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节 ?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作者:冉珏儿 简介: 程涛穿到了七十年代。 原主知青媳妇一闷棍把他撂倒,趁他昏迷,跟人跑了。 程涛看着趴在自己胸口流口水的奶娃娃,怀疑人生…… · 村里觉得前村长的小儿子被女知青害惨了,不干活不上工,整天就知道往城里跑。 他们心里同情,对留守儿童程小墩照顾有加,谁家有个好吃的都记得喂两口。 小墩来者不拒,这家的水比不上他爹给沏的橘汁,那家的馍馍没他家的白,谁家的肉肉都没他爹做的好吃,但是……浪费是不对滴。 程涛就很费解,为啥他都控制口粮了,小墩子的身材还是像吹气球似的膨胀起来了。 偶然早回家看到一个眼熟的倩影正在投喂他儿子。 胖墩子“啊呜”一口,吃的满嘴流油。 程涛:…… 内容标签: 种田文 甜文 爽文 年代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程涛 ┃ 配角:程小墩;卢蓁蓁 ┃ 其它:预收文《穿成年代文女主的前夫》《穿成耽美虐文男主的亲妹妹》 一句话简介:穿到七十年代,我成了我舅爷 立意:无论何时,都要热爱生活  ? 第1章 一朝穿越成奶爸 苏城中心医院 程涛站在手术室门口,焦急的等待着结果。 正在做手术的人,名叫程红秋,是他奶奶。 程红秋今年七十六,搁现在年纪委实说不上大,但是老人前半生命运坎坷,吃了不少苦,身体亏空的厉害。 刚开始只是普通的感冒,却因此诱发了几十年堆积的伤病,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医生给出的两套方案,结果都不容乐观。 程红秋要强了一辈子,不愿意以后都跟废人一样躺床上,坚决反对保守治疗。 上手术台之前,她提出想回家乡看看,于是程涛带她来了苏城。昨天他们去她出生的地方逛了一圈,回来她就进了手术室。 程涛眼眶有些发涩,努力想要让奶奶过上富足生活,却忽视了老人最需要的东西,繁忙的工作占据了他太多时间,住在一个屋檐下,他已经多久没和奶奶好好说过话了?就连这次生病也是邻居打电话过来,他才知道。 “噔”手术室的灯熄灭了。 程涛连忙迎上去,“医生,情况怎么样?” 主治医生轻轻摇摇头,“老人年纪大了,没撑下来……” 程涛脑袋里“嗡”的一声。 “哎,你可别倒下,”后面的小护士扶住人,“你奶奶好像还有话说,你赶快过去看看。” 程涛说了声“谢谢”,快步走到病床边,“奶奶……” “涛子,你可别哭鼻子,这么大人了没得遭人笑话。人这一辈子总是避不开生老病死的,临死能回家一趟,我心愿已了,在这闭眼也算是没死在外头。” 程红秋吃力的伸出手,想摸摸孙子的头。 程涛微微低头,凑过去。 程红秋嘴角扯了扯,像小时候一样,拍拍孙子的脑袋。 她很虚弱,手很快耷拉下来。 程涛伸手握住那只被病魔折磨的只剩皮包骨的手,嗓子被噎住了一般,说不出一句话。 程红秋眯着眼睛望向孙子,长得是真像啊。 第一次见面,她就决定收养他,他和小弟太像了,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不为过。 爹娘去世的时候让她和大姐照顾好小弟,她终究食言了。不过老天待她不薄,给她送来了一个孙子。 有生之年能看到孙子长大成人,这辈子她程红秋也不算枉活。 “你以后一定好好的,啊。”程红秋说到最后只剩气声,不过她还是强撑着看向孙子,似乎在等他一个答应。 “嗯,我会的。” 程红秋像是了一桩心事,长吁了口气。 她的眼睛开始失去焦点,嘴里低声絮叨着什么,程涛凑到她嘴边才勉强听清楚。 “小弟,你来接我了?姐这回没做黑糖馒头,下次补上好不好?” “小弟,二姐对不住你,这些年都没给你讨回个公道,还眼睁睁看着小墩认贼作父,啥都干不了。” “涛子,你别怪二姐。” 程涛抿唇,他奶现在喊的“涛子”不是他,而是他舅爷,他的名原就是照着这位舅爷取的。 握着的手突然卸了力气,程涛摹地回神。 老人已经阖了眼,一脸安详,看着就像只是睡过去了。 …… 程涛抱着程红秋的骨灰回到了东市。 接着就忙着置办丧仪。祖孙俩在这儿生活了十几年,亲朋好友都在这边。 事毕,已经是几天后。 深夜,程涛驱车回家,停车的时候习惯抬头,就看到家里阳台亮着灯,他连车都来不及锁,快步跑回家。 家里当然没有人。 程红秋是他唯一的亲人,她走了,家里就只剩下他。 ……下楼锁了车又上来。 程涛换上鞋去厨房做晚饭,一碗小米粥,一碟程红秋牌酱黄瓜。 他其实不饿,但是连着两天没进食,理智告诉他得吃点儿。 随手打开电视,上面正在播方著名企业家程锦驹的传记片。 在河省,没有人不知道程锦驹。 他的商途堪称传奇。 程锦驹,河省苏城人,小时家境贫寒,却从未放弃学习,上进努力在整个公社都是出了名的。十八岁那年,他被推荐为工农兵大学生。毕业后他本有机会留校做干部,却选择回到家乡,支援建设。 在那个政策尚不明朗的年代,他心有大抱负也只能隐忍退让,但他从未放弃探索。 厚积薄发。 改革开放后,程锦驹果断出手,成为了第一批吃螃蟹的人。从摆地摊开始,到只有三平方的代销点,再到连锁商超,他用了二十年。发展到现在,程式商超线上线下一把挑,已经是名副其实的行业领头羊。 国人慕强,再加上程锦驹一直热衷公益,高校图书馆、青年创业基金、老年活动中心等项目都有他的参与。 苏城作为他的家乡,待遇更是独一份,修路、建桥、福利房,他让家乡人获得了实实在在的好处。 也因此,这些年程锦驹所到之处多是正面评价。 这次去苏城,程涛更是深有体会,当地人不管男女老少提到程锦驹都是赞叹连连。 程涛倒没什么感觉,他出生就被父母抛弃,在福利院长到七岁被程红秋领养回家。 十五年间,他跟着程红秋收过破烂,摆过地摊,还倒卖过水果,可以说为了生活,祖孙俩就使尽了全身力气。 像程锦驹这样的名人,本来和他们这种小人物是不会有牵扯的,但事情就是这么凑巧。 程红秋的“程”和程锦驹的“程”是同一个,他们都出生在苏城市万福镇的程仓里村,并且两家有旧怨。 程红秋平常很少和程涛提起以前的事,这次回苏城,她却断断续续说了很多。提到这些老人难免带着情绪,程涛或多或少受到了影响。 现在看到程锦驹,难免有迁怒。 不过纪录片,他还是认认真真看完了。 把碗筷收起来,程涛去程红秋房间收拾她的遗物。 床边抽屉里放着两个发黄的记事本,记录的都是以前的事情。程涛翻了一遍,就把它们收进箱子。 全部收拾完,程涛回到了客厅。 只剩一人的家非常安静,他太累了,躺沙发上直接睡了过去。 …… 程涛感觉浑身酸痛,尤其后脑勺,嗡嗡的疼。 身上似乎压着一座山。 下意识睁开眼,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 这是只在电视里看到过的老屋,灰扑扑的墙壁,不大的窗棂下方摆着枣红色的桌橱,床是后世不太常见的土炕。 另外,此刻屋里的状况很不寻常,目之所及都乱糟糟的,炕上薄被铺盖散落到地上,站橱里的衣裳杂物也都被翻了出来。桌椅板凳歪的歪,倒的倒,地面上还散落着碗盘的碎片。 活像是刚遭了贼。 而他现在正躺在地上,身体跟刚被车轮辗过一般,酸痛无比。 这还是次要的,谁能告诉他趴在他胸口,睡的四仰八叉,还流着口水的这软乎乎一坨,是啥子哟?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2节 程涛脸上闪过慌乱,他母胎solo,连姑娘的手都没拉过,怎么会有个娃? 哦,不对,他这是穿越了。 看着门后日历牌上醒目的“1974”字样,程涛沉默,所以他穿成了一个奶爸? 低头看向怀里的小崽儿,他脸上还挂着泪痕,睡着了都一颤一颤的,显然睡前委屈狠了。 程涛皱眉,莫名觉得那抹泪痕有点刺眼,不过他没去招惹,生怕把小人儿吵醒后招架不住。 护着怀里的娃,程涛单手撑地坐起来,身体骨骼关节咯吱咯吱作响,刚坐正又差点被脑袋坠的跌回去,下意识伸手摸摸后脑勺。 “嘶”程涛倒吸一口凉气,把手收回来摊开一看,上面是醒目的暗红。 旁边扔着的铁锨上面也有明显血迹,他的脑袋应该就是被这个东西砸的,问题是被谁砸的? 程涛没有一点印象,脑袋里像是被塞满了棉絮,一团乱麻,什么都想不起来。 地面阴凉,他生生躺了一夜,身体都凉透了,只有崽儿窝着的地方还有点热乎气。 程涛作势起身,一动身体就跟被针扎一样,害他差点把怀里的娃甩出去。 勉强稳住身体,程涛轻轻把孩子放到炕上,看他依然睡得熟,程涛松了口气。 原地缓了一阵,程涛才从旁边扯过一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衣裳,捂在脑袋后头,跟着上了炕。 迷迷糊糊间,程涛还想着自己醒了这么久,怎么家里一点动静没有?孩他妈是出门去了,还是说这家里本来就没有其他人? 眼皮越来越沉,程涛放任自己陷入昏睡。 虽然还理不清楚状况,但他并不慌乱。 程红秋走了,他就算发生意外也没人伤心。就他自己而言,换种生活方式似乎也不错。 只是,一穿就穿到缺衣短食的七十年代,家里貌似才刚遭了贼,他可真倒霉啊。 程涛迷迷糊糊想着,很快就完全失去了意识。 这就像是一个信号,属于原身的记忆纷至沓来,程涛终于知道自己是谁了。 ……程涛睡后不久,旁边的小崽儿醒了过来,他揉揉眼睛,迷茫的看了看周围,看见程涛的时候眼睛一亮。 扒开碍事的床单被褥,他手脚并用爬到程涛身边,扒拉开他的胳膊,小心翼翼窝过去,挨着程涛躺了下来。 窝在亲爹怀里,小崽儿伸出白嫩带窝的小手捏捏自己翘起的小jiojio,再轻轻戳戳程涛的鼻子嘴巴,一个人玩的不亦乐乎。 过了一会儿,他秀气的打了个小呵欠,眼皮很快撑不住又睡了过去。 院子里的风打着旋儿吹来,很快便消失不见。 屋里父子俩相互依偎着睡的正熟,什么都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开文了,开文了 预收文《穿成年代文女主的前夫》,戳进专栏收藏哦! 吴跃穿到了七十年代,一朝集齐了老婆孩子热炕头。 只是没等高兴,他就发现自己其实是穿书了。 女主是他媳妇,男主另有其人,至于他则是窝里横、不正干、还搞外遇的前夫哥。 吴跃:“……” 他决定自我抢救,好好和女主聊聊。 谁知开门就被甩了一张离婚证书。 看着跟前眼神都能拉丝的男主和女主,吴跃心里狂喊,这他妈就是所谓的女主都是逼不得已? 这对夫妻明明就是半斤八两! 气势汹汹签了离婚证,吴跃转头和俩孩子干瞪眼。 鸡飞狗跳过了段时间,吴跃心心念念的全是传说中赖上他那位姑娘咋还不来? · 郭秀丽看上吴跃,是因为他是城里人,好哄还没主见。 她实在不甘心一辈子被父母兄弟压榨,不甘心和姑姑姐姐一样,半辈子为娘家当牛做马。 知道吴跃已经离婚,她直接扛起铺盖卷准备赖进他家。 却因为意外耽搁了几天。 敲门的时候她心里忐忑,要是吴跃撵自己走,咋办?要是吴跃骂她不要脸,咋整? 出乎意料的,对方几乎是感激涕零的把她迎进了门。 嗯? ———— 吴跃离婚,大院没谁觉得意外。 吊儿郎当,不务正业,除了一张脸几乎一无是处,要不是接他爹的班,他连看大门都不配。就他那样,娶上媳妇就是烧了八辈子高香了。 就这还不知道珍惜,以后就他和俩孩子过去吧! 谁知道话刚落音,一个土气却漂亮的女同志就提着行李住进了他家。 听说那是吴跃新娶的媳妇儿。 嗯??? 20220407 一句话简介:目标:老婆孩子热炕头 第2章 穿成同名同姓的舅爷 程涛是被一脚踹醒的。 睁眼就看到一只白嫩小脚丫正贴在自己脸上,不用说这就是罪魁祸首了。伸手把脚丫挪开,程涛捂着后脑勺坐起来。 融合了原身记忆之后,他终于知道自己是谁了。 他穿成了那位和他同名同姓的舅爷爷,也就是他奶早死的兄弟。 偏头看向呼噜呼噜睡得正香的小崽儿,这应该就是程小墩没跑了。 对程涛来说,这算是个意外惊喜。 他有机会见到年轻时候的奶奶了,往后会以弟弟自居,虽然辈分改变了但还是亲人。而且他不死,奶奶也不会产生心结,余生都能轻松度过。 想到这些,程涛有点小激动。 不过,那之前他还有一堆麻烦事需要解决。 程涛记得奶奶说过舅爷爷的死是意外。 舅爷的妻子孟晓琴是一名知青,某次她因急事请假回城探亲,临走和丈夫大吵了一架。 舅爷因此心情郁闷,不知道听了谁的蛊惑,竟然去耍牌赌钱。他运气不好,正好遇到公社派出所大规模抓赌。 后来,舅爷虽然成功逃脱,但因为惊吓过度,回家就病倒了。 舅爷是早产儿,身体素质从根上就比不上常人,这一倒下直接就去了。 因为当时生产队正在评“先进”,考虑到全体社员的利益,经过商量,舅爷赌博这件事就被隐瞒了下来。 然后,村里出人出力直接把舅爷下葬了,甚至连他两个姐姐都没通知。 因为这个,奶奶一直认为她兄弟的死有蹊跷。 程涛也这么觉得。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几十年,根本无从查证,现在再提也只是徒增烦恼。而且,他是站在程红秋的立场思考问题,得出的结论难免偏颇。 但是,当他成为程涛本涛,又完全融合了原身的记忆之后,他就全明白了,这事儿确实存在蹊跷。 按时间算,舅爷出事正好就是昨天和今天。 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错,那奶奶的讲述就有两个错误。 首先关于孟晓琴回城探亲这件事,真实情况她并不是回城探亲,而是回去接她母亲的班,这是他亲耳听孟晓琴说的。 也就是说孟晓琴确确实实是扔下丈夫和儿子跑路,过好日子去了。 并且,她还不是自己走的,而是和一个男人一起。 他后脑勺的伤口,就是孟晓琴为了掩护那个男人,顺手举起手边的铁锨敲的。 这个伤口大概就是舅爷死亡的致命伤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孟晓琴已经是一个杀人犯。 至于那个男人,程涛也有猜测,应该就是同村的程传伟。 记忆里,程传伟和孟晓琴曾经有过一段,因为程传伟父母极力反对才没能成。后来,她就嫁给了原身。 程涛其实知道程传伟。 他是程锦驹的亲弟弟,没错,就是那个名企业家程锦驹,作为程式商超最不务正业的股东,他经常因为招蜂引蝶出现在各大娱乐版面的头条上。 而且他的妻子也确实叫孟晓琴,要说是巧合也太巧了点。 分析事情要透过现象看本质,关键就在于最后谁得到了好处。 舅爷死后,唯一得到好处的就是程家,人财两得。 想到这里,程涛扯了扯嘴角,他这位舅爷心是有多大,明知道妻子心里有人竟然还娶,脑子坏了吗?竟然还因此和俩姐姐都生分了,真是拎不清。 程涛心里堵得慌,虽然严格说起来被戴绿帽子的不是他,但感觉还是怪怪的。 其次是舅爷耍牌赌博这事,他其实是被人硬拉过去的,从头到尾就没摸着牌,只是当时被人拦住没法立刻脱身而已。 值得一提的是,硬拉舅爷过去的人就是程传伟。 俩人虽然同村同龄却算不上多熟,这次对方却掏钱请舅爷随便玩,要说没有目的根本不可能。 现在看应该是为了把舅爷支开,好和孟晓琴顺利离开。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3节 谁知道舅爷因为担心孩子,找机会溜回来了。只是还没来得及庆幸逃过一劫,就见证了这对痴男怨女的一往情深。 遇见这事,哪个男人能忍?但是舅爷终究失了先机,叫对方抢了先,生生挨了一闷棍。 不过,舅爷确实做了件大胆事,但那件事和他现在面临的问题没有关联,等闲暇下来再处理也不晚。 以上,是程涛基于事实做出的推测。这样一来,关于舅爷当初为什么会被匆匆下葬也有了解释,毕竟主推这件事情的大队长程相良,就是程传伟的父亲,说不得就是为了给儿子擦屁股才会这么干。 还真是一环扣一环啊! 舅爷匆匆离世,奶奶的苦难就此拉开帷幕,之后几十年,她都活在懊悔和思念中。 总是要讨回个公道的。 按照正常发展,舅爷今天死去,程相良站出来主持大局,但是现在他这个倒霉蛋穿过来了。事态已然发生变化,他得好好想想应对之法。 后脑勺火燎似的胀痛,程涛伸手按了按,痛感明显。 完事后,他得去好好包扎一下。 这样想着,程涛坐起身。 身上带血的棉布短袖他不准备换下来,只是找了一条看起来还崭新的毛巾缠在了脑袋上。 后脑勺的伤口虽然不流血了,但总感觉凉飕飕的,这样能好受一些。 趿拉上草鞋,程涛轻手轻脚走出屋子,到院子里转了转。 一切都和记忆里一样。 院子很宽敞,围墙不高却是用石头垒的,看上去非常漂亮又坚固。 相比之下,几间屋就有些不够看了,全是半泥砖屋。所谓半泥砖,就是下面用青砖上边用泥砖砌墙的房子。 唯一可取的大概就是面积大,功能划分明确。 堂屋四大间,东西间是卧室,屋里都盘着炕,中间两间则是吃饭待客的地方。 西屋是工具房。旁边架着茅草棚,棚下放着十几口咸菜缸,因为放置太久,缸里集满灰尘,靠墙边的几个还被砸出了豁口,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东屋是厨屋。屋檐下放着两口大水缸,往南是压水井,出水口放着石槽,石槽下挖着下水道,洗菜洗衣的脏水能直接排到墙外。 本是很温馨的农家小院,现在却因为主人敷衍的生活态度显得有些破败。 看到大门虚掩着,程涛走过去插上门栓,又绕去屋后查看。 八分地再加上后边那个山头,是原身的爹围起来的自留地。 现在管得严,啥都要求定量生产,但是自留地的利用却可以由社员们自由裁量。 他家自留地利用率着实不算高,八分地就稀稀拉拉种了两畦菜。几棵果树,还因为没打理过都是枝杈,再晚两年,它们恐怕都得被荒草吃了。 倒是后面山头上的白杨、榆槐树长的茂盛。 自留地东西两边都夯着土墙,墙里种着花椒,墙外编着荆棘,记忆里这些都是原身爹娘从别处挪来的,当时颇费了一番功夫。 只是这些落在舅爷手里算是白瞎了,几年没打理,这里直接变成了荒草地。 程涛心里预备着抽时间好好修整修整,就听见有人敲他家大门。 眼神一敛,程涛想出去,却在抬脚的时候转了个弯,他得先去看看小崽儿。 程小墩刚醒,迷迷瞪瞪就开始扒拉,却没有碰着人。他立刻睁开眼睛,翻身往四周看,陪着他的爸爸确实没在。 小崽儿撇撇嘴,眼眶里立刻蓄起了泪花。 正好这时候,程涛推门走了进来。 程小墩立刻抬头,看到程涛,他眨巴眨巴眼睛把泪收了回去,踩着衣裳堆颤颤巍巍站起来,扁着嘴伸出小手,“爸爸,要抱。” 程涛脚步一顿,喜当爹难道就是这种感觉吗? “咣咣咣”敲门声变急,根本就像在砸门了。 程小墩被吓了一跳,身体失去重心,往后倒去。 程涛快走两步,在他倒下之前把人抱了起来。 不过小崽儿还是受到惊吓,“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程涛身体一僵,他哄娃经验几乎为零,以前在福利院大孩子帮忙照顾小孩子,只能和人干瞪眼的他,每次都是最不受待见的那个,所以这要怎么哄啊? “乖,不哭了,没事儿了。”程涛僵硬的晃晃胳膊。 察觉到程小墩真的有安静下来,程涛松了一口气。 垂眼就见一只白嫩嫩的脚丫伸到了他嘴边儿。 “做什么?”程涛看程小墩哼哧哼哧伸着脚丫,不解的问道。 程小墩委屈巴巴:“爸爸给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程涛:“……” 眼看小崽儿眼眶里开始蓄泪,程涛赶紧照办,对着小脚丫吹了几下。 大门外开始吵吵嚷嚷,似乎聚集了不少人。 程涛脸色微定,看了眼窝在他怀里揉脚丫子的程小墩,抬步往外走。 他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提醒自己,从现在开始他就是程涛了,现在的程涛木讷、怯懦、不知变通,他不能太出格。 第3章 今天咋没看到传伟? 秋收收尾后,忙碌整年的社员们难得有了余闲。 早饭后,村东头的小广场聚集了不少纳凉说话的社员。 大榕树下,几个妇女在做针线。 “哎,你们都听说了吗?传伟的亲事又黄了。”胖婶拿针理理头发,“高月兰赖人家女方要高额彩礼,可是我听说是传伟不乐意。” “你听她胡咧咧,她嘴里能有几句实话?”庆嫂是知道内情的,“我听说相看的时候双方都挺满意,完事儿俩人还约着去逛百货大楼,瞅着相处的不错。——女方那边都默认商量订婚的事儿了,谁知道传伟突然反悔了。” “要我说这相亲有成的也有不成的,临结婚反悔的也不是没有,能有啥?偏偏高月兰不要脸,四处胡咧咧,人女方压根就没提过彩礼的事。”庆嫂拿小钳把针带出来,语气愤懑。 “那高月兰够缺德的。”这年头谁家都不富裕,传出索要高额彩礼的名声,那姑娘以后还嫁不嫁人了? 这哪是结亲,根本就是结仇。 “她不要脸的时候还少了?前边南洼小李庄,现但凡听到谁给介绍的是咱程仓里的后生,别说考虑,能直接拿扫把轰人。”一直没说话的花大娘冷哼,语气很不好。 胖婶不想断官司,赶紧岔开话题,“你们说也奇了怪了,他家老大锦驹那是样样优秀,十里八村谁提起来不夸,怎么二小子这么不省心。” “要不怎么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庆嫂语气平淡。 花大娘跟着叹气,可不就是这样。 “你们说传伟到底想干啥?村里跟他一般大的,俩娃仨娃都有了,他就挺着不谈对象,不结婚。要是真不想就不该继续相看啊,因为他相亲,村里其他后生都跟着受连累,”胖婶感叹,突然她想到什么,“哎,你们说传伟是不是还没死心?” 胖婶虽然没明着说,不过在程仓里,程传伟和知青孟晓琴的事儿谁不知道? “……我以前遇见过俩人去县城看电影,那时候孟知青笑的跟朵花似的,哪像现在整天跟泡在苦瓜缸里一样,没个笑脸。” “你这算什么,我还亲眼见过俩人当街拉扯,那亲近劲儿,啧!”庆嫂也有些唏嘘,不过,“她也没道理埋怨谁,当初她是自愿嫁给涛子的,又没人逼她。” “你们说,这俩人暗地里不会还……”胖婶伸出拇指对着勾了勾。 “这……不能吧,涛子跟他爹娘是没法比,但没啥坏心思。” “没坏心思就是好男人了?那孟知青是城里人,能甘心在乡下待一辈子?唉,要是青松大哥还活着,涛子肯定不能娶这样的,但是人活俩字就是现实,似他这样的,娶上媳妇还生了儿子,不算孬了。”胖婶快言快语。 其他人一时都没补话,话糙理不糙,像他们村光棍条子就不老少,程涛身体羸弱,也没有父母兄弟帮衬,娶妻生子样样没拉下,已经算不错了。 “要真发生什么,你当家的真不准备管?要我说上一辈的恩怨也该过去了,再怎么样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花大娘看向旁边捻线的圆脸妇女。 李盼弟动作一顿,先叹了一口气,“我家大江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我婆临走说的话,他记到现在。别说管事,现家里连这边名字都不能提。” 花大娘还想劝和两句,就听见胖婶的惊呼声,“那是大队长吧,干啥呢这是?” 大家都跟着抬头,可不就是程相良和高月兰两口子,他们敲程涛家大门干啥? 嗅到不寻常的味道,几个妇女放下针线筐跑过去凑热闹。 广场上其他人也听到了动静,呼啦啦都跟着站了起来。 …… 敲门一直没回应,程相良和高月兰便加大了力气。 “大队长,你们找涛子有事,喊两声得了,再拍下去,门都给你们两口子砸坏了。”胖婶离老远就开始咋呼。 程相良和高月兰对视一眼,而后高月兰转身,“大家伙儿都在呢?” “难得闲下来,大家在小广场做针线。” 高月兰撇嘴,说的好听,不知道今儿又编排谁了,不过她也不纠结,“相良有急事找涛子,瞧着家里是有人的,就是不应门。” 高月兰欲言又止,明晃晃表示我有话说,快问。 果然她话音刚落,就有人问啥事这么着急。 “这不是昨天孟知青请假回城探亲吗?说是老娘病重,本来相良不想答,但是人拿着上级文件,相良只能盖章。谁知道好心办坏事……” 高月兰满脸懊悔,把大家伙儿的好奇心吊得足足的。 “你们不知道,”高月兰压低声音说:“昨天晚上公社派出所抓赌,把十几个人堵在了红鸩纺织厂的仓库。听说要是经过查证,认定其中确实存在聚众赌博情节,他们就要被扔到西北大荒劳改去了。”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 花大娘最先反应过来,瞥了眼高月兰,“说涛子就说涛子,你扯这些干啥!” 高月兰也不气,“今早派出所通知大队说昨晚还有几条漏网之鱼,叫生产队帮忙排查。本来这事和咱没啥关系,不过今早红玲女婿专门过来送信,说昨天有人在纺织厂附近看见了涛子。这不,我和相良赶紧过来问情况。” 啊?花大娘和李盼弟对视一眼。 “这不能吧?”李盼弟面露犹疑,她公爹后婆多严厉的人,要是知道小叔子沾赌,棺材板都得给掀起来。再说,小叔子看着也不像沾这些的人。 “事情弄清楚了吗?你就胡乱瞎说,没准是红玲女婿弄错了呢。”花大娘直接怼人。 “你,”高月兰心里恼怒,不过现在不是和她们计较的时候。 稳稳心神,高月兰悻悻讪笑,“所以,咱这不是过来问情况了吗?”接着,她一脸忧心忡忡:“咱们大队今年评‘先进’,要是评上,每家都能分五斤粮票,这关键时候可不能叫人抓住把柄。”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4节 一听这话,大家伙儿都不说话了。 吃瓜群众大都看热闹不嫌事大,但牵扯到切身利益就得另说了,这事确实得问清楚。 把大家的表情都看在眼里,程相良和高月兰面上均是一松。 …… 程涛站在门里听着外面的讨论声,他其实挺佩服高月兰的。听她积极引导话题,一步步把社员们都牵扯了进来,很聪明的做法。 这刀只有割在自己身上,人才会感觉疼。 瞧瞧,刚刚不说话的,现在不是都开始不乐意了。 拿掉门栓,程涛拉开了大门。 “吱呀”一声,把门口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然后都倒吸一口凉气。 程涛看上去实在狼狈,脑袋上缠着毛巾,面唇无血色,衣裳上还带着血污,这一看就是出事了。 “夭寿哦,涛子,你这是咋了?赶紧去找罗大叔包扎下。”胖婶伸手想把程小墩接过来,这可怜见的小娃儿,眼眶里还蓄着泪呢。 不过,程小墩看都没看她,扭头就扎进亲爹怀里。 三岁崽儿没轻没重,脑袋重重磕在程涛的胸口上。 “嘶——”程涛倒吸一口凉气,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过了几息,他才缓过劲儿来。 轻轻拍了拍程小墩撅起的小屁股,感觉小崽儿逐渐放松,程涛抬头看向胖婶,“婶儿,我自己来就行,一时半会也死不了。” “呸呸,你个瓜娃子咋能说话呢。” 程涛冲她笑笑,转头心却沉了下去。 从他出现,程相良两口子的表情就不对劲儿,那是恐惧,仿若他不该出现。 ——所以舅爷爷的事情,他们两口子又参与了多少? 定定心神,程涛缓缓开口:“相良嫂子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我昨儿确实去了纺织厂。” 这事没必要隐瞒,虽然被抓走的那些人到最后也不会招供,但他不想留下这么个把柄。 “涛子,你这……”程相良先反应过来,说话之前重重叹了口气,似在叹息他不争气。 程涛微低着头,“我不是自愿过去的,而是有人诳我……” “你不要扯这些!”高月兰一下子冲到程涛跟前,“去了就去了,你没有这心思,谁还能硬逼你去不成?” 高月兰慌了,声音透露出她的外强中干。 程涛本该立刻反驳的,但是怀里小崽儿被吓到了,直往他怀里躲。 “把孩子给我,我抱他家去呆会儿,回头再给你送来。” 程涛闻声抬头,说话的是李盼弟。 没什么犹豫,程涛直接把程小墩递过去,“那麻烦你了,大嫂。这边完事儿我就去接他。” “哎,好。”李盼弟答应下来。 程小墩抓着程涛的衣裳不愿意撒手,程涛哄了几句,才堪堪没哭出来。 看着李盼弟抱着程小墩走出人群,程涛微微放下心来。 高月兰的指责还在继续…… “涛子,你摸着良心说说这些年大队对你咋样?青松叔凤莲婶对村里有贡献,咱们想着念着,你相良哥为了你的事每年都得跑好几趟公社,你看你是怎么干事的?” “大队正在评“先进”,你这一闹,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孟知青只是回城探亲,你就自甘堕落,涛子啊,你这样怎么对得起青松村长和毛大夫吗?” 情绪饱满,语气悲痛,表情也很到位。 “相良嫂,”程涛突然提高声音,趁她停顿的片刻,他问:“谁告诉你孟晓琴回城探亲去了?” 高月兰被唬了一跳,“这,这还能有假。” 程涛转向程相良,“大队长说孟晓琴拿着探亲文件去签字盖章,你能确定那是回城探亲的文件?” 程相良心头一恍,瓮声瓮气:“你啥意思?” “据我所知,她不是去探亲,而且回去接替她娘的工作,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啥?”“这是咋回事儿?”程仓里社员们都很惊讶。 “涛子,事情没确定之前可不能乱说。”程相良沉声说道。 程涛凄惨笑笑,“话是孟晓琴亲口跟我说的,还能掺假?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索性就和大家好好说说昨天发生了啥事。” “昨儿我确实被人叫去了红鸩纺织厂,还被人拦着不让离开。不过因为小墩晚上要吃药,我寻着机会赶紧抄小路回家来了,没想到正好碰上孟晓琴背着包袱正准备离开,大概以为我是来妨碍她的,没说几句就照头给了我来了一闷棍。”程涛指了指后脑勺,沉吟片刻后又说:“另外,当时院里还有个人,看身形是男的。” 哦豁! 社员们再次惊呆了。 “别说了!”高月兰情绪激动,随即察觉到大家都朝她看过来,又赶紧控制住脾气,“涛子,这话可不能乱说,孟知青她可是小墩的亲娘。” “她做为娘该做的事,她是小墩亲娘。临走前把我准备给小墩检查身体的一千两百块钱全都卷走,丝毫不给我们爷俩儿留活路,她哪点配当娘?” 这年头给人当娘可没这么容易,生而不养,自私自利,孟晓琴她有什么资格做小崽儿的娘? “其他事情都可以不计较,但是这钱我势必要追回来的,回头我就去公社派出所报案。” 高月兰勉强稳住心神,“涛子,你看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孟知青来咱们程仓里快五年了,可不是个狠心的人儿,咋可能这样对你和小墩,是不是你忘记把钱放哪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都能丢下男人孩子跟人跑,她还不狠心?知道家里有钱她不拿才是怪事。”庆嫂冷冷反驳。 大家都跟着附和,“是啊,但凡有点良心,都不能这么干,这还是亲娘呢。” “这心也忒狠了,为了回城还真是啥事都干得出来,那咱也不能让她好过,涛子不是要去报案,我看咱们村出几个青壮年跟着一起去,势必要讨回个公道,免得其他知青有样学样。” “是啊。”“对,就这么办。” 程相良和高月兰脸色难看,心里把二儿子骂的狗血临头。他家老二被惯坏了,做事顾头不顾腚,临走留封信还颠三倒四,事情都没说完全。程涛说的这些,他们无法辩别真假,也没法反驳。 “那就谢谢大家了。”程涛和大家道谢。 “都是一个村的,谁还没有要帮忙的时候。” 程涛给村里人留下的印象大概是单薄瘦弱,怯懦木讷,和谁都不亲近,也就是有个好爹娘和两个嫁的不错的姐姐,要不然村里谁会顾念他。 今天这事后,大家倒是对他改观不少,起码还有点男人的血性。 不过程涛是真惨啊,媳妇儿卷钱跑路不说,还被戴了绿帽子。 话又说回来,那男人是谁啊? 这时候,不知道谁喊了一句“今天咋没看到传伟?” 第4章 我家大哥有点莽 李盼弟抱着程小墩回自己家。 她以为程小墩就算不闹乱子也会哭的,但都没有。想到刚刚程涛和孩子打商量的情景—— 程涛:“你乖乖的不要哭,我一会去接你。” 程小墩抓着程涛的衣裳不放手,也不说话。 程涛:“我现在有点累,小墩跟大伯娘家去玩一会儿,让爸爸歇一歇,好不好?” 当时李盼弟还想说和孩子说这些,他也听不懂,但程小墩却慢慢松开了手,还不放心似的叮嘱他爸:“——要来接窝。” 看到程涛点头,小崽儿转头窝进她怀里不吭声了,乖巧的不像样子。 李盼弟拍拍程小墩,推开了自家大门,进院就看到男人正在刨木头,旁边摆着几把半成品的板凳。 “回自己家,干什么慌里慌张……你怎么把他抱家来了?”听见动静,男人下意识抬头,看到程小墩吃了一惊。 细看之下,他的眉眼和程涛竟有六七分相似。 李盼弟把针线框放在东屋窗棂上,给男人解释道:“大队长找,找小墩爹有事,那两口子跟吃枪药了似的,直接吵吵开起来了,说是耍牌赌钱啥的。小,小墩爹就托我看顾下孩子。” 程大江狠狠皱眉。 “大伯娘给小墩拿果果吃。”李盼弟哄着程小墩。 程小墩没回答,他的眼睛从进大门就钉在了程大江身上,进堂屋了还从李盼弟肩膀上伸出脑袋往外瞅,小嘴巴不自觉长成窝,他深感疑惑,这个人怎么这么像他爸爸,“哒?” “呦,这是看出来了啊?”李盼弟惊喜的说道,“没错,这是大伯。” 李盼弟举起程小墩的小手对程大江挥了挥。 程大江动作一顿,“瞎说什么,这么小点儿娃知道啥,别跟着瞎搅和。” “知道了,知道了,你小声点,别吓着孩子。”李盼弟敷衍道。 把程小墩放在椅子上,李盼弟给他拿鸡蛋糕,还沏麦乳精。 程小墩双手捧着鸡蛋糕,“啪嗒啪嗒”开吃,腮帮子一鼓一鼓,像一只小仓鼠。至于那谁谁和爸爸长得像的事情,他已经完全抛到脑后去了。 李盼弟是越看越喜欢。 瞅了眼还在干活的程大江,她走到门口,稍稍抬高声音:“你们爷俩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爹怎么就伤了脑袋?” “啊?”程小墩抬头,发现对方没看他,埋头继续啃点心。 “刷刷刷”院里刨木头的声音越来越重,一下、两下,干活的人似乎牟足了劲儿,也不知道在跟谁过不去。 “唉,也不知道谁这么狠,下手这么重?你爹恐怕得受罪喽。” 话音刚落,院里就传来程大江的呵斥:“想知道啥事,你去看看不就得了。” “也不知道是替谁关心的?”李盼弟低声嘟哝,看程大江满脸不在乎,她有些恼火,枕边睡了二十年,她还不知道他程大江?也就嘴上逞能。 想到这里,李盼弟清了清喉咙,“我就不去了,去了也帮不上忙,再说我还得照顾小墩呢。” 程大江:“……” 他不甘心看向堂屋,不多会就传来媳妇儿轻声轻气哄孩子的说话声。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5节 又过了会儿,程大江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他一边注意着堂屋的动静,一边伸伸胳膊踢踢腿,在院子里晃悠了几圈。见都没人理他,慢慢往大门口挪。 眼看着就走出去了—— “他爹,你干啥去?” 程大江身体一僵,转身就看到李盼弟站在堂屋门口。 “坐了一上午,我去街上活动活动。”程大江声音微微拔高,生怕回答晚了让人误会似的。 “奥,”李盼弟的语气称得上平淡:“那快去吧,别耽搁了。” “我真的就是出去走走。”程大江大声嚷嚷,郑重重申。 李盼弟没诚意附和:“是是是,我知道。” “……” 程大江到底还是出去了。 ———— “今天咋没看到传伟?” 因为这句话,社员们都安静了下来。 在程仓里,谁不知道程传伟和孟晓琴的事?当初高月兰死活不同意,威胁要喝农药才把两人分开。就这样她还不放心,硬是把孟晓琴和程涛撮合到了一块。 这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孟晓琴也已经出嫁了,照理说不该再提起。 但是这几年程传伟婚事不顺,前段时间就有人猜测说他对孟晓琴还没死心,现在有人提起,大家自然立刻就会联系上。 再说,今天到现在确实还没人看见程传伟,这就由不得人不多想了。 高月兰看火烧到儿子身上,当然不同意,她揪着最开始说话的人,“三狗子,你啥意思,你提传伟干啥?你再说,再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三狗子是程仓里有名的二流子,看大家起兴,他打定主意要逞逞威风。 “相良婶,话不能这么说,这不是大家都没看见传伟吗?是出去了还是在家呢,他总得有个去处吧。” 三狗子笑嘻嘻说完,不少人跟着起哄。那男的要真是程传伟,这事就可乐了。还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直接问程涛那人是程传伟不。 高月兰脸色发僵,程相良一脸漆黑,偏偏什么都反驳不了。 程涛表情难看,内心却毫无波澜。 他大概可以确定,程传伟临走前给他父母留了信,告诉他们自己做了什么事,和现在去哪了。 而程相良两口子看到信的时间很可能是在这之前,大可能在自己醒过来之前,他们已经来过这里了。确定舅爷已经断气,他们才想出了后面的对策。 早上看到堂屋门关着,大门没栓却也关的好好的,程涛就觉得奇怪。孟晓琴打伤他只是意外状况,那种情况下,就算心理素质再好,也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所以肯定有人来过了。 程涛醒来后没有去报案就是想弄清楚这些事情,现在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当然也有其他原因,就算去报案,孟晓琴也得不到应有的惩罚。而且那样一来,程相良和高月兰就完全摘出去了,这是他不愿意看见的。 现在的情况和他们预料的完全不同,现在又已经牵扯出程传伟,他倒想看看这两口子接下来会怎么应对。 “腿长他自己身上,他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跟你有屁关系,你再咧咧一句我听听。”一个面带凶相的青年男人,一把抓住三狗子的胳膊,给他扭到了背后。 “哎呦哎呦,小辰叔,小辰叔,我错了,我错了。”三狗子痛得嗷嗷叫,连连求饶。 听到三狗子的称呼,程涛才反应过来这人是谁。程相辰,程相良的弟弟,程传伟的小叔,在公社是出了名的凶狠大胆。 只看面相,确实是个狠角色。 “错了?你刚不是挺欢乐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看见传伟干啥去了。”程相辰拍拍三狗子的脸,把他扔了出去。“以后再让我知道你嘴贱,看我怎么收拾你。” 发完狠,他抬头看向程涛,“我问你,你看见那男的脸了?” 程涛摇头,“没有。” 程相辰嗤了一声:“自己媳妇儿都管不住,你还是男人吗?依我看人就是嫌你没本事,一有机会连点犹豫都没有就跑了。也就是你,窝囊废一个,还想着报公安,要是我早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程相辰说的难听。 程涛心里没有升起一丝火气。早些年,为了生存他受到的责难多了去了,要是都当回事,他早就崩溃了。 但不得不说,程相辰的嘴是真毒,但凡换个心里脆弱点的,例如原身,恐怕早就被说的无地自容了。 这话引起了在场很多人的反感,大家脸色都不好看。都是一个生产队的,就算彼此之间有矛盾,也没有这样埋汰人的。 程相辰不管这些,看到程涛沉默,他非常自得,“要我说这事你就别追究了,现在顶多是在村里丢丢人,再继续查下去,你在公社都没脸了。” 程相辰的恶意如此明显,让人犯恶心。 程涛苍白着脸色,开口:“那就不劳相辰哥关心了,我相信公家肯定会给我一个公道。到时候那些人也只能在背后嚼舌根,就好比阴沟里的老鼠,不过是恶心人的玩意儿罢了,我不在乎。” “你个王八羔子说什么,”程相辰被激怒,伸手扯上程涛的领口,抬手要打人。 程相辰动作迅速,性莽劲大,周围人都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程涛的领口已经被他攥住了。 就程涛这单薄小体格,程相辰一胳膊抡过去,恐怕得去半条命。 社员们吓了一跳,赶紧冲上去拦,几个人才堪堪挡住他一条胳膊。 “相辰,你这是干啥,快把涛子放开。” “大队长,赶快叫你兄弟松手,再这样下去,要出事的。” 程相辰甩了几下都没把碍事的人甩开,抓住程涛的手越来越用力,“你刚才不是挺能说的,再横啊!” 程涛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越来越苍白。 他感觉喉咙生疼,呼吸进去的空气越来越少,但是人家挑衅到面前了,输人不输阵,他就不信这么多人在的情况下,程相辰能把他怎么样。 他刚要开口,就听见“砰”的一声。 程涛下意识往旁边退了一步,和来不及躲开的大家摔作一团。 再抬头,就看到一个刨子正落在刚刚他和程相辰站的地方,砸出了一个坑。 砸·出·了·一·个·坑! 人群自觉让开,最后剩下一个中年男人。 看到对方和自己相似的那张脸,程涛不想知道他是谁都难。 程大江。 厉害了,我的大哥! 就是,多少有点莽。 刨子方向但凡稍微偏点,他和程相辰谁瘸都不一定。 “大江,你这是干啥?要是砸伤人咋办?”程相良也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就是质问。 “干啥?你们兄弟干啥我就干啥。咋,我家老头子不在了,随便几个憨娃子都能在他门前逞威风?” “程大江!”程相良脸色难看,程大江这话太不中听。 “我站在这里呢,你动他一下试试,真当程仓里是你家的一言堂了。”程大江看向程相辰,寸步不让。收回眼神的瞬间还恨铁不成钢的瞥了程涛一眼,这瓜娃子弱的跟小菜鸡似的,一下就让人治服了,丢人不? 瓜娃子没觉得丢人,甚至程大江看过来的时候还记得回个笑容,然后就被深深嫌弃了。 程涛也不在乎—— 程大江是他哥,同父异母的那种。 说起来这也是时代的眼泪。 他们这一支往上数几代都是独苗单传,因此原身爹程青松不到十岁,家里就给他养了童养媳。 社会动荡不安的时代,变故随时可以发生。程青松接受新式教育,开始反抗包办婚姻,和家里产生激烈矛盾。 家里老人认死理,强迫他和童养媳圆房留根。 事后,程青松愤怒离家,前面是不想妥协,后来是机缘巧合参了军,投身报国事业,根本无暇儿女情长。此后二十年,他都杳无音信。 后来家里老人去世,所有东西都留给了长孙程大江。 建国后第二年,时局刚刚稳定,程青松竟然回家来了,连同还有妻子和两个闺女。 梁子就是这么结下的。 记忆中,他是怕这个大哥的。 程涛却不怕,他知道对方没有看上去那么不在乎原身这个兄弟,要不然他刚刚也不会把程小墩交给李盼弟,让她抱回家。 程相辰知道现在动不了程涛了,一把把程涛甩开,自己站了起来。 程涛不察,差点仰倒在地上,幸亏被人扶了一把。 他稳住身体,开始大口喘气。 “你们这是干啥,仗势欺人?要我说三狗子这话问的对,大队长确实得说说传伟干啥去了。孟晓琴无情,她那个奸夫也不是啥好人,这样的人都该送去劳改,要是咱们大队的,更不能姑息。” 花大娘站了出来,庆嫂跟着附和。 “是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咱们现在也不给谁扣帽子,就是问问,有些人就激动的不行,要说这心里没鬼,谁信?” “徐美凤,你别满嘴喷粪!”高月兰气的不行,直接扑了上去。 庆嫂也不是吃素的,一把把高月兰推出老远,“我说句公道话,你就撑不住了?先前我还觉得三狗子乱说,现在咋看咋像这么回事。不是吧,他扒灰扒拉到婶子身上了?果然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有其母必有其子,你们娘俩儿都不是啥好玩意儿。” 庆嫂,本名徐美凤,和高月兰一样,都是高家村的姑娘,俩人从小就不和。 别人怕高月兰撒泼,她却不怕,那话“突突突”往外说,堵都堵不住。 高月兰此时正敏感,生怕别人信了庆嫂的话,几乎立刻反驳:“徐美凤你那张嘴是泡在粪坑里了吧,这么臭。告诉你我儿子是去工农兵大学上学去了,和那劳什子知青没有任何关系。” 现场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静得可怕。 程涛刚想张嘴说什么,听到这话也咽了回去。 啧!高月兰这是嫌自家麻烦还不够啊。 第5章 这位不是一般会做人 工农兵大学?谁?程传伟? “他凭什么?”一时间在场所有人心里都出现这一句话。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6节 这可不是小事,就是公社也不是年年都有推荐名额,就更不用提下面的生产队了。 整个万福镇公社,也只有程仓里生产大队有这个资格。 这是前村长和他媳妇,也就是程涛的父母亲用命换来的名额。 自然,这也不是谁想要都能得到的东西。 关于怎么分配,当初村里几个管事的都约定好了,谁家都能推荐,但最后拍板,必须村里大多数人同意。 第一次推荐名额在九年前,给了程大江的儿子程科,第二个推荐名额实在四年前,给了程相良的大儿子程锦驹。 他俩通过是大家一致认可的。 事实证明,他们也确实优秀。程科毕业后选择留校,前阵子才升了主任;程锦驹也不差,听程相良的意思,毕业后也会留校打拼。总的来说,前途都不可限量。 对于农村人来说,这可是一等一的出路,是能立刻改换门庭成为城里人的捷径。村里谁不惦记着下一个选择是自家孩子,但是名额不是年年有,想要就得等着。 这好几年都没信,好不容易有影却说名额给程传伟了。 凭啥? 先不说他家已经占了一个名额,就说这个名额给他,他接得住吗? “大队长,咱大队今年有名额,我们咋都不知道?这事你要不给大家伙儿个交待,就是说破大天去,我们也不能同意。” “关于工农兵大学生的选择办法,当初村里可是商量好了的,必须大多数社员同意才作数。你倒好,瞒着大家伙就给了自己儿子。你这么整,我可不服气!” 社员们情绪激动,不过还存着点理智,没有直接动手。 程相良现在是有话难言,他恨不得穿回去把高月兰的嘴堵上,这事是能说的吗?她三两句把事情给捅出去了,叫他怎么收场? 败家娘们儿!看他回去怎么收拾她! ——为今只能拖。 “这事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想着秋收后再开会通知大家。没想到在家里提了几嘴,就被这娘俩放心上了。”程相良脸上堆满懊恼,“我回去弄清楚这事的始末,到时候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高月兰说完那句话就后悔了,看到程相良阴恻恻的表情,更是胆战心惊,偏偏一时还不知道找补法子,只能龟缩在一边。现在听程相良把事都推到自己身上,赶紧揽过来,“是是是,是我鬼迷心窍,是我瞎做主,不关相良和传伟的事。” “大家伙要是还相信我程相良,就家去等消息。我在此也做个保证,今年这名额肯定给不到我家。”程相良做出保证,掷地有声。 “这咋行!”高月兰惊呼。 程相良瞥她一眼,高月兰立刻闭嘴不说话了。 眼看着大家表情有所松动,程相良松了半口气,正想再说几句话把事情对付过去,争取点时间好回去安排一番,就听见有人说活了—— “这不对吧。听相良嫂子的话音,传伟已经出发了,八字都没一撇,他可真够心急的。”程涛温吞着开口。 大家一听,也觉察出不对劲来。这要是只有心思,程传伟能直接出发?大队长两口子能答应?而且高月兰再能耐,没有程相良点头,这事她敢做主? 程相良看向程涛,微微皱起眉。 “传伟是去看他大哥了,过几天就回来。”高月兰着急忙活解释,听着底气就不足。 “哦,那他走得可够着急的,不瞒大家说,我昨天晚上还看到他了,……”程涛面带疑惑,似乎还没整理清楚话该怎么说。 没等他说完,高月兰就大声吼了过来,“涛子,你说什么胡话!刚刚你还说没看清那个男人是谁,现在又说看见了,你这是想把事情诬赖给我家传伟?” 程涛不着痕迹往后挪了挪,记忆中邻里乡亲吵架都这样,理由不足声音来凑,就是不占理还能撒泼打诨,总之法子多得是。 不过他还是不习惯,被吵吵的脑袋疼。 突然,程涛察觉到有谁站到了自己跟前,抬头就看到程大江的背影。 程涛愣了下,眼角微弯。 他知道的,就是顾忌到程大江,程相辰表情阴沉也不敢有动作,高月兰也只是按捺着性子站在原地。 “不是那时候,”程涛镇定了下,“大队长和嫂子今天来我家干啥,你们不会忘了吧?其实昨天就是……” “够了,”程相良打断他,“这事是我的失职——” 程相良当然不想这么说,但内心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不能叫程涛再说下去。 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明显,两件事情中,他得认下一样。 认得死死的。 要是可以,他宁愿告诉大家老二确实是跟那个姓孟的知青搅和到一起去了。但是不行,那样就等于告诉大家他们两口子一大早来找程涛的目的不单纯。 到时候,他们夫妻会被冠上欺负弱小的名声。程涛身份特殊,让上面的人知道,会产生很多麻烦。影响他没事,牵扯到大儿子就不好了。 另外,为老二谋划拿下工农兵大学生资格这件事也根本禁不住打听,到最后怎么都会被揭发。 两者取其轻,他主动认下后一项是最明智的。 程相良咬咬牙,“传伟被家里惯坏了,再加上他一直想跟他哥一样去上大学,知道这事后鬼迷心窍。昨晚他拿着文件离家出走了,只留下一封信说什么去上大学了。” “我门也是早上才知道这件事,已经决定去把人追回来,等解决好涛子这件事相辰就出发了,没想到先被大家揭穿了。” 程相良表情颓废,平白像是老了好几岁。 这年头,能在大队当大队长的都是风光人,平常风风火火的,乍见他颓然,大家都有点同情。 “出这么大的纰漏,大队长总得扛起责任来,总不能嘴皮子上下一搭,说声失职就完了。” 程涛转头,说话的是九队队长程相文。 再看看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家门口已经聚满了人,男女老少,大概都是听见动静过来凑热闹的,八队和九队的人也差不多到齐了。 虽然是一个生产大队,但八队和九队住在河对过,到街上来得绕过村头大桥,村里有什么事情,他们总要来的晚些。 程相良高月兰讨伐他的时候,他们还没到。程传伟这件事情,他们正好赶上了热乎的。 程涛吁了一口气,看来老天都在帮他。 其他人不敢说,但是程相文来了,程相良不掉一层皮,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着上来的第一句话火药味就很足。 程相文在村里也是个风光人,本身是退伍军人,兄弟是县种子站的工人。 程涛之所以能记住村里还有这号人,是因为他家和程相良家有仇。 据说二十多年前,程相良爹在山里私自开窑烧砖,结果操作不当,土窑坍塌,他从土堆里爬了出来,却连累程相文的爹和幼弟当场死亡。 从此,两家就结了仇。 到现在仇恨没有消除反而愈演愈烈,就在秋收前两家还打了一架,那是锄头扁担一起上,闹得挺大,到最后连两家的进门子都参与了。 因为这事儿,村医罗大叔那里每天都人满为患,抱怨了好久。 所谓敌人的敌人是朋友,有人恨不得把程相良踩在脚底,对他来说是好事。 程涛站在程大江身后,静候事态发展。 “相文,你啥意思?”程相良沉声问道,看到程相文,他就知道今儿这事不能善了了。 程相文直接说:“要让我们认下这事,也行,你办病退,咱们大队重选大队长。” 这话一出,在场社员们都惊呆了。 反应过来,也有不少人附和,说让一个私心这么重的人当大队长他们不放心。剩下没说话的大都是程相良一门子人。 “绝对不行!”高月兰却直接炸了,“程相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啥,不就是不满相良继续当大队长,告诉你相良就是退下来也轮不到你。” 程相文冷哼一声,“我这是为大队考虑。咱们正在评‘先进’,要是这事被捅出去,让人家知道大队长连自己的文件和公章都看不住,还让自己儿子摆了一道,那咱程仓里可就‘出名’了。” 只不过肯定不是好名声。 这话大家都听明白了,本来还犹豫不决的都纷纷表示得重选。 “换选也好,隔壁大队都换了好几个了。新上来这个是退伍年轻人,整天干劲十足,办事还公道,别提多敞亮了。” “是啊,十多年了,也该换换了,省的有些人总掂量不清自己的斤两,整天拿鼻孔瞧人。”庆嫂扫了眼高月兰,意有所指。 高月兰还想撒泼,被程相良一个眼神制止了。 ……程相良到底还是点头了。 夫妻俩借口解决事情,灰溜溜离开了,全然没有来时的斗志昂扬。 剩下的社员都围在程相文身边,他俨然已经成了程仓里的中心人物。 程涛不关心这些,他也不想掺和,只要程相良一家没得到好就行。趁着没人注意,他走到程大江身边,喊了声:“大哥。” 程大江愣了下,瞥他一眼,直接转身离开。 程涛站在原地,看程大江走出老远,摹地笑出了声。难道程大江同志都没发现自己走路都同手同脚了? “这就对了。” 程涛转头,就看到花大娘正含笑看着这边。 “你哥是个拗脾气,要等着他跟你示好,得等到猴年马月去。你年纪小,又是他弟,多找他说说话,语气软乎点儿,他就跟你好了。”花大娘悄咪咪支招,这话她其实说过几次,但当哥的端着,做弟的又木讷,总也说不到一块去。刚才看见程涛主动和程大江说话,她是真的高兴。 听花大娘说话,把他和他哥当两个小孩似的,程涛听着亲切,笑着答应下来。 花大娘更高兴,拉着程涛又说了好些话。 “涛子!” 程涛转身,有点惊讶:“相文哥,你叫我有事儿?” “你不是要去派出所报案,叫他们跟你一块去,能给你作证。”程相文指着几个年轻人,“宝山也在,正好你们赶大队的驴车过去。” 程涛一愣,他都没想起来这事儿,人已经安排好了,看来这位不是一般会做人。 “行,麻烦相文哥了。”程涛也不矫情,他又看向几个年轻人,“我去接小墩,回来咱们就出发。” “没事,不着急。”“涛子叔,你慢慢来。” 程涛挑挑眉,这几个人平常都是这么乖觉的吗? 等他从抱着程小墩回来,看到驴车旁边站着的人后,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年轻怀情总是春啊! 第6章 年轻怀情总是春啊 程涛抱着程小墩往大队部走,他们刚刚说好了,驴车从队部出发。 “爸爸,伯娘好,”程小墩把小脑袋放在程涛肩上,和他分享小秘密,“伯娘给我吃糕糕,喝甜甜。”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7节 听着程小墩软乎乎的声音,程涛不用低头就能想象得出他的眼睛肯定亮的出奇。 程涛颠了颠胳膊,“喜不喜欢伯娘,下次还来行不行?” 程小墩没有立刻回答,他抬起脑袋看向程涛,表情十分纠结。过了好一会儿,他“哼”了一声:“他不在,窝再来。” 程涛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个“他”指的是程大江。 小崽儿这是替他记仇呢? 不过程大江也不冤枉,谁让刚刚他非得当着小崽儿的面对自己一通挑剔,自个儿子可不是得不愿意? “行,下次咱挑你大爷不在的时候偷偷过去。” “嗯嗯,”程小墩舔舔小嘴唇,回味了下鸡蛋糕的味道,重重点了两下小脑袋。 得,这是个小吃货! 很快就走到了大队部,离老远就看到停在路边的驴车。让程涛微微惊讶的是,车旁除了几个年轻小伙,还站着两个年轻姑娘。 “涛子叔,红芬和丽英要去供销社买东西,咱们捎她俩一段。”程传杰看到程涛,迎了上来。 程涛瞧着后面有个青年嘴巴都快咧到耳朵后面去了,心中了然,“我没问题,只要不耽误事情就好。” “不会,不会,这你放心。”程传杰连忙表示。 程传杰是程相文的堂侄,在程仓里年轻一辈里是出了名的稳重,能办事会办事,年轻社员都服气他。程相文让堂侄送他们父子去派出所,可见把这事经了心了。 程涛分不清楚俩姑娘谁是红芬谁是丽英,在她们喊叔的时候应了声,就抱着小崽儿上了驴车。 其他人也赶紧爬上车。 一辆驴车能拉七八个人,现在增加了两个姑娘就坐不下了。所以程传杰把他堂叔的自行车推来了,正好能驼两个人。 赶车的是花大娘的小儿子邓宝山,他和他爹是程仓里唯二会赶驴车的车把式。 上车之后,男女青年开始聊天,大家从小一起长大,彼此都很熟悉,能聊的话题自然不少。不过,当谁对谁有了好感,一起说话的时候周围人总会表现的很明显。 就比如现在,程涛就知道李顺喜欢那个叫刘丽英的姑娘。 嘴角微弯,程涛默默算了下自己的年龄,其实和他们也就只差一个程小墩,不到三岁,但活得像两个时代。 他没来之前,舅爷在村里独来独往,和谁都不亲近,再加上他辈分高,村里喊叔喊爷的大有人在,他就更端着了。 现在他来了,看样子也很难和这群年轻人产生共鸣。就比如现在听到男青年遇到自己喜欢的姑娘就跟孔雀开屏一样上赶着表现,他只觉得有趣儿,既不羡慕也不打算去尝试。 唉,人未老心已老! 程涛很快就感慨不下去了,他被驴车的摇晃感惊到了。 村里是泥土路,高凸低洼不平整,虽然邓宝山车赶的不快,但摇晃感还是很强,程涛觉得自己撑不到公社,就得被晃散架。 这个身体本来就不健壮,昨晚又受了重伤,再加上从早上到现在他连口水都没喝…… “宝山哥,到我家门口停下车,我锁个门。” 邓宝山应了一声,扬手挥舞下鞭子,“啪”的一声落在驴腚上。 程小墩第一次看见人打鞭赶驴,小嘴惊讶的窝成了圆,还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屁股,没感觉疼,才松了一口气。 程涛瞧着有趣,捏了捏他的小腮帮子,别说肉乎乎的,手感还挺好。 驴车很快停下来了,程涛和他们说了声就回了家。翻出一床薄被,又拿了锁头和钥匙,才走出来。 刚出大门,就看到胖婶正站在驴车旁说着什么,她身边还站着一个姑娘。 “蓁蓁也去公社,正好跟你们顺路,大家帮帮忙挤一挤让她上车。”胖婶嗓门大,说话快的时候就跟吵架一样。 “婶子,真挤不下了,涛子叔他们还没上车呢。”程传杰觉得为难,要是能捎那肯定捎,现在都坐上车了也不能把谁撵下去吧。 “大姑,算了,我又不是非得今天去。”叫蓁蓁的姑娘拉着胖婶,劝道。 “哎,这么大车,我看挤一挤是能坐下的。”胖婶伸着脑袋往驴车上看,犹自不死心。 “哎,涛子叔,你锁好门了,咱们赶紧走吧。”程传杰看到程涛,像是见到了救命恩人。 程涛看着刚刚还游刃有余的小伙儿,现在脸通红通红的,话都说不利索,觉得十分惊奇。扫了眼卢蓁蓁,程涛心里了然。 一双带笑的眼眸,细腻白皙的皮肤,双颊红润,齐肩的头发变成麻花辫垂在肩头。 简单的白衬衫,九分裤,穿着并不算出众,但哪哪都合适,看上去让人觉得舒服,举手投足间是安静柔和的气息。 这样的气质,纵使放在人群中也打眼的紧。 卢蓁蓁,下乡知青,却和其他知青不一样,对她来说到程仓里与其说是下乡更像是回老家常住。 她父亲和叔伯都是程仓里走出去的,二十年前才因为工作定居落户在了临省。 胖婶是她亲姑,当初嫁给了同村的李家,所以现在才能照顾到侄女。 本村人,自小在城里长大,长得好气质佳,这些让小姑娘在青年中非常受欢迎。 现在看来,程传杰也是其中一个。 程涛觉得可以成全他,他放下门栓:“我家有自行车,要不然……” “哦,对对对,涛子叔也有洋车,”程传杰恍然大悟,他直接招呼车上的李顺,“小顺,你赶紧去推车。” 李顺应声下车,腾出的地方正好能坐下卢蓁蓁。 “哎,还是涛子有办法,蓁蓁,快谢谢你涛子哥。”胖婶一把把侄女按在空位上。 “谢谢涛子哥。”卢蓁蓁顺着力道坐下,转脸跟程涛道谢。 程涛摇头,说了声“没事儿。” 再次上车后,程涛明显感觉车上气氛变了。 刚刚起哄的小伙子消停了,眼睛时不时偷偷瞥向新上车的人。原本在车上的俩姑娘更是商量好一样闭上了嘴。 至于罪魁祸首,程涛偏头看向卢蓁蓁,很快被对方察觉到,转头友好的冲他笑笑。 这姑娘倒是完全没受到影响。 程涛笑笑,把程小墩放在盘着的腿上,开始闭目养神。 幸亏刚刚拿了床被子,叠成方块垫在麦秸上能减轻不少颠簸感。 这样,不知道他能撑多久。 程仓里距离万福公社十几里路,搁后世就是一脚油门的事,现在他们却整整摇了一个多小时。程涛很难受,五脏六腑团在一起开始打架,搅得他胃里绞痛无比。为了不耽搁赶路程涛努力忍着了,忍到大家分开已经是极限。 目送几个姑娘离开,程涛把程小墩放在驴车上,蹲到路边就开始干呕。 “爸爸!”程小墩吓了一跳。 程涛没回头,“你乖乖的坐在车上,别动!” 后头,传来程传杰李顺连忙哄孩子的声音,程涛微微放下心。 等胸腔的恶心感完全下去了,程涛才站起身。回头就看到程小墩被程传杰抱在怀里,眼睛定定的往他这边瞅,看见他回头立刻伸手要抱。 程涛走过去把小崽儿接过来,安抚他:“我没事儿。” “涛子叔,要不咱先去卫生室?”程传杰看程涛脸色苍白得透明了一样,不大放心。 “不用了,先去报案,弄好之后再去卫生室。”程涛轻声拒绝,夜长梦多,先把麻烦事解决了他才放心。 程传杰和李顺看他坚持,也只能听着。 驴车重新出发,很快就到了公社派出所。 一群年轻小伙拥着一个抱着孩子的男人气势汹汹走进派出所,那架势跟寻仇一样,可把里面的公安吓得不轻。 · 此时,程相良家气氛僵硬。 程相良和程相辰面色阴沉,高月兰站在一旁默默垂泪,她脸颊上一个明晃晃的巴掌印,那是刚进大门的时候程相良反手甩的。 长条桌旁的圈椅上坐着一个老太太,灰白的头发整齐的盘在脑后,身上穿着青花盘扣的衣裳,阔腿黑裤直接盖住鞋面,不过露出的脚尖还是能看出她裹了脚。 这是程相良的娘,郭老太。 “娘,”程相辰唤了一声,“接下来咱咋办,总不能叫大哥就这么认了。” 郭老太觑了一眼高月兰。 “娘,不能全怪她。动静闹得大,程相文都到了,不给个交代根本回不来。”程相良解释。 “要不我就去找程相文,相良是上边选的,凭什么他让办病退就办病退?”高月兰最不能接受这个。作为大队长媳妇儿,她在程仓里风光了十几年,自觉比其他妇女都高一等,现在眼看着这个优越感就要没有了,她不甘心。 “闭嘴,”程相良面色铁青,“你还嫌家里不够乱?事情弄成这样都怨你,一个婆娘嘴上没把门的,什么话都往外咧咧。” “我……” “够了!”郭老太开口,“老爷们儿商量事情,哪有你一个女人插嘴的份。” “娘,”高月兰哭都不敢哭了。 郭老太看都不看她,问程相良:“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退了就退了,我认下这件事,以后谁说什么都影响不到锦驹了,这样就够了。”程相良说道,他尚觉得气不过,又抬腿踢了高月兰一脚。“现在当务之急是让传伟赶紧回家来,以后无论谁问,他都和孟晓琴一点关系都没有。” 高月兰疼的嚎了一嗓子,然后又赶紧捂住了嘴巴。 “程涛会乱说吗?相辰今天可把他给得罪惨了。”郭老太还不放心。 “说也没人相信,我哥付出这么大代价才把这件事情对付过去,哪是他几句话就能翻盘的,”程相辰皱眉,说着又想起程涛今天和往常不一样的表现,“还是我去教训他一顿,提醒他不要胡说。” “小弟!”程相良制止,“他现在是光脚不怕穿鞋的,惹恼了他,咱们一家都要受连累,不值当的。锦驹现在是关键时候……” 程涛不足为惧,为难的是站在他前面的程大江,别看俩兄弟十几年不搭腔,但到底是亲兄弟,一个爹生的到底不一样。惹恼程大江,更不值当。 提到程锦驹,高月兰的吸气声都小了很多。是啊,无论如何都不能影响锦驹的前途,其他都可以舍弃,只要锦驹发达了,她家照样还是程仓里第一家。跟这些比起来,一个大队长算个屁! “等天黑,你请你广发叔去他家探探口风,看能不能从根上把传伟摘出来?左不过是要些钱票,能给得起咱就给。”郭老太拍板。 “能成吗?”程相良皱眉,倒不是舍不得钱票,只他觉得现在的程涛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不是好说服的对象。 “以前肯定不成,现在不一样。他家那娃是个烧钱的,整天药不离口。他想把事情搞大除了出气,怕也是想把钱拿回来。”郭老太叹了一口气。 那孟晓琴也是心狠的,连儿子的救命钱一分不留都卷走了,也不怪程涛孤注一掷,想把事情捅到派出所,这村里谁不知道程涛护程小墩跟护眼珠子似的。 造孽啊,传伟这个孙子的前途全都没了。 “程相文叫人陪他去派出所报案了,他不会全都交代了吧?”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8节 郭老太摇头,“在村里都掰扯不清楚,到派出所能说个囫囵话就不错了。案子一时半会断不了,只要他没有确切证据,还不是他想怎么说怎么说。”只要拿捏住程涛,其他不足为惧。 “我看他不是个聪明的,有些话不要说的太明显。” 程相良沉吟片刻,“行,等天黑我就去找广发叔。” 郭老太点头。 作者有话说: 谢谢小伙伴的灌溉,我会茁壮成长的! 读者“银子”,灌溉营养液 +10 2022-03-31 14:18:54 读者“笊巛”,灌溉营养液 +2 2022-03-31 10:42:09 第7章 公安同志,我主动交待 万福镇派出所内—— 吴大忠拍着办公桌又问了一遍,“你说你叫程涛?” 果然知道他,程涛内心安定了几分:“是。” “家住在万福河大桥下的程仓里?”旁边的年轻女公安插话。 程涛:“是的。” 吴大忠反过劲儿来了,他和女公安丁红交换了一个眼神,心说不会这么巧吧?他们正要找“程涛”,人就到跟前来了? 审视的看向对面身形单薄、脸色苍白的青年,这看着也不像混子啊,怎么和那群人扯到一起去了? 吴大忠不免痛心疾首。 刚刚一群年轻人走进派出所,可把他唬了一跳,知道对方是来报案的才松了一口气。开始询问案情后,对方态度良好,积极配合,心里不免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乡镇派出所,平常接触的都是婆婆妈妈的事,一言不合就来派出所撒泼骂架也时有发生,他们除了和稀泥外根本没法应对。都是邻里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中间隔不到仨人可能就是实在亲戚,他们也不能真把人咋样。 难得碰见这么配合的报案人,吴公安内心禁不住老泪纵横,没想到对方竟是程涛。 “你们村有和你重名的吗?”他忍不住问道。 程涛仔细想了想,虽然继承了原身记忆,但还没精确到这种程度,不过已知派出所要找的人就是他,这个问题就不难回答了:“据我所知,没有。” 那应该就是他了。 吴大忠翻了翻手边的笔记本,就在前一页,“程仓里、程涛”几个字被着重圈了起来。 “你是来报案的?先说说情况。”丁红示意吴大忠先紧着处理眼前事,这位程同志看上去情况不太好。 程涛表情平淡的把事情说了一遍,看到一个男人身影的事情当然也没有隐瞒。 “我来报案,一是追究孟晓琴故意伤害罪。二是要追回她离开时拿走的财物,其中包括一千两百块钱,还有物品若干。” 逻辑清晰,诉求明确。 吴大忠和丁红对视一眼,按照程涛的说辞,只要他的伤势确定,不管那位知青是故意伤害还是防卫过当,都将受到严惩。 不过一千两百块钱可不是小数目,整个万福公社家里能拿出一千块存款的,一个巴掌都能数的过来,看程涛可不像趁钱的。 程涛一眼就看出了他们的疑惑,他也不慌:“两位应该听说过我爹娘……” 这个真没有,吴大忠确定自己今天之前不认识程涛,听都没听说过。他转头看向丁红,对方也是一头雾水。 “我爹叫程青松,我娘是毛凤莲,十年前他们因为救人去世,后来还被公家追授了‘见义勇为’称号。” “什么!”吴大忠和丁红差点没跳起来。 “他们走的时候我十二岁,公家照顾我,除了抚恤金和各级奖励之外,还特批我在成年前每月都可以领一笔抚养费,连上我爹娘半辈子的积蓄,两个姐姐的日常接济,存下来大概就这些。” “钱本来存在公社信用社,前几天有急用才取了出来。昨天中晌还在,今早我就发现钱盒子空了。……她选择跟人跑,我们缘分已尽,既然如此这笔钱她一分都不能动。” 程涛说完了,两名公安还没回过神来,他们着实没想到程涛竟然是程青松和毛凤莲的儿子。这对夫妻可是他们公社的名人,尽管已经去世近十年,还是经常被人提起。 要是他们的儿子,有些积蓄也是该的。 就是这小子是不是太愣了,这么多钱,说取就都取出来了? “别担心,一定能找回来的。”吴大忠干巴巴安慰。 “希望吧。”程涛苦笑,神色落寞,“不瞒两位同志,这钱取出来是给孩子去省城医院检查身体用的,虎毒尚且不食子,不成想……” 吴大忠和丁红脸上也都染上气愤,这算什么亲娘,简直无耻! “你嘴里这个……嗯,奸夫,你有头绪吗?”丁红试探着问道。 怎么可能有,吴大忠翻了个白眼。这要是知道,恐怕早就打到奸夫家里去了,试问哪个男人能忍受这样的窝囊气。 果然,程涛摇了头。 不过,“公安同志,有一件事情,我觉得自己应该主动交待。” “嗯?” “听说派出所昨天去红鸩纺织厂抓赌了,其实,其实那时候我也在红鸩纺织厂。”程涛咬咬牙,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把这句话说出来。 吴大忠猛地抬头,丁红拉了拉他的制服,提醒他克制点。 “咋回事儿?”吴大忠咽了口口水。 “昨天下午,同村的程传伟带我去红鸠纺织厂后头的仓库放松心情……” “谁知道刚进仓库他就不见了,我也想离开,却被三个年轻人拦了下来,然后我就被他们拉去厂房剪了半天线头。等我出来天已经黑了,着急忙慌想离开的时候,正好听见外面有人大喊‘抓赌啦’,我害怕受连累,就抄小路跑回了家。” 说到这里,程涛轻笑了一声,“回家就遇见了这些事,甚至还因此差点被害了性命,我还真是流年不利。” “程传伟?他在不在陪你来的那群人里?”丁红问道,她直觉这里面有事,他们接到的举报信上可是明确写着程涛的名字,要是真按程涛所说,那是举报人看错了?还是说这里面有其他内情? 要说这也太巧了。有人把程涛带到了红鸩纺织厂,派出所就接到举报信说那里聚众赌博。程涛在纺织厂一时半会回不到家,后院就着了火。 程涛摇头,轻笑了下:“我今早才知道他昨天有急事去外地了,好像去走亲戚什么的。” 嗯? 吴大忠感觉程涛的气质在一瞬间改变了,褪去了平和的外表,变得非常危险。他揉揉太阳穴,再凝神看去,程涛依旧是原本的模样。 “这么说有段时间内都见不到他了?”丁红自言自语。 “是吧。”程涛眼睛看向桌上的日历牌,意味不明的说道。 程传伟在陷害他,这是毋庸置疑的,不然也不会自掏腰包。但是因为中间出了差错,他并没有出现在那个秘密赌坊里。 即使这样,警察还是知道了他的名字,这就说明派出所肯定是接到举报信采取抓赌的,不出意外上面还特意提了他的名字。 这是谁的手笔不言而喻,除了程传伟也没有别人了。 这样就好办了。 “虽然你这么说,但我们不能听信一己之言就相信你,你还记得是谁拉你去剪线头的吗?” 程涛还记得其中一个人的名字,心思转了一圈,他摇了摇头,“我可以和被抓的那些人见面,如果当时我也在,他们肯定会指认我。如果没人指认,是不是就能证明我的清白了?” 在那些人出去之前,他想见见他们,做好能说几句话。 “这个我们做不了主,得去请示所长。”吴大忠犹豫。 程涛点头,表示可以等。 吴大忠和丁红的脸色都有些不大好看,其他人不知道,他们自己心里却清楚,虽然打着抓赌的名义抓了人,但是他们在现场并没有找到赌资,里里外外翻了好几遍都没有。 严格说起来,他们现在都不能确定那些人到底有没有赌钱,原本以为程涛会是个关键人物,现在看起来也不像。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们真抓错人了? “咳咳,”门口传来咳嗽声。 几人转头,就看见一个穿着翻领衬衫的中年人,他手里拎着公事包,脸上笑眯眯的,不知道已经在门口站了多久。 程涛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这人该不会是…… “周主任,你怎么来了?”吴大忠赶紧站起来招呼。 “我听说昨天派出所打着抓赌的名义,从红鸩纺织厂带走了十多个人,就想来问问梁所长准备什么时候放人?”周主任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年。 “周主任,事情还没有查明,咋能……” “吴公安,凡事都要讲证据,你们是抓住了现形,还是找到了赌资?不过就是年轻人聚在一起娱乐放松,这不犯法吧?虽然地点确实不合适,但就算处分那也是纺织厂内部的事情,不管开除降职还是罚工资,都该让厂里自由裁量,你们公安就别掺和了。” 程涛脸色一黯,还真是来要求放人的。 “话不是这么说的,咱们这不是还没调查清楚吗?”丁红有些不服。 “行了,都不用说了,”里面办公室走出一个中年男人,只听他说:“周主任,我们立刻就放人。” “所长?”“所长!”丁红和吴大忠都不理解。 梁所长摆了摆手,呵斥了两句。 “还是梁所长看得长远,那我就先回去了,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就这半天我那里举报信都成摞了。”周主任笑着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周主任离开了,程涛这边也完事了。既然被抓起来的那些都不算耍钱,程涛只是出现在红鸩纺织厂就更不是问题了。 “你放心吧,我们一定尽快联系上级单位,申请联合审理你这个案子。”吴大忠拍着胸脯保证。 “麻烦吴公安了。”程涛道谢之后,走出派出所。 他走得很慢,脑袋里想着错过这次还有什么理由见到那些人,好像没有了,那他再等等? “哎,你刚刚说的我都听见了。” 程涛吓了一跳,迅速回神,发现是跟在刚那位周主任身边的少年。 “什么?” “你真的是程青松和毛凤莲的儿子?”少年的眼神充满质疑,一脸“他们怎么会生出你这样儿子”的表情。 看上去很欠揍。 程涛没说话。 “被人诓到纺织厂,被人诬赖参与赌博,娶了个媳妇儿还跟人跑了,你怎么这么倒霉啊?”少年侃侃而谈,说道兴奋处还不自觉提高声音。 程涛满头黑线,余光看见派出所门口走出一群人,打头的那个脸上有道伤疤,看上去有些骇人。 “小军,回家了。”他唤道。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9节 “来了,”少年应了一声,赶紧跑了过去。 程涛站在原地,看那个叫小军的少年扯着伤疤脸的胳膊回头指着他说着什么。虽然听不见,但想也知道左不过是那些他听了想揍人的话。 不过,这样应该就足够了。 程涛吁了口气,转身去找小崽儿。 等他转身,被扯着胳膊的男人回头看了一眼,意味不明。 第8章 拿树叶和瓦片对付一下? 走了两步,程涛就按着胃停了下来。 刚刚他不该喝丁公安那杯茶的,不然现在不会这么难受。喉咙一阵反胃,不过他现在也吐不出什么,从昨晚到现在他统共也只喝了那杯茶。 “涛子叔?”“叔,你没事儿吧?”旁边传来程传杰几个紧张的声音。 程涛摆摆手,缓过劲儿来才站起身,“派出所已经受理此案,剩下回家等消息就成。接下来我去卫生所,完事我请你们去对面饭馆吃饭。” 整个万福镇只有一个饭馆,名字就叫“万福饭馆”,当然现在是国营饭店了。 有国营饭店的公社不多,好些人一辈子都不知道国营饭店门朝哪。万福镇因为有纺织厂,才有了一家国营饭店。 不过,除了纺织厂的工人,农村人来国营饭店吃饭的很少,几乎没有。像程仓里,大家出来一趟不容易,坐驴车得个把小时,走路能抄近道那也得这个时间,社员们一年来不了几次,就更少去国营饭店吃饭了。 “不用,不用。”“不用了,涛子叔,你还是先去处理伤口吧。” 程涛把朝他伸爪的小崽儿接过来,看他小脸蛋红扑扑的,就知道刚刚玩的开心。几个小伙子送他来公社,被吴公安撵出派出所只能在屋檐下蹲着,足足俩钟头,还要给他看着孩子,也是不容易。 “今天麻烦你们了,就当是我谢谢你们。放心,请你们吃得多丰盛我是办不到,但吃顿饱没问题。”程传伟塞给他的钱票还在兜里揣着呢,大家吃顿饭应该还有剩。 到底半大小伙没经过事儿,听程涛这么一说都憨笑着挠挠头,一脸跃跃欲试。 “哎,既然涛子叔都这么说了……”李顺抬起胳膊肘捣捣程传杰,让他赶快做决定。 其他几个也都看向程传杰,他们都还没去过国营饭店呢。 “那咱就听涛子叔的,”程传杰也不含糊,当事人都这么表示了,兄弟几个也都高兴,他当然不会泼冷水。 几个年轻人欢呼雀跃。 “小顺,你跟着涛子叔去卫生所,我跟他们先去国营饭店,现在已经过了饭点,现做也得花不少时候。”程传杰安排道,“涛子叔,你觉得这样行吗?” “可以。”程涛看了一眼程传杰,不愧是跟在程相文身边长大的,叔侄俩说话办事完全是一个路子。 程涛并不反感这份熨帖,反而挺喜欢和这样的人共事。 按照程传杰的安排,一行人兵分两路,各自行动。 程涛抱着小崽儿去卫生所。 李顺跟在后头,觉得让伤患抱孩子不地道,几次想把程小墩接过来。 无一例外都被拒绝,到最后程小墩连看都不看他了。 李顺大受打击…… 接待他们的是个老大夫,他看了下程涛的伤口,“小伙子,你挺能撑啊,受这么重的伤竟然还到处乱跑,你就没感觉恶心反胃?” 程涛方才后知后觉,他感觉到的不适,大概是脑震荡引起的连锁反应。 老大夫一边啧啧啧一边给程涛包扎伤口。 程涛没觉得多疼,全程面无表情。 李顺却被吓到了,老大夫说涛子叔伤的重,稍微砸偏点命可能早没了,他一点都没看出来。 很快包扎好伤口,李顺紧着跟护士去取药。 程小墩觉得缠着绷带的程涛眼生,一个劲儿的盯着他瞧。伸手轻轻的摸了摸,脸蛋皱的跟包子褶一样。 程涛伸手想捏捏他的脸,被躲开了。 就见程小墩表情严肃的伸出食指,点点程涛的手背,然后小手一挥,“痛痛,痛痛,飞跑了。” 程涛一愣,随即笑出了声,眼睛里的温柔化成水了一样。这一瞬间,他整个人都散发着柔和的光。 李顺拿药回来,正好看到这个场景,微微有些诧异。 这之前,他从来没有仔细打量过程涛,印象中对方总是耷拉着眉眼,独来独往,终日没个笑脸。 村里老一辈常说涛子叔可怜,大家都该照顾着点。可在他们这群年轻人看来,程涛活得不要太轻松,他干着最轻松的活却拿着中等工分,分粮分肉都是头一份,公社时不时发些奖励,另外还有俩啥东西都往娘家搬的姐姐。 程涛的特权太多了,无形之间就和其他人拉开了距离,在村里他好像和谁都不熟。 今天是李顺第一次和程涛共事,却彻底颠覆了他长久以来的认知,他觉得现在的程涛和他记忆中的完全就是两个人。 周身明明狼狈的很,脊背却挺得笔直,和他们说话的时候,总是认真听完再回答,嘴角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对待程小墩更是有十足的耐心,现在为了答谢还要请他们去国营饭店吃饭。 涛子叔是这样的吗? 李顺正想着,就听到程涛喊他,他正了正神色,“涛子叔,我取到药了。” “那我们去饭馆找他们。”程涛点点头,抱着程小墩站起来,谁知道程小墩却朝李顺伸手。 李顺受宠若惊。 程涛却觉得诧异,一时间忘了松手。 “小顺抱窝,爸爸累!”程小墩看李顺不伸手接他,有些不乐意。 李顺:“……” 程涛笑,眼睛都眯了起来。他把儿子递给李顺,温声教育:“你要喊哥哥,乖小孩不能没礼貌,你现在要和哥哥说什么?” “谢谢小顺哥。”程小墩很上道。 李顺,嗯,并不怎么想说话。 三人很快走到了国营饭店,大家看李顺抱着程小墩都惊奇的不行,“呦,还真是涛子叔给谁认谁啊。” 这话是有缘故的。 程小墩并不亲人,程涛在的时候不用说,他谁都不跟。 刚刚程涛在派出所,把程小墩递给了程传杰,他就只认程传杰。他们努力哄着他玩,玩的时候挺高兴,但到最后他还是只让传杰抱。 咋哄都不行,精的不行! 当时他们就开玩笑说可能是这个缘故,没想到还真是。 话音刚落,就见程小墩从李顺怀里滑了下来,脚刚落地,就跑到程涛身边,抓住了他的手。 程涛领着他坐下,问程传伟都点了什么。虽然过饭点挺久了,但国营饭店除了他们还有七八个客人,看着也才吃上。 “我点了肉丝面,你看小墩需要另点不?”程传杰说道,然后又压低声音,“涛子叔,这里都要粮票……” 他本来想点素面,但都来饭馆了,连点肉末都不沾说不过去。他是没关系,其他人怕是要有意见,吃来吃去吃成仇,那还不如多花几毛钱。肉丝面比素面贵五分钱,粮票是一样的,要是涛子叔有意见,大不了这几毛钱他掏。 “再一人加一个肉火烧吧。”程涛看了眼价目表,心里有了数。 “啊?” “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也得尝尝店里的招牌啊。”程涛笑着说。 “涛子叔,您真敞亮!”李顺冲他伸大拇指,然后颠颠的去找服务员了。 程传杰则松了一口气,这样看,涛子叔是带着钱票的。 程涛把两人的反应看在眼里,没有说话。 很快,服务员过来通知他们去端菜。 李顺几个听见招呼声,呼啦啦都站了起来。 程涛等他们都离位,才跟着站起来,就见李顺把一碗放在了他面前,“请吃饭的是大爷,叔,你先吃!” 这一句话说的那叫一个中气十足,把饭馆里吃饭的都逗笑了。 李顺也不管,转身去端自己的碗。 程涛失笑,弯腰给程小墩卷袖子,又去找服务员要了个碗。 面和火烧很快都上了桌,大家饿狠了,第一口吃下去就开始狼吞虎咽。 程涛闻着香味,嘴里开始分泌口水,不过他还不能吃,旁边有崽儿一早就张开嘴等着了。挑了两筷子面条放在空碗里,截断晾凉,一口一口喂给程小墩。 程小墩嚼的慢,程涛耐心,也不催他。 等程小墩把面条吃下去,其他人都下去多半碗了。程涛拿筷子把火烧挑开,拿出一小块让程小墩自己啃,自己才开始动筷。 喝第一口汤,他就喟叹了一声。 鸡汤鲜美,面条劲道,配上酸香肉丝和笋丝,是真好吃啊。 程涛觉得这是他穿来后最舒服的时候。 夹起剩下的半块火烧,猪肉大葱馅鲜香,皮酥里嫩,不愧是万福饭馆的招牌。 吃饱喝足,一群人美得直冒泡。等走出国营饭店,还晕乎乎的。 程小墩还是不让程涛抱,这次他赖上了程传杰。大家都起哄再让小崽和程传杰待下去,他都要忘记自己爹是谁了。 程涛笑着说很有可能。 旁边已经看透一切李顺,默默闭紧了嘴巴。 他们到镇口的时候,李红芬和刘丽英已经在等着了,只卢蓁蓁还是没有到。 “怎么回事儿,让一车人都等着她。”李红芬皱眉。 “咱又不着急,等会就该来了。”刘丽英拉拉她的胳膊。 李红芬“哼”了一声。 气氛突然有些尴尬。 大家并没有约定具体集合时间,一个是都没手表,另一个是不知道程涛这边多久能完事。但是大家都知道得在天黑前回到家,估摸着时间回来一般都不会迟到。 又等了一会儿,大家都有些浮躁,卢蓁蓁终于扛着一个大包裹过来了。她给大家道歉,细声解释说遇见一个熟人耽搁了点时间。 卢蓁蓁的包裹很大,自己抱着都费劲,放驴车上不可避免就影响到旁边坐着的李红芬和刘丽英。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0节 俩人虽然没有阴阳怪气,但脸色变得不好看。 卢蓁蓁也有些无措,瓷白的鹅蛋脸染上了红晕,杏仁眼里还有点水光。 “咱们刚吃饱就别都挤在驴车上了,累坏了驴,广发大叔得念死咱们几个。小顺车后座还能坐个人。”程涛指指自行车。 程广发是大队会计,最是爱惜东西,村里小辈几乎都被他念过。 “快快快,你去坐李顺车后座,没听涛子叔说你刚吃太多了。” 被提醒的青年赶紧站了起来,嘴里还说着,“那我坐涛子叔的洋车,他不是更担心。” 气氛瞬间活络了起来。 卢蓁蓁对程涛感激的笑笑。 程涛摇摇头。 临出发,邓宝山鞭子都挥出去了,却又因为程小墩一句“拉粑粑”不得不暂停。 程涛领着小家伙去后头小树林解决生理问题。 他家崽儿还蹲不稳,一屁股蹲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程涛找了一棵小树让他扶住,自己则站在一边等。 小崽儿特努力,小脸憋得通红。拉出来的当然也很有味道。 过了好一会儿—— “爸爸,我好了。”程小墩扶着树,小心翼翼站起来, 程涛生怕小崽儿蹲地上,“别动,等爸爸给你擦……” 呃,他好像没带纸。 兜里除了两块钱,五斤粮票,就没有其他的了。他现在的条件还没法奢侈到拿钱当手纸的程度,程涛把目光看向树叶和瓦片,要不要给小崽儿对付一下?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屁屁即将受难,程小墩踉跄一下,差点蹲地上。 程涛心都跳到嗓子眼了,跑过去把崽儿提溜到了旁边。 “涛子哥。”卢蓁蓁走了过来,“给你这个。” 那是两张草纸,看样子是什么包装纸。 “我想着你可能没带。” 程涛接过来,言语间有些感激,“谢谢你了,卢同志。” 卢蓁蓁受宠若惊,她就住在程涛家隔壁胡同,但两人不熟,今日之前就没说过话,对方一直冷冷的,和谁都不热络的样子,乍然喜笑于色,让她觉得有点陌生。 程涛没注意这些,憋着气给小崽儿擦了屁股,提上裤子,又拿瓦片把坨坨盖上,这才松了一口气。 领着程小墩回到驴车旁,卢蓁蓁捧着一把糖让程小墩拿。 程小墩滋溜下口水,却没有伸手,而是转头看向程涛。 程涛看地上扔着几个糖纸,那几张草纸恐怕就是糖块的外包装。伸手拿了一块递给程小墩,“谢谢,这样就行了。” 卢蓁蓁也不硬让。 大家重新坐上驴车,说着话,一路晃悠回到了程仓里。 ——那里有人正等着他们。 第9章 村里来了一群讨债的 驴车顺着万福河行进,河对面就是程涛家。 路北朝南,东头临河第一家,非常好认。 这块地是程青松和毛凤莲回村后,和大家商量后圈起来的,用作宅基地和自留地。 这片以前就是秃头山和臭水沟,夫妻俩填了好几年才填平,后面山头上的一草一木都是他们亲手种的,到现在,有些大树都有合抱粗了。 那时候这周围根本没人家,家里有姑娘小子,夫妻俩怕不安全又费功夫围了院墙。 这个工作量可不小,不过要不是当初那么艰难都被大家看在眼里,再加上后面夫妻俩因为救人去世成了所谓的英雄,舅爷根本护不住这块地。 不过就算是这样,最后也没护住就是了。 前世,程涛陪着奶奶回来的时候,这块地已经易主了。 驴车拐上万福河大桥,进入程仓里村。 离老远程涛就看见家门口站着几个人,程相文、程大江和李盼弟。 驴车停下,小广场上的社员们听见动静,都看了过来。 程涛拢了拢怀里的程小墩,“相文哥,大哥大嫂,小墩睡着了,我先把他放到炕上去。” “赶快去吧,别把孩子闹醒了。”程相文摆摆手,转而去问程传杰李顺几个。 小年轻们刚去国营饭店吃了一顿,现正是想炫耀的时候,一时间所有人都表现出十足的表达欲望,说气话来那叫一个侃侃而谈。 程涛在压水井旁边给程小墩洗脸洗手的时候,正好听见程大江的怒吼:“吃吃吃,就知道吃,不就是一碗面条子,再好吃能好吃到哪去?现在问你们这个了吗?” 隐隐约约还听见几个年轻人弱弱的反驳。 程涛心情不错,把程小墩放在炕里头,就走了出来。大门外面已经回归正题,李顺正在说他受伤情况。 站在原地听了一阵,程涛满头黑线。 如果说老大夫口中他这伤凶险,李顺口中他已经死去活来好几次了。 这,也真是个人才。 推开大门走出去,程涛立刻接收到了来自大家充满同情的眼神。 “涛子,你先回屋休息去吧,我们就是不放心,知道派出所立案,我们就放心了。”程相文率先说道。 其他人纷纷附和。 “是啊,赶紧歇着去。”“歇着去吧,可千万别留下后遗症。” 程涛决定接受大家的好意,“家里还没来得及收拾,今天我就不让大家进家喝茶了。” “说什么话,赶紧进去休息。” 程涛点头答应,他转向程大江和李盼弟,“大哥和嫂子也回去吧,回头我和小墩去家里吃饭。”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你倒是不拿自己当外人!”程大江冷哼一声,但是没明着拒绝。 李盼弟拉拉他的胳膊,“你大哥就那样,你别放在心上,想来家里吃饭提前说一声,嫂子发面,给你做你最爱吃的黑糖馒头。” “好,”程涛笑眯眯回答。 程大江听不下去,转身就走,李盼弟赶紧跟上去。 亲哥嫂都走了,其他人也都不多留,很快便各自散去。 程涛插上大门,走回堂屋。 屋里还是跟遭抢劫一样乱的不行,他现在不想整理,把炕上的衣裳床单卷吧卷吧直接塞到站橱里,换下带血的衣裳,随便洗了洗就直接躺下了。 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骨头都酥了,舒适的不行。 穿来之后,总是绷着一根弦,现在终于能放松片刻了。 迷迷糊糊间,程涛隐约听到有人叫他。 睁眼却发现已经是傍晚,透过窗棂能看到山那边红彤彤的晚霞。 按按脑袋,程涛坐了起来,他以为自己刚躺下,没成想太阳都落到山那边去了。 打开大门,门外站的是程传杰和李顺,俩人脸上挂着笑,李顺手里还提着条活鱼。 “你们怎么过来了?” “涛子叔,我们过来给你送条鱼。”说完,程传杰拿手肘捣了捣李顺。 李顺会意,赶紧把鱼递到程涛跟前,“涛子叔,谢谢你请我们吃饭。今天我是第一次进国营饭店。” 其实他觉得程涛不是会计较这些的人,所以在奶奶和相文叔商量凑钱还回来的时候,他说还不如抓条鱼,既能还人情,涛子叔又正需要,一举两得。 程涛却没有伸手,“要是你们硬要算得这么清楚,这鱼我就不能接了。你们不想欠我,我也是一样的。” “哎,涛子叔,我们没有别的意思。这鱼是我俩的一点心意,给你补身体用的。”程传杰连忙解释。 “是啊,涛子叔你可得好好补补。”李顺认同这话。 鱼到底还是留下了。 程涛把它放在石槽里养着,便开始做晚饭。 虽然堂屋被翻得乱七八糟,厨屋却没受到波及,一大一小两口灶,因为常用,锅里都很干净。 程涛是烧过土灶的,不至于慌乱。 往锅里添了一瓢水,用火柴点着麦秸,然后慢慢放进碎木柴,整木柴。 天逐渐暗下来,程涛找出煤油灯点亮放在旁边。 水很快煮开,放入用凉水浸泡的玉米糁,搅拌均匀,盖上锅盖,小火焖煮。 “涛子,在家呢?”随着声音有人走进了院子。 程涛走到门口,“广发叔?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事儿?” “做饭呢。” “嗯。”程涛把程广发让进厨屋,“叔,你有事儿直说就行。” “我能有什么事,这不是今儿村里情况混乱,都没顾上你这边,我代表大家过来看看。”程广发表情讪讪,心里禁不住叹息——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可太多了,竟然连大队长都要换人。谁能想到事情最后会演变成这样,而一切的起因却全身而退,当然这件事也不能怪在涛子头上就是了。 “我这边没什么,派出所已经立案,现在只要在家等消息就成。” 程广发一时没接话,犹豫了几次都没能张开嘴。 屋里一时陷入寂静。 “涛子,”程广发从怀里掏出一叠钱票,“这是大队长家凑的,再苦不能苦孩子,等派出所结案得好长一段时间,你先拿着应急。”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1节 程涛瞥了眼那叠钱,少说也有百十来块,这可不是小数目,程相良还真舍得下本。 “广发叔,你这是干啥,”程涛把他的手推回去,“传伟的事由全体社员们说了算,我也仅仅能代表自己的意见,你和我说这些没有用。” 程广发没有完全收回手,而是继续说:“要说传伟这孩子也没啥坏心思,都是被家里惯坏了,你说那工农兵大学生是谁都能当的?偏偏高月兰那婆娘想把好事都拢在自己家,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现在村里已经决定召传伟回来,另择更适合的人去。” “等他回来,大队长肯定会严厉批评他,叫他以后不敢再惹麻烦。” 程广发一边说一边注意着程涛的反应,不过他失望了,对方从始至终都面无表情。 一只飞蛾扑在煤油灯上,光线晃了一下,有一瞬间程广发仿佛看见了程青松。 “涛子,”程广发下意识开口。 程涛从咸菜缸捞出几根酸豆角,洗干净拿菜刀切成段。 “广发叔,昨天我去红鸩纺织厂,就是传伟硬拉去的。明明啥都没干,今天一大早却被他爹娘指着鼻子骂,你说这事放在谁身上不生气?” “是,是,他们做事太糊涂。” 程涛把酸豆角放到碗里,抬头看向程广发:“那可不是做事糊涂,恐怕是另有所图吧。” 程广发一时没说话,要说其中没有内情,他都不相信。程相良和高月兰是什么人,那就是无利不起早的主,今早突然对程涛发难,要说没所求,根本不可能。 再说,要是其中没猫腻,程相良怎么会专门请他走这一趟。 “不过广发叔你放心,他既然已经认下一件事,我也不会硬抓着不放。另外,关于昨晚派出所抓赌这件事,你让大家都把心放进肚子里吧。今天下午,在纺织厂被抓那些人已经被证实无罪,都被放出来了。也不知道谁胆子这么大,竟然给警察局提供假消息。” 程涛拿铁勺在锅底火上热油,“呲呲啦啦”的声音有些刺耳。 不知道为什么,程广发感觉自己脊背有点凉。 堂屋突然传来程小墩的哭声。 程涛把油浇在酸豆角上,转头看向程广发,“叔,你还有事儿不?” “没了,你忙,”程广发摇头。 程涛点点头,拿着煤油灯去了堂屋。 程小墩刚睡醒,蔫怏怏的,看见程涛,一个劲儿的往他身上黏。 夜里有点凉,程涛找了件单褂给他穿。穿好后,抱起他往厨屋走,“肚肚饿不饿,咱们去吃饭了。” “吃右!”程小墩立刻有了活力。 “今儿喝粥。” “哦。”声音瞬间低了八度,整个小崽儿都蔫了。 程涛觉得好笑,一手抱着程小墩,一手掀开锅盖,玉米香味立刻飘了起来。 程小墩陶醉的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就开始滋溜口水,“爸爸,香!” 程涛刮刮他的小鼻头,“小馋猫。” “嘿嘿。”程小墩不明所以,跟着瞎高兴。 “去洗手,吃饭了。”程涛把小崽儿放地上,拉着他去洗手。 “好哇,吃饭饭喽。” 程小墩算是个很好养活的小孩,已经会自己吃饭。 程涛是不知道他是吃进肚的多,还是洒在桌上的多。但是等小碗空了,程小墩就笑呵呵的表示肚肚吃饱了。 就当是这样吧! 这年头农村基本没什么娱乐,倒是有人凑到小广场聊天侃大山。 程涛是没精力去凑这个热闹的,推碗就抱着小崽儿躺炕上了。本来只是想歇一歇,没想到直接睡了过去,醒来已经第二天了。 动了动僵硬的身体,程涛坐起来,瞬间他顿在了那里。 程涛低头,看到床单上的地图,果然不是错觉。 再看罪魁祸首,已经滚到最里面去睡了,睡前穿着的短裤已经被踢到另一头去了。程小墩就这样睡在一点湿气没有的地方,还舒服的打着小呼噜。 深吸一口气,程涛闭上眼睛,默默提醒自己,程小墩只是个三岁小崽儿,尿床是很正常的事情,这不是他能控制的事情。 自己是他爹,应该用一颗包容的心去看待这件事情。 等心情平复,程涛认命的开始收拾。拿起没有受牵连的薄被,叠几折,把崽儿挪过去。然后把床单扯下来泡进石槽,棉褥则搭在晾衣绳上晾晒。 外面突然传来嘈杂声。 没等程涛升起好奇心,就听见堂屋程小墩喊他。 “爸爸。”进门就听见小崽儿讨好的声音。 “小裤裤怎么湿了?”程涛故作严肃。 程小墩双手托住小腮帮,坦白:“是我尿床袅。” “你还很自豪怎么的?”程涛瞬间破功。 “我也不想的,”程小墩委屈的扁扁小嘴,“可是,可是小鸡鸡不听话。” 程涛哭笑不得,伸手把小崽儿提溜到院子里,舀水给他洗屁股。 换上干净的衣裳,程涛让小崽儿自己在院子里玩,自己则去做早饭。 米粥配上酸豆角,爷俩简单解决了早饭。 刚推碗,就听见李顺敲门,“涛子叔,涛子叔,” 程涛无奈,什么事非得这么着急? “涛子叔,大队长家来了一群讨债的,领头的好像是昨天刚从派出所放出来,脸上有道伤疤那个。”看见程涛,李顺赶紧说明情况。 程涛心里一动,讨债的? “大家都瞧热闹去了,涛子叔,你去不去?”李顺不嫌事大。 “去。”这热闹,不看怎么行? 第10章 一千五百八十八块八 看热闹当然要赶热乎的。 这种事李顺显然比程涛热衷,一把抱起程小墩就往外走,那架势活像个抢小孩的人贩子。 程涛也不在意,锁上门,慢腾腾跟在后头。 村里难得有新鲜事,现在又是农闲,这下子几乎全村都出动了。举着老旱烟的,拿着锅铲的,大家都着急忙慌赶去看热闹,生怕晚了一步。 程涛走在其中,明显感觉自己格格不入,不过他并不讨厌这种氛围。邻里之间,淳朴、简单又浓厚的情感,让他感觉很安心。 这是华国最艰难的年代,不管男女老少都黑瘦黑瘦的,他们穿着满是补丁的衣裳,很多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脏的发亮。而且大家努力上工一整年,也只能勉强能够温饱,但是他们眼里都带着光,好像前方的生活有万千奔头。 程涛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精气神儿了。 大家评价这个年代,习惯性的会拿自己当下的生活来做对比,这其实是一个伪命题。证明生活条件越来越好还是越来越坏,都要往前取样对比,不管什么时代都一样。 所以,评价当下人们生活,也要往前找对比对象。不提特殊存在的情况,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水平确实是在逐步提高的。 就像现在,他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全村。 程涛相信背地里肯定不少人嘀咕他、程传伟和孟晓琴之间的狗血关系,没办法,村里几乎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好不容易发生一件新鲜事儿,怎么可能不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过当着面儿,社员们对他表现出了十足的关心,“感觉怎么样?”“不要灰心,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那个孟知青一定会受到惩罚。” 一个个义愤填膺,比程涛还真情实感。 “我好多了,昨天还头晕干呕,吃了药,今天症状减轻了很多。”程涛好脾气的说了好几遍,然后关怀来的更猛烈了。 好吧,其实感觉不差。 前面转进胡同就到了程相良家,大门口已经站了不少人,还有几个楞头小子不知道从哪搬来了木梯,趴在墙头上往里望。 程涛:“……”就这么爱凑热闹? 程相良作为大队长,家庭条件在程仓里是独一档,六大间亮堂的堂屋,配备东西屋各两间,此外还修建了门楼。 不过现在他家大门紧闭,里面时不时传出说话声,听着挺激烈不过外面看不见,只能听墙上的年轻人的实时播报。 “那群人给大队长一张纸,说是借条!” “相良婶子开始撒泼了,哎呀,被大队长一脚踢开了!” “……” 播报的人情绪饱满,胡同里的人听得津津有味,然后越发好奇里面到底发生了啥。 程涛:“……” 他看了一圈都没看见李顺和程小墩,人已经进去了?接着就听见有人叫他。 “爸爸,快来呀!” 程涛抬头,就看到门楼下被李顺抱在怀里的程小墩,生怕程涛注意不到他,小爪子使劲儿挥了几下。 “呀,原来这是小墩。”周围人恍然大悟,他们刚才还在问李顺抱的谁家娃,没想到竟是程小墩。 这也不能怪他们,程涛不常在村里走动,他家孩子就更少了。 村里人对程小墩最大的印象是小孩体弱多病,隔三差五就去罗大叔家。似乎每次见到这爷俩,都是程涛抱着程小堆匆匆忙忙的从他们身边经过,现在仔细打量,竟然发现程小墩被养的是真好。 说不上白胖却也白嫩肉乎儿,黑葡萄一般的眼睛滴溜溜乱转,笑起来露出几颗小米牙,看着就讨人喜欢。现在小娃身上穿着细棉翻领长袖长裤,脚上蹬着软布鞋,白净又漂亮。就是小只了一点,头发也是又细又黄,到底还是先天不足。 “这娃咋长恁俊,和涛子小时候简直一个模样。”婶子大娘逗着程小墩。 有人仔细打量了下,“你别说,还真是。” 程小墩很少见到这么多人,慌乱之下要程涛,“爸爸。” 程涛笑着把他接过来,“这孩子有点认生,嫂子们别在意。” “不常出门都这样,以后多在村里跑跑就谁都认识了。” “你说的是,”程涛颔首。 正说着话,程相良家大门不知道怎么被推开了。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2节 众人连忙进门去瞧热闹,程涛就被簇拥着走进了程相良家。 院子里站着程相良一家和他本家兄弟,对面则是那群“讨债的”。他们还没有谈妥,气氛有些紧张,不过很明显的程相良这边占下风。 那群“讨债的”,程涛一个都不认识。要说见过,也只有昨天派出所前面的一面之缘,打头的确实是那个脸上有道伤疤的男人,不过全程说话的却是他旁边的兄弟,长得不大好看,尖嘴猴腮,一副奸臣相。 “现在传伟不在家,我们也不知其中内情,总不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能不能容我们点时间?”郭老太拿拐棍重重敲了几下地面,可见是被逼急了。 “老太太,白纸黑字,上面可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样你们还讨价还价,我们有理由怀疑你们想赖账。”奸臣相把一张纸杵到程相良跟前,“再瞧瞧,看是不是你家儿子写的借条,后面他可签名按手印了。” “一千五百八十八块八。”有眼神好使看到了借条上面的金额,下意识读了出来。 程涛一愣,这个金额? 程仓里社员都被惊呆了,一千五百多块钱,程传伟借恁些钱是想干啥? 整个程仓里,除了程涛沾父母光有些积蓄,现在还被那个知青卷跑了,能不能要回来还不一定,其他人年底能剩下钱就算不孬,大队可还有不少“超支”户呢。 所谓“超支”户就是,一家人全年上工获得的工分,折算后不足以支付预分配下去粮食的金额。提前预支的那部分有两种归还方式:第一种是从下年工分里扣除。不过要是家里劳动力一直不增加,年复一年恶性循环,就会欠大队越来越多。 第二种交现金补足。这只适用于家里有人在外地工作的情况,不过这些年,从程仓里走出去的人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而且就算走出去,手里也不一定多宽裕,所以家里还是要努力上工,增加劳动力。 一千五百多块,他们全村都凑不出来。 “你们这是抢钱啊!这是抢钱啊!”高月兰半瘫在地上,嘴里嘟哝着。 “嫂子,话不能这么说,我们借出去的那也是血汗钱,现在只是要回来,怎么能说是抢呢,这帽子可不能乱扣。要不是看在过去和程传伟交情不错的份上,我们就把借据交到公安局了,还用得着这么费劲?”奸臣相撇嘴。 “不可能,不可能,我家传伟借这么多钱干啥,肯定是有人陷害他。”高月兰开始撒泼,乱嚎:“我不活了,活不下去了,快叫人逼死了。” 一哭二闹三上吊,高月兰的拿手好活。 程涛皱眉,抬手捂住程小墩的眼睛。要是小崽儿有样学样,到时候他恐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洪荒之力。 程小墩看人躺地上打滚,正看得有趣,突然那眼前一黑,啥都看不见了。 “爸爸!”程小墩哼唧着不乐意。 “你要是敢躺地上,我就不让你上炕。”程涛势必要把一切扼杀在摇篮中。 程小墩扒开一条缝往外瞅,还不忘回答:“爸爸,我不会的。” “嗯哼”程涛不咋相信,不过只要程小墩敢,他绝对会给他一个难忘的回忆。 “我们走这一趟,就是想好好商量这钱谁还,怎么还。”伤疤脸终于开口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叔婶你们继续闹下去,这账也赖不掉。我想着你们也不想报公安处理,还是说你们想?” “今儿大家伙都在,我邵青云也不说虚的,只要你们能拿出个法子,我们哥几个不算白跑一趟,就算!”伤疤脸声音不大,但掷地有声,听着很有说服力。 接着,就见他从兜里掏出盒烟,往人群挨个让。 农村人多吸旱烟,要不就是烟卷,这成盒的大前门,除非喜丧请人办事,那是从来不买。这下有口福了,一时间老少爷们儿们都争着去接。 烟让到程涛跟前,程涛没接,“我不抽,谢谢。” 邵青云却没立刻去让下一个人,就算那人的手已经伸出来挺久了。 “兄弟看着眼熟啊。”邵青云定定看着程涛。 程涛轻笑,“昨天在派出所门口见过一面,当时我正在和小军说话。” 邵青云并没有收回眼神,“似乎之前也见过?” “在哪儿?”程涛直接问。 “嗯?” “你觉得我们在哪儿见过?你说出个地点,我兴许就想起来了。”程涛表情淡定,看不出丁点异样。 看着理直气壮的程涛,邵青云轻轻皱眉,难不成他当时真的看错了? 程涛垂眼,他一点都不心虚,反正那事确实不是他干的。 这边让烟的空档,村里几个管事的去找程相良商量事情怎么解决。 “借条要是真的,事情闹大对咱没好处,不管咋样最后都得还钱。”程广发手里拿着烟,语气沉吟。 程相良没说话。 “大队要评‘先进’,就算要办病退,你也得注意下影响。”程相文冷声提醒。 程广发生怕他俩闹起来,拉了一把程相文。“相良,要不就分期还,先还一部分,先把人对付走再说?” 程相良还是没张嘴。 “就按你广发叔说的办。” “娘,”程相良转头,“传伟他没那么大胆子……” “那你说借条是怎么回事?名不是他签的,还是手印不是他按的?”郭老太问。 程相良没反驳,要不是确定这些都是真的,他早就把这群人打出去了。 “就这么办!”郭老太一锤定音,她瞥了眼高月兰,“还不快去拿钱!” 事情很快就落幕了。经程广发从中周旋,邵青云写了收据,拿着三百块领着人走了。 人群散去,程涛转身想跟大家离开,却被高月兰拦住了。 第11章 应该而且必须付出代价 程涛真的只是来看热闹。 当然,想知道邵青云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是一方面。 现在看来只要自己不吃亏,他勉强是个好说话的人,这个认知让程涛松了一口气。只要对方不是丧心病狂之徒,就什么都好说。 至于程相良一家的遭遇,那是他们应该承受的,程涛一点都不同情。在平行空间,有人因为他们家破人亡,死去的不清不楚,活着的一生悲痛,他们应该而且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更不用要不是自己来了,他们已经沿着那个世界的轨迹继续下去了。 这样想着,程涛转身随人群离开。 被拉住胳膊的一瞬间,他的第一反应是护住怀里的程小墩,没让高月兰碰到他。 “相良嫂子,你这是干啥?”程涛皱眉。 高月兰怨毒的看向程涛,“是不是你?那些人是你找来的吧?” 原本大家都往外走的,听见动静都看了过来。程传杰和李顺本来都走出大门了,又赶紧走了回来,不着痕迹的护在父子俩身边。 程涛没想到高月兰跟疯狗一样,逮谁咬谁,看来刚刚受到的刺激不小。 他把撑着劲儿抬头的程小墩的脑袋按回怀里,不想让他看到这个面目扭曲的妇女,“相良嫂子说什么,我听不懂。” 程涛再次转身,高月兰却不依不饶。要不是程传杰和李顺拦着,她早就扑到程涛身上了。 “那些人肯定是你找来的,肯定是你故意报复我们。涛子,算嫂子求你,相良就要办病退,我们已经受到惩罚了,你放过我们吧。”高月兰痛哭流涕。 程涛停下脚步,把再次跃跃欲试的程小墩的小脑袋按回去,转身冷淡的看着歇斯底里的高月兰。“相良嫂子,你可不能诬赖我,不瞒你说,那些人我一个都不认识。” 高月兰根本不听,继续哀求。 “高月兰,你别撒泼,话说出来你得拿出证据,涛子和你家无冤无仇,为啥要针对传伟。再说我们就听说过传伟在公社有一群朋友,可没听说涛子在公社也有认识的人。”花大娘斥责。 “怎么会无冤无仇?他肯定是记恨,记恨我和相良当众戳穿他前天去过红鸩纺织厂。”高月兰振振有词。 “看来嫂子还不知道,”程涛语气平淡,“在纺织厂被抓起来的人已经被无罪释放了,昨天我们去派出所正好碰见他们走出来,当然我就更没有嫌疑了。” “不可能!”高月兰瞳孔放大。 “怎么不可能?你不是也看见了,刚刚他们还在这讨债呢。” 周围倒吸一口凉气。 “涛子,你说的是真的?”程相文抢在程相良之前问道。 “我不是自己去的派出所。”言下之意别人也看见了。 程传杰和李顺几个都证实程涛所言非虚。 一时间程仓里社员们开始议论纷纷,程传伟不会拿钱去赌了吧?肯定是了,要不咋欠这么多钱? 高月兰神色惶恐,“不可能,我家传伟从小就听话。这一定是被人陷害的,对,一定是被人陷害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大队长和嫂子也要寻思寻思最近是不是做了缺德事,才遭到了报应。”程涛垂眼说道。 高月兰猛地抬头看向程涛,嗓子像被噎住了一样,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滚进屋去,还嫌家里不够乱,”程相良一脚踢在高月兰身上,厉声呵斥。 高月兰嚎了一嗓子,然后连滚带爬回屋去了。 程涛不喜欢这家人,对程相良下意识的动作更是厌恶。没等程相良说话,他就抱着程小墩转身离开了,程传杰和李顺赶紧跟上。 走到大门外,程涛才松开小崽儿的脑袋。 恢复自由,程小墩赶紧往周围瞧了瞧,啥都没有了。回头就开始指责:“爸爸,你憋着窝了!” “嗯,我道歉。”程涛没什么诚意。 “那,那下次爸爸不这样了吧?”程小墩觉得被按着脑袋不好受,他也想看看周围发生了啥呀。 “看情况。” “爸爸!”程小墩噘嘴,不太满意这个回答。 “嗯哼?” “那爸爸,下次你能不能轻轻的,你刚刚都弄疼我了。”程小墩打着商量。 程涛这才低头看向程小墩,只见那白嫩小脸蛋上确实有道红印,应该是磕在了他肩膀的骨头上。小崽儿皮嫩,稍稍一碰就能显出来。 “可以。” “蟹蟹爸爸。”程小墩伸出小胳膊搂上程涛的脖子,一副全身心依赖的小模样。 程传杰和李顺跟在后边,听着程小墩一本正经和他爹讨价还价,最后却得到这么个结果,都没忍住笑了出来。 因为亲娘是知青,程小墩不似村里人喊爹娘,从小就喊爸爸妈妈,说话也是糯糯的小软音,听着就像是撒娇,也亏得涛子叔能硬起心肠。 三人说着话,回到了程涛家。 程涛把程小墩放地上,让程传杰和李顺帮忙照看着,自己去收拾屋子。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3节 该收的收,该扔的扔。碗碟碎片都要收起来,家里有崽儿,一脚踩上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院子里,李顺指着晾衣绳的棉褥,“呀,这是谁干的呀?” 程小墩心虚,绕到程传杰身后藏了起来。 “不会是涛子叔吧?”李顺故作惊讶。 程传杰配合他,“别胡说,涛子叔都是大人了。” “那会是谁呢?”李涛好奇的不行。 “是窝呀!”程小墩露出小脑袋,指指自己。 李顺把人从程传杰拉出来,“你都这么大了,还尿床呀?” 程小墩缩着小肩膀,绞着手指,脸蛋通红却还是大声反驳:“窝长大就不会了。” “噗嗤——”李顺笑出声。 “你瞧瞧你这小出息,就不能保证下次不会了?”程传杰弯腰捏捏程小墩的脸。 程小墩噘嘴,他上次也保证过,不过没有用,他还是尿床袅。 “你也少说两句,”程传杰看向李顺,“小心小墩子不理你。” “知道了,知道了。” 趁这点空,程涛已经把堂屋收拾出来了。 看时候已经不早,他直接去做午饭。 从厨屋拿来菜刀,程涛蹲在压水井旁边收拾鱼,刮鳞、去鳃,手法十分娴熟。 “涛子叔,这是准备怎么吃?”李顺跟过来看。 “切片炖着吃,”考虑程小墩,这样方便。“中午你俩都留下吃饭。” “不了不了,”李顺尔康手,昨天他被奶奶抓着算了一笔账,孟晓琴卷走的一千二差不多就是涛子叔的全部积蓄了,涛子叔干不了重活,还要养程小墩,他们不能给他增加额外负担。 李涛拒绝的话还没组织好,就见程涛举着菜刀利落的划开鱼腹,掏出内脏和黑膜,去掉鱼腥线,然后用水冲洗干净,剥掉鱼皮,涮成了鱼片。 等他回过神,挺大的鲤鱼只剩下鱼头和鱼刺排。 “哇!涛子叔,你可以啊!”李涛惊叹,这手艺,必须得赞一个!他姥娘家住在江边,他娘处理鱼都没涛子叔利落。 “这算什么,等会让你尝尝我的手艺。不过事先说明,想吃重口肯定不行,只能尝个鲜香。”程涛端着盆去了厨屋。 他昨天已经看过了,家里还有一把小葱,两颗蒜头,另外猪油、盐、酱油还有直接用花椒轧成的花椒面,再加上墙边咸菜缸里的酸白菜和酸豆角。 虽然调料和调味品少的可怜,但能做出味道。 说干就干,程涛先往鱼片里打了一个鸡蛋清,又加盐和花椒粉,抓拌均匀。 然后往锅里添了几瓢水,点火,添柴。等火旺起来,他从咸菜缸里捞出一把酸白菜,洗干净,切成丝,又把葱蒜切成片。 这时候,把烧开的水盛到盆里。刷锅,加入两勺猪油。 现在,农村食用油无外乎大豆油、菜籽油和猪油,这年头油是稀罕物,难得离了又不行,从而愈发金贵。程涛很少吃猪油,不过锅一热,啥油都一样。 昨天他拿来浇酸豆角,也挺香。 油热,放葱姜,下酸白菜翻炒。差不多的时候把开水倒进去,连着鱼头和鱼骨排一起煮。 家里没有馍馍,程涛找出面粉,白面黄面混合和成团,在锅沿贴了一圈巴掌大的饼子。 盖上锅盖,小火焖炖。等鱼汤渐渐变成白色,把鱼片逐片下到锅里。 添了把柴,程涛去外面叫人吃饭,却没看见人影。 正疑惑,就看他们从大门外进来了。 “涛子叔,不能白吃你的,这是我和传杰的干粮。”李顺晃晃手里的布袋。 程涛没说拒绝,他把程小墩接过来,“一顿饭可吃不了这么多,你们这是想拿我这里当长期饭馆?” “嘿嘿。”李涛抓抓脑袋,他这不是想着补贴点,没想到传杰也是这么想的,加在一起,看着就有些多了。 程涛让他们进门,“去洗手,就吃饭了。” “好嘞!” 程涛把程小墩放地上,掀开锅盖,鲜香瞬间从锅里窜了出来。 程小墩深吸一口气,“好香啊!” 程涛看鱼片变色,就知道已经熟了。听见小崽儿的感叹,笑了笑:“你传杰哥和小顺哥送了鱼,你才能吃上鱼肉,一会要对他们说谢谢。” “好。” 程涛把锅饼放在馍筐,又把鱼片盛到盆里,四个人一起上桌。 从吃第一口,程传杰和李顺就再没停下来。 这也太好吃了,鱼片鲜嫩滑,鱼汤鲜香,他们都想把舌头咽下去! 推碗,两个大小伙才开始不好意思,刚才还说不能占涛子叔便宜,这还没咋呢,盆都被他们舔干净了,锅饼也一个没剩下。 程涛倒是不在意,看别人吃得香,他食欲也跟着好了不少。 因为不好意思,两人开始忙这忙那,然后被找过来的李顺奶奶提溜着耳朵拉走了。虽然程涛表示他不介意,鱼也是他们送来的,但李奶奶仍然坚持俩人该收拾一顿。 “你看你俩多大脸,恁涛子叔都受伤了,还伺候你们吃喝,越大越没眼色。” “涛子叔做的鱼好吃,我们可做不出来。”李顺低声嘟哝。 “你说啥?”李奶奶大喝一声。 “奶奶,小顺的意思是我们知道错了,在涛子叔伤好之前,我们都只帮忙干活,不吃饭了。”程传杰赶紧开口。 李奶奶这才满意。 看着这一幕,程涛想起了程红秋。他该找个时间去看看她,不知道看到自己受伤,她会是什么反应。 送走三人,程涛带程小墩睡午觉,他的伤需要养着,得多休息。 再次被拍门声吵醒,程涛也是没脾气,看小崽儿迷迷糊糊的要醒不醒,他趿拉上鞋去开门。 刚拿下门栓,大门就被推开了。 一个身穿靛蓝棉布上衣的妇女走进来,直接拽住了程涛的耳朵。 程涛愣住了,根本忘记了躲开。 奶,奶奶? 第12章 有姐疼的弟弟是个宝 程红秋收养程涛的时候,已经不年轻了,生活的困苦在她面容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让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沧桑许多。 唯一一张年轻时候的照片,被她像宝贝一样收着,程涛还是在收拾遗物的时候仔细打量过。黑白照片和现实重叠,眼前的妇女个头高挑,中短齐发,靛蓝上衣黑裤子,脚上蹬着塑料凉鞋,看着就是个麻利人。 性格更是十几年如一日,一如既往的风风火火。 你见哪家姐姐进门就拽弟弟耳朵的,程红秋就是。 “你能耐了,家里发生这么大事情,你不通知大姐就罢,竟然不想法子给我捎个口信?她孟晓琴不要脸皮,你还能一辈子不见娘姐?”程红秋气急了,话像是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往外蹦。 “姐,二姐,疼疼疼疼疼。”被扯着耳朵,程涛只能随着她的力道摇摇摆摆。 “你还知道疼?”瞥见小弟脑袋上缠着的绷带,程红秋终是松了手,然后又问:“大夫是怎么说的?需不需要去县医院检查一下?” 程涛鼻头一酸,“二姐,现在已经不咋疼了,本来也不严重。” “怎么就不严重了?她倒狠心,要是这一闷棍打巧了,你还能在我跟前站着说话。”再严厉的父母教训孩子,都舍不得打屁股以外的地方,更何况是脑袋,孟晓琴倒是心狠。 想到这里,程红秋咬牙,当初高月兰要把孟晓琴说给小弟,她就不该松口,要不然也不会形成今天的局面。这是小弟没事,要是有事,她怎么跟爹娘交待? 虽然是姐姐,但因为年龄差距高达十岁,程涛几乎可以说是大姐程红春和二姐程红秋带大的。小时候不懂事,程涛还把俩姐喊成娘,感情不是一般姐弟能比的。 爹娘去世的时候,程红春已经出嫁并且即将随军,程红秋也已经和县城运输工订婚,眼看着就要结婚,不过俩人还是主动承担起了照顾弟弟的责任。 已经出嫁的姑娘隔三差五回来不现实,但每次回程仓里,但凡知道谁欺负过自家小弟,姐妹俩准要大闹一场。她们闹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和谁吵几句嘴,那是数次把公社领导请到村里来评理。 公社领导被闹的不行,到最后直接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都要好好照顾程涛。他在谁任上出事,谁就负全责。 这是后面程涛在公社和大队得到特殊照顾的原因之一,程家姐妹俩太难缠,当然那些被他们父母救下来的人也发挥了很大作用。 程涛就这样慢慢长大,姐弟感情日益深厚。 分岔点出现在程涛不顾反对娶了孟晓琴之后。当时程红春随军在外地,程红秋不喜孟晓琴,几乎是见面就掐,为了不让小弟难做,她主动减少了回娘家的次数。 虽然来得少了,便利却没少给。后来程小墩出生,因为先天不足需要营养,她得到消息送来了奶粉,这玩意儿难得,想也知道程红秋费了不少功夫。 不提这些,就说今天,她也是知道消息就赶回来了。 正说着话,屋里突然传来程小墩的哭声。 姐弟俩都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往屋里跑。 看到程小墩还好好窝在炕上,程涛松了一口气,“怎么了?哭什么?” “爸爸不要窝。”程小墩委屈的伸出双手。 程涛把他脸上的泪抹掉,把人抱起来,“不会不要你,我给姑姑开门去了。来,快叫姑姑。” “咕咕。”程小墩把腮帮放在程涛肩上,复读一样。 “哎。”程红秋还是觉得高兴,捏捏程小墩的脸,“真乖,二姑给你带好吃的了,等等啊!” 程红秋把停在大门外的自行车推进院子,后座绑着的竹篓装的满满当当,很有些分量。 程涛想给程红秋搭把手,被直接拒绝。只能就抱着程小墩跟在程红秋身后,走一步跟一步。 程红秋没觉得有啥不对,小弟从小就爱这样跟着她。“受这么重的伤,你得好好养着。现在没有不适,那就先不去检查。但要是不舒服,你可千万得说,不能拖。身体是自己的,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应该知道咋办。” “知道了。” 程红秋把竹篓提到堂屋,奶粉、麦乳精、橘粉拿出来放桌上,最后提出来一兜鸡蛋。 “生鸡蛋拿着费劲,我在家里已经煮熟了,现在天气渐凉,但也不经放,你和小墩赶紧吃了。” “好。”程涛乖乖答道。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4节 “对了,我看小墩尿床了。这床褥子你就先凑合几天,等下次过来我再给你拆洗。要是觉得有味儿,正好我攒点布票给你买床新里。” “行。” “钱被卷跑了没关系,你也别想不开,人没事儿比什么都强。再说我觉得那些钱一定能找回来,她孟晓琴又不是黑户,有名有姓有家,还能找不着人?”只要找到人,她就不信她不敢还钱? “嗯,姐你不用担心。” “还有,那天晚上你真没有看到那个男人是谁?”程红秋转头看向小弟。 程涛听着程红秋的叮嘱,时不时回答一句,突然就听她问了这么一句。 他正正神色,“是谁都一样,我和孟晓琴已经完了,现在我只想把钱找回来。对了,姐,小墩过完生就三岁了,我准备带他去省城检查身体,到时候你跟着一起去呗,要是有时间咱再拐个弯去看看大姐。” “那就不说了。”程红秋也不纠结,不过“去看她干啥?她今年年底回来,肯定要在家住段时间,到时候让你见个够,现在过去得花不少钱,浪费!” 有那些钱干点啥不好,去看程红春?再说也不顺路啊。当然,“我是得跟你过去,回去后我跟你姐夫打听打听,看他们运输队啥时候出发去省城,要是能捎咱们一段,就省劲了。” 乍听见程红秋提起丈夫,程涛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完全没有发生的事情,和谁说他们能信?难道还能因为他的几句话,二姐就立刻和二姐夫离婚不成?或者现在的自己能给二姐提供更好的物质生活? 思考着这几个问题,程涛得到的答案全都是否定。 “行,到时候咱再仔细商量。”程涛说道,“对了,姐,你下次来带着多多和亚亚呗,我这个当舅舅的也和他们亲近亲近。” 程红秋脸一僵,很快就恢复:“知道了,下次我带他们来。” 程涛叹了一口气,却原来二姐和儿女的生疏从现在就开始了? 他到程红秋身边的时候,对方已经是孤身一人,关于她以前的经历他只零星知道结果。记忆中原主虽然和两个姐姐亲近,但是对她们的生活却并不怎么了解,说到底原主是被照顾的那一方。 “你一定记得,到时候我给他们做好吃的。”程涛又叮嘱了一句。二姐难得回来,他当然不会只提这些烂事儿,“姐,我收拾收拾东间,你歇歇,晚饭后,咱俩去大哥家逛逛。” 程涛把程小墩放下,就见小崽儿立刻被他二姑一块饼干引着扑了过去。 程红秋把饼干递给侄子,狐疑:“大哥?程大江?” “昂。”程涛拿起笤帚,推开东间门,整体还算干净,扫扫灰尘,铺上褥子就能睡人。 “你啥时候和他这么好了?还喊他大哥?这么多年在村里也没护过你,去他家干啥?”程红秋对这个大哥很有意见。 “到底是大哥,前天我和程相良家闹矛盾,他还帮了我呢。” “他帮你不是应该的,当初要不是你年龄小,他儿子能去当工农兵大学生?”提起这个,程红秋还是怨念满满。 她爹在的时候,没见程大江喊过爹,就是碰面也跟陌生人差不多。她爹走了,程大江一家却能享受到作为她爹儿子的待遇,怎么好事都让他给摊上了? “姐,不是大哥也会是别人,难不成换个人你就服气了?” 程红秋张张嘴没能反驳,那必然是更不服气。肥水不流外人田,程大江再怎么样,身上流着她爹的血呢。 程涛笑出声,看吧,他就知道是这样。 上一辈的恩怨,他不想提,也不辨对错。作为子女,他们的立场从出生就已经确定了,程大江要维护自己母亲的尊严,他和姐姐也理所当然站在自己亲娘这边,同样都没有对错。 不过和程红秋理论这个,最后指定要被骂。所以他只能从别的角度切入,看在程大江帮了自己的份上,二姐肯定就不反对了。 “去就去,听你的。”程红秋多少有些气急败坏。 程涛哭笑不得。 程红秋知道消息就从县城直接赶回程仓里,骑了快俩小时的自行车,现在也确实累了。看小弟忙前忙后,还给铺了床,她没拒绝这份好意,躺炕上休息去了。 程涛和程小墩刚刚歇了一阵,现在不困。为了不打扰程红秋,程涛从抽屉找出纸笔,开始教小崽儿识字,刚写了“1、2”,程小墩就意图夺笔。 “费,我也费。” “你会也得等一等,等我写完教你念。”程涛把小爪子抓住,从容从1写到9。 “这是1,”程涛指着“1”伸出一根手指头。 程小墩有样学样,小手却不听使唤。程涛帮着把其他四个手指头给他按下去,他才勉强伸出个“1”。 “2”程涛又加上一根手指,然后又去纠正小崽儿。 程涛作为大学生,在当下妥妥是高材生,不过他没有教学经验,尤其对方还是幼儿,所以只能教过了就算。 反正这本来就是打发时间,他也没法对三岁崽苛求效果。 程红秋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她弟拉着侄子已经学到了像口哨的“9”。 ——完全填鸭式教学。 程红秋却觉得欣慰,刚听人说这事,她可担心坏了,生怕小弟一蹶不振,现在看来是她想多了。 晚饭是程红秋做的,煮了腊肉粥。 程涛高兴,吃了不少。程小墩更是小肚滚瓜溜圆。 饭后,俩人半瘫炕上休息,让程红秋哭笑不得。 去程大江家串门,也是为了消食,姐弟俩领着程小墩出了门。 第13章 二姐:说话不带虚 出门的时候,程红秋抓了把奶糖。 这可是好东西,“三块糖,一杯奶”,就是在县城也是稀罕物。她攒了好几个月的糖票,又一早到供销社排队好不容易才抢到。回来又分成三份,一份留给家里俩孩子,一份送给公婆,最后一份带到娘家来。 好东西吃进兄弟侄子的肚子,程红秋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这要拿给程大江,她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吃亏,放下一块,再放下一块,要不再…… “姐,就这些吧,再少就不像话了。” “知道了,知道了,也不看看我是干啥的。”程红秋找张草纸,把糖块包了起来。 你还别说,捧在手里的时候不显,经过包装还真颇像这么回事儿。 想想内容物,又看看这个颇具欺骗性的纸包,程涛觉得大哥大嫂打开的时候不会多高兴。不过,依照他们现在的关系,程红秋回娘家能去程大江家坐坐,已经跨出很大一步了,不空手去已经很给面子了。 因此,程涛没跟着指手画脚。 现在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小广场上不少人说话。 程红秋一出门,大家看见都打招呼。 “红秋回来啦?” “回来了,嫂子吃了吗?”程红秋并不深聊。 走着走着,又碰见了花大娘和胖婶。 “红秋回来啦?是不放心涛子吧?” “大娘,婶子。”程红秋打招呼,“可不是不放心。涛子脑子不转弯,家里出事都不知道给我捎个信儿。多亏相东拐家来听说了这事,回去又讲给我,要不然我还蒙在鼓里呢。说起来我还要谢谢大娘和婶子,涛子都和我说了,昨天你们替他说了不少话。” “你这闺女净捧着我俩,不知道还以为我们做了多了不得的事,那种情况下谁不得站在涛子这边?”话是这么说,花大娘还是笑的合不拢嘴。 “要我说,咱还得感谢涛子。”胖婶接过话茬,“要不是他,咱们能知道他们两口子干的那些事?竟然瞒着社员把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偷偷给了自个儿子,就他们知道大学生值钱,咱们都不知道呗?……再说给他,他也得配啊。” 今天上午的讨债其实还有后续,只是程涛走的早不知道罢了。 关于程传伟为什么借了这么多钱?这些钱都去哪儿了?现在可是整个大队最热议的话题,猜测最多的就是程传伟去赌了。 这可真是讽刺!要知道就在昨天早上,程相良和高月兰还堵在程涛家门口,指责他参与赌钱,明明没有实质证据,还说的理直气壮。要不是涛子据理力争,他们没准儿真就被高月兰忽悠过去了。 没想到才过去一天,事情就发生了反转,这赌钱的不是程涛而是他们家传伟! 之前,大家只觉得程传伟不具备成为工农兵大学生的品格,这下子是直接炸开了锅。 经过商量,大家一致决定程相良必须退下来,并且负责十天内把程传伟叫回来。如若不然,他们就闹到公社去。现在也不管什么先进不先进了?不把程相良拉下来,他们大队永远都成不了“先进”。 程相良一家终是接受了条件。 听到花大娘和胖婶说这些,姐弟俩脸上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等分开之后,程红秋才“啐”了一口,“程传伟有胆借这么多钱,我咋就这么不信呢?要说这事是程相辰干出来的还有点儿说服力。” 程涛沉默,奶奶看人准,他是知道的,却没想到还了解村里的年轻人。不过,程传伟虽然没有胆量借这么多钱,但是他却敢带着别人媳妇儿私奔。从某种角度上,程红秋也算是走眼了。 “不管他干了啥,反正这债他是欠下了。”程涛不甚在意的说道。 程红秋点头:“希望他们能消停几天。” 怕是不能。程涛在心里反驳,程相良家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到现在可还没露面呢。程锦驹能折腾出这么大一份家业,说明这就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不知道他知道后会怎么出招。 姐弟俩很快走到了程大江家,程涛看了眼程红秋才上前喊门。 开门的是李盼弟,看到程涛父子,她虽然惊讶,却也觉得在意料之中。 虽然不知道为啥,但是昨天起小叔子待他们突然亲近起来了,完了还说要来家里吃饭。李盼弟不在乎这点东西,总归是亲兄弟,就像花大娘说的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好好相处总比结仇强。 自家男人嘴上说着嫌弃,心里可高兴的很,傍晚干活嘴里都哼着歌儿。 但是看到程涛身后的程红秋,李盼弟是真的惊讶了。 她公公和后婆回村的时候,两个闺女已经记事,听说刚开始也意图和程大江和睦相处,但那时候的程大江不像现在,态度那叫一个生硬,说话当然也不好听。 碰了几次壁之后,仨人就成了仇家。 到老两口去世前,程红秋在村里看见他们夫妻不是直接转头装作看不见,就是“哼”一声表示不爽。所以别说登门,就是在路上见了兄妹俩能好好打个招呼,李盼弟都觉得很可以了。 “唉,来了。”李盼弟有些拘谨。 “奥,”程红秋也不大放的开。 “大嫂,二姐是下午到的,主要不放心我来看看。知道昨天你和大哥帮了我,她就说来家里坐坐。”程涛笑着说道。 “伯娘,窝也来坐坐。”程小墩学话。 “哎,好。”李盼弟下意识回道。 “我啥时候……”程红秋下意识反驳,突然反应过来小弟的用意。 “是啊,听说这事,我可太高兴了。我和大姐出嫁了,村里就剩下大哥和小弟,我也盼着他们能相互帮扶的。”程红秋重新掬起笑容。 “嗳,是是是,我也这样想。”李盼弟简直受宠若惊。 “堵在门口干啥?既然来了就让人进来。”身后传来一个冷硬的声音。 李盼弟赶紧打开大门,有血缘关系的三人终于面对面。 “大哥,”程涛唤道,然后捏了捏程小墩的腿。 “大爷,我们来玩哒!”程小墩伸出小爪子朝程大江挥了挥。 “都进来吧。”程大江的语气下意识放缓,说完转身进屋。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5节 程红秋把纸包递给李盼弟,“我来得着急,没去供销社,这几块糖给你们甜甜嘴。” 李盼弟当然不接,“家里又没娃,留这给小墩吃吧。” “他们爷俩儿的份我都留出来了。”本来分给程大江,程红秋就不甘心,还要她把小弟和侄子的口粮抠出来,她能干? 李盼弟到底接了,随即心里就有了数。程红秋说是几块糖,真是一点都不虚。 要说来家里坐坐,就能让生疏的几十年的兄妹兄弟迅速热络起来,那是不可能。 整体氛围略带尴尬,不过起码坐在一桌上说话了,勉强也算是个进步。 只是没多大会儿,本性就显露出来了。程大江和程红秋这兄妹俩,说话那是一个比一个噎人,刚开始程涛和李盼弟还在中间调和,到后面俩人只当听不见,只哄着程小墩说话。 程涛不想二姐第一次来就被扫地出门,所以在程红秋又一次噎住程大江之后,提出了告辞。 “你干啥对你指手画脚,就帮着说了几句话,他还真拿自己当大哥了?”回去路上,程红秋依然忿忿不平,艰难的时候没见他伸把手,现在小弟都长大了,他这有意见那有意见,听着就烦。 “姐,大哥也是为我好。”程涛觉得程大江真没别的意思,他大概也没想到这两句话引起程红秋这么大反弹,当时眼睛都瞪圆了。 “你还站在他那边?” “没有。我是不想你动气,气大伤身。” 程红秋的火气瞬间熄灭了,不过嘴上还得找补一句:“臭小子,就知道说好听话。” 程涛好脾气的笑笑。 姐弟俩慢悠悠走回家,程涛给程小墩洗了手脚扔到炕上,又和程红秋说了会儿话就各自睡去。程红秋明天还要回县城上班,得比平常早起好几个小时,不早睡不行。 …… 第二天,外面刚有亮光,程红秋就起来了,没想到厨屋里亮着灯。“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她打着呵欠嘀咕。 “姐,你去洗把脸,我做了早饭,你吃了再走。”听见动静,程涛从厨屋探出头来。 “受伤了还不好好休息,”程红秋嘴里埋怨,洗漱的动作却快了不少。 不一会儿,程涛把碗端到程红秋跟前,“姐,你尝尝合口味不?” 这是碗手擀面,上面盖着两片腊肉,点缀着几颗葱花,看着就很有食欲。 程秋红深吸一口气,好香! 夹起一筷子尝了尝,程红秋不得不承认这碗面很合她的口味。面条劲道,不软不硬,咸香腊肉下面还窝着俩水煮蛋,可以说很疼人了。 “可以啊,手艺有长进!”程红秋欣慰的看着小弟。 “嗯,所以你就放心吧,我能照顾好自己和程小墩。”程涛温声保证。 “知道了。”程红秋低头,掩盖住眼眶里的热气。 程红秋走后,程涛又去睡了个回笼觉,然后在程小墩的骚扰下醒来。 “爸爸,小肚肚说他饿了。” 程涛搂着程小墩亲了一口,然后认命的去做饭。凑着锅里的面汤,下一把擀好的面条,再放俩熟鸡蛋,就是爷俩儿的早饭了。 “姑姑啦?”程小墩跑到东间没看到人,回来问程涛。 “她回自己家去了。下次我带你去看她,好不好?” “好!” 早饭后,爷俩没事干,程涛索性把昨天的纸笔拿出来,继续教程小墩识字。 正在兴头上,就听见李顺喊门。 程涛拿开门栓,“咋了?” “涛子叔,这三位同志找你,我给你领家来了。” 程涛转头看向推着自行车的两男一女,满脸疑惑。 第14章 举起木棍夯了过去 眼前的两男一女,程涛并不认识。 但要说完全陌生也不准确,严格意义上讲他们有过一面之缘。程涛在派出所提到过,在红鸩纺织厂,有三个年轻人把他拉去厂房剪了半天线头。 就是他们仨了。 程涛记得且印象深刻,主要是因为他们中有一人相貌非常突出。现在看也是如此,尽管发型和衣着略显土气,却更加凸显出那张脸的惊心动魄,就是程涛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他好像叫余晋。 “涛子叔,人我给你领来了,我还有事先走了。”李顺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大队正在选种,这关乎到生产队来年的收成,社员们一下子就忙活开了。再加上程相良正在办病退,关于下任大队长是谁,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称,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可不是偷懒的时候。 李顺走后,程涛把视线拉了回来,“三位是来?” 他本就不是多热情的人,和这仨人没有熟到上门走动,他也没觉得自己有这么大脸面。但是眼前的情况,三人都骑着自行车,两个青年车把上还挂着东西,这明显是上门拜访的节奏。 “涛子哥?你好你好,我叫秦浔。”秦浔打量程涛年纪不大,想起李顺的称呼,稍微一改喊了声“哥”。 “我们是来赔罪的。前天在纺织厂不小心认错了人,把你拉去厂房剪了半天线头。听说因此给你惹了不少麻烦,还造成别人误会,实在不好意思。” “都怪你不分青红皂白拉着人就跑,让我连问一句的空都没有,要不然能弄错?”旁边的姑娘抱怨。她看向程涛,“我叫徐薇。前天我们办同学会,正好赶上我非得加班,他们就托朋友找了个人给我替班,谁知道让浔浔给弄错了。” “哎,说话就说话,能不能别学我妈叫小名,”秦浔抗议,“再说这是我一个人的错?当时晋儿也在。” 他旁边的青年只是浅笑,“你好,我是余晋。” “我是程涛。”话说到这份上不让人进门就说不过去了,程涛打开门让他们进院。 “呀,涛子哥,这是你儿子?”秦浔把自行车停到阴凉处,抬头就看到了程小墩。 程涛转头,就见小崽儿趴着门框露出个小脑袋往这瞅,手里还提着本子。 “是啊,叫程小墩。”程涛回答,他冲小崽儿招手,“过来,喊叔叔阿姨好。” 三人的年纪看上去和程传杰李顺差不多,但是秦浔余晋上来就喊他哥,照着这个辈分小崽儿自动就降了一辈。 两个青年没觉得有什么,徐薇有些不乐意,“我还没被人叫过阿姨呢,要不还是叫哥哥姐姐吧。” 徐薇从秦浔车把上拿下一个油纸包,对着程小墩晃了晃:“叫姐姐,姐姐给你糖吃。” “小薇,你想当姐姐可别拉着我和晋儿,我俩好不容易当回叔叔。”秦浔把车把上的点心糖果拿下来。 “你就不能不和我唱反调?”徐薇半真半假埋怨。 “这怎么是唱反调,我这是据理力争。” 余晋站在一旁,并不插话。 程小墩没有像往常一样看见糖就忘乎所以,他手脚并用翻过门槛,瞥了一眼徐薇仨人,小跑到程涛身边,把本子递给他,“爸爸,擦掉。” 程涛看了一眼,很好,就他开门这会子,他儿子已经把本子画满了。歪扭七八的线条让人无法解读出画家的意图,程涛果断放弃,“好,不过现在我有客人,回头再擦。” “嗯。”程小墩点了两下脑袋。 程涛把铅笔和本子卷一块放在旁边,随口解释:“孩子认生,不要介意。” 徐薇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没事儿,没事儿,怨我们不请自来。”秦浔摆摆手。 余晋蹲下,冲程小墩招招手。 程小墩躲在程涛身后,好奇看向余晋。程涛把人让进屋,拿出三个搪瓷碗,他指了指暖瓶,“壶里是开水,你们谁喝谁倒。” 农村家庭,自家用和招待客人的碗盘都是那几个,有时候谁家摆席还要出借,可以说一个碗不知道被多少人使过。家里的碗盘,程涛今早专门用热水烫过,但这不代表别人就不嫌弃,他给倒了水,反而可能让人下不来台。 “行,行,行,涛子哥你别忙了。”秦浔觉得不好意思。 “爸爸,这个苏苏好看呀!”程小墩窝在程涛怀里,小小声说道。 当然小小声是他自己觉得,其他人都听见了。 程涛下意识看了眼余晋,男生女相,后世受欢迎现在可不一样,他拿不准对方介不介意。幸亏余晋并不在意这个,还笑着问程小墩要不要吃糖。 “窝也有!”程小墩“蹬蹬蹬”跑到里屋又跑出来,把一颗糖塞到了余晋手里,“给你吃。” “噗嗤——”秦浔乐笑出声,“果然还是晋儿受小娃欢迎。” 徐薇脸色微僵,随即恢复了过来。 亲爹程涛则是五味杂陈,他好像都没有这待遇,看来小崽子需要加强教育。不过现在他想知道,“冒昧问一句,我家的事情,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大队正在评“先进”,类似丑闻都还没传出去。在纺织厂彼此也没有互通姓名,他们是怎么知道他的?还找到了家里来。 “晋儿遇到青云大哥,说着说着就聊到了,我们这才知道自己搞了这么大个乌龙。”秦浔觉得渴,给自己倒了碗水,还顺手给余晋倒了一碗。 程涛给小崽儿卷袖子的动作一顿,“邵青云?” “对,涛子哥果然也认识。” 程涛心里稍稍释然,如果是邵青云那就不奇怪了,对方是个聪明人,路子也宽,要不然他不敢在纺织厂胡作非为,当时在公安局捞他的周主任更是革委会的一把手。以他的本事,想要打探消息肯定不难。 “因为我们出了这么大乱子,真是过意不去。”余晋道歉。 程涛摇头,“不过是阴差阳错罢了,事情和你们没有必然关系。关于赌博的事情,现在也已经解释清楚了。” 就算早点回来,结果也不会改变。这件事情的动因不在他们而在于程传伟和孟晓琴,只要他们有这个心思,早晚会出事的。 “总得过来说一声。”余晋端碗喝了口水,老井水带着淡甜,还挺好喝。 “涛子,我进来了。”外面传来李盼弟的声音。 程涛迎出去,就被塞了个竹筐,几根黄瓜、一块豆腐、几个辣椒和一把红薯梗。 “听说家里来客了,这些好孬都算个菜。” 程涛觉得他们不会留饭,大家又不熟。 送走李盼弟,回屋就看到程小墩窝在余晋身边,乐呵呵吃着糖,小表情美滋滋的。程涛扶额无语,他家崽子除了是个吃货,还是个小颜控。 “眼看中午了,要不留在家里吃饭?”程涛本意是提醒他们该走了。 “那就麻烦涛子哥了。”余晋笑着道谢。 哈?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6节 回神看向三人,秦浔眼带歉意,徐薇表情不情愿,而余晋则是笑眯眯的模样,程涛瞬间知道谁是做主的人了。 意外归意外,饭还是得做。 程涛凑活着做了四个菜,土豆饼、黄瓜炒腊肉、小葱拌豆腐还有辣炒红薯梗。 “涛子哥,你的厨艺是这个!”秦浔赞不绝口,晋儿说留下吃饭果然是明智选择,这厨艺都赶上国营饭店了。 就是刚开始明显不想留下的徐薇都吃了好几块土豆饼。 “好吃就多吃点。” “对了,涛子哥,你有没有兴趣去纺织厂给人带班?”余晋突然开口。 “嗯?” “仓库有位工人因事要休息一段时间,他不想耽误工作,找家里人帮忙又怕是非多,就托我们帮忙问问有没有人愿意带班。时间不长只有两个月,期间工资和所有奖励都是个人的。我看涛子哥你有自行车,要是有意可以去试试。”余晋介绍道。 红鸩纺织厂的待遇在县里排不上,但在万福公社那是一等一的。对现在穷的叮当响的程涛来说,这无异于雪中送炭,他需要钱,需要走出去。 “我去,什么时候?” 余晋没想到程涛这么果断,不过和这样的人共事更轻松,“他那边还得再干十天,涛子哥你抽空去纺织厂做个交接,具体事情你们当面商量就行。” “行,我知道了。” 饭吃了,歉道了,人情也给了,三人没有再多做停留。 程涛把他们送到村头。 程小墩不舍得余晋,到最后还掉了金豆豆,看得程涛直牙酸。 他们走后,程涛领着程小墩在小广场上玩到傍晚。后果就是晚饭吃到一半,程小墩就开始打瞌睡,放炕上后直接陷入沉睡。 半夜,程仓里完全安静了下来。 程涛套上衣裳,轻轻出了门。他照着记忆走到后山洼地,因为不熟悉路,他好几次都差点跌倒。 终于,他找到了那棵分叉大树,弯腰摸索半天,捡起一个油纸包。 程涛开始往回走。现在不是农忙,外面没粮,大队就没安排人值夜班,这个点大家睡的正熟。 崎岖小道上,程涛拿着木棍边敲边走。突然,前面一个黑影晃过。 程涛吓了一跳,下意识举起木棍夯了过去。 黑影闷哼一声,钻进了旁边的荆棘丛,快速跑走了。 回到家,程涛还有些惊魂未定,背靠堂屋门喘息。 “爸爸?”程小墩迷迷糊糊睁开眼。 “嗯?”程涛把油纸包扔在一边。 “尿尿。” “好。” 把程小墩哄睡,程涛跟着躺了下来,却合不上眼。 他肯定那是个人,但是谁?做什么去了? 作者有话说: 下章入v,万字更新,小伙伴们多多支持! 预收文《穿成年代文女主的前夫》,戳进专栏收藏哦! 吴跃穿到了七十年代,一朝集齐了老婆孩子热炕头。 只是没等高兴,他就发现自己其实是穿书了。 女主是他媳妇,男主另有其人,至于他则是窝里横、不正干、还搞外遇的前夫哥。 吴跃:“……” 他决定自我抢救,好好和女主聊聊。 谁知开门就被甩了一张离婚证书。 看着跟前眼神都能拉丝的男主和女主,吴跃心里狂喊,这他妈就是所谓的女主都是逼不得已? 这对夫妻明明就是半斤八两! 气势汹汹签了离婚证,吴跃转头和俩孩子干瞪眼。 鸡飞狗跳过了段时间,吴跃心心念念的全是传说中赖上他那位姑娘咋还不来? · 郭秀丽看上吴跃,是因为他是城里人,好哄还没主见。 她实在不甘心一辈子被父母兄弟压榨,不甘心和姑姑姐姐一样,半辈子为娘家当牛做马。 知道吴跃已经离婚,她直接扛起铺盖卷准备赖进他家。 却因为意外耽搁了几天。 敲门的时候她心里忐忑,要是吴跃撵自己走,咋办?要是吴跃骂她不要脸,咋整? 出乎意料的,对方几乎是感激涕零的把她迎进了门。 嗯? ———— 吴跃离婚,大院没谁觉得意外。 吊儿郎当,不务正业,除了一张脸几乎一无是处,要不是接他爹的班,他连看大门都不配。就他那样,娶上媳妇就是烧了八辈子高香了。 就这还不知道珍惜,以后就他和俩孩子过去吧! 谁知道话刚落音,一个土气却漂亮的女同志就提着行李住进了他家。 听说那是吴跃新娶的媳妇儿。 嗯??? 20220407 一句话简介:目标:老婆孩子热炕头 第15章 入v一更 程涛可不认为那人是去做好事了。 虽说这个年代倡导无私和奉献, 程涛就曾经听年长的老师说过,他们年轻那会儿把工作干活当成一种荣耀,每天都是一大早就出现在工厂门口等着开工, 有的时候为了完成工活儿甚至还会爬大门或者跳墙进工厂。 完事还挺乐呵,觉得自己又为国家和人民贡献了一份力量。这种极致讲究“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思维方式,是在特定的历史条件背景下形成的,符合那个时代的特色, 又确确实实的存在过。 虽然在几十年后, 这样的行为被说成是“傻子”,就连当事人自己都不明白当时为啥那样干。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种行为是基于当事人具有“舍小家顾大家”这种高尚品格才会做出的。 就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挨了一闷棍都不敢高呼出声, 而是直接仓皇而逃。要说他是去做好事了,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对方明显比他心虚多了。 当然, 这些都只是程涛的猜测。或许对方是有苦衷才不得不去做某些事,要真是这样, 就冲对方半点犹豫都没就直接钻进荆棘丛的动作,程涛就敬他是条汉子。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 程涛完全没有看到那个人的面容,对方八成也没有看见自己。 毕竟,两人距离最近的那一瞬间,他下意识就抄起木棍挥过去了, 当时对方根本还没反应过来。不过生怕剩下两成概率突变成百分百, 他刚刚回家的时候还是借助了之前预备好的木梯, 从东墙翻进来的。 他应该是没被注意到, 所以, 暂时还是安全的。 得出这个结论, 程涛松了一口气。 随之而来的是哪哪儿都感觉不舒服。身上的衣裳早就被冷汗踏湿,虽然现在差不多已经干了,身体却觉得凉凉的。脑袋上的伤口本来已经不疼了,经过这一刺激,又开始“嗡嗡”作响。 程涛不禁苦笑。偷摸出去这一趟,好处没捞到不说,还留下了□□和精神上的后遗症,真真让他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身旁的的程小墩翻了个身,睡姿更加放肆,一只小脚丫蹬出被子,另一只直接踹到了亲爹的腹部,那小呼噜打的别提多舒服了。 程涛扯了扯被子,把他的脚丫子盖上。 动作间,他的心情竟然变得前所未有的平和。事情已经发生了,想再多都没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之外,他只要做好自己就成。 程涛合上眼,歇息养神。 天色笼明,他起身下炕,捡起被他随手扔在一旁的油纸包,走出堂屋。 厨屋里,程涛点上煤油灯,坐在锅底门前开始拆包裹。 撕掉四五层皱巴巴的油纸,和中间一层的塑料纸,终于露出了最里面的内容物。 ——是钱! 厚厚一沓大团结。 都不用数,程涛就知道这里有一千五百八十八块八毛钱,没错,和邵青云拿给程相良的要账单子分毫不差。 这也没办法,邵青云本来就是照着这个要账的。 不过,程涛还是数了一遍,毕竟猜测在没有得到证实之前都只是猜测,被证实之后才称为事实。 事实证明,和他所料想的分毫不差。 ……所以他说邵青云这个人聪明、大胆、且不吃亏,他怎么可能会让自己承担这么大损失,所以从派出所出来他第一个动作就是转移风险。 选中程相良家,完全是程传伟的锅。谁让程传伟明知道这些人不好惹还偏要去捅马蜂窝,为了诬赖程涛,竟然写匿名举报信举报邵青云一伙。 本来程传伟的计划是没有问题的,他很小心,把程涛领到纺织厂就离开了。但是架不住程涛没被当场抓住,还无意中帮了邵青云一把。并且他本身还有不在场证明,后面还换了个芯子,把事情的经过到警察局详细叙述了一遍。 程涛赌的就是那群所谓的“赌徒”不简单,被人耍了,肯定会报复回去。 他们确实不简单,从派出所出来不到半天就理清楚了事情全貌,并且迅速做出决定让程相良一家背负上了一千五百多块钱的债务,还逼得他们不得不认下这个欠款。 这态度,这效率,谁见了不夸一句? 至于邵青云一伙人中间是怎么操控的,程涛没有兴趣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不过手里这些钱该怎么处理却成了问题,还回去?他不想和邵青云扯上关系,也没有兴趣和他套近乎。不还?他又觉得烫手。 程涛用塑料纸把钱包起来,又找了一块塑料布,给它裹得严严实实。相较于直接和邵青云扯上联系,他宁愿烫手,这样想着程涛把钱还在揣进兜里,走出了厨屋。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7节 希望邵青云看在自己帮助了他和他兄弟,并且某种意义上也没给他们造成财产损失的份上,把自己当成小透明吧。 阿门! 去西屋找了把铁锨,这是大队公共财务,这个月轮到程涛家保存,也方便了他接下来的行事。扛着铁锨来到屋后头,穿过自留地到了后山头。 程涛按照记忆走到山凹处,找到一个一般人不会注意的地方,摸索了一阵。终于,他在草窝里找到一个生锈到看不出原色的门把手,他使劲拉了拉,石板纹丝未动。 程涛把周围草木扒拉了几下,然后用铁锹划了几下,终于找到了缝隙。他举起铁掀使劲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石板门撬开了。 这是个山洞,也是原主的秘密基地。 山洞是原主玩耍的时候发现的。那时候他父母去世,两个姐姐也已经出嫁,整个家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本就不爱出去疯跑,现在更是如此,但也不能总窝在屋里,所以他常常来屋后和山头转悠,无意间就发现了这个山洞。 不过,成年后,他就没有再来过了。 程涛观察了下,洞口不大里面空间却不小,能同时容纳十几个人。他猜测这应该是战争时候,村民躲避灾害的地方,本来应该是一个天然山洞,经过改造,才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矮身走进去,立刻被呛了一嘴灰尘。 “咳咳咳”程涛挥了挥手,停止咳嗽后才开始打量四周。墙边是用砖砌成的台子,上面铺着门板。旁边有几个板凳和几根木椽,应该是用作休息和自保的工具。 程涛什么都没动,他弯腰在台子周围摸摸,果然摸到了一块松动的砖,把砖砸成两半,把钱塞进洞内,再把外面半块填进去。试着推了一下,并不如方才那样晃动。 成了! 只要没有人挨块砖检查,谁都看不出来异样。 拿着剩下半块砖头走出山洞,程涛费劲关上了石门。 褪去黎明时分的蓝,天渐渐亮起来了。程涛抬头看看两边,要说他家真是个好地方,东墙外是万福河,山头后面则是万福河支流。 西边的邻居也好相处,前边临街的是胖婶家,后边则是花大娘家,前者凑他家石头墙建房,后者则自修了土墙。 爹娘刚走那会儿,程涛家但凡有个风吹草动,这两家就会有人出来看情况。有段时间胖叔和花大爷还自愿轮流值夜班,生怕他出事。 虽然他们只是在报恩,但对程涛来说,这善意给了他那个时候最需要的东西,安全感。 当然,现在也一样。不管是谁,想无声无息进来他家,除了正门,其他三边都不好走,天黑下来后就更是如此。 修建这个院子的原身爹娘是不是早已经料到了?就算走了,他们还是能以另外一种形式守护着他们的孩子。 有的时候,不得不感慨舅爷好命,成长路上有这么善良的人为他保驾护航。 命运也真是奇妙,阴差阳错的他继承了舅爷的生命,并且会以他的身份活下去。虽然他能做的实在有限,不过他会竭尽所能,绝对不会辜负他们的祈愿。 回到前院,程小墩还没有醒的迹象。 程涛简单擦洗了身体,把脱下来的衣裳连同鞋子一块扔进水槽,然后去做早饭。 刚刚撕下来油纸和塑料纸都被他当成引火草,很快牺牲自己燃烧了别的木柴,彻底化成了灰。 ……早饭后,程涛把衣裳洗出来,领着程小墩去了小广场。 昨天下午,程小墩刚认识了几个朋友,现在正在兴头上,他做父亲的当然不会让孩子的期待落空。 虽然他根本无法理解,颠儿颠儿跟在人家屁股后头跑有啥可乐呵的,以至于睡了一觉还念念不忘,但是天大地大孩子的意愿最大。 不过,程小墩确实也需要多接触外人,这对他来说只有好处。 虽然才相处几天,但是程涛已经发现了不少问题。 程小墩本身并不是怯懦的性格,相反他活泼还好动,但是看见陌生人他却习惯往大人背后躲,说话都不太敢。 这其中确实有客观原因,程小墩出生时不足月,虽然后面养的精细,但还是比不上一般孩子壮实,快三岁还事这么大一点,看着更像是两岁甚至年纪更小的孩子。先天不足,发育迟缓,他跟同龄小孩根本玩不到一块去。 主观原因则占更大一部分。孟晓琴自诩城里人,看不上农村人,觉得村里孩子埋汰是一方面。夫妻俩过分小心,生怕他受风着凉,很少抱他出门,整天就跟瓷娃娃一样捧着是另一方面。 这些都直接或间接导致程小墩到现在说话不利落,不擅长和人交往。 另外,小崽儿还很敏感。 坐驴车去公社的时候,程涛就发现了异常。一行十多个人,他只亲近程传杰和李顺,以及对给他糖吃的卢蓁蓁露出了个笑脸,其他人则一概不理。 事实证明,这之中也只有这仨人对他们父子俩表达出了善意,其他几个虽然嘴上各种好听话,行为动作却处处透露着轻慢。 如果这一件事情还不能说明什么,那今天的事情则让程涛确定了自己所想。 三个人里,余晋虽然话不多却是最有诚意的,对他们父子态度最为和善,小崽儿也最亲近他。秦浔全程表现积极,不过比起亲和他更多的是因为自己的过失给别人造成麻烦而感到抱歉,他只是承担起责任。小崽儿不粘他,但是偶尔也会喊声“苏苏”。 至于徐薇,小姑娘大概被家里宠惯坏了,自我中心,总想所有人围着自己转。不合心意,立刻就会甩脸子,虽然看得出她已经尽力在忍了。另外,她度量实在不大,和三岁孩子也能计较。 今天一整天,程小墩从头到尾都没有靠近徐薇,别说喊阿姨喊姐姐了,甚至就连她最开始拿的那包糖都没碰一下。 程小墩还太小,他什么都不懂,所有行为都是下意识所为。 程涛却不愿意他一直都这样,情感敏感,易多愁,易受伤,也难以培养理性思考问题的能力。程小墩当然可以成长成任何模样,但是作为父亲,程涛希望自己的儿子长成阳光、快乐、有担当的男子汉。 他有意培养孩子的独立性和合群意识,最好的方法当然就是让他多接触其他小朋友。 当然这个急不得,只能一步一步慢慢来。 此时,程涛看着程小墩乐呵呵的跟着看上去比他大不少的孩子跑前跑后,“噗嗤”笑出了声。 捉迷藏的时候顾头不顾腚,捂着自己的眼睛就以为自己藏得很严实,典型的自欺欺人。玩“四个大字”,他追不上人还总是被捉,又因为四字词汇量不足,着急的嘴巴只打突突。 用一句话评价,他儿子这游戏玩的简直一塌糊涂。 不过程小墩依然乐此不疲。 “小孩子就得多出来和其他孩子耍耍,脏点邋遢点都没关系,村里孩子都是这样长大的。”花大娘边捻线边笑着对程涛说。 孟晓琴是城里来的知青,看不惯这看不惯那,孩子都三岁了,还关在家里。背后不知道有多少人嘀咕说就是因为她这样程小墩才常常生病的,花大娘深以为然,这不跑不闹的能叫孩子? 她之前也委婉和程涛提过,谁知道当晚夫妻俩就吵架了。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事,但花大娘自此就很少说这些话了。现在看程涛把孩子领出来玩,又忍不住感慨。 花大娘的话,程涛并不完全认同。程小墩和其他孩子先天条件不同,不能一个养法。不过他也不和老人争执,没用,还白白惹老人不高兴。 “是啊,我没想到他这么快就适应了。” “涛子,昨天到家里来的那仨人是你在外面认识的朋友?”胖婶兴冲冲问道,说完还冲程涛示意性眨了眨眼睛。 程涛嘴角抽抽,昨天仨人来家里和离开的时候,都没有避着人,所以村里不少人都看到了。恐怕又有不少婶子大娘开始合计,怎么把其中一个变成自己女婿了。 农村妇女看见好青年,就想给自己闺女(孙女or相熟的姑娘)搂回家,想法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不过也不怨她他们,秦浔三人穿着齐整,身上没有一个补丁,再加上相貌出众,十里八村恐怕都找不到这么板正的青年和姑娘。更重要的是他们是骑着自行车来的,这年头,有车一族可是非常受婚恋市场欢迎的。 所以都想找程涛打听,三人来的时候手里提着礼,咋看都是专门过来探访涛子的,他们肯定很熟。 胖婶把不少人的问题问出来了,一时间都竖起耳朵听程涛怎么回答。 “我和他们不熟。这不是前天我去了一趟红鸩纺织厂,莫名其妙就被他们几个拉到厂房厂房剪了半天线头。着急忙慌赶回家就出了那档子事儿。他们这是听到消息专门过来赔礼道歉的。” “啊?”众人没想到还有这层缘故。 “那人家办事是真够讲究的,”双方互不相识,人家听到消息装作不知道,涛子也没办法。但是人家主动拿着礼上门了,可不是讲究吗? “是啊,讲究着呢。”程涛笑笑。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和这三个人扯上关系,并且还会成功得到一份工作,虽然只是替人代班,但已经很可以了。 “对了,大嫂。你昨天送菜来的竹筐还在家,一会儿走的时候捎回去吧。”秦浔仨人大方,拿了好几包点心糖果,他准备匀两包给程大江和李盼弟。 来而不往非礼也,昨天李盼弟送了菜过来,他才能像模像样招待了客人。当然要不是大嫂送菜来,那仨人可能也不会留饭,但无论如何发生即事实,他要谢谢大嫂。二来,他有些事情想和李盼弟商量商量。 “行,”李盼弟直接就答应了。 程涛一边注意着程小墩一边在小广场上晃悠了一圈,没人提昨晚,也没人说哪儿有啥异样。 下午要开会推选新的大队长,听说到时候公社也会来人,所以大家早早散了。李盼弟跟着程涛家去拿筐,程涛把想请她帮忙照顾程小墩的事情说了。 “给你介绍了一份工作?这是好事儿呀。”李盼弟高兴的说道,“行,到时候你就把小墩送来,我们帮忙照看着。” “嫂子,要是事情顺利,我得干至少俩月,肯定不能直接把小墩扔给你和大哥,干粮你们必须得收。”这不是一天两天,程涛不会让大哥大嫂吃亏。 “早起,我给喂过饭就把他送到你家。晚上回来,我再去接他。中午这一顿无论如何都只能麻烦你和大哥了。过段时间天变短,晚饭可能也得跟你们吃,到时候我就交双倍干粮。” 程涛把自己的计划说了,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不用,不用,”李盼弟摆摆手,“小墩这么小点,能吃几口饭?不用给干粮。” 李盼弟倒也不是傻大方,她和程大江两口子都是麻利人,工分够吃还有剩。另外,程大江还会木工活,十里八村有需要都来找他,总是会给些谢礼钱的。平常程大江也会替附近几个大队修农具,整家具,这都有额外补贴。 两口子生活不差,非要说有什么不满,那就是一年才能见一次孙子。但是客观条件摆在那里,他们就算想的慌也不能把孙子接家来。儿子留在省城,工资不低,前途无量,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 见不到孙子,拿别的小孩解馋也不差。程小墩乖巧,听话,看着也不似以前那样好生病,他们帮忙照看着完全没问题。 程涛笑笑,没有硬让。反正他到时候把程小墩的口粮拿过去就行了。 “嫂子,工作这件事情就先不往外说了。一来事情还没确定下来,要是生变,没得多说话。二来听说找人替班的那名工人没有和家里人商量,就是怕生是非,咱们也别惹火烧身。” 连着几个月不上班,还专门找替工,肯定是自己或者身边出现了不可抗力的原因。程涛还没见过当事人,余晋也没有明说,但无外乎就这两种可能。 但即使是这样,他仍然不想和家里人商量,而是直接找了外人来接替,就说明他根本不相信家里人,很可能就是担心把工作交出去就要不回来了。 难缠的人,应该坚决杜绝,程涛亦不喜欢节外生枝。 “好好好,知道了。”李盼弟乐呵的走了,连程涛拿给她的两包点心都没有多做推让就收下了。 过不了几天,程小墩就来她家了,到时候再还回去呗。 亲弟兄之间不能啥都算得清清楚楚,显得冷情! …… 村里要开大会,吃过午饭大家都到小广场集合。 程涛家离得近,来的却不算早。他到的时候,程相文正领着程传杰和李顺转悠着和大家打招呼,两个小的则负责给大家伙儿发烟。 “涛子叔,”李顺唤道,递了跟烟过来。随即就看到程小墩撇着嘴窝在程涛怀里,要哭不哭的,眼眶里睫毛上还沾着泪,看着可怜兮兮的,“哟,这是咋了?” 程涛没接烟,“闹觉呢。你忙吧,我抱着他周围走一走。” “好。” 不少人注意到程涛,都和他打招呼,真真假假的表示关心。不过在程涛表示程小墩闹觉之后,就很少有人打扰他了。 程涛抱着程小墩在广场逛了一圈,他在看,在观察。 却一无所获。 所以是荆棘丛的威力还不够吗?就算穿过去也只是划破衣裳,换了衣裳后啥看不出来。 程涛放弃了,站在原地等着开会。 程小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没有了睡意,在他低头看过去的时候还眯眼冲他笑,跟个小弥勒似的。 “你啊,还睡不睡了?”程涛拭去他眼眶的泪花,改为竖抱。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8节 程小墩扒在程涛肩膀上,“嗯”了一声。 程涛就不再问了,听周围人说话。 从刚刚开始,身旁就有不少人提起程传阔,嘻嘻哈哈的,动静不小。程传阔,村里倒很少有人这样称呼他,一般都叫他的小名“三狗子”。 “三狗子,听说你从今儿开始不仅多了个娘还多了个哥?”“那顺着你的辈分,我们是不是该喊他二狗子?”“你以后可得好好听话,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别你爹到时候把钱都给了别人。” 众人一边说一边大笑,他们只是在凑热闹,恶意却十分明显。 程涛轻轻皱眉,程传阔家的事情他还真不清楚,原主对村里的事向来不大关心。不过从旁边几个妇女的嘴里,他很快就拼凑出了事情的原委。 大概就是程传阔他爹要娶媳妇了,前天刚相看,今天就搬过来了。 女方是娘家在邻村,刚死了男人的寡妇,听说是个能吃苦,会干活,为人很和气的妇女,唯一的缺点就是带着个儿子,年纪比三狗子大几岁。 三狗子是个混不吝,平常村里男女老少就爱拿他开玩笑,他也不顾忌你是他大娘婶子还是叔伯兄弟都一率回怼,但这次他却很久都没说话。 程涛看了眼不远处面色铁青的年轻人,只见他紧握着双拳,手背青筋暴起,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忍住不吼出来。 看来这个话题戳中了这孩子的逆鳞。 程涛记住程传阔,还是因为那句“怎么不见程传伟?”没想到这才隔了两天,当时意气满满,能屈能伸的人就转了性儿。 不过,这样的事情他也不好干涉,只要他爹和后娘还在,这样的流言就不会断,他也只能靠自己克服。 程涛转身就要离开,就听见程传阔怒气冲冲的吼道:“你们爱喊什么就喊什么,反正我跟他不是一家的。” 说完,程传阔绕到一旁不说话了,转身的时候他微微抬起了胳膊,露出腹部明晃晃的几条血痕。 程涛抿了抿嘴唇。 第16章 入v二更 程涛抬起的脚收了回来, 转而朝程传阔走去。 正在这时候,主席台上响起了锣声。——大会开始了。 这次召集全体社员来开大会的是程相文,目的极其明确, 就是要成为下一任大队长。 锣停,程相文作为主持人开场。接着公社领导上台介绍程仓里现任大队长程相良的情况,宣布上级决议和公布候选人。 接着就是正式选举,整合选票, 领导上台宣布结果。 程相文的目的达成。 最后, 他走上主席台发表自己的就职演讲。 程仓里差不多十年没有换过大队长了。这几天因为程相良的所作所为,大队长职权被提到了台面上,他竟然能私自做主把工农兵大学的名额给自个儿子,这要不是高月兰说漏了嘴, 恐怕不等程传伟入学,他们都知不道这个消息。 这事让人气愤, 可以预见接下来一段时间,全体社员势必对继任大队长有更高的要求, 也就是说程相文这个大队长肯定会程相良难做。 “……全体社员们请放心,我程相文一定不会辜负大家的信任, 往后会认真为集体做事,绝不徇私!”程相文的承诺掷地有声。 台下立刻响起了激烈的鼓掌声。 程小墩学着周围人的动作,小手都拍红了,可怜兮兮的举到程涛嘴边让他给呼呼。 程涛配合着给他吹了两口。 大会结束了, 程仓里的大队长就此变成了程相文。程涛心情愉悦, 他的目标就是让程相良一家在程仓里慢慢失去话语权, 现在已经完成了第一步。 很好不是吗? 社员们差不多都散去了, 程涛让程小墩去玩, 自己则站在旁边等着。 “涛子, 涛子。”后面传来程相文的声音。 程涛转过身,就见程相文领着一个中年人走了过来。这是刚刚上台讲话的那位公社领导,他姓什么来着? “涛子,郝主任特意过来看看你。”程相文笑着说。 程涛心里闪过惊讶,不过想到自己的身份,又觉得释然。 他的父母早已经成为万福公社的道德标杆,因此公社内各位领导对他都很照顾。成年之前,程涛每个月都能领到抚养费;成年之后,每年还能领到一次慰问金,有时候是钱票,有时候是粮食,不算多,但多少都是份心意。 值得一提的是,公社领导来村里,就算不去大队部都要看看他。这么多年都是如此,到现在已经成了例行公事。 “郝主任,你好,”程涛往前迎了两步,热情招呼:“家就在对面,郝主任家去喝碗水吧。” “不了,不了,我公务在身,这就要回公社了。”郝主任连忙推辞,他看了眼程涛,“家里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梁所长亲自来办公室调走了孟知青的档案,已经和那边派出所取得了联系。当然,我们这边也会积极协调,配合工作,争取在最短的时间把钱给你找回来,至于其他的如何处理,到时候恐怕还要找你商议。” 程涛表情丝毫不变,“感谢郝主任百忙之中还想着我的事情,我完全相信公社办公室和派出所的能力,希望能早日接到好消息。” 钱要找回来了,挺好! 这笔钱用着可比山洞里那笔赃款心安多了,起码不用担心谁闻着味儿凑上来。 “好说,好说。”郝主任乐呵呵表示,他心里其实有些惊讶,程涛怎么就跟换了个人一样,比以前会说话多了,还是说经过重大变故,性情都变了? 不过这样比以前讨喜多了。 程涛一边陪郝主任说话,一边用余光看着程小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还说忙,连去家里喝碗水空都没有的郝主任,突然谈兴大起,拉着他谈过去想未来,话可是不少。 因为对方言语间都是善意,程涛是能接话就接话。很大一会后,郝主任才惊醒一般,在程相文的陪同下离开了。 程涛松了一口气,他其实并不喜欢招待领导,太累。 回头看向程小墩,程涛动作一顿,崽儿呢? 程涛四处望了望都没看见小人儿,心里突然就“咯噔”一声。程涛告诉自己不要慌,周围都是人,程小墩也不会跟不熟的人走,但凡有点动静,大家都不会坐视不理。 但是,程涛的心还是乱了。昨晚见到那个黑影之后,他心里就留下了点暗影。程仓里也许并不像看上去那样和平,黑暗中不知道藏着多少秘密,他怕程小墩和这些扯上关系。 程涛几步走到刚刚程小墩玩耍的地方,没有。捉迷藏的柴火垛,没有。转头往主席台走去,他刚刚见那谁往这边走了,刚一靠近就听见了程小墩的小奶音,程涛摹地松了一口气。 转进后台,看到的情况让程涛很惊讶。 程传阔仰躺在台阶上,程小墩站在旁边和对方说话,语气中还带着小兴奋,俩人看上去怪和谐的。 转头看到程涛,程小墩跑过来牵住他的手,高兴的晃了晃手里用蒲苇叶编成的蚂蚱,“爸爸,你看,小阔哥给窝做的。” 用蒲苇叶编成的蚂蚱活灵活现,不是巧手做不出来。 “嗯,有没有谢谢小阔哥?”大概是从李顺这里打开的开关,程小墩学会了“小x哥”的称呼格式,小晋哥、小浔哥,自此再没有例外。 “谢谢小阔哥。”程小墩奶声奶气道谢。 “哎呀,涛子叔干啥这么客气,不过就是个小玩意儿。”程传阔仰躺着,把草塞进嘴里,一嚼一嚼。 程涛本来想走的,看到程传阔没有聚光的眼神和懒散的姿态,又改变了主意。他坐到台阶上,似是不经意开口:“刚刚你抬手,我看你肚子上有几道血口子,要是严重就要去罗大叔那里上点药。” 比起试探,突然直入正题更能炸出实话。说完后,程涛注意着程传阔的表情。 “啊,”程传阔懊恼,他掀起上衣,“没事儿,昨天我爹非得让我上房顶盘瓦,害我差点摔下来,肚子不小心擦瓦片上了。” 程涛观他态度自然,情绪饱满,着实不像在说瞎话。 “那这几天注意点,别沾水。我那里还有消炎药,要是想吃就过去拿。”程涛随口叮嘱。倒不是他要当烂好人,主要他觉得这不过是举手之劳,能帮就帮了。 程传阔吊儿郎当的表情逐渐收敛,脸一点点耷拉下来,眼眶里还点上了点湿润。 “呃”他应该没干啥让人激动或感动的事情吧?怎么对方会是这个表情?程涛不明白程传阔为啥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其实说开了,根本没啥。 只要是人就有心思脆弱的时候,程传阔平常嬉皮笑脸,让人看不出真实情绪。有些话说多了就算难过别人也不会当真,但其实他现在真的不好受。 亲爹要娶后娘,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那娘俩都住到家里了,奶奶还骗他对方是来走亲戚的。现在又让他把自己的屋分给那个所谓的兄长一半,今天是屋,明天是亲爹,长此以往恐怕所有东西都得分他一半,凭啥? 看着亲爹忙前忙后,欢欢喜喜的准备迎接后娘和继哥进门,一点都没考虑到他的感受。程传阔当然不高兴。 从这个消息传出来,同龄人拿话刺他,村里叔伯婶子笑话他,可笑的是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有这么一出。就连最疼他的奶奶都没想起问问他的感受,一心只想着儿子终于有贴心人照顾了,以后洗衣做饭都不用她了。 事情捅破后,程传阔是闹也闹了,撒泼也撒泼了,但是没有用,他们两个还是进了他家的门。 从昨天到现在,唯一对他表示了关心的就是程涛。 “涛子叔,没事儿,你别担心,就是点皮外伤。像这样的伤我经历的多了,过几天就能好。”程传阔说着话还吸了吸鼻涕。 程涛顿了一下,程传阔的态度是不是太诚恳了点?还有他其实并不担心,犯不上啊。“嗯,你心里有数就好。” 俩人说话的时候,不远处,程小墩正混在一群扔沙包的大孩子中,玩的不亦乐乎。 其实大孩子们根本没想领着他玩,只有他个小傻瓜啥都不懂,仍然在外围跟着跑来跑去,似乎参与进去了,又似乎完全没有参与。 “涛子叔,我小墩兄弟这是干啥呢?”程传阔看着跑来跑去的程小墩,有些不理解,“哎,那群皮小子怎么能这么对我小墩兄弟?我现在就找他们说说去。” 程传阔说着就要站起来。作为混子,向来只有他们耍别人的份,从来没有自己被耍的时候。就在刚才,他已经把程小墩纳入自己人的行列,当然看不得没人陪他玩。 程涛把人拉住,“他们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去,实在解决不了他们自会请长辈出面调和,到时候咱们再去。再说我看小墩挺高兴的,就让他跑去吧,等他跑累了,我们就该回家了。” 孩子有孩子处理事情的办法,家长如果一开始就上手管,势必会引起其他孩子的反感,他们当然不能把家长怎么样,但是程小墩以后再想跟着他们玩就不行了,所以何必呢? 况且,程涛觉得扔沙包这个游戏,他家小崽儿也只适合在外围陪跑。虽然看起来傻兮兮的,跑前跑后都不知道在干啥,但他自己乐呵比什么都强。 “涛子叔你这话说的对。”程传阔凑到程涛身边,对他的话大加赞赏,“有时候大家明明玩儿的挺高兴,偏偏他们爹娘愣是觉得我们欺负他家孩子,死拽着也要把自家孩子拉走。切,背地里还不是偷摸出来跟我们耍,还得被我们笑话一番。” 说到这里,程传阔眉飞色舞。 程涛:“……”他其实并没有很想听这事,但对方明显正在兴头上。 “叔,我听说你请好几个人去万福饭馆吃饭,要我说你就是瞎花钱,里面有俩小子背后还说你是冤大头呢。”程传阔小声念了俩人名,“平时,他们也是你们口里的听话孩子,不过是装的罢了。” “你懂的道理倒是不少,”程涛看着侃侃而谈的程传阔,突然有了谈兴,“这些道理你既然都懂,也该知道某些层面上,他们可比你有前途。” “就比如那天送我去公社的那几个年轻人,他们是相文哥亲自选出来的,也是八队和九队的潜力苗子,你觉得他为啥选他们不选你?” 那时候自己赌博的事情尚不明朗,程相文又想在自己跟前卖个好,选人的时候连他堂侄都派来了,其他几个当然也是他看好的青年。 程相文现在成了大队长,不出意外的话,以后要提拔谁差不多也就在这几个人里了。 “当然是因为他们会装,能讨长辈欢心。” “错,是因为他们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起码不会像你一样,咋咋呼呼,遇事只想出风头,哪里有热闹都要去掺一脚,吵架吵不过就耍赖闹脾气,为人做事都没有让人信服的地方。别说其他人就说你亲爹亲奶,能忍你一辈子吗?” “你说他们会装,才讨得长辈欢心。这也是一种本事,要不然村里后辈这么多,就是八队和九队也有几十口子,怎么相文哥就看中他们几个了?” 程传阔向来不喜欢听人说教,尤其讨厌那些高高在上、张嘴指责、闭嘴谴责的嘴脸,仿佛他做了多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也不知道从啥时候开始,明明事情是他和别人一起做的,但最后传出去的只会有他的名字。 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心里还是不好受的。 现在听程涛这么说,程传阔竟然有点子认同。对方没有扯着耳朵让自己接受他的说法,只是在阐明一个事实。他也没有在一开始就下定论你不如别人,而是举事例让你自己明白,你就是不如别人。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9节 相较于前者,后者更容易让人接受。 程传阔慢慢坐起来,胳膊撑着腮帮子陷入思考,越想越觉得程涛说的有理。转头想和程涛探讨一番,却发现身边已经没人了。 诶? “花奶奶,你看见涛子叔了吗?” 花大娘看着笑嘻嘻的程传阔,警惕:“三狗子,你找你涛子叔干啥?我告诉你可别打啥坏主意。” 哪个村没有调皮捣蛋鬼,长辈们提起来头疼无比,却也觉得这不是大问题,等长大娶了媳妇、生了孩子就知道上进了,看那个谁和那个谁谁不就是这样。 但是人的刻板印象是很严重的,再加上花大娘向着程涛,觉得他和三狗子实在扯不上什么关系,语气不自觉就变的生硬。 程传阔眼里闪过不耐烦,却瞬间收敛,他好像知道程涛说的是啥意思了,他温声解释:“花奶奶,我和涛子叔没仇没怨,干啥打他的坏主意,就是有点事。” 花大娘看他态度不错,又想起之前他还替程涛说过话。“小墩要尿尿,爷俩刚回家去了。” “啊?”这点大的孩子一泡尿都不能滋一颗麦苗,还非得回家去尿,这也太会过日子吧? 现在,不管是田地还是自留地都使农家肥,虽然也听说上面正在推广化肥,撒地里之后产量能翻个好几番。不过他们公社到现在还没有见到影子就是了,社员们对这事也是半信半疑。 程传阔想着这些敲响了程涛家大门,发现门没关,直接推开走了进去。然后就看到堂屋四方桌上,程涛正在教程小墩数数。 “涛子叔,你这就教小墩认字了?” 程涛抬头,虽然不知道程传阔跟来干啥,却没有撵人。指了指旁边的板凳,让他坐下,继续自己的培养大业。 “爸爸这是1,2,”程小墩从1念到9,“窝都认识。” “嗯,做的不错,奖励你晚上吃个鸡蛋。” 程小墩兴奋的拍手,学的更认真了。 旁边的程传阔看的不是滋味,三岁小娃屁也不懂,都知道为了奖励努力认真。他今年十六,依然张口闭口提要求,爹和奶一不如他的意,他就耍赖吵架,他好像从来没有因为自己想要什么努力过。 程传阔突然悟了,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要不然岂不是连个小孩儿都不如? 大概是看出了程涛的纵容,程传阔在他家赖了一顿晚饭才离开。 不过这顿饭也没白吃,傍黑的时候这小子送来了两个地黄瓜。 花皮红瓤,别说还挺甜。 这个年代能成为混子的,大概有两个特点,不服管教和心思活泛。程传阔作为其中典型,不服管教不用解释,现在看来也确实心思活泛,这地黄瓜村里可没人种。 …… 次日,程涛把程小墩托付给李盼弟,骑着自行车去了公社。 他先去了卫生室,脑袋上的伤口该换药了。 接待他的依然是那个老大夫,“呦!你这伤口愈合的够快呀!” “那肯定是您药开的好,要不然我不知道要遭多些罪。”程涛笑着说道。 老大夫心情大悦,临走还硬塞给了程涛两颗山楂丸。 从卫生室走出来,程涛直接去了红鸩纺织厂,他要尽快把这份工作落实。他都想好这两个月的工资该咋花了,要是最后没法工作可就笑话人了。 离老远就看到纺织厂门口聚满了人。 程涛没有靠近,而是站在一旁听几个妇女讨论。 “也是活该,防家里人跟防贼一样,生了病宁可雇人替他上班,都不愿意找自家人,也无怪乎家里人都找到厂里来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找外人来,回头工作还是自己的。找家里人等他从医院出来,这工作能不能要回来都得两说。” “咋就不能了?”前面说话的妇女嘀咕。 “都是当爹娘的,要是儿女是好的,他舍得把几个月的工资拱手让给外人?看着他这兄弟儿女哪个像省事儿的?工作不交出去,手里还能捏点钱。一旦交出去再想要回来,恐怕就不成了?” 周围吵乱,程涛扯了扯嘴角,不会这么巧吧?按照这个情况,他这个替班的工作很可能不成啊。 程涛倒没有失望。来都来了,他肯定不能转头就走。生意不成仁义在,起码要和余晋他们打个招呼,顺便确定下具体情况。 程涛推着自行车走向纺织厂,刚靠近大门,被秦浔拉住了,“涛子哥,我看你在家教小墩认字,你本身是识字的吧?” 程涛点点头。 “那可真是太好了,涛子哥,你帮我一个忙,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我……” 程涛嘴里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秦浔拉进了纺织厂。 作者有话说: 伙伴们,不用慌,钱的事后文有解释。 第17章 大爷荣获小尾巴 程仓里靠山, 缓坡向南,草木茂盛。 故而大队不仅养了猪,还养十几只羊, 羊圈建在南坡下面的农场。那里住着十几个下放农村的中年人,另外大队还专门安排了社员值班,倒是从来没有出过事。 农忙时候,放羊的是村里孩子, 农闲时候, 就由九个小队轮流负责。今天正好轮到了李盼弟。到点,她就出发了。 李盼弟挎着小竹篮,领着程小墩去南坡下,身后还跟着面无表情的程大江。 “大嫂子, 今天轮到你放羊啊?”走到路上有人招呼。 “是啊,再下下个就是你了, 这次可别再忘了。”李盼弟笑着提醒。 “不会了,不会了, 我专门让我婆和顺子他爹提醒我。”李顺娘连连摆手。 上回轮到她放羊那天,全家没一个记得这事。羊饿的嗷嗷乱叫, 最后还有两只跳出了栅栏跑不见了。到最后只得全村出动去找羊,幸亏最后是找到了。 李顺娘当时可努力,边找边吵吵,找到羊后看到羊圈里乱七八糟, 直接炸了。嚷嚷着问今天该谁放羊, 这咋能把事凑合成这样? 程相良来后, 组织大家找原因, 最后发现岔子竟然就出在她这, 该她放羊她没去。 李顺娘当时就懵了, 看看男人儿子和婆婆,一家人满头雾水。当时把在场的社员喜得啊,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大家都拿这事当趣事讲。 “这是小墩儿?他爹干啥去了?”因为儿子的缘故,李顺娘对程涛的印象挺好,“怎么大江哥也跟着?” 程大江表情一僵,不过因为他本来就面无表情,外人还真看不出来他的不自在。 “是小墩,涛子去公社换药去了。”李盼弟笑着回话。“你大江哥他跟着转转,顺便帮我把羊撵到南坡上。” “说到会疼人,咱们大队没有谁能比得上大江哥。”李顺娘揶揄。 “再胡咧咧,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哎呀,不说了,不说了,瞧我这嘴快的,怎么把大实话说出来,惹大嫂子不高兴了。”李顺娘作势拍了下自己的嘴。 “你啊,”李盼弟哭笑不得,看程大江背着手已经走出老远,“你忙,我们先走了。” “赶快忙去吧,”李顺娘挥挥手,看着两口子领着小娃慢慢走远。 在程仓里,没有几个妇女不羡慕李盼弟?夫妻俩感情好,就没谁听他们吵过嘴,干过仗。虽然那次事件中,李盼弟遭受了难以弥补的伤害,但是俩人还是撑过来了。 现在看两口子还跟以前一样,他们作为邻里,当然是高兴居多。 经历的多了,很多事情都会屈服于现实。但是对于美好生活和感情的向往驻扎在每一个人心头最柔软的地方,她们依然会为这些美好的事物心生愉悦。 这边,李盼弟因为要迁就程小墩的脚步,走得并不快。程大江则是要迁就他们两个,慢慢又走到后头去了。 画面拉回到早上,他们两口子刚吃完早饭,程涛就过来了,说是有事儿要去公社,请他们照顾程小墩。 李盼弟没有犹豫就答应了,程涛走后,夫妻俩开始商量让程小墩跟着谁。 她要去放羊,男人有工活但不算忙,按理说程小墩留在家更合适。不过,李盼弟看男人板着个脸,有一下没一下的推着刨子,好像这事咋办他都没关系一样。 李盼弟眼珠一转,蹲下和程小墩打商量,“小墩,大伯娘要去放羊,你要不要去呀?” 羊?程小墩的眼睛立刻就亮了,主动攥住李盼弟的手指,“好哒,好哒。” “好好好,一会儿咱就走。”李盼弟笑着说道。 一直没说话的程大江停下了动作,他终是没忍住,“你要看着十几只羊,能顾得上照顾他吗?把他留在家!” 李盼弟还没说话,程小墩不乐意了,他撅着嘴躲到李盼弟背后,“放羊!” “你知道放羊是啥啊,就放羊。你老实在家呆着,等他回家,赶紧回你自己家去。”程大江闷声说道。 李盼弟觉得程大江语气太冷硬,“大江,你说啥呢,小墩就是个孩子。” “放羊,吃草,窝知道。”程小墩嘟着嘴反驳,爸爸和他说了,他就是才想起来。 “呀,我们小墩这么聪明啊,都知道放羊是为了给它吃草,好样的!大伯啥都不知道,咱不听他的。”李盼弟哄着程小墩,然后和程大江说,“别吓着孩子。” 程小墩拍拍小胸口,就是,刚刚都吓着孩子了。 李盼弟哭笑不得,点点他的小鼻尖,“你啊,懂我说的啥意思不?” 程小墩笑着拱进她怀里,不说话了。 “我这是实话实说,这两边难你能照顾得来吗?别再出了差错。”程大江瓮声瓮气解释,语气下意识放缓了很多。 “那你就一起去呗。这几天你一直坐着,也得出去转转,反正这次活儿也不急。”李盼弟提议。 “轮到你放羊,我去干啥?”程大江立刻反驳。 “那你别去。”李盼弟领着程小墩进了堂屋。这趟出去到中晌才能回来,大人无所谓,跟着孩子可就不能大意了,总得做些准备。 其实,农村养孩子也没这么多讲究。一两岁就被扔在地头的比比皆是,爹娘要在田里割麦割到中晌,他们也得跟着熬到晌才能回家。 程小墩特殊,长这么大就没下过地,别说他就是他爹也很少下田。 倒也不是程涛不愿意,真是身体不允许。程涛刚成年那会,程相良给他安排了挖沟渠的活,半晌都没撑下来,直接就昏过去了,当时把大家吓够呛,之后就没谁敢让他再下田。 程小墩比他爹更甚,一言不合就生病,三天两头跑村医,养的自然比别家小孩讲究。 李盼弟翻了翻程涛随程小墩一起递给他的布口袋,说是程小墩今天的口粮。这准备还真是齐全,换洗衣裳、奶粉、糕点、糖块,要说她小叔子还真不是一般心思。 捡了几块糕,两块糖,又拿搪瓷罐装满水,李盼弟就领着程小墩出门了。踏出门槛就看到程大江已经准备好在等着了。 李盼弟啥都没说,只管往前走,程大江自动跟在后面。 程小墩一直回头望,他不理解,不是说不去吗?咋跟来了? 程大江发现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和善的笑。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20节 程小墩赶紧把头转回去,快跑几步跟上大伯娘。爸爸呀,好阔怕! 程大江:“……”他就说那个瓜娃子养不出大胆的娃,这有啥吓人的。 夫妻俩合力把羊撵到南山坡上,李盼弟领着程小墩看它们吃草。程大江则去收拾羊圈,羊粪装进粪箕提到外面的粪坑,然后扛回一粪箕干土,撒在羊圈里。 收拾好,程大江回到南坡。离老远就看到媳妇和小娃指着他正在商量什么,接着就看到程小墩小跑着迎了过来。 程大江不明所以,脚步却不自觉加快了许多。 “大爷,”程小墩中气十足,脚下却不给力,被绊了一跤,直接往前扑倒。 程大江动作迅速,一个箭步直接把小娃提了起来。 “没事儿,没事儿啊。”程大江笨拙安慰道。 程小墩“哇”了一声,扭头目光灼灼的看着程大江,一脸“大爷,你好厉害”的表情。 程大江不明所以:“有没有摔到?” “木有!”程小墩拍拍自己的膝盖,“谢谢大爷。” 因为担心跟来的李盼弟笑得合不拢嘴儿,听小孩喊“大爷”可太好玩了,其实刚开始程小墩都喊大伯的,也就是从涛子这里他才改口喊这个接地气的称呼。 接着,夫妻俩发现了一件事。 程小墩一直跟在程大江屁股后头,跟尾巴一样走哪跟哪,小嘴还不停的嘚吧嘚吧。 “大爷,吃糖不,甜哒!” 看见程大江挠痒痒,连忙就凑过去:“大爷,给窝挠挠,窝痒。” 接过李盼弟给的鸡蛋糕,“大爷,这是爸爸给我的糕糕,给你吃。” 那是啥都能和他大爷连到一块去,别说程大江就是李盼弟都不知道怎么就整成这样了。 就是莫名其妙的,看对眼了。 这仨人在南坡一阵鸡飞狗跳,此时的程涛正对着一堆文件凌乱。 当秦浔确定他是否认字的时候,程涛以为本次的工作肯定是有些难度的,起码得是个动笔杆子、不是谁都完成的工作,事实却是…… “涛子哥,今天领导来厂里视察,大家都忙着开会呢,再加上外面突然就乱起来了,他们要去解决,办公室实在没人了。这份文件很快就得用,你帮着按照页数排好,然后装订成文件就可以了。” 秦浔指着那一厚摞,“一份文件50页,他们一共复印了一百份,都在这里了。” 没错,秦浔手中需要认字的工作就是看着数字序号把这份文件排好。嗯,也就是说只要认识数字、会数数就行。 要求着实不算高。 来都来了,程涛也不能扔下一句“我不帮”就走,于是就点了点头。 秦浔松了一口气,他还得去开会,说了一声就走了。 程涛哭笑不得,好像每次碰见秦浔,自己都会被拉去干活。要是付出劳动能得到回报,那对方就是他的贵人;要是总像之前那样只干活不给钱,自己以后好像就得绕着他走了。 这样想着,他开始动作。 先把相同页数按照次序排开,桌上地上排了一圈,才把五十页都排开。然后程涛的工作就是,从第一页拿到第五十页,再从第五十页拿到第一页,一来一回就组成了两份。 程涛忙的不亦乐乎,很快就有了第六份,第十六份…… 办公室里就只有程涛一个,听秦浔说是大家都去开会了。也不知道大门口的闹剧会如何解决?闹成这样,厂里领导就算不出面也不能当成不知道了吧。 对了,秦浔说今天领导来视察,不会是有人故意为之吧? 想到这里,程涛赶紧打住。凡事不能阴谋论,再说就算是和他又有啥关系,左不过就是替班这件事黄了,虽说挺遗憾但也没办法,有些时候有些事确实是不能如愿的。 等忙完这些,和秦浔说一声,他就该回家去了。唉,不知道小崽儿跟着他大爷大娘,能不能行? 办公室的大门突然被推开,打头的妇女正在发火,当然是冲她身后的人。“只要是纺织厂工人,每个人都有权利维护它的名声。你看你惹得这个事,叫亲兄弟亲儿女堵到厂门口大闹,闹到现在整条街上的人都出来看热闹。你知不知道你给工厂造成了多大的名誉损失?” “平常闷不吭声,看着怪老实,是不是就在憋劲要搞个大的。呵,工作工作没给工厂做多大贡献,败坏名声都是一流的。” 妇女面色严肃,稍微刻薄,看上去就不好热。站在她身后的则是一个中年男人,微微佝偻着背,双手贴着裤缝,难堪又拘谨。在妇女不间断的批评中,他似乎变得更加渺小了。 程涛没想到自己只是来帮个忙,还能遇见这种事,这算是工厂内部矛盾,他一个外人还是不要介入为好。 要是有选择他肯定立刻出去,但是现在出去明显不是一个好的时间点,一来对方还没有发现他,他突然那站出来也挺尴尬。这二来那俩人就挡在门口,他出去不叫人发现根本不可能。 “今天上面领导来检查,闹出这么一波把咱厂长的脸都丢尽了,我告诉你,我也不管之前你是怎么打算的,现在立刻把你家里人弄走。要是到散会还处理不好,你这个工作也别干了。” 中年男人唯唯称是,小跑着走了。 “呸,废物,什么时候出问题不好,偏偏选在今儿,姑奶奶我要是被问责,肯定让你在厂里待不下去,走着瞧!”人走了,田翠花犹自不解气,气得牙痒。 程涛有些尴尬,这不是他能听的话吧? 妇女咒骂了一会,终于缓了一口气,关门想走,就看见了呆呆站在屋里的程涛。 面面相觑! “你不是纺织厂工人,你是谁?在这儿干嘛?”田翠花厉声呵斥,她眼神下移,走过去一把把程涛手里的文件夺过来,“谁准你碰那些文件的?那可是纺织厂的机密文件,我告诉你,你今天摊上大事了。” 至此,程涛明确自己受了迁怒,他极其不喜欢妇女说话的口吻,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不过听到最后一句,他的火气败散,脑海中自动播放某年春晚小品里的“你摊上大事儿了!” 或许他是不是该回一句“我骄傲!” 眼看着妇女头顶都要冒火了,程涛不卑不亢,“这位同志,讲话是需要证据的。我相信不管是谁都不能接受你这样无端的指责。” 田翠花的火气蹭蹭往上冒,“不是纺织厂工人私进我们办公室,你还有理了?你信不信我现在报公安,你就得被抓走扔到农场改造去。” 程涛摇摇头,“我不信。” “好好好,你跟我过来,”田翠花拉着程涛就往外走,期间她撞倒了放文件的桌子,纸张哗啦啦散落一地混做一团。 程涛伸手去扶,晚了一步。他皱眉,别管原因如何,现在这是他的工作,他是希望把它完成的,而眼前这个妇女的举动无疑增加了他的工作量。手臂被拽的生疼,他索性不再抵抗,直接跟着田翠花往外走,他倒想看看对方要把他怎么样。 “田姨,你这是做啥?”秦浔推开门就看到这一幕,眉头狠狠的皱了起来。 “浔浔?”田翠花下意识松手,“这人你认识?” “我请涛子哥来帮个忙,”秦浔看到倒下的桌子和散落一地的纸,“田姨,会议室等着要文件呢,你这么一弄,让我怎么交差?” “浔浔,田姨这是不小心,你放心,我这就把这里收拾好。” 程涛挑眉,虽然之前他就猜到秦浔不简单,他表现出来的那份责任心比很多青年有觉悟太多,但是现在看来他的父母或者说比较亲近长辈在红鸩纺织厂,当然也有可能是其他地方的职务应该不低。 起码对眼前这位妇女来说是这样! 而且,他虽然叫眼前的妇女“田姨”,态度却称不上恭敬。 “算了算了,”秦浔摆摆手,“你赶紧忙自己的去吧。” 嗯?这倒是程涛没想到的,秦浔最后竟然会重拿轻放。 等她走后,秦浔歉意的看向程涛,“涛子哥,今天工厂事多人少,大家都挺慌乱的。偏偏外面又出了大乱子,直接关系人就是田姨,她说话可能不好听,你就当没听见。” 程涛把桌子扶起来,又把散落一地的纸张捡起来,“还行,我没放在心上。” “你不用遮掩。田姨脾气大,说话难听,出了这事咋可能不生气?以前更甚,要不是她是晋儿的亲妈,有时候我都想呼她两巴掌。” 程涛微微诧异,刚才那位妇女是余晋的亲妈?想想两个人的外表形象,程涛无论如何也无法把这两人画上母子符号的,余晋身上没有一点妇女的影子。 “和她长得不像是不是?”秦浔似乎料到了程涛心中所想。“幸亏是不像她,不过要是像她也不错。” 这是一句相互矛盾的话,说话的人没有继续说这个话题的意愿,程涛也就没提。 俩人分工合作,一人把散到地上的纸张整理出来,一人把剩下页数排好。两人合力,在人来催的前几秒钟,终于都弄好了。 “那个,我……”程涛想告辞。 “涛子哥这都中午了,我请你吃饭,算是谢谢你帮了我个大忙。”秦浔的声音把程涛的话盖了过去,“我还找了晋儿,咱们仨一块合计合计你这工作怎么弄?” “不……”程涛到嘴的拒绝又咽了回去,没办法,他现在确实需要一份工作。而他自己又没有办法办成这件事,所以只能借助旁人,目前而言,秦浔和余晋是他唯一的机会。 “我现在的确需要工作,不过今儿方便不?不是说有领导来视察,你们不用陪同?” “我又不是纺织厂的工人,帮了大半天忙还不够啊。”秦浔笑着说道,看到程涛眼里的疑惑,他又解释,“我们仨只有晋儿是纺织厂正式工人,是接他爸的班。徐薇是临时工,至于我啥工都不是,就是时常来帮帮忙,连工钱都不拿。” 程涛不知道内情也不方便问,只能点点头。 两人说着话往大门口走去。 “程涛?”突然,后面有人试探着喊道。 第18章 谁敢欺负窝粑粑?大爷揍他! 程涛回头看去, 叫住他的男人,相貌普通,微胖, 看上去四十来岁。 他不认识这个人,脑子里没有任何印象。 “何秘书?”秦浔倒是认识,“你不在里面开会,怎么也出来了?” 姓何? 程涛脑子里过滤着认识人名单, 姓何的话, 他现在倒是能想到一家。 他大姐夫名叫何庆笙。 “哦,是小浔啊。这就到饭点了,厂长要招待领导吃饭。”看到秦浔,何林愣了下才反应过来, 嘴角立刻挂上了关心,“你这就要走了, 不去和厂长说一声?” “这个就不用何秘书操心了。”秦浔语气硬邦邦。 “小浔,你不要任性。你也看到了, 今天这点工作量我们办公室也能胜任,但厂长还是把你找来了, 无非就是想给你提供锻炼机会。你好好珍惜,别净和不该来往的人混在一起,对你没有丝毫益处。” “你……”秦浔脸色变得难看,他自己被说没关系, 但是朋友不行。 程涛拉了下秦浔, 抬头看向何林:“你们要真能确实把自己的工作做好, 秦浔就用不着着急忙慌把我拉去办公室整理文件了。另外, 何秘书有没有想过是因为你们的工作能力确实欠缺, 生怕你们在重要日子出差错, 厂长才不得不找个人来给你们兜底,只是怕伤害你们的自尊心才不说而已。” “你——”这下,脸色铁青的人变成何林了,随即气急败坏。 “你一个全靠已经出嫁的姐姐养活的废物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你现在来纺织厂想找工作?不是我看不上英雄的儿子,我们工厂招临时工是来干活的,可不是叫谁来当祖宗的。但凡你还要点脸就赶紧走吧,千万别给别人添乱了。” 说到激动处,何林的声音有些刺耳。 程涛感觉不适,皱起眉头。“那我们半斤八两,像你工作这么多年不还是没有办法处理好自己的工作,中间不知道给多少人造成了多少麻烦。我这虽然还没开始,不过有何秘书在前面顶着,我还真就什么都不怕。” “好好好,你等着,我倒要看看你进不进得来?”何林指着程涛,气到说不出话来,随后他冷哼一声撞着程涛的肩膀走出了工厂大门。 大门外的闹剧刚才平息,看热闹的都回去了,并没有几个人注视这边短暂的冲突,算是万幸。 “涛子哥,你怎么得罪何林了?那玩意儿恶心人的很。”秦浔说话很不客气。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21节 他猜的果然没错,那人果然是何林,程涛心里叹气,表面上只说:“有些旧恩怨,已经成了既定事实,无法调和的那种。” “哦?”秦浔也不深问,“那你惨了,涛子哥。他现在是厂长秘书,以后你要来纺织厂工作,怎么都绕不过他去。到时候他肯定明里暗里给你穿小鞋,手段不会多高明,纯属就是恶心人。” 听到秦浔尾音中带着兴奋,程涛沉默片刻,“我怎么觉得比起关心,你是在幸灾乐祸啊。” “很明显?”秦浔直接承认,然后一把搂上程涛的肩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才是好兄弟,不能只有我自己体会过那种踩了一脚屎的感觉吧。” 程涛:“……” 要是何林设这样的人,那他还真是躲不过。虽然不知道秦浔和何林是啥矛盾,不过比起他应该是小巫见大巫? 这件事说来话长,其中还牵扯到程涛的大姐程红春。 何林的父亲和程青松是战友,真正的生死之交,也是他们连队唯二活下来的人,感情当然更不一般。后来,他们一同退伍回到了万福镇,战场上结下的交情不是说虚的,两家一直当亲戚处着。 十多年前,双方儿女初长成。 何林的父亲有意和程青松结儿女亲家,想亲上加亲。 两家知根知底,程红春和何林年纪相当,且对方家庭条件不差,程青松作为父亲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不过他不想闺女和没解放前的妇女一样盲婚哑嫁,所以就商量着安排了先相看。 谁知道这一相看就出了问题,程红春没相中何林,而是看上了当时碰巧回家探亲、离异带娃的他的叔叔,也就是后来成为程涛大姐夫的何庆笙。 这事两家人都不能接受,死死按着没传出去,要不然一个黄花闺女竟然死乞白赖要嫁给二婚老男人,谁听了不得议论几句。就是程青松和毛凤莲思想开明,一开始也是不接受的,但是自古哪有拗得过儿女的父母,最后他们还是妥协了,还不得不从中斡旋。 就程涛现在的想法来看,他大姐当初选择大姐夫是理所当然的。何庆笙比程红春大八岁不假,这个年龄差不小但不是完全不能接受。另外,当时的何庆笙入伍十年,刚被提拔为军官,前途无量,站在那里就跟一棵小白杨似的,板正条顺,自信阳刚。 对比当时矮瘦,还有些驼背的何林,当然是前者看着更顺眼。 现在再分析原因也于事无补。反正当时程家不说支持自家姑娘,但是明确表态就算和何庆笙成不了,程红春也不可能嫁给何林了。 何家为此爆发了激烈争吵,何林他娘不满意自己儿子被轻看,对小叔子颇有怨言。但何林他奶可不管这些,她最担心的就是小儿子何庆笙的亲事,现在人主动送上门来了,姑娘不差娘家还不差,为啥不答应? 后来,经过好一番讨论,这件事终是定下来了。 程红春如愿以偿和何庆笙领了证。那时候何庆笙还没有达到带妻儿随军的条件,程红春得留在万福镇,经历公公变大哥,婆婆变大嫂,最后还得住在一个屋檐下,情况复杂且无语。 不过对方是程红春,一个只要对方不表明说我讨厌你就感觉不出来的神奇人,家里人其实并不很担心。事实证明她的眼光不错,结婚后,何庆笙所有的工资补贴都攥在她手里,两个继子又有婆婆照顾,她按时出点钱就行,生活惬意的很。 后来,程青松和毛凤莲突然去世。 爷娘不在,弟弟还小,程红春立刻端起了长姐的架势和妹妹一起抚养弟弟,那段时间她那是恨不得把婆家的东西全都搬到娘家来,势必得叫她弟以后的生活有个保障才行。 弄到最后,她婆婆和大嫂直接跑到程仓里大闹,甚至把程涛堵在家里让他给说法。闹得一村人哑口无言,婆媳俩才满意而去。 事情自然不会这么收场,和对象吃了顿饭的程红秋回家后,立刻知道了这事。她扯着一群近门子去了何家,堵着何家大门吵着说他们要逼死他们姐弟仨,难道当姐姐的照顾兄弟还犯法了?这事要是不给个说法,她就一根绳吊死在她老何家门口。 那阵仗吓得一众人等没有一个人敢吭声,何林他爹出来说情都没有用,还是公社领导来才把人劝回去。至此有理的变成了没理的,事后也没谁敢说程红春的不是。 在外面逞威风,自家事还要关起门来解决。于是程红春被接回娘家教育了三天。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想干啥?姐夫在外面拼死累活,是想给老婆孩子一个安稳的生活,可不是想养小舅子和小姨子的。” “惹婆婆厌恶,还不招继子待见,你这要是随了军还好。要是一直不能随军,你就这么过下去?到时候就不是你照顾涛子了,而是我俩得照顾你。” 程红秋教育程红春那些话似乎犹在耳边,要总结一下的话就是不是不让你往娘家扒拉东西,而是让你得有技巧有方法的往娘家扒拉。 嗯,这个处事方法就很二姐! 此后,程红春果然收敛了很多,起码不再那么明目张胆了。随军后,她和大姐夫生活和谐,很快就生了妮妮。 至于何林,刚开始愤懑,随后释然,他大姐结婚那天还跟着忙前忙后,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怨恨这么重了。听说后面他婚事诸多不顺,一连被退了三门亲才勉强娶了媳妇,不知道是不是和这个有关? 程涛猜测着原因,跟着秦浔走进了万福饭馆。 红鸩纺织厂的食堂只对本工厂工人开放,程涛没有资格进去,秦浔要请他吃饭,最好的选择就是这。 俩人来得早,饭馆内还没有几个客人。商量着点了几个菜,就找了张桌子坐下等。 前面没人等着,饭菜很快上桌,接着余晋就到了。 “你是掐着点儿过来的吧?我和涛子哥等这么久没吃一口,你倒好,刚到就能吃现成的。”秦浔转身勾了板凳让他坐下,又给他倒了碗水。 余晋喊了声涛子哥,才回嘴,“今天厂里多少事你不知道?我能这个点儿跑出来,已经是烧了高香了。” “门口那事儿到底怎么解决?” “没要酒水?”余晋端碗喝了一口才发现是白开水。“能怎么解决?好好的把领导们送走,再秋后算账,该谁的责任找谁呗。” “涛子哥重伤未愈不能喝,你也不喝,就没要。”秦浔回道,“晋儿,我琢磨着这事里面有猫腻,你说……” 秦浔话猜测还没说完,就被余晋打断了:“涛子哥还在呢,咱就别说这些烦心事了。” “哥,今天让你白跑一趟了,这事是我考虑不周。我以水带酒,给你赔个不是。” 程涛端碗和他碰了一下, “事出突然,谁都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这不是你的错,就当我和这份工作没缘分。” 余晋笑笑,一时没言语。 “不过,哥你要只是需要一份工作,其实还真有法子。厂里正在招临时工,虽然比不上仓库轻松,但干得好有奖励还有额外补贴,工期差不多也是两个月。”秦浔说道。 纺织厂招临时工的消息,程涛刚才已经听何林提了一嘴。 当下,想成为工厂正式工,渠道很少。工厂特招,学校分配,这还都是在工厂有正式工的名额的情况下,除此之外都只能是临时工。 就算是临时工也不是谁都能当的,红鸩纺织厂好几年都不招临时工,这次是因为忙季赶工,才不得不招工。招工消息也没传出去,废话,名额就这么多,厂里工人的亲戚邻里足够了。 “不要瞎建议,虽说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但不适合涛子哥。他要照顾小墩的,这次招收的临时工都要放到产线上,到时候加班加点没个消停,怎么能行?”余晋直接拆台。 招临时工的书面文件是经他手处理的,他能不知道?他也想给程涛安排好,这件事一开始是他主动提起的,不办成他不甘心。但也得考虑到程涛个人的情况,别管是上白班还是夜班,总得留出回家的空。 程涛轻笑,“要是工作强度太大,我恐怕会给大家拖后腿,确实不合适。”他现在的情况不适合高强度工作,不仅仅是程小墩,他的身体也必然适应不了,没必要给大家添麻烦。 “我这里倒还有一个选择。过几天,上面要派一个三人小组过来指导学习,厂委宣传口那边缺人,我们组有三个同志被调过去帮忙了,要不涛子哥你来机修组帮几天忙?” 红鸩纺织厂是国营单位,规模算不上大,全部工人加起来才不到五百人。麻雀虽小,却要求五脏俱全,宣传口长期被忽略,最近上面三令五申让工厂搞好政策宣传工作,总之一句话思想教育工作绝对不能放松。 因此,厂内不得不调人城里宣传部门,总不能指导小组来了无人可教吧? 机修组工作强度不大,无他,厂里生产机器就那几台,当初引进是花了大价钱的,各位领导都当宝贝护着,就算坏了也不敢叫本厂工人修理,直接找专家。 其他的,像缝纫机、织布机一般用不了那么多人同时忙活。至于运输队,一共就两辆货车,还多半时间不在厂里,用上他们的时候也不多。 因此,五人机修组一下子就被调走了仨,只剩下余晋和一个同事。领导觉得他们俩忙得过来,他们认为再添个人更好,余晋和领导提了对方也答应了,不过待不长。 “辛苦,谢谢你了。”程涛一听就知道这活儿是余晋给自己谋划来的。 余晋摇头,“答应了就要做到。要是说出去的话都跟放屁一样,我和秦浔在这片儿也不用混了。” 程涛还是感谢,他趁着出去本想把账结一下,对方帮了他这么大忙,这顿饭该他请,却被告知“余晋已经付了钱了。” “这俩人跟人出来吃饭,就没让别人付过钱。虽然是两个小混蛋,这事儿上可比谁都讲究,同志,你别有心理负担。”服务员好心的提醒。 程涛一愣,随即笑出声。虽然嘴里喊着小混蛋,但是对方表情里没有任何厌恶的情绪,这俩人在这一片还挺有知名度。 事情定下来了,商量好后天拿着证明来办手续,三人就分开了。 程涛先去了供销社,捡着调味料买了几样。家里不缺粮食,程小墩也不缺口粮,就先不买了。他现在囊中羞涩,不能把钱全部花出去,得留着应急用。 出来,程涛转去了邮局。何林让他突然想到程红春经常给他寄包裹,上次已经过去挺久了,这次差不多已经到了。 到了邮局,果然有他的包裹。 程涛颠了颠,还挺有分量。 在邮局工作人员帮助下,把包裹拴在车后座,程涛骑车回家。 当他感觉双腿快要蹬不动,终于看见了万福河大桥。 程涛松了口气,这一天天的还真是辛苦。之后要去纺织厂工作,一天两趟的来回对他来说也是问题。随即又失笑,比起辛苦他还是先挣钱吧。 回到家,先拆包裹。 衣裳鞋子,有他的也有程小墩的,一针一线都是程红春手工缝的。另外还有两包黄鱼干,青鱼干和几包虾仁。以及香油,剥好的核桃仁,腌梅子,大包小包的种类不老少。 最后,程涛在衣裳夹层里取出一个信封,他一摸厚度就知道程红春又给他塞钱了。打开一看,果然是钱。 不愧是亲姐俩,习惯都一样,之前他把钱给二姐塞了回去,大姐这边该咋整? 把两张大团结和十斤粮票塞回信封放进抽屉,程涛捡了点鱼干虾仁,看着像样了,提着去程大江家接程小墩。 在程涛的想象中,程小墩看见他是要立刻飞奔过来的。 事实和他想的却不一样。还没进大门,就听见程小墩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程涛笑笑,这是混熟了,熟悉之后程小墩才会嘚啵嘚啵,有说不完的话。推门进去,就看到程小墩的小脑袋凑在程大江身边,亲亲密密的,看着挺和谐。 程涛挑眉,这是真熟了。 听见开门声,伯侄俩同时抬头。 “回来了?”程大江语气略带生硬。 “爸爸,大爷给窝叠大灰机。”程小墩张开胳膊比划了一下,站在原地没有挪窝。 程涛冲程大江点点头,还没说话就见李盼弟从厨屋走出来。“现在小墩和他大爷可好了,都不黏我了。”李盼弟的语气有点遗憾。 “没发生什么事?”程涛把提篮递过去,“大姐夫的战友送的土特产,大姐匀给我一些,我拿一些给嫂子尝尝。” “哎,哎,”李盼弟接了,“我记得大妹夫就在临市驻扎?大妹好多年没回来了吧?” “嗯,说是今年过年回来。” 李盼弟又说上午程小墩快摔倒被提起来的事,“之后俩人关系突然就变好了。” “是啊。”程涛转头看程大江和程小墩。 飞机折好了,因为是用旧报纸叠的,比一般飞机大,但有一个缺点它飞不起来。不过程小墩显然不在意这个,他抱着飞机走到程涛身边。 “爸爸,看,大爷给窝叠的!”语气骄傲。 “看到了,我们该回去了。要不要跟我回去?” “要!”程小墩又“蹬蹬蹬”跑去和程大江告别,“大爷,窝跟爸爸回家了啊。” 回去路上,程涛问他:“跟大爷大娘好不好玩?” 程小墩赖在程涛身上,“好玩,大爷,厉害!” “怎么厉害了?” “谁欺负爸爸,大爷,揍他!”程小墩板着脸,勾起小拳头。 程涛一愣,随即笑出声。 “爸爸?”程小墩不明所以。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22节 程涛亲了亲他的后脑勺,“好儿子,咱回家了。明天爸爸带你去二姑家,好不好?” “好!” 程涛的计划终于没能实施,因为不该回来的人回来了。 第19章 惊!跑掉的媳妇回来了 “叮铃铃, 叮铃铃!”红鸩纺织厂下班的铃声按时响了起来。 余晋去水管旁边洗了手,回屋脱掉身上的工作服换上自己的衣裳,卷着袖子往外走。 他长得好, 简单的动作也做得赏心悦目。不过,走到厂门口的这一路上,虽然遇到了不少人却鲜少有谁和他打招呼。 一来大家都紧着回家,这二来原因可多了去了。 余晋显然也已经习惯了, 表情上没有什么变化。 纺织厂家属院就在对面, 往左拐横跨大路,直接就能走进大门回到家,余晋却和大部队选择了相反的方向,直接往右拐去。从这边走, 要经过一片小树林,然后绕家属院一圈才能走回到大门口。 大家一般都不会这么走。 余晋抄着裤兜慢悠悠往前晃, 果然离老远就看见树林那边站着个人,显然是在等他。 “怎么又在等我, 你不用准备准备,过几天就要考试了吧?”余晋嘴上这么说着, 脚步却加快了点。 秦浔则表现的更加急切,三两步就迎了上来,“咱们中午话不是没说完吗?你当时没让我说下去,我越想越觉得这里面有事儿。” “你想啊, 老胡找带班的事情只告诉了咱俩, 他家里人是怎么知道的?就老胡那胆小懦弱劲儿能下定决心, 可以说是已经咬牙跺脚了, 咋可能跟家里汇报?”秦浔分析着。 余晋扯了扯领口, 看对方有长篇大论的架势, 他直接往后靠到身后的树干上。工作一整天,说是机械组活不多,可也是一天到晚忙下来的,尤其是调走三个同事之后,剩下他们俩明显手忙脚乱了很多。 “晋儿,你说这事儿是不是谁传出去的?照理说不应该呀,晋儿?”秦浔看余晋眼神放空,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真想听我说?我说的话可不好听,你也不一定乐意听。”余晋回神,慢悠悠说道。 “啊?” “这件事全程是我谋划的,也是我单线和老胡联络。老胡的性子软弱,我说服他下决心这么做费了不少功夫,当时没有第三个人在场。然后,事后我只告诉了你。” “哎?”秦浔皱起眉头,晋儿做事向来滴水不漏,他说的他全信。 “你不会这么做,你没有理由针对我,也没有理由选择今天闹事。”余晋陈述着事实。 秦浔虽说叛逆,和秦厂长这不对付那不对付,但怎么都不至于以这样的方式来给他爹添乱。另外,这是他们俩商量出来的法子,为的就是要给程涛赔礼道歉,浔浔最有责任心,从来不会亏欠别人,他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才会做这些事。 “——所以你觉得还剩下谁呢?总不会是程涛不满意这个活儿,跑到老胡家里说了这事吧。” “那不可能,”秦浔下意识反驳。虽然才认识几天,相处不过两次,但秦浔觉得程涛是可交之人,和他们交流时会下意识把自己摆在兄长的位子上,也不会过多干涉和追问。对方不是一个虚伪的人,他说他需要份工作,就肯定是这样。 剩下就只有跟他们一块去程仓里,又一块留在程涛家吃午饭,并且听余晋说了这件事情的徐薇。 秦浔不可置信的看向余晋,对方沉静的表情告诉他他确实是这么想的,“晋儿,这玩笑不好笑。” “我吃饱了没事儿干,上了一天班跟你在这儿开玩笑?”余晋站起身。 “徐薇她为什么呀?这完全没道理啊!”秦浔往旁边的树上踢了一脚。他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是真正的发小,徐薇她怎么会…… “早就说过我俩天生不合,这次别带她过去,你偏不听。”余晋转身往家属院方向走去,“反正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我说的也是猜测没啥根据,你听一遍就得了。回去了。” 秦浔在原地愣了一会,才小跑着跟上去,“晋儿,今儿我去你家住。” “别,你还是回家去,省得你妈来抓人,到时候翠花同志肯定得炸,那我今天晚上就别想合眼了。” “我已经跟我妈商量完了,她肯定不来。” “又答应了什么条件?” “嘿嘿,晚几天跟她去我姥娘家。” 两个人并肩走出树林,拌着嘴,谁也不让谁,一如之前数十年。 ——程涛这边还忙着。 “爸爸,好了吗?”程小墩坐在板凳上,两只小手规矩的放在腿上,身体和脑袋一动不敢动。 他的语气有些不确定,还带着点小心。 身后程涛拿着个碗扣在程小墩头上,正给他剪头发。听到小崽儿的n次问他好了吗,就知道这是又在怀疑他的水平。 “就好啦,你乖乖待着。”程涛回答。 程小墩的头发枯黄细软,看着不大健康。最近还有些长了,有时候会扎眼睛,程涛就凑这会不忙给他剪剪,没想到还惹了嫌弃。 不过这事程小墩说了不算,程仓里没有剃头匠,最近也没有剃头匠下乡来,只能由他这个当爹的亲自操刀。开始之前,程涛还挺有把握的,不就是剪头发,只要不剪出豁不就行了? 动手之后,却发现现实和想象确实存在一定的差距。首先,他没找到合适的碗,家里的碗扣在程小墩脑袋上能直接盖到鼻子了,比头发还长那还有啥用。 故而,程涛只能用手比划着剪,这要剪得整整齐齐,着实有点难。 有些事情是不会随着年纪增长就会进化的,程涛前世没点亮过剪头这个技能,当然不可能第一次就做到尽善尽美。 小崽倒是老实的很,一动都不动的,不过程涛觉得他是生怕剪刀戳着自己。 “可擦,可擦。” “爸爸,”程小墩再次试探着问道。 “好了,好了。”这次是真好了。 程涛小心拿掉围在程小墩脖子上的旧衣裳,争取不让碎发弄到小崽身上。弄完后,他把程小墩抱到地上,“转过来让我看看。” 程小墩转过身来,笑嘻嘻捧着脸颊,“爸爸,好看不?” 一个发型能足以让小崽儿大变模样,说着有俩豁的小锅盖头的程小墩,看上去脸圆圆的,显得越发可爱,呆萌。 “行了,玩去吧。”程涛大手一挥。他所谓的玩可不是让程小墩出去疯跑,当然小崽儿本人也没点亮这个技能,他在村里认识的人着实有限。 程涛是让他去旁边数数,经过今天上午的事情之后,他发现认识数字还是挺重要的。你看,他就是会数数才能被秦浔拉去帮忙,要不然后面能不能得到工作机会都不一定呢。 人啊,走到哪里都需要有技能在身。程小墩还是个小娃,只能从会数数开始,良好的学习习惯必须要从娃娃抓起。 程小墩应了一声,抱着镜子去旁边数数去了。 程涛看他对着镜子打量的仔细,笑了笑。低头把旧衣裳收起来,剪刀放在高处,就去做晚饭了。 他今天准备烙饼,烫面饼。 先烫面,一半热水一半冷水能和出的表面光滑的面团。 把面团擀薄,刷油、撒盐、花椒粉,把面皮团上揪成十几个差不多大小的剂子,然后把一个个剂子擀成盘子大小的饼。 烧锅,放油,把饼放在锅里。 小火把饼烙成两面金黄,微微鼓起,就可以出锅了。 程涛一边烧锅一边给饼翻面,难免手忙脚乱,额头上也沁出了不少汗水。 “爸爸?”程小墩在厨屋门口喊。 “嗯。”程涛正在给饼翻面,没顾上回头。 “擦,擦汗。” 程涛闻声低头,看到程小墩举着毛巾,往他脸上够。 程涛一愣,随即弯下腰去,“爸爸手不方便,小墩帮帮我好不好。” “好哒。”程小墩回答的非常认真,举着毛巾去给爸爸擦汗。 小孩子的手没轻没重,有汗的地方擦不干净,没汗的地方又力气太大,几次戳到了程涛的眼睛。程涛却没说话,静静等小崽儿完成动作。 等他站起来的时候,腰都酸了。嗯,这种亲子时光时不时享受下就行了,经常感受,他的腰怕是承受不住,程涛淡定的下着结论。 锅里的饼已经熟了,他用锅铲盛出来,放在旁边的竹筐里。 “爸爸?”程小墩小小声吸溜口水。 程涛笑,从下面抽出一张饼撕下一块递给他,“现在只能尝尝味道,告诉我香不香就行了。一会我们一起上桌吃饭,好不好?” “好。”程小墩捏着饼吹了几下,慢慢的尝了一口,外脆里软,还很香。 “爸爸,好吃哒。” “好吃待会儿多吃点,现在先去把桌上的本子和笔收起来放在抽屉里,等着一会儿开饭了。”程涛给小崽儿布置任务。 “好哒!” 程涛笑了笑,不过就是穿了个越,他不仅要给个小崽儿当爹,还要一日三餐伺候着,真正成了奶爸啊。也就是小崽儿可人疼,换成作天作地皮到天的,他可真就是不知道找谁哭去了。 程涛想着,继续烙饼,十几张饼没用多少时候就全部出锅了。趁着油锅,程涛呛了土豆丝,把土豆丝盛出来,又添水做了面汤。 因为烧的是土灶,锅底下的火一时半会熄不了,做啥都方便。 烫面饼卷土豆丝加面汤,父子俩吃的都很满足。 饭后,程涛领着程小墩出去了小广场。他有意识培养程小墩和其他人交流说话的能力,当然要多去人多的地方。 今天,小广场上比以前热闹很多,村里知青正在办学习会。 所谓学习会,就是教村里小孩数数,写自己的名字,然后几个知青分享自己喜欢的一本书,喜欢的一句话,最后还会给大家伙讲故事。 活动向来很受欢迎,每到活动日,村里很多人都会来参观。 程小墩够头表示想去看,程涛刚想过去,李顺就跑过来把崽儿接过去了。 这下好了,俩爱凑热闹的凑一块了。 看着李顺把程小墩抱走,程涛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往常他只要静静待着,时不时应付邻里几句就行,今天却不凑巧,遇到的都是不怎么会说话的主儿。 几个妇女围过来不断旁敲侧击,孟晓琴之前是不是就和那谁好上了?你之前真就一点没察觉出来?甚至还有人劝程涛去查查程小墩是不是他儿子? 看她们越说越上头,程涛直接冷了脸。“嫂子要不会说话就闭嘴,免得污了别人耳朵。”“我捉摸着我再惨也惨不过你女婿,给人养了八年儿子才知道真相。”“口说无凭,我现在还怀疑你家孩子不是亲生的呢,你们怎么不去做个亲子鉴定?” 一个村里住着谁不知道谁,程涛说的非常不客气,专逮人的软肋捏。没错,他就是护短,说他没关系,所以前边他都忍着了,但是说程小墩一句都不行。 他费那么大劲,明明知道真相也没有把程传伟和孟晓琴扯到一块儿去,为的是啥?就是不想让村里人瞎想。孟晓琴跑了,跟本村人跑的,一般人都会想他们之前是不是就有事,进而开始编排程小墩的身世。 流言碎语伤人,甚至能毁掉一个人,他不想孩子活在这样的环境里。所以野男人是谁,谁都不知道最好。 当初他提出有这么个人,全是为了让程相良一家惊慌失措,急中出错。要不是为了这个,程涛一开始根本不会提起这件事,对他来说程小墩最重要,不然他能顶着伤和程相良两口子扯东扯西? “涛子说话咋那么难听呢?我们这是看你年轻不知道事儿,提醒提醒你,真真是好心没好报。”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23节 “我跟嫂子你是看我年轻欺负我吧?这事儿用不着你提醒,今儿我就把话撂这,以后但凡我听见村里谁说这个闲话,就当是嫂子你传出去的。污蔑烈士子女可是要付出代价的,我是好说话,我二姐可从来不闹着玩。” 程涛知道用自己去压人,人家根本不会听。索性他二姐最会处理这样的事情了,搬出来一准好用。 果然,几个妇女的表情变得讪讪的,“涛子,我们几个就是嘴臭,说着玩玩的,用不着和红秋说。” 余光看到程小墩往这边跑过来,程涛没再说什么,直接迎了过去。 “爸爸,小顺哥要我来找你。” 程涛抬头就看李顺旁边站着一个姑娘,看到他还对他点点头,心里了然,“那你还想不想过去玩?” “去。” “走。”程涛一把抱起他往学习会那边走过去,此时知青们正在教小孩数数。 “爸爸,我也费。”程小墩凑到程涛脸边小小声说道。 “爸爸把你放下,你过去和大家一起去学好不好?”程涛温声问道。 程小墩不说话了。 “我看他们都没你会念,你过去念给爸爸听,好不好?” 程小墩犹犹豫豫,两只小手勾来勾去。 程涛叹了一口气,“爸爸就是想听小墩数数了,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听到?” “能听到,窝就去。”程小墩像是被注入了勇气,挣扎着要从程涛身上下去。 程涛从善如灵把程小墩放在地上,他穿过几个人跑到黑板前面的孩子中。 程小墩个子小,站在几个小孩子里面都看不见头。他踮起小脚跟往后看,看到程涛对他笑了笑,才又转回头去。 “小墩?你也来学数数。”旁边有人喊他。 程小墩抬头,是给他糖吃的那个姐姐。 “窝会哒。” “啊,真的呀?”卢蓁蓁看着顶着锅盖头的矮团子,弯了眉眼。可以看得出他爸爸把他照顾的很好,这几天小脸上就有了肉,笑容也更加灿烂。人的状态是骗不了人的,尤其是小孩子。 “嗯。”程小墩可能挺了挺小胸膛。 “那你念给姐,姑姑听,好不好?”卢蓁蓁本来想叫他喊姐姐的,一般村里小孩不论辈分的时候见到她都这么喊,但家长在的时候就得另换称呼。之前大姑扯着她喊程涛哥,那程小墩自然就得叫她姑,再喊姐姐这辈分就乱了。 “1、2、3、4……”程小墩开始数数。 “哇,小墩很棒。”卢蓁蓁夸奖。 “哇!”周围人也都表示惊讶。在他们心里,程小墩是个羞怯、走路说话都不算利索、见到人就往他爹怀里躲的小娃,虽然这几天看着有些活泼了,没想到都会数数了。他才多大点儿,两岁?总不到三岁。 程小墩数到20,发现这么多人在看自己,有些害怕还有点害羞,他的小脸儿变得红扑扑。悄悄往卢蓁蓁身边挪了挪,抓住她的手继续数到37,停了下来。 “爸爸就教到我这里。”程小墩小小声的解释。 感觉抓住自己的小手越来越用力,卢蓁蓁愣了一下,改而抓住小手,“那你也很棒,把爸爸教的都记住了。” “涛子教的?”“涛子,你教的?”大家转头问程涛。 “这几天受伤,在家待着没事就教了几句,没想到他都记住了。”程涛说的轻描淡写。 “对呀,涛子是识字的,你忘了,他像小墩这么大点儿的时候,毛护士就整天教他念那鹅鹅鹅,床前明月光什么的。” “毛护士可是文化人,到公社就连主任都夸她学问好,涛子姐弟三个都是她手把手教大的。” “那可不,不然你以为红春和红秋怎么都嫁到城里去了?” 大家开始议论纷纷的时候,程小墩跑到了程涛身边,手里还攥着一颗糖。 “谁给你的?”程涛问道。 “姑姑给的。” 姑姑?程涛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正对他笑的卢蓁蓁。灯下看美人,此时周围已经暗下来了,就黑板前面的煤油灯还亮着,朦胧的光打在她的脸上,让她看起来更加柔美。 程涛冲她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对方笑了笑。 接下来是知青讲故事环节,今天讲的是龟兔赛跑。 程涛不知道小崽儿听懂没听懂,总之看着是认真在听。故事听完,他秀气的打了个小呵欠,眼角还渗出了点泪水。 “呃……” 明天还有事,既然累了就没必要熬下去。程涛抱着小崽儿回家,洗手洗脸,又打了水,父子俩面对面坐着泡脚。 程小墩伸着自己的小jiojio,和程涛的比了比,“哇!” 然后调皮的踩踩踩。 程涛嫌他把水弄到地上,用一根脚趾头把他两只小脚按在盆中不让动。 “爸爸啊?”程小墩抗议。 “嗯。”程涛只当不知道。 程小墩努力尝试把脚丫拉出来,等到擦脚被送到炕上都没有完成。他在炕上滚了几滚,撅起了小嘴巴。 程涛转头去收拾明天去二姐家要带的东西。十张饼子,既能当他和程小墩的口粮又算一份礼,黄鱼干、青鱼干以及虾仁都要带些,再去供销社买两包糕点就差不多。 回到床上,竟然发现程小墩躺在炕的最里面。 程涛不明所以的走过去,发现小崽儿连碰都不让自己碰了,“咋了这是?” “你刚刚没理窝,还压我jio。” 程涛回忆着刚才的情景,尝试解释,“我那是不想让你把水弄到地上,不过没注意到你的情绪,我道歉好不好?” 程小墩翻身朝里,给程涛留下一个孤独寂寞的小背影儿。 呃! 程涛简单收拾收拾,躺上炕,然后给自己盖上被子。“我想搂着一个小孩睡,不知道小孩让不让搂?” “那我要睡喽。” 程小墩往后看了一眼,发现爸爸真的躺下闭上了眼睛。 他抱住小脑袋,决定以后再也不理爸爸了。 过了一会儿,他发现爸爸真的睡着了。 又过了一会儿,他慢慢的,慢慢的挪到程涛身边,然后拿程涛的胳膊环住了自己。虽然还气气的,但是睡在爸爸身边最舒服了。 等小崽儿呼吸均匀,程涛睁开了眼,他叹了口气,低头亲了亲程小墩的脑袋。 他没有过教育孩子的经验,虽然有小崽儿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记忆,但那些他都没有亲身经历过,在感情方面表现出来的木讷是他没有法控制的。他尽力在做他认为一个父亲该做的事情,但他不知道这对孩子来说是好还是不好。 目前为止,程涛清楚的知道自己对小崽儿比起喜欢和亲情,更多的是责任。无论如何他都会以程涛的身份把程小墩抚养长大,但是他逐渐意识到教育孩子不是只有责任就行,他还要努力成为一个真正的父亲。 想着想着,程涛睡得就有些晚了。 想当然的,第二天也起晚了。 程涛是被嘈杂声吵醒的,随着而来的还有杂乱的敲门声。 程小墩已经醒了,正在试图下炕,看到程涛睁眼,连忙说:“爸爸,我是去开门哒。” 程涛拽着胳膊把他提溜起来,放到炕上,“你都够不到门栓,怎么开门?还有你知道外面是谁不?就去开门。以后这样的事都要问过我,我不在家要仔细问过外面的人是谁,对方回答说是爸爸才能开门,知不知道?” “啊。”程小墩仰倒在被子上,跟翻壳的小乌龟似的。 程涛笑了笑,穿上衣裳裤子走出堂屋。半道他擦去眼屎,撸了撸头发,想着这么早是谁来了,待会儿去二姐家还该准备些什么。 走到大门口刚要拉门栓,就听见外面有人说“孟晓琴……” 嗯? 程涛的手顿在了那里,他面无表情的听着外面人说话。 “你把涛子害得那么惨,竟然还敢回来?”“你这个思想道德败坏的女人,滚出我们程仓里去,别脏了我们的地。”“说什么呢?让她滚出去不是便宜她了,咱们现在应该去报警,涛子咋还不出来?瞧着家里是有人的。” 七嘴八舌的指责声里还夹杂着一个女人的哭诉,似乎有万千委屈等着诉说。“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我真的是有苦衷的,让我看看小墩吧。”“让我看一眼小墩,我什么都说,不会有任何隐瞒。”“我真的只想看看孩子,虽然……但无论如何我都会好好照顾他的。” 程涛沉默,莫名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 这几句话让他确定外面这个女人确实是孟晓琴。她怎么回来了?在奶奶以前的埋怨中她这个弟媳妇,可是到舅爷五七的时候才露面,而且见面就把程小墩抱走了。 就算他的到来影响了故事发展的情节线,应该也只是程相良家的意愿被迫改变,使得他们不得不把程传伟喊回来,但他们肯定会说明其中的利害关系,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对方带孟晓琴回来。 而作为孟晓琴,能够重新回到城里,过上城里生活,算是长久心愿终于得偿所愿,她怎么可能再回来? 但是事实是她回来了。 现在就站在大门外哭诉自己的委屈和对程小墩的不舍。 这太不寻常了,不寻常到程涛从来没有想过会出现这种可能。 不过人已经堵门口了,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程涛上前一步打开大门,他倒要看看孟晓琴要做什么。 门一打开,一个女人就因为失去平衡差点摔进门,抓住门框才勉强维持住平衡。 程涛往旁边让了让,踏出门槛。然后把门从外面插上,从始至终,他的眼神都没有离开孟晓琴。 这是个个子不高,体型娇小,五官中上皮肤很白的女人,此时她披头散发,像是好不容易才回到程仓里的样子。 女人终于抬起头来。 程涛清楚的从她的眼眸中看到了惊讶,恐惧,以及不相信,仿佛他不该站在这里一样。 程涛心里一动,这可好玩了,孟晓琴觉得他不该站在这里,那是从程传伟那里知道了什么还是其他原因? 第20章 粑粑出马,策反开始! 短短几秒钟, 孟晓琴的情绪已经变化了好几种,最后定格在满脸不可置信。她甚至试探着伸手去碰程涛,似乎是想确定现在是虚幻还是现实。 程涛往旁边挪了一步, 躲了过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孟晓琴眼里闪过恐惧,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还活着, 程涛明明——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24节 明明已经死了才对, 难道是她的记忆产生了错乱? 孟晓琴抱着头蹲了下来,现在到底是现实还是虚幻,为什么已经死了的人还能活生生站在这里? 程涛没有错过孟晓琴的表情,他现在可以确定眼前的孟晓琴确实知道些什么, 就因为知道这些,所以她才选择了回来, 而她的目标是程小墩。 理由很简单。虽然不知道孟晓琴这几天发生了什么,才会做出和前世不一样的选择, 但如果是为了他才回来的,哪怕是内心有一丁点期盼过他还平安健康的活着, 看到他的那一刻都该是喜极而泣,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就跟丢了魂儿一样,久久不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 不是为了他,又来到他家门口, 所求除了程小墩也没谁了。 “涛子, 她怎么跑回来了?要不要去报公安?”“涛子, 一千两百块可不是个小数目, 你不要心软, 道德败坏的女人不值得留恋。”“是啊, 为了小墩,涛子你也不能犯糊涂。” 程仓里社员们七嘴八舌的劝着,看见孟晓琴突然跑回来,他们既震惊又愤怒。看涛子竟然没有想象中反应那么激烈,他们心里不免嘀咕,怕他重蹈覆辙。 大多数人是真的为程涛着想,要说媳妇儿碎嘴子,往娘家兜东西,那都是小问题,说一嘴吵个架都能过去,这出轨给男人戴绿帽子可不能忍着。 再有一个,自从孟晓琴走之后,大家明显感觉程涛变得不一样了,不仅和程大江修好关系,其他事情上也积极了很多。大家背地里都说要是青松大哥大嫂还活着,肯定会非常欣慰,可千万别变回去了。 虽然表面上没表现出来,但他们背地里可是操碎了心。 听到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程涛说了第一句话,“既然走了,为什么还回来?来确认我死没死?” 孟晓琴瞳孔放大,不可置信的看着程涛。 果然。 程涛心里稍微有了数,孟晓琴是确信他已经死了的。问题是程传伟所做的安排中并没有致他于死地的一环,程相良一家也在第二天早上知道他还好生活着,孟晓琴为什么这么确定? “你回来的刚好。前天你敲昏我离开,临走还卷走了家里所有的积蓄,总共一千两百块钱,希望你立刻还回来,那样我可以当我们互不相欠。”程涛低声说道,显的有些悲伤。 孟晓琴还没有回过神来,仿佛根本没听见他们的话。 “我直白的告诉你,我已经报警了。你敲昏我,私自拿走家里全部积蓄这件事,派出所已经立案调查。如果你现在主动配合,坦白从宽,兴许还能从轻处罚,如果执迷不悟,我也救不了你。” 孟晓琴猛地抬头看向程涛,高声质问:“你怎么能这么做?你想要毁了我吗?”如果真的被立案调查,她这一辈子不就完了吗?没有任何一个单位会给档案上有污点的人提供就业机会。 “这话你也问得出来,你瞅瞅你是怎么办事的?把涛子脑袋后头打出那么严重的伤,丢在不管就走了。小墩也是你肚子里掉出来的一块肉吧?你竟然狠心拿走给儿子检查身体的钱,你还是个人不?你倒好,竟然还敢人模狗样的回来我们程仓里?” 花大娘气愤的说道,要不是看在程小墩的面子上,她们几个刚才绝对不会手下留情,不说叫孟晓琴生不如死,那也得叫她吃吃苦头。做出这种事来也不嫌磕碜,这还是城里人呢? “大娘,和这样的人说这些话,她听得懂吗她?要我说先叫她把钱吐出来,然后把她扭送派出所,直接量刑劳改去得了。”庆嫂说话办事一贯简单粗暴。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孟晓琴开始着急起来,她抬头看向程涛,“我想见小墩,求你让我见见小墩吧。” “不可能!”程涛回答的斩钉截铁。 “你让我见他一下他吧,我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他了。”看程涛不为所动,她又端起架子,“我是他亲妈,我有权见自己的孩子。” 听到这句话,程涛笑了,“从你选择用这么不体面的方式离开那刻起,你就不配自称程小墩的亲妈。” 程涛说话毫不留情。 亲妈?那又如何,这个世上就是存在不会给孩子丝毫爱意的父亲母亲,就像他,尚在襁褓中就被像垃圾一样扔在了福利院门口。孟晓琴兴许比把他丢掉的那个女人好上一点,但也有限,她离开这几天,程小墩一次都没有找过妈妈。 这能说明很多问题,正常小孩一般都会是找妈妈的吧?但是程小墩明显更黏他,讽刺的是就连给过他两次糖的卢蓁蓁,他都念叨了几次,却从来不提起妈妈。 从某方面来讲,孟晓琴作为母亲已经在程小墩的生命中缺失了很久。 既然这样,现在也不必出现。 程涛当然不认为程小墩只有爸爸就可以,但是现阶段就这样就行了。 故此,他是不会让孟晓琴见程小墩的。这个行为只能给孟晓琴带去安慰,却不会给程小墩带来丝毫好处,甚至还会勾起孩子不好的记忆,他图什么呀? 孟晓琴似乎被这句话打击到了,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 这时候程相文过来了,“涛子?这事儿你准备咋办?我让传杰去叫公安?” “不去,我绝对不去公安局,”孟晓琴站起来想跑,被拦住了。 她开始拼命挣扎,像个疯子一样。 “那就麻烦相文哥了。对了,能不能先把人带到大队部去?小墩还在家里,我不想让孩子看见。” “行,还是你想的周到。” 对于程涛的安排大家都没有意见,乐意帮忙的人非常多。 “大娘,我现在找我大嫂已经来不及了。小墩还在炕上,你帮我看会儿。菜厨里有吃的,劳您帮忙给他弄点儿。” “知道了,知道了,你赶快去吧。”花大娘赶紧应了一声。 “不着急,我得跟小墩说一声,不然一会肯定闹脾气。”程涛打开门,和花大娘一起进门。昨天之后他已经认真检讨了自己,有些时候他不能只想着怎么样是为程小墩好,得让小崽儿自己知道这是为他好才行。 走到堂屋,程涛一边给程小墩穿衣裳,一边和他商量:“爸爸现在有事要去忙,你跟花奶奶玩,在家等我回来,好不好?” 程小墩从程涛肩膀上面往后瞧,看到正对他笑的花大娘,害羞的凑到程涛耳边小小声的和他说,“那爸爸,你不能把窝送到大爷那儿吗?” “想你大爷了?那等爸爸忙完,咱去他家吃饭好不好?咱不提前跟他说,就直接去,吓他一跳!” “哇!好呀好呀!”程小墩拍手。 “那你乖乖在家等着,爸爸走了,你给花奶奶拿鸡蛋糕和糖吃。”程涛给他穿上小鞋子。 “好哒。”程小墩笑眯眯的回答。在程涛离开的时候,还歪着小脑袋冲他挥了挥手。 “花大娘,小墩就拜托你了。” “快去吧,快去吧。”看着父子俩相处这么好,花大娘笑呵呵说道。 程涛走出大门的时候,正看见程传杰和李顺走过来,身上衣裳有些不齐整,像是跟谁撕扯了一样。 “涛子叔,你的洋车让我骑骑。”李顺招呼。 程涛把关上的大门打开,让他进家去推车,“你俩这是怎么了?遇到什么事儿了?” 怎么会整得这么惨? 李顺和站在堂屋门口的程小墩打了个招呼,快步走出大门,“也不知道大队,哦,现在应该说是前大队长媳妇儿怎么了,现在正在大队部闹呢,死活就不让我和传杰去公社。” 高月兰? 呵!那应该是怕孟晓琴把事情公之于众,连累到她儿子吧?毕竟他们已经认了工农兵大学名额这件事情,要是孟晓琴这事再和程传伟扯上关系,他们两口子可真就算倒了血霉了。 工农兵大学生这事算是因公徇私,这凡是当官的,说话管事的,哪个没有这样的心思?要是孟晓琴这事事发,那就说明他们在人品和道德上也有缺陷,到时候他们可能真就惹大家嫌弃了。 不过,现在再叫嚣也没用了。现任大队长程相文和程相良家可是世仇,高月兰越不想发生的事情,程相文就越是不会让她如愿。 看,这俩人不还是跑出来了? “那你们快去吧,路上小心点。”程涛简单叮嘱了一句,转身往大队步走去。 “好嘞,”李顺应道,骑上洋车这就要出发,就见旁边的程传杰还在回头看。 “传杰,你咋了?” 程传杰摇摇头,“没事儿,就是觉得涛子叔好镇定,如果是我现在恐怕早就恼羞成怒了。”孟晓琴突然回村,大家除了好奇那一千两百块钱弄哪去了?就是好奇她到底跟谁走了,一路上说啥的都有。 涛子叔却还像没事人一样。 李顺重重点点头,他明白这种感觉。 “所以,我觉得涛子叔是咱们村的这个,”李顺伸出个大拇指,“大气,敞亮,沉得住气。” 像之前他们俩在涛子叔家蹭饭,虽说带了干粮,拿来之前他们还自以为多装了点,吃过饭后却觉得少给了。涛子叔的手艺不是盖的,可能比国营饭店的味道还好些,拿出去指定能卖的上价。不过,涛子叔根本不计较这些,一点都不斤斤计较。 “听说三狗子也在涛子叔家蹭饭了,涛子叔什么都没说就留他在家了。”李顺说道,然后他握拳,“反正我已经决定了,以后就跟着涛子叔走了。” “脑袋没受伤之前,涛子叔就不怎么下地挣工分,现在身边还跟着小墩子,他就更不会下田啦。要是这次钱能找回来,他确实不用去受苦受累。咱们俩可不一样,从今年开始就要领头下田,还要照顾即将到来的知青,你准备怎么跟着涛子叔走?”程传杰笑他。 李顺哀嚎一声,“啊,涛子叔真好啊。”随即话风一转,“不过传杰,我觉得涛子叔他值得。” “哎,我可不是羡慕他不用干活,我就是觉得公社和大队里照顾他肯定有他们的道理。”李顺赶紧解释。 “嗯,我和你想的一样。” “走了,赶快去派出所请来公安,把那女的拉公社去。早弄走早心静,免得小墩看见。” “你说得对,快走了。” …… 程涛走到大队部,这里果然围着许多人,程相文正在批评高月兰。 “你这是干什么?这件事涛子在派出所立了案,现在孟晓琴回来了,我们就应该去通知公安同志,你凭啥一直拦着?” “我,我只是觉得宁毁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关于孟知青和人私奔这事儿,也只是涛子说的,没准她就是回家探亲被涛子误会了呢。”高月兰抬着脖子,掩饰自己的心虚。 话刚落音,就被一直看她不顺眼的庆嫂怼了个正着。“涛子脑子没病,他难道还有特殊爱好,喜欢把那什么往自己脑袋上按?” “你,你,你这是在公报私仇,我们就事论事。” “就是论事?孟晓琴自己都没反驳的事,你替她说什么话呀?你该不会是因为什么事还没被我们知道,感到心虚吧?” “胡,胡说八道,我能有什么事?” “你自己心里清楚。” 程涛从后边绕过去,直接去了大队部办公室。他要和孟晓琴谈谈,当然对几个领导只说想先去问问钱在哪里。 大家果然都没有异议。 程涛推门进入的时候,孟晓琴正抱腿坐在凳子上,似乎还没有完全从打击中恢复过来。 听见开门声,她抬头,看到来的人是程涛,还是忍不住定在了那里。从程涛进来到他拉开板凳坐下,孟晓琴的眼睛眨都没眨一下。 “怎么看到我活生生的站在这里,觉得不可思议?” “你到底是谁?你不是他,对不对?” “我还能是谁?我是程涛。” 孟晓琴的瞳孔放大,强忍着才没把“不可能”三个字吼出来。 “看你那一脸惊讶的样子,是不是因为那一闷棍没把我砸死,觉得不甘心?” 孟晓琴没说话。 “知道外面在吵什么吗?高月兰为了你在和大家据理力争,就是为了把她儿子给摘出来。” “你知道?”那刚刚在来的路上,所有人都问她那个男人是谁?程涛知道对方是谁怎么没、说出去? “很难理解吗?我想让小墩和其他小孩一样,在没有任何流言的环境中长大。给了孩子不健康的身体,我们做父母的本就亏欠他,就不要亏欠更多了吧?” 孟晓琴一愣,她看着一起生活了四年的丈夫,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男人。 “你有事情需要我做?”孟晓琴眯眼问道。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25节 “你要想减轻自己身上的罪孽,唯一的办法就是把问题推到别人身上,还有谁比程传伟更好的选择吗?” 孟晓琴使劲摇头,“不行,绝对不行,他大哥……” “孟晓琴,你不会以为现在的自己还能嫁给他吧?你可以把所有的问题都承担下来,单论你打伤我,拿着钱离开这事,你就不知道要经历多少次游行。你应该知道的,那钱一大部分是我爹娘的抚恤金,只要我坚持,你绝对会受到严厉的惩罚。你觉得你能在一次又一次的斗争中撑到什么时候?” “另外,我得提醒你一句,就算你这样做程传伟的处境也不会变得更好。你还不知道吧?程相良把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给程传伟的事情已经暴露了,他因此办了病退,现在程仓里的大队长是程相文。” 孟晓琴再次瞪大了眼睛,不可能,她不相信,这些和她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明明…… “与其现在就想把程传伟拖下水,得罪了程锦驹以后会遭遇什么?还不如想想怎么把自己摘出来,少游两次街,你说对不对?” 程涛慢悠悠站起来,嘴边犹自带着笑意,继续说道:“毕竟自己都没有了生命,还谈什么以后和未来?” 孟晓琴像是被抓住了软肋,猛的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看着程涛。“你绝对不是他,你到底是谁?” “这是你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我就是程涛,如假包换。只是在被砸懵的那一瞬间想起了一些事情罢了。你知道的,人在求生欲旺盛的时候,总是会发生奇迹。” 孟晓琴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整个人又缩了回去。 “你好好想想吧。”程涛转身往外走。 “我想见见小墩。” “不可能,”程涛没有回头,语气同样坚决。“孩子现在过的非常好,就算你走了,他也没有任何不同,我不会让你出现扰乱他的生活。” “孟晓琴,有些选择是你只要去做了就再没有改变的可能,哪怕你现在反悔了,也是一样。” 程涛的尾音消失在了门外。孟晓琴脸色逐渐黯淡下去,整个人瞬间像是老了十岁,她咬着嘴唇才没哭出声,但是喉咙的呜咽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程涛站在门外,一点都不觉得里面的人可怜。 看到有人走过来,他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反是挂上了三分悲伤,和刚刚在里面和孟晓琴谈条件的人仿若两人。 “她有没有说什么?”程相文问道,他身后还站着高月兰和程相良。 程涛摇摇头。 高月兰迫不及待表示,“我能进去看看她吗?毕竟这门亲事是我说成的,我觉得对不起你,我去教训教训她。” “不用了,嫂子,她的情绪不大稳定,还是等警察过来吧。”程涛淡淡拒绝。 “是啊,既然人已经回来了,一切都让公家去处理,就不能私人感情作祟了。”程相文也说。 高月兰还不死心,却被程相良拉着手腕制止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说完拉着高月兰扭头就走。 “相良,你干啥啊?我还没见到孟晓琴,我得去警告她乱说,把……” 程相良一把把高月兰甩到墙上,“你再大点声,生怕别人听不见,是不是?” “相良?” “人多眼杂,你想怎么和她商量?放心吧,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时半会儿她不能把人供出来,她就算说出来咱不认她也没有办法。现在当务之急是传伟去哪儿了?”最后一句程相良是压着声音说的。 村里一直让他们家把程传伟叫回来,他连在省城的大儿子都通知了,但没有找到二儿子。为此程相辰都出发去省城了,目前还没有任何消息。 高月兰这才消停。 …… 派出所接到消息就往程仓里赶,就连梁所长也跟着一起来了。 程涛再次重申了自己的诉求,然后在孟晓琴离开的时候,他拿出一份刚起草好的放弃抚养权书让她签字。 “我,我不会签的。小墩是我儿子,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孟晓琴固执说道。 然后她开始哭,并以此提出要求要见程小墩。 程涛叹了一口气,凑到她身旁,“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见他?从某一刻开始,你留给他的只有别人的嘲笑,你离开对他才是最好的。另外,我也希望你在公安局交代的对大家都好的,要是你选择把所有错都揽下来或者死不承认,我是不会签和解书的。” 程涛的声音,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得见。 孟晓琴身体颤抖,差点摔倒。 程涛倒退一步,冷眼旁观。 字到底还是签了。 两名公安领着孟晓琴往外走,社员们紧跟着围观。 “孟知青,该交代的和公安同志好好交代,不该说的也别瞎说,别诬赖了好人。”人群中的高月兰叮嘱,明显话里有话。 孟晓琴低着头,眼神一闪。 警察是骑洋车来的,现在得用大队的驴车把送孟晓琴送去公社,不过这些都是程相文该安排的事。 程涛直接回了家,敲大门,里面传来成小墩软乎乎的声音。“是谁呀?” “是我。” “是爸爸呀,”程小墩很兴奋,“那爸爸,我能开门不?” 想到今天早上他是怎么教育程小墩的,“那你先从门缝里看看是不是爸爸,要是的话你就开门,行不行?” “呀,是爸爸。”程小墩跑去喊花大娘,“花奶奶,花奶奶,窝爸爸回来了,你帮窝爸爸开门吧。” “来了,来了。” 门一打开,被花大娘抱起来开门的程小墩立刻朝程涛扑过来,“爸爸,我们去大爷家吃饭不?” 呦,还惦记着这事儿呢。看来他从明天开始去公社上班,不用担心了。 “这就去。”程涛笑着回答,这才看向花大娘。“大娘,今天麻烦你了。” “事情都办妥了?” “差不多了,公安到了。” 花大娘点点头,没有多问就家去了。 程涛插上门,抱着程小墩回屋。 “可是爸爸,咱今天不上二姑姑家去了吗?” “去不成了,下次找机会再去吧,咱先上大爷家吃饭去。”从程仓里到公社个把钟头,从公社到县城又是个把钟头,总共两个钟头的车程,以他现在的体力骑自行车根本骑不到。 程涛他本来是想坐从公社到县城的公共汽车去的。公共汽车只有一班,每隔一天早晨八点发车,他昨天专门去打听了时间,现在错过了,无论如何他们这次都去不成了。 不过也不算白准备,昨天烙的饼子,正好拿着去程大江家蹭饭。 低头看程小墩亦步亦趋跟着自己,程涛捏捏他的脸,“能去大爷家吃饭,就这么高兴?” “高兴!大爷好!” 程涛笑了,“那明天爸爸去上班,你和大爷大娘玩,能行不?” “爸爸?”程小墩不大乐意,就不能爸爸和大爷一起在吗? “爸爸早上把你送到大爷家,你中午在他家吃饭,等下午爸爸回来去接你,晚上还是我哄你睡觉。” “你一定会回来的,对吗?” “那当然了。” “那好吧。”程小墩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程涛笑,他抱起程小墩,拿起饼子走出大门,立刻就发现驴车停在隔壁胡同。 抿了抿嘴唇,他把程小墩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 “爸爸?”程小墩抗议。 “我们来玩个游戏,现在你闭上眼睛,晚上我就给你做好吃的。要是睁开眼睛,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爸爸,你看你看,我闭起来了,我乖乖的。” “嗯,很乖。你自己数十个数就可以睁开了。” 程涛面无表情的看着驴车旁边的孟晓琴,以及她身后的公安还有程相文几个,施施然走了过去。 “好!1、2、3……”程小墩声音洪亮。 孟晓琴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她下意识要追上去,却被身边的几个人拦住了。 “让你见一面已经是我们网开一面,别让我们为难。” “是啊,是啊,你做的啥事儿自己不清楚,哪还有脸站到小墩子跟前去?”李顺嘟哝道,呜呜呜,刚才涛子叔瞪他了。 完事儿他一定第一时间去给涛子叔解释,他们也是逼不得已,谁让要是他们不答应,孟晓琴就死活不配合,另外还有知青点的人给她说情。 ——孟晓琴招供的内容是李顺带回来的。 程涛想过自己可能策反成功,却没想到这么成功! 第21章 女人狠起来要命 程涛抱着程小墩往程大江家走。 睁开眼的程小墩一路上都在提要求, 一会儿想吃右,一会儿想吃蒸蛋,每说一个都要吸溜下口水, 明显只是想他就已经馋的不行了。 程涛看了是好笑又无奈。他是饿着他了,还是家里有东西没叫他吃,怎么一提到吃的就馋成这样? “晚上吃啥,等回去我们再商量, 现在先看看你大爷家吃什么, 有没有你爱吃的右。” “嗯,嗯。”程小墩重重点头,然后又说:“那爸爸咱晚上吃饼好不?饼香!” 程涛扶额,所以刚刚这么快速坚定的回答, 是根本没听懂他的意思?拍了拍程小墩的小屁股,“从现在开始不准再提晚上了, 咱们先把中午这顿吃进肚里再说。” “奥。” 推开大门,就看到程大江在院里做木工, 李盼弟站在厨屋门口择菜。 他们俩刚刚也去了大队部,自然知道发生了啥事。甚至他们刚才还想跟着程涛去家里看看孩子, 结果程涛却说过会儿要领孩子来家里吃饭,夫妻俩这才作罢。 这样也算是提前打了招呼。不过,看到父子俩上门他们还是适时做出了惊讶的表情,当然李盼弟的表演浑然天成, 程大江则是典型反面例子。 程小墩可分辨不出来这些, 咯咯笑个不停, “呀, 大爷大娘被吓到了!” “是啊, 就说我没骗你。”程涛冲他大哥笑笑, 然后把小崽儿放地上,看他脚沾地就跑去了程大江身边,这才笑着把布袋递给李盼弟。 “大嫂,这是我昨晚做的烫面饼,今儿我和小墩要留下吃饭,就当是我俩的口粮。”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26节 这话一出,程大江脸色一变,把刨子重重放在一边,表情和动作都昭示着他现在的心情不愉。程小墩不明所以,还在提醒他大爷应该小心点,别砸着手。 一副操心的小大人模样! “来吃饭就来吃饭,家里不怕添两双筷子,怎么用还带干粮。”李盼弟语带责怪。 “是我说错话了。我这不是好不容易做了点吃的,就想拿来给大哥大嫂尝尝。”程涛笑着说道,要是说几句话就能让大家的心情变好,他并不介意说软乎话。 程小墩听见这话,立刻点头,“窝爸爸做的饼,香!” 程大江表情这才好看了点。 “那是得好好尝尝。涛子,你觉得我是在锅里蒸,还是再烙一遍?”李盼弟看男人三两句被哄好,好笑着转头问程涛。 “都方便?蒸一下软乎,再烙一遍更接近原味道,怎么着都行。”程涛跟着李盼弟走进厨屋。 “大爷,窝告诉你,是窝说想来你家吃饭,爸爸才来的哦。窝想你哒。”程小墩凑在程大江身边邀功。 程大江把小崽儿抱起来,放到自己腿上,“这样啊。你大伯娘蒸了红糖馍馍,待会出锅让你多吃点儿。” “红糖馍馍”是个啥,程小墩没有概念,不过糖他是知道的,“是甜哒?” “跟蜜一样。”程大江僵硬的配合着孩子的语气。 “呀,那窝能吃一大个。”程小墩伸开胳膊比划了一下。 程大江点点头说好。 程涛一边帮李盼弟烧火,一边注意着外面。见程大江和程小墩爷俩儿头对头窝一块说悄悄话,不禁笑了笑。 “你大哥面上看着冷,实则心肠软的很。小墩又可人疼,他不会凶他的,你就放心吧。”李盼弟解释道。 程涛摇了摇头,“大嫂,我不是担心这个,就是没想到……” “俩人为啥突然这么亲近了,是不是?这血缘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哪怕是素未蒙面,相处的多了,感情也比常人进展的快些。小崽儿心思细腻,谁亲近他他就亲近谁,别看人儿小感觉可一点不差。”李盼弟笑着说道。 程涛笑了,“你说的对。” 李盼弟低头洗菜,“孟知青的事情这样就算已经过去了吧,等把钱要回来,你们的缘分就算尽了,你也该放下了。