便勉为其难地撑起胳膊来想要瞧看,却倒霉地撞见了外面队伍人警惕的目光,吓得她再次瘫倒在了马车内。 算了不看了,不管他们两人接下来会到哪里,反正他们身无分文、去留皆方便,而且只要她和楚蔽两个人在一起,有什么事到时候再一起想办法解决呗。 夕阳西下。 车驾来到了一处静默的私人院内。 随行的队伍人员纷纷下马。 他们抵达了密信中所写的地点,这便要与墙角边的人交差了。 马车外唯有窸窸窣窣的声响,没过一阵子,车头便有人催促车内的两人快下来。 咸毓和楚蔽一起下了马车,见来人一头汗水地瞧看两人了一眼。 她正觉得此情此景有些古怪之时,不远处却传来了一阵喧闹的声响。 一旁的楚蔽淡淡地望了一眼声响传来的方向。 这时来人擦着汗,垂头朝咸毓说道:“还请赶紧过去。” 咸毓一愣。 这是什么情况? 他们碰到了一个一心为民加班加点的好官吗?竟然现在就要见他们两人? 两人身着潦草的破旧衣裳,不仅没机会换洗,还得饿着肚子去见人。 咸毓难免在心中打鼓。 她当然是在吃饱喝足之后更有勇气。接下来若是面临被询问来历的棘手问题,她和楚蔽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撒谎。这并非简单之事。 暮色沉沉。 这庭院中的景致依旧绿意盎然。 虽不显华贵,但也算是精心打理过的样貌了。 所以咸毓哪怕没多少常识,也瞧着此处不像是衙门之地。 更像是私人的府院。 难道主理案件的地方官真当下班了还在自己住处加班吗? 咸毓边走边和身边的楚蔽对视了一眼。 他们两人等会还得合作行事。他懂得多但不善言辞,她倒是能与人胡说八道但也要当心别太脱离实际了。 除此之外,咸毓便没有任何的担心之处了。 他们一路上也没遇到什么家丁仆人,带路的人抹着满头的汗将两人带进一处花墙内后,咸毓回头一瞥,发现身后竟然没了那一队劲装的人影踪迹。 要是往常,咸毓肯定想趁机试图与带路的人唠嗑、问问他们是哪一处的衙门,好让自己心中有些底。但眼下她见带路的人满头大汗、热得不成样子似的时,她也不好意思问了。 这位瞧着像是汗腺失调了吧?她和楚蔽从深林中出来,穿的比他还厚些,也并未觉得现在很热呐? 但与此同时,由远及近的喧闹声也热闹地挤进了两人的耳中。 虽然是初次来到此处,但此时无需身旁中人提醒,咸毓也听见了喧闹声中一道熟悉的声音—— “……蓝景?!”她惊讶地看向楚蔽。 她并未听错,她听见了蓝景的动静声! 一旁带路的人只顾着低头擦汗,咸毓心中却焦急了起来。 这时,她又听见了蓝景嗷叫了一声。 咸毓立即拉起楚蔽的胳膊,轻声说道:“我们快去看看?” 两人沿着花墙快步寻声而去,有喧闹声作为引导,咸毓几乎是借着本能,转错了一处花丛之后,来到一道回廊,此时矮墙内的声响已经完全传到了她的耳中。 里面“声势之浩大”,惹得一旁带路的人狂抹汗—— 矮墙上攀爬着不少的藤花,上面原本翩翩起舞的飞蝶,在里头一声恫吓之下,也惊得霎时各奔东西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20节 “你这个逆子!还不认错?!” ——矮墙内,一位身形修长的中年男子手持皮鞭,说着便要扬鞭往地上跪着的小郎后背甩去。 但实则他另一只手却摁住了蓝景的肩,忍不住地轻拍这孩子的肩胛骨,快速轻声提醒道:“你倒是反抗呐!” 蓝景头一回见识这般虚假的路数,着实有些不适应,反倒是不如跪得自在些,除此此外他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这孩子怎如此实诚?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二郎,贵人睡了半日才刚醒来,你可得打起精神来。”小声的提醒再次在蓝景头顶悄悄响起。 他说完小声的话之后,那鞭子便狠狠地抽在了蓝景背后的青石板地上。 蓝景都被他这鞭子抽懵了。 他古怪地抬头看向上方佯装一脸严厉的面孔。 对方正在挤眉弄眼的朝他使眼色。 “你还敢不认?!”说罢,又是一记空鞭扬起落下。 按在蓝景肩上的大手越发用力了。 他再次被头顶上方轻声提醒道:“你倒是吭声呀!” “……”蓝景有些茫然地问道,“那我该认还是不认?” “废话,当然是不认!” 蓝景:“……” “快些嗷叫!” 蓝景:“……” 还嗷呐? 皮鞭抽在地上,声声作响,夹杂着严厉的批评和指责之声不绝于耳:“你这逆子竟然还不知错?!你说什么胡话!” 这下蓝景终于有话回了,他直白反驳道:“我并未说胡话,那时我说的是……” “你竟还敢顶嘴?!”又是狠狠扬鞭落下,“你办事不利,还不知错?逆子!看我怎么管教你!” 蓝景:“……” 他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演得格外卖力之人,小声请教道:“为何不与那贵人说清楚?” 当时他只不过是在说阿兄养的那只猫,突然冲进来了一个老内侍,莫名其妙地被他的话给气晕了过去? 当下在场众人险些兵荒马乱,蓝景下意识以为折腾了半天,原来一切的缘由都是为了这位京城来的内侍寻猫的吗? 不然没过半日,等那贵人休养后恢复了精神,他却被提到此处,面对兴师动众的责难。 这责难还是虚张声势,身旁之人一直在放水。 “你这孩子……” 又是一鞭子落下。头顶上方还是催促的低声提醒。 “我与你长话短说——你眼下故意反抗便是了。” 蓝景:“……?” “你不会吗?” 蓝景:“……” 他会当然反抗。 以往的他擅长极了。 可以往被生父责罚之时,双方之间都是动真格的。而这回…… 坦白而言。 若是来真的,蓝景倒是能上蹿下跳惹是生非不亦乐乎。 但眼下他被安排一同演戏,头一回对上这等力气的章法,他着实束手束脚,不知如何应对了。 “你还敢顶嘴?!” 然而跪在地上的蓝景只顾着走神,根本没开口。 但这场戏必须演好,哪怕是一个人的独角戏:“你害得贵人身受惊吓,还不快去给贵人赔礼道歉?!贵人海涵,兴许会饶你一命!” 蓝景根本不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他想着,自己总不该因先前在家中书房中一句话,便惹了杀身之祸吧? 至于为何又转到这处院子里演戏给休养中的贵人听,那他便更加不懂了。 仿佛太阳打西边出来似的,过去十来年皆是最为惹是生非的蓝景忽然触景生情,跪着回头朝那慈祥的面容低声说道:“……多谢您的教诲。” 一手握鞭正装得凶神恶煞之人彻底无语了:“……” 这戏还怎么演?这孩子太实诚了! “你真是气煞我也!”说罢他将手中的鞭子一甩,假装气得拂袖而去。 就在此时,循声而来的咸毓正疾步拉着楚蔽走进了矮墙内,大着胆子正要瞧看蓝景怎么样了,便一下子撞见了来人。 “……!?” 一时之间,双方四人都顿住了脚步。 引路的仆人正大汗淋漓着不知如何开口通报。 楚蔽冷眸一转,第一眼便望见了背对着跪着的蓝景。 而剩下两人,却在互相干瞪眼。 然而,第一个没绷住的却是方才装作怒气十足的中年男子。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吃惊的脱口而出:“……元娘?!” 这不是幻觉?! 什么元娘? 还跪在后方的蓝景闻声下意识回头瞧看,见了来人之后,也激动地站了起来:“阿兄!” 方才懵懂又老实的模样不翼而飞,蓝景像是见了真正的至亲之人一般,飞奔前来,恨不得冲进两个义兄的怀里。 可就在这时,他的脑门却挨到了一记货真价实的掌风:“你疯了!” 蓝景捂着自己的脑门,一脸茫然:“……” 这一下可是来真的。 更茫然的则是咸毓。 她看着眼前陌生又眼熟的中年男子,震惊地呆在了原地。 ……这个人,不用瞎猜,她已经看得出来,长得与她血脉相连了。所以这人是…… “这是我阿兄!”蓝景捂着脑门解释道。 他先前不是已经说了吗。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蓝景激动不已,两个义兄安然无恙地被带了过来,想必接下来应当也不会有太多的麻烦了吧? 一时之间三个人混乱的认亲现场也就楚蔽一人隔岸观火在一旁。 他目光流转,大致瞧了个明白。 但显然,眼前的三人却并非如此。 好在此时,不远处的屋子内走出来了万良,他稳住自己凌乱的脚步,气沉丹田扬声道:“经大人。” 面面相觑的几人闻声转过头去。 ……良公公! 咸毓当即就吓得倒退了一步,她身后的楚蔽连忙扶了她一把。 这一系列的信息量之巨大,让咸毓定在了原地。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不知不觉间,矮墙内除了几个当事人之外,已经没有了任何的仆人。 万良疾步走向了楚蔽,见了他一身脏污白衣,吓得不轻:“……这这这……” 他身后只跟了一名墨衣人,此时已经转身去守在矮墙外了。 然而聚在一团的几个人却越发乱成了一锅粥了。 咸毓心中响起了无数道警报,她突然手忙脚乱地将楚蔽挡在自己身后,避开了前面中年男子的视线。 可一旁的良公公却也不像是奉命捉拿他们的样子,而是满脸悲痛地看着她、与看向楚蔽的眼神不相上下。 与此同时,那个与她长得有几分神似的中年男子也眼眶闪烁着微光,满是慈爱的目光。 而蓝景则是见到两个义兄安然无恙之余,又担心他们会被莫名其妙的京中贵人责难。 他下意识地出声道:“阿兄!” 啪! 话应刚落,他就又被一掌拍开了。 “你这逆子!说什么浑话?叫阿姐!” 蓝景一脸震惊,长大了嘴巴,立即反驳道:“不是……您误会了……这是我义兄。” 眼瞧着这一大一小又要争执起来了,可一旁的万良却并未在意,他满腔心思都在陛下和经美人身上。 他正要焦急关切,楚蔽终于开口了。 “经大人?”他沉声道。 此时真当要与蓝景争执起来的经郡守一怔,转回头来,对上了楚蔽冷淡的视线,他浑身一震,听到自己女儿身后的男子淡淡地说道:“可否先备水?” …… 天色彻底地暗了下来。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21节 楚蔽带着咸毓一同去了一处干净的屋子。 万良紧随其后。却被转头看向他的陛下低声劝退道:“随后再说。” “您……”万良担心两人的身子。 楚蔽摇摇头:“无伤。” 万良终于松了一口气, 刚才当他瞧见陛下和经美人一身白衣、上面不止脏污还有血迹之时,他险些也失了方寸。 万良回过神来,转身先去处理应对经家的父子两人。 楚蔽牵着一脸焦虑的咸毓进了里间,他随手试了试浴桶中的水温,抬眸一看,便见到咸毓面色变幻几许,忽地又抓紧他的手,反握住他,低声说道:“趁着眼下人少,你快跑!” 楚蔽:“……” 她在想什么呢。 咸毓没跟他开玩笑。 现在也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她只知道,这下是彻底的完了。 怪就怪在她之前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来到的竟然是这里。 眼下看来,一切全完了。 那个中年男子不就是她的“阿耶”吗?是什么情况才让他协同查办捉拿他们两的? 要知道她先前可是正儿八经入宫为妃了! 而如今却同楚蔽这个皇子私奔到天涯海角,还以为不会被宫里的人捉拿归案了,没想到直接遇到了至亲之人的协查办案。 之后他们两会不会捉拿归案按罪处置还另说,关键是现在——她让“亲爹”看见了自己女儿竟然甚为皇家嫔妃还红杏出墙!不仅如此,私奔的对象竟然是皇子!这多么的糟糕! 这对于她阿耶来说,简直就是天崩地裂的事情了。 被对方当面撞见了事实之后,可谓是莫大的尴尬。 而他们两人罪已至此,之后生死未卜,所以与其如此,咸毓觉得还不如让楚蔽跑了算了!他腿脚功夫不错,应该还是有些胜算的吧。 所以咸毓此刻只想让楚蔽赶紧跑。 楚蔽却说道:“你先沐浴,莫等水凉了。” 咸毓哪还有心思理会沐浴之事? 她急得想推他去窗边:“你眼下便走!还有一线生机!” 趁现在。 楚蔽慢吞吞地由她推了三两步,淡然地回道:“可我也想沐浴。” “还沐浴?!”咸毓焦急地说道,“你快走罢!” 都火烧眉毛 ,接下来两人生死未卜,他难道不担心吗? 赶紧走赶紧走! 楚蔽闻言,不仅顿住了自己的身子,而且转身抱住了她。 两人一身风尘仆仆,此时却紧紧相依。 在咸毓怔愣之际,她听见头顶上方的他低声说道:“我也不愿一人离去。” 他这话一出,咸毓沉默了下来。 无需再多言,她默契地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 正如先前一般,他也不愿听从她的话,独身逃走。 楚蔽动身,将沉默中的她拉倒了浴桶边,温和地说道:“你先。” 说罢,便转身走出了里间。 站在浴桶旁的咸毓回头时,只看见了他坚定的背影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中。 …… * 万良刚稳下心神,打算再去会会经家那对不着调的父子,却又听到屋外的暗卫传话,说主子要金创药。 “什么?!”他刚松下了没一会儿的心又提上来了! 果然还是有伤吗? 万良连忙起身吩咐道:“去将先前备的大夫郎中都喊过来!” 不一会儿。 咸毓刚沐浴完,万良便带着一群人过来求见。 短短一会儿功夫,咸毓改变了自己心思,决定和楚蔽一同承担即将到来的后果。 可比起她的暗自忐忑,楚蔽却瞧着更为视死如归——在别处快速沐浴完的他竟然还好意思向良公公申请要金创药? 好生淡定。 终于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的咸毓走过来做到了他身边的椅子上,擦着头发上的水珠,轻声说道:“我只是小小的擦伤罢了。” 眼下最关键的不该是他们两个一起想方设法,看看能不能从良公公那里争取一线生机吗? 在她看来,如今不幸中的万幸便是奉命来找他们的是良公公了。先前同他们有交情。而不是六亲不认的陌生宫人。 漆黑的夜色中,万良将仓皇前来的一众医手留在门外,自己先上前进屋。 甫一进屋,他微微抬头。 屋内坐着的陛下正在喝茶,一旁的经美人则是正红着脸收起了擦发的锦帛。 楚蔽侧眸看了过去,皱眉同万良说道:“我只要金创药,带这么多人来作甚?” 万良却无奈地摇头道:“还是叫人看看吧……” 他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陛下身边的经美人,面露担忧之色。 经家小郎都说了,经美人产下了死胎!那么可见月份至少也不小了。万良如今万分后悔,他若是就是知晓经美人早已怀有身孕,便绝对不会由着陛下和经美人出京耍完……如今经美人才刚小产,也没坐小月子,可得当心些身子。 楚蔽瞧出万良的神色有些古怪,但他微微颔首,还是同意了。 万良松了一口气,连同出现在屋子中的墨衣人,一左一右拉起了一道临时的布帘子。 咸毓正在紧张接下来如何应对许久不见的良公公呢,眼前忽然变成了这幅模样。 “……?”这是干嘛呢? 这时,她一旁的楚蔽言简意赅地说道:“先治伤。” 眼下能有一大把大夫郎中问诊,倒也是极为稳妥的事。因此楚蔽觉得何乐不为,确实可以安排。 咸毓疑惑地摇头道:“我真的没大碍,我的伤……” 口都自然愈合了。 可她话还没说完,却见一旁拉着布帘子的良公公苦口婆心地劝她道:“算老奴求您了!” 咸毓吓了一大跳。这可使不得,良公公再怎么也是皇帝手底下的人。用不着这么求她看病吧?她连忙点头回道:“好好好。” 真是麻烦他了。 因为请来的都是临时寻好的医者,三人在外人面前也并未多言。 包括那些医者好像也被叮嘱过了似的,并未望闻问切,而是只替咸毓把了个脉。 等到来来往往的外人都退出去了之后,万良才撤走了帘子,命墨衣人关上了门。 墨衣人奉命去取药方抓药了。 万良则是留在屋内。 咸毓见他还不走,便抓紧时间,大着胆子问道:“良公公,你是……奉命来抓我们的吗?” 虽然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咸毓却当做不知情似的问出了开场白。 万良闻言,快速地看向陛下。 然而楚蔽只顾着把玩着呈上来的药瓶,垂眸不置一词。 万良只能无奈地回道:“经美人放心,奴婢自己人!” 他追随陛下半生,怎能瞧不出陛下对经美人的心思不减?因此如今虽然宫内外都风云变幻,他也未曾不分青红皂白、一股脑的将一切都怪罪到经美人身上。 自始至终,经美人并不知晓一切的原委。况且经美人前不久还不幸小产了。万良除了心疼之外,也并不想太过于恐吓经美人。 咸毓见了良公公这幅态度之后,觉得她和楚蔽还是有一线生机的。 她不求她和楚蔽能够保证完全安然无忧,但目前看来,不管是京中派来的良公公、还是地方协查的官员,好像都是她可以有幸开后门的。正可都是太幸运的情况了! 咸毓满怀希望地看向楚蔽。 可楚蔽却只是将手上的金创药递给了她,当着万良的面,若无其事地问道:“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咸毓一愣,红着脸接了过去,只能小声回道:“我自己来便是了。” 说着,连忙起身往屋内跑去。 后头的万良瞧着经美人并不稳重的步子,满是担心地想要出声提醒,却被陛下横过来的目光制止了。 万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何止呢,嫔妃也不急。他倒是急坏了。 里间的咸毓躲着擦药,外面两人也尽量压低了对话的声音。 其实万良也无需多言,楚蔽也明白,连他都亲自出京来寻他了,无非就是担心自己控不住多日不早朝的京城。 有些日子没见万良,楚蔽见他依然是操心的模样,心里也有底,无论如何,如今是该回去了。 两个人低声交谈了几句京中的事宜。 说到一半,万良倒是又魂不守舍似的将目光移向了里间的方向。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22节 楚蔽皱了皱眉,奇怪的瞪了这小老头一眼,低声道:“子嗣之事你莫再催了。我心意已决。” 他难道还不知。为何动辄暗示于他? 万良闻言便又唉声叹气了起来。 他实则不懂陛下这句话。 经美人这回小产肯定是两人不当心,那陛下又何必一如既往地回绝于他?他眼下又不是反对陛下以后仍然独宠经美人一人。之前的意外已经无以挽回,万良当然知晓该往前看。陛下和经美人都还年轻,以后总会还有喜事的。 见他这幅反应,楚蔽便看出两人之间似乎是有些误会,便轻敲桌案,让外面正好回来的墨衣人进来。 墨衣人快速进来,呈上了一沓药方。 万良伸手去接,倒是比楚蔽先瞄到了一眼。 他虽不通药理,但也并非全然不识药材。 楚蔽接过药方之后,便随手从中取了几张出来,用眼神示意他。 上面写的方子,除了安神之用外,也不过是强行加了一些补气血的药材罢了。 只此几眼,前因后果似乎也不难猜了。 楚蔽指了指上面几行字,低声问万良道:“你以为怎了?” 万良:“……” 当得知一切都是误会之后,不知怎地,他为何反而越发失望了呢。 “……没呐?”万良讷讷地开口问道。 想必这些民间的大夫郎中实则也暗暗迷惑。但各个都聪慧至极,不想以身涉险、打破大户人家真假孕事的阴私真相,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按照先前叮嘱的,蒙混过关看地诊脉开方了。倒是果然与宫中那些胆小怕事的医官们互为同道中人。 楚蔽轻嗤一声。 笑话他多管闲事。 万良认命地摇摇头,又朝里间的方向望了一眼。 也罢。经美人并未怀孕流产,也算是万幸之事。 他至少无需再心惊肉跳地担心两位的身子骨了。 接着两人便又默契地聊起了回京之事。 万良此番前来,自然并非广而告之。他名头都换了一个,不止京中人不知真相,连经美人之父,在这之前也并不知情。 而他选择定襄郡守助他一同暗自办事,也是看在经家自然与经美人绑在一根绳子上罢了。 唯一的小意外便是经家父子两竟然有些不着调,不过索性有惊无险、一切转危为安,万良便也足矣了。 而且话说回来,经家父子不着调的模样,倒是与单纯的经美人异曲同工。 怪不得世人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楚蔽一边听着万良细碎的低声啰嗦,一边又听见里间的咸毓已然上好药了。 万良见陛下走神,便挺了下来,无奈地劝道:“您还是早些回京吧。” 如今京中不仅没了楚蔽,连万良都亲自出来了,他们也不指望还年少不稳重的无姬能稳重扛事,因此总不能一直唱着空城计吧。 至于眼下,还未知全貌的经美人并不是陛下该再耽误下去的理由了。 还是等回京先解决完紧要的事再说。再拖下去,万良纵然掩饰得天衣无缝,也不能确保还没有人不起疑心。 万良的话,楚蔽自然也都听着。 他回过神来,忽然转而开口询问道:“经郡守先前便有私生子?” 万良闻言一愣,却是摇摇头。 因为为原先在宫中时,他们恰巧早已查过经美人的家事了。而那时候,经郡守膝下的确没有蓝景这儿子。所以楚蔽便由此发问。 不过眼下万良自然一清二楚,他谨慎地弓腰凑近了些,尽量压低自己声音,以防里间的经美人听见只字片语。 里间咸毓的一举一动楚蔽自然听得清楚,她眼下已经在床榻上躺下了。 楚蔽也懒得制止万良的大惊小怪,他面色平静地听万良回他道—— “乃是前不久刚过继的。” 万良说得格外小心。毕竟对于经美人而言,自己的阿耶过继了一个“儿子”进门,纵然自己已经离家入宫了,难免心中也有些疙瘩吧。 不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万良这几日看在眼里,自然不会多管闲事。那对父子在他面前倒是“父慈子孝”的模样,他对经家的事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可这时,眼前陛下闻言后却忽然冷哼了一声。 万良:“……?” 作者有话说: 楚·喜提小舅子·蔽:阴魂不散的臭小子! 万·操心老妈子·良:我还落了什么消息? 第270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近月来, 京城内有些个府院的日子过得可不大太平。 时常在夜深人静之时,还有某一处角落里响起窃窃私语。 毕竟都是住在皇城根子周围的人,对于宫中讳莫如深的消息总是快人一步。 例如在京城普通百姓那儿,听说的不过是当朝皇帝称病罢朝已一月有余。这对于百姓而言, 倒不是什么稀罕的事。一来瞒不了众人, 二来历朝历代有的是因病罢朝的皇帝, 莫说是罢朝一个月了、罢朝一辈子的昏君也不是没有过。 因此在自得其乐的百姓们之间,这传闻不过是他们茶余饭后隐晦闲聊几句的话头罢了。 但同样一件事, 在更知情的人口中, 却是兹事体大,饱含深意的秘辛了。 ……当今皇帝莫不是快要不行了? 须知就算宫中暂时瞒得住天下,也瞒不住一个个以往进出宫中的臣工——陛下称病罢朝也就算了, 竟然不知学起了哪朝皇帝,喜爱上了炼仙丹。 以往有些朝的皇帝沉迷仙道之术, 那是为了延年益寿、长生不老,但众人对当今这位,却是不大信这个理由。 长生不老?皇上年纪轻轻,又不是正值暮年。 那为何还忽然迷上了道家仙术?还不是因那…… 不少人嘴上不敢说, 心中却跟个明镜似的。他们早已心知肚明——还不是因为那什么……嗯……隐疾么。 但凡有点来头, 经历过、亦或是听说过青盛帝时期的人, 也都知晓当今皇帝为何在身为皇子那时格外不受宠。比其母妃位份低的嫔妃又不是没有, 为何只有他这个皇子如同隐形人一般, 不被皇室在意?还不是因他天生隐疾,出生变成了皇嗣中的弃子么。 虽然去岁的雷霆宫变, 使得当今圣上如今安坐帝位, 但有关于他先前的传闻, 并没有在皇宫内外销声匿迹过。毕竟就算贵为天子, 也断绝不了已经长了翅膀的隐晦传闻,再者事实便是如此——如今后宫还如同冷宫一般,形同虚设。 试问那个男子不急子嗣之事? 大家都懂得。 陛下如今这是病急乱投医了! 古有昏君为了延年益寿而沉迷仙道,今有当今为了治疗隐疾而病急乱投医。 可这仙风道骨,也救不了打娘胎出来的残缺。 拿不着边的仙丹当要吃,当心折寿了呦。 这不,传着传着,都开始担心这年纪轻轻的皇帝陛下一把身子骨莫要因乱吃药而折腾坏了。 但众人实则也明白,怎会不吃坏呢?兴许在吃仙丹之前,已经吃了不少乱七八糟的药了…… 一时之间,暗地里风起云涌,再沉得住气的人,都会不由自主设想着若是哪天陛下因服用丹药不适而……嗯…… 膝下无子的陛下之皇位,该轮到谁了? 众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转向了东宫与各个王府。 因为当今皇帝秉持着“兄友弟恭”的名声,竟然都没有动一众还活着的兄弟,因此在目前这种事态之下,让众人忍不住想到这些个成年皇室子弟们的将来。 虽然眼下这些个王爷们担着如同讽刺的虚名,但哥几个也的的确确是皇位的竞争人。 以往曾今是过,眼下的未来瞧着也又有了苗头。 青盛帝时期的“东宫”、代帝时期的各“王府”,哪个不是当年明争暗斗过的过来人。 而如今当今皇帝孤家寡人一个,若是驾崩了,那龙位可不就有可能落到那几个人之一的手中吗。 有些个按捺不住的人,已经趁着不上朝的这个月,开始为自己的后路试水铺路了。 这事正如那些暗地里的赌坊游戏一般,买定离手,赌的便是慧眼、赌的便是胆量、赌的便是野心……若是瞧对眼了,赌对人了,那可不就是一飞冲天,炙手可热了么。 于是乎,明眼人便见到了进来诸上的府院外总会有些个低调的车马来往。 有些人为了早早买定一个下家,有些人也想趁机增长自己的羽翼。 不过这期间还是少了两处的热闹。 一个是“东宫”,因为还被软封之中。 另一处则是令人有些意外了—— 代帝膝下板上钉钉的皇位继承人、其最优秀的儿子,谁能想到如今却选择过着最为闲散的日子。 旁的王爷早已心中按捺不住跃跃欲试、就差将自己踊跃的野心写在府门口了,楚霰的王府却着实赶客。 听说这位王爷不仅谢绝各式各样想来搭线或试探的人,甚至直接闭门谢客,转而暂时搬去了自己名下的私苑避暑。摆明了自己的表态,像是对皇位一点儿贪图心都没有。 自从当今皇帝登基之后,这位王爷的态度一向如此,安分守己、像是已经认命了,但没想到如今各家骚动之际,他竟然仍然一如既往,并未有一丝的改变。 此番情境之下,众人自会有不同的猜疑。有些人认为这位当初离皇位最近的王爷应当是不得不放下擦肩而过的机会了,毕竟当今登基之后几乎将代帝的羽翼绞得一干二净,除了留了一个归顺的左相之外,诸多王爷也没有了任何代帝遗留下的帮手。 但也有些个心思深沉之人却以己度人,觉得这位王爷才是最为沉得住气的人。他怎会是安分守己、没有野心?或许他正是故意如此,以退为进,心思深沉得让众人皆难以从中料到任何的章法。 入夜之后。京城一如既往的各家有各家的心思。 反倒是城郊的私苑最为相安无事。 天黑后下了一阵小雨,待到雨过月明,此处有了一阵凉快之意。 楚霰是带上了自己的王妃一同来了私苑。 这苑子还是当初他成亲之机,代帝亲自命人添上的置办。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23节 如今他才头一回过来。 既然名义上是避暑,过着闲散的日子。自然桩桩件件皆是有模有样。 白日里他遛鸟喂鱼,入夜后也不过是看书亦或是陪陪自己的王妃。 今夜的小雨停歇之后,楚霰从床榻上走了下来,随意披上寝衣,便自顾自走出了里间。 里间的任云霓还躺在床榻上,朝外面的丫鬟喊了声,要水进屋。 而转眼之间楚霰已经穿戴好了外裳,走到了房门外。 下过小雨的夜空中带着清澈的墨色。 一旁的墙角边走出了一道黑影,在不远处屋檐下的昏黄灯笼光的照耀之下,黑影的衣袍颜色展露出了几分,正是常年穿着陈旧灰袍之人。 灰袍男子抬头望了一夜天空,像是闲谈一般,低声说道:“这别苑地界倒是不错,想必皇宫那儿都没轮得上这场雨呢。” 楚蔽倏地转眸睨了一眼他,沉声道:“你难得说些废话。” 灰袍男子不以为意,还煞有其事地继续回道:“属下借了王爷的光,有幸也能来别苑避暑,感激不尽,自然全力陪王爷……” 这时,里间传来了任云霓与丫鬟的对话声。 两人耳力过人,自然是听见王妃命人给王爷也备好热水。 灰袍男子守礼的垂下头来。 王爷先回去沐浴也罢。 可楚霰却抬步走下了门口的阶梯。 灰袍男子便随即跟上。 两人时常在深夜中行走,眼下主仆二人如同闲散慢步一样的动作,无需开口便已默契十足地绕着房外的小径漫步了起来。 这习惯连任云霓都知晓。 她快速沐浴了一番之后,便坐在窗口擦湿发。 小轩窗外不远处,主仆一前一后两道身影映入她的眼帘。 任云霓常常看楚霰的背影。 无论是如今他们成亲之后的日子里,她看着他转身办事去的背影;亦或是她还尚未出嫁的年岁中,看着他时不时寻自己阿姐相约,那两人一同转身时的背影。 她几乎已经能够描摹出楚霰的背影,能从人山人海中一眼寻出他的身影。 不仅如此。 这些年来,不知不觉间,她早已对这个男人格外的熟悉。 她相信,她比阿姐都熟悉楚霰。 她甚至能猜到,此时在屋外带着下属散步的楚霰,心中正在想着的是阿姐。 而他口中谈起的,则可能是东宫。 小径旁的花丛中还残存着不少的雨水。鲜嫩的绿叶在水珠的滋润之下生机勃勃,却又无人在意。 主仆两人随意踱步了一会儿。 沉默中的楚霰才再次开口道:“沾光?此时乃是夜里,何来的光?” 他这是将方才灰袍男子的话给续上了。 灰袍男子的确不是一个先说废话之人,他省略了可以预料到的回话,直接跳到了下一句:“王爷比那些个都沉得住气,但为何不也在如今试试?” 就算不是一门心思有所图,他们先将如今的浑水搅得再浑一点儿又如何?不正是美事一桩么。然而他的主子却真的沉得住气,竟然一点儿动作都没有。 因此他今夜才再次提起。 可是楚霰却忽然停住脚步,侧头问道:“东宫如何了?” 灰袍男子顿了顿,回复自己的主子道:“东宫乃是被软禁了,才无法动弹,难不成王爷是因东宫不动,才也僵着按兵不动的么?” 楚霰眸色暗沉,沉声道:“你这句也是废话。” 灰袍男子承认的点点头。 作为楚霰的得力下属,他怎会不知王爷的安排。 方才这句明知故问的话,他只不过并未立即回答王爷的话罢了。 因此灰袍男子这才回道:“东宫……近日来的良娣热闹了些。” 这都是后院妇人才热衷置喙的事,谁会想到一个王爷会抽空询问自己的谋士? 若是那良娣是他们的人,弯弯绕绕的阴谋诡计倒还说得过去。然而那东宫良娣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个搬不上台面的小角色罢了,本不该让王爷留意。 更有甚者,灰袍男子都明白,若是太子妃想动手对付良娣,怎还有那良娣上蹿下跳的机会? 因此,一切尽在不言中。 与其说他们东宫之外的人留心着东宫后院的事,不如说是他们越发看不懂太子妃的章法了。 这京中行色各异的人在暗中瞧不明白王爷的章法。而王爷却也在暗中瞧不明白太子妃的章法。 灰袍男子面无表情。 若是王爷的私事,他自然不会多管闲事,例如他对王府中的王妃,除了尊敬之外,也不会有所来往。他只不过是单独效忠王爷暗中人罢了。 所以说到这里,灰袍男子说的仍旧是今日之正事:“王爷,那万良老儿可是出京多日了呢。” 如今楚蔽那厮,想必也真是急于子嗣之事了。 不然也不会因病彻底罢朝了一个月,寻仙问道,不过是走投无路的救命草罢了。 然而天阉便是天阉,哪怕是派自己的心腹亲自去请道人进京治病,也治不好天生的残缺。 灰衣男子嘴角露出了讽刺的笑。 这皇室中人,无论是谁儿孙满堂了,也不会是如今这个皇帝小儿。 有些人还认真打听皇帝罢朝炼丹的进程,还不如直接默默看笑话罢了呢。 这件事上,楚霰和灰袍男子的意见相同。 他们与其去跟踪那万良替楚蔽不远千里聘请仙风道骨,不如赶紧查出一月多前截胡他们的那队人马到底是何人。 他们不是没有怀疑过会不会正是出自楚蔽之手,但如今皇宫因罢朝而反倒戒严,支过去打探咸池殿的人回禀的也是……那个好吃懒做的经美人似乎越发消沉了。 经美人竟然安然无恙地回到了咸池殿,倒是令他们意外之事。但经美人消沉得厉害,却显得一点儿不意外。 一个后宫嫔妃遭难被人掳走几日,换谁都会如同天塌下来一般,自责自己的罪过。日日担心过往的东窗事发,怎还能心宽体胖。想必那人早已夜不能寐,愁上心头了。 而当初截胡他们的那队人马到底是何人。他们实则也已猜忌出了一些。 而如今最不妙的便是他们变成了“明处”的人,只能暂时休养生息不再现身,而那队神秘的人马却竟然成了“暗中”之人。 呵呵。 这倒越发有趣了起来。 接下来主仆二人便再次沉默了下来。继续一前一后慢步走在夜色中的小径上。 难得凉快的夏日夜晚,微风里带着私苑独有的花香。 很多话无需再商讨,便已经在他们心中落定。 毕竟近些月来,与咸池殿最为有关系的,竟然不是后宫众人,而是—— 太子妃。 ……若那队神秘的人马是任云霏的人呢? 换做是旁人,肯定不会下意识如此猜想。虽然太子妃待字闺中时名声有多出挑,但那也不过是妇人罢了。一节女流,怎会私下豢养自己的人马? 可这令人惊诧的可能,在楚蔽的眼里确实兴许会有之事。 因为他认识她,知晓她身怀才学。 很多事只要她想做,或许真当做得出来。 可如今的东宫太子妃为何一而再纵容小小良娣不知天高地厚地试图骑在自己头上呢? 若是太子妃当初派人截胡了经美人,一切竟然十分说得过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到底谁是“螳螂”,谁又是“黄雀”? 任云霏若是动动脑子,实则也推得出楚霰的路数。她若是救回了经美人,那草包嫔妃可不就会毫不犹疑的打开心扉? 难不成,他替她做了嫁衣? …… 楚霰重新走进房内时,任云霓满头青丝都已经干了。 她半倚在床头,有些诧异地直起腰来:“王爷怎又回来了?” 这她倒是没料到。她只是命丫鬟在厨房备好沐浴的热水罢了。难不成他还未自行去沐浴过? 楚霰沉着脸,当着她的面褪去自己的外裳。然后朝她走去。 任云霓立刻便反应了过来,似笑非笑地说道:“怪不得方才王爷并未沐浴……” 原来眼下还有这心思呢。 正在她眼带笑意之时,楚霰已经控制倾身住了她的双手。 他的周身仿佛还夹杂着外头带回来的冷意。 一点儿都不像是火热的郎君。 任云霓笑意不见,这时候还不忘意有所指的夸道:“不愧是我们王爷……”做给旁人看的事,“总是滴水不漏~” 她在床榻之间一向大胆放肆,楚霰却习惯少言少语。 这时他忽然加重了手劲,翻身将她压在了下方。 “王爷做什么?!” 任云霓难得在这时候花容失色。 这种状况是以往并未有过的。她看向自己上方的黑影,遮盖住了自己所有的视野。 与此同时,她听见楚霰阴沉的声音,回她道:“骑在你头上。”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24节 任云霓倒是一点儿都不介意。 …… * 翌日。 北地风光开阔,晴多雨少。 可在夏季时恰恰气温适宜,只要不是一直待在室外,便也不会太过于热到。 又是晴朗温暖的一天。 昨夜咸毓躺在里间的床上等外面的楚蔽与良公公周旋完,却一不小心睡着了。 待她醒来后,发现已经是转天的上午了。 日上三竿,满室寂静。 睡饱后的咸毓先是伸了个懒腰,才定睛一看。 可一瞬之间,她直觉发现自己的身边并没有楚蔽留下过的痕迹。 咦? 咸毓起床穿衣,入目的一切都证实了她的直觉。 这个房间内根本就没有楚蔽留下过的痕迹,虽然他们昨日的确是两手空空被良公公逮了个正着,但像眼前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的面貌,也太过于夸张了吧? 难道昨晚楚蔽都没有在这里睡觉吗? 转眼咸毓便快步走到了房门口,她一打开房门,见了外面候着的蓝景,惊讶地问道:“你站外头多久了?” 北地虽然并不炎热,但大夏天的站在太阳底下许久,已然能将人晒得热气腾腾。 太阳底下的蓝景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脑袋,嗡声道:“……他让我叫你一同吃早膳。” “谁?”咸毓闻言问道。 蓝景有些尴尬地张了张嘴,然后泄气地说道:“都快中午了。” 准备的早膳早凉了。 他这份传话,也已经过时告吹了。 咸毓知道自己睡过头的本事,她抱歉地讪笑了一下。 蓝景像是在太阳底下晒傻了似的,见了她的笑容,怔了怔,闪过古怪的神色。 咸毓知道可能是自己现在的女装仍是让蓝景不适应,因此她也并未多说。 至于蓝景刚才口中的“他”,她下意识地以为指的是楚蔽。 她快速说道:“稍等,我梳好头便与你过去。” 咸毓赶紧回到里间找梳子。 在这里,她当然不能披头散发的不拘小节。而她也并非那种打扮上需要花太过时间的人,她快速弄好自己的发型之后,才没几分钟,走回门口时,却没有再瞧见蓝景的身影。 门外没有,门内更是没有。取而代之的竟然是良公公一人。 咸毓知道暗处可能有良公公配备的侍卫,但她此时心存疑惑,便直接朝一脸笑眯眯的良公公开口问了:“……良公公,他呢?” 她问得当然是楚蔽。 咸毓有些紧张。 万良笑着回道:“奴婢正是来接经美人过去的。” 经家小郎不着调的模样他算是领教了,据说大早上过来请经美人一同用早膳,却在吃了闭门羹之后苦等了一上午。 虽然这屋子私下的确有暗卫守着,但大家也是头一回这般愣头青的小子,竟然在屋外干等着一上午。 等到万良过来之后,便将他打发走了。 良公公面上一如既往的和善,但咸毓听到他说的话之后,仍然是身子一僵。 她和楚蔽如今面临的状况太过于糟糕了。 不仅身份敏感又尴尬,而且当她一听到万良说“接她”的话,她便条件反射地以为他是要“抓她”立即回京。 虽然她眼下知道大概好像也许不太可能是这种意思。 “……好,”咸毓磕磕绊绊地勇敢上前,“有劳了。” 良公公愿意带她见楚蔽,那就说明楚蔽目前应该并未大碍? 而且良公公竟然愿意带她去见楚蔽,说明目前的装过好像也不是太过于糟糕。他们并未被五花大绑地立即带走回京。眼下的分分秒秒都像是万幸才得来的。 万良笑着摇头道:“经美人不必客气。奴婢自己人。” 然而显然不管他说了第几遍,想必他在经美人心目中也不过是陛下倾家荡产才买通的人罢了。 万良在心中无奈地苦笑。也罢,日后他再接再厉,争取让经美人对他完全放心。 咸毓想快些见到没了踪影的楚蔽,走在路上也直接厚脸皮地问了起来:“……敢问良公公,他眼下在何处?” 她其实最想问的是难道楚蔽昨晚真的没有进里间睡觉?如果这样的话,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会良公公已经将他绑走了吧?! 好在咸毓的担心是多余的,给她带路的良公公仍然一脸笑意地说道:“经美人莫急,眼下……他正与经郡守在一起呢。” 什么?咸毓听了这话,反倒是更加急了! 亲爹同女儿的出轨对象见面?!双方怎么能单独碰在一起?! 简直是太糟糕了! 咸毓急着想去“救火”。可一旁的良公公却压着他们两人的步子。 她都瞧出良公公有意的不疾不徐了。然而她也不敢催促他…… 一向诸事慢慢悠悠的咸毓难得有些心急了。 然而万良才不会为了经美人加快步子,他则是在为了经美人减慢步子。 经美人金尊玉贵之体,若是带她走得太快、磕着碰着了该如何是好?陛下不怪罪他,他自己都会自责。 眼下也急不了一时,万良觉得不如慢慢走算了。 万良是诚心想安抚经美人,接下来走过去的路上还特意起了话头,为经美人解闷。 “说起来定襄郡也算是经美人的娘家了,不知经美人入宫前可有来过此处别院?”万良开玩笑道,“实则还是经美人比奴婢更熟门熟路吧?” 经郡守虽不是定襄郡人,但任职也有些日子了,万良这么说也没错。 但咸毓却顿时如临大敌,她连忙回道:“……那个,我这人记性不大好。” 她说了一个笼统的借口。 不仅路痴,她甚至连什么经郡守都不知道!什么别院?把她放在“家门口”她都能迷路呢。 这种十八线配角的户籍过往,原著怎么会详细些,电视剧魔改都不会改到她头上。 咸毓现在简直就是屋漏偏逢雨。不仅和楚蔽遇到了最大的困难,而且还面临自己身份信息方面的考验。 她只能选择摆烂了。反正她不知道。与其心惊肉跳地一个个蒙来猜去,她不如直接认命。 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就算昨夜睡饱了。眼下精神十足。她也对于目前这里的状况仍旧一脸懵逼。 希望良公公别问路了。问就是她不认识。 好在良公公不是为了考她认路。 不一会儿,咸毓跟着良公公来到了这处别院的后院。 走进后院栅栏门内,咸毓就看见了在场的所有人。 这后院内竟然是一处练武场。 此时场内有两个人正并肩而立,各自拉弓射箭。 这两人正是楚蔽和经郡守。 真当见到这一刻的时候,咸毓恨不得自己当场就昏过去。 对不住啊对不住…… 她心中莫名其妙的满是抱歉。 当初打定主意邀请楚蔽一起私奔的时候,咸毓没有什么罪恶感。 因为她并不觉得自己是经美人本人。她不想服从所谓的身份设定。她可以尝试勇敢的选择自己的爱情。 可当现在见到经美人的家人的那一刻,她发现自己却没有了不管不顾的勇气。她做不到。 人可以厚脸皮。但这种情况下,好像也不太能够极其坦然的厚脸皮。 咸毓的语气都有些焦急了起来,她求助地与一旁的良公公低声道:“他们怎么凑在一起?” 这也太糟糕了。 良公公却不以为然地回道:“经美人,请吧。” 疯了疯了。 咸毓觉得这一切的确都不是她能够阻拦的了。 这个良公公也真是的,他也太开明了吧?竟然并不置喙她身上的事。还由着他们这么来? 万良将人带到之后,便要去处理旁的事物了。他不再逗留,让经美人走过去后,便转身离去了。 咸毓硬着头皮朝楚蔽走了过去。 她必须走过去。不然难道由着双方凑在一起吗。 而且她眼下她当然只和楚蔽相熟。与一旁的经郡守,不仅一点儿都不认识,并且当然还十分尴尬。 这时,两人瞧见她进了练武场后,便已经收起了各自手中的弓箭。 咸毓目不斜视地直奔到楚蔽面前,想问他怎么一回事,又碍于一旁另一个当事人经郡守也在,根本不能问出口。 因此她也错过了经郡守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25节 好在咸毓还没来得及厚脸皮打哈哈,不远处的箭靶附近突然冒出了一个脑袋来。 “阿兄!” 蓝景两只手里握满了羽箭,乍一眼看便是担当这拾箭的工作。 咸毓一愣,终于看见了刚才忽然不见了的蓝景。 想必他也是被人唤过来了。 蓝景一脸兴奋地跑了过来,还没刹住脚步,直接被一旁的经郡守用力地拍了一脑门子。险些被直接打趴在地。 “冒冒失失作甚?!” 勉强稳住自己脚步的蓝景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脑门:“……” 一切在一日之间都变了。 都变了! 原先还舍不得用鞭子抽他呢,可短短不到一日,他已经实打实挨了两三下脑瓜子了。 经郡守面色复杂地低声斥责道:“好好说话!” 蓝景有些无辜,又仗着身边都是亲近之人,便直接顶嘴道:“我还没说多少话呢……” 为何这般对他? 若说咸毓是最不知情的一个人。 那蓝景也是倒数第二个不知情的人。 他眼下也只不过是傻乐罢了,因为许多事他也没得知晓。他何其无辜。 “你……”经郡守实则也格外的生疏,一时之间竟也不知该继续骂些什么了。 他瞄了一眼身旁站着的两个人。 女儿像是还在走神,而另一位……他根本就看不出什么脸色来。 在场四人中也就蓝景一人还是心大着,他也不记打,只顾着乐呵呵招呼两位亲近之人:“阿兄,你们……嗷呜!” 他话还没说完,脑袋上又挨到了经郡守的揍。 经郡守有些尴尬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还别说。 这事也是熟能生巧,这一回他反应倒是更快一点了呢。 而蓝景就可怜多了。 他的三脚猫伸手根本不可能躲得一旁练家子过突如其来的攻击。 因此他回回挨揍,都是身不由己。并非真傻呵呵得上赶着递脑袋。 蓝景悲天悯人般地委屈道:“我……” 他从小到大都没有被揍哭过。以前生父如何责罚于他,对他而言都是家常便饭罢了。他早已忘了什么是委屈与伤心。 但是如今却不一样了。不仅揍他的人不一样,身边的人也不一样,连他自己也同以往不一样了,竟然真当诡异地生出了一股淡淡的委屈之色。 经郡守无奈地摇摇头。 这孩子委屈什么呢? 他好声好气地再次说道:“叫阿姐。” 昨天傍晚他听到这小子逮着自己的女儿叫阿兄的时候,他真当怀疑是不是这孩子脑子不太健全。 连他不知先前状况之人,都在一瞬间便反应过来了,应当是先前女儿女扮男装过。 可这小子倒好,对着女子面貌的女儿还一厢情愿的喊“阿兄”。脑袋里像是有什么难辨雌雄的大毛病。 蓝景依言行事,张了张嘴:“阿……” 可他实在有些“阿”不出口。 他苦恼道揉了揉自己的脑袋,闭眼说道:“这是我两位义兄,我先前便与您说过了!” 昨天傍晚中断的离奇的互相介绍的环节竟然还没有结束。 除了楚蔽秘而不宣的身份之外,此时光蓝景一人,就已经陷入了关系名称的大混乱之中。 一边是他在路上闯荡时义结金兰的义兄,一边却又反复纠正他的说法。 蓝景苦恼。经郡守还默默棘手着呢。 也罢。 他怕这个唯一不知情的孩子继续在“贵人”面前丢人现眼,便小声说道:“你弓拉得不对,让你阿姐教教你。” “我哪不对了?”蓝景下意识地反驳道。 他还是会一点的吧。 有必要说得他那么无能吗。 于此同时咸毓也在心中大吃一惊。 什么拉弓射箭?! 她她她……她会吗?她该会吗?! 姐弟两完全没有跟上经郡守的速度,更遑论意会经郡守这番建议的言下之意到底是为了有助于姐弟两人熟络起来、还是为了支走这两人。 包括楚蔽都无心猜测言下之意,因为他当然不赞同这个建议,此刻默不作声的他开口不赞同道:“无需如此。” 凭什么让这臭小子有单独粘人的机会? 楚蔽第一个不答应。 经郡守顿了顿,竟然仍旧没有放弃希望地看向了咸毓,有些紧张地开口说道:“……元娘,你教教他?” 咸毓倒是也能猜测他的言下之意、虽不知为什么。 但她是个打直球的人,嘴上一时没忍住,直接脱口而出问道:“你两还有话说?” 经郡守:“……” 可是咸毓对于他们两人之间的单独相处更是一百个担心。 她虽然平时也心大,当刚才的一切她也看在眼里。 这个经郡守虽然长得儒雅,但是无论是射箭还是揍人,一看都是身怀武艺的人。而她则是个门外汉,根本估量不出他和楚蔽两人到底是谁的本领高强。 咸毓估计不出来,但是她也不接受一切的结果。不管是一个把一个打趴、还是另一个把这一个打趴,亦或是两个人打得不分上下,彻底的撕破脸…… 这可真的糟糕透顶了。 此刻他们相安无事的相对而立,在咸毓心中都仿佛像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她隐隐约约的纠结,楚蔽倒是感受到了,虽然不知所以然,但他也直接出声说道:“随你。” 她无需顾及什么。想怎样便怎样即可。 但她若是同意带蓝景走到一边,那他必然也会紧盯着他们两。 可是咸毓就是纠结于不知道该怎样。 如果拒绝带走蓝景给他们两人单独相处空间的话,她也不知道该以什么理由,然后继续四个人大眼瞪小眼的站着吗? 一时之间咸毓别无他法,只能以最简单的方式,直接问道:“你两要做什么?” 经郡守直接被问噎住了。 虽然他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这注定难以顺利进行的久别重逢。 但直接被这么问,他也答不出来。 咸毓心里也在烦恼着。 她不仅要担心经郡守与楚蔽之间会不会产生摩擦,而且还一直没底她自己到底是该会射箭呢还是不会射箭呢? 糟糕的事情一件比一件大。眼下不仅在亲爹面前站着一个身份关系极其尴尬的情郎,而且还要注意自己会不会漏出什么不是本尊的马脚。 这样一来,多说多错就就是最大的原则了。 所以咸毓方才的几句话都像是牙缝中蹦出来。 那都是她不得已才硬着头皮说的话。 但短短的几句话,听得经郡守的心中拔凉拔凉的。 他在心中五味杂陈,却无法与人道也。 然而无论如何,他也没想过就此打退堂鼓。 正在这时,四人之间忽然响起了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 咸毓一惊,以为自己饿的肚子咕咕叫了。她尴尬地去捂自己的肚子,这时,一旁的蓝景开口道:“是我。” 咸毓:“……” 蓝景虽然是调皮活泼的性格,但也聪明的看出了眼前几人之间莫名僵持的氛围。因此他趁机解围道:“我饿了,我们去用午膳吧?” 这个提议非常的不错,经郡守回过神来,点头应道:“嗯。走吧?” 有什么事趁饭桌上聊也无妨。 蓝景这么一说,咸毓的确也感受到了饿意。 于是她也点点头。 这可真是解决眼前状况的好主意。 楚蔽见此,便直接打算带她走人。 但这时,两父子却一动不动的挡着他的去路。 经郡守暗自心惊,他看出了脚下的动作,便忍不住打开天窗说亮话道:“我们一起用膳吧?” 楚蔽一直面色冷淡,回的话也很冷漠:“不必了,我与她两人便可。” 他从未有与外人一同用膳的想法过。 这下蓝景都惊讶地长大了嘴巴:“啊?”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26节 他先前与两位义兄一同吃过一张桌子的人,都没想到义兄眼下会说出分开的话来。 难道是因为多了一个变故吗?蓝景狐疑地看向了一旁。 经郡守:“……” 楚蔽此刻无意再应付这两人了,他牵着咸毓的手,便转身带她离去。 咸毓的内心当然也是这个想法。 那她也不客气的告辞了。 两个人头也不回的说走就走。 留着怔愣的经郡守和蓝景在原地。 蓝景不解,下意识转头看向一旁。 然而此时的经郡守比他还眼巴巴的,一瞬不瞬地望着前方的背影。 作者有话说: 经郡守:我的女儿…… 蓝景:? 经郡守:呜呜呜…… 蓝景:我的阿兄呜呜呜…… 第271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因路上不方便多言, 等进屋之后,咸毓才松了一口气,开口问楚蔽道:“他可有为难你?” 如今他们两都已经被京城派来的良公公找着了,眼看着随时会被抓回京城去论罪, 可奇怪的是良公公竟然并未立即行动, 见了她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咸毓脑补出了良公公为什么这样, 可能是因为毕竟之前收受了楚蔽的巨款贿赂,才在这时候都还对他们两都尽量和颜悦色。 可良公公到底是皇帝大叔跟前办事的人, 他自己任务在身, 怎会好心放人?顶对能对他们两个罪人照拂优待一些罢了。 咸毓一想到昨晚楚蔽好像并未睡觉,便有些担心他是不是连夜在良公公身上耗费心思了。 楚蔽闻言,倒是有些诧异。他并未期望过她能在自己生父与他之间抉择站边。 更何况他今日上午也不过是同经郡守一起玩了会儿箭罢了。他一向话少, 当时经郡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也全然未理会。 因此楚蔽毫不在意地回道:“他怎会为难于我?” 这时, 屋外响起了万良与别院仆役交谈的声音。 虽然两人方才离开练武场的架势有些不管不顾,但厨房那儿倒是及时送来了午膳。 万良招呼着来人。 咸毓刚在桌旁坐下,闻声有些紧张地说道:“良公公这是……他不仅不为难你我,还专程给我们送吃的吗?” 人也太好了吧! 楚蔽:“……” 他这才反应过来, 她方才问的应该也是万良。 竟然并非经郡守。 万良本来想进来为两人布膳, 但甫一踩上门口石阶, 抬头便对上了陛下示意的眼神。他顿时收住了脚步。 等别院厨房的人将午膳摆上之后, 楚蔽自己动身将房门阖上了。 两人终于偷得一时安宁, 咸毓递给他筷子,这才才有空问道:“昨晚你有歇下吗?” 楚蔽垂眸给她夹菜, 淡淡地回道:“你若想留住此地几日也未尝不可。” 他陪她便是了。 咸毓从未想过此建议, 有些意外地问道:“我们还能留住几日吗?” 她还以为今天肯定是良公公最后的善心发作, 才给他们最后的停顿时间了。 事到如今, 他们两人只能束手就擒。 楚蔽抬眸,瞧着她眼中的迷茫。 可他也不太懂舐犊之情,只是自然而然地以为她必然是想在娘家住上几日的。 不过没想到,她与自己的父亲倒是不如以往她同他提起过那般亲昵的样子? “随你。”楚蔽淡淡回道。 她娘家的私事,他自然不会在意。 咸毓当然和那个经郡守一点儿都不熟,她听了楚蔽的回话之后,有些欣喜地说道:“那太谢谢良公公了。” 无论那个良公公是什么立场,但他显然已经为他们两人做出了最大的退让。 良公公真是菩萨心肠,还愿意给他们两停留几日的机会。 她虽然谢错人了,但楚蔽转念一想,她也阴差阳错的谢对人了。 虽然他一直以来来去皆随她,但不可否认的是万良在后方承担了不少的事。 至于眼下,他倒还能再陪她在定襄郡的娘家待上几日,之后再启程回京也不迟。 楚蔽进食少又快。等他放下筷子的时候,咸毓觉得自己还能把桌上剩下的都炫光。 不同地区的菜色肯定有差别。咸毓觉得这里的美食不错,就没止住自己的胃口。 楚蔽看在眼里,便以为是她想念娘家的风味了。 若不是会引人注意,宫中御厨再填一个定襄郡人倒也不错。 他心中如是想着,面上却已随意转头看向了窗外。 两个人方才快速交流了一下如今的处境。 咸毓以为,这几天过的每一天都是他们两人有幸得来的珍贵时间。所以既然未来一片危险,她现在索性化悲伤为食欲,好好吃着桌上的。 而楚蔽这几日留下来自然也不可能继续清闲着了。正如昨夜,他和万良聊到后来,听见里间的人都已经睡着了,便索性去了万良的屋里,继续商讨正事了。 又过了一会儿,门外忽然又响起了万良的声音。 楚蔽让他进来。 万良走进屋内,默默朝陛下示意了屋外的人影。 这时,正还吃着的咸毓也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 万良笑眯眯地打招呼道:“一月不见,经美人瘦了许多,今后可得多吃点儿补补身子。” 咸毓还以为他要朝他们两发难了呢。 万良见经美人面露一如既往的呆愣之色,也只能无奈地笑了一笑。 他估摸着陛下应该已经用完午膳了,眼下的确是来找陛下的。 只不过经美人还没吃完,他这便是要从经美人的身旁请走陛下了。 楚蔽转头直接与咸毓说道:“我先与他出门一趟。” 咸毓闻言,吓得停下了自己握着筷子的手。 万良见经美人如此紧张,连忙轻声承诺道:“经美人大可以放心,奴婢肯定会在天黑之前将……殿、下带回来的!” 咸毓还能怎么办,她只能同楚蔽说道:“那你当心些。” 楚蔽点点头,起身与万良一同离去。 两人跨出门槛之后,几阶台阶下正立着经家父子两人。 楚蔽淡淡地朝经郡守颔首。 这便要走。 经郡守还是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您……” 万良睨了一眼眼前两人。 经家两父子一个怀里抱着弓、一个怀里抱着羽箭,倒是同印象中的经美人时不时呆愣的模样对上了。 这两父子当然是过来求见,一副眼巴巴的模样,想必都忘了用午膳。但万良并未给什么人情面,方才也只是与陛下通传了一眼。 楚蔽与人擦肩而过时,随口与经郡守沉声说道:“她稍后许是要午睡。” 经郡守一愣。 转头看向后方离去的两个背影。 一旁还抱着一把羽箭的蓝景总算能开口嘀咕了:“为何如今见我两位义兄如此麻烦?” 他不解。 经郡守瞪了他一眼,伸手便打落了这傻孩子还抱在怀里的羽箭。 用他还下意识捏在手里的弓。 将意外来“客”安置在这别院,自然要好生照顾。方才既然他们两说要先用午膳了,他们便也只能让厨房好生伺候着。 可两人脚下的步子,也不由自主地跟了过来。 经郡守默默叹了一口气。 眼下看来,总算是给他单独相处的时间了。 他一把拉起身旁的傻孩子,立即朝屋内冲了进去。 咸毓刚要将心思重新回到饭桌上时,屋里就冲进了经郡守和蓝景两人。 一时之间,三个人大眼瞪小眼的愣在那里。 捏着筷子的咸毓下意识轻声问道:“……吃了么?” 蓝景闻言立即摇头。 咸毓垂头看了一眼桌上已经吃得七七八八的剩菜。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27节 肯定不能分给他们两吃这些。 “不打紧,”经郡守拉着蓝景上前一步,“元娘慢用,我们陪你说会儿话。” 在这之前,他见自己女儿时肯定不会拉上身旁之人。 但经郡守的脑筋自然也转得快,短短不到一日,他便已发现,如今他不如带上人呢。 咸毓礼貌地让两人随便坐。 蓝景自然一点儿都不生疏,除了还得忍一忍自己腹中的饥饿,此时的他已经热络地聊了起来:“我阿兄真厉害,都能与宫里来的‘贵人’平起平坐……嗷!” “说什么浑话!”经郡守一掌拍向他的后脑勺。 虽然至今还未挑明,但他怎会不知那是何人? 这小兔崽子若是下回当着人面说,可得当心自己的脑袋! 蓝景被揍得有些委屈,求救似的看向了咸毓。 咸毓虽然不知他们两人的互动模式为何是这般,但也看得出经郡守好像并未下重手。 她眨巴眨巴地看了父子两人一眼,然后忍不住轻声地问道:“蓝弟,原来你竟是经家人?” 先前她和楚蔽猜测这弟弟会不会是北地的大户人家的时候,不知道楚蔽有没有猜到,她反正不可能猜到。 咸毓不由地记起了蓝景之前透露的家事。印象中,他好像不是说过自己有很多的兄弟姐妹吗? 但她转念一想,如果蓝景真的是原身弟弟的话,当时撞见时怎么可能认不出自己的姐姐来?而如果是因为寄养在外,那也与蓝景先前说过的家庭状况对不上。 咸毓因为自己对身份心虚,说话也尽量小心了些。 所以也只敢问这句话。 经郡守闻言却是一僵,讪讪回道:“嗯……说得也是。” 虽听得出来女儿并非讽刺,但他仍然无以反驳。 经郡守稳住心神,转而主动开口道:“听说……原先你们在来北地的路上时,恰巧相识、义结金兰……” 蓝景料到眼下是最为淤滞的节点,便深呼一口气,替经郡守朝咸毓直接说道:“我是过继过来的,阿兄……呃、阿姐。” 咸毓闻言,有些意外。 经郡守看向女儿的目光也闪了闪。 只有蓝景,已经光顾着说自己想说的了:“你真是女子?阿……姐。” “……”不然咧。 经郡守习惯性地想去拍他脑门,但中途倏地对上女儿的视线,又霎时顿住了。 咸毓听这事很是意外,先问蓝景道:“那你不姓蓝吗?” 她其实也不意外。 反倒蓝景若真叫蓝景,那这弟弟出门在外也太过于实诚了。 蓝景点点头,正要开口回答,这时经郡守却率先说道:“还未认祖归宗呢!” 咸毓:“……?” 经郡守这幅显而易见的模样,怎么看都像是做贼心虚似的,煞是奇怪。 然而就在这时,门外悄然无声进来了一个墨衣人。 经郡守也是练武之人,他第一个转头看去。 作者有话说: 蓝·家庭地位告急·景:喜提小兔崽子封号的我好饿…… 第272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墨衣人直接将经郡守和蓝景两人无情地请了出去。 经郡守在经美人面前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模样, 连墨衣人瞧得都不耐烦了。 保护经美人是他的指责所在。 当然也包括了经美人到点该午歇了。 咸毓竟然也没有挽留两人。 因为且不论他们来者何意,她自己实则也心虚,担心三言两语之间,自己的身份露出什么马脚……这都是如今不必要的麻烦。 这个经郡守不会是来“探监”的吧?既然时间已到, 她正好也不用应付他了。 所以两人走了之后, 咸毓也并未多虑, 转头就回里间睡午觉去了。 等到午觉醒来之后,咸毓睁眼发现楚蔽已经回来了。 他正坐在床榻边, 悄无声息地看着她。 像是回来有些时候了。 咸毓揉了揉眼睛, 支起身子来。 楚蔽伸手,给她递了一杯茶。 咸毓顺手刚要接过,忽然又发现他们两的这互动宛若她生病似的了。 她无奈地笑了笑, 开口道:“谢谢你。” 她睡醒刚好有些渴了。 楚蔽默默地看着她低头喝了一口茶。 他不过是让她有留在娘家的几日时光,她便如此郑重其事的谢他了? 她无需这般。不必言谢。 咸毓喝了一口茶后, 楚蔽接了过去,也喝了一口。 她这才发现,这杯茶可能本来就是他在喝的。 她呆了呆。 “方才经郡守与你说了什么?”楚蔽随口问道。 咸毓一愣,伸手挠了挠凌乱的长发, 回忆道:“也没什么……” 确实没什么, 她睡了个午觉之后都差点儿想不起来了。 前不久那经郡守带了蓝景进来之后, 一直奇奇怪怪的模样。而她又是个换了芯子的人, 也不敢胡乱多说什么, 所以那会儿时间内,双方顶多打了个照面。 咸毓将蓝景是恰好过继来的事同楚蔽说了。 也不是因为蓝景现在是她名义上的继弟, 而是她也还下意识地将蓝景当做他们两人的义弟, 所以她才同楚蔽说了起来。 这应该算是经郡守来访时最重要的内容了。 这事楚蔽知晓得比她还早些, 此时自然更没有惊讶的反应。 咸毓一边穿戴, 一边与他随口聊道:“原来你我与他相识那会儿,他那时便是北上来认亲的。” 这倒是巧了。哪怕当时他们并没有义结金兰,之后蓝景也会成为她名义上的弟弟。 只不过蓝景当时也藏着掖着,并未与旁人说起自己具体的家事。好在他们双方之间竟然能就此碰头,也算是一桩幸运之事了。 楚蔽之前就不大喜欢咸毓的注意力被那个粘人的臭小子引走,如今那臭小子竟然还“转正”了,他自然越发有意不跟着搭话了。 他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咸毓的脸色。 她瞧着吃饱睡足,心情并未受到什么打扰的样子。 楚蔽见此,心下倒是安心了些。 因为他也觉得咸毓没必要因娘家的变化而徒增烦扰。 好在她的性子便是如此,若换做万良,那可是操碎了心。这不,不到一日时间,他已经张罗地将经家的家事查出来了。 咸毓同楚蔽一道出了里间之后,问他道:“你昨夜可有歇息好?” 她以己度人,觉得只有睡得像她这样多的人,才算是休息好了。 而他显然睡得比她晚、起得比他早,方才还不睡午觉。 楚蔽并不在意,而是朝她提议道:“北地风光难得,不如眼下出去走走?” “我们能吗?”咸毓惊讶地问道。 楚蔽指了指桌案上放的——他带回来的男装。 咸毓本来是懒得动弹的人,但一想到他们两人如今算是“苟且偷生”,她当然会想好好珍惜最后的苟延残喘的时光。 她再次男装打扮之后,两人也并未朝城中的繁华街市走去,而是简装出行来到了城门外。 这里的自然风光的确不错,夏日里山清水秀,放眼望去,大片绿茵茵的草地衔接着清澈的天际。 虽是平平无奇的城外,却自然又迷人。 若可以再此处策马奔腾,倒也是快意之事。可惜临走之前,楚蔽的耳边全是万良细碎的唠叨。 万良担心经美人的身子骨,他一番好心,劝陛下莫要陪经美人玩疯了,最后还将交予两人的马匹专门换成了不中用的。 咸毓对此倒是刚好适合,她没有让身下的马狂奔的本事,能在一望无垠的绿草地上同楚蔽并驾齐驱的溜达,这已经是非常愉悦的事了。 两人漫无目的地在空旷的城郊溜马散步。 远远望过去,都看得见咸毓的脸上有说有笑的面色,比过去两日开心多了。 而不远处的一处孤亭下。 万良收起遮阳远望的手掌,转头朝立在一旁失神的人说道:“经郡守眼下还是莫要打搅经美人为好。” 他说得客气。经郡守自然也不会蹬鼻子上脸。 他不仅不敢打搅女儿,而且连女儿身边的人也无法打搅。 但他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腿,一不留神,这便也跟出了城外。 午时那回他带上了“帮手”,还以为能顺利一些,但之后他便瞧出了小兔崽子的不靠谱——说着说着容易扯开话题不自知,因此眼下这次是他自己独身前来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28节 万良将这个经郡守的执念看在眼里,但他也权当浑然不觉,脸上还是客客气气的,礼貌劝退来人:“经郡守管辖定襄郡劳苦功高,近日里公务倒是不忙么?” 怎一天到晚粘着经美人? 经美人能回娘家已是莫大的恩赐了,这个经郡守却在叙旧之事上显得有些不着调。 楚蔽不在意的事,万良确实仍旧面面俱到都关注着。 他不动神色地瞥了一眼身旁的经郡守。 恐怕连陛下都未曾留意,经美人好似对自己的阿耶……并不热情。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万良心知肚明。 毕竟陛下并未置喙,他也不会好心插手、帮忙从中传话斡旋。 眼下他在这亭中倒是自在得很,只要拦住想靠近的经郡守便可。 而这经郡守的意图已然非常明显了,他闻言接嘴道:“万内侍过奖了,我……公务……要不我正好向‘贵人’请教一二?” 万良垂下眼来。 这经郡守想要与自己女儿叙旧的心思倒是格外的锲而不舍。 但他只会对经美人露出笑意,对上经郡守,他便是面色平淡地回道:“经郡守慎言。北地虽山高水远,但也不必如此唤我。” 经郡守立马应道:“是……是。” 他嘴上倒是对御前之人恭敬礼貌,但一双眼睛,却是完全黏在不远处的咸毓身上,依稀之间透露着些落寞。 万良只觉得好笑。 也罢,看在经美人的份上,他便又多说了一句:“午时经郡守不是已然同经美人叙过旧了么?” 那时陛下都大发慈悲,给父女俩有单独相处的时间,但后来他们回来一问,得知那经郡守竟然嘴上没来得及蹦出一句心里话来。 那这可不能怪陛下不给经郡守机会了。 “我……” 经郡守果然还是这幅模样。 万良无奈地摇了摇头。 前不久他暗度陈仓,偷摸来见此人时,到时对上了他们先前调查过的印象。 经郡守文武双全、为人和善,倒是个能办好差事之人。 而后万良请他协助接护陛下和经美人,他也做到了掩人耳目。但如今一对上经美人,这经郡守却像是束手束脚一般,明明有幸与入宫的女儿相聚,却又好似隔着千言万语。 万良做事都以陛下为先,而陛下这几日则是好心为经美人着想,至于经美人打算如何应对,眼下好像都由着她自己的意愿了。 因此万良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做没看见自己身边经郡守眼中的情绪。 朝中都道陛下冷情,但万良自认他对除了自己人之外的旁人也没有多余的善心。 “经郡守,请回吧。” …… 这处的小插曲咸毓当然一概不知。 此时她在旷野之中,周身只跟着一个形影不离的楚蔽。 楚蔽话虽不多,但瞧着也乐得与她在此处闲逛。 温暖的阳光之中,咸毓笑着问他道:“我们……” 他们两人看似在草地上自由自在,但咸毓知道,不远处肯定是藏着看守的人,以免他们两再次私奔。 今日天气宜人,城郊风光美丽,但他们两人却沦为了苦命鸳鸯。 不仅是楚蔽,咸毓也有意不提不开心的现状,假装眼下的他们还是自由的状态似的。 楚蔽默默地观察着她眼眸中流转的神色,随即问道:“嗯?” 那经郡守也是个不中用的,竟然给了他机会,他却并未把握住。不仅没来得及说出想说的话,甚至连他的身份,都没有同她走漏风声。 在那之前,楚蔽甚至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若她在与经郡守交谈的过程中,恰巧发现了自己被瞒在鼓里的事,他到时候会是如何应对她的反应…… 然而眼下她还误会着。 此事上,万良倒是乐得见此。他也唠叨过楚蔽了,小不忍则乱大谋,无论如何他们还是得等回到京中、平息一些事后,再与经美人坦白也不迟。 以至于这几日咸毓秉持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心态度日,看向他的目光中也带上了更为深刻的感情。 楚蔽对上她的目光之后,喉间微动,等着她想说的话。 咸毓并未多加酝酿,接着便续说道:“我们今晚吃什么?” “……”楚蔽一噎,“……” 以后的暴风雨以后再说吧。 咸毓目前还是吃吃喝喝要紧。 他们算是被“软禁”在了经郡守的私家别院,但她没想到在伙食上面的招待,却像是贵宾一样的被厚待。 两人晚上吃饱喝足,也早早洗漱歇下了。 当身边躺着楚蔽的身影之后,咸毓才意识到,原来不知不觉之间,她都已经习惯了和他单独相处的二人世界。 还记得今天上午醒来时,她一想到他没有留下休息过的痕迹,便在心中担心会不会是那个良公公已经要将他们两人分开看管了。 不过好在并非如此。 难道那个良公公破罐子破摔了?才一点儿都不管他们两个有罪之人? 咸毓不愿多想,直接搂着楚蔽一起进入梦乡。 …… 两人一觉睡到大天亮,又是阳光明媚的好日子。 咸毓刚洗漱完,坐下来和楚蔽一起用早膳之时,却听到他说今日还得同良公公出门。 不仅如此,今夜他也不回来了。 咸毓当场愣着了。 她一脸担心地问道:“你……不会是同良公公有了什么‘魔鬼的交易’吧?” 楚蔽:“……” 何谓魔鬼的交易? 作者有话说: 万·魔什么鬼·良:我只是陪你老公出门办事而已,怎么就成魔鬼了?自己人!自己人呐! 第273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迟来的一场阵雨, 终于帮皇宫消减了一丝暑气。 雨停之后。 无姬爬到了咸池殿外绿叶浓密的树枝从中,在自己头顶打了一把伞。 虽然树叶摇晃之间落下的雨水并不多,但他仍旧不想被淋湿身子。 不过他方才倒是冷眼看着路过的两个小宫女浑身被淋成了落汤鸡。 无姬讽刺一笑。 还不是那两个小宫女在背后嘀咕一些不该说的话。 说什么今岁夏日太热,兴许是因陛下在宫中沉迷炼丹所致…… 此等谣言, 真是岂有此理! 他不教训那两宫人已经算是不错了。 下过雨的天色早已暗了下来。 后宫各殿陆续点了灯, 但也无法掩饰萧条冷清的面貌。 而无姬近日来的心情, 也如同这暗淡的天色一般,许久没好过了。 唉…… 他从不是个多愁善感之人。 但自从万内侍亲自寻陛下出京之后, 他的压力就好大呀! 从那之后, 无姬整日里忙碌不堪。 没了万内侍的两仪殿,彻底地群龙无首了。 无姬不仅要仔细看着炼丹殿内的“假把式”,还得时不时来咸池殿守一会儿。 怎么一晃眼之间, 这宫里的经美人不在了、陛下也不再了、连万内侍也不在了。 而唯独他一人,支撑着所有的压力, 小小年纪,便要守好风云变幻的皇宫。 真是想想便难过!他都好久没空出宫耍完了。 这些日子里,每当无姬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他都会不由自主来到咸池殿外。 咸池殿内的“经美人”避不见客已久, 他们的人又在暗中把手, 其实无需过于担心暴露的风险。 至于里面扮演经美人之人, 自然是经美人那个贴身小宫女。 一切都是与她交代好了的。 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 连无姬都瞧得出来, 那脸圆滚滚的小宫女都瘦了一圈了。 这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看来她与他同病相怜——整日里又是担心又是犯愁,压力太大了。 所以无姬来咸池殿外偷看里面的小宫女抹眼泪, 也算是给自己的一道心理安慰了。 瞧, 此刻咸池殿内的那个小宫女又在偷偷抹眼泪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29节 无姬默默地摸着自己的伞柄, 心道她怎这么不中用呢? 他有时也需在两仪殿假扮陛下, 他怎不会自己吓哭自己呢。 而这个小宫女自从听从万内侍的命令一人兼饰经美人之后,隔三差五便一个人偷偷抹眼泪。 今日白日里又有人来“探访”经美人了。 来的倒都是“常客”。 一个是凝阴阁的杜婕妤,一向同经美人和和气气的,一心想来与经美人叙旧;另一个则是老冤家,相思殿的武宝林,自打相思殿的高婕妤崩溃之后被禁足了,相思殿变成了“群虫无首”,那武宝林没了管教她的人,行事越发不管不顾了起来。 ……也多亏了今日的这场雨,助了团儿的一臂之力。 不然她实在有些招架不住那武宝林一而再的“登门拜访”了。 以往经美人在的时候,她们主仆两人还能携手抗敌,一同对抗来者不善的武宝林,可如今只有她一个人应付武宝林了…… 无姬转了几下伞沿,也就甩落几滴雨水罢了。 他砸吧着嘴,今日这小宫女怎越哭越凶了呢? 方才那武宝林不还是一如既往地吃了闭门羹了么?那时这小宫女的小身板立在门槛上,硬着头皮同武宝林斗嘴,气势可不小。 然而一个月历练下来,她其实是一只纸老虎罢了。 无姬轻笑一声。 接着,他却止住了脸上的笑意。 其实今日他正巧撞上了,大可以大发慈悲的帮这小宫女一把。但他没有在暗中动手,还不是因为…… 因为他才不愿意帮这个小宫女呢! 无姬轻哼一声。 这小宫女平日里胆小怕事躲着偷哭,但一见到宫里的禁军,便眼睛瞪得老大,眼巴巴地朝孟荐那厮凑去,一声孟大哥叫得可亲切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和孟荐是拜把子兄弟呢! 无姬越想越觉得自己过得太不容易了。 他因为是陛下的心腹,背负了太多的秘密与压力。 哪像是孟荐那厮,整日里在宫中游荡几圈就成了。凶人的时候摆出一张凶神恶煞的脸来,帮人的时候又假装慈眉善目的样子……嘶!可真是虚伪至极。 经美人家的小宫女怎就瞧不出来呢?还一有压力便只往孟荐那凑。 真是个难当大任之人! 无姬走神之间,直接将手里的雨伞收了起来。 随即他叹了一口气。 淋几滴雨算得了什么? 陛下再不会宫,他也想嚎啕大哭了! 他压力好大呀! 陛下何时才回来? 万内侍怎走了之后也没了音讯? 他小小的年纪,便要承受如此之大的压力,陛下于心何忍呐!万内侍于心何忍呐! 他一个人,守着这么多的大秘密,可真是难为他了。 为了守住这些秘密,他背负了多么大的压力,却没有可以倾诉之人。 这可真是雪上加霜极了! 一想到这里,无姬觉得自己是不是也该同咸池殿那个小宫女一般,偷偷抹眼泪一回? ……但他发现他一点儿都哭不出来。 坚强如他,只被此刻摇曳的树叶淋下的几滴雨水打到了脑门。 “……” 呜呼,这几滴雨水真是沉重至极。 呜呼,他压力好大呐! ……想着想着,无姬忽然又顿住了自己的哀春悲秋。 ——不对啊,并非他一人单独背负着所有的秘密! 他下意识又望了一眼咸池殿内。那小宫女倒是快要哭完了。 然而不止这个小宫女保守着经美人“不翼而飞”的秘密、小宫女实则也不知太多的详情,而除了他之外……不还有个严颢吗!? 严颢那厮,不是也亲眼见证陛下和经美人偷偷出京的事实么! 一想到这里,无姬便终于想起了京城外的严颢。 因为近月来手头的事物繁忙又重大,他也好久没有出宫找严颢玩了。 还记得上一回与严颢在一起的时候,竟然还是陛下与经美人离京之后,京中地龙大动的那日。 那日日子不巧,等震动平复没多久之后,无姬便要赶着回去宫里了。因为陛下早走一步,动地龙大动之事自然得万内侍一手操办后续章程。 无姬当时急着回宫协助万内侍,自然没空陪在严颢身旁了。 可怜那兄弟当时显得哭得肝肠寸断——那原本便摇摇欲坠的破茅屋,在忽如其来的地龙震动摧残之下,垮了个稀巴烂,一堵墙都没了。 严颢自然伤心欲绝,可无姬也来不及多加劝慰于他。 他当时颇为大方的提出自己愿意掏出资金为严颢租一间客栈房间作为久住之地。 但严颢竟然拒绝了。 他说他不能没有家。他的阿耶阿娘当初就是住在这屋子里的,他的阿翁阿婆当时也是住在这屋里的。他以后还想在这屋里迎娶自己的远房表妹为妻,然后过上生儿育女的日子…… 无姬当时也无语了,他索性甩了他一荷包的碎银,让他自行解决,自己则得先行回宫了。 转天。 艳阳高照。 无姬先跑来了严颢原先的家中位置。 他其实觉得严颢应该不在这里了。 因为他给严颢的钱,还不足以那厮在原地重建房屋。 他以为严颢自然是先行找旁的落脚点凑活一阵子,一切由他自己看着办。 可当无姬拐过弯,见到废墟之间的场面,他一时之间也哭笑不得。 只见不可挽救的废墟旁,赫然支起了一顶窄小的雨棚。 雨棚之下,唯有破旧的一桌一椅。 当然,还包括正坐着瞧书的严颢那厮。 “哎!”无姬大喊一声。 严颢吓了一大跳,在破椅子上晃了晃身子,快速拍着自己的胸膛,朝来人傻笑道:“小吴兄弟,你怎来了?” 无姬忍了忍。没有纠正他的老问题。 他山前一步,一脚踏在桌肚子下的横木上,皱着眉问道:“你别说这一月里,你从未离开过这儿?” 严颢摇摇头,怡然自若地回道:“非也非也,我也时常去坊市买些吃食。” 无姬:“……” 还是个险些能做状元之人呢。怎就答非所问呢?! 这厮果然没去住别的地方。 严颢见了他的脸色,会错了意,连忙接着说道:“小吴兄弟?我用的的确是你借我的钱。你雪中送炭,我感激不尽,绝不忘怀!欠条我已细数写好——喏,早就想给你了,只不过这些日来一直不知该如何与你相会。” 说着,他从桌案上杂乱的旧书堆中,找出了写好的欠条。 郑重其事双手递给无姬。 无姬有些嫌弃地拒绝道:“你说什么呢!你当我是谁?” 严颢一顿,小心翼翼地回道:“……姬小兄弟?” “……” 无姬翻了一个白眼,忽地一掌拍在两人之间的桌案上。 啪一下。 震得严颢心肝直跳:“当心啊,我的桌……” 这还是他好不容易从城外废弃物堆中捡来的。小吴兄弟武功高强,若是一掌将这桌子拍碎了,那可就完了。 无姬嫌弃得看着他的穷酸样,实在忍无可忍地问道:“难道过去这个月来,你便是睡在这片废墟旁?” 严颢正色承认道:“这是我的家。” 无姬也是佩服至极:“好好好,我知道,你的家。” 严颢开怀一笑,转头看向这片荒废之地,他的眼中已然没有了当初的伤心之色,而是心胸开怀地说道:“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幸甚至哉,严某自得其乐乎·。” 无姬冷笑一声:“呵呵,你有本事冬日里再将此话说一遍。” 严颢:“……” 作者有话说: 严颢:还是不要提伤心事了,小姬兄弟~ 无姬:…… 第274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严颢尴尬一笑。 此话言之有物, 他也不与无姬耍嘴皮子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30节 毕竟他目前的确还没有想过冬日里该如何是好。不过眼下还是夏季,他还有时间可以从长计议。 无姬围着他这张破书桌打量,极为不赞同地说道:“你这怎能过日子?” 桌上都是一些破书,堆积如山, 趴着睡的地方都没有。 “难不成你夜里睡地上?”无姬狐疑地问道。 还真给他说准了, 严颢讪笑着应道:“我暂且先将就一段时日, 等……” 无姬大为吃惊,直言道:“你这跟叫花子有何区别?” 叫花子兴许还能睡得比他还好些呢。他实在想象不出来严颢夜如何在这儿睡得下去的。 无姬瞅了一眼旁边的废墟, 问道:“你这般寒碜, 邻里之间没一个施以援手的吗?” 严颢顿了顿。 说实话,确实没有。 他原先是个寒窗苦读为了考取功名之人,邻里之间倒还有些点头之交, 但自从他之前落榜后,大家会儿都听说了他的糟心事、知晓今后他也没机会了, 近些日里都默默地越发疏远他了。 严颢并不介怀,无姬却失望地摇摇头。 他先前还以为,严颢家中屋子倒塌了,兴许邻里之间能雪中送炭, 少许收留他几日也成, 但没想到竟然人情冷淡至此。 这种地方不住也罢! 无姬正替自己的兄弟愤愤不平, 严颢却还眼巴巴地递着欠条, 微笑着说道:“小吴兄弟, 你先将此收好。” 无姬并不理会,而是忽然盯着他的脸说道:“我问你, 你昔日那些仇家, 可有来笑话你?” 严颢:“我的仇家?” 什么仇家? 无姬急着说道:“就上回酒楼撞见的那些个借用你写的文章还笑话你之人呐!” 这些人若是听说了严颢家中茅屋倒塌、雪上加霜的事, 说不定会幸灾乐祸。 而严颢如今在自己废墟旁打地铺之事, 那些家伙但凡过来瞧一眼,便能看得一清二楚。 见到严颢闭口不言的面色,无姬怒了:“岂有此理!” 果真有过来看严颢笑话、嘲笑他的人! “哪几个王八蛋?”无姬一脸怒容,“我……” “小吴兄弟,”严颢连忙安抚道,“多谢你的好意……” 无姬刚生出来的一肚子气顿时就像是被严颢放了个口子似的,泄了出去。 他就知道,这厮一看便是不让他插手。 无姬恨铁不成钢地问道:“那你一个月来在做什么?光顾着在家门口被人笑话吗?” 严颢摇头,捏着欠条给他指了指书桌:“我近日来靠着笔墨功夫,替人写写信,诸如此类,也赚点儿墨宝钱,以便早日将你借我的钱还上。” 严颢一身布衣,饿得跟竹竿似的瘦。当初为了赶考,家中早已入不敷出,一直以来也不过是强撑着罢了。 因此近月来多亏了无姬借给他的那笔钱,好让他应付温饱,没有饿死。 无姬无奈地拒绝道:“这点儿钱,当是我赠与你了,不算你欠我。” 他并不在意。 严颢却摇头道:“哎?怎能如此?正所谓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小吴兄弟,你快收下欠条吧。我这月来刨开买吃食的花销,倒是靠此赚回了些本钱。” 他开心地指了指自己桌上的笔墨。 无论如何,他还是有擅长之事的。 严颢笑着说道:“等再过些时日,我便能攒够欠款,一定细数还予你。” “都说了不必如此!”无姬闻言有些生气地说道,“我今日来见你,不是来找你还钱的!也不是来看你笑话的!” 他难道不熟悉他的为人吗?何必在小钱上较真呢。 难道或许是什么“文人风骨”吗?无姬不解。 严颢怔愣地看着他,接着果然还是面露迟疑之色,像是想再重申一下自己的谢意:“小吴兄弟……哎!?” “你莫再说了!” 无姬烦躁地将欠条纸张一把夺了过来、撕了个稀巴烂。 他随口胡诌道:“……那个,你不是说来日你要迎娶你的远房表妹吗?这钱就当是我提前送的份子钱了!回头成亲那日我再给你补上些。” “这……”严颢没想到无姬会转而拿出这套说辞来。 “别这这那那的了!”无姬气得一脚踩在他的椅沿上,指了指桌上的笔墨,随口扯开话题道,“你帮人写信?” 严颢点点头。 无姬继而说道:“那能帮我写一封吗?” 严颢继续点点头:“有何不可。不过小吴兄弟,看在你我兄弟一场的份上,我给你打个对折。” 无姬仿佛挺岔了一般:“……?” 他说什么呢? 虽然这点钱不是事。但为什么对他也收费? 严颢头头是道地解释道:“你我虽相识,但我如今收钱办事,每一笔都要赚……” “行了!”无姬打断催促道,“眼下能写吗?” 严颢立即取起了桌上的破笔,一边伸向砚台一边才问道:“你想写什么?写给何人?” 无姬惆怅地望向天空,随口叹息道:“我想寄给万内侍……” 该多好啊。 严颢吓得险些从破椅上滑落。 什么? 他不敢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无姬回头,用一副哀怨的眼神看向他:“我说什么,你应当明白的。” “……” 两个人对上了大眼瞪小眼的目光。 严颢咽了咽口水,后知后觉地再次问道:“你……想写给谁?” 不成吧? 这怎能让他经手呢? 无姬无言以对。 他自然是思念万内侍和陛下,恨不得能给远在京城之外的两位寄信,以诉自己的想念和担忧。 寻常人寄信不都是这般的吗。 不过,他们眼下显然无法像寻常人一般书信了。 无姬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然后,他忽然像是快要疯掉地揪住严颢的肩,质问道:“为何?!” 严颢抖了抖身子,嗫喏地问道:“开头便写这两字,许是不大合适吧?” 他得劝着点小吴兄弟。 莫要得罪了万内侍。 无姬:“……” 他闭了闭眼,试图缓解自己复杂的烦恼。 接着便又忍不住咬牙切齿地问道:“为何你便像无事发生那般淡然自若?!” 严颢疑惑:“发生了何事?” 无姬彻底急躁了:“你怎一点儿都不会觉得压得喘不过起来呢?!” 为什么! 为什么分明这厮也知晓陛下出京之事,却能过得如此云淡风轻,并不会因藏着巨大的秘密而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压力颇大呢? 无姬终于忍不住了。 他抽空出宫来找严颢,正是因想到自己并非一人背负着秘密的压力——严颢亦是如此。 因此他们两人大可以互相搭个伴,相互慰藉一样的压力,从而能好过些。 可没想到,这人瞧着一点儿都没有压力的样子!? 严颢倒是解释了。 他还是有压力的。 他的压力在于房屋倒了,他还欠着一笔债。 无姬都要气笑了。 他皮笑肉不笑地回道:“严颢啊严颢,你不中举真是可惜了。你这番胆魄,瞧着便是当朝臣的料。” 他可是亲自替陛下置办的马车,最为之情之人了!而现如今宫里正虚张声势的炼丹——风声四起、满京城皆有耳闻……旁人不知,他严颢岂会不知有假? 严颢搁下了笔,一脸认真回道:“我自然不会添乱。” 陛下信得过他,便是所有的理由。 不然无需他紧张地替他们保守秘密,在陛下离京那日,他或许已经被暗中处置了。 事已至此。无姬大为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接着便是又自顾自忧虑了起来。 严颢可以做到没有压力。可无姬却依然感受到了压力之大。 这可是万内侍头一回撂下了他,他们弟兄们的人手也并不多,他既紧张又不想将差事办砸…… 不然他真是对不住陛下,对不住万内侍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31节 无姬满怀忧愁地叹了一口气。小小年纪便老气横秋了起来。他怅然地问道:“你说,他们何时才能回来?” 严颢一本正经地指了指桌案:“你不是说要写信吗?信中问问如何?” 无姬白了他一眼。 他方才也不过是说说罢了。 万内侍联系他时怎会假以外人之手?而且他自己又不是不识字!怎会真需要旁人代笔呢。 严颢也明白,这一笔生意自己是赚不了。 他默默收起了摊在桌面中央的纸笔。 而一旁的无姬还在忧愁地看向天空:“他们何时才能回来呢?” 他只是斜视,但严颢觉得他望眼欲穿的架势都能将自己的雨棚给看穿个洞眼来了,于是他连忙回答道:“应当是快了。” 无姬一愣,回过头来:“你怎知?” 严颢当然不知,他坦然回道:“我若说慢了,你不更急吗。” 无姬:“……” 哎! 他一个人的压力好大呀。 不知道万内侍何时回来? 陛下就不是他能妄议的了。万内侍若能早些回来也成呐。 万内侍何时才能回来? * 万良随着楚蔽刚走进幽静的别院,便捂着锦帕打了个喷嚏。 楚蔽侧过脸来,淡声提醒道:“你当心累着身子。” 万良立即应道:“多谢……您关心。” 然而,若是陛下能早些回京,那他再累些也愿意。 楚蔽自然明白万良心中所想。 绕过水榭花墙等路,不一会儿,两人沉默地回到咸毓休息的屋门外。 昨日他们忙了一天一夜,都还未来得及歇息过。 眼下已是又一日的上午了。 万良正要就此告退。 这时,楚蔽却也顿住了脚步。 万良疑惑地看向陛下。 楚蔽垂眸看着屋门口的青石地砖,面无表情地低声与他说道:“屋里有旁人。” 第275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毓上午一觉醒来, 日头高挂,阳光已经洒满了窗内的一方地,四下却宛如深夜一般,依旧静谧。 她坐起身子后, 转头看向床头。 上面还摆着前日她和楚蔽在城郊遛马时摘的野花。她把它们带回来后, 也并未打理。如今过了一两日之后, 也逐渐枯萎了。 咸毓回过神来。 记得楚蔽说昨日要同良公公出门一日,晚上都无法回来。 她当时也没有细问他去干什么了。只要他不是答应了良公公什么非分的要求。 天色也不早了。 咸毓穿好衣裳, 从里间走了出去, 正打算洗漱吃饭,就看见蓝景一个人默默地站在门口。 咸毓吃惊地停下脚步:“蓝弟?” 他怎么又一声不吭的守在门口? 蓝景终于见到起来的她后,连忙开口道:“阿……” 他下意识想喊阿兄。还是不习惯叫阿姐。 蓝景亲自帮咸毓端进来了备好的清水和早食。 咸毓瞧着他略显小心翼翼的模样, 便问道:“你吃过了没?坐下和我一起吃吧?” 这再好不过了。蓝景立马一屁股坐了下来。 咸毓快速洗漱完后,转头就看见他已经在桌旁坐得端正无比, 她走过去有些好笑地问道:“你大清早便来找我了吗?” 可惜她是个能睡的人。 而他也没有出声叫她起来。 不等蓝景面色墨迹,咸毓先顾着吃了起来。 她眼神示意蓝景,问他不吃吗? 蓝景摇了摇头。 他像是犯了难似的,支支吾吾地问道:“我能与你说些话吗?” 他这是什么话?咸毓笑着回道:“你眼下不正是在同我说话吗?” 一个多月不见, 蓝景瞧着像是一点儿都没变, 但自从两人有了阴差阳错的亲人关系之后, 一向能说会道的活泼之人竟然也有腼腆的时候。 这时, 蓝景终于鼓足勇气说道:“先前是我骗了你们, 我不姓蓝。” 他原先实则名叫“经蓝”。“蓝景”二字,自然是他当初顺势编造的。 若当初便实言相告, 或许他们之间在那时便能相认了。 这是对于意料之中的真相, 咸毓闻言也只笑着摇头道:“没事儿, 不管你姓什么, 我都当你是蓝景。” 她之前就真心将他看作义弟了。 蓝景怔了怔,又缓缓问道:“那……他也能来同你说话吗?” 如今一切都像是变了天了。蓝景心中满是疑问,为何自己当初结拜的两位义兄能同京城来的贵人内侍惹上干系。 可他就算问了,对上的也不过是三缄其口的回应。 咸毓闻言奇怪地问道:“他?” 谁啊? 蓝景连忙转过头去。 咸毓顺着他的目光,在门口看到了经郡守。 “……”为何就不能了? 终于,经郡守再次走到了自己的女儿面前。 不知怎地,他的面色看着有些紧张。 今日他又完善了策略,一大早先让蓝景打前阵,单独上前探探口风,然后再引他进来。 眼下瞧着,这一回像是不错的开局。 咸毓不懂这两人近日里来为何都是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不过她瞧出经郡守似乎有话想同她说。 既然她也躲不过,那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咸毓索性主动提议他们将门关上。 经郡守要是有什么话想说……他想说便说吧。 至于咸毓能不能回应得上来,她已经不想担忧了。 到时候最糟糕的情况也不过是死活对不上号的尴尬场面。她还是摆烂算了。 蓝景确认好阖上的门后,刚想坐回位子上,却回身发现他的那张凳子已经被经郡守占用了。 经郡守还朝他说道:“你且站一旁。” 蓝景:“……” 他是个连被揍都不怕的人。 罚站都是小意思了。 咸毓本来打算继续吃着桌上的东西来缓解生疏,可这时坐在对面的经郡守却眼巴巴地看着她。 咸毓狐疑地问道:“你也想吃吗?” 经郡守:“……” 一年不见,物是人非。经郡守心中五味杂陈,问出口的则是一句最为简单的话:“……好吃吗?” 咸毓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经郡守的面色顿时触动,轻声道:“……我今早去东厨做的,手法生疏了些。” 咸毓闻言,倒是在心中排除了经郡守不是来者不善。 她也不吝啬地立即感谢道:“多谢阿耶。” 最近这几天或许也有这位经郡守在从中替他们斡旋,所以这声谢是咸毓发自内心说的。 她话应刚落,经郡守便绷不住了。 他有好多的话,却一时不该如何说起。 喉间像是堵了一道门,他几度张嘴,都没有说出口。最后,还是先将目光瞥向了一旁的蓝景身上。 他本以为蓝景嘴皮子利索、他们双方又恰巧在之前便相识了,总能自己多说几句,可没想到关键时刻一点儿都不管用,到眼下还是什么都没说呢。 经郡守知晓这是眼下最为关键的事了,他艰难地开口道:“他……”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32节 咸毓闻言看向了两人:“?” 经郡守咬了咬牙,终于敢说出口道:“这是远房亲眷家中一子。” “嗷。”咸毓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经郡守瞧不明白她的脸色,却也只能继续硬着头皮坦白道:“你也知,这么多年来,阿耶我一直被劝着过继个儿子……今岁我百般拒绝,却仍是被他们塞过来了一个。” 他这话说的,对于蓝景来说显得有些不留情面。 但蓝景却不以为意。 毕竟经郡守说的都是实话,他的确是被自己的生父硬塞过来的。 过去的原委,一切皆历历在目。 经郡守家中统共就一个女儿,去岁还送进了宫。他膝下无儿,谁要是过继进来了,日后可就是有好日子么。 而蓝景生父膝下多子多到快要数不过来了,根本不在意缺他一个。既然远房亲戚中有经郡守这般上好的条件,有的是人早在打将自己的儿子过继个给经郡守的主意了。 就因为这一出,蓝景在家中已经被骂过无数回“目无尊长”了。盖因他当初自己不愿意,但他的生父却急得要死,说这么大的便宜他为何不占? 蓝景一时之间有些走神了。 他生父那般口口声声为他好的说辞,百般漏洞。若过继给经郡守真是好事,为何挑了一个在家中最不受宠的他?若这事真是为了他好,那为何舍得将他送出自己家门? 说到底,只不过是因为他被自己的生父放弃了。 谁不喜儿孙承欢膝下?可如今,等他的生父百年之后,都无需他去坟头尽孝了。 …… 咸毓就算听得一知半解,也懂得眼下瞧着是一桩家庭问题。 她还是多说多错——少说话为妙。 咸毓的沉默带给了经郡守更多的紧张。 他的心也沉了下来,原先打好的腹稿也不够成为他的底气了。 但他还是得继续说下去。 “你且放心,他……”经郡守看向也在一旁沉默没有看他们的蓝景,“他虽本就姓经,但礼还未成,至今还未记入族谱……” 咸毓眨巴眨巴眼。 经郡守说的内容,在这之前她是一点儿都不知。但她听得懂他的意思。 不过,她还是继续保持沉默吧。 经郡守说得越发艰难了起来:“……是阿耶不好,没有抵得住旁人的强求……你若是不喜……” 咸毓闻言看向了蓝景。 难道…… 还把塞过来的蓝景送回去? 咸毓听了经郡守的这几句话之后,心中也有了大胆的猜想。 经郡守家中过继进弟弟的事情,或许惹到了家中原先独女的抗拒。之前便是横在他们之间的一道麻烦了。 眼下看来,经郡守一连几日欲言又止就是为了说这个。毕竟原本咸毓不可能再回娘家了,这事也不会当面得知。 咸毓一直不说话,经郡守的心中都有些支撑不住了。 时隔一年,他再次听见自己的女儿唤他阿耶,他简直如入梦境一般。 在此之前他有想过自己是否该唤她“经美人”……但他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口。 “这事是阿耶对不住你们,”经郡守垂眸,他本就一直想要拒绝,此刻亦是甘愿认错道,“他的名字都还未改,你若不愿意,我便……” 咸毓听得有些头大,她觉得自己没有帮人出主意的本事,于是她连忙说道:“我原先叫他蓝景,今后也会随口叫。” 已经回过神来的蓝景闻言便是一怔,然后深深地看向她。 “蓝景?”经郡守默默地念了一遍。 却仍然听不懂女儿的态度。 咸毓叹了一口气。这事她真的做不了主。 她既不能忽然改变立场地答应这家中多了一个继子,也做不到说出赶蓝景出门的话来。 所以她还是不要多嘴了。 经郡守见她叹气,顿时也跟着难过了起来,他迟疑地说道:“你不必多加考虑,直言便可。若、若你想同你阿娘转告,也尽管修书一封,寄去……” 就在这时,经郡守话还未说完,里间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楚蔽的话比他的步子都快:“经郡守自己拿不定主意,便是将责任甩给妻女么?” 话应刚落,从里间走出来的他将外面三人都吓了一跳! 咸毓最为清楚,他昨天一整天都出去了,现在才回来,可他怎么不好好走正门,还习惯性翻窗呢? 经郡守更是僵住了身子。 虽然女儿如今是经美人的事实天下皆知……但他作为人父,此刻也还是头一回见到有男子从身后女儿身后的里间走出来的场面。 诚然,这也不该大惊小怪。 但这陌生的场面,对于他内心的冲击,不可谓不小。 简直有点大。 作者有话说: 咸毓:你干嘛不走寻常路? 楚蔽:就是故意想吓他。 经郡守:……(吸氧中 第276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毓见楚蔽穿的还是昨日上午离开的那一身衣裳, 看来此刻他可能也才刚回来。 而眼下还有蓝景和经郡守在,她也没有开口细问他。 而这时对面的经郡守却已经站起身来。 咸毓听见声响,奇怪地转头看了一眼。 她前几天本以为会是经郡守不接受楚蔽的存在,但此刻却并非如此? 也不知前不久经郡守知晓了她和一个皇子私奔出宫之后会是多么震惊的反应? 最后却还要协同宫里来的良公公一同抓人。 怪不得, 先前听命办事的蓝景做事的章程会显得没有逻辑。现在咸毓当然是一清二楚了, 相比也想低调处理, 无法大张旗鼓的丢面子。 咸毓只能暂且不管心中疑惑,开口朝楚蔽说道:“你回来了啊……吃了么?” 楚蔽瞧了一眼她桌案上的早食。若是眼下没有旁人, 他的确可以陪她坐下来。但此刻一旁站着一老一小的不速之客, 甚至都不怕多一个万良了。 经郡守瞧了一眼他的脸色,便立即说道:“呃……那我们先回去了?” 说着,他就不争气地想要带着蓝景先行离开。 他像是没听见方才那句话似的。 楚蔽这才将目光投向了经郡守, 面上却并非同意的态度,他看着眼前装聋作瞎的经郡守, 淡淡说道:“经郡守方才还想说些何事?就此一并说了罢。” 经郡守哪敢呐,他一把拉住了蓝景,将撤退的心思昭然若揭:“……下回,下回吧……” 这下是他赶着想走, 而不是像先前上赶着想说了。 可楚蔽却仍然并未首肯, 而是反问道:“眼下为何无法说了?难不成是我来的不是时候?” 他方才只不过呛了他一句罢了。 咸毓左看看右看看, 越发觉得奇怪。 一般不是更有可能发生“老父亲痛骂自己女儿的奸夫”的场面吗?为什么双方之间的架势反而是楚蔽瞧着更足一些? 难道是因为经郡守看在他是皇子的份上吗?还是因为楚蔽一如既往酷酷的脸色带着浑然天成的吵架气势。 咸毓知晓楚蔽不是个能与人吵起来的人, 而她其实刚才一个人的时候也快要撑不住场面了, 所以她宁愿正好回来的楚蔽在旁作陪,毕竟眼下几人中她也是同楚蔽最为熟悉了。 她转而看向又变得有些欲言又止的经郡守, 试着说道:“是啊。” 人一直憋着也难受, 经郡守有什么想说的大可以一口气都同她说了。不过, 她能不能回答上来就另说了。 经郡守本能地想摇头, 可他一时之间又对上了楚蔽的目光。 楚蔽面无表情地说道:“若是眼下不说,今后也没必要说了。” 他这句话说得有些重,连经郡守都怔在了原地。 方才楚蔽说的什么话,他自然全听到了。 在场众人还有一个摸不着头脑的蓝景,他在一旁忍不住插嘴道:“阿兄……原来你们不是兄弟?” “……” 咸毓闻言,差点儿笑出来。 蓝景问的这问题“太有水平”了。有些紧张的氛围都感觉好多了。 至于蓝景脱口而出的问题,答案当然是既不是兄弟,也不是兄妹。不然楚蔽不也成经郡守的儿子了么。 蓝景好像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两位“义兄”之间的关系。 他瞪大了眼珠子,想要再说话。 就在这时,经郡守一把捂住了他的嘴,赔笑地同咸毓和楚蔽说道:“我先带他出去。” 接着,经郡守二话不说,捂着蓝景的嘴将他一并拉了出门。 而显然经郡守暂时也不会再进来了。 咸毓有些惊讶地望了一眼两人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33节 片刻之后。 万良张罗人送来的水到了。 楚蔽转而进里间沐浴,咸毓则是终于能将桌上的吃食吃进肚子里了。 等到楚蔽披着一间寝衣出来时,咸毓已经坐在一旁软榻上打嗝了。 楚蔽在她身旁欣然坐下,随手便拿起了小几上的茶杯,喝起了茶来。 咸毓挣扎着坐直身子,说道:“这是我喝的茶。” 她用来助消化的茶。 楚蔽却只是单手拂过杯盖,淡淡地睨了她一眼。像是在说她为何又暴饮暴食了。 咸毓索性自暴自弃,等他刚放下茶杯,便立即伸手抢了回来。 剩下半杯还是归她。 然后咸毓又瘫回了软榻上。 她吃饱了之后容易犯困。但是楚蔽才刚回来,咸毓觉得如果自己这时候倒头就睡也太不是时候了。 所以她便是一副瞧着有些精神萎靡的模样,默默地瘫在软榻上。 楚蔽见她就此沉默了下来,难免便有些想多了。 因为往常她纵然再心大,也会随口问一句他昨日的去向。 而眼下她为何变得沉默,想必还是娘家中的糟心事。 楚蔽当然已经知晓经家的事了。 早年,经郡守与自己的娘子伉俪情深,膝下只有独女一个,也算是一段佳话了。然前些年不知这家中出了何事,导致了经郡守如今孤零零的一个人——他的娘子回娘家住了,女儿再去岁也也送进了宫里。 想必这些家事,也就他们家人之间知晓。如今要不是咸毓凑巧出宫与经郡守相聚一场,他们父女两或许也不会有再次坐下来说话的机会了。 可那经郡守不仅把握不住这回难得的机会,而且还又有了新的糟心事。 也或许是因一众亲眷瞧着他在女儿进宫之后彻底孤身一人了,终于硬塞进来一个过继的儿子。便是蓝景。 ……这事如果咸毓一直在宫中并未出京,那也鞭长莫及了。但如今父女之间新旧矛盾都接踵而至,闹得方才有些不欢而散了,也在所难免。 …… 咸毓不知道自己一时的犯困,被楚蔽怀疑成了她此时因家中糟心事而有些落寞。 等到她后知后觉地发现楚蔽似乎在打量她时,她才顶着瞌睡朦胧的眼,问道:“怎了?” 她刚一开口,跟着就是一个无声的哈欠。 咸毓闭着嘴,忍住了不雅的动作,眼眶中顿时蓄满了泪花。 楚蔽一僵,忽然伸手将她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咸毓迷迷糊糊地低头看向两人交握的手。 他这是怎了? 难道是昨天出去了一天,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吗? 但咸毓也懒得问了。因为她现在的精神力气恐怕也不够转得动脑细胞了。 就在咸毓考虑着要不要索性邀请他一切歇一会儿时,楚蔽又忽然开口了。 “家中之事,你不必放在心里。” 咸毓疑惑地抬起头,顺势点了点头。 她的确没有放在心里。因为她又不是真的经美人。 所以刚才在经郡守面前,她也不能自作主张地做什么决定。当时也是个难题了,幸亏他回来的及时,好让她和经郡守之间不必拖延回答下去。 楚蔽见她仍然是沉默的样子,便皱了皱眉,接着冷声说道:“你若不喜那人,便将他赶出去罢了。” 他自然是站在她这边。 家里忽然来了一个继弟,换谁都有可能难以接受。 在楚蔽看来,便是那个经郡守没本事抵得住风言风语,才放开了让人塞进门的口子。如今事态闹成了进退两难了,倒是好意思来让自己的女儿担主意了。 楚蔽说得冷淡。 咸毓险些没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蓝景。 可咸毓她也做不出来赶蓝景出门的立场。 所以现在这问题,别说是横在经郡守面前的难事了,还是横在她面前的难题。 而她根本不会做这道题目,并且一点儿都不想做。如果可以的话,她也希望一开始就没有这样的难题。因为她也瞧得出来,经郡守本人也犯难许久了。 楚蔽见她还是不说话,便将她拉近了一些,他继续沉声道:“若他过继了儿子,日后他便有了自己的香火,他若事事都为那继子着想,你我便也不让他好看。” 咸毓一脸懵逼。怎么就到了讨论争家产的地步了? 但她也能感同身受经美人的立场,那个女孩会愿意自己父母找了个过继的弟弟继承家里的一切? 她不是经美人本人,所以还能对经郡守平心静气。不然就是涵养太好了。 楚蔽实则也对这档子事也有些不适,因为他无需面对这般唯独两人争锋相对的情形,毕竟皇家的子嗣可就多了去了,而他们要争的乃是全天下独一无二的皇位。 但他话已经说出口了,之后自然说到做到。 他怕她心软。就算心有不甘,也选择便宜了蓝景那厮。 咸毓叹了一口气。 她也不想蓝景在楚蔽口中变成了一个生疏的“继子”二字。 先前他们三个人在侍君馆时,竟然是最简单的时光了,现在却有一道道尴尬的身份横在了互相之间,反倒有些物是人非了。虽然她和蓝景之间仍旧是先前的融洽关系。 咸毓可以将蓝景当做是自己的义弟。他们本来还互相约定着过年相聚呢。 但如今,她也没资格真当蓝景的继姐;而且她和楚蔽已经被宫里派出来的良公公寻着了,之后生死未卜,与蓝景也再难相聚了。 一想到这里,咸毓也有些难过了。 她抬眸看向楚蔽,想问他昨天又陪着良公公应付了什么事。 他毕竟是个皇子,良公公也收受了他的贿赂,那么良公公应该也不会太过于为难他的吧? 咸毓想问,又没问出口。 这幅样子看在楚蔽眼中,瞧着也像是有口难开的样子了。 他垂眸思索了起来。 …… 两人之后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咸毓不知不觉中,竟然睡了过去。 等到她打了一会儿盹醒来之后,看到楚蔽已经不在一旁了。 咸毓爬了起来,下意识朝敞开着的门口走了过去。 接着入眼的便是门口不远处的良公公,以及良公公身旁的楚蔽。 两个人凑在一起像是在小声说话,当发现她站在门槛内时,皆是抬头望了过来。 “良公公。”这回咸毓唤得比万良早。 而且也是因为在屋外头,万良也不能直接出身喊她“经美人”。 但当万良看到经美人拿着一副万分警惕的眼神看向他时,也是哭笑不得。 他在经美人眼中就是一个奉命抓捕他们两人的御前宫人。 就算他并未表明任何严苛的态度过,经美人也依旧没回都是又紧张又警惕的样子。 万良苦恼。 都说了,他是自己人。又不是会吃了陛下的洪水猛兽。 万良忍不住看了一眼身旁。难道陛下方才回来后,也未同经美人说自己昨日去了何处吗? 咸毓的确对良公公有着难以消减的警惕心。虽然不知良公公为何肯放任他们两人在经郡守名下的院子里暂住下来、而不是立即将他们两捉拿归案,但咸毓还是警惕着良公公这几日总是将楚蔽单独叫出去的状况。 要不是没回楚蔽都是毫发无伤的回来,咸毓都要担心是不是良公公在对楚蔽进行严刑拷打了。 就算知道不该往太糟的局面着想,那也是因为咸毓觉得如今她和楚蔽被抓到的局面已经是很糟糕了。 于是此刻咸毓也不敢松懈,她认真打量着良公公的面色。 这个良公公见到她时,还是会一如既往露出一抹和善的浅笑。 但咸毓记得刚才她看见两人在门口时的那一刻,良公公分明是眉间紧蹙的面色…… 可咸毓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才能同楚蔽一桶抵抗得了良公公。 她只能眼巴巴看着不远处的两人。 他们两人刚才在商谈什么呢? 这倒是看得万良都有些心慌了。 分明他并非是什么洪水猛兽,但经美人回回如此看待他,他也抵挡不住呐。再看下去,他都快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洪水猛兽了。 也罢。万良索性退了一步,让一旁的陛下这便回屋算了。 当面色淡然的楚蔽刚跨进门内,咸毓立刻拴上了房门,然后才小心翼翼地问楚蔽道:“良公公他为何……” 楚蔽在桌旁坐下,一边给自己倒茶一边说道:“你无需多虑。” 说着,他示意她过去喝茶。 咸毓走了过去,拿着茶杯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看似在解渴,实则更像是缓解心中的担心。 楚蔽瞧得出她这般多余的担心,但如今还有所隐瞒也是他的错。 他忽然沉声说道:“你大可以放心,只要你还想住在这儿,你我便一直住在这儿。” “真的吗?”咸毓不可置信地问道。 他到底是同良公公交涉了什么?!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34节 才让良公公能如此松口。 难不成他成功说动了良公公,让良公公也跟着他们两人似的,索性跑出京城后再也不回去了吗? 可是良公公不是还带了好多武功高强的侍卫吗? 而且御前之人怎么能轻易的完全违抗圣旨。 ……所以咸毓还是觉得楚蔽是不是在良公公那里牺牲了什么。 接下来的白日里,咸毓试着问出口过。 但楚蔽回她的却是言简意赅的“并无此事”。 的确是咸毓多虑了。 没有就好。咸毓也希望自己想多了。 * 可是接着转天之后,楚蔽又要出门。 得知消息的咸毓这下是真的担心了,她终于忍不住问道:“是良公公又来找你了吗?” 今日又是什么事? 良公公怎么隔三差五来带走他?咸毓感到心慌。 楚蔽一顿,为了防止她的担心,便直言道:“我今日同经郡守一道出去。” 实则一直以来也不过是万良陪他罢了。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起来后的楚蔽还大发慈悲地开了门,让已经外面候着的蓝景露了面。 蓝景眼下是来替经郡守接人的。接的当然是楚蔽。他嘴角扯出了一道憨笑,朝咸毓说道:“……阿姐,我来找阿兄……” 简单的一句话,他都说得磕磕绊绊的。 一则是咸毓昨日的态度过于模棱两可,让他也不能确定自己今后到底能不能做她的继弟,而来他也不知如何称呼另一人。 以至于原先能言善道的蓝景此时在口舌上也犯了难。 见到蓝景之后,咸毓还是有些安心的。 她也不见外,朝蓝景招了招手。 蓝景迟疑地走上前来。 咸毓让他进前说话,乃是因为她想说的话无法大声。 她朝站在门槛外不敢进来地蓝景小声说道:“拜托你了,你帮忙看着些他们?” 有事好说,他们可别闹矛盾。之前短短两回,经郡守的态度倒是前后相反,但楚蔽一直都是冷淡的模样。可他不是不占理的那一方吗?咸毓还是担心楚蔽会不会挨揍。 蓝景完全没听懂。但还是立即乖巧地点点头。立即应下了。 无论是先前的“义兄”、还是现在的继姐,他当然愿意听咸毓的话。保证好好做到嘱托之事! 然而其实他在这家中一点儿地位都没有。 以往在生父家中时,他还算是个惹是生非的小霸王,但不知为何,自从到了经郡守这里之后,他便只是个被拿捏住了的小兔崽子罢了。 蓝景一想到经郡守同他说的警告之言,他好奇想要发问的话也只能咽在了肚子里。 而且这时,他也对上了楚蔽望过来的冰冷眼神。 蓝景倏地倒退一步。 虽然关于义兄到底是何人,经郡守一直闭口不言。但他似乎已经猜着了。而经郡守则是让他不许多说废话。他也只能紧闭上了嘴唇。 蓝景留了一句在院门外等候,便直接溜了。 他暗自腹诽,实则经郡守不还是也不敢自己亲自出马,才将他派过来的吗。 还批评他是小兔崽子作甚。 等蓝景先行离开之后,咸毓想了一想,又觉得自己该同他们一起去。 楚蔽却让她留在这里便可。 “你们是去做什么?”咸毓奇怪地问道。 楚蔽言简意赅地回道:“修河堤。” 咸毓一愣。这才明白了她为什么不用去。 因为她也没多大的力气,去了顶多是个沾地的啦啦队罢了。 更多的可能也是拖后退的。 她接着问道:“前日你同良公公出门也是为了这事吗?” 楚蔽不置可否。 咸毓却已经开始自己脑补了。 这可能就是楚蔽同良公公之间的“交易”吗? 今天的楚蔽被喊去做壮丁了? “真不用我去?”咸毓最后问了一遍。 楚蔽摇头道:“我今日回来应当不晚。” 说着,他便动身走了出去。 咸毓坐在桌旁,看着上面简单的摆设,一时之间有些失神。 就算住进来了他们两个人,但不得不说,这间屋子里还是没有太多的人烟气。 确实像是一间暂住的酒店客房罢了。 一切都从简。 不过一切也都像是比预先设想的好多了。 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他们两人如今实则已经在无形之中被束缚住了,本质上已经没有了自由。 …… 万良亦是在别院门口等人。 因为他怕自己再登门,又会给经美人徒增误会而来的紧张。 所以他今日先来门口马车旁了。 等到跟着楚蔽进了马车之后,万良才开口说道:“陛下,经家之事,是否……” “随她吧。”楚蔽回道。 他看得出来,咸毓似乎并不想置喙娘家之事。 万良掀开车窗帘瞧了一眼,又低声说道:“这经家小郎倒是好命,不仅成了经郡守的继子,而且在来定襄郡的途中便有幸同陛下与经美人相识。” 楚蔽掀起眼皮,冷声说道:“还未过礼,无需这般叫他。” “是是是。”万良嘴角竟然带上了笑意。 陛下这话听着,怎么都像是为经美人撑腰呢。 “什么小郎、儿郎的,八字都还没一撇呢。”万良继而故意说道。 楚蔽冷冷地觑了一眼。知晓他有意这般说。 万良又继续说道:“这位小郎君倒是个听话的,先前我暗中来此找经郡守襄助,怕惊扰旁人,经郡守便派了他出去寻陛下。” 毕竟是掩人耳目的事,万良接了暗卫的消息之后,便从前往聘请道长的途中暗自来了定襄郡。 因为他再不来,陛下和经美人都快要彻底的失踪了。 万幸暗卫通报的小城还算是定襄郡能够指手画脚的地界,郡守又正好是经美人的父亲,因此万不得已之下,他也只能在暗中现身找上经郡守了。 为了以防万一,经郡守都未派自己的亲信,而是在军中随机抽了一队互相之间并不相识的人马。 而经郡守本人也不便动身,因此想来想去之后,也只能将任务派给了刚来到家中的蓝景。 再怎么说,蓝景还算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自己人。而最万幸的是,蓝景还真是陛下和经美人的自己人。 因此万良虽说并未对塞进经家的继子另眼相看,但也算是认可蓝景先前真当能将陛下和经美人安全接了回来。 楚蔽明白如今的万良难免有些心有余悸。但他也听不得有人夸蓝景之言。 因为他觉得若经郡守过继进家门的继子并非正好是蓝景,想必咸毓也不会如此纠结了。 如今这般糟心事,就算她一人闷着不说,他也看在眼里。 * 今日又是个大晴天。 风和日丽的天气下,一行人前往的道路却是越来越颠簸了起来。 等到停下马车之后,万良掀开车帘一看,经郡守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万良转头示意一旁乔装打扮的手下,让人将蓝景带远了些。 既然这小郎君能不能过继给经郡守还没数,而且毕竟也是个一直不知全情的人,那还是不必让他凑得太近了。 万良一向心细。 蓝景却急着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他也不懂该有的礼数,只能朝万良直言道:“这位贵人,你就让我过去吧,我答应阿姐要看着阿兄的!” 眼下为何拦着他?! 万良忍着脾气,提醒道:“你放肆了。” 他怎能还与陛下称兄道弟。 真是胆大包天了。 蓝景吃瘪,心中愤愤不平。 若不是看在阿姐的份上,他早就不管不顾了。 为何拦着他呀?!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35节 ……没想到最后他才是被人看管的那一个。 万良转头跟上了前面的陛下和经郡守。 此处全是泥泞的荒地,眼下他们也只能淌着泥地艰难地走到深处。 经郡守边走边介绍道:“这几日虽瞧着晴天居多,可实则今岁雨水颇丰,远在北地的各郡,纷纷发了不大不小的洪涝。” 说着,他又快速瞥了一眼身旁之人。 去岁宫变之时,经郡守身为天高皇帝远的北地郡守之一,自然没有亲历一二。等到京城的消息传到北地之后,他们也只不过是理所当然的听命新皇罢了。 至于之后,自己那前不久刚过了选秀的唯一的女儿竟然直接被新帝划进了后宫,他又能置喙什么呢。 直到如今,当这位新帝活生生站在了他的面前,经郡守在恍惚之间,才意识到自己对新帝是一点儿不熟悉。京城的传言也罢,亲眼所见的龙颜也罢,他实则一点儿都无法看穿一二。 楚蔽一向话少,所以此时也并未回应经郡守。 他面色冷淡地查看着四下的这片荒田。 一旁的经郡守继续说下去:“洪涝不分大小,皆能毁坏农田。若是只此一回,衙门的人倒也帮着抢修过了,但之后又来了几回,百姓们也遭不住了,唉。” 北地虽然有天高皇帝远的好处,但对于朝政而言,这点儿小事便只能他们官民自行解决了。他们也不过与奢求什么。 此时,跟在后头的万良适时帮着回经郡守道:“确实如此,今岁雨水之多,京中亦是在春日便闹了水灾。” 经郡守点头,这他当然也听说了。 看来今岁举国多雨水。皆是过犹不及了。 他顿了顿,顺势问道:“听说……上月初八京城附近的地龙还动了。” 万良似笑非笑地看着经郡守。 这经郡守的言下之意,莫不是在打听陛下离京的日子吧? 经郡守见两人闭口不言,便解释道:“实则那日定襄郡也有些许震动……因此下官便担心京中安危。” 毕竟他有个宝贝女儿在宫里,这倒也说得过去。 楚蔽在最泥泞的位置停下了脚步,忽然开口说道:“那日后你留心着北地是否会有余震。” 经郡守一愣。 这……反倒是来叮嘱北地了? 但眼下正也是北地百姓最为所需的机会了,经郡守连忙回过神来,继续说道:“上回洪涝,彻底冲垮了河堤,这片田原先乃是盛产之地,可眼下看来,明年的收成却是一丁点儿都没了。” 楚蔽闻言,面上仍然没有任何的波动。 他四顾了周遭,然后冷声说道:“若修好的河堤还是防不住,便换一处地。” “这……”经郡守倒是头一回听说这个主意。 毕竟北地的水渠并不多,附近那条河,算是定襄郡人的母亲河了。平日里若没有洪涝,河水灌溉不远处的农田,乃是最为得天独厚的便利之事了。因此,换一处农田的主意,大家似乎都没有考虑过。 今日他有机会将灾情上报,也是想为此地增添一些朝廷的关照,若是今后能等到一些京城的帮衬,也再好不过了。 楚蔽动身往河堤走去。 他淡声道:“当断则断。” 经郡守一怔。 接着便也跟了过去。 河堤的确瞧着是几次三番的抢修过了,此时洪水褪去,又恢复了风景宜人的模样。 北地像是带着一抹自强自立的本色,就算来了洪涝,卷走了庄家,但万幸没有时疫出现。 也算是一方水土护佑一方人了。 经郡守跟着来到河堤旁后,面对着太阳底下波光粼粼的水面,他一时之间有些控制不住地“不务正业”—— “小女……”经郡守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在家中从小受宠,进宫之前,家里也从未叫过她太多的礼数……” 他终于说了出来。 楚蔽看向水面的目光也转了过来。 一侧的万良代为回道:“经郡守放心,宫中自然有教礼数的姑姑。” 但他们当然也听明白经郡守并非指的是宫中的礼数,而是指经美人作为独女、乃是从小到大宠着的,因此有些本该会的人情往来到底还是缺了点。 见楚蔽仍旧面色平静,经郡守一咬牙,便直言道:“……原先,她本也不会进京选秀。” 话应刚落,连跟在附近的几个乔装打扮的暗卫都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 接下来的话,似乎不是他们能随便听的了。 万良闻言,面上便已经冷了下来。 但他见陛下竟然仍旧没有任何的反应。 相识几日过后,经郡守也算是有些见识了为君者的喜怒不行于色。 因此他倒没有因为楚蔽一而再的冷眼而太过于胆战心惊,因为他眼下说的话,实则也有些胆大妄为了:“去岁那时,家中闹了些口角……小女赌气之下,便非要进京选秀……” 经郡守艰难地低声说了下去:“下官拦不住,却也没想到她真被代帝看中了……” “咳咳!”万良适时提醒道,“经郡守,无需说得这般详细。” 有些人不必提及,经郡守何必还说起了不必多提及的章程呢。 经郡守僵硬地点点头,应声道:“是。下官也没想到,否极泰来,小女万幸无需在皇陵苟且偷生。” 外地来的秀女便是比不得京官之女能有就近的家人的好处。若当初刚大选完、还未分封品级的准嫔妃被楚蔽赶都去了皇陵为代帝守陵,那么想必经美人必然是叫天天不灵,后半辈子也算是交代在那了。 不过经郡守曾经所担心过的可能,不都是没影的事么。 万良默默叹了一口气,正想替陛下安抚经郡守,这时一旁的楚蔽倒是主动开口道:“你这是何意?” 他冷声反问道。 经郡守:“……?” 他万万没想到陛下此刻会是说的这番话。 楚蔽就是这么冷冷地说道:“你后悔当初与她言语不和了?” 才因此导致了她赌气选择进京选秀。 然而这事没得倒回来了。想必也无需他强调。 经郡守回过神来。 他也算是见识了当今的性情冷淡。虽然并非是气势凌人,但这般说话的语气,饶他活了半生,也有些不太抵挡得住冷气。 所以此时经郡守忍不住联想了起来,这般波澜不惊的圣恩……不知往日里自己的女儿如何应对的?但他瞧着女儿倒是与陛下非常亲近的样子。 “经郡守?”万良适时提醒道,“经郡守的家事,不该是由京中操心的。” 他示意身后的荒田。 陛下今日来操心的,也是北地的荒田。 可是话说开了之后的经郡守一时之间也刹不住口了,他垂下脸来,索性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了,那他也便顶着脑袋再说一句吧:“小女给您添了不少的麻烦,回头我再多加教导几句?” 一旁的万良闻言,故意凉凉地说道:“后宅之事,恐怕经郡守不擅长吧?正所谓术业有专攻,经郡守为何不让……教经美人呢?” 万良有意提及了此事,也算是帮着经郡守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他们的人查到的消息,则是几年前经郡守拦不住想要回娘家住的娘子,至于双方之间到底出了何事,倒也无人在意。 兴许这里面也有成婚多年,两口子膝下唯有独女的缘故在,因为有些远亲巴不得走了个正妻,儿经郡守有没有纳妾的意愿,那正好让他们能顺利塞进来过继儿子的机会。 对于守不住自己的娘子和女儿的经郡守,楚蔽亦是不予评判。 旁人不知,万良自是心知肚明。这几日的陛下算是给经郡守好脸色了。 不然也不会给经郡守与自己女儿数次叙旧的机会。 经郡守没有把握住则是另说了。 …… 等到回到别院之后,万良自然是对今日在河堤旁的对话只字不提,见着经美人仍旧是笑吟吟地打了声招呼:“经美人饿了吗?奴婢帮着去厨房传话。” 咸毓闻言,跟见了鬼似的,拉着楚蔽便往屋里走。 这良公公为什么这么说话? 搞得好像这处院子是他名下似的。 咸毓心有余悸地阖上了房门,这才上下打量着楚蔽,问道:“你还换了衣裳?” 楚蔽坐下来回道:“出门那套染了泥污。” 他自然已经在马车内换了一套。 虽然他的确是踏着夕阳提前回来了,但她瞧着仍旧是担心不假。 诸如此类的迹象,楚蔽在心中觉得,或许她似乎也不大信得过自己的阿耶。 虽然瞧着经郡守是打心底疼爱自己这个独女的。 晚间咸毓也没有多问楚蔽帮忙修河堤干苦力会不会累着了。但她所有的举止都是在往他是不是累着的角度而做。 等两人用完晚膳之后,咸毓就拉着楚蔽一起休息了。 楚蔽见她如此这般,便解释道:“我今日并未出力,那河堤原先已被修好了。” “当真?”咸毓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现在他们身边多了一个立场古怪的良公公,她也怕楚蔽是不是受到了良公公的威胁才这么说的。 夜深人静,咸毓的心思也柔软了起来。 她想了想,终究是开口问道:“你又同他交易了什么?他才答应对你我如此友善?” 良公公先前在宫里时给咸毓的印象的确不差,但如今说到底她和楚蔽也是板上钉钉的戴罪之人了,那良公公为什么还能对她和颜悦色的? 咸毓其实也想过最坏的打算。她觉得楚蔽至少是皇子皇孙,她如果被处罪了,楚蔽兴许还能留一条命吧? 而实际上今后有可能发生的罪责轻重走向,也得参考奉命抓人的良公公回禀时的口气了。 于是咸毓问楚蔽道:“我们是不是该讨好良公公呐?”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36节 让他能到时候帮着美言几句。 她竟然会这么想。 楚蔽挑眉道:“你我身无分文。” 咸毓叹了口气。 说的也是。 她那一箱子钱财,也算是交代在之前那个城郊村中了。而且她已经动用了那箱子的钱,现在她根本没有脸再像名义上的阿耶、经郡守伸手借钱了。 说起来,这几日她和楚蔽在经郡守的这处别院里吃香的喝辣的,也算是占便宜了。 咸毓又问道:“良公公平日里喜欢什么?” 楚蔽闻言倒是面露思索之色。 万良平日里喜欢什么? 近日里倒是盼着他能早些回宫。 楚蔽垂眸。 他同她出京这一趟,也算是虎头蛇尾了。不知她是否会有遗憾? 当然,他此刻也不能回她万良喜欢什么,不然对于她来说也是难事。 熄了灯的夜里的确分辨不出来是什么时辰了。 咸毓原本是想让忙活了一天的楚蔽早些休息,没想到自己倒是转头睡着了。 听着她匀称的呼吸,楚蔽在黑暗中默默凝视她的睡颜。 虽然感受到了她似有似无的愁绪,但她仍旧能安心睡觉。 他也闭上了双眼,伸手将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第277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转天起来后, 当咸毓又看到门外蓝景的身影时,她也不再惊讶了。 蓝景探头探脑地说道:“我来为阿姐送吃食。” 他嘴上在同咸毓说话,可一双眼睛却是往站门口的咸毓身后瞅去。 咸毓回头,看见屋内的楚蔽正怡然自得地在泡茶。 她转而忍着笑问蓝景道:“你进来吗?” 蓝景当然想, 但是…… “我能进来吗?”他跃跃欲试地问道。 咸毓又回头看了楚蔽一眼。 既然他不表态, 那就默认了。 她转头笑着对蓝景说道:“有何不可。” 蓝景连忙端着还热乎的食盒快速溜进了屋内。 咸毓招呼他道:“你不必如此。原先我们三人在侍君馆时你胆子也不小。” 蓝景尴尬一笑。实则当初在侍君馆时, 后来他也不知不觉间也是有些对年长的义兄犯怵了。义兄有事冷眼瞧人的气势,他可招架不住。 “你吃过了吗?”咸毓坐下之后, 随口问了一句。 不过她起得晚, 料想也没有其他人能同她一个饭点了。所以蓝景可能又是在门外候着好一会儿了。 咸毓招呼蓝景一同入座。 蓝景还僵在一旁。 咸毓转头看见楚蔽动作自然地取出了银针,当着蓝景的面开始一一试毒。 “……” 咸毓只能直接同蓝景问道:“是你来找我们还是……” 还是经郡守又让他来“打前阵”了? 前日经郡守说到一半的话题,咸毓虽然没有放在心上, 但她也知道经郡守肯定因没说完而难受着呢。 蓝景快速地瞥了一眼坐在咸毓身旁的楚蔽。 经郡守自然对他耳提面命过不少的警告,让他不能将贵人离京的事胡乱说出去。这倒也没什么。他虽一向是个大胆之人, 可来这家中也算是初来乍到,不该知道的事他统统都不知情,眼下这两人对他而言确实仍旧是当初义结金兰的“义兄们”罢了。 于是蓝景硬着头皮回道:“我想同阿姐你说说话。” 咸毓点点头:“好啊。” 她和楚蔽可以边吃边同蓝景聊天。 可是蓝景说完上一句话之后,就没有再能立即挤出新的一句话来。 咸毓嘴里的东西没断过, 也没来得及出声。 所以这时一旁沉默着的楚蔽忽然冷冷开口道:“你要说的话, 难不成我不能听?” 蓝景哪敢呐! 他立即摇头道:“我并无此意。” 但其实他也不知如何开头。若是拿昨日阿姐嘱托他的事作为引子……那他没能帮阿姐看好义兄安危之错, 他也不好意思当着义兄的面自己说出来。 他这幅模样, 连咸毓都好奇他是不是故意的了。 可她回头又看了一眼门外, 的确没有看见经郡守的身影。所以看来蓝景确实不是来替经郡守说话的。 而且咸毓转念一想,经郡守毕竟有官职在身, 平时手头上的公务肯定不少, 也不可能每时每刻都往这处别院跑。而别院里的那么多侍卫, 一看就是良公公带来的人, 自然也是为了□□他们的进出。 咸毓安下心来,笑道:“蓝弟,你难不成只是看着我们吃吗?” 蓝景一顿。他当然吃过了。而阿姐是在问他眼下有什么话要说。 可也不知怎地,他也像经郡守似的,有些犯难了。 咸毓倒也不急,她温和地直言道:“你若有些什么话要说,可得抓紧着些日子了,不然今后我们回京了……” “阿姐当真要回京去吗?”蓝景怔怔地问道。 没想到阿姐先主动提起了此事。 蓝景当听说这位便是自己的继姐时,当然意识到咸毓便是那个已经在宫里的经美人了。然而,他不在意为何经美人会出现在宫外,他只关心阿姐会不会这便要回京了。 咸毓面色平静地点点头。 她也瞧得出蓝景并不知情。但她和楚蔽随时都会被良公公带回京。所以她便直言了。 蓝景一时之间有些沉默。 才一个多月没见,以前的兄弟情义就像是恍如隔世一般。蓝景以为自己能够有亲近的阿兄阿姐了,但是眼下却无法挽留这份亲情。 他忽然问道:“若我不过继进郡守府,阿姐便无需回京了吗?” 咸毓一愣,摇头回道:“你莫要胡思乱想。” 她和楚蔽回京与他过不过继来这家中一点儿因果关系都没有。 蓝景像彻底明确了这个消息,一时怔愣住了。 咸毓却继续平静地说道:“因此原先过年相聚的约定……对不住了蓝弟,我们恐怕无法说到做到了。” 说白了之前她和楚蔽是一对隐姓埋名的私奔罪人,自由自在的时候,当然能结交朋友过节相聚,但一当被宫里派来的人抓获之后,那先前与蓝景的约定便随即都告吹了。 蓝景苦着脸,欲言又止。 他见不得阿姐如此平静地说出这个事实来。 他心下难过了起来。 他心中一直想说的话,其实是只要他们两人还是他的“义兄”,他不做经郡守的继子又何妨?他原先便无此意愿。 可惜老天爷为何这般捉弄人?先是让他结交了两个愿意真心待他的“义兄”,接着又得知其中一位竟然是他的继姐,可最后,他仍旧成了身边没有兄弟姐妹的孤单一人了。 …… 蓝景回去之后,咸毓还有些担心。 “他瞧着是真有些难过。”咸毓同身旁的楚蔽说道。 楚蔽仍旧是淡淡的口气,回她道:“他不过是想要个玩伴罢了。” 多大的人了。竟然还盼着能有知心的兄弟姐妹。 “玩伴?”咸毓一愣。她忽然联想到,其实经郡守也是因旁人看他孤身一人才非要塞进来过继的。 那如果可以的话,日后经郡守和蓝景可以一起玩吧?但这种话她当然说不出来。 咸毓轻轻叹了一口气,自嘲地说道:“我怎像是在交代后事呢?” 楚蔽刚拾起来的信件险些都没拿稳,他皱眉低声道:“你无需愁心没有的事。” 咸毓一怔。她说得无心,但这个话题倒是他们今后最为重要之事,这几日他们在经郡守这里得过且过苟且偷生,她竟然一直懒得想之后被良公公带回京城后的具体下场。 因为毕竟她也不懂宫规,根本推导不出来犯的错的她和楚蔽之后会被如何判罪。 楚蔽见她仍然面露愁绪,便有意打搅道:“你瞧我手中拿着是什么?” 咸毓懒洋洋地睨了一眼过去,对着信件随口指鹿为马回道:“什么?免死金牌?” 楚蔽:“……” 他手中的信乃是万良方才现写的,打算寄给京中的无姬。寄出前过来给他瞧一眼罢了。 而他并未防备于她,都当着她的面取出来了,她竟然一点儿都不好奇。 他继而说道:“这信乃是寄去京中的。” 咸毓深呼一口气,她并不是个杞人忧天的人,她朝楚蔽说道:“你也不必太有压力。” 他如果想回京之后重新捡起夺皇位的野心,她也不会阻止他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37节 至于结果就先不考虑了。正所谓重在参与嘛。反正再糟糕还能如何呢。 咸毓站起身来,随手拍拍楚蔽的肩,简单加油道:“你量力而行。” 楚蔽:“……?” 比起解决不了的烦恼,咸毓当然宁愿不如吃喝睡觉。 相比起来,楚蔽的精力对于她来说就是太望尘莫及了。 既然他打算重振旗鼓、回京城后重新开始夺皇位的事业,咸毓自知目前帮不上什么忙,也只能随他一个人筹备忙活了。 等到午后。 咸毓回里间休息之后,楚蔽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屋子。 …… * 当今陛下的心腹大驾光临定襄郡,经郡守至今还记得当天夜里见到万良亮出身份的那一刻,乃是如何意外的场面。 以至于当后来他再见到皇帝本尊之后,竟然都并未太过于拘束了,因为他实则将自己的更多心思都放在了久别重逢的女儿身上。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再次见到回家的女儿。 今日经郡守命自己的心腹提前专程来别院送上了拜帖。 上回他厚着脸皮借由公务时说私事是不够磊落,所以这回他索性郑重其事些。 等他处理完洪涝的后续事务之后,他便掩人耳目地又来了此处别院, 经郡守午后来到别院时,出来见他的是皇帝心腹万内侍。 分明是来到自己名下的别院,但经郡守眼下却有些忐忑。 他心中有所准备,可当意识到自己将吃闭门羹之时,他还是有些诧异。 万良笑着说道:“经郡守忙完手头上的事了?” 他这句开场白听着像是不痛不痒,但直接将经郡守的开场白给堵上了。 因为只要他还是一个郡守,怎会有忙完事的时候? 因此他眼下这便是在怠职离守。算是一桩不大不小的过错了。 先前帮着安置低调的二位,经郡守隔三差五抽空拖延自己的公务,乃是情理之中。但如今贵人似乎并未有与他深交的意思,他还一而再地凑上前来,也难怪会受到回拒。 经郡守知道,不管为何女儿是唯一一同出京的嫔妃,但他的女儿也顶多是个美人的位份罢了。他若是一而再地登门造访,显得好像他贪慕虚荣,想要御前谄媚似的了。 可是如今女儿也不怎愿意与他细说,他心中亦是苦闷极了。 经郡守认真地回道:“今日叨扰贵人,乃是在下无礼,贵人若是有空,可否再赏脸片刻?那日练武场贵人也未尽兴……” 万良默默地盯着经郡守回道:“为何瞧着更像是经郡守没有尽兴呢?” 经郡守:“……” 经家人之间鸡毛蒜皮的小事,对于万良而言,他觉得不该令陛下分心了。 他们能查探一二,也不过是因与经美人有关罢了。 至于经郡守是否与自己的妻女重修旧好,陛下不会插手,他更是不会操心。 经郡守再次尝试说道:“在下心念妻女,自认是个无能之人,今日有个不情之请,本想进院子同贵人细说,可眼下……若贵人在忙,可否帮忙转告一二?” 万良倒是愿意帮忙通传,不过他好奇这回经郡守又能叨扰出什么话来,他面色淡然地问道:“那经郡守且说来听听?” 经郡守:“……” 还真当让他当面说吗? 可这万内侍门是守得有些严了。 他犹豫片刻,上前了一步。 这时,万良身后的墨衣人也上前了一步。 他再次上前一步。 墨衣人依旧上前一步。 万良:“……” 差点忘了经郡守文武双全,身上带着武器倒也正常,但墨衣人职责所在,难免六亲不认的警惕性极高。 他转头示意,让墨衣人也凑进来一起听吧。 听听煞有其事的经郡守凑进来能说出什么悄悄话。 …… 可当墨衣人听见了内容之后,他都后悔了。 这可不是他该听的闲话! 万良面色也变得严肃异常,他快速朝经郡守回道:“容我进去通禀。” 经郡守硬着头皮拱手问道:“有劳了,那在下是否能等在此处……” 万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若经郡守在自己别院门外等待过久,未免太太过于扎眼了。 他回道:“经郡守先进门吧。” “多谢。”经郡守松了一口气。 万良吩咐墨衣人留下应付经郡守,自己则是飞速回去寻陛下了。 方才午后,陛下只是在经美人小憩之际来他屋里商讨正事,他们并未打算承拜帖之情,只消万良到点将人回绝于门外罢了。 但此刻万良赶回屋内后,额头上都晒出来一抹薄汗。 楚蔽有些意外的瞥了一眼,示意他先过去喝杯茶解解渴。 但万良那还有功夫歇息,他连忙上前将经郡守的原话等都细细地说了一遍。 楚蔽侧眸,冷冷说道:“那便让他进来亲自同我说。” 万良:“……” 陛下哪有空应付经郡守的狮子大开口? 万良觉得经郡守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但实则也有些可笑。他应诺了之后,并未急着再出房门,而是缓了一口气,小声说道:“不知经美人可知晓此事?” 现在回头看来,难不成先前经郡守皆是顾左而言他,声东击西罢了?原来真正的意图竟然是这般。 楚蔽随手将两人桌案上的信件收了起来,面上不置可否的模样。 万良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走出了房门。 经郡守为官多年,只爱文武,并不贪财好色。名下的私产少之又少,甚至连这处别院,还是当初他的娘子帮他挣下来送他的,因此近些日来他偶尔被旁人瞧见来此处,外人也只会以为他睹物思情,还念着自己的娘子。并不会生疑。 这处别院的一草一木也并非有人连月打理,但不知为何,或许是住进了自己的女儿之后,一切都变得越发生机勃勃了起来。 他走在路上,一边忍不住同快了他半步的万良感叹道:“实不相瞒,当初小女待字闺中时,我还想着日后这处别院便添做她的嫁妆之一。” 万良:“……” 这经郡守想必是彻底破罐子破摔了?瞧他说了什么虎狼之言? 他有脸让陛下做他的便宜快婿么? 经郡守见万良直接不搭理他了,他却反倒面上多了些笑意:“让贵人笑话了。女儿在家中一向是最为珍爱之宝。原先我还想着,她的婚事若是选个赘婿该多好。这样一来,便无需离家远嫁了。” 万良猛地刹住了自己的脚步,他似笑非笑地提醒道:“经郡守慎言。难不成你还想着一国之君做你的乘龙快婿么?” 经郡守一愣,连忙回道:“是在下失言了。在下并非此意!” 万良当然也听得出来。 这经郡守并非野心勃勃相当国丈,而是在嘀咕自己宁愿为自己女儿寻个简单的赘婿。 那这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还敢当面说出来! 事到如今,万良也不想给这个胆大包天的经郡守太多的礼待了,他直言道:“奴婢也只不过是伺候之人,这些家、常、话,经郡守还是稍后再进屋细说吧?” 经郡守神色未变,像是一条路走到黑了似的,竟然还接着说道:“在下此时多言几句,也盼望着内侍能帮在下多多美言几句。” 他当然知晓万内侍乃是皇帝跟前的心腹,眼下这般情形之下,怎会帮着他劝陛下呢。 但他不是疯了么。他今日来的意图真当是疯了。 这时,只见万良面色不善地低声说道:“经美人与陛下郎情妾意,经郡守还是莫要添乱了。” 他言尽于此。 说着,自顾自继续抬步继续带路了。 经郡守慢了两步,他在原地看向万良带路的小径尽头。 ……自从去岁皇位上换了人之后,皇宫内外的风言风语经久未歇。 经郡守身在官场,怎会没听说过当今陛下为人疯魔又手段冷血的传闻? 但他也没想到,今日里他倒是像疯了一般。 他兀自无声浅笑,再次跟上了前面的万良。 “小女承蒙圣恩,乃是小女之福。”他不管万良是否还会理会他,继续说道,“内侍乃是御前之人,今日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管今日之事如何,还是莫同小女说起。” 万良也没想到今日到访的经郡守竟然是这一出。 他边走边回道:“经郡守还是换个称谓吧,经美人已经入宫了。” 还一口一个小女的,真当他是能忍的? “内侍说的是。”经郡守答应得倒是利落。 但万良心中却猜测,稍后他见了陛下之后,仍旧会有意无意的气陛下也不一定。 经郡守又继续说了起来。 万良总算是见识到了经美人话多的样子是像了谁。 “多谢内侍提点。先前在下有怠慢之处,还请贵人海涵。原谅在下不过是一腔情意都在了女儿身上,险些忘了忠郡之情。还记得那日傍晚见到女儿之时,我的眼中仿佛只剩下了女儿一人的身影。眨眼不见已是一年,不知小女在宫中可有添麻烦?”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38节 万良:“……” 为何眼下此人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想反驳。 也罢。 万良深呼一口气,再次停下步子来,他皮笑肉不行地说道:“经郡守,请吧。” 他们到了。 经郡守转眸,见到此处乃是他为万良安置的屋子,倒也并不意外。 只是不知,屋内之人眼下是什么态度。 满园花开无人赏。 刚打开的两扇门,在经郡守进去之后,便又被人从里面关上了。 万良走回楚蔽身边。 楚蔽搁下了手里的茶杯,径直朝刚要行礼的经郡守说道:“是你说想让她留在定襄郡?” 经郡守身子一僵,边行礼边回道:“确有其事。” 只是他没想到皇帝会如此直白的问他。 他顿了顿,知晓这是被偷换说辞了,他想要的乃是女儿回家,而并不是所谓的留在定襄郡。 经郡守心生警惕,担心上首会朝他发难,一直垂头准备着。 可楚蔽这时却又没了声响。像是在思索什么。 万良已经忍不了了,他在一旁说道:“经郡守,经美人乃是后宫嫔妃,怎能随意地如你所言呢?” 这像是什么话? 古往今来,有哪个臣子疯了似的,朝皇帝讨要已经进宫了的嫔妃回家?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帝被嫔妃休了呢!这经郡守还真能说得出来。 万良阵阵腹诽。 而且陛下并未穷凶极恶做出什么暴戾之事来,反倒是经美人在后宫独得圣宠。两位主子感情好着呢,这经郡守却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朝陛下这般恳求。 万良有生以来头一回听见如此这般无理的请求。 经郡守今日当然是豁出去了,他面上汗颜回道:“微臣只求能让小女回家,为此微臣愿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万良冷哼一声,也不留情面地说道:“经郡守莫不是仗着当初经美人进宫选秀乃是代帝在位之时,才觉得如今的陛下名不正言不顺?” 这话意有所指,经郡守怎会听不出来? 他顿时跪下,拱手道:“圣上恕罪,微臣只是……只是……” 他方才的意思,当然是想说些女儿不配的体面话罢了,但硬生生被这老内侍拿捏住了话术,他哪敢应下“当今皇位名不正言不顺”之话?还是在当今的跟前。 这时,楚蔽又拿起了桌案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后,才缓缓再次开口说道:“你起来罢。你文武双全,为何教她下棋练字上没了功夫呢?” 刚站起身子的经郡守没想到楚蔽会忽然扭了个大弯子,岔开了话题。 他拱手回道:“是微臣的不是,小女自小便受微臣溺爱,微臣舍不得她吃苦。” 这话又是别有深意。 万良在一旁阴阳怪气地接嘴道:“经郡守莫不是在指责,谁让经美人进宫后吃苦了?” 今日万良算是跟这个经郡守不对付上了。 两人互相有意曲解诋毁得不分伯仲。 万良自认作为陛下的心腹,他们伺候经美人也算是无愧于心了,从未纯心苛待过经美人。 还记得先前他误以为经美人流产了,虽然是他们没有及时寻到陛下和经美人,在心底也替两位主子着实难受了一阵子。 万良垂下眸来,坦荡地朝暂时噎住了经郡守直言道:“先前经美人没了孩子,是奴婢等人考虑不周,经……” “什么?”这下经郡守彻底急了,连礼数都顾不得了,急着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一旁的楚蔽:“……” 这是没有的事。 他不是同万良解释过了么。 万良并未回答经郡守一脸震惊的提问,而知继续说道:“幸亏经美人并未伤着根本,经郡守大可以放心,等日后回宫了,宫中自然比外边乡野安宁多了。” 然京城后宫怎会给人安宁的印象呢?万良如此说来,言下之意只不过是相当于给经郡守一个承诺了——他作为御前最为心腹之人,承诺日后经美人在陛下身边既能享尽荣华富贵,又能安枕无忧护她周全。 就算君恩易变,但此刻万良至少敢说出口。 也希望这位意图疯狂的经郡守能及时住口,莫要自讨罪罚了。 然而,这个经郡守今日也算是豁出去老脸了,他抖了抖嘴角,竟然仍然回道:“小女何德何能,能蒙受陛下之垂怜?微臣想着……小女生性单纯不懂事……不如回来算了?” 万良气得直接翻白眼了。 他是忍着不问罢了。可他也知道,关于陛下的隐疾以及久未光顾后宫的传言并非什么无人知晓之事。因此这经郡守莫不是实则担心自己女儿独守空闺,老来又膝下无子,因此才跳过了为何陛下和经美人会同时现身远离京城的北地的打探,而是直接厚着脸皮向陛下要人了。 万良当初决定找这个经郡守襄助之时,自然也是考虑周全了。毕竟他对外的名义也是为了替陛下远赴仙境聘请仙家道人。因此就算这个经郡守满腹疑虑,也只会以为原来陛下也亲自出京请道人罢了。至于为何也带上经美人,许是也想顺道带个嫔妃一道求医治隐疾…… 该说的不该说的,经郡守也说了不少了。 若是楚蔽真当是个暴君,经郡守都可以被拖下去了。 万良倒是想骂人。但他见一旁的陛下仍然不语,便在一旁低声问道:“陛下?” 经郡守也大着胆子抬头瞧看上首的面色。 这时,楚蔽竟然轻笑了一声。 经郡守一惊,也领教到了长久冷面之人轻笑刹那的诡异气氛。 楚蔽却一派自然地朝这经郡守说道:“经爱卿如今可是明白了自己娘子为何回了娘家?” “……” 满室有好一瞬的寂静。 经郡守顿时一口老血涌上心头。 他实打实遭受到了楚蔽的言语重伤。 但上首之言,他岂非不懂?他若是闻言后还不明白,他他才是真糊涂了。 万良心中快意。 不愧是陛下,一句话便将这个经郡守的路给堵死了。 经郡守的娘子前几年不知怎地,弃家中父女不顾,自己潇洒地跑回了娘家,起先经郡守自然不依,还情根深种地专程去岳丈家寻过人,但自然没有让他得逞,反倒被警告说,若逼得太急,那便真当老死不相往来了。 这经郡守任职定襄郡,家中本来也就住了三口人罢了,跑了一个娘子,便满室寂寥,日子也不好过。 可他竟然在方才还说得出口让自己女儿回家的要求来。 万良觉得这经郡守比他的老丈人还有本事,毕竟他可是当着当今陛下的面,大言不惭的提出了这般要求。 经郡守一时愣在了原地。 万良垂眸,眼观鼻。 方才陛下一直不言,他实则也跟着不急。比起陛下,经美人在他心中的分量自然轻了不少。若是有朝一日经美人与陛下之间相处得不再融洽,他也自当为陛下考虑。 不过眼下看来,陛下虽然言简意赅,但背后的心思也算明了。经美人日后还是有福气的。 …… * 咸毓根本不知道楚蔽和经郡守在良公公那儿有过这么一回合。 直到转天,在楚蔽又同良公公出门后,她对上了又过来慰问的经郡守。 这里的人里面,咸毓其实最不熟的是这个“阿耶”了。当然,且不论据说还有个“阿娘”。 但这几日蓝景和经郡守前前后后来见她的频率就没有断过,咸毓都觉得自己对此有些习惯了。 不得不说,如果她真是经美人,自己家人如此关心她,也算是很幸福了。 咸毓看了一眼经郡守身后竟然没有跟来蓝景,还是有些意外,但她并不打算再躲躲闪闪了,而是大大方方地将经郡守接进了屋内。 她只要话说得少一点就行了,应该不会露馅。至于经郡守有什么想对自己女儿说的,尽管说来。 毕竟之后回京,咸毓作为经美人生死未卜,她心中过意不去,所以想着尽量帮着经郡守不留遗憾。她唯一对不住的就是这些家人了, 经郡守竟然也带了一只食盒过来。 他动作斯文地将里面的汤水端了出来,咸毓看见他虎口上的老茧,一时之间有些触动。 她想起了自己那个职业为人民教师的老爸。她爸手上也有着写字过多的老茧,因为他不喜欢用幻灯片和电子笔记,至今还时不时写一大堆板书和纸质笔记本。 经郡守依旧是有些紧张的样子,他低声道:“这是阿耶去东厨亲手熬制的红枣汤,你多喝些。” 咸毓直接照单全收,立即谢道:“多谢阿耶。” 经郡守的手依稀之间颤了颤。 他又端出了另一碗来:“这是猪肝肉汤,你也尝尝。” 咸毓疑惑地抬起头来:“这……会不会……” 太大补了吧? 经郡守收起落寞之色,轻声回道:“元娘多补补。” 女儿虽是家中的长女,但他一直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他一想起以前的过往,心中徒增一片悔意。 可是一切都没有回头路了。 咸毓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我原先吃了些补品,似乎近日来不大能吃这些了?” 她的身子不必大补,她可不想再流鼻血了,但是她仿佛在汤水之中看见了好大一根人参…… 这这这,她能拒绝吗? 经郡守却皱起了眉,担心地说道:“元娘不是最喜阿耶下厨做的菜了吗?” 咸毓心中一软。 她老爸也是家里下厨的那一个。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39节 算了,咸毓端起了就近的红枣汤,打算当着经郡守的面全部喝下去。 经郡守松了一口气,柔声说道:“之前可有坐小月子?可莫要留着病根。” “咳咳咳咳!”咸毓被吓了一跳,才喝了一口就呛着了。 什么小月子? 他又是听说了什么吗? 之前唯一这么误会的是良公公!可楚蔽应该早就同良公公解除这个误会了吗? 咸毓都来不及解释,而是下意识同经郡守立即说道:“这事你可别说出去。” 辟谣已经来不及了,她觉得现在更重要的是不要让谣言传播了。 她和楚蔽闹出私奔的事情已经够大了,如果还连带什么“怀了孽种”的谣言,那可能哪怕楚蔽是皇家人也没得活了吧。 经郡守闻言一怔,越发意识到当皇帝嫔妃的如履薄冰。 他心中的抱怨,自然无法说出口—— 有些男子,自己不行,反而要女人受苦。 咸毓一抬头,发现这经郡守怎么一副欲哭无泪的面色,她一时有些手足无措,着急想着怎么安慰经郡守。 可她不是经美人,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毫无破绽地演一个经美人,与经郡守冰释前嫌。 但她其实也能感同身受经郡守如今的境遇。 因为以前她妈妈也常常出差,她爸一个人守在家里,有时也同她倾诉过对老婆的思念之情。 所以对于这一件事上,咸毓还是能说出安慰的话来的。 她试着说道:“阿娘她许是并非厌恶了阿耶你,阿耶好好做郡守,我们三个还是一家人。” 经郡守浑身一震,眼眶彻底的发酸了。 …… 经郡守眼眶酸完,咸毓在他走后也有些低落了。 她想起了自己以前的爸妈。 她好久没有想起他们了。 或许也是因为思念太深,她都从经郡守的厨艺中尝出了幻觉,仿佛好像就是同老爸的手艺一模一样似的。 之后咸毓偶尔走神的神情,外出回来后的楚蔽自然都看在眼里。 但他并不知她是怎了,便索性在夜里躺下后,同她坦白道:“昨日经郡守又来了一趟。” 咸毓愣了愣,反应了过来。 看来昨天经郡守同良公公那里打过照面了,所以才听了一嘴她之前掉了孩子的误会,今天急着给她送来了亲手熬制的补血汤。 这可又是一桩乌龙事。 咸毓也同楚蔽提及了今日经郡守汤水的事。 不过她后来幸好也没有喝光。 因为当时经郡守听了她的安慰之后,似乎还大受感动,八成回去偷偷抹眼泪了。 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了。 希望经郡守能安心。 他们一家三口永远都是一家人。 虽然咸毓跟经郡守一点儿都不熟,但是她也能体会到他作为阿耶的心情,毕竟家中独女进了宫,给一把年纪的皇帝大叔当个边缘小嫔妃,最后还闹出了和皇子私奔的大罪事来,但凡是个有“三高”的老父亲,八成早就撑不住了。 然而这位经郡守竟然还愿意将她和楚蔽安置在一个屋子里住……因此可以见得,他们父女两虽然默契地避而不谈有关于她私奔的丑事,但老父亲还是站在了女儿的一边。或许在背后,经郡守还帮忙走动出了不少的力。 咸毓想来想去,越来越觉得经郡守真的算是她和楚蔽的大恩人了。 …… 这一夜咸毓睡得格外的早。 或许是因为喝了几口大补汤的缘故,她夜里的睡眠质量也非常好,竟然难得醒得有些早。 天还蒙蒙亮时,往常能睡到日上三竿的咸毓就已经醒了过来。而且她感觉自己好像是睡饱了,可以难得早早的起床了。 可是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却发现一旁楚蔽的位置上已经空着了。 咦? 先前他只要不有事,都会陪她一起赖床的。 咸毓摸到枕头上面残留下来的疑似温度,猜楚蔽会不会去喝一口茶水,她下意识正想出声,这时,她忽然听见了窗外的对话声。 清晨窗外的鸟叫声此起彼伏,但与此同时,竟然还有楚蔽和良公公两人的低声对话。 咸毓听见良公公问道:“您何时才回宫?” 楚蔽淡声回道:“再过几日罢。” 良公公无奈地说道:“怎又再过几日?原先不是说好了么?” 楚蔽仍然回道:“你莫催了。” 良公公却急着说道:“不是奴婢非要催,可若是再耽误下去,奴婢可真担待不起了,京城里如何了您可知?” 楚蔽没有回话了。 良公公又苦口婆心地劝道:“纵使此地正巧是经美人的娘家,可难不成便让那经郡守一直照拂下去了?您可是为了经美人着想?” 万良看得出来,陛下想再陪陪经美人。但是如今他们不能再在宫外拖着了。 而且经美人的生父也太不着调了,若是下回再厚着脸皮找陛下讨回自己女儿呢?总之他们还是早些回去为好。 万良最终又叹了一口气。 而这一声叹息,像是叹进了咸毓的天灵盖里,听了这番对话后她遍体鸡皮疙瘩,心中五味杂陈,直接愣住了。 楚蔽为了与她一起拖延时间,到底在良公公那里东奔西走周旋了多少的力气了? 一边是一心关爱女儿的老父亲,一边是闷头共患难之人。 前面是未知具体下场的后果,后面却是再无退步的去路。 咸毓忽然觉得自己太过于浑浑噩噩,没有及时发现这些为了她默默背负压力的亲人。 而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经郡守:有些男子,自己不行,反而要女人受苦。 楚蔽:……随你怎么说,反正我有老婆。 第278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北地已过了盛夏之时, 若非晴天,白日里会有一阵闷热的暑气。 午时之后,楚蔽又要离开两个时辰。 咸毓在屋里看着他走出去的背影,接着她也并未回里间睡午觉, 而是走到了一旁墙边的窗口。 她知道良公公肯定是让侍卫守着这里的。所以她试着朝窗外张望。 暗处的墨衣人既不明白经美人这是在做什么, 又自然未现身。 可接着却听见经美人突然开口说话了。 “你们能帮我转告良公公一声吗?”咸毓对着没有人影的空气说道。 她等了片刻, 正准备继续对空气说话时,不远处一棵绿荫树下忽然飘下了一道声音。 只见一身黑衣之人快速来到了窗外, 低垂着脑袋。 墨衣人也难办事, 若非万不得已,自然不必现身,但眼下经美人忽然想同万内侍有话说, 若是要事,还是不要自作主张当传话人了。 …… 咸毓去见良公公的时候, 头顶正巧变成了阴天。 她原本只是想让看守的侍卫帮她同稍后回来的良公公代为传话,没想到她直接没带了过来。 在这之前她还以为楚蔽是又被良公公叫出门了,所以得知良公公竟然留在了别院,也有些意外。那么看来楚蔽今日是被经郡守叫走了? 可此时顾不了这么多了。她可是鼓足了勇气才这么做的。 等到万良听到她的话后, 先是有些惊讶, 接着便是惊喜。 “经美人决定回宫了?”他心中甚至有些受宠若惊。 原来经美人竟然是来找他说这话。 咸毓微微点头。 她意已决, 就直接来找良公公了。 想必哪怕是良公公, 他作为领命办事的人横在他们和皇宫之间, 自然也有的是压力。而只有她……先前的她每天过得简单又轻松。 咸毓她深呼一口气说道:“良公公若是急着带我们走……” “明日便可动身!”万良迫不及待地说道。 他真的等不及了。这日子一拖再拖,陛下和经美人不急, 他却都快急上火了。而眼下他们可算是能离开定襄郡的经家了! 所有的准备早已一应俱全。只要经美人开口, 陛下也能回京了。眼下这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万良心花怒放, 一时也没收着, 直接将原定的计划同咸毓说了起来。 他们回去的路上其实很简答,只要经美人扮作是他请回京的“道人”便可。这样他便能一路畅通无阻又正大光明地将经美人护送回宫了。至于陛下,自然得赶紧快马加鞭先行一步早些回京理事为好。 旁的事三言两语之间说不清,万良便直接同经美人说了为她安排好的回京计划。 咸毓听说她要扮作一个道长,倒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因为演技上面她没有问题,而且当她听到良公公这么安排的时候,她也意识到楚蔽在良公公身上的投资还是颇有成效的——这一看就是一个深思熟虑的主意,良公公有在帮他们两人。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40节 因为只要她和楚蔽的罪责还没有人尽皆知,那么似乎一切都还有挣扎的余地。 咸毓垂眸,目光在地上流转片刻,又抬起头来说道:“良公公……” 万良正在惊喜于经美人的明事理,但也意外于经美人答应安排如此爽快,眼下见到经美人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下又担心经美人会不会还要提什么要求。 咸毓的语气还是很平静,可问的话也的确没有常识,她心中担心地问道:“不知我的罪错,是否会牵连我家的人?” 她担心经郡守被她连累了罪过。 虽然经郡守亲自命人替京城来的良公公暗自找到了她和楚蔽的踪影,但也不知这将功补过的功绩能不能让经郡守就此免受牵连? 万良闻言,在心中哭笑不得,他面带微笑地回道:“经美人……这事还得陛下说了算。” 若是原先,经郡守自然不会有事。但昨日经郡守胆大包天之极,竟敢在御前意图讨还自己的女儿,那今后便看陛下是否能海涵了。 咸毓一听到良公公提起皇帝大叔时,人还是有些紧张。她和楚蔽两个边缘人物做的胆大妄为之事被捅出来后,也不知道皇帝大叔会怎样…… 无论如何,咸毓得先帮经郡守求个情,她再次说道:“我有个不情之请,还往良公公能帮忙替我阿耶美言几句?自始至终他都不知情,我做错了的事我自己承担。” 万良闻言,嘴角的笑意一顿。虽然女儿为自己阿耶求情自然合乎情理,但他一想到昨日经郡守那副意图,他便下意识转了脸色,有意说道:“经美人自身难保,还不忘护住娘家人?” 咸毓深吸一口气,直言回道:“除了你,我也不知道还能找谁帮忙了良公公。” 万良顿时又心软了下来。 他本想扮个黑脸,但到底是于心不忍。 经美人毕竟还被蒙在鼓里。有些事还是他理亏些。 但是,该走的章程还是得走下去。 接着万良煞有其事地要求两人今夜便分开休息。 竟然直接不让咸毓和楚蔽在今夜见面了。 …… 楚蔽回来后得知这个消息时,虽然也没有朝万良发怒,但也是无奈地说道:“你动作好生之快。” 又何必如此吓唬于她? 可是万良却对回京之路严阵以待。他们眼下山高水远才有一时安宁,等到正大光明的回京路上,肯定有一双双的眼睛盯着当众的队伍,所以该沉着以对的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他可是名义上还帮陛下“请了一位炼丹道人”呢。此行回京途中手无缚鸡之力的经美人扮作道人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万良还急着催促道:“陛下不如今夜便启程?” 楚蔽默了一瞬,转身挥手:“最早明早。” 他不想不告而别。 …… 咸毓回到了这几日住的屋子里,等到天色漆黑一片了,楚蔽的身影果然没有再出现。想必是良公公将他关在另一处了。 晚上送来的吃食依旧十分丰盛,咸毓没有因为心情而胃口不好。她认认真真吃饱了之后,头脑一片空白,独自坐在窗口发呆。 其实她也没想到良公公的动作这么快,连她都没机会得知楚蔽的反应。她本来准备至少能和他一起再说些话,难道之后他们两人就此永远分开了吗? 月色映在孤单的身影上,窗口的纤细身影之人,心中难免有些遗憾。 又过了一会儿。 窗外忽然响起了一阵声响。 咸毓听见之后,还以为又是看守在暗处的侍卫出现了。可当她站起身来时,对上的确实蓝景的面孔。 蓝景睁着大大的眼睛,趴在窗槛上说道:“阿姐,我瞧你关紧了房门却还亮着灯,便来这一面墙瞧看。” 咸毓有些意外,蓝景还可以被守卫放进来吗? 她连忙珍惜机会问道:“你今日可有见着他?” “……义兄吗?”蓝景一顿。 今日义兄好像又同经郡守在练武场射箭,但他们这回没叫他过去拾箭,他自然也不会自己主动凑上去。 再之后,他便也听说了消息…… 因为经郡守协助京城来的内侍办事,蓝景转头也听说了,所以他一时急着跑了过来。 “阿姐明日就要回京了吗?” 他小声地问出了这个艰难的问题。 咸毓微微点头。承认了他的话。 她和楚蔽已经是“瓮中鳖”,回京也不过是早晚的事。能在这里暂住几日,靠的也是楚蔽和经郡守在背后默默的付出。他们虽然没有在她面前展露过,但她不能不知道他们背后的辛苦。包括良公公亦是…… 而如果只有她一个人能够好受一些,她不远如此。既然注定面临风暴,不如就直面风暴吧! 咸毓轻声回道:“蓝弟,能与你相逢一场,也是我们的缘分。” 不管之后他是不是她的继弟,他也是她的好朋友。 不知不觉间,咸毓的思绪也回想起了她和楚蔽出京之后一路上遇到的一些人,虽然不多,但也一个个都印象深刻。转眼之间,那些都成了她今后美好的回忆。 蓝景见她面色平静之中难掩的沉闷,一时之间也有些难过,他忍不住问道:“阿姐以后还会回来吗?” 哪怕他以后不是经郡守的继子。 咸毓摇摇头,轻声回道:“我不知道。” 其实她回去之后自然没有任何可能再出宫来这里了,不仅如此,等待她的到底是如何的论罪处置还不一定呢。 不过这些自然也无需同眼前的蓝景诉说了。 好在在这之前咸毓就是一心等着自己炮灰命的结局,她眼下似乎也一点儿都不害怕。 她本就也不过是个注定会死的经美人罢了。如今反倒是幸运的拥有了一段更美好的时光。这样一想似乎也是赚了。 咸毓一直不怕死。只不过如今她在这时候还会想到楚蔽。今天午后他出去时一定也没料到一切太过于突然……也不知道,他今夜如何了? “阿姐,”蓝景忽然问道,“你还愿意做我阿姐吗?” 他再不问出口,今后就没有机会了。 咸毓嘴角添了一丝浅笑,回他道:“我先前不是愿意做你的义兄吗。” 蓝景一愣,顿时嘴角也带上了笑意。 是啊,他一点儿都不在乎他能不能留在经郡守这儿,只要阿姐认可当初他们在侍君馆时的那份义结金兰的情谊便好了。 蓝景像是从新回到了先前活泼的性子,主动同咸毓说道:“若是以后我能做到,我便去京中见阿姐?” 咸毓见他满怀希望的目光,一时之间也说不出来实话。 经郡守已经面临被牵扯进来的风险,她当然希望最不知情的蓝景能免于风波。 她嘴角扯出了一丝笑意,轻声回道:“好啊。” 蓝景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咸毓望着空荡荡的窗口,心中明白或许这也是她和蓝景最后的一面了。 最后她起身关上了窗,一个人默默洗漱睡觉。 外面的桌案上已经摆着新的换洗衣裳。料子一如既往与她这几日穿的一般好看。 但咸毓知道,这也是她最后一回穿民间的衣裳了,之后则是假扮人的衣裳、亦或是……囚衣。 今夜没有乌云,天上的月色颇为明亮。 躺下后的咸毓索性侧身,面朝里面独自睡去。 * 万良此番所作所为,只不过是希望不知全情的经美人能用心扮好道人的角色罢了。 毕竟接下来的回京之路,陛下和经美人势必需要分头行动了。所以长痛不如短痛,他便安排两位主子今夜提前分开,明早即刻启程。 这也算是他一回唱黑脸了。今夜他也一直守在楚蔽身边,劝陛下稍安勿躁。 楚蔽霸占了他的屋子,坐在榻上冷声说道:“我急躁么?” 明早出发前至少还能再见上一面,他怎会急躁。 万良:“……” 陛下说得是,他不劝陛下了。 过犹不及,不然他真当像是个拆散苦命鸳鸯的大恶人了。 …… 转眼天亮,到了一行人该动身的时候了。 咸毓昨晚睡得还行,她自己收拾好出门时,腰背都挺得直直的。 然而她既没有等来侍卫上前给她戴镣铐,也没有见到经郡守和蓝景能够来送别的机会。 一起虽然在意料之中,但隐隐约约之间还是增添了一抹伤感之情。 良公公瞧着像是个办事周密的人,安排的马车也是停在了别院后门处等候。 咸毓垂头跟着人走出了门口,正要继续默不作声低着头爬上马车时,一旁忽然响起了一道马打喷嚏的声音。 那声音真像是之前那匹懒马,咸毓下意识闻声转头看去。 接着她竟然看见楚蔽正牵着一匹马,站在在墙角边上。 霎时间,他手里牵着的马长得陌生之事已经丝毫不重要了,咸毓脚下定住了步子,盯着看他。 她没想到他们两人还能在今早相见相见。 有别于昨日的阴沉天气,今早的天空甚是晴朗。 微风徐徐。 后院的车马人影皆是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多余的声响,四下也是寻常的鸟语花香。 咸毓兀自看着不远处的楚蔽。他的身后守着良公公。 可当见到她时,楚蔽便牵着缰绳往她走来。 可见到她还定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才在中途停了下来。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41节 咸毓看到清晨的阳光撒在他一侧脸颊,使得他的一张酷脸显得半明半暗,也瞧不出他此时的神色了。 不过他一向是个沉默淡然之人。眼下两人四目相对,似乎也是无声胜有声,一切皆在不言之中。 咸毓扪心自问,她和他做出的这些事,她其实一点儿都不后悔;他们两人相伴经历过的短暂时光,她也一点儿都不遗憾。 很多时候身不由己也没关系。她没有怨天尤人,也不觉得自己真当做错了什么。 至于以后的事,那就再说吧。他们两回去一起面对。 这时,咸毓脚下微动,她毅然决然地大步走向了楚蔽。 就当在场的万良等人以为两人还要四目相对难舍难分的叙旧之时,突然之间,众人见到经美人大不到陛下跟前,举起双手,垫脚抱住陛下的头亲了上去! “!!!” 两人的双唇转瞬即逝的相贴,快得连楚蔽都怔住了一瞬,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那柔软又坚强的触碰像是幻觉一般真实又短暂。 刹那之间,咸毓就再次毅然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向了马车,直接踩着踏脚爬了上去。 万良瞪大了眼珠子,这才连忙快步走到楚蔽身边。 他定睛一看,见陛下仍旧定在了原地,眸色难名地看着经美人的背影。 ……陛下这是被经美人点穴了吗!? 作者有话说: 万良等人:这是我不花钱就能看的吗? 第279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 马蹄声渐渐远去。 万良望着陛下由一小队人马先行护送离开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之中, 他才回身朝经美人的马车走去。 也不知经美人如何了? 不会是在马车内偷偷抹眼泪吧? 万良来到马车旁,正要出声试着安慰几句,却被守在一旁的墨衣人及时禀报,说经美人已经睡着了。 ……睡着了。 万良嘴角一抽, 挥手示意他们这便启程。 此番回京途中绝非易事, 既然已经兵分了两路, 那万良自然要将戏做足。 只有他当众回京的章程不漏出什么马脚,秘密回京的陛下才更加安然无虞。 一行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定襄郡。 咸毓在马车内睡了好一会儿, 起来的路上才听说他们先得去一家道观。 这些事万良与经美人说了也无妨, 就是不知经美人是否能听懂:“陛下近月来一心炼丹,派奴婢远道而来请仙人回京,此后宫中兴许还会有道场, 经美人日后也能见着。” 这话里话外的信息量听着好大,咸毓客气地同良公公道了一声谢, 转头自己悟去了。 ……皇帝大叔要不行了吗? 咸毓自然也听说过古时候的皇帝老了会喜欢求仙问道。 至于良公公的后半句话,好像是在给她传递一个好消息——或许经过楚蔽他们等人在背后的努力和周旋,真的可以帮助他们两人免于重罪?良公公这是在让她安心? 因此咸毓越发安静乖巧了起来,时刻良公公表现着自己绝不反抗和逃跑的态度。 万良却时不时担心经美人是否心中郁结, 才瞧着郁郁寡欢的模样。 他心中亦是无可奈何, 不知如何安慰经美人才更有成效。 …… 转眼一行人暗中来到了一处青山脚下。 因为掩人耳目, 所以他们几乎是趁夜而来。 此时夜深人静, 山中唯有虫鸣鸟叫之声。 咸毓倒是白日里在马车上睡饱了, 所以夜里要她动身爬山的力气还是有的。 “经美人,”万良一脸客气地侯在马车外, 轻声说道, “还需经美人随奴婢上馆中落脚一夜。” 咸毓点点头, 这便自己要从马车上下来。 但接着她却停下了动作, 忍不住问道:“良公公……先前你说的可算数?” 万良心中哭笑不得,面上仍是顺着回道:“经美人放心,奴婢保证……殿下与经美人此番回京后定能安然无恙。” 咸毓缓缓垂下眸来。 她就不奢望完全安然无恙了,但她也不希望自己和楚蔽被处罚得十分惨烈。 可自从被京里派出来的良公公逮住之后,他们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如果他们两人拒捕、与这队人马殊死抵抗,可能就直接将命交代在北地了。 所以良公公先前的劝说的确在理。既然没有退路,那不如硬着头皮回京吧。要杀要剐,咸毓愿意同楚蔽一起面对。这样至少还能保住无辜人士不受重大的牵连。 这一夜,咸毓睡在道馆的厢房里,听着外头的良公公轻声张罗着明早动身的琐事。 恍惚之间,她觉得自己好像是单独一人出来旅游的过客罢了。 这些人忙前忙后,心中亦皆有所图。而她不仅没有观赏青山绿水的兴致,也一直忍着自己不去下意识设想回京之后的事。 半梦半睡之时,咸毓本来想着自己还得问问良公公明日的安排,因为她其实也不太明白具体要怎么做,但转念又一想,还是算了吧,她懒得问了。 …… 一夜过后。 鸟啼声中迎来了青山的清晨。 这座青山上的道观并不起眼,上山路上还有些坍塌的阶梯,良公公带咸毓上来时,说是先前他来时才留下的。 这……言下之意,可能是他们动的手? 咸毓不知全情,但当她看到被良公公请出来的道长时,她瞧得出来对方还是挺紧张的。 良公公走上前来,看见咸毓自行收拾过的装扮,脸上露出了一抹诧异的神色,像是没想到经美人换上一身道人衣裳后,还有模有样的,远远超出于他的预料。 接着,他转而朝咸毓介绍身边的人:“这位是陛下盛情请回京的史玄道人。” 咸毓点点头,她已经得知自己是扮作陪同史玄道人一同赴京的“小道”。 但是照理该她这个戴罪之身的假小道才才更紧张吧? 为什么这个听起来很厉害的史玄道人却瞧着还一时之间紧张得不知进退? 史玄道人能不紧张么。他们道观倒了大霉了,才被京城御座上的人惦记上了,他也是为了道观、被逼无奈罢了,不然这宫中来的内侍可不只是炸毁上山道了,他若再不从,这些京城派来的人可能转眼间便将整座道观都炸得灰飞烟灭了。 而这几日新的山道终于凑合修缮了出来,他也只能就此动身了。 咸毓戴着冠帽,长得眉清目秀,见史玄道人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她一眼,她也毫不露怯地朝他点头淡淡示意。 这时良公公似乎望这边望了一眼,咸毓下意识垂下了头。 万良收回了神色,越发觉得经美人好生厉害,怎么假扮道人混在道观之中也瞧不出什么破绽呢? 何止万良心中称奇,连与咸毓并行下山的史玄道人也一点儿都没瞧出来咸毓的真实性别。 兴许是因为他眼下大部分的心神被紧张所覆盖,以至于他也顶多同身旁之人开口打了个照面道:“不知这位道友师从何观?” 咸毓不敢乱造,就怕露出了没有行业常识的破绽,因此她直接朝对方微微摇头,浑身上下仿佛带着一股高深莫测的模样。 史玄道人一愣,接着便轻声叹了口气,又小声问道:“这位道友的道观是否也被这些人毁了?” 嗯? 咸毓没想到良公公在旁人印象中竟然是这么凶残的做派? 她连忙摇摇头,好心帮良公公挽回一些形象。 然而史玄道人只觉得她面露苦衷之色,他再次叹了一口气,他们只愿潜心修道,如今却要心不甘情不愿替当今陛下鞍前马后。 此番进京,等他们的到底是荣华富贵还是晚节不保,一切都不好说呢。 史玄道人再次说道:“我瞧着道友男生女相,慧根灵秀,为何也要淌这趟浑水呢?” 咸毓顿了顿,随口回道:“没办法,他们给的太多了。” 史玄道人:“……?” 他莫不是听错了? 为何别家道观被重金礼待,到了他们这儿却是威逼利诱?原来他们起先的倔强抵抗最后也没讨到好果子吃。 万良先行走在前头,快到山脚下时他转头一看,发现那个道人竟然同经美人凑得很近,也不知嘀嘀咕咕在说些什么? 他眉间一皱,冷下脸来。 咸毓也没想到这个史玄道人看着年纪也不轻了,脸上还留着胡须,但却并不沉稳,倾诉起近日来的抱怨,像是倒不尽苦水似的那么多。 “这位道友你可不知,后来观中别无他法了,便决定在我们师兄弟之间抓阄,而我便是手气最不成的那一个。” 咸毓点点头,默默表示了同情。 听着是有点儿倒霉。 “唉,还不是那个丧尽天良的老内侍,都说了不愿意,还非连日里候在山脚下不走,那么多日下来,非逼着我们道观……” 咸毓眼神一闪。 其实近日来良公公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山脚下吧?而是悄悄去抓她和楚蔽了。 既然宫里的皇帝大叔派他暗中抓人,看来并没有生出大张旗鼓给她和楚蔽定罪的心思?良公公果然没有骗他们!他们还是有不少的一线生机。 而此时她身边的史玄道人还在嘀咕:“那老内侍怎跟老秃驴似的,教人如此讨……” “咳咳!”一道声音忽然在两人身旁响起。 咸毓没来得及提醒,史玄道人侧头一瞧,便吓了一大跳。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42节 万良冷笑一声,警告道:“史玄道人,宫中可非荒山野岭,还望进宫后谨言慎行,也是为了史玄道人好。” 说坏话被逮了个正着的史玄道人悲愤地回道:“内侍若是为了我好,便放我归山才对。” 万良懒得与他言语过招,他冷声吩咐一旁的侍卫道:“将他好生看管,若再说些不该说的话,便将他绑起来。” 史玄道人倒退一步,竟然怂得想躲咸毓身后去。 咸毓正好有话同良公公说,反倒是主动上前了一步,追上了良公公的步伐,在一旁轻声问道:“良公公,稍后我需与他共坐一辆马车吗?” 走下山后,咸毓随着良公公停下了脚步,她转头一看,发现山脚下的皇家排场也不小。 不过如果皇帝大叔求仙问道心切,这点儿铺张也算不了什么。 万良闻言侧头回道:“若您不想与他同行,也未尝不可。” 他实则也瞧不得那个嘴碎的道人凑在经美人跟前说废话。 咸毓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同那个道人坐一起了。反正皇家派来的队伍中马车可不止一辆。 良公公闻言之后,也大方地为她单独安排的马车。 咸毓觉得这对于那个史玄道人还说不也是好事一桩么。这样一来,他们两位“道人”就可以每人独自乘坐一辆马车了。如此款待,想必史玄道人也会欣喜的。 然而,史玄道人不但不喜,还险些又倒了大霉了—— 他们一行人的队伍才行了三日,便在路遇见了刺客。 当外面乒乒乓乓的刀剑声响起的时候,中间被保护的两辆马车中,咸毓一脸吃惊、万良则是闲适饮茶中。 唯有史玄道人的那辆马车,陷入了最危险的打斗范围内。 作者有话说: 史玄(倒霉)道长:那内侍绝对是故意的qaq 第280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刀剑声持续了没一会儿便销声匿迹了。 万良从自己的马车内走下, 先去了旁边咸毓的马车旁,低声问道:“不知您可有受惊?” 这时咸毓也刷的一下拉开了车窗帘问道:“良公公你们可还好?” …… 他们倒皆是无大碍,但那个史玄道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行刺的箭矢穿透了他的那辆马车壁,划伤了他的右臂。 此时他正被几个侍卫架着朝这边踉跄走来。总归是没有丢了性命。 这般惊悚危险的遭遇, 想必也只有沉着以对的万良等人不会感到害怕了。 莫说是受了伤的史玄道人, 连咸毓在方才也终于警醒过来, 如今这世道的治安可不好,更何况她现在所处的高危政治集团中。 皇帝大叔千里迢迢寻求道士回京制丹延年益寿, 那自然背地里也有的是人见不得皇帝长生不老。这种半路行刺太正常不过了。现在看来良公公也像是身经百战, 极其熟练地沉着应对。 所以这趟同良公公一道回京的路途,看来不可能太过于太平。 而显然今日这回良公公等人亦是有所准备,一举将那些冒出来的刺客全部当场诛灭了。 在这之前, 咸毓甚至在马车内设想过,如果自己在路上“交代”在了不知名的阻截危险中……她似乎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皇帝的人手动作十分勤快, 他们原地休整片刻,快速埋尸和疗伤。 史玄道人挂了彩的胳膊也被侍卫随手包扎了一下,粗糙地将他的手挂在了他的脖子上了事,不知道的乍一眼看还以为是深受重伤断了骨头呢。 但史玄道人还是期期艾艾时不时哼唧, 竟然是个极其怕疼之人。 他们这便就要再次启程了。 一切皆是在万良的淡然安排之中。 这一回, 变成了他们三人同乘一辆马车。 方才的惊险仿佛没有发生过似的, 万良安然坐在上首一脸镇定, 而生死看淡了的咸毓也坐在一边时不时眯眼打个盹, 唯有史玄道人一人还在后怕。 他一身藏青色的道袍袖上破了好大一个口子,箭矢不仅划破了他的道袍, 当然还将他的胳膊肉划出了好大一个口子。 可带队的侍卫都是武夫, 想必他们推己及人, 以为他这点伤口算不了什么, 怎会理解他眼下疼得只想哼声。 然而马车内的老内侍自然不允许他太过于喧闹,怎会容忍他打破此刻的安宁。 史玄道人悲愤地瞥了一眼如同老僧入定的老内侍。 此人还正当像是个有两把花架子的老秃驴似的让他难以招架。 唉,可怜他自己是个倒霉鬼,一而再地事事倒霉。 …… 为了低调行事,他们这行人的队伍虽然对外公开,但一路上并不给巴结的地方官员有凑上来的机会。 有些地方官员想对路过的人马献殷勤,好好酒好菜早已日日备上了,就等着归京的队伍能赏脸下榻,以便他们能见见皇帝身边的大红人,从而套套近乎。 一般遇到这种地界的时候,万良反倒是一一拒绝了事,索性时不时在野外的夜里安营,一行人简单露宿也不会道苦。 不过…… 这其中当然不包括史玄道人了。 这一夜,他们依旧露宿在一片野草地中。 侍卫们搭帐篷、打猎、生火……忙得停不下来,唯有史玄道人坐在一旁期期艾艾地小声抱怨着。 “天可怜见的!皇家的人也要露宿街头吗?” 咸毓和他一样,都是没什么干活儿本事的,所以两个人就缩在一旁,揣手看着别人忙活。 听到史玄道人的抱怨之后,咸毓暗自叹了一口气,劝说道:“兴许是你想得太简单了?你不想想,上回刺杀我们的是何人的人手?” 很有可能便是京城外哪方势力派出来的人!因此说实话有些城内并不安全,不住也罢。想必良公公自有辨别能力。这一点连咸毓都想到了。 万良路过两人时,听见此番对话,心中微微诧异,没想到还有经美人说旁人想法简答的一天。 怪不得此前陛下一直同他纠正说经美人并非呆笨之人。 史玄道人闻言,吊挂在脖子上的胳膊抖了抖,也听懂了咸毓的言下之意。 他转而感谢道:“多谢道友提点。” 他虽然年长于这位道友,但也不装什么辈分的架子,而且眼下身旁的小道士是他唯一的同道中人,他一直当咸毓与他同病相怜,虽还算不上知根知底惺惺相惜,但他也不由地想要报团取暖。 “客气了。”咸毓嘴上回着他的话,眼珠子已经朝不远处的烤架上面飘了。 露宿野外的伙食之一,当然有新鲜打猎而来的肉类了。 这时也有侍卫请两人过去入座。话应刚落,咸毓已经朝最合适的位置直奔而去了。 万良贴心地替经美人取来了一只蒲团,以防经美人坐在夜里的地上着了凉。 史玄道人自然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而且他还是伤了一只胳膊的单手人,近日来行动不便,简单的琐事都不利索。 但是这些人怎会对他悉心照顾,他们只当是他太经不起折腾了,偶尔看向他的眼神中,也是一副为何他这点儿小伤还未好的神色。 万良亲自给咸毓从烤肉架上割了一只烤得外焦里嫩的小腿,然后一旁还有新鲜的烤鱼。 他语气温和地说道:“今夜只有这些了。” 其实他是想让经美人注意饮食,毕竟太过于重口的吃食不能贪嘴,省得转头还需专门喝败火的茶。 咸毓乖乖接过,想要道谢,但又怕自己出声惹得其他的侍卫注意。 因为她不确定良公公能不能用一己之力收买所有的侍卫。更不知道让她扮作小道士的主意,除了良公公之外,其他人知不知情? 所以这几日咸毓差不多把自己有限的所有精力差不多都用在了演技上了,她为了演好这一回更具挑战性的女扮男装角色也算是很用心了。只可惜没得冲击演技奖项的申报机会。 因此另一边的史玄道人不仅没有看穿她的身份,这几日还渐渐意识到了一丝打心底的委屈。 ——为何他才是唯一那个挂了彩的人、反倒是另一位道友能被老内侍赏一些好脸色呢? 不过史玄道人当然不会胡乱妒忌自己的道友,他心中门清,这一切都是老内侍做得不对。老内侍喜怒不定,老内侍冷酷无情,老内侍手段了得,老内侍把他拿捏得死死的。 咸毓自顾将烤肉吃得喷喷香。 史玄道人则是带着悲愤的心情食不知味。 等到众人各自收拾行头准备歇息时,万良独自站在了不远处的长草从中拆开了飞鸽传书。 他们此行回京的路上,除了一个还不服管教的史玄道人之外,也没有什么大碍。 万良这几日瞧着经美人的心情似乎好了些,幸好没有因为担心一些没有的事情而彻底地一蹶不振。 先行回京的陛下也能安心了。 万良借着月色展开了京中寄来的密信。 陛下快马加鞭已经回宫了。接下来想必是有一大堆的正事需要处理。而然信中却还专门提及了“她”。 万良在夜色中叹息了一声。 不知不觉间,经美人倒是是真实打实在陛下心中越发有分量了。他心下感慨不已,老眼一酸,接着又借着月色又重新瞧了一遍陛下那行字……怎么看都像是隐晦的关心。 他跟随陛下多年,怎会瞧不明白。 陛下无需挂念,万良自然将一切都打点好了。 此番回京,就算是折了那个道士,他也会护住经美人安然无恙,陛下又何必紧张呢。而且经美人也不是个扛不住事的,万良如今早已不敢小看经美人了,至少这几日他便只瞧见了一个坚强的经美人,虽然时不时走神面露担心,但至少吃得饱睡得香,从不抹眼泪。 …… 这头简单洗漱完的咸毓打算上马车睡觉了。 良公公安排得非常细致,她一路上都可以单独睡在一辆马车内。而那个史玄道人自然也独自睡在那两已经挂了彩的马车里。 史玄道人自认自己不是个胆小之人,但前不久的确是他有生以来头一回离鬼门关那么近,因此他也无法做到一点儿都不怕。 每当天色暗下来之后,他望着月色穿进那马车壁上的箭孔的一束束淡光,他就觉得自己仿佛置身阴曹地府……哪怕不是阴曹地府,那也向是皇家牢狱。 ……历朝历代替昏君炼丹的道士哪个会有好下场?!因此先前他们整个道观都如临大敌,感觉他们真是倒霉透了。然而,到头来还是他这个抓阄输了的人最为倒霉罢了。 一想到自己一身修为,最后很可能就惨死在蛮不讲理的皇室中人手中,史玄道人亦是悲从中来,思绪万千,今夜不知怎地,他顿时一点儿都不想早点上破马车内入睡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43节 因此他不由自主地磨蹭了起来,眼下在马车旁赖上了咸毓。 清亮的月色之下,咸毓忍住自己想要打的哈欠,奇怪地问还赖在她马车旁的史玄道人:“你……还不困么?” 史玄道人眼下正心绪不定,一时也没注意到咸毓满眼的困意。 他自顾自悲愤地问道:“你以为我睡得着?” 他这几日真没睡好过。 咸毓摇摇头,坦言回道:“我不知道。” 但她是一定能睡着的。 咸毓虽然不是即将工作压力大的史玄道人,但她还是个给皇帝大叔戴了绿帽子的经美人呢。 她看得出来史玄道人压力大,可她的压力也一点儿不小。 所以咸毓安慰史玄道人的力气也力不从心了些。 她小声说道:“如今还早,你不必过早担忧。” 其实她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反正回京之后注定面临暴风雨,这几日还不如得过且过呢。权当旅游野营了。 可史玄道人如今的心态却一点儿都不好,他急需同道中人的感同身受,接着又问咸毓道:“你也是被你们道观拱出来的吗?” 咸毓一愣,含糊地点了点头,然后连忙又补了一句:“我才刚进道观没几个月,修为不够,日后还得多多请教史玄道人您了。” “哎?说什么客气话,”史玄道人愁容满面地摇头纠正道,“你我同病相怜,无需在意辈分,若你愿意,今后你我……” 他话还没说完,一道身影忽然横在了两人面前。 万良沉着一张脸,命人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史玄道人拖走塞远处的车厢里去了。 咸毓有些尴尬地憨笑了一声,连忙也道了一声晚安,转头爬上了马车内。 作者有话说: 史玄道人:……你我兄弟相称 楚·磨刀霍霍·蔽:?你再说一遍 第281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万良其实对这个史玄道人并无不满, 反倒是暗自对这个顺手寻来的道人较为满意。 因为比起有些贪慕虚荣心术不正之辈,史玄这般不通人情世故的道士反而显得越发逼真,等到了宫中也不会惹是生非,更无法让有心之人拿捏住什么利益把柄暗中策反。 所以眼下回京路上唯一无奈的便是史玄道人太过于将假扮小道士的经美人当做同道中人而不设防了。 转天再次启程的路上, 三人虽然仍旧坐在一辆马车内, 但万良不再自顾闭目养神, 而是时不时用严厉的目光盯着史玄道人。 史玄道人只觉得莫名其妙。 咸毓则是最为清闲的那一个。她既没留心到良公公的改变,偶尔还在路上打个盹的技术也更加炉火纯青了起来。 自从知道回京路上并非太平轻松的过程, 就算良公公并未细说过, 咸毓也明白万事得听良公公安排。 假如先前那回史玄道人倒霉地被当做了“诱饵”,那么现在则是用剩余的空马车作为诱饵。 总之就是变化万千,让沿路突袭的刺客确定不了目标的位置。 所以咸毓也看得出来, 良公公并非是冷血无情之人,若是史玄道人回回作为诱饵, 也不知还撑不撑的住回京之时。 咸毓打大了一阵子瞌睡后,醒过来瞧看了一眼坐在她对面的史玄道人。 这是皇帝大叔亲自派人聘请的道士,身上的专业本事肯定是在世面上名气不小,所以就算这几日史玄道人在她面前的印象更多的是沉不住气的性子, 但她也不会低看对方的本领。 至于她, 则是一个实打实的假道士了, 不仅一点儿道术都没有, 而且进宫后可能就面临低调的定罪, 所以这一路上咸毓有意不与史玄道人渐渐相熟,以防被对方看穿水分、亦或是真是身份。 然而史玄道人却一厢情愿地渐渐当她是患难兄弟了。 尤其是当他们过了几日后的第二次遇刺。 这几日万良为了防止史玄道人太过于亲近假道士经美人, 因此三人皆是安排在了同一辆马车内。而那史玄道人整日里被他盯得都快要浑身发毛了, 最后实在忍不住了, 便开口试着问老内侍, 可否转天安排独坐一辆马车。 日常打盹的咸毓并没有将两人的话听进去多少,因为一来皇家出品的队伍并不小,二来一切安排似乎都在经验老辣的良公公手中,她倒是很放心。 他们三人同坐一辆马车一连几日了,是该偷偷调整一下座次了。 良公公问史玄道人可当真想一个人坐。 史玄道人自然点头再次重申了自己的意愿。 他实则挺想同另一位道友凑队的,但架不住还有一个严肃凶狠的老内侍,因此他惹不起宁愿避而远之。 万良听了他的哀求之后,像是认真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答应了史玄道人的不情之请。 接下来一日便是史玄道人独自乘坐一辆崭新的马车,但良公公还是要请咸毓与他同坐。 咸毓无所谓,而且这么多人里她也只认识良公公,与他同处一两马车内,平日里有什么人之常情的琐事还能照应一二呢。 然而……接着便是他们又遇险了。 想必是离京城越来越近了,那些个见不得皇帝请到炼丹术士的暗中人现身阻拦的人马比上回还多。 一番此起彼伏的鏖战之后,胳膊上的伤还没好全的史玄道人脚也扭到了。他的额头也磕到了马车壁挂了彩。等到平静之后,他已然是个头包纱布的可怜伤员了。 史玄道人的目光中肉眼可见的带上了一丝可怜的后悔之色。 不过倒霉的伤员史玄和依然安然无恙的咸毓都懂事地没有给良公公等人添乱,因为这回他们的人手也不如上回轻松,光顾着救生死一线的史玄道人时也有因此负伤的侍卫。 史玄道人心中还有些愧疚,等到万良平静地问他还想一个人坐马车的时候,他面含抱歉之色,苦恼地问道:“内侍您来定吧?” 他不敢了,他再也不敢了。 一连两回都是他那两马车倒霉,他可真是个最为倒霉之人了。 咸毓其实也有些心疼这个史玄道人,但她也不敢多加安慰,唯有到他们夜间在一处驿站借宿一夜时,她对来寻她诉苦的史玄道人也并未避而不见。 良公公像是对这城中的官员略有点头之交、亦或是这城中官员的管辖之内能保证他们一行人的安危,今晚他们一行人虽未借住城中官员府中过夜,但良公公还是出门亲自同城中官员会面一趟。上个时辰便只身暂时离开了驿站。 咸毓毕竟身份太过于特殊,所以她也没有同史玄道人同处一室,而是两人在相连的厢房门口廊中,借着月色搭了几句话。 主要是咸毓听史玄道人的抱怨。 一瘸一拐的史玄道人半肩倚着墙,低声叹息道:“你我此番进宫,便是要为当今鞍前马后了,一想到日后这般日子,我就觉得没有了盼头……” 他只想在道观中修行道术,才不想进宫替一国之君半苦差事呢。 然而恕咸毓不能感同身受他了,因为她又不是真的道士,而是十有叭九等到回宫之后,便会被暗自关起来听从发落的经美人,她无法体会史玄道人的职业压力。 不过一般历史上这种炼丹的术士都会成为皇帝跟前的红人,所有人在宫里见到都礼待三分,简直就是鸡犬升天,鼻孔朝天走都行了。这个史玄道人却如此刚正不阿,倒是让人佩服。 于是咸毓还是好心安慰了道:“前辈你且先莫愁,兴许你进宫后便能吃香的喝辣的呢。” 史玄道人闻言苦笑回道:“我不吃辣。” 咸毓:“……” 史玄道人又唉声叹气道:“你我也算是苦命人了,若是日后人头不保……” 他悲观地都说不下去了。 咸毓闻言神色一黯。 史玄道人虽然和她不是一码事,但她的确和他的情况异曲同工,日后的死活还得看皇帝大叔的心情了。 所以这下咸毓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史玄道人了。 就在这时,史玄道人身后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了回来的良公公。 这回咸毓反应倒是快,侧面提醒史玄道人地喊道:“良公公。” 然而史玄道人自己却没来得及收拾心情,到底是给万良抓住了个正着。 万良只不过短短出门一趟罢了。此城中的官员算是陛下的心腹之一,因此他便同对方见上了一面。 他都未饮酒喝茶一口,转眼便回来了。可还是被他撞见了这个死性不改的史玄道人找“同道中人”互相安慰。还好死不死提起了生与死的话头来。 万良一想到经美人可还一直以为自己犯了滔天大罪、心存死志后决定同陛下回宫面对一切。他只想这个史玄道人可别添乱了。 因此,在昏暗月色下的驿站长廊下,史玄道人见到了老内侍一张也暗沉无比的老脸。 万良沉着脸教训道:“史玄道人,本内侍请你下山可不是让你进宫只顾抱怨,你道学高深,乃是我们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请动的高人,还请无需妄自菲薄。” 史玄道人一愣,什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让旁人听了还以为是礼贤下士的意思呢。 然而其实则是威逼利诱不成后的强硬手段罢了。 史玄道人心中一把老泪,正要直言回复,却又被万良接着说的话打断了。 “这位小道士道术浅薄,史玄道人莫要当做同道中人了,你二人并非同门同派,又何必同仇敌忾?”万良冷冰冰地指出,两人最好不要走得太近。 此番路上他唯一出乎预料的便是经美人乔装打扮成一名道士的本事让人惊叹不已,从而使得史玄道人毫无防备,真当经美人是难兄难弟了。 万良自然不会将这事归到经美人头上,也只能时不时言语提点史玄道人几句。 史玄道人眼睁睁看着这老内侍离间他与道友的感情,却无以反驳,然后一想到似乎先前遇到的刺客的确更多是奔着他而来,也明白了或许他才是众人眼中占大头的那一个。 一时之间,史玄道人觉得自己真是天下第一倒霉之人了。 …… 咸毓当然没有把良公公同史玄道人说的话放在心里去。 他们各自回房休息后,她一个人坐在简朴的床榻边上,看着窗内一方月色,不知不觉陷入走神之中。 良公公待她和楚蔽不薄,但接下来进京后的日子他们也不能继续光靠着靠良公公了。 这路上如果是换了别的内侍,对于史玄道人雌雄不辨的小事上,兴许就没良公公那般好脾气了。 史玄道人是皇帝心心念念请进京的江湖术士,她却是板上钉钉的戴罪之人。他们两人一路上像是同病相怜的道友,但进京后的日子可就是立即分道扬镳,结局不一了。 想着想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咸毓难免想起了楚蔽来。 他已经回京了吗?那会不会已经被自己的父皇责罚了? 皇帝大叔会看在他是自己儿子的份上绕他一命吗? 咸毓一路上努力让自己沉静在女扮男装的道士角色之中,可是这些日子过来她也渐渐习惯了这个假身份,以至于无需像一开始那样全心全力的花费所有精力扮演高难度角色。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44节 一经空闲下来后,她脑海中便不由自主的想念起了楚蔽。 这一路上良公公改承诺的已经承诺她不少了,日后的风暴她也要自己承担。 作者有话说: 即将到达~ 咸毓:让暴风雨来得不猛烈些吧! 楚蔽:京城天气预报:晴。 第282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史玄道人受过了两回伤、发过的牢骚也无用, 接下来的路上倒像是有些认命了一般,唉声叹气的话也变得少起来了。 毕竟回京路上万良对他也不薄,除了严加看管之外也没有颐指气使过,外加同伴而行的咸毓是个情绪稳定的好脾气之人, 久而久之史玄道人好像总算稍稍平复了自己倒霉的心情。 他们离京城越来越近了, 有别于咸毓的缺乏常识, 连潜心修道的史玄道人都能简单预估得出来到达京城的时日。 日后要面临的便是风雨俱来的境况,史玄道人不明白为何道友能做到如此平心静气, 而他实则仍旧暗中心绪难平。 这一日午间的途中, 他们在车内架起了简易的案几,咸毓蒙头干饭,万良有事先下了马车。 史玄道人捏着手里的筷子, 有些欲言又止地问咸毓道:“……我道号‘史玄’你已知晓,时至今日我却还不知你的。” 正吃着的咸毓微微一噎。 想必良公公安排她扮作小道士时也没具体到为她设定身份名讳, 因为她只不过是假扮掩人耳目罢了,又不是真的要同真道士打成一片。 只不过没想到史玄道人为人正直又友善,在他眼里他们一路上同舟共济、日后还要协同炼丹,因此已经不把咸毓当外人了。 咸毓尴尬一笑:“我不过是初入道门, 怎敢与前辈你相提并论呢?” 史玄道人摇头道:“道友客气了, 先前还多亏了你开解于我, 幸亏你我二人结伴, 若只有我一人, 我着实扛不住这些倒霉之事。” 咸毓嘴角一僵。可不就被他说中了么,他就是彻头彻尾的一个人而已。因为之后等到一回京城, 她可能就会在他身边立即消失, 被皇家处理了还不一定呢。 咸毓虽然没听说过史玄道人的名号, 但她料想他在专业道术上肯定是有过人之处, 不然怎会被皇家百里挑一呢。 所以咸毓只觉得史玄道人是过于缺乏信息了,她好心鼓舞道:“前辈,正所谓既来之则安之,你有幸中选,今后好好干便是了。往好了想,或许你日后还能得到嘉赏呢。” 史玄道人闻言一怔。 马车外刚回来的万良脸上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神色。 这经美人真沉得住气,还能替他们这桩事分忧解难,也算是他们这趟回京路上的意外之获了。 咸毓不觉得有些劝谏的话需要背着良公公,所以之后她偶尔同史玄道人说话时,万良也能当面听得见。 她能说的道理其实很浅显。既然史玄道人如今身不由己别无他法,那进宫后不如好好干得了,干好了还有甜头拿。他一不偷二不抢的也问心无愧。 史玄道人起先也没想过咸毓的这种乐观的观点,他光顾着担忧自己倒霉的任务了。但一经咸毓的开解,又过了几日之后,史玄道人竟然真的想通了。 既然宫中能配备更好的炼丹炉,他又暂时还是座上宾,那不如赚点儿快钱,活在当下得了。 道理其实他都懂,做道士的自然也明白随遇而安的道理。 既然回绝不了皇家,不如今后同道友一起好好在皇家赚上一笔呢。 想明白后的史玄道人顿时宛若众志成城一般,不仅不再愁眉苦脸,反而还想同咸毓一道商议日后的赚钱大业。 ……万良无奈地只能连忙将两人分得更开了。 一个毫不知情的真道士,还是没必要同经美人交浅言深了。万良想得比较远,虽然机会不大,但若日后有朝一日这道士在宫中同经美人再次碰面了,可不就成了唯一知情经美人出宫的人了么。而他们也没想过赶尽杀绝将这个道士灭口,因此万良越发有意将两人分开独处了。 然而,在他们快要到京城的前几日,这天夜里再次遇到了刺客的突袭。 咸毓由于睡得沉,等她在叮当作响的刀剑声中醒来时,大伙儿已经在收尾了。 她发现自己被保护得很好,由一群侍卫抵挡在身后的房间里,毫发无伤。 可那个史玄道人却一而再的倒霉,再次不能幸免。他受到刺客的夜袭,不仅滚下床的时候闪着腰了,而且还被刺客刺了一剑。 等风波平息之后,侍卫为他包扎,他却一直哼声要见咸毓。 万良皱着眉,到底是将咸毓请了过去,沉着脸也不知这个史玄道人又是要作甚。 咸毓听说史玄道人被人刺了一剑,也担心地来不及穿戴整齐,连忙去了隔壁那间驿站屋里。 史玄道人等到了咸毓,却不见她近身,在床榻上唉声叹气地说道:“道友,你且走近来些。” 咸毓嘴上含糊应着,脚下却一点儿都没有动。 她也只是随便扎了一把头发,演技再厉害也会担心太近被史玄道人瞧出端倪。 然而史玄道人已经被自己胸侧的剑伤疼得两眼昏黑,一时都瞧不灵清咸毓的神色了。 他闭眼道:“道友……你且过来,我恐怕时日无多了,眼下这便将炼丹之术传授于你……” 他是真将咸毓当做可以托付衣钵的同道中人了。 咸毓有些茫然,紧张地回他道:“你不要这么说……” 她又不是真道士,肯定学不会的。 史玄道人喘着粗气,哀伤地说道:“看来我没福分赚皇家的钱了……道友,我……” 他一旁帮他包扎的侍卫实在忍无可忍,低声反驳道:“才一指甲盖深的伤口!你死不了!” 咸毓:“……” 万良连忙带着咸毓不再理会史玄道人了。 待到回了咸毓的屋里,万良担心地问道:“经美人可有受惊?” 咸毓因为刚醒来就跟着他们团团转,倒是没有受惊,她摇头回道:“我没事。”却也不忘问道,“此处还安全吗?良公公。” 万良沉思片刻。回京路上第三回 遇到刺客,虽然在预料之中,但也不愿夜长梦多,因此便也回道:“也罢,我们今夜便启程吧。” 驿站的官吏正等着失职发落呢,却没想到这队人马竟然直接扬长而去了。 夜深人静。 官道上空无一人。 夜间的队伍移动得比白日里快多了。 