以后好好的抚养小墩,这孩子聪明,机灵,可别再像以前那样蹉跎下去了。” 程涛往锅底添了一把柴,“大嫂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了。” 记忆中,他没怎么注意过这个大嫂,对她的过往和经历也不甚清楚,不过这几句话说的还真挺有水平,温软细语的劝导,让人听了也不会生气,莫名让人觉得这是个有素养的妇女。倒不是说没文化说不出这话,但应该不会表达的这么温婉,让人觉得挺暖。 “你心里清楚最好不过了。”李盼弟擦干手,拿出程涛带来的饼,数十张饼都一般大,烙的双面金黄,看着非常有食欲。 李盼弟撕了一条尝了尝,劲道咸香,层薄散络,这得有些功底才能做出来。 “涛子,这都是你做的?这可比万福饭馆的招牌看着有食欲多了。”这还是凉透了的,要是出锅就吃,口感肯定更好。 “嫂子说笑了,国营饭店的火烧可没有这么素的,再不济都还加着韭菜鸡蛋呢。” “你说的对,他们现在也只能玩这些花里胡哨的了。”李盼弟嘟哝一声,在程涛看过来的时候,闭嘴不说话了。 锅底的火“啪”一声,程涛把杵在外面的柴火往里推了推。 十张饼最后决定一半下锅烙,一半上蒸笼蒸。虽然在程涛看来这样做太麻烦,但看李盼弟乐乐呵呵的就没再说什么。 锅开了,大冒气,整个厨屋里都弥漫着红糖的香味。 “你大哥说你最爱吃红糖馒头,特意叮嘱我蒸的,待会儿你好好尝尝我的手艺,看和红春做的区别大不大?” 他奶到死都记得的红糖馒头啊,程涛弯了眉眼,“好啊,我都好久没有吃过红糖馒头了。”提到这里,还要说一句他大姐程红春做红糖馒头堪称一绝,明明是一样的步骤,甚至是用的同一块面团,她就是能做的比别人好吃。 这个别人转指程红秋。 “红秋这次没专门带来?”李盼弟问道。 “大概是因为来的太着急,忘记了。”记忆里是每次都会带的。 李盼弟点了点头。 刚出锅的红糖馒头,重新加热过的烫面饼,再加上一个硬菜小鸡炖菌菇,还有个蒜泥红薯梗,这就是今天四个人的午饭。 程涛吃的有滋有味,红糖馒头明明是舅爷的而不是他的口味,但他现在却觉得还真挺好吃。 李盼弟这锅新馍,白胖松软,劲道香甜,今天却不如程涛的饼受欢迎。程小墩吃了大半张,程大江这都是第三张了,李盼弟也拿起了第二张。 也就是说这一锅馍馍,只有程涛认真在吃。 “爸爸,右!”程小墩刚啃了个大鸡腿,弄得手上嘴上全油花花的,现在一溜都抹程涛衣裳上了。 程涛看着麻本色衣裳的油爪印,“把你的小脏爪收回去,不然你就乖乖吃菜。” “爸呀?”程小墩立刻收回了手。 程涛给他夹了块鸡翅和几块蘑菇,放在他的小碗里,“把这些都吃光光。” “好。”程小墩一手攥着饼,闷头继续吃。 他双手并用,吃的不亦乐乎,效率却不咋地。仨大人都停筷了,他还在吃。 “小猪!”程涛手贱捏捏他的下巴,立刻就遭到了白眼抗议。 “正吃饭呢,你动他干啥?”程大江不乐意了。 呃?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是他大哥,这是他儿子,这咋都不向着他? “爸爸,大爷问你话呢?”程小墩看热闹不嫌事大。 “闭嘴吧你。”程涛笑骂。 “大爷,爸爸凶窝。”小孩最会看风水,转头就告状。 “程小墩,你胆子大了?赶快吃一吃,不然那我要收碗。”程涛“和善”提醒。 “木有,我吃右!” “大哥,你可是我亲大哥,你不向着我就算了,怎么还能在孩子面前拆我台?”程涛惨兮兮看向程大江。 程大江“哼”了一声,虽然没说话,态度却软和下来了。 程涛觉得好笑,还真是别扭啊! 程小墩终于吃完饭。 程涛帮着李盼弟收拾好碗筷,又说了会话,就要回家了。李盼弟装了几个红糖馍馍给他带着。 程涛没有推辞。 程小墩惦记着他爸晚上要给他做好吃的,都不让抱着,坚持慢悠悠跟后边晃。程涛纵着他,于是父子俩晃悠了很久才到家。 回到家,刚喝了口水,程传阔就过来了,还拎来了半篓子山楂红。 “涛子叔,这是我从山上摘的。家里我奶不爱吃这玩意儿,你看着给我小墩兄弟做点什么吃吧。” 程小墩喊了声“小阔哥”,就趴在框上看着红彤彤的山楂挪不动步了。 程涛洗了个山楂递给他。 程小墩没有任何设防,一口咬上去,接着就被酸的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就这样还不舍得吐,口水都流下来了。 程涛笑着给他擦了口水,把手伸到他嘴边:“你是不是傻?吐出来。” 程小墩这才愿意松口,“爸爸,好酸哦!” 程涛捏了捏他的小腮帮,“谁让你这么贪吃。” 旁边的程传阔乐呵的看着父子俩互动。 “你们还上山?山上果子多吗?”程涛问程传阔。 “现在是山楂红的季节,山上有几棵品相好的野生山楂树,不过被我们几个包圆了。今儿我们第二次采摘。” 这样啊,程涛捧出一把山楂,“我留这些就行了,剩下的你拿自己家去。”先不说这是割谁的羊毛,就说程传阔一个半大小子,这样往自己家送东西,要是被他家里人知道,不免又是一顿扯皮。 程涛不想掺和这些婆婆妈妈,讲理讲不通,吵架吵不过,麻烦的很。 “涛子叔,你就收下吧,我家没人吃,反正我拿回家去也是被那个女人拿娘家去。”说起这个,程传阔就一阵气闷,偏偏家里人还都觉得理所当然一样。 反正他们不爱吃,给谁不是给,难道他就不是人?他辛辛苦苦从山上背下来的呢。 程涛一愣,想了想才说:“那行吧,就当我破费点。” 啊?程传阔不明所以。 “过来帮忙,把这些山楂都洗干净,我给你们做吃的。”程涛把一半山楂分到盆里。 听见“吃的”俩字,程小墩小脑袋立刻扭了过来。然后就跟在程传阔身后,亦步亦趋。 程涛觉得好笑,转身去堂屋拿出来一袋冰糖。这年头日子辛苦甜口少,这袋冰糖还是是他大姐寄来给他当糖块舔的。程涛确定自己用不着添糖甜嘴,之前就决定用冰糖来炒糖色,只是没想到这会就用上了。 看程传阔和程小墩洗山楂还得会儿,程涛去后院掰下几根竹枝,然后用剪刀全都剪成一指来长,确保每一根都能挂一两个山楂,再把头削尖,最后放在锅里煮了一下。 俩人终于把山楂洗好了,程涛检查了下,就让程传阔把山楂插在竹签上。 他则是找了几块石头,在院子里搭了个简易土灶。熬糖是个技术活,要制作冰糖葫芦,糖不能太稠,要不然蘸不起来,也不能太稀,否则挂不住。 这对火的要求也高,也就是说要熄灭的时候立刻就得熄灭,厨屋那两口灶明显不方便。正好家里还有个小炒锅,正合适现在用。 点火,等火稳定,程涛把锅子放了上去,加水加冰糖,开始熬。 锅里的糖慢慢变色,程涛用筷子慢慢搅拌,身边俩小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程小墩单纯是想吃糖,给馋的。 程传阔则是没见谁有过这么大手笔,这要是叫他奶看见指定得指着鼻子骂他“败家子”。想当初他奶生病,他爸不在家,他炒菜多放了半勺油,他奶足足嘟囔了半个月。 涛子叔这一下,一斤冰糖都没了吧? 程传阔顶了顶后槽牙,“啧”了一声。 糖逐渐变成浅黄色,程涛把筷子拿出来,放在旁边的冷水里,糖迅速变硬。 程涛把炒锅端下来,“去把山楂拿过来吧。” 程传阔捧着半框山楂红和一个盘子走了过来。 趁着糖还冒着气泡,程涛利落的把山楂一个一个蘸上糖水。 “哇,爸爸你给它们穿上了衣裳。”程小墩感慨。 程涛笑了笑,拿了刚才蘸了糖的山楂递给他,“这是奖励你刚才会说话的。” “哇!”程小墩迫不及待,咬了一口,嘎嘣脆,不沾牙。他美滋滋吃完,最后还吐出核给程涛看。 程涛很快就弄好了,把冷却下来的糖葫芦全都放进筐里,招呼程传阔也吃。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27节 看他俩肩并肩坐在一起吃冰糖葫芦。程涛迅速的把刚才用的工具都给收拾出来了,锅子倒是不用刷,他准备晚上就用这个炒锅做饭。 “好啦,吃也吃过了,现在我给你们布置一个任务。”程涛把俩小孩叫过来 “啥?”程小墩积极响应。 程传阔也不反对,吃人嘴短啊。 “这么多冰糖葫芦我们也吃不完,你们去外面分给大家尝尝。” “爸爸,小墩的呢?” “今天在家照顾你的花奶奶,给你糖吃的蓁蓁姑姑,还有经常抱你的小顺哥和小杰哥,有了好吃的,你不想分享给他们?” “还有窝大爷。” “是是是,还有你大爷,去不去?” “去!” “涛子叔,我……”程传阔有些不乐意,他可是混子,大人说话他从来都是唱反调的,嘲笑起哄那是比谁都强,现在却要陪着一个小崽儿去给大家送吃的,他成什么了? “我也不说山楂本来是大家公有的,就说你不去他个小不点能完成这个任务吗?把筐端起来,赶紧去。” “哦。” 一大一小两个人在前面走,程涛慢悠悠跟在后边。 现在小广场上没人,从选种那天开始,大家就开始忙了。除草、上肥、犁地、要是干旱还得浇地,地里活儿可是不少。再加上程仓里地多,总要比其他大队更忙些,当然收成也比其他大队更富余就是了。 总之,现在他们直接往西拐就行了。 第一家是胖婶家,开门的是卢蓁蓁。 她没弄清楚这是什么情况,就见程小墩拉了她的手,“姑姑,姑姑,这是窝爸爸做的糖咕噜,送给你一个。” 从小墩扒拉着筐子,从里面找出一串两个的递给卢蓁蓁,“谢谢你给窝吃糖。” “哎?”卢蓁蓁这才反应过来,这样啊,“那谢谢小墩了,要不要来家里坐坐?我还有好吃的糖哦。” 程小墩舔了舔嘴唇,抬起小脚就要跟人走,被程传阔拦住了。 “姑,我们还有很多家要去呢,就不进去了哈。”说完,程传阔低声提醒程小墩,“你爸爸还在后面跟着呢,你忘了他给你说的话啦。” “哦,”程小墩回头看看跟在不远处的程涛,遗憾的收回已经伸出去的小脚脚,“那姑姑你可得给我留着。” “好。”卢蓁蓁拿着两个山楂球,答应得爽快。 程传阔领着程小墩拐去了旁边的胡同。 程涛对卢蓁蓁点了点头,依然慢悠悠的跟在后头。 花大娘看着这神奇的组合,惊讶极了,小墩怎么和三狗子搅和在一块去了?看着后面慢悠悠跟上来的程涛,她勉强松了口气。 程小墩认真解释了一边,花大娘还是没有弄懂他们这是干啥?最后还是程传阔解释了一遍。 “你说这山楂是你在山上摘的,你涛子叔给做成了糖葫芦?” “奥!”程传阔心里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惊讶,不就是看不上涛子叔和自己亲近吗?“花奶奶,你快拿两串吧,我们还要去别家呢。” 最后还是程小墩拿了两串递给了她。 “哎,给我一个就行,一个就行。”花大娘赶紧让。 程传阔已经领着程小墩转身走了。 “大娘,拿着吃吧,我们爷俩这几天多亏你照顾了。”程涛走了过来。 “涛子,家里有东西留着给自己和小墩吃多好,一下子做成这些东西,不是败坏了吗?”花大娘忍不住又劝。 “大娘,怎么才算浪费?那山楂是咱队上的东西,是传阔从山上老远背下来的,我就是给做了做。得福大家才能都尝尝。”程涛笑着说道。 “你说三狗子在他亲爹跟前都没这么听话,还是你厉害,竟然能让他乖乖领着小墩做这个。” 程涛不置可否。 胡同口,胖婶从卢蓁蓁那听到消息,出来要山楂。程小墩挑了一串给她,见她还要去拿另一串,义正言辞的拒绝了,“胖奶奶,只能拿一个。” 程小墩小小一只,现在满脸严肃,眉毛都皱了起来,看上去更可爱了,没有啥威慑力。 “小墩,你看这一串有一个的,有两个的,你咋不给胖奶奶挑有两个的呢。” “窝……”程小墩语塞。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再拿一个?”胖婶逗他。 “胖奶奶,你咋能……”程传阔忍不住,他天生护短,眼看自家兄弟的脑筋转不过弯儿来,他就想发脾气。 “小墩,再给胖奶奶挑一个,谢谢她这段时间对你的照顾。”程涛打断他。 “哦。”程小墩很听话。 现在的他勉强还算大方,到后面随着筐里的糖葫芦越来越少,他肉眼可见的开始着急,甚至拿布盖上不想给人看见。离老远才到大爷家呢,糖葫芦怎么都快给出去完了呢? 程仓里村子不小,他们仨村里晃一圈,碰到不少人。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听说他们在干啥?大人孩子都围上来了。 那好话是滔滔不绝的往外说,先夸程小墩,再夸程传阔,当然对后者大家调侃居多。 最后到程大江家,三人得到了热烈欢迎。李盼弟又是给倒水,又是给拿糕点,夸完小的夸大的,夸完大的夸最大的,那些好听话都不带重样的,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练出来的。 程传阔心里却觉得涩涩的,往常他觉得自己挺风光,虽然因为他爹娶媳妇的事受到了嘲笑,让他有片刻反省,但是内心深处他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挺好的。今天这事却打破了他的看法,他好像并不招人待见,大家根本不拿正眼看他。 这明明是件好事,搁程小墩这,大家笑的可舒心,对涛子叔也是夸了又夸,到他就只剩下调侃。 “哟,这是三狗子啊,你涛子叔抓住了你啥把柄,你竟然陪着小墩给大家送糖葫芦?” “涛子也真是大胆,让你领着小墩。”看见程涛在后面跟着,那些人又会阴阳怪气的补一句,“我说呢?” 程传阔默默攥住拳头。 旁边程小墩则全是兴奋“大爷这是窝专门给你留的,偷偷藏在了布下面。” “好,干得不孬。”程大江夸奖,“也就是有你,我才能吃上一口,要是全指望着那谁,到握着肯定就剩一个筐了。” 程大江意有所指。败家玩意儿,从东头到他家,几乎横跨整个程仓里。这散出去的冰糖葫芦用的糖都得有多半斤了吧?不当家不知油盐贵,现在当家了还啥都不知道,糊涂! 一袋子冰糖啊,他们拿着钱都不知道哪儿买去。在万福镇,糖票只有纺织厂的工人才能能拿到。 程涛看他大哥又拿眼剜他,只是温和笑笑。 败家玩意儿,程大江愤恨吃了一口冰糖葫芦,别说,还挺好吃。 回家的时候,程涛抱起了程小墩。已经走了一个来回,小崽子没喊累,他却不敢让他再走了。 身边跟着微低着头,神情落寞的程传阔。 一直回到程涛家,他好像都没回过神来。 程涛也不管他,让程小墩坐小板凳上,开始教他数数。 昨天晚上,程小墩当众数到“37”,得到了大家表扬,就此增加了信心,现在听说要学数数立刻斗志昂扬。 “37、38……”程小墩往后续。 “涛子叔,涛子叔,”外面,李顺从公社回来了。 程涛迎出去,“咋样?” “涛子叔你先让我喝口水,和你细说。”李顺对着压水井,喝了几口凉水才缓过气儿来。 “那个孟……啊,”看见够头往外瞅的程小墩,李顺把名字隐了去。 “她全都招了,钱现都在程传伟身上,派出所当场发了通缉令,根据她提供的情报,现在已经抓人去了。” 程涛把程小墩的头按回去,“爸爸现在要和小顺哥谈事情,你继续数数去。” “好哒。” 俩人走到东墙根,“她具体说了什么?你说给我听听。” “涛子叔,小墩自己在屋里没事吧?别磕着碰着。” “传阔在呢,没事儿。” “哦,啊?三狗子在?你让三狗子看孩子!”李顺惊讶的张大嘴巴,“唉!上次他给邻居看孩子,直接把孩子看坟坑里去了。人家老太太找他要说法,他还说是孩子自个儿掉进去的,不关他事儿,你说有他这么不负责任的人吗?” “没准就是孩子自己调皮,他只是一时没顾上。”程涛淡定的很。 “还有……” “李顺,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瞧着传阔是个拎得清的,咱们别用以前的眼光看他,多看看好的一面” “啊?” “好了,你先和我说说孟晓琴都说什么了?” “哦,哦。” 李顺开始说,当说到孟晓琴说她被程传伟骗了,甚至还怀孕了的事情时。李顺看了看程涛,对方垂眉敛目,情绪毫无波动,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情一样。 程涛心里其实已经掀起惊涛,她这是把程传伟往死路上逼啊。在谁也不知道的地方,程传伟到底是对她做了什么? 程涛当然不觉得孟晓琴这样做是为了他和程小墩,或许也是考虑到了程小墩的,但更多的是肯定为了摘出她自己以及逼死程传伟。 女人狠起来要命啊! 作者有话说: 因为收快递,一天两趟核酸点,我迟到了!! 所以,我决定明天双更!! 第22章 承诺的一更 昏暗的房间里, 孟晓琴抱着双腿坐在角落里,她蜷缩着双肩,整张脸都埋在膝盖上。 就在刚刚, 她什么都说了,并且把所有事情都推给了程传伟,也不算是诬陷,她说的大部分都是事实。 意识多活了几十年, 她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把自己的命运全部依附在别人身上的无知知青了, 她懂得如何表现自己的柔弱,也懂得如何表达能让人确信自己是无辜的。 她在程家学到的一切,最终终于全都还给了他们家! 所以,程传伟没有资格怪她!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28节 对, 他们有什么资格怪她? 孟晓琴紧了紧手臂,她的眼神看着不远处的地面, 却完全没有焦点。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她还真是傻啊。 年少时候的热恋真的就这么重要,让她就算抛夫弃子都在所不惜, 并且用一种近乎把自己名声全部毁掉的方式跟他走,甚至没有给自己留半分后路。那时候的她绝对相信程传伟, 并且固执的把对方当成自己下半生的依靠,似乎离开他就不能活一样。 现在回忆,孟晓琴都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会那样选择?她现在根本无法和记忆中的自己共情。 就算是喜欢好了,但是那时候的她已经有了丈夫孩子, 她怎么舍下这一切的?孟晓琴绝对了解自己, 用后世的话说她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极其爱惜自己的羽毛, 要不然她也不会下乡, 她到底为什么愿意牺牲这么多还要跟他走的? 程传伟说话动听?事实证明不过全都是放屁罢了。 程传伟相貌出众?今天看到的程涛能甩他八条街。 所以她为什么就鬼迷心窍了呢? 自从跟程传伟私奔之后, 她好像就没过过一天平静的生活。高月兰不是个好相处的婆婆,再加上认为是她勾引了程传伟,毁了程传伟的前途,所以经常挑事。 刚开始的时候,程传伟还会护着自己,让她能在高月兰终日蹉跎中得到一丝安慰。 在做不完的家务活中,在被骂“不下蛋的母鸡”时,她不断的暗示自己,自己的选择没有错,嫁给程传伟就是嫁给爱情。现在不都说婚姻自由,她凭什么不能追逐自己的爱情。 程传伟说离开程仓里就好了,她信了。 她期盼着,期盼着…… 经过多方操作,程传伟拿到了工农兵大学生的的名额,她父母也来信催她回城。终于,他们坐上了去省城的火车。 回到省城之后,她接替母亲的工作,成为了牙签厂的正式工人。程传伟则成了一名大学生,只要安稳待满学制,就能被分配一份工作。夫妻俩本应该和和美美,轻松过日子,但是他们的关系却越来越差。 程传伟对父母兄长言听计从,没有一点主见,总是家里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伸手要钱的时候也觉得理所当然。程相良好点,每当这时候总会怒骂几句,高月兰则是全部纵容,她不仅自己纵容,也要求孟晓琴绝对纵容,总是觉得她的工资理所当然都给她儿子花。 孟晓琴本来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她现在拿着工资,程传伟工作后也就补回来了。但是程传伟根本扶不起来,他自己的能力差到令人发指,明明只要安静待着就能得到别人梦寐以求的工作,他却总是在瞎折腾。 那年十二月份,程传伟被勒令退学了。 听到消息的时候,孟晓琴感到不可置信,勒令退学,她都没听说过学校有这样的先例。 程传伟没心没肺,打电话回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电话那头的高月兰叫他们回家。 孟晓琴当然不愿意,她在城里有工作,回村后可什么都没有了,而且她也不愿意再次回到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程传伟其实也不愿意,他倒不是体谅媳妇,单纯还没有玩够。 很快,孟晓琴就发现程传伟结交了一群狐朋狗友,整天胡吃海塞,她的工资成了他的挥霍的资本。就这样他还整天怨孟晓琴不在家,都没人给他做饭,辛辛苦苦上一天班,回到家里还要面对丈夫无休止的抱怨。 孟晓琴终于受够了,于是他们灰溜溜的回到了程仓里。 明明是程传伟自己作,高月兰却把他被学校开除的事情全都怪在了孟晓琴头上。家里其他人虽然没有表达的这么明显,但是漠视的态度本来就能说明一切。 孟晓琴只能忍着,再忍着。 一次又一次的退让成就了程家人的变本加厉。与此同时,程家的生活因为程锦驹的活跃在慢慢变好,且越来越好,好到不可思议。 不到十年,本来只是农户的程家,逐渐走在了时代的前沿。 巴结,阿谀奉承,开始不断有女人投怀送抱。 程家老太太郭老太是个厉害的女人,两个儿子由她一手养大,那么厉害的高月兰在她面前就跟鹌鹑一样。郭老太强令家里男人不能搞出丑闻,程家男人都答应了。 程相良做事低调隐秘,外界没谁有他的花边新闻。至于程相辰,他一心扑在暴力解决事情上,根本无暇顾及风月事。程锦驹则是因为要求高,他认定了一个女人,为了追她闹得轰天动地,对方却一直都没答应,到最后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娶了一个花瓶放在家里。 这是孟晓琴知道的程锦驹唯一一次吃瘪。其他时候,别管暗地里怎么样,明面上程锦驹总是敞亮的很,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总之,这几个人都是比较能拎得清的,一般人都走不通他们的路子。不过,他们在程传伟这里全都走通了。 他是一点都不挑。 刚开始的时候程传伟还装模作样,回家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渐渐的就开始肆无忌惮,出轨,养情,私生子,程传伟啥都干了。 程家人也不阻止,水至清则无鱼,一个家族总得有这么一两个浪荡子。 刚开始孟晓琴也恨,狠起来恨不得杀了他泄愤。但是渐渐的她就放下了,她有钱有地位,过着优渥的生活,其他能扔了就扔了吧。 要不是发生那件事情的话…… 要不是程小墩为了救她死去的话…… 想到这里,孟晓琴的身体开始颤抖,程小墩就死在了她眼前,满地都是血。 那个她从来没有好好对待过的孩子,就那样倒在了她面前。 前世这时候,孟晓琴确实怀孕了,不过后来因为高月兰的蹉跎流产了。没好好休息又被高月兰指挥着干这干那,直接耗坏了身体,那之后她就没有了生育能力。当然当时她并不知道,后来知道也只能默默把泪往心里流。 和程传伟结婚之后,第一年没动静,第二年没动静,待到第三年的时候,高月兰终于被激怒了。那时候,程锦驹正在摸索着干些什么,全家人都被要求无偿为他服务,不能有一点私心。就这,这高月兰还要抽空嘟囔她。 多少个日夜,这种宛若诅咒一样的低语响彻她的梦中,成了她不能摆脱的梦魇。 随着程式价值越来越高,没有孩子成了她最大的问题,好像除了在公众面前表现程家形象之外,她就没有了别的作用。 到后来媒体争相报道程传伟在外面偷吃的消息,高月兰却觉得这是理所当然,还说无论如何她儿子不可能只养一个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甚至高月兰还给她出主意,说等外面的女人生了孩子,抱家来让她养。 凭什么? 程传伟没有自己的亲生儿子,她可是有的,还有她是为什么才不能生育的,高月兰心里难道一点数都没有? 这是她少有的想起程小墩,甚至想着要去看看他。但是,没等她下定决定,程小墩就出事了。 程式销售出去的产品致多人死亡,激发众怒,资产大幅度缩减,以至于到后来甚至支付不起员工的工资。遍及全国的连锁商超,光是员工就达到几十万人,他们开始抗议,游街,并且发生了多起暴力事件。 一向严肃的公公着急的来回踱步,昔日跟总是抬着下巴的婆婆灰白着脸色,孟晓琴心中感到一阵惊慌,她的富贵生活是不是要一去不复返了? 全家唯一一个还镇定自若的就是程锦驹,他仿佛有办法解决这件事情。 孟晓琴窝在沙发的一角,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不发表任何意见,不让人注意到自己,但最终她还是被强制任免为委发言人,去安抚外面那些闹事的人。 孟晓琴脸色苍白,她当然不愿意,当她不知道呢,现在事情已经不受控制了。明面上的话说的再好听,也安抚不住外面那些已经失去理智的人,她凭什么去当这个冤大头。但是现在必须得有程家人站出来,她不愿意就强制去。 孟晓琴的随即应变能力实在差劲,多年贵太太生活已经磨损了她的坚强和涌起。当那些人失去理智,举着铁锨夯过来的时候,她知道自己百分百躲不过去,就在她决定躺平认夯的时候。有人把她推开,替她站在了铁锨下。 孟晓琴回神的时候,发现倒下的是程小墩。 他已经不年轻了,多年的病魔没有放过他,脸色苍白,皱纹明显,他看上去比她这个当娘的还要老气!就是这样的他,推开自己的母亲挡下了致命一击。 这时候的孟晓琴除了钱一无所有,不管是公婆还是丈夫都不把她看在眼里,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能替她付出生命,而这个人是她的儿子。 她的孩子,她从来没有在他身上付出哪怕一点爱的儿子。 刚出生的时候都是程涛在照顾,到后来她又把他扔给了程相良和高月兰,从来不管他过得好不好。 后来的程家已经无所谓多养一两个孩子,程小墩的处境依然说不上好,听说他经常生病,出入医院,她也从来没有过问过,但是这个孩子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替她挡住了灾难。 孟晓琴在保安的护卫下回到安全场所,久久回不过神来。 接着,在程锦驹的主导下,媒体开始大肆报道这则暴力讨薪事件,甚至把程小墩的身世则被牵扯了出来。 他和程家没有血缘关系,是跟着妈妈改嫁才进入程家,从小由程家抚养长大。他的爷爷奶奶是了不起的人物,曾经以身家性命救了几百人的生命,保护了公家的财产。一时间,网上对于暴力讨薪的工人,深恶痛绝,开启了大规模网暴。 在这之中,程家在民间的名声得以慢慢恢复。 程家因为成功转移焦点而欢呼雀跃,孟晓琴就像是一个外来者,和这里格格不入。这个家里没有人会为程小墩伤心,她看着这一切,陷入混乱。 她坚持去送程小墩最后一程,结果在路上遇到了车祸。 再有意识,她正在挤满人群的火车上,那一刻她整个人是懵掉的。记忆如此清晰,她曾经无数次登上这样的火车,但是每一次的结局都不大愉快。但那都是在七几年的事情,转头看向身边紧张兮兮的程传伟,孟晓琴突然意识到自己回到过去了。 而现在是她人生的转折点。 她不能跟程传伟走,她不能嫁到程家去,那将是一个噩梦。 火车已经发动了,孟晓琴拉着程传伟在下一站下了火车。现在的程传伟还没有以后难缠,她说要去拜访朋友,借点钱,他就信以为真,说自己在招待所等着她回来。 这就是男人,竟然让女人一个人去面对困难,没有任何分担的意思,也没有伸把手的意识。应付了程传伟,她直接回到了程仓里,她要找回自己的孩子,找到程小墩。 虽然自己身上发生了难以解释的事情,但孟晓琴死都没想到她会在程仓里看到程涛,那个本来已经死去,而且还是蒙冤死去的男人活生生的站在那里。 孟晓琴不喜欢程涛,和他结婚只是权宜之计,就算之后她自觉凄苦,常常因为感情得不到释放而痛苦难当,她也从来没有怀念过这个男人。现在的她早已经忘了程涛的模样,几十年前的那点致他死亡的愧疚早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完全消失不见。 程涛那时候到底怎么样?孟晓琴记忆已经模糊,但眼前这个程涛不好糊弄,且言辞犀利,她必须得承认,对方说的话击中了她的心灵。 本来,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和程家作对的,程锦驹太可怕了,她只想抱着程小墩回到城里,开启自己的新生活。当然,属于程小墩的利益,她绝对不会再拱手让人了,为了这个她甚至已经决定联合两个大姑子。 但是这一切想法都因为程涛的出现给打破了。 现实和她记忆中的出现了太多偏差,促使她不得不彻底斩断过去,正式和程家宣战。虽然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但不得不说她现在心里充满了报复的快感,现在她只希望程家再也变不成前世那样的大家族了,全都毁了吧! “哈哈哈”孟晓琴开始大笑。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只要她肚子里有程传伟的孩子,只要她坚持自己被骗了,程传伟就吃不到兜着走。 灰暗的灯光下,孟晓琴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阴影,晦暗不明。 ———— 程涛听完李顺的描述,没有做任何评价。“屋里坐坐吧,小墩从刚刚就在等你。” “等着我,小墩找我有啥事儿?”李顺想了想,确定他没有招惹程小墩才微微放心,“哎,不是涛子叔,听了这些话,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说什么?难不成我还跑到公安局替她求情?还是去给程传伟求情?”程涛反问。 “那倒是不用了。”李顺连连摆手。不过听说自己媳妇和别的男人酱酱酿酿,不说痛哭流涕勃然大怒,起码也应该皱眉,难堪一阵子吧。 他这边连安慰的话都想好了,甚至还准备过会去打二两散酒,陪涛子叔好好喝两盅。 虽然说涛子叔受伤以后不能吃这不能吃那,但如果是这样的伤心事,破例一次应该也没大碍。谁知道对方比他还淡定,听完了跟没听之前根本没啥区别。 这倒让李顺有些不知所措了。 “进去吧,小崽儿准备好了惊喜等着你呢。” 李顺赶紧应了一声,走进堂屋,接着就传来他嘻嘻哈哈的说话声。 程涛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看了看已经快落到山那边的太阳,觉得今天的夕阳真美。 对手终于少了一个,还连带着会给另外几个心理上蒙上一层阴影,他心头的石头顷刻之间去了大半。这样的情况下,李顺还要求他在这缅怀妻子,做出难过的表情,他实在办不到啊,他现在很激动,强忍着才能不表现出来呢! 李顺捧着一包山楂球准备离开。程涛也已经调整好了表情,说正好有事找程相文,跟他一起走。程涛把程小墩交给了程传阔,和李顺力气离开。 “这样一看三狗子的脾气还真是不错。”李顺感慨。怪不得人都说眼睛看见才是事实,刚才程小墩穿着鞋都踩他身上去了,人都没说一句话,反而耐心的举着程小墩跟他说话,那一口一个“兄弟”叫的别提多亲热了。 “那可不一定,你没发现他故意针对你,”程涛却觉得不尽然。 “啊?”有吗? “你刚才在院里那样说他,还想人对你笑脸相迎,你怎么那么大脸?得亏那是在我家里,要是往常,他可能都和你动手了。”就算不是诋毁,但李顺说起那事的时候,语气也是带着轻蔑的,当事人肯定不会爱听。 李顺抓抓后脑勺,“那以后我和他说话的时候小心点儿,这不是习惯了吗?村里人都这么说。”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29节 “嗯。” 人这种生物,是极容易从众的,大家都有一种“法不责众”的认知,似乎和大家做的一样就是对的,但对于受害人来讲,也许这才是郁闷愤慨的源泉。只有当真正认识到那人和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人才会检讨自己。就像现在的李顺,不就开始改变了? 不过要说李顺对程传阔的认识完全错误那也不尽然。作为三狗子的程传阔在这些负面声浪中,早已经随波逐流,就算刚开始不是那样的孩子也慢慢变成了那样的孩子。 这就像是夸奖使人进步,而一味的给孩子施加负能量,就会让孩子更加负能量的道理差不多。 两人很快走到了大队部。 程传杰正在和程相文回报派出所发生的事儿。程相文听了之后,双唇微抿,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件事通知程相良的时候,就看到程涛过来了。 “涛子,你过来的正好。你说这件事要不要先通知程相良,大家邻里邻居的……”程相文表情严肃。 “叔你干啥去说?就算咱不说他们家也很快就能得到消息,现在去说他家还以为你是在落井下石呢。”李顺说的直白。 程涛笑了笑,“顺子说的有道理,不过相文哥,你现在是咱们程仓里大队长,村里出了这样的事,你完全不出面也不好,还是要和大家交待一下,然后一起声讨,确保村里以后别再出现类似事情。不过这些等公安局的判决下来之后再做更合适,现在说什么都太早了,不知道的恐怕真以为咱们心急。” “你说的是,你说的是。”程相文连连表示,“你现在过来是要问具体细节。” “刚刚李顺都跟我说了。既然这件事交给了警察,我相信他们定会给我一个交代,不打算跟进了。我来是为了另外一件事。”程涛把自己从明天开始要去红鸩纺织厂当临时工的事情说了,“那边需要大队部给我开个证明,麻烦相文哥了。” “不麻烦,你这……”程相文惊讶的说不出话来,程涛这真是不明则已,一鸣惊人,这就在纺织厂找到了一份工作,就问他们村里还有谁能做到? “相文哥,不瞒你说,找到这份工作也是巧了,这不是……”程涛简单说了他和秦浔余晋两个人的相识过程,“之前他们想让我给人替班,也是干俩月,没想到阴差阳错弄砸了。之后好不容易才争取到这个机会,相文哥你帮帮忙就先不要往外说了,免得再节外生枝。” 程涛家年年都是超支户,今年从开年到现在,原主也没挣到多少公分,不过吃的粮食已经分下来了,就等着年底交钱买呢。以程涛现在的情况,去纺织厂工作怎么都比留在村里务农要合算的多。 “行,事情我知道了。”程相文答应的爽快。如果说程涛是干活好手,田里的活离了他就不成,难保生产小队不会有怨言。但是事实上程涛那点工量根本就是可有可无,少了他,也不会出现大家分到手里的活儿多了的情况,大家顶多只会看不惯他成天往公社跑罢了。 跟能挣到工钱相比,这些又算什么? 旁边的程传杰和李顺也点头表示不会往外传。 程涛道了谢。回到家,程传阔正在教程小墩数数,虽然几乎没上过学,不过程传阔这个年纪,数数当然不在话下。 程涛笑笑,直接去做晚饭。 简单的白粥,配上一碟小葱拌豆腐。考虑到程传阔这个年纪饭量正大,程涛又馏了两个红糖馒头。他办事麻利,很快就弄好了。 饭吃到一半,大门就被推开了,传阔奶奶来抓他回去。 “涛子,劳烦你还管这小子吃饭,你看他值这半拉馒头吗?”老太太越说越气,重重点着程传阔的脑袋,“那冰糖多金贵你不知道?竟然让你涛子叔拿来给你滚山楂球,你咋想的?我说了那玩意儿,咱家里人都不吃,给谁都是给,你就是存心和我赌气是不是?” 老太太没想到孙子脾气这么倔,儿媳妇嫁来两天了,他愣是没给人一个正眼儿。连带着她和儿子也受牵连,她活这么大就没见过这样的孩子! 现在又为了一筐山楂红赌气,她早就说了虽然那是山上野生的东西,但眼下啥都是集体的,能不去碰就别碰,几个半大小子摘几个倒是没问题,谁家小子都这样,但是你摘的多了不就成问题了? 这混小子竟然还摘了送到程涛家里来了。 程涛也是,还把山楂做成了冰糖葫芦送给大家。虽然这样一来,算是把集体的东西还给了大队,人人都沾了点光,但想到那样就把大把的冰糖撒出去了,她都替他心疼。 “大娘,没事儿。正好小墩想吃,我才多做了些分给大家,和传阔没啥关系。您先放开他让他把这碗饭喝完,完事跟你回家。”程涛拿手遮住目光灼灼的看着对面的程小墩的眼睛,这祖孙俩要是再这样吵下去,程小墩今天这顿晚饭就别想吃安生了。 这几天也不知道逐渐熟悉了,还是胆子变大了,程小墩爱凑热闹的本性逐渐显露出来,程涛瞧着这妥妥就是一个小李顺。 当然,程涛只是这样说,并没有嫌弃李顺的意思。 看到程涛的动作,祖孙俩终于罢手。 程传阔“哼”了一声,继续喝粥,不过动作加快了很多。 老太太的表情则是讪讪的。 完事儿,传阔奶奶非得帮忙收拾碗筷,程涛劝了几次都不管用,最后还是程传阔拉着她都了。 程涛看着祖孙俩离开,然后慢腾腾把剩下的活做完。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 吃完饭,父子俩都没有力气去小广场,直接洗洗就睡下了。 明天,程涛就要去上班了。 第23章 承诺的二更 次日, 天一亮程涛就醒了。 家里没有时钟,程涛只能估算时间。说起来整个程仓里也只有大队部有一个挂钟,全体社员上工下工都是按照那个钟表来的。 做饭, 洗漱,把程小墩叫起来。 “爸爸要去上班,一会儿就要把你送你大爷那去。因为是第一天,所以小孩都可以说一个最想要的东西, 等我下班带回家给你, 你想要什么?”程涛一边给程小墩穿衣裳,一边说起今天的规划,在小崽儿撇嘴的瞬间,从容扔出了一个诱饵。 “右?”程小墩试探着开口。 “可以。” “窝还要吃糖咕噜。”程小墩雀跃道。 “如果今天白天你不吃糖, 晚上回来我就给做。” 小崽儿吃糖,程涛本来没觉得有什么。这年头孩子接触到的糖果和垃圾食品有限, 很多人都是吃颗糖就能幸福一整天,根本不用担心蛀牙的问题。再加上现在的奶糖奶味纯正, “三颗糖,一杯奶”也不是说虚的。 但程涛却忽视了程小墩有俩壕气大姑, 不说从小就不缺糖吃,但是隔三差五就能有糖吃。印象中舅爷好像也是控制着的,也就是他过来这几天程小墩才有些放纵了,昨天晚上, 程涛还从他手里扣出一颗糖。 要想重新控制又不想惹小崽儿反弹应该咋办?当然是和他商量, 只要他点头答应, 这事儿就好办了。 “啊?”程小墩开始苦恼, 糖咕噜酸酸甜甜很好吃, 但是糖香香甜甜的也好吃呀。 偷眼看了一下爸爸, 反正今天爸爸不在家,要不要就偷偷的…… “要是你答应我不吃糖,却背着我偷偷吃,被我发现可是会有惩罚的。”程涛看破他的小心思,直接戳破。 “那,那……”程小墩说不出话来。 程涛也不催他,给他洗了脸,把他抱到小板凳上坐着,然后把剥好的鸡蛋递过去。 程小墩“啊呜”一声把鸡蛋咬掉了一层蛋清。 程涛看他胃口不错,也开始吃饭。 早饭后,程涛载着小崽儿去程大江家。 路上遇见了不少人,听说程涛有事要去公社,以为他是去换药,都叮嘱他慢点,注意安全。中间也有人逗程小墩,昨天给全村送糖葫芦的举动在此时有了回响。甚至还有小孩喊话程涛说还想吃,然后就被家里老人扯着耳朵拉门里去了。 离老远还能听见老人教育孩子的声音,无外乎冰糖稀罕,不能乱要。 程涛微微心酸,一袋子冰糖散出去,比起自家孩子吃上了冰糖葫芦,大家似乎更心疼他那一袋子冰糖。生怕他没成算,日子过不起来,都恨不得像传阔奶奶一样扯着耳朵告诉他不准浪费东西! 这淳朴简单的关心啊,还真是让人不能设防。 很快到了程大江家。程涛把程小墩抱起来放地上,想松手却被小崽儿勾住了脖子,只听他小小声说道:“爸爸窝答应你了,窝今天不吃糖。” “好,那等我回来就给你做糖葫芦。”程涛把程小墩放下,给他整了整衣裳。 翻领七分袖,同色九分裤,脚上蹬着软布鞋,顶着小锅盖头,小肩膀上扛着一个大布袋,活脱脱一个小打工人的模样。 程涛很满意自己的搭配,“去敲门吧,喊你大爷去!” 程小墩哼哧哼哧提着布袋去敲门,嘴里还喊着:“大爷,大娘,窝来了。” 李盼弟很快就应了门,她笑盈盈打开大门,把小崽儿迎进去,“来了啊,快进来,正等着你呢。” 程小墩直接扑向她身后的程大江,亲亲热热的喊着“大爷,窝来了。” 李盼弟则把手里的干粮递给程涛,“第一天去上班,什么都不熟悉,又是临时工,不知道工厂怎么安排你的伙食。不过就算吃食堂也要粮票,这里面有两个馍馍,还有两个咸鸭蛋,要是实在不行,就找地方热热对付一顿。” 程涛接了过来,和他准备的俩鸡蛋放在一块,“麻烦大嫂了。” “赶快走吧,第一天上班别迟到。大江,你就没有话对涛子说?” “好好干,别干一晌就让人撵回来喽。”程大江瓮声瓮气的说道。 “大江,”李盼弟嗔怪,然后回头看向程涛,“你哥的意思是叫你好好干活,别担心家里,小墩我们肯定给你照顾的好好的。” 程涛瞥了眼程大江,瞅瞅,明明一样的意思,怎么被嫂子说出来就好听,再看看你,说的那话听着就让人泄气。程涛的眼神明显了点,眼看着程大江就要变脸,他赶紧表态:“大哥大嫂的关心我都收到了,咋样我都会干够这俩月的。” 转头,程涛话锋一转,“程小墩,你刚刚答应我今天不吃糖,要是做不到,我会生气哦。” 语气略带威胁。 “窝知道了。”程小墩下意识挺直脊背。 “好好听话。”程涛叮嘱了一句,然后说:“大哥,大嫂,我走了。” “去吧,去吧,路上小心点。”李盼弟又送出两步。 “呜…爸爸,呜…”程小墩突然失控,看见程涛要离开,直接哭了出来。 这是之前没有出现过的情况,程大江有些无措,赶紧把小崽儿抱了起来。 “爸爸再见。”程小墩喊了出来,还带着哭腔。 程涛若有所感,不过他没有回头,直接骑着自行车离开了。家里有崽儿,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不管走到哪儿,仿佛都有一根绳子拉着,让自己怎么跑都跑不远。 直到程涛的身影看不见了,程大江才抱着程小墩走进家门。李盼弟提起地上的布袋跟在后头,她本以为里面是给程小墩准备的零嘴,拿起来才觉得有点过分重了。 打开看了看,除了换洗衣裳、奶粉、鸡蛋糕之外还有一兜面粉。 交干粮这事,之前程涛提过,当时李盼弟毫不犹豫拒绝了,她是真没想要。但是自己不要和别人真不给是两码事,他们给程涛照顾孩子,伺候吃喝,程涛难道不该出这个粮食? 当然该出。 该出他不出,虽然不至于影响双方关系,但是出力一方总感觉不是那么回事,好像自己的付出没有得到任何回报一样。哪怕是拿着东西来让让再带回去呢,总得有这么个形式。 程涛则更直接,也是真心想让他们留下的,所以刚才一句都没提。 “整天穷大方,他手里现在还能有几个子儿?只知道往外撒不知道往家里搂,这个败家子!”程大江嘟囔。 “别这么说,现在你得说涛子会来事儿。”李盼弟的看法却不一样,“刚才没当着面儿提这事,肯定就是怕你给他脸色看。” “我缺他这点面粉?”程大江没好气儿。 “缺不缺是咱的事情,给不给可就是他的态度问题,咱是不缺,但是涛子这样办事让人心里觉得热乎儿的。”李盼弟笑着说道,“这样我们也就能放心了。” 在李盼弟心里,程涛不是会看眼色办事的人。他成长过程中,也没人教导过他这些,程红春程红秋姐妹俩一个是出嫁早,一个是对弟弟太纵容,这些事情上显少有所指点。而且那姐妹俩看自家人那是咋看咋好,让她俩找自家人的缺点,她们能直接喷你一脸口水,没准在她们心里还觉得弟弟已经很好很优秀了呢。 指望她们教导程涛,根本指望不住。 程涛以前很少出程仓里,脾性倒也还行。现在他却要去纺织厂上班,厂里那么些人,谁都不能得罪,交往起来是需要些功力的。 现在看,程涛做的还不错。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30节 “我瞅着他比你会办事儿多了,出去我更放心些。”李盼弟看向程大江。 起码事情该怎么着不该怎么着,人家心里门清。另外,他脾气温和,喜笑,这样的人到哪儿都能混的不错。 要说之前,李盼弟想让男人和程涛修复关系主要原因是程大江期盼着有这一天,所以她想办法给男人台阶下。 至于李盼弟自己对这件事其实并不大热衷,现在她也觉得这样还不错。看着程大江抱着程小墩在院子里跑圈,李盼弟也跟着弯了眉眼。 …… 程涛一路骑到公社,时间已经来到了七点半。 供销社,国营大饭店都没有开门,程涛是从供销社的窗户看到的点儿。 看看日头,程涛心里大致有了谱。这几天大队不集中上工,他都要自己约莫点儿起床上班。等过几天大队集中上工,每天早上六点半,大队长就要在村头敲锣提醒大家上工时间,到那时候他就方便了。 这样想着,程涛直接去了红鸩纺织厂。停下车正要和开门大爷说明情况,就见余晋从里面走了出来。 “涛子哥,我带你去办手续。” “等很久了?”程涛看他满脸疲倦,多问了一句。 余晋摇头,“昨晚厂里举行了联谊会,我被拉去凑数,大家闹得有些晚了。” “很热闹?” “还行,就是一起长大的朋友一直起哄,我替秦浔挡酒才受了连累。”余晋淡淡的说道。 程涛正想问问其他情况,就听身后传来一个清丽的女声。 “涛子哥,你还是来上班了?” 这声音有点耳熟,程涛回头,果然看到了有过一面之缘的徐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程涛觉得她的表情有点过分诧异了,显得有些刻意。 “是啊,这不是早就说好了嘛。”程涛选了个中规中矩的说法。 “呀,涛子哥,你还不知道啊?老胡的工作已经被他亲兄弟顶了,这个消息昨天已经通知下来啦。”徐薇好心的把事情叙述了一遍,语气充满歉意,“看来这事是余晋疏忽了,他不知道消息,也没有及时通知你,劳烦你白跑这一趟了。” “不劳烦,没关系。”要说刚刚只是猜测,现在程涛就确定了。虽然仨人从小一起长大,徐薇对秦浔还有点好感,但是对余晋就是厌恶了。 “你……”徐薇还想说什么,被余晋打断了。 “徐薇,涛子哥要入职我们机修组。过会儿,他就和你一样是纺织厂的一名临时工了,所以不用你替我道歉。”余晋说完,带着程涛转身离开了。 徐薇表情发僵,怎么可能?机修组又不缺人,程涛分到那去,谁给他发工资?厂里能愿意?这时候有两名工人从她身边经过,边走边说着话。 “听说现在宣传口的工人都是从机修组调过去的,要是当初我也选择机修组就好了,听说还可以接待外客呢。” “说什么傻话呢?机修组看着清闲,忙的时候也累的要死。有时候下班后还要排查机器零件,你能受得了?再说那又是油渍又是脏污的,出来身上都带着一身机油味儿,哪个姑娘这样啊?再说这也就是应付学习组,早晚有一天哪来回哪去!” “嗯……你说的对。” 徐薇脸色难看,千算万算她没想到余晋真找到了空位。从小就是这样,凡是和余晋沾边儿的,对她来说就不会是好事。秦浔也是一样,明明他们仨从小一起长大,她把自己的喜欢都表达的这么清楚了,秦浔还是事事向着余晋。 想到这个,徐薇觉得脑仁子疼。 “叮铃铃,叮铃铃”上班铃声响了。 徐薇回神,赶紧小跑着去产线。想当然的她迟到了,然后就被负责的线长大骂了一顿。 徐薇攥紧拳头,又是余晋害的。 程涛这边正在调侃余晋,“和秦浔比起来,你似乎不受欢迎?” “没有办法,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钻牛角尖里去了,怎么拉都拉不回来。前边纵了她两年,现在越发过分了,好像我挡了她的道一样。”余晋也不藏着掖着。 不过要说他完全不知道徐薇为什么针对他,那肯定不可能,因为对方表现得十分明显。但那些捕风捉影的事情,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是一种诋毁,从他嘴里说出来也不多好听,就不脏涛子哥的耳朵了。 程涛看他坦坦荡荡,同时也觉得姑娘心思难猜,也就不追着问。 在工会办公室办入职手续,比起正式工,程涛的入职手续很简单,登录姓名住址,然后领一张员工证即可。临时工每月的工资和正式工一样,福利要看各部门安排,但是在积累工龄和其他隐形福利上就不用想了。 完事,余晋领着程涛去机修组办公的地方,一边走一边给他介绍机修组的情况。“组里只有我和杨哥两个人,这两天涛子哥你主要负责汇总各部门的报修簿,然后按时间排顺序,通知我俩过去整修就行。” 程涛一听这个工作量就知道余晋在照顾自己。 “你们去修机器的时候,我也跟着吧。我不上手,就跟着看看,还能给你们递递工具,抬抬机器,你不会怕我偷师吧?” 余晋笑着摇头,“涛子哥,你现在能撑得住吗?听说你之前伤的挺严重的。” “当时伤的是不轻。不过好的也快,现在几乎没什么感觉了。” 程涛并不是在客套,确实是这种感觉。按理说这一闷棍都把舅爷打过去了,他魂穿过来应该感觉很痛才对,但除了第一天因为脑震荡恶心干呕之外,他反应并不大。包扎好伤口之后,只要不受刺激、不碰就跟好了没两样。 余晋看他不像是在强撑,松口答应。 很快就见到了机修组另一个同事,程涛跟着余晋喊他“杨哥”。 杨哥笑笑,“你就是晋儿找来给我们帮忙的那个,那你可真是及时雨,昨天一整天可忙死我了。” “我叫程涛,杨哥你喊我涛子就成。” “行,这是各部门送上来的报修簿,你先按时间排个顺序出来,找出两个时间最早的,我和晋儿各去一处。”杨哥指指登记簿。 呃! 程涛想着杨哥是不是看着他脑袋上包着的绷带才给他布置了一个简单活儿,张嘴想解释,就听到杨哥继续说。 “平常,你多跑几趟各大车间,及时把他们的报修单拿回来,不忙的情况下尽快给他们安排维修。省得我们每次去维修,要跟他们扯皮,一个个的都说自己报修的时间早。” 杨哥的语气不大好,很可能是之前被烦怕了。 程涛看余晋,余晋一脸“我早就说了吧”的表情。程涛哭笑不得,感情这俩是一个比一个怕麻烦。 翻开保修簿,程涛先挑出两个较早时间的报修单,递给俩人。 杨哥和余晋很快就提着工具箱出去了,整个办公室就剩下程涛自己。他把报修单一张张展开,压平,按照时间开始整理。 这是一项枯燥的工作,没什么难度,却需要耐心。 不过和余晋说的不同,机修组的工作量并不算小。程涛打量着手里这厚厚一沓报修单,有些甚至半月前就报上来了,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也没被处理。 之前机修组六个人,尚且压了单子。现在就剩下余晋和杨哥两个好手,光是报修单就够俩人忙活一阵了,这还不算即将送上来的,怎么算都不会有得闲的时候。 程涛正想着,俩人一同回来了。看到程涛手里厚厚一沓报修单,表情都不大好看。 “我之前都没发现他们这么能耐,平常我俩忙里忙外,看着他们喝茶聊天还觉得挺轻松,原来是把单子压下来了。”杨哥语气不好。 机修组六个人,为了防止相互扯皮,逃避责任。所以商量着进行了分区,区内所有机器都由一个人负责。 小组内,杨哥和余晋每天都处在不太忙也不得闲的状态。他们的同事们则不然,总是有大把空闲。他们俩还调侃过自己运气不好分错了区,现在看来,那些人只不过是把单子压下来了而已。 现在他们被调去了宣传口,工作却都留下了。怪不得昨天就感觉身上担子变重了很多,根本原因原来在这儿呢。 杨哥因为愤怒满脸涨红。余晋表情倒没什么变化,就是浑身散发着冷气儿。 程涛不知道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劝解,不过该完成的工作还是要完成。他决定公事公办:“接下来是三车间,里面一共有十八台缝纫机出了问题,你们两个现在过去看看,争取在午饭钱完成。那些私人恩怨,还是下班以后再说。” 看着程涛递过来的一沓报修单,杨哥有点愣神:“这些都是?” “按报修单跑来跑去不合算,还不如一起维修,我已经看过了,都不是大毛病,很快就能弄好。” “啊,哦。” “噗嗤”门口突然有人笑出声。 程涛几人一同抬头看去。 第24章 窝的爹是粑粑 程涛离开之后, 程大江和李盼弟领着程小墩在家里玩了会儿,接着大队就通知要开播种前的动员大会。说是大队长程相文要宣布注意事项,请全体社员都聚集到广场上。 夫妻俩就直接带着程小墩来了。 小广场上人不算多, 不过都是平常关系比较好的。 “大嫂,今天怎么是你和大哥带孩子,涛子呢?” “涛子去公社了。我们主动帮忙带的,家里只有我和你大哥, 有个小孩跟着, 显得热闹。小墩听话,还很黏你大江,俩人亲的很。”李盼弟指着不远处,程小墩正学着他大爷蹲下, 小崽儿腿短短腿蹲也蹲不住,只能伸手扒拉他大爷, 画面看上去滑稽又温馨。 “哎呦呦,小墩这么黏大江啊?”胖婶惊讶的不行。 “是啊, 这不是那天他跑得太快,差点被石头绊倒, 让大江一下子给提起来了,之后就跟他大爷好的跟一个人一样。涛子说在家也整天吵着闹着要见他大爷呢。”李盼弟笑的合不拢嘴。 “要说这亲大爷就是不一样,咱就说除了涛子两口子,小墩还黏过谁?”胖婶一怕膝盖, 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话有道理。 “小墩这孩子可聪明着呢, 你们不知道, 就昨天, 涛子不是做了糖葫芦出来发散, 像我他就给插一个山楂红的, 像给过他糖吃的我们家蓁蓁,他就给拿两个山楂的,成精了都这小娃儿。” “小人儿也有一副玲珑心肠,我昨儿上午受托在家照顾了他一会,也得了俩山楂红。”花大娘接话,“都说隔辈传,我看小墩是像他爷了。”程青松,那打小就聪明,到现在村里老人还经常提起呢。 “是啊,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大家连连复合,当然也有那泼冷水的。“不过就是一袋山楂红,就值得你们这么拼命的说好话,那山楂红可是公家的,他们私自摘这么多是占公家便宜,没人闹到大队部算他们好运气。” “富贵家的,不就是你家小贵儿没吃上糖葫芦,用得着这么小心眼子吗?那涛子是多富裕,弄筐糖葫芦还必须保证村里每个人都能分到?”庆嫂直接反驳,“说到占公家便宜,我看你家大贵也没少干,之前我看他背半筐山桃回家,你可没说分给大队里谁吃一个。” 农村管理松块,哪能说上面一个规定下来就把人框死在里面?尤其像他们这种靠山靠水生活的,大队又不组织上山丰收,那还能让山上的果实都烂掉不成?村里半大小子,没事就去山上转转,今儿弄下来半筐果子明儿砍下来一捆柴,这都是很平常的事情。 往细了算,村里谁家都说不上谁,大家都这么干。 当然,要是有人恶意报复就得另外算,规定毕竟还是规定。 “现在说糖葫芦的事儿呢,你提我们家大贵小贵干啥?”富贵媳妇反驳,明显外强中干。 “就是让你知道,没事别瞎胡咧咧。自以为抓住了别人的把柄,要是你能把自己摘出去说啥都好,大家也该听着。但是你自家屁股都不干净,说话也只是招大家笑话罢了。”李盼弟说道。 她说完发现周围全都安静下来了,李盼弟不明所以的抬头,发现花大娘胖婶和庆嫂都惊奇的看着她。“咋了这是?” “这么些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嫂子怼人。”庆嫂说道。 “呦呵,原来盼弟也不是泥捏的性子啊。”胖婶笑呵呵,瞧这怼人的话说的都比一般人文雅,这就跟那软刀子一样,割着也疼。 “这么多年,我这是第二次见你跟人撂狠话。看来你们和涛子相处的不错,小墩也很讨人喜欢。”花大娘则说。 李盼弟笑笑,“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夸张,我也是有脾气的。” 妇女们正说的高兴,就瞧见程小墩跑了过来,他站在李盼弟跟前,把手摊开,就在他小手心里放着几个红灿灿的枣子,“大娘,给你吃!” “大娘不吃,小墩吃。”李盼弟摇头,她拿出手帕,给程小墩擦了擦手。 “咱们小墩怎么这么孝顺呀?胖奶奶想尝尝,能行不?”胖婶伸出一只手索要。 程小墩纠结片刻,忍痛分出一颗给她,“给。”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31节 “哟,还真给啊。”胖婶没想到这么小一个娃竟然不护食,“来来来,胖奶奶这里还有几个瓜子都给你了。”说完从衣裳兜里掏出几颗西瓜子。 程小墩接过来,先递给李盼弟,然后才自己吃,他当然不会嗑瓜子,就是整个塞到嘴里一块嚼,“呀,香!” “你个小娃还是懂货的,这可是你蓁蓁姑她姨从外省寄来的,香的很!”胖婶接着就开始说她们家蓁蓁。 李盼弟一边听着一边伸手凑到程小墩嘴边,让他把嘴里的渣渣吐出来。 “蓁蓁姑?”程小墩抓到字眼,他好像知道这个人又好像不知道。 “不知道?”李盼弟往四周看了看,在知青堆里里看到了卢蓁蓁,“那,那就是蓁蓁姑姑。” “哇!”程小墩认得卢蓁蓁,“姑姑给窝糖,我给她糖咕噜,俩。” 程小墩努力的伸出两根手指头,但是总也不成功,第三根手指头总是跑出来,他把手里的东西塞到兜里,强制把翘起来手指按回去,重复了一遍,“俩!” “我们小墩最懂事了,蓁蓁姑姑肯定很高兴。”李盼弟夸奖道。 “嗯,爸爸也夸窝。”程小墩神气的翘起了小下巴,“呀,小顺哥。” “去玩吧,不过不能离开小广场。”李盼弟叮嘱。 “好。”程小墩跑到李顺身边,被后者直接扛了起来。 李盼弟这才收回眼神,听身边几个妇女说话。 “……你们家蓁蓁也不小了吧,她的婚事怎么说?”这话花大娘问的,不知道怎么的就聊到这儿了。 “说小是不小了,不过别看我是她亲姑,她的婚事我说了可不算。他爹我二弟是什么人,你们还不知道,那是个说一不二能拿主意的,她娘也是个有主见的,没准哪天就有回城机会了,我哪敢跟她张罗这些。” 胖婶连连摆手,说完这些又压低声音,“我这个侄女看起来好说话,性子倔得很,虽然不见得是坏事,但她不愿意的事,我提都不敢提。” “这倒是,爹好不容易走出去了,闺女哪能再回来?不过我听说过几天城里还要来一批知青,这要是回不去,大好年华可就蹉跎了。我记得她家不是她自己吧?” “三儿两女,她卡正中间,”胖婶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李盼弟没掺和这些,她身边没有男青年,打听女青年干什么。再说卢蓁蓁的家世好,村里哪个不知道,凡是有想头的都盯着呢,不过照她看这天鹅谁都吃不嘴里去。 回头看了眼程小墩,他被李顺抱着去姑娘那边说话去了,眯眼笑了笑,现在小年轻都挺积极的,凑上去的方法也不差。 不过事实却没有李盼弟想象的那么和谐,李顺原本计划着抱着程小墩凑到刘丽英身边,但是中途程小墩就闹着下地,然后走到卢蓁蓁跟前不走了。“蓁蓁姑姑,蓁蓁姑姑。” 卢蓁蓁正在和朋友说话,就听见有人喊她,低头就看到程小墩举着两粒瓜子儿给她看。“好不好吃?” “香!” 卢蓁蓁从兜里拿出一颗糖,晃了晃:“要不要?” 程小墩眼睛都直了,是糖,还是家里没有的橘子糖。嘴里开始分泌口水,好想吃哇!下意识伸手去接糖,手都要碰到糖了又赶紧缩回来,然后又伸又缩,最后他只能把两只小手背到身后去。 “窝不要。” “怎么了?”卢蓁蓁不明所以,看向他身后的李顺。 李顺摇摇头,他也不知道啊。 程小墩纠结的小脸都皱到一块去了,最后他皱着小脸跑到李顺身边,抓着他的手使劲晃了晃,“走,走了。” “?”卢蓁蓁闹不明白这是咋了。 李顺比她还懵。 就在这时候,锣声响起,大会开始了。 大家只能各自收起疑惑,专心开会。 ———— 办公室门口站着一个中年人,穿着板正,上衣口袋里还放着一支钢笔。 这人,程涛当然不认识。不过,余晋和杨哥正在打招呼,“丁副厂长。”“副厂长,你怎么过来了?” 程涛这才知道这是红鸩纺织厂的副厂长,“副厂长你好,我是程涛。” “哈哈,程同志不用拘束,你刚刚说的就挺好的,安排也很合理。”丁副厂长笑呵呵说道,“现在机修组就剩你们仨人了,干活的就你们俩,再像往常一样接到报修单就去修,可跑不过来。一次性把一个车间该修的都解决了是个好办法。” “是,”余晋和杨哥一起答应道。 “小晋年纪小,你可是老员工了,怎么也这么慌乱?到最后还得让第一天上班的程同志来主持大局。”丁副厂长点名批评杨哥。 “谁叫他们这么不负责任,留下这么多活。怪不得我去这几个车间都不受欢迎,言语带刺,我以为是突然换人他们不高兴,原来他们几个替机修组把人给得罪了。”杨哥直接说道。 哦豁!这么敢说。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现在说的这些有证据证明是他们故意为之?或者你了解他们咋操作的,有就说清楚,没有就闭嘴。”丁副厂长教训道。 “那姐夫你说说我该咋说?”杨哥坐在旁边的凳子上,一脸无所谓。 哦,原来是姐夫小舅子。 过了会儿,杨哥开始收拾工具包,还警告丁副厂长:“这是机修组内部矛盾,我抱怨两句就得了,你可别多事儿捅出去,要不然回家我就劝我娘去你家住几天。” 说完扛着工具包走出了办公室,余晋赶紧拿起桌上的单子跟了上去。出门前,他看了程涛一眼。 程涛冲他点点头。 “哎,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不听话,叫程同志看笑话了。”丁副厂长言语之中都是无奈。 程涛摇摇头,“没有,杨哥真性情,我反而喜欢和这样的人相处。” 丁副厂长看着程涛,“说起来我还认识你爹娘。” 整个万福公社认识他爹娘的人多了去了,不缺这一个俩。而且这么多年也没见他和家里有什么来往,关系可想而知。不过人家都专门提出来,适当表现出激动还是要的,“真的啊,我爹娘走的时候我还小,对他们那时候的朋友都不怎么了解。” “你长得更像你娘,想当初我抓特务腿上中了一枪,就是毛护士给我做的手术。”丁副厂长言语之间带着怀念。 “我娘医校毕业,当了十几年战地医生,救过的人不计其数,难为丁副厂长还能记着。”程涛笑笑。他虽然没有真正见过那个女人,但是在记忆里,她是一个爱笑、坚强、有坚定理想,并且为了理想甘愿奉献一生的女人,一个绝对值得敬佩的女人。 “哈哈哈,你说的对。不愧是程青松的儿子,说话语气都一模一样。”丁副厂长突然大笑。 “好好干吧,千万别坠了你爹娘的名声。”丁副厂长拍拍程涛的肩膀,出门去了。 “是。”程涛应了一声。尽管然他并不认同这句话,因为在那对夫妻看来儿女做什么都好,他们绝对不会希望自己的名声累及子女的。但是在外人看来不是这样的,如果你做的不够好,就是丢你爹娘的脸。改变人的固有想法太难,所以他也就不反驳。 丁副厂长走了,程涛想不明白他到底想表达啥?缅怀过去?还是只想亲眼看看故人之子,现在也只能这么解释了。 办公室里又只剩下程涛,他把剩下的报修单,按照车间分出来,然后又大致确定了维修顺序,这样后面就会方便很多。 快中午的时候,余晋和杨哥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四个人,年纪和杨哥相仿。程涛不知道他们是啥人,不过听他们说话很快就明白了,他们就是机修组被调走的那四个人。 “就当是做兄弟的对不住你们俩,我们也不知道自己会调走啊。这两天我们加班加点把自己的工作量完成总行了吧。” “你们那是一点工作量吗?半个月之前的报修单都没解决,下个月就要进入第四季度排查期,要是完不成做不好挨骂的可是我和晋儿。”杨哥不吃这一套。 程涛帮着算了算,现在离下个月还真不远了,也就在十三天后。 说到这里,杨哥又想起一件事来。“怪不得你们几个每到月底都忙的不行,原来是忙着赶工呢。” “嘿嘿,我们是真没想到会被突然调走,要不然怎么也不能这么干。”起码这个月不会。 “杨哥,余晋,还有新同事。这是我们几个给你们添麻烦了,中午,中午咱们万福饭馆搓一顿,我们请客。” “我稀罕你们那顿饭?”杨哥略带不满,但是对他们的提议却没拒绝。 程涛慢慢又坐了回去,他必须得承认他对杨哥的认识并不完全,本以为他性子直,脾气直,说话冲,现在看来人家心里也是有成算的。 就像这事儿,确实惹恼他了。当然,别管是谁,手里突然多出好些活儿,都会觉得恼怒。但是他并没有无脑往上冲着去举报,去告状,他姐夫可就是副厂长,往上面递话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了。 由此可见,机修组剩下的两个工人,为人办事都有自己的一套。 别管怎么说,上班第一天,程涛就被几个人拉到了万福饭馆。 因为是赔罪,对方又是四个人,这赔罪饭当然不会摆得太磕碜,烧鸡,红烧肉,面片儿汤,两个炒蔬菜,肉火烧素火烧都要了十个,另外还有一瓶南春酒。 “杨哥,这事儿是兄弟们不仗义,在这给你赔不是了,不可能再有下次了。”四人选出了一个代表,给杨哥敬酒。 杨哥端起酒杯,却没有立刻喝,而是敲了敲桌子,“你们几个瞒得倒严实,同一个组的我和晋儿愣是没有发现猫腻。你们既然叫我一声哥,我就再多说两句,这次是没出事儿,那万一出事了呢,以后可不能这样干了。” “是是是,杨哥说的有道理。等我们调回去,你再看我们表现。” 杨哥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那四个人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再敬余晋和程涛,就随意了很多。 “我们机修组已经好久没有进新人了,上次还是余晋,不过他从小在厂里玩到大,没有新鲜感,不算。这次终于是见到新面孔了。” “唉,要是我们还留在机修组就好了,能好好照顾照顾你,现在只能指望杨哥和余晋了。” “那可能不大行,要是几位哥哥都还留在机修组,可就没我进来的机会了。”程涛笑着说道。 几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就是哈哈大笑,可不就是这个理儿。 总体看,这顿饭吃的算是不错。 饭后,距离上班还有点时间。程涛跟余晋打听了一下肉联厂,既然答应了程小墩今天晚上让他吃上肉,那是无论如何也要叫他吃上的。 程涛当然也想买现成的,一份其实也不贵,但是就算不贵,多出来的票和钱都能再多买半斤猪肉了。现在家里的情况是一分钱分成两半花,程涛的宗旨就是花最少的钱,吃最多的肉。 余晋给他指了路,“涛子哥,你现在赶快过去兴许还能买到新鲜的。他们中午一般会杀头猪,供给厂里食堂和万福饭馆明天。” 又说:“你今天提的晚了,如果早提可以和咱食堂采购帮买,下班去提走就行。” 程涛点头表示知道了,初来乍到第一天,他真没盘算这么多。 手里只有两斤肉票,程涛全都买成了肉。一斤五花,一斤纯肥油。 肉连厂的工作人员给他勾了条麻绳,让他提着,程涛则在肉的外面包上一层油纸。他待会儿还要去上班,肉总不能在车把上挂着,肯定要拿进办公室,这样更方便。 下午的工作和上午差不多,已有报修单整理好了。程涛又去各车间取了报修簿,完事儿就跟着余晋去了车间。 脚动缝纫机,程涛还是在小时候见过,他奶屋里就有一台。说是她出嫁的时候,她的父亲给的陪送。据说她结婚的时候因为这台缝纫机,全公社都轰动了。 不过程涛也只是听程红秋说,从来也没有掀起那个盖帘看看那台缝纫机到底长什么样?他们搬了无数次家,丢了很多东西,那台缝纫机却被保护的很好,一直都放在程红秋的房间里。 余晋虽然年轻,技术却很好。往往踩两下就知道哪出了问题,哪个零件该换新,哪个零件该上油。不好使的机器经他一弄就变得好使起来。 程涛在旁边看着,只能默默把机器状况和处理方法记下来,其他的就得靠他慢慢琢磨了。作为生面孔,程涛还得到了额外的关心,那些女工恨不得把他祖宗八代都给扒出来。 等走出三车间的时候,程涛狠狠松了一口气,“终于出来了!” “涛子哥,这可是个好机会。要是入了他们的眼,你很快就能给小墩子找到一个后妈。”余晋笑着说道。 程涛赶紧摆手,“别,还是不了,我现在挺好的,程小墩也不需要后妈照顾。还是我们爷俩儿抱团活吧。” 现在孟晓琴的事情还没有传出来,等再过几天,程涛就不相信公社里听不到一点风声?到那时候他可就出名了,恐怕这些婶子大娘躲他都来不及,还给他介绍对象,做梦去吧。 余晋看程涛对这事儿避之蛇蝎,就没再接着提。 俩人回到机修组办公室,差不多也到下班点了。余晋和杨哥要陪着其他四个人去收拾烂摊子,程涛因为家离得远,又不住在宿舍,就先走一步。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32节 从纺织厂出来,经过供销社,国营饭店,派出所,到镇口往西拐,一路往西走到万福河,再往南拐,走到万福河大桥往西拐,就到了程仓里。 路不难记,就是难走。路是泥土路,石头还不少,骑车的时候感觉很颠簸。 程涛来回走好几次了,到现在还不能完全适应。每次骑车到家,脑仁子都疼。 小广场上没有一个人,程涛隐约想起来昨天程相文好像说今天开始就要播种了,所以说小崽儿跟他大爷大娘下地去了,没事儿吧? 程涛打开大门,把肉栓里头,骑洋车直接下南洼。 果然,大家伙儿都在那儿呢。 大人们在田里,地头一群孩子追逐打闹,喊都不听。 程涛下车看了一圈也没找见人,就听见程小墩的声音,“爸,窝爹回来了。” 程涛差点被口水呛着,这是啥称呼? “爹,爹你回了。”程小墩跑过来,顿着嗓子说道。 程涛捏了捏他的腮帮子。“干啥?这都是跟谁学的?乱七八糟的。” 程小墩被迫嘟起嘴巴,“他们都这么叫,只有窝不一样。” 孩子的世界里,和别人不一样就意味着要被排斥。程小墩想着改变称呼,应该是被纠正也或者是被嘲笑了。 “叫什么都行,只要你高兴。”程涛蹲下来,擦掉他额头上的汗,又给他擤鼻涕,“不过,他们的爹是爹,你的爹是爸爸,也是可以的。下次如果哥哥姐姐再说你,你就可以这样回答他们。他们问为啥,你就说爸爸说的。” “真哒?”程小墩的眼睛“biu”亮了。 “嗯。不过你要喊爹,也行。”和大家一样,也没什么不好。 “窝知道了,”程小墩依在程涛身上,开始邀功:“爸爸,窝今天没有吃糖。蓁蓁咕咕给橘子糖,我都没要。” 程涛失笑,卢蓁蓁这是跟糖杠上了,怎么每次小墩子遇到她,她手里都正好有糖。还是说她专门准备好了糖块等程小墩过去呢。 应该不会吧? “爸爸?” “好,爸爸回家就给你滚糖葫芦,还给你做肉吃。去,给你大爷说一声,咱回去了。”程涛扯了扯他的小衣裳,早上送到程大江家的时候身上衣裳干净的,现在又是泥又是灰的。 要不是这一整天都没见着小崽儿了,程涛都不愿意抱他。他决定了,回家就烧水给小崽儿洗澡。 程小墩跑去程大江身边,拉着他指着地头的程涛说着什么? 程大江看过来,程涛冲他挥了挥爪子,本意只是和他打招呼,没想到程大江直接走了过来。 程涛以为有什么事儿?快走两步迎了上去。 “大哥。” “第一天上班,感觉咋样?”程大江语气稍僵硬。 程涛简直受宠若惊,这是第一次,大哥直白的对他表示关心。这对一个傲娇来说,应该是跨出了很大一步吧? “挺好的,两个同事很照顾我,中午还跟着他们蹭了顿饭。” 程大江点点头,“也不能总吃别人的,想办法把这顿饭还回去,别总想着占人便宜,没得叫人背后说闲话。” “好,”程涛也不解释其中原因,只是单纯享受兄长直白的关心。 “行了,回去吧。小墩也跑了半天,回去都好好休息。”程大江又问了几句,就叫程涛回去。 “好。”程涛把踩着自己的脚往自己身上爬到程小墩捞起来。 “对了,明天送孩子过来的时候就不用拿布袋了,今天都没用上。” 程涛愣了一下,回了声“好”。 把程小墩抱上车,程涛载着他回家。 之后几天,程涛的行程和今天相差不大。 这天中午,吴公安找来了纺织厂。 第25章 粑粑为崽儿操碎心 吴大忠来的时候, 程涛刚忙完。 今天上班没多久运输队就来了人,说是有辆货车临时出了状况,言语之间很着急, 主要车现在已经装了货,需要尽快运出去。 杨哥和余晋忙着去看情况,程涛也跟了过去。 今天是他上班的第四天,也是第一次碰到厂内运输队报修。 红鸩纺织厂运输队一共有两辆货车, 常年都奔波在路上, 所以足有八名司机。程涛听说他们都是会修车的,平常状况都是自己解决。这次直接找到机修组,应该是出现解决不了的问题。 这两天,程涛跟着余晋和杨哥学习修理缝纫机器, 已经初见成效。这是经过实践检验的,所以程涛说起这话一点都不心虚。当然, 就算如此,在大铁疙瘩跟前他还是只能跟着看看。 余晋车底车里检查了一遍, 皱着眉头和旁边的杨哥总结各自的看法。 “真的不能走了吗?成衣厂那边还等着这批货呢,说好今天送过去的, 要是迟到你们机修组能承担这个责任吗?”运输队的人拉着程涛要说法。 嗯?程涛脑袋上升起三个小问号,难不成他看起来很好欺负?抬头看看另外两个,他得承认自己看上去确实更和气一点。 “我们机修组可才刚过来。本来,按照厂内规定你们得递交报修单, 然后等我们排单修理。你们临跟前才说, 我们不想给工厂造成损失, 直接越过其他车间直接就过来了。现在问题症状还没有明确, 你却想把责任全推到我们身上, 过分了啊哥们儿。” 程涛脸上带着笑, 语气也称得上温和,但是该反驳的一句没落下。 运输队的人碰了个软钉子,蹲到旁边唉声叹气去了。 诊断的结果是货车问题严重,修好前都不能出车。 最后还是只能卸货,装另一辆车。 机修组三人一起回到办公室。因为厂里没有新零件,货车一时半会修不了,余晋和杨哥先去了车间,程涛则留了下来。 “铛铛铛。” 程涛抬头,看到了推着自行车的丁副厂长。 “我车坏了,找人帮忙看看什么问题?” 红鸩纺织厂是万福公社聚集自行车最多的地方,这年代有辆自行车比后世私家车还要稀罕,大家也都非常爱护,但也不能保证每辆车都不出问题。为了方便全厂工人,机修组有时候也要兼任修理自行车,这算是给纺织厂工人的福利。 当然,要更换零件或者是问题很麻烦,也是需要缴费的。 程涛走过去看了看,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车链有点松,“副厂长,我给你紧一下车链就可以了,你等一下。” 程涛从旁边的工具箱里拿出工具,直接上手。 丁副厂长看的一愣一愣的,“哟,这才几天你就出师啦?” “这算什么出师?”程涛笑,“我是来上班的,分在机修组,如果半点忙帮不上,那不完犊子了。”说完,他站了起来,“应该已经好了,您上去试试。” 丁副厂长试了试,果然好了,“小同志觉悟挺高,踏实认真干,肯定有前途。” “是,承您吉言。” 丁副厂长走了,吴大忠就过来了。 “刚在厂门口看到你们丁副厂长,他给我指了路,非要领我过来,我拒绝了好一会才拒绝掉。”吴大忠满头大汗,“实在太热情了。” 程涛:“……”丁副厂长原来这么闲的吗? 不过看到吴大忠,他突然想起自己这几天都没有关注孟晓琴和程传伟这边的事情。这也没办法,刚入职,又是完全陌生的领域,虽然同事都挺好说话,但他自己清楚自己不能懈怠。 他需要尽快掌握工作所需技能,慢慢让自己的存在成为必要而不是现在的可有可无,最好的方法就是多看多学。 时间紧任务重,幸亏机修组的工作内容比较单一,掌握个皮毛就能解决不少问题。 不过,程涛把自己的逼得有点狠就是了,回家路上脑子都在总结白天观察到的经验,模拟着自己上手的时候这里该怎么处理。晚上做梦也会无意识蹬着缝纫机,看着它平稳运行,几次都差点笑醒。 就跟魔怔了一样。 除此之外,他还要照顾程小墩,一天两顿饭的伺候着,为了不让他吃糖斗智斗勇。这种情况下让他怎么分神去想这俩人,着实有点为难他了。 当然,这都是因为他绝对相信警察的能力,一定会秉公处理此事。 嗯,就是这样的。 “吴公安,你先等我一下。”吴大忠来肯定有事,在这说话不合适,反正也快下班了。 “行,你慢慢来。” 程涛给两个同事留了张字条,关上门直接跟吴大忠走出纺织厂。 他们比下班大部队出来的早那么一丢丢,不用挤在人群里,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路上零星几个工人都笑着和吴公安打招呼,小地方就是会这样,人和人很容易就能攀扯上亲戚关系。 看到他身边跟着程涛,不免好奇。 “这是我兄弟,这不是来咱们纺织厂上班儿了,我请他出去吃顿饭!”吴大忠乐呵说道。 “那是应该的。” 走出纺织厂,隔出一段路,吴大忠才开始说正事。 “程兄弟,昨晚程传伟被带回来了。”火车下一站说远不远,说近却也不近,且那已经是临省的地盘了。 他们折腾过去,通知当地派出所,找人,逮人,再把人带回来,中间车抛锚,兜兜转转费了好一番功夫,幸运的是终究不负所望把人带回来了。 程涛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的小钱钱要回来了?转头再看吴大忠,他笑得温油了很多。 吴大忠没注意程涛的情绪变化,不过动物的直觉让他下意识打了个寒颤,看看周围,没有风也没有危险,他这是咋了?小心的凑近程涛,吴大忠小声的跟他汇报。 “程兄弟,我们翻遍了他住的地方,并且迫使他招供了部分,一共搜出一千零八十八块钱,另外还有各种票据若干。” 奥,那和他家的钱数差不多能对上,找回这些来也不错啊,现在的一千块可比得上后世几万的购买力。他不挑,真的。 “另外我们也询问过了孟晓琴。据她供述她一共拿走一千二百六十四块钱和票据若干,我们整理了一下,所长也找公社领导商量了下,让你今天把钱和票领回去,先解决掉生活上的困难。” 这届领导很上道啊,好,非常好! “感谢领导体谅,感谢领导体谅,那我现在就去……那个领钱?”程涛捻了捻手指,有些迫不及待。养娃耗费不小,他压力大啊。 “嗯,现在去把钱领走就行。”吴大忠还是第一次看到程兄弟这么激动,果然家里是真困难了吧? “我真是感谢咱们警察同志,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这些钱还能不能找回来。” “不愧是人民好公安,咱们万福公社派出所的公安都是这个。人民好公安,公安为人民,我现在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程涛一边伸着大拇哥,一边跟着吴大忠到了派出所。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33节 这短短的距离,吴大忠差不多已经被程涛洗脑了,走起路来都有些飘飘然。他觉得自己太厉害了,虽然过程挺难,但他是在为人民做事啊,像他和他同事这样负责任的人民警察,就问还有谁? 还有谁! 一时间,吴大忠连日的疲劳被一扫而空,他重新燃起了斗志,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不一样了。 俩人一起走进派出所,这次他们没去问讯室,而是去了旁边的会计室。因为孟晓琴的证言,程涛在领钱的时候,只要签个字,确定这笔钱是被他本人领走的就行了。 “剩下的金额我们会通知程传伟家补足。就算不能一次性支付,但是一份都不会少,程同志,你尽管放心。” 程涛拿着一千多块钱的巨款和一沓票据,完成了从穷得叮当响向时代大款的转变,剩下那百十来块钱在他看来也就不那么重要了。当然不要肯定是不行的,接着又是一轮道谢。 还是老一套,他绝对相信公安会还给他一个公道,有他们这样让人安心的公安同志,他只要在家等着好消息就成。 说的屋里公安的脊背都挺直了。 “吴公安,我想先把钱存到信用社去,在手里拿着,怎么都不安心。要是再有个万一,我这心脏恐怕受不了。”程涛提出了告辞。 “行,走吧,我送你出去。”吴大忠刚才就想提醒程涛别再像之前那样那么莽了,钱还是放在信用社安全,现在他主动提起,他感觉很是欣慰。 程涛没有拒绝这个好意。俩人从会计室出来,就看见闻讯室一群人在闹。 虽然门外边这几个人看着陌生,但是里面的声音程涛可太熟悉了,是高月兰。 来的还真快!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孟晓琴在村里被控制起来后,最慌张的就是程相良一家,可不得时刻注意着派出所的动静吗? 再加上他们之前承诺要把程传伟尽快带回村,却到现在都没有兑现。也就是最近大队忙着播种,没有谁薅着这个事不放,但是播种结束后呢?自家的事儿自己心虚,他们心里可难受着呢。 程涛垂眼,闪过一丝嘲讽。 现在,己方胜率近乎百分百,大部分人和事都站在自己这边,他倒想看看程相良一家要怎么扭转战局,哭闹,撒泼,这样的伎俩在村里都走不下去,何况在派出所? 或者,现在已经到了程锦驹该上场的时候? “程兄弟,你从边上溜出去,我不能送你了。” “好,吴公安你快去忙吧,我自己能行。” “好好好。”吴大忠着急忙慌去问讯室了。 走出派出所,程涛去了信用社,为了把钱存上,他还新办了个存折。 工作人员对他尤其印象深刻,“上次取钱的时候,我就提醒你不用太着急,你们又不紧着用,随取随用最方便,你看就被人偷走了吧?刚刚吴公安还来我们这里,确定你取走那些钱的序列号,幸亏我们还有记录,要不然你就麻烦了。” 怪不得公安局没让他提供任何证据证明,原来已经来证实过了。整个万福公社,除了集体单位,似他这么大手笔的就算算上红鸩纺织厂的工人也找不出第二个,对他印象深刻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说到为什么要提前这么久把钱取出来,程涛还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虽说是为了给小墩治病,但就是现在距离小墩三岁都还有俩月,舅爷完全不用着急啊。 程涛仔细回想了一下,还是想不清楚自己坚持那样做的原因。 慢悠悠从信用社出来,路过邮局突然看到了旁边的共用电话,程涛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他似乎好像大概可能忘了一件事,他收到了包裹却没给大姐程红春回信儿。 作为程涛,他情感上当然倾向二姐,那可是把他抚养长大的奶奶。但是就事论事,他现在的身份是程涛,舅爷对两个姐姐感情同样深厚,而且他确实从程红春那里得到了关心和好处,再怎么样,通个电话回信是应该的。 拍了拍额头,程涛开始反省自己。其实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想着,后来忙起来就全忘了,说到底还是不够重视。 不过今天想联系也没法联系,电话号码还在家里墙上写着呢。他隐约记得几个数字,完整号码却记不清楚,只能明天了。 明天,明天他一定得记着。 回到纺织厂,程涛直接去了食堂,这个点儿食堂人很多。他打了份米饭,浇盖一份土豆烧茄子,再盛一碗免费蛋花汤。随便找了张桌子,一个人吃的津津有味。 要不大家都说进工厂当工人好呢?有工资拿,享受厂内福利,吃着供应粮,还不用自己动手做饭,简直太方便了有没有? 饭后回到办公室,程涛第一件事就是把明天给两个姐姐回电话的事情记在了电话簿上,这样肯定就不会忘了。 余晋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秦浔。“呦,涛子哥,今儿你没去买肉?”秦浔大惊小怪。 “就买了两次,就让你记住了。”程涛不知道自己咋给这俩人留下了这样的印象,他生活拮据,可没有天天吃肉的本钱。 两人笑,程涛顶多比他们大两三岁,却已经有了个三岁儿子,他自己还整天以爸爸自居,让他们总是忍不住调侃几句。 “涛子哥,你可小心点儿,照你这么喂下去,你家小墩子可别真成了墩子。” 秦浔话音刚落,就被余晋拐了一肘头,“你以为都跟你小时候一样,我瞅着小墩挺好,有空我想去看看他呢。” 程涛听着墩子成真墩子那句话有些不适,不过对于余晋要去自己家,他还是表示欢迎,“要是知道你过去,他肯定特别高兴。不过,去之前提前告我一声,不然家去可没饭吃。” “好嘞!” 下午的工作较为紧张,杨哥把已经调去宣传口的同事喊回来,对货车现状进行了一个综合评估,终于找到了货车损坏的原因。不过想要立刻维修却并不行,费劲巴拉的把坏掉的货车上拉回停车场,几个人商量着列出需要更换的零件。 接下来就是上报申请维修经费,这个工作是程涛的,他把申报单写完送到厂委后才回家。 颠簸一路回到程仓里,他没回家直下南洼,程小墩已经在树下等着他了。这几天,小崽儿已经摸清了爸爸下班的点儿,差不多到点儿他就开始在路口张望。 “爸爸,”程小墩大声喊。 程涛叉上车,把扑过来的小崽儿抱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秦浔的话给了他心理暗示,他竟然觉得手上的小崽儿确实重了许多。 往常和程大江打个招呼,程涛就会离开。上了一天班,又骑个把钟头的自行车,他每天也累得够呛,不过今天却被人喊了过去。 “听说传伟出事了,你在公社晃,有没有听到消息啊?”村里人并不知道程涛是去上班了,只以为他是不正干或者是伤心过度,每天都到派出所蹲孟晓琴案审理结果。 今天中午,程相良一家被红玲女婿喊走了,说什么传伟被抓回来了。 听到这话,大家都是一头雾水,虽然传伟不正干,但到底做了是什么事才被警察抓走?大家好奇的很,但手里的活儿又不能不干,现在看到从公社来的程涛自然要好好盘问一番。 “是吗?”程涛露出第一次听说的表情,“这事我还真不知道,不过今天吴公安确实把一部分钱还给我了。我直接存在了信用社,其他事情倒不大清楚。” “钱还回来了?”“还回来多少呀?”“是孟晓琴还回来的吗?”大家的关注点瞬间转移。 “行啦!孟晓琴都已经抓到了,涛子的钱当然要还回来了,这不是早晚的事?这多的少的,相信警察会给一个说法,你们跟着操啥心?赶快过来把活儿收收尾,要下工了。”程相文喊道。 社员们这才都散了。 “相文哥,”程涛打招呼。 “钱拿回来了就好,快先回去吧。不然一会儿下工,你可走不了了。” “好嘞。” 和程大江李盼弟打了声招呼,程涛抱着程小墩走向自行车,把人放在简易儿童座上。 甩了甩有些疲劳的胳膊,程涛再次认真打量自家崽儿,突然觉得他胖了一圈。要说之前是小小一只,现在就是矮胖? 程涛有点不愿意自家崽儿成墩子,虽然也很可爱就是了。 “爸爸?”程小墩不明所以,咋啦? “嗯。” “爸爸,你回家给窝泡橘子粉,窝想喝那个。” 橘子粉是程涛上班第二天,余晋听说程小墩经常念叨他,买好后托他捎来的礼物。 自从知道橘子粉能泡出好喝的水,颜色还漂亮,程小墩都不乐意喝白水了,今天早上去程大江家都非要带着。 “已经连喝三天,还喝不够?” “哦,还喝。” 回到家后,程小墩洗手洗脸,就着橘子汁吃了一块鸡蛋糕。然后就坐在桌子旁边数数,他现在已经能不打磕绊数到六十了。 程涛则把换下来的衣裳泡在水槽里,坐在屋檐下的椅子上歇气儿,然后才去厨屋做饭。 家里只有一把豆角和两根黄瓜,程涛把豆角择了择,做了个豆角炝锅手擀面。 看着程小墩坐在对面哼哧哼哧吃了一碗面,完事儿还乐乐呵呵的把小碗递给他,“爸爸,还要。” 程涛的心都跟着颤了一下,或许是他该检讨一下? “爸爸?” “崽儿,你现在还感觉很饿?” “很饿,非常饿,窝还要吃好多碗。”在大爷大娘家吃饭,他这样说,俩人都高兴的合不拢嘴。以前他这样说,爸爸也会很高兴,所以程小墩无师自通学会了往夸张里讲。 程涛听了,心都凉了,家里出了个小吃货,可咋整? 虽然说小孩子只要做到吃饱吃好就成,但是总往横向发展也不是办法,也得考虑考虑竖向吧? 白天小崽儿跟他大爷大娘疯跑,一天到晚胃口都好。但他不能劳烦那两位限制他的口粮,否则程涛敢确定受教育的一定是自己,那只能晚上吃的清淡些了,吃完饭再去散步,应该就能消化掉了吧? 程涛决定从明天开始就这样做。 唉,他这个新手爸爸实在为儿子操碎了心。 晚饭后的小广场上挺热闹,还有人过来喊程涛。 傍晚时候,程相良一家灰溜溜的回来了,谁问发生了啥事儿他们都不说。对于唯一可能知道实情的程涛,大家当然都想拉他过去盘问盘问。 程涛以孩子闹觉为由给拒绝了。 第二天,程涛把小崽儿送到程大江家里,来到了纺织厂。 昨天他送去的单子已经批复下来了,不过零件需要机修组派人跟着采购办去县城采购。 余晋和杨哥手上任务重,走不开,他们又担心程涛不了解零件规格,买错了。 最后还是程涛主动请缨,“就我去吧,你们把单子写下来,应该不会出错。另外咱们这辆货车和县城运输队的车是同一型号,我姐夫就是县城运输队的,如果实在有不懂的,我就咨询他,有可能还能拿到内部价。” “那感情好,厂里这次批下来的经费充足,要是真能剩下钱,咱们就去万福饭馆搓一顿。”杨哥看程涛想的周到,松了口气。 走关系拿到内部价,但是□□上写的大都仍是售出价,不然传出去不就乱套了吗?厂里报销一般都是跟着单子走,这样他们还能剩下点钱,兄弟几个忙活一场去搓一顿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程涛懂。 “那我过会儿去采购办问问他们什么时候出发?” “行。” 采购办看着上面批下来的条子,没有为难他,只说要比上班的时间早一个钟头出发,到县城之后分开行动,下午下班前集合就成。 程涛算着时间很充裕。 中午他托余晋给他打份饭,就去了邮局。先拨通了程红春单位的电话,趁着那边去喊人的功夫,又拨通了程红秋的电话,程红秋来的可快。 “小弟?” “二姐,我明天去县城,到时候去看你。” “啥,你来县城?”程红秋一惊,“姐一切都好,不用你看,要不我回家一趟?你带着小墩就别瞎折腾了。” “不是,我明天有事一定要过去。姐,等见了面我再给你解释,别担心,我先挂了。” “哎哎哎。”电话已经挂了。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34节 程红秋一脸懵,不过看到伸头往这瞧的同事,她脸上的表情瞬间收敛,“就是我弟,非要来看我,我不让还跟我急,这一天天的真是欠他的。”明贬实褒。 “呀,程姐,你娘家要来人啊?这还真是第一次听说。”旁边的妇女翻了个白眼,整个县城多大地似的,她程红秋啥情况,别人还能不知道。 “是啊,前段时间刚受伤呢,我一点都不愿意他来。我没有你福气,弟弟弟媳整天在身边围着。”程红秋笑呵呵说道,她知道她,她能不知道她?娘家弟弟和弟媳妇都差堵门口问她借钱了,就这还有心情管别家事,吃饱了撑的这是。 “你——” “好了,上班了,你俩咋又开始了?你们都有弟弟就我没有,馋我的是吧?”有人出来打圆场,这场没吵起来的架才算结束。 程涛这边已经和程红春说上话了。 “大姐,你的包裹我接到了,后面瞎忙活就没来得及给你打电话。” “没事儿,家里去趟公社也不容易。”程红春不在意,“对了,那些东西合你口味不?” “合,好吃。”程涛答得利索,但其实他还没来得及尝,谁让那天之后他就来纺织厂工作了。倒是程小墩在程大江家里吃了两顿,那叫一个赞不绝口。 “这些是你姐夫战友运作得来的,分量可不少。家里孩子都挺喜欢,我想着你肯定也喜欢。”程红春兴奋,“姐这里还有不少,觉得好吃我就再给你寄。” “不,”程涛尝试拒绝,不过那边根本没听他说话。 “我本来想把这些都给你寄一份,但你姐夫说包裹太大你驼不动,我就想分几次给你寄,你二姐又说我多事儿,另外俩包裹现在还在家里扔着呢。” “你又没给二姐寄?”程涛忍不住笑。 “给她做啥,”说起这个,程红春可有话说了。 程涛开口想劝,就看到对面有人看他。出于礼貌,他冲对方点了点头。 第26章 加更加更 卢蓁蓁今天专门请假来公社拿包裹, 待会她还要打电话回家。 所有感情都是需要维系的,她已经有了距离这个弱势,就只能尽可能经常联系, 以此提醒爸妈自己的存在。家里孩子多,年龄又相差不大,有些时候如果不耍点小心机,就很容易被忽视。 这个道理, 她从懂事时就知道了。 因此, 虽然大家都说这每隔半个月就寄来一次的包裹,是家里爹娘兄弟姐妹疼她,关心她,在卢蓁蓁看来却不尽然, 这是她苦心经营得来的。 爸妈当然爱她,他们也不是苛待孩子的父母亲。一份爱分到五个孩子身上, 他们作为人,不可能做到平均分配, 虽然不到偏爱偏疼的地步,但被忽视的那个难免伤心。这时候就需要做些事情引起他们的注意。 对于卢蓁蓁而言, 那就是从小就表现的比家里兄弟姐妹都懂事,当然她的懂事不是默默无闻的跟在他们屁股后头,不惹是生非不说话。她的每一次懂事都会让父母亲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这次下乡, 是在不得已条件下做出的不得已决定, 她从来没想过一辈子留在农村, 人往高处走乃人之常情。况且, 她在那里长大, 她所有的朋友, 所有能在困难时候施以援手的人都在那里,所以就是爬也要爬回去。 只要有机会,她不会在这里多留片刻。 至于嫁给村里人,卢蓁蓁更是想都没想过。她现在能过上在别人眼里还算宽裕的生活,就算下乡之后也没遭罪,每个月还都有包裹从外地邮过来,还不是因为她爹当年走出去了。如果他不走出去,自己现在还是村姑呢,根本也享受不到这么多便利。 既然本身已经站在了更高的平台,为什么要在人生大事上退而求其次?她有时想不明白那些人是怎么想的,难道他们就没不担心他们回城后妻子孩子的处境? 她是不会把自己坑到那个地步的。 今天的邮局和往常没有不同,除了电话有人在使用。 男人穿着一身纯棉白色上衣和浅灰色裤子,脚上等着一双解放鞋,斜靠在窗台上打电话。电话那头的人似乎一直在说,他只偶尔应一句,脸上一直挂着浅笑。 街上人来人往,隔着路,卢蓁蓁却一眼就看到了打电话的男人,整幅画面温柔又美好。 这个男人她认识,程涛。 就在这时候,对方看见了她,并对她点了点头。 卢蓁蓁赶紧回神,冲对方笑了笑,然后慢慢走进了旁边的邮局取包裹。 ——在邮局碰见卢蓁蓁,程涛并没有觉得有啥,毕竟全村儿都知道她每个月都会收到包裹。 他们俩不算熟,打个招呼就算完。 电话那边的程红春还在抱怨:“给她做什么?每次打电话就知道教训我,上次因为一块布,这次因为几兜鱼干,至于吗?还说我不知道疼你大姐夫,她咋知道我不疼,你大姐夫都说我是对最好的人了?” 程涛就知道这姐俩又闹矛盾了,上次回来,程红秋的语气就不对,不过想从二姐那套话难得很,主要她不乐意自己掺和这些事儿。但是在大姐这里都不用套话,随便给个引子,她自己就能说。 “那肯定是我大姐夫说的对,”程涛笑着附和她。 “其实也没有那么好,”程红春却开始自省了,“昨天邻居王姐给了我仨鸡腿,我们娘几个撕吧撕吧吃了,一口都没给他留。” “那可不应该,再怎么样也得让姐夫吃上一口啊。” “这不是老大做饭太好吃,一时没想起来给他留……”说到半截,程红春停住了,她家老大做饭做的好吃,她就偷偷的把这个活儿推给了她,当然刷锅买菜、择菜都是她在干。 她是知道自己没虐待继子和继女,外人可不知道,所以这些话她一般不往外说。这也是程红秋三令五申,明令禁言的。 “老大已经十六七了吧,这个年纪,在咱们村都下地都能挣八个工分了,叫他做个饭没啥,就算被谁知道了也不能说你苛待他,”程涛安慰,然后又加了一句,“我不和二姐说。” “是吧,是吧,”程红春找到了知音一样,“你大姐夫觉得他是个男孩子应该进部队锻炼,成为一个男子汉,我就觉得想做什么擅长什么就做什么,你强逼着他做不愿意的事儿,能有好结果吗?” “大姐,你说的对。” “他喜欢做饭,那味道好吃死了。等过年的时候家去,让他展示给你这个舅舅看看,这可是我一手带出来的。” “好啊。” 姐弟俩又说了很多,如果对面是程红秋,早就勒令程涛挂电话了,她心疼电话费,也不想给弟弟增加负担。但是对面是程红春,她心里没有这个概念。 程涛不介意这个,也没做提醒。 等挂电话的时候,程红春才猛然惊醒,“小弟,大姐太能说了。咱不心疼啊,这次的钱姐给你报销,我把钱给你寄过去。” “不用了大姐,我手里有钱,你上次给我寄来的钱,我还没动呢。”程涛赶紧拒绝。 “那我给小墩买几包吃的寄过去?” “大姐,你买东西寄过来又要花份钱,还不如我自己买。再说小墩最近这段时间胖了一圈儿,现在跟个小肉墩儿似的,我正想着怎么给他减一减呢。” “说什么傻话呢?孩子胖嘟的才好看,你可不准克扣我侄子的口粮。不行,我挂了电话就给程红秋回电话,让她看着你点儿。” 程涛没想到自己一句话还惹了这么多闲事儿,不过间接促成了两姐妹重新对话,也算值了。 挂了电话,光是电话费就花了程涛五块钱。这不算浪费,亲人之间交流感情不能用钱来衡量,能联系上对方,对方还热乎儿的和他说话,已经顶得上很多了。 转身就看到卢蓁蓁正在旁边等着,想也是来打电话的。 “抱歉,我不知道你在等着,我这边已经完事儿了。”程涛赶紧让到一边儿。 “我没有那么着急,”卢蓁蓁赶紧摇头,然后犹豫着又加了一句,“那个其实我觉得小墩还小,根本不需要减肥。” 程涛诧异,他是觉得以他和卢蓁蓁的关系,就算听到了也不该多话。 “对不起,我刚刚站在这里,不小心听到你打电话了。”卢蓁蓁懊恼的很。 程涛摇头,卢蓁蓁算是程仓里为数不多一直对程小墩都很和颜悦色的人。他对对方的印象很好,不愧是知识青年,就是比别人有素质。当然这个知识青年专指她不指某些人。 “没事儿,对话那头是我大姐,也觉得我不对,准备联合我二姐教训我呢。”程涛笑笑。 “我觉得你姐姐做的对。” “是吗?”程涛应了一声,他看了一眼邮局里面的时钟,“抱歉,我这边要迟到了,先走了,回头见。” 程涛转身,小跑着离开。 卢蓁蓁上前一步,拨通了父亲工作单位的电话。 程涛回到纺织厂,距离上班时间还不到五分钟。狼吞虎咽地吃了午饭,接着上班。 快下班的时候,程涛的心就飞了,开始盘算明天去二姐家,带点儿什么。二姐肯定不在意,但是还有二姐夫和两个孩子呢。 滚包山楂红,烙几张饼,鱼干虾仁都拿点,其他还有啥? 至于程小墩,到底是去工作的,大包小包的再带上孩子,不合适吧? 现在的程涛还不知道到时候他就知道什么叫计划赶不上变化了。 下班路上,程涛又看到了卢蓁蓁,对方拖着包裹徐徐前行。既然遇到了,就不能当成没看到。 虽然他也很好奇这一下午她都干啥去了,咋到现在才把包裹拎回来?不过又想到驴车差不多这个点回村,她确实也不算晚。 “放车上,我给你送到驴车那。”程涛停下。 卢蓁蓁愣了下,才把包裹放在后车坐上,“涛子哥,麻烦你了。” 程涛摇头。 驴车旁边围满了人,卢蓁蓁这个包裹放上去肯定又要占一个人的空,眼看着大家又要为难。 “你上车吧,包裹我给你带回去。”程涛当机立断。 “那我去找条绳子,”卢蓁蓁觉得不好意思。 “不用,你上车吧,他们这就要出发了。” 卢蓁蓁没办法,只能先挤上驴车。 程涛把车叉上,小跑着去供销社借了根绳,把包裹系在后座。弄好后,确定包裹不再摇晃,程涛才骑车回家,很快他就超过了驴车。 不过到底还是耽误了回家时间,到南洼,程涛就看到一个噘着嘴的程小墩。 虽然不知道具体时间点,但小崽儿直觉超准。 为了赔罪,程涛是割地赔款又通商。 于是,第二天一早程涛就抱着程小墩出现在了纺织厂门口,等着采购办同事一起出发。 “呀,你这是?” “我家崽儿,昨晚不小心提了一句,今儿说啥都不搁家呆了,只能带上。”程涛无奈极了。 “程兄弟看着这么年轻,家里孩子都这么大了?”司机很惊讶。 “嗯,如假包换我儿子。”程涛晃了晃怀里大宝贝。 程小墩蔫怏怏的,没办法,刚醒就哭了一场,要他现在还精力充沛才是怪了。 很快,采购办就收拾好了,程涛抱着程小墩坐到了驾驶座后面的木板上。 昨晚爷俩儿都睡得不好,一上车就开始犯迷糊,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到县城了。 “爸爸,咕咕?”程小墩扭头问。 “一会就能看着了,别着急。”程涛声音还是哑的。 “你家孩子真省心,他娘没跟着也老实。我家孩子就不行,上次我抱他出远门,从头哭到尾,睡着醒来都还不消停。”司机笑呵呵说道。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35节 程涛没注意到他后面说了什么,听见他提起“他娘”俩字,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小心观察程小墩的表情,没有发现变化,才松了一口气。 “是啊,一直很听话。我白天上班,他就跟着他大爷大娘,从来都不闹。” “那挺好,有个能顶你的比啥都强,我们家那臭小子可都愁死我了。”稍微大点儿,你还能跟他讲道理,他不听就“啪啪”两下,把他放到一边哭去。偏偏现在孩子还小,打是打不得,骂又听不懂,他跟他婆娘都快愁死了。 每个家长最喜欢听的大概都是别家孩子调皮捣蛋的事儿,这样会让自己在心理上形成某种平和。认真想想,嗯,好像自己家孩子还不错。 “爸爸,窝听话。”程小墩抬起小脑袋强调。 “那刚刚哭鼻子的小孩是谁?哭着喊着拉着不让我走的小孩又是谁?”程涛拆台。 “爸爸!”程小墩坐直身体,然后扎进程涛怀里,“那,窝,窝更想和爸爸在一起。”他喜欢大爷,大娘,他们给他做好吃的,但是他想和爸爸在一块。 程涛本来就没生气,他是一个有理智的成年人,而程小墩只是一个三岁小娃,从出生到现在就没接触过几个人,还啥都不懂。他哭,他闹,他发脾气只是因为他的意愿没有得到满足,而他自己又表达不出自己的委屈,和他是不是一个好孩子没有关系。 如果他和程小墩一般见识,就是成人和三岁小娃计较,说出去倒叫人笑话。 现在听程小墩这么说,他更不会计较了。唉,小崽儿也会说好听话了,别说再晚一两年,就说再晚几个月,他可能都应付不了了。 他对乖乖说软乎话的崽儿没有任何抵抗力。 “前面就是县城了,你们到哪儿下?” “到汽车站吧,那里有人接。”他昨天没有和程红秋说明他咋来,程红秋肯定一早就在汽车站等着呢,那里距离程红秋家也近。 果然刚下车,他就看见了程红秋。 “二姐!”程涛大声招呼,大包小包的他弄不下来。 “二咕咕。”程小墩学他爹挥手。 程红秋一直在找公共汽车,没想到他弟竟然从纺织厂小货车上下来了。跑过去,把程小墩接过来,看他大包小包往下拿。 “程兄弟,下午我们还在这里集合,你记着点儿。” “行,谢谢啦。” 小货车开走之后,程红秋拿胳膊肘捣捣她弟,“咋回事儿?你在纺织厂认识人了?” “我现在是纺织厂的临时工,这次来县城采办零件的。”程涛直接说道。 “啥?”程红秋惊呼,惹得周围人都看了过来。 “姐,你吓着小墩了。” 程红秋赶紧抱紧侄子拍了拍,“没事儿,不怕不怕啊。”然后拉着程涛,“你先给姐仔细说说,这到底是咋回事?” 距离她上次回家才几天,怎么她弟都进纺织厂当临时工了?这时候别说正式工难当,你凡是想进工厂的都困难,哪个岗位不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老子下去儿子上,要不然她能让她弟一直搁程仓里窝着? “就是临时工,只干俩月,”程涛把事情简单说了说。 “好的很,好的很,能干俩月是俩月,总比在村里刨食强吧,你这又受了伤。”程红秋还是很高兴。“对了,这几天伤口有没有不舒服啊?要是真有什么,趁着这个机会去县医院检查检查。” “不用,”程涛拒绝,“不疼了,现在都没感觉了。” “那就好,那就好。” 姐弟俩说着话,走进了运输队大院。 “你姐夫昨天夜里回来的,现在在家里等着呢。一会儿你把单子拿给他看,让他领你去采购。” “还是让姐夫休息吧,他给我指个地儿,我自己去就行。”程涛没有程红秋那么理直气壮。 “说什么傻话,到中午多多爷奶也得过来。”这是她娘家人,上门就没有不好好招待的道理。 “姐,不用弄那么麻烦,我主要就是来看看你和俩孩子。” “行了,你就听我的吧。” 程红秋家在三楼,爬楼梯的时候,她晃了晃怀里的程小墩,“哎,你别说小墩是长肉了哈。” “大哥大嫂领着整天在地头耍,每天回家胃口都特别好。” “那你也不能让这么小点儿的孩子减重,不吃饭能长高?” “问题是吃饭也……”当着程小墩的面,程涛当然不会让他知道自己嫌弃他个头矮。 “噗嗤”程红秋笑出了声,拿起侄子的小爪子挥了挥,“你看你傻爸爸,脑子一点都不好使。” “姐~” “你瞅瞅咱家有矮个儿?就是小墩娘,啊那谁,个头也不低。放心吧,现在长得敦实点儿,到时候抽条就好看了。” “好看,窝。”程小墩重复。 “是是是,谁都没有咱们小墩好看。” 刚踏上三楼,程红秋家的门就打开了,走出来一个高个的男人。 这是程涛二姐夫,陶广然。 “二姐夫,我姐说你昨天晚上才回来,我这么早就来打搅,耽误你休息了吧?” “说什么呢?自家亲戚用得着这么客气?”陶广然打开门,“快进来,快进来。” 别管以后会发生什么事,但是程涛现在看来对方说话挺热络的。 “多多,亚亚,快出来,舅舅和弟弟来了。”程红秋喊了一声。 不一会儿从里屋跑出来俩孩子,大的是男孩,今年八岁,叫陶多。小的是姑娘,今年五岁,叫陶亚。 “舅舅。”“舅舅。”语气生疏。 程涛从布袋里掏出一包冰糖葫芦。“多多亚亚,来,这是舅舅给你们带的零嘴儿,快尝尝。” “山楂红?”程红秋知道供销社买不到这玩意儿,“你上山了?” “没有,之前传阔提到家里来的。小墩喜欢吃,就滚了几次,这次拿来给多多亚亚尝尝。” “那快尝尝,舅舅专门给你们做的。” 陶多和陶亚这才伸手。 冰糖葫芦,孩子们都无法拒绝的酸甜口。果然一吃到嘴里,俩孩子就弯了眉眼。 程涛也跟着高兴。 “爸爸?”程小墩没见过爸爸对哪个小孩这么好,有点危机感。 程涛低头,“这是姑父,哥哥,姐姐,快叫人。” “咕咕,哥哥,姐姐。”程小墩学舌。 “他好小啊,”陶亚对着程小墩比划了下。 “因为弟弟年龄还小。”程涛温声解释。 “那他会干什么呀?” “亚亚姐姐问你会干什么?”程涛拍了拍程小墩。 “数数,窝费。”不用人提,程小墩直接开始,“1、2、3、4……”这次他数到了“68”,因为岔气儿忘了之前数到哪儿才出了错。 “哇!”陶亚惊奇不已。陶多眼睛也亮晶晶的。 兄妹俩领着程小墩去玩,程涛这才和陶广然说起正事儿。 作者有话说: 事实证明,认真评论和灌溉会掉落双更。(听说收藏预收也会——敲小声) 第27章 崽儿效颦要零花 程涛和陶广然说明自己过来的目的, 当然避免不了再说一遍自己现在在纺织厂当临时工的事儿。这可把陶广然惊讶的不轻,和媳妇儿一样,他当然也知道现在进工厂有多难。 “涛子, 这个机会来之不易,你可要好好珍惜,要是能学得一门手艺,以后就不用发愁了。”陶广然以兄长的姿态鼓励他。 然后又觉得可惜, “就是两个月的时间短了点儿, 但你也别气馁,多少人连这个机会都没有呢。也就是现在公开招工的机会少了,如若不然,下次纺织厂机修组招人, 肯定优先招你这样有工作经验的。” “没什么可惜的,能有两个月的机会已经不容易了。”程红秋接话, “别全听你姐夫的,这两个月你就好好干, 就是要学东西也要量力而行,身体最重要。” 程涛知道二姐是替他找补呢, 不让他有太大压力。不过,“姐,我觉得姐夫说的不差。这几天我坚持多看,多学, 多动手。我真的学到了不少东西, 现在缝纫机简单毛病已经难不倒我了。” “对头, 对头。”陶广然大笑, 他觉得小舅子很上道, “你姐经常夸你聪明, 果然如此,你看这才几天你都能上手了。” “现在会修缝纫机了?我的缝纫机最近踩着总是不顺劲,待会儿你帮姐看看。”程红秋看着精神奕奕的兄弟也很高兴。 “好啊。” “把清单拿来给我看看,只要不涉及发动机原件应该都不成问题。”陶广然说道。 程涛把零部件采购清单递过去。 陶广然仔细看了下,他虽然没正经八百的学过维修,但是开了十几年的货车,路上啥情况都遇见过。比起程涛,他算是这方面的专家。 “前几种零件都不难,就是最后一个有点儿难办,不过问题也不大。过会儿我领你去运输队,这边机修组准备齐全,你需要的都能找到。”陶广然表示。 “行,那姐夫我就不和你客气了。” “一家人说什么外道话,”陶广然笑道,他常年活跃在运输队里,经常跑周边城市甚至外省,强健的体魄和勇往直前的胆量必不可缺,当然还有纯熟的与人交流能力,和他说话很容易产生亲切感。 说实话陶广然和程涛并不熟,虽然家里甚至周围邻居都说他媳妇儿向着娘家,陶广然的感受却并不深刻。除了刚结婚那会,小舅子几年都不到他家一趟,他媳妇儿要上班,回娘家的次数也有限,嘴上喊着我弟这我弟那,可实际搬娘家去的东西实在有限。 再说了,他媳妇儿处事向来公道,凡是拿娘家去的,他爹娘必有一份,一碗水端得齐平,他还真没什么好指摘的。 至于俩孩子和爹娘更亲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隔辈儿疼,隔辈儿疼,他爹娘现在退休了,退休之后有大把时间照顾孩子,孩子黏着他们也是理所当然。 说到底他和红秋工作太忙,平常就只有星期天休息的时候才有空,他们还想趁着那天休息休息,一时间难免疏忽孩子。不过,上次媳妇儿匆匆忙忙回娘家,再回来就把儿子闺女接回了家,说是要好好培养感情,他是不知道对方怎么想的,但总体感觉不差。 总之,陶广然是觉得他们家内部纠纷和小舅子一家没有很大关系。这好不容易来一趟,就算是给媳妇儿面子,他也会笑脸相迎,好生招待。 “你陪你姐说话,我去换身衣裳拿工作证,完事儿咱就走。”陶广然昨晚上才回家,今天一大早又被程红秋拉了起来,现在还穿着一身家居服。 “好。”程涛应了一声。 陶广然对自己的重视程度在一定程度上印证了二姐在家庭地位,从现在来看,这夫妻俩和一双儿女和和美美的,看不出有啥问题。 “二姐,有件事情我要跟你说,免得你从别人嘴里听见,到时候着急。” “咋?” “孟晓琴抓到了,现在在公社派出所待着呢。”程涛开口就扔出一颗大雷。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36节 “你说什么?”程红秋一下子站了起来,看那架势,这就是要去和孟晓琴拼命。 就连在屋里玩耍的三小只“蹬蹬蹬”跑到门口够头往这看。 程涛挥手让孩子们去玩,拉着他二姐坐下,“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就是怕你到时候着急上火,我才想着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 “孟晓琴是自己跑回来的,在咱大队被公安抓去派出所的。这不是啥光荣事儿,村里没人说,派出所这边还瞒着,一时之间还没有传出来,不过也瞒不了多久了,用不了几天你就能听见八百个版本,到时候你都别信。”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程红秋渐渐冷静下来。 “孟晓琴说她被程传伟骗了,失身失财,甚至还怀了孩子在,这才不得不跟他走。不过半道她找机会跑了出来,决定去公安局投案,在临去之前她想看一眼小墩,这才回了程仓里。” 程红秋面色铁青,无耻!不要脸!贱皮子!她可不相信孟晓琴被骗了这样的屁话,那女人不说是个人精儿,下放到程仓里也有五六年了,要朕是这么好骗,早就不知道失足几次了。 “程传伟昨天晚上已经被抓回来了,钱和票也找回来了。根据孟晓琴的证言,派出所的公安已经把钱都还给我了,不足的部分也会让程相良一家承担。” “后面的判决,公社领导和派出所的公安都非常重视,想要草草了事是不可能的。目前为止,程相良一家还都没找到我跟前,不过我也没准备和他们私了。”程涛尽量简短的把事情说清楚。 看到丧眉拉眼的程涛,程红秋暂时放下了自己的气愤,要说这事,最伤心难过和气愤的就是她弟,而他现在还不得不开解她。 “钱还回来了?” “嗯。” “真的不想孟晓琴了?” “真不想了,早就不想了。” “那这事儿咱就先不管了,咱就等着看公社那帮子领导最后会给咱一个啥交代。要是能接受,那还罢了。只要有不如意,我就公社大闹一场,说起来我也有好几年没去过了。”程红秋厉声说道。 这个想法和程涛不谋而合,他笑笑,“好,那到时候咱姐弟俩一块去。” 程红秋应了一声,心里想的却是叫你去还不够拖后腿的,再说那事哪是老爷们儿该敢的事,还是她速战速决,非得让公社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不成。 “对了,二姐,这是大姐上次给我寄来的鱼干和虾仁,你先泡上,中午看着做了,到时候我陪我姐夫喝两盅。”程涛从布袋里拿出鱼干和虾仁递给程红秋。 “行,”程红秋打开看了看。能让程红春眼巴巴寄到万福公社的,东西当然都是一等一的上品,虽然是鱼干,但看着肉质肥厚,想也知道滋味肯定不错。 “还是大姐呢,活脱脱一个小心眼子,不就是上次说了她两句就记仇记到现在,准备好的包裹都能搁下不寄过来,我看她那性子也只有大姐夫能惯的了。” “这不就够了?要是大姐夫惯不了,咱们才该担心呢。”程涛笑。 程红秋失笑,可不就是这样吗? 她站起来去厨房泡鱼干。陶广然也从里屋走了出来,他刮了胡子,换上一身青蓝色制服,看上去粗犷轩昂。 要说他二姐夫外在条件是真的不错,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要个头有个头,要长相有长相。再加上一份在这个年代能数得上号的工作,和已经退休能领退休金的父母,怎么看这个条件在现在都是上上等。 “咋了?”陶广然觉得妻弟的眼神有点凉飕飕的。 程涛摇头,“没有。” 他并不准备替二姐去挽救她的婚姻。 怎么说呢?并不是说不能给犯错的男人一个机会,问题是那个犯错的男人值不值得。他现在看到的认识到的只是陶广然的一面,他还有其他有很多面,那样的他是怎么样的程涛并不知道。 既然前世俩人最后走到了离婚这一步,那就说明感情已经走到了尽头。程涛听奶奶想念儿女,想念弟弟,却从来没有提过陶广然这个人。别管是被伤的太深不愿提起,还是把一切都放下了,不想提起,总归是没有提起过。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人生。如果他随意插手姐姐的顺序人生,很可能会弄巧成拙。他既不能现在就把姐姐姐夫分开,也不能挑明告诉二姐你们未来会怎样,那就只能顺其自然了。 不过,他会努力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好的,他保证就算他们走上前世的老路,不得不分开,姐姐也会有安乐住所,衣食无忧。 “红秋,我先领涛子去运输队了。”陶广然和媳妇儿报备。 “去吧,别和同事聊起来就忘了回家。涛子拿来不少干货,我给你们露一手,让你俩中午好好喝几杯。” 知道程涛今天要过来,程红秋昨天就和同事换了班,请了一上午假。现在陶广然和程涛要出去,她正好留在家里准备午饭和照顾仨孩子。 “那感情好。”陶广然挺高兴,眉眼都鲜活了起来。 程涛担心程小墩,虽然程红秋建议他偷偷离开,但他还是和程小墩说了一声。 和别家孩子不大一样,程小墩太敏感,欺骗他不是好办法。再加上,小崽儿一直觉得自己会丢下他离开,现在又处在陌生的环境,要是突然发现他不在,难保他会怎么样? 他家孩子他知道,只要认真给他讲道理,他就算觉得委屈,不愿意,到最后也会答应。不过,事实证明程涛过度担心了,今天的程小墩尤其爽快。 “爸爸办玩事快回,窝在家里等着。”程小墩嘴里含着果丹皮,含糊不清的说道。 “你就吃吧,连爸爸都顾不上了。”程涛弹了弹他的额头。 “啊。”程小墩双手捂住自己的脑袋,回神爸爸和姑夫已经出门去了。 “小墩乖,姑夫和爸爸去办事,一会儿就回来了。”程红秋笑着说,“多多亚亚,你们领着弟弟继续玩去吧。” “好。”陶亚爽快答应,她一直都想要意个弟弟,她一定会像哥哥一样好好照顾他,现在这不就来了。 “小墩,我们来玩捉迷藏,好不好?” “好哒。”程小墩露出几粒小米牙。 “呵,你看他才多大点儿,走路都能摔跟头,和他玩捉迷藏还不够无聊的呢。”陶多冷哼一声。 “哥哥,你不能这样说,小墩很乖的,舅舅也好,还给我们冰糖葫芦吃。” “不摔跟头,窝不摔!”程小墩跟着抗议,他走道很稳,摔倒只是意外。 陶多翻了个白眼,“你以为那是白给我们的?那都是因为咱妈拿钱给他了,要不然他能吃得起冰糖?” 陶亚一时语塞,到底是个小姑娘,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不过要说爸爸妈妈给别人钱。“那爸爸还给姑姑钱呢,怎么姑姑不给我们做冰糖葫芦,她家哥哥姐姐还抢我糖吃呢,小墩就不会。” “爸爸又给姑姑钱了?”陶多压低声音,问道。 “昂,我亲眼看到的。” 陶多表情不好看,他冷哼一声,抬起下巴,不想和妹妹说话了。要是往常陶亚早就围上来,哥哥长哥哥短了,今天可不,她有了第二个选择。 “弟弟,咱不理他,咱俩玩。”谁还不是个傲娇小公主呢? “昂哒。”程小墩回答异常响亮,他可乖哒。 俩小孩开始捉迷藏。 程小墩没有游戏天赋,和以前一样,顾头不固腚,最经常躲的地方是门后边儿,偏偏闹得动静还特别大,简直是把自己藏处昭告天下。 陶亚也是个迷糊小可爱,她喜欢藏到床底下,每次程小墩问“藏好了吗?”她回答“藏好了”的时候,声音都异常响亮。 往常陶亚和陶多玩的时候,陶多总是一下子就找到她,然后嘲笑她一番。程小墩就不,虚张声势找半天,最后才掀开床单往床底看,“呀,找到了。” 迷糊二人组碰到一块,他们终于感受到了捉迷藏的乐趣。 俩人玩的不亦乐乎,完全把陶多撇在了一边。当然,看到他们弱智的玩法,小少年陶多是不屑于参与其中的。 “妈,你给我一块钱我去买糖水罐头。”陶多走到厨房,理直气壮的要求。 “啥?” “你给我一块钱,我去买糖水罐头。”陶多重复了一遍。 “你妈我辛苦一天都没有一块钱的工资,你张嘴给我要一块钱,你咋这么能耐啊。” “妈,舅舅和弟弟都来我们家了,难道不值得一瓶糖水罐头招待他们吗?”陶多眼神一闪。 “别把你舅和弟弟扯出来,就像他们不来家里的时候,你少要钱了一样。”程红秋不吃他这一套。 “那一会儿饭桌上我就找我奶奶要。” “你敢!”程红秋威胁。她婆本来就觉得她对俩孩子关心不够,要是再知道自己连这一块钱都不舍得给,今天这顿饭指定吃不安生。 平常就还罢了。教育孩子问题上,一家人难免会有分歧,但今天涛子来了,程红秋不想出差错。 “反正你不给我钱,我就敢。”陶多得意洋洋。 他这个年纪还不懂妈妈和奶奶之间的微妙关系,只是听的多了,见的多了,才自觉抓住了妈妈的一个小把柄,以此加以利用。 “那我还真就不给了。”程红秋要是这么容易就被拿捏住,那她就不是程红秋了。而且她知道自己儿子的性格,这一次让他拿捏住了,以后就别想安生了。恐怕三不五时这样的事情就会上演一次,想想就闹心。 “妈?你咋能这样?”陶多抗议。 “咋就不能?人不大心眼子不少,算计起你妈来了,能的你!” “妈?”此路不通,陶多另换说法,“昨天供销社刚送来一批糖水罐头,有黄桃的,橘子的。隔壁强子他妈昨天晚上就给买了,我到现在都还没尝尝味儿呢,我想吃。” “不可能,强子他妈昨天晚上加班,下班的时候供销社早关门儿了,上哪儿买去?” “妈,我就是想尝尝,咱买一罐尝尝呗。”威胁,邻里对比都不行,最后只能撒娇耍混了。 于是,程红秋身上多了个挂件,那是干啥都不方便。“你今年多大了?也不怕弟弟妹妹们笑话。” 陶多后知后觉回头,就看到他妹还有那个小不点正站在门口往这张望,目光灼灼的有些呆滞。 “看什么看?”陶多恶狠狠说道,说完他瞥了陶亚一眼,他都教她多少次了,她还是一点都不上道。然后就看到陶亚心领神会一样,跑过来挂在了程红秋另一边,“妈,你就答应哥哥吧,我也想尝尝。” “你知道是啥?就想尝尝。” 陶亚看向陶多,这个她真没听见。 “笨死你得了。”陶多点点陶亚的额头,恶狠狠的说道,听话都听不到正经地方。 “咕咕,窝也,窝想尝尝。”程小墩也来凑热闹。 这一瞬间,陶多觉得这个小表弟似乎还不错,挺上道的。 “行了,去买去买。”程红秋哭笑不得,不答应也不行了,腿上仨部件,她啥都干不了。不过她可不敢让仨孩子去买,左右她这边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就跟他们走一趟吧。 于是,等程涛和陶广然从外面回来,就看到三小只一人一个小碗围在一起吃糖水罐头。看到程小墩那一脸餍足的表情,就知道这个不是一般合他口味。 “我们回来了。”程涛和程红秋打了声招呼。 “回来了?事情都办好了吗?” “多亏了姐夫,已经把零件配齐了。要是让我自己去跑,还真不知道跑到什么时候。”程涛笑着说道。 “那就好。” “爸爸?” 程涛低头就看在刚还坐在桌边吃罐头的小崽儿,跑过来抱住了自己的腿。 这可稀奇了。以往只要程小墩在吃东西,他这个当爹的站在跟前那也是被忽略的一个。这还是第一次,小崽儿放下吃的直接跑过来了。 “咋?” “爸爸,爸爸,窝想尝尝。”程小墩伸出小爪子晃来晃去。 “啊?”怎么个意思这是,程涛完全搞不明白。 “噗嗤”程红秋一下子笑出了声,眼泪都流出来了。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37节 程红秋解释了一阵,程涛才明白这是咋回事儿,合着这是跟他要零花钱呢。 一时间,三个大人笑作一团。 陶多则小脸通红,果然小表弟什么的,最可恶了。 第28章 杯酒释抚养权 程涛弯腰捏了捏程小墩的脸蛋儿, “知道零花钱啥意思不,你就要,你至少得长到多多哥哥这么大, 才能提这件事。” “窝知道,买甜甜,”程小墩指着桌上他吃剩下的糖水罐头,说道。 呦呵, 这还能耐了。出来这一趟可不得了, 都知道拿钱能买来东西了。 旁边坐着的陶多则下意识挺起小胸膛,回头对他妈做了个鬼脸,瞧他舅说的多有道理,他这个年纪是该到了要零花钱的时候。 “不过就算长到多多哥哥那么大, 也不能伸手就要零花钱,得帮爸爸干活完成任务才行。”程涛看外甥脸上的自得, 又加了一句。 程红秋叉腰看向儿子,叫你嘚瑟。 陶多翻了个白眼, 这个舅舅也不是个能处的,说什么不好, 偏偏要加了这么一句。 “啊,帮爸爸干活。”只有程小墩乐呵呵重复了一遍。 “是啊,能做到不?” “窝找大爷,大爷给。”程小墩想了一圈, 他不能像多多哥哥一样找爷爷奶奶, 他都不知道那是谁, 但要说相处最多的人, 他只能找大爷大娘了。 程涛无奈死了, 这才出来多大会都知道曲线救国了, “你觉得你还挺聪明是咋样?最后你爹还不是得还回去。要是要我发现,我就不叫你吃肉了。” “不要不要,吃右!”程小墩要吃肉,但是甜甜也好吃。很快,他想到一个好办法。 程小墩把程涛拉到沙发旁边坐下,然后把自己吃剩下的小碗递给他? 程涛以为程小墩是叫自己喂他,他也不推辞,那小勺咬了一勺糖水喂给程小墩,没想到被躲了过去。 “爸爸吃,甜哒。”程小墩笑容灿烂,把勺子往程涛嘴边推了推。爸爸只要吃了就知道甜甜好吃,就会给他钱钱了。 程涛顺势抿了一口,笑了,“确实甜,谢谢小墩。” 程小墩乐呵笑了起来,他抓着程涛的手把自己的小碗儿放桌上,自顾自继续吃。他不能熟练用勺子,碗里的黄桃还不听话,他“哼哧哼哧”半天才能吃到嘴里,不过他乐此不疲。 根本已经完全忘了刚才的事情和自己的目的。 程红秋看到弟弟和侄子的互动,非常欣慰。本来以为小弟在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会消沉一段时间,但现在看来完全没有,而且她明显感觉到小弟、侄子以及他们父子之间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一旁站着的陶广然看的心口直发热,“唉”他长叹一口气,“红秋,你看小墩多懂事,都记得让他爸尝尝。这是供销社新售出的罐头吧?我也还没吃过呢,不知道剩下俩孩子啥时候能想起端起碗给他们爸妈尝尝。” 程红秋拐了陶广然一眼,配合他,“唉,咱们俩没有这个福气啊。” 陶多嫌弃的看了一眼他爸妈,这一看就是故意的。另外小胖墩碗里那块儿黄桃被他啃的稀巴烂,都是口水,也亏得他舅吃了下去。 “玻璃罐里不是还有剩,想尝,你去拿呗。” 这小兔崽子,陶广然嫌弃的看了眼儿子。 陶亚就没这么多小心眼,听到爸妈可怜兮兮的,她心疼坏了,把小碗端起来递给她妈,“我的给妈妈尝尝,哥哥的给爸爸尝尝。” 要不说闺女都是爸妈的小棉袄呢?不仅把自己安排的妥妥当当,还把她哥安排妥了。 “咳咳,”陶多刚喝了一口糖水,就被呛住了,“陶亚亚,你……” 回头就见他妹正小心翼翼的舀起碗里的橘子往他妈嘴边儿送。陶多想起他妈刚才还领着他们仨去供销社买东西,路上遇见强子他妈说的那些酸话,他才知道这八毛钱一瓶的糖水罐头并不是谁家都舍得买的,突然就觉得给他爸尝尝也没啥。 看着碗里还没动一下的黄桃,陶多努力压下心中的不舍,看像他爸,“那,那我就给你尝尝。”不过,“事先声明,你只能咬一小口哦。” “昂,”陶广然这才算满意了。 程涛没有抬头,不看他也知道此刻二姐脸上肯定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摸了摸他家崽儿的锅盖头,感受着这股由小崽儿掀起的儿女反哺思潮,内心前所未有的平静。 程小墩疑惑的看看他爸,下意识就要把勺子递过去。 程涛没接,“爸爸不吃了,你吃。” “哦。” 因为一瓶糖水罐头,家里的气氛和往常稍微有些不同。孩子们吃完罐头后又回房间玩耍去了,三个大人坐在沙发上各有各的感叹。 “小墩真是懂事,想必在他的教育上,涛子下了好一番功夫吧。”陶广然说道。不仅是个爸妈分享食物,还有刚进门时候的数数,很多孩子到好几岁的时候,爸妈都意识不到这些小细节,但是程小墩却已经做的很好了。 “姐夫,你说笑了。我,你还不知道,平常也没有什么时间管他,这几天我大哥大嫂下田,他就在地头和村里孩子们玩。要说我对他的教育,不过是好好引导他罢了。” “这每个孩子刚出生时都是一张白纸,咱们在上面写什么,他们就什么样。别管以后他们会有多能耐,多独立,多自主,就现阶段而言,他们的认知和学识还是以咱们家长为主导的。” “咱们当父母就该发挥自己的有效作用。就比如这吃东西,就算剩的再少,也不能只让孩子吃,不然久而久之他们就养成了吃独食的习惯,觉得东西少的时候自己吃天经地义。另外就是像今天的糖水罐头,就算是东西还有,那也得拿自己分到和长辈分享,长辈明确说不吃才行。” 程涛侃侃而谈,倒不是在炫耀,他其实也是一个初学者,还在摸索阶段。但是,这段时间,他确实是按照这个方法去教育程小墩的,而今天,他的教育结果在陶广然和程红秋跟前展示出来了。 相信他们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如果能以此事让夫妻两个重视多多和亚亚的教育,那是再好不过了。 儿女和自己的隔阂是奶奶一辈子的心结,如果能打破,就算以后这两口子分开了,母子母女之间的感情还是可以留存的。 人的一生中需要很多种感情,有些位置是有些人注定怎么样都填补不了的。重来一世,程涛希望自己能让奶奶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多多和亚亚就是第一步。 事实证明,夫妻俩也的确受到了震撼,不过不是因为孩子们的事情,而是因为程涛这滔滔不绝的架势,当然他所说的这些理论也确实有些道理就是了。 “小弟,”程红秋一巴掌打在程涛胳膊上,“你是不是又看咱妈留下那几本书了?好家伙,这给我说的一愣一愣的。” 程涛猛然回神,不禁汗颜,他刚才似乎太着急了点,竟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没办法,他太希望改变二姐的现状了。 “啊,偶尔翻翻。”这么说起来他们家还有母亲毛凤莲留下的书?怎么他一本都没见过。 “好的很,好的很,怪不得一下子懂事这么多,都会教小孩了。”程红秋欣慰不已。 程涛:懵。 “涛子说的也有道理,孩子都不小了咱们确实得好好教。红秋,我看这事咱就听涛子的,你瞅瞅刚刚……啧,多多和亚亚长到那么大,我还是第一次吃到他们递到嘴边的东西。”陶广然语气中充满感慨。 都说他家俩孩子被爹娘教的很好,那也确实是不差,跟大院里其他孩子比起来强了不是一星半点,干净,懂礼貌,会说话。但是今天看到程小墩,他咋就有一种被比下去的感觉呢? 程红秋也有感触,不过,“那一会儿吃饭的时候,你和爸妈说让多多亚亚回家里来住。” 陶广然怔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孩子还跟爸妈住呢,为了显示自己不是心血来潮,“我知道了,你就瞧好吧。” 他突然想起前几天媳妇儿就想把孩子抱家来,爸妈不乐意,事情就不了了之。现在他也想领孩子家来,他们夫妻俩都这样想,爸妈应该不会强拦着了吧? 程涛听着他们夫妻说话,微微弯了眉眼。 到点儿,程红秋去厨屋做饭。陶广然和程涛去打下手,然后陶广然因为碍手碍脚,被赶出去看孩子。 程涛一边给程红秋递筐,一边问她,“姐,你们现在住的房子是姐夫工作以后分的房?” “那倒不是,是多多他爷奶那时候分的房子,退休之后他们去老宅小院住,这房子就留给了我和你姐夫。 因为是第一批福利房,所以屋里更宽敞。你是没见新修的房子,有的一家十几口全都挤吧在一块,屋里连下脚的地都没有,公婆儿子媳妇扯个帘子睡觉,做饭都得到外面的公共厨房。” 程涛点点头,这里确实挺宽敞的,两间卧室加客厅还有一个厨屋,四口之家住尽够了。 不过,“既然这样,那就让运输队把房子落在我姐夫头上呗。虽然知道的都知道因为我姐夫现在也在运输队工作,这房子你们才住到现在。不知道的,你还以为你们占了公家多些便宜呢。” “你今天去运输队,有人当着你的面儿说啥了?”程红秋转头看程涛。 程涛没吭声,“没有。” “我就知道他们这一个比一个事儿多,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成天盯着别人的一亩三分地。不管他们说了啥你都别往心里去,一个个的都是红眼病。”程红秋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 其实真没人当着他说什么,他这一路上都没过离开陶广然身边,难道还有人当着姐夫的面说他姐夫小话不成?那不成二傻子了吗? 但是想达到目的,就要利用一点儿手段,再说他都说没有了,他姐不信啊。 “那一天不落实,你们这屋子住着也不踏实啊。”亲家公和亲家婆当年都是县城运输队的工人,第一批分房的时候,就属他们资历最老,这才分到了大房子。他们正常退休后,就剩姐夫一人在运输队,虽然资历不差,但到底不合规定。 “这事儿还得看老两口的意思,他们觉得现在有个大房子住不容易,有他们在,运输队的人也不可能把咱们撵出去。但要是你姐夫主动和运输队商量,要是队里要求重新分房,很可能就分不到这么大分例的了。” 程红秋叹了一口气,这要是他家多个兄弟一起住着,就算人不在运输队上班,也没人上赶着说啥,偏偏他们家一共六口人,公婆有屋子住,俩孩子还跟着他们,他们夫妻是队里住的最舒服的,那些看不得别人好的人当然不乐意了。 当然,有大点儿的房子住,她也不想和人去挤就是了。 程涛能理解他姐的心情,否则要是她坚持规定,老两口就算不愿意,又能如何?是跑得动她,还是骂得过她? “姐,我是觉得能少些是非就少些是非。单位分到的房子只有居住权不假,这万一哪天公营变私营,这房子成自个儿的了,你和我姐夫就算不用和老两口扯皮,那多多他姑那边能越的过去?” “瞎说!公家的厂子怎么能变私营?” “那谁知道呢?早几十年,谁能想到私人饭馆儿都能变国营,连服务员都是有编制的。” 程红秋愣了一下,然后嫌他烦,“行了,行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说教,快一边儿呆着去,我炒菜了。” “哦。”程涛也不恋战。他已经给他姐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要是真碰见好机会,她肯定果断出击,她就是这样的人。其实程涛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程红秋遗物的记事本上隐约记录了这件事情。 程涛从厨屋走出来,正准备去找仨小孩,就听见门口有动静,转头就看见一对穿着考究的老夫妻。 这就是程红秋的公公婆婆了。 “伯父,伯母,”程涛赶紧打招呼。 陶母打量着眼前笑呵呵的青年,穿着勉强算是体面,瘦高个,五官俊秀,脸上的笑容尤其有感染力。 “啊,这是涛子吧?几年没见,都长这么大了。”陶父先开口。 “您说笑了,我现在可不是小孩了,我儿子都这么大了。”正说这话,三个孩子从屋里走出来。 “爷爷,奶奶!”“爷爷,奶奶!”陶多和陶亚熟稔的打招呼。 “哎呦,我的乖孙哦,可想死奶奶了。”陶母一改刚刚的清冷,面部表情丰富了很多。 陶父也一改刚刚公事公办的表情,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爷爷奶奶?”程小墩因为腿短,所以晚来一步,不过他还是学着哥哥姐姐喊了一句。 “爷爷奶奶,这是小墩弟弟。”陶亚拉着程小墩给做介绍。 “窝是弟弟哒。”程小墩捂着自己的胸口承认。 “对,你是我弟弟。”陶亚弯腰跟他说话。 “嘻嘻嘻。” 两个小孩你来我往,说的不亦乐乎,莫名让人觉得很可爱。 “这就是小墩啊,第一次见面,爷爷也没什么好给的,就给你点零花钱。”陶父说完就掏出一块钱递给了程小墩。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38节 程小墩好奇的看着陶父递过来的票子,咕咕就是拿这个东西换了一瓶好吃的甜甜,想到这里,他开始流哈喇子。 不过他没有伸手,而是扭头看向程涛,“爸爸,尝尝哒。” 有人给他们小钱钱了,不用爸爸你出钱,快接下来哒。 程涛戳了戳眼睛放光的程小墩,看他东倒西歪才身后扶住,“不用了,伯父,您太客气了。” 这钱肯定是不能接,亲家公婆本来对姐姐照顾他就颇有怨言,现在再接钱,显得自己多财迷似的。说到这里程涛有些懊恼,刚刚进门的时候,他也该给外甥外甥女准备一个红包的,那样自己肯定特受欢迎。 不过他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再给钱反倒像是和老人家斗气似的,那还是下次吧。 “爸爸,窝还想尝尝。”程小墩抱着程涛的胳膊小声说道。 程涛“嗯”了一声,“那回家的时候,爸爸带你去买。”一瓶糖水罐头至多七八毛,能买一斤多肉,算起来是挺贵,不过偶尔吃一两次没关系。糖水罐头是个稀罕物,现在只在县城供销社才能买得到,也得捎两瓶回家给大哥大嫂尝尝。 “好哒。”程小墩高兴了。 陶父以为孩子想要,程涛不让要,又把钱往程小墩身边递了递。“快拿着,涛子,千万别跟伯父客气。” 就连陶亚都跟着劝,“弟弟,你快拿着。” “快拿着,”陶多跟着使劲儿,这个小傻瓜有人给钱还不接着,不想要待会儿可以给他呀! 程小墩背着小手不肯接,“窝不要了,爸爸给尝尝。” “这一块钱不肯接,是不是给少了,老陶你再加一块。”陶母看不惯他们在门口推推搡搡,直接说道。 陶父正要伸口袋,陶广然从外面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斤酒。“爹娘还有涛子,你们怎么都堵在门口?干啥呢?” “没事儿,我这不是寻思着第一次见孩子让你爹给两块钱零花,没想到涛子拦着死活不让要。”陶母笑呵呵说道。 “那你这钱指定是给不出去了,小墩和多多不一样,他可听话,涛子不让接他肯定不伸手。”陶广然一边说一边把儿子搂怀里,揉了揉他的脑袋,“什么时候,你能跟你小弟学学,我就舒心了。” “爸——”陶多挣扎,他不乐意他爸拿他作比喻,尤其他还是反面教材。 “你怎么能这么说孩子,我看多多就好的很。”陶母剜了儿子一眼,有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吗?难道他们养出来的孙子还抵不上一个三岁小娃懂事,她怎么就这么不信呢?就算捧人也不是这么捧的。 陶多倒没什么情绪变化,他看了一眼那个小不点儿,恨铁不成钢,他还真不要哦?那可是零花钱! 陶广然没和他妈争,“爹娘,涛子,你们快坐下,等会红秋上菜了。” 说到就到,陈红就端着两个盘子从厨屋里走出来。“怎么都站在门口?快过来坐呀。” “这就是涛子拿来的鱼?看着真不错。”陶光明看着那盆炖黄鱼,笑呵呵的说道。 “这是亚亚和小墩的,你们两个要吃鱼得让爸爸剥刺,不能自己夹哦。”程红秋端出来一碗虾仁鸡蛋羹,上面淋了芝麻油,闻起来很香。 “哇!”程小墩表示想吃。 “等着,爸爸给你分。”程涛接过程红秋递过来的小碗,他给程小墩盛出来半碗,又给陶亚盛出来多半碗,剩下的则递给了陶多,“正好多出这些,给多多也尝尝,这个虾仁还不错吃。” “啊,哦,谢谢舅舅。”陶多低声说道。 “真乖。”程涛揉揉他的脑袋。 陶多低着头,没说话,不过也没躲开他舅的魔爪。 “亚亚,来,奶奶喂你。”陶母招呼一声。 “奶奶,我想自己吃,我自己会吃。”陶亚有点不乐意。 “自己吃会弄一身,香油弄身上可难洗了,你就别给奶奶增加工作了。”老太太说的非常直接。 “哦,”陶亚搬着自己的小板凳挪到奶奶身边。 “爸呀,”看哥哥姐姐都吃上了,程小墩着急了,拉了拉程涛的手,表示我还饿着呢。 程涛温和对她笑笑,回头从他带来的大包里拿出来一个围嘴,围在程小墩脖子上。 小孩自己吃饭,难免弄一身,程涛刚开始是把毛巾搭在他前襟,后来就用旧衣裳。李盼弟看不过去,一下给缝了好几件围嘴,能换洗着用。 弄好了,程涛给程小墩递了一个勺子,“自己吃,吃完喊我。” 程小墩“唔”了一声,迫不及待的挖了一勺鸡蛋羹,呼了几口,用嘴唇试探下,觉得不热才往嘴里送。 “呀,弟弟好棒!”陶亚惊呼一声,“奶奶,我也想自己吃。” 陶母有点不乐意,小孩子家家的,自己吃弄一身,还不如自己三两下喂饱,让她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等到了年纪,啥都懂了,再自己吃不就行了,她大孙子都是这么过来的。 “娘,你就给她勺子,让她自己吃,你也赶紧尝尝这鱼,秋红精心炖的,挺好吃。”陶广然跟着劝道。程小墩比他闺女小一半都能自己吃,他闺女有啥不可以的?刚刚吃糖水罐头还不是吃的很溜。 陶母这才不情不愿松开了勺子。 陶亚端着自己的小碗凑到程小墩身边,“我挨着弟弟坐。” 程涛帮着把她的小板凳挪过来,“好,亚亚自己吃鸡蛋羹,可真棒!” 陶亚笑呵呵的,被夸奖了,开森! 俩小孩儿亲亲热热的挤到一块儿吃蛋羹。桌上陶广然给父亲,自己和程涛都倒了酒,“今儿涛子难得来家里,咱们怎么都得喝几个。” 程涛没有推辞,举起酒杯。“伯父,姐夫我先敬你们一杯。我二姐嫁过来这么多年,幸亏是亲家和善,姐夫包容,她的脾气我知道,一张利嘴不饶人,这些年肯定得罪了不少人。” 陶母觉得这话还算中听。这年头多说多错,少说少错。县里凡是有些家底子的,都沉默了七八年了,就是这样人现在才能好好活着啊。偏偏他家儿媳妇嘴利索的不行,很多时候她这边都没反应过来,人那边话已经说过去了。 最初,她也认真教育了几遍,结果人根本不听,依然我行我素,偏偏男人和儿子还都觉得她多此一举。现在就连她娘家兄弟都这样认为,应该没人说她多事儿了吧? “说啥呢?我和你二姐都结婚十多年了,她就没出过岔子。”陶广然反驳,“你姐上着班,还要替我照顾老人,养育孩子,家里上上下下哪个不是她操持?” 程涛前面说这么多,就是为了引出这几句话,听了之后心情当然还不错。他又不傻,就没有娘家人到婆家家里夸自己家姑娘的,但自己不夸,别人得夸呀。 “姐夫你说的那些是我姐该做的,你在外忙活,她在家操持,夫妻俩总得有个分工,要是都在外面或者都在家,那不就乱套了吗?当然这些也离不开伯父伯母的帮忙,他们要不帮着你们照顾多多亚亚,你们恐怕还会忙好几倍。” “我现在出去上班就只能把小墩交给我大哥大嫂,大哥大嫂也不全闲着,平时还得下地上工。我就生怕他们忙起来顾不上小墩,万一再出点事什么的,到哪放不下心啊。” 陶广然听到小舅子这么说,一时也有些感触,举着酒杯跟他爹碰了一个,“可不就是,我爸妈可帮了我和你姐大忙了。” 正巧这时候,程红秋端着一盆红烧肉走出来,一盘调黄瓜走出来。 “媳妇儿,你也敬咱爸咱妈一杯,这么多年谢谢他们帮咱把多多亚亚带的这么好。”陶广然立刻说道。 “啊,”程红秋不知道这是闹哪一出。 “二姐,你听儿姐夫的。”程涛直接倒了杯酒塞到了她手里。 程红秋看了眼小弟和丈夫,跟她和公婆碰了杯,“爸妈,谢谢你们,要是多多亚亚从开始就跟着我俩,肯定得遭不少罪。” 陶父陶母心里欣慰,他们照顾孙子无怨无悔,付出这么多,也从来没说过什么。不过儿子媳妇儿知道他们辛苦,并因此感恩,他们心里也是很高兴的。 程红秋敬完酒,继续去厨屋做饭去了。 “姐,不用弄这么多菜,吃不完的。”程涛赶紧嘱咐一声。 “你就别管了,先把两个小的伺候好。”程红秋扔过来一句话。 程涛低头给外甥女和程小墩夹红烧肉和黄瓜,还一点都不厚此薄彼的给陶多小朋友夹了两筷子,虽然表面上嫌弃,但是小家伙最后都吃了。 得,这还是一个小傲娇。 路子有点熟悉,嗯,……这不就是像他大哥吗? 哈哈哈,真像他大哥也正常,毕竟外甥肖舅,他大哥那也是亲舅呢。 再听旁边,陶广然正在和他爹娘忆往昔,从刚才自己小时候已经忆到陶多还没出生那会了。 那时候陶广然还只是运输队一名普通工人,程红秋也才嫁过来两年,因为之前流过一个孩子,对这个孩子尤其重视,小两口啥都不懂,这不敢做那不敢干。最后还得爹娘出来主持大局。 陶多出生后,断奶就被老两口抱他们屋里去了,甚至那时候他们还没退休。 陶亚出生后,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后来老两口到了退休年龄,就把两个孩子也带到小院去住了。 在他们的分担下,小两口得以全身心投入工作中,一步一步稳扎稳打站稳了脚跟,职称上也有了一些变化。 现在,陶广然是运输队队长,程红秋是成衣厂工会组长,俩人一个月的工资其实很客观。他们的住处和老两口那边离得很近,夫妻俩有空就过去看看。 早在几年前,他们夫妻就不用像以前那样忙到大半夜才回家,那时候程红秋就提起过要把俩孩子彻底接回来,但老两口老大不乐意。 陶广然也就没坚持,觉得孩子像这样两边住着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但是看到程小墩之后,他突然就觉得孩子还是养在自己身边好,看小墩对他爸多亲。 “爸妈,这几年辛苦你们了,你们把我养大就够不容易了,现在还要替儿子养闺女儿子。唉,真是……”陶广然满肚子感慨。 “说啥呢,你小时候别提多听话了,大院里谁见你不夸?”陶母眼眶红红的,她不乐意听见儿子贬低自己。 “我就记着住咱家临墙大叔经常提着断成两截的小树苗到咱家要说法,西边的婶子整天拉着他儿子说我又凑她儿子了,还有对门小姑娘经常说我揪她小辫子。”陶广然拆台。 陶母捶了一下他的胳膊,“还说呢,那时候我和你爹下班后没二事,就是拎着你挨家赔不是去,有时候好不容易攒钱给你捎点吃的,那都得赔出去。” “嘿嘿。”陶广然不好意思挠挠头。 程涛一边听三人说往事,一边伺候仨孩子吃饭。陶亚和程小墩俩人叽里咕噜的说着话,相处很不错。 陶多自己会吃,程涛只要看着点,间或打个岔不让他听大人们说话就成。 其实程涛也没想到陶广然把自己撂在一边,就开始实施计划了,这么雷厉风行的吗?这刚刚才有想法,就开始付诸行动了? 正想着,就听见陶广然说,“爸妈,我想接孩子家来住了。”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了。 第29章 陶多陶亚的选择 “爸妈, 我想接孩子家来住了。” 陶广然这句话说出来,屋里气氛变得有些怪。 陶父陶母直接把筷子拍在了桌上,显然气得不轻, 尤其陶母手指都在隐隐发颤。 “我道干什么呢,合着你在这里等着我们呢,你你你……”陶母气到说不出话来。 陶亚和程小墩察觉到不对,抬起小脑袋盯着大人们看。 程涛给他们夹了两筷子炖鱼, “吃的时候小心, 有刺。” “好,”俩小孩又低下头去,小口小口吃鱼,生怕自己被卡到。 程小墩生性敏感, 对人的情绪变化比其他人反应大,不过他现在还不能理解这件事情意味着什么。再加上现在他最亲的爸爸就在身边, 因此几乎没受到什么影响。 至于陶亚。据程涛观察,这个小姑娘天生缺敏感弦, 只要有吃有玩,根本不会注意周边。非要说的话, 是个神经大条的小姑娘。 三个孩子里唯一能听懂,并且理解这是啥意思的就只有陶多了,他有些慌张,看看爷爷奶奶, 又看看他爸, 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39节 程涛摸了摸他的脑袋。 陶多回过头, 舅舅还是温和的笑着, 仿佛不管发生啥, 他上扬的嘴角都不会被拉下去。不知道为什么, 陶多一下子就不紧张了。 这边,父母儿子的谈判还在继续。 陶父拉住陶母不让她着急,“怎么突然想让孩子搬回来住了,在我们那儿住不也挺好的,两边离这么近。” “这不是我和红秋现在都不那么忙了,孩子回家住也能照顾的来。再说我们当爸妈的养孩子那不是应该的,我也希望他们和我亲近点。”陶广然说的直接。 “难道我们养着,他们就不和你们亲近了?你们说接家来就接家来,我说过啥?你说这话说戳我心窝子啊,你这是不想让我们看孙子啦?”陶母终于控制不住了,声音突然拔高,惊得仨孩子都抬头看过来。 “妈,”陶广然无奈极了。其实他早就想到爸妈不会轻易松口,所以他才趁着涛子还在这儿提,想着他爸妈有点儿顾忌,别当着涛子和孩子的面儿发脾气。 看来还是没控制住,不过这场面也不算太差,比他想象中的掀桌摔盘好太多了。 程涛把仨孩子安抚住,想着要不要让他们回屋躲躲去,就听见陶父开口了。 “行了,儿子想和自己儿女闺女亲近有啥不对的,当初你不也这么想?” “我,我那是……”陶母心里有千百个理由,她那时候能跟现在比,她公婆啥条件?有啥好吃的还得让给大哥二哥家孩子一份,他家俩孩子只能分到小小一份,有时候闺女还只能眼睁睁看着哥哥们吃。 现在他们有退休金,俩孙子要吃有吃,要喝又喝,他们老两口全身心都扑在他们身上,左邻右舍谁见了不说他们照顾孩子照顾的好?偏偏儿子儿媳妇就不领情。 这比较的话当然不能当着男人的面说出来,但陶母的表情说明一切。 陶父叹了口气,决定学他爹娘当初的做法,“广明,你们的想法是没错,只是这事儿得两个孩子点头答应才行。” 从厨房里端菜出来的程红秋正好听见这句话。 一时间所有目光都集中在陶多和陶亚的身上。 “小墩弟弟,”陶亚紧张,往程小墩身边挪了挪。 陶多表情没什么变化,不过挨着他的程涛还是感受到了孩子的紧张,放在身侧的小拳头攥的紧紧的。 “多多,亚亚,你们是想跟爷奶回小院住,还是想留下跟爸爸妈妈住?”陶母诱哄道,她几乎百分百确定孙子孙女肯定要跟着自己回去,毕竟他们俩从小就是在那边长大的。 “我,”陶亚有点怕怕的,说话都不利索了,“我,我跟着我锅锅。”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陶多,陶母的眼神尤其火热。 “我当然……”他当然要跟着爷爷奶奶回去,这还用说吗?他从记事时起,更多的时候是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块的,爸妈什么的,隔段时间见一面不就得了。 转头就看到程小墩正把自己的脑袋往他爹胳膊底下扎,被舅舅夹住了脖子他也不怕,笑的肆无忌惮。 “我,我和爸妈试住一段时间吧。”陶多不确定的说道。 “什么?”陶母失声,“你要跟你爸妈住?” “啊,真的?”程红秋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虽然没有明说,但这几天相处下来,儿子的嫌弃都从眼神里溢出来了,她一直觉得儿子不待见自己。 “什么真的假的,不是你们叫我们留下来的,”陶多有点不耐烦。 “是是是,你留下妈很高兴。”程红秋语无伦次,她现在情绪激动,根本顾不上照顾公婆的心情。 “哦。”陶多低头啃鱼。 “好儿子,”陶广然没有媳妇儿那么情感外放,只能以此为感慨。要是儿子不松口,他爹娘这关还真过不去。 陶母急切想表达些什么,被陶父拦住了。 这个插曲让这顿饭吃的注定不再平凡,桌上变得非常安静,一时间只有筷箸盘碗的碰撞声。 吃完饭后,陶父陶母没有停留直接离开了。 陶广然恐怕老两口心里有气,紧跟着去送。 程红秋忙着收拾桌子。陶亚和程小墩去里屋继续玩捉迷藏,一样的套路玩了大半天,他们依然乐此不疲。 三个孩子就只剩陶多还坐在沙发上,一脸闷闷不乐。 程涛戳了戳他的脑袋,“妹妹和弟弟都去屋里玩儿了,你怎么不去?” “两个都是小笨蛋,我才不和他们玩。”陶多嫌弃的很。 “你是在担心爷爷奶奶生气?”程涛试探着问道。 “他们已经生气了。”陶多实话实说。 “这是你爸妈该担心的问题,再说你爸刚才不是已经去解决了,放心吧,没事儿。你作为小孩子只要做出选择,一直往下走就好。你爷奶现在只是担心你们兄妹俩跟着爸妈过的不快乐,但是孩子总归是要跟爸妈住在一块儿的,你觉得呢?” 陶多没说话,只是“嗯”了一声。 程红秋一边忙活一边注意着儿子,他选择留下来是她完全没想到的,要不然刚刚也不会反应那么大。但是公婆离开之后,他就开始闷闷不乐,她一个当妈的当然担心,现在看小弟三言两语把人说通了,心里也跟着轻松起来。 “涛子,你不常来县城,趁着还有点时间,让两个孩子领着你和小墩出去逛逛吧。”程红秋提议,她家俩孩子就在这一片长大,领着他们舅舅出去逛逛肯定能行的。 程涛没推辞,“姐,你也一块去呗。第一次带仨孩子出去,我怕自己领不了。” 程红秋有点犹豫,他本意是想让弟弟和两个孩子熟识熟识,缓解一下他们心里的抗拒。自己要跟着去,会不会弄巧成拙? “你只要看着小墩子就行了,陶亚出去从不乱跑,我也会看着她的。”陶多对程涛说道。 “那,那我就不去了吧。”程红秋讪笑。 程涛拍拍陶多的脑袋瓜子,“多多真懂事,出去玩都知道顾着妹妹了。不过今天不用,你妈会看着的,你就老实玩自己的就行了。” “姐,我去喊俩孩子,你赶紧把围裙解了,咱出发了。” “哎,好好,”程红秋有点儿不适应自己现在担当的角色,不过儿子闺女都没表现出抗拒,她当然也想和他们多相处相处。 姐弟俩带着仨孩子出门的点,正值工人出发去上班,一路上当然遇到了不少人。 “红秋,这就是你娘家兄弟,长得一表人才,精神面貌也不错。”说话的是程红秋的邻居兼同事,她是真有些惊讶的,程红秋娘家的事情在邻里之间不是秘密,再加上程青松和毛凤莲太出名,稍微打听打听就能知道事情全貌。 程红秋向着娘家兄弟在他们这片也是出了名的,这么多年就见她大包小包回娘家,就没见她娘家送来一针一线,本来以为是她娘家兄弟拿不出门去,没想到这一看还人模狗样的。 程红秋笑容灿烂,“就是他,他身子骨不好,要养活一家人可不得加倍努力,平常片刻不得闲呢。这次能过来也是因为公事需要,他来县里采购顺便来看看。” “呀,你兄弟现在进工厂了?”这可是了不得的事情。 “不是啥值得往外说的事情,只是个临时工,”程红秋摆摆手,故作不在意的说道。 “那也很了不得。你看咱县城有谁能自己进工厂当工,要不就老实等老子退下来,要不就是上面分配的,难的很,难的很。” 程涛听他二姐和大家伙儿你来我往,对他是明贬实褒,温和笑笑。 现在这副皮囊虽然是舅爷的,但赋予这副皮囊生命的却是他的灵魂。来到70年代以后,程涛觉得自己改变了很多,就比如前世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那股厌世劲儿,以及已经被生活磨难削去棱角的性格和精神状态在这里都得到了还原。 他觉得现在的他比以往任何时候的他都像他自己。现在他听到别人夸赞是一点都不觉得心虚,甚至还能乐呵着任人打量。 程红秋就更不用说了,听见别人夸程涛比夸她自己都高兴。 眼瞅着程红秋和邻里聊得兴起。程涛直接带仨孩子去了对过的供销社。 “哇!舅舅,你要给我们买好吃的吗?”陶亚满含期待。 “咱们先进去看看,亚亚想吃什么,一会悄悄告诉舅舅,好不好?”程涛笑眯眯说道。 “好啊。” “多多也一样,想吃什么都可以告诉舅舅。”程涛不厚此薄彼。 “你有钱帮我们买吗?还是说你想临走再给我们一个惊喜?”陶多是个务实的孩子。 程涛但笑不语,“这个可不能告诉你们。” 陶多翻了个白眼,明明是个大人了还这么幼稚。 县城供销社的东西比公社供销社要齐全的多,糖水罐头、肉罐头、小朋友们喜欢吃的各种零嘴,这个时节竟然还有卖冰棒。 “爸爸,尝尝!”程小墩指着糖水罐头,对程涛说。他还记着呢,爸爸说回去的时候给买。 “那不叫尝尝,叫水果罐头,来,你说一遍。”程涛纠正他。 “果果罐头?” “嗯,不过现在不买,提着太累。爸爸还想让哥哥姐姐领咱们去周围逛逛呢。”程涛直接说道。 “哦。”程小墩就跟听懂了一样,重重点了两下小脑袋。 “多多和亚亚平常吃冰棍不?”程涛问道 “爸爸妈妈会给我们买。”陶亚舔了舔嘴唇。 程涛又看向陶多,比起陶亚当然是陶多说的更靠谱。 “爸妈来看我们偶尔会带,不过爷奶说这个凉,吃了对胃不好,都是放碗里化成水以后再让我们尝尝。只有回家住,我们才能吃上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 程涛点头,要说刚开始他还只是觉得那么现在就很确定了,陶多爷爷奶奶的教育方法确实存在某些问题,他们恨不得提前一步把孙子孙女遇到的所有麻烦都给解决掉。 陶亚长到那么大,陶母还是坚持喂饭。说不让他们吃冰棍,那就得都化成水后才让他们尝。不得不说,这种做法和想法都太极端。 他们总想着孩子长大了,就什么都会了。但就像是必须经受苦难破壳而出的小鸟才能茁壮成长一样,孩子们小时候就要把该学会的都学会。 幸亏二姐夫和二姐没有完全丢开手,陶多陶亚看起来和正常小孩没有相差太多。希望他们以后和爸妈相处愉快,要不然可能越长大越被爷奶影响到。 最后,程涛买了四根冰棍,都是那种老冰棍。 现在寻常人家都没有冰箱,要吃冰棍都只能来供销社。就这公社供销社还早就收摊了,也只有县城这边才能买到。 怕孩子们吃冰会闹肚子,程涛先递给陶多一根,又把陶亚的分成两半,只递给陶亚一半,到程小墩就只能吃一小指节。 三个孩子都很听话,没有谁表达不满。 尤其小崽儿,他第一次吃冰棍,先拿舌头舔了一口,然后回头告诉他爸,“甜哒。” “是啊。” 四个人走到供销社门外,就见程红秋慌里慌张的跑过来了。她听同事说她弟领着仨孩子进供销社了,就赶紧过来看情况,唯恐她弟控制不住局面,没想到正碰上四个人高高兴兴的拿着冰棍儿走出来了。 “姐,你的。”程涛把剩下一个完整的冰棍递给程红秋。 “小墩吃这个没问题吗?第一次吃还是少吃点?”程红秋担心,她家孩子之前就吃,肯定没问题,不过程小墩…… “没事,我给砸开了,亚亚吃一半,小墩吃一半的一半。” “那行。” 说是让孩子领着到处逛逛,那就让孩子领着。陶多走在最前面领着他妈他舅他妹和小表弟穿行在县城街巷中,大家对他领的路都没有异议,一时间心里有些自豪。 程涛看看周围,说是参观,其实现在的县城根本没啥好看的。灰扑扑低矮的墙和房子,再加上小小的门楼,整体看上去不大好看。 间或出现一栋楼,那肯定是哪个工厂大院的工人宿舍,门和窗户都不大,门口的晾衣绳上晒满了衣物,床单被罩,整个楼道拥挤不堪。 大家都没有说话,孩子们忙着吃冰棍,大人们则享受这难得的清静。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40节 走着走着就回到了主街,前面有家照相馆。 “二姐,咱们去照张相吧。” “浪费那钱干什么?你是不是因为把钱要回来了烧的慌,想一出是一出。”程红秋不乐意,这不能吃不能穿的,照什么相? “去吧,给你和多多亚亚照一张,我和小墩的照一张,咱们一块照一张,再给咱俩照一张。”程涛都打算好了。 “那得费不少钱,要不今天就算了,等下次你过来咱好好准备准备。” 来了,大人们经常使用的拖字诀,等下次。 “那我们用多数决,”程涛低头看向几个孩子,“你们几个想不想去进去照照片?” “想,窝想。”程小墩无条件符合他爸。 “我也,我也想去。”陶亚跟着弟弟表态。 “那就去吧。”陶多“嗯哼”一声,虽然表情无所谓,不过拐进照相馆的动作可一点都不慢。 “二姐,走吧,孩子们难得高兴。”程涛推着程红秋往里走。 “行了,行了,拗不过你们。”程红秋甩开程涛,走了进去。 这一进去,再出来已经是个把钟头后了。 照片比刚刚程涛说的还要多好几张,主要是多了每个人的单人照。定金钱是程涛给的,单子则递给了程红秋。 “姐,你想着点儿,到时候把照片拿回家。等下次咱们见了大姐,再一起来照一张。”程涛心情很不错。 “行,知道了,知道了。” 三个孩子从照相馆里出来都很兴奋,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哇,舅舅,我真的会出现在纸上吗?”陶亚蹦蹦跳的,她觉得好神奇呀! “当然是真的,我们亚亚肯定比那个小姐姐更好看。”程涛温声说道。 “好耶。” 回家照样路过供销社。 程涛让程红秋领着几个孩子回家,自己则拐了进去。再出来手里拎了两兜吃的。一兜递给了陶多,“这是刚刚你和妹妹提到的想吃的零嘴,舅舅可给买回来了。” “啊哦,谢谢舅舅。”陶多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 “谢谢舅舅!”陶亚也很高兴。 “你们在家里多听爸爸妈妈的话,这些吃的回家得先交给你妈保管,平常让她拿给你们吃。要是因为舅舅买的东西,你们不爱吃饭了,我下次再来,你妈可能都不给我家开门了。”程涛笑吟吟说道。 “不会的,我可以偷偷给你开门。”陶多嘟囔。 “你妈就在旁边听着呢,不怕她回去锤你?” 陶多看了看程涛,把手里一兜东西递给程红秋,“舅舅说要交给你保管。” 程红秋看了一眼,尽是些罐头,果丹皮,饼干什么的。“涛子,你这是?” “姐,孩子难得跟我提一次要求呢。” 程红秋就没再多说什么。 “爸爸,窝哒?小墩哒?”程小墩扒拉着程涛另一只手,他的呢? “是是是,有你的。”程涛晃了晃手里另外一兜,少了谁的也少不了这个小祖宗的啊。 程小墩躁动不已的心终于平息下来,乖乖站在程涛身边不动了。 回到家的时候,陶广然已经回来了,正在哼曲儿喝小茶,显而易见的爸妈那里他安抚的不差。 “回来了?买什么去了这又是?”陶广然看到媳妇儿手里那一兜吃的,随口问道。 “还不是涛子,说什么刚才答应了多多亚亚的,回来的时候专门去供销社,把他们点名想吃的都给买回来了。”程秋红语带抱怨,倒不是说他舍不得娘家弟弟给儿子闺女花钱,只是凡事都得有个度,她觉得这些太多了。 “我一年也来不了两趟,给多多亚亚买点吃的怎么了?要是现在不对外甥外甥女好点儿,恐怕以后来家里都不给我开门哟。”程涛笑着说道。 “他敢!”程红秋大呵一声。 “就是,那不叫谁进门还能挡着他舅舅的道,要是真那样,到时候我和你姐一块收拾他。”陶广然按了按儿子的脑袋。 陶多挣扎了几次都没挣扎开,急得嗷嗷叫。 见此模样,程涛只是温笑。 大概因为有孩子陪着一起玩,一直到走程小墩都没有闹觉。 厂里的小货车比程涛预计的来的要早。汽车站离程红秋家近,从她家走廊的窗户就能瞧见汽车站里的情况。 下午三四点钟开始,程红秋就一直注意着汽车站的情况,看到小货车来了,就喊程涛赶紧下去,别耽搁了回厂。 程涛倒不是很着急,这距离他们约定好的时间还有不少时间,让他们等一会肯定没事儿。 程红秋把他拿来的大包小包都给腾出来放在了一块,又把他刚才在供销社买的东西包好,再加上她准备的好的回礼,和采购好的零件。程涛回去的行李不老少,所以只能全家一起出动去送他。 “程兄弟这么快就过来了,我们比预计过来的要早很多,还以为得等一段时间呢。” “我二姐家就住在那栋楼,从走廊窗户看见你们立刻催我下来了,恐怕耽搁了大家的时间。” “多谢二姐体谅,谢谢二姐。”回去不一定有事,但待在这里等人那也是个无聊差事。 程涛和程小墩还是坐在司机后面,车斗里已经装满了他们采购的货品,车厢里的空间倒没怎么变化。 陶广然和程红秋合力把大包小包塞进车厢。 “二姐,二姐夫,我们先回去了。”程涛举起程小墩的爪子。“给二姑,二姑父,哥哥哥,姐姐说再见。” “二咕,二咕咕再见!”程小墩挥了挥小手,“哥哥,姐姐再见。” “舅舅再见,下次再带弟弟来玩。”陶多说道。 程涛一怔,“谢谢多多,舅舅知道了。” “弟弟,我会想你的。”陶亚扒拉着车门。跟程小墩再见。 “想你哒。” 小货车终于发动了,还没晃悠出县城,父子俩就呼呼大睡。货车司机和采购办工作人员哭笑不得,刚刚看着挺有精神的,怎么一上车就呼呼大睡? 这一睡就睡到了货车停在纺织厂。 停车场里,被人叫醒,程涛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幸好他就算睡着了,脑袋里还绷着一根弦,那就是不能把怀里的孩子扔出去。 程涛全身发僵,活动活动胳膊踢踢腿,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程兄弟,你看你这些我们是帮你送到机修组还是……”司机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秦浔,“小浔,去修机修组喊人过来,他们的人回来了。” 秦浔应了一声,不大会儿,杨哥和余晋就都过来了,一块帮着程涛把这大包小包的拉到了机修组。 “涛子哥,你走出去一趟怪值当的,怎么买那么多东西?”秦浔边走边说。 “少贫嘴,里面有吃的,自己翻来吃。”程涛笑着回话。 “涛子哥,你这也太看不起我了,再怎么样我也不能动小墩子的口粮啊。”秦浔一边说,一边剥开果丹皮递给余晋。 “够了啊你,等会儿小墩醒了,指定不理你。”余晋笑骂。 杨哥检查程涛采购的零件,分毫不差,又听程涛报价,又惊又喜。“果然是有熟人好办事,你姐夫还真不错啊!” “总是比一般人好用些的。”程涛淡淡说道。 其他人大笑不止。 “小墩醒了?”余晋第一个发现程小墩睁开眼睛了。 程涛低头,小崽儿果然已经醒了。 “爸爸,小晋叔叔。”程小墩指着余晋。 “窝下去。”程小墩从程涛身上滑下去,直接凑到余晋身边去了,小脸蛋红红的,笑容灿烂。 “啧啧啧,都过去这么久了,小墩子竟然还能记得晋儿。”秦浔酸溜溜。 “你以为都是你?晋儿前两天专门让涛子捎走一包吃的,就是捎给小墩的吧。”杨哥知道点内情。 “这方面我肯定是比不上晋儿的。”秦浔承认。 “叮铃铃,叮铃铃”下班铃声响了。 “那咱们都回吧。明天一早,把大家都喊回来去修货车。” “好。” 程涛把自行车骑到办公室外,在同事帮助下把大包小包系在后座,多的就挂在车把上。最后把程小墩放在儿童椅上,准备骑着回家。 没想到刚走出纺织厂大门,就被着急忙慌的吴大忠拦住了。 第30章 求求你,放过我吧! “吴公安?”程涛停下车来。 “程兄弟, 你这是干啥去了?”吴大中有些傻眼,这又是带着孩子又是大包小包的,明显是去走亲戚的架势, 但程涛又是从纺织厂里骑车出来的。 总不能上班还带着孩子吧?纺织厂管理这么宽松的吗? “今天我去县城采购,趁着机会拐去了我二姐家。”程涛简短解释,又说:“吴公安,这是我儿子, 程小墩。来, 叫吴伯伯。” “吴伯伯。”程小墩很听话。 “哎,小墩真乖!” 吴大忠是见过程涛儿子的,那时候一群青年簇拥着一对父子走进派出所,还把他吓了一跳, 围在最中间的就是程涛和程小墩。 不过,他怎么觉得小崽儿有点变样了呢。 胖了点, 好像还黑了。 程涛看吴大忠审视程小墩,解释了一句, “最近我上班忙,他一直跟我大哥大嫂在田间地头疯跑, 晒黑了很多。” “这样啊,我瞧着有点不像了呢。” “吴公安,你在这里等着我是有什么事儿?” 肯定是有事儿的,要不然吴大忠也不能着急忙慌的跑过来。纺织厂距离派出所又不远, 他生生跑到满头大汗。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41节 “这个, 我过来确实有事儿。”吴大忠看了眼程小墩, 示意程涛到旁边说话。 程涛了然, 把车插在原地, 叮嘱程小墩, “我和吴伯伯有事情要说,你不要动。等你数60个数,爸爸一定就回来了。” 程小墩点头,好奇的看着吴大忠和程涛,走到不远处的电线杆处说话去了。 正巧,这时候秦浔和余晋从纺织厂走出来,程小墩眼前一亮,使劲儿招手:“小晋叔叔!” 他的动作不小,自行车开始摇摇晃晃。 “程小墩,”程涛吓了一跳。 “小墩,别动。”余晋一个快步走到程小墩旁边,扶住了摇晃的自行车。 “哇!爸爸,窝没事!”程小墩第一时间跟程涛报平安。 程涛表情并没有因此变好。 “涛子哥,我帮你看着,你和吴公安说事吧。”余晋说道。 “那麻烦你了。”程涛心跳还没有缓下来,他有些后悔,他刚刚不该把他放在自行车上离开的,虽然程小墩听话,但到底还是个孩子,心性不定。要是刚才余晋过来的不及时,程小墩直接摔倒,他真是后悔都来不及。 “程兄弟,程兄弟,”吴大忠叫了几声。 心中不愉,程涛的态度比平常冷淡很多,“吴公安你有话就说,我听着呢。” 吴大忠也有点儿不好意思,你说人程兄弟正带着孩子回家呢,他偏要把人截过来,要是孩子真的摔了,他也难辞其咎。于是他长话短说:“程兄弟,是这样的,孟晓琴提出要求说一定要见你一面,态度挺诚恳的,我来是想问问你的意见。” 孟晓琴要见他? 这在程涛预料之内,他自己也想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前,见孟晓琴一次。 “我能问问如果没有外力介入,孟晓琴会怎么样吗?” “这个,她现在怀着孕,如果证实她真的是被骗才做出那些事,通常都不会有太重的处罚,……她毕竟是知青。”吴大中一时摸不清程涛是想重罚孟晓琴还是想保孟晓琴,只能斟酌着捡自己知道的回答。 不过听完之后,程涛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往下追问。 “明天,明天中午下班后,我会去派出所见孟晓琴,可以吧?” “啊,可以,可以。” 程涛点点头,“那就这样吧,吴公安,时候不早了,我要先走了。” “行,程兄弟,你路上慢点。” 余晋这边正在教育程小墩,“爸爸跟人讲话让你老实待着,你怎么这么不老实?差点就把自己摔了,这么高摔到地上,肯定会很痛。” 程小墩配合着捂住自己的脸蛋儿,“啊,疼!” “以后坐在自行车上,可不能再像刚刚那样乱动了,听到没有?” “哦。”程小墩受教一样点点头。 “现在答应也晚了,谁让你刚刚不老老实实的,我看你爸爸都生气了,一会儿回来准得教育你。”秦浔幸灾乐祸。 眼看着小崽儿撇嘴,余晋直接踩住了秦浔的脚,并且捻了几下,“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秦同学,你到底知不知道你面前这是个三岁小崽儿?” 说话不考虑双方年龄差距,跟个小孩子都能计较一块儿去,也就只有秦浔了。 “哈哈,”看着秦浔变得痛苦的脸色,程小墩大笑。 程涛就是这时候回来的。 看见爸爸,程小墩表情一变,掩耳盗铃一般拿手捂住了自己的脸,然后卡巴卡巴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程涛。 程涛没有看他,而是看向秦浔和余晋,“刚才多亏你,谢谢啦。” “涛子哥,你说这话可就见外了。要不是看见我,小墩他也不能乱动,说起来还是怪我。”余晋劝了一句。 “不会,”程涛摇头,“那我们先回去了。” 余晋点点头,秦浔则冲小崽儿抛了个媚眼。 “哎,你说涛子哥不会对小墩子发脾气吧?怎么瞧着还怪吓人的?”秦浔捣捣余晋。 “发脾气倒是不会,不过可能得吓吓他,刚才自行车要是摔了,肯定得把小崽儿压在车底下,就是不受伤也得吓着。还有你刚才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你在涛子哥跟前的稳重形象,现在都扔没影了。” 秦浔挎上余晋的肩膀,“没事儿,咱本来也没那玩意儿。” 余晋把他胳膊拍下去,“走了,回家。” “哦,好。”秦浔赶紧跟上去。 如余晋所言,程涛确实想吓吓程小墩,刚刚看他在自行车上乱晃,他心跳都要停止了,这要是一个不小心从自行车摔下去,后果他都不敢想。 他故意一直没说话。 “爸爸,”程小墩小声喊。 “嗯。” “爸爸!” “嗯?” “窝错了。”程小墩的语气小心翼翼。 “错哪了?”程涛问道。 “不该不听爸爸的话乱动,”程小墩认错态度良好,只是后面又加了一句话,“可窝,窝看见小晋苏苏了。” “嗯?” “小晋叔叔,”程小墩更正,然后美得冒泡,“小晋叔叔,好看!” “看见小晋叔叔就不听爸爸的话,这样对吗?”程涛问。 “有点儿不对。”程小墩低下脑袋,“窝下,下次肯定不这样了。” “你还想有下次?你爹今儿让你吓得心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程涛没好气儿的说道。 程小墩到底还是心疼他爹,转头摸摸程涛胸口,“爸爸,那以后你不让窝做什么,窝就不做了。那爸爸,你还疼窝不?” 程涛把他的小手按回去,“好好扶着。” “爸爸!” “我不疼你,疼谁去呀?咱家还有谁呀,崽儿?” 程小墩想了想,家里就剩下他和爸爸两个人了,爸爸果然最疼他。 至此,父子俩和好如初。 很快就回到了程仓里。今天,程涛比往常要晚很多,回到程仓里的时候,大家伙儿已经下工了,街上不少人,看到程涛大包小包的回来,都问他干啥去了。 “带着小墩去我二姐家看看,这一来二去的,就回来晚了。”程涛笑着说道。 大家伙当着面都说那是得去一趟,红秋对娘家照顾很多,等程涛父子俩走过去,一个个的就开始呲牙。 “你说以前不上工,不挣工分就算了,那时候没受过啥挫折。怎么现在媳妇儿跑了,自己还挨了一闷棍,还是啥都不知道,活得这么轻松。” “不能比不能比,咱们谁能和他比,再说那钱不是已经找回来了?可不得这转转,那转转,让大家都知道知道。” 这话一出,哄堂大笑。 “找是找回来了,他怎么就不琢磨琢磨这媳妇儿为啥跟人跑,我想着就是因为他这干不好,那不去干,人家知青觉得跟他过没啥意思。” “你说这话可过分了,这事是孟知青的错,咱说事归说事儿,你不能颠倒黑白。”有人指出问题。 不过,“你说涛子怎么一点都没遗传到青松村长,完全不为以后着想。这也不知道像谁,那一千块听着挺多,等回头他领小墩跑一趟省城再回来,这要是没病还好,这要真有病,那一千块撒出去都不一定够,到时候看他吃啥。” “谁说不是呢?涛子为人是没问题,但这整天往公社跑,跑去干啥呀?难道这案子没他盯着,派出所还能不办?” “要不咱回头找大队长商量商量,给他安排个轻松活干着,到时候给个中不留的工分,就养得活他和小墩也成啊。小墩那孩子不错,我看聪明着呢!” “我看这个办法行,回头找相文说说,他要是这还干不了,咱就挑两个后生帮帮他,我看传阔传杰几个跟他都怪好。” “可以。”“行。” 这边乡里乡亲为程涛和程小墩生活操碎了心。那边程涛已经到了程大江家,他把程小墩抱放在地上,停稳车,把车把上的布袋拎下来,就领着程小墩推开了虚掩的门。 “大爷,大娘,窝回来了。”程小墩大喊一声。 程大江和李盼弟立刻从堂屋里走了出来,一脸欣喜:“回来啦。” 你还别说,在身边的时候不显,这乍一离开他们还觉得不习惯呢。俩人今天去上工都觉得没劲儿,还总下意识在小孩堆里找程小墩。明明知道孩子是跟他爸出去了,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反应。 “大哥,嫂子,”程涛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我看这几样是咱公社供销社买不到的,就买了点儿,给你们俩尝个新鲜。” 程大江张张嘴想说什么,被李盼弟拦住了,“行行行,我和你哥很少去县城,经常听人说县城供销社东西种类多,我今儿也能见识见识了。” 程涛笑,“其他也不大稀罕。就是那两瓶糖水罐头,是县城供销社刚进的货,大家图新鲜都买家去尝尝,你和我哥就当饭后甜点吃就行。” “行。” “罐头,甜哒。”程小墩在旁边蹦蹦跳跳。 “小墩想吃?那要不要我们现在开一个?”李盼弟立刻表示。 “哇。” “不用了嫂子,我们这才刚回来,得先回去做饭了。”程涛想也不想拒绝了,抱起小崽儿就往外走。 再吃,再吃晚饭前就别想走了。 “爸爸,”程小墩急了。 “刚刚谁说要听爸爸话的?” “窝!” “嗯。那你现在应该怎么做?” 程小墩撇撇嘴,从他爸胳膊中间露出个小脑袋,跟他大爷大娘道了个别,“大爷,大娘,明天见!” 那小声音委屈的嘞。 程涛也不心疼,他家小崽儿看见吃的就走不动道这个事必须得纠正。至于看见余晋就走不动道这个事则被程涛暂时忽略了,毕竟余晋只有一个,他和小崽儿又不常见面,而且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家崽而只是表现的比较明显而已。 回到家,程涛把二姐给带回来的猪头肉用几瓣蒜调味,又下了把面条,简单吃了晚饭。 晚饭后,程涛领着程小墩在院子里散步。程传伟的事情到现在没个定论,听说程相良一家为此跑断了腿。 村里虽然还不知道程传伟进去和孟晓琴有关,但是打听这事的不在少数,因为程涛一天到晚泡在公社,大家都觉得他可能知道内情,刚才在路上碰见几波人说了两句话就开始往这事儿上扯,他现在就是那香饽饽似的,谁见了就都想啃两口,所以他才不去小广场上招摇呢? 次日,程涛和往常一样,把程小墩送到程大江家,就去了纺织厂。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42节 上午,机修组最重要的任务是修货车。这个压力不在程涛这儿,机修组六名员工包括调出去的全部到齐,几人合力才把货车给修好了。 期间,程涛修了四辆自行车,都不是什么大毛病,紧紧链条加点油就能解决。 上午下班之后,程涛让同事带饭,自己去了派出所,按照约定他要去见孟晓琴。 在家门口见到孟晓琴时,两人相顾无言。在村部办公室见到孟晓琴时,两人斗智斗勇。这一次见面,两人都要平和许多。 吴大忠把程涛送进来之后就退出去了,如果要见人的是程传伟,他们肯定在一旁做记录,但对象是孟晓琴就完全没有必要。因为从一开始孟晓琴就积极配合警察工作,不管警察问什么,她都事无巨细的回答。 这次两人见面,孟晓琴提出不希望有第三人在场,派出所领导也答应了。 要说程涛报案的时候,大家对孟晓琴的印象差到了极点。但经过这段时间的审问,发现她也是深陷囹圄,是被人骗了,激起了大家无限的同情。 所以,在可能的情况下,大家也愿意给她一定的帮助。 “听说你无论如何都要见我。”程涛说了第一句话。 “没想到你这么简单就答应了。”按照那天他对程小墩的保护来说,这个人应该对自己厌恶到了极点,她以为得经过好一番扯皮,对方才会答应见面。 “反正迟早都要见一面,什么时候倒不那么重要了。只要不在小墩面前,我都会答应。”程涛说的直白。 “你很爱他,你一直都很爱他,我比不上你。”孟晓琴语气戚戚。 “我是他父亲,亲生的,我爱他天经地义,不需要他的母亲承认,并给予认可。”程涛看着孟晓琴说,“直接说事儿吧,你这么努力的配合调查,等时机成熟,就和警察提出要和我见面,不会只是要感叹这个吧?” 孟晓琴深深看了程涛一眼,然后垂眼,很久才说出一句话,“放过我吧!” 程涛没说话。 “求求你!放过我吧!”孟晓琴抬头看向程涛,“我知道,现在的我没有资格要求你原谅。其实以我现在的理智去看这整件事情,也觉得自己不可原谅。但是程涛,我们都为小墩想想。” 最后一句话,像是一把利剑插进了程涛的心。 “孟晓琴,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些话?你看看你现在的情况,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哪怕你中间想过一次事发后小墩该怎么办?事情都闹不到这个地步。” 正在这时候,隔壁房间传出程传伟的嚎叫,“都是那个□□的错,都是她勾引我。”“真的不怨我,我一点错都没有。”一字一顿的,不知道是在说服别人,还是在说服自己。 “呵,就为了这么个杂碎,你杀了我,那一闷棍还真是毫不留情啊。”程涛讽刺说道。 孟晓琴身体一颤。 “你也别在我跟前扯什么是为小墩好,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咱们俩真不愧是一对夫妻。”程涛眼眶发红,他现在怒到了极点,他恨眼前这个女人,奶奶悲惨命运的开始就是从她那一闷棍开始的,但是她终究是程小墩的娘,这是他无法改变的事实。 “程涛,咱们能不能不说气话?如果我说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那样做?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就那么狠?我甚至回想不起来当时的自己是怎么想的,但事情它就是这样发生了。就好像有人在操控我的命运,让我不得不这样做。” 程涛一愣,孟晓琴说的这些话着实有些奇怪,什么叫就连她都不知道当时自己为什么那样干?什么叫就连她都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这个女人在耍他? “现在的我连后悔都没有资格,我实在心有不甘。我不奢望谁的原谅,尤其是你,我对不起你。但是我恳求你,咱们都为小墩想想,让他不要有我这样一个妈,不要让他活在大家的流言蜚语之中。” “——而且你知道的,依照现在的情况,我根本不会受到重罚,难道那样你不会有所不甘吗?那还不如就让我一辈子活在悔恨之中。如果有你去说,让他们放我回城,他们肯定会答应的,只是把轻罪变成无罪而已。” 程涛得承认孟晓琴有一点没说错,那就是他的确不想程小墩有这样一个母亲。这件事一旦公之于众,孟晓琴一定会人人喊打,当然,这个惩罚对她来说并不重,是她罪有应得。 但是程小墩呢? “这件事我会好好考虑的。” 程涛站起身往外走,到门口的时候,被孟晓琴喊住了。 “如果事情还没发生,你就当什么都没听见。如果你有想法,切记,切记不要和程锦驹对上,那是一个可怕的人。” 程涛脚步一顿,拉开门往外走,“恐怕已经晚了。” 孟晓琴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门已经从外面锁上了。她只能搬了个凳子,站在窗户边,喊,“程涛!” 程涛回头,看到了窗户里面的孟晓琴,她大概真的是非常惶恐,隔这么远都能感受到她的恐惧。 “有这么可怕吗?这是七四年,与其在内心回忆他有多可怕,不如把这种恐惧扼杀在摇篮中,以后或许没有办法,现在还很难吗?”程涛近乎残忍的说出这句话。 孟晓琴一时之间竟忘了言语,她突然意识到一切和前世都变得不一样了。不管是程相良一家,还是程传伟,那程锦驹的未来也是可以改变的吧? 程涛没有再理会孟晓琴,转身离开。 回到纺织厂,接着是下午班。 程涛的主要任务仍然是帮大家修自行车,不过这两次有点麻烦。 “你这个后车胎补丁太多,要是不想换的话,就在这等等,等我们组好手回来给你补,我现在技术还不到家,别回头耽搁了你的事儿。”程涛好心好气的给出建议,对方也采纳了。 要不是必须得换,现在谁有那个闲钱换新的车胎,当然是能用就用着。 “哎,涛子哥,你这都来几天了?连补个车贷都得等人修啊,我们着急呢。”徐薇不客气的说道。 程涛自觉从来没有得罪过她,当然或许和她看不惯的人交好就是得罪她,“着急就把自行车留下,我把自行车借给你们,先办事儿去吧。” “涛子哥,话不能这么说,你这是工作态度问题,这一辆车你是这么解决的,要是再来一辆呢,你还能有两辆自行车往外借吗?” 自行车的主人是一个长辫子、长相明艳的姑娘,微微低着头,她拉着徐薇不让她再说下去,“我,我觉得这个解决办法挺好的,我们先去办事儿吧。” “李湘湘,你故意拆我台是不是?哎,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我告诉你他可是结了婚了,小孩儿都三岁了。” 程涛看徐薇越说越不像话,把手里的钳子往旁边的钢板上一扔,“咚”一声,在场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说够了吗?说够了就请离开,这里是机修组,给各位修理自行车也不是我们的本职工作。李湘湘同志,下班后再来推自行车就行。” “是,好,我知道了。” 世界都清净了。 杨哥很快就回来了,接着就被程涛指使去给人补胎。“这是谁呀?被人针对了吧?怎么车胎上都是补丁?” “大概是被针对了,人好像叫李湘湘。” “李湘湘?”杨哥的动作一顿。 “对。” 把自行车的事情托付给杨哥,下班,程涛就回了家。 一路下到南洼,程小墩正跟他大爷叨叨叨说话,周围大家都笑呵呵的,对小崽儿充满了善意。 不知道谁提醒了一句,程小墩抬头,“爸爸!” 他迫不及待的跑向地头,中间因为松软的土地摔了一跤,摔了满口泥,他也不哭。站起来拍拍膝盖,继续往程涛身边跑。 程涛蹲下身把把他接了个满怀,然后用手给他擦鼻涕和嘴里的泥。 “呸呸呸!”程小墩吐黑泥。 周围大人赶紧问,“小墩没事儿不?”“没磕到牙吧?” “没事儿,就是吃了一嘴泥,漱漱口就行了。”程涛说道。 大家这才各干各的活去。 和大家打了声招呼,程涛领着程小墩回家,一路上小崽儿就没住嘴,通过他说话,程涛也知道他这一天都没住嘴。 “花奶奶家的枣馍馍,甜哒。胖奶奶,给窝小黄瓜。姑姑喂窝吃右,还给我喝水。” “你有没有给他们说谢谢?” “有,窝有说谢谢!” “真乖!” 这都不算完,等程涛回家给程小墩洗完澡,正准备做饭的时候,李顺端着一碗菜牙酱过来了。 “我奶今天给小墩尝了尝,他说香,就让我给送来点。”炒好的菜芽酱,油汪汪的,看着确实香。 程涛把酱倒在自家碗里,回了两把瓜子。 这边刚把李顺送走,那边程传阔又过来了,端了一碗山楂酱。 “这是那谁娘家做好送来的,我奶让送来给你们尝尝,小墩子肯定爱吃。” “那你继母她娘家挺大方的,”程涛笑着说道。 “我琢磨着还是我之前闹那一场管用了,让她不得不拿点什么出来示好。”程传阔说道,“我看那个便宜崽子和他姥娘家关系一般,他姥娘这么舍得,能没有点儿猫腻?” 便宜崽子?“你继母带来的那个哥?” “昂。” “我还没见过他呢,什么时候有空我也瞧瞧。” “别提了,整天不见人影。”程传阔不大在意的说道,“涛子叔,我奶等着我吃饭呢,回去了。” 程涛应了一声。 因为有了两碗酱,晚饭变得更简单。 程涛看着吃的津津有味的程小墩,内心前所未有的平静。 崽儿,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作为父亲,我不能保证你前行道路上一片坦途,但是请相信我,凡是能够撇去的荆棘枝,我绝对不会让它伤害你。 第31章 加更加更 别管孟晓琴是出于私心, 还是对程小墩的爱护才说出那些话,但对程涛来说,他只知道程小墩确实不能有一个人人喊打的母亲。 他家崽儿的肩膀稚嫩纤细, 还没有办法抵御外界的恶意,被孤立、被嘲笑,他无法想象在这种环境中长大,孩子会变成什么样。 他希望程小墩的童年是无忧无虑的, 虽然可能缺少妈妈的爱护, 但他有爱他的爸爸,大爷,大娘,姑姑和村里无数人的关心, 这就够了。 “爸爸?”程小墩抬头,他觉得爸爸今天有些奇怪, 怎么净盯着他看? 程涛笑笑,“没事儿, 快吃吧,吃完爸爸带你去小广场上散步。” “爸爸, 咱们今天可以去小广场吗?”前两天他们都不去的。 “今天,小广场要举办学习会,我们就过去瞧瞧。”举办活动的时候,总没有那么多人盯着他了吧? “蓁蓁姑姑?”程小墩立刻想起来一个人。 程涛一愣, 不知道什么时候程小墩对卢蓁蓁都这么熟悉了, “对, 蓁蓁姑姑也会参加。” “啊呜, 那窝得快点。”程小墩加快吃粥的速度。 “爸爸, 甜甜哒好吃。” 程涛刚刚已经尝过了, 传阔送来的山楂酱味道确实不错,为了中和酸味,制作的时候放了不少冰糖。 程传阔这个继姥娘不是一般的大方。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43节 “好吃可以多吃一口,再多就不行了。” “好,”程小墩乖乖听话。 当天晚上的学习会,大家忙着带自家孩子数数,听知青讲故事,倒没谁盯着程涛不放。至于程小墩到地方之后,全程窝在卢蓁蓁身边,享受了老师的特殊照顾。 完事,程涛去领人,专门和卢蓁蓁道了谢。 不知道是因为下定了决心,还是其他原因,程涛当晚睡得非常好。次日一早醒来,才发现他家小崽子尿床了。 程涛扶额,昨天晚上睡得太熟,他根本忘记给小崽儿把尿了。认命的收拾炕席,给小崽儿换上干爽的衣裳,然后把一切该洗的东西一股脑泡在水槽里。 接着他烧了热水,泡了碗麦乳精,拿出两块鸡蛋糕,简单解决了早饭。 然后就去洗衣裳。中间,程小墩醒了,刚睁眼就喊饿,“爸爸,窝饿。” “小吃货,”程涛给他穿上衣裳,现在早晚都有点凉,还是得穿稍厚一点的外套。“因为某个崽崽儿尿床了,爸爸忙着洗床单被罩和衣裳,没时间做饭,今天早上咱们得饿着了。” “啊?”程小墩傻眼了,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小裤裤,干哒?双手搂着爸爸的脖子,“爸爸,不是窝哒。” “不是你是谁?”程涛弯腰给他穿鞋,一点都不给留面子。 “裤裤干哒。”程小墩反驳。 “我给你换过了,当然是干的。” “爸爸,谢谢你啊。”程小墩讨好的笑笑。 程涛拍了两下他的小屁股,“臭蛋!” 程小墩咧嘴笑,然后就被他爸抱去吃早饭,牛奶鸡蛋和一块鸡蛋糕。 程涛继续洗衣裳,等都晾在晾衣绳上,时间已经不早了。程涛又赶紧把崽儿送去给程大江,完事赶紧去上班,半路上才想起来小崽儿的用的碗筷还没收拾。 程涛只能苦笑,大早上就兵荒马乱,在有孩子的家庭再正常不过了,他觉得现在已经适应了。 来到纺织厂,却发现机修组办公室被一大群人围住了。 “出什么事儿了?”程涛试探着问道。 “就是他,”刚出声就被一个妇女指着鼻子指认。 然后听他们七嘴八舌的问他,“你就是程涛?”“你就是机修组新来的那个工人程涛。” 就算前边说的不一定是他,但后边说的肯定是他了。于是程涛承认:“对,就是我。” 他话音未落,一个拳头就迎面伸过来了,程涛偏头一躲,那个拳头直接打在了他身后的木桩上。 “砰”的一声,青年的手出血了。 木桩本来是机修组办公室门外棚子的支撑,因为要给大家修车,放各种零部件,所以专门打的一个敞篷,被男人这一打,整个敞篷飒飒作响。 这一下估计把大家都给吓到了,一时间都没有反应。 等反应过来,程涛就被几个人死死拽住了。 “你们这是干啥?”程涛质问。 “干啥?听说你都已经有三个娃了,为啥还不知道检点,竟然还敢勾引我闺女。”中年男人气的不行。 三个娃?勾引他闺女?这哪跟哪呀?程涛现在根本没有这旖旎心思,当然就是有,他也不会选这么彪悍的亲家。 “你们可能是误会了,我没有。”程涛伸起双手,重申。 “误会什么呀误会,现在厂里可都传遍了。”旁边的中年妇女气的都跳起来了,她指着程涛骂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在她情绪带动之下,中年男人和青年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 程涛用力甩了两下,把扯着自己胳膊的几个人甩开,又把扯着自己衣领的手捏开,“各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们说的姑娘是谁?” “听听,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这招惹的还不是一个姑娘呢。” 程涛皱眉,这个妇女妇女嘴真厉害,什么话到她嘴里都成了黑的,一点道理都不讲。 现在还不到上班时间,大家听见吵闹声都过来凑热闹,没多大会儿,机修组门口就围满了工人。人大都愿意相信看起来有道理的一方的,听到他们的指责,都拿谴责的目光看向程涛。 “要是你们非得这么说,咱们现在就去派出所,到哪里把话说清楚讲明白。”程涛表情冷淡。 “干什么?威胁我啊?还去派出所,去之前我就把你给做了。”刚才朝程涛挥拳头的青年叫嚣道。 程涛也有点恼了,一大清早搞这么一出,任谁能好脾气的接着,“你动我一下试试?” 青年被激恼,又想挥拳头,就听见后面传来余晋的声音:“大家聚在这里做什么?” 余晋,纺织厂大院谁不认识?都知道他是机修组的,得罪不得,一时间都忙着给他让路。 看到里面的情形,程涛因为被人动手动脚,身上的衣裳都皱皱巴巴的了,表情也有些不耐烦。余晋没有理会里面的情况,反而转身看向围观人群,“看热闹看到机修组来了,让我看看大家都是几车间的?” “三车间五车间和八车间人最多,”程涛记性好,一眼瞧过去,就能知道个大概。 余晋差点给他跪了,刚刚都被人攥着领口威胁了,竟然还能观察周围是啥人围观,这也是个神人了,不过听他语气也知道这位是真恼了。 被点名的几个车间的工人,低着头,装成啥都不知道离开了。剩下的人没了遮挡也不多留。 “涛子哥,这是李湘湘的父母和未婚夫。”余晋凑到程涛身边介绍道。 “李湘湘?”程涛皱眉,“车胎被扎的都是窟窿眼那个。” “昂。” 程涛抬头看向眼前三个人,“我和你家姑娘只在昨天她来补胎的时候见过一面,而且最后给她补车胎的还不是我。我不管你是从谁那听说了什么都不是真的,我和李同志统共也没说超过十句话。” 解释清楚之后,程涛又说:“现在,请你们为冤枉了我,向我道歉。” “凭什么我们要跟你道歉,凭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妇女尤不死心。 “我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世上原来真有你们这样的父母啊。你们这是恨不得闺女出点啥事儿是怎样?还是想当着他未婚夫的面,准备直接把这事落实?”程涛反问。 中年男人一愣。 “昨天李同志推自行车过来让我修理的时候,是和一群人一起过来的,当时运输队货车司机正巧就在办公室里,他们都能为我作证。从头到尾,我就没说过一句超越我职责的话。我不知道今天为什么会传出这样的谣言?” “不过昨天才发生的事,今天就传到了你们父母耳中,可见是有人想让你们知道。不过,我想不明白的是,你们作为家长,知道这件事情的第一时间不应该是查明真相。怎么会一点都不顾及李同志的名声,大招旗鼓的来机修组找我,是怕别人不多想吗?” 程涛说完后根本不等他们反应,转身进了办公室,这次没有人阻拦他。 余晋跟着从后头跟进来,跟他解释,“李湘湘的妈去世了,后来徐薇的妈妈带着她嫁给了李湘湘她爸。李湘湘接的是她妈的班,是正式工,徐薇到现在还是个临时工。” 程涛倒水的动作一顿,总算是明白了其中的道道。 “当爸的拎不清,闺女也跟着受罪。咱们都是外人,跟着担什么心呀?”程涛冷哼道,不过,“看来我在不知不觉中,可把徐同志得罪的不轻。” “谁让涛子哥你上了我这条船,如果你单纯和浔浔交好,就不会有这些事儿了。”余晋笑。 “那也不一定,谁让你入了我家崽儿的眼,怎么都越不过你去呢。” “那看来我还沾了小墩的光。” “不然你觉得呢?”程涛反问。 因为晨早这个插曲,机修组三个人一上午都没离开办公室。 “李老二是越活越回去了,娶了个婆娘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了。他就没想过,他现在吃的喝的都是他前边媳妇娘家的。还有郭豪竟然来咱机修组逞威风,等着,我一定替你把脸面找回来。”杨哥气的不行,觉得自己的权威遭遇了挑战。 程涛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李湘湘比我们大两岁,小时候经常跟在杨哥后边,大概是气不过自家妹子受欺负。”余晋悄悄给程涛解释。 程涛回头看余晋,想问他是认真的吗?这哪是欺负过自家妹子受欺负,简直就是气不过自家小白菜被猪给拱。 余晋冲他眨眨眼,笑了笑。 程涛也就不说话了。 中午,程涛又去派出所,提出要见孟晓琴。 过程很顺利,他很快就做到了孟晓琴面对面。 “孟晓琴,我是来告诉你我的决定的。”程涛开门见山。 孟晓琴猛地抬起头来。 “我拒绝。” “程涛,我知道你恨我,但我并没有对你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你就放过我这一次又能怎么样?” “已经造成了。” “你作为父亲难道就不能为孩子想想吗?小墩他还这么小,……你说什么?”孟晓琴勉强露出一个笑。 “我说你已经造成了,不仅实质而且彻底。”剥夺了一个人活着的权利。 “程涛,你是什么意思,”孟晓琴直接站了起来,她不受控制的颤抖,那是一种拒绝接受现实的反应。 程涛知道她听得懂。 “你很聪明,你总是在强调这一切都是为了小墩好。孟晓琴,你自私到可怕,你在利用我的心理,你知道我一定会因为你这句话动摇,而我也确实动摇了,小墩他是我的儿子,我想护他不受到任何伤害。” “但是,有些事情不是这么算的,我现在也不完全是我,我有自己的使命和责任。每个人都必须为他做出的事情负责,你说你不会受到太重的责罚,那我就把这件事情交给现在的法律,任他们给予你惩罚。不论轻重,我绝无二话。” 孟晓琴仿佛并没有把这句话听进心里,她看着程涛,疯狂想要得出一个答案。“你是程涛对吧?你一定是程涛,对吧?” 说到最后声音已变成了哀求。 她无法想象如果现在的程涛不是程涛,她该怎么办?难道当时的那一棍真的…… 孟晓琴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不是的,不会的,肯定不是的,“你一定是程涛。” “你觉得是这样吗?”程涛笑了,他站起身,“如果这样想会让你舒服一点的话,就请你永远这样想吧。” 说完,程涛转身离开。 孟晓琴当然不会让程涛就这么离开,不然她今生就算摆脱了程家,也摆脱不了程涛这个一辈子的梦魇。 不过她到底还是晚了一步,等她追过去的时候,程涛已经走出了房间,外面直接落了锁。 孟晓琴抱头蹲在地上,想着前世这件事情具体细节。当时她接到通知,说程涛已经去世了。 那一瞬间,她手脚冰凉。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她不愿意见程小墩,这孩子的眼睛和他爸太像了。没有愿意有人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自己做过哪些亏心事。 后来,程传伟偷偷告诉她,程相良和高月兰偷偷在其中做了些手脚,才有了这个结果。似乎为自己的作为找到了借口,孟晓琴直接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往后那么多年,程相良夫妻俩从来没拿这个把柄威胁过她,就更让孟晓琴觉得他们肯定是心虚。 重来一世,孟晓琴看到活生生的程涛也曾经怀疑过,但程涛对程小墩太好了,好到让孟晓琴确定他就是程小墩的亲生父亲。 孟晓琴心里是高兴的,前世程涛的去世果然不是自己的过错,而今生自己也完美避开了这个惨局。果然,自己那一闷棍并没有对程涛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所以她可以理直气壮的对程涛提出要求。她以为他们的目的是一致的,都是为了程小墩好。 但是,现在程涛亲口告诉她,伤害已经造成了。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44节 这让孟晓琴如何能够接受。 ……程涛要的就是这种结果。 你孟晓琴不是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那么做吗?那就证明你现在知道了,既然想要忏悔就忏悔得更彻底些吧。事情只要是你做的,你就没有资格用一句不清楚不知道总结,你总得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 前世你已经挥霍了一生,也尽够了吧?今生就为那些逝去的人好好祈祷吧。 “程兄弟,出来了。” 刚走出来,就听见吴大忠招呼他。程涛点头,“统共就几句话,说完就出来了。” 他看了看四周,随口问了一句:“今天所里人似乎出奇的少,是都有什么事吗?” 吴大忠身体一僵,“都开会呢,开会呢。” 程涛“嗯”了一声,就准备离开,“那吴公安,我就先回纺织厂了。” “嗯?嗯,好。”吴大忠似乎才反应过来。 程涛觉得怪怪的,不过再不回去他连午饭都吃不上了,就没有细究。只是还没有走出几步,就又被吴大忠拦住了,然后就被拉到一边,“程兄弟,我是拿你当自家兄弟才想问你几个问题。” 程涛看他神神秘秘的,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又不好说。“吴公安,吴大哥,一直以来你都对我非常照顾我都知道,有什么话你尽管问。” “我,我就想问问你对程传伟和孟晓琴你好。这案子的处理,有什么要求没有?” “吴大哥,你这话问的好有意思,这事怎么处理?我能有什么要求?”程涛失笑。 “就是想问问你私了有没有可能,你放心,该是你的钱分毫不差,好像还有部分额外赔偿,只要你提个数字,他们肯定会好好考虑。”吴大忠一股脑把话吐出来了。 程涛脸上的表情一收,“到底是谁?好大的口气,还我只要提个数字他们就会考虑。” 吴大忠表情为难,要说以前他都没发现程兄弟板起脸来这么吓人,现在他好像连话都说不囫囵了,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做贼心虚吧。 “吴大哥,你们是不是太欺负人了啊?” “程,程兄弟,你这话又是从何说起?可不是我,可不是我们呢。”吴大忠赶紧撇清关系,他就是尝试问问。 “连这样的案子他们都有脸来问能不能私了,有那点功夫,倒不如把家里孩子好好教教,别以后再出现这样的败家子。”程涛语带讽刺。 “是是是,程兄弟,你说的是。”吴大忠附和。 “不过既然有人问,那我今天就把我的意思表达清楚,免得以后你们再浪费口舌。”程涛语速变得很慢,“我也不要求你们对谁从重处罚,我只要公事公办,判决但凡有失公正,我就去县城去市里上访,我就不相信你们还能只手遮天。” “程兄弟,你这话可说严重了,没到这地步,没到这地步。”吴大忠一个头两个大,赶紧劝。 “现在是没到那地步,不过也快了吧?如果派出所内没有任何风声,吴公安你会无缘无故来探我口风?”程涛想了想,“昨天你完全没有提起这事儿,是不是今天有谁过来了?” 吴大忠脸上表情都僵住了,“呃,没有,绝对没有,程兄弟你想多了。” “实话实说,这件事我本来根本没想管,因为我绝对相信派出所和公社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昨天去我姐家走亲戚,她也是这么和我说的,让我老实等判决。” 吴大忠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看来程兄弟的姐姐是个拎得清的人。万一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是不是还能请她出面讲个人情? “不过我姐也说了,要是判决公正,那就万事不提。你们但凡坦护了谁,偏向了谁,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到时候她就住到公社大院,好好问问咱们公社的领导,这事儿你们办的亏不亏心?” 得,这个当姐姐的做法更狠! “当然了,我二姐想的还是当年老方法。我和她就不一样,这事儿你们要做不了主,就往上报。要是能做主就必须公事公办,我就不相信在这个年代,咱们老百姓还能投告无门。” 程涛的话,让吴大忠一阵羞愧,“程兄弟,这事儿吧,你也别怪哥哥,我们也是逼不得已,谁知道上面突然来了指示。我们就想着要是你能得到一笔补偿,那就算这事儿翻篇也值了,总比什么都得不到强。” 程涛心中一动,“上面,哪个上面?他们是怎么说的?” “这个,程兄弟就不要问了,问我也不能说。”吴大忠闭着嘴巴,“其实到现在所里还没商量出个具体办法,正开会讨论呢,我,我就是想来探探程兄弟的口风。” “那吴公安确实探到了,刚刚就是我最真实的想法。不管面对的是谁,我都不会退让。”程涛笑着说道。他们交情不深,这种情况下对方还能想着给他争取更多的补偿已经不容易了,其他还真不能有所要求。 吴大忠有些愧疚,他不该用自己的想法去考虑程兄弟的,他拉了拉程涛低声说了几句话,“我就知道这么多,不过这也是我们自己琢磨的,想着可能是这个原因。” 程涛倒退一步,“我知道了,谢谢吴大哥的提醒。” 吴大忠摇摇头,“我先回去,看看他们商量出来个啥结果,要是想来说服你,我就把你刚刚说的话转告给他们。” 程涛颔首,“麻烦你了,吴大哥。” 吴大忠摇头,“程兄弟,你看问题比我长远,我希望你能坚持到最后并取得胜利。” “当然了。” 两人分开,程涛回了纺织厂。 快下班的时候,那个叫李湘湘的姑娘推着自行车来了机修组。 “哪坏了?”程涛拿起工具。 李湘湘低着头摇了摇,然后她朝程涛大大鞠了一躬,小声说了句“对不起”,推着自行车小跑着离开了。 程涛摇摇头,有那样的爹,有那样的继母和姐姐,他竟不知道这个小姑娘依然保持着这份善良是好还是坏。 下班回到家,程涛明显感觉今天的程仓里有些不同,热闹、高兴,以及说不出的躁动。 刚下万福河大桥,就听见大家伙儿议论,程锦驹回来了。 第32章 我有锅锅,我怕啥! 程锦驹回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 程涛一点都不感觉惊讶。程传伟现在正被关在派出所,家里束手无策,不知道怎么才能把人摘出来, 程锦驹作为他的兄长,并且是家里最有出息的人,回来运作运作也是理所当然的。 当然,之前吴大忠给他的提示, 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就是了。 今天有些特别, 本该在田里干活的社员,现在正聚在小广场上说话。 看到程涛,他们先传达了程锦驹回村的消息,接着就热情的告诉程涛, 今天大家下工早,如果要接程小墩直接去你大哥家就行。 程涛应了一声, 道了声谢,就准备离开。却发现车后座被拉住了。 回神, 就发现自己被包围了。周围这几个人平常在村里是出了名的热心肠,只是程涛实在想不到他们找上他干啥。 “涛子啊……” 这第一声出来, 程涛就知道自己一时半会走不了了。 “你看小墩娘那些事情也过去了,你也该振作起来了,可不能再颓废下去了。像你这样把孩子扔给大哥大嫂,自己这耍耍那耍耍, 你这是完全不负责任的行为。” “呃, 婶子我……” “现在的你应该积极挣上工, 努力养活自己和孩子, 人活一口气, 你该让大家看看你的决心, 甩那些看不起你的人两巴掌。” “是,大娘我也觉得……” “涛子啊,我们已经商量好了,让相文给你安排一份轻省活计,让你领着小墩也能干,你可不要辜负我们大家的用心良苦啊。” 程涛被憋了几次,最后只能站在原地听他们七嘴八舌说完。不过与其说是建议,更像是通知就是了。 “多谢大家为我考虑这么周全,不过用不着这么麻烦,最近我白天都不会留在村里。”说完,程涛推着自行车要走。 “涛子,你……大家其实都是一片好心,”说话的程广发的媳妇儿,程仓里的妇女主任。“你说你要是和锦驹一样是工农兵大学生,整天往公社跑,咱大家也不会说什么。你这无业游民,家里还要拉扯一个娃,这还不正干,你忍心让小墩跟着你喝西北风?还是琢磨着到时候去吃你大哥,你可别忘了,那是你大哥不是你爹,可没责任养着你。” 妇女主任这一番话,得到了周围人一片附和。 程涛本来其实没往心里去,大家一片好心想给他找个活干。换作是他,就是打死,都想不到这一茬。 不过妇女主任这一番话,程涛却听不得。热心肠没有错,勉强对方必须得怎么样,并且在对方拒绝之后,人身攻击,就是你的不对了。 尤其和程锦驹的对比,真的有够戳到程涛的痛处。 不过,程涛没有和他们争论,舆论已经形成,现在他说什么都是错。 没由来的,程涛突然之间有些丧。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情绪发生了变化,如果放任自己继续下去,只是浪费时间,但想要立刻恢复心情又不大可能。程锦驹这才刚回来呢,在他这里存在感就这么强,等过段时间对方发挥了威力,那还得了? 把自行车推进大门,程涛锁上门,准备走着去程大江家。 一路上,又听见不少人在讨论程锦驹。 就算程相良一家的名声已然落到了谷底,但提起程锦驹,大家伙儿的评价好像并没有变化,依然是称赞居多。 程涛翻遍了自己的记忆,并没有找到程锦驹做了值得推崇的事情的记忆。而且,不说小时候,就说几年前,程锦驹的名声也没好到这种程度。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程锦驹开始表现出了与众不同,什么事情都爱插两杠子。长辈们也都由着他,对他更有耐心,并且经常给予称赞。但是,真要说出他干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又好像没有,反正程涛完全说不上来的。 这样一想,程涛莫名觉得怪怪的! 来到程大江家,敲门,开门的是程大江本人。 看到程涛的第一眼,程大江就嫌弃的不行。“这也上班了,儿子替你照顾着,钱也要回来了,怎么还丧着一张脸,给谁看呢?” “哥,”程涛拉长声音。 “边儿去,别给我来这一套,你想干啥?”最后几个字,程大江软了语气,到底是怕他真有事儿。 “哥,”程涛又唤了一声。 “干,干啥呀?有事说事。” 程涛又不说话了。 “进门就给我来这一套,你倒是说话啊,是在外面被人欺负了,还是遇到啥事儿了?”程大江语气有些着急。 “嗯,被人欺负了。”程涛面色平淡的说道。 “被谁?谁动你了?”程大江声音瞬间拔高八个度。 “那可多了去了,一个个的都觉得我好欺负,”程涛小声嘟哝。 “好意思说呢?要不是你平常表现太差劲,他们敢欺负到你头上?男人就该用拳头说话,你成天自己缩成一团,谁能看得起你?现在遇到事儿了,知道来找人了,早干啥去了?”程大江恨铁不成钢,他正愁不知道该怎么教训程涛,这下机会来了,可不得大说特说。 随着他激昂的演说,程涛的表情越发颓。 程大江反应过来,慌乱了一阵,尝试软和下语气,“到底发生了啥事,你先说说,有事咱就解决,至于吗?” 程涛摇摇头,“不大好说。” 程大江气死了都,正准备教训几句,胳膊就被拉住了。 “你们兄弟俩站在大门口干什么,快进来吧,小墩正等着呢。”李盼弟招呼道。 程涛应声,道了声谢,率先一步走进了门,接着就听见程小墩高兴的欢呼。 李盼弟低声对程大江说:“大江,我瞅着涛子,应该是遇到啥事儿了,你先别着急逼问他。”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45节 “那咋整?我就看不惯他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平常就够弱了,现在又是这副死样子,我看着就烦。”程大江撇撇嘴,虽是这样说却还是不自觉压低了声音,唯恐程涛听见。 李盼弟眼里闪过笑意,拍了拍程大江的胳膊,“那就说明涛子是真把你当成大哥了,在外面受了欺负找你安慰,又不想给咱们造成麻烦,就只能自己消化呗。” 程大江垂着眼。 “我琢磨着,要不就是在纺织厂遇到了啥事儿,要不就是和孟晓琴有关。一会儿,饭桌上你旁敲侧击问问,问出来好解决,问不出来咱就先好好吃饭,别心情不好还不吃饭,这不是害自己的吗?” “那要一直问不出来,就看他这样一直颓下去?”程大江还是觉得他这个兄弟有点菜。 “先看看他啥反应。”李盼弟推了推程大江。 程大江到底“嗯”了一声,跟着李盼弟一起走进了大门。 正在和程小墩抱抱、贴贴的程涛抬头,冲着程大江喊了声“大哥”。 “行了,把脸上的表情收收,今天晚上和小墩一起留下吃饭。都是当爹的人了,就不能成熟点,遇到啥事都着急忙慌的,怎么给小墩做好榜样?” “知道了。”程涛应了一声。 程小墩不明白发生了啥事,只是敏感的觉得今天的爸爸有些不高兴,他扑进程涛怀里, “爸爸?” “嗯。” “爸爸!” “嗯?” “小墩,”李盼弟把程小墩叫到一边,“你继续玩沙包。今天和爸爸留在大娘家吃饭,大娘给你做好吃的。” “好哒。”程小墩偷眼看了看程涛,然后继续玩沙包。 他手里拿着两个沙包,一个是用六块正方块绸布缝成的沙包,另一个则是把袜子剪开,凑合成的沙包。不用想也知道用破袜子糊弄的那个是程涛给做的,另外一个精致很多的则是李盼弟看不惯给做的。 粮食金贵,现在沙包里边当然都不舍得填充粮食,大多数都是放细沙,有时候扔在身上还怪疼的。 程涛怕自家小崽儿受伤,专门找了一把荞麦。虽然轻了很多,但正合适小崽儿玩。不过程涛的缝工实在不怎么样,袜口经常外漏荞麦,但就算是这样,程小墩也没舍得扔,整天宝贝一样揣着。 李盼弟去做饭,要是往常程涛肯定跟着进厨屋帮忙。今天情况不一样,他就窝在程大江身边,看程小墩自己和自己扔沙包。 旁边程大江同志的开导工作还在继续, “这世上没有迈不出去的坎儿?谁欺负你你就欺负回去,他甩你一个嘴巴子,你还俩不就得了?我就不信,只要咱占理,在整个万福公社还有咱们老程家讲不出去的道理。” “哦。” 看程涛反应平淡,程大江猜测着他心情不畅和纺织厂没啥关系,那就是和孟晓琴有关系了? “你年纪轻轻,现在遇见点挫折算啥?村里跟你一般大的没成家没孩子的一大堆,你已经走在他们前头了。咱现在不着急,一切慢慢来就行。再说这嘴长在人家身上,咱也管不了啊,只要行的正坐的端,他们说也只敢在背后说,不敢舞到跟前来。” 程大江语重心长,这一会会儿,他几乎把前面几十年的耐心都用完了。 “是,大哥你说的有理。” “那能不能不丧眉耷眼的?”程大江下意识提高声音,看到程涛幽怨的小眼神儿,又收了自己的脾气,“啥事儿你要是办不了,不是还有大哥的吗?大哥绝对站在你这边。” “谢谢,大哥。”程涛往程大江身边凑凑,感受着来自大哥的烦躁。这并不是一种负面情绪,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关心自己兄弟? 这种笨拙,明明没有耐心却还要耐着性子哄人的别扭感,一切的一起都让程涛感受到温暖。 晚饭是李盼弟做的,粥,现烙的饼子,还有两碟小咸菜。 程涛接过李盼弟递过来的饼,说了声谢谢。 看程小墩吃的正欢,他跟着咬了一口,才发现竟然是红糖饼子! 呃,虽然舅爷是喜欢吃红糖馒头没错,但是没必要把烙饼也做成红糖的吧? “怎么啦?合胃口不?我这是第一次做,肯定比不上毛护士的手艺。”李盼弟充满期待问道。为了表示对婆婆的尊重,李盼弟一直称呼后婆婆毛凤莲“毛护士”。 得,大嫂还是考虑到他的口味。 “爸呀?”程小墩也跟着好奇。 “味道很不错,大嫂你费心了。”程涛笑着说道,他把饼撕开,“大哥,小墩,来,也给你们尝尝。” 程小墩看到他爸给他吃的,喜得很,“啊呜”吃了一大口,“甜哒,好吃。” 听说是红糖味的,程涛直觉就想拒绝,但被程涛瞅着,到底还是吃了,“怎么还跟小孩一样?有就吃的让这个尝尝那个尝尝,好好吃你的饭吧。” 红糖饼子吃到嘴里,程大江一愣,呃,味道还不错,就是稍微有点腻口。看程涛一口一口把剩下大半饼子吃了下去,他张张嘴没说话。 晚饭后,李盼弟开了一瓶糖水罐头。她和程大江早就过了爱吃零嘴的年纪,什么东西尝尝鲜就不愿多吃了。一瓶罐头一千克,他们两口子得吃好几顿,现在天还热着,东西不好放,所以人多的时候开更合适。 别说,味道还真是不错! 程小墩吃得尤其欢实! 吃饱喝足之后,父子俩准备离开。 程大江不放心,说要送他们回家,程涛也没拒绝。 回去这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人,看到程涛和程大江一前一后走着,大家不禁善意调侃。 “大江,以前我说你还跟我犟?你看还得是亲兄弟吧,你这又是给看孩子又是管饭的,换了旁人可没有这待遇。” 程大江打着哈哈,“我八成是上辈子欠他的,上面老子不在了,我不管他谁管他?” “大江,我说你也劝劝涛子,让他请相文给找个活干,就算挣个中不溜的工分,养活自己和孩子也好啊,总不能靠着你们两口子养着。” 那倒是没有,瓜娃子嘴上占便宜,可实际上很少在他们家吃饭。他们照看着程小墩,程涛都是交口粮的。尽管现在媳妇也不要他带什么口粮了,他确实听话没带,不过还是专门送来了吃的给他们两口子,那是一点儿便宜都没占。 不过这些就没必要和大家解释的太清楚了。 “算了,随他去,发生这样的事情他想放松一段时间,我就不拦着了。你们大家也少操心,等到了时间他还恢复不过来,我就是揍也把他揍地里去。”程大江笑呵呵说道,“也请大家相互转告转告,要是我听见谁再嚼舌根,就被怪我不客气了。” 人亲兄弟都这么说了,其他人还真就不能说啥了。 “有你照看着,我们还担心什么。” 程大江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叫上程涛,“还站着干啥,走了!” “来了。” 一路把程涛送到他家大门口,程大江不放心又嘱咐了几句,才转身离开。 程涛看着他走远,伸手捂住了自己的上半张脸。 他刚才一定是被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不然怎么跟小孩闹脾气一样,赖住程大江了,偏偏他大哥还任劳任怨的帮他而不是一把甩掉他。 “爸爸?”程小墩脑袋上一排小问号,他觉得今天的爸爸和以前很不一样。 弯腰把小崽儿抱起来,“崽儿啊,爸爸爱你。” 程小墩欢欢喜喜的应了一声,“窝也爱爸爸。” “昂!” 父子俩欢欢喜喜的去洗漱,准备上炕睡觉。今夜的程相良家却注定难眠。 “到底还是把你折腾回来了,实在是你弟这件事,爹娘都没有办法了。”高月兰倒了杯水,递给桌上的青年人。 青年人穿着板正的衬衫,即使是坐着也能看得出他身材高大,俊秀的五官看得出程家影子,一举一动都透着文气。 “妈,一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传伟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他遇到了麻烦,我能不回来?” “哎,哎。”高月兰连连称是。 “别听你娘,你妈说的这些话,你只要顾好自己,保证自己不受牵扯就好,回来趟这趟浑水实属没必要。”程相良皱眉。 “相良?”高月兰不满意这个说话,难道就这样把传伟放弃了不成?她也知道锦驹耽误不得,但现在他们不是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你闭嘴!”郭老太呵斥,“锦驹,传伟的事情过于复杂,主要现在孟晓琴是死死咬住了他不松口,再加上她怀孕了,人证物证具在。除非她改口供,否则你弟不可能被摘出来,我们一把老骨头就算了,要是因此再牵扯到你,咱家可真就完了。” 程锦驹皱眉,“这件事情刚开始的时候,为什么不劝阻?传伟不是个能藏住自己心思的,爸妈,你们就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竟然还让他接触到公章?” 说到着急处,程锦驹不自觉地带了上位者的气势,直接压倒了屋里他所有的长辈。 “这不是我们这不是也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大胆吗?竟然被孟晓琴那小贱人勾着私奔。”高月兰直呼冤枉。 “没想到?平常你就对他手松的不行,他手里有钱,想干啥不行?”程相辰讽刺,他花几块钱,大嫂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但对她亲生儿子她可大方的很。 “我,我没有,”高月兰苍白反驳,大儿子前途无量,家里又不缺吃喝花,二儿子要几块钱她就给了,这有什么错?又不是给到别人家。 “妈,你太纵着他了,”程锦驹下定论。 “锦驹,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确定不会影响到你?” “爸,你就放心吧,回来的时候我已经请人和派出所这边通气儿了,看这事儿能不能私了?” “恐怕不成。”郭老太沉吟片刻,“程青松家小儿子不是好说话的,之前是我看走眼了,觉得他跟他爹跟他哥比起来差远了,现在看来倒是不差。” “奶奶,这话怎么说?”对待郭老太,程锦驹明显尊敬了很多。 “孟晓琴和传伟被抓住好几天了,公安肯定和程涛说了孟晓琴的招供内容已经案件进行状况,一直到现在村里却一点风声都没有。” “或许是嫌丢人,他媳妇儿办了那样的事儿,他还有脸往外说?”程相辰冷哼一声。 “或许有这个原因,但守着这个秘密,还成天和村里有说有笑,能吃能喝和你觉得这样的人能是什么简单人?”郭老太嗤笑。 程锦驹皱眉,“程涛吗?明天有空我去会会他,看他到底有什么章程。” “爸,不论如何,你不该办病退的。”别看一个大队长不起眼,村里大大小小的事可都是他说了算。程仓里地多田多,以后开发和利用,都要通过村部表决通过,他们失去了至关重要的一票。 “事发突然,当时没有和你商量就做了决定,我们就想着赶紧把你弟捞出来,别管以后咋样,千万不能影响了你,没想到后来牵出这么多事儿。传伟也是个榆木疙瘩,连个姑娘都管不住,到头来叫人大打一耙。”程相良苦恼极了。 “要说这事儿,坏就坏在程涛竟然醒过来了,我们头天夜里去的时候,他明明已经咽气了。他还不如死来一了百了,要是再给我个机会,我肯定再补他一闷棍。”看着丈夫儿子一个比一个苦恼,高月兰恶狠狠地说道。 “高月兰!”“妈!”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这话是能随便乱说的吗?要是被人听去,你就等着坐牢去吧,你一辈子受苦受难没关系,别连累了我孙子,”郭老太咒怨。 “是啊,妈,这话以后就别说了,怪吓人的。”程锦驹语气平淡。 高月兰闭上了嘴。 “说了这么多,讲了这么多,这事儿到底该咋办?”程相辰有点烦躁。 “小叔,你们就先别管了,这件事我来解决。”程锦驹说道。 其他人都松了一口气。 ———— 虽然早就想到自己早晚会和程锦驹对上,但程涛万万没想到,会这么提前。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46节 他不过回家把小崽子提溜出来,准备送到程大江家去,自行车旁边就站了一个人。 程涛一眼就认出了他是程锦驹,有着和几十年后出现在电视上的那个人相似的面容。 “你是锦驹?”程涛先发制人,“昨天回村儿,就听说你回家来了。” “……是,”无故被抢白,就是程锦驹也顿了一下。 程涛把程小墩放在车上,“这么久不见,差点没认出来。你这次回来是休假呀,还是已经毕业了?” 程锦驹似乎没有预料到自己和程涛见面会是这样的情形,不过他很快就缓过劲儿来,“差不多已经毕业了,这次回来算是休假。” “这样啊,既然是放假,好好帮帮家里的忙,你爹前段时间前几天刚办了病退,你多照顾照顾她,要是还不放心,就到省城大医院检查检查,确定身体没有毛病好放心。这老人啊,老了老了,只要不生病就比什么都强。”程涛认真的给出建议。 程锦驹眯眯眼,“涛子……叔,你说的对,我会仔细照看着的。其实我这次回来还有其他一些事情,得为家里解决一些麻烦。” “那你可真是顾家,出门在外还要关心家里出没出事儿。”程涛夸赞,“锦驹啊,虽然我想和你多聊聊,不过再等会儿小墩他大爷就要下地去了,在那之前我得把孩子送过去。” 程锦驹却没有让开,“听说涛子……叔,最近天天待在公社里,是有什么事情吧?” “那肯定不是闲着没事儿干,至于什么事儿就不方便多提了,我不想让大家知道笑话我。”程涛直接拒绝。 “这就是小墩吧,我上次见他,他还是这么点儿大。”程锦驹转头看向程涛怀里的程小墩,他用手比划了一下,然后伸手去碰程小墩。 程小墩并不是很亲人的孩子,但一般人谁碰他,和他说话,他都能老实的。这一次他却偏头躲过了程锦驹的触碰,小身子隔着儿童椅把手扑到他爹身上,“爸爸!” 程涛一只手把儿子抱起来,“锦驹,你小墩兄弟年纪还小,认生,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程锦驹笑,“我怎么可能会跟一个三岁孩子一般见识,涛子叔你多虑了。”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用不着解释。”程涛大度笑笑。 两人正说着话,旁边的大门被推开。 “蓁蓁姑姑好。”程小墩兴奋的打招呼。 “小墩好。”卢蓁蓁走近,伸手捏了捏程小墩的脸蛋,这才笑着说:“涛子哥,你今天比往常要晚啊。” “啊,哦,我这就要走了。”程涛把程小墩按在儿童椅上,“锦驹,我们回头再聊。”说完,就骑着自行车离开了。 这次,程锦驹并没有多做纠缠。 等程涛从程大江家返回来,程锦驹正在小广场上和大家说话,身边围了不少年轻人。 李顺,程传杰看到程涛都打招呼,喊:“涛子叔,路上小心。” 程涛随意挥了挥手,骑着自行车通过了万福河大桥。 “你们和涛子叔很熟,那知道他是去干啥的吗?”程锦驹随口问道。 程传杰李顺当然摇头。 李顺说话直接:“还算熟吧。不过我们知道涛子叔去做什么干啥?这又不关咱的事,连大队长和村里人都没说啥,随他高兴呗。” 程传杰说话委婉很多,“昨天大江伯说这段时间想让涛子叔放松放松,过段时间再说让他上工的事情,大家都觉得是这个道理,我想左不过是去放松心情吧。” “是啊?” 程锦驹看着程涛离去的背影,眯了眯眼睛。 第33章 加更加更 程涛到纺织厂的时候, 机修组办公室两个同事都已经到了,额外还附赠一只秦浔。 刚一进门,就听见余晋说, “涛子哥,你今天比平常要晚,路上遇到什么事了?” “事儿倒是没遇到,讨厌的人倒是遇到了一个。” 余晋和秦浔对视一眼, 完全没预料到程涛竟然这么直白说出自己有讨厌的人。 “还真是稀奇啊, 涛子哥,竟然还有让你讨厌的人,那得讨厌成什么样啊?还真想见见。”秦浔调侃道。 “大概十个里有九个人都喜欢,”程涛想了想, 说道。 “说反了吧,涛子哥。” “倒是也没有。”程涛实话实说, 曾经确实是这样的,不管是在网络上还是在现实中程锦驹都得到了大家的追捧, 说十个里有十个都喜欢不大可能,但八成概率还是有的。 毕竟没有人会无缘无故讨厌一个慈善家。 现在, 他们站在了对立面,会产生什么的结果,只能交给时间证明了? 余晋和秦浔没听懂程涛这句话啥意思,不过也没上赶着追问。程涛年纪比他们大点, 脾气还算好, 看上去不会轻易和谁结仇。 就像昨天, 李湘湘的父母都得罪到跟前来了, 他也就是事发当时发了点火, 过后根本提都没提。这要是放在其他人身上, 他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不说大闹一场,但总得让他们吃到教训才行。 程涛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揣测他的,拉开椅子,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对了,涛子哥,中午咱们机修组在万福饭馆聚一聚。”余晋通知道。 “中午?”程涛重复了一遍,然后在手边的日历本上记下时间,“好,我知道了。” 机修组三个人分工明确,从来都是随意分组,不过两个人去车间,办公室里总要留一个人,除了整理报修簿之外,还要整理总和机修组的支出,最后形成报销单,交到厂委和工会审批,从而报销。 就像之前,程涛之前去采购货车零件,回厂后,他就把票据交了上去,本来以为还要等段时间才能办下来,没想到当场就审批下来了。后来程涛才知道,其实只要理由正当,各种票据齐全,厂委和工会就不会卡的太死。 这是一个好消息,起码对于程涛的工作来说是这样。 今天,有两个车间递上来的报修单都标注了“加急”字样,杨哥和余晋同时出动,程涛就留了下来。 他一边整理票据,一边盘算着今天买两样下酒菜,回家和他大哥喝两盅。 昨天只顾着发泄负面情绪,潦草吃了顿饭就回家了。按照他大哥口是心非的性格,就算是担心他也不太会说出口,今天他去送程小墩的时候,两口子还旁敲侧击问他心情恢复了没有。 晚上回去,他好好表现表现,好叫他们知道自己已经没事儿了。 门口传来敲门声,程涛抬头,看见了李湘湘。 呃,他实在不知道咋和这个姑娘相处。一来他觉得她的善良不合适宜,如果更懂得变通,她肯定不会是现在的处境。二来他又觉得在这样的环境中还能保存这份善良实在不容易,难免对她心生同情。 但是,如果可以他不想和她有任何交际。 程涛从小就知道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英雄,每个人深陷囹圄之中的时候,就只有自己孤军奋战挣脱沼泽或者是有亲人奋不顾身把你拉出沼泽,指望另外的其他人根本不可靠。 更不用说,他自己现在前后左右都是麻烦,稍不注意就被人拉入深渊,自然没有余力替别人解决麻烦。之前的遭遇明确告诉他,李湘湘是个大麻烦,之前他们只是见过一面,他就差点被人揍了一拳。 要是再来几次,他不定就遇到什么无妄之灾了。 “程同志,你好,我可以进来躲一下吗?”李湘湘声如细蚊,说话的时候,她微微抬起了头,一脸请求。 程涛第一次看清楚了李湘湘的眉眼,是个清秀的姑娘。 心里想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外一回事,程涛叹了一口气,“可以。” “谢谢。”李湘湘小跑着走进机修组办公室,直接站在了门口墙根,从外面绝对看不到的死角。 她似乎因为自己打搅到程涛很不好意思,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说话,仿佛屋里从来没有进来过这个人。 程涛也不管她,垂头继续自己的整理工作。他没有请她坐下,也没有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更没有多管闲事给她所谓的忠告。 他们就只是有过两面之缘的陌生人,一点都不熟。 “机修组有人吗?”外面有人喊,声音不低,一听就是来找茬的。 李湘湘下意识往旁边避让了一步,头垂的更低了。 程涛皱眉,他站起身走到门口,看到了推着自行车走过来的徐薇,“什么事?” 徐薇把自行车往程涛身上一撂,“你们昨天给我修的自行车又坏了?你们机修组是怎么做事的?不会弄就不要动手,做了又做不好,这不是浪费资源,浪费大家的时间和精力吗?难道就不能找个更专业的人服务我们吗?” 程涛伸手稳住自行车,“徐薇同志,自行车当时可是修好了的,大家伙眼睁睁看着你骑着离开的,就算再坏掉,原因也在你而不在我。” “另外,咱们都是纺织厂的工人,是平等的,我怀疑你刚才这话是在搞内部对立。” “你,你可别乱给我扣帽子,我什么时候这样说了?” 程涛冷冷的看着徐薇,“另外,关于昨天我给你修自行车,我已经翻过记录了,那是这个月你第四次到机修组修理自行车,按照规定你应该补交昨天的修理费用,如果今天再修,请交双份。” “你,你胡说,厂里什么时候有这个规定了?以前怎么都没听说过?”徐薇理不直气也壮。 “没听说过是你孤陋寡闻,出现这样的规定就是针对你这种人的。要是都像你一样占用公共资源,还不知感恩,那厂里给工人的这个福利不就让一部分人独享去了?单子我会上报,你是去会计室交钱还是交到机修组来,请你尽快!”程涛公事公办。 现在虽然是上班时间,不过机修组这边闹的动静大了,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徐薇本来就是上班中途跑出来的,现在被这么一阵抢白,自觉被落了面子,愤恨的看了程涛一眼,灰溜溜的离开了。 至于被她丢下的自行车,程涛已经看出来了,是李湘湘的。 而后车胎已经瘪了。 没转身就听见身后的啜泣声,程涛抬头看了看天,蓝天白云,天气真不错! “如果需要补胎,就等我同事他们回来,如果要换胎我倒是可以帮忙弄。”程涛淡淡的说道。 “我这个月也已经超过次数了,”李湘湘低声说道。 程涛手一顿,“机修组有人愿意修,你也愿意补齐费用,那就不受次数限制了。”杨哥肯定会愿意管吧?肯定的。 “补胎还是换胎?”程涛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补,我补。” “你可以回去上班了,我会和同事说的。” “谢,谢谢。” 程涛摇摇头。 杨哥三个人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办公室前面放着一辆自行车,车胎已经拉出来了,上面全是补丁。程涛已经做好了准备工作,正等着他们回来具体弄呢。 “咋回事儿?”秦浔不明所以。 “技术还没到家,这样的活干不了,就等着杨哥和晋儿回来弄呢。”程涛解释道。 “涛子哥,你这可就谦虚了。我都听晋儿说了,你进步非常明显,恐怕用不了俩月就能独当一面了。”秦浔恭维道。不过这话说出来他就觉得不妥,因为程涛这个活总共也就干俩月。 程涛满不在意,“是吗?要真是那样,到时候我得摆桌谢师酒请杨哥和余晋吃一顿,谢谢他们这段时间的不吝赐教。” “那到时候我去给你陪酒。”秦浔松了一口气。 跟在后头进门的余晋却皱着眉头,“涛子哥,那辆自行车……” 程涛点了点头,然后和看情况的杨哥交换意见,“杨哥,我瞅着这车胎不太好补,你看看还有没有办法?” “行,我看看,你不用管了。”杨哥满口应下来,然后还不放心的问程涛,“没发生什么事儿吧?”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47节 程涛摇摇头,把刚才的事情简短说了下。 事情引起了三个男人的极大不适。 “徐薇和李湘湘?”秦浔皱起眉,“徐薇这是还惦记着小时候的仇呢,这丫头怎么这么记仇?不过再怎么弄,这也太过了点吧。” 这辆自行车后车胎上补丁落补丁,明显就是人为的。 杨哥什么都没说,搬了个小马扎,拿着工具补胎去了。 “要不和鸽姨说说,怎么能让徐薇在外面这么乱搞?再怎么说现在她们是一家人了。”秦浔皱眉。 余晋叹了一口气,“要是她真能管住,或者说要是她真想管,你觉得徐薇能针对李湘湘这么多年?” “不是的。晋儿,你现在是对徐薇有意见才这么觉得,你这是偏见。”秦浔神色认真。 余晋翻了个白眼,长相俊美的人就算做这么不雅的动作,也是说不出的好看。 程涛写字的手微微一顿,“到底怎么回事儿?你刚刚说徐薇是在报复李湘湘?” 秦浔犹豫了片刻,才说,“那时候她们俩还不是一家人呢。我亲眼看到李湘湘把徐薇从楼梯上推下去,后来还把她关在漆黑的橱子里一整天,当时被发现的时候,徐薇就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完全失去了意识,瞧着可吓人了。” “当时李湘湘就站在旁边哭,哭得可委屈了,最后就连鸽姨都替她求情。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我都不敢相信这件事情是她做的,李大叔当时也气的不行,又是赔礼又是道歉的,折腾了好几天。” “从那之后,徐薇就和李湘湘杠上了。不过徐薇从来没占过上风,有时候还哭着跑到我家让我帮忙,我当然不能跟一个小姑娘过不去了,每次就只是送她回家而已。” “你说的这些事儿,我怎么不知道?”余晋皱眉。 “那时候你不是跟你爸回老家了吗?你回来后,我又慌着和你玩,就忘了和你说。再加上当时她们两个还小,李大叔挨家挨户送礼请大家不要往外传,提起的人少了就忘了。”秦浔解释。 “哦。” “哎,我可不是为了维护徐薇才这么说的。当时确实就是这么个情况,而且又不是我一个人看见了,当时好多目击者,要不然我们能相信一向老实的湘湘能做那样的事?”秦浔自辩。 程涛听完这整件事,突然就觉得,这人啊,有时候在一件事情上还真。不能简单选边站,他之前见到的难道都是虚假吗?他现在听到的难道都是真的吗? 他不知道。 转头看向低头“哼哧哼哧”补胎的杨哥,根据余晋所说,小时候的李湘湘经常跟着杨哥身边。这么说的话,杨哥应该非常了解李湘湘,但刚刚秦浔说话的时候,他一句都没反驳,是不是说明他也是那些目击者之一。 反正,当年大家得知的真实情况都是这个就对了。 余晋点头,算是认可了秦浔的说法。 至于程涛,他的好奇心着实有限,很快就把这件事情放下了。 今天上午,机修组整体上说不上忙,他们甚至还有空闲在办公室里商量中午吃什么。程涛的心情还算放松,当然,如果吃午饭的时候没有遇到程锦驹,他会更感谢的。 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秦浔离开了,说是要先去点菜占座。想到之前去万福饭馆吃饭的情况,要想不耽搁下午上班,确实需要这种操作。 等下班,程涛三个人走到万福饭馆的时候,他们桌上的饭菜酒水已经差不多上齐了。 下午还要上班,他们心中都有一杆秤,不会喝的太多,但男人上桌没有酒又说不过去,所以就要了瓶白的意思意思。 小酌怡情嘛。 “可以啊,小浔,手脚这么利索?”杨哥夸奖。 “那可不,我作为编外人员被允许参加你们机修组聚餐,心中十分感激,不能给机修组帮忙,总得在其他地方贡献一份力量,为了这几盘菜,我可是把我积累的人脉都使出来了。”秦浔耍宝。 “行了啊你,认识那几个人就够张罗一桌菜,不嫌磕碜啊?”余晋往他脑袋上拍了一下,提醒他坐下。 程涛跟在余晋身后,正准备落座,就听见有人叫他,回头就看到了程锦驹。 “涛子叔?” 程涛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锦驹?真巧啊。” “是巧,没想到涛子叔也来国营饭店吃饭,怎么样,涛子叔你点菜了吗?要不要拼桌?”程锦驹挺热情把程涛往自己那一桌引。 顺着程锦驹拉他过去的方向抬头,程涛看到了邵青云和另外两个不认识的人。 心微不可见颤抖了一下,程涛苦笑,人果然不能做亏心事,否则,陡然见到原主人难免会觉得心虚。 制止住程锦驹的力道,程涛指了指杨哥几人,“锦驹,不用这么客气,今天我会朋友来着,不方便拼桌。而且,我们都已经点好了。” 程锦驹顺着程涛的手指看去,发现桌上的菜已经上齐了,“涛子叔,你和你的朋友来的可真够早啊,这样,那我就不能强求了。” 程涛心里翻了个白眼,明明就是来办事的,偏偏和他在这里东拉西扯,不知道该说他是懂得人情世故呢,还是装的太过头了。 终于各回各桌。 程涛刚坐下,秦浔就说:“涛子哥,刚和你说话那人看着眼熟啊,他这是有事求青云大哥帮忙?” “你认不出来他,那不是程锦驹吗?要没有事,他能选在国营饭店摆席。”程涛还没有说话啊,就听余晋冷哼一声。 程涛又往那边瞥了一眼,发现那桌确实摆的满满的,没有几十块钱根本划下不来,确实已经达到吃席的程度了。 “程锦驹?”秦浔转头仔细观察了下,皱眉:“我怎么觉得他大变样子,一眼看过去我都没认出来。” “他现在是工农兵大学生,气质变化再正常不过,到底不是黄土地里敲土坷垃的人了。”余晋漫不经心说道。 “你们怎么会知道程锦驹?”程涛夹了一筷子糖醋藕尝了尝,味道还真不错。 “在万福公社,还有谁不知道程锦驹?人家那可是咱们公社有名的别人家孩子。对了,涛子哥,他好像就是你们程仓里的。”秦浔给大家倒酒。 “是我们村儿的。昨儿刚回来,我和他今天早上刚见了一面。”程涛语气平淡。 “那个讨人厌的?”余晋立刻反应过来。 程涛似笑非笑,“晋儿,有没有人和你说反应太快会不讨人喜欢。” “有,很多。”余晋直接承认。 程涛失笑,看这模样就知道他不准备改了。 程涛这顿饭吃的心不在焉,要是不碰见程锦驹就罢了,正巧碰见他请邵青云吃饭,那就容不得他不多想。 程锦驹想干什么,约见邵青云,到底要干什么?是为了解决那一千五百八十八块八,还是为了其他事? 程涛当然知道他们就算达成某种共识,也不可能确定钱在自己手上,那样自己就还是安全的。但是让他们结成同盟对自己来说却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处处遭到限制。 另外邵青云手段不俗,任由他们继续发展下去,没准最后程传伟还真能被无罪释放,这是程涛万万不能接受的。 孟晓琴那边,因为他现在还好好活着,脑袋上的伤口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痊愈了。而孟晓琴也成功把自己营造成了一个受害者的形象,所以不可能受到重罚。当下,程涛都只能从道德层面给她施加心理负担,让她愧疚难当。 总有一天,等他的力量变大,大到能够对孟晓琴施加影响的时候,他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但程传伟凭什么?既有物证又有人证,他凭什么能被无罪释放? 回纺织厂路上—— “晋儿,我想请你帮个忙。”程涛开口。 “涛子哥你说,能帮的我一定帮。” “方便的话,这两天能给我引荐邵青云一下吗?” “你们之前不认识?”余晋挺惊讶。 “见过两次,算不上正经认识。” 余晋了然,“那这样,这两天我组个局给你们牵个线。” “谢了,兄弟。” 余晋摇头。 第34章 一千五百八十八块八后续 余晋办事向来靠谱。 第二天上班, 他就告诉程涛已经和邵青云约好中午一起吃顿饭。 余晋说完又问了一句,“涛子哥,你和邵青云之前真的不认识?” “为什么这么问?”程涛不解。 “秦浔说本来邵青云好像并不准备答应, 是听说对象是你,他才松了口。”余晋说,“邵青云的身份不简单,后台挺硬的, 纺织厂大院长大的都服气他。我和秦浔虽然不跟着他混, 见了面也得喊声哥。我是不知道涛子哥你找他到底是什么事,不过看样子他对你是挺感兴趣的。” “是啊?” “要不是必须得找他帮忙,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哦。等见了面,可就拉弓没有回头路了。”余晋笑着说道。 程涛知道余晋这是委婉在劝自己, 他和邵青云明显是两路人,凑到一起去确实不大像话。不过, “有些事注定只能有些人去办,咱们就算跑断腿说破嘴也打听不出来什么。这件事对我来说挺重要, 最好不出差错。” 余晋皱眉,“邵青云会答应吗?他通常不会多管闲事。” “不试试怎么知道, 短时间内我能想到的人也只有他了。”程涛苦笑。 “行,我知道了。” 中午下班后,余晋领着程涛穿过纺织厂的仓库走到后门,出去往左拐是一个胡同, 走到第三家黑漆门前, 敲了三下门。 不大一会儿就有人来应门:“谁呀?” “余晋, 昨天晚上已经约好了的。” 门“吱呀”一声打开, 一个年轻小伙伸出脑袋往两边看了看, 没看到可疑的人, 才让两人进去。 这只是普通的农家院子,不过看这情况,里面干的应该不是普通人干的事。程涛刚有这想法,就看到厨屋门被打开,一个老妇人捧着一大碗梅菜扣肉走出来。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小晋儿,你这是又出什么事了?要请谁在这吃饭?”老妇人吧菜递给孙子,左右看了看,“咦,经常和你在一块的秦家小子呢?” “老婶,这次可不是我们有事,我帮朋友订的,青云大哥到了吗?”余晋笑笑。 老婶对程涛友好的笑笑,这才回答余晋,“还没呢,青云可是大忙人,哪次不是菜上齐才过来?” “那我们进去等。” “进去吧,进去吧。” 余晋领着程涛进屋。 虽然外面看是普通农家小院,不过屋里却是饭馆样式,摆了好几张桌子,还有正式包间,他们进去的就是其中一间。 “这是?”私人饭馆? “邵青云有个亲弟弟,早前他忙起来顾不上弟弟吃喝,就把乡下无儿无女无人照顾的老婶接了过来,专门照顾邵军的起居。老婶手艺好,做的饭大家都爱吃,慢慢来的人多了就成了现在这样了。” “我和秦浔以前也经常过来,拿着食材,老婶给做饭,后来就很少过来了。这次约在这儿,还是邵青云要求的呢。”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见外面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只要一背着我就不喊哥,你这阳奉阴违的本事见长啊,余小晋。”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48节 接着,就有人掀开布帘走了进来。 脸上一道伤疤,是邵青云。 余晋站起来,“青云大哥,你听错了。” “睁眼说瞎话,说的就是你了,昨天在万福饭馆看见我都不上前去打招呼,你们一个个的都长本事了。”邵青云没好气的说道,然后热情的和程涛握了握手,“幸会,幸会。” 余晋满脸无奈,“人家找你办事,我们上去打招呼,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俩多大本事呢,回头缠上我俩咋办?要是想听人喊大哥,你应该早说我把浔浔给你带来,他人前人后喊得都亲。” “你啊,就坑他吧。”邵青云本来就是借题发挥,并没有时候追究的意思。 余晋没有反驳,转而说起正事,“之前你告诉我们仓库认错人的事情,我俩还以为你和涛子哥本来就认识,谁知道你们只见过两次面。不过这也算有缘,正好趁着这次机会,我就给牵个桥搭个线,让你们认识一下。” “当时只是偶尔知道了这件事,想着和你们说一声。”邵青云笑笑,“不过,你说得对,我和程同志确实很有缘分。” 程涛跟着笑,某种意义上说,他们确实挺有缘分。 “那我就不客气随晋儿喊声青云哥了。青云哥,你快请坐,感谢你在百忙之中还能抽空来见我。” 邵青云把视线移到程涛身上,“兄弟,你说这话就太客气了。” 眼看着两人搭上了话,余晋冲程涛使了个眼色。 程涛轻轻点了点头。 这是他们之前就商量好的,余晋本来想说叫着秦浔一起看能不能帮上程涛的忙,但被程涛拒绝了。在这件事情中,他们都是局外人,还是不要牵扯进来比较好。 “青云哥,你和涛子哥吃好喝好说好,我这边就先撤了。”余晋直接提出。 邵青云嫌弃的挥了挥手,“麻利的,刚我进来的时候看到秦浔在门口窝着呢,你再不出去,他就得进来了。” 余晋看了看程涛,走出了包间,到院子里还和老婶寒暄了一阵,才终于走出小院。 到门口,打开门就看到倚着墙无聊晃腿的秦浔。 “你这两天是真闲啊,等在这干嘛?”要不是邵青云说,余晋都不知道他来了。 “我这不是想着你好久没过来了,怕有人不长眼吗?谁知道青云大哥已经都安排好了。”秦浔嘟哝。 余晋叹了一口气,“走了,去吃饭。” 秦浔三两步跟上去,“晋儿,你说涛子哥找青云大哥什么事啊?还有他们之前既然不认识,为什么青云大哥会帮涛子哥?” 而且,看程涛之前的表现,明显是不想和邵青云扯上关系的,现在怎么又主动请晋儿牵线,变化未免太快了点。 “大概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了吧,听说派出所最近挺忙,涛子哥也被叫去了好几次。”余晋是知道点内情的,不过还真不好说,反正程涛是一句都没提过。 “啊?”秦浔皱眉。“就算是这样,涛子哥也不该和青云大哥扯上关系啊,两边根本不是一路人。” “谁知道呢?” 两人走着走着就走出了小胡同,秦浔正要往前走,就被余晋拉了一把。 “嗯?”秦浔不解。 余晋“嘘”了一声,指了指前面。 秦浔抬头,就看到前面不远处站着徐薇和李湘湘。这里是红鸩纺织厂后街,因为距离前门远,地处偏僻,很少有人过来,尤其是姑娘,他们姐妹俩来这做什么? 而且,姐妹俩的状态也差太多了。 徐薇抬着下巴,表情倨傲,微微低头的李湘湘被衬托成了一个受气包。 结合谈话内容,不能说可能,只能说就是这样。 “我告诉你,别以为机修组那个姓程的就能护着你。不过是新来的工人,现在还不知道你是啥人罢了,要是知道你以前做过那些事情,肯定也会跟着大家唾弃你的。”徐薇语气傲慢。 “……不是这样的,”李湘湘想反驳。 徐薇用力推了她一把,“你竟然还有话说?” “没,没有了。” “哼!算你识相。哎,昨天你不都躲到机修组办公室去了吗?你不会是想勾引那个姓程的吧?你别忘了你可是有未婚夫的,要是我告诉大壮哥,看他怎么教训你。”徐薇鄙夷的看着李湘湘。 李湘湘身体抖了一下,“我没有,你不要瞎说。程同志是完全无辜的,他只是帮了我一下。” “呵,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愿意帮你,他也不怕脏了自己的手。不过你也不要心存侥幸,要是你再向他求助,我就把你以前做的那些肮脏事告诉他,到那时候,恐怕连和你说话他都觉得脏。” 李湘湘身体明显晃了一下,头埋的更深了。 “哎,你不会还想着回家能跟你爸告状吧?现在的你可不是以前的你了,以前不管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大家都无条件相信,现在大家却只会无条件怀疑,谁让你小时候犯贱呢。” 徐薇说完这几话后,抬步走在前头。 李湘湘推着车胎已经气瘪的自行车跟在后头,她微微抬起头,脸上的表情是麻木的,像这样的指责和叫嚣,她似乎已经很习惯了。 等这对异父异母的姐妹离开,好一会后,秦浔和余晋才从胡同走出来。 “我滴个乖乖,刚刚那是徐薇吗?”秦浔豆豆眼,完全震惊了好不好。 不管徐薇在别人跟前是怎么样的,在秦浔面前从来都是中规中矩的,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徐薇。 三个人从小一起长大,这不假,徐薇甚至自觉认为他们处的还不错。不过,多数时候只是因为男生不愿意和女生计较罢了。一个大院长大的,彼此之间总是有几分面子情,平常又经常玩在一块,不自觉就会认为自己已经融入其中,但其实还是不一样的。 如果现在发生这么大转变的人是余晋,秦浔早就冲出去了,哪还有时间在这感叹东感叹西。当然他们对彼此很了解,大可能不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听说最近厂里要推荐人去省城学习,李湘湘也在名单之中,等学成归来,她这个工作就能坐稳坐实了,一般人想顶替也顶替不了。”余晋淡淡的说道。 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所以余晋回去之后还是稍微打听了下。知道这件事情后,一切都有了解释,要不是这样,这段时间徐薇母女也不会出这么多幺蛾子。 “不是,你说徐薇这么做只是为了要成为正式工?”秦浔皱眉,他不理解。 “走了,厂长家的大少爷。”余晋捞着秦浔的领子,往相反的方向走去,“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想进纺织厂就进纺织厂,不想进还有第二种选择。成为一名工人,对于很多人来说是一辈子大事,另外为了配得上你,起码得是一名正式工吧。” 最后一句话,余晋直接笑了出来。 “晋儿,你可别拿我说笑了,我们家可没有这规定。”秦浔把自己的脖子解救出来,紧紧皱眉,“晋儿,这事儿咱们真的不用管吗?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咱们就看着她越走越偏?” “管啊?那你说说该怎么弄?”余晋不甚在意,“走快点,我饿了。” 秦浔赶紧快走两步。 ……这会子功夫,程涛和邵青云的谈话已经渐入佳境。 “大院里一起长大的孩子不少,但要说感情好就属他们俩了,从小就没分开过。”邵青云说的是秦浔和余晋。 “我已经充分见识过了。”程涛倒了一杯酒,给邵青云推过去。 “余晋也说我们见过两面,你这次不否认了?”邵青云挑眉。 程涛想起在程相良家,邵青云说他们之前见过面,他当时是否认了的。 程涛摇头,“否认不了了啊。” “哈哈哈,”邵青云把酒一饮而尽。“幸亏你和程锦驹不一样,说话没那么多弯弯道道,要不然我今天可能也喝不了酒。” “青云哥,今儿是我主动约你出来的,要是还玩儿心眼儿,藏着掖着,我不是白来了吗?”程涛笑笑。 “你倒是拎得清,就是时间稍晚了会儿。要是我没理解错的话,如果没发生后面这些事儿,你恨不得躲我远远的吧?” 一眼被看穿,程涛讪笑,“青云哥,兄弟就是一平头老百姓,身边还跟着孩子,我这不是想安稳的生活吗?” 邵青云嗤笑,“但是你当时的做法可不是这样说的,整个万福公社,在我邵青云手上占到便宜的没有几个,程兄弟绝对算一个。为了把损失补回来,我和我那帮兄弟可是忙活了很久。” “怎么能是占便宜呢?青云哥,说实话,那件事我可是帮了你,不然就算是革委会的周主任出面,派出所也不会这么容易松口。” “当然,这也都多亏了青云哥事后没有追究,我知道你当时看见我了。” “我邵青云不是个恩将仇报的,冤有头,债有主,我知道事情发生了之后该去找谁。不过——”邵青云眯眼看向程涛,“都说程兄弟是个胆小怕事儿的,现在看传言没有一条能对得上。” 程涛摇头,“只是装作平静罢了,来见青云哥之前,我昨天就忐忑了一晚上。” 邵青云没多做纠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找上我,和程锦驹找上我的目的差不多吧?” “青云哥消息灵通,派出所的事情没有刻意外传,想来也瞒不住你。” 邵青云点头,“程锦驹确实请我帮忙,并且允诺事成之后,他家一次性把钱还清,另外还有额外谢礼。” “没想到才出去几年,这小子就变大方了。” 程涛敛目,“他既然来请求青云哥帮忙,应该是不知道他兄弟之前做了那些蠢事儿。” “是啊,他还不知道。也不知道他家人是干什么吃的,到现在也没谁给他解释解释,他也没有问我详情,直接就认下了债务。”邵青云正了正脸色。“即使你今天不来找我,他的要求我也不会答应,原因没有谁比你更清楚。另外,你选择来见我,应该不只是想打探程锦驹找我是什么事吧。” 程涛松了一口气,他看人还挺准,邵青云果然是个记仇的人。“青云哥猜得不错,我来确实有事,我想请你帮我调查程锦驹这几年的事情。我从派出所得到一个消息,听说他找关系下达指示希望程传伟一事能够私了,我想知道具体是什么关系。” 程锦驹就算再优秀,他也只是一个工农兵大学生,虽然说这个学历含金量高,社会全部都认可,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刚走出农门的年轻人,他为什么能有这么大的能量,竟然能请动人给派出所通气儿。 以程锦驹现在的年龄,能有这样的人脉,不管怎么想都太过了点? 邵青云一愣,派出所的事情他并没有持续关注,没有谁会刻意关注和自己无关的事情。看程涛把程锦驹说的这么玄乎,他也来了点兴趣。“你就这么肯定我在省城也吃得开,要是没有,你这顿饭可白请了。” “这不是都说青云哥人脉广,在哪都吃得开,要是连你都没有办法,我也只能自认倒霉了。”一听这话,程涛就知道邵青云有办法。 不过这倒让程涛好奇了,邵青云到底是什么人?身在万福公社,说起省城来却轻描淡写,这也太违和了点吧? “这件事情我答应了,我会请朋友帮忙调查一下,不过不保证结果。”邵青云稍作思考后,正式答应下来。 程涛赶紧道谢。 邵青云手上还有事情要处理,约定他调查出结果会直接通知程涛,就要离开了。 “青云哥,”程涛叫住了他。 邵青云停下,面露疑惑。 “那个油纸包还在我这里,你找时间拿回来……” 邵青云摆摆手,“你就别给我添麻烦了,我都和兄弟们解释清楚了,一切都是程传伟做的,当时才能集结这么多人去程仓里唱了这么一出戏。他们正摩拳擦掌和程传伟势不两立,现在再牵扯出一个你来,我还得麻烦和他们解释。” “不是说想平静的生活?你总不想哪一天来上班,一堆小弟跟着你屁股后头道谢吧?” “就当是那天你帮了我们的谢礼,心安理得的收下吧!” “反正,从结果看我们也没有吃亏,这就够了。” 说完,邵青云就出了包间。 程涛再次确定了自己看人的眼光,果然这群人是只要自己不吃亏,怎么的都行。 ……邵青云走了,程涛又坐了回去,拿起筷子开始吃饭。刚才他们吃着喝着怪热乎,其实程涛统共也没吃两口菜,他是来请人帮忙的又不是专门来吃饭的,而他又不像邵青云喝酒喝惯了,现在胃里还火烧火燎的呢。 