为了确保临近进京时期的史玄道人的安危,万良眼下还是让其一同坐在一辆马车上了。 史玄道人深受“重”伤,被包扎过的伤口也受不住马车的颠簸,再加上侍卫包扎的手法自然不会顾及他的疼痛,以至于歪躺在马车边上的史玄道人没一会儿就疼得白了脸色。 方才他真当以为自己的小命就要交代在今天夜里了,他阵阵后怕,难免有些担心地问一旁主持大局的老内侍道:“……到底是何人……我们今后还会再……” 这一路他可真是命途多舛呐! 毕竟熬夜赶路,万良本想闭目养神来养精蓄税,闻言便是白了一眼大惊小怪的史玄道人,淡定地回道:“何人?” 见不得陛下好过的人自然多得是,还用得每回都纠结于到底是何人? 他们没这个闲工夫,每回只不过是见招拆招罢了。 万良的声音也带上了寒意,他镇定地同史玄道人说道:“你放心,进宫后少不了你的好处,必然保你安稳度日。” 有些虾兵蟹将仗着他们回宫路上人少,想要动手脚,见不得陛下尝试“神丹妙药”……只能说,那都不过是些沉不住气的小角色罢了。实在无需放在眼里。 史玄道人受惊之后,嘴里的话停不下来,万良皱着眉,觉得他打搅了同在车内的经美人,便想要将昏昏欲睡的经美人请到后头那辆空车内安静歇息。 咸毓却摆摆手回道:“没事,我睡得着,你们继续聊吧。” 万良:“……” 史玄道人:“……” 万良似乎听过陛下提及经美人一向不愁吃睡,如今也是头一回见识到经美人真能做到倒头就睡、不顾身旁还有人在开口说话。 史玄道人则是惊叹于道友的心态之稳。为何道友就不会心有凄凄,因身临陷境而害怕呢? 咸毓用自己的外裳盖住了自己整个脑袋睡去之后,史玄道人兀自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又看向了万良。 垂眸养神的万良自然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他随即抬眸冷声说道:“史玄道人难不成还想一而再拒绝皇家?” 史玄道人简直是惹不起也躲不起,他无奈地回道:“……贫道不敢。” “那便闭嘴吧。”万良不近人情地说道。却又示意一旁呼吸均匀的身影,“莫要打搅了睡着的她。” 史玄道人:“……” 好嘞。 日升日落。 时光如梭。 皇帝专程命人出京请来的道士终于进京了。 这一日,进京的队伍连京城内的寻常老百姓都好生围观了一番。众人虽然连马车内的一个人影都没有瞧见,但也算是凑到了热闹。 等到一行人进了皇宫之后,倒是有几个能在宫中行走之人,远远望见过被侍卫带进宫里的道士背影。 今日是个阴天。 两仪殿的无姬确实心花怒放。 因为他早早接道了消息——万内侍终于要回来了!经美人也要回来了! 一大早,他就在两仪殿内兴奋得活蹦乱跳。然而陛下却不放他出宫迎人。 这会儿听说人终于都已经进宫了,无姬迫不及待地走到了陛下跟前。 陛下自己不上朝,还不让他出两仪殿溜达,无姬实在忍不住了,他上前一步,小声问道:“陛下你不急吗?” 一脸淡然的楚蔽将目光从窗外收回,闻言问道:“你说什么?” 无姬:“……” 原来陛下也在走神。 作者有话说: 楚·望妻石·蔽:被你发现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45节 第283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时隔许久再次进宫, 还是犯了罪被抓回来的,咸毓其实也会紧张,但由于同她一道进宫的史玄道人一路上太过于紧张了,以至于进宫后的路上她跟在他的脚步后头, 反倒淡然了许多。 等到他们一行人被低调的带到两仪殿时, 万良示意等候多时的小内侍将史玄道人引到偏殿稍作休息, 他则亲自引着乔装打扮的经美人单独去到了另一处。 天色阴沉,宛若入夜时分。 可到底还是白日, 因此他们眼下还不便带经美人回到咸池殿。 两仪殿内伺候的人虽然一而再精简过了, 但也比不上暗卫用得安心,万良为求万无一失,接下来的章程自然也不会漏出任何的破绽。 咸毓极其安分地被单独关进了一间偏殿内。 良公公临走之前她本想出口询问楚蔽的安危, 但一张嘴,她却又顿住了。 然后只能看着门外的良公公阖上了面前的殿门。 这时不远处的无姬兴冲冲地跑过来时, 见到的却是良公公交代暗卫看守的背影,他急着上前,万良已经转身见到他了。 多日不见,无姬此时冒冒失失的做派, 在万良眼中还是没有丝毫的长进。虽也知这小子是出于兴奋, 但还是瞪了他一眼。 万良招招手, 示意两人回去路上边走边说。 果不其然, 还没拐过墙角, 无姬便低声问道:“经美人歇下了?” 得亏他武功高强,此时周遭的暗中没有外人。 万良脚下的步子也不慢, 嘴上徐徐反问道:“难不成眼下便与陛下相见?” 这臭小子问的都是废话。回宫后的经美人自然还不能与陛下在两仪殿直接相见。 如今的经美人可还在咸池殿“安分守己的呆着”呢, 怎能忽而出现在两仪殿? 万良甫一回宫, 手头上的活不少, 他快速叮嘱道:“入夜后你们避开人将她送回去。” 无姬本还想说些什么。他挠了挠头,又觉得没必要将陛下方才宛如思念某人的面色说出来。最后还是直接应声道:“……好嘞。” …… 转眼就到了夜里。 阴天的夜晚本就来得早一些。 今日的皇宫一如既往的太平。但昏暗的天色之中,想必也有一双双眼睛,关注着今日进宫来的炼丹术士。 一盏盏宫灯在皇宫内点亮。除了咸毓那间偏殿里仍旧是乌漆嘛黑一片。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天色已经不早了。 可是四下仍旧一片寂静,没有任何的脚步声。 咸毓缓缓从椅子上起身,摸了摸自己已经饿极了的肚子。 今天她以为自己要听从发落了,虽然什么都没有准备好,但她也并未害怕。 可是直到现在都没人宣召她,渐渐的她转而以为自己被关了禁闭。 但关禁闭是这么简单粗暴的吗?到点儿了连饭都不施舍她一口? 咸毓在昏暗的偏殿内眨着眼思考了一会儿。 她的底线当然是最好不是饿死的下场,她死也要吃到断头饭。 如果再等一会儿还是没有人给她吃的,那她真当要考虑出声询问了。 可她又想到或许目前的状况是因为良公公在从中周旋,尽力将危害降低,才如此低调不声张。 所以她想了又想,决定再等一等,看看是不是真的所有人都忘了她。 好在又过了一会儿,殿门外忽然响起了三两下轻敲门声。 咸毓闻声转过头去。 这时,殿门在一刹那被打开,然后外面忽然丢进来了一套衣裳。 咸毓有些诧异地走过去拾起来一看,发现竟然有点像经美人会穿的宫装。 这时,虚掩的殿门外响起了一道轻声转告:“换上衣裳,带您回去。” 咸毓听得一知半解,但直觉让她觉得自己照做就是了。 于是她转身快速地去将身上的道袍换掉了。 在此期间,殿门外一点儿声响都没有,让咸毓都快要以为送衣裳过来的人已经走了。 等她换好衣裳后,慢慢走到了虚掩的殿门背后,大着胆子说道:“我……我换好了……” 话应刚落,一只手忽然从殿门外伸了进来,一把拉住了她。 “得罪了。”无姬一身低调的黑衣,招呼身旁两个弟兄协同开道。 他们的速度太快,快到仿佛真在空中飞起来似的。 咸毓应接不暇,等到她缓过劲来时,她的人已经被带到了咸池殿内。 咸毓还没认出眼前是什么地段,就被无姬一把塞进了窗内。 哐当一声。 窗外的无姬阖上窗门,轻拍自己双手上没有的灰尘。 他收工了。这就带着哥俩去交差。 晕头转向的咸毓这才在里面站稳身子。 她抬眼一看,入目皆是熟悉的陈设,一下子就认出了现在自己身处什么地方。 她竟然直接被送到了咸池殿! 眼下殿内还未熄灯,空荡荡的咸池殿里间多了一个她。真像是大梦一场似的。 咸毓怔愣的立在了原地。 这时,外间似乎响起了一声动静。 团儿亲耳听见了声响,还以为可能是鸟儿飞进了殿内,为了以防冲撞掉花瓶,她便立即循声走了进来。 但当她刚走进里间见到一抹身影时,霎时间便尖叫出声:“美人!” 咸毓正往床榻方向走去,团儿忽然响起的声音把她都吓了一跳。 她转头看见团儿不可置信地朝她走来,连忙竖起手指说道:“你小声点。” 她还怪做贼心虚的。 团儿恍如梦境,眼眶中瞬间便蓄满了泪水,她越走近越慢下了步子,总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说出口的话也带了哽咽:“……美人?真的是你吗美人?” 咸毓本来也有点儿恍惚,但当她见到许久没见的团儿时,一时之间也触动万分,上前迎着团儿说道:“是我,团儿,是我。” 没想到她们还能有这一天。 两人随即相识而立,双手相握,皆是重聚后的喜悦与激动。 “美人你怎会……”团儿已经摸到了千真万确的手,可心中仍旧不够踏实,“美人……呜……” 她顿时激动得哭了起来。 咸毓来不及解释,连忙先安抚团儿。 过去这段时间里发生了那么多事,他们两人一口气分开了这么久,甚至在这之前咸毓也做好了和团儿永远分别的准备,真的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们两人还能再次见面。 团儿抽抽噎噎地想要询问好多话,咸毓也有好多话想同她说,可是她的肚子却突然叫了起来。 “……”咸毓摸着肚子问道,“有吃的吗?” 她是真的快要饿死了。 团儿用力的点头:“晚膳还没吃完。” 咸毓闻言开心地说道:“那我们先去吃!” 她终于可以填饱肚子了。 两人相携来到桌案旁,咸毓看见桌上的晚膳一愣:“这……” 怎么看着就不是一个人吃的份?团儿也不可能提前就准备好她的这一份吧? 接下来团儿便告知了详情。咸毓得知,原来当她“消失”之后,宫里竟然没有人知晓,团儿一个人装作咸池殿内依然住着经美人,为了以假乱真,每次去领的食盒,都是她一个人努力吃完的。 除此之外,旁的许多事也都是如此隐瞒的。 正埋头吃喝的咸毓闻言定睛一看:“是哦,团儿你变胖了不少。” 怪不得小脸更圆了。原来是一个人顿顿吃两人份呐。直接把这妹子吃胖了一圈。 不过也好,总比担心她而身心憔悴的好。 “美人!”团儿委屈地说道,“你怎先在意这呀?” 将近两个月的煎熬,团儿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撑过来的,等到她的美人熟悉的面孔再次出现在桌案上大块朵朵时,她才敢确认经美人真的回来了。 两个人有太多的话要说了,咸毓吃饱喝足之后,终于有精力回答团儿接踵而来地问题。 两人互相在校对信息源。 还记得咸毓那晚人掳走之后,团儿便被御前的良公公叫去审问了,之后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接着又被良公公命令日后独自守在咸池殿内掩人耳目,一切当做无事发生过。 咸毓闻言后十分惊讶,她没想到良公公这么厉害,竟然能力挽狂澜将事情压下来。如此看来,良公公同她说过的承诺也越来越有希望了。 良公公说,一切有他和楚蔽在,回宫之后经美人不会有事。 咸毓起先当然以为是良公公有意虚假承诺,只为将她和楚蔽抓回来。可渐渐地,咸毓也感受到良公公的为人,像是真的被楚蔽收买了似的,并没有想大公无私地抓他们的意思。 虽然楚蔽之前就贿赂过良公公,但咸毓没想到良公公竟然能做得这么偏向于他们两人。而且真当给良公公做到了。 “美人?”团儿在一旁问道,“美人去哪儿了?” 千言万语一句话。团儿最在意的还是经美人的安危。在这之前,她以为经美人生死未卜,实在是担心坏了。 那一夜有人闯入咸池殿,团儿自然也心知肚明,美人是被歹人掳走了,生死未卜,她却只能一直装作无事发生的度日如年等待良公公的吩咐。 咸毓叹了一口气,只能有所保留地回道:“我这两月来……的确不在这儿……” 说到一半,她又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46节 因为她觉得时至今日,她也最好不要把团儿牵连进来,所以只有让团儿继续不知道太多事情才能保住团儿的小命。毕竟自始至终团儿都是无辜人士。 “那美人去哪儿了?”团儿迫不及待地问道。 咸毓深吸一口气,摇头叹息道:“我也不知道,团儿,我也不知道今后我会如何……” 她还等着发落呢,没想到刚回来就被送回了咸池殿。所以接下来到底是要等着皇帝大叔的发落呢,还是良公公帮着平息了一切? 后者太不可能成真了,咸毓觉得是自己作为末流嫔妃,被问罪还带排队的缘故,才暂时被送回咸池殿晾着了。毕竟在这之前,咸池殿也宛如一处冷宫罢了。眼下也不知楚蔽如何了?咸毓心中担心,面色也变得低落了几分。 团儿闻言神色一顿,面上也跟着愁云惨淡了起来。 谁都知道,一个嫔妃忽然之间消失了两个月之久,不管这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在众人眼里也是没有了可以解释的余地。 所以当初良公公命令她协助掩人耳目时,她立即听命行事,便也是希望能帮美人掩盖好一切,可是眼下看着美人的神色,团儿意识到连美人自己都不确定自己之后的日子会是如何。美人到底经历了什么事? 接着咸毓又打起精神来,同团儿说道:“等这几日我看我能不能想出主意,将你安全送走。” 她原先走之前就希望楚蔽能帮忙安顿好团儿,但没想到良公公让团儿帮忙掩护了这么久。 咸毓一想到自己接下来生死未卜,就觉得不能再这么牵连团儿下去了,趁着她现在还没排队等到皇帝大叔的审问与处罚,她决定先护好团儿的后路。 团儿一听却又顿时湿了眼眶:“美人说什么话?奴婢不愿走!” 咸毓一怔,她张嘴想解释。但团儿直摇头,哭着说道:“我走了美人只有一个人了,美人不要赶我走!” “我……”咸毓手足无措道,“我……我不是想赶走你。” 她只是不想牵连团儿。她胆大包天的给皇帝大叔戴绿帽子,不管接下来楚蔽和良公公能挽救多少,咸毓也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而咸毓不愿团儿无辜地被一起论罪,这妹子其实根本不知情,一直以来都被瞒在鼓里。所以咸毓想趁着现在的一线生机,提前安顿好团儿。 可是团儿竟然不依,重聚的喜悦被她不要钱似的眼泪冲刷掉了,咸毓连连安抚,到头来还是答应“不敢她走了”。 等到夜深人静,哭累的团儿在外头沉沉睡去。 咸毓也简单洗漱了一番,倒头躺在了久违的床榻上。 天气已经比当初她离开时的盛夏凉快了不少,床榻上还是先前熟悉的陈设,咸毓睁着眼睛仰躺着,本来还想静下来思考接下来的日子该如何是好,但逐渐便挡不住席卷而来的困意了。 其实回宫路上的她并不劳累,因为大多时间都是坐在马车内,咸毓闲来无事,差不多都是在打盹和睡觉中度过路上的时光,顶多今日进宫路上走了好一段路之外,她今天力气并未花完。 可是当她一沾上咸池殿里的枕头之后,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再怎么说之前她也在这里住了有些时日了,其实还真当有一种“回来了”的感觉,所以她极其放松地躺在床榻上转眼便闭上眼睛睡着了。 …… 两仪殿内。 今儿的无姬着实开心,他盼了许久的人终于都回来了。 见到万内侍的那一刻,无姬格外地亲切,他一个人抗下所有的日子终于彻底告终了! 无姬越看万内侍越觉得格外地亲切,以往三天两头避着挨骂的他今夜都一直上赶着凑到万内侍身边。 “万内侍辛苦了!” “万内侍回宫路上一切可好?” “万内侍方才吃饱了没?” 万良觉得自己脑门周围有一只嗡嗡叫的蜜蜂,一直绕着他吵个不停。他忍住没拍开他。 无姬笑嘻嘻地邀请道:“如此大吉大利之日,万内侍不如陪我喝一杯?” 万良给了他一个白眼,无奈地说道:“你起开。” 无姬跳开了一步,但接着又凑了上来。谁都看得出来他又多开心。 万良索性转头走了。他可没这臭小子上房揭瓦的精力。 “万内侍你去哪儿?”无姬连忙跟上问道。 万良顿下脚步,也问他道:“陛下呢?” 无姬一顿。 这么晚了,他眼下不大清楚。 万良的面色冷了下来,又问道:“陛下召见史玄道人了吗?” 无姬又摇摇头。 才头一天,陛下怎会立即召见。 万良瞪了他一眼。 仿佛在批评他问什么都不知道,一天到晚不知做了什么实事。只知道绕着他上蹿下跳作甚。 厚脸皮的无姬嘻嘻一笑,他又提议道:“那我们去那道士处瞧瞧呗。” 兴许不见了的陛下真在那个道士那儿呢。 万良本来就是想去见那史玄道人的,眼下却同无姬说道:“你跟我去作甚?” 他无需跟着添乱。 无姬一听就不乐意了:“啊?万内侍你一个人去行吗?” 为何就嫌他多余了。 万良皱眉说道:“你眼下不知陛下在何处,却还有心思跟我去见旁人?” 这臭小子疏离职守不自知,再这样下去他可要罚他了。 然而无姬还真当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顾着噘嘴说道:“那道士多无趣啊,今日在那一个劲的紧张,还战战兢兢的问宫人,他的道友去哪儿了。” 万良闻言轻笑一声。 他自然也料到了史玄道人的反应,因此才打算此刻得空再去一趟。 不过这都是小事,无姬也明白,所以当他得知无需他作陪时,他便耍赖地拉住了万良的去路。 “啊呀万内侍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才刚从宫外回来,舟车劳顿,今晚不如早些歇下吧?明日得空再去瞧看那个道士也不迟呐。” 本来就是他们有意大张旗鼓找来的借口罢了,又不是真当来陪陛下炼丹的,而且陛下…… “陛下人呢?”万良冷冷地看着蓝景,“这都什么时候了?陛下去了何处,你竟然不知。” 无姬被万内侍一问罪,顿时心虚地回道:“属下知道错了……属下等前不久护送经美人回去之后,便以为今夜没有我的事了……” 其实确实如此,所以无姬才游手好闲地来与万内侍亲近玩耍。 两人一时之间相对无言,却又在无声之中,逐渐心知肚明了答案。 无姬大着胆子说了出来:“万内侍,陛下……莫不是又去找经美人了?” 他一点儿都不意外。 因为这段时日里,陛下虽然并未开过口,但连无姬都看得出来,陛下一直在默默地等经美人回来。等到今日经美人进宫之后,无姬也偷偷感觉得出来,陛下其实早就想与经美人相见了。只不过白日里不大方便,再加之经美人还没安顿好。 万良叹了一口气,看着像一只赖皮小狗似的无姬正踌躇着等他安排,他沉默片刻,到底是说道:“你也去歇息吧。” * 咸毓不在的两个月里,团儿将咸池殿内收拾得井井有条,以至于咸毓躺在床榻上睡的觉也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她一个人四仰八叉地安睡着,不管今后会有如何的处罚,但今晚她只想安心睡觉,如果能再做一个好梦就更好了。 然而,她还没有做什么梦之时,忽然却感受到睡着后的自己脸颊遭受了触碰。 这种感觉有些熟悉,让咸毓不由自主地转醒了过来。 当她看见楚蔽那张熟悉的面孔时,恍然之间还以为她们还是当初刚相识的时候,夜里偷偷被他叫醒的场面。 咸毓愣了愣,才回过神来,失声低呼道:“楚蔽?!” 她不由地抽了一大口气:“你怎么来了?!” 咸毓连忙撑着手坐了起来。 楚蔽将她捏醒之后,便默不作声地转头去瞧看外间的宫女。 今夜他来了之后直奔她的床榻,都还未动手迷晕她的宫女。 等到确认外头的宫女并未被咸毓出声吵醒之后,楚蔽又转而去关上了他跳进来的窗门。 这时咸毓已经趿鞋下地,跟了上来。 今时不同往日,咸毓怎么也没想到,她才刚回宫,楚蔽竟然还能同以往一样,大晚上过来找她! 他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你怎么……” 楚蔽伸手示意她轻声些。 毕竟他并未迷晕外头的那个宫女。 咸毓的心脏怦怦跳,她轻声问道:“你怎来了?” 楚蔽在微弱的夜光中,垂眸看着眼前之人。 他为何来?自然是想来见她。 虽说今日是她才回宫,但是两人先后启程,一快一慢,实则也分开了有些时日了。他一个人镇定地在宫中等着万良掩人耳目地将她接回来,心中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其中最怕的便是那个经郡守了,他担心经郡守中途反悔,真当爱女如命的强行接女儿回娘家…… 咸毓不知道楚蔽是怎么想的,但此刻她已经睡意全无,有些紧张地查看起了他的身子。 他比她回来得早,不知道回来后可有受到惩罚? 可是此时他却没有回话,咸毓奇怪地看向楚蔽,又霎时对上了他稳若深潭的眼睛。 也不知是否是因为天色太看,咸毓看着黑暗中的楚蔽,觉得他好像清减了一些。 她的心中涌出一阵心疼与抱歉,顿时什么话都不想问了,直接张开双手抱住了他。 楚蔽随即也抱住了她。 两个人紧紧相拥,咸毓心中才有了一丝的踏实。 他还好好的,她暂时也还无碍。 一切都没有太糟糕,似乎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咸毓仰起头来,同垂眸的楚蔽在黑暗中对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47节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都亮晶晶的,沉稳中带着一抹安抚之色。 造化弄人,一切都回到了最糟糕的时候。什么美好的未来都不能再奢望了,咸毓心中凄然,面上却扯出了一道笑。 她的嘴角勾了起来。她一点儿都不后悔楚蔽今晚竟然还敢胆大包天的来找她。 她以为他们再也不会见面了。没想到他竟然还能不顾一切地来找她。 此情此景之下,咸毓也只想不管不顾了。 管它什么会不会被人发现,管它什么日后等待的论罪处置。 咸毓由衷地笑了。两人还能如此见面相拥,就是当下最美好的时刻。 楚蔽自然也瞧见了她的笑颜。她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喜悦之情似乎也感染了他,使他动心起念,随即便低头下去…… 当双唇触碰之时,咸毓先是一愣,接着便立刻闭上了眼睛。 一时之间两人的呼吸变乱了起来,咸毓回应着他突如其来的吻,又恍然之间觉得他是在回应前不久两人启程之时的离别之吻。 本以为那时匆匆一别,日后的处境也没有了着落,所以她当初才奋不顾身大胆行事了。 可这次楚蔽比她更加的大胆,他的手掌渐渐从她的后背来到了她的脑后,微微用力,便让本就亲密无间的两人越发紧密相连,于此同时他便加深了这个吻。 他撬开了齿关,咸毓浑身一颤,也跟着他追逐了起来。 两人一边喘着气,一边站立不定,脚步微晃之间,险些撞到屏风。 楚蔽快速地单手扶住之后,又带着她来到窗边。 兜转之间两人的双唇也从未分开,咸毓倚着木窗门,喘着气和他再次加深了唇间的追逐。她逐渐头皮发麻,搂着他的手也酸软了似的,口中的呼吸渐渐缓不过起来了,脑海中亦是空无一物,只想就这么同他接吻下去……直到失去所有的呼吸。 而呼吸终究告竭,楚蔽微微后退,将她从濒临缺氧的状态中解救了出来。 咸毓手脚发软,靠在墙边大喘气。 她胸膛起伏,心中后悔不已——他们两人逃出去的一个多月里,抱也抱了、也回回躺一起歇息,竟然一直没有好好接个吻,实在是太可惜了! 非要到现在即将命悬一线了,还半夜私会,铤而走险的如同临空走钢丝一般偷偷接吻。 要知道以前那算是私情,现在这可是坐实了偷、情了…… 咸毓缓过气来抬眸一看,发现头顶上方的楚蔽亦是在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他的目光如同暗夜一般深邃,看得咸毓心跳都漏了一拍,下意识转移了位置,不知不觉间她的目光又来到了他的唇部。 也不知是月光作祟,咸毓似乎还瞧见了他嘴唇上接吻过后的痕迹,她默默地咽了咽口水。 垂眸看着她的楚蔽神色一黯,忽地又低头封住了她的双唇。 咸毓仰起头来,又跟着他加深了这个吻…… 一回生两回熟,两人吻得比方才还用力,像是投注了相识相知以来的所有感情,在双唇接触的一刹那,所有的退缩与迟疑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天地之间都仿佛只有面前的那个人,只想与对方相拥而吻,忘乎所以。 光影昏暗,咸毓背靠着窗门,恍然间仿佛自己同楚蔽藏身处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昏暗的天色给他们做了掩护,使得就算睁开了眼睛,也只看见了近在咫尺的对方,除此之外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们两人呼吸交缠,双唇更是亲密无间。许多来不及言表的感情都宣泄在了这长长的深吻之中,若不是喘息声越来越急促,似乎能就这么一直吻下去,吻下去。 ……可是咸毓最后还是败下了阵来。 她输在了肺活量上了。 短时间内接连深吻了两回,她呼吸急促,心跳不稳,再不缓缓,人都要挺不住了。 她转而抱住了楚蔽,脑袋枕在了他的胸侧,这才发现此时的他心跳也不慢,说明刚才对于他而言也并不是轻而易举的肺活量。 咸毓默默给自己颁发了一个安慰奖。 心下安宁无比,一边听着他的心跳一边缓着自己的呼吸。 这时她才有空隐隐约约听见外间团儿响起的轻声呼噜。团儿睡前哭得稀里哗啦,导致睡着后也打起了轻轻的呼噜。 伴着团儿的呼噜声,咸毓才意识到自己和楚蔽是有多大胆,竟然和他在自己寝宫的里间偷偷接吻,两个人真是胆大包天了。 虽然没有吵醒团儿,但咸毓今晚却没有以往的心态了。以前楚蔽来找她时,两人只是相安无事的碰面,但方才他们可是碰嘴了…… 什么做贼心虚的心情后知后觉地都一股脑涌上了脑海,咸毓下意识地伸着脑袋看向了外间的方向。 楚蔽见她如此行径,便出声问道:“可要换一个宫人?” 毕竟这宫女可是唯独知晓这两个月来她并未在宫里的人。原先是需要此宫女打配合,但他们可以在日后寻个机会换下那人。 咸毓闻言立即摇头回绝,接着却又一愣。 他什么意思? 都这时候了,他竟然还有机会安排调换她的宫女?他是在吹牛吗?他们两不是还要等着定罪发落吗?难道皇帝大叔不追究了?不可能吧? 咸毓疑惑地问道:“良公公他……” 她想象不出来楚蔽和良公公两个人能摆平她和他两人这么大的祸事。 所以咸毓很是奇怪,先问道:“你今日有同良公公碰面吗?” 楚蔽点点头。 今日他当然见得着回来的万良。 万良将她安顿在偏殿之后,就去找他复命了。 咸毓紧张地问道:“那你们……你们怎么样了?” 还能怎样? 万良舟车劳顿,楚蔽自然是让他今日先早些休息。 只不过是他心中有所惦记,自己便又来这里寻她了。 楚蔽仍然盯着眼前之人的眉眼。 当时两人分别之际,她上来便是亲了一下他的嘴,那时他来不及回应她,压在心底等了许久,才等到她迟缓多日才回宫的日子。 看着眼前之人懵懂又迷惑的一张脸,楚蔽眸色深沉,又想吻她了。 咸毓还在问他:“那你我今后……唔……” 双唇相贴,楚蔽闭上了眼睛,两人虽是第一天接吻,但默契竟然不差,咸毓被他堵住了问话之后,又不由自主地和他一起双唇纠缠了起来。 刚缓过来不久的呼吸再次节节攀升,咸毓一边回应着他的吻,一边也想破罐破摔了。 既然未来一片茫然,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千言万语也比不过此时此刻的深吻。她的脑袋早已失去了其他的思考能力,所有的感受都与相拥而吻的人相连。在这寂静的夜里,触感不断地放大,失去了暂停的边界。 ……第三个深吻结束之后,咸毓彻底软了双腿,只能背靠着窗门,持续不断的大口喘气。 楚蔽没有立即抬起头,而是额头贴着她的额头,他在夜色中看见她脸上满是红霞,忽然嘴角便也带上了一抹笑意。 咸毓隐约看见了他的笑,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种感觉真好,及时相会又无需多言,互相之间的情愫在亲吻之间只多不少,若夜色能永远持续下去,他们两也能一直在此处永远不分离。 可惜,时间不早了。 咸毓比以往什么时候都有更多的时间观念。以前他们是没有被发现,现在他们两可是刚被抓回来。 她有些担心地问道:“你何时回去?” 楚蔽微微摇头。 他如今继续装病,又无需早起上早朝。 难不成还会被没眼力见的手下催促么? 可咸毓还以为他胆子大起来无法无天了,眼下竟然还没有急着离开的意思。 他就不怕被宫中的禁卫抓住吗? 但于此同时,咸毓也忍不住轻声问道:“你日后还能逃出来这吗?” 楚蔽贴着她的额头回道:“有何不可。” 他今日便没让万良和无姬有唠叨的空隙。 再说了,他怎就成了逃窜之人了? 咸毓先前已经熟悉了他的气息,但此刻两人再三接吻之后,她感觉自己的周身都若有若无地萦绕着他的气息。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以至于她有些担心,却又对今晚的所作所为甘之如饴。可是不管怎样,他也差不多该赶紧回去了。 她神色变幻,楚蔽亦是看在眼里。 接着,他便见她轻声说道:“无论如何……你路上可得当心。” 真当是一如既往以为两人依旧是在偷鸡摸狗似的。 楚蔽直言道:“你若在这腻了,日后我们再出门?” 咸毓瞪大了眼睛,一把推开了他,开什么玩笑?“你以为皇宫是你家啊?!” 话音刚落,她又一顿。 ……皇宫好像还真是他家来着。 好端端严肃又紧张的话题被搅散了气氛,咸毓觉得自己脑袋有些晕,可能是刚才一下子接吻了太久的缘故,实在是转动不起来了。 楚蔽伸手捋过她脸侧的碎发,低声说道:“你且住着,无需胡思乱想。” 这话旁人或许听不进去,咸毓却认真听了,她继而问道:“真的?” 她以为他又要撇开她一个人抗下所有压力了。于是她立即接着说道:“你可莫要自己忙前忙后,有什么事你我一起承担!我都愿意与你一道回宫了,怎会畏畏缩缩不敢担责呢?” 他们两人到底是谁勾引谁的,其实并无此事。但真当论罪的时候,咸毓也不可能让楚蔽承担所有的罪过。他可不要让她相安无事,然后自己背着她挡下了所有的责任。 然而,如今也只有她会如此作想了。 这时,楚蔽忽然又抚上她的脸颊,他的拇指拂过她红彤彤的脸,无奈说道:“你呀你。” 咸毓不明所以,也紧跟着说道:“你呀你。” 楚蔽一愣,又侧过头来失笑。 咸毓见他真当有些轻松自在,越发觉得他和良公公的本事是不是被她低估了? 可是比起探究这事,咸毓更急着催他可以走了。不管现在的事态到底如何了,咸毓还是有些担心他今晚的大胆妄为,竟然在她一回宫就跑来找她了。得亏她被原路返回到了咸池殿,如果是在大狱中,看他还怎么来找她, 她小声说道:“你别以为自己武功高强就不会被人瞧见。” 楚蔽没有回他。 因为他过来自然是被自己的暗卫瞧见了。 自从上次那回事之后,宫中的又加重的禁军轮值的守卫,这顺水推舟的安排十分合理,知情的不知情的人皆不会起疑。而他也自然不允许再次发生同样的事。无论当初朝她动手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48节 咸毓见他面色转冷,还以为他是因为她一直赶他走而不开心了,但她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他们两个毕竟算是戴罪之身,竟然不但没有认清自己的罪状,还罪上加罪,回宫当天就私会直接亲上了。 咸毓后知后觉羞怯了起来,推搡着身前之人快走,以免夜长梦多。 楚蔽别无他法,只能看着她让开了身子,然后亲自帮他打开窗门,让他快走。 楚蔽:“……” 也罢,他也只能依言行事了。 倒也没有出现依依惜别的情形。 他示意她自己回去歇息,便跳出了窗。 咸毓一直目视前方,忍住没有去看他离开的背影。 他走的时候无声无息,她连感受他脚步声远去地机会都没有。 而她忍着没有同他道别,也是因为怕自己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而失落。 刚才意外的短暂相聚像做梦一样。但她又真真确确的感受到,两人还没亲够。 窗外吹进来一阵夜风。 咸毓双手捂住脸颊,感受到自己脸颊上的热意已经消下去了。 她连忙转身关上了窗门,快步走向床榻,一头子倒了进去。 第284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楚蔽早一步回宫后, 也未立即现身于众臣面前,而是继续窝着不上早朝,期间都在处理自己离京两月以来积留下来的政务,等到万良等回来后, 他也忙得差不多了。 经美人一回宫, 陛下便夜出, 万良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多加阻拦。毕竟无论是先前两人“私奔”、亦或是在宫中的“私会”,两者之间似乎也大差不离了。 连陛下都觉得无伤大雅, 万良更加不会棒打鸳鸯。 但是这早朝, 是不是得提上章程了? 陛下不上朝的这两个月,起先自然有不少刚正不阿的官员自告奋勇进宫求见,然而皆是无功而返。 没想到登基之后还算勤政的陛下忽然就荒废朝政了, 到底是因什么旧疾复发还是旁的原因?这一两月来,弄得满朝上下人心惶惶, 背地里亦是暗流涌动。 直到前不久悄无声息的楚蔽回宫之后,倒是召见尤相,虽说还不上早朝,但到底是让臣子见着了皇帝的近况。 尤相一大把年纪了, 身子骨不见得比称病罢朝的楚蔽好, 他倒是想关心陛下的身体安康, 但三两句话后就被楚蔽纠回到了政事上。在其位谋其职, 尤相自然先紧着一个多月不早朝积攒下来的政务。 好不容易将积攒下来的政事处理完后, 尤相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陛下似乎仍旧没有上早朝的心思。而且前不久甚至派了自己的心腹内侍出京寻觅得道术士,着实有些荒唐了些。 有些话一忍再忍, 等到万良回来之后 , 不敢同陛下说的话, 尤相就在再一次进宫时顺道找了万良。 一直以来万良算是陛下跟前代言之人了, 有时候陛下冷脸了,还是万良替陛下多说几句,好让尤相等朝臣不会当面被撂了冷脸。 尤相明白自己是劝不动年轻的皇帝,便主动询问皇帝身边的万内侍,问陛下是否有什么心结?因为他算是近日来面圣过的几人之一,他瞧着陛下不像是重病不起的样子。 朝堂内外关于陛下隐疾的那些传闻,尤相作为三朝元老自然也听说过一二,但他一大把年纪了,有些事情比陛下还看得开,倒是觉得陛下还年轻,没必要太心急。 万良头一回替陛下在外当面吃瘪,他闭紧嘴巴没有解释一句,愣是替陛下巩固了隐疾的传闻,听了尤相好言相劝的许多话。等到送走人之后,一张老脸也快挺不住了。 还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陛下放任风言风语无尽传播,竟然至今都没想过将辟谣之事提上议程吗? 万良止不住地替陛下考虑了起来。 无论如何,当下摆在眼前的紧要之事,不是辟谣便是上朝,陛下该动作起来了,而不是正当是个荒废朝臣的昏君了。 ……这些七万八绕的事情,原先无姬是一点儿都愿参与的,但前不久宫里几乎是他硬着头皮包揽了群龙无首的掩饰,他既后怕也不由地支持了万内侍的态度。 今日楚蔽起得也不早,等到他坐在御案旁安静看奏折时,不一会儿墙角边就出现了仿若遛弯的无姬。 无姬自然是被万良打发过来的。他不说,楚蔽也瞧得出来。因为若是这小子自己有事,早就兴冲冲走上前来了。 楚蔽知晓这两人又是想来劝他,此时他搁下手里的奏折,抬眸看向无姬说道:“万良人呢?” 刚忙完事回来的万良默默地从殿外走了进来,失望地看了一眼半句话都还未说的无姬。 他上前问道:“陛下今日得空,不如去见见史玄道人?” 旁的先不说,“戏台子”都搭起来了,会见一眼道士也未尝不可。日后的章程也能更顺利些。 楚蔽冷声回道:“没空。” 无姬也料到了陛下的回答,他朝万内侍摊手,仿佛在说:就说陛下没兴致见什么道人吧。 万良摇摇头,复又禀报道:“史玄道人想要求见陛下。” 无姬在一旁打配合,故意说道:“陛下连朝臣都懒得宣召,他一个道士凭什么嚷嚷地要见陛下?” 果不其然,无姬说的反话终于将楚蔽再次勾起了目光。 比起陛下炯炯有神的目光,无姬立刻就撑不住了,他苦着脸讨饶道:“陛下,属下也没法子了,那道士才来了一日不到,便寻死觅活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强抢民女了呢。 在这之前,无姬从未想过万内侍专程出宫、隆重再三请来的道士会是这般德性的。照理说不应该是得道高人的模样,超凡脱俗的吗? 楚蔽本来仍旧不在意道士的死活,这时一旁的万良却又同无姬说道:“还不是你惹出来的得祸?” 无姬简直冤枉啊,那道士他也是头一日见,都还未眼熟呢。 他当着陛下的面辩解道:“属下什么都没做呐,属下只是去烧了经美人的衣裳。” 楚蔽刚垂到桌案上的目光终于又抬了起来。 不远千里请来的道士进宫后不适应,本不算什么大事,若非要说不一般之处,乃是请进宫的路上史玄道人是同经美人结伴而行的,这本是万良为了帮经美人掩人耳目一举两得的事,但等到进宫后,经美人转眼之间“消失不见”了,可把史玄道人吓一跳。 史玄道人进宫之路颇为倒霉,身上的伤还未养好,心灵上的挫折也是因为道友作伴得以支撑,可没想到进宫之后他那年纪轻轻的道友就在他身边不翼而飞了。 史玄道人当天便是夜不能寐,担心得要死,嚷嚷着求见万内侍找说法,质问他们将他的道友如何了。 路上一口一个道友也就罢了,但万良在宫里也容不得这史玄道人还惦记着“道友”,若是冲撞到了陛下跟前,那这史玄道人还是多担心自己好过于担心所谓的“道友”了。 但史玄道人可是见识过这个老内侍手段狠辣的一面,根本不敢掉以轻心,当发现自己的小道友没了踪影之后,他头一个怀疑的便是他们坐了什么。 他心惊肉跳地不敢置信,他们才来了一日,他的小道友就被这吃人的皇宫残害了吗?真是没天理了! 万良算是两仪殿里最为长袖善舞之人了,进宫后的这般变故又是他的预料之内的事,因此他只需花费些口舌,暂时将这个赤诚之心的史玄道人安抚住便可。 可孰料无姬这小子转头又刺激了这个史玄道人。 无姬实则也是无辜得很,他不过是活动筋骨,与同伴们一道将经美人转移回了咸池殿。 办完这事之后,其他都不是他的事了。 他唯一还需要善后的点便是得赶快解决了经美人换下的道袍。 这道袍自然要毁尸灭迹了不可,肯定是烧了最好。 于是无姬为了省事,直接就近丢进了附近的炼丹炉中。 在陛下还未派万内侍出宫请道士时,宫里已经搭了这“假把式”一个多月了,京中现成的道士也被请进来露过脸,因此那炼丹炉倒是真的,炉子里的火也不是假的。 货真价实的大火炉,可不就是烧衣裳的大好炉子么。莫说是经美人换下的廉价道袍了,就算是宫中的锦衣宫装,也能保证丢进去之后烧得灰飞烟灭,一片都不剩,妥妥地处理干净为止。 可是,好巧不巧那个史玄道人亲眼看见了无姬丢进去的过程。 史玄道人当下就急了。 他们到底将他的小道友如何了?!小道友进宫后便不见了人影,眼下连穿的道袍都被这侍卫丢进了炼丹炉里! 史玄道人顿时细思极恐,汗毛都竖起来了! 无姬不像万内侍一般,有耐心同每个人左右逢源虚与委蛇,他被缠上来质问的史玄道人闹得不耐烦了之后,回复对方的话也变得胡编乱造了起来。 这道士问那么多干嘛?人不见了,就乖乖闭嘴便可。 若真是被处死了他又能如何?再问下去,当心自己的脑袋也被丢进烤炉里! 史玄道人当即就两眼一抹黑,险些气晕过去。 他们道士的炼丹炉才不是这宫中吃人的炼丹炉! 他们快把他的小道友交出来! 当初不远千里去请一个名副其实的术士,自然是希望将打起来的“戏台子”愈演愈烈,可没想到这史玄道人进宫后,不仅没有乖乖听话陪他们打配合,还揪着经美人的踪迹不放。 原先本是一个息事宁人的转折章程,被无姬随手烧衣裳的意外,酿成了一时更大的僵局。 史玄道人哭天抢地的担心自己道友的安危,问他们要人,不然他宁死不屈,绝不答应他们为陛下炼丹。 万良和无姬也是头大。他们肯定交不出来史玄道人的“小道友”了。 史玄道人有本事找陛下要人呐…… 两仪殿内。 楚蔽甩开了桌案上的奏折。总算是愿意搭理两人过来说的事了。 无姬在底下小声问道:“陛下,你肯见那个道士了吗?” 若是史玄道人死活不肯配合他们炼丹,那也算是他们的计划遇上了小小的阻碍。 但万良和无姬了解陛下的脾性,若那史玄道人一而再地不愿配合,陛下亦是会无所谓,大不了再换个法子,才不会朝这小小的道士退让呢。 因此两人眼下也拿不准陛下的心思。但他们心中,总归是希望现成请来的史玄道人能回归正规。 楚蔽示意两人近前说话。 他朝走过来的万良问道:“回来路上她与你们一道同行,那道士如何做派?” 万良心中无奈,回来路上的琐事他在昨日都一五一十禀告陛下了。 他尽量说得平静寻常些:“陛下,史玄道人感念道友在路上的安危,他……应当是真将经美人当做自己的道友了。” 咸毓女扮男装的功夫楚蔽先前也见识过,之前与他们在侍君馆“亲密无间”的蓝景也一直没有看穿。眼下看来,那史玄道人不仅同蓝景一般瞎了眼,而且还同那小兔崽子一样喜欢粘人? 先前那个假意义结金兰的无姬,楚蔽也就忍了,毕竟算是她半个家人。但没眼力见的道士楚蔽却没个耐心了,他冷声道:“办不好便换一个。” 万良脸皮一抖,只能问道:“难不成奴婢再为陛下出宫一趟?” 无姬以手扶额,插嘴道:“别啊,万内侍我不想你再离宫了。” 有些事的确只有万内侍办的来,无姬一点儿都不想再包揽更多的事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49节 他朝眼前两人说道:“何必如此麻烦呢,既然他向我们要人,我们不给便是了。” 万良瞅了一眼上首之人。 自然是这个理。 他心道陛下确实不可能交出经美人。那史玄道人就甭想了。 无姬嘻嘻一笑,接着提议道:“不如顺势那经美人来威胁他?” 话应刚落,坐在上首的楚蔽便在他身上落下了一道不咸不淡的目光。 万良轻咳一声,帮着润色无姬的话道:“这倒也是,拿‘道友’的安危来威胁这个史玄道人,眼下看来他应当能就范。” 两人说完便等着楚蔽的反应。 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御案后的楚蔽面上没有任何的反应。等又过了片刻,万良和无姬才听陛下冷哼一声说道:“好你个老道士。” ……总算是答应了这个主意。 * 两仪殿一处偏殿内,史玄道人跪在空荡荡的炼丹室里,他垂着头,一颗心就像是一旁炼丹炉的火苗似的,熊熊烈火渐渐被扑灭,终究是泄了气。 上首坐着的是当今皇帝,除了陪同在旁的老内侍是他先前便认识的人之外,进宫后的史玄道人如今可谓是无亲无故,好一只待宰的羔羊。 在这之前他原以为等到面圣的时候,他肯定是同小道友一道携手同行,可没想到转眼之间自己变成了形单影只的一人,而自己的小道友却还生死未卜。 小道友到底是触犯了什么大罪?以至于一进宫便出了事。他不仅问不出来,而且还被他们冷面以待。 史玄道人内心怆然,他前不久刚转换心态,想着同小道友一道进宫作为皇帝座上宾,他吃香、他喝辣,接受并肩,好生得过且过一番。 然而没想到他的小道友虽然躲过了路上的刺杀,却躲不过进宫后的命运坎坷。 眼下说什么都晚了。不仅他的小道友生死未卜,连他也不见得能吃香的喝辣的。 当今皇帝来了之后便是浑身冒着冷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早就得罪了皇帝什么呢。 史玄道人自认除了自己不肯就范之外并未做出过其余得罪陛下之事了,而且眼下他们不正是来拿捏他的吗? 眼下说的这些话,他怎会不懂。 站在楚蔽身旁的万良这时开口说道:“史玄道人,方才你可听明白了?想好了便说话。” 史玄道人垂头问道:“内侍可否言而有信?若贫道安分炼丹,道友便能安然无恙?” 万良瞥了一眼一旁冷着脸的陛下,只想快速了结了史玄道人的犹豫,他这便说道:“那小道士还好好的,你无需挂念,等你办完了事,本内侍许你二人再见上一面……” 末了万良也越说越不大确定了,虽然身旁的陛下并未出声阻止,但他也瞧得出陛下并不乐意。哪怕这承诺实则也是小事一桩。若史玄道人之后能安心为他们办事,等所有事都了结之后,经美人来见一面此人又何妨。 但若是换个看法:经美人作为宫中嫔妃,的确也不大适合再见一个道士。尤其是如果陛下不肯的话。 不过既然承诺已经给出去了,之后到底怎样就另说了,反正眼下是将这个没了道友在旁的史玄道人安顿好了。 …… 好戏该紧锣密鼓的开场了。 在万良的好说歹说之下,今日的两仪殿便掀起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后宫风波—— 沉寂养病两月之久的陛下,竟突然宣后宫的嫔妃觐见了! 这如同在暗流涌动的皇宫内外炸起来一道不小的水波。那些个看着昨日由皇帝心腹亲自请进来的道士进了皇宫、还未在暗中观望一段时日之人,都没想到两仪殿内的皇帝陛下竟然这么快就有所动静了。 咸池殿内。 咸毓昨晚等楚蔽离开之后,虽然转头就睡着了,但也毫不意外的睡过头了。 等到转天她日上三竿起来之后,团儿已经急得团团转了。 旁人都不知道,但团儿最为清楚,她家美人可是昨夜才悄无声息回到咸池殿的! 才一夜过去之后,今日的殿外就出现了御前之人来请经美人过去,团儿头一个就做贼心虚了——她怎么想都会以为美人这是要被陛下发落了! 还记得之前美人被从天而降的刺客掳走之后,团儿当晚就被带到两仪殿,陛下跟前的良公公对她严加审问,起先都小小用了刑,后来一而再警告她不许走漏风声,以免坏了陛下的声誉……那时的团儿还会不知,当今陛下是多么在意自己的脸面! 后宫的嫔妃消失不见了两个月,两仪殿里的陛下能不生气吗? 虽然为了自己的脸面而没有将此事公之于众,但不见得陛下还能容忍经美人。 如今经美人回来了,一直忍着的两仪殿要来找经美人论罪了吗? 刚睡醒的咸毓不知道团儿能担惊受怕成如此模样,她因此反倒有些坦然了。 横竖都是戴罪之身,怕什么来什么,怕了也没用。 咸毓坐在床上思考了一会儿,招呼眼前替她着急的团儿,平静地说道:“你原先不是在掖庭的吗?” 团儿一顿,眼泪刷的就下来了,她哭着说道:“美人不会有事的!前朝也没有被贬入掖庭的嫔妃。” 那这话也更像是一种自我安慰。 其实如果真论罪起来,经美人这事也足矣打入冷宫了。铁定没有任何辩解的机会。 咸毓摇头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着,如果我这一去便是论罪处置的话,也来不及将你托付给可靠之人了,因此我只能争取让你至少还能回掖庭当差,虽然不如跟在嫔妃身旁办事轻松,但至少能保住你的命。” 团儿一愣,为何听着事态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她顿时更慌了,哭着问道:“美人这些日子里到底出了何事?美人你不会有事的……” 咸毓深呼吸一口气,随口说道:“但愿吧。” 她当然也不希望自己真的有事。 毕竟,如今的她也不是没有牵挂之人了。 咸池殿外还等着人,咸毓也不能再赖下去了,她先同团儿说道:“我来不及吃东西了,这就起来穿戴吧。” 团儿哭得不能自已。 咸毓也只能同她说道:“一会儿我自己去吧,你也不必跟着了,若是我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自己也尽快找着落。” 咸池殿内的哭声到底是传到了门口。 奉命请人的两仪殿宫人委实不知里面到底出了何事?有人担心会不会是经美人磕着碰着了,索性走进来一个小内侍查看详情。 小内侍一来到冒着哭声的门口,还没开口询问,就被经美人身边的小宫女吓了一跳。 这小宫女见了他如同老鼠见了猫似的,眼见得汗毛倒竖,看他如同看索命夜叉似的。 小内侍皱着眉问道:“这位姐姐,你如何了?” 他们两仪殿的宫人长得如此渗人么? 团儿强行忍着抽泣声,出口就是为自己美人拖延时间。 咸毓在一旁拦也拦不住,只能先安慰团儿莫哭了。 这时小内侍总算是听明白了,他笑着说道:“经美人不急,奴婢们来早了些,您且慢做准备,前头各位主子还排着队呢?” 前头? 排队? 各? 连哭着的团儿都愣住了。 …… 两仪殿今日的阵仗好生之大,竟然主动派人请后宫的嫔妃进两仪殿。 将近一年来对后宫不予理会的陛下竟然主动要见嫔妃?! 不一会儿,宫中便在暗中炸开了锅。 了解更多秘密的人不难将今日突发的事联系到一则秘闻上——原来陛下称病罢朝炼丹求仙……真当是为了传说中的那个隐疾吗?!自从昨日那个得道术士接进宫后,两仪殿内的陛下就等不及了?这便转天就宣了嫔妃过去。 宫里宫外听闻此事的人如何反应,两仪殿暂时不在意。 万良和无姬忙得脚下生风,安排着今日的戏码。 今日两仪殿宣后宫嫔妃面圣的顺序是按照品级来的。 这也算是合乎常理。 率先派人宣召的便是紫云阁的裴順仪和观云殿的吕芳仪。 两仪殿派去的人手脚动作很快,愣是将住得颇远的裴順仪等同吕芳仪一道请来到了两仪殿门口。 吕芳仪见了裴順仪之后,面色一直都很冷淡,等到两仪殿内宣人进去之后,她便撇开众人毫不犹豫率先抬脚走进去了。 皇帝称病罢朝的事后宫里的人怎会不知,吕芳仪今日比起寻裴順仪的麻烦、更好奇陛下的身子如何了。陛下毕竟年纪轻轻,若真当生了重病,这对每个后宫嫔妃都不利,至少吕芳仪是这般想的。因此今日两仪殿来宣旨时,她一点儿都不害怕和担心,能见着陛下不是一桩美事么。 裴順仪看了一眼先行一步的吕芳仪的背影,在一旁小内侍的催促下,也跟上了前头的脚步。 两位嫔妃被引进了两仪殿里的一处偏殿。 两人以前也正巧有过类似的一回,那时两人主动来两仪殿寻陛下做主,却吃了闭门羹,被陛下身边的良公公三言两语之下打发掉了,那时前前后后都瞧得出陛下根本对后宫嫔妃不甚在意,因此今日竟然突发奇想宣召嫔妃,裴順仪和吕芳仪心中自然也会猜测一二。 两人默不作声地跟着宫人进了偏殿之后,便闻道了一股带着陌生的烟火味,她们两人脚下的步子不约而同的一顿,皆是意识到这或许是传闻中炼丹炉内飘来的味道? 陛下竟然是要在此见她们? 走进深处之时,吕芳仪快速瞥了一眼身旁并行的裴順仪。见她目不斜视地垂眸淡然走着,她也立即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当下就同对方较量上了。 由此一来,里头等着两人的到底是何事,竟然也不是太重要了。 不到转眼之间,等她们进去跪下请安之后,两人才发现她们还是见不到陛下的脸。 炼丹室内,正中央架着一顶高大的炼丹炉,方才在不远处闻道的烟火味在此萦绕满梁。 如今夏末的日子实则也不是太热了,但这个炼丹室内显然比外头还热,当然是因为炉子里正燃烧着熊熊烈火。 远处的上首挂着帘子,帘子背后似乎坐着陛下,裴順仪和吕芳仪跪下请安之后,唤起的还是站在帘子前头的万良。 吕芳仪大着胆子快速瞥了一眼炼丹炉旁的道士。 据说这位史玄道人可是陛下派良公公不远千里请来的得道高人。 眼下这位高人正闭眼坐在炼丹炉旁,还正当像是很有架势的模样。 然而史玄道人其实是被气着了。 昨夜他亲眼看见一名小侍卫将小道友的道袍丢进了这顶炼丹炉里!他当下就急了,上前质问无果之后,便又急着想要见万内侍,可宫里比不上回宫路上那般人员简单,他要见万内侍都是不容易的事。昨天夜里他后来难过至极,嚷嚷着他们赶紧将丹炉里的火灭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50节 等到万良和无姬来了之后,索性答应了他的要求,灭了就灭了罢了,反正一直以来都是假把式,他们对此也没有什么信仰。 等到用经美人对这不知情的史玄道人作为要挟谈妥条件之后,他们也要求史玄道人今后要配合他们的安排。 例如眼下马不停蹄要好戏开场了,这丹炉便得再烧起来。 史玄道人当下便气得问道,陛下真当是诚心要炼丹吗?如果是的话,他的道友的道袍还在里头呢!这丹炉不干净了! 其实在史玄道人心目中,替皇帝炼丹事小,他道友虽被他们保证安然无恙但他也见不得道友的道袍被烧得灰飞烟灭。 而无姬的脾气是最不耐这个史玄道人的了,他觉得这倒是简直就是大惊小怪,那件道袍被经美人换下来后就结束了利用价值,陛下可疼经美人了,还愁经美人没有名贵的新衣裳穿吗? 两人都是真性情之人,所以三言两语之间,无姬和史玄道人之间险些又要剑拔弩张了。 史玄道人被这个小侍卫气得吹胡子瞪眼。他的小道友也不过这般年纪,却心善又和善,相比之下这个小侍卫实在是太过分了!可他又拿皇宫中人没办法。 让他指点道术是吧? 他们等着瞧吧! 他保证不敷衍应对! …… 人来了。 站在上首帘子前的万良轻咳一声,提醒正中央坐在蒲团上的史玄道人:“咳咳,史玄道人,你瞧着……两位主子如何?” 史玄道人缓缓抬起头来。 他暗自腹诽,这皇帝内侍的,葫芦里到底卖力什么药?问得似是而非,云里雾里的。 非要他半真半假的做事,他着实有些吃不消。 他一身道家之学,也不是来为九五之尊来相看嫔妃的。 眼下两个嫔妃,对于旁人而言最贵无比、见一眼都是平生的福气了,但史玄道人只觉得无可奈何。 他转过头去,瞅了一眼老内侍。 眼神询问,万内侍到底是要他如何说? 万良面色不改地提醒道:“史玄道人给二位主子把个脉吧?” 史玄道人:“……” 他是道士!又不是医者! 他们宣医官不是更管用吗? 可当对上这老内侍说一不二的“建议”之后,史玄道人只能一声不吭的照做。 不远处的小内侍上前,请两位主子到一旁。 史玄道人慢吞吞从蒲团上起来,走了过去。 走走章程的假事,避嫌的帘子都不拉了,也不知是陛下不介意,还是因这位道士不是俗世医官的原因。 史玄道人的确多少能切个脉,但医术浅薄,凑合罢了。而且眼下他为了省事,直接左右开弓,垂着头一手一个嫔妃的脉搏,简单诊脉片刻,便立即收回了手。 而后他退后几步,心中毫无波澜。 宫中娇养的嫔妃自然金贵,他反正觉得这两位嫔妃身体大安,若非要鸡蛋里挑骨头,那他们再请医官重新看吧。 史玄道人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了。 这时上首立着的万良也已经走下来了。 他是来亲自送两位嫔妃主子的。 也不知是否是这烟雾缭绕的炼丹室太过于神秘莫测,导致连裴順仪和吕芳仪也瞧不出这良公公面上的神色到底是什么意思。 万良行云流水的送客,他对宫中品级最高的两位嫔妃也算礼待,伸手请道:“奴婢送两位主子出去。” 吕芳仪一脸莫名其妙,快速地朝上首望了一眼。可惜她们这位置,别说是陛下的脸了,连衣角都看不到。也不知一直称病的陛下如今如何了? 宣召来此之前吕芳仪其实想过进来后的情形,若是终于能见着陛下了,她自然会嘘寒问暖一番,保证抢在裴順仪前头。 虽然瞧着这裴玲珑也真沉得住气,似乎一点儿都没有想法的样子。 可惜眼下不管什么准备,都没有了用武之地。 也罢。 吕芳仪先开口朝良公公谢了一声,便也只能就此离开了。 等出了两仪殿之后,两人仍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方才见到的、经历的一切,虽然短暂的一会儿功夫,但也在脑海中历历在目。 回去的路上,吕芳仪甩了裴順仪先走一步。 裴順仪边走边默默回想着方才的事。 宫里宫外背地里知晓当今皇帝生来便有隐疾之人只多不少。 她自然也知晓。 她不动神色地联系方才的所见所闻。 陛下到底是在让史玄道人瞧她们的什么?这个道士真当能治陛下的隐疾?那方才陛下又是在在吩咐史玄道人做什么? …… 等紫云阁的裴順仪和观云殿的吕芳仪离开之后没多久,派去凝阴阁请的杜婕妤也到了两仪殿门口。 若不是之前高婕妤犯事被变相打入冷宫了,眼下杜婕妤身边自然还多一个相思殿的高婕妤。 眼下只有杜婕妤一人跟着小内侍进了两仪殿。 她一边小步跟在后头,一边轻声问带路的小内侍:“这位公公,前头来了谁?” 杜婕妤明知故问。 这个问题倒不是不能回答之时,小内侍眼下不回答,转眼后宫中人自然也都会知晓,因此他也不介意卖个人情,这便小声回道:“回杜婕妤,前头来了裴順仪和吕芳仪,方才便离开了。” 杜婕妤满心好奇,陛下竟然让裴順仪和吕芳仪没有逗留多久时间便离开了吗? 眼瞧着快到偏殿了,小内侍也不愿再同她继续攀谈下去,接着便请她进了偏殿内。 偏殿内的模样还是同原先一模一样。杜婕妤进来后的反应相比也与前头两人相像。 史玄道人一回生两回熟,当前头的嫔妃跪下请安之后,他边等着后头的老内侍让他上前把脉。 他心道他也算是“不务正业”了。可不就是伙同上头的皇帝装神弄鬼么。 然而等万内侍唤起前头的杜婕妤后,竟然又接着说道:“赐座。” 候着的小内侍便过来请杜婕妤做到了一旁墙边的椅子上。 史玄道人顿时意外,竟然每个嫔妃都不一样的吗? 不过,他不用撑场面替嫔妃把脉那就更省事了,史玄道人还担心自己在把脉之术上才疏学浅,若是漏了什么病症就糟了呢。 既然眼下相安无事,他也乐得自在。 万内侍没再出声建议他做什么,史玄道人索性又闭上了眼睛。 在场众人唯有杜婕妤最为紧张,她原以为自己也能见着陛下了,没想到却只能远远的坐着,连同前头炼丹炉旁的道士大眼瞪小眼的机会都没有—— 史玄道人才不管来的嫔妃,他自顾自闭眼打坐了起来。 终于轮到他擅长之事了。只要他们这些人不来打搅他,他眼下大可以一直这么静心打坐下去。不再理会这处炼丹室内的是是非非。 万良也没有理会面露疑惑之色的杜婕妤,他最后看了一眼下首的几人,也转身便走了。 他走到挂着的帘子的后头,只见后头哪有什么陛下。 万良眼观鼻鼻观心,一派淡然地转而拐去了另一处。 他自然也知晓,陛下根本就没空留在那里面见几个嫔妃。 在这之前他的确试着劝过了,说见一见旁的嫔妃又何妨,在帘子后头认个脸也成呐。 可陛下却只回他了几个字,便是……等经美人到了再来找他。 万良一边哭笑不得,一边也只能由着陛下躲在一处安静地看奏折了。 然而炼丹室里的戏码还是得演下去,毕竟宫里宫外那么多眼睛都盯着呢。 一切的安排依旧井然有序。 杜婕妤午时来的,她来了之后被赐座,可等到她沾上椅子之后,愣是被晾在炼丹室内,直到太阳都下山了,还腰酸背痛的坐在那里。 起先她也瞧着帘子后头像是坐着陛下,因为她方才进来都行礼了。 但渐渐的,当她快要坐不住的时候,她终于认清了,或许陛下已经从帘子后头离开了。而她今日自然也见不着陛下了。 坐不下去的时候,杜婕妤再次回想了进来时在小内侍口中套的话。 那排在最前头的裴順仪与吕芳仪据说来了没一会便被请出去了,那为何她却在此坐了许久? 而且更奇怪的是,来了这炼丹室里之后,她除了见到一个在蒲团上闭目打坐的史玄道人之外,就像是一直被晾在这儿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最中央的炼丹炉孔里飘出袅袅青烟,杜婕妤越看越觉得眼晕。她着实是坐累了。 宫里穿来穿去的风言风语杜婕妤当然也早就打听到了。 得道高人?说实在的,她觉得比起丹药,她更倾向于家中阿娘供奉的送子观音……但这些都不是她眼下能够有资格进言的话。 天色彻底暗下来之后,杜婕妤也被两仪殿的宫人请了出去。 等人走了后,无姬闲适地踱步走了进来。 因为昨夜与此人有一点小摩擦,导致他对这个所谓得道高人的史玄道人也不是很客气。 甭管宫中在一日之间便已经将这个道士传得神乎其神了,在无姬眼中此人就是个捏着他烧衣裳小事不放的大冤家。 他上前就轻踹了一脚还在蒲团上闭目跪着之人:“喂,你走罢。” 在这一刻,史玄道人险些以为皇帝愿意放他归道观了。 但他也知晓,他这是在做梦呢。 无姬伸了一个懒腰,一边赶人一边感叹道:“今日的两仪殿人可真多呐……” 一会儿夜里就要轮到经美人了吧。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51节 作者有话说: 史玄道人:所以就让我走? 第285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得知两仪殿的宫人不止是来咸池殿请经美人之后, 团儿悬着的心就落下了,她止住了哭泣,转头就招待起了殿门外的御前宫人。 咸毓看着团儿忙前忙后,一会儿给外头送水喝、一会儿翻箱倒柜找打赏的金银, 她迟疑了片刻, 拉住团儿问道:“我们还有积蓄吗?” 说起来她那唯一一箱积蓄都交代在了北地的城郊了, 回想起来还有些不好意思。 想必一直替她收拾屋子的团儿也已经知道了吧?她如今还真不一定能拿出多少了。 团儿一咬牙,小声回道:“美人, 日后再说。” 咸毓愣怔之间, 就见到团儿大肿脸充胖子似的花出了最后的本钱。 说起来,她先前有过的小风波还被罚了月例,可以见得接下来的日子肯定是得紧吧着过了。但或许团儿考虑的是保住如今的这一关, 所以都学会与两仪殿的人努力交好了。 咸毓又望了一眼两个月没见的团儿,只觉得这妹子成长了许多。 然而…… 她们再怎么冷静或沉着以待, 也在不断流逝的时间中渐渐转为疑惑。 起先两仪殿的宫人说是要排队,可没想到竟然让咸池殿等到了太阳落山,还让再等一会儿。 咸毓个人倒是对此表示理解,毕竟她一个末流嫔妃, 若是后宫的嫔妃今日都会被宣召的话, 那么经美人肯定要排很久的队才轮得到。 于是她一点都不急, 照样过起了两个月前的日常生活。 午间团儿去膳房提食盒, 她吃完后睡了午觉, 直到下午醒来后也只能继续干等着。 最后太阳彻底下山了。 咸毓坐在殿内的桌案旁,一手托腮, 朝一旁的团儿说道:“我们是不是又该吃下一顿了?” 眼下时候也不早了。差不多是团儿再去提食盒的时候了。 她的口吻太过于淡然, 团儿心中焦急, 也不敢再表露出来, 只能回道:“美人,奴婢去问问?” 咸毓懒洋洋的点点头。 上午两仪殿人来的时候,团儿自然为她打扮了一番,毕竟去两仪殿不能少了礼数。接着咸毓便是穿着一身得体的宫装干等了半日。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轮到她? 咸毓当然不急着去。但挺急着自己晚上那顿的。 可惜团儿问回来后说的却是:“美人,轮到我们了……” 团儿一脸紧张,咸毓有心安抚:“什么我们你们?不都说了嘛,今日我自己去。” 上午就说好了的。 她伸出手指,竖在团儿的嘴前,淡笑着说道:“你呀,也别担心了,我横竖就是一死。你留在这里,今晚若是听到了不好的风声,团儿你便赶紧为自己的后路着想。” 可团儿闻言却红着眼跪在了她面前:“美人……” 咸毓连忙闪开了身子,再次叮嘱道:“你可别干傻事,我也会尽力保住你我……唉,你且等着,说不定我今夜能安然无恙的回来呢。” 凡是总得往好处想嘛。 今天瞧着两仪殿并不是冲着她经美人一人来的,并非来找她论罪的样子。那么许是因为旁的事?咸毓觉得自己不能先乱了阵脚,不如走一步看一步再说。 决定回宫之后,咸毓已经做好了接受一切的准备,或许她和楚蔽永远无法在一起了,但她也没有绝望。 两仪殿的宫人整装待发。 团儿红着眼,像是永别了似的在咸池殿外相送咸毓,咸毓努力扬起了笑脸,让她回屋去等着。 说罢便被两仪殿的人带走了。 …… 等到来到两仪殿的时候,天色大暗,夜空乌黑一片,唯有殿阁廊宇之间挂着的宫灯能照亮前进的路。 两仪殿在禁内,只有少数大臣能进来面圣,平时更多的时候都是皇帝单独居住之地。 在这昏黑的夜色衬托之下,越发显得幽静与肃穆。 咸毓刚跟着宫人进了偏殿,竟然远远望见了拐角处走来的良公公。 她顿时也来不及打量周遭的环境,只顾着同良公公使眼色。 今天是哪一出?她可是一点儿都不知道。 她本就是凭着不管死活的摆烂路数才敢前来英勇面圣的,但怎么良公公来的这么及时? 万良也忙了一天了,脸上带着一丝疲色,但还是走过来轻声问道:“经美人还未用晚膳吧,随奴婢来。” 咸毓:“……?” 为什么他这么淡定。 万良见经美人难以掩饰的拘谨之色,只能无奈地问道:“经美人难道不饿?” 咸毓当然承认自己已经饿了。 她跟着良公公七拐八拐,附近的宫人也不过是远远的跟着,带路的良公公顿时成了她唯一的救星,所以虽然知道眼下不合时宜,但咸毓还是忍不住在路上小声问道:“良公公,我们的事……” 万良侧过脸来,淡笑回道:“经美人放心,有奴婢在呢。” 咸毓理解不了他这话,却也只能暂且相信他了。 万良自知眼下解释不清,便只能先转移了话题,他转而说道:“今日两仪殿之事,经美人事后无需同外人道也。” 咸毓疑惑,今日两仪殿什么事? 难道指的是……良公公又给她开后门吃好吃的事吗? 良公公带她到了一处小偏殿,里面果然已经在上菜了,看着上面的碗筷也只有她一人分的……咸毓不禁疑惑,难道这个良公公已经混到只手遮天的地步了? 但这些咸毓都暂时不想管了,她的脸皮很厚,良公公也不是头一回招待她用膳了,可能今天来的嫔妃都有的吃呢。她如是想着。 不知不觉间,咸毓也不得不承认,当初楚蔽贿赂这人的投资也算值了。她也越来越信赖这个良公公了。 万良瞧着经美人并未惊慌失措,便又笑着说了一句:“奴婢去去就来。” 咸毓虽然有些紧张良公公的离去,但她也无法挽留他在旁作陪壮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良公公走了。 四下早已空无一人,但桌上色香味俱全,成功让咸毓稳住了自己的心态。 她一个人闷头吃了起来。 等到吃饱之后,咸毓也彻底平静了下来。 她呆呆地看着桌案边上已经备好的茶水。 此时茶水温热,用起来刚刚好,她双手捧着茶杯,差点儿忘了今夕何夕。 本以为暴风雨来袭,可都已经一天过去了,怎么仍旧是风平浪静的样子? 难道现在还算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又过了一会儿。 等到意识到说好“去去就来”的良公公食言了之时,咸毓也没有变得惊慌。她冥冥之中又一种直觉——她觉得天黑之后皇帝大叔可能下班了,不然两仪殿怎么晾着她单独在这里这么久、没有再理会和宣召。 咸毓缓缓站起身来,在这小小的偏殿内随意踱步。 这里的陈设也不多,像是平时也不常用的地方。但样式瞧着都比咸池殿好些,毕竟是皇帝住的两仪殿。 咸毓不懂欣赏,站在墙边发着呆。 这时,她的肩膀被人在后头拍了一下。 咸毓以为是良公公回来了,立即转过头来:“良公公……” 入目见到的的却是楚蔽! 她顿时大惊失色。 楚蔽一身便服,面色淡然,朝她微微摇头。 咸毓立即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惊讶地看着他。 ——你怎么过来了?! 昨天夜里他胆大包天的还敢去咸池殿与她私会的时候,咸毓就意识到这人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但她对此也没有一丝的后悔。 可是眼下可是在两仪殿!他们两人也不再是“光明正大”的皇子与嫔妃身份了,一切在良公公被派出宫低调抓回人来之后都暴露了。咸毓没想到他竟然还敢在这时候来找她私会?! 而且良公公竟然敢帮他们两人促成在两仪殿私会的机会。咸毓心跳加速。到底是他们两人的胆子太大了,还是良公公如今的势力越来越大了? 眼前的楚蔽还敢淡声问她道:“你可有吃饱?” 咸毓点头也不是、不点头也不是,最后来不及回他,连忙朝门口跑了过去。 楚蔽一怔,脚下也大步跟上了她的步伐。 接着他便看见她手忙脚乱的去关殿门。并非是见着他之后想要跑走。 殿门背后栓上了门栓之后,隔绝了外面,也稳住了咸毓的心跳。 咸毓再淡定的一颗心在见到楚蔽竟然还敢在这里冒出来见她之时也重新紧张了起来。这还并非是先前对自己接下来生死未卜的迷茫,而是担心他们两人眼下的处境和安危。 她急得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他不要命了吗? 楚蔽见她仰头问他时的脸上难掩担心之色,他的心中却愉悦了起来。 “眼下不会有人来了。”他说道。 她但凡细心观察,就会发现原先两仪殿里的宫人就不多。他一向不喜欢那么多宫人在自己眼前晃。可是看来她并未发现。 咸毓闻言,瞪大了眼睛问道:“良公公帮忙守着了?” 楚蔽微微点头。 她也可以这么以为。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52节 咸毓终于松了一口气,接着又拉着他站得离殿门远些,恨不得两个人躲在有遮蔽的地方,可这殿内陈设简单,唯有中间那张她刚吃完的饭桌最为豪华。 楚蔽见一身宫装的她东张西望找位置,头上的金步摇一晃一晃的,在明黄的烛火光反衬之下,脸上的气色也瞧着越发动人了。 他反握住她的手,低声说道:“我只是来看看你。” 咸毓知道。他们两人现在真像是一对苦命鸳鸯了。 但苦情戏她不会,听到他这么说之后,她一时触动,脱口而出问道—— “你吃了么?” 楚蔽:“……” 作者有话说: 楚蔽:老婆你觉得我下章吃什么好呢? 第286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四下宁静。 咸毓假装看向墙上挂着的墨宝, 目光一瞥,却发现立在她身旁的楚蔽正在看她。 两人昨夜匆匆相见,也没有诉说过往,咸毓更没有想到今天竟然今天又能再次见到他。 可一想到如今糟糕的状况, 她也有些头大。 “你看我作甚?”咸毓见他一直看着他没说话。 毕竟分别多日未见, 楚蔽自然很想见她, 只不过两人无论是在咸池殿还是在两仪殿都仍旧是这般偷鸡摸狗似的做派,使她满脸都显得做贼心虚。 可这并非他的本意。他拉起她的手。咸毓顿时紧张了起来, 接着她又无奈一笑。 算了, 她确实也有点想不管不顾了。 两人牵着双手相对而立。 昨夜毕竟黑灯瞎火,来不及看清他,眼下咸毓细细打量着他, 担心地问道:“你回京后可有受到责罚?” 她一路上看似没有向良公公问起他,因为她本以为他们两人今后也不会落得太好的下场了, 所以一路上都在假装释然。可是现在看来,他瞧着似乎完好无损的模样,咸毓也松了一口气。 楚蔽温和地说道:“我无碍,你不必担心。” 他心中触动, 之前也未曾想过等她回京的日子会有些难熬。 当他听见她开口便是关怀之言时, 他亦是满腔愉悦。 “我怎能不担心你的安危?”咸毓仰着头认真说道, “你可不要硬碰硬, 真不行时你要学着说些软话。” 她就怕他目前的状况, 直的也胜不了、软的也不会来。 他们两人本就是炮灰的角色,一切显得都没有太大的胜算。 若是万良听到她这话, 肯定如逢知音, 兴许能说到一块去了。 楚蔽闻言心中一软。虽然她不知自己说得文不对题, 但话里话外也关心备至。这种感觉让他稍显陌生, 又分外欢喜。 他指尖微动,将她拉近了几分。 咸毓不由地愈发仰高了头,她长袖下的手缩了缩,轻声说道:“你先松开。” 他们两人在两仪殿这的偏殿里拉拉扯扯不好吧? 楚蔽却说道:“眼下不会有人打搅。” 他虽然如此保证,可是一想到这里毕竟是皇帝大叔的地界,咸毓忍不住低声问道:“陛下他……” 人呢? 难道已经歇下了?他才敢让良公公安排他们两人在这里私下见面? 楚蔽垂眸看着她,回道:“你若不放心,我叫人在门外守着。” “你……”咸毓更加疑惑了,他回京后难道不仅没有收到兴师问罪,反倒被皇帝大叔看中了不成? 简直想象不出来这种可能性。 咸毓默了默,又问道:“你何时回去?” 楚蔽闻言面色一顿,也沉声问道:“你眼下便想回去了?” 咸毓都被他问懵了。 她也是稀里糊涂的被两仪殿传召,来了之后那个良公公就给她开后门蹭了一顿饭,解决了她的晚膳大事。不仅如此,接着就是他胆大包天的来找她私会…… 这里可是两仪殿,她既不知皇帝召见后宫嫔妃所谓何事,又还不知天高地厚地同他在最危险的地方相会。 他们两人这是在玩火吧! 也不知是吃饱后犯困还是怎地,咸毓觉得自己脑袋都要晕了。 眼前的楚蔽顶着一张平静淡然的脸,渐渐在她的视线中放大,咸毓甚至看到了他眼底笑意似的,又觉得这肯定是幻觉。不然他就是疯了。 可当两人双唇相触的那一刻,咸毓真觉得他们两人疯了! 灯火通明的偏殿内,咸毓看到自己眼前覆盖上一片阴影,挡住了头顶的光线,她的睫毛微微颤抖,正如楚蔽先轻轻地吻上了她的双唇…… 她顿时呼吸一促,迎着他的情不自禁反抱住了他。 柔软的唇瓣相互厮磨,咸毓闭上眼睛,追随感觉主动回应着他。楚蔽眸光变深。也加重了这个吻。 两人的周身弥漫着暧昧的气息,双唇之间的吻由轻变重,接着像是纠缠得不可罢休。 比起楚蔽的渐渐深入,咸毓则是更加的奋不顾身。 相拥的两人都像是用尽全力去探索对方呼吸的尽头,除了深浅不一的喘息声,周遭的一切都没有了声响。 咸毓从未想过自己和他能够如此之大胆。虽然不算是光天化日,那也是两仪殿之内,这样的唧唧我我,随时都会东窗事发。 他们不仅没有认识到先前已经犯下的过错,竟然还罪上加罪。 真的是疯了。 “唔……” 咸毓一口气没有喘上来,腿脚发软,双手紧紧地捏着他的外裳不松手。 她的脑子里快成了一团浆糊,也不知是因为缺氧,还是想着……既然要追求刺激,那他们两人的确可以不管不顾了。 什么经美人,什么皇子,什么私奔,什么问罪…… 楚蔽吻得十分认真,密密麻麻舔舐着她的唇形,然后搂着她的手慢慢加重,使得相拥的两人也紧密到没有间隙。 他呼出来的气息萦绕在咸毓的鼻间,除了淡淡地茶香味之外,她似乎又闻到了一股陌生的淡香。可是天下的熏香气息多之又多,咸毓对此也没有研究。眼下她只觉得他身上的味道好极了。 本以为私奔的一两月里早已熟悉了身边有他的存在,可是在这一刻咸毓才意识道,她不想今后也没有他的存在。此刻的两人交换着口齿和鼻息,汲取着对方的爱意,又无法挣脱所处环境的境遇。连她的呼吸也逐渐失去了所有的控制…… 等到停歇之际,咸毓侧头枕在他的胸膛,听着他沉稳而有力的心跳,第一次觉得她能活在这个世间也很好。 当然,如果她不是经美人,他也不是皇子,那就更好了。 不过其实她已经知足了。 不知不觉之间的隐约低落,连楚蔽都感受到了她的沉默。 他轻轻的抬起了她的下巴,见她面色红润,眸中水光潋滟,双唇之上的口脂早已消失殆尽…… 他神色一黯,又低头含住了她的双唇。 偏殿内的火烛也悄无声息地摇曳燃烧。 呼吸越来越热,直到两人亲得咸毓都要透不过气来时,她才终于推开了他的肩。 楚蔽垂眸平复着呼吸,拉着脚软的她在一旁软榻上坐下,他默默地理过她略微凌乱的碎发,而后伸手将她搂在了怀里。 咸毓红着脸,正抬头想要说话,目光却对上了他脸侧泛红的耳根。 “……” 忽然之间,她忍不住轻笑一身,引得楚蔽侧过脸来。 虽不知她在笑什么,两人接着也相视而笑,亲密无间地看着对方的双眸。 但当楚蔽再次低下头来的时候,咸毓却连忙止住了他的靠近。 她涨红着脸说道:“不来了……” 他们两人太过于疯狂了。她的心跳都要蹦出嗓子眼了。 唇上的口脂本来在用晚膳时并未擦掉,可现在就算没有照镜子,咸毓都意识到自己的嘴一看就有问题。 她出门之前是由团儿收拾过妆容的。可是眼下这里根本不会有补妆的胭脂水粉。 他们两人如果不想广而告之,她眼下这幅面貌,之后也得避开着人些。好在已经是天黑的夜里了,希望黑夜能混淆旁人的视线? 楚蔽没想到会因这事而受到阻难,他愣了愣,才问道:“我帮你去寻些过来?” 想必找万良要补妆之物,万良也能办得到。 更何况,这对于她而言欲盖弥彰的事,实则不做也没关系。 可是咸毓不仅如此,还不相信他这番大放厥词的话,此刻的她口吻听起来有些撒娇,质疑道:“你真当无法无天了?” 不仅和她在这偏殿偷偷接吻,竟然还能转头帮她找来补妆的东西? 这两仪殿顶上的砖瓦是不是已经绿到发光了? 楚蔽本也不在意这点小事,他想着如今她顶多还瞒着自己殿里的那个宫人罢了,可见她还是如此谨慎,便起身走到了窗边。 咸毓正在回味方才和他胆大包天的接吻,转头就看见他开完窗又关上了窗。 她一愣,奇怪地看着他走回来。 楚蔽只淡声同她说道:“你且等片刻。” “什么?”咸毓不明就里。 还记得前不久那个良公公也说过什么“去去就来”,然后再也不见人影了,把她晾在这里好吃好喝后也没了音讯,她到现在都不知道最近的事态怎么样了。 到底是先回来的楚蔽力挽狂澜做到息事宁人了,还是因为他们两人的事东窗事发了之后也只不过是小事一桩? 然而不管是什么情况,咸毓也明白她和楚蔽不仅没有“认识到已有的错误”,而且将错就错,界限一而再降低,一回生两回熟,人没有分离不想往来,嘴倒是不到一日之内就亲了两回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53节 接下来这种刺激的日子到底该怎么过下去?咸毓不禁迷茫了起来。 一边是惴惴不安地随时等候发落,一边又沉醉于两人之间越老越不管不顾的情感。 她自然不会畏惧退缩和分手,但她也觉得楚蔽和她现在真的是疯了,他们两人完完全全印证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作风,在不可为却为之的“错路”上一条路走到黑了…… 咚咚咚。 咸毓走神的思绪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惊得她险些阵脚大乱,做贼心虚的以为门外有人来抓他们两了。 可是楚蔽却竟然毫不犹豫的抬脚往门那边走去。 “你……”咸毓一把拉住他的袖子。 楚蔽反握住她的手,低声说道:“是来送东西的。” 咸毓一愣。什么东西?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吃的了…… 正当咸毓以为又是来送什么夜宵的时候,楚蔽取下门栓,将殿门露出了一道缝,门缝外面露出了一张娃娃脸,笑着将手里的一盒东西递了进来。 咸毓本还惊慌失措,但得知是自己人的时候,也瞥了一眼。 她瞧着这张娃娃脸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楚蔽重新关上殿门后,转身走来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她。 咸毓看得一愣一愣的。 他正当给她弄来了补妆的东西! 楚蔽记得她先前也见过一回无姬,因此也无需避讳。不过兴许她是已经忘了这人是他的“侍卫”。 接着,他看着她囫囵吞枣的在唇上遮上了新的口脂。 因眼下没有镜子,咸毓也只能盲涂,楚蔽见她不小心多涂了嘴角的一毫,便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来,用拇指指腹轻轻揩去。 她柔软的粉唇被他指尖轻易牵引辗转,蓦地,楚蔽眸色一深,又低头吻住了她。 “……唔”咸毓一惊,含糊地道,“我刚……” 楚蔽含着她的唇回道:“一会儿再补便是了。” …… 作者有话说: ——反正不是已经送来了补妆的了么^3^ 第287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毓乘着夜色回去的路上依旧神思恍然, 等她到了咸池殿后,发现团儿还给她留了灯,进去后见到团儿竟然还没歇下。 “美人你回来了?”趴在桌上打盹的团儿一听见声音便惊觉转头。 眼下快要到半夜了,终于盼回美人的团儿后怕地拍着胸口, 眼中又带着惊喜。 她显然是担心咸毓一去不复返。 可她竟然就这么等着。 可是咸毓刚才到了两仪殿之后也只是被招待了一顿饭, 接着还和楚蔽背着人偷偷接吻……眼下她面上维持着镇定, 心中其实有些难为情,所以她也无意多言, 只是让团儿快点歇去吧。 团儿却仍是担心地问道:“美人去了咸池殿后, 可有被为难?” 刚在妆奁前坐下的咸毓一顿,她边取下头上的朱钗边回道:“没有……我都未曾见到人……” “什么?”团儿不敢置信。 咸毓连忙补充道:“我出来时,依稀瞧见了梁才人、甄才人?” 不过她当时自己做贼心虚, 也没和那两人打招呼。 再说了,那个梁才人一向与她不对付, 而甄才人与她先前也因武宝林产生过不太愉快的摩擦。所以那两人也不见得会主动朝她碰头。 团儿见她面露疲色,也没再问下去。 等到洗漱过后熄了灯,咸毓在床榻躺下,脑海中又回忆了一遍刚才在两仪殿发生的事。 不管是什么梁才人和甄才人, 如果不是再次见面, 在这之前这些人都已经快要在她记忆中消失了……直到此时, 咸毓才慢慢感知到, 自己又回到了经美人的身份牢笼中。 目前她还是经美人, 是皇帝大叔诸多后宫嫔妃中的一员,和那些个认识与不认识的嫔妃一起住在后宫里。 但与此同时, 她和楚蔽越来越难舍难分的事实也占据了她的脑海, 使她一时之间辗转反侧, 未能立即安心睡着。 长夜漫漫, 可人人皆是独自歇息。 …… 一夜过后,除了赖床不起的咸毓还没收到风声之外,后宫中关于梁才人和甄才人被留宿过夜的消息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 去岁宫变之时,陛下将原先后宫的老人连同一些旧宫人都撵走了不少,以至于如今勉强留下的宫人之间都一直冷冷清清的。 可今日就不一般了。 所有宫人都听说了,那梁才人和甄才人可是一晚上都没有踏出两仪殿! 咸毓因为昨晚回想了一阵子才睡,导致今天上午起来后还没缓过神来。 她坐在床榻上发呆,团儿已经马不停蹄地将外面听说来的消息分享给她了。 “留下?” “一直?” 睡眼惺忪的咸毓毫不在意地说道:“那有如何,我昨夜也是在里面独自待着,没见着陛下。” 团儿打开香喷喷的食盒,朝她说道:“不不兴美人这般说的。外头都传遍了。” 咸毓慢吞吞起床,和团儿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传什么了?” 团儿一听,就晓得自家美人根本就没听进去。 还能传什么? 自从前天那个史玄道人进宫之后,昨日陛下就排着队的宣召后宫的嫔妃主子去两仪殿。更有甚者昨天夜里还一口气留了梁才人和武宝林两人过夜…… 咸毓洗漱过后,喝着暖和的甜粥,生怕团儿继续旁敲侧击,她索性自己主动“招了”。 “我反正昨夜连陛下的影都没见着。”她这话说的可都是实话。 至于梁才人和甄才人的传闻……言下之意不就是皇帝大叔昨夜留那两人侍寝了么?至于皇帝大叔看上了梁才人和武宝林,她表示尊重和祝贺。 团儿见她纹丝不动的神色,有些茫然了,她不禁问道:“美人,你不遗憾吗?” 咸毓顿了顿,有意说道:“想必我已经被陛下厌弃了。” 她可是胆大包天跟着皇子私奔的罪人,只不过至今罪状还一直压着不发罢了,这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别的事咸毓一点儿都管不着,今后她也不过是继续厚着脸皮混日子罢了。 团儿虽心里也没底,但她仍旧理解不了,为何美人说这句话时,怎会有一种“这是好事”的意味呢? 难道是她看晃眼了? 然而不管外面的风声怎样,咸毓的确没有一点儿好奇心。 短短不到一日,梁才人和甄才人在宫里的名声已经打响了。 众人也没想到如同冷宫一般的后宫有朝一日真当能一举热闹起来。 各殿的宫人不止观望着人逢喜事的两位才人,也对其他嫔妃的态度尤为好奇。 观云殿内。 吕芳仪一剪子剪断了盆栽上的新芽。 底下的宫人大气都不敢喘。他们多多少少知晓吕芳仪不是个爱伏低做小的性子,不然也不会一直将紫云阁的裴順仪看作假想敌……当然,这些都只能各自心知肚明,万不可说出来半句。 而如今若梁才人和甄才人一举冒尖了,那对吕芳仪而言,不就是又多了两个碍眼的人么。 也不知那梁才人和甄才人的位份是否会升上来?若是……在这么想下去,往后的日子连观云殿的宫人都不敢设想了。 “哼,”吕芳仪瞥了一眼站得远远的宫人,她像是自言自语般的说道,“裴玲珑沉得住气,我怎会沉不住?” 这些宫人也太不懂她了。不过是两个小才人罢了,她犯不着一般见识。 那梁才人一直在她跟前鞍前马后,难不成真会蠢到一朝得宠便翻脸不认人么?只要她的阿耶还在朝中,她才不惧底下那些位份低的小角色。自始至终,唯有裴順仪才配得上作为她的对手。 吕芳仪望向窗外。心中默念道,她倒要看看裴順仪是如何沉得住气的。 然而裴順仪所在的紫云阁的确对此风平浪静。 得知了昨晚的两仪殿那边的消息之后,裴順仪也只是淡淡地说道:“那恭喜甄妹妹了。” 她一旁的大宫女小声说道:“顺仪真将那甄氏当做姐妹了?奴婢瞧着她也不像是个听话之人。” 裴順仪垂下双眸,拂过身前的琴弦,轻声说道:“自然皆是姐妹相称。” 大宫女顿了顿,又说道:“听说相思殿的武宝林已经闹起来了。” 武宝林得知同一点的甄才人得宠了,关键还是与她最为水火不容的人之一,怎会甘心。 裴順仪面无波澜地回道:“眼下不也轮到她了么。” 大宫女顿时无话可说了。 昨夜两仪殿留了两位才人过夜,等天亮后才送出来的。 可到白日里,陛下仍未上朝,还又宣召了朱宝林和武宝林也去了两仪殿。 至此,后宫这些个嫔妃前前后后都被宣召了一遍,冷冷清清的后宫在一日之内炸开了锅,几家欢喜几家愁,眼瞧着原有的宁静注定一去不复返了。 在这之前不少人都觉得当今陛下永远不会将目光转向这格外冷清的后宫。 因此后宫中人私下里都在说,陛下请来的那个史玄道人乃是神仙下凡,简直就是来普度冷冷清清的后宫的。 对此,背后的事实到底是如何,也就每一个嫔妃自己知道了。 因为一般而言,当事人怎会与外人道也。 然而还是有例外。 等天黑之后,咸池殿却迎来了久违的朱宝林。 朱宝林是今日太阳落山之机才被两仪殿放出来的,她连承香殿都来不及回,直奔了咸池殿。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54节 彼时咸毓正打算和团儿开饭了,见着人后便顺势问了一句朱宝林晚膳的着落。 朱宝林却摇头回道她没有胃口。 咸毓奇怪:“你如何了?” 怎么会没胃口呢?两仪殿的伙食应该是最好的了,难道她没有蹭过? 然而朱宝林的确没有在两仪殿内进食,她上午便被召了过去,午时也干饿着,不过她浑身紧张,自然也忽略了饿意,等到天黑被放出来后,吓了大半天的她得知能走了,便火速离开了两仪殿。 一旁上茶的团儿也疑惑道:“朱宝林也未见着陛下?” 朱宝林何止没有见着陛下,她连陛下跟前的良公公也没见着。 今日她被召去两仪殿之后,便进了一处稀奇古怪的偏殿,远远望着里面坐着一个道士,想必是传闻中的史玄道人。她惊慌至极,索性身旁还有武宝林作陪,才勉强熬过了这倍感艰难的白日。其间的害怕与畏惧,她也只敢同经美人来诉说了。 可惜不巧的是这回咸毓“心里有鬼”,她虽然和朱宝林一样没见着皇帝大叔,但她也没有见着那个史玄道人,反倒是同楚蔽偷偷私会在两仪殿…… “经姐姐,”朱宝林喝了热茶之后,才缓过身上的冷汗,然后也有心思好奇起来了,“你说昨夜梁才人和甄才人真侍寝了吗?” 咸毓没想到朱宝林脑子转得也不慢。 她们两人通过气之后,朱宝林不免怀疑会不会昨夜据说留下过夜的梁才人和甄才人是否也未见着皇帝?毕竟她和经姐姐边是一模一样被晾在了偏殿。还有武宝林。 当然,这些猜测朱宝林也只敢同亲近的经美人说起,除此之外她可没有这个胆了。 但这些都是咸毓不关心的事了,她含糊地回道:“呃……有没有……不是宫里会记档的么?” 在这之前咸毓也没有想到昨天一连串的宣召竟然是皇帝大叔要临幸嫔妃?她这才意识到,想必昨晚楚蔽也是担心她…… 万幸的事正如她刚才同团儿说的话,她都已经是个“不知检点”的嫔妃了,皇帝大叔为了自己的声誉还没有当众处置她,但她当然也不会被选中了。 这样一来,现如今其实皇帝大叔想临幸谁都不会想要临幸她吧。她也犯不着关注这些与自己无关的风声。 “的确如此。”朱宝林接着也不想问了。反正不过是转天便能传得煞有其事的事,她实则也并不在意那两人是否会得宠,只不过是担心同住承香殿的梁才人若是真受宠之后,会不会越发欺待她了。 可是再一想,朱宝林也释怀了。日子再难还能难到哪里去呢?她记得上午与回来的梁才人狭路相逢时,梁才人也并未当场为难她。兴许真如她猜测的一般,梁才人昨晚也并未…… 也罢。朱宝林一时之间也不愿再受其绕了。 她瞧看着许久未见的咸毓,转而说道:“经姐姐瘦了。” “是么?”咸毓心虚地不敢停下筷子。 毕竟在外面飘荡了一两月了,可能是瘦了一点?那她今后可得多吃一点。 说着,咸毓问朱宝林道:“你真不饿?” 朱宝林看着桌案上已然一扫而空的碗筷:“……” 作者有话说: 咸毓:你不吃的话,你那份食盒可以归我吗 第288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朱宝林虚惊一场, 在咸毓这儿也没留多久就起身回去了。 天色已晚,吃饱喝足的咸毓窝在椅子上发了一会儿呆。 期间团儿看着想在旁作陪,但她也已经瞧出咸毓似乎不想听她说过去两个月的事。 因此她们两人在这事上有了无声的默契,都未再主动提起过一句。 团儿的眼力见很准, 咸毓确实对敢做的事难以启齿。 也正因为她眼下还像是个无事发生的经美人, 使得她恍惚间回想过去, 觉得像是一场梦一样转瞬即逝。 但是她既然不后悔,那也不想担心她悬而未决的罪名到底在什么时候落下。 正如她不明白为什么朱宝林像是也不怎么喜欢受宠一般, 咸毓更是不可能有摸通皇帝大叔心思的本事了。 所以算了吧。只有她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美人可又热了?”忙前忙后的团儿走过来问道。 咸毓摇头, 随口回道:“眼下都不怎么热了。” 她不禁想起同楚蔽一路往北地而行的日子里,他们的确恰好避开了京城最热的时节。而转眼过后,等到她再次回到了这里, 连气温都也降下来了。 “是啊,快入秋了。”团儿奉上一杯温茶, 笑着说道,“奴婢亦是一年前才有幸伺候美人。时间过得真快。” 咸毓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应道:“嗯,时间过得真快……” 如果时间可以停止在盛夏之际,那么她和楚蔽是不是也可以一直停留在北地的日子里? “美人?”团儿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咸毓回过神来, 笑了笑:“我无事, 你忙去吧。” 团儿却仍未立即动身, 而是问道:“美人是在想什么?” 咸毓确实是在想事情。 她回想起昨夜楚蔽出现在两仪殿之后, 两个人除了胆大包天之外, 也有了短暂通气的时机。 楚蔽说接下来几日他或许没空来见她了。 咸毓不仅听着云里雾里的,而且当时也已经亲得晕头转向了, 所以她假装听明白了, 实则却是一知半解。 等到眼下回想起来, 她觉得想必是楚蔽接下来又在想办法为了他们两人的事而继续奔走?一时之间, 咸毓只恨自己没有能耐,又清楚自己也该沉得住气。 所以接下来的日子里,咸毓过得仍旧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同先前她不在的两个月一模一样,一点儿都没有引人起疑。 期间顶多偶尔欢迎朱宝林来咸池殿坐坐,其余不管是谁,咸毓都厚着脸皮没有再应付。 今时不同往日,她已经不是那个无所畏惧的她了。虽然不知道楚蔽到底能不能力挽狂澜,但她也不敢再在后宫沾惹一些不相干的是非。 说到底是太过于心虚作祟,导致当朱宝林将近来外头的风声说给咸毓听的时候,她也是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有听进去,心思永远神游于天际。 如今的外朝内廷都热闹了起来。不仅死气沉沉的后宫多了人烟气,连朝堂上下也突发了不少的事端。 朱宝林知晓的当然有限,这天她同咸毓说近来后宫中发生的事,最为瞩目的便是先前各自安好的几个嫔妃之间近来倒是越发喜欢走动了。 “是吗?”咸毓一边吃着瓜果点心,一边搭话。 后宫变得喜欢互相之间走动,她倒是不关心,但近来膳房的伙食又丰盛了一些,咸毓已经感受到了。 要不说这种混吃等死的日子就是这么幸福呢。就算先前被罚了月俸又如何,反正吃穿用度都不用她花钱,不仅如此,而最近的伙食还变得更好了。 朱宝林说道:“前些日子,甄才人与裴順仪促膝长谈,回相思殿迟了些,大晚上被武宝林关在了门外。那甄才人索性又折了回去,裴順仪直接收她宿在了紫云阁。转天,吕芳仪便带着梁才人上门相思殿,代为管教了武宝林。那时相思殿热闹极了!” 咸毓本就没有仔细听,朱宝林一连串的人物下来,她早就不知道在说什么事了,只记得朱宝林说后宫又“复苏”了,于是她便敷衍回道:“嗯……那不挺好的吗?” “经姐姐说什么呢?”朱宝林瞧出她没认真听,无奈地说道,“你可知为何吕芳仪寻武宝林的麻烦?” 咸毓根本没听出吕芳仪寻武宝林的麻烦了,她随即问道:“为何?” 朱宝林摇头道:“还不是因为先前甄才人可是在两仪殿留了一整夜。若陛下顾念甄才人,改不成日后又会宣召甄才人呢。” 如今皇帝大叔在咸毓这里算是个忌讳提及的人,咸毓也自然而然的避讳,所以她越发地含糊起来了:“嗷……” 朱宝林忽然凑近了些,压低嗓音继续说道:“经姐姐你想呐,若甄才人日后都搬去裴順仪那儿去了,哪天陛下有闲情逸致进后宫寻甄才人,不就落到紫云阁的好处去了嘛。” 而吕芳仪自然见不得紫云阁的裴順仪能先一步得宠,因此在这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一开始,便见不得武宝林意气用事、着了旁人的道。 武宝林一而再的与同住相思殿的甄才人不对付,那甄才人指不定真搬去同紫云阁裴順仪住一块了呢。而如今甄才人入了陛下的眼,未来之路想必亦是水涨船高。 这七拐八拐的关系原委,咸毓没想到朱宝林能说得明白,她大为震撼,因为她就没这个本事。 咸毓只听进去了一点:原来真可以“换室友”的吗? 对此,朱宝林的回复是:“目前甄才人只是扬言要搬出相思殿,但也只是说说罢了。若她日后得宠升了位份,兴许便能搬走了。” “嗷……”咸毓点点头。 不过她如今也无法再轻易地欢迎朱宝林搬过来了。 因为她指不定哪晚上又会同楚蔽私会,嗯……走在这里的法律与道德的钢丝线上…… 也不知近来楚蔽怎样了? 比起后宫没完没了的事,咸毓倒是更想关心外朝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朱宝林的信息源有限,整日窝在咸池殿里的咸毓和团儿就更不用说了。如今唯一能听到的似是而非的传闻,也是朱宝林隐隐约约在同住的梁才人口中听来的。 梁才人的阿耶毕竟是京官,京中发生的事情,或早或晚她总能知晓一些。 陪朱宝林过来做客的吉喜平日里更容易在承香殿里听一耳朵,眼下她亦是小声地才敢同咸毓谈起:“听说近来陛下恢复早朝之后,处置了好多人。” “哪些?”咸毓连手上吃着的凉糕都不香了。 她面上不显,但整颗心一刹那就悬了起来。 朱宝林在一旁问道:“经姐姐,你一口凉糕一口甜瓜,不会吃坏肚子吗?” 咸毓本来应该不会有事,但她紧张于外朝之事、担心楚蔽会不会在其中……担心得她感觉自己都快要肚子疼了。 然而吉喜懂的也不多,她只听说陛下恢复早朝之后,近日里对百官做了大清洗,好些个拉帮结派的官员贬的贬、罚的罚;原先有苗头攀附什么皇亲之人都人人自危、转眼便过上了如履薄冰的日子。 说句难听的,他们以为陛下罢朝两个月是陛下要不行了,没想到陛下请来的那个史玄道人如此神通,不仅使得两月不见的陛下越发生龙活虎了起来,而且咳咳……还光顾起后宫了。 一时之间,京城就变天了。那些个狼子野心露出马脚的王爷,听说也没好果子吃。 吉喜口中说出来的也仅限于此了,也不知传了几手之后会不会失真。 咸毓紧张兮兮地听完之后,回想起楚蔽应该还没有封王,那么应该不是皇帝大叔的发泄对象吧? 外朝发生的事,后宫中只能鞭长莫及。就算消息灵通,她们也不知外头风云背后到底触发的是什么根本的道理。 其中能看得清门路的人,也只会暗自心惊。 去岁宫变之时的混乱与无情还历历在目,众朝臣近来这才警觉,他们是不是被陛下摆了一道? 自从先前陛下罢朝之后,背地里的风言风语只增不减,可两仪殿似乎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使得那些胆子肥的越发敢冒头做事了。 可转眼之间,那些狼子野心之人都被恢复早朝的陛下处置了。众人终于开始怀疑,会不会连陛下罢朝都是有意而为之?可答案他们也无法知晓。 那些个被□□的冒头之人,正如两仪殿炼丹炉里的烟灰,只不过是政事斗争上牺牲的马前卒罢了。 经历如此起落,外朝一时之间也变得人心惶惶。 而当今皇帝虽然波澜不惊似的恢复了早朝,但宫里呆着的那个术士仍然是座上宾。此后的日子里,朝堂上的皇帝还是先前的模样,但听说下朝之后皇帝便往两仪殿的炼丹室跑。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55节 如此毫不掩饰的作风,众人却再也不敢因为多加揣测而胆大妄为了。 这样比起来,后宫嫔妃之间的小摩擦,实则也无足挂齿了。 转眼就入了秋,楚蔽一直都没有再来找过咸毓。 这段时间里咸毓对他的担心也是起起伏伏。有时觉得他可以,有时又担心他一个边缘皇子会不会撑不住? 直到这么多天过去了,楚蔽仍然不现身,咸毓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 他近来到底怎么样了? 不会有什么事吧…… 再等下去,咸毓都愿意自己站出来陪他一起去认罪了。 然而又过了几日,咸毓还是没有等到楚蔽在夜里出现。 可却等到了皇帝大叔的“点名”。 ——陛下摆驾行宫,随行的嫔妃名单中有经美人。 第289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当咸毓得知这个消息时, 真想拉住传旨的两仪殿宫人再次确认一遍,是不是安排错了她? 但是最终她没有动,团儿还又交出了一笔打赏钱。 等两仪殿外彻底安静下来后,咸毓默默转身走进了殿内。 青天白日的, 她对着熟悉又陌生的咸池殿, 却从心底油然生出一股荒谬的感觉来。 什么伴驾去行宫? 皇帝大叔记得她这人竟然是这在时候?传说中的君心难测, 咸毓真算是见识到了。 换做旁人满心欢喜之事,咸池殿内却一度沉寂了下来。 团儿看得出经美人似乎不大欢喜, 她也没明干出声打搅她, 只能转头安静做事去了。 可她这便要着手为经美人收拾去行宫的行装了,所以总归还是有需要询问之时。 “随你办吧,”咸毓回话时, 放空的思绪才慢慢收拢回来,她顿了顿, 忽又说道,“团儿,到时候你就不必跟我去了。” 团儿闻言瞪大了眼睛,摇头道:“美人!奴婢……” “你不去也好, ”咸毓再次说道, “于我而言, 此行不可能是什么好事, 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难道你陪着便能安然无恙了?我觉得你还是留在宫里吧。” 有些事旁人不知道,她们两人自然心知肚明。咸毓可是消失了整整两个月的经美人, 现在突然被皇帝大叔点名伴驾行宫, 怎么都不像是一桩好事。 这话又像是在交代后事似的了。 团儿欲言又止, 只能应声转身抹着眼泪走开了。 咸毓暂时也顾不上团儿如今的心情了, 她看着略显空荡的咸池殿,发现自己竟然流不出像团儿一样悲伤的眼泪。 是因为她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吗? 还是因为她打心底觉得事情还不算太糟糕? 等到入夜之后,咸毓也没敢睡熟。 她睡睡醒醒也不知等到什么时候,楚蔽还是一晚上都没有出现。 转天,咸毓顶着黑眼圈迎来了朱宝林的造访。 朱宝林自然是因昨日之事而来的。 后知后觉的咸毓也是在朱宝林口中才得知皇帝一共才点了三个嫔妃伴驾行宫。 分别就是经美人、甄才人还有武宝林。 咸毓闻言之后虽然有些意外,但也并不在意。 她哪知道当皇帝的是怎么想的呢。或许就是喜欢鲜嫩的年轻嫔妃呢。 朱宝林本以为自己是该贺喜的,但瞧着咸毓的脸色又开不了口了。 “……经姐姐,听说行宫冬暖夏凉,出宫还能透透气呢。”朱宝林尽量拣好话说。 咸毓也听得出这妹子是在“安慰”她,她在心中表示感激,但是这福气她要不起。 什么冬暖夏凉,什么透透气,什么行宫…… 前不久她胆大包天的还跑得更远过呢,已经享受过更好的时光了,她可一点儿都不想陪皇帝大叔去行宫,但她又无法拒绝。 这种事当然由不得嫔妃了。 或许很多想去的人还嫉妒她们三个被点中的小嫔妃呢。 可惜,想去的没得去,不想去的只能收起垮下去的脸,遵旨行事。 咸毓不由地闷声叹气。 她目前似乎想不出反抗的办法来。 “经姐姐你叹什么气?”朱宝林面露担心之色,“昨夜没睡好?” “是啊,”咸毓面无表情地开玩笑道,“我昨日听旨后,开、心、得睡不着呢。” 朱宝林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再说下去。 至少她经姐姐还能开玩笑,那么看来也并非太过于抗拒? 况且她们作为嫔妃,又怎敢抗拒?虽然换做是她,她也宁愿留在后宫,一点儿都不敢伴驾于生性薄凉的陛下身边。 但这话朱宝林也未能说出口。 近日来,她陆陆续续从同住承香殿的梁才人附近听到了不少外朝的风波消息,虽然不懂这次朝堂震荡到底如何之大,但朱宝林光看连梁才人近日都变得沉稳了不少,她就也能感受得到近日来一切的变化。 可惜,她最依赖的经美人过些日子便要陪同陛下去行宫了。朱宝林还担心自己一个人在后宫又没了主心骨。 至于陛下为何挑了经美人、甄才人和武宝林三人,朱宝林当然也想不明白。 这事其实是万良着手安排的。 两仪殿内。 御案上垒着一叠又一叠的奏折。楚蔽虽然随便放,但想起要看那一本之时竟然还都找得到。 万良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又动手理了起来。他边理便说道:“陛下,剩下这些都带去行宫再瞧也不迟?” 这些奏折上头的事也分轻重缓急,万良大致心里有底,不会因延迟而出什么事。 楚蔽头也没抬地应了一声,转而又随口问道:“你不同那道士再说会话?” 万良一噎。 方才那史玄道人又吵吵嚷嚷地想问自己道友的安危,不巧的是今日被路过的陛下听着了。 万良当时就连忙上前去安抚了史玄道人。 前不久经美人回京路上假扮小道士掩人耳目之事陛下当然知晓,因此史玄道人朝他们问道友,路过的陛下怎会不停下脚步。 万良担心史玄道人再闹下去,陛下是否还会容得下这个当初与经美人同行的道士。 但方才陛下也不过是朝偏殿内的史玄道人瞥了一眼便走了。等到万良回来之后,他才对上了陛下阴阳怪气的问话。 万良无奈,但嘴角的笑意也没止住,他回道:“也没几日了,等陛下忙完近来的事,便能同经美人在行宫住些时日了么。” 楚蔽抿嘴批奏折,也没再同他说话。 万良兀自笑着说了下去:“奴婢办事,陛下放心。” 无姬刚飞身进来,只听到了万良说的这几句话,他油嘴滑舌地上前说道:“万内侍如今办事还能放心?” 譬如那道士便还是老样子。 万良瞪了这臭小子一眼:“还不是你惹的祸。” 无姬只能认罪:“是是是,属下如今见着那史玄道人便绕道走,省得他也见着我时便思念道友。” 他简直就是哪壶不提提哪壶。 万良立即瞅了一眼身旁的陛下,果然捏着笔的手顿了顿。 万良连忙转移话题道:“陛下,这次行宫之行,伴驾嫔妃名单中除了经美人之外,奴婢还添了甄才人和武宝林。” “什么?”无姬没大没小插嘴道,“万内侍,这是为何?” 万良眼神警告这臭小子,让他眼下先闭嘴。 然而他两一前一后搭话的模样的确有些刻意了。 楚蔽微微侧过脸来,同万良说道:“你安排好便是了。” 万良转而看向一旁的无姬,皱眉问道:“你还有话说吗?” 无姬笑嘻嘻地回道:“属下又不笨。” 万良代为操持后宫之事已久,他一向是最为心细之人。 如今陛下摆驾行宫,伴驾的人选除了既定的经美人之外,还得再添几个掩人耳目。 后宫这些个嫔妃之中,为首的裴順仪和吕芳仪自然该留在宫中。其余那些各自之间的亲疏远近,万良自然也都心知肚明。 例如那同经美人最为走得近的朱宝林肯定不能带上,省得到了行宫后黏在经美人身旁。接着排下来便是杜婕妤,听说也同经美人颇为交好。 犯了事的高婕妤自然不可能再放出来了。而那梁才人在最初也对经美人心怀歹念过。 如此挑选下来,万良还是选择了甄才人和武宝林两人。正巧这两人近来互相之间越发不对付了,是以等她们到了行宫之后,自顾不暇,自然也打搅不了经美人和陛下了。 万良的安排自然沉稳,无姬甘拜下风。他转而又将人拉到了一旁,轻声问道:“这回属下们也去吗?” 万良抬眸看了一眼他满脸都是期待,淡然地说道:“他们去,你留下。” “为何?!”无姬不依了,“万内侍,为何偏生是我留下,您换一换吧?换谁留下都成呐。” 他都好久没出宫了。他也想去行宫玩儿。 万良自然瞧得出他的玩心,他偏就没有答应无姬再三的请求。 “你留下看好史玄道人。”万良安排道。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56节 无姬苦着脸:“啊?” 没想到他还轮到苦差事了。 * 转眼便到启程之日。 行宫虽然气候宜人,但离京城也不远。这一日,整装待发的圣驾前后的队伍,玄武门外排成了长长的一条。 送行的一些臣工低下头后面色各异。 ……罢朝了两个月后的陛下上朝没多久,竟然又要停了早朝。 ……说是去行宫避暑,但已经入秋的时节了,又不是盛夏之际,这避暑……难不成避的是秋老虎? ……一回想起前不久恢复早朝后,龙座上之人一口气大刀阔斧卸了多少人的官位,众人如今竟然都有一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提防之心了。 这回陛下莫不是又要故技重施,表面看着罢朝不务朝政大事,实则耐心等着心术不正之人主动冒头,而后再被逮个正着吧? 刚刚经历过前一遭的众人眼下自然会选择按兵不动,再也不会像先前两个月那般轻易摇摆不定了。 如今陛下瞧得依旧生龙活虎的架势,早没了两月前称病罢朝的颓势。不管是否是因那请进宫的史玄道人太过于神通广大治好了陛下,还是……无论如何,龙座上的皇帝还甚为年轻,为君处事的手段又总是出其不意、令人摸不着脉络。因此但凡沉得住气之人,自然又变得观望起来了。 于是乎,在人心各异的晴日里,咸毓踏着麻木摆烂的脚步爬进了随行的马车。 启程之后,载着皇帝的圣驾一行浩浩荡荡地往皇城外的行宫进发而去。 第290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舟车劳顿一路之后, 等到了行宫,咸毓唯一的念想就是赶紧坐下来歇一会儿。 好在皇帝大叔并未有宣召之意,她直接被人带到了下榻的殿阁,一路上也没见着其他人。 因为没让团儿跟着来, 所以咸毓此行的行装带得也不多。而且咸池殿内的家当本就不多了, 她早就想过了, 若是此行万一自己有什么事,剩下的大头也好留给团儿。 皇家行宫一年半载也等不到光顾的皇室中人, 如今忽然热闹了起来。 但这里的人手显然仍旧不多, 相比起来殿台楼阁占地面积倒是毫不吝惜。 咸毓七拐八拐走进殿里时,里面出来了一个迎人的宫女。 这宫女跪下请安道:“奴婢明月,见过经美人。” 咸毓一边让她起来一边问道:“你是这里的宫人?” 明月应道:“是, 这几日奴婢伺候美人。” 咸毓打量了一眼这个行宫中的宫女,因为还不熟, 也没再多问什么。 等到收拾完一切终于睡下之后,咸毓和明月也熟悉了起来。 应该是她来住这里的殿阁,所以常年在这当差的明月才负责伺候她。 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叫彩霞什么的人…… 明月说眼下是当今皇帝第一次摆驾此处行宫, 他们这里人手本就不多, 大部分都移去伺候陛下了。 咸毓倒觉得这样挺好, 原先她在后宫时也只有团儿一人, 她还不习惯有更多的人围着她转呢。 此番莫名其妙被皇帝大叔点中随行圣驾来行宫, 除了难免会有些不安之外,咸毓在衣食住行倒是仍然自在, 行宫膳房做的吃食也不错, 或许是因为圣驾降临, 行宫的膳房也不敢马虎。 等到入夜咸毓躺下歇息之后, 她的脑袋也不再像路上那样昏昏沉沉了,在睡前反倒精神了一会儿。 如今她安静的时候容易想起楚蔽。可看着眼前陌生的行宫,咸毓也自知无能为力。 突如其来地被皇帝大叔带离了皇宫,那她和楚蔽就更难联系上了,也不知道楚蔽知道她伴驾的消息之后是什么反应? 而且咸毓也不知道楚蔽这段时间是在忙什么。她一想到如果楚蔽刚好在这几天夜里有空了,可她却不在咸池殿……到头来两人还是失去了见面的机会。 怀着凌乱不安的思绪,咸毓沉沉地睡了一觉。转天才扫除了路上的疲惫。 既来之则安之。咸毓已经都想好了,只要皇帝大叔不宣召,她肯定躲得远远的,行宫这么大,碰到的可能性也不多,哪怕以防万一的话……那她就继续宅着不出门算了。对所有人都避而远之。 然而,她躲得了皇帝大叔,却躲不了有些人。 例如忽然又登门到访的甄才人。 明月不是团儿,不知道后宫里的那些事,她见到甄才人之后,便先将人请进了殿里等候,然后过来同咸毓禀报。 得知消息的咸毓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如果能像团儿一样,一回生两回熟的将人直接婉拒在殿门之外倒还好,但明月现在已经将人迎进来了,她再直接送客的话那就有点儿说不过去了。 所以她只能应付甄才人一会儿了。 当然这也怪不了不知情的明月。 或许在明月眼中,经美人的位份还比甄才人高呢,她这儿的经美人怎会犯怵之类的呢? 咸毓的确不怵甄才人,但她担心有甄才人的时候就会有武宝林。 她连忙问道:“只来了甄才人吗?” 此次陛下来行宫,统共也带了三个嫔妃,明月他们这些行宫中的宫人此前当然已经得知了嫔妃名单,因此她能确定她目前还未见过武宝林,她确切地说道:“回美人,是只来了甄才人,甄才人带了一个宫人。” 行吧。 赶不走也只能应付一下了。 咸毓也记起来,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个经美人,先前也是甄才人有求于她过,她还是有些底气的。 甄才人来行宫带上了自己的贴身宫女,因此眼下过来时身边站着的也是自己的宫女,并非行宫中的宫人。 咸毓让她无需多礼,明月手脚麻利地上了茶水。 甄才人落座后,明月一边倒茶一边介绍道:“行宫简陋,这茶还请甄才人担待些。” 甄才人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明月,问咸毓道:“经美人没带自己宫人?” 咸毓含糊地解释道:“是啊,我让她留在咸池殿了。” 说着,她看了一眼甄才人身旁的宫女。 如果没记错的话,甄才人一开始的宫人被武宝林逼得人没了,这个宫女是后来才在甄才人身边的,叫什么来着…… 或许是咸毓的目光有些直白,被她盯着的宫女忽然主动开口说道:“经美人倒是紧着咸池殿的安危。” “小惜。”甄才人眉间微蹙,觉得她不该如此没大没小的。 这名叫小惜的宫人就闭嘴不说话了。 咸毓倒并不在意宫女多嘴,她回道:“是我没带上她。她这趟没得来行宫也可惜了。” 甄才人摇头道:“经美人无需这般说。当宫人的,自然是听从安排便是了 。” 咸毓客气地点点头。接着也没有在说话了。 和这个温温吞吞的甄才人打交道就是这样子的。她也不会主动说什么,毕竟面对不熟的人要小心言多必失。再说了,哪怕是较为熟悉的朱宝林等,往日里也是她们主动说得多,咸毓懒洋洋地听着就行了。 不过咸毓也知道,甄才人忽然又来找她,肯定又是有什么事,所以她就算不问,甄才人也会娓娓道来。 果不其然,沉默了一会儿,甄才人喝了一口茶,又缓缓说道:“前不久,听说经美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闭门谢客了许久?” 咸毓心下有点紧张,面上倒也承认地点头说道:“是啊……我先前病过一回后,以为好全了,但又不大舒坦,索性便不出门了,也怕过了病气给旁人。” 这话倒也站得住脚。如果后宫中人觉得她是胆小如鼠,倒也合理。 “原来如此,”甄才人淡淡地说道,“经美人如今可好了?” 若是别的人这么说,或许是言不由衷,但这甄才人瞧着却像是真客客气气表示关心的样子,咸毓也连忙说自己好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甄才人又说道。 她垂眸看着杯盏中的茶水。要不是那武宝林每每吃了闭门羹后回相思殿抱怨,她自然也不大了解近来的状况。 因为近来她则是只忙着来往于紫云阁之间,和裴順仪相见恨晚,有说不尽的话,暂时也未同经美人再来往过。 所以咸毓也很意外,怎么到了行宫之后,这个甄才人又来找她了? ……不会是还想着上回未成之事——希望她帮忙,襄助东宫太子妃吧? 但是咸毓又转念一想,前些日子不是听说甄才人和梁才人受宠了吗?如果真的话,如今甄才人大可以自己去皇帝大叔那美言几句,怎么还会再来找她帮忙。 甄才人迟迟不开口来意,但咸毓也不着急。 她有的是耐心和拖延。 除了到了饭点之外…… 眼瞧着甄才人不动如山地坐着有一会儿了,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和她叙旧,但就不说正事,咸毓的终于肚子率先抗议了。 肚子虽然还没有叫唤,但咸毓已经饿了。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明月。 不得不说,明月是一个比团儿机灵不少的宫人,她作为行宫里的宫女,虽然还不了解宫里来的两位嫔妃,但短短一会儿功夫,明月夜已经瞧出了经美人与甄才人两人之间不甚熟稔,此时她便主动开口说道:“经美人可是茶喝多了?奴婢这便去传膳?” 她瞧出咸毓的意思了。 咸毓顺势问一旁的甄才人道:“你留下来一起吃?” 问完这话之后,咸毓就等着甄才人的反应。 其实不管是拒绝还是答应,咸毓都无所谓。 甄才人很有可能还是会因为与她生疏而主动离开;但如果甄才人愿意留下来的话,咸毓只要有吃的,她倒不介意和甄才人一起吃。 一时之间,在场的三个人都等着甄才人的回复。 而甄才人面上并未有犹豫之色,闻言便回道:“这……可真是荣幸之至了。” 竟然是接受了咸毓的“邀请”。 咸毓当场差点儿站起来。 她不过是请一顿饭罢了,而且又不是她出钱出力,甄才人没必要这么感谢她。 而且甄才人真的答应留下来一起用膳,也不觉得这邀请只是一种客气? 甄才人里里外外都是客气有生疏的模样,教人也瞧不出所以然了。 而其实,她也不过是一念之间的决定罢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57节 因为她想着既然来了,那也不急着回自己的殿阁去,因为她住得离朱宝林颇近,真可谓是冤家难解难分了,因此眼下她能在经美人这儿留一会儿也是图个清净。 而咸毓的确是满足了甄才人的清净需求,比起生疏之人之间的闲聊,咸毓宁愿化身“食不言”,等上菜之后,她就一头子扎进美食的海洋,几乎不当甄才人存在似的。 所以没等多久,吃着吃着,甄才人再淡定的面色也慢慢惊讶起来了。 她是真没想到经美人这么能吃。 甄才人一时之间也愣了神。 等到咸毓余光瞥见甄才人的神情时,也是一顿。 她回想了一下,她应该没有和甄才人抢菜吧? 不过这一桌上上来的菜色都符合咸毓的口味,昨日明月倒是细心问过她的喜好。 咸毓停了下来,试着问道:“甄才人不合口味吗?” 甄才人用帕子压着嘴角,温和地说道:“并非如此,眼下我已算是吃多了。” 咸毓点点头,看来甄才人是个胃口小的。 甄才人见她竟然还有胃口,便忍不住问道:“经美人不怕积食么?” 这话如果是换做武宝林说,可能听着就是在呛人了。 但咸毓感觉甄才人还是在表达生疏的关心。 所以她也和气地回道:“无妨,积食便积食罢了。” 咸毓还真不会在意这。 她不会因为担心积食而克制得吃少些,如果真的积食了,大不了再吃点开胃的点心呗。反正至少她在吃食方面不用犯愁。 日子已经过得如同走钢丝一般破罐破摔了,这或许算是她在借“食”消愁了。 甄才人闻言一愣,又硬着头皮再陪她吃了一会儿。 等到她们吃完之后,咸毓还好好的,甄才人却瞧着有点儿积食了。 咸毓担心地看着她:“你方才是……” 甄才人闭眼摇头,无奈地说道:“我瞧着经美人吃得香,便忍不住也跟着多吃了些,一不小心就比往日里的用量多了。” 她这可真是一语成谶,自己说中了自己。 咸毓顿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了。总不能谢谢她的夸赞吧。 甄才人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后,时间已经又过了一会儿了。 但咸毓瞧着她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这就有点犯难了。 咸毓可以和甄才人一起用膳,可以和朱宝林一起小歇,但她做不到和甄才人一起睡午觉。所以接下来她也不能邀请甄才人一起睡午觉。那还能做点什么? 难不成,真的只能直接送客了? 正在咸毓犹豫不决的时候,甄才人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忽然开口说道:“小惜,你先同明月出去。” 她竟然是侧过头来朝自己宫女吩咐的这话。 咸毓一愣,眼瞧着明月真当要遵命跟小惜一起出去了,她还在疑惑难不成这甄才人真要和她一起睡午觉了? 她们两还没熟到这地步吧? 当然没有啊。 “明月!”咸毓情急之下说道,“你……再上壶茶来。” 这样明月也马上就回来了。 开什么玩笑,明月也不过是才在刚才被甄才人相识,她至少还和明月认识得跟早吧。咸毓不想明月真这么被支走了。 明月一看便是听懂了咸毓言下之意,她颔首回道:“是,奴婢这便去煮。” 两个宫女走了之后,眼下只剩下咸毓和甄才人了。 殿内变得愈发安静。 眼见着甄才人面上郑重其事了起来,咸毓跟着挺直了腰板,她忍不住脱口而出问道:“你……不会是又要求我帮你救人吧?” 甄才人一噎,忽然脸颊红了起来。 她欲言又止,然后又叹了一口气:“罢了。经美人,实不相瞒,众所周知前些日子我与梁才人彻夜留在了两仪殿中,实则、实则我并未见着陛下,更遑论侍寝之说了。” “……?”咸毓听着她的话,眼睛慢慢睁大。 甄才人坦白了这个堪称秘密的话给她,这是为何? 虽然在这之前咸毓也偶尔听朱宝林说起过同住的梁才人,自从侍寝过后就变了模样似的,连讨好起吕芳仪来都不怎么上心了。可以见得后宫里的人都有了这一共识——那就是那一晚甄才人和梁才人侍寝了。 咸毓对这些一直都是事不关己的态度,她才不会在意皇帝大叔临幸了谁,只要不记起她就行了;更加不会在意皇帝大叔那晚一夜御二嫔的事了。 所以等到甄才人说出方才这话时,咸毓的第一反应也是——甄才人没侍寝,那么那晚只有梁才人侍寝咯? 但这也不是她在意的事。 “经美人?”甄才人看咸毓不说话,便自己接着说道,“说来惭愧,我一直未同众人坦白此事。” 咸毓连忙回过神来,回她道:“哎……这……也无需你说呀。” 换谁遇到这种事也不大好当众说,这咸毓也理解。 在这之前咸毓一直以为后宫的这种事,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她怎会知道如今后宫六局大多消极怠工,不干活都有得拿俸禄。 甄才人捏紧了茶杯,轻声说道:“我在两仪殿整整一晚都未……都未等到陛下的宣召。” 她甚至都没有向陛下请安的时机,连陛下的一个衣角都没有见着。可是后宫中的所有人都以为她那夜承宠了。 甄才人又叹了一口气,同咸毓说道:“说来惭愧,这事我连在裴順仪那都不敢倾诉。” 咸毓心下一软,看得出甄才人似乎也不大好意思和裴順仪说这些事,于是她安慰道:“无妨,其实我那日也未见陛下。”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吧?咸毓也同甄才人说了。 既然甄才人也没见着皇帝大叔,那她那天没见着皇帝大叔也不稀奇,而且据朱宝林所说,她也是没见着皇帝。 “是吗?”甄才人惊讶地问道,“经美人你也……” 咸毓点点头,回想了一下:“那日入夜后,我出来时好像还望见了你和梁才人呢。” 她是入夜后没多久就回去了,而甄才人和梁才人则是入夜后被请到了两仪殿,之后就留了一夜,转头一大早才被送回去的。 这些细节对于咸毓来说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若不是眼下甄才人的话,她可能过几天也不会记得了。 在咸毓的脑海里,那一天的记忆只剩下了她和楚蔽胆大包天的在两仪殿内还做了唧唧我我的事……这事才是绝对不能说的秘密,和谁都不能说,睡觉都不能说这事的梦话! 至于皇帝大叔什么的,咸毓一点儿都不介意。 再说了,代帝后宫那么多人,够大家你来我往了,也不缺她一个需要装装样子的人。 然而此刻的甄才人却陷入了深思。 等到咸毓奇怪地盯着她看的时候,甄才人才回过神来,深深地看了咸毓一眼,忽又说道:“经美人,你看这是为何?” 咸毓一愣,为难地讪笑道:“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回啥呀。 她可一点儿都没有可以发表的内容。 而且她不是草包经美人吗。甄才人这是为难她了。 比起咸毓滥竽充数的态度,甄才人却接着问道:“你觉得那一夜,梁才人承宠了没?” 这话可就问得直白了些。 咸毓没想到甄才人真的是来找她聊有关于后宫争宠之类的话题的,这些话题她是真应付不过来。 而且她和甄才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她们是摆明了一直客气地生疏罢了。难不成还同仇敌忾了? 咸毓才没有在后宫拉帮结派勾心斗角的心思。她自己就是个定时炸.弹,只怕连累的身边的团儿还来不及呢,谁的橄榄枝她都不会接的。 但甄才人看起来又不像是想同咸毓结为紧密的联盟,她看上去更像是……更像是…… 咸毓竟然差点儿总结不出来。甄才人更像是作为一个颇有才学之人对待一个研究议题的学术性探究—— 她好奇那一晚,她没有见着皇帝,那剩下的梁才人则是见到了吗? 而眼下看起来,甄才人的判断却是更偏向于……咳咳,咸毓没有搭话。 她面前的甄才人看着她,又缓缓说道:“经美人,若是那一夜梁才人也并未侍寝呢?” 咸毓只觉得此时此刻有点儿恍惚,这还真像是后宫争斗戏码中的间奏曲了,话里话外议论的都是圣宠之事。她这么久以来都尽量远离是非,眼下倒是头一回面临这种场面。 而咸毓也明白甄才人并非是为了有意往坏处想,只是在大胆假设罢了。 可是甄才人又为什么上门来与她说这些呢?难道是为了问咸毓那一日是否见着陛下了?而当她也坦白说没有的时候,甄才人便越发怀疑梁才人是否也是如此? 甄才人说道:“那一夜,我与梁才人一同进了两仪殿,之后却分道扬镳,各自被带去了不同的偏殿,我独自走进去后,在灯火阑珊之间见到了一名道士。” 咸毓干巴巴地捧着喝完了的茶杯,放也不是,捧也不是。 她好像想象的出来画面了。 甄才人言下之意,也知道那个道士应该是史玄道人。 “经美人,你那日亦是见着史玄道人了吗?”甄才人问她道。 再次听见别人口中提起史玄道人,咸毓自然一点儿都不陌生。她可是和史玄道人有过一道回京的经历的熟人。史玄道人是什么样的人,咸毓可比许多人熟悉多了。 当甄才人说起她那一夜见了传闻中的史玄道人在偏殿里一个人打坐,她亦是不敢上前打搅,便只能远远呆着,之后也一直无宫人上前理会过她……就这么度过了莫名其妙的一夜。 “经美人,难道你没见着史玄道人吗?” 甄才人见咸毓一直未回话,便又追着问道。 咸毓一时也没想好。她到底是该假装也见了史玄道人呢、还是没见着史玄道人? 她从未想过自己还会面临被人校对答案的时候。她顶多在一开始和朱宝林含糊其辞地说了,而朱宝林也不会如甄才人这般深思熟虑、脑筋这么能转。 眼下咸毓更担心她多说只会露馅,于是只能支吾地回道:“呃……甄才人你想啊,若你见着了史玄道人,那便是梁才人没见着史玄道人。” 咸毓似是而非地打太极,因为她也不知道她本来该是见着史玄道人呢还是没见着史玄道人。 她快速思考过,或许她作为嫔妃,有可能会见着史玄道人,但不巧的是她不是后宫安分守己的嫔妃、她是私奔被抓回的嫔妃,其间的掩人耳目都是良公公和楚蔽在走动,到头来她也没问楚蔽那夜的前后安排的变化。 所以且不说到底是皇帝大叔要不要见她,她是的确不仅没见到皇帝大叔、也没见史玄道人。幸好似乎这种情况并不特殊,光她目前得知的细节而言。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58节 “经美人的意思……是指你觉得那夜梁才人侍寝了?”甄才人闻言问道。 咸毓顿时头大,她摇头道:“我真不知道。” 她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而且她对这些事情和分析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梁才人侍不侍寝对于她来说一点儿都不重要。可能朱宝林之类的还会在意梁才人会不会因此变得越发趾高气昂,但说实在的咸毓也不怕梁才人变得更加嚣张,因为如今她私底下犯的宫规可大了,旁的什么事她还有什么可以害怕的呢? 甄才人皱起眉了,只顾着接着分析道:“若梁才人侍寝了……若梁才人没侍寝……” 竟然自己继续思考了起来。 甄才人口中念念有词,咸毓听起来像是念经,她听得昏昏欲睡,午间到点的困意来袭,耳朵已经使唤不了了。 到这一刻咸毓也想通了,她也不在意甄才人在这里分析来分析去了,随甄才人自己分析去吧,她就不参与了。 好在这时候,明月端着茶壶走进来,咸毓终于迎来了解围的机会。 明月上前禀报道:“经美人,外头来了武宝林,奴婢自作主张,请她在殿外稍等片刻。” 明月果然是颇为机灵之人,有过前头甄才人这一来回之后,她竟然能举一反三,主动将武宝林拦在门外了。 昏昏欲睡的咸毓顿时也有了精神,她立即站起身来:“什么?武宝林来了。” 虽然有点儿夸张,但也的确有些惊讶。 许久未见,武宝林果然又是闻着甄才人的味儿跟过来了? 咸毓和甄才人虽然对此行径也颇为熟悉了,但自然也做不到习以为常、任武宝林为所欲为。 事已至此,咸毓顺势看着面前的甄才人说道:“甄才人,这……” 甄才人自然明白她的欲言又止,是她来了之后又引来了武宝林,对经美人而言算是无妄之灾的打搅。她这便颔首说道:“经美人,那我告辞了。” 咸毓终于松了一口气,回道:“慢走啊。” 甄才人带着自己的宫女转身,一旁的明月懂事地上前说道:“奴婢送送甄才人。” 她出门顺便能将外头的武宝林也劝退。 这可真是个机灵的人,等到明月办完事进来后,咸毓也感叹道:“明月,你怎在行宫当差?” 简直就是人才浪费。 但凡是个有野心的嫔妃,见了这种质量的宫女,铁定收为己用了。而且以明月的机灵劲,她自己想混得好,应该也不可能在行宫这么冷清的地方当差吧? 明月闻言一顿,低头说道:“回经美人,奴婢在行宫呆着挺好的。” 这时咸毓也转过弯来了。 其实明月这样才是最聪明的,与其在皇宫兢兢业业,还不如在行宫享受半退休生活呢。 毕竟行宫一年到头也不见得会迎来皇帝的圣驾。没了伺候的人,这里的宫人大多是时间都是日复一日的简单差事,日日不用伺候贵人,岂不快哉。 想到这里,咸毓暗自窃喜,换做她是这里当差的人,可能还会嫌弃皇帝呢。 好好的在皇宫呆着不好吗,非要来行宫,害得行宫的宫人们还得大动干戈地忙活起来,暂停了悠哉的办退休生活,战战兢兢伺候忽然降临的皇帝陛下,变得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当差了。 所以呐,皇帝大叔真是个麻烦。如果是哪个人给皇帝大叔出的主意,那也真是…… “咳咳。”万良咳了一声。 低头批奏折的楚蔽抬起头来,皱眉说道:“朕瞧着你在北地着凉了。” 先前他就是让他少忙活,他偏不听。 万良笑着摇头道:“距离北地之行也过了不少时日了,奴婢怎还会水土不服?” 楚蔽收回目光,低头批着折子说道:“此处也挺冷的。” “是啊,”万良回道,“奴婢省的,还命人往经美人那送了秋衣。” 见楚蔽没有回应,万良又看着微微摇晃着的朱笔,补充说道:“甄才人和武宝林那儿,奴婢也送了。” 总归是做样子到滴水不漏的事,这些小事万良做得再稳妥不过了。 他又接着笑着说道:“陛下有些日子没空去见经美人了……” 楚蔽手中的笔停了下来,抬眸看着万良:“你明知故问作甚?” 万良笑着打趣道:“奴婢不该提,不该提。” 有的人自己心急,才一直当做自己不心急的样子。 一想到如今的日子越过越有盼头了,万良也是感慨万分,他时不时想着,是不是再过一年,他便能伺候上小皇孙了? 楚蔽收回目光,转而说道:“将严颢带进来。” 万良闻言也正色应喏了。 …… 严颢被偷偷宣进行宫来,也算是托了无姬的福。 要不是无姬的弟兄们能将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他如今的处境,还真当不容易失踪几日。毕竟他正过着以天为被,以地为铺的日子。 这回是他名义上到京外远亲家借宿家去了,才暂时离了他守着数月的废墟。 再次面见陛下,严颢心中亦是有愧。 先前陛下一直看好他,但这么久过去了,他还是一无是处。 若不是陛下宣召,他也无言面对陛下了。 “听说你没钱修缮老屋?”楚蔽在上首问道。 严颢惭愧得将脑袋低了又低:“回陛下,草民太无能了……” 楚蔽闻言问道:“无姬不是说你之后另一场的武举胜了么?怎还自称草民?” 提起这事,严颢更加汗颜了。 他第一场武举输了之后,以为自己肯定没戏了,再加之家中因地震倒塌,便实在疏于临时抱佛脚,可没想到今岁武举的赛事安排有异,他作为上一场的输家,竟然还要同旁的输家再来一场比试。 而那回他像是走了狗屎运,对手竟然临时有事、不得不赛前退出了。于是乎,他相当于胜之不武的赢得了那场输家之间的比赛。再之后…… 那时他家中也因地震塌成了废墟,怀着悲怆的心情,他又莫名其妙地参加了几场加试,虽然没有中了武举,但最后排下来,他竟然也能轮上一个小吏的职位。 这可真是一波三折之后的捡漏之结局。 那时严颢也怀疑过,不会是陛下有令在背地里给他放水了? 但无姬给了严颢确切的答案,确实是这厮运气转好,三下五除二的在后半程捡了漏。 再说了,那时候陛下已经和经美人不知道到那儿了呢,怎还会念起照应这个严颢呢。 因此前不久严颢的确有机会做个小吏的。 但是,他那时便主动回绝了。 他一直念着自己后半程的比试如有神助——不是对手临时有事、便是对手竟然比他还倒霉,到后来他哪算是一路过关斩将,更像是走了狗屎运。 说到底就是胜之不武。 严颢毕竟是认真读过书之人,他自己过不了自己心中的气节,便主动提了辞呈,扬言说下次再来。 话虽这么说,可也不知下一次的武举是不是在明年了。 毕竟陛下推行武举也非易事,没个三五载的一意孤行,本朝的武举不见得能稳固下来。 严颢明白的事,自然也有的是明眼人心知肚明。 对此楚蔽倒一点儿都不焦虑,他批完最后的笔后,收起奏折,抬头朝不远处的严颢说道:“你若想先成婚,便等娶妻生子之后来上任,若想先有官身,那回头我命人赏你一座新居。” “陛下?!”严颢受宠若惊之余,自然是想要拒绝,“这可怎么使得?草民一无是处……” 楚蔽轻哼一声:“朕随便封你个小官玩玩罢了,也无需走吏部的章程了。” 其间自然也不会占用旁的位子,楚蔽心中自有安排。 严颢愣在了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竟能如此得陛下的眼缘,他一时踌躇,不知自己是该遵旨,还是再次拒绝陛下的美意。 “你站过来些。”上首的楚蔽忽然又说道。 严颢一愣:“啊?” 楚蔽面无表情地再次重复道:“朕叫你站过来些。” 严颢渐渐涨红了脸,他自认与陛下上下有别,又不是陛下身边亲近多年的心腹,哪有脸真当里陛下站得这么近? 眼下陛下为何这般命令? 严颢畏畏缩缩地留在了原地。 可时间就由不得他来回扭捏了,就在这一刹那,外头忽然飞进来一道道箭羽,说时迟那时快,殿内各个角落也出现了侍卫,纷纷上前护驾。 “保护陛下!” 刹那间外头,便响起了刀剑相向的打斗声,与此同时混着行宫宫人惊慌失措的惨叫声:“刺客!是刺客!” 轰然炸锅之势,将严颢当场掀翻在地。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仿佛又置身于两个多月的地龙翻动之际……不,那时他还可以扶墙或扶人,但这时他脚一软已经摔倒在了地上。 他那三脚猫的入门功夫,连马步都没扎熟练呢,此时早已不由地脚软了。 好在飞身护驾的一个侍卫顺手拉了他一把,将他朝上首陛下的方向甩了过去。 严颢连滚带爬的上了丹墀,颤颤巍巍上前保护圣驾:“陛下,陛下……” 好整以暇的楚蔽在一旁凉凉地说道:“方才让你近前来,你不听。” 严颢:“……” 陛下的大恩大德,他这辈子只能肝脑涂地了! 然而外面的情势一点儿都不乐观,甚至有宫人尖叫着说走水了,可见来行宫行刺的人马之多,竟然是分头行动的! 不一会儿,就有一波看着像是死士的人冲近殿来。 “狗皇!那命来!” 殿里都是楚蔽近身的暗卫,功夫不差,但人手不多,不一会儿就有上冲到了楚蔽面前。 严颢一咬牙,向站上前护驾,可他连箭羽都躲不过,此时更是添乱的罢了。 “陛下当心!”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59节 楚蔽将手无缚鸡之力的严颢扯到墙边,夺过对方的长剑,接着便也缠斗了起来。 三个回合之下,楚蔽将眼前两人砍杀之后,外头也冲进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陛下!” 无姬立即进入战场,于那些刺客颤抖了起来。 他竟然自己主动来了行宫。 也来的正是时候。 无姬本被万良安排留在皇宫,可如今的皇宫内外安分得像鹌鹑似的,有了前不久的朝他清扫之后,陛下去了行宫也没人敢胆大妄为。 于是无姬便自作主张来了行宫。 “小吴兄弟!”严颢欣喜若狂。 无姬一遍砍倒一名刺客一遍侧头吼道:“你少废话!” 保护陛下要紧。 然而此时算是楚蔽在顺带护着严颢。 无姬低咒一声,咬牙切齿地再次与接踵而来的刺客缠斗在一起。 他们没有料到,这回来的人之多,着实是多了些。 万良已经提前躲起来了,已是万幸。 “陛下你先走!”无姬边打边说道。 楚蔽并未回应。 刺客却是一波又一波的涌进来,无姬只能吼道:“严颢!” “哎!”严颢扶着墙,硬着头皮去护驾。 却反倒被楚蔽踹了一脚。 楚蔽皱眉喊道:“你速去她那!” 无姬分明听得懂陛下在吩咐什么,可眼下他就是恕难从命了。 他倔强地只在殿内杀敌。因为他更担心陛下的安危。他杀红了眼,此时却也分身乏术。又嫌弃严颢的没用。 好在他喘息之间,瞥见陛下躲开前后夹击,镇定地带严颢渐渐往安全的角落退去。 作者有话说: 掉马了要 第291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行宫冬暖夏凉, 入秋后更是凉飕飕的。 由于刚才同甄才人一起喝了不少的茶,等到好不容易可以午歇后,咸毓才躺下没一会儿,就不得不又爬了起来。 她睡前脱了外裳, 此时也只有贴身的里衣。 快速解决外后, 咸毓双手抱住自己的身子, 哆哆嗦嗦往回走时,默默腹诽着皇帝大叔。 什么行宫避暑?都秋天了还“避暑”?!也不知道他一把年纪的怎么想的!还让着这么多人陪他过来冻一回。她此行也没带什么厚衣裳, 幸亏明月说良公公昨日便送来了秋衣。 良公公近来也太有能耐了吧?一想到这里, 咸毓又后悔她刚才怎么也不问问甄才人,良公公有没有也送给她们秋衣。 如果良公公只是私下给她送的、凭借的是他们之间不可告人的关系,那她就算是真冻着了, 也不敢当众穿那新送来的宫装。 ……紧接着,她心中的嘀咕就被由远及近的刀剑声打断了。 “……” 咸毓并不是头一回见识刀光剑影了, 她当下就反应过来——糟了!行宫来了刺客了。 正当她慌不择路往寝殿跑去时,宫女明月也正焦急地来寻她。 “经美人!”明月明显松了一口气。 “明月!”咸毓也喊道。 她知道这时候她应该做个主心骨,但她的能耐也顶多用于跑路了,于是她一把拉住明月, “快!我们躲起来!” 关键时刻她们要抓紧时间自保才行。 两人碰头才一会儿, 打斗的声响更近了。 明月闻言竟然还很镇定地回道:“嗯, 奴婢与经美人分头行动。” “什么?” “奴婢这就护送经美人躲起来。” “?” 明月二话不说, 反拉住咸毓的手, 立即带着她往殿里跑。 因为殿外越来越近的声响已经注定着她们跑不出去了。 眼下暂时只能退回殿里躲起来为好。 咸毓也是这么想的,可她还没反应过来, 已经被明月一把塞进了寝宫:“经美人你快躲起来。” 咸毓被她一个大力推得措手不及, 人也懵了。 什么叫她快点儿躲起来? 那她呢? 虽然按照这里的尊卑理法来说, 当宫女的自然该奋不顾身该保护主子, 但咸毓当然不会这么理所当然的觉得。 而且她自认自己比明月经历过更多的风险,再怎么也该是更有经验的她多加照应明月吧? 可没想到这时,明月转而已经撸起袖子,眼瞧着就要往外走去了。 “你干什么去?!”咸毓震惊地拉住明月。 明月回道:“奴婢去殿门外杀敌。” “你疯啦?”咸毓双手拉住她,“你和我躲在这里!出去干嘛?” 明月却回道:“美人,刺客都快要进来了。” 她若不在殿门外御敌,将刺客挡在门外,岂不就是让刺客轻而易举地冲进来了吗。 那她便是失职了。 咸毓没想到自己碰上了“一条好汉”,她从未见过如此小小年纪英勇无畏的女孩。 可她当然不赞同明月这样,她急得死命拽住明月,说道:“你不要冲动!” 她怎么肯定敌得过外面的刀光血影。 “奴婢并未冲动。”明月一把掰开了咸毓的拉扯,镇定地说道,“经美人快躲起来,奴婢这便去也。” 她不费吹灰之力地掰开了咸毓的两只手,咸毓也就看出来她力气之大。但光凭这也难以让人放心,咸毓试图再次拉住明月,皱眉问道:“你真要去?!” 明月点头回道:“经美人莫要管我了!” “你说什么话呢?!” 咸毓不想她去送死。 无论她再怎么女中豪杰,但双拳难敌众手,她难道会不知道吗?她又不是有三头六臂。 “美人信我。”明月认真地看着她,“快躲起来,不管什么声音都不要现身。” 此时耳中传来的声响听着似乎是刺客与行宫中的守卫之间的刀剑声已经转战进了殿门内了。 明月这便要转身离去。 如此情境之下,咸毓不由自主地怀疑明月到底是什么人,但她此刻也别无他法了,只能担心地快速说道:“那我两对个暗号。” …… 明月飞奔离去之后,咸毓也在原地急得团团转,她转头环顾寝殿内,然后又跑到桌旁端起了圆凳在手中。 不管了。 连明月都这么勇敢,她怎么能躲在背后看着这么多人去送死?她就不该犹豫放明月冲出去的。 咸毓双手握紧圆凳,紧张又无畏地想往门外冲去,可她还没走到门口,突然之间就有一道被踹飞的人影跌倒了门槛上。 扑通一声! 咸毓惊得倒退了好几步,亲眼看着身受重伤的蒙面刺客口中涌出来的血糊了他半张脸。 场面血腥至极,咸毓当场都忘了出声。 接着门口接踵而来的缠斗身影映入眼帘,甚至疑似有刺客也瞟到了她的身影。 那来自刀头舔血的阴冷目光,令咸毓浑身一激灵。 她心道不妙,连忙先往一旁红漆柱背后躲去。 就在这时,接着轰然一声,有人破窗而入,也不知是刺客还是侍卫。 咸毓猛地掉头就往里走。 怎么会这么严重?! 明月不是答应她如果外面已经失控的话就立即折身回来的吗? 但短短几眼的时间内,咸毓只看见了极其危险的场面,除了刺客和侍卫之外,根本就没了明月的身影。 她心急如焚,只觉得眼下哪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冲出去都是去送死,而明月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好端端一个冷清的行宫,怎生忽然起了这么大的动乱? 在这一刻,咸毓格外怀念相对而言更加铜墙铁壁的皇宫了。 此时的行宫刮起了一阵阵萧瑟的秋风,在空荡的殿阁中肆意侵略,就像是这一波猝不及防的刺客人马一般,让人浸身在猝不及防的混乱之中。 咸毓一边往寝宫内跑,一边眼皮直跳,她不会真这么交代在这里了吧?因为目前这情况,不仅明月生死未卜,她被刺客杀害也是迟早的事。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60节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她也来不及遗憾什么了。 她眼下更是后悔刚才没有劝动明月别出去。这刺客的动乱都已经打到她这个偏远的殿里了,可以见得这哪是三两个刺客,分明就是来了一窝! 她方才匆匆一瞥,只要不是那些统一着装的刺客,都会被他们劈头盖脸的砍杀。 到底是什么势力,竟然要闯入行宫刺杀这么多人? 咸毓脑袋一片空白,已经想不起有关于代帝多少的戏份了。 她记得代帝不是到时候会寿终正寝的吗?然后才是男主顺理成章的继承大统。好像也没有提起行宫这里的笔墨吧?那到底会是什么人想要在今天来行宫行刺? 咸毓想不出答案来。 但她觉得自己还可以倒推。 倘若说她自己脑袋上犹如无形中悬着一把剑,那对方就是男主楚霰,男主会杀了她。所以咸毓觉得,如果今天她在混乱中死在这里了,就说明这一波行刺的黑手是楚霰。 可这怎么也说不通呐? 男主为什么行刺自己的父皇? 这时忽然嗖的一声,一道极速的羽箭声穿破窗户。 咸毓连忙闪到了墙边,她来不及回头瞧看,心有余悸拍着胸膛。 今天看着真的要完蛋了。可怜她死也死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回是真的遇到史无前例的危险了。 毕竟据说这个行宫里的人也不多,现在这么乱,大多数宫人肯定都是去保护皇帝了。 而像她这种的小嫔妃,真当遇害而亡了,其实也算是什么大事,也不会有多少人惦记。 咸毓顿时咬牙。此时的她在心中虽然没有痛恨之情,但她犹豫着自己要不要留下遗言,揭发了男主,这样至少让自己死得明明白白些…… 胡思乱想到这一刻时,咸毓的心中渐渐也变得平静了起来。 或许就到这儿了吧。她本就自始至终都是个边缘炮灰罢了。过去的时光无论多么美好或特别,似乎都是一种奢侈。 生死面前,不管是遗憾还是知足,其实也并不重要了。 轰的一声! 雪亮的刀光在视野中一闪而过,冲进来的刺客一脚踹翻了屏风,追进来的侍卫朝刺客劈头砍去,刺客则是又身手灵活地躲开了那一刀。 咸毓汗毛竖起,趁机动身狂奔。 她知道刺客肯定看见她了。 如果对方手头拿着的是弓箭,她应该已经在射程之内了。 身后混乱的交战声此起彼伏,咸毓拐过墙,慌忙之中,突然被人一把攥住了胳膊! 她大吃一惊,条件反射得想要甩开,接着就被楚蔽捞进了臂膀内。 咸毓的惊呼声顿时卡在了喉咙口! “楚蔽?!”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楚蔽一手握剑,一手将她拉至身后,与此同时上前朝追过来的刺客殊死一击。 红刀子进,红刀子出…… 在这一刻,咸毓看到他身上的衣裳也沾了不少血水,像是在这之前已经有了的。 此时的楚蔽也不恋战,他砍杀一人之后,就拉着咸毓掉头就跑。 身后远处的刺客似乎也听见了这头的动静,转而也朝这面冲了过来。 咸毓跑得呼吸紊乱,马不停蹄给楚蔽指路道:“去那!” 这条是她刚走过的路,她还记得。 咸毓刚做好心理准备,等着在这个行宫里、无人问津般的死去,可转眼楚蔽竟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这真是恍如梦境,她来不及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先想也不想地就同他一起夺命狂奔。 好在这处殿阁很大,两人通过频繁的拐角和曲廊暂时甩远了后头追击的刺客,接着穿过一处花园后,却又一不小心就走到了死路。 这里的环境颇为陌生,但也由不得他们犹豫了,咸毓心一横,指了一处:“这边!” 两人踩着室外的木梯登上了一处小阁的二楼。 这还是她因为茶水喝多了来回几趟路上瞥见的地段,肯定是空置许久了,里面的陈设也不多。 咸毓一边喘气一边瞧看着这里的环境。 这并不是个好去处。但显然今日行刺的人马之多,行宫的守备难以抵御安全,眼下最好的方法便是到处逃窜、找到能躲的地方躲起来。 可惜他们两人登上阁楼之后,反倒是较为惹人注意的位置。 她们在空中的长廊上奔跑,停留的时间越久,越容易被手持弓箭的人当做箭靶。 可是身后的刺客紧追不舍,前头的长廊尽头也不知是什么殿阁。脚下的步伐越来越重,体力消耗不少的咸毓胸膛火辣辣的,嗓子眼痛得像是西边摇摇欲坠的落日。 但是,要命就得继续跑。 咸毓刚才可以不要命了,但她此时同楚蔽一起狂奔的时候,她的脑海中唯一的念想便是存活。 她紧紧与楚蔽相握的手心的也开始冒汗,可她一点儿都不想同他分开。 好不容易跑到长廊尽头,前面衔接的事另一座楼阁的二楼。 一口气冲进陌生的殿门之后,两人这才暂时停下了脚步。 咸毓抹了一把额角的汗。 “可还有力气?”楚蔽问道。 咸毓气喘吁吁,却是立即点点头。 她盯着他的脸说道:“除非我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才会放手让你先走。” “说什么胡话?” 他本就是来护她的,怎会发生如她所言之事。 “你就当是胡话吧,”咸毓喘着气,晃了晃相互牵着的手,“走!” 两人慌不择路地继续往人迹罕至的空楼阁内跑去。 楚蔽沉着脸回头看了一眼远处追上来的刺客身影。手中则是沉着地握紧了柔弱无骨似的小手。 他冰冷的脸色与手中的柔软大相径庭。让他不由地又加重了手指的力道。 他亦是不会松开她的手。 急于奔命的咸毓也不可能注意到他加大了手劲,她正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对于陌生的殿阁一时踟躇,艰难地纠结选择左右的方向:“眼下这是在哪?” 她连后宫都能迷路,更何况这之前根本就不知道的行宫,可真是为难他了。 楚蔽没有回话,他扭头看见了远处渐渐追上来的刺客。 于此同时,他们所处的阁楼下也有不少打斗的身影。 这行宫各到处都冲进了刺客,远远出乎意料。而他眼下必须护好她。 趁着楼下的人还未留意到,楚蔽拉着咸毓避到了墙边。 咸毓顿时也不敢再开口了。 两人侧身沿着墙走。她眼神示意他,眼下两人该往哪走? “楼下有人。”楚蔽低声说道。 想必她现在应该也听见楼下的打斗声了。 咸毓头皮发麻。 这回他们真的是既下不去,又不能回头的死路了。 楚蔽快速递了一个眼神:“上楼。” 也只能如此了。 不愧是精心打造的皇家行宫,这座楼阁还有第三楼。 咸毓跟着他踩上了干净的木梯,里头的楼梯显然更是被宫人日常打扫,一点儿灰尘都没有。这样两人正好也不会留下脚印。 他们悄无声息地上了第三层。 顶楼这层比第二层小了不少,甚至没有门窗,正中央挂着一口巨大的铜钟,四下墙边是一排矮柜。 应该没有人会想往三楼的死路跑吧。所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儿或许是暂时不会让人料想之处。 两人躲在了上来的楼梯口墙边。 脚下楼下都是打斗的声响。 “你怎么来行宫了?”咸毓喘着气,这才有空轻声问身旁的楚蔽。 两人牵着手,就算暂时摆脱了身后的危险,也仍旧站在一起没有分开。 楚蔽面上还很镇定,他上下打量她,问道:“你可有受伤?” 喘着气的咸毓直摇头。 她见他浑身上下都沾着血,还担心他是否受伤呢,他怎先问起她来了。 “你是一个人来的吗?”她的心到现在才踏实了些。楚蔽真的出现在了她的眼前。不是什么做梦的幻觉。 “眼下行宫中的守卫的确控制不住攻入的刺客,”楚蔽冷静地说道,也不再掩饰,“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什么?!”咸毓闻言震惊,“怎么突然冲着你来了?” 他这段时间里到底招惹了什么人?干了什么事? 在这之前,咸毓还以为刺客是对行宫里的所有人无差别刺杀,但方才楚蔽说,那这些刺客……竟然是冲着他来的?! “还需再等片刻。”楚蔽沉声说道。 咸毓紧张地瞪大了眼睛,她当然做不到他这么镇定。如果刺客是冲着他来的,他现在有多么危险他自己不知道吗?竟然还有空来找她救她。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咸毓没空问他竟然也来了行宫,也不明白为什么刺客冲着他来的,她再次想起了前不久冲出去的明月,忍不住问道,“你可看见一个宫女了?” 明月生死未卜,她不希望他们两人也步了后尘。 楚蔽闻言,竟然点点头。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61节 他来这便是让明月给他指了她的方向,才抓紧时间找到了她。 咸毓一愣。她问之前没想到这个答复。 那么明月至少在楚蔽来的时候还活着,咸毓稍稍松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尽量往好处想。 楚蔽见她在此刻还光顾着担心旁人,皱眉问道:“你方才怎不知躲起来?” 他若再晚来一步,或许她真当要落在刺客的刀剑手下了。 楚蔽心中亦是后怕。 咸毓睁着清澈地眼睛,坦白说道:“我不想一个人躲着……” 但她确实好没用,手劲力气也没明月大,连拦人都拦不住,更何况与宫人一起加入战场,事实简直就是她痴人梦想了。 她这话说得只教楚蔽愈发后怕了,他眉间紧蹙,问道:“可有吓着?” “我没事。”咸毓摇摇头,“我这儿人也不多,只有一个宫女,她冲出去之后我也想跟上去,但还没走到门口,打斗的人群都已经渐渐来到了这,我便不敢逞能了……” 就算不是头一回见识头破血流的弱肉强食场面,但咸毓不可能做到一点儿反应都没有。那些画面太过于血腥,只要是普通人看了都会心惊肉跳。她只是不去回忆,那一切都历历在目。 她垂下了眸来。 楚蔽见此默了一瞬,他嗓音放柔了些,又说道:“眼下我来了。” “嗯。”咸毓扯起嘴角,淡笑着点点头。 两手相牵的两人一切尽在不言中。 然而突然之间,他们两又听见了楼下的刀剑声由远及近,渐渐有打到了楼里来。 还没缓过气来的咸毓顿时一惊。 糟糕!怎么打到二楼来了?! 那如果双方再打到三楼来的话,不是就撞见躲在这里的他们两了吗? 楚蔽亦是皱着眉,他听得出刺客一方居于胜算。如果再这么下去的话,不一会儿楼下只会留下这些杀光了人的刺客。 他快速环顾四周,果断指了指墙边的矮柜:“先躲进去。” “啊?”咸毓看向一旁的矮柜,忐忑地蹲下身来。 楚蔽跟着蹲下来,打开柜门,将她整个人都塞了进去。 咸毓在里面缩成一团,着急地朝他说道:“你也快进来!” 楚蔽顿了顿,也爬了进去。 他那么大一只身子硬是也塞了进来。等到反手关上柜门之后,咸毓的视线一黑,目光所及之处只有昏暗中楚蔽的脸。 两个人正以一种再也紧密不过的姿势缠绕在一起。 咸毓蜷缩着身子,楚蔽则是尽可能填补她剩余的空隙,以至于此时她的全身都被他包裹了起来,而他又像是盘根错节在她的身体周围笼罩与覆盖。 一时之间两人都不再言语。 楚蔽方才手里的剑已经舍弃在了前不久的花园中了,眼下他两手空空,顶多还剩下常年在腿侧绑着的一把匕首。 刺客只杀活人。如果见着行宫的活人了才会上前动手,所以此处三楼若是没有人烟,刺客很有可能也不会扫荡式搜索。 毕竟他们的最大目标照理也不在这而。 而如果楼下真有杀完人空闲下来的刺客怀疑到了这里的话……楚蔽的手也挪向了自己的腿侧,朝自己的匕首摸去。 只要矮柜的门被打开的刹那,他便能一招制敌。 可是他才微微动作了一下,身前的咸毓就轻呼道:“你别动……” 楚蔽顿时一僵。 他们两人此时侧身挤在矮柜内,两人几乎是紧紧搂在了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他微微一动,也是与她全身一同有所牵连。 虽然有些直白,但咸毓还是细若蚊声地问道:“……你能别动吗?”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害怕他动起来可能会推开了柜门,还是因为他一动、此时的她也浑身感受到了他的全身的动作。她的周身上下都笼罩着他的气息之中,除了若有若无的淡淡血气之外,只剩下两人交缠的呼吸。 咸毓的后背紧紧抵着柜壁。 之前两人私奔北地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搂在一起睡觉过,但那时只是亲昵的一起歇息,可此时却面面相觑,还比先前哪一回都相贴得紧密。 他们分明已经恢复了之前的身份,可此时却是从未有过的亲密无间。 也不知是因为刚才跑了这么久还没缓过气来,还是因为关上柜门之后空气流通有限,咸毓才感受到楚蔽闻言顿住了的身子时,她自己倒是先失了均匀的喘气,转而便感觉脸也颊产生了一股燥热之意。 矮柜里忽然显得比外头热多了…… 虽然柜子里几乎一片昏暗,但咸毓发现她自己可以在黑暗中凭空描摹出眼前众人脸上的轮廓。 她呼出来的气不可避免地会朝着他脸侧的下颌线铺面而去,可她此时呼吸凌乱,一时也稳不住自己的喘息。越是努力,越是涨红了脸。 楚蔽自然也感受到了她的局促。因此他并未继续去摸自己腿侧的匕首,而是尽量将身子往几侧的柜壁退缩,试图留给她更多的空隙。 “哎!”咸毓又轻声惊呼道,“你还动?” 矮柜内的空间有限,两人挤在一起就像是紧紧交缠的枝蔓,他一乱动,她也全部感受到了他遒劲贲张的肌肉。 她也浑身发僵,声音都不自觉带着一丝颤抖。 “……”也罢,楚蔽这下是真不敢动了。 她小声说话的声音让他平稳的呼吸也不由地错了一瞬。 他从未见她如此局促过。这下好了,他既取不出匕首,两人隔着单薄的布料又在互相之间增了一丝局促的热气。 咸毓是穿的少;可她感觉先前像座大冰窖似的楚蔽的身上却也罕见地有了温度。 兴许是柜子里空气不够流通的缘故? 不过这样刚刚好,眼下不再是咸毓前不久刚腹诽的秋意了。 楚蔽依言行事,僵着身子彻底不动了。 但因此反倒让浑身上下的肌肉变得越发僵硬,咸毓顿时有些硌着了。 而她的脸迅速变得原来越红。 她一边喘着气,一边压着自己的气息,反倒是更容易被看穿了强行克制的心思。 楚蔽自然也瞧出来了她细微之间的不自在。 在进柜之前,楚蔽也没料到两人会是如此的情形。此时他的额角也青筋鼓起,后背更是绷紧到了最为□□的程度。 谁能想到他们两人会有如此这一遭。 本以为只是躲在一处罢了。没想到一同塞进矮柜之后,竟然还不是一桩容易轻松坚持下去的事。 他们必须维持着一开始的姿势,一直不动。这便要继续这么躯身交缠下去,互相牵连着互相的举动。 然而这也是最为理想的可能性罢了。 紧接着,没过一会儿,则是换做咸毓犯了试图动弹之事…… 她硌得慌,又试图移开两人交缠的呼吸,可当她微微侧过脸去时,楚蔽的身子却越发紧绷了起来。她浑身顿时也越发僵硬了起来。 “人上来了。” 面前的他几乎是双唇贴着她的耳侧说出来的耳语…… 咸毓紧张得心脏狂跳。怎么也止不住越来越快的频率。 果不其然,她也渐渐听到了有人踩上楼梯的声音。 原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楼下的打斗已经结束了。 或许是追他们两人的刺客也加入了这里的战局,以至于楼下的对抗最终以刺客这方为胜而终止了。 因此这些留下来的刺客才暂时有些放松,走上阁楼的脚步声中都带着一丝闲适和惬意。 咚咚咚。 他们随意地才在木质的楼梯上,一声比一声响。 这是真的要上来了。 咸毓的心跳紧张得如同擂鼓。 这可怎么办? 这几个刺客不会是上来找他们两的吧? 隔着矮柜的木门,躲在柜子里的两人也只能隐隐约约听见外面的声响。 几个刺客直接走过了他们两人墙边的矮柜,似乎来到了正中央的铜钟前。 有人拿手指关节轻叩铜钟,然后随口评价到:“这行宫倒是不错。” 这话听起来像是他们登高望远,对行宫的随口评价之言。 接着另一人则是转为正题,问同伴道:“先前追的那两人呢?” 果然是追杀过他们的那几个刺客?! 矮柜里的咸毓听到这话之后,顿时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有人回道:“哪个?” 他们闯进行宫之后,一路打打杀杀,莫说是追过什么人了,连杀了几个人都未曾数过,怎还会记得哪一个。 “想必已是方才的刀下之魂了。”有人随口回道。 “你放屁!”有人质疑道,“我记得拿女的长得忒好看,我保证没杀过她。” 另一人则是啐了一嘴:“你管她长得好不好看。” 又有一人回道:“狗皇帝此行不是带了三个嫔妃一道来吗?我瞧着那个可能就是其中之一。” 他凭借的是容貌上的估计。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在刀剑上过日子的人怎会在意漂亮女子。他们聊到这儿,颇有默契地达成了共识。 “再歇会儿,稍后便去帮兄弟们杀狗皇帝。” “呵呵,兴许那狗皇帝已经被杀了呢。” 不管他们在聊什么,矮柜中的咸毓都已经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她努力屏住的呼吸已经告竭,可又不敢在这时候张口呼吸。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62节 因为她怕如果那些刺客耳力过人能够听见她的呼吸声呢?因此她不敢掉以轻心。咬咬牙,又继续坚持下去。 没过一会儿,缺氧后的咸毓感觉自己脑海中闪过一道白光,她已经快要听不见刺客说话的内容了,只觉得自己会不会在下一刻直接活活憋死,可又倔强着与呼吸本能做对抗。 她不会真的憋死过去吧?反倒不是被这些刺客杀死。 这可真是太可惜了…… 楚蔽正沉着估计着自己护着她的同时、以一敌众的胜算,忽然也察觉到了眼前之人身子逐渐战栗了起来。 她不像是害怕。而楚蔽也在黑暗中也依稀看见了她紧紧抿住的双唇。 他立即反应过来了。 就在外面的刺客还在背地里说狗皇帝坏话的那一刻,楚蔽忽然闻住了咸毓的双唇。 咸毓浑身一震,忽然感受到他渡过来的气息。 这一刹那,他们两人如同坠入河底,失去呼吸的她被他含住了双唇,紧接着她就被他渡了一口气。 霎时间,咸毓如获新生。 她顿时出于本能地迎上了他的双唇,像是索取一般紧紧纠缠,急迫地希望他将呼吸源源不断地分享给她。她真的憋不过气来了。 楚蔽双眸深邃,看着眼前之人忘我的闭着眼睛主动用力吻他,他怎能不动容。 两人双唇之间的酥麻传递着双方的抵死纠缠的用力。 咸毓终于没有了濒死的窒息感,更是舍不得他的唇齿纠缠,她爱不释口,仿佛想要将所有的气息都吞噬在两人口中的呼吸纠缠中。 而缓过一些气来的她同时也渐渐听见了柜门外刺客离开时路过的三两句对话。 “狗皇帝英年早逝,也算是对得起代帝的在天之灵了。” “呸!他要是就这么死了,也是便宜他了。” “你还别说,他放着如花似玉的嫔妃不碰,才是暴殄天物。” …… 这些乱七八糟的对话咸毓根本都无法过脑,随着肆意踏在楼梯木板上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矮柜中的两人如若未闻,仍旧吻得难舍难分。 等到彻底没了声响之后,没了紧张得环境,两人吻得越发肆无忌惮了起来。 直到咸毓的呼吸也是再次告竭,她终于喘了一口气。 楚蔽顺势松开了她的双唇。 黑暗中,眼前之人柔弱无骨的攀附在他的身前,方才更是追逐着他的双唇难舍难分。 楚蔽的眸色比昏暗的环境还要深邃,他感受到她放软的身姿,以及大口大口喘出来、全部扑在了他的喉间的气息。 就这一刻,他继而又含住了她的双唇。 咸毓一怔,接着便是节节败退,他再一次撬开她的齿关,唇舌搅得她眼波迷离。 没了刺客之后咸毓可以随意喘息,但这一次他的攻陷之猛,让她招架不住,不一会儿便又喘不过气来了。 她的胸腔急剧起伏,抵着他的衣裳,彼此甚至感受到了紧紧相贴的心跳。两人唇舌激烈交缠不已,咸毓终于忍不住嘤咛了一声。 楚蔽顿了顿,终于逐渐收了攻势。 咸毓浑身发软,后背都出了一层薄汗,她微微往后躲闪,借由喘息之时,亲亲吻了一下他的鼻尖。 楚蔽顿时又吮住了她的双唇。 两人长发纠缠在颈间,他吻过她的嘴角,渐渐向下,用炙热的双唇摩挲着她的颈侧。她仰起了脸,感受到他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的颈侧和耳根,分明是蜻蜓点水又重如烙印……紧接着两人再次双唇想贴,闻得越来越急越来越凶。昏天黑地。 落日渐渐淡下去了光辉,矮柜里的温度却是节节攀升。 莫说是有人过来了,甚至如果是刺客折返回来,眼下的两人可能也无法立即停止下来。 直到有人上来便要打开柜门的那一刻—— “陛下定在里头,”柜门外传来了无姬的声音,“我一路沿着记号过来的还会有错?” 千钧一发那一刻,楚蔽克制地侧过脸去,在无姬打开柜门刹那,反腿朝门外踹去。 “万内侍您莫急,我打开给你看,陛下就……哎呦!”无姬躲闪不急,吓了一大跳! 他险些以为自己着了什么暗算,趴在一旁地上看着里头探出身子之人:“陛下!您吓死我了!” 万良也上前一步:“陛下!” 楚蔽看着一旁哭丧着脸的臭小子,面上的神色亦是有些停顿。 万良只顾着眼前之人的安危,一把推开挡着的无姬,心下焦灼地问道:“陛下可有受伤?京畿禁卫已至,刺客多数伏诛,活口……” “你是皇帝?!” 楚蔽的身后响起了一道万良颇为熟悉的声音。 一旁蹲在地上的无姬一把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被打断的万良缓缓转过头,对上了咸毓的视线。 她双眸盛水,此时已经恢复了清明。 眼前过来的两个人她都认识。一个是良公公,一个……她记得好像楚蔽仅有的贴身侍卫? 不过在这之前,良公公不是一直是皇帝跟前当差的良公公吗? 而方才这两人来的时候说的话,咸毓当然全听见了。 于此同时,她的脑海中隐隐约约闪现出前不久几个刺客上楼望风时的对话……她当时的情形,根本没有听进去丝毫,但就算眼下她也依然回忆复述不了,却又依稀之间感觉是有关于此时此刻所得知的信息……一切的确是对上了。 一向处事稳妥的万良也是难得僵在了原地。 他担心陛下心切,险些忘记了陛下是来寻经美人的。 方才他一直催着无姬快些找到陛下,跟着他七拐八拐来到这里之后,早已急不可耐了,因此当他见到陛下果然在此之时,根本将就没注意到经美人。况且,谁也没想到这小小的矮柜中竟然塞了两个人…… 无姬倒是在被踹开的第一刻便发现了经美人的存在,但他都来不及提醒万内侍,也插不上什么嘴,因此便只能眼睁睁看着经美人撞破了他们的事实。 想必他和万内侍也没有想到会是在这一刻袒露了遮掩的秘密。 虽然他们一直准备好了,但眼下毫无防备地在这一刻被经美人看穿了事实,也不知经美人会不会生气?无姬顿时有点儿不敢看经美人的脸色了。 楚蔽默了默,解开凌乱的外裳,躬身披在了咸毓的身上。 他用外裳将身穿里衣的她包裹在内,接着直接将她拦腰抱起。 其间咸毓并没有反抗。因为她还腿软着。 “咳咳……”万良和无姬已经垂下双眸,像是避嫌似的躲闪了目光。 咸毓看着方才还焦急万分的这两人忽然就像是哑巴似的了。 如此看来,相当于默认的答应也无需再提了。 这时,抱着她的楚蔽也只是淡淡地同两人说道:“带路。” 作者有话说: 修章解释:柜子里两人没有摸!男的是指想摸自己腿侧的匕首,然后空间太挤了放弃了。 为了导致审核员的误会,虽然没有的事,我还是将标出来的那几句改了该描述。 【男的是指想摸自己腿侧的匕首,然后空间太挤了放弃了。】 【其他都没有的事,审核员不要误会了qaq】 第292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原先住的殿阁自然暂时不能用了, 好在行宫最不缺的便是住处,宫人将空殿大致收拾一番后,天色也已经暗下去了。 咸毓沐浴过后,身上多添了一层秋衣, 才在这个微凉的行宫夜里舒服了些。 她从里间走出来后, 见到整个殿里只有一个身影。正是那个楚蔽的小侍卫。 远远望过去, 她见年纪不大的小侍卫正顶着一张娃娃脸,目光有意无意地朝她望过来。 无姬正小心翼翼地留意着经美人。眼下大乱过后, 陛下和万内侍正忙着去收拾烂摊子, 该抓的抓、该审的审,他则是负责在此保护经美人的安危。 可是不知怎地,无姬见到经美人望向他的眼神, 有一瞬间竟然像是带着提防? 他兴许是自己看晃了眼?可出于身手的本能,无姬又觉得方才他分明是瞧见了…… 无姬在自己人跟前一向没多少拘束, 转眼之间他便厚着脸皮凑上去了。 “经美人,”他扬起一张腼腆的笑脸说道,“陛下一会儿就回来了。” 可是经美人竟然没有回他话,只是微微点头。 无姬顿时有些紧张了起来。 因为若非要翻起旧账来说, 先前他还在马毬场害得经美人受惊、啊不是害得经美人的坐骑受惊导致经美人摔下马背过……虽然陛下和万内侍都同他说了, 经美人应该大人不记小人过, 可无姬也知道自己错了。 他可是错上加错, 不仅骗了经美人的身份, 还害得经美人受惊。也不是经美人会不会一直记着。 一时之间,殿内唯独的两个人, 一个沉默、一个愧疚, 竟然出现了无话可说的一幕。 要知道往日里咸毓和无姬正巧都不是沉闷的性子, 眼下却生疏又憋闷。 无姬有些尴尬, 张了张嘴,索性又开口告退了。 他跑出了正殿外,飞奔一旁的偏殿。 偏殿内的明月正在替自己包扎伤口。她的一边胳膊受伤了。 无姬上前,像是央求道:“明月姐姐,我不讨经美人喜欢,不如你帮帮我?换你去伺候经美人吧?” 明月倒是愿意,可是她这不受伤了吗。 她抬头回道:“我这胳膊还需养上几日,恐怕眼下就去伺候经美人也力不从心吧?” 其实受伤事小,明月也不在意。而是更怕经美人见了她这幅模样后大惊小怪。她们做属下的,怎能换主子来担心他们呢? 但是明月见无姬一脸犯难的模样,便转而起身答应道:“好吧,我这便过去。” “多谢明月姐姐!”无姬面上一喜。 明月抖了抖身子,瞪了他一眼:“你莫这般叫我。”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63节 两人相携来到殿门口,正巧遇见了回来的楚蔽。 明月上前请安。 楚蔽微微颔首,同她说道:“你有伤便歇去吧。” 明月老实回道:“是无姬托奴婢替他进去伺候,他说他不讨经美人的欢心。” 楚蔽本想说里头不需要他们伺候了,见明月所言,忽然想起前不久他们在躲避的路上,他还被问起一个小宫女的踪影……他便又点头道:“进去罢。” “是。” 明月跟在楚蔽身后一同走进了殿内。 殿内的咸毓刚擦干头发,闻声转过来时就瞧见了这几人。 她见到明月时先是眼前一亮,正要开口,忽然不知怎地又忍住了。 楚蔽见她已经亲眼看见明月还安好着,便侧头示意明月可以出去了。 明月微微抬头,只能看向经美人应道:“奴婢告退。” 在门槛边上晃悠的无姬没想到明月露了脸之后就走出来了,他拉住了她,问道:“如何了?” 明月也不知经美人是否会有话要同她聊,可陛下等她见了人后便让她出来了。 她同无姬说道:“那我在外头候着便是了。” 而此时殿内的楚蔽已经走到了咸毓的面前。 这处空殿原先从未用过,宫人们为了让空荡荡的正殿内多些陈设,便临时在外间都添了一张宽大的软塌。 咸毓坐在软榻边缘,手里正捧着温热的茶杯,见楚蔽进来后,也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他显然也已经收拾过了,身上换了一件干净的外裳,锦帛衣料看上去就价值不菲,但也仍然瞧不出什么身份的象征。 况且以前他在宫里头穿的衣裳亦是如此,咸毓从未怀疑过他的身份。除了从一开始她自以为确认了他是皇子的身份后,楚蔽不也一直相当于默认了吗。 然而她刚才就是听见了良公公和他的侍卫在叫他“陛下”。 楚蔽此时也瞧出了她似乎有些不大对劲的端倪,他侧头朝外:“无姬。” 无姬闻声便苦着脸进来了。 他知道陛下肯定是来问他,方才他对经美人做了什么,才导致经美人看起来怪怪的。 而眼下无论他们进来或者出去,经美人都只是静静地观望着他们,却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他在方才也早就瞧出一丝不对劲了。可是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无姬认命地低下头来,主动说道:“陛下,属下方才也只同经美人说了一句话。” 楚蔽微微瞥了一眼一旁默默看着他们两人的咸毓。 无姬说道:“属下说,陛下过会儿就回了了。” 除此之外,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呐。千真万确。 无姬无辜地说道:“陛下你这不就是已经回来了么。” 楚蔽知晓也问不出无姬什么话来了,便也不予理会。 他脚下微动,走到咸毓身旁坐下。 就在这时,他感受到身旁坐着的人瑟缩了一下。 楚蔽顿时也僵住了动作。 他沉静的黑眸中带上了一丝疑惑,看向咸毓。 咸毓手里捧着茶杯,倒也并未躲过他的目光。 既然他在此,她也不妨直接问了。 “我能问你话吗?”咸毓忽然开口说道。 无姬没想到经美人开口便是如此奇怪之言。 他一时也不敢就此退下了,而是仍然立在一旁候着。 楚蔽沉沉地看着她:“你但说无妨。” 咸毓点点头,直接问道:“你是谋朝篡位了吗?” 正以为陛下和经美人是不是闹别扭的无姬大吃一惊! 对于经美人说出口的话,他可谓是躲闪不急,只能瞪大了眼珠子愣在了原地。 可是事实好像确实大差不离…… 无姬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经美人跟前的陛下。 只见陛下闻言后亦是面色微动,但他迎着经美人探究的目光,默了默后,竟然微微颔首道:“如你所见。” 两人之间的对话内容分明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但一个捧着茶杯语气清淡,一个亦是冷峻淡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只是在闲聊家常呢。 不过非要论起来的话,皇家的家务事不也是家务事么…… 楚蔽应下之后,双眸直直地盯着她的反应。 咸毓垂下眸来,她睫毛微颤,接着又问道:“你杀了代帝?” 殿内瞬间陷入了冷寂般的沉默。 无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经美人瞧着就是有些不对劲,他于陛下一片忠心,自然是得留下守卫;可陛下和经美人之间暗流涌动的氛围又让他头皮发麻,直觉知晓这似乎不是他可以打搅的情形。 咸毓也知道眼下旁边还站着一个楚蔽的侍卫,但她想问的话都已经问出口了,当然也无所畏惧。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原来剧情前期的人物关系中,代帝便是夺了兄长青盛帝的皇位,其一开始的名义上是代为执政的皇帝,但后来却是一屁股坐到了寿终正寝,还把皇位传给了自己的儿子。 天下人自然也心知肚明,代帝不过是名义上说得好听,但实则却是直接挪走了大统。或许按后世史家眼中,代帝显得也并不光明磊落。 但现在咸毓得知的却是代帝没了!而她眼前的男人竟然还在她这么问他的时候,一脸淡然地点点头,直接承认是他杀了代帝?! 她本来只是试着问一问,没想到真有其事! 咸毓心中当然震撼,面上也一时做不出什么表情来了。 事情突然变成这样,不是她能想象得到的。 她才忽然发现眼前的楚蔽听上去颇为厉害。 而且值得佩服的是,他竟然当着她的面,承认了她的问话。大有一副敢作敢当的态度。 一旁的无姬眼瞧着陛下和经美人之间一问一答没几句话下来,接着又沉默了,他心中觉得不妙,考虑着是不是该先撤退了? 若是万内侍在场,或许还能瞧得明白陛下和经美人之间如何了。但他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这真不是他所涉略之处。于是他尴尬开口道:“呃……属下要不唤人进来?” 他也不等眼前二人的回应了,立即转身往门外走去。 殿门外的明月听见他的声响,也已经在门外凑过来了目光。 无姬疯狂朝她使眼色,拜托她进去。 明月点点头。 这便踏进了门槛内。 岂料其实无姬开口告退之后,咸毓和楚蔽都随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望了过来。 此刻咸毓陡然直起腰来,甩开手里的茶杯,竟然猛地冲到了楚蔽怀里,一把摁住了他臂膀,转头朝门口大喊道:“你别进来!彩霞你快跑!” 还没走到门口的无姬吓了一大跳,震惊地怀疑自己的耳朵。 什么彩霞? 他转头就见到经美人摁着陛下不松手,朝明月大声疾呼道:“快跑!彩霞你快跑!” 楚蔽若是想反抗,自然是手到擒来之事,但此时他也颇为疑惑,他反手握住试图控制他的小手,纠正道:“她是明月,哪来的彩霞?” 咸毓置之不理,只朝明月喊道:“彩霞你快跑!”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楚蔽:老婆听你的,明月你要不改名吧 明月:……? —— 【ps.】上章男主摸自己腿侧的匕首,被误会锁章了,我现在才看到~tat~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放出来orz ? 第 293 章 明月见了这阵仗, 顿时也不敢再动了。 经美人为何让她快跑? 她进退两难,为难地看向陛下。 楚蔽不明所以,可咸毓此时却分外清醒。 还记得前不久明月非要出门迎敌时,她就担心两人分开后生处险境难以联系, 为此她和明月定下了暗语——若到时候出了什么事, 她就摔杯为号, 喊她彩霞。 眼下她已经让她快走了,她为何还不走? 转眼之间楚蔽已然反客为主, 将突然激动喊错人的咸毓控制在自己的股掌之间, 他只能暂且将她摁在榻上。 她并非抵触,但确实也挣扎了两下。 楚蔽疑惑地看着身下之人,垂首坦白说道:“明月之名是我取的, 意为你我往日里月夜相会。” 正下意识想要挣脱他的咸毓听见耳侧他的这句低语的时候,顿时愣住了。 接着她终于反应过来, 原来:“明月是你的人?” 明月也连忙双膝跪地,承认道:“经美人,奴婢奉命于行宫伺候您。” 一旁看得云里雾里的无姬赶忙上前揪起了明月,让她和他一起都退出去得了。 他们实在是不知陛下与经美人如何了。 而此时床榻上的二人正面面相觑。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64节 “你为何如此激动?”楚蔽盯着身下的咸毓问道。 咸毓毫不畏惧地回道:“你做了这么大的事, 可不要牵连无辜之人。” 楚蔽闻言, 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盯着她问道:“……那你也是么。” 他手指微微收拢。目光灼灼地等着她的回话。 咸毓在软榻上挣脱不了他的桎梏, 也放弃了。 她迎着眼前的目光说道:“你已经与后宫不清不楚, 还杀了皇帝,眼下你在行宫无碍, 若是回京后又如何是好?!” 楚蔽一愣。 终于听明白她此话的怪异之处。 而她言语之中若有若无的关怀, 反倒让他会心一笑。 “是么?”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青丝缭乱的眼前之人, 故意低下头来, 在她脸侧低声说道,“那又如何?你我已经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人了,难不成你后悔了么?嗯?” “我才不后悔!”咸毓立即回道。 他说得没错,他虽然一人做事,但事已至此她也不会弃他不顾。她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做出刺杀代帝这般胆大妄为的事来。 “你自己称帝,行得通吗?”咸毓忍不住问道。 楚蔽闻言,忽然发出了一道闷笑声。 他笑起来的气息呼在了她的脸上,咸毓觉得有点痒,但此时她被他双手束缚在脸侧,动弹不得,她只能再次试图挣脱了一下,可楚蔽虽然没弄疼她,却也并未就此松开。 “那又如何?”他说这话时,竟然有一种混不吝的腔调。 咸毓惊讶地看着他。 顷刻之间,眼前的他垂眸吻住了她的唇。 “唔……” 她想说的话全部被吞在了他这吻中。 先前两人是情不自禁,可眼下她却是被他带着被动陷入了突如其来的旖旎之中。她的视线被黑暗所覆盖,在他辗转反侧之间渐渐也阖上了眼睛。 疯了疯了。咸毓觉得他是真的疯了。现在这是什么时候?他怎能还像是在矮柜内时欲罢难休。 他握住她手腕的手游一到了颈侧,犹如舌尖在她口中勾缠舔舐。在这一刻,咸毓无论是身子还是脑子都彻底地停止了思考,跟随他的深吻随波逐流,坐以待毙…… 一吻结束。 咸毓手脚发软,早就没力气拦住他了。 她两眼放空,直直地望着视线中的悬空。 “你方才是何意?”楚蔽在她身侧徐徐问道。 他知晓她又是误会了。 咸毓闻言,湿漉漉的眸光流转,渐渐又陷入了停顿之中。 她也有点儿吻断片儿了。一开始她是不想他做的事牵连除她之外的无辜人士,那些个在行宫中当差的宫人一辈子也伺候不了多少天皇帝,何必跟着他的叛乱遭受无妄之灾呢?所以她才让明月先走。 可是刚才他说什么来着?明月是他安排的人? 楚蔽眼底带着笑意,如同爱不释手般将她揽过来。 咸毓连忙曲手推了一下他,随口说道:“我饿了。” 差点儿忘了这事。 楚蔽:“……” 正巧忙完回来的万良亲自带着宫人送来晚膳。 可他却被门口的无姬拦住了。 “万内侍您可不能进去!”无姬一把拉住了他。 万良莫名其妙地问道:“你为何杵在门外?” 而他为何就不能进去了?他什么时候还不能近身陛下了?除非…… 万良面色一顿,露出了一道意味莫名的笑意,问无姬道:“咳……陛下和经美人不方便?” 无姬沉重地点了点头,回道:“眼下的确不大合适。” 陛下和经美人之间莫名其妙出现了僵持之味,光凭方才他和明月见识到的阵仗,眼下无姬觉得连万内侍也未必适合进去。 他们此时进去,若是冲撞了剑拔弩张的陛下和经美人就完了。虽然他也搞不清陛下同经美人只见如何了。 “……哦?”万良满脸盛着笑意,接着又努力板起脸来,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这臭小子站这么近作甚?” 年纪这么小,有些事可不能听。还不赶紧走? 无姬疑惑地问道:“属下不该站得近些吗?” 若是陛下和经美人真吵起来了,虽然他不知该如何劝架,但至少他是必须进去劝架的吧? 因此他可得守在门口才对。 万良瞪了他一眼,毫无余地地赶人道:“你走远点。” 还愣在这里作甚? 无姬越发疑惑了,他不由地指了指一旁的明月:“为何只让属下走?明月还能留在这呢。” 明月眼观鼻,一点儿都不管两人之间的小声对话。 于此同时,万良也并不在意作为宫女的明月在殿门外候着。 这臭小子懂什么。 他伸手便要赶人。 无姬顿时觉得好不公平,为何明月也不过伺候经美人才几日罢了,便能在此时近身候着? 他厚着脸皮撒泼道:“不,万内侍,属下……” “你两在作甚?” 突然,身后传来了楚蔽的声音。 无姬和万良转过头去,只见陛下衣袍整齐,皱眉看着两人,示意万良身后:“送进来吧。” 万良疑惑地看向无姬:“……?” 无姬不懂万内侍为何这般看他:“……?” 好在一旁还有个明月,连忙提醒道:“咳,万内侍,经美人想必早已饿了。” 接下来也无需解释,万良知道自己方才是误会了。 他有些遗憾地带着宫人走进殿内上膳。 殿内的软榻上坐着经美人,万良瞧了一眼,只见经美人披头散发地端坐在软榻上,估摸起时间来,想必是刚沐浴完。 经美人生得美丽,俏生生如同一朵娇花似的。只不过此时却垂着头,也不知是在走神还是如何了。 万良想起进门时,明月和无姬左右互搏似的将不久之前两人见识过的阵仗胡乱描述了一通。、等到他走进殿内后,他似乎有些反应过来了。 彼时的陛下已经走到了桌案前,万良上前一步小声问道:“陛下,奴婢替您同经美人说两句?” 楚蔽侧过脸来瞧他,眼眸中也带着一丝不确定。 万良无奈地摇摇头,便转而走到了咸毓眼前。 “经美人,先前一直有所隐瞒,实乃我们迫不得已之为。” 他见经美人闻言抬起头来看他了。 “方才奴婢等为了寻陛下,也是关心则乱,教经美人瞧破了真相……原先,我们正想着再过些时日,才好生同经美人赔礼道歉。” …… 夜幕深深。 等万良走出来后,明月终于可以回去了。 无姬一脸佩服地朝出来的万良感叹道:“还真是万内侍您出马才行!” 眼下真相大白,他们也终于不必瞒着经美人了。 万良白了他一眼。 要这臭小子何用?经美人误会陛下是今日刺杀了代帝,陛下不解释、他当属下的还不会主动替陛下分忧吗? 若真误会又如何是好?陛下去岁夺得皇位,那也是名正言顺地继承青盛帝的大统,实则也算不上对名不正言不顺的代帝谋朝篡位。等他们坦白经美人一直以来的误以为之后,想必经美人也不会再误会什么了。 此时的殿内,咸毓已经坐下来拿起了筷子。 楚蔽侧头瞧看着她的脸色。 刚才万良一股脑地将话都说完之后,她一脸震惊,接着也表示自己明白了。 可眼下她还一直沉默着,没再说什么话。 楚蔽沉下心来,低声说道:“原先是我欺骗于你,你若有气,是我之过。” 若旁人在场,也从未见识过他同人开口道歉。 而楚蔽自认的确对不住她。是他一直以来对她有所隐瞒,在发现她误会之后,他将错就错,一直到了现在才被她撞破。 说完之后,他仔细等着她的回应。 这时,垂眸的咸毓缓缓抬头,忽然问他道:“你说,我该生气吗?” 楚蔽一怔。 正是因为一直以来对她有所隐瞒,眼下她这般问,他亦是不会有所辩解。 咸毓其实现在还好。比起在这之前的误会,当她得知楚蔽一直是皇帝很久了的真相之后,她竟然有些淡定。 因为这个消息对于她而言太过于混乱了。 所以之前他们到底在搞什么? 她没有崩溃。她此时更像是一种记忆的崩塌。 但她一向擅长摆烂,对此倒是颇为淡然。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65节 只不过,通常这时候,不是应该会有点儿反应的吗? 于是她默了默,又放下了筷子。 咸毓忽然站起身来,抬脚朝门外跑去。 “你作甚?”楚蔽一急,在后头喊道,“经毓娴!” 作者有话说: 我还记得之前关于名字的有奖问答呢 第294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殿内的动静惊动了守在外头的万良和无姬, 两人相视一眼顿觉不妙,连忙冲进去拦人。 无姬慌张地劝道:“经美人您有话好好说,陛下他……” “你这是何意?”走到半路被迎面拦住的咸毓说道,“我只是想……” “想见彩霞?”万良一口保证道, “奴婢这便将彩霞唤过来!” 咸毓:“……?” 怎就就迁就她刚才的暗号叫法了呢? 她只是想同明月说一声罢了。 …… 等到难得自乱阵脚的三人得知咸毓并未要气跑后, 才松了一口气。 这下连无姬都不敢离开了, 他佝偻着背,陪着万良再次静静守在殿门外。 分明是微凉的初秋夜里, 万良却抹了一把额间热出的虚汗。 一旁的无姬凑过去, 贴着身侧小声问道:“万内侍,经美人不生气了吧?” 万良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并未回话。 他心中实则也有些过意不去。过去他们确实对经美人有所欺瞒, 经美人一时难以平复,也是理所应当。 可他看着陛下长大至今, 在此之前也从未对不住谁过。经美人若还有气,哪怕转而撒在他们当下属的身上也成。 无姬方才也吓得不轻,他还以为陛下将经美人气跑了呢。 于是他转念一想,便主动提议道:“万内侍, 属下们不如多添些人手?将此殿围个水泄不通!这样一来经美人便也跑不了。” 万良立即白了他一眼, 训斥道:“你少添乱。” 难不成让陛下强行囚人么。 他警告道:“经美人是个明事理之人, 肯定会谅解……” “当真?”无姬还是有些心虚和忐忑。 万良郑重地点头回道:“经美人同陛下情比金坚, 先前在宫外也同甘共苦过, 世人都说,‘床头吵架床尾和’, 等稍后殿内用完晚膳了, 你进去带人收拾。” “?!” 无姬从头听到尾, 顿时往后退了一步:“为何让属下去?万内侍你不进去了吗?” 万良转而抬头望天。 无姬:“……” 最后, 你推我让的两人都未亲自进去,而是直接命宫人进出。 等到估摸着里头的陛下和经美人应该已经安置了之时,无姬才彻底呼出一口气,笑嘻嘻地同一旁的万良说道:“万内侍你也歇去吧。” 眼下看来经美人应该真原谅他们了。万良走之前又瞅了一眼烛火光转弱的殿内,也终于放下心来。 然而此时的寝殿内,两个人其实都还没睡下。 盥洗过后,咸毓已经坐到床榻上了。她倦意来袭,想就此睡下了。 然而此时的楚蔽还正襟危坐在窗前,也不知在瞧什么书。 咸毓快速地望了一眼。 方才两人在吃饭桌上也都说清楚了。 例如她刚才喊明月的事,咸毓也同他说明白了。 至此,两人也算是将大事小事都解释通了。没想到他反倒变得又沉默了起来? 咸毓眨了眨眼睛,打算开口说话,临到嘴边却忽又不知如今该怎么称呼他。 叫他“陛下”,她一时也不习惯。 说起来也是她对这里一切的无知,才不知道“楚蔽”二字是当今皇帝的大名。还记得他很久之前分明已经同她说了,可见那时他也想过同她明说,然而她恰恰是……算了,咸毓并不想揪着一件事不放,她眼下只想睡觉。 于是她直接含糊地朝楚蔽说道:“你不睡吗?” 垂眸的楚蔽闻声神色微变,缓缓转过头来。 咸毓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如若往常地说道:“那我先睡了。” 说罢,她翻身躺下,闭上了眼睛。 其实,她想问他今晚还要和她睡一起吗。 在得知他是皇帝之后,有些事的确都变了。例如两个人好像不需要一直一起睡了?如果他说什么“朕睡别的殿”之类的话,她不是也只能随他吗? 对此咸毓也不以为意。一下子得知了真相之后,诸事繁多,她如果事事都多思虑,肯定想不过来。今夜得知的事情已经够让她脑子乱成一团了,她不如先睡一觉再说。 咸毓侧着身子躺在床榻中央,虽然她在刚躺下的那一刻也感受到了殿内的光线一暗、好像是楚蔽灭了灯,但她却没有听见他的脚步声。 她浑不在意地打算就此秒睡。 但与此同时,她的身后又突然靠过来一道微凉的气息。楚蔽竟然无声无息过来了。 楚蔽亦是听出了她显然并未立即睡去。 他褪去外裳,掩下床幔,默默地躺在了她的身边。 咸毓也没装睡,而是爽快地往里让了让位置,省得像是她一个人霸占着床榻正中央。 可楚蔽见此,却下意识地环住了她的腰。两人顿时皆是一怔。接着,咸毓索性转过身来。 既然他今晚还在她身边,那她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楚蔽见她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后,又云淡风轻地闭上了眼睛,像是风平浪静般的要睡下了。 他在黑暗中的瞳孔一片深幽,看着眼前之人熟悉的容颜,沉默了片刻后,又将目光对上了她的下颌。 他以为她应该还有很多的话要质问她,可她却像是全然接受了事实,然后又将他撇在了一遍。 她为何不再问她几句? 他看着她的紧闭的双唇。顷刻间,他微微挪近自己的脸,吻了上去。 咸毓刚快要睡着,就被他吻醒了!在双唇被他含住的那一刻,放松下来的她也再次苏醒,紧接着便被他摁住了后脑勺。 黑暗中,两人单薄的衣料之间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但又被逐渐变粗的喘息声所覆盖。楚蔽并未限制她的呼吸,他辗转反侧片刻,倒也未再加深这个吻,而是又分开了她。 咸毓一边缓气一边直直地问道:“你这是想临幸我?” 楚蔽:“……” 她总算是肯多说话了。 他将她抱在怀里,两个人的额头抵在一起。咸毓听他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要问我?” 她脱口而出:“我现在还能睡觉吗?” 楚蔽:“……” 先前两人亲密无间地一同休息时,咸毓也从未如此紧张过。 或许真是身份大不同了? 其实她眼下的确还未完全接受他是皇帝的事实。 而此时的楚蔽又低声问道:“你真当没话问我?” 看来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了。 咸毓认清现实后,在黑暗中盯着眼前之人的眼睛问道:“这可是你说的?” “嗯。”楚蔽应道。 她但问无妨。 咸毓顿了顿,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先前来咸池殿,是不是专门来耍我的?” 楚蔽一噎。 这又是什么问话? 咸毓还记得当初两人第一次在假山初遇是意外,但之后他显然是得知了她的身份才来找她的。 楚蔽无奈地摇摇头,又将她抱紧了些。 咸毓被他搂紧自己的怀里,她整个身子都像是镶嵌在了他的怀中,额头也贴上了他的脖颈。她感受他喉间微动,缓缓同她说道:“我原先有意于咸池殿,而非专程寻你。” 他倒也不再隐瞒。 咸毓一愣,再次回想了一番,先前的一切似乎是可以串在一起了。 她顿时推了推他,抬头问道:“我记得你原先要找龙脉?” 之前她当他是皇子,才这么以为。可现在得知他已经是皇帝了,那他这又怎么说? “并非龙脉。”楚蔽回道,“是一件于我而言重要之物。” 咸毓好奇地问道:“有多重要?” 难不成真像龙脉一样重要吧?不然他怎么一直如此低调寻物。 楚蔽垂下眸来,在黑暗中对上她疑惑的目光,坦诚布公道:“于我很重要,可我一直没找着。你可见过?” 怪不得一开始他老是让她帮忙找东西。咸毓一知半解地回道:“你又未说是什么东西。”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66节 “罢了。”楚蔽理了理她脸侧的碎发,低声道,“找不到便算了。” 不知为何,咸毓听他这句话中饱含着各种的情绪。他一直不是个情绪外放之人,这还是她头一回见他这番神情。其中夹杂着太多不能细说的不甘与释然,使她听得更迷糊了。 “你倒是说是什么呀?”她直接问道,“若是我见过呢?” 比起他一个人瞎找,还不如直接问问她这个至少住在咸池殿的人呢。 楚蔽却还是摇摇头。 他都命人翻过一遍咸池殿了,包括他起先自己也亲自也找过。但的确没有找到任何可疑之物。 咸毓见此,看着他问道:“是我不能知道的吗?” 他为何说话说一半,说到现在还没说出是什么东西。她想帮忙也帮不上。 楚蔽回道:“我也不知会藏在何物之中。” 咸毓闻言沉默了。 楚蔽凝神看她,却见她忽然叹了一口气,朝他说道:“方才是你让我问的,可你瞧,你也回答不上来。” 楚蔽失笑。他轻车熟路地搂着她,低声说道:“你无需操心,我不找也罢。” 他越这么说,咸毓听得越觉得不上不下的。 她顿时两眼一闭,两腿一伸,低声吐槽道:“吊人胃口。比临幸还让人睡不着。” “你说什么?”楚蔽问道。 咸毓立即闭上嘴巴,嗡声回道:“我没说什么。” 楚蔽眼底噙着笑意,看着她的脸说道:“睡罢。” 他倒是终于肯放他睡下了。 黑暗之中,两人如同过去同榻而眠时一般紧紧相依。 咸毓在睡意朦胧之间,隐隐约约听见身侧的他说道:“过几日回宫,你可答应?” 也不知她快要睡着了,还是他本就说得很轻。这低如呢喃的问话声,在她彻底睡着那一刻之前传入了耳间。 咸毓心道,她也没说要气得出走呐。 作者有话说: 楚蔽:老婆真好^3^ 咸毓:今天太累了,睡饱了再收拾你(bushi 楚蔽:……开始思考是否明天继续让你累着 咸毓:? 第295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然而这一夜终究无法安宁。 丑时三刻, 忽有一道黑影飞入殿内,同门外夜勤的暗卫叽里咕噜了一通后,转而在偏殿的歇着的万良就被他们叫醒了。 万良快速穿好衣裳,不得已亲自进了殿内唤醒楚蔽。 咸毓以往一向睡得沉, 不可能被轻而易举的吵醒, 可或许是因为这一日来的变故, 此时在睡梦中的她听见隐隐约约的声响时,随即便也跟着挣扎地醒了过来。 楚蔽已然起身, 他衣衫单薄, 一旁的万良正替他取过外裳,他见经美人也跟着半撑身子,心中咯噔了一下。 透过一道微薄的床幔, 咸毓眯眼望见了外殿亮起的烛火光,忽明忽暗地恍如梦境。 意识到吵醒了身旁的人, 楚蔽低头温声道:“你继续睡。” 万良紧张地候在一旁,不知经美人会如何反应。 然而迷迷瞪瞪的咸毓听到楚蔽的话后,也不加思考,顺势又躺下睡了过去。 万良:“……” 是他多虑了。 两人快步走出殿外之后, 楚蔽才出声问道:“人带过了么?” “是。”台阶下的暗卫躬身回道。 兹事体大, 若不是今夜意外所获, 他们也不敢这么晚了还突然前来禀报。 万良手里提着灯, 两人这便朝隔壁那座小殿走去。 漆黑的路上清幽一片, 白日里打打杀杀留下的血迹也已然被冲刷干净。 看似冷清的行宫在夜里宛如之前没有人住一般的安静。 他们此番来行宫,心里自然有底, 早已做好了有人暗中刺杀的准备, 但也未料到对方来势汹汹, 竟然像是下了最后的孤注一掷般, 几乎是下了狠手。 可见前不久楚蔽在朝堂之上的转变惹急了这些人,激得背地里的这些人恨不得在皇宫之外行宫位置之利一举成功。 这或许也是代帝残留下来的暗中余孽的最后一波了。 所以他们本以为一日下来有惊无险,该钓出来的势力已经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可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大的漏网之鱼。 万良边走边轻声说道:“早知如此,当初奴婢也不该选甄才人和武宝林伴驾。” 一旁的暗卫亦是跟着低声问道:“那经美人……” 话音未完,楚蔽已经停下了脚步。身旁两人顿时也止住了话。 一行人这便走进了眼前的空殿之中。 行宫的夜里依旧静谧黑暗,唯有此处空荡荡的小殿内再次热闹了起来。 秋风微凉。 灯火通明的冷殿内跪着一名宫女。 万良自然认得,此人乃是武宝林身边的宫女。 昨日行宫中涌进来一大波刺客,宫人大多忙着应敌和护驾,轮到甄才人和武宝林那一片的位置确实也没剩下太多得空的人手了。 因此到头来甄才人和武宝林虽无大碍,但也又惊又险了一番,身边的宫人亦是有所死伤。事后是万良负责命人将甄才人和武宝林重新安置到了新的空殿。 然而他们的人后来在收拾残局时,却发现了一名还未断气的宫女——那宫女乃是甄才人身边的宫女,她在留有最后一口气时攥紧了一名侍卫不松手,将自己知晓的事情全部吐露了出来…… 坐在上首的楚蔽正在垂眸瞧看呈上来的罪状。 一旁的万良瞥了一眼。虽然方才在暗卫的口中已经得知得了大概,但此时的他见到纸上之字时,仍是感到心惊肉跳。 万良皱着眉看向下首的宫女。 先前武宝林在后宫中惹是生非也只算是小打小闹,显得成不了气候,此宫女原先也不过是帮着武宝林助长气焰罢了。 没成想她们竟然差点儿真的将他们所有人都骗了过去! 这时,暗卫上前,命令那宫女开口说话。 那宫女哭哭啼啼地又将自己知晓的事都说了一遍。 “……甄才人实则一直防备着身边的宫女小惜!呜呜……是武宝林命奴婢故意气得先前那个跳河的……她们说想空出一个贴身人手,最好调一个自己人过来……奴婢好害怕!奴婢不想也成了弃子,便求着想做武宝林的心腹……” 这宫女虽然说得语无伦次,但上气不接下气的言语却也掀起了不小的惊涛骇浪。 “可调进来的小惜竟然是被人趁机按进了来的人手,武宝林和甄才人她们……她们便一心想要除了她!昨日、昨日刺客生乱,小惜她……” 事情的起因经过已经审出来了。眼下连万良都颇为震惊,没想一直水火不容的武宝林和甄才人竟然是一伙的!?她们竟然将所有人都瞒在鼓里?! 更令人震惊的是,武宝林和甄才人亦是对陛下图谋不轨!宫女小惜在临死之前告状道,是武宝林和甄才人联手趁着刺客入侵的混乱之际将她杀害。 在死前还不忘背“主”,这宫女背后的人又是谁? 暗卫上前拖走了武宝林的贴身宫女。 万良眉间紧蹙,朝一旁的楚蔽分析道:“陛下,眼下看来那高婕妤可不是犯了疯症——她们相思殿通通心里有鬼!” 相思殿三人中,一个人想要当众刺杀陛下,乃是意外;可今夜恰巧审出了另外两个亦是意图不轨,那便是无巧不成书了。 当初高婕妤瞧着像是受了刺激,但如今看来,未免是他们太过于掉以轻心了。那高婕妤想必实则是趁着他们对她的低估,怀着断绝后路之心才铤而走险搏上一搏。 至于还有武宝林和甄才人两人,一直在众人眼前装成水火不容的敌对关系,没想到背后竟然已经联手杀了两任宫女了。 若不是她们螳螂捕蝉,有人黄雀在后、将他们空出来的名额安插了自己的人手,也不会在这里东窗事发。 可惜那个小惜已经咽气了。他们也没来得及从中审问她背后的人又是谁。 不过整个相思殿背后的“鬼”已然可以猜到了—— 万良沉声说道:“代帝倒是‘送’了陛下如此之大的‘礼’。” 也不知是处心积虑,还是无心插柳。他们也不会料到,代帝登基之后选秀入选之人中竟然暗存着代帝的人。 当时楚蔽只是随口一句的命令,才将刚刚选秀结束等待赐封的嫔妃挪为己有。谁会料到这些人中竟然存在着代帝的余孽! 代帝去岁便死了,如今竟然还有心腹,好好地住在后宫! 万良震惊之余,连忙转头看向楚蔽:“陛下?” 楚蔽收起手中的一沓纸,沉声吩咐道:“彻查相思殿嫔妃之母族。” “是。”底下的暗卫早已等着领命了。 他们转身便要走,背后忽然又想起了陛下的声音。 “慢着。”只见垂眸着的陛下再次说道,“彻查阖宫嫔妃母族。” 万良闻言一凛,立即低声问道:“陛下,那经美人……” 暗卫亦是低下了头。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了,哪怕是一粒残废的种子,亦是让人忍不住想要抽丝剥茧试探究竟。 楚蔽缓缓抬起眸来,语气平静地回他道:“经郡守爱女心切,怎会有异?” 万良一顿。 等到下首的人都走了之后,殿内只留下了楚蔽和万良。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67节 万良这才又低声问道:“陛下难道不怀疑经郡守?” “你怀疑?”楚蔽反问道。 万良微微点头:“奴婢可不敢再不防着人了。” 相思殿内是一窝代帝的余孽,他们竟然差点让代帝余孽里应外合,对陛下心怀不轨,陷陛下于最危险的境地。 