现在看来他今天的事情能谈成,还多亏了那一千五百八十八块八。 说起这件事,确实还有一段渊源,或许可以看成这是舅爷留给他的一道护身符。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49节 其实,事情发生的那天晚上,远比程涛说出来的要惊险得多。 程传伟把他拉到红鸩纺织厂仓库,就离开了,之后,他就被余晋几个拉到厂房里剪线头。等他从厂房出来,纺织厂仓库已经乱成一团,惊慌之中,他绕到仓库后面,正好一个油纸包从天而降。 他吓了一大跳,抬头正好看到窗户旁边的邵青云,这就是他们当时第一次见面。他也不知道当时舅爷是怎么想的,但慌乱之中他捡起油纸包就跑了。 他一路抄小路回到程仓里,把钱藏在后山洼,回家就发生了孟晓琴给他一闷棍的事情。 因为事情就发生在前一天晚上,程涛对此记忆无比清晰。他本来是没准备去把钱拿回家,但又怕被谁发现,会在程仓里引起轰然大波。要是被当成无主只财交公,那他不会说什么,但要是被当成程传伟的私藏,从而交给程相良一家再还给邵青云,可就不好玩了。 毕竟钱数有零有整,实在是说不清楚。 只是没想到到头来,他还是得在邵青云跟前亲口承认这件事。 天道轮回饶过谁? 不过,幸好邵青云算是一个好说话的人。甚至,程涛觉得对方对自己还挺照顾。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回到纺织厂,程涛直接去了食堂,请食堂的大师傅给他留一刀五花肉。 虽然还不能完全放心,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他想,就能立刻解决的。就比如程传伟这件事,也不是程锦驹说一说,结局立刻就能更改。 一切都急不来。 在那之前,他还是得好好烧两个菜,和他大哥喝一杯。 这件事本来该昨天做,因为前天他丧了一下,大哥大嫂都挺担心他,但是昨天他没有调整过来,这件事就暂且搁置。今天早上,大哥大嫂还不放心他,今天晚上无论如何得补上这顿饭了。 因为程涛来的次数有些多,食堂的大师傅已经记得他了,“程同志又要买肉啊。” 程涛温和笑笑,“是啊。” 如果家离得近,是可以请食堂大师傅炒两个菜,给点加工费,下班提着回家就行。不过程涛离家远,下班到家得个把钟头,颠簸这一路回到家菜都变味儿了,倒不如买肉回家自己弄。 “那等会猪肉拉来,我给你切刀好的。”大师傅豪爽的很。 “那可谢谢您老了。” 从食堂出来,看见很多人围在仓库那看热闹,还有人议论说什么“老胡,咋咋的”。 程涛诧异,凑过去看了看。 确实是老胡,就是之前那个因病要休养,不得不找人替班的工人。此时,他和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打起来了,那个年轻男人身上还穿着仓库工人的制服。 “怎么回事啊?”程涛问旁边的人,他和老胡没有正面交集,但并不妨碍他知道老胡的性格,懦弱、胆怯,能让他伸出拳头和别人动手,那肯定不是小事了。主要是程涛清楚的记得,余晋说他已经去省城治病去了。 “听说老胡去省城检查身体,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病。回来想要回工作,却发现他之前签字的文件是办理病退的文件,现在工作都是他兄弟的啦,如果他兄弟不让,就要不回来。” “工厂不管?” “怎么管?这是他们自家的事儿,当时自己不留个心眼儿怨谁去。再说他兄弟干活不差,比他会说话会办事,可讨喜太多了。” “那事情也不能这么算,给他开文件的是田翠花吧?她明明知道这件事情的原委却还是开了这样的文件,明显就是坑老胡呢。”旁边有人不忿。 “站着说话不腰疼,老胡自己愿意办病退,这是他媳妇儿亲自来弄的,谁还能拦着不成?你们是没和老胡共过事,干活那叫一个墨迹,要我说现在这样也不错。” 程涛大概明白了事情原委,看厂里有人来处理,直接退了出去。 回到机修组办公室,发现办公室内气氛有些僵硬,尤其余晋的表情不大好看。 想来也是听说老胡这事了。 “晋儿,事情得分两面看,也许田阿姨她不是故意的。”秦浔劝道。 “你信?” “呃,”秦浔语塞。 “行了,你该回去了。”余晋赶人。 “好,好好。”秦浔应了一声,还不忘和程涛道别。“那涛子哥,我先回去了。” 程涛点了点头,“回头再过来玩。” “好。” 办公室里平静下来。 第35章 锦驹,你还怪乐于助人的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 程涛觉得自己还算了解这两个年轻人。 如果把余晋看成是人间清醒者,那秦浔则偏向理想主义。大多数事情上,余晋的想法更符合普通人的想法。而秦浔, 总是在坏的结果出现之时,尽量思考下还有没有别的可能。 前者不值得追捧,后者也不能被唾弃。 或者说这是一种天生的善良,尽管在多数自诩清醒的人看来有些白目, 但不可否认就是有这样的人存在。 他们其实并不是在每个人面前都这样, 也不是对每个人都这样。秦浔的例外就是余晋,例如刚刚苍白的劝说,他其实清楚的知道田翠花不可能毫不知情,但那是余晋的母亲, 出自于他对余晋的关心,他甚至说出那些白目的劝解。 大概是因为着急走吧?就连程涛都听得出他差到极点的切入点, 还有别以为他没看到,余晋赶人的时候秦浔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 因为是出自真心, 就算稍显笨拙,也能被原谅。 程涛其实挺愿意和这样的人相处。 “这段时间我看你对他比秦厂长都严格, 他这一走,以后大概率不会回来喽。”杨哥乐呵说道。 “距离入厂考试没几天了,既然得到了机会,就应该珍惜。”余晋没什么表情, “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 不会再因为分开哭闹。至于往后的事儿, 谁知道呢?” 程涛也是昨天才知道, 秦浔要去参加苏城市机械厂技工的入厂考试。似这类招工信息一般人根本不知道, 不过因为秦浔的父亲是纺织厂厂长, 消息当然比一般人灵通很多,报名的时候可能还走了关系,不过最后能不能进厂还得看入场测试就是了。 不过纺织厂内知道这事的人不多,秦厂长大概不想给儿子太多压力,秦浔则是怕万一考不上下不来台。 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好事。 而且,作为一个过来人,程涛觉得不过是去市里工作,没啥大不了的。 “是啊,杨哥,咱们现在才多大,风华正茂,正值年青,怎么就说一辈子事了?以后机会肯定多着呢,要是不想在一个地方窝着,想去哪就能去哪。”他说的都是以后肯定会发生的事情。 “你说的到轻巧,想去哪去哪工作咋办?咱们厂这么多机器,谁修?”杨哥反问。 程涛但笑不语,他总不能说,用不到十年,纺织厂还能不能存在都不一定。想一辈子窝在纺织厂养老,是不可能的。 “杨哥,你可不能有这个心理,世界是变化着的,早二十年咱们爹娘那一辈能想到现在过上这种生活,五年小变天,十年大变天,谁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程涛笑着说。 “行了行了,你也别跟我论,等到时候事情发生了再说吧。”十年离他们多遥远的事儿。 “我倒是觉得涛子哥说的挺对。”余晋半坐在办公桌上,笑着说道。 “那必须的。”其他的不敢说,这个程涛能打保票。 正说着话呢,就来活儿了。 三车间的织布机突然出了故障,不能继续工作了,操作工吓得脸色煞白,连报修单都来不及填,直接就来机修组叫人了。 这可关系着纺织厂的产能,杨哥余晋不敢耽搁,直接拿上工具包就出发,程涛也赶紧跟上去。虽说他现在还是个菜鸟,没法上手,也给不出有用的建议,不过忙的时候递个扳手,拿个钳子还是可以的。 仔细检查过后,原因是一个拨片卡在了齿轮上,余晋移开之后,继续总算能正常运转了,总体算是虚惊一场。 程涛收拾好工具包,站起身就发现秦厂长和两位副厂长都到了。 这台织布机比较特殊,上上个月刚花大钱从外边引进来,一共就两台。为了这两台机器,纺织厂专门从外面聘请了□□专门培训了一批操作工,除了他们,谁都碰不到机器。 这次听说机器出了问题,几乎是全厂出动。 现在知道是虚惊一场,看着机器又开始重新运转,大家总算都松了一口气,不过…… “厂长,机器虽然没问题,但事情得查清楚,这总不会无缘无故就出来个拨片吧?” “对了,除了操作工,今天谁靠近过这台机器?” 无人回答。 在秦厂长的指示下,工会很快就成立了调查小组,势必把一切破坏工厂利益的可能性扼杀在摇篮中。 不过这些事情和机修组显然没有关系,三人都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收拾好之后就准备离开,这时候就听见不知谁说了一句,“今天中午,我看到田翠花田主任和胡老二进了三车间,俩人偷偷摸摸的,看着不像啥正当来往。” 场面瞬间火热起来。 “胡老二是谁?”虽然说大家都是固定班底,但一个工厂五六百号人,秦厂长也不可能每个都认识,更不用说这个真的完全陌生。 “厂长,你还不知道啊?胡老二就是被稀里糊涂顶替了工作的老胡他兄弟,听说文件就是田翠花主任给签的。今天中午老胡找纺织厂来了,还和他兄弟动手了,同事七八年,我还是第一次见老胡急眼。” “是啊我也看见了,人老胡在工厂干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就这么给人撵出去了,我瞅着还怪可怜的。确实应该叫田主任出来解释解释,别她和胡老二有啥瓜葛吧?” 看热闹的永远都不嫌事儿大,说话夹枪带棒明显是话里有话。 周围人是一阵起哄。 程涛是不知道这些声音具体代表着什么?但不妨碍他从中分辨出恶意。 虽然针对的对象是田翠花,但是…… “回去了。”程涛说。 余晋没动。 “晋儿?我们回去了。”程涛又说了一遍。 余晋勾了勾唇角:“涛子哥,你学浔浔那个傻瓜照顾我的心情?放心吧,我已经习惯了。” “呃,我只是觉得咱们的事已经干完了,可以回去歇着了,走吧。” 余晋“嗯”了一声。 三个人离开的方向正好和匆忙赶来的田翠花迎面对了个正着。田翠花的表情是惶恐的,且带着不安,但是看到余晋的那一瞬间,她皱了皱眉。 这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既不是喜欢也不是不喜,就只是平淡。 余晋也是一样。 要不是之前就知道他们是母子,还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这件事情后来是怎么解决的,一直到下班都没有定论。 程涛不怎么关心这个,他去食堂拿了肉,骑上自行车回家。 今天下午天气突变,阴沉沉的。骑到半路,程涛明显感觉到空气凉了很多,好像要下雨了,他加快了蹬车的速度。 再往前走,竟然遇到了程锦驹和……卢蓁蓁。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50节 两人都推着自行车,据程涛目测两人的车胎都没问题。 呃,就现在的情况看,赶紧回村才是明智之举,但是骑着车直接从这俩人身边过去,好像也不大好的样子。 程涛头秃,另外还有一点,青年男女聚在一起人难免有些暧昧,程涛并不知道他们是…… 希望不是,毕竟程涛记忆中程锦驹的妻子并不是卢蓁蓁。 很快,程涛的纠结就没有了,卢蓁蓁听见动静,回头看到他,像是看到救星一样,“涛子哥。” “你们这是怎么了?”程涛只能下车。 卢蓁蓁还没有说话,程锦驹先开口了,“我从县城回来,正好碰见卢知青自行车链条坏了。大家都是一个村的,我想帮助卢知青。她却怕别人看见误会,涛子叔你过来了正好,你给当个见证,为我们俩做证明。” “啊,锦驹你还……怪乐于助人的。”程涛为刚刚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瞧瞧人家这觉悟。 “那……”程涛瞅了瞅两人。 “我不……” “你们看现在天怪不好的,搞不好咱回不到家就得下,咱也别墨迹了。这样,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卢同志骑我的车,然后劳烦锦驹载我一程。”程涛把自己的车推到卢蓁蓁身边,自顾自和她做了交换,然后不等程锦驹招呼,直接坐上了他的车后座。 卢蓁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反应过来赶紧道谢,“好,好的。” 程锦驹才是真正的懵了,看着自己车后坐着的这一坨,他现在又没法说让人下去,最后只能咬牙应道:“那就麻烦涛子叔了。” “不用,不用,咱这就出发赶紧回家去吧。”他一点都不想淋雨。 程涛心里没那么多弯弯道道,只是按照现实情况做了最方便的选择。他没指望得到谁的感谢,当然也不想被谁针对。 只是程锦驹这骑车技术不大行啊,也太颠了,一路下来竟然不比他蹬车轻松多少,再加上他双手还要拉着卢蓁蓁的车,胳膊得用劲,这也太累了!早知道该他载人的。 “程锦驹,你能不能骑稳点,涛子哥胳膊还得拉辆车呢。要是你还没熟悉这条路,可以停下换我来载人。”卢蓁蓁骑车跟在后面,总觉得程锦驹的车异常颠簸。 程锦驹脸皮僵硬,说了句不用,车也平稳了许多。 卢蓁蓁这才没说什么。 说起来今天她碰到程锦驹完全是巧合,上次打电话回家,得知她爸因为连续加班,不得不住院休养。她不能赶回去,只能隔天打电话回去询问情况。这两天大队不算忙,今天下午她专门请假骑自行车跟队上驴车去的公社。 弄好回来的时候,她没有等驴车,本以为回程很顺利,谁知道半道自行车却出了状况。卢蓁蓁本来是想待在原地等驴车返回,谁知道却在那之前遇到了程锦驹。 她和他不熟,昨天第一次见面,但是对方非得帮忙。 卢蓁蓁今年十八,自小就是别人口中的优秀孩子,她当然知道男生或者说男人对姑娘献殷勤意味着什么?别说什么雷锋心肠,就算再热心也不会像程锦驹这样上赶着。她明确拒绝数次,他还是坚持推着车跟她走了快一里地。 一里地,她脚都磨出泡来了。 幸亏遇见了程涛。 一路无言。 三个人回到程仓里,雨还没有落下来。简单道了谢,程涛和卢蓁蓁下车就各推各的自行车回了家。 程涛把自行车推到西屋,刚走进堂屋,就哗哗下起了大雨。 呃,他和卢蓁蓁两个是没事了,程锦驹现在应该还没走到家吧,老天还真是爱护他,临回家还想着他降降温! 幸亏不是他! 去东间翻了翻,翻出一件破旧蓑衣,程涛披上去了厨屋。 程涛没有预知能力,不过他懂得未雨绸缪,厨屋里存了一些木柴和引火草,缸里的水也是半满。 幸亏没有偷懒,否则像今天这样的意外情况,他可能连点热乎的都吃不上。 三下五除二把肉放进锅里,添水,点了几片姜,几瓣蒜,和两段大葱,去沫。 然后把猪肉切块,加油,放肉,添水炖煮。 挑选不会窜出锅底门的大柴,填锅底,程涛就披上蓑衣直接出了门。 现在雨差不多已经停了,他再不去接程小墩,大哥大嫂都得怀疑他被雨隔在半道了,到时候又得为他着急上火。一路艰难走到程大江家,正好看到程大江和程小墩站在大门口,程涛松了一口气。 “爸爸,”程小墩作势要跑过来。 程涛赶紧制止,不过已经晚了,他儿子已经过来了,“哒哒哒”溅了一身泥点子。 程涛把蓑衣打开,别看是陈旧的老东西,因为织的密实,他里面的衣服还是干爽的。一把把儿子抱起来,“知不知道地上有泥?要是滑倒了咋办?” “窝,小心哒!”小孩子爱玩水是天性,大爷大娘管的严,趁着爸爸过来可不得浪一把? 程涛也不戳穿他,只说:“我可不搂着一个脏团子睡觉,你看着办吧。” “窝干净。”程小墩强调。 程涛“哼”了一声。 眼看着天还要下,程涛赶紧和程大江告辞,今天喝两倍的事只得做罢,不过总得让大哥知道他有这份心。 “大哥,我买了肉,本来想着咱哥俩儿好好喝一杯,没想到下了雨,看这天还得下,我就不请你和大嫂过去了。你瞧我从东头走到西头,弄得又是泥又是水的。”程涛上半身是干的不假,但下半身已经没眼看了。 下雨后的土路,实在难走,他从裤脚到膝盖全都是泥。幸亏程涛有自知之明,穿了草鞋,当然,要是其他鞋更是白瞎。 “没事又浪费那些钱干啥?你瞅瞅你上这几天班挣了几块钱?都撒出去了吧?别到时候干一个月,还要往里倒贴钱。”这瓜娃子手也太松了。 程涛讪笑,他和程大江想法不大一样,虽然他现在的工资,好吧,可能确实不能支撑他们爷俩儿的生活。但要是整天清汤寡水,那或者还有什么意思? 再说,他在纺织厂这两个月学到的东西是无价的,没准他还能依靠这点的技术跳到更高的平台呢。嗯,但愿是这样! 不过,傲娇的大哥该哄的时候就得哄。 程涛一脸受教,“我这次不是想着和你喝两杯,才想着买肉加个菜吗?其他时候我和程小墩过的都很朴素的。” 程大江脸色没好转,反而更难看了,“喝点,喝点,伤好了吗就喝酒,你这是跟谁学的?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推杯换盏。” “伤完全好之前,你禁止碰酒!”程大江命令。 程涛:“……” “知道了。”声音洪亮,可信度很高, “行了,赶紧抱着孩子回去吧。”眼看着天不准头,没准儿还得下,这一大一小谁淋着都是麻烦。 “好,大哥,那我们先回去了。” “大爷,窝走啦。”程小墩从蓑衣里面伸出个小脑袋。 程大江摆摆手,“走吧,走吧。” “爸爸,吃右?”转身,程小墩就迫不及待的确认。 低头就看见小崽亮晶晶的表情,程小墩答应:“昂!” “好哒!” 程涛笑容不止。 快到家的时候,雨滴子又开始往下落,程涛用蓑衣整个护住程小墩,脚步更快了。 下着雨,吃着肉,爷俩儿简单吃了晚饭,完事在堂屋里遛弯。 程小墩捧着肚子深一脚浅一脚跟在程涛身后,小尾巴一样的。他实在是个爱表达的孩子,今天一天干了什么,事无巨细都要和程涛说一遍。 程涛总是认真听着,等他差不多说完,也差不多该上炕睡觉了。 今天也一样。 秋雨一下,凉意更加明显,程涛拿出一床稍厚实的被子。还特意给程小墩穿上了秋衣秋裤,他睡觉不老实,这算是加强防护。 半夜,程涛是被雨滴声吵醒的。 惺忪之间,听见外面雨声很大,不过屋里似乎也有动静。 程涛皱眉,想着不会吧? 他起身下炕,趿拉上临睡前穿的布鞋,却发现是湿透状态。程涛叹了一口气,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起身抹黑点上煤油灯,然后就看见地上一滩水。 他有幸,亲眼看见两滴水滴了下来。 呃,他家房子果然漏雨了。 顾不上感叹,程涛去找了两个盆接雨,又把已经流到卧室的水扫出来。现在他有些庆幸屋里铺了砖,吸水效果还算不错,不用担心水一直摊在那。 弄完,他又去东屋看了看,发现也有两处漏雨,他就又去找了两个瓦罐。 程涛现在唯一庆幸的是炕上不漏雨,不然他都不知道带着孩子该咋办? 后半夜,程涛几乎没有睡觉,他听着外面的雨声,真正体会了一把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 天快亮的时候,外面的雨终于停了,屋里却持续了很久。 仔细想想,他家这也算是老房子了,还是程青松在时建造的。程涛结婚那会大修了一遍,现在看来,大修的不算成功。 程涛叹了一口气,他当务之急是把房子修好,总不能一遇上下雨天,他们爷俩就跟住在水帘洞似的。 程涛想着房子咋修,竟然又睡了过去。等他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却还是阴沉沉的,小崽依偎在他胳膊旁边,翘着小脚吐泡泡。 外面,雨还没有完全停下来。 程涛倒是没慌,今天他不准备去上班。 下过雨的路难走,有一段路自行车根本骑不了,到时候塞一车泥,又够他头疼的,更不用说现在雨还没停。反正余晋知道他家的情况,看他没到,一定会看着办的。 他还是趁着有时间先把家里漏雨的事情先给解决了吧。 “现在外面还下着雨,你不能出去,今天只能在炕上玩。”程涛给程小墩把了尿,又把他放到炕上。 “窝跟爸爸,俩人?”程小墩确认了一遍。 “嗯。” “呀!窝听话哒。” 程涛把炕桌搬过来,又准备了他平常用的纸笔,“爸爸现在还有事情要忙,你乖乖写字,没有允许不能下炕,能不能做到?” “能!” 程涛用手在炕上给小崽儿画了个圈,“好了,你现在被我框住了,绝对不能走出来。” “知道了!” 程涛笑着走出堂屋,去了西屋工具房,正好发现一大卷塑料布,程涛琢磨着长宽,给分成了两截。然后他又把西屋里挂着的木梯搬到堂屋屋檐下。 站在木梯上,费劲展开塑料布。从西往东挪了几次木梯,他才把整块塑料布展平,并在屋檐下简单做了固定,然后再把塑料布团成团扔到屋脊另一侧。 看着顺利扔过去了,程涛又把木梯搬到屋后头,拿着竹竿爬上了木梯。先把刚刚扔过来的塑料布捞过来,并且利用竹竿把没展平的地方都展平,最后把末端简单做了固定。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51节 看着雨水从塑料布上滑过,程涛松了一口气,得亏现在只下雨不刮风,他也只想用塑料布暂时遮挡一下,不然肯定要麻烦数倍不止。 东从木梯上下来,程涛倚着墙歇了口气,才去摆弄另一边。 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次要快上不少。 完事,把梯子送回工具房。程涛的衣裳已经全都贴在身上了,是被雨淋湿的,也是被热的。 “爸爸,”程小墩透过窗棂和程涛打招呼。 歪着的小脑袋还点了两下,怎么看怎么可爱。 程涛笑,“饿不饿?爸爸去给你做饭。” “好哒。”程小墩拉长声音。 ———— 纺织厂办公室 “今天,涛子不来了?”杨哥莫名觉得办公室空落落的。 “涛子哥家到纺织厂都是土路,现在还下着雨,肯定来不了。不过下雨天咱们活也少,涛子哥不来,也忙得过来。” 杨哥点点头。 余晋正说着话呢,工会干事过来了,点名要找程涛,“他昨天递交过来的材料可能要麻烦他再做一份。昨天晚上工会办公室窗户进雨,一摞材料都给打湿了。” “昨天递交的资料?你等一下,涛子哥应该有备份,”余晋翻了翻程涛桌上的备忘录,很快找到了备份资料,“你看看是这个吗?” 工会干事看了下,“是是是,这位程同志做事还真是细致,还做着备份呢?” “应急的时候用的。”余晋之前听程涛提过一次。 这边刚完事,那边会计部又有人来要这个月机修组采购单。 余晋按照备忘录找出来递了过去。 等人都离开之后,杨哥感慨:“你别说程涛还真好用,没他帮忙,咱俩指定得手忙脚乱。单单准备这些材料就够费事的。”想当初他们办公室六个人,每次交材料还是得厂委工会三催四请。 “好用,也留不下。”余晋垂眸。 “唉,”杨哥长叹。 “咚咚,”有人敲门。 两人闻声抬头。 作者有话说: 九点照常更新(应该吧) 第36章 小崽儿泥窝打滚喽 门口站着的人, 杨哥和余晋都认识,是派出所的吴公安。 “吴公安,你怎么过来了?”杨哥问道。 吴大忠往办公室里看了看, 果然没有看到程涛的身影,他就想着今天这样的天气程涛应该过不来。“我过来找程涛同志有些事,看样子他果然没有来。” “程仓里距离咱们公社还挺远的,现在外边儿又下着雨, 涛子哥今天应该过不来了。就算你有要紧事儿, 也得等着他过来。”余晋实话实说。 下了场雨,土路对每个人都一视同仁,涛子哥出来难,外人想去程仓里也同样不简单。 “行, 那我就先回去了。如果程兄弟来了,请转告他一声, 我找他有事儿。”吴大忠叮嘱道。 “行,要是他过来, 我就告诉他。” 吴大忠离开以后,杨哥难免好奇, “哎,程涛到底是什么情况?之前我就见吴公安找过他两次,怎么好像事儿还不小的样子?晋儿,你知道的吧?” 事儿当然不算小, 媳妇儿都跟人跑了, 不过这事关程涛的隐私, 余晋觉得由自己说出来不好。“不是很清楚, 我对别人的事情向来不追根究底。” 想想余晋的脾气, 杨哥又叹了口气, “晋儿,你这样可不行,现在正是说亲的好年纪,错过这波高峰期,你的行情可就和你杨哥我一样了。咱办公室虽然就仨人,你别学我多学学程涛,人家娃都三岁了。” 余晋眼中闪过笑意,“这事又不着急。”要是杨哥知道实情,肯定就不会说这话了。不过也不一定,想到程小墩,余晋竟然觉得就算没有媳妇儿,有个这样的崽儿养着也很不错。 聪明如余晋,现在跟个傻瓜一样,也不想想没有媳妇儿哪来的孩子? “可不能不着急,我以前和你一样的想法,挑这个挑那个,现在是想娶不知道娶谁去,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懂了。”说起来他比程涛还大呢。 “杨哥!”余晋突然抬高声音。 “咋,咋了?”杨哥吓了一跳。 余晋用下巴点点外头,“有人来修自行车,你快去看看吧。” 上下班都需要骑自行车,工人们怕耽搁下班回家,一般都是趁空档把车推到机修组来,等下班再来机修组推着车走。 不过,因为纺织厂家属院就在对过,根本用不着骑自行车。骑自行车的一般都是还没有分到房,住在自己家的工人。 李湘湘需要自行车代步是因为徐薇的母亲嫁给他父亲之后,一家人从纺织厂家属院搬了出去。 以前,余晋还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样,不过听到秦浔说那些话之后,他差不多就明白了。李湘湘的父亲为了把当年那些事情的影响降到最弱,不给别人指点自己女儿的机会,才出此下策。 不过也是因为这个,余晋更加不理解。一套房子的价值可不低,他爸虽然没放弃,到现在还在家属院占着窝,但额外支出一笔费用出去租房子住,足可见对李湘湘这个闺女他是非常重视的。 那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所以他默认了? 余晋想不明白。 抬头看了眼门外和李湘湘说话的杨哥,比刚刚和他说话的时候声音低了八度,也柔和了不少。 有些人啊,嘴里说着自己不着急,错过了就错过了,其实心里从来没有放下过。 “那个这几次的车胎都是你给我补的?谢谢你。”李湘湘小声道谢。 “不用,这是我的工作。”杨哥表情冷淡。 “嗯,”李湘湘应了一声,“那个……” “啥?”杨哥没听清楚,“这里就咱们两个,你说话可以稍大点儿声,又没有人怪你。” “程同志,今天没来吗?” 杨哥拿扳手的手一顿,“涛子他家是农村的,离咱们厂挺远的。雨后土路不好走,今天就没过来。我想他现在应该在照顾他家娃,小孩才三岁。” 李湘湘愣了一下,“这样啊。我,我还有活没干完,先回车间了,等下班我来推自行车,今天谢谢你了。” “行,到时候你直接过来就行。” 李湘湘走远了,杨哥埋头苦干,终于把车胎补好了。 再回到办公室,他和刚刚就有些不一样了。 ———— 早饭后,天虽然依然没放晴,雨到底停了。 程涛披上蓑衣,抱着小崽儿出门了。 他今天留的村里可不是为了休息。下雨不可抗力,谁知道啥时候又下还会下多久,他得去请教请教他家屋子咋修修? 于是,程涛敲响了李顺家的大门,开门的是李顺,“涛子叔,你们怎么现在过来了?哎呀,小墩好呀!” “我记得你爹是砖瓦匠?”程涛没有绕弯子,“家里屋子漏雨,我想来问问,要准备修需要准备点啥。” “那涛子叔你今天可来着了,我爸刚才还闲得慌的呢。”李顺笑呵呵说道,“涛子叔还有小墩,你们快进来。” 李顺爹娘看到程涛过来,都挺客气。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以后,李顺娘笑着摇了摇头,“要说讲究,咱们村就数你了,一般直接上去就行,不用特意准备啥。” 这年头除了新盖的屋,谁家老房子不漏雨?能撑就继续撑下去,实在撑不下去的就找几个人补补瓦,不费啥功夫。要是家里办喜事,准备大修,才提前找几个师傅,商量商量准备点啥。 “这样啊,”程涛拍了拍程小墩的屁股,让他老实点。 程涛对这方面一窍不通,只知道要想屋里亮堂,就刷点白灰。像其他砖瓦活什么的,不是都说不是谁想干就能干的,没想到也这么简单粗暴。 “不懂,你可别瞎说。涛子既然过来了,就是真心想知道。”李顺爹把程涛拉到一边,“涛子兄弟,根据你家这种情况,有三个解决办法。第一个推倒重建,不过咱现在紧着住,小墩又不等着娶媳妇,没必要啊。” “第二个就是把屋顶掀了重新排瓦,这个花费和用时都要轻省很多,不过现在正在播种期,这场雨下得正及时,等雨停大家都得下地去,大家都没空闲给你帮忙去,自己干这工程量可就大了。” 当然最重要的问题是程涛根本不会。 话说到这里,程涛已经听明白了,人家说有三个法子,其实到头来只有一条能走通。 “那哥你说,我得准备点啥,到时候找几个人过去合适?”程涛虚心求教。 “用不了几个人,我和大江哥过去就能给你办了。” “我还想把屋里刷层白皮。”程涛追加要求。 “这个你准备好腻子粉就行,先刷东间,等干了之后再刷西间,不耽误事儿。加上瓦片,这些东西你叫大队长给你开张条儿,赶着驴车去八里铺子拉就行。到时候你问问其他人,有和你合伙的吗?两家一块去正好。” 程涛第一次办这事啥都不懂,经李顺爹这么一说,大概知道这是个什么流程了。 “行,李哥你这样说,我就明白了。”程涛道谢,同时提出了告辞。 “在家吃了晌午饭再回去。”李顺妈留人。 “不了,嫂子。崽儿这就不愿意了,趁雨滴小,我们爷俩正好溜达着回家。”不知道何时又下起了细雨。 “顺子,我走了。”程涛招呼了李顺一声,“小墩,赶紧跟小顺哥哥说再见。” “小顺哥哥,再见。”程小墩挥了挥手。 “再见。” 从李顺家出来,程涛抱着程小墩往回走。 李顺家在万福河支流的这一边,要来就得绕过万福河大桥,不过总体来看比程大江家还是要近不少。 昨天这场雨彻底把地浇透了,程涛低头看了看深陷到脚脖的烂泥,已经可以遇见未来大半个月里,就算不下雨,家里家外也干净不到哪里去了。 这对家里有小崽儿的家庭来说,简直就是灾难。 程小墩可不懂爸爸的忧桑,看着爸爸“啪叽啪叽”踩到泥窝他还觉得挺好玩。 “爸爸,”程小墩发出了想试试的呼唤。 “你老实待着,我是不可能让你下去的。” “为啥?”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52节 “因为你爹我很累,不想洗衣裳,还不想给你刷鞋子。” “窝寄几洗。”程小墩讨好的楼主程涛的脖子,“窝还帮爸爸洗。” 程涛撇了撇嘴,说的好听,你会干啥啊? “mua!”为了达成目的,程小墩小朋友附赠香吻一枚。 不过他爹郎心似铁,丝毫不动摇。 程小墩下意识想耍赖。 程涛嫌弃的把脸上的口水擦掉,“你老实待着,我可能还考虑考虑。你要耍赖,咱俩可就不能好好玩耍了。” 程小墩一听有门,脑袋立刻抬起来了,“爸爸!” 程涛本来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程小墩这个无礼要求的。好孩子就该乖乖听爸爸的话,但是他怀里的崽才两岁多,不到三岁,你跟他说大道理,他能听懂吗? 他不能。 你说不要上泥坑里去,他就算不非得往泥坑里踩两步,那心里也是跃跃欲试的。而且,没准儿你一转脸他就跑过去了。 程涛没办法一天二十四个点盯着程小墩,又怕大哥大嫂看不住他,倒不是说他们不精心,只能说小孩子钻空子的能力是很强的。 倒不如在还能控制的时候,让他去试试,知道泥窝里其实没什么好玩的。而且沾了泥巴之后会遭嫌弃,崽子就长记性了。 “嗯,你乖点。” 得到爸爸承诺之后,程小墩安静了很多,趴在程涛肩膀上装乖。 快走到家,眼看就要进家门,程小墩才蹬了蹬小腿,提醒程涛。 程涛把他放在大门边,“你老实站在这儿,看见那个小水塘了吗?一会儿就让你踩进去。” “哇!” “那可不可以等?” “阔以!” 程涛点头,他转身走到泥窝旁边,打赤脚进去踩了一遍,确定里面没有锋利的石头,也没有太深。 ——才冲程小墩招了招手。 程涛稳住程小墩,“从现在开始,我数60个数你就得出来。” “68。”程小墩讨价还价。 “可以。”程涛很好说话。 “1,”程涛开始数,程小墩立刻奔向了他心心念念的泥窝。 有点凉,还有点粘。 小崽儿本来脚下就没根儿,泥窝里没走几步就陷里边儿了,急得他大喊“爸爸”。 “16,”程涛没有帮他。 程小墩用劲儿拔了几次都没能把自己的小jiojio□□,反而一个屁蹲坐到了泥窝里。 “哇,”好凉。 大概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小崽儿整个人愣在了当场。 程涛也顿了一下,到底没走上去。 卢蓁蓁听见动静,打开大门就看到这幅情景。程涛抱手站在一边儿,程小墩在泥窝里乱扑腾,浑身上下全是泥,小脸跟花猫一样。 “涛子哥,小墩,你们这是干什么呢?”卢蓁蓁愕然。 “62,”程涛冲卢蓁蓁摇摇头,示意她没啥事。 “蓁蓁姑姑,”程小墩一脸兴奋。 “68,”程涛把数数完了,快步走过去把崽子提留了起来。 “爸爸,”程小墩眼睛亮晶晶的,说着就要往程涛身上爬。 “不行,你现在不能碰我。”程涛一边走一边警告他。 走到堂屋,拿盆兑热水,然后把程小墩的衣裳扒了,扔到盆里。 “自己洗,不干净晚上不让你上炕。” 程小墩兴奋的拍了两下水。“奥。” 程涛弯腰把衣裳和鞋捡起来,准备收拾出来,走到院子里,就看到了跟上来的卢蓁蓁。 “刚刚出去了一趟,非要下泥窝。我就让他体验体验,没事儿。”程涛解释。 卢蓁蓁点头,这才知道刚刚那是这么个意思,她其实在程涛提留着程小墩回家的时候就跟上了,然后就看到程涛动作迅速的给程小墩扒了衣裳扔到盆里,大概也猜到他们父子是在玩。 不过她这对这个举动却说不上赞同,“要是此举引起了小墩的兴趣,可怎么办啊?” 程涛表情一僵,“肯定不会的。他家老父亲这么用心良苦他总能体会一点的吧。” 卢蓁蓁笑出声,“那可不一定。” “爸爸,窝洗好了。” 现在天凉了,虽然是在屋里,程涛也不敢让程小墩在盆里待太久。 “你乖乖待着别动,我就来。”程涛把脏衣裳扔到盆里,转身进屋。小崽儿所谓的洗好了,他当然不相信,尤其是头还滴着泥水呢。程涛帮着揉搓了几下,程小墩脸蛋直接皱成了小老头。 程涛把旁边的盆兑上热水,把程小墩涤了一遍。才拿毛巾给他擦干,然后拿小被子把他整个裹了起来,放在了抗上。 “我已经收拾好了,你可以进去看看他。”程涛没想到卢蓁蓁还没有走,他以为对方是担心程小墩。 “啊,好。” 程涛凑着程小墩的洗澡水,给他洗衣裳,两遍肥皂,又涤了五六遍,水才勉强开始泛清。 “啧啧啧,”刚刚果然不该心软。 卢蓁蓁是第一次来程涛家,她看着炕上被包的只剩俩眼睛的程小墩,笑出了声。 “蓁蓁姑姑,好呀!” “你也好呀。”卢蓁蓁笑着回话。 程小墩想把自己的双手解放出来,跟个蚕蛹似的拱了几次,把自己弄得东倒西歪,都没有从被子里挣脱出来。 “姑姑,你帮帮窝呀。” 卢蓁蓁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到程小墩的衣裳,怕他挣脱出来着凉,“你乖乖不要动,等爸爸回来给你穿衣裳,你现在要干什么?告诉姑姑,姑姑帮你拿。” 说完,她把小蚕蛹扶正。 程小墩卡巴卡巴眼,“窝的箱子。” 卢蓁蓁顺着视线看去,那里有个小箱子,她拿过来问程小墩,“要我帮你打开?” “啊。” 卢蓁蓁配合他打开,里面放了几个奶糖。 “想吃糖了?”卢蓁蓁拿出一颗糖在程小墩眼前晃了晃。 程小墩摇摇头,“窝吃右,姑姑吃糖。” “给我吃?”卢蓁蓁经常往外散糖,收到回礼的时候并不多,仅有的几次都是来自程小墩。 “姑姑好看,吃糖,甜哒!”程小墩费劲巴拉的挪得离卢蓁蓁近点儿。 “谢谢小墩。”卢蓁蓁扶住他的小身体不让他倒下,喜欢的捏捏他的小脸。“你怎么这么乖呀?都是谁教你的?” “爸爸教哒!”程小墩记得可牢了,“姑姑给窝吃糖,要谢。” 卢蓁蓁一愣,狡黠一笑,“偷偷告诉你,姑姑那里可不只有糖吃,下次你偷偷来找我,我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好!”程小墩来劲了。 卢蓁蓁看看屋外,程涛已经洗好了衣裳,正往堂屋走。 “那姑姑要回家了,小墩再见。” “再见,”程小墩趴在炕上,努力抬起小脑袋。 “涛子哥,那我先回去了。” 程涛点头,“麻烦你帮我照顾小墩了,谢谢!” 卢蓁蓁晃晃手里的奶糖,“我已经收到谢礼了,算是钱货两清。” 程涛失笑,“那可不能这么算,这顶多算是回请。这样,你的自行车链条不是坏了?回头推家来,我帮你修好。” 卢蓁蓁眼睛一亮,“那可太谢谢你了,我正愁这事儿不知道咋办呢。” “嗯。” “爸爸,”屋里程小墩开始喊了。 “涛子哥,那你忙,我先回去了。” “好。” 明明不是什么大事,卢蓁蓁心情却出奇得好,走出程涛家大门的时候,她的脚步是轻快的。谁知道走进自家就看到程锦驹正在和大姑攀谈,心情没由来的开始烦躁。 “蓁蓁,你刚才干啥去了?锦驹来了好一会了。”胖婶走到侄女身旁,“你怎么没说昨天你能在下雨前赶回家,是锦驹帮的忙。要不是他提起,我都不知道有这回事儿。他惦记着你自行车坏了,专门过来给你修呢,快去把车推出来。” 卢蓁蓁拒绝,“不用了,我已经请人帮我修了,专门拜托的,到时候却发现自行车修好了,多不好。” 胖婶以为她说的是她那群知青朋友,要说知青和他们庄稼地里长大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啥都会点儿。 “锦驹,你看蓁蓁都已经拜托人了,确实不好让你修了,难为你有这份心,还惦记着。”胖婶打哈哈。 “昨天我们回到家就下雨了,听胖奶奶说你就刚才出去了一会儿,怎么就托人了呢?托的是谁啊?”程锦驹表情温和,“我真的只是想帮你修车,大家同村应该互帮互助,真没有别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说我说谎?”卢蓁蓁表情冷淡。 “蓁蓁,我没有这个意思。”程锦驹想解释。 卢蓁蓁却更觉得反感。 作者有话说: 伙伴们,我更新了!(大喊一声)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53节 第37章 程锦驹求和 卢蓁蓁表情冷淡, 她是不知道程锦驹为什么就认准了她,不过听他冠冕堂皇的扯什么大家是一个大队的,就该互帮互助这样的理由, 她觉得十分可笑。 是该说他胆子大呢,毕竟都追到家里来了。还是该说这个人拎不清呢,毕竟一个人反复强调的往往是最有可能的。单单是“我真的没有其他意思”这句话,卢蓁蓁已经听他驹说了两次。 天知道这才是他们第三次见面, 俩人根本完全就不熟。 要是搁在以前, 卢蓁蓁早就把话挑明说清楚了,她实在不喜欢这种俩人明明什么都没有,却在其中一个人似是而非的描述下仿佛俩人有多些关系似的。 这种黏黏糊糊态度真令人反感。 更让卢蓁蓁觉得烦躁的是,她现在什么都不能说。程锦驹一直没有挑明他想干什么, 一副他对任何人都是这样的,她要是主动提起反倒显得自作多情。 再加上这里是程仓里, 虽然父亲生在这个村子,有极深的渊源, 但她现在毕竟是外人。乡下对男女关系这方面的事情挺敏感的,一个不好有流言传出去, 她可真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或许这就是程锦驹打定的主意也说不定,卢蓁蓁眼中闪过严肃,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不得不说他的想法该很高杆。 不过, 就连一向爱在背后东家长西家短的胖婶都没觉察出不对, 尽管不待见高月兰, 她仍然笑着接待了程锦驹, 也知不知道是该说程锦驹太小心, 还是该说他平常的形象维持的太好了。 程锦驹的名声太响了。大家都觉得他是一个热心肠、有真本事的年轻人, 且前途不可限量。一个人说他是好人,可能是滤镜。两个人说他是好人,可能是亲戚互帮互助。但三个人四个人,大家伙都说他是好人,那每个人都会把他当成好人看待。 这样想着,卢蓁蓁往胖婶身边移了一步,“大姑,我刚刚吹了风,有点头疼,先进屋了。” “好好好,快去吧。”胖婶笑呵呵说道。 卢蓁蓁点点头,回屋去了。转身的瞬间,她还听见胖婶跟程锦驹客气,“蓁蓁家里出了点事,这两天忙,心情也受了影响,和锦驹你关系不大,不要放在心上。” “胖奶奶,我并没有放在心上,谁还没有个心情不好的时候?再说,我事先没有考虑到卢知青的心情,贸然过来,确实是我的过错。”程锦驹言语中都是歉意。 胖婶摆了摆手,“哪有这么多讲究,我们蓁蓁可不是那样的人,这次就是赶巧了。” 兄弟住院休养,她这个当姐姐的也时常担心,侄女儿这个做闺女的就更不用说了。 要不然她昨天也不会同意蓁蓁一个人骑洋车去公社,大队里不忙归不忙,但总还是有活要干的。侄女不在,那他们家分摊到每个人身上的活就变得更多,相应的矛盾也会增加。 可不是胖婶这个大姑做的不称职。他们兄弟姐妹六人,除了她都走出去了,几个弟弟妹妹发达之后对她都很照顾,村里哪个不羡慕她? 之前,二弟好不容易有事求她,她没犹豫直接就答应了,并且承诺一定会好好照顾侄女,但是儿子儿媳妇的诉求也不能忽视啊。 不过偶尔像这样帮帮忙倒也没什么,再加上她侄女懂事,事后肯定会给些好处。 当然也得亏这个宅基地姓卢,要不然他们家里肯定也是一地鸡毛。 不过这些没必要和外人解释,胖婶虽然看好程锦驹,但他们的关系着实还没到那份上。 “我在外面还算认识几个人,要是胖奶奶你们有什么实在难处,可以和我说说,能帮到我一定帮。”程锦驹承诺。 “村里谁不知道你是个好小伙子,比你弟……哎,算了,话说你兄弟传伟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方便和奶奶说说不?”胖婶还挺好奇的。 作为程仓里的万事通,村里一般出个什么事,她都活跃在第一线,但程传伟这事村里知道的人不多,再加上程相良和高月兰藏着掖着…… 虽然这几天也有人说可能和孟晓琴有关,毕竟这俩人说不见就不见了,说回就回来了,现在还都被关进了派出所,也太巧合了点儿。 但是,一直也没有人确定这个消息的真伪。加上,事情关乎到程涛和程小墩的名声,碍于前村长的面子,现在还没有谁趁机胡乱说。 不过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尤其像胖婶这样的人,作为流言的发起者,她自觉身上肩负的任务挺重,这不,直接就问到人家大哥身上来了。 卢蓁蓁回到屋里,背靠着屋门。本来她挺烦的,就听到她大姑问程锦驹这个问题,不免也起了点兴趣。 和村里其他人不一样,她大概知道程涛应该在公社找了工作,要不就是在学啥东西,在公社两次遇见,他都匆匆忙忙的,实在不像是在派出所混日子的模样。 甚至,在卢蓁蓁看来,他根本完全没有受到妻子跟人跑路的影响,甚至状态比以前更佳。以前?话说她现在好像差不多已经记不清程涛以前的样子了? 突然之间,脑海中又出现他在公共电话亭旁打电话的场景。 卢蓁蓁狠狠摇了几下头,安静听程锦驹怎么说。 程锦驹完全没想到,会有人当面理直气壮的问他这件事,一点都不讲究。 “传伟他没什么大事,很快就能回来了。胖奶奶,你就等着看吧。”程锦驹说的肯定。 “是啊?那我可就等着了。”胖婶失望,不过也没追问。 程锦驹笑着说了声好,瞥了眼紧闭的屋门,他眼中闪过失望。 雨又开始下了。 “呀,怎么又下了,锦驹我这边还忙着,咱们回聊。”胖婶慌着要去后院。 程锦驹只能先行离开。 走出卢家大门,程锦驹脸上和气的表情瞬间消失,看着又是泥又是水的街,他眼里都是嫌弃。 视线不经意扫过东边的原因,程涛家大门前那一片看着就像是谁跳进泥窝去扑腾了一番。这是谁呀?闲着没事儿干,玩泥。 还真是吃饱了撑的。 雨越下越大,程锦驹等不了了,硬着头皮走进雨帘。 比昨天更甚,回到家他身上已经湿透了。 高月兰赶紧拿出干毛巾给他擦头发。 “你这孩子,还下着雨呢,出去起码披个蓑衣。”高月兰埋怨。 “昨天回来一身湿,那是没办法的事。今天天这么不好,你咋还不知道小心着点?” 程锦驹接过毛巾自己动手,眉宇带着淡淡的不耐烦。 “什么事情不能雨停了再去,对了,你今天出去干啥去了?” 把手里的毛巾塞到高月兰手里,“妈,你能不能不问了,不能解决问题,还让人烦。” 高月兰一愣,下意识接住毛巾。这是一条崭新的毛巾,是专门为了程锦驹回家准备的。 “那,那妈不问了。” “嗯。”程锦驹转身回屋去了。 高月兰把毛巾晾在门楼底下,又去做中午饭。因为心神不宁,一锅炖白菜叫她炖糊了。 现在粮食金贵,白菜里面又放了肉,虽然有些糊味却十足的香,大家吃的津津有味。 程锦驹却明显吃不下去,勉强尝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怎么吃这么少,那么大个子能撑得下去吗?赶紧再吃点儿。”高月兰把自己碗里的肉夹给程锦驹。 程锦驹挡了两下,没挡住,“不用给我。”语气充满不耐烦。 “你就好好吃自己的,管锦驹干啥!”程相良看不过去,“也不想想你今天做的饭啥味儿,他能吃的下去不?” “我,我……” “行了,正吃着饭呢,你们还必须得吵一架,是怎么样?”郭老太敲敲桌子。 “奶奶,都是我不好。我昨天回来的时候淋了雨,今天有些不舒服,胃口不好。”程锦驹解释。 “身体不舒服,刚刚又出去干什么,在屋里就听见你娘说你。” “我,出去有点事。”程锦驹说道。 “锦驹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村里像你这么大的,就算没结婚也定下了。本来你和刘家那丫头的婚事还是我亲自定下的,不过现在都讲求自由恋爱,你不愿意我们也不能强求。那现在奶奶就得问你一句了,你和你同学到底怎么说?” 一时间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程锦驹这里。 前段时间他突然来信,说是他认识了一个姑娘。对方高干家庭,家是样貌样样出众,并且两个人是自由恋爱,想要结婚,希望得到家里的支持。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家里怎么会不支持。这门亲事要是成了,对他们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后面,他们一直等信儿呢。但是,程锦驹回来之后却对这件事三缄其口,现在又正在处理程传伟的事情,他们也不敢开口,现在郭老太可以说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程锦驹短暂沉默之后,开口了,“奶奶,爸妈,我拒绝她了。不过你们放心,就算不依靠他们家的势力,我自己也能闯出一片天。” 啊? 郭老太皱眉,程相良直接把筷子拍到了桌上,“你说什么混话,你以为往上爬是你上下嘴唇一碰就能成的,现在家里又出了你兄弟的事情,你觉得咱们能解决?” “怪不得派出所这几天一直没有给出确切答复,是不是因为这个?” 程锦驹皱眉,“不会,我没有……”不过他心中也出现了些许怀疑。 “锦驹,要是你还没把话说死,赶紧打个电话给人家姑娘。姑娘家的都好哄,你只要说几句好听话,她就能原谅你了。儿子,错过这个你还想找啥样的?咱们村可都是泥腿子,那姓刘的,说是有个哥哥在县城工作,可你想想他又能给你多少助力?”高月兰苦口婆心。 “这些我都不需要,我靠自己就能比他们走的更远。”程锦驹态度倨傲。 “是不是你弟弟的事情拖累了你?”高月兰发散思维,且越想越是,“我们当爹娘的没本事,啥都帮不了你。你自己给自己找个助力,现在还要被家里拖累,我心里难受啊。” 程锦驹今天心情本来就不大好,他知道仅仅见过两面,就想把卢蓁蓁追到手不可能,但对方冷淡的言辞,满不在乎的态度,还是让他有些气恼,现在又被高月兰讲的心烦。 “能不能听听我说的话,你们啥都不懂,就不能不跟着添乱?现在知道程传伟可能影响到我后悔了,早干什么去了?”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都不可置信的看着程锦驹。唯有程相辰眼神里充满玩味。 程锦驹大概也意识到了这个气氛,“我在省城认识了不少朋友,他们会帮着和这边派出所打招呼,我也去见了邵青云,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高月兰被吼的怔住了,现在听到熟悉的名字,下意识重复了一遍。“邵青云?” 程锦驹点点头。 “之前来家里要债,那个后生是不是就叫邵青云?”郭老太疑惑。 “来家里要债?”程锦驹完全不知道这事。 高月兰磕绊着讲了一遍。 程锦驹皱眉,“之前为什么没告诉我?程传伟到底做了多少事情?” “没,没有了。”高月兰赶紧说。 程锦驹眉头皱的死紧,事情难办了。 ———— 程涛可不知道这些事情,好不容易悠闲下来,他还挺美。 卢蓁蓁离开后,他先给程小墩穿了衣裳,就去厨屋煮了两碗姜茶,足足加了两大勺红糖。 他们爷俩儿身子骨弱,寒气入体容易生病,再加上屋里潮湿,他真怕俩人中招,那后面可没法整了。 程小墩刚开始满怀期待,尝了一口后,就不喝了,太辣。 “如果你把这一小碗喝完,我就给你奖励。”程涛诱哄。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54节 “啥?”程小墩脑袋立刻抬起来了。 “那不能说,你得喝完才能知道。” “窝喝三口,爸爸告诉窝。”程小墩伸出三根手指头。 他儿子现在是不得了了,越来越会讨价还价。 程涛摇摇头,端起碗,把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喝了,喝完之后下意识皱眉,味道确实不大好。 “爸爸?好喝不?” “……你尝尝就知道了。” 程小墩又端起碗,伸出舌头舔了一口,诉苦:“辣的。” “赶快喝一喝。”程涛端起碗作势喂他。 程小墩竟然没拒绝,磨磨唧唧的喝下去了。 “爸爸,奖励!” 程涛捏了捏他的小脸蛋,额头抵着额头夸他:“啊,程小墩真是我的乖宝宝。” 然后就去洗碗去了。 “啊,”程小墩有点愣神,反应过来,用手拍拍自己的小胸脯,“窝,乖宝!” 中午程涛蒸了馍馍,早饭后和面,放在做过早饭还有余温的锅里醒发,快晌午就发了整整一盆。 都被程涛蒸了葱油花卷,和糖窝窝。 中午饭后,外面又下起了雨,程涛又拉着程小墩睡午觉补眠。 一觉醒来,外面的雨竟然下的更大了。 唉,看来明天他也没有办法去上班。 现在的程涛最庆幸的是今天上午他在屋顶上盖上了塑料布,现在屋里已经不漏雨了。 虽然还是潮。 程涛预计自己得在家待几天,不过因为有小崽儿,他倒不觉得寂寞。他也不大想出门,现在出去又是下雨又是泥窝,都没法下脚。再加上程小墩虽然没有再提起,出去难保不会勾起他在泥窝里扑腾的美好回忆。 结果第二天早上,家里就迎来了客人。 雨稀稀拉拉的下着,程涛正在教程小蹲数数,就听见有人敲他家大门。 程涛挺意外,下雨过后,村里家家户户都很少出门了。现在大家撑死就有两身换洗衣裳,淋湿了这一套换上那一套,要是再潮湿了就只能忍着了。 这天一直不放晴,穿着潮不拉几的衣裳,谁能受得了?当然也有不听话的小孩总是往街上跑,弄得满身泥回家,然后一准儿得被揍屁股。 打开大门,看到正在合伞的程锦驹,程涛眯了眯眼。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有事儿?” “涛子叔,你不请我进屋坐坐?”程锦驹语气和善。 “屋里漏雨,现在连个下脚的空都没有,就不请你到屋里坐了。”程涛直接拒绝。 程锦驹没想到对方这么不按常理出牌,不过他没有因为此举感到恼怒,一想到要进去散发着霉味的屋子,他就觉得犯恶心。 “涛子叔,明人不说暗话,传伟和孟知青的事情咱们心里都清楚,”程锦驹直入正题。 程涛静默听着。 “趁现在事情还没有传出来,我认为和解是最好的办法。到时候孟知青回城,大家谁会抓住这件事情不放。涛子叔你放心,我也不会让传伟留在村里,不会让他在你和小墩跟前出现。”程锦驹语气郑重。 说实话如果没有前世的渊源,程涛就只是一个不小心穿过来的外人,他认为这种解决办法确实还不错,不仅保全了自己的面子,也能把对程小墩的危害降到最低。反正被戴绿帽子的又不是自己,他只要想以后就可以了。 但是他是程涛,就连名字是从舅爷那来的。 “你说的非常有道理,”程涛笑着说道,就在程锦驹露出轻松表情的一瞬间,他又开口了,“只是锦驹,你不是我,你认为和解是最好的办法,我可不这样认为。做了错事就要为做过的错事付出代价,对我而言,你们付出代价远比我被人议论要重要的多。” 程锦驹表情僵在了嘴角,“涛子叔,你这又是何必?杀人一千,自损八百,要不得啊,小墩还这么小。” “但凡他们做这事儿的时候想过小墩还这么小,他们就不会忍心伤害他了。你得搞清楚,加害于人的是程传伟是孟晓琴,可不是我。”而且他也没有选择原谅他们的权利。 “涛子哥,大家都是一个大队的,就不能……” “不能。”程涛极其肯定。 “那涛子叔,你就别怪我了。虽然犯了错但家中爸妈实在忧心二弟,要是有办法,我是无论如何都要尝试一下的。” 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不还是下战书吗? “请自便。”程涛还真不怕这个。 两人的谈话,因为没有达成共识不欢而散。 ——现在的他们都不知道,这件事情此时其实已经尘埃落定,而出手促成这个结果的正是孟晓琴。 一场大雨阻断了程仓里和公社的联系。 一直到三天后,当程涛费劲巴拉的来到公社,立刻就被告知了这个消息。 作者有话说: 感谢伙伴们的地雷和灌溉,我好好成长了哦。(ps:还有一更) mon扔了1个地雷;mon扔了1个地雷;40520549扔了1个地雷;呆呆扔了1个地雷;yuki扔了1个地雷 “好的礼物是什么呢”“夏日么么茶”“黄泉路上彼岸花开”“流年终好”“41218426”“迟到的钟”“mon”“jerry”“竹驻株”“曼曼掏粪工”“竹子”“黄泉路上彼岸花开”“寻找”“酸酸”“jojo”“”“k-stop”“魏紫”“喵喵乖乖”“好的礼物是什么呢”“窝是一枚醋包”“19467555”false “魏紫”““窝是一枚醋包”“喵喵乖乖”“mon”“君子言”“我舞我看”“22672002”“22672002”“@心上人.”“曼曼掏粪工”“@心上人.”“曼曼掏粪工“mon“苏黎世”“雁过留声”“一路烟尘”“wendie”“清新女”“白白17”“麒麟”“书迷笙” 第38章 加更加更 在家里足足待了三天, 程涛才重新去上班。 其实程锦驹找他那天中午天就放晴了,昨天的天气更是非常好,要是有心, 咬咬牙也能来上班。不过昨天是程涛来到纺织厂工作的第一个假日,早在几天之前,杨哥和余晋就专门提醒过他了。 因此,他只能含泪在家休息一天。下午实在是无聊, 程涛还抱着程小墩去程大江家赖了半天。 虽然表面上嫌弃的不行, 但好吃好喝都拿出来了,还亲自下厨烧了俩菜。 说实话,手艺根本比不上大嫂。 不过程涛很捧场,把他大哥夸得心花怒放。 临走还得到了哥哥亲手做的小椅子一把, 并且经过程涛的抗议,程大江答应也给他做个同款。 心满意足.jpg 今天, 程涛比往常起的早很多,把程小墩抱给他大爷, 就赶紧出发了。 他要走路去上班。 洋车实在是没法骑,土路泥多, 骑不了几步,车就被塞到走不动。程涛也不忍心这么磕碜他花大价钱买的自行车,反正抄小路,走快点儿也多用不了多少时间。 家里没有雨鞋, 程涛套了一双草鞋就上路了。不过他专门捎个布袋, 里面放了双鞋和一条换洗裤子。 等他走到公社, 看到半截裤腿全是泥的时候, 不禁感叹自己的明智。 上大路之前, 程涛站在路边稍微清理了下。 “程兄弟。” 程涛抬头, “吴公安早,你这是上班去?” “我找你呢,我连着三天去纺织厂找你,凑巧你没来上班。” “找我?”程涛把自己甩了甩手上的泥,“让你见笑了,这路实在是不好走。吴公安,有事儿你就直说,我听着呢。” 吴大忠一时没开口。 “事情很复杂?那中午我过去派出所也行。”请假是不能请假的,他好不容易才来到,就是爬也得爬去上班。 吴大忠摇摇头,“事情是这样的。” 他刻意压低声音,开始说这整件事情。 程涛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这对他来说并不是坏消息,可以说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虽然罪名不同,但坏人终究要得到严惩了。 ……只是孟晓琴还真是狠啊。 程涛完全没想到她会拿肚子里的孩子为赌注。 这几天包括上面送信,外界干预,以及程传伟和孟晓琴各执一词,再加上程涛坚持必须公事公办。使得这整个案件一直停滞不前,整个派出所内气氛低迷。 就是在这时候,孟晓琴提出要和程传伟当面辩论,本来派出所方面是绝对不会答应这个要求的。毕竟被抓捕之后程传伟看上去情绪激动,他们都怕两人见面有闪失? 但孟晓琴坚持,并且承诺如果由她出面的话,一定能撕碎程传伟的假面,叫他俯首认罪。 如果是这样的话,派出所方面会免去很多麻烦。 到那时候,这就不是和解不和解的事情了,既然触犯了法律,肯定就要受到严惩。到最后梁所长终究是同意了。 两人会面之初都挺顺利的,程传伟虽然情绪激动,却并没有过激举动。两人的谈话虽然没有像孟晓琴承诺一样出效果,但也不是全无用处。 见到这种场景,看守的警察也松了一口气。 然而,事故就出现交谈结束的那一刻,孟晓琴差点摔倒,程传伟突然暴起,踢了她一脚,且正巧踢在了她肚子上。 孟小琴当即流产,现在还在医务室躺着呢。 在公社派出所出现这样的事情,程传伟又被当场抓住个现行,这可就等于是杀人,等待程传伟的肯定是重罪。 “本来这事情在发生之时,就该通知家属和相关人等,但是因为下雨只能往后推迟。不过我的同事今天一早就出发去程仓里了。” 程涛皱眉。 “不过程兄弟,你不用太担心。关于孟晓琴肚子里的孩子父亲,公社领导说最好不提,还特意叮嘱让我同事去了之后,内情只告诉大队部和程传伟的家人还有你就行。” 纸包不住火。 因为程传伟这就要宣判,所以这事情不可能死死瞒下去,但他们已经尽量把对程涛和程小墩的影响降到了最低。 “那我可要感谢各位领导和派出所各位同志了,”程涛道谢,“吴公安,这事儿我知道了,我从刚开始就只有一个诉求,那就是请派出所公事公办,往后也一样的。” “是是是,”吴大忠挺高兴,要是每个人都能有这觉悟,他们办事不知道要轻松多些,“那程兄弟你赶紧去上班吧,我这一说又耽搁了你不少时间。” 程涛摇头,“我今天来的早,倒是不用担心会迟到。”突然他想起了什么,“吴公安,你同事今天不会骑着洋车下程仓里了吧?”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55节 “昂。”除了这个,也没有别的交通工具了。 “呃,那我只能请那位公安同志自求多福了。”程涛扔下这句话就走去了纺织厂。 留下满头雾水的吴大忠,摸不着头脑。 程涛走进机修组办公室,杨哥已经到了。 “涛子,你可算是来了。”杨哥把手里的一打票据和报修单递给他,“厂委和工会那群干事还真是一点都不留情。刚才送来单子,这就要求交报告,我哪弄的出来?” “晋儿还没到。”程涛把票据放在桌上,示意杨哥帮忙把门关上,然后坐在工位上换了裤子和鞋。 “唉,别提了,田主任回家的时候出了点儿意外。现在在医务室内躺着呢,晋儿被叫去照顾她了。” 程涛一愣,“回家路上出了点意外?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从纺织厂到家属院统共没有一里地,怎么还把自己折腾到医务室里去了。 “你真以为是意外?田主任小心着呢,就以前啊……呃,反正她可爱护自己了,哪舍得让自己出意外。” 嗯?杨哥可是很少吞吞吐吐的。 “听说和仓库的老胡有关。现在就连派出所都介入了,也不知道最后会调查出个啥结果。” 程涛想起第一次来纺织厂的时候,见到的第一个场景就是田翠花怒骂老胡,把人贬的一文不值,没想到这短短时间,老胡就支棱起来了。 虽然方法完全错误。 “到底是晋儿他妈,咱们用不用过去探望?”不管田翠花是什么人,但在程涛这她只是同事的母亲。 “可别,”杨哥立刻拒绝,“晋儿肯定也不希望咱们过去。” “这样啊。”那他就当省了一桩事。 只剩下两个人,机修组明显比往常忙了许多。 中间杨哥去三车间维修,久久不见回来,这时候又有其他车间来叫人,程涛只能硬着头皮上。 他本来只是想去看看情况,走到之后发现问题都不大,他就直接上手三下五除二的把问题解决了。背着工具包回机修组,半道遇到神色匆匆赶过来的杨哥。 “杨哥,麻烦你还往这赶,这边已经完事儿了。问题不大,我看过你和晋儿处理过,试了试,缝纫机现在已经能够正常运转了。” “是啊,”杨哥的声音有些飘忽。 程涛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两人转身返回办公室,半道俩人谁都没说话,一直到快进办公室的时候,杨哥开口了。 “程涛,你非常聪明,在我所见过的人里是数一数二的。你学习能力很强,只是看着我和晋儿的操作就敢上手,且还能把事情做成。你真的很了不起。” 程涛失笑,“杨哥,你说这话是认真的,如果是认真的我就收下了,如果只是调侃,那就算了。” 杨哥摇摇头。 “我在师傅手底下做了六年学徒,从前年开始才正式上手维修。机修组拿着比别人高的工资,当然也比别人辛苦,其余几个人也都是差不多的情况。” “唯一例外的余晋。不过他从小在机修组长大,他爸爸是纺织厂副厂长兼机修组组长,从小耳濡目染,再加上他对这块儿比较有兴趣,虽然说只用两年就出师了,但其实之前已经经过了好多年的积累。” 程涛一边推门,一边点头。说余晋对这方面的知识感兴趣,他相信。偶尔空闲的时候,经常会看到余晋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面看工科书。 “像你不管去哪里,都能混的开吧?也有很多姑娘注意到你。” “嗯?”这话听着不大对啊?“杨哥,你……” “没事儿,你就当我刚刚说的都是屁话。”杨哥抹了一把脸,回自己工位去了。 程涛不明所以。 中午下班,程涛不去食堂。 “有事儿?”杨哥问道。 程涛点头,“要去医务室探望病人,不是啥重要的人,回来再去食堂也能来得及。” “哎,我不是说了,不用特意去看望余晋母亲。”杨哥觉得程涛太讲究。“你就算去了,也得不了好。” 程涛失笑,“不是,杨哥,我真的有事才要过去。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为防冷不丁看见晋儿,我还得带份礼。” “随你。”杨哥一副“我懒得管”的模样。 程涛只是笑笑。 下班后,程涛去供销社买了两包点心。他准备先去看孟晓琴,如果遇到余晋就去瞅两眼田翠花,如果遇不见就算了。 点心肯定不会留给孟晓琴,要是没遇见余晋,他就拿着回家喂小崽儿。 公社没有医院,这是唯一一家医务室,其实可以算是一个小型医院。买药,输液,包扎还能住院。 程涛刚进去就看见了老大夫,老大夫看他额头上的绷带已经拆下来了。 “自己动手就拆下来了?你可真能耐。” “不痛不痒,洗了两次澡,它自己掉下来了。”程涛笑笑,总不能为了拆绷带还来一趟,每次都花不少钱呢。 老大夫诧异,掰着他的脑袋看了半天,确定伤口确实已经愈合了。“这么多年,我就见过俩和你一样体质的,受伤后恢复特别快。” “是啊?” “对,对对,这个人说起来你应该也认识,就是救人的那个程青松。” 程涛眉眼微弯,不管老大夫说的是谁,他都能泰然自若。不过如果对方是程青松,他心中就多了几分宿命感,身为父子,体质一样再正常不过了。 “哎,你这个娃,咋不说话呀?” “我该说什么?”程涛不清楚这个规矩,只能虚心求教。 “在咱们公社,只要提起程青松和毛凤莲,不管大人小孩,哪有闷不吭声的?”哪怕感叹一句“他们都是好人”呢。 “他们是最好的父母。”程涛说道。 “这个,可就不是咱们说的算喽。”老大夫不说话了,“你是来看望病人的?” “嗯,我知道她在哪个房间,自己进去就行。”程涛说道。 老大夫摆了摆手,让他自便。 孟晓琴病房很好认,因为外面有公安把守。程涛说明身份和来意,他们就放他进去了。 孟晓琴清醒着,睁眼看着顶墙。 听见开门的声音,她都没有收回眼神,看看是谁进来了。整一个心如死灰的模样。 “现在装给谁看啊?当你下定决心的时候,应该就想到这个结果了吧?”程涛可不相信这是所谓的巧合,就是不知道孟晓琴用了什么办法,能在一瞬间激怒程传伟。 这只能说明她太了解对方了,如此才能一击即中。 孟晓琴移动眼珠,看到程涛,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当然想过,不光想过,我还无比期望着那一刻。” 一想到她的孩子身上会留着程传伟的血,她就觉得肮脏。 而且,她现在还是不能确定自己以后斗不斗得过程锦驹,要是对方依注定走上顶点,按照他的性格,他就绝对不会让程家的孩子流落在外。 到那时候自己培养了多年的儿子还是要回到程家的怀抱,甚至成为对方挟持她的工具。她绝对会崩溃的。 “既然这样,又何苦惺惺作态?让那个未成形的孩子知道,恐怕会觉得你恶心。”程涛嘴下不留情。 “你说的很对!”她根本就没有资格。 “吴公安说你要见我。孟晓琴,我对你没有那么多耐心,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很快就要回省城了。” 程涛抿唇,难道他还要给出祝福? “让我在临走之前见小墩一面。”孟晓琴转头看向程涛,祈求他。 “我知道你认为我没有资格见他?我是承认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和你比起来,我不配成为他的母亲。” “但是程涛,我是他亲妈,这点你永远都否认不了。在你替小墩做决定之前,能不能先问问他的意见?” 程涛嗤笑,“你对自己的认识倒是越来越深刻了,那你怎么就没有点自知之明,悄无声息的离开不好吗?为什么非得在离开之前给孩子和我留下这么个难题呢。” “程涛,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已经为了这次自私自利的行为付出了代价。我以后再也不会有孩子了,今生就只会有小墩。我想见见他,亲眼看看他过的很好,我有错吗?”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孟晓琴眼睛里滚落到床单上,就算是歇斯底里她也不敢动,下半身很痛。 这个女人看上去很可怜,不过这里只有一个不会怜香惜玉的程涛,他面无表情,丝毫没有因为孟晓琴的哀求动容。 他确实一点都不同情孟晓琴。 孟晓琴有今天的结果,全是因为她之前种下了因。如果她的行为只是把自己推到了深渊,程涛不会说什么,更不会有所批评。但是她自私自利的行为还影响了其他人,一个对程涛很重要的人的亲人,程涛怎么可能会同情她呢? 不过,孟晓琴有一句话说到了他的痛处,那就是小崽儿的想法。 “事情我会考虑,也会过问小墩的想法,不过我不会替你隐瞒什么。”他不会把孟晓琴塑造成一个美丽的母亲。在不抹黑她的情况下,和程小墩说实话是程涛的底线。 孟晓琴不可置信,“小墩才三岁,程涛,你,你就这么恨我?” “远比你想象中的要恨。你把程传伟扔进去,把自己摘了出来。孟晓琴,如果我这么做可以让你得到他那样的结局,我可能也会做的。”程涛压低声音。 孟晓琴心灵一颤,再看程涛,她觉得这个是魔鬼。 呼吸开始急促…… “你怕什么?我不过说着玩,外面公安守着,我能做什么?”程涛无所谓笑笑,转身走出了病房。 孟晓琴能听见他笑着和门口看守的警官说话,乐观,积极又阳光。 “都是假的!”孟晓琴惨笑,“都是假的!” ——出门后,程涛左右看了看,都没有见到熟人。正准备走,前头的病房打开了,余晋从屋里走了出来。 得嘞,事情就是这么凑巧。 “涛子哥,你怎么过来了?” 程涛指了指孟晓琴的病房,“过来探望病人,还想着能不能遇见你?那,提前准备好的。” 余晋失笑,他没说请程涛去病房看看。“那我就收下了,谢谢。涛子哥你还没吃饭吧?再不回去食堂可就不剩啥了。” 程涛点点头,“对对对,我确实该回去了。”不过,“那之前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一下。” “什么?” “最近杨哥出啥事了吗?” 余晋笑,“涛子哥,你不会无缘无故这么问吧?” 程涛摇头,“我今天回来上班之后,总觉得杨哥有些奇怪,好像我得罪了他一样。也不是针对,就是觉得怪怪的。”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56节 余晋笑。 “看来我是问对人了。” “涛子哥,你……真的不想给小墩找个后妈。” “这都哪跟哪儿?我和你说正事呢啊。”程涛笑骂。 “虽然我觉得李湘湘不大合适,其他还有挺多选择的。”余晋直接说道。 “怎么又扯上……呃,晋儿你说认真的?”程涛愕然的看着余晋。 “连着两天,都来办公室问你来没来上班。”余晋说道。 “不是,我和她也没有什么交集,怎么会?”程涛不大理解。 余晋摊手,他也不知道啊。“不过你也不用太理杨哥,他要是过分了,你就怼回去。” 说句不好听的,杨哥他有什么资格?大家都在一个工厂,要是真有这份心,俩人可能早就定下来了,毕竟他的年纪也不小了,家里人也都急得不行。不知道是他还是他家人介意李湘湘的名声,不管是哪种,总归他们没啥关系。 更不用说涛子哥根本没这心思,从头至尾都是李湘湘的一厢情愿。 “放心吧,吃什么都不会吃亏。”程涛拍了拍余晋的肩膀,“辛苦了。” 看着程涛走远,余晋推门走进病房。 第39章 非主动说明情况 程涛走后, 余晋提着两包点心进到病房。 “谁来了?”田翠花往他身后看了一眼,却没有看到人。诶,刚刚她明明听见余晋和谁门口说话。 “我的同事。”余晋淡淡的说道。 “真是稀奇啊, 你竟然还让同事专门来看我?”田翠花冷哼一声,而且这两包点心还不便宜呢。“看来人家不知道你的忌讳啊。” “他是来探望别的病人,顺便多备了份礼,说是怕遇见我失礼。”余晋实话实说, 他不可能让同事过来的, 这事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吧。 田翠花顿了一下,然后就开始赶人,“你不用在这候着了,咱俩相看两厌。有你在, 我可能还要晚恢复几天。” 余晋没有理会这句话,他把点心搁在桌上, “今天早上,派出所来人了, 我告诉和他们说不追究这件事了,他们已经让人把老胡接走了。” 田翠花脸色突变, “你说什么?凭啥?我都被他害到住院了,你竟然放过他?” “是你不道德在前,就凭你做的那没良心事,只是摔一跤算是得了便宜了。”余晋说话毫不客气。 “你闭嘴!余晋, 你别忘了, 我是你妈!” “所以, 连我都没法追究老胡的责任。利用职权偷梁换柱, 你做的那些蠢事难道还要我点明?别以为别人都是傻瓜, 你真以为大家都不知道你干了啥?” 余晋讽刺翘起了嘴角, 然后就被迎面扔过来的枕头打了个正着。枕头里面放的是乔麦,猛一下打在脸上还真是挺疼。 余晋一动都没动,只是冷冷的看向田翠花。 “你给我滚!你翅膀硬了想飞了,现在反过来教训起我来了。但是余晋,你别忘了,你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我就是烂到底也是你妈!” “原谅他,凭什么原谅他?你现在就给我去派出所叫人过来,竟然敢动我,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田翠花情绪逐渐激动激动起来,开始口不择言。 “呵,你身上果然留着他的血。软弱、烂好人,什么事情都指望不上。幸亏他早就死了,他不要你了!你不喜欢我又怎么样,你是我田翠花把你养大的。” “你觉得我做那些事情恶心?厌恶我?我告诉你,余晋,所有人都有资格就你没有资格,你就是这样活下来的。”田翠花指着余晋嚎叫。 余晋捡起地上的枕头,送回到病床上,弯腰的一瞬间,被躺在病床上的田翠花照着脸扇了一耳光。 “啪”的一声,在病房里听起来尤其响亮。 余晋脸上迅速出现一个手印,不过他甚至都没有生气。“说我就说我,以后就不要提他了,我不想他到了下边儿,还要被你打扰。” 说完这句话,他站起身,“派出所那边已经结案,要是你还想追究,就去闹,反正你最擅长这个,不是吗?” 余晋转身走出了病房。 田翠花的那些话没有激起余晋过多的反应,因为已经习惯了。 以前他还会反驳,妄图让对方知道,起码对死去的人有基本的尊重。不过,很快他就知道那只是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让对方更加肆无忌惮。 后来,他学会了忍耐,在田翠花叫嚣这些的时候,强忍着不再给出反馈。后来,他竟然真的就不会再为这样的言语感到愤怒了。不知道是长大了,还是觉得这种行为实在可笑。 不过,田翠花有一句话说的没有错。任何人责怪嘲讽她,就自己没有。 “晋儿?” 余晋没走出多远,就听见后面了秦浔的声音。他站住回头,果然看到了秦浔正朝他这边跑过来。 “不是说要在病房等着?怎么自己出来了?幸亏我刚刚看到了你的背影,就追了过来,要不然我找到病房里不是很尴尬。”他和田姨实在是没有什么话说。 “我出来透口气。”余晋耐心的等他把话说完才开口,“我们昨天已经说好了。后面你不用再过来,怎么又过来了?” “这不是怕你吃不好,”秦浔晃了晃手里的饭盒,“我专门在国营饭馆提了几个菜,要在病房熬着,可得好好补充营养。” 说完,秦寻拉着余晋去了走到医院后面的空旷处,那里有一颗歪脖树,俩人像小时候衣裳,坐上去开始吃饭。 “不是说在她受伤这段时间不起争执吗?怎么还动手了?” 余晋吃了一口小酥肉,“我刚刚告诉她,我没追究老胡的责任就让人回去了。” 秦浔皱眉,“你难道没告诉她,老胡受的伤比她还严重些?” 田翠花是在上楼梯的时候被人拉了一下,扭伤了脚腕和膝盖。不过她可不是吃素的,在对方冲出来的那一刻,她拉住对方把人甩出了老远,所以现在田翠花只是扭伤,老胡的腿都摔断了。 结合之前田翠花对老胡的所作所为,甚至直接把人的工作折腾没了,其实说实话他们再追究下去,也没脸。 今天,老胡媳妇儿出来,承诺以后再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并且也不打算要回工作,只希望田翠花不要追究她男人这次的所作所为。 余晋答应了。 然后他看着胡家的几个青壮年,背着一个扛架把老胡背家走了,他们实在不舍得掏住院的钱。 “说了也没用。”田翠花肯定不会产生同情心,反而会笑着嘲讽对方终不过是自作自受。 秦浔沉默,他换了个话题。“机修组那边能忙的过来吗?要不我去帮两天忙?” “不用,她没大碍,我明天就回去继续上班。”余晋拒绝,“你现在最该做的事情是好好看书,争取一次考进机械厂。要是你最后灰溜溜的回来,可别指望我安慰你。” “肯定不会!”秦浔笑,转移话题“话说杨哥和涛子哥他们没过来看看。” “和杨哥说不让他过来,涛子哥倒是抽空过来了一趟。”余晋把遇到程涛的事情说了。 “真的?那杨哥这事儿干的不地道,他自己没想娶人家,还要控制人家不要对其他男人有好感。另外,晋儿,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情,李湘湘是有未婚夫的。”秦浔声音里充满疑惑,所以晋儿到底为什么把李湘湘和杨哥凑在一块,现在还牵扯到了带娃的涛子哥。 余晋正在扒米饭的手顿了一下,他好像完全忽略了这事儿。 程涛也是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突然想起还有这回事,毕竟当时那个青年拳头差点招呼到他脸上,记忆深刻的很呢。 他本来就觉得是余晋想多了,就见过几面,李湘湘怎么可能就看上他?现在更是这样觉得了。 满心哭笑不得的吃了午饭,程涛溜达着回机修组,半道正好遇见了李湘湘。 程涛现在心情已经平复很多了,看见对方礼貌点头示意了一下。 “程,程同志,你终于回来上班了。”李湘湘却迎面走了过来。 “嗯,是啊。”程涛应了一声,就准备走过去。 却在下一刻被李湘湘拉住了胳膊,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程涛反手挣脱了她的手。回头看到人姑娘被他甩的差点摔倒,程涛多少有些懊恼,“你没事儿吧?” 李湘湘摇摇头,她看上去有些手足无措,不过还是问:“程同志,听杨哥说你有个孩子?” 程涛心神一闪,了不得了,这事儿都说给人姑娘听了。不过这样也好,“是,今年两岁多,难缠的很。” 李湘湘看着程涛脸上温和的笑容,愣了愣神,才低声回答,“是吗?那可真好。” “是还算不错。”程涛附和。 李湘湘给程涛深深鞠了一躬,转身跑远了。 就在转身的那一瞬间,她的眼泪就流了下来。其实类似的话,之前徐薇就提过,但是她不相信她。后来杨哥也说,她着实慌乱了一阵,现在她终于在程涛这得到了证实。 她早该知道的,上天从来不会垂怜她! 程涛看李湘湘跑走的时候踉跄了几下,觉得有些担心,不过他没有跟上去,既然注定不可能就最好不要再做出让人误会的举动。不过,心里还是觉得怪怪的,皱着眉,程涛转身回了机修组。 半下午,程涛差不多把厂委和工会要的材料都整理出来了。他没耽搁,赶紧送了过去,顺便他还得补一份请假条。 接待他的干事几乎是感激涕零的迎接了他,多亏了程涛做了几手准备,这位干事才能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工作,天知道他已经做好挨骂的准备了。 虽然下雨是突发事件,但是没有关紧门窗的他到底要付一半的责任。 幸亏啊…… 程涛感觉也不错,虽然工会不会刻意为难人,但有时候就得等着,今天的效率可以说是创了新高。 果然是有熟人好办事。 一直到走,人还对程涛表示感谢。 “葛干事你太客气了,这些都是我分内之事。”程涛笑着说道。 葛干事摇摇头,不过没有多做解释。最近他正面临提干,可是一点差错都不能出。 程涛回到机修组,很快就到了下班的点。换上早上过来的时候穿的衣裳,他拿着空布袋出发回家。 秋雨后的山林间长出不少菌子,程涛早上就打定主意下班回去的时候去捡些。 果然,一路上收获颇丰! 绕到大街,程涛没上万福河大桥,就听见村里传出吵闹声。 早就想到只要公安说明情况,程相良家肯定会闹一场。就是没想到都到这个点了,他们还没散。 而且听这动静,他们还专门挑了个离他家近的地儿闹。 真是麻烦啊!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迟到了,明天罚我双更!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57节 第40章 承诺的一更 程涛走上万福河大桥, 拐进程仓里。 离老远就看见他家门口聚集了一大堆人,吵闹声显然也是从这里传出去的。其中高月兰的声音,尤其刺耳。 程涛皱眉, 他都不知道程相良一家怎么还有脸闹出这么大动静。真要计较,这件事情发生到现在,都是程传伟自作孽不可活。 觊觎别人的东西是其一,疯狂往别人身上泼脏水是其二。 现在, 觊觎的东西临时反水, 且在最关键的时候祭出了杀招,直接把他定在了耻辱柱上,现在还不得不面临沉重惩罚。往别人身上泼脏水这个行为,也因为自己的手段不够高超, 反而给自己惹了一身骚。 怨谁? 当然是谁手贱怨谁! 当然了,乍然听见这个消息, 程相良一家接受不了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就这件事情本身,程传伟本来只需要接受道德谴责就可以脱罪。就算再严重点好了, 程传伟去游行挨批,那也不会持续太久。 因此, 程相良一家从开始就积极作为,想要把程传伟摘出来。没想到最努力最失望,他们找这家关系找那家帮忙,连程锦驹都回来了, 程传伟却因为染上了人命, 即将要接受更严厉的处罚。 不仅如此, 恐怕他们全家的成分也要发生变化。 惶恐, 愤怒, 多种感情交织之下, 当然会做出一些不符合常理的蠢事。 程涛走过去,站在外围听了会儿高月兰的哭诉。 不过,现在说啥都白搭了,公安亲自来村里通知,谁还会听他们一家胡咧咧?不过这声声泣泪,倒是让周围不少人动容。 尤其是当妈的,真真是谁生的孩子谁疼。程相良家就出来了一个高月兰,其他人到现在都没有露面,都在家里当缩头乌龟的。 不过动容不代表心生同情,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高月兰更是其中典型。之前她男人当大队长的时候,她多神气啊,整天恨不得鼻孔瞧人。 另外她怨谁啊?叫她再这么溺爱孩子,该! 像村里半大小子火气方刚,平常难免有矛盾,要是谁家孩子动了传伟,高月兰直接就骂人家去,根本不问谁对谁错。而且,程传伟裤兜里就没断过钱,这哪是农村娃,简直比城里娃过得还滋润。他们村来了不少知青,也没见几个像传伟这样的。 大家虽然不至于幸灾乐祸,但心里还是有几分畅快的。 这也是在场大多数人的心声,要不然谁愿意站在泥窝里看高月兰鬼哭狼嚎。 程涛绕到后面,他不想掺和这事,但是家又不能不回。当然,不想掺和和害怕掺合是两回事,他并没有刻意隐藏,光明正大穿过几个人挪到了自家大门口。 大雨后,街上泥泞不堪,得小心的贴边走才能不踩泥。 这里围这么多人,有拉人的也有看热闹的,不可避免的每个人身上都溅了不少泥点子。当然程涛身上也不算干净,混在其中,还真没有几个人注意到他。 就在他走到自家门口的时候,人群中就有人开始不耐烦了,“高月兰,你现在咱们村闹有啥用?要是真觉得你家传伟冤枉,你就该去公社去派出所闹去,看他们能把传伟放出来不?” 明面上是给出主意,其中的嘲讽却怎么都掩饰不住。这一听就是平常和高月兰有仇,或者是看不惯高月兰女士以前所作所为的,语气非常嫌弃。 这有一个人开腔,其他人也都忍不住了。 “是啊,你拉着大队长想干什么,以为你们家现在这名声还挺好听是不?幸亏已经换了大队长了,要不然咱们程仓里大队的名声全让你们家给毁坏完了。” “对啊,要我说这事还是你们当父母的不自知。自家孩子啥模样自己还不知道,竟然还想把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给他,也不看他压不压得住。看把,你们把他最后这点福气也都给作没了。啧,啧,啧,真倒霉!” “你们闭嘴,我们家传伟是好孩子,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高月兰恶狠狠的看向周围,她家传伟从小就听话,咋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她和相良还有锦驹之前去看他的时候,明明都挺好的,他怎么可能—— “都怪孟晓琴,都是那个贱女人勾引传伟,他才犯了错。对,都要怪那个贱女人。”高月兰开始喃喃自语,比起说服别人,他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这话一说出口,周围人全都安静下来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他们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反应,原来程传伟这一系列事情还真跟孟晓琴有关。 不过,一时半会的,大家想弄清楚整件事情还挺难的。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程涛开大门的声音就尤其明显。一时间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这里,站在他前面的社员还自觉让出了道路,很快就让他直接暴露在了高月兰眼前。 程涛察觉到了,莫名回头。 ……就看到了高月兰眼睛里汹涌的恨意。 程涛嗤笑,反手推开门,正准备进门去。 “是你,是你搞的鬼。肯定是你,你和孟晓琴联合起来诬赖我儿子。”高月兰叫嚣着,她声音尖细,带着怨毒。 “哈哈哈,都怨你,都是你的错,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媳妇都管不住,你竟然还有脸在这站着,你个窝囊废!”高月兰指着程涛开始叫骂,“孟晓琴那个贱人,结婚后还勾搭我儿子,背地里不知道和多少人有过关系,恐怕你那么宝贝的儿子也不是你的,哈哈哈。” 程涛顶了顶后槽牙。他看高月兰一眼,抬步进门,把手里的布袋挂在墙壁上,顺手抄起旁边的铁锹。 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三两步走到高月兰身边,抬起胳膊。 “涛子!”“程涛!”“涛子叔!”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泥水溅起,周围一圈人都遭了殃,惊慌之下下意识往后撤退,不过不是所有人的动作都迅速完整的,一时间乱做一团。 等一切平静下来,大家立刻看向程涛和高月兰。 高月兰跪坐在泥窝里,浑身全湿,她满脸惊慌,狼狈不堪。她似乎被吓傻了,现在动都不感动。 站在她面前的程涛也被溅了一身泥,泥水顺着高挺的鼻子流下来,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我发现人就是有这个劣根性,总是想挑软柿子捏。高月兰,程传伟是在派出所当着公安的面伤了人,致人当场流产,就算说破大天去,他也得受到惩罚。你们别想把他摘出来,现在埋怨这个埋怨那个,倒不如反思反思自己是怎么把孩子教育成今天这个样子的。” “说起来这是我第二次提醒你了,但显然你还是没听进去。” 程涛站起身来,“以后,我不想听见任何人编排程小墩,要是再让我听见一次,我就不会是夯地上这么简单了。” 说着,他把铁锨扔在地上,因为他刚刚使劲儿太大,已经断成了两截。看着周围眼里的惊吓,程涛稍稍满意,他刚刚这话不仅是说给高月兰听的,也是对所有人说的。 有的时候好脾气确实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但有的时候确实要犯浑一点,要不然你说出去的话根本没人当真。 虽然大家眼睛中明晃晃写着“他是不是疯了”,但是眼神里的害怕却不似作伪,效果还算不错。 “涛子,你说的情况大家都理解,小墩是咱们看着长大的,都为他着想着呢,你就放心吧。”程相文代表大家表态。 周围大家都随声附和。 “涛子你放心,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大家都明白。” “今后咱们大家都约束点自己,别啥都当着孩子面说。” “涛子叔,你放心,要是让我看见谁敢胡咧咧,我就撕烂他的嘴。”最后这个声音特别激动的明显是程传阔。 程涛顺着声音抬头,看到了表情特别激动的年轻人,笑了笑:“那我就在此谢谢大家了。” 收回眼神的时候,程涛顿了一下,程传阔身边站着的那个年轻人是他继兄? 虽然传阔后娘嫁过来之前,大家看见他就调侃,但是等人真正嫁过来之后,却少有人说啥了。不过他这个继兄存在感还真是低啊,要不是他就站在程传阔身边,程涛也不会注意到这个人, “乡里乡亲的,说啥谢!”“你这娃子还跟大爷客气。”大家态度都非常好。 程涛点点头,捡起两截铁锹回家,正好和匆匆赶过来的程锦驹擦身而过。 两人的表情都绝对算不上友好。 关门的瞬间,程涛听见哪个小孩喊了一句,“呀,她尿裤子了!” 随即是一阵哄笑声。 程涛关上门,把一切都关在了门外。 因为程涛突然爆发,再加上高月兰丢了大人,外面很快就散去了。 程涛简单梳洗了下,换了身衣裳,又把脏衣裳泡在水里,才出发去接程小墩。 这一路上,他才终于知道到底为什么最后才会闹成那样。 派出所公安来得不巧,当时大家正在村部开会。今年雨水超过往年,不用开渠引水,反而洼地还积了很多雨水,是要继续等还是人工把水排出去,这是两套方案。 这是程相文作为大队长,第一次主持耕种,他生怕出了差错影响来年的丰收,就喊了几个人商量。当时已经是午后,他们差不多已经决定要利用人工把水排出去,就听见外面有人喊。 出去一看,一个年轻的公安站在村部大院,手里还推着一辆塞得满是泥的自行车,身上鞋子哪哪都是泥。今天天气晴朗,出了大太阳,不过气温还挺低的,但那名公安浑身已经都被汗水渗透,看上去十分狼狈。 大家赶紧去帮忙。心里却觉得好笑,这才刚下过雨,泥土路最难走的时候,公社领导一般不会选择这个点下乡,就算下乡也不会骑自行车。那绝对会比徒步要多费好几倍的力气,这名公安没经验啊。 没经验的公安已经累到嗓子眼冒火,这一路上他完全是负重前行,自行车的前轮和后轮完全不转,本来以为这样的情况只是一段路,后边就好了,没想到就一直到程仓里都是这样的路。 “水,先给我一碗水。” 程相文赶紧让堂侄倒了一碗水过来。 公安缓了口气,他哪里还记得上边的叮嘱,直接就把他来的目的给说了。 于是,当场就有不少人知道了这事。 后面,程相文陪着公安去程相良家,等他们出来的时候,大家伙都已经知道这事儿了。 当时,高月兰拉着公安不让离开,喊着什么她儿子冤枉。此举把公安弄得手足无措,他坚持走,高月兰又死活不松手,到最后简直变成了俩人在街上和泥玩。 村里妇女看不惯高月兰在这丢人,在程相文的授意下,合力把她拉开了。谁知道高月兰转头又赖上了程相文,拉拉扯扯就到了村东头,接着就是程涛回来看到的那一幕了。 “涛子,你就放心吧,村里没谁听高月兰那疯女人说的话,大家都不会把她的话当真的。”大家对程涛表示善意。 “是啊,小墩看着这么乖,以后你多带他在村里玩。” “好啊,那我可谢谢大家了。”程涛笑着回话,看着脾气再好不过。 好不容易走到程大江家,抬手刚要敲门,门从里面被打开了,跳出一只程小墩,“爸爸!” 程涛稳住小崽儿,抬头打招呼,“大哥,大嫂。” 程大江先是打量下他,确定情绪各方面没有异常,才微不可见的松了一口气。他摆了摆手,“来了就好,忙了一整天,快带小墩回去吧。” “大哥,我都忙了一天了,你都不让我进家去吃顿饭啊?”程涛笑着问。 “看你多大脸,赶紧回去,”一会天黑了,深一脚浅一脚的再把他大侄子摔了。 程涛把程小墩抱起来,“我们好可怜,你大爷这是撵咱们走呢。” “爸爸,”程小墩搂住程涛的脖子,纠正:“不是窝,没有窝。” 程涛一愣,拍拍他的小屁股,“你才多大点儿,就知道要和你爹撇开关系了,这以后还得了?” “嘿嘿嘿。”程小墩小腿一蹬,躲避他爹的手。 “涛子,要想留家里吃饭就留下,我这边也才刚做呢。”李盼弟笑着说。 程大江没说话,但也让开了位置,让他们爷俩进去。 程涛摇头拒绝了,“嫂子,我和大哥说着玩呢。现在路不好走,趁天没黑,我们还是先回去了。” “那也行。”李盼弟也不硬留人。 程涛抱着程小墩和程大江李盼弟道别,转身往家走,一路上都走得小心翼翼的。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58节 “爸爸,窝好想你啊。”程小墩腻着程涛,声音甜腻甜腻的。 “你做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坏事了?” “木有,”程小墩立刻回答,却更显得心虚。 “是不是今天又跑到泥窝玩去了?之前不是答应爸爸了?”程涛直接点名,小崽儿的衣裳从上到下换了个遍,他要还啥都看不出来,那才是真就奇怪了。 “哇,”程小墩惊讶,意识到自己干了啥,他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爸爸,窝错了。”程小墩主动承认错误。 “错哪了?” “窝不该不听爸爸的话,去玩水。不过爸爸,他们都在玩,我也想玩。”程小墩声音委委屈屈的。 程涛一愣,随即笑了出声,“他们都在玩儿,就说明这么做是对的?他们不听爸爸的话,你也不听?” “不是,窝,窝听话的。”程小墩赶紧重申。 “嗯,那为什么还去泥窝里玩了。” “好玩。”程小墩小小声说道。 程涛一愣,他竟然问孩子为什么去玩泥,除了觉得好玩,还能是其他什么理由?不过大哥大嫂处理的非常得当,给小崽儿洗了澡,换了衣裳,而且也没把这件事情告诉他。显然是这仨人达成了某种协议,或者说在小崽儿的软磨硬泡下妥协了。 不过,孩子该教育的时候就得教育,一定不能放松,不然那极容易因小失大。 因此,回到家程涛就把程小墩放到了墙根,让他乖乖站在那。 “因为你没有听话,所以要受惩罚。老实在这站着,我什么时候说可以动了你才能动。” “爸爸,”程小墩扑向程涛。 程涛往后退了一步,“不行!” “爸爸?”程小墩吓了一跳。 “乖乖站着,我去做饭。”程涛站起身。 程小墩眼睛里开始蓄泪。 程涛闭上眼睛,他叹了口气,又咬咬牙:“不许哭,眼泪掉下来,今天就没有晚饭吃了。” 程小墩委委屈屈,又把眼泪憋了回去。 程涛哭笑不得,这大概就是吃货的自我修养?提到吃的,让他们做啥都行?加快速度,简单做好了晚饭,程涛才松口程小墩可以挪动。 程小墩第一时间扑向程涛,“爸爸!” 这次程涛没有躲开,抱着他去洗手洗脸,“玩泥玩水可以,但是得在长辈允许的情况下。要是自己去玩,就要罚站,你记住了吗?” 程小墩点点头。 “好,吃饭吧。” 等吃完饭,程涛程小墩又变成了黏黏糊糊的父子俩。 第二天,程涛照样是走着去上班。 到办公室里看到余晋,他还惊讶了一番,“今天就过来了?” “反正待在医务室,也没什么事需要我去做,还不如回来上班。”余晋随口答道。 程涛点点头,然后就开始按照昨天送来的报修单给两人分配任务,他自己则选择跟余晋一组。 今天,他们的任务还挺重,几乎没什么寒暄就各自出发了。 两人说着话走去五车间。按照惯例,他们会先和车间主管打声招呼,然后由他领着去查看机器,要是小问题顺便就解决了,要是还需要更换零件或者一时半会修不了,就在机器上贴个条,表示这台机器暂不能用。 往常,他们所到之处就算不会受到热烈欢迎,但也不会影响气氛,今天却不一样。他们刚走进五车间,整个车间直接就安静下来了,一个个的都拿眼睛瞥向程涛身边的余晋。 程涛都感觉到了巨大不适,处在视线中心的余晋却神情自若,自始至终没有流露出丝毫异样。 接着开始检查机器,处理问题。 期间,那种眼神如影随形,从未消失。 程涛轻轻皱起眉,他大概知道余晋母子俩有隔阂,问题大概还出在田翠花身上。这两天因为老胡的事情,纺织厂内流言四起。昨天他不过去车间逛了一圈,就听说了不少他们母子的事,其中还牵扯到余晋已经去世的父亲。 纺织厂内,田翠花的风评不好,大家提起她往往是一脸鄙夷。余晋的父亲则完全相反,大家提起他带着浓浓善意。 不过,他也只听到了只言片语,根本没办法把事情串起来。 等问题处理完毕,两个人一起走出了五车间。 两人没有直接走回机修组,而是绕远路走到了仓库后面。程涛是觉得余晋现在应该需要吹吹风,冷静一下。 路上,余晋主动提起,“涛子哥,你应该还不知道我家里的事情吧?” “是啊。”程涛笑笑,就算是朋友,也不一定非得什么都了解。 余晋却没打算隐瞒,简单说了一下。 整件事情听起来有些狗血。 余晋的父亲,年少家贫,被父母卖进戏班子,还没等他混成角儿,国家出现大变化,人民解放了。他回家,却被父母赶了出来。 后来,他倒插门娶了大几岁的田翠花,才勉强混上温饱。建国后,万福镇筹办纺织厂,他因为自学过几年维修,从而成为了纺织厂正式工,后来还慢慢做到了副厂长。 余晋的父亲是一个好人,包括程涛昨天在车间听大家说,包括现在听余晋自己叙述,都是如此。相貌英俊,脾气很好,富有责任感,这是大家对他的评价。 但是程涛却觉察不出他是合格的父亲,余晋言语中也没有任何情绪表明这点。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余晋十岁那年,余副厂长值夜班的时候,仓库突然失火,他为了救火救人,把自己的命搭里头了。 “所有人都说他死的伟大,我其实也挺好奇,他为什么到最后一刻还想着成全自己的名声,而不是想想家里的妻子孩子以后该怎么办?”余晋讽刺的笑笑。 程涛没有说话,余晋需要的是倾听者而不是其他。 “有段时间我身体不好。我妈,就是田翠花,为了让我活着吃了不少苦。最难的时候甚至当着别人妻子的面跪到人家跟前,只要肯救我让她干什么都行。” 程涛一愣,一个妇女跪在男人跟前说这种话,可想而知,被传出来后会变成什么样。 “你的病?” “吸入烟尘过多,仓库失火的时候,我正好在。”余晋语气平淡。 程涛没有再问下去。 余晋的思绪却有些走远了,他甚至还记得当日田翠花罕见炖了鸡腿,让他过来送。他跑到机修组没有见到人,逛着逛着就去了仓库,然后就看到他正在和那个女人说话。 余晋以为他们在说公事,就一直在外面等,想等他出来吓他一跳,谁知道他迷迷糊糊竟然睡了过去。 他是被浓烟呛醒的。 张嘴想喊,正好看到屋里他正挣扎救那个女人,身上只披着一件衣裳。 就算再傻,他也知道发生了啥。 他的好父亲出轨了。 后来,每次想到这件事情,余晋就觉得可笑。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真的很不公平。 第41章 承诺的二更 余晋从来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情。 那个男人对他来说曾经是最好的父亲, 最亲近的人,但是他选择抛弃他。他明明有机会活命的,明明有机会再为他的儿子撑起一片天, 但是他在最紧要的关头放弃了这个机会,选择陪那个女人一起下地狱。 是的,下地狱。 余晋从来不觉得他会上天堂。 不过,他和田翠花也不算亲近, 头十年就很疏远。所以就算后面单独一块生活了六七年, 也没有培养出所谓的母子情感。 这么多年,他唯一觉得自己离田翠花最近的时候,大概就是为了让他活命,她去跪求那个医生的时候。也只有那一次, 他觉得自己大概真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 她总是认为他更崇拜父亲,看低母亲。所以她总是会在吵架的时候, 尖酸刻薄的嘲讽他,嘲讽那个已经死去的男人。余晋每次都表现出不耐烦, 不是因为那个男人不可触碰,只是因为他一点都不想提起他。 从某一刻开始, 那个男人留给他的阴影已经超过了他留下的所谓美好。 从刚刚开始,余晋就没有说话了。 程涛便也不去打扰他,他陪着余晋从仓库后面慢慢走回到机修组办公室,彼时杨哥已经回来了。 “你们动作怎么这么慢?五车间的问题这么难解决?”杨哥上来就问。 “那倒不是, 我们路上耽搁了会儿。”程涛摇头, 然后顺手指了指桌上的报修单, “杨和, 要是下次我不在, 你拿这上面的报修单去就行, 这些我已经按时间顺序排列好了。” 他清楚的记得时间,并且在每一份报修单上坐了标记。 现在机修组虽然有三个人,但是只有两个人能上手维修机器。所有的工作量,程涛大概都会分成两份,尽可能公平的分配给他们,不过哪个车间问题麻烦,哪个车间需要维修的机器多都是不固定的,结束的时间当然也存在差异。 不过这次你多完成一个报修单,下次我多完成一个,综合下来都大差不差。程涛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其他意思。 “可别,我再给你倒腾乱了,我还是在办公室等你吧,还是你给我们分配任务最公平。”杨哥笑呵呵说道。 嗯?程涛有点闪神,“……那也行。” 旁边的余晋抬了抬眼,也没有多说什么。 很快,仨人又分成两波去了车间,完事才去食堂吃饭。 下午刚上班,厂委就有人来叫余晋,说是田翠花的处置办法下来了。 程涛正好要去厂委汇报工作,递交文件,就跟着一块过去了。 综合前面的种种情况,厂委对田翠花的处置并不算太严重。只是免除她现在的职务,转去车间做一名产线工人,依然是正式工,工龄也还在。 一直到这里,余晋的表情都还好好的,甚至还对宣布此事的领导说了声谢谢。 “你妈这两年是咋了?脾气暴躁,逮谁骂谁就罢了,现在竟然还做出这样的事情,真是给余副厂长脸上抹黑。这次要不是看在余副厂长为工厂做过巨大贡献,可以说改写了咱们纺织厂的历史,这件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过去。” 闻言,程涛皱眉,他觉得余晋应该不喜欢听到这话。果然对方的话音刚落,余晋就僵在了当场。 程涛过去,伸手捣捣他的胳膊,“你这边完事了吗?完事咱还一块回去。” “啊,好,”余晋回神,“我这边完事了。” 转身正准备走,余晋又想起一件事,“我能问一问老胡会怎么处理吗?”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59节 “这份工作本来就是他的,既然他没有亲自签名和按手印儿。只要他的体检没有任何问题,这份工作转让书就不做数。” 余晋点头:“那就好。” 两人在工会办公室门口分开。程涛回机修组继续下午工作。余晋则要去医务室,既然处置办法下来了,肯定要和田翠花说一声的。 程涛挺担心余晋现在的情况,对方看起来着实不大对头,于是他跟在他后头走了一段路,看他走进医务室,才松了口气回办公室。 余晋站在医务室大门里,看着程涛转身离开,唇角勾了勾。 他就很少从别人身上得到善意和关心。秦浔算是一个,那个傻子总是把他当成小孩一样,希望他往真善美的方向发展。不管遇见什么坏事,他总会第一时间提出疑问,让他相信另一面可能是美好的。明明他自己都知道不可能。 秦浔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不是每个人都适合走这条路的。不过不得不承认,每次看到他为自己忙前忙后,抓耳挠腮的想想出一个破局点让自己真正相信这个世上还是好人居多,他就觉得自己存在是有意义的,起码有人愿意为了他费尽心机。 程涛则是另一种人,他不会把自己的思想加注在别人身上,也从来不会妄图去改变和教导别人,他只是用他自己的习惯去给别人温暖。 余晋觉得自己刚刚就感觉到了。 走到病房,田翠花正醒着。 “你又来干什么?不是回去上班了。”田翠花看到他,直接皱起眉头。 “刚刚我去厂委了,他们请我转达纺织厂对你的处置办法。”余晋叙述了一遍。 田翠花平静的听他说完,少见的温和笑笑,“没想到临了临了,我还是沾了他的光。” “那也是他该你的,”余晋语气冷淡。 田翠花皱眉,不喜欢余晋这个语气,“你说的啥话?你爸他也不是故意要走的。他就是那样的人,觉得公大于私。我是个俗人,但他不是,你没听厂里所有人都说他是一个好人吗?” “够了!总之你记住了就成。”余晋不想听她再说下去,转身离开。 田翠花想发脾气没发出来,只能看着关上的病房门怄气,嘴里开始嘟囔。 余晋就站在门外,听着屋里那人骂他。 田翠花是一个自卑且矛盾到极点的人。 说她自卑。她本身长得不好看,年纪有大,最后却嫁给了余晋的父亲,她一直觉得这是一种荣幸。因为觉得自己配不上男人,生活中她就处处忍让,家里的事情都以男人为主。这就造成了田翠花的生活中只有男人没有儿子,余晋从小是跟着父亲长大的。 余晋对她来说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男人还在的时候,她一心扑在对方身上。男人不在了,她抚养儿子更像是完成一种使命。她养着他,不是因为他是自己的儿子,更多的是因为他是她男人的儿子。 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认知! 余晋苦笑。 这种情况持续了好几年,因为执念,田翠花的想法往往是自相矛盾的。听见他不尊重父亲,会咒骂他没良心。也会在某个瞬间觉得自己太难太委屈,儿子太看重父亲,骂他忘恩负义。 总之,余晋不管怎么做都不能如她意。 这种情况下,母子俩人只能越走越远,当然他们也从未靠近过。 很多时候,余晋其实根本不想和她争论。 有些事情,不知道就还可以沉浸在回忆里。虽然在余晋看来,那些回忆也没有什么可记忆的,但对于田翠花来说却不一样。如果连过去的梦境都打碎,他怕田翠花整个人都会崩溃。 不过,近几年田翠花办事确实越来越不修边幅,隐隐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想法。你们不是说我生活不检点,说我因公徇私吗?那我就做给你们看! 她说到做到,开始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内,滥用私权。虽然得到了大家的厌恶,自己也没得到好处,但田翠花从不曾后悔,依然故我。 似乎这样会让她感到快意。 ……却从没有想过余晋的处境。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夫妻俩是一样的人。 余晋平复下心情,直接回到了机修组。 上午他们三人都挺忙,到下午却闲了下来。 外面传来吵嚷声的时候,程涛并没有在意,余晋也只抬了抬眼,杨哥直接出去凑热闹。 本以为吵嚷声很快就能平息,没想到却愈演愈烈,到最后很多人都出动了。 接着就听见有人喊,“李湘湘跳湖了!”“李湘湘跳湖了!” 呃! 程涛和余晋对视一眼,俩人站起身就往外跑。 纺织厂外面往右拐的小树林西面有一个湖,湖水很清,夏天的时候经常也有人跳进去游泳,捉鱼。水很深,一般一个人的时候谁都不敢轻易进去。 现在湖里却有好几个人,看样子都是救人去的。 最醒目的还是杨哥。 最后把人救上来的也是他。 程涛和余晋赶紧上前,不约而同脱掉身上的外套给李湘湘披上,这样才不显得太过狼狈。 杨哥按着胸脯让李湘湘吐水,然后又给她做人工呼吸。 李湘湘呛了一口水,悠悠转醒。 看到面前的杨哥,旁边的程涛和余晋,以及周围围观的人群后,她意识到什么,直接昏了过去。 要说刚刚人刚跳进湖里的时候,大家都是担心,毕竟是一条人命,如果就这样没有了,看着也怪可惜的。但是现在人已经救上来了,大家的关注点可从尊重生命转移到八卦上去了,有哪个姑娘被一个男人这样又是按胸又是人工呼吸的,这清白可全都毁了。 正在这时候,李湘湘的未婚夫那个叫大壮的青年拨开人群跑了进来,看到眼前这一幕,冲上去就要揍人,被余晋和程涛拦住了。 “后面的事情,你们可以关起门来自己商量着解决,但是现在我觉得还是先把人送到卫生室去吧。”程涛说。 大壮当然不想答应,但是看到余晋,他又不敢轻举妄动。最后只能说:“把人给我,我抱她去卫生室。” 杨哥没有理他,一把抱起李湘湘就往医务室走。因为在湖里游了很久,杨哥体力明显有些不支,险些摔倒,程涛赶紧去扶了一把才勉强站稳。 大壮愤恨的盯着杨哥,又嫌弃的看了一眼他怀里的李湘湘,但还是跟在后头。 很快就到了医务室,老大夫去看李湘湘的情况,剩下四个人都在外面等。 很快,李湘湘的父亲和母亲,包括妹妹徐薇都到了。 看到浑身湿透的杨哥,李父第一反应不是感谢他的救命之恩,而是想揍他一顿。“就是你,你毁了我女儿的清白,是不是?你这个憋犊子,看我不揍死你。” “他救了李湘湘的命。”程涛拦了一把。 “我宁愿她死在湖里,也不想这么丢人现眼。”李湘湘的父亲脱口而出。 余晋嗤笑一声,指着病房说:“那正好,现在还有机会,快去把里面的大夫扯出来,让她自生自灭去吧。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就当是还了你的养育之恩。” 余晋说话可以说极其不客气。 “你这个不知道是谁儿子的人,竟然这么说我!”李父被激怒,口不择言。 余晋眼神变得漆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李父竟然有些胆寒,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被徐薇扶了个正着。 “行了,余晋,你这么吓人给谁看呢?我爸只是心疼自家闺女,难道还不兴他语无伦次了。”徐薇瞥了余晋一眼。 余晋根本都懒得看她。 “行了,你们都别吵了。我会起起责任的,我会娶她。”杨哥大吼一声。 “谁稀罕你?我有女婿,大壮,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李父问出这话的时候是充满信心的,他觉得自己未来的女婿不会计较这些,毕竟这么多年了,大壮是啥样的孩子,他都看在眼里呢。 但是他问出这句话后,大壮并没有立刻回答。反而犹豫着嗫喏了几句,接着就喊出了声,且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我不管,我后悔了,我不要娶李湘湘了。她都已经被别人抱了亲了,就这还想嫁给我?” 李父两眼发黑。 “你说什么,大壮,你是不是误会了,湘湘可不是这么不知检点的孩子。”宋鸽,也就是徐薇的母亲,李湘湘的继母反驳道。 “不信你们去问问刚刚在湖边围观的人,大家都看到了,我可丢不起那个人。再怎么说我叔那是市机械厂的工人,取这一个侄媳妇不得丢死人啦。” “哎呀,那可怎么整?湘湘这种情况还能嫁给谁去?”宋鸽面带担心。 “不娶就不娶,真以为少了你,我闺女还嫁不出去了。”李父气得不行。 “嫁出去嫁不得出去你们看着办吧。另外李伯夫,你不会忘了吧,订婚这么多年,我们家可给你们老李家花了不少钱,明天我就整出个数来,你们立刻给还回来,但凡有一点差,我就闹的满镇皆知,让你们老李家抬不起头来。就你们那个不知检点的闺女,我看她能嫁谁?” 李父脸上没什么表情,“就你逢年过节拿家去那仨瓜俩枣,你回去,整单子去,我对对数只要对得上,我就还钱。” 宋鸽却完全慌乱了,“老李,话不能这么说,你现在和大壮说的这么过,湘湘咋整?大壮,你也别和你伯父硬犟,你和湘湘那么多年了,感情深厚,可不能因为一两件小事就毁了婚约。” “这怎么能是小事呢?她都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还亲嘴了,我告诉你们,这件事咱不能算完。”大壮越说越气,他花这么多钱可不是为了娶一个二手女人回家的。 李父一把拽过宋鸽,“你怎么回事儿?看湘湘不是你闺女就硬把她往火坑里推是吧?就凭他那副嘴脸,他那个人就不能嫁。幸亏出了这档子事儿,要不然湘湘嫁到他家就是跳进了火坑。” “老李,那你说孩子现在咋办?”真当你闺女是天仙呢? “那个谁,他,他不是要娶,我答应了。”李父指着杨哥。 “啊!” 程涛和余晋都一脸震惊,他们实在没想到事情发展到中间还会有这样的反转。 再看杨哥,虽然结果是如愿了,但好像不是很开心。 后面的事情需要杨哥和李湘湘的家人商量,这就没有程涛和余晋啥事儿了,俩人一起回了办公室。 李湘湘这事闹的全厂大家人心浮躁,走哪儿都在讨论。反而之前田翠花的事情完全被抛在了脑后。事情都是这样,当另一个热闹出现的时候,前一个热闹就失去了吸引力。 快下班的时候,杨哥回来了,满身疲惫,甚至他跳湖时穿的那身衣裳还在他身上,都暖干了都没来得及换。 程涛和余晋对视一眼,事情进行的怕不是很顺利,要不然就算李湘湘一家没注意到杨哥这么狼狈,他自己家里人也不会没注意到。 “十天后,我和李湘湘结婚,到时候请你们来喝喜酒。”杨哥突然说道。 那这事儿是成了?怎么看杨哥不像有一丝高兴的样子。 “行啊,到时候我们肯定去。”程涛答应下来。 “我也一样。”余晋说道。 杨哥点点头,脸上并没有几分愉悦的模样。 按理说多年心愿终于达成,应该是兴奋喜悦的不知该如何才算正常,怎么都不会像他这样。不过之前程涛就没问过他和李湘湘的事情,现在他们两个有了某种特定的关系,就更不合适问了。 要是造成误会,对双方都不好。 下班后大家各自离去,程涛去了趟邮局,果然又有他的包裹。签字取出来,他当然不会扛在肩膀上拿回家,那也太累了,只能拿去办公室自己的工位底下放着。 再次离开的时候,又经过卫生室,离老远就看到杨哥和徐薇肩并肩走着,还有说有笑的。 程涛觉得挺惊讶。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60节 第42章 程锦驹的试探 看到杨哥和徐薇凑到一块, 程涛深感不适,总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 正在这时候,杨哥抬头朝程涛这边看过来, “今儿这么稀奇,你还没回去?” “刚有事回了趟办公室,这就回去了。”程涛回道。 杨哥点点头,指了指医务室, “那我们就先进去了。” 程涛说了声“你忙”, 他也得赶快回家了。 等到程涛走后,杨哥和徐薇又走了出来。 “你确定他不会多想?”徐薇说话很不客气,她不喜欢程涛,第一次见面就莫名排斥。 “他不是多管闲事的人, 干满两个月就滚蛋了,不会愿意趟这趟浑水的。另外别把我和你混为一谈, 咱俩不是一路人,这件事我谢谢你, 但是以后你要是在针对湘湘,我绝对不会原谅你。”杨哥警告徐薇。 “呵, 现在硬气了,之前请我帮忙的时候,你咋不这么说啊。”徐薇冷笑。 “徐薇,湘湘以前是对不起你, 但是到现在她应该也已经还完了。你难道就不怕秦浔知道你的真面目?晋儿不屑背后说你, 我可不一样。” 徐薇表情一僵, 她憋了口气, “你现在得罪我有什么好处?你觉得订了婚, 这事就万无一失了?告诉你早着呢!” 杨哥似笑非笑, “那咱们就走着瞧。” 徐薇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又说不出为什么。 这俩人的交锋,程涛完全不知道,不过他也遇到了麻烦。 程涛刚回到村里,就被程锦驹拦住了。 “你去纺织厂工作了?”程锦驹表情和语气都不太好。 程涛眨眨眼,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不多,当时还被他叮嘱最好不要外传。但其实现在传出去也没事儿,他是纺织厂正经聘用的临时工,没有占用其他人的名额,也不是去给谁代班。 不过,程锦驹这种反应有些不大对,仿佛他去纺织厂工作多不正常一样。 “是啊,已经工作一段时间了。”程涛直接说道。 程锦驹看向程涛的眼神充满了审视,直接质问:“你为什么会去红鸩纺织厂工作?” 这个问题就很有意思,他为什么不能去纺织厂工作?而且,在整个万福公社,他难道还有其他选择吗? 接着又听见程锦驹突然问了一句,“你知道秦式连锁超市吗?” “连锁超市?百货大楼吗?”程涛面露疑惑,“这两年省城才兴起的?那我要得去好好见见世面才行了。” 程锦驹审视的看向程涛,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才稍微放心。果然,不是谁都有他这么完美的运气,他才是天选之子。 “涛子叔,就算去纺织厂上班,也成不了正式工人吧?”程锦驹的态度立刻转变,一下又变成不可一世的模样。 “是啊,大概只上两个月。”程涛承认。 程锦驹故作惊讶,“那可没剩下多少时间了啊?” “是啊,”程涛低声说,“不过这就不是锦驹你该担心的事情了,在那之前,你还是多想想自己家的事情咋办。” 程锦驹表情僵硬了一下,“这个就不劳涛子叔费心了,我自有办法。” 说完,转身就走了。 程涛内心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平静。 程锦驹提到的秦式连锁超市和程式商超,这两者到底有什么联系?按正常的逻辑思考,“秦”可能是一个姓氏,如果再联想到红鸩纺织厂,秦厂长?秦浔? 这个还可以放到旁边,现在这里面最大的问题是,程涛从来没有听说过“秦式连锁超市”这个概念,从来就是程式商超,而程式商超的创建人就是程锦驹。 难道这个程锦驹也是穿来的?但是自己经历过的前世和程锦驹经历过的好像又不一样,所以这个程锦驹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他是重生归来,因为手握金手指才能取得后世那种成就? 程涛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秦式”连锁超市很可能就是“程式”的前身,也就说程锦驹也是站在巨人肩膀上才能看得更远? 一时间,程涛突然有些释然。 他作为普通人,重来一世却要和那么了不得的人为敌,虽然只是年轻时候的程锦驹,但程涛还是担心。他一直把程锦驹当成他对付程家最大的阻碍,从心里防备他出招,但现在看来程锦驹似乎并没有那么可怕。几次交锋,他都没有表现出会成功人士的气魄。 为人自大狂傲,沉不住气,手腕也并不高超。 这样的人,好像也不难对付? 尽管未知事情很多,他也只是从程锦驹的只言片语中总结出有可能的情况,但是彻底认识到程锦驹这个人的脾性,对程涛来说很关键。 他的心情突然放松了很多,一直压在心头的石头终于被挪开,他终于可以迈着更轻松的脚步走向以后。 程涛的心情并没有表现在脸上,但是真正关心的人还是看得出来。之后,他去程大江家接程小墩,程大江的第一句话就是:“今天遇到啥好事了?” 程涛把小崽儿抱起来,回答他哥:“嗯,算是吧。” “爸爸,啥啊?”程小墩偏着小脑袋问他爹。 “那我可不能告诉你。”程涛抵着他的小额头。 “咯咯咯,”孩子笑个不停。 “今天又是从公社走回来的吧,赶紧家去好好歇歇。”李盼弟递给程涛一个大碗,里面放着几个还冒着热气的土豆,“刚出锅的,你们爷俩拿回去吃。” “嗯,谢谢你了大嫂。”程涛笑着道谢,抱着崽儿,拿着吃的走了。 “哎,我怎么觉得涛子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李盼弟看着爷俩儿的背影,总觉得程涛突然轻松了很多。 “他也该长大点了,年纪不大没有一点年轻人的活力,成天摆张臭脸给谁看呀?还是这样让人舒服点。”程大江冷哼一声,这日子又不是不能过,整天就跟背上压着千斤顶似的,老子不在了他这个大哥还在呢,他那样是干啥啊? “你说的对!”李盼弟笑眯眯附和。 程大江“哼”了一声,转身进家去了。 ———— 程涛包括他身边的人都松了口气,程锦驹这边又是另一番模样。 他从来就没把程涛当回事,年代久远,他已经记不清楚往事种种。自从和那个女人结婚之后,他几乎就和程仓里这个地方断绝了联系。 别说他和程涛只是同村,甚至他连亲弟弟那些年干过什么事他也不太清楚。可以说,后来他关于这个村子的认识都是偶尔打电话回来,他妈唠叨的那几句,实在算不上全面。 当他确定自己确实回到了过去,毅然决然的拒绝了和那个女人结婚,这是他不幸的开始,他肯定要坚决杜绝。 正在准备回家的时候,就接到了高月兰的电话。 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程锦驹并没有那么着急,前世他并没有处理过这件事情,很可能是爸妈怕牵连到他,并没有通知他。而且,从结果来看这件事最后确实是顺利解决了的。 因为知道结果,程锦驹觉得自己委实没有着急的必要,就在前天他还觉得事情肯定会迎来转折,但是随着事态发展他觉得不对了。 按照现在的法律,程传伟在派出所当着公安的面伤人,真的有可能安然无恙的回来吗? 另外,他的记忆中他父亲一直到死都是程仓里大队长。后来秦式开发案,还是他父亲经手办理的,怎么这时候已经班里病退了呢? 事情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他想了想最近发生的事情,如果说有哪个人让他觉得异样,那就只有程涛了。 紧接着他又听李顺不小心说漏嘴得知,程涛每天早出晚归是去纺织厂上班去了,心中怀疑更是加剧,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后世开遍全国的秦式商超的起点就是以万福公社的红鸩纺织厂为依托。 程锦驹怀疑程涛和自己一样,是重生回来的。 但是刚刚看见程涛,稍微试探后他又否定了自己的怀疑。 他没有在程涛身上看到破绽是一方面,程涛看上去实在不像有大作为的是另一方面。另外,他也不觉得会有人和自己一样幸运。 退一万步讲,就算程涛是从未来过来的好了,他连自己的悲惨命运都改变不了,还谈什么改革销售模式,成为时代领头羊?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自己更了解秦式的发展模式,只要条件允许他完全可以避开那些不断试错的过程,直接让秦式商超的模式在自己手里发扬光大。 当然,到那时候,影响世界的就不是秦式而是“程式”了。 既然未来注定不会再有秦式,他何必管程涛认识谁,又去哪了?只要确定他对自己没有危险,他就可以什么都不计较。 另外程涛这个人也确实不好动,谁让对方有个好爹? 在程锦驹的计划中,他首先要依托程仓里一步步发展起来,然后等待时机成熟再走出去,这样他就绝对不能惹恼村里人。 不过,他本来的计划还是出现了意外。他父亲已经不是程仓里的大队长,他们家失去了很多话语权。另外,随着他弟程传伟的事情越搞越大,他们家的名声受到了重创,这对他来说不是一个好现象。 唯一可以庆幸的是,他本人受到的影响并不大。 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尽快在村里建立起威信,赢得大家信任,方便他进行下一步计划。至于其他的,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嗯,顺便他还要娶卢蓁蓁为妻。 上辈子没干成的事情他都要一一做成。 作者有话说: 伙伴们,明天双更! 第43章 承诺的一更 和程涛想的一样, 往后两天纺织厂可热闹了,被李湘湘跳湖这事情占据着头版头条。 只要下车间,总会被动听到些与此相关的事情。 听说杨哥和李湘湘的婚事进展并不顺利, 最后能成是杨哥威胁他家里人,如果不答应这辈子他都不娶媳妇了,他母亲才勉强松口。但是老人家到底气不过,最后直接住进了医务室, 现在杨哥姐姐和姐夫正在病房照顾着。 听说李湘湘的前未婚夫大壮整理了一份归还清单送了过来。李父看过之后火冒三丈, 表示这些东西他家从未收过,因为理直气壮,李父反驳的时候并没有压低声音,吸引不少人前去围观。 一边死不承认, 一边又说自己确实给了,争争吵吵, 可把周围吃瓜群众喂得怪饱。 大壮家当然也不是吃素的,他家老太太亲自出马拿出了一份记账单, 上面大到定亲时候的六十六块钱彩礼,小到一包点心一包糖都有记录。其中宋鸽巧借各种名目问大壮要的钱, 每次一两块,五六块,几年下来竟然也有几百块。 老太太这一掰扯,大家可算明白事情出在哪里了, 一时间都看向宋鸽。 李父当场就定在了那里, 他完全没想到宋鸽竟然瞒了他这么多事情, 抬手就要教训她。却被宋鸽接下来一系列话给打蒙了, “你还有脸怪我, 就你那点工资, 能够干什么的?你吃好的喝好的,难道真以为自己那点工资能负担得起?装什么呀!” 李父恼羞成怒,一巴掌甩了过去。 “我也是为了这个家,想着反正是一家人,就当是未来女婿的孝敬,谁让你闺女她想不开,还这么不知检点,退个婚还弄得人尽皆知!”宋鸽捂着脸讽刺。 李父当场差点被气中风。 “我管你们咋想的,反正这钱你们必须得还给我,”大壮冷哼一声,然后不怀好意的指着杨哥,“那个现在不是你的好女婿吗?就请他还钱给我吧。” 这话一说出来,杨家和李家人的表情都很难看。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61节 杨哥则是脸色铁青,这辈子他都没这么丢人过。 大家都觉得说归说,做归做,这个钱杨家绝对不可能会出,就是杨母那一关都过不去。 杨家觉得自己太冤枉,李家又实在掏不出这个钱。听说一直到现在,三方还在僵持之中,没有商量出个解决办法。 作为局外人,程涛对这整件事情,只是过过耳,并未放在心上。 不过对中心人物杨哥来说显然不是这样,这两天他总是黑着脸,看谁都跟欠他五百块似的。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程涛和余晋都尽量不往上凑。 程涛很庆幸,幸亏机修组有仨人,他还有个选择余地,和余晋一组,就可以避免和杨哥多接触。 然而,你越不想咋样,现实就越可能咋样。 余晋要请假。 “他就是去市里考个试,还要你陪着?”程涛质问。他们请假是不会影响薪资的,但是需要后面抽空把自己请假的时间补回来,这也相当于要牺牲自己休息的时间。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秦浔今年十八,不是八岁。当然了,这个年纪也确实不算大,对于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的人来说,当然要找个人作伴,做好的人选也确实该是朋友。 但是啊但是,余晋走了,他就得单独面对满腹怨气的同事,这个好像有点问题。 “涛子哥,咱可不兴人身攻击啊。”余晋笑着拍了拍程涛的肩膀,然后老气横秋的说道:“接下来就辛苦你了,程涛同志。” 程涛莫名觉得余晋是故意的。 大概是程涛表现的太过明显,余晋不得不再解释一句,“涛子哥,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早在之前我和秦浔我们就说好了,就是没知道他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考试。” “你以为我会信?”程涛瞥他一眼。 余晋笑,美人就算是真的做了损事,对着他那张脸,你也很难责怪他。程涛叹了一口气,板上钉钉的事情,他也只能认了。 “你们准备怎么去市里?要不要我打电话问问我二姐,看县城运输队最近往市里出车不,让你们搭个便车?” 余晋摇头,“这次就不用了。要是浔浔考得进去,再请姐姐帮忙吧。” 程涛点头,示意他知道了。 余晋当天下午就没再过来,程涛开始跟着杨哥下车间。 杨哥显然被家里琐事闹得影响了工作,在车间,他差点就失手弄坏缝纫机。 程涛吓了一跳,赶紧上前补救。幸亏他手快,最后总算是有惊无险,不然他们机修组可丢人了。本来只是一个小问题,经过修理却变成大问题了,车间这群工人能放过他俩才怪。 他们刚走出三车间,杨哥就说话了,当然主要目的并不是为了感谢。“唉,我刚才一下子昏头了,差点就出大纰漏。幸亏你指出来了,真真是叫哥哥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没想到这不到一个月,你竟然进步这么多,都能给我指错了。” 程涛其实只是想对自己的工作负责,并没有想得到对方的感谢,但是话里有话就是你的不对了。 “我也只是跟着你和晋儿学了个皮毛。”程涛淡淡说道。 杨哥瞟了程涛一眼,“我是没想到你作为临时工都能对机修组有这么大的归属感,我要向你学习啊。” 程涛一愣,随即说道:“那倒不用了。再说这都是应该的,别管以后咋样,我现在还是机修组的工人,一个人出问题全组都要担责任,帮你也是帮我自己。谁都不想给自己惹麻烦的。” “是啊。”杨哥淡淡说道。 两人之间的氛围悄悄发生了变化。 很快就到了下班的点,程涛在街上碰见了吴大忠,就聊了几句。然后被告知程传伟的判决即将下来,绝对不会轻。另外,孟晓琴将于三天后回省城,到时候她的家人会来接她。 程涛点头,这让他想起了一件他不得不面对的事情。 回到程仓里,程涛把程小墩接回家。 一路上,他平静听着程小墩向他汇报今天的所作所为,并专门强调“大爷同意,我才玩了泥。” 程涛点头,这事儿他知道。这两天程小墩衣裳,手上,指甲缝里都是泥,他大哥怕他误会孩子,专门说了。 程小墩嘴里的泥指的是胶泥。 村里一群孩子在河沿旁边挖了个洞,掏出了不少胶泥。然后给小伙伴们儿都分了点,可以用来捏造型,甩响炮,程小墩这两天对此是乐此不疲。 这在程涛看来是一项不错的活动,可以锻炼手工,激发孩子的想象力创造力。可以让他多体验自然,亲近自然。再加上这在村里又是一项集体活动,好好参与对融入孩子这个群体也有好处。 “嗯,既然大爷都允许了,你当然可以玩。” “昂。”得到爸爸的认可,程小墩非常高兴。 “崽儿?” “啊?”程小墩应声。 “你想见你妈妈不?” 程涛终于还是问出这句话来了。他其实不知道自己想要听到什么回答,如果程小墩说想,他也不可能把孟晓琴领回来。如果程小墩说不想,他又觉得心疼,这才是个三岁娃啊。 啧!真是,小崽儿还什么话都没说,他自己倒是先纠结上了。 “妈妈?”程小墩重复了一遍,然后把下巴颏放在程涛肩膀上。 “妈妈走。不要窝和爸爸,窝也不要她。”程小墩小小声说道。 于是,程涛就知道了,孩子不是不想,只是觉得委屈。 “嗯。那她现在想见你,你要去看看她吗?”程涛亲了亲程小墩的后脑勺。 “那她以后还走不走了?” “走。” “那窝不去了,窝有爸爸就行了。”程小墩搂着程涛的脖子,小脑袋整个扎在他脖颈处。 程涛歪歪脖子,伸手拍拍小崽儿的背,“她走了,以后就再也不会回来了。真的不想去看看?” 他不想隐瞒,也不会欺骗程小墩,这样付出的代价太大,因为他注定不会允许让孟晓琴三番五次来打搅自己和程小墩的生活。 “那,那,”程小墩的小脑袋瓜转不过来这个弯儿。 “嗯,小墩可以慢慢想,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和爸爸说。”程涛温声安慰。 “好。” 回到家后,程涛把小人放在地上,让他自己玩。自己则去厨屋做饭,他把鱼干放进锅里,盖上锅盖。然后趁着锅底火旺,就在锅底门前给程小墩洗了个战斗澡。 因为趴在地上,偎在泥窝玩泥,程小墩的衣裳每天都要打三遍肥皂才差不多能洗干净,当然身上也不见得多干净。也就是现在天凉了,程涛不敢给他洗澡洗得这么勤快,忍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穿上衣裳,让程小墩坐板凳上烤会儿火,避免发热感冒。他则去院子里把爷俩儿的衣裳洗了出来。 很快,鱼炖好了。 爷俩高高兴兴的吃了顿晚饭,然后手牵手去小广场散步。 程小墩现在在村里可不是以前那个待遇了,结交了一群小伙伴不说,见着谁都能说两句,每次出门“哥哥,姐姐,嫂子,姑姑,叔叔,婶子”,就没有他不知道叫啥的。 短短时间里,他儿子成长的不仅仅是体重,还有与人交流的能力。 人果然是一种群居动物,可以喜欢独处,但不能总不接触人。尤其是在成长期,接触外人显得尤其重要。 “蓁蓁姑姑,”程小墩离老远就看见了卢蓁蓁,他眼睛一亮,松开程涛的手指就跑过去了。 卢蓁蓁看到程小墩也很高兴,主动蹲下来接住扑过来的小炮弹。 “洗澡了,冷不冷呀?”卢蓁蓁看着程小墩身上干净的小衣裳小鞋子,和下午河沿边趴着玩泥巴的时候简直判若俩娃,关切的问道。 “不冷,爸爸给烤火。”程小墩笑嘻嘻说道。 “那可真好。”卢蓁蓁笑眯眯说道。 俩人脑袋抵着脑袋说的高兴,程涛这边也被李顺爹叫住了。 “涛子,你之前不是想修屋顶?我跟你说要去拉东西,你找着人合伙的了吗?要是没找到,我这边可以给你说一个。” “还没呢,哥,你说的是谁?” “还能有谁?就是三狗子他爹,他这不是新娶了个媳妇儿吗?媳妇带来了个儿子,三狗子和人不对付,俩人见面就掐,昨天晚上霹雳乓啷闹了大半夜。三狗子他爹忍无可忍,今天找我说想把南屋改改,分个人住进去。” “合作是可以合作,不过这两天恐怕不行,能晚两天不?” “你要是忙,就顺便让他给你买回来,你那屋就是漏雨,买不了几片瓦,再加两袋腻子,也不费事儿。驴车通共就那么大地儿,宝山要赶车,顶多再加一人,剩下的地儿都要拉货,你不去反倒更好。” “那感情好,到时候我好好谢谢他们。就是哥,那你觉得我家里这种情况买多少瓦合适,腻子粉两袋够用不?” 程涛和李顺爹说了好一会儿,才把事情定下来。 “对了,都说传阔多了个继哥,我在村里咋没见过他啊?” 李顺爹想了想,着实想不出那孩子有什么特征,“瞧着像是个老实的,来后也没闹过乱子。要我说这些事没准儿都是三狗子的错,瞧瞧他以前就靠着跟这个吵架,跟那个打架。这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又是他看不惯的人,可不得往死了欺负。” 李顺爹翻来覆去也只知道这些,其他并没有提到。 程涛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完事再去看程小墩,他还在和卢蓁蓁说话,小脸上的灿烂笑容,程涛只在特定时候才见过,那就是提到吃的。 崽子不会又吃吧?程涛脚步加快了许多,临到旁边,还听见俩人说什么“糖”“点心”一类的。 “程小墩!”程涛喊。 “爸爸!”程小墩回应,站起身跑到他爹身边。 见他可算没吃东西,程涛松了一口气。他家崽儿真的不能再吃了,个头没有一点变化,体重却增加了好几公斤,现在他抱着都可沉手了。 “卢知青,小墩他年纪小不懂事,是不是经常缠着你要糖吃要点心,以后再遇到这样的情况,你不用搭理他。你拒绝他两次,他就明白了。家里平常也没缺他这口吃的,他就是个小人精。”程涛给卢蓁蓁出主意。 现在不管糖块还是点心,都是精贵物。 卢蓁蓁手里那一份是城里人家爹娘省吃俭用攒下来给寄来的,自己吃不算,还有胖婶这一大家子人跟着嗷嗷待哺。之前因为这事儿也不是没闹过矛盾,程涛就住在隔壁,不说啥都能听见,但动静稍微大点儿,他确实能听见。 这样的情况之下,卢蓁蓁还掏东西给程小墩吃,两家非亲非故的,凭什么呀? 最主要这个还不好还,他要是小题大做,买包糖给卢蓁蓁送去,被人知道不定会说什么呢。如此这般,要是卢蓁蓁能主动拒绝程小墩,就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程小墩还不能明白他爹全部意思,但是他爹说不让卢蓁蓁给他吃的这句话他可听懂了。拽了拽程涛的胳膊,见程涛不理他,就泄愤的拍了两下他的大腿。 “爸爸,坏!” 卢蓁蓁看着发脾气的程小墩,笑着摇头,“你误会了,涛子哥。小墩从来没有主动伸过手,都是我主动给他的。” “胖婶家里挺多人的,我觉得……” 卢蓁蓁坚定的摇摇头,“涛子哥,这事不用你觉得他觉得,谁觉得都没用,我是和小墩交朋友,我们俩来往和谁都没有关系。” 那是她的东西,她想给谁就给谁。与其扔给那几个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就家世找事儿的表哥表嫂,倒不如和崽儿分享,不定哪会儿会收到回礼,然后还能收获软乎萌包子一枚,何乐而不为? 卢蓁蓁装乖装了太久,一直以来,她一定都要是大家眼中聪明伶俐的孩子。在家的时候是这样,难道出来的时候还要是这样?这里可没有需要她去讨好的人,她就顺着自己的心意活着就好。 当然,她也知道程涛是出自好意。大概是觉得不好意思,觉得程小墩占了她的便宜。不过事情从来都不是这么算的,她也能从程小墩这里收获不少快乐。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62节 总体,算是各取所需。 程涛见卢蓁蓁不想继续聊这个话题,就岔开了。 两人正说着话,程锦驹走了过来,“涛子叔和卢知青跟熟啊?” 程涛面色不变,却发现从程锦驹出声,卢蓁蓁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甚至还皱起了眉头。 “瞧锦驹你这话说的,两家临墙住着,还能相互不认识不成,当然是挺熟的。”程涛现在看到程锦驹,已经没有了那层光环。 “是这样啊。”程锦驹打哈哈,“我离老远就看见涛子叔和卢知青有说有笑的,就没敢直接过来,生怕打扰了你们说话。” 说什么没敢直接过来,生怕打扰你们,还不是自顾自插进来了。不过他们现在在的地方偏僻,能注意到也挺不容易的。 程涛本人倒没觉得有什么,就凭程锦驹之前试探他这个行为,足以说明他对他是有一定怀疑的,不过只要自己不露出破绽,对方就毫无办法。 不过,程涛没想到的是卢蓁蓁反应特别大。 “你现在确实打扰到我们了,可不可以请你离开?”卢蓁蓁直接说道。 “你说什么?”程锦驹脸色变得很难看。 “我们正在说话,谈话内容和你没有关系,你横插一杠让我感觉很不舒服,能不能请你离开。”卢蓁蓁再次强调。 程涛不傻,之前他就发现了端倪,现在他是完全明白过来了。要说青年男女那些事儿,能是啥事儿?左不过是情感问题。 看卢蓁蓁如此排斥程锦驹,说明他们进行的并不顺利。那现在问题又来了,程锦驹为什么要追卢蓁蓁? “爸爸?”程小墩手脚并用,开始往程涛身上爬。 程涛把崽儿抱起来。 程小墩没有像往常一样乖乖窝在程涛怀里,而是指着程锦驹,告状一样:“爸爸,坏银!” 告状的语气配上萌萌哒的口音,还怪可爱的。 “小墩,爸爸是怎么教你的?不能胡说。”程涛故作严肃。 “他让蓁蓁姑姑不给窝糖吃!”程小墩噘嘴,这就是个坏银,他都听见了。 程涛瞥了眼卢蓁蓁,转身看向程锦驹,故作惊讶,“啊,那这就是锦驹你的不对了,卢知青好心,知道照顾我们小墩,你咋能还不让呢,小崽儿好不容易能甜甜嘴,咱也不是上赶着讨,你这也太多管闲事儿了。” “我知道,因为你兄弟的事情,你看不惯我,但是孩子想吃块儿糖容易吗?” “可不容易!”程小墩抢答。 程涛差点笑出声来,虽然强忍着但再说话的时候,声音里还是染上了笑腔。“你瞅瞅给孩子馋的,这要是你自己家里人你说就说了,这卢知青的糖跟你有啥关系?” “是啊,要我说你也是多管闲事,小墩就想吃块糖,有你啥事。”旁边程传阔不知道啥时候走过来了。 “三狗子,这件事和你没关系,有你插嘴的空吗?”程锦驹皱眉看着他。 “这是咋就和我没关系了?小墩那是我兄弟,我忙前忙后,就想给我兄弟找几个果子吃。这糖是奢侈品,我是弄不到,但我就看不惯让他吃不进嘴里的人。”程传阔出了名的混不吝。 “小阔哥,抱!”程小墩伸出胳膊求抱抱。 “哎,真乖!”程传阔把孩子接了过去。 这边儿动静闹得挺大,不少人都过来看热闹。问出啥事儿的时候,还是程涛主动和大家解释了一番,当然只把卢蓁蓁说成了知青。 关于这事儿吧,其实两边说的都不大有道理。首先,像程涛你这么理直气壮的觉得你家孩子吃人家知青的糖理所当然,这也太爱贪小便宜了。 还有程锦驹,这村里孩子好不容易吃块儿糖,你还劝着人知情赶紧收回去,是不是也过分了点儿?这碍着你家什么事儿了?又没谁逼着知情把糖拿出来在村里散是不是? 总体而言,这整件事情大家是啼笑皆非,说到最后弄了个哄堂大笑。 程锦驹脸色铁青,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到最后只能落荒而逃。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什么时候丢过这么大的面子。 程涛,你给我等着! “涛子啊,这不是啥大事儿,都知道你心疼孩子。锦驹是工农兵大学生脸皮薄,这趟回来也不知道咋是有点儿不大对劲儿,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不过咱也不能只想着吃人知青的东西。你也别觉得太委屈,噗——”有人笑着劝程涛,说到最后自己都乐了。 程涛照单全收,他是完全不会放在心上的。他本来就是小题大做,替人解围。 至于程锦驹会不会放在心上,他可就管不了了。 不过想也知道,答案是肯定的。 现在的这个程锦驹看起来可不像是啥大度的人。 等人群散去,程涛从程传阔手里把程小墩接过来,“我可有阵子不见你了,这个时间都在忙啥呢?” “这不是我有个哥们儿快结婚了,在他家帮忙来着。”程传阔笑呵呵说道。 “刚才听李顺爹说你和你那位继兄不对付,你爹准备把你家南屋收拾出来给你们谁住,咋样,有啥想法?” “发生啥矛盾?那就是个三棍打不出一个屁来的货儿,跟他住一个屋和我自己住一屋没啥区别。有时候半夜尿急醒来,人根本就不在屋里。”程传阔撇撇嘴,“还不是他那个好妈,说什么他儿子希望一个人住一屋,现在她在我们家说话可管用,一声令下我老爹就颠颠的跑前跑后给他准备去了。” 程涛沉吟,他冲程传阔招了招手,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程小墩也赶紧把小脑袋凑过去,不过他啥都没听见,急得去扒拉他爹的嘴。 “啊,涛子叔你确定?” 程涛把小崽儿的手抓住,“就是不确定,才让你注意着点儿啊。” “我这不是觉得没有谁比你更熟悉咱们村,这件事交给你,我放心。”程涛画饼。 “那我就就试。”程传阔摩拳擦掌,要是真是那可就不得了了。 “昂,加油!” 程传阔高高兴兴离开了,程涛抱着程小墩回家,到家门口看到了卢蓁蓁。 “涛子哥,谢谢你。”卢蓁蓁道谢。 “不用。”程涛晃晃怀里的崽子,“我们小墩平常受你照顾了。” 卢蓁蓁摇摇头。 第44章 承诺的二更 卢蓁蓁看着程涛抱着程小墩回了家。 临进去前, 程小墩还给她挥手,“蓁蓁姑姑,再见呀!” “再见。”卢蓁蓁笑着回应。 周围一切都变得安静, 她得承认,她今天反应有点儿过激了。 不过,换做其他人恐怕也忍不了。她下午其实遇见了程锦驹,并且清楚明白的拒绝了对方, 她以为自己和程锦驹说的已经够清楚了, 没想到才过去这么大会儿,他就又开始出现在自己跟前,话里话外都像是要掺和进自己的事情。 她和程涛和程小墩说话,和他程锦驹有丁点关系吗? 选择和谁来往, 从来都是她的自由。 再加上她今天心情确实不佳,看到讨厌的人和事, 难免情绪激动。导致她忘了当时的是在小广场上,如果听见他们起争执就围过来, 她可真就有理说不清了。 卢蓁蓁倒不是怕和程锦驹撕破脸,主要她不想让自己难得平静的生活受到影响。 但是程锦驹做人做事太过分, 俩人明明什么关系都没有,他却偏要对她指手画脚。尤其这时候,他还总爱说各种大道理,拎出各种理由, 那一股子“我都是为你好”的语重心长, 让卢蓁蓁更加反感。 咱们俩就没关系, 我的东西我想给谁就给谁, 和你有关系吗? 卢蓁蓁明显感觉到程锦驹想控制她, 可能不仅仅想管住她要做什么, 还要控制她的思想。 如果换个人,程锦驹可能很快就能达到目的了。毕竟在很多人看来,程锦驹确实是个好的对象人选。他本身是工农兵大学生,就算再次,毕业之后也能分到一份铁饭碗的工作。另外,他长得不差,名声又好,为人热情,几乎每一条都长在很多长辈的审美点上,是选做女婿的好人选。 但是他遇到的人就是卢蓁蓁,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并没有很大的吸引力。卢蓁蓁的父亲是省城机械厂副厂长,母亲是省城医院的医生,她从小接触到的人和事不是谁都可以比的。 还是那句话,她装乖装的太久了。甚至她对那些自我约束的手段已经感到厌烦,现在有另外一个人妄想主宰她的人生,她怎么可能愿意? 但这事情难就难在她是一个姑娘,而且这事根本没处说理去,有些事情他自认为已经说开了,但人就是能厚着脸皮继续之前的行为。 你说你能咋办。 遇到程锦驹这样的人,活该她倒霉,不答应,又拒绝不了。明明什么都没做,已经惹得自己一身骚。 真真是…… 卢蓁蓁深吸一口气,推开自家大门。 “是蓁蓁回来了吗?进屋来,我问你点事儿。”胖婶在堂屋里喊道。 “来了,”卢蓁蓁应了一声,走向堂屋,“大姑,什么事?” “蓁蓁啊,你大嫂她今晚不是故意的。你原谅她这次,大姑已经狠狠说过她了,啊!”胖婶温和说道。 卢蓁蓁一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她大姑说的是啥事儿。刚刚小广场上逛了一圈,她倒忘了自己为啥出去。 她的表嫂,也就是大姑的大儿媳妇看不惯她在家里住着,看不惯她把爸妈寄来的东西放在自己屋里,谁都不让碰,在晚饭桌上阴阳怪气说了几句。 卢蓁蓁从小就没受过这气儿,当场就反驳回去了。 这家是卢家老宅,虽然说现在是大姑住着,其他包括她爸在内,三叔四叔和小姑,谁都没说什么。但也从来没有明确表示过这宅基地就给出去了。 可没听说过谁家人出去上学当兵,留外边了,家里的宅基地就跟着没有了的。 这家,她怎么就不能住在家里了? 好吧,就算上面是她想法偏激。虽然没有承诺过,但这宅基地现在确实是她大姑一家人住着,其他兄弟姐妹也都没反对过,算是默认了。她作为小辈,也确实没法说啥。但有一点,她住在家里,她爸是交着生活费呢。 既然交了钱,怎么就没有把所有东西默认是公中的道理。 卢蓁蓁专注这块把表哥表嫂怼了个遍,就出去了。果然,最后还是她大姑出来主持大局。 这不痛不痒的说辞,卢蓁蓁都懒得听。 “大姑,要是表哥表嫂他们都有意见,我可以搬去知青所住,反正上面让下乡的时候也规定我们必须有地方住,我也不怕和大家挤。”卢蓁蓁直接说道。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咱家有屋子,这就是你家,去知青所和那么多人挤,你不嫌难受啊。”胖婶想也不想的反驳,这是她亲侄女,回到程仓里就没有出去住的道理。再说已经住家里来了,再出去算怎么回事,让外人怎么看。 “那可不一定,每个月多八块钱,我没准能活的比现在还滋润。”卢蓁蓁直接说道。 胖婶脸色讪然,“蓁蓁?” “大姑,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先去睡了。”卢蓁蓁走出堂屋。 躺到炕上的时候,卢蓁蓁听见外面大姑把所有人叫到堂屋里去说事儿。 卢蓁蓁撇了撇嘴,眼泪不期然就流了下来。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63节 说到底她今年才十八,这她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遇上这样的事儿。她可是卢蓁蓁,顺风顺水的长到现在,第一次尝到水逆的滋味,她难受。 想到自己那么难受,兄弟姐妹没准还在城里吃香喝辣,卢蓁蓁彻底躺不住了。她下炕,点着煤油灯,拿出纸笔,挥手写了一封家信。 写到激动处,还挤出了几滴眼泪,把信纸都给弄皱了。 洋洋洒洒几千字,卢蓁蓁找出信封贴上邮票,准备回头寄家走。 相比卢蓁蓁,程涛这边就要和谐很多。 父子俩并排躺在炕上,程涛正在给程小墩讲述一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的故事。 “爸爸,公主是不是长得特别漂亮啊?” “应该是吧。”要不然出生高贵的王子怎么会相中她? “比蓁蓁姑姑还好看吗?” 虽然扮相稍显土气,但换成华服应该也能变成一个公主?而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卢蓁蓁家世确实很好,“大概……差不多?” “那小晋叔叔嘞?” 程涛哑然,崽儿,这你可就为难你爹了,你爹也没亲眼见过公主啊。但如果公主都长成余晋那般精致,也怪不得看遍宝物的王子会一见倾心。 “公主是姑娘,你小晋叔叔是男生,这不能比。”程涛选了一个讨巧的回答。 “那,那,窝觉得……” “你不能再觉得了,”程涛拒绝为难自己,“现在已经到了乖小孩该睡觉的时间了。” “奥。”程小墩撑起脑袋,亲了亲他爸的脸颊,又躺回去,“爸爸,窝睡了。” “好的。”程涛也亲亲他的小脸蛋。 清晨,程涛是被程小墩哭声吵醒的,转头却发现程小墩还没醒,他只是在哭,上气不接下气。 “崽儿?”程涛唤道。 “崽崽儿。”程涛把程小墩拢进怀里。 程小墩还是没醒,模模糊糊似乎在喊什么。 程涛凑近,才分辨出他嘴里在喊什么,“妈妈。” 程涛不知道这一刻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他轻轻拍着程小墩,诱哄,“乖崽儿,不哭不哭,咱们就去见她,啊。” 大概是程涛的声音安抚了程小墩,小崽儿很快又睡了过去,只是时不时的还打个哭嗝。 程涛就这样看着小崽儿,等到了天亮。 如果说昨天他还在犹豫,想等到程小墩的回答。兴许在内心深处,他还是希望程小墩能完全忘了这件事,但是现在他什么犹豫都没有了,他要带程小墩去见孟晓琴。 他不能要求一个不到三岁的孩子选择爸爸还是妈妈,他也不会欺骗他说妈妈还会再回来。但是在人离开之前,让孩子见一眼他的亲生母亲,程涛觉得这个是他作为父亲可以做到的。 外面天已经完全亮了,程涛今天不想做饭。 他看着程小墩醒来睁眼,看到爸爸还睡在自己身边眼前猛地一亮,完全看不出之前的怏怏模样。 “爸爸!” “嗯,来,我给你穿衣裳。” “谢谢爸爸。”程小墩乖乖窝进程涛怀里。 父子俩跟蚕蛹一样,在被窝里折腾了好长时间,终于脱掉秋衣秋裤,又穿上秋衣秋裤。 为了有仪式感,程涛专门拿了一身秋衣秋裤作为程小墩的睡衣,而现在天气转凉,早晚都要穿秋衣秋裤才行,程涛就给他穿上另一身。 “咯咯咯咯。”程小墩觉得痒,一边扭一边笑。 把被窝里的热乎气都折腾没,父子俩终于起床了。 父子俩的早餐尤其简单,程涛烧热水煮了俩鸡蛋,沏了两碗麦乳精,再配上两块鸡蛋糕,简单又营养。 反正挺合程小墩的口味。 程涛看他吃的高兴,心里别提多欣慰了。 吃了早饭,程涛把孩子送到程大江家里,简单跟他提了这事儿。 程大江皱眉,“孩子本来忘得好好的,你还惹他干嘛?让他想起来,又没啥好处。” “涛子,这事儿你不能听你哥的,我觉得你做的才对。事情是她做的,该受惩罚的也是她。小墩可没有任何错,不能让咱孩子受这委屈,这以后能不能再见到都是一回事,这一见有可能就是最后一面了,咱们说啥都不能拦着。”李盼弟持不同的观点。 “嗯,我知道,”程涛笑笑,转向程大江,“哥,你也别担心,就是见一面。” “你既然打定主意了,我还能说啥?”程大江冷哼,“什么时候去?到时候我和你大嫂送小墩过去。” “那感情好,到时候我请你和大嫂,咱去国营饭馆搓一顿。” “不用那么破费,我和你大哥不去国营饭馆,到时候我提前备好干粮。”李盼弟拒绝。 程大江看了李盼弟一眼,对程涛说,“这事就听你大嫂的。” 程涛想起上次提起火烧,他大嫂的反应就不对,觉得其中肯定有什么渊源。“那就不去饭馆,到时候我请你们去别的地儿吃饭。” “破费啥,我说你……” “就听涛子的。”李盼弟打断男人的话。 程大江的话被憋在了嘴里,但这是他亲媳妇儿,他又不能说啥,只能憋着。 程涛看着有趣,好险才没笑出来。主要他大哥的脸色太难看,这要是笑出来了,他指定又要骂自己。 转头,程涛就去上班了,这次他骑了自行车。经过几天风干,路上基本已经能够骑车,不过比起之前还是要费劲很多,因为地面仍是软的,骑过去会留下车辙,不过已经不塞车了。 走到办公室,却发现来了不速之客,何林。 第45章 倒霉催的都往枪口上撞 何林。 程涛第一次到纺织厂的时候遇见的熟人, 他大姐曾经的相看对象,他大姐夫的侄儿。因为过去的恩怨,他以为对方会给自己使绊子, 结果却无事发生,为此程涛还专门打听了一下。 原来就在他进厂之前,何林恰好被派到省城纺织厂出公差了。昨天,程涛一整天都在纺织厂, 到下班都没听说出差的工人回来。 这是刚回来?才回来也要来机修组逛一圈, 看来对方不是一般想奚落他呀。 程涛低头,唇角划过一丝笑。 “何秘书,你怎么过来了?听我姐夫说你被派去省城纺织厂访问了,结果怎么样啊?”杨哥显然也是刚到, 正在和何林客套。 “我就是个秘书,能随队去省城纺织厂交流学习, 已经是领导特别看重。至于谈合作,那是领导层的事情, 和我关系不大。”何林摆了摆手,他嘴里说的谦虚, 表情可不是那么回事儿,要是有尾巴,恐怕早就翘起上天了。 杨哥没接这话,他最近烦心事多的很, 可没有空来应付厂长秘书, 话说何林到底是来干啥的呀? 何林没让杨哥一直疑惑下去, 主动解释, “这不是刚回厂就听说涛子来咱们纺织厂工作了, 还是进技术要求比较高的机修组, 我这边连工作报告都来不及递交上去,就赶忙来过来看情况。” 说完,何林冲程涛笑了笑,表示“友好”。 “何秘书,你认识涛子啊?”杨哥看看表情平淡的程涛,这完全没看出来啊。 “家中父辈是战友。”何林似笑非笑。 “哦。” 程涛自顾自整理桌上的文件。纺织厂现在属于繁忙期,机修组办公室就剩下他和杨哥俩人,明显手忙脚乱不少。他去车间一趟再回来,办公桌上就会多出不少报修单,更多的车间则是会在下班之前把报修单塞到办公室来。 总之,不管什么时候回到办公室,都会有“惊喜”等着他们。 程涛边整理边听俩人说话,丝毫没有插嘴的意思。 杨哥和何林尬聊了几句,最后实在没话说了,办公室陷入诡异的平静。 “咳咳,涛子,何秘书都专门过来了,你就陪人说说话,你说你也是既然认识怎么之前都没听你提过?”杨哥不情不愿当起了话题牵头人,这也是一种提醒,示意程涛赶快说说,大家赶快干活去了。 “就是认识,一点都不熟,关系根本没好到需要见面叙话的程度。”程涛直接说道。 “程涛,你别给脸不要脸。”何林被噎得不轻。 “呃,”杨哥也不知道说啥好了。 程涛抬头,意味深长:“何秘书,作为纺织厂工人,咱们还是以工厂利益为重,你可不能因私耽搁工作,想来找茬,也先去把工作报告交了吧。就凭你的办事能力,咱也不要求质量,但起码的态度还是要有的。” 何林被气得涨红了脸。 程涛根本不管,还在说,“我可真诚提醒过你了,别到时候受罚挨骂你就怪到我头上。虽然论理你得喊我一声叔,但咱俩交情实在也没到我替你收拾烂摊子那份上。” “你——”何林指着程涛,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呃,”杨哥也觉得不可思议,程涛今天是吃枪药了? 程涛露出一个饱含歉意的微笑,“抱歉,我昨天受了点刺激,今天情绪可能不稳定,如果冒犯到两位,先说声抱歉了。不过先撩着贱,两位也可别指望我今天还能和往常一样保持好风度。” 说完,程涛转头又去整理桌上的文件。如果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得出他的手在微微颤抖,显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别看程涛今天在村里的时候表现挺正常,但其实早上他被他家崽子刺激的不轻。 程涛平常看起来是个很温和的人,但其实心硬得很,比一般人都要硬多了。 一个在福利院长大的孩子,你能期望他对别人的遭遇有同理心?程涛懂事之后,明白的第一个道理就是他以及他身边的伙伴和其他孩子是不一样的,他们是被命运抛弃的一群人。 很残忍对不对?但这就是活生生的现实。 他们这些人从小就要学会独自承受风吹雨打。 因为从未拥有所以得到后会愈加珍惜,所以程涛极其看重和程红秋的这份感情。但也也因为很少拥有,所以很难相信情感。他会不自觉在自己周围竖起屏障,对身边所有人人都表现出友好,但却从不和他们交心。 程涛曾经总是能游刃有余处理这些关系,但是程小墩却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情况。生理意义上,程小墩是他的儿子,情感意义上他也一步步把自己推到父亲这个角色上,但是,幼年情感的缺失,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孩子。 他的生命里从来没有出现过“父亲”这个角色,他连个参照对象都没有。 他也从来没有接触过孩子这种生物,他根本不懂怎么做对崽儿才是好的。 程涛想给程小墩最好的一切,过程中难免患得患失。就比如他不能确定带程小墩去见孟晓琴是好是坏,所以他犹豫徘徊。但是等他明白程小墩对母亲还有念想,他毫不犹豫就下定决心带他去见孟晓琴。 薄情人有了软肋,情感迸发是凶猛的。 毫不夸张的讲,程涛听见程小墩睡梦中还在喊妈妈的时候,他的心都快碎了,他心疼啊。 但是面对程小墩,他不仅不能表现出情绪还得耐着性子哄着。面对程大江和李盼弟他也不能表现出一样来,因为他们会担心。 可以说这一路上,程涛都是憋着火气来的。然后,刚到纺织厂他就看见了不速之客——何林。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64节 呵!巧了吗这不是?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也没准备主动出击,这不符合他的性格,不过架不住倒霉催的直接撞枪口上来啊。 果然,一通乱怼后,他现在感觉确实舒服了不少。 旁边的杨哥感觉异常复杂,他第一次见到这么理直气壮怼人的,上来就人身攻击,根本不给人缓冲的时间,看看何秘书被他气的都开始哆嗦了。 这真是程涛? 何林瞧着程涛嘴角的微笑,悄悄打了个寒颤,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继续挑衅程涛,“你,你给我等着。我先去报告工作,等我空出手来,绝对要好好收拾你。” “那我就静候大驾了。”程涛头都没抬,语气凉凉的。 何林气势汹汹的离开了,看脸色就窝了一肚子火。 “呃,我现在要去车间了,你把报修单给我一下。”杨哥低声说道。 程涛应了声“好”,把一沓报修单递过去。自己也快速换上工作服,准备跟杨哥去车间。 “呃,要不今天你还是留在办公室好了。”杨哥犹豫着建议,他估摸着程涛现在心情不大好,这要是到了车间还逮谁怼谁,可怎么整? 程涛眨了眨眼,“那可不行,机修组就剩咱俩人,我要是不去,你犯了类似昨天那样的低级错误,不是连个阻止的人都没有了,别到时候我还要跟着你受罚。而且我还是个临时工,显得多冤枉啊。” 艹(一种植物)!他绝对是故意的! 杨哥猛地抬头看向程涛,看到对方笑眯眯的表情,狠狠抽了抽嘴角。 程涛,他这指桑骂槐,翻旧账的功夫简直绝了。 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和心情不好的同事一般见识,杨哥把工具包甩到肩膀上,干活去。 程涛晃悠悠跟在后头。 俩人一上午跑了仨车间,杨哥一直在闷头干活。大概因为被程涛狠狠刺激了一番的缘故,今天他一直没有出现过低级错误。 甚至,回去路上,他还得到了来自程涛的鼓励。 “今天表现不错,这就对了。这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绝对不能把生活中的情绪带到工作中来,影响工作质量还影响同事感情,得不偿失。”程涛义正严词。 艹! 杨哥天雷滚滚,眼神斜视看向程涛,想说就你还有资格说别人,还不能把情绪带到工作里,你现在这是干啥?不过看到程涛和之前分毫不差的笑眯眯表情后,他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几乎可以确定程涛绝对是受刺激了,而且被刺激的还不轻,这根本就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到底发生了啥啊这是?现在余晋也不在,他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杨哥几乎是小心翼翼的和程涛回到了机修组,想着他可不能在刺激程涛了,不然就是自己找刺激。 没人找茬,程涛只能消停下来了。一边写报销单,一边想着中午食堂吃啥。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妇女气势汹汹走了进来。 程涛第一反应是有人找茬来了,就见对面的杨哥先一步喊了声,“姐。” “杨戈,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长大了,翅膀硬了,家里就得啥都依着你。”妇女上来直接开闹。 别误会,这里要解释一下,杨哥的大名就叫杨戈,两个字读音完全相同,也不能怪程涛刚开始的时候会弄错。他还是在整理文件的时候发现的,当然了,因为杨戈年龄确实比他大点,他喊声“杨哥”也不亏就是了。 “咱家是没有房还是你没有工作,这么好的条件,你想找个啥样的媳妇没有,怎么偏偏要选中李湘湘,她在家属院还有啥好名声不成?好,你想娶我们也妥协了,现在你竟然还想替她家还债,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那工资全是大风刮来的不成?” 这要是往常,被他姐闹到工作单位,杨戈早就不耐烦了。张口闭口为他好,怎么不替他多想想,但是今天他莫名有些在意程涛,第一时间竟然没去反驳,而是—— “姐,要不咱俩出去说?”杨戈挎着他姐的胳膊。 “啊?”杨彩华不明所以,“你又想耍啥花招?” “姐,咱别打扰我同事工作,出去说。”杨戈使劲儿扯着他姐往外走。 杨彩华当然不会如他弟的意。这些年,就是因为家里就是太如他的意,以至于到现在他啥都敢做文章,还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威胁家里,要是再纵容下去可怎么得了。 “我不出去。”杨彩华甩开杨戈,她现在急需要有人附和自己,这样想着她看向程涛,“同志,你帮忙评评理,看我说的有哪句不对?” 程涛抬头,左右看了看,“你问我?” “程涛,这事和你没关系,你不要瞎掺和。”杨戈赶紧制止。要是平常的程涛或许还能考虑考虑,今天的程涛就还是算了吧,他现在已经够难了,了不需要别人来火上浇油, “干啥呀?干啥呀?我让人同志来评评理,你有啥意见?还有,平常你就是这么和同事说话的,这么大了咋还不懂事?”杨彩华一巴掌拍在杨戈胳膊上。 “就是,虽然我是临时工,杨哥你也不能因此歧视我啊。”程涛淡淡说道。 这个事今天是不是过不去了?杨戈现在后悔死了,他现在承认他这几天的脑袋被驴踢了行不行?求放过啊。 “好啊,你竟然还敢歧视人家,我平常是这么教你的?”杨彩华狠狠拍了杨戈几下。 “姐,姐,我知道错了,我真的错了。”杨戈连连求饶。 杨戈年幼丧父,亲娘是个小脚老太太,没有啥本事,整个家都是杨彩华撑起来的。杨彩华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弟弟立不住,从小教训起来从来不手下留情,用手打几下那是轻的,以前都是拿着棍子追着杨戈满街跑。 程涛看着姐弟俩互动,脸上的笑容不禁真切了几分。他想如果他犯错的话,程红秋大概也会像杨彩华一样,打肯定舍不得打,但教育肯定不会少。 杨彩华一回头,就看到程涛的笑容,这让她有些不好意思,觉得对方肯定看出她的小心思了,她这番教训弟弟根本就是雷声大雨点小。讪讪停住手,“同志,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这小子从小就爱犯浑,不过教训一顿就好了,下次他再敢咋样你就告诉我,让你们丁副厂长转告我就行。” 这最后一句话,当然是在提醒程涛他家是有后台的,你也别太过分。 “好,我知道了。”程涛装作没听懂,然后提醒,“你刚刚说让我评理。” 事情又回到原点,杨彩华刚好转一点的心情急转直下。 “程涛,你公报私仇!”杨戈傻眼了,这事儿刚明明就过去了,咋又提起来了? 然后就被杨彩华瞪了一眼,他才委委屈屈闭上了嘴。 “程同志,你是局外人看得更明白。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想必你也听说了,今天我就说说我们当家长的意见,你听听是不是这个道理?” 杨彩华描述中着重强调了李湘湘的名声问题,“你说他要是搭上个好姑娘我们早就去求亲了,偏偏是她。当然,我们也不是不想负责,她落水,杨戈把人救上来坏了人名声,这事我们也认了。但现在又要我们掏钱,是不是挺冤枉的?” 程涛连连点头,满脸认同。 “程涛,你啥都不知道——” “你闭嘴,我现在就想听人程同志说话。”杨彩华把杨戈推到一边。这几天她走哪都觉得再被戳脊梁骨,千挑万选最后竟然有这么个弟媳妇,别说她娘,她都觉得脸上无光。 “你真要听我说?”程涛又确定了一遍。 杨彩华觉得这句话怪怪的,不过还是点点头。 “我是觉得你有点多管闲事儿了,一辈子是他自己的,他有权决定自己娶什么样的媳妇,过什么样的日子。你就算再亲,那也就是个姐姐,既不能陪他一辈子,也不能管他一辈子。这老娘管儿子尚且是管来管去管成仇,何况是姐姐了。”程涛轻飘飘说道。 杨彩华眼眶倏然一红。 杨戈狠狠皱眉,“程涛,你不要胡说,我没有。姐,我……” “你没有啥?养你养到这么大,从小到大你是听老娘的话还是听姐姐的话了?小时候不让人省心是心智不成熟,这长大了还不让家里省心,可就是不懂事了。前两天就听说你把大娘气到医院里去了,先不说这事恶劣到什么程度,就说这事在咱们万福公社杨哥是独一份了吧,你是不是还觉得挺骄傲的?”程涛似笑非笑。 杨戈脖颈涨红,恶狠狠的看着程涛,那眼神像是想把他吃掉一样。 程涛丝毫不放在心上。 “程同志,倒,倒也没有这么严重,”杨彩华觉得这位同志似乎过分上心了。 “你现在是不是还觉得即将要达成自己的心愿,还沾沾自喜呢?”程涛又扔给杨戈一句话。 “我没有!”杨戈直接反驳。 “什么心愿?”杨彩华下意识问道。 “原来家里人还不知道啊,”程涛适时表现出惊讶,“杨哥喜欢人姑娘,前两天还因为我帮了那姑娘修了两次车,整天对我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这次出事之前,外面刚出现骚乱,杨哥就跑出去了。等我们过去的正好看到杨哥把李同志救了上来,我和晋儿都还觉得真巧呢。” 程涛说的很慢,带着某种意味深长。 杨彩华一愣,随即脸色苍白。偏头看看惊慌的杨戈,她想到了很多不好的可能,李湘湘落水不会是…… 她心中闪过惊慌,眼瞅着程涛还在等自己回答,她扯了扯嘴角,“程同志肯定是误会了,这肯定是碰巧了吧。” 程涛“唔”了一声,“我们当然也是这样认为的。” 杨彩华抽了抽嘴角,这个过分强调总觉得有问题。 正在这时候,中午下班铃声正好响起,程涛直接闪人了。 办公室只留下姐弟俩。 杨彩华狠狠锤了一下杨戈,“他说的都是真的?你是不是一直都没对李湘湘死心?” 杨戈“嗯”了一声。 “那你都干了啥?人是你设计到湖里去的?” “姐,”杨戈抬高声音,“你咋会这样想,我没有!我咋可能伤害湘湘?” “真的?”杨彩华有点不信。 “姐,你可不能侮辱我!”他得多傻才回去做这样的事情,以后不过了吗? “那你保证,你发誓这件事情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杨彩华抱着胳膊审视着杨戈,眉头夹的死紧。 杨戈抿嘴,不说话了。 杨彩华大概已经明白了,扯着杨戈就往外走。 “姐,干啥去?” “干啥去?既然已经订婚了,还是按照流程把人娶家来吧,李家不是要钱,这钱我来掏。就连我这个当亲姐的听见你那个同事这样说都怀疑你干啥坏事了,他要是出去乱说,你叫别人咋相信你,你以为自己在家属院的名声有多好,是不?” “不会的,他不是那样的人,是我……”杨戈解释一半,才明白杨彩华话里的意思,“姐?” “不过李家必须找见证人,打欠条,这个没得商量。”杨彩华直接拍板,她总得留下点把柄。 “嗯。”杨戈闷声回答。 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他家最难说服的人被说服了,所以程涛这是帮了他? 下午,程涛照常去办公室上班,办公室里只剩程涛一个人,乐得轻松。他的情绪现在已经差不多稳定下来了,再加上上午还做了件好事,整体感觉都还不错。 半下午,杨戈才回来。回来的时候专门给程涛带了两包点心,为了赔罪,也是感谢。 程涛毫不心虚的收下了。之前杨戈莫名其妙针对他,今天他还能不计前嫌替他说话,杨戈就该去烧高香? “兄弟,今天真是谢谢你了,我都不知道该咋说好了。”杨戈满脸感激,今儿中午他们两家终于能坐在一桌吃饭,这全都是程涛的功劳。 “有这些时间,你还不如想想怎么把你未来媳妇儿的名声更正一下。”程涛语气平淡。 杨戈叹了一口气,“……你说的对。” “或许这些话不该我说,我也不了解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只能说我的眼睛能看到的全部,假设徐薇和李湘湘同时站在我跟前,我不会相信后者是欺负人的那个。”程涛幽幽说道。 杨戈一愣。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65节 “退一万步讲,如果她真的做过这些事,未来你真的能毫无芥蒂的对待她吗?” “兄弟,你可太明白我了,”杨戈蹭蹭蹭凑到程涛身边,“你说这事我该……” 程涛默默和他拉开距离,提醒:“媳妇可是你的,要是我在里面还掺一脚,你就不怕我在她面前刷了好感?” 杨戈果断站起身,啥都不说了。 程涛瞥了他一眼。 呵,男人! 作者有话说: 可能还有一更哦 第46章 加更加更 接下来俩人一直相安无事。 临到下班, 杨戈还是问了,“那个,涛子, 我看你今天有些反常,是家里发生啥事儿了?” “终于忍不住了?”程涛抬头看向杨戈,“我刚开始就说了,昨天受了点儿刺激, 不过现在我差不多已经调整好了。” 呃, 所以那时候他说的是真话? “唉!杨哥,我看你还是不要操心对我的事情了,先紧着你的事情处理吧。你把生活和工作兼顾好就很了不得了,其他的事儿还是少管。”程涛真诚地给出建议。 杨戈觉得自己被鄙视了。 不过想想, 自个现在确实一堆烂事。虽然已经口头定下婚期,他也通知了身边的朋友, 但这都过去四天了,两家人今天才坐在一起吃了第一顿饭, 这还是托程涛的福,桌上的气氛他根本都不想回忆。 另外, 他到现在都还没有去见湘湘。他实在不敢问她的意见,他不知道如果李湘湘拒绝,他要如何反应。但是再拖下去也不行了,离结婚都没几天了, 他总不能到洞房才和妻子说话吧。 这样一想, 他还真没时间在这和程涛掰扯啦, 他确实应该好好整理整理看这些事情到底该咋办?不期然想到徐薇, 杨戈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 隐隐还透露出愤怒。 ——很快就到了下班点, 程涛去了趟派出所。 吴大忠听程涛说明来意,忙不跌的答应,“程兄弟,这件事我一定给你安排好,你就放心吧。” 程涛赶紧道谢。接着,他没有回家,而是去了纺织厂的后面的巷子,敲开了他上次跟余晋一块去吃的农村小院的门。 开门的人程涛认识,两人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在警察局门口。 邵青云的弟弟,邵军。 “哎,你……”邵军还记得这个人。 “我之前跟余晋来过,在这里和你哥吃了顿饭。这次过来想问一下明天能不能来这边吃饭或者我外带也行?”程涛开门见山。 “你不是那个媳妇儿跟人跑了的……” 我可谢谢你还记得我了! 程涛面无表情:“如果你不提这件事,我想咱俩还能愉快的聊天儿。” “嘿嘿,这不是突然想起来了吗?”邵军摸摸后脑勺。“你既然是小晋儿带来的,应该知道这里的规矩吧,这里不能随便带外人过来。不过你要真想要,我可以去给你送。” “这样也行,”程涛掏出两块钱递给邵军,“这个就当是定金,剩下的等明天算好账,我一块给你。记得让老婶多做几个拿手菜,我在……纺织厂机修组办公室,你知道在哪儿不?” “我知道,”邵军点头,这片儿他混的熟着呢。 “那用我明天早上把饭盒送来不?”程涛又问。 “不用,不用,这里有共用的。你放心,老婶每次都用热水烫着洗过,都是干净的。”邵军又解释了一句。 程涛摇头,这个年代,就算是国营饭馆,差不多也是这个消毒方法。 “小军,你在和谁说话?”里面突然传来邵青云的声音。 邵军让开地方,“上次在派出所见过的那个人,他说他和小晋儿来吃过饭。” 既然遇见了,当然不可能躲。程涛笑着和邵青云打招呼,“青云哥,是我,程涛。” “哦,你是过来打探消息的?那你来的可真够巧的,我也是刚刚才得到消息,”邵青云笑着走过来。 刚得到消息? 程涛本来没准备多留,手里还扶着自行车。一听到这话,直接把车倚在墙上。 “我今天倒不是为这个来的,上次来吃了顿饭,对味道念念不忘,明天家里大哥大嫂来公社,我想让老婶帮着做几个菜。青云哥,你知道的厂里食堂原则上生人不能进,他们又不愿意去国营饭馆,我这才想到这里。” “就是没想到这趟过来还有意外之喜。既然已经打听出来了,青云哥方便现在给我说说不,应该花不了多长时间吧?” 他对程锦驹的事情还真的挺好奇。 邵青云没想到程涛竟然是为这个过来,那倒是他嘴快了。 “用是用不了多长时间,不过我怎么觉着自己吃亏了呢?按照常理,你是不是得请我吃顿饭才能想着从我嘴里抠出有用的信息。” 说到这个,程涛还真不杵。 “那青云哥,你这顿饭可能等不到了,不过我倒是可以拿别的东西代替。”程涛转身,解开车后座的麻绳,打开包裹。这个包裹已经在他办公室里放了好几天,之前他只是打开看了看。今天是他雨后第一次骑自行车上班,正好能把包裹带回去。 程涛掏出一袋黄鱼干,“其他的,青云哥你也看不上,这袋黄鱼干在咱们这倒是不大常见,是我姐夫托战友淘换来的,之前我炖着吃了两顿,还挺新鲜。要是配上老婶的手艺肯定更美味,东西不多,算是给青云哥和小军尝个鲜。” 依照邵青云的财力,什么点心啊糖果啊,这些在本地供销社就能买到的东西定然不缺。毕竟他为了照顾邵军,都能专门请一个厨娘过来,还怕花这几个钱。不过这鱼干算是特产,他大姐为了他吃的方便,挑的是最好的,处理的也非常干净,很能拿得出手去。 邵青云这个人不重口腹之欲,只一个,他喜欢河鲜海鲜,鱼虾蟹一类。程涛这份礼物也算是送对口了,他也不矫情:“既然程兄弟都这么说了,我可就不客气了。” 刚刚说话的功夫,邵青云已经来到了大门口,自然也瞅见了程涛包裹外面还挂着两封点心。不过程涛并没有拿点心糊弄他,反而费劲巴拉的打开包裹取出一包黄鱼干给他,也算是用心了,说明这不是个小气人。 “青云哥,你这是什么话?这点子特产,我要是还抠搜着舍不得,可就真的上不了台面了。”程涛笑。 礼也送了,人情也走了,接下来就是正事了。邵青云把东西递给邵军,让他拿回屋,他则跟着程涛走到了胡同里。 “我托熟人打听了下,这个程锦驹在工农兵大学里可是个风云人物,名声好极。” “预料到了。”程涛苦笑。 “听说他回来之前正和一个大院儿千金谈对象,对方是独生女,只要结婚,他相当于是直接入赘岳父家。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临了临了他反悔了,现在那边正到处找人呢。” “突然反悔的?”程涛皱眉。 邵青云点头,“根据他舍友的说法是相当突然,头天晚上还说要请大家吃饭。当玩他睡着从床上滚了下来,室友把他抬到床铺上他都没醒。第二天早上醒来之后,就再也不承认有这个事了。” “是吗?”那可真是稀奇了。 依照现在程涛对程锦驹的浅显了解,就他那副德行,要是有人能够提供捷径,让他能够一步登天,他会放弃这个机会吗? 程涛赌他不会,那他为什么又放弃了呢?其中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例如他知道入赘岳家给他带来的好处并不多什么的。 结合程锦驹之前的表现,没准还真是这样。 “程兄弟,程兄弟?” “青云哥,你接着说我听着呢。”程涛回神。 “我是觉得程锦驹那个人有点儿邪性,也没见他干啥事儿,咋到处都流传着他的好名声。咱公社就不说了,我托朋友打听这事儿的时候,整个工农兵大学都在说他如何如何优秀,要不是我之前见面摸过他的底细,没准还真能被糊弄过去,以为这是个啥有为青年呢。” “这样啊?” “还不止,据说他的运气出奇的好,听说他之前参加运动会、朗诵比赛等大型活动,他的强劲对手总会出意外,弄到最后他总能拿奖。虽然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他也太幸运了点。” 邵青云是混道上的,对运气这种事很迷信。但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就是他也不时的也要派出所走一趟,程锦驹就不一样,人家干啥啥成。 程涛脑中灵光一现,他突然发现这些所谓的对程锦驹的描述,不就是小说中大男主的描述吗?运气好,名声好,而且有奇遇。 重生大男主借鉴前世经验创办自己的事业,走在时代前沿,并且顺势打脸前世欺负过自己的人,这就是妥妥大男主爽文的套路啊! 程涛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唯物观现在已经不能拯救他的三观了,他都活生生的来到了七十年代,还有什么是不能发生的呢? 而且现在很多事情只有套在这个套路里才能说得清,不由得他不多想啊。但是,自己和程锦驹对上这几次,好像也吃什么亏啊。 难道是自己这只小福蝶,翅膀一扇,把剧情扇了个稀巴烂? 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程涛突然醒悟。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书里,穿越大神好像忘了赋予他金手指。不对,确实有个什么来着,对了,他穿来之前似乎在看程锦驹的纪录片,那上面都说了啥来着? 辞别邵青云,程涛骑车回村。 一路上,他都在回忆纪录片的内容。 回家,简单把包裹里的物品分吧分吧,其中大部分都被他拎去了程大江家。现在程小墩大部分时间都在这,存放在这里更方便。 和程大江李盼弟说明天需要他们把程小墩送到公社,得到肯定回答,程涛就领着小崽儿回家了。 晚饭,洗漱,哄程小墩睡觉。 程涛快速做完这几件事情,就坐到桌边开始回忆纪录片的内容。 煤油灯一直亮到深夜。 第47章 惟愿我崽儿只做美梦 半夜, 程涛给程小墩把了尿,才吹熄了煤油灯。 说起来,他当时看纪录片的时候, 就觉得程锦驹的人生充满传奇色彩,现在回想回想,岂止是传奇,简直就是苏爽吊炸天。也怪不得那些年有无数网友在网上嗷嗷叫唤着想成为大佬程锦驹。 这个世界上毕竟还是普通人占大多数, 他们心底也都有一个从底层窜到人上人的愿望。 不过, 呵! 程锦驹也就这点本事了,利用自己的先知能力,抢先一步把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看似是开创了一个新纪元,其实不过是站在巨人肩膀上拓展思维。 可耻! 当然, 如果他们现在生活的世界是作者创作出来的,一切设定都是为了主角升级, 苏爽而存在。那程涛也不能说什么,毕竟不能从道德层面约束二次元的世界, 创作自由嘛1 另外,可观点评价。尽管程锦驹是个烂人, 也不能否认人家完全没本事。毕竟小说千千万,也不是每一个都能活成苏爽主角的,就比如他自己,两眼一瞪, 让他现在就去经商, 他完全不觉得自己能支撑起“程式”那么大个摊子。 而且, 在这条道路上, 程锦驹应该也是吃了别人难以想象的苦楚, 才爬上去的。理由就是现在的程锦驹和孟晓琴口中那个可怕的存在完全天差地别, 换句话说,程锦驹上辈子应该不是啥能人。傲慢,刻薄,瞧不起人,一个完美凤凰男的形象! 躺在炕上,还进行头脑风暴的后果就是,程涛这一晚上统共就睡了俩钟头。 不过,虽然晚上没能好好休息,第二天上班的时候,程涛的精神还算可以。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66节 因为中午要去见孟晓琴,程涛这一上午都在加速模式。上班之后,直接和杨戈下了车间。 紧赶慢赶,总算在下班之前解决了比较紧急的报修单。 完事儿,程涛把工具塞给杨戈,自己直接出去了纺织厂。 程大江和李盼弟带着程小墩正等在供销社门口。 “爸爸!”离老远,程小墩就看见了程涛。 程涛笑着朝他挥挥手,然后三两步跑到驴车旁边。他看车上只有大哥大嫂再加上小崽儿三个人,有点诧异,“大哥,这驴车你赶过来的?”不是说他们村儿只有邓宝山父子俩会赶车吗? “之前你大娘生病,你大哥专门跟着宝山他爹学了一阵,赶的不好,没法跟人家行家比。不过我们走的慢,勉强还能凑合。”李盼弟笑着解释,她嘴里说的大娘是程大江的母亲。 听到自个媳妇这么说,程大江有些不乐意,“哼”了一声。 “窝大爷厉害!窝大爷棒!”程小墩一边冲他爸伸胳膊,一边还不忘夸他大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程涛经常在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说一些这个年代不常用,但只要说出来,大家都能听懂的表达方式,比如“我崽儿真棒!”“崽子厉害!”程小墩耳濡目染,哄起人来也是一套一套的,弄得成大江和李盼弟现在也跟着学。 听着听着,程涛有时候回有种恍然。哦,他现在原来是在七十年代啊。 “是是是,你大爷最好!”李盼弟看向程大江,“你别不满了,小墩都哄你呢。” “我啥时候不满了?”程大江当然不承认。 程涛笑着看哥哥嫂子互动,等他们说完才开口,“哥,嫂子,咱们先把驴车停到地方去,完事儿我领你们去我办公室,咱吃完午饭再去医务室。” “去你办公室吃饭?会不会打扰到你同事他们?” “我办公室现在就俩人,我同事他家就在对面家属院。今天这菜你们好好尝尝,我请了一位熟悉的婶子专门给的。现在,差不多应该已经送到办公室了。”程涛解释。 程大江看弟弟都安排好了,难得没有扫兴。 “都听你的!”李盼弟说道。 驴车停在邓宝山经常停车的地方,一行人出发去纺织厂。简单在门卫处填写了出入单,程涛直接领着他们去了机修组办公室。 邵军竟然还没有离开。 “我不是让同事转告你,不用在这儿等着吗?”程涛左右看看,没有看到杨戈。 “杨哥和我说了,然后听我说我不着急,他就托我帮忙看着办公室然后就走了。”邵军吐吐舌头。 都在一个大院长大,杨戈当然也认识邵军。不过杨戈和邵青云不是一挂的,两边井水不犯河水,也不算很熟就是了。 程涛:“……”他之前怎么没发现杨戈做事这么不靠谱? “爸呀,小晋苏苏?”程小墩指着办公室。 程涛推开办公室的门,请大哥大嫂先进去。然后才回答程小墩,“今天可没有小晋叔叔,那,只有你小军叔叔。” “啊,涛子哥,他是我之前在警察局门口看到的那个娃子?这才几天没见,怎么就胖成这样了?”说完,邵军还拿手比划了一下,以前瘦瘦小小,现在咋变成这样了? 砰! 程涛的心口就像是被砸了一块石头,他无语的看向邵军,“小军,看破不说破,以后可别这么实诚,我怕你出去挨打。” 邵军“嘿嘿”直笑。 “爸爸,不胖,”程小墩拿胖爪子拍拍自己的小胸膛,“窝,好看!” 程涛点点头,把程小墩搁在地上,“那是啊,谁都没我家崽儿好看!” 得到爸爸的肯定,程小墩又跑到他大爷大娘身边寻找认同。 邵军摸了摸鼻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其实没有别的意思,这不是乍一看有些惊慌吗?“那个,涛子哥,你要没啥事我就先回去了。” 程涛笑笑,他当然不会因为这为难他。“这饭盒你是让我现在给你腾出来,还是说回头给你送去就行?” “那个,回头你送到小院那边就行。” “行,那我就不送你了。”程涛应了一声。 “好。” 目送邵军离开,程涛转身去摆桌。办公室里有空办公桌,他出去之前已经擦好了,现在只要把菜摆出来就行。 邵军提来了两个饭盒,每个都比寻常饭盒大一倍。打开,饭菜香味立刻就飘满了办公室。 辣炒炸小鱼、红烧肉、地三鲜、豆腐汤,还有一打饼子。四菜一汤再加饼子,足够他们三个成人一个小孩吃了。 “哇!”程小墩手脚并用爬到他大爷膝盖上,开始默默流口水。 程涛笑,他家崽儿虽然好口欲,看见啥都馋的不轻。但有一点,长辈不说开吃,他永远不会上手去薅盘子。 乖的很呢! “这,这也太丰盛了。”李盼弟感叹。不仅是分量,卖相也是一等一的,一看就知道做饭的人非常有经验。 “还不错吧?之前我跟着朋友去吃了一次,后面想了好些天。要不是过去那里实在不方便,我本来是打算带你和我哥过去吃的。”程涛笑着说道,“不过他们就在纺织厂后门,虽然比前门离得远,但出锅就端来办公室,味道应该是不会变的。” 程涛一边说,一边拆开自己的饭盒,给自己和哥嫂都到了碗水。 这顿饭,实在没法吃的不尽兴。 看着分量是挺大的,但最后也啥都不剩了。 打开办公室的窗户散味,程涛笑着看向瘫倒的仨人,尤其程小墩,崽儿的肚子鼓鼓的,走起路来跟个小老头一样,程涛都害怕他被自己的肚子坠倒。 程涛提着饭盒去外面水龙头洗刷,回来有歇了好长时间,仨人才晃悠着去医务室。 吴公安已经在等着了。 “大哥,大嫂,你们先在这等着,过会儿我出来带程小墩。”医务室外,程涛又叮嘱。 “知道了。” 程涛点点头,走进了孟晓琴的病房。 女人流产不算是小病,再加上现在的医疗条件有限,一不小心就可能落下病根儿。另外,孟晓琴上辈子就是因为肚里孩子流产而导致终身不孕,这次她就尤其小心。在病房里里,她是能不动就不动,每天都在祈祷希望今生能逃脱上辈子的命运。 她不后悔用孩子算计程传伟,毕竟这次她不把自己摘出来,余生就全完了。 但是,她还是想祈祷上天再对她好点。 她比别人多活了几十年,见识过太多事情,接受了很多新思想。她明白以后的女人就算不结婚生孩子,也能潇洒过一生。但是她现在生活在七四年,家里还有传统的父亲母亲,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只要回到省城,可能明天就要开始相看,长辈不会允许她在家当老姑娘的。 这时候的流言是很可怕的,能杀死人。但是,不管对象是谁,她不能生都会是一个隐患,孟晓琴再也不想被指指点点了。哪怕只是凑合过日子,她也想正常生活。 怀着这样一种心情,孟晓琴当然会更爱自己。 正在这时候,她听见有人敲门,孟晓琴几乎立刻坐了起来。 昨天吴公安下班后专门过来了一趟,说今天程涛会带着程小墩来看她。 孟晓琴简直不敢相信,连续追问了好几遍才敢相信。昨天她一夜没睡,又哭又笑,又激动又兴奋,她就要看到儿子了。 虽然对于原本的孟晓琴来说,只是一个多月没见到程小墩,但对于她来说,时间已经过去了几十年。甚至,她早已经忘记现在的程小墩到底长什么样子? 孟晓琴开始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在她想补偿儿子的时候回到了能补偿到的年代。但是进来的却只有程涛,孟晓琴伸头看向他背后看去,“小墩呢?孩子呢?” “孟晓琴,你搞搞清楚,”程涛皱眉,他实在看不上孟晓琴现在的模样,装出一脸母子情深给谁看啊。“我同意带小墩过来,不是因为你想见他,只是因为孩子他想见妈妈,你现在这副作态给谁看?想吓着他吗?” 孟晓琴愣了一下,“我,我没有。” “把你激动的心情收起来,我已经告诉小墩你不会留下。就当你还有点良心,不要试图调起孩子对你的思念。孟晓琴,你该知道的,平静的消失在他的生活里才是现在你最该做的事情,也是你该付出的代价。”程涛面无表情。 孟晓琴低头,双手紧紧攥住床单。她这段时间过得其实并不好,瘦了整整一圈,现在甚至还有点脱相,看上去不大好看。 她知道自己不表态,程涛不会让她见孩子。“我知道,我都懂,我会的。” 程涛淡淡“嗯”了一声,他没有立刻出去,而是站在原地。 面对孟晓琴,他其实不知道说啥,从本质上说俩人根本一点都不熟,因为程小墩才牵连到一块了。另外,这几次见面他已经把自己的意见表达的十分明确,并且并不打算改变心意,有些事情再说下去就没意思了。 他现在只是在等,等孟晓琴情绪平复。 “我已经准备好了,请你把孩子带过来吧。”孟晓琴低声说。 程涛瞥了他一眼,转身走出去了。 ……程涛从他哥怀里把程小墩接了过来,“哥,嫂子,你们在这等会儿,我们一会儿就出来。” “你看着点儿,别让她跟孩子单独相处。”程大江不放心的叮嘱。 “我知道,哥,你就放心吧。” “嗯。” “爸爸?”程小墩不知道爸爸要带自己去哪,但是医务室的气氛实在不好,他有点儿害怕。胖爪子紧紧抓住程涛的衣裳,声音里还带了点儿惶恐。 “崽儿,咱们现在是去见妈妈,你不是想见她吗?” “妈妈?”程小墩重复了一遍,一头扎进他爹怀里,“才不是,她不要窝,窝也不要她。” “崽崽,妈妈生病了,现在正躺在病床上。过两天还要去外地治病,咱们以后都见不上她了,今天就给爸爸个面子去看一眼好不好?咱们跟她说再见就出来。”程涛哄着程小墩,心里在疯狂叹气,他到底还是编造了一个谎言。 不过起码在孩子懂事之前,他希望他只做美梦。 程小墩还是有点犹豫。 “我家崽儿是世界上最最最可爱的小孩,他最听爸爸的话,我好喜欢他啊。”程涛稍抬高声音。 “那窝,窝可以去!”程小墩积极响应,他可是爸爸的心肝小宝贝,爸爸最喜欢他了,爸爸说要去他就去。 “乖崽儿!”程涛夸他。 程小墩表情美滋滋的。 程涛笑,抱着程小墩直接走进了孟晓琴的病房。 孟晓琴眼睛里带着泪光,痴痴看着程小墩。“小墩?”她轻轻唤道,语气小心翼翼的。 “啊。”程小墩看着坐在病床上的这个女人,觉得非常陌生,他看向程涛,“爸爸,没有妈妈。” 程涛一愣,他瞥了眼孟晓琴,对方已经被这句话砸懵了。 程涛看一个人,通常都是整体上看,然后判断出他长得好还是普通。至于五官具体长得怎么样,比如他眼睛长得好,鼻子不行;鼻子挺挺阔,但嘴巴不行这样的情况,他大多数时候都不会专门去观察。 和之前相比,孟晓琴现在似乎确实单薄很多,再加上满腹愁苦,她整个人看起来给人的观感都不怎么好。不过,程涛他第一次见孟晓琴也不是啥好时机,当时他家门口,孟晓琴被村里人奚落,一身狼狈,满脸惊慌,看上去并没有比现在好很多。 程涛虽然继承了舅爷的记忆,但对于没有亲身经历过那段时光里出现的人和事,在他看来更像是纸片人,只有当那些人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纸片人才整个灵活起来。所以他看孟晓琴并不会觉得有多违和,当然最主要的是他根本不关心孟晓琴变成咋样,对方过得更辛苦,反而更和他心意。 程小墩可就不一样了。他记忆中的妈妈虽然冷淡,不怎么好说话。只会在他跌倒的时候把他扶起来,在他尿裤子之后给他换裤子,然后再表达出自己深深的嫌弃。 程小墩其实从小就不依赖母亲,但两岁多的孩子已经记得妈妈的样子,不会因为一个多月不见就完全忘光光,他觉得现在病床上坐着的这个女人和他的妈妈相差甚远。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67节 “唔,”孟晓琴忍不住哭出了声。这是她儿子,她亲生的儿子,现在已经完全认不出她可。 这段时间,孟晓琴虽然在自我谴责,但都是从自身利益出发。她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对曾经自己犯过的这些错充满懊恼,她当初竟然舍得了,竟然舍得把自己的孩子丢给高月兰。 程小墩被这声音吓了一跳,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些惊慌。 “孟晓琴!”程涛警告她。 孟晓琴尽力压制住心头的酸楚。 程涛抱着程小墩转了个身,温声开导,“爸爸刚才不是跟你讲了,妈妈现在生病了,小墩是不是都不认识她了?” “昂。”程小墩偷偷看了眼孟晓琴,发觉对方正直勾勾的盯着他,又赶紧把视线收了回来。 “咱们就和她说几句话,说完咱就走。你乖乖的,待会儿咱就去供销社,今天特地准许你可以吃两颗糖,好不好?” “好吧。”难得的程小墩没有因为糖块,立刻兴奋起来。 “预留的时间不多,你想说什么?”程涛抱着程小墩转过身来,提醒孟晓琴。 孟晓琴热切的看着程小墩:“小墩,你能不能喊我一声妈妈?” 程涛皱眉,却没有去阻止。 程小墩看了眼程涛,发现他没有反对,就小小声喊了一声“妈妈”。完事儿后,往程涛身上贴了贴。 “哎,哎!”孟晓琴非常激动。 这之后屋里陷入短暂的平静。 孟晓琴突然发现自己没有什么该和孩子说的。她根本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小时候的程小墩,可以说是程涛一手带大的,她只是在旁边搭把手。后来她又把他扔给了高月兰,乐得一身轻松。 现在,她带着几十年的歉疚见到还只不满三岁的程小东,她想弥补,又没有那个能力,甚至想说几句母子之间的知心话,都不知该如何谈起。 她果然是一个失败的母亲! “妈妈从明天开始就要去外地治病了,你应该和妈妈说什么?”程涛凑到程小墩耳边提醒。 程小墩想了想,“好好听话,不准把苦苦吐出来。” 程涛差点笑出声,这不是他在程小墩生病的时候常常说的话吗? 这么小的孩子就要喝汤药,那滋味大人都受不了何况是小崽儿。但为了治病又不得不喝,那时候程涛都是捏着鼻子直接灌。后来,程小墩就知道配合了,不过到底还是孩子,他常常会把药含在嘴里,转头偷偷吐掉。 所以,程涛每次都得看着他确实吞下去之后才能放心。 孟晓琴却不知道这个渊源,她赶紧回答:“妈妈知道了,妈妈不会的。” “要是不听话,就拿笤帚打你手心哦。”程小墩晃了晃小腿。 这个就不关程涛的事儿了。这是孟晓琴常做的事,一般程小墩做出她认为丢人的事情,关起门来就说要打他手心,不过孟晓琴大概已经不记得了,甚至还在连连点头。 程涛看崽子的眼睛都亮起来了,有些好笑,他还真想打回去是咋的? 两人不痛不痒的说了几句话,程涛都没有插嘴。 突然,程小墩说了一句,“爸爸,窝想走了。窝想窝大爷大娘了。” 程涛看孩子的情绪没有问题,对孟晓琴也没有留恋,反而比刚刚进门之前更坦然,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没受到影响就好。 “那我们先出去了,”程涛淡声对孟晓琴说,“小墩,说再见。” “再见!”程小墩冲孟晓琴挥了挥手,然后毫不留恋的转过头去。 孟晓琴已经忘了反应。 由此可见,她这个母亲做的有多差,在孩子最需要妈妈陪在身边的这个年纪,竟然对她一点留恋都没有。相反的,程涛这个父亲要比她合格太多太多。 “或许把孩子留给你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你把他养的很好,谢谢你,程涛。”孟晓琴对着程涛的背影说道。 “我担不起这声谢,另外,我养儿子天经地义。或许该说摆脱掉你们,我和程小墩才能活得越来越好,最近我越发这样觉得啦。” 程涛的嗓音清朗低沉,然而这句话却直接砸到了孟晓琴的心头上。 她咬了咬嘴唇,“……或许,你是对的。” “那当然!”事实就是这样,程小墩越来越健康就是证据。 “爸爸,是对的!”程小墩跟着瞎凑热闹。 “咚”病房门关上了,她还能听见走廊里父子俩爽朗的笑声。 孟晓琴眼里不舍,嘴角的笑却满是自嘲。 第48章 蓁蓁,程涛你想都不要想 程涛抱着程小墩从医务室出来。 程大江和李盼弟瞧见, 立刻迎了上来,第一时间当然是去观察孩子的反应。发现孩子笑嘻嘻的,还伸出胳膊跟他们求抱, 操心的大爷和大娘才放心下来。 李盼弟把孩子接过去,程大江低声跟程涛询问情况:“没事儿?” 程涛“嗯”了一声,“我和程小墩说她今后会去外地治病,哥, 你和嫂子以后就照这个说法说就行。” 程大江皱眉, 站在他的立场,当然是非常不喜孟晓琴这个人的,但如果是为了孩子,他们做大人的忍气吞声点也没啥。“知道了, 我回去跟你嫂子说。” 程涛点点头,“对了, 嫂子,一会儿大哥去赶车, 咱们去供销社逛逛呗。刚刚程小墩小朋友在病房里表现得非常好,我答应他今天可以吃两块糖。” 有些话大人可能只是随口一说, 但对孩子来讲却有着不一样的意义,就算当场忘记了,以后不定哪会就想起来了。 大人履行承诺就是在尊重孩子。 听到程涛说这话,程小墩高兴的都要蹦起来了。 程大江和李盼弟由此想到刚刚在病房里, 似乎并不像父子俩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不然那程涛能许诺让程小墩吃糖? 他们两口子可是知道的, 程涛平常非常严格控制孩子的吃糖量。说起这个来, 夫妻俩也是无语, 好像在整个程仓里, 不, 应该说在整个万福公社,谁家孩子看见糖不是眼巴巴的瞅着,就盼着自己啥时候能吃一块。 就他家侄子,为了吃块糖,整天不得不跟他爹斗智斗勇。主要家里不是没有,就是因为有才更麻烦。幸亏,他家孩子馋嘴归馋嘴,对他爹说过的话还是言听计从的。 就算平常,在他们的“引诱”下会悄悄犯下戒,却也只敢小小尝试,而且十次有八次过后都会偷偷告诉他爸。 真不知道该说这娃是聪明还是太老实! 进去供销社,程涛真的就只买了两块糖,水果味的硬糖。倒是李盼弟,扯了好几块布,藏青色的,藏蓝色的,还有一块是杏色小碎花。 “这块布,大娘回家给咱们小墩做倒褂穿。”李盼弟指着那块杏色小碎花,悄悄对程小墩说道。 “花花,”程小墩看上去还挺高兴。 程涛暗暗决定,到时候势必要让崽儿穿着小碎花,到照相馆里照张照片留念,作为等他长大好好给他讲讲他小时候的审美的证据! 当人父母的,不就这点子乐趣吗? 这样想着,程涛又拿了两包橘子粉。 程小墩前段时间对这个上瘾,连白水都不喝。到后面程大江和李盼弟被他带的也有点儿喜欢,就开始一起喝,两包橘子粉很快就没有了。 程涛本来是打算从供销社捎两包回家给他们续上的,却三次被告知没货,这次看见了,当然要屯两包。 最后付钱的却是李盼弟。妇女在撕扯方面似乎天生能力不凡,程涛钱都准备好了,愣是没撒出去,最后只能一脸生无可恋的跟在李盼弟身后走出供销社。 把供销社的女服务员喜的不行。 他们走出供销社,程大江还没有赶车过来。程涛和李盼弟说了一声,就抱着程小墩去了邮局。 “爸爸?”程小墩不知道他们这是要去干啥。 “咱们去给姑姑打电话。一会儿爸爸让你喊姑姑你可得喊。”程涛嘱咐。 “咕咕,甜甜?”程小墩还记得那个给他吃甜甜的人。 “你啊,小馋猫!”程涛哭笑不得,大包小包拿这拿那,专门来家里看你,你记不住那是你姑姑。给你买了一罐糖水罐头,你就记到现在。 可见这糖水罐头的威力不小! “嘿嘿。”程小墩摸摸脑袋,小脸上还露出了点儿不好意思的表情。 看的程涛嘴角只抽抽。 和上次一样,程涛先打通了程红春的电话,等那边去喊人的功夫,又拨给了程红秋。 说明情况后,就听那边招呼了一声,电话很快就换人接了。 “涛子,咋这个点儿打电话过来啦?是有啥事?”这眼瞅着就到上班的点儿了,她弟总不能是打来叙旧的,她就怕他弟出了啥事。 “没啥大事儿,今天我带着小墩去看那谁,就想着打个电话让他跟你这个姑姑问声好。”程涛笑着解释。 “什么?你糊涂了,怎么能接带孩子去见她?”侄子跟小弟感情是好,小墩看着也很依赖亲爹,但是这个年纪的小孩只记得他妈好,毕竟小弟家的情况和他们家不一样,小弟和孟晓琴一直是一起养孩子的。 “姐,我们现在已经出来了,你说啥都晚了。再说小墩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来,快跟你姑姑打个招呼。”程涛把话筒放在程小墩的耳边。 “咕咕,好呀!”不知道咋的,程小墩突然腼腆起来了,声音小小的,很乖。 “好好好,小墩有没有想姑姑。” “有啊,有啊,”程小墩下意识舔舔嘴唇,糖水罐头好好吃啊。 姑侄俩鸡同鸭讲,说了好一会儿,程涛才把电话接过来。 “姐,等下次姐夫休假,你和姐夫带着孩子来家里玩呗。到时候我好好整点吃的,贿赂贿赂我外甥外甥女儿。”程涛说出自己的目的。 说实话程涛现在对啥都挺满意,只有一点,那就是交通实在不便利。不管是他去看望姐姐,还是姐姐回娘家都不方便,想见一面得两边配合着,不然就得耽误工作。 程红秋最近被家里俩孩子折腾的够呛,平常那是一点空都挪不出来,现在都有点神经衰弱的意思了。听到小弟这个提议有点心动,不过,“还等你姐夫干啥?现在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休班呢?多个他,你得浪费两倍的精力,连我都没有个歇头。” 她男人倒不是很难伺候的人,有的吃有的喝就成,在家的时候也都随意。不过到了娘家就是客,照理小弟得好生陪着,有那点功夫还不如好好哄仨孩子,让自己也跟着轻省点。 程涛一听他姐的语气,就知道他姐最近被俩孩子磨的不轻,要不都说“养儿方知父母恩”呢。“姐,你就让姐夫一块过来呗,你自己带孩子过来路上我不放心。正好,最近家里要修屋顶,之前顺子爹帮我参谋了下,回头传阔他爹帮我把材料领回来,不过我自己这还是不知道咋弄。” 程红秋一听,立刻表示,“那行,回去我和你姐夫商量,尽快抽出空来。到时候我们头天下午过去,第三天早上回来,趁早帮你参谋。” “好,谢谢二姐。” “和我还客气?行了,有事儿咱们回头见面说,你快去上班。” “好,”程涛笑着挂了电话。 他把程小墩往上提了提,然后又拨给程红春,这次接电话的就是他大姐本人了。 这一上来就是质问,“我这边等了好一会儿了,你刚是不是正在和红秋讲电话?” “前两天这边下雨,家里堂屋漏雨漏的厉害,我和二姐商量着把二姐夫拉来给我帮忙。”程涛解释,他完全知道他俩姐喜欢听什么话。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68节 “那是应该的,你二姐夫高大强壮,到时候上屋顶铺瓦这事就让他去,你在下边和和泥就行了,知道了吗?要不是我们现在不在家,这点活你大姐夫一个人都能干。”说完还不忘坑自己男人一把。 程涛哭笑不得,“嗯,我知道。我最近和大哥大嫂相处的也不错,到时候他们也能搭把手。大姐,你不用担心我。” “程大江?”程红春语气一变,接着又叹了口气,“他也不容易,要是你们能好好相处,那当然比啥都靠得住,他毕竟是咱爹的亲生儿子。” 程红春这番话倒是让程涛有些惊讶,听起来还挺乐见其成的。他一直以为她会和程红秋一样,同意哥俩相处只是为弟弟的以后着想,骨子里还是排斥的。 “大姐?”程涛垂眸。 程红春笑了:“是不是惊讶我为什么会是这个态度?” “嗯。” “小弟,你现在已经长大了,小墩眼瞅着都三岁了,你现在是一家之主,有些事情就该你自己做决定。要是连这都要受我们影响,以后可咋整啊?毕竟,那时候多的是事情让你决断呢,有个帮衬总比没有好。” 程涛一愣,原来不是接受,还是从他这边考量啊。 “ 再说,那个大嫂可是个聪明人,和聪明人打交道,你不自作聪明肯定就没事儿。”程红春乐呵呵给支招,“不过小弟,你们相处咋样,我和红秋离得远看不见,得靠你自己去判断值不值得。” 真正到外面走一走,你才能体会到程仓里到底有多小?邻里之间的恩怨在大是大非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有时候想想,毫不相干的两个人能够认识成为朋友的几率太小了,而他们姐弟仨和程大江之间的缘分在出生那刻就注定了,谁都改变不了。 虽然有很长一段时间,她也极其看不上程大江,认为那人占他爹的便宜。但是有时候换个立场想想,他们姐弟站在程大江的立场上,也不可能比他做的更好了。 都是做小辈的,他们没有办法去指责长辈之间的恩怨,谁是谁非谁对谁错,早已经随着三个长辈的离世而统统消失不见。还留在世上的他们,总不可能永远带着心结去敌视对方。 其实,这些道理程红春也是最近才想清楚,她在和继子相处过程中总结出来不少经验,她娘家只有程涛这个弟弟还在,她当然希望他得到的都是最好的,还有什么比能有亲兄弟在旁边相互帮衬更好的呢。 “嗯,谢谢大姐你对我的信任。对了,我还没说今天我为啥给你打电话呢。”程涛把话筒放在程小墩耳边,“乖,叫大姑。” “大姑,”程小墩听话。 “呀,是小墩啊。”程红春很兴奋,“我是大姑姑呀,我给你寄回去的衣裳鞋袜有好好穿?鱼干好不好吃?” “窝有,鱼干好吃!”程小墩下意识答应。 “那就好,那就好。” 一直到电话换到程涛手中,那边还激动的不行。“前两天你二姐寄来几张照片,我瞅着你把小墩养的真不错,不过你也得好好照顾自己,我看你都瘦了。” 程涛一愣,没想到大姐竟然比他更早看到照片的真面目。 姐弟俩又说了一阵儿,才挂了电话。电话费比上次好多了不少。 转过身,程大江和李盼弟就在路对过等着。 程涛抱着程小墩走过去,把小崽儿放进李盼弟怀里。 目送驴车离开,程涛才回纺织厂继续工作。 接下来几天平风浪静,对于机修组办公室来说,最大的事情莫过于余晋和秦寻一直没有回来。 程涛已经替余晋去工会续了三次假,还是没看到人影。 出事当然是不可能出事的,但凡他俩有点事儿,秦厂长就不可能这么淡定,每天还和往常一样,背着双手在纺织厂内视察呢。田翠花也在车间工作,算感情再不好,到底是亲儿子,再说要是出了事儿,谁管他们母子关系咋样,肯定第一时间通知家里。 俩人就是去了苏城市,又不是跑去多远的地,传回来个消息再容易不过啦。 索性,程涛和杨戈已经适应了现在忙碌的工作,还能勉强应付。 “唉,晋儿要是再不回来,可就赶不上我结婚了。我还想着他给我当忙客呢。”杨戈感叹道。 所谓忙客,就是村里办婚丧大事情的时候,负责端盘子端碗的人,一般都会找年轻人担当。 “你倒是给他找了个好活,就不怕到时候他把你的风头全都抢走。”余晋那张脸可是祸水,就算不待见他,也阻挡不了大家欣赏他的脸。 “嘿嘿,这个你能不懂?结婚那天,我是巴不得谁都注意不到我呢。”杨戈嘿嘿一笑。 程涛看着恨不得花枝招展的杨戈,和这隐晦的不能再隐晦的小车,只觉得无语。“你岳父那边都搞定了?嫂子的事情都解决了?” “有我姐夫和姐姐亲自出马,有什么事情搞不定?”杨戈挥挥手,这事在他姐和姐夫手里根本就是小事一桩。 当然,他高兴当然不只有这个原因,还有就是他去见过李湘湘了。得到的结果虽然没有达到他的最高预期,但和他预料到的最坏的情况却完全相反,他能感受得到李湘湘并不排斥他。 不过,“后件事情,你提醒我算是提醒着了。放心吧,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这句话程涛听的一头雾水,什么叫很快就会有结果? 不过他没继续往下问。 这人就是不禁提,就在俩人说过话后的当天下午,余晋和秦浔就回来了。两个人的状态和之前完全不一样,肉眼可见的两人身上都充斥着一股兴奋劲儿。 秦浔这样的状态倒是可以理解,他很可能顺利考进机械厂了。但是余晋也这样就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了,他本身是一个内敛的人,那他现在只是在为好友高兴? “说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俩都喜的跟二傻子一样。”杨戈直接问,那表情都笑出一朵花来了,比他这个准新郎看着还喜庆呢。 “我考进苏城市机械厂了,光荣的成为了机修组一名正式员工。”秦浔拍拍胸脯。 “看出来了。”程涛十分耿直。 “那涛子哥,你肯定看不出晋儿是咋回事。”秦浔肯定的说道,他的情绪看上去比刚刚说起自己的事情还更兴奋。 程涛一脚踢了过去,笑骂:“别绕弯子,赶紧说。” “晋儿被市百货大楼录取了,单单工资就有这个数。”秦浔比了个“八”的手势。 “八十?”杨戈惊呼,这差不多是他们工资的三倍。 “昂。”秦浔抬高下巴。 “所以,怎么突然被百货大楼录取了?”程涛看余晋,问出关键问题。 余晋正要回答,就听见秦浔咋呼:“是百货大楼的管理领导看晋儿的形象好,适合当销售员,主动提起来的。” 所以说一切还是看脸啊! “那编制怎么说?”程涛又问。在某些方面,现在有编制的工作相当于社会地位,没有编制就相当于没有保障。市里的花销势必比他们公社高很多,放弃这边去那边还没有保障,作为朋友他是有些担心的。 余晋释然笑笑,“涛子哥,你不用担心。那边领导已经和咱们厂长取得了联系,双方都已经同意,我的编制尽快就会调过去,工龄也可以继续累积。” “那就好。 看到余晋的笑容,程涛愣了一下。他总觉得眼前的余晋和以往有些不同。当然,他们认识时间不算长,余晋可能有很多他没有见过的面,但不得不说现在的余晋相处起来更让人舒服。 浑身洋溢着轻松和单纯的快乐,程涛不知道他是真的喜欢百货大楼那份工作还只是想逃离这个地方?不过不管前者还是后者,余晋都算是如愿以偿,对他内心来说应该都是件好事。 “对了,涛子哥,我这边还有一件事情要麻烦你。”秦浔突然说道。 “咋了?” “你们村是不是有一个叫卢蓁蓁的知青?” “嗯,有。”程涛不明所以。 “我们在市机械厂的时候,遇上了临省省机械厂的副厂长,也就是卢蓁蓁知青的父亲,他托我们捎点东西给她。” 说起这事来也是赶巧了,当时机械厂考试结果已经公布。余晋跟着秦浔进厂接受领导训话,大家正在做自我介绍的时候,正好领导领着一群人参观礼堂。知道他是万福公社的,其中一个领导就对贵客寒暄,“老卢,你以前不就是万福公社走出来的?还有你家闺女现在是不是就在万福公社当知青?” “你记性不错,她确实在万福公社,正好是我长大的村子,叫程仓里。” “那不就是涛子哥所在的村儿吗?”秦浔转头问余晋,他声音不算大,但也没刻意压低声音。 余晋点了点头。 本来这事都过去了,谁也没有再说什么。谁知道今天早上,他们准备回来的时候,卢副厂长的秘书找上了门,身边还有市机械厂领导陪同,说是卢副厂长临时有工作要去省城,没办法来看闺女了,只能托他们把包裹带回去。 这当然不能拒绝,索性万福公社的程仓里有且仅有这一家,他们肯定不会搞错地方。 就是可能得麻烦程涛了。 “你们拿过来,下班后我给她捎回去。”程涛答应的很爽快。 “好嘞,到时候我和晋儿先给你绑到车后座上。” 下班后,程涛走到车棚,就看到自己车后座绑着一个很大的包裹。甚至因为车后座搁不下,秦浔和余晋还专门加了竹竿支撑。 程涛也是服气了。和村里传说的一样,卢蓁蓁在家里果然受宠,瞧人家爹这舍得的。 最后,秦浔还掏出了两封信递过来。 程涛看着两个信封,一个上面写着“给大姐”,一个上面写着“给蓁蓁”。字迹瘦骨嶙峋,字如其人,他大概猜得出这位卢副厂长应该是个严肃的长辈。 “嘿嘿,辛苦你了,涛子哥。” “反正我也要回去,不过顺手的事儿,用得着三番几次道谢?”程涛真没觉得麻烦。 秦浔弯了眉眼。 程涛没有多停留。秦浔看着他很快走出纺织厂大门,感叹:“我怎么觉得涛子哥有点不一样了?感觉更靠得住了。” “是有点,”余晋点头,“不过前后相处起来感觉都不错。” “嗯。”秦浔也这样觉得。 ……程涛骑着自行车一路回到程仓里,他看了眼隔壁,大门紧闭,也就是说大家现在还没下工。 把自行车推进大门,程涛转身往东地走去。 走过万福河大桥,往东南直走,离老远就看到程小墩蹲地上正在摔胶泥。 刚挖出来的胶泥大都是一块一块不粘连的,得通过加水和不断摔打,让它变得发软有粘性,才会更好玩。程小墩现在大概就处在这个步骤,不过很显然他手里这团太大了点,都跟上他脸盘子了。 不过看他哼哧哼哧摔得正起劲儿,程涛觉得还挺有意思。幸亏这段时间营养跟得上,他家崽儿整个大了一号,要不然程涛都得担心他把自个的胳膊给拧断。 程涛轻轻走过去,就看到离程小墩不远处,一群稍大点的孩子正在玩摔瓦屋。 说白了就是把胶泥团成团,然后用大拇指和食指捏成小碗装,然后“啪”的一声摔在地上。摔出响声,瓦屋上面就会炸开一个洞花。 然后,小孩需要拿胶泥把洞补上。也就是说谁摔得响谁的洞花大,谁补的胶泥越多,谁下一次制造出来的瓦屋就越大。以此类推,孩子们的兴致会越来越高。 当然,也有因为力气不足或者是摔泥屋的技巧不够的,然后他们的瓦屋就会成哑炮,谁摔出来都会引起哄堂大笑,这也算是这个游戏的调节剂吧。 不过旁边这么热闹,他家崽儿却偷偷在后面玩这个,这是被孤立了? 老父亲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 程涛小心靠过去,观看他家崽儿的手工作品。胶泥在他手中变成了各种形状的,有长条状的,团子样的。一样形状的和一样形状的摆在一起,大小长短竟然都差不多。 老父亲有点诧异,虽然他无法分辨出这乌七八黑的东西到底都指个啥,但也看得出程小墩的动手能力挺不错。 “崽儿,你能告诉爸爸这是什么不?”程涛突然出声。 “啊,爸爸!”程小墩抬起脑袋,惊喜的看着程涛。 他还想扑上来,被程涛一根手指头按着额头制止了,“回家洗了手才可以。” “哦,”程小墩答应着,不过小屁股还是朝爸爸方向挪了挪,然后才给介绍:“爸爸,这是糖咕噜,小肉丸……”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69节 汇总一下,都是吃的,而且还都是他爱吃的。作为亲爹,程涛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点儿啥。 最后到方块的时候,程小墩的指尖停顿了一下,然后绕过那两样,开始介绍更后面的“红烧肉”。 “这两样是什么?怎么不和爸爸说。” 程小墩眼睛滴溜溜直转,他站起来凑到程涛身边,拿脑袋往他爹胸口蹭了蹭,笨拙的转移话题,“爸爸,我都饿了,咱回家吃饭吧。” 呦,他家崽儿还有秘密了? 就在这时候,隔壁摔瓦屋的孩子们爆出一阵激烈的笑声,整体气氛非常热烈。 “哥哥姐姐们都在摔瓦屋,你为什么不去?” “我力气小,摔不过他们,总是输。”程小墩郁闷极了。 刚开始他们也是带他玩的,但他总是输。和他玩的人得不到乐趣,他自己也不愿意玩,就形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听到他没有和其他小朋友发生矛盾,程涛才松了一口气。 在程小墩的要求下,程涛帮着把他的作品都转移到几块砖垒成的棚底下,父子俩这次啊手牵手回家。 路上,程小墩下定决心,“爸爸,窝今天吃了俩馍馍,再过段时间,窝的力气就会变大了。” 呃,程涛低头看了看迈着小短腿跟在他身边的程小墩,他实在想回一句,崽儿啊,咱真的不能再吃了。不过,他实在不忍心打击孩子幼小的心灵,心里下定决心要徐徐图之。 父子俩走出几步,没来得及去田里,就看到大家伙下工了。 程涛领着程小墩站在原地等程大江和李盼弟,然后一起走到自家门口才分开。 程涛当然也看到了卢蓁蓁,不过他没有叫住对方。现在正值下工时间,人多眼杂,就算他办的是好事,一传十恐怕也变味了。 虽然目前,村里还没有谁传他的闲话,但是程涛有自知之明,他到底是有婚史的人,现在身边还带着一个小拖油瓶,能不给人姑娘添麻烦就不添啦。 吃过晚饭,外面天也黑下来了,程涛这才领着程小墩去敲隔壁大门,开门的是胖婶。 程涛说明来意,胖婶转身叫卢蓁蓁,心里狐疑上个包裹不是才到,怎么又送东西来了? 卢蓁蓁很快就出来了,“涛子哥,你找我有事?” 程涛让她跟自己去拿包裹,边走边解释,“我有朋友去市机械厂办事,正好遇到卢副厂长,听说他本来是打算事情结束拐来咱们公社看看你的,却因为公事不得不立刻赶去省城,只能托拖他俩把包裹和信给你捎过来。” 卢蓁蓁捻了捻手指,“是吗?” 让卢蓁蓁等着,程涛回家把包裹和信抱出来递过去,“包裹挺沉的,你小心点。” 卢蓁蓁接过来,“谢谢你,涛子哥,也替我和你朋友说声谢谢。” “没问题。” “对了,涛子哥,你等等我拆开包裹给小墩找点吃的?”卢蓁蓁作势把包裹放地上。 程涛赶紧阻止,“不用了,我们刚推碗。” 卢蓁蓁这才作罢。 两个人的交流好像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后面跟过来的胖婶却不这样认为。 等走进自家大门,她拉住了卢蓁蓁,“蓁蓁,涛子长得是不孬,但嫁人嫁汉穿衣吃饭。他刚和人散了,身边还跟着个孩子,你想都不要想!” 卢蓁蓁一怔,脸蛋染上红晕,“大姑,你在说什么?我和涛子哥统共就没说过几句话。” 脑中不期然浮现程涛的脸,她的心跳空了几拍,她敛眉:“我先回屋去了。” 胖婶看着侄女的背影,想想也是,是她魔怔了,蓁蓁怎么可能看得上程涛? 不可能的! 第49章 加更加更 余晋的调令很快就下来了。 这件事情在纺织厂引起了极大轰动。这年头工人, 尤其是正式工,是所有人都羡慕的工作,讲出去也很有面儿。 当然, 同时它也意味着你可能一辈子都得做这份工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总是会厌烦的。谁不想往上爬, 谁不想轻松点, 但是本单位的正式编制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你还想走出去,谁会给你腾地方? 但是,现在余晋就能走出去了。那可是苏城市的百货大楼, 别说他们下面这些公社,那可是附近几个城市最大的百货大楼了, 听说下面供销社的货都是从他们那提的,甚至里面还有不少洋玩意儿。 这下子, 别管以前和余晋交好还是交恶,大家都拥了上来问他到底是咋整的, 他怎么就突然成了市百货大楼的工人? 余晋向来不喜欢应付这种场合,秦浔却是巴不得呢。 当然,这其中还隐藏着另一个问题。 那就是余晋编制的归属问题。 余晋并没有被市百货大楼重新录取为新晋工人,更像是调任过去的。不过到职之后他立刻会转到百货大楼系统的编制, 这样一来, 他纺织厂机修组的编制就空出来了。 余晋这份工作是从他父亲那里承继来的, 名正言顺, 说都不能说什么。现在他要离开纺织厂了, 本身没有兄弟, 更没有孩子,这份工作他到底会给谁? 这下子,全纺织厂大家的心都活泛起来了。 纺织厂编制一共就那些,就算是双职工家庭也顶多俩编制,但一家可不只有俩孩子,总有孩子得不到工作。这时候有一个机会摆在面前,大家当然都想好好抓住。 不过,余晋这份工作也不是谁想干就能干的,机修组负责维修纺织厂内部所有的机器,没有点技术,根本立不起来。但是这份编制说到底是属于纺织厂而不是机修组,大不了就不在机修组工作。 这可是正式工编制,值钱的也就这几个字。 ……但不管谁去说,余晋都说他已经有打算了。 程涛一直都没有动作,一是他完全不知道这事,二是他完全没往这方面想。最主要还是他这段时间太忙了。 杨戈眼瞅着就要结婚,开始频繁晚来早退,程涛只能一个人把机修组的工作撑起来,不过他也只能勉强应付,就比如有些机器问题太复杂他就不敢动。到最后面两天,杨戈不得不喊余晋来帮忙。 杨戈结婚当天上午,程涛和余晋俩人忙的昏天暗地,好不容易才捱到中午。 “晋儿,吃饭了。”程涛招呼。 俩人随便打了饭菜。 “涛子哥,我的事情你都听说了吗?”余晋突然问道。 “嗯?”程涛今天早上一不小心起晚了,到现在连口水都没顾上喝,胃里空的不舒服。听到余晋这么问,他下意识就反问回去了,接着才反应过来。 “这么大事儿,我怎么没听说?你和秦浔这个月底就要去苏城市去报道没错吧?过两天我二姐和二姐夫来家里,到时候介绍你们认识一下,以后万一有个什么事或者需要坐车也方便点。” “行。”余晋直接答应下来。 程涛继续埋头吃饭。 “涛子哥,你领到上个月的工资了吧?”余晋又问。 “咱们仨人的工资是一样的,别说咱们厂还挺公平。”程涛随口答道。 工资不低,凑凑合合也够一家人生活。程涛这个月的工资其实啥都没剩下,不过,连着解决了好几桩事件,他这也算是花得值。 “涛子哥,你是不是不知道我这个编制是可以转人的?”余晋不绕弯子了。 “咳咳咳,”程涛被呛到了,“你说啥?” “你果然不知道。”余晋舒服点了。 程涛不是那种打肿脸充胖子的人,就像当初他很明确的告诉他和秦浔,我就是需要这份工作。这本来也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只是有些人太过看重脸面,从来不把自己的所需所求表达出来罢了。 你要记得,除非你说出来,外人是永远无法看出你内心真实想表达的意思的。靠别人去猜,那你就不能怪别人猜错。余晋认识的人不在少数,但能像程涛一样面对仅仅才见过几面的人,就能表达出自己真实意思的这样的人还是很少碰到。 余晋之前是想等程涛主动和他提,却没想到对方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今天两个人单独相处,对方也没有开口询问,而且态度极其坦荡,一点犹豫也没有,他就想着可能是这个原因。 “你的编制不是要转到百货大楼?怎么厂里还会空出编制?”程涛记得他之前问过。 “百货大楼和纺织厂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系统,转过去还能保留工龄是我提的条件,我想名正言顺转过去。那边领导同意了,纺织厂这边也不卡人,其他人就算有意见也不能说什么。至于我现在的编制,要从我父亲那边开始算,纺织厂建厂之初就有了,自然有权转给别人。”余晋解释了一番。 “奥,奥,这样。”程涛这才了解了,“晋儿,你现在问我是想把编制转给我?” “涛子哥,你觉得咱俩的身份是不是调了个个儿?”余晋无奈提醒,本来该是对方千求万求,试探自己,问能不能把工作让给我啊什么的,现在却是完全相反的情况。 他说不是吧,他又确实是这样想的。他说是吧,好像又有点不甘心。 “唉,那就是了。”程涛秒懂,拿起筷子继续吃饭,“不过直接给我可使不得,我也不能接。这样,晋儿,你综合一下给我报个价,全都是我买的,可以不?” 程涛想成为正式工吗?当然是想的。毕竟干一样的活,正式工就能比临时工有更好的待遇,他也想让自己的劳动变得更值钱。但要说他非常想成为正式工,那也是没有的,他身边还跟这个程小墩,总不能让程大江和李盼弟一直帮他照顾孩子,想也知道不行,他也不能这样干。 不过现在机会就摆在跟前,程涛也不会让它飞走。错过余晋,他可能永远都得不到这个机会了。而且的而且,余晋明显是想帮他,他想接受这份关心。 “行,”余晋一口答应下来。 程涛端起碗汤跟他碰了一下,“谢了,兄弟。” 下午,俩人继续下车间。 程涛这才有点意识,怪不得这两天他们下车间的时候这么受欢迎,好多之前不往上凑的工人现在都凑上来和余晋搭话,原来是为了这个编制。看着大家明里暗里的跟余晋打听工作的情况。 程涛心里暗笑。 对不住了各位,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先得手了。 下班后,俩人一块去喝喜酒。 杨戈住在纺织厂家属院,周围亲朋好友大都有工作,晚上才有空。 主要大家工作,不管踩缝纫机,还是顾织布机都马虎不得。这办喜事又不能不喝酒,喜酒要排在中午,下午再去工作,一个晃神造成巨大损失,算谁的? 那就不是请大家喝喜酒来了,而是给自己找仇家啊。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谁家有喜忧事都会自觉把宴席定在晚上。忙完工作去吃顿酒,想喝多少喝多少,反正回家休息一晚上,明早又是条好汉。 不过,余晋到底没当成忙客。虽然杨戈是主角,但婚礼细节上主要还是家里老人说了算。如果不是关系特别好,喜事一般应该都不会叫余晋,毕竟相对于喜事而言,他的经历太过凄苦。 秦浔倒是去帮忙了,而且正好负责余晋程涛这桌。 糖果,烟酒都是他们这桌头份上,看分量,明显要比其他桌多很多。 程涛笑,有人就好办事这句话不管放在哪里都好用。 中间,杨戈领着李湘湘来给各桌敬酒。 以前不觉得,现在看着俩新人穿军装带红花站在一块,竟然还挺有几分夫妻相。 程涛第一次看到李湘湘笑,就像含苞欲放的花朵,羞怯中带着对未来的期待。 “你们好好过啊。” 程涛送出了自己真心的祝福。这一刻,他无比希望这两个人能走到最后。他本身缺少这样的幸福经历,但是围观别人还是单纯觉得开心的。世界上要是少几个有他这样生活经历的人,整个都会变得更美好吧。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70节 办喜事的氛围让人打心底高兴,程涛觉得这酒喝的还算尽兴。 话是这样说,不过因为他还要回家,一共也没喝几杯。 外面天开始暗下来的时候,程涛提前离席。 今天,他比以往回家要晚上不少,一路上他能明显感觉到秋天的阴凉。意识虽然还是清醒的,但一路吹风回到程仓里,头竟然也有些昏沉。 “涛子哥,你怎么现在才回来?”隔壁大门打开。 程涛眨两下眼睛,才看清站在那里的卢蓁蓁,清皎的月光在她身上铺上了一层柔光,让她整个人多出了几分别的味道。 程涛轻笑:“同事结婚,去凑了个热闹。”因为喝了酒,他的声音有几分沙哑。 “涛子哥,给你。”卢蓁蓁伸出一只手。 “嗯?”程涛不明所以,不过还是伸出了手。 卢蓁蓁给了程涛两颗糖,大概因为在手心里攥了很久,糖的温热传到了程涛有些凉的手心上,莫名觉得有点烫。 “薄荷味的,让你醒醒神,”卢蓁蓁解释。 “嗯,谢谢。” 卢蓁蓁轻轻摇头,转身离开。 程涛站在原地,剥开糖纸塞进嘴里,清凉的口味瞬间上头。 他表情淡漠,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50章 程涛:我莫得感情 程涛并不迟钝。 他隐约觉得卢蓁蓁对他有些不一样, 他无法分辨这到底是哪种情感,也不想去分辨。 只是从第二天,他开始刻意避开对方。两个人的行动路线重合点本就不多, 现在其中一个人故意避让,想不碰面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倒不是程涛自恋,人家姑娘就多和他说了两句话,他就觉得人家喜欢他。 程涛是亲眼见过卢蓁蓁和村里其他年轻人往来的, 还不只一次。面对他人示好, 她总是带着礼貌而不失拒绝的微笑。就是平常相处也很有分寸感,让人觉得亲近又不失距离感。 她是个聪明的姑娘,清楚的知道自己要什么,该做什么。按照她的家世背景, 她肯定是憋着一股劲儿要回城去的。所以她坚守本心,从不无的放矢, 这样很好,来时不带一片云彩, 去时不带一片彩云。 既然如此,她就没有必要为任何人停下脚步。 程涛不知道卢蓁蓁家里会不会找到法子, 让她能提前回城。但就算没有,至多不过三年,三年后她也有机会回到城里。三年啊,那时候的卢蓁蓁仍然年轻, 她有且值得更美好的未来。 也不是程涛自卑, 觉得自己配不起人家姑娘。 他不喜欢自我贬低, 也不是那种明明双方心心相印还要选择放手的性格。他干不出那种留下一句“我放手都是为了你好”, 然后自己在背后默默流泪的事情。他生性自私, 对于自己能够抓得住的感情, 不管是亲情还是爱情,都不会轻易放手,他办不到,也舍不得。 他只是觉得这个世界上不是谁都能承受他沉重的感情的,尤其对方还是一个从小什么都不缺的大小姐。她有疼爱她的爸妈,相处很好的兄弟姐妹和朋友,她该回到她熟悉的环境中去,而不应该停留在这个不属于她的地方。 所以,趁着现在什么都没发生,还有回还余地,他们中总要有人该注意点。 程涛自觉心境老成,现在的他实在没有精力陪着谁去玩,“你爱我我爱你,就算没有未来也要义无反顾在一起”的游戏,他也没有时间。 他当然也没想过要孤独终老,就是他愿意,两个姐姐也得发愁死。他都想好了,等到程小墩再大一点,他就找一个合适的女人结婚,然后看情况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好好把他们养大。 当然,那时候的他肯定已经有稳定的工作,不错的、足够养活一家人的工资待遇,最好还能额外帮助两个姐姐。那样的话,就算前世的悲剧重演,他也不怕。只要有他在,姐姐照样能吃穿不愁。 他的愿望从来就是这么朴素。 除此之外的任何事情,不管是程锦驹还是孟晓琴,都只是调节剂而已。他们当然必须得解决掉,但是从来都不是根本。 程涛觉得他和卢蓁蓁就是两路人,既然如此就没必要开始。趁着感情现在还在朦胧期,直接斩断是最明智的选择。 他向来就是这么现实的。 但是,话又说回来,要是感情能轻易被人为改变,这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了?有些事情发生过,就如一颗石子落入池塘,很快就会不见踪影。但有些感觉,就算平常不提,只要见到人,心底就会泛起涟漪。 涟漪。有朝一日,可能心归平静,也可能形成惊涛。 谁又知道呢? 反正,程涛现在的想法大致就是如此。 不过,最近他实在没有多少精力放在这事上。 短短几天,万福公社发生了几件大事,或多或少都和程涛有点关系。 首先程传伟终于被判了,他被发配大西北农场劳改,终身不得归。 大西北农场,谁都没有去过,但他艰苦的条件全国闻名。现在程传伟又是以罪犯的身份被送过去,即将遭受的待遇可想而知,能不能熬过这个年头可能都是问题。 程相良一家哭天抢地,他们清楚的知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到儿子了。儿子养到这么大,吃好的喝好的,宠着惯着,现在他就要被送去大西北了,家里当爹当娘做长辈的哪个忍心? 村里其他人看到他们一家哭得这么伤心,到底是做了一辈子邻居,没有谁的心是石头做的,同情心强的也跟着抹了几把泪。当然这只是生理性同情,从内心上他们觉得程传伟这个宣判可是大快人心。 既然都先宣判了,关于大家最好奇的程传伟之前到底做了啥,公社派出所当然不会瞒着噎着,没得还让大家伙儿以为他们是胡乱办案呢。所以,现在村里大家可都知道程传伟之前做了啥,他既然能做出那些事,现在他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程相良一家哭爹哭娘哭儿子,村里人没谁说啥。到底是亲生的,就算做了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情,自家爹娘也只管心疼自己的骨肉。但只要他们一家开始埋怨孟晓琴,甚至开始说程涛,村里的人就不乐意了。 “高月兰,你哭你家败家子,我们不说啥,那是从你肚子里生出来的你心疼,将心比心的咱也能理解。但你不能把坏水往涛子身上泼,他和这事没关系,完全是受害者。”花大娘说道。 “就是,这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那孟知青可能是真有点啥事。但是为啥人家最后也能回省城,传伟却要被送到西北去,这主要责任还是在你们家传伟。说起来当初要不是你拦着,你家传伟和孟知青成了,兴许后边就没有这些事儿了。唉——” “大娘,你们说这些她要是能听进去就怪了。”庆嫂冷哼,“要我说高月兰就是个搅屎棍,以前她家里得势,她给儿子挑媳妇搞的附近几个村对咱们都没好脸色,现在她家下去了,还顺带败坏了咱全村的名声,人家可是真能耐。” 大家一听,深深觉得就是这样。最近程传伟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他们村可丢大人了,本来板上钉钉的“优秀生产队”也完全没有了念想。 “各位大娘,婶子,今天请你们多担待些。刚送走我二弟,我娘受了刺激,难免激动。不过你们放心,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件。”程锦驹上前把高月兰扶了起来,还弯腰给她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大家伙看到程锦驹好声好气道歉,再看到他对他娘这么体贴,越发觉得程相良家这俩儿子真是天差地别。 “锦驹,我们也不是非得和你娘过不去。你看咱们村社员都比较理智,也没有搞连坐,但你娘总是把你弟犯过的错怪在别人身上,对人家也不公平是不是?你回家之后开导开导。” “是啊,锦驹。你说涛子作为受害者,人家都不愿意连坐追究,就只有一个要求尽量少提这事,生怕影响小墩。现在村里大人孩子可都不提这事了,你弟是罪魁祸首,你爹娘还整天提,弄得大家心里堵得慌,他们到底想干啥?” 面对质问,程锦驹低头,掩饰住眼里的戾气。“我回家会好好说他们的,大家放心吧。” “你,我们大家当然都相信。” 程涛本来只是在外围围观,程锦驹扶着高月兰走出来的时候,两人打了个照面。 只是一眼,却有无数汹涌暗藏其中。 其次孟晓琴被她父母接走了。 这件事程涛根本不关心,他早就知道孟晓琴要走,却从来没有想着和吴大忠打听打听具体什么时候离开。 在他看来,从他抱着程小墩从病房里走出来的那一刻起,两人之前的缘分已经被彻底斩断。或许,这个“两人”指的是原身和孟晓琴,程涛是不承认自己和孟晓琴没过缘分的。 不过,孟晓琴离开之前却专门找上了他,她没有亲自进来,而是让吴公安帮忙把他喊到了纺织厂大门外。 两人实在没有什么话要说,相顾无言。离开前,孟晓琴留下了一封信和一百块钱,都是指名要留给程小墩的。 信,程涛看了。钱,他也收了。 然后,短时间内肯定是没有然后了。 这最后一件事情,在程涛听来都有些玄幻,但它确确实实发生了。大壮,也就是李湘湘的前未婚夫看上了徐薇,一定要娶她。 这两天一直往纺织厂跑。 徐薇表现出了激烈的反抗情绪。就在昨天,她再一次被大壮堵在纺织厂大门口,被烦的不要不要的,于是她顺手抄起旁边的木棍朝大壮夯去,然后直接把人砸晕了,现在还在医务室病房躺着呢。 这件事情为纺织厂提供了新的话题,程涛每次下车间,不管去哪个车间都能听到大家兴致勃勃的在聊。 大婶嫂子们编的小故事,从强取豪夺到伦理小故事,那是一个比一个阴谋论,一个比一个精彩。 可惜,他总是听不完一个完整的故事就得扛着工具包离开。不过下车间下的多了,慢慢的就发现这些讲故事的人根本不甘愿自己的故事被埋没,她们给这个讲给那个讲,然后用不了几次他就听全了。 这天,程涛扛着工具包跟杨戈走出车间。 婚后,杨戈肉眼可见的变化很多,每天都乐呵呵的傻笑。这大概是得偿所愿后的表现?程涛不大能理解。 他甚少有什么求而不得,因为根本不会去求。小的时候是因为知道就算想要也得不到,跟程红秋生活在一块后,生活条件不算好,他更不会主动要什么。到后来自己有能力了,心智已经长大成熟,对这些就没有了兴趣。 很长时间内,和奶奶一起生活,为她送到养老送终是程涛最大的心愿。某些方面来说,他也确确实实做到了,虽然比他想象中的要来得早。现在,他则想着要把程小敦养大成人,要有稳定的收入,能成为程红秋的后盾,不管未来她做出什么选择都不用害怕无家可归。 像他这么务实的人是很难理解世俗人的高兴的。 杨戈对自己的快乐没有感染到兄弟显然并不大满意。他伸胳膊一把挎上程涛的脖子,“兄弟,我说了那么多,你怎么就不给个反应?我和你嫂子现在过的可舒心。” 程涛把他的胳膊拍下去,“难不成每天我都要对你说声恭喜?你这也太为难我了。” 杨哥搓了搓手,“不是,兄弟,你难道就没有点儿表示?那个,明天我和你嫂子回娘家,中午可能要耽搁一会。” 程涛下意识皱眉,结婚三天,杨戈似乎每天都有状况。本来机修组办公室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工作就要重一些,现在竟然成了他在挑大梁了。 第一天,程涛没啥感觉。第二天,他也只是皱了皱眉。第三天,也就是现在,程涛可不准备惯着他。凡事都要有个度,一旦超过,就是过头。 “明天不行。我记得我昨天告诉过你,明天我要请假,加上后天假期,两天后我才能回来上班。”程涛直接说道。 “啥?”杨戈有点傻眼。 “哎,不是涛子,你啥时候和我说过这事儿?你明天请假了,我咋办?” 那也就是说整个机修组办公室就剩他一个人了,到时候所有的工作都压在他身上,他能顾得过来吗?“你能不能找晋儿过来帮一天忙,替你一天?” 程涛似笑非笑的看着杨戈,别说这个建议,他之前还真想过,如果杨戈有自知之明的话,他会找人来替代自己,毕竟他也不想和给同事添麻烦。把人情放在余晋这,他感觉更舒服。 不过,就冲杨戈现在这工作态度,他就不可能让余晋替他来受罪,反正,“杨哥,你结婚后一共上了三天班,你算算你干满两天的工时了吗?晚到早退的时间加起来差不多有一天,那我一个人也顶过来了。放心吧,明天你一个人也是可以的。” 程涛说完率先走了出去,有些人就是不能惯着,你跟他谈感情,他就敢无法无天。如果两个人的感情是建立到你要替对方工作的情况上——程涛表示他莫得感情。 杨戈表情讪讪的,那他是没想到结婚后会有这么多事儿啊。 一直到下班,杨戈都想找机会和程涛解释。他不可能永远这样的,头几天当兄弟的多理解理解。好不容易找着机会,他又觉得难开口,毕竟刚才都叫程涛说到脸上了,他还舔着笑脸往上凑,似乎有些难为情。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程涛拿着文件去了会计室。等他回来正好下班,程涛和往常一样没多停一分钟,直接走了。 杨戈愣是没能和他说上话。 回家一路上,杨戈想着该怎么和媳妇儿交代,之前明明已经答应明天要回岳父家好好吃顿饭,现在时间严重缩水,他…… 回到家推开门,家里静悄悄的。 “妈?”杨戈喊道。 “回来了?”李湘湘从里屋走出来,“妈去大姐家了。”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71节 “哦,妈以前就经常过去。” 李湘湘勉强笑了笑,“那个杨哥,明天回家吃顿饭,后天我就回去上班吧,一个人在家待着也挺没意思的。” “是不是咱妈又说啥话了?她老了人糊涂,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杨戈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他知道他这门亲事找的不和家里人心意,但是他现在都结婚了,她们就不能为他着想着想,整天净给他找麻烦。 杨戈心情本来就不好,现在遇到这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杨哥,你说什么呢?妈没说我,我就是不想在家待着,想回去上班。对了,你和同事商量好了吗?咱们明天回家吃饭,下午可能得晚点儿到。”李湘湘走到杨戈身边,接过他手里的工作服,随口问道。 杨戈身体一僵,往沙发上一坐,“湘湘,这事儿不成了。程涛明天请假,办公室里就剩我一人,恐怕不能离开太久。” 李湘湘有些失落,“怎么这样?咱们结婚后第一次回我爸那儿,就不能协调协调吗?我觉着程同志应该是挺好说话的,大不了回头咱请他家来吃顿饭?” 杨戈摆了摆手,“别提了,他说之前和我说过他明天要请假,说是家里漏雨要修屋顶。还说我这几天确实有些懈怠,连着迟到早退,整个机修组都靠他来支撑。你别看那人平常笑眯眯的,其实最较真了,惹恼了他没啥好处。” 说着说着又想起程涛上次的状态,跟人说话夹枪带棒,讽刺满满。杨戈可不想经历第二次,正因为这样他今天才有所犹豫,没敢直接上前,就怕程涛在再神经。 “那,那明天回去,咱们就吃个便饭吧。”李湘湘说着,语气里带上了三分委屈,她揉揉眼睛,转身回屋去了。 杨戈赶紧跟上去哄,“你这是干啥?你别哭啊,不就是吃顿饭,等回头有空再补上就是了,咱家离岳父家又不远。” “嗯,我都听你的。”李湘湘倒在床上,默默流泪。 杨戈是没有任何办法。 “那我再想想办法,请人去机修组给我帮帮忙,看能不能找谁替我值班?”杨哥下意识找解决办法。 “会不会很麻烦?”李湘湘试探着问道 “试试吧。” “嗯。” 不知道为什么,杨戈对着自己的妻子,心里打了个突突。 程涛此时已经回到了程仓里,离老远就看到程传阔抱着程小墩冲他挥手。 “今天怎么是你领着?对了,把你弟抱来的时候,没忘了和你大爷大娘说吧?”程涛问程传阔,别到时候老大两口子找不到孩子再急。 “涛子叔,我又不是三岁小娃儿,怎么可能忘记?”程传阔大言不惭,却显然忘了他怀里的程小墩最会邀功,“爸爸,窝,窝告诉大爷哒。” “你乖,”程涛挑眉。 程传阔捏捏程小墩的脸蛋,“你就不能给你哥我留几分面子,咋啥话都说?” “爸爸,”程小墩不想让小阔哥抱了。 程涛把自行车递给程传阔,自己把崽儿抱进怀里。“说说吧。过来找我,是有啥发现了?” 程传阔摇头,“什么发现都没有,人可老实了,成天就是下地、回家、上山看看,三点一线,就是他妈去他姥娘家,他都不去。” 刚开始三狗子就跟打了鸡血一样,觉得他涛子叔给他派了一个好活儿,这要是真证明他后妈后哥有事儿,他反手就给举报上去,最好让上面的人把他俩直接拉走。但是等他真正上手,观察了十几天以后,发现屁事儿都没有,他现在根本没有动力跟了。 “他经常上山?” “昂,就是咱们后山那片。” 程涛若有所思,“那等回头你也领我去看看。” “涛子叔,你还觉得他有事儿啊?”程传阔突然把脑袋凑到程涛身边。 程小墩吓了一跳,下意识伸出爪子往程传阔脑袋上拍了一下,“啪”还挺响亮。 “啊,”程传阔嚎了一嗓子。 突然的变故,就是程涛也愣了一下,“谁让你突然把脑袋伸过来的,吓着你兄弟了。” 程传阔看着愣愣的程小墩,也有点不好意思,主要还是他太心急了,“涛子叔,你还别说,我小墩兄弟这个月大有长进,瞧瞧给我拍的都出红印子了吧。” 程涛仔细看看程传阔的脸,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成天上山下水,没个消停。尤其夏天刚过,现在一身黑皮,根本看不出啥红白色? “晚上留家里吃饭,给你压惊。”程涛笑着说道。 “昂,行呗。” “爸爸,小阔哥吓窝。”程小墩还挺委屈。 “小阔哥是要和爸爸说话,不是故意吓你的。你也不是故意的,对不对?” “嗯。” “那也要和小阔哥说对不起,你刚才都把他打疼了。” “小阔哥,对不起。” “没事儿,没事儿,你小阔哥我皮糙肉厚,禁打。” 经过这么一打岔,程传阔的精神立刻恢复了。 晚饭后,程传阔帮着带程小墩去小广场散步,程涛则去请人明天来家里帮忙修屋顶。 他明天请假就是因为这个,之前他和程红秋说让二姐夫过来帮忙修屋顶当然是找的借口。他不可能真等他们来后才干这些事,村里这么多人,请来帮忙回头再还回去就是了,二姐二姐夫大老远来一趟,他当然要当客人待。 当然,一天不可能把所有事情都忙完,他们来后还能帮忙收个尾,也算是帮忙了。 这时候正好是饭点儿,程涛过去的时候大家都在家。把准备好的烟递过去,再说明来意,大家答应的都很爽快,邻里之间,相互帮忙修屋顶垒房子是习俗,大家都这样。 程涛找了李顺爹,胖叔,最后要去程大江家的时候遇到了程相文,他听说这事之后也说明天来帮忙。现在地里虽然还有活儿,不过不像前两天那样都必须参加,大家都能挤出空来,不过人家有这个心,程涛自然连忙道谢。 “修屋顶不费功夫,其他你还想干啥?”程大江看他兄弟修个屋顶就找了四个人,想着单中午这顿饭就得花不少钱,就想人尽其用。 他可不是程涛这个没有算计的,钱都得花在刀刃上。 “除了修屋顶,我还想在南墙边修个厕所,在堂屋后边盖个洗澡间。另外后院儿自留地上的草也得除了。”程涛想的可多了。 首先厕所,现在农村都是旱厕,农家肥都要存起来撒到地里去的,那是一分一毫都不能浪费。但是程涛有点儿忍受不了,不奢望多智能,只想整个方便点的。 然后现在农村洗澡不是在院里,就是随便搭个架子盖上草帘子就算,不管咋样,冬天都没法整,他想在堂屋后面,火墙旁边专门盖个洗澡间。 此外,他还想买水泥,把院里打上水泥地,省得每到下雨就只能走从堂屋门到大门口那条砖路,凹凸不平的,他家小崽子总是要磕倒。 当然,他家后院确实得好好整整,再晚草就要落种子了。 程大江听得嘴角直抽抽,这些活就是再找十个人一天也弄不完,“行了,先把屋顶、厕所和洗澡间给你弄出来,后院你自己慢慢弄去。” “好好的自留地被你祸害成那样,要是老子爹还活着,不知道要被你气成啥样。” 程涛一愣,他第一次听见大哥提起他们的父亲。 程大哥也意识到自己提了不该提的人,一时间有些沉默。 “那可说不准,咱爹要是还在,这些活儿都不用我操心,他肯定就给包圆儿了。”程涛笑着说道。记忆里的程青松强大,没有事情能难到他。顾家,对妻子儿女都很尊重。脾气也好,他长到好几岁,还骑在父亲肩头疯玩呢。 还没回忆完,程涛就被他哥拍了一巴掌,“当是多好的事儿是吧?就是因为他太纵容你,才养成你这种懒散、不知疾苦的性格,你看看你自己现在会干个啥?” “那不是还有你的吗?哥,今后我可就靠你了。”程涛挎上程大江的胳膊,语气亲昵。 “哼,你当自己还小,这靠天靠地靠谁都不如靠自己……”程大江嘴里数落,却没把胳膊抽出来。 程涛是谁,那是惯会顺杆上爬。“哥,二姐和二姐夫说要带着孩子过来,到时候咱们一起吃个饭。” “她怎么又回来?你叫的?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你怎么总……”程大江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旁边李盼弟咳嗽了两声。 “不就是吃饭,吃,去。”程大江语气有些慌乱。 程涛险些笑出声来。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迟到了!说吧,怎么惩罚我? 我都听你们的!(渺小的我抱腿坐,企图得到原谅) 第51章 万更到了 第二天, 程涛起了个大早。 虽然说今天这些活儿,他最多也就是打打下手,但身为主人, 态度还是要放端正的。 首先烧两壶开水,总不能来家里帮忙,让人连口茶水都喝不上。 然后开始做早饭,中间把程小墩叫了起来。 “爸爸, 今天窝给你帮忙。”程小墩攥着小拳头, 表明自己的决心。 不过,这种时候心意到了就行了。 “谢谢。不过你还太小,今儿这活不合适你干。一会儿,我把你送到广场上, 你乖乖跟着大娘玩,不准乱跑!” 说着, 程涛把剥好的鸡蛋递给程小墩嘴边。 “啊呜,”程小墩咬了一大口, 然后嚼吧嚼吧,“爸爸, 窝系帮忙。”从来就不捣乱的那种! “是是是,我都知道。那一会儿,爸爸送你去广场和哥哥姐姐们玩儿,好不好?” “好哒。”程小墩笑, 露出一口小米牙。 程涛点点头, 好的, 终于说服了。 这边父子俩早饭还没吃完, 那边就有人来了。 “大爷, ”程小墩脑袋上就跟装了大爷雷达一样, 总能精准定位到他大爷的位置。那边刚推开门,程涛都没反应过来,人家已经打过招呼了。 “啊。”程大江应了一声。 “哥,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吃了吗?坐下再吃点?”程涛招呼他哥坐下。 程大江看了看饭桌,一盘煎馍片,两碗面汤,大侄儿手里拿着个鸡蛋,一看就知道父子俩早饭吃的不差。 直到这时候,程大江这当大哥的才松了口气。养孩子不是一天,一个月,甚至都不是一年的事,它是个长久的过程。对于程大江而言,再没有什么比看着兄弟越来越懂事高兴的了。 “不用,我在家吃过了。”程大江摆摆手,示意程涛继续吃,“我就是提前过来看看情况,给你规划规划,别等帮忙的人来了还要半天才知道自己该干啥。” 要是那样,时间不都浪费了吗?就这一天,当然是算计着把活干完最重要。 “奥。”程涛这才明白了,他指了指南墙和后院,“我昨天用白灰把大致屋形画出来了,哥,你再帮我看看能成不?” 程大江心里又舒坦了点,别管活儿干的好孬,起码还有这个意识,不像以前似的啥都不知道。 “先吃饭吧。你嫂子一会儿到广场上和大家一起搓麻绳,到时候你把小墩送过去,让他跟着大家玩。”程大江的语气和气了不少。 “好。”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72节 前段时间,程涛就看见万福河里放置着不少成捆的苘麻草。 浸泡一段时间,它的表皮纤维会变得很容易扯下来,然后经过人工搓就能编成麻绳。这是一个枯燥、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工作,不过对于程仓里大队全体社员而来,它却是每年必不可缺少的工作,也算是大队副业。 他们劳动的最终成品是麻绳团。 红鸩纺织厂每年都会按照市价跟公社各大队收购麻绳团,厂里为此还安排了人负责交接这件事。 这是纺织厂给本地人的福利。其实只要有工厂,或多或少都会惠及周边百姓,不仅是吸纳当地人当工人,其他还包括和下面大队收购蔬菜,蛋,肉等食物,麻等原材料,以及麻绳等费人费时但价值不高的小件。 这些对纺织厂来说九牛一毛,对各生产大队而言却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不过,红鸩纺织厂作为公社一级的工厂虽然不算小,上下五六百号人,但是要想惠及整个公社,它明显还不够大。另外它是依托省城纺织厂建设,很多时候订单都要往上兼容,而不是向下包容,本身生产功能非常单一,所以肯定不能真正意义上拉动全公社生产大队质的发展。 不过,似这种活计,还是能给各大队带来额外收入就是了。 这已经不容易了,这年头要不是工人,根本没有门路去挣钱。 这样想着,程涛心安理得的继续吃饭。 程大江那是亲哥,他提前过来看看他慌啥?不过速度还是不自觉加快了不少。 早饭后,程涛刚把碗筷收拾起来,家里又来了几个人,程传杰、李顺和程传阔。 “你们仨怎么凑到一块了?”程涛诧异。程传杰和李顺关系是挺不错,不过这俩人和程传阔可没啥交集,甚至还有点敌对的意思,凑到一块过来还怪奇怪的。 “就是在门口碰见了。”程传阔冷哼一声。 “三狗子,你可别找事儿。”李顺看不惯他的态度。 “小顺,我们是来给涛子叔帮忙的,不是来添乱的。”程传杰提醒,然后看向程涛,“涛子叔,家里有活儿,怎么不招呼我和小顺一声?要不是听我堂叔提起,我们都不知道这事儿。” “是啊,涛子叔,你和我们客气什么呀。叫我们垒墙可能不行,和和泥、递个瓦片还是可以的。”李顺语气一转。 垒墙,必须专门跟师傅学过才能上手,他们仨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就是李顺,也没和他爹专门学过。挑黄泥就更不用说了,这完全是技术活,一不小心泥墙就塌了。不过搬砖、和泥完全没问题,他们有的是力气。 程涛看看旁边气呼呼的程传阔,又看看前面笑眯眯的俩人,果然大两岁就是不一样,更能沉得住气点。 “行了,既然都是来帮忙的,就好好听我安排,斗嘴可以,动手就出去。”程涛先表明规矩,然后对他们的到来表示欢迎,“也不是不想叫你们,我这是忙忘了,你们仨能过来最好不过了。” “那涛子叔,我们能干个啥?”李顺问道。 程涛指了指西墙根,“看见那个砖堆了吗?一会就要用了,你们仨帮着提几桶水,把砖给我洇洇。” 三个年轻小伙现在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他们自觉和程涛关系不错,要不然也不能一大早就过来帮忙。程涛虽然本身没有过这种心理,但到底年长几岁,也算了解。所以他也不说什么客套话,直接就给他们指派了工作,或许这样在他们看来才是亲近。 “好嘞!”果然听程涛这么说,三个小伙子立刻撸起袖子干活去了。 仨人你撞我一下,我撞你一下,两个水桶抢着要自己提,看着竞争还挺激烈。本来程传杰和李顺还是一个小团体,到后面就完全是无差别攻击了。 程涛笑了笑,决定随他们去。 至于他刚刚指着的砖堆,已经有些历史了,在那差不多放了十年。那还是他爹程青松在的时候拉家来的,那时候,程青松想把西屋推倒重建给儿子住,但是还没等到动工,人就没了。 当时,家里剩下程涛和程红秋姐弟俩,自是没有啥力气去折腾。程红秋出嫁后,家里就剩下程涛,彻底不用折腾了。 再后来,他和孟晓琴结婚,家里房屋整个大修,砖用掉了一部分,其他例如小青瓦是动都没动,主要它和堂屋的红瓦不匹配,要不然程涛这次也不用大费周章还要去买瓦片。 然后,就一直留到了现在。已经放置十年,砖和小青瓦表面都长了青苔,不过里面还都是新的,还都能用。 这话可不是程涛说的,他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之所以能得出这个结论,是因为他提前请李顺爹过来评估过了,人说能用他才放心的。 程涛今天就准备把它们全都给用了。 根据李顺爹给出的建议,先用水把砖瓦给洇透,说是这样垒墙的时候才能更好的粘连。