那么后宫中的其余嫔妃呢? 万良眼下无法不有所猜忌。 他此刻更是后怕至极。幸亏陛下一直对后宫不甚有意,若是先前陛下真当巡幸后宫嫔妃,后果也不堪设想…… 一时之间殿内两人亦是相对无言。 时间缓缓流逝,空荡荡的殿内唯有万良疲惫的呼吸。 为君之人,最为忌惮枕边之人。如今一个两个三个的都是包藏祸心的嫔妃。若是早知如此,万良当初亦是会劝陛下莫要包揽了代帝临终前选秀留下来之人充为己同。 当初楚蔽不过是为了省事,随意挪用现成的人选应付一番罢了。没成想他们竟然养了几个个最为危险的暗子! 幸亏这些嫔妃之中,除了经美人之外,其余的人一年以来都未曾有机会面见皇帝。 又过了一会儿。 楚蔽从椅子上起身,同身侧的万良说道:“歇去吧。” 说着他便动身往外走去。 万良欲言又止。跟上了他回去的脚步。 深夜朦胧。 楚蔽带着一身夜色重新上了榻。 里侧睡得歪七竖八的咸毓没有被他惊动。 他先是坐在一侧,静静地观望她露出一侧的睡颜。 她睡得很是香甜,像是出了什么大事都打搅不了她似的。 方才万良张口欲言,他岂会不知。 万良做事稳妥,一心向着他,今日所获难免让其疑窦丛生,哪怕怀疑之人中亦是有她。 出了这等子事,换做旁人何尝不会最怀疑她? 咸毓正睡得好好的,忽然梦里的自己就被一直大狗熊覆盖住了!她当场浑身一震,接着想要反抗,却发现这只人模狗样的大狗熊竟然顶着一张楚蔽的脸?! 她大吃一惊,顿时在梦里没喘过气来,终于睁开了眼睛。 可醒过来之后,她却真的发现自己被楚蔽摁住双手,堵住嘴唇。 “唔?!”她都无法开口,醒过来便被动迎接了他突如其来的深吻。 因为这勾人的吻,咸毓彻底精神了过来,等到好不容摆脱了他唇间的纠缠,她一手在身后半撑起来,震惊地仰头问道,“你又想临幸我了吗?” 看着天色都还没亮……他这是反悔了?不让她睡了吗?! 眼前的楚蔽沉眸盯着他,低声反问道:“你不愿?” 咸毓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她现在只想睡觉。 可接着她便被他扑到,举止之间……竟然像是要来真的了?! 咸毓猝不及防,也无法招架,只是下意识地挣扎,还没动弹两下,接着眼前的楚蔽竟然又顿住了。 “你真当不知咸池殿内所藏之物?”他冷不丁问道。 咸毓衣襟半解,只觉得他莫名其妙:“我不知啊,你不是问完了吗?” 他这是怎么了? 咸毓还没睡饱,她忍住一个哈欠,目光潋滟:“等天亮了再说吧……” 眼前之人却双臂撑在她两侧,居高临下地一瞬不瞬盯着她,冷声说道:“说出那物,不然便让你侍寝。” 咸毓迎着他灼灼目光,不知道他是在闹着玩还是来真的? 可是她真不知道咸池殿里的什么东西呐! 而她此时也不想思考,更不愿动弹了。 她默了一瞬,忽然两手一摊,随口道:“那来吧。” 第296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毓也并非不愿。比起她在梦里和长着一张楚蔽脸的大狗熊亲, 那她还是选择和真人来。 虽然自始至终她都有些稀里糊涂的,可是她后来又悟了—— 虽然过程是曲折的,但是她总还能在最后如愿以偿的睡上觉了。 后半夜这事虽然没有惊动又睡下的万良,但等到操心操肺的老头子得知消息后, 便又大清早堵上了楚蔽。 “陛下……” 早起的楚蔽刚交代完宫人备好热水, 转头对上面带担忧的万良, 他只瞥了他一眼,便神色自然地说道:“你怎不再睡会儿。” “……”万良满嘴想说的话就被他堵上了。 楚蔽却还又意有所指地说道:“朕觉得她刺杀不了我, 你觉得呢?” 万良一噎。 那他还能说什么呢。 楚蔽随手递给他另一杯茶。 万良双手接过。 “怎没话说了?”楚蔽熟知万良惯会操心, 而眼下他亦是直白,“你想说朕夜里乃是以身试险?” “咳咳?咳咳咳咳……”万良刚喝到口中的茶水便呛到了他。 的确如陛下口中所言。先前他巴不得陛下身边有人红袖添香,自然乐得见经美人能常伴陛下左右。可如今事端异变, 有些事都还没查清呢,陛下昨夜竟还让经美人又侍寝了。 他能不担心么。 楚蔽并再多加解释。 纵然万良再了解不过他的行事作风, 但唯有这事上,万良在先前便已经误会上了。 因此老头子并不知这一夜的意味深长。 万良倒自认明白了陛下的言下之意。 陛下身体力行地证明了经美人继续近身、在危险时刻也不会伤害陛下,那他当然也无法再置喙什么了。 而且毕竟认识这么久了,万良其实也相信自己的眼光, 他瞧得出经美人待陛下皆是真心。能解除了经美人身上的怀疑, 正也是一桩好事。 …… 咸毓一觉醒后时, 已经过了午后了。 她睁眼后没看见楚蔽, 便也没有立即出声。 然而等她披上衣裳还没走出里间时, 闻声的明月突然冒了出来。“美人,热水已备好了。” 咸毓脚下一顿。 被一个人发现她醒了后, 接着自然就是被所有人都得知她醒了。 等到咸毓沐浴穿待好后, 转眼间她就见到了回来的楚蔽。 他面色淡然地示意她快过去用膳。 两人之间的形势变幻得莫名其妙, 昨晚刚睡之前, 还是他过意不去先前一直的隐瞒、在意她是否不愿就此揭过……可后半夜怎么就变成了他突然问她来不来真刀实枪了? 咸毓没睡够,到现在还想不太明白。 不过有一点她是终于反应过来了。在这之前,她瞧他端方正直,看来是她太天真了。等真到了那时候,她才意识到他可谓是有备而来,不见得是临时上场。 楚蔽见她用膳时仍旧安静不语,也担心自己是不是在夜里恼了她。他面上不显,主动开口提起道:“你要的三句条件,可还记得?” 正蒙头吃喝的咸毓闻言一顿,接着脸颊就泛起了红意。 他不说她还真差点儿转头就忘了。 楚蔽淡声说道:“其一,解释为何临时出尔反尔;其二,太累了等睡醒了再沐浴;其三……” “我记起来了!”咸毓连忙打断他的畅所欲言。 要知道这三句条件,还是当时在……的时候她主动提的。 她转头四顾,幸好眼下身边并无其他人听着。 楚蔽却还接着说道:“其三,你说你真不知咸池殿内会有何物、不要再借此威胁你于床榻之间了。” “……”咸毓像煮熟了的螃蟹似的涨红了脸。 真是吃不消他能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些话来。他为什么现在还重述一遍。 不久前他的所作所为,咸毓到现在还没想明白。 她不知他夜里吃错什么药了似的,非要问她咸池殿内所藏之物,不然就……“惩罚”她。 可是咸毓是真的不知道,自然也答不上来。事后她都怀疑他是不是故意寻了这借口罢了。 于是眼下她也梗着脖子挺直腰,努力硬气地说道:“是啊,你莫要再糊弄我了。” 吃一堑长一智。昨晚他趁着她想睡觉时谈条件,她虽然同意,但也不希望他继续如法炮制,以后还在床榻上耍花招。 楚蔽闻言,又微微垂下双眸,他睫毛轻颤,沉思片刻之后,低声说道:“那你再等几日。” 咸毓:“……?” 他这又是何意? 不过正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她也不相信他会食言。所以她今日倒也不急。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68节 用过午膳之后,楚蔽转而又走了。想必还要忙政事。 咸毓也朝一旁候着的明月摆手道:“我再睡会儿。最好谁也别放进来。” 明月闻言,低垂着的脸上嘴角抽了抽。 没过一会儿,回来的无姬果然被明月无情地拦在了最外面。 无姬也不想挑战明月,便哭丧着脸朝路过的万良抱怨道:“万内侍,为何不然属下进去?陛下可从未这般对我过。” 明月在一旁解释道:“是经美人暂不见人。眼下陛下也不在殿中。” 万良也不帮着无姬,反倒还说道:“你跑来跑去作甚?” 无姬冤枉啊,他手舞足蹈地解释道:“我一番好心,将经美人的小宫女带过来了!好让经美人解解闷,经美人肯定会原谅我们了!” 他不仅主意过时了,想法也未免略显天真。 …… 咸毓又睡到了太阳落山之际。 她起床后,明月同她说宫里的团儿也过来了。 刚醒神的咸毓闻言一愣,连忙动身走了出去。她走到外头,果然听见不远处的偏殿内隐约传出了团儿的声音。 彼时团儿已经在偏殿内等了一下午了。 她等了许久之后,偏殿内便又来了另一个人。 是一个年轻的郎君。此人一身布衣,料子虽未破到缝缝补补,但也已经洗得泛白。当进门之后,见了里头站着的她,他倒是先吓了一跳。 团儿心道她长得亦非洪水猛兽,这人为何如同见鬼了一般?便快速地瞪了他一眼。 她颠簸了一日来到行宫,满心担心经美人,可为何不仅见不着经美人,还要同这人同处一室? 这人便是也过来此候着等陛下宣召的严颢。 严颢见这小宫女望过来的眼神,脸上一讪解释道:“您误会了,在下只是先前也有过一回……” “我只是个宫女,”团儿打断道,“你无需这般客气。” 说着她也在心中好奇此人的身份。 毕竟无论是京中的皇宫还是此处行宫,照理该出入之人除了身份尊贵之人、剩下的也只有行走伺候的宫人了。可这人长得清俊简朴,既不像是哪位大人、也瞧着不可能是个内侍。那为何他会出现在此处,与她一同候在偏殿? 接着又是三言两语之后,两人竟然对上了关系。 严颢得知团儿是经美人身边伺候的宫人时,恍然大悟后又连忙说道:“正是草民先前与经美人在两仪殿有过一面之缘……因此在下方才便有些……” 上回他不认得经美人,陛下似乎有些不满。因此眼下又碰到相似的情形,严颢刚进来时才如蒙大敌。他有了先前的经验,正打算谨慎自居。幸亏眼下此人并非嫔妃,而且还恰巧是经美人的宫女。 两人就此倒还渐渐聊上了几句。 不一会儿,咸毓走到门口喊道:“团儿!” 偏殿内的团儿闻声立马转过头来,激动地撇开一旁与她作伴闲聊的严颢,飞速朝门口的经美人跑去。 两人再次相见,团儿比上回还受惊。 毕竟这回她是被人突然抓离皇宫,一路上不管那些无情的侍卫如何解释,她还是生怕美人是不是在行宫内出了什么大事。 “我没事。”咸毓拉着她边走边说道,“你怎过来了?” 跟在一旁的明月回道:“回经美人,眼下还需过几日再动身回京,万内侍便让团儿过来陪行宫陪经美人。” 虽然万良批评无姬自作主张,不过他也将这事责任揽下来了。 咸毓果然并未不悦。她也明白他们的好心。而且几日前出宫之际她的那些担心如今已经不复存在了。所以团儿既然来了,倒也可以让这妹子也早一些放心。 团儿小心翼翼地跟着进了寝殿内后,才紧张地问道:“美人在行宫过得可好?” 咸毓含糊地点点头。虽然不久之前发生了不小的变故,但也说不上算是坏事,而且她才得知真相不久,眼下也懒得多说了。 又过了一阵子,天色彻底地暗下来了。 晚膳是万良带人呈上来的。 面露惊讶的团儿却被支开了。 在桌边坐下后的咸毓默默地看向有一阵子未见的万良。 万良淡笑着问道:“经美人不喜这些菜吗?” 咸毓摇摇头,问他道:“明月他们叫你‘万内侍’?” 分明是同一个人,就是因为称呼有别,也让她先前更不容易发现一直以来的误会。 她以为“良公公”只是代帝跟前当差的其中一个内侍罢了,现在她才得知这个“万内侍”乃是当今皇帝身边最为心腹之人。在这之前她也的确太过于孤陋寡闻了…… 万良自然也明白经美人的言下之意。先前他们的确一直有意瞒着,万良自知理亏,眼下若经美人骂上几句,他也觉得理所应当。 可是他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经美人的怒气。 抬头却见经美人转而已经吃起来了。 万良顿时失笑,又疑惑经美人为何不问起陛下来。 他便主动提及道:“经美人,昨日刺客进宫行宫,甄才人与武宝林所犯通敌之罪,已有呈堂证供,日后……” “你说什么?”咸毓咽下嘴里的吃的,惊讶地抬头看向他。 她没听错吧? 万良仔细瞧着经美人的神情并无作假之色,便接着问道:“经美人先前可瞧出甄才人与朱宝林有异?” 咸毓还震惊于这则重大消息,哪还有记性回想以往自己同这两人相处时的敏感细节。 什么叫“做甄才人和武宝林通敌了”?! 万良见经美人如此意外,便也耐心解释道:“经美人有所不知,甄才人与武宝林狼狈为奸,眼下我等审得差不多了,高婕妤也是一丘之貉,她们相思殿内三人乃是暗自联手,瞒天过海。” …… 等万良离开之后,咸毓虽然没有食不下咽,但也一直还处在惊讶之中。 这就是传说中的真实宫斗吧?她算是领略了。 等到入夜后楚蔽回来时,已经洗漱完在床榻上的咸毓也忍不住探出脑袋来问道:“我们回京时,便没有甄才人和武宝林了吗?” 来的时候统共来了三个人,回去时没了两。 咸毓就算懂得不多,也见识到了这次的刺客行刺惹出的事端之大。 楚蔽闻言,不以为意地说道:“你若同情她们……”说道一半,他转念一想,又颔首道,“你这主意不错,且留着她们吧。” 咸毓听不懂了,她往后挪动着身子,紧接着问他道:“你很热吗?!” 眼前的他干嘛脱得快要见底了!? 楚蔽不信她不知何意。他暂且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欣然上榻,一边靠近一边朝她说道:“不是说,听我说出密事吗?” “什么密室?”咸毓舌头都要打结了,“你说便说……” 怎么还带打算动手动脚的? 楚蔽挥手,将身后的床幔阖上,轻笑问道:“你忘了?” 烛火还未熄灭。他来前沐浴过了,在朦胧的昏黄中,咸毓被他俊美的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晃了眼。 “你不是说等几日后吗?”她记起来了。 楚蔽却伸手一捞,低声说道:“今夜便同你说罢。” 作者有话说: 楚·开荤后·蔽:你专心点,老婆 咸毓:???是谁不专心说话? 第297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毓怎么也没想到, 满口答应的是他、一天不到就反悔的也是他。他在床榻间勾引她的手段也日益精进了不少,起先她还能招架,到后来就溃不成军了。等到她起起伏伏,头晕目眩之际, 他又开始盘问她那些莫名其妙的问话了。 “……我真不知道……”咸毓叫苦连天。 他都快将床榻当做审堂了。 楚蔽却还不肯罢休, 他看着她迷蒙的双眸, 低声说道:“她们都招了,你还不说?” “……她们……她们是谁啊?”咸毓的脑袋早已失去了思考的余地。 她浑身温热, 此时倒不觉得入秋的夜里略凉了。 他今夜亦是来势汹汹, 她此时不好好作答,他便还吻住了她。咸毓被他吻得昏天黑地,浑身瘫软, 他才勉强松口,接着又问道:“你真不知那物在何处?” 咸毓气都险些透不过来了, 也只能胡乱回道:“我真不知,谁招了你问谁去呀!” 她事到如今都不知道他在问什么。她唯一的退步就是她心软于男色当前,此刻后悔也来不及了。 她早就被他问蒙了。前不久不是都跟他说了么,她并不知道咸池殿内有什么东西。眼下他熟门熟路似的乱来, 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在故弄玄虚了。 可是楚蔽闻言竟然真的一顿。 他凝神思索半瞬, 将脑海中近来的事都过了一遍。 关起来的甄才人和武宝林在审问之下都招了, 吐出来不少的事……但她们的确并不知咸池殿内的秘密。 楚蔽又将目光转向了咸毓。 此时的她红霞满天, 早已是该说的话不该说的话早都敢说出口了。 他心知或许还该继续问她下去, 但此时的他亦会忍不住心软。 他的呼吸轻轻覆在她的脸侧,宛如呢喃地问道:“你怎不刺杀我?” “……?” 他怎还能问出这么离谱的问题? 手脚发软的咸毓只能用力的瞪了他一眼! 这回击对于楚蔽而言不仅不痛不痒, 反倒是她眉眼绯红一片的惊心妍丽吸得他直晃神。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69节 牡丹花下死。失控的燥火愈演愈烈。他忽然也不想再继续思虑万千了。 刹那间想开之后, 他变得畅所欲言了起来。 压抑在心中多年难以言齿的私事, 在这同样私密的□□之中泄露风声。楚蔽不觉得这是一场豪赌。在他眼里这反倒有趣极了。 原来他真能与人知无不言, 他并不忌惮那些所谓的风险。他心神荡漾之际,又感到自己极度的清醒。 他眸色深幽,仿佛能将与他亲密无间的她吞噬在滔天的爱欲之间。 咸毓投降无效,还要被他追着袒露这么多的信息,她头皮发麻,人都恍恍惚惚了…… “你可都听清了?”他吻着她的耳垂喘息地问道。 信息量太过于庞杂,咸毓应接不暇。 这都是些什么!?她不敢置信。 她一心摆烂,使出仅剩的力气追逐他的眉眼,也想同他认真商洽一番:“你……你适可而止!” 可是,正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楚蔽竟然开了这口子,他自然会同她一起继续共赴爱河。 …… 等到偃旗息鼓之后,外头想送水的未能进来,反倒是提前被告知可以先去歇着的万良,却又被从偏殿内叫了起来。 万良忙不迭披上衣裳,朝寝宫内赶去。 “陛下!”他忧心忡忡地冲了进来,逮住桌案边的楚蔽仔细查看,“陛下可有受伤?经美人可有伤着陛下?” 楚蔽:“……” 万良回过神来,方知自己这句话说重了些。 他随着陛下的目光朝里头床榻内的方向瞥了一眼。经美人的身影隔着床幔影影绰绰又若隐若现。而比起那道瞧着略显孱弱的身影,陛下此时却更为完好无损。瞧着并未受伤。 这…… 莫非仅是吵架了而已? 但万良也不敢大意,他又轻声询问道:“陛下?” “你无需怀疑,”楚蔽忽然开口道,“朕都同她说了。” 万良顿时大吃一惊!怔愣在原地。 他明白这言下之意的分量之重。 陛下竟然…… 楚蔽喝了一口茶,淡然起身转头去帮咸毓寻衣裳。 他取了干净的衣裳走到床榻前,里头的咸毓半倚在床榻边上,微微仰头见到走过来的他时,也只是默默看了他一眼。 她方才累到了。此时是彻底的歇菜了。 “若不想先沐浴,便起来同他一道商量?”楚蔽示意她道。 咸毓闻言眉间微蹙。 她一点儿都不想动了。 楚蔽眼角带着笑意地问道:“我抱你?” 咸毓立即一把揪过他手中的衣裳。 床榻间混乱一片,咸毓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快速披上衣裳,低头系着衣襟。 她知道头顶上方一直存在着楚蔽的视线。他默不作声地看着她穿衣,像是很有耐心。 可接着他忽又冷不丁开口问道:“方才说的事你可听清了?” 咸毓手上一顿,微微抬起头来。 楚蔽目光带着询问。 她瞧着,也不像是杀人灭口的样子。 咸毓嘴上松动,小声回道:“你说……代帝手中有你出生时的把柄、藏在了咸池殿内?” 她说这话时只是单纯的复述,脸上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因为她实在是太累了。 而他这事,听着倒确实挺重要的。 但她也帮不上太多的忙吧? 她也没想到楚蔽会将这种事都说与她听。 因为疲惫,咸毓的脑子也停滞了思考。眼下简而言之……就是代帝死了,但代帝还阴魂不散地拿着他的把柄,所以他才夜不能寐,还一直拉着她也不睡觉? 她软着脚趿拉着鞋,跟着楚蔽慢吞吞走了过去。 入眼见到了万良,对方瞧着也有些紧张。 时候也不早了。没有第四人的寝殿内,两个人在此时大眼瞪小眼地相对而立。 咸毓此时虽谈不上不修边幅,但的确也并未梳妆打扮。 楚蔽拉着她坐在了桌旁。 他低声说道:“你方才不是气不过,说要当面对峙吗?” 咸毓一惊。 她哪是这个意思?她当时只是气不过自己抵不过他的……咳,才会质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到底要不要找那物了、为何非要在那时候问了又问、还都是一些她答不出来的奇怪问题。 她说让他想找便找。真有那物怎会找不到呢。 于是他便大晚上的还叫人过来了? 咸毓身上的热气本来已经缓下来了,此时脸颊又泛起了红意。 虽已经知道万良不是外人,他们之间不用见外。但她还是有些坐立难安。 她左顾右看,忍不住问楚蔽道:“那眼下我该说些什么?” “……” 万良见事已至此,便也直言问道:“经美人先前知晓这秘密吗?” 咸毓闻言摇摇头,回道:“应该是不知的吧?” 万良谨慎地瞧着她,又瞄眼看一旁淡然的陛下。 “那经美人可曾听经郡守提起过?”他还是问出了口。 咸毓一顿,虽然疑惑,但也只能回道:“若是他讲过,我也不记得了。” 眼下所讨论的秘密,对于她已知的一些边角料信息而言,简直完全对不上号。 而且她这一两天脑子还迷糊着呢。眼下跟着熬夜商议大事都有些费劲。 万良和楚蔽相视一眼。 寝殿内的烛光微弱,万良也瞧不明白陛下眼中的神色。 但事到如今,他怎会不知陛下对经美人再三的留情之处。 万良深吸一口气。 既然如此,那还是他替陛下问吧。 “经美人,您可知甄才人和武宝林将您供出来了。” 咸毓闻言,疲惫地努力睁着几乎要打架的眼皮子,拉出了一道长长的音:“啊……?” 万良一噎。他觉得此时更像是他一个人在自话自说。 “甄才人和武宝林说,经美人您与她们一同入宫,早已是代帝内定之事,因此……她们说,这背后的种种,经美人您也脱离不了干系。 “不过经美人放心,我们自然不会听信她等一面之词。兴许她们只不过是穷途末路,才妄想将经美人也拉下水。经美人您说是吧?” 咸毓努力不在除了楚蔽之外的人面前打瞌睡,但她此时恨不得一头趴在桌案上。 至于万良说了这么大长串话。她分明一字一句都听见了,但也一点儿都没有听进去。 人犯困之后就容易不知今夕何夕,咸毓下意识转头看向了楚蔽,像是在等着他帮她应付人。 可这哪是应付人的事。 万良也是一时头大。 寝殿内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万良只能看向楚蔽。 楚蔽正襟危坐在一旁,不置一词。 万良:“……” 其实说来也是巧,前不久他们皆是身在北地的定襄郡多日,那时他们也算是和经郡守有过不少的交集。至于经郡守为人……万良今日已经细细回想过先前那几日的点点滴滴了。 眼下他也等着陛下会如何表态。 昨夜派出去查后宫各嫔妃娘家的人还在路上,而这个经郡守原先被陛下开口略去了。但他们也未料到,转头甄才人和武宝林便供出了经美人。 要说经美人是否真的同相思殿三人狼狈为奸,万良也不太确定。 若按他原先对后宫嫔妃的了解,断不会如此认为。 可如今之形势马虎不得,他当然也不敢一口咬定或是否定了。 眼瞧着经美人的脑袋都快要垂下去了,接着万良就见到陛下一手托住了经美人的下巴。 咸毓醒过神来,抬眸迷茫地看向两人:“你们说到哪了?” 万良:“……” 若是身处严刑逼供之地,怎会容忍何人这般。可惜唯独经美人,不仅不会被审问,而且她自己也似乎还未察觉到事态之严重。 万良继而再次提醒道:“经美人,甄才人和武宝林举证您乃共谋,若她们所言非虚,你也会……” 咸毓打起精神来,努力地消化着眼前之人说的话。 她大致是听明白了。如果他们听信了,那她也要被抓起来了。 可是正如楚蔽在床榻间问的那些问题她都一一答不上来之外,方才这句话她也不知如何回应。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70节 这短短一两日之内,发生了这么多的事,若不是真真切切,她也不敢相信。 咸毓缓缓抬起头来,同一旁的两人轻声说道:“我能先睡吗?能明日再说吗?” 她眼眶中蓄满了瞌睡的泪花,已经困得不成样了。 这其实也得怪楚蔽,他刚才就不该拉着她来这来那,不然她至少现在还能陪他们熬夜下去。 这两人身子都是铁打的吗?这么晚了都还不困? 万良为难地看向一旁一直沉默寡言的陛下。 他也不知陛下是否会就此心软。 楚蔽这才才徐徐开口问咸毓道:“那先说说咸池殿内之物被你藏在何处了?” 他一说这话,咸毓都快要有条件反射了。 ——他一连两回都是在床榻间问她这几个问题,她也答了无数遍她不知道了,他难道还是不相信她吗? 想到这里,咸毓顿时化困倦为不平,人也精神起来了,转头看向他回道:“我真不知,真不知!” 她忽然张牙舞爪了起来,万良讶异地垂下了眸。 然而楚蔽对此不以为意,反倒转而朝万良说道:“她精神了,你继续问。” 咸毓:“……?” 万良哭笑不得,继而问道:“若是甄才人和武宝林诬陷了经美人,经美人不如就此在陛下跟前,解释一二?” 咸毓眨巴眨巴着眼睛,嗡声说道:“我如何解释?我说的话他又不听。” 万良:“……” “咳。”楚蔽亲自伸手倒了一杯温茶,递到她的面前。 咸毓也不客气,单手接过,然后就捧着喝了起来。 万良又垂下了眸。 楚蔽瞥了他一眼,见他问得也不通畅,又眼瞧着身边之人也不大高兴了,他轻笑一声,转而主动问道:“那你再想想?” 咸毓闻言,红着脸瞪着他。 旁人不知道,但她可历历在目。这些话,都是他先前在那时候……一模一样问过她的! 他现在又当着第三人的面,一本正经地问她! 若不是万良瞧着像是在公事公办,她都以为他是故意编事调戏她。 “我知不知道,你难道不知吗?”咸毓回他道,“我真不知道,你难道不知吗?” 这话说得颇为绕口,万良讶异地看向两人。 只间陛下仍未动怒,还一派闲适地端起自己那杯茶,缓缓说道:“哦,是吗?” 咸毓:“……” 她不知道她此刻就像是一只快要炸毛了的小猫,不仅知道自己被玩得团团转,还不懂如何反击。 楚蔽垂下眸来,眼角尽是笑意。忽然觉得长夜漫漫,今夜再这般问她下去,还是乐趣无穷。 比起楚蔽的惬意,咸毓既做不到从容不迫,也变得愈发有话要说。 她转念一想,便扯了扯他的衣袖。 “我悄悄同你说。”她示意他凑近些。 万良权当没听见,贴心地立即转过头去。 于是楚蔽刚微微偏低了头,便听见凑到他耳侧的咸毓轻声同他说道:“你知不知道,你眼下很像一只餍足的色龙!” “……” 万良自然没有无姬之辈的耳力,因此他的确也没听见经美人同陛下耳语了什么。 他在一旁想着,若是经美人愿意同陛下一人坦白什么事,他不能听便不能听罢了。 但万良当然也有些好奇,于是他便转而看向一旁的陛下,等着陛下的反应。 岂料这一刹那,他眼睁睁看着陛下忽然忍不住闷笑了一声。 着实让万良大吃一惊!他常伴陛下多年,几乎是看着陛下长大成人,陛下在人前露出笑脸的次数屈指可数,也断不会这般莫名其妙地突然笑了起来。 只见此刻陛下在笑,经美人却又像是气红了眼?也不知两人这是怎地了。 咸毓也愣了愣,接着更气了。 他当她是打情骂俏呢? 她这是控诉,控诉他们两人不让她睡觉! 他们两人想熬夜随便他们,为什么非要逮着她问这些她无论如何都回答不上来的问题? 咸毓甚至在想,如果她真被他们抓起来关着也算了,她至少还能到牢里睡呢。 “陛下?”万良在一旁出声问道。 他在心中亦是五味杂陈。既感慨于经美人伴陛下左右之时陛下尤为的自在,又还担心经美人是否不能完全摆脱嫌隙。 楚蔽自然知晓万良心中所忧。 他神色淡淡,握住了一旁咸毓的手。 咸毓下意识地想要挣脱。 这都是因为这一两日内两人之间变得异常亲密的缘由。若是以往,她也想亲他抱他,但现在她浑身上下满是疲惫,只觉得身旁之人烫手得很。 楚蔽收紧了手指,握着她的手,在她腿上点敲了两下,淡声说道:“你再想想?” “我想什么?”咸毓跟着问道。 他若不是个古代皇帝,她现在可能就直接懒得回他话了。 楚蔽却还耐心地说道:“你想想,咸池殿内可有可疑之物?” 咸毓闻言,沉下心来回想了一遍。 还是想不出所以然来。 她无奈地朝他摇摇头。 “你呢?”她反问他道,“你自己不会瞧吗?” 一旁的万良见经美人如此不客气地质问陛下,索性也不敢搭话了。 楚蔽闻言也摇头道:“我也未曾……” “那不就得了。”咸毓耸耸肩。 之前他去咸池殿也不止两三回了,既然他有心,那么看来之前他也查过。所以他应该也没找到想要找的东西,才会逮着她问。也正因为他的确没找到什么问题,她这个住在咸池殿的经美人才不会有什么直接的嫌疑。 这些有关于皇家的弯弯绕绕,咸毓实则并不想参与。她从来没有这个心,也不知道原身经美人是不是掺和过。可既然如今她是经美人,她也从未做过什么事,那她也不想背锅。 更何况……咸毓忽然皱起眉来。她转而认真地盯住楚蔽的双眼,直言问道:“你当初是因为那什么东西,才故意靠近我的吗?” 楚蔽一怔,立即拉起她的手,回道:“你怎会如此作想。” 咸毓清澈的双眸中除了精神过来的神色,还有一丝勇敢。 她见一旁的万良已经闻言吓退了一步,但她还是迎面对上了楚蔽的瞳孔。 楚蔽也认真回道:“我怎会故意引诱于你?你莫要胡思乱想。” 万良听两人这番对话,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该走了? 他虽头一回亲眼见陛下如此,但也心知再这样下去,恐怕接着便是些甜言蜜雨了。 那这就不是他这个老头子可以继续听下去的了。 他打算默默躬身退出去。可是刚动了一步,就被眼尖的咸毓喊住了。 “良公公!”咸毓脱口而出喊道,接着又顿了顿,认真说道,“既然今夜不打算睡了,那你们大可以做好将咸池殿掘地三尺的计划,这也未尝不可呀?” 她也破罐子破摔了。 非要找什么东西是吧?那就找呀。他们非说咸池殿有什么东西是吧?那他们有本事便找出来呀。 万良也未料到,他们不小心点燃了经美人的斗志。 可是…… 楚蔽说道:“我先前是想过掘地三尺。” 咸毓一愣。他还真敢?! 楚蔽接着说道:“但为了掩人耳目,此计行不通。” 然而咸毓却也忽然反应过来了先前的一切:“所以你便让我亲手挖?!” 好你个楚蔽! 咸毓这回真的要炸毛了。楚蔽见机不妙,连忙大手一揽,将她抱了过去。 “你放开我!”咸毓下意识挣扎了起来。她穿得不多,一靠近他的体温,脑海中有关于前不久的肌肉记忆全部涌上来了,她满脸绯红,连连轻声说道,“万内侍都在呢!” 万良却适时的转头看向了头顶梁。 咸毓:“……” 楚蔽将她抱紧,她动弹不得,他笑着说道:“莫气着了。” “我不气!”咸毓回嘴到。 “真不气?”他问道。 咸毓点点头:“不气。” 她倒也不是生气。只是短时间内得知这么多事,她脑袋已经满满当当的了。 一时之间,她恨不得真不如当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之人算了,也好挣脱他此时轻而易举的怀抱。 可是她越是反抗,越是感受他遒劲的大腿肌肉。楚蔽亦是渐渐又收紧了她的怀抱。接着咸毓也立即主动放弃了。 她就这么坐在了他的腿上,当着万良的面。 得亏万良是自己人,不然这般当着人面的亲昵,也显得两人有些荒唐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71节 楚蔽闻着她身上的淡香,心下倒是三人之中最为愉悦的一个。他拍了拍咸毓的腰背,低声问道:“你真未瞧见过咸池殿哪一物的离奇之处?” 咸毓皱眉回道:“若我见过,我定然告诉你。若我还没见过,我也不会骗你。” 楚蔽见面前之人朱唇微启,张张合合,便忍不住又覆上去亲了一嘴。 咸毓顿时一僵,紧张地转头看向万良。 此时的万良已经望完了房梁,开始观摩远处的窗牖了。 咸毓:“……” 两个人如今蜜里调油,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可不巧的是刚好有这么大的一桩事横在两人眼前。 不过咸毓本以为楚蔽顶多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冷血无情地将她也下狱审问,要么就全然相信她的回话。她也没想到他会是眼下这般捉摸不定的模样。 她抿了抿唇,感受到自己周身都是他的气息。 忽然意识到也正是因为他的耐心,她才没因为他们的怀疑而生气。 她定定地看着楚蔽俊美的眉眼。 接着,她目光走神,慢慢移到了他的唇……又连忙跳过,随意挪到了他的下颌。 这时她发现他的下巴上竟然在短短一日不到的时间内冒出了青渣。 “瞧什么呢?”楚蔽出声打断了她的游离。 他见怀中的她脸上止不住的困倦,便松口道:“想睡便去睡罢?” 既然楚蔽这么说,万良自然也不会再置喙什么。 可是咸毓却倔强地摇头,她一板一眼地说道:“不如今夜将这事了了,不然……” 不然她防不住明夜他上榻之前又顶着这个莫名其妙的由头胡来。 她明天只想睡觉! 万良闻言,也迟疑地看向了楚蔽。 楚蔽莞尔一笑,从而问道:“可你也未曾见过有疑之物。” 咸毓点头:“是啊。你昨日还说不找了呢!” “咳……”楚蔽也没想到自己能厚着脸皮将那三句条件耍赖揭过。兴许是因那些承诺出于床榻之间吧。 一旁的万良见此,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若不是今日事情重大,他瞧眼下陛下与经美人之间的亲昵之态,应该早已老泪纵横了。 在这一刻,万良心里的那杆称也稳不住了。 他和气地道:“经美人……” 又欲言又止。 若经美人的确对陛下不曾欺骗。他也当然希望如此。甚至只要经美人如今同陛下一条心,其他也无需多言了。 楚蔽的目光依旧淡然中带着不少的耐心,他转而主动问咸毓道:“你不如再想想,咸池殿可有丢失过何物?” 咸毓闻言,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记得先前有一回……好像失窃了?” 楚蔽垂眸:“……是我。” 咸毓:“?” 万良在一旁讪笑道:“是先前那回,陛下召经美人侍寝,经美人可还记得?” 咸毓:“……” 她当然记得那是她当初吃过的最好的一顿的招待膳了。 楚蔽默默侧过脸来。 为何今夜有一种他倒是被揭了老底的错觉? 万良连忙又问道:“经美人可还记得旁的物件?” 咸毓想了又想,缓缓问两人道:“除了原先我们带走的那箱子钱财之外……打赏宫人的钱算吗?” 楚蔽闻言挑眉:“你还会打赏宫人?” 咸毓:“……” 团儿说要打赏宫人才行。 她才不是为了争宠呢! 楚蔽淡笑道:“因当也不是。” 咸毓便问道:“为何不是?” 楚蔽回道:“我猜总归是些书信与信物之类不小的物件。” 咸毓两手一摊:“笔墨纸砚,我用得不多。” 她能保证她至少是没有用过的。 楚蔽点点头。 他也早已翻过她殿里的那些书册了。 莫说是书册了,后来他都带人将床板书柜都翻了遍,仔细瞧看过皆是不可能藏有可疑之物。 咸毓伸手捂嘴,忍住了一个哈欠,她面带困色地问道:“那还能上哪找?” 这一日来虽然无奈于他的执着,锲而不舍地反复盘问于她。但如果东西真的要紧,咸毓也理解他的处境。 短短几个月来,光她听闻过的刺客都是一波又一波。先前皇宫里就好几回了,这次在行宫也是一番重创。她虽然不太懂,他也不曾多言,但光看他起早贪黑的进出,就知道他手头的事也不少。 然而,咸毓也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忙。 她看向了一旁的万良。 这位良公公,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有事业心,咸毓自愧不如。 她指尖微动,拉了拉楚蔽的袖子:“怎都不说话了?” 楚蔽亦是别无他法,他沉声说道:“我另想法子吧。” 咸毓点点头。 楚蔽见她脸上也没了笑意,反倒朝她勾了勾嘴角。 这回他可是真答应明后不再盘问她了。 临了楚蔽又最后说道:“你回想不出来便不想也罢。” “嗯。”咸毓点头,“对了,废弃之物算吗?” 楚蔽闻言一顿。 正打算就此告退的万良也是一顿。 万良立即问道:“经美人丢过何物?” 咸毓眨眨眼。就是一些垃圾呀。不是家家户户每天都会丢垃圾的吗? 如果非要说什么名贵之物……咸毓看向两人,又想到:“我记得有个红泥炉。” 瞧着制作工艺不错,可惜——:“那红泥炉瞧着不差,可是坏了,这应当是我印象中丢过最贵的物件。” 说着,她看向万良:“良公公你还记得吗?” 万良浑身一震。 他也记起来了! 不会就是…… “那一日朱宝林来我那儿,我们正在用红泥炉,而后良公公便寻上门来,找朱宝林过去商议春日宴的章程。” 然后那炸着鸡块的红泥炉就因为温度太大炸开了花…… 楚蔽转头看向万良。 万良正满脸惊疑:“奴婢竟然忘了这!”他顿时激动起来,“经美人,那泥炉丢到了何处?!” 咸毓迟疑地回道:“许是被团儿扔了……扔到往常扔东西的地方?” 她转头见楚蔽也神色微变。 而神色大变的万良已经急得恨不得飞回宫去了。 咸毓疑惑地从楚蔽的怀抱中挣扎了出来,楚蔽松开她后也站了起来,他思忖片刻,朝万良说道:“即刻回宫。” 咸毓一愣:“……?” 万良则是立即应道:“是!” 霎时间,万良便火急火燎的出去吩咐人了。 他走出殿外,唤来了无姬和明月等人。 守在夜里的无姬和明月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连忙快步跑上前来。 不一会儿,行宫的夜间亮起了一盏盏的灯烛。 …… 初秋之夜的官道上,咸毓坐在楚蔽的马车里,人还有些恍惚。 怎么突然之间,他们就真的连夜不睡的赶回京去了? 看来是那个红泥炉的原因了。 好在楚蔽的马车非常平稳,咸毓转头索性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长夜,她当然是在马车上的睡梦中度过。 而京城内也晚了一步才得到消息。 等到转天众人得知皇帝的圣驾已经提前从京城回来之时,彼时的两仪殿内已经呈上了一堆的垃圾。 咸毓回宫后当然先回咸池殿补觉去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72节 这次她从行宫回来,还带回来了明月。当然,这不是她主动要求的,而是楚蔽安排的。 行宫里遇到了刺客之事,皇城内外也有不少人已经得知了。因此随行伴驾的嫔妃身边各自添了宫人倒也合理。 咸毓回来后先顾着睡大觉,明月来到咸池殿后,都是团儿先同她单独相处在一块儿。 等到给明月讲完了咸池殿内的事宜之后,她便同明月坐在了殿外的石亭之下,轻声闲聊了一会儿。 “明月姐姐,你原先在行宫中当差吗?”团儿圆鼓鼓的一张脸上满是好奇。 明月自然会如此回答这番说辞:“是。我原先一直在行宫。” 团儿接着便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我们美人……” 她虽知道的不多,但似乎也瞧出了一些变化之处。不过她到行宫之后还不到一日,转而又跟着众人回京了。 团儿瞧着经美人似乎今后便会无碍了? 这可真是喜事。 明月淡定地回道:“团儿,主子的事,你我听从吩咐便是了。” 她如今自然不会让团儿知晓更多。 团儿立即捂住了嘴。 她也明白明月的言下之意。她们当然不能妄议主子的事。 她抬头瞧了一眼日头,转而说道:“明月姐姐,我去膳房提食盒,回来后若经美人不吃,便只有我们两人一起啦。” 明月轻快地点点头,举止之间颇为沉稳。 其实无需团儿说,她自然也会想要是留下来的那一个。 她本就是来负责保护经美人的安危。 团儿提食盒回来之后,咸毓果然还是起不来。 她便同明月在外间悄悄坐下,小声说道:“明月姐姐,往日里经美人若是过时未起,我便先吃了。眼下你也是。经美人不会拘谨于你我的。” 明月点点头,接过团儿递来的筷子。 可是团儿还没吃两口,抬头便惊讶地问道:“明月姐姐,你竟是左撇子?” 明月摇头回道:“前几日行宫来了刺客,我略有受伤。”她不忘补充道,“这事便无需让经美人知晓了,省得经美人担心。” 团儿明白她的意思,乖乖地点点头。 认识没几日的两人之间不一会儿便少了生疏。 明月比团儿年长几岁,性子也沉稳得很,团儿有了除吉喜之外的玩伴,倒也将自己年幼的性子展露无遗。 两个人趁着咸毓一睡不起,便在饭后也没休息,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了不少话。 咸毓醒来的时候,就听见了外间两人说话的声音。 她睡了一日,终于从一连几日的疲惫中缓过来了。 睡醒之后她感到喉间有些渴,便自己默默起床,打算出去喝口水。 其实明月已经听到里间的声响了,不过眼下她和团儿说的话并非不能让经美人听见,她便也未提醒团儿。 于是咸毓就听见团儿竟然在聊一个人。 团儿说道:“……他进来那模样好生奇怪,瞧我像是脸上长灰似的眼神,实则我瞧他才像是畏畏缩缩呢。” 明月掩唇笑道:“初初相见,有些误会也无伤大雅。” “是呀!”团儿点头道,“而后我才得知他是来求见陛下的,还说原先便见过美人。他那模样的大人可真少见,穿得那般穷,朝廷发的俸禄都被他丢进河里了不成?” 明月忍俊不禁地回道:“你呀,我们宫人怎会知晓外头大人财不外露呢。” 这时咸毓已经走出来了。 团儿听闻之后,立即起身道:“美人你起了,菜还温着。” 咸毓点点头,走过来喝茶。 她刚才也听出团儿是在说严颢了。这严颢以往咸毓也不认识,直到在行宫那两日,她才听楚蔽说过一嘴。好像是个寒门读书生?不是团儿和明月口中以为的低调朝廷大臣。 不过这些八卦也没什么好说的。咸毓听了之后并不在意,也随她两随便闲聊了。 两人转头就帮她去取来温着的膳食,咸毓简单梳洗过后,坐下来只顾着大快朵颐。 直到吃到一半之时,她才忽然将目光从桌案上地盘子抽离出来:“对了,我今夜睡下之后,你们无需在夜里守着。” 原先只有团儿一个人的时候,咸毓也都是让团儿同一时间睡下的。 但如今有两个人了,或许她们还会合计着轮班守夜。因为在行宫的那两晚,咸毓就看到明月守在了外头。 团儿闻言应声道:“是,美人。” 明月也跟着应声。 她明白经美人这句话是对她说的。是让她无需在夜里守着。 宫里禁军和暗卫都在,明月倒也答应了。 但接着,经美人举着筷子又是一顿,转而反过来说道:“啊,明月,你们可得好好守着,我睡下后就一律谢客吧。” “是。”团儿又立即应道。 闭门谢客这事她也熟能生巧了。 而且如今身边还多了一个明月作伴,团儿更加信心十足了。不就是尽量将所有想过来坐坐的嫔妃都拦在门外嘛。 可是明月却是僵硬地艰难应下了这句吩咐。 因为她听得出来,经美人是在意有所指—— 经美人当然不是指旁的嫔妃,而是指……陛下。 明月虽也不懂经美人为何如此吩咐,更不敢妄加揣测经美人对陛下有何不满。 但这可不是一桩清闲的差事,办不好那可是…… 明月深知,自己这是要夹在两头当差了。 第298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明月夜里先是撞见了无姬。 她在咸池殿门口逮着人后, 问他过来作甚。 无姬笑嘻嘻地回道:“明月姐姐,你许是不知,原先我便时不时来这边溜达。” 明月皱眉说道:“为何你们一个两个都唤我姐姐?” 无姬疑惑地点点头:“好了好了,我下回不叫了。” 他也不过是随口油嘴滑舌罢了。 明月接着却径直送客道:“今后有我在这, 你也无需时常过来了。” 无姬不解:“为何?多我一个也无妨啊?” 明月不想再理睬他了:“你快走罢。” 无姬这才发现此刻的她颇像个门神似的杵在殿外, 他则像是被防着似的? 这是怎了? 一时间无姬也好奇起来了:“难不成我不能进去?” 若是以往只有那个小宫女的时候, 无姬在咸池殿内外可谓是上天入地来去自如,那小宫女都不会发现有他的存在。 可是今后显然是不可能了。 等到他软磨硬泡了一番后, 终于得知竟然是经美人有令。 “哎?”无姬乍一听, 还以为他得罪了经美人,不过转念一想,机灵的他便琢磨出味来了。 于是他掉头跑回了两仪殿。 此时两仪殿还亮着不少的火烛。 无姬兴冲冲跑进去:“万内侍!” 万良正走出来, 皱眉说道:“这么晚了,你不睡有的人想睡。” 无姬闻言, 一脸无辜地说道:“今夜怎了,为何一个两个都不允许我进去?” 这话一出,万良自然顿住了将要转过去的身子。 “你再说一遍?” 无姬笑嘻嘻的上前一步。 …… 楚蔽还未歇下,见万良和无姬进来之后, 朝二人说道:“还有事?” 无姬本也无意打搅陛下和万内侍翻那堆废弃物, 可此时的他眼睛骨碌碌的转, 显然是得了什么趣, 楚蔽抬眸一看, 就捕获这小子朝万良使眼色的神情。 万良倒不觉得是什么大事,这便将刚听说之事如实以告了。 他接着问道:“经美人这是何意?” 难道何时恼了陛下? 但万良和无姬也不敢看楚蔽的笑话, 说完之后还是一本正经地等着楚蔽的反应。 楚蔽面无表情地回看两人一眼, 接着便低头忙自己的了。 他直接不开口了。 见此, 无姬还厚着脸皮想留下来, 万良适时揪着他主动告退。 然而垂着头的楚蔽连头也不抬。 无姬只能不情不愿地跟着拱手告退。 万良最后认真瞧了一眼陛下,拉着无姬走出了两仪殿。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73节 “万内侍,你怎也不说多几句?”无姬顿觉无趣。 万良冷哼一声,直接问道:“你这臭小子少火上浇油。如今都什么日子了,你还插科打诨?” 无姬疑惑道:“如今什么日子?” 如今日子不是过得挺好的吗? 连陛下想寻之物都找着了。 因此真论起来,经美人也算是大功臣了。 那经美人若偶尔娇矜些,应该也无伤大雅吧? 无论如何,再怎么也不该怪罪到他无姬身上呐? 万良挥了挥拂尘,赶人道:“你先前不是一直嚷嚷着要出宫当差吗。今后就准你出宫。” 无姬顿时不接话了。 他近来觉得还是留在宫中有意思。宫外的差事就另说了。 两人在殿外低声了几句后,由远及近的宫人走到了万良跟前。 “见过万内侍。”宫人递上了手中之物。接着又讲明了来历。 万良接过一看,见到信封上的几个字后便是一怔。 无姬刚要凑近瞧看,一旁的万良立即转身,再次朝殿内走去。 “诶万内侍?”无姬一顿,也厚着脸跟了进去。 万良折而复返,将手中的信封呈上:“陛下,大长公主身体抱恙,特此书信,有求于陛下。” ……接着,无姬在一旁一知半解的听着两人就着书信内容商量了起来。 这大长公主近来病得不轻,一病不起之后直接没有好转起来,因此这书信还是在病床上写好、呈送到京城的。 信中写的话也略显沉重。 毕竟是皇族众人少有还安在的,大长公主一身荣华富贵,也没吃过什么苦头,但到如今也是尝到了病来如山倒的滋味。因此近日来,大长公主想到若是自己真就此病故了,便有一桩不情之请,希望能在生前说出来。 ——左右不过是替人求情之言。 信中的大长公主写到,求陛下顾念皇家亲情……今后能对废太子再和气些。因为再怎么说,废太子也是陛下血脉相连的兄长。 楚蔽看完后,收起了信纸。 一旁的万良冷笑道:“大长公主这信倒是来得真是时候。若不是陛下提前从行宫回来了。大长公主这封言辞恳切的书信,还不是得在京城好好等着。” 说什么顾念亲戚,实则人到临终之前便将自己的偏爱展露无遗。 陛下去岁登基之时,大长公主的确算是站在了陛下这一边,可就算担心自己快要病故之际,缠绵病榻的大长公主竟然将自己这个人情用在了废太子身上。连驸马家的后人荫蔽都排在了之后。 万良问道:“陛下瞧着如何?” 无姬在一旁跃跃欲试:“我们不如将计就计?” 楚蔽和万良闻言看了过来。 无姬挺起了骄傲的胸膛。 眼下不也正中他们的下怀吗? …… 等到无姬乐颠颠地离开之后,万良才叹了一口气,同楚蔽小声说道:“无姬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还小。” 楚蔽闻言回道:“你都说什么都好了,年纪小怎不算是好事了?” 万良摇头道:“再过几年,奴婢便帮他安排个亲事。” 他今后得看起来了。 楚蔽闻言,默默地垂下眸来。 万良若将唠叨他的功夫转到无姬身上,他自然也乐得其见。 “阿嚏!” 无姬刚溜出宫门外,就打了声喷嚏。 “哎这天儿真入秋了!”他自顾自感叹道。 * 翌日。 咸毓又休息了一夜之后,人也神清气爽了。 她穿戴整齐,和团儿到室外凉亭下吃点心。 明月站在不远处,咸毓见了之后,笑着朝她招招手:“明月你也过来坐呀!” 明月一怔,便走了过去。 咸池殿大门一关,也不会有外人,原先咸毓和团儿私下便很少拘束,如今她当然也让明月加入其中。 明月虽然领悟得也快,但此时还是光顾着正事:“美人,明日宫中摆宴,美人想穿哪一套?” “明日宫中有宴?”咸毓讶异地抬起头来。 明月点点头:“是啊,今日才宣的。” 咸毓更加疑惑了。 这种宴席不是会提前筹备吗?怎听着像是临时兴起? 难道先前就有,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可是明月却说,明日的宫宴确实是陛下临时定的。 再次听别人口中说起“陛下”二字,咸毓还是会容易卡壳。 她愣了愣,连忙回明月方才的话:“只要合乎宫规的装束就成。” 她可没兴趣精挑细选。 话虽这么说,但团儿和明月显然无法理解。 所以不一会儿,团儿便撺掇着明月一起,非要拉着咸毓准备明日宫宴的行头。 咸毓讨饶道:“我想旁人也都来不及准备吧?” 她两这是何必呢。 可是团儿却说道:“美人长得美,但都说人靠衣装,美人何必让她们涨了士气。” 明月跟着点点头。 咸毓无奈了。 为什么她们两人这个敬业? “我瞧着这些宫装哪件都成,不挑也罢。” 团儿在柜旁说道:“这身水蓝色不错,料子还崭新着呢,美人?” 明月认真打量着说道:“奴婢觉得藕粉色也不错。” 咸毓:“……” 团儿又接着说道:“湖绿这身也美。” 明月说道:“鹅黄也好看。” ……两人还真热热闹闹地建议起来了。 咸毓张了张嘴,竟然还打断不了她们两的兴致。 不一会儿她甚至都听出来了,团儿喜欢的颜色正些,明月则建议是淡雅为主。 两人也不等咸毓拿定注意,接着又挑起了款式。 咸毓一度欲言又止,最后索性坐了下来,自己给自己倒茶喝。 团儿和明月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个不停,咸毓看在眼里,也随她们了。 想必换谁都如此吧?她也不在意了。反正宫装衣裳统共有多少件,挑到底了她们便没得再继续了。 至于最后她穿哪一件,咸毓还是先前的想法,只要合乎宫规,穿哪一件也无所谓。明日只是个宫宴,又不是去当模特的。 然而她大意了。 等到团儿和明月两人不知是否挑出了结果之后,咸毓又被两人拉去妆奁前,计划明日的妆容和发髻。 看得出咸毓一心摆烂,团儿主动说道:“宫中好不容易有热闹的宫宴,美人出去透透气也成呀。” 咸毓哭笑不得:“我前不久不刚透过气吗?” 团儿:“……” 说的也是。 明月更沉稳些,想得心思也细:“美人天生丽质,定能力压群芳。” 兴许等到明日宫宴之后,经美人和陛下之间不可言说的沉默便能消解了。明月在心中思虑着。昨日经美人同她话里有话,吩咐她看着咸池殿不让旁人进来,她明白言下之意……还能指谁? 而这般拦人的压力之下,她当然希望经美人同陛下能重修旧好。 “别呀!”咸毓连忙扬声阻止道。 团儿和明月一惊。 咸毓连忙讪笑地解释道:“呃……我有喜欢的了,我自己来定吧?” 团儿和明月相视一眼,自然是应下了她的话:“是。” 美人自己喜欢便好。 不过最后为了应付她们两人,咸毓还是再陪她们忙活了好一会儿。 等到入夜后躺下时,咸毓睁眼看着床顶的床幔,忽然觉得自己相当于体验了一把有团队的艺人在平时是如何准备出场行头的感觉。 所以她在白日里也不会怪团儿和明月的那些忙得起劲。 以前她作为十八线演员,别说是工作团队了,连一个助理都没有。如果有工作的时候,她都是一个人带行李出行的。当然,她也没有机会参加娱乐圈大排场的活动。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74节 想到这里,咸毓勾唇一笑。 “在想什么?”寝殿内突然出现了楚蔽的声音。 咸毓下了一大跳,从床榻内探出头来,见到已经翻窗进来的楚蔽,十分吃惊:“你你你……” 他怎么还来! 怎么给他进来的? 楚蔽不以为意。他知她昨夜让明月守门,可并未同明月说今夜亦是如此。因此明月怎敢拦他。 咸毓也反应过来了,顿时后悔自己的粗心大意,她措手不及地说道:“你为何还……” “这并不麻烦。”楚蔽竟然反客为主,将翻窗之事说得如此不足为奇。 咸毓哑言之际,他已经走到了她跟前。 楚蔽一边宽衣解带,一边问她道:“今日我不走了可好?” 咸毓往后缩了缩,忍不住反问道:“明日不是有宫宴吗?” “嗯。”楚蔽淡然地颔首。 他身携初秋夜里的凉意,朝她靠了过去。 咸毓顿时紧张了起来:“外头……” “宫人并未睡在外间。”楚蔽淡定地说道。 咸毓一愣。 想必是明月将团儿支走了? 以前只有团儿一个人的时候,咸毓都是和团儿一里一外睡在一个殿里。等到明月来了之后,她们又征用了空着的偏殿,两个宫女合伙住一起了。 楚蔽挥手熄灯。 咸毓在黑暗中不敢置信地问他道:“你如今不忙了?” 楚蔽回道:“不甚忙。你一个人太孤单了?” 他说什么呢?! 干嘛问她是不是孤单寂寞了! 咸毓无言以对,默默地往里躺下。 用自己的后背回他。 她没有寂寞,她一个人都能发呆和自己玩耍。 楚蔽见此倒也未在开口。 接着,咸毓听见背后传来他也窸窸窣窣躺下的声音,而她也被他从后头抱住了腰。 身后之人呼吸都没有声响,但是呼在她头发上的热气,咸毓当然也感受得到。 她仍然不动,打算就此睡去。 咸毓转眼便睡到了半夜。 等到她在睡梦中想要翻身之际,忽然感受到自己的身子被擒制住了。 以往她可能不为所动地在睡梦中下意识继续挪动身子适应出新的姿势,但因如今她意识到睡前的情形,导致她忽然就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睁眼之后,她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经翻过身来面对着楚蔽,被他抱在了怀里。而方才她则是在他的怀抱之中动弹不得。 于是醒过来的她又立即试了试。却还是失败了。 她发现自己竟然像是身处铜墙铁壁之中,光用自己的力气,一时半会儿都不可能从他的双臂之中翻身出去。而且他却还熟睡着! “……”这力量悬殊,虽是情理之中,但咸毓还是有些挫败。 她难不成还不能掰得过一只睡着后的胳膊? 也不知是否因睡得脑袋发昏,咸毓此时竟然还起了壮志雄心。 她不信自己竟然不能逃脱一个睡着的人的股掌之间。 于是乎她努力地使出了自己全部的力道,专门针对一个胳膊,全力以赴地试图掰开去。 可是她忘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楚蔽其实已经醒了。 所以当她使出全力的那一刹那,楚蔽顺着她的力道还让了让她。 咸毓顿时自己被自己甩了出去:“!” “怎了?”头顶上方响起了某人略带沙哑的声音。 咸毓僵硬地抬起头来,在昏暗的夜色中对上了他的视线。 在这一刻,楚蔽在心中也怀疑过……她不会是想要赶他走吧? 不过他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地回道:“你睡饱了?” “啊?”咸毓呆了呆。 楚蔽权当她睡饱了。他微微低头,凑到了她的脸前。 咸毓感到自己唇间的湿濡。他亲亲舔舔,带着一股涩意。虽未多言,但心思已然昭著。 等到两人吻在一起时,他竟然还不忘说道:“明日我还有早朝。” 咸毓无语。他自己也知道要早起,为何眼下还在半夜动真格? 楚蔽却知行不一,借着主动送来的水到渠成时机,他自然不打算轻易放过了。 …… 等到咸毓转天醒来后,天色已大亮,床榻之上也只有她一个人了。 好在今日的宫宴并不早,因此团儿和明月也未曾早早地叫醒她。 她也不知道清晨时分楚蔽是怎么走的。反正他肯定是得起早回去换衣裳。 咸毓又躺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 她也在迷茫如今自己算是怎么一回事? 可惜她也没有持续太久的烦恼,转眼间她就将这些捋不清的思绪暂时都抛诸脑后了。 既然一时半会儿有些混乱,那她就再得过且过一阵子吧。 窗外阳光依旧如夏日里一般明媚,但气温的确凉爽了几分。 咸毓磨磨蹭蹭地打算起床,等到掀开床幔之后,她吃了一惊,发现自己昨天睡前为了偷懒放在不远处的衣裳已经不能用了……因为染了难以见人的东西…… 咸毓的神情足足停滞了好一会儿。 才缓缓动身起床。 团儿和明月早已起来看。 她们两个人,团儿忙着自己以往的日常;明月也抢着干活。毕竟她如今是个宫女,而她又担心自己身上的功夫因为疏于练习而懈怠了。 所以明月一天到晚的巴不得能多干些重活。 这时团儿和明月两人正在一旁炉子前你言我语地商量着手头的差事,眨眼间她们却见经美人抱着一团衣裳走出了寝殿。 而她怀里的衣裳,分名就是昨日自己挑选好的,准备参加今日宫宴穿的那一身。 团儿和明月自然立即认了出来。 “美人?” 咸毓抱着衣裳被两人拦住了去路。 她立刻如临大敌,拿出了十二分的演技,状似自然地说道:“啊,我方才不小心弄脏了,看来今日穿不了了。” “怎会弄脏呢?”团儿心疼地说道。 咸毓只能撒谎道:“我起来时没注意,踩了好几脚。” 明月亦是将信将疑。她也后悔早知如此,今日这套宫装不如她提前好生保管置之。 不过这身宫装也不名贵,眼下临时穿不了了,也不是特别的可惜。 咸毓顺势说道:“水在哪儿?我去洗洗。” 团儿闻言回道:“美人?交给奴婢便是了。” 明月也说道:“还是奴婢来吧。” 她也喜欢忙活得停不下来。 眼瞧着两人都伸手等着她交给她们了,咸毓反而倒退了一步:“呃……你两还有空?” 团儿疑惑地回道:“这不妨事。” 原先后宫嫔妃的换洗衣裳便是如此,如果自己殿里没有趁手的宫人,则都是送去掖庭清洗。因此于团儿而言不过是一桩跑腿的简单差事罢了,花不了多少的力气。 明月更是迫不及待地想揽下这个活儿,她也好多加活动活动自己的身子。 可是咸毓却避开了两人的手,忙不迭回道:“我今日想自己洗!” 团儿一愣,不明所以地问道:“美人为何如此?” 明月也不解。 可咸毓怎么解释? 她简直就是做贼心虚。 就算可能布料上的颜色浅浅的,但她过不了心里的那一关……说到底还是楚蔽在夜里太过于混不吝了,黑灯瞎火之际竟然拿她的衣裳当锦帕用了,还是她准备好放在一旁等着转天穿的一身。 哎,事已至此,咸毓自然只能不显山漏水的据理力争了。 她面上极为正经地说道:“我今日得空,想自己洗了算了,本来也没太脏,我……” “那还是奴婢替美人来吧?”团儿主动说道。 咸毓:“……” 一旁的明月竟然也是如狼似虎地盯着等咸毓交代差事。 真没想到这两人还挺爱干活的……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75节 咸毓临危不乱地连忙说道:“不了不了,你们两……帮我再去挑一身吧?” 团儿和明月闻言,倒是应声去办了。 咸毓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连忙找到水盆,打算抓紧时间“毁尸灭迹”。可是当她才将脏了的布料浸没水中之际,团儿和明月却又转眼便出来了。 “美人不自己选了吗?”明月问道 咸毓一僵,含糊回道:“……嗯,你们帮我挑吧。” 她心道这样两人总能又商量好一阵子吧? 可是团儿和明月今天的态度与昨日并不想同。 昨日那是因为她们还有时间,但今日转眼便要着手准备赴宴了,她们怎么还敢大费周章地一件件选过去。 因此不等咸毓回答时,她们两人进去之后便不约而同决定了一身,即昨天咸毓也觉得不错的那一身。 如此简单又快的章程,咸毓也在意料之外。 “这样啊……”她只能回道,“成吧。” 不然,她总不能胡乱刁难她们吧。 接着,团儿和明月见她好端端一个后宫经美人,竟然自己撸起袖子洗衣裳,她们怎能见识这番场面? 团儿快步跑了过去:“美人,还是奴婢来吧!” 明月亦是围了上来。 咸毓顿时头大,连忙将手里的衣裳猛地朝水里搓了两把,最后坚持道:“我自己来吧,我今日……今日想练练臂力!” 她灵机一动,说着就用力挥舞拍打了起来。可紧接着终究还是被明月拦了下来。 一来这样太不像话了,二来明月也看得眼热。她也想锻炼自己的臂力,借此恢复自己已经好了差不多的半边胳膊。 咸毓只能撤了出去。 她最后看了一眼水中的衣裳。 好在应该已经瞧不出特殊之处了。 …… 有了这一遭之后,准备去宫宴的时间也匆忙了起来。 最后要走了的时候咸毓才得知,此次宫宴她们嫔妃只能带上一个宫人前去。 咸毓顿时联想到了行宫中发生的事。据说甄才人身边那个宫女都死了。所以今日这难道是为了防止更多的危险混入宫人之中吗? 眼下两个人中只能挑一个去,咸毓也犯了难。虽然她当然同团儿更熟悉些,但她也不想太过于偏向一个人,总归是要一杆秤端平,这样她们两人今后才能更为友好的相处。 于是咸毓别无他法,只能对眼巴巴看着她的两个人出主意道:“要不……你两猜拳吧?” 团儿和明月一愣,倒也觉得是个最为公平的方式了。 两人商量好后,一猜拳,是明月赢得了这个机会。 团儿虽然有些气馁,但也接受了这个结果,转而同明月说道:“明月姐姐,那今日便由你陪着美人去宫宴了。” 明月点点头。她当然喜欢这个结果。不然她身负保护经美人的使命,却不能跟着去,不就算是失职了吗。 …… 等到来到宫宴之后,咸毓才发现今日的排场是有些大。 在路上的时候,咸毓遇见了朱宝林。 “经姐姐穿的这身真好看。”朱宝林笑着说道。 咸毓虽然对此有些随意,但也笑着道:“你也好看。” 两个人这便搭伴出了甘露门,绕过两仪殿后,又从两仪殿出去,穿过朱明门,才到了太极殿。 今日的宫宴直接设在了太极殿。 咸毓算起来也是头一回来太极殿,不仅人生地不熟,还走得有点儿累了。 她发现她的体能是真不好,也不知是本身太懒呢,还是真的比不过旁人。 等到由宫人引着坐到安排好的嫔妃席位之后,她已经累得不想说话了。 接下来的大殿内陆陆续续到了不少的人。 同咸毓坐同一排的是靠上首的杜婕妤。在她们两人前面的则是并排着的裴順仪和吕芳仪。 “经美人许久不见。”杜婕妤一来便同她叙旧上了。 咸毓也只能打起精神来应付。 “前些日子经美人伴驾行宫,可有受伤?”杜婕妤竟然开门见山直接起了行宫之行。 看来在宫中的人都早已听说了行宫进了刺客的事了。 比如说,另外两个甄才人和武宝林则是受了不小的伤,因此连今日的宫宴也没有来参加。 咸毓对这些信息略微有些耳熟,好像楚蔽是同她说起过。但她没有记住。 包括昨天夜里,那时候他说的有些话她也不可能专心听得进去,大多都当了耳旁风…… 但应付此时的交道,咸毓还能答得上来的:“嗯……是啊,我倒还好。” 杜婕妤祝贺道:“经美人真是吉人自有天相 。” 咸毓连忙回道:“过奖了过奖了。是我运气好罢了。” 两人对话的时候,咸毓发现前头的裴順仪和吕芳仪都微微侧过头来了。 这次行宫遇刺的事可不小,传到朝堂之上后,又引发了不小的震荡。 那些个幕后黑手,连同一些代帝留下的最后一簇老人,都被陛下贬得一干二净。 而等到圣驾提前回到行宫没几日,皇宫中又传出了炸锅的消息。 ——说是陛下金口玉言,东宫已然太平,那便撤了东宫之外的守卫。 这话听着像是陛下在保护前太子的安危。更是在眼下最为敏感的时期,代帝党羽被灭得一干二净的时候。 乍一眼看,还真像是为了防止前太子不受代帝余孽的伤害。 但明眼人自然不会真这般以为。 紧接着,众人在暗地里也渐渐听说了真实的消息。 原来大长公主如今已经缠绵病榻,凭着自己的人情,劝陛下顾念兄弟情谊才…… 这些话自然不能在当众议论了。 毕竟陛下登基以来,所作所为可都是摆明了“顾念兄弟情谊”。怎还会需大长公主劝陛下顾念呢? 有些事,众人自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于今日这个宫宴,也不管名义上是什么名头,但实则也算是陛下愿意与“软禁”多月的前太子冰释前嫌。 也算是对众人释放一则信号。那便是就算他们兄弟之间哪怕真有什么不可言说的曲曲折折,但相对而言,代帝余孽才会被陛下冷酷镇压。 去岁太极殿流过的血早已消失得一干二净,过了一年之后的今日,在这热闹的大殿内,看着倒像是歌舞升平,太平得很。 杜婕妤一向和善,关心了咸毓的安危之后,也懂事地没有立即打听咸毓在行宫伴驾的经历,虽然不少人都有些好奇,不知这个经美人可有在行宫入了陛下的眼,还是……陛下仍旧是对自己的后宫暴殄天物,不置任何的眼神? 眼下杜婕妤转而同咸毓介绍起了陆续进来的人。 “今日是真热闹,”杜婕妤感叹道,“我还以为,这般众人欢聚一堂的日子至少是得等到了年关的国宴了。” 虽然今年春,皇帝并未举行国宴。可或许是登基初年的缘故。 因此众人觉得等转一年之后,皇家至少会在宫里摆宴过年节。不过没想到眼下便突然来了一场宫宴。 这突如其来的宫宴,果然不仅咸毓没有什么准备,众人亦是措手不及,以至于眼下陆陆续续到场之后,不少人也难得不够镇定,一时之间太极殿内好生热闹。毕竟各个都是皇亲贵胄、当朝臣工,众人坐下后窃窃私语发出来的声响,宫人们自然也不会上前制止。 咸毓旁边的杜婕妤也一直没有停下过。 “经美人你瞧那,来了谁?” 咸毓当然一个都不认识。 她随着杜婕妤示意的目光望了过去,却是一惊! “太子妃。”她脱口而出。 她还以为她真没有认识的人,然而却出现了她认识的人。不仅是太子妃,还有另一个…… 好家伙,关键人物都上场了! 接下来也不用有人给咸毓解释,她就已经认出了太子妃身边的人当然是那个前太子了。 而太子妃妹妹的旁边,不就是男主楚霰嘛。 这两对人并排入座后,太子和太子妃坐在了偏上首,楚霰夫妇则是坐在了接下来的下首。于是就成了……太子妃和楚霰之间只隔了一条一臂宽的空道了。 这可真是……有点意味深长的空道了。 咸毓觉得不是她自以为,她真的已经看见了楚霰的王妃、也就是太子妃的妹妹,时不时朝两人方向望几眼。 嘶…… 咸毓后悔自己为什么眼睛视力这么好了。 这是她该看的吗? 就在她看完打算收起目光的时候,那头的楚霰极其敏感,竟然突然锐利地反望了过来! 咸毓心下一惊。 好在她坐的不是第一排,前面的人帮她挡住了一瞬间的视线。 吕芳仪目视前方,感受到对面望过来的视线之后,转而侧过脸来对裴順仪说道:“裴玲珑,他莫不是在望你?” 可她仔细回想,原先还未进宫时,裴玲珑与楚霰并未有任何的交集? “吕芳仪慎言。”裴順仪眼观鼻地回道,“眼下你还是叫我裴順仪为好。” 吕芳仪面色一冷。 “你说得是,”她不阴不阳地回嘴道,“我是不是还该叫你一声姐姐?”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76节 毕竟两人如今同在后宫为嫔,姐妹相称倒也不在话下。 裴順仪闻言回道:“随你。” 接着又补了一句:“你愿意便好。” 吕芳仪当然不愿!她原先从小到大,便将裴順仪当做较量的对手,两人来往亦是不多,莫说是姐妹相称了,她们之间根本没有任何的情谊。 非要论起来,那也只剩下较量对手之间的知己知彼了。 吕芳仪勾起了冷冷的嘴角。这裴玲珑历来自命清高,一向都是做出不愿与她比较的态度。简直过分至极!她为何如此态度?不就是不屑于比较吗?为何不屑于比较?那想必就是瞧不上与她比较之人! 吕芳仪在心中腹诽,你裴玲珑可真清高,衬得众人瞧着庸俗,不就是目的达到了么。 前头两人的对话,咸毓和杜婕妤当然也听得见。 咸毓已经缩起了小脑袋。 杜婕妤见此,也用和善的笑意安抚她。 然而前面两人仍旧有些针锋相对。 吕芳仪接着说道:“这太子妃两姐妹的情谊真好,如今一同入了皇家,也算是妯娌,真令人羡慕。” 裴順仪闻言,仍旧淡淡地回道:“人各有福,吕芳仪何必羡慕。” 吕芳仪一顿:“我只是说说罢了,你又何必上纲上线?” 裴順仪微微侧头,看向吕芳仪说道:“我亦是说说罢了,想必吕芳仪也听出来了?” 吕芳仪顿时低声怒道:“裴玲珑,你今日吃了炮仗了不成?” 裴順仪收回了视线,索性直接用淡定不言的态度作为回答——她们两人之间,怎么看都像是吕芳仪才是那个吃了炮仗的人。 吕芳仪顿时也吃了一口憋闷之气。 她也没想到,自己一再挑衅,这个裴順仪都未曾迎面而上过,可是方才这人竟然真回嘴了。 接着吕芳仪脸上又转回了笑意。哼,看来这裴玲珑不就是装不下去了么。 前排的两个人,一个腹诽对方的假清高,一个侧指对方的无理闹三分。战火虽然极为低调,但咸毓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比起这来,她更为在意两人方才拌嘴的内容,是牵扯到了太子妃。 这忽然就勾起了她在脑海中许久存在的一根弦。毕竟太子妃这人对于咸毓而言,太过于特殊了…… 这时,她身后又传来了朱宝林的声音:“经姐姐。” 咸毓闻声立即转过头去,顺势打算躲开前方的战火。 后面这排坐的是梁才人和朱宝林。 朱宝林正是坐在咸毓的身后,两人凑在一起小声说话也方便。 只不过斜对面的目光咸毓也无法忽视。 许久不见梁才人。 咸毓在这人的眼里还是不受待见。 在加之前不久咸毓是被选入伴驾行宫中的三人之一,梁才人自然嫉妒。 她就算不争宠,也要争一口气。 怎会容忍这个草包在后宫中的日子过得蒸蒸日上呢。 于是还未等朱宝林接着说话,一旁的梁才人便阴阳怪气地说道:“呦,经美人真是巧了,和我穿了一个色儿,将我都比下去了!” 咸毓疑惑地对比了自己和对方身上的宫装颜色。 “……?” 她强烈怀疑这个梁才人是“蓝绿色盲”。 但她总不能骂人吧。便也不想回嘴。于是只尬笑了一下,没有接话。 正所谓以和为贵,她也怕自己出口之后,不管说什么话都会气着梁才人。 但也不知怎地,朱宝林今日的胆子倒是不小,或许是被梁才人在承香殿内磋磨得练出来了,她闻言后,竟笑着朝咸毓说道:“经姐姐,你今日穿得真好看!” 咸毓:“……?” 这话不是两人刚才在路上已经聊过了的吗。 妆发还有衣裳款式等,咸毓通通在路上陪朱宝林一起聊了不少。女子之间本就热衷于说这些,两人早就聊完了。咸毓不相信朱宝林能立即忘了这一路的话。 所以朱宝林这话就是在意有所指了,直接挑明了:同穿一个色的两人中,自然是咸毓更占上风,更为美丽。 这虽然是毋庸置疑的事,毕竟经美人本就是一张极为美丽的面容。但此刻说出这话来,简直就是故意“拉踩”了。 这咸毓也熟悉,不就是娱乐圈红毯比美吗。她在现代没有机会经历,眼下倒是一不小心撞上了。 然而她此时再同人解释“蓝绿色盲”就也有些欲盖弥彰了。而且或许她们这里,两人身上的颜色的确是算同一类呢。 果然梁才人闻言,脸色更臭了。接着又默默地打量着她一身的装扮,目光亦是不加掩饰。 咸毓权当没看见。 说实话在这之前她根本没想过自己如今还能再见到梁才人等人。她以为这个秋天就是会在凉爽的旅行中度过。不管是梁才人或武宝林等对她的不待见、还是与朱宝林和杜婕妤之间的宫中友情……便都已经不复来往、永不相见了。 至于眼下,咸毓自知还是少继续这个不和的话题,所以她最好还是就此转移另一个话题。可是她暂时也没想出来有什么话可以在此时当着梁才人的面和朱宝林闲聊的。毕竟对方离她们很近。要知道上一回这么近还是她在承香殿强行蹭饭的时候了…… 就在这时,不知在何处响起了不小的内侍传呼之声:“陛下驾到!” 第299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大殿内立刻变得肃静。 咸毓跟着众人起身请安。位子周围的人都低下了头, 她也没抬头。 直到等到落座之后,上首一直都是内侍的声音。她不免有些好奇,很想望一望上首的方向,但还是忍住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上首之人带头冷场的缘故, 这偌大的太极殿内一时之间没了前不久低声交谈的气氛, 众人险些要变成干坐着了。 好在候着的宫人上道, 紧接着便是舞乐声起,来回的宫人络绎不绝上酒端菜。 不一会儿, 殿内又渐渐热闹了起来。 陪在咸毓身边的明月凑过来, 轻声问道:“美人想吃什么?奴婢帮美人夹。” 看着桌案上陆陆续续上了不少的酒菜,咸毓摇头道:“我瞧着都好,我自己来吧。” 她当然每个都想要尝一尝了。怎么可能会挑三拣四呢, 明月闻言无可奈何。他转眼又看见经美人盯着呈上来的酒壶看,便又地问道:“美人想尝尝这酒?” 咸毓有些迟疑地问道:“这……我能吗?” 明月摇头回道:“美人喜欢便用吧。” 只要经美人浅尝即止, 自然也并无大碍。 咸毓当然也知道眼下并不是胡吃海塞的轻松场面,可耐不住呈上来的东西都是好吃的,以至于她对酒水也嘴馋了。 眼下她觉得今日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于是眨眼之间,坐在一旁的杜婕妤也是忍俊不禁地看见身边经美人和自己的宫女两人。已经一头子扎进了自己的席案之上。两个人嘀嘀咕咕的轻声细语似乎都是围绕着呈上来的菜肴评头论足。 咸毓也才发现明月十分细致, 光伺候人用膳之事上, 不仅事无巨细还颇有见识, 不管是咸毓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 明月竟然都能报上菜名, 可见是日常积累的宫中见识。 对于这样敬业的人,咸毓只觉得有些亏欠, 因为眼下只有她在吃, 而明月顶多是帮她夹菜倒酒而已。 她忍不住小声问道:“明月你饿吗?” 明月笑着摇头道:“回美人, 来时奴婢已经垫过肚子了。” 咸毓捧着小酒杯, 微微嘬了一小口,酒水满齿飘香,好喝极了。他眯着眼,不亦乐乎。但接着还边夹菜边又问明月道:“我分你些,应该也行吧?” 明月受宠若惊地回道:“美人,这可使不得。” “哎呀,”咸毓觉得自己喝了酒之后,就像是个阔绰的富婆似的,对自己的姐妹极为大方,“我想个由头,唔……就说我不喜欢吃,然后赐你?” 这绝对行得通。 可惜这不是普通的酒席,不然她们两人还可以给团儿也打包一些好吃的回去。 毕竟听她们不都说,这种酒席一年到头也没个一两回,那不就意味着这些好吃的很难时常吃到吗。 来这之前咸毓还以为这么多人的席案,呈上来的酒菜肯定是先行备好的、不一定新鲜。 但眼下她算是见识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国宴吧!皇宫中竟然还有比良公公以前给她吃的还美味的菜色。她实在是有些孤陋寡闻了。 一连塞了明月好几回,明月哭笑不得地都接了过去。 两个人本来不约而同地打算浅尝即止,可耐不住咸毓忘了这一茬,一不小心就成了在场人之中吃得最为专心的那一个。 至于四下的低声轻语交头接耳,她自然一概都没有听见耳朵里去。 楚蔽也只在上方望过她一眼。他不动声色地瞥见她低头和明月凑在自己的桌案前,两只手都快沾着吃食不放了。想必也无心于其余之人了。 咸毓的确如此,直到一旁的杜婕妤来同她搭讪,她才艰难地回过神来。 丝竹管乐之声绕梁不绝,咸毓转头的刹那,见杜婕妤桌案上的吃食都没动过多少。 她顿时一愣,接着听杜婕妤举止优雅地用锦帕压了压嘴角小声问她道:“经美人晨起那顿又错过了?” 咸毓顿时小脸一红。竟然被杜婕妤道出了真相。 杜婕妤以往便也了解她是个偷偷赖床之人了,她掩唇笑道:“不妨事,若不让宫人再添几盘?” 咸毓当然不敢了,她憨笑婉拒道:“杜姐姐莫要取笑我了。” 后头的朱宝林听见两人的对话之后,也关心地问道:“经姐姐,你若不够,我这些分你?” 毕竟若招宫人过来添彩,会不会有可能超了规格。 朱宝林自然更加了解咸毓的胃口一向不小。 咸毓:“……” 她们两人有没有想过,不是她胃口大,是她们一直没有大开自己的胃口? 这时后侧的梁才人突然冷笑一声,讽刺道:“经美人莫不是被饿大的?”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77节 如此饥不择食,宛若饿死鬼投胎。 梁才人不屑地讽笑了一声。 咸毓回过头去,小声回了她三个字:“我不是。” 梁才人:“……” 为何这般一本正经地回答她方才那句话。 这个经美人着实蠢笨至极。 咸毓也转而端起了酒杯。她当然只顾吃吃喝喝,哪有兴致同梁才人拌嘴呐。 可是梁才人显然并未就此罢休。她又在后头接着说道:“是呐,经美人肯定自小颇受宠爱,想必令尊自然将顶好的都紧着你,可惜——经美人毕竟是京外人士,自然也从未见识过京中的风光。” 这阴阳怪气的话语之间,自然是梁才人想要中伤经美人“没见过世面”,才在宫宴席间如狼似虎地吃吃喝喝。 “我儿时便跟着阿耶进过宫了,喏,这盘菜我都吃腻了。”她意有所指道。 这话不止咸毓听得见,连一旁更近的朱宝林都听得清清楚楚,她不免也默默地触及生情。 因为她们外地来的秀女如今同家人相隔两地,正如梁才人确实能与今日进宫的梁府亲人遥遥相望,而她们不是京官之女,自始至终都是形单影只。 甄才人和武宝林未来赴宴,此时被梁才人攻击到的就只有经美人和朱宝林两个外地人士了。 咸毓怎会像朱宝林一样的想,她虽听出了梁才人言语之中的挖苦,但也只是皱着眉,侧头回道:“你又没见过我家人。你时常同你阿耶进宫又如何?我还时常同我阿娘吃席呢。” 梁才人:“……” 一旁的杜婕妤没忍住,掩帕笑问道:“经妹妹以往时常同令堂吃席?” “嗯。”咸毓含糊地点点头。 小时候她妈妈同生意伙伴聚餐,她也跟着蹭饭过,正如梁才人说自己自小吃得多,那她不也很小就跟着吃遍了好多各具特色的餐厅嘛。 所以咸毓方才回的话底气可足了。 坐在最前排的裴順仪和吕芳仪也隐约听见了身后几人的动静,但兴许在她们心中身后她们的你来我往不过是菜鸡互啄,因此裴順仪和吕芳仪从未侧过头来瞧看。 此时两人的目光不由地被对面席间站起来的人吸了过去。 大殿中的众人亦是如此。 只见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前太子楚承宇站起身后,便拿着手中的酒杯上前敬酒。 说起来当今登基之后,除了登基大典那日俯首称臣之外,众人是第二回 见证前太子朝如今的陛下恭敬臣服…… 若说得再精确一些,这位应当唤作“前废太子”了。 自小便是含着金汤匙的太子,青盛帝亦是一直用心培养这个嫡子,可谁又能想到,时过境迁,物是人非,那么尊贵的开头,却换来如此尴尬的结局。 虽然这楚承宇还完好无损地站在下首,说着合乎情理的感激与敬词,但越是这般,众人眼中越是露出了一丝了然。他们像是已经能断定这个前废太子的后半生注定屈居东隅的苟且偷生,怎么也瞧不出任何复起的势头了。 这不,连这几月压在东宫头顶的困境,还不是有幸于远在驸马府中的大长公主的怜爱,才得以解脱莫须有的桎梏。眼下更是还反倒在需在宫宴之上主动谢主隆恩。 楚蔽的回复亦是说,让楚承宇要谢就谢大长公主罢了。 临了,为以示众人他们兄弟和睦,楚蔽还又赐了酒。 这时咸毓也终于听见了上首楚蔽的声音,她闻言跟着众人一切朝对面望了过去。 独自敬完酒的楚承宇刚落座,便又起身迎接所谓的赐酒。 酒是赐给“太子”和“太子妃”的,可是楚承宇却忽然拱手回道:“陛下……”他顿了顿。 不管如何,眼下他们也那么厚的脸皮还用先前的称谓当众自称,于是楚承宇便直接说道:“云霏她刚有身孕,这酒恐怕……” 咸毓闻言,正下意识脑洞大开:难不成这楚承宇还会担心赐的酒有问题吗? 接着她却猛然一惊! ……有孕?! 太子妃怀孕了?! 怎么可能?! 咸毓忽然如同晴天霹雳,险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然而一旁的杜婕妤已经小声地同她分享道:“果真如此,我也是赴宴路上听说了此事。” 她们京官之女的消息源倒是颇为及时。虽然这事似乎可大可小,也并不是她们刻意打听的。 陛下今日忽然解了东宫门外的守卫,众人自然频频侧目,便一早就传遍了各式各样的小道消息。 当时有些不知细情之人还以为是因这原因,东宫才重获了自由。 眼下竟然真有此事。 既然当事人都当众公布了。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不出意外太子妃便是真有身孕了。 可是…… 咸毓分明记得,她印象中的剧情,太子妃一直没有生过太子的孩子。 她不可能连女主的剧情都记错——任云霏和楚承宇的确并没有生孩子! 作者有话说: 咸毓:??? 楚蔽:膳后水果:瓜,喂给老婆。 第300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皇帝赐酒, 与楚承宇一同出席的任云霏照理该也应当接过饮下另一杯所赐之酒。 若楚蔽原先已经得知了任云霏怀有身孕之事,此刻倒像是他这个做皇帝的有意在为难他们夫妻俩了。 一时之间,太极殿内忽然变得鸦雀无声。 众人的目光皆是若有若无地朝这对有了喜事的夫妇望了过去。 不过楚蔽对此不以为意。他并非为难人,自然也随意楚承宇夫妇的反应。 不管他们如何作想, 他仍旧兴致缺缺。既然如此, 他便要就此作罢了。 可就在这时, 坐在楚霰身旁的任云霓忽然站起身来,朝上首行礼道:“陛下, 姐姐喝不了, 不如我代为……” “你作甚?”一旁的楚霰陡然转头,立即出声打断了她,他盯着她低声警告道, “这可不是寻常时候。” 任云霓不为所动。 她当然知道今日是宫宴,不是寻常的时候。 可是除此之外, 还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了? 是她阿姐竟敢拒绝陛下的赐酒是不同寻常? 还是她阿姐不过是肚子有喜罢了、却酒水都饮不得而不同寻常? 任云霓目视前方的目光变得越发的坚毅。 谁都看得出来楚承宇宠着她阿姐,如此大庭广众之下,并不是谁能不愿意而不见不着的。 这可是喜事呐! 任云霓嘴角微微的似笑非笑。她阿姐成婚多年,终于又有喜了, 不是一桩大喜之事么? 楚承宇亦是侧目看了过来, 他皱了皱眉, 似乎感受到楚霰和任云霓之间暗流涌动的意见不合。 而此刻的任云霓见此也有些出乎意料。 但楚承宇暂时也不想在意妻妹的变故, 他随即拱手向上首问道:“陛下?” “知道了。”楚蔽淡淡地说道。 他瞧着的确是不喜不怒, 像是权当没见着底下两对皇室夫妻之间的小动作。 而他的目光太过于冷漠,让底下争着代任云霏喝酒的两人皆是一怔。 而任云霏也终于有些坐不住了, 她稳了稳心神, 向任云霓微微摇头。 于是一旁的楚承宇接过任云霏眼前那杯酒, 就此一饮而尽。 这场面宛如冰释前嫌。 虽然楚蔽与楚承宇以往也没多大的来往。 连在场众人都下意识随着无法预计的进展变化, 最终松了一口气。 也正因曾几何时,楚承宇和楚蔽之间几乎一直都没什么来往,以至于这两人至今都并不相熟,也莫说如今多加熟络了。 毕竟当初的楚承宇,那可是一人之下的太子,而那时的楚蔽却只是一众皇子中最不打眼的那一个,甚至可谓是忽略不计了。 而楚承宇金尊玉贵之时,倒也没有大发善心地有空照拂楚蔽过,因而等到楚蔽去岁登基之后,楚蔽对东宫不冷不淡,其实也合乎情理。 然而双方之间的生疏又尴尬的关系,却也是无法避免的事实。 这本也可以不搬上台面来,但今日这突如其来的宫宴背后到底为了何事,众人也对此太过于措手不及,一时参不透真正的端倪。 众人唯一可以观摩到的便是一夜之间东宫外的禁卫撤走了,以及东宫里头有了喜事。这两桩事似乎能串在一起,又让人仍旧多思虑、觉得不该这么简单地联系在一起。 有别于太极殿内的众人暗自在心中猜疑不定,在场中还有一个心中慌乱一片的人,那便是咸毓。 她倒是想再望向对面那端的席位,但她当然也忍住了。 楚承宇任云霏有了孩子? 这则消息在咸毓的脑海里炸开了花,接着像是被反复复读重播了似的不断嗡嗡作响。 ……女主和男二有孩子了? ……好像是真有了! ……当事人看样子挺顺其自然的。 但咸毓眼下整个人都不自然了。她僵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身旁杜婕妤时不时小声的话语从她耳旁飘过,她都一点儿都没有听进去。 旁人此时的心思当然还停留在前废太子夫妇的小插曲上,不管亲疏远近,眼下这场颇为意味深长的小插曲,够在场人思索许久了。 咸毓虽然和他们思考的不是同样的角度,但此时心中也起了不小的波澜。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78节 其实不得不承认,似乎在不久前有些状况就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这一些转变对于她而言太过于意外,直至眼下她才正视到不少事似乎有些不太对劲了。 曾经她蜗居在咸池殿内得过且过,等着有朝一日被轻而易举地“送盒饭”,可是后来她认识了楚蔽。 不知不觉,日子也过了一段时间了。她不仅没等到自己的“盒饭”,而且竟然还听到了任云霏和楚承宇又有了孩子的消息。 咸毓默默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回想起自己记忆中的剧情。 女主还是太子妃的时候,的确曾和太子有过孩子,不过当时因为皇子之间的斗争,太子妃腹中的那一胎没保住……再之后,女主和太子两人就没来得及再有孩子,就已经经历了新的人生变故。 这都是再简单不过的基础角色信息,她记得很清楚。可如今,为何皇位上坐着的竟然是另一人?男主还是王爷,女主还是住在东宫,一切的剧情竟然都没有推进下去……怎会如此? 太极殿内的宴席依旧是能维持粉饰太平的气氛,仿佛方才的小插曲没有发生过似的。 而此时,站在龙座旁的万良目光闪了一闪。 万良虽然年纪大了,但一双眼睛倒是仍旧很亮,他一晃眼就望见了此时的经美人,正朝着这边望了过来。 乍一眼刹那,万良心下都险些抖了抖,但接着他便立马发现,经美人又似乎并非在往这头望?而更像是…… 由于万良大致熟悉了经美人的秉性,眼下他暗自大胆猜测,怀疑经美人莫不是……吃撑了肚子,才导致神情空洞,一脸发呆? 于是万良轻咳了一声,低声询问一旁的楚蔽:“陛下?” 万良都见着了,楚蔽其实也已然见着了。 但他倒不介意咸毓望向这里。 眼下他也只不过是兀自捏着手中的酒杯,觉得这宴席无趣至极。 若说他和楚承宇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纠葛,倒也不是。光他登基之后将前废太子架在了一个尴尬的位子上,在旁人看来,就像是有意为难楚承宇了。 可楚蔽既然这么做了,自然是并不将这些放在心上。 因此若楚承宇背后会如何作想,也并非是楚蔽会在意的事了。 至于东宫近月来背地里的事,楚蔽能得知的,虽非十成十,也不会只有一二。 待到楚承宇再次坐下来后,任云霏和他快速地相视一眼。两人虽坐在一起,此时却也未再低声开口。只消一个眼神,便已是默契地看懂了对方眼中的神情。 在今日之前,他们一直住在东宫、不便出入,这几个月来外头发生过何事,倒也略微有所耳闻。不管是皇帝罢朝两月,还是两仪殿丹炉不息。但他们也不知今日这宫宴到底是为何。 如今东宫身份尴尬,日子过得如履薄冰,眼下皇帝突如其来的转变,他们自然会心中竖起了防备,生怕这是一场堪比终结的鸿门宴。 可是,实则真的是这些人想多了。 宫宴虽然无趣,但楚蔽近日来的心情倒是颇好。他哪有什么兴致专门设鸿门宴为难楚承宇等人,今日这宫宴实则正如众人所见一般,只不过是他将事情摊开在众人眼前办了罢了。 酒过半巡,众人心思各异,楚蔽在万良时不时地小声询问之下,又捏着酒杯看向了从东宫出来的哪一对。 太子妃有喜,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是楚承宇还是当初青盛帝时期的嫡太子,那此事可谓是天大的喜事了,但放在眼下,到是一个意味深长的不大不小之事。 前不久得知此事时,楚蔽瞧着并不在意,但万良当场便皱了眉头。 在两仪殿内,这事也就万良会想得深,而他也觉得该小心为甚。 虽说也还未到必须心狠手辣之时,但万良也坦言,哪怕他们真没什么反应,东宫今后或许也会对陛下避之如蛇蝎。 那又如何呢? 楚蔽目光流转,毫无掩饰地看了楚承宇身边的任云霏一眼。 万良自然是担心楚承宇有了嫡子之后……生怕这个前废太越发会生出一些暗地里的心思。毕竟楚承宇当初可谓是离龙座最近的身份了,之差一步之遥,如今坐在龙椅上的人会是不出意外的楚承宇。 因此,楚承宇自然是对自己的子嗣颇为在意的。 因为这一点也掩饰不了,倒也不必刻意避讳隐藏了,方才甚至在这个宫宴上,楚承宇就当着众人的面说了出来。 而东宫再怎么沉着以对,也无法打消他们如今暗自紧张的形式。 楚蔽虽并非故意吓人,但此时忽然冷不丁的开口一句话,又是将众人刚缓下来的心吓了一跳—— “可有同大长公主提起太子妃有喜之事?” 上首的楚蔽忽然不明不白地问道。 宴席中的众人霎时安静了下来。 他们自然都偷偷瞧见陛下望过去的方向,看来又是同东宫在问话了。 若真是皇亲和睦,被皇帝一而再地问话,倒可谓是圣宠了,然而眼下不仅并非如此,还听起来有些瘆得慌。 楚承宇下意识地在桌案下握住了任云霏的手。 一旁楚霰的眼角余光见此,亦是也垂眸、捏紧了手中的酒杯。 任云霓皆是看在眼里,她置身事外、倒一点儿也不怵皇帝问的话,还打心底觉得楚承宇大惊小怪,眼下龙座上的陛下难道会突然发难、下令拿下她阿姐不成? 楚承宇稳下心神后起身拱手回道:“回陛下,东宫还不曾……” “你坐着说便可。”楚蔽打断道。 他眼下长得这么像要为难人的模样吗? 今日这宫宴的前因后果,其实众人只要不必多加胡思乱想,不也多多少少听说了,大概是起因于大长公主。 眼下楚蔽也不过是随口一问,听着倒像是在审问东宫是否在背地里搭上了大长公主,才求得大长公主的襄助。因此楚承宇回话时也颇为肃穆。 他闻言先是一怔:“是。”接着应声坐了下来。 话说了一半,后半句也听得出来。 楚承宇的回复是东宫近来并未与大长公主私自往来过。 要知道东宫外的禁卫虽并未公开名义,但东宫这几月来半软禁的事实也摆在众人的眼里,若在此情形下东宫还能同京外的大长公主有所来往,那才是不对之事了。 至于楚承宇的回复是真是假,那就另说了。 楚蔽其实也不在意真假,正如他也不在意东宫是否同大长公主求援过。 因为不管是否有此事,如今的结果皆是如此——大长公主是肯替东宫求情的。 更有甚者,如果东宫的确未曾求过大长公主,这便更能显示出大长公主对楚承宇这个前废太子的偏心。虽然就算如此,楚蔽也不会因此而失望。 楚蔽垂眸看向自己眼前酒杯中的酒水。 他们上一回见大长公主,也不过是几个月前的事,那时的大长公主同他虽未到相谈甚欢的地步,但也一直是拎得清,知晓该知行合一站哪边。 还记得那时的大长公主身子骨瞧着也颇为健朗,还有心思邀请后宫的人打马球。 一想到这里,楚蔽下意识想起了那时的咸毓,于是他收回的目光转为瞥了一眼下首的另一边。 就在这时,他倏地对上了咸毓的视线。一时倒也是有些惊讶。 她怎还在看他? 然而咸毓哪是一直看着她,她的视线其实一直是跟着前面东宫的动态所流转的。 自从亲耳听见任云霏有喜之后,她整个人都恍恍惚惚,还有些不敢置信,可没过一会儿,她又听见了楚蔽的声音。 接着她的耳朵倒是竖了起来,和在场众人一样,混入其中,都看了过去。 楚承宇答了一半,默默坐了下来,眼瞧着也不必续上了,因为上首的楚蔽已经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楚蔽是个话少的人,如今当了皇帝,众人也陆续知晓了些他的个人脾性。因此眼下一而再地主动开口问话,东宫都开始如芒在刺了。 楚承宇面上不显,但后背几乎是绷紧了。如今的他虽然没有十足的底气护住东宫,但眼下他也并非坐以待毙之辈,若龙座上的楚蔽真向他发难了,他也绝不会选择退缩。 可是楚蔽真的只是简单的问他们话罢了。 他接着又缓缓说道:“大长公主来信,许是快要到了弥留之际,朕想着,你们俩的喜事同她提几句,倒也是要尽快些了。” 由于楚蔽说话缓慢,他说到一半的时候,在场众人中真有不少以为后半句是……让东宫陪着即将弥留的大长公主一起…… 一直安静坐在楚承宇身边的任云霏也默默松了一口气。 赴宴之前,楚承宇有多忧心,她也怎会一点儿都没有。不过她正是坚持将有喜之事公之于众的那一个,因为她觉得这事不如就趁宫宴当众袒露出来为好。 楚承宇担心楚蔽的反应若是最坏的一种可能,若真如此,那他们两也只能硬着头皮面对了。 他们也未曾料到,楚蔽说的话真像是闲话家常一般。 难不成当今陛下专程设宫宴,请了一众臣工,当着朝臣的面,同东宫闲话家常吗? 忧思伤神不假,但这时候众人先是一愣,接着又转而想偏了…… 毕竟相比于前废太子那有了子嗣的消息,当今陛下的后宫还噤若寒蝉,一点儿消息的影都不可能有,这一点在楚蔽登基将近一年之后,越来越成为众人的共识了。 更何况这两月来宫中……说难听点可谓是有些“荒唐”。 眼下看来,众人忍不住怀疑,莫不是陛下也早就听闻了东宫有喜的消息,以至于自己也心急了起来,闹出了请术士炼丹的“馊主意”? 这不,连咸毓这边席位上的众人都神色各异了。 不仅后头的梁才人和朱宝林都没声了,连一旁能一直小声说几句的杜婕妤都不说话了。也不知道她们是想到哪里去了。倒是坐在最前面的裴順仪和吕芳仪,果然较为沉得住气,此时两人竟然又说上话了。 最先开口的当然仍旧是吕芳仪。方才的拌嘴她那已经翻篇了,此时她又想朝裴順仪说话了,还不是简单的斗嘴,而是语出惊人的一针见血道:“陛下莫不是看上了太子妃腹中的孩子。” “咳!”正想喝口酒压压惊的咸毓闻言的刹那就被呛着了,“咳咳咳咳……” 吕芳仪和裴順仪此时也不在意身后经美人的失仪。 裴順仪闻言,更是淡定地淡淡瞥了吕芳仪一眼,依旧是平日里的语气:“吕芳仪慎言。” 吕芳仪轻哼一声:“这有何说不得的。” 陛下若是一直无后,看上了前废太子的子嗣为己用,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历朝历代也曾有过类似之事。 至于具体如何的行径,那就另说了。 裴順仪闻言,仍是淡淡地说道:“正因为是还未有之事,吕芳仪不该慎言么?” 吕芳仪顿了顿,自然明白裴順仪的话,她顿觉无趣,兀自低声说道:“虚伪。” 裴順仪有些意外地瞥过去了一眼。 这还是吕芳仪头一回如此直白地骂她。 虽说也只有两个字。但也是道尽了他们两人之间的性格有别。 默了一会儿,裴順仪忽然又接着主动目视前方地同身旁之人说道:“我不跟你抢。” “你说什么?”吕芳仪惊讶地转过头来。 像是也没料到裴順仪尽会忽然说得如此直白。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79节 真真假假先不论了,因为吕芳仪此时脑海中的思绪已经如同飞驰的骏马,都想到太子妃腹中孩子的抚养之事上去了。她倒并非眼馋领养之事,而只是认真思考眼下皇室的变故罢了。 而此时对面席上的楚承宇和任云霏也已经应下了皇帝金口玉言。 大长公主若真是时日无多,那也算是皇家的一桩不小的事。人虽都有身老病死,但如今皇室中人,人丁也不算新旺,小辈的喜事才刚有,仅剩下来大长公主却病来如山倒地就快要去了。 若大长公主这么快走了,恍然之间,也算是青盛帝那朝时的人事物真的彻底的离众人渐渐远去了。 楚承宇垂下眸,眼帘挡住了他此时眸中的一切思绪。 任云霏因为怀有身孕极为忌口,入席后也没动过什么筷子,眼下她勉强拿起了筷子,也是为身旁的楚承宇夹菜。 楚承宇收回神来,微微侧头对上了任云霏的目光。 “殿下节哀。”任云霏轻声同他说道。 一直以来大长公主颇为喜爱任云霏,她自己怎会不知晓,无论她有多么讨喜,那其中也有不少沾了楚承宇光的原因在。 因为血浓于水,想必大长公主总该是最想亲近楚承宇这个嫡出的后辈的。 至于虽然去岁宫乱之时,大长公主帮了楚蔽的忙,那也是因为那时只能如此了。 这一点的前因后果,东宫心知肚明,楚蔽怎会不懂。而且东宫应该也知道楚蔽自然是对此心里有底的。 所以赴宴之前,他们在东宫商议之时,任云霏也认定楚蔽并非会因此朝他们发难。 而眼下的确如此,至少目前,龙座上的皇帝依旧是平静又冷淡的模样,并未借这般那般的事处置东宫。 如此这般,难道东宫长达数月的半软禁解除之后,一切真的都翻篇了吗?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楚承宇和任云霏也不会想当然地松懈下来。 更何况大长公主缠绵病榻是真,楚承宇随时会失去一个自己的亲人,对此也的确是一桩伤心之事。 这一端的前废太子夫妇风雨中同舟共济的场面,倒是羡煞旁人,让一旁本还有嘴角笑意的任云霓冷下了脸来。 她的阿姐和姐夫恩爱如此是好事,但接着任云霓便又想到了自己。 若是她和楚霰面临今日之情势呢?楚霰会像是楚承宇一般,同她一起携手共进退吗? 楚蔽也就又说了一两句话,下首那两桌的脸色就纷纷不好看了。 他默默地看了一旁的万良一眼。 万良默默叹了一口气,低声道:“陛下,可不能心软。” 楚蔽无所谓道:“你此话怎讲?” 他有心软吗? 亦或是眼下他要心硬吗? 万良有些无奈地回道:“陛下圣言,他们听着便是了,怎敢甩脸色?” 楚蔽冷笑一声。 可他倒是能再随便说几句,就不知道楚承宇那边又会有如何作想了。 大长公主的求情他是应允了,那今后大长公主也甭想在别的事上胳膊肘拐向其他人,大长公主自当心底清楚。哪怕是对咽气之后的后事交代上亦是。 左右不过是时日无多的老人了,楚蔽可以承个情。除此之外,东宫对此疑神疑鬼等的反应,他也不会安抚解释一二。 可万良总归是想让他再多说几句的。 于是楚蔽接着又勉为其难地多说了一句:“若大长公主逢凶化吉,东宫可得专程道个谢,大长公主可一直念着阿兄你呢。” 说什么兄弟情义,一字一句写在信纸上的话,楚蔽历历在目。 那实则都是讽刺,何来的亲昵? 既然如此,他这一方便亦是如此。将好话说尽便是了。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无不在心中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就连一直沉着应对的楚承宇都是浑身一凛。 楚蔽这话说得,听起来显得颇为阴阳怪气了。 一旁的万良满意地耷下了眼皮,浑然不管底下各式惊异的眼神。 楚承宇也没有听错坐在龙座上的楚蔽此时所说之言。 他好似从未听楚蔽唤过他“阿兄”。以前他是金尊玉贵的太子,也未曾与哪个兄弟极为亲近,何人见了他都是一声“太子”的尊称。 更何况如今物是人非……他也是头一回被如此一声“阿兄”弄得暗中狼狈。 楚蔽为何这般当众这般唤他? 楚承宇捏着任云霏的手掌,在袖口中越握越紧。 任云霏虽面色不变,但也定住了身子。 诚然,当今这个皇帝陛下一向以来行事颇为有自己的主张,说白了就是有些不管不顾,秉性使然,或许真是不阴不阳地说一句话罢了。但换做是任何人,如果架在楚承宇和任云霏身份上,也都会油然摸一把冷汗。 这一刻,越来越多人皆是浮想联翩了起来。 坐在咸毓前排的吕芳仪又忍不住开口了。 既然她和裴順仪之间已经“直话直说”了,那她此时低声交谈时也不在避讳:“陛下这是要‘去父留子’吗?” 裴順仪:“……吕芳仪慎言。” 吕芳仪还真不将身后位子上的人当回事,不管是杜婕妤还是经美人等人,她不怕被她们听了进去,更何况只要不是个又蠢又坏之人,也不会做出什么蠢事来。 眼下吕芳仪在意的当然是对面席位上的人了。 若说方才她们只不过是默默望着看戏,可不知不觉之间,她们这些后宫嫔妃,似乎也身不由己地卷入了这一场突变之中。虽然眼下这事既意外又合理。因为只要是后宫之人,总有一天会面对皇嗣之事。 裴順仪一而再地不肯多言,吕芳仪倒是不在意了,她眼下甚至都可以一个人说起来。 “那……太子妃还留着吗?”她依旧是如同看客般的思路。 坐在后面的咸毓闻言,又再次愣了一愣。 什么?她听到了什么? ……楚蔽要灭了太子妃??? 乱了乱了!一切都乱了! 女主怎么可能有事? 女主怎么可能面临着去母留子的危险? 任云霏不是贯穿首尾的女主吗! 什么有喜,什么子嗣……咸毓的脑袋彻底蒙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上首。 这一切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乱的?为什么现在的皇帝是楚蔽?这并不是她了解的剧情。更何况她自己本人也只是个配角罢了,甚至于原来她的大名叫哪三个字她还是前不久从楚蔽的口中听到的呢。除此之外,更别说其他的有的没的……许多事情原来都不是她以为的了。 龙座上的楚蔽说完了事。回眸便又对上了咸毓望向他的双眸。 有道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有点儿不敢相信,此时她的目光怎肯如此粘着他了? 还记得过去几夜她好似不怎想同他同榻而眠呢? 那为何眼下忽然变成这般?竟如此……痴痴遥望他? 楚蔽也不自以为是,他转念便想到,莫不是…… 莫不是她还没吃饱? 他的目光转向了她身前桌案上,酒菜瞧着的确都被她用得差不多了。 一旁的万良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 楚蔽抬手,朝他指了指自己桌案上没动过的那些。 他心想,总不能在宫宴上饿着她吧。 万良见此一怔,接着嘴角便露出了一抹浅笑。 他这便按照陛下的意思办。 正当太极殿内的众人还在回味与陛下最后一句话中的意味到底是何意时,转眼之间,只见上首陛下身边的万内侍忽然招了身后的小内侍、亲自带路,将陛下桌案上的几盘菜端了起来。 这个万内侍是陛下跟前的心腹,众人陆陆续续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他们的目光也随着此人的行动流转。 万良嘴角带着浅笑,转眼间就出现在了咸毓的面前。 彼时一旁的几人已经都被惊动了,咸毓回过神来时,对上万良的一张脸,再为熟悉也活生生吓了一跳,她一时受惊,险些都能摔在地上了。 不过她身旁陪着的明月下盘极稳,别说是坐不稳了,她想避都避不开,直接被万良逮了个正着。 “经美人?”万良倒是不意外她此时的反应。 咸毓不仅怕自己发愣被撞了个正着,而且此时脑袋都发麻了。 “你……”你你怎么过来了?! 她话都说不出口了,直接卡在了第一个字上。 万良见此,反倒是被逗乐了。 他脸上的笑意加深,竟然都笑出了褶子,这下连望过来的众人都哗然了。 他们何时见陛下跟前的万内侍笑成这样过!? 万良笑着同咸毓说明了来意:“陛下见经美人还不饱,便命奴婢将这些送过来。经美人若还不够的话,尽管再同奴婢说。” 小内侍已经撤走了咸毓桌案上的空盘,万良亲自动手,在众目癸癸之下,将来自于御案上的三盘菜陆续摆在了咸毓的面前。 多少人都瞧见了,那可是都是出自皇帝桌上的! 此刻就像是平静的水面上炸出了惊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下子更是彻底的将宴席中的众人惊愕不已! 他们看见了什么! 陛下竟然命万内侍,赐菜于经美人! 在此之前,众人还在对东宫的那一出暗自揣测,此时却又被皇帝陛下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一出晃走了心神。 陛下为何如此? 为何是经美人?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80节 这又是为何? 离得最近的杜婕妤已经震惊得瞪大了眼珠子,后头的朱宝林也吓得捂住了嘴,梁才人面色亦是一阵青一阵白。 就连前面最稳得住的吕芳仪和裴順仪,转过头来的脸上也已是不再平静。吕芳仪见此顿时拧眉肃穆,连裴順仪脸上都露出了忍不住的讶异之色。 ……后宫中人的脑子转得也不慢,她们接着又不约而同地联想到了前不久的陛下行宫之行…… 反倒是当事人咸毓,此时却是最后一个反应过来的,她愣了愣,看向桌上的三盘菜。由于过于精致,此刻她也没时间仔细观摩,抬头问眼前的万良:“给我的?” 万良笑着应道:“是啊,经美人有什么吩咐,尽管同奴婢说。” 此时四面八方望过来的目光,万良自然都感受得到,眼下他此行所带来的结果,他自然也心知肚明。 一想到陛下和经美人今后不再藏着掖着了,万良脸上的笑意越发加深了。 咸毓也头一回见万良笑成这样,而此时她脑子还是懵着的,虽然意识到万良突然的亲近似乎意味着什么,但对于眼前楚蔽送过来的几盘菜,她第一反应还是——可能是楚蔽自己不吃了?倒也是常有的事。 咸毓没有拒绝,下意识和万良道了一声谢。 听上去像是谢主隆恩似的,万良笑眯眯地带人走了。 四下的人还在望过来,包括离得最近的几个后宫嫔妃。明月见经美人好似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便称职地轻声提醒道:“美人,眼下可要用膳?” 咸毓闻言倒也认真回答了:“……嗯,我自己来吧。” 她还真还有胃口。 本着不浪费美食的原则,她接过明月递过来的筷子,低头慢吞吞吃了起来。 当吃食进嘴了之后,咸毓也算是借吃东西压了压惊了。 什么太子妃有喜、什么剧情混乱……诸如此类的奇怪变动其实也并不可怕。她缓过劲来后,暂且也不再持续震惊了。 什么事都等她吃饱了再说算了。她懒得再动脑了。 明月适时地挪了挪身子,尽量为经美人阻挡一些四下望过来的目光。 不过她瞧着经美人此刻只顾着低头用膳,应当也避开了众人的目光。 渐渐地,太极殿内不由自主地响起了窃窃私语之声。 当事人咸毓倒是充耳不闻,但这也不可否认的是,她这一边又成了众人关注的风暴中心。 这下换成对面的人看戏了。 任云霓不晴不雨的心情对上了这事,倒还有心思轻声开口道:“……这经美人莫不是也有了吧?” “……”一旁三人就没有开口搭话的心思了。 一个注定不平淡的宫宴,此时的众人更是心思各异。 任云霓本就不等着身边人的回答,她也不过是低声兀自说一句罢了。 对面那个经美人先前她倒是打过一次交道,人瞧着也不是装笨,而的确是个心思简单之人,说白了就是个缺心眼的草包美人,她反正是相处不到一块去。 可没想到后宫嫔妃数人之中,陛下喜欢的是这一个? 不过接着,她又瞧着经美人不像是个有喜之人,因为看她低头狂吃的架势,也未曾忌口什么。 那这又唱的是哪一出? 一时之间,旁人心中多虑、对酒席食之无味,咸毓倒是认认真真吃着自己盘里的,也没察觉到自己已经成了新的关注点。 但她也不是没反应过来,吃着吃着,她也渐渐意识到似乎接下来又是新的转变了。 而这时,她附近的几个人也陆续缓过神来了。 前头的裴順仪和吕芳仪早已转回身去,也没再开□□谈,而是各自沉默着。杜婕妤也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后面的梁才人攥紧了手里的帕子,狠狠的剜了一眼咸毓的后背,又冷笑地看向一旁似乎惊呆了的朱宝林。 事情到了这般地步,事实已经昭著了——经美人不声不响地夺得了圣宠,还在这宫宴之上,被陛下给足了排面,当众赐了菜,以示恩宠。 前不久短暂的行宫之行,经美人竟然如此抓住了机会? 还是真当是陛下主动看上了经美人? 除了这几个嫔妃,在场的众人心中也纷纷猜测。 能赴宴之人,大抵是对后宫几个嫔妃有所耳闻。若非说这个经美人的过人之处,那就只剩下她的那张脸了。经美人长得的确美于其他嫔妃,但除此之外,连同经美人的家势,其父经郡守为官一向四平八稳,效忠朝廷之外倒也并未争强好胜,总而言之,陛下又是如何看上了经美人? 难不成……真的只是因为脸吗? …… 一场宫宴果然不太平,等上首的万良开口,众人起身恭送陛下后,总算是结束了这场迷雾团团的宫宴。 咸毓吃饱喝足,这下是真的有些发呆了。 然而她人也没走成。 当她想转身跟着众人陆续离席的时候,却被一旁的明月扶住了。 “美人。”明月小声示意道。 咸毓正不解呢,接着便顺着明月的目光望见了不远处的几个小内侍。 ……这是? 眨眼间两个小内侍一脸恭敬地走上前来,低声请安道:“经美人请留步。” 咸毓疑惑地看向了这两个面生的小内侍,猜得出来或许是万良的吩咐。 接着她就被引到了一旁。 这一切自然也有还未走的人看在眼里。 眼瞧着经美人今日是要被直接留下了? 咸毓也没想到她还被直接留了下来。 得知这个消息后,她也懒得问了,索性是不问一句地直接带着明月跟着两个带路的小内侍走了。 太极殿可不小。 好似进了一处偏殿之后,咸毓又跟着人七拐八拐了一会儿,来到了一处明显像是皇帝用的偏殿。 因为咸毓也看出来了,此处像是皇帝平时换衣裳的地方。那些个她以往未曾在楚蔽身上见识过的龙袍,此刻倒是入目在了她的眼帘。 果不其然,已经换好常服的楚蔽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你喝了不少?”他来到她身边问道。 “哪个?”咸毓随即回道,“酒还是汤?” 楚蔽:“……” 这还用问吗。 眼瞧着喝得不少。 咸毓倒不觉得自己醉了,也并非是醉酒之人自称自己没醉。她是真的还好。 不过也的确有些微醺,以至于她站在一旁的龙袍边,对着一身常服的楚蔽,还习以为常地对待他,脱口而出道:“你以为我醉了?” 她身后的明月已经快速地往后退了下去。 楚蔽也不介意她此时的说话口气,他淡声说道:“随我来。” “去哪?”咸毓问道。 “带你去歇息。”楚蔽言简意赅回道。 咸毓疑惑:“我没醉。” 天色还早呢。 他肯定是当她醉了才这样的。 “嗯。”楚蔽应道。 说着,他就拉起她的手。 作者有话说: 目前这个月的生活状况应该还只能周末更新orz 我争取三合一,这样也算是一周基础六更的量了。混乱的2022结束了,祝我们2023身体健康! 第301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一路上也没碰见什么宫人, 咸毓跟着楚蔽走了几步后,才后知后觉看向被他牵起的手。在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有点儿醉了,嘴上脱口而出问道:“你清场了?” 跟在一旁的万良脚步一顿, 哭笑不得地回道:“经美人, 许是宫人本就不多。” 想必经美人并不知情。 虽还是白日, 但瞧着这天色转阴,即将下雨的样子, 所以楚蔽是想带她先回去。但没想到咸毓竟然有点儿不依。 “你要带我去两仪殿?”她问道。 万良侯在一旁, 心道这有何不可? 楚蔽则只直接默认了。 可没成想,咸毓见他并未及时开口,便接着又问道:“你真是皇帝?” 万良:“……” 经美人是真的醉了。 咸毓也不知自己是醉了, 还是没有完全接受如今的现状。等到稀里糊涂地跟人进了两仪殿后,分明她也不是头一回来这了, 但她却油然生出一股宛如陌生的感觉出来。 这里是皇帝呆着的两仪殿,而楚蔽则是皇帝。 楚蔽是皇帝这件事,在得知之前,咸毓绝对猜不着、也根本也不会如此设想。所以真当他如若出入无人之境一般带她来到两仪殿后, 当殿内稀稀拉拉的宫人远远垂首向他们请安时, 咸毓忽然挣脱了楚蔽的手。 她的目光转向楚蔽, 忍不住问道:“你带我来……” “醒酒。”楚蔽言简意赅回道。 “嗷……”咸毓勉强承认了自己有些醉了的事实。 万良转身张罗去了, 咸毓随即亦步亦趋地跟着楚蔽走到了他的御案前。上面堆着的走着她倒是没注意, 她转而想起了和自己一同出来的明月。 可当她转身之后,却发现明月站得离她有点儿远, 入目依稀可以看见明月正在在墙角边, 和一个眼熟的娃娃脸立在一块儿, 像是在低声闲谈, 而后者瞧着像是楚蔽之前那个小侍卫?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81节 “立在那作甚?”一旁的楚蔽问她道。 咸毓回过头去,下意识回道:“那我也没有坐的呀。” 不远处的两人却皆是耳朵尖的,话音刚落,明月和无姬就不约而同地过来给咸毓递椅子了。 咸毓顿时觉得受宠若惊,刚一坐下,万良命人呈上的醒酒汤也很快就出现在了咸毓的眼前。 “其实我也没太醉……”咸毓弱弱地说道,但到底是迎着眼前四人看着她喝的目光,慢吞吞地将一碗醒酒汤都一口口喝了下去。 由于是新鲜出炉的醒酒汤,咸毓就算喝得不快,但一碗喝下去之后人也有点儿热了。 她捏着宫装的衣袖左看看右看看。 一旁是面带浅笑的万良,另一旁是随时等候她开口的明月。 眼下这氛围有些古怪,她转而看向楚蔽。 他默默坐在那金灿灿的龙椅上,似乎也没做什么,正巧对上了她看过来的视线。 咸毓顿时觉得自己酒醒了。 她站起身来,试着问道:“我该回去了吗?” 正喜气洋洋围观着的无姬一愣,奇怪地看向万良。 经美人怎这便要回去了? 无姬和万良一同看向了坐在上首的楚蔽。 楚蔽闻言,虽面色不变,但也终于开口出声了。 “你想回去?”他问咸毓道。 咸毓默了默,只回道:“我酒醒了。” 一旁的万良眼皮一跳,立即幽幽地说道:“这……奴婢瞧着经美人还醉着。” 咸毓:“?” 无姬眼珠子一转,也立即应和跟上:“是啊,属下瞧着经美人还醉着呢” 咸毓:“……” 她其实也没醉过吧? 她没醉酒,只是脑子应付不过来现状罢了。 所以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她与其看着坦然坐在龙座上的楚蔽感到恍恍惚惚,还不如先回去歇息吧。 万良眼疾手快地想拦人,他率先开口道:“经美人若是累了,就此安置在两仪殿如何?奴婢瞧着这天色也快要落雨了,若是经美人在路上淋了雨,那也是奴婢之过错了。” 万良这话说得很漂亮,进退有余,摆明了是诚邀咸毓再留下来。 可咸毓也不是真蠢的人,她听得出来万良明晃晃的意图。但她总觉得眼下她如是留下来,莫不是还要侍寝? 胡乱想到这,咸毓顿时小脸一红,转而接着回道:“无妨,你们借我一把伞便是了。” 万良:“……” 天空转眼便暗了下来。 两仪殿外灰蒙蒙的一片,空中还刮起了风,但也不及无姬脸上寡淡的神情。 不过他并不是自己不开心,而是敏锐地感觉到了万内侍的隐隐约约的低落。 ——还不是他们眼下正要送刚来两仪殿没多久的经美人出门了。 唉。无姬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他这也不懂,自然也不明白为何经美人竟然这么快便要走了? 陛下并未阻拦,而万内侍也有心无力拦不住经美人了,于是他沦落到交出了自己用了有些时日的伞。 这伞上一回还是他原先在咸池殿外暗自蹲守时作为备用的伞。 为何万内侍非要指定让他交出自己的伞为经美人所用? 两仪殿内又不缺伞。 这时万良朝这个哭丧着脸的臭小子白了一眼,低声叮嘱道:“回头你寻个由头去咸池殿转转。” 无姬立即会意,知晓是可以凭借这伞的由头。但是他也不大明白,为何今后他还要多去咸池殿外转转? 如今的大事小事不都解决了吗?陛下也不再藏着掖着了,既然如此,照理不该是后宫的经美人多来两仪殿转……思及此,他终于反应过来了! 豁然开朗的无姬对上了他眼前的万内侍的目光。 ——那是因为经美人怎瞧着似乎不大乐意来两仪殿? 此时留不住人,万良也也只能退一步,代为张罗的好说歹说劝经美人收了不少的礼,一并带回咸池殿去。 若是外人看来,那只会眼红于两仪殿的赐礼。但只有他们自己人知道,方才经美人并未喜出望外,甚至还想推辞一二。而是万良当机立断转念改了一些礼单,加了不少的吃食,才让下意识回绝他们的经美人犹豫了。 最后终于让经美人收下了两仪殿所赐之物。 “其实我已经饱了。”咸毓接过伞,看着明月双手拎起好几个礼盒,眼见得陪她来的明月即将要上演铁人三项似的归途了,她再次犹豫地看向万良,“这些……” 万良立即说道:“这些都是陛下的心意,经美人可莫要让陛下失落了。” 咸毓被人堵了一嘴。到底是带着明月和一堆御赐的吃食离开了两仪殿。 因为万良最后说的话虽然是堵住了她的嘴,但的确也有道理。 虽然她方才并未明说,但她不想再留在两仪殿的态度也十分明显,所以这都算是“拂了皇帝的意”了?哪怕皇帝是楚蔽。 可正因为楚蔽是皇帝,咸毓又觉得自己需要早点回去歇下休息了。 诚然,她吃饱喝足就拜拜的态度好像不够礼貌,但如今熟悉又陌生的两仪殿对她实在没有吸引力,反倒是隐约之间她直觉知道自己若是留在两仪殿过夜,自然没有在自己的咸池殿舒坦。 所以咸毓其实也没有想太深,她只是遵循本能地想回去,暂且放空一切地睡大觉了。 …… 不管前朝后宫风云昔变,等回到咸池殿后,安静的咸池殿内也依旧顶多团儿的话多些。 “这么多?!”团儿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珠子,看着赴宴回来的咸毓和明月,她连忙上前接过明月手中的礼盒们,险些没拎住,“这都是陛下赐的吗?” 团儿喜出望外,比当事人咸毓还开心。 这可都是御赐之物,团儿简直不敢相信,眨眼之间,峰会芦庄,她家美人真当是要熬出头了? 有别于团儿的又惊又喜,咸毓已经熟门熟路地默默转身进殿,兀自向自己的床榻进发了。 “明月姐姐,你的胳膊还好吗?”一旁没留意的团儿还在止不住地关心。 这些赏赐可真沉呐。 明月淡然回道:“我还好。只不过经美人……”她顿了顿,止住了随口而出的话,接着只说了一句,“经美人好似……吃饱了。” 至于醉酒与否,以及前不久两仪殿之行,就不是她能代为多言的了。 团儿闻言,倒是一点儿都不担心了。 她家美人尝吃撑,不足为惧。 咸毓想要睡觉,两人快速地给她烧了沐浴的水,等到她终于在自己的床榻上昏头睡去之后,没过多久,明月站在咸池殿内的大树下,和躲在树上的无姬大眼瞪小眼。 “你无事?”明月看出了无姬的不自在。 他瞧着像是又存着逼不得已之事了? 以往明月并未在主子跟前贴身当差,自然也并未见识过这般的难处。如今她近身伺候经美人虽未多久,但也瞧得出无姬这家伙差事自在中又带着一丝身不由己的假把式。不过她虽同为下属,但恕她没有感同身受的关怀之心了。 这厢无姬也尴尬地承认道:“啊对,我过来……过来散散心。” 明月:“?” 无姬连忙纠正道:“我过来要伞!” 明月:“……” 明月自然不会代经美人将伞还了。而其实无姬也不可能指名道姓地向经美人还伞。 那他眼下过来,乃是因为害怕两仪殿内在经美人离开之后,略显诡异的气氛。 遇事不妙,无姬便先遛出来了。可是来了这里之后,他也不知该做些什么。 明月见无姬无聊,也不再理会他,转身便同团儿一块忙活去了。 无姬在树上哀怨地叹了一口气。他幽幽地看向咸池殿内的两个人。 明月知根知底,眼下也无意理睬他的纠结,至于那个对一切浑然不知的小宫女,他也无法倾诉。 噫……怎么回事?为何先前以为的好日子盼来了之后,如今他又瞧着还不够喜庆呢? 他想了又想,索性折身回去了两仪殿。 正巧万良此时也并未陪着陛下,无姬上前便大着胆子问道:“万内侍,经美人莫不是不大喜陛下?” 方才他都瞧见了!无风不起浪,若是无事发生,经美人为何不肯在两仪殿多留些时辰?那可是换做旁人甚为羡艳之殊荣呐! 万良顿时眉间拧起,忍住了想捂住这臭小子嘴的念头,皮笑肉不笑地瞪着他:“你闭嘴。莫要胡说八道。” 无姬也不是个嘴硬之人,他立即顺着回道:“是属下失言了。可万内侍,为何经美人方才不愿留在两仪殿?” 他瞧着陛下不正是专程想让经美人留下的吗?再不济,他们应当也会坐下来用完下一顿的膳再说,为何…… 无姬凑上前,轻声问道:“万内侍,莫不是经美人还在气我们隐瞒身份许久?” 前不久在行宫里那几日,经美人瞧着反应也不大,像是已经将这事揭过去了似的。可眼下连无姬都琢磨起来了,恐怕那时经美人只不过还没反应过来罢了,甚至如今也不大瞧得出真实的反应。 万良垂眸,一时默不作声。 这也是为何他方才上赶着相赠经美人不少的礼的原因。 虽说名义上是陛下的御赐,但实则更像是他们主动送礼了。 天公不作美。 还未入夜,灰蒙蒙的天果然真下了雨。 楚蔽歇下之后,两仪殿内外便更安静了。万良轰走了只会好奇问东问西的无姬,自己也转头忙去了。 他走在殿外的长廊时,抬头望了一眼下起雨的乌蒙天色,心中倒是并未就此忧心忡忡。若是再想通些,他实则也无需皇帝不急急太监。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82节 但眼瞧着陛下竟然也破天荒歇得这么早,也是少有之事,难不成是同回咸池殿的经美人遥相呼应?那为何陛下又不直接去寻经美人呢? 此番种种,万良倒也并不觉得头大。他也知道他顶多是个帮衬之人,说到底还得看陛下和经美人到底如何。 可是,今夜显然陛下也不会像往日里那般偷偷去咸池殿了,因为方才他是亲眼瞧着陛下也早早歇下了。 罢了罢了。陛下也大了。万良也自知,如今他是越发不能急于掺和陛下与经美人之间的私事了,以免好心帮了倒忙。 突如其来的雨,接踵而至的便是昏蒙的雨夜。 两仪殿和咸池殿倒是都早早的熄了灯。 而太极宫内外的高墙内苑里,却又不少门户还纷纷亮着灯烛。 自打回了王府之后,任云霓眼瞧着楚霰进府后转身便往书房走去,连留给她半个眼神都没有。 她看着渐行渐远的那道背影,也不过是默默望了一会儿,随即也转身朝自己的院子中走去。 然而到了入夜后,由丫鬟撑着伞,任云霓又敲响了楚霰的书房门。 里头开门的是楚蔽。 眼下书房内只有他一个人。 任云霓像是明知故问似的,站在门外雨帘的另一端,闲话家常般的问道:“王爷今夜是打算宿在书房了?” 以往任云霓从不会多嘴,但今日显然不同于往日。她何止是眼下,她连方才在宫宴上都敢令人出乎意料的语出惊人。 而此时的楚霰虽然面上的脸色不济,但仍旧并未动怒。 他的情绪一向稳固,像是任云霓再敢做出出格之事,也肯定不会令他动怒。 以往任云霓道这再好不过,但今日她忽然也不想再如往常一般行事了。 楚蔽侧身,让开了门口,转而朝里走去。 任云霓拾阶而上,进了书房之后,她身后的丫鬟退身在外,阖上了房门。 “妾身眼下前来,打搅王爷半刻,只不过是有两桩消息,不知王爷……是想先听喜事呢还是……” “喜事。”楚霰出声道。 任云霓一顿,忽然嘴角露出了一抹笑。 转瞬即逝后,她又看向楚霰的脸,轻声说道:“妾身还以为,方才宫宴之上妾身的所作所为,已是惹恼了王爷。” 眼下她这话说得倒像是又有自知之明了。 “下不为例。” 楚霰说得不轻不重。 任云霓竟然瞧不出他的喜怒。 但实则也无需瞎猜,因为今日宫宴过后,楚霰怎还会有欢喜的心绪呢? 然而接着任云霓便讲起了她所带来的“喜事”。 她先是转头打量了眼下颇为寂静的书房。 以往她也不会闲来无事闯入楚霰的书房,这点儿界限她自然是有的。 不过眼下楚霰也并未将她拒之门外不是吗。 都说眨眼之间物是人非,但任云霓觉得自己过的日子一向稳中向好。 她从未有后悔之意过。 见楚霰并未催促,任云霓看着他低垂的双眸,轻声主动缓缓道来:“妾身眼下有一桩喜事,反复考虑之后,想着还是还是尽早同王爷道来。” 她边说,边瞧见楚霰的眼皮缓缓抬了起来。 她看着他的双眼说道:“只是不知王爷你可愿听?妾身这一桩喜事便是……” “你也有了。”楚霰冷不丁说道。 沉着前来的任云霓顿时一愣。 她没想到楚霰竟然如此打断了她。 她难得惊诧地愣在了眼前。 ……原来他已经知晓了! 她还以为他不知。 不过也是,王府里的事怎会瞒得住他。 这一点是她掉以轻心了。 虽然她也不过是前不久刚把出了脉,才刚有肚子里的孩子没多久,但眼下看来,原来楚霰也早就知道了。 任云霓的手下意识地捂到了自己的小腹上。 此时楚霰亦是看向了她。 她看见他的双眸黑洞洞的。若是畏惧他之人,恐怕此时会觉得他像是正在警告。警告她自知已经怀孕,为何还在宫宴席上的言语之间胆大妄为,若是真惹出什么事来他也保不住她以及腹中的孩子…… 相顾无言了一息后,楚霰如若往常般地收回了目光。 他的反应很是平静。 既像是本就早已知晓的缘故,又像是有些冷漠。 而任云霓来此便是为了袒露此事,见他面上并未抵触,她更是在心中大为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否是因如今是双身子之人了,相比往日里的不管不顾,眼下她难得心绪波动,竟然逐渐生出了一股委屈来。 她试图强行压制这股淡淡的委屈,但发现她做不到后,也暂时不收回了一直看向楚蔽的目光。 任云霓垂下眸来,看着自己难免被雨水打湿的鞋尖。 不得不承认,在她打定主意前来告知楚霰此事之前,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她当然是担心楚霰并不想要这个孩子。 至于原因,也无需多问。 她自然明白。 他心里有的是阿姐,她也不知他会不会因这因那的原因,真当狠心不许她要还在。在这以前,任云霓以为自己对此无所畏惧,可真当怀上了之后,她发现自己还是会竖起紧张之心的。 但眼下看来 ,楚霰好似并未起了杀心。 任云霓顿时释怀了。 她默默深呼出一口气。 是啊,再怎么说,这也是他的骨肉。他第一个孩子。 “还有呢?” 静谧的书房里再次响起了楚霰简短的话语。 正在出神的任云霓愣了愣。 楚霰见此,便又问道:“另一桩坏事是什么?” 任云霓闻言,眨了眨眼,嘴角又牵起了一丝笑意。 楚霰觉得这股笑意令他略微眼熟。 好像是每回牵扯到任云霏之时,他便能在任云霓的脸上瞧见这般一闪而过的笑意。 他仍旧淡然地等着她开口回答。 果不其然,他见任云霓朝他回道:“王爷误会了,妾身并未说过另一桩事不是喜事。妾身方才想问的便是‘王爷是想先听喜事呢还是……先听另一桩喜事呢、’” 只不过她方才还未说完便被他打断了不是么。 因此眼下就算像是在言语之间小小地耍了他一下,她也并未留有被责备的把柄。 任云霓恢复了往日里来的脾性,楚霰对此依旧并未生怒。 或许是因为惹得他心绪波动之事正是接下来任云霓说得另一桩“喜事”罢。 “阿姐在东宫有喜,东宫还有良娣,妾身担心阿姐在东宫过得日子,便在暗地里派人行走,倒是瞎打误撞地打听到了那良娣的把柄,不知王爷……” 说着说着,任云霓的眼睛已经被楚霰盯着了。 于是她眼下这话说到一半,又主动停了下来。 但比起袒露前一桩“喜事”,任云霓对在说后一桩时,并不畏惧楚霰会有的反应。 她反倒是又活回了先前的生机,目光灼灼地迎上了楚霰的神色,反客为主地瞧看着他的反应。 反正她话说到此刻还有的是余地。他若是承了她抛出来的这个情,她便说“妾身帮你”;若他仍旧不吱声,她便求王爷帮妾身助阿姐。左右不过是等他的反应。 然而,接着楚霰却开口说道:“东宫的事,你别管。” 任云霓一顿,回道:“妾身并未妄图插手东宫之事。妾身与阿姐一母同胞,自然与阿姐心连心,体念阿姐在东宫与良娣等共事一夫,如今怀有身孕,危机四伏……” “够了。”楚霰终于打断了她的话。 任云霓抿了抿嘴。 楚蔽冷冷地看向了她,沉声说道:“你可知你这话也算是诋毁东宫了。” “是么?”任云霓回道,“若这边算是诋毁,那谁又知,或许也有的是人如此诋毁我们王府呢。” 她这话算是胡搅蛮缠了。 楚霰并未再次打转,而是忽然转而说道:“嗯,你体念她。”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反倒是令任云霓心慌了一瞬。 他这是何意? 她体念阿姐什么?她方才可是说了。她体念阿姐在东宫里,还有碍眼的良娣……这王府里还未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侧妃。 楚霰忽然不明不白的反应,着实让任云霓终于慌了神。 至此,他这句话才是有史以来最为像是警告的警告之言。 然而楚霰像是并未有她所理解的意思一般,接着又提起了白日之事:“你宫宴之所为,也至此一次,下不为例。” 任云霓便不说话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83节 虽然楚霰此时的口气也并未言辞严厉的教训她。 她当着他的面又捂上了自己平坦的小腹。 楚霰的目光并未移动,而是继续似有似无看向她的脸,淡淡说道:“你难不成不懂?” 这不可能。 任云霓颔首:“妾身明白。” “你真当明白,怎还敢在宫宴上胆大妄为?”楚霰说道。 任云霓听着这话不像是关心她,又像是在关心她。 她心道她也顶多只是在宴席上插了几句嘴罢了。 但她亦是知晓皇家如今的状况。 因此楚霰本以为他无需多言。 他眼下也只是仍旧简短地说道:“如今皇室之间堪称凋敝,你好自为之,王府并不想惹祸上门。” 任云霓抿了抿嘴。到底是没有问出口,若她如遭大祸,他是否会毫不犹豫地保她腹中的孩子? 楚霰接下来的话也算是呼应了她的心思。 “连你都瞧得出如今皇室开枝散叶之事的隐晦,那你便好生过你的日子。” 他言尽于此了。 …… 任云霓要走出书房前时,她再次转过头,看向坐在刺目烛火前的楚霰,最后问道:“王爷若要成事,妾身必会全力以赴。” 说完,她也不等他的回应,毅然转身走入了雨帘。如来时那般,由丫鬟打伞,独自原路返回。 今夜此行,任云霓自觉有得有失。 但她也并不后悔。 无论如何,日子不还是一头往前过,再也回不去了。这一点,望楚霰也心知肚明。无论东宫出了什么新鲜事,那也是东宫的私事,若是家国大事自当另当别论,但若是后院的家长里短,那也只是东宫自己的事罢了。 而此时的东宫。烛火已然熄了大半。 任云霏松了发髻,还未沐浴更衣,被回来的楚承宇逮了个正着。 他便催促着她快放下手中的书。 “天色已晚,你不先歇下?”他说道。 任云霓阖上了手中的书册,起身轻声回道:“妾身寻了几个字。” 楚承宇闻言一怔。 他以为,她会像是往日里一般,说她在等他。他再也熟悉不过这般温柔的话语。 但眼下她言下之意,则是在为腹中的孩子挑选名字? 楚承宇顿时有些默然。 他沉默不语,没有立即回上任云霏的话。 因为如今形势逼人,她腹中这孩子,日后到底谁来取名还不一定呢。如是真当最坏的结果,这孩子被膝下无儿的楚蔽看上了,那任云霏就算贵为生母,也无权干涉取名之事了。 “太子?”任云霏关心地问道。 这一声称呼果然立即惊醒了出神中的楚承宇。 他略微惊动,接着又意识到自己在大惊小怪,转瞬平复了神色之后,他便又催着她快去洗漱。 “如今还在,你莫要劳神。” 正如她事先同他商议好的。 她如今腹中的孩子,到底是免死金牌还是催命符,乃是两者取其一。 若楚蔽真当会看中他们的子嗣记在自己的名下,那至少怀胎十月期间,他的太子妃还能保全自身安然无虞;但若是楚蔽将他的子嗣视为眼中钉,那不仅是他们便又只能再次从长计议了,跟更是…… 灭了灯火之后。 任云霏躺在楚承宇的怀中,这才问道:“王爷方才又忙得太晚了,是何事耽搁了?” 楚承宇枕在玉枕上,微微摇头,先是回道:“不都说了,你先歇着便可。” 更何况她如今又怀着身子了,又何必多年如一日的,夜夜等他回来后才一起歇下呢。 任云霏果然还是回道:“妾身还不困。” 楚承宇轻呼出一口气,自然感受得到她给他带来的熨帖。 他一直都知道,他的父皇给他挑了一个再好不过的太子妃,不仅会让人眼红,而且会让他在困顿之时,都还有心满意足之刻。 可相对于他曾经拥有过的一切,如今他的境地,自然是远远不够的。 黑暗之中,楚承宇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今日那个经美人甚是风光。待宫宴散了后,孤又命人在宫中打探了一番,终是打听到了一些后续。” 任云霏有些意外,没想到楚承宇会为了打听那个经美人到如此费心。 虽然白日里那个经美人好生惹人注目,但难不成当今陛下真当要从今往后宠幸后宫之中的嫔妃了吗? 如今任云霏也无法看懂朝堂的局势。她不仅深处东宫后院,甚至连同东宫被关了数月,外头的风声就算再怎么费尽心思打听了一二,但也对宫宴上后来令众人皆是措手不及的惊动没缓过神来。 还记得在数月之前,任云霏一心想靠近咸池殿内的经美人,只因她从师父留下来的话语中,知晓前朝贵重之物留在了经美人所住的咸池殿。 但这事远远比预料中的难办,她算起来,也不过是才和经美人相识,到访了一回咸池殿罢了,什么都还深入呢,就被东宫急转直下的形势捆住了手脚。 而如今还说什么呢,若一切往最坏的可能想……或许正是因为如今的皇帝楚蔽发现了咸池殿内之物,才爱屋及乌,肯赏脸宠幸咸池殿内的经美人,借以恩赐? 对此任云霏倒也不觉得可惜。 毕竟事已至此,她也无需可惜了。 她实则并不知咸池殿中所藏之物具体是什么,她只不过是遵循师父的遗愿做事罢了。 说到底她并非皇室血脉、不是争权夺势的前列之人。 虽然她是曾经金尊玉贵的太子妃,但如今她也不过是随着东宫的安危过日子罢了。 莫说助力楚承宇了,她如今最为要紧的,还不是和她骨肉相连的胎儿么。 任云霏先前滑胎伤势不轻,那时是因为楚承宇与皇室兄弟之间的内斗如火如荼之时,下手那方下了死手,任云霏至今还记得那一摊刺目的血。 她心中没有怨恨不假,但也着实记忆犹新,至今都难以忘怀当时的感受,不仅身心俱疲,更令她下定决心,今后此生什么事她都可以承担,但再也不想经历流产之苦。毕竟哪个女子愿意忍受伤身又伤心的损伤呢。 这正是她如今手头上最为紧要之事。比起这来,错过师父留下的旁的讯息也并不令她可惜了。 薄衾之下,一只大手伸到了任云霏的腹上。楚承宇的声音在任云霏的耳旁响起。 “……快睡罢。” 他张口欲言又止,最终也只说出了这三个字。 东宫风雨飘摇多年,他心知连累了她多时。 她虽从未有怨言,但这反倒使得他越来越心中不安。 午夜梦回之间,他甚至有时恍惚作想,当初父皇是以挑选太子妃的眼光才将任云霏赐婚于他,可如今他处境狼狈,是否已经担不起她的婚配? 黑夜之中,楚承宇心中涌现了一股心酸。 他抱着怀中温顺柔软的任云霏,却是意识到岁月催人,曾几何时他是风光的东宫太子,怎会有过心虚与惴惴不安的心境? 可如今就算他一直以为自己挺直了脊梁骨,但也会在夜深人静之时,一时迷茫于自己是否能护住自己的羽翼等。 什么皇位,什么兄弟亲情,统统是白驹过隙之间永远相随于一生的宿命。 什么皇嗣,什么经美人,又像是扰人视听的烟雾弹。 如履薄冰又负重前行,这才是眼下他的遭遇。 任云霏不似楚承宇这般对宫宴后来的惊动上心,楚承宇自然也明白,因为还有一种可能——或许这一切不过是楚蔽混淆视听、故意当众宠幸一名嫔妃呢? 至于背后的意图,也不知有多少人猜得到。而楚承宇是着实猜不出来。想必许是也没人猜得出来。 因为当今龙位上的这位,一向行事作风我行我素,短短一年在位期间,一个曾经默默无闻之人,当着朝堂上下做出来的事,倒是反衬得当初的楚蔽肯定是隐忍多时。不然,那一桩桩稀奇古怪的行事作风,早就石破天惊地引人注目了 例如如今,前有大肆聘请得道术士进京,后又为何莫名其妙宠幸起妃子了? 任云霏的呼吸渐渐为平稳,楚承宇便也未再同她聊下去今日他命人查来的最新讯息。 据说那个在宫宴上引得众人侧目的经美人在宫宴结束后,还真当又被召进了两仪殿,但只不过是被赏赐了一些东西,并未留下来侍寝。 但也足够令各方观望中的人颇为诧异了。 难不成……才请来没多久的术士真当法力高强? 就算是多番打探,但眼下听来的消息对于楚承宇而言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没有太多可以从中获悉的痕迹。 想必旁人亦是如此。 而被人好生关注了一番的楚蔽和咸毓也没意识到,旁人一对对的都在关注他两的动向,他们两人实则实打实独自平平淡淡睡了一宿。 等转日咸毓起来后,更是将昨日发生之事甩在了脑后。 不过这也说明,她昨夜是睡饱了,也睡得挺香。 重新回归咸池殿安静的生活,咸毓看着新进来的明月时,难免还会联想到明月背后真正的主子。 她明白楚蔽的做法。还不是因为先前他们两人真当在行宫中经历了庞大的刺客风波,因此安排一个明月在她身旁,是先前最为正确之事了。 但眼下又回到了最不缺禁军的皇宫之中后,咸毓瞧着跟着劳动最光荣的团儿一起停不下来的明月,看着看着,又觉得明月留在咸池殿是不是大材小用了些? 于是咸毓招了招手,将明月悄悄地唤到了角落,避开团儿,偷偷问明月道:“你可还有未了的心愿?” 明月一听,霎时扑通跪地。 吓了咸毓一跳!“你这是!?”她立即伸手去拉。好端端的干嘛突然下跪? 可明月自然是多虑了。 她并非像知情不多的团儿。她虽然来经美人身边不久,但身份知根知底,在此期间更是回回见证过经美人与陛下之间的来往。例如先前经美人吩咐她不许任何人夜里打搅,例如昨日经美人拂了两仪殿的热情、执意早些回来。 明月自然不敢妄加揣测主子之间的□□,但她自然也比旁人扛下了不少的压力。眼下经美人忽然不明不白地问她这番话,这让明月难免警觉和担忧,是否是经美人不仅敢拂了昨日两仪殿的邀约、今日甚至还想让她这个陛下派来的宫女就此回去了吗? 咸毓哪知道明月想得这么深,她只不过是作为一个躺平人士,好心关心一下她这个一心爱工作的妹子的福利需求。 她虽然不是权势滔天的楚蔽,但如今明月和她一起过日子,她也不能因为自己习惯性凑合犯懒的生活,而亏待了明月的前程呐。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84节 于是咸毓连忙解释道:“我只是想问问,你可有什么心愿?”她赶忙试图猜测地问道,“啊对了,你可想升职,明月?” 明月闻言,更是觉得不妙了! 经美人这是温柔刀!这便就要赶她走了吗? 咸毓险些揪不起跪地不起的明月,等到她将误会解释明白之后,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团儿的惊呼声。 咸毓和明月连忙闻声赶了过去。 只见团儿焦急地寻到了她们两人之后,连忙上前禀报道:“不好了美人!昨夜美人带回来的伞坏掉了!” “坏掉了?”咸毓不明就里。 难不成昨天下的雨水太脏,被酸性腐蚀了? 不可能啊,这时代的环境质量不可能下得出腐蚀得了雨伞布的酸雨来。 那团儿这是何意? 明月也没听明白。 两人连忙跟着团儿走到了事发现场,走近一看,咸毓和明月这才看见,昨日两仪殿借他们的那把伞没有牺牲在昨夜的雨水之下,而是诡异地在此刻变成了稀巴烂。 咸毓一惊。 她没睡糊涂吧?她记得昨天这伞也不过是备用罢了,因为当时天色已经阴沉,而她正巧没有耽搁不必要的时间,等到后来她们快要走到两仪殿时,天才下起了雨,因此其实这把两仪殿借来的伞算是也没派上用场。 而明月和团儿也记得明白,昨夜她们肯定是将这把伞放置妥帖了的。因此眼下地上四分五裂的残骸,肉眼可见地肯定是遭受了毒手。 团儿一脸迷茫:“殿里闹耗子了吗?” 不远处树上的无姬:“……” 忍住,他不能挨骂之后就忍不住。 因为如今咸池殿内还有个怀有功夫的明月,他掩在殿外便需花费更多的本领。 至于那把被撕得稀巴烂的伞,自然是出自他的毒手。 他这个主意妙极了。与其看着如若往常的陛下和经美人干着急,不如他们做属下的挑些事来。 一想到这里,无姬有些得意起来。想必等到事后,万内侍必然会好生夸奖于他。 也不枉他昨夜回去淋了一夜的雨。 因为自己淋了雨,所以要将他人的伞撕烂! 咦……不对。 无姬忽然一顿。 ——他忘了那把伞是他的!!! 作者有话说: 万·栓q·良:臭小汁,我是不是该替陛下谢谢你? 无·嘚瑟·姬:不必如此客气呀万内侍~ 第302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这伞可并非赠品, 是昨日临走前向两仪殿借来的。 咸毓一时也有些犯难了。 眼下地上这已然四分五裂的残骸,且不论为何成了这样,也明显是无法复原和交还了的。 “怎会如此?”团儿还在疑惑地喃喃自语。 因为瞧着也不是太过于贵重之物,她倒也还未多虑。 咸毓和明月相视一眼, 默契地决定还是不同团儿细说了。此时团儿还只是惊奇, 若让她知晓她们眼下这是弄坏了两仪殿的伞, 那也只会徒增团儿的忧心了。 事已至此,覆水难收, 咸毓也不可能对着地上稀巴烂之物空长叹, 她又有些饿了,眼下还不如先去吃点儿好的。 因为两仪殿所赐之物之中有不少的吃食,因此今日团儿索性也没有去膳房领食盒, 她们打算先看看手头现成的。 昨夜咸毓睡得早,团儿和明月也没敢代为打开那一盒盒盖子, 等到转天此时,三个人对着眼前两仪殿的一堆赏赐,一时之间也愣在了原地。 咸毓好奇地瞅了瞅,发现这些吃食还真五花八门, 为什么她还看到了老人参…… 本以为只不过是一些瓜果点心, 没想到万良着手的赏赐分量这么重。 不过补品之类的也不管饱, 于是转手就被咸毓推到了最边上, “咦?”这时团儿惊讶道, “美人,这泥炉不早已……” 咸毓和团儿看向明月取出来的泥炉都觉得有些眼熟。 和之前炸鸡炸碎裂的那只红泥炉可真像呢。 咸毓反应过来了为什么赏赐的东西里还会有这。应该是两仪殿安排赏赐时细心了, 专程添了如此相似的款式, 重新送了一只给两仪殿。 团儿则是差点儿犯迷糊了, 她乍一眼看, 还以为自己记岔了。可原先那只坏了的泥炉不是早被她亲手丢了吗。 接着团儿便满心欢喜了:“美人,你又有称手的炉子了。” 咸毓:“……是啊。” 她瞅了一眼赏赐的吃食中的几样容易坏掉的料子,打算不如就此铁锅炖……啊不,泥炉炸、一锅端得了。 时隔数月,团儿对先前咸毓炸鸡块的记忆还记忆犹新,因此眼下她们摆好架势之事,团儿面上更是满心雀跃,只等着再有幸尝到她家美人独特的厨艺。 明月对此并不知情,于是也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们两人张罗,眼中亦是多了一抹好奇之色。 可咸毓哪觉得自己这是厨艺,她不过是胡乱炸一些“垃圾食品”罢了。而且把御赐的吃食油炸一通也算是暴殄天物了。她也只是闲来无事动动手。今日她的目标唯有不要将搞到手的泥炉又炸裂了。 一回生两回熟,虽然磕磕绊绊,但三个人也成功地点燃了火、将炉子升了起来。 接着她们便等着热油,然后将东西放进去炸了。 明月一边帮着团儿忙活一边说道:“原来经美人喜欢吃这?” 眼瞧着她像是要用心记下了,咸毓噗嗤一笑,连连摇头解释道:“我都成啊。” 她顶多算是嘴馋。 虽然她好吃懒做,但她也知道顿顿吃油炸食品是不可能的。而且如今她是仗着自己可以犯懒才如此,不然换做以前自己的职业关系,就算偶尔嘴馋吃一些,也会较为小心翼翼。 团儿在一旁笑道:“明月姐姐,这些团儿也喜欢呐,明月姐姐一会儿也尝尝?” 咸毓笑着和团儿说道:“那你一会儿多吃点。” 三人有说有笑,刚将几块糕点放进了油里,一旁的明月忽然皱了皱眉,朝咸毓看去。 咸毓先是并并未察觉。 等到明月轻声道:“经美人……”她向咸毓使了个眼色,“外头似乎有什么声响?” 咸毓和团儿闻言一愣。 她们并没有听见什么声响。 那是因为其实明月已经听见外头来了人,于是她才说她听见了声响。 咸毓见到她的眼色之后,便也反应了过来。 她站起身,随口和团儿说道:“团儿你守着火候,我和明月过去看看。” 说罢,两人便朝殿门背后走去。 等到走到殿门后,咸毓果真听到了依稀的声响。 她惊讶地看向明月。 明月朝她微微点头。 她自然能早于她们听见动静,而眼下并非无姬等两仪殿之人,因此她便出声提醒了经美人。 两人继续贴近殿门背后,咸毓才听出了门外到底是何人。 ——她竟然听见了朱宝林和杜婕妤的声音。 咸毓下意识想到,她们来得正巧,先前朱宝林不也尝过她炸的鸡块吗,这回正好也……可正当她要开门欢迎时,明月却忽然拦住了她的动作。 明月默默朝她摇了摇头。 咸毓一愣。 这是怎了? 而接着,她也听见了朱宝林和杜婕妤在门外的交谈之言。 …… “杜、杜姐姐,我们还是不了吧?”朱宝林这话的声音略有些怯意。 若是以往,朱宝林在较为熟悉的杜婕妤面前,甚至都可以撒个娇,犹如在咸毓面前放松自在一般,但当这话一出,咸毓顿时也主动停下了伸向殿门背后门栓的手。 “我们……我们眼下过来不大好吧?”朱宝林说道。 咸毓闻言,并不觉得如此。 说起来宫中这些人中,她的确也只有和朱宝林杜婕妤较为熟悉些,如今她似乎也无需为了楚蔽的“宝藏”而闭门谢客了,那么至少朱宝林和杜婕妤两人过来做客,咸毓还是欢迎的。 可接着,她却听门外的两人仍旧继续商谈了起来。 杜婕妤开口回道:“朱妹妹,你为何不愿过来,你们与经美人再相熟不过了,过来坐坐,想必经美人也是欢迎你我的。” 咸毓默默赞同。杜婕妤说得没错啊。 她的确不会像往常一样一刀切了,更何况她们两人眼下都已经到门外了,以往咸毓是狠心让团儿出门谢客,但此刻她自己都已经做好了开门的准备。 但令她意外的是,门外的朱宝林听起来像是有些犹豫。 朱宝林接着回杜婕妤道:“杜姐姐,你难道有所不知?今时不同往日,你我今日一大早来咸池殿,这……这不大好吧?” 杜婕妤没想到朱宝林这便朝她将话讲开了。 她闻言顿了顿,又恢复了面上的神色,继而反问道:“为何不可?朱妹妹你莫要多想。想必经美人也不会多想。” “我知道……”朱宝林攥着手中的锦帕,仍旧说道,“杜婕妤,杜姐姐,你就当我胆小罢了,我私以为,许是……许是今日太早了,经姐姐还未起,不如我们改日再……”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85节 “朱妹妹为何变得如此犹豫?”杜婕妤忽然直截了当地说道,“一直以来,朱妹妹不是同经美人最为亲近吗?” 而且有些重话杜婕妤只不过是没说出来罢了。例如无论如何,经美人眼下还是没有升位份,那么她可是在她之上的婕妤,亲自到访咸池殿,经美人理应不该将她拒之门外。 以往杜婕妤一直是和颜悦色甚至慈眉善目的待人,但真当她一脸认真的时候,她亦是就事论事,说话和善。 方才杜婕妤好不容易邀请了朱宝林一同前来咸池殿探望经美人,但这都临门一脚了,没成想朱宝林竟然在咸池殿门外还会露怯。分明她才是经美人在后宫之中最为交好之人,为何变如此没有底气呢。杜婕妤也生出了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滋味来。 朱宝林默默地看了一眼杜婕妤的脸色,又瞥了一眼身旁紧闭的殿门。 她又何尝不懂自己眼下的过分瑟缩。 她亦是相信,若她一心想要进咸池殿,经美人顾念两人之间的情谊,肯定至少愿意与她小坐片刻的。 可正如她方才说的,今时不同往日,昨日的宫宴才结束,宫宴之上发生的事情大家肯定皆是历历在目。 如今后宫风云巨变,哪里是一朝一夕便能接过去的动静。 眼下她们却转日便来咸池殿…… “不成,这不成呐。”朱宝林轻声说道。 她看向杜婕妤,语气犹豫中又带着一丝冷静:“杜姐姐,昨日宫宴,今日你我便来咸池殿,肯定是会被后宫中人……” “你果真是想多了,”杜婕妤回道,“你我本就同经美人相熟,眼下过来坐坐喝杯茶又如何?” 朱宝林抿嘴不说话了。而她的身子亦是杵在了原地,像是不再动摇自己的决定。 她不想在今日上门咸池殿。 她在方才承香殿时,就该拒绝杜婕妤的邀请。 杜婕妤见此,面上也不复往日里的和善笑意,她瞧着有些苦口婆心般的再次说道:“朱妹妹,想必你也并非不懂,但这又有什么好避讳的?正如你所言,如今刚过了宫宴,经美人有幸搏得盛宠,你我于她亲近多时、姐妹相称,眼下莫说是过来坐坐了,就算真是过来沾个光,那也不是见不得人之事。你我在后宫同为嫔妃,一同侍奉陛下乃是再正常不过了。” 咸毓闻言,终于也自己僵住了手上的动作。 诚然,杜婕妤所说的道理,站在这里人的角度上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但说实话,咸毓发现自己还真不可能再当做邀请她们一起吃油炸食品似的态度了。 而且杜婕妤是想过来“喝茶”的,显然是不可能对她的油炸食品感兴趣。 明月虽然一直留意着经美人的态度,但在一旁也微微垂下了眸。 这时,殿门外沉默了一会儿的朱宝林再次开口道:“杜姐姐……我,我实在是……” 朱宝林从未想过,自己会面临如此的抉择。毕竟在此之前,她根本不会设想出如今的境地。 进宫一载,蹉跎一生。她甚至已经想过和经美人等宫中好友相依为命,就这么冷冷清清地在皇家后宫中了却残生。这一点儿都不苦。她甚至在先前已经喜欢上这个决定了。 毕竟比起什么遥不可及的皇帝恩宠,还不如安分守己,老老实实做一个宝林,至少也是个有人伺候一生的日子。 但是没成想,忽如一夜之间,她最好的姐妹忽然入了陛下的眼。 朱宝林承认她至今都不敢相信,有朝一日,她的经姐姐忽然得势了。 后宫冷清许久,也没多少个嫔妃,昨日经美人独得恩宠已是众人眼前的事实,就算有些人不愿意相信,但也看在眼里。 所有人都瞧得出来,经美人许是在伴驾行宫的短短几日内,真当入了皇帝的眼。毕竟经美人长得闭月羞花沉鱼落雁,若是被陛下瞧上了,那不是说不过去之事。 因此朱宝林从昨日宴席之上的震惊,到回去之后的理解,再等到转日杜婕妤邀请她的时候,她其实并非惊慌与胆怯,她只是直觉认为,今日她又何必立即来见经姐姐呢? 再怎么说,她同经姐姐也较于旁人亲近多了,若真有什么”有福同享“之事,那也不该如此急不可耐。 朱宝林圆滚滚的双眸看向了杜婕妤。 杜婕妤因该是明白她的意思的。 只不过她也没想到,杜婕妤竟然在这事上,同她的理念有别,乃是另一种看法。 杜婕妤的眼下之意当然是她们两人不必如此避嫌。 既然把话都说开了,杜婕妤便又接着说道:“朱妹妹,你我与其背地里胡乱迷茫,不如有什么疑惑,不妨上门请教经美人一二?” 朱宝林打定主意不上门了,此时闻言便有些惊弓之鸟似的摇头道:“什么请教?为何?我没什么想问的。” 杜婕妤一噎,又回道:“我有啊。” 听到这里,咸毓倒也有些理解。 是个人都有可能好奇,杜婕妤如果对她产生了新的好奇,也正常。 毕竟她也拦不住别人的好奇之心呐。 而朱宝林此时却更加坚定了:“杜姐姐,恕我直言,你我眼下又是有什么底气来问经姐姐?” 她忽然认真看起来,一字一顿地说道:“前不久伴驾行宫的名单也是两仪殿下的,至于在行宫之中陛下看重了经姐姐,那也是经姐姐一个人的福气。自始至终,那都是两仪殿说了算的事,你我不过是后宫中的嫔妃,又能置喙得了两仪殿的决定?” “朱妹妹你……”杜婕妤有些意外于朱宝林这一番颇为直白之言。 但朱宝林既然已经说了,也没有后悔的道理。 再说了咸池殿这一片她还是较为熟悉的,此地往日里一向有些冷清,来往也没什么宫人,先前隔壁那个空殿走水之后,宫人更是都调离了,因此咸池殿外更冷清了。 她和杜婕妤在此地说话,也不怕可能会有路过的人听见。 眼下两人身边只有自己的贴身宫女。 吉喜为人朱宝林自然放心,至于杜婕妤身边的宫人似乎也是杜婕妤的心腹,朱宝林也不妨就此敞开天窗说亮话了。 她不再犹豫之后,说出来的话反倒是惊着了杜婕妤。 “杜姐姐,你非说有什么可以好奇之事,妹妹我其实也有。” 殿门内的咸毓不由自主地竖起了耳朵。 理性告诉她,不要忘了此时团儿正在一个人管着油炉,既然门外的两位朋友一时没有商量出一致的结果来,那她不如先回去继续炸东西了。 可是朱宝林忽然又说了这么一句话,咸毓下意识便继续听了下去。 杜婕妤闻言也好奇地问道:“哦?朱妹妹在想何事?” “能有何事?”朱宝林心中一叹。说到底她只不过是不想眼下敲开咸池殿的门罢了,因此只能费尽口舌地在和杜婕妤说上几句。 “杜姐姐,旁的也不说了,先前后宫数人先后被宣召入两仪殿那日,你可记得?” 杜婕妤顿时面色一僵。 那一日,除了受罚的高婕妤之外,整个后宫都被宣召了一遍,据说最后是两个才人留宿了两仪殿整整一宿…… 如今陛下行事作风越发瞧不出章法,因此到头来众人不加求证,也难免忍不住先入为主地将那一夜两位才人的留宿认定为侍寝了。 因此朱宝林眼下的意思便是如此了。 “杜姐姐莫说什么经姐姐独得陛下恩宠了,若是排起来,那也是梁才人和甄才人在前头。” 杜婕妤闻言沉默了下来。 朱宝林继续说道:“因此,与其说哪位姐妹独得恩宠,不如说是后宫早已一扫以往的冷清。” 这一句句说得都是前不久发生的事实,朱宝林说出口之后,杜婕妤也无以反驳。 朱宝林再次说道:“若是这般想了,杜姐姐,你总能同我一起回去了吧?” 杜婕妤闻言忽然回过神来。 她自然是没有答应了。 “朱妹妹,你这话说的……” 朱宝林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很在理啊。 她既不想因为经姐姐一人得宠之后,便理所当然地上门,来蹭经姐姐的关系。但也可以承认,如今陛下早已算是踏入了后宫。 帝王恩泽,无论是均摊还是偏爱,那也是陛下的喜好,怎由得她们做嫔妃的心中焦虑呢。 杜婕妤也没想到自己会被朱宝林逮着讲道理。 等到被泼了一碰冷水之后,杜婕妤忽然也冷静了下来。 她也意识到自己今日有些关心则乱的行为。但也并非说不过去。 因此杜婕妤稳了稳心神,再次说道:“朱妹妹你说得也对。但无论如何,你我既然已经来了咸池殿,总没有过门不入的道理吧?” 杜婕妤显然还是想着来都来了,再进去坐坐又何妨。 虽然有些话已经被朱宝林摊开说了,但她们若是进去之后见着了经美人,左右不过是喝杯茶聊上几句的事,若是能听上一嘴经美人亲自说出口的话,那也不是困难之事。 在杜婕妤眼中,经美人一向是个好说话之人。 咸毓闻言,也在心底承认,抛开一些不能说的秘密,她也不是什么事事藏着掖着之人,她一向也不会向朱宝林等隐瞒一些不必隐瞒之事。 但转念又一想,好像面对一心奔着她来的杜婕妤,她似乎也不是什么都可以说的了。 咸毓和杜婕妤相较并不深,但她至此还是仍旧觉得杜婕妤并非怀有什么过分的目的。杜婕妤的为人还是可以的。 明月在一旁见经美人有些走神,便担心地上前低声问道:“经美人,可要奴婢出去将她们支走?” 明月就算实则是楚蔽的人,并非为经美人所用,但她所说之言其实已然是偏心的了。 她为了经美人,主动愿意赶后宫另两个嫔妃主子离开。 咸毓也是身临其境之后,才意识到以往团儿在门口赶人的艰辛。 团儿至少还可以凭借着听令行事的底气,但此刻她作为当事人站在殿门内、甚至方才还是怀有迎接人进门的热情,那么眼下再让她下定特意赶人的决定,她似乎也不大能够做到了。 本质来说她与朱宝林杜婕妤无冤无仇、也没有什么后宫嫔妃之间可能会有的竞争敌意;在此之前,她只不过是才刚睡了一晚缓解了稀里糊涂的记忆,人还没缓过来呢,只想吃顿开心的,根本没想到会面临急转直下的人际关系。 虽说和朱宝林谈不上情比金坚的死党友谊,但咸毓也能非常肯定,她和朱宝林之间并非一厢情愿,她真心同朱宝林相处,朱宝林也是真的把她当做这后宫之中最好的朋友。 她们两人一起睡过一张床榻、说过悄悄话、一起应付过梁才人等人,就算不是铁血闺蜜,那也称得上是美好的友谊。 想到这里,咸毓忽然决定,如果朱宝林眼下想要进来的话,她应该也不会逃避。应该是能真心迎朱宝林进门,再次招待她一顿炸鸡的。 明月眼下也瞧不出经美人的态度了。 虽然她方才因为门外两人的窃窃私语而主动提醒经美人暂停了开门的动作。但眼下经美人立在此处又是如何了?既不是想要开门的样子,但也竟然一直没有转身离开? 不过明月也听得出来,门外的杜婕妤和朱宝林之间的谈话内容似乎越来越吸人了。 所以就算咸毓并非特别好奇朱宝林和杜婕妤之间还会说出什么话来,她也被接踵而至的对话震在了原地。 杜婕妤的一而再坚持,好像瞎打误撞地激发了朱宝林内在的勇气。她意识到杜婕妤还未放下此行的意图,忽然也释怀了。 朱宝林在脑海中忽然显现不久之前她和经姐姐在她的殿内促膝长谈的记忆。 正所谓人各有志,朱宝林自认进宫一年后,经历过度日如年的冷清和迷茫,她至此真的已经想通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86节 她也知道或许在那时,连经姐姐自己都没有设想过自己会有朝一日伴驾左右。 一切都是顺其自然之事,不管如今如何了,她发现她还是喜欢过着冷清又安宁的日子。 而或许杜婕妤并非如此。 朱宝林对此也不会感到失望。毕竟后宫之人,又怎会不明不白地甘于安贫乐道呢。 “杜姐姐你不必劝我了,”朱宝林忽然鼓足勇气,正式拒绝了杜婕妤的提议,她打消了杜婕妤的念想,也终止了自己的微缩,她这便对着杜婕妤惊讶的目光,像是说闲话一般地语气转而说道,“不管怎么说,这些都是喜事呀。” 杜婕妤:“?” 朱宝林耸耸肩,直言不讳道:“想必杜姐姐乃京城人士,怎会没有听说过先前的传闻。” 杜婕妤面色一顿:“这……” 就算她心中已有朱宝林接下来所言的猜测,但她还是不愿猜想朱宝林会说出什么话来。 可朱宝林这会儿还真说出口了:“妹妹我虽远道而来,但在这冷冷清清的后宫住了快一年了,再怎么也听说过那个传闻。” 隔着一道门的咸毓眼中露出了一丝迷茫。 那个传闻? 哪个传闻? 先前她自诩也是个独树一帜开金手指似的已知剧情走向之人,可现在的形势,不仅是将她自以为的剧情记忆搅乱和迷糊住了,眼下她竟然还听不懂朱宝林这句话了。 咸毓只能试着搜刮起了自己脑海中的记忆。 可是思来想去,她所知道的,能将传闻二字扯上关系的,好像还是和剧情中心主角的内容,也就是传闻中女主任云霏和男主楚霰在很久以前便郎有情妾有意了……但是这好想和此时朱宝林杜婕妤之间的对话不沾边吧? 殿门外的两人一直意见分歧于要不要上前敲门做客,怎么可能一下子提起了前太子妃的八卦。 果不其然,接着朱宝林和杜婕妤聊得并不是什么任云霏楚霰等。 这时的杜婕妤似乎是被噎着了还是怎的,竟然没有及时接住朱宝林的话。 而随之而来的便是殿门外又响起了朱宝林轻声之言:“想必杜姐姐知晓我说的是什么。” 杜婕妤正想承认,并且提醒眼前之人不必细说下去了。 但朱宝林直接在杜婕妤眼前亮出了新的一句话:“其实如今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了,”她腼腆一笑,“想必都是误会——为何暗地里会有人传谣陛下身怀隐疾,因此才一直不宠幸后宫……” 呃!咳咳咳? 咸毓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她正下意识伸长脖子听着朱宝林他们说的到底是什么她不知道的传闻,没想到朱宝林语出惊人,竟然说出了这么一则消息。 一旁的明月默默低下了头。 于是当咸毓转过头请求支援的时候,她也只对上了明月上好的发际线。 而与此同时,殿门外的杜婕妤的语气也失去了一直的平稳,略带慌乱地说道:“朱妹妹慎言!” 朱宝林当着她的面轻笑一声:“我知晓的,杜姐姐,这不你我眼下私底下说几句罢了,不会有事的。” 在这一刻,杜婕妤头一回生出了打道回殿的念头。毕竟此时她们可不是在关起门的屋顶下,她们这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就算沿路没有人,但也能令人感到不安与不适应。 传闻……隐疾……忌讳…… 一刹那,在场所有人,只要是没有聋的,哪个都会在脑海中飞速闪过慌乱的思绪。 朱宝林正是借着杜婕妤惊愣的档口,接着有意说道:“恕妹妹直言了,先前是我无知,竟然还听信了几分这些传言……为何陛下登基将近一年,来后宫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无论背地里穿得如何逼真,陛下竟然并未出手封口……因此在这之前,想必有不少人相信这个传闻吧。杜姐姐你呢?” 杜婕妤面色一变。 有些话能说出口,有些话不能说出口,这本该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了。她原以为朱宝林只不过是胆小怕事之辈,但眼下语出惊人的架势都有些让她恍惚之间觉得看见了经美人的影子。这两人不愧是互相之间最为交好的好友了。 可经美人那是天性单纯、不懂事情深浅。而朱宝林显然是明事理的,没成想在真当逼急了的时候,她也能撒得开嘴。 朱宝林觉得自己此刻也是有些赌气了。既是气杜婕妤一而再地坚持劝说她,又是气自己为何还不能终止杜婕妤的念想。 于是她便不管不顾地说了下去:“眼下既然是误会,但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了——原来陛下没有隐疾呐!” 杜婕妤身后的贴身宫女已经吓得缩起了脑袋。 朱宝林身后的吉喜倒还好,因为她并未就此畏惧,而是想坚定地陪在朱宝林的身边。 有别于杜婕妤的深色闪烁,朱宝林的目光确实越发坚定了起来,她看了看杜婕妤终于有些慌乱的神色,接着便不管不顾似的大胆说道:“杜姐姐怕什么?我们这是再为陛下洗刷谣言。” 杜婕妤:“……” 这是她们能上赶着站出来做的事吗? 这朱宝林还真是艺高人胆大。 其实朱宝林是打定主意一头子说到底罢了:“妹妹我记得方才杜姐姐可是满心好奇,想要寻经姐姐喝茶借机问问,不知经姐姐伴驾行宫之时有了如何一番造化,才……不是吗?” 杜婕妤沉默地默认了。 她的确是想要专程登门打听几句。 她本以为她能做到,没想到眼下进退两难,快要在此谈不下去了。 朱宝林权当没看见杜婕妤想要劝她慎言的神色,她立即接着说道:“说起来,妹妹我实则也甚是好奇呐——不知陛下他……真当是没有隐疾吗?那为何一直以来,陛下都不曾留宿后宫?你我亦或是可以直接问问经姐姐,陛下他是否真当有……隐疾?” 咸毓:“……” 咳咳!她的脸为什么要变红?她都感觉到自己脸颊上的热意了。 这不该是被人在背后编排造谣的楚蔽才更应该会尴尬的事吗。 而朱宝林这些问题,咸毓其实还真都答得上来。 楚蔽有隐疾吗? 咸毓之前没有听说过这个传闻,眼下也能很肯定的否认。 楚蔽有没有隐疾。她倒真的是最为能够证明的人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楚蔽有隐疾”的传闻听起来传了不短的时日,更是穿得有些深入人心了。竟然在这个时候,还有两个后宫的嫔妃,像是在讨论什么血书问题似的,将这个传闻搬上了台面。 虽是带着朱宝林显而易见有意为之的成分在,但她们之间的对话,还真像是把这个传闻当一回事似的,不管是避讳还是直言,都是正儿八经需要认真探讨的样子。 咸毓一时迷茫,只能继续听着门外还在继续的声响。 “朱妹妹!”杜婕妤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嗓子似的,亡羊补牢地提醒道,“这些不过是背地里的传闻,怎能如此议论?” 朱宝林实话实话地回道:“实不相瞒,杜姐姐,因为我也好奇呐。” 杜婕妤:“……” 正因为朱宝林说得也是实话,因此她说话时也有的是底气。 且不说近日来后宫之中的变化,要知道在这之前,据说朝堂上也时不时冒出那些“忠言逆耳”的谏言,无非都是劝当今皇帝开枝散叶的。毕竟陛下自登基以来,自始至终对后宫都是毫无兴趣的态度,更有甚者,当初他夺得龙位之时,也不过是接手了还未登记入碟的选秀人选罢了,可见对自己后宫多么的敷衍了事。 一晃眼也是快要整整一年了,朱宝林叹了一口气,看着杜婕妤的脸,颇为认真地说道:“不知杜姐姐还曾记得?几月之前,陛下曾翻了经姐姐的牌子。” 杜婕妤眼下被朱宝林的语出惊人惊着了,一时也没接住对方的话茬。不过她自然是记得的。 朱宝林说道:“经姐姐那一夜来回,到头来也没有侍寝。那一回像是陛下虚张声势了一番,之后后宫又恢复了习以为常的冷清。” 有些久了的旧事重提,自然是有些原因的。 杜婕妤迎着朱宝林越疑似说越带劲的目光,心中也猜到了朱宝林想说的意思。 “杜姐姐,你悄悄同我说,你是不是也是这么猜测的?”朱宝林继续认真地问道。 杜婕妤僵硬地问道:“什么?” 她的神色有些耷拉了下来,并不是很想再继续的意思。 朱宝林回道:“杜姐姐,会不会是这样的——其实经姐姐不过是替陛下作掩护罢了,实则陛下真当有隐疾?” 噗! 咸毓彻底没崩住,脸上的神色也变得丰富多彩了起来。 什么叫做她帮着掩护。那她就是传说中的“托儿”了。虽说她原先的职业还真是演员……可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脑洞! 咸毓也没想到,原来有这么一桩关于楚蔽的谣言,竟然像是人竟皆知的地步。 她难以想象,楚蔽对此是什么态度。 可以往她见他似乎一切都正常呐?至于谣言……咳咳,那当然也的确是谣言罢了。 朱宝林眼下的架势极为像是小女生之间的八卦时刻,这种劲爆的话题,闲来无事讨论起来还真可能会津津有味的。 但眼下她们讨论的可是一国之君呐! 咸毓就算没有胆小如鼠,但也意识到朱宝林眼下胆子像是变大了。 还别说,成功震慑住了杜婕妤的朱宝林此刻的心情倒是好转了。 她当然并非胆大妄为地一心编排揣测陛下的隐私,但开弓没有回头箭,眼下四下无人,天知地知,也就她们在场的四人听见了。吉喜是肯定不会乱说的。那剩下便是杜婕妤和她身后宫女自己的管好口风便是了。 朱宝林也不相信她们两人说到底之间也是有些交情的,她也自认她待杜婕妤亦是真心。 杜婕妤呼吸起伏了好几下,才缓过自己漏了一拍的慌张心跳,她顿时有些无奈,终于像是劝导无知之辈的口气,无可奈何地同朱宝林说道:“朱妹妹,你太过于大胆了。” 朱宝林立即颔首道:“杜姐姐说得是。” 所以以为她时常胆小畏惧又有何错呢? 这里是皇家后宫,又不是生她养她的自己的家,凡是不冒出头不跟好吗?杜婕妤又是为何非要在今日便急着想见经美人。 杜婕妤也没想到朱宝林如此敢说,她算是受惊了,此时摆了摆手,约定道:“朱妹妹,你我还是莫要再议什么谣言了。” 朱宝林一顿:“哦?多谢杜姐姐解惑,原来是谣言呐。” 杜婕妤:“……” 她眼下也有些迟疑了。朱宝林方才说过的那一种假设,在她的脑海之中盘旋了起来。 也不知是今日天晴日头颇暖,杜婕妤觉得自己脑袋有些晕了,亦或是方才略微受惊的缘故。 杜婕妤深呼一口气,像是选择投降了似的,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了坚定的态度,立在原地没有立即继续说话了。 朱宝林见此,赶紧争取到了折返回去的机会。 …… 等外头的两路人马离开之后,明月才缓缓抬起头来,快速略过经美人脸颊上淡淡的红霞,轻声提醒道:“经美人,人已走了。” 咸毓一愣,她自然不能听到脚步声,她确认般的问道:“她们自己走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87节 明月颔首:“是。” 咸毓眨了眨眼。 她虽然没有什么上赶着挽留来客的想法,但朱宝林和杜婕妤方才在门外的对话她倒是听了不少。 这时只剩下身边的明月了,咸毓缓缓开口问道:“明月,方才你都听见了?” 明月硬着头皮承认道:“……是,奴婢听得见。” 她怀有身手,怎会听不见。 咸毓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忽然像是聊天似的,接着问明月道:“你说,她们说的可是真的?” 明月:“……” 经美人问她这?! 合理么? 两人过了好一阵子才回到团儿的身边,此时的团儿已经独自一人经历过手忙脚乱以及疑惑等待了,当见着两人回来后,一身烟味的团儿笑着说道:“美人快来,奴婢已经炸了不少了。” “我看看。”咸毓立即就被食物的香味吸引了注意力。 团儿的厨艺较她也不遑多让……总归是烤焦了不少。 但总不能打消妹子的积极性嘛,所以咸毓还适时夸了一句。 团儿脸上喜滋滋的,但也有自知之明:“奴婢手拙,实则有些可惜了。这鸡实则用来煲汤,给美人补身子多好。” 咸毓如今听到补身子这种话,只会下意识感到有些头大。 她扶额,心道或许万良真当是这个用意,那些人参补品好像配合熬鸡汤也更合适、 一想到这儿,咸毓忽然有些走神了。 ……如果说楚蔽身边的人沉迷补品的话,楚蔽肯定也是有口福,会被照顾到的。 那就是楚蔽平日里也会吃补品咯? 也不知是如何作想的,咸毓忽然扯了扯明月的袖子,像是找小姐妹聊八卦似的,大开脑洞小声道:“是不是因为他补了身子?” 听懂这句话的明月一脸震惊:“?!” 经美人何出此言?! 有些事经美人不该是最清楚的吗? 作者有话说: 楚蔽:老婆你失忆了吗? 咸毓:那你吃大补丸了吗? 第303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两仪殿。 大清早, 小内侍奉茶时不小心撞倒了御案上的一堆奏折,混乱的纸张落地,哗啦啦的声响打破了殿内的寂静。 然而楚蔽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侯在一旁的万良也只是掀了一下眼皮,并未出声训斥小内侍。 立在噤若寒蝉殿外的几个宫人亦是噤若寒蝉。 小内侍心下畏惧又慌乱, 也不敢碰地上的奏折, 连忙匆匆收拾了摔在地上的杯盏和水迹, 低头仓皇退走而去。 等殿内再次恢复宁静后,万良快速瞅了一眼还在龙座上全神贯注批奏折的楚蔽。 眼下陛下手持的这份奏折好似出自尤相之手, 尤相琐碎的话虽多了点, 但往常也不见得陛下会看这么久。不知道的还以为陛下是在捏着奏折走神呢。 万良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 他瞧着昨夜陛下睡得安稳,方才他们也不会因为小事而训斥宫人,可为何陛下的脸上还是没有一丝喜色?分明如今也算是诸事顺遂, 压着的事也都了了。 万良轻手轻脚上前,将地上的凌乱的奏折拾起拾掇拾掇, 重新在御案上理好。 而一旁的楚蔽像是终于看完了手上的那份奏折,他抬起头来同万良问道:“无姬呢?” 万良估摸着回道:“许是去……后宫了。” 他本以为回完这话之后,陛下接着会有所反应,但却并未如此。 楚蔽只是淡淡地说道:“将他唤来。” 听上去是有正事的样子。 可楚蔽也不说什么事, 又坐着沉默了下来。 万良应诺后便又主动问道:“陛下还有何吩咐?” 楚蔽这才狐疑地看向他:“还有何事?” “……”反倒是将万良的嘴堵上了。 可不巧的是无姬今日也并未前往咸池殿外主动看守, 在被两仪殿寻回前, 他正在宫中另一处—— 比起陛下和万内侍偶尔吩咐他那些个难办的事, 无姬在禁卫军的巡值房中可谓是座上宾, 权当是忙里偷闲的享受了。 不过以往他也并不常来,毕竟身份有别, 禁卫是在明处、而他则是在暗处。 而眼下这回他进门喝茶, 也是路过凑巧的事。 今日的领队是孟荐, 他刚好下了昨夜的值, 有的是时间作陪无姬。 无姬瞧着这人一杯浓茶已下肚,竟然还要喝第二杯,有些无语地看向他。 孟荐哂笑一声,主动说道:“无姬大人也知道,属下等人可喝不得酒。” 旁人闲来无事小酌一杯的闲适时辰,他们是永远轮不到的。 无姬不以为然地说道:“你要是困了就歇去吧。” 孟荐哪敢呐,他毫不犹豫地摇头道:“属下不困。无姬大人可要喝茶?” 无姬摇头拒绝道:“不了。因为我不困。” 孟荐:“……” 无姬倒也并非完全闲来无事想串门,他今日顺路拐进来叙旧也是由缘由的。不过开场的话也不好说,于是他耐心的打算先再寒暄几句。 “孟兄倒是敬值敬守,不过近来宫中也无事,你们禁卫也不必拘着,下了值后你大可以寻些喜好排遣一二。”无姬顶着一张娃娃脸一本正经地说道。 孟荐闻言,搓搓手回道:“实不相瞒,说来惭愧,无姬大人,属下平日里也不见得有旁的喜好了。” 无姬有些意外,他状似无意地说道:“哦是么?那孟兄也太过于无趣了。” 孟荐尴尬地点点头。他认了。 无姬又接着说道:“无妨,许是孟兄还未见识过有趣之事。” 孟荐一愣,不知他为何如此说。 正当他误以为无姬是要带他插科打诨之时,没想到对方继而说道—— “吟诗作对,你可会一二?” 孟荐:“?” 无姬一脸失望地问道:“孟兄,你不可能丝毫不会吧?” 孟荐疑惑:“属下的确会的不多……” 他一个武夫,会那些作甚? 有那时间他早用来操练了,怎还会有空舞文弄墨。 于是孟荐问道:“无姬大人这是……” “你不会?”无姬再次说道,“那我教你——” 孟荐:“?” 无姬大人竟然是全才?! “……是不可能的了,”无姬顿了顿说道,“我寻个人来教你。” 孟荐:“……” 索性眼下也无旁人,孟荐也直接问道:“不知无姬大人寻了何人?” 他心中疑惑不解,为何他会被要求学吟诗作对? 他一本正经回道:“你放心,也并非专门要你好好学,只不过有这么一人才在,你耳濡目染之下积少成多,也算是一桩好处了。” 孟荐迷惑地问道:“无姬大人言下之意,此人日后会与我来往?” 无姬点点头。 此人正是严颢。 他估摸着严颢应该是先塞到禁军这儿来。 说到这里,孟荐也大概意会了。 许是上头有人要派下来,即将是他的同僚。 无姬也是够厚脸皮的,竟然能将话都反着说。 日后哪是严颢教孟荐等人吟诗作对,分明是他想让孟荐等人带带严颢……还不是因为他本人束手无策,实在是连三脚猫功夫都教不会严颢。 想起来也是一阵挫败。无姬一想到这,也不得不感叹,相比于勤学,有些本事还是也得看看娘胎上带了没。 “咳……”孟荐忍不住奇怪地问道,“无姬大人,属下这儿的屋顶漏了么?” 为何一直望着他的房梁看? 呃。 无姬收回短暂的惆怅,回过神来。 也算是打过一声招呼了,希望不久之后到来的严颢不会给孟荐他们添乱。不然出了事也得他担着。 ……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88节 有别于旁人的来来往往,咸池殿外走了人之后,也只有殿门有隐隐约约飘出的油烟味慢慢消失在空中。 三个人吃饱喝足。咸毓已经第一个瘫倒了。 她手里捧着一碗酸梅汤,是团儿递给她消食的。 不过她自己也很意外,她竟然不再想念再也喝不到的可乐了。 经美人吃饱了睡的习性团儿早已习以为常,明月也已经适应,然而最令她讶异的是,经美人瞧着像是无事发生一般,只心无旁骛地打盹,并未将方才在殿门内听见的那些话放在心里了。 明月犹豫片刻,趁经美人还未完全阖上眼睡去,便上前走了过去。 毕竟方才之事涉及到了陛下,明月想着先听听经美人会有什么吩咐。 可是她方才迟迟等不到经美人再说些什么,于是眼下她只能主动问了。 咸毓正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一晃眼就看见明月郑重其事地走上前来。 她慢吞吞地从软榻上支起了一半的身子,懒洋洋地问道:“你没吃饱吗,明月?” 明月险些脚下一绊:“……” 咸毓也瞧见了明月脚步的停顿。 说实话她也担心她们拉着明月一起吃了一堆油炸食品之后会不会对明月的肠胃造成伤害,如果明月以往的饮食都是健康为主的话。 不过刚才那一顿咸毓其实吃得挺囫囵吞枣的,所以她也没留心合不合明月的胃口。 咸毓摸了摸自己倒是吃饱了的肚子,一时也有点儿茫然了。 接着她强撑着打起了精神,朝明月招了招手。 明月三两步走上前:“经美人?” 这是要吩咐了吗? 咸毓努力思忖了一瞬,看着明月问道:“你以前也并非在行宫当差吧?” 明月一愣,点点头:“是,奴婢……” “嗷,”咸毓又接着问道,“那你以往喜欢吃这些吗?” 明月:“……?” 这问话拐得太快,明月连忙回答:“方才团儿的手艺还是合奴婢口味的。” 咸毓松了一口气。 至少看来明月没什么意见。 她再次半躺了下去,随口问道:“那明月你先前都是办什么差事的?” 明月一愣。 怎又绕回来了? 咸毓其实只是随口问问,见明月迟疑,才意识到明月以往不会是做什么保密项目的吧? 于是她连忙说道:“啊,不能讲的话也无妨。” 明月闻言,摇头回道:“经美人误会了,只是……经美人愿意听吗?” 咸毓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你说来听听。” 她忍住了一个哈欠,想着就当是睡前小故事了,有什么不能听的。 明月也不知陛下到底与经美人提及过多少,但既然经美人已经知晓她实则之前一直是暗中在陛下手底下当差的,因此只要不涉及机密要事,眼下经美人询问了,她也理应回答经美人的问话。 既然如此,明月也只能依言说了起来:“回经美人,奴婢先前办的差事无非是一些抓人审人的活儿。” “……?”咸毓刚要打的哈欠没打成。 无非? 在这之前,她只是想随口打听一下明月先前的差事是什么,也好让她参考一下,因为她想着总不能真把楚蔽的手下当做自己的宫女随便差遣吧。 可是没想到明月以前还真不是一个宫女啊。 明月接着说道:“经美人见笑了,奴婢先前是握刀的。” 咸毓捧起了酸梅汤:“怪不得,你前两日同团儿抢着砍柴来着。” 明月:“……” 她也没想到经美人听着像是并未对她以前的差事感到害怕。 至此明月倒是宽心了,她忽然也有了倾诉欲。 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与人说那些事,因为这些事对于她而言只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差事、但对于寻常人来说却不一定是敢听。 此时也并非是酒足饭饱,明月很清晰,但她也缓缓说起了自己以往长做的一些差事。 “……有时候,也并非想要杀了那个人,但奴婢当时难以摆脱,本想着再带回去审一审,可最终还是没留下活口。” “……最先是学杀鸡,后来便习惯了,有些人活着也随意,做出来的事浑然不顾自己的生死。” “……” 明月说着说着,瞧见经美人的面色有些停滞,便担心她是否有些遭不住这些恶寒之事了。她停了下来,轻声问道:“经美人?” 咸毓的确有点儿遭不住自己饭后的困意了,她含糊地应道:“唔……那你杀鸡肯定很厉害了。” 明月:“……” 也不知是否是她大胆揣测,但她听着经美人像是在考虑让她日后下厨杀鸡烧菜? “不行了,”咸毓讨饶道,“我想歇一会儿。” 她是真的困得撑不住了。 明月闻言,连忙回道:“那奴婢这便告退。” 等快步走远了后,明月才忽然想起,她方才可是想询问经美人来着!?没想到陪经美人说了一会儿话,她都忘了这一事。 “明月姐姐,你过来呀!”远处的团儿笑着喊道。 明月应声走了过去,才一会儿团儿已经收拾好了碗筷,明月摇头说道:“团儿,不是说你一半我一半吗?” 团儿笑着摆手道:“为何分得这么清楚?明月姐姐,美人一向都是这个时候会午歇,我闲来无事,能做不少的事哩。” 两个人走到一旁的凉亭下坐了下来,团儿望着凉亭外暖洋洋的日光,畅想道:“过去这大半年咸池殿甚至冷清,今后美人得宠了,许是会热闹了,不知日后会不会添旁的宫人?明月姐姐,你我不会在美人跟前失宠呐?” 明月笑着说道:“你为何想这些?” 都是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没想到这小妹想得还挺早的。 团儿笑嘻嘻地说道:“我就胡思乱想了片刻罢了。” “当真?”明月看穿了她。 团儿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终究是坦白道:“明月姐姐,若是……美人日后失宠了呢?” 明月方才就是听出了团儿的意有所指,但眼下闻言后她也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再说了她明面上也不过是有幸从行宫中跟过来的普通宫女罢了,应当比团儿更不知后宫之事。 因此团儿见明月不语,也知她这是回答不上来。 她叹了一口气:“唉……我不该这般想东想西的。” 虽然作为一个后宫主子的贴身宫女,荣华富贵都系在了这个主子身上,但在这之前,咸池殿怎么也不像是拔的圣宠头筹的那一位。 因此自打从行宫回来后峰回路转的事实摆在眼前之后,团儿除了惊喜之外,也是有着更多的患得患失。 “其实以往的日子也挺好的。”团儿又叹了一口气。 明月不解地看着团儿,但也并未询问下去。 毕竟听着不像是欢迎圣宠的模样,似乎也不该她再多嘴了。 这便是咸池殿的例外之处了,明月也没想到,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像是对圣宠不完全乐意的模样? ……这话明月便更不敢说出口了。 正在这时,她抬头又看见了刚过来的无姬。 他又来作甚? 明月眼神询问树枝上的无姬,无姬却朝她摆摆手,示意她忙去吧。 明月站起了身,团儿见了便问道:“明月姐姐你要去作甚?” 说得像是又要两人抢着干活的模样。 明月笑着回道:“我吃多了,这便走走。还不是你厨艺好。” 团儿闻言,终于又展开了一抹笑颜。 躲在树上的无姬看着直瞪眼。 明月能卖笑脸已是少见之事了,另一个全然相信夸奖之言也真是好骗了些。 一想到这儿,无姬又晃了晃自己垂在半空中的腿脚。说起来,要不是这小宫女好骗,先前他也不可能那么容易骗她那么久。 团儿一个人双手支起下巴,正无聊地坐在凉亭里,忽然听见凉亭外的树枝上响起了沙沙声。她下意识以为起风了,但接着她发现空中并未有风。 咦? 团儿抬头望了望凉亭外的树,不过她也望不到上头的,只是随意瞧了一眼树枝,就已经决定认为是自己的幻听了。 但其实此时确实是无姬闹出来的动静——此时他对着一晃眼便也上树了的明月吃了一惊,低声问道:“你有事?” 怎也上来了? 明月心说,那是因他瞧着像是有差事来咸池殿的吗? 不过眼下看来,这厮像是过来随便遛遛的? 明月也是知晓无姬以往也常来咸池殿转悠,因此便也不觉有疑,等两人在树上对上面后,她才瞧出了无姬眼中的烦恼。 这厮好似并非有来咸池殿的差事在身。 那又是为何如此愁眉苦脸的模样? 无姬总觉得此时此刻有些似曾相识,很像是前不久他去寻孟荐一般——分明是明月瞧着更像寻他有事说,但为何她还一副问他话的脸色? “你有事?”无姬立即说道。 明月一滞:“我无事啊,你有事吧?”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89节 “我也无事。”无姬嘴硬道。 两人:“……” 他们也没想到,他们也算是同僚了,有朝一日还一起嘴硬。 但无姬总归是没明月沉得住气,她先下手为强,接着说道:“你别废话,但说无妨。” 无姬顿时吃瘪。 但他总不可能同明月倾诉一些自己近日里来莫名的忧愁吧。 他左顾右盼,瞧见了凉亭下的那个小宫女。 ……于是明月莫名其妙听了一通,无姬关于欺骗团儿一事的忏悔。 等她没过一会儿下树之后,走到凉亭内,见团儿也趴着石桌上睡着了。 她便又走了出去,朝树上的无姬摇了摇头。 无姬飞身下手,尴尬地瞟了一眼在凉亭内睡着的小宫女,轻声说道:“我先回去了。” 明月指了指:“你今日是为了寻她道歉?” 无姬点头又摇头:“……这怎使得?我怎与她致歉?需知她见了我如同见了鬼魂。” 是么? 明月如同看穿了他似的看着他。 “……”无姬灰溜溜地走了。 本以为此事就此揭过,明月也知晓这回她竟然含糊处事了,但她也没想到等到入夜之后,她立即被万内侍唤过去问话了。 夜深人静之时,明月悄无声息地到两仪殿报到。 她进门前瞪了无姬一眼,以为是出自这小子的“回旋镖”。 可是无姬一脸迷茫,又像是并不是他揭穿了她。 明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也罢,在她白日里上树犹豫同无姬转述之时,她已然是乱了手脚,也心知自己不该胆大妄为地瞒着两仪殿。 见她的只有万良。 明月低垂着脑袋上前请安,也不敢张望陛下在何处。 万良沉默地杵在上首。 他倒是知晓陛下眼下在何处。 ——陛下又破天荒地早早歇下了! “明月。”万良缓缓开口道。 明月心中一凛。 万良也不卖关子,他直接问了眼下他最想知晓的:“经美人这两日过得可好?” 这是眼下他唤她过来问话的目的。 明月弓身回道:“回万内侍,经美人这两日大安。” 万良抖了抖嘴角。 他总听着这话太过于笼统了。 但这毕竟不是陛下亲自吩咐的,而是他私心想询问一二,因此他也由得明月如此回话。 但接着万良还是锲而不舍地询问了一番经美人两日来的内容,虽然他估摸着都不过是他也能耳熟能详的普通事罢了。 等到明月走出两仪殿后,一阵夜风吹来。 她才惊讶地发现,她竟然做到了未经经美人首肯便并未说出白日里的详情。她竟然只朝万内侍禀报了白日里杜婕妤和朱宝林在咸池殿门外逗留、纠结片刻之后又离开了。 回到咸池殿后,经美人早就早早地歇着了。明月回到偏殿,团儿也正呼呼大睡。她也快速地和衣睡去。 一切都仿佛像是相安无事一般。 在明月眼中,转天过后的经美人如同早已将在殿门背后听到的对话彻底抛诸脑后了,过上了无忧无虑的日常生活。 又好似当宫中的陛下不存在似的,从未朝她和团儿提及过一句。 恍然之间,若何人同经美人一道过上一段日子,都能变得跟着她一起懒散了起来。明月也早已看出来了,平日里也就吃食上能让经美人费电心思,除此之外好像真的没什么了。 可是明月因为已经被万内侍问过话了,因此她反倒更加打起了精神来。 她一直等着两仪殿吩咐亦或是经美人的提及,可惜经美人这一两日来顶多只提了一嘴太子妃。 没错,正是在明月眼里觉得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太子妃。 团儿说,几月前经美人同太子妃打过一次照面。 明月并不知详情,便也并未深思。 直到她隔了一天之后,又听见经美人提了一嘴太子妃。 这下明月便警觉了起来。 一晃眼也是几日过去了,经美人竟然对陛下只字不提?可为何反倒提及了太子妃?照理不该是会忍不住提及陛下才对吗? 明月也知自己以往并不是在后宫当差的宫女,许是难免缺乏足够的经验,但她也已然瞧得出来,经美人似乎没有当“宠妃”的觉悟。 这倒是被她看准了。 在这之前,咸毓只有当“炮灰”的觉悟。 不久前的一场突如其来的宫宴,咸毓不知道旁人的明里暗里到底意欲何为,但这场宫宴对她而言,唯有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令她记忆犹新。 既然目前的状况已然不是她一直以来所记的剧情了,她虽然懒得挣扎研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也会新添一些担心。 因为这么多事都已经不是原来的轨迹了、而且她瞧着好像暂时不可能出现“领盒饭”的环节,那会不会有些人的命运轨迹也因此而发生改变? 希望不会有这样的事。 咸毓也只是无端的担心,所以也没有推理的条理,而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任云霏,毕竟任云霏是故事中心的主人公。 虽然她远在后宫不知道任云霏在东宫的动态,但她料想作为主人公的任云霏应该有的是事围绕着她。 可惜她在咸池殿也打听不下来。 明月默默将这细节记下了。 她寻了时间再次朝团儿打听了一回。 “太子妃?”团儿疑惑地回道,“明月姐姐,前不久可是你陪美人去的宫宴呀。你怎来问我太子妃有孕之事了?” 明月想了想,坦言道:“我方才听经美人说起,我便想着,我们是否该向东宫送礼?” 团儿笑着摇头道:“明月姐姐,这便是你多虑了,我们怎用向东宫赠礼呢?”明月闻言,想想也是, 毕竟经美人得宠,怎用得专门花费心思考虑给东宫赠礼。 团儿接着道:“经美人一向都很少送礼。” 因为她家美人并不擅长同旁人打交道。 明月:“……” 那她还真是多虑了。 明月打消了疑虑之后,走回去又看先咸毓一个人坐在凉亭中,不知道在看什么。 见她走过来后,咸毓抬头便问她道:“明月,你可有心上人?” 明月一个趔趄,震惊地站稳了身子。 “回美人,奴婢绝无心上人。” 虽然她也不知经美人为何突然如此发问。 咸毓闻言,瞧上去似乎有些失望。 但她也知道明月是能人,便想着死马当活马医吧,眼下还是找她聊聊。 毕竟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 她朝明月招招手。 在那一刻,明月以为自己等到了等待已久的经美人提及陛下之刻。 然而接着她却听经美人说道—— “你说,若一个男子心中有旧人,他会一直忍下去吗?” 明月心中大惊,面上镇定地问道:“经美人这是何意?” 咸毓其实也一个头两个大。 她还想接着问,如果一个男的听到自己念念不忘的心上人怀了情敌的孩子,会是有什么样的反应? 肯定不可能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的。但至少那时在宫宴上,那个楚霰好像真的并没有任何引人注目的反应?而且当时咸毓还下意识不敢朝那人的方向望,所以当然也没仔细观察到什么有效信息。 然而,眼下咸毓也不能问下去了。 不然不就被明月猜出来了嘛。 “无事了。”咸毓泄气道,“我随口瞎问的,你莫放在心上。” 然而明月怎能做到不放在心上。 她头一回体验了什么叫做做如针毡,这是她以往动手见血光之前都不会有的体验。 入夜后,团儿见偏殿内的明月一直坐在床榻边走神,便担心地上前问道:“明月姐姐,你在想甚?” 明月只能假意回道:“我有些累,先睡了。” 然而她转眼等团儿睡下后,便出了咸池殿。 为了以求稳妥,她临走之前还放倒了团儿。 两仪殿生人勿近。明月走得也并非光明正大的正门。 她刚飞身进去的时候,万良还以为是无姬那臭小子,正想着揪住这臭小子的耳朵问些话,以解他近日来操心后的心情。 可当见到不告而来的明月的那一刻,万良心中反倒是一喜。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90节 这是有经美人的新消息了? 经美人总算是念叨起几日未见的陛下了? 这便让主动过来禀报的明月更为艰难了。 她极为艰难地将她所感到不对劲之事一五一十地禀报给了万良。 本以为会等到万内侍接踵而至的冷面,毕竟她所禀之事疑似在背后议论陛下,这也算是犯了大罪了。 可万良却是一愣,脱口而出道:“胡说!” 本已经做好被责罚的明月沉重的心顿时一愣:“……?” 万良无奈地闭上了眼睛,倒是第一刻便听懂了其间明月的误会。 但他怎生还有些失望呢? 陛下几乎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长大的,莫说是什么旧情人了,入土的旧仇人倒是能勉强排出来几个。 因此陛下也不可能让经美人误会有什么旧情人。太过于牵强的误会,怎会出现在陛下和经美人之间。 万良稳下了心来,但隐约间总觉得听明月的转述之后联想到了一些事,但总归不是有关于陛下的,因此他便暂且撇在一旁了。 “就这些?”他接着沉声问道。 明月一愣,即可点头道:“是。” 原来这事对于两仪殿而言无足轻重吗? 万良默了默,便吩咐道:“你先回去,今后继续。” 他也没有陷入在失望之中。 有些莫名失望的明月拱手应诺:“……是,属下遵命。” 夜色深重。 两仪殿内已经熄了不少的灯烛。 万良独自立在昏暗的灯烛旁,转头望向深处的陛下的寝殿。 今夜陛下又睡得这么早。 一向晚睡早起的陛下变了。 这在万良眼里,这简直算是改头换面一般了。 方才那事只是明月一个人的误会,万良觉得有些可惜,他正想着寻着合适的契机,再旁敲侧击一番陛下。这时,半日不见的无姬终于回两仪殿了。 “你去哪了?”万良立即严肃地问道。 无姬冤枉地回道:“属下出宫办差了呀!万内侍您忘了?” 万良皱眉补了一句:“回来得怎如此晚?” 无姬:“……” 发生了何事? 万内侍为何变得如此惦记他了? 被训了两句话的无姬今夜觉得有些身心疲惫。 他也不解,为何他们当属下的,都能牵连进两个主子之间如今若即若离的距离? 而如今无姬也已经懂了,许是这一切都是经美人不愿多加理会陛下闹的?若陛下和经美人住一块了,怎还会如此麻烦。 ……不知不觉间,无姬发现自己又不由自主走夜路来到了咸池殿附近散心。 但他以为里面的人已经歇下了,因此当他在凉亭下见到一动不动坐在那的明月后也着实吓了一跳。 “你作甚?又听经美人吩咐守夜呢?不会是经美人又不许旁人进来吧?”无姬顿时噼里啪啦地说了起来,“可并非我一家之言,明月你听我说,你这般依着经美人,反倒是误了陛下和经美人之间的大事!” 明月恍然间听了只字半句,一时之间也有点儿后悔自己先前竟然会不由自主地偏向经美人。虽然只要同经美人熟了之后,她也的确很难不喜爱经美人。 “你又过来作甚?”明月回过神来,开始打量着无姬。 这厮像是从宫外回来的。 “这么晚了,你还有来咸池殿的差事吗?”她先是问道。但也不知眼下的自己能如何应对好两仪殿带来的差事了。 无姬双手一摊:“这还真没有。” 两人虽然互为同僚,但他们之间也并非熟悉到患难之交,因此也不可能在此时说些心里话。 然而正巧两人此刻心中都藏着事。 明月在对有关于经美人的事惴惴不安,因此回来后也无法坦然回偏殿歇下,便默默来到殿外的凉亭里坐一会儿。但她不懂无姬又是怎么了。 可无姬毕竟是暗卫,就算平日里在许多事上能傻乐,但真对上自己的私事,他便也不可能说出口了。 他总不能同明月抱怨几句万内侍的不是吧?更别说陛下了。 更何况万内侍和陛下并未有何过错。 但无姬也很明白,他若是万内侍,便不会像那般做事做得不动神色,他早在一开始便将陛下和经美人强行按在一个屋子里便是了……这的确也只是他能想想的事而已了。 明月也对无姬的惆怅不在意,她这便寒暄地随口说道:“你还惦记着团儿的事呢?” 无姬一噎,顺势胡乱应下了:“啊对。” 明月闻言便指了指偏殿的方向,同无姬说道:“正巧,眼下她还醒不过来,你亲自同她去说几句歉意吧。” 无姬:“……?” 这是什么鬼主意?! 但最终他还是这么干了。 有幸有同僚明月的友情支援,无姬走到了一张拱起来的床榻边上,对着上头已经沉睡着的人,缓缓张了张嘴。 接着他回头看了一眼殿门外。 明月倒是还坐在凉亭里。他若是说得轻一点,应当也能避开她的耳力。 但这都是什么事?! 让他对着一个迷晕过去的人道歉,和让这小宫女对着他的一具假尸,这诡异的滋味大差不离啊。 …… 明月在夜色中发了一会儿呆,就见无姬气冲冲走了出来,劈头盖脸朝她说道:“明月,你太不负责了!” 明月一脸迷惑。 他这是何意? 她下的迷药尽管放心,肯定不会伤着团儿的身子的。 无姬站在她面前说道:“你留她一个人在殿内,便放心我一个男子进去?” 况且里头那个小宫女还是昏睡着的! 明月觉得他莫名其妙:“怎了?你不是都进去出来了吗?再说了,你难不成会做什么事?嘁。” 无姬:“?” 他有这么令人放心吗? 还是明月觉得他还小? 可他也老大不小了!该懂得都懂了。甚至保证比不少人懂得多。 因此眼下无姬还真有点儿针对起这一事了。 明月也是刀尖上过日子的人,一向不在意什么儿女之情,照理该无姬也是如此,因此她上下打量着无姬问道:“你想什么呢?除非你看上团儿了。” 无姬一噎:“胡说!” 这已经是今夜第二个人同明月说着二字了。她心中本就不大太平,便也回嘴道:“怎了?你心虚了?” 他若不是,怎会上纲上线说出这般话来。 男子女子,对于他们这些没有儿女私情的人而言,本不会在意。 无姬倒退一步:“我心虚作甚?” 明月在月色下的目光停留在他那迅速后退一步的脚步上。 无姬:“……” 自证清白太难了,无姬惹不起便撤了。 …… 转天也算是当事人之一的团儿起来之后,见明月已经收拾完要出殿门了,她连忙急着说道:“明月姐姐放着我来!” 明月当然不肯了。 昨夜她原本也是出于好心,给心中有愧的无姬一个机会,至少对着沉睡着的团儿能道个歉,没想到是她考虑不周了,的确忘了考虑无姬若论起来也是个正儿八经的男子。似乎直接进屋也不大合适。 而眼前的团儿自然一点儿都不知情。 可是他们分明一直是六亲不认的暗卫啊,莫说什么辨雌雄了。 明月顿时又觉得无姬有些渎职了。 她同团儿说道:“也罢,你我先坐下来歇会儿,一会儿再出去吧。” 觉得昨夜睡得格外饱了的团儿:“?” 还要再歇吗? 瞧着眼前的明月像是有心事似的,团儿立即贴心地问道:“明月姐姐,若是有什么难事你尽管与团儿说啊。” 明月无奈地摇摇头。 她怎能说? 团儿越发贴心了:“无妨,明月姐姐不说也罢。” 明月心中一柔。顿时想着日后她也不能只看在和无姬相识的关系便由着无姬靠近团儿了。 心意已决之后,明月终于开口吐槽道:“团儿,有些男子……” 她一顿,先是又问道:“团儿,你可有心上人?”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91节 团儿闻言一怔,害羞地回道:“明月姐姐你怎会如此问我?我们皆是宫人,怎会有心上人?” 明月的神思却已经飘远了,她又止不住地回想起经美人也问过她的那几句话。 在这一刻,明月终究是没忍住,她小声说道:“世上的男子怎都是那般。” 团儿当然没听懂:“哪般?” 明月叹了一口气。 不管如何,她可没胆子说陛下的不是。 团儿闻言,也以为明月再骂自己入宫前遇到的坏男人。 她笑着转移话题道:“明月姐姐说得是。眼下也不早了,我们快去美人跟前。” 一夜无梦的团儿精神十足地拉着明月出门:“今日天色晴朗,不知美人有何打算。若是美人想去殿外走走多好啊。” 一直有些分神的明月下意识问道:“有多好?” 团儿捂嘴笑道:“若是美人出去后能撞见陛下呢?” 明月在心中感叹,也就团儿一人如此作想吧。 本不该打消团儿的美好想像,但明月还是觉得这主意太过于棘手了。她觉得眼下经美人出门到处走,也不可能撞见陛下的。 除非经美人主动直接往两仪殿跑。 因此虽然团儿一心为主,但明月也不得不打消她的干劲。 团儿苦恼地说道:“可是、可是如今美人总不可能还等着陛下翻咸池殿的牌子吧?” 如今美人还需固宠。 就在这时,难得早起的咸毓凑巧听到了后半句。 什么? 皇帝翻了咸池殿的牌子?! 她竟然也忘了,还有这种无法让她拒绝的操作? 作者有话说: 楚蔽:好主意!老婆你觉得呢? 咸毓:? 第304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团儿正说完, 就看到从自己背后覆盖过来一片阴影,她转头看见忽然出现的咸毓,顿时一惊:“美人怎过来了?” 一旁的明月也有些尴尬。 咸毓回想了一遍方才听到的消息,面上淡定地说道:“……我饿了。” 团儿连忙起身道:“美人稍等, 奴婢这便……” “你两方才在聊什么?”咸毓还是没忍住。 团儿也一时回答不上来了:“奴婢, 奴婢方才只是说了些胡话罢了。” “哦?”咸毓闻言, 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不过她也想着,若是真有什么旨意, 这两人总不可能瞒着她吧。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做贼心虚, 眼前两人自己先绷不住了。团儿想了又想,只能胡诌道:“回美人,我们、我们在聊女儿家的事。” 唠这咸毓就不困了。她甚至没考虑这话的真假, 因为也是头一回听说这事,她难免有些好奇地上前一步, 左看看右看看:“是吗?团儿你有心仪之人了?还是明月?” 明月和团儿相视一眼,一时有些认栽了。 明月觉得其实方才两人坦白从宽,直接同美人交代她们背地里在谈论为美人争宠之事,美人宅心仁厚, 兴许也不会责怪她们两。现在倒好了, 她们两胡诌的结果便是还需继续胡诌下去。 或许也是因为咸毓这几日面上一直风平浪静, 才让两人下意识地不敢主动提及正事。反倒是还被经美人误会上了。 这时, 咸毓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 八卦地问道:“怎了?不好意思说?” 团儿脸上一红,她求助地看向明月。 明月眼睛一闭, 咬牙率先说道:“奴婢……奴婢……” 她还真没有什么心仪之人, 要是眼下胡乱捏造也不成呐。 于是明月转而说道, “经美人, 下月便是七夕了,奴婢和团儿便随口聊聊……随口聊聊。” 在这之前咸毓倒也没留心最近是什么日子了,听明月一说,她反倒更好奇了:“七夕?” 团儿尴尬一笑:“是啊,今夏多了个闰月,下月才七夕。” 咸毓更好奇地是:“那团儿你心仪谁了?” 团儿:“……” 咸毓也头一回打听她们两这事,所以她觉得她们两此刻看起来有点儿害羞很正常,但她觉得自己也不可能是个不开明之人,如果团儿今后想离宫的话,她保证会支持团儿的决定的。 