昨天晚上程涛已经洇过一遍,这是第二遍。 其实除了砖瓦,西屋工具间里还有檩条,房梁。程青松是个有成算的人,当然不可能无把握的仗,他要盖房,当时会提前把所需材料全都准备好。 程涛之所以临时决定建厕所和洗澡间,也就是因为有这些,不然他也只能想想。 程小墩显然对三个小哥干的活感兴趣,眼睛时不时往他爸那边瞥一下,就想趁人不注意凑上去过把瘾。 程涛却不想再给他换衣裳了,果断把人送去了小广场。 等他转头回到家,李顺爹、胖叔还有程相文都已经到了。 程涛把自己的想法又说了一遍。 程大江则在旁边解释,“我都看过了,厕所和洗澡间都只用三面墙,也不用垒得太高,就是顶有点麻烦。不过材料都是现成的,老李是熟练工,现在又来了仨帮手,今天肯定能鼓捣完。” 听程大江这么说,几个大人才转头看向仨小子,一个两个的浑身都湿透了。 “你们这是咋整的,动手了?今儿可不兴打架,先帮着你们涛子叔把活干完。”程相文笑呵呵说道。 在他们看来,半大小子打架再正常不过,他们当初也是这么走过来的,所以不管是作为爹还是作为叔叔,都不把这当成事。 “知道了。”三人异口同声。 大人们听得直乐呵。 调侃完了,就得开始干活了。 在场几个都是有经验的,不是自家干过就是帮村里人干过,听了程涛的要求,大致就有了方案。 “这样,我和相文给涛子修屋顶,胖叔,你和大江哥俩先把厕所和洗澡间的地基挖出来,要有时间就先修厕所。”李顺爹作为其中最有经验的老手,主动安排工作。 “行。”大家都没有意见。 虽然说是挖地基,不过因为它承受的重量和住的房屋没法比,要浅很多。挖好之后,采用老式的夯土法子夯土。 就是用一个大木桩,两个人合作,都拉着两边麻绳提手,提起、放下,直到下面的土夯结实,然后在下面撒一层白灰,铺上几层砖就完成了。 地基铺砖其实是有些败家的,毕竟砖是要花钱买的,甚至有些时候花钱都买不到。一般谁家要建房子,都会提前去山上捡些碎石头,夯过土,把石头填进地基。虽然费力,但是省钱还结实。 不过,谁让程涛要建厕所和洗澡间的想法是最近才有的呢,他现在再去捡石头也来不及了,他也没有那个功夫。 瞧着程大江和胖叔夯土挺有趣,程涛上去试了两下。 然后,他发现自己也只能试两下,第三下的时候,他胳膊就抬不起来了。 胖叔哈哈大笑,程大江嫌弃得不行,挥手让他一边儿去。 程涛:“……”他想说那能咋办,你兄弟的身体素质就是这么差,底子不成他也没办法啊。这段时间,他已经很努力了,那身体恢复不得有个过程啊。想他刚开始的时候,骑自行车到纺织厂就喘不上气来,现在已经能自如活动了,这就是进步! 不过知道了自己的斤两,他自觉就不往上凑了,开始远远瞧着。 然后,他就看到程传阔和李顺在胖叔和程大江的指挥下,有模有样的开始夯土。其中,程传阔还被胖叔夸有天赋。 嗯,有点在意是咋回事? 修补屋顶比程涛想象中的要快,虽然屋顶上烂瓦比想象中要多,修整起来花费了好一番功夫,但厕所和洗澡间地基打好的时候,他们已经从屋顶上下来了。 接着,就要开始垒墙。 现在还不流行钢筋混凝土,垒墙的时候都用切碎的麦秸和黄泥来粘连。 三个小伙又帮着切麦秸,和黄泥。 按照程涛的要求,厕所要修建成房屋的样式,在两边留门。这样到夏天的时候,他就可以在两边吊上纱窗。 厕所里还专门都修了半人高的台子,程涛打算在上面放个水缸,然后按时往里头加水,用来冲厕所。 后面的洗澡间,要求就少很多。 设计的时候,程涛就想着把洗澡间修建在火墙另一侧。这样冬天的时候,屋里烧上炕,洗澡间里也能暖和。 程涛是不奢望冬天每天都能洗澡,但起码一周一次吧。总不能一个冬天都不洗澡,然后回回洗澡都要担心冻着,那也挺麻烦的。 程相文下来后,去后院看洗澡间的位置。他之前并不知道程涛为啥要把洗澡间建到那去,不过看过后他就明白了。 “涛子这个想法不错,还怪省事儿的。”程相文夸道。 “你快别夸他,再夸就要上天了。你看咱们大队有几个像他这么折腾的?屋后头建房,不伦不类。”程大江冷哼一声。 “大江哥,话不能这么说,这是涛子有巧思,能省事也是一种本事。”程相文可不这样想。 程大江没再说话,主要他也不是真损程涛。 程涛朝程相文笑笑。 要说他想在那建洗澡间,确实有原因。那就是程青松当初建房子的时候,曾经在那留了个后门,虽然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堵死了,但是因为有门框,现在想拆还能拆的开。 程涛设计的洗澡间正好能把这个门包起来,等洗澡间建成以后,把里面的门拆开。程涛就可以从卧室直接通到洗澡间。然后他还在洗澡间被抢留了排水孔,谁能够直接排到后院去。 洗澡间当然也留了门,方便把洗澡水提到洗澡间而不用经过堂屋和卧室,这样就可以避免水洒到屋里。 总的来说,程涛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就是在尽可能的情况下为自己制造了方便。 当然,这种方法并不适用大部分家庭。除非是在建房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要不然就是像程涛家这样有后院有地,能随他折腾,要不然还真没办法模仿。 眼看就要到中午,程涛看点去厨屋做饭,李盼弟下晌也过来帮忙。 程涛不是小气人,人家答应过来给他帮忙,甚至还有主动过来帮忙的,无一例外当然都是看中他这个人。 别人真心相待,他自真心还之。 早上,程涛就泡发了两包黄鱼干,现在正正好能用。 热油炒过之后,加水加豆腐开炖。 煮到开锅,李盼弟配合着在锅沿贴上饼子。 最后,约摸着时间倒入土豆。 期间,程涛用旁边的小灶,烫一把红薯梗。然后刷锅,低油温炸花生米,最后热油凉拌黄瓜和蒜香红薯梗。 上桌的时候,花生米和蒜拌凉菜用公盆,炖鱼是一人一个碗。此外,黄面饼子管够,谁吃谁拿。 “本来我还想打斤白酒,话还没说玩就被我哥教训了一顿。为安全着想,咱还是别喝了,多吃菜。”程涛解释。 “这个就得听你大哥的,喝酒误事!”胖叔说,虽然涛子家墙不算高,但要上架板就得万分小心,摔下来可不是小事。 要说,程涛这饭菜准备的是真不错。 其实,答应帮忙的时候,谁也不是为了中午这顿饭来的。但是现在看桌上这一碗炖菜,有黄鱼,有豆腐,汤浓白浓白的还飘着油星,一看就下足了料。 一时间,大家都觉得挺高兴。 先别管其他的,就冲程涛这态度,也不枉他们过来帮忙一场。 “是啊,大江哥考虑的周到,你还有的学呢。”程相文附和。 “那肯定啊,要不说他是我哥呢?”程涛爽快承认。 “爸爸,鱼右!”程小墩着急的拉他爸的衣裳,他肚肚都饿了,怎么还不让他吃饭? “等着,你看桌上爷爷、伯伯和叔叔还有哥哥们哪个年龄不比你大?他们都没拿筷子,你能先吃不?”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73节 “不能!”程小墩当然知道正确答案,但是,“爸爸,那窝饿咋办啊?” “大爷忙了大半天,比你还饿呢,他能再等等,你就也可以再等等。”程涛一边说一边给程小墩穿上倒褂。 刚开始,他是不会给孩子穿衣服的,总把孩子弄得不舒服。这也不能怪程涛,毕竟好多年都没接触过这个活儿了,不过现在他已经很熟练了,先伸进袖子抓住崽儿的手,然后把衣裳一起给拽出来,再系上带子就可以了。 “哦,那窝等等。”程小墩拍拍小手。 配上他圆滚滚的小身子,莫名憨态可掬。 不过虽然乖乖巧巧的坐在他爸身边,程小墩的眼睛可不老实,看看这个爷爷,瞅瞅那个大爷,再看看爸爸和三个哥哥,咋一个个的,都不动筷呢? 鱼肉的香味儿一直钻进往他小鼻子里钻,程小墩吸溜着口水。 哇,好想吃啊! 大家看小娃这么迫不及待,都忍俊不禁。 最后胖叔先拿起了筷子,这桌上他最大,程涛刚刚起了那个头,其他小辈谁再拿筷子都不合适,只有他开这个头了。 这一开头,大家都跟着动筷子,不只是程小墩,他们也馋得很啊。 “爸爸?”程小墩拍拍他爹的大腿,迫不及待了他都。 “知道了,知道了。”程涛先掰了块饼子递给他,然后把他的小碗放在他面前,从自己碗里给他夹豆腐和土豆。 “右,爸爸,右。”程小墩着急。 “知道了,你先把碗里的菜吃掉。”程涛一边说一边耐心给他剥鱼刺,虽然说黄鱼经过晒干、泡发再炖,有些刺已经可以咀嚼而且会越嚼越香,但程涛显然不会让他崽儿这么做,万一卡住可不得了。 “好,”程小墩抓住自己的小勺,开吃。 程涛一点点把挑出刺的鱼肉夹进程小墩碗里,得到了小崽子甜甜的道谢,“谢谢爸爸。” “嗯。”程涛点头。 程相文看着程涛父子俩的相处,挑了挑眉,之前他都没发现程涛这么会养孩子。程小墩真的被养得很好,反正在村里,他没见过第二个像程小墩这样的孩子,听的进去话还很懂礼貌。 不过,就看程涛今天能拿出这些东西来招待他们,就可以看出这是个大方人,那平常对他儿子肯定也十分大方。所以,孩子养的好还是得要手头宽裕啊,当人爹娘的整天为了温饱奔波,哪还有时间教导孩子啊? 什么时候,他们大队社员的手头才能都宽裕起来啊? ——来自一个普通生产大队大队长最朴素的想法。 午饭,大家吃的都很尽兴,到最后是啥都没剩下。 程涛把碗筷放进盆里,用锅里煮开的热水泡上,才出来给大家倒茶喝。 消化消化食儿,大家就开始了下午的忙活。 兴许是因为中午这顿饭听合口味,下午大家干活更加卖力啦。 程涛这边把闹觉的程小墩哄睡放到炕上,这才前头后头的开始帮忙。 厕所墙上午就已经垒好了,下午直接开始上顶。李顺爹非常可靠,在他的指挥下,厕所的屋顶很快就架起来了。 然后,大家又去忙着去后面建洗澡间。 洗澡间周围围不开这么多人,墙垒好开始上顶的时候,程大江扛起铁锨去平整厕所里面的砖头和黄泥了。 程涛则领着程传阔和李顺,用剩下的砖,开始铺通到新厕所门口的砖路。 铺砖不是一项技术活,但需要耐心。 首先把下面的土路平整齐,凸出的地方铲平,凹陷的地方垫土,大差不差的时候在上面铺上砖就可以了。 事实证明,他们仨配合的还不错。等他们弄完差不多也才半下午。 洗澡间的屋顶比厕所顶麻烦,摆檩条、放蒲苇、铺瓦,需要几个人配合完成,现在也才进行到一半。 反正帮不上忙,程涛就领着仨小伙去屋里刷腻子去了。捡起从屋顶上掀下来的塑料布,一人分一块披身上,他们就开始了。 程涛家虽然是半砖半泥墙,不过屋里打磨的算光滑,所以这活儿真不算难干。主要程涛家屋里也空,只要把靠墙的家具移开,拿塑料布铺在屋里,直接开刷就行了。 听起来挺繁琐,干起来却花不了多些时间。 刚开始程涛只准备刷堂屋客厅,东西间回头再弄,谁知道弄着弄着就全弄完了。 从木梯下来,程涛打量着周围。 当然还是不能和精装的房屋相比,他们几个也没有那个手艺,但对比之前灰扑扑的模样,现在亮了好多。夸张点讲目之所及都亮堂起来了,反正程涛自个很满意。 “爸爸。” 程涛正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就看见程小墩从塑料布下伸出了小脑袋。刚刚他来西间刷腻子的时候,他家崽儿还在睡觉,他又不想弄醒他,只能专门剪了一块塑料布盖到他身上。 “嗯,”程涛解开身上的塑料布,把崽儿抱起来,“今天怎么这么乖,竟然没哭。” “爸爸在呀。”程小墩笑嘻嘻的说道。 闻言,程涛笑笑,抱着他把家里窗户都打开通风。 弄完后,程涛把程小墩交给程传杰仨人,“今天辛苦你们了,这边差不多已经完事儿了,你们赶紧歇歇去,顺道帮我把小墩带给你们大江伯娘。” 仨人确实累够呛,听到程涛这么说,挥挥手表示自己感觉还不错,然后直接抱着程小墩走了。 刚开始仨人剑拔弩张,现在已经完全是哥仨好的气氛,共同经历过什么到底不一样了。 目送他们离开,程涛回屋把遮挡用的塑料布叠起来,开始打扫房屋。 程涛再次确定自家屋内摆设空荡,客厅就有一张长条桌,一张四方桌,再加几把板凳。西间卧室有炕,炕头柜,桌厨和站橱。东间更简单,只有炕和一张桌厨。 想想别人家的模样,这好像就是这个年代普通家庭的基本配置,只能说很方便打扫。快速清理掉客厅和东间的灰尘,然后把刚才滴到地上的腻子用铲子刮掉,程涛就去了西屋。 这边要麻烦点,他找个包袱,把孟晓琴的衣物鞋子都收进去。准备回头问问李盼弟,能不能改小给程小墩穿或者改改她穿?剪成布块做鞋好像也不错。 程涛不喜孟晓琴,但这并不代表他要一刀切把和她沾边的东西都扔掉,他没那么大款儿,也舍不得。现在物资多金贵啊,在乡下,谁能有身换洗的衣裳都不容易,他可不能浪费。 把孟晓琴的衣物捡出来后,他家站橱直接空了一大半。 不过,瞧着顺眼多了。 程涛其实早就想这么干了,只是刚开始没有精力,后面没有时间,今天终于把想干的事情干了。 等他收拾好房屋走出来,洗澡间的屋顶也已经整好了。 “涛子,这边都弄好了。等外边安上门,再把里面这扇门给砸开,就可以了。”李顺爹看到程涛过来,笑呵呵说道。别说,整的他还真挺有成就感。 程涛进去看了看,发现趁着这会功夫,他们已经把洗澡间的地面铺上砖了,里面高外面低,正适合水通过预留的孔排出去。 程涛当然觉得满意,笑着把准备好的烟一一递过去。 大家也都挺高兴,又说了会儿话才准备走。程涛说要留大家吃晚饭,谁都没应,在乡下,邻里邻居帮忙从来都没有管晚饭的道理。 现在粮食金贵,帮个忙而已总不能把人吃垮,要不然这就不是帮忙而是给人添负担。 他们走后,程涛开始扫院子,砖头、落叶还有没用完的黄泥,整理起来还挺费劲。 程大江则去量厕所和洗澡间的门窗尺寸,他就是木匠,兄弟要做门窗,当然不可能再麻烦别人。 当程涛把所有垃圾扫成一堆,正准备用推车推出去的时候,大门被推开了。 程红秋和陶广然领着俩孩子到家了。 程涛卡巴卡巴眼,忙着忙着,他就把二姐和二姐夫今天要过来这事全忘光了。 程红秋看着灰头土脸的小弟,上前接过他手里的铁锨,“之前不是说要等我和你二姐夫过来帮忙,咋现在就忙完了?” “你和我二姐夫好不容易来一趟,再叫你们上房顶,垒砖,我成什么了?”程涛说着,和陶广然打了声招呼,然后弯腰看向外甥和外甥女,“多多,亚亚你们好呀。” “舅舅好。” “小墩弟弟在外面广场上玩儿呢,那里有很多小孩,你们要是感兴趣可以去看看。” 陶多眼神一转,“我去。” 陶亚向来是哥哥说啥她应啥的。 “那就去吧,看你们还认不认得出哪个是弟弟。” 程涛说完,就得到了外甥鄙视的小眼神,“我们又不傻,怎么可能认不出?”说完,他拉着妹妹跑出去了。 陶广然和程红秋也不担心,小广场就在对面,他们刚过来的时候还看见小广场上不少人在,不过他们似乎正忙着开会,并没有注意到骑车过来的他们。 “你不是要修房顶,咋还盖了厕所?你一共找了几个人?”程红秋看了下院子,很快就发现了不同。 “连上大哥四个人,还有三个年轻人主动过来帮忙。不只厕所,我还在后院盖了个洗澡间。大哥正在帮我量门窗尺寸呢。”程涛把程红秋手里的铁锨拿回来,“姐,我来弄,你就别沾手了。” 陶广然见状,赶紧上前帮忙。 程涛跟他姐客气,是舍不得他姐累,对陶广然他可没有这个体贴了。顺手就把铁锨递了过去,然后自己去推推车。 陶广然看看媳妇儿,都是客人,这咋还搞区别对待呢? 程红秋用眼神示意他赶紧干活。 陶广然笑笑,得,这姐弟俩一个德行。 两个男人动作都不慢,很快就把垃圾都装推车上了,然后以前推到外面倒。 完事,程涛把推车还去村部。 回来俩人没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小广场。陶多和陶亚已经被村里孩子同化了,围圈坐在一起摔胶泥。不出意外的,他们干净的衣裳上现在都是泥点点。 这要是程红秋在这,指定要发飙。 不过看到这一幕的是讲究孩子要亲近自然的程涛和只希望儿女快乐的傻爸爸陶广然,俩人看得还挺乐呵。 “爸爸,”程小墩第一个看见他爹。 陶多抬头,没看见他妈才松了一口气。他瞅着他舅和他爸看他们玩泥巴都挺乐呵,这心就放下了一半。 “舅舅。” “嗯,好好玩,一会就咱就该回家了。” 陶多点头,“知道了。” “爸爸,窝把胶泥分给哥哥姐姐。”程小墩表示自己是好孩纸。 “真乖,”程涛拍拍他的小脑袋,“哥哥姐姐是第一次玩胶泥,你要好好教他们啊。” “昂。” 广场上人不少,看到程涛身边跟着一个眼生的男人,大家当然要问这是谁? “这我二姐夫,领着孩子来家里看看。”程涛解释。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74节 “呀,这是红秋家的?看着和以前可不像喽。”胖婶感叹道,红秋家的她好几年没见过了,人都大变样了。以前瘦瘦高高的,现在看着敦实了很多。 “平常工作忙,这次好不容易才抽出空来。”陶广然说道。 “那是,那是你们有正经工作的都忙。”大家都表示理解。 程红秋在程仓里是公认嫁的好,大家虽然没有一眼认出陶广然,但是对陶广然的家世工作可是了如指掌,都知道他是县城运输队的。 程涛看大家都挺热情,和陶广然说了一声,自己去找李盼弟。 “那你们这次是来巧了。今儿涛子在家忙活了一天,刚才忙活完。” “本来就是说好帮忙我才过来的,说的是明天才开始。谁知道涛子体谅我和他姐是来走亲戚的,把活都挪到今天了。”陶广然笑着解释,他虽然并不排斥帮媳妇儿娘家干活,毕竟这样的时候是极少数情况,但是程涛这番操作还是让他心里觉得舒服。 毕竟,好不容易休班,谁愿意干活儿啊? 这话一说,大家才知道是这么一回事。 “涛子现在长大了,知道为姐姐们着想了。以前都是红春和红秋她们姐俩照顾涛子多些,以后他就能照顾俩姐姐了。” “您说的是。” 程涛这边也找到了李盼弟,“嫂子,我二姐回来了,你这边完事,家去说说话呗。” “行。”经过上次的事情,李盼弟现在并不排斥和程红秋打交道。 不过鉴于程涛和程大江已经忙了整整一天,尤其程大江疲惫都在脸上挂着,说话兴致不算高,所以大家没说几句话就分开了。 不过,约定了明天中午一起吃饭。 “哎,你还别说,程大江这次还真挺有大哥的样子。”人走后,程红秋感叹。 “姐,哥嫂帮我不少。我平常去上班,小墩都是他们俩带着的,挺用心的。” “知道了,知道了。”程红秋翻了个白眼,不过这次到底没说这是程大江应该做的了。 晚饭是程涛做的,鸡蛋炝锅手擀面。 盛碗的时候,他还撒了葱花和花生碎,看着让人非常有食欲。 陶广然尝了尝,面露惊讶,“涛子,你这手艺可以啊,堪比省城国营饭店。” “二姐夫,你恭维我可没好处拿。” “你别凑热闹,让他觉得自己多能耐一样。拿白面擀面条,还用大油炒鸡蛋呛锅,你说谁做能不好吃?”旁边的程红秋很有意见。 小弟对她向来很舍得,看这又是白面又是大油的。身边亲戚朋友不少,程红秋只有回娘家才有这待遇,但是她心疼东西啊! “那可说不准。”陶广然悠悠说道,“多多,你说呢?” “爸,你可别问我,我觉得我妈做饭也好吃。”陶多头也不抬,继续吸溜了面条。 “哎,儿子,你这不行啊——” 程红秋把碗往桌上一放,“你们爷俩儿啥意思?” “我们这不是合理探讨这饭做的好吃是材料问题还是手艺问题吗?” “那今后你做饭,让我也试试你的手艺。”程红秋准备撂挑子不干。 陶广然又赶紧说好话。 程涛不插嘴,两口子拌嘴,外人最好只当个看客,不然很可能得承受两面夹击。所以,他还是看孩子吧,这么想着,程涛又给陶多盛了一勺汤。 吃饱喝足以后,一家人决定去广场上逛逛。 出门就碰见了隔壁也是刚出门的胖婶,她身后还跟着卢蓁蓁。 “你们这是吃过饭了,从我家院子里都闻到香味儿,你弟这是给你们做啥好吃的啦?”胖婶嗓门很大。 “婶儿,你可别提了,我刚刚还骂他败坏东西呢?你说我们一家也不是就来这一次,还要住两天呢,上来就拿全白面擀面条,回去的时候,恐怕俩孩子的嘴都得给他这个舅舅养刁了。” 虽然是责怪,程红秋脸上的笑容都快压不住了。 “是啊?”胖婶心惊了一下,拿白面擀面条,还让客人敞开肚皮吃,涛子真是没成算。 程小墩瞧见卢蓁蓁,高兴跑过去把她拉过来给陶多陶亚介绍,“这是我蓁蓁姑姑。” 孩子对好看的人事物天生没有抵抗力,就是陶多也乖乖的跟着叫了“姑姑”。正在这时候,小广场那边喊人捉迷藏,三个小孩转头就跑去凑热闹。 然后情况就变了程红秋和胖婶在前面边走边寒暄,陶广然跟在旁边当捧哏,刚刚惹了媳妇儿,他还没哄好呢。 另外,程涛和卢蓁蓁并排走在最后头。 作者有话说: 铛铛铛,万更到了。 第52章 万更来了 程涛是想避开卢蓁蓁, 但还没到草木皆兵的程度。 两家住的这样近,像现在这种情况是很容易出现……的吧? 双手插兜,程涛神情认真听着前面几位说话。胖婶明显恭维, 二姐顺杆上爬,明里暗里夸他,二姐夫则是媳妇说啥都对。 明明听着他们说话就够费脑了,程涛还是很在意旁边的人。他现在有点庆幸, 有些事情挑明说开了, 再见面难免尴尬,不过他们俩八字都没一撇,也从来没有表明过态度,就还好吧。 “涛子哥, 你家里都忙完了?”卢蓁蓁率先开口,语气和以往没什么不同。 “嗯, 差不多吧。剩下的自家能解决,就不用再麻烦大家了。”程涛也和以前一样。 “我听姑父说, 你家新建的那间屋选址选的很讨巧,刚吃饭的时候他一直在夸你呢。”卢蓁蓁笑着说道。 程涛大概知道胖叔说的是后院的洗澡间, 其实他自己也挺满意。不过,说当然不能这样说了,“胖叔夸张了,说到底我只是想偷懒, 怎么轻松怎么来。” 两人明明只是说着无关痛痒的话题, 却渐渐落后了。前边胖婶和程红秋已经走到小广场和大家汇合了, 他俩还在广场边上。 黑暗给了他们最好的保护色, 旁边的榕树遮挡住了广场上的视线, 使得两人之间形成了某种特定小空间。 “涛子哥, ”卢蓁蓁突然停了下来。 “嗯?”程涛下意识答应。 现在,天已经暗下来了,只有不远处的煤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这盏灯是大队部专备,说是为来小广场谈天说地的社员提供照明,还说什么夏天的时候可以当成吸引蚊虫的工具,其实现在已经成了摆设。 程涛没怎么注意过它们,挂在广场边容易被忽略是一方面,大队干部经常忘记加煤油,它们只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亮着,整体起到的作用卓说有限。反正除了知青们办活动之外,广场上都是暗暗的,大家伙儿都习惯了。 今天,程涛却觉得它还有些用处,凑着这微弱到不能再微弱的光,他能隐约看到卢蓁蓁现在的模样,鹅蛋脸莹白剔透,表情坚定柔和,眼里碎光细闪,她轻咬下唇,犹豫的吐出了一句话,“你是不是察觉到了?关于我对你有好感这事儿。” 一个直球飞过来,直接砸到了程涛的心尖上。 程涛愣住片刻才反应过来,他下意识看看周围,没瞧见人才松了半口气。回过头来,他又觉得头疼。 他第一次碰见卢蓁蓁这样的姑娘,聪明又勇敢。 程涛觉得她很可能已经觉察出自己知道这事并且并不打算配合,但她还是问出来了,而且还是在这里。她到底知不知道,这要是被人听去,或者自己是个人渣,她分分钟就会身败名裂? 程涛觉得无奈极了。 不过他得承认就在刚才,他的心塌了一个角。 无言的对视,让周围气氛稍微凝滞。 卢蓁蓁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但是她总觉得自己得问出来。 这么多年,她第一次对一个男人挂心。虽然除了长相,对方各方面的条件和她原先找对象的标准相差甚远,但是看上了也没办法啊。 这几天,卢蓁蓁一直在后悔,主要她没想到程涛这么敏锐。那天晚上她只是小小的试探了下,没想到之后程涛就主动和自己拉开了距离。他不愿意和自己扯上关系,意识到程涛的选择,卢蓁蓁非常不甘心。 她可是卢蓁蓁,要长相有长相,要家庭有家庭,哪一点配不上他? 不过,这也说明对方是个好人不是吗?但凡他有半点坏心思,他都不会拒绝和自己好。这样想着,卢蓁蓁又觉得就是因为这样自己才能看上他,起码自己没瞎眼。 所以,她必须得当面问问。 卢蓁蓁从刚刚就一直看着程涛,他刚开始似乎被自己的话惊到了,眉毛微挑,眼里闪过诧异,继而却转为赞赏,然后就变成了无奈。 她的心跳的很快,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因为一个男人的眼神而心跳加速,这也太没出息了吧? “是吧。”程涛说话了,声音低沉,近乎呢喃。 他并没有反驳,相当于直接承认了她的问题。 “啊?”卢蓁蓁没有反应过来。 她还是看着程涛,白衬衫、黑裤子、解放球鞋,在家的时候他总是这样一身装扮,还喜欢把衬衫袖子卷到手肘处,整个人看上去清爽干净。 程涛的长相其实并不符合大众审美,就比如她大姑,就不觉得程涛长得好。他过于文弱,但就是这种文气,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卢蓁蓁见过各种情形下的程涛,不管什么时候他都很温和,不管是和村里年轻人交谈,还是和长辈们聊天,但是她知道这都是表象。 她看过他真正温柔的时候,比如在邮局电话亭给他姐姐打电话的时候,再比如他哄程小墩的时候,那时候的他全身都发着光。 “我说我好像是发现了。”程涛语中带笑,说完他转身想走。 “程涛,你什么意思?”卢蓁蓁想也不想的伸手拉住他。 双手交握的那一瞬间,似乎有电流在两人身体上过了一遍,莫名感觉酥麻。 程涛轻轻拂去姑娘抓住自己的手,察觉到对方的不情愿,他低声笑了笑,“你一个姑娘,应该矜持才对。” “你不是我爹,有什么资格说我?”卢蓁蓁低声嘟哝,面对程涛她似乎都变得幼稚了。“再说现在婚姻自由,不管男女都有追逐爱情的权利。程涛,我就是看上你了。” 都说到这了,她索性全都说出来。从小她就知道,想要什么东西都得明确表达出来,让别人去猜,结果要么是得不到要么是得到的东西不合心意,总之都是坏结果。 听到眼前姑娘近乎豁出去的坦白,程涛喉头滚动了两下。 他抬头,像对程小墩一样,拍了拍卢蓁蓁的脑袋,“卢蓁蓁,你今年刚满十八,未来的路还很长的。爱情,就是找一个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走到生命的尽头。咱们才见过几面,又说过几句话,你就能确定我会是陪你一辈子的人吗?” 卢蓁蓁抿唇没说话。 “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妄自菲薄。但是蓁蓁,我的客观情况在那里放着,一旦越界,你就要承受来自各方的压力和流言蜚语,你可以也可以忍一天一个月,但一年三年呢?” “我当然并不怀疑你现在的感情,不过这个世界大的很,未来更是充满不确定,你还年轻,现在可以不用考虑这些的,有那些时间还不如多看几本书。” 程涛这番劝诫可以说很语重心长了。从来都没想过除了程小墩,他还要当另一个人的人生导师。他其实不喜欢这样,他始终认为只要年满十八,就要开始对自己人生负责了,不管好坏都得自己扛。 但是,谁让眼前这个姑娘想泡他呢。 卢蓁蓁眨眨眼睛,她不明白自己轰轰烈烈的一场告白,到最后怎么会落点到“多看书”这仨字上。但是,程涛说了这么多,好像也没有哪一句明确拒绝她,是不是说明…… 眼看程涛转身又要走,她再次拉住人,“那你找书给我看,我就看你找给我的。”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75节 程涛蓦然笑了,“好啊。” “那,那……”卢蓁蓁还想说什么。 “蓁蓁,”程涛停下脚步。 卢蓁蓁差点直接撞上去,“咋,咋了?”罕见大了舌头。 “小墩从刚刚已经叫了我好几声,我要是再不出去,他就得以为他爸爸丢了,可能就要开哭了。”程涛晃晃胳膊。 “啊,啊!”卢蓁蓁赶紧松手。 程涛笑着走进小广场。 看着人走远了,卢蓁蓁突然发现,程涛对她的称呼已经从卢知青变成了“蓁蓁”。脸上开始发热,卢蓁蓁也不去广场上了,转身回家,她现在需要静静。 程涛心情还不错,先去找了程小墩,正好碰见陪俩孩子玩得正高兴的陶广然,又去找程红秋。 “刚才你还跟在我身后头,怎么过来的这么慢?”程红秋问道。 “半道又回去了一样。”程涛淡声解释。 “涛子,你看见我们家蓁蓁了吗?”胖婶周围看了看,没有发现卢蓁蓁的身影。 程涛一顿,然后笑着摇头,“大概回家去了吧。” 胖婶表情狐疑,刚才出来的时候不还挺积极的,还说什么“大姑我跟你一块出去逛逛,回来睡得更香。”怎么半道就回去了? 这时候,那边程传杰李顺几个喊程涛过去说话,他们中有人提着煤油灯,不知道要干啥。程涛应了一声,和程红秋说了声就过去了。 胖婶目送程涛走过去,和一群年轻小伙站一起,竟然没有半分违和,甚至她还觉得涛子是其中最扎眼的一个。 不仅是长相,老程家就没有难看的人,白白净净的,虽然感觉靠不住但是挺讨喜。再加上程涛现在不像以前那样总是驼背低头,看上去很有精气神,让人看着蛮舒服。 这是当然的,程涛不想怼人的时候,是很好说话的。就像现在,他坐在这群年轻人中间,尽管对他们聊的话题并不感兴趣,但是看着听得可认真。任谁都想不到,他的心早就飞不知道哪去了。 胖婶看了程涛片刻,收回眼神看了眼程红秋,似是不经意提起:“这孟晓琴已经回城去了,小墩还这么小,你们家涛子就没想再娶一个?” 她这一问,周围正在说话的婶子大娘都竖起了耳朵。 别看程涛现在跑了媳妇儿,身边还跟着个拖油瓶,甚至自己还有些不咋正干,整天不着家。但是在很多人看来,他依然是个不错的对象。 首先程涛无父无母,嫁过来之后,不用伺候公婆,这对很多姑娘来说已经是求之不得了。其次他不差钱,甚至还有两个姐姐时常接济他。当然,近来程涛在村里口碑还不错,为人大方,待人和气,看上去好相处,也为他加分不少。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他们可都知道当初孟晓琴的日子是咋样的。 别看他们现在鄙视孟晓琴鄙视的跟啥一样,但是谁家爹娘不希望自己的闺女嫁到丈夫家是去享福的?在他们看来,孟晓琴当初根本就是掉进福窝里了。 和自己不正干,却要压榨妻子的男人不同。程涛自己上工不积极,也从来不要求媳妇儿挣工分。除了要求全大队社员都必须到场的农活外,他们就没见孟晓琴干过重活,但就算这样,人家仍然能吃喝不愁。 想当初孟晓琴生了程小墩之后,可是直接坐满了月子才出门。他们乡下人哪有这种待遇?这要是搁别人家,别说你婆婆看不惯,男人也早有怨言了。要知道现在不少妇女上午生了孩子,下午就得下地干活去。不然能咋办,家里一群人等着吃饭呢。 比着看,程涛可不是不错了。 “这个我还没和涛子聊过,不过最近就算了。等过了年,那前儿我大姐也回来,到时候我们姐妹俩好好商量商量,然后再一起帮着张罗。”程红秋说道,她是从来不担心小弟娶不上媳妇儿的,细数十里八村,就没有像他兄弟这么省心的家庭。 没有公婆挑拣,俩大姑姐也好说话。再加上她弟现在也勤快,忒知道上进,这男人啊,只要认干就不怕娶不上媳妇儿。 程红秋主要担心侄子。程小墩的身体到底咋样,得等他们去省城检查之后才能知道,要是没啥问题,那是万事没有。万一有问题可就麻烦了,按照小弟的性格肯定是倾家荡产也要给他治疗的。 如果是那样的话,就算现在说好了媳妇儿,到时候人家也不一定同意了,与其那时候遭人嫌弃还不如再等等,涛子已经跑了一个媳妇儿了,她可不愿意小弟再经一次那样的难堪。 所以,但凡侄子身体真有问题,程红秋已经做好了兄弟三五年之内不娶媳妇儿的准备。 “还是红秋想的周到。不过,这判决都下来了,涛子也该好好干活了。当初被卷走的钱虽然找回来了,他也不能总坐吃山空,甚至还把孩子扔给你大哥大嫂照顾。你当姐姐的该主动说说他。”胖婶好心建议。 “啊,”她弟似乎说过工作那事是瞒着大家的,程红秋打了个哈哈:“哦,这个事啊?没事儿,就随他去吧。” 人家亲姐蛮不在乎,其他人想劝也不知道说啥好。不过想给程涛说亲的心思也差不多淡下来了,程涛要是一直这样那还得了,手里握着千把块钱听着是挺多,普通人家攒几年都攒不了这么多,但架不住他还年轻啊。 等造完这些钱,他该干啥啦?难不成要人姑娘陪他要饭去? 程红秋把大家的表情看在眼里,回家当笑话一样说给程涛听。她觉得小弟肯定赞同她的想法,没想到人有点呆愣。 “你那是啥表情?难不成你还想单身一辈子?”程红秋皱眉,“涛子,往后可还长着呢,在你这个年纪没结婚的都多到数不清,你总不能因为姓孟的一辈子一个人过。” 那个,倒是也没有。 程涛心里反驳,主要他觉得自己今天有些犯桃花,一个两个的,怎么都惦记上他媳妇儿这个位置了? “姐,这事儿回头再说,现在我心思也没在这上头。等过段时间我工作转正,肯定更多人问你,到时候你也给我推了就成。”不经意间,程涛扔出一个重雷。 “你说啥?转正?”程红震惊了,她的声音太大,引得东间的陶广然扔下正在洗脚的儿子闺女,赶过来看情况。 “咋啦?咋啦?” “哦,之前我都没说啊。”程涛恍惚间才想起自己好像是还没来得及说这事儿。不得不承认卢蓁蓁今天晚上的行为对他的影响有些大,到现在他的脑袋还不太清明。 感情果然让人发昏啊! 按按太阳穴,程涛他转正的事情说了一遍,“上面调令还没有下来,不过我想着也快了。” 工会的葛干事前两天被调去给秦厂长当秘书,现在知道的内幕可多了。前儿,俩人遇到他偷偷给自己透了底,说是这事已经开始走程序,不出意外这几天他就能转为正式工。 其实说白了,从始至终,影响他能不能转正的因素,只在于余晋的意见。按照现在工厂工人岗位继承的标准,只要当事人同意,工作就可以转出去。 余晋属意他,比谁说话都好使。 “你这个混小子,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到现在才说。”程红秋没绷住,一巴掌拍到程涛胳膊上。 因为激动,程红秋没收住劲儿,程涛胳膊上立刻出现了血印子,看上去还挺明显。“姐,”程涛无奈喊了一声,不过他并没有觉得有啥,主要已经习惯了。 不过,他家崽儿却被吓了一跳,“爸爸!” 程小墩从板凳上滑下来,踩着水盆跳到了程涛身边,拉着他的胳膊看了看,然后回头对程红秋怒目而斥,“姑姑,坏!” 崽子这一番举动,可把程涛看的心惊肉跳。程小墩坐的板凳可不低,而且还是实木的,挺沉,万一着力不稳,崽儿被板凳绊倒,再加上前面就是水盆,这要是摔这么一下,程涛都不敢想后果。 幸亏是没事,程涛吐了口气,把还在瞪他姑的程小墩抱到怀里,摸摸他的小脑袋。“没事儿,没事儿,姑姑和爸爸闹着玩呢,一点都不疼。” 程小墩按按程涛胳膊上被打的地方,“真哒?” “爸爸什么时候骗过你。” 程红秋和陶广然实在没想到有这么一出,俩人均是哭笑不得。 “以后你再对涛子动手动脚可得小心着点了,当着小墩的面可不兴再这样了。”陶广然啧啧称奇,你说这才两岁多的娃咋懂得这么多,这么护着他爹,让同为爹娘的他们看着怪眼馋的。 “可不就是。”程红秋也说,她弯腰和程小墩道歉,“小墩,是不是吓着你了,姑姑给你道歉好不好?我和你爸爸闹着玩呢,不信你看,我还给他揉揉呢。” 程红秋拽着程涛的胳膊揉了几下。 程小墩偷偷观察了一会儿,确定他们是闹着玩儿的,紧张的小身子才软和下来。 察觉到孩子没事,程涛给他姐使了个眼神。 虽然有这么个插曲,不过程红秋还是高兴,当然也有嘱咐,“你这个朋友算是没白交,不过涛子,一码事归一码事,人家这工作要是转给其他人,少说也能拿到几百块钱。这可不是小数目,你这边也得给人协调好,看对方要钱还是要啥。” 程涛点头,“我知道,之前我主动和他提过让他出价,算是我把这个编制买过来,不过他估计不会听。我回头在纺织厂打听打听类似我这种情况,别人都掏了多少钱,到时候塞给他。” 亲兄弟明算账,余晋遇见这事还能想着他已经很好了,程涛没想再占对方便宜。至于付过这个钱之后,存款还够不够回头他领程小墩去省城检查身体,程涛已经决定动用石洞里的钱了。 一千多块钱在现在的购买力可是不得了,在石洞里放着白瞎了。 总体上来说,这笔钱属于不义之财。不仅仅是他得到它的过程不义,这笔钱在邵青云手里本身就已经是不义之财。现在,对方既然已经从其他途径收回去了,那这钱他不用也是白不用。 “你有想法就好。”程红秋很欣慰。 “涛子这事值得咱们好好庆祝庆祝。对了,你那俩朋友,什么时候请人家家来吃个饭,咱们好好谢谢他们。”陶广然也挺高兴,他小舅子还真是了不得,上次才给自己找了份工作,这次就要转正了。 这不是一般的好运道啊。 “说起这事来,我还真有事情要麻烦姐夫你。过段时间他们俩就要去市里工作了,从咱们公社到市里必然经过县城,姐夫不是经常市里县城来回跑,到时候他们肯定少不了麻烦你。”程涛趁着机会打了声招呼。 “这没问题,看什么时候有时间你介绍我们认识认识,或者你让他们直接到运输队找我,都成。”陶广然爽快答应,作为运输队的工人,这样的帮忙实是家常便饭。 “行啊。” 程涛有时候还真不知道怎么面对陶广然。大概知道事情多的一方天然就处于劣势,你既要克制自己用未来才发生的事情去苛责面前的人,又要在相处中判断自己要不要介入其中,及时止损。 总之,和陶广然相处程涛就没有个平静的时候,一直在观察、分析和思考。 目前为止,陶广然还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甚至经过相处,程涛明显的感觉到他对自己越发亲近,当然和他二姐是没法比。 不过作为姐夫,本来也没有啥要求说他必须得怎么样对待小舅子。 他对二姐、对两个孩子好才是真好。 不过,他想的再多也没什么用,他又不能决定未来会发生什么。 简单说了几句,大家都各屋睡觉。 程涛父子俩睡在西间。程红秋一家四口睡在东间。 程红秋把被褥铺上,一股被太阳晒过的味道扑面而来,显然是才晾晒过的。一家四口,两个被窝,也不用担心谁睡觉不老实,晚上冻着。 俩孩子玩了大半天,晚上回来还因为衣裳脏了和他妈斗智斗勇,上床很快就睡了过去。 程红秋却久久合不上眼。 “干啥还不睡?”陶广然揽着程红秋,把脑袋凑到人肩膀上,低声问道。 “你说涛子咋这么能耐了?这才几天,他不但给自己找了份工作,现在还要转正了,你说这里面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陶广然美滋滋的,不愧是他媳妇儿,前半句就跟他刚刚想的一模一样。不过这都大半夜了,他肯定不能媳妇儿继续担心下去。 “能有啥事儿?你是他亲姐,涛子骗谁能骗咱?我看涛子现在稳当了不少,你瞅瞅小墩,比上次我们见他又大了一圈,所以放心吧,你弟弟和侄子能吃好喝好。你要有那担心的空,不如关心关心我。” 这样说着,陶广然被子里的手就开始不老实。 都老夫老妻了,程红秋也习惯了,不过“啪”的一声,她面无表情的打在了男人的胳膊上,然后问:“疼不?” “疼。”陶广然捏着嗓子装可怜,然后就听见他媳妇儿自言自语,“那怪不得小墩刚刚反应那么大,这父子连心,怕是我真把他爹打疼了,下次我得好好注意着点。” “媳妇儿?”陶广然傻眼。 程红秋冷哼一声,“别以为我就原谅你了,晚上还说我做饭不好吃呢,回去你要不给我做三天饭,我以后就不下厨了。” 程红秋在陶广然跟前从来就不会伏低做小,她要强,所以就算无法兼顾孩子,她也得工作。主要当初她嫁给陶广然的时候听过太多谣言了,无外乎就是她高攀了陶广然,她配不上他,可不仅仅是外人这么说,她公婆小姑子也都这么想。 要不是心境够坚韧,他们俩根本走不到现在。 上着班拿着工资,程红秋才觉得她有底气,就算没有陶广然她也能养活自己,她从来都没有高攀谁。 所以别看陶广然在公婆那里是个宝,程红秋却不会惯着他。竟然敢伙同儿子嫌弃她做的饭不好吃,那你们就自己做去。他们俩都是工人,她下班后还要做饭,竟然还被嫌弃,凭啥呀? 当然,因为夫妻感情好,这种小脾气从另一方面看也是一种情趣儿。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76节 陶广然开始耍赖,“我那不是第一次吃涛子做的饭,觉得惊讶吗?再说就我那狗屁手艺,做饭不是霍霍东西吗?你舍得叫我碰你那罐子猪油,我下手可没谱。” 程红秋“哼”了一声,“不怕,你要做的不中吃,我们娘仨就下馆子去。你把自己做的饭菜吃了就不算浪费。” “媳妇儿~”陶广然这声媳妇儿叫的可以说一波三折。 “干啥呀?孩子们都睡觉了,你再把他们吵醒了。”程红秋吓了一跳。 “睡得都跟小猪似的,咋可能醒?”陶广然撇撇嘴,“我咋觉得自从把两个小崽子接回来,你放在我身上的注意力就少了这么多,成天就知道围着他俩转。” “哪有?” “要不还是让他们……” “陶广然!”程红秋打断他。 “知道,知道,爹娘这几次叫我过去,我不都没松口吗?” “以后也不能,我不同意。”好不容易把孩子接回家,再送回去,程红秋可不愿意。她丢不起这个人,要是真这样做了,她在公婆面前可能永远都抬不起头来了。最重要的是她舍不得,虽然俩孩子弄得家里鸡飞狗跳,但她挺享受这种生活。 而且她并不是不会照顾孩子。小弟就是跟她们身边长大的,不是也长得很好,现在都成工人了。这样一想,程红秋再次对教育儿女充满了信心。 “还有,你接济你姐妹我没啥意见,但她最好别再对我指手画脚,下次我可不会忍她了。” “她又上咱家去了?”陶广然皱眉,“下次她再来家里,你别给他开门,等我回来再说。她要在门口撒泼,你就给她记着,等我回来好好收拾她一顿。” “净说傻话,哪能这样干?”真要是这样,她在运输队大院可就成笑柄了。 “怎么不能?她挑我不在家的时候去家里,就是因为我之前把她收拾服了。我还以为她消停了呢,”要不然上次他能看在姐弟的份上给她钱? 媳妇儿也是,经常报喜不报忧。这要不是儿子闺女现在回家了,对家里的事情知道的清楚,和他说姑姑经常来,他都不知道这事。 程红秋窝进男人怀里,“哼,还不是都怨你没有把工资上交。” “天地良心,上次我碰见她的时候正好发了奖金,我回家不是都给你交代了。” “那也是你的错。”女人在这方面向来是不讲理的。 “是是是,我的错,我承认。” “本来就是。你妈每次吵架还怪我总是想着娘家,她闺女倒是挺好,从来不想着娘家,还总想把娘家的东西往自己家里扒拉,也没见他们教育。” “红秋,咱该睡觉了。”陶广然给媳妇儿掖掖被子,果断闭上了眼睛。这旧账要是再翻下去,他们今夜都甭想睡了。 程红秋也不是真想和陶广然把这些事情掰扯清楚。生活说白了就是鸡毛蒜皮,不是所有事情都能掰扯清楚的。别看陶广然当着她的面说的信誓旦旦,下次再见到他姐,他照样还是会心软,要是手头有钱,他可能还是会给。 至于她公公婆婆,没生过她没养过她,她客气相待已经很不错了。别看她背后和陶广然说的这么不客气,见了面她也得“爹娘爹娘”的喊着。反正,两边所有的交锋,都是通过陶广然实现的。 程红秋才不跟他们去吵吵,赢了得不到好名声,吵输了心里憋屈,也还是得不到好名声。与其那样,当然得动员他们儿子跟他们去争去吵,次数多了他们就知道收敛了,毕竟他们不在乎儿媳妇咋样,但在乎儿子。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夫妻俩感情要好,要是男人根本不在乎你,他咋可能为了你去跟生养他的爹娘周旋。 “哼,就知道装睡。”程红秋给男人拉拉被子,跟着躺下睡觉。 黑暗中,陶广然搂住媳妇儿一起睡了过去。 程涛可不知道以自己转正这件事为契机,他二姐跟他二姐夫一直聊到半夜才睡。 第二天清早,他刚起床就听见院里有声音。出去一看,发现是陶广然在劈柴,旁边程红秋给他打下手。夫妻俩有说有笑的,配合还挺默契。 “起来了?小墩还在睡?”程红秋看见小弟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走出来,压低声音问道。 “嗯。”程涛应了一声。 程红秋开始布置任务:“今天上午,你把家里的该拆洗的被褥,拆洗拆洗,回头晒干我帮你缝。我和你姐夫帮着把后面的自留地清理清理,不然过两天草种子落到地上来年想收拾都收拾不干净了。” “啊。”程涛无意识回话。 他很久没睡过这么长时间了,脑袋还有些不清醒。 程红秋两口子也不管他听没听进心里,直接回屋换衣裳去了。他们本来是打算过来帮忙修屋顶的,还专门带了干活时候穿的衣裳,这下子总算派上用场了。 现在草还算旺盛,有好些已经结种子了,所以把它们得连根拔起的同时,还得小心不让种子落到地上。为此,程红秋扯了块塑料布,把草□□之后就扔到那上面。 夫妻俩动作麻利,等程涛做好早饭,过来叫他们的时候,已经清理出很大一片了。 “二姐,用不着你和二姐夫忙,就这点地儿回头我慢慢弄就行。”程涛开劝,这都回娘家了就不能歇会儿? “你自己弄得弄到啥前儿去,我和你姐夫很快就弄完了,快端碗!”有些人明明是姐姐,却永远操着当娘的心。 “奥。”程涛听话的把碗堂屋桌上。 早饭很简单,小米粥、煎馍片、煮鸡蛋,还有新烙好的饼。 程涛把山楂酱拿出来,涂在馒头片上挨个递给仨孩子,受到一致好评。 “你倒是会捣鼓着吃,”程红秋尝了尝也觉得不错,给陶广然也抹了一片。 “刚开始是传阔他后娘娘家做了给我送了一罐,我觉得味道不错,后来就试着自己做了。小墩爱吃,大哥和大嫂似乎也挺喜欢。” “舅舅,我,我也喜欢。”陶亚举着小手表示。 “那舅舅给做两罐,回头让你妈带走。”程涛立刻表示。 “好耶!”陶亚高兴,陶多表情也染上了欢快。 程红秋看孩子们高兴,也不跟她弟客气。 “谢谢舅舅。” “不客气。” 早饭后,夫妻俩去自留地继续除草。 程涛则按照嘱咐该拆洗的被褥拆开,双面抹上肥皂放水槽里泡着。然后,就领着仨孩子去厨屋弄吃的。 程大江和李盼弟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程大江嘴角抽了又抽,昨天还说人是来走亲戚不是来干活的,今天这又是干啥?他做主人的在前面带孩子玩,让客人去薅草? 程大江这个当大哥的莫名觉得心虚,他没把兄弟教好啊。他紧走两步想去后面帮忙,被程涛喊住了。“哥,嫂子,你们起码先换身衣裳,弄脏了多难洗。” 这下,李盼弟都觉得有些诧异,客人去自留地帮忙拔草,主人觉得理所当然也不上前搭把手。大概,这就是被护着长大的孩子才有的脾性? 程涛可不知道李盼弟这么想,他其实也想去帮忙,不过才刚才被赶回来罢了。程红秋看不上他干的活,说照他那样拔草,草种子都得掉地上。 他只能回来了。另外,他之前答应过仨小孩,今天要给他们做好吃的。答应孩子的事情一定要做到,所以这才有了程大江两口子看到的一幕。 程涛准备做雪花糖。 程红春寄来的包裹里有几包棉花糖,家里还有核桃、花生、葡萄干,另外还有饼干和奶粉,原材料足足的。 烧锅,把棉花糖化掉,然后把饼干敲碎,和核桃、炸熟的花生、葡萄干一起放在里头,混合均匀。然后放到火烧的模具中压实,敲出来,等放凉再用刀切成糖块状就可以了。 程涛把敲出来的雪花糖,放在案板上排成一排。防止粘连,他在上面撒了一层奶粉。 三个小家伙围着案板眼巴巴的瞅着。 “你们现在可以去后院帮忙,回来就能吃了。”程涛提议,要不然他都怕他们口水滴在雪花糖上。 “好吧。”“奥。”仨小孩漫不经心的回答。 程涛拿毛巾给他们蒙上脑袋,让他们去后院耍。自己则把被面洗出来晾到晒衣绳上,才跟着过去。 “你到底做了什么?怎么都这么听话,竟然知道帮忙了。”程红秋好奇。 “就几块糖。不过,咋能说他们是因为能吃到好吃的才过来帮忙,是因为咱家孩子懂事儿才对。”程涛笑着纠正。 仨小孩听见程涛这么说,自觉挺了挺小胸膛,他们显然更喜欢后面这个说法。 瞧见他们骄傲的小模样,大人们忍俊不禁。 正在这时候,前院有人喊门。 程小墩耳朵尖,听见声音,“蹬蹬蹬”跑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我可太不会写感情戏了!卡了好久。 第53章 三更合一 程小墩跑得快, 表情还有点兴奋。 程红秋还是第一次看见侄子这么兴奋。抬头问程涛:“咋了,小墩咋这么高兴,谁过来了?” “就是我昨天跟你提过的那俩朋友, 姐,我也去前院看看。” 昨天提到过的朋友?把工作转给涛子的那个?“快去,快去,一定好好招待人家, 你不用不过来了, 我和你姐夫还有大哥大嫂回头再去和人打招呼。” “再说吧。”就是他想,外面那俩也不会答应。他俩又不是啥都不知道的楞头青,就是面对余晋有些傻白甜的秦浔,人情世故也理得明明白白的。 “是谁来了?”程大江和李盼弟不知道姐弟俩说的是谁。 “涛子在红鸩纺织厂结交的朋友, 说是之前来过家里一趟,你们俩也没见着?”程红秋简单解释了一句, 语气挺和气。 她现在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姑娘了,不是说她的脾气变好了, 只是因为她已经学会向现实妥协,长大之后就明白了很多事情都不是非黑即白的。别管以前关系咋样, 只要程大江和李盼弟对她弟好,那她就可以和这两口子友好相处。 嗯,就是这么现实! “好像见过一次,那时候涛子还没去纺织厂干活。涛子的工作, 好像就是他们给张罗的。”李盼弟想了想, 她当时专门过来送了次菜, 记得比较清楚。 “呀, 原来是一拨人啊。”程红秋挺惊讶, 她想了想, 凑到李盼弟身边主动请教,“大嫂,咱俩一会去做中饭,家里有肉、有鱼,你帮我想想种菜这菜得咋做?” 李盼弟也挺惊讶,她没想到程红秋这么重视这顿饭。虽然重视对象不是她和大江,不过他们也能跟着沾沾光就是了。 另外,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好像是她嫁到程仓里之后,程红秋对她态度最好的一次。 这样想着,李盼弟也不吝啬,立刻就接上了话茬。 相识二十年,这对嫂子小姑子第一次心平气和的聊天。接着,她们就发现这种感觉还不错,俩人挺投机。 另一边的两个男人,程大江和陶广然,见状都有些唏嘘。 “大哥,看样子中午咱们有口福了。”陶广然笑呵呵说道。 从前天开始,他媳妇儿就开始张罗回娘家要带些啥,说恨不得把家里搬空那是有些夸张,不过大包小包的他们确实拿了不老少,大米,奶粉,麦乳精,肉,煮熟的鸡蛋啥的,都能当顶饿的干粮。 上公共汽车的时候,他们夫妻俩带着俩孩子、两辆自行车、还有大包小包,可把司机和车上乘客烦的不轻,要不是自己和司机认识,人说不定都不会让他们上车。 陶广然不看重这些东西,像他们一家四口要在这里住两夜,也得吃不少干粮。不过他媳妇儿显然没想这几顿饭就把他们带来的干粮霍败玩,她还想让涛子多吃几顿呢。 昨天晚上临睡前,陶广然就看见她把带来的那刀肉切成了好几块,最后把看上去最大的一块拿出来说是留给今天用。换句话说,程大江和李盼弟在程红秋这里也就值那一块肉,剩下的别想碰。 现在,听她们讨论今天做啥菜,和他媳妇儿昨天的规划完全不同了,这又是红烧肉又是辣椒炒肉,看样子他们中午一准能吃个过瘾。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77节 “啊,”程大江跟着舒了口气。成年人的确能控制自己的口腹之欲,但不代表不想吃肉,单听着旁边两个女人讨论,他们已经开始口齿生津了。 陶广然也是个能说会道的,不过碰见惜字如金的程大江,他也不知道说点啥好,只能继续闷头拔草。没想到程大江却找起了话题—— “你家俩孩子挺好!” 陶广然抬头看看围在柿子树下边打转的姐弟俩,为了摘到树上的生柿子,不大会儿的功夫,他儿子已经想出了好几个办法。 先是用石头扔,因为力气小,准头不够,好几次扔出去的石头都差点落在自己和妹妹身上,被他妈训斥过之后就放弃了。后来陶多有尝试站在石头上伸手够,还是差老远。他还想爬树,无奈没有那个技术。 现在陶多又找来了一根棍子…… “整天就知道瞎折腾,你瞧这会儿工夫被他妈训几次了?”陶广然谦虚,这话要是他的同事朋友夸起来,那他得翘起尾巴上天,不过面前这好歹是大舅哥,可不能得意忘形。 程大江“嗯”了一声,“教育孩子一味训斥也不成,红秋她得跟涛子好好学学。” 陶广然听出来了,大舅哥这是变相夸小舅子呢。自己媳妇儿还得自己护着,“大哥,红秋一直就是这脾气,改不了,再说我家这俩孩子闹腾,很多时候我也都受不了,红秋做的不差了。” 程大江又“嗯”了一声。 话题就此终结。 这边两对夫妻各有心思,那边程涛已经和客人们打好招呼了。 来的俩人果然就是余晋和秦浔。 程涛晚一步到前院,彼时程小墩正抱着余晋的大腿往人身上爬。他也不管自己小脑袋上面还顶着枯草叶儿,身上还都是泥灰。 平常他这副样子,程涛都不抱他,没得糟蹋衣裳。将心比心,程涛赶紧伸手阻止,“程小墩!” 不过没来得及,余晋已经伸手把孩子抱起来了。 “小晋叔叔,窝想你啊。”程小墩一张小脸笑得跟朵花似的,看得他爹直牙酸。 余晋也觉得好笑,捏捏他的小脸,说:“我也想你啊。” “晋儿,你先把他放下来,一会儿弄得你浑身是泥。”程涛把程小墩提留放到地上,递过去毛巾,让余晋清理下身上的污渍。 余晋没接毛巾,“涛子哥,不妨事儿的。” “涛子哥,你和小墩这是什么打扮?干啥呢这是?”秦浔看着爷俩儿头上都系着毛巾,好奇问道。 余晋握住程小墩伸过来的小胖手,也抬头看向程涛。 “清理后院的荒草呢,现在不弄好,明年没法种菜。”程涛把俩人让进堂屋,简单解释了一句。 秦浔把他们带来的礼品从车把和后座解下来,听见这话立刻表示,“那我和晋儿也去帮忙呗,多个人多份力。” “不用了。” “哎,涛子哥,你真的不用和我们客气,再说中午我和晋儿还得留家里吃饭呢,你这么客气我们多不好意思。”秦浔把礼品一股脑放到长条桌上。 程涛给他们倒了碗茶,他,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涛子哥,……”秦浔还待再说。 余晋拿指节敲了敲桌子,“你着什么急,先听涛子哥把话说完。”他总觉得程涛不是假客气的人。 “你们有这份心当然是很好了,不过我二姐要求严格,连我都不让插手,说我干的活不合格,你俩……” 程涛意有所指的看向俩人,意思表达的非常明白,你俩肯定还不如我呢,过去帮不上忙不说没得还添乱。 呃,想帮忙还被嫌弃了! 秦浔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涛子哥原来是这样的涛子哥吗?怎么感觉和之前这么不一样? 余晋则淡定很多,他示意秦浔递给他一包鸡蛋糕,拆开包装喂给程小墩。才说:“之前遇见杨哥,他还和我抱怨说你之前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把他好一顿嘲讽,本来我还觉得他是夸张了,现在看来确有其事啊。” “他倒是还有闲工夫和你扯这些,不着急回家啊?”程涛帮着把程小墩的袖口卷起来,警告他:“中午吃饭前只准吃这一块哦。” “好。”程小墩眼睛黏在鸡蛋糕上,根本挪不开。程涛觉得他现在说啥,孩子都会答应,说再多也只会是无用功,索性就不说。 “你俩有矛盾?”余晋挑眉。 “矛盾算不上,顶多是理念不合。”程涛是觉得公是公私是私,工作就是工作,把自己份内的事情干完是本分,就算私下处的再好也不能把自己的工作分摊给朋友,一次两次的是没问题,时间长了肯定得闹矛盾。 反正他是肯定不吃闷亏的。 更不用说,他本身和杨戈的私交就一般般。 “对了,涛子哥,昨天机修组好像出事儿了。”秦浔突然说道。 “怎么回事儿?”程涛赶紧问。 机修组办公室只剩下杨戈一个人,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忙不过来。不过他离厂前已经把之前的报修单顺利整理出来了,只要杨戈按照顺序下车间修理,完事后再挑几个最新的报修单处理一下,整体来说就不会出啥大问题。 程涛打听过,之前机修组办公室有六个人的时候,也有过一个人留下值班的情况,也没出啥大岔子。更不用说现在杨戈应该已经适应了这种强度的工作,肯定应付得了才对。 “昨天下午,三车间织布机出了故障,他们去机修组找人没找到。本以为你们都下车间去了,谁知道刚想走就看到了喝得醉醺醺的杨戈。他倒是扛起工具包想直接去修,但喝了酒谁敢让他摸机器?最后三车间长不得不去宣传部找人帮忙,就这样一直到下班织布机都没能继续工作。” “昨天是交货最后期限,因为这事耽误了。上面找责任人,三车间长把责任全都推到了杨戈身上,还直接找上了我爸。昨天下班后,三车间长,丁副厂长好多人都来了,有的说坚持必须严肃处理,有的说杨戈已经认错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两边谁也不让谁,就吵了大半夜。” 程涛越听眉头皱的越紧,语气微冷:“所以,杨戈还是陪他媳妇儿回门去了?” “你之前就知道?”余晋抬头。 “算是知道。”程涛把他和杨戈这几天的工作情况说了一遍,说是知道,其实也只是觉得可能会出点差错,他没想到杨戈心这么大。 你想陪媳妇回门没人拦你,但中午俩小时还不够你吃顿饭?工作岗位上不能喝酒难道你不知道?机修组工人拿着比其他工人更高的工资,不要求你比别人有更高的职业道德,起码的责任心该有吧? “不过这事和涛子哥你关系不大,你当时又不在厂里,不用担心。”秦浔说道。 这话倒是没错,按道理讲,只要没有人恶意整他,他和这事还真扯不上关系。就算退一步讲,他当时在工厂里,现在也还没有资格去碰那台织布机。 不过麻烦来时,都来都是不讲道理的。 大人们说话的空,程小墩已经啃完了一块鸡蛋糕,他摩拳擦掌想继续进攻下一块,刚伸出小手,就给他爸打了。 “刚刚我已经告诉你了,在吃午饭之前只能吃一块。”程涛强调。 “那,那窝拿给哥哥姐姐,大爷大娘,姑姑姑父吃。”程小墩一碗水端得很平,每个人都考虑到了。 程涛才不听他的小甜话,让他拿着点心给他大爷大娘,姑姑姑父,不意外到最后都会进他的肚子。“拿给哥哥姐姐吃可以。大爷大娘,姑姑姑父就不麻烦你了。” “好吧。”程小墩瞬间蔫了。 程涛看的好笑,他把鸡蛋糕的外包装拿出来一层,在里面放上两块糕点,让程小墩捧着去送给陶多陶亚。 “涛子哥,咱们也别在屋里呆着了,跟着小墩一块去后面看看呗。你哥嫂,姐姐姐夫都在后院,我们来了这么久都没去打声招呼,实在是不应该。” 余晋说着站了起来,随手拂去裤子上的鸡蛋糕渣渣,那是程小墩刚才扒在他腿上吃糕点的时候留下来的。 程涛看得眼角直抽抽,他拍拍儿子脑袋,没有反对。 “窝,窝领路。”程小墩举着胳膊自告奋勇,差点把怀里的鸡蛋糕扔出去。 程小墩吓了一跳,还是站在他身边的程涛眼疾手快给扶住了。 “呀,谢谢爸爸。” “嗯,你好好走路,哥哥姐姐们还在等着呢。” “好哦。” 程涛一行人来到了后院。 程红秋四个人都是干活好手,半晌的功夫,自留地已经差不多清理好了。杂草都被放在了塑料布上,经过晾晒,回头当做引火草烧锅最好不过了。 “那是我大哥大嫂,这是我二姐二姐夫,”程涛指着人简单给介绍了下。“这就是我提过的我纺织厂的同事余晋,和他的朋友秦浔。” “余同志好,秦同志好,涛子提起过你们,这段时间全赖你们照顾他了。”程红秋热情的招呼着,这可是把工作转给她弟的那位,她心里感激着呢。 余晋和秦浔冲四人打招呼,他俩都随程涛称呼他们。听见程红秋这么说,赶紧摆摆手,“红秋姐,你说这话就见外了,我和涛子哥是同事也是朋友,朋友之间没有那么多弯弯道道,说起来都是互帮互助。” “你这话说的对,互帮互助好,互帮互助好。”程红秋笑得越发灿烂,瞧人家多会好听。转头看到俩人身上穿着的衣裳,咋有些眼熟? 接着,她就看到余晋和秦浔卷起衬衫,找了片地方弯腰薅草去了。再看她弟,理所当然的站在一边指挥人俩干活。 程红秋嘴角抽了瞅,这倒霉孩子,自己都是半吊子货,还指挥人家。 呸呸,跑偏了! 程红秋可没见过谁家来客人,直接被拽到地里薅草的。 “涛子,你朋友家来,赶紧领着去前面喝茶,好好招待人家,我和你姐夫还有大哥大嫂这就忙完了。”程红秋提醒。 “哦,没事儿,他们从来没有干过这活,让他们体验体验。”程涛表示没事,这俩人不说是大少爷也差不离了,从来没下过地,更别说薅草。刚才在堂屋,秦浔就表达出了强烈的想体验一番的兴趣,程涛二话不说就给找了两件旧衣裳让他们披在外面。 程红秋嘴角抽了抽,还体验体验,跟这是个啥好活一样。她赶紧给兄弟使眼色,眼睛都抽筋了,她弟愣是没接收到她的暗示。 最后,他们不得不早下晌。 他们夫妻,还有程大江和李盼弟都是自家人,累点没关系,不能让客人跟着受累挨晒吧? 这边有说有笑的准备收工,那边就听见仨孩子的惊呼声。 程涛往后山头望望,没有看到仨孩子人影,他赶紧顺着声音跑过去看情况,其他几个人也赶紧跟上。 顺着小路爬高点,看到仨孩子都在,程涛松了一口气。走的近了,才发现他们蹲在一个坑边,议论纷纷。 “哥哥,它疼不?”陶亚是个善良的姑娘。 “它疼不疼?我上哪知道去,我又不是它。”陶多是一个直男哥哥。 “吃,右。” 听到自家崽儿说的话,作为爸爸,程涛短暂沉默了片刻。 “你们在干什么?”程涛问道。 “舅舅,舅舅。”“爸爸,爸爸。”陶亚和程小墩指着坑底,一个个的都很激动,就是说不出话来。 “舅舅,里面有一只鸡。”最后还是陶多表达清楚了。 另外两个点头如捣蒜,确实是这样的。 鸡?按照现在的政策,一家养鸡最多只能养两只,程涛家当然也有这个资格,不过孟晓琴嫌弃在家里养鸡味道大,还说什么不卫生对孩子不好,家里就没养。 也就是说他家没鸡。 程涛伸头往坑里看了看,确实是只鸡,不过不是家养的,看鸡毛五颜六色的,应该是山鸡? 意识到上面又多了一个大人,野鸡意识到自己生命的流速又加快了不少,它开始哀嚎挣扎。程涛这才发现鸡爪上夹了个生锈的老鼠夹。 这时候,后面的人也都跟上来了,看到鸡的反应和程小墩几乎一模一样。 “呀,这坑都挖了十多年了,今天终于有收获了。看来小晋和小浔是咱家贵人啊,这一进门就出现了好事。”程红秋笑着说道。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78节 秦浔和余晋没想到这事也能扯到自个身上,不过程红秋虽然处处恭维,但态度却并不让人厌恶,可能是因为她是发自内心的感激他俩的缘故。 “二姐,您再这么夸下去,我和浔浔今天回家就不用骑车,直接都能飘回去。”余晋说的讨巧,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临时得了只山鸡,因此中午吃饭的时候,饭桌上就多了一盆小鸡炖蘑菇。 菜好,酒好。 一顿饭后,大家都熟了。 下午,程涛领着余晋和秦浔去真正的后山逛了逛。 临走,程涛给他们包了两包雪花糖,又每人给拿了罐刚出锅的山楂酱。然后,程涛抱着程小墩去送他们。 “涛子哥,明天你去工厂上班,得注意着点。”余晋提醒。 “你是说丁副厂长?” “可不止,三车间那边也不好说,你以为这事儿是怎么起的?三车间长和丁副厂长一直有矛盾。”杨戈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但不管怎么说现在是三车间占理,别的也买啥,就怕会连坐整个机修组。 “嗯,”程涛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那就送到这里吧,我们该走了。” 程涛停下脚步,“给小晋叔叔和浔叔叔说再见。” “再见!”程小墩挥挥手,然后还厚此薄彼,“小晋叔叔再见。” “再见。” 爷俩回到家,程红秋还在那里研究程涛做出来的雪花糖,好看又好吃,也不知道她弟是咋琢磨出来的。 “姐,等会儿我做一锅给你们带走,”程涛说,“不过说到底这还是糖,太甜了,孩子们不能多吃,你也不能吃太多。” 程红秋莫名心虚,“我又不爱吃糖,咋可能一个劲儿吃,我就是尝尝。” 是吗?程涛才不信,奶奶喜欢吃糖喜欢了一辈子,老的时候血糖有点偏高,医生建议戒糖,但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程涛只要不注意,她就偷偷吃糖。 很长一段时间内,祖孙俩都因为糖的问题斗智斗勇。 程红秋被弟弟看的心虚,站起来拍拍屁股屋里去了。 太阳西斜,程红秋看被面干透了,在院子里铺上席开始缝被子。陶广然坐在旁边打下手。 程涛则被三个孩子拉着逛后山头。上午发现了野鸡,三个孩子第一次吃到了野鸡肉,很香很劲道,这增加了他们寻宝的乐趣,还想和野鸡的伙伴来第二次相遇。 程涛是觉得不可能,他家山头太小了,这次能发现野鸡,纯属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据分析应该是从对面山上不小心跑下来的,然后以身家性命祭了他们一家人的五脏六腑。还想巧遇第二次,也只能想想。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仨孩子气运冲天,他们还真遇见好事儿了,当然不是遇着了野鸡,而是一窝野鸡蛋。 所以,他家山头还是有野鸡的吧,是吧? 程涛还挺激动,不过想想也就算了。现在各方面法律都还不健全,食用野鸡也并不犯法,不过他专门去逮还是算了。 出去一趟,捧着七八个野鸡蛋回来,孩子们兴奋,大人们也高兴。 于是,晚上,桌上多了一盘炒野鸡蛋。 第二天,程涛家都起了个大早。陶广然和程红秋要赶从公社到县城的公共汽车,虽然他们提前和司机打过招呼,但还是不能去的太晚,要是耽搁了其他乘客的时间就不好了。 早饭仍然是程涛准备的,一家四口吃饱喝足,拿着程涛准备的回礼就走了。 程涛又睡了会儿,才把程小墩叫起来。 伺候他家崽儿穿上衣裳,洗脸刷牙,吃过早饭,然后送到程大江家,程这才骑着洋车去上班。 这一系列过程下来,程涛觉得自己都快成仙儿了。 刚开始,他觉得自己这不行那不行,做熟练了以后感觉还可以,什么时候能加快速度,什么时候必须得慢慢来,他已经很清楚了。这才多久,他发现自己的耐心都好了不少。 骑到东头,遇见了胖婶和几个妇女接伴去小广场搓麻绳,最后面还站着卢蓁蓁。 程涛和往常一样和她们打了声招呼就骑车过去了,有些事情和以前一样,全都没变。 “你看见没,看见没?这又要出去,你说他到底是干啥去?”胖婶和旁边的花大娘说话,“我说让红秋好好管管他,红秋还说随他去。你说他也老大不小了,身边还跟个孩子,一直这样下去可怎么成?” “兴许是因为孟晓琴的事情对他造成的影响太大,红秋从小就跟娘似的照顾她弟,肯定心疼啊,他们家又不是一段日子不干活就揭不开锅,咱就别操这些闲心了。”花大娘劝胖婶,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老婆子的错觉,她觉得胖婶最近对涛子似乎很有意见,经常埋怨他不正干。 说句不好听的,涛子也不是一天两天这样了,大家邻里邻居的谁不知道谁?这一个多月来涛子没干一天工,但是精气神可比以前好太多了。和他大哥家也处上了,家里修屋顶建房子盖厕所,一听就有成算,瞅着这可比以前浑浑噩噩的样子强太多了。 “啊,”胖婶见花大娘没和以前一样附和自己,有些不情愿。转头瞥了眼旁边的侄女,对方正低着头搓麻线,露出白皙姣好的侧脸。 最近,她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要出事。虽然自始至终她也没有抓到啥把柄,她也不认为蓁蓁会看上程涛这个二婚头子,但是有些事情越强调好像越觉得要出事儿,她急得嘴里都起泡了。 “大姑,你看我干什么?”卢蓁蓁抬头。 “我刚刚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吗?” “嗯。” “程涛就是个不正干的,事情都出了个把月了都没调整过来,没准心里头还想着前边那个,现在哪个姑娘想着嫁给他哪个姑娘是倒霉秧子。”胖婶压低声音给侄女说。 卢蓁蓁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没准他是去工作了呢?” 她其实也不知道程涛去公社干啥去了,不过程涛很在乎程小墩,但他把孩子交给大哥大嫂照顾也要出去,这说明他肯定是去干必须要做的事情去了。卢蓁蓁之前就不认为他是为了孟晓琴,现在当然更不会那样认为。 听到侄女反驳自己,胖婶心里不得劲,不过侄女给程涛找的这个理由实在是不咋好。“你这个傻妮子,以为咱农村是你们大院呢,厂里招工还率先招大院孩子。别说是找到一份正式工作,就是临时工,工厂都不收乡下人。咱们乡下人就得老实上工挣工分,想其他的都白搭。” “不过他以前倒真有机会进工厂,要是他年纪再大点去读工农兵大学都有资格,但谁让他运气不好,年龄不够身子骨也不行,白瞎了他爹娘给他铺的路。”胖婶感慨。 卢蓁蓁眼神一闪,似是不在意的问道:“大姑,经常听你们提起前任村长和毛护士,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呀?” “他们啊……”胖婶捡着自己知道的说了很多。 胖婶说这话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只让坐在自己身边的侄女听见,意图也很明显,只不过在她没注意到话题早就跑偏了,等她回过味儿来,已经讲到程涛小时候有多乖巧。 捶了捶侄女的腿,“你这个死妮子,就知道岔开话题,明知道大姑是啥意思。” “大姑,我就是好奇问问。”卢蓁蓁笑的很甜,“那你要生气,我就再也不问了。” “你啊,就装傻吧!”胖婶叹了口气。 “大姑,这八字都没一撇呢,你用得着跟防贼一样防着吗?再说我们有哪点地方相配了。”卢蓁蓁嘟哝,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俩人算是什么情况,说被拒绝了吗?又没完全拒绝。说接受了吧?刚刚他骑车过去,也没和自己打个招呼。 “什么相配,哪里都不相配,你俩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你以后是要嫁给工人的,一辈子吃喝不愁的那种。”胖婶想也不想的说道。 吃喝不愁,现在大多数妇女对女儿未来归宿最大的希望。似乎只要满足这一条,自家姑娘嫁的就算值。 “当然了,大姑也不是说你必须得嫁给谁,万一你们要是回不去,要找也得找个头婚的,有些家底子的,要不就像程锦驹那样的也行啊。”胖婶给侄女儿划拉人。 这可都是她的肺腑之言,要说在他们程仓里现在达到适婚年纪的青年里,最优秀的就是程锦驹了。家里俩儿媳妇好像都说见到锦驹拦住蓁蓁说话了,似乎还挺有好感的样子。 胖婶本来完全不会考虑程锦驹,她兄弟在邻省省城,蓁蓁以后回去肯定是回到爹娘身边。而程锦驹现在还没分配工作,而且她打听了一下,就算分配工作也是在本省省城,这样一来离得可就远了。 但是拿程涛和程锦驹对比一下,不管是年纪、还是本事能力,程涛拿什么跟人比? 当然程锦驹也有不好的地方,就是他家尤其是高月兰太难缠,但是到时候程锦驹已经分配了工作,他们小两口住到工作单位去,根本不用回家来。离得远了,就算她再难缠又能怎么样? 胖婶越想越觉得是这个理儿。 卢蓁蓁没想到他大姑扯东扯西扯半天竟然扯到了程锦驹的身上,想到那个看见她就往上凑,只要被拒绝脸色就难看的不行,有时候那眼神就像是吐信子的蛇一样。想想,卢蓁蓁就恶心的不行。 “大姑,你比喻就比喻可别提程锦驹,我反胃。” 胖婶见侄女脸色果然难看的不行,也就不再提了。 姑侄俩压低声音说着话,掩在周围一群人中并不惹人注目,也没人关注。这样说也不对,还是有人专门注意着她们俩呢。 那人是刘丽英。 如果眼神能幻化成刀子,卢蓁蓁早就已经千疮百孔。 ——程涛这边已经到了纺织厂,虽然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不过真正到纺织厂之后,他才知道杨戈到底惹了多大的麻烦。 三车间的工人围在机修组门口,正拉着大家伙儿一起批判机修组。 “咱们纺织厂,要说最辛苦就是一线工人,他们生产出产能,没有他们整个工厂都得完蛋,但是他们却领着纺织厂的最低工资。即使是这样,他们还是每天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不敢离开寸步。” “对比机修组,他们的工资不说是全厂最高也差不多了吧?拿着这么高的工资却玩忽职守,需要他们的时候一个人都找不到。前天三车间织布机故障,停了一下午,直接导致工厂不能按时交货,现在厂委找直接责任人找到了我们三车间。也就说我们车间还要为机修组的失职买单,这样对我们公平吗?” 现在说话的正是三车间长,很利落的妇女,梳着齐耳短发,言语激烈,极富有感染力。果然她话音刚落,得到了在场很多人的支持。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患寡而患不均”,机修组工资高,只这一点足以引起大家的愤怒。其实这个年代大家的劳动意识是非常强的,但也因为这样,他们更加敢为了自己的利益表达意见,毕竟这是国家赋予他们的权利。 对机修组的批判还远远没有完,“而且,机修组原有工人调去宣传办之后,招了个临时工,啥机器不会修,却还是领着和机修组工人一样的工钱……” 程涛没想到这火这么快就烧到了自己身上。是的,他早就预料到火会烧到他这,毕竟这是一个很好的攻击机修组的点,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而已。 “三车间长,我同意你之前的说法,拿着工资不作为确实不对。但要是你说的临时工是程涛程同志,我是觉得你的批评有失偏颇。机修组会修机器是本分,但机修组还有其他很多工作,包括要采购零件,填报销单,整理各种文件,经常要周转在厂委、工会和会计室之间。这些工作都是由程同志完成的,他比之前的负责人效率高太多了。” 说话的是会计室的同志,程涛经常和她做交接。 她是年轻同志,对工作内容掌握的并不熟练,程涛还给她指过几次错误。 万事开头难,刚开始那个人要顶住所有人的压力。不过开头之后,后面就容易多了,所有人都会开始回忆那个人的好,就比如现在就是这样。 她说完之后,好多人都开始附和。 “这位程同志吧,刚开始是啥都不会,也就能递个钳子,拿个扳手,但是现在修理起缝纫机来可不比谁差了。”说话的是五车间长,“三车间长,我知道前天的事情,责任不全在三车间,但咱追究责任应该找主要责任人不能牵连其他同事。我记得前天程同志是请假了吧,临走前还专门和车间打了招呼呢。” “另外,你现在开始批评起机修组来了,那我倒要问问你,这以后咱们车间机器坏了咋整?自己弄?咱能弄得过来吗?另外,机修组工资高,又不是只有咱工厂这样,大家都这样。他们干的是技术活,是靠一点点学出来的。如果这样算,咱们车间操作织布机的工人还比一线工人工资高呢,你咋不说?” 五车间长是个老油条,听说他在工厂建立之初就在这服务了。讲起道理来自然是一套一套的,直接从根本上动摇了大家的决心。 不过,三车间长要是好说话,事情根本不会发酵成现在这样。 只听她冷哼一声,“说这些有啥用?现在都到上班的点了吧,机修组咋还没一个人来,这你还说他们值得拿这么多工资?” “谁说没来人,程涛同志不在这站着的吗?”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程涛:“……” 谁眼神这么好,我可谢谢你嘞! 第54章 三更合一 现在围在机修组办公室门前的这些工人大都来自各个车间, 不说每个人都认识程涛吧,但八成都是脸熟的。再怎么说,程涛也在各大车间晃悠一个多月了。 现在一听人说他就在人群里, 大家下意识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目光都集中到了程涛身上,想躲都躲不掉。 事情来了,逃避是没有用的。程涛下意识扬起笑容, “大家早上好, 今天都这么有精神啊。” 大家刚经受过在三车间长胡喜梅的言语煽动,现在情绪整体比较激动,尤其三车间的工人更是如此。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79节 主要,现在三车间已经和机修组站在了对立面, 不能按时交货的责任,不是三车间担下来, 就是机修组付全责。所以,就算他们或多或少都和程涛相处过, 但到底只见过几次面,与这些相比, 当然是自己的切身利益更重要。 不过等真正面对程涛,尤其对方看上去还挺友善,他们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是三车间长也因为没有预料到发生这种状态, 而有片刻怔愣。 倒是五车间长笑呵呵的回了话:“早上好, 程同志, 今天也准点来上班儿了啊。” 老狐狸! 程涛在心里诽谤, 不过因为对方现在是在帮他, 他也不好说什么。 “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我是纺织厂的工人,当然是得按时上下班。”程涛慢慢走到办公室门前,转身面朝大家伙。 前天请假,昨天休班,照道理讲他现在应该还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也乐得装傻。不过,看到那么多人聚集在这里,他脸上也没有表现出半点惊讶和疑惑,程涛实在不想听谁给他科普到底发生了什么。 冤有头,债有主。 有事请找杨戈,谢谢您嘞! 不过想也知道事情不会完全如他所愿,他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就有人开始和他科普前天三车间和机修组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一个比一个激动,七嘴八舌的,似乎想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下子灌到程涛脑袋里,然后问问他是咋想的。 甚至,还有三车间的工人试图说服程涛要和三车间站在一边,说这才是正义的。 说实话,这种想法有些异想天开。就算错全在机修组这边,就算刚刚程涛还在心里把杨戈骂了个狗血淋头,留下了这么大的烂摊子,竟然到现在还不露面,也不知道早前那些担当都跑哪去了。 但说一千道一万,立场这个东西不会因为心之所向轻易更改,有些时候就算知道自己所属的阵营是错的,不占理的,也因为身份的局限而无法脱身。 程涛现在就是这样。他进厂就是机修组临时工,不久之后还要接余晋的班,成为机修组正式工人,也就是说不管先前还是此后,他和机修组都脱不了干系。所以啊,不管怎么样他都得坚定不移的站在机修组这边,还得为维护自己的利益和大家据理力争。 “大家先安静一下,”程涛被这些人弄得脑袋嗡嗡直响,只能提高声音示意他们先安静下来,不过他说第一遍的时候根本没人听。 “大家先安静一下!” 这次勉强控制住了局面。趁着他们把目光集中到自己这边的时候,程涛开口了。 “听大家伙儿说了这么多,我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大家好像都挺好奇我的看法,那我就说说。” “前天我并不在工厂,没机会亲历这件事情,再加上我本身是机修组的,在这里谈什么追究谁的责任,身份上就不合适。不过,我倒有几个问题想在这里请问三车间长——” 程涛说完,大家伙儿自觉让出了一条路,让他和三车间长能够面对面。 胡喜梅在程涛站出来之后就没再说过话,主要还是觉得尴尬。 她和丁副厂长有矛盾,丁副厂长的小舅子杨戈,她当然也看不顺眼。前天这件事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主要责任在杨戈,但她不能只提杨戈一个人,不然就会被人说成公报私仇。 她想到的办法是把整个机修组拉出来。 因为玩忽职守导致织布机没有尽快恢复工作本身是不会有太大的处罚,但是此举直接导致延误交货日期可关系到工厂的信誉问题,属于重大失误。这样的结果,一个人根本兜不住,把机修组拉出来正合适。 最后,不管是处罚责任工人本身还是进行部门整改,她和她的三车间都不会吃亏。 不过,现在机修组就剩俩人,批判过程中自然不可能绕过程涛。对方只是一个临时工,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进厂的,这一看就是上好的靶子,不用白不用,只是没想到她说的那些话直接被当事人听见了。 胡喜梅尴尬的点就在这里。程涛入职一个多月,每次去三车间,说话办事都挺客气。她交上去的报修单,对方处理也算得当,就算有时候不得不推迟维修时间,也都会提前说明原因。说实话,就连她都不得不认为程涛的工作态度比让其他很多人好太多。 但是,情势逼人啊…… 最最让胡喜梅没想到的是,程涛站在前面说话的第一枪就打到了自己这,她抬头看向程涛,“你想问什么?” “首先,如果当时织布机不出问题,三车间长能保证按时交货吗?”程涛一问。 “废话!如果织布机不出问题,我们当然能……”周围人反应比三车间长胡喜梅还大,主要他们觉得程涛这一问是在质疑他们的工作能力。 不过他们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程涛打断了,“我刚刚表达的很明确,我想问三车间长几个问题,也就是说我现在只想听到她的回答,能还是不能?” “自然能!”胡喜梅掷地有声。 “我还想问是不是织布机一出现问题,三车间就派人来机修组喊人了?”程涛二问。 三车间长犹豫了下,“不算立刻。织布机停止工作后,我让操作工简单检查了一下,确定这次不是拨片的问题,才让他们来喊人。” “也就是说,中间没有间隔太长时间?” “当然!” “另外,织布机停止工作的时间,是在上班后不久,还是更晚?”程涛三问。 胡喜梅渐渐开始不耐烦,“你问这些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到底有什么意义?还是你觉得我很闲,多得是时间站在这里给你解释事件发生的过程?” 程涛摇头,“三车间长何必急躁,我其实已经差不多问完了。” “是在上班后不久。”三车间长没好气的回答好。。 “那可就奇怪了。”程涛皱眉,似乎很苦恼的样子。 “哪里就奇怪了?”三车间长下意识反问。 周围人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摸清楚程涛说的啥意思。 “前天是纺织厂交货的最终期限,全厂都在等三车间把货赶出来,也就是说当时应该是三车间最忙、最着急的时候。没成想下午上班后不久,织布机又出了故障,想必当时整个车间里都着急的不行。” 程涛叙述着他想象出来的当时三车间可能出现的情况,引起了在场三车间工人们的共鸣,他们当时真的是急得团团转,要不然现在也不能这么气愤。 “既然这样,那我就要请问三车间长和大家了,这么紧急的情况下,你们为什么还有闲心在机修组等人?大家应该都知道吧,机修组现在只有两名工人,之前余晋还在的时候,我们大部分时间也都待在下面车间,这么紧急的情况下,你们为什么不派人去其他车间找人?”程涛质问。 三车间长呼吸一滞,她没有立刻说话,反倒是她身后站着的年青人受不了了。 “强词夺理!你现在是拿着结果找原因,当时情况那么紧急,我们第一时间当然是来机修组找人。至于不去其他车间,大家向来互不干涉,机修组去其他车间也是维修机器,我们难道还能去抢人不成?另外现在的问题是,你们当时根本也没下车间啊,杨戈不是陪他岳父喝酒去了吗?” “拿着结果找原因?”程涛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如果他没记错,这个年轻人就是三车间织布机的操作工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推卸责任,不管是谁,不管在哪个岗位上,擅离职守,给集体造成严重后果,都应该受到处罚。”程涛表明自己的态度,他说这话的时候正好看见隐在人群中的丁副厂长,对方的脸色瞬间变得不大好看。 程涛不管他,继续说:“但是话又说回来,三车间难道就没有责任吗?你们要赶工期,我不觉得厂内有什么事情比按时交货更重要,这可关系到咱们厂的名誉。而且,按照经验,但凡织布机出状况,机修组都会第一时间去处理,所以可以预见的,如果你们去其他车间找人,他们二话不说就会过去。” “你们机修组根本没来人,更没有人去其他车间,你让我们上哪找人去?去车间能找得到吗?”年轻的操作工嗓子都破音了。 “但是你当时不知道这事吧?”程涛不急不躁,被吼到脸前头仍然面不改色。“就算不去各大车间,你们也可以去宣传部找人,原先机修组三名工人调到了宣传部,这件事我想纺织厂上下应该没有不知道的。事态这么紧急,我要是你们肯定会去碰碰运气的。” “我们怎么想怎么做是我们的事情,你不要想着说几句话就能把责任全部推掉。我们现在追究机修组的行为是正当的。现在的情况就是我们的机器出故障,而该去维修的你们机修组没能及时给我们提供帮助,因此我们延误了工期,就是这么简单。” “你怎么能说和我们没有关系呢?延误工期,损坏的可是整个工厂的名誉。”程涛义正严词,然后他表情一变,嘴角带上讽刺,“也对,就你们那个懒散的工作态度,也难怪集体荣誉感这么低。” 程涛这么一说,三车间工人不乐意了。 “你这个小同志,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你以为你是谁,连个正式工都不是,竟然来批评我们的工作态度。”“推卸责任也不是像你这么推卸的,你以为你是谁?” 程涛把周围的声音全部屏蔽掉,继续说:“按照三车间的整体说法,如果织布机没有出故障,你们肯定能赶上工期,如果这个说法属实,那你们之后的做法我到现在还是不能理解。” “如此紧急的情况下,试问谁有闲心干等着,而不去想其他的办法。甚至,直到看到杨戈的状态不对之后,才转变思想去宣传部找人。虽然是无意,却也间接导致织布机没能在最短的时间继续工作,我要这么说也没错吧?” “另外,我刚刚问过三车间长,如果织布机没有故障,你们能不能顺利交货的时候,你们大家表现的似乎并没有很自信,所以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猜测,一旦织布机出现问题,你们就赶不上工期。那也就是说就算当时你们在机修组找到了人,也不能确保自己能不能赶上工期。” 毕竟,织布机一旦出现故障,机修组的人过去每次都要修理大半天。程涛说这话并不是无的放矢,就像上次一个小小的拨片问题,余晋和杨戈俩人都讨论了大半天。这两台织布机太金贵,又是专人操作,又是专人维护,是他们纺织厂最值钱的两个铁疙瘩了。 与之相对,机修组的配置跟它根本不匹配。他是半溜子,杨戈看上去也不大靠谱,就算接了这活去看情况,肯定也不敢贸然动手,找不到确切原因,他们肯定不会让机器开机。 也许,从一开始三车间就没准备喊人回去。他们到机修组只是碰运气,喊不到人最好,喊着人反倒麻烦。至于后面碰到醉醺醺的杨戈,则给他们提供了一个把责任推卸出去的契机。 当然了,“以上全是我的猜测,不管是对是错,我也没想得到大家的指正。现在上班的点儿到了,大家还是都请回吧,别耽误工作。” 程涛笑的灿烂,丝毫不管他身后因为他那些话而全身僵硬的人以及因为他说出来的那些话而开始陷入思考的人。 刚推开办公室的门,上班的铃声就响了,围在机修组办公室门前的人群瞬间散去。 程涛满意的点点头,所以他说这个年代大家的劳动意识和服务意识都是非常强的,就算是搞对立,也都是凑上班前下班后,只要开班,大家都会自觉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 工作来之不易,这可是真正意义上的铁饭碗,谁都不会拿生活开玩笑。 这样想着,他开始整理着办公桌上的文件,大概是因为前天出了事情的缘故,所以各大车间的报修单从前天下午就没交过来了。 门口传来敲门声,程涛抬头就看到了丁副厂长。他站起来,“副厂长,您来是有什么指示?” 丁副厂长摆了摆手,“第一次遇见,我就知道你能力不俗,现在看来我的眼光果然不差。杨戈有你作同事,是他的福气……” 听他说到这里,程涛摆摆手,“我想副厂长你是误会了,我刚刚说那些,是因为我认为这件事情双方都有责任,不能只追究一边。另外,他们刚刚都围在办公室门口,已经打扰了我的工作心情,也可能会给机修组造成一定的名誉损伤,作为机修组的一员,我当然不能任由这样的事情发生。” “至于杨戈,我刚刚表明态度的时候丁副厂长应该也在,我以为自己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说完,程涛叹了一口气,“前天请假的时候,我专门叮嘱过杨哥,机修组剩下一个人肯定会忙得脚不沾地,没想到他不仅没听进心里去,还和以前一样迟到了。” 程涛故作自责,他当然是不觉得自己有错。但是生存所需,社交必要,很多时候人是要做一些违心事情的。 听完这话,丁副厂长皱眉,“杨戈经常迟到?” “也说不上经常吧。” 丁副厂长松了一口气,偶尔一次被事情耽搁了能理解,如果小舅子经常这样,就算这次不出大乱子,以后也会出乱子。 “就是结婚之后这几天,每天上班只上一半时间,不过因为我现在已经渐渐上手了,能替他掩护着,倒也没出啥大乱子。没想到我就请了一天假,就出了这么多事情,唉——”程涛有长叹一口气。 丁副厂长还没有完全放下来的那口气又提了上去,结婚后每天只上半个班,然后把活全都推给别人,杨戈可真能耐呀。想他现在都坐到副厂长的位置上了,都没他这么猖狂。 他本来是想来提点程涛两句的,他有理有据把三车间的人怼了一遍,直接灭掉了他们的威风是很好,但关于什么玩忽职守必须严惩这样的词句还是少用,不然到最后可能反噬到小舅子身上。他都答应岳母和媳妇儿了,要把他小舅子囫囵个摘出来的。 现在听到杨戈还干了这些事,他心情有些复杂。 丁副厂长离开之后,程涛按部就班的继续自己的工作,该整理报修的整理报修,该下车间下车间。关于杨戈今天为什么没来上班,他不关心也不想知道,至于他工作完不完得成,现在机修组啥情况全厂都了解,杨戈本身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情况。 杨戈要真不想要这份工作,尽可以躲着。他要是一直不露面,等什么时候上面调人来机修组,有他后悔的。 其实不用等到那时候,现在杨戈都后悔死了。 “回门,什么时候回去不行,非得要你男人工作的时候回去,你不知道他做的什么工作?竟然还喝酒?修理机器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出差错,这下好了,给纺织厂造成了这么大的损失,就连他姐夫都轻易摆平不了。你果然就是个丧门星,从你进了门就没有好事。”外面杨母正在指责李湘湘。 自从出了这事,杨母就没有片刻消停。大概是对儿子之前不听话的反击,她把从李湘湘落水,到儿子吵着要娶李湘湘,到现在积累的所有怨气,通过这件事都发泄了出来。 要是之前,杨戈肯定要上前去阻止的,没得心里还会埋怨他妈事儿多。 但是这件事之后他妈他姐和姐夫多方奔走,这家送礼那家说情,就是想要把他摘出来,昨天晚上看见他们三个的时候,明显能看出他们眉眼之间的疲惫,反观李湘湘只知道哭什么,什么忙都帮不上,他想上前去的脚步就犹豫了。 另外,这件事情归根究底是李家的责任,要说当时自己也是鬼迷心窍了,怎么就喝酒了呢? 杨戈躺在床上自省,想着只要这件事情能撑过去,以后他再也不会犯错。 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杨戈抬头看到了小心翼翼走进门的李湘湘,她的眼眶通红,从昨天到现在,她一直是这样的情况。 “妈是担心我,因为我的事儿,家里始终没个消停。她就是想借你松口气,湘湘你为了我,多忍忍,别跟她一般见识。”杨戈安慰道。 李湘湘的手指颤了颤,她低头,露出白皙的脖颈,“杨哥,你不用担心我,我都知道的,这事都怨我,咱妈怪罪的对。” 杨戈张张嘴,最后只是说:“嗯,你知道就行。” 夫妻俩正说这话,外面突然传来丁副厂长的说话声,杨戈脸上闪过惊喜,姐夫这就过来了了,难道自己的事情已经有结果了。他趿拉上鞋就冲了出去,“姐夫,我现在能去上班了?” 杨戈看到丁副厂长的表情,心里隐约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我问你,你是不是从结婚之后就没好好上过班?”丁副厂长劈头就扔过来一个问题。 “啊?啊。”杨戈含糊回答。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80节 “到现在你还含含糊糊的,要不是你同事,我都不知道你的工作态度已经散漫到了这种程度,怪不得你敢酒后去上班,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这份工作是你姐拿自己的工作换来的?”丁副厂长气急。 杨母看不过去,她偏向儿子,“说话就说话,你现在吵吵有什么用。他已经知道错了,你还想他干啥,难道要他因为这事去死?要不是你和三车间的胡喜梅有旧怨,事情能发展到这个地步?” 在老太太看来,事情已经发生,最重要的是解决问题。当然她也不喜欢女婿当着自己的面儿教训儿子,这女婿是别人家的,儿子可是自己的亲。至于她最后那句话也是带着真情实意说的,她是真有点埋怨女婿,觉得是他连累了自己儿子 丁副厂长皱眉,他没想到岳母也这么拎不清。他要不是把小舅子当自家人,他能说这些话?不过,现在看来兴许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妈,你少说两句,姐夫也是为了我好。”杨戈赶紧拉住他妈。“姐夫,妈年纪大了,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丁副厂长没应这话,不过还是给出了忠告:“你要是还想去纺织厂上班,不想自己的岗位被人顶替,你现在就立刻去上班。” “姐夫,三车间那边解决了?我是不是不用担责了?”杨戈语气有些雀跃。 丁副厂长看他一眼,“三车间的事情没有解决,你也必须得担起责任。” 随着丁副厂长的话,杨戈整个蔫了,“说了半天到现在什么都没解决,那我还去工厂干啥?遭人耻笑吗?” “你真该跟你同事好好学学,人家今天在机修组办公室门前听大家讨论了一会儿,立刻就分析出了这件事情的根本,该是谁的责任谁承担,该归三车间的归三车间,该归你的归你,你倒好,现在还只知道在家躲着。” “杨戈,只要犯了错,势必要付出代价,这件事情你做错了,工厂最后不管下怎样的结论,你都得受着。”丁副厂长语气有些生硬。 “姐夫你干啥说的这么吓人?你想办法通融通融呗,就不能找个什么借口把这件事情糊弄过去?”杨戈抓了抓后脑勺,三车间现在一直抓着他当时不在,说什么是他耽误了生产,但就算他当时在,他也不敢贸然动那个大家伙啊,最后还不是赶不上产能。 某种程度上,杨戈一直觉得自己的错不大。 丁副厂长眼里闪过失望,不过这事或许还要怪他和妻子。他们一直觉得小舅子年纪还小,能帮的就帮一把,能让他少遇到点麻烦就少遇到点麻烦。就在杨戈结婚之前,他们还是这么想的,索性这些年杨戈也没犯过什么大错,这让他们错误的以为小舅子好好长大了。 没想到,只是结了个婚,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所有之前没展现出来的坏习惯都展现出来了。 “你要是听我的,你就去上班,要是不听我的你就继续留在家里。”丁副厂长说完,直接甩袖转身走了。 “姐,姐夫,”杨戈追出去两步,只看到丁副厂长的背影。 “怎么回事?吃枪药了。”杨戈皱眉,回到自己家看到还在生气的杨母,“妈,以后你和我姐夫说话客气点,他在外面有头有脸的,咱们这栋楼里谁见了他不喊声副厂长,现在他能乐意听你教训就怪了。” “知道了,”杨母冷哼一声,“一会儿我去找你姐,让她和你姐夫好好聊聊,放心吧,出不了大乱子。” “那,那你要不要听姐夫的去上班啊?”李湘湘站在里屋门口小声问道。 杨戈皱眉,姐夫都说到那个份上了,他不去不好看,不过他还是有顾虑。 “去什么去,才出了事情,他再去工厂不得让人低看了。现在机修组不还剩一个人,就是那个临时工,等什么时候他这修不了那修不了,大家都想起你的好来了,那时候再去。”杨母看见儿媳妇儿就烦,一看到她想劝儿子去工厂,她直接就唱反调。 李湘湘被杨母的声音吓了一跳,缩回屋里去了。 “妈,你和湘湘说话能不能客气点,别整天大呼小叫的,叫全楼都知道咱家家宅不宁,多不好。”杨戈下意识说他妈,关于去不去工厂的事情他到底是没再提了。 他不去上班,李湘湘却在午饭后出门去了。 “你干啥去?”杨戈皱眉。 “之前我不是和你说了,我想回工厂上班。我的假期就到今天上午,现在就该回去了。”李湘湘解释。 嗯?杨戈皱眉,似乎是有这回事。不过,他现在没班上,媳妇儿却能去上班,心里就有些堵得慌,不过他也没拦着。 ——程涛没想到下午杨戈还是没来上班,这就有些过分了,明知道机修组现在正需要人手,他这不是乱上添乱吗? 皱眉从五车间出来,程涛被葛秘书叫住了。“我正找你呢,没在办公室看见人就知道你下车间来了。” “没办法,机修组人少,我技术水平有限,只能捡着自己能做的做好。”程涛把工具包换了一个胳膊扛着,“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你转正申请办下来了,现在跟我去办手续吧。”葛秘书笑着说道。 “啊?”程涛有些惊讶,他可以转正了,在今天? “今天早上你在机修组办公室门口说的那些话大家可都传遍了,秦厂长亲口说你是个人才,一定得留下来。这样一来,下面办事速度可不就得加快了。”葛秘书解释,“涛子兄弟,你可真是厉害,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能把三车间长胡喜梅堵的哑口无言。” 虽然说公是公私是私,但在一个工厂处了这么多年,又在一个大院住着,大家多少都有些交情。所以有些事情明知道其中谁有私心却不好明说出来,而没有牵扯的年轻人又总是找不到事情根本,没办法戳破事情真相。 很多时候,事情都得往后拖。没想到今天一切都被程涛一语中的。 从一开始,厂委找责任人找的就是三车间,虽然织布机损毁是个偶然,但他们之后的处理方法可以说大错特错,无论怎么样都要维护工厂利益,全心为集体考虑,而不是选择勾心斗角,把责任推给自己讨厌或者有旧怨的人。 所以说程涛今天这事干漂亮! 他不转正谁转正? 天上掉馅饼,程涛欣然接受。 他跟着葛秘书去厂委、工会和会计室办手续,得到了比之前更加热切的欢迎。不过办完手续后,他才发现自己的编制没有落到机修组而是落到了宣传部。 红鸩纺织厂宣传口是刚成立的,属于急成班子,他去当然是没有任何问题,但是为什么? 程涛把疑问丢给葛秘书,对方哈哈大笑,“这不是厂长说就凭你那口才,留在机修组屈才了,到宣传口正合适,所以……” “那我现在就去宣传部报到?”程涛看了看文件上的报道日期。 “你去吧,正好让原来机修组的同志回去,相信他们现在非常乐意回到机修组。”葛秘书神神秘秘说道。 程涛半信半疑的敲开了宣传口办公室,说明来意,就看到几位同事如释重负。抢着说:“换我,换我,我回去。” 嗯? “至于吗?不就写几篇文章?你们多读多看就有了,回机修组可就没有这么轻松了。”说话的竟然是何林。 说完,他又挑剔的看向程涛,“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你也没上过几年学?能行吗?” “呦,这是何秘书啊?”程涛故作惊讶,“之前就听说何秘书被调到了宣传口,不过要是我没记错,宣传部现在可没设置领导职务。大家都还是干事,你就不要多管闲事了,做好自己的事就好。” “你……”何林气得不轻,“哼”了一声闷头苦写去了。 原本机修组的仨人偷偷冲程涛伸大拇指,新同事真厉害,上来就敢怼人,对方还是何林。要说他们这么着急回去,一是憋不出文章,二就是这个何林太气人了,才来几天就让他们对这个部门失去了兴趣。 程涛挑眉,算是接受了夸奖。 本来,程涛过来能换一个人回机修组,最后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换了两个人回去,上面说是怕机修组忙不过来。 程涛眼神一闪,却没说什么。 接着,他跟两个同事回机修组拿东西,离老远就看到办公室前站着一个人,是李湘湘。 嗯? 三人走近。 李湘湘回头,“程,程同志,我的自行车坏了,能不能帮我修修?” 程涛看了眼干瘪的后车胎,“抱歉啊,我现在调到宣传口工作了,你有需要找他们两个。” “不是吧,这么快就进入状态,要和机修组说再见了?”两个同事哭笑不得。 “那是,我现在是握笔杆子的人,和你们这帮大老粗可不一样。”程涛笑着走进办公室,把办公桌上的属于自己的东西收拾到纸箱里。 他刚来没多久,办公室里没啥东西,很快就收拾好了。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李湘湘还没走,看见他出来还往前迎了两步。 “你现在就住在对面家属院,就别骑车了吧!好好的代步工成天出问题挺可怜的。”程涛轻声说道。 李湘湘微微瞪大眼睛,她收了收袖口,什么都没说。 程涛本来也没想得到回答。他是觉得划破自己的车胎,然后再来补,实属浪费公共资源。再说,今天杨戈也没来上班,她没必要继续玩这一招。 第55章 三更合一 程涛之所以选择把事情挑明, 只是觉得李湘湘做这种事情是在浪费公共资源。他现在虽然已经不是机修组的一员,但是毕竟在这待了这么长时间,也不忍心他们继续做白工。 另外, 现在全厂上下没谁比他更了解机修组到底有多忙。调回来的这两名同事虽然是熟手,但是让他们立刻投入紧张的工作中也不现实,还需要一定时间进行调整,不过下面车间留给他们的时间可不多。 这种情况之下, 还要处理这些人为的故障, 真的浪费时间。 不过他能做的也只是提醒,至于她以后还会不会继续这样做,程涛也管不了。 说起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是因为他偶然看见过,就在车棚那边。 不过, 因为李湘湘当时的处境实在说不上好。每个人都有自救的权利,程涛并不认为她耍这些小心机不好或者是错的, 顶多只能说明这个人并不像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但是生活在那样的家庭环境下,亲爹是个大老粗, 继母和继姐妹一个比一个不简单,小姑娘就算是傻, 这么多年也该学到几分保护自己的手段了。 所以程涛从来没有想过要戳穿这事,反正她每次来机修组修车,最后麻烦的都是杨戈。 就是没想到她现在已经如愿以偿嫁给杨戈,也住进了对面家属院, 竟然还会用这种手段。 难道这样的事情也会上瘾? 程涛一边想着一边慢慢走远了, 而站在原地的李湘湘眼里的光一点点散去。 她想笑, 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她一直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 却没发现自己最丑陋的一面已经让人看去了, 怪不得, 怪不得呢。 她当然有很多理由能为自己开脱,反正整个纺织厂上下哪个不知道最可怜的就是她李湘湘。被继母欺压,被继姐辱骂是家常便饭,但是她现在连抬起脚步追上程涛的勇气都没有。 最重要的是对方显然并没有听她辩解的打算,刚刚那个提醒更像是在警告,说不定心里已经极其看不上她这个人。 呵—— “李湘湘,车修好了。你这个后车胎已经毁的不成样子了,这次补上不知道能撑多久,如果再有下次,你可能得换车胎了。”那边有人喊。 李湘湘没有动作,目光还是追着程涛离开的方向没有收回。 “李湘湘,我说你的车已经修好了,要是没有事儿的话赶紧推走吧。” 李湘湘这才回过神来,“啊?哦,我这就走。” 见她终于回答了,机修组的同事a松了一口气,等她走远才开始感慨。 “怎么回事儿?你说以前李湘湘变化可真够大的,小时候欺负徐薇,长大了被徐薇骑在头上胡作非为,成天低着头跟小可怜似的。嫁给杨戈之后,状态看着还不错啊,怎么刚刚就像失了魂儿一样?” “你也说她嫁给了杨戈。杨戈这两天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你不知道?她作为新婚媳妇儿,不跟失了魂儿一样,难道还笑呵呵的?”一直在办公室内的同事b觉得李湘湘这样的状态最符合现在的事态发展。 “是这样吗?”同事a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他觉得刚才最开始看到李湘湘,对方挺激动挺高兴的,并没有很伤心。 她的情绪是什么时候转变了?好像是程涛离开之后。当时,他好像听见程涛叹了一口气,到底是因为什么? “你说杨戈这事儿到底好不好解决?我听说今天程涛在办公室门口把三车间的人怼了一大通。而且,现在厂内处理这件事情的领导和他的想法大差不差,就是双方都要承担责任。这个法子要是确定,程涛可就把三车间的工人给得罪完了,你说以后咱们下车间工作会不会受到连累?” 虽然说话的是程涛,现在他也已经转去了宣传口工作,但是买单的可是他们机修组。 “行了,想这么多有什么用?我们只要做好本职工作,让人挑不出刺来,就没人敢说什么。三车间他们要是敢耍横,我们难道就是软柿子?他们真有种就拒绝咱们,那样的话,我反倒还高看他们一眼。厂里这么多车间,少一个,咱们更轻松。” “至于杨戈还能不能回来?我看悬。听程涛说他今天都没有来上班,刚刚葛秘书也说他没有请假,这算是无故旷工了吧?本来身上就担着处分,现在还无故旷工,露面都不露面,要不是看在丁副厂长的面儿上,我看现在处罚都已经下来了。”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81节 纺织厂里,因为这事儿情绪持续高涨,虽然到现在还没出现什么罢工,影响生产,但是长此以往并不利于集体团结。 而且,别管是支持谁的意见,杨戈这份处罚怎么都绕不过去,他要是态度好点,兴许大家看在丁副厂长的面子上会客气点。但是他要是一直这么不识趣儿,丁副厂长的面子可也不一定好使。 按说丁副厂长也是个能人了,在厂里人缘很好,怎么小舅子就这么不让人省心。 两人还在讨论这件事情最后到底会怎么解决,李湘湘这边已经推着自行车回到了家。 “不是去上班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杨戈听见门响,直接问道。吵着闹着要去上班,这才多大会儿就回来了,不像他媳妇会干的事儿呀。 李湘湘看杨戈像个大爷一样躺在沙发上,旁边桌上还摆着一包点心,一个红苹果。不用想都知道这是杨彩华拎来给老太太吃的。 要说杨彩华对娘家也真是舍得,家里有什么总会想着送娘家一份给她妈尝尝,就是不知道她知不知道这些东西到最后都进了她弟的嘴。 杨母本身不是啥大方的人,闺女给她送了吃的,她都藏着掖着,放在自己床头柜里面,谁也不让碰。就算是杨彩华领着俩闺女来做客,也没见老太太拿出来招呼过外孙女。 本来李湘湘还以为是她老婆婆自己嘴馋,她到没觉得这有什么,毕竟谁都想吃点好的。不过这几天她经常在杨戈的嘴角看到点心碎屑,现在又看到这个情况,要是还品不出是咋回事,那她可就是真傻了。 李湘湘这样想着,什么都没说就回了里间。 “干啥啊?”杨戈不明所以,转头看到桌上的点心包,他莫名有些心虚。他姐说这两包点心软和少糖,适合他妈吃。这不是他觉得心烦,想吃点东西,刚刚才问他妈要过来吗?又不是藏着掖着不叫她吃,这是生气了? 杨戈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儿,于是他抓起桌上的油纸包去到里间。“这是大姐拿来给咱妈吃的,你也尝尝。” 李湘湘躺在床上没转身,她眼里没有什么情绪,声音倒是和平常一样柔和:“既然是给妈吃的,我就不吃了。” “哎呀,都是一家人用得着分这么清楚?是给咱妈吃的,咱吃点又咋了?”杨戈越发觉得她是因为这包点心闹脾气,连忙又往前递了递。 她才不吃!李湘湘抬胳膊回绝,不小心把点心包碰落,直接在地上滚成一团。 “哎呀!”门口响起杨母的惊呼。 坏了!杨戈一愣。 李湘湘倒还是原来的表情。 “你这个败家玩意儿,家里是有金山银山啊,你这样败坏东西,今天我非得好好教训你一顿。”杨母顺手抄起旁边的扫帚。 等扫帚挥下来的时候,李湘湘竟然感觉一阵痛快。 ——后面发生的事情,程涛完全不知情。 他已经到了宣传办公室,刚把自己的东西摆在腾空的办公桌上。然后,才抬头看向他两个新同事。 何林不用说,两人是冤家,见面就掐,不过上次程涛发飙,把人怼的不轻。现在,对方和他说话虽然还夹枪带棒,却不会让之前那样趾高气扬了。 典型的欺软怕硬。 至于另外一个同事,对方姓钟,叫钟爱国。上次因为累积报修单,给机修组留下了烂摊子,他们三人请他、余晋和杨戈在国营饭馆吃饭,席上就属他的话最多,处事也最为圆滑。 程涛一直以为这是因为他心虚,毕竟当初他整理出来的那一叠报修单里,就属这个姓钟的最多。 不过就现在看,对方好像真是一个热心人。 不管是刚才送走两个同事,还是现在迎来他这个新同事,对方忙前忙后,帮忙整理东西,打扫卫生,清理桌面。现在正在给他介绍宣传组的情况,真真是热心到不行。 “以上就是宣传组现在的情况,话说涛子,我们是真有缘分,你一进工厂就进了我以前的部门,现在又成为了一个办公室的同事。怪不得当时在国营饭馆吃饭的时候,我就看你很有眼缘。” 人家说的诚恳,程涛当然只能点头称“是”。 要说纺织厂宣传口的组建,正好是他进厂的契机,他现在来这里,可不就是有缘? 不过其中的弯弯道道程涛了解也不少。纺织厂之所以组建宣传办公室,是为了应付上级考察,和接待上级宣传交流组,方便交流学习。谁知道班子是组建起来了,原本预计很快就会到达的交流组却迟迟没有动静。 这一个多月都过去了,宣传办公室仿佛成了鸡肋,里面工人似乎什么都没干就能领到工资,其他工人看见心里或多或少都会不舒服。 因此,就在前两天,厂长亲自下命令。请宣传办公室干事在纺织厂内找到劳动模范,然后通过采访把他们的事迹编写成文章,印在厂内报纸上,再由全场工人选举住他们工厂的劳动模范。 在程涛看来,这的确是宣传办公室的基本工作,要是连这种对内宣传都做不好,就别说对外宣传了。 不过,对其他人来说这个要求却有些过高,本来就是急就成的班子,根本不具备宣传素养。下车间采访工人,该问什么问题,怎么才能把得到的回答编撰成文章,对他们来说是巨大的挑战,根本无从下手。 这也是为什么那俩人一听说能调回机修组,立刻喜笑颜开的最重要原因。 这样想着,程涛眉眼疏淡,这活儿也不容易干啊。 钟爱国看程涛态度冷淡,眼神闪了闪,就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埋头继续工作。不过他显然并不擅长文字工作,不大会儿就满头大汗。 一旁的何林把两人的互动看到眼里,最后嗤笑了一声。哼!他现在竟然和程涛在一个办公室工作,还真是孽缘。 宣传部可是拿笔杆子工作的,程涛小时候才上过几年学?还想跟他抢风头,做梦去吧。 别人不知道,何林作为厂长前秘书,可清楚的知道,宣传部现在已经不是临时部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它都会继续存在,换个角度说他们办公室会越来越忙。 哼,等着瞧吧。 何林美滋滋的想着,然后就对上了程涛的眼神。 “啊,”何林吓了一跳,差点从板凳上摔下去。 程涛却只是温和笑笑,就收回了眼神。 他来到宣传办的时候是半下午,离下班的时候不远。因此,他并没有急着去做什么文章,整理好办公桌,拿出一张纸简单的规划了一下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很快就捱到了下班。 和往常一样,程涛没做任何停留,直接就要离开。 “有些人呢,莫不是以为转正就万事大吉了,之前在机修组的时候还有人帮着你干活,就算插科打诨也没人看得出来。不过,这里可是宣传办,你能混一天混两天还能混一辈子?等到时候交不出文章,有你好看的。”何林一边整理桌上的东西,一边不点名的讽刺。 程涛手上动作一停,明白了何林是怎样一个人,他当然不可能让对方在气势上压过去,否则今后就别想消停了。“虽然按照规矩,你应该叫我一声叔,不过我年纪毕竟不大,你也不用时时刻刻都这么孝顺,变着法提醒我以后该咋工作,弄得我还怪不好意思的,毕竟从小就没疼过你。” “你——”何林气到脸红脖子粗,他一时想不出该咋反驳,自诩身份,他也不屑说那些肮脏话,结果就是等想起自己该说什么,屋里已经没人了。 “人呢?” 钟爱国指了指办公室的门,“刚才离开了。” “他给我等着!”何林咬牙。 钟爱国没说话,要说之前他和其他两个同事一样,对何林感到厌烦,仗着自己多读了几年书,做过厂长秘书,还出去交流过,比他们这些靠技术吃饭的多握了几年笔杆子,总是把自己放在高人一等的位置,看着就气人。 但是今天看过程涛是怎么和何林相处的之后,他突然觉得何林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你再厉害,还不是被怼的哑口无言。 钟爱国越想越觉得高兴,被压迫许久的郁闷在此时完全消失了。 “你高兴个什么劲啊?我说不过他还说不过你,与其在这里想这些有的没的。你还不如想想怎么提高自己的笔力,就你那小学学历,字写的跟狗爬一样,原本还有两个给你垫底的,现在可没有了。”何林觑了一眼钟爱国。 “哎?你不是说……” “我是说程涛水平不怎么样,但那也分跟谁比。跟我比他当然不怎么样,瞅瞅他桌上那沓纸,单是这字你练十年都抵不上,你以为他为啥没上过几年学,和你爹不疼娘不爱不一样,他那是被他爹娘惯的。”何林嗤笑,看到呆愣住的钟爱国,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靠!刚才被程涛一通乱怼,他都忘了办公室里还有这么一个人,看到对方因为他被怼而心情愉悦,何林就恼的不行。他高兴个什么劲儿啊?就凭他在机修组干的不咋样,到了宣传部干的也不咋样,还有脸笑话他。 办公室里,钟爱国脸色阴沉,不过他还是走到了程涛的办公桌前,去看他写过字的那张纸。 字形方正,笔画平直顺畅,看着非常舒服。 钟爱国抿唇,把纸团吧团吧扔进了垃圾桶。 ——程涛不知道自己走后办公室里还有这些官司,他今天有事,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废品站。 现在是七四年,程涛没想捡到什么漏,他也没有这个眼力。不过,他答应了卢蓁蓁要给她找书看,他想让她看的,包括他自己想看的那些书在书店可能买不到,只能来这里碰碰运气。主要他们公社也没有大型书店,只能就近选择。 废品站是公设单位,不过看门的老大爷到现在还没有下班。公社很多人都是下班之后才有时间来处理废品,他得配合着那些人下班的时间再多上一个钟头班。 程涛和他套近乎,说想找些旧报纸糊墙皮,然后还塞给对方两毛钱当定金。 老大爷看周围没有什么人,把两毛钱卷袖子里,直接让他进去了。 程涛直接走了进去。废品站是一个大院子,类似于大仓库样式,收进来的废品只是简单分了类,比如废弃的家具,废铁废农具,废本子旧报纸,最里面就是旧书堆。 程涛先找了几张报纸,趁着老大爷去门口招呼来卖废品的空档,径直走去了旧书堆。 简单翻了翻,大都是不成本的,要不是被人为撕成了几半,就是被泼上了红色颜料或黑色的颜料,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内容。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程涛也没有找到适合自己的用书,突然他看见最下面有一摞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过去把外层报纸撕开,里面是保存完整的一整套教材。 他是不清楚卢蓁蓁是什么水平,不过他对自己的水平完全没有信心。主要他本身底子就一般,过早的参加工作,在学校里学的知识早就还给老师了。他要想在学习这条路上走得更远,必须得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 翻开初中课本,幸好里面的代数题他还能看得懂,不然,他就真的得去翻小学课本了。 现在高考暂停,导致家长越发不注意孩子们的教育,初中过后最好的出路是去学技术,实在上不了就只能回家,走家里门路或者是回家务农,选择上高中的,要不就是家里有余钱混日子,要不就是一根筋只想读书。 反正,这几年他们公社这边,学校教书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他手里的这套课本差不多是八年前的,看书本保存的这么完整,他的主人一定是个爱读书的。已经过去八年,还保留着考大学的梦想,要不就是不甘心,要不就是真想搞学问,现在却把教材送来了废品站,不知道是心灰意冷了,还是实在等不起了。 八年啊,按照现在上学的年龄,八年前他应该二十上下,不过现在应该是孩子爸或者妈了吧? 程涛一边猜测着,一边找出几张报纸把这摞书紧紧的包了起来,看到门口没有人,他把手里这一摞书递过去。 老大爷什么都没说,简单称了称,报了钱数。 程涛二话不说直接掏了钱。 怕人看见,老大爷还饶了程涛一个竹筐,让他把书放在里面。 程涛道了声谢。 因为在废品站耽搁了太长时间,程涛回到家差不多已经天黑了。 程涛没回家,直接去程大江家接孩子。刚停下车,就见程小墩跑了出来。 “爸爸,你才回来?”小奶声带着质问。 “对不起,爸爸去办了点事。”程涛主动认错。 “好,原谅你!”程小墩也不记仇。 父子俩说了会儿话,里面程大江和李盼弟才走出来,李盼弟手上还拿着筷子,一看就是刚推碗。 “小墩突然跑出来,我就知道是你回来了。”李盼弟笑着说道,“先让孩子回家把饭吃完,这都吃一半了。” 程涛也不推脱,他牵着程小墩,“那你就在大爷大娘这里把饭吃完,咱们再回家。” “你呢?我再给你做点去?”他们晚饭已经收尾了,也就是小孩子动作慢点才吃到现在。这年头做饭都是做正好的,多了可就浪费了。今天浪费一点,明天浪费一点,家里粮食根本吃不到新粮下来。 所以会过日子的妇女,做饭从来都是刚刚好。像今天这样,孩子要留家里吃饭,李盼弟就会比照平常多加两勺水。如此一来,当然就没有程涛的份儿。 “不用麻烦了,大嫂,反正回家我也要开火,到时候顺手做点吃的就行了,也不耽误时间。”程涛赶紧制止。 李盼弟也不硬让。 程涛端起程小墩的碗,喂他吃饭。“对了,哥,嫂子,我今天转正了,以后就是纺织厂的正式工人了。” “啊?”程大江动作一顿,“这就转正了?” 昨天在饭桌上,他刚知道这个消息。要不是看程红秋和其他客人在,他恨不得拎起棒子把程涛揍一顿,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不先和他说一声,也得亏他憋得住。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82节 这好不容易才消化掉他弟要转正成正式工人的消息,今天过来人又和他说已经转正了。 “不是,咋这么快,昨儿不是说还得过段时间,”李盼弟也很惊喜,“你这消息来得太突然了,我和你哥都不知道咋反应。” 这是好事,就是现在她和男人都要被砸昏头了。 “这次我可不敢再藏着掖着,如果晚几天再告诉你们,我哥指定得拿着木头棍子追着揍我一顿。”程涛揶揄的看向程大江,别以为他昨天没有注意,他哥从他姐嘴里知道这个消息,那脸色叫一个难看。 他大概能明白这种感情,大概就是,我弟虽然平常看上去和我亲,但真到关键时候还是和他姐亲,我对这种情况很不满意,但我还得憋着。 程涛当然不会昧着良心说程大江比程红秋更重要,那可是他奶奶,曾经是他唯一的亲人,两人相依为命十几年。现在的程红秋现在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不过只要程涛一个人记得就足够了。 另外,就算程大江这样认为,也会觉得这理所当然,就算憋不住气也就是找他撒撒气就过去了。但是,如果反过来,让程红秋觉得在她弟心里程大江比她重要,按照他姐的脾气,程涛就别想安宁了。 权衡利弊,程涛觉得只要按照本心做事就行。 不过,像这样的事情,他还是提前知会大哥一声吧,就当是抚慰他受伤的心灵。毕竟,对他来说,大哥也是挺重要的。 “说什么屁话?我什么时候拿棍子追过你,”程大江立刻反驳,因为激动他脖子都红了。 “我这不是就打个比喻吗?不过小墩就还得多麻烦大哥和嫂子一段时间了。” 纺织厂有育儿园,专给职工家庭看孩子的地方。没有老人在身边,爸妈又实在抽不出空照顾孩子的,都会把孩子送到那去。一个月三块钱,管一顿中饭。 程涛还没去看过,不过听车间里工人说环境不咋地。因为只有两名老师,很多时候根本顾不过来,而且孩子有大有小,大的六七岁,小的只有一两岁,没个崽儿能够分到的关心着实有限。 纺织厂里只有爸妈实在没有一点空才会把孩子送过去,毕竟不能不上班。纺织厂五六百号人,而且大多数都是女工,所以不管怎么样,育儿园每年都能收到孩子。 之前程涛只是临时工,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转正,没有资格送孩子过去,自然不会细问这方面的问题,都是听别人说。到后来他知道自己要转正,就会刻意问几句,得到的这些结果让他打消了把他家崽儿送过去的念头。 与其那样还不如让他在村里跟其他孩子玩耍,反正现在大家都混熟了。哥哥姐姐一大堆,也没人欺负程小墩,不过这样一来就要麻烦程大江和李盼弟了。 “你又说什么屁话?孩子在村里待的好好的,不让我们照看着你还想怎么办?难道你还能把孩子带在身边?刚转正,正是让领导看你工作态度的时候,其他的都不要想,一门心思好好工作才是你现在最应该做的。”程大江教育道。 呃,又被教训了! “是,我都听大哥的。”程涛笑眯眯表示。 “不过哥嫂,我说真的,万一你们有什么事情可得提前和我说,我现在工作环境宽松了不少,办公室里的同事也好相处,真要带孩子去上班,也没人说啥。”程涛还是叮嘱了一句。 “你这次转正还换了工作岗位?” “嗯,”程涛捡着好解释的说了,不管是机修组还是宣传部,只要是正式工,其他没必要说太多。 等程小墩把粥喝完,程涛简单收拾了下饭桌,就提出了告辞。程大江两口子知道他还没吃晚饭就没有多留。 程涛自行车没有安装程小墩的儿童座椅,只能把他放在后车座的筐里。 “爸爸,啥呀?”程小墩摸了摸屁股底下的东西,硬硬的。 “书。” “苏?”程小墩瞪大了眼睛,那是啥呀?他偷偷挪挪小屁股,想看看自己坐的这到底是啥,谁知道还没低头就被发现了。 “别动!回到家里爸爸拿给你看,你再乱动咱们就该摔了。” 程小墩立刻不敢动了,他抓住爸爸的衬衫,自欺欺人:“没动,窝没动。” “嗯,你最乖了。”程涛随声附和。 这个点儿,大家差不多已经吃好了晚饭,实在不忙的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说话,也有白天工作需要扫尾的去小广场继续搓麻绳。 大家伙看见程涛都打招呼,等他们爷俩过去就变成了低声议论。 程涛是听不见他们到底在议论什么,不过想也知道,不过是他“不正干,整天往公社跑”一类的言论,他都已经习惯了。 回到家,程涛把车固定,先把程小墩抱下来又去开自家大门。 “蓁蓁姑姑!” 刚打开锁把挂钩取下来,就听见他儿子在和卢蓁蓁打招呼。下意识回头,正好和卢蓁蓁对上眼神,程涛下意识露出一个笑,“这么巧,你这是要去小广场?” “嗯,白天还有点活没干完,我和知青点的朋友约好了晚上一起过去赶工。”卢蓁蓁下意识多解释了几句。 说完之后她又懊恼,她瞎解释个什么劲啊。程涛可能都不知道她原先和谁一块干活,解释的再清楚,别人既不一定听懂也不一定放心上。 “怎么突然和知青点的朋友一起干活了?你不是一直都和胖婶一起吗?”程涛怎么会不知道这个,自从卢蓁蓁来了程仓里,胖婶就跟防贼一样防着村里年轻人,知青点那边当然也不例外。 平常干活的时候,卢蓁蓁当然都是和胖婶一家人一起。虽然他也不知道胖婶是发自内心的为侄女考虑,怕她再傻,还是因为得到了卢蓁蓁父亲的某种指示,但不管是什么原因,这件事村里人都知道。 “你知道啊,”卢蓁蓁瞥了程涛一眼,不过到底没和对方解释这是是为什么? 说起来这是她自己主动要求的,这几天她大姑变得神经兮兮的,总觉得她和程涛要有点什么。虽然这种猜测也不是空穴来风,她是想和对方有点什么……但是大姑没有任何证据,只靠猜测就开始疑神疑鬼,这种感觉实在不怎么好。 发展到今天,她大姑还想把自己的婚姻观强加给她,总说什么你要找一个怎样怎样的人才是对的,甚至还把程锦驹拉出来做例子,卢蓁蓁实在忍受不了。 她本身就不喜欢听别人教育,尤其对方那些观点在她看来还都是错的。一样的话,车轱辘听几遍,耳朵都长茧子了。但是她又不能把长辈怎么样,那就只能躲着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凡事都有利有弊,就比如她现在和大姑一家分开上工。本来一天就能做完的工作,现在却要留个底,得晚上过去把它补回来才行。 程涛挑眉,他没有回答卢蓁蓁这个问题,只是按照本心给出了忠告。“我是觉得你一个姑娘家,又不常干这样的活,还是和家人在一块更好些。” 这话但凡是换一个人说,在卢蓁蓁这里都只会起反作用,她不喜欢听人说教,尤其是在对方不了解事情原因和经过的情况下,但谁让…… “那你是觉得我现在这个决定是错的了?”卢蓁蓁嘟哝。 “没有,只是觉得那样会更好。”程涛摇头,“不过,你现在是成年人。爹妈不在身边,你有权决定自己的所有事情,别人就像我,只能评价好坏不能评价对错。” 卢蓁蓁望着程涛。 “蓁蓁,你咋还没走?不是说还有活没干完,赶紧收收尾得了。”胖婶走出厨屋,就看到侄女还站在大门口,连忙招呼道。 “就走了,”卢蓁蓁连忙应声,罕见有点慌张。 胖婶狐疑,连忙从院子里走出来,果然看到了程涛父子俩。她太阳穴发胀,不客气的问道:“涛子,回来了啊?” “嗯,胖婶吃过了?”程涛面不改色。 胖婶含糊应了两句,使劲推了推侄女,“赶紧走,赶紧走,我刷完锅过去帮你。”她可得把侄女儿看紧了,不能让人打了主意。 这样想着,她狠狠瞪了程涛一眼,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觉得这小子不安好心。 卢蓁蓁赶紧拉住她大姑,八字都还没一撇呢,能不能不这样? 程涛看卢蓁蓁的脸都憋红了,低声笑笑:“那你们快过去吧。我也才刚回家,还没吃晚饭,这就要进门去了。” “哦,好。”卢蓁蓁这才顺着她姑的力道往前走。 胖婶:“……” 莫名感觉更不爽了,怎么破? 第56章 三更合一 就在程涛离开后不久, 看门大爷就要关门的时候,废品站又迎来了一个客人。 对方穿着体面,眼含热切, 如果不是对方直奔废品站而来,看门大爷绝对想不到他的目的地是废品站,尤其对方明显不是来卖废品的。 “今儿你来晚了,老头子这要下班了, 明天请早吧。”老大爷反身关门。 废品站是公营机构, 他是按月拿工资,有固定的下班时间点。对方来的着急,要是来卖废品的,他还能通融通融, 要进去买废品,花费的时间就长了, 他不相等。 “大爷,我真的有急事, 能不能通融一下?我找个东西立刻就出来了。”说话的人赫然就是程锦驹。 看门大爷皱眉,“我这都要下班了, 再说里面的废品飞不了,你想找什么,明天再过来。” “大爷,我是真着急, 我就进去一会。”程锦驹摸摸兜, 这才想起多出来的一块钱刚刚被他拿去用了, 现在兜里仅剩两张大团结, 他咬咬牙, 抽出其中一张塞给看门大爷, “半小时,半小时我就出来,绝对不耽误你的事。” 呀?看门大爷瞥了眼手里的大团结,十块钱,顶的上他多半个月的工资了。这一刻,他怀疑里面的废品是不是暗藏玄机,否则怎么会有人这么上赶着? 不过想想他又作罢,就算是真有什么玄机,大概也和这个年轻人有什么渊源。毕竟连他们这些收废品的都没注意到里面有啥玄机,外人又从哪得到的情报? 有钱能使鬼推磨,看门大爷退开一步,让程锦驹进门。不过还是提醒:“说半小时就是半小时,时间一到,我就关门了。我这边真着急回家,再晚回去,老婆子肯定要来喊人。” “知道了,知道了。”程锦驹应道。 得知自己能进门,他的表情从刚刚的惊慌转化为喜悦。 看门大爷是不能理解他的,他关上门,拿了个小马扎坐在门里等程锦驹找东西出来。 一进废品站,程涛直奔废报纸旧书那堆。他的左翻翻右翻翻,却什么都没有翻出来,他犹自不死心,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他明明记得是今天,怎么会没有呢? 程锦驹是专门掐着时间到公社的。前几天,他刚和家里坦白不想回省城,立刻就遭到了全家人的激烈反对。对比他之前说不想娶那个女人的时候,反应可大多了。 一向都不会对他动手的父亲,直接抄起了腾条。一向对他嘘寒问暖,尤其是这次回来之后,隐隐有些怕他的母亲,更是惊慌失措,就差给他下跪了。 最让程锦驹惊讶的是他奶郭老太,老人家直接摔了碗,他是第一次看到奶奶这么失态。惹得旁边程相辰罕见的没有对他冷嘲热讽,直接一脚踢了过来。 程锦驹倒是不怪他们,毕竟现在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不知道就在三年后,工农兵大学生学历含金量会严重下降。他们也不知道五年后有天大的机会等着他们,如果能闯出名头,未来几十年他们都会是社会精英,人上人。 他现在说什么都没用,程家最近发生太多事情了,他们不想长子再折掉。他们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把程锦驹关起来,逼他回心转意。 这也是临近几天他都没出现在程涛面前的原因。 程锦驹心里怄死了,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呢,一直被关着,他什么都干不了。尤其现在家里的氛围也差到了极点,他爹更是放出话来,“就是绑,我也要把你送回去”,一切的一切都让程锦驹郁闷到极点。 今天他是逃出来的,本想直接来废品站,谁知道一到公社就被大壮拉住了。大壮母亲和高月兰是远房表亲,说是远房,其实已经远的不能再远了,之前几十年高月兰和他们就没有过来往。 前段时间,程锦驹从省城回来,因为某种原因,才主动把这段亲戚缘分给拉上了。 程锦驹当然没空理大壮,准备应付两声就走。但是大壮硬拉着不让,聊了几句之后才知道大壮这是准备上女方家提亲去的。 这事就没法拒绝了,这是他主动拉起来的亲戚,结婚又是大事儿。 拒绝不了就只能跟了过去,到了地方才知道大壮所谓的提亲跟逼婚差不多,女方那边尤其是当事姑娘满脸愤怒,眼里冒着火星。 但就算是这样,这门亲事还是定下来了,主要女方爹娘都挺殷勤的。 看着这一幕,程锦驹讽刺的笑笑,说一千道一万,最后还是钱上说了算。大壮这边钱到位了,就算姑娘不同意,最后还是得嫁! 徐薇,呵! 看够热闹,程锦驹这才想起正事儿来,着急忙慌的就来了废品站。 但是东西呢? 程锦驹站起身,周围已经被他翻了个底朝天,其中倒是有几捆符合他要找的那样东西的特征,但是拆开之后,却什么都不是。 半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程锦驹并没有出去的意思,他相信看门那个老头也不会来催,他十块钱都给出去了,对方肯定不会这么不识相。 他看向周围,除了这两堆是废书、废本子、废纸。其他都是废旧的桌椅板凳,牌匾,也就是说如果东西不在这边,更不会在其他的地方。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83节 所以他再翻一遍? 这边程锦驹正准备翻第二遍,废品站门口传来说话声。他透过窗户往外看去,好像是两个年轻人提着两捆报纸过来卖。 看门大爷和他们明显是熟人,正在热情的打招呼,知道是老头的熟人,程锦驹就没有心思关注那些了。 外面那俩人正是余晋和秦浔。 “我听人说你们俩就要去市里上班了,以后可少来这里了!” “瞧你说的,就算走的再远,家不还在这里,难道还能一辈子不回来了?整个万福公社才多大点儿地儿,到时候我们就不能顺道过来看看你?”余晋笑着说道。 “是啊,老柜头,不过你要说隔段时间还来你这儿卖废报纸,那是不可能了。”秦浔双手插兜。 “对了,这个点你咋还没下班?我俩就是碰碰运气,想着要是见不着人,就把废品从门上面提溜进来,没想到你还在。”余晋问道,他刚在门口看到一辆自行车,进门却没看到人,那应该是有人来废品站淘宝了。 果然,老柜头神秘兮兮的,指了指院子里边,“有个人非要去里面找东西,我就放他进来了。” “那看来他给你的好处不小啊,竟然能让你心甘情愿的加班。”余晋了然笑笑。 “嘿嘿,”老柜头咧嘴笑,然后用手比划了个手势。 “啊!”就是余晋和秦浔都惊讶不已,就他们提来的这两摞报纸,都不一定能卖到八毛钱。人家就为了去废品站里边找个东西,就给出了十块。 大款啊这是! “谁呀,出手这么大方,你不认识?”秦浔压低声音,如果是镇上住着的人,老柜头没有不认识的道理啊。 “没见过,不过看穿着打扮是挺体面的小伙子,”老柜头摇头,随即又反应过来自己接了钱,得替人家保密,“行了,你们别套我的话了,把东西放下,赶紧走赶紧走。” “老柜头,你可不能看钱不看人,我和晋儿今天也想进里头看看呢。”秦浔说道,他是觉得里面没啥好看的,但是晋儿自从上次从里面找到几本书之后,就一直惦念着。 他刚才说来碰碰运气,其实也是闹着玩,如果老柜头不在这里,他们俩肯定要去他家要钥匙的,反正以前也不是没这么干过。 “那你们得再等等,我接了人递过来的票子,答应之后不让进人的。”老柜头勉强还有些原则,不过他把钥匙递给余晋,“这样,你们在这给我看着,等人走后替我关上门,你们俩爱干啥干啥。” 他不走不行了,过会老婆子肯定来抓人。 “行啊,”余晋接过钥匙。 老柜头走后,秦浔和余晋配合着把自己拿来的两捆报纸称重,在本子上记下重量和钱数。然后就坐在小马扎上等里面人出来。 里面,程锦驹累得满头大汗,他已经足足翻了两遍,依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东西。 程锦驹还不死心,连同旁边的破家具一类的都翻了个遍,弄得身上都是泥灰。平常自诩身份的他是肯定不会这样一副姿态出现在大家面前的,但是长久没有找到那样东西,眼看着之前美好幻想就要完全落空,他难免有些无所适从。 正在这时候,门口传来敲门声,接着就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哎,你弄完了吗?现在已经到点了哦。” 程锦驹这才发现四周已经完全黑下来来,程锦驹勉强能到站在门口的人,“你是秦浔?” “咦,你认得我?”秦浔根本看不到里面人长啥样,只能听到声音,他是觉得这个声音一点都不耳熟。 “我是程锦驹,”程锦驹声音一下子冷了下来,“你是来干什么的?” “哦,”秦浔没好气的回答,“还能来干什么?这不是等你离开的吗?” 听到对方是程锦驹,秦浔其实还是挺惊讶的,但是他这个语气是怎么回事?秦小少爷可从来不干热脸贴冷屁股的事儿,可以这么说,除了余晋他就没在谁面前低过头。 “等我离开?”程锦驹紧紧皱着眉,难道就算重回一世,该是谁的东西还是谁的东西,他还是夺不走吗? 看了看周围,这里已经被他翻了个底朝天,传说中那摞被报纸包起来的书还是没有出现。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难道仅仅是因为出现的人不对? 不,不会的。老天既然给予了他第二次机会,就不会那么残忍。 虽然心里这样告诉自己,但程锦驹还是生气了怀疑。 自他重生回来,所有的事情都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他是回来了,可伴随着他的是比前世更糟糕的境遇。首先程传伟被送去了西北荒漠,终身□□。他现在都不确定等一切都放开之后他能不能回来,甚至连程传伟撑不撑得到那个时候他都不知道。 因为这事他们家在程仓里的威望和名声毁于一旦,虽然大家对他的态度看着还是和以前一样,但是他明显感觉有些东西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 还有,他在卢蓁蓁那里屡次碰壁。这么多年,虽然在那个女人和那个女人一家的眼皮底下讨生活,但生活中从来只有女人贴上来的份,他可从来没有这么低声下气追过人,更不用说还被拒绝了! 要不是看来她是他喜欢的女人的份上,他绝对要上非常手段了。 简直不识好歹! 或许,他可以试验一下。 这样想着,程锦驹站了起来。“我这就要走了。” 现在的他情绪不佳,实在没有办法和平常一样热情待人,冷着脸走出大门,这才发现外面不只有秦浔,余晋也在。 程锦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抱歉,耽搁了你们的时间。” 陡然看到程锦驹,余晋也挺惊讶,他本身对程锦驹这个人有点好奇,不过这点子好奇好支撑不起他要和这个人交好的程度。并且涛子哥好像还挺讨厌他的…… “没关系,老柜头向来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们经常被他抓来做苦力。”余晋简单解释了几句。 “哦。”程锦驹出门去了,不过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推着自行车走到拐角就停住了。然后他给自己点了一根烟,慢慢抽着。 他现在站着的这个地方,正在在废品站仓库的窗户正下面,隐约能听到里面说话。 秦浔和余晋果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直接反关上了门。 “晋儿,我帮你吧。”秦浔自告奋勇。 “你好好提着灯,这里面都是易燃物,别出了差错。”余晋声音淡淡的。 “好吧。”秦浔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答应,“呀,这是谁干的,怎么翻这么乱?我说咱们最好找老柜头过来看看,可不是我们弄得,都是那个大团结。” 余晋也觉得翻得太乱了,他想要找最新卖进来的废书,想看看有没有可读的,现在完全混在一起了。 “晋儿,不要继续了吧?”秦浔皱眉,“我看回头咱们还是去书店瞅瞅吧。” “算了,咱们回去了。”余晋也没兴趣了。 等里面彻底没有了灯光,程锦驹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了,就……走了? 废品站大门口传来关门声和说话声,程锦驹才确定,他们两个确实是走了。 所以,那摞书到底去哪里了? ———— 这边程涛父子刚走进家里,程涛把装着一摞书的竹篮,从车后座拿下来提进屋里,就没有再管它。 他先去厨屋烧水,打散四个鸡蛋,加红糖,然后放在笼屉上蒸,就回去堂屋收拾东西。 进屋就看到他家崽儿半个身子探进竹篮,似乎想看看里边有啥。不过因为他现在力气不够,不能把里面的东西提出来,也解不开绳子,当然也看不到报纸里面到底包着什么。 不过,小崽儿也不着急,依然乐此不疲,还帮着把里面掩饰用的麦秸拿了出来。 “拿出来以后,要帮我放到厨屋里去。”程涛淡声提醒。 “好哒。” 程涛笑笑,走进了东间,果然看到一室狼藉。 如果只有二姐过来,临走的时候肯定会把屋里收拾干净。 不过这次二姐,还带着丈夫和两个小孩,早上起床的时候就跟打仗一样没个消停。起床后,又赶紧洗漱吃早饭,然后着急忙慌的离开。就这样,还是出了三趟大门才完全出去,当然就没有时间收拾屋子了。 程涛走过去把床单、被罩扯下来,这些要过一遍水再放起来,否则下次铺床的时候很可能味道不好或发霉。然后,他把被子褥子塞进床头柜,又拿扫帚扫地,把糖纸和点心包装纸扫成一堆。 整个房间都清爽起来了。 完事,程涛把枕头拿起来,想把罩巾拿下来,一摸就发现里面不对。反过来,果然看见里面放着二十块钱,不用想这就是她二姐留下来的,这样想着,程涛把钱放进了兜里。 东间很快恢复了整洁,程涛找出簸箕。 “爸爸,爸爸,”程小墩着急忙慌的跑过来。 “咋了?”要是之前听到自家崽儿这么慌张,程涛肯定也要着急忙慌的问咋啦?不过现在他已经是个有经验的父亲了,小孩子这样再正常不过。 “窝,都收拾好了。” “嗯,真棒!”程涛夸奖,他用簸箕把地上的垃圾搓起来,然后顺着程小墩的力气去看他的劳动成果。 看着堂屋的地面,程涛嘴角抽了抽,他心里默念了三遍,“崽听话的等完成了任务,已经很不错了,作为家长不要太苛求质量。” 心境才终于恢复平和。 看着地上从堂屋一路散到厨屋的麦秸,程涛任命的拿起扫帚开始打扫。 “爸爸,窝不是故意掉的,是他们不听话。”程小墩拉着他爹的手解释。 “嗯,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是崽儿啊,如果下次再遇到这样的情况,你是不是还想个办法不让它们掉在地上。” “啊?”程小墩捏着自己的小下巴,陷入沉思,突然他想到了一个好主意,“蹬蹬蹬”跑到屋里拿出一张包点心的油纸,“那爸爸,窝下次用它接着能行不?” 程涛看那张包装纸上还有灰尘,和自己刚刚搓到簸箕里的何其相似,他记得这张纸上面还有不少垃圾。“当然可以。这是咱们住的地方,地面一定要保持整洁才行。” “耶,爸爸,窝记住了。”程小墩拍着小胸脯保证。 “所以,这张纸你是在哪里拿的?”程涛给他泼冷水。 程小墩大概也想起刚才自己做了啥事情,他把纸重新团成团,扔在程涛扫成一堆的麦秸上,双手合掌,“爸爸,我错了。” 程涛笑笑,“你不是故意的,所以不用道歉。但是,就算不是故意的,也是你亲手造成的,拿着,”程涛把扫帚递过去,“就罚你把刚刚弄出来的垃圾扫回去,能不能做到?” “能!”程小墩一把接过扫帚。 程涛笑笑,去厨屋了,他饭做好了。 用毛巾把笼屉上的碗端出来,把热水盛到脸盆里。添两瓢水,盖上锅盖。 程涛把红糖蒸蛋端到堂屋,程小墩闻着味凑过来,“爸爸,爸爸!” “知道了,知道了,”程涛瞥了眼簸箕,洒出来的垃圾都收回去了。他拿碗出来,沏了两碗麦乳精。 然后一手提起崽子,一手拿着旁边的簸箕,走去厨屋。 把簸箕放下,端上脸盆,去压水井旁边洗手洗脸。 程涛直接把程小墩身上穿着的外套和裤子脱了,随手扔在旁边。他把水分成两盆,打肥皂先把爷俩的手洗干净,又换盆洗脸。 回屋船上干净衣裳,父子俩终于坐到饭桌上。 “你刚刚在大爷家已经吃过饭了,所以尝尝就行。”程涛边说边舀了一大勺蒸蛋递到崽儿嘴边。 “好。”程小墩乖乖应话,他大概是真的不饿,尝过一口后,就美滋滋的开始喝麦乳精,然后舒服的叹了一口气。 程涛哭笑不得,三岁的小娃整的跟老头子一样,谁看了都得忍俊不禁。 一勺一勺吃着蒸蛋,时不时的喂自家崽儿一口,父子俩悠闲的吃过晚饭,懒洋洋的窝在椅子里不愿意动弹。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84节 把碗筷泡在盆里,刷牙,洗脚,父子俩直接上炕。 一夜无梦。 第二天,程涛一大早就爬起来了。 昨天晚上睡得好,程涛早上就很有精神。煮上粥,他就拎起铁锨去自留地里翻土。 要是刚过来那会儿,他就做这些工作,没准儿还能种上一茬菜。不过,他那时候忙的要死,又没理清楚具体什么情况,哪有闲心整这些。现在倒是有闲心了,时节已经过去了。 不过他还是期盼春天那茬,现在还早得很,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各种农活,程涛都能很快上手。但是翻土上,他还是个生手,以前也没有经验。程涛他也没有为难自己,翻了来回各一趟,他就停手了。 今天时间比往常早很多,早饭后,程涛悠闲的背着崽儿去他哥家。 “爸爸,窝以后白天都只能跟着大爷和大娘了吗?” “当然不是,你不想去?”程涛慢慢停下脚步。 程小墩摇摇头,“那窝有时候也是想和爸爸在一起,东东哥哥苗苗姐姐,他们爸爸都在,就连小阔哥哥都有爸爸。” 程涛本来很担心的,甚至心里都在思考如果孩子排斥跟大爷大娘在一起,一定要跟着他,该怎么办? 放弃工作是不能放弃的。他自己心里也很清楚,要是放弃这次机会,可能最近三年内他都别想再找到比现在更合适的工作了。 他身上担子一点不轻。如果他自己都没有立身之本,他拿什么说让奶奶没有后顾之忧,拿什么让程小东过上更好的生活?到那时候,甚至他连自己的温饱,嗯,这个勉强可能还能保住,但只有这样,他甘心吗?只有这样就够了吗? 只有这样当然不够,他也不甘心。 但是有再多的不能放弃的理由,也不能就不管程小墩的想法。 这孩子本来就敏感,经过这段时间和村里小朋友们的相处,包括程涛在相处中给了他安全感,他才渐渐好转。 程涛无论如何都不想让孩子再活回去。 不过,听到程小墩最后这句话他却不自禁笑出了声,程传阔到底是怎么惹到他了?让他连对方有个爹都不能接受。 “你小阔哥哥有爸爸,你也有爸爸啊,咱又不差他啥。而且你看你小阔哥哥虽然有爸爸,他爸爸也没时间在家陪他玩,对不对?” “可是小阔哥哥已经长大了,窝还小呢。”程小墩思路清晰。 “嗯,我知道。不过这段时间还不行,你和大爷大娘在一块才能和村里小朋友玩耍。等回头爸爸把你接走,可就没人陪你这么玩了。” “啊?”程小墩激烈反对,“那不行,我都和苗苗约好了。” 程涛没有往下再解释。明白崽儿只是想跟他撒娇,他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 不过他也想把孩子接到自己身边,随时能够看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自己一走就是一整天,他家崽儿从早上起床到晚上吃饭才能看见他。 从此以往,恐怕不利于崽子的成长,他也会错失太多看着孩子成长的时光。 所以还是得想个什么办法呀。 骑车去上班的一路上,程涛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到公社他看见街上一群人,浑身都湿漉漉的,提着桶,拿着盆往回走。 程涛猜测着应该是谁家着火了。 像这种时候,一条街上住着的人大都会伸出援手,这不仅仅是帮别人家的忙,也是帮自己。毕竟这火要是烧起来,殃及的可能不是一家,可能一烧就烧一排。 没在里面看见脸熟的面孔,再加上上班时间到了,第一天到新办公室报到,当然不能迟到。程涛就没打听。 花了一上午的时间,程涛终于确定了自己去车间采访的时候要问的问题。临中午下班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余晋和秦浔满身狼狈的走了进来。 “怎么回事儿?”程涛给两人各倒了杯水。 秦浔把水一饮而尽,“别提了,话说我和晋儿最近有点倒霉,这不是刚刚废品站失火了,一夜之间烧的啥都不剩。昨天晚上我们去了废品站,就被公安叫去问话了。” “废品站失火?没人受伤吧?”程涛第一时间确定。 “没有,半夜才开始着火。废品站这么大,里面小范围失火,外面根本看不出来。直到有人看见浓烟从窗户里冒出来,这才喊大家去救火,一直到刚才火才完全扑灭。”余晋解释。 “只是废品站卖废品,不至于被问话,你们还做啥了?” “啥也没做。还乐于助人替老柜头看门开着,等程锦驹离开之后,我们就走了。” “程锦驹?”程涛动作一顿。 “是啊,他不知道要在废品站里找到什么东西,直到我们提醒,差不多八点才离开。”秦浔嘟哝。 “你们和警察交代了吗?” 余晋点头。 “不交代能行吗?我还怀疑这火就是他放的呢,得亏我们昨天没在里面久待,要不然结果还不一定怎么样呢?”秦浔这话说的夸张。 他们两个年轻人,如果在里面的时候就发现失火,嚷嚷起来,可能早早就把火救下来了也不一定。就是当时火势极其凶猛,他们还可以撒开脚丫子赶紧跑。 就像现在,他们更多的是烦躁,并没有节后余生的感觉。很显然也知道要是废品站当时有人,只要对方意识清醒,酿不成现在这个后果。 “你们本来是去干什么的?” “晋儿想去碰碰运气,看有没有适合看的书。” 程涛眼神一闪,如果这件事真的和程锦驹扯上了关系,那么废品站失火十之八九就是他做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废品站里有东西是他想要的? 自己没得到就毁掉,这点也非常符合程锦驹的脾气。 “不过没有抓到确切的证据,这件事情应该很难结案吧。” 别管是看门的,还是他们这些去过废品站的人,在起火那个时间点都回家了。废品站不留人值班也不是昨天独有的例外,而是每天都是这样。 现在,公安局办案可没有辅助工具,全靠眼睛调查。肉眼之下,当然会忽略很多细节,仓库这么大,到最后他们可能起火点在哪儿都查不到。 “嗯,虽然火势看起来不小,但给废品站造成的损失却算不上很大,没有人伤亡,也没抓到确切证据,除了不了了之还能怎么样?”余晋非常光棍的说道。 “不说这些了,我们今天过来是为了恭喜涛子哥你调来宣传办,怎么样?中午一块去搓一顿。”秦浔笑着转移话题。 程涛当然说好,“没问题,我请客。” “好啊。”余晋也不客气。 三个人热络的聊天,办公室里其他俩人根本插不进话去。 何林满脸不高兴,钟爱国神色平常,心里却越发惶恐。 他期待调来宣传办公室的新同事,最好啥都不懂,这样能衬托出他。他本来以为程涛就是这样的,对方是从农村来的,要不是沾了余晋的光根本就不能转正。 但是现在,他看着程涛却像是有些本事的。这才一个多月,就和余晋秦浔混这么熟了。钟爱国有些惶恐,他觉得自己的短板很快就要暴露了,到那时候他怎么在办公室里混下去? 下班铃声响起,程涛把自己写好问题的几张纸撕下来,随手塞到了兜里。 “涛子哥,你这是……”余晋挑眉。 “这样方便,”程涛回答,“昨天我随手写的规划放在桌上,不知道怎么就找不见了,还是放在身上好。” “这样啊,”余晋拉长声音,他没有针对任何人的意思,不过办公室里其他两位同志却给出了完全不一样的反应。 何林是不屑一顾,他觉得程涛太自恋了,谁没事儿干还专门去偷他一张纸。 钟爱国则是身体一僵,他昨天只顾着看程涛写的字,并没有注意内容是什么,然后就给扔了。 不过是办公室的新人遇见这样的事不应该忍气吞声吗?怎么他就能理直气壮的说出来?钟爱国再一次确定,如果程涛继续发展下去,早晚有一天会站在他头上。 如果是那样的话,宣传办公室也没有他的立足之处了。 “要不要我帮你一把?”走出办公室,余晋问程涛,亦有所指。 程涛却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刚刚已经警告过他们了。只要他不搞小手段,这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就随他去吧,要是真惹了我,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余晋点头,“你心里有数就成。” 中午吃完饭,下午程涛就去了车间。 他的第一个选择是第五车间,五车间长作为纺织厂最老一批的工人,肯定能就他的提问说出很多内容。 现实情况和程涛想的差不多,五车间长确实说了很多很多。从工厂建立之初的艰难环境都发展到现在,他知道的可太多了,就连每个时期出现的有名工人,他也了如指掌。 程涛本来预计着连上五车间长,他还能在五车间转一圈,采访采访正在干活的一线工人,但生生卡在了五车间长这儿。这一下午,除了五车间长被喊走干活的空档,程涛净听他说话了。 下班铃声响起,程涛才惊觉时间飞逝。 “小同志问的几个问题非常好,我非常有话说,明天再过来哈。”五车间长拍拍程涛的肩膀。声音夹杂了几分兴奋,好久没和小辈说起以前那些事儿,五车间长现在有些激动。 看着五车间长陡然出现的精气神儿,程涛突然觉得他可以换个思路,不仅仅是介绍哪一个工人,而是把这个采访做成一个系列。主要介绍从建厂之初到现在,二十多年来,红鸩纺织厂一代又一代踏实工作的工人,从中选择工人代表,采访,编撰文章。 把笔记本放在口袋里,程涛没有回办公室,直接去车棚推车回家。 满脑子想着工作,乍看见程锦驹,程涛吓了一跳,对方正在和大壮说话,并没有注意到他。 程涛眉头紧皱,他不觉得程锦驹会无故去废品站。 他到底为什么去的? 程涛眼下还不知道,这个问题,他回家后就能有答案。 第57章 三更合一 程锦驹和大壮在医务室门口说话。程涛看了眼就直接骑了过去, 自然没有注意到在他过去之后,程锦驹追上来的眼神。 程涛还在红鸩纺织厂上班呢? “表弟,表弟你有没有听见我说的话?”大壮看程锦驹走神, 连忙把他的注意力又拉了回来。 他脑袋上还绑着纱布,脸上还有淤青,这是当时他去纺织厂找徐薇,被她砸的。虽然被一个娘们儿打, 让大壮觉得很没有面子, 不过也就是这一下,致使徐薇不得不嫁给他,他觉得挨这一下很值。 “你说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不过我不敢保证那天我有没有空, 现在没法答应你。”程锦驹觉得有些厌烦了,这不过是他所有计划中小小的一环, 却浪费了他太多时间。 他现在只希望是自己的出现改变了故事原有的方向,而不是因为大壮拦住了他, 致使他错过了那捆东西。虽然昨天晚上他亲眼看着秦浔离开,他们没有找到任何东西, 但就算是这样,他依然不放心,还是决定毁了整个废品站,有些东西自己得不到也不能让别人得到。 大壮还在继续嘚啵嘚, “是, 表弟, 你是大忙人。其他事情就算了, 这可是兄弟的终身大事, 你有空一定要过来。” 他本身黑壮黑壮的, 现在脑袋上缠绕了一圈纱布,看上去有点滑稽。他和程锦驹说话的时候带着讨好,现在还故作亲近的挤眉弄眼,看上去有些辣眼睛。 程锦驹稍稍往后退了一步,要不是大壮是他当时最好的选择,他根本不想和这个傻大个扯上关系。 “表弟你不知道,我妈对你是赞不绝口,说要是没有你,我啥事儿都干不成,更别说娶媳妇了?还说想去你家看望我表姨呢,我好不容易才拦下。”大壮表情为难。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85节 “我结婚,我妈说要请亲戚朋友热闹热闹。我表姨不来,你要也不来,我妈不得多想啊,到时候我可就拦不住她了。我妈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啥事儿只要做了决定就只认自己的理,别人说啥都不听。” 大壮说完,偷眼看了看程锦驹。他现在说的这些话,听着真情意切,但真实情况根本不是他说的这样,他妈说的话被他美化了数遍,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意思。 按照他妈说的,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位祖宗请去喝喜酒,不冲其他的,什么亲戚,有什么联络感情的都是虚的,这份子钱可是实打实拿到手里的。 就像昨儿他订婚,程锦驹临时被他拉去直接就递了一块钱过来,眼睛都不眨,可见这是个出手阔绰的。就连订婚都是这规格,想也知道他结婚的时候程锦驹会给更多。 大壮当然知道这种想法不好,但是他拗不过他妈,只能又得来找程锦驹。 所以,别看大壮面儿上说的冠冕堂皇,心里其实也发虚,从一开始他就觉得程锦驹这个人不好惹,要不是对方给出了真真实实的好处,他根本不可能和他合作。 但是话又说话来,来往这几次他也摸出了几条程锦驹的弱点,例如不要试图和他辩论,只要认可他的决定就行。例如只要给他戴高帽,他一般都很好说话。再例如只要他提出要去他家看看长辈,程锦驹一定会拒绝。 昨天他利用第二种办法把程锦驹请去了订婚宴,今天他就利用第三种办法。 果然大壮这么一说,程锦驹就有些犹豫,主要他绝对不能让大壮妈去家里。先不说他这趟是偷跑出来的,就说让家里知道他办的这个腌臜事,虽然他们就算知道了也会无条件维护他,但无形之中会给他增添很多麻烦事。 他们肯定会觉得他这是放着正事不干,瞎忙活。而且他还去牵扯别人结婚娶媳妇儿的事儿,联想到他之前刚发表了退亲宣言,这无疑是火上浇油。 他现在已经很忙了,实在没有闲心再去应付这些琐事。 另外,他还真想看着大壮和徐薇喜接连理的,这可是他一手促成的呢。 “行,我到时候想办法过来。”程锦驹到底还是答应了,“你叫你妈管住腿,我家里最近乱的很,别叫她过去添乱了。” “哎,哎,你要过来是最好不过了。”大壮赶紧表示。 “对了,表弟,我还没有好好谢谢你。现在看来,我之前退亲完全真是个正确决定。”大壮美滋滋的说道,他和李湘湘订婚这么多年,每次去李家,从来不空手,完了还得帮忙干活儿,李父指使起他来那叫一个顺手。 和李湘湘退亲之后,钱虽然没有完全要回来,但是他转而和纺织厂一枝花徐薇定了亲,现在李父和宋鸽对自己都客客气气的,不在像过去那样对自己呼来喝去。 虽然徐薇到现在都还不肯就范,但婚事已经定下来了,他就不信徐薇能硬着头皮挺一辈子。这整件事情,他都要感谢程锦驹。 到现在,大壮都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程锦驹的时候,说实话他都不知道家里还有这样一门亲戚。回家问他妈,他妈也是算了好久才算出自己和程锦驹的娘确实有那么点亲戚关系。 母子俩合计了好久,就同意了程锦驹的交易。这样一来,起码那些年他给李家干的活没有白干。 和李湘湘退亲之后。 他妈就直接找上了宋鸽,说是想娶徐薇当儿媳妇。 当年为了娶到李湘湘,大壮对李家人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宋鸽看上去疼闺女,但只要和钱挂钩,她就会立刻变得吝啬,一毛不拔。而且她还有把柄在自己手里,所以让她松口答应嫁闺女,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 和想象一样,对方直接就答应了。 “对了,表弟,关于昨天的事情……”大壮还有话要问,只是话还没说出来,就被程锦驹打断了。 “昨天,昨天什么事情?”程锦驹嗤笑一声,站起身来,“行了,情已经谈完了,你该干啥干啥去,我也该走了。” 大壮看着程锦驹走远,不气也不恼。 往回走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他走到了小树林旁边的湖。 看到这个湖,大壮没由来升起了几分愧疚。不说其他的,就说他和李湘湘从小一起长大,两人虽然没有培养出其他感情,但是兄妹情分还是有的,她大概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给她捅刀子吧? 想到这里,大壮自嘲的笑笑,反正事情都做了,他现在想再多都没用? 转身,他突然看到自己身后站着一个人,大壮吓了一跳。他努力镇定下来,再去看,才发现那人竟然是李湘湘。 李湘湘脸上没什么表情,她穿着浅色的衣裤,在夜幕落下来的当下,乍看上去还真有些吓人。“你,你怎么这时候到这里来了?杨戈他知道不?”大壮皱眉。 李湘湘没说话,就只是盯着大壮。 “哎,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湘湘,当时那种情况,而且你不是和杨戈有感情吗?我都听人说了,你是故意把车胎弄破,然后去机修组找杨戈给你修,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成全你。”大壮气不壮理也直。 “这是徐薇说的吧?” “啊?” “这些都是徐薇告诉你的吧?”李湘湘又重复了一遍。 大壮没有否认,“我知道你和徐薇从小就不对付,她说的话我本来是不相信的,但是你不是答应了吗?杨戈问你愿不愿意和他结婚的时候,你直接就接受了。” 李湘湘看向大壮,之前很多年她就知道自己会嫁给这个男人,她心里并不愿意,她也不喜欢他。一个连她都保护不了的男人,她为什么要嫁给他,她不甘心。 她果然没看错人,就看现在,明明是他自己做错了,他还在自欺欺人,为了摆脱自己的负罪感,他把这些事情的错全都归结到她身上,而且还是用这样莫须有的罪名。 她没嫁给他是对的。 但是,杨家也是一摊子烂事。 到头来,她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到了另外一个火坑。 如果说没嫁人之前她还有点自由,可以容许自己的心往外飞,可以见到那个男人温暖的笑容。那么嫁人之后,她已经被牢牢困在了这个框里。 挣脱不得就毁灭吧。 李湘湘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甚至差点摔倒。 大壮吓了一跳,大概是出于愧疚,他赶紧过去扶住李湘湘,刚扶住她的胳膊,就见李湘湘奋力挣扎起来,挣扎之间她上衣卷边,露出了一条条血痕。 大壮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这是杨戈干的?” 李湘湘挣脱大壮的手,“和你没有关系,都是我自己的错。” 大壮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但不管怎么样,李湘湘现在的处境和他脱不开关系,他也不能放她这样离开。主要她离开的方向,根本也不是回纺织厂家属院,而是去湖那边,他怕她出事,赶紧追了上去。 感受到后面人追了上来,李湘湘冷笑,脚步却慢了下来。 他们这边藕断丝连,另一边徐薇也正在拉着秦浔说话。 “浔浔,这件事你一定要帮帮我,我不想嫁给他,我根本就没和他说过几句话,我凭啥要嫁给他?” “徐薇,现在你和我们说这个有用吗?这是你爸妈给你定下的婚事,要想悔婚你也应该去求你爸妈,你拉着秦浔有什么用?” “余晋,我现在在和浔浔说话,你能不能不插嘴?”徐薇直接喷过去。她本来是想等秦浔单独一个人的时候来的,但是一直到天黑的秦浔还是和余晋在一起,再过几天他们就要去市里工作,她想再见到他们都不容易,她只能现在过来。 “我知道你看不惯我,我其实也不喜欢你。我现在来找秦浔帮忙,能不能请你闭嘴?”徐薇强忍着脾气。 “徐薇,晋儿又没有得罪你,你对他说话能不能客气点?”秦浔皱眉。 要说一开始,他也不是没把徐薇当成过朋友,但是随着身边越来越多的人说这个姑娘心思重,他难免受影响。再加上,他亲眼见过她是怎么对待她的继妹李湘湘的,那是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徐薇,尖酸刻薄到极点,真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另外,他始终都不明白徐薇为什么每次都要针对晋儿?明明余晋从来没有得罪过她。 整个大院里,余晋除了和他关系好点,对谁都冷冷淡淡的。这和余晋爸妈的作为以及大家对他爸妈的看法有关系,同龄人在父母的影响下难免对余晋有情绪,余晋也不是多热情的人,慢慢的就形成这种微妙的相处关系。 所以,同龄人中不是没有厌恶余晋的,但人家的厌恶是真的厌恶,并不会凑上前来,打着要和他们交朋友的名义,交好一个孤立另一个。从小时候开始,秦浔的态度都很明确,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都无条件站在余晋这边。 这大概也是他和徐薇越走越远的最大原因。 徐薇没想到秦浔会直接这样说她,以前他从来不会这样的。秦浔是个单纯的人,爱交朋友、讲义气,以前见她和余晋不对付,会尽力做调和,但是现在对方变了。 徐薇满脸不可置信,“你竟然站在他那边?秦浔,我才是能和你过一辈子的人。” 这话一出,余晋眯眼,秦浔则立刻撇清关系,“徐薇,这些话你可不能胡说,咱俩现在连朋友都没得做,更别说什么特殊感情,你为啥要陪我过一辈子?” 徐薇也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说出那话,但是冥冥之中她就觉得自己会成为秦浔的妻子。好像只有嫁给他,自己就完成了某项任务。 她本来觉得只自己只要按部就班的生活就能达到这一目的,因为一切就该是这样。但是随着李湘湘嫁给杨戈,大壮又和后爸亲妈表示要娶自己。 徐薇才终于意识到,现实的生活和她以为的水到渠成完全不一样。她明显感觉自己距离原本的结局越来越远,所以在一切还没有到不可挽回地步的现在,她跑来找秦浔,想让他帮自己度过这次难关。 她觉得就算现在秦浔对自己没有男女之情,但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依然会让他对自己伸出援手。但是千算万算她算漏了余晋,从小就是这样,只要有余晋在的地方,她就影响不了秦浔。 徐薇的眼神很复杂。 秦浔和余晋对视一眼,都没有读懂其中的意思。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今天是程仓里知青举办学习会的日子,刚才程传阔把程小墩到广场上凑热闹,程涛没有过去。 他从背篓里提出那捆书,这在他眼里本来就是一套复习套书,但是他昨天刚把它废品站提回家,今天废品站就出了事。 他觉得这捆书是不是存在什么秘密? 这样想着,程涛拿剪刀把外面包裹的报纸撕掉。他在废品站只是扒开一条缝看了看里面的书目正好就是他想找的,只是翻开了一本初中代数,其他的并没有一本本检查,直接又包了一层报纸抱回家来了,难道真有什么玄机? 程涛当然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天选之子,不过谁还没点想法呢。 从上面把书一本本翻开,什么都没有,果然是他想多了吗? 下一本是高中代数书,刚一拿起来程涛就察觉到不对。 这个厚度? 程涛小心翼翼翻开书,里面果然夹着东西,不过这都是啥呀? 藏宝图? 古文册子? 上面都是繁体字,程涛能辨认出其中的一部分,所以这是一本食谱?吃食册子? 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不过程涛知道他们肯定是好东西。不管是那张地图,还是这本古文册子,用的是布帛,然后用金线穿引成了册子。 这本册子应该由来已久,虽然能看得出主人非常爱惜,不过处处都能看出年代感。不过这个藏宝图却是新绘制不久,就算不是近二三十年,也绝对超不过百年。 其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一摞书,明显被人使用过,但里面并没有留下任何笔记,封面上也没有留下姓名。 想来也是,这些东西在现在应该是烫手山芋,很可能是祖上传下来的东西,实在没有办法才用这种方式丢出去。 程涛凑着煤油灯,对着那张藏宝图看了又看,上面没有任何地标,就是最大范围的都没有标注,只是简单的标注了东西南北,和山河湖水。 这叫他上哪儿找去?而且藏起来的到底是啥? 这啥都不说一声,也太没有吸引力了。 外面突然传来推门,程涛以最快的速度把册子和图卷吧卷吧扔进抽屉,然后装模作样的整理桌上的书本和报纸。 “爸爸,窝回来了。”程小墩在外面招呼道。 “回来就赶紧进屋呗,难道还要我去接你?”程涛松了一口气,人果然不能办亏心事。 程小墩“哒哒哒”跑进来,跑到堂屋门口的时候停下来,他扶着门框,抬起一条腿,费了老大劲才跨过门槛进到屋里。 然后从外面提进门一个油纸包,神秘兮兮的抱进屋里。 “你小阔哥哥呢,”程涛随口问道,“怀里抱的啥?” “小阔哥哥玩儿呢。”程小墩理直气壮,“我抱的甜豆糕糕,蓁蓁姑姑给我的。” 听到卢蓁蓁,程涛心神一动,他放下手里的报纸,不露声色的说道:“拿过来给我看看。”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86节 程小墩丝毫不怀疑,他跑到爸爸身边,把怀里的油纸包往上抬了抬,“给。” 自家崽儿向来孝顺,对他这个当爸的言听计从,这一点还是很值得表扬的,程涛也非常满意。 这样想着,他接过油纸包打开,里面放了几块红豆枣糕,香味浓厚,颜色看着很有食欲,这不像是买的倒像是手工做的。 只是,虽然他家崽儿虽然从小团子变成了大团子,但这分量明显不是给小孩子吃的,卢姑娘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程涛失笑。 “爸爸,爸爸。”程小墩都等不及了。 程涛拿出一块红豆糕掰成两半,稍大的一半递给程小墩,另一块放进了自己嘴巴里,绵密香甜,味道很不错。“咱们刚才吃过饭,现在尝尝味道就行了,剩下的明天早上爸爸给你馏馏再吃。” “好。”程小墩乖乖的答应。 程涛把桌上的书整理出来,俗话说投桃报李,人姑娘做点吃的都想着他们爷俩,他自然也要兑现自己的承诺。 不过,他并不知道卢蓁蓁的水平…… 程涛拿出程小墩平常写字用的本子,开始从初中代数和高中代数书上抄例题,准备到时候测试下卢蓁蓁的水平,再没有什么科目比代数更提现水平了。 “爸爸,窝也想写字,”程小墩看程涛趴在桌上奋笔疾书,他也想。 “你先把手里的糕糕吃完,然后去洗过手,回来爸爸就给你拿纸和笔。”程涛头也不抬,虽然说现在家里条件有限,但是该有的规矩还是得有,想上书桌看书写字就必须保持卫生。 程涛会通过自己的努力,不让自家崽儿没有纸笔用、没有书读,但是该程小墩遵守的规则,寸步也不能让。 “知道了。” 程小墩洗过手后,赶紧跑了过来。 程涛抱他坐到书桌前,看他认认真真的写字。比起刚开始那时候的乱写乱画,程小墩现在已经能够像模像样的写出“1”到“9”了,数数现在也能完整不打磕巴的数到“100”。 看他默写出九个数字,程涛在旁边写了一个“大”字,让他一边念一边比着写。 正在爷俩埋头学习的时候,外面响起了一个着急忙慌的声音,“涛子叔,小墩回家来了吗?我一转眼他就不见了。” 程涛看了眼程小墩,赶紧迎出去。 程小墩缩了缩小脑袋,也跟着滑下板凳。 “涛子叔?”程传阔是真的着急了,他就和那帮人胡扯了几句,本来还在和小朋友们玩游戏的程小墩就不见了踪影。 “别着急,人已经回来了。”程涛赶紧说道。 程传阔松了一口气,“得亏是回来了。” “小阔哥,窝回来了!”程小墩也赶紧说道。 程涛按住他的小脑袋,“给你小阔哥哥道歉,怎么能不说一声就回来?” “小阔哥哥,对不起。” “你啊,每次叫你道歉,你都干净利落,但下次还敢犯。”程涛深叹一口气。 “爸爸,窝真错了。”程小墩有些慌。 “涛子叔,算了,这事也不全怪小墩,是我没看好他。要是我眼睛不离人,也不会叫他跑回来。”程传阔一把抄起程小墩,跑外边兴师问罪去了。 程涛也不管他们,回到屋里继续抄题。 程传阔再送回来,程小墩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 程涛抱着程小墩,给他洗脸、漱口,又给他把尿,洗脚,才给他送进了被窝。 “涛子叔,你厉害啊。”程传阔看程涛把程小墩喊醒,利落的做了后面这些事情,整个过程中,程小墩连哭的机会都没有。他佩服的那叫一个五体投地。 “这有什么厉害,等你有了孩子,你亲自带一个月就什么都会了。”程涛哭笑不得,他指了指东间,“要是不想回家,你就睡到东间去。床头柜里有被褥,旁边的床单被罩,你二姑他们一家回来的时候用过一次,我还没顾上洗,你凑和用。” 从晚上程传阔来蹭饭,程涛就觉得不对。饭后他又主动带程小墩出去耍,再到现在他都没说回家,这足以说明他和家里闹了矛盾。 如果程传阔不到十岁,程涛就算留他在家休息,也要去他家说一声,让家里大人别着急,但是程传阔现在已经十五六岁了,刚刚还在小广场上蹦达了这么久。 如果他家里人真有心找他,肯定知道他在哪儿。既然到现在都没把人领回去,那他作为一个和程传阔有点交情的长辈,当然不能把人往外推,反正家里又不是没有住的地方。 “知道了。”程传阔低声应道,声音有些湿润。 “行了,男儿有泪不轻弹,这要是叫李顺和传杰他们知道不得笑话你?”程涛笑着调侃。 “嗯,”程传阔往东间去了。 留程传阔在家住的后果就是,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他家大门就被拍响了。程涛轻拍自家崽儿,随便套上裤子,拿了件上衣就去开门,门外站着传阔奶奶。 “涛子,你告诉我大娘,阔儿是不是在你家呢,是不是啊?”刚一开门,程涛就被抓住了胳膊。 “是是是,大娘,你别着急,传阔在屋里睡呢。”程涛赶紧说道。 传阔奶奶松了一口气,然后话锋一转,“涛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小孩子离家出走你留他在家睡,也不知道和我们说一声。你知不知道今天早上我看见他没在家有多着急?” 程涛皱眉,“大娘,照你这话的意思,我应该把传阔撵出去才对得起你们?” “我,我哪是这意思,我是说你起码和家里大人说一声,”传阔奶奶气的拍手掌。 现在虽然时间还早,但是现在农村晚上没什么娱乐,一般都只能早睡早起。离得远的可能过不来,但是离得近的像胖婶家、花大娘家都过来看发生啥事了。 值得一提的是胖婶是追着她侄女出来的,以往发生这样的事情,她侄女蓁蓁是有多远躲多远,今天却一反常态,她当然要紧跟着出来看情况。 程涛眼角看到卢蓁蓁匆匆忙忙跑了出来,眼睛里还有担忧,心里气更不顺了。 他留下程传阔是好心,换来这份无端的指责,他心情好就怪了。 看到这么多人凑过来,传阔奶奶有了底气,松开程涛就去和大家数落他的罪证。后面传阔爹和传阔后娘也都跟了来,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人,应该就是传阔后哥了。 “说够了吧?”程涛皱眉,“大娘,传阔说想留家里睡一晚,我一个当叔的还能把人撵出去,你这一上来就兴师问罪,倒是让我看不懂了。我是做了多罪大恶极的事情,值得您老人家这么和人败坏我的名声?” 传阔奶奶就是典型的农村妇女,一哭二闹三上吊是她的拿手好戏,就算人老了,使起这些手段来也丝毫不比年轻时候差。她看程涛竟然敢反驳自己,当即就拿出自己的杀手锏。 传阔奶奶往地上一坐,开始嚎:“哎呀,我不活啦,老了老了竟然被一个小辈骂,我没脸活了。” “涛子,你这……”传阔爹赶紧去扶老娘。 “我从头至尾只说了那句话,要说找事也是你们家老太,大清早的就来我家门口撒泼,也是看我好欺负吧?”程涛轻描淡写的说道。 传阔爹到底不好和老娘一样坐地上对人兴师问罪,他吵嚷着,“那你把传阔给我叫出来,我今天要不好好教训教训他,我就不是他老子爹。” 程涛生平最烦这种不分青红皂白就教训了孩子的父母,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和把刚出生的孩子弃养的行为,是他最不能理解的。他甚至分不清楚这两种行为到底哪种更可悲? 见他没有动作,传阔爹直接朝里头喊,“传阔,程传阔!” 程涛没有阻止,如果对方一家都针对他,他大可以据理力争。但是人家现在喊的是自己儿子,他倒是不好说什么。 “喊什么?来看看我有没有死到外边。”程传阔出现在堂屋门口。 “你个死娃子,你是想逼死我啊,还不赶快出来!”传阔奶奶直接站了起来,指着程传阔破口大骂。 程传阔梗着脖子,“我不跟你们回去,你们来找我,难道不怕我回去之后继续对她肚里的孩子动手?” 传阔后娘听到这话,下意识护住了肚子。她的动作不算大,不过现在大家的目光都在她身上,自然都看见了。 程传阔的后娘竟然怀孕了! “你说啥呢?她怀孕你就不过了,你是男娃,你老子就算再有孩子也越不过你去。”传阔奶奶想也不想的说道。 “说的比唱的好听,你还不是把每天给我鸡蛋拿去给她吃了。以后孩子生出来,你们肯定又该说他还小,你让着他点。长此以往下去,我在家里呆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出来。”程传阔翻了个白眼。 他刚开始是相信他奶说的话的,但是他后娘会做人,这一怀孕更是成了家里的重点保护对象。自从她和她儿子嫁到家里来,他的待遇就一降再降,先是把屋让出去了一半,现在连从小到大从来没间断过的鸡蛋也停了。 他倒也不是在乎那几个鸡蛋,山上跑一圈,他能吃的比那个更滋润,但是从小到大都有的东西,却因为两个外人停了,他心里过不去这个坎。 程传阔不管不顾,当着大家面前把这些事都说出来了,一时间大家看他们一家的眼神都有些奇怪。甚至还有好事的直接喊话传阔爹,“这可是你亲娃,吃个鸡蛋你都舍不得,越来越小气了啊,老三。” “混账东西,你给我过来。”传阔爹怒不可遏。 “怎么?昨天教训我,今天还想继续?我告诉你程老三,你昨天说不要我这个儿子了,现在我也不要你了。以后我过好过孬和你没关系,你们都别管我了。”程传阔一点都不怯场。 “传阔,你咋说话呢?你爹现在都生气了,你快点过来,有什么事情我们回家说。”传阔后娘劝道,大概因为以前嫁到南边的原因,她的声音还带着点南边的韵味。 “每次你劝过之后,他打得更疼。”程传阔嘟哝着。 “你个兔崽子,怎么和你娘说话呢?”传阔爹冲过去想抓住程传阔。 程传阔哪会老实让他抓住,爷俩你追我赶围着程涛家院子跑了起来。 “我说了不用你们管就是不用你们管,今天你们就是说过大天去,我就是不回去。” 程涛没空理会他们一家鸡飞狗跳,直接回了堂屋,程小墩醒了正喊他呢。 这出闹剧,闹到最后惊动了程相文。 听到这些琐事,程相文也不知道说啥好了。 “要是涛子不反对,就让传阔在他家住段时间,我看你也不是想让孩子回家的样子。”程相文直接和程老三说道。 “大队长,你咋这样说?我没有……” “行了行了,昨天晚上传阔离开的时候,你还在小广场上吧?你别说你回去以后就没发现孩子没回家?”程相文说话很不客气,“我知道男人难过女人关,但是老三啊,也别女人在枕头边吹两口气,你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传阔那也是你亲生儿子。” “大队长,你不知道他有多混账,他竟然给他娘碗里下药,想让她把孩子流掉。你说咱们村里见过这么恶毒的孩子吗?” “传阔以前混账,也没见你站出来管管,怎么自从他后娘嫁过来之后,就这也不对那也不对了?要是看不惯,你当爹的早干啥吃去了?” 程老三讷讷不说话。 “还有这次,明明是你这个当爹的不想让孩子回家,涛子好心留他睡一晚还被大娘这样骂,你觉得你这样办事很风光?这是大江哥没站到这,要不然刚才巴掌就呼过来了。”程相文没好气的说道。 想到程大江下手的样子,程老三打了个哆嗦。 不过说曹操曹操到是自古铁律,他们这边还没又商量好,那边程大江就进门来了,“程老三,你过来,我问问你。” 程老三瞬间抖成了筛子,“相文啊——” 程相文摊手,他也爱莫能助啊! 第58章 三更合一 程大江, 年轻的时候,在程仓里也是妥妥村里一霸。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他生在程仓里,长在程仓里, 爹不在身边,小小年纪他就要照顾爷奶和亲娘,要是不虎点,怎么能护住一大家子人? 可以这么说, 这村里比程大江年纪大点儿的小点儿的, 只要不老实的,都被程大江收拾过。没看之前程相良,包括现在稍年轻点儿的程相文,都知道程大江不好惹吗? 程老三前面有个媳妇儿, 结婚好几年才有了程传阔这个儿子。真要算的话,他的年纪比程大江也就小几岁, 正好经历过程大江最威风的那几年,主要他都是被揍的那一拨。自那之后, 平常看到程大江,程老三都要腿软, 更不用说现在对方明显是来兴师问罪的。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87节 “程老三,你过来,我问问你。” 听到这句话,程老三慌了神, 看程相文根本不想伸出援手, 他只能颤颤巍巍迎上去, “大江哥, 你, 你来了啊。” “哼, ”程大江没好气的冷哼一声。 他是匆忙赶过来的,这也没办法,他家和程涛家一个西头一个东头,消息根本没法灵通。刚才他正在晨起散步,半道就听说三狗子一家来他兄弟家大闹。就算不为兄弟,他宝贝侄子还在屋里呢,程大江想也不想就赶过来了。 刚才在外围,程大江刚听花大娘说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现在心里正憋着一口气。挤进门没看见他弟,就看到程相文在和程老三谈话,再看看程老三他娘抓住孙子说事,旁边他媳妇儿他后儿子排得那叫一个整齐,这是啥好事咋的? 这么早就来家里找事? “大江大哥?”程老三磨磨蹭蹭大半天才走上前来。 程大江立刻就恼了,照程老三的腚就踢了过去,“能耐了啊你,程老三,你这是看我们家没人,大早上就带着一大家子过来欺负人的是吧?” 他最护短,他弟那么气人,他都没舍得动他一根汗毛。现在明明做了件好事儿,到头却得还得被人家里埋怨。听说刚刚老太太还对他动手了,程大江越想,心里这股火气越滚越大。 “没有,没有,”程老三硬是没敢躲,看程大江还没解气,他赶紧解释:“大江哥,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家里孩子不懂事儿,给涛子兄弟添了麻烦,我们这是准备把孩子领回走呢。” 他这边说完,程大江还没说什么呢,程传阔先不乐意了,“你才不懂事,怪不得人家都说有后娘就有后爹,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程老三,你别以为我刚才是和你闹着玩,你不是说要和我断绝关系吗?断绝就断绝,我眼都不眨一下。” 程传阔一边挣脱他奶的束缚,一边梗着脖子对他爹口出狂言。 这话,周围大人没几个当真,谁都是从这个年纪走过来的。小时候受点委屈就觉得天下所有人都抛弃自己了,不懂事的时候,谁还没放过自己的狠话? 程老三当然也是这样认为的,他心里埋怨程传阔不懂事,没看你也正在给人低头呢,一点事儿都不懂。 “你闭嘴,我和你大爷说话呢,有你啥事儿?”程老三大喝一声,回过头来面对程大江,脸上又几分讪笑,“大江哥,孩子不懂事。你千万别放在心上,我这就把他拉走。” “当这是什么地方?大清早的来闹一盘,你拍拍屁股说走就走了,你咋恁有能耐呢?”程大江冷笑。 “那大江哥,你想让我咋样?” “自己做了啥事自己都弄不清楚,你这些年白活了?”程大江斜眼看向程老三,都这样了,你不赔礼道歉就想走,这往后村里都知道他们家好欺负了,要是每天早上都来这一遭,他大侄子还睡不睡觉了? “大江哥的意思是让你给涛子赔个不是,”程相文看不过去,主动提醒,“我觉得大江哥说的没错,这件事是三哥你不占理。这样,我去把涛子叫出来,你好好给人陪个不是,不管怎么样,不能让做了好事的人寒心。” 程相文出来主持公道,说出来的话有理有据,也得到了周围大家的支持。 说到底程涛是好心收留三狗子,现在没得感谢反而烦惹一身骚。站在第三方的角度上,怎么看程涛的做法都没有错。三狗子这次的行为严格意义上不叫离家出走,昨天晚上,大家还都看到他领着程小墩在广场上玩的欢实,最后还一起回了程涛家。 当时程老三就在广场上,这要是说他不知道三狗子到底去哪了,昨天一起在广场上乱侃的大家都不相信。你既然知道你儿子去了哪,早上还在人家家门口整这么一出,是不是太过分了? 不过,知道孙子离家出走,从来也没有谁像三狗子他奶这样,第一时间找收留孙子的人讨说法的。三狗子都十六了,说句不好听的,干起混账事来比他爹他奶猛多了,这么个半大小子,他干啥不是自己决定的? 话又说回来,老太太不讲道理,程老三过来之后也应该劝和着,而不是火上浇油把事情弄成现在这样一发不可收拾。 “那大江哥,我先去和涛子赔个不是?”程老三巴巴的问程大江。 程大江没说话,不过态度很明显,让他赶紧去。 屋里,程涛已经哄好了程小墩。不过因为没有睡饱,小崽儿还有点闹觉,趴在程涛怀里哼哼唧唧不得劲儿。 “怎么了,还想睡?”程涛低声问道。 “嗯,困,”程小墩撇嘴。 “困就再睡会儿,爸爸在这陪着。” “好。” 外面吵吵闹闹,屋里父子俩人相互依偎着得到了片刻安静。 不过没多大会儿,程小墩就抬起了小脑袋,“大爷?” 程涛也在注意外面的动静,他也刚听见程大江说话,他家小崽儿对他大爷的声音一如既往这么敏感。 “想出去看看?” 程涛亲亲他的额头。 “嗯嗯。”程小墩一下子精神了。 老父亲认命的给孩子穿衣裳,穿鞋。然后抱着孩子走出了堂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程涛发现自己走出来,对程老三来说似乎是一件值得感激的事情。他刚站在堂屋门口,对方就迎了上来。 “涛子,这件事是当哥哥的鲁莽了,你说你收留传阔,我们一家子还一大早把你和孩子折腾起来,这事是当哥哥的不对,在这里给你赔不是啦,啊!”程老三抓着程涛的手说道,语气激动。 程涛摇摇头,他把伸手往程大江那边够的程小墩放地上,看他“哒哒哒”跑去找他大爷。这才回头看向程老三,“三哥突然转变态度了?刚刚你和大娘可不是这么说的。” 说他得理不饶人也好,说他小心眼子也罢。但今天这口气要是不发出去,程涛觉得自己今天这一天都得完喽,自己不舒服和别人憋得慌,程涛想都不想会选择后者。 “刚才传阔说,三哥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不知道你现在还这么想不?”程涛问道。 “嘿嘿,”程老三讪笑,“涛子你说啥呢?那不过是我们爷俩儿吵架时候说的气话,传阔可是他奶的心肝,我跟他断绝关系,恐怕就别想回家了。” 程涛看向程老三,“传阔是个啥样的孩子,咱们都知道,你就不怕他真像他刚才说的那样干?” 程老三表情有些慌。他回头,自家老娘正抓着程传阔劝,看样子是想把儿子领家走。混小子明显不情愿,说话也不好听,时不时还指着他后娘说着什么,一点好好相处的样子都没有。 他胸口闷着一口气。又看到老娘身旁默默流泪的媳妇儿和乖巧的扶着他娘的继子。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情,程老三到现在还心有余悸,这可是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 或许他该考虑程相文的建议,再怎么样也得等孩子出生后再说吧? “涛子,当哥哥的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你看你既然能收留传阔,接下来一段时间能不能也麻烦你……” 呵!自己这是被当成软柿子,还是被当成冤大头了? 程老三到底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话的?想让自己替他照顾孩子? “三哥,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避免你后面想起来再找孩子麻烦,提前给你提个醒。”虽然早就预料到程老三可能会有的表现,但真正听到对方只是思考了这么一小会儿就决定把自己养了十五六年的孩子撵出去,程涛心里还是挺不是滋味儿的。 他抬眼,穿过程老三去看程传阔,程涛不确定他和程老三的对话对方有没有听见,他真心希望没有。否则他无法想象,一个正因为亲爹变后爹而心思敏感的少年,再听到这番话,心里会这么想。 “涛子,我这也是没办法,他总是针对他后娘,骂也不听,打也不听,我能咋办?我就没见过这么不听话的孩子,现在我恨不得当初没生过他。”程老三抱头蹲在地上,要是可能,他不想一家子和和美美的住在一起,但是现实情况不允许。 程老三说完这句话后,程涛看到程传阔的瞳孔一瞬间放大了,站在那个地方果然是能听见的。 程涛顶顶后槽牙,他现在有点手痒,怎么办? 就在刚才周围很多人都在劝程传阔,说什么“父子哪有隔夜仇”“快给你爹赔个不是,回家去吧,等你自己成了家就知道当爹的不容易了”“别犟,家里人都是真心为了你好”。这些话或许适用于大多数情况,但也有少数的情况下是不适用的,例如现在…… 程涛压下自己的恼火。 再看明显只想把程传阔推出去的程老三,程涛不准备拒绝了。 不过,传阔跟着他住到底名不正言不顺,他也不准备吃亏。 “传阔,你过来?”程涛喊了一声。 “涛子叔。”程传阔走过来,瓮声瓮气喊道,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蹲在地上的程老三,如果刚开始只是赌气,现在真的是伤心了。 程涛没有绕弯子,直接问:“你爹刚才和我商量,说让你在我家住段时间,你怎么说?” 他的声音不小,不仅仅是程老三,包括周围还没离开的人都看了过来,都不明白这是啥意思?程传阔住在程涛家算怎么回事儿? “啊,涛子叔你愿意让我住啊?”程传阔都有点反应不过来,他虽然觉得涛子叔和自己关系不错,但他着实没想到程涛会问他这个问题。 “我不……”程传阔想拒绝。 程涛笑着打断他,“机会只有这一次,你想清楚了再回答。” 看到程涛眼里的温和,程传阔没有再继续说下去,“那,那要是涛子叔答应的话,我没意见。” 听到程传阔这么说,程涛一脚踢了过去,“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住进我家,以后看孩子刷碗可都是你的事儿了。” “行。”程传阔答应的爽快。 程老三看着儿子的笑脸,有些愣住,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传阔笑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想到儿子,永远都只有他气人的时候,记忆中他似乎永远都在发脾气,他已经很久不曾正常和他说过话了。 程涛现在可不管他怎么想了,“三哥,照你这意思是想把传阔分出来单住的,不过孩子今年刚十六,按照规矩,分家立户还得再过两年。” 程老三点头,确实是这个理儿。 “他一天挣不了几个工分,根本没法养活自己,你现在把他撵出来,本来是不合规矩的。不过你毕竟是不得已,但是每个月的粮食和抚养费得你来出。”程传阔一个半大小伙子,正是能吃能喝的时候,程涛要是硬挺着也能养活,但是没必要。 程老三再不是东西,他养了程传阔养了十六年,这十几年的养育之恩,程传阔就算不讲情分,等人老人也得给人养老。左右到老了都得顾着,那么就让他们把抚养进行到底,这些东西,程涛要的一点都不亏心。 “是是是,这当然了,让崽子住下已经很麻烦涛子你了,自然不会让你操心干粮什么的。我晚会儿就给你送过来。”程老三高兴的跟什么似的。 程涛稍微满意了点,起码程老三没在这上面讨价还价。 不过他并不准备和程老三直接来往,“这个就不用了,我也不知道像传阔这个年纪一个月得吃多少干粮,这些就麻烦大队长给定个标准,以后每个月月初,你把干粮送到大队长那,再由大队长交给我就好。省得到时候因为干粮出差错,闹得两家不愉快,那我就里外不是人了。” “不会,不会,”程老三连连表示,不过到底没拒绝程涛的提议。 “至于借住费,三哥看意思给就成,我不挑。”程涛淡定扔出了一句话。 程老三没想到还有这茬,不过他也没推脱,“好好好。” “我也没问题。”程相文也答应下来。他当然会答应,这个建议原本就是他提出来的,主要他已经看出程老三一家的矛盾,只要有程传阔在就难以调和,作为大队长,他当然不想村里三天一大闹两天一小闹。 回过神来,就发现程涛正四笑非笑的看着他。 程相文一愣,总觉得好像被看透了一样。 “你们到底在说啥?”传阔奶奶受不了了,她这才反应过来呢,儿子竟然要把她大孙子撵别人家住去,“老三你找打是不是?你还没死呢,你娘我还在这儿站着,你要让我孙子搬出去住?” 老人家估计是气狠了,眼看着就要晕过去。 再说了,他们家和程涛家除了同姓,根本非亲非故,他们就不是一支子人。让孩子搬来跟程涛住算怎么回事儿?传阔跟着程涛是能学好,还是能正干? 程涛冷眼看着老太太跟儿子撒泼,和最开始闹他的时候何其相似! 程传阔倒是有点动容,要说他对家里还有留恋,那就是奶奶了。虽然很快就不是他一个人的奶奶了,但是老人家对他的关心和爱护是真的。不过他忘了一件事,老人是他奶奶,却是程老三的娘。她疼孙子都是因为那是她儿子的儿子,她不可能舍得一直怪儿子,果然才说了两句,她就把矛头直指程涛。 “涛子,不是大娘看不起你,就凭你成天不上工,三天两头往公社跑,你根本没法给孩子带个好榜样,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传阔搬来和你一起住的。”传阔奶奶越说越有劲儿,她站起来,拉着程传阔就要走。 程传阔一把甩开,“奶奶,你凭啥说涛子叔,他只是看我可怜,给我提供个睡觉的地儿。说到底是我爹不愿意要我了,你怪错人了。” “说什么傻话呢?你是奶奶的大孙子,你爹的大儿子,他不要你要谁?”传阔奶奶反驳,“放心吧,有奶奶在谁也欺负不了你,就算有些王八犊子在背后挑唆也没用。”说完,她狠狠瞪了后媳妇儿一眼。 这明显就是迁怒了。 程涛觉得这种行为可笑,“大娘,你似乎很喜欢说这样的话,但到头来你好像也没护住谁。”他倒不怀疑传阔奶奶真的疼他,毕竟是从小一起养大的孩子,但是很明显她更爱从自己肚子里生出来儿子。 “你说啥?”传阔奶奶看向程涛。 程涛看向程老三,“我看这事儿大娘你说了不算,还是好好和三哥谈谈吧。” “老三,走,回家。”传阔奶奶拽自己儿子。 程老三没动。 传阔奶奶脸色一白,开始怪自己儿子没出息,打她舍不得,她左看右看,瞄准了后媳妇儿。她直接冲向去想给后媳妇儿一巴掌,被传阔继哥拦住了。 程老三现在也终于反应过来了,他赶紧过去拦住他娘,“娘,你这是干什么,秀儿肚里还有你孙子呢。”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88节 传阔奶明显犹豫了,她没有再往前,只是吵嚷着,“孙子?我抱着长大的孙子,现在就要把赶出去了,我还在乎一个没出生的。” “谁说要把他赶出去了?我这不是看涛子喜欢,就让他在这住一段时间。再说我出粮食,给住宿费,咱不占涛子便宜。”程老三说的冠冕堂皇。 程涛险些笑出声,人不要脸处事无敌,程老三简直是厚颜无耻。 传阔奶奶慢慢被劝下来了。 程传阔冷眼看着这一切。他是混子,心智比同龄人虽然要成熟很多,但是同时他也是奶奶护着长大的孩子,所以很多时候他都做事情都不顾后果,反正总有人会护着他。 但是自从有了后娘,一切都变了,这两个月他尝尽了人间疾苦,他开始发现原本理所当然的偏爱也是有条件的,当有了更好的选择,他们可以毫不留情的抛弃差的那个。很不愿意相信,但他是被放弃的那个。 如果说他刚才还没有完全失望,那么现在看到奶奶突然软和下来的态度,他心里已经凉透了。每次都是这样,当他不再是唯一的孙子,奶奶说的话也不再可信。 自己现在真的非常可笑吧。明明亲爹还活着,奶奶都硬朗的很,他却要住进别人家? 程涛看着程传阔的表情,叹了一口气,像这样的事情,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劝,不过这场闹剧到此了应该结束了,不然他今天上班指定得晚。 “既然已经达成了共识,那就这样办吧,大家就都请回吧。”程涛下逐客令,“相文哥,既然事情都谈妥了,就别再拖下去了。你领着传阔回家一趟,其他的就算了,起码收拾两件衣裳过来。” “哎,好好。” 程涛看着他们往外走,大概是因为他的视线过于集中,被他看着的那人突然回头,和他对上了眼神。 程涛不慌不忙,还能跟对方扯一个笑。 对方轻轻皱眉,走出了门槛。 传阔的继哥,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对方叫李攀图。 果然不简单啊,他受伤的茧子可不是那锄头镰刀磨出来的! 程涛把人都赶出去后,自己跑到程大江身边,“哥,我……” 他是想和他哥解释一下,他做这件事情不完全是鲁莽,好的只是觉得既然力所能。及,能帮就帮一把。他既不是觉得程传阔前途无量,想提前下注,也不是觉得自己能把程传阔掰正让他走上正途,他真的就只是在人需要的时候伸出了一只手。 他预计着程大江一定会好好教育他,自己都顾不过来竟然还想着帮别人,心也忒大了。但是程大江没有,“哭丧着脸干啥?难不成还让我就刚才的事情夸夸你?” 程涛摇摇头,“木有。” “既然让人住家里,就应该对人负责任,我看他还挺听你的话的,问题不大。”程大江反过来安慰程涛。 “嗯。”程涛笑了笑。 兄弟俩这边有说有笑,卢蓁蓁这边可就是水深火热了。 今天这件事情,明眼人一看就是程老三不地道。程涛明明是好意去被人赖上了,当然程涛直接把人留下也不是一个好做法,这不是坑自己吗?但总体上而言,负面都会放在程老三一家身上,大家经常说一句话“有后娘就有后爹”,这不是有现实的例子了吗? 不仅仅是在程仓里,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恐怕附近十里八村都得知道这事。 要是以前,胖婶也会为宣传这件事贡献力量,但是现在她可不会这样想,主要最近她正不遗余力的败坏程涛在自己侄女心里的印象,致力于让侄女彻底打消和程涛好的念头。 走出程涛家,胖婶就拉着侄女回了屋。 “你也看见了吧?涛子就是个没成算的,那三狗子都十五六了,他竟然还答应对方住进自己家,这请神容易送神难,以后三狗子恐怕就得靠他养着了,这过不久三狗子又得娶媳妇儿,涛子少不得又得跟着操心。”胖婶手脚并用,说的极其夸张。 要是一般人可能就被胖婶带跑了,主要她说的并不是没可能,不过她对面站着的是卢蓁蓁,“大姑,那三狗子,不是传阔有爹,再怎么样娶媳妇也不用涛子哥操心。” “你咋就能这么确定?你还是个小姑娘,没经过事儿啥都不懂,大姑经历的可多了,我告诉你,像他这样的烂好人就不能嫁,否则以后有你吃亏的!”胖婶苦口婆心继续劝,“蓁蓁啊,大姑还能害你不成?要是涛子真是个能嫁的,大姑还不第一个想着你,难道我还能便宜别人家?这个事很不成……” 胖婶开始老生常谈。 卢蓁蓁“嗯,嗯”应和着,思想却已经飞远了。 如果她是程涛,这件事情她绝对不会这样做,她很现实,像这样可能会给自己带来大麻烦的事情,她一开始就会避开。但是她并不意外程涛会答应,因为他对自己身边的人真的很温柔。 他本来就该是这样的。 “我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有没有听?”胖婶看侄女呆愣愣的,赶紧拿胳膊肘捣捣他。 “嗯,都听了,谢谢大姑。”卢蓁蓁亲昵的抱住胖婶的胳膊,“我觉得大姑你说的非常对。” “啊,是吗?”这一下给胖婶整不会了。 她和侄女可是实实在在的亲戚,不过从小到大就没见过几面,这长大了第一次见面就要常住,她心里虽然和侄女近,但是两个人的关系却并不如经常见面的姑侄女亲近,也就是这段时间为了防止侄女误入歧途,胖婶才不得不多和侄女交流。 不知不觉中关系竟然拉近了几分。 在这个关系中,卢蓁蓁自然而然的就接受了,胖婶是还没有完全适应,不过她也很高兴就对了。 高兴着高兴着就容易忽略某种东西,就比如这个话题已经被她侄女完美带过去了。 ———— 程涛现在根本完全顾不上别人怎么想他,他把崽儿扔给他哥,又让他哥帮自己招待下过会儿要过来的程传阔,叼着一块鸡蛋糕就上班去了。 反正,自从他成为程涛之后,背后议论他的人多了去了,议论的内容也多种多样,他如果逐一去管不得把自己累死?有些时候,活着只要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情就好了,总是在乎别人的想法,未免太累。 匆匆忙忙赶到红鸩纺织厂,踩着上班铃声踏进办公室,不期然又被何林怼了一通。 程涛深深叹了一口气,一块鸡蛋糕只能提供让他骑自行车到纺织厂的能量,他现在能量已经耗尽了,实在不想和何林进行口舌之争。 何林本来以为程涛立刻就会怼回来,等了一会儿发现对方都没出声,抬眼一看程涛已经瘫倒在自己办公桌上了,一脸菜色。 “你干啥坏事去了?上班这么没有精神,就你这工作态度,你觉得你对得起你拿的工资吗?”指望何林说两句好话,那是不可能的。 程涛抬手挥了挥,示意对方自己听着呢,回怼是不能回怼的,他不想浪费这个力气。 何林突然觉得没啥意思,但让他闭嘴不说话他又觉得不甘心,莫名就是矮程涛一头。“哎,我和你说话呢,你能不能尊重尊重人?” “劳烦,”程涛有气无力. “啊?”何林无意识回答。 “有吃的不?有吃的给我拿点。” 何林翻了翻自己的抽屉,翻出来两颗大白兔,这是上次出差的时候给家里孩子带回来的,他留了两颗,想着什么时候给自己甜甜嘴,这还没顾上吃。他瞅了眼有气无力的程涛,一脸嫌弃的给扔了过去,“给给给,饿死鬼投胎啊。” 程涛没抬头,伸手摸了摸,把糖纸剥开塞进嘴里。 呦,正宗的大白兔奶糖,何林很舍得啊! 程涛抬头看向何林,就看到对方满脸怨念。他安慰:“别心疼,等回头有机会,我一定还给你。” “我,我还不舍得这两颗糖,你也太不瞧不起我了。”何林觉得自己被小看了。 “你可别冤枉我,我完全没有这个想法。”程涛说着把另一颗奶糖也塞进了嘴里,冲何林挥挥手,“今天谢了,我这还有工作,回头再聊。” “别说的我和你关系多好似的,咱俩可有仇呢。”何林挥着胳膊强调,不过回应他的只有关门声。 “你们关系很差?”钟爱国看着两人互动,总觉得两人所谓的有仇有蹊跷。 “关你什么事,和你有关系吗?”何林胸口正憋着口气,听见钟爱国这样问,直接撒了出去。 钟爱国脸色一僵。 “与其在这里关心同事有没有仇,关系好不好?倒不如想想你自己的稿子该咋办,我可听五车间的人说了,程涛的采访内容挺丰富,五车间长亲自接受了采访,俩人的谈话整整进行了一下午,听说还约着今天继续呢。” 何林冲语气酸溜溜的,他就是好奇昨天程涛一下午都干啥去了,就找朋友问了问,没想到得到的竟然是这个结果,他心里闷得慌。想到自己刚刚还扔了两块糖给自己的竞争对手,更生气了有没有? 钟爱国一愣,程涛这么快就上手了吗? 正如何林所说,程涛现在确实是去五车间。 对于自己要编撰的文章,他心里已经有了底。现在的问题是他必须得积累起更多的内容,而五车间长显然是一个良好的聊天对象,对方对红鸩纺织厂的起步、发展、艰难和现在都了如指掌。 只是还没等他进入五车间,就先遇到了杨戈,对方的状态看上去很不好。 看到程涛,杨戈勉强笑了笑,“涛子,没想到我就两天没来上班,你就调到宣传办去了,怎么样,还能呆得惯吗?” 程涛点头,“还好。” “也是,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你已经转正了。作为正式工去宣传办公室,肯定比之前待在机修组的时候自在多了。”杨戈语气有些不好。 他和程涛一个办公室,和余晋又是前同事关系,他竟然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另外,他自觉和余晋的关系要比余晋和程涛的关系要亲近很多,但是这件事情却狠狠打了他一巴掌,余晋竟然把自己的工作转给了程涛,都没和自己提一句。 “杨哥,你这么说我就不同意了。在机修组的时候,我也挺自在的,同事们对我都挺照顾。”程涛语气平淡,“不管在哪个岗位,作为工人,只要尽到自己的本分就好。” 程涛大概明白杨戈的想法。面对自己,他心理上一直是有优越感的,他是正式工,自己是临时工,而且干俩月就得滚蛋,他可不得自觉高人一等吗? 本来比你低一等的家伙,现在和你平起平坐了,任谁心里上都会觉得不平等吧? 闻言,杨戈表情难堪,他觉得程涛话里有话。 不过,程涛已经没有时间在这剖析他细致的心理了,直接先他一步走进了五车间。 “程干事过来了?”“程干事这么早就过来了?”五车间的工人都和程涛打招呼。 “怕大家等着着急吗?我到办公室就赶紧过来了。”程涛满面带笑,“这样。今天还是从车间长开始,差不多到十点我就开始采访大家。” “好。” 杨戈晚程涛一步,进去就看到对方正热络和大家聊天,都有说有笑的。 转头看到他进门,工人们直接收起了笑,不咸不淡的说“来了啊,故障机器在墙边呢,去看看吧?一定得看仔细了,别出了什么岔子。” 要是往常也就罢了,今天这么一对比,杨戈感觉很不是滋味,最后那句提醒尤其刺耳。 第59章 万更来了 程涛刚进入宣传办公室, 留给他的时间比其他两位同事要晚上不少,他没有时间耽搁。再加上,他这次的选题比较大, 要整理的内容也多,所以和五车间的大家说了几句话,就开始了对五车间长的采访。 “哎,你说小程挺有能耐啊, 之前他在机修组就干的不错, 这调去宣传办公室做采访,也能干的有模有样。” “有能力的人到哪都能胜任,你没听小程前天在机修组门前说的那话?作为纺织厂的工人,不管在哪个工作岗位, 都要尽到本分,人小程是个明白人。” “之前三车间那谁不是还说程同志是临时工, 工作不认真,我看程同志可比某些人强多了, 起码人的工作态度从一开始就很端正。” 说完之后,他还意有所指的瞥了眼正在墙边修机器的杨戈, 针对意味非常明显。 之前的闹剧说起来只是三车间和机修组的矛盾,整体上却算是所有车间和机修组的矛盾。三车间长说的那些话可能带有煽动大家情绪的成分,但也不无道理。 你机修组拿着高工资,还不好好工作, 你让大家怎么服气?本来机修组就是为车间里的机器服务的, 你整这么一出, 这次是耽误了三车间, 下次你要耽误五车间呢? 一个人想在一群人中树立起威信是很难的。但想要毁掉, 却只在顷刻之间。 杨戈低着头, 手里拿着扳手,却不知道该往哪里杵?他被周围的议论影响了心情,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干啥。 瞥了眼正在采访五车间长的程涛,对方满面带笑,似乎只是在和五车间长乱侃。但是很明显他得到了不少讯息,时不时就低头在本子上奋笔疾书。他一如既往的自信和游刃有余,就是当初他刚在机修组的时候,明明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也从来没有彷徨过。 就在杨戈胡思乱想的时候,他旁边突然有人“呀”了一声,“杨戈,你在干啥?盘带都要被你弄断了。” 杨戈吓了一跳,下意识用力,盘带应声而断。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89节 那人声音不小,引得大家都看向这边,所以杨戈这番操作都被大家看在眼里。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杨戈又出差错,而且还是这种,就是程涛刚进厂那会,都不会有的失误。他生生把缝纫机的一个小毛病修成了大毛病,现在它需要更换零件了,杨戈一手造成了不必要的浪费。 “你到底在干什么?做工作的时候也敢心不在焉,难道前两天的事情还没有给你教训?”反应过来,立刻就有人指责他。 在场有不少人都是杨戈的邻居,有些可以说是看着他从小长大的,现在教训起来,语气中也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杨戈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要说之前的事情,他还能推脱一二,那么这次他在大家的眼皮底下出了这样低级的差错,根本连辩解都没法辩解。 “我,我……” “要是你不想要这份工作,趁早滚蛋!我想外面多的是人等着接班儿。” 杨戈本身也不是好脾气的人,就看他妈、他姐和姐夫那么护着他,让他从小到大都没吃过什么委屈,现在被人指着鼻子说你“混蛋”,他立刻就把手里的扳手扔到了地上。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都听不懂?拿着工资就要尽到本分,要是连修台缝纫机你都出这么大的失误,以后厂里的机器谁还敢交到你手里?没活干你难道还要赖在机修组,硬挺到那时候,还不如趁早回家带着。”说话的人大概和杨戈或者是说和杨戈家有矛盾,要不然语气不会从一开始就这么冲。 但是对五车间的人来讲,他的这些话直接说到了大家的心坎儿里。其余人虽然没有像他这么直白的表达出来,但是脸上的表情说明一切。 “你让我回家我就回家,你谁呀?这个工作岗位是我的,编制上写的是我杨戈的名字,我凭啥退?只要我不退,你们就逼不走我。”杨戈情绪逐渐激动起来。 程涛全程围观这场闹剧,他觉得杨戈现在就是典型的恼羞成怒后的口不择言。他知道自己从道义上说不过大家,索性就躺平摆烂。 虽然在后世,摆烂可以说成是一种生活态度。但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摆烂绝对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都闹成那样了,您作为五车间长不应该过去调和调和吗?”程涛转头问五车间长。 五车间长慢悠悠的整理了一下袖口,“年轻人嘛,往前冲的时候,难免遇到浪打头。这一个浪打下去,要是能把人的脑子打醒就好喽。” 程涛觉得难,杨戈这样的人,在家人的保护下活了这么久,要说一两件事情就能让他恍然明悟,重新认识自己,哪可能嘛? 就看他惹了事情之后,只知道躲在家里,面都不露,就知道这人有恃无恐。他恐怕是觉得自己不管惹了多大的麻烦,都有人替他解决。 整整三天啊,得亏他在家里熬得住,要是自己恐怕得焦虑死了。 当然自己也不会让自己落到那个境地,首先他不会在工作中出现这么大的失误。就算阴差阳错出现失误,也会第一时间寻找解决办法,争取把损失降到最低。 总而言之,杨戈这个人有窝里横的特质。他平常表现出来的自信和意气风发,也是基于他背后有人这个前提。因为有底气,所以现在他就算在大家面前出现了失误,受到众嘲,还是能抬着下巴说“你们能拿我怎么样?” 蠢,又傻! 看那边再吵吵下去就要动手了,程涛再次提醒五车间长,“您要是再不过去,过会儿可能就不好收拾了。” “这些年轻人呀,太容易冲动,你说现在大家心浮气躁的,他当回小可怜又能咋的?偏偏受不了半点气,到头来还得我们老人家出面,唉——”五车间长感叹完,到底是去收拾残局去了。 程涛却在心里琢磨了两遍五车间长的话。 果然多吃了几十年的盐就是不一样,五车间长,这是明白大家伙心里都有气呢,有对机修组的,也有对杨戈的。 如果杨戈站那躺平任吵,这件事说不定就过去了,没准还能引起大家的同情心,替他说句好话。五车间又不是三车间,到底没有直接过节,但是杨戈显然不还没有理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 “狡猾的老头。”程涛评价。 五车间长是纺织厂的老人,五车间的大家也都服他,他一出面,这场还没有开始的纷争,迅速降温。只是还没等画下句点,门口就传来了葛秘书的声音。 “哟,看来我是来巧了,这里怎么这么热闹?” “葛秘书过来了?”“葛秘书有事儿?” “我找杨戈同志有点事儿,”葛秘书笑着说道。 “那个秘书来的正巧,赶快把人领走吧,别让他在这里添乱了,要是葛秘书能帮忙和上面反应反应,赶快给他换个工作岗位,我们大家都会感谢你的。”立刻就有人说道,刚冷静下来的场面迅速火热起来。 葛秘书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讶,“这又是出什么事了?” 他这一问话不打紧,多的是人上赶着跟他解释。 五车间长也不阻止,大家都有表达自己意见的权利,他也不能捂着大家的嘴不让说话。 杨戈则僵在了当场,他张嘴也想替自己解释解释,但对着这么多张嘴,他咋解释的清楚?这一瞬间,杨戈是有些后悔的。 他突然记起昨天姐夫来家里跟他说,让他今天一定来上班,然后最好待在机修组,哪里都不去。上午就会有人来叫他去工会,和他说处罚结果。还让他心平气和领罚,态度好点,别人说啥他都应着。 当时杨戈心里是不服的,他觉得姐夫都已经是副厂长了,难道把他捞出来就这么难?心里不服气,他就没把姐夫的话放在心上。现在看到葛秘书过来,他才恍然意识到他是来干啥的。 那,刚才发生的事情不会对他产生什么影响吧? 杨戈和葛秘书不熟。葛秘书是接替他舅舅的班才来纺织厂工作的,来了这么久,也没见他和谁走的比较近,真要说的话,程涛勉强算是一个。 这样想着,杨戈转头看向程涛。对方仍然在奋笔疾书,周围都乱成这样了,都没有打断他的专注力。 杨戈突然升起了一些嫉妒,还有气不顺。他自觉自己把程涛当成了朋友,想当初程涛刚进机修组的时候啥都不懂,自己对他那么照顾,还一点都不吝啬的让他跟着自己学技术。 现在自己遇到难事儿了,他却一点都不感恩。 不声不响的转正调走了不说,现在还跟不认识自己一样,直接和自己撇清了关系,就这样的人,他当初竟然还拿他当兄弟,真真是浪费感情! 杨戈大概真的非常愤怒和不屑,以至于他的视线直接影响到了程涛。 程涛迷茫的抬头,就看到了杨戈恼怒的表情。 呃,他仔细回忆了一下,不明白火怎么就突然烧到自己这儿了。 葛秘书那边很快就了解了情况,他承诺一定会往上报告,尽快给大家一个交代,就带着杨戈一块离开了。 五车间很快就恢复了忙碌,不过因为有几台缝纫机出现了故障,还是不可避免的影响了他们的工作进度。 有人去机修组喊人,回来埋怨说机修组俩人现在都在三车间忙呢。一时间大家对杨戈的怨念又上了一个层次,按理说他刚刚来这么久,应该把缝纫机都修好了才对,谁知道他站在那里捣鼓了半天,到最后一台缝纫机没修好,其中一台的问题还更大了。 现在找人修又找不到,他们该咋办? 就在这时候不知道谁提了一句程涛,然后程涛就莫名其妙的被拉着去修理缝纫机。 要说是其他机器,程涛肯定不敢沾手。他对自己的能力有自知之明,不会妄自菲薄,但也不会过度高看自己。但如果是缝纫机的话,他倒可以试一试。 入职机修组以后,他接触的最多的就是缝纫机,到后期他都能够独当一面,凡是缝纫机出问题,他大都能解决。程涛卷起袖子去帮着看几台缝纫机出了啥问题,五车间的同事帮着从犄角旮旯里拖出一个工具包给他用。 真要说起来,缝纫机操作工其实都能算半个维修员。缝纫机出现问题,很多他们自己就能修。上机十几年,见过的问题多了,他们就有经验了,因此每个车间都会自备一套工具,机器出问题,他们首先会自己上手,实在弄不了再上报。 主要问题复杂的,他们也弄不了。 红鸩纺织厂现在使用的这批机器还是建厂当初购置的,这些年就没有变过,零件老化,久病难医。有些时候操作工就算知道问题在哪儿也修不了,毕竟他们专职不是弄这个的。 程涛动作还算利落。几台缝纫机很快就修好了大半,剩下的要不是需要更换零件,要不就是他们这里没有趁手工具,只能等着机修组的同事过来修,但是大家已经很满意了。 程涛去外面的水龙头洗干净手上的油污,回来拿着本子继续采访,这次他要采访的是一线的生产工人。 因为刚才的事情,他在五车间狠狠刷了一波好感,所以大家对他的采访都非常配合,自然而然的就说出了内心最想说的话。 快下班的时候,程涛和大家告别,走出了五车间,他对今天取得的成果非常满意。 说是采访最难的,就是让被采访人放下心防。你想想如果你的谈话对象一直防着你,你怎么能听到他内心的声音?如果他说的话都不是发自真情实感,你这篇报道还有什么意思? 大家都是普通人,有的人平常私底下和谁都能聊到一块儿去,但一到采访这样稍正式的谈话就完全蔫儿了。其实刚开始的时候就连五车间长都不怎么配合,还是听程涛忆往昔才渐渐打开了话匣子。 他本来已经想好了采访工人的时候,应该来个什么开场白,不过最后都没有用上。果然,人多掌握门手艺肯定是有好处的。 没有回宣传办公室,程涛直接去了食堂。 宣传办公室现在没有组长、主任一类的管理人,只有他们三个干事,大家平起平坐,现在还是“我不管你,你也别管我”的状态。 因为没有领导,自然就没有人为制定的规章制度。像“采访后,到底要不要回办公室打卡”这类的细则更是无人过问,所以可以适当放松些。 走进食堂,问道食物的香味,程涛才感觉腹中饥饿。这是肯定的,他早上没有吃饭,到现在进肚的就是那块鸡蛋糕和何林扔过来的两颗大白兔,可不就得饿吗? 不过,他刚才工作的时候完全没有感觉,果然当人全情投入一件事情,自动就会忽略点其他的。 抱着犒劳自己的心情,程涛打了半份红烧肉,一份炖蔬菜和两张饼子。 一碗免费的米汤下肚,程涛感觉胃里舒服了很多,才开始吃饭。 就在他结束用餐的时候,余晋和秦浔过来了。 “刚我们刚才去宣传办公室,没有找到你,问其他俩也都不知道你去哪儿了,就想着来食堂碰碰运气,涛子哥你果然来食堂了。”秦浔笑着打招呼。 “本来是要回去的,不过早上家里有事,没顾上吃早饭。忙了一上午,走出五车间的时候,实在没力气,就拐食堂来了。”程涛把饭盒合上,“你们俩找我有事儿?” 余晋指了指外面,示意他们边走边说。 “你们吃过了?不想再尝尝熟悉的味道。”程涛站起身,笑着问道。 “吃过了,再说纺织厂的食堂,我和晋儿从小吃到大,一时半会都不会想念。”秦浔直接说道。 好吧,说食堂不进外人,正确的说法应该是食堂不进生人。像是从小在纺织厂家属院长大的孩子,哪个不是吃食堂长大的? 三个人并排往外走,程涛去水龙头旁边把饭盒洗出来。完事儿,三个人往仓库方向走去。 “我们明天就要去市里报道,临行之前过来和涛子哥你道个别。”余晋说明来意。 “明天就走?”程涛疑惑,距离他们俩报道的时间不是还有几天吗? “不离开不行了,总有烦心事找上门。”秦浔插嘴。 程涛看他满脸懊恼,有些好奇,问余晋:“你们俩遇见啥事儿了?” 余晋说了徐薇找上秦浔那事,“徐薇当时的表现有些不寻常,好像笃定自己必将嫁给秦浔一样。” 这是余晋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的事。如果不是徐薇表现的太明显,他根本不会往这个方向想。不过当时的情况,又由不得他不多想,明明这是最不可能的可能。 人,应该无法预知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谁都不知道自己未来会跟谁在一起,会和谁过一辈子才对。一时间,他也无法分辨徐薇的这种笃定到底是因为执念还是因为其他。 “她觉得自己一定会嫁给秦浔?”程涛皱眉。 “嗯,”余晋点头,“如果不是当时她被我激怒,亲口说出了这些话。让我自己想,我是无论如何也得不出这个结论的,涛子哥,你是不是也觉得有点儿匪夷所思?” “是有点,”程涛咬牙,可不是有点儿吗? 他现在越来越笃定自己现在在一本书里,一本框架完整的书,在这个由作者构建的世界里,主角配角都是必要按照坐着规定好的道路往前走,类似某种宿命论。 或许就连当事人本身都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有产生这种感觉,但是他的潜意识会在不知不觉中影响他的意识。而当这个人本身就有这种倾向的时候,这种潜意识的影响就更加明显。 不过其中到底还是出了差错,要不然本该顺理成章的事情不会出现这么多波折。在作者安排的世界中,也许徐薇就该嫁给秦浔,但是现实中,秦浔对徐薇没有任何男女感情。 所以,就算他们现在生活在一本书里,这本书的内容也并非不可改变,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觉醒潜意识。 说到底他们是活生生的人,生病会难受,受伤会痛,血有肉有思想。 既然如此,他们的未来当然也能把握在自己手里。他们选择做什么样的工作,选择和什么样的人共度余生,也有他们自己决定,其他谁说了都不算。 “明天早上坐最早一班的公共汽车走,对吧?到时候等等我,我专门给你们准备了践行礼,到时候拿给你们。”程涛笑着说。 “嗯?” 秦浔和余晋都没想到程涛轻描淡写的就转移了话题,不过看到他从容的笑容,两个人充满疑惑和自我怀疑的心情也逐渐平缓下来了。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90节 “就算她再笃定,选择婚姻也是两个人的事情,她一个姑娘还是已经定过亲的,难道还能对秦浔做什么不成,等你们到市里,她也影响不到你们什么了。”程涛安慰。 纺织厂内消息最灵通的地方莫过于车间。这两天,程涛都在车间里待着,自然知道徐薇已经和大壮定婚了。他真心觉得李湘湘娘家这样弄,一家子的关系实在有点乱,但这不是他该管的事儿。 另外,程涛想起之前看到程锦驹和大壮说话,莫名有几分在意。不过,他不会当着余晋和秦浔说这些,目前看来,起码是这一世,这俩人和程锦驹几乎没有交集。 作为朋友,程涛希望他们和程锦驹永远没有交集,和那样式儿的人搅和在一起不是啥好事。 “涛子哥说的有道理。”余晋笑道。 秦浔也跟着点头。他就说明明涛子哥也没说啥大道理,怎么他们一听就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吗? 和余晋秦浔约定好之后,程涛回了办公室。 简单休息了下,程涛立刻投入了工作。 下午他没再下车间,主要他已经收集到了足够多的题材,供他写出一篇文章是足够了。而且他还要把自己的想法形成策划案交到厂委和工会审批,总之要忙的事情多的很。 “涛子,你不下车间了?”钟爱国突然问道,语气倒是一如既往的和善。 程涛没抬头,只是摇摇头,“我这边采访已经告了一段落,接下来把采访写成文章就可以了。” “啊,”钟爱国有些惊讶,然后又掩饰性的加了一句,“这么快啊?” 程涛“嗯”了一声,“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结束,全靠大家积极配合。” “哦。”钟爱国看了看桌上自己做了一半的文章。 “涛子,我的文章做了一半卡在这里写不下去了,能不能请你帮我看看?给我指导指导。”钟爱国突然提议。 程涛不明所以,他抬起头来看向钟爱国,“我也是第一次做文章,恐怕没有办法指导你。不过你要不着急,可以再等等,等我这篇文章出了,如果反响比较好,到时候我肯定赐教。” 钟爱国避开了程涛的眼神,“这,这样啊,那就不麻烦你了。” 程涛点点头。 旁边的何林看不下去了,“现在我们仨可是竞争关系,第一篇文章没让领导审查,没登出去让纺织厂全体工人审阅,你先让他看个什么劲呀?这万一回头你们俩写的雷同,是你抄他的还是他抄你的?” “没,我只是觉得自己水平有限,想请同事帮个忙,真没有其他的意思。”钟爱国解释。 “我这也就是个假设,就是觉得在这个节骨眼儿,你提出这个要求就不合理。我是不在乎你们俩怎么吵怎么闹,万一牵扯到宣传办公室的名声,不得连累到我头上来啊,我可不当那个冤大头。” 何林轻飘飘的,就把钟爱国堵到无话可说。完事儿,他还觉得不过瘾,转过头来又讽刺程涛。 “亏得你自己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那半吊子水平没法指导别人,要是你满口应下此事,我就要笑破肚皮了。” “那你该谢谢我。”程涛头也不抬。 “啥。” “要是害你肚皮被笑开,命陨于此,我的罪过可就大了。”程涛怼他。 “你,你才该死在这儿呢。我告诉你程涛,我肯定比你晚进棺材。”何林口不择言。 “如果单算年纪的话,我觉得肯定没有这个可能,不过俗话说祸害遗千年,没准儿你还真能活过我。”程涛轻飘飘又扔过去一句。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抬头,甚至手里的笔也没有停下。 和刚才的何林怼钟爱国一样,程涛没费吹灰之力就把何林怼了个哑口无言。 不一样的点大概在于被怼的人,一个脸色突变,闭口不言。一个绞尽脑汁想回怼过去,急的是抓耳挠腮。 真要比喻的话,前者是阴谋剧,后者顶多是个滑稽剧。 因为这段你怼人,然后被怼的来往,宣传办公室一直到下班都非常安静。 程涛表示很满意宣传办公室的这种氛围,一直到下班的这段时间,他都保持着高效率的工作状态。 下班铃声一响,程涛合上本子,扔进随身携带的包里,就走出了办公室。 他在洗水池那边取了自己的饭盒,直接去了纺织厂的食堂。 纺织厂食堂晚上也开放,主要是为了方便上晚班的工人能吃口热乎的,以及没成家的工人不饿着肚子上班,还有就是懒省事的双职工家庭不至于因为回家谁做饭闹矛盾。 不过,程涛很少过来。 实话说,食堂虽然是大锅饭,但味道不差。而且你想吃什么吃什么,当然是要拿钱掏票的。但是买着吃喝,还是要比起买肉回家自己做贵了不少。这年头最不值钱的是体力劳动,钱都要用到刀刃上才行。 不过,今天是个例外。 炖排骨,红烧肉,程涛要了两个大菜。 “怎么,今天家里有喜事儿?那怎么没让后厨给你捎一刀肉。”食堂大师傅和程涛已经很熟了。 “是啊,有个小孩来家里住,整俩好菜当迎迎他。”程涛笑着说道。“本来是想买肉回家做的。但是现在回到家,天都快黑了,我这边饭没做熟,孩子就开始喊肚子饿了。” 进入十月下旬,天开始渐渐变短。像之前程涛回到家,天都还亮着。现在就算下班直接回家,天渐渐暗下来了。 点儿还是那个点儿,感觉却完全不一样了。以前回到家,他东跑跑西串串再做饭,也没见程小墩喊饿。现在,他这边米还没下锅,那边就开始想吃东西啦。 另外,他但凡回去晚点儿,程小墩就在他哥家吃过晚饭了。农村,尤其像他们村还没有通电的村子,大都会赶在天黑前吃晚饭,这样能省下不少煤油。 当然,最主要还是程涛今天确实没时间,虽然他和余晋秦浔说,他给他们准备好了践行礼,但其实他连材料都没准备齐全,今晚和明早还有的忙呢。 “孩子都这样,都是看天儿吃饭。”大师傅深有同感,他接过程涛的饭盒,准备给他盛肉。 程涛的饭盒是三层的,他好不容易在西屋杂物里翻出来的,以前程青松的饭盒,比现在供销社卖的要大,要深。 每次他来食堂吃饭,师傅给他盛菜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多添一勺。明明是同样的分量,放在小饭盒里看着挺像回事儿,放到他饭盒里看着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了。 这次给他盛肉菜的大师傅又是熟人,知道他是拎家走的,直接给他盛满了,最上面一层是肉汁。 程涛赶紧道谢。 回家这一路上,程涛都很小心。虽然饭盒密封性很好,但架不住这路实在颠簸。 好不容易回到家,离老远就看见程传阔和程小墩俩孩子都在自家门口蹲着。 “你们怎么都坐在这儿?”程涛看了看周围,就连小广场上也没人。 程小墩听见他爸的声音,立刻扑了过来,“爸爸!” 程传阔赶紧解释,“涛子叔,我们刚坐下。我估摸着你快回来了,就把小墩从大爷家里接了回来。” 程传阔明显有些忐忑不安,也是,这和偶尔到亲近叔叔家借住的性质不同,从今天开始他就要住进程涛家了。真要算起来,两边根本非亲非故,难道就因为平常关系好,他就能住进别人家? 这个问题程传阔想了一天,到现在依然无解。但是他也没有地方可去了,只能过来。 “干的不错,那为什么不开门进家去?你大爷把钥匙给你了吧?”程涛按住程小墩往他身上爬的爪子,随口问道。 他今天早上走的时候,什么都没顾上,全都交给了大哥。传阔既然去接程小墩,程大江肯定会把钥匙给他。 “哦,”程传阔这才掏出钥匙去开门。 “以后这钥匙就留在你那儿,要是你实在有事情晚上回不来,要和我报备,提前把钥匙给我。当然报备之后我要同意了你才能夜不归宿。”程涛给程传阔定规矩。 一个屋檐下住着,总要有个相处模式。他不限制程传阔的自由,但是过分了就不行。他现在算是程传阔真正意义上的监护人,得担负起责任来。 “嗯,”程传阔吸吸鼻子。 “听见了,先过来帮我把车推家里去。我在厂里打了两个肉菜,一会儿再馏馍馍,烧个面汤,就当是给你接风。”程涛晃了晃手里的饭盒。 “啊?哦。”程传阔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心里该是啥滋味,酸酸的,但又因为自己得到了重视,不再是无关紧要的人感到高兴。 “爸爸,吃肉!”程小墩指着程涛手里的饭盒。 “崽儿,你可终于把肉说清楚了,是谁给你纠正的?”程涛蹲下,用一只手把崽子抱了起来。 “啥?”程小墩不理解他爸的意思。 程涛跟他碰碰脑袋,抱到堂屋才把他放在地上,然后把饭盒随手放在桌上。 脱掉外套,挽起袖子,程涛准备去烧火。 “涛子叔,我帮你。”程传阔主动要求。 程涛没有拒绝,现在孩子还比较拘谨,如果连他想干活的意愿都拒绝,他恐怕会多想。 往锅里添水,馏上馍馍。 程涛从菜厨里拿出半颗白菜,用手撕开。 程传阔是个烧锅小能手,锅很快就冒大圆气了。 把锅底的火熄灭,闷一会儿,把馍馍捡出来。 舀出锅里的水。猪油,放花椒辣椒,炒香捞出来。然后放入切好的白菜帮,炒到微断生,添醋,再放入白菜叶,最后加盐。 一道醋溜白菜就做好了。 程涛把菜盛到盘子里,往锅里添水准备下面汤。他指使程传阔,“锅底下有火就成,去,你先领你小墩兄弟洗手去,完事儿咱们准备开饭了。” “好,”有了做饭的缓冲,程传阔现在感觉好多了。 大不了以后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 涛子叔不嫌弃他,愿意让他住在家里,他以后长大了就好好报答他。至于亲爹和奶奶那边,他早晚有一天能把这十几年的有一之恩还回去。其他的,他们现在对谁好,就让那人以后对他们好去。 想开了,程传阔整个人都豁然开朗了。 到堂屋,把盯着饭盒的程小墩一把抱起来,跑到水井旁边洗手,洗脸。 “你这个小脏娃,咋一天就把自己造成这样了?” “窝不脏,干净的,窝。”程小墩向来只认好词,不认孬话。 “那我们俩比比,谁手上泥多?”程传阔伸手,和程小墩的黑爪放在一块,对比非常明显。 程小墩把自己的爪子按进水里,“不比,窝干净。” 程传阔啧啧两声,拿起肥皂,照着自己的手刷了两遍,然后去搓程小墩的手,终于给洗干净了。 “白哒。”程小墩伸手看看,表示满意,“谢谢小阔哥。” “不,不客气。” 那边程涛已经把醋溜白菜和面汤端上了桌,“洗好了,就赶紧过来吃饭。” “来了,来了。”程小墩立刻响应,迈着小短腿“哒哒哒”跑进了屋,直奔饭桌。 半道被程涛一把抓住,按住给穿上了倒褂。 看人到齐了,程涛打开饭盒,把排骨和红烧肉摆了出来。 程小墩双手捧着小碗,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肉。 程传阔也开始咽口水,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他还是被程涛的大手笔给吓到了,他明明是过来添麻烦的,涛子叔还这么欢迎他,“涛子叔,这……”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91节 “这是你搬到家里的第一顿饭,咱就吃的奢侈点儿,以后你可就没这种待遇了。” “嗯嗯。”程传阔连连点头。 “嗯嗯。”程小墩在旁边跟着学。 程涛失笑,他先夹了块排骨放在自己碗里,“好,开吃吧!” 程传阔开始动筷子,到底是半大小子,没有什么坎是一顿饭过不去的。现在的他,已经不记得先前的纠结和不安了,他只想吃饭。 “爸爸,”程小墩赶紧提醒。 “知道,少不了你的。”程涛给他夹红烧肉。 程涛晚上习惯少吃,再加上他中午才吃过红烧肉,现在并不觉得馋。一边照顾程小墩,一边就着醋溜白菜喝面汤,他吃的有滋有味。 不过他这个行为,似乎是引起了误会。 推碗的时候,程传阔才发现他涛子叔喝了两碗面汤,吃了半盘醋溜白菜和一块排骨,其他都没有再动。 一时间感动的不要不要的,这都是为了给他和小墩省两口吃的啊。 程涛看程传阔泪眼婆娑的看着他,不明所以。 “你可别用这种恶心的眼光看我,赶紧收拾收拾桌子,再把碗刷出来。我去一趟你大江大爷家。” “哦,涛子叔,你着急不?要是不着急,你就歇着,等我刷了碗,替你走一趟?”程传阔赶紧表示。 程涛觉得程传阔是误会了,“传阔,你不用这样,我同意你来家里住,并不是想让你帮我把活都干了,我有手有脚的……” “知道知道,涛子叔我都明白,我这是自愿帮你干活。”说着,说着,程传阔吸了吸鼻子,“涛子叔,以后你就是我亲叔,以后我一定会孝顺你的。” 程涛:“……”所以他到底是干啥了啊? “那个,传阔啊,我有你小墩兄弟,不用你孝顺哈,你只要好好长大就行了。”程涛说完,直接闪了出去。 站到大门口,程涛才吁了一口气。 之前他还不觉得,今天他才发现自己和程传阔这个年轻人的代沟还是挺大的,他完全不知道对方在想啥。 第60章 万更来了 程涛一边感慨着自己和年轻人的代沟, 一边往程大江家走去,他找他大哥是真的有事。 程大江看到他现在过来,挺惊讶:“怎么现在过来了?” 下意识想问小墩呢, 又想起兄弟家里现在多了个半大孩子,其他事情干不干得了不知道,但是看会孩子肯定没问题。之前,他就见过程传阔抱着程小墩一个一个“我小墩兄弟”, 跟大家介绍。 “哥, 今年咱家里也晒酱了吧,你匀给我点儿。”程涛直接开口。 如果跟自己大哥都要客气,要个东西还得东拉西扯半天。首先感觉忒生分,其次还可能挨骂, 照他哥的脾气,一脚踢过来也说不定。 所以啊, 到他哥跟前不用扯那些有的没的,直接说目的, 才是正确选择。 程大江应了一声,他让开地方让程涛进门, 指了指西屋南边的棚,“那里还有几小坛,是专门给程科准备的,你抱一坛子走。” 说完后, 程大江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 程科, 程大江和李盼弟的儿子。 他是程仓里第一个得到工农兵大学资格的青年, 快毕业时, 因为在校期间表现优异, 得以留校任干。工作后不久, 他和他的同学结婚,前年刚生了一个儿子。 醒来后,这是程涛第一次听见程大江提起程科,其中原因他心里明白。 不过严格说起来,这整件事情和程科没有什么关系,程大江李盼弟当时或许有私心,但是那时候他年纪小,不是程科也会是别人,程涛宁愿是自己家人。 “既然是给大侄儿的,我抱一坛子走,能不能成啊?”程涛笑着问。 程大江也反应过来了,“你是他叔,就是你当着他的面抱走他还能说啥?再说这东西还没送他手里呢,还是我说了算。” “哥,你确定不用请示下嫂子?”程涛还是没有动。 程大江不耐烦了,一脚踹过去,“赶紧的要抱赶紧就去抱,不想要就滚蛋。” “要要要,我专门来拿的,当然要。”程涛看程大江恢复了,也就不再耍宝。 他走到西屋南墙,棚下面果然并排摆着好几个广口坛子,都是簇新的。程涛挑顺眼的抱起一坛,走了出来,坛子里面装的不是别的,就是农村常见的纯手工晒成的黄豆酱。 这里面值得一提的是,晒酱的不是他大嫂,而是他哥程大江。 该咋说呢?这是他们家祖辈传下来的一门手艺。既然能成为一门手艺,那他们家晒出的酱就有独特的风味,这一点是经过无数人确定的。 想当初,他们祖上就是拿这门手艺养活全家人的呢。 他爹程青松,十六七岁就李家开始走南闯北,参加军队。就在他爷的耳濡目染下学习,掌握了晒制的精髓,那些年晒酱的手艺都没丢。在部队的时候他给炊事班晒,回到万福公社之后,他就帮着邻里相亲晒。 他家里南墙边之所以有那些咸菜缸,就是因为那些年他们每年都会用晒好的酱酱菜。 他爹走后,他哥程大江继续着事情,一直到现在每年到晒酱的时候,大家都会过来集合。不过他只帮忙晒酱,酱菜一类的却不做了。 程大江帮着晒酱,大家当然不会让他白忙活一场,一般都会送几两黄豆当做谢礼。这加一点那加一点,集合起来晒成酱,他们家都吃不完。 至于做酱菜,劳神费功夫,还不一定合每一个人口味,索性就让他们自己回去摸索。不过程涛以为这不是真正的原因。 他尝过程大江家里的酱菜,完全不合他的口味。 但是,程大江晒出的酱又确确实实是程家酱的味道,这个味道程涛太熟悉了,他奶,也就是程红秋也能晒一手好酱。不过,他奶用程家酱做出的酱咸菜,让他到现在都还念念不忘。 酱是一个酱,酱菜却是两种味道。是不是说明某人的技术没学到位,无奈只能拒绝酱菜业务。话又说回来,他们家兄弟姐妹四个,其他仨好像都继承了晒酱的手艺,好像就他完全没有这个概念。 程涛撇撇嘴,自己这是多不合群啊。 程大江看程涛表情一下暗了下去,不明所以,就多问了一句:“怎么突然想起要酱来了?” 程涛没有隐瞒,该给秦浔和余晋准备什么践行礼,他也是想了好久才想起家里还有个特产可以利用。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程仓里这么多人现在都只认程家酱的味道,足以说明一切。 当然了,直接整坛扔给人家肯定是不成。不过这难不到程涛,后世他可以利用这个酱搭配各种食材做过饭。 不过现在条件有限,想奢侈也奢侈不了。正好家里有前两天捡的蘑菇,还有一条腊肉,简单炒两碗肉酱应该就很像样子了。 倒不是程涛装大款非得给人带点什么才高兴,主要他现在都转正了,谢礼钱还没来得及给余晋呢。要是让明天让人要市里单位报道,他这钱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给人送去了。 余晋可能不在乎,程涛却不愿意一直欠人。他也不准备等余晋报价了,根本也等不来,这本身也不是人卖家该考虑的问题。这两天在车间,程涛已经打听清楚过了。类似这样的情况,有的给的多也有给少的,主要还是看双方的情分。 综合考量,他准备取个中间值。不显生分,也不让对方吃亏。 知道酱是干啥的之后,程大江赶紧表示,“那得给人整好点,要不要我叫你嫂子去给你指导?” 酱肯定是好酱,但是当哥的不怎么相信程涛的手艺。 “不用,不就是炸肉酱,我自己就成,可别让嫂子折腾一趟了。”程涛拒绝,程大江家几乎在程仓里村的最西头,如果不是白天有活没干完,或者是小广场上举办活动,两口子几乎不会过去。 来回走一趟要花不少时间不说,这黑灯瞎火的,凑过去有啥意思? 程涛自然也不想麻烦他们。 不过,他表现的越有自信,当哥哥的心里越没底,“真的不用?” “真的不用了,大哥你快回屋吧,我走了。”程涛赶紧撤了。 他前脚刚走,李盼弟就从堂屋走了出来,她今天感觉有些疲乏,吃过晚饭就躺床上了,听到外面有人说话才起来。“我听见涛子过来了,有事儿?” “过来抱了坛子酱就走了,说是……”程大江把程涛来的目的和拿酱的原因一并说了出来。 李盼弟下意识皱眉,“那几坛子酱不是说好了抽空让相东给小科捎去的吗?我都写信给小科说好了,你让涛子拿走一坛,……” 程大江还不知道这事,而且,“一共五六坛子,干啥都给他捎去?他从小就不爱吃这玩意儿,捎去了恐怕也是搁置。” “这不是他上次来信说他有个领导喜欢这个味道,说是以前在哪吃过吗?我为啥专门把酱缸换成小坛子,不就是方便他走礼吗?”李盼弟解释道。 现在各方面管的都严,逢年过节给领导送个礼就可能惹上大麻烦,不过老家给寄的土特产却没有这些限制,例如这酱就是他们家自己晒的,不花钱自然就没有麻烦。 “不好好上班,净想这些旁门左道。”程大江冷哼一声。 李盼弟一愣,却还是劝和,“你这是什么话,这不是凑巧了吗?正好我们家有这个便宜,刚好又和孩子的前途挂钩。再说那是他领导他领导说出了这话,小科这边又有渠道,他能不去办?” “行了,我也没说不给他捎过去,不过涛子这边也是有正经用途的,拿走就拿走了,你可不能有意见。”程大江瓮声瓮气的说道。 “我什么时候对你兄弟有意见了?我这不是刚一听见觉得惊讶吗?涛子不是外人,又是小科的长辈,可不是得先紧着他。”李盼弟笑着说道。 夫妻俩正说着话,谁也没有注意到大门外面程涛正站在那里。 他是突然想起来,再过不久就是程小墩的三岁生日,按照他们这边的习俗小孩过三岁是要大办的,像以前就得大摆请全村老少吃席,然后请村里最有学问的先生给小孩取大名。 不过现在是新社会了,有些老规矩已经该取缔的都取缔了。不过小孩过三生还是挺重要的,一般到这一天,都会请亲戚和近门子聚聚。 程涛是想说想把这里面最重要的任务,也就是给程小墩取大名的任务交给程大江。他哥现在是他们家辈分最高的人,让他取合情合理。 提前通知他,是想让程大江提前琢磨琢磨。中间拿不定主意,还能找他商量商量,大家一起努力给小墩取个高端大气的名字。要知道这大名要是定下来,他家崽儿可是要顶着过一辈子的。 就是没想到走到大门口就听见了他哥和他嫂子的对话。 程涛没有找到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他们两口子谁都没有针对自己说不好听的话。不过,哪个更偏心自己一听就能听出来。 怎么说这件事情都是因他而起,虽然他不是故意的,还是觉得有些尴尬。但是,现在他又不能把这坛酱还回去,那样只会弄得大家都尴尬。 这样想着,程涛选择转身轻步离开。 没有通电的农村,再加上旁边还有山当的,让整个程仓里显得越发漆黑。走在街道上,从下往上袭来一股荫凉,这既是这个季节的特色,也是因为周围林木茂盛的缘故。 因为刚刚接连有人提到程科这个人,程涛不自觉的在心里念叨着这个名字。 提起程科为什么会成为工农兵大学生,就不得不介绍介绍程仓里的情况。 程仓里村,顾名思义,村里姓程的最多。但同样姓程,中间也是分了支的。一直到现在,这三支依然经纬分明。 首先就是以程相良一家为首的第一支。 他们这一支最大的特点就是分叉很少,每家都人丁兴旺。他们太爷爷那一辈下面五个儿子,五个儿子又各生四五个孩子。到程锦驹这代是第四代,他奶和他娘大概是他们这一支子里最不会生孩子的妇女了,前者生了仨儿子,后者生了俩儿子。 这也是当初程相良为什么能当上大队长的原因。 他们这一门人,关系都很近。 在中国这个大社会里,从古代到现代,宗族血缘都是维系家族关系的最重要因素。谁都希望自己亲人中能出个能人,这样,将来有事才好说话。 选举和表达意愿的时候,他们当然也会更多的会考虑这方面的因素。这时候,当然就是谁家人心齐,谁的优势大了。不过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当头各自飞”,夫妻尚且如此,其他亲缘关系在某些时候就更不可靠了。 程传伟出事之后,全村都选择和程相良家撇清关系,唯恐受到牵连。撇清关系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在选举和表达意愿的时候另选他人,这时候支持和程相良相对立的程相文,是他们经过商量做出的决定。 当然了,这其中也有高月兰平常做派确实不得人心的缘故。纵然是近门子,他们中也有很多人看不惯她的行径,趁着这个机会索性就撕破了脸皮。 不管怎么说吧,现在程仓里的大队长是程相文。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92节 这其中有他们内部矛盾,也有外部的推波助澜,双管齐下就造成了现在的结果,一个确定的不能再随意更改的结果。 这第二支则是以程相文为代表。 他们这一支,各家在传宗接代的过程里出现了巨大偏差。明明是同龄人,这边都当爷爷了,那边可能儿子还没结婚,这样的情况经常出现,同辈年龄逐渐拉大。 因此,他们内部极其松散,没有什么向心力,经常想不到一块。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在村里表决的时候就很吃亏。如果没有一个让他们团结起来的人,他们可能渐渐就会被分流到其他分支里去。 虽然程姓分成三支,其实也不过是从太爷爷那一辈才开始算,再往上数可能都是一家子。大家都姓程,一个村住着,很多时候大家关系其实都不错。不是每家处的都像程相良和程相文两家似的,只有面子情,心里只想对方倒霉,恨不得只要得到机会,就一定要把对方彻底碾压在脚底。 程相文就在这时候回来了,他没有接受部队安排的工作,直接回来了程仓里,成为了程仓里第九生产队的队长。 由他打头,他们这一支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开始在村里崭露头角。 就在前不久,他终于得到机会,成功扳倒程相良,成为了程仓里的大队长。这一次,他们这一支子人终于全都团结起来了,没有在最紧要的关头掉链子。 目前虽然还不知道程相文会不会针对程相良一家做什么,但是只看前面几年程相良对第九生产队的挤压,就知道程相文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至于他到底会怎么做,只能后续再看。 至于这第三支,则是最简单的一支。 简单到现在只剩下程大江和程涛两个人。 人少主要是因为他们这一支男嗣不丰,据说他们家往上数八代全都是单传,最夸张的是程涛爹这一辈,他爷他奶生了八个姑娘,才得了程青松这么一个儿子。 这也是为什么知道程青松要往外跑的时候,老两口会给他灌药,把他和童养媳关进屋里好几天,势必要让他们造出个孩子的最大原因。八代单传,儿子要是死在外面了,他们这支子可就绝根儿了。 幸亏没有,更幸运的是程涛这一代还有了他和他哥俩人,现在他又生了程小墩。 只是,程大江却没有孩子。 是的,程大江没有孩子。程科是他们夫妻在二十年前捡来的,当时因为某种状况,李盼弟受重伤,被大夫判定为不能生育,两口子愁云惨淡。 正巧程科父母双亡,无人照顾,跟在他们身后讨吃的。 这边想要孩子,那边需要父母,他们就组成了一个家庭。 程科比程涛大好几岁,当然是和现在的他比,如果按上辈子的年龄,他俩应该差不多。 十年前,程青松两口子英勇牺牲。大概出于补偿的缘故,上面批下来了一个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点名要叫给程青松的直系亲属。 按理说这个名额理所当然就该是程涛的,当时他的两个姐姐已经嫁人,不可能扔下所有的一切去省城上学。当然就算她们想要,程仓里这边也不会让名额给她俩,虽然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但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这个理念依然影响着很多人。 观念一旦形成是很难改变的,她们姐俩当时也没想过要为自己争取,从始至终她们只想替程涛争取。 不过,程相良一口卡死说程涛年龄太小,一个人去省城去求学照顾不了自己,还给人添麻烦。还说什么下次名额派下来,程涛再去也不晚。 之前也说了,他们这一支子本来就没几个人,再加上当时大家都被这个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给砸蒙了,谁也没想到他们农村也会有这样的机会,也就是说只要能在村里有几分件数,就有可能被推荐。 一时间,心思都活泛起来了,谁还顾得上程涛? 商量着,商量着,这个名额就拐程相辰身上去了。 最后,程大江推开了办公室的大门,指着程相良的鼻子说,这个名额是给他们家的,谁都抢不走,程涛不是不合适?那就让程科去。 程相良有点不愿意,还说什么程科根本就不算是程青松的亲属,又说那孩子普普通通,没几分机灵劲儿,拿到这个名额也是白瞎了。 这一番话彻底刺激到了程大江,他直接举起斧头把大队部屋的办公桌给劈了,吓得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个大激灵。 后面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虽然程相良依然抱着几分侥幸心理,请来了程红春和程红秋,让她们看这样办能不能行。姐妹俩都不是傻的,虽然和程大江不对付,但也不至于把名额推给别人家。 至此,这件事情就确定下来了。 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不过在程涛的记忆中却还是十分清晰。程涛不确定是因为舅爷一直抱有遗憾,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不过如果让他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这件事情,舅爷没有必要眼红,他哥也没有必要觉得愧疚。当时那种情况下,这是最好的选择。退一万步讲,程大江是程青松的亲生儿子,程科又是程大江印到户口本上的儿子,最后由程科得到这个名额也是名正言顺。 只是,谁都没想到,这件事还牵扯出了流言。 程大江对养子太好了,甚至为他争取到了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这要是有亲生儿子不得宠上天?是的,虽然已经明确表示他们没有孩子是李盼弟伤了身体,还是有人把责任往程大江身上推,觉得是他戾气太重。 虽然那时候程涛还小,但也听说他大嫂李盼弟因此大病了一场。 随着时间流逝,流言才渐渐平息。到后来,程小墩的出生却又让流言愈演愈烈。 以前大家私下嘀咕的时候会说,他们家几代单传,他爹却生了俩儿子,占用了儿子的名额,所以程大江才没有孩子。随着程小墩的出生,他们又有了另外一种说法,说什么是因为程大江出身不正,才生不出孩子。 这件事情后,李盼弟再次大病一场。 程涛不确定李盼弟是不是被这些言论影响,他也不知道他大嫂对这些言论认同几分。不过刚刚她提到程科的时候,怎么说呢,好像过分在意了点,程涛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这种感觉。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李盼弟从一开始就把他和程科放在了对立面。 另外,虽然最后是她妥协的,但是她明显并不赞同程大江的话,也能听得出她对程大江不经过自己的同意让人抱走一坛酱的不满。 这是程涛第一次见到李盼弟对他哥低头。以前,不管发生任何事情,到最后妥协的一定会是程大江,他哥虽然不会说软话,但是行为和动作都表现的很明显。 唉—— 如果早知道最后会弄成这样,他就该想个别的办法的。或者他明天过去直接把钱塞给余晋得了,弄那么多事儿干啥呀? 不过,现在后悔也晚了。 程涛抱着一坛子酱回到家。 程传阔和程小墩正在玩“包袱剪子锤”,谁赢了谁就能打对方一下,大的明显让着小的,小的完全没发觉,不管输赢,兴致都特别高。 “叔,你回来了?”程传阔听见门响,抬头看见程涛,这就是要过来帮拿东西。 程涛摆摆手,“你们怎么不去广场上玩,我看那边挺热闹的。” “那我带着小墩过去看看?”程传阔问程涛的意见。 “嗯,去吧。”程涛点头。 程传阔牵着程小墩就要往外走,程小墩却晃悠到程涛身边“爸爸,你抱的啥呀?”别是什么好吃的吧? 程涛蹲下,掀开坛盖给他看。 “好臭啊。”程小东皱皱鼻头。 晒好的大酱,颜色是不怎么好看。不过要说味道刺鼻,程涛是没闻见,可能是小孩子的嗅觉敏感点。再加上他年纪小,没见识,还没法品味美食。 所以,程涛决定不和他计较。 “现在说臭,回头你可别吃。”程涛盖上盖子。 程小墩开始犹豫,这个臭臭的东西会变的好吃? “好了,先去玩吧,记得听你小阔哥的话。”只要提到吃的,那就没完了,程涛直接转移话题。 “知道,窝知道。”程小墩积极响应,听上去不是很有说服力。 程传阔领着程小墩走到小广场。 看到这硬凑出来的兄弟俩,有好事的纷纷调侃。 “三狗子,你真的不准备回家了?你要是不回去,你爹的东西可都留给你后娘肚里的娃了。” “那些破烂玩意儿,我还不稀罕呢。”程传阔不在意的说道,他瞅瞅周围,看什么地方适合程小墩耍。 好事的互相看看,和他们想的不一样,程传阔完全没有恼羞成怒。 不过他们并不放弃,“不是吧,三狗子,你这是下定决心以后都住在涛子家啦?” “怎么,不行?涛子叔都都没说,你们跟着起什么哄?”涛子叔给他吃肉,对他还可好了呢。 “不是,你这……” “小阔哥,我想去那边。”程小墩找到了平常玩的好的小朋友,晃了晃程传阔的手。 程传阔立刻换上笑脸,“好,哥哥带你过去。” 等两人走远了,这群人都没回过神来,刚刚那是三狗子?那个从小混到大那个混不吝? 别说他们,就是旁边听他们说话的大家都不敢相信。 “看来相文说的对,涛子是会教孩子,你看他家小墩整天都白净的,见到我每次都喊大爷。我前天掰给他一块馍馍,他还给我说谢谢呢。这三狗子,今天才来涛子家,就变得不一样了。” “二大爷,哪有你说的那么邪乎?你要说涛子会顾孩子,还不如说是大江叔两口子心细呢,这些天小墩可都是他俩顾着。” “这样说也有道理,大江两口子看着比涛子靠谱。” “但是,连亲爹的话都不听的三狗子到涛子手里,就是能老老实实的,这个你总不能否认?” 这个是事实,大家刚才都看见了,还真没有办法否定。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程相文过来,就看到大家争论的热火朝天。 “还能说什么,这不是三狗子搬到涛子家住了吗?我们刚才看见他了,整个就像是变了个人,瞧着顺眼多了。要说老三这事办的真不地道,自己个的亲儿子不养,推给别人,十里八村说出去都没这个理儿。” “唉!谁说不是呢?我瞅着三狗子也不像是无可救药的,没准儿搬到涛子家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这后娘是这么容易相处的?” “向文啊,你也要注意点。不是大爷泼你冷水,但你看涛子那也不是个正干的主,能和三狗子玩到一块去,也是还没长大。他自己有时无恐,再不济上头还有俩姐撑着,但是以后呢?” “这一个屋檐下住着,上嘴皮搭下嘴皮可就是矛盾,要是闹起来,涛子哪怕受丁点儿伤,可都是问题。要是程老三这胎得了个儿子,媳妇一吹枕边风不提供干粮了,到时候咋办,这可都是没准的事。” “是啊,大队长,你给涛子找这么大个麻烦,回头出事,红春和红秋准得闹到你家去。” 这话一出,周围哄堂大笑。 这姐俩能吵能闹是出了名的,曾经把公社领导折腾够呛,关键是人家还处处占理,你嘴皮子再利就是说不过人家。 村里对程红春和程红秋的嘴皮子有深刻印象,其实是在程青松两口子去世之后。在那之前,大家一直觉得姐妹俩的性格挺软乎的。 程青松立过军功,回村后每个月还都有津贴。再加上他是程仓里的村长,虽然工资不高,可也每个月都有。他媳妇毛凤莲的工作关系落在了公社卫生室,说是护士,其实从上到下都是她一手抓,工资也不算低。 两口子都端着铁饭碗,一家吃住都在村里,委实花不了什么钱。因此,他家俩姑娘,虽然时不时也会下地干活,但是和其他家里姑娘要下地挣工分才能有口吃的情况完全不同,她们轻省多了。 另外,姐妹俩因为还要照顾年幼的弟弟,所以她们的干活经常就是两天仨工分,三天俩工分,根本不够塞牙缝的。但是,当时两姐妹的名声却十分不错,不管什么时候,不管见着谁,都抬着笑脸打招呼。 这样的姑娘当然招人稀罕。 农忙的时候,姐妹俩那眼力劲儿更是绝了。 那时候,村长会给每个人划分区域,就是分到你手里的地方你负全责,包括割麦、捡麦穗儿都是你的活儿。大太阳底下干活,没几个受得了,偷懒耍横的很多,人姐妹俩从来不那样,到地里就是闷头干,一口气干完该干啥干啥去。 因为这个行为,他们在当时被奉为村里年轻一辈的榜样。 十里八村都有来村里问信的,都想给程青松这俩闺女说媒。 不久后,程青松就一声不响的给姐妹俩定了亲。一个定在了公社,对象是个当兵的。另一个则是县城,爹娘都是运输队的。 消息传来的时候,直接把人给砸懵了。 尤其,程红春竟然还要嫁给一个二婚头子,多少人明里暗里说程青松傻,但都没能让他改变主意。事实证明,这姐俩这些年过得确实都不错,起码比他们这些田里刨食的强太多了。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93节 这算是第一次印象变化。 后来,程青松两口子就去世了。所有人都说他们死的光荣,死的伟大,但总有阴沟里的暗虫心思狭隘,喜欢说些有的没的,本以为姐弟仨会老实受着,然后直接被打脸了。 那段时间,这姐俩可是怼遍周围无敌手,一言不合就上怼,直到你承认错误,给她弟赔礼道歉才行。后面,姐妹俩把公社领导折腾到程仓里是她俩的成名战。 那时候,公社领导从脖子到脸全黑,但就是吐不出一个“不”字。 也是从那之后,谁再想动程涛都得掂量掂量,先得看看自己承受住这姐俩那张利嘴不? 当然了,程涛能够好好长大,不单单这个原因,但这是其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它明晃晃告诉暗地里蠢蠢欲动的那些人,别以为爹娘没了,他们就好欺负? 现在大家拿这个调侃程相文,也说明他们依然忌惮姐俩的彪悍。 “你们说啥呢,怎么会?”程相文笑笑,突然扔下一句话,“对了,涛子去公社不是瞎逛,他现在事纺织厂的临时工。” 要说刚开始程涛让他帮忙瞒着,是怕这事黄了。现在都干了个把月了,可就没有这个顾虑了吧?他之前问过程涛,对方只说顺其自然,显然也不在乎大家知不知道。 最近,村里关于程涛不正干的言论太多,如果再放任下去,可能会对他造成不好的影响,程相文琢磨来琢磨去,还是趁着这个机会说了。 程相文这话,让周围安静了几秒钟。 谁? 程涛去纺织厂当临时工了?他有这么大的能耐? 就凭他那个懒散样,能去纺织厂当临时工? “相文,你弄错了吧,还是涛子哄你玩儿呢?现在别说是进厂当正式工难,这当临时工也不简单。再说有这样的机会,工厂直接就把名额摊给厂里工人,谁给外人啊?”立刻就有人表示不相信。 “我哄你们干啥?涛子已经干了一个多月了。不然你们以为他天天一大早往公社跑干啥去呀?活受罪啊?” “不可能,不可能。” 程相文郁闷极了,“这个我还骗你们咋的?涛子来请我开证明的时候,我可亲眼看见了,上面盖着纺织厂的戳呢。再说,我还能帮着涛子骗你们,我为啥啊?” “啊?”大家傻眼了都。 他们背后讨论了这么久,原来程涛人家是去干正事去了? 胖婶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是看向卢蓁蓁,“这肯定是故弄玄虚,你可千万别相信,涛子咋可能找到工作?要我我都看不上他。” “……”卢蓁蓁沉默了下,还是“嗯”了一声。 心里却想着,原来他是去纺织厂当临时工了。这样说来,他们几次在公社遇到,对方确实都是朝纺织厂的方向走了。 “像你们这些小姑娘最容易被这样的消息欺骗,就咱们邻村,有个姑娘听她大妗子说给她介绍的是个工人,想都没想直接就嫁了,嫁过去之后才知道这些都是骗人的。公社这么多人,纺织厂招谁不好,招乡下人进厂。蓁蓁,咱们可不能被被骗。”胖婶振振有词。 “是是是,大姑我最相信你了。”卢蓁蓁立刻附和道,但凡有点犹豫,大姑就得给她上课,她已经受够了。 “你们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程涛回到家,快速把酱炒出来,盛到盆里晾着。等明天早上出发的时候,直接装进糖水罐头瓶,拎着走就成。完事,他就来小广场找人,他崽儿不能总麻烦别人照顾,谁知道离老远就听见这边动静挺大,他有点好奇就转过来看看。 程涛这一出声,直接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 就是他也觉得有点慎得慌,“相文哥,咋啦这是?” 程相文如此这般解释了一遍,程涛松了一口气,“哦,是因为在纺织厂当临时工的事啊,我还以为相文哥你早和大家说了呢。不过更正下,我现在不是临时工了,就在前天我刚转正。” 程涛轻飘飘的扔下一颗炸雷。 “啥?” 大家都怀疑自己的耳朵不好使了,他们刚才听见了啥?程涛说他成为纺织厂正式工了。 “涛子,你可不要为了面子吹牛皮,逞能是不会成真的。”有人觉得程涛在耍他们玩。 程涛觉得他们的表情都挺有意思,“我骗大家干啥,我确实转正了。” “你怎么进纺织厂的?他们现在还招工不?”有人故意问。 “这个我没打听过,我进厂也是偶然。”程涛索性都说了,“之前,我朋友所在的部门需要一名临时工,就直接带我进去了。本来干俩月我就该撤的,没想到那个朋友去一趟市里,应聘上了市百货大楼的工作,人现在要去市里报道。完事,他把自个的编制转给了我,所以我就稀里糊涂的转正了。” “哇!” “你和人非亲非故的,人家无故就把工作转给你了?那可是正式编制啊。” “人就是想白转让给我,我也不能要啊。我请他去万福饭馆吃了顿饭。”程涛满脸肉疼。关于他还得补钱给余晋这些事,程涛并不准备提,人多口杂,没得给自己惹麻烦。 “啊?就完了?”就是程相文都震惊了。 所以,这跟白捡个工作有什么区别? 程涛但笑不语,突然听见孩子的哭声。就算离得远,程涛也能听出这是程小墩的哭声。 小孩子摔倒磕破皮儿,哪里不舒服都要哭,这是他们无法正确完整的表达自己的现在独有的表达方式。但是这次却不一样,程小墩哭的太狠了。 程涛顾不上和谁说啥了,直接奔声音来源处跑去。 他到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妇女和程传阔拉扯。传阔虽然尽力护着程小墩,但崽儿还是被波及到了。 第61章 三更合一 凑着小广场边昏暗的煤油灯, 能看到那妇女的面容,是不认识的人。 程涛对自己的记忆力还算自信,不过程仓里这么多户人家, 再加上近几年新嫁到村里来的媳妇,他也并不是全都认识。不过现在他也顾不上纠结这些,一个箭步冲上前,先把程小墩抱了起来, 然后一把抓住了妇女的胳膊。 妇女的劲儿很大, 她好像特别执着的针对程小墩。 不过一对二,她现在已经没有了胜算。 没有程小墩的掣肘,程传阔也不是吃素的。他可没有程涛那般客气,直接把妇女的胳膊扭到了后面。“你是谁呀?到底想干什么?” 程传阔经常会从涛子叔那把他墩子兄弟领出来玩耍, 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刚刚他和小伙伴们说完话正往回走,就听见小孩子这边似乎起了什么争执, 回头已开可把他吓得不轻,竟然有人敢动他兄弟。 他虽然干架经验丰富, 但是一手护着程小墩,一手对付莽劲儿这么大的妇女, 还是有点力不从心。他刚要喊人,程小墩就被妇女推倒了,他是第一次听到程小墩哭的这么厉害。 程传阔越想越生气。 妇女几次想挣脱都没有挣脱开,“啊啊啊”叫了好几声。 很快程传阔就发现了不对, “哎, 不是, 涛子叔, 这是谁呀?” 程涛瞥了眼被控制住的妇女, 程传阔的疑问证实了他心里的猜想, 而且这人好像有点不对劲儿。 “涛子,孩子没啥事儿吧?”这时候跟着程涛面过来的人,也都赶到了。 程相文第一时间问程小墩情况,正好他身上带着手电筒,立刻打开,方便程涛检查孩子的情况。 程涛把妇女交给程传阔控制,弯腰把程小墩放在地上,想检查检查他到底有没有大碍? 程小墩刚刚确实被吓住了。看他爸要把他放地上,自然不愿意,赶快跟着撵了两步,还伸手搂程涛的脖子。 “乖乖站着,让爸爸看看有没有事儿。”程涛拍了拍程小墩的屁股,温声说道。 “涛子叔,小墩一开始被扯着的时候跌了一跤,很快就爬起来了,后面我都没她碰着。”程传阔汇报情况。 程涛应了一声,继续和程小墩商量,“让我看看?” “好,”程小墩撇嘴。 “真乖!”程涛笑笑,他刚才看到程小墩裤腿上有泥,应该就是刚被扯倒的时候碰到的,被扯倒,一听摔得就不轻。 程仓里的小广场,平常是村里人聚起来说话的地方,同是也是麦场。 所谓麦场,就是打麦子的地方。麦子成熟后,用镰刀把小麦割下来,直接运到这里,铺在地面上,再用石滚和石盘碾几遍,知道麦粒全都脱落。反复几次,把麦秸挑出去,留在地上的就是粮食,把里面的麦壳筛出来,就可以进仓了。 以前,麦子成熟以后,每家都会挑一小块地,把麦苗连根拔起来,用石滚滚过,把地面滚硬,滚扎实,作为麦场。主要碾麦晒麦根本不是一天能完成的工作,如果地多,时间则会拉的更长。如果想凑别人的麦场,很可能会耽搁事。 农忙那段时间,如果人家麦子都收割了,就剩下你家的。容易被偷是一方面,万一遇到坏天气,在麦场里的粮食盖起来就行,你在地里的,可能这一年的收成都得减半。 生产队政策实行之后,尤其是程仓里人口越来越多,本来小片小片的地都被划成了宅基地和自留地,现在程仓里主街道左右都住着人。 桥正对着的这块地,在最后一次被弄成麦场后,就没有再种过粮食,直接成了供社员休憩的广场。不过农忙的时候,就像前段时间,这里还承担着麦场的功能。 所以地面是非常硬的,他家崽儿皮薄肉嫩。 程涛小心卷起他的小裤腿,程小墩膝盖上果然破了皮,还渗出了血丝。 程涛眼神一暗,小崽子受伤了。 “爸爸,窝疼。”程小墩委屈巴巴。 程涛“嗯”了一声,轻轻把他裤腿上的泥土拍掉,然后抱着他就站了起来。然后笑着对周围关心的大家说了句,“没事儿,过会儿回家我给他撒点儿消炎药就成了。” 确定崽子没有事,那他就得开始找事了,这女的谁呀?她对程小墩下手是无意识的行为还是被人指使的? “相文哥,你往传阔那边照照,让大家瞅瞅,那女的好像不是咱们村儿的。” 程相文应了一声,确定程小墩没事,他也松了一口气。 当了大队长,他才知道自己身上的担子有多重,村里有个风吹草动。如果事不大,那就全是他说了算。 当然了,他本身就是大家选出来的,没有大家支持,他也当不成大队长。在处理各种问题的时候,他都会考虑全村大家的心情。要都是他一口说了算,那程仓里不就成了他的一言堂了? 如果事情闹大了,直接责任人也会是他。先不管是谁的责任,他这个大队长肯定要去公社做检讨。不仅仅是麻烦的问题,关键是太丢人了。能当上大队长的,不说在他们公社,起码在各自村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在公社被骂的狗血淋头,自己心里都过不去那个坎儿。 所以,程相文就希望他们大队里所有人都能平平静静过日子,别整那些妖蛾子。 不过,如果因为他这样想,就把他当软柿子捏,那就不对了。他抬高手电筒,照向旁边的程传阔。 就这一会功夫,那女的还不老实,被程传阔扭着胳膊还不断在挣扎。奇怪的是,她一直没有说话,撕扯起来嗯嗯啊啊的,让人听着怪不舒服的。 大家都看向这边,有几个还真觉得她眼熟。 胖婶站在最前面,她完全是被卢蓁蓁硬拽过来的。听到哭声她还啥都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卢蓁蓁撒腿就往这里跑,胖婶能让她落单吗? 必然不能。 “这个是不是邻村的傻姑?”胖婶皱眉。 她其实并不关心程涛和孩子咋样了。现在看向闹事的妇女,想看看是谁家媳妇儿这么不懂事,竟然欺负一个小娃。没想到还真叫她看出来了,可不就是傻姑吗,虽然头发凌乱,身上的衣裳皱皱巴巴,但就是傻姑没错。 “我看着也像。”庆嫂走近仔细观察了下。 卢蓁蓁没听她们说啥,知道程小墩没有大碍,她就松了一口气了。不过看到孩子窝在他爹怀里,委屈到直打哭嗝,她心里有点不得劲儿。小孩儿每次遇到她都笑眯眯的喊“姑姑”,这不是她第一次看见他哭,但却是最揪心的一次。 再看程涛,他脸上已经完全褪去了温和,表情冷淡,微抿薄唇,看上去非常严肃。 他生气了。 程涛确实生气,听到谁提到傻姑,再看大家的表情都说不上不好看,还有点儿面面相觑的感觉。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94节 他不明所以,“那是谁?” 这些年,他舅爷连自己村里的事都没有掰扯清楚,哪里还有时间关心别村的事情?好像邻村是有个叫傻姑的,但那是谁,她爹娘又是谁,程涛脑子里完全没有概念。 “涛子叔,傻姑好像是我们家那谁娘家的妹妹。”程传阔突然说道,语气有点虚。 这件事情虽然和他没有啥关系,他也知道自己是清白的。另外,傻姑作为远近大家都知道的傻姑娘,有些时候没好好看着,就会出问题。真要怪就只能怪他爹娘不负责任,或者是说现在管她那人不负责任。 但是因为傻姑是他后娘的亲妹妹,自己又是第一天搬进涛子叔家。涛子叔和小墩子和傻姑没有啥关系,有关系的从来都只有自己,程传阔不自觉就会认为这是后娘再针对她。 程涛“嗯”了一声,其实刚才把人拉开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现在听到大家对她的称呼,才确定傻姑确实有智力缺陷。 就算有私人恩怨和其他顾虑,程涛依然不会和一个失智的人计较。不过傻姑是傻,她的监护人可不傻,他怎么都得把胸口这口闷气撒出去才行。 “傻姑怎么跑到咱们村来了?听说她爹娘管她管得严,自从去年她自己跑到万福河,差点落水之后,每次出门必有人跟着她。” “以前那是喜兰没回来,两口子身边就这一个闺女,就算脑子不清楚,那也得好好养着,傻姑爹挣的可不少。现在喜兰回来了,刚回来肚子就踹上了娃,老两口心里肯定高兴,这一高兴可不就忽视这个傻姑娘了。” 没有选择的时候,当然得对唯一的闺女千好万好。有选择的时候,可就得掂量着来了。 程涛看了看还在挣扎的傻姑,她的动作不小,也下了狠劲儿,但不管是眼里还是表情上都是懵懂的。 “相文哥,既然她脑袋不清楚,这件事我就不跟她追究,不过她家里人必须道歉。”程涛语气坚定。 “也不是我强人所难,我对她和她的家人表示同情,但是大队长。傻姑情况这么不稳定,他们家里就不该让她跑出来。今天晚上遇见针对的是小墩,得亏传阔就在旁边,我们也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了。这要是平常,小广场上这片就只有孩子,她要来了,咋整?” 程涛绝对没有生气,没有小题大做,他完全是为村里所有的孩子着想。 程涛这一说,凡是家里有孩子的都憋不住了。他们刚才就觉得傻姑会找上程小墩,可能有被人利用的成分,但不管怎么说傻姑都跑出来了,她的脑袋不清楚,这要是万一临时转弯针对其他小孩,咋办? “嗯,这件事交给我,我先把程老三家里的叫来问问。回头再和邻村大队长反应反应情况,你放心吧,咱村孩子这伤不会白受。” 程涛“唔”了一声。 程相文让人去程老三家喊人,傻姑是他后媳妇亲妹妹,他们怎么也避不过去。 程涛本来想带程小墩回家的,程小墩却挣扎着想下地。 “腿不疼了,想干啥去?”程涛说着,还是把他放在地上。 程小墩跑到刚才磕倒的地方这摸摸那寻寻,似乎在找啥东西。程涛以为是他平常的玩具,沙包、石子一位的,最后却看到自家崽捏着一块土坷垃过来了。 仔细看看才看出那可能是一块糖,只是掉在地上滚满了泥。 “爸爸,她坏,她抢窝糖。”程小墩小声控诉,“蓁蓁姑姑给我哒。” 程涛失笑,他想他大概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为了省电,把傻姑用绳子绑上之后,程相文就把手电筒熄灭了。现在四周不说漆黑一片,但离得远点啥都看不清了。 不过,程涛刚看到卢蓁蓁跟着过来了。他哑然失笑,按照那姑娘的性格,要是知道是这个原因肯定感觉十分懊恼。 不过没必要,他并不会因此埋怨她,觉得是因为她程小墩才有了这次经历。没有人能预知未来,有错的永远是犯错的人,而非充满善意的人。 “要是下次再有人抢你的糖,你就把糖给他,然后回家把事情告诉爸爸和哥哥,好不好?要是你那样做的话,这次你就不会受伤了。” “那,那窝还想拿给爸爸尝尝呢。”程小墩从裤兜掏出一把糖递给程涛,嘴里还评价着:“好吃,这个!” 程涛:“……” “或者,”程涛尝试着和自家崽儿讲道理,“当别人和你抢的时候,你可以拿一个给她?” “那他要是还要呢?”程小墩真诚发问。 “呃。” “都给他,窝就都不剩了。”只要一想到有这个可能,程小墩就悲伤的不行,“蓁蓁姑姑给窝的。” “那咱就不给了。回头咱好好吃饭,长个子长力气,谁都打不过你,就没人敢和你抢东西了。” “好。”程小墩对吃喝充满自信,回答强而有力。 程涛觉得自己说错话了,他这段时间坚持给他家崽子控制口粮,好像并没有什么成效,而且他家崽儿的胃口还更好了。 他这正感慨着呢,旁边突然多出一个人。 “蓁——”程小墩最先反应过来。 卢蓁蓁竖起食指“嘘”了一声。 程小墩配合着压低声音,“——蓁姑姑。” 看俩人跟做贼一样,程涛失笑,其他人都在讨论傻姑呢,谁管他们这边? 现在确实没人注意他们。 胖婶以前最喜欢凑这种热闹,那时候她总是妙语连珠,小故事一个接一个往外冒。今天她有些沉默,还因为站在大家对立面而有些憋屈。 有人说傻姑这样的最好关在家里,别出门。 胖婶:“傻姑又不是一两岁,人家在他们村晃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出事啊,你说不让人出门就不让人出门。” 有人说傻姑可能是被她姐指使着针对程涛的时候。 胖婶:“这话可不能乱说,再说喜兰为啥这样干?如果我是她,现在好不容易把继子撵出去了,高兴还来不得呢,何必再来横叉一杠子。” 总之是别人说一句,胖婶儿说三句,到最后弄得和她说话的人火冒三丈。 “胖婶,我招你还是惹你了,你今天这么针对我?” 胖婶一愣,“没有啊,咱们这不是说事的吗?你有你的看法,我有我的看法多正常。” “那照你这么说,发生这事纯属是涛子倒霉喽?我咋觉得你最近不待见涛子啊,他得罪你了?” 可不就是得罪我了?不过侄女看上人这一点,打死胖婶都不能说。 “哈哈,”胖婶尴尬笑笑,“没有,没有,你们说,你们说我不插话总行了吧。” 一群妇女才放过她,转头继续分析这里面到底有啥隐情? 这是属于她们的欢乐时刻,村里好不容易发生点新鲜事,她们正好赶上热乎的,当然要好好参与参与,说着说着跑偏那也正常,只要高兴就行呗。 像刚刚胖婶的那种行为是她们最不喜欢的,我一说你就怼,一说你就怼,换个脾气爆的都得打起来。大家喜欢的聊天是,我说一句你附和,再说一句你再附和,最后你满足我也高兴。 胖婶看她们说的热火朝天,嘴巴有点儿痒,以往她可是里面最积极的人,现在却因为侄女不得不含泪退出。想想,她都觉得自己对侄女可太好了。 转头想和侄女抒发抒发自己的感情,却摸了个空。 人,不见了! 胖婶第一时间看向程涛在的地方。那个蹲在程涛爷俩前面的妮子,就是她侄女吧? 是吧?? 胖婶用前所未有的速度挤出人群,正想一个箭步奔赴现场,又突然停下。 她怕自己表现太急切,让别人发现端倪,要是给侄女带来麻烦就不好了。有些事情你坦坦荡荡,大家还不觉得有什么,你越是遮掩,别人想得越多。侄女光明正大杵在那里,如果她跟抓奸一样,那不是昭告大家,自己觉得他俩有事儿吗? 这样想着,胖婶稳住心神,一步一步走过去。 走近了,就听见卢蓁蓁和程涛有说有笑的,胖婶心里那个郁闷啊,恨不得直接把卢蓁蓁扯走。她咬咬牙,露出一个“核善”的微笑,“蓁蓁啊,天不早了,你是不是该跟大姑回家去了?” 卢蓁蓁顿了一下,接着站起来走到胖婶身边,解释:“我把我爸寄来的奶片给小墩抓了一把,那人是为了和他抢奶片才动手的,所以我过来问问情况。” “啥?”胖婶声音有些大。 比起傻姑是想抢奶片才和程小墩撕扯,她更震惊的是侄女竟然轻飘飘的说她把奶片给程小墩“抓了一把”。那一罐子奶片,通共就没几把,不仅死贵还难寻,就是她兄弟都得请蒙省那边的同学定期给寄。 在其他事上,侄女都挺好说话,有个什么东西也愿意在家里发散发散。胖婶不敢说儿子儿媳妇,孙子孙女占了多大的便宜,但是因为卢蓁蓁的到来,他们确实吃了不少好东西。 不过这罐子奶片,卢蓁蓁从来没往外散过,竟然抓了一把给程小墩。 “我是说这件事情是因我而起,我想看看最后怎么解决再回去。大姑,你要是急着回家,就不用管我。”卢蓁蓁真诚的给出建议。 虽然程涛不怪她,她也不会把事情的责任全都揽在自己身上,他们都不是那种出了事就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的人。不过,她也确实关心这件事情最后到底会怎么解决? “你……”胖婶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的警告她,“你这个败坏妮子,那可是好东西,你爸妈费了多少劲儿,走了多少关系才给你续上?你竟然拿去散人?还有啊,别把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再说这不是没事儿嘛。” 卢蓁蓁没吭声。 胖婶打她的胳膊,“我说的你都听到了没有?” “听到啦!”卢蓁蓁搭话。 看着姑侄俩当着他的面开小会,程涛哭笑不得。 因为就在刚刚李顺提来了几个煤油灯,现在附近亮堂了许多。程涛能清楚的看到卢蓁蓁脸上无奈,想到刚刚她趁着暗偷偷摸摸跑过来的情况,程涛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他的声音似乎是一个信号,直接导致姑侄俩噤声。 察觉到俩人都朝自己看来,程涛也不装模作样,“胖婶,你放心,我没怪罪蓁蓁,小墩也不会。相反我还要谢谢她,谢谢她对小墩的照顾和爱护。” “啊,哦,没事儿。”胖婶语气冷淡,故作大方。 “这话你刚说了一遍了。”卢蓁蓁小声嘟哝。 “这不是胖婶刚才没听着,我再说一遍,好让她放心。”程涛好脾气的解释。 “哦。” 短短两句对话让胖婶的雷达支棱了起来,她看看程涛又瞧瞧侄女,总感觉不对劲儿。 正当她想拉着侄女离开的时候,广场来了几个人,打头的正是何喜兰,她是小跑着过来的。“傻姑,傻姑在哪呢?” 何喜兰现在还怀着孕,别管大家心里怎么想这个人,都不会当面为难她,再说这事儿也不归他们管,程相文和苦主都在里边儿等着呢。 大家自觉让开一条道,让何喜兰进去。 她进去之后什么都没管,首先就是找傻姑,看到自己妹妹被绑住坐在一旁的石凳上,何喜兰差点没晕过去。 “你们这是做什么?傻姑她脑袋有毛病,根本不懂自己做了啥事儿。如果冒犯了你们谁,等我给你们赔礼道歉,我们家绝没有二话,但你们不能这样对待她,她虽然傻但她是个人,也知道疼。” 何喜兰情绪非常激动,一口气没上来还差点昏厥过去。如果不是后面跟上来的她儿子扶住了的话,后果还真不堪设想。 “哎呀,喜兰,这不是什么大事儿,你可千万别着急,要是动了胎气,上了肚里的孩子可咋整?”程老三气喘吁吁,他一到小广场就看到差点昏过去的媳妇儿,心都跳到了嗓子眼,语气非常着急。 何喜兰恢复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缓过劲儿来,不过只要一看到被绑住的傻姑,她就开始默默流泪。“再说事情之前,能不能先把我妹妹身上的绳子解开,看她这样我难受。” 程老三心疼媳妇儿也心疼孩子,他转头问程相文,“大队长,能不能先把绳子给解开?” 程相文没说话,周围其他人也没吭声,主要他们刚刚都看见了傻姑的狠劲儿,最后好几个人按着才把她绑了起来。这要是松开,万一她再耍狠劲儿咋办?伤了谁都不好。 意识到大家并不想给傻姑解开绳子,何喜兰更伤心了,“行行,那也行。大队长,我们赶紧说事儿吧,说完还请你允许我们把我妹妹领家走。” 何喜兰说完,似乎是体力不支,坐在了傻姑旁边的石凳上。 旁边传来一声冷哼,虽然只有一个字,但其中蕴含的语气却充满了不屑和讽刺。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95节 不用想也知道是程传阔。 程老三本来就有些恼了,他媳妇儿肚里还怀着孩子呢,那可是他儿子,这要是有个万一,谁能负得了责,谁能负得了责任? 不就是解开个绳子,他们村这么多人都在这了吧,还能控制不住一个女的?偏偏他们就是不答应解绳子。 这一声冷哼,如是别人那兴许是没事儿。但是是程传阔,那可就捅了大篓子了,他程老三羞成怒,抬脚就朝他踢了过去。 傻姑的力气大,绑上绳子之后还不断挣扎。 程相文就专门安排了李顺和程传阔在旁边看着她,一是防止她挣脱绳子。二就是怕她挣扎的太狠,伤到自己。如果傻姑不傻,当然是没有这个待遇,不过她心智不全,不管是谁,对待这样的人都会有几分同情心。 也正是因为程传阔站的近,程老三才能抬脚就踹。 如果程传阔有准备,别说是他爹,就是比他爹再强壮个几分的也踢不着他。主要是他根本没想到程老三会突然动手,从小到大,对方几乎没有动过他。 也就是这一犹豫,让程老三踢了个瓷实。 程传阔一下子没站住,直接生倒在了地上。旁边的李顺伸手要去扶,都没赶上趟! 这算是一个意外,谁都没想到程老三会突然发飙,而他这一脚踢的确实不轻,周围都听见响了。一时之间,大家都忘了反应。 程涛也是愣了一下,看程传阔没有立刻站起来,他把程小墩往卢蓁蓁身边一放,赶紧过去看情况,“传阔?” 程传阔还清醒着,他脸上甚至没有什么痛苦,还在笑,嘴里说出的话却挺吓人的,“涛子叔,我腿好像折了。” 程涛以为他在开玩笑,只是用“腿折”来形容他现在的疼,但是程传阔一直不敢动,他意识到不对,“真的?” 程传阔倒吸一口凉气,“好像是。” 程涛喊李顺,“去喊罗大叔,传阔的腿不能动了。” 大家都围上来看情况,听到程涛这么说都吓了一跳。谁家爹能这么狠,踢自己儿子恨不得把他腿踢折,刚刚程老三到底下了多狠的劲儿啊。 一时间,大家看程老三以及他一家子的眼神都不对了。 程老三也没想到会造成这个结果,他凑到最前边,看着躺地上的程传阔,讷讷不知道说啥。 “行了,想表现父子情深过会再说,现在你先让开,你站在那挡路。”程涛皱眉说道。 “啊?我不……”程老三想说我才是他爹,但这句话到底没说出来,只能闷头退到旁边。他真不是故意的,他也没想到会造成现在这样的后果,谁让程传阔一直激恼他。 罗大叔很快就过来了。他是村里的赤脚大夫,已经年过七旬,如果不是受太严重的伤,程仓里社员很少到公社医务室去。主要是这里便宜,还有效果。 作为一个赤脚大夫,罗大叔几乎是全能的。别管是是啥病,不管是成人还是小孩,头疼还是妇科,他似乎都能治,反正吃过他开的药,大家总能好。像程小墩之前身体不好,三天两头生病,都是罗大叔给开方子。因为孩子不好好喝汤药,他还给制成了药丸,可以说很贴心了。 罗大叔住的离程仓里主街比较远,住在羊圈那边,很少来村里凑热闹。这次之所以来这么快,是因为李顺嫌弃他老人家走的慢,直接给背来的。 “六爷,你过来看看他的腿,生怕出差错,我没敢动他。”程涛说明情况。 罗大叔点头,他蹲过去捏捏程传阔的腿,刚刚还咬牙忍住能笑得出来的程传阔恶嚎了一嗓子。 “疼就好,要是不疼你就该哭了。”罗大叔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 在程仓里,从程涛这一辈来算,所有小孩几乎都是他看着长大的,这个调皮那个老实,一碗药就能试的出来。看着长大的小辈受伤,他老人家心里也不好受,现在确定不是啥大问题,他当然也狠狠松了一口气。 不过,“摸着是伤到了骨头,幸亏没断也没折,一会儿我给你缠上俩板,好好养仨月,就不会落下病根儿。” 闻言,程涛松了一口气,看罗大叔轻描淡写就知道不是大问题。 “还要缠上俩板儿?那样我不就没法走路,没法上山了吗?”程传阔有点不乐意。 “还想上山呢?你再不老实,这辈子都得吃苦头。我和你说,这要是再严重点儿,你这腿就折了,别说仨月,你养上一年都不定能养好。不过你摔的地儿也太巧了,怎么刚好摔到这儿了?” 罗大叔后知后觉,才发现他周围围了很多人,“咋?三狗子出息了,当着你爹的面儿还敢和人打架?” “我没有,六爷你可不能冤枉我。”程传阔否认,不过他没说太多,继续讨价还价,“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我不想上板。”腿上绑俩棍,难看死了,最重要的是还影响他发挥。 “六爷,不听他的,直接给他上板吧。”程涛直接决定,他看向程传阔,“这仨月你老老实实在家待着,什么时候六爷说你养好了,什么时候再说其他的。你还年轻,要是折腾出来病根,怎么办?” 程涛说完后,程传阔就没有再反对了。 周围人啧啧称奇,虽然大家都说三狗子听程涛的,亲眼见到还是觉得惊奇。 程涛不管他们怎么反应,找了俩人把程传阔送回家,让罗大叔帮着给他包扎,自己则转头看向何喜兰。 “刚刚你说让苦主来找你,我就是。”程涛说,“知道为什么不给你妹妹解开绳子不?因为她差点伤了我儿子。” “啊?怎么会?”何喜兰不可置信。 “你说吧,现在咋办?”程涛质问。 一直以来,程涛都算挺好说话的,这是他第一次在村里显露本性。 “不是,涛子,你……”程老三也想说两句。 “你是不是想说我不该和一个傻子计较?我本来也没想计较,但是你们不愿意啊,上来整这么一出给我看,不就是因为我给你们脸了吗?” “涛子!”程老三惊怒。 “不是,涛子兄弟你误会了。”何喜兰赶紧站起来解释,“我妹妹她心智不全,如果真是她伤了孩子,我们愿意赔礼道歉。” “行啊!赔吧,我接着呢。”程涛垂眸,笑出了声。 “我替我妈……”李攀图站前一步。 “你谁,我和你说话了?你是我们程仓里的人吗?你就代替。” 程涛一连三问,让李攀图的脸色逐渐变黑。 何喜兰也只能勉强笑着。 场面进入白热化。 这时候,傻姑突然对着何喜兰喊了一句,“你不是姐姐!” 第62章 三更合一 “你不是姐姐!” 程涛心头一动, 他抬眼看像面前的母子俩,两人似乎也没想到傻姑会突然来这么一句,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转眼再看仍然被绑住的傻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没在挣扎了,老实的坐在那里,双手还很有规矩的放在膝盖上。不过表情依然泛着傻气, 眼神也不怎么灵动, 这些表现都让她说的话变得不怎么可信。 “傻姑,别乱说话,否则回家打手心哦。”何喜兰很快就反应过来,她转头看向傻姑, 温柔说道。 傻姑没反应。 何喜兰歉意的看向大家,“傻姑的脑子不好使, 别说我,就是我爹娘, 她有时候都认不全乎,时不时的就冒出一两句叫人听不懂的话, 可真是愁死人了。大家都别当真。” 说完她抬头看向程涛,“涛子兄弟,我为傻姑给你们家孩子造成的麻烦,感到抱歉, 实在对不起。” 说完, 何喜兰往旁边挪了一步, 扎扎实实给程涛鞠了一躬。“你放心, 回家之后我们会对她严加管教, 我保证像今天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发生第二次。” 说实话, 何喜兰现在的这番表现和态度,堪称完美,就是一个替不懂事的妹妹收拾残局的完美姐姐形象。 程涛看了眼她微曲的膝盖,“其实你不用解释的这么清楚,我们大家也没当真。” “啊?”何喜兰浅笑着表达自己的疑问。 “你反复强调了这么多遍她是一个智商底下的傻子,我们要是再相信她说的话,不也成傻子了。”程涛笑着说道。 何喜兰轻笑,“我只是单纯想让大家知道我家小妹的情况,如果她做出一些惹大家不开心的事情,想让大家知道她不是故意的。” “你当然得是这个目的,不然你个当姐姐的,还能是看不上自家妹子不成?”程涛点头附和。 何喜兰一时没接话。 “涛子,这不是也赔了,事情是不是就算解决了?你嫂子肚里还有孩子呢,可不能陪你们一直在这耗着。”程老三开始嘟囔。 程涛觉得程老三魔怔了,但句话两句都得强调肚里还有孩子呢,他就这么想要孩子?家里有矿还是有皇位? 程涛不稀的理他,转眼看向李攀图,“刚才我激动了点儿,对不住了,大侄儿。” 李攀图看着程涛伸过来的手,没有握上去的打算。他能感受到眼前这人对他们一家没有半分善意,他觉得他的笑很吓人。 “小图,涛子叔和你说话呢,赶紧回答。”何喜兰在旁边提醒,“涛子兄弟,你太客气了,事情关乎孩子的安全,做爹娘的都会控制不住,正常的。” “嗯,嫂子你能理解太好了。”程涛依然伸着手。 李攀图终是握上了程涛伸过来的手,冷淡的说了句:“没事儿。” 程涛感受着他指腹处的茧子,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声。 他们要带着傻姑离开,何喜兰本来想解开的傻姑身上的绳子被李攀图制止了。“小姨现在情绪不稳定,解开绳子后她发飙怎么办?” “可,可是这是你小姨又不是畜生,拿绳子捆着她算怎么回事儿?” “那也得等姥爷和姥娘过来之后,再解绳子。我怕我和三叔控制不住她,再伤了你。”李攀图很强硬。 程老三在旁边附和,“是啊,喜兰,咱们现在做啥事儿都得为肚里的孩子着想,其他的等大爷大娘来了再说。” 何喜兰勉强答应了。 程涛离得近,自然听到了他们一家三口的对话。说的冠冕堂皇,其实还不是害怕,刚才过来的时候一个个义正言辞的,事情真到跟前还是怂了。 或者应该说是心虚了? 仨人领着绑着绳子的傻姑离开,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喜兰,怎么不给你妹子把绳子解开?刚刚不是哭着闹着怕她疼,你看看傻姑手腕上都硌出红印子来了。” “啊?”何喜兰脚步停顿了一下。 “这不是大队长和涛子都说傻姑的情绪还不稳定,怕她伤了喜兰吗?等回到家,回到家,立刻就把绳子给她解开。”程老三解释。 “哭哭啼啼说要解绳子的是她,现在害怕的也是她,真不知道这一家子啥意思。别人管不住,当姐姐的也不成,以后家里要是就剩她们姐俩,难道还打算捆傻姑一辈子?”到哪儿,都有这种替人家做一辈子规划的。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这爹娘对儿女和姐姐对妹妹的感情能一样?爹娘这一生都是为了儿女,姐姐自己可还有一家人呢。你没听刚刚傻姑都说这不是她亲姐姐,恐怕平常感情也一般。” 刚才听到那些话,何喜兰没有任何感觉,听到这几句话,她轻轻皱眉,下意识加快了脚步,她想赶快离开这。 这时候就要说妇女们聊天的第二个特点,那就是大胆。她们很乐意起哄,看到当事人因为自己的话受到影响,她们情绪越发高涨。 说完了何喜兰,她们把矛头直指程老三。 “你看程老三在他媳妇儿跟前跟个鹌鹑一样,大气都不敢喘,被管的死死的。看他鞍前马后忙着忙那,这可比以前忙多了。” “可不是忙多了,刚刚才把三狗子教训了一顿。罗大叔说要直接上板,可见伤的不轻。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我今天算是见识的。” “这些老娘们儿真是一个比一个碎嘴子,喜兰,你可不要把这些话放在心上。”程老三听那些妇女说话,听的牙疼。但就算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不忘安慰何喜兰。 “我知道,你这么做都是为了我,我心里都记着呢。”何喜兰温声说道。而在程老三看不见的地方,她眼里几乎没有什么温度。 这种时候,李攀图向来是沉默的。想到刚刚在广场上,他被程涛怼的哑口无言,那种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脸上的屈辱感,让他恨不得现在就去教训程涛一顿,但是不能。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96节 不过这个仇他记下了。 “对了,三哥不知道你身上带没带钱,要是带了,现在就跟我回家一趟,把六爷的医药费给结了。要是没带你回家把钱拿了再过来一趟。”就在她们即将走出小广场的时候,程涛开口了。 不仅如此,他还稍稍抬高了声音,势必让小广场上的每个人都听见他的声音。 程老三觉得莫名其妙,“你啥意思?” “我啥意思你不知道啊?你把传阔伤成那样,不会想拍拍屁股就走人吧?”程涛温声说道,“六爷的草药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老人家搁山上采来的。再加上这么晚还要劳烦人家老人走一趟,三哥你没有点儿表示能行?” 程老三刚想松口答应下来,就听见何喜兰的干呕声。 “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碍事,大概是刚刚过来的着急了,所以有些反胃,回家歇段时间就能歇回来了。”何喜兰温声说道,不过微蹙的眉头还是昭示着她的情况和她说的不大一样,看起来不容乐观。 “等回头我再去公社给你买些补品,你得好好补补。之前那些年身子骨伤的很了,不好好补补可不行。” “我都听你的。” 两人离得远,又刻意放轻了声音,所以这边都没听到他俩在嘀咕啥,只以为他们是在商量。 “这么个事儿还需要商量,程老三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事儿不管咋看,程老三都必须负全责。 “涛子,不瞒你说,我手里没有几个钱。现在传阔住在你家,要是想给他治你就掏钱,不想给他治就回去,赶紧让罗大叔回去吧。”程老三说完这句话后赶紧走了,似乎是怕后面有人追他。 这话可把广场上的人雷住了。 程老三这是完全把儿子丢给涛子了啊,他们村里就算是再混账的混混都没干过这种事,程老三这不会是被他后媳妇儿和继子下了降头了吧?他咋这么大的脸,能理直气壮的和涛子说出这些话。 人不要脸,可真是无敌了! “涛子,你放心,事情我会好好和程老三交涉。当初给他出主意的是我,不管怎么样,都不会让你吃大亏。”程相文也觉得不像话,他刚才是想说一定不让涛子吃亏的,想想又开了口,现在看起来,程涛已经吃亏了。 “这不管从哪个方面算程老三都摘不出去。按伦理,他是程传阔的爹,儿子生病老爹出钱,天经地义。按照因果,传阔受这么重的伤全拜他所赐,他就该出医药费。”程相文又强调了几句。 “嗯。不过在那之前,相文哥,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程涛突然说道。 程相文不明所以,不过还是领着程涛走远了些。 程涛把自己的想法和程相文说一遍。 要说他之前只是猜测,那么他现在至少有七成把握。他之前也纠结要不要再确定下,再把这件事情告诉程相文,现在却是不想再拖下去了。他怕万一,万一他们针对程仓里做了什么该咋办?还是得有点儿提防才行。 程相文是军人出身,对这种事情的嗅觉比常人好太多,只要把疑虑告诉他,依照他现在大队长的身份,应该很快就能布置好。 听到程涛的猜测,程相文大惊失色,反应过来就是不可置信。 “不是,涛子,就凭傻姑的一句话,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 傻姑那句话听起来是匪夷所思。但是对方是傻姑啊,她的智商都顶不上几岁的孩子,整天糊里糊涂的,她说的话能有几分可信度? “不全是因为这件事,”程涛沉吟片刻,“我刚刚和李攀图握手的时候,发现他的大拇指指和食指指腹处都有很厚的茧子。” 其他的,程涛没有明说,但是程相文听懂了,多年军旅生涯让他对这两处长茧子的原因再清楚不过。 “相文哥,我确是只是个猜测,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要是什么都不发生那当然好,要是发生了,势必会给集体和个人造成重大损失。不管怎么样,我都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咱们程仓里。”程涛微抿薄唇。 “你应该还记得我爹娘是怎么走的吧?他们用生命守护了程仓里集体财产和人生命安全。作为他们的儿子,我自当有义务继承他们的神圣责任,我也想为这片土地做些事。”程涛说完,适当低下头,似乎是在怀念那些已经逝去的人和逝去的生命。 程相文作为大队长,听到有人说这些自然不能当成啥都没听见,不过他也没想大张旗鼓的去办。 他心里正在合计,要不然从大队挑几个机灵的小辈儿去跟进这事儿,要是真的有所发现,那自然是一网打尽。要是一直都没有发现,就当涛子多想了,反正事情只有几个人知道,最后解释权在他这里。 这还没琢磨出来个具体的实施办法,程涛后面这段话就说出来了。 这要是其他人在自己跟前表态度,程相文点点头,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就让他回去了。但这是程涛,他是程青松和毛凤莲的儿子。 每一次提起这两个人,程相文,或者说整个程仓里以及在那次事故中获救的人,恐怕都有一种想法,那就是人不是生来就能生活在和平的、没有战争的环境中的,你所谓的平静生活,是因为总有人在为你们负重前行。 当时那件事情中,就是程青松两口子扛下了所有。那么现在类似的事情可能再次发生,而这次发现端倪的是他们两个的儿子。所以,就纵他一次又怎样? 反正凡事留个心眼儿,可能没有多少好处,但绝对不会有坏处。 “行,这件事情我知道了,一会儿我就喊人到大队部开会。” 程涛点点头,他没有问程相文到底要怎么做,在这些事情上,他是个门外汉,程相文以及经历过类似事情的老一辈来说,可以说是经验丰富。他们自当知道在可能出现这种事情的情况下应该怎么做。 “你过去旁听旁听?” 程涛摇摇头,“我不是大队部的人,过去显得刻意。要是相文哥你信得过我,回头就让传杰或者李顺给我传个话儿,也让他们多来家里和传阔聊聊。之前我让传阔跟了李攀图的一段时间,虽然没搞明白他到底在做什么,但是对他日常的行动路线还算了解。” “嗯?”程相文顿住,“涛子,你这是从以前就看出什么来了。” 程涛摇摇头,难道他还能说?他去后山挖赃款的时候,回来的时候举起棍子夯了一个人,寻遍整个程仓里都没有找着人,只能往外人身上考虑。 主要这事太新奇,他那一闷棍打的不轻,就算没有伤着根本那也得痛好几天,村里愣是没有丁点儿风声传出来。他甚至还去罗大叔那里打听了,根本没人去拿跌打损伤的药。这时候,他就听传阔说他这个新弟兄整天不着家。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何喜兰原先嫁到了外地,死了丈夫之后,没法生活才领着儿子回到的万福公社。何喜兰对这里肯定不陌生,当然如果她真的是何喜兰的话,但是对李攀图来说,这可是异地他乡。 出来乍到,不说战战兢兢那也得老实两天。这就好比是去亲戚家里做客,不管怎么样都得先老实的,等摸清情况再说其他的。 更不用说李攀图在程老三家里的身份太尴尬了,说是亲戚也是亲戚,但除了何喜兰,他和家里其他人都不沾边儿。这样的情况下,他就开始上山下河,夜不归宿。不是程涛多想,李攀图表现得实在不像是一个跟着母亲嫁进新家的儿子? 当然也不排除这个人特别,人就是喜欢这么干,那你有啥办法?但是李攀图是嘛? 他不是。 虽然仅见过几面,甚至前几面连招呼都没打过,但是程涛就是敢这么确定。 李攀图真实情况下应该是一个极其自负的人,当然他的自负和程锦驹还有几分区别。后者因为是作者的亲儿子,就算他把脾气挂在了脸上,其他很多纸片人还是会选择视而不见。他要和程仓里其他人表现得都不相同,因为所有人都是他的对照组。 李攀图就不能这样做,他的工作要求他必须低调,只有这样他才能保住性命,完成任务。但是很显然他的修炼还不到家,不知道是年龄太小的缘故,还是在这种家长里短的环境里待的时间长了,让他觉得自己高高在上。 在和人说话的时候,他的眉眼会下意识上挑,这是种俯视人的视线,李攀图他从心里看不起他周围的这些人。另外当他被怼、被诋毁的时候,他眉宇间的怒气并不是恼羞成怒,而是“就凭你也敢这么说我”的愤怒。 相反,何喜兰在这些方面做的就非常好,被人抢白、被人直接怼,她当然也会不高兴,但她会利用自己的优势来掩盖这些,比如流泪,比如微笑,每当这时候总会有人站出来帮助她,她就会趁着这会时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以这么说,她是一个很擅长操纵人心的女人。 程涛是不觉得农村一对普通的夫妻能养出这样的女儿,可能是她嫁出去这些年接触了其他东西,也可能被专门培训过,甚至就像傻姑所说的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她姐姐。 每一种都有可能。 但是为什么? 程仓里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村子,或许在几十年后这里是会被开发,但是现在说什么都太早了。而且,如果是想在这方面取得先机,也不是他俩这个做法呀。 哎,等等,程涛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记得他和奶奶回到程仓里的时候,这里并没有全都被开发,村里的人还都安安稳稳生活在这里,不过每家每户都盖起了二层小洋楼,整个村子看起来富庶又整齐。 那个被开发的地方好像是他家,以及后山那边? “涛子,涛子?” “啊,”程涛回过神来。 “怎么说着话,说着话就走神儿了,想什么呢?”程相文觉得好笑,刚才说的康慨激昂,把他都说的有些感动了,结果这小子自个发呆去了。 到底还是年轻啊,说一出,想一出,干一出都不带重样的。 程涛摇头,“我是觉得咱们村儿在几十年后肯定不得了,说不定家家都能住上二层小洋楼。” “说啥呢?”程相文一把扯住程涛,“这话当着我的面儿说说得了,在其他人跟前可千万别说。知道你根正苗红谁也动不了你,但也别太给自己找麻烦。” 现在住二层小洋楼的都去哪儿了,蒙省农场、大荒农场,就算是下放到他们村里来的,现在都还在羊圈旁边住着呢。 “嘿嘿。”程涛笑,“社会变化很快的,也没准儿过几年政策风向就改变了。” 程相文看着程涛,没有言语。他现在终于能理解程大江在面对程涛的时候总会在动手不动手之间反复横跳了,有时候程涛行为做派就是叫人觉得手痒痒。 心里这么想,眼睛却不自觉弯了起来。如果有这样一个兄弟,也是挺好玩的吧?他看程大江就乐在其中。 想到这里,程相文的眼神变得幽深,如果他的兄弟现在还活着,大概他也会这样,但是现在他是永远都感受不到了。 所以他怎么可能会原谅程相良一家? “相文哥,这些事情你就看着办吧,我先回去看看传阔的情况。”事情有人跟进,那他可以就放心了。 “行,去吧。” 程涛往回走,抬头就看到正抱着程小墩的卢蓁蓁,凑在卢蓁蓁身边那个人,如果他没看错的话,是程锦驹吧? 程涛走到卢蓁蓁身边,伸手把小墩接过来。“蓁蓁,把墩子给我。” 他语气熟稔,与其说是感谢人家替他照顾孩子。更像是丈夫和妻子说话,语气非常平和自然,还带着难以察觉的亲近。 卢蓁蓁这才注意到程涛回来了,她把程小墩往他那送送,崽子却不愿意离开。 “爸爸,姑姑香香的!”言下之意是他还没闻够。 程涛把他锁在卢蓁蓁脖子上的胳膊掰开,提留着胳膊肘把他抱进自己怀里,“也不想想自己现在的吨位,再压到了你蓁蓁姑姑,以后你可就吃不上好吃的了。” 手指擦过卢蓁蓁的脖颈,似乎有一股电流在城头的指尖流转,让两人心尖儿上都麻酥酥的。 程涛忽视指尖的感觉,终于是把程小墩抱了过来。 “爸爸,你胡说,窝不胖。蓁蓁姑姑最喜欢我了。”程小墩抗议,转头朝卢蓁蓁寻找认同。 “没错,我也觉得小墩一点都不胖,你对孩子太苛求了。”卢蓁蓁拉拉程小墩带着窝窝的小手,随声附和。 程涛失笑,腾出一只手来拍了拍程小墩的屁股,“好啊,你竟然都知道请支援了?” “嘿嘿。”程小墩讨好的看向程涛。 两人旁若无人的说话,可把一个人气的不行,就是站在卢蓁蓁旁边的程锦驹。 鉴于他前几天表现的良好,再加上家里人看出他意已决,甚至没有任何转还余地,所以这两天对他的态度还可以。不过只要提到工农兵大学生,他们就懊恼的不行。那些话明明都不是对着他说的,但程锦驹就是莫名介意,觉得他们是在指桑骂槐。 关于这件事到现在还没有说出去,一来是他爹娘还抱着侥幸心理,想着他哪时哪刻回心转意。这二来是没法跟村里和公社交代。他当初占用的名额来之不易,不管是公社还是大队都希望村里有人能走出去,以后是留在外面工作,是他们公社的一张名片。 他这样一声不吭的不准备回省城,也不准备做分配到的工作,想也知道一旦传出去势必引起非议。他现在还没有做好准备迎接这股子冲击,不过他已经做好安排了,到时候一定会尽量把影响降到最低。 身上一堆事,还得抽空追卢蓁蓁。这是他上辈子的执念,重来一次,如果连上辈子一生的心愿都没有办法满足,那他回来还有什么意思? 刚才他刚走到小广场,就看到卢蓁蓁正哄着程小墩玩。 撇除其他一切,程小墩确实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孩子,起码比起村里其他跟黑瘦猴一样的孩子来说是这样的。四短的身材,白胖肉乎的脸蛋和身体。一边和卢蓁蓁说着什么,一边还手脚并用的比划着,瞧着就让人忍俊不禁。 卢蓁蓁很有耐心,朦胧的煤油灯光撒在她身上,让她看上去更加柔和,唇角微微上扬,可以看得出她的心情非常好。 这样也不错,卢蓁蓁喜欢孩子。他们结婚以后可以多生几个,反正以后他会有万贯家财,就算多生几个儿子也能几辈子衣食无忧。 这样想着,程锦驹走上前去。 “蓁蓁,”他笑着和她打招呼。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97节 看到程锦驹过来,卢蓁蓁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程同志,我觉得我和你说的非常清楚了,咱俩什么关系都没有,请你连名带姓一起叫我。” “你为什么要一直拒绝我呢?我是真心心悦你。”一直追也追不上,卢蓁蓁还一次次的这么不给面子,程锦驹索性就把心里话问了出来。 卢蓁蓁撇嘴,心说讨厌一个人要用什么理由,她只要看见他就会心理性反感,只要他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她的好心情就能瞬间收个干净。到现在,这几乎已经成了一种条件反射。 另外,她也根本不相信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什么心悦她喜欢她,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从他眼睛里看到过各种情绪激动的、恼怒的、不耐烦的等等,从来都没有过温和和爱。 一个人的眼神是撒不了谎的。为什么程涛想拒绝她,还给她讲大道理,她还是不觉得他烦,因为就算那时候他眼睛里也全是包容和亲昵的无奈。 她就从来没有在程锦驹身上感受到过这种温暖,有的只是势在必得和极端功利性。卢蓁蓁尝尝觉得和她在一起对程锦驹来讲,更像是必须要完成的一件事情,这件事情会让他的人生变得更加完美,所以他不遗余力。 这种认知,让卢蓁蓁愈发反感。 她活着,从来都不是为了让别人的人生更加完美的。 “我非常谢谢你对我的厚爱,但是你的种种行为已经影响到了我的生活,……” 卢蓁蓁还没有说完就被程锦驹打断了,“那是因为我想让你知道我看上你了,如果我不表现出来,你怎么会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呢?” 卢蓁蓁忍着怒气。“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拒绝你吗?因为你这个人根本不值得。刚开始你说只要我拒绝你就会立刻消失,但在我明确表达过拒绝之后,你还是死缠烂打,你这个人根本言而无信。” “你这是强词夺理,”程锦驹指责她,要是被拒绝一次就永远消失,那他这辈子不完全没有机会了?有些女人不就是喜欢男人死缠烂打,等到最后一刻才答应,好显得自己多金贵嘛? 卢蓁蓁也是女人,当然也不会例外,但是他好像弄巧成拙了? “我知道了,但是看在我这么坚持的份上,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我都坚持到这份儿上了,应该也能证明我对你的感情了吧。” 又来了,又来了。 卢蓁蓁突然觉得她见识到的和大家口中的程锦驹根本就不是一个人,什么会办事,能说会道,还是工农兵大学生。在她看来他根本就是一个只管自己怎么想,从来不管别人感受的人。 她说的难道还不够清楚明白吗? 是谁告诉他,只要一直缠着就能把姑娘追到手的?那也分情况的好不好? 还有,他凭什么这么有自信,确定自己一定会喜欢上他? 卢蓁蓁觉得程锦驹应该是被大家夸的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他是怎么做到的,到现在都觉得他追自己对自己来说是一种荣幸,他是谁呀?不过一个农村走出去的工农兵大学生,他再奋斗几十年,也不过和自己现在的件相当罢了。 就在卢蓁蓁心里疯狂吐槽的时候,程小墩玩累了,跑过来抱住她的腿,“姑姑,抱抱。” 卢蓁蓁赶紧把程小墩抱了起来,她瞥了一眼远处正在和程相文说话的程涛,“爸爸正在和伯伯说话,一会儿就过来了。” “嗯。” 程小墩搂住卢蓁蓁的脖子,小脑袋放在她肩膀上,全身心的依赖着。 卢蓁蓁心都化成了水儿。她本身其实并不喜欢小孩,下乡之前,她家大嫂刚生了二胎,家里的大宝被他爹他娘接到家里来养着,她从来不往上围边。 大概就是爱屋及乌吧。本来程小墩在程仓里一众孩子里就格外白净,她当时就多注意了几分。后来,她对程涛起了心思,看到程小墩更是觉得这孩子可爱的不要不要的。 “蓁蓁,”程锦驹看她开始哄孩子,不理自己,就有些不甘心。 “有什么事情回头再说吧,当着孩子你也好意思。”卢蓁蓁冷声。她现在已经放弃和程锦驹交流了,对方根本不听她说的话,一昧认死理,所以她现在觉得双方根本没必要再进行那些无效沟通。 程锦驹脸色变得不好看,刚想说什么就发现卢蓁蓁怀里的小崽子正瞪着大眼睛看着他,到嘴边的难听话又咽了回去。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有转身离开,而是围在卢蓁蓁身边。看着不远处的人群,他心里产生了一个邪恶的想法,卢蓁蓁不是看不上他吗?在乡下两个人结婚,除了相看时候看对了眼儿,其实还有别的办法。 不过,因为他还需要名声,这些事情不能他来做,只能推到卢蓁蓁身上。这样想着,程锦驹突然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他想要得到的东西就必须得得到,这是他这一辈子的执念,他绝对不会让它出任何差错。 程涛刚才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程锦驹脸上的表情。他微微蹙眉,这位又想干啥啊?心里却不敢忽视,程锦驹和其他人不一样,人家自带光环,要是不小心着点可能真就给他做成了。 “我要回去了,家里还有个病号,我得去看看他怎么样了?”程涛说道。 “我也回去,咱们一起。”卢蓁蓁神态自然。 程涛点点头。 “正好我也要回去,也一起吧。”程锦驹表示。 “哦。”“啊。”程涛和卢蓁蓁反应平淡。 程锦驹根本就不介意。 出了广场,程涛和卢蓁蓁就到家了。他们互相道别,各回各家。 就只剩下程锦驹站在原地,他觉得自己被排挤了。 其实也不用他觉得,他确实被排挤了,谁让他这么没有眼色。 回家之后,程涛去东屋看程传阔,其他人已经离开了,程传阔腿上绑着板,平躺在炕上,眼睛看着房顶,没有焦点。 程涛看到他枕头上有湿痕,没说什么,悄悄退出了东间。 事情闹到现在已经很晚了,程涛给程小墩收拾好,哄睡。又去了东间,这次程传阔看上去情况还不错,起码是笑着把他迎了进去。 程涛不是一个好的讲故事的人,但是这次却和程传阔说了好多话。他以前的经历,他关于父母亲和孩子之间关系的理解,也有他对程传阔未来的期望,颠三倒四的都说了。 等他从东间走出来,差不多已经是半夜。 程涛站在东间门口,听着屋里少年压抑的哭声。 只觉得心酸。 第63章 三更合一 天刚亮, 程涛就起床了。 他先去了趟后院,把古文册子和类似藏宝图的东西带着,进了山洞。然后把两样放在里面, 把钱取出来了一部分。 回到前院,他又把昨天炒好的肉酱,装进糖水罐头的玻璃瓶中。 勺子和玻璃瓶,他都已经在锅里蒸过, 高温杀菌, 这样可以让肉酱多放一段时间。不过现在天渐渐转凉了,他们老程家的酱,尤其是又经过他大油加工过一段时间,肯定没有难吃到需要闲置的地步, 所以也不用太担心它会变质。 做完这些,程涛锤锤肩膀。 这一晚上, 他睡得并不好。一会儿要担心程小墩和程传阔,一会儿又要担心那些人在背地里作妖, 抽空还想起来他之前准备好的练习题还没有交给卢蓁蓁。 总之,想哪儿哪都是事儿。 本来躺炕上已经是下半夜了, 这想来想去几乎折腾到了天亮。他倒是想放任自己一直躺下去,但是客观条件不允许,今天不仅要去上班,还要去给人送行。 起来这才多大会儿, 他就开始脑壳疼了, 浑身也没有啥力气, 倒是精神清明。 完事儿, 程涛去把程小墩喊醒, 他家崽儿很显然没有睡饱, 站都站不稳,闭着眼哼哼唧唧直往他怀里钻。 “爸爸今天有事儿,要去送小晋叔和小浔叔,一会儿你去你大爷大娘家吃早饭?” “小晋叔?”程小墩努力睁开了一只眼。 他儿子果然忽视了秦浔,不过他已经习惯了,“嗯,他们要去市里上班,爸爸送送他们。” 程小墩知道上班是什么意思,爸爸现在就在上班,所以他以后还是可以见到小晋叔。“那爸爸,小阔哥呢?” 程小墩现在还没有地盘意识,他根本就不懂程传阔为什么住到家里来,只知道自己多了一个玩伴,小阔哥哥能领着他玩。昨天程传阔被他爹踢了一脚,程小墩也在现场,是亲眼看见了的,当时也吓了一大跳。程涛把他交给卢蓁蓁的时候,小家伙两只小手都捂住眼睛,不过小孩子不经事,很快就忘了。 回到家后,程涛没有刻意带着他去东间看人,主要那时候小家伙已经困得不行了。这早上刚起来,就能把人记起来,对他家崽儿来说还挺不容易的。 “嗯,穿上衣裳,我带你去见小阔哥。” “好。” 程涛给程小墩穿衣裳,现在天凉了,程涛给他船上毛衣,外面还要再加上外套。然后给他穿上鞋,这就算起赖床了。 他指了指东间,让程小墩自己走过去看。 程传阔受伤,腿上还上了夹板,看着说着都挺严重。不过罗大叔的医嘱却并不限制他的正常活动,拄着拐杖或者扶着墙,慢慢活动活动也是可行的。毕竟他伤的是一条腿,另一边还完好无损。 不过像他这个年纪的男生,正是上山下河折腾的时候,现在被这样一条病腿拖着,他得少干很多事情,这种郁闷就只能靠他自己调节了。不过对于程传阔而言,不仅仅是调节日常活动的问题,在心理方面都会是一个重大转折。 “小阔哥,你疼不?”程小墩小心翼翼问道。 “不疼。”程传阔斩钉截铁。 程涛挑挑眉,跟在程小墩屁股后头走进东间,然后就看到了他换了一半的衣裳。 “你折腾啥呢?虽然六爷说只要注意点,正常生活没问题,但也不是让你这么折腾的。”程涛走过去替他把穿到一半的裤子提上。然后说:“就算夹板遮住了,你觉得到今天村里还能有谁能不知道这个消息?” 昨天事情发生的时候,广场上那么多人,几乎村里能说会道碎嘴子的全都在了。像这样的热闹,类似于父子成仇火爆话题,她们会放过才怪。所以,就算昨天晚上确实有一两家不知道这事,今天恐怕也都听说了。 程涛倒是不担心她们在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添油加醋把责任推给程传阔,主要这事就是程老三的责任,他怎么推都推不了。 更不用说,娶了后娘的亲爹把亲生儿子揍成这样,听起来更具有爆点。如果是他,肯定是往程老三那边使劲儿。 程传阔被戳破小心思,“叔,我不是琢磨着这样好看点儿吗?”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至于上山什么的,你就更不用想了。老老实实在家待着,什么时候六爷说这板可以取了,你才能取。”程涛强调。 “嗯,我听你的。” 程涛点头,“今天我有事情,顾不上给你们俩做饭了。小墩,我给送到你大江大伯那,厨屋菜厨里麦乳精、奶粉、还有几包糕点,暖瓶里还有热水,你只管拿出来吃。” 程涛叮嘱程传阔,一把程小墩捞到怀里。 “啊。”程传阔应了一声。 程小墩却开始挣扎,“爸爸,窝不要去大爷家,窝不去,窝要跟小阔哥在一起。” “你小阔哥现在受着伤,没时间照顾你。”程涛再怎么样,也不会把孩子丢给一个病号。 “窝寄几能顾窝寄几,不用他看着。”程小墩说着,还吸溜了下口水。 “……” 程涛这才意识到他家崽儿很可能是惦记他刚刚和程传阔说的那些吃的东西了。他就不明白了,明明他也没亏过程小墩的嘴,怎么还是这么馋?听他说都要流口水的。 “你啊……”程涛无奈了都。 最后的最后当然是当爹的妥协。 程涛骑着自行车专门去了一趟程大江家,把事情跟他交代了一遍,并请他中午的时候给俩孩子送顿饭。 “他的腿不是受伤了,能顾得了小墩不?”程大江皱眉,他觉得兄弟做事没成算,程传阔能顾着自己就不错了,现在还把小墩交给他,算怎么回事儿?“你是不是怕麻烦我和你嫂子,……” “哥,你想哪去了,没有这回事儿。”程涛打断他,“真是小墩不愿意过来,不信你晌午过去问问,他和传阔在俩人在家里吃早饭呢。” 看他哥还是不大相信,程涛索性不说了,“哥,我这边真着急。有事儿咱们回头说,我得出发了,要不然人就上车走了。” “嗯,去吧。” 程涛一路疾驰,终于赶在最后关头赶到了,老远就看到站在汽车下面的秦浔和余晋。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98节 “涛子哥,你赶的是真巧,再晚个五分钟,我和晋儿就得出发了。” “抱歉,昨天家里出了些事情,一直忙到很晚。今天早上也是鸡飞狗跳的。”程涛解释,看秦浔还想调侃,“我这好不容易才赶到的,你就知足吧,没用的话就别说了。” “嘿嘿,”秦浔大笑。 “你们这趟去市里不是去玩而是去上班,这以后除非是休息的日子赶到一块,否则大家能聚的机会少之又少。”程涛感慨,“那,这是我们程家独有的黄豆酱,我用蘑菇和腊肉把它炒成了肉酱。虽然说只是到市里,不可能存在水土不服的问题,但是物价比公社也高了不少,艰难的时候买个馒头片蘸酱吃,也别有一番风味,推荐你们试试。” 程涛说完,把装着两罐子肉酱的提袋递过去。 “麻烦你了,涛子哥,还要专门给我们准备这些。”余晋把提袋接过去,拿出来看了看,酱炒的很好,油汪汪的,可见没少下功夫。 程涛摇头,他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塞给余晋,“这是之前我们商量好的。我在车间里打听了一下,我可能付不起最贵的但也不能给最少的,就取了个中间值。” 余晋立刻就知道这信封里装着什么,刚想推脱,就被程涛按住了手,“出门在外,身上多带点钱,准不会出错。我这都准备好了,你再还给我,那下次我可就真的不敢请你帮忙了。” 余晋最后到底接了下来。 这边没说几句话,那边公共汽车的售票员就开始喊人说车要出发了。 互相道别之后,程涛现在原地,看着公共汽车消失在了不远处的拐角。 明明不过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分别,但是对两方人来说却有不一样的意义,他的朋友去追逐更加美好的未来,而他也一样。 转头就看到了徐薇,她好像已经在那里站了许久。程涛估摸着从她那个地方正好能看到公共汽车。 程涛装作没看到,他推着自行车走去纺织厂。现在这个点儿,上晚班的工人们才刚刚下班,距离白班上班差不多还有一个钟头。 “哟,小程同志,今天来这么早啊?”看门大爷看到程涛惊奇的问道。 看门大爷之所以认识程涛,还这样熟稔的打招呼,不是因为程涛在纺织厂是什么风云人物,只是因为之前他帮大爷修过几次自行车。 在纺织厂看大门,也算是入了编制的正式工,但因为年纪和这个工作实在没有啥技术含量,工资水平较低。老大爷自然也不住在家属院,他是公社下边大队的。 “是啊,今天有点事儿。” 把车停进车棚,程涛走近办公室,就趴在办公桌上开始补眠。他是真的太累了,趴在胳膊上,就开始意识昏沉。 何林通常都是第一个到办公室的,今天却好像是个例外。他到办公室的时候,发现门锁开着,心里觉得惊讶的同时又好奇谁来这么早,推开门就看到了趴在办公桌上的程涛。 俩人也不是见了面会互相打招呼的关系,但是他进门这么大动静,程涛都没见抬头看看。 “这有些人呐,虽然明面上早来上班了,却是趴在工位上睡觉。与其装模作样的表示勤奋,还不如在家里睡饱,起码那样不会耽误工作。”何林例行公事,开始指桑骂槐。 程涛依然毫无动静。 何林把自己的东西放下,瞄了一眼程涛,再瞄了一眼程涛。哎,这人不会晕过去了吧? “咳咳咳。”何林刻意咳嗽,听那动静更要把肺咳出来了一样。 程涛还是动也不动。 “哎,你到底是咋了?”何林走到程涛的办公桌前,看他没有任何反应,直接上手推了几下。 程涛睡的正香呢,就一直听见噪声,这要是以往他肯定出声警告,不过今天他浑身疲乏,根本没有力气说什么,只想忍着动静过去就好了。 但是,动静断断续续的一直有,让他心生烦躁,正准备睁开眼睛,又被推了两下。 就是脾气再好,程涛也有些忍不了了。 他顺着力道,坐起身,整个人瘫倒在椅背上,然后面无表情的看着何林。 看钟爱国工位上还空着,就知道现在根本还没到上班的点儿。就算他们有私仇,但这种报复方式也太让人反感了。 “你干啥?有病就赶紧去治,一大早就来办公室趴着,难道是想把责任推给工厂?”何林还没好气呢,精神抖擞来上班,一进办公室就遇见这么个情况,好兴致全都给败坏了。 程涛一愣,何林这是害怕他生病了?果然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明明是关心同事的温馨行为,照他这么一说却生生成了寻仇的。 “我没病,就是累了。”程涛淡淡解释。 何林瞪大眼睛,眼神里全都是不可置信,就程涛现在这模样,眼下青黑,嘴唇苍白,咋看咋都不正常? “就算是写不出文章,也不用这么折腾,身体可是自己的。再说就凭你的文化水平,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就算再折腾也是半瓶水晃荡,结果都是一样的。” 程涛“啧”了一声,果然他讨厌一个人,不是没有理由的。你要关心同事就关心同事,何必拿业务能力应怼,而且“未知全貌不予置评”这八个字,他难道没有听说过,最起码应该第一篇文章登出来之后,再评价一个人的能力啊。 “哦,多谢关心。”程涛还是道谢。 “谁,谁关心你啊,我那是实话实说。”何林说话都打磕巴了。 “哦。”程涛无所谓的应付。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钟爱国来上班了。 “离老远就听见咱们办公室里有人说话,你们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程涛没说话,难道他和何林的表情还不明显?俩人明显是在争吵,还热闹?他们俩人能热闹的起来吗? 何林也没说话,还嫌弃的“哼”了一声。 钟爱国脸色一僵,他刚刚在外面站了好一会了,清楚地听见办公室里程涛和何林两个人不断的争执。但是很快就平息了下来,他这才推门而进,他刚才说那句话,当然是想两人继续争吵下去。 宣传办公室现在有三个人,互相都不知道对方的业务水平到底怎么样,但可以肯定的是谁都不想当那个垫底的。 钟爱国其实想在写作能力上做文章,毕竟笔杆子是宣传部最有力的武器,但是没得办法。现在,他们三个人互相独立,谁也管不着谁。再有上面布置的任务也比较宽泛,每个人的选题彼此都不知道,一下班大家都拿着自己的本子离开,想看都没得看,想聊没得聊。 这样的情况下,只能想其他的办法了。 对于钟爱国来说最好的消息就是程涛和何林两个人不对付,从办公室的第一天开始,两人就争吵不断。三个人里,如果有俩人的关系持续恶化,对第三个人来说绝对是意见好事。 这样的话,无论以后有什么重要决策,第三个人都会是那个能拍板的人,他相当其他两人都巴结的那个人。但是,现实和他想象中的好像不一样。 他们俩怎么就不吵了呢? 一上午就在这种各有小心思的氛围中过去了。 中午去食堂吃饭的时候,程涛才听人说关于杨戈处罚,昨天就已经下来了。 工资降等,工龄清零。从此刻进入一年考察期,要是在犯错,就给予开除处罚。 整体而言,这个处罚还算公平。 现在工作难得,里面的人不想出去,外面的人做梦都想往里挤。如果因为一件事情就开除,似乎是说不过去。不过,杨戈的做事方式和对待工作的态度必须改变,如若不然,他还会跌的更惨。 不过就算是以前,程涛也没有就这样的事情和杨戈进行过深入交流,现在就更不会了。和人聊天,劝人上进,不是和谁在什么情况下都能说的。像杨戈这样的人,从小没有受过什么挫折,甚至连他姐姐和姐夫的话都听不进心里去,外人就更不用说了。 而且,上次在五车间的时候,程涛分明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敌意。程涛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为了什么,但人家是这态度,他才不去贴冷屁股。 下午上班的时候,程涛去了工会,把自己的计划案说了一遍,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正好葛秘书也在,听到半途他打断程涛,把秦厂长和丁副厂长请来一块听。 “以上是我的想法。我是觉得既然开始做,就要有始有终。咱们工厂是不能和市里或者省城大厂相比,但也不算小,而且咱们工厂年龄不算小。这些年出现了不少为工厂无私奉献的工人,既然是树立典型,我是觉得与其拿出某一个人,倒不如在各个年龄阶段选取典型,从而达到对所有年龄阶段的工人的激励。” 程涛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完毕了。对他来说,这个企划通过,他在宣传办公室就算站稳了脚跟,他自会全心尽力去对待这个企划。如果不通过,他也没什么损失。 总之就是得之我幸,失之我也不恼。反正上面交下来的任务,他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也因此,就算工会所有干事,包括秦厂长和丁副厂长都在场,他也一点都不怯场。 “这是你自己的想法?我记得你才调去宣传办公室?”秦厂长开口了,“你怎么有这个想法的?” “是,厂长还记得我啊。”程涛面露荣幸,“这个想法是我在采访五车间长的时候有的,他年长我许多,通过采访他,我知道了不少以前的事情,学到了很多也深受鼓舞。” 像五车间长这一辈人都是苦过来的,他们走过了这个国家最黑暗的时候,终于迎来了光明。现在他们能靠着自己的奋斗,现在能吃饱饭,穿上衣,站起来做人,所以对一切都心怀感激,他们可能文化程度不高,但是所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生活阅历积累而成,对于年轻人有一定的启迪作用。 “同样的,我进厂之后,在机修组接触的都是年轻工人,像余晋,他比我年纪还要小,平常时候也爱玩爱闹,但是对待工作他向来认真。而且只要有闲暇,他就捧着专业书看个不停,努力提高自己的专业技能。” “当然,他现在已经离开了咱们厂,但是我相信年轻工人中不止有他一个人这样,如果能把他们的平常生活写成文章,应该能给那些虽然想努力,但是无方向的人一些启迪。我是这样想的。”说到最后,程涛稍稍有些不好意思。 他看向周围,大家反应都不大。程涛叹了一口气,看来他的这些想法还是有些空洞了。 “好,就按你说的办,”秦厂长拍板决定。 “我也觉得这个想法不错。”丁副厂长认可。 “听起来挺有意思,要是有我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啊。”葛秘书也笑呵呵的。 这是……过了? “不过这样一来的话,宣传办公室的工作量会大大增大,你自己就忙不过来了吧?”葛秘书又说。 “我记得他们办公室一共三个人。”秦厂长意思很明显,是让他们一个办公室的一起执行这个企划。 程涛却摇摇头,“等我们手里这篇文章登了内部报纸,看大家伙的反应再说吧。不瞒大家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我同事的选题,没有经过大家审阅的文章就只是写在纸上的字,做不得数的。” 程涛的意思,也很明显。是想借这次机会筛选出会做文章的人,也就是说要考验同事,当然也包括他的业务能力。 “我觉得程同志考量的对,宣传办公室主要工作就是搞好宣传,是拿笔杆子干活的。要是写出的文章只是略有瑕疵,可以看出以后进步的可能,那也没问题。要是实在不是这块料,趁早调换下来最好。”丁副厂长沉吟片刻后说道。 “嗯,就按你们说的办吧。”秦厂长拍板。 从工会出来,葛秘书调侃程涛,“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兄弟,你这次干了票大的。” “别说的我像是去抢劫了一样,进了宣传办公室,上面不给认真派活,我们还不自己找活儿干,等着被解散吗?”到那时候他被分配到哪里可就难说了。 葛秘书没想到程涛还有这份考量,心里暗暗佩服。 两人一起走到宣传办公室,葛秘书通知,他们手里这篇文章今天下午下班前都必须交到他这里。 何林胸有成竹,赶紧应了一声。“可算是要往上交了,这要是再拖下去,文章又不知要到被我改成什么样了。”一篇文章改了七八遍,现在都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他就等着提交呢。 钟爱国的反应却正相反,“今天?” 葛秘书点头,“任务是上周分配下来的,因为不着急,所以一直没催。但应该是都完成了的,要是你这边完成确实有难度,也可以和我说。” “没,没有,我也完成了。”钟爱国赶紧说道。 “行,那快下班的时候,我就过来收。”葛秘书笑着走了。 程涛的文章大致都完成了,现在只需要做最后的修订。不说全文修改,但总不能有错别字吧? “涛子,你知道为什么上面突然下令今天交文章吗?”钟爱国突然问道。 “哦,知道一些。”程涛头也不抬。 “啊,知道一些是多些啊,”钟爱国扯扯嘴角,“难不成是你提议的?” 程涛改掉一个错别字,抬头看向钟爱国,“钟同志,我是觉得你与其在这里说这些有的没的,倒不如先把自己的文章拿出来,多看几遍。虽然说厂内报纸受众范围有限,但总是要拿出去给人看的,要是明慌慌的顶着几个错别字,多难看啊。” 静下心去做这些事,总比在他这儿旁敲侧击好太多了。而且一周一篇文章,这个时间不短了好不好?说的就好像谁提出要收文章,谁就跟他有仇一样。 程涛说完之后,继续埋头工作。 钟爱国脸上是青一阵,红一阵。 何林全程围观,最后“嗤”了一声,也埋头干自己的事儿去了。 下班之前,程涛的文章就弄好了。葛秘书却迟迟没有过来,程涛和葛秘书接触不少,对方是一个行事极其缜密的人,他想着对方应该是被事情绊住了手脚。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99节 程涛把文章放在自己的办公桌右上角,去了趟厕所。出来的时候碰见何林,俩人你怼我一句,我怼你一句,回到办公室正好看到葛秘书收了文章,正准备离开。 “放在你桌上的文章,我收走了。”葛秘书打招呼。 “好。”程涛应道,“要是印发的话,请提前告诉我一声。” “这么自信?”葛秘书挑眉。 “我觉得刚刚大家反应还都不错。” “你说的没错。”葛秘书点头表示同意。 正在这时候,下班铃声响了,程涛拿着包和葛秘书一起离开。 “你干啥魂不守舍的,下班了,还不走。”办公室里,何林看钟爱国呆愣愣站在那里,不明所以。 “啊,哦,这就走了,这就走了。”钟爱国匆匆表示,转身就走了。 “怪人一个。”何林嘟哝。 程涛去车棚推车,正好看到徐薇和李湘湘拉拉扯扯,这姐妹俩的事情他可管不了。 目不斜视的推起自行车往外走,出了纺织厂大门,骑上车回家。 中间路过废品站,虽然当时救火不及时,废品站里很多东西都被烧坏了,那些书本子和木质家具零件,几乎啥都不会剩。不过废品站道没啥事,房子没有倒,房梁没有榻,经过两天的休整,看门大爷已经继续上岗了。 不过表情不再是以前的乐呵呵,而是满面愁容。 就算是保住了工作,但挨骂是少不了的,能高兴才怪了。 程涛想着,一路加速。 回到家,还没进门,就听见家里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听上去还挺热闹。程涛推门没有推开,心说安全意识还挺强,还知道从里面把门锁上。 敲了两下门就听见脚步声,接着是一个想不到的声音,“谁啊?” 是卢蓁蓁。 “是我。”程涛应声。 卢蓁蓁打开大门。 今天的卢蓁蓁穿着青色大方领到脚踝长袖连衣裙,齐肩的头发在两边各扎了个小辫,温婉又端庄。 “回来了?” “嗯。” 程涛把自行车推进家里,一眼就看到堂屋里程传阔和程小墩正趴在桌子上写着什么?看上去还挺认真的样子。 这可稀奇了,他儿子什么时候听见他的声音不是放下手里的东西就迎上来,这次竟然连头都没抬。 “他们在做什么?”程涛好奇。 “写字。我刚才给他们布置了任务,今天必须写满三十个大字才能挺,两个孩子都挺听话的。”卢蓁蓁心情还不错。 “孩子?传阔就比你小两岁。” “那,那他辈分还小呢,不管从哪边算,我叫他孩子都不过分。”卢蓁蓁理直气壮。 程涛把车推到西屋,问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的卢姑娘,“不管从哪边算,你还想从哪里算啊?” 卢蓁蓁翻了个白眼,“你不知道就算了,我才不说。” “今天怎么过来了?”程涛问,家里只有俩孩子,卢蓁蓁过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她身边有个胖婶儿防他跟防贼一样,她能让卢姑娘过来? “小墩,刚才在小广场上给我拉来的,说什么要我教他写字。大队长看我活儿干完了,说你家里没人,就我过来看看情况。”然后就发现程传阔的情绪低落,赶一个羊是赶,赶俩羊也一样,她就让他们都坐在这里练字了。 程涛点点头。 “哎呀!我都忘记正事了,昨天你不是说有东西要给我?”昨天她偷偷跑到程涛身边的时候,对方说有东西要给她,还说等大家散了就拿给他。但是等完事儿,他们离开广场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个程锦驹,为了避免麻烦,他们默契的决定取消约定。 “就为了这个?” 卢蓁蓁不满意程涛轻慢的态度,什么叫就为了这个,她念了一晚上加一个白天呢。 看着卢姑娘瞪圆的杏眼,程涛叹了口气,“我的错,实在不该让你对那个东西有所期待。”这实在不是个让人期待的事情。 “啊?”所以到底是个什么呀? “答应我,不管看到什么都要接着,不能闹脾气。”程涛提前打预防针。 卢蓁蓁越发忐忑。 程涛进屋,瞥了眼程传阔和程小墩面前的本子,发现俩人都在练习“永”字。 “这是我老师教我的,说是只要练好这个字,所有的笔画,都没有问题了。”卢蓁蓁在后面解释。 “嗯。” 俩小孩看到程涛进屋,都打招呼。 “叔。”“爸爸!” 程涛应了一声,然后制止了程小墩扑上来的动作,“既然答应了姑姑要好好练字,就不能乱跑乱动,等完成了作业再想干什么干什么。” “好吧,”程小墩回答,然后看向卢蓁蓁,“姑姑,窝,听话!” “嗯。” 俩人继续练字,程涛从长条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本子,递给卢蓁蓁。 “嗯?”卢蓁蓁不明所以。 “这是我从初中和高中代数书上摘选的例题,你回去把他们都做了。” “啊?” “之前你不是说让我给你找书看,我找来了不少,先摸摸你的底,再决定给你看哪套。”程涛笑呵呵的。 “不是,程涛,这就是你要给我的东西?”卢蓁蓁憋了半天,终于把话问出来了。 “说好了不生气的。”程涛提醒。 “我没生气。”卢蓁蓁撇嘴。虽然她也想过程涛当时既然能直接提出来,肯定不是要送她啥礼物,主要对方太坦荡了,没有一点不好意思。但她心里还是存在了那么一点点的侥幸,没成想…… 千算万算,她都没想到对方竟然送她几道代数题。 现在高考已经取消了,很少有人会读到高中。她初中毕业就没再往上读,而是进入啤酒厂当打字员,当然是临时工,领导都说了要是干得好就给她转正。 这样的情况下,本来是怎么都该不到她下乡来的。上面哥哥已经参加了工作没有办法,她下面还有无所事事的兄弟,当爹娘的怎么也不会让闺女下乡受罪。但是人算不如天算,中间出了差错,她也是大意了,主要她实在没想到亲兄弟姐妹之间,为了逃避这个责任,竟然能做到那种地步。 那种情况下,她要是大喊大闹不同意下乡,绝对不是明智之举,可能还会损毁在爹娘心中的形象。所以她只是默默流泪,在尽可能的情况下,给自己争取了最大的利益。 而现在,她毕业几年后,有人让她做代数题。 “其实大都我也不会做,不过我想着如果是和你一块的话,咱们一定能一起进步。”程涛压低声音。 一个人能为了另一个人妥协到什么程度,卢蓁蓁也是今天才知道。 看着摆在桌上的本子,她当时怎么就稀里糊涂的答应了呢? 代数,一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科目。分别两年,它又回来了。 程涛也是几天后才发现,卢蓁蓁好像开始躲着他走了。 呃,这大概就是数学的“魅力”? 第64章 三更合一 当然, 程涛现在还不知道送出去的这个写满代数例题的本子会引发什么后果。他正在是好生的把卢蓁蓁送出去,他回家了,她再待下去不合适。 两人走出大门, 正碰上广场上大家下工。他们都在卢蓁蓁是被程相文安排来的,看到他们俩一同走出来,自然也不觉得有什么。 还有人说:“涛子,你可要好好感谢人家卢知青, 你不在家, 她对你家小墩可照顾。” “要是连嫂子都这么说,看来我确实得好好谢谢卢知青。”程涛笑着说道。 卢蓁蓁也不扭捏,“嫂子这么说可把我当外人了,我对你家五子也不差, 咋没看见你感谢我?” “你这个妮子,还真是不让嫂子说一句。知道你大方, 对村里孩子都好。我这不是想给你多讨个人情嘛,涛子现在是纺织厂的工人, 每天都要去公社,这以后你家里要是再寄包裹来, 让涛子给你捎来,可能省不少事儿。” 卢蓁蓁一愣,顺坡下驴:“没想到嫂子这么为我着想,我心里感动着呢, 看来以后我都要麻烦涛子哥了。” “不麻烦, 乡里乡亲的, 不过举手之劳罢了。”程涛赶紧表示。 大家聊的热火朝天, 其中有不少人暗戳戳把话题往程涛工作这事儿上引。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一个农村人, 而且在他们村还不是那么出众的程涛竟然有工作了。 这和卢蓁蓁的父亲不是一个路子,和程科、程锦驹的情况也完全不同,程涛没有上过学,不是工农兵大学生,也没有立过功,和他们一样就是普普通通的社员,但他在他们公社最炙手可热的工厂——红鸩纺织厂,谋得了一个职位。 要说昨天晚上程涛亲口说出这话的时候,大家都还持怀疑态度,毕竟这太匪夷所思了,往前数十年,像程涛这样的条件也不足以进入纺织厂。没等细问,就被成程老三一家子的事情转移了话题,以至于大多数人都是回到家之后才想起,哦,还有这件事,涛子成正式工人了? 今天早上,大家很早出现在小广场上,就是想拦着程涛仔细问问这事儿。 人呐,难免都会有一个心理,当看到平常不如自己的人突然走在了自己的前头,就想问问他是怎么办到的。面上谦虚,心里想的可能是就连他这样的人都走到了这一步,那我…… 不过他们时间赶得不凑巧,今天早上程涛为了送朋友去市里上班,出发的时间比往常早一个多钟头。然后他们只能瞄上最近和程涛越走越近的程大江和李盼弟两口子,然后就从他们口中确认这个消息是真的。 “前几天他二姐来的时候,涛子就说可能会转正,谁都没想到竟然会这么迅速,主要还是上面领导赏识。”李盼弟笑着解释。 “那你们家老二这可是不得了了,现在都是一名正式工了,要是青松大哥在天上看见,肯定也会觉得无比欣慰。” 李盼弟手下动作一顿,“是啊。” 之后,就很少参与大家的讨论了。 知道这个消息之前,程涛有各种各样的缺点,随便拎出一条就能大说特说。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程涛身上的缺点不再是缺点,倒不是说大家狗腿子,只是这些缺点在一份正式工作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先前就有心思想给程涛说媒的,现在心思就又活泛起来了。 现在终于见着正主了,可不得好好说说。 简单的问题,程涛回答得还算认真。涉及到他是怎么找到这份工作,当上正式工的,就和昨天晚上的说辞大致相同。 他就知道把他转正这事说出去,肯定会引起这些后果。毕竟有一份正式工作是现在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而他做到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欲戴皇冠,必承其重”,他现在既然走在了所有人的跟前,自然有责任有义务为大家的疑惑分忧解难。 不过,当有人直接问他还有没有门路的时候,程涛摇摇头,“我能有这份工作,只能说运气不错,到现在我满打满算进厂不到俩月,认识的领导和同事都有限,哪来的门道?” “这样啊,”问话的人显然失望了。 “涛子,你看小墩也老大不小了,你现在有吃有喝有工作,有没有考虑再找一个?”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00节 程涛没想到聊着聊着工作还能聊到这里,而且一发不可收拾。婶子,大娘,嫂子轮番要给他说媒,上次在程红秋那里没有走通的门路,这次直接舞到了正主跟前。 而且,还是当着卢蓁蓁的面儿。 他们两个虽然没有确定关系,但在某些方面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程涛很满意他们两人现在的状态,各自努力生活,而不拘泥于现在是否在一起,要不要组成一个家庭。 等时间跨过春夏秋冬,来到社会变革关键期,如果那时候他们对彼此还有感觉,那就在一起。如果根本熬不到那时候,他们已经形同陌路,自然只有分道扬镳这一条路。 作为一个思想成熟的男人,这是程涛给卢蓁蓁思考和做决定的时间。他曾经想逃的,只要他拒绝的决心足够,卢蓁蓁是不会一直上赶着的,她就是那种人,看上去温和,其实非常有自己的个性。 但是临到关头,他没有把持住自己,或者说是月光下卢姑娘的告白太让人心动了,听见的那一瞬间,他整颗心都是颤抖的。 正是他的妥协,造就了当下他和卢蓁蓁之间奇妙的关系。他们之间,虽然现在不足以到离开对方就不能活的程度,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双方都要洁身自好,保持身心干净是基本礼貌,也是基本要求。 “大娘,婶子们今儿都在,我索性就把话说明了。现在我刚转正,只是忙工作就忙得焦头烂额,更不用说我身边还跟着孩子。往后我一天到晚不在家,把孩子扔给别人,我不放心。再说小墩的身体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到现在都没法确定,我还是不祸害人家姑娘了。” 要是程涛扯其他的理由,大家肯定还得再劝劝。主要程涛现在很年轻,二十二三岁的年纪,有好些青年头婚都没娶呢。再加上程长得不孬,也爱干净,不能说和村里其他人格格不入吧,那放在人群里也是挺扎眼的。更不用说,他现在手里握着千把块钱的巨款,还捧着一个铁饭碗。 这样的条件,在村里,不,在整个万福公社都是数一数二的了。 但是程涛提到了程小墩,大家就不能说什么了。程小墩的母亲是谁呀,孟晓琴,那个知青可是给程涛带了绿帽子,跟人私奔走的,虽然到最后看,她可能是受到了程传伟的蒙蔽,但他们搞到了一起是不争的事实,要不然孟晓琴肚里能揣上孩子? 虽然最后流了,但现实就在那里摆着。 这其次,程小墩的身体状况确实是不定时炸弹,不管什么时候,人都是看不起病的,程涛又这么疼孩子,为了给孩子治病,没准得倾家荡产。 这已经不是卢蓁蓁第一次见大家扯到程小墩身体状况问题了,从外表上看,小墩没有任何异常,难道会是很严重的病?卢蓁蓁轻轻皱眉,想到孩子脸上天真无邪灿烂的笑容,她不觉得坏运气会降到这个孩子身上。 程涛和大家说了挺久的话,主要大家太热情。 直到屋里程小墩喊他,他才充满歉意的和大家道别。临别之前,他还不忘叮嘱卢蓁蓁,“等回头找个时间,我们一起对答案。” 因为是代数书上的例题,所以书本上本身都就是有解答过程和答案。所以就算两人都不会,也不用担心没有参考。 卢蓁蓁:“……” 心里一言难尽。 程涛回到屋里的时候,两个孩子已经点上了煤油灯。现在,他们正凑着煤油灯光,趴在桌上写大字。 程涛也是现在才知道卢蓁蓁所谓的三十个大字,指的是写出让自己满意的三十个大字,也就是说绝对不能随便糊弄。像程小墩已经写满了一页,他是第一次写这么复杂的字,当然歪扭七八的,但是从这一页纸上的第一个到最后一个,还是能看出来进步的。 程传阔那边也是差不多的情况,比起程小墩,他的手腕更有力量。再加上他不是一点基础都没有,练习自来当然也比程小墩更轻松。 两个小家伙一个赛一个认真,仿佛被点燃了学习激情,程涛就没上去打搅。 他当然知道在煤油灯底下写字并不是一件好事,会损坏眼睛。但是在此时此刻他不想上去阻止,比起养成良好的学习和完成作业的习惯,那点子损伤倒可以忽略不计。 另外,他巴不得程传阔一门心思沉浸在练字里,那样的话就可以忘记一些事情。被亲爹那样对待,想要调整过来恐怕得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这部分靠别人提醒和开导并没有很大作用,一切还要靠他自己。 什么时候想开了,什么时候就好了。 但是先阶段让他立刻忘记也不可能,如此就只能不想了。 这个办法当然不能长久有效,所以程涛已经决定尽快拟定一个时间表,让俩孩子根本时间做事情。什么时候学习,什么时候玩耍,让他们在该干什么的时候干什么,那样既可以达到学习效果,又可以避免很多麻烦,一举多得。 这样想着,程涛去厨屋做晚饭。家里的馍馍已经吃完了,他今天也没有发面。 如果家里只有他和程小墩两个人,程涛大概率会煮点粥或者手擀面条,不算应付只能说这样最简单快捷。不过现在家里多了个程传阔,他就不能只图省事儿了。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程传阔的饭量可不小,要是擀白面面条,让他敞开了肚子吃,过不了几天他们家就得倾家荡产,但是不让他吃饱也不行,孩子正长身体呢。 程涛想了想,先用大锅煮上粥。 又去和面,白面、黄面、高粱面都加一些,开始在旁边的小灶上烙杂面饼。配菜则是昨天晚上他炒的肉酱,和新炒的白菜。 程这边做好了饭,屋里俩孩子的作业才勉强算是完成了,各自拿给程涛看。 “呀,写的真不错,比爸爸教的时候进步很多。”程涛对程小墩毫不吝啬的夸赞。 “谢谢爸爸,”程小墩踮起脚跟从他爸手里把自己写的大字拿回去,用小手铺平压在课本底下。“明天,窝要拿给蓁蓁姑姑看!” “好。” 程涛又去检查程传阔的,“总体上来说写的不错,尤其你中间好几年都没动过笔的情况下。不过练字的时候最好集中精力,稍微走神就会在字上体现出来,你瞅瞅你这几个字和旁边的比是不是差远了?” 程涛用手指点出了几个字,让程传阔看。 程传阔一一看过去,那是他自己写的字,他检查的时候并没有看出哪里不一样,但被程涛指出来之后,他也那样觉得。他写字的时候确实没有完全静下心去,这个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只是没想到会被涛子叔看出来。 “涛子叔,你评价的咋恁专业,你还是我认识的涛子叔不?”程传阔没有承认,直接转移话题。 “可能不是了,我现在大概是山里某个精怪变的。”程涛随口回答。 “涛子叔,你这也太配合了,大晚上的就别说这些了。”程传阔没想到程涛会顺着他的话说,他转头看向程小墩,贱兮兮的说道:“你爸说他是妖怪。” “谁啊?”程小墩紧张兮兮的看了看周围,除了他们仨人就再没有别人了,爸爸说的谁呀? 程传阔喜的不行。“找啥呢?你爸说他自己是妖怪。” 程小墩虽然和程传阔玩得好,但不管发生任何事情,他都无条件站在爸爸那边。转身给了他把一个爱的扑扑,“才不是,你胡说。” “行了,不闹了,赶紧洗手,咱们该去吃饭了。”程涛扶住程小墩,笑着提醒。看程传阔想起身,“腿疼不?要不我把脸盆给你端过来?” 程传阔摇头,“没有很大感觉,只要注意点,我能行动自如。”说完,他给程涛示范了一下他现在的走路方法,看上去虽然不能像以前那样灵活,但是如他所说,确实是行动自如。 说到底程传阔伤的并不算严重,当然这是对比那些断腿的、骨折的人来说。不过按照程传阔的疼法,不是被伤到了筋就是骨头动事了,在程仓里,谁家儿子被自个亲爹踢成这样过?他也算是独一份了。 年轻人恢复能力好,虽然不可能休息一晚上,第二天就啥事没有。有些人到这个阶段就不重视了,因此留下不小的后遗症。罗大叔就是怕小年轻不懂事,休息不够就往外疯跑,才提出给上夹板。 现在看来这算是明智之举。不然就冲程传阔这个恢复法,恐怕没几天在家里就待不住了。 虽然生活能够自理,但比起两条腿都能健步如飞时候,程传阔的动作还是慢了许多。等程涛把饭菜端到桌上,他才回来。 一家人开始吃晚饭,吃到半拉,程传杰和李顺过来了。两人都没空着手,一个人扛了半袋粮食,一个人扛着一个包袱。 “你们这是干啥呢?”程涛失笑。 “这是传阔年前的干粮,那边是他的换洗衣裳,”李顺指了指他们扛来的东西,然后解释:“今天白天的时候,我们俩跟着大队长去了趟你家,你奶奶亲自给收拾的。” 程传阔看着那半袋粮食,如果说这是他一个月的口粮,那可能绰绰有余。但如果说这是他年前的粮食,别说有剩,涛子叔恐怕还得搭进去不少。 “我们俩本来想直接提过来,不过我堂叔说为了杜绝以后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做个登记。所以包括粮食和衣裳,我们都提前打开看过,粮食用磅秤称过重量,衣裳也数了件数。”程传杰补充道。 这话一方面是跟程涛说的,为了让他放心。他们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大队部不少人都在,以后就算发生纠纷,他们也会站在程涛这边。 要说先前,程相文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戒心。经过昨天的事情之后,他们不这样想了。自从娶了后媳妇之后,程老三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没准什么时候就拿这件事出来做文章了,要是不留下个底子,到时候涛子叔有口难言,可怎么整? 用他堂叔的话说就是,不能让好人寒心。 另一方面则是对程传阔说的,毕竟未经别人同意,打开别人的物品不大礼貌。 程传阔根本不在意这些,还客气的说了声“谢谢。” 李顺“噗嗤”笑出了声,哥俩好的拍了拍程传阔的肩膀,“没想到有一天我还能从你小子口中听见这俩字儿,我还真是荣幸啊。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和传杰都比你大,你喊声哥,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当哥哥的都罩着你。” “滚边去,别耽误我吃饭。”程传阔想都不想的拒绝,他们根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拒绝合流。 “唉,你也别这么说。你那帮子朋友有啥好的?在你出事后有几个来看你的,就我和传杰还惦记着你。”要是让闭嘴就闭嘴,那就不是李顺了。 “说我可以,你扯他们干什么?”程传阔语气有些上火。 “行了,不说了,不说了。我这不是给你提个醒吗?有时候交朋友不能只看说的好听,得看真心为你好。” 程传阔瞥过去一眼,“别以为我现在腿受伤,够不着你,就教训不了你。” 程涛加了几筷子白菜,从小碟子里的肉酱中挑出几个小肉丁,给程小墩做了个卷饼。听到程传阔对李顺放狠话,敲了敲碗沿儿,“我是觉得在你伤好之前,就别想着教训人了。” 程传阔知道谁是真心为他好,听到程涛的话之后,他赶紧解释:“叔,我刚刚是说着玩的,谁让他一直在旁边念叨,我听的脑壳疼。” “嗯,先吃饭。”程涛应了一声,然后看向李顺,“刚才还说你比他大几岁,该怎么说话都不知道?以他现在这个年纪,周围人越说不让他干什么他就越想干什么,不自己撞回南墙,他能知道回头?” 程传杰和李顺刚从这个年龄走过来,对程涛说的这几句话深有同感。 过来人总想把自己一路走来的所有经验教授给后来人,想让他们走弯路,但其实有些事情只有自己经历过,有些弯路只有自己走过才能体会到其中的酸甜苦辣。 回首往事,大家都会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很可笑。老话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但真正到了事儿边,很多人还是会选择跳进坑里。人,就是在反复不断的跳坑爬出来,跳坑爬出来的过程中学会长大的,这个步骤省略不得。 “啊。”李顺本以为程涛会站在程传阔那边,没想到说着说着意思完全相反了。 “涛子叔说的有道理。”程传杰附和。 程传阔闷头扒饭,“哼哼”了两声。 程涛和程传杰、李顺对视一笑,默契的什么都没说。 程涛把晾凉的粥拨到程小墩的小碗里,让他自己吃,自己才开始动筷子。 “吃饭了吗?要不要再吃点儿?” “吃过了。”“我们吃过了,涛子叔不用在意我俩。” 程涛点点头,继续吃饭。等晚饭吃好,程涛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桌子才问两人来干啥的。其实他心里稍微有底,应该是关于何喜兰和李攀图的事情,很可能大队部已经做出了决断。 “昨天晚上和今天上午堂叔在大队部开会,他让我俩来和你说说情况。”程传杰说明情况。 果然…… “嗯。” 两人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们从兜里掏出了本子,开始给程涛讲述开会时候大家的反应以及最后得出的结论。 程涛本来以为会有些波折的,毕竟这不是一件小事,听起来也并不寻常。不过对于经历过类似事情的程仓里来说,就算只有一丝风吹草动,他们也不愿意放过。一时间,大队部的同志,尤其是老一辈的同志干劲十足,七嘴八舌的很快商量出了可行的解决办法。 “所以说现在已经派人跟踪他们了?” “不止,等过几天他们会把李攀图在山上的活动范围圈出来,让熟知地形的老人进去看看情况,看里面有没有猫腻。” 程涛点头,他觉得这个方法不错。不管怎么样,都要先确定李攀图经常上山有什么目的。单纯的散心或者领略风光没问题,就怕他藏了一肚子坏水要害人。 “在弄清楚这些之前,大家的意见是不能轻举妄动,主要我们现在只是怀疑,根本也没摸清他们的底细。如果他们的身份真有问题,没准还能拔出萝卜带出泥,能逮到一连串的坏人呢。” 没想到大家的斗志还挺激昂,这一个人还没逮着呢,就想到拔除人家的产业链了。不过程涛的目的至此是达到了,提高了人民的警觉心,又依靠大队部去对付该对付的人。 “你们说的那个,我能不能帮上忙?”等他们的谈话告一段落,程传阔主动表示。 “涛子哥说你之前跟着那个叫李攀图的上了好几趟山,你就没有什么发现?”李顺问得直接。 程传阔摇摇头,“和平常上山没啥两样啊。要说有什么异常,那顶多只是他有些神经兮兮的,成天拿着个小锤敲敲这,打打那。除此之外,从没见他拿过任何东西上山,除非在山上遇到果树,他也从来没有从山上拿下来过什么。” 程传阔皱眉回忆着。 第一次听涛子叔说他们家那对母子身份可能有问题的时候,程传阔是非常兴奋的,所以跟踪李攀图上山,他每次都非常认真。 但是,李攀图每次上山要做的事情太枯燥了。刚上山的时候还喜欢四周看,好几次他都差点就暴露,幸亏比起李攀图,他更了解后山的地形分布,猫到草堆里他都看不出来。等到达半山腰,李攀图就开始敲敲打打。 几乎每次都是这样,同样的路径,一模一样的动作。程传阔观察几天就失去了兴致,有时候他还会中途离开,再回来,李攀图差不多还是在做那些。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01节 要不是他挺相信程涛的判断,后面根本撑不下去。 “你好好给我说说,到底是那条路?”李顺追问。 后山不小,上山的路更是不老少,既然有人已经确定李攀图的上山路线,那他们就没必要再浪费人力物力去跟踪了,直接找人去勘察就行。 程传阔这帮子人可以说是村里最了解后山的孩子,那里几乎是调皮捣蛋鬼的天堂,不管是摘果子还是其他活动,都能玩的尽兴。你要让他带你上山,那是闭着眼睛都不打磕绊,但你要让他形容那是哪条路,那可就难了。 李顺听着程传阔一会东转弯,一会西转弯,绕着绕着就绕晕过去了。“你不是故意整人的吗?怎么上个山这么复杂?” “我看我还是亲自去一趟,把你们领过去看看吧,不然以你的脑袋瓜子,可能一辈子都找不着路。”程传阔也觉得自己形容不清楚。 “你现在缺了一条腿,还上山?别到时候人家一点儿事儿没有,你这条腿先报废了。”李顺想都不想的拒绝。 “你说谁呢?”“谁问我,我说谁呢?” 果然是半路出家的朋友,一言不合又开始掐架。 “你们两个够了,小墩还在旁边看着呢,当哥哥的不说给他做一个好榜样,难道让他长大了学你们一样?”程涛嫌弃的不行。 “涛子叔,这话就过分了。”什么叫学他们一样?他们也没有那么拿不出手去吧? “现在事情是这样,他担心你们找不着路。你担心他的腿伤会因此受到影响,我看你们仨就结伴儿上趟山。”程涛提议,“你们俩当哥哥的辛苦点儿,抬着传阔上去。” “啊?” “啥?涛子叔,你让我们抬着三狗子上山。”李顺惊讶的,对程传阔的称呼都恢复了。 “有啥啊,不都是为了咱们村里的全体社员着想?大家都有这份心,就别非要分出个高低贵贱,只是你们要辛苦一点。”程涛轻飘飘的说道。 “你要是这样说,也有道理,行,我答应了。”李顺咬咬牙。 程传杰看了眼程涛,又瞅瞅斗志昂扬的李顺,怎么想他们都是钻进涛子叔的下好的套里了,不过事已至此。 “那我今天回去把这事儿和堂叔说一声,看他看能不能给咱多派几个人手。” 后山不算高可也不低,单靠他们两个人想把传阔抬上山,不大容易,多个人多个帮衬,也能给他们减轻负担。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程涛这个提议本意只是让他们三个好好相处。在他看来,程传杰和李顺作为根正苗红的小青年,不管是教养还是思想,都是积极正面向上的,而这些正是程传阔现在最缺的东西。 虽然说开导、安慰什么的,他听不清心里去,但如果是他自己通过接触别人学到一些东西并且有所感悟,就另当别论。 至于他那帮子在李顺口中是虎朋狗友的朋友,年龄差不多和他一边大,家庭状况也相差不大,正是因为有共性他们才成为了朋友。和他们相处再多,程传阔都不大可能有所感悟,从而改变自己。 程涛倒也不是把程传阔的朋友一竿子打倒,觉得和他们相处只有坏处。无数经验说明,小时候就混在一起的人,如果长大之后生活在一个地方,友情更为牢固。只是就现阶段而言,他们无法对程传阔形成帮助而已。 以上都是程涛的本意。毕竟,程传阔之前跟踪李攀图这么多天,也都没有什么收获,没道理程传杰和李顺一加入,就有新情况发生了。 但事情就是这么凑巧。 要是提前有预警,说在那个时间点这件事情就会出结果的话,程涛恐怕会忍不住把时间调到那个时间点,提前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现实生活不是科幻剧,程涛只能按部就班的生活。 就比如第二天,他还是要去上班。 昨天,程小墩一整天和程传阔呆在一块,也没有出事。所以,今天程涛在问过他的意见之后,也就没有把硬把他往程大江家里送。 “长条桌上有我准备好的干粮,到中午你大江大爷或者大娘来送饭的时候,让他提回去。”程涛叮嘱程传阔。 “知道了。” “还有,要是你们决定今天上山,把小墩放到小广场上玩耍,要找个人看着点。” “好的。” 想想也没有啥好叮嘱的了,程涛骑上自行车就去上班。 他到办公室的时候,另外两名同事都已经到了。 和以往相比,今天宣传办公室的气氛有些不一样,比较焦灼。 这也是当然的,昨天他们仨已经把自己的文章提交上去了。最后能不能刊登在场内报纸上,能刊登几篇,对他们来讲很重要。 一个,这是衡量他们业务水平的最直观的因素。虽然不至于因为一篇文章得不到认可就被调离宣传办公室,但是如果除自己之外的其他两个同事的文章都过关了,那自己的处境岂不是很尴尬? 不止如此,可能还要面对同事的碎嘴子。尤其是何林,恐怕之后好一段时间都要忍受他的冷嘲热讽了。 而且,众所周知,现在的宣传办公室还没有主任,虽然上面没说写文章是不是评选主管的重要指标,但是想想也知道肯定是,要不然怎么服众? 在钟爱国第三次从座位上站起来,来回走动的时候,何林终于忍不住了。“你能不能不晃了?晃的我眼睛疼,反正文章已经交上去了,最后能不能刊登又不是你说了算。” “我,我这不是担心自己能力不足够吗?也担心咱办公室仨人没有一个能过关,到时候场面多难看。”钟爱国温和说道。 听到这句话,何林的语气温和了三分,“放心,一定可以的,咱们肯定都能过关。” 钟爱国似乎没想到何林会说出这么温暖的话,忙慌“嗯”了一声。慌乱中,他似乎瞥了一眼程涛,又似乎没有。 程涛埋头整理着自己的计划案,他也很少见到何林不刺儿人的时候,不过感觉还不错。 他其实也隐隐有些在意,倒不是害怕自己的文章能不能过审,他更多的是想知道自己的文章有没有被动手脚? 是的,他想知道。 昨天他是故意把文章留在了工位上,那是自他调入宣传办公室,开始做采访写文章之后,第一次让本子离开自己。不能说是钓鱼执法吧,只是想知道这间办公室里到底有没有在背后捅刀的人。 从文章提交上去,很多事情都注定了。如果都通过了审核,宣传办公室就要开启实施他的计划案,做系列采访。 不出意外的话,计划案会以他为中心进行。 办公室一共就仨人,到那会他可没有多余时间去处理这些尔虞我诈。所以,在那之前他想试探一下,毕竟有个人从一开始表现的就很不平常。 程涛是希望自己多想了的,所以即使下班后他跟葛秘书一块下楼,也没提出想看看自己的文章有没有出差错。 正想着就听见有人敲门—— 葛秘书站在门口,挥了挥手里的文件夹,“审核结果出来了。” 第65章 做错事不代表无能 葛秘书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程涛的下意识去观察他两个同事的反应。 何林是非常紧张的, 那俩眼睛都快把葛秘书盯出窟窿来了。不过程涛能从他眼神里看到隐隐的兴奋。这对何林来说是正常反应,一直以来,他对自己的文章都挺有自信的, 他是真的认为自己在这间办公室里无敌。 人也的确有这个底气,毕竟比起其他两个人,他要年长许多,曾经作为厂长秘书, 甚至还有在外交流学习的经验。 一个自认为水平高出其他人一大截的人, 当然会期待成绩的公布。 另外,就算到这时候,对方依然敏锐的不行。程涛只是朝他那望了一眼,他的眼神立刻递了过来, “看我干啥?” 程涛赶紧摇摇头,不该敏锐的时候倒敏锐了。 何林觉得莫名其妙, 葛秘书这就要公布结果了,看他干啥? 又去看钟爱国, 对方稍微低着头,根本看不清楚神情。 程涛和葛秘书对视一眼, 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那我可要说最终结果了。”葛秘书咳嗽两声,把另外两个人的目光也都吸引了过去。 “根据工会和厂委综合评定,你们昨天提交上来的三篇稿件都过审了。”他上来先宣布了结果。 程涛挑挑眉没说话,钟爱国却猛地抬起头, 不可能! 要是心思最简单的就是何林了, 他异常激动且高兴:“太好了!” 虽然他觉得自己肯定是三个里面写的最好的, 但是刚才就连钟爱国都为整个办公室担心, 他的思想觉悟也不能落下。现在他们仨人都过审了, 值得高兴! “你们这三篇文章有两篇选取了同车间的工人, 却动不同角度描写了他们“热爱工作,忠于岗位”的责任意识,领导们都觉得写这两篇文章的人勘定很能聊的来……”葛秘书开始解读原因。 三篇文章,每一篇文章都有独特之处。采访的工人都是模范,厂里没有人不知道,正适合宣传用。 要说意外,他们本来都以为程涛是要按照初稿写五车间长的,没想到临时换了题材。虽然比初稿还差点,不过后面还有系列人物采访,领导们一致认为那篇文章后续放出来效果更不错,就没再多问。 “虽然三篇文章都是一次过审,但三篇不可能一起上内部报纸,需要往后排期。”葛秘书说完看向程涛,“厂长的意思是,既然这三篇稿子的质量都不错,你那个计划案就可以实施了。” “是啊。”程涛随口回道。 “不然就先登三车间这篇,最后拿五车间长那篇压轴?”葛秘书替程涛着想,说到这里,他还是忍不住,“没想到你最后提交上来的文章竟然是关于三车间的?这和你之前给我们看的不一样,我记得你这段时间不是都待在五车间里忙活吗?要是叫五车间长知道……” “你觉得我有空去三车间晃荡?”程涛反问。 葛秘书一愣。是了,程涛调来宣传办公室,统共三四天,接着他埋头就扎进了五车间,还抽空想出了一个计划案,试问他哪还有时间和精力拐到三车间去? 屋里几个人都不是傻子,程涛开了个头,其他人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一时间,不管是何林还是葛秘书都拿眼睛看向钟爱国。倒不是大家针对他,主要今天钟爱国确实不在状态。而且昨天葛秘书来收文章的时候,办公室里就剩他一人,葛秘书开门的时候还正巧看到他慌乱的从程涛的办公桌回到了自己的工位,当时他是没有多想,现在出事了…… 至于何林看钟爱国,单纯是已经确定了责任人。程涛的文章出差错,排除他自己作死之外,最有可能动手脚的就是自己和钟爱国。何林清楚的知道自己并没有干这种缺德事儿,那剩下的就只有…… 不是吧? “你们,你们看我做什么?”三个人的视线一起打过来,钟爱国就算装作没注意都不行。 “我要是你就会做的更彻底,像你这样拿自己不看好的文章充当对手的任务往上递交,难免会留下把柄。其他都可能变,书写习惯和字总会存在相同的地方。”程涛淡声说道。 钟爱国的表情有一瞬间扭曲,“你是说我动了你的文章,你凭什么这么说?” 声音不小,但明显外强中干。 钟爱国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充当程涛文章的那篇文章是他废弃的稿子。刚开始写的时候通顺流畅,觉得自己完成了一份大作,但是越看越觉得难看,最后只能直接摒弃掉了。 然后他尝试换一个角度重写这篇文章,甚至连参照人物都发生了变化。他经过一遍遍的修改,遣词造句,打磨出来的文章,评价甚至还比不上他随手写出来的那篇,多可笑。更可笑的,那篇文章被他打上了程涛的名字。 他当然想过直接把程涛的稿子毁掉,一了百了。但是他又怕葛秘书收文章的时候发现,提醒程涛,虽然事态紧急,但那时候还有补救方法。如此,他之前的所作所为不就前功尽弃了?所以他随手就拿了自己废弃的稿子,写上了“程涛”的名字放在了他的本子里。 钟爱国想过这个行为产生的最坏后果就是三个人都不过审,如果是这样,三个人必定都大受打击,钟爱国就不相信那时候程涛还有心情复盘。 当然对他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只有何林自己过审,这也是他最期待的结果。 那样的话,足以说明程涛和自己一样,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这一点,他既想让程涛自己明白,也想让大家明白。最好的结果就是,经过这事,程涛和自己一样彻底躺平,接受自己只是一个平凡人,别再事事表现的与众不同。 只是钟爱国万万没有想到三篇文章会同时过审,怎么可能呢? 某方面来说,这证明他的业务能力不输给任何一个人,瞧随手写出来的文章都能过审,但是,为什么会用这种方式让他知道? 钟爱国实在想不明白。 他现在非常后悔,后悔昨天自己竟然那样做了。他当时根本就没有想后果,完全是在在那一瞬间被冲昏了头脑。但是,他现在又绝对不能露馅,幸亏两篇文章他刻意做过区分,就连字体都不像,随手写的和精雕细琢的当然是不一样的。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02节 “你到底还在侥幸什么,我们这篇文章是基于采访写的。我们不知道你去三车间采访了什么,被采访人难道还不知道?”何林看钟爱国还端着,愤怒吼了出来。 钟爱国一愣。 “像你这样在背后插同事三刀,还是不悔改的。不配待在我们宣传办公室,要是这事儿传出去,你连纺织厂都待不下去。”何林撇嘴。 钟爱国这才有点慌,如果说他做这事是一时头昏脑热,刚才想要狡辩把责任带过去是抱有侥幸心理,那么现在完全就是心灰意冷,他觉得自己完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只是觉得……”钟爱国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咋说。 “你只是不想做垫底的那个人,所以就想拉个人来给自己垫背,对不对?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我的那篇文章现在在哪儿?”程涛质问。 “不是,我没有这样想。”钟爱国尝试着反驳。 “那这样好了,如果你现在能完整的把我那篇文章拿出来,这件事情我就既往不咎,你能拿的出来吗?”程涛唇角带笑。 钟爱国张了几次嘴都没说出一个字,他当然拿不出来,人在极度紧张和极度心虚的情况下,是不会把证据留下来的。 甚至他到现在还能感受到纸张在手中粉碎的快感。 程涛,对此了然于心。 类似像钟爱国之人的人,可以说自卑到极点,也可怜到极点。 他自身能力还不错,却因为不够自信,自觉在同事面前抬不起头来。为了不让自己做倒数第一名,所以他必须用肮脏的手段把别人拉下水。 这次他选择的目标是自己,可能仅仅是因为自己刚进宣传办公室,给他带来了太大的压力的缘故。要不然也不至于在最后关头,病急乱投医。 要知道在文章提交的时候动手,很大几率都会被人发现。 他们毕竟不是正式报社,投稿过去,只有报社决定刊登你的文章,才会给你送个信。就这样信件还可能在邮寄过程中丢失,也可能等送到你手中的时候,早已过了刊登日期。那样的情况下,确实有可能发现不了自己的文章被调包了。 但是他们是厂内报纸,谁都有张嘴,选没选上,为什么没选上,总是要问一句的吧。尤其工会、厂委还有厂长办公室就在旁边。 所以说,类似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成年人的斗争之中,谁见了不说一声—— 糊涂! 他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葛秘书就在当场,剩下的事情当然就不用宣传办公室另外两个人管了。 不过临走的时候,钟爱国却扔下了几句话。“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好像你们真的多痛心一样。你,就你,”他指着何林,“进厂十几年没有什么进步,仗着资历欺负弱小是有一套。大家都一样,凭什么时不时的就要听你嘲讽几句?” “还有你,”说完何林,他又看向程涛,“不过就是走了狗屎运才进厂成了工人,就开始整天上蹿下跳,显得自己多能耐一样,就不能消停会儿吗?” “哦,”程涛听着钟爱国对自己和何林的意见,淡定的应了一声。“那我们要是都和你一样,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看哪个不顺眼就想对付哪个,那大家都不用做事了。工厂招工人是来干活的,不是来你争我斗的。” 钟爱国当然听不进去。 “有些时候东找原因,西找原因,倒不如反省反省自己有哪里不对。”程涛更冷淡了。 葛秘书很快就领着钟爱国离开了。 钟爱国做出这样的事情之后,再想在宣传办公室或者是创作部门再待下去是不可能了。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肯定会产生极其恶劣的影响,毁坏他人工作果实,并且试图推卸责任,谁听了不讨厌。 最令人痛心的应该是他做的这些根本毫无意义,他靠着自身能力能坐稳位置,只是他自己沉不住气,想想都觉得唏嘘。 宣传办公室只剩下两个人,程涛和何林。他们俩着实没什么可说的,都做闷头忙活状,何林忙着修改文章,程涛也要再把文章写出来提交一次。 “哎,你就说你多讨人厌吧,你来我们办公室之前,我们办公室就没这么多杂事儿。”何林根本没法静下心去,他平常和钟爱国也没说过几句话,不算亲近,甚至他也转过来不久,但是眼睁睁的看着同事做出这样的事情,不说多痛心,反正他心里觉得不得劲儿。 “你这顶大帽子,我可戴不起。如果要给这件事情找外因的话,你的责任应该比我更大吧?如果你不是在谁失败的时候就讽刺几句,他可能还下不定决心。” 要论斗嘴,讲道理,程涛可没输过谁。 何林张张嘴,堵在喉咙里的一句话,到底没有怼出去。刚刚钟爱国说的话,虽然偏颇,但也从某种程度上说出了他的问题。 其实想想也并非没有道理,大家一样是工人一个办公室里待着,你资历老,我尊敬你可以。但你时不时就要嘲讽我几句,从人格和工作能力等各个方面打压我,这样会让人很不舒服。 至于他控诉的关于程涛的问题,程涛暂时还不准备改。 还是那句话,他虽然没有那么大野心,必须要成为首富或者高官才不枉费自己重来一场。但是在生活和工作方面,他都不想留下遗憾。想做的就去做,在合适的岗位,让自己的能力尽情发挥,是一件让人快乐的事情,适当的情况下,他想少些妥协。 “对了,如果厂内报纸反响不错,我想把咱俩的文章拿去投稿。”程涛突然说道。 “啊?”何林还没能扭转过来心情。 程涛又重复了一遍。 何林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这么不自信,可不像你的作风。”程涛挑眉看过去,果然是只会窝里横的家伙,根本不能指望他站上大台面。 “自信和自大是两回事,像咱们这种,不是,是像我这种初中辍学的人,勉强识得几个字,写过几篇作文,后来又在工作中积累经验。但是不管是文字素养还是文学素养都欠缺,你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人家报纸能登咱的文章吗?” “怪不得人人都说极度自信的背后是自卑,我们的文字怎么了?朴实无华不是挺好的吗?再说我觉得咱们厂的工人绝对不比其他工厂差,他们既然做出了劳动模范该做的事情,我们当然要让他们的事迹被更多的人知道。” 想让更多的人知道,靠的是什么?当然是宣传。 瞧着何林还想讨价还价,程涛轻笑,“我说林哥,你是不是到现在还不知道咱们宣传办公室到底是干啥的?” 这个问题就有点侮辱人了,宣传办公室成立的时候,何林还是厂长秘书,他调任过来之前,就明白宣传办公室是干啥的。 “为了和省城纺织厂加深合作,贯彻落实上级工厂的措施,积极开展交流,所以要成立宣传办公室。” 程涛听他背书一样,把写在书面上的文字说了出来。 “你说的这些也是,不过要我说咱们宣传办公室职能只有两部分,对外宣传厂内方针,对内传达上级指示。” 这两个都是很大的概念,如果要解读的话却也不难。工厂最基本的组成单位是工人,想要对外宣传我们厂积极向上,当然就是靠宣传典型工人来实现这个目的。 对内传达上级指示,就更简单了。上级包括很多方面,包括上级工厂,也包括行政单位,说白了就是通过宣传帮助工人塑造意识形态。 红鸩纺织厂建厂这么多年,都没有设立宣传办,它的第二个职能一直被其他部门施行,第一个职能则是一直在搁置。现在,他们来到了宣传办公室,好不容易才做出两篇文章,当然要往外投稿试试,只在厂内报纸上耍威风算怎么回事? 程涛说话,让人不自觉信服。他对自己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充满自信,一件不可能的事情被他说出来好像就能变成可能。 何林现在就被他说的热血沸腾,气势汹汹的修改稿件去了。这篇文章以后可是要登在城市报纸上,不,或者能登在省城报纸上都不一定呢。 程涛看他瞬间斗志昂扬,不知道是该说他这个人简单呢,还是该说他不记事。 两人奋笔疾书的状态一直保持到半下午,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一个满头银丝的老太太走了进来。 程涛俩人吓了一跳,对视一眼,都表示自己不认识。 老太太根本不理他们,站在钟爱国的办公桌面前,脸色越发阴沉。 过了好一会儿,钟爱国才从外面走进来,开始收拾自己办公桌上的东西。虽然才过去小半天,他却仿佛老了好几岁。 突然,一支笔被他撞倒,滚到了地上,他慌慌忙忙去捡,又带动了桌面上的水杯摔倒,撒了一桌子水。钟爱国第一时间去抢救桌上厚厚一沓纸,那是自从这个任务发下来之后,他写废掉的稿子。但是水太多了,厚厚半打纸被洇湿,字迹很快就模糊掉了。 钟爱国眼睛些发酸。 “你在做什么?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还能干什么?”银发老太皱眉,语气刻薄。 “我……” “不如人就是不如人,竟然干出那些蠢事,这要是传出去,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邻居和老同事?” “还想留下上班,一个临时工值得你低声下气?就你这样的废物,啥事儿都干不成的,你只要老实在家里待着,不给我和你爸添麻烦就行了。” 程涛本来没准备管人家母子俩的事情,这样的事情多管了不好,管来管去管成仇都是轻的。很可能你这边才说一句,那边就有人对你拳打脚踢,而这个“有人”指的就是你帮着说话的那个人。 比起自己,父母受了侮辱更让人接受不了。 但是老太太越说越不像话,这满满的“你无能”心理暗示,是要怎样?她是真觉得他儿子是个废物,还是这么多年都致力于要把她儿子培养成废物? 程涛并不喜欢钟爱国这个人,就凭他做过的那些事情,作为苦主的程涛还能喜欢,那就奇了怪了。但如果钟爱国是从这这样家庭走出来的,倒可以理解他的性子为何会变成这样。 有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有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 程涛字迹更多的可能属于后者,他的童年,从被抛弃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悲惨。和很多人相比,他非常倒霉,但是要是和他有一样经历的人相比,他又是幸运的。 因为遇到了程红秋,他才有去治愈童年的机会。 而钟爱国,似乎一直到现在都还没能得到这个机会。 “大娘,”程涛唤道。 银发老太明显是听见了的,因为在程涛喊出这声后,她眼睛往这转了一下,不过随即就转了回去,明显并不准备理他。 “大娘,这里是宣传办公室,你要是再说下去,您的教育方式很快就能作为反面教材登报了。” “登报”这两个字不知道怎么戳到了银发老太的神经,她恶狠狠的看向程涛,“这位年轻同志,你说啥呢?我教训自己的儿子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教训儿子当然和我没关系,但你在我的地盘上教训你儿子和我有点儿关系了。这里是宣传办公室,闲杂人等勿进,请你离开。”程涛走到办公室门前,打开门请她出去。 “你你你,竟然让我离开,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不管你是谁,我只知道你打扰我们工作了,要是耽误了交稿时间,这个责任您背负得起吗?” “你你你,”银发老太说不过程涛就有些着急,但是自诩涵养的她当然不屑于一哭二闹三上吊那些戏码的,她只会把负面情绪往钟爱国身上撒。 “你是瞎的,还是聋的?没看到人家都把我逼到门口来了?十月怀胎生了你,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这些话她肯定不是第一次说,或者是银发老太说过太多类似的话,所以就算是再听见,钟爱国的表情也是麻木的,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程涛敲了敲门,似笑非笑的看着银发老太,提醒她你该出去了。 这次银发老太没有多做纠缠,说了句:“果然指望不上,幸亏我们老两口没准备指望你,要不然……” 后面的话,被程涛“啪”的一声关上门,堵在了外面。但是想也知道,不外乎就是那几句话。 训斥钟爱国无能,暗示钟爱国无能,明确告诉钟爱国无能。 有这样一个母亲,还真是让人窒息啊。 程涛回过身来,就看到钟爱国复杂的眼神。 “你为什么帮我?”钟爱国沙哑着嗓子问道。 “帮你?”程涛笑他自作多情,“我只不过听着那些话,觉得刺耳罢了。” 钟爱国微抿着嘴唇。 “我要是你就不会把那些屁话放在心上。你昨天做的事情完全是错误的,这一点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改变不了。不过,有一件事却是可以肯定的,这么短的时间内,你完成了两篇或者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几篇文章,其余几章内容我不予评价,但是你交上去的这两篇文章,已经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程涛上午的时候,专门抽空看了那两篇文章,都很不错。 钟爱国瞳孔放大,罕见的,有人当着他的面儿肯定了他的成绩。 “我无法判断你在这方面有没有天赋,但是第一次做文章就能写出两篇通过文,你已经超过很多人了,就比如他。”程涛指向何林。 何林本来都做好拉架的准备了,就这件事情而言,受害者是程涛,要是两个人真的动起手来,他肯定站在程涛这边,这是毋庸置疑的。但谁知道说着说着,程涛竟然成开导人的那个了,现在还说他不如钟爱国。 要是以往,何林咋也不可能接受这个说法?但是现在他却说不出反驳的话,这第一个人家钟爱国确实做了两篇文章,而且都过审了,他通读之后也觉得那两篇文章值得过审。 这第二个当然是他心里还是有点愧疚的,尤其是看到钟爱国他妈刚刚的行为做法之后。他虽然不是有意的,但却做了和他妈一样的事情。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03节 试想如果有一个人成天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到工作的时候,同事还接着对自己这样,是不是也挺压抑的?“其他事情你想超过我还早的很,但是就写文章而言你确实走在了我前头,这点我承认。”何林思考片刻后,说道。 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不过昨天你对同事做出那种事情确实是做错了,但是你还年轻,才二十多岁,你还有很长时间改正。” 何林到底是做秘书的,刚进厂那会儿,跟在前辈跟前学了好多事情,虽然后面都因为他自己性格的缘故,没能彻底落实,但是用的时候提取出来一点还是可以的,挺像那么回事儿。 钟爱国怎么都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从何林这听到类似鼓励的话,他点点头,“嗯”了一声。 抱着纸箱离开办公室的时候,他冲两人鞠了一躬,说了一声“对不起”。 抱着纸箱下楼,走到停在旁边的的汽车旁边。 银发老太已经等不及了,又是一阵让人窒息的说道,但是这次钟爱国没有像以往那样下意识去反省自。 这件事他确实做错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无能。这是他的同事送给他的一句话,他深深即刻在了心里。 “我滴个乖乖,原来钟爱国还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何林本来只是想瞧瞧银发老太是不是还那么过分,偏要扯着程涛出来看情况,两人站在走廊的尽头,透过窗户往外看,就看到钟爱国坐上了汽车。 这年头家里有辆自行车就是豪车,更别提有小汽车的了。 程涛却并不觉得羡慕,有个钟爱国那样的妈,还不如生在农村,最起码干起农活的时候没时间说孩子。这要是一个贵太太,整天无所事事待在家里,那孩子也太可怜了。 钟爱国离开了,他做的那些事情并不会宣传开来。 其实看到小汽车的时候,程涛已经预料到了。果然就在小汽车离开不久,葛秘书就过来说明情况,主要是叮嘱他俩,别把这事儿说出去,要不然牵扯可就广了。 为了安慰俩人受伤的心灵,他还带来了两份礼,当然,受害者程涛那份儿要比何林那份重很多。 谁都没有推辞。 这就是所谓的人情社会,要是你推辞不收这礼,反倒是不给面子。 一大包礼品,每样东西在他们公社供销社都找不到,就这样拎家走也太打人眼了。所以程涛和何林商量了一下,都准备先放在办公室里,等明天准备好竹篓竹筐什么的再拿回家 下班之前,两人把已经修改好的文章送到葛秘书手里。等到下班铃声想起,程涛直接走出了办公室,何林紧随其后。路上遇到了同样空手的葛秘书,三人相视一笑,果然都是闷声发财的主。 大门口处分开,程涛骑着自行车回家,路过卫生室的时候,他竟然看到了大壮和李湘湘再正论什么。 因为已经离开了机修组,再加上这两天都没有去车间,对于工厂最近发生的事情,程涛还真不咋了解,不过这几天他好像经常看到这几个人,不知道她们又整什么幺蛾子了? 带着淡淡的疑问,程涛蹬自行车快速行过。 在路上,程涛还想着自己回家要做的事。 首先要检查程传阔和程小墩的作业。今天临出发前,他给他们布置了任务,今天一整天必须得写一百个“永”字。 他得给好好检查检查,然后挑不规整的给纠正纠正。程涛自己虽然是半路出家,却也能写出一首好字。虽然穿成舅爷之后,肌肉记忆不在,但是通过这段时间的努力练习,他的字体越来越有前世的影子,指导两个初学者不成问题。 这第二件事当然就是把之前抄写的和卢蓁蓁那份一样的代数题给做了。别到时候人姑娘拿着本子来找他对答案的时候,他还啥都没写,多不好啊。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 今天的程仓里,喧嚣的不像样子。 距离万福河大桥还有老远,程涛还看不到村里的情况,就已经听到了声音。不是一个人的,而是一群人的。 这是起哄还是在讨伐谁? 几乎是立刻,程涛心中就浮现了何喜兰和李攀图的身影。 想到昨天晚上程传杰和李顺来家里,自己还说让他们今天抬着程传阔上山踩点儿,不会是出事了吧? 虽然当时程传杰也说会把这事告诉程相文,然后让大队长多派几个人跟他们一块去。但是人多并不代表就能在敌人动手之前制服敌人,尤其是让李攀图的情况,他手里明显有枪。 程涛心里着急,脚下灯自行车的速度越来越快,突然“啪”的一声,他自行车的链条断了。 啧啧,屋漏偏逢连夜雨。 把自行车扔到一边,程涛小跑着走到万福河大桥,果然看到小广场上聚满了人。 在程仓里,只有在开全村大会的时候才有这样的架势。但是这明显不是开大会的气氛,怎么一个个的都像是凑热闹的。 果然是出事了? 程涛小跑过去,大家都在挤,根本没人顾得上和他解释。来回走了两趟,程涛也没看见那几个年轻人,他多少有些焦躁了。 突然,程涛看见了从里面挤出来的邓宝山,“宝山哥,这是咋啦?” 邓宝山老实,直接解释:“程老三他媳妇儿,跟人通奸被抓了,大家正搁这批她呢。” 通奸被抓? 这个理由就比较新奇,和程涛想的完全不一样。 “咋回事儿?谁发现的?”程涛多问了句。 “说是锦驹去后山捡柴,突然听到声音,走近就看到一男一女行不轨。女的当场逮到了,男的传杰他们去追了。” 程锦驹?程涛下意识皱眉。 正在这时候,里边传来敲锣声。 第66章 令人作呕的关系 锣声响起, 小广场上逐渐安静下来。 然后就有大队部领导出来主持工作。一般像村里发生这样的事情,出来主持工作的都会是大队长,但今天却是妇女主任。 类似这样的事情, 由她出来主持工作也确实更合适。不过更重要的应该是程相文不在的缘故,追人出去的程传杰,他作为堂叔肯定放心不下,毕竟别人虽然不清楚, 他们这些人心里都是有些底的, 何喜兰的身份不简单。 妇女主任正在宣布大队部的决定,因为另外一个当事人现在还没有逮到,所以虽然大家情绪高涨,也不能立刻对何喜兰做什么。 趁着这会功夫, 他们决定先把人安置到大队部去,由村里青壮年轮流当面看守, 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她逃走。请大家放心的同时, 让他们回家吃饭去,完事再出来看热闹。 底下人情绪实在高涨, 几乎是妇女主任说一句话,他们就接一句话,出主意批评作风的占了绝大部分。 山村里罕见的发生了大事情,大家当然都想着瞧热闹。尤其对方的身份又十分突出, 是一个后娘, 并且前几天她男人为了她, 还把自己前边的亲生儿子差点打残废, 这才几天啊, 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她竟然在外面偷人,这肚里的孩子不会也不是程老三的吧? 一时间,大家体内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不过大队部都这样说了,大家还是很配合的。 妇女主任喊了几个青壮年,把何喜兰拉到大队部去,很多人都挤在后头,想跟着去瞧热闹。程涛没有在人群中看到程小墩和程传阔,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这俩一个受伤一个太小,前面的是挤不过人家,后边的是根本就不会去挤。 但他家大门是从外面被锁上了的。 人到底都去哪儿了? 程涛恐怕程传阔现在还在山里,根据邓宝山的说法,这件事情是程锦驹发现的,但是追人出去的却是程传杰。 如果当时程传杰正好就在山里,那很大可能上程传阔也跟他们一起出发了。其他人还好说,只传阔的腿还伤着,进山出山少不得需要其他人照顾。刚开始还好,慌乱跑起来,其他人还能顾得上他吗? 另外,程涛最担心的还是何喜兰出轨的对象,如果是村里或者是附近村里其他人倒还好说,如果是…… 广场上的人群很快就散去了。走在最后的,要不就是听劝的决定先回去吃晚饭,然后再去大部队和大家会和。反正刚妇女主任不是也说了,等偷奸对象抓到之后才能再做打算。 要不就是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的孩子们,或者说他们还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跟着凑热闹的也就是图个好玩,也有少部分孩子依然在专注于玩自己的。 要不就是……程老三。 等人群散去,他依然坐在主席台前的空地上。他身上全都是泥,衣裳被汗水踏湿,显得非常狼狈。和之前相比,他现在满脸灰败,表情难看,想到他之前因为何喜兰肚里揣了崽子而高兴的模样,现在的他看上去更像是一只丧家之犬。 不过,有这样的后果全都是他自找的。程涛瞥了他一眼,就把目光转移开了,主要因为他看到在广场的最西边,有一个人正领着他家崽儿扔沙包。 程小墩在玩躲避、追赶类游戏上实在没啥天赋,“熟能生巧”这四个字对他完全不适用。玩了这么久,他当然不会完全没有进步,不过也仅限于了解游戏规则,能在大家追到他的时候说出四个大字,或者是当沙包扔过来的时候,赶紧躲开。至于其他的,完全没有长进。 当然,他家崽儿年纪还小,以后肯定会有很大进步的。 不过当他的对手是卢蓁蓁,情况就不一样了。倒不是说卢姑娘玩游戏有多么糟糕,主要只有两个人,这游戏根本没法玩起来,全程就只是你扔给我,我扔给你。 程涛看了几眼,就明白了这个游戏的根本,然后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走过去。 最先看到他的是卢蓁蓁,经过她提醒,程小墩也回过头来,“爸爸!” 然后,例行公事的一头扑了过来。 “嗯,”程涛蹲下,把他抱了个满怀,然后问:“你小阔哥出去了?” “和小杰哥、小顺哥还有其他人一起,”程小墩掰着手指头说道,其他几个不认识的人被程小墩一笔带过。 程涛心沉了下去,这么说的话,他们几个还真是进山上去了。 他现在只能祈祷,程相文已经和他们会和,有这样一个经验丰富的大人在,他就能稍稍放心些。怕就怕在他们自作主张,小年轻们都沉不住气,程传杰和李顺还好些,像程传阔,程涛实在放心不下。 不过他之前就提醒过他们,何喜兰的身份不一般,和她有牵扯的人手里都可能有武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会听话的吧? “怎么了?这事儿难办?”卢蓁蓁觉得程涛的情绪不对劲儿,整体来说不过就是偷情戏码,只要把男女两人都抓到不就好了? 卢蓁蓁是有些惊讶的,她不大理解何喜兰为什么要这么做。 何喜兰死了男人,不得不带着儿子回娘家,然后嫁给程老三。之前作成那样,程老三都不舍得说个“不”字,凡事都依着她。 嫁过来之后,除了家里的活计,她就从来没有下过地。刚开始的时候传阔奶奶是非常有意见的,但是随着她怀孕,也就不再提了。 就在前两天,程老三甚至还把程传阔被赶了出去。这件事整体说起来完全是莫名其妙,再怎么样,程传阔也没有道理跟着程涛过。这件事换个人都不可能发生,偏偏程涛本人并不在意。 为了她这个媳妇儿,程老三可以说是把后爹该做的事情做了个遍。在外人看来程老三当然不是个人,但是何喜兰可没有资格说这个。 但是别管怎么说这件事情和程涛都没有关系,如果是考虑到程传阔,那就更大可不必。照卢蓁蓁说,如果亲爹做到这种地步,他这个当儿子的都能原谅,那其他人也别劝,劝来劝去总会劝成仇。 “嗯,确实有点。”程涛“唔”了一声。 卢蓁蓁皱眉,“你身边还有小墩,要是他想回到他亲爹身边,就让他回去呗。” 程涛是没想过这方面的事情的。他是收留了程传阔,但并不会限制对方的行动,程传阔想干什么都是自由的。 “你想到哪去了,我不在意那个。”他带不会对程传阔的选择指手画脚。 卢蓁蓁不明所以,那为什么看起来心情这么沉重?突然,她看到了程涛鞋上有泥,要说最近有泥的地方应该是万福河大桥那边,事情发生之前,大家刚好就在那块捞泡好的苘麻草。 “你跑着回来的?你的车呢?” 程涛一顿,这才想起他的自行车还在路边扔着呢。不过他也不是很担心,车的链条断了,再加上这条路除了他们村的社员,几乎不会有人经过。 “你要是不说,我都忘了。”程涛扶额,“刚才在路边儿,听到村里这边动静挺大,下意识用劲多蹬了几下,链条就断了。我嫌弃推着走的慢,就把它扔在了路边,正好,现在我就去推回来。” “你知道村里要出事?”卢蓁蓁疑惑,普通人听到村里有动静,就算心里好奇,也不会像他这么着急,甚至该把自行车的链条给踩断了。 程涛笑,“你想多了,我又不是大队部的干部,一天到晚要上班,咋可能知道村里要出事?” 卢蓁蓁才不信。 程涛心虚摸了摸鼻尖,弯腰把往自己身上爬的程小墩抱了起来,掩饰自己的情绪。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04节 就在这时候,听见山那边传来一声巨响,惊起了一林山鸟。 枪响? 程涛把怀里的程小墩塞给卢蓁蓁,“你带他回家去,晚上的热闹就别出来看了,我去瞧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哎,”卢蓁蓁还想说点啥,程涛已经走远了。 “啊?”程小墩还没有反应过来。 “你爸爸去忙了,现在姑姑领你家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好吧。”程小墩并不排斥她。 程涛不知道程传阔之前提到的上山路指的是哪一条,但是他曾经在这边遇见过李攀图,他去取那一千五百八十八块八毛钱的时候,夯了一棍子的那个人应该就是他了。 虽然到现在都没有证据证明这件事,但程涛觉得八成是他,不然实在没有别的解释。 何喜兰被抓,李攀图却没有现身,这件事情本身就不正常。不是接到消息知道自己有危险,快速躲进了山里。就是他就是那个奸夫,跑到了山里。除此之外,再没有第三种可能。 何喜兰和李攀图看上去年龄差不小,但是只要不是母子,一切都有可能不是吗?另外,李攀图对何喜兰明显有保护心,就像之前何喜兰要对他道歉的时候,他就主动站了起来,在这方面他可比程老三勇多了。 以前没想这些的时候,觉得这对母子是咋看咋都正常。现在觉得他俩有事儿之后,就觉得这母子两个越来越不正常。 程涛开始从后山洼上山,这条路他也只是之前去取钱的时候走过一次,白天更是第一次走,走得并不顺当,但是枪声确实是从这个方向传出去的 程涛现在只希望大家都没事,当然,要是大家把那人抓到了更好。 要是让人跑了,接下来这些天程仓里肯定不自在。放一个这么危险人物在外面,甚至他手里还拿着枪,谁知道下一个枪口会对着谁?要是他发疯,村里人都得受牵连。 不过他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走到半路他就遇见了一群人。 李顺背着程传阔走在最前头,他旁边是程传杰,后面还有几个年轻人。以及被捆绑住的,光着膀子的李攀图。 果然啊…… 程涛叹了口气,往后,他还看到了程锦驹。对方好想很高兴,脸上的愉悦根本掩饰不住,都要溢出来了。 “涛子叔。”“叔。” 看到程涛,一行人赶紧打招呼,只是大家的语气都算不上好。 程涛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现在根本也不是适合问这个的时候,“有谁受伤吗?” 程传阔摆摆手,他行动不方便,但是被保护的很好,当然他自己也很小心。 有事的程传杰,他把自己的裤腿提起来,“不小心被擦伤了一块,不过不算多疼,涛子叔你不用担心。” “先下山,你得先去让六爷看看。” “啊,知道了。”看出程涛的关心,程涛没有反驳,到现在他狂跳的心才开始慢慢恢复正常。 就算表面上表现的再平静,平常行事作风再成熟,他也是一个不到二十的少年。刚刚是他出生以来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如果不是程传阔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那颗子弹会直接打中他的心脏。 “你们俩把传杰背起来,”程涛听说过受枪伤容易感染,传杰的伤口看上去不严重,但他还是害怕出意外情况。主要他们在山里跑了这一遭,现在又是出汗又是劳累的,实在不是一个好状态。 另外,谁知道那些人会不会用什么恶毒法子在子弹表层做文章,刚刚提起伤口的时候,程涛明显看到李攀图笑了一下,那是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这群人为了完成任务可以不择手段,他们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不用……”程传杰想拒绝,虽然腿上的伤隐隐有些发热,但是他觉得不会有大问题。 程涛却非常坚决。 “不是,我们还是赶紧下山吧,等会儿天黑啥事儿都干不成了。”程锦驹懒洋洋说道。他不关心其他人的情况,遇到这种事情难免会出事故,不是你受伤就是他受伤,只要不是自己不就好了。 他兴奋当然还有其他的原因,就在刚刚他又救了程仓里一命。 等着吧,等这件事情传出去,他的名声会更胜,甚至还可能公社的表彰。到那时候他就能顶着英雄的名义,想做什么做什么了。 只要一想到这里,程锦驹就热血沸腾。 这些伎俩是他在前世积累到的,他和那个女人刚结婚的时候也是有过甜蜜,但是随着时间的增长,各种观念不和,再加上那个女人自觉高高在上,他心里不喜欢却又不能反抗,因此受了不少窝囊气。 到后面他就学会了做面子工程,不管是在外人还是在那个女人面前,他都做深情状,好像他对那个女人有多深厚的感情一样。每次做完之后,他都要自我暗示好几遍,要不然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呀。 慢慢的,大家都认为他是个深情种了。 这样,好处自然是多种多样的。 大家看一个人,如果没有很亲近的关系或者是很深刻的利害关系,是不会去花费精力真正去了解一个人的,都只会看他做了什么。就比如他,因为那些面子工程,很快就成了传统意义上好男人的代表。 而在这时候,他逐渐恢复本性,就好算那个女人出去说她如何如何不好,也没人会信。早晚有一天,卢蓁蓁也会和那个女人一样的。 程涛偶尔转身,就看到程锦驹算计一样的微笑,他心里直呼晦气。 还是男主呢,成天就知道算计这个,算计那个,不知道他心里究竟晦暗成什么样,才会对这样的事情乐此不疲。 不多久,他们一行人遇到了程相文,他身后还跟着一群人,很显然他们也是听到动静才转道过来的。 看到程传杰被人背到背上,程相文险些失态。“这是怎么了?你受伤了。” “没有,我没事,就是腿被子弹擦破了一层皮儿。涛子叔怕有事才让他们背着我。”程传杰赶紧解释。 “到底怎么回事儿?”程相文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弄成这样了,在出发之前,他明明千叮咛万叮嘱过了,这次的事情和以往不同,让他们绝对不要轻举妄动。就算人站在眼前头了,只要没正面对上,他们的首要任务就是赶紧离开。 怎么突然还捉起奸来了? 而且看到何喜兰与名义上的儿子搞在一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俩身份上绝对有问题,这样的情况下还往上冲,不是傻子行为吗? “相文叔,这事儿真不怨我们,都是……”李顺心口憋闷着气,这就想要发泄出来。 不过,被程涛按住了。 “大队长,这些事情还是回去再仔细审。我看传阔和传杰的情况都还算好,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先回去让六爷看看,实在不行还要送到公社卫生室去,其余的回头再说。” 村里抓到两个可疑人物,虽然现在不能确定他们的身份是间谍还是单纯受人指使才过来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绝对不简单。 就冲李攀图持枪伤人这一点,就能判个重罪。 也就是说,现在在这的这些人都立了大功。既然有功劳,过后当然会论功行赏,到那时候,每个人干了啥?都会问清楚。 这属于个人的荣誉,丝毫都不能马虎。 程涛之所以打断程相文,除了这个还有另外的原因,他觉得程锦驹应该不知道危险人物这些事,或者说他并不完全知道。 要不然依照他的脾气不会一直闷不吭声,而且到现在他发现这件事情的契机还是因为俩人偷情。 如果他知道两人是可疑分子,现在传出去的话应该是程锦驹发现间谍,破坏了他们行动,保护了集体和个人利益,这样更容易树立起威望,他以后在村里说话会更好使。 但是现在说的却是他抓奸过程中,遭到行为人的严肃抵抗,甚至对方还手持枪械,是个危险人物。至于其他的,则全权交给了大队部解释。 没长进的人到死都不会有长进,就比如程锦驹。他算是一个聪明人,但是他更合适平整顺利的人生,或许当小说的男主角,被作者安排好的一生是他最理想的状态,一旦中间出现波折,他的人生也会随之产生波折。 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 程锦驹之所以没有替自己争取在最大的利益,很可能是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背后的事情,也就是说他前世很可能并没有生活在程仓里,想到邵青云说过他在省城有对象,程涛不自觉多想了一些。 一行人回到村里,大家看到被按住的人是李攀图的时候,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别管他们的真实关系是什么,但在这之前,程仓里大家一直认为他们是母子关系。 虽然在何喜兰被抓住的时候,没有在周围看到李攀图,就有人有这个猜想。但是也只是想想,并没有人附和,这下子真相摆在眼前了。 要说反应最大的当然是程老三,面对何喜兰的时候,他懦弱无能,一句话都不敢说,现在看到李攀图倒是打起精神来了,走上前去对他拳打脚踢。 得到的是对方轻蔑的微笑,跟嘲讽差不多。 听着程老三无能的喊叫,大家默许了他的发泄方式。程老三再可恶,也顶不上何喜兰和李攀图让人作呕。另外程老三再咋样那是他们程仓里的人,不管到什么时候,自家人总是向着自家人的。 到了大队部,大家一起商量这件事情到底怎么办,最后决定送公社。 李攀图手里有枪,别管是咋来的,都不归他们大队管。 但在决定谁去送的时候,又起了争执。 第67章 非常时期非常对待 拉着李攀图来大队部的这一路上, 村里不少人都出来瞧热闹。 因为何喜兰和李攀图之前所用的身份关系太敏感,以至于大家对这事充满好奇,因而对于第一个发现者的程锦驹, 他们问不完的问题。 来到大队部,李攀图被押到何喜兰对面的房间,程相文领着一群人进入了办公室,而有说有笑的程锦驹则被半推半就拦了下来。 程锦驹觉得大家这是在恭维他, 而他本人也非常享受这种氛围。 对于非要问他当时看见了啥的人。程锦驹心里鄙夷, 面上笑容不变,避重就轻,巧妙回答引发了大家爆笑连连。 “锦驹,我看大队长挺严肃, 是不是出啥意外了?” 程锦驹表情微收,“没有……啊, 传杰他好像不小心被伤着了,腿上蹭破了点皮儿, 相文叔恐怕是心疼侄子。” 瞧人这话说的多讨巧,感情表达也十分到位。一时间, 就会让大家觉得传杰娇气,程相文小题大做。 “传杰从小跟在相文身边长大,说是堂叔,其实跟亲爹差不多, 心疼也正常。”有人就说了。 “平常在山里疯跑还得磕磕碰碰呢, 这逮人也差不多, 有啥可担心的?不会是大队长害怕当时他们看到的情况太露骨, 吓得他侄儿以后不管用了吧。”也有人立刻就往下三路想。 “呸, 滚你一边去。传杰还是个小伙子, 正等着说媳妇呢,你这话传出去,要是耽搁了他,你看他们家能给你好脸色看的?”花大娘看人说的不像样子,直接训斥。 “玩笑,玩笑,我没别的意思。” “别天一黑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知道?” 这个话题至此就算告一段落。接着就有人问:“我看传阔也是被人背回来的,他有没有事儿?要说出了这档子事儿,最高兴的应该是就是他了吧。” 要说这种心理很好理解,程老三之前做那么绝,甚至不惜对亲生儿子下死手。现在他护着的媳妇儿跟他媳妇儿带来的名义上的儿子搞到了一起,说出去谁不说程老三活该。 “这个我可就不知道了。不过我看下山的时候,他和涛子叔有说有笑的,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程锦驹斟酌片刻后回答。 虽然没有明面回答问题,但他这个回答还是会让别人认为程传阔高兴了。 …… “他这完全就是诽谤,下山的时候,我和涛子叔就没说话。”程传阔扒拉在窗户边听着外面程锦驹和大家伙儿说话,这越听越生气。 合着就他程锦驹最沉得住气,其他人要不就是胆小,要不就是与这事儿有利害关系,他咋恁有能耐啊? 除了在亲爹亲奶跟前,程传阔就没有受过这样的气。实话实说,这件事情确实让他解恨,但是对象是自己亲爹,对方就算再不是东西,出了这等让人作呕的事,他当儿子的能高兴的起来? 其实程传阔之前就已经释然了。就像涛子哥那天晚上所分析的,何月兰的表现其实非常明显,只要稍微站出来就能瞧出异常,但他爹却始终充耳不闻,他是真的不知道吗?不是,只是在他心里,起码在那个时间点上,他觉得何喜兰比自己更重要。 人都有避重就轻的选择倾向,程老三只是选择了他认为对自己更重要的东西而已。 程传阔认同这个说法,所以那一刻他就下定了决心,程老三不是认为自己不重要吗?那就不重要好了。从此,对方在他心里也是不重要的人了。 今天,看到何喜兰和李攀图真的有事,对于程传阔来说更多的是觉得“果然如此”。至于因为程老三遭报应而感到高兴,都是不重要的人了,他高兴个什么劲儿啊?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05节 而且,程老三的名声已经烂了,之后还会更烂,他作为儿子势必会受到影响。他已经从那个家里走出来了,且并不打算回去,这样的情况下还受到影响,你说他冤不冤枉? 更不用说,这个冤枉无论他想不想都得接下。 他心里难受着呢,哪里还能高兴? 这样想着,程传阔直接站了起来。 “你要干啥去?”程涛喊住他。 “我也出去和大家聊聊,”程传阔回答。程锦驹聊的挺欢的,他也想去掺和一把,就不信对方说得过他,如论如何他是不会给程锦驹留面子的。 “得了,你赶紧坐下,等六爷过来看过之后你才能动。”程涛指着座位让他坐下来。 这些小年轻到底有没有作为伤员的自觉,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他也没比他们大几岁呀,怎么成天就得跟亲爹似的跟在屁股后面教育他们。 程传阔也就能听进去程涛的话,果然又坐了回去。 “相文哥,你和他说清楚了吧?关于李攀图手里有枪的事情暂时最好不叫别人知道。”刚刚进门的时候,程涛看到程相文把程锦驹拉到一边说了几句话。 “我和他说此事非同小可,恐怕得把人送到公社里去审理,在那之前最好不要说太多,他答应的挺爽快,想来知道其中轻重。”程相文回答。 程涛点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程锦驹肯定不会往外说,这点程涛还是能打保票的。 毕竟,他的目的是想借这件事情扬名。何喜兰和李攀图罪孽越重,对他来说好处越大,如此就肯定不会节外生枝。 “我们现在把人送到公社去,会有人接应吗?”这俩人都算是危险人物,像审讯这样的事情当然要交给更有经验的人去做。 不过,程涛担心大半夜去公社,没人管。要是需要在大门口等到明天早上,那不如明天早上再去。 “这个不用担心,公社民兵队就算是晚上也要巡逻。类似这样的事情,只要招呼一声。立刻就会有人安排。” “嗯,那事不宜迟,相文哥,你赶紧选几个人出发吧。” 这件事情的发现和解决多亏了程锦驹,按照常理,把人扭送到公社这件事,再怎么样也少不了他。 不过,多的是人不想让他露这个头。 首先是程相文,不管是从哪个方面说,他都不会希望老对头的儿子再冒头。其次,就是这几个年轻人也有些不情愿。要说这几个人平常对程锦驹都挺佩服的,现在却是这样的表现,可以说是一反常态。 程涛挑眉,“怎么回事儿?” “要不是他,我们几个能弄的这么狼狈?”李顺语气不好,“我们当时也发现山洞里的异状了,正准备商量计策,实现逐个击破。偏偏他上来就是一通大喊,不仅暴露了他自己,还牵连到了我们。” 都是一个大队的,他们几个又知道何喜兰母子俩有问题。这种情况下,他们当然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程锦驹出事。 程传杰和李顺倒是还能沉得住气,还知道找找机会,看能不能把当时的问题化解掉。主要他们还要考虑程传阔,他拄着拐杖才勉强能走,这要是引发冲突,他该怎么办? 但是千算万算,却忘了同行其他人也不知道何喜兰俩人的其他身份。再加上他们平常和程传阔不对付,又非常崇拜程锦驹。于是就配合着程锦驹,直接暴露了他们的藏身之处。 结果就是他们不得不一同出现,这么大阵仗,直接惊吓住了何喜兰和李攀图。恐怕也是因为受惊,俩人才选择各自开跑。 他们很容易就控制住了何喜兰,恐怕另惹事端,他们派人先把何喜兰送回了程仓里。 事情到这儿还不算太坑。 后面追李攀图的时候,也是他们这边占优势。首先他们人多,再来,他们对山上的地形比李攀图熟悉多了。再来,当时程传阔主动藏了起来,并没有跟他们一起行动,也就是说他们这边没有啥拖累,但是坏菜还是坏到程锦驹这里。 如果不是李攀图对上他的时候毫不留情,他们都要怀疑程锦驹是对方派来的卧底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和他们这些还在疯跑、甚至已经开始下地挣工分的人不同,程锦驹以前不干重活,出去之后就是上学。体力劳动者和脑力劳动者,在追捕时候的表现当然会有所差别。 从程锦驹这边,李攀图漏网好几次。如果不是他,其他人不可能让李攀图绕一圈再回到原点,还没有抓到人。 甚至,最后程传杰受伤也是因为程锦驹踩断了一根枯枝,从而引起了李攀图的注意。还是那句话,要不是程传阔当时就在旁边,伸手拉了程传杰一把,他不死也得残废。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讨伐程锦驹,很明显这一次追捕,大家都或多或少深受其害。 程涛淡淡笑了笑,这些年轻人本来大都是程锦驹的迷弟,也可以说是是他最坚实的后盾力量。毕竟成年人,尤其是家里有儿有女的,就算再看好程锦驹,凡事也都会有个度,绝对不会越界帮助程锦驹做事。 但是,年轻人就不一样了,他们身上没有生存压力,还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笼络好了他们也能做很多事情。毕竟,年轻人的崇拜是盲目的。 但是,现在程锦驹在他们之中的形象好像一点一点的开始崩塌了。 因祸得福? 程涛突然就想起了这四个字。 “他现在还在外面说自己没干什么,可不是吗?他本来就没干什么。” 从刚才开始,程锦驹就一直在外面嘚啵嘚,嘚啵嘚,听得他们脑仁疼。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次的主要功劳是他的呢?但其实如果不是他出现“突出”,他们这次任务本可以完成的更好。 这边说着话,那边罗大叔已经给程传杰和程传阔看了伤口,后者之前包扎的时候上了夹板,再加上今天他大多数时间都有代步工具,伤口倒没有继续恶化。 难的是程传杰,他的伤口看上去很常规。不过罗大叔还是建议他去公社医务室住两天,说是万一出现个意外情况,从公社卫生室到县市医院都要方便很多。 主要是信不过那些人啊。 谁知道他们为了达成目的会用哪些手段? 如果他们的身份真的是的间谍,要是历史遗留的外国孤儿,那还可以理解。这种情况顶多只是忘恩负义,吃我家的大米长大,你们却这样回报我们?但是,从某些方面又能够理解,毕竟家国和血缘纽带在很多方面都是说不清的。 最可气的是,这些人中往往有很大一部分是国人。自己人坑起自己人来,那也是一点都不手下留情。不怕他们真枪实弹的干,就怕他们有阴招。 程相文和程涛也是同样的看法,不管有没有事,都要先去医务室消炎,观察。 “涛子,你觉得怎么样?”程相文下巴点点外面。 “这件事情还没有对外通知,村里都还不知道李攀图手里有枪支,还在猜测他做了什么。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等公社查明真相后再公开吧。”程涛回答,不确定的事情,还是不要引起恐慌最好。 言下之意就是最好不要让程锦驹一块去公社。 程相文点头,他大概也是这个意思。 “这样,就要麻烦涛子你跟着走一趟了。”程相文说道,大队部人是不少,但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却不多。既然不想节外生枝,那知道的人当然越少越好,不过现在他侄子受了伤,其他几个轻人又撑不住场面,他只能把程涛拉来。 “啊,我都忙糊涂了,你身边还跟着小墩呢,他跟着你大哥大嫂没问题吧?”程相文又说。 要说现在程涛身边也不太平,不仅有个小儿子,还有个病号跟着。 “刚才听到枪声吓了我一跳,我把小墩交给卢知青照顾,想来现在在胖婶家里呢。” 啊? 程相文瞥了一眼程涛,“那你还用回家一趟不?” 程涛点头,“我先把传阔送回去,小墩那里只能先麻烦卢知青帮忙。现在过去,他可能要哭要闹,到时候我可能都走不了了。” 他是不知道自家崽儿跟着卢蓁蓁听不听话,毕竟晚上他从来没有把他扔给过别人。但是想也知道,现在回去看情况不是好主意,这不是明晃晃提醒他“爸爸要走了”吗? “那行。” 驴车很快就准备好了,赶车的是邓宝山他爹,也就是花大爷。 说起这个来也有典故。一般在农村,妇女的称呼都是跟着男人喊的,就比如他哥家,一般称呼她嫂子,都可以称呼大江嫂,像胖叔的媳妇儿就是胖婶儿。全村少有的例外,就是花大娘的男人花大爷。 刚开始喊可能只是顺口,喊着喊着就都跟着这么喊。其实也没有因为谁强势点儿或者说就该怎么喊,只是大家称呼的时候都下意识选择了顺口的叫法。 值得一提的是,来到程仓里之后,程涛是第一次坐花大爷赶的车。 驴车上一共坐了八个人,花大爷左边是程传杰,右边是程涛。李攀图和何喜兰被绑的结实,安置在最中间,怕节外生枝,他们中间还坐着一个年轻人。最后面则坐着程相文和李顺。 驴车行到半路,李攀图开始猛烈挣扎。 程涛提着煤油灯,把他嘴里的烂布拿开问他什么事。 他说想解手。 其实听到这个借口就知道他在做最后的挣扎,要是让他去解手肯定要特别注意,但也不能放任他尿在驴车上。 程涛拿出绳子捆在李攀图身上,拉在手里。他们不准备把他身上的绳子解开,只能两个人合力把他抬下车,让他站在驴车旁边,还有人专门给他掏出东西让他解手。 虽然恶心人了点儿,但是非常时期非常对待。现在黑灯瞎火的,要是让他哪怕是钻进附近的草丛,他们都不好逮。 李攀图似乎没想到会是这样,满脸郁闷。他当然还想耍其他的花招,例如他还想来个大的,不过还没表示出来,就被程涛扼杀在了萌芽里。 “没关系,你要是控制不住,尽情拉在裤子里。反正对你们这样的人,民兵队长绝对不会手下留情,你们要是不老实交代,还得受不少折磨。到时候你们恐怕也撑不了多久,屎尿被吓出来都是很正常的,现在就当提前练练忍耐力。”程涛轻飘飘的说道。 李攀图不说话了,旁边的何喜兰表情也不好看。 因为有程涛这句话,这俩人一直到公社都没再闹。 其他人也没有心情谈天说地,就这样,他们在只有驴蹄声的陪伴下到达了公社。 出发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虽然赶车的是他们村最好的车把式,但也比平常花费的时间多。 到公社之后,他们直接奔目的地而去。不知道该说他们运气好,还是该说李攀图和何喜兰倒霉,驴车刚转到公社大街,就碰见了正在巡逻民兵队。 “你们是谁?干什么来的?”对方的手电筒直直的照了过来。 程涛稍微闭上眼睛,他觉得这个声音实在熟悉,“青云哥?” “涛子兄弟?”对面则是直接看到程涛了。 “涛子兄弟,你们纺织厂应该早就下班儿了吧?这是又回来了?”邵青云关掉手电筒,走到驴车旁边。 程涛这边则赶紧点上煤油灯。 “青云哥,你是民兵队的?” “啊,过来帮帮忙。”邵青云回答的模棱两可。 程涛看他没有明着回答,就知道事情恐怕不这么简单,反正邵青云的身份一直都挺复杂的。但有一点,他在民兵队里说话挺管用,后面跟上来的几个人都喊他“哥”。 或许邵青云在公社势力不小,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程涛先给邵青云介绍了程相文,又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把人留在程仓里,我们也不知道咋整?就直接把人送到公社来了。” 邵青云凑着微弱的煤油灯光,看了看驴车上的何喜兰和李攀图,然后若有似无的勾了勾唇角,“行,走吧,把他们带到大院,我亲自来审审。” “好。” 如此,对程涛他们来说方便了很多。起码不用在大院门口干等着了,这黑灯瞎火的,等着程相文去喊人也挺麻烦的。 现在有邵青云帮忙张罗,他们到的时候,公社大院已经有人在等着了。何喜兰和李攀图一下车就被分别带到了两个房间,邵青云和程涛说了一声就进了其中一个屋,而他们一行人则在其后被带到了办公室。 过了一会儿,公社领导们就来了。听说邵青云已经进了审讯室,他们个个还都挺放心,转而问程相文一行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相文把事情经过说了,从程涛开始怀疑到他们大队部开始部署,再到今天的捉奸和逮到人,事无巨细。 “有人受伤了?”领导挺关心这个。 “没,没事,我现在已经感觉不到痛了。”程传杰举手表示。 “感觉不到痛和受没受伤是两码事,先让人陪着你去卫生室。这个点过去还有人值班,先要间病房住几天,观察观察情况。”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06节 程相文连连点头,让李顺陪着程传杰过去。本来他是想让程涛过去的,涛子稳重,办事决断,万一出现个什么情况,他能当侄子的主心骨。但是,领导们从刚刚开始就在问程涛问题,如此他倒是不好打扰了。 “你是怎么发现这其中猫腻的?” “也不算是发现,我只是觉得这两人有点可疑,之后,我又看到李攀图手知指腹处有厚厚的茧子。”程涛说,“我爹以前就常说防人之心不可无,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想法我把这事和大队长提了提,然后就又发现了不少可疑之处,只是还没等我们证实,就发生了今天的事情。” “我们也不确定抓没抓对人,但是李攀图手里有枪,那总归不是从正规途径得到的。” 领导点头,“你父亲教育的对,这建国都二十多年了,还是有人不安分,别管是南边的还是东边的,都想着过来搅搅局。我们是没有办法杜绝这种事情,所以就需要像你这样善于发现的人啊。” “对了,你爹教你教的不错,你爹是……” 领导其实只是随口一问,想着自己没准儿有印象。虽然说公社这么多人,他不可能每个都认识,但是哪个大队的谁有几分见识,一般他都听说过。 “副主任,这就是青松大哥的小儿子。”程相文赶紧解释。 “哦?”副主任这才仔细打量起程涛来。公社主任只有一位,副主任却有好几位,为了加强工作效率,副主任明确分工,各自主管几个大队。 他们都听说过程青松,也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甚至还都见过小时候的程涛。但是长大后的程涛,却不是每个都见过。 “你就是青松队长的儿子啊,果然虎父无犬子,你这事儿办的可不孬。”副主任突然兴奋起来。 程涛:“……”刚刚您可不这样,就因为他爹是程青松,所以他办的事儿更好?这个逻辑也没谁了,不过从这里也能看得出程青松在万福公社很有分量。 另外,这位副主任似乎喊他父亲“队长”,为什么?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一行人交代完情况出来,邵青云那边还在审理。如果不出意外,之后的事情和程涛他们就没多大关系了,公社会直接和程相文交接。 临走之前,他们拐去了卫生室。 程传杰已经做过检查,伤口也包扎好了,看上去并没有异常。 李顺松了一口气,程涛和程相文却不敢太早下结论。 “我回村还有事情,今天麻烦你在这里陪传杰。明天你婶就来接替你。”程相文叮嘱李顺。 “行,叔,你就放心吧。” 走出医务室的时候,程涛看到了大壮和李湘湘,俩人似乎起了某种争执,你推我搡的。 “认识?” “不熟。”程涛摇头,他也不知道大半夜的怎么还会碰见这俩人。 程相文就没再多问。 一行人出发回村,竟然发现大队部大家还都没有散场。 看到他们回来,程锦驹直接上前质问。“大队长,你是什么意思?连夜把人送到公社,竟然不和我说一声。” 程相文也没客气,“锦驹,你这是在抗议?” “难道不行?” “当然行。我不是前边的大队长,啥事都自己说了算,从来不和社员交流,要不然最后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说吧,你想抗议啥?”程相文垂眸问道。 程锦驹皱起眉头,他是故意的。 第68章 拒婚对象来了 程相文当然是故意的。这件事情由程涛提起, 然后全程是他规划,为此还派了堂侄传杰和原本九队能干的年轻人过去调查。 恐怕出差错,出发之前他是千叮咛万嘱咐, 最后却被程锦驹打乱了规划。眼下堂侄还在医务室待着,看着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后面的事情谁能说的准? 他们没心情争抢,让程锦驹出尽了风头。 程相文本来也不在意这些, 只是没想到程锦驹竟然这么晚了还在这边堵他。 下午知道堂侄几个去追李攀图, 他这心就提提着,到现在都还没法放松。眼下还能这么“客气”和程锦驹说话,已经很不容易了,只是某些人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相文叔, 咱们不兴翻旧账的,事实上现在你才是大队长。另外, 我现在问的是今天发生的事,这件事情的第一发现人可是我, 后面还跟着来回忙活,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要把人送到公社, 再怎么样也该算我一个,我这个诉求应该不算过分吧?”程锦驹语气说不出的低沉。 这件事情是他大意了,程相文先前就提醒过他要把人送到公社去,他也确实看到驴车进了大队部,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程相文这么着急, 竟然连夜把何喜兰和李攀图送到公社去了, 用得着这么着急吗? 这口气让他怎么能轻易咽下去, 当即他就把自己的委屈表达了出来。要说在程仓里, 还是有很大一部分人站在他这边的, 所以很多人都陪他等在这里。 当然,这完全是程锦驹自己的想法。留下的这些人是真的支持他,还是单纯只想看热闹,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按照程锦驹的预想,程相文会好声好气的跟他解释,毕竟对方装好人装惯了的。他怎么都没想到程相文会是这个反应,但是话已经说到这了,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退缩的。 程相文眯起眼睛看向程锦驹,还想要功劳,如果不是看他确实不知情,苦劳都算不上。但是这话现在又不能说,“哦,当时看你和大家说得正高兴,再加上驴车也坐不下这么多人就没有叫你,要是你实在有这方面的诉求,下次提前说。” 程锦驹:“……” 程相文这是在敷衍他,任谁都知道给社员们陪聊,比不上在公社领导跟前露脸。偏偏程相文说的冠冕堂皇,让他一个字都反驳不能。 “这么晚了,大家都散了吧!”程相文拜拜手,“大队干部还得开个会,商量商量这事儿后面怎么办,大家就别堵在大队部了。” 天这么晚了,大队干部竟然还要开会,大家伙儿当然不会跟着添乱。而且程锦驹这事,也着实怨不到程相文头上,忙起来疏忽了也是有可能的,一时间都劝程锦驹别这么计较。 “锦驹啊,相文正在忙头上,顾不上你也是有可能的。再说这也不是啥好事,第一发现者也不会有啥奖励,去不去都一样哈。” 程锦驹表情一暗,心说你们知道什么呀。仅凭李攀图手里有枪这一点,公社肯定会严查,他做为第一发现人肯定能申请表彰。这可是不错的在领导跟前刷好感的机会,他肯定不能错过。 心里盘算着该做点什么才能让公社领导知道这里面还有他的事,嘴上却附和着:“是,你说的是。” 程相文看着程锦驹的表现,无声嗤笑。弄这么大阵仗,他还以为他有多大能耐呢,没想到说几句话就各自散去了,他都不知道对方到底想干啥。 “相文,快来开会了。”花大爷站在办公室门口招呼着。 “来了。”程相文应了一声。 ———— 大队部这边的热闹,程涛并不是十分清楚,驴车进村到他家门口他就下车了。程相文知道他身边还跟着程小墩,也没要求他必须去大队部开会。 家里大门虚掩着,程涛推门回家,这才有动静,屋里的灯就亮了起来。“叔,你回来了?” “等我干啥,这都多晚了你还不睡?六爷不是都说了,你那伤得好好养着。”程涛看程传阔单脚跳到堂屋门口,下意识就开始说教。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自觉把自己放在长辈的位置上,且适应良好。 “你和小墩都没回来,我怎么能睡得着?”程传阔翻了个白眼,他是有多心大,在发生这样的事情之后还能睡着,更不用说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可以这么说,要不是他受伤了,这次去公社肯定有他一个名额。如果那样就好了,也省得独自留在家里干着急,就怕他们中间吃个什么差多。 程涛压水的动作一顿,然后笑着说道:“放心吧,我这边一切顺利。等洗漱完,我就去隔壁接小墩,到时候你就能睡个好觉了。” 现在也顾不上半夜喊门了,他总不能让自家崽儿麻烦卢姑娘一整个晚上。要是晚上再发了洪水,他都觉得对不起人家姑娘。 程传阔点头,突然想起来,“你们去公社以后卢知青来过一趟,说是小墩已经睡着了,还说她等着你去接人。” 按理说他也应该和程小墩一样,喊卢蓁蓁一声“姑姑”,但是对方就大他两岁又长得娇俏,再加上两人不算熟,他这声“姑姑”怎么也喊不出口,就只能随大流喊一声卢知青。 不过,程传阔是觉得,没准他真有机会换个称呼,例如喊个“婶子”什么的。这是他自己琢磨的,他见过涛子叔和卢知青两个人相处,总觉得他们之间有种磁场,别人就是他小墩兄弟都很难插不进去。 程传阔这个年纪,鬼机灵,心眼儿那是比什么都多。再加上本身是混子,村里人在他面前啥都说,荤腥不忌,自然比一般人成熟很多。 像卢蓁蓁,刚到程仓里的时候,全村青年谁不心神荡漾?也就是后来,大家知道她的家世性格之后,才没人敢往上冲了。再加上,胖奶奶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守护,坚决杜绝村里男同志靠近卢知青,就更没有谁敢肖想卢知青了。 要说刚开始程传阔也没有多想,只是以为卢蓁蓁只是对程小墩比较亲切。这也没什么,他小墩兄弟乖巧,乃他们村数一数二干净的娃,就是在城里恐怕也很少见,受人喜欢再正常不过了。 但是,看过涛子叔和卢知青的相处之后,程传阔就不这么想了,这根本就是相互有意思啊。 就像今天也是,他跟卢知青说要不自己去把程小墩抱家来,别耽误她休息。卢知青却说他腿受伤,最紧要的要好好休息,就先别顾忌程小墩了,然后还对他好一番嘘寒问暖。 这大概就是爱屋及乌? 程传阔觉得自己真相了。 不过,涛子叔和卢知青谁都没有挑破的意思,他就不去讨这个嫌弃了。而且,作为他来说,更喜欢现在的状态,要是涛子叔真的再娶了媳妇,他该如何自处啊? 如果对象是卢知青的话…… 程涛不知道程传阔心里的纠结,主要他现在都没考虑要和谁生活在一起。“我知道了,你先回屋休息去,我过会儿就抱着小墩回来了。” 程传阔点点头,转身回东间去了。 程涛洗漱完,又换了一身衣裳,才去敲隔壁大门。 没办法他身上那件衣裳太埋汰了,本来在纺织厂穿了一天,回家就应该立刻脱掉。但是没来得及,之后,上山下山,去公社又回来,出了汗风干,出了汗又风干,他刚才感觉自己身上都馊了。 虽然说他没打算立刻就和卢姑娘怎么样,但是见人基本的礼貌还是得有的。 轻轻敲了两下大门,卢蓁蓁既然说等他过去抱孩子,那肯定还等着呢。 果然,他这边刚敲了门,院里立刻就有了动静。 等人过来的空当,程涛隐约听到西边似乎是大队部那边传来喧嚣。他们回来这都半夜了,怎么还有人在那里守着? 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啊这是。 想他们这群去公社的,累的都不行了,那些人倒好,竟然还有闲心找麻烦。 不过如果那些人指的是程锦驹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别人找事儿可能是真找事儿,他找事儿恐怕只是不服气这次程相文没有安排让他跟着去公社。 门里人已经走到了门口,不过她没有立刻开门,反而小小声问道:“程涛,是你吗?” 嗯,小姑娘的安全意识还不错,起码知道提前确认一下外面站的是谁? “嗯,我来接小墩。”程涛应声。 窸窸窣窣的开门声之后,卢蓁蓁从门里走出来,“怎么样?事情办的还顺利吗?” 两人心照不宣的往门外走了几步,站在墙根儿说话。 “嗯,还算顺利。”程涛回答。 “他们到底怎么回事儿?是身份有问题吗?”卢蓁蓁追问。 程涛斜依在墙上, “嗯,可能是有些问题。” 说完,他把事情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对方是卢蓁蓁,如果她不问,他不会主动说什么,但既然问了,他就不会隐瞒。 “听起来这件事和程锦驹没有什么关系啊,”卢蓁蓁从头听到尾也没听出这件事情和程锦驹有啥关系,那为啥他今天那么得意? “和他关系确实不大,不过人家自己可能不这样觉得。”程涛温声说道。 卢蓁蓁重重点头,她觉得程涛说的很对。程锦驹就是莫名自信,在他看来,事情离了他就不能顺利进行,人离了他就不能活,也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大自信? 今天,她听程涛的没有去大队部,而是在家里照顾程小墩,在厨屋鼓捣吃的,不过瞧她去凑热闹的表哥表嫂,回来后那是句句不离程锦驹,她大概能想象得到他当时的表现,孔雀开屏也不过就是这样了。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07节 “他好烦哦。”卢蓁蓁有感而发。 程涛一愣,然后才问:“他还在纠缠你?” 他觉得程锦驹似乎对卢蓁蓁有执念,而且还是很深的那种。那种感觉不见得是多喜欢,就是必须要得到。 程涛完全没有办法理解这种情感,他毕竟不是程锦驹。不过根据他现在了解到的,如果程锦驹对一件事情特别感兴趣的话,要不就是他前世没有得到的,要不就是他眼馋别人的。 卢蓁蓁,大概是他前世没有得到的? “程锦驹这个人有些古怪,大概是走黄泉路的时候忘了喝孟婆汤,所以莫名对很多事情都有执念,跟在弥补前世的遗憾似的。平常你不要和他单独相处,只要你身边有人,他就会收敛很多。”程涛笑着说出真心话。 程锦驹这个人,你说他坏,其实只是性格有缺陷。你说他是个好人吧,他又肯定不是。他觉得自己比任何人都强,都聪明,同时他非常在乎自己在别人眼中的形象。独处的时候,他可能毫无故意,一旦有外人在场,尤其是无利害关系的人,他一定就会控制自己。 这就是程锦驹,一个虚伪到极点的人。 不过,一直让他这样蹦跶下去,到底烦人,是不是得想一个什么方法让他消停才好? 要是以前程涛还得顾及他是男主角,但是经过数次试探之后,他发现程锦驹并不像作者预设的那样不可战胜。起码,从他来到程仓里,程锦驹并没有几件事情如愿。 程涛还只是有个想法,根本还没开始想对策。但是事情就是这么奇妙,很快事情就出现了转机。 第二天一大早,程涛去纺织厂上班。 昨天已经上交定稿,今天宣传办公事的俩人都算清闲。不过清闲不意味着没事,如果同办公室有个喜欢找事的同事就更是如此,应付过何林的嘴炮之后,程涛终于得到了片刻安静。 临近中午,俩人一块去食堂吃饭。 在食堂里,程涛听说了一个耐人寻味的消息,说什么李湘湘和她的前未婚夫大壮搞在了一起。 要是只有一个人说起,程涛也不会说什么,但接连有人提起就有些不寻常了。 不知全貌,未予置评。程涛是亲眼看见过他俩聚在一起,按照常理来说,这俩人就算没成仇家,也没什么好说的,还能好生聚在一起,就很能说明问题,但李湘湘为什么要这么折腾呢? 如果是真的喜欢大壮,那当初为啥不顺水推舟就算了,为何要整那么多幺蛾子,现在成功嫁给了杨戈,却一点都不知道珍惜,而且现在大壮不是已经和徐薇定亲了吗? “他们家还真乱,谁要是和这三家扯上关系,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啦。”何林事不关己的给予评价。 程涛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何林却品出了其中的深意,“哎,我告诉你啊,侮辱我可以侮辱我们家可不行!你大姐嫁给我小叔之前,我们俩可清清白白,连话都没多说过两句。” 虽然他是挺计较程红春没看上他,而且你看上谁不行,还偏偏看上我小叔?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让他脸往哪搁?再加上后面他婚事不顺,本来只有一丝不满,到后来逐渐发展成埋怨,但是不管怎么样,他们这边的性质和杨、李那边完全不同。 “你这不是挺明白事理的吗?”程涛挑眉看向何林,既然这么明白,为什么从他第一天进纺织厂就那么针对他? “啊?这两件事根本就不是一个性质,不能放在一块儿说。”何林头头是道。 程涛撇嘴,有啥不一样?说到底还是小心眼子作祟。 “你是不是在心里诽谤我呢?”何林突然问道。 程涛赶紧摇摇头。 “我知道你肯定在心里诽谤我呢,不过我不在乎。”何林洋洋得意。 程涛:“……”这有什么可骄傲的,他比他年长小十岁,怎么性格好像正相反呢呢? 下午,两人昨天交上去的稿子的审批结果终于下来了,两人的文章都过审了。厂里一致决定把两篇文章都刊登在厂内报纸上。 红鸩纺织厂的厂内报纸虽然有名,但是上一次发行已经是两年前。 发行一份报纸,需要打字、印刷,还要专人编写,这一系列事情要花不少人力、物力和财力。为了省事儿,纺织厂就改成了每月出黑板报,作为厂内宣传,由工会全权负责。 现在要重新出厂内报纸,宣传办公室全权出力,之外还要招打字员、排版员,还要有人和出版社交接,就算厂内自己印刷,以上这些工作也省不了。 从头到尾的工作都被安排在宣传办公室,反正不管怎么说就是要招人。 其他工人还好说,不管是工会还是厂委都可能找到合适的人选,但是打字员,这就需要专门学过,也就是说必须招有经验的,这叫他们往哪里招人去?最后,葛秘书把这事揽了过去,说他有熟人,回头问问对方要不要来试一试。 就算不能入厂当正式工,来做临时工也可以的。他们毕竟是要办厂内报纸,打字工作非常有限,专门招一个打字员,目前来看并不合算,如果是临时工的话,更合适。 招工这事不归程涛他们管,他们也只有提意见的权利。不过葛秘书这个建议非常合理,程涛和何林俩人都没有异议。 下午下班,程涛从食堂打了两个菜去医务室看程传杰和李顺,知道哥俩儿还是啥事没有,这才松了半口气。 离开的时候,李顺跟他一起。 “涛子叔,今天咱们村要来一批知青,一会我们没准还能碰见呢。”李顺说道。 “是今天过来?”这件事程涛倒是知道,主要从前段时间就一直有人提起,知青住的地方也腾出来了,就等着人来呢,他不想知道也难。 “嗯,相文叔下午就去公社等着分配了。” “那是有可能碰见,”知青不可能来一个,再加上行李,驴车肯定装不下,有走步的,有坐车的,这一耽搁,回到村里至少也得俩仨钟头,他们回去路上八成要碰见。不过他对这事没多大兴趣,主要知青来不来和他关系也不大。 不过提什么来什么,他们俩刚提到了这件事,到公社路口就碰见了村里的驴车。这次赶车的是邓宝山了,他爹花大爷是无重要事不出山的,像接知青这样的活肯定动不到他。 不过这次分到程仓里的知青貌似有点多,驴车上只能搁下行李和俩姑娘,其余人都得走着。村里来接人的,包括程相文当然也不例外。 既然见着了,当然不能当成没看到。 “相文哥,你们这边弄好了?”程涛下车,推着自行车走上前去。 “涛子啊,你这是刚下班?你们怎么凑到一块去了?” “嗯,刚刚去了一趟医务室,就一块出来了。” “相文叔,涛子叔是去给传杰和我婶送晚饭来着。”李顺补充。 程相文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点,别管是不是面子工程,人家程涛是想到了,多的是人连问都不问呢。“我们这边要花些功夫,你们俩赶快先回村去吧。” “相文叔,还是你骑着车和涛子叔先回村,我跟着他们一起走回去。”李顺把自行车往程相文那边递。 本来接知青的工作就该是他和传杰的,但是传杰现在在医务室,虽然现在没什么异样,他也能够照顾自己,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得有人在医务室里陪着。 他昨天晚上休息的还算可以,但是相文叔回到家都半夜了,之后还得开会,今天又要来接新到的知青,肯定没休息好。所以由他接替相文叔,更合适。 李顺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辈儿,程相文就没有推辞。 不过这次他们村分到的知青好似有那么点儿不省事儿,看到他们俩要骑车走,立刻就有人提议,“从公社走回村里差不多两个多小时,他们俩车后座上啥都没有,就不能载两个人回去?” 就是载俩姑娘也好呀,这样男同志也能轮流歇歇脚。 “不是,你脸咋恁大?我们也都陪着走路呢,你们怎么就不行?”李顺不乐意了。相文叔和涛子叔昨天都忙到半夜,今天最该好好歇歇,凭啥还要载人回去? 另外,这载谁不载谁肯定又有问题,这样掰扯下去,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大队? “不是,他们都是大队干部,其中一个还是大队长,载个人怎么了?”那人并不觉得自己的要求过分。这穷乡僻壤的,从公社走到村里都要仨钟头,谁能受得了?能轻松一点儿,当然都想轻松一点儿。 程涛本来无所谓的,但看到对方这种态度,就觉得他还是坚持更轻松的方式好了。 “这位同志,我觉得你是误会了,我并不是干部,再说就算是干部也没有硬性规定要载着你们回村,”程涛笑呵呵开口,“另外,想让人帮忙的时候最起码说个‘请’,像你这样说话显得没家教,说出来的话也让人笑话。” “你——” “这位同志,你这样说话就过分了。我们初来乍到是什么都不懂,可能是有冒犯的地方,这确实是我们做的不对。但是,有道是来者是客,你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说话的是一个女知青,只看她的穿着打扮就知道她的家世不错,而且在这种时候能站出来和本村人站在对立面,这个女知青的勇气绝对可嘉。 “既然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就应该先反省自己,而不是埋怨主人的待客之道。”程涛才不惯着她,他心里根本就没有那个必须得让着女同志的弦儿。 “来者是客,就该客随主便,这边怎么安排你们怎么答应。而不是像现在,才刚来就开始主人派活儿了。” “你——” “婷婷,算了,你说什么他们也听不进去,不就是要走三个小时,我们都走得起。”“是啊,婷姐,别气了,咱还能指望在山沟里找到讲理的人?”“婷姐,走了,咱还有重要事儿干呢。” 他们七嘴八舌的开始劝那个叫楚婷的知青,显然这群人都以她为中心。 程涛看向程相文,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们肯定不能再载人了啊,不然不是不给他们面子吗? 程相文的想法也差不多。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心照不宣的骑了自行车,扬长而去。 今天,程小墩还是跟着程传阔留在家里,听见开门声,他从堂屋里跑出来迎接,“爸爸,爸爸!” “咋了?”今天咋这么有活力? “蓁蓁姑姑送来好吃哒,”程小墩说着还吸溜着口水。 果然,能让他家崽子这么热情的,也只有关于吃的东西了。“嗯?是什么啊?” 程小墩拉着程涛的手往堂屋里走,但是再急也得等他爹把车停好。 刚到堂屋,就闻到了香味儿。程涛看着堂屋的长条桌上放着一盘白糯的糕点,不知道是什么做成的,但肯定花费了不少功夫。就冲这股子香甜,要是摆在供销社,肯定很多人都想买回去尝尝。 “爸爸,爸爸!”蓁蓁姑姑说等爸爸回来一块吃,他听话了,怎么爸爸回来了一点吃的意思都没有? “知道了,”程涛捏了一块放在嘴里尝了尝,分辨出这是用山药和糯米做成的糕点,应该还加了蜂蜜。 “窝,窝!”程小墩急死了都,扒拉着他爸的裤子,扭着麻花往身上爬。 “停!”程涛一声令下。 程小墩立刻停止了动作,乖乖站在那里。 “知道你着急,但是爸爸说过吃东西之前应该干什么?” “洗手手,然后让爸爸先吃。”程小墩一点都不含糊。 “嗯,快去吧。”程涛把他往门外送了送,看着他小跑去压水井旁洗手,这才回头问程传阔,“你蓁蓁姑姑什么时候过来的?都说什么了?” 要是卢蓁蓁没有叮嘱,他家崽儿能守着这一盘糕点,等他回来? “半下午的时候来的,只说她做了糕点拿给你、小墩和我尝尝。”程传阔简短复述。 这样啊,那他家程小墩还挺听话的。 吃过饭前甜点,又饱饱吃了晚饭,三个人就晃悠到小广场上去消食儿。 程传阔受了伤,白天还要顾着程小墩,基本上一天到晚都得待在家里,难免憋闷。程小墩也一样,一直不出门他也不乐意,所以程涛才决定晚上出来放风,目的是就是让俩孩子跑跑、见见人。 “涛子,村里来了十几个知青,听说都是高中毕业生,有文化着呢。大家都去知青点瞧热闹了,你们咋不去?” 村里好不容易来了几张新面孔,大家心里好奇,都接伴去瞧热闹去了。最主要还是因为听说这次来的知青整体相貌和其他方面都高出前几批知青一大截,优秀的人到哪都有市场,村里的男女青年难免有小心思。 这可不算是妄想。刚开始大家都说不可能,知青咋可能嫁到村里或者娶个村姑,等回头得到了回城机会,拍拍屁股走人可咋整?但事实证明只要下了乡,想要回城难比登天,随着年龄增加,他们也要为未来考虑,于是只能嫁给村里人,或者在知青里找个志同道合的同志结婚。 没准自己的真命天子(真命天女)就在这次下乡知青中呢?抱着这种心思去瞧热闹的不在少数。 “昨天半夜才回,今天又上了一天班,有那功夫,我还想好好陪陪孩子,或者在家歇会儿,跑恁远去凑热闹,我可没有那闲情。”程涛回话。 他才不说刚来的路上,他已经和新来的知青们吵了一架,过去瞧热闹,没准还会被当成是主动挑衅呢?他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程涛留在树桩上和大家说话,程传阔则领着程小墩去边上玩耍。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08节 “要说当时你让三狗子住进家里,大家还都不理解,现在看来还是你看的长远。有他在家里照顾着小墩,你就不用麻烦你大哥大嫂,你们两家都能松一口气了。” 这话程涛半认同,“你这话说的像是我找了个免费保姆一样,传阔腿上有伤,六爷让他少动弹,我是怕他定不下心才把小墩扔给他,让他有所顾及,在家里多待会儿。等他腿上的伤好了,小墩还是得麻烦我大哥大嫂带,就是现在每天也得他们给送饭,怎么的都松不下这口气。” 答应让程传阔住进家里,程涛根本没想所谓的目的。他从来没想过把人拘在家里帮他顾孩子,现在也只是不得已而为之。况且,程小墩现在也不需要特殊照顾,俩人多数时间都在一起学习,这才几天,字就有明显进步了。 这两天俩人的学习氛围挺足,要是传阔伤好之后还能保持这股劲头就好了,学点知识,咋都比出去疯跑强,而且这是以后准能用上的东西。不过现在他还没提,只能到时候再说。 “怪不得三狗子听你的话,你是真为他着想呢。”先前说话的人感慨。像三狗子这样的混不吝,以前看个孩子,直接把人看粪坑里头去了,那之后谁还敢把孩子交给他?程涛就敢。 瞧小哥俩儿相处的模样,跟亲的有啥两样? “但是,再咋样三狗子也不是你家的。今早上我看到程老三在你家门口探头探脑,想进去又不敢,约莫是觉得后悔了。要我说虽然程老三之前做的事有些过分了,但他现在可只有三狗子一个儿子,再不可能对别个好了。你也不可能养三狗子一辈子,倒不如就让他回家去。”有人主动当起了和事佬。 “这事儿我可管不了,当初要传阔住进我家的是程老三,现在想让人回家的也是他,怎么什么事情都是他说了算,他是天王老子还是谁呀?”程涛讽刺说道,“这以前的事情全是他这个当父亲的说了算,谁让传阔是他亲生儿子。不过他那一脚踢下去,不说把父子亲情全都斩断也差不离了。” “这以后要不要回家,要不要认这个爹都由传阔自己决定,我不会干涉。” 经历过这些事,程传阔迅速成长起来了,在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他的心智包括理解问题和思考问题的方法都已经逐渐成熟。之前遇到这些问题,他会还迷茫不知所措,相信下次他就知道该如何应对了,根本也不用他操心。 程涛说的清楚明白,丝毫没有藏着掖着,大家反倒不好说什么了。 广场边上传来哄笑,去知青点凑热闹的妇女们回来了。看她们一个个急慌慌的,从头到脚都透露出兴奋,就知道刚刚发生了不少趣事。 “胖婶,你也去知青点凑热闹啦?” “咋,我就不能去?”胖婶高声反驳,“再说我也不是单纯去凑热闹,这不是我侄女那也是知青,我领着她去认识认识新人。” “说是这次来的都是优质男女青年,到底咋样啊?”大家还是最好奇这个。 “从长相上看,说都是优质青年没问题,不过一个个的脾气都挺大,刚才还差点和李顺干起来。我瞅着咱们村来了这么多知青,这一批胆子最大,恐怕不好管教。” 一听这话,大家都有些失望,谁都不喜欢惹是生非的人。胆子大,意味着麻烦多,这要是他们窝里横还好,要是波及到大队其他社员,那还不如不来呢? “里面有个女知青,名字叫楚婷,长得很不错。来的时候带了两个行李箱,床单、被褥还有被单、被罩那一水全都是新的,瞧着家底子可是不错,就是这脾气太大,恶的很。也不知道以后能嫁给谁。”旁边有人接过话去。 “哎,你消息不灵通啊。这个楚婷是省城人,原本还是工农兵大学的,不知道怎么就下乡来了。刚到咱们村就找程锦驹,好像俩人之前谈过朋友,都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胖婶知道的多,常年活跃在吃瓜第一线,可不是白混的。 “新来的知青是程锦驹的对象?”有人表示不信,“胖婶,你是不是搞错了,咱们村里谁不知道程锦驹和刘家那个从小定了娃娃亲,还交换过信物,这就等着定下来呢,他咋可能和别个谈对象?” “我骗你有啥好处没有?又不是就我一个人听见了,人家楚知青可一点都没藏着掖着,就是不知道锦驹过去看看没有?” 程涛听着听着就愣神了,这是他没有预想到的发展。 省城人,和程锦驹谈过对象,那也就是程锦驹悔婚的对象喽。 重生归来的程锦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拒婚,说实话程涛挺好奇楚婷前世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这俩人凑到一块,以后可热闹了。 第69章 三更合一 程涛这边挺热闹, 小广场的另一边,却出奇的冷静。 卢蓁蓁和刘丽英凑到了一起。 说起这俩人的缘分,那也是挺奇妙的。 话说最开始刘丽英找上卢蓁蓁, 完全是为了找麻烦。 刘丽英从小就知道自己会嫁给程锦驹,那时候她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可值得开心的事,但是随着程锦驹越来越优秀,她一颗心慢慢就挂他身上了, 到后面程锦驹成了工农兵大学生, 作为未婚妻,她更是觉得与荣有焉。 程锦驹去省城上大学之后,一年也回不来一趟,刘丽英忍不住多想, 她爹娘就劝她不要多想。当年两家定亲根本没瞒人,从小到大她都被叫做“锦驹媳妇儿”, 因为都知道这事儿,这么多年都没谁过问她的行情, 这要是反悔,她就生生被耽搁了。 真要是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们家绝对要闹到程锦驹家去,到那时候程锦驹一家的名声就别想要了。像郭老太和程相良那么爱惜羽毛的人,咋可能让儿子背信弃义? 刘丽英本来不这么想,但是身边人都这么说, 她慢慢也就这么认为了。她知道程锦驹毕业后就会分配到一份好工作, 到时候她再嫁过去, 就也有机会成为城里人了, 想想都高兴。 为了能够配得上程锦驹, 刘丽英非常努力变得更优秀。为了像城里人, 看书,读报,还不上工。这要是搁在别家,别说家中哥嫂,就是爹娘都不见得能同意,但是他们家想着以后的好处,没一个说不行。 此外,因为她和程锦驹的这层关系,她在村里同龄姑娘中说话也很有分量。每次听到大家的恭维,她都觉得无比骄傲。 刘丽英极其享受程锦驹未婚妻这个身份带来的便利,当然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它。这次程锦驹回来,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她发现程锦驹总是出现在卢蓁蓁身边。 卢蓁蓁,虽然是知青,却因为亲爹曾经是程仓里的村民,一来就被大家伙儿接纳了。她长得好、家世好,不管哪一方面都不是她们乡下人比得上的。 话又说回来,自从卢蓁蓁来到程仓里,村里哪个姑娘不自惭形秽? 如果对手是卢蓁蓁的话,她怎么可能赢得过她? 于是,在一个下午,刘丽英第一次找上了卢蓁蓁。当时,卢蓁蓁因为搓麻绳搓的比较累,正在广场后面的小道上散步放松。 碎花衬衫、黑裤子,明明她们平常也会这么打扮,但是穿在卢蓁蓁身上,就是比村里其他姑娘好看一大截。 刘丽英越看越生气,直接上去拦住了卢蓁蓁,“程锦驹为什么总出现在你身边?” 卢蓁蓁似乎对她问出这个问题感到十分诧异,反映了一会才淡然笑笑,“你这个问题应该去问他本人,我只能说我对他没有任何好感。” 刘丽英没想到卢蓁蓁说话这么直接。是,卢蓁蓁是城里人,眼界高很正常,但是程锦驹的条件就算放在城里也不差了吧,她哥也是正式工,就经常说就算是城里原住民也不是各个都风光的,像程锦驹毕业后就能分配到一份正式工作,已经比城里很多人都强了。 卢蓁蓁竟然对他一点好感都没有吗? 她不信。 “但是我经常看到你们说话。”刘丽英的语气几乎是控诉。 卢蓁蓁挑挑眉,“要是你能让他不要跟我说这么多废话,我会非常感谢你的。” “你……”看到卢蓁蓁脸上称得上兴奋的表情,刘丽英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他吗?” 卢蓁蓁肯定的点头,“一点都不。” “你……也不用说的这么肯定嘛。”刘丽英埋怨,就好像她看上程锦驹多廉价一样。 卢蓁蓁本来对刘丽英没什么看法的,听她说这句话后却莫名觉得这个姑娘还有救,“你是真觉得他喜欢上了别人吗?” “啊?”刘丽英没有听懂这句话。 “你既然觉得他会喜欢上别人,说明你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相信他,也就是说你对他的感情也没有很深,这时候你就要是跳出圈来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到底值不值得托付。” 卢蓁蓁并不喜欢管别人的闲事,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人生,旁观者看得再清也不能干涉别人的情感生活和选择,更何况她和刘丽英根本就不熟,这之前连所谓的面子情都没有。 但是,谁让涉及的对象是程锦驹呢,她是不介意适当在姑娘跟前贬低贬低他的,就当是她善良,不愿意看着一个明媚、活泼、正青春的姑娘跳进死胡同好了。 在卢蓁蓁看来,程锦驹这个人根本就不值得嫁,他那样的人就不该娶上媳妇儿。 卢蓁蓁也是才知道原来程锦驹和刘丽英还定过娃娃亲,不是口头说说不算数那种,还挺正式的,起码他们一门子人都挺认可这门亲事的。而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竟然还来撩拨自己,简直就是不要脸。 刘丽英看卢蓁蓁比自己还要气愤,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之后,俩人突然交起了朋友。 不说发展出了多深厚的友谊,但是总比以前要好上很多。 不过,刘丽英对程锦驹还是没有死心,主要是不甘心啊。而且,她还是想进城去,目前为止,她能看到的办法就只有让程锦驹带她走出去,这是她自小到大的执念,怎么都不甘心轻易放弃。 但是,现在又来了个楚婷。 “唉,”刘丽英长叹一口气,然后瞥了眼搓麻绳的卢蓁蓁,对方好像根本没有听见。“唉,”她又叹了一口气。 卢蓁蓁还是没有抬头,自顾自挫着手里的麻绳。这是她准备邮寄回家去的,她得让爸妈看看,她现在的生活有多努力。 刘丽英有一肚子的话想和卢蓁蓁倾诉,除了她,她也没有谁可以说了。她怎么可能和村里的小姐妹们说她现在的状况和感受,那些小姐妹以前都可羡慕她了,她要是说了自己的苦恼,不是等着被嘲笑吗? 现在,唯一能听她说话的人也没有什么诚意。 “哎,关于刚才他们说的事,你就不想和我说点什么?”刘丽英索性直接问。 “你想听我说什么?”卢蓁蓁也不拐弯抹角。 “啊,我这不是问你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吗?你只说我想听的干啥。” 卢蓁蓁抬头看了刘丽英一眼,想说这明显的口是心非,你自己信吗? 终究是刘丽英自己先撑不住了,她缠缠手指,“蓁蓁,你说程锦驹是不是想悔婚啊?” 当然是,他不仅是想悔婚,而是已经这样做了,卢蓁蓁在心里诽谤。不过,这些还是不当着刘丽英的面说了,她们俩感情虽然一般,但是面子还要给留的,不然她可能真给人说恼羞成怒喽。 卢蓁蓁就想不通了,你说平常看着挺通情达理一姑娘,啥道理都懂,怎么碰见程锦驹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一天天的就是要挂在这棵歪脖子树上,真搞不懂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噢,我怎么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卢蓁蓁淡淡回答。 “别以为天黑,我就看不到你刚刚眯眼了,你是不是又想说我傻?”刘丽英嗔道。 “你看错了,”卢蓁蓁语气非常肯定。 刘丽英也不纠结,转而说起别的,“那个新来的知青长得可真漂亮,听说家世也不错。” 语气稍稍幽怨。 “奥,是还不错。”卢蓁蓁应道,她刚才已经见过人了,确实称得上漂亮,相对应的性格也十分张扬。 只说过两句话,卢蓁蓁就决定以后要少和她接触。倒不是怕事儿,只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像楚婷这样的人,走哪都能掀起一番风波,和她走的近了绝对没好处,当然如果对方非要针对她,她也不会退缩就是了。 在程仓里,比起其他知青,卢蓁蓁多一重身份,再加上身边有至亲姑姑顾着。对于大家伙儿来说,她可能不是自家人,但也绝对不算外人。 她和楚婷对上,怎么看都是她占优势。 不过她怕麻烦,两人最好还是没有交集。 “你就有句感慨啊,就没什么要嘱咐我的?”刘丽英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然,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按理说,人家这种行为都算欺负到你头上来了,你当场反击回去才算正常,但是你会这么做吗?”卢蓁蓁笑着问道。 楚婷非常高调,才到程仓里,连自己铺盖都没顾上整理,就让人领着去程锦驹家认门去了,要不是程锦驹不在家,俩人可能早就相见了。 要不是她行事如此高调,也不会搞得现在全村都知道她和程锦驹有故事。 就算是这样,刘丽英和她家里也没放出个屁来。 当然,这件事情也确实不能只追究女方,最主要的还是要看程锦驹的态度,但是一点反应就有些过了。因此,刘丽英问自己怎么看根本就没有意义,理念不合,她就算有上千种意见又如何? “蓁蓁?”刘丽英有些不安,卢蓁蓁虽然还笑着,但她就是觉得对方生气了。 卢蓁蓁叹了一口气,“丽英,实话说这事你问我怎么想的没有意义,咱们俩性格不同,对同一件事情的处理方法也完全不同,我说的话不仅不能给你解困,反而会让你更加烦恼。”要说其他的事情,他们共同点还真不少,要不然也不能处起来,但凡是关于程锦驹的,俩人的选择必截然相反。 这样的情况下,刘丽英问她的看法纯属浪费时间。 卢蓁蓁大概明白刘丽英的想法,是想自己顺着她说,别的事情都好商量,关于程锦驹的想都不要想。 刘丽英知道卢蓁蓁没在敷衍她,她叹了一口气,“蓁蓁,其实有时候我都不明白自己为啥这么坚持,说我很喜欢他吧,他出去上学这两年我们连个电话都没通过,更没写过信,如果不是谁特意提起我店铺很少想起他。但是,一旦谁想跟我抢他,我就恨不得上去跟人拼命。过后想想,我又完全想不通自己当时为啥会有这个冲动。”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09节 卢蓁蓁没有过这份纠结,她也不是刘丽英,更不知道她为啥会这样。 “所以我之前不是说了,你不要总觉得自己该嫁给谁,你应该用心去感受自己想嫁给谁。如果这两种感情在一个人容易混淆,你就把眼光投放在除他之外的人身上,能嫁的人多了去了,好姑娘不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卢蓁蓁轻飘飘的说道。 “啊?”刘丽英非常心动这个提议。 过了一会儿,刘丽英又开口了,“蓁蓁,你有相中的人吗?你说相中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 卢蓁蓁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程涛的模样,她低头掩饰住眼里的笑意,“大概想到他就只觉得高兴吧。” “是吗?”刘丽英想了想程锦驹,发现只有懊恼。他这才回来几天,就招惹这个招惹那个,之前没摆在明面上还好,经过楚婷这一闹,她和她们家真的完全下不来台了。 想到近门子大家意味深长的笑容,刘丽英就觉得难受。 卢蓁蓁看着刘丽英的表情变化,摇了摇头,说到这里她真的仁至义尽了。 不要试着去唤醒一个装睡的人,刘丽英先前就有“装睡”这味,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醒。 俩人安静下来,卢蓁蓁再去听小广场那边的说话,发现程涛仨人已经回家去了。唉,她都没来得及问问今天送去的山药糕合不合他口味。 …… 现在的程锦驹还不知道村里来了个熟人,他现在还因为昨晚的事情感到不甘心。 今天天不亮他就来公社了,一是想打听打听别抓那俩人到底情况,二是想知道这种情况下,他会不会受到表彰。 不过,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和人脉,打听了一圈,发现大家根本就不知道这事。 难道这里面还有其他自己不知道的隐情,程锦驹忍耐不住想到,他们俩难道还有什么必须得秘密审讯的身份? 他丝毫不怀疑何喜兰李攀图俩人已经被送到了公社,就算程相文有天大的胆子,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徇私。而且,当着全村人的面说谎,分分钟就会被戳破,以程相文的为人,绝对不可能这么做。 但是,为什么都不知道这事呢? 持枪伤人,虽然听起来是危险分子,但不至于藏着掖着。 就在程锦驹绞尽脑汁,想想出个所以然来的时候,大壮出现了。 对方很热情:“表弟你都上公社来了,咋不家去坐坐?正巧我还没吃饭,咱们去国运饭馆搓一顿?” 程锦驹当然不答应,但是大壮跟狗皮膏药似的死缠烂打,他只能白推半就。 这一喝就喝到了晚上,从国营饭馆喝到了大壮家,俩人都有些上头。 程锦驹今天在公社大院得到的唯一一个消息就是知道公社来了一批知青,下午就会分配到各个生产大队去,也就是说他们村又该有新面孔了。 不过程锦驹没心情跟上去看,主要和他也没啥关系。 大壮则在旁边续絮叨叨的说着自己的纠结,听到他还意思意思不想娶徐薇的时候,程锦驹乐了。“能娶到她,你就知足吧,知不知道人家上辈子命多好,那可是首富的媳妇儿。要不是我,这辈子能便宜你小子?竟然还在我这里卖乖。” 大壮醉呼呼的,根本听不懂程锦驹在说什么,“表弟,我得好好感谢你。要不是你,我家可能都得散了。” “嗯,”程锦驹嗯哼一声,这个功劳他应的一点都不虚,当初为了把该在一起的人拆开,他可费脑子劲儿了。 意识到现在这个环境是封闭的,没有什么危险的,程锦驹抱着显摆的心思,开始大说特说,其中还有他给大家的评价。 “人家都说秦浔的老婆娶的好,旺夫,只要有她在,秦浔的买卖就差不了。现在我把她配给你,我倒想看看她到底好运到什么程度,也想看看没有她,再没有了阵地和技术,秦浔还怎么出头。” 大壮也不知道是听懂还是没听懂,“旺夫,我媳妇儿绝对旺夫。” “表弟,兄弟我真是打心底里感谢你,你说咱们两家的关系以前也不近,但是你从省城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张罗我的婚事,有时候想想,我都不知道该咋谢你。” 酒后吐真言,看得出来大壮是真的感谢程锦驹。一个意思,他愣是车轱辘话表达了好几遍。 “知道你就把你未来媳妇儿给管住了。我可是把她从别个手里生生给你撬过来的,你和那谁谁爱怎么玩怎么玩,但这一点你可得给我记到脑子里。”程锦驹警告道。 对程锦驹来说,让前世那些事情一件都别发生是最好的状况,大到“秦式”商超的规划,小到“秦式”高层的婚姻,最好都和前世不一样。 这样才显得他现在生活在新世界,一个他只要想就能改变的世界。 事实证明,他的很多想法确实也都实现了。 当然要论效果,还要看具体实施情况。大壮作为他计划中很重要的一环,当然也不能出差错。 “是,我知道。表弟,你要还有啥让我帮忙的,我肯定帮。”大壮拍着胸膛承诺。 程锦驹摆摆手,他要办的都是大事,哪用得着大壮这样的大老粗帮忙?在第一层计划中选择用他,主要是因为他就住在公社,和徐薇一家关系匪浅,能近水楼台还很好掌控。现在,大壮只要能安分守己的把徐薇娶回家,在一定程度上就是帮忙了。 “喝完这顿酒,回屋睡一觉,好好准备赶紧结婚,在那之前别整出幺蛾子,我就谢天谢地了。”程锦驹温笑。 “那必须的,表弟,你就放心吧。”大壮信誓旦旦,他现在已经忘了自己的烦恼,什么李湘湘,什么徐薇,你现在问他要和谁结婚,他可能都搞不清楚。 程锦驹没有试图和一个醉鬼讲道理,他也不怕大壮反悔,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还能反悔就怪了。 现在娶个媳妇儿和后世可不一样,说反悔,就是扔出去一把彩礼,几万块钱都不是事儿。眼下扔出去百八十的彩礼,对一个家庭来说都能伤筋动骨了,更不用说,大壮和徐薇的定亲,还牵扯到之前大壮送到李家几百块的礼品。 当初谈判的时候说的非常清楚,要是俩人结婚,这笔账就一笔勾销。这可是几百块钱的交易,不管是大壮这边还是李家那边,肯定谁都不想舍弃。 大壮娘之前提出这个置换方法的时候,就觉得自家儿子吃亏了。被儿子磨了好久才松口答应,现在让她放弃,怎么可能?李家要是愿意咬牙拿出这笔钱,事情也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他们就是不想掏钱,这个置换方法正打在他们的心尖上,到最后他们选择牺牲闺女。 做选择的时候是最难的,一旦下定了决心,事情就简单多了。 现在双方已经达成了共识,你让他们再去改变想法,难喽! 两人在屋里你来我往的乱侃,谁都没注意门来外边站着一个人。 徐薇已经在那里站了好久,她来找大壮的,想质问他和李湘湘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她其实并在乎大壮在外面做了什么,要是能因此不结婚,她高兴来还不急,但是她不想成为大家的笑柄。 另外,她还想找事,本来就对这桩婚事不满意,大壮还弄这些幺蛾子,她能满意就怪了。 其实到刚刚之前,徐薇都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和大壮扯上关系,明明他和李湘湘才是一对。听到那些话之后,她隐隐有些明白了。 这可能吗? 他们莫不是发现她站在门口,所以说给她听得吧? 但是,自己现在站的地方是个死角,那屋门上又挂着竹帘子,他们根本注意不到这边。 要是这样的话,按那个男人所说的。 她本来该嫁给谁? 秦浔。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徐薇的心就开始颤抖。她内心深处的意识,在这一刻被证实,她的情感现在就像是滚烫的热水,咕嘟咕嘟冒着泡,一不小心就会溢出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是这样的话,她还要屈服于命运嫁给大壮吗? 不行,她绝对不能嫁给大壮,绝对不能! 要是在这事上妥协了,她这辈子都完了。 徐薇一边想着一边转身离开大壮家,出门的时候她撞到了大壮娘,却根本顾不上说抱歉,惹得大壮娘在背后骂骂咧咧。 徐薇却一概不管,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赶紧想个办法,她得离开! 她得去找秦浔! ———— 村里新来了一批知青,程仓里预计得热闹好几天。 不过程涛最期待的程锦驹和楚婷却到第二天他上班之前都没有碰上,嗯,有些小遗憾。毕竟他都已经做好了搬起小板凳吃瓜的准备,谁知道当事人却没有到齐,这怎么能不扫兴呢。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现在村里大家都挺关注这事,只要俩人一碰面,大家肯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观察。不管他们擦出的火花,是粉色的,还是火一样的炽烈,到最后都会有人丝毫不拉的讲给他听。 嗯,也行吧。 简单安排好家里,程涛骑着自行车去上班,刚到公社路口就遇见了程锦驹,怪不得楚婷没有找到人,原来人在公社呢。 至于他是来干什么的,程涛心里有些猜测,左不过是为了何喜兰和李攀图。前天晚上他没有在程相文手里讨到好处,只能来公社碰碰运气,不过负责这件事情的是邵青云,程涛不觉得程锦驹能站到便宜。 “涛子叔,你你好。这么早就来上班了。”程锦驹笑着打招呼。 程涛挑眉,没想到有一天他还能这么热情的程锦驹? “是啊,”程涛温笑。 不就是装?谁不会似的。 “那涛子叔你好好上班,我先回家去了。”程锦驹挺有礼貌。 要说之前他是挺介意程涛有正式工作的,虽然他前世回家不多,但是程仓里在红鸩纺织厂工作的工人,这点他是知道的,要是村里真出了一名正式工,他娘不可能连提都没提。 另外,红鸩纺织厂作为“秦式”商超的孕育地,里面的工人后来都混的不错。他因为工作和“秦式”打过不少交道,他们是老乡,只要是有关“秦式”的工作都是由他出面交接,渐渐的,同事们就把他当成了处理这边事务的专家。 程锦驹差不多和与纺织厂的工人接触过,里面可没有叫程涛的。 出现了这样的意外,叫他如何不介意,不过现在程锦驹想开了。 发生和前世不同的事情,应该都是因为他重生归来引起的,他费尽千辛万苦不就是要这个结果? 改变世界就从改变身边开始。现在本该在纺织厂里工作的秦浔,因为种种原因去了市里上班。秦浔最好的朋友,他的左膀右臂余晋也跟着一起离开了。他已经改变了太多太多,多程涛一个也完全不嫌多。 事情已然发生了改变,而他会是绝对的主角,这是毋庸置疑的。 程锦驹想开了,程涛可一点都没觉得高兴。倒是程锦驹说他现在要回村的时候,程涛露出了点笑容,“好,你小心点啊。” 程锦驹觉得程涛这句话有些奇怪,他回村这点功夫,难道还能迷路不成? 想来想去都想不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程锦驹只能把它放在一边。 很快他就回到了程仓里,刚走下万福河大桥,就看见小广场搓麻绳的社员们停下手里的动作,正指着他说些什么。程锦驹皱眉,这是咋了? 停下脚步,低头看看身上的衣裳和脚上的鞋,没啥不对啊。 昨天,他和大壮都喝大了。两个醉鬼窝一张床铺睡了一晚上,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他身上的衣裳皱的跟咸菜干一样,根本没法穿了,最后大壮娘给他找了身衣裳。 所以,他身上现在穿的是大壮小叔的衣裳,他穿着很合适。 之前照镜子的时候,程锦驹是这样认为的。但是,眼下看到大家的打量,他又有些怀疑了,难道这身衣裳就这么不合适自己? 这样想着,程锦驹走到小广场上,刚想开口问问大家自己到底是有哪里不对,就听有人说话了—— “锦驹啊,你在省城上学的时候认识了不少女同学吧?是不是和女同学处朋友了?” 程锦驹心里一咯噔,这件事情除了他家里人,其他人应该都不知道才对。未免节外生枝,他连好兄弟好朋友都没有告诉,这些人怎么会这么问? 难道…… 不,不可能的! 程锦驹反驳,但随即又打破了自己的反驳。像这种事情放在别人身上是不可能,放到楚大小姐身上就完全有可能了。她就是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从来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只顾自己开心。 只要自己高兴了,就算兴师动众,也多的是人替她出力。 没办法,谁让她有一个好爹呢?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10节 “怎么问起这个来了?现在婚姻、恋爱自由,我当初也是想找一个志同道合的女同志组成家庭,不过双方家庭差距太远,最后只能放弃了。”程锦驹无奈笑笑,想到楚大小姐脾气,他下意识选择了一个最稳妥的回答。 他这句话里藏着几个信息点,第一他们的交往是正当的,符合现在的社会主流价值观。这第二他们交往的时候是认真的,只是因为门不当户不对才分开。另外他也隐晦的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你们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不过这时候没有人去剖析他的话,因为听到他的回答后大家都明白了。 “呦,这么说的话还真是啊!” “锦驹啊,你也说了现在婚姻恋爱自由,虽然你是为人姑娘考虑,可也不能不说一声就回家啊。人家姑娘现在为了你都下乡来了,昨天刚住到知青点去,从昨晚到今天已经往你家跑了三趟了。” 程锦驹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最不现实的想法成真了,楚婷竟然跟着他下乡来了! 如果上辈子发生这样的事情,程锦驹现在没准已经感动的痛哭流涕了。 楚婷,那是谁呀?首长家的千金大小姐。那就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姑娘,长这么大就没吃过丁点苦,竟然为了他放弃当工农兵大学生选择了下乡,这是得多深厚的感情啊! 但是现在,此时此刻,程锦驹只觉得烦躁。 她来干什么?又想来找他的不痛快? “婶子,你这么说我可没法接了,昨天我去我表姨家住了一晚上,现在根本还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儿,要不大家伙容我回家好好捋一捋?”沾上楚大小姐,那就甭想通过讲道理解决问题。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和她相关的事情最好是关起门来解决,要是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到最后下不来台的一定是自己。 毕竟,咱也不能指望一个大小姐会将心比心,替别人着想啥的。尤其是楚婷,她从来只能想到自己,一辈子都没改。 “别,我是觉得事情还是当众说明白了好。锦驹啊,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和我们家丽英的亲事可是当年你奶亲自定下的。这么多年了,我们丽英都没有谈婚论嫁,就等着你呢,你现在又弄出个志同道合的同学,你把我们丽英放在哪啊?你要说这事是真的,那你尽管走,你要说这事有猫腻,那你今天就得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事情说清楚。” 正在程锦驹准备撤的时候,刘丽英的娘站了出来。她也是没有办法了,从昨天楚婷来了之后,他们家的门槛都要被近门子踩破了,都是来问她家丽英和程锦驹的事到底咋办的。 程仓里除了“程”这个大姓之外,还有其他几小支,例如“李”和“刘”,虽然人口不多,却非常团结,而且家家都是沾亲带故的。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姓刘的都觉得自己被欺负了,这要不是刘丽英的爹娘拦着,昨天他们都得去程锦驹家里要说法。 这一家子可不只有刘丽英一个姑娘,从前没谁过问她的婚事,是因为都知道她和程锦驹有这么一回事,虽然没有刻意宣传,但本家人都知道。这等着等着,现在却传出程锦驹和别人好上了,其他人不当回事儿,他们本家的还能装聋作哑? 这次要是就这么过去,以后他们姓刘的这一门子人都得被人欺负了。 因此,刘丽英的娘现在就被赶鸭子上架了,话说他们本来没想做这么绝的。 听到质问,程锦驹是有口难言,本来这个事情是很好解决的,只要郭老太去刘家说一声,就算他们不情愿,也只能照办。但是因为自己突然说不回去上工农兵大学要待在家里,因而惹起了众怒,这件事情就被搁置了,一直到现在都没能给人家一个说法。 从这方面说,刘家的诉求也合情合理。但是程锦驹真的不想在这里和谁掰扯,这一个楚婷就够难缠的了,再来一个刘家,让他怎么活? 如果楚婷和刘家同时站在他脸前头,他能走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撇清刘家,承认和楚婷,毕竟后者比前者可怕多了。但是,他现在是既想撇清刘家,也想撇清楚婷,难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广场上来了一群人,李顺正带着昨天刚到的知青熟悉村里的情况。 楚婷当然也在其中,她一眼就看见了程锦驹。 “程锦驹,你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拔了两颗智齿,我现在身残志坚! 第70章 三更合一 再次看到楚婷, 程锦驹都分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儿。 之前从省城回来的时候,他就预计楚婷不会善罢甘休。这个判断基于上辈子他对楚婷的精确了解,这个女人就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不没有放过他, 现在又怎会轻易放手呢? 就凭她“宁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的性格,她肯定不会坐以待毙的。 不过,他心里还存在着一丝侥幸。两个人现在的感情毕竟还没有多深厚, 各方面的关系也没有捆绑, 他们是可以分开的,有解绑的可能性。 而现在,此时此刻,他的侥幸破灭了。楚婷不仅再次出现在了他面前, 而且预计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别想摆脱她。 “程锦驹,我和你说话呢。”楚婷笑着提醒, 语气温和。 “嗯,昨天晚上有点儿事儿, 在公社亲戚家住了一夜,”程锦驹下意识回话, 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是在给对方报备行程,而且语气亲密。 瞥见刘家人脸上的愤怒,程锦驹心里长叹了一口气, 有什么办法, 这已经成为他的习惯了。 “哦, 那没事儿了。对了, 我现在要跟着李同志去田里看看, 你先紧着把这边的事情解决了, 回头我们再说话。”说完,楚婷转身回归了知青队伍。 她不是傻子,虽然昨天才过来,还没弄清楚程锦驹的情况,和村里姑娘到底有没有事儿,但是看大家的脸色,她就知道里面有内情。 类似这样的事情根本不值得她出手,既然是程锦驹惹的祸,就该他自己去处理,楚婷是懒得管的。只要试图跑走的猫最后能找到回家的路,她就都可以。 程锦驹下意识“嗯”了一声。 要说之前,大家只是好奇程锦驹和新来的这个叫楚婷的知青到底处没处过朋友,那么现在他们几乎能确认了。尽管他们只说了几句话,但透露出来的熟稔,不是处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就能有的。 想到这里,刘家人的脸上都能滴出墨来了。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要说程锦驹在省城上大学也有两三年了。这两三年间,因为刘丽英和他有婚约,两家走的比较近,逢年过节可是都按亲家走礼的。 要是程锦驹在外面有情况,他就该在一开始把事情说清楚,双方互不耽搁,他家丽英也不是非得死乞白赖的跟着他。 难不成这事儿,程锦驹完全没和家里说? 之前有段时间高月兰挺高调,话里话外都是她家锦驹攀上高枝儿了。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刘家直接杀到了程锦驹家里,最后是郭老太拍着桌子说绝对没有这事,双方的矛盾才平息的。 现在想想,恐怕当时就有事儿了吧? “程锦驹,这件事你得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家丽英无怨无悔的等了你这么多年。却等来了这个结果,你怎么对得起她?”丽英娘大声质问。 “你这个憋犊子,今天要是不把话说清楚,我刘老四绝对要给你好看,”丽英爹随手抄起一根棍子摔在旁边的地上,“啪”的一声断成了两节。 程锦驹还有站在丽英爹旁边的人都吓了一跳,但是这时候没人上去劝架。这事儿也没法劝,主要程锦驹这事儿办的太不地道。 程锦驹已经很多年没被人指着鼻子骂过了,他心里感觉愤懑,恨不得把这些人全都轰走,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倒退回来,是个人都敢对他指手画脚了,真真是……但是他知道自己现在绝对不能表现出来,得罪刘家是小,连带让其他人看了笑话多不好。 “四叔,我一直拿丽英当亲妹子看,我们之间连话都没多说过,说是定亲其实只是当年长辈们间的一个提法罢了。我……”程锦驹尝试解释,就算摆脱了楚婷,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娶刘丽英。 对方不过是一个村姑,出身一般,长得一般,学问一般,可以说样样都拿不出手去,这样的女人哪里能配得上他?可以这么说,从始至终,刘丽英根本不在她的选择范围之内。 不过,对着愤怒的一家人讲道理,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刘家人本来就怒火中烧,觉得程锦驹办事不地道,哪怕你说几句好听的呢,也许就把他们的火气压下去了。之后,再商量怎么办不就好了。你偏偏要往烈火上浇油,那不是让他们的愤怒越来越激烈嘛。 “去你个王八犊子,”刘老四把一节木棒扔了过来,如果不是程锦驹躲的及时,那节木头生生得砸到他身上。不过他躲过了木棒却没躲过刘老四踢过来的一脚。 “那嘴叭叭叭,说的挺好听,这事是谁定下的你不知道?当初你家老太和我家老头说的清楚明白的,就是给你和我老姑娘订了亲,这几年我们没少去你家,你家老太哪次不拍着胸脯说你在外面没人,要不然丽英能留到现在?” “这眼下家里邻里都盼着你们成家呢,你给我们来了这么一出。好,你心里有了人儿,我们也不上赶着,我老姑娘没这么廉价。但你千不该万不该说这些屁话,什么亲妹子,你娘配有这福气,还给想给我老姑娘当娘,你脸咋恁大呢?” 刘老四是个粗人,他单纯心疼姑娘,现在这是啥孬话啥难听话都往外蹦,他根本没给以后留出路。主要当爹的他,现在看不上程锦驹了,是,你有前途,但那又怎样?就凭你这个出尔反尔、敢做不敢当的性格,就不值得托付。 刘老四这一番处肺腑之言,在场当爹娘的都感触颇深,再看向程锦驹,那眼神就有些不对了。 程锦驹被刘老四突如其来的一脚给踢懵了,反应的时间拉长了点,醒过神他立刻去补救,却实在不知道该说点儿啥。果然,像他这种高材生,实在不知道和无赖的乡下无知村夫村妇到底怎么交流。 “这件事情让我来解释——” 就算双方僵持的时候,身后成了一个威严的声音,程锦驹转头就看到了他奶郭老太。 “奶奶?” 郭老太没理他,直接对刘家人说:“刘老四,这件事情是我们家对不住你们,不管是补偿还是埋怨,我们都认了。但是有一说一,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我们做长辈的一厢情愿,锦驹和丽英长这么大就没单独出去过,话也没多说过几句,要说俩人真的有男女之情,那是不可能的……” 刘老四没吭声,他媳妇儿也没说话。 郭老太在程仓里算是年龄比较大的,再加上她年轻那会儿是个女强人,靠一个人的力量撑起了整个家,养活了仨孩子,大家都挺佩服她。 平常,郭老大很少出门,要见她一般都要去程相良家。这次罕见的出来,主要就是为了大孙子的事情,她说的这些虽然有些强词夺理,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反正这一下大家都懵了,甚至刘家人也没人反驳。 “像这事本来该我们两家关起门来解决,对孩子们的名声也好,私下里有话也都好说,但是偏偏闹得闹成了这样,”郭老太叹了一口气。 刘老师和他媳妇儿也有些后悔,但当时那样的情况,也容不得他们想太多。 站在亲娘旁边的刘丽英却不这么想,她正尝试用卢蓁蓁教给她的方法,把自己置身度外,以第三方的角度去思考整件事情,然后她就发现了一个盲点。郭老太站在那里,不过说了两段话,他爹娘就把错揽了一半过来。这件事情归根就底是程锦驹做的更过分,他们家作为受害者能有啥错? “你们看这样行不行,让丽英认锦驹当干哥哥,以后俩人就当亲兄妹处,等丽英出嫁的时候,让锦驹给她陪送一份嫁妆。”郭老太提议。 “娘,”其他人还没开口,高月兰不情愿了。 口头定亲本来就是没影的事,现在黄了只能说她运气不好,凭啥她儿子要给陪送嫁妆?而且刘家人自己心里难道就没有杆秤,他儿子都去省城当工农兵大学生了,还能娶一个乡下媳妇儿,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就这还有脸嚷嚷呢,难道他家闺女是天仙儿不成?也不怕以后真嫁不出去。 “闭嘴,”郭老太训斥高月兰。相处的久了,儿媳妇一张嘴,她就知道她后面能吐出啥话来,现在这个场合是说这些的时候吗?破财消灾,自古不变的道理,她现在这是在给大孙子找回名声呢。 高月兰没有领会到她婆的意思,不过还是闭上了嘴巴。 最后,刘家人也借坡下驴。 不然还能怎么样?再闹下去,最后也只能落得个两家不搭腔的结果,真要那时候,他闺女刘丽英的名声就全完了。而且,程锦驹和刘丽英没有感情,他们也不能按着头硬要让他们结婚,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只能接受郭老太的建议。 不过双方因此产生了龃龉,周围的社员对程锦驹和他们家也有了全新的认识,而这个认识是偏于负面的。 程锦驹冲刘家人鞠了一躬,转身跟着郭老太离开。 刘丽英跟着她娘坐下,出了这样的事情,她根本没法静下心来。坐在这里搓麻绳,周围大家却都在打量她,没有谁受得了这么多充满探究的眼神刺过来。 “娘,我回家喝口水。”刘丽英拉拉她娘的袖子。 知道自己闺女受了委屈,丽英娘当然不会对她太苛刻。“去吧,晚会儿算工分,你一定得回来。” “嗯,知道了。” 刘丽英站起来,走出了小广场,没走几步就发现刚刚已经离开的郭老太高月兰和程锦驹似乎起了争执。她现在的处境都是这家人害的,她还没法去追,眼不见心不静,她就等他们离开之后再走吧。 刘丽英倚着一棵树,等着他们给散去。 “锦驹,奶奶今天可是把老脸都豁出去了,你要是不娶个更优秀的媳妇儿回来,我以后村里就抬不起头来了。” “奶奶,”程锦驹眼眶一热。 “娘,你别……”高原兰出生制止,唯恐婆婆说出什么让儿子下不来台的话。 “别说那些有的没,我老人家也辩不过你。你只要告诉我,你是不是不准备和城里那个复合?” 程锦驹点了点头,“嗯。” “为什么?”高月兰不懂儿子为啥一直别扭着,说啥也不肯跟人好了。 “妈,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你不要再说了。”程锦驹有些不耐烦,一件事情翻来覆去的强调,还是记不住,还是问,他也是会烦的好不好。 高月兰看婆婆紧抿着唇,很明显她老人家对锦驹的决定也持反对态度,但是当着孙子的面她没有说一个“不”字。要是以前高月兰早就咋呼开了,但是今天她决定当一个善解人意的娘,当然只有表面上看是这样的。 她不明白程锦驹到底为啥这么坚持? 两个月前,他往家里打电话的时候是很兴奋的,说他终于找到了志同道合的对象,还说女方的家庭条件很好,他可能得入赘。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高月兰差点把电话摔出去。她虽然有俩儿子,但是程锦驹是长子,地位从出生那一刻就是不一样的。但是听到姑娘的家世和对方是独生女之后,高月兰就改变了想法。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11节 独生女,家世又好,锦驹娶了她,虽然相当于入赘女婿,但以后能当家做主的,或许以后整个楚家都是他们家了。 单是想想,高月兰就兴奋的不行。她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儿子正在和这样的姑娘谈对象。刘家听到消息之后反应很大,甚至还找到了家里,婆婆狠狠把她骂了一顿,她才开始收敛。 不过,这个想法却一直没有消退。 但是这次家来,程锦驹想要干的事情,可气的家里人仰倒。他不娶那位大小姐了,甚至还想退学,怎么就不愿意了呢?这可是能少奋斗几十年的事,甚至家里能立刻改换门庭也说不定,这样就放弃了,高月兰心里不服气。 唯一的猜测是,楚大小姐和程锦驹可能有点小摩擦。 现在,人楚大小姐都追过来了,昨天撂下铺盖就来家里拜访,可见她心里有锦驹。女追男隔层纱,这俩人凑到一块就该水到渠成,怎么儿子还是一门心思表示反对? 作为亲娘,高月兰当然希望这事情能成。 其实不只是她,家里包括老太太在内,所有人都希望这门亲事能成。年轻人兴许还有几分血性,觉得靠着自己的努力就能走到多高的地步,对以后还有许许多多的期许,但是作为过来人,这时候的他们已经失去了做梦的权利,他们觉得拿到手里的才是最好的。 如果靠着结婚就能少奋斗几十年,那对谁来说这都是一件好事。楚婷的个人条件非常突出,长得好、家世好、再加上对锦驹死心塌地,不管从哪一方面讲,对方都绝对配得上她儿子。 反正高月兰是觉得如果错过楚婷,她大儿不可能再找到第二个能和楚婷各方面条件的姑娘。 之前每次出现这样的情况,都是高月兰教育程锦驹的时候老太太出面阻止。但是今天高月兰没有讲话,老太太自然也没法作话,一时间场面彻底冷了下来。 “你现在已经长大了,奶奶管不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但是有一点,锦驹啊,你不小了,你弟又是那么个情况,如果你真的决定不回省城上学的话,就得赶紧娶个媳妇儿让我抱重孙子了。” “好。”程锦驹答应下来。 郭老太抬步往家里走,榆树下只剩下程锦驹和高月兰母子俩。 “今天这件事到这就算了了,至于你奶说的那些嫁妆,爹和娘会想办法,你只要专注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行了。” “嗯。” “都怪刘家人。除了他们家的人,谁会拿丫头片子当成宝?今天还有脸主动提及这门婚事,也不瞅瞅自家姑娘长什么样?”高月兰气不愤。 “嗯,”程锦驹并不反驳,如果不是刘家非要横插一杠,事情肯定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他现在对刘家也气脑的很。 “要我说这件事还得怪你奶奶,当初就不该和刘家人扯上关系,要不然怎么会连累你里外不是人。” “妈,刘家人不识好歹,想攀高枝,这是他们的问题。奶奶的做法,都是为了我好,再说当初李家老人还都在呢,说着说着话就绕到这儿了也说不定。” 程锦驹脑海里装着前世几十年的记忆,如果让现在的他在亲妈和奶奶之间做一个选择,程锦驹绝对选择后者。 前世悠悠几十年,他的经历多了去了,老家这边就有些顾不上。但是每一次受创之后,给他安慰的总是郭老太,在他以后的道路上,也是因为奶奶给了他更多的支持。 因此,听高月兰这样说郭老太,程锦驹就有些不高兴。 母子俩对今天发生的事情以及刘家的态度进行了逐个批判,树的这边,刘丽英必须得扣着树皮,才能不出声。 因此,她的指甲折断了三个,而且整个手指都发白。 要说刘丽英对程锦驹有多深厚的感情,那是瞎话,但要说被轻描淡写的退了亲还能不介意的,也在少数吧。 反正刘丽英是气炸了。 现在,他已经学会了卢蓁蓁那一招,尝试跳出舒适圈,用第三人的视角去看待这整件事情,而现在程锦驹和高月兰的对话直接给她棒头一喝。原来程锦驹和他的家人都是这样认为的?真是恶心的一家人啊,自己脏就觉得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样。 她怎么会想嫁给这个人呢? 心里产生这个想法,刘丽英突然觉得自己身心都放松了许多,长久以来的束缚感在这一刻崩塌,她自由了! 这边程锦驹也感觉脑袋一麻,他好似忘了什么。不过因为他现在太忙了,这点子记忆又不是非得现在必须要去处理,他也就没有在意。 刚解除封印的刘丽英没有立刻回家,她现在身心轻松,也有了去小广场的勇气。那些人再看她,她也不会少块肉,随他们去吧。 做好心理建设,刘丽英转身。 然后……她就看到了李顺。 李顺没想到刘丽英会转身,他有些手足无措,赶紧解释,“我和人换了一下,让他领着知青去田地里逛逛。关于刚刚的事情,你千万别放在心上,以后肯定会出现一个值得你托付一切的男人。” 李顺磕磕巴巴把话说完了,完事儿,他忐忑的看了眼刘丽英。其实比起程锦驹,他们才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一群人,早些时候在一起说话,聊天甚至打闹都很正常,也就是这两年开始有了距离。 没办法,大家都长大了,就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疯跑乱跑,没有距离了。 不过,当一个小伙对一个姑娘产生感情,自觉就会矮人三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李顺和刘丽英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就会打磕巴。 刘丽英没有立刻回话,仔细回想回想,其实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李顺看到自己就会变成这样,好像就是在某一个节点,她的小姐妹开始调侃了,说“李顺喜欢你”。 她天生对这种事情没有灵光,再加上那时候她一颗“心”都挂在程锦驹身上。如此,她肯定不会理会其他人,当然她也没有刻意避开李顺,就只是正常来往着。 “李顺,你觉得我顺眼吗?”刘丽英问的直接。 “啊?”李顺一时没弄清楚她的问题。 刘丽英就又问了一遍。 李顺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认真起来,“是,不仅是顺眼,我觉得你是咱们村所有姑娘里最好看的。” 刘丽英突然笑了起来,如果说她心眼儿好,热心肠,她倒还可以找出几件事情往自己身上套套。但李顺说她长得漂亮,就算用脚想他也知道对方说的不是实话。 别说是和卢蓁蓁比,就是和李红芬比,她也不占优势。不过刘丽英问这个问题,本来也不是想听李顺夸夸自己。 “要是你觉得我看着还顺眼,咱们俩就处处,要是感觉不错,年底我就跟你去领证。”刘丽英咬咬牙,做出了决定。 李顺被刘丽英扔过来的这句话砸蒙了,处处?结婚?他和刘丽英? 刘丽英是下了很大决心才说出这句话的,虽然听着她的语气挺漫不经心,但其实她是下了很大决心才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垂眸等李顺的回答,一等不来,二等不来,刘丽英只能抬头看李顺。 李顺整个僵住了,一动也不动的盯着刘丽英。 “哎,你到底是个啥意思?” 李顺没有反应。 “哎,”刘丽英提高声音,看李顺还是没有动作,她突然泄气了,“算了,就当刚刚的话我没……” 话还没说完,就被李顺抓住了肩膀,“我答应,我答应,咱俩处处,年底领红本。” 李顺是真的很兴奋,从骨子里发散出来的愉悦,让站在他身旁的刘丽英充分感受到了,他觉得自己的心跳也被调动起来了,开始“咚咚咚”跳个不停。 不过她还是提醒,“不一定要领红本哦,咱俩得先处处。” “嗯嗯嗯。”李顺点头如捣蒜。 被李顺的情绪感染,刘丽英也觉得有点高兴了。 要说刚才她决定这么做,更多的只是给自己现在的处境找个台阶下。别看程锦驹一家说的冠冕堂皇,好像给出了多些补偿一样,但其实最后承受后果的只有自己。 大家会记得你是一个被退婚的姑娘,很少有人去问你为什么会退婚?相信今天之后就会有媒婆开始登她家大门,倒不是刘丽英长得多好,而是乡下这种地方多的是热心肠的人。 一次两次的,拒绝还好,次数多了,要是自己还看不上眼,恐怕很快就会传出:“都已经被退婚了,还这么多事儿。我要是她早把自己嫁出去了,绝对不给家里添麻烦”。 这句话在刘丽英听来尤其膈应,所以她决定先下手为强,给自己找一个看得顺眼人处对象。 现在她是真的有点儿期待了。 ———— 自己上了个班,好兄弟家里那谁就脱单了。这件事程涛现在还啥都不知道,他正在积极努力工作,今天到工厂之后,他就一直忙。 印刷在即,他们宣传办公室正在做最后校对以及排版工作。 “小标题放在这里,刊登在报纸上看着会不会更舒服一点?”何林比划着他的预想,和程涛商量。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宣传办公室就剩下他们俩,以及偶尔会过来下达指令、收作业的葛秘书,其他就没人了。他总不能置喙葛秘书干这干那吧,所以两个人就只能先凑合凑合。 “我是觉得没有必要这样浪费空间,制作样报的时候还要这一横行那一小竖行,你就不嫌烦?”程涛反问。 “是吗?”何林拿着自己的文章往报纸上比划了几下,他觉得自己这个构想虽然麻烦了点,但是没问题。 “咱们现在做的是厂内报纸,只要把文章印清楚,就算是合格。至于要不要在排版上费大功夫,我觉得不值当。但是如果你坚持,我也不反对。” 两篇文章统共就这么多字,挨个校对之后,又互相换着看了一遍,才终于是满意了。 “哎,对了,我小叔昨天打电话回家,说是过段时间会带着老婆孩子回家来,这件事情你有没有听说啊?” 你小叔要回来管我什么事?果不是涉及到长辈,程涛直接就回怼过去了。但是把这句话往脑里过了一遍,你别说他小叔和自己还真有点儿关系,那说的不就是他大姐夫吗? 不过大姐夫要回来,他怎么没有接到消息?是了,他已经挺久没和大姐通过电话了,上次和上上次打电话过去都说程红春没上班。 “有说发生了什么事儿吗?”程涛追问。 看程涛终于看了过来,何林本来还想耍耍脾气,刚刚我想和你说的时候,你不言语,现在还用这个态度对我,我不想和你说了。 但是,看见程涛严肃的眼神,他蔫儿了。 “没说,他打电话来回来是想家里帮他把院子收拾一下,好让他领着媳妇儿孩子回来的时候住个现成的。” 程涛皱眉。 “哎,你干啥这幅表情?像这样的事情他当然也只能请我爹娘帮忙。难不成还能让你这个小舅子从程仓里来公社,给他收拾屋子去?”要真的这样,他爹手里的鞭子恐怕会毫不留情的抽过去。这亲兄弟还在呢,就没有让小舅子帮家里些忙的道理。 正在这时候,外面传来敲门声,俩人对看了一眼,心照不宣的回了各自的工作岗位。 打开门一看,外面站着的是葛秘书。 “怎么这个点儿过来了?”程涛估摸着没几分钟就要吃午饭了。 “我来是想告诉你们一声,我之前承诺要找的打字员,今天下午就会过来了。” “临时工?”程涛挺关心这个。 “嗯,因为某些特殊原因,他不可能在咱们厂里一直待下去。不过放心好了,要是咱们后面还要出报纸,我可以再去接他,他是个豪爽的性格,不会计较这么多的。” “行,你心里有数就行。”他们运气不错,竟然碰见了一个乐于助人的同志。 “葛秘书,你那个朋友脾气怎么样啊?你说出来,让我好做个心理准备。”何林问。 这次,葛秘书没有立刻回答,“林哥,你这是害怕自己控制不住,影响新同事吧?” “放心吧,没事儿。我这个朋友她是位女同志,到时候人站在你脸前头,有些话你肯定就说不出来了。”