所以眼下她只是想能够知道是谁而已。 这种事咸毓以前根本没有操心过,不过眼下既然已经摆在面上了,那她再懒也得负责了。 “明月呢?”咸毓又看向明月,“你也有心仪之人?” 明月一个头两个大:“美人不是饿了吗?” 咸毓点点头,嘴上却还是问道:“你们都不想说?” “……”明月和团儿答不上来。 “无妨,”咸毓爽快地站起身来,“你们放心,七夕我给你们放假。” 明月和团儿:“……” * 半下午时咸毓午歇醒来,窗外明媚的阳光中带着一阵微凉的秋风,她在软榻上翻了个身,正要支起脑袋来时,隐约听见了外间两个人小声地对话。 “明月姐姐,方才误会大了,我们如何向美人解释?”团儿小声问道。 明月却已经有些破罐破摔了,她直接回道:“算了吧,兴许经美人转头便忘了。” 咸毓:“……” 这倒也没错。她如果抛在脑后的话,眼下可能已经不记得了。 但这会她还是将早上的事记在心上了。 “可是,”团儿纠结地问道,“美人不是还要给你我七夕添一日假吗?” 明月颔首,沉声道:“也罢,团儿你也瞧出来了,经美人瞧着无意处罚宫人私通之事。”甚至瞧着还是支持的态度,“那你我何必慌张。” 虽说有欺瞒之罪,但眼下看来,也只能这么误会下去了。 两人起身,拿着绣到一半的针线篮子,走出了殿外。 团儿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团儿姐姐,你我过什么七夕?我不该过吧?” 明月又回头望了一眼寝殿。她出于警觉性,总觉得里头的经美人好似转醒了,于是她才动手拉着团儿走了出来。 她闻言也走神地回道:“随你。” 当然,她也不过。 两个人在凉亭下练起了绣活。 明月刀工了得,至于针发……也只能算是稳准狠,因此在绣活上还得仰仗团儿。 可惜团儿的绣活也马虎。因此两人眼下也算是闲来无事勤加练习了。 等到咸毓慢吞吞起来后,也好奇地想要加入。 她刚才醒来时脑子没醒透,对团儿和明月说的那几句话一知半解,眼下看到两人在凉亭外做刺绣,好奇心便又上来了。 “你们在绣什么?”咸毓觉得她们肯定是在绣什么荷包,等着七夕送给心仪之人。 团儿拿着绣绷,转念一想,顿时心生一计。 她不再纠结眼前的经美人会误会什么了,而是朝咸毓邀请道:“美人也想绣吗?” 咸毓脚步一顿,立即回道:“我还是算了吧。” 她是该会刺绣呢,还是不会刺绣呢? 但反正事实她本人是不会这门专业技术的。 “我看看你绣的?”咸毓朝团儿说道。 团儿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绣绷,上头还只有一片绿叶,她这便点点头,并且诚邀道:“美人不如也绣一个送陛下吧。” 自从咸池殿得宠之后,团儿为咸毓考虑的“事业心”越来越重了。 这一点不光是明月看在眼里,连眼下咸毓也听到了。 明月倒是见怪不怪,咸毓却还有些不适应。 “我送给……?” 怎么可能。 她肯定是买个现成的。 眼前着团儿好像真有此意,咸毓躲闪不急,推开了团儿递过来的绣绷,反过来说道:“哎团儿你自己绣吧,你原是想送给谁的?” 团儿一噎,连连回道:“奴婢眼下只不过是练练手。” 这时咸毓终于看见了团儿的手艺。 但她对这方面没有专业的见识,只觉得团儿眼下绣的东西已经非常不错了,她这便鼓励道:“我瞧着不错,团儿你这是要绣一对鸳鸯吗?我瞧着可以绣这儿。”她指了指。 ……没打算绣鸳鸯的团儿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然而如今宫中照理也不会过七夕。 因为无论是嫔妃还是宫人,只要入了宫,怎还能再过女儿家的节。若是皇子皇孙倒另说。可如今皇宫中顶多只住了皇帝和几个嫔妃。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92节 因此说起来,咸毓以为可以大张旗鼓的事实则说起来也算是“在宫规上走钢丝”了。 不巧的是咸毓并不懂这些,直到约莫又过了几日,眼瞧着已经到了所谓的七夕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宫中一点儿节日的气氛都没有。 她这才反应改过来,宫里和宫外的大不同。 若是在宫外,想必这一日街上必定热闹非凡了。 不过也是因为如今皇宫冷清的缘故,不然甭管什么节,大可以有哪殿的主子张罗着半个宴席聚一聚,可显然如今后宫中人也无人有此意。 位份较高的两人,裴順仪一向不爱张罗事,吕芳仪倒是考虑过,但想想也罢了,终究也没有任何的动作。 因为如今一朝之变,众人的心思还在回味上一场宫宴上之事。 眼瞧着那咸池殿的经美人已经独得圣宠了,众人翘首以盼着接下来的演进,可却等了又等,一点儿都没等到下一茬。 陛下的心思是难猜。可她们也没想到咸池殿的经美人也是个闷葫芦,竟然也不出来耀武扬威一二,弄得好像上回宫宴上的那一面从未发生过似的。 …… 承香殿内。 “得了便宜也不吱声。”梁才人阴阳怪气地说道。 这已经不是她头一回在背后非议经美人了,因此她身边的宫人早就见怪不怪了。 而梁才人享受的便是,当路过听了一嘴的朱宝林面上默默吃瘪的脸色。 有的人一朝得势,也不见得再和自己的好姐妹亲近了呢。 梁才人笑不达意地主动招呼门口的朱宝林:“呦,出门呐?找你咸池殿的‘经姐姐’?” 朱宝林抿了抿嘴,竟然也回呛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梁才人讽刺地笑道:“你就不必装模作样了,你不承认的话,那便不是了。” 这段时日她怎会不清楚朱宝林的进出,若是对方真去了咸池殿,怎还会是这幅脸色。 因此显然如今朱宝林也未再与经美人亲近过了。 梁才人幸灾乐祸地转身。 身在后宫,怎会有什么姐妹情谊。也就经美人朱宝林这般愚蠢之人才会整出以往的假把式。 可紧接着,她就被泼了一盆冷水。 “宝林!你瞧谁来了?”殿外响起了朱宝林贴身宫女吉喜的欢快声。 经美人忽然造访承香殿,可把吉喜惊喜的。 她探头探脑看向咸毓身后:“咦?团儿呢?” 咸毓摆摆手:“她过七……啊她手头还忙,我便自己过来了。” 其实事实是当咸毓意识到宫女过七夕并不是能光明正大的事时,她便有心帮着掩护,然后让团儿放心大胆地追爱去吧。 所以她寻了个由头,自己来朱宝林这儿。这样也能给团儿和明月她们更多自由的空间。 朱宝林跨出门槛,遥望着走过来的咸毓,轻声教道:“经姐姐。” 咸毓摸来这边也废了老大的里,眼下还边走便往回往一眼背后的东殿,小声问道:“梁才人也在吧?” 朱宝林终于莞尔一笑,上前迎道:“经姐姐快进来罢。” 咸毓来这里也想要不瞒着朱宝林,因此她走进去后就同朱宝林坦白了来意。 朱宝林和吉喜闻言,果然面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咸毓虽然预料会是这样,但她本人是一点儿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她还笑着朝吉喜打趣道:“小吉喜,你可也想过七夕?” 可能对于旁人而言显得有些胆大妄为了。但在咸毓看来,眼下在宫中让团儿她们过七夕,就像是现代年轻人过洋节一般,只是图一个热闹罢了,其实也是可以接受的。 吉喜自然一点儿都不敢应下。 她一边上茶,一边转而笑着赞道:“几日不见经美人,经美人越发光彩照人了。” 咸毓笑着回道:“几日不见吉喜,吉喜越发嘴甜了。” 如此你来我往,倒是将一旁的朱宝林逗乐了。 “经姐姐来得正好,原先杜婕妤约我过去小坐,眼下我可有借口了。”她直言道。 咸毓当做自己没有听说过那日的事,她疑惑地问道:“这成吗?要不我陪你一起过去?” 其实那一日若果杜婕妤执意要进殿,她也不介意招待她们俩。哪怕杜婕妤有什么想打听的话。 朱宝林闻言一怔,到底是摇头道:“经姐姐莫去,如今经姐姐得宠了,杜婕妤兴许存着许多话想问你。” 咸毓闻言一顿,其实也很好奇:“你没有吗?” 朱宝林缓缓摇头,回她道:“左右不过是……打听经姐姐当初在行宫时如何讨得了陛下的欢心。” “咳……”咸毓放下了茶杯。 虽然知道可能绕不开这个话题,但朱宝林眼下说得倒也直白。 接着,朱宝林竟然无所谓地耸耸肩:“不说这些了。正巧经姐姐眼下得空,不如陪我出去走走?” 咸毓点点头:“好啊。” 她也熟悉朱宝林并不是像她一样能一直宅着不出门的,以往朱宝林便时不时寻她随处溜溜,今日咸毓既然本就是为了给团儿她们放假而出来的,她本就也不急着回去。 后宫很大,但后宫也左右不过是些亭台楼阁花草水榭。 以往咸毓懒得动,也没陪朱宝林走得有多远,眼下两人打定主意暂时不去杜婕妤那喝茶了,于是朱宝林便下意识绕远了走。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望东边走了不少的路,直到咸毓抬头望见陌生的建筑时,她转而问朱宝林:“这是哪儿?” 她反正是不认识。 光咸池殿和承香殿的距离已经是她尽力而为能够逐渐认识的路径了。 朱宝林抬头回道:“经姐姐,前头是佛光寺了。” 咸毓也望了过去:“嗷……” 她瞧着前头的几层楼确实不像是什么宫殿,原来宫中也有寺。 既然如此,朱宝林便说道:“经姐姐,我们过去上柱香?” “好啊。”咸毓应道。 她本以为七夕佳节,也不可能还有谁来这里了,但等到和朱宝林走进之后,两人顿时觉得不巧——她们竟然意外撞见了不少人。 两道修长的人影渐渐走上前来。 还未等咸毓和朱宝林反应过来,其中的人已经先声夺人,抢在了最前头打招呼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鼎鼎大名的经美人。” 咸毓眯眼一眼,有些茫然地问朱宝林:“他……” 来人面上一黑,直接问道:“经美人莫说已经不认得本王了。” 咸毓尴尬地摇摇头。 她还真记得。 这人是楚雩。上一回见他……还是在北苑马场之日,这人与她赌比赛还输了。 而且比起这个曾经与她有过不欢而散赌博经历的楚雩,此刻让咸毓头皮发麻地则是楚雩身边站着的另一人,楚霰! 这两人瞧着也是过来上香还是旁的事,咸毓不知道。 她现在只觉得自己有点儿倒霉,怎么就正好和这两人撞了个正着呢。 可惜佛光寺的大门的确只有一个,因此咸毓眼下懊悔也没有必要了。 毕竟是见了后宫嫔妃,比起楚雩的混不吝,一旁不苟言笑的楚霰只是微微朝两人颔首致意,倒也矜持地没有开口说话。兴许也可能是因为咸毓和朱宝林的位份偏低,他也没有把她们放在眼里。 咸毓的内心却起了不小的波澜。 她好吃懒做几个月,从一开始的认命到进来发现如今的剧情进展已经走偏了为止,一直以来,她打起精神来的时刻也是屈指可数了。而且在此之前她也在潜意识以为她好像可以一直做个平平安安的懒人下去了……但当眼下同楚霰碰了个对眼后,她那宛如如影随形的警惕感突然再次重现。 她应该不会这么倒霉的,就只是因为眼下见了楚霰一面,就得罪了楚霰吧?然后又莫名其妙地进展到日后自己领盒饭的剧情? 咸毓也打算能不开口就不开口,本着少说少错少得罪人的想法,眼下不如和朱宝林赶紧离开算了。 然而天不遂人愿,一边的楚雩像是瞧出了她要逃似的,竟然继续说了起来:“经美人得宠了就是不一样,见了人都不开口了,是不惜得赏赐我等几句金口玉言吗?” 咸毓脸上露出一抹僵笑。 这位有没有看到,自己旁边的楚霰不是也没有说话嘛! 可显然这楚雩是不想同她好相与的样子。 或许在他眼中的神情深处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地不屑。正如眼下,他当着咸毓的面,凑过连来同自己同父异母的兄长说道:“这草包美人美则美矣,但也正是块木头,还不如我后院的有趣呢。” 楚霰委婉提醒道:“你慎言。” 楚雩浑不在意。 他又没置喙楚蔽的眼光,那么眼下这一句笑话也算不了什么。 可是咸毓的确都听得见。 而且就算她不会觉得冒犯,一旁也听得见的朱宝林闻言后,面色也不大好了。 朱宝林扯了扯咸毓的衣袖,小声说道:“经姐姐,我们不如回去吧?” “嗯。”咸毓点点头。 这正合她的意。 她也恨不得现在赶紧转身撒腿就走。 然而楚雩也听见了两人的对话,他忽然长臂一挥,出声阻拦道:“这是怎了?既然来了,为何不进去上香?难不成要回去同陛下告状不成?” 咸毓也不理解为什么这个楚雩还不肯让她们走了。 她快速瞅了一眼不远处的方向,除了楚霰和楚雩之外,后头还立着几个人。看起来像是谁家中的家眷,带过来一起上香的。 楚雩顺着她的目光回头,脸上扬起了得意地笑容:“本王这几个妾室,不知比起经美人来说如何?” 楚霰凉凉地望了一眼楚雩。 他相信他应该也知晓,这话已经算是冒犯后宫嫔妃了。若论做拐弯抹角不敬当今,也不是不可以。 可楚雩既然这么说了,自然是出自于他的胆大妄为。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93节 身旁楚霰默默提醒的眼神他不是没有感受到。 但他说的充其量也不痛不痒的话罢了,有本事眼前的经美人较真,主动朝他发难试试? 而且楚雩下意识也有些抵触楚霰所谓的提醒。 他不想承楚霰的情。 正当咸毓都已经打算开口告辞的时候,楚雩朝身后的几个妾室招了招手。 “让经美人见笑了,我这几个小妾也正办不上台面,”他像是在当着面指桑骂槐似的,“你们几个,见了宫中贵人,怎还不吱一声?” 后头的几个女子便纷纷上来请安了。 咸毓平静的面色中终于露出了一丝惊讶。但这是因为她瞧见了楚雩左拥右抱的两个小妾竟然都是小腹不平的样子。 方才站远时她没留心看,此刻楚雩有意炫耀,咸毓当然看了个明白。 “咳咳,”楚雩面带得意地介绍道,“本王这些个美妾偏嚷嚷着想要上香,为腹中的我儿祈福,这不正巧也碰上了我阿兄么。” 咸毓和朱宝林仍旧没有说话,两人一心想走人。 然而楚雩接着话锋一转,又朝向了咸毓:“哈哈,说来也巧,本王无心插柳,没成想刚纳的小妾肚子便如此争气,一个两个的,简直就是双喜临门呐!经美人?朱宝林,二位何不过来蹭蹭喜气?” 楚霰实则也不知道这楚雩到底发的哪门子疯。 近来楚雩没有娶正妃,竟然浸.淫后院刚进门的几个小妾之间,这事也不是对外瞒着的。 总归只是其府内的私事罢了,楚霰本也并不在意。直到眼下,他似乎也看懂了楚雩若有若无的炫耀之意。 楚雩左手搂了一个有孕的小妾,右手搂了一个有孕的小妾,仿佛恨不得从背后用力地推凸两人的肚皮似的,意有所指地看向咸毓:“经美人?莫不是真哑了吧?” 他话虽是这么说,但言下之意仿佛在骂“经美人莫不是个肚子不争气的吧。” 再往深了意有所指,那就是在讽刺龙座上那位的不行了。 楚霰收回目光,开口说道:“我先走了。” “哎?”楚雩竟然还拦住了楚霰,可见两人还真也是凑巧不约而同地在此时碰了个照面,“阿兄莫急,”楚雩瞧了一眼楚霰,接着问道,“听闻……阿嫂也有喜了?” 所以这人也不是永远都没有礼貌,譬如眼下他还是能僵硬地叫出嫂子的尊称。 而于此同时,咸毓记忆中“古老的”剧情雷达也响了起来。 另外还有她险些惊掉的下巴! 眼前的楚霰闻言也只是言简意赅地承认道:“嗯。” 楚雩搂着小妾的两只手紧了紧,面上却还是肆意的笑容:“这可不就巧了吗?” 楚霰静静地等着他,他大致已经猜到了楚雩近月来的作风为何如此了。 果不其然,楚雩像是大获全胜般地说道:“那排起来,阿兄们的孩子还没我后院日后生得早呢。” 他瞅了一眼越发呆滞的咸毓,自顾自继续说道:“况且本王双喜临门,阿兄和太子阿兄却各自只有一喜。” 此人嘴巴上的本事也是不小,竟然能做到让在场的人也变得不开心了。 不过比起楚霰冷下来的脸色,咸毓却差点失去了面部管理。 什么? 任云霓也怀孕了?! 刚才她脑海中还只是正在回忆起楚雩好像喜欢任云霓的剧情时,接着又被任云霓怀孕的消息砸蒙了! 乱了乱了,怎么一切都乱了。 不仅任云霏和楚承宇有了孩子,任云霓和楚霰也有了孩子?! 若不是现在过于警惕,咸毓真想看看楚霰的脸色。 男主不该是等到抢到女主之后才走后宫的剧情吗? 怎么现在就允许任云霓有孩子了?他不介意心上人任云霏的感想吗? 毕竟听着意思,任云霓好像也是刚有了消息,所以也不像是男主因为女主而赌气所为。 不管怎样,眼下的楚雩倒是暗自有些赌气。 他嘴角抖了抖,露出了一抹古怪的笑容:“我倒是……同喜啊!阿兄!” 楚霰也无意理会楚雩了,他临走前,直接同楚雩说道:“你还未有正妃,这些算不了什么。” 楚雩一噎,终究是吃瘪了。 咸毓下意识地想避让楚霰,所以她索性拉着朱宝林硬着头皮往相反方向的佛光寺内走去。 两人三步并作两步,一口气爬完了阶梯,等到走进佛殿内后,朱宝林才喘了一口气,后悔地同咸毓说道:“经姐姐,早知道我们便不过来了。” 然而眼下她们两人竟还是进来了。 来都来了,咸毓放松了下来,乐观地估计:“没事的,那两位王爷想必是已经上完香要走了。” “嗯。”朱宝林也松了一口气。 得知咸毓今日给团儿放假后,朱宝林方才索性也没让吉喜跟着。两人本以为随意走走罢了,并不想撞见什么外人。 更何况方才的两位王爷身份敏感。连朱宝林心中也是门清,若不是有陛下的横空出世,方才的楚霰和楚雩肯定是名正言顺的“当今皇子”。有着一层抹不去的尴尬在,朱宝林自然也自始至终都想避而远之。 索性也不过是倒霉的一次狭路相逢罢了,咸毓不关心楚雩左拥右抱双喜临门,她倒是止不住地回想那一个个不一样的剧情。以至于陪朱宝林一起上香的时候,她都有些走神。 不一会儿,身旁的朱宝林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杜婕妤……” 刚从蒲团上起身的咸毓闻言转过头去,也看见了杜婕妤。 今天杜婕妤竟然也来了佛光寺。 “……” 这下连朱宝林也有些尴尬了。因为毕竟是她决定今日暂且不去杜婕妤那儿喝茶。 眼下杜婕妤一脸和善地走了过来,笑着打招呼道:“巧了,我原先想着早些回去招待朱妹妹。” 看样子是出门在外,还没收到朱宝林派吉喜提前过去传话的消息。 三人见礼之后,杜婕妤一如以往那般,笑着同两人说道:“既然眼下妹妹们正巧也来上香,不如在此坐下来喝一杯?” 咸毓其实有点想走了。 因为刚才撞见楚霰楚雩那一遭,总归是有些后怕,她不如赶紧回去算了。 而朱宝林眼下也有些迟疑。 自从她上回见识过杜婕妤突如其来的心切之后,有些东西终究是变了样,眼下她虽未表现得太过于明显,但还是忍不住看向了咸毓。 咸毓对上朱宝林询问她的眼神。 她默了默。 她的答案当然是能走是好,但若真留下来同杜婕妤叙叙旧她也可以接受。总归杜婕妤并不是那几个与她水火不容之人,并且之前对她也有所照拂。 朱宝林见此,也看懂了咸毓眼中的意味。 她思忖片刻,上前两步拉起了杜婕妤的手:“杜姐姐,不如妹妹我陪你走走?经姐姐她扭着脚了。” 杜婕妤闻言,看向咸毓关心道:“经妹妹可还好?” 咸毓明白朱宝林眼前这个折中的主意。 她便摇摇头,笑着回道:“无妨,我在此坐会儿便可,等你们回来后兴许我便好了。” 杜婕妤本想说她可以同她们两就在此殿中歇一会,但见咸毓面露疲惫之色,转而答应道:“也罢,那经妹妹好生歇息,我和朱妹妹过会儿便回。” 接着,朱宝林陪着杜婕妤一道出了此殿。 咸毓此时面上的疲惫倒也不假。她刚才和朱宝林一起走了不少的路,在佛光寺门口又受了惊,此时就算身边离了朱宝林和杜婕妤,她的脑海中还是闪现着短暂打了照面的楚霰的影子。 就算如今这人只是一个闲散的王爷,但咸毓心目中他一直是个“大boss”的形象。 早前她见他不就是等于“见了阎王”么。 也兴许是因为她现在并非是无欲无求的心境了,有了所谓的七情六欲,对这个世界上也有了可以留恋的人……她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轻松坦然地面对自己注定的命运了。 不管刚才那个楚霰似乎好像也没怎么在意她,但咸毓发现自己还是有些出于本能地犯怵。 而且这种淡淡的害怕其实也不是害怕楚霰这个人,而是害怕自己曾经身上的剧情。 也不知道在已经有不少剧情发生改变的如今,她的剧情又是否会绕回原来的设定呢? 这殿中也没什么宫人,咸毓索性一屁股坐在了蒲团上。 她一边放松着自己发酸的小腿肚子,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想起了楚蔽。 说起来她好像也一直还未和他说起过这事。 此刻她却想着,如果……哎,她至少要和他认真道个别的。 想到这儿,咸毓兀自愣了愣。 怎就想得这么不好了呢? 她侧头,望了一眼被供奉在正中央的菩萨。刚才她上香的时候,也是全程走神没求过什么念想,现在更是一屁股坐在了蒲团上,怎么看也像是对菩萨不敬。但她倒也没有对此懊恼。 她缓缓仰头,看向了最上方菩萨的脸。 恕她脸盲,觉得每个菩萨都长得差不多,也认不出这是什么菩萨。所以现在恶补相关知识点也来不及了。她终究是求不了,那还是……继续歇一会儿吧。 这佛光寺瞧着也不小,朱宝林看样子会陪杜婕妤逛上一会儿。咸毓自然有等待的耐心。她并不打算趁着朱宝林带走杜婕妤的时候,自己一个个先行离开。再怎么说,也是避得了一时,避不了一直的道理。 咸毓缓缓打了个哈欠,一时也有些困了。 她停下了手上揉腿的动作,整个人都懒洋洋的,渐渐打起了盹。 与此同时,朱宝林和杜婕妤也走了了佛光寺的阁楼上。 站在最高处眺望,虽然连甘露殿都望不真切,但佛光寺楼下的距离还是清晰可见的。 杜婕妤望见门口的人影之后,同一旁的朱宝林问道:“你们方才也遇见两位王爷了?” 朱宝林点点头:“正巧在门口碰着了。” 杜婕妤接着说道:“那便是了。我瞧着因当是我先来了一步,那二位想必是避嫌,便并未急着进来,而是让我先进来上香了。” 接着便是她上完香后还未过多久,便听见了经美人和朱宝林也正巧过来的声音。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94节 朱宝林闻言,一时也有些感叹。 还真是同人不同命,为何那个楚雩会朝她和经美人冷嘲热讽,但却对杜婕妤还有所礼待。 这时杜婕妤却又问道:“朱妹妹是和经美人一块来的吗?” 朱宝林顿时一怔,缓缓点头承认了。 杜婕妤眨了眨眼,忽然脸上泛起了笑意,她一如既往和善地笑道:“朱妹妹这是何意?先前那日你说得话我可都听进去了。况且我的心思也不难猜,想必也也知晓。除那之外,我并无旁的心思了。” 朱宝林忽然之间也感到了一丝疲惫。她那日说了什么?她那日的确也说了不少的话,但都是一些劝说和僵持之言,又有什么话值得杜婕妤听呢? 更何况杜婕妤乃是婕妤之位,而她也不过是一介宝林,她怎敢反过来教杜婕妤什么? 至于杜婕妤一心好奇经美人如何得宠的心思,的确也再正常不过了。想必这个后宫之中,除了杜婕妤之外,也不缺对此好奇之人。 朱宝林摇头说道:“杜姐姐,我也并无旁的意思,那日是我自己后悔前往咸池殿了。” 杜婕妤一顿,“朱妹妹还说并未放在心中,眼下不就是还未……” “杜姐姐,”朱宝林忽然打断了杜婕妤的话,“眼下兴许经姐姐已经走了。” 杜婕妤一怔,明白朱宝林的言下之意。 朱宝林这是在像她承认她是有意支走了她。 她面色虽未变,但也顿了顿后,才笑着说道:“好啦,你啊你,倒真是倔强。” 杜婕妤如此亲昵之言,使得朱宝林有些不习惯,但最终还是接纳了杜婕妤的善意。 杜婕妤一向与人和善,从来都不与人有龃龉,而她们之前也并未闹僵,眼下倒还是能重新相安无事的在一起观赏风光。 此刻也算是杜婕妤有所退步,朱宝林也恢复了以往简单的心思,两人相携下了楼。既然默认经美人已经离去,她们便也一同出了佛光寺,朝凝阴阁走去。 然而她们不知道的是,咸毓还在佛光寺,根本没走,而且才不一会儿,她已经睡着了。 身下前后垫着几张蒲团,咸毓也不会被坚硬的地面咯着,而且由于本该用来跪拜的蒲团质量太好,咸毓逐渐倒下之后,感受到了宛如床垫一样较为舒适的体验。 说起来她也不是没有睡过咯着的地方,那便是以前和楚蔽在赶路途中一起睡马车的时候。 当时两人出行的装备极为简单,马车内也不可能像皇家制式那般柔软舒适,当初两个人可谓是完全靠着相拥而眠来抵消挤在不适的马车内歇息的麻烦。 她倒还可以凭借身量小的好处有时候都枕在楚蔽身上了,也不知道他被垫在底下时会有多么不适? 渐渐地咸毓又做起了梦。 可能是太累了,她在梦里还是打算要休息的时候,但她是和楚蔽一起坐在了窗明的沙发上。 柔软的现代沙发比蒲团更适合休息,她也不再理会楚蔽,而是一个人又懒洋洋地躺了上去。顶多还好心地同楚蔽说道:“你还不睡?” 楚蔽淡淡地回她道:“还早。” 她闻言回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睡?” 楚蔽淡声道:“你自己瞧瞧眼下是什么时辰。” 瞧就瞧,她倒要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他要是还不休息的话,她就先睡了。 接着她也没看几点钟了,直接倒头睡了过去。 也许是言不由衷,她睡着之后也没放下心来,下意识惦记着还没睡的他,以至于才没一会儿她就有点儿转醒了过来。 咸毓迷迷糊糊地摸到了冰凉的地面。 正在辨别垫在自己身下的是床垫还是沙发的时候,她忽然眯着眼发现自己的视线有些昏暗。 接着她才发现她竟然睡得脑袋都倒进了供奉菩萨的香案桌底下。 “……” 得亏这殿里没有人。不然那还得了。 咸毓慢吞吞地勾起了两条腿,打算坐身来。 可就在这时,她听见殿外响起了不小的动静,像是有人走了过来。 而与此同时,她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儿睡麻了脚,还真当不能立即站起来了。 眼瞧着可能又得尴尬了,咸毓索性连忙蜷缩起了身子,侧身完全躲进了香案桌下,盖好了布帘。 第305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池殿内。 团儿很是苦恼。 经美人竟然真的将她们两人留下不管了, 还说什么“放假”? “明月姐姐,明月姐姐。” 自从来了明月之后,渐渐相熟的团儿倒是有些粘着明月了。有时她小事也不会再去打搅经美人,而是喜欢同于她日夜相处的明月商量。 “你说眼下这可怎么办呀?” 但此时明月也是爱莫能助。 若是旁的事情, 她倒是也能给团儿出谋划策, 但这是说起来也是先前当时她一时犹豫, 才导致她们和经美人之间造成了这个误会。 眼下经美人竟然已经破天荒地主动出门,就是为了不打搅她们两人过节。 经美人说的那些话, 明月亦是历历在目。 经美人说, 她最为开明不过了,肯定不会将她们过七夕的事说出去的。她支持她们寻找爱情,祝她们成功! 于是乎, 经美人竟然真的让出了时间和空间,让她们两人独自留在咸池殿、自行享受七夕的时光, 而她自己则是去朱宝林的承香殿那了。 “哎,这可如何是好?” 方才已经依依惜别经美人的团儿此时还一筹莫展着。 如果能重来,团儿肯定会当场和她家美人说清楚的。但眼下可就好了,她反倒像是领着了一份差事一般, 答应了美人, 一定好好过今日的七夕, 这样才能朝回来的美人交差。 于是她此时才如此的一筹莫展。 她上哪过七夕去? 可她垂眸看向自己手中的那个荷包。 ——这是她在经美人饱含期待的目光中, 硬着头皮绣出来的东西。 可绣出来了还不够, 她还得指望这东西过七夕,然后给经美人交差呢。 此时的团儿一个头两个大。 “明月姐姐, 我能将这荷包直接扔了吗?亦或是烧了?”她无助地问道。 明月苦笑地回道:“应当无妨?可你晚间又如何同经美人交代?” 就算经美人还说话, 但她们也至少得回的上来话呀。 团儿顿时苦着脸道:“我也不知……这可怎么办呀。” 明月只能问道:“团儿, 你真当没有心仪之人?” 团儿一听急了:“明月姐姐, 我是宫女,上哪去同人谈情说爱?” 但这个道理她们懂,她们的美人像是太过于开明了,不仅不在意,竟然还鼓励他们。这真是颇为稀奇之事。 团儿虽然也习惯了经美人这般好相与的脾气。只不过没想到眼下的自己也犯难了。 明月倒不如团儿眼下这般焦虑。 因为她感觉得出来,经美人许是看在她实则是陛下手底下的人,因此便并未过于询问她的私事,虽然也是支持她尽管过七夕,但也不会像是问团儿一般询问得那么紧。 不过既然眼下她是和团儿一同相处,明月也不会撂下团儿一个人不管。 她想了又想,先出主意道:“团儿,你若真无心仪之人,那在宫中可有同乡?” 团儿明白她的意思。 明月是觉得她们可以找她的同乡帮忙,看是否可以做个“里应外合”,也算是对经美人瞒混过关,暂时应付过去了。 可惜这又面临着,掩饰一个谎言的同时,又出现了新的一个谎言。如不是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明月也没想过如此麻烦团儿的同乡。 然而团儿也没有同乡。 她哀怨地说道。 明月:“……” 那还有什么办法? 她的确不擅长此事。对她而言,这仿佛比密谋刺杀一个人都难多了。 眼下她们两可是要密谋寻一个打配合的人。 明月来这后宫伺候经美人也算是初来乍到,外加眼前她都是在暗处当差的,自然不会在宫中有相识结交之人。 眼下团儿也以为她是从行宫那过来的,在宫中没有相识之人也不奇怪。 除此之外,明月其实还考虑过一个人。便是在这宫中颇为自由的无姬。 这小子似明似暗,并且也算是个有义气之人,又知根知底,让他帮个忙应该也不是个难事。 但不巧的是,才前不久明月已经打定主意,再也不叫无姬靠近团儿了,毕竟先前那会儿那小子的确瞧着有点儿奇怪。因此明月也放弃了这个考虑。 那接着她一时半会儿也真的想不出主意来了。 团儿更是有点儿想放弃了:“明月姐姐,要不、要不……你我向美人招了吧?” 这事从一开始便是一个小小的误会。她也没想到会闹到这样的地步。 明月回道:“可是如今经美人不见得会相信你我的坦白直言。” 经美人更愿意相信她们有心仪之人。不然这几天她们两人也不是没有试图解释过,却都被经美人视为了害羞与掩饰。可真当是有理说不清,再也解释不清了。 “更何况今日经美人去了承香殿,你我若是过去寻经美人,难不成要当着承香殿的众人之面,费尽口舌地和经美人说清楚才行吗?”明月说道。 团儿闻言顿时一抖。 这样做显然也不好。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95节 “可是……可是难道你我便只能等着美人晚间回来,而后再同她……”然而那时候显然已经来不及了,美人肯定是反而等她们汇报成果的。 团儿再次问道:“明月姐姐,你我可否就此作罢,留在殿中,一直等着美人回来便可?” 明月犹豫的回道:“这与眼下你我去承香殿坦白也大差不离。” 总归是有些对经美人不敬了。 团儿也明白明月的意思。 但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她也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简单的误会困住一时,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好办法了。 明月相较于团儿,则是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性子。 她因为不在意儿女只事,自然也不介意一些误会。 因此她觉得既然如此,她们顺着经美人的误会也无妨。左右不过是经美人愿意为她们兜底的事,更何况她们两人本就是不会乱来。 于是明月同团儿说道:“好团儿,你我不如便打起精神来过七夕吧?” 团儿苦恼地道:“但我们该怎么过?” 明月两手一摊。 ——瞎过吧。 不就是过七夕吗。总不会真比杀人都难吧。 “来,团儿,我们先出门。”明月鼓励道。 团儿下意识地问道:“啊?我们是去承香殿吗?” 明月:“……” 当然不是。 团儿满脸都是期期艾艾之色:“美人何时才能回来?” 明月摇头:“我也不知。” 团儿已经开始思念了:“美人在朱宝林那过得可好?” 明月闻言也有些担心了。 她其实也不在意这七夕的误会,要不是经美人一视同仁的坚持,她倒是想陪在经美人的身旁。 不过索性据说朱宝林乃是后宫中与经美人最为交好之人,想必经美人在朱宝林那儿应当相安无事。 于是明月想着,她和团儿不如先将手头上的“七夕差事”办了。 再早早地去承香殿接经美人也不迟。 想必那时的经美人也会很是满意吧。 * 而此时的佛光寺内一处佛殿内。 垂下来的香案桌布隔绝了一切视线,咸毓屏息以待,随即便听到了走进来的脚步声愈发清晰。 一听就是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 其中之人有个三连步往香案桌这边走来,听得咸毓也不由地绷紧了身子。 “太子妃。” 琴书倾身收拾好了地上不齐的蒲团,退后两步,给任云霏让出了位置。 可任云霏却还立在原地,面色恬淡地望着眼前的佛像,瞧着有些出神。 琴书和一旁的琴画相视一眼,琴画开口问道:“太子妃?” 殊不知两人这两声倒是将香案桌下的咸毓给吓着了。 她就没有猜过来人是任云霏! 这下可好了。她下意识地竖起了耳朵。 任云霓眼下只带了琴书琴画两人出门,两个心腹倒是没有什么功夫底子,因此三人也并未察觉出香案桌下竟然藏匿了一人。 见四下无人,琴书便又朝回过神来的任云霓问道:“太子妃可要上香?” 任云霏闻言,只是默默地摇头道:“今日这香,许是上不成了。” 咸毓的心也跟着一沉。 她听着任云霏的语气不咸不淡,但肯定不是开心的样子。 这是怎了?难不成是因为遇到不顺的事情所以才来这里拜拜的吗? 可为何到了之后又是这么说的? 这时候咸毓也没心思感慨自己同她们是如此的凑巧,好巧不巧的前后来了这个殿内,这寺中的佛殿也非只此一处,任云霏竟然也专挑较为偏僻的位置? 立在一旁的琴书琴画两人见任云霏如此这般,琴画终于担心道:“太子妃当心身子骨……” “我已无事。你二人退下吧。”任云霏平静地说道。 琴书和琴画闻言一怔,接着才发现了立在殿外门侧的身影,两人顿时底下了头,“是。”快速退出了殿外。 这下香案桌下的咸毓出于本能地用衣袖捂住了自己的鼻息。 而她此时的预感没有错,殿内出现了一道较为熟悉的男声。 “别来无恙。”来人便是刚才咸毓不巧在寺门口撞见的楚霰。 听见这道声音的那一刻,咸毓默默闭上了眼睛。 如果能重来,她方才还是选择不钻进来了,硬着头皮撞见任云霏也好过于再次听见了楚霰的声音,而更严重的是,眼下她竟然在暗中与这两人同处一室。 光天化日之下,任云霏和楚霰相对而立,也不知是因为“清者自清”的缘由,这两人竟然也不关个门掩饰一下。 难道就不怕被今日也来这里的人给撞见吗? 任云霏见了楚霰之后,也并未出声回应,她的目光如上首佛像脸上那般禅静,让楚霰一时也恍然陷入一种捉摸不透的犹疑之中。 不过接着任云霏便开口了:“我记得……虽非此处的佛光寺,你我早年亦是在宫外的寺中上过香。” 虽然咸毓不是个一心八卦的人,但她好像也听出来了任云霏指的不会是两人以前约会的事吧? 果不其然,另一方楚霰闻言之后,竟然哽了哽。 楚霰自认自己不是个过于儿女情长之人,但这些年来,他在自己阿耶眼中、自己心腹眼中,都成了颇为痴情的那一个。 他对此从未置词,像是一种默认,让那些个与自己亲近之人默许他的所作所为。至此,他倒也从未心生悔意。 或许是昔日回忆太过于难忘,眼下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也难免闻言想起两人的过往。 不过一切早已物是人非,眼前的任云霓眼中渐渐被清醒的眼神所取代,甚至依稀之间还增了一抹难以掩饰的提防。 很明显,她在提防于他。 她口中说起往日里的回忆,难眼中却带上了防备之心。 楚霰的脸色也停滞了下来。 “王爷,本宫以为再也不会与你私下会面。”任云霏不顾楚霰回应与否,继续说道:“这佛光寺也并非清幽之地……” “无妨,你我又不是头一回在此见面。”楚霰打断了她的话。 咸毓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两人的话中信息量有点儿大呐? 难道他们两之前常在这里私会? 但咸毓觉得不可能,首先女主应该是干不出来这种事的。 因此任云霏对楚霰这混淆视听之言也微微蹙了蹙眉。 “可有上香?”楚霰这时又像是无事发生一般,转而问起了这来。 任云霏眼睫一颤,闻言回道:“敬香也罢,不敬香也罢。” 楚霰听懂了。这是不仅她不想上香,还不想让他上香的意思了。 他侧眸,望向了上首那座慈眉善目的佛像,宫中虽然年年添漆,但也无法抹去佛像眼中那如同历经千帆看尽沧海的目光。 此时他们两人如同一举一动都被佛像轻而易举地瞧在眼里,仿佛之间似乎让人无处遁形。 正巧殿外的日光照进来,将殿内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却从头到脚地平行在两边,永远没有交界之点。 而此处的咸毓的心也拔凉拔凉的。 她总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很是诡异,既不像是昔日情人的久别重逢,也不像是私相授受的小心翼翼。 但听着话,是带着太过于明显的刻意的疏离。 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只是单纯的堂叔嫂关系呢。 而且接着,这两个皇室堂叔嫂之间竟然还真聊起了有关于皇室的话题。 楚霰的目光从佛像的面容上撇开,转而再次看向了任云霏。 眼下四下无人,他看向她的目光再也不必隐匿在暗中。 此刻他可以堂而皇之地对上她的双眸。 “经郡守文武双全,生的独女倒是个生性单纯之人,眼下经郡守调离定襄郡,名义上是他自行请命,但明眼人也瞧得出来,这是皇帝明贬暗升了。”楚霰忽然说道。 任云霏闻言问道:“你提这作甚?” 香案桌下的咸毓也很是疑惑,她这个炮灰竟然还能被男主楚霰提及? 然而这一点儿都不值得光荣骄傲。 只会让人心慌。 楚霰淡淡说道:“你先前不是像是寻咸池殿有事?” 他言语之间显然是在表达关心。 但任云霏摇摇头道:“眼下经美人已然受宠,我今后不会打咸池殿的主意了。” 两人这是明人不说暗话了。任云霏算是同他承认了。 但楚霰闻言后也没接着问任云霏原先想打咸池殿的什么主意。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96节 “是么?”楚霰问道,“受宠?有多宠?” 咸毓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从深不可测的男主口中听见阴阳怪气的一句话。 虽然她和楚霰满打满算也就几面之缘,但咸毓也已经看得出来,这男的不像是个日常会闲来无事开玩笑的人。 所以眼下自己作为话题中心,被男女主莫名其妙地闲聊了起来 ,咸毓怎么听都觉得有些怪异。 接着任云霏的语气听着也有些凉:“你便是想要说这些?” 咸毓默默地无奈一叹,这该死地闹变扭味,竟然连她都听出来了。 而这显然不是错觉。 接这两人便相继无言,终止了这段闲话。 但咸毓的心也并未就此落下。 因为今日这两人也不可能转为聊她儿四下相见的,这一点自知之明咸毓还是有的。 “你年少时也不似如此爱打听之人。” 过了一会儿,任云霏似是而非地说道。 楚霰闭口不言。 因为她说的是实话。 至于他如今是如何的模样,也并非没有暴露在她的眼前。 任云霏并未在意他的沉默,她接着又忽然问道:“你不看好经美人?” 咸毓刚想放心的心顿时又被揪了起来! 这两人怎么回事? 怎么都哪壶不提提哪壶啊? 听起来都想是本来无意提起,又莫名其妙地都提起了她来。 但她也不过是两人之间若有如无闲聊中的普通谈资罢了。 甚至像是两人之间互相试探的开场白。 楚霰默了默,又垂眸说道:“如今后宫中并无我的人,亦尚无你的人,但有他的人。” 一不小心就听到不该听的秘密的咸毓心中一紧。 “他”的人?“他”是谁? 她脑海中下意识地想到了楚蔽,但显然不可能是楚蔽,楚蔽不可能在后宫安插他的人。那就是…… 任云霏闻言回道:“这恐怕也不管王爷的事。” 楚霰回道:“那便是关你的事。” 这两人仿佛打起了哑谜。 “这怎就关我的事了?” “难不成你不想管这事?” 咸毓:“……” 她怎么感觉她好像听懂了他们眼下之意了。 楚霰同任云霏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已是他少有的耐心了,当他听到她的回绝之后,他心生不满,这便问道:“你真当随意他同后宫中人有所勾结?” “王爷难道真未也与后宫中人勾结?”任云霏反问道,“如若如此,那王爷又是如何知道我几月前试图与咸池殿交好的行踪?” 此刻的咸毓已经有点儿认栽了。 算了,听就听吧。她长了一副好耳朵,该听的不该听的,全部一字不落地都听进了耳朵里面。 所以眼下她是绝对不能被这两人发现了。这才是她躲在香案桌下,最为重要之事。至于她听到的这些消息,的确都是她无心之举,如果有的选的话,她保证自己一点儿都不想听。 可此时她却不得更加担心自己的处境。毕竟现在这殿里的男女两人可是正儿八经的“男女主角”,真的有什么事可以躲开完美的男女主角吗? 但好像是因为此时两人的心情真当不怎么好,因此咸毓的小心翼翼派上了用场,她渐渐也能淡定了下来,继续一动不动地在香案桌下被迫“听墙角”。 楚霰像是从无争执之心一般,又低声说道:“你我何必如此生疏,云霏?” “王爷慎言。”任云霏像是不买他的账。 楚霰嗤笑一声:“莫要叫我王爷了。” 任云霏如若惘闻。 楚霰也并不纠缠此言,而是接着说道:“皇室如今这般模样,你可想好今后的打算?” “打算?”任云霏轻声问道,“今后日子不就是照常过么。难不成我会贪图昔日太子妃金尊玉贵的日子?” 楚霰不语,看向她的目光却又意有所指般。 任云霏忽然冷笑一声:“王爷这是何意?我的婚事乃是御前指婚,青盛帝金口玉言,岂是你能事后置喙的?” “若是我能呢?”楚霰冷冷地说道。 或许这一刻,也就香案桌下的咸毓万分相信楚霰说的话。 而此时的任云霏心中却是涌上了一丝凉意。 “王爷由多大的能耐,本宫自然不知。”她因为可以的生疏,连自己如今颇为讽刺的身份都拿出来了。 楚霰不以为然地回道:“你若愿意听,我便同你知无不言。” “不敢当。”任云霏退后半步。 她深呼一口气,看着两人在地上越发分离的影子,平静地说道:“听说云霓也有喜了?她如今可好?” 楚霰盯着她的脸。 任云霏并未避开他的目光,她坦然地迎上了对面灼热的视线,然后风轻云淡地说道:“竟是阿耶来信,我才听闻了此时,云霓她呀,倒是个沉得住气的。” “她不及你半分。”楚霰直白地说道。 这显然是极具爱意的夸奖,但任云霏听了之后,脸上并无喜色,甚至还蹙眉了。 她自然不喜欢自己和亲妹妹之间,被人拿着这般的比较。 虽然她也听出来此刻的楚霰说得并非是虚伪之言。 但正因如此,才让任云霏感到了一阵更为明显的怒意。 她压住了心头涌上来的情绪,面上仍旧是平静的模样。 “阿妹她自幼生性直来直往,如今倒是长大了。” 楚霰并未接话。 他实则也不大喜欢在她跟前提及任云霓。 但任云霏接着说道:“是啊,毕竟是要做阿娘的人了,怎会没有长大呢。” 楚霰一僵。默默地盯着她的脸。 任云霏像是懒得再提醒他的逾矩了。就像两人眼下私自在此处相见本就是不合常理一般。 她也不像是先前的抵触,还真像是在同自己的妹夫闲话家常一般。 虽然眼下说的话,都是一些让楚霰的身子更为僵硬地话。 “也不知阿妹在王府过得可好?以往我并未关照,是我做阿姐的不是了。如今手头倒是有所空闲,她若有所求,我大可以……” “够了!” 楚霰突然打断了任云霏的话。 香案桌下的咸毓也紧张得很,她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了。 前几日她还正惦记着女主任云霏呢。毕竟都是原定本该有的剧情中没有的设定,她也会好奇如今变了许多的现状会不会引发什么蝴蝶效应。 但眼下听到现在,咸毓怎么也听不出来,这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这两人显然似乎也心知肚明地在打哑谜。 楚霰收拾了自己一瞬的失控,接着又面无波澜地说道:“她安好,你无需挂心。” 任云霏怔怔地看着眼前蒲团,终究是没有问出“那他又是为何在背后盯着楚承宇的不是?” 本以为两人各自成婚之后,便是天各一方,再有没有纠葛和牵挂了,但没想到如今到了这种地步。 任云霏的脸上露出了一道讽刺的笑意,她也不在意楚霰见此的眼神,而是直白地问道:“那我还有什么可以置喙的呢?” 楚霰眸中神色波动,一口气堵在心田,看向她的目光越发纠缠了起来。 但任云霏却顿时觉得心累了。 她默默地捂上了自己的小腹。 这孩子她终究是没有保住。 但千防万防,也没想到最后是出自一直以来本就防备多日的良娣之手。 楚霰见此,也喉中微动,轻声问道:“听说他刺死了良娣?” “王爷的消息,倒是一如既往的迅疾。”任云霏看着他说道。 楚霰闻言回道:“我只是探听有关你的事罢了。” 任云霏也没料到眼下他竟然敢如此当面说出来。 她顿时回绝道:“王爷可知自己逾矩了?” 楚霰回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任云霏闻言,冷笑一声:“好一个天知地知。可又有言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王爷也知如此不好,为何还要那般做呢?” 楚霰看着她,反问道:“有何不好?” 任云霏的手指抖了抖,忽然上前一步,微微仰头看向他,盯着他的双眼说道:“你变了。” “我从未变过。”楚霰竟然如此回道。 但任云霏觉得一切早已变了,更何况她们两人。 她早已不是年少是举京美誉的任云霏,他也不是她昔日眼中可以推心置腹之人。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97节 到底是什么推开了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难道只是因为婚事吗? 如今的任云霏却觉得不止如此。 她也觉得心中满是疲惫。 眼下也不早了,她想离去了。 没空争执两人之间到底变未变,任云霓像是再无言语之意,她微微颔首道:“不早了,我先回了。” 楚霰却伸手拦住了她眼前的去路。 任云霏并未惊慌,而是接着重复说道:“我要回去了。王爷保重。” 楚霰垂眸,看向越发清晰的面容,喉中却似有千金重一般,缓缓说出了四个字:“……你也保重。” 他虽然这般说,但手臂仍旧没有放下来。 任云霏并未生气,转而便换道朝另一边走去。 可接着又被楚霰侧身挡住了去路。 若是咸毓眼下是能看见这幅场景,她甚至都会怀疑楚霰是不是在耍流氓,但显然男主怎么可能想女主这般耍无赖呢。 他只不过是出于自己身体的本能。 楚霰控制不了自己想让她留下来的念头。 端在的相会,时间都成了奢侈。他也没料到才没过一会儿她便去意已决。他并不希望如此。 “借过。”身侧传来颇为寒凉的声音。 楚霰头一回听见任云霏这般同他说话。 他面上一怔。 他难以相信如今的任云霏就这般的不待见他。但于此同时,他又十分理解她。 心绪的纠结没有削弱楚霰的臂膀力道,他仍旧是没有放下来。 任云霏也没想到自己无法轻易地与他告别。 可他还想怎样? 任云霏倒退一步,转而打算绕过楚霰。 她也并非完全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脚下用了巧劲之后,一般人不一定能拦得住她的去路了,可这时楚霰却还下意识地想要挽留她。 “云霏……” ——啪!!! 陡然出现响亮的一声巴掌,响彻颇为冷清的佛殿内。 把香案桌下默默期盼两人就此都快点离开的咸毓吓了一跳! “……?!” 她听见了什么?! 巴掌声!? 楚霰微微侧着脸,余光看见任云霏脸上没有任何的伤心之色,而是坚毅无比地冷静地问他道:“是你动的手?” 楚霰没有回答。 眼前的她一字一顿地询问道:“你为何如此?” 楚霰舔舐自己的嘴角,低声回道:“你以为呢?” 她腹中怀着楚承宇的孩子。 他见不得如此。 因此做出了那般之事。 他承认了。 任云霏心中的愤怒源源不断地涌了上来。 她打完他巴掌的纤纤玉手在袖中不断的颤动。 他杀了她腹中的孩子! 虽然一切都已经猜得出来了。 但直到见到他亲自承认的脸,她才知道自己的内心多么的愤怒。 “楚霰!”任云霏一字一顿地质问道,“你可知你做了什么?” 她并非强求要孩子,但早年便已经掉过一个孩子伤了身,便一直想着不要再有第二回 了。 可惜她一再提防,都还是让人有了可乘之机。 可不愧是他,不然旁人还真不一定能从一朝被蛇咬的东宫中寻出可乘之机。 可事已至此,东宫的两个主子再怎么怒不可遏,都难以挽回她腹中已经没了的孩子。 而罪魁祸首,便站在她的眼前。 对她的愤怒视若无睹,只为了坚持他自己所希望的结果。 任云霏抖着嘴,轻声说道:“王爷不如自行离去?” 既然不想让她走,那他能不能先从他的眼前离开。 楚霰闻言一怔,却也明白她的言下之意。 他犹豫片刻,缓缓措辞道:“……你好好修养,孩子……还会有的。” 任云霏满眼坚硬地盯着他的眼睛,像是他再不立刻离开,她便真的快要忍不住自己的修养、扬言与他势不两立了。 等楚霰就此离去之后,任云霏靠在了寂寥的门框便,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抚过自己平坦的小腹,脸上满是空洞的失落。 她默默地立在那里,琴书琴画走过来劝时,也并未理睬她们一眼。 琴书琴画只能无奈又担心地默默退开。再给自己主子一会儿恢复的时间。 又过了一会儿。 “阿弥陀佛。” 这时,有一个和尚的声音出现在了任云霏的附近。 香案桌下的咸毓也是头大。 怎么又来人了。 任云霏什么时候才走? 任云霏转眸,瞧见是佛光寺中的僧人。 毕竟是皇宫寺中豢养着的僧人,见了人时也是先朝任云霏行礼道:“见过太子妃。” 任云霏轻叹一声:“无需多礼。” 和尚行完礼后,倒也直言不讳地说道:“贫僧见太子妃眉含郁色,太子妃大病初愈,今日过来烧香?” 任云霏诚摇头道:“实不相瞒,我还未上过香。” 和尚闻言,仍旧是四平八稳地回道:“不急,太子妃眼下也可上一柱香。” 一旁的琴书和琴画见此有戏,顿时一口气。 檀香袅袅,任云霏立在香案跟前,她口中并未有什么默念,只不过一脸恬淡地朝眼前的巨型佛像上了一株香。 一旁的和尚倒是念念有词。 他念完佛经之后,还多管闲事般地大胆提及道:“太子妃节哀顺变,斯人已逝,亡灵也望早些安息。” 任云霏默默地看着燃烧中的香火,微微颔首回道:“我知道。” 但她不明白楚霰为何做得出这种事来。 他做出了如此之事,还可以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她? 她看他是疯了! 可正如眼前这佛光寺的和尚所言,已经发生的事便不可能再回头了。 她内心在过于难受,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自始至终她也不过是想确认事实罢了。因此今日才与楚霰在此处相见。 任云霏试图摇了摇头,想要拜托自己脑海中的郁结情绪。 这时和尚又说道:“贫僧可为太子妃念上一曲焰口,为贵人超度亡魂。” 琴书琴画小心翼翼地等着自己主子的反应。 终于,任云霏闻言点点头,谢道:“有劳大师了。” 说罢,一行四人终于走出了殿内,转道去了别处。 然而香案下的咸毓却没有立即从里面出来。 一来是她的腿麻了。二来是她还处在极为震惊的状态之中。 她刚才听见了什么? 女主和男配的孩子,被男主动手段给做掉了?! 这楚霰可真是个狠人…… 光是听了这事的咸毓都觉得一阵后怕。 她难以想象会发生这种事。有且是前不久她还沉浸在任云霏竟然有孕的惊讶中,没过几天却偷偷得知任云霏肚子里的孩子被楚霰搞没了。 疯了,这一则则的消息太过于过山车,让咸毓在惊讶的同时也难免也跟着有些难过。 任云霏遭受这些,也是对她的伤害。 所以今日男女主在此偷偷碰面,既不是什么再续前缘,也不是什么暗含情愫,而是坦诚布公了。 楚霰承认了,任云霏愤怒了。 男主杀人了,女主受伤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98节 ……这都什么事啊。 咸毓没想到这两人之间还会闹出这么大一出恩怨了。 那之后这两人还能好吗? 虽然知道自己不该操心,但咸毓此刻的心中止不住地五味杂陈。 这下双方都梁子都结上了,成不成仇家都得看女主的修养和素质了,难道两人真还能重修旧好。 这简直就是横在双发之间很大的一根刺了吧。 说什么年少之间最为美好的感情,也耗不起如此狠辣的迫害。 连咸毓都无法理解楚霰这人的心狠手辣。为什么他只做掉了任云霏肚子中的孩子,却还留着任云霓肚子中的孩子? 他既疯狂,又太过于有妒心。 算了算了、左右不过是极为隐秘之事。 咸毓心中一阵的后怕。 这些秘密她宁愿不知道。更何况是男女主之间的秘密。她现在只想赶紧回去,然后将这些抛之脑后。 但她想要摆脱此地的心思没有如愿以偿的实现。正当她想忍着腿麻想要从香案桌下爬出去的时候,她又听见了一阵脚步声。 不是吧…… 难道又有人来这个佛殿里烧香了? 今天竟然有这么多人过来? 亦或是女主超度完之后又回来烧香了? 正当咸毓左思右想的时候,她发现忽然又听不到过来那阵脚步声了。 好像方才脚步声是停留在了门槛外,便再也没有进来的样子。 难道是走错路的人? 咸毓松了一口气。心想刚才自己没有立即走出去的决定是正确的,不然就和这人碰上了。 不过她又转念一想,自己又是何必如此做贼心虚一般躲躲藏藏,她分明什么没有任何的心思,本来只不过是过来走走,不如还是正大光明地就此离开此地吧。 可就在这时,就当她要掀开垂着的桌布时,突然之间,眼前的桌布被人从外猛然掀起! 刺眼的日光射.入咸毓的眼帘,使她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与此同时,她浑身一颤,看向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面孔。 这张放大的脸虽然只是短暂的见过几面,但此时逆光之下,楚霰这张瞧着格外冷酷无情的脸就像是地狱的修罗一般,让咸毓的心肝都颤了一颤! 然后,那方才刚出现过的声音在咸毓的眼前响起:“经美人,躲在此处全听着了?” 事已至此,咸毓怎会不明白,这人好像早就发现了她的存在。 那他就是心知肚明,她知道了他设计杀了任云霏肚子里孩子的事。 偷听之人已然无处遁形。 咸毓顿时眼前一黑。 作者有话说: 我的画面之中,就是《素媛》那个最恐怖的镜头qaq 第306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禁军巡值房内。 快要上值的领队孟荐看见墙角坐着的身影, 路过时的他顿时嘴角一抽。 “严兄,你可还好?” 严颢闻言,缓缓扬起了僵硬的脖颈:“我无妨,孟兄。” 孟荐却看得直头疼。 这位严颢兄弟来了有几日了, 一切安好, 但亦可以说, 他们禁军这儿也是有不小的变化。 孟荐作为提前被告知消息的人,起先他听无姬大人之言, 还以为有什么走马上任的大人会来禁军这里任职, 接着没几日他们便见到了眼前之人,那时他才知晓他起先是误会了。 不过这位严兄亦非走后门之辈,等到孟荐得知这位先前的遭遇之后, 隐隐约约便意识到,这位若是要走门, 那也甚至可以从“前门”走进来。 而严颢眼下只不过是因为无姬想出来的主意而被挂靠在禁军这儿学手脚功夫罢了,身无半职,甚至旁的不知情的那几个,也只是将其当做若有若无的存在, 没空留意他。 孟荐作为被专门无姬大人敲打过的人, 那么虽然并未明说, 他应当也该主动对这位新来的严兄照拂一二。 只是他没想到, 需要他照拂的地方还不少…… 例如, 他也是头一回见到在练武场上扎马步没一会儿便中暑的人……虽然如今已经是秋日了。 不过孟荐倒也并未瞧不起严颢的体弱,毕竟他已经知晓这位以往十年如一日的寒窗苦读, 身子骨自然根本上他们禁军中人普遍的底子。 左右不过是来此历练一阵子之人, 孟荐本着不看僧面看佛面的缘由, 也会耐心关照其练功进度。 当然, 他来拒绝不了无姬大人安排的吟诗作对功课。 于是眼下孟荐默默叹了一口气,主动上前寒暄道:“严兄这是抽筋了,怎不寻兄弟们帮个忙?” 大家都是身负武功之人,对于平日里小小的跌打损伤都不在话下。 但孟荐也知晓严颢这是不愿在小事上麻烦他们。他心知肚明,也未明说,转而朝欲言又止地严颢扯开话题道:“对了,我这儿有刚写的三句诗,严兄得空帮忙指点一二?” 严颢一愣,缓缓点头道:“客气了,孟兄这便给我吧。” 虽然他也不明白小吴兄弟为何请他过来教这位禁军领队诗文,但对于他自己而言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他自认愿意的。 而且来了之后,他也似乎琢磨出来的小吴兄弟可能意欲何为,因此便安分在这住下来了。反正只要他不胡乱走动,自然不会给禁军们添乱。而且他这身板,如今也没力气随意走动了。 孟荐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了皱皱巴巴的纸条,有些尴尬地递了过去:“在下不才,已经经历了。” 严颢淡笑地摇头道:“孟兄不必自谦。” 正如他在练武场上随时都能摔得大马趴似的,术业有专攻,他怎会嘲笑孟荐笔墨上的学识呢。 严颢坦然结果纸条,定睛一眼,接着便是眼角一抽:“……” “日暮黄昏天色黄, 对影成双我一人, 忠君报国肝胆照, 昔日旧人不相识。” 孟荐汗颜地闭上了眼睛, 他尽力了。 以往他平日里也没有吟诗作对的爱好,如今也没有挥扬笔墨的欲望,他便是挤出一个字是一个字,这诗什么水准,他心里自然清楚。 严颢也不是个拐弯抹角之人,他抬眸,认真又好奇地问道:“孟兄原想做甚?” 孟荐顿时感到自己像是本拷问功课了,他不由地原地站直,茫然地回道:“……啊我,我该作甚?” 严颢无奈地摇摇头:“无妨,在下只是读了之后不知孟荐作此诗,为了咏何人?” 孟荐:“何人?” 严颢:“……” 好的,他知道了。 “孟兄可有心仪之人?”严颢忽然问道。 孟荐被他冷不丁地发问惊着了:“并无啊!” 怎就扯到此事上了。 他一直未成亲的确迟了,但他也是个对此不急之人,说来倒去,反正又不是只有他一人最迟。 严颢怕他误会了,连忙回道:“我并无置喙之意。这诗,在下瞧见的第一眼,便以为孟兄是在自比君妾,借此来抒发忠君之情。不然孟兄便是在回想旧人了。” 然而显然孟荐并未写得如此之深,他只不过是在凑字数…… 孟荐的确有些茫然:“原来如此啊……” 严颢和善地说道:“这样吧,孟兄不如传写一事,忠君便是忠君,念旧便是念旧。” 孟荐毫不犹豫地回道:“那我写忠君。我并无旧人。” 严颢忍俊不禁,直言不讳道:“嗯,可如在下直言,忠君之言并非易事,孟兄不如先从怀思入笔练手。至于旧人也好,心仪之人也罢,无非是心中所撰,没有人也可仅凭脑中怀思。” 也就是相像了。 孟荐一听,觉得很有道理:“严兄说得是,在下明白了。” 经严颢如此一说,他的确是有些眉目了。 眼下的确不适合上来便写一句句难以入目的忠君之诗,相比之下他不如写些简单的儿女情长来练练笔墨。 这么一聊,孟荐忽然还真有一点儿吟诗的动力了,他自觉难得,便想着抓紧时间。 于是乎他快速地和严颢道别,嗖地一下又折身而返。想着挤在自己上值之前再重写一首试试。 好巧不巧,正当孟荐收笔之后,无姬在这时候过来遛弯了。 “哎呦孟兄作甚呢?” 他自然是来顺道看看他介绍来有几日的严颢在此过得如何了。 眼下见了孟荐正在自己屋内作诗,无姬好奇地上前一步,凑过去瞅了一眼:“这么快变作上了?” 孟荐难免尴尬一笑:“无姬大人,莫看了,属下这几句怕是会污了大人的眼。” 无姬是个反应快的,闻言便顿住了自己的动作。 他倒不是过分理解孟荐,而是他能设身处地地想到:正如严颢学功夫一样难以直视一般,因此孟荐学诗也的确有可能……嗯,那啥。 行吧,无姬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双手揣袖,口头问道:“你自行说说看,你写了什么?” 孟荐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地回答:“小小诗句,不值挂齿,无姬大人,眼下属下要去上值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499节 “哦,”无姬无所谓地点点头,“去吧去吧。” 他可以自行去寻严颢叙旧。 孟荐连忙将墨干得差不多的新诗揉成一团,藏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而后匆匆告退。 无姬也并未担心,事实就是严颢在这里过得没什么问题。 当然这是他觉得跌打损伤都不算什么的前提之下。 一见到严颢灰头土脸的模样,无姬便满怀期待地上前问道:“严兄,你学得如何了?” 严颢见了他,惊讶地问道:“小吴兄弟,你怎来了?” 无姬无语地闭了闭眼,有些好奇地问道:“严兄,你可曾听孟荐他们提过我?” 孟荐他们教了他功夫,没教他的姓什么么? 严颢摇头道:“孟兄并未提起你。” 这倒也不奇怪。 无姬想想又觉得算了,接着便上前和严颢叙旧。 “孟荐这人如何?”他随口问道,“此人教你功夫绰绰有余了。” 严颢点点头:“的确如此。” 只不过他不见得能学得上来。 正如他指点孟荐诗文亦是绰绰有余了。 眼瞧着日子过得有进展,无姬心中亦是开怀,他笑着说道:“那回头我谢谢孟荐。” 严颢感激道:“那我也得多谢小吴兄弟。” 无姬摆摆手。 他能别喊错他名字,他也谢谢他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对孟荐并无不满,那头孟荐上值之后,也在惦记这两人的好。 无姬大人虽然来无影去无踪,但能对他这个禁军中人有所照拂,已是他的荣幸,至于刚刚相识不久的严颢,此人亦是正直之人,他们虽未兴趣相投,但也礼尚往来,因此孟荐觉得自己也不能辜负严颢对他在诗文上的指点。 一想到这儿,孟荐竟然还真对自己的笔墨之事上心了。 难得巡值时走了一瞬的神,孟荐眨眼便发现有人在朝他走进,他不由地停下了脚步。 不远之处,团儿正一步三回头地走走停停。 明月姐姐竟然临阵畏难,躲在了她的后头! 不过眼下她也能理解,毕竟明月姐姐人生地不熟,相比之下,她至少认识迎面走来的人。 眼下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人一向如此,求得了前一回之人,便是更容易被求第二回 的人。 团儿也并非有意,但眼下走来的孟荐,或许是真当较为合适之人。 在这一刻团儿承认自己松了一口气,她觉得天无绝人之路,眼下不如寻这位孟大哥帮个忙想想主意,也是一个希望。 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孟荐停下脚步后,便让身后的兄弟们先行离去。 他们也认得这是咸池殿经美人身边的宫女,如今自然会礼待一二。 “这位是……”孟荐眼力过人,自然也瞧见了远远立着的陌生面孔。 “那是明月姐姐。” 团儿简单地介绍了一下。 说罢,她越发明白相较于明月姐姐与宫中之人并不相熟,眼下的确也只有她上前来寒暄了。 “孟大哥手头可忙?”团儿先是礼貌地问道。 孟荐回道:“也忙不到哪去。” 无非是日常巡值敬职之事,怎能算是忙。而眼下宫内并无什么大事,自然算不得忙。 至于眼前站着的团儿,孟荐倒是有点儿意外。前不久听说咸池殿的经美人都得宠了,这团儿宫女也跟着飞黄腾达了,竟然还肯赏脸来寻他叙旧? 团儿眼下实则才是难为情的那个,她一时也开不了口,总不上上来便同人说,今儿是七夕……这不误会的都会被误会上呢。 这位孟大哥是禁军领队,她可不想拖人家下水。 于是团儿便也只是磕磕绊绊地说道:“孟大哥眼下可否抽空片刻,我、我……” 孟荐瞧出了她有难言之隐,便颔首回道:“但说无妨。” 他们禁军自然要给咸池殿面子的。 两人往边上走了几步后,团儿深呼一口气,朝孟荐说道:“孟大哥可否帮我个忙?” 她实在是也一时寻不大旁人了。 孟荐闻言,并未拒绝,点头道:“你先说说,乃是何事?” 这团儿怎能直接说出口。 她也不知该如何从头说起起因和经过,但此刻摆在眼前的时机,也逼得她尽快说出紧要之托。 这时,站在不远处的明月自然也仔细瞧看着两人的动静。 她并未走上前来,当然不是因为与人生疏。而是她毕竟是暗中之人,而禁军中人身负武艺,他们同道中人难免容易瞧出对方一二。因此不到万不得已的事后,明月也是谨言慎行,想着暂且不上前与禁军打交道了。 而此刻她远远望过去,也瞧见这位禁军的正直模样,或许是肯答应团儿襄助一二的? 可就在这时,明月忽然又发现了怪异之处。 这位禁军一手扶着腰侧的刀,另一只手却负在背后,像是在袖中握着什么东西 。 身前立着的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宫女团儿,这位禁军不多加提防、负手而立倒也无碍,但明月瞧着其更像是无意之举,想必那只衣袖中之物乃是旁的事,与他眼前的团儿无关。 接着明月转念一想,这许是破解之法。 于是她不在耗费时间,在悄无身息的一瞬之间,手中一挥,将一颗石子击向团儿的脚后。 “呀!”团儿正有口难言中,突然觉得自己的后脚跟一疼,下意识地抽起脚尖,顿时整个人都失去了平衡。 “当心!”孟荐下意识地伸手去拉了一把。 他的位置也无法注意到团儿背后的目光,而他自己本身今日刚刚耗费过脑力,眼下只以为这儿团儿宫女是发现自己猜到了鸟屎。 可因为这一刹那的意外,孟荐虽然伸手扶住了差点摔倒的团儿,但他握在衣袖中的那团纸也掉了出来。 团儿发现后:“咦?” 这一切尽在不远处明月的计划之中。 她当然料到团儿难以向人直白开口,于是她便为团儿创造了一个契机,有了双方闲聊的话题,接着团儿便能引出自己今日之所求了。 至于对方那个禁军手中之物,她们实则也并未有冒犯窥探之意。 虽然有些瞎打误撞,可接着倒是如明月所盼,不远处的两个人终于正的聊上了话。 说来也巧,双方也没想到,两人的近来的难言之隐竟然有异曲同工之妙。 团儿的烦恼显而易见,而方才孟荐自然也有了自己小小的困扰。他知晓严颢布置给他的建议并非难题,但真当落笔之时,他亦是亮眼茫然,心中亦是没有笔墨。 因为他并非真情实感地下笔。因为他实在没有相关的情感。 可眼下临时抱佛脚也来不及了,他上哪寻个心仪之人去。莫说是心仪之人,他身居禁军之职,甚至从未和女子打过太深打交道。 本以为自己在笔墨上的本领进度就这么走一步看一步了,眼下的孟荐却灵机一动,觉得自己好似碰到了一个可以请合适之人帮忙的机会。 虽然是有些难以启齿,可这不巧了么,眼前的团儿宫女像是也有什么私事想要寻她求助。 孟荐也瞧出来了,团儿应当不是奉咸池殿之命来寻他的。 然而团儿是也不是。 两人心怀忐忑,到底是吞吞吐吐地将各自的话说了上来。 …… 一切出乎意料又皆大欢喜。 这明月都有些吃惊。 等到两人相携往回走时,明月和团儿才小声地边走边欢庆了起来 。 “孟大哥答应我,回头就将那荷包处置了。”团儿欢欣鼓舞地说道。 这样她也不用管这荷包的后事了,反正也算是交了她家美人的差事。 而对方孟荐也是拜托她看了一眼那首诗,请她瞅一瞅那诗写得如何。 这对于团儿来说小事一桩,她也不会好奇孟荐为何写诗,她不闻不问,自然也不会多管闲事。 最终互帮互助的两人成功帮对方解决了各自的烦恼。 这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天晴朗,万里无云。 将心中烦恼一扫而空的团儿和明月相携往咸池殿而去。 而巡值完这一趟的孟荐也回到了巡值房。 彼时严颢也消减了脸上的疲惫,已经有心思喝上一口茶水了。 “回来了,孟兄。”严颢客气地打招呼道。 孟荐正有些走神。 方才团儿宫女帮他看了诗文,她说她瞧这不错,那想必是他写得有些水准了? 不过当然孟荐也不敢立即自以为是,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因此只能说他写的诗能在女子那过了眼,但在学富五车的严颢眼中,想必还待进步。 但眼下孟荐已经知足了。 心情颇好,见了严颢之后也更是心怀感激之情。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500节 虽然他写一手好诗瞧着也不是什么有用之事,但他也感谢严颢的教导之心。 于是孟荐上前一步,将手中的荷包掏了出来,客气相赠道:“严兄,这个赠你吧。” 严颢疑惑地接过:“啊?” 他低头一看,发现是个崭新的钱袋子。难不成是孟荐家中人给他送过来的? 严颢最近有攒钱的心思,这钱袋子倒是颇合他的心意,所以若是旁的东西他可能就不好意思接下了,但此刻他接过荷包之后,并无再三推辞。 左右不过是个小物件。孟荐觉得自己不过是将此处置了,而且还能借花献佛。而严颢以为孟荐想必是多得是这些称手小物,眼下他有却之不恭了。 “你两闲聊什么呢?”无姬不过是去了趟茅房,回头就看见两人刚聊完。 孟荐喝杯茶便要再次去巡值了。便就此告退,先行离开了。 留下来的无姬坐在了严颢一旁,好奇地取走了他手中之物。 “拿来的荷包?” 严颢正想说是“孟兄所赠”,一旁的无姬已经脱口而出:“哪个小娘子送你的?” “噗!”严颢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无姬一滴都不剩的全躲开了身子,然后自问自答道:“嗷……你那未过门的远方表妹吧?” 严颢一愣:“并非如此!” 什么小娘子? 他想说这是方才孟兄随手分给他的。 然而还未等他解释,一旁的无姬已经瞪大了眼珠子:“什么?不是!?严兄,难不成这是旁的娘子赠与你的?” 严颢急得解释道:“不是!不是什么娘子!” “你骗我作甚?”无姬犀利地问道,“我可瞧得出来,这是小娘子才有的手艺。” 严颢无奈地道:“你胡说什么呢。” 这是孟荐赠与他的,至于孟荐家中何人做了这钱袋子,也并非他所好奇的。 严颢这便想再和无姬解释两句。 可这时无姬闻言却邪笑一声,似是而非地道:“你们怎总是小瞧我,也不看看我是办什么差事的。” 严颢一脸迷惑:“……?” 这和他办什么差事有什么关系。 无姬打趣道:“没想到喜欢严兄之人也不少。” “你真当是误会了!小吴兄弟!”严颢解释道,“你为何非要说是旁的小娘子相赠?” 这分明孟荐的东西。 “哼哼,”无姬老气横秋地说道,“实话和你说罢,前不久我在宫外办的差事,学了不少的见识,这荷包一看便是小娘子的手艺,你瞧,上头绣的鸳鸯!” 严颢也是无奈小吴兄弟为何在此等无足挂齿的小事上极为细心,他闻言才仔细瞧看了上头的绣活,但他也瞧不出所以然来。 对于严颢而言,平日里惯用之物,实用是紧要于美观的,毕竟他穷,实在是没工夫有花里胡哨的注意力。 至于小吴兄弟的心细他也是佩服至极,不愧是在陛下身边办细活之人,眼疾手快也并非他人所能及。 所以严颢还是没将无姬的话听进去。女子绣的又如何?男子绣的才少见呢。十有叭九是孟家家中的阿娘为他所制,严颢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 无姬最后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这严兄的确不像是情场中人。难道真的是自己多想了? 严颢索性也不同他费口舌解释了,他心态平和了起来,眼下的心思也只放在了眼下过的日子。这也不为什么,只不过是他每日练功之后浑身疲惫,真没心思在意旁的有的没的。 无姬虽然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他接着也忙着回两仪殿,便又将严颢撇在一旁了。 两仪殿内瞧着与往日里无甚区别。 一样的安静,一样的平静。 无姬进去之后,只见到了面无表情的万良。 万良说道:“陛下此时在炼丹殿。” 无姬一噎:“陛下又寻史玄道人问道了?” 偏偏宫里宫外的外人也就算了,陛下演戏的本事倒是滴水不漏,还真一直坚持着时不时同那史玄道人带上一阵子。 虽然他们两个陛下的心腹最为清楚,那个史玄道人还不见得想见陛下呢。 做做戏的时辰,对于楚蔽来说是一段排遣的时光,对于史玄道人而言却是一种折磨。 他从一开始的畏惧与无畏共存,接着又愤怒与无奈齐具。 他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皇帝! 骗得了天下众人,还强迫他一起配合! 天理何在?! 然而拿捏他乖乖面圣的理由一直是他满怀担忧的小道友。 这么多日过去了,也不知那个不知怎么得罪了他们的小道友可还在世? 暖烘烘地炼丹炉旁,史玄道人的心拔凉拔凉的。 万良和无姬走到了炼丹殿外。 无姬凑在一旁小声问道:“万内侍,你我这般打搅陛下‘炼丹’,也不大好吧?” 万良白了他一眼,反问他道:“你以为呢?” 这小子难道分不清孰轻孰重吗? 日理万机的陛下来这打发时间,对于万良而言不如让陛下得空小憩片刻呢。更何况他当然是希望陛下有这时间不如同经美人多加相处。 说来道去,也不过是近日来的陛下真当是有些奇怪。 就算一切都如同往日里一般,但万良也心知肚明,这分明一点儿都不一般。 今时不同往日,陛下分明已经不是孤家寡人了,为何日子还过得同往日里那般相差无几? 这才是不对劲的地方。 开头几日万良当然已经都旁敲侧击过无数回了,而陛下应对他的反应波澜不惊,反倒显得他皇帝不急太监急了。于是接着他也暂且耐下心来,以为陛下过几日总会有所动作。 没想到他低估了陛下的心性,哪怕是男女之情,陛下竟然也如此沉得住气? 难道亦或是前不久经美人那头的态度,扰了不下不高兴? 万良也不是没有想过,是不是陛下已经对经美人失了兴致。 但若是如此,那陛下为何有同往日里不一般的行径,例如一日比一日睡得早,真当像是个孤家寡人一般。 此番种种,就算万良克制自己皇帝不急太监急也不成,但他还是不敢完全放下心来。 于是眼下万良带着无姬过来,也想着顺势再观摩观摩。 两人轻手轻脚地进了炼丹殿内。 上首的楚蔽一动不动地正在打坐,哪怕必然听得出他们两人的脚步声,但也并未睁开眼睛,显然是并未有所反应。 但一旁的史玄道人却是乍一眼便瞧见了这两人。 一个是皇帝跟前的老内侍,一个是侍卫。 难不成是来找皇帝有事的?那再好不过了!这两人能不能将这个进来后就一言不发快要将他憋死的皇帝给请走?! 史玄道人心中亦是有对自己的愧疚之心。他不得不承认,来了皇宫之后,他身上的道术亦是有所懈怠了。 瞧,才刚进来两个人,他便走神发现了。 但这并非是他来了皇宫之后飞黄腾达吃香的喝辣的所导致的,而是他千真万确被精神折磨所导致的! 史玄道人很难忍住不用幽怨的眼神看向这些皇宫中人。 并且,就算眼下他们变得人多势众,但也拦不住他想超他们质问的激动的心。 “咳咳,”史玄道人直接问道,“不知我那小道友近日可好?” 这已经是他无数回问起了。 面对他这一而再的询问,这些人给的回复也是周而复始的各自如出一辙。 冷面的皇帝,永远的忽视他,一句都不会回他话。 老道的老内侍,则是永远的打太极,答非所问。 而眼下,史玄道人当着他们几人面再次问出这个问题之后,所见到的结果也没有任何的意外可言。 冷面皇帝仍旧一点儿都没有理会他。 而眼下那老内侍虽然现身了,但皇帝不言,内侍便也没啃声。 史玄道人:“……” 真当是气煞他也! 他在问了一句:“敢问陛下,你们将我那小道友如何了?!” 说实话,这位史玄道人除了平日里完成被逼完成的差事之外,他在两仪殿内说的最多的话便是询问小道友了。 莫说是偶尔过来装装样子的楚蔽了,就算是肯主动揽事的万良,也早就耳朵起茧了。 此时,一向不管事的无姬瞪着一双好奇的眼睛,观摩着这个激动的史玄道人是否会惹怒陛下。 毕竟对方不知道,其口中所心心念念担心挂念的小道友本人,乃是经美人。 而陛下不见得会容忍这个史玄道人一而再地质问吧? 无姬是这般想的。但这是他余光一瞥,却发现立在一旁的万内侍脸色颇为奇怪。 无姬:“……?” 这又是他不懂了吗。 万良眼下的确是存了一份特殊的心。他来此也算是一种顺水推舟,眼下这是巴不得史玄道人不知天高地厚地在陛下跟前询问经美人的近况。 万良心中一叹。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501节 如今他都到了盼望史玄道人能触动陛下的地步了。 而此刻的史玄道人竟然不负万良心中的所托,在一而再所求失望之后,还是没有彻底的气馁,反而激发了更多的勇气和不忿。 只见忽然之间,在炼丹炉旁盘腿坐着的史玄道人坐不下去了,他嗖地一下站了起来,朝上首的楚蔽问道:“陛下,贫道就此一事所求,陛下为何不能宽宏大量呢?” 史玄道人眼睛一酸,险些都快要哭了。 都怪一旁的炼丹炉烟灰熏的。 这下连观摩中的无姬都缩起了脑袋。 这史玄道人是不想活了吗?为何如此大胆地敢质问陛下。 而他接着又一瞥。咦!?为何万内侍的脸上有一阵的兴奋之色一闪而过? 史玄道人眼见着分明这几个人都难得到场了,但他还是如同与一众哑巴对话一般,得不到一丝的回应。 这真是欺人太甚! 史玄道人愤愤不平地看向一张张的嘴脸,心中亦是五味杂陈。 也罢也罢。 或许这便是他的劫难。 “陛下!”他再次同上首说道,“贫道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请贫道代为小道友受罪?贫道愿意!” 万良心中一动,估摸着接下来有戏了。 果不其然,上首一直闭目养神的楚蔽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自然一直听得见方才的那些话,不过是不想理会罢了。 而万良了解楚蔽,眼下这史玄道人总算是做了一桩好事。 好事归好事,但此时陛下的脸色肯定也会是什么好脸色。 但万良却反倒默默满意。 他果然没料错。陛下怎会真当一点儿古怪都没有呢。 楚蔽只不过是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沉得住气罢了。但这并不意味着旁人可以一而再地来触霉头。 “你代她?”他冷声质问道,“你能代她作甚?” 史玄道人一副英勇就义的态度:“陛下尽管吩咐!” 这是已经将生死置之与度外了。 楚蔽眉间微蹙。 旁人为她如此义气,他总归是有些不舒服的。 因为这便显得他们之间还不够亲昵了。 史玄道人哪知道眼前这当皇帝的小心眼。 他的心中只有担心,他担心自己那个有缘相遇的小道友。 他们如今所遭遇的事情皆是无妄之灾,他做不到置之不理,他还是有他的本性,就算在所不惜,他也只想问心无愧。 楚蔽自认自己没有道人所谓的心性本性,他在不少人眼中是个“恶人”、是个“疯帝”,也就这个史玄道人,竟然比酸儒书生都刚正地一而再想与他讲道理,谈条件。 但这厮又是在讲什么废话。 他代她? “旁人带不了她。”他淡淡回道。 这话说得万良的嘴角倒是压不住了。 然而史玄道人却彻底垮了脸。 上首的皇帝所言,一字一句,皆是让他心惊肉跳。什么叫做“代不了”?他的小道友到底被他们怎么了?! 一开始史玄道人不是没有被他们安抚稳定过。 但是他的一颗心,无法永永远远地就此安定下来。 随着时间一日日的推移,他难免再次提心吊胆了起来。然后等到他再次一而再询问自己小道友的安危时,却一直得不到一个确切的消息。 直到眼下,他听见冷面皇帝薄凉地说道“无人可以代替小道友”。 这……什么意思? 史玄道人心中慌乱一片。 尤其是眼前的皇帝在外界的名声并不好,当他听见这句话时,脑海中的画面甚至忍不住想到了最坏的可能性。 古往今来,也不是没有走邪门歪道的道士动过祭献的手段。 史玄道人就算有生以来从未亲自见识过,那也凭借自己的道术积累,自然有所耳闻过。 而眼前的冷面皇帝说出那话的那一刻,他心中便不由地觉得不太妙了。 难不成……难不成…… 他们到底把他的小道友如何了! 史玄道人心绪激愤,恨不得冲上前去好生质问对方,他们到底将他的小道友如何了。 然而此时的楚蔽确实正在难得地走神中。 全然没把史玄道人当回事。 等到他不一会儿便回过神来时,目光也是略过半空,来到了门口墙边的万良那头。 “怎都过来了?”他一如既往平淡的口气。 万良闻言回道:“奴婢瞧着陛下来此也一个时辰了。” “嗯。”楚蔽知晓万良这是来催他莫在此浪费时间了。因为他也只不过是对外做做戏进来坐坐罢了。 万良却快速瞅了一眼他的脸色后接着又说道:“不过眼下奴婢瞧着,陛下若还想呆上一阵子,奴婢便告退了。” 一旁的无姬疑惑了:“?” 方才来的路上,万内侍您可不是这般说的。 不是说陛下好端端的同一个道士呆这么久作甚?有这时间,不如多陪陪经美人。 话虽这么说,但无姬哪怕是个不够懂事的,也心知这可是个棘手之事。 因此来这之后,他也只是乖乖立在一旁,等着老道的万内侍出手劝谏陛下。 可没成想,此刻的万内侍竟然变卦了? 万良那望过来意有所指的眼神楚蔽自然看得懂,而此时的史玄道人的确也是个在此事上不省油的灯,他只顾着继续朝他们挖自己所担心之人的消息。 “陛下!”史玄道人打算了楚蔽的目光,往一旁走了过去,迎着楚蔽的目光,直直地跪下身来。 这算是打心底的求人了。 楚蔽神色漠然,慢慢收拢自己的目光,将视线搁置在自己眼前的几寸,像是在终于可以考虑史玄道人提出的交还的自行请命一般。 史玄道人也是带着最后的希冀,期待自己能迎来期盼已久的曙光。 然而片刻之后,他依旧是失望了—— 楚蔽冷冷地抬起眸来,看向地上跪着求他的道士。 他只觉得无趣,便随口说道:“你不是一身本事么,自行补个卦便是了。” 竟然还公然朝他要人。凭什么。 楚蔽说的敷衍,但闻言的史玄道人却是一本正经地采纳了他的话。 他也只自己关心则乱,先前一直都沉不下心来。 但眼下他退无可退,的的确确是真的等不了了。既然如此,他便当场卜了一卦。 为是个看客的无姬也哭笑不得,同身旁的万良小声说道:“万内侍,这不成吧?” 陛下何必戏弄这个死脑筋的史玄道人了。 然而还未等万良会他话,殿中央的史玄道人却突然浑身一颤!跪着的身子都跌倒在地! 眼疾手快的无姬当然一瞬间便留意到了动静。 这个史玄道人怎如此一惊一乍呢? 楚蔽亦是皱眉问道:“哪一卦?” 然而此时的史玄道人却已经满面心慌,朝他磕头道:“求陛下饶命!求陛下绕过道友!” 无姬吃惊了:“哎你这道士怎……” 他还未说完,这时从外面冲进来了一道极速的身影—— 本应该在经美人身边伺候的明月忽然未加禀报地寻到了此处的炼丹殿内。 她的脸色也不对劲,进来便是单膝跪地:“陛下恕罪!经美人不见了!” 一旁离得近的万良和无姬闻言皆是一惊。 与此同时,殿内的史玄道人哀嚎的声音还在徘徊之中:“……求陛下放了小道友!贫道愿替她受罪!求陛下……” 第307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转眼大半日过去了。 严颢近来身在禁军之间, 因此当太极宫戒严之际,他也得知了消息。 起先他本着自己不给大家添乱的想法,便安静的待在一边,随时等候差遣。 可不一会儿他回头一瞧, 又觉得似乎不大对劲。 只见本该沉着当差的领队孟荐此时竟然分外的愁眉苦脸, 独自一人在墙角边来回踱步, 显然心绪不稳的样子,也不知为何。 严颢路过时担心地望了一眼。 虽然相识没多久, 但这位孟兄为人仗义。将心比心, 此时严颢的心中自然亦是一片热忱。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502节 于是他不再犹豫,这便走了过去。 “孟兄,宫中这是……”严颢欲言又止地问道。 毕竟不是他该打听的事, 但他眼下正巧深处禁军之间,自然在方才便瞧见了禁军上下忽然之间变得不一般起来。 以往太极宫中也曾数次进过刺客, 但这时严颢头一回亲眼见识禁军上下忽然风声鹤唳的变化,而且还撞见孟荐如此模样,他不免心生一股担忧。 难不成,这回闯进的刺客格外的难以对付? 可这时, 闻言见着他的孟荐的反应却有些莫名。 “呃……严兄……” 他竟然一直没意识到他的靠近。 严颢奇怪地摸摸自己的脸:“怎了, 孟兄?” 他脸上是有什么吗? 为何孟荐看向他的目光些微有些奇怪? 孟荐此刻的确有些闹心, 甚至暗自忧心。他心中的忐忑在见到路过的严颢的这一刻, 更是加剧了不少。 但他明白严颢是全然不知情的人, 而眼下他也不大可能说出来…… 太极宫上下戒严,孟荐作为禁军巡值的领队之一, 自然在领命之后没多久便听说了一二的内情——总归是与咸池殿沾上边了! 禁军接到差事, 对外自然不会透露, 但孟荐的心下已经涌起了不小的慌乱, 因为他前不久刚和咸池殿的人打过交道! 便是那个经美人身边的贴身宫女团儿。 咸池殿生了什么事端,自然无人知晓,但孟荐一想到咸池殿突然有事,而前不久咸池殿的小宫女竟还寻他叙旧,他便觉得自己恐怕要遭了。 他当然不是怪罪团儿,因为他重新回想一遍,也没瞧出当时寻他的团儿会有什么不对劲。可他心里也清楚,哪怕是阴差阳错的倒霉,他显然也算是沾上了边、很有可能会牵连进之后的调查之中。 孟荐心怀难言之隐地看了严颢一眼。 前不久那个荷包他随手处置了,眼下他自然有些后悔于自己轻易地借花献佛,毕竟严颢兄弟是无辜的。 因此孟荐想着,既然眼下无法与严兄道出前因后果,严兄浑然不知情也算是一桩好事,若日后查到他两这事上了,他当然向上据实交代,绝对不会去连累无辜的严颢。 此时的巡值房内人影来去匆匆。 严颢见孟荐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便以为是自己多管闲事、打听不该听的机密差事了。 于是他贴心地说道:“孟兄若忙,那在下也不叨扰了,若有搭把手的事,孟荐尽管差遣。” 孟荐闻言,也只能摇摇头,让严颢先回屋了。 他心中不平,但也无需寻外人分担。思来想去,也不过是可能会因与团儿先前来往的缘故,而有可能在不日之后被宣去问话。 孟荐在心中已经做好了准备。 一时之间,太极宫内暗中风雨俱来。 孟荐隐隐担心自己的日后,又难免担心宫女团儿那边如何了。 而此时的团儿的确早已身处两仪殿了。 正殿外,两个宫女已然低头跪了许久。 除了偶尔进出殿门口的侍卫之外,正殿内却一直没有太大的动静,一如既往的颇为静谧。 说起来 ,团儿不是头一回跪在两仪殿内了。 上一回距今也不久,正是……经美人在夜里被刺客掳走的那一回。 本以为就那么揭过去的不好的回忆,在如今再一次在团儿的脑海中全部的回想了起来。 短短不到半年之间,团儿跟着经美人经历了不少的事,如今再回想起来过往,她心中仍旧有些后怕。 经美人失踪两月之久,此事外人不知,但团儿明白两仪殿显然是心知肚明的,可紧接着,且不论为何陛下对此并未论罪,之后经美人又因伴驾行宫而受宠……这一连突如其来的变故,团儿也为她家经美人捏一把汗。 然而也比不过此时她后背的冷汗之多。 就在半日之前,她和明月径直去承香殿寻经美人,等到的却是独自归来的朱宝林。 在那一刻,不仅是团儿,连明月也紧张起来…… 接着便是至此了。 天色已暗,宫灯在入夜秋风飘摇。 团儿背后的冷汗不止,跪久了的膝下也传来了密密麻麻的酸痛。 她甚至都忘了哭泣,此时下意识无助地望向了也在自己身旁低头跪着的明月。 意识到经美人不见的事发之后,两人别无他法,合计着只能赶紧向禀报陛下。 明月腿脚快,先一步跑到了两仪殿禀报,团儿亦是没有推卸责任,紧随其后赶了过来。 而那时她到了之后也不知如何了,只是跟着明月一起跪在了两仪殿外等候殿内的发落。 转眼便是跪了大半日了。团儿从起先的恐慌,到身心的酸痛,眼下已然有些头脑浑噩到都不知几更天了。 但这也没什么,眼下最紧要的便是正殿内的动静了。 然而她们两在殿外跪了许久,也不知眼下如何了。 “明月姐姐……”团儿微微抬起眼睛,细若蚊声地问明月,“我们……” 她俩眼下是等着两仪殿的发落,而也不知失踪不见的经美人可寻回来了? 这和上一回不同,上一回团儿可是被陛下身边的良公公亲自在偏殿审问了,但这一回她却没有跪在哪一处的殿内,而是至今还跪在外头。 再多的恐惧设想也快要到了尽头。 所以团儿眼下唯有心中的担心不减反增。 不知怎地,她觉得这回比上回更严重。而眼下她却只能和明月姐姐在这干着急。 明月闻言也只是微微侧眸回了她一眼。 团儿见比她年长的明月不出声,心中更是焦急了。 殊不知,在她气喘吁吁晚来一步之前,飞奔过来的明月已经将一切都禀报了上去,两仪殿亦是已经迅速部署了不少的吩咐,因此她便知罪地跪在了殿外等候陛下问罪,之后便是团儿赶过来见着的模样了。 眼下事态如何了,其实跪在两仪殿外的明月反倒是更容易知情的。她虽然是低头跪着的,但进出的宫人和无姬路过时她自然也觉察得到。 至于团儿一直担心的经美人,目前看来似乎仍旧是没有消息。 因此明月也不知该如何安抚一同跪着的团儿了。 她们的确弄丢了经美人,哪怕这里是几乎铜墙铁壁的皇宫,而且是在如此相安无事的一日之中。等到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她们两也逃不了罪罚。 明月深知,今日之祸,首先是她的大意了。她不该放任经美人独自一人进出咸池殿,就算经美人自行决定,她也该在暗中保护的。这样也不会造成经美人在佛光寺不翼而飞的结果。 明月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 事已至此,她除了认罪之外,当然也担心经美人的安慰。 在这半日内她反复回忆了近几日里的过往,她觉得团儿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今日七夕这一出显然都是意外的误会,可没想到会因为经美人的通情达理反而酿成了如此大的事端。 明月心中也只能干着急,眼下她只能在此等着,也不知殿内如何了。 此时的正殿内。 万良将茶水端近,走到御案边,轻声说道:“陛下,承香殿的梁才人和朱宝林已带到偏殿内,陛下可要亲自审问?” 他等了几息,才等到低头看奏折的楚蔽缓缓抬起头来。 在这间隙之间,万良甚至回想了陛下到底已经有几日没见经美人了。 “放着。” 这时楚蔽淡淡指了指御案的一角。 “是。”万良应道。 楚蔽越是波澜不惊的语调,万良越听着不大习惯。 半日下来,也就最初炼丹殿内见到冲进来的明月那一刻,得知消息的陛下脸上的神色有过明显的波动,自那之后便是眼下这般了…… “还有话吗?”楚蔽问道。 万良也并未遮掩,无奈摇头道:“奴婢心中担心经美人……” “难道朕不担心?”御座上的楚蔽忽然说道。 万良闻言一怔,抬眸看向陛下。 他没想到陛下会如此直白地说出来,在陛下一直波澜不惊的脸色之下。 感慨和欣慰涌上心头,万良皱起来的眉间都舒缓了些。 有这句话就够了。 陛下终于是心中有记挂着的人了。这对万良而言,已是足以的事了。 而这时楚蔽再次抬眸,对上了他的目光,淡声问道:“无姬回来了吗?” 万良闻言,收回心绪,回道:“方才回来过一趟了。” 他顿了顿,又问道:“陛下,明月她们还跪在殿外,陛下可要再次询问?” 眼瞧着陛下并未理会承香殿来的人,因此万良想着要不再问问明月她们两人的话。 楚蔽垂眸,像是在考虑。 万良便也想着稍后他去审审梁才人和朱宝林。 可接着却听一旁的陛下说道:“承香殿只拿下了两人?” 万良闻言,挑眉回道:“其余宫人都由禁军看守在承香殿内了。” 该查的都会查,他们自然一个都不会放过。 陛下实则很是在意。 楚蔽却面色冷淡地忽然吩咐道:“将梁府查封。” 万良一愣,问道:“陛下说的可是梁才人的娘家?” 他有些惊讶。因为今日之事论牵扯的远近,梁才人看似几乎不沾边。 “是。”万良先转身去吩咐事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503节 一会儿回来后,万良才有空继续说道:“陛下想动人了?” “人呢?”楚蔽没头没尾地问道。 万良却听明白他问的是谁,他低声回道:“无姬临走之前,说是大抵还在老地方。” “嗯。”楚蔽应了一声。 万良便接着问道:“陛下,要不奴婢命人去催催?” 只不过眼下可信的人手也都在忙,能最快吩咐的便是跪在门口的明月了 。 正当万良在考虑让明月戴罪立功的时候,上首的楚蔽忽然说道:“朕就不能亲自去么?” “……”万良都以为自己听岔了。 他再有期盼,也没盼过陛下会真安耐不住的时候。 “陛下去哪?”万良脱口而出问道,“难道是那处王府?” 接着便是两人相顾无言的沉默。 该查的,该猜的,在这大半日里他们也知晓个七七八八了。楚蔽身边的万良自然是最为知晓的。 可陛下亲自去王府要人,这事万良是想都没有想过。那楚霰胆大包天做出这等事来。 而让陛下纡尊降贵去寻楚霰要人?这怎又说得过去。 楚蔽自然也瞧出了万良抽了一下的嘴角。 他全然当做是说胡话似的,接着又说道:“罢了,朕等她自己回来。” 竟然又是一句更为大相径庭的话。 万良:“……?” 陛下莫不是担心得都快担心坏脑子了不成? …… 而此时两人所提及之地,阖府上下也的确正处在不太平中。 灯火通明的正院内。 自从有喜之后,任云霓的害喜便越来越严重。起初刚开始吐的时候,她以为只消吐上一阵子便没事了,但等到她命人把脉开方喝了保胎药之后还未好转,她也认命了自己害喜的症状比旁人严重多了。 眼下这都入夜许久了,她又是被一阵又一阵的干呕折磨得坐立不安,吐得她眼冒金星,眼眶都湿润了。 服侍她的几个丫鬟忙着为她拍背、奉上漱口的茶水。 等到终于消停下来后,任云霓才坐稳了身子,将杯盏往桌案上一搁,冷声问道:“王爷的书房还亮着灯?” 心腹丫鬟闻言也是眉头紧蹙,又心含胆怯地回道:“回王妃……是。” “呵呵。” 任云霓这声冷笑声比方才的干呕都更让人心惊胆寒。 以往王府入夜之后,王爷不来正院、书房一直亮着灯,都是正常之事。而今日的王妃也不是因为怀孕之后抱怨王爷不过来,而是…… “那女人一直关在那?”任云霓冷冷地问道。 几个丫鬟不约而同地瑟缩了一下。 “回王妃,许是……” “是与不是?”任云霓冷声道。 几个丫鬟扑通扑通地纷纷跪下。 “王妃恕罪,奴婢也不知……” “王妃恕罪,奴婢也不知。” 心腹丫鬟自然是回答得上来,不知书房那具体怎样了。其余几个的确不知,此时讨饶的声音萦绕在任云霓的耳边,令她觉得有些聒噪,仿佛方才刚止住的恶心感又再次涌上了心头。 于是其余人等都被轰出了屋。 可就算屋内没有挤着人了,任云霏还是感到憋闷。 她拿起了新上的茶盏,刚拿到嘴边,便陡然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再也没有忍住。 旁的她不知情,但她的人也敢肯定,王爷从宫中带回来了一个女人,关在王府的书房内后!王爷也再也没有出来过。 噼里啪啦地一阵碎瓷声一瞬即逝。 任云霓面色惨白,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方才干呕难受的。 她不是没有想过几女共事一夫的时日,但眼下她心中早就乱了。 王爷为何是从宫中带回来一个女子。而且如此的掩人耳目,并未对外有任何的声张。要不是她苦心孤诣地在王府扎根许久,甚至都不会知晓今日之事。 显然这一切至少都是私底下的动作,并非什么御前赐人。 那么带回来的女子到底是谁? 任云霓贵为王府正妃,成亲之后一直执掌中馈,眼下也是有史以来的心乱了。 没有人知道,她在得知此事之后,第一个想到的可能之人……竟然是自己的阿姐。若阿姐早与王爷他……她不愿在设想下去。她觉得无论到底是不是,她都快要疯了。 身边的心腹丫鬟再怎么安慰她都没用。她们安慰她,王爷怎么可能将太子妃掳回王府。但任云霓却听不进去。因为冥冥之中,她觉得楚霰真干得出这种事来。完全看他愿不愿意干出这种事来而已。 而且就算今日楚霰暗自带回府里的女人不是她的阿姐,那又会是谁? 为何要如此掩人耳目?连安插在府中的她的人都折进去了几个。 更有甚者,又为何将那女人直接关在了书房?那可是连正妃过去都要先敲门的书房。 任云霓的手缓缓摸上了自己的小腹。 若不是如今怀有身孕,往日里的她兴许这便径直去书房一看究竟了。她倒是不曾怕过。 可她却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真能被气到。 但谁又知晓,今日王府里也不止一人被气着了。 自打王爷进了书房之后,这偌大的王府书房内便是被人看守得严丝合缝,再也打探不了任何消息了。 入夜已久,此时的书房内的夜灯却一直没有灭过。 楚霰坐在桌边,听着今日有些话多的人在耳旁一而再地唠叨。 “王爷这是何必呢?” 暗处的灰袍男子已不是头一回说这句话了。 楚霰的面色也并不好看。 他自然明白灰袍男子的言下之意。 灰袍男子亦是幽幽地说道:“王爷若非意气用事,那不如……” “我若是意气用事呢?”楚霰冷不丁插嘴道。 灰袍男子一噎。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还有这一天。 本来他们都心知肚明,眼下这段时日无论如何都不是合适的时机,王爷理应继续休养生息,做一个众人眼中闲散王爷该有的模样,怎会闹出光天化日之下,将后宫宠妃在佛光寺掳走之事。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经美人可是“宠妃”,而不是数月之前无人问津、可以深夜闯入咸池殿掳走的人了。 所以,王爷竟然干出这种事来!连白日里在王府的灰袍男子得知此事之后,也着实吓了一跳。 这回可不是他们精心筹备办的差事,也并未将掳走的人藏在更为妥善之处,竟然堂而皇之地直接带到了王府中来! 唉,也罢,事已至此,人都已经已经关在书房内了,灰袍男子也已然向前看,思索过好几个接下来的打算了。 首先,王爷难不成真将那如今如日中天的经美人藏在王府之中了? 派去皇宫打探消息的手下还没有回来。 灰袍男子心思缜密,是他专门让人先别回来的。毕竟他们今日的所作所为太过于打草惊蛇,若是一来一回被人拿去把柄,那不如让手下转日再回来。 而且其实都无需太过于打听,只要看宫里宫外的动静是否传出来便可。 而显然,眼下的宫中似乎仍旧是一片太平。似乎并无动静。 以往这倒有可能,但如今经美人是宠妃,怎么可能不会让两仪殿的皇帝知道失踪之事? 不对,上一回,他们的人在闯入咸池殿后便对上了难缠的人马——那一回经美人的失踪便也不是无人知晓的事。 ……灰袍男子的脸色是越来越沉,眨眼间便像自己的主子那般沉了。 但楚霰自然不是思虑这些,他是自打回府之后,便是这张臭脸了。 “王爷,”灰袍男子思索过后,再次询问道,“不如就此行事?” 楚霰冷冷的脸色,侧眸看向了他。 灰袍男子说道:“王府无法一直藏着经美人呐。” 这也是现实。 “那便杀了。”楚霰寒声道。 “……”灰袍男子闻言,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关于王爷为何受邀出门见的是太子妃、回来却是掳回了一个经美人这事,灰袍男子大致也能推测出来前因后果。 总归是有些阴差阳错和受气至极的缘由在的。 但他也不敢多问了。 灰袍男子再次瞧了一眼楚霰的脸色,然后倒还坚持冷静建议道:“王爷不可。” 王爷肯定也知晓不可。只不过眼下是真在气头上。 灰袍男子也明白此时与其安慰王爷的私事,不如继续商议正事。他再次垂眸深思,目光流转之间说道:“既然经美人又在王府手中也罢,王爷不如胁迫经美人为王爷办事?” 他们一不做二不休,将该做的事细数提前罢了。赌得便是那经美人在皇帝心中的丁点分量。 反正与其等着被查到王府,不如他们抓紧时机办些大事。 然而此时的楚霰实则也听不大进去。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504节 他是不觉得一个经美人能在皇帝心中有丁点分量的。前不久宫宴那一出,或许不少人会暗自掂量,但楚霰却觉得楚蔽兴许是有意为之,在众人眼前做做样子罢了。至于背后的意图是什么且不论,反正他是想象不出来楚蔽真的宠女人的样子。 但若换做是楚承宇……楚霰的脑海中闪过各式各样的设想,全都化成了此时脸上的怒容。 在一旁的灰袍男子看得直头疼。 他也算是头一回见识王爷将不理智的模样展露无遗。 以往一直以来的儿女情长,灰袍男子作为心腹自然看在眼里,他都觉得无伤大雅,总归不会妨碍自己的主子办大事。 可今日太不对劲了。 灰袍男子也不知王爷白日里偷偷与太子妃想会,到底闹到了何种不欢而散的地步,以至于回来大半日的王爷还气得吃不下饭来。 王爷没胃口,厨房送过来的晚膳也被拒之门外。 这便连带着书房里还有一个重要人物没了伙食——也就是那个“意外所获”的经美人。 时隔数月,灰袍男子也没想到上回他们行动失手的对象,这回竟然直接被藏进了王府之中。 其实从这也可以看出,白日里的王爷想必是气急了。才一鼓作气做出了如此“胆大妄为”之事。 虽然到现在灰袍男子也猜不透到底是经美人间接惹怒了王爷,还真是太子妃惹怒了王爷。 楚霰方才那句吩咐,灰袍男子权当是气话了。 他再次问道:“王爷可要亲自同那经美人说几句?” 威逼利诱的大事,自当主子自己来。灰袍男子如是以为。 可不巧的是楚霰着实没有心情办正事。不过也大半日过去了,他虽心中的气难消,但也不是全然听不进话之人,因此他回道:“先晾一阵子在意。” “是,属下遵命。”灰袍男子闻言便有底了。 他躬身退走,前去吩咐手下。 而仍旧坐着的楚霰也瞧着暂且没有打算睡下休息的意思。 长夜漫漫。 被反锁在一间昏暗屋子里的咸毓此时的心情也很糟糕。 因为眼下正是最糟糕的可能性了——她落到了男主的手里、随时按身份的剧情“领盒饭”,但她都还没有和楚蔽告别过。 不知不觉过了半日,等到勉强打气精神来的时候,咸毓才意识到自己饿了。 原来刚才是一直被意外所导致的一系列心情给填饱肚子了吧。 咸毓走到了门背后。 冤有头债有主,有事就要找男主。 她知道自己因为偷听得罪了男主,被抓走了,但那楚霰总不该抓完了事、那她关在一间屋子里后就不管死活了吧? 秋风习.习。 灰袍男子刚吩咐完手下,就听到下面的人禀报。 他皱眉回道:“这么晚了,她说见便见?” 就算是王爷无需歇息的白日,也没有必须见她的道理。 更何况王爷方才已经吩咐晾她一阵子了,更不可能见她了。 下首的下属回道:“可她非要见王爷,说有话要说。” 灰袍男子不耐烦地摆摆手。 王爷又不是带回来了太子妃,为何说见就见? 灰袍男子不屑地打发了人。 于是乎,咸毓被饿了整整一夜。 等到转天清早,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她肚子里的叫声就如勤快的鸡鸣声,宣告着她快一天没吃东西的事实。 她是饿得好想吃顿好的,而于此同时一夜未眠的楚霰却是自己没什么胃口。 灰袍男子见不得自己的主子如此消沉的模样,再怎么逾矩的话也只能说出口了:“王爷何必置气?” 他亦是想象不出来,昨日到底是发生了何事,才会令一向沉得住气的王爷如此模样。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楚霰的无声沉默。 这头主仆两人有话说不出来,而另一头的咸毓却有些忍不了了。 先是她的肚子实在忍不了了,接着就是她整个人都忍不了了。 她虽未从未做过食不果腹的难民,但此时心中却涌出了一股即将被饿死的预感来。 关在一个屋子里的遭遇她忍了,哪怕是关在牢里,她都不再怕的,反正横竖都是一死,再最开始来到这里时她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她实在接受不了自己真的是被饿死的结果。 “我想见你们王爷!” 大清早的,咸毓就朝着透进微亮晨光的木门喊道。 外头肯定是有看守的人,而咸毓自认自己也已经仁至义尽了,并没有在夜里喊叫不听,打搅那些可能在值夜班打瞌睡的人。 而现在看着天色也不早了,再过一会儿太阳都要升空了。咸毓便又继续了昨晚未能实现的申请。 “我直到外面有人,你们只需通传一下,我想见你们王爷!” 但屋外的人都对她的呼唤无动于衷。 咸毓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莫名之间,总觉得此情此景有点儿眼熟啊? 她可能是快要饿昏头了。 短短一日内发生的无妄之灾,咸毓对那惊悚揭桌帘的画面已然不后怕了,但此时却有点担心自己不会一直都叫唤不灵吧? 眼瞧着自己的体力因为饥饿而即将告竭,她也知道自己该再加把劲了。 但能喊的都喊了,外头看守的人显然不会理会她。 咸毓一边觉得累,一边又深知自己得再想想新的主意了。 但她又懒得再想更好的主意了。 算了算了。她再随便喊两声吧。 “有人吗?” “我知道你们外面肯定有人!” “我想见你们王爷!” “难道不行吗?” 咸毓其实已经认清先是了。 她最后便随口又问了一句:“那我像见见你们王妃行吗?” 其实见谁都成,她就是想要点吃的。 当众喊也有点不好意思,所以她便想着能见见人最好。 等到真到了最糟糕的时候,咸毓发现自己其实也不怕那个男主。哪怕他将是会杀了她的人。 可是这又如何呢? 昨日在佛光寺,她一个无关人士不幸与男女主不期而遇,导致现在到了这种处境,也只能自认自己倒霉了。 一想到即将到来的结局,咸毓其实已经释怀了。 她也不愿想一些不开心的事,她现在暂时只有一个念想,那就是不能再让肚子饿下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现在已经是尝过宫中山珍海味的胃口的了,以至于她好像比以往都不耐饿了。 过去吃过的好吃的已经在她的脑海中翻来覆去复盘好几遍了,她能忍到现在已经是不容易了。 越饿越怀念,以至于一而再朝门外喊话的时候,咸毓都差点喊出了“楚蔽”二字。 谁让她吃过的最好吃的那几顿都是和他有关呢。 咸毓一边安抚着自己逐渐失控的肚腹,一边又喊了几声。 “我想见见你们王爷!” “我想见楚……霰!” “你们帮忙传个话又不会有事……多说了实在不行,你们王爷忙得话,你们王妃也行啊。” 喊着喊着,咸毓又停了下来。 一来是她喊累了,二来是她忽然有点儿怀疑,这里的人不会不知道她是谁吧? 毕竟昨天楚霰从皇宫的带走她的手段显然一点儿都不光彩。 她倒是猜对了。 看守在屋外的人的确不知道关在此处的她是什么身份。 所以当外面的人听见她指名道姓的叫王爷大名的时候,终于有些松动了。 他们总也不可能随屋里的人一而再直呼王爷的大名吧? 而且他们也不知道,稍后屋里的人是否会对王爷破口大骂?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终于有人又主动去通传了灰袍男子消息。 此时的灰袍男子正在头疼自己主子一反常态的状态,实则也无法支走多大的心思应付过来禀报的人,更何况眼下他本就正在王爷的身边。 楚霰也听见了下首的禀报。 灰袍男子等着他的反应,但显然这点小事也仍旧转移不了此时王爷的心情。 “王爷?”灰袍男子等候他的吩咐。 楚霰只是面色低沉地说道:“随她。” 看来是也暂时懒得理会那个经美人了。 等人领命走了之后,灰袍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虽然事已至此,但显然王爷亲自从宫中掳走经美人之举,也过于意气用事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505节 以至于眼下他们所有的筹码都只能提前,甚至有些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谁也不愿见到的事,灰袍男子在一旁唉声叹气,楚霰怎会没有觉察到。 他也不是刚愎自用之人,既然做出了这事,在心腹面前他亦是承认了:“我是气昏了头,才将此人带出了宫来。” 那时他刚被任云霏扇了耳光,眼见得两人之间似乎快要彻底决裂了,却还要被旁人在暗中偷偷听得一清二楚。 原本无论是他还是任云霏,自然还有更好的法子处理偷听之人,毕竟后者不是他人、正是最近后宫炙手可热的经美人。 若这经美人还是曾经在冷冷清清后宫不受宠的经美人,处置起来更是再方便不过了。可其实在数月之前他们打草惊蛇之后,便注定着有些东西也遮掩不住了。 楚霰面色深沉:“你以为几月前那一拨人马是谁的人?” 灰袍男子的面色也阴沉了下来,一想起之前的差事败北,他轻咳一声,回道:“属下也并非没有猜过,那是‘当今’暗中的爪牙。” 但实则就像他们依然不介意被楚蔽识破一样,楚蔽那厮或许也不介意被他们知晓吧? 这样一来,眼下楚霰掳走了经美人,干出这般胆大包天的事,倒也不算事最为胆大包天的事了。 楚霰轻哼一声,正要说什么呢,就听见外头有人通传说王妃请王爷过去用早膳。 这倒是少有的事,灰袍男子快速瞅了一眼楚霰,心知肚明王妃那边是为何如此。 而紧接着,屋外传话的丫鬟便听到了里头灰袍男子代为回复的回绝。 传话的丫鬟失望地走了。但灰袍男子也并没有松一口气。 因为事实是王爷就算独自一人,也的确仍旧兴致阑珊。 可想而知昨日在太子妃那受了多大的气。 灰袍男子原先是不会多管闲事楚霰的私事的,因此眼下他也有意不闻不问,转移话题又聊起了正事。 “那属下命人给那经美人一点教训?让她好好听从王爷的差遣?” 灰袍男子阴骘的眼角闪过几道光。 楚霰却不以为意地忽然反问道;“你以为两仪殿为何不寻我发问?” 当今可以实则不在意这个“宠妃”,又怎么可能不在意他这个闲散王爷在光天化日之下从佛光寺掳走了“宠妃”这事。 而转眼便是一天过去了,为何还没有任何来那他试问的消息? 需知楚蔽是不可能不知道经美人身在何处的。因为查起来很简单。总归就这么几个最为可疑之人。 所以此时此刻,楚霰其实更担心的是,昨日唯一一个暗自前往过佛光寺的任云霏的安危。 可一想到她,他的心绪便又不可能快点儿好起来。 无论如今物是人非都何种地步,他也不想任云霏沾染这一桩事。 也或许是如此的心绪不宁,使得楚霰撇开了满桌的早膳,兀自沿着书房外的小径,漫无目的地走在了清晨的日光之下。 因此不知不觉间,他也听见了关着的经美人传出来的隐隐约约的声音。 …… “开门呐!你不开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 …… “开门呐傅文佩啊不……开门呐楚霰!” “我知道你在里头啊不,外头!” 刚转头忙完细碎之事赶过来的灰袍男子也:“……” 前不久提问下面的人禀报时,灰袍男子也是知道了的,但当他亲耳听到有人对自己的王爷指名道姓呼喊,还是较为罕见之事了。 而且这个经美人怎会知晓他们正在外面?! 屋里的咸毓其实不过是随口喊一喊罢了。 她将椅子搬到了反锁着的门背后,坐在那儿,每当觉得自己快要饿得撑不下去的时候,就喊两声泄愤,也算是转移注意力了。 大不了提前透支体力饿晕过去算了。咸毓逐渐摆烂。 “开门呐傅……楚霰!” 门外的守卫已然噤若寒蝉。 因为他们远远便瞧见了,刚出现的主子脸色好像转得更冷了。 甚至连低头跟着楚霰身后的灰袍男子都皱眉警觉道:“她怎知王爷的母妃姓傅?!” 作者有话说: 咸·好饿·毓:啊?我不知道啊。 楚·望妻石·蔽:老婆你就说是我告诉你的,给你壮壮胆~ 咸·无所谓·毓:可这事重要吗? 楚·原男主·霰:…… 第308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早朝时万良立在一旁, 余光还偷偷关注过楚蔽的神色,然而他见陛下今日在朝堂上的模样与往日里并无区别。 等到下朝后回到两仪殿。殿门口的两个宫女还跪着,其中一个团儿已经扛不住晕过去了。 楚蔽走进门口时,示意另一个明月进殿。 万良在后首看了一眼地上, 无奈地摇了摇头。 明月弓身跟进殿内后, 便又再次伏地跪了下来。 “起来罢。”万良开口道。 明月一怔, 微微抬头,犹豫地向上首看去, 等到发现陛下像是默认了后, 她才连忙谢恩,站了起来。 一晃眼便是一夜过去了,皇宫内外仍然风平浪静, 然而彻夜跪在殿门外的明月自然也知晓,时至眼下, 经美人还无回来的音讯。 万良端过来了茶水,一边将茶盏搁在御案上,一边瞥了一眼下首的明月。 该交代的,明月昨日飞奔过来后便都细数禀报了, 而眼下陛下不审旁人, 却在此让明月进来, 自然不是怀疑明月, 而是……大抵是想重听一遍了。 “咳……”万良虚咳一声, 起了个头,“明月, 昨日经美人临走之前, 可有说过会去佛光寺上香?” 明月摇头回道:“经美人从未向奴婢提起过佛光寺。” 至少她是全然不知经美人此行的。也不知经美人是否向团儿提起过佛光寺?只不过团儿在殿外跪了一夜身子没撑住, 方才已经晕过去了。 万良其实也早就审问清楚了, 那承香殿的朱宝林交代了昨日她与经美人相携去佛光寺乃是偶然,甚至不期遇到了两位王爷时也心生悔意想要折身离去。 至于昨日去过佛光寺的人,无论是几个嫔妃,还是贵为王爷的楚雩,眼下也都控制住了。除了最可疑的楚霰还未打草惊蛇。 万良默默走到殿门口,命两个小内侍去将地上的团儿弄醒。 团儿被一杯凉茶泼醒后,浑身打了个寒颤,睁开眼的第一刻便对上了万良双平静无波又布满风霜的眼睛。 万良居高临下地看向低下头跪好的团儿,直接了当地问道:“往日里经美人可曾提起过佛光寺?” 团儿闻言,摇头回道:“……未曾、未曾提过。” 万良便转身进去了。 而这时明月也已经再次交代,经美人虽不曾提过“佛光寺”,但经美人曾向她提过“太子妃”。 万良走到楚蔽身旁,皱眉问道:“难不成经美人去佛光寺是为了寻太子妃?” 但这也不像是经美人能办到的事。 毕竟他们都也是出事之后,再三调查,才查出昨日太子妃竟然在佛光寺与人私会,后者便是当朝王爷,楚霰。 眼下看来其余人等更像是误打误撞,同这两人一样去了佛光寺罢了。 万良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楚蔽:“陛下?” 把明月叫进来后,陛下怎不亲自问话? 楚蔽自然看得出万良的眼神中的询问之色,他又默了默,忽然开口道:“七夕,她去佛光寺作甚?” 万良:“……” 毫不知情的明月亦是再次压低了脑袋。 本就一向安静的正殿内变得更加寂静无声,若非明月是知根知底的下属,换做旁人此时应该早已心中忐忑一片了。 万良默默叹了一口气,再次说道:“陛下,经美人相比是撞见了太子妃与人私会,才致使……” “那两人七夕私会,她七夕一人过去添乱作甚。”御座上的楚蔽冷声说道。 呃。 万良早就听出来了,陛下这两句似是而非的话所为何意。 他一时也有些哭笑不得,但当着明月的面,他也忍着没直接打趣陛下。 万良无奈地说道:“陛下,经美人是与朱宝林一同前往,并未一人。” 楚蔽闻言轻哼一声:“可真是菩萨心肠,放任自己身边的两个宫人过七夕,自己却躲得远远的。” 万良:“……” 他竟然生出一股于心不忍来。 眼下的陛下,就像是浑身上下叫嚣着小牢骚,抱怨经美人竟然宁愿那般,也没想过来寻他过七夕。 但这都什么时候了。万良回过神来,看见下面垂首立着的明月已经尽量当做自己不在场了一般,他连忙主动禀报道:“陛下,禁军孟荐已带到,陛下可要亲自审问?” 事到如今,明月自然也只能将昨日她和团儿的前前后后都坦白了,而且如果她不说,陛下自然也都查得到。 但楚蔽显然心情还未转好,眼下也无心审旁人,他转眸看向万良,淡淡地道:“审什么?审他与宫女私通,还是疏于职守过七夕?” 万良:“……” 为何他问道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诡异醋味? 罢了罢了。 在这么下去,人还未审,陛下就已经不对劲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506节 万良只能认命地继续忙活去了。 他告退时还好心捎走了明月。 明月心惊肉跳地跟着走出了正殿,才敢开口轻声询问万良:“万内侍,经美人……” 万良垂眸朝她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时候也不早了,再过些时日,若是不有意隐瞒,至少宫中之人都能瞧出事来了。” 毕竟昨日已经查封了承香殿和凝阴阁,甚至连佛光寺都封了。他们虽一直压着并未让宫外人知晓,但这太极宫也并非密不透风之地,更何况那楚雩的府中必是宫外头一个反应过来之地了。 可是他们也等不起了。 正殿外的团儿已经被支走了,万良别的也未多说,只朝明月吩咐道:“你二人无需跪着了,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去。” 明月连忙领命:“是,属下明白了。” 她先是松了一口气,因为看来陛下和万内侍不会定罪于她了。不过转身而去的万内侍也未曾详细吩咐她要做的事。明月想了想,便想着去寻团儿,先看看她如何了。 但她才走过一条廊,便撞见了行色匆匆的无姬。 无姬这一夜来忙得脚下没听过,撞见明月之后连连说道:“哎,明月,正好,你随我过去吧!” 明月摇头道:“这不成吧?” 她眼下再怎么都是名义上经美人的宫女,虽然她一身武艺,但也不方便随无姬一同去办差。 无姬当然明白她的言下之意,但他才管不了那么多,他继续帮忙,便边走边拉着明月说道:“什么成不成,反正经……”经美人都失踪了,那明月干等着有什么用? 眼下陛下虽然未曾乱了阵脚,但无姬也能估摸出来,他们再不赶紧将经美人救回宫,那陛下会是什么脸色…… 虽然无姬前不久也见过陛下说“疯话”等经美人自己回来。 “你莫要拉我!”明月反手便撇开了无姬的手,她跪了一夜身手不减,此时也不想再同无姬讨价还价,“也罢,你若宫中还有差事,我尽力帮你搭把手。” 她自然也心系经美人,若不是眼下的身份行动不便,肯定是二话不说什么都做。 无姬开心道:“多谢多谢了!” 于是明月也暂且没空去看团儿了。 两人转眼便兵分两路继续去办事了,而另一边的团儿已经被两仪殿的宫人带到了一处偏殿内。 这可真是一回生两回熟,上一回团儿也是被人带到这处偏殿内问话,眼下她进来后便主动跪在了原来的位置上。 可还未跪一会儿,外头就有宫人再次唤她出去。 团儿应声,从地上爬起身来,揉了揉膝盖,这便往偏殿门口走去。 一夜过去了,有别于几月前那一回她第一时间受到万内侍的命令、让她掩人耳目,这一回却不一样了。她感觉自己好像犯了大事,是她和明月疏于职守,才害得经美人没了音讯。 一夜未眠,只有在方才晕倒过去时睡了一会儿的团儿起身后一时眼冒金星,她踉跄了一步走到殿门口,正要跨出门去之时,突然和人迎面撞到了。 “哎!” 两人竟然都不约而同地下盘不稳,险些摔得东倒西歪,好在正巧身处偏殿门口,才纷纷扶住了门框。 团儿定睛一眼,有些意外地开口道:“这位大人,又是你?” 眼前之人正是严颢,严颢正心怀歉意地想问她可有撞伤,这时也认出了她来:“是你?” 两人先前在行宫时,凑巧一同在一处偏殿等待宣召,那时不知不觉间也说了不少的话,眼下再次相逢自然也不会生疏。 可此时的两人皆是各有各的狼狈,团儿一夜未眠,头发丝上还有些湿漉漉,而严颢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也是被人从禁军那揪到两仪殿来的。 眼下也没机会叙旧了,两人点头致意,来不及说再多的话,这便要擦肩而过了。 而就当团儿起身要走时,眼睛一晃便看见了地上的荷包:“这……” 她蹲下身子拾了起来。 严颢一经提醒也发现自己的钱袋子掉了,他顺势等着对方还他,可却对上了团儿震惊的眼神。 “这位大人,你哪来的这荷包?”团儿一眼便认出来了,毕竟这是她在她家美人的眼皮底下,被押着一连绣了几日才做好的荷包。 严颢闻言,实在有些尴尬地解释道:“我不是什么大人,你误会了。” 可团儿此时也无心在意其它细节了,她有些焦急地说道:“这是我的荷包!” 怎会会从他的身上掉下了? “什么?”严颢闻言也一脸惊讶。 两人相视一眼,各自都想到了孟荐。 这一刻,有些反应过来的严颢顿时觉得头大:“这……” 如果这荷包是这个宫女的,那为何会先出现在孟荐手中,再有孟荐相赠与他?孟荐不是说这是他家中带来的吗?这宫女的是孟荐的亲友? 一时之间,就算有再多的话,严颢此时唯有最先说一声“对不住”了。 可惜他也没这个机会,因为此时这一幕,也被过来唤团儿的两仪殿宫人从头到尾看在眼里。 两人顿时有些两眼一抹黑,心道在这紧要关头,不会因此徒增不必要的嫌疑吧。 而被同时惦记的孟荐此时也不好过。 他早已解甲等候发落,罪过在于与宫女私通。虽然万内侍方才同他说,既然是经美人首肯的、想必陛下也不会以此论罪,但孟荐此时也不敢太过于乐观。 于是还未等到任何的审问,孟荐便将自己昨日的一切都老老实实地坦白了。 万良听完之后,反倒觉得有些啰嗦。 因为他怎能再将“一个宫女绣了荷包塞给一个禁卫之后、后者又将那无足轻重的荷包赠与了自己的友人”。 他眼下都不必多猜测,便能想象得出听到这些琐事之后的陛下再次阴阳怪气的话。经美人可未曾为陛下绣过什么东西。之前经美人在外花钱买来的小物件借花献佛赠给陛下后,陛下还细心收留至今了。 万良沉着脸转身离开。 心道这一个个的,还真当认认真真过七夕了。 可怜他的陛下,再这么下去也不知会憋出什么新的古怪脾气来。 更何况眼下经美人生死未卜,万良也不敢设想,若是经美人在外真有什么三七二十一的话,此后又会是如何的模样。 看似依旧四平八稳的两仪殿内,其实也暗藏着不少的焦灼。 可其他人也没想到,现在咸毓也很焦灼。 她发现,人不可貌相、男主不可剧本衡量。 在这之前她对男主楚霰的一切印象都来源于自己早前的剧情印象,可真当自己亲自面对的这一天,她才彻底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边缘的炮灰——因为太过于不重要,而导致任务细分颇多的男主并未在意她的存在。 这虽然瞧着有点矛盾,她既是“暗中探听”了男女主私事之人,又是后宫小小一美人,但就算到了今日这地步、她被楚霰不费吹灰之力便带到这里关起来了后,楚霰其实也没把她当回事。 这一点表现在她在被反锁的屋子里喊了无数回了,都没有人理睬她。 而且因为先前有一回过,那一回应该就是男主的手下办差事,但那时那些人至少还是会理睬她的,不像这一回,咸毓已经逐渐死心了,她好像真的喊不到会来回应她的人了。 这前后两回的区别,显然是这回她是被楚霰亲自抓过来的,就算她或许适合被杀人灭口以绝后患,楚霰那厮好像也没把她当回事。 一夜过去了,滴水未进的咸毓就算再怎么保存体力,也实在有些口干舌燥了。 而她的肚子也从极度的饥饿,到了饿到没感觉的地步。 可她面对的却还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灵的门扇紧闭。 这可怎么办? 男主不杀了她这个偷听的炮灰,留着她饿着又为何? 就是因为咸毓还认为楚霰不可能单单是想饿死她、那或许就是留着她还有事,所以她才没有绝望于自己会真的一直饿下去的可能性。 这不又到中午了么。 咸毓选择相信人性,外头那些个看守的人至少是能对自己的日常进食有着落的差事吧,他们就真的忍心吃饱喝足之后,继续让她饿着? 咸毓又想了想,如果自己横竖都是“领盒饭”的结局,那她现在更要争取到能填饱肚子的“盒饭”了。 本着这唯一的生理本能,咸毓也变得不顾一切了些,她决定剑走偏锋,换一换自己的态度。 于是不一会儿,在书房中陪着楚霰的灰袍男子又被下属支走了一阵子。 楚霰自打从佛光寺回来后脸色一直不好,灰袍男子自然也不会真的一而再的触霉头。但王爷暂且没有开口如何处置的那个经美人,灰袍男子自然是理所当然暂且揽在自己的差事之内了。 更何况遥想几个月前,他竟然大意轻敌,难得办差事失手,酿成了煮熟的鸭子还飞跑了的怠职之罪。因此灰袍男子自然不甘心已久。眼下虽然王爷一时意气用事,但他已然接受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 一夜过后,灰袍男子心中为主子打的算盘已经改得差不多了。毕竟如今这个经美人还是有点儿实用的。 然而才没过半日,灰袍男子便听到负责看守的下属过来尴尬地禀报,说关在屋子里的女子这会不仅还指名道姓王爷的名讳,而且还开始骂人了…… “你说什么?”灰袍男子闻言后也很是惊讶。 毕竟那个经美人他是有点儿先前的印象的,相貌自然如传言那般过人,为人么……总归并非传言中的蠢笨之流。 但在怎么也是官家女子、入宫为嫔之人,灰袍男子怎么也想象不出来其人骂骂咧咧的模样。他忍不住问道:“她骂什么了?” 这话其实不该问的,毕竟是骂王爷的话,但灰袍男子这不是有些不信么,于是他还未等下属答话,脚下便已经朝外走出了一步。 可接着他却又停下了脚步。 这也不成呐。 他总不可能专门过去听那经美人是如何骂王爷的吧? 灰袍男子僵硬的转过身去,不出意料的对上的楚霰的目光。 “……”王爷这是也听见了?听见方才下属禀报,经美人竟然得寸进尺地在骂王爷? 然而咸毓其实也没骂什么脏话。 她也是饿昏了头,满肚子空荡荡地只剩下气了,以至于再次放话的口气带上了一股子少有的挑衅意味。 要知道她一向以来都是得过且过的咸鱼,要不是真饿到她如今的极限了,她也不会逼得再次开口朝门外喊话。 “楚霰,你不会就只有这点饿着人的本事吧!?” “你有本事关门,没本事开门吗!” “傅啊不楚霰!你家穷得都拿不出一碗吃食来吗?” …… 灰袍男子眼角一抽,沉默地跟在负手而行的楚霰身后。 他们已经走进了那处,两人自然都听清楚了不远处屋子里经美人说的话。 合着才过了一天,他们王府已经被经美人熟络到啥也不是了?不愧是新晋的皇帝宠妃,倒是有些嚣张的气焰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507节 看守的人见了主子之后,也只能尽量装作一个个聋子,来粉饰他们实则听了不少有关于王爷骂言的事实。 可屋子里的咸毓不知道当事人已经走过来了,她以为自己骂得还不够过分,就彻底破罐破摔,决定再加一剂蒙药:“楚霰!你装聋作哑算什么本事!” 话音刚落,灰袍男子震惊地看着身前的王爷沉声吩咐看守的人将门打开。 在这一刻,他不得不回味经美人方才骂的那句话,难不成真的刺到了王爷的痛处? 紧闭的门扇打开,正午的日光照进了屋内,咸毓迎着刺目的阳光,看见门口不远处立着两道人影。 她也来不及看清来着何人,也没能耐和力气就此冲出门去,因此也只能将本要继续奚落下去的话咽了下去,转而脱口而出道:“要开饭了吗?” 谢天谢地! 屋外众人:“……” 这一日的王府注定不会平静。 虽然已是秋日里,但小径两旁的花草还未枯萎,仍旧是绿意茂盛的模样。 灰袍男子隐在楚蔽身后的影子中,暗自有些汗颜。 ——他是没想到王爷竟然忍下了那些难听之言,继续没有给屋内的经美人吃食。 不过想想也是,那经美人手无缚鸡之力,屋内也没有称手的武器,就算是将反锁的门打开了,一日滴水未进的经美人怎有能力闯出去。 眼下他们心中也有底,那经美人正如落入竹篓的蟋蟀,凭借自己的能力也不可能逃出生天。而且眼下是白日里里,并非需要加紧戒备的深夜。 因此想到这里,灰袍男子也蓦然会心一笑。 比起经美人的口不择言,王爷这般也算是给她一个教训了,谁教她竟然还指名道姓地骂人。这经美人该庆幸自己骂的话没有彻底触动王爷的逆鳞。 其实咸毓也知道楚霰的逆鳞是什么,所以她刚才当然不是为了激怒男主。 开什么玩笑,她总不可能真的毫无求生欲的主动找男主寻死吧。她自始至终也不过是想不再饿下去了。 然而,那个可恶的男主,竟然可恶到不再遮遮掩掩,真的做出了几许不给她饭吃的事。 哼,这男主怎么还显得如此小心眼呢。 不过再次失败的咸毓也没有气馁,此刻的她虽然对其他的一切都麻木了,但关于吃饭这等对于她的头等大事,她还是可以再挣扎一下的。 守在门外的几个人一双双眼睛都盯着门口的咸毓。咸毓也猜得出来,或许暗中藏着的也不少。而她的确也没想过冲出去。 她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面朝外面。 这些个看守之人,面貌显然比先前那会的黑衣人说得过去了。 可见想必那些个暗中办事的黑衣人,现在这些人应该本就是明面上的守卫。 咸毓在心中大致有些猜想,这里不会就是男主住的王府吧?虽然她喊人时王爷王妃的直接叫了,但其实她也心里没底,不敢相信男主难道直接将她带到了自己的“老巢”。 这可谓真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如果有人找她,可能也不会如此设想吧? 但又有谁会来找她呢? 咸毓垂下眸来。 ……总不可能又是楚蔽吧? 不知怎地,咸毓发现现在自己的内心还莫名有点儿矛盾,感知不出自己到底是希望如此还是不希望如此。 如果楚蔽真的正在想方设法救她呢? 可她再次需要他的营救也好像有点儿说不过去。 他可是皇帝。 咸毓的眸光一晃。 可他到底是神通广大可以继续救人的皇帝,还是不值得兴师动众来救她的皇帝。 一向心宽体胖的咸毓其实不愿想这么多。 唉,好端端的,日子怎就成了这般模样? 都怪那个男主楚霰。 她可不是故意撞上去的,她分明已经尽量避而远之了,是那个楚霰自己“做贼心虚”,见不得有人偷听了他和女主私会的私事。 咸毓觉得,那楚霰他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她又不是多管闲事之人,她当然可以做到听过之后就绝口不与旁人提。但确实她也不可能无缘无故有机会同男女主承诺,而相比后者也不可能放任她的存在。 所以这么,阴差阳错之下,她看来是要真的“领盒饭”了。 这时,咸毓缓缓抬起头来,看向不远处的守卫。 她欲言又止,接着才缓缓开口道:“嗨,吃了么?” “……” 咸毓脸皮不可能薄,她继续自话自说道:“你们是吃了,但你们也知道,我没有。” 回答她的还是宛如哑巴他们的沉默。 这王府中人的口风比黑衣人紧多了呀? 亦或是之前上过一次当后,她已经列入男主手下们“不可信任的黑名单”中了? 咸毓沉思了一顺。 难不成她在他们心目中还是个坏蛋了不成? 开什么玩笑?男主才是个坏心眼! 现在的楚霰在咸毓的心目中并不光彩,而且无独有偶,她相信不止是她,连女主任云霏这回也对楚霰生气了吧,不然怎么会在佛殿里扇他巴掌呢。 不该听的秘密咸毓反正是都听满了,现在再从耳朵里摘出来是不可能的了,所以她即将会被杀人灭口。 她估摸着,现在她还活着的原因,可能是因为男主留着她还有用。或者是男主太不把她当回事了,所以直接饿死她算了。 明媚的阳光下,咸毓忽然抖了抖。 这个男主真的好坏,跑开了主角的视角之后,他的所作所为,显然是过分之事。 谁会想到,楚霰会动手做掉任云霏肚子里的孩子呢。也就知根知底的女主能事后才想到真相。 咸毓对此难免也有点儿唏嘘。昔日的恋人,果然真的渐行渐远,闹到了这种地步。 相比起来,她就是一个倒霉听到秘密的无关人士。 关于自己是个倒霉的炮灰身份,这一点咸毓在很早就已经接受了事实,但她没想到她躲过了角色身份原有的剧情设定、真的没有在背后说过女主的坏话,但还是兜兜转转,得罪了男主,沦落到现在危在旦夕的这一刻。 要说一点儿都没有不甘心,也是不可呢的。 但咸毓也认清了现实,直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应该是无力回天了。 她连一口饭都要不到,更何况之后自己的一条炮灰命呢。 男主楚霰能够手长到伸进东宫打胎,那也很有可能将她杀人灭口之后、还有能力应对此事所带来的后果。 这不是不可能。 而且时候楚蔽也不会像女主一样扇他巴掌吧? ……咸毓觉得自己现在是真的饿昏头了,竟然想到了如此奇怪的地步。 她打起精神来,再次看向了那几个看守之人。 而此时这几个人实则也暗自更为严阵以待了。 他们自然知晓眼前这女子或许没有当着他们面逃跑的能力,但他们也会理所当然地担心最坏的可能性,毕竟他们职责所在,总归是该想到假如自己所看管之人真的逃走了该如何是好。 所以当王爷命他们将门打开便是了之后,眼下的这处便需要更加注意戒备了。 咸毓倒没他们这般想得这么多,她的心思一直是一桩填饱肚子的大事。 既然她在这个屋子里一个人说多少话都效果甚微,那她也只能改一改方式了。 于是左右瞅了瞅,随口同门外的几个人说道:“我能同你们王爷聊聊吗?” “……” 看守之人实则也不知道此女子是何人,他们也不敢大胆猜测此女子是何人。 但毕竟是一名女子,在所难免地会教人想到一种可能性上。但紧接着他们便听见坐在门口的这个女子接着问道:“他如果忙的话,那我能同你们王妃聊聊吗?” 几个守卫心中惊骇。自然是不会答应将她引荐给王府女主子的。 而且短短一日不到,王妃那也也不是没有派来不少的人试图打听这里的女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若是什么金屋藏娇之事,那更不是他们做下属的人改知晓的事了。 咸毓哪知道这些人都想歪了,她只是单纯的想要饭菜,实在已经够卑微了,可面对的却还是油盐不进的人们。 不然这个男主怎么会在她的印象中大打折扣呢。 故意不给人吃饭的人实在是太过分了!在好脾气的咸毓心中也存着气。 她忍了忍,再次开口同外面的人说道:“你们确定要自作主张地决定不将我的话通穿?” 外头守着的人继续当哑巴。 他们也不容易,他们实则先前已经前后通穿过两回了。 头一回是这女子对王爷指名道姓,第二回 便是这女子开始骂人了。 咸毓等了等,没等到门外这些人的意思反应,那就只能把他们的沉默当做默认了。 “那好,算了,”她拿出来该有的演技,“我本来想同他说一些,他还不知道的东宫的事。既然你们替他做决定不让他听了,那也无妨。” 门外的守卫们:“……” 算你狠。 灰袍男子第三回 对上过来禀报的守卫时,实则也有些不耐烦了。 那个经美人只要不是眼下直接饿死了,他实则也不太在意她日后的死活。因此莫说是饿上一日了,就算是饿上两日了,只要不饿死,他也懒得管了。 所以他也不耐看守的人有通穿一些例如经美人指桑骂槐之类的废话。还不如直接不让王爷知晓算了。 灰袍男子已经想通了,想必王爷昨日在太子妃那也没听什么好话,那么还有什么话能比太子妃的话伤人分量更重呢,那经美人奄奄一息的指责也不过是无关痛痒罢了。 “还来作甚?”于是灰袍男子听也不听地赶人道,“只要人没自尽,无需再过来通禀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508节 可过来的下属却很是吃瘪地争取将传话说出了出来。 灰袍男子闻言也是一愣。 午时已过。 要是平时这时候,咸毓已经吃饱喝足地睡上午觉了。怎么还会浪费脑力在她以前肯定避而远之的男主身上呢。 然而此时她看见走进她屋子里楚霰之时,她发现自己的内心不仅没有什么恐惧,甚至还越来越淡定了。 不急,该吃的饭,她一定要一顿都不亏的吃回来。 见人真来了后,咸毓也没同进屋的人打招呼,而是自顾转身在桌边坐了下来。 这倒是误打误撞地有一种她是坐在上首的后宫嫔妃而楚霰则是王爷的身份比较了。 然而楚霰接着也没继续站则,而是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 两个人各自沉默,有别于楚霰的少言,咸毓倒是一本正经地调整自己的坐姿,使得自己尽量处在谈判的气势上,而不是等着开饭的坐姿上。 不急,不急,她一定能吃上饭的! 门外的守卫不知道有没有被调离得更远,但光凭楚霰一个人走了进来,咸毓就可以知道,这个男子对女主还没有彻底的死心,就算他昨天都被人扇巴掌了,就算她还是那个意外听到了墙角的那个尴尬人士。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饿昏头了,咸毓也不畏惧眼前这人可是能力不凡的男主人公。 她尽量假设成此情此景不过是她正要同一个经验丰富的前辈拍对手戏,她是可以拿出自己已有的演技应对的。 这不,连开长白她都可以抢戏。 “王爷,你倒是肯来了。” 敞开着门的屋内俨然有些暗流涌动。 可接着咸毓却忽然放缓了口气:“我还以为哪怕我破口大骂,王爷也不当一回事呢?” 楚霰闻言,抬眸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而事实是,他若是真不当一回事,便也不会在气昏头之际,索性将这个偷听之人带走了。哪怕她可是近来被楚霰入了眼的嫔妃。 不过眼下看来,楚霰倒是有些相信,或许这个经美人真当入了楚蔽的眼,而非楚蔽随意装给众人看的了。 因为这个经美人远远不是传闻中的草包模样。 她竟然可以拿捏他的把柄。她竟然知晓什么是他的把柄。 如果说在这之前,楚霰的心绪还时不时陷入昨日在佛光寺的事情中、暂时无心理会此人的死活,但眼下,他当然生出了一股杀意。 咸毓浑然不觉。她只看到了这个不把她当回事的男主终于有回应了,哪怕是一个眼神,那也似乎意味着她离香喷喷的饭菜更近了一步。 此时此刻,咸毓也庆幸自己不是真的草包经美人,而是一个有过“上帝视角”工作经历的人。万幸在这几乎快要饿死的形势之下,她还可以有试图交易的谈判时期。 那她也不卖关子了。 咸毓等着开饭,这便主动问道:“王爷想知道什么?只要是我已经知晓的,我便告诉王爷。” 楚霰闻言,又看他一眼。 显然是不太相信咸毓说的这句话。她怎会知道更多的事? 在他眼里,这个经美人不过是在佛光寺偷听之流,因此才在眼下拿捏住了他与任云霏之间的关系,以此用以所谓的说辞。但楚霰实则并不相信她还能知晓更多的事。至于眼下他为什么肯过来了,那也是因为他动心忍性,做不到杜绝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因此,楚霰的眸中杀意更盛了。 这个经美人留不得了。 但楚霰不知道的事,眼前的经美人对于死亡的觉悟远高于他们所以为的。 甚至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咸毓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做好了被这个男主“发盒饭”的准备。 所以在此情此景之下,她根本一点儿都没有留意自己的安危,她那饿了太久的脑子,已经全然充斥着一个大大的“吃”字。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她什么都可以妥协,但饿肚子是真不行。 哪怕眼前是这可恶的男主,她也要拿出十二分的演技来。哪怕眼前这人是个能做出害死前相好肚子里孩子的狠心男人,那她一个炮灰要顿饭应该也还是可以的吧? 不过气氛也只能烘托到这了。 显然眼前的楚霰并米有被她吊足胃口,但她自己的胃口是已经实在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咸毓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太子情绪,缓缓说道:“王爷若不信,那我便说一桩吧?” 楚霰仍旧是很平静。 咸毓也摆足了其实,胡说八道道:“若王爷不知,太子妃在见王爷之前,已与我小聚了片刻呢?” 果不其然,这句话还是有点儿效果的。 楚霰看了过来,像是要一探她这句话真假的究竟。 然而楚霰赫然发现,当他对上眼前之人的目光之时,他竟然看不透她眼睛。 他顿时面色一冷。 咸毓哪管他的脸色,她这便趁机说道:“想知道太子妃都与我说了些什么?” 楚霰一动不动地盯上了她。 她最好别耍什么花样。 而此时的咸毓很是坦然地说道—— “王爷想知道?那先拿碗好吃的过来。” 作者有话说: 咸·好饿·毓:你想知道? 楚·持续失恋中·霰:快说。 咸·好饿·毓:我和你说哦,那就是……你先招待我好吃的。 楚·持续失恋中·霰:想打人…… 楚·抄家伙保护老婆·蔽:你敢! 第309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两仪殿外。 天色变得有些阴沉。 万良立在殿外地长廊中, 望着秋风中的天色。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缓缓说道:“又是一日过去了。” “还没呢,万内侍。”无姬在后头大煞风景地说道,“眼下只不过瞧着要下雨了, 但还未到晚间呢。” 何来又一日已过。 万内侍这是累糊涂了。 万良:“……” 他转过身来, 瞪了一眼无姬。 他是在说天色吗?他是在说时辰! 经美人已经失踪了不少时辰了, 谁不担心?陛下也只是面上瞧着沉得住气,但他却也在为陛下担心。 再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事。 无姬倒还跟没事人似的, 他耸耸肩:“人都不带过来了么。” 乍一眼听这臭小子的话, 万良下意识幻想是经美人回来了,但他自然也明白无姬所言实则是指什么。 万良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道:“走罢。” 说着, 他转身欲往殿内走去。 无姬紧跟其后:“去哪?” 万良头也不回:“你我去陪陛下。” 无姬脚步一顿,犹豫片刻, 还是摸着脑袋跟上了。 说实话,他眼下是不大想去陛下身边候着的。 眼下陛下也并未叫他们两过去。 唉,万内侍这又是何必呢。 这事还得从昨夜说起…… 后宫里丢了经美人这么一个大活人,但皇宫外的京城依然风平浪静。 寻常百姓们过着寻常日子。骄奢淫逸者也一如既往的夜夜笙歌。 是夜, 无姬带着人趴在出了名的勾栏之地的一处屋檐上。 这差事已是他奉命有些时候的任务了。 起先他自然新鲜, 隔三差五地跑外头, 对坊间嗤之以鼻之地耐不住定力, 在屋顶下夜夜笙歌中, 享受着别有风味的差事。 可现在他早已不一般了。他早已不是一开始趴在屋檐上惊讶地张大嘴的毛头小子了。今夜更是兴致缺缺,和弟兄们随意地坐在屋檐上, 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 “嘶……今夜这小娘子听起来也不错呐。” 他身旁的兄弟和他一样一身黑衣, 评头论足道。 无姬含糊地应道:“是么。” 他的心思全在宫里。 以前他叫嚷嚷地要出宫当差, 这几日却只想在两仪殿内外徘徊。 他不得不承认, 他变得愈发懂事了。 “你怎回事?”身旁人问道,“你腻了?” 不可能吧?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509节 另一人也有些惊讶:“底下的还没腻呢,你这小子竟已腻了?” 无姬闻言,白了二人两眼,承认道:“是啊,腻了。又如何?不就是换汤不换药么?为何会如此欲罢不能?他不怕自己‘铁杵磨成针’吗?” 身旁两人顿时忍不住咳笑两声。 说得倒是。 况且,下面屋里的人也不见得真当“欲罢不能”。 说到此处,难免就有些扫兴了。 无姬仍旧垂着头走神惦记宫内的陛下和万内侍,一旁的两人也顿时失了往常的兴致。 他们权当底下的声响乃寻常之声,转而聊起了旁的。 一人说道:“唉,说起来我都未成亲,便已在此处断断续续听了数月的污言秽语了。” 另一人乐道:“谁不是呢。” 说着又拍了拍无姬的肩。 他们兄弟里,无姬还是年龄最小的一个呢。 无姬被他拍得回过神来,皱眉说道:“我们动手吧。” 他没耐心了。 “呦?你小子真不大喜欢听今天的小娘子?看来这……” “少废话,”无姬从屋檐上挺直了腰,“既然今日收网,你我又何必等人完事了再下去。” 两人一愣。没想到他真不是在开玩笑。 还记得……头一回来此盯梢时这小子惊得满脸通红呆愣住呢模样呢。 ……哗啦啦轰然彻声响。 被浪酣战的屋顶上忽然破了个大口子,从天而降几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床榻前,拎起其中赤条条的男子便走,惊起妓子的数道尖叫声:“啊!” 顾念到逮到手之人昔日的身份颜面,无姬等人终究是在带走之前,给人勉强披上了一件衣裳。 他们在夜间的京城如鬼魅一般,将狼狈不堪的周明岱带进了暗狱。 一间审问室里。 上首坐着正垂眸看烛火的楚蔽。 “陛下!”无姬等人上前行礼。 人带来了。 审问室内外有不少的墨衣人,大家伙虽都是常年见不得天日的暗卫、一向对各式各样的囚犯都十分淡然,但这回也难免生出了一股子好奇心。 当朝左相,一个时辰内便成了阶下囚,那也是史无前例之事。 需知进了暗狱的犯人,再出去也不大容易了。 这周明岱是代帝朝的人,虽然大家心知肚明此人并非为陛下所用,但也没想到有朝一日,陛下正当会如此直白地朝人动手。 圣心难测,陛下为何下此令,自然不是大家该揣测之事。 但墨衣人毕竟是皇帝心腹,近水楼台先得月,总归是能打听出一些原委来的。 ——据说是后宫丢了一个经美人。 ——哪个?上回来过暗狱的那个? ——经美人?先前不已经丢过了了么? 哦,原来如此,看来这周明岱像是个“再犯”了。 难不成先前那会儿就是出自这位左相之手? 众人一时不解。 无姬一连两日没停下歇过,此时也无心理会墨衣人们试图挽留他一起闲聊的热闹。 “你小子怎回事?”有墨衣人奇怪道,“为何瞧着有些没精神?” 竟不可能陪他们说些闲话。 和无姬一同过来交差的嘴欠道:“还能有何事?许是方才在屋顶听得人都虚了呢。” 话音刚落,兄弟伙们都纷纷笑了起来。 无姬无语地望了一眼不满旧日血迹的石壁。 眼下,也没多少人知晓到底陛下的心绪肯定是不大好的。竟然还有胆子说笑。 而且楚蔽常年冷脸,眼下与往日里瞧着也无甚区别。以至于当周明岱抬头看见他时,还以为眼前的陛下只是一时的发疯。 如果他此刻不是太过于狼狈的话。 昏暗的审问室内,周明岱拢了拢身上寒碜的布料,身子不凉是不可能的。 当今这位自然有狂妄的本钱,因此做出将当朝左相从勾栏院揪出来之事,也是既疯又说得过去。 但周明岱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与之相反,此刻的他身心皆是戒备了起来。 万良也来了暗狱,他侯在楚蔽身后不远处,冷冷地看着周明岱:“周大人,别来无恙啊。” 此时夜已深,楚蔽实则是不愿万良这么晚还陪他不睡。沉默许久的他转过头去,朝身后之人低声道:“你先去歇息。” 但万良显然是不肯的。 陛下还未睡,他怎敢歇息。 下首跪在冰凉硬石地的周明岱快速地瞄了一眼,主动认罪道:“拜见陛下,微臣知罪了。” 楚蔽命人抓他,但楚蔽此时却瞧着并不急着理会与他。 万良见了周明岱此时的模样,也一点儿都不客气,他上前一步,冷声道:“周大人,奴婢眼下还叫你一声周大人,只不过是客气罢了,你难不成还以为自己仍是当朝左相吧?” 周明岱面色一顿,他眼下虽然身形格外的狼狈,但还沉得住气,闻言后便又加深了脸上自我痛心疾首的神色,向上首拜道:“陛下,臣知错了!臣鬼迷心窍,近月来寻花问柳无数,臣在朝为官多年,竟还无此定力,犯了大戒,委实……” “呸!”无姬也走了过去,恨不得踹周明岱一脚。 旁人不知,他近月来可是在宫外一直盯着这厮。若不是今日他们双方要撕破脸了,这位虚头巴脑的左相显然会如此一直演下去吧。 无姬可没陛下和万内侍的耐心,他上前一步,直接问眼前之人道:“你早就知晓我们盯着你了。” 周明岱快速打量着这个方才突然出现后将他绑到这里来的少年郎。 他也打量地出,这里恐怕是楚蔽私人地牢狱,而非公之于众的皇家大牢。 周明岱收回神色,微微摇头,回道:“我并不知。” 无姬正要继续质问,一旁的万良制止了他。 万良也走上前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周明岱:“那也是周大人未卜先知,早就担心自己会被人盯着。” “便故意装作流连与勾栏之地,彻夜狎妓!”无姬补充道。 周明岱神色一闪,又摇头否认道:“陛下,臣……” “你还想狡辩什么!”在屋顶污耳数月的无姬早就对他忍无可忍了。没想到这厮都到了败露之际,竟还妄想自己能逃脱指控。 万良亦是沉着脸,盯着下首的周明岱说道:“周大人恐怕是说笑了,你就算是私底下有兴致,那为何放着官妓不碰,偏生生光顾私妓呢?” 此人才是最为谨慎之人。 有意故弄玄虚地狎妓,偷偷摸摸的所作所为惟妙惟肖,演得真像是个平日里醉心荒淫无度之事的昏聩之人。 但他真以为这般模样,便能让陛下打消对他的警惕之心吗? 当然,在此时此刻,周明岱也已经心知肚明了、看来他这数月来的所作所为还是没有骗得过他们。 但这也并不意味着周明岱之废物。 只因无论如何,他本人先前是代帝的人,这一点是如何都抹不过去的。因此就算此事他也并未感到受挫。 而唯一束手无策的是,最不该让上首的新帝,来主动做所谓的“抹去”之事。 对外宣称不计前嫌,不过是冠冕堂皇罢了。 周明岱也看得出来,皇帝陛下远不如众人以为的直来直往,此人实则比谁都沉得住气。 周明岱以为自己能耍人,但到头来,他才是被将计就计戏耍之人。 无姬一脸鄙夷地俯视跪在地上之人:“你可真豁得出去,夜夜寻花问柳,你就不怕得花柳病嘛!” 现如今还没人知晓这人近月来的臭德性呢。 而且越是此番种种,越可以看得出这个周明岱为了演好自己的戏,而肯如此豁得出去。 见无姬如此刚正不阿,万良倒是暗自放心了。 他实则也曾担心过,这几月来无姬跟人的差事会不会多少有些害了这孩子。 万良轻咳一声;“装作对朝政毫无异心的闲散做派,周大人真可谓是用心良苦呐。” 周明岱垂着的头再也没有抬起来。 他这算是被人将计就计了。 输在了当今的手里,随心有不甘,但也说得过去。 昏暗的审问室内,周明岱实则还想再抬头看一眼上首至今一言不发的皇帝陛下。 审讯室外候着的一众墨衣人自然早已停下了喧哗之声,他们也不过是旁听,眼下对着跪在审讯室中央的周明岱指指点点,小声评论着些什么。 大家实则也不知这个沉迷狎妓的周大人这便是要被革职发落了? 周明岱是有意狎妓。眼下是天知地知,双方都知。 但官场浮沉多年,这时候周明岱怎会早早地认栽呢。 “陛下,”他收拾好自己的狼狈之色,再次痛心疾首地抬起头来,“臣知罪!臣再也不敢留恋于私妓瓦栏……” “啧,”无姬冷声道,“怎么着?难不成以后只玩官妓了?” 周明岱:“……” 万良侧身,拿起了上首桌案上的认罪书,走到周明岱眼前,沉声道:“周大人既然认罪了,那便画押吧。”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510节 他实则也如陛下一般,无意听此人再妄图狡辩。 无姬毫不客气地按着周明岱,让他画押。 周明岱挣扎了两下,看见认罪书上的字,顿时避之不及,激烈地抵抗了起来。 “陛下,臣并未……陛下冤枉!” “呸!”无姬破口大骂道,“你果然还想狡辩!你以为你的狼子野心藏得密不透风吗?你勾连代帝旧部,试图谋反,事到如今你们以为就凭你们那点子本事,便可以卷土重来?” “陛下!”周明岱只顾着疾呼道,“臣冤枉啊陛下!” 这下连审讯室外的一众墨衣人都纷纷摇头了。 都这时候了。 这位竟然还有脸不承认。 真不要脸。 “陛下英明,微臣幸得陛下赏识,在朝为官,觉悟异心!” 万良闻言,冷笑一声:“周大人,话可得说清楚。周大人在的是那一朝,对着是那个主子无异心。” 周明岱面不改色,对上首的楚蔽用力一拜:“臣对陛下绝无异心!” 无姬嗤笑:“我都不信,你以为陛下会信你的鬼话?” 这周明岱可真是只老狐狸了。 无姬拱手道:“陛下,属下对他用刑吧?” 于是万良和无姬都不约而同看向了上首一直没说话的楚蔽。 楚蔽一直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争辩,他缓缓将自己的目光对上了周明岱的脸。 暗狱众人屏息以待,正等着陛下打算如何教训这个死到临头的周明岱,却在这时,听到上首的陛下幽声说道:“你去将她带回来。” 连周明岱闻言都是一愣。 “陛下?” 万良闭了闭眼,让无姬去关石壁门,而后才再看着周明岱说道:“周大人,陛下的意思是,眼下你只有两条路——要么,去王府将经美人请回来,要么,眼下便签字画押罢。” 周明岱闻言一怔,眉头紧蹙问道:“这是何意?陛下,微臣冤枉呀。” 回答他的唯有冷漠看他狡辩的目光。 而万良所言的两条路殊途同归,无论哪一条,都是周明岱承认自己与代帝之子楚霰狼狈为奸谋朝篡位的事实。 认罪书上他们都替他写好了。 他眼下就像是个笑话,被当今瓮中捉鳖,早已收集好的罪证摆在眼前。天大的罪状,怎能靠私下不检点的狎妓之事混淆视听。 眼下在暗狱中的周明岱不过是无畏的挣扎,想必此时他也该心知肚明了。 “周大人。”万良看着他提醒道。 时间不等人。既然陛下发话了。此时的周明岱总该知晓自己几斤几两了吧。 周明岱要紧了后槽牙。 然而他眼下还是会选择继续装傻。 不然他难道认下罪状书上所写的,与楚霰一同谋反?亦或是突如其来地登门王府,将他一直以来坚持与代帝之子们的避嫌功亏一篑? 他毕竟是代帝旧人。去岁当今登基时,对他信赖的态度是做给满朝上下看的,他的确有坐左相的优势,但他若被广而告之了私下的所作所为,自然也会被众人所鄙夷。 代帝大势已去,他若是勾连代帝之子的王爷谋反,那便是大逆不道的重罪,株连九族都不在话下。 “周大人,”万良冷声道,“周大人流连勾栏之地,想必是并不介意九族之性命了?” 周明岱浑身一凛。 他在意吗?他是做大事之人。 他不在意吗?他也不过是血肉之躯。 成王败寇。 周明岱没想到自己的陌路是在这个阴森的私狱之中。 他怎可能立即认命呢? 可是,眼前的几人多多少都失了仅有的耐心。 万良冷漠开口道:“周大人若还不选,那便动刑吧。” 周明岱身子一僵。他急忙朝上首呼喊道:“陛下!没有之事,微臣怎可认罪!微臣也不懂,微臣为何会被如此误会,微臣……” “你闭嘴!”无姬呵斥道。 他平日里并不随陛下上朝,自然也从未瞧见过如此滑头的朝臣。 于此同时,无姬自然也瞧得出来,上首的陛下可不见得还会有更多的耐心了。 果不其然,他听见上首一直寡言的陛下,迎着他和万内侍望过去等候命令的目光,却是忽地开口淡声道:“朕来。” 万良一惊:“陛下?” 楚蔽再次让万良先回去歇息。 这回是命令。 于是万良只能同无姬退出了石室。 并且震惊于陛下说要亲自对周明岱动刑的吩咐中。 明早毕竟还有早朝,无姬遵命地先讲万内侍送回两仪殿了。 半夜过后,在两仪殿也没睡好的万良也迎来了踩着晨光按时上早朝的楚蔽。 只不过……陛下上完早朝后却又立即去了暗狱。 昔日遇到这种情况,万良也十分担心。曾几何时,他是见过陛下彻宿彻宿在暗狱不出来的模样……说到底,那血腥味有什么好闻的。 因此,现如今万良能一忍再忍这么久,忍着强烈的担心,已经是他最大的极限了。 他必须要去暗狱寻陛下了。 无姬也是有些无奈地跟上了脚步:“哎呦,万内侍您别急嘛,这都一夜过去了,您眼下若想要拦着陛下的手,那也为时已晚了,说必定、说不定那周明岱已经死在陛下手上了呢。” 万良承认自己年纪大了,心思也比无姬沉,顾虑的太多,没有无姬这么好的心态。 他拧眉摇头,继续沉默地走到甘露门。 两人多多少少动心则乱,竟然在拐角处撞上了人。 来人见了陛下跟前的万内侍顿时已经:“奴婢见过……” “是你!”无姬措手不及,为了扶住万内侍,他再躲也来不及了。 竟然是经美人身边的宫女。 而且团儿身边的另一人竟然是严颢。 团儿慌忙行完礼之后,才发现万良身旁的侍卫的脸——竟然是那早已死在水渠里的小内侍。 “是你!”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无姬来不及捂住自己的脸了。 一旁的严颢摸不着头脑,惊讶道:“小吴兄弟,你和团儿认识?” 无姬闻言,顿时皱眉道:“你怎同她认识?” 团儿惊讶道:“真的是你?你没死?那你为何……” 无姬慌忙解释道:“啊我……我这是……” “咳,”一旁冷眼看着的万良打断道,“说完了没?” 他眼下自然是没心思管无姬这小子。 无姬立即脖子缩成鹌鹑,但也诚实道:“……没、没呢。” 万良的脸色一般,他随意地看了眼前一眼,朝无姬说道:“也罢,那我自己去,你且留下。” 无姬闻言连忙说道:“万内侍,您……” 万良摆摆手:“你和明月等候命令。” “是,属下遵命。”无姬乖乖听话。 等万良走了之后,团儿才反应过来,疑惑地问道:“明月姐姐?” 无姬自然还有所保留,便含糊地扯开话题,反而问道:“你两为何在此?” 说着,他亦是目光在眼前两人之间徘徊。 严颢上前一步,主动回道:“小吴兄弟,是这样的,先前在下得了团儿的一个红包,兜兜转转,今日便想着送还给她罢了。正巧团儿着急寻另一位宫人,我便陪她走过来……” “你心上人是他?”无姬冷不丁地问团儿。 团儿脸色一红:“你……你说什么呢?” 无姬忽然脸色也不大好看,他左看右看眼前两人,然后阴阳怪气地同团儿说道:“荷包?你将所绣之物赠与他,他都不要。” 严颢闻言连忙解释道:“小吴兄弟,你误会了,这荷包……” 无姬冷哼一声,继续同团儿说道:“他都用远方表妹结亲了,你知道么?” 团儿正泛红的小脸白了一白,轻声回道:“我……我可以做小……” “啊?”严颢也有些意外。 他、他现如今还没家底办婚事呢。 甚至连眼前的小吴兄弟,他都欠对方一笔呢。 无姬此时也恨不得让严颢这厮立马还钱。 但他果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之人”了,对于眼前“眉来眼去”的两人,他的心思竟然赤胆忠心地再次想到了陛下。 陛下如今还未救回经美人。 经美人如今也不知会不会回来。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511节 陛下也不容易…… “你……”团儿犹豫地喊道,将无姬叫回了神来,“你叫什么?” 所以她到眼下,也不知他是谁。 更不知他当初救火那时为何诈死。 团儿睁着圆鼓鼓的眼睛,认真打量着这个方才陪着万内侍走路的侍卫。 这时,一旁的严颢好心主动介绍道:“嗷,他姓吴。” 无姬:“……” 作者有话说: 无姬:滚啊。 —— 无姬:一想到经美人也不是独爱陛下的样子,顿时心里就好受多了。 楚蔽:你说什么? 无·补刀·姬:不然经美人怎还不回来。 楚·望妻石·蔽:…… —— 放一个预收: 《豪门闪婚后躺得更平了》 id:7787754 贾萀萀当了二十年的废柴千金,从小到大咸鱼躺,却在有一天被告知自己是个假千金。 贾·难以置信·萀萀:?假的!你们全家都是贾的! ……然后她就被贾家以谐音梗扣钱啊不——被贾家转手送人联姻谋利了。 贾萀萀直接开摆:行吧,挪个窝还能继续躺。 夏侯森除了出现在结婚证上过以外,婚后从不回婚房过夜。事业狂只爱叱咤商场,对联姻对象唯有冷漠。 闪婚后的贾萀萀美滋滋地独守空房,过着有钱花又不用干事的大好日子………才没多久: 真千金参加恋综爆红啦! 夏侯森戳戳她:你也想参加吗? 贾萀萀毫不犹豫地拒绝:我懒得啊不、不感兴趣呢。 真千金参加娃综爆红啦! 夏侯森又戳戳她:你也想参加吗? 贾萀萀再次婉拒:我不喜欢小孩呢咳咳。 当个联姻工具人不香吗?她知道自己不要惹事的本份! 重生后的真千金心疼贾萀萀豪门弃妇的苦日子,好心拉来了几个小开,鼓励她寻找真爱过新的生活。 贾萀萀考虑了一下,觉得在哪躺都行呐。 可是当天她左等右等,都等不到相亲对象们。 寂静的酒店走廊里, 头顶的珠光挂灯炽亮得仿佛闪出了绿光。 夏侯森倨傲出声:我是她配偶,你谁啊。 被堵住路的:…… 听见了听见了两只耳朵都听听了!所有人都看得见您每天求偶的狗样! *很有原则的真大佬vs只想混日子的假千金 (2023.2.7) 第310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无姬还是忍不住去了一趟暗狱。 常年阴沉的石室里充斥着新鲜的血气, 此时也没了昨夜的聚集热闹。 先到一步的万良孤身立在角落里,面色瞧着也不大好看。 无姬默默叹了一口气,走了过去,然后扬起一张笑脸问道:“万内侍, 陛下呢?” 万良平静无波的眼帘动了一动, 眉间亦是竖起了深纹, 显然是嫌弃他没事还过来此处似的。 但无姬心里嘀咕,万内侍不也是非要来暗狱寻陛下嘛。 ……不过陛下呢? 万良无奈地朝一旁努了努嘴, 无姬顺着他示意的方向, 这才看见角落里黑黢黢的人影。 “陛下?”无姬大吃一惊,快步走上前去。 他进来后竟然没有察觉一丝陛下的气息。 这是出了何事!? 无姬着急走上前去,蹲下来想要查看地上的黑影, 孰料摸上了一手的血。 嚯! “陛下!” 被他抓着不放的周明岱疼到骨头都麻了……你这小子认错人了! 无姬当即也反应过来了。 哦。 是他啊。 那陛下呢? 楚蔽被难得强硬的万良执意要求暂且去歇息了。 无姬得知此事后,奇怪地问道:“那万内侍您为何还在此室?” 眼下瞧着这周明岱这般出气少的, 显然是自找自受地受了重刑,若还继续晾在这儿,恐怕时日无多了。 万良缓缓吐了一口浊气,略带沙哑的喉咙里蹦出了一句话:“打成这般, 还能去王府么?” 无姬闻言, 哭笑不得。 这显然是不大可能去了呗。既然如此, 万内侍又何必执着。 接着他也是一愣, 似乎明白了万内侍的言下之意。 无姬再次折身走到周明岱跟前, 垂眸俯视这个昔日的左相,仔细瞧看后, 只觉得这次陛下是发火了。 他们早就知晓周明岱同代帝的几个儿子们如今还在背地里“眉来眼去”的。而周明岱估计也提防着他们暗地里对他的观察, 因此他才越发虚张声势、闲暇时期寻欢作乐, 宁愿败坏自己的气节也在所不惜。 可他还是一条硬骨头, 事到如今了竟然仍旧矢口否认,可见其心自始至终都向着代帝那一派的。 周明岱隔着眼角的血迹,挣扎着望向眼下石室中的两人,他朝着万良有气无力地开口道:“你们寻找了想要的东西?” 无姬愤恨地上前踹了他一脚:“与你何干?” 周明岱似笑非笑了一声,笑得比哭还难看:“与我何干?与我何干?哈哈哈哈!在朝为官,忠君与否,那都是身不由己,代帝一朝陨落,我存留至今已是幸事……” 万良冷哼一声:“周大人,方才牙关紧闭,眼下又为何与我等说些这话呢?” 无姬一听,便知晓这个周明岱竟然仍旧在死撑着。 不过眼下半死不活的模样也没什么用场了。无姬问万良道:“万内侍,眼下怎么办?” 万良垂下眸来,回他道:“等陛下歇够了再说。” “啊?”无姬担心地问道,“那经美人……” 万良闭上了眼睛。 他的选择并不困难。 无姬欲言又止,心里像是有数了。 等到回道两仪殿后。 无姬就被明月兴师问罪了。 “好你个无姬,叫我帮你分担差事,你倒是转头有空吓唬团儿了?”明月将他引到角落里,低声质问道。 无姬理亏:“我……” 这都是什么事啊。 这几日他也并未忙里偷闲过吧。 可明月显然是记恨上这一笔了。 还不是因为方才团儿来寻她的时候,都被吓哭了。 对此,无姬更是更是争辩不得了。 毕竟谁见了一个“死了的人”都会在第一刻吓得不轻吧。 这几日情况特殊,明月既然忙着办差,自然无法应付团儿了,于是等到回去后的团儿左等右等寻到她是,该摊牌的也差不多漏得差不多了。 团儿盯着一双哭红了的眼,拉着明月问道:“明月姐姐,美人还寻不回来吗?” 有别于上一回的万内侍淡然之色,如今她眼瞧着明月和眼前之人的脸色都不大对劲。 明月虽然不知内情,但以她身手上的见识,也明白眼下他们若奉命救人,想必也是一场血战。 团儿看向无姬,六神无主地问道:“你到底是哪一宫的人?我不管你是哪一宫的人,你可知美人如今如何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512节 “是啊,”明月其实也想知道,她意有所指地问陛下身边的亲近之人无姬道,“今日如何?” 无姬却又答不上来话。 无论事态如何,这俨然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更何况现如今他也着实不知道陛下还在等什么。难不成正等经美人神通广大地逃出来回宫吗? 明月看出了无姬脸色背后的意味。 她心下暗自觉得糟了。 团儿一看明月沉下了的脸色,顿时又害怕了起来:“如何了?” 她朝着急地问无姬道:“我家美人如何了?你说话呀!你是人是鬼?!” 在不远处的严颢听见声响之后,还以为他们在吵架,连忙走了过来从中劝道:“想必是误会,团儿,小吴兄弟他……” “你来这里作甚?”无姬打断了他的话。 严颢一愣,解释道:“我在宫中也无事,小吴兄弟你若有我帮得上忙之处,便可……” 无姬又反问道:“你来宫中作甚?” 严颢一噎。 他也不明白无姬是吃错什么药了,才忽然“六亲不认”的样子。 他不是被他塞进宫来进修的吗? 团儿见了双方像是不对付的模样,便下意识躲到了明月身旁,然后小声地和严颢说道:“你当心些,他腰上有刀。” 无姬:“……” 有别于无姬这几日连轴转地疲惫,明月倒是比他多些斗志,等团儿和严颢躲开之后,明月才又问无姬道:“我再问你一遍,你可知眼下我们该如何做?” 无姬摇摇头。 这话他方才也问过万内侍。 而他们不过是奉命行事的下属罢了。纵然瞧得出陛下和万内侍实则也并非薄情寡性之人,但眼下,他们也只能随时待命罢了。 明月明白了他的意思,倒也并未悲观。 “经美人吉人自有天相。”她说道。 ……然而眼下咸毓莫说大吉大利了,她都快要饿死了。 转眼过去了一天多了,她距离上一次吃东西,已经隔了很长的时间。 如果咸毓知道,连楚蔽身边的人都在担心她的安危,她应该会很感动。 但是她此时此刻,整个人更多的是愤怒。 她也算是倒了大霉了,才撞上男主楚霰的枪口上。 但她何错之有? 而人家是男主,深谋远虑之人,怎会可能看不穿她不过是想套路他? 咸毓自知自己能将人喊过来听她忽悠,已经算是她最大的成就了。 楚霰显然不会轻易相信她方才的话。 “东宫何事?你与我说作甚?”楚霰沉默片刻后,又这般说道。 咸毓闻言,倒也不气馁。 “你我打什么哑谜。”她敞开天窗说亮话,“其实吧,你两的事我知道的还不少。” 楚霰压抑一日的怒意若隐若现,闻言之后,更是闪过一丝杀意。 他原先倒是对这个无足轻重的经美人并不放在眼里。 有别于手下对于局势看法之小心翼翼,他还是坚信这个小小的美人在楚蔽的心目中是无足轻重的存在。 因为就凭这经美人此人也不过尔尔。 咸毓哪知道这位不仅绑架她,还鄙视她。 不过现在她的人身自由落在他对方的手里,她能坐着动嘴皮子周旋,已经是她最省力的举措了。 还不是因为一口饭吃。咸毓在心中亦是无奈。 她接着朝不回应她的楚霰说道:“你不说话就当你是默认了。” 然后迎来的却是楚霰看她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目光。 咸毓:“……” 这人可真是油盐不进。 幸亏她知道他的命门。女主总算是他的命门吧。 “唉,若是我说,我实则并未听到多少,你信吗?” 咸毓转而说道。 “我那时在桌下睡着了!” 楚霰虽然没有露出对她不耐烦的神色,但此时也并未回应她。 与其说他是否愿意听,他更像是随意到了一处坐着默默发呆罢了。 然而咸毓还在争取,她只能再次说道:“你两之事,我本无意偷听,你信么?” 楚霰仍旧是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咸毓忍无可忍,拍案扬声道:“你两那破事,还有谁不知?!” 这下效果终于来了,不仅是楚霰侧过脸来,连门外候着的灰袍男子都闻声冲了进来:“王爷。” 咸毓下意识转头一看,顿住了动作:“是你!” 灰袍男子只顾查看楚霰的神色。 咸毓见到此人,其实也不是特别意外。 上回她一群黑衣人从皇宫掳走之后,就算他们最后没有直白的承认,但也算是默认了。 这主仆两果然臭味相连,实到如今有什么好再遮掩的。 就是他们。前后两回都是眼前之人。 她可真是倒了血霉了。吃到没饭吃的苦头。 灰袍男子正在紧张主子的神色,这时忽然听到一旁的经美人朝他招招手,打招呼道:“嗨,小灰。” 灰袍男子:“……” 他方才侯在门口了,虽然听得见敞开门的屋内隐约的对话,但也看不到王爷方才的神色如何。 咸毓才不管眼下这两个心思深重的男人在想什么,她强行让自己露出了一张友善的笑容,问道:“小灰,好久不见,你用过膳了没?” 你们这儿,上一顿有没有剩下的? 灰袍男子嘴角抽了抽,接着他阴骘的眼尾又露出了一道不怀好意的笑容:“经美人,这是饿着了?” 他明知故问道。 咸毓挺直了腰板,假笑道:“原来你们知晓啊,我还以为你们傻了呢。” “你……”灰袍男子没想到她上来便骂起来人了。 说实话,灰袍男子也未将这个经美人有多么放在眼里。 因此眼下他竟然被她骂了,自然也被气着了。 然而现在咸毓看着这两人也来气着呢。 她没想到他们只会来这一招。 果不其然,一旁坐着沉默的楚霰也站起身来。 灰袍男子上前一步,询问道:“王爷?” 楚霰往屋外走去,吩咐道:“那便继续。” 不给吃食。 “是。”灰袍男子心领神会。 …… 而今日的王府正院里依旧不太平。 任云霓心神不宁地等了一个晚上,也没等到书房那边关于王爷的新消息。 反倒是自己的孕吐加重,一而再吐得难以招教,腹中空荡荡了还能翻江倒海似的吐个没完,吓得几个贴身丫鬟连连劝道:“王妃,我们不如直接请宫中的医官吧?” 王妃有孕后,王爷也吩咐王府配备了相应的人手。 但近日来光王妃孕吐之事,那些个才疏学浅之辈竟然还没有法子开出有效的药。 “请宫中的?”任云霓果断摇头,“不必了。” 今时不同往日,他们王爷又不是曾经那个被代帝最为看好的皇子了。眼下不该高调示人。 更何况她怀有身孕之事本就不向阿姐那般声张过。眼下她怎能请宫中医官过来问诊。 于是任云霓又断断续续吐了一上午,连午膳都没吃进去几口。 贴身丫鬟担心地说道:“这样下去也不是事啊王妃。” 再次吐完的任云霓扶着桌案,缓缓抬起头来,冷声道:“是啊,这样下去也不是事。” 说罢,她忽然站起身来。 “我要去书房。” “王妃?”丫鬟们惊讶地看着她。 任云霓心意已决,她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这便要去瞧一瞧,昨夜带进王府的那个女子是谁!” 身心俱疲是她承认自己忍不下去了。 到底是怎样的女子,才会令王爷做出这般行径来,竟然将一名女子关在自己机要的书房内,彻夜都不出来。 这是王府一直以来从未有过的情况。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513节 此时的任云霓也宁愿做一个失了分寸之人,偏要去书房一探究竟! 她梳妆收拾了一番之后,带着自己的丫鬟,火急火燎往书房大胆走去。 而于此同时,困着咸毓的屋子内忽然想起了一道响亮的喊声:“你给我站住!” 咸毓朝抬步要走的楚霰喊道。 灰袍男子都觉得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幻听了,还是着经美人疯了。 楚霰闻声倒是有一瞬顿住了脚步。 这就够了,咸毓忍无可忍,无法再忍,眼瞧着自己可能真的没有吃饭的机会了,她就觉得自己空荡荡的肚子里只剩下了一团气。 能把她这样一个好脾气之人逼到这种地步,这可真是男主的厉害了。 “楚霰!”她破罐破摔地说道,“再怎么说,你是王爷,我是后宫的嫔妃,你这般……” 灰袍男子闻言,以为她要说,这般掳走后宫嫔妃,乃是王爷的无法无天。 没想到接着却听到—— “你这般饿着人,你好意思吗!”咸毓骂道,“你们王府扣死了!” “……” 一想到自己接下来可能就这么饿死了,结束了自己的姓名,咸毓此刻看着楚霰非常的不爽,该说的不该说的话,她都不管不顾地连珠带炮都吐露了出来:“你真当不想知道有关于东宫之事?” 楚霰已经回过身来了。 咸毓毫不畏惧地迎上了他的目光,冷笑一声:“你像知晓太子妃是怎么看待你的吗?” 这下连灰袍男子都忍不住下意识竖起了耳朵。 咸毓深吸一口气:“她怎么看待你的——我不知道。你瞧瞧你那臭德性,自命不凡,满肚子弯弯绕绕,实则却是个连一顿招待的饭都拿不出来的穷酸货!” 灰袍男子呵斥道:“经美人,胡言乱语作甚?” 咸毓不理睬之人,光顾着骂男主:“你算什么东西!” …… 刚赶过来的任云霏依稀听见了这句话,她又走近了几步,便听到楚霰的声音在屋门口响起。 任云霓一惊,只见不远前的王爷一连铁青地侧身朝里面之人说道:“经美人,虽说你我有所隔阂,但你也无需这般骂我。” “怎么?”咸毓反问道,“不给你面子了?” 她都破罐破摔了,早就不想好好商量了。 “王爷……”任云霓想上前,却与拂袖而去的楚霰擦肩而过。 楚霰竟然被骂走了? 屋内的咸毓还没过瘾呢,见他真要走,就跟着追了出来:“喂……” 她还是想争取一下吃食的。 于是她便与门口的任云霓迎面撞上了。 “哎!”咸毓抬头就与人四目相对。 可没想到当她还没反应过来时,眼前的任云霓竟突然眉间紧拧,张嘴便是:“呕——” 竟然干呕了起来。 咸毓躲闪不急,倒退两步,惊疑不定地问道:“我就让你如此恶心吗?” 照理该她最不用担心的就是自己的相貌了吧? 任云霓:“……” 第311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场面顿时乱做了一团, 连刚随楚霰离去的灰袍男子都折身跑回来了,担心如今怀有怀有身孕的王府女主人如何了。 “退下!”任云霓立即朝围过来的众人喊道。 她身边的丫鬟担心地去扶她,都被她下意识地再次吼道:“退下!呕……呕……” 咸毓这才反应过来,她略带迟疑地问道:“你也怀孕了?” * …… 不久之后。 咸毓迎着任云霓古怪的视线, 继续专注着啃着自己手里的大鸡腿。 这已经是她啃的第三只鸡腿了。 而她一点儿都不介意此刻任云霓看向她的眼神。 她甚至心中还十分感激, 感激关键时刻, 天无绝路,她终于能吃上东西了。 然而此刻的任云霓却一点儿都不好受。 看着眼前之人啃着油腻的鸡腿, 她的腹中又涌上来一阵难以压抑的干呕:“呕……” 此时的她备受害喜的折磨。 咸毓手上夹菜的动作一顿。 可是她实在是太饿了, 这点儿干扰对于现在的她而言不痛不痒,并不妨碍她的狼吞虎咽。不然那也是她俩双方互相折磨了。 于是她又马不停蹄地吃了起来。 最终,咸毓还是心怀感激地填饱了肚子。然后想着该怎么感谢眼前之人。 嗯, 无论如何,她刚吃完的这一顿是这位请的。她该谢谢她。 这厢任云霓也又吐完了。 她这才有力气开口, 盯着咸毓的脸问道:“经美人还未同本王妃解释一句,为何会出现在我们王府?” 任云霓的口气却明显听着不怎么友善。 咸毓漱口之后,心满意足地耸了耸肩:“还能如何?难不成我自己跑过来的?” 任云霓一噎。 她的确至少知晓,这个经美人是昨日王爷带回来的。 咸毓也知道她想问什么:“你怎不问问你家王爷?” 逮着她问又何必? 她可一直是被动的哪一方。 任云霓闻言, 审视地看了她一眼, 像是在辨别她话语中的真假。 然而她这可就有些煞费苦心了, 因为咸毓没必要同她撒什么慌。咸毓心里也想着, 任云霓总也不会误会她什么吧。 然而今日的任云霓的确心思敏感得很。 她方才顶着史无前例的强硬姿态, 以王府女主人的身份,将这位还未公之于众的经美人放出了屋。眼下此处的屋外守着的都是她的人。她们两人暂且相处得十分私密。 所以这时候, 有些话自然便问出口了。 “经美人早先便与王爷相识?”任云霓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这个经美人入宫之前并非京城人士, 要不然的话, 就凭她这张脸, 也至少能在京城中有个名头。 这样一个绝色美人,近日来能在后宫中拔得头筹,倒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更何况……若是旁的男子呢…… 咸毓吃饱喝足之后,心情十分美丽,她认真回答起了任云霓的问题:“嗯……怎么说呢?我与你家王爷,既可以说先前从未来往,也可以说有所了解。” 废话,男主的戏份她就算是无关人士,也至少能听说过一些吧。 所以她这话说得也没错。 任云霓闻言脸色一变:“经美人……” “好啦,你就当我是开玩笑的啦,”咸毓又轻松地说道,“我对你家王爷的了解,也只限于众所周知的某些传闻。” ——你懂得。 她对上任云霓的眼神,对方果然就明白她指的是楚霰和她阿姐的过往。 任云霓神色一凛,仍然问道:“经美人,你还未说你身为后宫嫔妃,为何会出现在我们王府?” 她竟然都顾不上有关于自己阿姐的话题了。 毕竟这么一个大活人,不合理地出现在王府。任云霓虽然心中有所猜测,但也没忍住自己的顾虑。 咸毓叹了一口气,反问道:“那你送我回去?” 任云霓默了默。 咸毓其实也只是面上随意,心中实则也有些打鼓。 她吃饱喝足之后竟然又贪生怕死了起来,眼瞧着任云霓似乎可谓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对方显而易见地不喜欢她在王府,那咸毓便想试一试。 但她也知道这一切的希望还是渺茫。 因为这毕竟是楚霰的王府,是楚霰抓了她关了她想要把她灭口,那么眼下她到底能不能说动王府的女主人,放她走呢? 这还得看任云霓的心思了。 眼前的任云霓出乎意料地爽快。 她竟然只是考虑了片刻,便颔首答应道:“好。你随我来。” 咸毓:“……?” 当真? 她有些不敢相信。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514节 …… 真到了重见天日的那一刻,咸毓才能体会到任云霓的决心。 或许是人家肚子里也有了孩子的缘故吧?终究是将自己的个人利益放在了最前面,心里也想着能将她这个身份特殊的女子赶紧弄走。 但任云霓自然也不会将事情做绝了。 于是乎……咸毓就被人晾在了王府门外不远的一条道上。 “哎?”咸毓回头,惊讶地看向身后马车内的主仆,问任云霓道,“你就把我放这了?” 任云霓安坐在柔软的马车内,面上自然也没有一丝热忱之处,这已经是她的仁至义尽了,她在马车内轻声说道:“经美人,本王妃只能将你送到此处了,你自行回宫吧。” 咸毓:“……” 怎么可以这样…… 一晃眼,掩人耳目的马车已经掉头,快速地驶离在视线之中。 西边是摇摇欲坠的夕阳,竟然已是傍晚时分了。 而人来人往的路上,咸毓站在一旁,陷入了在所难免的发呆之中。 她不认路啊。任云霓她……哎,罢了。前不久她说出那句话时,其实也想象不出来任云霓可以送她回宫的行为。 所以真当被送出王府后,咸毓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出来了!她还没有被男主灭口! 她好像暂时不会被饿死灭口了! 一想到这里,她便下意识闷头快步走了起来。 因为她感觉任云霓把她放下的位置离他们王府并不远,所以她得赶紧跑得远远的! 至少千万不要在被可恶的楚霰抓到。 可她才走了没几步路,又忽然刹住了脚步。 ——她眼下这是去哪儿?她不认路啊! 在这一刻,咸毓的心中涌上了一阵怅然之色,深深地禁锢住了她的脚步。 她有些茫然地看向陌生的街景,不知道自己应该往哪个方向走,亦或是应该去什么地方。 回皇宫吗? ……难道可以不回皇宫吗? 好像可以不回? ……关键是想回去也不认路啊。 咸毓没想到自己可以变成如此自由又无关紧要的存在,她甚至觉得早知道就在任云霓那多吃一顿了,不然她一会儿会不会成为一名流浪汉? 前不久她还是个住在皇宫咸池殿的经美人,而现在她身上的宫装也处理掉了,低头走在路上淹没于人群之中,还真像是个路人了。 可是现在她也没有办法呀。 无能为力的咸毓索性就想通了,她暂且不去想解决不了的问题,就打算随便往前走一会儿算了。 或许走着走着,她就能想干什么呢。 可饶是咸毓心态良好,这时候安全下来了,她也忍不住想起了人。 不知道宫里的团儿她们发现她消失之后会不会着急了?还有那个……楚蔽,他是不是还在忙着自己的事?上回她被人掳走,那时他准男友力爆棚来救她的呢,可这回他还会吗? 咸毓扪心自问,却发现她想不出来答案。 算了,反正眼下她还不见得自己能回到宫里去呢。那就更别说楚蔽能专门找她了。而且也不会知道现在的她正在迷路,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西边的霞光映在一张张路人的脸颊。 有不少归家的人匆匆赶路,与咸毓擦肩而过。 咸毓本来只是闷头慢吞吞瞎走,现在倒是还真渐渐有点儿灰心丧气了。 回想起来,也不过是几个月的经历,她却像是大梦一场,到现在竟然也没剩下什么。 咸毓摸了摸自己刚才吃饱的肚子。 这是她目前所有的存粮。并且每分每秒地正在消化之中。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她又漫无目的地又走了几步。突然也不想再走了。 因为这前后一日以来,她也处在一个危险的境地之中,哪怕再心宽体胖,其实也不够休息足。 所以她懒得再走了。她想在路边休息一会儿。等赖上一阵子,再看怎么办。 于是咸毓侧过身去,在路口顿住了脚步,打算随便挑一个方向。 就在这时,正当她微微抬起脸来时,入目的不远处视野中忽然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咸毓霎时愣在了原地。 她下意识以为自己幻视了。 ……楚蔽怎么站在不远处? 这不可能?! 但她的脚下却已经跟随自己内心想要走进确认一下的意图,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有些事也不是不可能。就像她一个经美人,竟然在宫外迷了路一样,当今的皇帝竟然还忽然出现在了宫外。 咸毓默默走过去,确认立在几步远的人竟然真的是楚蔽之后。 她看着他脱口而出—— “嗨,你是在逛街吗?” “……” 楚蔽用一副“你说呢”的眼神看着她。 咸毓只顾着又问道:“你还有空逛街?” 她低声说话的模样小心极了,像是十分怕路人认出来的似的。 因此她这模样,在楚蔽眼里看来。简直太适合……太适合回宫住了! * 两仪殿。 万良望着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目光里照出了夕阳的霞景。 他身后走过来明月。 万不得已之时,明月也自告奋勇地恳请道:“万内侍,奴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万良缓缓转过头来。 下属的忠心自然值得嘉奖,但万良此时也的确有些疲惫了。 正如那西边的落日。他也是陪着陛下从小到大,转眼变到迟暮的年岁。 因此,就算圣心难测,他也对有些事心知肚明。 后宫因为有了个经美人,原先如同冷宫的面貌已然不复存在。 而于此同时,因为有了经美人,原先那几个其他的嫔妃,关的关、废的废,也不再安宁。 那么经美人至于陛下心目中的分量,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呢? 万良承认自己一直担心的是陛下一切,而非经美人的安危,但他在心里也知道,经美人并非可有可无之人。 “明月。”他开口道。 “属下在。”明月肃穆以待,只等着万内侍能做主,开口吩咐她出宫救人。 哪怕是她一个人单枪匹马,她也愿意一试。总好比眼下一拖再拖,让人暗自担心呢。 可接着,她却听万良说道:“无姬呢?” 怎忽然问起了无姬? 明月一愣:“他……” “这臭小子又去哪玩了?” 万良拂袖转身,骂骂咧咧去寻人了。 明月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来,望着转身离去万内侍的步伐略显轻松。 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出大事的样子? 正当明月收拾心情,准备也转身离去时,她忽然听到了不远处的脚步声。 夕阳彻底地灭了光彩。两仪殿内外也早已亮起了灯烛。 明月忽然望见在宫灯摇曳的外廊深处,有远及近的走来两道熟悉的身影。 那脆生生的嗓音正是她这两日里担心害怕的熟悉声音—— “哎你慢些,我走不动了……” 咸毓被楚蔽拉着手腕,跟着他走路的速度有些吃力。虽然刚才路上也不是全程都在走路,但她也的确吃不消这体力的消耗。 “哎,你怎么……”她正想继续问他刚才为什么会出现在宫外,这是明月已经惊喜地迎了上来。 “陛下,经美人!”明月再稳重不过之人,眼下的脸上也止不住的欢喜之色。 经美人终于回来了! 看来方才万内侍的神色不假,眼下经美人看着也安然无恙。 楚蔽捏紧了手中的柔夷,脚步不停地朝一旁吩咐道:“备水。” “是!”明月连忙应道。 寂静的两仪殿像是忽然之间活了起来。 有别于万良压抑着的嘴角,团儿一见到人,就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美人!” 她止不住地哭了起来。真是担心坏了。 咸毓一时招架不住:“哎哎我身上有点脏……”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515节 她也没想到团儿竟然在两仪殿等她。 团儿现在喜极而泣的心情,咸毓当然能够理解。 不过这时候了,她还是没忍住自己八卦的心,竟然打断了团儿的哭泣,指了指一旁的人影问道:“你两方才在聊什么呢?” 楚蔽刚放开她的手,她一转头便望见了不远处这两人。一男一女的相对而立,像是在说些什么。看着显然是认识的。而且另一个娃娃脸,咸毓也认得。然后她转头想看楚蔽,发现他好像暂且离开了 立在一旁的无姬做贼心虚似的倒退了半步。 咸毓自然看在了眼里,她转而问团儿道:“你将你绣的荷包送谁了?” 团儿一噎:“……” 这都什么时候,美人竟然还在操心她七夕之日所做的事。 无姬连忙解释道:“不是我,经美人,她送给的是严颢那厮!” “你……”团儿气急,也来不及解释了,怒道,“反正不是送给你!” 咸毓闻言好奇道:“严颢是谁?” 明月走了过来,朝她提了一句,说是当初在行宫出现过的。 “美人,热水已经备好了,美人快去沐浴更衣?” 明月专心于方才陛下的吩咐。 这时严颢正巧也后一步赶到了偏殿。他正想问众人如何了,咸毓也注意到了他,她跟着明月要走是,还回过头去瞥了一眼,操心地问明月道:“是他对吧?” 团儿:“……” 无姬:“……” 严颢:“……?” 一旁的万良也忍不住了,赶紧示意明月,将这时候还关心自己宫女终身大事的经美人请走。 “严大人。”万良走了过去。 严颢吃了一惊,恐慌道:“万内侍何为这般唤我?草民我……” 万良只顾面无表情转述着安排:“严大人眼下得空,不如领了抄家的差事,早些立功,也好尽早娶妻纳妾。” 严颢一脸恍恍惚惚。 他? 竟然要去抄当朝左相的家? …… 而另一头,咸毓以为自己只是进浴桶沐浴,没想到跟着明月走进一处殿内后,发现竟然是颇为享受的汤池。 不愧是皇宫,不愧是两仪殿。 咸毓也是有惊无险的折腾了一日之久,眼下有这等福利,她当然会好好享受沐浴的时光——从中不忘拉着明月打听有关于团儿的“八卦”。 没想到不打听不知道,打听之后她还有点吃惊:“到底是哪个?” 一个禁军领队,一个皇帝心腹,一个即将升官的才子。嚯,竟然有三个人! 没想到啊没想到,团儿的桃花这么旺。 明月耳根也有点红,她可不是添油加醋,她不过是据实禀告。她虽是局外人,但也见证了团儿与那三人的牵扯。不过眼下实则还早。而且,不还得看经美人的吩咐么。 然而咸毓却没打算再指手画脚什么了。 她懒懒地瘫在热水池中,一点儿都不打算替团儿操心了。 小年轻们自己自由发展去吧。 此时的咸毓躺在极为舒适的汤池中,一副自己仿佛是沧桑老人的架势。 而这一副架势,却没能持续多久—— 她泡完澡,穿上衣裳,接着发现自己在两仪殿“鬼打墙”似的一个人根本走不出去。 还不是因为这个皇帝住处太大了。 楚蔽适时出现,给她带路。 然后……带到了床上。 “喂!”咸毓措手不及。她的衣裳才刚换上的呢。 楚蔽抚过她脑后的湿发,目光炯炯地看着她:“怎的?宁愿陪楚霰过七夕?” “……”瞧他说的什么鬼话。 咸毓反问道:“你不也闲得有空一个人逛街吗?” 楚蔽:“……” 他为何出现在她的眼前。难道不是去救她的吗。 “来人。”楚蔽扬声朝外喊道。 咸毓连忙在床榻边上坐端正,整理好自己的衣领。 进来的竟然是团儿。 团儿不等楚蔽的吩咐,就懂事地叙述起自己该说的话了:“奴婢在咸池殿见到了美人所写之书,便立刻呈到了两仪殿。” “我写的什么?”咸毓听不懂了,“我写过什么吗?” 她好像一直怕自己露馅,而并没写过什么东西吧? 这时,楚蔽从袖中取出了那张纸,沉声说道:“这难道不是你写的诀别书?” 他正是因为见此书信之后,便再也忍耐不住了,捏过纸张便往宫外而去。 咸毓一愣,总算是想了起来。 她认出来了! ——这纸……好像真是她写的。 团儿退下后,寝殿内又只剩下了两个人。 咸毓捏着手上的纸,怎么也解释不清,这个哪是她写的什么诀别诗啊。 这上两三行寥寥数笔的字,鬼画符似的,也难为他们看得出是字。 而且当然不是什么诀别之言,而是她当初为了回想起剧情,试图用纸笔打草稿罢了。 然而,当时也未果。 还不是因为逐渐错乱的剧情,她又犯懒多日,一时半会儿都记不清太多的以前剧情了。目前这剧情早就偏离了她知道的轨迹,虽然也有个别重合上的。但是…… 这时咸毓联想了起来,便拉了拉身旁人的袖子,告诉楚蔽道:“楚霰的王妃也有身孕了!” 这好像也不是原来的剧情吧? 她是真的快迷糊了,所以逐渐也只能肯定自己相关的剧情是什么了。 而楚蔽闻言后,面色依旧波澜不惊,好像早已知晓了一般。 “难不成你是过去寻那王妃过七夕?”他再次阴阳怪气地说道。 咸毓:“……” 他怎么回事?干嘛还扯着“七夕”不放?七夕不都过去嘛。 楚蔽吻上了她的唇。 他勾勒着她的唇,呢喃地质问道:“你为何同楚霰寻死?” 她可知他见着这纸上的字是,心中何种的五味杂陈。 两人在龙榻上滚作一团,咸毓却还得为自己解释道:“我又不是……是他抓的我!” 她可真是冤枉啊。 他难道没有调查就这么认为吗。 楚蔽在这时候其实一点儿都不想在意旁的无关紧要之人。 可他在意的是她。 而他自然查的出那日佛光寺内的一切。无论是她还是楚霰,还是最为低调的任云霏。 因此且不说楚霰的胆大包天,楚蔽更看重的自然是她那三两行似是而非的诀别书。 她为何一心求死? 楚蔽将她紧紧相拥,恨不得永远不放开她。 这样她便不会写一些寻死觅活地古怪秘密了吧。 对此,咸毓竟然还能狡辩:“我哪有……再说了,谁没个秘密?你先前不还一直锲而不舍地寻宝藏吗?” 楚蔽又以唇封住了她的口,他边吻边又问道:“你不知么?” “我哪知?”咸毓莫名其妙。 他这人的剧情她是一点儿都不知道。 楚蔽竟直接说道:“我还以为,你与他里外勾结……” 咸毓无奈道:“你怎会如此想?你真这么想的吗?”还是想刚才阴阳怪气提起她七夕失踪一样赌气。 她勾结楚霰?她躲着男主还来不及呢! 不过此时她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道:“如果是呢?你会怎样。” 楚蔽深深地看着她的双眸。 如果…… 其实他也无所谓。 “若是那般,”他与她在床榻中央说着最为亲昵地话,“你便再也不许出去了。” 夜色深重。 守夜的万良在寝殿外立了片刻,笑着摇摇头转身,安心歇息去了。 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516节 …… 转天的咸毓倒是有些不大开心了。 她没想到楚蔽永远就是这么一招。在床上总是不能好好说话。 看着万良亲自进殿给她送东西,咸毓的面色也有些过意不去了。 她都懒到万良眼前了。 然而罪魁祸首的楚蔽却还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旁桌案边上喝茶。 万良上前一步,同两人说道:“陛下,经美人,该用膳了。” 然而。 楚蔽一向胃口一般。 而咸毓是没力气吃。 万良对此情此景也是新鲜,他转而朝咸毓露出笑意,故意添油加醋地说道:“原先经美人避着陛下,奴婢还以为经美人再也不愿来陛下这儿了呢。” 咸毓眼下还没起来。她抱着薄衾坐在床榻边上,心中也是感叹,不愧是楚蔽的手下,说话都是向着楚蔽的。 什么叫做她避着不见楚蔽?衬得楚蔽好像是可怜虫似的。 万良快速地打量了不远处经美人的脸色,又笑着说道:“奴婢还想着,等陛下忙完了手头之事,劝陛下去寻经美人呢。想必经美人也日日念着陛下?” 咸毓叹了一口气。 她当然听得出来,这位皇帝心腹万内侍、掌管后宫庶务的良公公,显然是在当“和事佬”,如同关心小辈的老人似的,在两人之间说好话呢。 可她和楚蔽之间没什么矛盾啊。 如果非说有的话,那咸毓在自己人面前也就直说了:“我哪有避着他了?” 万良一顿。 只听得经美人痛心疾首地说道:“有些事还是要节制为好!” 她体力有限,实在不想和他来那么久。 有些事还得讲一讲科学,不要搞得那么夸张。 万良:“……” 呃。这他还是不要操心了吧。 既然都是误会,那就再好不过了。 接着咸毓也索性破罐破摔,继续留在两仪殿休息了。 等到过了半日,她起床洗漱之后,才被楚蔽拉着走出了殿。 “去哪?”她跟在他的身后像是无头苍蝇似的。 楚蔽并未多言,拐了几道弯后,像是带她来到了一处带着不小块花圃的水榭前。 两人坐在凉椅上,避了一会儿午后的日光。 正当咸毓懒洋洋地歪头要睡在隔壁的肩膀上时,楚蔽竟然又叫醒了她。 “带你去一处地方。”他提议道。 什么?难道眼下不是他要带她来的地方? “你不早说。”咸毓抱怨道,“我真走不动了。” 饶了她吧,有这时间,她宁愿瘫着发呆打瞌睡。 “我背你。”楚蔽忽然说道。 他说到做到,真的好心背着咸毓走了一路,很快就到了一个地方。 ——竟然是先前带她来过的山池院。 咸毓立在山池院门口,奇怪地问身旁之人:“我们过来吃什么?” 她就知道吃。 可这山池院先前给她的印象不就是可口的酒菜吗? 里面还能有什么? 楚蔽示意她自行上前开门。 咸毓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有必要搞得这么神神秘秘吗? 她毫不犹豫地上前,打开了大门,走了进去。 里面还是荒僻得很,但杂草东倒西歪的模样又看起来像是有出入过的痕迹。难道是他自己近来过来过? 咸毓也看不出什么新花样来,正要转头询问他,这时忽然从草丛中蹿出一道飞速的影子。 “喵~” 一只小猫跑到了她的裙摆边。 “咦?”咸毓惊讶地问走进来的楚蔽,“你这儿还养猫了?” 先前她来的那一回,也只见到了鸭子。 楚蔽并未回答,及时回应咸毓的是,又一声猫叫。 “喵~” 咸毓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 当她再次转头的时候,她才惊奇的发现,草丛里并不是只有一只两只猫,而是竟然有三四五六七……等等,好多猫啊! “喵~” …… “喵~” …… “喵~” 一只只“埋伏”已久的猫像是到了忍耐沉默的极限,纷纷现身,前仆后继地往咸毓凑了过去! 咸毓倒吸一口冷气,险些没有招架住,连声喊救援:“楚蔽……怎么这么多猫啊……” 这一只只猫竟然还都是长相颇为相似三花猫,像是批量生产似的,涌现在原本寂静的山池院内。 咸毓哪是进了山池院,她这分明是“进了猫窝”了! 然而一旁的楚蔽竟然还只是在旁淡定地看得,并未帮她解开围上来那么多猫的困境。 他淡淡地说道:“原先见你朝一只包养的母猫哭得那么伤心,便知晓你甚是爱猫,本想将这些小东西放置行宫,可那时事发突然,急需回来,我便命人择日再挪到此处了。” 原来他在就做了此等安排了。 咸毓抱着满怀的猫,心下感动不已,一时也来不及解释,她也不是什么爱猫人士。 没想到他还都记着。 咸毓怔怔地看着他。 楚蔽走过来,注视着她的双眸,缓缓说道:“你不在的这几日,我总想着过去我独自一人的年月。” 那时的他一个人过得也挺好。 可是不得不承认,现如今有了她之后,却也是不一样的光景。 咸毓见他说得如此认真,忍不住小声问道:“你不是还有万良吗?” 这时,她身后竟然向起了万良的声音:“奴婢老了。” 咸毓惊讶地转过身去,见万良竟然从屋里走了出来。 原来他早一步来了此处。 此时此刻,咸毓也不知道是因为她真的讨猫猫们的喜欢,还是楚蔽和万良“生猫勿进”的气场导致整个山池院的猫只顾着粘她,放着他们另两人不理。 满眼望去,所到之处全是猫啊! 咸毓简直就是手忙脚乱地吸猫,倒是打消了方才两人的真情流露的氛围。 他们主仆二人心连心,此刻却也带上了她一起过来此处,还是专程为了她喜欢猫。 咸毓受宠若惊之余,只能……顺手也分给他们了几只猫。 秋日天高气爽,凉爽的微风刮进山池院内。 在一群猫的上蹿下跳蹬鼻子上脸之中,咸毓同楚蔽蹲在山池院的树下,再次挖起地下埋着的酒水。 来都来了,可不就得找点吃的喝的嘛。 万良站在不远处的墙角边,低声让没大没小的无姬快从墙上下来。 无姬在最高处晃悠着叫,双手抱胸,调皮道:“哎呦,属下若不在墙上,也是在树上。” 这是他暗卫的职责所在。可在理了。 万良不肯纵容他的叛逆,再次沉声道:“你给我下来。” 眼下是他现身墙头插科打诨的时候吗。 无姬偷笑,努了努嘴,示意万良当心别吵着不远处的陛下和经美人呢。 不过他对满山池院乱窜的猫的确也不大感兴趣。当初奉命将这么多猫挪过来,已经废了他老大的力气。毕竟这猫乃是并未犯错的活物,比死囚难对付多了。但若是能讨经美人的喜欢,无姬还是替陛下值得的。 然而,眼下他瞧着不远处只顾着朝酒坛子两眼放光的经美人,又觉得是不是……不必如此。 “万内侍,”无姬小声地凑到万良的耳边,好奇地问道,“经美人以后会是皇后吗?” 这事他虽然未曾听陛下和万内侍提起,但如今看来,倒也是很有可能的事。 因此无姬也曾怀疑,是不是因为他错过了陛下和万内侍的私下对话,才从未听他们提起过此事。 而且当今的后宫先前便说不过去,那若有了什么大的变动,似乎也是肯定陛下能一人说了算的。 万良闻言,默默地瞪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