葛秘书蛮有自信。 听到对方是一位女同志,程涛默默把自己想法里的“他”换成了“她”。 “你小子行啊,这位女同志不会是你对象吧?”何林调侃。 “别瞎说,这个可不能瞎说,我和那位女同志是纯洁的不能再纯洁的友谊,绝对不沾染其他成分。”葛秘书赶紧解释。 俩人说说闹闹,上午下班的铃声响了,正好三个人结伴去食堂。 快速的吃过午饭,程涛去了趟邮局,那里又有他一个新包裹,不过他这次不是来拿包裹的,他要打电话。 和上两次一样,这次他依然没能和程红春说上话,但是问对面接电话的那个人知不知道程红春干啥去了的时候,对方支支吾吾一直说不清楚。 无奈,最后程涛只能挂电话。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12节 他觉得有点在意,如果再晚一个月,他们一家人宣布要回来,谁都不会说什么,他们没准还以为部队里就是放这么多天假呢。 但是现在回来? 而且瞧他大姐夫还要带上老婆孩子就知道他这次不是出任务,不然那也不用非得回老家啊。 但是为啥?总要有个原因的。 这样想着,程涛又拨电话给程红秋,不知道怎么搞的,他二姐今天请假,说是家里有事。 嗯…… 这叫他说什么好? 两个姐姐都有各自的生活,而且现在还都是孩儿他妈,平常被耽搁得不能去上班就算了,日常生活中还要应对孩子带来的各种小插曲,他二姐很可能是被自家孩子闹腾了。 两通电话都没有打通,程涛自闭了。垂头丧气的回到办公室,连工作的心情都没有。 “你这是咋了?不会是因为我小叔一家要回来的消息告诉了我家,却没告诉你,你到现在还耿耿于怀吧?”何林随口猜测着。 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咋,不行?” “呃,也不是不行,不过用得着这么在意吗?我刚不是都和你解释原因了,兴许是他们那边太忙,小婶完全把这个事儿忘记了。” “噗,”程涛发出声音,按住胸口倒在了桌面上。他就说何林绝对不会开导人,照他这么整,根本就是在气人。 程涛的消沉只是一会会儿,很快他便恢复了工作状态。但是很显然何林还没有从这件事情中恢复,依旧绞尽脑汁的琢磨着应该怎么安慰程涛。 “我这边的排版已经定下来了,你呢,决定好了吗?”程涛突然问道。 “啊?啊?”何林惊讶中带着疑惑。 程涛无奈了都,“何同志,现在是工作时间,请你好好工作,不要再跑神儿了。” 何林嘟嘟囔囔的埋头干活去了。 程涛找出一张纸,把厂内报纸从头到尾的次序列举下来。整体上来看,这份报纸是他们宣传办公室整体负责,其他部门辅助。 不过其他部门目前为止都只是口头支持,实际行动一个也没有。就连之前承诺要调到宣传办公室的外联人员,到现在都还没影儿呢。现在,唯一确定能来的就是葛秘书介绍的那个打字员。 程涛想着,如果这个打字员好用,他们就把她留下来。就像当初余晋一步步把自己拉进工厂一样,他也可以通过同样的方法,给这个贫瘠的部门招揽个人才。 毕竟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办公室就别想清闲了。而在这中间,自己可能还要请假,领他家崽儿去省城医院走一遭,少说得四五天,多说那可就没谱了。 要是办公室只剩下何林,就算他走前事无巨细把任务布置下去,对方也完不成。 是的,他就是这么不信任何林。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你俩快出来迎迎你们的打字员,我可给你们带来了哦。”葛秘书笑着招呼,“蓁蓁,你快来,认识认识你的同事。” 程涛起身的动作一顿,蓁蓁? 第71章 所谓误会的产生 程涛刚升起疑惑, 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来了。” 随后,声音越来越近, “我不过是来帮个忙,不用那么兴师动众,你让大家继续忙自己的就好了。” “那怎么行?虽然说是帮忙,但是这个工作需要你和其他人沟通交流, 我得好好把你介绍给他们认识。”葛秘书说道。 “话是这么说, 但不必兴师动众。” “不会,这段时间他们办公室俩人要干八个人的活儿,就盼着人来帮忙呢。” “那我可不符合这个要求,说好了做临工, 我干完自己的活就走了。”卢蓁蓁再一次强调。 这次,她是被葛超拉来的。说起来, 他俩不算很熟,葛超和她哥是同学, 俩人经常见,却没说过几句话。后来, 她就来了万福公社,某次去取包裹的时候不期然碰见了去打电话的葛超。 他乡遇故知,原本不熟的两个人头次说了好大会儿话。 如果没有意外情况,或者是天气不允许或者是她必须得下地挣工分, 她来公社拿包裹的时间都是固定的, 葛超打电话的时间也是固定的。所以两个人经常会碰到, 碰到都会聊几句, 相互说说家里那边的情况。 前几天碰见, 葛超说有事请她帮忙。她曾经做过打字员的工作, 这对她来说并不难,再加上葛超都主动提起了,她不好拒绝。 而且,这是纺织厂哎,程涛不就在这里面工作?她想进来看看,于是就松口答应了。 至于大队的工活,她本身并不执着于挣工分。 不过,大队工活往往是定量的,大队长会看着把活分配给每个社员。前两天时间紧,任务重,大家都忙的不得了,很多人包括她晚上都要去小广场加班。不过从昨天开始,活儿就少了很多,活少了,人还是那些,她不干也不用担心完不成总量,所以她毫无压力的请假过来了。 从一开始,她就声明答应过来纯粹是为了帮忙,她并没有成为纺织厂工人的打算。她说的很清楚,对方的态度却一直模棱两可,卢蓁蓁只能插空就强调。 “我知道了,等你干完活,我还能把你绑在这里不成?赶紧先过来和你这几天要打交道的同事打声招呼。”葛超提醒。 两人对话的语气自然,一听就是老熟人。 何林作为有媳妇有孩子的男人,对这种事情嗅觉敏锐。尤其葛秘书罕见和女同志这么熟稔,他激动的抬起胳膊肘捣了捣程涛。 “哎,你说这女的该不会是葛秘书他对象吧?我告诉你,凭借哥的经验,就算不是对象,葛秘书对人家也有点儿那个意思。” 何林的本意是开启一个轻松的话题,缓和下自己和程涛的紧张关系。虽然他不觉得之前那事是他错了,他小叔要回家来打电话告诉他爸一声,请他爸帮忙收拾屋子,不是很正常吗? 不过类似这样的事情,关起门来自己说得了,当着程涛的面炫耀实在没必要,惹得对方到现在都还担心和不高兴,他多少有点过意不去。 现在,他就是想着法的转移话题。 只是这个话题选的,呃,不大好。 程涛白了他一眼,“是吗?我怎么没听出来?” “怎么没看出来呢?”何林反应有点大,“你没听见葛秘书笑的那个高兴,你见他和谁说话这样了?” 从工会干事做到厂长秘书,大家认可葛秘书的能力。不过他平常为人冷清也是真的,该他做的工从来不推辞,但要让他对每个同事都笑脸相迎,别说他做不到,他们还觉得惊悚呢。 这样的人,现在这么和一个姑娘说话,到最后都哄着了,程涛竟然还听不出来,耳朵被驴毛塞住了吧? “是吗?我觉得葛秘书一直都挺好说话的,”程涛撇嘴,“还有,就凭你那贫瘠的相亲经验,现在都敢听音断事儿了,要是因此传出闲话来,你以死谢罪都没人同情。” “你,唉——”何林的一腔热情瞬间化成了灰,他就没见过这么不识趣的人。 来的是女同志,刚刚葛超出去的时候,又把办公室的门带上了。现在他们俩站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正好能听见外面说话声。 听见声音的那一刻,程涛就知道这个女同志就是卢蓁蓁。 除去胖婶一家人,他是第一次见识卢蓁蓁和男同志这么热络。必须得承认的是,他心里微微有些发酸,其他的倒没有了。 机会是他自己给出去的,到现在他都没和卢蓁蓁确定关系,她想要做什么、和谁来往是她的自由。当然,以上这些都建立在程涛并不觉得卢蓁蓁和葛秘书有什么的基础上。 依照路卢蓁蓁的性格,如果她真的看上了葛超,尤其是在双方是旧识的情况下,她势必会清楚的把自己的感觉表达出来,绝对不会当缩头乌龟。 同时,她也会和自己拉开距离。 卢蓁蓁就是这样的人。家世父母和成长经历,让她从骨子里散发出自信和光芒,她不可能允许自己和对方在感情上妥协和敷衍。 程涛曾经经历过很多,生活教会了他不要盲目去相信一个人,所有的问题只有理性看待,才能理性解决,要不然就容易出岔子。 不过,因为牵扯到卢蓁蓁,他实在没办法客观的评价。没看吗,上面他得出结论的很多理由都是基于了解和所谓的“他相信”,想想他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这边还在自嘲,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推开开了,这次站在门口的是两个人,葛秘书,以及站在他身后的卢蓁蓁。 即将见到和自己共事的工人,卢蓁蓁一点都不紧张,心里没有起伏。主要她本身并没有得失心,其次打字员这份工作对她来说就在舒适区内,这是她很擅长的东西,不用担心给同事拖后腿,也不用担心是被同事挑刺儿。 抬头,她楞住了。 程涛,怎么会在这里?难道葛超领她走错地方了,这里难不成是机修组?卢蓁蓁下意识抬头看门框,没挂牌子。 “这是我给你们请来的打字员,卢蓁蓁。她有打字员的经验,来咱们工厂帮着发行厂内报纸是屈才了,不过现在也只能让她屈就了,……”葛秘书恭维。 这要是换成脸皮薄的,可能直接就给说脸红了。卢蓁蓁表情都没变,不是说她喜欢被人夸奖,她只是觉得这是实话,没必要谦虚。更不用说现在程涛就站在跟前,好些话自己不好意思说,别人说出来那效果可是杠杠的。 等葛秘书把话说完,卢蓁蓁瞥了程涛一眼,就看到他正笑眯眯的听着,一脸认同,心头微微发颤。 “蓁蓁,这是何林,这是程涛,以后你们就都是宣传办公室的人了,要好好相处。”葛秘书又给卢蓁蓁介绍。 原来程涛被调进了宣传办公室啊。 卢蓁蓁没听程涛提起过他的工作。就是之前修自行车的时候,他说自己是纺织厂机修组的临时工,她就记下来了。没想到,转正以后跑到宣传办来了。 “你好,你好,想我进纺织厂差不多十年了,还是第一次和女同事共事儿呢。”给何林整挺激动。 “你好,我是卢蓁蓁。”卢蓁蓁回应何林的话,然后偏头看向程涛。“出于礼貌,我们是不是也该握个手?”说完,她伸出了手。 “你说该那就是该。”程涛配合。 “涛子,你们俩认识?”葛超那是多敏锐的人啊,两人就说了一句话,他就品出了其中的不同寻常。 “我家是程仓里的,卢知青下乡就是到我们村。”程涛解释。 葛秘书一拍额头,他都忘了还有这档子事儿啦。 卢蓁蓁和他的情况不一样,他是接替舅舅的工作才来到了万福公社,卢蓁蓁则是因为下乡当知青。他只知道卢蓁蓁住在老家,身边有亲姑姑照顾,却不知道原来她和程涛同村。 “那感情好,这一来一回的你们就能做个伴了,”葛超直接说道。 “我是没问题,还得看程同志方不方便。”卢蓁蓁笑盈盈的说道。 促狭! 程涛无奈极了,“我下班后又不乱跑。大路这么宽,一块回村,我还能觉得不方便?” 卢蓁蓁只是笑。 俩人说话语气生疏,以至于屋里另外俩人都觉得他俩之前除了碰过面,大可能连话都没说过。 “卢同志,涛子说话直,你不要放在心上。”何林拍了下程涛的胳膊,“人家卢同志可是来给咱们帮忙的,你得好好照顾人家。” “我……”程涛想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不照顾她了?哪只眼睛看出我不友好了?他只是在配合卢蓁蓁好不好?不过话还没说完,就被何林打断了,为了教训他,何林还专门把他拉到了一边,唯恐后面俩人听见似的。 “葛秘书领来的这个丫头片子看上去是有真本事的,她来宣传办帮忙,对咱们来说是件好事。除了打字,没准还能做些其他的工作,所以你可千万别犯浑,别管以前你对她是什么看法,现在都得供着。” “啊,”程涛应声。 他懒得去纠正何林的错误,他都不知道何林到底在哪儿得出了这些结论,连他和卢蓁蓁以前不对付都考虑到了。 犯得着吗?难道在他眼里,自己真会和一个姑娘斤斤计较? “一会儿回过头,你好好和人打个招呼。要是还觉得不得劲儿,就想想那些琐碎的工作,有人替你分担了,是不是很爽?有她在,咱们的厂内报纸也是很快就能发行,这样是不是就高兴点了?” 厂内报纸发行算作宣传办的业绩,虽然这是不以盈利为目的发行行为,但只要发行出来,他们就算成功了一半。何林知道这一点,所以拿来给程涛举例。 不过,人还没进来,这人就想着把办公室的琐事都推给人姑娘,他的脸不是一般大啊。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13节 程涛一边感慨,一边应了一声,“哦。” 俩人转身去说悄悄话,葛超无奈极了,他悄悄问卢蓁蓁,“我经常和程涛共事儿,他是个很不错的人,你们怎么会有矛盾的?” “没有啊,我和他能有什么矛盾。”卢蓁蓁实话实说,不仅没有矛盾,对方还是她看好的对象呢,想到这里她摇了摇头,“非要说有矛盾也可以。” 她个姑娘家主动和男人表达了心意,到现在也没得到个答案,弄得她心里七上八下没个底,这勉强也算是有矛盾吧。 “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觉得程涛不是会和姑娘起冲突的人。” “他当然不是,”卢蓁蓁认真的回答,别说是和姑娘起冲突,他都不怎么和其他姑娘说话。他们俩,要不是她主动,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有交集。 呃,葛超不知道接啥好了,一时他也分不出卢蓁蓁说这话是出自肺腑还是做做样子?这要是两个男同志,他肯定要介入其中帮忙化解矛盾。但是现在涉及到女同志,他就不好直接提了,再加上何林也在场。 回头看那俩人还在嘀咕,他咳嗽了两声,“你俩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赶紧给蓁蓁安排个座位,该开始工作了。” 现在已经半下午了,程涛和何林的工作量差不多已经完成。卢蓁蓁这次过来只是想认一下办公室的门朝哪,接触接触同事。从明天开始,她才正式投入工作。因此,一个个都不着急,听到提醒才回神。 “说完了,说完了,我和他有什么话说的?”何林立刻响应,然后主动表示,“我和蓁蓁说下工作内容吧。” 做到这里,他仁至义尽。程涛和新同事不对付,那以后少不了他就在中间做连接工作,就算是两边儿受气他都认了,谁让他今天说了不该说的话。 不过,他自认为的忍辱负重并没有被人认同。 “你把自己的工作弄清楚了,半瓶水晃荡的家伙就别嚯嚯人了,我会负责和卢知青交接的。”程涛拆台。 “哈哈,”何林抓抓后脑勺的头发,然后趁人不注意的时候,狠狠的踩了程涛一脚。他这都是为谁考虑啊?他竟然还在这儿添麻烦! 程涛没预料到他会来这招,没躲开被踩了个正着。“嘶,”他倒吸一口凉气,努力压着声音呵斥,“把你脚拿开!” “嘿嘿,”察觉到卢蓁蓁眼神飘过来,何林尴尬的把脚收了回去。 “噗嗤——”卢蓁蓁笑出了声。以前,她看到的程涛是温和的、冷静的、严肃的,有时候也会有些促狭,但要说鲜活,还是刚刚。 她是觉得听新奇,何林却觉得卢知青这是看到程涛倒霉,觉得高兴。 唉,以后他们办公室恐怕不会太平喽! 葛超也有类似的担忧,走的时候那是一步三回头。他都不知道是该担心程涛,还是担心卢蓁蓁,不过两边也都不是吃亏的主,这俩要对上,谁胜谁负还真说不定。 不过卢蓁蓁带着性别优势,这俩要是找人评理,大家很可能都会站在姑娘这边。他差不多也是这样的选择,否则不用等回去,他就得被哥们在电话里埋怨死。 那样的话,他就对不起程涛了。对方是他来到万福公社之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刚开始只是惊讶对方的工作能力,后面,他是真的把程涛当成朋友在处的。 唉! 这都要怨他事前工作准备的不够充分,但凡他做做调查,都不会让这俩人进同间办公室。要是能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请卢蓁蓁,毕竟对方是专业的,但是他会把两人隔离开,最好能不碰面。 葛超之前还想着一定要把卢蓁蓁拉进纺织厂来工作,这件事是出自心意,也是受人之托,主要是想帮助卢蓁蓁改变下生活状态。 他之所以像这样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只要选择下乡当知青,再想回城就难喽。就看这两年上面下发的规定和通知,没有一条是让知青回城的。卢蓁蓁的爸妈年龄不算大,不可能现在就退下来。退一步讲,就算她爸妈有谁退下来,接替工作的也不一定就是她这个闺女。 但是,卢蓁蓁总不能一辈子在乡下种田,恐怕她自己也坚持不下去。 之前,纺织厂不招工,就算招工大多数也是车间工人。如果让卢蓁蓁去干流水线,就有些小才大用了。相对而言,这次可谓是天大的好机会,宣传办需要打字员,而卢蓁蓁本职就干过这个。 但是,谁能想到临了临了出了这样的事儿啊。 程涛才刚调进宣传办公室,而有他发起的好榜样系列文章,在这次厂内报纸发行之后就要开始筹备,也就是说程涛不可能离开宣传办公室的,起码短时间内都会是这样。 除非他的文章不吸引人,连带着接下来的榜样系列采访也全部夭折。 这种可能发生的概率极低,系列榜样计划案从一展开就得到了包括厂长、副厂长在内的大多数人的认可。毫不夸张的讲,大家就等着程涛按照这个思路搞票大的呢。 而如果卢蓁蓁要成为正式工人,势必要挂靠在宣传办公室。到时候,俩人低头不见抬头见,是不是也挺愁人的? 葛秘书这边头疼死了,程涛和卢蓁蓁啥事没有,因为办公室里还有一个何林,他们说话不可能很随意,但一点剑拔弩张的气氛都没有。 “这是我刚校对过的文章,你的任务就是要把我们两个的文章打出来,先看看吧。” “这是你写的文章?”卢蓁蓁决定她一定要好好品鉴下。 “嗯,写的不好。如果你觉得哪里需要改进,可以拿你面前的红笔标出来。” “我知道了。”卢蓁蓁点头。 两人说着话,何林被工会干事叫了出去。 “好几天之前,葛秘书就说他会帮我们招个打字员进厂当临时工。我一直不知道他找的人是你,你难道还不知道自己要来纺织厂帮忙?怎么不和我说一声。”程涛直接问道。 “我这不是想着给你个惊喜吗?刚刚在进门之前,我都已经计划好了,快下班的时候去机修组堵你,然后告诉你这个消息。”卢蓁蓁笑嘻嘻回答。 “你说咱俩每次碰面都光明正大的,村里人都没谁觉得咱俩有啥?但是刚刚你进门之后,咱们就说了两句话,就把他俩人担心成那样,排除他们太聪明的选项,你是故意的吧?” 卢蓁蓁摇头,“怎么就不能是他们聪明了呢?” “再聪明,他们也是男的。凑热闹,讲八卦,谁还能比得上胖婶她们几个妇女?”程涛说的非常直接,胖婶看他俩可是看出了猫腻的,只是对象是自己的侄女,她没办法。 何林可不是多细腻的人,他都发现他俩不对付了,这不是故意的还能是啥。当然,他也摘不出去,他看出来卢蓁蓁是故意的还是配合了,把不熟进行到了底。 卢蓁蓁笑而不语。 她现在还没把人笼络过来,要是一上来表现的太急切,多不好。另外,这虽然不是需要避开人的事情,人世间,男欢女爱最正常不过了,但是事成之前还是要低调。 再说她也没撒谎啊,他们之间确实没矛盾,奈何另外俩人不信,这可不是她的错。 “你啊,”程涛无奈得很。 有些事情发生在现在这个时间点并不恰当,但是当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的行为感到无奈,眼睛里却带着明显笑意的时候,足以证明他对那个人的感情不一般。 “我来到办公室这么久,也没捞着口水喝。”卢蓁蓁委婉的表示她有点渴了。其实这样的事情她完全可以自己去做,只是初来乍到,她也不知道暖瓶水杯在哪,只能指使程涛喽。 “得嘞,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倒水过来。”程涛应了一声。 宣传办公室里没有放暖瓶和杯子,都在隔壁屋里。 程涛倒了两杯水,因为太热,都不算满。 回到宣传办公室,卢蓁蓁正在闷头看他的文章,她的表情非常认真,时不时还拿笔标注一下。程涛不打算打扰她的思路,想把水杯放在她前面,等晾凉她自己可以喝。 正好卢蓁蓁抬了抬胳膊。 避免热水烫伤她,程涛直接把杯子往自己这边扔了过来,同时他往后跳了一大步。 “砰”的一声,搪瓷杯掉在了地上。声音之大,吓得两人都打了个激灵。 “没事吧?有没有受伤?”程涛第一时间询问卢蓁蓁的情况。 卢蓁蓁摇摇头,“我没事儿,你呢?”她可是眼睁睁的看着程涛把搪瓷杯往他自己身上扔的,要不然那一杯就得浇在她胳膊上。 程涛扯了扯湿掉的衣裳,“我没事儿。”完事儿他还想再安慰几句,就听见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了。 “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我就出去几分钟,你们就打起来了?”何林咋咋呼呼。 打起来了? 程涛无语,他没指望对方能根据办公室现在的情况分辨出他们俩刚刚发生了什么,但是能得出这个结论,那也是个奇人。 “不是。我想喝水,就麻烦程同志去帮我倒杯水,刚才抬手的时候不小心把搪瓷杯碰到了地上。”卢蓁蓁解释。 “是是是,”何林附和,“你们都不是有意的,都是搪瓷杯不好。” 说着,何林把掉在地上的已经变形了的搪瓷杯捡了起来,“这样,以后你要喝水就找我,实在不行你就自己去,水房不远就在咱们隔壁那个空屋,像这样的小事就不麻烦涛子了吧,他还挺忙的。” 卢蓁蓁趁他说话的时候,看了一眼程涛。 他这是又误会了吧? 他确实又误会了。 卢蓁蓁摊手,这件事可完全不关她的事。 程涛点头,确实不关他们的事情,只能说一切发生的都太巧合了。 “办公室就你们两个人,我不能指使他却能麻烦你,这么说你挺闲的?”卢蓁蓁问何林。 “挤的,时间就是海绵里的水,挤一挤,帮忙你接杯水的空还是有的。”何林笑呵呵表示,“等着,我这就去你倒杯水。” 卢蓁蓁赶紧跟着站起来,对象是首次见面的何林,她就没法心安理得的在这等着了。 俩人出去了,程涛找出来拖把,把地上的水扫了扫。 这件事情之后,何林简直防贼一样防着他们两个再凑近。瞧那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面对的是俩啥人呢。 幸亏两个人各干各的事情,程涛的系列计划正在收尾阶段,卢蓁蓁也在专心看他们两个的文章,根本没有凑到一块去的想法。主要只要看到何林的表情,他们就得觉得牙疼。 相安无事到下班。 程涛刚想和卢蓁蓁说他要去邮局一趟,还要拐去卫生室看看程传杰,要是可以的话,他可能还得去公社打听打听何喜兰和李攀图的事情,门就被推开了,进来的是葛秘书。 “我今天下午好好想了想,虽然说同一个办公室的同事要团结友爱,互帮互助。但我想着程涛,你和蓁蓁现在都是单身,经常凑到一起,恐怕别人说闲话,要不你们还是岔开走。”可千万别到半路吵起来了,到时候他和何林都不在,连个调停的人都没有。 “啊?”用的着这么麻烦吗? “哦。”他们真的很爱管闲事诶。 葛超只当他们是答应了,“现在已经下班了,快,我们走吧。” 到楼下的时候,程涛说自己要去食堂,家里有人在医务室住着,他得去看看。 “你去,你去,那我们就先走了。”葛超挺高兴,刚刚他还想着该怎么岔开这俩人,这不就岔开了,但是事情从来都是怕什么来什么,“我还没去过食堂,你带我去看看或者我自己去也行。” 卢蓁蓁显然对食堂很感兴趣。 “今天时间已经不早了,”葛超试图劝说。 “是啊,时间确实不早了,这个点儿回到家肯定没饭吃了,我想着能不能在食堂提两个菜回去当晚饭。” 这就没法拒绝了,葛超只能带着卢蓁蓁朝食堂走去。 “那个,其实我和程涛没仇。你放心,我俩还不至于凑在一块儿就干起架来。”卢蓁蓁想着有何葛超解释了几句。 这话要是头一开始说,葛超没准就信了。但是听何林声情并茂的讲述过倒水事件之后,他现在完全不相信卢蓁蓁说的话。 是的,这俩人已经通过气儿了。 “这个我还能不知道吗?你从来就不是轻易和人结仇的性格,我这不是想着你们孤男寡女的凑到一块儿,让人误会吗?” 卢蓁蓁从来没有想过,她和程涛要因为被人误会而必须要凑在一起,那样会显得他们的感情很廉价,可能还会把她觉得美好的东西完全抹杀掉。 有些事情自己主动去做和被强制着去做,就算得到的结果一样,当事人的心情却完全相反。她肯定不想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但是像何林和葛超这样矫枉过正,也是挺恼人的。 在食堂的时候,葛超就跟在她后面。好家伙,她和程涛倒是没被人误会,她和葛超从进入食堂被好几个人调侃了。 葛超,对纺织厂工人来说是一个可开发对象。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14节 他们不了解他的身世、来历和过往,因为这样才更有讨论的必要。就像一块住在家属院的孩子,从小到大,连他几岁断奶,几岁会跑都知道,说来说去都是老生常谈,有什么意思啊? 不过葛秘书实在是一个很干净的人,这不仅仅是是指卫生方面,还指他的生活。除了他的工作是接地他舅舅的班之外,他的爸妈,他的过往,很少有人了解。 他来到纺织厂这么久,大家唯一知道的消息还是家属院一位照顾他舅舅的老大娘说的,好像当年葛超妈和他爸是私奔走的,走到外边混好了,还拉扯大了六个孩子,就算家庭不错,养六个孩子也挺吃力的。 这边他舅舅却一直孤身一个人,并且前年的时候检查出了重病。当姐姐的心疼弟弟,就把自己的儿子送来一个照顾他,顺便还能得到一份工作,可以免除下乡的命运,何乐而不为? 这就是全部。 在纺织厂里,葛秘书办事公道,从来不会偏帮谁,不管和谁说话,他都一个态度,虽然整天没个笑脸,也不妨碍大家都挺喜欢他。这乍见他领着一个姑娘走进食堂,大家都沸腾了。 尤其那个姑娘,长得还这么好看。 “葛秘书,这是你对象?是在以前生活的地方处的吧?” “不是的,不是的,你误会了。”葛超赶紧解释。 要说俩人真是有缘分,以前生活在一个大院,出来后还能在另一个地方会和,这种几率是很小很小的事情都被他们遇到了。如果说他们以前住在本省省城,几率可能还大点,但他们俩都是从隔壁省城来的。 要说心里没有一点小九九,葛超自己都不相信。 毫不夸张的讲,就他们大院儿里的小子,哪个没肖想过卢蓁蓁?不仅仅是家里小子,就是爸妈说起要找个什么样儿媳妇儿,总会拿卢蓁蓁来做举例。 “你找个媳妇儿就是有卢家三姑娘一半我都认了,你要是敢胡找八找,看我不扒了你的皮。”多少父母在教育儿子的时候会这样说。 葛超比卢蓁蓁年长几岁,但也没逃脱这个命运。 说的多了,就容易关注。 像一般的姑娘,父母夸的厉害,觉得她勤快,认干,小子们一般都不会认可。但是卢蓁蓁却不一样,她确实懂事,聪明,勤快,但反过头去她和大院里的混混儿都能处的很好。 葛超和她哥是同学,他哥不止一次对这事表示气愤,你说好好一个姑娘和混子混在一起算什么,说出去不好听,以后找婆家的时候,也是个把柄。 很长一段时间,卢蓁蓁她哥最大的兴趣就是约着葛超一块去堵他妹,也是那个时候,葛超见识到了不一样的卢蓁蓁。 明媚,自信,鲜活! 他从来没和谁说过自己的感想,就算是自己最好的兄弟也一样。 他妈要他要来万福公社的时候,葛超是拒绝的,他接他舅的班就表示他以后要在万福公社生活,不仅仅是离开家,他也永远失去了追求卢蓁蓁的权利。但是胳膊拗不过大腿,他最后还是得来,来之前的那夜他一夜都没合眼。 然后,他在万福公社见到了卢蓁蓁。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有表达心意。这一来,当时他还没有在纺织厂站稳脚跟。这二来就是卢蓁蓁还小,想等他再长大一点。 左右,卢蓁蓁肯定不会放任自己嫁在乡下,她肯定要回到城里的。但回城谈何容易,在那之前自己都有机会。 因为存了这个心思,所以他刚刚在解释的时候很没有诚意,反而还让大家的调侃更加兴奋了。 “你们误会了,葛超是我哥的朋友,也算是我哥,我们俩完全不会有别的关系。”卢蓁蓁笑眯眯的说道。 她很大方,神态语气很容易让人信服。她说完这句话后,大家的调侃声才逐渐平息了。 “你不要介意,他们其实是善意的。”葛超解释。 “出自善意和给人造成麻烦并不冲突,所以超哥下次你和哪个姑娘如果遇到同样的情况,最好在第一时间解释清楚,别给双方造成麻烦。”卢蓁蓁笑着说道。 “行,我知道了。” 卢蓁蓁来食堂并不是为了打菜,她主要想看看程涛平常的生活,但被这么一打岔,程涛那边已经完事了。 她不再耽搁,提出了要离开。 第72章 三更合一 程涛出来的时候, 只看到了卢蓁蓁。 他走过去,两人出发去车棚。期间他们并没有提起葛超,该说是男人更了解男人呢, 还是该说同性相斥。倒不至于因为这事和葛超产生什么隔阂,不过和卢蓁蓁独处的时候无故提起他,难免觉得膈应。 “接下来要去医务室?”卢蓁蓁看程涛手里提着的饭盒。 “嗯,昨天我和相文嫂子说今天要过去, 传杰肯定等着呢。”程涛温声回答。“耽搁不了多久, 从医务室出来,咱们就回村。” “哦,我又不着急。”卢蓁蓁回答。 “嗯,但还是要和你说一声。”程涛温声回道。 “那个, 葛超是我哥的朋友,来万福公社之前完全不熟。咱们一块来公社, 我迟到那次,就是因为碰见了他。”卢蓁蓁简单的把她和葛超的关系说了一下。 “嗯。”程涛点头, 表示自己知道了。“对了,我上次给你的题做了吗, 觉得有没有压力?” “你怎么还记得那些题?”卢蓁蓁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话题又转到了这里,那些代数题到底有什么好的?怎么程涛一直惦记着。 程涛失笑,他想他大概知道卢蓁蓁的水平了,起码在代数这个科目上, 对方有些瘸腿。 其实现在还早, 完全没有到必须得把一切都掌握好的地步。他也理解卢蓁蓁对这件事情的不理解, 很少有人会认真去做一件明显没有未来的事情。 就现在而言读书就没有出路, 有那些时间, 还不如学点技术。就像之前的卢蓁蓁一样, 去啤酒厂当打字员,虽然是临时工,虽然工资不高,但是她掌握了熟练操作机器的技能,现在不就派上用场了? “那些例题我都看不懂,可不是得记得。”程涛笑笑,“我就想着我现在要是不努力,等晚两年小墩长大了,他问个问题,我恐怕都回答不上来。” 卢蓁蓁脚步一顿,低声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拉着我一起?” 程涛没有回答。 他大概是觉得,在卢蓁蓁这个年纪,把心思用在学习上正合适。 两人一块推着车走出纺织厂。因为在食堂里耽搁了下,他们这一路上没有碰见很多人。很多人看到程涛和一个姑娘走在一起,都没当回事,更多的是因为卢蓁蓁长得水灵,大家下意识多看几眼。 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们和程涛并不熟。程涛进入红鸩纺织厂几个月,虽然经常下车间,但大多数时候都在工作,接触的也就是固定那几个人,而且之前机修组有杨戈和余晋在,根本用不着他。 顶多就是后面,他因为种种原因在五车间待的比较多,慢慢和大家都混熟了。 现在看这也是有好处的。这程涛要是家属院的孩子,你再瞅着看,现在周围肯定都沸腾了。就是葛秘书,因为来的时间长点,再加上他工作特殊,经常要去各车间下通知,自然而然和大家混了个脸熟,虽然大多数都是大家熟悉他,他不认识大家。就是这样,他刚才在食堂都引起轰动了。 再来就得说到程涛的私事,他和孟晓琴以及程传伟之间的恩怨,现在在公社可以说大家都知道点。主要到最后罪魁祸首得到了应有的惩罚,那可是他们公社第一个被判无期劳改的例子,大家可不是得记住了。 虽然大家很少刻意在这件事情中提起程涛,他毕竟是受害者,但是纺织厂里还是有少部分人知道这件事情的,毕竟这离得太近了。不过因为他父母的关系,再加上罪魁祸首都得到了惩罚,所以没谁把负面说法往他身上挤压。 但是那之后,有不少人隐晦表示要给他介绍对象,女方要不就是离异,要不就是已经过了适嫁年纪。 程涛不歧视任何人。他本身对感情是很单纯的,虽已经有了孩子,但那时候的他还是舅爷,就他自己而言,他还没有真正和哪个女人交往过。想象中,他的妻子可以长得不漂亮,可以有过前任,但她必须得自信、充满朝气。 两人得有点互补,才能过日子。 程涛本身是个散漫的人,他所做的事情都是有目的性的,说到底就是从骨头缝里都透露出自卑和缺爱。这和他的成长环境有关,就算是后面程红秋那么顾着他,都没有掰正他这个心态。 他是没见过他们所谓的要给他介绍的对象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但是只听介绍人提起她们的时候透露出来的情感以及介绍她们过往经历时候的淡淡遗憾,就在心里打了叉叉。 很多时候,她们的遗憾并不是因为他们晓得其中的痛苦,而是因为“她婆家日子过的可是不错,要是我说谁谁虽然遭受了这些,但也得先忍忍,忍到生出儿子不就好了,偏偏闹着要离婚,瞅现在把家里给急的。” 程涛不喜欢复杂的人,尤其对方要成为他的枕边人的话就更是如此,他并不想对方的过往有多波澜壮阔,又或是经历过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两个人简简单单就最好了。 因此,他注定没法得到各车间大娘婶子的关爱。 大概察觉到他的拒绝,后面就没人再说起这些事情了,当然背后的嘀咕肯定是少不了的,不过程涛就没再管过了。 ——程涛和卢蓁蓁一块来到医务室,相文嫂子很惊讶。 这俩人怎么凑到一块儿去了?不过,她没有多问。 “传杰从刚刚就问你来没来,要是你再晚会儿,他恐怕就得去纺织厂找人了。”相文婶子挺热情的把他们往病房里让。 一般大队里有谁住院,村里谁在公社或者要来公社,都会转道来看看。大多数问问情况,都是聊几句就走。程涛不一样,昨天拎了荤素菜和白面馒头过来,还承诺这几天晚饭他包了。 这要是别人,程相文肯定不答应。这年头大家都不富裕,村里很多家庭恐怕还没有他家富余,哪能白吃人家的?不过对象是程涛的话,倒可以先接下来,等回头再还回去就成了。 男人这样说,相文嫂子当然不会说不行。 “那我一会得警告警告他,让他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保持心情,老老实实躺几天,等什么时候确定他不会有事才能出去。” 医务室距离纺织厂不过半里地,小伙子三两步就能晃悠过去,而且现在宣传办公室只有他和何林俩人,谁想去玩,就算是上班的时间也没多大问题。但是程传杰的情况不一样,他为啥住院?还不就是怕李攀图打过来的那颗子弹有什么乾坤? 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是老实在病房里待着,别给人添乱了。 这样做利人利己! 相文嫂子有瞬间的失望,她其实并不理解男人的做法,程传杰根本没有任何异常,能跑能跳能吃能睡,自己完全能顾着自己。按说这样的情况下,她不在也没有任何问题,但是现在的情况就是怕他突生意外,她必须得在医务室陪着。 家里还有一摊子事需要她操心呢,她却不得不住在医务室伺候侄子,想想就心焦。 “涛子,传杰看着啥事都没有。对了,听你相文哥说,你也觉得他应该留在医务室观察,那嫂子就多问一句,你觉得照现在这个情况,传杰需要在这里待几天?是不是过了那个时间点就确定他再也不会有啥事儿了?”相文嫂子表情小心翼翼的,问出来的话却很有针对性。 就连卢蓁蓁都皱起了眉。 程涛脚步一顿,稍稍站在卢蓁蓁前面,“嫂子,这我也不是大夫,你问的这些,我一个都回答不上来。不过,我想着传杰既然都已经来了,就还是遵从医嘱为好。” 相文嫂子表情有些难看,尊重医嘱,尊重医嘱,医嘱上写让程传杰在医务室先住半个月观察情况,那这半个月自己岂不是都要留在公社张罗? 程涛不管她,很快就走到了程传杰的病房。 卢蓁蓁没进去,她和程传杰实在不算熟。程涛也不强求,直接推门进入,就看到程传杰正躺在床上发呆。 听到开门声,抬头看到程涛,程传杰表情上才有了点儿笑意,“涛子叔,你来了?” “昨天和你说好了,我还能不过来?不过我不能多待,家里传阔和小墩等着呢。” “嗯。” 相文嫂子拿着暖瓶去水房打水,屋里就只剩下程涛和程传杰。 “不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要在意。知道现在叫你静养你也做不到,但是尽量对自己好点儿,然后祈祷自己没事儿。”程涛说道。 程传杰低头,“我知道。” 两人正说话,门口传来声响,卢蓁蓁伸出个小脑袋,“程涛,外面有人找你。” 说完,她笑着和程传杰打招呼,“希望你没事,能早日回家。” 程传杰怎么都没想到卢蓁蓁会现在自己病房门口,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嗯嗯,谢谢。” “有人找我?”程涛疑惑,谁会来医务室找他?难道是刚刚他和卢蓁蓁走进医务室的时候,被谁看见了? “嗯,”卢蓁蓁点点头,“她叫我跟你说一声。” “行,那我这就来。”程涛转头看程传杰,“我出去看看,完事儿我们就直接回村去了,回头再抽空来看你。” “好。” 程涛走到外面,他以为卢蓁蓁说的是谁呢?没想到却是李湘湘。 卢蓁蓁就跟在程涛身后走出来,刚才看到李湘湘,她就知道这个姑娘对程涛有不一样的情感,她表现的太不同寻常了。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15节 她好奇程涛准备怎么做? 程涛没准备怎么做,他淡淡看着李湘湘,眼睛里没有轻视,当然也没有其他任何情愫。“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 “我刚刚看到你们俩一块走出了纺织厂,你们是不是正在处对象?”李湘湘问完这句话后,死死盯住程涛的脸。 这个问题有些过了。 程涛皱眉:“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在处对象,和嫂子你没有多大关系。” 李湘湘咬牙,“不是,你别误会,我没有干涉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我会真心祝福你们的。……” 说起这些话的时候,李湘湘有些语无伦次。她急迫的想让程涛明白自己没有任何坏心思,她真的只是关心程涛,但却越说越乱,达成的也完全是反效果。 程涛现在已经琢磨出了那么点意思,他并不是迟钝的人,李湘湘几次三番出现在他面前,还总说些似是而非的话,他想忽视都难。 但是,他并不需要。 对于求而不得的人来说,为了获得某些感情,他恨不得豁出所有。但对于另些人来说,他们的举动带来的只有困扰。 “我没有误会,你的这份祝福对我来说也没有这么重要。另外,你现在是以什么立场来和我说这些话?你说这些话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份?你是一个女儿,是一个妻子,是一个儿媳妇儿,你觉得你现在的举动对得起你哪个身份?” 要是可以,程涛想一棍夯醒她,人一辈子就活一个脚踏实地,李湘湘在岔路口选择成为一个人的妻子,那就应该坚持走下去,把自己的人生经营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自怨自艾。 如果真的过不下去,还可以离婚。如果李湘湘现在是以离婚后的身份站在他跟前,程涛反倒不会这么反感。 程涛此生最恨不负责任的父母,李湘湘现在的表现就非常有这种潜质。 不离婚,却在外边勾搭人。这个人今天可以是他,明天也可以是别人,但是只要不离婚,总要有孩子。如果有了孩子,她还这样,那这个孩子会很悲惨的。 李湘湘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现在这样,为什么她在程涛跟前的时候总是在自毁形象?明明都已经想好了说辞,她真的是单纯来祝福程涛的,现在却被厌恶了。 俩人说话的地方在拐角处,如果不是专门走过来,根本注意不到这里有人。 程涛出来的时候,卢蓁蓁还站在拐角口。 “你好忙哦。”语气里都是小怨念。 她之前就说程涛这么一个潜力股,怎么就自己看见他的好了呢?在程涛成为纺织厂正式工之前,村里,包括她大姑和其他婶子大娘对程涛的评价都是一般,甚至这个“一般”里还包括了大家对程涛父母的滤镜。 卢蓁蓁觉得惊讶的同时又觉得庆幸,如果大家对程涛的评价都非常好,孟晓琴一走,他家门槛就得被人踩烂了。毕竟,这年头能存下几百块的家底子的家庭屈指可数。 要真是那样,自己和程涛就没有任何交集了。 今天,她见识到了不一样的程涛。和相熟的同事在一起的时候,他是放松的。工作的时候,他认真而严肃。面对对他有好感的姑娘,他说话毫不拖泥带水。 程涛确实都应付的很好,但她心里却有点涩涩的。 “忙?工作哪有不忙的。”程涛装傻。 “哎,”卢蓁蓁不满。 “我和她没关系。”程涛只说了这一句,别的不愿意再多说。 “就这样哦。”这么简单,就把她打发啦。 “有考虑这个的那点空,我们可以两道代数题,默背两首诗词,那比这有可意思多了。”程涛笑的想诱拐小红帽的大灰狼。 卢蓁蓁一时间啥想法都没有了。 两人骑上自行车,又去了一趟邮局才踏上了回村的路。 差不多到中间的时候,卢蓁蓁就开始气喘吁吁。没有办法,姑娘天生就比男生体力差,不过最重要的原因还不是这个。 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程涛骑自行车的速度和技巧突飞猛进,别说是卢蓁蓁,就是村里其他年轻小伙大概也追不上他。俩人刚出公社,程涛还顾及着卢蓁蓁的速度,后面,程涛开始想问题,就不自觉加快,加快,再加快。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卢蓁蓁已经落后他挺远了。总不能就这样慢悠悠的回去,但卢蓁蓁又实在骑不动了。 最后程涛想出了一个主意,他把后车座的麻绳解下来,栓在了卢蓁蓁车把下面。 就这样,拉着她一路回到了程仓里。 还没走到万福河大桥,就听见小广场上吵吵嚷嚷的。比起之前斗谁,或者是开会,这次的动静更像是骂群架。 程涛和卢蓁蓁刚才已经把麻绳收了回去,一前一后回村倒也不怕被人瞧见了误会。 到万福河大桥,抬头往小广场上看。 程涛刚刚的形容没有错,这不是像在骂群架,这根本就是在骂群架,而且分派及其严明。中间程相文和一个老头正在说着什么,周围大家的表情也都挺严肃的。 “发生什么事儿了?这是?”卢蓁蓁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架势。 “何喜兰娘家来人了。”程涛冷哼,看对方这兴师动众的架势,是根本不知道何喜兰和李攀图做的那些事情,还是说是刻意为之? 如果他们什么都不知道,那是不是说明何喜兰确实是何家的闺女。如果是这样的话,只会让程涛感到更可悲,到底是什么样的教育仅仅几年就把一个人里驯化成这样,简直可以说完全改变了。 当然也不能排除何家人自导自演,要是不来这么一出,怎么让大家觉得他们家毫不知情呢?不过这个几率微乎其微,毕竟何喜兰嫁出去十几年,才借口死了男人回到了万福公社,这十几年间她几乎都没回来过,后面的人想做文章也只能从她身上做。 何家人是地地道道的万福公社的人,就住在隔壁村。不管是突然换人还是换芯子,都需要时间、金钱和与人来往,这些条件何家人都满足不了。 既然遇见了,程涛就凑上去听一耳朵。 何家人来算账,程仓里丝毫不怯,他们正愁无法发泄心中的郁闷呢。这事要是传出去,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程仓里都是公社的笑话。而培养出这么个水性杨花闺女的何家却想躲过去,世上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儿? 你一句我一句,那是互不相让。 两个大队中间,程相文和对方大队长也在扯皮。 整体来看,双方势均力敌! 程涛和卢蓁蓁使了个眼神儿,推着自行车回家去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他家俩崽子还饿着肚子呢。至于广场上这群人,商量好了就知道自回自家了。 程涛走到自家大门前,就看见他家大门虚掩着,从里面伸出一大一小两个脑袋,都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很显然他们想去广场上凑热闹,却还没有下定决心。 “你们俩在这儿干啥呢?”程涛笑着问道。 “呀,爸爸!”程小墩喊道。 “嗯。” “听到广场上有动静,我们想就过去凑热闹。谁知道刚打开门,就见他们动起手来了。我怕我俩被波及到,就在这里瞅瞅过眼瘾。”程传阔解释。 没想到已经打过架了。“嗯,你做得对,这些热闹你暂时还看不起,”程涛把崽儿抱起来,“今天听小阔哥的话了,真棒!” “窝,窝棒!”程小墩重复。 “是是是,”程涛附和。 把自行车推进家里,顺便把门栓上。“那边没什么好看的,我去做饭,顺便给你们检查功课。要是晚饭后还没解决好,咱就过去凑凑热闹,要是已经解决好了,咱就去听个结果。” “好。”程小墩晃着小脑袋回答,声音洪亮。 程涛上班前会给他俩布置学习任务,看起来不少,不过还不足以让程小墩一天天的都待在家里。平常消食就不用说了,要是真想,还能抽空去小广场上和小伙伴们扔沙袋,踢毽子。 他对出去玩耍并没有这么执着,只是有个爱凑热闹的天性。不过现在他已经把门外那些事完全甩在脑后头了,他爸爸回来了。 他都一整天没有见到爸爸了,这个想啊,见到之后当然得跟爸爸待在一起。 至于程传阔,要搁在以前他肯定跑出去凑热闹了,但现在他腿脚不方便,不能跑不能跳的,出去也只是帮到忙。有那点时间还不如好好在家里休息,让腿快点恢复呢。 三个人一拍即合,俩小的去堂屋里掏自己的作业,程涛去烧火煮粥。 瞥见菜厨里放着几个菜卷,不用想就知道是他大哥送来的,程涛掰了一口,尝了尝,味道还不错。 家里多了个程传阔,这几天程小墩都留在家里,没有被送去程大江家。不过还是得麻烦程大江两口子中午给送顿饭,看得出他们准备的伙食都还不错。 不过,程涛也没占便宜。他估摸着程传阔和程小墩的饭量多加了两成,把干粮送到了程大江家。虽然他大哥大嫂都推让着不要,不过都让程涛给扔下了。 所以,就算他们准备的伙食好点儿,也不会吃亏。 等火烧旺后,程涛往锅底下放上大柴,就去堂屋给他俩检查功课。 这几天除了练字之外,程传阔和程小墩还要做数学题。程小墩是加减,程传阔是乘除。 虽然说两个人的起点差不离,但是程传阔到底年长,简单的加减法说白了就是生活常识,他脑子又灵活,不用专门学也能做得很好,不过乘除就有点儿恼人了。 程小墩的100道题全对,其中第38题和第77题都反复改过,索性最后得出的是正确答案。 程传阔的100道题就有些惨不忍睹了,不过这很正常,第一次接触的事物,又没有老师进行专门讲解,全靠自学,他还能对上七成,也算很不错。 程涛先给程小墩讲了那两道,就是他家崽儿犹豫不决,最后才下定决心的那两道题目。完事儿放他到旁边玩耍,转身给程传阔讲题。 不过程涛这才说了两句话,程小墩就手脚并用爬进了他怀里,然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了进去,他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爸爸和哥哥讨论。 题目讲完之后,锅里的小米粥也已经煮好了。 程涛把锅里馏的菜卷拾出来,准备了一碟子炒酱,配上飘着一层米油的小米粥,有滋有味儿的吃了晚饭。 等程涛把碗筷泡到水里,领着俩孩子去小广场上散步,一打开大门就看到广场上亮着的火把,和乌泱泱一群人。 他觉得诧异,这事那么难说清楚吗?就凭何喜兰和李攀图有私情这一点,对方村里那些人就得灰溜溜的走吧? “爸爸,火,”程小墩跟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指着小广场上有人举起的火把,回头跟他爸报告。 “是火。”程涛给小崽儿整理下衣裳,然后顺便牵起了他的小爪子。小广场上没有什么人,程小墩去疯跑都没问题,现在广场上这么多人,他就不敢放任崽子胡乱跑了。 “何喜兰是我们大队的姑娘,就算是犯了错,也应该由我们惩治,你们不声不响的给送到了公社,这就是不道义。” “还有脸说她是你们大队的姑娘,我就问你,李攀图到底是不是她亲儿子吧?哪有亲娘和亲儿子光着屁股往山洞里钻的,被人发现了,还光腚在山上跑。” “现在你们已经把人送到了公社,当然是你们说啥都算。当天事情发生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知会我们一声?现在我们来要说法了,你们有理了。” “他们犯了什么事儿,你们就不能去公社打听打听?我们程仓里不是不讲道理的地方,难道她安心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干农活,我们平白无故的就把她控制起来送公社?” “……” 程传阔说邻村那些人是下工之后过来的,不过从他下班到现在,中间也得有俩钟头了。 两个钟头,到现在双方还僵持不下。这些话他们车轱辘不知道说了几遍,竟然还乐此不疲,真不知道是该夸他们是意志坚定,还是说他们纯属浪费时间。 要说现在最为难的就是程相文,邻村生产大队大队长是他岳父的兄弟,比他长一辈。 这件事解释起来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就看你愿意透露到什么程度。如果他现在依然还是九队的生产队长,他可能直接就说了,但是他现在是程仓里大队长。 何喜兰和李攀图的身份存疑,并且他们肯定有目的才来到万福公社的。虽然他还不知道这个目的是什么,但事情几乎是板上钉钉了,他今天去公社的时候看到邵青云,对方是表情很轻松。 既然已经得到了部分审讯结果,离事情真相大白还会远吗? 在完全没有预兆的情况下,让这件事情“蹦”的一下爆发,想想就有冲击力。 那可能是他当大队长职业生涯里最浓抹重彩的一笔,他可不想出任何差错。所以,面对对方的质问,他的回答总是避重就轻。 这显然不能说服邻村生产大队。 我好好的一个闺女嫁过来,这才刚怀了孩子,你们竟然一声不吭的把她送到公社去了,这到底犯了多大的事儿啊?村里都不能解决,你要到公社麻烦领导。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16节 至于他们说的偷情那些事儿。 到现在程仓里这边都没能提供证人和证据,只是说有人看见了,有人看见了,就能信吗? 当然不能。 何喜兰这个姑娘从小就乖巧伶俐,干农活,做家务样样是把好手,后来嫁了出去。大家见面的机会才少了,不过从她爹娘那里,村里人还是能得知她的近况。然后她命不好,死了男人只能带着孩子回娘家投奔爹娘。 这是理所当然的,村里也没人说什么,死了男人回娘家天经地义。再加上他娘家没有兄弟,只有一个傻妹妹,只要勤快点,她们母子怎么都能活下去。 母子俩进村儿的当天,村里有两个小孩掉进河里,是母子俩联手给救上来的。 他们村东头的那条河看着窄窄小小,其实水很深,一旦掉进里头就很难再出来,也就是说救人的也同样危险。何喜兰作为村里人当然也知道这个常识,但她还是去救了。 母子俩赶了几天几夜的路,当时精疲力尽,把两个孩子救上了,他们险些就回不来。最后是运气好,抓住了一根藤蔓缓了口气才爬上了岸。 村里人听见孩子的哭闹声过去就看到娘俩躺在岸边,脸色煞白煞白,看着比两个孩子吓人多了。 如此,母子俩在村里受到了热烈欢迎。 后来经人说媒,何喜兰决定嫁给程仓里的程老三,当时全村的小伙儿都有来帮忙。就在前两天何喜兰回村刚说自己怀孕了,大家还都祝福她呢,这转眼程仓里把人送到公社去了,听说还惊动了民兵队伍。 如果这娘俩真的犯了事儿,他们这样做也无可厚非,但是他们给出的理由太扯了,说什么何喜兰和李攀图有一腿。何喜兰就不是那样的人,而且李攀图看着也老实,那多认干啊。 一边是死不相信,一边是一直说,双方就这样僵持不下。 “叔,现在天已经黑了,大家也都累了,你还是领着人回去吧。”程相文把邻村大队长拉到一边,苦口婆心的劝道。 “你不给个确切话,我能回去吗?何喜兰他爹娘听见这个消息直接昏了过去,现在还在家躺着呢。现在他们家唯一能动弹的就是傻姑。” “老头老太的人缘在我们大队是一顶一的好,我们村儿十个小伙,八个娶上媳妇儿,六个都是老太给说成的,一听说我要来找你问问情况,他们都主动跟了过来,你觉得我能把他们劝回去?” “不是,叔,你真的就别为难我了,我办事儿你还不知道,如果没有点儿缘由,我能把他们送到公社去?”程相文暗示。 “但你们说的这话不叫人相信啊。喜兰和他儿子多淳朴的人啊,那脾气跟他爹娘一个样,虽然这孩子出嫁早,但是这次回来看着和之前没啥两样,咋可能做出你们说的那种龌龊事儿?” “不是,叔,这我还能编瞎话骗你?” 这个倒是不大可能,谁编瞎话会编这么个瞎话,到最后水落石出的时候,自己落个尴尬,但是,“人是你送过去的,也不求你现在把人弄回来,你去说说情。让老头老太见见自己的闺女和外孙的缓缓心情,然后你们再爱咋审咋审去不行啊?” 程相文苦笑,要是他能做的了这个主,他还能站在这里和这些人掰扯这么多。 别说其他谁见不了人,就连他们大队这些证人也都是分开去问话的,邵青云那里更是谁说话都不好使。 而且他觉得吧,见了还不如不见,老头老太看到闺女和外孙子的现状,都不一定能撑得过去。这可不是他威言耸听,就在今天他在邵青云的审讯室前站了一下,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声音,他一个大男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们对何喜兰和李攀图的定位是间谍,审讯这些的人的时候,当然不会手下留情,什么阴招损招都往他们身上招呼,受到的折磨可以想象。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们也不值得同情就是了。 邻村大队长看程相文又不说话了,也跟着干着急,就在这时候,他听见旁边有人说话。 “叔,你说何喜兰和她儿子都是很淳朴的人?” 邻村大队长不认得程涛,不过看人笑眯眯的,他就随口答道:“那是,你不知道……”叽里咕噜的把当初母子俩救人经过说了一遍。末了还感慨,“你说这能是坏人?” 程涛皱眉,这听着就不像那对母子做出的事情。 第73章 万更到了 李湘湘回到家的时候, 天已经黑了。推开门,就看到了脸色难看的杨戈。 “你还知道回来?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杨戈质问。 “下班的时候我和你说了,我回我爸家一趟, 要回来的晚点。”李湘湘看着屋里木头桌子的一角,淡淡的回道。 杨戈没想到她竟然还敢说这个,“回你爸家,说的倒是好听, 你回去了吗?” 李湘湘眯眼看向杨戈, “你去我爸家了,你怀疑我?” “我怀疑你什么我怀疑你,你要没做亏心事,你怕谁怀疑你?” “我没什么好说的, 今天很累了,咱们不要吵架。” “你以为我想和你吵架?你和大壮的事情传的整个纺织厂都知道了, 我说你啥了?我像个傻子一样还一直都相信你,但咱能不能不闹了?好好过日子不行吗?”杨戈几乎是在恳求她。不过其他的, 李湘湘确实是他喜欢的姑娘。 “哼,”李湘湘不屑的冷笑, “你要是真如你说的一样相信我,就不会跟踪我啦。” 杨戈随手一挥,把木头桌子上的锅碗瓢盆扫到了地上,“湘湘,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李湘湘动作一顿, “我一直都这样, 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两人这边声音越来越大, 杨母听见动静跑了出来, “干啥呢干啥呢,回家就吵吵,吵吵就罢了还糟蹋东西,家里的钱是风刮来的不成?” “妈,这里没你什么事儿,你赶紧睡觉去吧,我和湘湘待会就回屋了。” “你让我回去睡觉,我能睡得着吗我?”杨母要是肯走那就怪了,她瞥了眼儿媳妇,又看向气愤的儿子,“我今天在大院散步,被人追着问我儿媳妇是不是和她前未婚夫重修就好了,你们说当时我心里是什么滋味?” “妈!”杨戈现在听不得这个,尤其他妈也因为他受了牵连,他感到非常羞愧,但是当着湘湘的面能不能不说了,还嫌他们不够乱怎么的? “咋?她敢做,不让别人说?”杨母突然失声痛哭,“当年你爸死的时候,我都没感觉这么难过,走在路上都要被人指指点点,这就是你媳妇儿干的事儿,她才进门几天啊,把咱们家的家风全都败坏掉了。” 说完之后,她怒目看向李湘湘,“你这个姑娘蛇蝎心肠,当初可是你亲自点头答应嫁给我儿的,为什么进门还要整这些幺蛾子?” 她儿子相信李湘湘是清白的,她可不相信。这一个人说可能没有这事儿,两个人说可能是捕风捉影,这三个人、四个人、大家都说看见了,难道还能说她是冤枉的? 水性杨花,简直不知羞耻。 “妈,你不能这样说湘湘,她是你儿媳妇。”杨戈提醒,他知道他妈对湘湘有偏见,却没想到偏见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湘湘,你也别放在心上。咱妈不是有意这么说你的,你放心,回头我说她。”杨戈和李湘湘承诺。 李湘湘抬头看看杨戈,又看看杨母,“你说她,你说她,她就会听吗?从以前到现在,她哪次不是这样?以前她看到我和徐薇起争执,只因为她听别人说徐薇是个好姑娘,就自顾自的把所有脏水都泼在我身上。说起来我的那些好名声除了徐薇她妈用力之外,你妈也出了不少力。” “啊?”这话杨戈有些没听懂。 “你不是一直好奇我为什么嫁给你吗?”李湘湘看着杨戈,又看看杨母,“你不是一直问我为什么非要嫁给你儿子吗?” “我在报复你们啊!”李湘湘哈哈大笑,声音如怨似泣。 一时间,屋子里安静的可怕! 李湘湘承认自己疯了,她确实疯了。她曾经拥有一切,又很快失去了一切。 她失去一切的原因在于徐薇和她妈,如果她们没有介入她的生活,她会生活的非常开心。 她失去一切的原因在于杨母,当初被关进柜子里的明明是自己,却因为早出来了几分钟,受害者就变成了徐薇。而把这一切定性和宣扬的人尽皆知的罪魁祸首就是她。李湘湘一辈子都忘不掉那个时候杨母尖细刻薄的声音,就是那个声音毁了她。 她失去一切的原因在于她的亲生父亲,口口声声说爱他,却把两个欺负她的人接进了家里。从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再也没有放肆的笑过,就是这样,她还得听他说我有多么多么爱你,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到底什么是爱,什么是关怀呢? 自己活成现在这个样子,又得到了谁的关心呢? 就在傍晚,她再一次失去了她想要得到的光。 既然都已经那么悲惨了,那就更悲惨点又何妨? 所有的都一起毁灭吧! ——与这边的氛围相反,程仓里小广场这边挺热闹。 在程涛看来,何喜兰和李攀图的身份就算没有问题,也做不到这样的舍己为人。 从她来程老三家之后的种种做派,就知道这个女人的排除异己的心不是一般的强,按理说她只要完成任务就好,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她不知道是自带入了后妈的心理,还是生性如此,生生把程传阔排挤出了家门。 如非她来回蹦跶,程涛就算对这对母子有疑惑,也不会这么快展开行动。 你想啊,要是何喜兰在程仓里的名声好到和在她娘家一样,恐怕就连大家都会质疑他的怀疑。 “……你怎么这么固执,不就是让老两口见一下闺女吗?就算她犯了错,那也是爹生父母养的,你通融通融怎么了?”邻村大队长继续劝程相文。 “叔,这个真不行。我是亲侄女婿,要是可以,咱们还用僵持到现在?”程相文再一次拒绝,工作上和亲戚什么的打交道最难了,尤其是当双方站在对立面儿的时候。 “相文,不是当老叔的为难你,实在是这何喜兰对咱大队比较重要,这不是他们母子回来的时候救了俩孩子嘛,大队这边见义勇为的申请文件已经送到公社那边去了,就等着批复呢。”邻村大队长,思索了片刻之后,决定道出实情。 “要是他们真有事儿,你说一声,我这就去把见义勇为的申请拿回来,就别去市里丢人现眼了。如果你们不能给我个确切话,我就想让她爹娘去公社问问当事人到底怎么回事儿,这跟别人说谎,她跟自己爹娘还能说瞎话?何喜兰那是再孝顺不过的人,就算出嫁后,逢年过节也没短过老何家的节礼。” 之所以执着这个名义,其实和程涛还有点儿关系。 程仓里因为村长程青松夫妻俩的牺牲,整个支棱起来了。现在公社里有啥好事儿,首先想到的就是程仓里。甚至,他们大队还能拿到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这在其他大队想都不敢想。这些年看着程仓里,谁不想自己村里出个程青松? 但程青松当时啥情况大家也都清楚,这不是说自己牺牲就能干成的事儿。而且真面临那种情况,谁又能当机立断,和程青松夫妇做出一样的选择? 邻村大队长也从来没有想过,但是这次何喜兰母子俩救人的事情,把大队里男女老少看的眼泪汪汪。自己都那样了,还舍己为人呢,这要是不受到表彰都说不过去。 好多社员都跟大队长提议说这事可行,然后见义勇为的申请表就提交上去了。 后来就听说何喜兰要嫁到程仓里,他们当然也恼怒自己村的姑娘嫁到别人村,不过这嫁人谁都不能拦着。幸亏这见义勇为的申请是他们大队写的,只要审批下来大家就会知道这是他们大队的姑娘,和程仓里还没啥关系。 憋着这股气,全大队都等着批复结果呢。谁知道准信下来前夕,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啊?程相文面露惊讶,怪不得他们大队反应这么大,都想着好事儿呢。 “叔,不是我说,青松村长当时是啥情况,年轻一辈的不知道,您老还不知道吗?怎么会觉得申请个见义勇为表彰,村里就会……” 程仓里之所以有这么多便利,除了程青松夫妇在危机关头挺身而出,还有就是他们救出的那群人身份都不简单。听说,里面还有青松村长参军的时候的老上司。 要不是因为这个,程仓里大队怎么可能受到这么多的关注? 程青松的儿子程涛,小小年纪,没有兄弟帮衬,生活上也从来没遇到过困难。只因为凡是他能申请的,上面能批下来的补贴,他一分不落都拿到手了。 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能拿到手? 这个年代的大家是淳朴,但是沾钱的事儿,批多批少批哪个项目不批哪个项目,都是上面说了算。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在程涛这个项目上卡关卡,要说上面没有人打招呼,程相文是不相信的。 邻村大队长听到程相文这么问,连连苦笑,道理谁都懂,但真到那份儿上,谁又能不羡慕? 今天跟他来程仓里兴师问罪的这些人里,除了受过何家老头老□□惠的,还有的就是家里有不错子女的,着都想着村里能得到实惠呢。 程涛也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个缘由,一时有些怔愣,他从太多太多人嘴里听到程青松的名字了,要是有机会,真想和他见一面。 心有灵犀一般,程小墩喊道,“爸爸。” 程涛低头,“嗯?” “抱窝。” 程小墩伸出两只小手。 程涛弯腰把他抱起来,“刚才在家的时候闹着要出来,出来以后却让爸爸我抱,你羞不羞?” “不羞,窝乖。”程小东对“乖”这个字有执念。只要程涛假模假样的说他,他就会冒出这一句。 “没说你不乖,”程涛拍了拍程小墩的屁股。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17节 “这是……”邻村大队长本来挺郁闷的,主要这个事弄得他们大队进退两难了,偏偏程相文还是不肯据实以告。他心里倒是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但没到根儿,他不想承认啊,究其原因的话,还是存有念想啊。 所以看到一个小年轻抱着孩子在自己旁边儿演亲情,他看着挺膈应。你说这年轻人长得也怪周正,咋这么没眼色呢?他正在和他们大队长说话呢,他连避都不知道避开。 “这是程涛,叔,你刚刚不是提起青松村长,这就是他儿子。” “啊,”邻村大队长应了一声,要说他对程青松佩服那是真佩服。但其中也有嫉妒,程仓里多幸运出了这么个村长,你看他走了给程仓里带来了多少便利条件。 瞥了眼程涛,甚至还不用担心儿子没人养。他都听说了现在这小子手里还有千把块钱的存款呢,他自己懒,连工都不上,能吃喝不愁,还不是沾了老子的光。想他活到这把岁数,手里都没存这么多钱过。 程涛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不过看对方不肯就此罢休的模样,他还是跟个劝了两句:“现在不是相文哥能通融的事情了,老队长,你要是在胡搅蛮缠下去,等结果出来,可能也会受牵连。” “涛子,”程相文给他使眼色,为了保密,他都已经扛到现在了,可不能把事情说出去。 程涛笑笑,他当然知道。 邻村大队长却不想听他说,“我和你们大队长说话呢,有你个小年轻插嘴的份吗?” 就算是程青松的儿子,现在在村里可啥都不是,有什么资格对他说教。 “我是年轻,不过对这件事情前因后果还算了解。您要是还想图个清净,就赶紧回去吧。”程涛就没见过这么固执的老头,难道他暗示的还不够清楚,就非得明说才行? “我听说他们要找证人,大队长,这事儿你怎么不让人喊我一声?” 程锦驹笑着走过来。 说实话,在这里见到程锦驹,程涛一点都不觉得惊讶。这么热闹的场面,他不想掺和一脚,才是怪异。 看到他过来,程涛抱着程小墩往后挪了几句,他不咋想和程锦驹共事。 程相文对程锦驹很有意见,只凭两家以前的恩怨,他就不可能对他笑脸相迎?因此,尽管村里男女老少都说程锦驹是个好样的,前途无量,程相文都无法苟同。 不过这次他来的正正好,他正好不想应付这些人了,你说再多他们都听不进去。要说自己刚刚说的比较含蓄,他们听不懂倒还罢了。涛子说的这么清楚,明示加暗示,老队长还是一脸莫名,程相文就觉得装的过头了。 “锦驹,你来的正好。我刚刚还想着他们几个都不得闲,却忘了你还在村里。”程相文对程锦驹的出现表示欢迎。 “呵呵,”程锦驹笑笑。程相文多细心的人啊,说什么忘了他还在村里,这话他要是信,他就是个傻子。 甚至他开头那句话,有一部分就是在埋怨程相文。明明他才是发现母子奸情的人,现在却像是局外人,什么事都不能参与,现在就连这事儿都不叫他。他不信,程相文没听懂他的暗讽。 程锦驹预计程相文应该义正言辞的反驳他,就算说不出理由,也不会给他好脸色看。但是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程相文表现得很热情。 他把程锦驹叫到身边,给邻村的大队长介绍。“叔,你刚刚不是说我们村没有证人吗?那,就是他,第一发现者。当场控制住何喜兰,他也在场,之后抓捕李攀图,他也在队伍中。” 邻村大队长可不认识什么程锦驹,这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样貌还算周正的青年。“就是你啊。” “没错,正是晚辈。”程锦驹不卑不亢。 “你确实看到了他们在行男女之事?” 活到这个岁数,他自认为见识的荒唐事儿不少,什么弟媳妇硬要跟着大伯哥过,什么小姨子愣是赖到姐夫家。那些年穷啊,为了能吃口饱饭,大家都是拼尽全身力气去生活。这样的荒唐事是他们生活的调味剂,传着传着传开了,也只是口头表示不齿,却从来不会真去做什么。 但是,亲娘和儿子,这是弄个啥呀?因为邻村大队长打从心底里不觉得会发生这事,但凡有能为何喜兰和李攀图辩白的可能性,他都要试一试。 因为考虑的多,说话语气不自觉严厉了三分,比起询问更像是质问。 程锦驹就听不得别人在自己跟前逞威风,“这个倒没有,不过男女脱光了衣裳,在山洞里抱着,没有私情,难道还是在取暖不成?” 他现在是得尊重年长的人,但前提是对方值得尊重,眼前这个人显然不值得。一个个装的跟什么一样,又不是没结过婚,这成年男女脱了衣服,找个山洞扎进去,除了苟合还能是啥? 邻村大队长之前说了这么多,都没被这么怼过,一时间脸面有些挂不住。不自觉的就开始强词夺理,“你这个同志咋是这个态度?这里面难道就没有别的可能?也许他们母子是遇到啥事儿了也说不定,你都是你娘生出来的,她看你光下屁股又怎么了?” 这就有些硬说了。 “噗嗤,”程锦驹一下子笑出了声。 邻村大队长和程相文过来旁边说话,是刻意压低了声音的。程涛领着孩子凑过来听他们说话,忍不住插了几句话,也注意着不叫别人听见。也就是程锦驹来了之后,他们说话的声音才逐渐增大,现在,正在对峙的两拨人都停下了,就听他们对话呢。 因此一时之间,程锦驹的笑声就显得有些突兀。 “咱们不同姓氏,不论辈分,我就叫你一声大队长,您刚刚说的那话,恐怕连你们大队的人都无法同意吧?”程锦驹语气肯定,“另外,如果你真的对那俩人这么有信心,现在也不会转到我们村来了,你应该直接去公社门口抗议啊。” “你……”邻村大队长气得不轻,他身边立刻围过来几个年轻人,都对程锦驹怒目而斥。 程锦驹一点都不见慌张,“当初我们大队长选择把人送到公社,说是怕节外生枝。之前我还不理解,现在我是看明白了,这要是人就在我们大队部,你们村说不准都得准备干架抢人了。” “不过我也要提醒你们,虽然你们那边都是青壮年,但这里是程仓里,不管谁因为这出个什么事儿,找事的你们都得付全责。” “……” 程涛抱着自家崽儿站在旁边,安心当个吃瓜群众。听着这一来一往的对话,再看看逐渐挥败下去的邻村大队长和意气愈发风光的程锦驹。 程涛不由得再次感慨,“恶人自有人磨。” 程锦驹的口才确实是厉害,短短几分钟,就把对方的领头羊给震住了。程涛不喜欢他这番尖酸刻薄的说辞,但必须得承认他在这方面很有天分。 差不多的时候,程相文登场了。 “叔,事情大致就是这样。现在来人已经被送去了公社,我们能做的就是等。你回去之后好好安慰老头老太。在结果还没有出来之前,他们还可以买回期待的等着闺女。” 至于这个期待最后会不会落空就不关程相文的事情了,不过在他看来,十之九成。 邻村大队长因为程相文这个刻意的提醒有些介意,他似有若无领会到了其中含义,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就见万福河大桥上跑下来俩人,“大队长,不好了,公社来人把何爷何奶抓走了!” “什么!”“为啥?” 一粒石头惊起千层浪。 “到底怎么回事儿?你给我学学。”邻村大队长非常着急。 “学,学不了了。”来人小声说道。 “啥意思?”大队长没听懂。 “他们说还要找你问话,现在直奔程仓里过来。我是从小路赶过来的,所以比较快。”小年轻诚实的回答。 他话音刚落,就见万福河大桥那边几个人骑着自行车过来了,打头的把自行车停在广场边,先表明身份,然后说,“李庄的大队长在不?我们是公社派出所的,找他问几句话。” “在,我在。”李庄大队长赶紧应了一声,快速挤出了人群。 他身后,呼啦啦的两班人都跟上去瞧热闹。 程涛离得远,又被人遮住了视线,根本看不到来的是谁。不过听声音,他们之前应该见过,是在邵青云那边?话说回来,何喜兰这个案子由邵青云全权来办,这样一来,到各村下通知的工作人员是他兄弟也很合理。 “你觉得怎么样?”程相文也没上前去凑热闹,反正也不是找他的。问完之后,他觉得好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在一件大事即将发生的时候问程涛的建议几乎成了他的习惯。 “我觉得?”程涛重复了一遍,“我觉得咱们终于可以消停会儿了,另外何喜兰母子俩身份有问题,几乎板上钉钉。” 要说之前大家还将信将疑,那么现在完全可以把心收到肚子里去了,何喜兰和李攀图没得洗了,要不然公社不会有这么大动作。这么一想,之前他们直接把那两人送去公社,果然是明智的选择。 程相文点头,巧了,他也是这么想的。 “我这两天在公社打听了下,负责这个案子的邵青云是个狠角色,他半个月前才入职,却一跃就成了民兵队长,手底下的人都非常服气他。”程相文言语之间还有点佩服,“就这半个月,他凭借一己之力办了好几个案子,在公社可以说是出尽了风头。” 这些程涛倒不知道,他说这段时间怎么没有遇到邵青云,原来是老老实实上班去了。 程涛是没见识过邵青云的本事,但总有种感觉,他手段很厉害,两天把那俩人的嘴撬开,绰绰有余。就是不知道那俩人到底招了什么,邵青云直接就把何喜兰的父母和她娘家大队长接过去了。 “嗯,怎么都没办法想想,现在的民兵队长,前些天的工作还是到处要账呢。”程涛笑着说道。 程相文一愣,也跟着笑。 很显然,他也想到邵青云去程相良家里要账的事情了。 这边说的热闹,那边针锋相对几个钟头后,终于要散了。 没办法啊,李庄大队长被公社的人拉走了吗,少了领头羊,他们对上程仓里根本没有胜算。另外,而且现在时间也晚了,程仓里社员已经吃过了晚饭,他们可还饿着肚子呢。 他们要走,程仓里这边没人拦着。 邻村人走之后,小广场上并没有因此平静下来,一个个的都拉着程锦驹问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些事情其实在何喜兰和李攀图被捉奸的当天晚上,程锦驹已经说过一遍了,不过那时候他大都在描述自己看到了什么。今天不一样,经过这几天的沉淀,他开始按照自己的理解对这整件事情进行艺术加工,突出自己想突出的,删减自己想删减的,总之他的故事他做主。 自己做主的结果就是,他这边故事刚讲完,就有人问,“锦驹,照你这么说,这件事有你一大半功劳呢,那你咋不跟大家一起去公社交代情况啊?” “原本是想去的,不过当时忙乱直接被落在了家里,后面再去公社,人家根本不给开门,事情就此搁置了。”程锦驹面带落寞。 “有什么可丧气的?这事做好也没什么表彰。如果以后真的有了,我们为你作证,肯定给你备一份。” “是啊,放心,我们给你作证。” “是啊,是啊。” 看大家纷纷表示支持自己,程锦驹非常满意。刘丽英那件事带给他太多负面影响,今天他从小广场离开的时候,随眼望去都是失望的表情,他希望这种眼神再也不出现了。 “谢谢大家,谢谢你们为我如此着想。”程锦驹深深给大家鞠了一躬,既然要做面子工程,就一定要做到位,要不然大家也只会觉得假。 然后下一刻,现实就扔给他一颗臭鸡蛋,“话说回来,锦驹,你和楚知青到底是什么关系?现在这儿没有外人,你给我们交个底呗。” 程锦驹刚升起的几分得意完全消失了,他只要沾上楚婷就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程涛本来只能看戏,后面是看程锦驹到底要怎么装,最后他看程锦驹自我感动,还觉得有点儿腻歪,没想到临了临了问话的那谁又给他提供了这么大一个乐趣。 是啊,现在的程仓里还有什么比程锦驹和楚婷的事儿更让人好奇的呢? 没处过对象,没来往过,这一听就是屁话。你俩没有交集,人家姑娘能放弃读大学,背景离乡的来到这儿穷乡僻壤? 楚婷可根本就不在强制下乡的行列,她爹就她这一个闺女,就算不接爹娘的班儿,她也能好好留在省城。但就算是这样,她还是下乡来了,甚至来了之后直奔程锦驹而去。 目的十分明确。 这个道理程涛懂,程锦驹也懂。从一开始他就隐晦的承认了自己和楚婷处过对象,但是现在分开了。不过,程锦驹给出的理由实在是不怎么好,他说双方家庭条件相差太多。 现在人家姑娘根本不嫌弃你是个穷小子,还一路追到农村来,到这种地步,要是这样你还唧唧歪歪的,大家都得看不起你。 这要是换个人,没准早就感动的直接扑上去了。但是程锦驹是无论如何不会和楚婷再走到一起去的。 “我和楚知青之前确实是认识,不过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程锦驹低声说道。 他说这句话,周围也谁感到诧异,主要他从开始就表现出了抗拒,大家那时候就知道程锦驹对这段关系不怀念和也不看好。 不过,没听过的人反应就不一样了,例如楚婷。 “程锦驹,你刚刚说什么?”这声是从人群后头传来的,声音不大,语气平淡。 大家自觉让开一条路,程锦驹这才看到了站在那里的楚婷。 今天是新来知青的适应日,主要任务就是到处看看,熟悉熟悉环境。这批知青都是外省人,原本家庭条件都算不错,大都是第一次到乡下来,一个个都跟乡巴佬一样,这不认识那不认识,看见这个要停几分钟,看到那个还要停几分钟,耽搁着耽搁着,回村的时间就推到了现在。 玩起来高高兴兴,兴奋劲儿过去则是全身疲惫,他们这些人平常哪走过这么远的路。一想到以后他们就要生活在这里,而且还要干上农活养活自己,大家心里都开始没底。 楚婷也是一样,甚至她比其他人都娇气多了。但就算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楚婷大小姐都没有低下她那高傲的头颅,谁知道刚走到小广场上,就听见了程锦驹说的那一句话。 这句话说的非常不地道。 站在程锦驹的角度想或许没有错,他们分开了,双方已经不存在解绑关系,就算楚婷千里迢迢的追来了,也不意味着我就要妥协。 不过程锦驹的这种强势拒绝的意愿,和他之前所说的因为家庭条件的关系才不得不分开的情况有些出入就是了,幸亏大家向来都更在意结果并不在意他之前说过什么。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18节 但是,站在楚婷的角度,这句话就非常残忍。第一个是程锦驹再次揭开了这个血淋淋的事实,楚婷一点都不愿意回想的事情。这二来楚婷都千里迢迢追到乡下来了,并且明确表示她想挽回这段感情,结果对方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跟倒贴一样,丢人不? 一时间大家都偷眼瞧楚婷。 他们这群人都是在火车上才认识,因为分到了同一个地方,难免多聊几句。下火车,不,应该说是在到达程仓里之前,他们都不知道楚婷只是来找男人的。 不过虽然知道的晚了点,并不影响他们快速整理清楚情况,主要当然是因为楚婷从一开始就没准备隐瞒。他们可都亲眼看见了,别人问她和程锦驹啥关系,她都能大方承认。 刚才之前,他们也认为俩人分手是因为家世不相当。但是听到程锦驹拒绝的这么坚决之后,他们又觉得其中是不是还有其他缘由。 他们看向楚婷,有担心的,也有看热闹的,还有幸灾乐祸的。但是无一例外,他们都想知道楚婷会如何应对,她会不会哭,还是会发飙? 都没有,楚婷只是淡淡的吐出一句话,“程锦驹,你刚说什么?” “不是,我刚才,”程锦驹下意识开始解释,其中不知道是谁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猛然回神,“……我刚才说的都是实情,楚婷,注定不会有结果的感情还是让它消失在最开始为好,那样起码我们还留着最美的记忆。” 楚婷微微眯眼,“你当初在食堂找机会接近我,可没担心过这段感情没有结果。” 程锦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楚婷也真是的,她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那些都是多少年前的陈谷子事情了,她竟然还往外提,不怕人笑话吗? “楚婷,那件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真的误会了……”程锦驹表情大义凛然。 楚婷没让他说完,“你别瞎闹,我会当真的。” 程锦驹立刻闭嘴。 现场气氛一下子尬住了! 大家琢磨不出来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看看这边儿,再看看那边儿,期望他们有一个人能站出来解释解释。 不过他们这个心声,显然没被人听见。 “楚婷……”程锦驹犹豫着开口。 他内心其实已经开始咬牙切齿了,没想到重来一世,他还是要在楚婷面前低头,但是没有办法,谁让楚婷她有个好爹。那老头子可不管他闺女做了什么?他只管别人对他闺女做了什么。别看他现在离程仓里挺远,但打声招呼,楚婷身边就少不了人为她保驾护航。 刚刚那句话,那种表情,是楚婷发怒的前兆。前世婚后他经历过无数次,当然无比的清楚,和前世一样他再次妥协了。 不管是重生前还是现在,他在楚婷跟前根本没法抗争,这个认知让程锦驹感到挫败。 他唾弃现在的自己。 不过他还是有机会的。他原本是想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走上人生巅峰的,毕竟只有这样才能经得住考验,等以后谁提起他程锦驹,只会说他是一步一步走上来的。 现在这个方法行不通了。他要是不想一直在楚婷跟前装孙子,就得赶紧积累资本,当他和楚婷平起平坐的时候,他就不信对方敢无视他? “我还有些东西没有收拾好,你来给我帮忙。”楚婷轻飘飘说道。做错事情就要惩罚,刚才程锦驹让她难堪,她势必要好好教育他一番。 “我……”他又不是保姆,过去能帮啥忙? “快过来跟我们一块走,我们这就回知青点了。”楚婷招呼程锦驹。 一直到程锦驹和新来的知青走出小广场,走远不见了踪影之后,程涛还有点儿回不过神来。 要是早知道楚婷大小姐说话在程锦驹跟前这么管用,他势必要和这个姐们儿处好关系啊。不过想到他俩的关系,程涛又摇了摇头,没准儿他俩哪一天就结婚了,到时候他们成了一个利益共同体,反过头来对付自己就不好玩了。 不过现在瞅着他们俩的处方式,程涛还是觉得挺玄幻。 楚婷声音出现的那一刻,他看着意气风发的程锦驹立刻变成了落水的大公鸡,甚至那一瞬间,他连打鸣的勇气都没有。这种反应可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得经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教育和接触,要不然根本不可能形成这样的条件反射。 是不是该说,楚大小姐前世御夫有道? 发出声音就能让对方出现应激反应,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如果对象换成别人,楚婷绝对是程涛最讨厌的那一类人。仗着自己身后有大把抓的资源,仗着人脉和权力在多数人之上,她为所欲为,甚至意图控制丈夫。 说实话,这样的女人有点可怕。 不过,因为她针对的人是程锦驹,所以负负得正。从此之后,楚婷在程涛这的待遇是敬而远之。 看了一场大戏,程涛心情极度舒适愉悦。带着俩孩子回家,把程小墩哄睡之后,他翻出练习题整整做了20道,甚至还超常发挥,做了个全对。 程涛用事实证明,人保持心情愉悦是多么重要。 何喜兰和李攀图事件的审讯结果,程涛是在第二天知道的。至此,他终于知道邵青云为什么会请何喜兰的爹娘,包括他们村的大队长来公社了。 第74章 万更来了 卢蓁蓁从纺织厂回到家后就没有再出去, 外面那么热闹,她都觉得好奇。 主要她发现程涛是真的在乎她有没有做题。这要是换个人总在她跟前提她不喜欢的事,她早就扭头走了。但谁让对方是程涛, 她看上的人呢。 卢蓁蓁的性格就是这样,她从来不觉得男女在一起,非要男的主动追求。在她的思想里,如果不想错过, 不管男女都要主动, 毕竟谁都没办法保证你喜欢的那个人会喜欢你。 一辈子很长,有些人稀里糊涂的和不喜欢的人生活了一辈子,有些人却在一开始就接受不了。 卢蓁蓁属于后者,自小, 她就知道想要什么东西,就要积极努力的去争取。哪怕你只沉默一瞬间, 你想要的东西都可能旁落他人。 这大概就是兄弟姐妹多的坏处吧? 爸妈加起来就两个人,如果他们把自己所有的关心集中在一个孩子身上, 那么他们可以事无巨细。分担到两个孩子身上,还能均摊。但要是需要分配给五个孩子, 那你得到的关心多与少,就要看爸妈的心情和你承不承担得起了。 前面十八年,她都靠着自己的聪明走过来了,唯一一次的滑铁卢大概就是这次下乡事件。主要卢蓁蓁虽然有几分小心机, 但是大都无伤大雅。她从来没有通过损害其他兄弟姐妹的利益或者是损害相互的感情去为自己获取利益, 无法评价这样做值不值得, 但却足够令人寒心。 后面她进行了迅速补救, 吃了亏把委屈往肚子里咽, 不是她卢蓁蓁做事的风格。你把我当姐, 我把你当弟,你不把我当姐,你就不是我弟弟,所以她直接和爸妈摊牌了。 事实证明,她这样做非常有效。 见不着的,才是最乖的。 她下乡这小一年的时间,每个月包括生活费和物资,爸妈包括哥姐给她准备的非常充足和妥当。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脾气,所以当她察觉到自己对程涛的感情之后,她从来没有哪怕一次的退缩。当然了,她毕竟是个姑娘,对于程涛到现在都没给她个确信儿,她心里也有小苦闷。逮着机会就想整整他,但是等真走到那一步,她又觉得舍不得。 所以今天下午食堂门口她及时止损,直接和葛超说了实情。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葛超当时说的话,“怪不得你今天根本不像平常的你,我,你知道的,我没想到你也会因为不确定对方的心意,做出这些幼稚的试探。” 卢蓁蓁承认,她今天确实幼稚了,没事玩什么不认识啊。 要说之前,她总觉得程涛说话虚家,什么叫等她再长大一点。像她这个年纪,当孩子娘足够了,不说别人,就是程涛在她这个年纪都已经有程小墩了。但是经过今天之后,她突然明白如果她现在转而和另外一个人在一块,程涛也什么都不会说。 这句话正对应到那天晚上程涛所说的,“你还年轻,可以有各种选择。我不能这么自私,在你还没有见识过各种各样的繁华之前,就失去了选择的机会。” 这句话对于别的姑娘来说可能很美,当时卢蓁蓁听着也觉得心跳加快。但是,回到屋里细品却很虚假,现在她却不这么想了,因为程涛是认真的。 很傻! 但是她突然觉得很美,怎么办? 这样想着,卢蓁蓁打开了程涛给她的那本练习册。在宣传办公室看他成文的时候,她就知道程涛的字写的很好,非常端正且有自己的风骨,没苦练几年根本写不成这样子。 第一道题,不会。 没关系,没关系。 第二道题,不会。 没关系。 看到第三四五六七八道题都不会的时候,卢蓁蓁果断的合上了练习册,程涛不是说要和她一起进步吗? 机会这不就来了!她可太需要进步了! 程涛啥都不知道,晚上做完题后,他觉得神清气爽,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趁着做早饭的空,他在墙上贴上了今日课程表。上面标注着今天程传阔和程小墩要做的事情,练字,做算术题。 另外,程涛朕还准备教他们拼音。不过这个不是自学就能学会的,得有老师专门教导,所以得推迟到他晚上回来才能进行。 弄完这一切,程传阔和程小墩都起床了,一家人又紧着吃早饭。 完事儿,程涛推着自行车去上班。 程涛本来还以为能和卢蓁蓁一起去上班,不过昨天回来的路上她说已经和葛超商量好了,她只有下午过去就行。 这样也好,往后天短了,早晨起床太冷,姑娘家细皮嫩肉的哪撑得住。不然那还是半晌过去,半下午回,毕竟傍黑也挺冷的。 起这事儿来也是好笑。程涛之前还想着要把打字员招进他们宣传办,但知道对方是卢蓁蓁之后,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一来卢蓁蓁是知青身份,如果她要进红鸩纺织厂上班,只手续这一项就要比别人麻烦的多,再来她明显志不在此,不然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摆在面前,她为什么要拒绝? 程涛一边想着,一手推开自家大门,期间还和堂屋门口和他招手的程小墩互送了一个飞吻,然后才走门槛,关上大门。转身,就看到了落魄消沉的程老三。 “……”程涛是不觉得尴尬,不过他和程老三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他蹬上自行车就准备走,然后就被程老三拦住了去路。 “涛子,我是来认错的,我知道错了,前边千错万错都是我犯浑,你让传阔跟我回家吧。” 程老三这句话含“错”量太丰富,听的程涛脑壳疼。 “不是,三哥,你拦着我说这些也没用啊。你认错应该到传阔跟前认去,你和我说,我还能压着孩子回你家?”程涛是肯定不会这样做的,另外,他也不相信程老三是真的知道自己错了。 何喜兰没来程仓里时候,程老三不也是一个正常父亲?就算他儿子是个村里众所周知的混子,也没见他着急上火过。自从娶了这么个后媳妇儿,前后也就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就变成了后爹,一脚就把儿子踢成了那样。 今天,是何喜兰被拉走的第三天,就算不关心女人,也得问问她肚里孩子到底是谁的吧?通通都没有,他只是出现在他跟前,表示他要把儿子接回去了。这样的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难道都不觉得羞愧吗?程涛不理解。 不过,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都有把刚出生的孩子扔在路边儿的父母,出现几个像程老三这样的好像也不算太稀奇。 “不是,涛子,这事儿就得你来办才成。他最听你的话,你说话他肯定会听。不然,你把他赶出来,不叫他在家里住,他没地去自然而然就回家了。”程老三理直气壮的给程涛出着主意。 程涛笑,他是上辈子欠了程老三的,还是这辈子把命抵给他了,就非得要听他的去干这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三哥,你在和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你我之间的立场?我从来不是站在你那边的,这件事倒是对你有好处,全合你的意了,我图啥呀?” 程老三沉默了一瞬间,不过还是试图说服程涛,“涛子,我知道你对我之前做的事情很有意见,但是不看僧面看佛面,你想想我家老太,她都那么大年纪了,就只有这一个宝贝孙子。你要不让传阔回家,她能受得了吗?实话告诉你,她现在还在炕上躺着呢,嘴里喊着的都是传阔。” 程涛差点儿被气笑了都,在他看来,程老三家老太疼孙子多少有些水分。 如说他家老太真的看重传阔这个大孙子,之前发生那些事情的时候,就该一巴掌呼在程老三脑袋上,不把他打醒也得让他知道忌惮。平常不是很强势的吗?现在表现自己强势的时候到了,但是她做了吗?她没有 她对儿子的作为一再纵容,到最后甚至亲自把孙子推了出去。程涛当然知道她是心疼儿子,但是再心疼儿子也得有个度吧,孙子那也是自己个一把屎一把尿拉扯长大的,难道就没有没占几分感情? 就算儿子占七分,孙子占三分好了,那也值得在紧要关头替他打算打算吧?但是她做的只是把孙子扔给别人照顾。 不是程涛自我抬高,如果不是他,程传阔现在会非常凄惨。似这样的家事,村里头是不会有人伸出援手的。他对这些没有那么在乎,主要他生活生长起来的环境和现在还有差别,他所谓的生活困难,和这些人经历过的困难有一定的不同。 比如他从来不觉得挣钱难,当然这个挣钱不是指挣来几百万,几千万成为亿万富翁,而是说挣钱养活自己和家庭。他觉得只要肯干就能混上饭吃,前世的种种经历证明了这句话,而今生他也正在实践之中。 温饱不成问题,有余力则对遇到困难的人生中援手。这一点也和他的成长经历有关,他就是在很多有这个想法、并且把这个想法付诸行动的好心人的帮助下活下来的,到后来他才遇到了奶奶。 也因为如此,他可以在程传阔遇到事情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接待他,让他住进自己家,而不是先去考虑这个少年后面会不会成为自己的负担? 但是,在这个年代找到和他有一样想法的人很难,可以说如果没有他程传阔现在大可能无家可归,他就算平常表现的再成熟,也才十六岁,你不让他回家,让他去哪儿呢?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19节 这些本都是该当奶奶当爹的想的问题。但是他们想了吗?他们没有。 是不是该夸他们眼光好,一下子就瞅上了自己,而不是其他任何人?还是该说程传阔运气好呢? 但不管怎么样,现在听到程老三拿老人来要挟他,程涛只觉得好笑。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就更应该去和传阔聊一聊,看他同不同意跟你回家一趟看看大娘。他同意我就没意见,他不同意我也没办法。”程涛决定把这件事情的决定权交给当事人自己。 抬头看看日头,再不走的话,他今天上班可能得晚。话说没有手表真是不方便,回头他还真得去买一块了。 “三哥,我这边还有正事儿呢,就不和你说了。” 说完,程涛蹬上自行车就准备走,接着又被拉住了车后座。这是第二次了,他想出发没走成。 “程涛,你再霸着传阔,那也成不了你儿子。我知道你就是想把他留在家里帮你看孩子,要不然你咋上班呢?你打的主意倒是挺美,我出钱出粮食的养活他,他却给你干活儿。”说不过,程老三就开始摆烂。 反正他也没啥能失去了,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儿子不肯跟他回家。要是能通过刺激成涛让他把程传阔从家里赶出来,他不就赚了吗? 程涛表情没变,眼睛却眯了起来。 程涛和程老三凑一块,村里人一看就知道是为了什么。眼下谁看到程老三不说一句同情,就因为娶了个晚媳妇儿,现在弄的,儿子儿子没了,自己也成了鳖孙儿。 不过批判归批判,实话说,程老三把程传阔叫回自己家天经地义,再怎么样程老三是程传阔的老子。老子有时候做事冲动伤害了你,你难道还能不要爹了? 程老三太惨了,甚至让大家产生那么点儿同情心。当一个人惨到极致的时候,大家不自觉会对他宽容一点儿,连带着他之前所做的那些事情,大家都选择性的模糊掉了。 从刚才,周围就有人帮着程老三说话,大都是劝程涛的。 主要在大家看来,程传阔跟着程老三回家对所有人都好。程涛虽然领着个娃,但他年纪在那摆着,势必是要再娶的。领着亲生儿子那是没办法,这你领个十六七岁的大小子在身边算咋回事儿? 是,现在程老三给提供粮食,不用担心他吃喝,这以后程老三要是不愿意提供干粮了,这担子是不是都要落到程涛身上?这单是吃饭还好,这以后结婚生子,盖房养娃算谁的? 家里多一个男娃,负担可就重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但是最后这几句话,程老三说的可不对了。 要是你不整这些幺蛾子,你家半大小子能住进别人家给人干活儿去?这前因后果根儿都在你身上呢,你竟然还有脸埋怨别人? 不过也有那心里肮脏的,觉得程老三说的有道理。 他们当然不觉得程老三的做法就对,但是程涛也确实是想把别家孩子拉过来给自己看孩子。 事实就在这里摆着的嘛。程涛现在是纺织厂的正式工,根本没有时间照管儿子,也不能老把孩子扔给他大哥大嫂,把程传阔拉来家里,正好能解决这个麻烦,而且外面还有亲爹出干粮养着,这是多好的事儿呀! 这几天程涛不就是这么干的?自从程传阔住进他家,他就没再把孩子送到程大江家里去了。 听着大家议论纷纷,程涛突然笑了,“要是三哥你这么想,那就当是这样吧,我也不和你争辩。只是有一句话我想告诉你,有些事情过去了,你后悔没准可以挽回。有些事情获取了就是过去了,你后悔了也挽回不了。” 他这话说的有些狠,程老三当然不乐意听,“你……” 程涛不愿意听他说话,“你做了那些事情,自己都觉得没脸去儿子跟前道歉,只能来我跟前逞威风。你一点都没变,还是只挑软柿子捏。” 说完,不等程老□□驳,程涛抬头看向周围,“既然大家都到了,我就当着大家的面儿说清楚,除非传阔自己说他想回家,那他可以走,我不会拦着。但只要他说不想回,谁都不能勉强他,从今以后程老三愿意给干粮,我就收着,他不愿意给,我也能给传阔供口饭吃。” “涛子,这可不能冲动。”花大娘在旁边提醒,她当然也可怜三狗子那孩子,但是养这么大个孩子,可不是供口吃的就行的。 “大娘,我没冲动。”程涛温声说道,“我爹娘从小就教育我要做该做的事情,在今天之前,这件事或许是我不该做的事情我在做。但从现在开始,我觉得他是我该做的事情了,传阔要是回去那个家,以后不知道得弯成什么样,那还不如留下。” “既然涛子都这样说了,程老三,你可知足吧,有人替你养儿子了。”立刻就有人开始起哄。 程老三脸色难看,程涛则不在意,“三哥,话说之前还是你主动来和我说这件事儿,我当时还犹犹豫豫的,现在我答应了。” “你,我,”程老三想骂人,喉咙却像是噎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正在这时候,李顺把妇女主任喊来了。 “你们怎么又闹起来了,成天吵吵,难道就不烦?”广发媳妇嗓门很大,到了第一步先赶看热闹的,“哪里都有你们,赶紧散了,散了啊。” 等他们走得差不多了,她才看向两个当事人,“你们这又是咋了?先跟我去大队部,我们把这件事情好好掰扯掰扯。”这几天他们大队不知道得罪哪路神仙了,一直出事儿,她这个妇女主任跑前跑后忙的不行了都。 “别麻烦我叔了,这件事我就能做主,大娘找我就成。”程涛家的大门被从里面拉开,程传阔站在大门口对广发媳妇儿说道。 妇女主任看看程涛,又看看程传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决定。 “确定自己可以?”程涛问程传阔。 “放心吧。” “听见我刚刚说的话了?”他刚才就看到大门里有人影晃荡。 “听见了。” “行,记得安排好你弟。”程涛直接骑上车走了。 走了?广发媳妇儿都不知道说啥好了。 “我叔得赶着点上班去,这段时间他非常忙,还不能耽搁,实在没时间处理这些小事情。再说了,这本来就是我的事情,我叔刚刚也说全凭我做主,所以大娘你和我说就行。”程传阔替程涛解释。 这才几天不见,广发媳妇儿就觉得程传阔跟换了个人一样,怎么这么会说话了?看程老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打断程传阔,“三狗子,你的腿脚不方便,咱就不去大队部了,要不咱们去小广场主席台后面的棚里,把事情解决解决?” “到家里来吧,我要是出去的话,还得找人看着小墩。他现在正在练字,出去跑一趟,回来就收不了心了。” 这要不是亲眼所见,亲耳听道,谁能相信这是程传阔说出的话? 程传阔领着大家走进程涛家,他没让大家进屋,招呼李顺进屋搬出几个板凳让大家坐下。从头至尾,他都一副主人的模样,可以看得出他在程涛家没有什么拘束。 第一个失控的是他爹程老三,他意识到儿子长大了,都会招呼客人了,但他的长大,自己没做啥贡献,反而只提供了负面影响。这个认知,不管是哪个当爹的,心里都不会好受。 “人家让你住在家里,你还真当自己是这家的人了,赶紧跟我回去。” 程传阔扶着墙坐在凳子上动作一顿,装作没听见这句话。 程老三今天受够气了,其实不只是今天,这几天他都被压的喘不过气来。现在看儿子也不好好理他,他整个都崩盘了。“老子和你说话呢,你那是什么态度?”说着话,他抬起了手。 李顺赶紧上去拦,上次程老三踢程传阔的时候,他没拦住,过后想想一直觉得遗憾,索性这次他拦住了。 “程老三!”广发媳妇儿气的不轻,“你到底想不想解决问题?你要是不解决问题,咱们立刻就走,等以后你要是再敢上程涛的门,别说他不答应,我都不答应。” “解决,解决,”程老三赶紧表示。 “这件事情没什么好解决的,刚才的情况大娘你也看见了,一言不合就上手,我怕我回去不到三天就被打死了。” “你放屁!老子……”程老三下意识想动手 “程老三!”广发媳妇儿直接站了起来,“就你这样还想接儿子回家,你可放过他吧。” 老子一言不合就动手,程传阔不想回家,程涛又明确可以养着,这问题要怎么解决已经很明显了。 把人都送出去之后,程传阔回到堂屋。 程小墩正悄咪咪的站在门后头往外看呢,看到他过来,立刻迈着小短腿迎了两步,“小阔哥,等窝长大了,帮你打他。”他刚刚都听到了,小阔哥被人欺负了,不过他太小了,还不能去帮忙,等以后的…… “好啊。”程传阔笑了。 妇女主任刚进去没多大会儿,就领着程老三出来了,大家当然都好奇到底咋回事儿? “我看三狗子跟着涛子生活就挺不错的,起码吃得饱穿的暖还有人关心,要是跟着程老三,孩子指不定哪天就被打死了。一言不合就上手,咱也不知道程老三什么时候养成的这习惯。” 想到刚刚的情况,广发媳妇儿还是气的不行,当着外人都不知道收敛,这孩子回到家要是不如他的意,不定怎么样呢? 一听到程老三现在这么个状态,大家都不说什么了。 在事情完全不损害自己利益的情况下,大家都是有同情心的,既然程涛愿意撑起这个烂摊子,那就让他撑去呗。 “要我说涛子心肠是真好,跟他爹娘一样。”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青松村长和毛护士那是多好的人啊,他们生的闺女儿子,当然都不赖。” 一时之间,程涛的名声又往上抬了几分。 角落里,刘丽英凑到卢蓁蓁身边,“哎,你说程涛为什么这样干啊?” “这不是好事吗?做好事儿不是天经地义的?”卢蓁蓁随口回道,“另外,你应该喊他叔。” “没说这不是好事儿,但这也太傻了,有那几个钱养自己儿子多好。等过段时间再娶媳妇儿再生孩子,那也需要钱啊。给人养儿子算啥呀?”刘丽英不大理解。 “我又不在乎。”卢蓁蓁嘟哝。 “你说啥?”刘丽英没听清楚这句话。 卢蓁蓁摇摇头,“啥都没说。” 她一直都知道的,程涛是个温柔的人。 ——程涛可不知道,自己在卢蓁蓁这边又刷了波好感,他紧赶慢赶,才赶在上班前到了纺织厂。 不过才刚坐下,就被人叫了出去。 看到邵青云,程涛惊讶了一下。不过更多的是兴奋,他觉得对方应该是来告诉自己事态发展经过的。 “青云哥,”程涛走上去。 “没有耽搁你工作吧?不过你们村儿现在在公社这边的只有你,我就找过来了。”邵青云解释。这当然不是确切原因,只是他觉得这件事对程涛来说算是一种宿命轮回,所以虽然不合规矩,他还是过来了。 “没有,”上午他们还不算忙,等下午卢蓁蓁来厂里后开始编辑,过几天厂内报纸开始印发,他们才要真正忙起来。 “他用的子弹确实有问题。”青云扔过来一句话。 果然,程涛当时看到李攀图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简单,“很严重?” “这个伎俩他们多年前使用过一次,那次之后,上面专门派人对它进行了研究和实验,就在去年终于研制出了解药,我已经往上面反应了,他们很快就会派人过来。” 高高吊起的心又落了回去,“这样就好。” 邵青云轻轻颔首,这确实是不幸中的万幸,只是那个年轻人要受罪了。 “他们的身份到底……” “他们不是母子,”邵青云回答。 程涛点头,这个他早就想到了,一般人都过不去心里这个坎儿。“李攀图确实是何喜兰的儿子吧?” 邵青云惊讶,他没想到程涛竟然猜到了。 就连他们,一开始也没有找对方向,他们一直认为何喜兰起码身份是真的。毕竟他们回的可是何喜兰的娘家,还和老头老太以及李庄大队社员们生活了几个月的时间,这要不是本人,很容易露馅儿的。 就算这闺女十几年不待在身边,生活习性可能发生了变化,但是过去的记忆不可能变啊。这老人一有个什么情况,就喜欢忆往昔,一件事情不记得,两件事情不记得,要是都不记得,可是要引起怀疑的。 这个年代和后世还不一样,稍微年长的都经历过战乱,心里的防线是很警觉的,察觉到不对就有可捅出去。要是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他们怎么敢冒这个险? 审着审着,他们就发现自己的方向错了。何喜兰的身份完全是捏造的,相反李攀图是真正的何喜兰的儿子。 “你是怎么发现的?” “之前见到何喜兰跟我道歉,微微俯身,双脚外八,那样的礼仪姿态并不常见。” 邵青云点头,“你观察的很仔细,就是那样。那你说说他们是怎么瞒天过海的?”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20节 “真正的何喜兰是不是还活着?”程涛笑着问道。 邵青云“嗯”了一声,“昨天夜里我们把老头老太请来,半道就遇到了客人,幸亏我们早有准备,连窝踹了他们一整条线,这才把整件事情弄清楚了。” 刚开始回李庄大队的那对母子确实就是何喜兰和李攀图,在李庄大队生活的也是他们母子俩。但是等何喜兰嫁给程老三,去程仓里的时候,何喜兰就换人了。 这个人和何喜兰本人有九分相似,甚至说话仪态都很像,如果不常生活在一起,根本分辨不出来谁是谁。程老三又没有和真正的何喜兰相处过,在他心里,自然是这个人表现啥样何喜兰就是啥样?至于外人,一眼肯定分辨不出真假,主要一般人也不会见着个人就往这方面想啊。 “找到人了,没事儿吧?” “被扔到了山里,不过好活着。”那毕竟是亲娘,所以李攀图没有亲自对她动手,而是把她推到了山洞里,把山洞堵上,让她在里面自生自灭。 不过,幸运的是那里是傻姑最常去的地方。 何家老头是李庄大队的赤脚医生,老太是远近闻名的媒婆。俩人在村里都挺受尊敬,膝下只有一个傻姑,生活上算宽富。傻姑手里不缺吃的,经常送给山洞里面的人吃,阴差阳错的,就这样把自己的亲姐救活了。 程涛突然笑了起来,引得邵青云看过来。 “说起来。我之所以找到机会说服我们大队长多关注关注这两个人,也要感谢傻姑,她当时在小广场上对着当时的何喜兰说了一句‘你不是姐姐’。” 所以说有的时候啊,傻人不傻,不傻的人反倒傻。 “另外,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邵青云突然正了脸色。 “嗯?” “如果我的判断没有错的话,这批人和十年前那批人同一批人。” 程涛脸上的表情消失了,十年前的那批人。“青云哥,你的意思是……” “十年前他们就执着于程仓里,十年后他们依然选择了这个地方,不会是巧合。这里肯定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程涛点头,他同意这个结论。如果没有利益驱使,他们不可能十个十年再回到万福公社,回到程仓里。 但要说程仓里有什么秘密?他是从后世来的,因为奶奶的缘故,对这里还挺感兴趣,如果程仓里真的出现过什么,应该是一个大新闻,他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另外,程锦驹是这本书的主角。这个秘密和他脱不了关系,要不然他掌握了这个秘密,要不然就是这个秘密因为他而上交,主要类似于这样的设定都是为主角服务的,那程锦驹到底从中得到了什么好处呢? 程涛翻了翻脑袋里的信息,程式商超发展并不是一帆风顺的,中间历经波折,最严重的一次差点全面崩盘,这时候程锦驹好像是拿到了一个国家项目,开发他的家乡,生他养他的程仓里村,才得以顺利度过。 程涛一直以为他的开发是全方面的。后来,他和奶奶回到程仓里才发现其实不然。村子大致还保留着原汁原味,只是规整化了,只是零星的几处被开发成了养老院,温泉所,不过一直到他穿越之前都没有投入使用,好像开发不过是个名头一样。 这几处里有他家、有后山也就是他藏钱那片,其他的他没有额外去记。 这其中会有什么猫腻吗? “没有从他们嘴里问出什么来吗?”从刚刚到现在,邵青云说的都是基于事实之上的猜测,没有什么资讯是假何喜兰和李攀图的交代。 邵青云摇头,“他们都是经过特殊培养成长起来的间谍,如果不是他们当时在干那事儿,放松了警惕,你们抓到他们的那一瞬间,可能就成尸体了。我干活的时候,不小心手重了些。现在他们就跟烂泥一样瘫到地上,别说说话了,喘气都费劲儿。” 知道他们视死如归,什么都不会说。既然都不会说,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所以凡是有的手段,邵青云都给他们使上了。 程涛点点头。 “对了,过几天部队会下派军官来公社派出所任职,肯定少不了去你们程仓里。你和人见见面混个脸熟,我觉得你比他们好使多了。” “青云哥,这你可过奖了。” 邵青云摇头。 两个人在纺织厂门口的大道上慢慢走着,一边走一边说着话,等说完事准备分开的时候,就看到家属院出来一群人。 正好,这些人程涛都认识,李湘湘的父亲,继母宋鸽和前未婚夫大壮。 宋鸽眼眶红红的,“你说徐薇这个死妮子没去上班,没来湘湘家,她能去哪儿啊,怎么就找不见了呢?” “别哭了,我们这不正要去派出所报案的吗?”李父瓮声瓮气。 “报案报案,报案就能立刻找到徐薇吗?那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这是恨不得我去死啊。要是不同意结婚可以和我说啊,怎么能离家出走呢,这要是碰见了坏人咋办?”宋鸽越说越激动。 旁边的大壮脸色越来越难看,婶子这是啥意思?这门亲事也不是自己死乞白赖求来的,双方父母可都点头同意了,现在却说的好像他多差,配不上她闺女似的。 另外,他们刚才杨戈李湘湘家里的时候,那股氛围可有些不大寻常,难道他们都没有发现?大壮看看李父,对方面色无常。 很快就到了派出所,宋鸽一脑袋扎进去,拉着人家公安同志说明情况。 李父和大壮落后几步,“叔,刚刚你有没有注意湘湘她好像……” 他刚起了个头,李父就像防贼一样,“大壮,我告诉你,你现在已经和徐薇订婚了,湘湘已经嫁人了,你可不能犯思想错误。” “我知道最近厂里风言风语说你俩这那的,但我一句都不信,你和湘湘都不是那样的人。你可不能把这话当真了就去干,听到没有?” “不是,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湘湘她……” “湘湘她怎么样,都和你没关系,现在还是找人要紧。”李父呵斥,然后头也不回的走进了派出所。 大壮翻了个白眼,这还是亲爹呢,他真的关心亲闺女吗?就杨戈和李湘湘那样,昨儿不是干架了就是吵架了,他当爹的竟然一点都没注意到。 真真是…… 不过想到李湘湘,他又觉得有些愧疚,要不然回头找李湘湘去问问情况? 要说大壮一点都不担心徐薇? 难道他担心徐薇就会回来吗?徐薇连她妈都不管了,还能管他? 这样的女人娶回家又有啥用?结婚后还不是要往外跑,到那时候他可就不是丢人这么简单了,绿帽子都得实实在在扣他头上,还不如及时止损。 大壮现在算是看明白了,徐薇根本就不想嫁给他。其实他也知道,要不是他使计谋,又有表哥出点子,他们订不了婚。 不过,要是下定决心要跑,就该早走啊。订婚前就走多好,偏偏结婚前两天走。这又给他的名誉造成了损失,等着吧,他绝对不会白白让人笑话。 反正他现在是有理方,就算闹,李家人也不敢说什么,无论怎样他都不会吃亏。 这边大壮心里小算盘打的啪啪响,那边程涛看着这群人从自己身边走过去,虽然只听见了几句话,但是他还是抓住了重点知道徐薇不见了。 在结婚的前夕,她逃了。 那她能去哪儿呢? 程涛唯一想到的地点是—— 第75章 三更合一 今天是秦浔上班的第三天, 他和同事们混了个脸熟,不过,要想亲自上手修理机器, 恐怕还得等很长一段时间。 苏城市机械厂机修组里除了他都是老资历。秦浔理论知识掌握的不错,要不然也考不进来。实践能力也不算差,不过往常他都是修理缝纫机一类简单的机器,机械厂不是纺织厂, 里头的机器也不是几台破缝纫机, 就算是捣鼓坏了,需要自己承担责任也不怕。 机械厂的机器,哪一台都价值不菲。尤其是全厂上下都宝贝的那几台精密切割机器,更是厂里花大代价从临省机械厂手里抢过来的, 听说因为这事,他们副厂长才会专门过来, 说是来交流学习,其实是来警告他们厂长不要太过分的。 不过, 他们厂长已经把好处捞进了手里,当然不在乎被嘴几句。人家副厂长来了, 他好吃好喝伺候着,周到的不能再周到。听说那位卢副厂长从来到走,愣是没挑出一丝错处。 可怕! 这些都是秦浔上班之后听说的。 总而言之,那几台机器非常珍贵, 碰的时候得极其仔细小心, 像他这种新入职的, 不仅没有资格碰这几台机器, 就连普通机器都不行, 得先跟着前辈学习一阵子。 多听, 多看,少动手,这七个字就是秦浔这三天的工作内容。 今天,从早上开始机修组就不太忙,秦浔跟着他们组长去了趟运输队,完事儿回来也才半晌。 “秦浔,听说你有朋友在百货大楼上班。最近百货大楼新来了一批货,你能不能帮忙问问,有没有内部优惠?要是有的话,他愿不愿意转让出来?”刚走进办公室,就有同事问他。 所谓的内部优惠,就是百货大楼新进货那几天,工作人员把各种货物整理出来之后,会把其中有瑕疵的、不能销售的货品挑选出来,以极其低的价格转给内部工人。其中包含的品类还真不少,布料、成衣、也会有食品。一般,凡是在百货大楼工作的都能享受到这个福利。 不过,内部优惠时时有,有时候内部工作人员会选择把自己的份额装让给其他人,以此赚个零花。这是很划算的买卖,无论是卖的人还是买的人都是。 卖的人把自己不需要的东西销售出去了,买的人以远低于市价的价格买到了想要的东西,双方算是各取所需。就比如这个布料吧,有瑕疵的布匹,一般都是小瑕疵,根本不影响穿着,要是能以低价格拿到,那是再合算不过的事情。 这个道理,他知道,大家都知道,要是在百货大楼里没有点门路,根本拿不到。 这位同事的媳妇儿也是听自家男人说他们办公室来新来的同事,有个朋友在百货大楼上班,才叮嘱自己男人问一句。这要是拿不到没什么损失,要是拿到就是赚了,不过就是长个嘴的事儿,真要能成他们也不是不给钱。 “啊?”秦浔没听余晋说过这事,不过要是百货大楼的工人都有,余晋肯定也有,但是话当然不能这么说。“我朋友昨天刚入职,也不知道赶不赶得上这次福利,等中午吃饭的时候,我给你问问。” 和人来往,最重要的是态度,像这样的事情,你一口回绝就是得罪人。“说话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就是这个道理。所以,就算知道不可能那也得留个话头,别让人觉得你不想帮这忙。当然,就算觉得板上钉钉说话那也得留个余地,别让对方以为你办事很轻松。 听到秦浔这样说,同事挺高兴,“行,要是能拿到的话,哥回头请你吃食堂。” “就吃食堂啊,哥,你这可太没诚意了。”秦浔笑着回话。 同事那也是个能说会道的,“哎,你小子就知足吧。你嫂子为了省点,找关系都找到你这儿来了,我可不得帮着她勤俭持家啊?要是请你到国营饭店吃一顿,我们两口子这通忙活全都白费了。” 这番对话,引得办公室里大家哈哈大笑。 中间,也有不了解情况的问是啥情况,秦浔都一一回答了。 接着就有人顺杆上爬,“那要是能成,到时候也算我家你嫂子一个。” “可别给我这么大压力,他要是知道自己的福利还没定下来就让我给定出去了,恐怕得揍我一顿。”秦浔苦哈哈说道。 最先挑起话头的同事替他解释,“秦浔朋友才刚入职,这次不见得能有,再说还不知道人家有没有别的打算你。另外,最后就算能成,你们也得排我屁股后头去,瞎吵吵什么。” 话刚落音,就遭到了几个人围攻。 秦浔就在旁边看着。 正在这时候,外面有人喊,“机修组的秦浔在吗?” “在!怎么了?”秦浔去门口应声。 “大门口有人找你。” “找我?”秦浔觉得惊讶,这个点儿余晋还在上班,而且他们中午都会一块吃饭,除非他有事没必要半晌来找自己。要是家里人,来之前肯定会电话通知他一声,不然要是自己不在厂里不就白跑一趟了。 他正想着,那边又催促了一声,“你赶紧去看看吧,我看她状况不大好。” 秦浔一愣,“知道了,我这就过去。谢谢你帮忙传话了,同志。” 那人摆摆手走了。 秦浔扭头和同事们说了声,小跑着去厂门口,他还挺好奇到底是谁来了。快走到大门口,离老远他就看见了徐薇。 如果是以往,他看见徐薇就算不会高兴,也不至于会升起厌恶情绪。不过,想到他们这次匆忙来市里的原因,秦浔心里实在升不起“遇故知”的情绪。就像晋儿说的,徐薇这有些古怪,能不靠近还是不靠近的好。 秦浔不知道徐薇来找自己是为了什么,不过看在从小一起长大的份儿上,他还不至于扭头就走。 “徐薇,”秦浔走出大门,唤道。 “秦浔,”看见秦浔,徐薇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连忙往前走了几步。她意图伸手抓住秦浔,却被秦浔一个后退躲了过去。 “徐薇,你找我有事?”秦浔轻轻皱眉,“还有,你身上这都是怎么弄的?”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21节 别说秦浔惊讶,他现在是明白刚刚那人说的“她看上去有些不好”是什么意思了,徐薇看上去太狼狈了,头发凌乱、满头大汗、混合着汗水流下来的是灰尘吧?甚至在这个天气,她穿着的衣裳都被汗水浸湿了。 徐薇从万福公社到市里这一路上,走得非常艰难,几乎全是靠脚走到这来的。如果从万福公社上车,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她继父亲妈那里,要是她还没走到市里就被追回去。或者是他们猜到自己要去哪,提前和秦浔打招呼,那自己这次的行动又算什么呢? 靠着记忆走到县城,本以为自己的苦难终于结束了,却没想到紧紧是开始。从县城到苏程市的公共汽车停运,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徐薇都绝望了,她要是不想走着到市里,就只能去招待所呆着,但是她身上没有介绍信,人家招待所肯定不给她进,无奈之下她只能徒步上路。 幸亏路上她遇到了县城运输队的车队,其中有个女司机好心要载她一程,她非常感谢,但是车子坏到了半路。本以为问题很快就能解决,但等能上路的时候都后半夜了,然后女司机把她放在了苏城市和其他城市的大道交界处,她用了半晌才走到机械厂。 就在刚才,她还发现自己包落在那辆火车上了,包里起码还得有五六十块钱,就这么飞走了,想想就肉疼。但是一想到自己现在见到了秦浔,她把这些委屈和都压了下去。 徐薇摇摇头,“我没有事的,秦浔你先听我说——” 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看到徐薇这么狼狈,秦浔左右看了看,想着能不能先给徐薇找口水喝。 现在徐薇需要的不是这个,她抓住秦浔的胳膊,认真的告诉他,“秦浔,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秦浔把徐薇的手撇下来,他叹了一口气,“你说吧,我听着。” 都已经到这份上了,他在拒绝也没用。从万福公社到市里,就算顺利也得几个钟头,如果不顺利,时间还得再拉长。徐薇为了找他,专门来到了市里,这要是不让她把话说清楚,今天恐怕没那么好结束。 现在他只希望徐薇能够识相点,不要再说那些类似妄想的话,什么他们注定要在一起,什么你必须娶我之类的。上次他听过这话之后,直接躲来了市里来。主要这话听着不好听,还有点吓人。 现在,他已经对这些话可以说反感到了极点。这种宿命论,就好像自己被人抓住了命运的咽喉,非要去怎么做才算正当一样,想想就觉得不舒服。虽然他现在已经不把徐薇看成朋友,但是看在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如果她遇到困难,他还是愿意施以援手。 这当然是有前提的,就是她必须得把这样的妄想放下,不然他真得考虑彻底远离这个人了。 这种执念太可怕了。对方时刻都在妄图侵扰他的生活,也就是现在他还没对象没孩子,要是等他结婚娶了别的姑娘,徐薇还是像现在这样,时不时就跳出来说几句这种话,他日子还过不过了? 不过别管秦浔是怎么想的,徐薇来这一趟的目的显而易见。她在听到程锦驹和大壮的话之后,立刻就有了这个想法,并且越滚越大,所以她找机会跑了出来。她找到秦浔,就是想重申这一事实,怎么可能不提呢? “秦浔,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弄清楚了,一切都是大壮在搞鬼,都是因为他咱们才没能走到一起,是他和另外一个人使计策让我和他订了婚约,”因为心情激动,徐薇有些语无伦次。 秦浔已经开始皱眉了。 “真的,你相信我。我们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会成为夫妻,会过的很幸福。要不是他们搞鬼,我们会顺理成章在一起。”徐薇满心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 她现在非常惶恐,她描绘的这幅画卷对她来说甚至都不是妄想,她觉得这是曾经的自己唾手可得的东西,但是现在她踮脚伸手都够不到了。她觉得这些东西离自己越来越远,她想要抓住,不顾一切的抓住。因此不管是解释的时候,还是描绘的时候,她都非常用力。 但是,秦浔一句都听不懂。 “徐薇,你没事儿吧?旁边就是市医院,不然我领你进去看看?”秦浔是真觉得徐薇魔怔了,一个人得执着生什么样才能把自己的想象复述成这个模样,他不理解。 徐薇不可置信,她说的这么清楚明白,怎么秦浔还无动于衷?他们本该是一家人,本该有美好的生活,现在被人破坏了,秦浔怎么就不着急呀? “秦浔,我……” 秦浔打断她,“徐薇,说实话,你说的这些我完全不感兴趣。在我心里,你只是我一个朋友,曾经关系也许还不错,但是你如果再这么折腾下去,以后我可能见到你都得躲,你太可怕了。” 徐薇表情受伤,显然大受打击。 “你描绘的那些画面,可能会是你未来的生活,但陪着你实现那些的男人,绝对不可能是我,我对你没有产生过超出朋友之外的感情。”秦浔继续说道。 他在余晋跟前是有点儿傻白甜,好像总是相信人性中善的一面。那不是因为他确实是那样想的,是他想让余晋那样想。晋儿经历过太多太多,有段时间他连自个亲妈都不相信,更别说别人了。 秦旭到现在都记得余晋最冷漠那个时间段,看着一个孩子掉河里,他眼睛都不眨,仿佛一切都和他没关系。 当然,那孩子本身跟他确实没关系,他的生死影响不到余晋半分。但余晋的反应绝对不是正常的反应,正常人就算自己不会游泳,也会赶过去看看情况,一边还得喊人过来,但是余晋就只是淡淡的看着一切发生。 那时候的余晋才十岁出头,他爸才刚死。别人都说他是吓傻了才没有反应,可是秦浔知道,晋儿根本没有被吓到,他只是对这一切漠不关心。他是不知道他的朋友受了多大的打击才变成那样,但是小小的他心里有一个执念,他一定要要让余晋恢复成以前那样。 所以这之后,遇到生活中黑暗的时候,他总是第一时间否定。他想让余晋知道,生活中不全是这些,背后可能还隐藏着真实情况。 但其他情况下,秦浔可不是这样的,他什么都懂。 徐薇瞪到了眼睛,仿佛第一次认识秦浔这个人。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在秦浔和余晋这两个人中,余晋是最冷情那个人,没想到有一天秦浔说话这么决绝。 “我不是——” “被吓到了?你看你根本就不了解我,所以以后说话做事的时候还是多看看周边儿,而不是只靠想象,很多时候人只能控制自己的脑子,没法控制别人的想法。”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这才几天不见,秦浔怎么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是谁和他说什么?还是他受了谁的影响? “是不是余晋说了什么?”徐薇想都不想的问道。 “不要把什么事都往晋儿身上推,你现在看到的就是我。徐薇,说实话本来我们可以当一辈子朋友的,有些话我从来没想和你说过,不过现在看来我不说不行了。你其实不用把所有的问题推到晋儿身上,当初我主动和你交朋友就是为了他,他当时需要朋友陪着,越多人越好。” 不管是陪着笑、陪着哭、陪着吵、陪着闹,只要他不再是冷漠的注视身边的一切就都好。这是同样是少年的秦浔想出来的唯一方法,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个方法有没有用,但是这之后余晋总算是正常了很多。 反倒是徐薇越长越歪了。 因为从一开始就有偏向,所以他们之间从来不存在我的两个朋友有矛盾,我应该站在谁那边的问题。当然了,大家从小一起长大,就算感情没多深厚,面子情还是有的,如果不是徐薇步步紧逼的话。 这句话对徐薇来说简直是五雷轰顶! 她不相信,怎么可能呢,眼前这个人是不是假扮的秦浔? 徐薇他爸出意外之后,她妈宋鸽很快就开始为自己寻摸对象。没办法,宋鸽本身是乡下人,嫁给徐薇的父亲之后才到公社生活。现在男人没了,她根本没地方去,又不甘心回农村,就只能在巴拉另外一个人。 很快,她就瞄准了李湘湘的父亲。那时候李湘湘的父亲可太吃香了。 他是纺织厂的正式工人,家属院里有分房,身边只有一个丫头片子,而且还年轻,再娶一个黄花闺女都不成问题。那段时间,邻里邻居亲戚朋友把他家门槛都踩平了,就是为了给李父介绍对象。 宋鸽这样的条件,咋看都配不上李父。 这个时候宋鸽就需要使些小手段,让李父心甘情愿的娶她。她想到的办法就是利用自己闺女把对方闺女的名声搞臭,然后她趁机接近李父。 她的计策很成功,很快整个家属院都知道李湘湘把徐薇推下了楼梯,还把人关进了橱子里。凑着这些事,宋鸽和李父勾搭上了,结过婚的女人荤腥不忌,那要是豁出去了,男人能招架的住才怪,很快,她们就住进了李家。 那是徐薇第一次知道原来女人还能通过手段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她受了极大的冲击,非常惶恐。而她唯一的亲人,她妈正忙着讨好李父和李湘湘,根本无暇顾及她。 她就是在那个时候和秦浔、余晋认识的。 秦浔是厂长的儿子,长得好脾气也好,大院里谁都愿意和他玩。相反余晋,性格孤僻,不爱说话,再加上他爸之后,他妈的名声一直都不好,大院里的孩子常常为了和他玩不和他玩吵翻天,她从来都站在秦浔这边。 她的成长到底还是受到了亲妈的影响,越长大她越觉得有些事情理所当然,她从心底里看不起余晋这个人,有那样一个妈,他竟然还成天高傲的不行,拽给谁看?而且因为他,,耽搁了她和秦浔多少事儿? 今天她才知道,她所谓的和秦浔关系好都只是她以为,秦浔从来没这样认为过。 “你从来没把我当成过朋友?” “刚才之前,我还当你是朋友的,我对朋友的条件没有那么苛刻。”不过现在,双方已经没有做朋友的必要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按照正常发展你该和我在一起,我们会结婚生子,然后一起生活一辈子。”徐薇说着,眼泪从眼眶里滑了出来。 “你也说了是按照正常发展。现在我们没在一起,以后也不会结婚生子,更不会一辈子生活在一起,就证明中间可能出了什么意外。” “徐薇,生活不是电影,你买张票再进电影院一次,一切都还是最初的样子,昨天已经过去了,我们不可能再回去。现实中发生的事情是没有意外,它才是正常的发展,你有没有想过你认为那才是不正常情况。”秦浔语气平淡,人怎么可能预知未来,如果真能预知未来,他倒是也想去瞧一瞧。 如果说来的时候徐薇还抱着一颗滚烫的心,那么现在已经冰凉了。 秦浔从来没有对她产生过感情,这个认知让她感到绝望。 她顾不上和秦寻说再见,直接转身离开。一步一挪的样子,让人觉得她是蹒跚老人。 秦浔看她实在反常,皱了皱眉。他没有追上去,而是转身走去了是机械厂电话亭,一个电话打回了万福公社。 秦浔这边反应迅速,等中午程涛去食堂的时候,就听有人说徐薇被找到了,听说是去市里,回来的时候没钱,只能请在市里上班的秦浔帮忙打电话回家。 果然啊! 吃过午饭,程涛去了趟邮局。照样打电话给他俩姐姐。大姐那边还是找不见人,二姐这边倒是打通了。 “我正等着呢。一来上班就有人说你昨天给我打电话了,看你没留口信,我就知道事情不是很着急,怎么了?” “没事我就不能和你打电话,兴许是我想和你说说话。”程涛不自觉软了语气。 “你个败家玩意儿,你是有多大的家产,没事打电话玩?回头休班的时候来家里或者我回家,一块都说了多好。”程红秋想都不想的教训道,不过到底没直接撂了电话。 “嘿嘿,”程涛一点都不觉得膈应,他奶怎么教训都是对的。 笑闹过后,程涛开始和她说家里的情况,着重说了下程传阔现在在家里住,以及他可能还得再住两年。 “就你烂好心,他家那种情况就该由大队部安排。程相文这大队长咋当的?自己解决不了问题,就把麻烦推给下边社员!” “姐,事儿是我主动应下的。传阔是个好孩子,现在在家都能替我照顾小墩呢,我来上班也放心。”程涛知道他姐最不能接受的是有人给他增添负担,只要他能证明那个人有留下的价值,对他好处更多,他姐就不会反对。 果然,程红秋一听说程传阔还有这个功能,瞬间就转变了话锋,“你这个考量对,小墩不能总送到程大江那边,养着养着成他家孩子了咋办?” 程大江和李盼弟没有亲生孩子,从血缘关系上讲,程小墩和他们比他们俩的养子都还要近。但是关系不是这么算的,他们指望养子给养老呢,所以从小当成亲生儿子一样,啥都给最好的。 对待程小墩,他们可做不到这样。这是人之常情,就算程红秋更偏向侄子,也不会觉得这样做不对。但是觉得和希望是两回事儿,她作为姑姑当然希望对方对侄子是最好的。 “这倒是不至于,不过我上次确实做了件不好的事儿……”程涛把他去程大江家拿黄豆酱,程大江两口子的反应说了。这些事实在和别人没法说,他只能和亲姐唠唠。 “程大江倒是对得起你叫他一声哥。”程红秋点评,其实一坛子黄豆酱算什么,家里祖传的手艺,跟谁不会似的?他们要是想要,自己也能替兄弟还回去。 当然她是不会这样做的,主要程大江这次表现还算可以,不过—— “李盼弟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她那个养子在她那里向来是千好万好,比养亲儿子都仔细。咱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得到回报,毕业都这么久了,一年也不见他家来一趟。这说是孝顺也不知道孝顺哪去了。” 程涛对这个堂哥并不了解,所以也就不做评价。但是话又说回来,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程红秋对一件事情一个人的评价,自然而然就会影响他的主观思考。 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对了,姐,你有没有听咱爹或者咱村里谁说过,咱们程仓里有没有藏着宝藏啊?”程涛笑着问道,邵青云说的那些话,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程仓里那里藏着宝藏呢。 他是没有听说过什么,不过要是有,程红秋肯定知道。 “宝藏?”程红秋一时没反应过来。 “啊。”程涛理直气壮。 “你还别说,我以前跟着咱爹下地,还真听村里老人聊起过,你知道咱们村为啥叫程仓里不?以前战乱的时候,咱们村可是藏粮的地方。” 程仓里南、北、西三面都是山,说是山其实就是丘陵,不高不险峻,但架不住丘陵外边和里边不是有崖就是有水,这要是不熟悉地形的,进去大可能出不来。 作为最主要出路的东边,大道只有一条,且都是单行进。敌人来了,只要他们在路上伏击,那是一抓一个准。至于走那些小道,走到底想进入程仓里还是要经过万福河大桥,当然,那时候这座桥还没架起来,要进村就要赶船,这个不确定性就更大了。 总而言之,程仓里的地形就是易守难攻,这样的地方当粮仓再适合不过。 那易守难攻的地方多了去了,为什么偏偏选中他们程仓里? 再往前倒,程仓里原本是大地主存粮的地方。听说为了应对世事变迁,给子孙后代留条生路,那个大地主把囤积的粮食都压成了粮砖,全都藏在了程仓里以及周围山上。 后面,我军被困在程仓里,外面打不进来,我们出不去。眼看着粮草枯竭,没想到一个偶然就发现了粮砖,战士们吃饱喝足以后,一举打了出去,果然是个大胜仗。 想也知道粮食制成粮砖,其中要经过防腐等各种步骤,味道已经不好了,但是比起啃树皮、吃草叶,能填饱肚子的粮食就算品质差点儿,那也是上上等的选择。 依靠这些粮食,这支部队打了无数场的胜仗。整个万福公社都成了根据地,当然了,后面这里的粮食都是从外面被运进来的。 程仓里的名字就是由此而来。 这件事情是常识,大家当然都知道。其中也有人猜测,那个大地主难道就没有在自己屯粮的地方留下其他的?是早就被人挖出去了,还是说还留在程仓里以及周围山里呢? 有这种想法的不在少数,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谁都没在程仓里找出过别的东西,所以那些怀疑也只能想想了。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22节 听他姐说完这段故事,程涛沉默片刻,没准儿这还真和这事有关。 他这边刚感慨完,那边程红秋就“啊”了一声,“说多了,说多了。刚才的话你就当个趣事听听,千万别在这上面浪费太多心劲儿,好好工作,照顾好自己和孩子才是正经。” “嗯。对了,姐,这几天我给大姐打电话,他们单位都说她请假。何林说他小叔要从部队回来,也没说是探亲还是常住,大姐是不是也会跟着回来?” “何林?”程红秋顿了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大姐夫的侄子,“你和他还挺熟啊?你不问我都忘说了,大姐夫转业了,过几天就要回万福公社派出所出任所长。” “啊?”程涛挺惊讶,所以邵青云说的上面派下来的人是他大姐夫? “大姐和我说,回家之前他们还去趟省城,说是看望大姐夫的上司,短时间内没法和你联系,不过她说写信给你了。” “写信?”程涛还没接到。 恰巧旁边的门打开,邮递员晃了晃自己手里的信封,上面赫然是他的名字。 “好,我知道了。”程涛无奈,又不是不知道自己这边的电话,大姐打到这个公共电话让人给他捎个口信也好啊,怎么选择写信? “我就说不让她整这些幺蛾子,干啥事之前都提前打电话,等回头她回来,我们还能表现下姐弟情深去接接她。人家非不让,说什么一切有你大姐夫张罗呢,听的我都同情大姐夫,前辈子得倒霉成什么样,今生才娶了大姐。” 提到这个不着四六的姐姐,程红秋的话又多了起来。 “大姐夫转业,直接进入派出所,想必有人专门去接他。大姐这是不让咱俩操心呢。”程涛劝道。 “能不操心吗?现在都不知道在哪呢。” 看来二姐也打电话过去问了,程涛笑笑:“有大姐夫在身边,咱们不用担心。”他大姐夫是军人,人比一般要强壮很多,他领着老婆孩子去哪儿还用别人担心? “嗯,”现在也只能这样想了。 正说着话,程红秋那边传来钟声,不知不觉姐弟俩已经说了很久。 “好啦,不能再说了,再说下去你那工资都不够咱俩打电话的。” “哪有这么夸张?”程涛失笑,还想再说句什么,那边已经没有声音了。 程涛笑着把电话放下,交了打电话的钱,拿着大姐写给自己的信走回纺织厂。 一边走一边把程红春给自己的信拆开,本来以为只有寥寥数语,没想到信写的还挺长,一张纸全都写满了。 开头点题,自己要回万福公社了。中间的篇幅全都是在抒发自己回家能见到弟弟侄子的兴奋。最后再次点题。 总而言之,就是她要回来了。 要说他这个大姐性格真的很跳脱,不过出嫁这么久,孩子都生了好几个,还能保持住这种性格,就说明这些年她真的过的很称意吧。 家人都好,连带着程涛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路过车棚的时候,他仔细看了看,卢蓁蓁还没到。程涛没有刻意等着,先回了办公室。 卢蓁蓁是踩着点到的,刚进办公室,程涛就察觉到她心情不好。 “文章我俩已经校对好了,现在你就可以开始打字了。这个需要去五楼办公室操作,我现在就带你过去。”程涛站起身来。 “哎,葛秘书不是说他会来接人吗?”何林要是会看眼色,那就不是他了。 “这点小事我过去也一样。我们配合着尽早把活干完,我们也好快点看到实物。”程涛笑笑。 “奥,”何林可有可无,他就是觉得程涛怪怪的。 “我们走吧,”卢蓁蓁说道,程涛罕见主动关心她,她当然不会错过计划。 两个人一块走出办公室,走向走廊尽头的楼梯。 “我刚才在路上遇到程锦驹了,”卢蓁蓁小声说道。 程涛皱眉,“他又做什么了?” “还好,他本来是想说些什么的,不过当时正好碰到来公社买生活用品的楚婷一行人,他直接被楚婷喊走了。” 楚婷?程涛眼神一闪。 “既然这样,怎么还不高兴?” 卢蓁蓁哀怨的看了程涛一眼,“这还不是都有怪你。” “我?”程涛不明所以。 “还不是刘丽英和李顺,俩人刚处对象,就约着一块来公社玩了。”卢蓁蓁语带控诉,不就是处了个对象,昨儿还和她说就是试试呢,今天就跟人来公社了,你来就来呗,临走还要到她跟前晃一圈,明显就是在炫耀。 程涛惊讶,李顺和刘丽英处对象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你是不是弄错了?李顺应该是去看传杰的吧?” 邵青云这边已经掌握了确切消息,程传杰的伤必须严肃对待。现在是下午,程仓里大队部肯定已经得到了消息。这样的情况下,李顺过来再正常不过,谁让他俩关系好到能穿一条裤子。 “才不是,丽英说李顺想把她介绍给自己最好的朋友,才带她来的。” 这样啊? 所以,这个和他有因果关系? 第76章 回家路上的四个人 程涛仔细回想了一下, 还是没明白这里面有自己啥事儿。 不过其他的他倒是想明白了。李顺带刘丽英过来,绝对不仅仅是要把他介绍给自己的好朋友这么简单。三个人是一个村的,平常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 刘丽英是不认识程传杰还是咋的?需要两人刚决定要处处看的这时候,就被带来见自己的好朋友? 大概率只是想炫耀一下吧,毕竟李顺这小子从以前就对刘丽英有好感。 不过这个理由也说得过去。虽然说是一个村的,男娃和女娃之间、各个小团体之间从来都是不相融的。就像刘丽英和程传杰, 之前他俩也就是有个面子情, 最多等程传杰出院回到家以后,她去他家里瞅瞅。现在直接到医务室探望,已经是看在李顺这层关系的份上了。 “嗯,现在来也不错, 传杰现在情况还算好,正适合探望。”程涛实事求是的回答, 现在还能瞅几眼轻松的回家去,等回头程传杰出现了反应, 可就什么都不好说了。 “就这样?”卢蓁蓁眼睛瞪圆,就, 没有别的啦。她说了这么多,程涛就这么点想法吗? “嗯?还要往下想啊?这两个人要想成事还早得很呢,不过不管是见面还是订婚,都是他们两家长辈该操心的事情了, 不用咱们这群朋友操心。”程涛的回答非常务实。 在乡下两个人开始处对象, 用不了多久就得谈婚论嫁, 哪有那么多时间让你谈两年谈五年?尤其是李顺和刘丽英都是适婚青年, 就更是如此。作为朋友他们想到这就可以了吧, 再往下想就是结婚生孩子了, 他们就是再爱操心也操不到那去。 卢蓁蓁听完他的话之后,默默翻了个白眼,感情她在这说半天,人家根本就没理解。算了,算了,她也不是非得让他怎么怎么样。 “咳咳,”卢蓁蓁清了清喉咙,“昨天晚上,我试着做了做你给我抄的那些题——” “嗯,”程涛立刻转头看过来,对结果非常好奇,“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一道都看不懂。” 要是搁以前,卢蓁蓁绝对不会直接把这话说出来,她性子要强,尤其她还挺在意程涛对自己的看法。但是,刚刚受了那么大一通气,她现在有几分泄愤的意思,谁让对方跟个榆木疙瘩一样,咋说都不听。 “没事儿,给你抄题的时候,我把那些例题都标注上了,等回头我弄懂给你讲讲。”程涛好脾气的笑笑,反正他家现在已经有俩学生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那要是我学不会吗?” “那得试过之后才知道啊,要是你用心还是学不会,那就不学了呗。”不然还能咋办?反正,以后,人的出路多了去了,也不一定要在学习这方面死磕,选择做哪行,只要做的精都能成。 不过,三百六十行,读书这条路是最体面的就是了。而且,不管你选择做哪行都少不了学习,只是学习内容不一样而已。 卢蓁蓁被这话激起了好胜心,“你怎么能让我放弃呢,我要是你的学生,学到最后一准得一事无成。当老师的,得时时刻刻鼓励自己的学生进步向上才行,像你这样遇到困难就放弃了,那哪成啊?” 生活中或许真有那脑子笨的,学什么东西都比别人落后一步,但是就算再笨的学生在学习中也是一点一点进步的,反正比什么都不学的要强。如果学校的老师都像程涛这样,学不会就不学了,学生们倒是轻松了,家长恐怕都要不乐意了。 程涛突然笑了起来,这不是都懂吗? 卢蓁蓁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程涛,你是不是故意的?” “没有,”程涛摇头。 卢蓁蓁才不相信,“刚才李顺和刘丽英的事情还有这件事情,你都是故意的。” 程涛不再否认,“我是借由这两件事情告诉你,生活是自己的,有闲的时候,多看几本书充实自己,要不多做几道题醒醒神,有事没事别和别人比较。他们俩那才哪儿到哪儿,路还长得很呢。” “你都知道啊?” 刘丽英要和李顺试试,虽然现在时间还太短,但看俩人相处的还可以。但是不管怎么样,现阶段都不能公之于众。现在整个程仓里除了当事人恐怕就只有她,哦,现在还要加上程涛,两个人知道。 刘丽英也就是在她面前表现的挺高兴,之后俩人来公社这一路上可一句话都没敢多说话,就怕别人看出端倪,卢蓁蓁骑车跟在旁边,看着就觉得心累。 程涛点点头,他怎么可能想不到。刚才他是因为乍听到这个消息有点惊讶,但是脑子可没停转。 李顺和刘丽英凑到一起。李顺这边倒是好说,根正苗红,没谈过什么对象,也没听说和谁定亲。难的是刘丽英那边,她和程锦驹的事情虽说已经掰扯清楚了,但因为郭老太的插手,又没完全掰扯清楚。 郭老太当时说的大义凛然,说什么要认刘丽英当干孙女,等出嫁的时候,补偿她一份嫁妆。其实这几话说白了就是花钱买清静,出钱给她孙子买名声,当然也有给她以前的疏忽赎罪的意思。 这也就是这是乡下。刘丽英爹娘也不是只有这一个闺女,不可能为了给闺女争面子,就打肿脸充胖子说不要这嫁妆。自家闺女被耽误这么多年,他们真情实感觉得自家得点儿补偿是应该的,再加上他们想着自己又不能真把程锦驹咋样,所以生生把这口气闷下来了。 这要是换个心气儿傲点的爹娘,亦或者是更疼闺女的,这事早就闹开了,不把程锦驹毁了都不待罢休的。到那时候只补偿这点嫁妆,就想把人打发掉,你想多了?其实都不用往外去寻找,就说要是这事发生在楚婷的身上,恐怕整个程仓里都得被她搅得天翻地覆。 人家有这个底气,家里父亲也乐意宠闺女,没治! 之前,程涛在听说这件事情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被解决了之后,心中觉得不可思议。郭老太说的那番话,几乎等同于废话,甚至最后还施舍般的说我给你送份嫁妆这件事就了了,谁稀罕你那时候嫁妆,我自己的闺女我自己赔付,有你什么事儿? 人争一口气。如果刘家人当场把郭老太这几句话给堵回去,当时心里得爽翻了,但是他们没有,这不是反应过来没反应过来的问题,就算是反应过来之后也没见他们有任何动作,最主要的应该还是不够重视闺女。 这是程涛在听完这件事情之后的想法,后来,他还在小广场上听到其他人议论这件事情。那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刘父刘母聪明,他们家养的这个闺女算是没白养,起码出嫁的时候自家不用出嫁妆了,要是稍稍抬高点彩礼,他们净赚。 哎呦,我去! 事情是这样算的吗? 不过如果不理会其他人是怎么想的,这件事情对程刘来说已经完了。而且,在大家看来这是程锦驹全责,但是这也要求短时间内刘丽英这边不能出错,否则大家的想法很快就得转向。 不管什么年代,大家对男人的包容心永远都比对女人的强。 如果现在刘丽英就和别人搅和在一起,没准就会被倒打一耙。到那时候,她是有理说不清楚了。 卢蓁蓁只是没想到这短短的时间里,程涛就想到了这么多,他的脑筋是不是也太好使了点儿? 俩人很快走到了五楼,程涛推开办公室的门,“就是这里,你的办公室。” 卢蓁蓁先往周围看了看。 红鸩纺织厂的这栋楼是新建的,厂里各部门办公室都集中在这边,不过几百人的工厂的办公部总算下来也没有多少人,五楼这边的办公室大都是新的。 “这里好像没别人了,”卢蓁蓁跟着进门。 “嗯,不只五楼,三楼往上都空着呢。”程涛随后回答,他看了看周围,这间办公室收拾的还算干净,主要这里面的机器还挺珍贵的,虽然只是一台很老式的中文打字机。 所以现在才有个职业叫打字员,这可不是谁随随便便就能做的活。现在可不像后世,家家户户电脑笔记本智能机,两篇文章,至多五六千字,分分钟就能变成文字档。 现在的打字员,多的要记住上千个铅字顺序。像这样的活很多时候都需要专门拜师学习,毕竟这可是一门吃饭的手艺。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23节 所以说他干不了啊。 因为这门手艺也经过苦练,所以熟练工多进政府部门或者是报社,像万福公社,就很少有这方面的人才,置办的这台打字机就没用过几次。这要不是卢蓁蓁确实是个熟练工,厂里是不会给权限呢。 “你也会留下来吧?”她自己一个人,周围也太安静了。 “我会暂时把办公地点移到这里。这样是为了保证让卢蓁蓁同志随叫随到,尽最大的努力保证你工作顺利进行。”程涛笑着回答。 目的已经达到了,卢蓁蓁才不管他怎么说。 一下午的时间,两人相安无事。 快到下班,程涛终于把后续方案完成了。他刚放下笔,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抬头就看见了葛秘书。 “我去宣传办公室没找见人,就想着你们都在这边。” “嗯,”程涛晃了晃手里的本子,“正好我计划案已经细化好了,葛秘书你看是现在交到厂委,还是过些时候。” “你给我就成,我直接拿去厂委。”葛超伸手接过去,然后对卢蓁蓁说道,“这里是需要你填的资料,虽然只做临时工,但是该有的手续还是得有。” “好。”卢蓁蓁已经把机器停下来了,她推了推程涛,让他站起来,自己坐下填资料。 葛超收回眼神,垂眸翻了翻程涛的计划案,“明天厂委开会,到时候你们宣传办都要参加。” “明天?”程涛不解,厂内报纸还没有印发,之前不是还说要看厂内报纸的情况? “现在情况有变。具体的得等明天到会上才能确定,总之你们做好准备。” “嗯,好。” 两人说着话,卢蓁蓁那边也完事儿了,正好下班铃声也响了。 “我把这些文件放回去,你们先离开。”葛秘书说完之后,转身走了。 他的态度和昨天不说天差地别,但也是有变化的。程涛是不知道卢蓁蓁和他说了什么,才造成现在的结果,但都是聪明人,这个度把握的非常好。 下班后,他们没有直接回村,先去食堂然后去医务室。卢蓁蓁从程涛这里听说了程传杰的事,“没有事儿吧?” “药很快就会送过来,不过想也知道得遭些罪。趁着现在还啥感觉都没有给他吃点儿好的,聊以安慰。”虽然邵青云没有明说,但是看他当时的表情就知道程传杰的伤不会很简单就结束,就算没有性命之忧,也得吃些苦头。 “奥。”卢蓁蓁觉得自己永远都没办法养成程涛这样的性格,他喜欢操心,而且对一个人的好都是体现在行动上,看这又是肉又是菜的,说是亲侄子都差不离了。 “那一会儿我和你一块进病房,正式的和他说一声祝他赶快康复。”卢蓁蓁突然积极起来。 程涛眼神一闪,“嗯,好。” 他们到的时候,程传杰病房门口已经围了很多人了。现在这可不算小事了,之前还抱怨说住院纯属是多余的程相文媳妇儿,现在都不说话了。 怎么说呢?如果事情无伤大雅,你可以埋怨、纠结、嘟哝,但事情一旦牵扯到生死,那就是大事儿了,其他的一概都可以不提,别说是耽误几天,就是几个月,那该治病的也得治病,能活着的也得让他活着。 因为何喜兰和李攀图的事情,现在还没有公开说明,所以村里只有大队部那几家子过来了。看到程涛,他们都觉得挺高兴。听程相文说这几天程涛对程传杰很照顾,这说明程涛这孩子有人情味儿。 不管什么时候老人看谁顺不顺眼,主要是就看他有没有人情味儿。别看程涛年轻,但他做的这些事情说出去让人心里感到热乎儿的。咱就说就他们现在这生活,尤其是程相文家缺这一顿晚饭不?那是不缺。就算程涛不帮着张罗,他们也有的吃有的喝,但是程涛还是把事情揽下来了。 要说,这主要是心理上觉得安慰。起码让一家子觉得自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但身边还有亲戚邻里帮衬,事情还不算太坏。 不过,看到程涛身后的卢蓁蓁,他们就不那么淡定了,青年男女凑到一起那就没二事。 还是程相文赶紧上前解释了一句,“卢蓁蓁同志现在在纺织厂帮忙呢,下乡之前她就是熟练的打字员,纺织厂最近需要有人做份工作,秦厂长直接就把人情找到我这里来了,我就给写了张条子批复。” 如果做这事儿的是别的知青,程相文肯定得掂量掂量。下乡之后,想从农村走出去的知青那是数不胜数,十个得有九个半都想赶紧回去,但他们想回自己家那可是难了。如果他们的爹娘不下岗,或者兄弟姐妹不愿意转让工作,他们回去根本没办法落户。退一万步,既然有兄弟姐妹,他们爹娘就算下岗了,这工作落不落到他们头上也不一定呢。 所以就有那脑筋尖的,瞄准了下乡地方公社,或者县里的工厂,那是削尖了脑袋想进去。虽然说回不了自己家了,但如果能在这里捞到一份正式工作,那也是赚了。 不过,这也不容易。这些工厂连自己家属院的青年都没法全都招进去,此外,他们还有各大队的有志青年做备选,往下数好几轮都数不到这些下乡知青。主要他们图什么?招个知青,手续手续难办,资料资料不齐全,保密性严密的工作,找他们家里人做个担保都难办。 因此,虽然都有想法,但真正能进到工厂的屈指可数。 卢蓁蓁这次算是碰着了。她会的这门手艺在他们程仓里是独一份,更不用睡她还是熟练工。因为是唯一选择,所以纺织厂这边才专门和程仓里大队打了声招呼。 红鸩纺织厂是万福公社的龙头工厂,和各大队都有业务往来,打声招呼当然是分分钟的事情。 程相文之所以没设关卡,主要是因为卢蓁蓁严格意义上算是程仓里的姑娘。下乡之后,没给大队添过麻烦,身边还有亲姑照顾,到时候就算成了纺织厂的正式工人,程相文也愿意给她办这些手续。 这么一解释,大家都听懂了。 “传杰怎么样了?我进去看看他。”程涛说道。 “在里面和李顺他们几个说话呢,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反应,”程相文说道。 “嗯,青云哥说药已经在路上了,那就肯定不会有事,相文哥你别太担心。” “嗯,”程相文应了一声,他推开门,“你进去瞧瞧,别待太久,家里还有孩子等着呢。” “知道了。” “涛子叔,你来了?”程传杰和程涛打招呼,完事就看到了跟在程涛后面的卢蓁蓁。 “我现在在纺织厂帮忙,跟着程涛过来看看。”卢蓁蓁笑着回答。 “嗯,谢谢。”程传杰有些受宠若惊。 “哎,要不要差别对待?我来看你的时候,你可没那么惊讶?”刘丽英看程传杰傻了吧唧的,笑着调侃。 “你,我……”程传杰一时之间没有回答上来。 刘丽英本来只是随口一说,程传杰和李顺会来事儿,接这话不成问题。谁知道他一时就没回答上来,这就有些尴尬了。 这边是程传杰,那边是自己新交的朋友,刘丽英不希望任何一边觉得不自在。“唉,就算咱们从小一个村长大,你也不能这样,多少叫我有点儿伤心。” 她这一打岔,程传杰就反应过来了,他瞥了眼卢蓁蓁,笑着回答。“你不是跟着小顺一起来的吗?现在怎么又分开说了?” “可不是现在又分开说了,我一直都分到楚明白的。”刘丽英笑呵说道。 “正好蓁蓁来了,那我就坐她的车回去,正好不用等驴车了。”刘丽英和李顺说,驴车这才出发没多久,回到村里再回来接这些人起码得个把钟头,她有点儿等不住了。 “小顺,你今天也回去吧。”程传杰说道,“堂叔说他今儿留下,那就不用那么多人,我现在不是没事儿吗?” 李顺犹豫,不过医务室这里确实留不了那么多人,要不然没地儿睡。“行,那我就蹭涛子叔的车回去。”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是四个人,两男两女,走出医务室之后,李顺就犹犹豫豫的和程涛表示他想载刘丽英。 “涛子叔,你看她们两个女的,谁骑车载人能撑到最后,从公社到咱们村可不是十几二十分钟,那都得按钟头算。” “就只有这个理由?” “不然还能有啥?”李顺梗着脖子。 “我可听说你把人带来公社是想把人介绍给你最好的朋友认识。”程涛挑眉。 李顺弄了个大红脸,别看平时说话一套一套的,那也是个纯情少年,终于能和自己喜欢的姑娘有了交际,他的心到现在都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现在被程涛一下子戳破了粉红泡泡,整个人身上都洋溢着快乐。 “涛子叔,不是,我……”语无伦次了都。 “行了,就按你说的办。不过仔细着点,碰见人遇见事就下车,别影响了姑娘的名声。” “知道了,知道了。”愣小子快走几步说这事儿去了。 俩姑娘的反应太不一样了。 刘丽英:“不用这么麻烦,我们两个轮换着,拖不了你们的后腿。蓁蓁,你说是不是?” 卢蓁蓁:“……是吧。” “你可不要小看我俩的力气,轮流几次就回到家了。”刘丽英觉得自己坐在李顺车后坐那是没问题,但卢蓁蓁和程涛八竿子打不着,一辆自行车多尴尬。 “不是,还是我说的那样最省力气。我和涛子叔都不轻,谁载谁都是个问题,再说涛子叔是长辈,前段时间脑袋上那么大个窟窿,这才刚痊愈呢,我哪能让他载着我?”李顺压低声音。 刘丽英一想也是,如果李顺和程涛骑一辆自行车,确实不好分配,“那要不我去坐涛子叔后座?” 这话一出,三脸不理解。 李顺:“……”他这么努力,都是为了啥? 卢蓁蓁:“……”她表现的都这么明显了,她看不出来吗? 程涛:“……” 最后,还是卢蓁蓁把往程涛那边走的刘丽英抓了回来,扔到李顺这边。暴躁道:“就这样决定了!” 程涛看着炸毛的卢蓁蓁,第一次对刘丽英有了新的看法,这也是个人才了。 刘丽英则是瞬间眼泪汪汪,她伸爪子拍了两下李顺,“蓁蓁真是我的好姐妹,为了成全我都坐到涛子叔车后座去了。” 是吗? 李顺觉得卢蓁蓁在涛子叔跟前挺自在的,不过想到这俩人确实没什么交集,“嗯,回头咱好好谢谢她。” 等骑出了一段时间,两辆自行车拉开了不小的差距。 “还生气呢。”程涛一直没听见卢蓁蓁说话。 “才没有!” 这还没有?这要是再严重点儿都得变河豚了吧。“你交的这个朋友还不错,她是真的拿你当朋友,怕你和我不熟,就算她和我也不熟,也要挡在你前头。” “奥,”卢蓁蓁踢踢腿。 “既然没事,我要加快速度了,这个速度回到家程小墩可能得饿晕了。”他们去医务室转了一圈,这次比之前待的时间长,又因为想和前面谈情说爱的俩人拉开点距离,所以速度慢了很多。现在他想赶紧撵上去了,回家以后还有事儿呢。 “好,”卢蓁蓁话音刚落,自行车速度猛升。由于惯性,卢蓁蓁往前摔倒,她顺势抱住了程涛的腰。 嘿嘿! 程涛则叹了一口气,像这样偶像剧的环节果然不适合他,他只觉得痒。 感觉不舒服,他脚下频率还是很快。很快他们就追上了李顺和刘丽英,俩人有说有笑的,看到他们两个追上来,也赶紧加快速度。不过他们怎么可能撵得上天天都要骑这条路两趟的程涛呢? 卢蓁蓁刚才就把自己的胳膊收了回去,从李顺和刘丽英身边超车过去的时候,她冲刘丽英挥了挥手。 “我们先走啦,你们慢慢追上来。”声音轻快,显然心情非常好。 等人过去之后,刘丽英还没反过神儿来。“蓁蓁心情貌似非常好。” “嗯,好像是不错。” 刘丽英却总觉得怪怪的,她见过卢蓁蓁情绪这么外放的时候吗?没有吧。 快到村里的时候,两辆车做了下调整,人言可畏。他们小年轻不觉得有啥的事情,老一辈看到,那流言就得满天飞。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们注意点好。 离老远就看到胖婶在那等着,她审视着一块回来的这四个人,前后左右里里外外把四个人仔细打量了一番,最后对着卢蓁蓁说,“回家,该吃饭了。” “知道了。” 程涛吁了一口气,所以他说得换过来吧,要不然胖婶能放过他? 回到家之后,程涛立刻去给两个饿到不行的崽子去做饭。凑着中午程大江送来的蒸野菜,他做了点儿咸汤,切了一盘昨天他从公社拿回来的包裹中的香肠,爷仨和和美美的吃了一顿。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24节 吃过晚饭,他才开始检查俩孩子的功课。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天事儿太多了,俩人今天的功课做的都不好。 为了测试到底是不会还是马虎,程涛把他家崽儿做错了题挑出来抄到本上,让他去旁边做,这才去检查程传阔的功课。 “叔,我和程老三说不回家,看他那样子,以后肯定不会再给我干粮,不过你放心,等我伤好之后,就去挣工分。” “嗯,”程涛应了一声,“不着急,在那之前你得确实把自己的伤养好才行。” “我知道了。”程传阔低声应道。经历这件事情之后,他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盼望谁对自己好,都不如自己对自己好,只有这个才是真的,不会改变也不会被抢走。 “那我们现在就来讲题。” “好啊!”程传阔应道,声音已经恢复了往日活力。 因为今天的错题有些多,程涛家里的灯一直亮到深夜才熄灭。 ——而这时候,徐薇才刚回到家。 第77章 三更合一 现在已经是半夜, 万福公社家家户户都已经关灯,很多都进入了深度睡眠。 李家却是灯火通明。 李父,宋鸽, 包括已经出嫁的闺女,李湘湘和她的丈夫杨戈,还有他的前未婚夫现在是他姐姐未婚夫的大壮以及大壮的娘都在场。他们视线集中的地方,就是回到家后窝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徐薇。 徐薇现在的情况非常不好, 先不说她蓬头垢面, 跟乞丐没有什么差别,就说她的表情和眼神,表情麻木,眼神空洞, 就好像行尸走肉,只剩下躯壳, 内里空空。 “她这到底是怎么了?不会是路上遇见啥事了吧?”大壮娘可不心疼徐薇到底为什么这副状态,这又不是她姑娘。 主要是徐薇真的遇到了什么伤害, 她就得考虑退亲了。不自爱的闺女别想进她家大门,她就这么一个儿子, 再怎么的也得娶个黄花大闺女进门,娶一个破鞋算怎么回事,定是要遭人耻笑的。 “大壮娘,说话留一线, 她一个姑娘走到市里再回来, 这走累了还不能愣愣神儿?你做那些无端猜测, 这要是传出去我家徐薇还做不做人了, 有你这么当长辈的吗?”宋鸽整个气炸了, 不过比起气愤, 她更多的是心虚,主要徐薇这状态看上去可太不寻常了。 好端端的她硬是往市里跑,你去就去吧,家里还能拦你咋的?竟然不做公共汽车走着去,就是一个大老爷们儿,从公社徒步走到市里,那也得累的不轻,何况她一个没干过重活的姑娘。 这中间有没有遇到了啥事儿,还真不好说。从昨天到现在,这可整整一天一夜了。 当娘的心里揣测着,但是她还知道啥话能说啥话不能说。她闺女的名声要是在这里被败坏了,以后再想嫁个好人家就不可能了,好好的闺女砸手里,她到时候找谁哭去? 说服别人的前提是先说服自己,因此宋鸽刚刚怼大壮娘的时候理直气壮,底气十足。 大壮娘听完宋鸽这底气,张了张嘴,到底没再就这事儿继续说下去。不过,“你们当爹娘的,也别糊弄我,现在纺织厂家属院那边可都传遍了,你们这好闺女是为了追秦厂长他儿子才去的市里。就算没被人咋样,她都订婚了,做出这个举动也说不过去。” “当初他们俩订婚的时候,我们可说的仔细明白儿的,双方父母不干涉他们怎么相处,但是都得保证自个儿的儿子或者闺女干干净净的,你们闺女这一弄,可让我家丢了不少脸。” 听到大壮娘说这话,宋鸽也有话说。“大壮娘,你说这话我也有的说道,前两天大壮和湘湘的事情,也是整个纺织厂都知道了。谁见了我和我们家老李还都问呢,‘你们家这到底都是咋回事儿’,弄得我们两口子那叫一个尴尬,只能对每个来问的人都说大壮是徐薇女婿,和湘湘情同兄妹。” “我们会这么说,那是绝对相信大壮和湘湘俩人指定没事儿。将心比心,我拿大壮那是当亲儿子信任的,亲家母,你也多信任信任我们徐薇。” 话都说到这份上,大壮娘还真没法反驳。儿子和李湘湘的事情她也听说了,完事儿他还找儿子专门问了,说这些事儿都是子虚乌有,她才放下心来。 当娘的,就算再事儿,那也希望儿子能够赶紧结婚生子,自个儿好抱孙子。之前大壮和李湘湘有婚约的时候,大壮娘那是一万个看不惯李湘湘的软弱无能,都从来没有说过要解除婚姻,咱不娶了。要不是最后李湘湘和别人搂搂抱抱,实在不像话,她也不会任由这件事情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儿子结婚后,她不见得是一个多好的婆婆,或者说她就肯定不是一个好婆婆。但是现在她还是一个当娘的,只希望儿子赶紧娶上媳妇儿的娘。 宋鸽这么一解释,这件事她就算放下了。 “亲家母,不是我不相信孩子,你看现在这是弄的整个公社全都知道了,你说她去市里,就她这副样子藏着掖着的还连夜走,能是去玩的?当着自家人的面,你得给个合理解释,这样我们外人问起来我么才好说清楚啊。” 宋鸽眼睛一闪,大壮娘其他话都是废话,但这句话说的没错。她确实得给出一个理由,要是任由别人胡乱编造,徐薇的名声就别想要了。 心里头一想,计上心来。 “这孩子脸皮薄,我先带她去里屋盘问盘问,劳几位等等。”宋鸽脸上还腆着笑,手上拉徐薇的动作可完全都没有当母亲的温柔。 徐薇也不挣扎,就呆呆的跟她走。 走到里屋,关上门。宋鸽把徐薇拉到离门口最远的地方,抬起手,一巴掌就扇在了她脸上。 徐薇呆木愣愣的脸随着力道右转,很快脸上就出现了充血的手指印儿。 说完宋鸽也不顾徐薇挣扎,直接扒了她的衣裳,看身上没有什么印记才松了一口气。完事儿,照她脸上又是一巴掌。 “我就是这么教你的,教的你这么不听话。那秦厂长家的儿子也是你能肖想的,人家正眼看过你吗?你眼巴巴的往上凑,我看你就是犯贱!”外面还有一帮子人,宋鸽骂人都不敢大声,她甚至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来,只是用气声来教育闺女。 徐薇一直都很无所谓,不管是被打还是被扒衣裳,她表情变都没变,只有在宋鸽提到秦厂长儿子的时候,脸上才有了点儿变化。“你不懂就不要乱说,我只是被大壮害了,要不然我和秦浔才是天生一对。” 说起这事儿来,徐薇表情有些疯狂。刚被打了两巴掌,她嘴里流了血,随着她说话流在唇齿间,看起来更是可怖。 宋鸽想都不想的,拿起旁边的床单她的嘴给堵上了,“闭嘴!” “徐薇,我告诉你,有多大本事找多好的男人,你跟在秦浔屁股后头这么多年都没有把人搞定,就说明你就是没本事。没本事你就得听我的,这大壮你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徐薇瞪着宋鸽,本事?难道像她那种学狐媚勾引男人的做法叫本事? “我知道你心里在骂我,但是我宋鸽,从无父无母的孤儿变成了城镇户口,现在还吃着商品粮,有疼我的男人,还把你养大了,那就是我的本事。换成是你,你成吗?” 徐薇没说话。 “你这次走到秦浔跟前,人家正眼看你没有?都到这份儿上,你也该醒醒了。这人不可能永远生活在梦里,更多的是现实。现实里,你想要什么得自己去够,够不到你就只能躺平。” 宋鸽的话,一字一句的都扎进了徐薇心底。她突然想起白天她和秦浔分别的时候,两人一东一西,方向完全相反,她多想对方能把她叫住,回头看了几次,看到的就只有秦浔越来越远的背影。 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跟那断了线的雨一样,止不住,流不绝。 宋鸽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如果是平常,她可能还会安慰几句,这毕竟是亲闺女。但是现在她没有这个心情,从早上发现徐薇不见,到后来接到秦浔打电话说徐薇去了市里,再到找人把徐薇接回家,刚才又要应付大壮娘,她现在是精疲力尽。 想到一会儿还要出去和大壮娘解释说原因,宋鸽就头疼的不行。养个闺女麻烦成这样,还指望着她好声好气,想多了。 预估着时间,宋鸽从里屋走了出来,上一刻还面带阴沉,下一刻就换上了刻意的笑脸,抹了抹眼泪。 “徐薇刚刚已经和我解释了,说起这事儿来都怨我。这不是前段时间,我和徐薇去市里办事,回来的时候经过百货大楼,就看上了里面的一件衣裳。那价钱不是咱们一般人家能买得起的,到最后终究是没买。” “本来以为这件事情过去了,这不吗?前两天我生日,她突然要送我生日礼物,就拿出了那件衣裳。” “你说这要是其他东西,我当这是我闺女送给我的一片心意,这么贵的东西她也舍得买,当时她就被我好好教训了一顿。完事儿,竟然还发现那件衣服的尺码不合适。我说等回头的时候拿去改改得了,之后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谁知道这个闺女她倔脾气犯了,竟然自己拿着去市里换。之后,就整出了这么一出幺蛾子,好好一件事变成这样,真真是叫我这个当娘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宋鸽一边解释着,一边把自己感动的不行。 屋里其他人反应都不大一样。李父是觉得有点膈应,这么个小事竟然引起这么大轰动。这也就是继女,要是他亲闺女,他非得好好教训一顿不成,就因为她的任性,看大家都跟着受累程什么样,不仅仅浪费人情浪费钱还惹出了这么多流言。 大壮娘和大壮对视一眼,觉得这勉强算是个正经理由,起码还能说明徐薇这姑娘孝顺,至于他们相不相信,相信几分,就只有他们娘俩自己知道了。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杨戈和李湘湘则对这件事起完全的不信任态度,不过俩人的思维方向还有些不一样。 杨戈觉得这肯定是徐薇找的借口,主要是为了糊弄她妈和其他人。这要是说其他原因,很可能引起反面效果,但如果往孝顺上扯,没准儿还能给她扬一番好名声。 就徐薇,从以前到现在,欺负起她媳妇儿来从来不会手下留情,且本人自私自利。这样的人会默默为他妈做这么多事情,他咋就这么不信呢? 李湘湘却觉得这整件事情都是宋鸽编造的,徐薇还没有这个脑子。 宋鸽从来都不是一个好妈,不管是亲妈还是继母,她都当的不好。 对待继女,她利用精神挤压让她觉得自己不如人。从小到大,李湘湘只要做错事情,宋鸽明面上会把处罚的权利交给李父,暗地里要得冷嘲热讽一番,说她不中用。 不过,对亲生闺女她也没仁慈到哪儿去,从小言传身教的都是只要看上的东西,都要抢过来。如果徐薇做错事情,她的处理方法会分两种情况,李父在家,宋鸽会严厉批评,那力度比李父惩罚李湘湘严重多了。李父不在家,她甚至提都不会提,有时候还会当着李湘湘的面儿,夸她闺女做的好,只有抢到手里的才是自己的。 李湘湘就是在这种扭曲的环境里长大的,她能长成现在这样,已经是老天可怜,要不然,她早就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 同理,徐薇也是一样的。 知道了原因,大壮娘和大壮就准备走了。至此,这事儿就算告一段落,至于大壮和徐薇的婚事还能不能继续,就得后面再说。 这俩人离开之后,家里就剩自家人。 “你们俩今天就别回去了,睡湘湘以前的房间。”李父招呼闺女和女婿。 “不用……”李湘湘不情愿,走出这个家,李湘湘就没在想回来过,来家里做客已经是极限,再住一晚上大可不必。 “那个老李,湘湘以前的房间,前段时间和房东说不租,已经还回去了,哪还有以前的房间?”宋鸽似乎是不经意的提醒,但是熟知她的李湘湘怎么会看不出她就是故意的。 李父想了想,他对这件事情完全没有记忆,不过他们家向来是男主外女主内,家里这些事情都是宋鸽在张罗,没准儿是啥时候他随口就应了。 想到这里他一阵慌乱,这可是亲闺女,这才出嫁几天,家里连她的房间都没了,想想他这个当爹的还真是不称职。 “说这些干什么,房子没有了,我留闺女住一夜的地儿都没了?你们娘仨住东间,我和杨哥住西间,就这么定了。”李父可干不出这个点儿让女儿女婿回家那样的事儿。 一个说一个劝一个态度坚决,这样的画面曾经出现过很多次,每次出现李湘湘都必然会吃亏,现在再看到这一幕,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累了。“不用那么麻烦了……”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听我的。”李父觉得闺女不懂事儿,这都回娘家了,还不让女婿住一晚,这回家之后不得闹腾。为了避免女儿女婿吵嘴,他可是费劲了心思。 “岳父,不用那么麻烦,我和湘湘走几步就到家了。”杨戈站在李湘湘跟前。 李湘湘看着为自己说话的杨戈,眼神下移,不知道在想什么。 说实话,那件事情之后,夫妻俩到现在都非常尴尬,除非是在人前背后俩人根本不说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是在这种时候,他俩越来越像夫妻了。 讽刺至极! 杨戈最终没能说服李父,两人最终是留了下来。 现在已经是大半夜了,也顾不上寒暄,就各回各屋。 李湘湘走到东间,她很少来徐薇的房间,不过一进去她就发现了,这屋里的很多东西,都是搁她以前屋里搬来的。 宋鸽看她注视着那些东西,“你那间屋不是不租了吗?东西总不能全扔给房东,我就搬到你姐屋里来了,没想到她用的顺手。” 如果是以前,李湘湘会觉得是自己没用,总也守不住自己的东西,没准还要躲起来哭,但是现在她不会了。哭是最无能的表现,不想要自己的东西抢走,就只能往上干。 “哦,你们娘俩就喜欢捡别人用过的东西,也难怪会用的顺手。” 宋鸽正拿着木梳子梳头,听到这句话,木梳子砸到了地上,“你说什么?”她这个继女就跟水做的一样,十多年了,任她们娘俩揉搓,从来不敢反抗。这出嫁才几天,整个人都变了,竟然敢跟她顶嘴了? “我说你们娘俩最喜欢捡别人用过的东西,所以用我屋里的这些东西才觉得顺手。”李湘湘笑着重复了一遍。 “你,”宋鸽惊怒,伸手就往李湘湘脸上够。 试想你压了十几年都没反抗过的人,你一直把她当成负面情绪宣泄垃圾桶,现在她突然支愣起来了,还当面讽刺你,你是什么感受?反正宋鸽是接受不了。 不过她的这个巴掌到底没落到李湘湘脸上,“你可想清楚了,你敢动我一下,我现在就大声喊,反正大家现在都挺好奇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不如就让大家来看看。” 李湘湘意有所指的看向床上的徐薇。哀莫大于心死,徐薇还在流泪,躺在炕上跟躺尸一样。这么不正常的表现,要是让别人看见,不知道会传出什么闲话来? 宋鸽皱眉,瞥了眼不争气的徐薇,终究是把胳膊收了回去。 两人就算睡到同一张炕上,也不愿意挨着。所以最后只能是一左一右睡在徐薇两边。至于徐薇要咋办?压根也没人理她。 几个人躺下的时候,离天亮不到三小时,一家人几乎都是沾枕头就睡。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25节 李湘湘醒来的时候,先伸了个懒腰,下意识看向周围,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哪。那边宋鸽已经起床了,屋里只剩下她和徐薇。 偏头看向旁边,李湘湘吓了一跳,徐薇竟然还是她昨天睡下时候的模样。“你有完没完了?这副样子给谁看啊?” “关你什么事?这是我的房间,我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这要是别人,徐薇根本懒得理,但如果对方是李湘湘,只要她针对她,她势必要还回去。 这十几年她们就是在这种你争我夺中过来的。 “我早就说过,人根本看不上你,偏不信邪,现在信了吧?”李湘湘把头转过来看向屋顶,“人得有自知之明,那人是很好,所有人都知道他好,但你得看看自己配得上人家不?” 徐薇可不愿意听李湘湘教训自己,她自己的日子还过得稀里糊涂的呢。“你是在说我还是在说你自己?因为赌气就嫁给杨戈,你现在后不后悔?” 李湘湘没说话。 “话说当时那样拙劣的手段,你竟然都会上当?像程涛就是个二婚的,身边还带个孩子,你究竟看上他哪儿啦!” “原来真的是你干的?”李湘湘瞳孔放大,不过比起震惊,对她来说这更像是一种尘埃落定,许久的猜想终于落到了实处。 “哈哈哈,原来你还不确定啊。”徐薇放声大笑,笑到最后被呛住了,咳了好几声,“反正现在你已经嫁给杨戈了,我就说给你听——” 有一天,徐薇突然接到了大壮的委托,说想请她把李湘湘约到湖那边去,他想给她一个惊喜。 徐薇又不是多乐于助人的人,再加上她本来就不喜欢李湘湘,当着大壮的面,她把这事应下来了。但是转头她给李湘湘写信的时候就改变了人称和时间。正巧那段时间,她刚意识到李湘湘可能看上了程涛。 对她来说,这简直就是把俩讨厌的人凑到一块去,徐薇毫无负罪感。完事儿就出现了后面的事情,很多她完全没有意料的事情都发生了。李湘湘落水了,李湘湘被杨戈救上来了。 “后面那些事情,我是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发生。你想想如果是我,我怎么会让你嫁给杨戈?嫁给他还不如让你直接嫁给大壮呢。”徐薇笑,然后话锋一转,“不过我也受到报应了,你看我现在就和大壮订了婚。” 不过,听到大壮和程锦驹说话之后,徐薇莫名觉得这件事情和那个叫程锦驹的人脱不了干系,不过这都是她的猜测,当不得准。 比起这些,原来李湘湘一直以为那封信是程涛写的吗? “你究竟看上他哪点了?除了张脸其他一无是处。你知道不,从他家住的农村到工厂得有一个多钟头的路程,别说供销社,村里周围还都是山,想吃什么都得自己挖去。你看他现在转正成正式工了,厂里大娘婶子说让要给他介绍对象,但你看哪个给他介绍的对象是正式工的,都是家里没工作的侄女,外甥女儿。”徐薇一直觉得程涛不值得。 “徐薇,你不是我,别用你的标准来衡量我。你还不是看上了秦浔,你看咱们厂十家有八家闺女都想嫁给秦浔,最后不都不了了之各自嫁人去了。你为什么还这么执着?竟然还为他徒步从公社走到市里,这可不都是个把钟头的路程。” 徐薇抿着嘴唇,不说话了。 “你刚刚说你遭报应才和大壮订了婚,我也遭报应了。” 答应杨戈订婚的那一天,是李湘湘最绝望的一天。明明是程涛约自己出去的,出了这样的事,他怎么都该给自己一个解释,但是她等来的就只有她爹告诉她要她和杨戈订婚,说这样才能保全她的名声。 那时候她幻想着有一个英雄可以从天而降,帮自己解决眼前的难题,并且把她娶回家。但是她等的英雄始终没有到来,她紧绷着嘴一直不松口,终于惹怒了她爹。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你知不知道因为你这些破事我都没脸出去见人了,今天你就给我个准话,这婚你到底结不结?你要是结,咱们什么都好说,你要是不结,你爹我就一头撞死在你面前。” 所以当杨戈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松口答应了。如果注定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那嫁给一个喜欢自己的人,应该会得到幸福吧。至于她看上的那人,她决定忘记他,一点担当都没有,不值得托付未来。 结婚的时候,她再次见到了程涛,对方一点心虚都没有的和杨戈打着招呼,和她道恭喜。就算是隐藏的再深,也能看到痕迹,但是在程涛身上她没有看到一丁点儿。 是不是有哪里搞错了? 那封信是不是不是他写的? 心里起疑惑的同时,按下的小心思再次蠢蠢欲动。 也是在那时候,她发现杨戈家里并不是都欢迎自己。杨戈的母亲,可以说是她小时候痛苦的来源,她不间断的找事儿,让李湘湘烦不胜烦。 当她鼓起勇气去找程涛的时候,对方一语道破了她之前做的那些蠢事儿。 其实她到现在都不知道程涛怎么知道车胎是她自己划破这件事的。刚开始的时候,她只是为了陷害徐薇一帮人,反正她们三不五时就会这样做,自己增加几次,算是帮她们巩固下在大人之间的坏印象。 虽然因为小时候那些事情,大家对自己的印象很不好。但是这几年因为徐薇越发不知收敛,再加上自己乐意配合,所以厂里不少人都知道其实现在受欺负的是自己,也算是间接替自己挽回了不少名声。 只要划破了车胎,她就必须得去机修组。她知道杨戈可能喜欢自己,每次自己只要去机修组替自己修车胎的就会是他,但是她从来没有放在心上。然后,有一天她接触到了程涛,对方是个温和的人,面对徐薇的时候不假辞色。他帮过自己好几次,却从不居功。 他就像是从天而降一般出现在她的生活里,给她苍白的生活点亮了一抹颜色。 被戳穿之后,李湘湘开始默默看着程涛,她其实是想摆烂的,反正她的生活不会变得更差了,她甚至都找到大壮了,最后还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没几天,她就看到程涛和一个姑娘在一起,那个姑娘长得很漂亮,笑起来的时候,明媚又大方,大概只有那样的姑娘才配站在程涛身边吧。她看着他们一起走进了医务室,她默默跟上去,在某一间病房门口看到了那个姑娘,她走上去说“我找程涛有点事,能帮我叫一下他吗?我在外面等他。” 说完不等她回答,她就走了出去,站在墙角跟等着。 她认为自己要真心的想祝福程涛和那个姑娘,但是等程涛真的站在自己面前,她却发现自己没办法真诚的把这句话说出来。到底是为什么吗?还是因为嫉妒吧。 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对方却唾手可得。 看着程涛和那个姑娘离开,李湘湘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那个时候如果有人让她去死,她可能都不会感到害怕。 所以她疯了。 她在杨戈和杨母面前大闹一通。 她想着反正我也不想活了,就让大家都死个明白吧! 但是,她现在还活着。 “呵呵,你说我们前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这辈子做冤家姐妹,还一个比一个惨。”徐薇笑着说道。 “不是,”李湘湘反驳,“我已经放下了,不该是我的我不强求了,我现在只想抓住手里已经有的。” 徐薇一愣,“你怎么……” “我的喜欢没能让他感到高兴,反而让他充满苦恼,我不想他越来越厌恶我。” “你倒是遂他的愿了,那自己又该怎么办?”徐薇不敢苟同这个想法,在她看来,喜欢的东西和喜欢的人,只有抓在自己手里才是自己的。 “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只要杨戈还愿意好好跟我过,我就跟他好好过。” 徐薇不可置信,她偏头看向李湘湘,看到对方的表情,她愣住了。这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李湘湘,表情柔和,连眉眼都没有了往日的愁怨,和过去期期艾艾的模样不同,她现在整个人都支棱开了。 “昨天晚上我听你和我妈说的那个狠劲儿,没想到一晚上的时间你就想清楚了。”徐薇语气干巴巴的。 “一码事归一码事,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和你和你妈好,我是从之前就开始想了。”她只是跟自己和解,并不是说要喜欢上不喜欢的人,只是不再为难自己了而已。 “是啊?”徐薇若有所思。 “嗯。”李湘湘低声回道。 吵完架之后,杨戈整整一夜没合眼,他要安抚他娘,还要劝自己,忙前忙后的,和以前任何时候的杨戈都不一样。那一刻,李湘湘突然觉得或许杨戈不是一般的在乎自己,如果离不了婚,注定要一辈子捆绑在一块,她是不是也得为两人的关系做出点儿贡献? 这个问题还没想清楚,徐薇就找不见了。娘家出了这样的事,他们夫妻肯定不能再去上班,几乎没什么交流的,俩人走步来了李家。 在路上走着走着,他们遇到了一个插曲。一辆货车从纺织厂驶出来的时候,速度太快,差点撞到他们在路上走的人,杨戈一个箭步挡在了她身后。 人下意识的反应骗不了人,起码在那一刻,杨戈是想救她的。 今天到现在,他们都在家等徐薇的消息,期间她一直思考,最终终于下定了决心。 而她愿意拿这些话和徐薇说,她们的遭遇何其相似,一个没妈,一个没爸,很多时候,他们主动或被动的需要耍心机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然后又喜欢上一个自己得不到的男人,并且深受伤害。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她不会劝徐薇应该怎么做,她自己都还没掰扯明白呢。 不过,这是成为姐妹几十多年,第一次心平气和的对话,感觉都挺不赖。 等阳光从窗户上洒下来的时候,姐俩儿又睡了过去。 “杨戈,叫你来喊湘湘起床,这咋没动静呢?”李父进屋就就看到女婿还站在东间屋门口,屋里没有一点动静。 “岳父,算了,让她们继续睡吧,湘湘昨天一整天跟着跑前跑后也挺累的。” 旁边的宋鸽撇嘴,谁不是跟着跑前跑后,就她累? 李父倒是非常高兴,女婿关心闺女,不就是他想看见的吗?“好好好,那就让她们睡,等过会儿到工厂,你可千万别忘了给湘湘请个假。” “我知道了,您就放心吧。” 李湘湘再次醒来已经是中午,刚走出东间,就听李父说了这事儿。“湘湘,爹知道你当初嫁给杨戈是迫不得已,但是这小子从小就喜欢你,嫁给他,你绝对吃不了亏。你看他这么在乎你,你好好跟他过日子,这一辈子差不了。” 李湘湘弯腰穿鞋的动作一顿,她很久没有听李父说过这大段话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父亲面对她的时候只有大喊大叫。像结婚这种大事,他也是用威胁的方法迫使她答应的。 却原来她爸并不劝是因为所谓的面子,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杨家的各方面条件都比大壮家要好一些,人口也比大壮家简单,爸是觉得他们家更适合你,当初才积极撮合成这门婚事,看着你们俩现在感情好,过的好,我就能放心了。” “嗯,谢谢爸。” “傻姑娘,和爸说什么谢谢。”李父笑呵呵说道。 吃过中午饭,李湘湘就准备走了。 临走之前,她回东间拿自己的外套。 徐薇仍然扒在炕上,倒不是她不想出去,只是丢人啊,她脸上的手印到现在还很明显。 “你要走了?” “你这话说的,我现在已经嫁人了,当然不能总待在娘家。”虽然早上的时候说了些掏心窝子的话,不过等真正清醒之后,两姐妹还是恢复了从前疏离的关系。 李湘湘拿着自己的外套往外走,徐薇突然叫住了她。 “这些年是我对不起你,咱俩到这份儿上也不提原不原谅,我就是告诉你一声。” 李湘湘眨眨眼睛,等热气挥发,“嗯,你说的我听见了。” 确实,她们以前所有的作为已经没有办法用“我原谅你,你原谅我”来表述,简单的说声对不起,让你知道我以后不会那样做了就可以了。 走出李家大门,李湘湘从来没有觉得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轻松。 抬头就看到了杨戈,看到她,对方赶紧小跑过来接走她手里的东西,“走,咱回家了。” “嗯。” 就在这几天后,徐薇和大壮解除了婚约。 像这样的事情,根本不用刻意去打听,食堂吃个饭,车间走一趟,多的是人讨论。 不过这些和程涛没甚关系,和他有关系的是厂内报纸终于印出来了。 第78章 营养液一千加更 这几天关于徐薇走到市里到底干什么去了?李湘湘和杨戈到底还能不能好?这两个问题简直时时刻刻扰乱着纺织厂大家的心。 前者是因为事情确实是发生了, 李家还差点报了警,大家密切关注着,生怕自己漏了重要信息。 后者则是因为家属院里杨家的邻居传出来的, 说就在徐薇消失的头天晚上,杨家大吵了一架。杨家儿媳妇李湘湘掰着手指头把她婆婆和男人批评了一边,到第二天一家人吃饭都是隔开吃的。 你想杨母一手把儿子拉扯长大,娶个儿媳妇竟然这么对待他娘, 这口气怎么可能轻易咽下去?肯定得憋着股劲儿弄泡大的。但是一等没等来, 二等没等来,等了几天,人家杨戈和李湘湘开始同进同出了,感情看上去好的不得了。 到底是夫妻俩的事情, 床头吵架床尾和是很正常的事情,外人也不好过多干涉。所以转过头来, 他们又去关心徐薇,而就在这时候, 徐薇和大壮的婚事吹了。 一时间当然说啥的都有,不过两家都三缄其口, 绝口不提此事,谁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正在有人想刻苦钻营,想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猫腻的时候,纺织厂给每个工人都发了一份厂内报纸。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26节 纺织厂六百多号人, 第一批进厂的工人三教九流那是啥人都有, 后面几批进厂的多少都识字, 连蒙带猜的, 到底是把这份报纸读完了。和报社出版的报纸不一样, 他们这份场内报纸报道的是他们厂里人, 有五车间的车间长,还有一车间的线长。 这两位都是在建厂之初就进厂了呢,为红鸩纺织厂服务了二十年,到现在全厂就没有不认识他们的。读他俩人的文章,就是读红鸩纺织厂的发展史,通过这两篇文章大家了解了不少以前不知道的事情。 当然,更重要的时候,他们更了解文章的主人公。 这两位工人资历在那摆着,其实之前大家就知道这俩人给工厂做了不少贡献,但你要让谁举例他们具体做了什么,恐怕没人能说得出来,但是看了这份报纸之后,大家可就知道了。 “原来那个谁谁什么时候还做过这种事情!”这句话是最近纺织厂工人使用的最多的一句话。 另外还有一个隐形好处,那就是厂里评选模范的时候,他们不必再绞尽脑汁去想我要推荐谁了,对照着文章比较比较,也能比较出个大概来。就像五车间长就比一车间线长多了两次外出交流学习的机会,而且每次学成归来都能为场内带来一次技术改进,因此贡献要大上不少。 当然了,文章必定是文章,虽然写成了人物传记的样式,让其他人明白这位工人为工厂做了多少贡献,但其中必然还有艺术创造的成分,或者说是作者本人的思想掺杂其中,所以这份报纸只能作为评优参选的参考物,其他还得和自己日常接触交流相融合。 要说这报纸有什么不好,那就是版面太小,一张纸就印两篇文章,根本不够看的。 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个缺点也算是优点,所以宣传办并没有很在意。 就比如现在,程涛正坐在自己工位上喝茶,门突然被推开,何林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涛子,你听说了吗?咱们厂报要加印了,公社那边的领导也说可以在全公社范围内发散发散,让大家都知道活儿该咋干。” 劳动模范从来都不是一个行业的标杆,而是所有人的标杆,他们这次选取的两个工人都曾经被评选为县城劳动模范,不过再往上走就没走上去过,不过也挺好了。所以这份报纸就算往外发散,也完全没问题。 “哦,既然都通知到你这里来了,厂委和工会肯定已经办好了,跟咱没多大关系。” “哎,你怎么就一点都不感到兴奋呢?那可是咱们俩的劳动果实。” 程涛瞥了他一眼,“与其怀念旧果实,倒不如想着怎么把新鲜果子从树上够下来。上次开会的时候,你可在厂委和工会跟前立了军令状了,这要是完成不了,你觉得大家会怎么想你?” 说到这事儿,何林就蔫了,“你说你没事做这个企划案干啥?一下子给自己找了这么多活儿。” “我做企划的时候,可没想到有人会说争取把每篇文章都写到能出版的水平。反正我是做不到的,交给你了。”开会那天,何林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领导说啥他都说好,到最后跟立军令状一样,主动给自己定了要求。 眼下这两篇文章送到报社去投稿,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呢。要知道这两篇文章他们之前包括写和修改,返工不下十次,就这样都不一定能被报社选上。 而接下来他们要做的系列报道,面对的人很多,如此他们写文章就很难做到精雕细琢。这样的情况下,还想自己的文章保持在较高的水准,已经很不容易了。 何林却偏偏保证文章次次都是出版水准,当即就有干事说,那他们是不是决定以后每写一篇文章都要去投稿?何林还傻乎乎的说是。 这要是一篇都刊登不出来,他们宣传办肯定会成为笑柄。但是想让自己写的每一篇文章都被编辑选中,那是很难的。 这几天程涛一想起这个事儿,就觉得亚历山大。偏偏当事人没事儿人一样,自从厂内报纸下发之后,他就喜欢到车间里溜达,听人夸这份报纸哪哪好? 有那点时间还不如琢磨琢磨接下来的文章该咋写呢。 眼看到中午,何林看程涛已经收拾好了东西要往外走,“今天不用我给你捎饭?”这几天程涛一下班就去医务室,听说是他们村一个小辈在医务室住着呢,貌似病的还不轻,他抽空就会过去看看情况。 “今天就算了,早上没顾上吃早饭,我得先去食堂填饱肚子。” 先前就知道程传杰的情况不会一下子就好转,得受阵子折磨,却没想到这么折磨人。他的伤口本来只是擦破了一层皮儿,前几天什么事都没有,但是伤口一直都没愈合。从大前天晚上也就是他和李顺四人回家之后的第二天晚上,程传杰的伤口开始腐烂,伴随着高烧不退。 因为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遇到这种情况倒不至于手忙脚乱,但是心疼啊。昨天程涛过去的时候瞥见程传杰的伤口,已经深可见骨。 他是活生生的人,又不是行尸走肉,受这么严重的伤,而且看他一点一点烂到骨头,当然疼。程传杰平常看起来可稳重,现在也疼的在病床上直打滚儿。身边人能做的就只有给他降温,让他不至于烧傻。 药是在昨天下午到的,是由专门的医生和研究院配送来的。看到程传杰情况,他们没觉得太惊讶,直接就进了病房。昨天晚上程涛过去的时候,病房的门还没有打开,今天早上他再过去,病房的门还是关着。 他当然好奇到底怎么养了,不过他现在得先犒劳犒劳自己的五脏六腑,要不然真的撑不下去了。 简单的吃过午饭,程涛就去了医务室。 “刚才我们还说你什么时候过来?这人刚走,你就过来了。”相文媳妇儿看到程涛,直说不巧。 “嗯?有谁找我?”程涛没怎么在意,接着就看向紧闭的房门,“人还没有出来?” “里面的大夫和研究员已经轮流出来吃过饭了,我趁他们出门的时候往门里看了一眼,传杰没有再挣扎了,起码疼痛是止住了。”程相文回道,这几天忙着照顾侄子,忙着等消息,他都没有顾上休息,整个人一点儿精气神都没有。不过知道侄子的疼痛止住了,他感到非常欣慰。 “那就好,只要不疼了,就算是治疗周期拉长一点儿也不怕。” “对了,你嫂子说的是一个军官,听到我和你嫂子说起你,好奇的问了几句,还说想见见你,谁知道你下班后没直接过来?” “军官?”程涛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是他大姐夫,“他在病房里?” 程相文摇头,“没有,是今天晌午过来看情况的,不过里面的研究员和大夫跟他都挺熟,应该是一个部队的。” 程涛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正在这时候,病房的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了一群白大褂。 程相文赶紧迎上去,“大夫,我侄子他没事儿吧?” 大夫摇摇头,“目前还不能确定,得等。” “那我们能进去看看吗?”程涛跟着问道。 大夫摇头,“最好不要!家属放心吧,里面有专门的人照顾,他懂得注意事项,绝对没问题的。” 程相文和他媳妇儿自然只有点头的份儿。 程涛看俩人没吃饭,去医院的食堂给俩人买了份吃的才回纺织厂。他和他们不一样,他下午还要上班。 今天下午他的任务还比较重,得做一篇文。 素材都是现成的。之前,程涛的采访是针对整个五车间的,包括一线工人,二线工人和他们的车间长以及各线长都考虑到了,不过为了迎合主题,他最终选择把重点放到了五车间长身上,其他的是提都没提。 厂内报纸下发之后,他再去五车间,就有那么几个婶子大娘对他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程涛倒是不在意,还觉得这种行为挺可爱,把所有恩怨都表现在脸上,总比闷在心里什么都不说一有机会就使坏的强。 不过他向来不喜欢欠人东西,而且如果这都不成文章,之前他费劲心思想出的那些问题和付出的汗水不就白费了吗?他现在做的这个系列还差一篇压轴稿呢。 他是觉得既然是做系列,最后还是得回归到工人本身上,回归到个人身上不如回归到所有人身上,让所有人都在其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本来嘛,他这个规划就是鼓励大家认真他是工作的,最后当然也不能改变初衷。 这篇文章,程涛写的很顺畅。删减后余下三千多个字,他通读了两遍,越发觉得不错。 程涛把文章平铺在办公桌上,一边喝水一边欣赏着自己的劳动果实。 历史何其相似,办公室的门再一次被猛地推开,何林从门外走进来。 “程涛,不得了了!” 现在大家现在还在调研阶段,或者说是作文章之前的积累阶段。所以何林才有空跑车间,美其名曰采访,其实就是去享受大家的追捧去了。不过这个不管听到什么消息都一惊一乍的性格得改改了,头两次,他还挺真情实感,次数多了,他就懒得配合了。 “哦!” “你别哦啊,这次真的是有大事情。”何林摊开自己手里的信封,“你看,这是市报社寄来的回执信,我已经看过了,你的文章会刊登在下个月十号的报纸上。” “嗯?”程涛忙着把文章收起来,没听清楚何林说了啥,“只有我的文章?” “啊,”何林理直气壮,“人家是市报社,每天投稿的人多了去了,想要刊登啥都是编辑说了算,像咱俩的文章来自同一个工厂不说,文章还是同类型的,一次能刊登一篇就很了不得了。” “这样啊。”程涛从来没有哪一刻比现在觉得何林变了,这要是以前,他不说毁了这封信,但肯定也不会让自己这么快就知道确切消息。 “对了我问问你,你小叔,也就是我姐夫自从上次送信之后就再也没有音信了吗?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到家?” “没有,昨儿我爹把电话打到了他所在的部队,部队说这是机密,不能泄露,反正说了等于啥都没说。” “哦。” 文章被刊登到市报纸上,对程涛来说虽然值得高兴,却并不是需要庆祝的事情,但是厂里的大家好像不是这么想的。 程涛先是被叫去了厂委,接着有和工会的同事同喜乐,然后又被五车间长拦住了去路。 “你刚来工厂那会儿,我就觉得你前途无量,现在看来我的眼光没错,你这个小同志很有前途啊。”五车间长拉着程涛夸奖。 这要是他刚进厂那会儿,五车间长这样跟他说,他或许就信了。或者是他之前去五车间采访的时候,五车间长这么跟他说也行啊,偏偏是在他的文章确定要被刊登到市报纸上的现在。 “借您吉言!”程涛笑着应对。 “其实我有个事儿想请你帮帮忙,”五车间长终于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您说。” “不是我那几个老伙计吗?听说我就要上报纸了,他们也想过把瘾。想问问你还想采访谁不?他们都是纺织厂的老工人了,兢兢业业为工厂拼搏了一辈子,如果去采访他们,你肯定也能受益匪浅。”五车间长就差打保票了。 程涛摇摇头,“采访是采访的,像我的同事何林每天都要下车间。要是可以五车间长,你把把他们的名字和岗位告诉我,我安排何林过去采访?” “他不行,”五车间长摇头,“我知道你们办公室的另一个小子,先不说其他的,就说他问的那些问题就不行,没有深度,没有意思,我瞅着还是你亲自过去最好。” “车间长这你可就为难我了,我手边事儿挺多,一时半会儿还忙不完。主要我上次不是在咱车间采访了很多工人,我还想着把那些采访写成文章呢,要不然下次我再去咱们车间,大娘婶子怕是得直接把我轰出来。” “好好好,如果是在写文章,那是不能耽搁,不过你如果能抽出空来,我还是希望你去看看的。” “行!” 目送五车间长离开,程涛没有立刻走开,“出来吧,听到五车间长说的的话了?” 何林这才磨磨蹭蹭的从楼梯间走出来,然后慌慌忙忙的解释:“我这可不是故意偷听到的,只是刚走到那儿了,一发现你在和五车间长说话,我立刻就躲回去了。” 不然叫对方知道自己听见了对方批评自己,多尴尬啊。 “嗯,我知道,我刚都看到了,”程涛正对着楼梯间,正好看到了何林慌乱躲回去的全过程。 “走吧,咱们一块回办公室,回去应该差不多就下班了,”程涛说着,走在了前头。 何林赶紧从后面追上来,犹犹豫豫了好几次才开口问道,“涛子,要不下次咱俩换换,你去车间采访?” “现在是你缺素材,需要下车间采访。我去了,能当你的事儿?”他虽然只待在过五车间,但采访内容是非常丰富的,至少能还能再写两篇文章。 何林不一样,上次开完会之后到现在他都还没动笔呢,主要就是因为没有素材,无从下笔。 “那不然,明天我下车间之前把问题拿来给你看看,你帮我改改?”说这句话的时候,何林是非常犹豫的。 虽然说他们俩现在关系已经缓和了很多,但是双方的工作是互不干涉的,如果他这次请了程涛帮忙,以后程涛请他帮忙的时候,他就不能再拒绝了。 但就算是这样,他最后还是说了。 他不能让被采访人一直对他是这个印象。 宣传办公室是要一直开下去的,他们这个系列可能还会做很久,如果被采访人一直看不上他的采访内容,那他后续的工作会很难办。 不过他话是说出口了,程涛答不答应就不是他能做主的了。 程涛当然不会拒绝。 “行啊,等明天我来上班,咱们好好琢磨琢磨,”程涛非常爽快,虽然不确定还要在一块儿共事多久,但在相处的时候互帮互助,两个人都会轻松很多。 通过这件事,两人的关系更上了一层楼,只是他们两个现在只是隐隐有这种感觉,还没有体会出来。 正如程涛所说他们回到办公室之后,下班铃声就响了。 程涛收拾收拾东西,离开。 走出纺织厂大门的时候,他还犹豫着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情况,主要中午的时候那些人已经说了,最好不要进去探望,他过去了也只是在走廊上站站。 经过医务室的时候,程涛看到一个身穿军装的男人拐了进去。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27节 程涛看着挺眼熟,赶紧跟了上去。 他要停自行车,就落后了那个男人几步,等他到的时候,男人已经站在病房门口了。 听见动静,他朝程涛看来,表情冷漠。 程涛皱眉,这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就是他大姐夫。 但是对方好像没认出来他? 第79章 姐夫小舅子的塑料情 何庆笙确实没有认出程涛来, 该怎么说呢? 程涛变化太大了。 程家三姐弟长得都不差,尤其是程涛,更是继承了爹娘最好的基因。不过因为过早失去了父亲母亲, 虽然有俩姐姐帮衬,但是成长过程中缺乏男性长辈的言传身教,性格比较软弱,也不爱说话。 何庆笙也不是多嘴的人, 俩人见面, 总是沉默时候居多,而且程涛整个人都是缩着的。 作为军人,何庆笙属于自己的时间不多,在家里陪妻子孩子都不够, 就这样还分心关注小舅子,当然都是因为他媳妇儿在乎。不过他能做的大多是在媳妇儿要支援小舅子的时候, 提供钱票物资。对程涛本人,他研究的就很少。 更不用说, 眼前的程涛和他记忆中的小舅子,从气质上来说简直就是两个人。 其实别说何庆笙已经好几年没见过程涛, 不敢认人。就是村里人,看看现在的程涛,再回头想想之前孟晓琴还在时候的程涛,他们也会觉得程涛变化很大。 主要程涛的变化是他们眼前悄然发生的, 潜移默化之下, 大家并不觉得突兀。再一联想之前孟晓琴那事, 突逢巨变, 程涛有些变化也合情合理。 但是, 何庆笙不知道其中缘由啊, 乍遇见认不出也正常。 正常个屁,程涛看何庆笙确实是没有认出他,虽然还不至于爆粗口,但心里就是有那么点不得劲儿。 他,可是仅靠着记忆里那点微薄印象,就把何庆笙认出来了的! 这要是和程红秋通话之前,程涛肯定要上去自报家门,虽然说姐夫小舅子见面不识有点尴尬,说出去得叫人笑话好久,但那也不能硬挺着不说话啊。 不过现在,程涛完全没有要上前打招呼的意愿。而且他都盘算好了,回头一定要在大姐面前好好说道说道,姐夫不认识小舅子咋能行,这也就是没外人在场,但凡程相文和他媳妇儿留下一个,看他们在这里面面相觑,人家肯定都不知道说啥好。 何庆笙当然是个好人,不过好人也只会对重要的人好,由此推导出来的结果就是他不重要。在程涛这里,何庆笙的作用也差不多,只要他能让自己大姐幸福,那他就合格。至于他做什么事,对自己啥态度,都没关系。 反正只要他大姐不在,他们就是塑料姐夫小舅子。 嗯,那就先这样吧! 现在,俩人都失去了说话的先机,不论咋整都得弄得挺尴尬。反正最迟明天他还要去看大姐,到时候再说吧。 这么想着,程涛直接把眼神收了回来。瞅了眼紧闭的病房门,上面贴着“无允许不进”的封条纸,那也就是说今天他也别想进去看情况了。 左看右看,都没看到程相文和他媳妇儿。程涛没准备去找人,直接转身走出了医务室,他得赶紧回家了。 回家路上,程涛都在琢磨,他还得想个办法,或者直接把西屋拾到出来住人?他大姐回来了,按照惯例,她肯定要在回娘家住段时间的。 至于大姐夫—— 他俩又不熟,回头一起吃顿饭就好了。反正上面让他转业来万福公社也不是让他来玩的,他身上还带着任务呢,可抽不出时间管这些琐事。 程涛离开不久,程相文和他媳妇儿去食堂吃晚饭回来了,这一天他们忙上忙下,忙着担心侄子,还得抽空接待村里头来探病的乡亲,说是脚不沾地都不为过。 话说,程传杰住院到现在,一直是他们两口子帮忙照看,不是没有原因的。程相文堂哥两口子懒惰矫情,根本靠不住,要不然也轮不到程相文帮忙养侄子,他们养侄子不是单纯的给口饭吃,那是真正当儿子养的。 虽然大夫和研究员都说这里晚上不用留人,但是程相文两口子不放心,就没走。幸亏医务室住院病人极少,大夫也是个知事的,就在程传杰并病房旁边给他们两口子开了间病房,让他们住着。 因为病房里的程传杰有专门医生照顾,程相文两口子这次去吃饭虽然心情仍然沉重,却不用像之前那样匆匆忙忙。走到半路,程相文突然听他媳妇儿说:“这个点儿,涛子下班了吧?不知道有没有拐来看看,啊,忘了提前和他说一声了。” “没事儿,门上贴着条子,他看见就知道该怎么做了。”程相文倒不咋担心,从纺织厂到医务室,不过就是蹬几下自行车的事儿,耽误不了多长时间。只要不傻乎乎在病房门口等着就行,程涛不是木讷、不知变通的人,用不着担心东担心西。 “孟晓琴这个事,可是把涛子给带出来了,现在他越来越像是个大人了。”程相文媳妇儿感慨。你别管人家的目的是啥,就传杰受伤这事上,人家方方面面都想到了,说话也是不自觉让人打心底里放心。 “青松大哥和毛大夫的儿子,这要是都能差,那谁生的儿子能好?”程相文却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你说程涛要是个真阿斗,就是有经世之才的人辅佐,那也立不起来啊。孟晓琴这事顶多只能算是导火索,涛子变成现在这样全是他自己努力。 程相文媳妇儿点了点头,突然又想起个事,“说起今天那个军官,听他们喊他何队长,我刚才突然想起来了,红春她家那口子就姓何。” 军官来的匆忙,来到卫生室之后都顾不上和他们打招呼,就进了病房里,出来后还和研究员们开了个小会。这明显是有公务在身,他们能做的当然只有积极配合,以至于连那名军官姓什么都不知道。 要不是中间他们提起程涛,恐怕到军官离开他们都搭不上话。 下午的时候,程相文媳妇儿就听研究员们说何队长这何队长那,这才想起来程红春的男人就姓何,当时她嫁给了一个离异带娃的老男人,可在村里和附近几个村子引起了极大轰动。 那两年,家里长辈教训不懂事的闺女经常拿这个举例子,说你要是敢像程红春那样看我就打折你的腿。但是随着程红春的日子越过越红火,这个提法才越发少了。 “当时你还没有退伍,所以不清楚。这事儿在当时可轰动,说啥话的都有。有人偷偷去打听,说程红春要嫁的男人当时是连长,刚立了大功,听说回到部队就升了一级。这眼看十多年都过去了,他现在的职位应该不低。” 程相文媳妇儿是程仓里本村的,她嫁给程相文就是从万福河支流的北沿嫁到了南沿,因此,对村里的事情算是十分了解。 程相文心里却升起了一会,如果是这样话,那程涛姐夫现在的职位应该挺高了,没听说万福公社出了这样一个人物啊?另外,如果这个说法属实,他还需要转业回家乡? 就算是不得要转业,一个区区的公社派出所所长也太敷衍了,也配不上他的资历啊。 夫妻俩说着话,很快回到了病房区,在程传杰病房门口,他们看到了何姓军官。既然知道这可能是自己村里的女婿,程相文就不在藏着掖着了,直接上前先询问他的身份。“同志,我冒昧问一下,你是不是程涛的大姐夫?” 何庆笙看着程相文,点头,“是,我是何庆笙。” 程相文吁了口气,幸亏是没认错,“我是程相文,现在是程仓里大队长。按辈分,我也要跟着涛子喊你一声姐夫。” 何庆笙点头,“你们是红春的娘家人,我入乡随俗,喊你一声相文兄弟。” 两人都是有意结交,很快就聊到一块去了。 “对了,姐夫,我之前听邵青云同志说上面要派军官担任公社派出所长,是不是就是你?” 何庆笙点头,“不过,我还没有去派出所报道,现在还不算。” “对,谨慎点好,等手续弄好再往外说,免得节外生枝。”程相文表示。 何庆笙笑。 “你们这次是一家人都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呀?怎么没见红春去家里。”程相文媳妇儿插空问了好几个问题。 何庆笙因为任务的缘故,探亲假很少能落到实处。不过,程红春每年都会趁孩子放假回家来看看。她妹妹、弟弟都在万福公社,这是她唯二的两个亲人,可不得是走出万里去也得想着念着,何况他们就在临市军区。 虽然不能说回趟家就跟喝凉水似的这么简单,但也没有难到求爷爷告奶奶的程度,只要何庆笙给安排好,他们娘几个能搭便车一路坐到万福公社派出所门口。 “我们是今天才到的,我因为有任务在身,直接来了医务室,红春他已经回家去了。”何庆笙的态度还算温和。 “啊?涛子早上就出来上班,现在还不知道情况呢。怪不得中午我们跟他说的时候,他也是一头雾水。” “对了,刚刚涛子没有过来?还是说你们又错过去了?”程相文不是很确定。 “程涛在哪里上班?” “哦,对,之前我们没说清楚,涛子现在可是纺织厂的正式工人了,天天都要来公社上班。这么大的事情,他没和红春说一声?” “兴许是还没来得及。”何庆笙不怎么确定,主要他和小舅子也不熟。 想到刚刚那个年轻人,长的还挺像红春,不是吧? 肯定不是的。 程涛不知道他姐夫还在自欺欺人。 不过,他确实还没来得及和他大姐说清楚,之前在纺织厂干临时工的时候,他简单提了两嘴。转正之后立刻忙了起来,好长时间都没打电话,之后他想通电话,大姐那边已经打不通了。 也就是说程红春现在很可能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转正的事,当然前提是程红秋没告诉她。 不过就算原来不知道,现在应该也知道了。程涛骑着自行车靠近村子,就发现今天小广场异常热闹,离老远都能听见大家伙说话的声音。其中一个声音尤其高亢,不管谁说什么,她都能接几句,而且说话的内容好像是关于他的。 程涛不明所以,仔细回想了一下,他最近没做什么值得议论的事情。 等他登上万福河大桥,就发现小广场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这,还热情的和他打招呼。 “呦,涛子下班了!” “可终于是回来了,这都等你半天了!” 程涛:“……”咋了?这是? “红春,赶紧的,你弟回到家了!”这期间,庆嫂朝身后吆喝了一声。 “来了,来了!”清丽的女声从小广场后面传出来。 程涛这才反应过来,他就说他没干啥值得注意的事情,原来是他大姐回家来了。 “你们都不用催,家里饭我都做好了,我们姐弟俩又不着急。” 随着说话声,从人群里走出一个妇女,一米六多的个头,胖瘦适中,齐耳的短头发,配上一双非常有精神的眼睛。没错了,这就是他大姐程红春。 “姐,你回家怎么也不提前和我说,我这两天打了好几个电话,那边都找不见你。还是二姐和我说,我才知道这事。”程涛把车停在原地,三步并两步的迎上去,看见姐姐回家他当然是高兴的,但一想到她之前的操作,可真是—— “还说我呢,你成了纺织厂的正式工,不也没和我说,回到家就见堂屋蹲着俩孩子趴着写功课。要不是传阔以前见过我,我大侄子都得把我当坏人赶出去。”程红春也有话说。 回到万福公社,把孩子们扔给公婆。这当然只是夸张讲法,他们家的孩子现在都不小了,大的照顾小的完全不成问题,总之就是把孩子扔家里,直接就来了程仓里。 本来以为立刻能见到小弟呢,没想到回家里只有俩孩子,悲催的是,她大侄子还不认识她。 还不仅如此呢,家里整体的变化也很大,本来程红春想着孟晓琴走了,家里应该乱的一塌糊涂。男人嘛,生来就不如女人细心,再加上他弟报喜不报忧的性格,来到家里之后她才发现想多了。 屋里屋外收拾的干干净净,厨屋也很板正,就连工具屋里都很齐整。甚至后院儿草都被拔完了,要知道就算之前孟晓琴在的时候,后院这片地都得荒大半。而且在她不知道时候,小弟新建了洗澡间和厕所,设计的的都非常合理。 她这边还没感慨完,外边儿庆嫂、胖婶就来喊她去小广场上说话,说涛子现在还在上班,她在家里待着也没意思。 当时程红春心里就犯嘀咕,不过是一份临时工,怎么干的这么长远? 到了小广场,大家开始七嘴八舌的找她聊天。要是以往,这肯定是打听她男人,问她这个后妈好不好当,还有以后家里的东西是前边孩子分得多,还是她声的孩子分得多。 这要是别的后妈,这些话题可有的聊,毕竟前边生的孩子和后边生的孩子那是天生的仇恨。不过程红春情况特殊,她和前边孩子感情非常好。 话说刚开始,也吃了不少苦头。她毕竟是后妈,后妈难当是自古不变的道理。不过后面因为何庆笙经常不在家,当时程红春还没有孩子,家里只有他们娘仨,每天都只能干瞪眼,第三天他们就和解了。 程红春性子不错,很快就和继子打成了一片,等何庆笙出任务回来,他们仨已经好的非要睡一张炕。从那之后,大家的相处就没再出过问过。以真心换真心,就算后面程红春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们的关心还是很好。 这个话题在她这边就没得聊头,以前她在小广场上坐着根本就是活受罪,时不时的“嗯啊”两声,就把这事揭过去了,不过这次和她想象的不一样。等她坐下,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始,说着都是她弟最近发生的事情,尤其着重说明程涛现在是红鸩纺织厂的正式工了。 这件事程红春完全不知道,程涛没提,程红秋也没漏口风。 当时她激动的心扑通扑通乱跳。除此之外,她还知道她弟手里有一千多块钱,还答应让程传阔在家里住—— 这短短几个月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可太多了。大家越说越激动,程红春听得津津有味。 快到晌午,程红春回家正准备给俩孩子做饭,然后又发生了件令她感到惊悚的事情,程大江和李盼弟夫妻俩竟然端着饭过来了,大概听说她回来了,还贴心的多准备了些。 “这些是?” “涛子把干粮存到我家,不是给你吃白食。”程大江干巴巴的解释。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28节 如果他面对的是程红秋,肯定不会这样小心翼翼。因为对方就是个炮仗脾气,时不时的爆发一回,但那些他们夫妻还能应付。 程红春却是另外一回事。 看着可好可好说话了,未语三分笑,说啥都说好。但程大江就是不会和她相处,很多时候,你根本也品不出她到底是什么意思。所以,别看程大江是当哥哥的,站在程红春跟前,他可一点架子都摆不出来,跟在程红秋跟前完全不一样。 “哦。” 他们这正说着话呢,程红春就看到一直对她爱答不理的侄子,从屋里跑出来直接扑到程大江怀里,“大爷,你来给窝送饭饭吃?” “是啊,小馋猫是不是肚子饿了?”程大江蹲在地上,配合着程小墩的视线和他说话。 “是哒。”程小墩积极响应。 看着这爷俩亲亲密密的,程红春怎么看都觉得不舒服。她大侄子不和她亲近,和程大江就这么好,想想就不甘心。 于是程大江走后,程红春就开始了训娃之路。她养孩子的经验丰富,虽然说每个孩子的个性都不相同,但是孩子在哪个年龄阶段该怎样被对待,她一清二楚。 这样一来一往,等午饭消食完毕,程小墩都不排斥让她抱着上炕睡午觉了。 下午,程红春本来想领着两个人去村里晃悠一圈的,谁知道俩小孩还有功课要做。程红春翻了翻本子,发现她弟给俩孩子布置了不少功课。 虽然还不至于把孩子的时间都占了,让他们连吃饭睡午觉的时间都没有,但是上午该干啥,下午该干啥,都标注的明明白白,这没有一两个钟头还真是完不成。 怪不得涛子放心把侄子交给一个半大小子照顾,而且还是腿受伤了的,主要俩孩子的自由时间少得可怜。 孩子做功课不能打扰,程红春想着上午说话只说到一半,她想了想就又去了小广场。 现在程仓里和她关系最好的是庆嫂,俩人是小学同学。程红春一边帮庆嫂干活,一边打听自己想知道的事情,收获颇丰。 到点,程红春回家把晚饭做了出来。正巧俩孩子今日功课都已经完成了,程红春就领着他俩来了小广场上,一起等程涛下班。 这不就等来了,程红春看看弟弟,这可真是大变了模样,怪不得都说有工作没工作的男人状态都不一样,她弟现在看着精神就不错,眼里都有光亮。 “小墩,爸爸回来了。还有传阔,咱们家去吃饭了,”程红春回头喊两个孩子。 听见他姑的话,程小墩都不用喊第二遍,立刻就跑过来了。 一家人一块回家,画面看上去很不错! 晚饭,程涛吃的很舒心,不用动手就能吃现成的,就不要说那么多了吧? 推碗,程涛正准备出去走走,还没站起来,就被程红春提溜到了里屋,接着就是一系列盘问。 出来的时候,程涛险些去掉半条命。 不过,他姐总算满意了。 晚上,程红春睡在东间,程传阔则搬到西间。虽然程红春跃跃欲试想搂侄子,但是晚上谁都别想把程小墩从他爸爸身边拉开。 程红秋利落把被单被子替换下来,回头看到撅着屁股趴他爸怀里的程小墩,“傻娃,你爸不会跑,姑姑明天可就回家去了,到时候你想跟我睡都找不到我。” 程小墩捂住自己的屁股,实话实说,“窝不找。” “小没良心的,忘了下午是谁给你好吃的了?”程红春捏捏他的腮帮子。 “姑姑,”程小墩心虚,回头偷瞄程红春。 程红春笑,又逗了他几句。 程涛却关注她前面那句,“姐,回头我把西屋收拾出来,到时候接你和我侄子回家住几天。” “行。”程红春也不矫情。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程涛睁眼就听见外面有人说话。 “姐,谁来了?”程涛走出堂屋,抬头看到来人,所有话都噎在了喉头。 第80章 见好就收是门学问 程涛看到的不是别人, 正是何庆笙。 他大概是才刚到家里,正在压水井旁边洗脸。程红春跟在旁边帮忙压水,和那暖瓶给他添热水。 听到程涛说话, 夫妻俩都往堂屋这边看过来。 “啊,大姐夫?”程涛表情平静。人都来家里啦,他要是还装傻那就是真傻了。 何庆笙更惊讶,他愣了下神, 也不知道是没有反应过来还是觉得尴尬, 最后是站在他身边的程红春提醒了一下,“涛子和你打招呼呢,别是你这个当姐夫的不认识小舅子吧?” 说完之后,她自顾自乐了起来。 现场气氛, 嗯,挺安静耳朵! 何庆笙很快调整过来, “不是,就是感觉涛子变化挺大。” 程涛撇嘴, 不管什么样的男人在自己媳妇儿面前都喜欢逞强。还说不是,昨天在医务室, 俩人都面对面了,对方都没认出他来。 不过这样的事情,他俩心知肚明就好,没有必要在大姐面前捅出来, 不然俩人都得得教训。不过程涛不说, 不代表何庆笙不言语。 何庆笙洗好了脸, 接过媳妇儿递过来的毛巾, “昨天我在医务室好像见到涛子了, 不过他没认出我来, 扭头就走了。” 他管这叫做先下手为强。虽然和小舅子来往不多,但是他从媳妇儿这可听说不少小舅子的事情,说是从小到大都特乖巧,不管遇到啥困难,都和俩姐姐说。昨天,他没把他认出来这样的事,他回头可不得找他姐告状,在钉子刚冒头的时候就得给他打回去,要不然肯定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程涛蹬圆了眼睛,他,他竟然还告状! “是吗?”程红春倒没觉得有啥,反而觉得理所当然。理智上她当然知道弟弟已经长大了,隔着电话她跟他叮嘱的也都是现在你是一家之主了,什么都能自己做主,不管是和程大江好好相处,还是教育孩子,都是你自己说了算。但是真正的看见兄弟,那时打心底里觉得他还小,做出什么事都值得被原谅。 以上,这就是亲姐滤镜,很难改变的那种。 “涛子从小就不咋认人儿,长到好几岁,还把我和红秋叫错呢。你这都五六年没回过家了,以前也没见你和他多说话,认不出你不是很正常吗?”程红春笑着说。 “是,挺正常,所以我这不是就提了一句吗?”何庆笙好脾气的说道。 “呵呵,”程涛忍不住了,“昨天在医务室,我是看姐夫盯着我看了好一会都没说话,我才没敢站出来认。”意思就是咱俩半斤八两,你可别说了,我给你留面子你还喘上了,脸咋恁大呢。 程红春瞧瞧男人又看看兄弟,终于明白俩人之间的异样氛围是咋回事儿了。 “我看你们俩就是半斤八两,既然这样,那谁都别说谁了。”说完,她弯腰把盆里的水倒掉,又给程涛倒洗脸水。 程涛走上前去,接过脸盆,顺势就把挡在他跟前的何庆笙挤到了一边,“姐,我自己来。” 程红春挺乐呵,“嗯。” 何庆笙被怼了一通,也没反驳,只是在媳妇儿看过来的时候微微有点心虚。“我是没想到涛子变化那么大,当时没敢认。” “那可是,我刚见到的时候都吓了一跳。我弟现在站在那跟棵小白杨似的,比你手下那几个都不差了。”男人要下坡,程红春就给台阶。 “你说的对,这是咱亲兄弟,哪是随随便便拉出来个人就能比得上的?”何庆笙这话说的也不虚,就说靠着自己就当上了红鸩纺织厂的正式工,就很不得了了。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大哥家的侄子,当初进厂,家里可出了不少劲儿。 “那当然,正好你过来了。我看后院晒了几垛晒干的杂草,你帮着给捆成捆,等回头涛子烧锅就能方便点。”程红春给男人指派活。 现在是深秋,晚上凉气大,还有露水。那堆杂草早就该收拾起来了,也就是她弟懒省事儿,随便找块塑料布盖上了。就没见过这么糟蹋东西的,把那些杂草全卖了,也不值这块塑料布的钱。 “行。”何庆笙答应,直接走去后院了。虽然不识得小舅子,但是对媳妇儿娘家院子他可是没门清。后面杂草虽然不少,但晒干了就还好,扎扎实实捆成几捆儿是很简单的事情,一会就能忙完。 “姐,不用这么麻烦,我用的时候去取又不麻烦。”程涛看夫妻俩都安排好了,赶紧制止。 “让你姐夫做去,这些杂草放着冬天引火最好了。现在不收拾出来,回头下场秋雨,来个雪,都得白瞎在地里。”程红春挥挥手让他不用管,“另外,我看你柴棚的柴也不多了,回头让你姐夫帮着把后山头上的干枝枯树砍下来,应该就够用了,要不然你还得和大家伙去山上挤。” 这个时节,树上的叶子早就全掉光了,正到大家伙开始屯柴过冬的时候。山上枯枝枯树不少,不过去的稍晚就得往山里面走,越往里走,来回越累不说还可能有危险。 前些年他们村的二路子就遇到了狼群,这要不是他跟他爹那里学了几手打猎的本事,这些年没少往山上跑,回不回得来都不一定。 在程红春看来,这后山能不去就尽量不去。挨着山边找个果子啥的没事儿。再往里走,那可真真正正有危险的。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程涛就没有再让,“行,不过打柴就不用麻烦姐夫了,回头休班的时候我自己弄就行。”他刷完牙,把口里的沫子吐出来,然后洗脸。就听他大姐悠悠的在旁边说话,“我听红秋说你都会擀面条儿了,我还没尝过呢!” 这意思很明显了吧,要是说话的是何庆笙,程涛肯定装作没听见,但这是他大姐,“我这就去给你做!” 说完麻利的扎厨屋里头去了,擀面条得费一番功夫,幸亏他们今天起的早,不然就是他大姐亲自提要求,他也没法子。 “对了,涛子,小墩过几天就过三生了吧?你准备咋过?”程红春看他熟练的开始和面,非常欣慰。 “到时候咱们一家人聚一块吃顿饭,我还想把相文哥,花大爷,胖叔请来,这些年他们都挺照顾我的。”一块吃饭,其实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一桌子都是那些菜,人多还显得热闹。不过,一家子聚在一起叫外人总归不合适,因此程涛有些犹豫。 “那就都请来呗,到时候好好摆几桌,多几个人,我俩和程大江凑到一块也不至于尴尬。”要说外人凑在一起不合适,其实像她们姐俩和程大江的关系更尴尬,凑在一快都不知道说啥,可能还不如和外人凑一桌来的自在。 程涛一顿,“那就听我姐的,回头我和他们说一声。” “是不是过罢三生,你就得带小墩去省城一趟了?” “嗯,大夫说三岁以后去做个全身检查,如果确定没问题那就是真的没问题了。” “行,那到时候让你姐夫陪你过去?”程红春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她男人最靠谱,在省城也有认识的人,万一出个啥事儿还能帮衬着。 程涛摇头拒绝,“这就不用了,大姐夫刚回来,要忙着熟悉新工作,肯定很忙。之前,二姐就说她陪我过去,我已经答应了。对了,我们之前还商量着拐个弯儿去看看大姐你呢,结果你提前回来了。” “哦,那也行。”程红春稍微放下心来,俩人带一个孩子,也不至于忙中出错。不过,“你可别糊弄我,这事儿是不是就是你自个儿想的?红秋才不会想着去看我,要是你和她说,她一准说你浪费钱。” 要不说这是姐俩呢?把对方的反应猜的准准的。 “姐,二姐也想着你,之前我们通电话,她还埋怨你不把回来的确切时间告诉他,准备叫着我一起去接你呢。”程涛在这姐俩中间充当的只有一个角色,那就是和事佬。 这个程红春不反驳,想那是肯定想的,不过见了面儿怎么处又是另外一回事儿。她们姐妹在电话里都能吵起来,这见了面儿不把屋顶掀翻就奇了怪了。 两人说着话,程涛手里的面絮很快成了光滑的面团。 程红春看着他弟的动作,以前她们哪想过兄弟还会做这些。 老一辈的都想要儿子,她爹也不例外。这当然并不意味着她爹重男轻,相反她们姐俩出嫁的时候,她爹能给的都给了,光是压箱底的钱就一人两百,这搁现在都是巨款,何况是十年前。那时候灾害刚过去没几年,大家都才刚缓过来,又是屯粮又是攒钱,就怕哪一天再遇到这样的天灾人祸,但她爹愣是眼睛都没眨,就把钱给她们姐妹陪送了。 很大程度上她爹是受她爷奶的影响,他们这一门子人几代单传,老人家到底关心的都是子嗣问题。到他们这一代,虽然已经有了个程大江,但是上一辈因为时代结下的恩怨到三个人相继离世都没有和解,她爹对这个儿子的感情也一直很复杂。 虽然想要儿子,按照家传渊源,她爹知道没可能。谁知道就在这时候,她妈生下了涛子,她爹当时那个高兴啊。一直到两口子突然离世,她弟都被养的很精细。其实,比起他们两口子,程红春和程红秋姐俩出的力气还要更多一点,那时候大人们都很忙,除了必须要去上工的时间,涛子一直是跟她们俩的。 现在她都能吃上涛子做的饭了,当姐姐的心里是说不出的欣慰。 程涛一抬头就看他姐眼睛微弯,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姐,你这么看着,我都不知道怎么整了,你去后院给姐夫帮忙去呗。” 程红春应了一声,扭头正要走,突然问了一句,“当时真的没有认出那是你大姐夫?” 程涛往锅里添水的动作一顿,“大概,可能,也许认出了一点儿。” “那就是认出来了,”程红春语气肯定,“我结婚前,你成天拿着他的照片念叨他,这要是都认不出来了,我都要怀疑你当时没用心了。” “有吗?我都不记得了,”他只知道舅爷对两个姐夫都不算多待见,但当初为了为难他们做过什么事情,他真的差不多都不记得了。 “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你不记得也正常。”程红春笑,“不过昨天这事不全怪你姐夫,上次你俩见面的时候,你还没长开呢,才几年就长成了英俊小伙儿,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也情有可原。”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29节 “姐,你留在这里是专门替姐夫说话的?”程涛笑她。 “好了,好了,我去看你姐夫弄成什么样了。”说完,程红春就去了后院。 何庆笙干活麻利,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捆上好几捆了。用来捆干草的绳,就是用干草搓几下临时制成的。每捆都不大,这些草都是用来引火用的,隔几天拿一捆到厨房里,既不占空也好打理。 “用不用我帮忙?”程红春站在一旁,丝毫没有伸手的意思。 “不用,这点活三两下就干完了,你站在那里等着就成。”何庆笙头也不抬的说道。 “一大早来家里连口水都没喝上,就让你干活儿。笙哥,你可辛苦!” 何庆笙停下动作看向站在边边上说话的媳妇儿,“你要是真觉得我辛苦,一会儿就跟我回家,家里孩子和我都等着你呢。” 媳妇儿只要回老家,第一件事就是回娘家。这个何庆笙表示理解,爹娘不在了,就剩下一个兄弟,往年就罢了,今年发生那么大的事情,弟媳妇儿跑了,只留下不到三岁的儿子跟着次用地,当姐姐的哪能不担心? 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知道这事以后,媳妇儿默默在被窝里流眼泪,好几天都缓不过劲儿来。这终于回家了,她第一时间当然就是回娘家看看兄弟现在过的啥日子。 理解归理解,只不过他们家的情况也不轻松,家里四个孩子都等着呢。虽说他家老大现在挺能干,但没有媳妇儿,回到家总感觉干巴巴的,要不然他能今天一大早天不亮就来程仓里? “我本来就准备今天就回去的,涛子现在过的很好,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的,不用我操大心。” 来之前,程红春确实想过过要住几天,为了不添乱她连孩子都没带。主要她是想着如果家里很乱,她能朕帮着拾掇拾掇。结果情况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她弟白天去上班,侄子也有人在照顾,她没什么不放心的。 何庆笙这次转业回来,他们现在就在公社那边住,什么时候想来都能来,不需要非要住下。 主要她现在又不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愁,身后还有一家人呢。虽然之前她就和婆婆嫂子撕破了脸皮,当时闹还挺大,住临墙低头不见抬头挺恼人。但是只要她和何庆笙没黄,和这俩人就得这么不尴不尬的相处着。 总而言之,她最好还是回家去。 “嗯。”听到程红春说的理所当然,何庆笙有点高兴,不过他向来面冷,表面上啥都看不出来。 “不过,你没把涛子认出来也是本事,前段时间红秋给我寄的照片,我不是还专门拿给你看了。”程红春一边说着,一边从裤兜里掏出手帕给何庆笙擦额头的汗。 何庆笙配合着低下头,然后小声的说了一句,“下次别在该上炕的时间给我看,没心思注意了都。” 程红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真该让你手下那些兵来瞧瞧,看看他们怕的要死的黑面虎是怎么耍流氓的?” 何庆笙“嗯哼”了一声,这是他亲媳妇儿,能和耍流氓的是一个概念吗? “怎么流了这么多汗?对了,我都没有看见你的洋车,你不会是跑着过来的吧?” 何庆笙没说话。 “何庆笙!”程红春皱眉,“你之前的伤还没有养好,不能过度运动,你起码得休息到这个月底。” “从公社到村里又不远,我都没活动开呢,怎么算过度运动?”何庆笙不当回事儿,不过他顺着媳妇儿。大概是因为程红春比他小的缘故,从结婚那会儿他就下意识的让着她,这样过去了十年,让着她听她话都成了习惯。 “这不是我想着骑车骑这一路挺辛苦的,想过来把你载回去吗?”这也不算是现编的理由,他是真这么想的。 虽然知道何庆笙下次还会再犯,但这次他给了台阶,程红春顺势就下。 人啊,永远不能因为自己猜测他以后会怎么样而跟人吵架,吵到只能最后落得自己没理。本来嘛,自己是真心关心他,说的都是为了他好,吵着吵着错全在自己这边了,还影响俩人感情。 有时候,见好就收也是一门学问。 “那你以后不能这样了,现在还年轻体会不到,等老了疼痛难忍,到时候心疼的还不是我。”程红春说道。 何庆笙其实是有点不以为意的,大夫总是会告诉你最坏的结果,但是往往你都不会达到那里。再说当时他的主治大夫也没说的那么狠,只是他媳妇儿是护士,所以要求严格而已,但是程红春说了这句话之后,就问你怎么拒绝?咋说不好? “嗯。” 夫妻俩说着话,很快就把活干完了,最后还帮忙堆到了柴火棚下面。 前院,程涛的手擀面条也出锅了。 考虑到家里多了何庆笙这个军人,所以他比平常多擀了一倍的面条。第一锅下锅,盛到碗里。 然后喊姐姐姐夫洗洗手吃饭,又去喊两个小的起床。 他自己则把第二锅面条下进锅里,完事儿盛到盆里端到饭桌上。 “爸爸,”程小墩揉着眼睛从西间走出来。现在天渐渐冷了,早上的时候,程涛已经给小崽儿穿上薄袄、薄棉裤,这都是他姑专门给做的,夹了两层棉,正适合这个季节穿。 如果不跑不闹,穿到晚黑也不会觉得热。但如果出去玩和村里孩子捉迷藏、扔沙包、踢毽子,那就得脱下来,换上毛衣线裤更舒服。 程涛走过去,蹲下给他整理了下衣裳,瞬间给他抓了抓两下头发。 程小墩弯腰亲了亲程涛的脸,“爸爸,早上好!” 像之前,父子俩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一块,有很多时间可以做任何事情,但是现在程涛白天要上班,两人相处的时间只有早起和晚上下班回来,父子俩都很珍惜。 “早上好,”程涛把他家崽儿抱起来,“走,爸爸给洗脸,准备吃饭了。” 走到屋外,看到何庆笙和程红春。“叫姑姑,姑父。”程涛晃晃程小墩的爪子。 程小墩盯着俩人看了一会儿,然后扭头凑到他爹耳朵边,“爸爸,多多哥哥家的才是姑姑姑父。” 如果只多出一个姑姑,程小墩不会有这个疑问,就比如蓁蓁姑姑也是姑姑,但是再加个姑父…… “多多哥哥家的那是二姑和二姑夫,这是大姑和大姑父,大姑和二姑都是爸爸的亲姐姐,都是小墩的姑姑。”程涛学着程小墩的样子凑到他耳朵边解释。 父子俩的声音都不小,对面的人都听得见。 “奥,”程小墩似懂非懂,不过他是知道了,原来姑姑和姑父不是只能有一个啊,“姑姑,姑父,早上好。” “哎,小墩真乖!”程红春笑着应声。 “姐,你和姐夫还有传阔先进去吃饭,我去给小墩洗漱。” “嗯,去吧。”程红春领着丈夫就进了堂屋,一进门就闻见了香味。 其实非得要程涛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整出山珍海味,那是不可能,家里也没这条件。不过,一个炝锅面条因为他舍得下食材,整的香喷喷的,闻见味道就让人有食欲。朕 简单的白菜炝锅面条,出锅的时候撒上葱花,每碗面条都盖了晶莹剔透的腊肉。许怕是有谁还要再添第二碗,中间还有一盘蒸熟的腊肉。 和程红秋那次吃到的一样,程涛这次仍然是用白面擀的面条。这擀面条和面的时候是能加其他的面,但要论味道,那还是纯白面的最香,也不是顿顿都是这个水准,程涛觉得没必要不舍得。 “涛子对我们很舍得。”程红春转头和丈夫说,“还专门考虑到了你的食量呢。” 何庆笙也有些感慨,“那等回头我们从其他地方给他找补回来。” “哎,”程红春拿胳膊肘捣他,“我娘家管女婿吃顿白面面条是心意,谁要你还回来了?” “我说错话了,咱们回老家住,你来我往的才显着亲近。”何庆笙立刻改口,就算是和媳妇儿说软话的时候,他的表情也没见柔和几分,所以程涛进门看见了,额猜不到他们两口子在说啥。 “大姐,大姐夫,上车饺子下车面,今天这顿早饭就当是小弟给你们接风洗尘,难得奢侈一回,可都不准说我啊。”程涛把程小墩放在他自己的小板凳上,提前打预防针。 程红春笑着骂他“原来你还知道奢侈啊?”何庆笙也罕见露出了笑容。 程涛把筷子依次交给程红春、何庆笙和程传阔,然后才是自己和程小墩。 程小墩吸溜着口水,大眼睛看着桌上的所有人,恨不得把人盯穿一样。 “怎么了?小墩怎么不吃?”程红春不明所以,昨天一块吃了两顿饭,她知道程小墩食欲非常好,吃饭不用大人管也吃的很好,今天咋不动筷了? “你和姐夫动筷他就开始吃了。” “啊?” 程红春和男人对视一眼,正式开吃。之前吃到了她弟亲手擀的面条,程红秋打电话跟她炫耀了半小时,这下子她也是不怕被炫耀的人了。 他俩动筷,程涛也挑了一筷子面条吃进嘴里,再然后是程传阔,他之前是没这个规矩的,不过来到程涛家里,自然而然的就形成了。 程小墩看着程传阔都吃进嘴里了,也赶紧动筷子往自己嘴里扒拉,还满嘴面条的,就开始夸他爸,爸爸,好好戚。” “把嘴里的面条咽下去再说话。”程涛提醒。 程小墩把嘴里的面条咽下去之后,又重新说了一遍,“爸爸,好好吃。” “嗯,谢谢你的夸奖。” 程小墩摇头晃脑的继续埋头吃面条。 “等小墩过完生日,你们从省城回来,我领着孩子家来住一阵吧。”程红春突然说道,“到时候你和你姐夫每天一起上下班,也有个作伴儿的。” 现在他弟下班回到家,天不说全黑也发蓝了,再等过的时间,他回到家恐怕已经漆黑一片。涛子也说起码目前为止,程传阔还是他爹养着的,陪着程小墩学习,领着小墩出去玩已经足够了。 其他,再让他给程小墩做饭,别说涛子心里过不去那个坎儿,村里流言都能把家里给淹了。本来是一件好事,再留下个坏名声,他们图啥呀?虽然相处的不久,程红春觉得程传阔是挺好一孩子,和之前听说的完全不一样。 有礼貌、爱学习、也沉得住气。 一想到他是因为经过那些事儿才变成这样的,作为女人的程红春还挺心疼。 之前就说好今年她要在娘家过年,那时候她还以为何庆笙今年也要出去执行任务,只能自己回万福公社。现在男人不出去执行任务了,甚至还一块转业回了家,她还是想在娘家过年。 她在家,能帮着照顾照顾小墩,男人兄弟一起上下班也有个照应。现在还没有什么,等再过一个月,但凡下个雪,就得十天半个月通不了路。但是涛子总不能十天半月的不去上班,去上班还怪叫人担心的。 反正就算住在公社,她男人也要跑十几里地锻炼身体,与其徒步跑步,倒不如每天早上和晚上骑个把钟头的自行车,和兄弟在一起也不用担心他阳奉阴违。 还有啊,涛子把小墩教导的非常好,非常懂规矩,要是他们家那几个泼猴能好好学一学也不错。 以上这么多好处,却不是程红春最终下定决心的原因。她没想到何庆笙会主动提出这个建议,一想到这是他的任务要求,她这心就有些慌慌。 程涛听他姐这样说,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他本来也是这样想的,等回头他把西屋修整出来,最起码得把炕盘活,再隔个隔间,大姐家的几个孩子都挺大了,男娃可以和程传阔挤一挤,女娃就得自己住。 等整好了,他去何家把姐姐接来。这是本地风俗,娘家人要去接出嫁的姑娘回家。 现在姐姐主动提出来,姐夫又不反对,他当然只说好。 “行。那等这次休假,我就开始收拾西屋。从省城回来我就带小墩去接你。” “好。” 这事就定下来了,桌上氛围轻松,边说话边吃早饭。 程小墩第一小碗吃光了,程涛又给他添一碗面汤。递过去的时候发现自家崽子没有什么反应,一低头才发现他两眼放光的看着对面,顺着视线看去,是正在吃饭的何庆笙。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大姐夫这都是第四碗了吧,而且每碗都是面条。 何庆笙吃饭的时候,快速、利落,大概是平常训练出任务的时候留下的习惯。但是他这样对胃不大好,这一顿饭下来程红春在旁边已经提醒了好几次,提醒过后会有些效果,不过隔一会儿他就会故态复萌。 这空档,何庆笙又盛了一碗汤,然后“咕嘟咕嘟”喝了下去。 “哇!”程小墩第一次看见吃这么多的大人,他眼睛亮晶晶的抬头看他爸,“爸爸!” 知子莫若父,程涛大概知道他儿子想说什么,“姑父那是饿了。”绝对不是饭桶,不要误会。 “饿,窝也饿。”程小墩拍拍自己的小肚子。 “那你也多吃点儿。”程涛把勺放在他手里,让他赶紧喝面汤。 吃过早饭后,程涛跟他姐去厨屋刷锅洗碗,出来的时候就看他家崽儿围着何庆笙瞎转。 很显然,他家崽儿对饭桶,偶不他大姑父很感兴趣。不过和对待程大江不一样,程小墩不敢靠近何庆笙,看到程涛过来,他跑过去拉住他爸的手,晃了晃。 旁边的程红春眼疾手快把他提溜出来,直接塞到何庆笙怀里,“让姑父抱抱咱们小墩。”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30节 何庆笙连自己的孩子都很少亲近,更别说别家孩子了,怀里突然多了一个软乎的小家伙,他动都不敢动,整个僵住了。 程小墩倒是没害怕,还转头对他姑父露齿一笑。俩人没啥交流,但架不住程小墩是个自来熟,等他们出门的时候,程小墩热情的和大家说再见。 “姑姑,姑父,再见!” “爸爸,再见!” 等他们走出老远去,程红春还在感慨,“小墩的性格是真不错,像咱家人。” “本来就是咱家人,还说什么像不像?”程涛失笑。 “那也是!”程红春跟着笑。 走到公社,三个人在路口分别。何庆笙先送程红春回家,再去派出所报道,程涛则直接去纺织厂。 在纺织厂门口,程涛遇到了杨戈和李湘湘,两人有说有笑的从家属院那边走来,三人碰头的时候还打了招呼。 排队进厂的时候,徐薇从另一个方向走来,排队的时候她和李湘湘搭了几句话。 没有冷嘲热讽,没有激烈爆发,她们说着家里的事情,整个过程非常平和。 终于进到工厂,大家原地分开,去往不同的方向。 程涛突然有些感慨。话说昨天他还接到了秦浔的电话,自然也知道徐薇当时去市里做了啥,没想到这么快就恢复了。 人,有无限可能性的物种,彻底绝望之后都有可能涅槃重生。不管原本该是怎么样的,但是从刚刚的场景来看,大家都回归了在这个世界里他们应该走的路,都在努力前行。 这种感觉还不错,不是吗? 走到办公室里,何林已经到了,然后迫不及待的和他分享,“我小叔昨天回来了,这事儿你知道不?” “奥,昨天我姐回我家看我,今天早上他去我家把我姐接走了,我们一块吃了早饭。”程涛轻描淡写。 呃,何林牙疼,想他们到现在还没见到小叔的影子,去他家也只见到了四个孩子,待遇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早该想到的,小婶不在家,不是回程仓里还能去哪儿? 刚上班就被打击了一回,何林的心态被抻平了。以至于接下来的一上午,他接受起程涛指导来,没有任何不适。 中午下班,何林拿着新鲜出炉的采访问题留下了“感激”的眼泪。 为了得到你们,我费了多大的劲儿啊? 下午,何林直接跑到车间实验去了。努力了一上午,如果不让他看到点成果,他会发疯的。 宣传办公室里只剩下程涛一个人,刷刷刷,他又完成了一篇文章。 这篇文章是他在杨戈、李湘湘和徐薇等人之间的纠葛中得到的灵感,关于宿命论和脚踏实地就能走到远方,他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站在他的立场,他只能倾向后者,不然他这个人活着就失去意义了。因为他现在所在的这个世界就是作者为了主角创建的,他们这些炮灰的死活没人管,如果拼尽全力都不能改变未来,那他们活着还能有什么意义? 程涛觉得自己写的挺好,不过和正在进行的专题没啥关系,放进去肯定显得突兀。不然,可以投稿试试? 正在可惜的时候,葛秘书过来了。 “秦厂长找我?” 听葛超说明来意,程涛挺惊讶。 作者有话说: 封面不会变色,是我测试。 现在这个颜色还可以吧?要不然伙伴们,你们想看什么颜色,我试着调调? 第81章 三更合一 别说程涛为什么觉得惊讶? 程涛和他儿子秦浔的关系不差, 但是和秦厂长他还真没什么好说的,俩人只有在讨论工作的时候见过面,还都是和厂委和工会的很多干事一起, 这次却让葛秘书专门来叫他,为啥啊? 前两天大家刚在一起开过会,会议上讨论了他们宣传办公室以及他和何林的工作内容和要肩负的责任。昨天因为他的文章被市报社看上,他去厂委和工会的时候, 也见到了秦厂长。 当时也就是点头打个招呼就过去了, 实在想不出他找他到底啥事。 走出办公室门,程涛还在打探,“葛秘书,你就没有听到一点儿风声?” “放心吧, 总体来说是件好事,不过答不答应还得看你自己。” 嗯?答不答应?很快, 程涛就知道葛超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让我代表咱们厂去省城学习?”程涛非常惊讶!不是,应该说是惊异, 这个任务为什么会落到他身上? 红鸩纺织厂里比他资历高的工人多得是,多少人眼巴巴瞅着这些机会呢。出去学习一趟再回来, 先不说能掌握多少技能,就说这出去涨波见识就很值,回头还能和亲戚朋友炫耀,跟不用说所有开支都是公费结算, 完全不用自己出钱, 所以能出去干啥不去? “我知道你家里的情况, 不适合长期出差。不过这次你不用担心, 时间不会拉的太长, 加上来回也就七八天。省城所有工厂工会联合办活动, 号召全省工厂派人去交流学习。你是省城纺织厂工会主席亲自点名,一定要请去的。” “啊?”他怎么都不知道自己这么有名,省城纺织厂都知道他!“厂长,省城纺织厂的同志怎么会……” “啊,是我弄反顺序了。事情是这样的,你的文章被厂里投到省城日报社,那边弄错了,以为你是省城纺织厂,当即就出发去省城纺织厂找你,想和你聊聊。经过好一番波,才发现你是咱们工厂的。” “当时文章在工会被传阅,大家深有同感。这不,省城纺织厂的厂长给我打电话专门问了这事儿,我给他解释了一遍,他们就想你去参加这个交流会。” 说起这个,秦厂长就非常高兴。从成立那天起,他们厂就像是省城纺织厂的一个分厂,就连厂长也是上下级关系,他们这边的生产都是紧着省城纺织厂那边接不过来的单子。 虽说这些年没愁吃喝,业绩也不算差,但是他心里老是憋屈着。之前要成立宣传办公室也是因为不想输给省城纺织厂太多。他的状态就是,心里不爽归不爽,该学习的还是要学习,人家主动要来教学,他就找几个好苗子顶上,成了就是自个儿的,谁知道那边临时变动,他这边都准备好了,人家没时间来了。 憋屈吧?憋屈,但是没地儿说理去。 本来想直接解散宣传办公室的,却又不甘心,就尝试下达了任务。成就成,不成就从哪来回哪去。 谁知道无心插柳,宣传办出了个程涛。 因为程涛,省城纺织厂那边跟他说了好些话,他才终于松口说会试着劝劝程涛的。 “你不用感到负担,他们既然决定邀请你去,心里肯定有底。听说这次交流的主题就是‘站好最后一班岗’。” 说到这里,程涛才终于明白省城方面为什么会邀请他。他那篇文章里的人物,也就是五车间长,大半辈子兢兢业业,坚持在自己的岗位上发光发热,听说明天就要退休了,但就是这种情况下,也从来没见他对工作又半分松懈,可不就是在站好自己的最后一班岗吗? 不用想也知道,举办这样活动是弘扬爱岗就业的劳动准则,看上去在宣传年长的工人,其实目的还是让年轻人多学习,多交流,多投入工作。这次这么多工厂一块交流,说白了还是要树立典型,让大家一起学习。 不管怎么说,这确实是一个好机会。 如果是之前,程涛有可能会答应的。他家崽儿虽然还是离不开他,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他已经好很多了,只要把话说清楚。他肯定会不舍得,却不会胡搅蛮缠 再加上现在他大姐也回来了,实在不行,就让她带着孩子家去住几天呗。 但是,这次不成! “厂长,再过个七天就是我家孩子三岁生日,给他过完生日后,我还要带他去省城检查身体,到时候至少得请一个星期的假。”这还是在程小墩没啥问题的基础上,如果程小墩身体确有情况,那他要在省城待到什么时候就不一定了。 接着,程涛把他家崽儿的情况说了一遍,这是大事,他走正常的请假手续,不会有人拦着。秦厂长有些失望,他翻了翻日历,“那是赶巧了,交流会是十天后,前面两天交流学习,后面几天去各厂宣传,我是觉得如果有空,你可以去看看,参与参与,没准儿能获得新的灵感呢。” “别管你以前干啥的,现在要靠笔杆子吃饭了,得多些经历才能写出好文章来。”秦厂长语重心长。 “嗯,这事儿我记得了。”程涛准备回去再想想,看能不能协调协调。 就在他走出厂长办公室,正准备关门的时候,秦厂长说了一句话。“如果你有时间去参加交流会,那你这次就当是出差公干,不仅工资照发还有补贴。要是你忙,实在没有时间或者抽不出空来,那几天就当请假处理,回头你要把工时补回来,或者说是不要工钱都行。” 纺织厂内,短期请假不扣工钱,只要你在该休息的时候继续上班,把规定工时还回去就行了。现在的工人没有双休,规律单休都很罕见。连着上一两个月班,休息日还不消停,那也太累了。 所以不得不说,秦厂长这个提议对程涛非常有诱惑力。因为政策局限性,再加上他上边俩姐,下面还有孩子,实在不值得为了钱去冒险。万一被抓到,可不仅仅是他一个人咋咋样,连着俩姐和孩子都得受影响,过了年就是七五年,他为啥就不能再等等? 因此,他老老实实找了份工作。不过想也知道领着死工资,要想改善生活条件那是很难的。为了得到这份工作,他甚至还动用了存款,所以上几个月班别说挣钱了,手里的钱反而越来越少了。 程涛没法说现在的钱不经花,只能说他挣的少而已。 不能为了省俩钱让孩子吃不着,穿不暖。这样一来,就只能从其他方面节省了,就比如秦厂长的这个提议就不错。 “是,谢您体谅,”程涛一本正经的道谢,心里想的却是但凡程小墩没事或者说问题不大,他一定要赶上交流会,那可都是小钱钱。 回到办公室,程涛就开始写假条。 他本来只想请一周的假,连上下个月的公休,回来之后,他只需要补四五天的班就行了。听到秦厂长的话之后,他打算请十天,如果后面几天算成公干的话,他要补班的时间反而只有一天到两天。那没事儿,补就补呗,实在不行就少拿点儿工资。 程涛之所以多请几天假,是想好好陪陪他家崽儿。他需要挣钱养家,最近很少陪孩子,起码在孩子三岁生日这几天,他该陪在身边。之前情况不允许那是没办法,现在情况允许了,没道理不干。 完事,程涛把假条拿给葛秘书,并和他说明原因。“这话是刚才秦厂长跟我说的,不过我现在还不确定去不去参加,如果去了的话,我回头再来报销。” “行,可以。”葛超给他批了条子。 “不过请这么多天假,你们办公室的工作计划可得协调好,不管怎么样,到点厂里就是要看到成果。” “嗯,这不还有几天,我会在那天之前把工作安排好。” “行。” “对了,刚刚会计把卢蓁蓁的临时工的工资给结了,你给她捎回去?”葛秘书说话的时候有些迟疑。 倒不是因为他现在还不甘心,主要虽然卢蓁蓁说她看上了程涛,但是程涛好像没有表过态。虽然两人说话,言谈举止都很熟悉,他也会陪着卢蓁蓁在顶楼办公室工作,单看的话,这对男女肯定有关系。但是回头品一品,程涛对朋友好像都这样,他外向、善于和人来往,别人也乐意回他。 因为这样,葛超到现在也没分清这俩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不过他对于卢蓁蓁的感情,在卢蓁蓁拒绝的那一刻已经告一段落。他是极其理智的人,要不然只凭爹娘明明仨孩子,却把自己发配到万福公社这个小地方来,他就得发疯。 虽然说得到了一份工作,可同时还扔给自己一份压力,他顶替的是他舅的班,以后他舅这边的事情就得全是他来负责了。另外,就算撇去上面这么多麻烦,临省省城和万福公社之间的差距,就可能逼一个人发疯。 但是葛超来到万福公社之后把自己的生活打理的仅仅有条。工作上没出过差错,一步步成为厂长秘书,到现在纺织厂内没人不认识他,就说明他是一个内心极其强大且的人。因此,在明确某件东西不会属于自己之后,他能果断放下。 这样的人,说是极其的理智,也可以说是无情。但不可否认这样的人更适合这个社会,现在可能还不行,等再过几年他的优势就更加显现出来了。 另外还有一部分原因在程涛这里。他能走到今天,成为秦厂长的秘书,而且越来越受倚重,其中就有程涛的一份功劳。严格意义上讲,程涛是葛超来万福公社的第一个朋友。 一边是他就算努力也达不成目标,他太了解卢蓁蓁这个人了,不可能因为谁死缠烂打就会心软,也不可能因为别人的坚持而改变自己的意愿。另一边却是伸手就能坚持的友情,非常纯粹和珍贵,葛超选择抓住自己一定能抓住的,主动和卢蓁蓁拉开了距离。 葛超胡思乱想,程涛却没这么多顾忌。“好啊。”虽然他在一些事情上刻意和卢蓁蓁保持着距离,那是因为那些可能引起误会,像这样互帮互助,他觉得没有必要藏着掖着。 葛超一愣,倒是他想多了。 完事,程涛又回到办公室。 何林已经回来了,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刚才他在下面车间采访,过程非常顺利。想到那些工人的回答,何林心里有点酸涩,要说他们纺织厂起步阶段可太艰难了。这要不是有省城纺织厂这个大体量工厂支撑,他们可能都活不到现在。 万福公社本身就是小地方,如果没有纺织厂帮衬,促进就业。现在他们公社的百姓恐怕都很潦倒,很多人可能连个盼头都没有。要想走出去太难了,就算他们有纺织厂,去趟县城还得等班车上班的时候呢。 何林一想起这个,脑袋里挤满了内容。他在这才思泉涌呢,看到程涛回来就想跟他炫耀炫耀,然后就被告知了程涛五天后就要十天假。 “你干啥要请这么长时间的假,不过了?”何林瞪大眼睛,一个月一共才三十天,你三分之一都不来上班,别是看到他大姐回来,觉得有了依靠,就开始犯懒劲儿吧? 何林对程涛的印象是根深蒂固了的,也就是这段时间,因为程涛的工作能力实在突出,他对他有了点佩服。但现在一听说程涛说要请假,何林脑中的那根弦儿立刻崩开了。 他假意咳嗽了两声,“涛子,要是按照辈分的话,我是比你小一辈儿。但是按照年龄,我可是多吃了好几年盐的,我比你早十年进厂,这十年也就出了一个你,进厂没多久就从临时工转正了。” “你下车间问问去,干了十多年的临时工都有,每天早出晚归可有劲儿了。你再问问那临时工里有多少是对面家属院家的孩子?这些可都不算在纺织厂人员编制名单中,严格意义上讲,他们根本就不算是纺织厂的人。但就算是这样,人家还是踏踏实实的,小日子过的都还不错。”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31节 “你啊,这一路走来太顺当,都不知道真心,从一开始我就担心你这样,今天一看你果然犯老毛病了。请假请十多天,你是嫌工钱烧的慌,还是觉得自己家底子厚?” 程涛本来只是随口一说,然后他心思全都跑到构思文章上去了。要请假,也得先把工作完成。不然等回头拖延了工作进度,不仅对不起工厂,恐怕到时候他还得看何林的脸色行事,这是程涛万万不能忍受的,所以他的工作进度必须加快。 做文章这种事是很玄妙的,有时候你绞尽脑汁写一章,读者并不一定买账,你突然一个脑洞,刷刷刷几千字写出来或许就会大受好评。眼下程涛就很有表达欲,其实从昨天晚上他就开始构思,这次他截取的人物是五车间的“工作能手”张劳妹。 张劳妹,是一名女同志。 她的经历非常有意思。 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山村,一个极其封闭的地方。在建国之前,她甚至都没有名字,张劳是她大兄的名字。从小到大,她被灌输的思想是为了男人而活,在家的时候为父母,为哥哥弟弟,出嫁之后为丈夫,为儿子。 如果不是新领导,她的人生一眼就能望到头,跟她的母亲她的姐姐一样,任劳任怨,每天跟老黄牛一样的为家里劳作。完事儿男人们还可能不理解,张嘴就骂,上手就打。 新的国家建立了,人们站起来了。张劳妹甚至有机会进入工厂成为工人,她也成功了。 从进入工厂的第一天起,她就比任何人要努力,“少说话,多干活”是她给自己的信条。一直到现在,她还是没有办法很好的处理和周围其他妇女同事之间的关系,但是她干活永远是他们车间的佼佼者。多次被评选为“工作能手”。 程涛之前就一直想选取几个有代表性的女同志,把她们的经历说来给大家听,让报纸发行地区的妇女们了解了解其他妇女是怎样生活和工作的。 再说他们厂女工居多,眼下妇女都能顶半边天了,谁都不能说他的提议不行? 程涛是觉得不管任何时候,谁都有追求事业的权利。当然现在这个社会大环境,你想做点事儿不大容易,但是过几年情况就会有很大变化。在那之前,你可以先努力积累知识,充实自己,为未来做打算。 这就是程涛选择张劳妹的另一个原因。一直到现在,张劳妹已经快50岁,仍然坚持学习,她进工厂到时候别说认字,就连话都说不清楚。到现在她的话虽然不多,但是敢于表达自己的意见,甚至能用工整的笔迹写日记。 老姐姐都这么努力,年轻的姑娘们可不要松懈啦。 程涛的思绪都抛出去八百米远了,一篇文章眼看着就构思到最后,对何林的话,他只是“嗯啊”配合的应和几声。到最后他才觉得不对了,抬头看了一眼何林,对方意犹未尽,还在叨叨叨。 这情况,可算是让何林他逮着机会对自己大说特说了。 “虽然说我小婶儿回来啦,又多了一个人给你撑腰,但是你都是大男人了,怎么还能靠姐姐养活着呢?你看我啊……” “七天后,我儿子过三生,完事我就带他去省城检查身体,可能还要去参加一个交流会,算下来差不多就得用十天。你放心,你担心的那些不会出现,我进门的时候,你不是在做文章?赶紧写吧,一会儿全忘了。”程涛淡声解释。 摊上这么一个同事也是没治,他貌似知道你全部情况,但问到细节是又啥都不知道。交情不好的时候,你出个啥事儿,他冷嘲热讽。眼看着两人交情好点儿,你出个啥事儿,他就好为人师。 就很让人无奈! “啊?啊!”何林还没能从刚刚的思绪中回转过来。 “原来是这样啊。”何林表情讪讪。 “不然你还以为是怎样?这份工作我可是拿了钱的,没挣回本钱我就要离职,那是傻蛋才做的事。” “哎?”这个事何林还真不知道,他只知道余晋要把工作编制给程涛的时候,厂里没人相信,有很多人都拿这事儿去问余晋他妈,对方只是轻描淡写的哼了一声,说什么程涛痴人说梦,她家的工作岗位不给自家亲戚给一个外人算啥? 最后的结果充分说明了在这件事情上母子俩谁说了算。 消息传出来的时候,车间里都沸腾了。纷纷去调侃余晋妈,这次她没有再说话。除此之外,就是一群感叹程涛好命的,简直想什么来什么,不过就是到纺织厂当了下临时工,就平白无故捡了一工作。 现在看来这也蓁不算是平白无故,程涛也还是付出了代价的。他就说嘛,怎么可能不要钱?因为这件事,何林里心里莫名平和了。如果啥好处都让程涛占去,他反倒不知道怎么好了,还是需要付出代价的,真好。 程涛不知道何林又想什么去了,不过感受到办公室里瞬间轻松下来的气氛,他突然那就觉得何林现在的想法他还是不知道为好。 他掏出纸笔开始写文章。 “哎!”何林突然大叫一声,“这么说的话,你儿子三生,我就不能过去了。”他们办公室里就俩人,一个请假,另外一个就必须得留下,万一有个什么事,还能帮着处理下。 “哦,”程涛看着稿纸上他刚划出来的黑线,“我家孩子身体弱,不适合太热闹。这次就请俩姐姐回家吃顿饭,并不想请其他人,你不用遗憾。” 这要是以前,程涛可能还表达下歉意。主要他们这里有这个习俗,按照惯例,大家是同个办公室的同事,摆席再怎么样都越不过对方去。不过现在自己因为他毁了张稿纸,还指望自己好声好气说话,他脸咋恁大呢? “抱歉,打扰你了?”何林有些时候还是会看眼色的,“那当然是孩子的健康最重要,孩子最重要。” 程涛颔首,礼尚往来说了声:“谢谢。” 这篇文章虽然已经构思好了,却有不那么好。程涛并不想把张劳妹的前半生完全否定点,如果现在回忆起来,她那时候没有一丝丝的甜,那生活得多苦啊。关于这方面他准备回头下五车间继续采访她试试看。 一直到下班铃声响起,程涛都还持续在自己的思绪里。 下班后,照例是去医务室。 离老远他就看到程相文和他媳妇儿脸上挂着笑容,也跟着松了一口气,程传杰这边终于有盼头了。 果然等他走近,程相文立刻就说,“传杰的伤口已经上好药了,再观察两天如果没有反应就可以回家去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相文哥和嫂子,你们也能松松神儿了。” “对了,涛子,那个军官——”程相文媳妇儿还惦记着这事儿呢。 “是我大姐夫,他们一家子昨天刚回来,没顾上回家就接到了这个任务。”程涛解释,“你们不知道,昨晚我回到家看到我大姐也吓了一跳,之前我姐夫递交转业申请的时候,他们就决定回老家,我大姐愣是到最后都没告诉我,你们说是不是好狠?” 程相文和他媳妇儿哈哈大笑。 吐槽归吐槽,显而易见的,程涛对他姐回家就去看他这件事感到非常高兴。别说是他们村里,恐怕整个公社凡是知道程青松一家情况的,都很羡慕程涛有这俩姐姐。 可不是谁家的姐姐出嫁后都能扯着丈夫一块儿帮衬娘家的,有好些甚至连她自己想帮娘家,都会引起家庭矛盾。 这样的人也不想想,亲娘把姑娘生出来的时候,遭了多少罪?爹娘辛辛苦苦养了十几近二十年被你娶回了家,她想孝顺一下爸妈你都不允许,这算怎么回事儿啊? 像程红春这样刚从外地回来,就先去娘家看看,第二天一早就有丈夫接的现象,还挺罕见的,说到底还是她们本身立住了。 病房还是外人免进,程涛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往后五天,程涛一直非常忙碌。张劳妹的这篇文章,在他在五车间守了三天之后,形象终于逐渐饱满起来。 终于在第五天上午,程涛完成了这篇文章。 第一个读这篇文章的人是何林,看到前半部分他竟然抽抽答答的,抹了两把眼泪。程涛觉得诧异,因为写过好几遍,又修改过无数次,短时间内让他再看这篇文章,他根本分辨不出这篇文章的好坏,也很难产生共情。就是没想到何林的共情能力竟然这么好。 下午刚上班,程涛就把文章提交了上去。为了配合他的假期,厂委和工会当即就召开了会议,主要是审程涛这篇稿子。 要说之前大家对程涛还没这么放心。主要他头篇文章不仅被市报社看中,现在就连省城报社都决定要登他的文章了。 虽说程涛选择的主题很讨巧,非常符合这段时间省城各个工厂提倡的价值观,但是为了这次交流会投稿的人多了去了,咋就程涛一个人被选上了呢?不说别人,就说和他一个办公室的何林做出的文章也不差,咋就没被看上? 说到底还是程涛那篇文章的水平高。 现在,这是他的第二篇文章。这篇文章至关重要,成绩怎么着也不能比第一篇差,那样显得有进步。而只要程涛连着几次保持下个作品比上个作品强一点,将来就肯定不得了。 纺织厂内之所有那么在乎这件事,别管以后谁提起,程涛都是他们万福公社纺织厂的工人,谁都抢不走。 心里盘算着小九九,会议开始了。 第一件事就是阅读程涛这篇文章,有的人读的快,有的人读的慢,但是完成的时间都差不多,完事儿之后所有人都紧闭着,没有说话。 到最后还是丁副厂长带头鼓掌,“程同志,这篇文章写的非常好,我觉得没有什么可更改的地方。” 前半部分,他们对张劳妹的过往感到惊讶,是个人都会对有这些经历的妇女感到痛心,但字里行间并不阴暗,反而让人觉得温暖,那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不断努力向前的毅力。 文字本来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你只有把它组成句子和段落,他们才能表达作者想表达出来的含义。程涛想让自看自己文章的人不仅仅学习到这些模范身上的如何工作,还要学习他们对生活的态度。 这是他做文章的初衷。 丁副厂长首先发言,剩下的人也开始点评,虽然其中也有几道不和谐音符,但不影响结果,这篇文章就这么被敲定了。 所有的流程都和之前的一样,投稿和厂内报纸同步。不过这次张罗所有事情的不再是程涛,而是何林。 何林羡慕程涛无事一身轻,他自己的文章倒是完成了,也改了几遍,不过到现在都没有送上去。看过程涛的文章之后,他没有自信了。 程涛才不管,有压力是好事,也省得他成天胡思乱想,担心这个担心那个。 下班铃声响起的时候,程涛没有像往常那样拉开凳子就走人,而是专门等何林一起下楼。 “哎,你可轻松了。” “这两天不用工作,不过照样不轻松,”程涛点头,“再过几天,我儿子去检查身体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 何林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抱歉抱歉,就我这张嘴,你又不是不知道,快的很。” “嗯,我没放在心上。” 程涛觉得他家崽儿肯定没事,起码现在的程小墩是这样。能吃能跑,脑子反应越来越快,从哪儿看这都是一个正常小孩。程涛是不知道穿到这里之后自己改变了谁的命运,他只无比希望自己这只蝴蝶,能把他家崽儿身上的苦难全都扇走。 不过,凡事都得做最坏的打算。本来程涛也没准备提前两天请假,他毕竟不是闲人,有职业到底约束着呢。但要说不遗憾,那是假的,毕竟谁都不知道,程小墩最后会被诊断出什么结果? 然后就在他犹豫的时候,秦厂长给出了选择,正中他下怀。回头,程涛就毫不犹豫的请了十天假。到现在,他都觉得圆满了。 和何林分别后,程涛直接蹬自行车回家。 程传杰两天前已经被接回家去了,虽然动作之下还是疼,但是毒清除干净了,再也不用担心会扩散到全身,接下来只要好好养着就想。 一路骑到万福河大桥,离老远就看到程小墩接他来了,“爸爸,爸爸!” 他手里拿着一根棒棒糖,嗯,带棒棒的梨膏糖,朝程涛就扑了过来。 程涛往旁边让了下,没舍得让崽儿撞上自行车,程涛拉了下他的脖子,让他站稳了。 “爸爸?”程小墩不明所以,为啥不抱他? “看你手上那是啥?回家洗了手,才给抱。” 程小墩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手手,不好意思的冲他爸露齿一笑。“那窝回家洗洗,”说完哒哒哒的往家里跑。 程涛推着自行车跟着后面。路过小广场,碰到花大娘正要回家,“小墩说你明天要带他去玩,可把孩子高兴坏了,你们要去哪儿?” 因为之前就请了假,程涛就提前和崽儿说了,就这么期待吗?“不去哪儿,也就是在周围转转。” “花大娘,等后天你和大爷来家里吃饭,我姐姐姐夫们都来。”程涛趁机邀请。 “这不年不节的吃啥饭?涛子你是有啥……”话说到一半,花大娘突然想起来,“过两天小墩就三岁了吧?” “嗯,不准备大办,就拉几个陪客的。”程涛说明白。 现在过三生一般都不大办,很多都是自己家一块儿吃个便饭。程涛这还算讲究的,还还找几个陪客的。 “行,到时候我和你大爷去。”花大娘答应的很爽快。“这都三岁了,小墩的大名起了没啊?” “这件事我交给了我哥,这几天忙还没有抽出时间去问他,等到时候就知道了。” “你说得对。” 正在这时候,程小墩又哒哒哒的跑了过来,伸出两个爪子给他爹看,“爸爸,窝干净的。” 程涛点头,一手扶着自行车,一手把程小墩抱了起来。 “那大娘这事儿你记着点儿,我就不和我大爷说了。” “肯定不忘,快回家吧,回家吧。” 程涛这才点点头。 当天晚上程涛又和胖叔胖婶说了这件事,再来还有程相文、李顺爹,李顺、程传杰当然也是必不可缺少的,大家答应的都挺爽快。 第二天上午,程涛领着崽儿在村里晃荡了两圈儿,然后晃悠到程大江家去看他取名的成果,别说这次他大哥还算靠谱。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32节 程涛是觉得都是好名字,哪个都可以。程大江却十分纠结,一副非常苦恼的样子。 程涛不打扰他,直接领着崽子走了。 下午的时候,程涛陪着程传阔和程小墩在家里学习。晚上去消食儿回来,一块上炕。一大天的时间,父子俩都待在一起。 等晚上躺在炕上,程小墩悄悄的和程涛说,“爸爸,我更喜欢你在家。” 程涛一愣,亲了亲他崽儿的额头。“嗯,明天爸爸还在家,也是一整天都陪你,好不好?” “嗯!”程小墩重重点头。 第二天,家里就开始忙了。 天刚亮,他大姐就领着孩子们到了。 第82章 万更来了 敲门声响起来的时候, 程涛意识还模模糊糊的。 随便套上衣裳去开门,看见是他大姐大姐夫还有四个孩子站在门外,程涛愣了一下, “不是,姐,你们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程小墩过三生,程涛满打满请了二十几个人。他预备摆三席, 男女分桌, 大人和孩子也分开。 大家都忙,亲生兄弟姐妹聚在一起的机会也很少。尤其像他们和何庆笙已经连着四五年都没见过面,再加上这是第一次,他们姐弟和程大江聚在一起吃饭, 再怎么着都得喝两杯。到时候说起话来,没有几个钟头根本打不住。 孩子们没有这么好的耐力, 肯定耐不住要跑,所以说分开吃饭, 清静自在。 一共摆三桌,程涛自个可忙不过来, 还得请他两个姐姐帮忙张罗。早前就说好她们会提前一天过来帮着做准备。正好程红春回老家,还没有去看程红秋,提前过来,姐妹俩还能提前见见。 原本预计着她们都得半晌才到, 或许更晚都有可能, 实在没想到程红春这么早就到了。 “你姐夫中午要开会, 没空送我们娘几个过来, 正好家里又没什么事儿, 我就带着孩子先过来了。”说完, 程红春示意身边四个孩子,“快,喊舅舅。” 何庆笙和程红春身边养着四个孩子,前边两个男孩是何庆笙和前面的妻子生的,程红春则和程红秋一样生了俩孩子,凑成了一个“好”字。四个孩子的名字也很好记,取自“家和万事兴”,意思是何明嘉,何明禾,何明莳,何明荥。何明莳是女娃,小名妮妮。 除了去年,往年程红春回来,都会带着四个孩子。把他们留在军区,也没人照顾,去年则例外是因为何庆笙的娘非要去看孙子,留在军区不回来,程红春好说歹说都不听,只能自己带着妮妮回来了。 但是就算隔了一年,比起何庆笙,程涛和这四个孩子也是更熟。 “舅舅!”“小舅舅!” 程涛拍了拍老大和老二的肩膀,“就隔了一年不见你们兄弟俩就长这么高了,看来你爸妈的伙食不错。” “嘿嘿。”何明嘉笑,小声跟他舅说,“小舅,我跟我妈学了几招,等回头我给你露一手。” 孩子说的热闹,没有注意他爹的脸已经黑得跟锅底一样了,这要不是在外面,还是在小舅子家,何庆笙很可能已经动手了。姐夫不高兴,小舅子就高兴了,程涛哥俩好的锤了下何明嘉的肩膀,“行啊,舅舅等着呢。” 比起两个继外甥,亲外甥反而拘谨,“妮妮和明荥这是不记得舅舅了?” “就那样,只会窝里横,出去就跟狗熊似的,过一会儿就好了。到时候你可别嫌他们闹腾。”程红春对自家孩子再了解不过,她一边说一边解下车后座和车把上的礼品,递给孩子们和程涛。 “那没事儿,我不怕闹腾。”小孩不闹腾那还叫小孩吗?现在不闹腾,难道叫他们出了社会再闹腾,那时候他们还有这个经历吗? “咱们别站在门口了,快点进屋。”程涛把人往屋里让,然后非常体贴的和最后头何庆笙说:“姐夫,你是不是还要去上班?现在不早了,赶紧走吧,可别迟到喽。” 何庆笙:“……”我可谢谢你的关心了。 “是啊,爸,你赶紧上班去吧。”何明嘉一直是个孝顺儿子,别以为他没看见他爸刚才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但是当着小舅的面,他愣是没敢动手。趁着这机会他当然要好好过把瘾,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至于他爸会不会秋后算账,反正就算不秋后算账,他也得成天提防着不挨打挨骂,那还有什么分别吗? 何庆笙皱眉看着蹦跶的大儿子,面无表情转移目光,看向自己媳妇儿。 “那你路上小心点。”程红春把大包小包从男人手里接过来,“晚上下了班,你记得过来接我们。” “……嗯。”何庆笙应了一声。 程红春赶紧招呼老大老二把他们骑来的自行车推进院里,然后笑呵呵走进大门。男人什么的,不能事事都惯着,上班可是正经事,她总不能说不去了吧? 把东西都放进堂屋,程红春开始问事,“涛子,肉和菜你准备好了吗?馒头是明天现蒸?” “肉和菜我是托纺织厂食堂的师傅给我留了,等下午,李顺去公社办事的时候,帮我拉回来。至于馍馍,晚上和好发面,明天上午蒸一锅出来就成。”程涛都已经打算好了。“桌椅板凳,碗盘什么的等傍晚时候,花大娘和胖婶他们会送过来。姐,这些你都不用操心,就是等菜肉送到之后,咱们拟出菜单,免得到时候出差错。” 程涛一边回答程红春的问题,一边从厨里拿点心出来。最上面一盘是昨天他和程小墩程传阔一起做的,程涛给它取了名叫红薯山楂糕。 就是把红薯蒸熟之后,捣碎。然后放上山楂酱,搅拌均匀,最后再在外面裹一层面皮,放锅里煎,直到两面金黄出锅。 外皮酥脆,内馅儿酸甜,很受两个孩子喜欢。 很显然,红薯山楂糕也很合程红春家四个孩子的口味。程红春跟着尝了一块,也觉得好吃,不过“每个人都只准吃一块,剩下的吃过早饭再吃。” 他们今天来的确实早,主要何庆笙还要赶回去上班。 程红春其实觉得不用这么着急,她自己带着四个孩子过来,肯定没有问题。奈何何庆笙不这么想,两辆自行车,大小五个人,他媳妇儿得带俩娃,那得多累啊。程红春拗不过他,结果就是,一大早上的只有他们夫妻俩吃了早饭,四个孩子根本起不来。 “是,知道!”四个孩子乖巧的答应,看上去很听话。不过程红春一扭脸,两个大的动作同步又都拿了一块点心,三两下吃进了肚子。 程涛看到眼里,想笑又怕他姐发现,只能忍着。知道他们没吃早饭,他去厨屋拿了暖瓶和碗过来,给五个人一人吃了一碗麦乳精。 “先垫垫肚子,舅舅这就去做早饭。” “我去做就行,我把家里的馍馍带来了,简单做个咸饭就行。”程红春准确的把装馍的尼龙袋拎起来,里面是她早上热过的馍馍,不过现在已经凉了,另外还有几个煮鸡蛋。 做咸饭这么简单的事情,程涛没和他姐争,简单的告诉她厨屋的东西都在哪儿就算完了。 “行,你不用管了。”程红春挥手赶人。 程涛又回到堂屋,和外甥们说话。正在这时候,程传阔开门从东间走出来,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他现在已经不用拄着拐走路了,不过也许是之前养成的习惯,他现在走路还慢慢的。 程涛生怕是哪里出了问题,专门让罗大叔给他看了看,也去公社让老大夫检查过,都说他的腿没事儿,等过一段时间就能恢复,程涛才松了一口气。 只要没有后遗症就行,程传阔今年才十六。如果因为那事儿留下症状,那可真真是不知道和谁说啥好了,这一辈子他可能都要活在对程老三的仇恨中了,程涛绝对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是传阔,这是你大姑家的四个孩子,”程涛简单给他们做介绍,他也不拉他们交谈,年轻人有自己的社交方式,长辈们掺和其中反而不好。 何明嘉本来就是个自来熟的,主动和程传阔聊起了天。程传阔本身也是能说会道的,两个人迅速聊一块儿去了。 程涛不管他们,看着外甥女把麦乳精喝了下去,笑着夸奖了几句。 “小舅,你穿这么淡薄,不冷啊?”何明禾问道,今天早上他妈压着他们穿衣裳,说到舅舅家会冷,他本来不以为意,现在确实觉得阴凉,他舅就披了件单褂,难道他都不冷啊? 程涛这才想起自己刚刚只是随手套了件衣裳,“我这就回屋换去,你看着点弟弟妹妹。” “知道了。” 程涛本以为他家崽儿还没睡醒,走到西间却看到了睁着眼睛、滴流乱转的程小墩,他趴在被窝里,小身子扭得跟条蛇一样,看着就不舒服。瞅见他进门,喊了声“爸爸”。 程涛走过去,捏了捏他的腮帮,“醒了,怎么不喊人?” “窝听见爸爸说话,”程小墩笑嘻嘻往程涛怀里扎。爸爸说今天也会陪着他,爸爸从来不说假话,所以不用喊。 程涛把外套脱掉,钻进被窝里搂着程小墩,“那爸爸再陪你睡会儿?” “好哒,”程小墩拉长声音。 外面孩子们的声音并不小,叽叽喳喳的,这会儿似乎玩起了什么游戏,一边跑一边笑,其中还夹杂着程红春提醒他们小点声的声音。 “爸爸,大姑姑?”程小墩扭头跟他爸确认。 “是啊,是大姑姑。”程涛点头,“她还带着哥哥和姐姐过来陪你玩。” 程小墩咧嘴,然后又用小手捂上,“那爸爸呢?” 程涛把脑袋埋在程小墩的肩膀处,“爸爸当然陪你一起玩,等晚会,爸爸给你们做好吃的。” “好耶!”程小墩小手拍在一起。 提到吃的,那哪还有心思在炕上待着。程小墩钻出被窝,把自己的衣裳扯出来交给他爸,“爸爸,穿衣裳,窝出去玩。” 天气转凉,爷俩儿的被褥早就换成了厚的,松软的棉花,蓬蓬松松。程涛看他家崽儿颤颤巍巍的站在被子上,坏心眼的扯了扯被子。 程小墩立刻重心不稳,一个屁蹲坐在了被子上。 躺着的时候,崽子的小肚肚都怪显眼的,这坐着更凸出,他根本坐不住,仿佛只要一碰,他就得往后仰倒。程涛是这么想的,他也这么做了。点了点崽子的小肩膀,他立刻往后仰倒,双手双脚挣扎着要起来都没能成功,活像一只壳在下仰面躺的笨乌龟。 “爸爸。”孩子着急。 程涛这才给他扶起来,然后给他穿衣裳。 父子俩从西间走出来的时候,何明嘉和程传阔已经聊开了,两人勾肩搭背,一副哥俩好的模样。何明禾是个好哥哥,领着弟弟妹妹在院子里你追我赶,拿着个破树叉子当机关前,“突突突”打个不停。 他们上次来家里,程小墩还小,以他的小脑袋瓜,根本不可能记得这些哥哥姐姐。倒是何明嘉还记得,“呀,小墩都长这么大了?我上次回来的时候,他才这么大点儿。” 何明嘉拿手比划了一下。 程涛瞥见后没说话,虽然自家崽儿长到一岁确实还小小的,但是比他比划的还是大点的,没那么离谱。 “你上次回来的时候,他才一岁,你指望他长多高多壮?”程红春进门就听见他这么说,直接驳回。 何明嘉撇嘴,才不是!他又不是没见过小孩,二弟那时候他是没印象,但是三妹和四弟出生,他都记事了,没有谁和程小墩一样。 不仅是瘦小的问题,小脸蜡黄,看着就不健康。他记得那时候程小墩经常生病,整天儿蔫怏怏的,除了小舅,连妗子他都不跟。去年听他妈说,小表弟是和以前一样,三天两头看大夫,那么点小娃一天要喝两顿汤药,简直活受罪。 现在他妈咋不承认了,难道真是他记错了。 现在的程小墩和他想象中的可完全不一样,白白胖胖的,那凸起的小肚子可可爱爱,何明嘉都怀疑他弯不下腰去了。 何明嘉凑到程小墩身边,捏了捏他的脸颊,跟诱拐小孩一样,“我是表哥,你喊我一声,我给你拿糖吃。” 程小墩抬头看他爸。 程涛不表态,也不支招。 “窝早上不吃糖。”程小墩义正严词。虽然糖是甜哒,但是早饭前不能吃糖,爸爸要给做好吃的,那一整天都不能再吃糖,他都记着呢! 这是程涛给程小墩立的规矩,饭前吃糖,可能要影响食欲,一顿饭稀稀拉拉个把钟头,他可没有时间一直等着。做好吃的那一天不准吃糖则是因为程涛现在做的吃食都是甜口,不管是冰糖葫芦还是各种小点心,都是甜食。这要是再吃糖,就过量了。 总之,程涛的准则就是能少吃糖就少吃糖。 何明嘉糖块都准备好了,没想到得到这么一个回答。之前在军区家属院,住在周边的邻居,家庭条件有好有坏,但总体来说都不缺颗糖,甭管是为了攀比还是家里真的宽裕,反正隔段时间小伙伴们都能尝尝糖的滋味儿。 不过老家万福公社整体的生活条件要比军区家属院差不少,就像他堂哥何林,那还是纺织厂的正式工人呢,每个月拿着不俗的工资,但因为上有老下有小,家里过的并不算宽裕。这几天他就拿糖勾着他两个堂侄儿,办了不少事儿。 还有住在他家隔壁的小孩,因为他妈回来那天散了一把糖,这几天整天在他们家门口转来转去呢,就想着这好事儿再次发生。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不求糖的小孩呢。 “噗嗤——”程红春笑出了声,别以为她不知道,老大最近拿糖块笼络了不少小弟,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咋想的,都十六了,就两样兴趣,一是下厨房,二是收小弟。 她是从来不干涉儿子这些兴趣爱好,家里是真不缺那几块糖。不过不知道这事怎么就被她婆婆发现了,老太太都快八十了,愣是来家里闹了一场。 那之后,何明嘉才收敛点儿。 这是事件发生之后,他第一次使用糖块大法,然后在他小表弟跟前来了个惨败。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33节 “那,那你早上能吃什么呀?”何明嘉说话都结巴了。 程小墩跑到程传阔身边,爬到他腿上坐下,抬头看了眼何明嘉,“窝喝饭饭吃馍馍。”他最乖了,每天都努力吃饭饭,长高高。 “小墩,咱不理你表哥,傻了这都……”程红春把手里的瓢递给何明嘉,“水快烧开了,你赶紧和疙瘩去。” “哎,好。” 早饭是疙瘩汤、馒头和鸡蛋,还有程涛前两天炒的腊肉酱。 程涛家早饭少有这么热闹的时候,孩子们都不挑食,就是爱说话,从头到尾净听他们说话了。 程小墩咽下最后一口疙瘩汤,程涛领他去屋里换倒褂。几个大孩子,何明嘉、何明禾还有程传阔就开始洗碗擦桌子。 李盼弟就是这时候过来的,她手里端着竹筐,里面放着一坛子酱,还有几样干菜,分量都不少。瞧见程红春给她开门,李盼弟有些惊讶。 “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不用这么担心,涛子忙不过来,我和你大哥都能搭把手。” “我又不是在外地,就在咱们公社,回来一趟挺容易。”程红春挺热络,“涛子他平时少不了麻烦你和大哥。这次我们姐俩都有时间,提前一天过来给他把把关,但其实他自己啥都准备好了,没看我正闲着呢嘛。” 李盼弟往堂屋和厨屋里瞅了一眼,“孩子们都跟过来了吧?” “是啊,上次过来没带孩子,涛子就埋怨我,这次带过来叫他头疼头疼。” 李盼弟跟着笑。 她们说着话,程涛从堂屋走出来了,“大嫂,你过来就过来,怎么还带东西啊?” 李盼弟把竹筐递给程涛,“这是你大哥吩咐我准备的,好孬能当个菜。” “麻烦大哥大嫂,我都准备好了,用不着这么多……”程涛推让。 李盼弟没接,“都准备了,你就收下,咱们两家还用这样推搡?叫别人看笑话。”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程涛就把竹筐接了过来。知道他要给程小墩过三生的时候,李盼弟倒是问了一句她用不用过来,程涛说她俩姐姐会提前过来之后,她就没再坚持。 程涛当然也就不能再说啥。 现在,她送来这一筐子菜,也算是有所表示了。 李盼弟走后,程红春看着她的背影瞅了会儿,“我怎么瞅着她不大对。”她们姐弟仨和程大江是天生仇家,以前见面之后都要立刻扭头抬着下巴走过去,但不得不承认,程大江娶的这个媳妇儿还可以。 两口子感情好,再加上李盼弟在为人处事上很有一套,所以两口子在村里的人缘一直不错。程红春和李盼弟相处不多,程红秋倒是经常提起她。 不过刚才她和李盼弟说了几句话,怎么感觉对方有点小家子气。 程涛大概理解他姐这话的意思。 其实在看人这方面,他不如程红春。该怎么说呢?程红春本身是一个很作的人,她的作不是无理取闹,闹的人心烦。相反她很会看人,而且就算是和讨厌的人相处,她也能做到不着痕迹。 所以啊,程大江面对大姐的时候,心里都有些没底,都是有原因的。 她现在这样评价李盼弟,可能仅仅只是靠直觉。但是对于知道些什么的程涛来说,程红春的直觉算很准,不过他没准备和自己的姐姐谈论大嫂怎么怎么样。 说句不好听的,她们能相处几次啊?说到底只要自己心里有底就成。 “姐,我领她们出去走走,你去不?” “我不去,见了人多说话。”现在出去,别说搁村里转转,恐怕刚出门就得被喊到小广场上去,然后叽里咕噜一上午就过去了。“不然,你们也别去街上,去后山捡柴得了,大小孩子能帮不少忙。” 程红春开始坑娃。 程涛一想也对,反正都是陪孩子玩。虽说他家的山头就是个大土堆,不过让孩子们耍是尽够了。而且他还能喜提几个捡柴帮手,就,很不错。 完事儿就跟他姐说的一样,程涛领着孩子们去后山头捡柴去了。 不过目的是这个目的,话可不能这么说,要说让大家去干活儿,这不是打消大家的积极性吗? “是这样的,晚会儿,我准备给你们做吃的。不过厨屋这不是没柴了吗,我准备领着你们去后山头捡点,想不想去?”程涛说晚,从西屋拎出来一把柴刀。 “窝去,小墩想去,爸爸!”程小墩斗志高昂。 程涛爱怜的摸摸他的小脑袋,崽儿,只有你可不行啊! 另外俩小的也跃跃欲试,只有仨大的自认为看透了事情的本质,这肯定是舅舅在套路他们,全身上下都在表达着不想去。 “上次二姐来的时候,我们在后山头捡了只野鸡,还有十几个野鸡蛋。那滋味儿还真挺好,没准这次也能遇见。”程涛转头和程红春说。 “咱们后山头还有野鸡?”她以前可没见过。 “这不是爸妈他们拾掇的干净,树林里连个杂草都没有,啥动物能来。也就是这两年我没管过,他们才敢来扑腾。” 程红春一巴掌拍他身上,“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是吧?懒成这样还指望我夸夸你?竟然还敢说爸妈的不是。” “不是,不是,我这不是实话实说吗?”程涛揉了揉肩膀,再回头他就看见外甥们晶晶亮的眼睛,偷偷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耶,他就知道吸引少年们,这个方法最好用。 等走去后院要上山头的时候,何明嘉何明禾兄弟俩还逮着程涛和程传阔问,“这山头真的有野鸡?你们上次真的在这山里捡了野鸡蛋?” 这两件事情程传阔虽然都没有经历,但他听程小墩提过。完事儿他问涛子叔的时候,涛子叔说只是迷路的野鸡。所以这山头还有没有野鸡是不好说,但是要问他在山里捡没捡过鸡蛋,那确实是捡过。 “是啊,不过当时我还在自己家住,没吃着。”程传阔实话实说。 何明嘉没接着往下问,他之前就听他妈说了,关于程传阔为什么会住在他舅家什么的。他这个年纪已经懂得不揭人伤疤,就算当事人主动提起,他也不往下问。 不仅如此,他还不着痕迹的岔开了话题。 程涛听着他们说话,笑了笑。 他们上山头是为了捡柴,顺道打猎,主要是捡柴。方便收拾,程涛画出一片地方,放了两根绳在地上,让孩子们把捡到的柴都放到这里,最好排在绳上。 这个季节,树上的叶子已经掉光了,没有遮挡的枯枝摔在地上。还有些是之前刮风下雨的时候,外力击落的树枝,经过风干晾晒已经干透了,这些都能捡。 程涛领着程小墩选了个视野好的地方,便于随时观察其他人的状况。 他弯腰捡起几根柴。 程小墩跟在他屁股后头学,最后学他放在绳上。然后,拉着他爸看自己的劳动成果。 “小墩真棒!”“爸爸厉害!” 父子俩商业互夸后,继续捡柴。 程红春家四个孩子,差不多都是在军区家属院长大,旁边就是山,经常上山拾柴,尤其是两个大的,对这活简直是轻车熟路。他们没有把柴送到程涛这边,而是一人备了根绳。 另外,因为有程涛之前说的什么山头里有野鸡这个想法吊着,他们总是不自觉的观察周围。 程传阔没有走太远,他现在可太爱惜自己了,大夫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要说他之前还狠心的想着瘸了就瘸了,程老三不就是想要这个结果?他就瘸给他看。后来,随着他越来越知道程老三的想法之后,他就不这么想了。 程老三是不会管他的死活的,如果他瘸了只会成为别人,尤其是涛子叔的负担。程老三不要他了,他就算变得再惨,程老三顶多也只是做做样子,假惺惺的,让人作呕。 要是他一直是瘸腿状态,他什么都做不了。他一直说要报恩,他连自己都顾不了了,他拿什么去报恩?但是他把伤养好了就不一样了,到时候他就可以做很多事情,也可以帮着涛子叔,那样才叫做报恩。 所以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很努力的在锻炼,当然不会在这个关头让他功亏一篑。 至于两个小的,他们也跟着程涛。不过他们并不粘着舅舅,姐弟俩自己也玩的很好。 至于程小墩,只要待在爸爸身边,干啥他都可以。他人小手小,在平地上走路稳稳当当,但是在崎岖不平的山上,程涛还是怕他摔倒,嘱咐他不要乱走,但是总有注意不到的时候。 程小墩小心挪到一个树枝旁边,他旁边是个深坑,要是掉里就出来了。不过,他记得上次他和多多哥哥、亚亚姐姐就是在一个坑里看到野鸡的,不经意瞥见旁边的深坑,随即大声嚎:“爸爸!” 程涛正要用绳子捆柴,就听他崽儿叫唤。他吓了一跳,直接把柴扔到地上,就往声音来源处跑去,然后就看他儿子站在一个小土堆旁边,旁边就是深坑,他不知道看到了啥,腿肚微弯,小身子整个是僵住的,动都不敢动。 “怎么了?” “爸爸,肉!”程小墩激动的指着坑底。 肉? 难道又有野鸡,不是吧? 程涛走过去,就看到坑底窝了两只胖兔子,还活蹦乱跳的。显然它们也想从深坑爬上来,但是四周是沙化了的土,它们蹬蹬蹬也只是把坑沿的土扒拉到身底下,自己是怎么都上不来? “爸爸,肉肉。”程小墩指着洞里的胖兔子再一次强调。 程涛不知道该怎么和他家崽儿说,难道要他来一句“兔兔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想想就胃就有些不适。不过他家崽子的目光过于亮了,目光灼灼的看着坑底的兔子,好像兔子肉都已经盛到盘子里了。 程涛:“……”算了,随崽子去吧,反正在他家后山头可能也就遇见这一次。 虽然不是野鸡,但是野兔也一样。程涛把所有人都召集过来,让他们瞧瞧这坑里活蹦乱跳的证据,他刚才可没有忽悠人。 最激动的就是何明嘉何明禾兄弟俩,俩人配合着下坑把兔子提留了上来。 “呦呵,还挺肥!” 一群人走的时候兴致勃勃,回来的时候更是兴致勃勃。看见他们提了两只兔子回来,程红春都惊讶了。“咱们这个破山头竟然还真有东西。”可不是叫他弟说着了吧,就是因为疏于整理才有兔子来? 程涛勾了勾唇角,他也没想到啊。 “涛子,你怎么说?是吃了还是明天上席?”程红春问道。 “我准备了肉和鱼,明天摆桌尽够了。二姐待会不是就要来,收拾收拾炖了呗,咱们姐弟仨好好吃一顿。” “也行。”程红春不矫情。 “妈,那我来弄,”何明嘉主动请缨,他刀都准备好了。 “好,就你来弄。” 何明嘉和程红春说的一样,是做饭好手,瞧他收拾兔子,手法利落的很。 程涛不想几个孩子看血呼啦啦的肚子,领着他们把捡到的柴搬到柴棚底下,又领着他们去后院摘柿子。 之前,程涛摘了一些去吊柿饼。上面的他没时间弄,有好些都掉在了地上,不过树枝上还挂着不少。柿子不能用棍子打,它和枣不一样,掉地上直接就成了烂泥。 索性今天有爬树好手何明禾,还有程涛给弄的摘果神器,就是在长棍镰刀下绑一个容器,摘的柿子直接掉容器里,缩短掉落距离,柿子就没有那么容易烂掉。 刚开始大家都很有兴致,恨不得自己上树,等筐里摆满柿子,孩子们就顾不上其他的了,直接开吃。 程涛摘了几个柿子,再回头仨孩子都成花猫了。幸亏刚才他找了几件旧衣裳给他们围上了,不然这身衣裳是不用要了。 等何明禾从树上下来,就算摘到差不多了。程涛提着篮子回前院,大门正好被推开,程红秋领着俩孩子来了。 “摘柿子去了这是?”程红秋一愣。 “二姐,”程涛打招呼,“再不摘都得落地上,多亏明禾会爬树,要不然也不能摘的这么快。”说着,程涛拿旧衣裳给陶多陶亚围上,“你们也尝尝,挺甜的。” 程红春本来在厨屋里忙活,烧肉不用她,她正在和面,准备一会贴饼子。听到妹妹的声音,她“腾”的一声站起来就往外走。 姐俩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面,这乍见也不觉得陌生,凑到一块互相打量了一会儿,都没咋变。没咋变好啊,说明日子过的舒心。 不过姐妹情深,这就算完了。 “果然还是得听我的,你看这不是就见着了,没有必要非得去我家走一趟。”程红秋语气得意。 知道她挺好的不就行了,还专门打电话说要去她家看看,问她哪天有空。这刚回到家,啥都没拾到呢,就开始串门儿,也就程红春能办这事儿了,所以程红秋想都不想的就拒绝了。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34节 没时间招待,上班儿呢。 反正侄子过几天过三生,何必多此一举。 这要是她弟说这话,程红春才不听,但是她妹说的,她就顺着她了,不是不叫我去?我还不想去呢。好心的想联络姐妹感情,偏偏有一个人不领情,当谁愿意拿热脸贴冷屁股,这些年程红春都被程红秋教育怕了。 何明嘉是知道这姐俩的相处方式呢,见她俩进厨屋,他不干不尬的叫了声“二姨”,就去弄兔子肉去了。 程红秋看着那白花花的多半盆肉,“这么早就开始准备明天要用的东西啦?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你别上手,让明嘉自己弄去,他会弄。”程红春继续和面,然后又说:“这可不是明天要弄的东西,是咱们中午要吃的。” 接着她把涛子他们几个上山捡柴,捡到两只兔子的事情说了。“涛子说,让咱们姐仨好好吃一顿。” 这次程红秋没说什么,她弟对她们向来舍得。 她们这边正说话,就见程涛走进厨屋,从菜厨里拿出白砂糖和一小兜不知道啥面的走了出去。 明天要摆席,家里两个灶台肯定不够用,所以程涛临时在屋外头搭了一个,非常简单的灶台,上面放上锅直接就能用,他今天就先来事事。 程涛把柿子剥皮,捣碎,然后放上糖和糯米面,活成面团,揪成小剂子,擀成一个小面饼,放在锅里煎烤。 不一会儿,就闻到了香味。稍大点的孩子还能忍住,就像小的那几个,从最大的何明莳,到最小的程小墩都围着灶台,眼睛都不眨。 陶多本来是拒绝参与其中的,他已经是大孩子了,要面子的。但是看到表姐也在旁边,而且舅舅做的这个柿子饼太香了,橙黄橙黄的颜色也好看,就挪不动脚步了。 到底是小孩,对吃的没有抵抗力。 第一锅出锅五个饼,程涛把家里的旧报纸裁开,把柿子饼放在油纸里头,外面再用旧报纸包上,给每个小孩都递一个。 陶亚是个善良的姑娘,她接过舅舅递过来的柿子饼,还不忘提醒,“舅舅,弟弟没有。”说着就要把自己的递过去。 “这是亚亚的,亚亚自己吃。”程涛用手挡了挡,指着还剩下的一个,“这是弟弟的。” “哦。”小姑娘这才放心,她学着哥哥呼了两口,小心翼翼的尝了尝,“甜!” 程涛说了句那就好,他把最后一个递给程小墩,“小心烫,你学亚亚姐姐自己呼呼。” 程小墩点头,对着柿子饼大力呼了好几下,然后直接递到程涛嘴边,“爸爸先吃。” 程涛意思咬了一小口,“嗯,真甜,谢谢小墩!” 程小墩甜甜笑着,双手抱着柿子饼,做到小板凳上吃去了。 旁边几个小孩看到程小墩的动作,立刻跑到厨屋。然后,程红春和程红秋都吃到了兄弟亲手做的糕点。 “今天怎么都这么懂事?”程红春感慨。 “还不是看到小墩给舅舅尝,他们觉得心虚才过来的。”何明禾看透了一切。 姐妹俩对视一眼,回头再看自家孩子,多少有点儿嫌弃。他们最小的都比小墩还大两岁,现在竟然不如弟弟懂事,是她们教育的锅啊。 不过知道学习别人的长处,还算有救。 “姐,你们尝尝,味道挺不错的。”程涛端着筐过来,让给两人和何明嘉尝尝。 姐妹俩这才把心里所思所想放下。 兔子肉很快就做好了。因为柿子和酒不能同吃,本来准备要和俩姐姐喝两杯的程涛,只能无奈放弃。 不得不说,他大姐之前真的一点都没有夸张,何明嘉的手艺确实是好! 家里小孩多,他做的时候没有全加辣子,而是先盛出一半又加的辣椒。咸辣适中,很合程涛的口味。 姐弟仨好不容易聚到一起,这次又只领了孩子,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吃到一半,有人敲门。 打开门看是胖婶,说是他大哥家的程科回来了,情况看上去不大好。 第83章 程科突然回来了 胖婶说完这几句话就走了, 留下姐弟仨面面相觑。 程科突然回来了,怎么还会不大好? 要说程科可是他们程仓里数一数二的出息人,同时也是大家口中的好命人, 明明是孤儿,早早就死了爹娘,却立刻就让程大江和李盼弟两口子收养了,两人对他可以说是好如亲子。 接着他又得到了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 然后留校任职, 慢慢升迁,还娶了老师的闺女当媳妇儿,不久就生下了儿子程柏瑞。 程科的人生可以说是顺风顺水。这么多年唯一值得说道的应该就是他自从走出去之后就很少回家,但是孩子的前途和经常回家来, 父母们都更看重前者。程大江和李盼弟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只要别人提起这事儿, 两口子总是在打圆场。 就算是这样,也总有吃不到葡萄嫌弃葡萄酸的人在背后说闲话。这两年, 程大江倒是不再因为这事和谁起争执了,倒是李盼弟听见还是会和大家讲道理。 虽然是这样, 但不管怎么想,程科都和不怎么好扯不上关系。就在前几天他还传来好消息,说是他媳妇怀孕了,怎么突然就不好了? “我们一起过去看看?”程红春把身上的围裙解下来。 程红秋也把袖子放了下来。 “不用了, 姐。家里这么多孩子, 你们俩哪走的开, 我先过去看看情况, 要是真不好, 我再让人来叫你们, 要是没啥事,你们就过会再去。”程涛拦住他姐。 照理说,姐姐们确实应该过去,现在两家和解了嘛,和解之后就是亲兄妹,似这样的事情,自家人当然都应该在。但是现在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贸然过去也不好,他大哥倒是不会说什么,他大嫂却是个心思重的。 最最主要的时候,他们这顿饭还没吃完呢。比起程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程涛更关心俩姐姐有没有吃好喝好。 程红春和程红秋对视一眼,回头瞧瞧他们仨站起来之后,剩下的大小孩子就开始在饭桌上你争我抢,活像是饿死鬼投胎。尤其是程红春家四个孩子,不管大的小的,为了块肉,那是绝对互不相让。 程红春看着自家孩子也觉得糟心,“行,那你先过去,咱们看情况说事。” “嗯,”程涛答应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走到“哼哧哼哧”啃肉肉的程小墩身边,“我现在要去大爷家一趟,你在家跟着小阔哥,姑姑和哥哥姐姐们玩,好不好?” 程小墩正在啃兔腿,听他爸这么说,刚想开口又想起什么,他努力自己嘴里的肉咽下去。小崽儿着急,小嘴吧哒吧哒,咀嚼的频率很快,但是他刚才塞了太大口,这会儿怎么都咽不下去? 程涛看的好笑,“爸爸不是立刻就走,你慢慢的吃。” 程小墩点点头,但还是很急,眼看就要噎住。 程涛伸手到他嘴边,“乖,吐出来。” 崽子摇头,才不要,这可是肉肉! 程涛只能又等了几息,他家崽儿才终于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窝也一起,找大爷。”爸爸说今天都要和他一起,他都记着呢。 “你留在家里吃饭,爸爸和大爷说个事儿,一会儿就回来。”程涛和他打商量。 “那,那我也可以和大爷商量事。”程小墩连兔腿都放下了。 “不行!”程涛温柔拒绝,“你看,盆里还有那么多肉肉,你不想吃了?爸爸先去大爷家看看情况,要是有好玩的,一会儿就回来领你,行不行?” 程小墩看看肉,就他停下这一会,哥哥姐姐们又吃了好多,他看看他爸,“好哒!” 程涛摸摸他的小脑袋瓜,站起来离开。 程小墩瞅着他爸离开,继续低头干饭。兔兔是他发现的,怎么能不多吃几块? 哇!好香哒! 程涛出门之后直奔程大江家,程大江大门紧闭,外面围了不少人,都是来瞧热闹的。不过都进不去,李顺就在大门边守着,正在劝大家赶紧回去。 看到程涛,大家自觉让路。 “涛子过来了,前面的都让让。” 要说大家都挺知道事儿的,都侧身让开。不管怎么说,程涛和程大江是亲兄弟,现在程大江的儿子程科出事,程涛作为叔叔,不仅需要了解情况,还需要适当提供帮助。 当然他们也想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要是李顺给程涛开门,他们没准能混进去呢?他们堵到现在,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不过这次他们也是失望了,李顺确实给程涛开门了,不过除了程涛,其他谁也没进去,门立刻就关上了。 大家失望的“吁”了一口气。 门里的程涛都听的一清二楚,他直接走向堂屋。 之前,程涛还不知道胖婶口中的情况不大好是什么意思。现在,他才知道胖婶说程科情况不大好,已经是委婉的说明了。 正对着堂屋的是椅子上,坐着一个青年男人,先不说身上有没有受伤,端看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还肿了半张脸,就知道他身上也好不到哪去? 程涛走近的时候,专门仔细打量了一下程科,该怎么说呢?这一看就不是他老程家的人,不管是五官还是底盘子,都只能说是普通。不过因为读过书,之前又在学习氛围浓厚的工农兵大学工作,气质有几分文质。 他对面坐着一个青年妇女,低垂着眉眼。她身边站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眼神里都闪动着不安。 程涛虽然记不得程科和他妻子袁文洁模样,当然他们现在和往常的形象也有很大出入,但是按照排除法,他也知道这就是就是程科一家三口。 不过他们身边站着俩人倒是让程涛有点吃惊,竟然是程锦驹和楚婷。 程涛已经分析出这是程科一家人,程科却完全没有认出门外站着的这个是他小叔。 外面不是有人拦门,怎么还会有人进来?程科下意识皱眉,接着又想起这是老家,男女老少对别人家鸡毛蒜皮的事情都会觉得好奇,也难怪有人会闯进门来。只是这人是不是太理所当然了?一点不好意思的神情都没有。 程涛看程科一直瞅他,“我进来看看情况!” 程科皱眉,没理他。 程涛挑了挑眉,随即踏进堂屋,这才发现程相文和程广发也都在呢。 “家里不是有客,你怎么过来了?”程大江听见动静,抬眼就看到程涛走进了门。他没叫人去和程涛说这事儿,明天小墩就要过三生,要准备的东西多了去了。主要程科这事喊他来也没用,这小子自己就不开口。 “大姐二姐算什么客人?她们也想过来,让我拦下了,家里六七个孩子还在饭桌上呢,没人看着我怕他们把家里的屋顶给掀了。”程涛不在意的笑笑,顺便把了姐姐没过来的原因说了。 程大江点点头。 程科有些呆楞,他细品了这几句话,才终于从角落里把他还有个小叔的记忆拽出来,“这是……” 程大江皱眉,他这会儿脾气有些暴躁,想说你连自己小说都不认识? 旁边的李盼弟赶紧打圆场,“这是你小叔,喊涛子叔也成。”要是论年纪程涛还没有程科大,要不然当初去上工农兵大学的也不会是后者,但是一家人的辈分不是按年龄算的。 “小叔,抱歉,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程涛摇头,“挺正常的。” “你这……到底出什么事儿了?”程涛现在是长辈,看见侄子这个模样怎么着都应该问一句,要不然他来干啥? 不过他问完这句话后,堂屋里里就陷入了寂静,一时之间,谁都没说话。 最后还是程大江忍不住了,一掌拍在桌子上,“解释,今天说什么都得解释清楚,好端端的干着工作,怎么就被人打了,还丢了工作?” 程涛这才知道,别说外面那些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就连屋里这些人,包括程大江这个当爹的,也都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儿。 “大江,有话好好说,你吓着孩子了。”李盼弟赶紧提醒。 “我还能吓着他,你看他都干了什么事?好好的工作说不要就不要了,没了工作,你总得给我个理由,什么都不说,回家来就说要在家住着种田,你叫我怎么接受?”程大江忍不住脾气非常生气。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35节 “爹,你就别问了,我是不会说的,工作没了我也照样能养活一家人。”程科说道。 程大江要是能听他说,还能生这么大的气?“你今天要是不交代清楚,你就别进这个家门,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大江!”“大哥!”李盼弟和程涛几乎是同时出声。 程涛让了一步,让李盼弟说话。 “大江你说什么气话,孩子回家来了你不让他们住家里,难道让他们睡大街去?瑞瑞还小呢。” “他不是能耐吗?不是能养活一家人吗?让他去,我倒要看看,没了工作,他都能干些啥?”程大江指着程科的鼻子骂。 程科坐在凳子上,嘴绷得紧紧的,也不反驳。他妻子低着头,看不清楚表情,不过每次程大江撂狠话,她就浑身发颤,很担心的模样。唯一还搞不大清楚情况的程柏瑞,吓得直往他妈怀里钻。 这可把李盼弟心疼坏了,“程大江,我告诉你,你要赶我儿子出去。我就跟他一起走,你能耐,往后你就自己一个人过去!” “妈,”程科喊了一声。 程大江一心头的话都被这句话憋在了嗓子眼,憋的脸红脖子粗。 程涛皱眉,他赶在李盼弟前面,看着程科说:“你确实该交代清楚。你爹娘平时感情有多好,你比我清楚,现在为了你吵成这样,你身为儿子,难道不应该说明自己的情况?” “小叔,”程科表情微怔。 李盼弟也皱眉,“涛子,你……” “你不仅要给你爹娘解释清楚,你还得给我给大队解释清楚,你这份工作怎么来的,你应该清楚。当初大队把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给你,现在工作你就说丢就丢了,咱们不想追究你什么责任,但解释清楚总是你该做的。” “我……” “涛子,程科上工农兵大学是当时大队一致通过的,没有抢谁的名额。他上好上孬得到好工作,是他自己努力,你这样说不对。”李盼弟反驳。 “你说什么屁话!”程大江反驳妻子。 程涛没让他哥继续说下去,“大嫂你也说他上工农兵大学是大队一致通过的,就他现在这个态度,他对得起当时一致通过的大队部吗?现在把他们一个个叫过来,看他们同不同意程科当缩头乌龟?” “拿到名额的时候感恩戴德,现在读出来了,就说是自己有本事。你觉得自己这么有能耐,都敢在你爹跟前狂了?你有什么可狂的啊,程科,如果不是你养父是我大哥,你觉得你现在是什么?” 程涛一点都不给人留面子,他生平最烦这种人,利用机会登上更高的平台后,就说全是自己努力的结果。也不想想要是没有最初的机会,你朝哪里努力能行? “程涛!”“程涛!” 这次喊他名字的不仅仅是李盼弟,还有程相文。 “知道你是恨铁不成钢,不过大江哥和大江嫂子都在这儿呢,你也少说两句,”程相文打圆场,他是没想到程涛上来就怼,大江哥肯定不会和他记仇,但是大江嫂子,脸色都铁青了,这等回头弄不好,就是家庭大战。 不过,“程科,这事儿你得听你爹和小叔的,你不解释清楚,你能回来,你媳妇儿孩子我不能给他俩落户,你可考虑清楚了。” 程科当时上学去的时候,直接把户口迁走了,现在回家却带着老婆孩子的户口回来了。程科本身的问题不大,只要证明他在之前的工作岗位上没有作奸犯科,就能直接迁回来,但是他老婆孩子的户口,他不给办程科一点办法都没有。 “叔,你这……”程科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媳妇儿更是连嘴唇都白了。 “要我说你也别忍着就说了呗,要是不给你们上户口,他们在万福公社可是黑户,要是被举报了,牵连的可是咱们整个大队。”说话的是程锦驹,虽然他努力抑制住,但是尾音的兴奋怎么都掩饰不住,很显然他知道其中的猫腻。 程锦驹心里乐开了花,要说这段时间他做什么都不顺,哪件事情都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尤其是楚婷,不知咋就会出现在他跟前,然后俩人一整天都分不开。 问题是他还不敢动楚婷,他可亲眼看见过的,楚老爹是怎么处置对楚婷使坏的人的。别说不是他做的,就说楚婷只要在程仓里遇到什么不测,让楚老爹知道那倒霉的都是自己。谁让楚婷是来找自己的呢! 对方完全不讲道理,他才不管你冤不冤枉,让他闺女不舒服,他就让你不舒服。 因此,他还不能对楚婷怎么样。就在程锦驹以为自己可能回到了一个假前世的时候,程科回来了,程锦驹立刻就支棱起来了。 上辈子他是亲眼看着程科回来的,当时程科的妻子袁文洁家里涉嫌走资,直接被打为反对派。一般说这样的事情是不牵扯出嫁五年以上的闺女的,但是谁让程科跟妻子住在娘家,而且反应还慢了一步,最后不得不求到他这边。 他当时和楚婷还没结婚,当然不愿意为了这事去找老岳父求情,只是嘴上答应了。后来不知道怎么的,程科就丢了工作,准备带着媳妇儿孩子回老家。他装模作样的把人送上火车之后,还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把这事儿散播了出去。 听说回家之后,程科直接被程大江赶出了家门。这辈子没有他当小喇叭,程科是进了家门,但是程大江同样很生气,所以他就推一把吧。让一切都回到上辈子的模样,不管是程科还是他,都该有既定的未来。 程锦驹想的好好的,根本没听见楚婷喊了一声“程锦驹”。 人在极度兴奋的时候,是听不见周围的声音的。 “锦驹,这里没有你的事,”李盼弟急忙表示。 程涛虽然气愤程科把程大江气成这样,但这并不表示他就想听程锦驹胡咧咧。不过,他听着李盼弟这意思,她也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 那程涛可就好奇了,程相文都说出这话来了,李盼弟和程科都藏着掖着不把事情说出来,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们会莫如深到这种地步? “婶子,话可不能这么说。要是不说出实情,你怎么和大江叔相文叔交代,你们不好说,就由我来代劳吧。” 袁文洁抓住楚婷的手,手微微颤抖,这是恐惧。 楚婷皱眉看着程锦驹,却没有再制止他,她低声安慰袁文洁说,“与其提心吊胆生活,还不如让他说出来,你该庆幸说出这些来的不是你丈夫,起码还有一个人能跟你共进退。” 她是觉得事情还不到最坏的程度。总体而言,这件事也不是程科能左右的。再来程科现在放弃工农兵大学生带来的便利,虽说有些浪费,但是他也没有对别人的利益造成致命影响,爹娘和儿子哪有能计较一辈子的,到最后总会妥协的。 楚婷和袁文洁其实并不熟,两家父辈有些关系,她也喊过袁文洁几声姐姐。现在在程仓里遇见,也算是缘分,她就想着能帮一把是一把,要不然她能安慰人? 看着侃侃而谈的程锦驹,楚婷撇了撇嘴。她倒不是多喜欢程锦驹,对方好掌控,说难听点儿就是会装。不过就是个农村穷小子,却总喜欢在她跟前摆架子,楚婷瞧着有趣儿,他就想着嫁给这样的人,她会过的很自由。 楚婷这个家世,最好的结局就是联姻。不过楚老爹疼闺女,他们家从来没有考虑过联姻这条路,这样的情况下当然就得自己强。楚婷选择下乡,除了不服气程锦驹在她没有说不的时候说不之外,就是要积累经验,这是个难得的经历,楚老爹也说她应该出去走走。 这一趟,她确实体验到很多事情,和她以前的生活格格不入。就连程锦驹都和她之前认识的大不相同,不过目前为止,她还没有放弃他的打算。 不得不说,程锦驹长得非常合她的心意。其他各方面的条件,和她心目中丈夫人选也完美匹配,他不是最会装吗?那他就装一辈子好丈夫吧,除了他一般人干不了这活儿。 楚婷这边想着,程锦驹已经程科两口子的事情捅出来了。 “爹娘,是我对不起你们。但是我和文洁有柏瑞,还有即将出生的孩子,我总不能和她划清界限,那样的话,我还是人吗?”程科抱头蹲在地上, 袁文洁默默流泪。 “妈妈,”程柏瑞伸胳膊搂上袁文洁的脖子。 袁文洁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屋里其他人谁也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原因,你要说程科做的错吧?他有情有义。你要说他做的对吧?现在没谁能说出这个话来,放弃了这个机会,他这一辈子可能都当不成工人了,更别说还是在工农兵大学里当主任。 “既然是这样,你更该早和你爹说明,而不是回到家里就耍横。家里就你爹娘,你摆脸色给谁看?”程涛先开口了。 李盼弟的脸色不大好看,事情都这样了,他还要火上浇油,是嫌还不够麻烦吗? 程涛不管她,而是直接看向程相文,“相文哥,孩子既然把事情说出来了,你就替咱们跑一趟,看侄媳妇儿这样的情况,公社给不给落户?她嫁到家里六七年了,省城那边也没有追着她负责,看咱们这边能不能网开一面。” 听话听音儿,程涛的意思很明白,最好是没事儿。 “行,正好我下午要去公社,到时候我和主任打听一下。”程相文沉吟片刻后说道,“你们先把文件准备好,要是没什么问题,回来我就给你们落户。” 程科一愣,连连道谢。 唉,这不对吧?程锦驹咋都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情况,他还想说什么,被楚婷拉住了。 “现在这是人家一家子的事情了,咱们走吧。” “我不——”程锦驹才不情愿。 楚婷一个眼神飘过去,程锦驹就不说话了。 一直到两人离开,程涛突然觉得如果楚婷一直在的话,程锦驹根本不成问题。这根本就没有他发挥的余地啊,楚大小姐一个眼神飘过去,程锦驹都想不出自己要干什么了。 他们离开之后。程相文和程广发这两个大队部干部也往外走,程大江起身送他们出去。 程涛也不想停留,跟在程大江身后出门,“那个哥,我也先回家去了,等下午,我和姐姐再过来。”已经知道出事儿了,既然在就不好不出面,反正最危机的已经解决过去了,就让孩子们都过来认认门呗,再怎么样这是大舅。 “行。”程大江应道。 “哥,你不用想那么多。不就是一份工作,孩子平安,一家三口和睦就行了。以后还能在你们身边陪着,不是挺好的?” “你不懂,”程大江瓮声瓮气。 “我咋就不懂了?你是不是又觉得对不起我,那个时候我年纪小,名额给别人和咱自己家人霍败了有啥差别?你别想这么多。” 程大江看他兄弟脸上没有一丝芥蒂,只能回答一声:“嗯。” 程涛又安慰了几句,这才往自己家走。 作者有话说: 小伙伴们热情的话,或许还有一更哦! 第84章 程小墩:我侄子不乖 回家路上, 程涛遇见了楚婷和程锦驹,俩人站在树荫底下说话。 当然是楚婷说,程锦驹听。 看到这幅场面, 程涛险些笑出声来,不过考虑到程锦驹这个男人是个小心眼子,他当时只是目不斜视的走了过去,走出老远, 才弯腰扶墙笑出了声。 程涛觉得再这么下去, 他得得失心疯。这个行为看起来有点儿傻,他自己也知道,所以抬头看到卢蓁蓁的时候,他都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卢蓁蓁的眼神太诧异, 看着程涛恢复正常,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她直接就笑了起来,还越想越好笑。 “笑够了吗?”程涛语气无奈, 只想着楚婷和程锦驹的事情,他都没发现自己已经走到胖婶家门口了。 “你刚干嘛去了?”卢蓁蓁问道, 说着说着她又笑了起来,她觉得程涛刚才的表情太好玩儿了,竟然背后偷笑。 “这不是胖婶敲门和我说,我大哥家儿子回来了嘛, 我去看看。”程涛已经放弃纠正她了。笑吧, 笑吧, 乐呵的很不错。 “没事吧, 我大姑从知道这个事到现在还没回家呢。”卢蓁蓁收住笑。 “我在西头没看见她, 是不是跟着大家去大队部啦?”胖婶到他家说了几句话, 立刻就离开了,程涛刚才去程大江家也没碰着人。不过他回来的时候路过大队部,里面吵吵嚷嚷的,像是围了不少人。 像是谁家孩子出啥事了,谁家孩子孝顺,谁家孩子不孝,这些可都是村里妇女们的谈资。尤其像程科,前边几年名声都挺好的,这次以这样的姿态回到程涛仓里,大家可不得浮想联翩? 程涛敢肯定他们村最会编故事的那群人现在都在大队部待着呢,也不知道现在已经编到哪儿了。 当事人对种事情当然是会感到懊恼,但是你能堵住一个人的嘴,还能堵住一群人的嘴?所以面对这样的事情最好是不理会,就像前段时间他都被说成什么样了,现在不也好好的站在这里吗? 凡事都得想开点儿,不过他是觉得程科两口子还达不到他这个境界,所以自求多福去吧。 “肯定又和婶子大娘们说话呢。”卢蓁蓁刚来的时候很看不惯她大姑的这份做派,你说人家家里的事情和你有几分关系,你比人自己家的人还上心?但是她渐渐的就发现村里妇女都这样,你不加入就是异类,她大姑在程仓里的人缘就挺不错的。 这事情本身虽然颠覆了卢蓁蓁的认知,但入乡随俗,她尊重程仓里的文化。现在再说起这些,她已经能表现的很自然了。 “对了,明天小墩三岁生日,我给他准备了生日礼物,你现在带回去?” 程涛摇头,“等回头你亲自给他呗,他肯定高兴。对了,明天你和胖叔胖婶一起来家里吃饭吧,算是谢谢你这段时间对小墩的照顾。” 卢蓁蓁心里头跃跃欲试,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要是跟了去,大姑下次看见我和你说话都得在旁边盯着。” 这要是程涛请的人多,那还好些。看他请的这些人是花大爷花大娘,胖叔胖婶儿,程相文,李顺他爹,再有就是程传杰和李顺,不是这些年一直挺照顾他,就是谁看和他关系都很好的,其中就没有一个是姑娘。 她要是自己去,人不得多想啊!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36节 卢蓁蓁其实不怕人多想,自己喜欢一个人,然后两情相悦的在一起,被大家知道,得到祝福,这些都是顺利成章的事情,她不会觉得不好意思。但是程涛这不是还没答应吗?他们俩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呢。 “真不来?”程涛笑着又问了一遍。 卢蓁蓁坚定的摇摇头。 “嗯,那也行吧。”程涛说道。 啊?这就答应了。 “等明天,让小墩给你送头份菜过来。”程涛笑着说道。 一般村里家里摆桌请客,或者谁家老人过整寿,或者谁家儿子结婚,完事摆席剩下的菜,主家都会给邻居每家分一碗,当然一般都是肉鱼或者是丸子这样的大菜,就是平常大家不常吃到的。 这个过程不是在处理剩菜,就是送个情分。当然啦,程涛可没准备给卢蓁蓁送剩菜,他预备着,等出锅就先盛出来,让程小墩送过来。 就凭借卢蓁蓁这么照顾程小墩,她就值得吃这第一口。 “好!”卢蓁蓁也不推脱。 程涛点头,然后说:“我得先回去了,孩子等着呢。本来说好今天一整天都陪他,我中途出来了一趟,要是食言,下次我说话都不好使了。” 卢蓁蓁和程小墩来往好几次,知道对方是一个心思非常细腻的孩子,“那你赶快回去吧!” 程涛点点头,小跑着回了自己家。 程小墩确实等着他呢,他坐在饭桌旁边,翘着个小二郎腿,因为肚肚的缘故,他的二郎腿总是跑下来,但他努力用手别上去也还是得翘,这习惯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另外,他前面还摆了一个碗,碗上还扣着一个碗,应该是怕碗里的东西凉了。 “爸爸呀!”看到程涛,程小墩赶紧招招手,跟唤小狗一样。 “哎,”那他爹也得应着。 程涛走到他身边,摸摸他的小肚子,“吃饱了吗?” “昂,”程小墩中气十足,他指着桌上的碗,“爸爸,这是窝给你留的。” “是啊?”程涛没想到他家崽儿还知道给他留饭。 “你可得都吃干净,那可是小墩费尽千辛万苦才抢到的,为此还差点跟明禾干起仗来。”程红秋听见程涛的声音从厨屋走出来。 虽然说现在明天要用的肉和菜还没有到,但是葱姜蒜什么的必须品,她们先切好放盆里,留着备用。反正现在天凉,不用担心他们变味。 “还有这事儿?”程涛捏了捏崽子的小肉手,“我们崽儿能耐了?” “他抢窝肉,”程小墩撇嘴,“窝留给爸爸吃呢。” “好好好,爸爸知道了,你有这份心就很好了,爸爸很感谢你。”程涛亲亲程小墩的眼睛,崽子觉得痒,“咯咯”笑出声来。 程涛随手拿开扣着的碗,看到碗里他崽儿给他留的饭,简直是哭笑不得。 一块饼子,占了一大半空间。其他一个肉散掉只剩下骨头的兔腿,几块肉,里面夹杂着两块辣椒皮,葱白和几根葱绿,还有一块很像肉的老姜。 呃,你还别说,这搭配的颜色还挺漂亮。就是崽儿,这里面能让你爹填饱肚子的,恐怕也就是那块饼子了。 “我崽儿真能干,你是谁家的崽崽啊?”程涛笑着夸奖道。 程小墩不好意思,脸还哄了哄,“爸爸,你块吃,窝看着。” 那还是不用了。 “我一定会吃的干干净净的,你去跟哥哥姐姐们玩去吧。”程涛劝他。 “窝跟着爸爸。”程小墩往程涛身边挪了挪,双手搂着他爸的腰。 “我不走,我一会还要带你去大爷家呢。”程涛解释,“那这样,大爷家来了一个要叫你小叔叔的侄子,咱们一会儿就是去看他,你去给他准备点礼物吧。” “叔叔?”程小墩眼睛“biu”亮了起来,要喊他小叔叔? “嗯,到时候你把礼物交给他,他就会说,谢谢小叔叔。” “哇,”程小墩瞬间满血复活,他甚至还找了一个竹筐,准备给侄子多拿点东西。 程小墩是他们家最小的孩子,就是在村里也很少见到比他小的孩子。当然,这个主要是因为比他小的娃,在没有哥哥姐姐或者是爹娘看顾的情况下,很少单独出来玩。像和程小墩经常在小广场上跳皮筋、扔沙袋、摔胶泥的孩子,多少都比他大。 他也想听别人喊他哥哥,现在没人喊他哥哥有人喊他叔叔也一样。 程小墩走了,程涛快速把碗递给他二姐。 “出息,你还嫌弃孩子啊?”程红秋笑他。 “倒是不嫌弃,但是我也不能啃骨头啊,姐。”程涛笑着说道。 这话被端着碗走出来程红春听到,直接笑出了声。她把手碗筷放到陈高跟前,“小墩可是不得了,这么小就知道孝顺了,你教得好着呢。” 程涛点点头,一点都不客气的接受了这个夸奖。他是吃饭吃到一半被叫走的,这一来一回的,肚里的食物都消化了,现在感觉还挺饿。他吃的是程小墩留给他的饼子,“其他孩子们呢?” 屋里头他就看见东间里有程传阔和何明嘉,俩人在玩斗兽棋,也就是所谓的“象狮虎豹狼”,两个小伙子玩的挺激烈。旁边还有个跟着凑热闹的陶多,其他孩子都不在。 “去后山了,这不是瞧着兔子好吃又去逮了吗?”程红春觉得好笑。 当初爹娘回来,跟村里申请了这块宅基地,建房的时候还没有程涛呢。后来爹娘用了好多年才把后山头都种上树,那时候姐弟仨还都不算大,为了避免孩子跑到后山头遇到危险,所以里面的石头坑什么都被埋上了土。 现在的山上的深坑,说是深坑,里面其实也就有点泥土,其他像老鼠夹子、铁丝网是没有的,偶尔有一个也是程涛扔的。他们爹娘那时候铁多难得啊,一个大队都没有几口锅,都拿去炼钢铁去了。 刚才临走的时候,程红春专门叮嘱年龄最大的何明禾,禁止他们到山头另一边去,其他随便跑没关系。倒不是去到那边就会有什么危险,主要是那边有水,其实就是万福河。除此之外,其他还真不用太担心。 程涛也知道情况,简单应了一声。 “程大江那个养子到底是什么情况?”程红秋坐在程涛对面。 “不是啥大事儿,”程涛把情况说给她俩听。 “就这还不是啥大事儿?不会连累咱家吧?”程红秋皱眉,她当然最担心弟弟,这种事情听着就觉得可怕,她弟竟然还说不是什么大事。 “二姐,她能坐上火车,还能把户口迁出来,就说明事情没那么严重。”程涛解释,“再说就算情况不好又能怎么样?程科他儿子才五六岁,他媳妇儿肚里还揣着一个,总不能让孕妇去遭罪吧?” “那现在村里是个什么章程?不管怎么样,得先落户啊。别到时候自己是黑户还连累着肚里的孩子成黑户,连工分都没得挣。”程红春皱眉。 “嗯,相文哥说,他下午去公社问问,只要能办就尽快给办下来。” 只要落了户,他们就是村里人了。别管回头有没有人追究,追究谁,他们大队部就能掌握很多话语权,都是乡里乡亲的,在这种事情上肯定不会做的很绝,到时候会好办很多。 “程相文既然敢揽这事儿,那看来没有问题,”程红春说道。 “要是这事儿能办成,程大江得拎着他儿子到人家里好好道谢去。”程红秋还皱着眉头。 “嗯。还有件事,一会儿到大家家里,你们俩别提这些,我看大嫂挺在乎的。”程涛嘱咐道。 “哎,这不是很正常吗?这要是我儿子出了那么大事情,我也不想人家提一遍一遍的提醒我,是看我不够难受啊,还是看我笑话呢。”将心比心,程红秋是觉得李盼弟这样想很正常。 “还不止呢,刚刚,她差点就和大哥吵起来。我说了程科两句,这就是跟我唱反调,护着程科就跟老母鸡护小鸡似的。”程涛夹了一块肉塞到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 “她还能和程大江吵起来,从前她不是都千依百顺的吗?”程红秋惊讶。 李盼弟嫁到程仓里之后,一直到现在,很多人都还在夸她贤惠,脾气好,说她最能包容程大江的烂脾气,要不然他们俩根本过不到现在,也过不了那么好。 “就是泥捏的人都有三分性儿,何况是个活生生的人,这是碰到她的逆鳞了呗。” “你说程科啊?这又不是亲生儿子。”程红秋不以为意。 “和亲生的有啥区别?李盼弟又不能生,要是我没猜错,他们两口子就指着程科养老呢。” “就程科?出去上个学,就跟回不来了一样,两三年回来一趟,回来一趟还待个一两天就走,正常人哪会这么干。心里但凡知道感恩,都得在家好好陪陪爹娘吧,但是人家就能头也不回的走,狠心着呢。” 这可不是程红秋编出来的,都是程科干出来的事儿。就连她这个出嫁了的闺女都知道,村里其他人心里更是跟明镜似的。就问这样的养子靠得住不?难道还能比一直陪在身边的男人更可靠。 别忘了程大江和李盼弟两口子现在还啥活都能干,自己能顾着自己,手里挣着工分,时不时的还有额外收入,程科回家,他们还能管他要钱?就这样他都不愿意回家,等你们老了不能动了,你指望他能回家照顾你们,或者是把你们接到省城去。 咋想的?可能吗? “那能怎么办?他都干出这样的事了,程大江和李盼弟不还是照样护着,难不成咱们还能凑到程大江跟前扯着耳朵告诉他,你那个养子靠不住。”程红春嘴上说着不可能,语气动作却跃跃欲试。 “你就别添乱了,这事儿咱们姐弟三个私底下说说,见到程大江和李盼弟还是少说话,”程红秋打断她姐的异想天开,他们兄妹要是关系亲近,说啥都不为过,就像程涛,以后他要娶个啥媳妇,首先就得让她们俩姐姐先参谋参谋。 程大江就算了,她们说人家也得听啊。程大江是个有啥说啥的人,可能不会把这些事儿放在心上。后面还有个李盼弟呢,那是嫂子不是姐。 程涛一边吃饭一边听俩姐斗嘴,话说到这儿,他已经很难插进去了。 他这边吃完了饭,拿着碗筷去厨屋洗出来,然后就看到程小墩抱着筐子来找他。 程涛看了看筐子里的东西,一块大白兔奶糖,一块硬糖,一颗冰糖,两块红薯山楂糕,两块柿子饼,另外还有一小搓卖乳精。 嗯,很符合他家崽子的送礼风格。 这些东西都是他一次能吃的量。比如他一天能吃一颗奶糖,想要吃硬糖就得等到第二天。他一次可以吃两块红薯山楂糕,要想再吃或者吃别的也得等到第二天。 他爸让他等到第二天,他干脆就不给人准备第二天的量了。 “爸爸,好不呀?” “挺好的,”程涛专门找了张油纸,给他把东西包起来。 程小墩提留着绳子,很兴奋,一直闹着要走。 程涛当然不会只顾着他,先去后山把孩子们喊回家来,该洗手洗手,该洗脸洗脸,该换衣裳换衣裳。他两个姐姐也一样,等一切都弄好了才出门。 本来只有他们姐仨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孩子们都聚到一起,加上程传阔整整十一个人。这走出大门,呼啦啦一大堆。 不知道大家是不是都聚在大队部那边,今天小广场上很冷清。间或有几个和他们打招呼的,说过就算,根本不拉着谁聊天,由此可见留下这些都是不怎么爱凑热闹的。 走着走着,就稀稀拉拉分成了好几拨。何家四兄妹最兴奋,看见啥都要和程红春说两句。陶多陶亚蹦蹦跳跳的跟在程红秋身边,程小墩则紧跟着他爸。 去程大江家,必定会经过大队部。不知道谁眼睛尖,看到了程红秋,“红秋,你们这是往你们大哥家去啊?” “是啊,正巧来了……”程红秋讪笑。 眼看着那些人就要出来,一行人果断加快速度。程涛一把把他家崽儿捞到胳膊底下,走在最前头带路。 程小墩晃晃腿儿,丝毫没感觉不舒服。他手里还抱着油纸包,一想到过会儿就有人喊自己叔叔,他就高兴的不行。 终于到了程大江家,程涛松了一口气。 之前,程涛已经程大江打过招呼,稍微一敲门,里面确定是他就直接打开了门。 家里和刚才程涛来的时候很不一样,要干净整洁很多。程科和他媳妇儿袁文洁包括他们的儿子程柏瑞,都各自换了一身衣裳。 程科脸上的伤势看上去还是那样,不过人倒没有那么颓废了,大概是因为看到了希望。袁文洁也差不多,看到程涛的时候颇有一种感激涕零感。 “小叔,今天的事情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我和文洁都不知道该咋办才好。”程科真诚道谢。 要说上过几年班还是有点用的,他就看得出来程相文之前只是给程涛面子,到最后把事情应下来也是程涛的话起了作用。 “一家人说什么谢?再说我也没帮什么忙,要是这事儿真的能办下来,等回头你就领着媳妇儿孩子去大队长那里道声谢。”虽说现在不兴送礼什么的,但要是这事办成了,你去程相文家里道谢,还能空手去,起码得提两包点心吧。 这些事情都属于正常社交,程涛觉得不用自己专门提起。 “嗯,小叔你说的是,我和文洁就去准备。”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37节 “唔,也不用准备的这么早,情办不办得成,现在不是还不知道吗?”别一副事情已然办成了的模样,这样给人压力很大啊。 “是是是,你说的是。” “啥?这事儿还能办不成?”李盼弟提着暖瓶从厨屋里走出来,就听到他们俩的对话。因为惊讶,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刺耳。 “嫂子,瞧你这话说的,人家相文又没拍着自己的胸脯说一定把这事办成,咋就没可能办不成?”程红秋笑着说道。 “不过相文向来只说有把握的事儿,要是事情就像程科两口子描述的那样,没有节外生枝,应该就没事儿。”程红春适当补话。 “你说的对,你说的有理,”李盼弟这才放下一半心。 “娘,你就放心吧,我和文洁啥都没隐瞒,肯定没事儿的。”程科转过头去安慰李盼弟。 “这就好,这就好,娘相信你。” 程涛瞥了一眼勾着手指头的袁文洁,什么都没说。 “爸爸,侄子。”程小墩看爸爸终于不和人说话啦,赶紧瞪了瞪自己的小短腿,表示自己还在胳膊肘下夹着呢。 程涛这才想起自家崽儿,“对不起,对不起,爸爸把你给忘了。” 为了将功赎罪,他指了指程柏瑞,“那就是瑞瑞。” 程小墩哒哒哒跑过去,把自己手里的油纸包递给他,“瑞瑞侄子,窝是你叔叔。” 程柏瑞下意识接过他递过来的东西,然后愣了程小墩一眼,扭头就去找他妈。 “爸爸呀?”程小墩没有听到对方喊他叔叔,有点儿失望。 “你和瑞瑞今天第一次见面,他不认识你才不喊你,等到回头你们熟悉了,他肯定就喊你叔叔了。”程涛赶紧安慰。 “真的吗?” “嗯。”大概是真的。 正在这时候,程大江从大门外走了进来。程红春和程红秋姐妹俩领着孩子喊大舅,程小墩则是直接扑了上去,告状一般;“大爷,窝侄子不喊叔叔。” 程大江一把把程小墩抱起来,“那是因为他刚认识你,晚几天就喊了。” “哦。”程小墩终于放心了。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本来没啥反应的程柏瑞,看到程大江抱程小墩,立刻跟小炮弹似的冲了过去,扯着程小墩的腿,大喊:“这是我爷爷,不准你抱他。” 呃,现在的孩子占有欲都那么强吗? 程涛看自家崽子都吓傻了,赶紧把他接到怀里,拍背顺毛,“没事儿,没事儿啊。” 程小墩还怔愣愣的,这是他第一次遇见不友善的朋友。 第85章 李盼弟那些事儿 程小墩看着像是被吓到了。 程大江见状, 脸一下子就黑了下来,下意识拉住了挂在他腿上的程柏瑞。 程柏瑞被吓到了,直接大哭出声。 “哥, 没事儿,你别吓着孩子,”程涛下意识皱眉。他倒是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小孩子很多行为是没有办法理性解释的, 打闹、和好可能就是先后脚的事情。 就像他姐之前说的, 刚刚在饭桌上程小墩和何明禾还差点干仗呢,完事儿他家崽子把嘴撅的老高,刚才来的路上不还是继续“哥哥,哥哥”叫得亲。 不咸不淡的劝罢, 程涛低头看自家崽儿,程小墩正在看大哭的程柏瑞, 这是还没有回过神儿来,还是瞧出乐趣了?程涛都分辨不出来。 程小墩当然没有被吓到, 他这种也不是被吓到的反应。除了最开始程柏瑞突然冲过来,然后又嚎了一嗓子把崽儿吓了一跳, 不过随即就恢复了。他家崽儿胆子并不小,只是长了一副胆小的模样而已。 程涛捏捏他的小腿,示意他该回神了。 程小墩小脑袋终于转了回来,他趴进程涛怀里, 下把放在他爸的肩膀上, 小小声说道:“爸爸, 窝不要侄子了, 他一点都不乖。” 他不仅不喊他叔叔, 还跟他抢大爷。这次他可以原谅侄子, 因为爸爸在呢,他更想跟爸爸在一块。但是爸爸不在家,他也要跟着大爷的时候,侄子再来抢,怎么办? 程小墩想的可远了。 “嗯,”程涛应了一声。 他自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勉强自家崽子,他还小,根本无法理解人和人之间的血缘联系。现在这个年纪,他可以想和谁玩和谁玩。 另外,程涛也不会单纯觉得这个年纪的孩子不会记仇。相反,如果程柏瑞一直抱持着现在这种嫉妒心,往后俩人碰到一块互掐是必然的。程柏瑞比他崽儿大两岁,他要是强烈排斥程小墩,俩人遇上必定是程小墩吃亏。 程涛可不愿意这样的事情发生。说句不负责任的话,如果在自家孩子被打和打人之间非要选一个的话,当爹娘的都会选择打人。去他的忍一时风平浪静,要是孩子真和这句话所说的那样,一直忍受别人的欺负,你当爹妈的才该反省。 程涛的声音很小,不过听到的人却不少。刚刚事发突然,完事儿他大姐二姐、程传阔还有外甥外甥女们全都聚到了一起,把程涛他们爷俩儿整个围了起来。 瞧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家要干架呢。 程涛这边没当回事儿,程大江却气得不行。孙子回家他没什么感觉,长这么大他就出满月的时候抱过一次,今天之前俩人就是陌生人。别说亲近,程柏瑞都不能大大方方喊他一声爷爷。 现在,自己一抱程小墩,他就这种表现,典型的护食行为。小孩子五六岁什么都不懂,打打不得,骂骂不得,就得找直接负责人了,这明显是父母教的不好。 “看你们教的好孩子?村里都没见过这么护食的!”程大江脸色铁青的看着程科。 本来这件事也不值得这么生气,主要今天发生的事情不是太多了吗?程大江本来还以为程科回家谁都没说,谁知道全家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就瞒着他呢? 刚才想清楚的程大江,胸口憋着一团火,现在完全是在借题发挥。 不过他说完这句话,最受伤的人可不是程科,而是袁文洁,儿子平常都跟着她和她娘家人。她低头,眼泪刷一下就落下来了,一颗一颗直接砸到地上。 看着让人挺心酸的! 李盼弟瞥了一眼,走过去把哭到打嗝孙子拉到自己身边,“瑞瑞记事后第一次见爷爷,他觉得你就是他的爷爷,看见你抱小墩,当然不乐意。孩子这是真想跟你亲近呢,再说他之前又没见过小墩,不知道那是他小叔。” “还有啊,你也别动不动就说他爸妈教的不好,程科和他媳妇儿都是工农兵大学读出来的,他们教孩子不比咱们庄稼人在行多了?”李盼弟一边给程柏瑞擦眼泪,一边给他拍了拍肩膀。 刚才程涛把程小墩接过去的时候,鞋子蹭到了程柏瑞的肩膀,在上面留下了点儿灰尘。 程大江张嘴想说话,又咽了回去。他可以骂程科,这虽然不是他亲生儿子,却是他养大的,但是对儿媳妇,他这个当公公的就不好多说啥了。 “大嫂,这可不能一棍子大死。”程红春笑着说道,“庄稼人教孩子怎么就不行了?父母接受的教育再高,教出败类不在少数。父母没有文化,教出英雄的随便就能列举出好几个,不往远了说,就说我爷奶够没文化的了吧,谁敢说他把我爸教的不好?” 程青松夫妻现在可是万福公社的道德标杆,谁敢说她爷奶不会教孩子。 “红春,你这不是强词夺理吗?我说的是大概有这么个情况,你非要反着说读过书和没读书的啥都一样,那为什么村里为了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能干起仗来?”李盼弟也不示弱,笑着看向程红春。 不说远了,说就之前落到程传伟身上那个名额不是到现在都还没着落的吗?这上过学的和没上过学的,上到低年级的和上过工农兵大学的,肯定不能放在一条线上比较,起点就不一样。 同理,教育孩子也是一样的。 “我姐也没说读书没用,这不是得分人吗?我看咱们村这些人都没有读书缘,好不容易走出去的不都一个个都回来了?还全然忘了当初在拿到名额的时候,他们当着大家伙的面是怎么承诺的?”程红秋把话接过去,比起程红春,她说的更太直接。 “姐,”程涛无奈扯扯嘴角。要是没发生什么事,他们一家兴许还能好好说说话,一旦牵扯到双方,他俩姐的战斗力立刻就显现出来了。 瞧,配合的多默契。 更不用说今天还专门有打配合的,这不,程红秋的话刚落,何明嘉就接起了话茬,“二姨,你这说的谁呀?这不是忘本啊这是?” 听声音,程涛都能想象得出他现在肯定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何止是忘本,程仓里能拿到名额全都是因为咱姥爷,小舅没有捞到半分好处就算了,偏偏有人占了便宜还卖乖。”何明禾语气淡漠。 他说的话配合他的语气,讽刺意味更足。 情况不知不觉就变成这样了,程涛立刻就想摆烂,想说既然都这样了,也别指桑骂槐了,要不直接开干吧!不过回头看到他哥铁青的脸色,想起前段时间自己一直麻烦他们,就觉得自己该干点什么。 主要,事情已经够让人头疼了,他们姐弟不必要火上浇油,他自己就能烧起来。既然这样的话,他们干啥还要讨人嫌? “行了,都少说两句,就你们长了嘴会说是吧?”程涛说完,看向李盼弟,“嫂子,我大姐二姐没有别的意思,你也知道她们,从以前就嘴快。” 李盼弟哼了一声,显然不怎么服气。 程涛没管她,又看向程科。“程科,你也别气恼,你大姑二姑这都是手下留情了,你连这都接受不了,回头你在村里也住不下去,既然以这种方式回家来,就别怕人说。另外,别学你娘说什么书是我自己读出来的,工作成绩是我自己努力干出来的,就凭你当初占用了公共资源,你这个理由也无法说服大家。” “小叔,我没……” 程涛摆摆手,不想挺爱说话。“另外,家里人给你摆脸色更多是恨铁不成钢,你觉得我对你态度怪好吧,其实心里也恨不得揍你一顿,你拿到的工农兵大学生名额当初上面就差直接点名说要给我了。我提起这事没有别的意思,我也没放在心上。” “……但是你爹因为这件事情,到现在对我都心怀愧疚。你要是生活的好那这愧疚也值得,起码这个名额没有白费。现在你不吭不响的回家来了,因为特殊理由,我们也不好说啥,但你不能让我们连发泄的机会都没有。” 程涛说话的时候,院子里非常安静。不管是程涛身边的大人孩子,还是程大江李盼弟都老实听着,没有插话。 “另外,关于孩子的教育问题,我没读过工农兵大学,没办法指导你们这些读过书的。” “小叔,你这就外道了……”程科苦笑。 “不过,你堂弟是我一手带大的,如果瑞瑞只是回到家里不适应,那就什么都好说。要是他一直这样,真就是你们当爸妈的问题了,还需要及时引导。” 别的不说,刚出生的小孩儿跟白纸一样,爸妈在上面画什么,他呈现出什么样子,这句话程涛是认可的,后天教育对孩子的影响是巨大的。 “道理都是老生常谈,今天我都是第二次对你说教了。你比我年长,干了这么多年工作,人情世故什么的比我懂,其他我也不多说,你好好想想。” “嗯。”程科低声应道。 要说之前他还隐隐有些不服气,之前十几年他都顺风顺水,被比自己小几岁的长辈说教,这谁能受得了?但是程涛这番话却是直接呼到了他脑袋上,他一句都反驳不了。 在这一瞬间,程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等他回过神,程涛一行人已经走了。 “你小叔刚才的话,你好好在心里过过,家里没有谁想害你。”程大江说完,自己跑西屋去整木头去了。 程科赶紧应了一声。 刚刚院子里站了一堆人,现在就剩下他们四个,程科这才抬头看向躲在袁文洁身后的程柏瑞,“你给我过来。” 程柏瑞吓得往后挪了挪,见袁文洁不动弹,他又跑过去喊,“奶奶,帮我。” “程科,你想干啥?孩子这么小,他懂什么?”李盼弟无条件站在孙子这边。 “妈,他比我小叔家的小墩大两岁,人家来看他都知道带个礼物,他知道什么。他跟我爹什么时候亲近过?就刚刚跑过去要把人家扒拉下来,小孩这种心态要不得。” 说句不好听的,他爹跟程小墩比跟他儿子熟得多。他爹妈是看过儿子的照片,但是昨天之前,他儿子连爷爷奶奶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这么小点儿的孩子就知道占地盘,要是普通的闹别扭就罢了,他竟然还伸手扒拉人,就没见过这么独的孩子。 “奶奶,我怕!”程柏瑞再怎么样也是个小孩,看他爸脸黑,直接吓哭了。 “程科,我们小时候就是这么教育你的,你能耐了是吧?看把孩子都吓哭了。”李盼弟不干了,她转头看向袁文洁,“还有你,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他教训孩子,你是孩子他妈,你这时候不护着孩子,要是把孩子吓坏了怎么办?” “妈,程科他有分寸。”袁文洁说完,李盼弟脸色更不好看了。 袁文洁低头,装没看到。她又不傻,她知道婆婆不喜欢她,这种感觉之前打电话回来跟她说要回来的时候,袁文洁就察觉到了。回到家之后,李盼弟是能不和她说话就不和她说话,这让她坐实了猜想。 袁文洁其实不明白为什么以前在电话和信中对她嘘寒问暖的婆婆,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但婆婆不是妈,她又没法问问。 她们本来就不算熟。袁文洁只在结婚的时候跟程科回来了一趟,之后生孩子是公婆去省城,再之后就都是程科自己回来。当然,程科也是两三年才回来一趟。可以说除了每个月接到的包裹,她从来没有把在乡下的公婆当回事儿。 袁文洁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要在公婆眼皮底下讨生活,眼下她别无选择。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38节 不想和婆婆直接对上,她就只能忍着。 “瑞瑞,到妈妈这来。”袁文洁去拉儿子。 程柏瑞已经察觉到在奶奶身边才不用担心被爸爸骂,当然不肯上他妈那边去,一个劲儿挣扎着站在李盼弟身边。 “你能不能小点劲儿?你想把他的胳膊扯断?”李盼弟看不惯儿媳妇儿。 “妈,”程科满心无奈,媳妇儿和妈碰上他应该站在哪一边?在这一刻,他是左右摇摆的。 就是因为他这种态度,两个女人的脸色都沉了下去。 “老婆子,你过来给我帮忙,”西屋突然传来程大江的生意。 “我什么不会弄,能给你帮什么忙?”李盼弟想都不想的拒绝。 “过来!” 西屋里传来一声闷响,“砰”的一声,同时砸在了院子里几个人的耳朵里。 李盼弟没有办法,临走前还不忘警告程科,“说两句就得了,你可不能对孩子动手。” “我肯定不会。”程科满口答应。 李盼弟走去了西屋,进屋之后她就发现程大江并没有在干活,而是坐在旁边的凳子上,脸色阴沉。 李盼弟的心沉了下去,声音软和了几分,“你叫我过来,是要帮什么忙?” 程大江抬起头,深深看了李盼弟一眼。 “你咋了?”李盼弟心里有点儿慌。 “盼弟啊,咱们在一块儿过了十几年了吧。”程大江叹了一口气。 “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了?” “我看你都忘了自己姓啥了?再不提醒你,你都得上天了。” “程大江!你什么意思?你嫌弃我?” 程大江立刻站了起来,拍着自己的胸脯,“我嫌弃你?老子要是嫌弃你,当初知道你不能生的时候,就不要你了。我就想问问你,日子过的好好的,你又作啥?” “我干啥了?”李盼弟梗着脖子。 “程柏瑞那是你孙子,他有爸有妈,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你这个当奶奶的养,我们现在都这一把年纪了,干啥还要养个小子?”程大江咬牙切齿,为了不让院子里的人听见,他说这话的时候,刻意压抑住自己的愤怒,只用气声说话,说到最后他大喘着粗气,已经压抑到了极点。 李盼弟眼睛下瞥。 “咱们已经把程科养大了,养一个孩子就够了,你当柏瑞奶奶不是挺好的?”程大江都不知道李盼弟到底是怎么想的。 之前有段时间,李盼弟心情非常不好,因为他把一坛子酱给涛子带走,她连着几天都没有笑脸。这几天心情突然好了,然后今天程科就带着媳妇儿孩子回家来了。 程大江老早就发现了李盼弟的异样,朝夕相处十几年,再细微的变化他都能看得出,只是他不想承认。他是想着他们这把年纪了,老实当爷奶,看儿子儿媳妇养孙子不好吗?干啥亲自养在身边,这不是招儿子儿媳妇恨吗? 就李盼弟看儿媳妇这不顺眼那不顺眼的,她能教好人儿子? 能省点心,就省点心吧! “话是这样说,你不是也想要儿子吗?要不然你看见程小墩为什么这么亲?不过就是过个三生,你看你都准备多少东西了?程大江,当初程科来家里的时候,你可没表现这么亲,瑞瑞出生的时候,你也没那么兴奋。你看程小墩这么亲,不就是因为他是你们老程家的种吗?” 要是他们抱个孩子养在身边儿,程大江就不会这么外向了,李盼弟是这么想的。 “那是因为我知道程科是你前未婚夫的儿子,我看着膈应。”程大江突然扔出一句话来。 李盼弟猛的抬头,眼睛里全是不可置信,“大江!” “程科他爹是万福饭馆的老板,建国后私营变公营,重组后本来没他什么事,不过他家成分不好,后来家里失了火,就剩下这么个儿子。你想养又怕我不同意,就搞出了一系列的事儿,还把自己弄得真不能生了,我说的可对不对?” 随着程大江往后说,李盼弟脸上的绝望越来越重。她突然跪倒在程大江脚边,拉他的手,“大江,你相信我,我不是有意的,这些年我一直在调养身体,我也想有个我和你的孩子,但是……” 为了要孩子,她付出过太多,各种偏方、针灸她都试过了,但是没用。她没想到吃个药,让大夫诊断出不孕不育,借此说服程大江领养孩子,到最后她真被那个药害了。 当初在村里宣布自己不能生孩子的时候,李盼弟是笑着的,坦然的。她知道她要是低头,露出异样,村里背后议论的就会更加放肆。但是当时她心里在滴血,那不是她想要的结果,但是她没有办法。 从那之后,李盼弟脸上就戴上了面具。她努力去做一个合格的妻子,只要程大江好她就好,因为她对不起他。 但是程小墩出现了,程大江很喜欢侄子,这让李盼弟感到恐慌,她觉得这就是血缘的力量。她和程大江没有孩子,在外人看来感情是很好,但在家里一天到晚都说不了几句话,只有程小墩在的时候,他们才更像一家人。 他们身边该养个孩子,李盼弟突然意识到。程小墩是个挺好的选择,但就在他有这个想法的第二天,程小墩就留在家里,没再过来。 程大江和她一下子就闲了下来,逐渐回到了过去的状态,她不喜欢这种氛围。 那几天她的情绪就不大好,于是在程涛过来取酱的时候爆发了一次。再然后程科那边出事,打电话给她说他们要回家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孙子是不是就得养在他们身边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真好啊! 李盼弟回忆着自己的心路历程,表情有些疯狂。 程大江看着她,脸上露出不止一星半点的失望。他还记得年轻那会在他最窘迫的时候,递了一个肉饼给他的姑娘,笑起来比花儿都好看。 他亲娘,为了所谓的老程家几代单传的独苗苗,痛苦了一辈子。她老人家大半辈子都在等待,却根本不知道她等待的人长什么样,在她嘴里的程青松永远是十几岁猫狗嫌的模样,但其实不是的。 程大江永远都记得程青松领着妻子女儿回村的时候,他和他娘正在万福河边洗衣裳。他们眼睁睁看到一辆绿漆小轿车上下来几个光鲜亮丽的人,相互打量了很长时间,都没认出对方是谁。 那时候,程大江就觉得人这一辈子不生孩子也照样得过,什么八代单传,什么儿子,和他有什么关系?像他娘认了一辈子死理,说什么有儿万事足,事实却是他都还没尽孝,她人就没了,所以说养孩子到底有用吗? 不一定。 他知道事情真相也挺偶然的机会,当年帮过李盼弟的人酒后说漏了嘴。程大江调整了几天就把心情调整过来了,他知道李盼弟和那个未婚夫没有私情,一开始只是觉得孩子可怜,到最后也尝到了苦果,只要她以后不这么做不就好了。 难道他就非得为十年前的事情跟李盼弟翻脸?他已经从心底接受了李盼弟不能生的是既定事实,他也贪恋当下的温馨生活,比起以前,他更想抓住今后。 但是怎么就这么难呢? “你起来!” 李盼弟没动。 程大江把她拽了起来,没有说安慰的话,转身去做木工活儿了。 西屋里整体氛围闷闷的,李盼弟连呼吸都是轻的。 门外传来敲门声,随即传来程科的声音,“爹妈,我进来了。” 两个人赶紧整理了表情。“什么事?”程大江语气平淡。 “我是想着小叔家的小墩明天过三生,你们觉得我和文洁带点什么过去好?”程科开门见山,他们两口子刚才回屋合计了一下,翻了翻自己这次带过来的行李,除了有些钱,票,其他人什么都没有。 像过三生,已经结婚的哥哥或者姐姐大都是送一身衣裳、一双鞋,两包点心也能拿得出手。不过现在说啥都晚了,前两样不必说,他们根本就没准备。至于点心,必须去公社才能买到,程科就想着家里有什么能垫补垫补。 “家……”李盼弟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 “送啥都是你们当哥哥嫂子的心意,你小叔不纠结这个。”程大江淡淡说道。 “啊,哦。”等走出西屋,程科还是觉得怪怪的,他爹妈吵架了,不能吧? 这边气氛怪异,程涛那边却热烈的很。 “不知道他们咋教的孩子,咋这么独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跟他爷身边长大的。”走出程大江家,程红秋就把自己的不满说了出来。 孩子上午回家,下午就和程大江混这么熟,她咋就这么不信? “刚才我差点就过去把小墩递给他的油纸包夺过来。”程传阔说道,对我兄弟这么不友好,还接我兄弟的东西。虽然不值得几个钱,可总有种心意被糟蹋了的感觉。 “兄弟,咱俩想的是一样的。”何明嘉和程传阔握手。 “李盼弟对她儿子、孙子护的跟什么似的,对儿媳妇可不咋地。不过她儿媳妇也不是省油的灯,这要是住一个院里,以后他家就热闹了。” 程红秋和大姐的想法差不多,“之前能把儿媳妇儿夸成一朵花,到身边就全都变了,真不愧是她!” “他们家的事情先放放,那是顺子回来了?”程涛指了指停在家门口的驴车。 “是他。”程传阔确认。 “先开门去,别让人干等着。”程涛指使他。 “知道了。” 一群人热热闹闹去卸货。 ……关于程大江家不平静这件事,第二天程小墩三生宴桌上被提起,程大江和程相文表示要申请宅基地,把程科一家分出去。 不过事情进行的并不顺利,因为在这件事情之前,程科一家子得先落户。 第86章 2022高考加油! 一家人合力卸车, 完事程涛清点了下,大致是按照他列出的清单采购的,种类数目只多不少。 “你可得好好谢谢人食堂大师傅, 我看样样都有留余。”程红秋看完兄弟核对好的数据,笑着说道。其他都好说,纺织厂几百号人吃饭,在万福公社属于大客户行列, 去哪采购都能拿到内部优惠价, 多给出点很正常,但是这几条鱼可是货真价实的心意。 人家给人情,涛子可不能当成啥都不知道。 “嗯,我记着了。等回头结账的时候, 我买条烟给大师傅捎去。”程涛答应着。 程涛算着人头,预备了三桌菜。现在都摆在地上, 看着还真不老少。 程小墩围着鸡鱼肉绕圈圈,嘴里还念叨着“肉肉”, 完事竟然还开始吸溜口水。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家多长时间没占荤腥,看把孩子都馋成什么样了。 程涛麻木了都, 根本懒得纠正他。 接下来姐弟仨分工合作,程红春在家里烧水,程红秋和程涛领着一群孩子去邻居家拿碗盘盆,因为之前都已经打过招呼了, 过去的时候大家都给准备好了。至于桌椅, 明天早饭后来搬最好, 要不然邻居今明都得站着吃饭。 回来之后, 程涛把碗盘放锅里煮烫。程红春姐妹俩则去择菜。 完事, 程涛把何明嘉喊过来, 一起处理鸡鱼肉,该切丝切丝,该切片切片,红绕肉又是另一种切法。切完之后分别放在不同的盘子里,需要先过水的,一会就下锅去沫。 至于蔬菜,先不用切,但是谁和谁该炒在一起的,要提前放一块,这样明天下厨才不至于太慌乱。 弄完这些,太阳已经落到山后去了。 把过水的鸡块盛出来,程涛挑选几个菜让何明嘉炒出来。“不是说明天要给我当大厨,今天就先试试菜。”程涛笑着说道。 何明嘉很高兴,他不怕试就怕不给他机会。 程涛用旁边的灶熬粥,一边给何明嘉看锅底的火候。 看着锅底的火,程涛又想起了程大江。 今天这件事情,他过去只是和了趟稀泥,不然还能怎么办?事情不发生在自己身上,外人除了和稀泥还能咋办,程大江是他大哥,但程科不是他亲侄子啊。他要是拿起当叔叔的姿态一脚踹过去,传出去大家不知道会说成啥样。 此举没准还会惹李盼弟和程科不高兴,所以他管这些干什么?要不是当时他大哥程大江的表情看上去着实不大好,程涛可能连那些话都不会说。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39节 纯属浪费口舌,完事就会忘,可能还没有他二姐记得牢靠。 另外,程涛并不觉得这件事会影响程大江两口子的感情,其实他前世见过程大江和李盼弟。在他和程红秋生活最困难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舅爷爷,看着脸臭臭的,临走前却在沙发缝给他们留了五千块钱。 那是程涛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程大江,不过他一直忘不了那五千块钱,雪中送炭,难得可贵啊。这也为什么程涛之前第一次看到程大江就感觉亲近的原因,程大江是个好人。 他记得那时候程大江和李盼弟的感情还好好的,没道理现在就矛盾不变啊? 现在的程涛还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出现会带来什么影响,不仅会影响他想影响的,还会影响他不想影响的。不过,因果因果,有因就有果,区别只在于你埋下的因和你得到果出现的时间,他的蝴蝶翅膀一扇,可能把以后才会发生的事情扇到现在,却不会凭空捏造出来个果。 不管怎么说吧,程涛终究还是掺和了一把。 现在,他只想一切顺利结束。 粥煮开之后,在锅里焖段时间。等何明嘉的四个菜全部出锅,程涛就招呼程传阔喊人回来吃饭。几个大人忙活一下午,孩子们可呆不住,他们先去了后山,这会正在小广场上和村里孩子扔沙包。 饭菜刚端上桌,孩子们就呼啦啦回来了。他们后边还跟着俩大人,可是赶巧了,何庆笙和陶广然一块到了。 陶广然这个点过来,是之前商量好的。前天他出车去临市,回来正好会经过万福公社去县城的必经路口,他在那下车,然后骑着放在货车上的自行车过来,省时又省劲。 至于何庆笙,他是知道小舅子家里住不下,听媳妇儿吩咐过来接人的。 连襟见面,又是在媳妇儿的娘家,程涛作为唯一的主人,当然是要负责招待的。 “明天再喝,今儿就算了,我和你姐夫还得回家呢。”程红春看程涛取了高粱酒出来,赶紧制止。 这要是喝起来,他们可能就走不了了。虽然说他们比程红秋家要近很多,但也有个把钟头的路程,可不能恍惚。 “走不了晚上就让他们俩睡西屋炕上,”程涛不在意的说道。 他家西屋其实有炕,就是年久失修,点上火也不通热,但是躺俩人没有问题。现在还没有冷到不能伸手的程度,等回头铺上草席,被褥,怎么的都能对付一晚上。 “姐,那就让他们喝去,正好咱俩晚上好好说说话。”程红秋端着一盘花生米出来。 程红春就没再反对,反正家里也没留孩子看家,啥都不用担心。 家里来人喝酒,程涛不想总去借别人家的碗,所以专门从供销社买来了小茶碗,正适合喝高粱酒。 饭桌上,他给两个姐夫、两个姐姐和自己都倒了多半杯,剩下的谁都不例外,都不能喝。何明嘉何明禾眼睛都飘到天边去了,意思是想尝尝,程涛都没理。未成年不能饮酒,想喝酒就得过了十八岁再说。 幸亏,何庆笙在旁边镇场子,他们就是心里再痒痒都得忍着。 孩子们吃饭没长性,很快就下桌了。程红春和程红秋也搁下筷子,去小广场上遛弯去了。 剩下程涛他们仨围着一盘花生米、一碟炸黄鱼继续说话。 仨人不算很熟,因为程家闺女才成为广义上的一家人。数一数,他们中间也有几年没有见面,指望他们热络聊天,不大可能。不过,都是结了婚有孩子还在外面工作的男人,到底有些共同语言,配着酒,倒是很快熟络起来。 最后,仨人都有些醉态。其实也不算醉,只是大家意识都有些昏沉,开始控制不住自己,比如多话,比如说话声音特别大,一听就知道他喝酒了,不过本人基本的理智尚存。 都是喝酒的男人,反应很不一样。像何庆笙就啥都看不出来,陶广然就脸红脖子粗,还大舌头。 估摸着时间,程涛准备扶着把俩人都扔西屋去。 首先是陶广然,他沾枕头直接睡了过去。刚出差回来,本来就累,终于能躺下了肯定感觉非常舒服。 再去扶何庆笙,就发现他的脚步很稳。 “大姐夫?” 何庆笙摆了摆手,“我没事儿,你要出去?我跟你一块出去转转。” “真没事儿?”刚才他可比二姐夫喝的还凶。 “没事儿。”何庆笙站直身体,在部队的时候早被老兵油子锻炼出来了。 要是外甥,程涛肯定再劝几句。但这是他姐夫,就没什么必要。这样想着,程涛领着何庆笙去了小广场。 现在天冷了,小广场的人可一点都不少。里里外外点了好个火堆,周围围一圈社员,然后天南海北的,聊啥的都有。 像今天村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他们村儿最有出息的青年之一,程科回村来了。程涛不用想也知道这肯定是热门话题,他们似乎听到了点儿风声,哪哪都在讨论这事儿。 程涛前后左右看了看,找他俩姐在哪,就听见旁边有人问。 “红秋,你大哥家程科这事到底咋办?这么好的工作就白白扔了?”那可是在省城工农兵大学里的主任,要是没上过工农兵大学,夯死你都进不去。 “不然还能咋办?总不能为了工作,连媳妇儿孩子都不顾了。程科和他媳妇有手,只要不成天躺着,养活自己和孩子没问题。工作没了可以再碰机会,要是抛儿弃女,那可就是良心被狗吃了。别说他爹妈我都不能同意。”程红秋笑着说道。 别管是面对程大江程科,还是面对亲姐姐兄弟,程红秋对这件事对程科的评价都不咋好。但是对外,她无条件站自家人。 “你说的是,你说的是。”问话的那人讷讷称是。 “孩子这么选择是里外都不讨好,不过男人,遇事不保护媳妇儿孩子,以后谁还能看得起他?当然,不和家里说一声就回来,弄得村里老老少少到现在都不得安宁,就是他的不对了。刚才去他家,程大江两口子,我和我姐还有涛子都批评他了……” “这样差不多就够了,等回头大家伙见了人都嘴下留点情。青年面皮薄,身边还跟着外来的媳妇儿和第一次回老家的儿子,咱们婆家人都给自家孩子留点面子。不过要是谁实在气不过,就去程大江家把人薅出来揍一顿,解解气。当初他占着村里的名额,咋都应该给村里一个交代!”程红秋声音不小,小广场上的人几乎都听见了。 她这话说完之后,很多人都消停了。 不过,还是有吃饱了撑的,“我听说程科媳妇儿成分不好,不会连累大队吧?” “这事,涛子请大队长去公社问了。要是相文带回来消息说她确实有问题,那就让她去羊圈那边住,我就不信她一个出嫁了五六年的小媳妇还能比那些人成分更不好?” 他们村也有成分有问题被下放来的同志,都在羊圈那边住着。 他们平常要做的工作就是上山割草,晒干留着冬天的时候喂羊。其他他们啥也干不了,主要他们来程仓里之前身体就不大好,年龄也都不小了,也就是程仓里社员们厚道,虽然上面说不用顾及他们,程仓里却没苛待过他们。 程仓里地多,就算算上那几个老弱,也多种不了几亩地。目前为止,他们村都紧着良田种,像土质不好或者是离水源远,每年光浇灌就得浪费大量劳动力的地都没种,这两年逐渐都被划成了宅基地。 羊圈那边是有房子的,屋里还有炕,就是偏点儿。但那是只有坏分子才住的地方。 程红秋都说出这话来了,如果还有人不服气,那可就是没事找事了。 一时间,大家的声音都小了下去。 程涛和何庆笙这才走近。 “姐,你刚刚说那番话说的真好。”程涛真诚夸奖。 “你这是夸我啊?从前往后哪句不是你说的?你都认大哥了,我们这些出嫁的姑娘能说什么?” 程涛呵笑。 何庆笙走到程红春身边,站定,听小舅子和小姨子说话。 “你瞎扯啥,说的跟涛子不听你们姐俩儿的话一样。”花大娘笑呵说道。 “他敢!”程红秋反应还不小。 要说这姐俩里,更有家族责任感的其实是程红秋。不管是对姐姐还是对弟弟,只要是她认为好的,她就会一股脑的说出来。实话实说,她的说教有时候并不那么动听,听多了招人烦。 以前三姐弟不是没有因为这个吵过架,但是随着年纪越来越长大,这种唠叨式的关心却成了心里最温暖的期盼。 程涛懂这种感觉,程红春显然也懂。她每次嘴上说程红秋更像是她姐,成天管她跟管小孩儿一样,却从来不撂电话或者不接妹妹的电话。反而,相比程涛,她们两个之间的联系更多。 “我是不敢!”程涛直接承认,惹得周围大家哈哈大笑。 周围人看着这姐仨,一时间都是感慨。其实,村里不少人都有种想法,要是自家孩子也像这三姐弟一样感情这么好,该多好。父母有老的一天,兄弟姐妹,如果年龄差不是很大,可是能互扶持着过一辈子的。 在闭眼的那一刻,想着自己的孩子们还能携手并进,那该多欣慰啊。 当然了,这里面也会存在几个极端,比如重男轻女,恨不得自己的闺女跟老黄牛一样一辈子为她兄弟忙活。这种在后世都很常见,现在当然更不用说。 这是一种畸形的兄弟姐妹关系,要是能取缔,很多人都会额手称快。主要,大家向往的永远都是健康的兄弟姐妹关系。 这边正在说话,程小墩找了过来。 他没有到程涛身边,而是走到何庆笙那。上次之后,他已经不害怕大姑父了,反而很感兴趣,刚刚在饭桌上还想往何庆笙怀里钻。只是后面哥哥姐姐们都来小广场了,他才依依不舍得离开,现在更是连亲爹都不要了。 “姑父,”程小墩五短身体倚在何庆笙腿上,明明是小短腿还非得学人家把里边的腿别到另一条腿外面,脚尖着地。 看着就挺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何庆笙表情比平常柔和,眼睛里也带着笑,弯腰直接把程小墩抱了起来。 何庆笙比程涛高,所以程小墩的视线前所未有的广阔,他兴奋的拍了拍两只小爪子。“哇!”然后兴奋的和他爸分享喜悦,“爸爸,窝好高哒!” “嗯,”程涛的回答很没有诚意,“那就让你姑父多抱会儿。” “好哒!”话刚落音,程小墩就打起了小呵欠。半道,他想起爸爸的叮嘱,快打完的时候伸手捂住了嘴巴。 程涛看着他家崽儿傻里傻气的动作,笑出声来。 看他困了,一家人决定回家。其他孩子由程传阔何明嘉跟着,不用担心走丢,玩累就知道回家了。 程涛走在前面开门,突然听见他大姐问,“胖婶家侄女儿,那个叫蓁蓁的姑娘,你和人家很熟?” 程涛:“嗯,还算熟,咋了?” “那姑娘长得水灵,瞧着脾性也不错,还会说话,这以后谁要是娶了她,可真有福气。”刚才在小广场和胖婶说话,程红春才知道她侄女住在村里,试着聊了几句,感觉很舒服。 “是吗?”程涛轻声反问。 “姐,你说的那姑娘是临省省城的,下乡当知青来到咱们这就是图亲人帮忙照顾,这都能运作没准儿哪会儿就运作走了,就算不走,你觉得咱们村这批青年,谁配有这种福气?” “另外,我看胖婶和那姑娘的态度是摆明了不想在村里找,你没看就刚刚那一会儿,胖婶就岔过去了三个人的话。” 一家有女百家求,很适合形容卢蓁蓁的情况。都知道这闺女长得好、脾气好、爹娘有工作不说还是本村走出去的,知根知底,都想给自个儿子孙子博一把,要是真能谈成呢? 现在已经不仅仅是他们大队,附近几个大都跃跃欲试。要是她弟是头婚,她也要上去试试。不过只看那个姑娘的眼睛,就知道人家肯定不甘心一辈子留在乡下,早晚都得走。 程红春叹了口气,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唉…… 程涛:“……” 晚上分床铺,两个姐夫睡在西屋,两个姐姐领着仨小孩睡在东间。算上程传阔在内的仨少年,跟程涛父子睡在西间。 除了上学住校那会儿,程涛第一次和这么多人睡一个屋,而且还是一张炕。本以为孩子们会很闹腾,却没想到大家很快就睡了过去。想想也是,刚从外地回来,还没歇透就来到乡下疯跑了一天,哪能不累? 程涛也累,身心俱疲! 再次睁眼的时候,炕上已经没人了。 旁边被褥叠得整整齐齐,都是方包豆腐块。其他不提,这个习惯一看就像是在军区家属院长大的孩子。 程涛下炕,趿拉着鞋走到院里,发现孩子们跟在何庆笙屁股后头学打拳呢。 他家小短腿儿,也跟着哼哧哼哧,看着还挺卖力。就是重心不大稳当,晃晃悠悠的,老是差点就摔倒。 “看啥呢,赶紧洗手吃饭了,一家人就属你起的最晚。”程红秋从厨屋里走出来。 他们煮了米粥,另外,还专门给程小墩下了碗白面条,煮了两个鸡蛋。他们这过生日的习俗就是要吃双数蛋,意为滚运。 “涛子?”程涛刚蹲在压水井旁边,就听外边程相文喊他。 离大门最近的程传阔去开大门。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40节 “相文来了,快进来!吃了吗?没吃和你姐夫涛子他们再吃点儿。”程红秋热情招呼着。 程相文连忙说不用了,他和程家两个女婿打了招呼,又说:“我找涛子有点儿事。”说完他指了指外面,很显然是要程涛出去说。 程涛站起来,跟了出去。 程相文是昨天下午去的公社,要去开会。一直到昨天晚上,程涛他们从小广场回家的时候都没有回来。因此,到现在程涛都不知道程科两口子落户的事情具体是个什么章程。 程涛和程相文说了会儿话,就回来吃早饭了。他没主动说明,其他人也没问。 半上午,受邀请的人就陆续来了。这样的事情当然不能空手来,花大爷花大娘给程小墩做了双鞋。胖叔胖婶拿了几米布。 程大江一家五口拿了两份礼。程大江这边是亲手做的木头三轮车,车轮甚至装了车胎,车身打磨的非常光滑,还上了油漆。 程小墩非常高兴,赖在他大爷身边,腻甜腻甜的喊“大爷”。 程科两口子简单粗暴,直接包了红包。“小叔,我们两口子回来的急,身边没预备什么东西,就给点儿实用的吧。” “你这话说的,我还能嫌弃你给实用的是怎么的?”程涛笑着调侃。 程科挠脑袋。 李顺和他爹提了一兜鸡蛋,程相文和程传杰则提了一兜点心。 程相文一出现,就受到了程大江一家人的热烈瞩目,不过程相文只当是没看见,和大家打过招呼之后,单独和何庆笙聊了起来。 “相文,孩子这件事……”李盼弟忍不住主动问起。 “嫂子,咱们今天到涛子家都为了给孩子过三生,其他事等吃过饭再聊吧。”程相文笑着说道。 程科和袁文洁心里均是一咯噔。 “相文,你能不能先给我一个准话,要不然我这心里……” “行了,就听相文的,先给孩子过生。”程大江打断李盼弟。 李盼弟张张嘴,到底没说话了。 今天做饭掌勺的是何明嘉,昨天下午吃过他的手艺之后,程涛很放心的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然后他妈和他二姨给他当帮手。昨天,他们已经把准备工作做好了,今天只要炒熟蒸熟就行,不难。 何明嘉感觉很幸福,他就缺少展示手艺的机会。以前在家里总得藏着掖着,眼下这是他小舅主动提出来的,他爸就算不满意也不能阻止。 嘿,高兴! 厨屋出菜快,屋里很快摆上了席。实话实说,程涛整的算是很可以了,红烧肉、清蒸鱼、蘑菇炖小鸡三个硬菜,其他还有丸子以及热菜凉菜,加起来一共十二个菜。 男人这桌就摆在堂屋。 气氛还算不错,程大江突然说:“相文,村里哪里要有不错的宅基地,你给程科批一块。等回头稳定下来,我准备让他搬出去住。” 谁都没想到程大江会提起这个。程涛下意识看向程科,对方表情惊愕,显然也不知道。 程相文很快就反应过来,“大江哥,这个不难,等程科的户口迁回来,我就能直接给他批。他是程仓里走出去的,公社主任给我准话了,说程科这种情况能直接落户,准备好文件去让他盖章就成。” 听到这话,程大江闷了一个酒。 程科一惊,手腕撞倒茶碗,高粱酒洒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设置错发布时间了,心累! 要是有高考的小伙伴,放平心态,赶紧睡觉去! 第87章 2022高考加油! 这是什么意思?这一刻程科还不愿意多想。。 程相文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 终究是给出了那么点意思,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酒,“大江哥, 这事咱们下了桌细聊成不?咱别破坏了涛子办席的心情,我听涛子说请你给小墩起大名,咱等宣布完名字之后再说其他的?” 程大江点头,“行, 那就先不说这个。”该来的早晚都会来, 反正结果已定,早一会知道,可能连饭都没心情吃,再说今天他侄子过三生, 可不能整岔劈喽! 程科本来已经下沉的心情现在彻底落到了谷底,如果是喜事, 程相文不会藏着掖着,究竟是什么事儿, 竟然还会影响心情? 他预测着应该是袁文洁不能落户,但是为什么?就像程相文之前说的, 袁文洁已经出嫁五六年,虽然和娘家来往密切,但户口是在他程科的本儿上呢?怎么会不能落户呢?程科抓耳挠腮的想立刻问出个所以然,但是最终他生生忍住了。 家里孩子过三生是挺重要的事情。尤其像程小墩, 刚出生的时候因为身体虚弱, 所以没取大名, 只取了个小名叫着。就等过三生取大名上户口呢, 现在程小墩的大名还没有公布, 要是因为他破坏了整体气氛, 程科觉得程涛不会给他留面子。 没看从头至尾程涛连问都没问吗?即使是程相文和程大江主动提起来了,他都没接口往下续。这要不是提前知道了结果,要不就是根本不关心,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程涛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就是不想破坏现有气氛。 程科还没有傻到这个时候去试探如果他继续追着程相文问,程涛会有什么反应。因为他几乎可以肯定,如果他那样做了,别说在其他人那里就是在他爹这的形象都得落到谷底。 他不主动挑事,程大江也是突然想到宅基地,才主动提了一嘴。现在爷俩都不往这个话题上引导,桌上氛围又恢复了正常。 明面上看,是这样的。 程大江喝了一口酒,吐了口浊气。其实也不能说突然,昨天和李盼弟坦白之后,他越想越觉得应该这样做,要不然家里永远都别想平静。 李盼弟很作,从年轻的时候就是这样。女人是他选的,他没资格说她这不好那不好,她要是真不好他为什么娶她,当初可没有人按头逼着他进洞房。既然娶了就是一辈子的责任,他绝对不要做他爹那样的男人。 是,程青松现在成英雄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也开始试着去理解他。但是无论如何,程青松是对不起他娘的。在这个世界上,或许就连他都没有资格憎恨程青松,不管怎么样,程青松给了他生命,但是他娘绝对有资格。 也就是现在当事人都走了,再没有人掰扯这些事情了而已。 程大江长到十几岁都没有爹,他几乎是在鄙视、贬低程青松的过程中长大的。那时候他就下定决心,只要认定了一个人就是一辈子,这几乎已经成了他的执念。再加上,他能遇到李盼弟真的就像做梦一样,那时候的美好,现在想一想,他都能笑出声来。 甚至他也能够理解李盼弟为啥要这样做。程科的爷爷和李盼弟的父亲是拜把子兄弟,同生死共进退的那种。只是李盼弟的父亲死的早,她母亲极度重男轻女,再嫁后为了生儿子就给她换了个名字,后来她如愿生了儿子,并且表明从前夫那里继承的所有,她都要留给儿子,没有闺女分毫。 后来,李盼弟几乎是在程科的爷爷接济下长大的,和程科父亲的婚约也是这位老人定下的。只是,在那个风雨飘渺、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的年代,程科的父亲爱上了他的母亲,抛弃了李盼弟。 有这个作为背景,李盼弟为啥这样做就有了解释。她的初衷是出于良善,不过她这种做法却叫人寒心,完全把男人瞒得死死的,如果程大江早几年知道真相,他们俩都没可能生活到现在。 但是再多的如果也只能是如果,现实中的所有安排总是恰如其分的。程大江就是在最沉静、最享受平静生活的时候知道了真相,然后顺其而然的接受了。当然了,有的时候他还是会感到膈应,要不然昨天在和李盼弟摊牌的时候,他不会用这两个字。 要不是这次李盼弟做的太过分,程大江也不想去接她的伤疤。但是由此,他更深入了解了李盼弟的魔怔,她那种“他们俩身边养个孩子,就能生活的更好”的这种想法已经深入骨髓,昨天受到的冲击,好像也没能让她改变想法。 程大江不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遇到这种事情是满心无奈,说不听、管不听,从昨天到今天,他只感觉心累。目前为止,他想到的办法就是这个,申请一块宅基地,让程科一家搬出去住,从此以后,各管各家事! 唉,也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让她消停下来。 程涛看他大哥连着灌两碗酒,状态又明显不对,轻轻蹙眉,怎么了这是?看程科的模样,不像和他有关系啊。 在程大江又一次举碗的时候,程涛按住他哥的手,“哥,你都没吃两口菜,净喝什么酒?看不上你外甥的手艺?”程涛夹了一个鸡腿塞到程大江手里,跟哄小孩似的,“来,先啃个鸡腿。” 程大江手里握着个鸡腿,哭笑不得,“一边儿去,我还用你跟哄孩子似的哄。” “咋就不能把我往好了想,我这不是疼你的吗?”程涛不甘示弱怼回去。 “涛子比程科还小几岁,喊你声爹都恰当,掰给你个鸡腿,咋了?孝顺呢这是。”胖叔大大咧咧,端起碗要跟大家走一个。 程大江跟着走了一口,接着就闷头啃鸡腿。 程涛这么一打岔,桌上氛围渐渐好了起来。只除了程科,就算笑起来也带着三分苦涩。 不过谁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不能平静,落户这事办不成,往后就是一系列的麻烦。这一天办不成,一个月办不成,那一年呢?到时候袁文洁肚里的孩子都得成黑户。 当爹的觉得为难不是很争吵。程涛也不要求这种情况下,他还能和大家同欢同乐,只要别败坏气氛就成。 程科算是识时务的,他儿子可就没有这么好的眼色。 男桌安排在堂屋,女桌和孩子们都安排在了西屋。西屋空大,摆两席不成问题,摆在一起也方便当妈的照顾孩子。 值得一提的是,孩子们那一桌的菜和男、女桌是不一样的。有蘑菇炖小鸡,却没有鱼,多了茄夹、炸蘑菇和各种小点心。为了烘托气氛,程涛还准备了水果罐头,让他们饭前饭后甜嘴。 他舍得花钱,主要这不是没别家孩子吗?就算花的再多,也吃不到别人肚子里。 桌上这些东西,程涛提前和程小墩掰着手指头数过,当时程小墩口水就流个不停。现在程小墩乖巧坐在程传阔和程传杰中间,吃的不亦乐乎,想吃够不到就喊“哥”,下一刻就能吃到想吃的。 程传杰腿上的伤口虽然还没有全好,但是已经结疤了,研究人员说毒素已经完全清除,他不用担心。虽然现在走路的时候还能感觉到疼,但是比起之前连骨缝里都有痛感的痛不欲生,现在简直是天堂。 这是程传杰回村后第一次出门,心情非常好,他本来就有耐心,现在照顾起程小墩来,更是事无巨细。很多时候,程小墩都不用说话,他就把菜夹过来了。 最小的程小墩也不用大人顾,其他何明嘉帮着照顾二姨家俩孩子,何明禾则照顾自己的弟弟妹妹,大孩子小孩子配合得非常默契。 这几个孩子,最相似的一点就是家庭条件都算不错,看到肉啊、点心啊,虽然也馋得慌,却不会上手就去抓。现在跟程小墩学的,他们先吃自己跟前的菜,够不到就喊人。 哥哥干嘛的,不就是现在最好使? 孩子们分工明确,旁边女桌上可轻松了。程红春和程红秋姐俩只管陪着胖婶、花大娘,哦,对了,还有到饭点才赶过来的庆嫂说话就成。至于为什么不提李盼弟和她儿媳妇,主要她们俩忙着照顾孩子,也没空和他们瞎唠啊。 照理说,程柏瑞也应该和孩子们坐在一桌,但是他跟里面的谁都不熟。再加上昨天他刚因为程小墩被爸爸吼,被妈妈掐,现在起了逆反心理,他不想和程小墩好,也不想和他坐一桌吃饭。 刚才进门发现他妈要把他送到那桌,他就拽着他妈的胳膊不放,干啥都不肯去。袁文洁没有办法,又不想在别人家做客的时候丢丑,就只能由着他。 女桌上的菜和男桌那边大致相同,只是男桌那边多了几样下酒菜而已,当然比不得旁边小孩桌上专门为孩子们准备的餐食吸引人。程柏瑞看着旁边花花绿绿的糕点,还有糖水罐头,就开始扯着他妈的胳膊哼哼唧唧,表示自己也想吃。 他闹出的动静不小,不过其他人忙着吃饭,忙着说话,谁都没提起这个话茬。 孩子们这边就更不用说了,最大的何明嘉和程传阔装作没听见没瞧见,手脚麻利的把糖水罐头里的果肉分到每一个弟弟妹妹跟前的小碗里,然后又往他们碗里倒了点甜汤,那手稳当的,一点都不带晃的。 放下空罐子的时候,程传阔往程柏瑞那边瞧了一眼,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得意。就你,昨天还欺负我兄弟,馋死你。 “呜啊啊啊,”程柏瑞突然失声大哭。 呃? “咋啦,这是?你当妈这么多年,连孩子都照顾不来?”李盼弟伸手把程柏瑞接过去,孩子直接窝进她怀里。 “不是,妈,我……”袁文洁想解释,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她不知道来老家不到两天,柏瑞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在省城的时候,他从来不会这么无理取闹。 李盼弟摆摆手,“行了,有什么事咱回家说,先吃饭吧。”然后她低头,细声细语的问程柏瑞想吃什么。 程柏瑞扭头看后头那桌,那桌上的东西,他啥都想吃。 李盼弟不会读心,她也没有厚脸皮到把那桌所有盘子的食物都夹到这桌上来。她只是过去夹了两块夹心鸡蛋糕过来! 刚放下,程柏瑞就凑过去咬了一口,觉得好吃更是直接上手。旁边的他奶和他妈根本来不及阻止,其实吧,村里孩子吃东西大多是这样,其他人已经司空见惯。也就是已经熟悉了孩子们快而不乱吃饭方式的程红春程红秋姐俩觉得不适应,其他还真没有啥。 当妈的可不这么想,袁文洁脸直接拉了下来。这是什么吃东西方式,他家难道是饿死鬼投胎吗?就非得这么着急? 程柏瑞拿起第二块,正准备把他觉得鸡蛋糕好吃的想法告诉他妈,就看到了他妈难看的脸。孩子被吓得哆嗦了一下,鸡蛋糕直接掉在了地上。 程柏瑞觉得委屈,又哭了起来。 李盼弟想都不想的就把事因归到了儿媳妇身上,不过她好强要面大半辈子,当然不会在外人跟前对袁文洁怎么样?只是拿眼睛剜了袁文洁一眼。 袁文洁想哭,怎么事□□情都让她给遇上了?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落户,这件事就像是一颗大石头压在她心上,再重一点,她可能就不能呼吸了。另外,婆婆也不理解她,总是用一种“这里是我家,你老老实实的”的态度对待她,她现在对程仓里既没有安全感,也没有归属感。 袁文洁眼睛上仰,把即将要夺眶而出眼泪忍了回去。她知道自己不能哭,一是对肚里的孩子不好,一旦开了口子,她可能就控制不了自己了。某种程度上这个孩子是她的保命符,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 二是这是在别人家,她和桌上这些人都是第一次打交道,不说要给对方留下多好的印象,起码不能很坏吧?这可能就关系到自己在程仓里的名声,能好一点是一点。 程红春眼睁睁看着袁文洁把眼泪忍了回去,一时间也有点不忍,怎么说呢?看着怪可怜的。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41节 “明嘉,你也别光顾着弟弟妹妹。给你这个,这个该叫什么,外甥?拿点儿吃的过来。”程红春打圆场,心里却在说能不能都别哭了,她侄子过三生,旁边有个默默垂泪的,那边还有一个扯着嗓子嚎的,总不能都当成助威吧? 何明嘉应声,他拿盘子,夹了几块鸡蛋糕,又拿了一串山楂红,递了过来。 程柏瑞觉得鸡蛋糕好吃可不是没有理由的,这是用纯蛋白加白砂糖打发之后,搁锅里蒸的。没错,就是他们自己蒸的。然后在鸡蛋糕里加山楂酱或柿子酱,酸酸甜甜的,很合小朋友的口味。 拿到吃的,程柏瑞就顾不上哭了,逮着就开始吃。完事,李盼弟又让何明嘉帮着拿了几次。 吃到多半饱的时候,程红秋去厨屋给程小墩下面条,只有一小碗,小碗里也只有一根面条。端着碗从厨屋里走出来,她招呼程涛他们去西屋看孩子吃长寿面。 早晨吃那碗是风俗,年年过生年年吃。中午吃这碗是过三生时候的独有仪式,程红秋这一招呼,堂屋里的人呼啦啦都站了起来。 程涛边往外走边说,“西屋就那点空,挤满了都得,要不把小墩抱到堂屋来?” 程红秋摇摇头,“没那么多事儿,就一根面条,你在旁边指挥着,让孩子吸溜下去别咬断就成。”此意为保佑孩子顺顺当当的。 现在很少讲究这些了,说白了就是图个心理安慰。程小墩的情况特殊些,他这不是要去省城检查身体去了吗?所以不管是俩姐还是程涛,都想寓意好点儿。 那既然都这么选择了,当然得做到最好。 程涛走进西屋,和婶子、大娘、嫂子谁的问了声好,就走去了自家崽儿身边。 “爸爸!”程小墩还在啃鸡肉呢,旁边摆了几块啃的干干净净的鸡骨头,上面甚至找不到一个肉丝儿。 程涛接过他姐递过来的碗,让程小墩看看里面,“看到里面这个面条了吗?” “嗯。” “爸爸把这头喂给你,你吸到嘴里,然后别用牙咬,直接咽下去,能不能做到?”程涛拿筷子挑起那个面条,演示给程小墩看。 “为啥呀,爸爸?”程小墩歪着小脑袋。 “因为这个面条能保佑你平平安安,顺顺当当。”程涛笑着说。 “哇!”程小墩对碗里的面条瞬间尊敬起来,“那窝是不是就不会生病,不用再喝苦苦的药,吃泥丸子哒?” 程涛一愣,他没想到程小墩还记得这个,都说孩子忘性大,那也可能是他对那些事情的印象并不深刻的缘故。 自从他来了,程小墩就没再喝过汤药,吃过中药丸。主要那之后程小墩的身体和精神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好,程涛专门去咨询过罗大叔,罗大叔的意见是再观察段时间。 观察的结果就是程小墩确实越来越好,喝汤药吃中药丸这件事就暂时搁置了,就是没想到崽子他自己还记得。 “嗯,就不会了。”程涛笑着说道。 “好啊,好啊!”程小墩神情雀跃。 程涛拿筷子夹起面条凑到程小墩嘴边。程小墩腮帮一鼓,吸溜到嘴里,然后“咕咚”一声直接咽了下去。 完事儿,还张开嘴给程涛看。 “真乖!”程涛摸摸他的头。 接着,就到了程大江宣布名字的环节。 程涛打开他哥今天来家的时候交给他的红封,里面写着三个字。 程子悦! 在“越”“钺”“跃”好多同音字中,他大哥选择了“悦”。“悦”,快乐。不需要很优秀,也不用样样拔尖,只要快乐,哪怕一辈子都过平凡的生活也很好。 程涛挺满意这个名字的。 其他人念叨几下,跟着就开始喊,程小墩根本不知道这是在叫他,头都不抬的专心啃鸡骨头,完事还端起茶碗喝水漱了漱口。 “傻崽儿,程子悦,就是在叫你呢,”程涛戳他的小胖手。 “爸爸呀,窝小墩啊。”程小墩指着自己强调,他觉得爸爸有点傻。 程涛无奈,其他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至此,程小墩的三岁生日就算是结束了,余下时间大家都各回各桌接着吃饭,然后散场就可以了。 相比于其他人一身轻松,程大江一家人的心却越发下沉。 作者有话说: 第88章 原因 虽然都知道程大江一家等着程相文有事儿, 但是今天摆席都是程涛,这又是个热闹事儿,能来的都算是客人, 这刚吃了半饱总不能散席。 反正,男桌这边是回堂屋继续吃席喝酒。 相比之下,西屋这边就散得挺早。孩子们那桌不用说,等程小墩吃完面条, 没多大会就全都跑出去了, 临走前还带走了程大江给做的手工小三轮车。 刚才还在院子里闹呢,后来怕是觉得院子里耍不开,呼啦啦都出去了。因为有人领着,家长们是一点都不担心。 女桌这边的气氛完全是两极分化, 程仓里“铁三角”,花大娘、胖婶和庆嫂都聚齐了, 那还能有热不起来的场子?这个场子就是,她们从头忙到尾, 也就热起来一半,这还得益于程红春程红秋姐妹俩主动配合。 要说她们这一桌连程柏瑞在内才八个人, 不至于弄成这样,但是架不住不参与的人多,八去三,都小一半了。 主要责任在李盼弟, 她不主动参与, 只是偶尔低头和孙子说句话, 根本不管儿媳妇。袁文洁初来乍到, 这些人都是第一次见, 李盼弟上桌之后介绍都没和她介绍。还是托程红春的福, 她刚刚才弄清楚谁是谁,而且没有人带着,她根本插不进她们的话题。 沉默,讪笑,越发心焦。 这是袁文洁内心的真实写照。 随着大家放筷,在程红秋的主导下,大家开始收拾桌子。桌上十二道菜,七八个人,除了心绪不整的几个,其他人都吃的心满意足。也不知道是程涛估算的好,还是得益于盛盘的何明嘉,总之桌上盘子大致空了,没有剩下许多。 “胖婶,这个青梨花的碗是你们家的吧?一共六个,这次就拿来四个,还是说在男桌那边呢?”庆嫂举着碗问胖婶。 经常被借碗盘借的就那几家,跟着办几场事,就知道谁家碗盘是什么样式了,收拾桌面的时候,会下意识帮着把一家的碗盘放在一块,免得最后出错。 一桌十二道菜,男桌那边还多几个下酒菜,孩子那边每个人多个碗,其他又盛汤又放菜的,细化下来,得借五六家的碗盘,这还是在孩子们那边盛糕点都是用竹筐的情况下,所以全都到最后细分还真不好分。 “是我家的,我记得是全都拿过来了。”胖婶往周围瞧了瞧,也没瞅见一样花纹的。 “有个在厨屋,我下面条的时候看见了。另一个早端你家去了,这不是蓁蓁,她给小墩做了身衣裳当礼物,涛子就让小墩端了碗菜过去当谢礼,那时候咱们这边还没上席呢。”程红春说道,碗是她亲自选的,省得中间在倒腾一趟。 “蓁蓁有心,真没想到她很小墩能处到一块去。”花大娘感慨。 胖婶眼神一闪,只能顺着往下说,“可不是,俩人相处起来跟亲姑侄都没啥区别。” 程红春看着胖婶言不由衷,意味深长笑了笑。当时她正好弯腰捡玻璃罐,谁都没看到。 就是胖婶也没注意,她心里怄死了都。这是死妮子啥时候干的事,怎么她一点儿都不知道?怪不得这几天这么老实,时不时就上她屋里缝纫机上踩一踩。 她之前还寻思着这是侄女想给她做点儿啥呢?毕竟距离她过生也没几天了,她瞧着侄女躲躲藏藏的也挺有意思。没想到啊,原来真和她就没啥关系。 小孩一身衣裳,又是侄女当生日礼物送出手的,那肯定不便宜。这个败家妮子,她和她大姑父来吃饭,拎了好几米布,让程涛爱咋做咋做去呗,她咋还非要横插一杠?这样一算,他们家丢出来两份礼,这可比程大江家还积极,干啥啊?他们的关系到那份上了吗? 胖婶愤愤不平的想着,她暗下决心,回家之后一定要好好教训卢蓁蓁,让她别沾程涛父子俩,别沾程涛父子俩,这话都听到脑后都去了。幸亏今天这没啥外人,花大娘和庆嫂就算心里嘀咕,也不会传什么闲话。 胖婶心里活动非常活跃,面上还得端着。一副这事我知道,我侄女就是和孩子关系不错,其他没啥意思,你们可都别瞎想的模样。 完事看大家没有什么异样,她很快就恢复了原状。 收拾好桌面,把碗盘泡到大盆里。花大娘想搭把手洗出来,被程红秋拉住了,“这次啊多大点活,值当占用咱说话的空,您老赶紧回屋坐着去。” 花大娘哭笑不得。 其他人进进出出,李盼弟和袁文洁没动。刚才程柏瑞开始闹觉,非要他妈抱,袁文洁本来在帮着收拾桌子,被他这么一闹,只能歉意的把手里的碗盘交给程红春。程红春不咋在意,倒是袁红洁自己一直挺不好意思。 她们这边完事,男桌那边还在继续。就算一个村里住着,如果不是谁家有红白喜事抑或是一块帮谁干活,聚起来的机会很少的。好不容易能放松放松,有吃有喝,还有专管给添茶倒水的,那叫一个过瘾。 这个添茶倒水的是程传杰,他腿上的伤到底没好全,没法出去疯跑,就给他堂叔提溜过来当苦力了。 见状,程红春也不装烂好人,提醒一声什么的。从菜橱拿出一包瓜子出来,回西屋继续唠嗑。 李盼弟瞧着大家都不着急,心情越发不佳。程科一家三口落户的问题可是大事, 要是落不了户,就没有办法在大队挣工分。当然如果只考虑这一点,李盼弟也不会这么着急。袁文洁是城里长大的姑娘,就算她和程柏瑞落了户,她又能挣几个工分?更不用说她现在还怀孕了。 李盼弟现在思考的是他们母子俩落不了户的后果。 首先,不落户就是黑户,黑户是有可能被驱逐的。当然了,程仓里是乡下,这个可能性就微乎其微,毕竟大队还是挺护短的,袁文洁既然是程家的儿媳妇,不想要社员福利,住在村里肯定是没问题。 但是社员福利包含的可不止挣工分,其他按人头分粮分肉,都没有她的份。在乡下,只靠一个男人挣工分,要养活一家四口必是得累死累活的。 其次也是重要的,你都不能落户,你的成分十之九成有问题,就可能挨批挨斗。程科和袁文洁刚回到程仓里,没有和谁结仇,也没有损害谁的利益,大家不至于致他们两口子于死地。但是架不住政治立场就此定性啊,不仅仅是她,还会影响家人和孩子。 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一旦到这个地步,基本上就是你要干最多的活,挣最少的工分,分最少的粮。不仅如此,什么大队干部,工厂工人和你们家从此再没缘分,甚至连公共交通工具都坐不成。 关于程科可能养不起家那点,她和程大江还能接济,管不了儿子儿媳妇,还管不了孙子孙女吗?但是要是事情严重到第二种情况,那他们这些平头百姓能咋办? 就说羊圈那边住着的那些人以前都可不得了吧,现在不还是穷困潦倒,遇到人恨不得赶紧躲开,就是怕连累别人。 要是袁文洁也是这情况,咋办? 李盼弟现在都不期盼落户这件事情能和程科之前说的那么简单,只要他们能解决就成。主要程相文之前的反应已经说明一切,这件事情的结果注定不会皆大欢喜,现在她也只能这么想。 怎么说呢? 发生事情的时候,只要还没盖棺定论,普通人总是忍不住往好的方面想,这是天性,也可以说是普通人趋利避害的一种本能。不过,事情的发展进程往往不会如你所想。 当你在心中出现无数种可能,甚至连最坏的结果都想了好多种,你觉得每一种都有可能发生,但你在结尾却期盼着奇迹的出现,想法合乎情感却不现实。 “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家里一摊子事呢。”庆嫂家里有事得先走了,她过来主要是因为她和程红春的关系好,之前对方外嫁,俩人好多年没有联系,现在家里办事儿,程红春就请她过来说话。 “行,那我送送你。” “送啥啊?我走两步路就到家了。你刚不是说晚几天你就住到家里来了,到时候咱们再聚到一块儿说话。”庆嫂赶紧摆手。 程红春说行,还是把她送到大门口才回来。 走了个能说会道的庆嫂,还剩下个胖婶。她状态不错,以一己之力带动整桌气氛,大家都听她讲故事听得津津有味。 “文洁,你去看看程科是还在喝酒?瑞瑞睡着了,要不让他把孩子送家去?”李盼弟突然开口,她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所有人都听见了。 “娘,不用吧……”袁文洁真是不知道说啥好了。 现在去叫人,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不是诚心破坏人家心情吗?她又不是傻子,可不想触程涛霉头。 吃饭吃到现在,她已经体会到了程涛一家人对孩子三生的重视。 整体来说,酒席准备齐全,味道也十分不错。但要说最用心,还是孩子那桌。全部菜品都迎合孩子的口味,刚刚收拾桌子的时候,她还瞧见,就是炖鸡块孩子那桌,炖煮之前还过了一遍油。更不用说其他各种糕点、糖水罐头。 程柏瑞之前过三生,都没有这阵仗。要知道她爹娘工资百八十块,她和程科的工资也不少,但是摆席的时候也没说多认真。尽管是孩子过生,但在成人看来,不过是来往,把当初给别家孩子过三生时添的礼收回来。 偏偏程涛一个单身父亲,方方面面都想到了。就刚刚那小小的仪式,程涛半蹲在程小墩凳子旁边,轻声细语哄孩子把面条吞下去那一幕,在袁文洁看来是非常温馨的。 说句实话,很少有父亲能做到这样,程科也不行,可能他连这个习俗都没听说过。她儿子过三生那天,程科忙着招待领导、朋友,瑞瑞这边他问都没问。不过,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一直到最后,有朋友说要给他们一家三口照张相,才终于凑到一块。 散席之后,家里保姆过来说要不要给程柏瑞下碗面的时候,他们才知道生日快过去了,孩子还没吃着面。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42节 将心比心,就是他们这样只想着自己顾不上儿子的父母都不希望这种时候出现意外情况,更不用说像程涛这样精心准备得了。反正都已经挨到现在了,就等着吧,何必扫兴! 袁文洁心里跟明镜一样,但是说这话的是婆婆,她也只能期期艾艾的回答。 “大嫂,你要抱着嫌累,就放到后面炕上,那些被褥昨天才从柜里拿出来,就何庆笙和陶广然躺了一夜,不脏。”程红春可不像袁文洁忍着,她说话的时候,还笑眯眯的,一副“我都是好心”的模样。 怪不得刚才非要把孙子从儿媳妇手里接过去,原来是打这个主意呢!都等到现在了,就非得这么着急? “不用,”李盼弟拒绝,然后就低头不说话了。 “哎,我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知道今天啥事是吧,从上午来了之后你就哭丧着脸,怎么你的儿子是儿子,我们家的孩子就不是呗。”程红秋早就看不惯李盼弟了。心说你之前也给小墩当了一段时间的好大娘,哪怕你有点真心疼他,你稍微收敛收敛表情不行啊,你李盼弟又不是不会装? 一桌吃饭,活像人家欠你八百块,那还不如不来呢,摆脸色给谁看呢? “红秋,你干啥这样说,我说什么了?我不就是怕程科喝醉,想让他媳妇儿问一句嘛。”李盼弟质问,她看着程红秋像是在说她无理取闹。 “呵!李盼弟,这么些年,你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习惯把别人当傻子。” 李盼弟是什么人?没有谁比她们姐妹更清楚。 李盼弟嫁过来的时候,程青松夫妻还在。那时候,家里有点儿好吃好喝,程青松总是让她们姐妹给程大江送一份,要说他们那时候关系差,和这个关系还不小。 凭啥要把咱家东西给他送去?人家哥哥还知道帮家里干活,爱护妹妹。她家哥哥除了分她们家的东西,简直一无是处。 不过,吐槽归吐槽,两人都是非常听父亲话的类型,那时候还没学会阳奉阴违,每次都会确实送到程大江家里。自然也就常常碰到李盼弟,还经常遇见俩人是怎么相处的。 李盼弟很作,什么不吃黄面窝头,硌牙,得让程大江立刻去做。什么不吃红薯干,不甜,还是供销社买的好吃。每次看程大江被折腾的很惨,她们姐妹俩背后都能笑疯,想着可有一个人能整治程大江了。 完事还在背后疯狂给李盼弟加油,希望她再多折腾点儿。 不过虽然心里层面在同一战线,她们姐妹和李盼弟却根本处不来,主要这人太小心眼子了。就因为她们和程大江说话的时候不咋客气,那心里带着气儿呢,还指望她们客客气气的把东西递给程大江?反正她们姐妹做不到,结果就是她们下次再过去的时候,就被李盼弟当场甩在了门外。 气的姐妹俩啊!下次在街上遇到他们夫妻,直接把头扭过去望天,不理人了。 要说李盼弟的形象转折,是在她因为救人落水之后。是的,她因为救人落过水。不过这个见义勇为稀里糊涂的,她自己不知道救的哪家孩子,说是上岸之后跑没影儿了。 然后过了一段时间,她去检查就发现自己不能再生育,紧接着他们就领养了程科。 这在当年可是大事,附近几个大队联合起来帮着寻找她那天到底救的是谁家孩子。甚至最后还列出了名单,一共十几个孩子,都是那天出现在万福河支流上,不过最后也没问出个所以然。 大家都猜测可能是因为她不能生养这件事已经都传出去了,家长不愿意背上这个责任,就不让孩子承认。那段时间,好多人都在默默背后骂那个家长和孩子忘恩负义,她们姐妹还跟着凑过热闹。 一直到现在,也没谁知道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被救的那个孩子又是谁?但是不管怎么说,李盼弟因为做好事才得到这个结果,大家对她心生同情的同时还有点子佩服。 从那之后,李盼弟像是变了一个人。她性格中尖锐的点被磨平,变得圆滑,温和。不管和谁说话,都轻声慢语带着笑。随着时间流逝,她的这种性格渐渐定型,变成了大家口中贤惠的李盼弟。 再加上,就算不能生养,程大江也没有抛弃李盼弟,这些年俩人过的不错,可以说是大队模范夫妻。再加上俩人领养的儿子程科也非常出息,谁见了不说她是人生赢家? 渐渐的,外人就只认识现在的李盼弟了,以前的她早已被人遗忘在了记忆里。 这是必然的,毕竟如果那时候没打过交道,没真实体验过她的那一面,谁会刻意记你以前的模样?何况这将近二十年都过去了。 但是,亲身经历过的程红春和程红秋就不一样了。之前,程涛和她们说自己和程大江的关系发生了变化的时候,两个姐姐都没有在第一时间表示反对,主要现在的李盼弟再好相处不过了,她大方,温和,宁可自己吃亏都不会让别人吃亏。 谁不喜欢和这样的人相处?省心又省劲!没想到这才几天就开始原形毕露了,都装十几年了,怎么就沉不住气了? 程红秋不理解! 她戏谑的看着李盼弟,像是要把对方顶出一个窟窿来。李盼弟感觉非常不自在,她避让了下,“随你咋说。” 程红秋“哼”了一声。 “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花大娘站出来打圆场,别管怎么说他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吵架,外人怎么劝都不合适,而且当着外人的面,他们也不好把事情说清楚,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外人赶紧撤。 胖婶紧随其后,“我也是,我也是,回家还得洗衣裳去呢。” 程红春姐妹没劝。话都说到这了,李盼弟明显撑不下去了,袁文洁在一旁也挺尴尬的,她们再说下去也没意思,还不如撤! 一群人说着话走到院里,花大娘直接往堂屋里招呼了一声。这但凡是换个人,气氛就得尴尬住,要不就是身份不合适,要不就是辈分不达标。但是花大娘开口,堂屋里还有人跟着起哄。 “大娘,没有我大爷跟着,你不知道回家的路是吧?就非得喊。”李顺爹笑嘻嘻问道。 “那可不是,没有他,我还真就开不了门。”花大娘回答的理直气壮,然后说他,“也不看看都啥点儿了,完事等你们喝完拍拍屁股走人,给涛子留下一堆烂摊子,他都没时间收拾。” “大娘,这个你不用担心,今儿家里人多,好收拾。”程涛刚才陪着喝了不少酒,有些上头,满脸涨红。 “可不能再等了,家里还有活儿等着你胖叔干呢,”胖婶说完直接喊胖叔,“还不赶快出来,非得我过去请你,是吧?”真真是越老越没有眼色,还喝呢,那脸都跟红屁股似的了。 听到胖婶的话,胖叔直接站了起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胖婶的家教还是这么严!”程相文笑着调侃。 “习惯了,习惯了。”胖叔把茶碗里的最后一口高粱酒喝完,才走出了堂屋门。 花大爷也随后走了门,他出门的时候踉跄了一下,离他最近的李顺爹扶了一把,然后顺道送他回家。两个辈分最高的要走,所有人都站起来去送,直接送到大门口才往回走。 这一下子,该走的都走完了,剩下的全部是自家人和程相文。 他们也不准备再喝了,就站在院里说话。程红春和程红秋懒得理这些,直接去堂屋收拾桌子。经过这一打岔,她们是看出来了,这一个个的都喝差不多了,再喝下去,可真就得全都趴下。趁早收拾好,完事儿喝茶也是一样的。 她们俩心态不错,一边收拾一边还哼着歌。 有人就挺紧张呢,程科就等人走呢,但等到现在却又发现自己开不了口。 李盼弟着急,眼神示意程科赶紧问。 “相,相文叔,现在没有外人了你能把事情详细和我们说说吗?”从上午到现在,所有的可能性都是他们猜测的,具体咋样还是得看程相文怎么说? 程相文接过程涛递过来的烟,点着吸了一口,然后才慢腾腾的开口。 “为了你们家这事,我专门找了公社主任。你想把户口迁回来,完全没问题,再加上你是青松村长的孙子,公社直接就能给办。” 虽然他们大队把程大江和程涛当成两支子人,毕竟之前那么多年就没见他们哥俩有啥交集。但是外面看来他们就是一家人,别管程科是领养的还是亲生的,那确实就是程青松的孙子。 在万福公社,凡是和程青松沾边的事情都好办,这个潜在规则一直到现在都好使。 闻言,李盼弟松了一口气。男人们都没啥反应,主要程相文饭桌上提过,重要的是他下面的话。 “但是袁同志和你的孩子落不了户,”程向文直接说道,不是“不好落户”,也不是“可能落不了户”,直接是“落不了户”,这句话几乎把这件事情板上钉钉了。 “不是,相文叔,这是为什么?我们结婚五六年,她和我在一个户口本上,怎么我行她就不行?”程科有些激动。 “你闭嘴,往后站站,听大队长把话说完。”程大江直接训斥。 “没事儿,大江哥。”程相文不大在意这个,其实他也没想到这件事情会这么复杂,他到公社主任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对方也没有意识到。他们都想着人已经到程仓里了,还能离开省城,问题应该不大。 主要他们都不知道省城那边到底发生了啥事,只说是出嫁的闺女太笼统了。最后能把这件事情搞清楚,全靠邵青云,也不知道他到底动用了什么人脉,反正他一个电话打到省城,就把事情弄清楚了。 “省城那边给的回复袁同志的父亲交待,袁同志曾经接收过国外人赠送的东西。只这一点,不管怎么样,袁同志都脱不了关系。” “什么?”袁文洁不可置信。“我从来没有干过这样的事情。” 程相文没法回答她,只说:“其实我不该多说,但是咱们关起门来说自个事,我就把邵同志打听到的情况和你们透个底,你们也好有个心里准备。” “目前为止搜集到的证据,尤其是在袁同志兄长的家里搜集到的信件,所有的署名都是袁文洁,这是证据确凿的。” 也就是说现在这个事情根本就不是能不能落户的问题,现在牵扯到的可多了,甚至不出几天,袁文洁都可能直接被遣返回省城。 袁文洁直接瘫坐到地上,不可能的,这些事情她都不知道。 从小到大,她脾气都不算好,从来没挨过欺负。出嫁后离娘家又近,什么都比丈夫高一头,她生活的更滋润。从来没感受过压力,再加上生活环境足够轻松和单纯,什么和国外亲戚联系,什么反对派,这些离她的生活都太远,她根本就没接触过。 另外,爸妈怎么可能会供出她啊?别说没她什么事儿,就是有她的事儿,他们也不该供出她啊,要知道从事情发生到现在根本就没过去多长时间。 突然,袁文洁想到了一种可能。 如果信件是在兄长家里发现的,那是不是说明这件事情她大哥从头到尾是知情的?甚至还参与其中。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一切都有的解释了,爸妈牺牲了她是为了保住大哥? 袁文洁一直没觉得自己生活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从小到大,父母恩爱,也爱哥哥和她,只是极其偶尔的,她会觉得父母比较看重哥哥,比如哥哥说话爸妈就会听,她说话从来都不好使。 但是感情让她忽视了这种不平衡,很多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多想了。她身边有来自重男轻女家庭的同学,和他们相比,她可太幸福了。从小到大,想买什么买什么,家里也没被逼迫着做过什么家务活。 现在看来,她还是没有她大哥重要啊。 袁文洁想想出理由说服自己,说这些都是自己多想了。但是思来想去,发现没有一个点能说服自己。如果一件事情都找不到理由说服自己,那大概率就是真的了。 不然,根本没法解释啊! 她甚至还想这是不是有人陷害她家,毕竟做工作的总会得罪一些人。但是,事情刚发生那几天,她是和父母关在一起的,父亲一直很后悔说自己不该接外边的信,也就是说这事情是确确实实发生了的。 而现在所有的结果都归结到了自己这儿。 袁文洁从始至终都没有大哭大闹,但她身上的哀戚和悲伤如此明显,让站在院里的所有人都能感受得到。 第一个发现她不对劲的是程涛。 她看见袁文洁先是脸色苍白,然后身下流出了血。 程涛当机立断,“大哥,你去喊罗大叔。程科,你把你媳妇儿抱西屋炕上去。” 程大江猛然回神,看出儿媳妇的不对劲儿,他拔腿就往大门外跑。程科却完全没有反应,还是愣愣的站在那里,满脸灰败。 程涛是不知道他在哀怨自己,还是在可怜妻子。但是在这时候指望他对他好声好气的,那可对不起。 “程科!”程涛大声呵斥,看他回过神来,一脸被打扰的不悦,程涛恨不得一巴掌甩过去,“把你媳妇儿抱西屋躺着去!” 程科这才去看袁文姐,看到她身下血的时候,程科想立刻跑过去,但是脚下一软,直接摔倒在地。 程涛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该说啥,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一个孕妇以这样的姿态躺在冰凉的地上。最后,还是他俩姐夫搭了把手,和程涛三个人把袁文洁移到了西屋炕上。 程科这才反应过来,从院子里踉踉跄跄跑到西屋里,趴在炕边喊袁文洁的名字。 看那模样简直是伤心欲绝,也不知道刚才干嘛去了。程涛不想听他在那里期期艾艾,直接出门,去压水井旁边把身上的血污洗掉。 “看来我这些话说的不是时候,早知道应该让程科打个预防的。”程相文挺愧疚,当着孕妇的把实情说出来,是他没考量清楚。 “相文哥,你可别这么说。他不知道顾着自己媳妇儿,指望别人顾着,这给他惯的!”程相文之前不是没打预防针,差点就把情况不好挂脸面上了,但是这家子没听进去啊。就恨不得把人都撵走,让程相文赶紧说出真相,这不就如他们的愿说出来了。 再说,这事怎么都瞒不了袁文洁。回头看李盼弟到现在还没回过神儿来呢,呆木愣愣抱着已经睡着的程柏瑞杵在那里,动也不动,别说关心儿媳妇了,站在那里还有点挡路。 程大江很快把罗大叔喊来了,经过一系列诊治,孩子最终是保住了。 虽然现在不讲究什么男大女妨,但是侄儿媳妇现在这种情况,程涛进去总是不好的,所以他没有看到袁文洁的真实情况,但是听俩姐说她很坚强,那么疼一声都没吭。 在这一瞬间,程涛突然觉得程科是配不上袁文洁的。 相比他,袁文洁可太冷静了。 第89章 程大江的决定 罗大叔一来一回, 天就黑下来了。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43节 如果是以前还好,程涛家只有他和程小墩,家里多俩人也能住下, 但是今天不行。突然发生这种事,本来要回去的程红春一家六口没来得及走,也就是说今晚上大概率还得和昨天一样分屋休息。 现在袁文洁占了西屋,程涛家就剩下两间卧室, 怎么都不能让人去程大江家住吧, 那多不自在。再说西屋这么简陋,两个大男人火气旺盛住着没啥,一个差点流产的妇女,恐怕不适合。 不过一直到现在都没谁主动说起这个。程涛这边谁都不适合提, 袁文洁都这样了,一说就像是要赶人走似的, 面上不好看。 程大江家五口人,他本人忙前忙后, 现在送罗大叔回去还没回来。袁文洁刚吃了罗大叔开的保胎药,将将睡过去。李盼弟忙着照顾睡醒的程柏瑞, 都没来得及去西屋看一眼。 至于最该忙起来的程科,现在还没有回过神。刚才拉着程相文问了好些东西,眼下正蹲到西屋门口,不知道在想啥。 程红春走到西间, 悄悄问程涛:“他们家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晚上在咱家吃饭?” 她是挺同情袁文洁的遭遇, 但是同情和烂好心不是一回事儿。要是一家人关系热络, 实在不好移动搁家里住两天也没啥。但是双方除程大江都算一般, 再加上人家一家到现在都没有表态, 就是硬拖。 这种做法着实让人感觉不大愉快。 不管咋样, 你得先把态度表示出来啊。到现在,仿佛歇在家里是理所当然了。这种“我惨,我有理”的态度,太气人了! 程涛把衣裳放进蛇皮袋。明天一早,他就要跟二姐一家去县城,搭乘县城运输队的顺风车去市里,然后从苏城市坐火车到省城。 他没准备带很多行李,不过天气渐渐变冷,就算能洗衣裳也不能保证立刻就干,所以里面穿的衣裳得多带两身,反正也不占地方。 相对而言,程小墩的东西就多些了。孩子身上存在太多不可控的因素,就算是父母也没办法提前预测,所以要多做准备,像衣裳就得里里外外都准备着。 这会,程涛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刚才在罗大叔说袁文洁的孩子保住之后,他就回屋来收拾了。听大姐这么样,他把蛇皮袋的拉链拉上,“我这去问问他。” 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有什么用,自己蹲在那里想就能想出办法?程涛有点怀疑程科上这几年班,到底学到了啥?摆烂吗? 程红春点头,“那你去问问,是走是留,让他给个准话。”要是走赶紧看着安排,要是留下就先拿出态度出来,别闷不吭声,叫人看着挺郁闷的。 “我心里有数。” 程涛走到院里,程科还在西屋门口蹲着,身边积了一堆烟头。 如果他是一个没读过书的庄家汉,程涛没准能感动感动。受学识和眼界的局限,一个普通的庄稼汉,在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感到束手无策,又因为自己无能没办法解救家人而感到郁闷,说明他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 但是程科可是工农兵大学读出来的高才生,你这副作态谁看?是,现在的问题非常严重,关系到你的妻子和儿子的未来。 就是因为问题严重才需要你站出来把担子担起来啊,不然你是想指望卧病在床的媳妇儿,还是想指望毛都没长齐的儿子? “事情也过去几个钟头了,你想清楚该怎么办了吗?”程涛问道。 程科抬头,先叹了一口气,“小叔啊……” 然后他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程科是觉得小叔还没有搞清楚状况,所以才轻描淡写的问出这样的话。别说这几个钟头,就是再给他几个钟头,他也想不出来办法来啊。 现在唯一能祈求的就是省城那边儿翻案。某种程度上,程科还是相信袁文洁的,不过他并不清楚其中细节,现在又不能去问妻子。他回来之前在单位受了批评,同事对他都避之不及,也就是说眼下省城没有给他传递联系的朋友,那还能怎么办? 不过这些道理和小叔说也说不清楚,所以程科只是简单说了自己的打算。“我想请相文叔明天代我去公社,跟那位邵青云同志打听打听细节,我这边正好去问问同学。” 程涛听完后却是皱眉,“代你去?程科,你觉得你是有多大的脸,能指使大队长往东往西?人家自己的工作都忙的脚不沾地,凭啥一次一次为你跑?” 程涛本来以为程科说的是让程相文带他去,到后面才听出不对劲儿,竟然这还兵分两路。自家的人就算了,程相文为啥要当这个中间人? 别说什么大队长就是为社员服务的,你程科现在还没落户呢,人家帮你是情分,更多的还是看在程大江的份儿上。不帮你,你屁都不能放一个。竟然还想着怎么把人高效利用,你咋恁能耐呢? “不是小叔,你这话说的太难听了吧。”程科直接反驳,“再说,我这不是没有办法了吗?除了大队长,咱和人公社干部也说不上话啊。”他只有一个人,哪里兼顾得了这么多?要跟程相文去公社办公室,还要打电话到省城,他分身乏术啊。 程涛却不愿听他说了,乡下人是纯朴,一个村里相处了几十年,没有感情也有三分面子。只要是主动开口,只要不难大家都会帮,但这都不是像程科理所当然这样觉得的理由。 “行,那算我刚才多话。”程涛说道,“现在你先想想你媳妇准备咋办?” 咋办? 那还能咋办?先养着呗,等他打听打听情况再说。想到半路,程科突然领会到了程涛的意思,不是,至于吗?不就是在你家躺了会儿,怎么就开始撵人了? 想到他们今天过来给程小墩过三生,还专门包了个五块钱的红包,难道还不够住一晚上的。 “程科,你小叔说话直,主要是家里是真的睡不开,你看我们这么多人……”程红春笑着说道。 “大姑,我知道。等我爹来了,我们商量商量,就把文洁抬家里去。”程科赶紧表示。 一听说他还要等程大江,程涛就翻了个白眼。 正巧在这时候,一群孩子们回来了。走在最前头的是陶多陶亚,一进院子,“爸爸,妈妈,大姨,大姨夫,舅舅”挨个先喊了一遍,完事儿叽叽喳喳说起他们刚才在小广场上遇到的趣事儿。 紧随其后的是何家仨孩子和陶广然,最后面是推着木头小车的何庆笙和坐在小车上的程小墩。他大姑父力气大,进门的时候,直接把程小墩连同他的木头车拎了起来,直接放在了门里。 此举深得孩子喜欢,程小墩“咯咯”笑的非常开心,期间还不忘程涛打招呼,“爸爸,我回来了呀。” 程涛笑着点头,然后对程传阔说,“你去花爷爷家找宝山叔,就说家里有事儿,请他赶驴车过来一趟啊。” “啊?”程传阔不明所以,四处看了看才发现早就该离开的程科还在。他没有多问,应了一声转身走出大门。何明嘉好奇,勾着他的肩膀跟了上去。 “小叔,不用。”这又不是啥好事儿,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吧。 “你爹也一把年纪了,就别再折腾他了。今儿为了你们俩的事,你看他来来回回跑了几趟了。再说大夫都说了,别让孕妇太颠簸,算是为她的身体着想,还是按我说的办吧。” “哦,好。”程科只能应下来,不然还能怎么办?人家都说到这份上了,如果他不答应,就是不孝顺不体谅媳妇儿。 不过心里总是有那么点儿不服气的,啥话都叫你给说了,说是孕妇不能颠簸,最好是不挪动,你不也开始赶人了? 邓宝山是个实诚人,再加上花大爷花大娘知道程家的情况,想着这一定是出事了,就赶紧催促儿子过来。所以没多大会儿,驴车就停在了程涛家大门口。 为了避免路上过于颠簸。程红秋拿两个厚草席铺到驴车上,然后后几个男人连褥子一起把袁文洁抬到了驴车上。 袁文洁半躺在驴车上和他们道谢,“大姑,二姑,还有小叔今天麻烦你们了。” 程涛第一个发现她的异样,之后照顾她的是程红春和程红秋,一直到她睡着。至于自家人,公公一直都在忙,到现在还没有见着面。婆婆始至终都没留面。其实也不用提公婆,就说她自己的丈夫程科,在事情发生之后的反应就挺让人失望。 是的,失望。 不过现在的她是没有资格去埋怨这些的,她已经被父母抛弃了,现在除了丈夫和婆家,她什么依仗都没有了。 袁文洁非常清醒,就算是到了这种地步,她也没想过为了不影响丈夫孩子,自己离开。这样的傻事儿,只有不带脑子的人才做的出来,无论何时都要多为自己着想,这是她爸她妈从小教给她的道理。 如果现在她是一个人,那无所谓他们做什么。但是她还有孩子,袁文洁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刚刚她倒下的时候,感受着有什么从身体里滑落,那一刻,她心底里无比恐惧。 但是最终她的孩子没有离她而去,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会保护好她的。 无论如何! ……送走了程科袁文洁夫妻,程红春把西屋稍微整理了下,并且打开窗户通风。 “不晓得他们知不知道把被褥送回来,要不然就难办了。”西屋的被褥,刚刚被袁文洁铺着盖着的都拿走了。当然,就算留下也没法用,上面脏污还挺明显的,根本也不能用了。 程涛也不知道,“紧紧,应该能凑出两床被子,回头我就把小墩的被子撤出来。” 小孩睡觉不老实,和大人睡在一个被窝,被子不跟着孩子走,就容易受凉。所以,后面程涛和程小墩都是分被窝睡。现在天凉了,程涛睡前会烧两把火,全当暖被窝。因此,程小墩一直都不排斥。 姐弟俩这边说话,不知道怎么就被程小墩听见了。 “爸爸,被子,窝的。” “嗯。”程涛随口附和。 “不给撤,窝冷。”看他爸没有明白他的意思,程小墩哒哒哒跑到程涛身边,再次强调。他睡觉要盖的小被子怎么能让给别人,那样他就没得盖了。 看着自家崽儿担心的小模样,程涛笑出声来,其他人也跟着笑。 程小墩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还在拉扯他爸的手,“爸爸!” 程涛蹲下,顺着小崽儿的胳膊从上捋下来,“程子悦小朋友,你放心,冻着谁都不会冻着你,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啊,”程小墩先是放心的点点头,然后又提醒他爸,“窝是程小墩小朋友。” “好好好,你快跟哥哥姐姐玩去吧!” “昂!” “对了,你明天要和你二姐二姐夫一块出发是吧?”程红春又确认了一遍。 “嗯,二姐夫他们队里,明天出车去市里。我和二姐搭个顺风车,从市里到省城有直达车,很快就到了。” “那行,对了,走之前你别忘了把家里的钥匙给我。趁着家里没人,我和你姐夫找人把西屋修整出来。”程红春说道。 程涛一愣,他当然是真心想让大姐来家里住,但是离过年还有段时间。等他从省城回来,再找人整理也花不了几天,怎么他们自己还要亲自上手了? “大姐,”程涛凑到程红春跟前,“你实话告诉我,姐夫是不是有任务要在咱们村里展开?” 就他姐夫,这就是一个工作狂。往年连家里探亲的时间都没有,他这么努力这么肝,复原回来却只是在公社当派出所所长,如果之前没有在工作上出现巨大失误,那肯定就是在执行任务。 再说,之前邵青云也说上面会专门派下人来跟进何喜兰和李攀图间谍一事,而之后回到万福公社的就是何庆笙,所以不用想就知道他是来干啥的。 这件事情的突破口在程仓里,何庆笙和和程仓里的联系就在于他。要想在程仓里开展工作,做秘密探寻还能不引起大家的注意,还有什么比住进家里更方便的? 程涛本来也没想戳破的,奈何何庆笙太急切了,倒是让他生出些好奇。 程红春一看她弟猜出来了,立刻跟小孩儿似的,凑到她弟脑袋跟前。“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不是你姐夫指示的吗?说是工作需要。我想多问他两句吧,他还不说,也不看看现在是他求着我办事儿,连好听话都不会说,整一个榆木疙瘩。还有啊……” 只要一提起家人,程红春的话总是很多,多数时候都是在吐槽。主要这些事根本也没法和外人说,总不能成天和朋友说自己男人咋咋咋吧,她们根本不会真心站在自己这边儿。有时候表面附和,转头和别人说起的时候,也会说自己如何如何作。 所以,一般像这样的事情,程红春只会和亲妹妹亲弟弟说,不管她做了什么,这俩人总是无条件站在她这边。其中又以弟弟是最佳的倾听对象,自己说啥他都应着,不像程红秋,虽然是站在她这边吧,但每次还都得说她两句。 她正说的起劲,旁边有人咳嗽了两声。 程红春还想说谁这么不会看眼色,转头就看到何庆笙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她突然想起之前男人嘱咐过她,说最好不要让涛子知道。 “哈哈,”程红春干笑,“你不陪着闺女和小墩耍,怎么过来了?” 何庆笙看着媳妇儿明显心虚的表情,叹了一口气,他再不过来,她都把他的底全都说出去了。 “那个你说的是最好不让涛子知道,那他自己知道了,这种情况怎么算啊?”一看何庆笙的表情,程红春果断转移话题,并且间接强调事情可不是自己说出去的,都是我弟聪明,他猜到了。 “那就没办法了,”何庆笙低声说,“红春,刚刚二妹喊你,你去厨屋里看看,我和涛子说几句话。” “好啊。”然后亲姐就扔下亲弟走了,临走之前还给弟弟使了个眼色,叫他好好说话。 程涛一边答应,转头看到他大姐夫眼里全都是笑意,大姐是跟自己互动的,跟他有什么关系?“大姐夫,你要和我说什么?”程涛语气冷淡。 “我都听人说了,之前何喜兰和李攀图那事,你是第一个发现者。” “哦。”程涛点点头。 “邵青云应该和你说了不少事儿,那些关于程仓里的猜测不是空穴来风,我这次的任务就关于此。”何庆笙主动表明。 “嗯。”他早就猜到了。 “本来我的同事会拿着一份重要文件来到万福公社,不想半路被人发现,从此失去了消息。目前为止我们倾向于他已经遇害了,而他手里的那份重要文件也不知所踪,最好的结果是文件已经销毁,如果落到了敌人手里,程仓里将再无宁日。” “文件?”什么样的文件能让一个村子处于风口浪尖? 恕他孤陋寡闻啊,如果文件是什么科技发明,药剂配比,被敌人掌握,可能是泄露国家机密,但那损害的也是国家利益。如果文件是名单,例如本国安插到别国的间谍之类的,被敌人掌握,损害的就是这些人的生命利益。 何庆笙口中的这个文件咋就这么特殊,是专针位于程仓里这个地方的? “我姐之前和我说城仓里可能存在宝藏,大姐夫,你觉得这事儿是空穴来风吗?”程涛垂眸,低声问道。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44节 他在试探。 “或许吧,”何庆笙的回答模棱两可。“不管这个宝藏存不存在,但只要有人认为他存在,就能搅乱一方平静。” 这倒是啊! 那问题又来了。 他们现在生活的世界是作者创造出来专为男主角服务的世界,如果敌我两军都在传说这里有宝藏存在,那这个宝藏会不会存在呢? 答案几乎是肯定的。 男主角嘛,金手指当然是越硬越好。 等等,宝藏,想到这个自然而然的就会联想到藏宝图。说到这个他手里还真有藏宝图,那指的不会就是他们程仓里吧? 程涛是悲观主义者,遇到事情的时候,他很少朝乐观方面想,而是下意识往最坏的情况靠拢。主要他不认为自己有这么好的运气,去收破烂的地方买几本书就找到真正的藏宝图。 咋可能? 小时候买冰棍人家都是“再来一根”,他从来都是“谢谢惠顾”,换句话说就是他从小就没有当男主角的潜质。 不喜欢被关注,不喜欢出风头,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亲人朋友,能够平安健康,程涛的思想根本不适合去当爽文男主。所以那张藏宝图大可能和现实没有什么联系,就算真是张藏宝图宝藏可能也不知道早被谁挖走了。 程涛想着等从省城回来,好好研究研究那张藏宝图,就随便想想就把这件事情抛在了脑后。比起这些,他还是先想明天吧! “那这样,”程涛说道,“西屋不漏雨,不过这么多年没住过人,掉灰尘掉得比较严重,咱不知道今年冬天雨水大不大,房顶重新铺瓦最好,西屋后边就有瓦片,都用上就行。至于窗户、门,可以让大哥给重新做。另外就是得找人把炕给盘活,要是可以,中间弄个火墙,等回头妮妮住里面睡架子床也不冷。” 程涛之前就想过西屋该咋整,现在和何庆笙说起来当然是头头是道。洗澡间什么的都不用再建,堂屋后头那个从外面也能进,反正他们这地区冬天也不兴天天洗澡,够用了。 “行,我记得了。”何庆笙答应着。 晚饭后,一大家子在堂屋说话,顺便看程涛整理行李。到省城后,他们肯定要住在招待所,招待所里不至于没有被子,不过程涛还是准备给程小墩带个薄褥子。 这一来孩子抵抗力差,外面不干不净的,程涛还真怕他家崽儿中招。 这二来现在这天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冷了,按照村里老人的说法,今年比往年可暖和多了,到现在里面才只加线衣和毛衣。要是突然冷起来,薄褥能给他家崽儿御寒。 说到底就是可怜天下父母心,怪不得都说养儿方知父母恩。因为没有养过孩子,你永远不知道父母能为你想到哪一步,将心比心很快就会明白了。 看到程涛为了给程小墩带什么绞尽脑汁,程红春和程红秋是非常感慨的。 被关心对象程小墩正坐在他大姑父怀里啃苹果。这个季节水果不常见,别说供销社,就是市里百货大楼都不一定能买到。家里这些是陶广然带来的,他常年在外跑车,总是能淘到一些稀罕物。不过他带回来的也不多,一人分一半,一兜苹果就下去了。 就在大家其乐融融说话的时候,就听见外面有人喊,陶多跑的最快,程传阔跟在他身后头。 “舅舅,是大舅舅。”不一会儿,陶多就回来通报。 他大哥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程涛站起身,出门就看到程传阔抱着两床被褥,“叔,这是大江大爷送来的。” “嗯,那你别往堂屋抱,直接抱到西屋,别忘了给你姑父铺炕上。” “好。” 完事儿,程涛才看向程大江,以及他身边的李盼弟。“大哥,大嫂你们都过来了?咱进屋去说话。” 俩人都说不用。 “你大哥怕家里被子不够用,让我专门翻出来两床,我瞧着薄厚和新旧都差不多,就当咱们交换一下。”李盼弟解释。 闻言,程涛眼神一闪,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大嫂又变回来了,和今天上午见到的李盼弟仿佛不是一个人。不过两个人的气场并没有回到以前,看着还是很疏离。 “那大哥为我想着了,我刚才还和我姐说可以把程子悦的被子抽出来呢。”程涛笑着说道。 程大江本来想笑的,因为后面这句话,直接训斥出声:“胡闹!抽你的也不能抽孩子的,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哪有那么夸张,他又不是后爹,难道还能虐待自己的儿子?不过程大江好不容易心情好起来,他做兄弟的当然不能泼冷水。“我这就是想想还没做呢,要不说程子悦和你当大爷的亲,你过来得非常及时。”程涛给他哥戴高帽。 “好了,别贫了。明天你不是就要带小墩去省城吗?这是我和你大嫂给你准备的,钱不多,留着应急。”程大江说着把手里的信封塞给程涛。 程涛能接吗,必然不能,“不用了,哥,我手里有钱。” “你手里有钱是你当爹的,我给钱是我当大爷的一份心意,那能一样吗?” “哥,我们这次去就是看看情况,花不了几个钱,要是真的……我还能和你客气。”程涛把程大江的时候推回去,一推没推动,二推没推动,呃,这可不是他力气小,是他哥力气太大。 “呵!”程大江眼睛抽了抽,你说就这样式儿的,你让他干个啥事儿他能给你干好。 “你出去之后,一定要把孩子看好,不然你就把孩子交给你二姐,让她抱着。”程大江觉得红秋虽然某些地方烦人了点儿,但是比程涛可靠谱多了。 “哥,我带孩子出去这么多趟,也没见把孩子丢了。”程涛反驳。 程大江瞥了程涛一眼,然后把钱塞到他手里。“行了,别咧咧了,我家里还有事儿,得先走了。明早上要有空我再来看看,要是没空我就不过来了。” 说完之后,他转身就走了,李盼弟赶紧跟上去。 程涛拿着钱,把人送到大门外,看着人走远。 回到堂屋,程红秋问他程大江来干啥的? “知道我明天要去省城给我送钱来的。”程涛把钱抽出来数了数,是个大数目,竟然有两百块。 程红秋和程红春对视一眼,都从裤兜里掏出一个信封。 “我和咱姐商量了下,也是一人给你拿两百,不白给你,就当是借你的。省城离家这么远,万一出个啥事儿也好应应急。”程红秋怕程涛不接,解释道。 程涛:“姐,我手里有钱。”咋都不信呢?他手里两千块钱呢,在这年头,这可是巨款了吧。别说,这一个两个的还都挺大方,一出手就是两百。 “你有钱是你的,我们这是给小墩准备的。”程红春反驳。 这话听着咋这么熟悉呢?刚刚他哥是不是也这样说来着? “不是,大姐就算了,二姐你跟我去趟省城,耽误好几天的工作不说,还照顾不到家里,我咋还能要你的钱?” “跟你去是一回事,这是另一码事,咋能混为一谈?” “是是是,你们说的都对。不过姐,等回头我把钱还回去,你们可得接着。” “行行行,知道了。” 程涛到底把钱接了过来,他俩姐可比他哥难缠多了。他刚才接了程大江的钱,这要是不接她们的,一会儿就得上升到“有了哥忘了姐,你就是和程大江比较亲”。 不过,他都记着呢,回头都还回去。 这边和乐融融,气氛正好。另一边回家的程大江和李盼弟却是没有对话,准确的来说是程大江单方面的不说话。 “大江,前两天我是钻了牛角尖了,我现在已经想通了,你相信我。刚才我和程科说想把孙子养在咱们身边,是为了他们夫妻着想,袁文洁那样的家世成分,瑞瑞跟着她只能吃苦。而且她肚里孩子今天还差点出事,罗大叔也说让她卧床休息,那她哪还有精力照顾瑞瑞,我们当爷奶的就是帮衬两把。”李盼弟极力说服程大江。 事情闹成现在这样又不是她的错,也不是她非得要把孙子抱到自己身边养着,眼下不是儿子儿媳妇的客观情况不能养吗? 程大江没说话,背着手闷头往前走。 看他不理人,李盼弟稍微有点着急,“现在还不知道袁文洁的事情该咋解决,程科还说明天要去公社打探情况,你说瑞瑞能靠着谁?……之前咱们俩照顾小墩的时候,你不是挺高兴的吗?怎么换成瑞瑞就不行了?” 程大江脚步一顿,还是没有说话。 “大江,我和程科他爹没有发生过任何关系,这个没有人比你更清楚,我照顾他是因为他家对我有再生之恩……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没有给你程大江生儿育女,我难道不想吗?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啊。” 李盼弟抑制不住满腔悲切,她知道这都是她的错。她太过自以为是,太相信别人,但是她已经受到惩罚了。她甚至生生转变了性格,那是她想的吗? 她不想,但是有啥办法?她实在怕,怕程大江不要她。 她小心翼翼的守护秘密,这几年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活成了别的模样,不会再有人会揭她的伤疤。她觉得自己能按照她重新塑造的李盼弟的样子和程大江生活到终老,其实那样也很幸福。 但是程小墩出现了,这个小娃很快掺和进了他们的生活。每次看到程大江和程小墩互动,她的心尖儿都在颤,她知道自己该欣慰该笑,她也确实是笑着的。但是每当夜深人静,她都会转转反侧。 一直被她忽视的念头再次被召唤出来,其实程大江是想要孩子的吧?只是因为她,他才当不成真正的父亲。李盼弟当然从来没有想过把程大江让给别人,她也没有这么伟大,于是在身边养个孩子的想法应运而生。 念头一起,再也无法抑制。无论如何,她绝对不能失去程大江! 程大江突然停下,他没有回头。“李盼弟,要是我在乎这个,当初知道真相的时候,我就和你摊牌了。到现在你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想我,我说啥你都听不进心里去。” 他“呵”一声,“帮忙照顾孩子当然没问题,但你心里是咋想的你自己清楚。另外,你真的有考虑过我的看法吗?你凭什么觉得程柏瑞在我心里和小墩的地位一样?” 李盼弟抽泣的声音一顿。 “其他事情我都顺着你,顺了十几年我也习惯了,但是养个孩子在身边就不必了,程柏瑞更不行。要是你固执己见,咱们就分开!”说到最后,程大江声音已然沙哑。 李盼弟傻愣在当场,她从来没有想过会在程大江这里听到这句话,“你不要我了?程大江,你这条命可是我给的!” “命是你给的,你想拿现在也可以拿走,但是这句话我不会收回。” 他从来没想过俩人会走到这个地步。如果李盼弟一开始就和他说实情,他们按照正常流程收养程科,后面他们或许会像真正的父子、爷孙那样相处。但是这是一场始于算计、自食恶果的收养。 知道真相后,程大江选择妥协,一来是他真的对子嗣没有那么执着,二来他是真的觉得日子过的不错,不需要太折腾。但是之后,再让他像亲生父亲、亲爷爷一样对待程科和程柏瑞,可就是为难他了,就没有这么欺负人的,主要他打心底里觉得膈应。 程大江觉得之前的状态就挺好,程科一家的在省城,他们两口子留在乡下,谁都不干涉谁。李盼弟想往省城邮寄东西,只要不太过分,他也不拦着,反正那边也会回礼,双方就当个亲戚走,也没什么不好。 谁知道人算赶不上天算。 不过罢了,就这样吧。 第90章 三更合一 第二天, 程涛起的非常早。 他走出堂屋,正好遇见是他大姐夫何庆笙锻炼完从外面回来。“要是叫我姐知道,肯定又得唠叨, 你就不能忍忍,让她省点心?”为了这事,成天挨批,就不知道收敛点。 “都习惯了。”何庆笙低声说, 完事儿直接蹲在压水井旁边洗手洗脸。 蹲下的瞬间, 他笑了笑。因为医务室遇见那次太不愉快,俩人到现在都有些互别矛头,小舅子和他说话语气都不好,明明是关心他, 唉……当时草率了。 程涛是不知道何庆笙怎么样,要是知道肯定要啐他一口, 你脸咋恁大。不过他不知道,只是单纯觉得对方用冷水洗手洗脸, 是个勇士。 反正他是没办法尝试的,没什么诚意的应了一声, 程涛就去厨屋温水去了。 今天明天比昨天要冷些,一家人早上洗漱肯定都要用水,所以他往锅里添了半桶。等水温热,他舀到盆里, 开始洗漱。 那些年, 谁还不是一个精致男孩了。 洗漱完毕, 锅里的水已经滚开, 程涛盛到暖瓶里。又添水加米, 准备做早饭。 家里人陆陆续续的开始起床。 程涛给程小墩从上到下都换了新, 衣裳是卢蓁蓁送的,稍微加了层棉,蓝色衣裤,搭配红条海军领,看上去还挺时髦,然后再在里面穿上毛衣毛裤,这样就很暖和了。 脚上蹬着他大姑从省城百货大楼买来的小靴子,这在万福公社找不到第二双的样式。鞋筒稍微加高,正好把裤脚放里,让小孩儿走起来更利落。 可不是程涛存不住新,主要不管是衣裳还是鞋子现在穿都正正好,如果他抽条变瘦一些或许大点还能穿,如果他长高后还是个小墩子,大可能就不能穿了。 也就是说,衣裳鞋子放段时间可能就穿不了了,那还不如现在赶紧过过瘾呢。也不能怨人家送礼物的,主要是谁也没想到这才俩月,程小墩就被他们联合喂成了这样,说是“联合”当然就包括很多人。 程涛自己当然不必说,他大哥大嫂也帮忙照顾过一段时间,那段时间是崽儿体重飙升的高峰期,从瘦弱小不点儿直接膨胀成了小团子。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45节 然后就还卢蓁蓁,虽然之前程涛就知道她经常投喂程小墩,但那时候他就以为是偶尔给块糖果或者是糕点。突然有一天,其实也是在他转到宣传办公室之后,下班早回家,就看到卢蓁蓁和他崽儿在胖婶家西墙根吃东西,那半碗几块油汪汪的粉蒸肉,卢蓁蓁夹起一块塞到程小墩嘴里,他家崽子吃得满嘴流油。 呃,在那一刻,程涛就觉得他家崽儿变成这样果然是有原因的。 当时,程涛没出现。只是在心里更加坚定要监督卢蓁蓁学习,投喂崽儿之恩,无以回报,只能送给你一个能走的很远的未来。 呃,他发誓他绝对没有在恩将仇报。 “想什么呢?我刚刚和你说话,你听见了没有?” 程红春把程涛的思绪拉了回来,“姐,你刚说什么?” “我说卢知青手艺还真不错,瞧瞧她给小墩做的衣裳,穿上可真合适。” “奥,是还不错。”程涛承认,先不说其他,就说这个款式就很新颖,颜色搭配也很不错,经典红配蓝。其实另外还搭配了小棉帽,毛绒绒的,后边还缝了两个长长的兔子耳朵。 “大姐你的眼光也不差,里面套装棉袜,靴子穿着正正好。” 鞋子和衣裳不一样,衣裳稍微大点可以多穿一年,整体没有啥大影响。鞋子不行,大了小了,胖了瘦了都影响走路。 程红春笑,“我瞧着小墩肯定没有问题,你瞧他欢实的小模样,和明莳明兴小时候没啥两样。而且能跑会吃,能说会道,这就不是有病的模样。” 讲真啊,虽然程涛一直说家崽儿跟气球一样鼓了起来,但那更多的事因为他刚来见到的程小墩太瘦太小。也幸亏当时崽子还白白的,如果黑点儿,整个就是从贫民窟里走出来的小孩。 现在脸上有肉,身上有肉,白白胖胖的,看上去可喜人。就连小手背上都长出了窝窝,成了小胖手。 大队里,谁见了不夸他。在这个普遍贫穷的社会里,长得白胖是有福气,瘦,反而不受人待见。不仅仅是孩子,就是娶媳妇也是一样的,长辈我一例外都喜欢壮实的,那娶媳妇回家是操持家务,挣工分生孩子的,可不是让你男人伺候你的。 “嗯。”程涛当然也这样想,如果结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可就太好了,他想他可能会热泪盈眶。 程涛笑着看想跟着他大姑父身后打拳的程小墩,昨天全家人除了他都跟着练,就他大姐二姐还跟着比划了两下呢。今天就只剩下程小墩和何明禾了。 两个学生中,程小墩是个凑数的,相反何明禾就打的像模像样,十四岁的他,胳膊、大腿看上去都很有力量。 “我们家老二很可能走他爹的这条路,他自己也算是感兴趣。不过你姐夫一直都没有松口让他进部队,就在家自己练练。” “那明嘉还怪幸运的。”他不想走这条路,后面还有俩弟弟兜底,最后只要有走的,何庆笙都不能说啥。 “嗯。”程红春应声。她停顿一会儿,突然问:“要是这次检查小墩没有问题,你是不是也要考虑终身大事了?” 嗯?事情怎么会拐到这个方向去? “姐~”程涛无奈,“短时间我不会考虑这个问题,等再过两三年吧。” “再过两三年?”程红春惊呼出声,“你想干啥?要真放任你两三年,村里人不知道要把你传成什么样儿?等回头全都是说你不结婚,还想着孟晓琴的。” “清者自清,随他们怎么说。” “你等得了,人家姑娘愿意不?”程红春突然扔出来一句话。 程涛心头一跳,“姐?怎么说起这些来了?” “你敢说你和她没关系。”程红春没有说出名字,就是神使劲儿往胖婶家使。 程红春可没有胡乱说,她第一次见卢蓁蓁,就觉得对方是个好姑娘。之后听程红秋说卢蓁蓁不可能嫁给乡下人,她当即就叹了一口气。 姑娘是好姑娘,站在他弟身边,就跟那戏文儿里唱的似的,郎才女貌。她还想着如果有机会就撮合撮合他俩呢。 程红春也不算是异想天开,他弟虽然是二婚头,但是自身条件在大队里是数一数二的,且不说手里那些存款,就说他现在纺织厂的正式工的身份,就足以让很多家庭和姑娘围上来。 工人配知青,一个有工资,一个有文化,想想就美滋滋。 但是卢蓁蓁这个知青特殊,长得好,家世好,还得父母看重,而且听胖婶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还不着急。 这下,她就没想法了。她弟又不是没人要,不用非得巴望着谁。 昨天她又看到了卢蓁蓁。那姑娘看她弟的眼睛,都冒出光来了,那绝对是喜欢的表情,虽然对方很快就发现她的打量,把眼里的情绪全都掩饰了去。但是她可是程红春,眼睛厉着呢。 程红春当然觉得自家兄弟好,但是不得不说如果他真能娶到卢蓁蓁,那就算他们老程家祖坟上冒青烟了。 “姐,这件事情不好说,你也别问。”程涛倒是没有否认,“而且话不能乱说,我和她现在真没关系,是两个相独立的个体,各自可以做任何事情。” “那你给姐个准话,以后有没有可能发展?”程红春不依不饶。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吧,”程涛话没说的太满。 不过这个“意外”可涉及到太多事情了,包括父母和家人,也包括工作和未来以及身份地位的变化。所以他们不绝对会有发展,但是照现在这个势头,保持下去,也未必不会坚持到最后。 感情是脆弱的,它甚至可能不知不觉的就消失不见。喜欢又是复杂的感情,抓不住,摸不着,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发生变化。但就是因为这样,它才更有魅力,令无数人心驰神往。 程涛已经过了唯感情论的阶段,或者说他一直就很现实,他认为两个人能在一起生活,合适,可能比轰轰烈烈的爱情更加重要。 他判断不出卢蓁蓁之于他是不是合适的人,但他明了自己的感受,他和卢蓁蓁相处的时候会发自内心感到愉悦,看到卢姑娘也会感到高兴。 如果这都不算是喜欢,那他可真的就不知道怎么才算是了。 所以,就慢慢的处着呗。 才刚成年的小丫头能有几分定力?这搁前世都还没到适婚年龄呢。 这是程涛分析过自己现在的情况,坚决对自己和对方人生都负责的基础上做出的决定。 这其中还存在客观因素,那就是程小墩。他是很喜欢卢蓁蓁这个姑姑,但如果哪一天当姑姑变成了妈妈,他能接受吗?本来村里就有人在程小墩跟前提孟晓琴,要是他再和知青结婚,村里人还不知道要说什么呢? 无论如何,程涛都不想程小墩生活在流言蜚语中。 另外,真正的舅爷已经走了,别管是宿命注定、情节需要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结果已经发生。 程涛作为唯一的知情者,就算不服丧,也没有扭头就订婚结婚的道理。 程涛的眼神一下子被染成暗黑,整个人瞬间变得凌厉起来。程红春感觉这样的程涛很陌生,她总觉得这次去省城她弟还有事情要办。 “你姐夫不少战友都在省城,我们这次过去就有他们接送照顾。我本来想叫他们给你们安排的,又怕你们拘谨就没开这个口。但是涛子,有事一定要打电话回来,你姐夫现在就在公社派出所上班,能接到你的电话,要是有个万一,他立刻就能给你安排人。”程红春叮嘱。 她男人的战友留在省城的不算少,不过每个都有公务在身,请人帮忙得把人的能力用在刀刃上。类似这种去火车站接人,把人送到医院,根本也不用人跟着跑前跑后。 “知道了,你就放心吧姐。”程涛应了下来。 早饭后,程涛跟程小墩以及程红秋一家人,再加上要去上班的何庆笙一块离开。 程涛他们要先去公社坐公共汽车去县城,然后中晌从县城出发去市里,再坐晚上九点的火车去省城,这样能赶到明天下午前到达。 他计划着到省城之后,直接去医院办住院。完事儿他和他姐一个在病房陪床,一个住招待所。等检查完毕,他们就搬出来住到招待所去。当然,这都是计划,得跟随现实情况,时刻调整。 临出发的时候,发生了一个插曲。陶多陶亚,无论如何都不跟他们爸妈回城。 “你明天就得上学去了,怎么能留下?”程红秋抓住陶多的胳膊。 “那你都跟舅舅去省城了,家里又没人给我们做饭,我还想和明嘉哥一块玩。”陶多拉住何明嘉的胳膊不松手,程红秋再使劲,他就往地上躺。 这两天,陶多陶亚和大姨家四个孩子玩的都好。别说自来熟的陶多,就说陶亚和妮妮两个小姑娘也是形影不离,昨天晚上睡觉还硬要挤一个被窝,都不跟她们自个儿的妈睡了。 听到哥哥说想去大姨家住,一贯听话乖巧的陶亚,也跟着连连点头。 儿子是个皮小子,揍两下得了,闺女可是贴心小棉袄,陶广然看他闺女也是这么想的。“要不就让他们俩在大姐家住两天?等回头我再来接他们?” 媳妇要跟着小舅子去省城,所以陶广然专门跟队里申请了这十来天不出长途。他是县城运输队的老工人,现在还是队长,上上下下当然都给几分薄面。他说不出长途,连着几天厂里都没有给他安排出行任务,只需要每天到运输队报道,检修检修车辆,帮着带带刚入队的小年轻就行。 总理而言,工作内容都不难且能按时回家,接送孩子上下学,做饭都不耽误。 要是以前,根本没有那么多麻烦,把俩孩子往他爷奶那里一扔就完事大吉了。这次,陶广然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但是程红秋死活不乐意。当初是他们夫妻俩态度强硬的把孩子从公婆那里抱回了家,一直到现在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婆婆都还阴阳怪气。 这回她因为要帮忙娘家弟弟请了这么多天假,最后还得劳烦他们两位老人照顾孩子,下次再在一桌吃饭,她就别想安宁了。陶父陶母又得觉得儿子儿媳妇不会养孩子,最后还得靠他们了。 类似这些话,程红秋已经听腻了。她觉得她把孩子教的挺好的,现在陶多再问她要零花钱,可不敢像以前一样伸着手说你该给我,而是双手伸出说请,完事还得说谢谢妈妈。 供销社里在出现什么新货?他想吃的时候绝对不会再加一个谁谁家妈给买了,只会说自己想尝尝,也想让爸爸妈妈妹妹都尝尝。 至于她姑娘陶亚,从小就听话,且十分听她哥的话,陶多在改变,陶亚也不逞多让。现在也敢于表达自己的意见了,有时候还跟她哥争论呢。 程红秋觉得孩子这样就挺好的,她可不想一招不慎回到解放前,所以她极力主张陶广然这几天不出外勤,好好照顾照顾孩子,美其名曰“见证孩子成长”。 相比程红秋,陶广然是一个感性的父亲,每次听媳妇说儿子闺女如何如何懂事儿,他都眼馋的不行。想到家里俩孩子越长越大,他都没咋参与过,这次还是果断听媳妇的。 平常他和队里申请不出长途,很不合适。大家是运输队的工人,都是同事,你不出车,别人就得替你出,反正运输队的工作量是不会改变的,你这样很容易给人造成困扰。 这次不是无可奈何吗?他媳妇不在家,总不能就扔俩孩子在家?而且他申请的只是不出长途,一般的活他还得干。因此大家就算有些小意见,也微乎其微。 但是,现在孩子不想回家! 陶广然心里遗憾,但是看着闺女可怜巴巴的眼神以及渴望,他又觉得长一天短一天无所谓。 男人都这么说了,程红秋当然不会再阻止。 她只能下车,把陶多陶亚的行李收拾出来打包给她大姐。“那我俩把自行车留下一辆,方便你们回公社。等回头广然坐公共汽车到公社接他们俩的时候再弄走。” 程红春领着四个孩子,现在又加了陶多陶亚,一共七个人,两辆自行车肯定不够用。三辆更宽敞,反正何明嘉和何明禾都会骑自行车载人。 “行。” 一来一去的,时间就紧张了。 一路上三人都在拼命踩自行车。程涛没多大感觉,反正他平常赶时间的时候也是玩命的踩,一路到纺织厂,他都锻炼出来了。何庆笙为现役军人,腿伤刚养好,就开始锻炼,唯恐身体变迟钝,这样自律到可怕的人,体力当然也非常好,一路上连粗气都没喘。 三人中陶广然最可怜,他疏于锻炼,还要载着他媳妇儿,到最后双腿都开始打颤了。 半路上程涛提议换换,要不让他二姐坐大姐夫车后座。反正大家都是一家人,二姐夫还就在旁边,现在也不是古代同乘就于理不合,有啥啊? 但是陶广然逞强啊,说不用。 呃,他都这么说了,其他人就不好再劝了。 然后就是现在这样了。他们紧赶慢赶,终于在公共汽车出发前赶上了,两辆自行车塞到车里,陶广然瘫倒在座位上大喘粗气。 车上乘客并不多,现在天冷了,如非特别必要要去县城,他们都懒得动弹。再加上今天天气不算好,万一要是被隔在县城,该咋办? “陶哥,你这是干啥去了?怎么累成这样?”司机和陶广然是旧识,看他这样跟他打招呼。 陶广然摆了摆手,根本没法回答他。 程小墩坐在程涛怀里,学着他姑父,喘了几口粗气儿,还学着他喘着气说话,那可是真像。大概他自己也觉得好玩,笑着往他爸怀里钻。 “调皮吧,你就让你姑父听见,肯定打你屁股。” “打我屁股,疼哒?”程小墩没有真正意义上被打过屁股,所以不大能理解他爸这个威胁。 “昂!不疼那能叫打屁股吗?” “窝乖哒!”程小墩捧着小腮帮,对他爸砸了眨眼。 刚才坐自行车的时候,程涛给程小墩带上了兔耳朵棉帽,毛绒把他整张小脸衬托的更加圆润,他的睫毛很长,眼珠很黑,忽闪忽闪的,别提多可爱多萌了。 程涛把手盖在他脸上,把崽子推远了点儿,“程子悦小朋友,你这样犯规哦。” “犯规呦?”程小墩重复了一遍,“那是啥呀,爸爸?” 程小墩接话茬,就是这两天的事情,大姐二姐都说小孩有段时间都会这样。像调皮点的,到十几岁都有这样的习惯。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46节 程涛上学时候遇见过不少这样的人。老师说一句他接一句,老师气的不轻,台下同学哄堂大笑。作为老实正直少年,他当时可烦这一类的人了,但是对象换成他崽儿,他又觉得还怪可爱的。 来自老父亲的典型双标。 从公社到县城的公共汽车,要走很长时间的土路,路面不平,车身晃悠晃悠,幸亏速度不快,要不然非得得把整车人晃晕不行。但就算没有被晃晕,那也不舒服。没多大会儿,程小墩就开始蔫怏。 “小墩不舒服?” “刚才差点睡着,让我给弄醒了,不高兴呢。”程涛跟他姐解释。 他们要坐晚上的火车去省城,火车票是何庆笙托人给买的卧铺票。到时候他跟他姐两个人轮流值夜,看着人看着行李,可能就没有精力照顾程小墩。 孩子睡不着,哭闹,他们难熬不说,还影响其他乘客。要是他精力实在充沛,满地撒欢,一个不留神还跑出去耍,那更不是闹着玩的。但孩子睡着了,可就万事大吉了。所以为了安全着想,程小墩还是晚上睡最好。 “那你好好哄哄他!” “哄哄我。”程小墩小脑袋立刻支棱起来。 要说他家崽儿也是聪明,就算是接长辈的话茬,他从来没有把对象搞错过。 “是哄哄你,那你说你怎么才能被哄好呢?” 程小墩给他爸怀里转了个身儿,坐成面对面,“爸爸,你给窝买肉肉、糕糕、山红……”程小墩掰着自己的手指头说自己想吃的东西,重点是这些东西,他昨天过生日的时候全都吃过。 “行,爸爸都给买。”程涛答应得十分爽快。 程小墩大眼睛都亮了起来。 “……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要是你能做到,我保证等回家,你想吃什么都有。” “好哒,好哒。”程小墩连连点头。以他现在的年纪还不知道用做事情去交换吃的一点都不合算,稍不小心就可能万劫不复。但他还小,他觉得可值了。 “等明天爸爸会带你去一个地方,里面的叔叔阿姨全都穿着白色的衣裳,他们要给小墩检查身体,你到时候可不能说‘爸,我不做’。最后,可能还会给你扎一小针,但是爸爸保证只有一点点疼,很快就没有感觉了。”程涛决定先给孩子打一个预防针。 这个预防针打的太早,孩子早就忘记自己是去干啥的了。打的太晚,可能到实战的时候,孩子还觉得害怕呢。这个度啊,是真不好把握。 “爸爸,扎针好疼的。”程小墩下意识捂屁股,“窝头不痛痛。” 程小墩上一次扎屁针是因为发烧头疼,大概是因为那个疼让他记忆犹新,一直到现在都还记得。 “这次绝对没有上次疼,咱也不打屁股上,你可要想好哦,可以吃肉肉。”程涛在孩子耳朵边哄他。 “那,那窝还是有点不想。”程小墩委屈巴巴的噘着嘴。他就不能又不扎针又吃肉肉吗? 程涛没说话,决定不干预崽儿自己的思考。 公共汽车很快到达县城,他们父子跟着夫妻俩一块回家。完事,陶广然主动提起,可以带程小墩出去逛一圈,让他们姐弟俩能睡的都睡会儿。 询问过崽子的意见,程涛把孩子交给了陶广然。 程涛是强迫自己陷入睡眠的,这是他前世的时候养成的一个习惯。高强度的工作之后,脑袋处于极度兴奋,很难立刻进入睡眠。但是现实又没有时间让你准备睡眠,慢慢的习惯就形成了。以至于到后来只要他告诉自己要睡,就能立刻睡过去。 他是被程小墩捏着鼻子喊醒的,“爸爸,姑父给我买饼干。” “嗯,有没有跟姑父说谢谢?”刚睡醒,程涛的声音还有些沙哑。 “有哒!” “那就行。” 吃过午饭,陶广然领着人来到了运输队,送他们坐上了去市里的货车。 刚上车没几分钟,程小墩就开始昏昏欲睡。程涛无奈了都,就他崽儿上车秒睡的情况,以后也别想开车,那对自己、对别人都不负责任。 这样想着,程涛第四次把崽子晃醒了。程小墩烦得很,抓住他爸的大拇指,狠狠咬了一口,“爸爸,你坏!你睡不让我睡。” 语气悲愤,满是控诉!不知道的还以为程涛做了多缺德的事情了。不过,不让孩子睡,这个确实是不大道德。 “我没睡,我睁着眼呢。”程涛据理力争。 “那你刚刚在姑姑家睡了。”程小墩口齿伶俐的反驳,突然他想到什么,哇的一声直接哭了出来,“你肯定是不喜欢我了,你想给我打针,还不让我觉觉。” 程涛没想到他家崽子会得出这么一个结论,不过看到孩子哭,他多少有些手忙脚乱,“不是,程子悦小朋友,这两件事情可不能画上等号。”虽然都是为你好,但这两件事情可不存在因果关系。 程小墩抽抽小鼻子,继续哭。 程涛是听人说过孩子哭的时候,你给他讲任何道理,他都是听不进心里去。而且更多的孩子是你越哄他越哭,因为大人示弱,他就会觉得自己更委屈,而且越想越觉得委屈。 不过听着孩子哭的这种挫败感,感觉也太不好了。程涛叹了口气,程小墩不爱哭,很多时候都很软萌。程涛是个新手爸爸,有些时候未免急切,程小墩却每次都能够稳住性子,有时候说出一两句话就会让程涛反省很久。 他现在大概率还是在闹觉。 “程子悦!”程涛叫他。 继续哭。 “程子悦!”程涛又叫了一声。 这一次程小墩有反应了。之前他并不接受这个名字,经过程涛不断尝试,他终于知道这也是在喊他,虽然他到现在也没有明白所谓大名和小名的区别。 见崽子终于听见自己说话了,程涛问:“还想不想睡觉?” 程小墩点点头,“想。” “想就不能在哭了。”程涛把他搂进怀里,“睡吧!” 不然还能咋办?总不能让他继续哭,嗓子哭哑了怎么办?再说这是还是在别人车上呢,影响了司机开车怎么办? 程小墩消停了,不过哭了这一场,又因为他爸脸色比平常严肃,接下来他愣是没睡着。一会儿够够自己的脚尖,一会儿揪他爸的袖子,等他差不多重新培养起睡意的时候,苏城市到了。 现在天短,下车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苏城市的汽车站离百货大楼很近。何庆笙的朋友是百货大楼的主任。程涛他们现在要做的是先去取票,然后吃晚饭,完事儿就可以去火车站等着了。 到这个点儿,别说是万福公社,就是县城的供销社都关门许久了。不过苏城市的百货大楼规模是数一数二的,他们一般到晚上八点才下班。要不然,那位主任也不能让他们来百货大楼拿票。 按照预想,他们得问几个工作人员才能找到正主。虽然知道名字和职务,但是百货大楼这么大,人员配置也很复杂,普通的售货员还真不一定认识他们要找的那个人呢。 不过程涛的运气向来不错,这刚进百货大楼,就碰见了熟人。 “涛子哥?” 彼时,余晋正好把货交给货主,转头就看见了程涛,连忙迎了上来。 程涛也觉得惊喜,在陌生的环境里遇到熟人,还是一个可以称得上是朋友的熟人,那是再好不过了。 程红秋不是第一次见余晋,但是在看到人的那一刻,还是失神了片刻。 她弟的这个朋友,让她第一次知道原来男人也能长得这么好看,他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美好,从头发丝儿到脚跟,他似乎没有一处不美。奇怪的是,看着他,你又很难把他联想成女人,他身上没有一丝阴柔的地方。 很奇特的感觉,不过你只要看过他,就会觉得他身上所有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长得好看的人,不论男女,都能影响人的判断力,这话可一点不掺假。 余晋走近,先和程红秋打了招呼,然后自然而然的把伸着小胳膊往他那够的程小墩接到了怀里,才和程涛说话,“我听秦叔说涛子哥你请假要带小墩去省城,那时候你已经请假回家了,也没法打听会不会拐到市里来。我和秦浔今天中午一起吃饭还觉得遗憾呢,没想到晚上就赶着了。” “不是啥大事儿,没想到连你们都惊动了。” 余晋挑眉,这还不算大事啊。“对了,涛子哥,你们是找谁?”从他们进门就东张西望的,不像是来买东西的。 程涛把他们来的目的说了。 余晋点头,“我知道,我直接带你们过去吧。” “不会耽误你工作?” 余晋摇头,“刚才是有个同事要去厕所,我临时代他一下,我不在柜台工作。” 因为有余晋领着,程涛他们很快就拿到了火车票。完事儿,余晋又领着他们去百货大楼旁边的国营饭馆吃饭,中间秦浔也找过来了,仨人说了好些话。 饭后分别,余晋递过来一兜吃的,程涛推让不要。 余晋:“涛子哥,这都是给小墩准备的,你别拒绝。”秦浔旁边跟着附和。 程涛终是接下来了。 这时候已经差不多八点,他们直接就进了火车站。 程涛他们的行李不怎么多,只有一个蛇皮袋和一个小包。现在又多了余晋的兜子,程红秋怕火车上拥挤,决定把东西混到一块。最后扒拉出来一个信封,她打开,随即惊呼出声:“啊!” 程涛随着声音看去,就见程红秋慌慌张张的把什么藏起来了,然后抬头小声给他说兜里放着一沓钱。 “不是,你这个朋友咋回事儿?怎么出手这么大方?”这厚度,一般人可拿不出来,更不用说直接塞到兜里,说都不说一声,心太大了也! 程涛笑笑,他大概知道这些钱是怎么来的,应该是之前他给他的“谢礼”。 “没事儿,姐,这钱你先贴身带着。回头,我再还给他。”程涛说道。 余晋向来内敛,很少做这种出格事,刚才他匆忙离开,应该就是回去拿钱去了。这次他可欠考虑,扔来这些钱,连个招呼都没打,要是碰见个耍赖的,这钱很可能就是有去无回了,真真是…… 心里感觉倒是挺热乎,朋友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挤上火车,找到床铺,把行李放下,姐弟俩决定轮流休息。 程小墩没多大会就睡着了,程涛给他裹上褥子塞被窝里,一夜都没动静。等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火车已经到省城了。 第91章 万更来了 “爸爸?”程小墩迷迷糊糊睁开眼, 第一时间就往旁边找程涛,却摸了个空。 虽然说他爸要上班,经常不在家, 但是每天早上爸爸总是在的。这下可把崽子吓得不清,拥着被子从被窝坐起来,他抬着脑袋往周围看去。 这里是陌生的,房间很小, 还住着完全不认识的人。 昨天被程涛搅和的, 程小墩连平常一直坚持的午睡时间都没休息。所以等晚上九点上火车的时候,他已经意识迷糊。被他爸抱上火车,晚上把尿都没睁眼。 看谁都不认识,程小墩有些胆怯。他连爸爸也不喊了, 撇撇嘴,小眼泪就从眼角滑下来, 害怕坏人,他还没敢哭出声。 程红秋正在收拾东西, 现在火车已经进入省城,但离下车还得个把钟头。兄弟去食堂打饭, 她就准备把从家里带来的吃的先拿出来。 “大姐,你家小娃这是咋了?咋还哭了?”一个年轻人走进车厢,就看到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吭一声的小娃正坐在被窝里默默流泪,看起来怪可怜的。 “啥?”程红秋回头, 就看到自家侄子真哭了, “咋啦这是?是梦见鬼了还是看着老猫了?那都是吓唬小孩的, 姑姑帮你打它!” 程红秋说着, 狠敲了两下床沿。看程小墩终于稳住情绪, 她给程小墩紧了紧被子, 说了几声安慰的话。 “姑姑,爸爸呢?”程小墩小声问道,别是二姑把他偷出来了吧? “爸爸这就回来了,”程红秋正准备解释,程涛正巧提着饭盒走了进来,看到程小墩要哭不哭的样子,“咋了这是?” “爸爸,找不到你了,我!”程小墩松了口气,随即从被窝伸出两只小胳膊。 程涛把饭盒递给程红秋,“姐,你先吃早饭。” 他坐在程小墩身边,从床铺底下的蛇皮袋里取出程小墩的衣裳,随手给他擦擦眼泪,“有啥好哭的?我什么时候扔下你不管了?看不见爸爸,你也不能乱跑,就在原地等着,我一定会找你的。”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47节 他家崽儿缺乏安全感,就算这段时间他以一直告诉程小墩他不可能会抛下他,但是想要一两个月就能扭转孩子潜意识的行为,显然不可能。不过他也不着急,战线就算拉到五年、十年,他也有的是时间。 这些话程小墩现在还听不懂,没关系,他多说几遍,总有一天他会懂的。 “奥,”程小墩明显听不懂他爸在说啥,但不耽误他答应下来。 程涛给崽子穿好衣裳、鞋子,然后领他去洗漱,回来吃饭。 他刚刚在火车食堂买了两份米饭,一份猪肉炖白菜。火车上的伙食,从以前到现在就是又贵又不好吃。不过他们搁火车里蹉跎了一晚上,不管是程涛还是程红秋的食欲都不算好,再加上心里还被程小墩的身体情况撕扯着,现在也没有心情品尝什么美食,只要填饱肚子就成。 程小墩可没有这么多心事,他只要知道爸爸在他身边,他就觉得高兴。再加上家里不常吃白米饭,他吃得可香了,就着从家里带过来的卤鸡蛋,他吃了整整小半碗。 完事儿还喝了一杯麦乳精,吃了两块饼干, 程涛摸摸他的小肚子,感觉并没有被撑得胀起来,才松了口气,“你怎么跟个小猪似的,只知道吃。再这样下去,我可养不起你。” “啊?”程小墩大惊失色。 “你跟孩子说啥胡话呢?你一个月月挣工资的工人,要是连一个孩子都养不起,你把别人放在什么位置?”程红秋看不得他吓唬孩子。 现在城里还有很多家庭,是靠一个人的工资养活全家人呢。这个全家包括自己的父母,妻子,还有孩子。就算是这样,一家子省吃俭用的也活过来了,从来也没听说谁家饿死孩子的。就她弟,膝下只有小墩一个孩子,竟然还敢说养不起。 “姐,我就随口说一句。” “你这是打消孩子积极性,我看小墩就挺好的,要是哪天吃饭都要你追着赶着喂,你看你还能说出这话来不?” 这样的现象现在也有,但是极少数,除非是家里特别宠孩子,特别有东西。这要是家庭条件不好,你家孩子也不可能挑拣着吃,这孩子他年纪小,但不是小傻瓜,他也知道饿,也会想吃东西,要是没有零食替代品,他能不吃饭? 反正在程涛看来,追着赶着喂饭的那一波孩子,都是被家里人当成小皇帝、小公主养大的那一波,在现在这个年代,还真没几个那样的。 他家崽儿对吃的这么执着,怎么可能变成那样? “你二姑是有了侄子忘了兄弟,我是说不过她。”程涛把程小墩抱着一边,简单的整理了下爷俩吃饭的地方。 “你这张嘴哟!”程红秋哭笑不得。 “嘿嘿!” 外面列车员报点儿,说是十分钟后进入省城火车站,让大家提前做准备。 程涛让程红秋看着程小墩,自己把行李搬出来放在床铺上。何庆笙朋友办事很牢靠,他和程红秋都是下铺,出去进来都很方便。卧铺车厢这边根本不用提前站走道排队,等火车停下再往外走也不晚,所以他们也不着急。 他们这个包间,总共住了四个人。其他是一对年轻男女,女的睡在程红秋上铺,男的就睡在程涛的上铺。 俩人都挺有素质。程涛他们上车的时候,俩人正坐在下铺看书。看到有人上车,才各回各铺休息。之后不管是上去还是下来,动静都非常小。 他们应该也是在省城火车站下车,现在也整理好行李。 程红秋挪到程涛这边,让出一边床铺让他们坐下。 两人道谢,主动攀谈,“哎,兄弟你们也要省城下车?瞧你们轻装简行,是带着孩子回家还是来走亲戚?” 程涛他们带着孩子,还就拎着一个蛇皮袋,更不用说里面还放着一床褥子,想也知道其他不剩啥空间,可不就是轻装简行? “都不是,”往下程涛没有继续说的意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那你们是要去……”青年还想继续问,被姑娘扯了扯袖子,“别嘚瑟了,这次几厂联合交流会这么重要,有时间你还不如琢磨琢磨你倒是应该说什么?” 完事,姑娘朝程涛他们歉意笑笑,“他这人就是口快,没有冒犯的意思,请二位不要放在心上。” “联合交流会?冒昧问一句,你们说的是不是省城这边多家工厂联合承办,主题是“站好最后一班岗”的那个?”程涛回忆了下秦厂长和他说的交流会主题。 他可是有把这个交流会放在行程里的,想着不管怎么样都要去参加。那样的话,自己这次来省城的花费可以公报,想想都觉得太美好! “你知道,你也是来参加交流会的?”青年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他本身就有点自来熟,发现同龄人和自己是同一个目的之后,就觉得他们是一路人了。 “这次交流会是省城各工厂内部组织,根本没有从外邀请人。”他旁边的姑娘显然更加理智。 “话不能这么说,我们就是从外地来的。” “你不要强词夺理,我们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你觉得其他谁还会像你似的?” “……” 俩人你来我往,争论开了。 不过程涛也彻底确定他们大概率不是啥坏人,就是来参加交流会的。“我是万福公社红鸩纺织厂的工人,交流会的情情是我们秦厂长告诉的,说是省纺织厂厂长希望我能过来参加,所以刚才听到才忍不住问了几句。” “红鸩纺织厂?”刚才还在拌嘴的俩人异口同声的说道,声音稍稍有些大。 “啊。” “兄弟,我是省纺织厂工会的曹进路,咱们有缘分啊,兄弟工厂。”曹进路伸出手和程涛握手。 “我是蔡晓玲,是省纺织城工会的干事。”旁边的姑娘也自我介绍。 年纪轻轻就能在工会当值,要不就是他们的学历还看得过去,要不就是后头有人。不然这种坐办公室的清闲工作,哪里轮得到他们? 另外,自己只说了缘由,他们就主动报出名姓,很可能之前就知道他。 “兄弟,没想到你还这么年轻,单看你那篇文章,我还以为是拿了好几十年笔杆子的人做出来的,文笔太老练了。” 对方果然知道他,程涛心里明了了。 “你过奖了。我是程涛,这是我二姐,这是我儿子程子悦。”程涛礼尚往来,做自己几个人介绍。 曹进路和蔡晓玲又正式和程红秋、程小墩打招呼。 这事说起来很简单,省纺织厂厂长确实跟红鸩纺织厂借了人,这事儿在厂委和工会里不是什么秘密,甚至这个决定就是两个部分商量好的。主要,在纺织厂这个系统里,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能拿着笔杆子写文章,让省报社的同志都惊叹的人物,要是不单拎出来在其他工厂跟前晃悠几圈,那怎么能行? 另外,秦厂长反馈上来说,由这位同志提议的系列任务采访已经开始实施,也就是说往后几个月他们大概率会经常看到他的文章。 他选取典型工人,把他们口述的过往和想法整理程文稿,然后把自己的思想杂糅其中,形成文章。从而达到劝大家学习他们,成为他们的目的。没有什么比榜样的力量更能激励人,比起整天喊口号说要“关注工人,要激发工人工作热情”,文章宣传,树立榜样,则更加具有实际意义。 其中,选择谁作为典型是最大的问题。哪个工厂没树立过榜样,但是真正起到作用的寥寥无几,大家为什么会对程涛的文章的感兴趣? 这是他们请程涛过来的最大原因。 刚一听说程涛是红鸩纺织厂的,他们立刻就反应过来他是谁了。 正说这话,火车慢慢停了下来。 “涛子哥,你直接跟我们去省纺织厂?厂有招待所,我保准给你安排好了,还是说你有地方住?”谁出差还带着姐姐和儿子,曹进路下意识的以为其他俩人是凑着来走亲戚的。 程涛摇头,“抱歉,不用麻烦了。我这趟来省城,主要不是为交流会来的。”然后他简单说了下自己此行的目的。他是终于能把话说明白了,这位曹进路同志是挺热情,就是话太密,让人很难插进话去。 “啊?”曹进路完全没想到这个。 “那也不耽搁咱一起走,省纺织厂和省城医院就隔了两条街,一会儿厂里班车来接,正好把你们捎到省城医院。咱们是兄弟工厂,互帮互助都是应该的。”蔡晓玲反应迅速。 “对对对,”曹进路也热情相让。 程涛就没有拒绝,“那就麻烦你们了。” 火车终于停下,下车最后十分钟才表明身份的五个人,热热闹闹的走出了省城火车站,然后一起上了省纺织厂的班车。 省去中间耽搁的时间,程涛他们来到省城医院的时间比预料的要早很多。和曹进路、蔡晓玲道谢分开之后,他们直接走进了省城医院。 和后世医院每天都人山人海不同,现在的大医院可以称得上冷清,不是说没人,只是人很少。不过各方面流程都和后世差不多,程涛来到窗口,直接说挂儿科赵来生赵医生的号,然后交钱领到了一个“7”号挂号票。 随后,仨人轻车熟路来到儿科,他门前面还有两家人。 最前面那家的孩子稍微大点儿,家长是一个年轻妇女,穿着齐整。 第二家是对年轻夫妻,他们穿着普通的棉布外套,看上去稍显土气。他们家孩子尚在襁褓,程涛他们刚才到的时候,小婴儿就“嘤嘤嘤”哭个不停,这会儿声音稍大了些,听着让人挺不忍心的。 年轻的夫妻显得非常局促,可能是因为孩子哭闹心疼,也可能是因为觉得打扰了大家而觉得不好意思。 程涛突然想起三年前,当时情况和现在差不多,他抱着程小墩,程红秋就坐在他旁边。程小墩不舒服哭闹个不停,他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二姐不慌不忙,让他稍微定下了心。 “爸爸,他哭了。”程小墩凑到程涛身边小声说道。 “嗯,宝宝还小,没法告诉别人他想要什么,哪里不舒服,就只能哭。你那时候比他哭的还厉害呢。” 他当时把程小墩带来省城医院做检查,就是因为这孩子出生后总是哭闹不止,尤其一哭就浑身通红,看着很吓人。等他来到省城医院,孟晓琴回娘家一直不回来,孩子饿,最后还是他姐从食堂里要了一碗米汤,他稍微停住。 “窝,才没有!”程小墩点点小脚尖,觉得他爸这是在骗他。 “你那个时候那么大点儿,这些事你都不记得了。”程涛看他小臭屁的模样,脸上露出点笑意。 “不是,没有!”他是乖小孩,不可能一直哭。 “你要不信,一会儿咱们进去,你问问大夫。人家肯定还记得你呢,当时全医院哭的最厉害的就是你。”不仅把前面排队的,连大夫都吓了一跳,毕竟一个通红的娃儿看上去是怪吓人的。 “不是!”程小墩撅起嘴巴。 “你别惹他,把他惹哭,我看你怎么哄。”程红秋举着湿毛巾给程小墩擦手,擦脸。虽然医院只是三年前来过一趟,不过因为布局没有发生改变,哪哪是哪儿,她都知道的。 “知道了,知道了,”程涛应道。 他们这边其乐融融,中间那家的孩子还在哭,中间声音低了些,又开始渐渐变大,哭的嗓子都有些沙哑了。 “你家孩子到底怎么回事?这里是公共场合,就不能让他不哭了吗?”坐在第一位子的年轻妇女觉得不耐烦了。 “抱歉啊,大姐,你说孩子他这么小点儿也听不懂我和他娘说的话!”中间位子上的男人赶紧站起来道歉,一米八的高个儿,佝偻着腰,满脸疲惫,声音沙哑,可见这段时间也被折磨的不轻。 “谁是你大姐?我和你有关系吗就大姐?不会说话就闭嘴,活该你们这样的人生出这样的孩子。”年轻妇女话非常刻薄。 “你咋这么说话恁?”中间位子的女人不乐意了,因为没有控制住声音,吓得她怀里的孩子一哆嗦,哭声更大了。 “乖,乖,不哭了。”女人忙着去哄自己的孩子。 首位妇女不依不饶,“我咋说话了?我说的难道不对?从你们来到医院到现在,孩子有停过一下吗,只是晃晃胳膊有啥用?你不看看他尿不湿没湿透,是不是饿了渴了?知道孩子听不懂话,你叫他闭嘴,他能闭上吗?” 程涛一愣,听到现在才明白,感情人家根本不是专门吵架来的,还是出于好心。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是这对小夫妻不对了,这以后能给孩子讲道理的时候多了去了,现在你还是让他吃好喝好,保证被窝里干干爽爽的,要不然他可不是得哭。 年轻小夫妻不说话,就是坐下的时候瞥了程涛他们一眼。 啊?干啥? 程涛知不道。 这边正说着话,诊室门打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抱着小孩走了出来。年轻妇女按照顺序进入诊室。 诊室外面就剩下两家人。程涛姐弟俩没有和别人攀谈的习惯,现在也没有那个心情,虽然为了照顾程小墩的情绪,他们脸上都是笑着的,但其实内心充满担忧。 怕听到坏结果,怕这个结果自己处理不了,程小墩才三岁,有个啥事儿都是要他爸的命啊。 “同志,你们是从外地来的?”中间位那男的眼睛瞥向程涛脚边的蛇皮袋,问道。 程涛皱眉,“有事儿?” “你说咱是真有缘分,给孩子看个病都能遇到,我是想说咱们交个朋友,你们要住院的吧?到时候咱们住一个屋?” 程涛摇头,“不知道,得看情况。” 那男的还想说什么,刚才进去年轻妇女已经领着儿子出来了。那边护士喊人快进去,中间这对夫妻才抱着婴儿走进诊室。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48节 “我劝你们最好不要和他们走的太近,我们这儿有名的二赖子夫妻,那孩子出生的时候一点事儿没有,你看被他们折腾的。你要不信,你等着看他们待会儿肯定要赖着住院。”年轻妇女好心的提醒一句,抱着儿子离开了。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看着的和真实的还真不一定咋样。”程红秋感慨。 “是啊。” 和年轻妇女所说的一样,不一会儿诊室里就传出了吵闹声,那对小夫妻想带着孩子住院,大夫可能是没同意,他们就开始胡搅蛮缠,最后终于如愿了。跟着护士去住院部的时候,还和程涛他们打招呼。 程涛哪有时间理他们。 他和程红秋提着行李,抱着孩子一起走进了诊室。 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中年大夫,微微有些发福,气质儒雅,看上去很好说话,这名大夫的名字叫赵来生。三年前,给程小墩做检查的就是他。 “赵大夫,我是程涛,这是我儿子程小墩,三年前他还在襁褓的时候,我们来过一趟,你说等他过完三生,再过来做个仔细检查,我们这才过来的。”说着,程涛把赵来生三年前下的医嘱拿出来,放在他跟前。 刚才那么一小会儿,任大夫就看了三个小孩,这三年他得看多少人?程涛还真不敢确定人家大夫就记得,还是这医嘱最能说服人。 赵来生点点头,他看了眼医嘱,又看向程小墩,“这是三年前那孩子?” “嗯,是他。”程涛晃了晃程小墩的手,“快跟赵伯伯问好。”程涛在让自家崽儿喊爷爷还是喊伯伯之间,选择了后者。 “赵伯伯,好。”程小墩乖巧问好,然后小小声的问他爸,“爸爸,伯伯是啥呀?” “伯伯就是爸爸的兄长,”程涛随口解释,然后才和赵来生说,“赵大夫,我就是想确认一下孩子现在到底还有没有事儿,你看需要做哪些检查我们都配合。” 赵来生点点头,“行,”他后一句还没吐出来,就听程小墩来了一句,“那他就是窝赵大爷啊。” 办公室里除了赵来生这个大夫,还有两个护士,听见一个小孩口气老练,指着赵来生说他是我赵大爷,都直接笑出声来! 程涛眼角抽了抽,和笑呵呵的赵来生解释,“赵大夫,乡下孩子散漫惯了,您别放在心上。” 这事不能算孩子错,也不是没有礼貌。毕竟大爷和伯伯没啥区别,只是一个是方言,显得不那么正式而已。不过当爸的,总是得表达出个态度来。 程小墩看到大家因为他一句话就笑开了,有些不好意思,直往他爸身后躲。 “没事儿,叫大爷也成,还显着亲近呢。”赵来生不放在心上,他拿出听诊器,示意程涛把孩子抱起来,把衣裳稍微卷上去。 程涛照做。 赵来生仔细听了听心率。然后拿出一个本,问了程涛许多问题,期间程小墩就在旁边跟着姑姑和两个护士玩耍,时不时就能听到他提出要求,有的时候口齿清晰,有的时候句子是断开的。 “结合你刚才的描述,再加上孩子的表现,我分析孩子不会有啥大问题。不过结合孩子出生时先天不足,你也说最近几个月孩子情况才完全稳定下来,你们也从是外地来的,不妨好好做个检查,这样大家都放心。”赵来生给出自己的诊断意见。 “那行,赵大夫。你看着安排,我们都配合。”程涛赶紧表示,如果只看孩子的反应,那程小墩确实已经和正常小孩无疑,但是既然来了,他就想确定孩子没事。 赵来生很快就给下了医嘱,“别担心,我看孩子挺正常。如果你不说这就是那个孩子,我都不敢相信这个医嘱是下给他的。” 赵来生刚刚看了下医嘱的措辞,极其小心和谨慎。一般只有在孩子病症非常棘手的情况下,他才会这样下医嘱。这些孩子到三岁,病症就会很明显了。 但是现在看程小墩没有任何症状。赵来生觉得自己当时可能是看走眼了,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毕竟上次来医院孩子才几个月,几个月大的孩子各方面情况都不稳定。 当了二十几年儿科大夫,每年都能见到千把个孩子,有好些孩子往跟前一溜,观察观察,赵来生大致就能知道孩子咋了,程小墩在他看来就是一个健康孩子。 程涛非常惊喜,听到资深儿科大夫这样说,他这心里又安定了几分。 “如果只是做检查,你们可以不住院,……” “我们还是住下,住在别的地方领着孩子不方便。”程涛直接说。 “那也行。” 接下来就是办理住院,安排检查。 省城医院到底是省城医院,诊室那边不算人挤人,住院部这边却都差不多住满了。儿科这边倒还好,因为程涛明确表示不想和前面那对夫妻住在一块,赵来生就给他们安排在了其他的病房,就他们仨。 “姐,咱们先歇歇。一会儿我去打饭,等下午领程小墩去检查。”病房里一共三张床,他们占了两张,各自休息。 程涛搂着程小墩昏昏欲睡。程红秋也累得不行,闭眼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突然,姐弟俩听见了些动静。 程涛睁开眼,就看见诊室外遇到的那对夫妻里的男人悄咪咪走进病房,朝他们放行李的地方走去,还伸手要翻东西。 “你干什么?”程涛直接坐了起来,“不经过允许进入他人病房,要是我少了东西,可全是你的责任!” “不是,兄弟,我这不就是想来看看是你们不,刚才咱不是说好的要住在一块儿?你们怎么没来?” “没来你都能找上门来,这要是来了还得了!!”程红秋掀开被子,扯着那个男的走到病房门口,“大家出来瞧瞧,看看,我们和这个男的根本不认识,他看我们初来乍到,趁我们休息的时候走进病房,要翻我们行李,被抓到了还胡咧咧,我全大家伙儿可要看好自己的东西,别被人占了便宜去!” 住院部挺安静的,突然闹出这么大动静,都出来看情况。看到程红秋抓的人之后,大家都啐了一口,一副“果然又是他”的模样。 男人挣脱程红秋,落荒而逃,跑进了隔壁的隔壁。他和他媳妇配合默契,一个开门,一个进门,左右也就一瞬间的事情。 “妹子,你是这个,”隔壁病房冲程红秋伸出大拇哥,“他们俩是出了名的手脚不干净,年纪轻轻不正干,经常往医院赖。以前靠姑父,还能混口饭吃,现在靠不住更是变本加厉,为了拿到低保,你看他们把刚出生的孩子都折腾成什么样了?” “不过你们也得小心着点儿,这俩人不要脸皮。他们之前就爱在病房占外地人便宜,幸亏妹子你不要是个忍气吞声,不然这事儿就只能过去了。” 程涛想起刚刚那个男人的长相,总觉得在哪里看见过,他随口问:“他姑父谁呀?” “姓袁,之前是省城大学的老师,刚被打成反对派,昨儿还在街上游行了呢。” 姓袁,还是省城大学的老师。程涛沉吟片刻,就是刻意安排好,都不可能这么巧。省城大学,现在虽然不再公开招生,而且承担了一部分教育培养工农兵大学生的责任,也就是俗称的工农兵大学。 程涛不觉得在省城大学还能找出第二个,还同样经历了这事情的姓“袁”的,所以这个“袁”势必就是袁文洁的“袁”。他其实不想和这件事扯上关系,主要这件事也不是他们干涉的,但是现在好像不得不扯上关系了,就是不知道袁文洁她妈的这个娘家侄子到底和这整件事情有没有关系。 要是有关系的话,可好办了! 大概是没想到这次来的外地人这么刚,那对小夫妻后面没有再出来刷存在感。 下午,程涛领程小墩去做身体,程红秋继续休息。 其实下午能做的项目不多,很快就完事了。然后程涛去窗口,给程红秋和自己约了全身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的检查。 这是程涛坚持要程红秋陪着的原因,要不然他不会麻烦他二姐。平常,他要带程红秋去医院,肯定不得行,别说现在他们生活还不是很宽裕,就是后世身体检查根本花不了几个钱,程红秋都不乐意去,想把他奶哄到医院,那得费老劲儿了。 所以,这次来省城医院是最好的机会,反正又走不了,就只能做。 等他拿着缴费单回到病房给程红秋说的时候,毫无疑问被教训了。 “你是手里有钱烧的慌,是不?我没事没非的做啥身体检查?”程红秋看着后面的缴费金额,快气哭了都。 “姐,咱们好不容易来省城一趟,等孩子的检查结果也是等,顺便就做了呗。不仅你做,我也做。”舅爷不足月出声,身体素质也不好,再加上前段时间受伤,程涛虽然没有感觉哪不舒服,但总觉得还是做个体检更放心些。 给孩子看病是很重要,但这并不意味着二姐和自己就得蹉跎过去,错过这个村,下次再想领着二姐去医院里做体检,不知道要困难多少倍。 “你个败家玩意儿!”听他弟轻描淡写的说给他俩人都预约了,程红秋只能吐出这几个字。 “姐,靠男人,靠孩子都不如靠自己,你想生活的自在如意,就得有个好身体。”程涛给他姐说掏心窝子的话,然后就被他姐呼了两巴掌。 “你一边儿去,要不是小墩在旁边看着,我非得好好教育教育你不成,当了爹了,还想一出是一出。”程红秋是真心觉得体检就是浪费钱。涛子做就做了,先前脑袋被砸了一个窟窿,虽然伤口很快就愈合了,谁知道有没有留下后遗症?但她年纪轻轻,身体倍儿棒,连感冒发烧都很少,早就用做体检了。 程涛看她拉下脸来,默默闭上了嘴,拉着程小墩到角落里长蘑菇去了。 程小墩看到爸爸和姑姑吵架,没觉得害怕,还觉得理所当然,“爸爸,你叫姑姑扎针,骂你。”他伸出小手比划着,大致意思就是谁叫你要给你姐扎针的,不骂你才怪? 程涛哀戚附和,“那你说咋办?姑姑不想去,爸爸好伤心。” “那我,我去告诉姑姑,扎针一点儿都不疼。等她扎完针,我还拿糖给她吃?”如果忽视孩子刻意强调的“一点儿”,这话就很有说服力了。 “好,你去跟她说吧。” 程小墩哒哒哒跑到程红秋身边跟她谈判,期间还许出了不少条件,几乎都快是成红秋说啥他都答应的情况了。 “呀,为了让姑姑扎针,小墩连肉肉都不吃了?”程红秋故作惊讶。 “姑姑不去,爸爸哭哭。”程小墩抹抹眼睛。 程红秋一时间没说话。 等晚上吃饭的时候,程涛才敢问,“姐,明天你去做身体检查不?” 说完不等程红秋说话,“你弟我是觉得哈,既然来了,咱们就去做一个。身体没有问题,咱图个心安,要是哪里不对,咱就赶紧治疗,别延误了病情。”似这样的事情发生过一次就行了,如果再发生在他面前一次,他肯定受不了。 “那你交出去的钱还能退回来是咋的?” “那肯定是不能了。”就是能现在也得说不能。 “那我不去,钱不白瞎里头了,怎么也不能让医院占了便宜。” 这就是答应了。 程涛肉眼可见的开心。 “你说你年纪轻轻,这心让你操稀碎。你姐我虽然比你大挺多,现在也才三十多岁,要是这么年轻就查出有病,我这后半辈子还过不过了。” “过,怎么不过?有病咱就治,要是他过陶广然不给你治,我也给你治。”程涛脱口而出。 程红秋照他脑袋就来了一下,“你看你说的这是啥话?你姐夫在你心里就这么不靠谱?”话是这么说,程红秋眉眼之间的高兴还是实实在在的。 你说这以前啊,都是她和大姐给兄弟撑腰,现在娘家兄弟长大了,知道疼人了,说出的话也是一套一套的,叫人听着心里就得劲儿! 当天晚上,程涛和程红秋都在病房里住着,没有去外面租招待所。 第二天一早,姐弟俩一早就带着程小墩继续做身体检查。 抽血的时候,程小墩想起他爸之前和他说过的话,再三确认不疼,他还小小声的告诉自己“不要怕,不要怕”,不过等扎针的时候,他还是哭了。 不像其他孩子一样嚎啕大哭,就是闷在程涛怀里默默流泪泪,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然后被他爸允许今天可以多吃块糖,还可以多喝杯橘子汁,然后他自己又加码,说想吃肉。 程涛都答应了。 然后程小墩开始围观他爸和他姑抽血,五官皱皱皱巴巴,看着比当事人都疼。 仨人一块赶项目,俩人轮翻着照顾孩子,终于是把项目完成了。 完事的时候,大小仨人都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彼时,他们连回病房的力气都没有,索性也不回住院部,他们直接去食堂吃了饭。 吃完饭回到病房,发现病房里来了新人,是个孕妇。她床头站着的夫妻很眼熟,就是之前那对年轻夫妻。 程红秋第一时间去检查蛇皮袋,像钱票这一类的他们都随身携带,就怕出意外,有好些都直接缝在了衣裳里。但是其他东西就没有办法了,像今天他们仨全都去做检查,行李就只能放在病房,总不能走哪都拎个蛇皮袋。 确定被翻动过,程红秋放下心来。她冲程涛使眼色,示意行李没被动过。 程涛点头。 病房里三张病床,程小墩睡中间那张,新来的病人挑了最里面的那张。如果没有新病号住进来,外面那张,他姐还能住一晚。 程涛正在盘算,就听旁边仨人说话,“表嫂,姑父姑姑不是说会把表哥摘出来,我都按他们说的做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动……” 话还没说完,就被孕妇打断了。“闭嘴!”接着是低声斥责,“你怎么什么话都说,之前不是嘱咐过你,这事儿你得瞒死,谁都不能告诉。” “这我还能不知道?不过这里没外人,他们都是外地来的乡巴佬,能知道咱们说的是啥事?”男人不以为意。 躺着的孕妇扫了眼程涛姐弟,没再说什么。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49节 第92章 万更到了 程涛嘴角抽了抽, 他其实也不想听懂,真的! 这得低到什么概率,他才能正巧听到这事儿, 连他自己都觉得无语。 不过,那仨人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纠结。也对,这么大声讽刺人,丝毫不顾及别人听没听见, 哪会想这么多? “隔墙有耳, 你怎么知道自己说的话不会被不该听到人的人听到?这件事事关重大,以后都不准再提了。”孕妇语气冷漠。 “表嫂,我们知道了。”年轻夫妻连连点头。 “表嫂,那死丫头已经跟她男人去乡下了, 咱们这么做到底有没有用?”这次那男的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是两张病床就这么挨着, 他们相当于就站在程涛的背后,中间连个遮挡都没有。 程涛年纪轻轻, 眼不花,耳不背, 还能听不见? “闭嘴!”遇见一对听不懂人话的夫妻,孕妇显然被气着了,“不该你考虑的事情别问,我这里也不需要你们陪着, 滚回你们自己的病房去!” 年轻小夫妻大概被怼惯了, 丝毫没觉得不好意思, 连着道歉, 就是不走。他们终于记得把病床之间的帘子拉上了, 然后就开始和孕妇软磨硬泡。 把他们哼哼唧唧的话连到一块, 意思就是没钱花,表嫂,你支援点。 如果程涛是躺在病床上那孕妇,现在都不知道被气成什么样了。这两个到现在还拎不清状况的猪队友,不了解现在处境就罢了,还处处拖后腿。 说他们是威胁吧,他们就要几块钱。说双方关系挺好吧,他们根本不懂看眼色,火烧眉毛了,他们还惦记几块钱。 不过事实证明,人家孕妇的定力比他好太多了,沉默一阵后,这钱还是给了。 年轻夫妻俩捧着五块钱,高高兴兴的离开了。 程涛都想替隔壁病友翻个白眼儿,不然那没法表达自己现在的无语! 他们刚才的对话,程涛联想到很多。不过要他现在就起来,为别人的事情去奔走,还是别了。今天上午,他们算把来省城的最重要的事情完成了,现在就算天塌下来,他也得好好歇歇。 程涛搂着自家崽儿慢慢合上眼睛,然后手背被敲了几下,睁眼就看到自家二姐搬了个小马扎坐在了病房前,一副和他谈谈的模样。 “姐,你不累啊?” “先别睡,我问你,之前在火车上,那俩年轻人说的都是真的?”程红秋压低声音,比起什么姓袁的,谁挨批挨斗,谁长街游行,她更关心自家兄弟的前途。 火车上两个年轻人提起这次交流会,言谈间带着重视,好像是挺重要的。程红秋本身是工会组长,看工会工作人员的态度,她猜测着这个交流会肯定不简单。再加上她弟是被红鸩纺织厂厂长推荐来的,要是不重要,工厂能派人出公差? 先前为了给孩子检查身体,只能把交流会往后推,能不能去参加也不一定。现在大夫对侄子的身体状况持乐观态度,虽然检查结果还没有出来,但是在医院里干等着也是等着,还不如去看看呢。 干工作可不是自己闷头干活儿就行的,尤其是坐办公室的,这其中还有一个人情往来。 厂长亲自推荐你去参加交流会,可见他对你的工作能力是认同的,你因为自己的私事拒绝。当然,她弟这个私事足够重要,关系到孩子的身体健康,领导他肯定没有说什么,但是要说他心里还挺高兴,那必然是不可能。 依照程红秋的意见,兄弟还是应该去参加。 他姐主动提起这个事情,不用她往下说,程涛就明了她的未尽之语。 简单解释了下事情的前因后果,程涛说:“姐你放心,我心里有数,本来就准备去参加。明天早上我就去省纺织厂报道,看他们是怎么安排的。就是不知道曹进路答应我的,把咱们安排进省纺织厂招待所这事儿还能不能行?” 体检报告出来,至少还得五天。本来住在医院也没什么,还能让大夫每天观察观察孩子的情况,但是现在程涛不准备让他俩住在这里了。 从那对年轻夫妻的称呼来看,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孕妇很可能是袁文洁哥哥的妻子。之前程相文说是在袁文洁大哥家里翻出了很多信件,上面的署名都是袁文洁,当时袁文洁推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虽然有推脱的嫌疑,但她当时确实受到了巨大冲击,甚至还因此差点小产,所以大致可以肯定里面确有猫腻。 结合刚刚那个男人说的话,他说的会不会就是这件事? 不过,这对夫妻这么高调,甚至连街坊邻居都知道他们不务正业,从前全靠着姑父姑姑才能勉强生活,上面怎么没有查到他们这里?另外如果那个孕妇真的是袁文洁的嫂子,他们家现在情况可说不上好,甚至到了要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出嫁闺女的头上,她怎么出来的? 反正不管怎么样,让二姐和孩子再住在这个病房都不是明智之举。要是能住到省纺织厂的招待所去,那是最安全的了,他也能放心。 “那等回头你见了人好好问问,要是能成,咱们交个住宿费也行。”程红秋也没说他和小墩留在医院或者出去住招待所什么的,这些地方哪比得上省纺织厂内的招待所安全。 要就她和涛子两个人住哪儿都成,这不是还跟着孩子吗? “行。” 和程涛姐弟俩想的差不多的是,此后这间病房就没再安静过,那对年轻夫妻一会来送个水,一会来送个吃,时不时的还把孩子抱过来叫人瞧。最大的问题是他们来了之后不去找他们的堂嫂,而是跟程涛说话,当然是选程红秋不在的时候。 “程兄弟,我说咱们有缘分吧?咱没住到一个病房,你和我堂嫂住在一个病房。我们堂嫂那是文化家庭出身,素质那是没话说,肯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程涛拿湿毛巾给他家崽子擦脸,擦手。刚刚睡醒,崽子有点起床气,给他擦脸不让,擦手还躲。 程涛拉住他的爪子给他擦干净,接着喂了两口白开水给他,然后捏了一块鸡蛋糕塞他嘴里。尝到甜味儿,程小墩终于舍得睁开眼睛了,“爸爸,还要。” 程涛拿了一整块给他。 程小墩就坐在床沿上“吧嗒吧嗒”吃东西,注意力根本没有分散到鸡蛋糕之外的东西上。 男的还在说,“程哥,你对孩子可真舍得,家里条件应该不差吧,不像我们,小丽生孩子之后营养不好,奶水都不够养孩子的,大夫说就因为这孩子才三天两头闹腾,你说但凡这营养好点儿,哪至于这样?” 他媳妇接话:“你咋还说啊,程哥是热心肠的人,咋可能看着孩子受罪,你去拿块糕过来,我吃了好下奶。乖乖,别哭了,咱们遇上好心人了。” “哎,哎,我这就去!”男的抬步走近,伸手就要拿程涛放在桌上的鸡蛋糕。眼看就要得手,他心里狂喜。 对付这些乡下人,他都总结出来规律了,先戴高帽,把他们架起来,然后自己和媳妇说点可怜的,他们就算不情愿也不好意思拒绝。反正东西只要拿到就进他们肚里了,别人也别想抠出去,至于他们之后后悔会不会骂人都不关他们的事。 就这几招,他们夫妻简直是屡试不爽。刚开始还只是针对他们认识的那些人,尤其是家里工人的,来住院肯定要准备些可口的,只要他们脸皮够厚,这些人就不会和他们撕破脸皮。不过渐渐的,这招对认识的人就行不通了。 很多时候还没等他们进去呢,他们就把好东西收起来了,他们也不能去翻箱倒柜。那些人可知道他家住哪里,闹到最后他们可能还占不到便宜,于是他们就把目标盯准了这种外地来的人。 淳朴,老实,还嘴笨。 一般他们夫妻俩说啥他们都相信,凡是来看病的,都会咬咬牙买点稀罕的吃食,这可就便宜他们了。反正只要能填饱肚子就成,他们夫妻俩又不挑。 要说程红秋和程涛是他们最喜欢的那种人,从外地来的,而且穿着体面,一看就是家里条件还可以,大可能还有工作。这样的人来省城住院,一般都会备挺多东西。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他之前偷偷进来的时候,虽然没有如愿从蛇皮袋占点便宜走,却也看到里面一兜子鼓鼓囊囊的,都是吃的,肉干、糖果、麦乳精、橘子粉一类的,想想就叫人流口水。 要不然知道这家那女的那么厉害之后,他们哪里还会过来? 程涛气笑了都,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他长得嫩?所以不管到哪儿,大家都觉得他好欺负,总是会把他当成靶子。 一巴掌拍上伸过来的那只手,“手要是不想要了就直说,我义务给你剁了。这里是医院,没准儿还能给你接上。” 程涛表情似笑非笑,他辛辛苦苦挣个钱容易啊?为了让老板报销,他陪崽子出来检查身体,住个院都得想着工作,竟然还有俩人不要脸皮的跟着他屁股后边儿占便宜,想得倒美! “程哥,不过就是几块点心,”男人讪笑,另一只手却一点都不慢,直接抓向桌上的鸡蛋糕。 用一句话说,程涛就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他伸腿直接往那男的腿上踢了一脚,他就坐在那里,角度正正好,又下了狠劲儿。 男的立刻就嚎了一嗓子,声音之大,别说是这个病房,附近几个病房都听见了,因为随后就有人挤在他们病房门口看情况。 程小墩本身还有点儿迷糊,被这么一吓,整个人哆嗦了一下,瞪大眼睛抬头看他爸。 程涛垂眸,捋顺他的背,给他顺毛。 正巧这时候程红秋回来了,她刚才是去打热水来着,正好碰见昨天跟他们说话的隔壁病房的大姐,两人说了几句话,回来就看到他们病房门口围了很多人,好不容易挤进来,就看到事件中心是她兄弟以及那对年轻夫妻。 她没有说话,只是慢条斯理走到程涛身边,把他旁边的程小墩抱到了旁边。 程红秋还没有理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无论如何都不能牵连的孩子。程小墩本来还不愿意,被他爸拍了拍头,才自愿窝进他姑抱进怀里。 大概程涛那一脚真的非常用力,男人一开始喊痛的时候还站着,看到很多人围上来,他改成蹲下抱自己的腿,现在干脆整个仰面躺倒了。 循序渐进,表演很有层次! “不是自己的东西别乱碰,不然下次就不是踢你一脚的问题了,”程涛垂眸,看着躺在地上的男人,跟看一堆垃圾似的。 或许他还不如一堆垃圾,垃圾只要把他们放到该放的地方,就不会影响别人的生活。他个大活人,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不知道祸害了多少人。 “小伟,小伟,你没事儿吧?”王丽丽抱着孩子蹲下,然后趁人不注意跟男人使了个眼色。 高小伟本来只是觉得痛,看到媳妇儿使的颜色之后,他突然悟了。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这么算了,便宜没捞着,还被踢了一脚,怎么行? “哎呦,哎呦,我的腿好像断了!” “啊,小伟,小伟,你可别吓我!”王丽丽带着哭腔,她的声音本来就尖细,这一哭更是跟水壶开了似的,吓得她怀里本来闭着眼睡觉的婴儿也开始应和着哭。 “哎呦,哎呦,我好疼啊,我好不了了,我可能得瘸了。” 王丽丽抬头怒斥程涛,“不就是一块点心,你值得这样下死手吗?现在这样了,你说怎么办吧?” 程涛没说话。 “我告诉你,我们可是本地人,我一个通知,亲戚朋友都能来给我们撑腰,你一个外地人最好识相点。”王丽丽叫嚣着。 “那你说我怎么做才算识相?”程涛瞥了眼他们一说话就停住不嚎的高小伟,不慌不忙的问道。 “五十,不,一百块钱,你得赔给我们一百块钱。”王丽丽狮子大开口,说完之后还色厉内荏瞪了程涛一眼。 想到刚才夫妻俩跟他们表嫂要钱的的时候,五块、十块的,这突然一把五十、一百块,恐怕连自己都吓得不轻吧! 要说这个世上还真是什么人都有,这么荒诞的事情他都能碰见,也是运气啊! “要一百块钱啊?”程涛反问,“这钱我还真能拿的出来,……” 他这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快速打断了。 “高小伟,王丽丽,你们不要做的太过分,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们这么不要脸的,竟然还有讹钱,你们把咱们的脸都丢光了!”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他身边的妇女就是住在他们隔壁病房的那个大姐。 “是啊,你们真是越做越过分了。” 要说现在住院部住着的这些人,挺多都见识过这对夫妻俩的不要脸行径。主要他们前天才出院,走之前把人得罪了个遍,今天他们又住进来,那批人还来得及出院。就这两天,为了少遇见他们,大家白天都不出门了,就怕他们夫妻俩不要脸,闯进门来做出什么离谱的事。 站出来说话的这对夫妻,和高小伟和王丽丽她们住在一个胡同。 不过不管是邻居,还是这些住院的都知道这夫妻俩是什么人,现在他们之前做的那些事情,那是一个比一个气愤。 “你们都闭嘴,有你们什么事,他把我男人踢成这样,难道不该赔,要我说一百块都便宜你了,”王丽丽眼神一闪,计上心来,刚才程涛说起一百块就跟几毛钱一样,连脸色都没变,这手里恐怕不是只有一百块钱吧? “现在你给我们一百块,这事儿也了不了了,得两百!”王丽丽坐地起价。 躺在地上的高小伟,喊疼的声音更高亢了,咿咿呀呀的竟然还有了调儿! 程涛觉得那肯定是兴奋的,两百块啊,一般人谁听见都得兴奋。 “两百啊,也行啊。” 高小伟和王丽丽脸上都露出狂喜,没想到他们这么顺利就讹到钱了。早知道走这路这么挣钱,他们早就该入这条道的,也不用生活的这么辛苦啦,还成天到医院来打人家秋风。 然后,他们就见程涛走到了床头。那里摆着三张椅子,程涛掂了掂重量,确定是实木的。 “来吧,把腿放在这儿来,”程涛指着高小伟,叫对方挪到他跟前儿来。 “干,干啥?” “两百块,那是腿折的价,我得确定我花的钱值这个价才行。你叫我再来一下,不管你的腿伤重伤轻就这么的了。”程涛笑眯眯的,把凳子举过头顶,“来吧!”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50节 高小伟现在在看程涛,那就是一个魔鬼,有人能笑着说出这些话吗?而且对方都要把他的腿打折了,还一脸平静,好似再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对上他的眼睛,高小伟就想往后躲。 王丽丽抓住她男人的衣裳,那可是两百块钱啊,他们得在表嫂跟前卖多少好,说多少话才能要到这两百块钱啊。就砸一下应该没啥问题吧?也许他一下子砸歪了呢? 王丽丽想着可能出现的好情况。 高小伟:“……” “来不来?”程涛又问了一遍。 “你可真是神经病,我看你这样的人以后的归宿肯定是去做监狱。”高小伟站起来,扔下几句诅咒的话,穿过人群走出去了。 “小伟,小伟,你等等我啊,”王丽丽赶紧跟上去。 程涛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这样的人你越是不跟他们一般见识,他越是脸皮厚,就算让占尽了便宜,你还得把委屈往心里咽。但如果你跟他们一般见识,但凡狠点儿,他们就得回弹回去,啥都不敢做。 因为脸皮厚,所以一般的像他姐今天上午那样的举动,根本不会让他们觉得自己受到了什么伤害,毕竟被指点的多了,就习以为常了。 只有让他们心里感到恐惧,他们才不会继续觉得别人好欺负。 不过这样做也有一个不好的点,那就是…… 程涛看看这病房门口,只剩下他姐和他崽儿了,大概他刚才演的太像,别人以为他是暴力分子,自然也会远离他,看,都走了吧! 人就是这样,因为不想惹上麻烦,所以大多会选择息事宁人。因为不想惹上麻烦,所以对用非常手段解决麻烦的那个人保持敬畏,更多的是畏! “爸爸!”程小墩伸胳膊让程涛抱,然后把手里最后一块鸡蛋糕塞到了程涛嘴里。 “嗯,真甜!”程涛捏捏崽子的腰肉。 程小墩“咯咯”笑。 “这么一对比,咱们村儿那几个二流子,还真成乖孩子了。”程红秋叹气。虽然有时候也会发生偷鸡摸狗的事情,但犯人大都是半大孩子,十里八村细数下来高小伟这样的人还真是少见。 程涛不置可否,“爹妈没教好呗。不过,总有人会教的。” 姐弟俩说话的时候,旁边传来声响,里面帘子被打开,孕妇下床穿鞋,目不斜视的从俩人跟前走了出去。刚刚发生那样的混乱,她在里面没出一声,现在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只出门的时候,她嗤笑了一声,表示不屑。 程涛皱眉。 “什么人啊这是?”程红秋没想到她还在里头,这还是亲戚呢。看之前她说话那对小夫妻还是听的,就这样她都能安分的待在病床上,一声都不吭,也是个狠人啊! 程涛没说话。 在病房里呆了会儿,程涛他们走出城医院,去邮局打电话。 程涛直接打到了公社派出所,接电话的正好就是何庆笙,听到程涛的声音,他说了句,“你等等!”接着,那边听电话的就变成了程红春。 “到了省城也不知道打个电话报平安,不知道家里头担心啊。你就算了,程红秋跟着去是干啥吃的?” “程红春,我就在旁边听着呢。”程红秋冷声提醒。 于是,电话那边又换了个措辞,“就是说你这个当二姐的怎么都不知道提醒提醒他,要是你留在家,你咋想?” “那我也望的干净的,咋提醒?”本来昨天下午该出来,但是兄弟给她约了体检,净吵嘴去了,哪还记得这些事。 “大姐,昨天忙忘了。今天一得空,我们就出来打电话了。”程涛赶紧掐掉两姐妹的对话,要是让她们争下去,不知道得什么时候才能完? “孩子情况怎么样?” “检查已经做完了,现在就是等结果,大夫这边的态度倒是挺乐观的。” “那就好,那就好!” “大姐,你把电话给姐夫,我有事想给他说!”虽然说恶人自有天收,但是程涛觉得自己可以推动推动,他在省城谁都不认识,但有人认识啊。 “嗯?”程红春不明所以的把电话递给男人,“涛子找你?” 何庆笙挑眉,他可不觉得小舅子这两天去省城突然良心发现,知道关心他这个姐夫了,不过还是隐隐有些期待。 接过电话,听到那边的说辞。何庆笙舔了舔嘴唇,“你昨天才到省城吧?” 人是他从公社送走的,最早也是昨天才到省城。他媳妇儿从来没有提过娘家省城有联系,也就是说小舅子在省城谁都不认识,就算他认识些人好了,也不可能在这么快的时间里就摸到事情真相,现在连嫌疑人都提出来了,是不是有点儿太块了? “凑巧,我偶然听见了。”程涛说道,“听这边的人说,袁家人被长街游行了,说明上面挺重视这事,要是谁能揭穿这事应该也算是大功一件。大姐夫,你看着哪个战友合适,和他说声吧。” 关于在袁文洁大哥家里翻出的信件署名都是袁文洁这件事,是邵青云通过某种手段利用自己的人脉打听来的消息,也就是说非内部人员可能都不知道。 程涛能得出这个结论的原因是袁文洁现在还在程仓里待着,就算因为她是孕妇的身份,可能没有办法立刻遣返回省城,但应该也被公社控制起来。但是公社这边,除了邵青云没人知道这事儿。 如此揭穿这件事情的人就必须得是内部人,能接触到这事的,在省城革委会这个系统里,应该都能说得上话。 站立在这个前提上,程涛只能把他现在知道的消息告诉两个人,一个就是他大姐夫,另一个就是邵青云。在他认识的人里,也只有这两个人可能认识符合条件的人。 两者对比,孰轻孰重不言而喻,他不可能弃大姐夫不顾。 “……行,我知道了。”何庆笙沉吟一声。 本来程涛还想自己理理的,虽然说他的猜想都合情合理,但毕竟是猜想。不过发生今天下午的事情之后,他改变主意了。不仅仅是高小伟和王丽丽,他们病房里住着的那个也很有问题,速战速决,尽早把人控制起来,少祸害别人,就当他是为民除害了。 他不行不有人行吗? 何庆笙又问程涛,他怀疑那些人具体的病房之后就挂了电话。 程涛以为就算他大姐夫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和朋友打招呼、说明情况,还要打预防针,说明这些都是他小舅子的猜测,再到别人相信,派人,总共得花不少时候。没想到他们在国营饭店吃了个晚饭,再回到病房就听人说,高小伟和王丽丽被几个穿制服的人带走了。 “他们终于被带走了,这下子住院部可清净了,最好能在监狱里关一段时间,让他们长长记性。”隔壁病房的大姐来找程红秋聊天儿,她是真的觉得高兴。以至于猛然看到程涛,她才想起这个小伙儿刚才笑眯眯的举起凳子就要砸人的时候有多吓人。 察觉到有人看他,程涛抬头对着大姐笑了笑。 “呵呵,”大姐的笑容有些僵硬,完事儿就提出告辞,“总之他们就是被抓走了,希望恶有恶报,嗯,大妹子,我先回去了啊。” 程红秋送人走,回头嗔怪:“看你吧,做好事都没给人留下好印象,整一个大冤种!” 程涛摸了摸鼻尖,“反正我本来也没想得到他们的感谢,姐,做人不能这么功利。” 两人正说着话呢,赵大夫领着几个护士开始查房。今天下午不大太平,再加上还有穿制服的工作人员直接来住院部把他们正在住院的病人抓走的插曲,他们这次来是为了安抚大家。 两个小护士看到程涛纷纷给他竖大拇指。高小伟和王丽丽这两口子难缠,没有什么比他们更清楚。他们家孩子足月出生没有任何问题,被他们饥一顿饱一顿,弄到现在孩子才几个月大,就出现了各种问题。 作为医生,作为护士,他们当然希望给孩子提供最好的帮助,这就是所谓的医者仁心。但是父母不配合,他们从来不按照医生给的医嘱去做。救人一时救不了一世,他们虽然都可怜那个孩子,但是说了不算。 这时候是每个当医生的最为难无助的时候,你想帮助那个孩子,但是因为家长不配合,你无能为力。再加上每次接待这对夫妻,他们都要求住院,只要来到住院部,医院势必会接到其他住院病人的投诉,次数多了,他们就要反对他们夫妻住到住院部来。 这次让他们住进来,一是因为那孩子的情况着实不大好,二是因为夫妻俩胡搅蛮缠,赵大夫说啥都不管用,只能让他们住进来。就算其他病人因此受到打扰,如果能让那个孩子活下去也是值得的。 但是狗改不了吃屎,刚到住院部他们就瞄上了新来的病人,想占便宜没占着,还得吓得腿脚打哆嗦这些事儿,护士都从其他病人嘴里听说了。现在对程涛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没想到看着文弱这么有血性! 程涛笑笑,不当回事。 赵大夫和程小墩聊了会天儿,很快就离开了。 他们离开后不久,那名孕妇回来了,这次她脸上没有了出去时候的嚣张,只剩下苍白和麻木。 她大概是真的很焦虑,喝水的时候还摔了杯子。 程涛和程红秋都只当做没看到。 一夜相安无事—— 这指的是程涛一家,像他们临床,辗转反侧一晚上也不知道睡着没有。 简单的吃过早饭,程涛把程小墩交给程红秋照顾,自己转身去了省纺织厂。 如果没在火车上遇到曹进路,程涛来纺织厂就只能说他是来找厂长的,问题是他连省纺织厂的厂长姓什么都不知道,没准会被人直接清走。但是现在他就能跟看门大叔说,“大叔,我叫程涛,来找工会的曹进路!” “找小路子啊,好,你等着,”看门大叔显然和这个人挺熟,他走到工作间,打开大喇叭,“工会的曹进路同志,门口有人找,快过来,快过来!” 以此重复三次。 呃,听着喇叭传来的立体回声,程涛抽了抽嘴角,省纺织厂找人都这么简单粗暴的吗? 看门大叔不知道程涛心里咋想的,还笑呵呵的跟他聊天,“你这个同志,我看着眼生,是第一次来咱纺织厂?” “昂!”别说是第一次来纺织厂,他连省城这辈子都是第一次来。 “你在哪里工作?是小路子的同学?” “我也在纺织厂工作,不过是在下面公社纺织厂,”程涛实诚说道。 “那你是红鸩纺织厂的啊,”在整个江省,除了省纺织厂,就只有一个纺织厂,那就是万福公社的红鸩纺织厂。 当初建厂的时候,两边是相互独立的。其实万福公社的纺织厂还早成立几天,但是没办法,省纺织厂规模大,为了不造成产品生产过剩,两边只能分工生产,红鸩纺织厂那边工人少,产线少,所以一般只承担几大块的生产,单一而系统。 这些是两边工厂的现状,两边有些年限的工人都知道。因此,在火车上,曹进路和蔡晓玲知道程涛身份之后,才直接他们来自兄弟工厂。 “没错,我是从万福公社来的,”程涛笑着说道。 看门大叔语气更亲近了几分,“那你认识王老五不?听说他现在都是你们五车间的主任了。” 王老五,就是红鸩纺织厂的五车间长,程涛第一篇文章的主人公。 “算是认识,”程涛回话。 “之前他来省纺织厂进修,我还带过他一段时间,这小子现在都出息了,被自己工厂里的工人写成文章,过几天就要印到报纸上啦。”看门大叔说起话来都是感慨。 这么说的话,程涛垂眸看向看门大叔的手,他的右手,四根手指头被碾断,只剩下一个大拇指,很显然这是机器留下的创伤。 看门大叔看到程涛的目光不闪不避,“这可是老子的勋章,当时就是我眼疾手快,才救了一个姑娘的命。”说起这话来,大爷是自豪的,不过更深处的应该是落寞。 他不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但是有时候会想,如果那件事不发生该有多好。如果说当初五车间长来进修的时候,他就负责带这些人,那么他当时就是厂里的技术骨干了,弄到现在只能在大门口看门,其中落差可想而知。 “那您这个勋章可真够鲜艳的,刚晃我眼了都。”程涛笑着说道。 “哈哈哈!”看门大叔觉得这句话说的甚合他心,虽然说咱救人不为名,不为利,当时那种情况也没空去想这些,但是自己当时的付出得到认可,尤其对方还是一个陌生小心,看门大叔还是发自内心的觉得高兴的。 曹进路从工会办公室匆匆忙忙赶往大门口,路上还想着到底是谁,竟然这个时候来找他?不知道他忙啊? 交流会开始,这两天大家交出来不少方案,但都差不多。大致都是程涛那个套路,写文章做宣传。如果其中有文章能登上省城日报,很可能下次省劳动模范就是在这些人里选了。 办法,当然是好办法。但是,谁不知道这个方案纺织厂一个叫程涛的同志首先提出来的,人家还率先开始实施了。虽然说方案没有专利,但要是就连主题都雷同,省城这边都觉得挺没面儿的。 但是,程涛同志到现在都没有出现。其他工厂只能催省纺织厂,让他们多使劲儿,赶紧把人请来,讲讲经验,提提意见。那样,大家才好名正言顺开展活动。 省纺织厂这边难道不想?但是换个事,他早就去省城医院拉人了,但人家是陪着孩子来看病的,他得多大脸才觉得能把人拉过来! 正烦躁,就听见大喇叭喊他。这要是换个人,曹进路都得墨迹会儿,但喊他的是杨三叔,在厂里的资历比他爸还老呢。 匆匆忙忙跑过来,“三叔,谁找我啊?” “是我!”程涛站起来,“省纺织厂里我谁都不认识,只能借你的名字用了。” “你,你过来了,医院的事情忙完了?”曹进路一时没反应过来。 “接下来就是等结果。想着没事儿我就过来瞧瞧,看咱们这边是怎么安排的,要是方便,我服从厂里安排。”省纺织厂比他们厂要高两级,他说搁这边听安排也恰当。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51节 “方便,当然方便。走,你先跟我去办公室,我们正开会说你呢,”曹进路拉着程涛就要往厂里走。 杨三叔有些不乐意,他和小同志聊的正高兴呢,怎么出来个横插一杠的? “小路子,人家来者是客,你客气点儿,干啥拉拉扯扯的?” “三叔,这是程涛,那篇文章的作者。就是你家我哥拿着专门找到厂里来的那篇文章,就是他写的。” “啥?你这个同志不实诚,我刚才跟你聊这么多,你都没说。”杨三叔瞪眼。 “从头到尾,我也没听您问啊?”程涛觉得冤枉。 杨三叔哼了一声,幸亏小路子来的早,他还没来得及就王老五那篇文章跟这同志探讨,要不然里子面子都得丢了。 “那三叔我先带着人走了,工会办公室开着会呢。” “走吧,走吧!” 半道,曹进路还觉得不可思议,“你跟三叔聊的挺好啊。” “挺好说话的小老头儿。”程涛评价。 曹进路撇嘴,他很少有人评价杨三叔好说话。以前或许是这样,自从发生意外之后,三叔的脾气越来越古怪了,前两天厂委还有人提议把他调离看门岗呢。 不过曹进路现在没时间和程涛探讨杨三叔,他直接把程涛领到了工会办公室。 就是在这里,程涛看到了一个熟人。 第93章 三更合一 曹进路把程涛领到办公室, “看我把谁给你们领来了。” 一时间,正在开会的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这里面不仅仅有纺织厂工人,还有其他工厂的各种干事, 交流会吗,大家都聚到一起来了,整个会议室里全都是人。 “一来就咋咋呼呼的,要是你带了个无关紧要的人, 看我们不把你扔出去!”坐在第一排, 最左位置上的一个青年笑着说道。 “昌哥,这回你们肯定不能骂我,那,这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红鸩纺织厂的程涛同志!”曹进路把程涛让在前边,表情得意。 大家都想请程涛过来, 他们厂长甚至打电话去红鸩纺织厂催了好几次,都没能得到确切答案。就只有他和晓玲知道程涛已经来了省城, 因为私事没有办法立刻过来。 虽然只在火车上见了一面,但曹进路对程涛以及他家人的印象很不错, 要是他们说出人现在就在省城医院,保不住就有沉不住气的去医院打扰人家。纺织厂有齐和昌镇着,没人敢干这种事,但是保不准其他工厂不干啊。 程涛是纺织厂系统的人, 怎么也不能被别的工厂捷足先登啊?本来曹进路还预备准备抽空去省城医院探病, 顺便问问程涛能不能抽出空来? 人这就来了。 嘿嘿, 高兴! “程涛?”齐和昌坐不住了。 他们就在找这人呢, 刚才还在讨论人什么时候能到。 说起这次省城各家工厂联合举办的交流会, 需要从几个方面说起, 首先是为了响应号召,前两天上面下通知文件,大致意思的就是各行各业要常保活力,首先就是要保证工人活力。 上面一句话,下面跑断腿。 从这一句话中衍生出来的话多了去,大家商量了一下,紧跟省城日报的步伐,以“站好最后一班岗”为主题,展开活动。 为了表示重视,几家工厂一合计一块弄得了,就有了这次交流会,主要商量活动怎么进行,如何推进。 就在这个当口,有人拿着纺织厂工人写的一篇文章找上门来。虽然最后确定这个作者不是省纺织厂的工人,而是来自红鸩纺织厂。 但是他的做法还是给了大家启发,于是第一板块就确定是文章宣传工人。 之后,省城这边和红鸩纺织厂那边取得联系,知道作者是那边新成立宣传部的干事,能力不错,能拿笔杆子写文章,甚至他还以一己之力确定了他们厂宣传部的工作方向。简单的说就是引导舆情,宣传正能量,树立全厂学习模范。 这可和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不谋而和,就连目的都有些想象。这个主意不错,要是能写出几篇被省城日报社看上的文章,那他们可就超额完成任务了。 各部门干事坐在一起把这事合计了一下,都觉得能成。 然后接下来又犯难了。之前不知道这事,大家自己想出了这个提案,当然立刻就能实施。但是这方案是别人提起的,他们就这样延用了似乎有些不地道。 而且,省纺织厂还在里面杵着呢。 别家可以当成不知道,他们可不兴这样,要不然肯定被人笑话。更不用说,这次交流会就是由他们牵头。 最后,只能选择折中办法。那就是把程涛请来,探讨探讨,方案大家一起做,皆大欢喜! 因此,现在看到程涛,大家都挺高兴。 齐和昌作为东道主,有算作自家人,自然是最热情的那个。“刚才我们还都说要请小程同志过来交流交流经验,你这来的可赶巧了。” 程涛笑笑,“没有及时前来,是我的不是,叫大家惦记了。”他有正当理由归有正当理由,但对于省城这些同事来说,他表达下歉意也是应该的。 “涛子哥家里有人住在省城医院,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曹进路在旁边帮着解释。 如果不提,那肯定没人问。他这一提,大家当然都问怎么了,七嘴八舌的表示关系。在这之中,有个人的反应特别明显,甚至失手把手边的茶缸子打翻在了地上,表情也有些惊慌。 齐和昌朝那边看了眼,微微皱眉,又很快恢复。 程涛倒是笑了笑,该说对方倒霉还是该说他运气好,他还没有去找人,人就出现他跟前了。 孟晓琴! 他刚才听曹进路提了一嘴,说在这边开会的有省机械厂、省钢铁厂等好几个工厂各部门的干事,程涛不知道孟小琴现在在哪家工厂,如果是在省纺织厂,那事情就好办了,不过就算是其他工厂,也就是步骤多点儿的问题。 舅爷被害性命,两个罪魁祸首。 程传伟那边,因为性质恶劣,他罪名叠加从重处罚。比起直接把人处决,让他受几年罪,尝尝苦头,也没什么不好。 不好办的是孟晓琴这边,因为他要以程涛的身份活在这个世上,注定没办法让她从这方面血债血偿。另外,孟晓琴自己也足够心狠,不惜牺牲肚里的孩子,把所有罪都推给了程传伟,自己则平安回到了省城。 但是,发生的事情就是发生过。孟晓琴必须得为她做过的事情负责,连着前世今生一起。万福公社太小,有个风吹草动就是很不得了的事情,顾忌着程小墩,他不好做什么,但是省城不一样。 程涛是正直好公民,当然干不出草菅人命的事情。而且,他从来只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而现在他力所能及的就是不让孟晓琴好过。 孟晓琴看过来的时候,程涛对她笑了笑。 不掺杂任何感情,就只是客气。 孟晓琴像是被扎了一下,连忙把头扭了回去。 接下来,开会的内容全都围绕程涛进行。也是到这时候,程涛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邀请参加这次交流会。 感情他的方案被大家看上了,都想凑凑热闹。这哪有不行的?那方案上又没写说程涛专用。 其实,要不是正好开交流会,恐怕人家都不知道这个方案,根本也没有他啥事儿。红鸩纺织厂宣传办公室刚刚成立,第一个项目就被这么多人认可,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厂长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因此,程涛也不藏私。 关于计划案形成的原因、可行性分析以及他想达到的效果,程涛之前在红鸩纺织厂做报告的时候说过不止一次,现在当然是有的话聊,可以说是侃侃而谈。 虽然之前就猜到,能写出被省日报社看上文章的人,肯定有几分才气。但是,真正见到程涛,看他丝毫不怯场,当着大家伙的面儿把计划案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大家还是觉得惊喜。 毕竟,写和说不是一回事,这么看来,秦厂长说他们宣传部的干事能力强,并没有掺带虚假。 “程同志,你刚才说要选择典型工人,有什么具体规则吗?”有人问道。 问题是一个好问题,如果语气再诚恳些,那就更让人高兴了。 他这个问题,语气谦逊是找你讨论问题。语气嚣张就是在指责程涛的方案和他们厂实际不符,红鸩纺织厂多大的规模,省城这几个工厂大他十倍、二十倍都不止。 红针纺织厂在六百个人里头选出十个人,和在六千、六万多人里头选出十个人,那能是一个概念? “我是这样觉得的,”程涛表情不变,“咱们大家让我在这里讲述方案,大可能是想借鉴。借鉴别人的要考虑因地制宜,得符合自己工厂的真实情况,这是常识,如果一味照搬肯定是不成。” “……不过,同志,这个问题该你们去考虑,这已经超出我的工作范围。其实说实话,在来省城之前,我的系列工人采访的第一篇文章已经通过了工厂考核,不久之后就会印刷厂内报纸发行。”程涛不经意汇报自己的工作进度,表达的意思也很简单,菜鸡,从自己身上找问题,少质疑我! 提问的那人面带不屑。 “另外,我要强调一下。红鸩纺织厂虽然只是一个只有六百人的工厂,和在座大家相比,他的规模确实不算大,但这不意味着我们的工人就比谁差?论工作年限,在场除了改编形成的机械厂和钢铁厂,其他工厂成立都比我们工厂晚,有的还晚好几年,我们厂资深工人最高已经服务二十四年。” “工人数量代表着工厂产值,你规模大,产值高,分摊到每个工人身上是那回事儿,我们工人少,产值低,分摊到每个人身上也是那么回事儿。大家都是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拼死累活,没有谁比谁高贵,也没有谁比谁低贱。” “大家觉得我工作简单,但你也得想想,我厂宣传部成立不到两月,办公室里有且只有两个人,没人指点没有经验,什么都得靠自己摸索。我是觉得我们能撑下来就很不容易了。” 这些话,程涛是笑着说出来的。 现在,他并不确定后续自己要和这些人一起工作多长时间,不过阐明情况,让和提问那人一样质疑他专业能力的人闭嘴,往后会省很多事情。 果然,程涛说完之后,没有人的话题往这方面偏。也有那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的,对此,程涛说话就比较客气了。 来到省纺织厂,进门就被拉来开会,一开开仨钟头。等程涛走出办公室,差不多都中晌了。 齐和昌和曹进路拥着程涛走出来,“程同志,今天无论如何都得留下吃饭。” 程涛特别上道,会议中全程配合。在一定程度上,他也代表省纺织厂的形象,特别是受到责难绝不忍气吞声,直接怼了回去,且有理有据,完美诠释了纺织厂工人的骨气,很不错! 齐和昌都这样想,更不用说曹进路了,他现在还觉得悬乎呢。 不过听说齐和昌留饭,他立刻支棱了起来,“是啊,涛子哥,你可千万别客气,今天昌哥请客。” 齐和昌罕见没和他一般见识,也跟着让。 程涛摇头,“我这边确实不方便,家里人还在医院呢。说起这个,我还想问一下,咱们厂内招待所现在方便入住不,我出来工作,把他们留在医院里我不放心。想来想去,还是搬出来住放心。” 听话听音儿,曹进路非常上道,“能成,能成,那涛子哥你下午过来?要是确定,我这就去给你安排。” “嗯,那我下午过来吧。”程涛想了想又说,“我一块来的是我亲姐和我亲儿子,如果实在不够住,给我们安排一间房也行,但得有两张床。” 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要是只有他来省城,住在省纺织厂招待做理所当然。但现在他拖家带口,要是招待所那边不挤,安排两间房无所谓,如果挤还硬要安排两间房,恐怕得惹人非议。 程涛现在完全理清楚了,他在交流会中的作用还挺重要,属于要不断被人找茬的那一边。以他的资历,还不够格指导别人工作,但现在一个计划案给他架到那了。退肯定是不能往后退的,没准回头他写自己的工作经历,还要专门提一嘴这事。 倍有面儿! 他进宣传办公室接手工作,提出的第一个计划案就得到了包括本厂在内的很多工厂的认可,甚至还请他来省城指导工作,这必然得大书特书啊! 所以说,其他方面能让人少抓住点把柄就让人少抓住点把柄吧。 “行,你放心。那下午用不用我去医院接你们?”曹进路热情过头。 程涛摇头,“下午没有工作安排,我就不过来了。等我办好出院手续就过来,到时候让看门杨大爷帮忙喊你。” 曹进路觉得这样也成,“那没问题。” “另外,关于我之后几天要做的工作,希望能有人提前通知我一声。”这话,程涛是对着齐和昌说的,不然到地方他不知道说什么,那可不好玩了。 齐和昌点头,“嗯,没问题。正好你和进路熟悉,就先让他跟进你的工作,要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你尽可以和我反馈,到时候我再安排其他人。” 程涛摇头,“齐主任,你说这话就太客气了。我没有那么多讲究,只是在省城人生地不熟,恐怕耽搁了大家而已。进路肯定足够用了。”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52节 齐和昌颔首,他那边还要招待其他工厂的客人,说了几回话就转头走了。 程涛的视线跟着他,看见了孟晓琴。 “长得漂亮吧,那是昌哥未婚妻,”离开齐和昌的视线,曹进路对他的称呼就不再是齐主任。 “未婚妻?”程涛重复了一遍。 “昂,”曹进路哥俩好的揽着程涛的肩膀,跟他八卦,“昌哥他妈可喜欢她了,待她比待自己儿子还好呢,老太太最近身体不好,就想抱孙子。昌哥也没有喜欢的人,就只能和她凑合了。” 曹进路是不赞同齐和昌这个做法的。别看他是他们这帮人中年龄最小的,但要论和姑娘交往的经验,他可丰富多了。他和蔡晓玲前段时间领证,没有办酒席,是因为之前他们去临省看望晓玲的姥姥姥爷耽搁了时间,回来后又要忙着工作,但等交流会落幕,他们立刻就会办酒席。 现在已经确定,他会是他们哥们里面最早结婚的。 当然,就算是这样,他也比不上程涛。之前,他们确定称呼的时候专门对了年龄,他就比程涛小俩月,但是人家娃子都三岁了。 呃,话题跑偏了,曹进路想表达的是,这婚还是得跟看的顺眼的人结。一辈子好几十年呢,你想过的舒心,另一半至关重要,其他的事情都可以跟爹妈妥协,只有结婚,你更多的要为自己着想。 像齐和昌做得就不对,但是他人微言轻,从小就只有他听哥哥们话的时候,哥哥们从来没兴趣听他说。 “那可赶巧了!”程涛笑着说。 “啊?”曹进路不明所以。 程涛正准备说什么,就听旁边传了一个柔弱的女声,“程同志,我有事情想问你,我们能借一步说话吗?” 孟晓琴是非常着急的,程涛领着孩子来省城,到底是什么事情,怎么还住到省城医院来了?突然她想起来,程小墩刚出生那会,曾经来过一趟省城医院,那时候大夫给出的医嘱是怎么说来着?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在多出后世孟晓琴的记忆之前,她对程小墩的事情从来就没有重视过,当然想不起来当时大夫给出的诊断结果。她倒还记得当时诊断结果出来后,程涛和他姐程红秋满面愁容,回到家很长一段时间,程涛都是那副状态。 后来,还是因为程涛经常说要攒钱,攒钱带孩子去省城看病。她每次听见这话都要气恼好一阵子,但也算是勉强把这件事记住了,所以孩子到底是怎么了? 程涛配合着跟她走到了一边,“孟同志,有事儿?” “小墩现在怎么样了?”孟晓琴问道,察觉到程涛眉眼间的疏远冷淡,她慌忙又加了几句,“程涛,咱俩有再多恩怨,我都是孩子他妈,我不会出现在他面前,但是孩子的情况你总得告诉我吧。” “孟晓琴,你能不能不恶心我?你拍着你自己的胸脯问问你现在所做的这一切是爱小墩吗?都不是,你这都是为了让自己心安。”但凡她还有一点为人母亲的自觉,在知道他们来到省城之后,应该去省城医院打听情况,而不是站在这里和一个明显排斥和自己交流的男人讨价还价。 美其名曰打听情况,究其本质就是让自己免于愧疚。 “我,我没有!” “不过,既然想把自己知青生活的所有痕迹都抹杀掉。你实在不该来找我的,叫人家看见像什么样子,万一传出什么闲话,你可能就嫁不了齐和昌了。”刚才曹进路没说完全,但是程涛估摸着齐和昌他妈应该是一个厉害妇女,要不然齐和昌现在这个年纪能叫她管? “你,你都知道了。”孟晓琴惊讶,转念她下意识推卸责任,“我是个女人,不管怎么样,都不能留在家里一辈子。” “那你运气可真不错,碰上了齐和昌。”没比他大几岁,现在已经是省纺织厂工会主任,前途不可限量。 孟晓琴听程涛话里带刺,想说什么又无从说起。而且看他的样子,还不想和自己说程小墩的情况,最后只能是气恼着落荒而逃。 “涛子哥,你们之前认识?”曹进路试探道,他看这俩人的关系有些不大寻常,别是要和昌哥抢未婚妻的吧?那到时候他多尴尬,帮谁都不对。 “算是认识,”对方是他孩子妈这点,程涛没准备宣扬出去。 “哦!”听说程涛言语之间的冷淡,曹进路这才放下了半颗心。 两人在大门口分开。程涛往省图书馆的方向走去,他来的时候看见了。 下午刚上班,省纺织厂厂委干事在大门口被人塞了一封匿名举报信,上面详细的记载着孟晓琴当知青那会嫁人,然后和人私奔,后被那人踢到流产,最后得以无罪释回到省城的全过程。 看到这封举报信的时候,厂委第一时间喊来了齐和昌,对方看完信之后非常冷静,“这件事情我会看着办!” “和昌,她有这么多前科,纺织厂她不能再待下去了。不然如果事情捅出去,对工厂名声不好。”领导如是说道。 “嗯,按流程办就成。” 紧接着,就有人通知孟晓琴,让她收拾东西赶紧离开。 “我虽然是临时工,你也不能说赶我走就赶我走,总得给个理由吧。”孟晓琴不服气。 “还装清高呢,自己以前干过啥事自己不知道?厂委接到举报信了,现在大家看在齐主任的面上,不准备当众揭穿你,而是放你走,算是仁至义尽了。” 孟晓琴听到有人举报她,心里生起不好的预感。 省纺织厂的工人牌被收回,孟晓琴几乎是被人赶出大门的。从现在开始,再想踏进省纺织厂,除非他能证明匿名信上所说的事情全是假的。 想也知道不可能。 孟晓琴也是省城人,不过她家距离省纺织厂挺远,所以有些事情如果不刻意打听,还真没人知道。除了她下乡当过知青,其他就连她家近邻,也不知道她在万福公社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因为某些原因她回城来了。 好些人都羡慕她,下乡几年还能回来,可是不得了!街坊邻居中这么多下乡的,就她自己回来了。 正因为如此,突然蹦出匿名举报信,孟晓琴几乎可以肯定是程涛做的。 为什么他就是不肯放过自己? 孟晓琴非常气恼,如果她只是孟晓琴,没有之后几十年的意识,她可能就把这件事情咽下去了,毕竟这都是她的错。但是后世当了几十年的阔太太,除了面对程家人的时候毫无反抗力之外,对程家以外的任何人,她都是上位者的姿态,怎么可能甘心被算计? 程涛竟然在她背后捅刀,他到底知不知道这对她会造成什么伤害? 她要订婚了,最近正在思考忘记以往种种,简简单单活下去。只要齐和昌不嫌弃她,她就会努力扮演好自己妻子的身份,现在,所有的一切都被程涛打乱了? 想到这里,孟晓琴的表情有些扭曲! 谁都不知道她为了与齐和昌扯上关系,费了多大劲儿,眼看就要成事了,被程涛这么一搅和全都黄了,这让她如何不生气? 这样想着,孟晓琴朝省城医院走去,她倒要问问程涛到底想干什么。 程涛晃悠着从外头回来,就看他姐躺在病床上,坐在病床旁边拿眼瞪他,“你又瞎折腾什么去了?” “折腾人去了,给你出气呢。”程涛笑眯眯的,心情不错的样子。 “说的多好听,来省城之后除了你就没人惹我生气,有那功夫,你折腾折腾自己?” “好嘞,我姐说什么我都听,就罚我今天不午睡,怎么样?”程涛拿出一张纸,在程红秋跟前晃了晃,“姐,出院手续我已经办好了,咱们现在就走?” 他绝对相信省纺织厂的办事速度,孟晓琴现在恐怕已经被赶出大门来了吧? 那现在就是他们去省纺织厂的最佳时机,两边不会碰上,他也不用担心崽儿在纺织厂内看到不想看到的人。 说起这个,程红秋就有精神了,转身就去收拾行李。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临床病人越来越不对劲儿。眼神里多了几分癫狂,有时候不经意对上眼,还怪吓人的。 她一个大人都觉得心里毛毛的,更何况程小墩,早搬走早好。 “你和赵大夫打过招呼了吧?”程红秋随口问道。 “唔,他说回头取报告的时候,带孩子一起过来就成。” “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程小墩晚上睡得不好,因此白天的午觉时间就越拉越长。你要按照在家那会儿的时间把他从床上拉起来,崽子的起床气可重了。 你要是硬拉,他还会生气。 这次程涛没有喊醒他,直接让他姑搁怀里抱着,而他则拎着所有行李。仨人走住院部这边的路,直接走出了省城医院。 从省城医院到省纺织厂隔三条街,差不多有两里地,姐弟俩不着急赶路,走走停停的,很快就到了。到这时候,他家崽儿才终于醒了,眼神迷茫的看着周围。 来到省城之后,他们净在医院里待着了,好不容易出来,崽儿还有点兴奋。 杨三叔看程涛回去再过来就变成了拖家带口,本来还想拿拿架子和程涛就王老五那篇文章好好聊聊,一开口却变成了,“你家娃子?” “昂,叫程子悦。”程涛笑着回话,说完,他拍拍崽儿的脑袋,“跟杨爷爷问好。” “杨爷爷,好,”程小墩在他姑怀里,对着杨三叔探了探腰。 “好好好,爷爷这有糖,给你拿去吃!” 说完,杨三叔从抽屉里抓出一把糖塞到程小墩手里。 程涛瞥一眼,奶糖、花生糖、水果糖,对工人来说不是买不起的东西,但随手就抓一把给刚认识的孩子,也只有顶大方的人才做得出来。 程小墩嘴巴窝圆,哇,这个爷爷给了他好多糖,他每个都想吃。不过,他低头看手里的糖块,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留下一块大白兔,剩下的全还给了杨三叔。 “爸爸说一天只能吃一块糖,谢谢爷爷。”程小墩含泪拒绝。 “呦,你这个儿子还挺听话!” “那是看我和他姑还在,刚才但凡只有他自己,这些糖他都得塞口袋里。” 杨三叔哈哈大笑。 “对了,找谁?” “跟上午一样。” 杨三叔去里面喊喇叭去了。 很快,曹进路就过来接人,“涛子哥,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过来了,我已经问过后勤了,能给你们安排两间房。” “那就好,麻烦你了。”程涛道谢。 “这才哪跟哪儿,回头我们需要麻烦你的地方才多呢。”曹进路不在意的挥挥手。 要想能在工会这样的纯坐办公室的工作单位站稳脚跟,可不只是家里有人就行,本身也需要具备一定的能力,这个能力指的是交际能力。曹进路显然做的很好。 姐弟俩住对门,厕所则在走廊的尽头。总体而言,省纺织厂招待所的条件还算可以。 曹进路帮着把他们安置好,之后就着急忙慌的离开了。离开前他脚步一顿,回头看向程涛,“涛子哥,孟同志被厂委劝退,这事儿你知道吗?” 程涛摇头,“我中午走的时候不还好好的,这都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儿啊?” 曹进路看程涛非常自然,就信了。 该怎么说呢? 年轻毕竟还是年轻,没有经过社会的毒打,就算心思灵巧,也容易被狡猾的敌人糊弄过去。 曹进路离开以后,程红秋低声问程涛,“他说的那个孟晓琴是……” “嗯,不过姐,你不用担心,刚曹进路不是都说了,她被劝退了。省纺织厂这么大一个工厂,劝退的工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次被起用的,今后她连省纺织厂的大门都进不来。” “那这两天,我领着小墩就在厂里走动,能不外出就不外出。”程红秋皱眉,不出去不是怕孟晓琴把孩子夺走什么的,她也夺不走。就怕她搁程小墩跟前哭闹,影响孩子的心情。 “嗯,也行。”程涛点头,省纺织厂占地面积广阔,虽然功能划分比较单一,但只要地方够大,娃就有玩耍的空间。 把房间简单打扫了一下,程涛就领着崽子去澡堂洗澡了。厂内洗澡堂,拿票拿钱都能进,程涛他们只能交钱。 洗完澡换上干净衣裳,顺便把换洗下来的衣物全都洗出来。 程红秋是在他们爷俩回来之后去的。 快下班的时候,曹进路给程涛他们送来了省纺织厂的临时工作证,有效期限是半个月。期限内他们可以自由出入省纺织厂,以及进出食堂。 “涛子哥,明天早上我过来喊你,咱们一块去工会。” “我需要准备什么?”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53节 曹进路摇头,“不用,明天最主要的工作是选典型工人,你对这边工厂不了解,到时候听人介绍完候选人的工作履历之后,让干啥干啥就成……” “哎,不是,”程涛打断曹进路,“方案就这么定下来了?” “啊,”曹进路的语气理所当然,“我们之前就大致做出决定了。” 接着他又想起什么?“涛子哥,大家一开始就觉得你的方案好,实施得当,对工厂也有助益。你不要把今天会议上那些风凉话放在心上,主要你没来之前他仿照你的方案也做了个方案,然后被昌哥怼到下不来台,想来是不服气才故意为难。” 虽是故意为难,但也没敢把话说的太绝对,因为他们自己心里也清楚也知道。方案已定,谁都更改不了。 “哦!”也就是说,他来不来人家都决定用这个方案,只是他来了之后,人家使用方案的时候更加名正言顺而已。 “这次交流会共分为三个板块,首先就是咱们这块,其他还有报社拍照,文艺汇演,这两个方案也有专组把控。按照预想,后期阶段,三个板块还会联合起来,做交流补充。” “奥。”说白了,就是后期三个版块要比谁更牛逼。 这种情况下,确实得加快步伐,慢腾腾的,最后完不成不就丢人了? “那个,涛子哥,明天选出的人要是咱纺织厂的就好了,到时候咱厂长在其他厂长跟前就能扬眉吐气了。”别看大家平常坐一块,有说有笑的模样,暗地里都较着劲呢。 曹进路把程涛看成自家人,担心他不知道这些猫腻。只能旁敲侧击给他提醒,告诉他选人就选本厂的。 “嗯。”程涛答应的干脆,不就是偏帮自家人嘛,这个他熟。 没有谁比程涛更懂护犊子! 然后,等第二天他真正坐到会议室,听各位干事开始汇报自己工厂选出来的工人代表,全程面无表情。 虽然他也明白在职场中要学会讨好领导,这是你职业生涯中必不可缺少的一门学问。 他也承认在这个时代能爬到厂长、副厂长以及一切有实权位置上的人都是有能力的。但是请你想想交流会的目的,是要为工人树立学习榜样。 工厂里最基本的组成单位是什么?是普通工人。不是厂长、副厂长,也不是坐在办公室里的那些人,这个道理就这么难以理解? 第94章 关于齐和昌 会议还在继续…… 代表省纺织厂上台的是曹进路, 他介绍的几个工人不管在职位,还是履历上都不输前面几个工厂。 程涛就只管听着,从头到尾都没有发表意见, 也没有从表情上表现出自己的任何看法。等所有工厂代表轮番上台发表完自己工厂的选择之后,就到了商量选谁的环节。 这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做出决定的事情,要从这么多候选人里面选出一个,作为他们这次活动的开篇, 从某种意义上, 这将会决定他们这次交流会上能获得多少关注。 关于策划案取得的结果,大家的期许是一致的,都希望自己参与策划的这个活动,能引起大家关注, 获得空前成功。不过,在各方面条件都一致的情况下, 这个人选出在自家工厂更好。 在场所有人都是这个想法,这就需要掰扯出个一二三来了。 几家工厂的规模都差不多, 随随便便就能拎出够格当模范的工人,就因为大家都有这样的底气, 所以在推选自家工人以及和其他工厂对战的时候,谁都不肯后退一步。 会议气氛就此僵持住。 这其中不知道谁想到了程涛,“咱们几个搁这墨迹,就算再多给半天时间, 也得不到什么结果, 咱们不如听听旁观者的意见, 程同志不是在这坐着的吗?程同志有成功发表文章的经验, 肯定比谁都知道该选谁。” “咱们不如就让程同志给定个讨论方向, 或许制定几条人选必须具备的条件, 大家对号入座,只要不符合条件就立刻踢出局。人选数一少,事情就好办了,也省得咱们开会跟大集一样,吵闹个不停。” 这几家工厂之所以能够联合起来举办活动,除了工厂规模大差不差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工厂离得近,都在东城工业园内。 在这个年代,工人和临时工以及普通没有工作的人有壁,工人嫁娶一般都会优先考虑工人,这是很现实的问题,也是为了保障自己婚后的生活质量。但是,也别以为是工人就很容易娶到媳妇儿或者是嫁出去,很多时候,看自己身边的人怎么都看不对眼。 这时候就需要工厂间联谊,而一般主办这种活动的都是厂委和工会,所以说现在在这个会议室里的大家都熟。更不用说因为工厂挨得近,工厂家属院也都在一片儿,很多人都是从小就认识。 只除了程涛。 跟其他人相比,他格格不入,而且还有成功经验。 这次交流会之所以请他过来,不就是因为他这点吗?那现在他们都要把屋顶吵翻了,人家还老老实实、面不改色的坐在那里,跟看戏似的,看着就觉得不爽。 不过,“程同志也算不上旁观者吧,他是纺织厂系统内的工人。两家还是领导被领导关系,怎么看他都会站在纺织厂一边。” 是的,程涛也不全然就是局外人,他是纺织厂的工人。 “那你觉得现在咋办?再吵一轮?”先前说话的人不乐意了,就你知道程涛是纺织厂系统的,其他人都不知道是怎么的?用得着你专门再提醒一遍? 他们这都吵了三轮了,再吵下去就能有结果?这时候难道不需要有人出来主持大局? 本来,因为省纺织厂是主家,所以齐和昌是最好的人选。 在他们这片儿,只要提起齐和昌,别管是比他大的,和他同龄的,还是比他小的,都得给几分面子。 这个面子一开始是靠他自己打出来的。齐和昌从小对和他作对的人狠,对自己也狠,他十二岁的时候和一群比他大的孩子单挑都不带怯场的,随手抄起板砖跟别人干架那是家常便饭。 可以说他凭借一己之力提高了整个省纺织厂家属院出身孩子的战斗力,让本来战斗力底层的纺织厂孩子可以抬头做人,遇上找事儿的再也不哆嗦了。 本来,像齐和昌这样的应该被其他大院孩子排斥的,有时候头脑一热,联合起来对他围追堵截都是有可能发生的。但是,想象中的这些都没有发生,齐和昌很快就成了他们这片的孩子王,谁见了不叫一声“昌哥”。 年轻不懂事的时候,大家还专门排队去给“昌哥”上贡呢。 很快,就发生了一件足以改变齐和昌命运的事情。 机械厂混入了间谍,暴露之后跑到住宅区,随手抓起孩子当人质。 当时,闻讯赶来的工人以及警察已经把那名间谍给包围了,也就是说无论如何他都跑不了,间谍当然不甘心自己一个人上路,狂笑叫嚣着黄泉路上有个孩子陪着值了。 就在他仰头哈哈大笑的时候,被一块板砖砸晕了。 大家都不可置信,朝着砖头的来源处看去。 那个地方,对间谍来说是一个死角,前提是他没有回头看。因为间谍手里有武器,再加上当时场面混乱,谁都没有想到从那个地方潜进去,心理素质差点意思的人,脚步但凡凌乱点儿,间谍都不可能不发现。 毕竟能在大家的眼皮底下潜伏十多年,足以说明这个间谍的性格是极其小心谨慎,就算是在临死之前,他也不可能放松自己的警惕,但事实就是他被一块板砖撂倒了。 而实施这个行动的那个孩子面无表情,没有慌张,也没有因为自己成功实施了计划就沾沾自喜。 这件事情之后,附近大院的孩子对齐和昌的佩服达到了顶点,也就是在这时候,“昌哥”这个称呼不再是打架第一的意思,而多了几分敬佩。 你看同样是打架不正干的孩子,你就猫嫌狗嫌弃,人家就能成为小英雄,父母口中的好榜样。这就是差距,不服都不行。 再然后,齐和昌就入伍当兵去了。推荐他的是当时省公安局局长,也就是在抓捕间谍活动中冲在最前面的那个男人,他觉得齐和昌是个好苗子,绝对不能蹉跎。 昌哥虽然走了,但他的那些传奇事情却留在了大家心中。 八年后归来,齐和昌接替他父亲进入纺织厂工会,并且很快被提拔成了主任。而当初跟在他屁股后边儿喊“哥”的群人都长大了,现在都坐在一个会议室里谈工作了。 齐和昌小时候就是个狠角色,经过八年历练,想也知道他现在也软不到哪里去。所以这两年和省纺织厂工会打交道,其他谁都占不到什么便宜去。 不过,大家也都不是软柿子,事关工厂利益,谁都不可能轻易让步。 不过,齐和昌的气场确实不是谁都能顶得住的,避免他以气势压人,这时候把程涛推出来无疑是一个中和矛盾的好办法。 就是没想到连这个都有人怼,真是拎不清! 说他拎不清,人还拎不清到底了。找茬那人还想再说什么,被他身边的同事拉住了。 齐和昌瞥了眼先说话的人,又看了眼后说话的人,然后转头看向面色如常的程涛,“如果大家都同意让程同志出来主持这局,我没意见。” “我,我也没意见。”曹进路跟着表示,完事儿还转头对程涛龇牙,看上去挺滑稽。 不一会儿,会议室里的大家都附和。 程涛:“……” 他是真的不想揽事儿! 这做人得有自知之明。 是,他在红鸩纺织厂一直都很高调,尤其是到了宣传办公室之后,工作态度更是非常积极,也乐于表现自己。但那是因为他们厂的宣传办公室是一个才成立,历史满打满算才两个月的新部门。 他不想干着工作,干着工作,部门被撤销,就只能努力工作。为了不让自己 ,无家可归,他把宣传办公室的工作往后排了多半年。而在关于宣传办公室内部或者是对外交流方面,他也掌握着很大的话语权。这些都是程涛主动揽在自己身上的责任。 但是现在,在这个会议室里,他的工作就是把自己的企划案介绍解释清楚,至于具体的实施,就得看各工厂自身了。他们究竟会把这个企划案解释成什么样,跟程涛其实没有多大关系。 而且,他的经验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符合红鸩纺织厂现状,至于大厂适不适用,一切都未可知。总之,少说话,多看着,是程涛参加这次会议之前给自己的忠告。 不过,他现在貌似又被架起来了。 “各位既然问我的意见,那我就简单说几句。”这种时候躲是没有用的,还得诚恳的发表下意见,不然很可能说成德不配位,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从会议开始到现在,差不多过去了两个钟头,听大家介绍他们,我这心里十分感动。” “啊?” 大家齐刷刷的转头看向程涛,铺垫了这么多,还以为他会说出更深层次的形容,没想到落脚点在“感动”二字上。 程涛不理会,自顾自说自己的,“咱们国家还很年轻,刚跨过二十五个年头。这二十多年间,工人撑起了社会大众的衣食住行的方方面面,我绝对相信,所有工人都保持着让国家更富更强这个信念在努力工作,奋发向上。” 一上来,程涛就把话题立意放在了高层次上,反正大家听得是云里雾里。 “不管怎么样,都是自己努力的结果。当初一起进厂的伙伴,现在有的成为厂长副厂长,有的成为部门主任或者是车间长,有的还奋斗在生产第一线,每天都超额完成工活,我觉得不管是哪条线,只要无愧于自己和公家,都能作为模范被宣传学习。” 这段话简单概括下就是,我觉得你们选的人挺好的,都挺符合规定。所以“至于具体最后要选谁?我也不知道。” 程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会议室里的气氛明显变僵,有几个脸色还很难看。 “不是,你说这些等于啥都没说,我们要是能选得出来还用问你的意见?” “那不然呢?”程涛反问,“我要说选机械厂的王主任,你们就能接受立刻确定下来人选?” “当然不可能,你觉得你是谁,说了就能算。” 程涛摊开双手,所以喽…… 他就是一个大家吵架吵累了,找出来中和气氛的工具,头到尾都不是做决定的那个人,甚至都不能参与做决定。 和在红鸩纺织厂时候,只要是关于策划案,他差不多就能拍板做决定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不过,程涛心里也没有啥落差,主场不一样,当家的当然不一样。 要是什么地方都是他说了算,那这个世界都乱了套了。 “不过作为一名最普通的工人,比起厂长曾经做过的职位,得到了什么奖励。我其实更想知道看门杨三叔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他的手是咋断的,事后他怎么调整自己,才决定继续留在工厂发挥余热。” 以真实存在的人物作文章,大家看的是他以前的经历,看的是他从以前到现在的工作和生活态度。主人公的经历和自己非常贴合,唯一不一样的大概就是他职业生涯中遭遇过巨大挫折,但在这之后,他依然积极乐观的工作和生活,为工厂做贡献。 人家在发生那种事情之后都能够调整过来,自己还有什么理由不积极努力呢?这算是一个反向激励,由此更能激励有类似经历却又完全不一样的工人直面生活,积极进取。这算是程涛当初指定这个企划案的初衷。 程涛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没有得到附和。不过,他们也没有再继续讨论下去,因为已经就晌午了。 走出会议室大门,程涛就看见二姐和程小墩正在等自己。 今天早上程涛出门的时候,程小墩还没有醒。 同样是陌生的地方,他家崽儿在搬到省纺织厂招待所之后,睡眠质量瞬间提升了很多,这一觉怕是把之前两晚上的觉都补回来了。之前就说过,程小墩极其敏感,只靠本能就能分辨出对方对他的友善是不是真的有善,甚至在做出判断之后,他还会下意识做出规避动作。 程涛思考着崽子没有睡好,是因为病房的开放式设计,让他没有安全感。因为事实证明他并不认床,而且他对医院这个地方也没有明显的排斥。 呃,话题跑远了。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54节 现在的情况就是今天早起之后,父子俩还没有见面,这应该也是他姐领着孩子过来接的原因。 果然一瞅见他,程小墩就挣脱了他姑的挟制,“爸爸,窝来接你去吃饭哒。” 程涛蹲下,接住扑过来的崽子,看他欢喜的小模样,不知道还以为他们俩多久没见过了。“今天有没有听姑姑的话?” “有!”崽子超大声。 程涛晃了晃被震到的耳朵,又歉意对周围人笑笑。 大家都不在意。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领导故意为之,反正是参与这个策划案的全部都是年轻人。年轻人,不拘小节、跳脱是他们最大的特点。 “程涛,这是你儿子啊!” “嗯,叫程子悦。”程涛晃了晃崽子的手,让他跟叔叔们问好。 这个业务,程小墩已经非常熟练了。 一时间,大家都过来逗孩子,别管刚在会议室里对程涛态度好孬,现在都是撸崽人。 程涛把程小墩放在地上,让他一个人蛮对叔叔阿姨的热情。 “程涛。” 程涛回头就看到了齐和昌,对方示意他们到一边儿说话。挤出人群的时候,关于齐和昌为什么叫他,程涛心里其实有谱。 不过,齐和昌并没有直接说那些,而是先提到了杨三叔。 “你刚才在会议上提到杨三叔,你真觉得他更合适?” “齐主任,我当时只是举个例子,没有其他的……”程涛赶紧解释,主要他在省纺织厂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杨三叔,而对方的手以及第一次见面时候对方说起那个事故的表情,确实给他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 “那你是真觉得他更合适,对吧?”齐和昌打断程涛,虽然落脚点是问句,但语气却非常肯定。 “嗯,是。”程涛到底还是承认了,他确实是这么想的。比起他们提出的这些人选,杨三叔要合适很多。 回答完问题,程涛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啥。果然不是谁都能顶得住齐和昌问话的,只要他问你不自觉就会说实话。 怎么说呢?虽然和齐和昌接触的时间不长,但只要和他相处过,都会感受到他从内散发出来的自信、正气以及游刃有余,也难怪后世他能站上高位。 是的,对于程涛来说,齐和昌并不算是完全的陌生人。当然只是程涛知道他,而对方根本不知道程涛是谁的这种认知关系。对方经常出现在政类新闻上,但凡对时政有点关注的,都不会不知道齐和昌。 不过,因为双方距离实在太远,程涛无法评价齐和昌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不过他上任之后,颁布的那些政策确实与民有利,民间风评也一直很好,那他就算是一个好官吧。 程涛还记得,程式商超最大的一次危机就是源于齐和昌主持颁布的一项政策。后来,程式商超绝地反弹,齐和昌的政治前途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这就是程涛知道的劝不了,他毕竟只是一个平头老百姓,什么官场商战离他来说都太遥远了,连混入其中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知道孟晓琴成了齐和昌的未婚妻的时候,程涛觉得可笑的同时又觉得反胃。 她倒是聪明,还知道给自己找一张保命符。 如果不出意外,齐和昌不可能因为妻子不能生育,就做离谱的事情。他之前的经历和以后要走的路,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他的处事方法。 另外,任何污点都可能成为结束他政治生涯的导火索。对一个有理想,有抱负且极其自律的男人来说,孟晓琴此举可以说是抓住了齐和昌的命门。 程涛本来就不可能原谅孟晓琴,前世加今生,一共两条人命,又牵扯到周围很多人的命运转折,奶奶半辈子的悲惨生活就始于此,他不可能让孟晓琴好过的。 在老家,他要顾及着孩子,就算是心里的火气已经顶到了嗓子,他也得忍着,只能眼睁睁看着孟晓琴离开。万福公社太小了,小到一有风吹草动,十里八村都知道,他不舍得程小墩受到伤害。 关于孟晓琴指认程传伟,那不是为了程涛,也不是为了程小墩,只是为了她自己,她要给自己脱罪。 程涛从来不觉得在这方面自己要感谢孟晓琴。 至于其他方面,就算她是真的关心程小墩,那也是应该的,更何况她不是。可能连孟晓琴自己都不知道她对程小墩到底是怎样的感情,这大可能是因为她前世的时候并没有照顾好孩子。 有了前世记忆的孟晓琴,不管是见到程小墩还是在知道孩子进医院之后,做出反应都不是正常母亲的反应。她的担心更多的是出自感激而不是爱。程涛是不知道崽子做了什么,孟晓琴才对他这个态度,他也不想深究,他莫名觉得那个故事他绝对不想听到。 “送到厂委那封匿名举报信是你的手笔吧?”程涛正想着,就听到齐和昌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程涛的第一反应是装傻。 “实话说,厂委一共接到两封匿名举报信,内容和侧重点完全不同。你不好奇另一封是怎么写的?”齐和昌突然说道。 程涛皱眉,还有另一封举报信?听着内容好像还和他有关? “写的什么?”程涛直接问道。 齐和昌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我承认昨天下午那封举报信是我写的。”程涛觉得这没有什么不好认的,“我写的全部是实情,没有一个字瞎编。要是你想替未婚妻出气,我可不会忍气吞声。” 齐和昌看程涛理所当然的模样,笑了两声,不管是以前在家还是进入部队,好像很少有人在他跟前这么说话。 “放心吧,我不找你算账。”齐和昌怕人不放心,还换了个措辞,“或许,我还应该谢谢你也不一定。” 那可不嘛,你可不得好好谢谢我,程涛在心里吐槽,要是真摊上孟晓琴这么个媳妇儿,你的前途可能就全完了。 不过,嘴上还是谦虚,“不用不用。” 齐和昌跟着点头,“也对,你这顶多算是与己方便,与人方便。” 呃,好吧。 “另一封举报信……”程涛拉回正题。 齐和昌看他一眼,然后说:“跟我来!” 第95章 好聚好散 齐和昌都这么说了, 程涛当然不会拒绝,正好他也想确定自己的猜想到底对不对。 转头跟他姐说了一声。 程红秋以为他是要同事说工作上的事情,就没有过问, 直接让他忙去。 齐和昌领着程涛到了旁边他的办公室,严格说起来,其中一封举报信和他关系还不小。 如果换成是其他人,厂委现在可能都已经成立班子调查了。但因为是他, 从小就住在家属院, 知根知底,且他在入伍当时经过严厉的政审,包括厂内领导几乎都被邀请谈过话,大家对他当然是再放心不过。 因此, 两封举报信现在都在他手里。 这也是齐和昌最困惑的地方。这两封匿名举报信,主要针对的人都是孟晓琴, 但是比起程涛送来的那封,另一封的内容可丰富多了。 这个不用齐和昌提起, 程涛再看完另一封举报信之后,就完全明白了。 怪不得齐和昌能认定另外一封举报信是他写的?这上面都挂上他的大名了, 词句中带着深切的同情,但是贬低起他的无能,又是不遗余力。 程涛几乎立刻就确定了这是谁写的,除了程锦驹, 应该找不出第二个人了。举报信里把他们一家包括程传伟都一笔带过, 着重突出孟晓琴的所作所为, 时不时的贬低下孟晓琴前夫的无能, 甚至还隐晦表达了孟晓琴现在的未婚夫可能知晓这一切。 好家伙, 把真正的罪魁祸首摘的干干净净, 把所有错误推到孟晓琴身上,并且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就问除了程锦驹,谁会这么办事? 程涛虽然之前就想过程锦驹肯定会做点啥事,以那个人的个性,怎么可能让孟晓琴在省城好过?他到底也在省城读了三年书,认识几个朋友很正常,想要打听孟晓琴的事情也不难,只要在她生活的街道打听打听,都能说出个一二三。 程涛不知道他要用某种方式来搅和孟晓琴的好事,无外乎就是把她之前做的事情公之于众。所以必须得告诉大家真实的版本,孟晓琴做错的事情,后果就由她自己来承担就可以了,没必要牵连别人。 这是程涛的初衷,现在看来他之前的考虑不无道理。 “看你的表情,是知道这封信是谁写的了?”齐和昌语气肯定。 说起这两封举报信,但凡只出现其中一封,他都会有很多疑问,纯对于内容。但是两封差不多一起出现,他就有些释然,这明显打擂台的感觉,只要他掌握一边,另一边就迎刃而解了。 “奥,大概吧!” 程锦驹,或者说是现在的程锦驹并没有经历过他后世的辉煌,但他却知道齐和昌这个人,并自然而然把他放在了对立面,却又不敢明面上提,只能畏首畏尾,这就说明在程锦驹的前世,齐和昌也是一个难缠的人。 果然啊,世界可以变,有些人却注定是仇敌。 “这封举报信写的非常不专业,带有强烈的私人情绪。厂里如果想确认事情的真实性,可以按照另外一封和万福公社那边打探情况。”程涛语气真诚。 “那是谁?”齐和昌直接问道,另外一封信明显针对他,他好奇对方的身份。 “程锦驹。”程涛回答。 “程锦驹?”齐和昌皱起眉头,这个名字听着有些耳熟。 “他曾经是工农兵大学的学生,差点和一个叫楚婷的女同志订婚,”程涛稍作提醒,一直都说楚婷的家是背景很不简单,程锦驹就算重来一世也得对她言听计从,没准齐和昌也知道。 齐和昌确实知道,他老领导的闺女,他能不知道?前段时间楚婷吵着闹着要下乡去追男人,人走后,老领导把他们一帮兄弟请到了一块,专门商量怎么才能让他闺女不受委屈。 他们都有工作,不能擅离工作岗位,自然帮不上什么忙。幸亏有一哥们记忆力不错,想起他有一个战友最近要调到万福公社,等他说出战友的名字和所属部队,老领导这才高高兴兴的去找他的战友套近乎去了,主要目的就是让战友的得意手下照顾他闺女。 因为有了解决办法,他们这些人最后才能散场,要不然还不知道说到什么时候去呢。 “当然最后的结果是没订成婚,大小姐不服气,成为知青追到我们村儿去了。”程涛看他若有所思,又补充了一句。 “奥!”齐和昌面无表情。 程涛以为他不知道这事,也是,看齐和昌也不是关心这些的人。 后续两人没再聊什么,就分开了。 程涛去找他姐和崽子,那群人还没闹够呢,程子悦小朋友被他们抱在怀里,“咯咯咯”笑个不停。 齐和昌则直接回家。 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比大哥小了二十岁,比大侄女还小了俩月。爸妈在省纺织厂工作了一辈子,是资历最老的那批工人,熬到现在都到了退休年龄。 哥哥姐姐们都有工作,侄子侄女倒是有不少还蹉跎着,但是这工作传给谁另外几家肯定都有意见。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妈张文芳同志把家里老小叫了回来,明确表示结婚之前你必须搁家待着。 当时正赶上省纺织厂分房,偏重年轻工人。齐和昌就拒绝了部队的安排,接替他父亲的工作进入了省纺织厂。 至于张文芳同志的工作,早在她退休的时候就给了闺女。 用二老的话说一辈管一辈,他们管自己的儿子闺女,儿子的儿子闺女就让他们自己管去,自己没本事管不好,就谁也别埋怨。 这话,他们当儿子闺女的也只能听着,没谁能埋怨什么。 齐和昌直接回到爸妈家,离老远都听见家里这边还挺热闹。以前家里经常这么热闹,不过自从老两口的工作都转出去之后,就冷清下来了。最近只有孟晓琴过来,家里才会有这样的氛围。 瞥了眼公共厨房,齐和昌直接进门,屋里他爸在跟自己下象棋。 “回来了,”齐父瞥了眼小儿子。 “嗯。” “过来陪我下两局。” “奥。”说完,齐和昌坐在了他爸对面。 齐母端着一盘菜进门,才知道儿子回来了。“嘭”一声把盘子放在饭桌上,“有些人可不得了啦,忙起来比天王老子都忙。要不是我让人捎口信儿,连家都不愿意回,那工作是能给你当媳妇儿,还是给你生孩子?”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55节 “都不能!”齐和昌回答。 齐母一脸稀奇,用“你连这个都知道”的表情看着齐和昌,“那你就和人小孟好好处处,多好的姑娘呀,做个鸡蛋糕都知道拿来给我和你爸尝尝,比你可靠谱多了。” “嗯。”齐和昌应声。 齐母就看不惯他这个样子,一巴掌拍在他身上。“不管了,你今天就得给你老娘我一个交待,我和你爸多半截身子都入土了,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儿子刚从部队回来那会,齐父和齐母都非常高兴。之后发现他一心扑在工作上,丝毫不考虑私人问题,就有点儿着急。 两位老人现在连重外孙都抱上了,也不是非要再抱孙子。但是孩子没成家,当父母就担心的不得了,体现在齐和昌这里就是没对象的时候,老两口给张罗的找对象,找到对象订了婚之后,老两口又催着结婚。 反正一步步撵着你往前走,这就是现时代的父母,成天为儿为女操碎心。 齐和昌动作一顿,抬头看向充满期待的张文芳同志,“说起这个,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我和孟同志不会结婚了。” 张文芳皱眉,她预料到儿子可能不会同意,却没想到他直接给判了死刑。这要是换成其他儿子闺女或者是孙子孙女,张文芳可能提起扫帚就上了,但这是他家老小,虽然从小到大给他们老两口招来过无数麻烦。但有一点,他答应爸妈的事情,就绝对会做到。 她走过去坐到儿子旁边,低声问,“咋回事儿?” 齐和昌没回答。 “这么严重?”张文芳皱眉,大事上她无条件相信儿子,但也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什么都不说,让我怎么跟人家家里交代?” “不用你交代,我会和她说清楚。” 完了,完了,那看来事情是真的非常严重。张文芳索性也不管了,她站起来把身上的围裙解下来。“我把小孟喊过来,你们赶紧说清楚,如果事情真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那赶紧一拍两散,谁也别耽搁谁。” 到了这种地步,再让儿子和小孟心无芥蒂的坐在饭桌上吃饭,肯定是不可能了,她本身也不是那种粉饰太平的人。说做就做,她走到门外,喊公共厨房里的孟晓琴,“小孟,和昌回来了,有事说,你先过来。” 孟晓琴动作一顿,下意识把手里的菜下到锅里,热油溅起,溅在她裸露的手背上,她都没感觉到疼。其实现在,她潜意识已经预料到了结局,只是在还没有下定局之前,她还抱有侥幸心理。 “阿姨,要不我先把菜炒出来?” 张文芳摇头,“先放着吧,把事情理清楚,再想吃的事儿。” 孟晓琴没有再说话,沉默跟着张文芳走进屋里。 开门,她看到了正在和齐父下棋的齐和昌,对方听见声音,抬起头来,看过来的眼神一如往常,没有半分情绪。 齐和昌站起身来,他没准备当着爸妈的面说这些,“我们出去谈谈。” “唉,什么事不能在家谈,还非得出去。”张文芳在后面唉声叹气,却没有阻止。他家这个儿子,虽然独了点,听不进去话了点,但从来不会瞎办事。 “关于厂里接到的匿名举报信,我可以解释。”下楼后,走到一条偏僻的小道,孟晓琴先开口,“那时候我还很年轻,轻易就听信了别人的话,以至于给一些人造成了伤害,我知道错了,也为自己犯下的错误付出了代价。现在我是真的希望能够好好活下去,你信我。” “如果这些事情发生在举报信之前,我可能会相信。”齐和昌非常直接。 目前为止,他还没有遇到过会让他有要和对方生活一辈子的女性,既然他没有办法和谁精神和鸣,那他选择伴侣就很简单了,对方只要有可取之处就行。这其中,和他父母相处的好,就变成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条件,所以孟晓琴成了他的未婚妻。 不过结果并不尽如人意,接着就发生了这些事情。 现在的孟晓琴已经不具备他择妻的必要条件了。幸亏在婚前他就知道了这些事情,要是在婚后,如果他们夫妻过得好还行,如果一般,张文芳同志肯定要后悔,自责。老人年纪大了,他不确定对方能不能承受得起。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目前为止,大家的感情还没有那么深。 好聚好散是最好的办法。 “我说的都是真的,其实我知道我现在或许都不能生孩子,怎么可能还配得到幸福?但是我是真的喜欢叔叔阿姨,也是真的想和你生活下去。”说着说着,孟晓琴泪流满面。 “其实我昨天就有预感,看见程涛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不配再拥有幸福,我对不起他,无论他怎么对我,我都不能心生怨恨。如果这能让他解解气,不迁怒孩子,我也认了。” 齐和昌突然停下脚步,打量着这个在半个月前成为他未婚妻的女人,“你应该不用担心,程涛把他儿子照顾的非常好。” 性格开朗,能说会道,一个三岁小娃把那群人精子哄得团团转,甚至因为这个小崽儿,他们还改变了对程涛的态度,一反常态一口一个“涛子兄弟”,比起刚才在会议室里可亲近太多了。 一个农村娃,干净白嫩,脸蛋胖嘟嘟的。别说单亲父亲,就说在他们大院,父母双全的家庭,都不能说一定能把孩子养成这样。 他是没孩子,但不代表没有判断力。 “我其实并不想知道你是怎么犯的错,就算真如你所说,你犯错是受人蛊惑,但一个没有尽到抚养责任的母亲没有资格去批评孩子的父亲,你觉得呢?” 孟晓琴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关于那封匿名举报信,出了你以前的过往,还提到了你的前夫程涛,以及我,隐隐要借你拉我们下水的嫌疑。我是想不出是谁写的举报信,但是你应该有眉目吧?” “另外,你也不用遗憾,说如果没有这封举报信会怎么样?孟同志,就算没有这封举报信,我们也领不了证,因为你过不了政审。” 孟晓琴张张嘴想说,你不是已经退伍了吗?想起齐和昌以后要走的路,又默默把话又咽了回去,难道她又走错了方向? 齐和昌说完之后就走了。 孟晓琴站在原地发呆。人还真的不能做错事,只要做错事,就要永远被定在耻辱柱上,翻身都不能,她难道就走不去了吗? 是,她醒悟的时间太晚,但是回来之后,她真的已经尽力去弥补了,她也想要开始新生活。不过,在考虑现实的情况下,她又得找个男人嫁出去,嫁给平凡的男人,她当然不甘心。 她的思想比现世人领先几十年,一旦政策允许,她多的是法子发家致富。但是她只是一个女人,身边父母,兄弟姐妹都靠不住,那该怎么办?只能靠男人。 思来想去,她盯上了齐和昌。 这个前世能跟程锦驹打擂台,并且结果五五开的男人,绝对能成为她的保护伞。所以她费尽心机接近了齐和昌的母亲,没想到安逸生活唾手可得的时候被打破了。 她怎么想不到程涛为什么能进红鸩纺织厂,甚至还被厂长推选为代表到省城来参加交流会。了,刚才齐和昌说什么说那封举报信里有针对程涛和齐和昌本人的内容,那是不是说明这封信不是程涛写的,那会是谁呢? 程锦驹! 孟晓琴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这个名字,别看后来大家都喊程锦驹什么企业家,但是她知道对方就是一个特别小心眼子的人。 具体就表现在他发达之后,曾经差点跟他订婚的楚家成了他强烈打击的对象。 当时他的权势压过了楚家,楚老爷子退居幕后,楚家是楚婷在支撑。说实话,作为一个被父亲宠大的姑娘,楚婷做的非常好了已经,但是面对程锦驹的强势,对方根本毫无办法,但是一直到到最后,楚婷都没求饶。 孟晓琴一生就见程锦驹碰过两次壁。首先就是在齐和昌这,不过这个危机他很快就解决了,具体靠的什么方法孟晓琴并不知道,但是和程仓里有关是一定的,而且地区也非常集中,就是程涛现在住的家,以及后山,以标志性榆树为中心划出来的一片区域。 这些孟晓琴之所以记得非常清楚,是因为程涛家的院子是程锦驹从她这买走的。前世她和程传伟从省城再回程仓里,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摆平,程涛去世的无声无息,很快,她就带着程小墩以及程涛留下的所有财产嫁给了程传伟,所以院子才会在她手里。 至于另外一次碰壁,一直到她去世,程锦驹都没有碰成功。那就是他一辈子都在追求一个叫卢蓁蓁的姑娘,但人家根本不鸟他。到后来卢蓁蓁身居高位,他还不能乱来,孟晓琴一致认为,程锦驹一生的憋屈都用在了她身上。 其实说实话,程锦驹写信到省城,孟晓琴并不感觉意外。可笑她之前一直把目光放在程涛身上,都忘了程锦驹了。看来是之前在万福公社派出所监狱里见到程锦驹之后,她太放松警惕了。 你不仁别怪我不义,你程锦驹是什么人?这个世上恐怕没有比我更了解。 孟晓琴走了。 齐和昌在不远的拐角,看着等她走远,才转身回家。 虽然张文芳同志把这件事情都撂给他去处理,但想也知道,老两口都等着他回去交代呢。果然推开门,就见俩人坐在各自的板凳上,面无表情,看见他回来,也不吱声。 齐和昌简单把事情经过说了。 “举报信的内容能确认吗?她一个姑娘经历这些,到底是自愿的还是被强迫的?既然底下派出所都把她无罪释放了,厂里为什么还要抓着不放?” 张文芳怎么都没想到会是因为这些事。之前她走在路上,突然倒地不起,就是小孟帮忙把她送到医院去的,又是给她擦脸洗手又是找大夫,忙前忙后没有一声怨言。这样的姑娘以前过的这么乱? “妈,不管咋样我们都结不了婚,她过不了政审。”齐和昌语气平淡。 两老这才闭嘴。 “另外,我这两天有机会和她前夫共事,年轻有为、能力也不错,就是这样,她都不满足,你觉得你儿子我就有能耐让她安于室内?” 做错事情分为很多种,有的你说声“抱歉”,道个“对不起”就能过去,有的得挂在你身上一辈子,这就是现实。 人可以移情别恋,因为那是精神层面的自我满足,有时候连自己都控制不住。但是你不能放任自己化作行动。你得明白自己的身份,该做什么事情,当身份不合适的时候,你连一步都不能踏出去,否则就是万劫不复。 别说什么受人蛊惑,别说什么轻易听信了别人的话,只要到最后那一刻,你不是被对方捆着绳子硬拉走的,那你们就是合谋。 一听儿子这么说,张文芳不乐意了。“说什么傻话呢?你爹妈都在这儿站着呢,有你这么说自己的吗?” 齐和昌笑笑没说话。 下午,程涛没有工作。 一家人先去吃食堂,省纺织厂的食堂,可选择性比红鸩纺织厂多太多了,但是要说到味道,程涛自以为还是他们厂更好些。 午饭后接着午睡,午睡起来就在厂里闲逛。 因为身体检查的结果还没有出来,他们也没有心情去外面逛百货大楼什么的,当然也是为了要节省,万一之后要用大钱呢。 路过仓库的时候,发现他们正在招小时工,有一批货因为机器的缘故,出现了很多线头,在出货之前要给它剪掉。 程红秋想去试试,程涛也不拦着。虽然嘴上说不做检查,我没病,但是做了之后就多了个心事,总觉得自己这不好那不好,有个事情让他姐转移转移注意力也好。 程红秋在仓库里做活,程涛就领着程小墩在厂里闲逛。 然后,他就发现路边一个小老太太总是瞅他。 第96章 受邀做客 准确的说, 小老太太是在观察他们父子俩。 可不是程涛多疑,主要是对方表现太明显了。 刚开始,程涛领着自家崽儿围绕着篮球场旁边的枯树绕圈, 孩子玩起来精力无限,也就是他现在还年轻,体力能跟得上。当然,最主要他们家孩子听话, 自己玩的时候从来不要求他爸必须得跟着跑动。 因此, 程涛才有空关心周围。省纺织厂的篮球场紧靠着东门,对面就是纺织厂家属院,他不知道平常有没有退休工人过来散步,闲聊, 但是今天有。 注意到小老太太之后,为了表达友好, 程涛对她笑了笑。大家挨得近,喜静喜动都不一定, 他带着小孩,难免不会打扰到人家, 他提前表达下友善,如果对方实在不喜,可以提出来,他们去别的地方也行。 谁知道他才笑到一半, 人家就把脸扭过去了, 一脸我什么都没看见的模样! 呃, 这小老太太还挺有脾气。 “爸爸, 咋?”程小墩察觉到他爸总是看一个方向, 跟过来凑热闹, 小脸紧紧贴他爸脸上,表示亲近。 程涛把他的小脑袋推到一边,“别整天只想着凑热闹,玩你球去。” “爸爸,我帮你呀!”程小墩笑嘻嘻,他是最孝顺的娃儿了! “谢谢,不过不用了。”程涛只愿意接受心意。 “啊,爸爸,我很厉害的。”程小墩伸出小胳膊,开始跟爸爸推销自己。 这个程涛也表示认可,“嗯,你是爸爸最棒的崽儿!” 就在父子俩说话的空档,程涛余光看到小老太太又看了过来,这次目光主要集中在他家崽儿身上,虽然目光有些灼热,却没有丝毫恶意。 程涛从一开始就没觉得她是坏人,主要是可疑人想进入省纺织厂的大门,就很不容易,尤其像她这样大摇大摆,外表没做丝毫装饰,就更是罕见。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心里没有疑惑。 他和程子悦初来乍到,在省城根本没有熟人。 唯一算得上血亲的孟晓琴,心根本没有在他们这边。更不用提她家里的长辈,见都没有见过程小墩的一群人,指望她们来看望孩子,简直天方夜谭。就像上次都已经到万福公社了,都没有提出说要去见见外孙子,当然就算他们提,程涛也不一定会答应,但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提一句,已经让人知道他们的态度了。 这种情况之下,他们自然也不会偷偷进来省纺织厂看望外孙子,除非另有目的?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56节 是的,程涛就是这个现实! 相比这种情况,程涛更加倾向于小老太只是对孩子感兴趣。 程涛胡思乱想的时候,又捕捉到对方看过来的眼神,和之前一样,只要他回看过去,小老太不是抬头望天就是低头扣手,把“我没看你们”表现的淋漓尽致。 算了,随她去吧。 程涛这样想着,继续看程小墩玩游戏。 他家崽儿吧,玩游戏属于人菜瘾大的类型,不过也不是说完全没有优点,那就是人家从来不要求有人陪他玩,搁地上画几道线,自己跳房子也挑的不亦乐乎。 程涛就坐在旁边的长凳上,看他一人搁那跳。这边忙活忙活,那边忙活忙活,到最后程小墩也没能跟自己分出个胜负。 “爸爸,我渴了。”中间,崽子跑到程涛身边要水喝。 程涛他们刚刚是从仓库那边遛过来的,现在就在招待所旁边的篮球场一侧,回去拿水很方便。 “我去给你拿水,还是说你要跟我一块儿回去?”程涛问道。 程小墩扶着他爸的胳膊爬上凳子,乖乖的坐在那儿,扬起小笑脸,“我等爸爸去拿来。” “哦,那你乖乖的在这儿等着不能乱跑,我一直看着你的哦。”程涛警告,然后低声在崽子耳边说了几句话。 “我知道哒。” 程涛对他眨了眨眼,走开了。 程小墩看着他爸走远,自己从里面衣裳的口袋里摸出一把奶糖。 这是今天上午爸爸被叫走后,那些围着他亲亲抱抱的叔叔阿姨给的,连姑姑都没有看到,他偷偷的藏起了起来。怕被爸爸发现,他还专门藏在了里面衣服的口袋里。 嘿嘿,现在他可以吃糖了。 两只小手开始剥糖纸。 扣扣扣,糖纸怎么都扣不开。程小墩着急一使劲儿,白嫩嫩的奶糖就飞出去了。 “呀,”他赶紧从长条凳上滑下来,去追糖,跑跑跑,突然看到前面有一双脚,抬头就看到了一直坐在那边的奶奶,走到了他跟前。 “给你。”老太太把奶糖递给程小墩。 程小墩接过来,奶声奶气的回答,“谢谢奶奶。” 张文芳同志笑呵呵,露出满脸褶子。 “奶奶,爸爸让我问问你,你是不是因为喜欢小墩才一直看我哒?”程小墩一点都不怯场,歪着小脑袋问张文芳。 张文芳赶紧往周围看了看,就看到招待所那边,程涛抱着手臂靠着墙微笑着看着这边。 “……” 张文芳立刻板起脸,“我就是瞧你顺眼,多瞧了两眼,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 她是六个孩子的娘,但要论她最喜喜欢哪个,当然是老小。俗话说得好,“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在她这儿,大孙子那边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就只有小儿子,那可是她的命根子。 以前也谈不上偏心不偏心,主要是家里也没有啥能偏心的。现在条件逐渐好起来了,大的都成家立业了,就只剩下这个小的。当娘的当然希望孩子得到最好的,这种心情随着孩子越来越有出息,而越发强烈。 孟晓琴是她亲自看上的儿媳妇,今天之前她都挺喜欢那姑娘的。不过知道事情真相之后,张文芳心里头难免有心结,再加上儿子对孟晓琴前夫赞不绝口,隐隐还有贬低自己的倾向,她这心里就更加不是滋味了。 这不,今天下午她就耐不住过来见真人了,本来她只是想从远处瞧瞧,看看这父子俩是不是真像她儿说的那样。等真正见了真人,大人怎么样她是不知道,孩子确实是招人喜欢,就是不缺孙子孙女的她都想上前去逗一逗。 主要是三岁的小娃儿,就会自己找乐子,画几条线就能玩的不亦乐乎,不哭也不闹,时不时还会甜腻腻的喊爸爸。谁要是处在他爸的位置上,心里不得觉得满满的? 就像现在,被程小墩甜甜的喊奶奶,张文芳都觉得自己美死了。 “奶奶觉得顺眼,小墩让你多看两眼。”程小墩拢起两只小手,捧起自己的小脸蛋,对着张文芳,大眼睛还“不灵不灵”眨了好几下。 张文芳的心脏啊,她弯腰捏了捏孩子的脸蛋,嫩滑嫩滑的,这小崽笑起来可真是喜庆。 程涛拿着水杯过来的时候,他家崽子已经和小老太太聊起来了,然后他就瞧见崽子从里兜拿出几个糖塞给老太太,然后后知后觉的发觉他可能瞅见了,还装作啥都不知道的裂开嘴冲他笑,期间还不忘把自己的外套拉下去,掩盖罪证。 程涛只当刚才自己啥也没看见,“先过来喝水。” 程小墩看了眼程涛的脸色,确定他爸没有发现,才哒哒哒跑过去,就着水杯喝水。 完事儿还乖巧的,“谢谢爸爸!” “嗯。” 程小墩又和张文芳说了几句话,就跑去玩沙子。 省纺织厂招待所前段时间扩建,剩下没用完的沙子还没来得及处理。平常,大概有家属院的孩子会来这边玩耍,弄得乱糟糟的,里面还放着很多模具,都是用木头钉成的。 程子悦小朋友刚才就好奇死了,这会终于能玩了。 “伯母?”程涛跟傲娇小老太打招呼。 “哦,”张文芳冷淡应了一声,然后自我介绍,“我是齐和昌他妈。” “啊,哦。”程涛赶紧答应,原来这就是齐主任他妈啊。 那,又咋了? 程涛还没理清楚其中的关系,小老太转身急急忙忙就走了。 “爸爸?”程小墩转身没有看见那个刚才和他说话的奶奶,疑惑的看向他爸。 程涛摇头,看你爸也没用,你爸现在啥都不知道。 一直到晚上,和程红秋一块吃晚饭的时候,程小墩还提起他今天意见一个奶奶,奶奶很喜欢他。 程涛在旁边简单和程红秋解释了几句,“是工会齐主任的母亲,大概是看咱家崽儿乖巧,就多说了几句。” 另外的原因是程涛之后琢磨出来的,齐和昌和孟晓琴订婚是齐和昌的母亲,也就是小老太太一手促成的,现在发生了这种事情,以齐和昌的脾气肯定不会得过且过,恐怕已经和家里摊过牌了。 或许,在这个过程中他还提到了自己和程小墩,所以小老太太才过来看情况,大概也有一种不甘心在里头。 当然,这都是他的猜测。 吃过晚饭,姐弟俩带着程小墩去了省纺织厂的大礼堂。程红秋今天在仓库做工的时候,听本厂工人说今天大礼堂放电影。 既然在当然要去凑热闹了,这是程小墩第一次看电影,恐怕他熬不住,程涛还专门给他收拾了吃的喝的。 不过他多虑了,大礼堂内人挨人人挤人,场面非常轰动。这个热闹比屏幕上放的《地道战》还吸引人,他崽儿很少看到这么多人,满是稀奇。 不过他个儿矮,站在地上根本看不到周围,就一个劲儿往他爸身上爬。 可怜的老父亲只能把儿子放在肩上,再累也不能苦孩子。 后果就是,程涛第二天起床,肩膀都是酸的。 “没事儿吧?”程红秋看她弟一个劲儿的捏脖子,好笑的问道。 程涛摇头,捏了捏旁边半闭着眼睛啃饼的崽子的腮帮,报复性的把手上的米粒粘上去,“看你把我都累成啥样了,你爸我大好年华啊!” “哈哈哈,”程红秋笑,“多大人了,还和孩子一般见识。” “爸爸?”程小墩勉强睁开眼睛,声音软乎乎的。 “行了,继续吃你的。”不然还能咋办,这是他的崽儿。 吃过早饭,程涛去上班,今天依然要开会。交流会,当然是讨论居多。 进会议室的时候,程涛正好遇到了齐和昌,两人一同走进门。 比起昨天,今天的会议要和谐很多。程涛把这些归功于他家崽子,因为刚刚进会议室的时候,每个人见到他都要问一句“程子悦咋咋咋”。 会议正式开始,各工厂推荐的人和昨天有了本质区别。最突出的要数省纺织厂,他们只推荐了一个人,就是看门的杨三叔。 通过他们的说明,程涛也才知道杨三叔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手确实是因为救人受伤,但在那次事故之中,他不仅仅救了人,还救了好几台机器。 他的恢复过程就比较艰难了,之前他是工厂的技术骨干,深受重视。手受伤前途全没,之后萎靡很长一段时间,甚至连家里人都不敢靠近他。 最强烈的一次爆发是回来纺织厂上班之后,知道自己被安排在门卫的职位上。前后落差巨大,他开始酗酒,并且脾气暴躁。然后他和妻子争吵,看儿子不顺眼,一场激烈的家庭战争就此爆发。 在这之后,杨三叔就改变了。 再次回到省纺织厂,他的脾气渐渐转为温和,自己可以也允许别人提他手伤的事情。 曹进路准备的资料详细的不像样子,程涛觉得提供资料的人如果不是对杨三叔特别熟悉,应该就是他家里人自己做的,不然不会连这些细节都知道。 曹进路下台的时候,看了一眼程涛。 外人是没有办法理解他现在的心情的,为了整理这份资料,他都被杨大哥给盯死了。被专业人士盯着写专业人士父亲的经历,曹进路觉得这一生只有这一次就行了。 当时,他都恨不得自己不存在。 纺织厂大院两座山,一座是齐和昌,另一座就是杨建峰,也就是杨三叔的独生子。现在齐和昌成为了工会主任,杨建峰成为了省日报社的编辑,被这俩人一左一右夹在中间,可想而知他当时是啥感受。 所以一定得通过啊,不然他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昌哥和峰哥。 程涛接收到了曹进路的眼神,还鼓励性对他点了点头,资料准备的很不错。至于其他的,很抱歉,他啥都没领悟到。 曹进路看程涛和他对视一眼就低下了头,心也跟着沉了下去。难道程涛没有看出他这份资料的诚意,他可是使出百分之一百二的劲儿了,心里七上八下的,下台的时候还差点绊倒。 程涛完全不知道其中的弯弯道道,没心没肺的跟着大家一起笑。 等大家都介绍完毕,又有人问程涛的意见,这次就是比较友好的交流了。 程涛敲敲桌面,斟酌言辞,“我觉得大家推荐的工人都值得一写,不过现在让我选择的话,我肯定选杨三叔,因为这里面他的资料准备的最为详尽,就是我都有的可写。” 这是程涛的真实想法,他都准备好被人怼“向着纺织厂”了。不过和他想象的不一样,大家竟然都没有反驳,反而高高兴兴地表示同意。 不然还能怎么办? 杨建峰亲自出马,盯着曹进路组织资料。这事儿,其他工厂的小伙伴们可都听说了。虽说工厂利益大于一切,但是谁让大家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当年杨三叔那些事情,在他们之间不是啥秘密。 他们当时是把杨三叔当成英雄崇拜的,但是随着时间过去,现在好些人都不那么想了,甚至还有人提意见要把他调离看门岗,说他有损工厂形象。 这话别说家里人听见生气,他们听见都生气。如果有一篇文章,能详细的给大家描述,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兴许这种情况就不会再发生,也是件好事! “既然程同志觉得能下笔,那不如就由程同志写一篇,咱们各厂都写,等三天后开会的时候一起来评比怎么样?” 不怎么样! 程涛就想乐呵呵的当个评审员,从始至终都没想着自己动笔。再说他现在哪有心情写文章。要是确定他姐和崽子都没有事情之后,他一高兴,写八万字都不在话下,现在让他写,他哪有那精力。 “我看要不这样,为了激发创作热情,凡是写文章的都给予奖励,要是被选为优秀作品,奖品由几个工厂共同给出。如果稿件被报社选中,奖励加倍。”现在,说话的是齐和昌。 随着他说话,程涛的腰板越挺越直。 他真心觉得齐和昌这个人能处,最能抓住人的内心,瞧瞧人家说的多有道理,现在办事儿就得有个奖励机制。 “程同志觉得呢?” “我觉得很不错。”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57节 “程同志,应该有时间参与吧?” “哦,我尽量试试。”程涛语气平淡。 齐和昌淡淡的笑了笑。 大家达成共识,会议就解散了。 走出会议室大门,齐和昌站在门口很久没动,程涛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就看到昨天出现的老太太,也就是齐和昌的母亲,正和自己姐姐崽子聊的高兴。 齐和昌很无奈。 昨天出事,他怕家里二老多想,晚上专门回家住。今天早上,他妈跟他一块吃早饭,一块来到省纺织厂,他当时还以为老太太是像和以前一样来厂里视察,现在看来他想错了,怪不得昨天晚上在饭桌上一直说孩子、孩子的。 突然,老太太抬头看过来,“快过来,快过来,我邀请了程子悦和他姑姑晚上到家里吃饭,他爸顺便也跟着来吧,还有你得按时回家。” 程子悦他爸是顺便的,自己亲生儿子必须得回家陪客,老太太一句话亲疏分明。 “谢谢伯母。”程子悦他爸还得道谢。 “晚上一定过来,就喜欢和你这闺女说话。”一直到走,张文芳都抓着程红秋的手不放,看上去是真的很喜欢。 “您放心,答应了我肯定不会食言。” 因为要去别人家做客,程涛下午的时候专门去了趟百货大楼,太名贵的伴手礼他也买不起,最后只买了两封点心,多少是个心意。 程红秋看他忙里忙外,是欣慰又好笑。大概是从出事之后,她弟对她的态度就变了,很多时候都像是对长辈一样,事无巨细的想着,什么都冲在她前面,和以前很不一样。 她弟是真长大了啊! 姐弟俩其乐融融,那边母子俩可不平静。 要说之前老太太是看不惯儿子贬低自己夸别人,那么现在她就纯属看不惯自己儿子。 “我听红秋说,他兄弟才跟进山一边大,比你小了整整五岁。人家娃现在都三岁了,你连个对象都没有,难道就不觉得着急?” “是啊。” “人家小程一边工作一边养孩子,还把孩子养得这么懂事儿,人家那才叫又能耐呢?哪像你,一提起给你介绍对象,你就说工作忙,没时间,看看人家小程,我觉得你这都是借口。” “昂。” 感觉到儿子的敷衍,张文芳一巴掌拍了过去,“你还理直气壮了是吧?” “没有,妈,我这是充分认可您的认可。”他也觉得程涛这个小同志挺了不起的。 “强词夺理!”张文芳气笑了都,“不过你有没有觉得,程红秋看上去有些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齐和昌摇摇头,他都没有仔细看程涛的姐姐到底长什么样,哪里来的眼熟不眼熟?不过,要说起程涛家和他们家的渊源,他倒是知道一些。“你和我爸兴许见过他们父母。他们的母亲叫毛凤莲,曾经是战地护士,贴身照顾过小舅。他们的父亲叫程青松,曾经做过小舅的警卫员。” 张文芳脚步一顿,“啊!竟然是他们!”照胳膊又是一巴掌,“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和我们说一声?” 齐和昌没躲,“我也是才知道。” 细究孟晓琴牵扯的案子并不算小,但影响力却不大,省城这边甚至都不知道,她前夫在其中更是没有姓名,一般是不该这样的。 打听到程涛的家世之后,齐和昌才明白其中缘由。 “不行,我得再去趟供销社,他们好不容易来一趟呢。”不知道就罢了,知道之后不可避免就会带上滤镜。再加上,张文芳对姐弟俩和孩子的印象本来就不错,多管齐下,表现得越发亲切。 晚上,程涛一家人如约而至,进门就发现小老太太对他们超乎寻常的热情。 程涛瞥向他姐。 程红秋也不知道咋回事儿,不过这都到家门口了,也只能硬着头皮进门去。 第97章 炫弟哪家强? 程涛抱着崽子不尴不尬的进了屋。 “来都来了, 还拿什么东西?你们姐弟这也太客气了。”张文芳看到姐弟俩手中提的东西,脸上的笑容更加真切,不过嘴里还是嗔怪。 “您是长辈, 那不是应该的吗?”程红秋笑着接话。 程涛听着她们寒暄,把程小墩放地上,瞥了眼唯一还算比较熟悉的齐和昌。对方神情轻松自在,察觉他看过来, 还笑了笑。 自己不自在的时候, 就看不惯别人老神在在。程涛把自家崽儿往前一推,“这是齐爷爷齐奶奶,这是昌叔叔,快叫人。” 程小墩先是欢快的喊“齐奶奶”。又看齐父, 对方是个面相很和蔼的老头儿,是一般孩子都会喜欢的那种长辈, 不过程小墩第一次见他,只是小小声喊了声“齐爷爷”。 齐父高高兴兴的应了。 紧接着就轮到了齐和昌。程涛之前就觉得他家崽儿口味独特, 似乎特别喜欢这样式儿的长辈,就比如他亲近他大爷, 喜欢余晋,后来又黏着何庆笙,那现在到齐和昌又怎么样呢? 程涛还是有点好奇的。 事实证明,老父亲的观察没有错。 “昌叔叔, 我叫程小墩, 你好呀!”小孩屈屈膝盖, 歪着小脑袋, 显得憨态可掬。 因为之前就预料到了, 程涛倒没觉得有什么。 齐父齐母包括齐和昌自己那是一个比一个惊讶, 从小到大,齐和昌出去走一圈,能收一群小弟,但你要说他特别招哪个孩子的喜欢,那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昌叔叔,我挨着你坐。”程小墩手脚并用的爬上齐和昌旁边的凳子。 齐和昌怕他把凳子蹬开摔倒,赶紧给他扶凳子。 “谢谢昌叔叔。”程小墩礼貌道谢,然后从兜里拿出一块奶糖,自来熟的塞到齐和昌手里,“叔叔,我请你吃糖哒。” 完事,程小墩悄咪咪地抬头看他爸,一脸邀功。爸爸,看见了吧,他留下这些奶糖不是想自己吃,都是给奶奶、叔叔他们准备的。 程涛哭笑不得,昨天程小墩从里兜拿糖给张文芳,被他看见了。晚上带他去洗澡的时候,就旁敲侧击想让他把糖主动交出来。没想到这个小崽里有一套一套的,中心思想就是我不吃,但我就是想收着。 要是相信他说的话,那才真是见了鬼了。小孩的道德感不强,趋利避害的本能会让他们在特定某些时候,例如做了错事被发现之后,会下意识撒谎,他们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有多不好,这时候就需要家长的积极引导。 程涛最终并没有强硬收回他的奶糖。不过,经过友好商量,父子俩打成了共识,那就是程小墩之后每少一颗,都要跟他汇报那颗糖去哪儿了? 程小墩本来是很心虚的,看爸爸不追究他的错误,反而给他布置了新任务,就欢天喜地的答应了。刚才他把糖给齐和昌,一是在示好,二则是在完成任务。 别说,这成就感杠杠的! 齐和昌不明白其中的弯弯道道,真诚道谢,“谢谢你!” “嘿嘿,”程小墩愉快的晃了晃自己的小短腿。 “哎呀,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小孩愿意接近齐和昌呢,从小到大就知道冷着一张脸,好几次都把人家娃吓哭了!”张文芳表示这幅情景她是第一次看到,语气中充满了对儿子的嫌弃。 这可不是她危言耸听,这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情。当年她幺儿可是大院一霸,别人家母亲吓唬孩子都说“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就让五楼的齐霸王过来和你说”,然后小孩立刻就不敢哭了。 要说张文芳也是个心大的,换其他家母亲听见这话早闹到人家里去了,她听见之后还挺乐呵。回家之后跟齐和昌说“崽儿啊,你为咱大院父母的清静做了老大贡献了,她们都该好好谢谢你”。 齐和昌:“……” 张文芳确实没觉得这是事儿,不过她家幺儿没有小孩缘却是板上钉钉的。当年那批小孩现在也都长大了,但是童年阴影还在,平常看着怪吊儿郎当,遇见齐和昌,立刻就会站得板正的,口喊“昌哥”。 要说那批孩子还是受父母影响,现在却是真正因为齐和昌的气势了。 离家当了八年兵,八年间他执行无数任务,本人性格越发冷硬、不苟言笑,工作的时候暂且不论,那是他的职责所在。平常你让他多笑笑,简直比登天还难。 谁家孩子能喜欢这样的叔叔? 所以看到程小墩这个小模样,张文芳才觉得惊讶啊,然后一不小心就说漏嘴,把儿子的糗事抖出来了。 惊讶之余,更觉得他们两家有缘分。 程红秋和程涛姐弟俩看向齐和昌,对方五官凌厉,薄唇微抿,看上去非常严肃,这确实不是小孩喜欢凑近的模样,但是—— 姐弟俩又同时瞅向旁边腻腻歪歪的程小墩,那这个小崽算咋回事儿? 寒暄完了,张文芳说要去端菜。 她把姐弟俩带孩子一并过家里来,刚开始确实是心血来潮,她和程红秋聊得来。老太太虽然好几个儿媳妇,但是多久都不来家里一趟,平常她想说话,就只能跟大院里的老姐妹。 这些老姐妹们可是从年轻时候一直处过来的,谁什么时候发生过啥事情大家都知道,聊来聊去都是那些陈谷子烂麻的事儿,张文芳有时候也想歇歇。 好不容易碰见个合心意的小姐妹,她看她家孩子也怪可人疼,就请家里来吃顿饭,又不费事儿。 当然听幺儿说姐弟俩的身世之后,这股心血来潮就变成了真情实意。 这事说起来也是话长,简单解释的话就是,张文芳很敬佩他们的父母,其中还掺杂这感激。 齐和昌之前说张文芳可能见过姐弟俩的父母,你还别说,她确实见过他们。 齐和昌口中的小舅,也就是张文芳的养弟,张文顺。 他是一名军人,职位不低,你想在二十年前就配有专门的卫生员和警卫员,可以说是军中举足轻重的一位人物。当然对于张文芳来说,他是最坚实的后盾,是她唯一的娘家人。因为有他在,她才能挺直腰板活着,别管是老伴还是儿子闺女,都别想牵制她。 大家都说血缘是世界上最坚固的关系,但是现实远比理想要可怕的多。多的是人为了钱和权和亲娘作对,也多的是儿子闺女不争气,没办法替亲娘出头,这时候娘家人就至关重要了。你娘家但凡出一个厉害的主儿,你婆家这边蹉跎人的时候都得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后果。 张文顺,对张文芳来说大概就有这样的作用。 另外,因为张文顺算是张文芳养大的,俩人说是姐弟更像是母子,也就更加护短。 不过,因为张文顺的工作特殊,张文芳从来不过问他工作上的事情,对他身边的工作人员也不熟悉。 记得程青松和毛凤莲,是因为这对夫妻退伍之后专门来省城看望曾经的老领导,当时张文顺就住在她家。两人相貌出众,再加上是为数不多来到家里的兄弟同事,她记得就比较深刻一些。 不过真正记住这两个人的名字,却是在这件事情发生的十年后。 某一天半夜,她接到通知说张文顺受伤被送到了省城医院,她忙慌赶去,看情况后决定陪床。那段时间,她听到最多的名字就是程青松和毛凤莲,还隐约知道兄弟受伤而不是伤及性命,就是因为这两口子做了某件事情。 一直到现在,张文芳都不知道他们到底做了什么。因为那之后,她没再听说过关于这件事情的任何消息,她不是没有旁敲侧击问过张文顺,得到的答案是事关机密,无可奉告。 张文芳不傻,又是从战乱年代走过来的老一辈,当然知道其中必然存在不能被公之于众的秘密。那个秘密绝对不是他们平头老百姓能承受得起的,作为军人亲属,最好的做法就是装作啥都不知道。 反正她也确实啥不知道。 这些事情张文芳从来没有和谁说过,没想到过去了十年,她见到了那对夫妻的闺女儿子,和他们的爸妈一样,两个都是好孩子。 有些事情过去了又没过去,不该她主动提起的她也不会提起,但是和勇敢夫妻的儿女多交往,她觉得自己在做该做的事。 有这些渊源在,张文芳对姐弟俩,怎么可能不是真情实意的呢? 这些真情实意最直观的体现是在饭桌上—— 请人到家里吃饭,当然要有所准备,张文芳下午就都准备好了。排骨炖煮耗费时间长,她一早就焖在了锅里。凉菜、素炒的材料,也择好,洗干净,放在盘子里备用。热油下锅,翻炒几下就能出锅。 她说去端菜,是真的用不了多大会就能开饭。 不过到别人家里来吃饭就够麻烦人的了,程红秋当然不会让老太太自己去忙活,她当即就脱掉外套要去帮忙。 张文芳也不阻拦,她和程红秋挺聊得来,别看年纪差着事儿,俩人的三观想法出奇一致。此时,看程红秋手脚利索炒出四盘菜,小老太太就跟瞧自己闺女似的,眼神说不出的欣慰。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58节 两人在公共厨房忙活,程小墩黏着齐和昌讲故事,程涛则被齐父拉去下象棋。 程涛对这个没啥研究,不过尽管他再三强调自己棋艺一般,齐父仍然坚持相邀,表情还越来越乐呵。 完事儿,程涛连输三局。 齐父表情非常欣慰,热情邀请他下次来家里继续玩。 程涛:“……” 幸好,张文芳这时候端菜进屋,开始招呼大家吃饭,程涛积极响应。 他们连上程小墩,一共才六个人,张文芳却足足准备了八道菜,炖排骨、红烧鱼两个硬菜之外,还有四个炒菜和咸、甜两个汤。 主人热情,客人知情知趣,这顿饭吃得自是其乐融融。 饭后,程涛他们没有立刻离开。 程红秋帮着张文芳收拾桌面,程小墩窝在齐和昌身边当小话篓子,程涛则又被齐父拉去下象棋。 程涛的棋艺,比饭前有了点进步,虽然他不知道到底是自己进步了,还是齐父放水,反正俩人的胜负变成一九分了。别说,赢棋的时候还真有成就感。 比起他,齐父则表现得更加兴奋。隐约间,完全把程涛的进步视做事自己的功劳,夸程涛的同时饶了自己好几句。 看破不说破,本来就是陪玩,当然随老人家高兴。 两人棋瘾大发,颇有“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架势。 张文芳和程红秋收拾好厨房回来,喊了两声也不见他们答应,只能招呼齐和昌和程小墩一块出门去。 天气寒冷下来后,在农村,晚黑根本没人出来遛弯。省城这边不同,很多地方晚上反而热闹,省纺织厂篮球场这边就是,晚上经常有人打篮球。不过比起上场的,周围围观的人更多,间或就会传来几句叫好声。 程小墩拉着齐和昌往里挤。怕他磕碰到,齐和昌直接把崽子拎了起来。 “他们俩相处真不错,”张文芳感慨,她家幺儿第一次被小孩喜欢,当妈的心里还有点小兴奋。当然,要是幺儿能尽快生个像小墩的孙子,就更好了。 “阿姨你也别羡慕,等齐主任结婚生了孩子,孩子肯定比小墩更黏他。”程红秋笑着说道。 张文芳摆摆手,“还结婚呢,跟谁结?八字都没一撇呢。”好不容易才定婚,她正想着自己紧紧,逼着他赶紧把婚结了,转头就出事儿了,婚事直接就黄了。 程红秋完全不知道齐和昌和孟晓琴订婚的事情。准确的说,她根本不知道程涛和孟晓琴已经见过面了。 她的生活中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孟晓琴这个人,久到她都快要把这个人给忘了。事情刚发生的时候,作为姐姐,她无比怨恨孟晓琴,甚至还恶毒的诅咒过她,这是人之常情,要知道孟晓琴差点就把她弟给毁了。 但是,看着兄弟成熟,开始认真生活,看到侄子越来越开朗,生活就跟变了天一样。她又觉得没准自己还要感谢孟晓琴,如果没有她的目不识珠,她可能永远见不到涛子这一面。 是以,陡然听见张文芳提起“孟晓琴”,程红秋才意识到她在说什么。 程红秋的脸下意识就拉了下来。别说其他谁咋样,反正在这整件事情上,涛子没有任何地方对不起孟晓琴。正因为这样,孟晓琴做的那些事情才更让人不耻。 不过,程红秋也没有因此迁怒张文芳,对方并不了解事情真实情况。就是她都不敢说全都了解。一知半解,再加上先入为主,张文芳某些方面偏向孟晓琴也算是有根据。 在对方再次问她弟和孟晓琴之间有没有可能是误会的时候,程红秋直接反驳道:“阿姨,这件事情里完全不存在误会。孟晓琴她抛夫弃子,跟人通奸并且私逃出城,这事情证据确凿,她自己也不否认。为了小墩,我们先前没有之后也不会撵着她追究到底,但事实就是如此。” 程红秋语气郑重,这件事情本身没有任何需要商讨的地方,一切都再确定不过。孟晓琴想脱身,也不能在这上面做文章,她不允许! “我弟以前对她好,她不想接受可以拒绝,但欣然接受并答应嫁到我们家来之后,就做出跟人跑这种龌龊事,说句不好听她这就叫犯贱。要是她跟涛子提过离婚那算是有担当,直接跟男人跑路算咋回事儿?她在做这种事情的时候,根本没有考虑过留下的人会面临怎样的境况,没有想过小墩会遭受什么样的流言蜚语,她只想到她自己。” “我想过,回省城之后她会为自己开脱,说自己冤枉,说都是男方的错,毕竟她的处罚只是被遣返回城。有句话挺可耻的,但我还是要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她孟晓琴当初为了离开,抄起棍子夯在了涛子脑袋上,那可是主动行为,说明她当时是自愿跟人离开的。” 对于孟晓琴只是被遣返回省城这件事,程红秋一直都很有意见。但是正如她弟所说,万福公社太小了,小到只要他们还想在那里平静生活下去,就最好不要有流言出现,否则对孩子的成长不利。 为了孩子,孟晓琴可以不管不顾,他们却不行。 所以,只能咬牙认。 虽然早就想过孟晓琴回来之后会想尽方法替自己开脱,却没想到她被遣返回城也成了她证明自己没罪的理由,讽不讽刺? 程红秋这番话非常真诚,全都是她的真实想法。 主要虽然才认识,但张文芳待他们姐弟真情实意,感觉是很不错的长辈,要不然她也不会把家里这些破烂事说给外人听。 张文芳这才算理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果然那如此。 张文芳对孟晓琴的第一印象非常好,毕竟对方曾经全力帮助过她。所以,虽然昨天就知道孟晓琴曾经可能抛夫弃子,但她下意识替她开脱,想着没准是迫不得已呢。 现在她才想明白了,主要程红秋没有说谎的必要。这些事情八成都是孟晓琴做的,看着挺单纯的姑娘,原来这么糊涂啊?不对,这不能叫糊涂,或许用狠心、不知足来形容,更加确切。 张文芳在省纺织厂上了几十年班,自然懂得察言观色,看出程红秋不想就孟晓琴的事情继续多谈,就不着痕迹的转移了话题,转而说起了娘家兄弟。 她们俩的共同点,那就是都有一个好兄弟。虽然说一个是养弟,一个是亲弟,但是处出来感情没差。 “这世上,都是一报还一报,你对他好,他才会对你好。不管兄弟姐妹还是夫妻,都是这样的。想当初我一把野菜、一把红薯干才把他拉扯大,长大后,他就成了我最大的靠山,我要是受委屈,他肯定第一个不同意。你伯父,还有和昌他哥哥、姐姐从小不敢惹事,有一个算一个,小时候都被他舅舅削过。”张文芳悄悄说道。 她的语气小小自豪,当然不仅因为兄弟现在能给她撑腰,还因为她兄弟非常有出息,一想到他为社会发展作出这么多贡献里,也有她这个当姐姐的一份功劳,张文芳都觉得热血沸腾。 “您说的我深有体会。以前我都没觉得涛子长大了,这次来省城,我是跟来专门照顾他们爷俩儿的,没想到到头来都是他忙前忙后,又是给我约体检,又是安排住处,自己还要上班,我顶多只能帮他带带孩子,其他啥都不用考虑。” 听到这话,张文芳也是感慨,“这人长大就是瞬间的事情,像我兄弟小时候就跟瘦猴一样,都说他活不成,那时候有口吃的我都想着他。突然有一天他能干活养家了,我才意识到他长大了。” 在那个动荡不安的年代,家里要多养口子人是需要极大勇气的,你生存都有困难,怎么担负起另一个生命? 幸亏那时候坚持下来了,现在张文芳每时每刻都在感谢那个时候的自己。 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至亲存在是一件幸运的事情,经历过战争的人们尤其会这样想。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和母子母女不一样,是极其特殊的存在。当有一天,父母走了,儿子闺女各自离家闯荡,这时候还有人能陪着你回忆从前,那就只有兄弟姐妹了。 这点,程红秋也有同感。 想她爸妈过世之后,有多少人明里暗里提醒她,照顾娘家兄弟得过且过就成,你一辈子要跟着男人过,又不是跟着你娘家兄弟过,做的太多惹婆家厌恶你一辈子都过不安生。 她和大姐当然都没听,所以现在她们姐俩儿还有个家。不管发生什么变故,都还有个能随时回去的地方。这种安全感不是其他东西能代替的,这也是出嫁了姑娘对婆家、对丈夫硬气的底气。 “不过阿姨,这也看人,咱们兄弟知道感恩,都是好人,其实也有那狼心狗肺的,很多连父母都不顾,这样的人你还能指望他们疼惜姐妹?幸亏我家涛子不这样,就是太大手大脚,我们姐妹回娘家,他就给擀白面面条,你说乡下有几个舍得吃全白面的?说他他还处处是理,唉——”起承转我弟真好,适当明贬实褒。 “可不是咋的!我跟你说……” 俩人你炫你弟,我炫我弟,一直到程涛找来还没有炫完。 第98章 双更合一 程涛陪着齐父下了会象棋就下楼来了, 虽然赢的时候是挺有成就感,但是实在比不上连输的挫败感。 虽然齐父再三挽留,他还是走了。 他其实不知道程红秋他们到底去了哪, 不过这附近就属篮球场这边最亮,他就过来碰碰运气,很快就看到了张文芳和程红秋。 走近就听到她们谈论的内容,这俩姐姐看自家兄弟, 那是哪哪都好。 作为其中一个当事人, 程涛还是发自内心的高兴的。 不过,听他姐又把白面面条的事儿拿出来炫,他多少有些脸热。 他不觉得这件事情值得炫耀,他对他姐好完全是应该的。但是他姐不这么认为, 反正程仓里现在就没有不知道这件事情的,他姐回娘家的时间到底有限, 就这都有这么强烈的宣传效果,就更不用说她所在的县城了。 张文芳这个小老太太和村里大家的反应差不多, 待他姐说完,就是一阵猛夸。为了印证自己说的全都是发自肺腑, 她又开始追忆往昔,说他们那会儿别说白面,就是红薯干都管不了饱,然后才得出结论, 你弟弟是真不错。 俩人你来我往, 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根本无暇顾及周围。 程涛站了一会, 索性在他姐旁边找了个砖头坐下。 现在张文芳已经开始传授训弟经验。 “男孩长大, 你就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拿手捶, 拿脚踹喽,教训他的时候得找个没人的地方……” 程涛:“……” 这话一听,就知道小老太太这方面的经验不少。这些话也都出自肺腑,她自己曾经走过的瞎路,不想让新认识的小姐妹儿再走一趟。 果然,程红秋连连点头,表示学到了。这趟来省城,她清楚的意识到涛子确实长大了,往后她是得跟阿姨还有大姐好好学学,得把兄弟当成大人来对待,不能总觉得他还小。 “二姐,”程涛喊了一声,他并不介意姐姐用什么态度对待他,亲人之间本来就没有固定的交往模式,现在看他姐跟张文芳同志这么认真的交流经验,他只觉得好笑。 另外,他也不觉得他姐能做到。上辈子,程红秋同志到老看他不顺眼,还抬脚呢。 “没看到我和阿姨说话呢,你先去找找小墩,别让他跟着齐主任闹乱子。”程红秋摆摆手,打发程涛赶紧走。你说她搁这儿跟人学习呢,他净跟着捣乱。 程涛:“……” 好吧。 程涛只能转身去找他家崽儿。 没有什么犹豫,程涛直接往最热闹的方向走去。程小墩喜欢凑热闹,这边打篮球打的热火朝天,周围还时不时传来叫好声,这种情况他家崽儿咋可能错过? 果然,没走几步,程涛就看到了坐在齐和昌的肩膀上的崽子。齐和昌个高,程小墩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混在人群中特别明显。 崽子看上去非常高兴,时不时学着身边人鼓掌叫好,程涛敢肯定他都不知道周围人在干啥,纯属就是爱凑热闹。 程涛没有凑进去,而是找了个能看见崽儿情况的长凳坐了下来。 要说齐和昌看上去那么冷,竟然能让程小墩坐在他脖子上,也是没想到。 程涛都觉得诧异,其他人就更这么觉得了。 曹进路和蔡晓玲刚来,离老远就看到他昌哥把一个孩子举到自己脖颈上坐着。曹进路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人了,跟蔡晓玲再三确认才终于确定,那确确实实是的他昌哥。 “那是程同志家的孩子吧,怎么和昌哥凑到一块了?”蔡晓玲疑惑。 “就是涛子哥家的小墩,”曹进路一眼就认出了程小墩,“涛子哥呢,怎么是昌哥照顾孩子?” 曹进路往周围找找,就看到了坐在长条凳上的程涛。似乎察觉到有人看自己,程涛抬头朝他这边看过来,还笑着打招呼。 曹进路拉着蔡小玲跑到程涛身边,“涛子哥,你也来看球?” 程涛摇头,“我来找人的。”奈何一个和新认识的老姐们儿说的高兴,一个跟新认识的叔叔打的火热,他哪都插不进去,只能在这儿干等着。 “我瞅见小墩和昌哥在一块儿,”曹进路说道。 “嗯,我们被张阿姨邀请家去吃饭,晚饭后我陪着伯父下象棋,齐主任领着孩子出来逛逛。”程涛简单解释道。 曹进路和蔡晓玲对视一眼,下班到现在才不到俩小时,昌哥就不是他们认识的昌哥了。 刚给他们开会,昌哥提出死要求,工会必须在三天内上交三篇文章。 要说凡是进能进工会的工人都上过学,并且还有点小能力,但要说做文章还必须做得快,质量又不错,那可真就是为难他们。不过,齐和昌这里没有半分讨价还价的可能,只要他发布通知,大家就得全力以赴去完成。 这次倒也不能怨齐和昌严格,谁叫最后选中的是他们自家工厂的工人。他们相比其他工厂更了解情况,也更容易接近杨三叔,可以说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要是这种情况下,他们最后交上去的文章质量还比不上其他厂,那可真就是说不过去了。 大家都以为齐和昌这几天得加班的,这是齐和昌工作的常态,更不用说现在时间这么紧急。省纺织厂内,大家都服齐和昌,为什么?就是因为每一个任务,他都全力以赴,从来从来不懈怠。 没想到转眼,他昌哥竟然跑去照顾小孩儿了。倒也不是说不行,就是和以往习惯完全不同。 曹进路一时半会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不想,他眼神一闪,坐在程涛身边,笑嘻嘻的问道,“涛子哥,关于杨三叔这篇文章你准备怎么入手啊?”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59节 文章? 对了,他还得写篇文章。 程涛突然醒悟。齐和昌说写得好有奖励,奖励还是几个工厂联合颁发,像这么大规模的活动,几家工厂加起来光工人都有数十万人,这奖励肯定很丰厚吧? 他倒也没觉得自己必然拿到奖励,但是人得有梦想不是。 “怎么入手?”程涛琢磨了一下,然后说:“首先当然要从当事人入手,我准备明天抽空去采访三叔。” “这样啊,”曹进路若有所思。 “那涛子哥,你准备选什么主题?”曹进路又问道。 程涛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笑着看向曹进路,“小曹同志,过分了啊,你打探的可是机密!” 曹进路就只是好奇,自然而然就问出来了,反应过来他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涛子哥,我不是那意思。我这不是觉得你的文章能被报社看中,肯定有过人之处,想跟你取取经吗?” 程涛失笑,“玩笑呢,怎么还当真了?主题我还没来得及想,另外——” “我也是半路出家,能力不足以能指导别人写作。跟我取经,你还不如多看报纸上刊登的文章,没准能学到更多。”程涛真诚给出建议。 “嗯嗯。”这话曹进路听着耳熟,峰哥之前好像也是这样说的。 “其实,会议上发布的那份资料不完全是我自己准备的,杨三叔的家人,就是他儿子杨建峰出了不少力气。”曹进路靠着椅背,坦白道。 如果让他自己去搜集资料,整理文件,别说是半下午,就是再给他两天,他也做不出那么详尽的资料,尤其里面还掺杂着家人的想法和杨三叔情感态度的变化过程。 这些程涛之前就想到了,此事听曹进路坦白,一点儿都不觉得惊讶。有些事情你靠打听,靠着自己观察,可以得到一些结论,但有些细节的地方就只有真正的亲人才知道。 曹进路整理出来的那份材料,虽然没有过多的描述杨三叔出事之后,家里人的选择和想法,但却处处透露出悲。 这个“悲”理解为悲壮更贴切。 父亲失去一只手,救了人,也救了机器,到头来却没有得到他应有的待遇。也不是说看大门就比其他工作低贱,相反,以杨三叔现在的情况也就只能做类似简单的工作,但是家里人会伤心啊! 尤其,现在厂里竟然还有人跟厂委提议要把杨三叔撤下来,理由是影响工厂面貌。 简直滑稽! 别说杨三叔的家人,就是程涛听到这个消息都紧皱眉头。 “那看来他对大家选他父亲作为工人代表,很满意。”应该是满意的吧,因为这就意味着父亲的经历会被更多人知道,家里人倒不是希望父亲因此得到什么荣誉,单纯少些质疑的声音也好。 “你说峰哥啊?峰哥现在是省城日报社的编辑,涛子哥,你那篇文章就是他选中的。回头要是有机会我介绍你们认识,你好好谢谢他。” 能刊登在省城日报的文章,质量都不错。不过投稿多了去了,就算文章质量不错却不能保证就能刊登,峰哥这也算是慧眼识英雄,曹进路是觉得涛子哥和峰哥能交个朋友。 “哦,那是得好好谢谢。” 程涛脑中盘算着接下来几天的日程表。三天后发表完文章,医院那边的检查结果差不多也就出来了。他下午没有班,去省城医院正合适。 就在这时候,齐和昌驮着程小墩走了过来。 往他们身后看,大家已经开始散场了。 在篮球场打球的大部分都是年轻人,他们精力好,无处释放就来玩玩。像上了年岁的,上一整天班,回家后恨不得直接瘫倒在炕上,哪还有精力出来跑动? “爸爸,我来哒。”程小墩担心自己摔了,抱着齐和昌的脑袋。瞧见程涛,他拍了拍齐和昌的耳朵,“昌叔叔,昌叔叔,你快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我找爸爸了。” 齐和昌配合他蹲下,程小墩直接从他背上滑了下来。 程小墩哒哒哒跑到程涛跟前,他很有礼貌,先跟曹进路和蔡晓玲问好,“曹叔叔,蔡阿姨好,” “你也好,”蔡晓玲没想到程小墩竟然还记得她姓蔡。 程小墩点点头,开始往他爸身上爬,凑到他爸耳朵边,小声说道:“爸爸,我想尿尿。” 程小墩年纪小,但是对于亲疏远近的把控可是杠杠的,什么事情该找爸爸和姑姑,什么事情能找外人,他心里门儿清。像上厕所这样隐秘的事情,他就得小小声告诉爸爸,要不然别人肯定要笑话他的。 “嗯,”程涛抱着崽子站起身,和大家提出了告辞。 “时候已经不早了,我带孩子回去休息。”他着重感谢齐和昌,“齐主任,今天谢谢你了,小墩他玩的很高兴,” 齐和昌轻轻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程小墩着急,示意他爸赶快。 程涛不敢再耽搁,抱着崽儿直冲厕所。完事从厕所里出来,程小墩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 程涛一边抱着他,一边给他刷牙、擦脸擦手,然后给他塞进被窝。 被窝暖呼呼的,刚才程涛用玻璃瓶暖过,这样孩子能睡的更舒服。为了防止烫着孩子或者玻璃瓶掉地上摔碎,程小墩进被窝后,他就把玻璃瓶拿了出来,随手摆在旁边的茶几上。 这时候外面传来动静,程涛打开门,是程红秋回来了。 “小墩睡了?”程红秋压低声音。 “嗯。”程涛应声,然后笑着看向程红秋,“姐,你和张阿姨还挺合得来。” “有啥合得来合不来的,就是多聊了几句。”程红秋摆摆手。 “对了,我听说你这两天要写文章,这可不是小事。这样,明天小墩就交给我,我和张阿姨领着他去逛集市。” 现在也是有集市的,大都是周边大队拿农副产品来城里,换成粮票或者其他的物件,严格来说还属于以物易物的范畴。 也就是说上边知道且默许存在。 程涛沉默,刚还说合不来呢,这刚散场就约好明天要去干啥了。 “出去还带孩子方便不?不然还是我看着他。” “你当你姐我是专门凑热闹去的,集市就在纺织厂后门,家属院好些人结伴去,再安全不过了。”接着,程红秋又压低声音,“听说附近工厂会来处理瑕疵品,虽然要钱要票,却要比百货大楼便宜很多,我去瞅瞅,如果合算我也买点。” 这个倒是有可能,周围纺织厂、鞋厂都是大工厂,订单多有几件瑕疵品再正常不过。这些产品除了内部发福利,也只能脱销出去,反正收钱收票,只要能回本,对工厂来说都是件好事,上面自然也没有不支持的道理。 不过,像这种事情,大家一般都不会随意外传。毕竟,虽然合情却不合法。 “好,我知道了。” 然后,第二天早饭后,程涛就见他姐拿绳把他崽儿捆在了胸前。 程小墩伸伸胳膊,踢踢短腿,第一次有这样的体验,他感受非常新奇。 程涛哭笑不得,这倒让他想起以前,每次上街,程红秋都会在他手腕上栓根绳,另一端连在自己手腕上。他那时候已经挺大了,跟得上大人的脚步,程小墩现在走路脚下没根,大人一使劲儿,可能就把他拉趴地上,这样固定在胸前确实是个不错的注意。 “姐,要是觉得累你就把程小墩送回来。” 不过,女人啊,不管啥时候,不管多大年纪,逛起街来总是精力无限。 程涛整个晌午都在工作,主要是复盘杨三叔的资料。他需要明确自己接下来想知道什么,整理出问题清单,等回头采访当事人的时候,直接提问就成。 其实,写文章本来是不该这样的,应该先调研,选取合适角度,构思好一切再下笔,那样做出来文章会更流畅。不过,现在留给他的时间太短,只有三天,三天要出一篇高质量文章,尤其他跟文章主人公还不太熟,就只能采取这种最高效的手段。 也不是说时间短就写不出好文章,文章能不能打动人心,不是看你之前准备了多久,而是看你写文章时候的心情。很多时候,十分钟写出来的文章很可能比构思两年写出来的东西更打动人,灵感和爆发力是文章受欢迎和感染人心的最重要因素。 眼下,这两样东西他都没有。 程涛把文章的框架整理出来,差不多就晌午了。 程红秋和程小墩还没有回来,虽然心里知道有张文芳领着,九成都出不了问题,但是程涛还是拿起要是,准备出去迎迎他们。 他这边锁上门,刚走到招待所门口,就看到程红秋大包小包的回来了。 程涛过去把大兜小兜接过来,放地上。又赶紧解开绳子,把搭拉着脑袋的程小墩解就出来。“我的亲姐啊,你咋买这么多东西?” “我看过了,他们这批瑕疵鞋子不影响穿着,不仔细看都看不见瑕疵,我给咱家人都买了一双。尤其是你姐夫,他上班费鞋,我就多买了几双。”程红秋喘了两口粗气。 虽说要拿回家要费些力气,但只要坐上火车,一切都好说。等回到苏城市,他们就直接坐县城运输队的火车回家,一路上完全不需要花大力气。 反正他们姐弟俩本来没有多少行李,完全能照顾过来。 程涛点点头,反正他姐高兴就成。 程小墩一沾地,赶紧在走道里跑了两圈。缓过劲儿来,就开始和程涛汇报他今天都吃了什么,糯米丸、竹筒粽、麦芽糖、肉锅贴,一边说一边吸溜口水。 看崽子越说越兴奋,程涛摸摸他棉袄下边的小肚肚,果然鼓鼓的。 程涛让他姐歇着,自己把大包小包抱进了房间。 程红秋翻着,把买的小吃拿出来塞给他。 你别说品类还真不少。这要放在真实历史背景下,这集市肯定要被打成黑市,幸亏这是架空年代,大家都说集市是上边默许存在的,它就能这么存续着。 程涛开吃,蜜枣粽子软糯香甜,肉锅贴咸香酥脆,糯米丸外层芝麻香浓厚。这年头的吃食讲究真材实料,分量十足,关键是味道还好,程涛感觉非常满足。 这就是程涛的中饭了。 完事帮着整理好房间,看他姐领崽子去休息,程涛则去外面遛弯。 省纺织厂规定中午休息一个半钟头,现在是工厂最安静的时候。毛纺织车间,曾经杨三叔工作的地方,从窗户往里看,还能看见里面的大型机器。 程涛脑海中模拟着当时的情况,继续往前走,路过棉纺织车间、化纤车间、麻纺织车间,往前是一栋办公楼,再往前走就是大门口了,此事,杨三叔正坐在门房门口闭目养神。 听见动静睁开眼,看见是程涛,淡淡的招呼,“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嗯,逛逛。” “你有什么要问的不?我下午的时间可都已经预约出去了。” “嗯?” “这两天我可忙坏了,厂里厂外都追着我提问,都是陈年旧谷子的事,也不知道他们想干啥?偏偏领导还让我积极配合。”杨三叔嘟哝。 这样啊,程涛想了想,突然心血来潮,“我暂时没有想问的,三叔,要不我留下给你帮忙吧?” 杨三叔没答应,不过也没反对。 程涛就自顾自留了下来。 纺织厂工人开始上工,采访的人就过来了,他们手持笔记本,逮着杨三叔就开始提问。 程涛代替杨三叔,站在大门口检查大家的工作证。虽然是第一次,但是因为工作没有技术含量,自然没出差错。不过全部忙完,也用了大半个钟头。 完事,程涛进屋旁听大家的采访,你别说还挺有意思! 忙起来时间过得飞快,下班的时候,杨三叔的儿子过来了。 第99章 营养液两千加更 程涛是第一次见到杨建峰。 他其实很早就知道杨建峰这个人, 早在万福公社的时候秦厂长就说省日报社有个编辑觉得他写的文章不错,知道他是纺织厂的工人,还拿着他的文章找到了省纺织厂, 几经周折才知道他来自红鸩纺织厂。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60节 昨天晚上,曹进路才说要介绍他和杨建峰认识下,交个朋友。当时他是答应了的。 有些人就是不经念叨,不期然的, 俩人就见面了。 “杨编辑, 你好,我是程涛。” 杨建峰也是有备而来,“我知道你,本来我还想说让和昌攒个局, 大家认识认识,没想到就遇见了, 相约不如巧遇,咱们边吃边聊?” 程涛没想到杨建峰竟然是这种性格。 曹进路提起齐和昌和杨建峰的时候, 态度语气都差不多。因此,程涛一直以为这俩人很相像, 不苟言笑,冷面严肃,没想到竟然完全料错了。 杨建峰非常精通与人交往的学问,就算是冒昧提出的要求, 也没让人觉得不愉快。 “我当然也想和杨编辑好好聊聊, 不过今儿就算了, 杨三叔等着你一块回家呢。”程涛看了眼和同事交接班后等在门外的杨三叔, 笑着提醒。 杨建峰摇头, “回家什么时候都能回, 下次过来再想遇到程同志可就难了。如果你不方便出去,我们可以去食堂。”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程涛当然不能再拒绝,主要他也挺好奇杨建峰要和他聊什么。 仨人一起去食堂。 程涛和杨建峰并排走在前头,杨三叔背手跟在后头。程涛倒是想把三叔让到前面,大家一起说话多好,无奈他怎么都不肯。 去食堂的路上经过招待所,程涛回去和他姐说明情况。 彼时,程红秋和张文芳同志俩人正拿着布条编绳。旁边是在破布堆里玩的不亦乐乎的程小墩。 “快走吧,别让人等。待会我和张阿姨会带着小墩去吃饭,你就不用管了。”程红秋表示,头都没抬。 程涛:“……” 他突然发现自己这两天的叹气次数加倍递增,某些人嘴上说兄弟可重要可重要了,但一遇到她的老姐妹儿,兄弟就成了根草。 程涛转头往外走的时候,他家崽儿从破布堆里露出个脑袋,跟喊口号一样,“爸爸再见,一路走好!” 程涛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人都说三岁看老,程小墩这才踏进三岁的大门,见面就不紧着跟他爸贴贴了。像以前,看见他,哪次不是紧赶慢赶过来求抱抱? 心里泛起淡淡忧桑,转头,程涛快步和杨建峰父子会和。 到食堂,仨人各去打各的饭。 程涛明面上是客人,却又不能完全把自己当客人待。他晌午吃得多,到现在还没什么胃口,所以就简单要了一份醋溜白菜和一碗粥。 “你这么大个,就吃这点儿?”杨三叔看程涛打的饭菜,满脸不赞同。甚至还作势想把自己饭盒的饭菜拨给他一些。 程涛赶紧拦住,“三叔,我今天中午吃得多,现在还不太饿。” 杨三叔看程涛表情坚定,暂且相信了他的话。 中间大家各自吃饭,几乎没有说话。 快结尾,杨建峰直接进入正题,“程同志,我冒昧问一句,关于这次的文章,你的进度如何?” 程涛当然知道他说的啥,“没有什么冒昧,我还没有落笔。”至于定好的框架,今天下午他收获挺多素材,回去他就往里扔扔看。 杨建峰似乎没有预料到程涛会这么回答,时间紧,任务重,不管是部门还是个人,都在抓紧时间交作业。程涛严格意义上算是省纺织厂的一员,毕竟就连他所在的工厂都是省纺织厂的附属品,竟然到现在还没有落笔吗? “要是杨哥你能和我说说以前的事情,我兴许很快就能完成任务。” 杨建峰垂眼,“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儿。” 走出食堂,杨三叔直接回家,杨建峰和程涛找了一个清静的地方聊天。 杨建峰口中的他父亲的故事,该怎么说呢,并不是大众想象中的那些。 杨三叔没受伤之前比程涛预想的还要成功,他是厂里的技术骨干,甚至就在事发之前,他刚从国外学习回来。 眼下因为政策缘故,走出去,引进来都不容易。能被挑选出来,去外国学习先进的经验,足以证明杨三叔的优秀,最起码是本身技术过硬,爱学习,且学得快。 “他出事那天天气很好,冬天罕见的艳阳天。等他出事的消息传到家里,我和我妈出门,外面直接下起了雪,那也是那年冬天唯一一场雪。”杨建峰说起这些的时候,带着淡淡的忧伤。 他的父亲曾经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强大自信,无所不能。不过以这件事情为分界点他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酗酒,自暴自弃。 那时候杨建峰不懂,也不理解父亲心中的苦闷。你出事,家里人都担心,这种时候你应该像以前一样站起来成为无所不能的保护伞,而不是成为胆小鬼,成为懦夫,只知道躲在家里。 他是长大后才明白父亲当时到底为什么会那样绝望? 靠技术吃饭的工人,失去了他引以为傲的手,这恐怕和天塌下来没有什么区别,这意味着他完全失去了理想。而且,以后走到哪都要被指指点点,也没有办法再保护家人,无论哪一条,都不是一个男人能忍受的。 可惜,身为儿子,他明白的太晚了。 程涛能感受到杨建峰的悔意,不过他没出声安慰,对方也不需要。 果然杨建峰很快就恢复正常,继续往下说。 杨三叔重新站起来,是因为有一天杨建峰兄弟俩和给杨三叔起外号的孩子打了一架。 那架干的那叫一个狠,对面领头的那个被杨建峰一砖头直接送进了医院。就是这样,杨建峰都觉得自己没错,错的是病床上躺着那个人,谁让他嘴贱。 他怎么都不肯认错,受伤孩子家长越来越愤怒,最后一家人把杨建峰哥俩围了起来。如果是同龄人,就算对面多几个人,哥俩也完全不怕,现在被一群大人围着,俩孩子怎么可能占着便宜? 杨三叔就是这时候过来的,他用不擅长的手,笨拙的挥舞着一把菜刀。那家世谁要敢动他家孩子,他就能上去跟谁拼命。 事情最终以合解告终。 第二天,杨三叔就找到省纺织厂的厂长说想回来工作。其实,如果其他人发生了他这种情况,都会选择提前把工作传给儿子,但是杨三叔不肯,他坚持让俩孩子上学读书。主要俩儿子打架的样子把他吓着了,必须得在学校被文化熏陶熏陶改改性子才成。 作为父亲,他要做的就是站起来,就算没有办法再顶天立地,也不能拖累家人。 刚开始,杨三叔被安排在仓库,主要是部署仓储工作。因为身体缺陷,同事人需要搭把手的时候,他发挥的作用不大,因此有人向厂委提意见,说杨三叔不能胜任这份工作。 经过讨论,杨三叔被调到车间当品控,之后又被调去后勤,辗转几个岗位最后被调来看大门。 当年那些事情渐渐被忘却,现在大家都觉得和有残缺的人干相同的工作,对自己来说不公平,往上反应意见的多是平常和杨三叔一起工作的同事。上面采取,杨三叔就得不断更换岗位。 “是不是挺可笑的?”杨建峰笑着问,他爸受伤是十年前的事情,当初他爸救下来的姑娘已经成为了省纺织厂的副厂长,救下来的机器现在仍然在服役。 那时候的他还是只知道闷头往前冲,不顾后果的憨小子。现在的他再也不会做那样的荒唐事,成年人的世界很复杂,在工作中不能贸然得罪任何一个人,不然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面临什么。 现在的他渐渐能理解当时父亲为什么会选择自暴自弃?因为放弃远比坚持和努力要容易的多。 杨建峰其实并不常回忆这些,因为一定会替他爸感到不值。 这是种从心底涌上来的悲伤,只有亲人才能理解这种感受。他们从来没有埋怨,指责杨三叔当初不该那样做,说你看当初和他站在一排没有伸出援手的那些人,现在不也活的好好的,在省纺织厂的职位还不低,偏偏就他傻。 那是一条生命。 一条命和一只手摆在天平上,所有的人都觉得应该救命。 帮助人的时候是不会想之后要得到什么回报的,就算是现在,杨家人也没想过让当年杨三叔救的人或者是说因为他救下这几台机器而获益的那些人怎么帮助他。 但是,在杨三叔受到不公平对待的时候出来说句话,就这么难吗? 悲的根源就在于此。 杨建峰说了很多话,到后来情绪激动的时候,很多话已经失去了逻辑,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但就是因为这样,程涛才感觉更加真实。 如果让程涛来评价杨三叔的经历,有四个字最为贴切。 好人难做! 杨三叔救人的成本太高,高到如果把他的经历写成文章劝诫后来人。下一次再发生类似情况的时候,恐怕不会有人再伸出援手。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每个人都不是孤立的存在,每个人也都不只属于他自己,其他暂且不论,父母、妻子和孩子,这三种责任你无论如何都逃不掉。 失去生存技能,就意味着你没有办法在父母生病的时候出份力,没有办法和妻子分担生活的压力,更可能养不起孩子。这些现实的问题摆在这边,你救人的本能摆在另一边,你是不是会选择克服本能呢? 如果是程涛,他的回答是,是。 家人是他的软肋,如果他救人,他的家人就要跟着吃苦,他不愿意。 程涛其实并不是一个自私的人,因为得到过大家的善意,所以也想在其他人困难的时候施以援手。 不过他不仅仅是他,他是弟弟,是父亲,如果他对别人施以援手,身体上遭受不可逆的伤害,他唯一希望哥哥姐姐和儿子的生活有保障。如果他们有,程涛就没有后顾之忧。但如果他们因为自己,生活品质遭受严重下滑,一家人整天都要生活在惶恐不安之中,那他会懊恼死的。 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就绝对不会再伸手了。 怨不得之前他选择杨三叔作为代表的时候,会议室里整个安静了下来,谁都没有说话。 不过既然都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第二天开会的时候又决定是杨三叔了? 程涛突然想到了齐和昌,对方曾经问过他杨三叔是不是好选择,他当时的回答是是。 不是吧? 不过这确实像是齐和昌的行事作风。 齐和昌活得很现实,够清醒。程涛不知道他当兵的八年中到底发生过什么,但对方给他的感觉和他大姐夫何庆笙很像。 何庆笙,那可是一年365天,几乎天天都在执行任务的男人。他的任务大都设计机密,很多时候连出发和回程都不能和家里报备。不过,一个人想在家人跟前完全掩饰自己的状态是很难的,程红春又是一个对亲近人情绪非常敏感的人。 她靠着观察何庆笙的情绪和状态就能知道,这次任务顺不顺利?有没有战友牺牲? 程涛推测齐和昌大概也是差不多的情况,不过他没有何庆笙幸运,后者身边有妻子和儿女陪着。从另一个方面,他又比何庆笙幸运,因为他及时抽身了,没有沿着那条路继续往下走。 前世,他大姐夫和大姐的结局并不算好。 总之,程涛就是觉得齐和昌清醒得可怕,拍板选择杨三叔确实是他会做的事情。 当晚,程涛一宿没合眼。 他并不是专业作家,之前他和曹进路说自己没有能力指导他全是真心话,没有丝毫敷衍。这种感觉在现在更加明显,干坐一晚上,他没有写出一个字。 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却又都说不出来,这种感觉还真难受。 现实,和理想。 这两者之间到底存在什么联系? 截然相反还是相互映衬? 或许更多人都是后者。但是在杨三叔这里,却是血淋淋的现实占上风。 想到杨三叔这些年的经历,程涛感觉如鲠在噎。 程涛正颠三倒四的想着,门突然被打开了。他二姐站在门口,笑着问他,“你这一晚上都在忙啥?就听你在屋里走来走去了。” 程涛一愣,“姐,我吵到你了?” 看到程涛脸上挂着歉意,程红秋摇头,“我是你姐,要是嫌你吵,我还能闷着不说?”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61节 程涛失笑。 “说说,到底咋了?你姐我是不如你会写文章,但我比你多吃了好几年的盐,你说出来,我给你参谋参谋。” 程涛简单的把杨三叔的事情说了一遍。 “你管其他人如何揣摩干啥?现实就是他救了人,救了机器,给省纺织厂做出了贡献,而且他现在还在省纺织厂工作,算是把自己的一辈子都奉献给了省纺织厂。这是你要表达的主题思想,至于其他的,你把他的经历写下来,让别人揣摩去呗,省纺织厂的领导是吃干饭的?”他们自己的问题,还指望别人给兜底? 程涛突然豁然开朗。 杨三叔的经历符合要求,他只要区分出侧重点,强调需要强调的。至于其他的,他只要记录下来,让读者自行评判去就好。 两天后,程涛的文章出现在了齐和昌办公桌上。 第100章 万更来了 今天, 万福公社很热闹。 不是别的,今天是它的生日。以前万福公社还叫万福镇,它成立的那一天, 镇上举办了盛大的活动,舞狮舞龙,各种特色小吃,应有尽有。 现在这些活动已经停办, 不过这一天大家还是习惯到公社来, 逛逛供销社,以物易物卖出点农副产品。主要还是为了放松心情,舒缓疲惫,反正一年也就只有这一天。 程锦驹是来找大壮的。 他们上次见面是因为大壮和徐薇退亲的事情, 他费劲千辛万苦才把婚事撮合成,他说散就散了, 可真是能耐。程锦驹当然不会忍气吞声,一气之下就来了公社。 不过, 大壮根本没理他。 大壮非常不理解程锦驹为什么非得要这么做,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之前为什么会配合他做这些事情。倒不是说他后悔和李湘湘退婚, 毕竟当时俩人之间问题确实不少,结婚后也过不好,所以退亲不算是一步烂棋,当然也不存在后悔, 但是他怎么会和徐薇扯关系呢? 徐薇长相是不孬看, 但是那脾气有几个男人能受得了?而且她还是李湘湘的姐姐, 以后逢年过节碰到一块不尴尬? 再说, 他和李湘湘的婚事是黄了, 但是俩人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 这个总不能说断就断。徐薇这些年可没少欺负李湘湘,他一直都是站在徐薇对立面帮助李湘湘欺负回去的那个人,现在怎么可能转变态度站在徐薇一边? 这是从小到大坚持的习惯,怎么可能因为一两件事就转变态度? 大壮总结那段时间的自己,魔怔了。 徐薇去苏城市回来的那天晚上,大壮和他娘走路回家。半路上,不知怎么的就突然意识到这段时间的他根本就不是他,如果他清醒的话怎么可能会主动提出要娶徐薇这种事情。 更不用说,这李家就是个泥潭子,进去后就出不来,出来也得沾一身脏。如果是李湘湘的话,他勉强还能忍受,毕竟从小一起长大,徐薇算怎么回事儿? 徐薇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之后俩人还见过一面,把这件事情说清楚了。他们俩对之前那段时间一直执着的自己都感到陌生,因为想也知道他们俩根本就不能成。 拉郎配啊这就是。 俩人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外边要是知道他们俩在一起了,肯定要瞎揣测,这么多原因集合到一块,结论就是赶紧散。 两个当事人一个比一个坚持,最终,两家和平结束了婚约。虽然之后也有流言传出,但想也知道比起他们结婚在一起,这点流言根本不算什么。 这段时间,大壮一直在找原因,自己为什么那样。要说他生活里的变量,程锦驹算一个,所以他现在顶不待见程锦驹。 “你找我?”大壮语气平淡。 对方说是工农兵大学生,现在却长时间待在家,试问哪个学校的学生成天家里蹲啊?那边还不定是什么情况呢。抛去这层光环,程锦驹不过就是个农村人,跟自己这吃商品粮的还差着事儿呢。 “我有件事想麻烦你,你帮我个忙,”程锦驹倒是一点都不客气,大概是之前形成的习惯,或者是他现在还不完全明白大壮对他态度已经发生了变化。 大壮眼里闪过几分轻蔑,瞅瞅,瞅瞅,这不客气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他程锦驹的跟班小弟呢。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大壮嘴上还是问道:“你说说啥事?” 程锦驹不满意大壮的态度,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竟然当着他的面耍起横来了,不过他现在没有时间和他计较这些。 近来,他危机感越来越重。 他已经回来挺长时间了,他做了完美的规划,想要成为成功人士。但是,时间过去俩月,他这边没有任何进展,反而还倒退了,他现在连工农兵大学生都不是,尤其还是和楚婷扯在了一起。 想想,就觉得窒息。 事业这边,程锦驹还不怎么着急。 秦浔和余晋现在都不在万福公社,听说是去市里上班去了。短时间内那里自己还够碰不到,不过他并不担心,这俩人发家是从万福公社起,大本营就是红鸩纺织厂,只要他留在这里,就不信那俩人不回来。 而且,这机缘现在是他的了,他们老老实实留在市里当工人,更好! 程锦驹现在更关注的是女人这方面。 他一定要追到卢蓁蓁,这是执念。 前世,程锦驹和楚婷结婚之前回家探过一趟亲,当然是他一个人回来的。也就是那时候他见到了卢蓁蓁,在一群灰头土脸的男青年女青年里,她俏生生的站在那里,小声爽朗。 程锦驹是在夸赞中长大的,他知道村里很多姑娘都喜欢他,他享受这种被追捧的氛围,谁都没回应过。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感情在现实面前算个屁。所以他选择了楚婷,这是他顺利跳出农村,等上另一个台阶的踏脚板。 但是,就在那一瞬间,他喜欢上了这个姑娘。后来他才知道她叫卢蓁蓁,是他们村有名的出息人的闺女,现在跟着姑姑胖婶住。 一共半个月的探亲假,程锦驹想着法靠近卢蓁蓁。越接触他陷得越深,对方是个很懂礼貌,而且尤其注重距离感的姑娘,也是一个只要靠近就无法再离开的姑娘。 有很多瞬间,程锦驹都想留下,不再回省城去。但等平静下来之后他又觉得不行,好不容易才有机会能够提高自己的社会地位,这可是其他人奋斗几十年都没有的机会。从古至今,只要是在这片土地上,只有站得越高,你才有更多自由,最终他咬咬牙回了省城。 结婚之后,他终于认清了楚婷这个女人的真面目。她根本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乖顺,她在家里要说一不二,对他要说一不二,只要他违背她的意志,等待他的绝对是超乎想象的结果。 程锦驹本来打的主意是楚婷是独生女,结婚之后一切都是自己说了算,但是现实和他想象几乎完全相反,他自己被控制在楚婷手里,完全挣脱不出来。 楚婷不想生孩子,直接收养了父亲战友的孙子。程锦驹当时就崩溃了,他付出这么大的努力,就是想让自己家改换门庭,楚婷这么一闹,他就绝后了。不过刚结婚的时候,他就摆不平楚婷,被楚婷圈养十年之后他再想要反抗,怎么可能。 最后还是一切都得听楚婷的。 那时候唯一还能给程锦驹自信心的就是他家里人,村里人,包括整个万福公社这边都把他当成个人物。 第一次知道万福公社这边竟然出现了个秦式商超,他是非常不屑的。想着这年头什么人都能站出来了,曾经的小混混去南边逛一圈,挣了点钱,就觉得自己是大爷,那连个暴发户都算不上,上面想整你跟玩一样。 就在他的这种想法里,秦式商超一步步做大,大到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步。 那个时候,程锦驹是非常羡慕的,如果秦式商超的当家人是他该有多好。大家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没道理别人做得到他做不到。为此他还专门研究了秦式商超,后来他们有机会合作,他更是利用职务便利了解了很多内情。 也是在这时候,他再次遇到了卢蓁蓁。程仓里是卢蓁蓁父亲的家乡,又是她曾经下乡的地方,作为走出去的成功人士,她是来和本土企业谈合作的。 对方还是这么美,还是依然没有结婚。 程锦驹的心思又活泛了起来,不过比起年轻的时候,卢蓁蓁给人的距离感越来越重,俩人统共都没能说几句话。 往后几年,卢蓁蓁名气越来越大,还因此成了楚婷最讨厌的女人。 程锦驹当然无条件站在卢蓁蓁那边,虽然只敢藏在心里。 只要想起就觉得美好,这大概是他对卢蓁蓁的感情。 所以重来一世,程锦驹对卢蓁蓁才这么执着。不是因为对方以后的事业会多么成功,能当他的贤内助,只是因为他想要记得最后这份美好。 为了得到,耍些手段也在所不惜。 听完程锦驹说的事情之后,大壮眯了眯眼睛,鄙夷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还是工农兵大学生呢,追个姑娘都得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法,真不知道那些年在学校里到底学了啥? 他现在已经看透程锦驹的为人了,有些事情你但凡不听他的,他就会记仇。宁可得罪十个人,也不能得罪一个小人,所以大壮还是答应了。 不过为了不让自己的良心受谴责,在程锦驹离开之后,他去了一趟红鸩纺织厂。 程锦驹这边还觉得美呢,他这个计划可以说是天衣无缝。没有哪个姑娘能抵挡的住英雄救美,尤其他也并不介意卢蓁蓁到底清不清白? 他只要得到她,就行。 重来一世,什么都不顺利,程锦驹现在急需要达成一个目的来重拾信心。 程锦驹一边想一边笑,仿佛事情已经成了一样。 “程锦驹?”楚婷从供销社出来就看到了程锦驹,直接就喊出了声。 程锦驹动作一顿,本来背着的双手下意识贴近裤缝,条件反射一样,他讪笑:“你来公社了?” “今天大队放假,我们大家出来逛逛,你干什么去了?”楚婷随口问道。 “没,没,我没去干啥。我那个去,去那边看看,就是看看,”程锦驹解释。 就他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越解释越叫人怀疑。 楚婷是站在供销社的台阶上和程锦驹说话,她低头,看着眼前这个慌乱的男人,感觉有点失望。在学校的时候,程锦驹样样表现优秀,和他处对象之后,楚婷很快就知道他想要什么,他想要的她都有,而且对方的脸长得很符合她的心意,如果和这样一个人结婚,也不错吧? 楚婷心里冒出这个想法,就立刻按照这个想法去做了,这是她的性格,是她的父亲教给她的道理。该出手时不出手,再出手时可能就是别家的了,那样的话你会后悔一辈子。 不过纵然是这样,她也不是非程锦驹不可。但是对方千不该万不该,在事情快要定下来的时候,突然说俩人不合适,转身就离开了。在这场你追我赶的游戏里,只有一个人有资格喊停,那就是她楚婷。程锦驹从一开始就没有决定权,最后的结束当然也不是他说了算。 就为了争这口气,楚婷来了万福公社的程仓里,这里生活很苦,很多地方都和她以前的活法不同,但是她并不后悔,这一路上她认识了太多朋友,每天忙忙碌碌的,她觉得自己的生活前所未有的充实。 和这种感觉相比,程锦驹怎么样根本一点都不重要。现在再看他这个丧眉搭眼的样子,不会说谎就别说谎,她都懒得追究他刚刚干什么去了。 她是要给自己找丈夫,顶的起天立得住地的男人,程锦驹这样式儿的,就算她把整个楚家都送给他,他能拖得起来吗? 他不能。 “哦。那你继续看吧,我们先走了,等回头咱俩再约。”楚婷说完之后,转身就跟朋友离开了,没有一点留恋。 “婷儿,你不是追着他来的吗?怎么不单独跟他到处走走?” “跟谁走不是走,再说待会咱们还得一起去邮局往家里打电话呢,叫他在旁边干等着多不好,”楚婷随口解释。 “呦,还是咱们婷儿会心疼人。”朋友们都跟着起哄。 根本没有人往楚婷根本不想搭理程锦驹这方面想,毕竟都从省城追到乡下来了,而且到了程仓里之后,楚婷也毫不避讳别人说她和程锦驹的关系,经常有人看到俩认凑一块。 这明显就是爱惨了的模样,感情深厚到这种程度,哪可能是不想搭理,既然不是不想搭理,就只有心疼这一说了。 “听说程锦驹的前未婚妻刘丽英要和村里的李顺订婚了。我听大娘婶子说,他们俩之前就有一腿,婷儿,你说这事儿有没有可能是刘丽英先出错,程锦驹只是为了要给姑娘留个面子,才把这一切都承担了下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刘丽英还真是不要脸,听说之前在小广场上闹得可大哩。到最后连程锦驹的奶奶郭老太都出现了,还说在刘丽英出嫁的时候要给她备一份嫁妆,就这样刘家还有脸要人家给准备的嫁妆?”旁边的伙伴把话头接过去。 相处一段时间,其实大家基本都知道对方是啥人了。楚婷这个人吧,有些大小姐脾气,说话也直,而且强势。不过要说她坏心肠,这绝对是假的,而且大小姐任何事情都丁是丁卯是卯,分得特别清楚,另外她还很会看人。 综上,她看上的程锦驹当然有过人之处,不然楚大小姐为什么要上赶要和他交往? 就像现在,楚婷自己还没说什么,村里人传这种闲话的也不多,他们这群今年才刚到的知青就开始替程锦驹解释了。 总而言之,就是相信楚婷的眼光。 楚婷却听不得这个话。“这些话咱们几个在一起的时候说说就算完了,你们可别出去说,对刘家姑娘的名声不好。再说这两条腿的□□难找,两条腿的男人不遍地都是,既然都退婚了,人家还能继续在程锦驹这棵藤上吊死?说破大天去也没有这个道理。” “像这种事情,咱们就应该无条件站在姑娘那边。”楚婷不在乎程锦驹有没有订过婚,现在婚姻恋爱自由,家里长辈订的那些所谓的娃娃亲一般都成不了,而且另一个姑娘也是受害者。 这种事情,如果女人都不站在女人这边,还疯狂的替男方开脱,这不玩的嘛? 楚婷说出这些话后,周围小姐妹儿都安静了。然后纷纷称赞楚婷,说她是拎的清,帮理不帮亲,说和她做姐妹还真是幸运。 楚婷听了微微有些上头,这股子精气神直到她拿起电话拨通号码,听到电话那头明显比他爸要年轻很多的声音时。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62节 这一刻,楚婷只想把电话机给砸了。 ———— 万福公社这边鸡飞狗跳,省城这边也差不离。 手头这篇文章,程涛写的非常快。几乎在和程红秋聊过天后的当天就完成了,之后甚至都没有进行删改。 要知道他做第一篇文章的时候,一共写了一万字,之后经过删改成八千,到五千,再到两千。删节到最后,程涛都麻木了。 这篇文章就完全没有那时候的纠结。一方面上面给的写文时间本来就短,没有那么长的时间让他去纠结。 另一方面,整体而言,这篇文章的基调是倡导和批判。 倡导社会上出现越来越多的杨三叔这样的人。他们会在其他人面临困境的时候,毫不犹豫的伸出双手,在千钧一发之际,很少有人还能冷静的思考过后得到多少回报,这是为人最基本的善。 批判的是这个社会环境不能让做好事的人感到心寒,不求滴水恩当涌泉报,但求你对我也抱有点善意,这应该不过分。 程涛认真分析过,他这篇文章不可能过审。虽然在动笔之初,他想着把后方面一笔带过,不说太多,但是人的思想和下笔那一瞬间的才思是很难控制的。 但是不得不说,这是他目前为止做过最满意的一篇文章。写文章的人都有个愿望,那就是通过自己文字,让读者在精神上产生共鸣,如果能对他们的工作和生活起到引导作用,那更是再好不过了。 不过这次就算了,杨三叔这件事情上,他实在没有办法集中在前方面大写特写。起码在文字上,他想遵从本心。 说起来杨三叔的经历,是程涛在这个时代第一次体会到现实是多么残酷。这句话听着好像有点作,但也确实是如此。 像之前他在程仓里的生活,就比较平顺,虽然程青松毛凤莲两口走得早,但是他们却给儿女留下了很多保障。一直到现在,程涛之所以能在程仓里生活的如此惬意,都和他们的离世不无关系。 严格意义上,这两件事情并没有本质区别,都是救了人,都是救下了公共财产。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程青松夫妇救的人里有以前的领导,而那位说话正好管用,再加上公社这批领导都领情,要不然他这些年的生活也肯定好不到哪儿去。 当你对一件事产生共情的时候,就会故事主人公的经历表现出同情或者是愤怒。程涛调整还算快,主要他也没有时间伤秋悲世,把文章放在齐和昌办公桌上,他转头就去了医院。 坐在医生办公室,程涛连紧张都忘记了,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爸爸?”坐在他怀里的程小墩第一次看见这样子的爸爸,伸出手指轻轻点他的手背。 “嗯。” “爸爸,你哪痛痛?我给你呼呼。”程小墩非常贴心。 程涛反手把他的小手抓住,“现在不用。” 不只是他,程红秋也紧张,她现在也分不清楚自己是担心侄子还是担心兄弟,还是担心自己,总之心就一直揪揪着。 大夫很习惯这样的情景,进来看着俩人正经危坐,也就怀里的孩子还有点儿笑脸,不自觉的笑出了声。 就是这一声笑,冲淡了些姐弟俩的担忧。 大夫有经验,知道家属担心,直接迅速的宣布了结果。程小墩发育非常好,甚至比同龄孩子发育还好一些,其他各方面都正常。 心里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程涛不想他崽儿多么优秀,身体素质有多好,只要是普通水准,他就知足了。其他,对他来说都只算是锦上添花。 带着喜悦,姐弟俩去了体检科。 程涛还挺担心他二姐,虽然潜意识里告诉自己现在的程红秋没有受到过任何伤害,家庭和满,夫妻恩爱,给后世留下病根儿的那些事情都没有发生,但是他还是担心,要不然也不能哄着他姐体检。 结果和他想象的相差不大,程红秋大方面没有问题,只是大夫叮嘱让她学会控制脾气。 程涛眼里,他姐当然是千好万好,但有一点是个急脾气。她本身麻利,也不能忍受别人慢悠,因为这她不仅是生闷气,还喜欢和家人闹别扭。 这话要是别人说,程红秋早就急了。但是现在却非常乖巧,花这老些钱诊断出这么个结果,她当然得老实听着,并且表示自己一定会遵医嘱。 这都是小问题,程涛这儿还更严重些。 他不足月出生,所以先天不足。不过爹娘照顾的精细,还有俩姐姐护着,所以程涛从小到大除了文静了点,别人和普通孩子没啥差别,当然也不会有人想到送他来医院检查。 现在大夫说他的心脏有缺陷,绝对不能受强大刺激,否则可能会危及生命。 程涛完全没有想到他的身体还有这个毛病,不过想想也对,用木棒砸脑袋,砸巧了肯定是有性命之忧,毕竟脑袋不是随便就能打的。但是孟晓琴一个女同志,当时情况又紧急,他不可能找着致命区狠狠的砸下去。 之前程涛一直觉得这事是凑巧了,现在想想这只是凑巧之下的必然。 “那怎么办?这个病有法子治吗?大夫,你给想想法子,不管花多少钱钱,只要能把病治好就成。”程红秋赶紧表示。 大夫摇摇头,“不用担心,情况并不严重,只要不受到巨大的刺激和疼痛,就一定不会有事。平常工作的时候适度适量,不要太逞能,要是感觉不适及时就医,多注意点就成。” 虽然大夫再三强调程涛的问题不大,不过程红秋和程子悦都跟天塌下来了一样。尤其是他姐程红秋,堵在大夫办公室里问了半天。 完事,她一边往回走一边还低头研究刚刚在大夫那里抄来的食补方子。 不过这些方子现在肯定用不上,省纺织厂招待所是挺宽敞的,但也没有宽敞到连厨卫都有。不过,当天中午程涛还是被他姐按着灌了半锅鸡汤,这整只鸡是程红秋从医院回来,去找张文芳同志出去淘换回来,然后在张文芳家里做好端过来的。 程涛:“……”还说俩人相处一般般,这是一般的样子? 检查结果出来了,这也就意味着他们该回家去了,程涛这边勉强还能算是出公差,程红秋可不能再耽搁下去,她家里还有俩孩子等着呢。 “不行,再怎么样也得等结果出来咱再走,不是说这次奖励挺丰厚的吗?”程红秋却不同意,她当然也想回家,但文章能不能选中对涛子来说也是个大事儿,来都来了,难道还差这一两天? 再多几天,她这边也撑不下去,主要她男人还要上班,昨天打电话过来,还说运输队人手不够,他又不能出长途,就只能把活分摊给其他人。同事们明面上虽然不说,但隐隐已经开始有意见。 程红秋知道,这是催促她回去呢。 但是她还是想等结果出来,要是万一被评为优秀了呢?她弟的文章可是能被刊登在省城日报上的。是,这次参加活动的工厂都非常大,肯定是不缺人才,但有几个敢说他们写的文章能被省城日报社选中? 反正,程红秋对她弟的文章能被评选为前几名,充满了信心。 怎么说呢,这大概就是亲人吧,总觉得你千好万好,值得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一切。她从来没有想过她弟连小学都没有毕业,也许之前那篇文章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呢。反正,她就是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 “姐,这恐怕不大容易。”程涛苦笑。 他写的那篇文章,两边对比过于分明。 他是下边工厂的工人,省纺织厂对他的控制很小,但是其他人,不管是齐和昌还是曹进路,那可都是省纺织厂的工人,完事之后他拍拍屁股回家了,那些人还要留在身纺织厂工作呢。 选出这样一篇文章,上面的领导能没意见? 这次活动是为了响应上面文件,宣传工人模范,说他们认真工作,说他们坚守岗位都行,你偏偏扯什么做了好事之后,因身体残缺受到的不公平对待,你这明摆着就是跟工厂领导作对啊。 天地良心,程涛完全没有那个想法,他只是觉得既然已经打脸了,不如打的更彻底些。就算这篇文章最后登不了报,但是厂里领导总不可能一眼不看。 他们总要评选的吧?如果最后选出来的文章是纺织厂工人写的,那可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程涛虽然不属于省纺织厂,但也是一个系统的。这种情况下,他们递交上去的文章,可能要经过几轮审查。 程涛目的明确,他这篇文章只要被看到,就算是成功了。 不过这些话,他不宜和姐姐解释太多,恐怕对方替他担心。 多留一天就多留一天吧,他们也好好省城逛逛。 此时,不管程红秋还是程涛都没有意识到,他递交的那篇文章在省纺织厂内已经引起了轩然大波。 事情还要从早上开始说起—— 今天是省纺织厂的例行工会,厂长、副厂长,各部门主任以及车间长都要参加。会议内容主要就是总结上个月的工作,本部门定下的目标有没有达成?达成的目标为什么达成了?没达成的目标为什么没达成?并且这个月要怎么做? 领导们也会在会议上布置工作,例如新接到了什么订单,上面又有什么命令?需要哪个部门配合? 虽然说工厂公有,但是它的正常运行必然是靠人在推动。 现在这会算是纺织厂一年中不怎么忙的时候,尤其是这个月,纺织厂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成功举办交流会,交出一份让上边和下边都满意的答卷,是他们几家工厂共同的目标。 曹厂长简单的部署过工作之后,直接把齐和昌叫了起来。交流会,从头到尾都是齐和昌在跟进,问他比问其他任何人都管用。 “和昌啊,这个任务到现在没开始几天,你就简单说说你们现在做到什么程度了,好让咱们大家都有个底,我记得你全面跟进的是宣传这块儿?” 齐和昌站起来,“对,我主要就是推进宣传这块儿。说起来还得感谢厂长你,从红鸩纺织厂给我们请来了一个大助力,程涛同志能力不俗,帮了不少忙。” 曹厂长可很少听齐和昌夸人,而且他夸的这个人也很有意思。 红鸩纺织厂是省纺织厂的下属单位,不过曹厂长熟悉的也就只有秦厂长以及厂委班子,或许还能加上几个技术骨干,其他他就不认识谁了。关于红鸩纺织厂成立宣传部,开始印刷厂内报纸又往各大报社投稿这件事情,秦厂长在做工作汇报的时候,其实提到过几嘴,不过他都没有过问。 虽然是上下级的关系,但是省纺织厂这边并不直接过问红鸩纺织厂的生产和生活。 两边儿各有各的系统,反正接到生产任务后,任务该是谁的就是谁的,省纺织厂这边完不成任务,就找省纺织厂问责,下边完不成任务就找下边负责,这么些年,两边一直保持着这个默契,到现在也没闹出过什么乱子。 话又说回来,虽然两个都是厂长,他管着万把人,秦厂长管着六百号人,而且一个在省城,一个在两省交界处。 明面上说大家人人平等,这俩能平等上吗?显然不能啊。 不过因为两个人在没有成为厂长之前,甚至在没有进入工厂当工人之前就认识,那时候就是很好的朋友。所以交流起来要比其他人更加随意,曹厂长就经常在秦厂长跟前耍威风。 这是第一次,因为一个年轻工人,曹厂长落于下风。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是谁的文章都能被省日报社看上的,而且刊登在哪个版面也有讲究。程涛的那篇文章,质量是公认的高。 曹厂长那也是人精子,没有几个心眼他能当成厂长?所以在知道这次交流会之后,他立刻就跟秦厂长通了电话,说要借人过来用一用。 如果对方真有真才实料,能在这次交流会上再写出一篇类似的文章,那这次得脸了可就是他了。是你们红鸩纺织厂的又怎么样?到最后还不是要为省纺织厂,为他争光。 想到这件事情真实发生后,他就可以跟老伙计嘚瑟,曹厂长还有些小兴奋。 不过在请人过程中出现了几个小波折,再加上曹厂长手里是忙不完的活,很快就把这事抛到脑后去了。也就是刚才,听到齐和昌提起他才想起有这么个人。 “对,对对,之前我跟他们厂长通电话的时候说是他家里有人住院,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老秦不至于在这些事情上诓他,尤其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借口,跟诅咒人似的。不过把照顾病人的家属拉来干活,好像也说不过去。 “涛子哥他们现在就住在咱们招待所,一边工作一边等检查结果,听说今儿下午就能知道有没有事儿了。”曹进路插了一嘴。 “这样啊,”曹厂长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问齐和昌,“你可是很少夸人啊,他在你那儿做什么了?” 齐和昌翻开自己的笔记本,从里面拿出几张信纸,“三天前交代下去的任务,说好今天上午他们就要把文章交上来,到现在我只收到了程同志的。” 他布置任务是在三天前的上午,按理说今天上午所有人都必须把文章交到他这里来。不过今天是例行公会,大家都知道,也都预料到他早上不会在办公室,所以其他人都自觉把上交的时间推到了下午。 齐和昌绝对是一个严肃、有原则的领导,但是远远没有到吹毛求疵的程度。这种情况的推迟,虽然不提倡,但在并不影响任务往下的进展,就还可以原谅。其实说实话,今天一上班就看到自己办公桌上摆着几张纸,他是有些差异的,等看清楚上面的名字,他又觉得理所当然。 程涛这个同志吧,看上去很温和。就有人说如果他当领导的话,肯定镇不住下边的人。就连他同办公室同事都这样说,齐和昌是觉得凡是这样想的人眼神肯定不好。 程涛的脾气是温和了点儿,主要是他总是笑眯眯的,才给了别人这个错觉。凡是沾于原则的是你看他有丝毫退步吗? 来到省纺织厂后的第一次开会,在周围前后左右没一个熟人的情况下,他都能侃侃而谈,而且还是一种说理式说教。这就能知道他对自己的想法有多自信,往往这种人是很难听进去别人说的话的。 也就是说如果有人想拿自己的理论去说服程涛,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 温和有主见。 用这五个字来形容程涛,就非常贴切。 看过这篇文章之后,齐和昌更加这样觉得。因为没有时间,他并没有完整看完这篇文章,但是这不妨碍他理解这篇文章的内涵。 “哦?看来你对他的文章很满意。”曹厂长非常感兴趣,。 “我只是随便翻了翻,还谈不上满意不满意,”齐和昌语气平淡。 “既然齐主任都没来得及看,不如我们找个人把这篇文章读一读,咱们大家跟着断一段这位程同志的文章到底好不好?好,又好在哪儿?哪里还值得改进?”坐在曹厂长右手边的女同志提议。 这个女同志姓文,是省纺织厂的副厂长。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63节 齐和昌没表态。 “我觉得文副厂长这个提议不错,和昌,你觉得呢?” “既然厂长和副厂长都这么认为,我当然没有意见。”齐和昌表示,“不过有件事情,我要提前说明白。” 曹厂长点头,让他说。 “程同志是第一次来,他不熟悉咱们厂里的人事关系,他写的文章当然也不会刻意针对谁。另外,这篇文章并没有经过工会的筛查,质量如何,还没有办法确定。 不过他能写出被报社看上的文章,肯定是有两把刷子。正好我们工会的同志今天都来了,他们自己的文章还没有交上来,可能还要从这篇文章判断自己的文章是好是坏,所以无论如何请读完它?” “行行行,工会是你的地盘,你为了年轻同志着想,我们这群老家伙高兴都来不及,读吧!” 读文章的是曹厂长的秘书。 发音标准,声音洪亮,听他读文章是一种享受。 不过今天例外,文章还未过半,就有人忍不住喊停。 第101章 容不下 现在这个会议室里, 齐和昌的年纪实在算不上大。 他是从部队直接转业回来的,据说刚开始他是要去省公安局工作,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决定接替父亲的工作, 为此,上面还专门下指示,让省纺织厂给他同等待遇。 然后就是大家看到的,齐和昌进厂就被安排进工会, 从一开始就是干部编制。要不然, 以他的年纪怎么可能也不能这么快做到工会主任? 开始,厂内包括曹厂长、还有厂委和工会的同事都担心,因为齐和昌太年轻了,让他发号施令是不是不太妥当。 随即, 他们就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省纺织厂工会干事要不就是看着齐合昌长大的,要不就是跟着他屁股后边长大的, 要不就是听着他的传说长大的,几乎没几个外人。只要能掌握这些人, 其他人根本就不成问题。 再加上齐和昌能力确实是强,人脉这方面更是称得上恐怖。很多事情, 只要他沾手,很快就能解决,所以没两个月就完全适应了。 曹厂长在观察过一段时间之后终于完全放下了心。 这次省纺织厂做带头大哥,领导大家举办交流会, 厂委和工会的任务是重中之重, 两边有各自需要负责的工作。厂委那边不必说, 工会这边所有工作都是由齐和昌在负责, 而他本人主要参与的是就是宣传这块。 齐和昌负责的工作, 向来不需要其他领导横插一杠。他本身不是乱来的人, 更重要的是很多时候谁和他对上都讨不到好处,久而久之,就没人上赶着讨嫌了。 到现在,凡是交给工会的工作,大家只会问工作进度,以及在工作完成之后听齐和昌在例行工会上做总结,其他时候他们可以自由发挥。也就是说他们只要结果,至于经过,大部分都是齐和昌说了算。 不过因为每次任务,齐和昌都会要求办公室的同事写成报告,定期交到厂委复核,工作态度可以说是十分认真和热忱,弄得就算看他不顺眼的那些人都没有办法讨伐他,到最后只能随波逐流。 这次和之前一样,尤其是齐和昌主持的宣传这块,虽然没有刻意隐瞒消息,但是厂里其他人如果不打听,还真是不知道进行到哪一步了。 工会本身倒是没有什么感觉的,对他们来说,他们的工作就是协领各工厂工会干事代表,开会商量,选出主题,做出决定,然后付诸行动。 至于其他的,不是需要他们考虑的事情。 虽然前几天就听说他们在选人,大家心里当然都有所期待,毕竟这个机会实在难得,谁不想成名,万一能被刊登在报纸上,那可算是光宗耀祖的事了。 就连曹厂长都偷摸想过他们最后会不会选定自己,然后在脑子里把自己这些年做过的事情放电影一样过了一遍,觉得这里写进文章不错,那里写进文章不孬,完事那个美啊。 不过,他现在已经是省纺织厂的厂长,做到他这个位置上,对这些事情已经不再那么执着。所以,等到秘书念到第二段出现杨浩仁名字的时候,曹厂长才突然意识到这篇文章写的是谁。 要说这个人选,那是完全没问题。杨浩仁是省纺织厂第一批工人,当时他在里面算是比较年轻的,所以一直都是厂内重点培养对象,到后来成了厂里的技术骨干,再到后来为了救人和保护集体财产,付出了那些代价。而到现在他仍然在厂内工作,可以小半辈子都奉献给了省纺织厂。 虽然工作场所从车间转移到了大门口,但是就说这种“站好最后一班岗”的精神,和上面文件是不是完美贴合。 写篇文章来称赞他,那可是有的写了。 陶厂长这样想,差不多大家都是这么想的。但是随着这篇文章越来越往下,大家的表情就有些异样了。 旁边的文副厂长眉头更是越皱越深,等秘书读到“为工厂做出重大贡献的工人不能得到应有的待遇,责任主要在谁?”这一章节时,她忍无可忍的敲了桌子。 “文副厂长?”齐和昌抬眼忘过来。 “我觉得文章读在这里就可以了,前面的内容可圈可点,后面这部分就不必加上去了。”文娟直接说道。 齐和昌没说话,不反对不赞同,明显的不配合态度。 俩人之间的氛围实在说不上好,大家都停下来看他俩啥情况。 曹厂长左右看了看,“文副厂长,之前说好了,要听完整篇文章,才判断好坏。咱们就按照约定,听完后再说这些,带头断章取义不好。” “曹厂长,我觉得这篇文章的论调已经很清楚了。写文章的程同志是从公社工厂临时被拉过来的,他不清楚厂内情况,这点齐主任想必也知道。不清楚情况就敢大放厥词,写这些有的没的,我觉得他太莽撞。就看他写出来的文章根本不客观,自然也不能拿出去展示,接下来的就不必听了,纯属浪费时间。”文娟话说的很重。 “哎,不是,你这是干什么?”曹厂长讪笑,文章的好坏又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现场人多着呢,听完文章再做评判,既是他们之前和齐和昌定好的也是基本礼貌,如果这位程同志的写作果真不着四六,他们也不可能防水让他通过。 另外,目前看来前半部分其实挺好的。 不管什么时候,社会总需要像杨浩仁这样的人。作为工人也应该像他一样,坚持集体利益高于一切,同时对待同事和领导也要抱持最基本的善良。曹主任其实挺想听这位程同志到底能把这篇文章写到什么程度,是否对得起他刚才那个标题? 不过曹厂长没想正面和文娟怼,他看向齐和昌,“和昌,你觉得呢?” “文副厂长听一就能知其意,不过我想在场多数人都没有这个本事,咱们还是老老实实把文章听完吧。” 齐和昌的话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尤其工会干事们,要说他们刚开始还听着程涛的文章查缺补漏,拿他的行文和自己的对比,那么现在就完全没有这个想法了,虽然只是短短几句话,但是大家差不多已经意识到程涛后面要写什么。 能够出现在这个会议室里的,没有傻子。只是谁都没想到程涛这么勇,竟然直接替杨家问起工厂的责来了。 就算之前不知道杨三叔的事情,经过这几天的采访和交流,大家对杨三叔的遭遇差不多已经了如指掌,要说他落到今天这地步,还真有不少人需要担起责任,但这些人现在达都已经变成了省纺织厂的骨干。 正因为如此,大家才更好奇,好奇程涛的文章下面到底会怎么展开。 所以,他们当然无条件站在齐和昌这边。再有,齐和昌是他们办公室主任,工作后,如何对待领导是一门学问,别管关起门来咋样,一致对外的时候一定要团结,不然该被说部门像一盘散沙了。 大家开始起哄,文娟的脸色更差了。 就在这期间,曹副厂长指示自己的秘书继续读。 越往下听就越发现文副厂长刚才想把这篇文章拦腰折断不是没有道理的。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当然也可能是程涛本身并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道道,反正他在文章里着重提了当初被救的那个姑娘。 不是说因为杨三叔救过她,她就必须得照顾杨三叔一辈子,人家也不需要她多操心,人家有儿子,有妻子,过的也十分舒心。但是他毕竟救过你一条命,在他面临困境的时候,你如果有能力,是不是该出面替他说句公道话。 或者说,你可以利用职权好好的在省纺织厂内宣传宣传他的事迹,那么杨三叔的处境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 程涛不是那种会用文字指着别人鼻子骂的那种作者。通篇文章,他没有提到任何一个人名,但是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几乎所有人立刻就能反应过来,这说的谁是谁。 整篇文章读完,会议室里陷入寂静。大家个个满面红光,眼神透着兴奋。挖槽,这个下边纺织厂来的同志怎么这么勇?咋什么都敢说。 “这篇文章吧……”曹厂长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作为一篇文章来说,其实挺好的,行文流畅,对比分明,富有感染力。没有几分笔力,还真写不出这样的文字。但是吧,这个内容让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姓秦的这次可是看走眼了,还说推荐过来的是个听话的老实人,这明显是个钢炮啊。 文副厂长,也就是文娟,从半路喊停被拒绝,脸色就不好看,现在更是直接黑了下来。 “大家如愿听完了整篇文章,想必被里面的无稽之谈惊讶住了。要我说,写类似文章得要十分了解厂内情况,而且要有一定的眼界才行。似这位程同志,一个从小地方来的,眼界不行,文章把控力就一般,我的建议是把他这篇文章立刻剔除出去。” 她就知道,只要是关于杨浩仁,准没好事儿。是,对方是救过她,但是当时她爸妈亲自领着她去杨家道谢,并且提出要给丰厚补偿。 杨浩仁清高,直接拒绝。不过这是他的主动行为,和自己可没什么关系。另外,就算杨家再三拒绝,父亲还是支付了杨浩仁养伤期间的营养费。 从那时候起,她的这份恩情应该已经还完了才对,她不可能因为对方拉了她一把就以身相许,顾他一辈子吧?另外的另外,关于杨浩仁救她这事儿,文娟其实也有话说—— 当时整条产线都是杨浩仁负责,一来他是工厂的技术骨干,刚从外面学习回来。二来当时新来的那批机器就只有他和少部分人知道该如何操作,其他人都是被选出来过去学习的,她因为在一线表现的非常好,才被选为了代表。 在过去之前,或者说在事故发生之前,她对进入车间必须挽起头发这种事完全不知情,过后她才从别的渠道知道还有这个规定,只能怨杨浩仁没有提前通知她。 严格来说,整件事情都是杨浩仁的失误,对方最后的举动只是弥补了他的失误而已。不过,这么多年他坚守岗位,坚守在省纺织厂,固然值得表扬,但要因为他的这些特质而批评其他领导就不对了。 这种心态更是要不得! 文娟越想越生气,但是这些事情又不能公布,那样大家只会觉得她文娟强词夺理,所以这么多年她只是在心里吐槽吐槽。 要说往年厂里一部分老资历,尤其是和杨浩仁来往密切的那部分,经常在背后说三道四,她都不稀得管。和这些相比,很快就有人往上提意见说不想和杨浩仁当同事,这样的事情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发生一次,有些文娟知道有些不知道。 但是,和她有什么关系? 杨浩仁又不是完全因为她才变成这样的。 “我不认同文副厂长的说法,所谓英雄不问出处,我不评价文章的内容是不是有失偏颇,但从开头到结尾通篇读下来,我觉得这是一篇不错的文章,表达的思想也很准备。当然了,如果要发表出去,肯定要经过多次修改。” 说话的是工会主席,也就是齐和昌的顶头上司。不过她明年初就到了退休年纪,这两年很少过问这种具体的事务,只把握工会大方向运行。 工会,一个替工人说话的部门。 如果不是因为这篇文章是要发表出去,目的是为了推动这次交流会顺利进行,需要考虑工厂本身的影响,不然她真觉得这篇文章应该让每个领导都带回去一份儿,有事儿没事儿读一读,看看里面的事情自己做到了几分。 “汪主席,这篇文章已经偏颇到骨头里,后半部分几乎全是他的猜测,没有半分真实,你竟然觉得这样的文章稍微改改就能刊登,你的稍微改改难道是要把后半部分全部剔除?”文娟寸步不让,有些事情她不说,她能忍受,但这不并不代表其他人可以欺负到她头上来。 她文娟在省纺织厂也干了这么久了,正儿八经从一线工人做到了副厂长这个位置,难道她会是好欺负的? 这篇文章里明确提到了她本人,虽然没提名姓,但是就问问,在省纺织厂内,谁不知道当年杨浩仁救的人是她,这明摆着是讽刺她不知感恩吗?这样的文章要是能发表出去就是做实了这件事情就是这样的。 她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 “既然话都说到这边了,我倒想听文副厂长说说当年的事情,您是怎么看的。”一直没说话的齐和昌突然开口。 文娟皱着眉头,不想说。 “是啊,您一口一个文章后半部分纯属子虚乌有。那副厂长,你就好好和我们说说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呗?”曹进路跟着开口。 “您现在说还不算晚,三天前我们开会讨论,最后选出以杨三叔作为主人公进行创作,齐主任把任务传达给了参与的所有工厂,到今天下午成品陆续都会交到工会办公室,之后就是文章展评,到那时候不是的事情也会成为是,您可想清楚了。”蔡晓玲在曹进路的话上补充说明。 他们俩开了个头,工会其他干事纷纷附和。 现在这种时候他们工会当然要拧成一股绳了,而且大家确实都想听文副厂长讲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事故发生那天,恰巧省纺织厂集体放假。 当时在厂的工人也只知道,杨浩仁因为救人被机器砍断了手指头。这还是因为他在省纺织厂里算是个名人,后来每个车间还都派代表去医院看望过他。不过,那会儿他的状态非常糟糕,之后他沉寂了好一段时间,才再次出现。 不过,他被调去了其他部门,先是去仓库,又又去后勤部,再来就是看大门。 大概是因为大家就没有看到过程,过后消息又迅速沉寂下去,所以在当时杨浩仁的义举并没有得到宣传和赞扬。对这些事情,大家都知道然,而不知道所以然。 文娟现在是骑虎难下,不过他也不怕,犹豫着就把当时的事情说了。 整体和大家知道的没有多大区别,区别就在于作为唯一的女同志,杨浩仁没有叮嘱她注意事项,导致她的头发差点被卷进机器,危急性命。 她当时有多害怕呢,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 提起这些事情,文娟非常平静。至于最后一段,她更是一笔带过,好像并不愿意刻意针对谁。不管怎么样,杨浩仁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她还不至于恩将仇报。 但是,他说完之后,大家都没什么反应。 这可是文娟哎,省纺织厂只要谈判就没有谈不成的文副厂长,会忍气吞声到这样?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事情发生的十年前,文副厂长和家母正好在一车间三产线。厂里本来属意家母去参观学习,被她以年长,适应不了新的产线而拒绝。因为抱歉,还向当时的领导推选三线长,最后定下的名额却是文副厂长。” “你这是污蔑,”文娟立刻站了起来。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64节 齐和昌继续,“事故发生后,听说是因此才酿成大祸,家母曾经亲自上门找文副厂长,骂你不听劝。当时出来应门的是文主任和齐秘书,他们又是鞠躬,又是道歉把家母送回了家。” “不知道文副厂长记忆里有没有这段?” 齐和昌声音低沉,没什么表情,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更不知喜怒。不过此时,他的眼神却很有压迫感。 听齐和昌这么说,刚刚还因为文娟的话而决定重新揣测这整件事情的大家又停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主要齐和昌的记忆力是出了名的好,省纺织厂家属院长大的都有所耳闻,谁都不觉他在信口雌黄。 怎么说呢,在大家眼皮底下长大的小孩就是有这个优势,那就是从小就不说谎的孩子,长大之后他说啥大家都会下意识相信;相反你从小就鬼调,爱说谎,爱闯祸,长大了你说什么话别人都不会当回事。 这就是刻板印象。 当然了,这放在齐和昌这里算是优势,如果是其他调皮的孩子,可能就是劣势了。齐和昌不算乖孩子,他打架斗殴收小弟。但是另一方面,他孝顺父母,尊老爱幼,因为是家里最小的孩子,还要承担一些家务,后面抓间谍,入伍当兵,口碑瞬间逆转。 一直到现在,他已经成了别家孩子。 不管是小时候还是长大后,齐和昌都不会信口雌黄。 文娟表情呆滞,整个人僵住了,齐和昌在说什么?这件事情发生过吗?没有啊,她完全没有印象。 明明这一切都是杨浩仁的失误,都是他的错,自己只是被牵连了。 “你什么意思?”文娟咬牙切齿,“别说这些没事没发生过,就是发生过,难道我就得对他负责一辈子。” “文副厂长,你误会了,”齐和昌语气依然平淡,“我只是听你刚刚提起从前才想起来有这么个事儿,就把我知道的版本说给大家听听。如果质疑我的记忆,也可以把家母喊来,她老人家的为人大家都知道,不会因为掩护谁就枉顾事实。” “至于这篇文章,更是从头至尾都没有在批判谁,更多的只是想问问,咱们这么大一个工厂,为什么就没有这些人的一席之地?” 是的,工厂不养闲人,但这个闲人指的是那种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人。像杨三叔,除了失去一只手,不能再做精细的活儿,其他的他还都能干啊。 而且,他看大门不是挺好的吗? 但就是这样,为什么还是有人向上面反应,说他站在大门口会影响省纺织厂的形象。他为纺织厂做到这种地步,他都不能代表省纺织厂,甚至还会被人说成影响形象,难道不觉得可悲吗? 发生这些事情该找谁负责,当然是领导,更确切的说是现在负责安排厂内具体事物,主管工人工作的领导,也就是文副厂长。 自己负责工作出现这种失误,或许也不叫失误,具体是什么得仁者见仁。但是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不允许别人提出质疑? 因为齐和昌的发问,会议室陷入寂静。 程涛这篇文章到底何去何从,一直到散会也没个定论。 会议上发生的这些事,程涛是当天下午从曹进路这里得知的。 第102章 副厂长不招人待见 上午去医院听报告, 回来,程红秋就忙着找她老姐妹去买整鸡,然后炖汤。弄到半下午, 一家人才终于吃上了饭。 曹进路过来之前,程红秋正在劝程涛再喝一碗鸡汤。 “鸡汤对身体最好了,赶紧再喝一碗。” “姐,我都喝了三碗了, 再说我听人家说喝汤就喝个鲜味, 其实营养还在肉上。”程涛觉得有必要纠正他姐的的错误。 “胡说,你看谁照顾病人都说给你炖鸡汤,总很少说给炖鸡块的。”程红秋有理有据。 “那姐咱就一块炖的一块吃呗,我喜欢肉。” “喜欢肉肉。”一边的程小墩鹦鹉学舌, 他和爸爸一样,也最喜欢吃肉肉。 程涛敲敲他的鼻尖, “你吃的还少?”最嫩的鸡块都进他肚里了。 “不少,多多的, 姑姑疼我。”程小墩得意着嘞。 “行了,等等再和孩子说话, 来,把这碗鸡汤再喝了。”程红秋把碗往程涛手边推了推。 “哦,”程涛听话的开始灌鸡汤。 程红秋看他痛苦的表情,差点笑出声来, “行了, 快点喝。” 程涛把鸡汤强给自己灌了下去, 然后正瘫在座位上休息。 程红秋看不惯他的样子, 还嫌弃他给程小墩带坏榜样, 伸手去揪他耳朵, 就在这时候听见了敲门声,打开门就看见了曹进路。 “秋姐,还有涛子哥,你们这是刚放筷?”曹进路进门就看到还没收拾好的锅碗,就问是不是自己到的不是时候。 “你涛子哥是刚放碗,我和小墩是一早就吃过了。”程红秋笑着说道。 “爸爸不听姑姑话,不吃饭。”程小墩在一边补充,他可听话呢,都是爸爸不好好吃饭,这意见那意见的一大堆。 程涛没想到自己还有被儿子嫌弃的一天,老父亲有点受伤。 程红秋笑的不可自抑,她让曹进路和程涛聊天,自己去收拾碗筷,刷锅。 “二姐还真是勤快,”曹进路帮着把锅端出去。 “嗯,是啊。”一直到老都是个勤快人呢。 “对了,涛子哥,小墩的检查结果是今天出吧?怎么样,没事儿吧?”曹进路自然而然问道。 刚才当着程红秋和孩子,他都没敢大问,生怕结果不好,这好不容易调整过来了,他再揭人伤疤,引起不适,多不好。现在他也是压低声音问的,涛子哥的表情看上去不错,应该没事吧。 程涛笑,“都没事儿,难为你还想着。”至于他身上那点问题,还是只有自己家人知道为好。 曹进路摇摇头,也跟着高兴,“这就好这就好,朋友之间这不是应该的。”得到去确切的消息,他也有心情和程涛说正事了。 正好在这时候,门被推开,程红秋通知,“涛子,我带小墩去张阿姨家里送锅,你陪着同事说话,要是出去,锁门就行,我带着另一间房的钥匙呢。”锅碗都是程红秋从张文芳家里借来的,现在洗干净了就得还回去。 程涛应了一声,然后和跟倚在程红秋身边的程小墩招手。 程小墩哒哒哒跑过来,亲了亲程涛的脸颊,然后奶声奶气的和他告别,“爸爸,我去找张奶奶玩喽!” 他一边说,一边能耐的倒退着往外走,走到门口被门槛绊了一下,打了个踉跄。 程涛吓了一跳,刚要起身,就看他自己晃了几下稳住了,才松了一口气。他不放心的叮嘱,“好啦,头朝前跟姑姑走,不能耍宝,路上乖乖的。” 想他刚来那会儿,他家崽儿多老实,爷俩长待在家里,也不见他有意见,有事没事就喜欢趴在自己怀里,听话都不得了。这才过去俩月,程子悦就变了个小孩,体型圆润起来,小脸蛋总是笑眯眯的,做什么都显得憨态可掬,很多时候你都不忍心骂他。同时他又是聪明的,会看眼色说话,越发像是一个小调皮鬼。 想到这里,程涛笑了笑。 总体而言,他感觉十分欣慰。之前就说过他不求程小墩顶天立地,也不求他什么时候能够出人头地。这些在他们成年人看来都非常艰难的事情,他也不会强加在自己儿子身上,他只要能平安健康的长大,乐观积极的活下去就很好。 这是为人父母的,最淳朴、最朴素也是最真心的想法。 程涛目送姑侄俩走出招待所,这才转身看向曹进路。 “说吧,刚才不是有话要说。”只是被程红秋和程小墩打断了。 曹进路点点头,涛子哥家里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其他就没必要隐瞒了,具体说的话,这事和他关系还不小。 这样想着,曹进路开始说正事,主要是今天会议上发生的那些事。 程涛是知道今天是省纺织厂例行会议的,之前有人和他说过,不过他不够格参加。另外,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的文章会被拿出来在这样的会议上专门讨论。 齐和昌到底怎么回事?工作效率这么高的吗? 他的文章是今早上班前送到齐和昌办公桌的,几千字的文章要读完读通需要花费不少时间。这种情况下,还要果断做出决定把文章带到会议上,他的找机会让人知道这篇文章的存在,还得保证有人主动提出想看这篇文章,要不然前面一切再顺利,也是百搭。 齐和昌这步棋,要说是提前安排好的说不过去,要说临时起意好像也不太像。 程涛倒是没感到慌乱,乐观点想,这篇文章现在达到的效果已经超出了他之前的预想,这可不仅仅是几个领导看到了。恐怕过不多久,整个省纺织厂都知道,有一位外来同事写了这样一篇关于杨浩仁的文章。 这可不是程涛的妄想,只看曹进路到现在依然满面红光,就知道他本身也很看好这篇文章。也许是文章涉及到某种论据符合他的真实想法,也或许他只是看中文章的影响力。 不过,不管是哪种,都说明他挺看好这篇文章。 “……你是没看到文副厂长当时让昌哥给怼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这是曹进路最开心的一件事。 “文娟?”程涛莫名觉得这个名字耳熟,但想了想,又觉得这是第一次听见。 他对省纺织厂不怎么熟悉,唯一知道的大概就是厂长姓曹。所以当时在火车上遇到曹进路,他的第一想法就是这个人进入工会是不是走后门了? 后来,他才知道曹进路确实就是曹厂长的侄子,不过他进厂是当初正八经考进来的,至于这个“正儿八经”有几分可信,曹厂长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那就没谁知道了。 不过,曹进路本身的工作能力不错,也不算完全徇私。 “昂,对,涛子哥你不认识她,那是我们副厂长。”曹进路解释。 要问他们这帮子人,在整个纺织厂内最不喜欢谁?十个得有九个说是文娟。 如果说齐和昌是因为自己的个人魅力,才赢得了大家支持。这个“个人魅力”主要包括两个方面,第一是他个人战斗力很强,参军退伍回来后更是强悍,虽然到现在还没有人领教过,但是他们就是这么确信着。第二则是齐和昌做事最讲求公平公正,绝不会偏向任何一边处理事情,这种行事作风让人感觉很舒服。 其实在进厂之前,大家都知道齐和昌的个人能力极其突出,进厂之后也印证了大家的看法,他的工作能力确实突出。 但就是这样,齐和昌进入省纺织厂,被破格提拔,还是因为他八年参军生活,得到了上面领导的赏识,等他转业亲自给省纺织厂这边下指示,要求给他专业工作的同等待遇,要不然他也不会是现在的齐主任。 如果他接受的是齐父的职位,到现在最多也还是个干事。这就说明虽然同样是干部编制,但起点真的是非常重要。 相比齐和昌,文娟则是因为家世,在省纺织厂吃得开。 她进厂后的生活可以用顺风顺水来形容。 进厂就被安排进当时省纺织厂最有名的一条产线,那条产线上权势熟练老工,好些都已经在这条产线上干了二十来年,已经熟悉到就是闭着眼睛都出不了错的那种。 纺织厂各车间都是流水作业,一个车间往往只做一样工作,大家很快就能混熟。熟练工们一开始是想尽最大努力,把文娟给带出来,因为从一开始大家都知道这个姑娘以后在工厂的职位不会低。 如果她从一开始知道各车间情况,对以后的省纺织厂是百利无一害。刚开始,因为文娟长得好,还会说漂亮话,虽然她并不算是家属院里,大家看着长大的孩子,但是因为这两点还是得到了大家的喜爱。 但是逐渐的大家都对她的表现展现出了失望的情绪,不仅仅是技术上的欠缺,她对这份工作缺乏热情,就只是干着。尤其是学习能力方面,明明每天看着都非常认真,却也只是看着认真而已。 弄到最后,阿姨们都不知道她是真的不懂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实在掰不正就只能随她去,反正她不可能在产线呆一辈子。 文娟在这条产线呆了整整两年。 同时期,工厂要开设新产线,为此还派出了厂内优秀年轻的骨干工人出国学习。然后在第二年中,人和机器一块回到省纺织厂,新产线正式开设。 新机器,大家都没有接触过,而且还是从国外进口,极其珍贵。为了让它尽快投入工作,工厂决定派最熟练的工人去新产线,张文芳是其中一个。 不过当时张小弟正在出任务,生死未卜,再加上她本身年纪在那摆着,生怕耽搁厂里接下来的生产工作,就拒绝了。另外,为了给年轻人提供机会,她推荐了自个产线线长,年轻,工作认真的青年,当时上边领导答应的很干脆。 新产线试点的那天,是省纺织厂久违的休假日。 几乎所有人是在事故发生之后才知道这件事情的,和张文芳之前想的不一样,名额不知道怎么就转到了文娟身上,别说去新的产线,就是待在现在她这个就干了两年多的工作岗位上,三个文娟可能都抵不上其他人一个人的工作量,就这样的,她还想去适应新产线闲的吧,而且…… “文芳姐,听说事故发生的原因是……” 文娟有一头漆黑亮丽的头发,这在当时并不常见,尤其是在省城,时髦点儿的女同志是齐肩发,扎两个小辫儿放到两边,看上去青春靓丽。要不直接就是短发,以短发居多。文娟的及腰长发,看上去有些另类。 在她进产线之后,包括线长和同事,大家都劝她把头发剪了,虽然他们这个产线并没有这么多要求,但是为了卫生以及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剪掉最好。 文娟每次都拒绝。 然后,就有了齐和昌在会议上所说的张文芳直接找到了文娟家里。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65节 这里就不得不提文娟的家庭,以及他和齐和昌家里的关系? 文家,是苏城市名门,往上可追溯千年。 程涛生活的后世,文家老宅已经成了古迹,想进去参观都是要花钱的。 文家历代都不缺明智之士,要不然也不能一直留存到如今。 文娟父亲这一支是旁支,她曾爷爷是个非常明事理的人,遥想当年我军要进苏城市,就是他大开城门,后来更是家中积蓄捐给了抗战事业。 甚至还创办了钢铁厂和纺织厂支持国家建设,虽然到最后都以失败而告终。但是值得一提的是,现在省纺织厂的选址就是在之前文家纺织厂的基础上修改扩建的,并且钱就来自于他们家的捐赠。 也正是因为这样,省纺织厂领导班子里,专门留着文家人的名额。到文娟父亲这一辈,他担任副厂长,厂委主任,文娟母亲也不赖,是厂长秘书。 他们的独生女也就是文娟,从出生那一刻,就注定前途光明。 其实刚开始,文家人更多的是挂职,并没有实权。但是因为文娟的母亲工作能力十分突出,渐渐的文家就有了话语权。 文娟她妈,姓齐,齐和昌的齐。 没错,文娟的母亲是齐和昌的亲姑,文娟是齐和昌的表姐,两家是正经亲戚。 程涛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情,这么说的话两家还是正经亲戚。那齐和昌在会议上把文娟怼成那个样子,这是大义灭亲? “昌哥从小就帮里不帮亲,除了家里的大爷大娘,其他人对他来说都没差。”看到程涛脸上的疑问,曹进路解释了一句。 然后又说起他们不喜欢文娟的原因,这人太事儿,刚进厂的时候不显,职位越升越高越明显,现在她主管工人各方面事宜,就问厂里谁对她没意见? 程涛看着曹进路越说越激动,表示自己没办法和他共情。 “这些我听听就算,我想问问我的这篇文章会怎么处理?如果麻烦的话实在不必要投稿,还给我就行。”这篇文章产生的效果可以说大大超乎程涛的预料,看着情况,现在正好就收,未必不是好办法。 程涛也不觉得齐和昌做这件事情是心血来潮,那可是齐和昌,根本就不可能突然决定做从来没有想法的事情,虽然没有证据,但是程涛就是觉得他是蓄谋已久。 最有冲击力的还是文娟竟然是齐和昌的表姐这件事。 “齐主任现在去哪里了?”程涛突然想和他聊聊,自己的文章被当成利剑,毫不留情的刺向了别人,作为当事人,他觉得自己有权知道一些事情。 “例行会议的当天下午,昌哥都会去看望他老领导家,今天你是别想见着他了。”曹进路笑呵呵说道。 “老领导?”在纺织厂埋下了这么大一个雷,自己拍拍屁股去拜访老领导了,这事儿也就只有齐和昌能做的出来。 “你来找我是?”程涛把话题拉回到最初,曹进路过来找他,肯定不是为了给他讲个故事这么简单,恐怕还有其他别的原因。 曹进路当然不只是来说说话的,“这不是咱们工会的同事都觉得你那篇文章写的非常好,想让你去办公室里指导下工作吗?” “我?”程涛指指自己,“你这样说我就有点心虚了,写作指导这个东西并不是谁随随便便就能教,我怕误人子弟。” 人贵有自知之明。其实在这个年代,程涛的学历已经是天花板了,不过后来工作生活压力大,很多知识早就还给老师了,现在再让他上考场答题,他恐怕也得是大片空白。 写作也一样,他都还在摸索阶段,目前只能写自己想写的故事,这样他才有表达欲,可以弥补很多不足。不然,一篇文章就不知道要被他写到猴年马月去,还不一定有人看。 “涛子哥,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大家是真的很喜欢这篇文章,今天下午就去瞧瞧呗。” 程涛到底没拗过曹进路。 和程涛之前想的一样,大家果然都知道了这事。 他走到工会办公室的这一路上收获了很多人的目光,就算有好些人他根本都不认识,人家也不认识他,但是都并不妨碍别人用敬佩的眼神看着他。甚至还有那好心人毫不避讳的当着他的面给不知道人介绍他是谁,又干了什么,他那篇文章写的啥啥啥。 一路走到工会,程涛感受到一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这位文娟副厂长的风评实在说不上好。现在在整个工厂,反正他见到的这些工人里,齐和昌这边是压倒性的胜利,难道真如曹进路所说,是文娟的日常管理有问题。 那她得做多少不讨好的事情?才能被讨厌成这样啊? 你别说,程涛还挺好奇。 正如曹进路之前说的,齐和昌不在。不过,工会其他同事都表现出超乎寻常的热情。 程涛整整在工会待了一下午,他的写作能力并不突出,指导别人没有办法,但大家聚在一块儿,相互交流,相互学习还是可以的。 程涛自己也能学到不少东西。 临近下班,工会办公室的大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年轻女同志走了进来直接问,“你们这谁叫程涛?” 女同志二十上下的年纪,五官端正,眼神下睨,看上去有些盛气凌人。 程涛此时正坐在蔡小玲身边,和她商量这篇文章的倒数第二段到底应不应该加?女同志突然出现,吓了大家一跳。 除了省城医院和省纺织厂的极少数人,程涛在省城没有熟人,因此一开始看到女同志进门,他也就只抬头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眼神,谁知道下一刻就听见人喊他的名字,抬头仔细打量三两眼,他确定自己不认识。 不过人是来找他的,准没错。 程涛还没来得及说话,曹进路就站了起来,“文琪,你不是咱们厂的工人,怎么进厂里来了?还有,你找程同志干什么?” 曹进路语气很不好。 不过对方要是听劝,就不会跑这一趟了,“我不是省纺织厂的,就不能进来了?你管我找他干什么,反正我就是要找他。到底谁是程涛?” “我是。”程涛举起手示意。 “杨老三那篇文章就是你写的啊?一个乡下来的泥腿子,老老实实在家里种地就好了,来到省城瞎搅和什么呀?” “我们家从我爷爷那一辈开始就在纺织厂干,年年都被评为劳动模范,对我们来说,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哦。”要是之前没有听曹进路说起,程涛现在肯定会觉得惊讶,毕竟从爷爷那一辈就开始在省纺织厂干的都不是简单人物。不过,提前被打过预防针他现在感觉不大。 “你才来省纺织厂几天?你知道谁是谁啊?你了解厂里的规矩吗?一上来就跟疯狗一样,逮谁咬谁,还把矛头怼向我妈,就冲你这样随意的态度,你觉得你做的这件事有几分可信?” 程涛失笑。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年轻姑娘骂街,双手叉腰,利嘴嘚啵嘚啵嘚,根本不给别人插嘴的空,不过她说的这些话却完全没有新意,程涛听着不痛不痒。 “别人相信没有我不知道,但我敢肯定文副厂长和你是相信了的,”程涛笑。 “你说什么?”文琪皱眉,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妈怎么就相信了?为了不让人相信,她都亲自找上门来了。 知道发生了这事,他们家迅速召开了家庭会议,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绝对不能承认。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年,根本已经不能查证。而作为当事人另一方的杨浩仁,这么多年很少提从前的事情,就是提也只说自己,他们现在只要让程涛自己承认他的文章是胡编乱造的就可以了。 因此,文琪现在才会站到这里。 “这只是一篇文章,文副厂长没必要上纲上线,只要不对号入座,它就谁也没说。不过,从这篇文章公开到现在,反应最激烈的就是文副厂长以及你这个当女儿的,这实在很难不让我怀疑,这件事情的责任在谁。” 最后一句程涛稍稍拉长了声音,语气意味深长。 文琪立刻就恼火了,“你闭嘴!你这是含血喷人,我告诉你,我是可以去派出所告你的。” 因为现在极其特殊的历史背景,如果被传出哪个人有类似的某种政治倾向,就可能被严办,他们家周围和后面多少人都监视着呢,这话要是被这些别有用心的人听去,他们家可就完了。 “这位同志,你没有必要激动,是你主动找上门来的,我现在只是回答你的问题而已。也请你对我客气一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文琪现在已经完全体会到了程涛的能言善辩,他不想和他在纠缠下去,总觉得自己多说多错,于是直接问道,“我问你,你到底成不承认这篇文章是你胡编乱造的?” 程涛笑了,“很抱歉,我不承认。这篇文章是我用心写出来的,不瞒你说,是我目前为止写的最满意的一篇文章,我甚至都不愿意去改动它里面的任何一个字。” 其实到目前为止,文琪来这里的目的已经很明确了。 但是程涛不愿意。 这篇文章虽然成文于前天,但就是现在让程涛去续写,他都写不出那种感觉了。真要说的话,他已经没有了当时的心情。所以,无论是谁想动他的文章都不可以,他不答应! 要是能改,他当初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纠结了。 反正他现在写赞美类型的文章已经轻车熟路,如果不求其他功利性,只单纯的写出一篇好文章,那肯定是再容易不过。 不过他没有,除了想写自己想写的东西以外,还有其他原因。那就是他觉得,到省城之后,他是被推着往前走的,尤其是齐和昌和杨建峰,他们使了不少力气。 程涛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不过他并没有阻止他们计划的意思。 另外,他总觉得文琪这个名字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等等。 程锦驹的妻子是不是就叫文琪? 啧啧啧,这可好玩了! 文琪看程涛的表情,直接气炸了。 工会办公室的同事眼观心,各自忙活着,谁都没有插嘴。 而,此时正在老领导家里的齐和昌,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抱怨,面无表情。 “我问话,你到底听见没有?” “嗯。” “你嗯什么嗯,你怎么还在我家?”楚婷语气很不好,中午打电话回家是他接的,下午打电话还是他,很难让人不怀疑他是故意的。 “首长的命令。”齐和昌语气平淡。 楚婷怒火好不容易才压下去,“那你告诉那老头,未来半个月都不能抽烟,要是让我知道,我过年就不回去了。” “嗯。” 电话很快就挂断了。 “和昌,过来让你看看我的好酒。”一个灰白头发,精神矍铄的老头在客厅喊他。 “楚同志说接下来一个月您得忌烟忌酒,否则她就在乡下过年。”齐和昌面无表情的传达意思。 “啊?”老头惊慌,“婷婷是这么说的?” “昂。” “没事儿,她现在还在乡下呢,你不说我不说,她能知道?”老头尝试说服自己,完事他皱眉看向周围,“你们都不会说吧?” 警卫员保姆都抬眼看天,就是不看老人。 楚首长生气,把酒放回原处,“不喝就不喝,丫头片子不在家还折腾我!” 不能喝酒,老爷子看谁都不顺眼,“干啥,还不快进书房,等着老子请你?” 齐和昌提步跟上,“不用。” 第103章 现实英雄救美 程涛很快就见到了齐和昌。 当时他刚从工会回来, 一边写计划,一边等程红秋回来。 刚才工会发生的事情不算是意外,文琪是文娟的女儿, 又是文家人,她出现在纺织厂很正常。不过像她这样还没有进省纺织厂,却直接大闹纺织厂工会的行为,可以说极其失智。 如果工会是软柿子, 那还罢了, 偏偏工会汪主席是个强硬的性子,虽然眼看就要退休,却也并不是任人随意揉搓的。她回到办公室,正好看到文琪在工会作威作福, 她什么都没说,直接点了几个女同志, 拉着文琪去曹厂长办公室说理去了。 根据曹进路的说法,在省纺织厂说理能说得过汪主席的人还没有出生, 所以待会儿肯定有热闹看。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66节 程涛作为外人,不适合掺和这些, 汪主席显然也并不需要他这个证人,他就先回招待所来了。临走前还叮嘱曹进路,要是有需要赶紧去招待所找他。 他本身并没有太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与这相比, 他对文琪这个人更感兴趣。 因为文琪,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他现在正在考虑提前把这个事情公布出来, 但是用哪种方式, 怎么才能不着痕迹的让大家知道, 又是个问题。 要是其他风头程涛也不想出, 但是这个好像还可以。 于国于民于自己,好像都有好处。 程红秋回来的时候,程涛已经大致有了决定。为了让这件事情利益最大化,他得提前知会大姐夫一声,然后尽可能在自己不出面的情况下,把这件事情解决喽。 这并不是做好事不留名,他还没有高尚到这种地步。 他只要在该留名的地方留名即可,其他无效的留名不要也罢。 程涛在纸张上写下接下来计划,觉得自己应该找个机会实地勘察一下,别到时候谎报军情,耽搁别人和自己。 然后,就听见门外说话声。 两个人,却能说的这么热闹,除了张文芳和他姐,也没有别人了。 打开门却发现俩人后面还跟着齐和昌,他怀里还抱着程小墩。 “爸爸,”程小墩看见亲爹挺乐呵,他指了指齐和昌,“叔叔。” 程涛点点头,并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程小墩喊齐和昌叔叔不是很正常吗?等齐家母子走后,程红秋的话倒是让程涛不淡定了。 “张阿姨看小墩惹人喜欢,想让和昌兄弟认他当干儿子。”程红秋说道。 “张阿姨怎么突然想起这个来了?”程涛不解。 单论相处,张阿姨与其要给自己找个干孙子,他觉得他姐应该和张阿姨拜干姐妹更好,俩人的脾气一模一样,什么事情都能一拍即合,看上去比和他大姐还要更有默契。 就是两人的年纪相差的有点儿大,往后他和齐和昌的辈分也不好算,其他还真没有什么。人生知己难寻,二姐能遇到一个脾性这么相投的人,实属难得。 果然—— “张阿姨本来开玩笑说我俩认干姊妹,但是这样一来,大家的辈分就不好算了。我又不想认她当干娘,那样说话到底不如现在自在。说来说去,张阿姨就想到这边去了,她好像挺担心齐主任找不到媳妇儿的。” 程涛不明白张文芳同志的担心来自于哪里,齐和昌齐主任要相貌有相貌,要工作有工作,程涛不知道像他这样的青年在省城能找到多些,但是在省纺织厂内不说是独一份也差不离了。 所以有什么可担心的! 优质青年,不管在什么年代都是很抢手的。 要说缺点,那就是在当时代大环境下,他的年纪相对有点大了,但是和他取得的成绩相比,他还是很年轻的好不好。当爸妈的操心也不至于操心到这份儿上,齐和昌怎么都不可能娶不到媳妇儿,关键点只在于他想不想而已。 “你不要有心理压力,张阿姨虽然提了,我却没有直接答应,说还得问问你的意见,你要是不同意,就当这事是说着玩的。” “我没说不同意啊,就这么办呗。”这又不是什么坏事,能认齐和昌当干爹,多少人上赶着都没这份呢,他们这算是先下手为强了? “那行,那我明天见面就和张阿姨说。不过这样一来,咱们回家的时间又得往后推,明天我打电话和你姐夫说一声。”看得出来,程红秋挺高兴的。 “嗯。” 今天他们的检查结果出来,出来省城医院就给家里打了电话。 何庆笙很高兴,然后告诉程涛,家里已经收拾好了,就等晾干。另外托他的福,袁家的事情进展顺利,等过两天大概就会有结果。 陶广然的重点则在于他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虽然没有催促的意思,但是听得出来他本身也是挺为难的。最近县城运输队非常忙碌,就他们打电话的那会子功夫,陶广然那边就被打断了三四次,要不是货车回来,要不就是需要发车出去。 不过就算是这样,程红秋还是决定多留一天,看能不能知道文章开奖结果,但是不管怎么样明天买票,后天就得离开。 不过现在齐和昌要认程小墩当干儿子,别说什么大摆宴席,现在也不现实。但是叫亲戚来一块吃个饭是必须的,要不这事谁都不知道,就根本没有意义。 再加上各种准备工作,他们姐弟就不得不在省城多留几天。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程涛这边是完全没有问题,今天他给红鸩纺织厂那边通电话。秦厂长逮着把他好好的夸了一通,可见对他在省纺织厂这边的表现比较满意。 他这趟公差的报销已经是板上钉钉。 不过,程红秋这边还是个问题,但是她又不能回去。张文芳认干孙儿,一是觉得幺儿和程小墩相处融洽,二还是觉得和程红秋聊的来,才突然有了这个念头。再说她作为亲姑姑,程小墩在省城唯二的亲人,这时候走算怎么回事。 “二姐,多多和亚亚现在放假了吧?要不,你打电话的时候问问二姐夫,能不能直接到省城出公差,要是能直接让他把孩子带上。” 现在的孩子很少有机会出远门,从县城到省城,可以说跨越了大半个江省。如果是乘坐其他的交通工具,程涛是不建议一个男人带两个孩子出门的,如果还要照顾行李,那就更不行了,出意外怎么办? 但是随车队过来就没问题,多多和亚亚年纪不大也不算小了,能听得进去话,和他们讲清楚,程涛觉得俩小孩是很乐意到省城来的。只要孩子愿意,程涛觉得把他们带到省城来根本费不了什么功夫。 这样,陶广然也能出远差,可以说是几全其美。 听兄弟这么说,程红秋有些意动。像这样的机会可不是时时都能有的,得凑够好多条件,孩子放假,自己在省城,男人还得来省城出公差,缺一不可。 一般情况下要集齐这仨条件还挺难的,现在机会就摆在跟前,她其实想试试,这样一来,什么问题都解决了。没准走的时候他们还能搭便车回去。 “行,那我回头问问。” 姐弟俩在这商量事情,张文芳和齐和昌也在说这事。 “我和红秋说的话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得放在心里,有什么意见现在提,等人家答应下来,可就没有你反悔的机会了。别以为多个干儿子无关痛痒,你到时候就得承担起责任来了。”张文芳一边走一边数落儿子。 “妈,人家可还没答应呢。” 张文芳白了儿子一眼,“你妈我比你多活这么多年,那是白活的?这姐弟俩又不是傻瓜蛋,怎么可能会不答应?” 说完又自顾自生气,“你妈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为了幺儿她真是操碎了心,张罗着给找媳妇还不算,还得提前连孙子都得给考虑上。 你说她和他家男人从来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怎么小儿子这么难搞?小伙儿长得不差,工资不低,怎么就是没有女人缘?弄到现在连个对象都没主动谈过,在成家这件事情上,那简直就是她用鞭子抽一下他才往前挪一步,被动到家了。 要不然年纪轻轻的她能让他认干儿子? 齐和昌也不反驳,他本身是挺喜欢程小墩这个孩子的,认他当儿子也无不可。 母子俩往前走,他们走的方向并不是大门口,而是办公楼。 他们送程红秋姑侄俩回招待所,本就是顺便,更重要的是他们被曹进路喊来处理文琪的事情,对方闹到工会,被工会主席带到了厂长办公室,曹厂长又叫人去喊了文娟,作为齐和昌不出面不好。 这要是涉及到别人,齐和昌自己过来就行了。虽然文娟是他表姐,但是他从来不怯她,要不然在例行公会的时候,他也不能直接和对方对上。 不过听说文娟的母亲也就是齐冬华也跟着过来了,那张文芳可坐不住了,齐冬华是齐文昌的亲姑姑,她如果耍起横来,幺儿怎么可能招待的住?而且要说起当年这些事情,没有人比张文芳更熟悉,她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距离厂长办公室还有很远,就听见里面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母子俩在门口站了一会,就听齐冬华扯着嗓子非得要曹厂长给他们文家一个交代。 张文芳忍无可忍,直接推门走进了办公室,“没完了?你想让曹厂长给你什么交待,你声大就有理了?事情都弄清楚了吗?” 齐冬华正火力全开,回头看到张文芳,“大,大嫂,你怎么来了?” “你能来我就不能来?都是退休的工人,你比我鲜亮?”张文芳丝毫不给她留面子。 “我,我也没这么说。”齐冬华表情讪讪的。 “妈,”文娟看她母亲一见到大舅妈就犯怂,有些不满意。其他时候就算了,今儿这事是能退缩的?文琪的名声可就赌在这儿了,工会主席不依不饶,她的的直系下属就是齐和昌,对方早会上把自己怼成那样,一点都不顾及自己是他表姐,那他也别怪自己不把他当表弟。 齐冬华听见闺女的声音,终于回过神来。“嫂子,今天这事和你和和昌都没啥关系,你们别插手,我来就是要把文琪领回去。” “齐秘书说的倒轻巧,把人领回去,你们也把我想的忒好说话了,她不分青红皂白来我工会大闹一场,现在想走就走,如果以后有人有样学样,我们工会难不成就成菜市场了?”工会主席轻飘飘的说道。 “咱们都是老同事,你何必咄咄逼人?文琪年纪还小,这次又只是想替他妈出一口气,方法不对但情有可原,你就不能原谅她这一次。”齐冬华动之以情。 “她这可不是方法不对,要说的话就是蠢到家了,是个人都知道现在文家就应该夹起尾巴做人,她却偏偏要到处惹事儿,既然敢做就得敢当。”工会主席一点面子都不给。 “汪主席,你嘴巴放干净一点,你说谁呢?”文娟忍不住了,任谁听到这话能忍? “文副厂长,我可只是实话实说,要是你有意见,可以叫人来评评理吗?叫大家看看我说的对不对?”汪主席瞥了眼文娟,“我本来以为文家养出个你已经够不容易了,现在看到她,我才知道,文家培养出你们母女这样的是常态,偶尔出个能人才是例外。” “你,”文娟指着工会主席,说不出半句话,这话可太伤人了。 “不管怎么说,不管怎么样,程同志是厂里客人,他的文章涉及的内容是不是有失偏颇,自有读者来评价?你们文家人凭什么到我工会闹事?” 别看汪主席到现在还没有退休,但她确实是张文芳、齐冬华那一批的工人,甚至那时候她就已经是工会主席。也就是这两年,她开始把身上的担子移交给年轻人,看似不管事了,但是老一辈的工人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护犊子,我自己的崽我看着好,别人说不好我就削你,更何况文琪这次是直接打到她家门口来了。 “你到底有完没完?他到底算哪门子客人,不过是从下边工厂拉过来帮忙的,啥都不了解就开始胡咧咧,你们工会竟然还纵容他,你这根本就是和我们家过不去。”文琪怒骂,她妈文娟想拉她没拉住。 汪主席已经很多年没被小辈指着鼻子这么说了。 别说她自己听着不得劲儿,曹厂长,张文芳和齐和昌都皱起了眉。 “闹够了没有?还不赶快把你好孙女拉走。”张文芳看着齐冬华撇了撇嘴。 其他先不论,现在哪有文琪开口的资格,在场的哪一个不比她有资历?就是他妈说话都得悠着点儿,偏偏她都现在都没有明白自己到底错在了哪儿。 她就看不出来自己的处境其实很不好?她姥和她妈都到了,到现在都没能把她从曹厂长办公室里带走,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 齐冬华张张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家都消消气,来到我办公室就是来解决问题的,现在时间不早了,再争论下去也得不到什么结果,大家不如就听听我是怎么想的,”曹厂长终于开口了。 办公室里谁都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首先,那位小程同志是我亲自在红鸩纺织厂秦厂长手里借调过来帮忙的,过程还挺波折,程同志那边也是克服很多困难才赶了过来,对此我也是挺感谢。” 这第一句话曹厂长就定性了程涛的身份,是客人。 “省纺织厂对待远道而来的客人向来是以礼相待,小文同志此番应当去赔礼道歉。”曹厂长声音温和,说的话却并不模棱两可。 文琪一脸不可置信,一句“凭什么”没说出口,就被她妈拦住了。 “另外,关于杨浩仁这篇文章,如果文副厂长有意见,觉得程同志所言不实,就必须拿出相应的人证物证。如果证据确凿,不用你说什么做什么,工会就能把这件事情给解决了。” “曹厂长,你这是什么意思?这篇文章的内容难道还不够明显吗?事情都过去了这么久,你让我去哪儿找人证物证?”文娟满脸不可置信,像这样的事情一般不该是写文章的人出面解释的吗,怎么他们这里就翻了个个。 曹厂长没回这话,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文娟。有些事情不提是因为不知道,只是不好说,外加提不得。 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尚未调过来,还真不清楚始末。尤其很长一段时间内,在省纺织厂,他都是外来者,再加上文家的地位特殊,有好些事情肯定不好说,尤其是不能由他来说。 现在情况已经不一样了,旧事重提,作为厂长,他希望这件事情能得到完美解决。如果能通过这件事情把文家从纺织厂根部挖出来,对于纺织厂来说是件好事。虽说水至清则无鱼,但是让一家人对公有资产参与太多,也完全不是好事。 曹厂长这些想法都是为了工厂好,当初决定文家在省纺织厂有保留职位是为了感念文家对省纺织厂做出的贡献,但是到如今这个决定就已经变了味道。不管是文娟还是文琪,都认为她们理所当然的管理省纺织厂事务,一件两件无伤大雅,十件八件可就说不过去了。 文娟走上副厂长之路的这十多年,名声可以说是极差,就和她处理事情的这种态度有关。省纺织厂是归国有,厂里工人可以有主人翁的意识,却不能以主人的态度来安排管理具体事务,要是什么事情都是他们说了算,是要出大问题的。 趁着现在还有的补救,及时止损是最好的选择。 听出曹厂长的未尽之言,文娟非常不服气,她能走到今天,不仅是靠文家,还有她自己的努力,她可不甘心放弃。另外没有他们文家就没有省纺织厂,他们家当初牺牲这么多,才得到这份特殊照顾,现在这些人竟想把它收回去,凭什么? 不过这些话文娟只是在心里想想,她虽然懒惰,当初在产线上的时候从来没想过提升技能,因为她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属于那里,她有更广阔的未来。到了现在,她已经在省纺织厂这个大染缸里待了十多年,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她非常清楚。 她清楚她闺女可不清楚。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67节 “省纺织厂可是我们文家出钱办的,按理说整个厂子都是我们家的,看到疯狗在里面狂吠,我忍不住教训教训他,这难道都不行?” 有些话放在心里想想就得了,说出来就会变味道。 这话别说现在不能说,文娟文琪不能说,就是文家纺织厂的创始人说这话的时候都得掂量掂量。 “文琪!”“闭嘴!”齐冬华和文娟几乎同时出声。 不过已经晚了,曹厂长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门外站着杨浩仁和杨建峰父子,他们身后是两个穿着制服的青年,脸上的表情绝对称不上好看。 “文同志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杨建峰感慨。 文琪刚说完那句话,被亲姥和亲妈呵斥,本就有些不痛快,现在看到杨建峰明显看热闹的表情,当即就怒不可遏,开口刚想说什么,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文娟看文娟不知悔改,现在竟然还想口不择言,攥着她的手逐渐用力。 母子俩暗暗较劲儿,在场哪一个没看到,但是谁都没有点明。 “建峰,你和你爸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张文芳问杨建峰。 杨建峰解释他们过来的原因,“听说文副厂长要找人证物证,我和我爸就主动过来了。程涛同志那篇文章上涉及的所有内容都是我告诉他的,而且我百分之一百确定那些事情都真实发生过。” 听到杨建峰的话,文娟紧皱眉头。那些事情过了这么多年,她都已经渐渐忘在脑后了,杨浩仁怎么和自己有啥关系?自己没有怨他已经是大人有大量,当时吓得自己连着好几个月做噩梦。 从以前到现在,文娟从来没感觉愧疚过,也许刚开始还有过担心。但是杨浩仁自己啥也不说,其他人根本不知道当时事故发生的原因,那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现在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年,就在大家在自己生活轨迹上安稳度日的时候,杨浩仁竟然站了出来,这不是开玩笑吗这不是? “你——”文娟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她得想个法子解决眼前困局。 曹厂长却没有让他继续问下去,他看向站在杨浩仁父子俩后面的两位青年,“你们是?”他瞧着他们身上的制服还真是有些眼熟呢。 “我们是革委会的,接到通知说有人在纺织厂工会闹事儿,就过来看看。”没想到就听到了那些话。 “啊?”文娟下意识惊呼出声,她现在也顾不上杨家父子了,这事怎么还牵扯到革委会了? “哎,不是,没有……”她想替闺女解释解释,刚才她说气话呢。 革委会同志才不管她怎么说,要说来之前他们还将信将疑。刚刚在厂长办公室门口听到那些话,这可把他们的疑惑做实了,这家人简直就是把国有工厂当成自家的,竟然还仗势欺人,这要是不好好调查,成长下去必然会成为人民的蛀虫。 革委会工作人员带着文琪走出省纺织厂的时候,正好赶上省纺织厂下班,这一幕正好被大家看到眼里。 程涛当时也混在人群中,看到这一幕,他眯了眯眼睛。 正在这时候,跟着文琪往前走的那个青年突然那转头看过来,看到程涛的时候友好的笑了笑。 程涛:“……” 他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但是对方似乎认识他。 这是怎么回事儿? ———— 万福公社回程仓里的必经之路上,楚婷和卢蓁蓁站在原地看着公安把几个混混带走。 “你没事儿吧?”楚婷问卢蓁蓁。 卢蓁蓁摇头,“没事儿,今天谢谢你!” 她接到口信,说是邮局有她的包裹,希望她尽快取回来。虽然疑惑邮局怎么这么着急,不过今天大家都来公社放松心情,卢蓁蓁就跟着出来了。 到邮局,发现根本没有她的包裹。 卢蓁蓁以为是谁传错口信了,在万福公社逛了一圈,她就准备离开,谁知道拐到大道,没走出多远,就遇到了混混。 她的自保能力不弱,但是双拳难敌四手。就在她想钻空赶紧跑的时候,楚婷出现了,三两下就把这些人打趴下了。 很快,公安救过来了。 “他们来的也太巧了,你不去问问?”楚婷觉得公安出现的时间点太巧合,其中必有猫腻。 卢蓁蓁摇头。 楚婷皱眉,真的不用吗?然后她看到卢蓁蓁一直看向路边,顺着视线望去,那里站着一个年青的女同志。 卢蓁蓁和楚婷说了一声,就走到了女同志跟前,“李湘湘?” 李湘湘点头,“是我,你记性真好。” 卢蓁蓁但笑不语,那可不是印象深刻吗?她当时第一次遇见程涛的追求者。 “你……”卢蓁蓁想问她怎么会知道自己会遇到这些,不怀疑李湘湘是因为她没从她身上感受到恶意。 “你等着看吧,”李湘湘抿唇笑。 嗯? 正在这时候,远处跑来一个人影,他浑身狼狈,大冷天的满头大汗,他边跑边嚎:“蓁蓁,我来救你来了!” 他很快跑到现场,随即愣在了当场,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周围慢慢升起了些许尴尬。 第104章 黄金砖 程锦驹是着急忙慌赶过来了, 大概是因为太兴奋,刚到的时候,他都没有意识到不对, 等他把话喊出来,再看向周围才惊觉这不是他想看到的现象。 首先,楚婷为什么会在这里? 其次,这里为什么会有公安? 一直到现在, 程锦驹脑中才突然那转过弯来。不过因为太过震惊, 面临的又是这种突发的,从来就没有设想过会出现的情况,他现在根本没有办法思考。 他现在还不知道他以为的天衣无缝的计划,从一开始就出现了差错。他安排那些人出现的比他预估时间要早, 而他要过来的时候又被人拦着没能立刻赶过来,导致他一脱身就疯狂往这里跑, 根本无暇顾及周围,他所有的动作行为和说的话都是按照原计划进行的。 卢蓁蓁皱眉看着程锦驹, 他脸上的焦急还没来得及散去,不过这种关心不仅不会让人感受到温暖, 只会让人觉得恶心。 她从来没有如此厌恶过一个人,但是程锦驹就能一次一次刷新她的下限。 “还真是难为你了,这么着急的赶过来。”卢蓁蓁说道。 “没有没有,我就是刚才看到, 大家都是一个村的。”程锦驹现在已经反应过来了, 什么话能说, 该怎么说, 他已经悟了。 “程锦驹, 你当咱们几个都是傻子?”卢蓁蓁气笑了都。 这么明显的意图, 他是觉得她们都是傻子才看不明白? “卢知青,你这是什么意思,话可不能乱说,我着急忙慌过来帮你还帮出错来了?”程锦驹理直气壮,微微蹙起的眉头表现出他不被理解的苦闷。 “程锦驹,你可是真不要脸!”卢蓁蓁一字一句顿道,如果是以往,她不会表现得这么愤怒,主要今天这件事情太过分,他为了达成目的还真是不择手段。 另外,卢蓁蓁也想让楚婷警醒一点,尽早明白这个男人根本不值得托付。 要是在以前,她也不会想这么多,楚婷怎么样和她没有关系,她从来不爱管闲事。真要说的话,她和程涛真的就是两种人,程涛做事的时候会考虑到别人,就像现在他能让程传阔住进家里,能和同父异母的哥嫂打成一片,还要为养侄费心。如果是她,这些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 各家自扫门前雪,不和自己沾边的事儿就别凑上去,那样只是自找麻烦,这个道理她从小就懂。其实别说是邻里外人,就是亲兄弟姐妹遇到个什么事情,如果他们不主动提,她都不会主动凑上去。 卢蓁蓁不知道她的这种性格是什么时候形成的,大概是因为兄弟姐妹太多,父母又忙,所以他们或者说她单方面的从小就形成了竞争意识,这使她过早的明白,人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别管是父母、兄弟姐妹,到最后走在未来的这条道上的只有你自己。 这种思想到最近才有所松动,她开始觉得这条路上还可以加上另外一个人,不过其他人他还不指望。 卢蓁蓁有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太过冷情,但也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对程涛有好感,因为对方实在是一个温暖的人。她可能一辈子都做不到程涛那样,但是生活在一个温暖的人身边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她追逐温暖。 虽然她总说他们到现在都没有捅破窗户纸,是因为程涛不主动。但其实她也没想再进一步,现在这个距离让她很安心。她现在这样做也不是说她已经变温暖了,距离感这种东西是心防,不是简单就能消除的。她也不想楚婷多好,只是因为刚刚对方帮助了她,她想还回去,仅此而已。 其实不必卢蓁蓁说,楚婷也不是傻子,很快就理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楚婷说不上自己什么心情,但是她知道自己得放手了。她看上的人可以有心机,但不能为了达到自己的目丧尽良心。 就在她说服自己放弃的时候,这一刻,她内心突然涌起了很多心情,其中最明显的就是失望和释然。 楚婷自己都形容不上来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失望很好理解,但是为什么释然啊?但她确确实实感到释然,仿佛一种长久封印在自己身上的枷锁被砍断了,从此以后自己就是一个自由人,不必再执着于某一件事情。 抱着这种心情,她再审视程锦驹,突然就忘了自己当初为什么会看上这个人。长得好?现在看一般啊。能力强?像今天这件小事他都办不利索,你还能指望他办什么大事?要是把下半辈子托付给这样的人,那个女人给眼瞎成什么样。 昨天之前,她是不是都没长眼睛? 楚大小姐突然怀疑起自己来。 就在他们争吵的时候,何庆笙过来了,他现在的职务是公社派出所的所长,有些事情其实不用他出手,但是程锦驹这个人比较特殊,他还是挺好奇的。他在旁边站了有一会了,没想到会看到这么滑稽的一幕。 其实到现在事情已经很明显了,但是如果没有证据,他们就算把程锦驹带走也没办法关在派出所,另外,程锦驹留着还有些作用。 不过,现在发生的这件事情也极其恶劣,不带走教育一下也不行。 程锦驹直到被拉着走才醒悟过来他刚刚干了什么蠢事,他竟然在这么多人跟前留下了把柄,被拉走的时候,他眼含祈求的看向卢蓁蓁。 卢蓁蓁搭理他才怪,她正认真听何庆笙说话。 因为他们参与了整件事情,需要去派出所做个口供,仨人欣然答应。 程锦驹皱眉,他为了她都做出了这么疯狂的事情,她竟然一点都不感动。这个女人的心难道是冷的,说实话他还是不够狠,但凡狠点儿事情早就成了。 他的眼睛里闪过狠厉,正巧这时候楚婷抬头看过来,他又用同样的眼神看向楚大小姐。对了,他怎么忘了还有楚婷,他还可以求楚婷,别人为他说话不好使,但是楚婷只要真心想救他,就一定会有办法。 要知道之前他只是楚婷的对象,就有很多人自告奋勇的为他办事,当时他甚至能够影响公社派出所,如果不是程涛一家在程仓里这边名声太盛,公社领导太固执,他弟程传伟根本就不用去农场。 这就是手握权力的滋味啊! 现在想想,娶楚婷也没有什么不好,反正他已经不是前世的他了,难道还能认楚婷摆布? 程锦驹越想越美—— 这个方法就在刚才之前可能都好使,但是这会楚婷已经想开了。她这个人,一旦做出决定,就不会再改变心意,两人认识差不多两年,自己什么性格他都不知道? 很多事情她其实都不在乎,程锦驹曾经有没有喜欢的姑娘,他的家庭条件都不重要。从始至终,她看上的就只有程锦驹这个人,他生了一副好皮囊,看上去很赏心悦目。楚大小姐什么都不缺,她也不要求丈夫多争气,只要安稳好拿捏就成。 但是程锦驹是吗?曾经或许是。 他还真狠呐。现在她们站的这个地方虽然离万福公司主街并不远,但呼喊,街上的人根本听不见。如果不是她偶然经过这里,卢蓁蓁本身又不是毫无反抗力的姑娘,还真不一定会发生什么。 就算不是最严重的后果,对一个姑娘来说也肯定是噩梦。她刚到的时候,那几个混混差点就挟制住卢蓁蓁,再接下去会是什么,不难想象吧? 而,这整个计划很可能都是程锦驹安排好的,那你说他这个人是不是无耻到了极点。 想到这里,楚婷冷笑一声,“公安同志,这件事情一定要严查,要不然下次我们女同志就不敢经过这条路了。” “几位请放心,我们会尽力。”何庆笙皱眉。 “楚婷,我……”程锦驹的话没说完,就被带走了。 三个姑娘则是边走边说。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68节 “对了,我还没有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还来的这么及时?”卢蓁蓁问李湘湘。 李湘没有隐瞒,其实这件事情她是从杨戈那里知道的,杨戈是从大壮那里听说的。 大壮说程锦驹要对程仓里村的一名知青做不好的事情,问杨戈,纺织厂内有没有程仓里的人? 纺织厂内当然有程仓里的人,不过最近却不在,而是去省城出公差去了。杨戈本来想自己确认一下的,但因为车间临时有事,耽误不能,再加上他也不知道大壮说的是不是真的,就搁置了。 李湘湘是在刚才去找杨戈的时候才知道这件事情,俩人分开行动,一人报公案,一人过来看情况,考虑到姑娘可能有意外,李湘湘才来了这边。 之所以她刚到,派出所的人也到了,主要是因为何庆笙,他一听说是程仓里的事情,就赶紧派了人出来,只能一切都赶巧了。 至于卢蓁蓁就是那天跟在程涛身边的姑娘这件事,李湘湘一早就发现了。不过她现在已经没有了嫉妒和羡慕。 当人主动跳出某一个怪圈的时候,会看到更广阔的风景。比如现在,她已经下定决心要跟杨戈好好过日子,以前的那些美好都已经不能晃动她的心神。而且庆幸的是从内心深处,那些美好永远存在,想想还是觉得幸福。 这种感觉很好。 听了李湘湘说的话,楚婷当机立断,“那个叫大壮的能不能站出来作证,证明这件事情是程锦驹做的。” 李湘湘摇摇头,大壮知道这整件事情的过程,说明他和程锦驹的关系不一般。不过现在很显然是产生分歧了,要不然他也不能主动把这事儿捅出来。但是他没有捅到派出所,而是到纺织厂找人,在一定程度上就说明他并不想趟这趟浑水,要不然现在站在这里的也不会是自己。 卢蓁蓁也皱起眉头,这样就不好办了,“咱们先去派出所,看他们怎么说。” 李湘湘慌乱的心安定下来,她看向卢蓁蓁,就算刚才发生了那种事,换做其他姑娘,肯定要被吓破胆,现在恐怕连话都说不出囫囵。卢蓁蓁就不一样,还是这么冷静。 或许,只有这样的人才能配得上程涛吧! 这一刻,李湘湘完全释然了。 等到了警察局,三个姑娘的口径几乎一致。其他人是证据确凿,而对于程锦驹,证据完全不充足,只靠猜测是不能给一个人定罪的。。 何庆笙听她们说完,把大壮喊了来。 大壮却不配合,甚至连他去纺织厂是给杨戈打招呼这件事都不认。“我去纺织厂纯属偶然,只是和我曾经的兄弟说了几句话,哪有报信,警察同志,你可真会开玩笑。” “大壮,明明就是你去机修组办公室和杨戈说的,要不然我们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李湘湘受不够他装傻,而且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他在装傻。 “湘湘,话可不能乱说。”大壮警告性的看了她一眼,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不说心有灵犀,但一个眼神绝对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了。 李湘湘跟着改口,“这件事情就是我突然遇到的,和其他人没有关系。卢知青,对不住了。”说完就匆匆离开了。 大壮也没有多做停留。 何庆笙也不拦着,放任他们离开。 楚婷皱眉,事情发展到现在越来越像一个闹剧。不过,就连公安都不阻止,很大程度上就说明是真的没有证据。 她正想着呢,旁边的卢蓁蓁突然站起身来,说这件事就交给公安办,她先离开了。 楚婷跟着站起来,当事人都要走了,她也不指望派出所给她颁救人奖章,就一块走吧。 电话突然响起—— 何庆笙接起电话,那边就响起了程涛的声音。 自从程涛去了省城,他和卢蓁蓁就断了联系,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卢蓁蓁要接电话必须到公社来,去省城太多不确定性,程涛也没有办法和她家里人一样,和卢蓁蓁约定具体的时间点。别说和卢蓁蓁,就是和他大哥大姐,他都没有定具体时间。 不过每次打电话,他都会让他大姐夫去程仓里跟大家说一声,让大家别担心,卢蓁蓁当然也在这个大家之中。 “怎么这个点打电话回来?”何庆笙问道。 “大姐夫,你这样可不好诶,我时间也紧张啊。”程涛听出他的不乐意,不乐意了。 “说事,我这边还有事情要处理。” 程涛看了眼邮局的挂钟,“所里还有人?” 何庆笙“嗯”了一声,他具体说发生了什么事,这也不合规矩。 “这样啊,那我长话短说。你告诉大姐一声,我和二姐还要晚几天才能回去,你让大姐也给大哥他们说一声,叫他们别担心,省城这边一切也都顺利。”程涛叽里咕噜把话全都说完了。 “行。”何庆笙答应。 那边很快挂了电话。 楚婷走出两步,发现先站起来的卢蓁蓁没有动静,就拉了拉她的衣裳。 卢蓁蓁恍然回神,跟着楚婷离开了派出所。 程涛是怎么也不会想到程锦驹竟然被抓起来了的。首先,他想不到他会这么愚蠢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这第二,程锦驹是书中男主角,就算因为种种原因,他可能不再像前世那样气运冲天,但是只要还在这本书里,程锦驹应该就能混的不错。 在这个世界上,你可能遇见很多父母,他们比起儿女更看重自己,但是爽文小说千千万,你很少能见到作者把自己的主角给毁了的,不然整个世界不就崩盘了吗? 就算再给程涛八次机会,他都猜不到程锦驹竟然被关了进去,尤其这次他还不好脱身。现在他只是快速和大姐夫说了事就挂了电话,然后领着程小墩坐在一旁,等程红秋和陶广然商量接下来怎么办? 谈判过程还算顺利,因为他姐在挂电话的时候露出了笑脸。 文琪被革委会的人带走了,这在省纺织厂可是大新闻,大多数人都感到兴奋。 再说了,文琪虽然是文家人,但是她并不在省纺织厂任职,严格意义上根本就是一个外人,一个外人竟然跑到他们工会办公室指指点点,她凭什么?姓文就这么好使? 其实如果把文琪换成是别家的人,根本不会引起这么大的轰动。主要她母亲文娟这几年的所作所为已经把大家的耐心磨的差不多了,现在又来个嚣张跋扈的闺女,如果按照惯例她以后是要接替文娟的位置的。 就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以后还要在省纺织厂担任要职,想想都让人觉得丧气。 而现在,文琪被革委会带走了,这就意味着她有了污点,要是以后她硬要接替文娟班进入省纺织厂,只要工会审核的严格,她就过不了关。 目前为止,大家还都好奇文琪到底是因为什么被带走的,又将面临什么样的惩罚。其实在程涛看来,现在革委会带走文琪只是因为她的一时失言,只要解释清楚和证明那确实只是自己在慌乱之中说的话,就肯定没有问题了。 不过这对程涛来说倒是一个契机。 第二天一早,他带着姐姐和孩子去逛百货大楼,主要是要给自家添大件。程小墩认干亲,他当爸爸也不能忒寒碜,决定买块手表充门面。 程涛之前就想着了,这次终于付诸了行动。 程红秋没觉得不对,后来又想着按照张文芳的性格,她给孩子见面礼肯定会不少。他们是认干亲,双方讲的是感情,平常实在不必要你给我一个我就还回去一个,但是双方差距也不能太大。 所以,她还专门给张文芳准备了礼物。 “我就不用了,你忘了我有一块呢。你姐不习惯戴手表,都在家里放着,买下来不划算。”程红秋看程涛拿着一块手表往她手腕上比划,赶紧拒绝。手表按价钱来算,算是大件,家里既然有实在没必要再买,只是拿来充门面用也太奢侈了。 程涛才作罢。 “爸爸,我,我要。”程小墩看的眼馋,伸着小手腕跟他爸讨要。 程涛把他的手腕打回去,“这个不行。” 程小墩立刻把手收回去,然后背着他的小手挺着小肚子去旁边看其他的去了。 程涛其实很少跟程小墩说必须不能做和不要发生的事情,大概是因为很少说,所以他每次说的时候,程小墩都能在最快的时间内接受。 当然,他依然是个小孩子,有时候也会试探长辈的反应,就比如程涛告诉他不准玩水,他大概率会拿小指头点点点,看程涛会是什么反应,然后根据这个调整自己的动作行为。 从百货大楼回来,送姑侄俩去齐家。 程涛去了一趟文家老宅,现在的文家老宅严格来说只是废墟。虽然说文家因为积极投身建设,并没有在运动中遭遇毁灭性冲击,但是有些东西存在既是原罪,就像这古色古香的老宅。 一直到八零年代还给文家人,文家搬回来居住,然后再过十多年这里发现文物,文家主动把老宅捐献出来给公家,中间统共就没几年。 背后有没有达成什么交易,程涛是不知道,但是文家确实因为这次无偿捐赠获益不少。 说起这个文物也有点意思,是金砖。 如果只是金子根本引不起这么大的轰动,更成为不了文物,但是上面刻着字,据说还是大家手笔。 沾染文气,铜臭也变得有研究价值。 推动整个项目进行的就是程式商超的当家人程锦驹。 这算是程锦驹一生中光辉灿烂的一笔,所以他的纪录片中详细记录了这件事。 金砖一共七块,重二十一斤七两七,据专家介绍,上面的字可能组成一篇文章,但是因为损毁巨多,所以没有办法分析文章本身,但是就单个字体而言就非常有研究价值,因为这极大可能是大家亲笔。 程涛从后门走进院子,大门已经被损毁,里面一片荒芜。程涛一路走下来可以说是畅通无阻,文家老宅是按照典型四合院样式来建造的,只看建筑面积和院内布局,就知道在古时候这里肯定是大户人家居住的地方。 程涛按照记忆来到东厢房。 推开残破的大门,程涛被掉下来的灰尘呛的直打喷嚏,这里看上去只是一间普通的屋子。里面已经没有了屋主人生活的轨迹,想想也是,现在已经是七四年底,这里已经荒废了七八年。 程涛在东厢房里逛了逛,这间房间很大,外面是书房,里面是卧室。可以说安排的很恰当。如果不是程涛在记录片里看过图纸,和三维示意图,他根本就不会知道中间这一面墙是掏空的,里面放的竟然是黄金。 乱世黄金,文家的祖先可以说是非常有远见了,这应该是留给他们子孙的保命财,只可惜呀! 不过明明看过原图,程涛想把墙弄开,也是一件难事。 据说这堵墙刚开始是有机关的,只是很早损毁了,不知道现在是怎么样。程涛在屋里摸索了一阵,一无所获,所以他就说自己怎么可能这么幸运? 站在墙对面打量着这堵墙,想着该怎么把它破开,程涛是真相看看里面到底是不是确有东西。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突然听见外面有动静。 文家现在就是破败的院落,谁想来谁都能进来,为了不必要的麻烦,他刚刚是从后门拐进来的,胡同里没有一个人,根本没有人会注意谁要往这里来。 不过做了亏心事,总会感到心虚的,程涛下意识就藏去了后门外。 后门后就是毡房,因为长久无人居住,再加上当初只是简略铺了条砖道,其他地方现在都长满了野草,虽然现在都枯萎了,不过只要程涛不闹出大动静,引得人出来看情况,一般还真发现不了他。 外面那人的目的地非常明确,他没有去其他任何房间,而是直奔东厢房而来。 听着脚步声很轻,不过程涛还是不能确定他是男是女。不过等他自言自语说出第一句话,程涛才知道原来是孟晓琴。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比起他,孟晓琴知道的内幕可多了去了。 这可是黄金,就算按黄金价卖都能卖不少钱。 另外,程涛现在还怀疑程锦驹当时并没有把全部的黄金上交。首先文不对版就很奇怪,当时程锦驹给出的理由是文家祖上取出去创业去了,但是文家人很可能根本不知道这个消息,要不然他们怎么可能把功劳让给女婿,而不是自家独占? 文家往上两代够困难的了,也没说他们突然发财力挽狂澜,也能说明他们大可能不知道这堵墙里有什么。这么大一堵墙,只藏二十一斤黄金,程涛觉得不大可能。 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屋里突然传来“轰隆”一声,接着就是门开的声音,然后就是孟晓琴的疯狂大笑。 “哈哈哈哈!” 孟晓琴笑着笑着就流泪了,她之前根本没有想起这件事情,虽然嫁到程家,她和程家各方面的生意的牵扯并不深,很多事情还真是很难想起来。 昨天她去省纺织厂,本来是想找齐和昌谈谈,她总觉得如果好好和这个男人说道说道,没准自己还有机会。要是这样一切就值了,好过现在面子是保住了,后续完全不知道怎么办。短时间内,她很难再找到比齐和昌更好的结婚对象,然后她就看见文琪被带出了省纺织厂。 她怎么就忘了呢? 程锦驹的妻子文琪是省纺织厂副厂长的闺女,虽然很晚才嫁给程锦驹,俩人也远远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恩爱,但是这些都不妨碍文琪过得好,像她、像高月兰就是都得被文琪压一头,谁让人家有个好娘家。 文家到后来可是不得了。 不比其他文物,在文家发现的是黄金砖,那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可以据为私有? 前世为了宣传,孟晓琴亲自来过文家老宅,还亲手碰过已经复原的机关。她这次过来就是来碰碰运气,没想到机关竟然能用。 看着黄金一面墙,孟晓琴震惊了。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69节 程锦驹到底是私藏了多少,她竟然一点都没听说。 同样震惊的还有站在后门外的程涛,他的眼睛都要被这面黄金墙闪瞎了。 孟晓琴很快就走了,没有动这里的一分一毫。主要她拿着一块金砖能去哪?回家肯定不行,走在街上要被发现她不要命了?她现在也想不到哪个地方比这里更安全,那还不如从头再议。 她离开一会后,程涛才走出来。 第105章 最好的归宿 程涛在屋里站了一会, 他刚才没有看到孟晓琴是从哪里运行的机关,四处看了下,也没有找见。 房间里满是灰尘, 摆设杂乱,实在太乱了,再加上似乎不久前有人来过,地面上脚印杂乱, 就算多出了几行脚印, 也不会有人发现。就像刚才孟晓琴进屋,就没有发现程涛留下的这些痕迹,程涛现在也没有办法分辨之前孟晓琴到底碰了哪儿。 不过,程涛也不纠结, 只要确定这面墙里有东西,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预计人孟晓琴已经走远, 程涛才从文家老宅晃悠出来。 他没有回省纺织厂,而是直接去了邮局。一个电话打到万福公社, 接电话的是吴公安,请他把电话转给他大姐夫何庆笙, 程涛就站在旁边等着。 昨天打电话回去,他其实是有很多话要说,不过当时何庆笙正在忙着处理事情,他就没有多打扰, 只告诉了最紧要的信息。当然了, 当时他还什么都没确定, 就算让他说, 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现在就没有这么多顾忌了。 很快, 那边就响起了何庆笙的声音。 “这两天往家里打电话打的这么勤快,是出什么事情了?”何庆笙语气带着疑惑,他不觉得小舅子是出了事情硬撑、也不找姐夫帮忙的那种人,但是两天连着打电话回来,总会让人不放心。 说实话,何庆笙觉得和小舅子相处比养儿子难多了。 儿子不听话,他一脚踢过去,不会有人说这样做不行,就算是他媳妇儿红春,这时候也会配合他。这是当初夫妻俩商量好的教育办法,这孩子啊,在家里总得有一个怕的人,如果他谁都不怕,那他就太可怕了。 他家四个孩子,包括妮妮,那都是在军区家属院长大的,从小就皮实,打几下跟没事儿人一样。 小舅子就不一样了,尤其他这个从小就金贵。他和红春结婚的时候,岳父岳母还在,对最小的儿子那是恨不得捧在手心。那个时候红春还在背后说嘴,说她爸妈偏心,就喜欢小儿子。 他当时还安慰来着。 再到后来,岳父岳母离世,红春就再也没有说过类似的话,更甚者,她们姐俩就完美继承了岳父岳母的方式方法,那是把兄弟当儿子养。 对俩姐夫,小舅子从来就没有多热情过。中间他有好几年没和程涛相处,只是程红春经常提起,再加上小时候的印象,他勉强拼凑出程涛的形象。 不过等真实见面之后,他却发现其实不然。尤其这次回来,他明显感觉程涛已经长大了,反倒是他俩姐姐还和以前一样,恨不得把他前进路上的障碍全都扫除,和以前相比,可以说完全没有长进。 何庆笙也不是说这种感情不好,反正只要作为当事人的程涛是个明白人,懂得感恩,知道照顾俩姐姐,就挺好的。 亲兄弟姐妹不就该这样吗? 不过他们俩确实有隔阂,小舅子是他媳妇儿唯一的娘家人,加上年龄实在有差距,他也不自觉把程涛当小辈看。 这些话他当然不会和程涛说,要是说了,对方肯定炸毛。而且和真正的小辈还不同,他能对仨儿子随意动手,对程涛他能吗? 他不能。 就像现在,他得好声好气和程涛说话,看能不能把真相哄出来。 这对雷厉风行的何庆笙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 “倒是,也没有什么事。”程涛回话。 他不知道何庆笙的心理活动,主要他现在需想一个引子把话题引出来,他刚想了一会儿但没有合适的,所以现在说话就有些吞吐。 要是他知道何庆笙心理活动这么活跃,甚至还有想法要当他爹,他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话扔过去了。既然都当爹了,自然得有当爹的样子,替儿子解决麻烦不是当爹的应该做的?他完全没有必要在这里自己为难自己啊。 很可惜他不会读心术,也没有办法揣摩出千里之外的何庆笙的想法。 “有事情一定要说,我在省城还认识几个人,多少能帮上点忙,”何庆笙不放心的叮嘱,然后他突然想到什么,“你之前打电话回家来说检查结果出来了,孩子是没事的吧?” 不会是程小墩出啥问题了吧?为这事他们可是已经好好庆祝过了,现在再说有问题,他能撑得住,红春可不一定。 听出何庆笙的担忧,程涛哭笑不得,他第一次知道他大姐夫的联想也是挺厉害的。“你想到哪儿去了,孩子好好的,二姐和我也好好的,放心吧。”但凡有谁有问题,自己能在这儿浪费时间? 不管咋样,家人是第一位的。工作没了可以再找,钱没了可以再赚,但要是身体不健康,那就什么福都享不。程涛惜命,不仅是他自己的,还有家里人的。 何庆笙松了口气,隔着电话线,程涛都能感受的出来他大姐夫的担忧。突然之间,程涛就有些释然,相比于他要说的事情,他大姐夫应该更担心他们仨人在省城的安危。 他觉得自己不用找什么借口了,因为根本不存在,即使他找出来了也会存在漏洞,到最后还得麻烦大姐夫替他找补,倒不如从一开始就简单点儿,这样的话,他大姐夫那边儿也容易胡编乱造。 “我这次打电话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 “嗯,”何庆笙随口答应。反正只要是他们仨人健健康康的,红春这边就有了交代,他就什么都不担心。 何庆笙一边拿着电话听筒,一边端起旁边的搪瓷缸喝水。 听电话那头说第一遍的时候,他都没能反应过来,手里还握着搪瓷缸,却没有了动作,他刚刚好像是要站起来却又没完全站起来,现在只是维持着一个很累的半弯腰姿势,看上去很别扭。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很久之后,何庆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明明刚刚喝了水,喉咙还是有几分发紧。 程涛又说了一遍,“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和你开玩笑?主要这事儿挺离奇的,你说怎么就被我遇见了呢?我在省城人生地不熟,和谁说都不合适,就只能找你。” 何庆笙把搪瓷缸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他很久没有这么失态过了。但是,刚才他确确实实被震惊到了,谁到一个陌生地方,偶然出去逛一逛,就能看到一面金砖墙呢? 金砖,墙! 这但凡换个人,何庆笙都会觉得他是在哄自己玩,这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另外,真的不是看走眼了吗?不是普通的金黄色的砖吧? 何庆笙可是有太多太多的问题了,他现在恨不能立刻跑到程涛跟前,让他带自己去看一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没有亲眼看见,谁敢确定这件事真实发生了。也不能说是不信任小舅子的为人,主要是这件事情本身太离奇,让人很难立刻说相信。 何庆笙的脑子,已经好多年没有转的这么快了。几乎是在顷刻之间,脑海里的信息已经爆炸,呈喷泉式在脑中闪现。 琢磨着程涛的最后一句话,何庆笙觉得还挺欣慰。不是无人可说,恐怕从刚开始就打这主意和自己说呢。 “这件事情交给我,不过这次你可能没有办法跟葛家的事情一样完全不露面。”何庆笙很快就平复了心情,冷静的做出判断。 金砖墙,这话他听着都觉得夸张,可想而知传出去后大众会是什么反应。 哪怕只有一块金砖,都可能引起极大反响。 世事如此,葛家的事情只能说是和葛家人息相关,外人只是看个热闹。不管葛家遭遇什么,他们最多也就是议论议论,然后说句“活该”。金砖可是不一样,这可是金钱,在这个世界上,凡是沾财的事情就极可能会引起轰动,一个处理不好还可能引发几方矛盾。 只有一块金砖,可能就会引起居民对废旧古老宅地进行大规模搜寻,过程中难免会有所损毁。要是真有一面金砖墙,那可就不仅仅是民间了,各方利益牵扯之下,谁知道会发展成多么严重的社会问题。 作为一名的军人,何庆笙不是在出任务,就是在出任务的路上,就连这次回老家,都是他执行任务的其中一环,他对于各方利益牵扯了解的可太深刻了。现在,这个消息既然递到了他这儿,递消息的是他的亲小舅子,肥水不流外人田,他当然优先考虑军方利益。 但是这里就有个问题,他小舅子再想躲在背后就不成了,就算是再亲再近的战友,恐怕也止不住好奇这件事的根本。 如果只是战友还好,他的职务和军衔现在很能拿得出手去,这个何庆笙还是有自信的。但是架不住省城领导多啊,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上边儿问他,他还能不答? 所以一开始他就给小舅子打了预防针,这件事如果不捅出去还好,要是捅出去,他再想安静的躲在背后看事态发展就不可能的了。 “嗯。”程涛也不矫情。 虽然他知道文家老宅的这一面黄金砖墙,在短时间内不可能被发现,也有不可能有人去碰它们,就算是孟晓琴也得掂量掂量现在的社会环境。 要想不被人发现和怀疑的情况下,把这面墙据为己有,最好的时间节点其实是三年后,当一切都结束了,社会风气开始渐渐转好,拿着这些去南方,她绝对会获得巨大的发展空间。 但是夜长梦多,他觉得的最好的时间点,对方并不一定这么觉得。每个人都想法和处事方法都不同,他不知道孟晓琴是咋想的,万一她就是硬往上蹭呢。 这个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他现在需要在文家现有遭遇上添把火,文琪被抓走,现在这个时候是文家很难熬的时期,这要是被他们熬过去,以后可能会出现很多个杨三叔,一个就够让人痛心的了,多出现几个可就是造孽了。 虽然细算之下,他和省纺织厂并不存在利益关系,省纺织厂再辉煌,都和他没甚关系。但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虽然没有侠客的武艺,但如果连勇气都缺少的话,就太不像话了。 既然现在有一个机会摆在他跟前,让他可以直接和文家硬碰硬,那他当然就得试一试,一味的逃避不是程涛的办事风格。 事情还是应该在最初发现的时候解决掉,这样可以避免很多节外生枝。 后面,何庆笙还叮嘱了程涛很多,因为对方是出于好意,所以程涛一一都应了下来。 不过对方太啰嗦了,程涛第一次知道原来何庆笙也能这么啰嗦。 “你现在还住在省纺织厂的招待所对吧?我回头会让人去找你,没事儿不要外出,好好待在厂里,还有……” “大姐夫,这些话你都连着说两遍了,我记下来了。我是觉得你担心过头了,我不过就是在经过的时候偶然看见这一幕,你放心,根本没人发现我,我也不会有任何危险,还不到躲在省纺织厂招待所不出来的地步,……” “凡事还是小心为上,你别不把这事当事。”何庆笙不赞同程涛所说的话。 “嗯,我知道了。”程涛勉为其难的把事情应了下来。 临挂电话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对了,大姐夫,我之前好像没和你说清楚,我们要在省城多留几天,是因为小墩要认干亲。对方一家都是省城人,他母亲和二姐一见如故,小墩又喜欢他,两家人才撮合成了这次认亲。” “对了,小墩干爸之前也是当兵的,在部队待了八年,前两年才转业回来。虽然没听他说,不过他在部队里应该也是个风云人物,他叫齐和昌,大姐夫你认不认识?” 齐和昌这个人,程涛觉得他不管到哪里都能发光发亮。 一个懂得自己要什么,并且因此自律到极点的男人,不管干什么都会成功。 他这边说完话,电话那头很久都没有出声,程涛都以为断线了,试着喊了几声…… “你说小墩要认齐和昌当干爸?” “昂。”程涛听着他大姐夫的声音突然变深沉了。 “我记得他还没结婚。” “昂,这可不是我占他便宜,他虽然没结婚,年纪却比我大好几岁,被小墩喊干爸挺合适的。”程涛没想到他大姐夫还真知道齐和昌。 “哦,也行吧。”何庆笙语气平淡。 挂电话后,程涛有点不明所以,听他大姐夫这语气,好像和齐和昌有点儿不对付啊。 这事如果从他大姐夫这里打听,肯定打听不出个所以然。 脑海中闪过齐和昌的脸,这边这个也不是好说话的。别看齐和昌在省纺织厂内表现的很和气,有事没事还面带微笑,但谁要说他好说话,恐怕整个纺织厂的人都不会同意。 要是他现在在家就好了,他大姐肯定知道。 抱着这种遗憾,程涛回到了省纺织厂。 程红秋和程小墩还没有回来。 认干亲这件事板上钉钉,张文芳同志就开始把程小墩当成孙子待,新认识好姐妹的侄子和自己的孙子,当然是后者显得更亲近,而老一辈表示亲近的方法就是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给孙子。 张文芳不缺孙子孙女,自然也做不到这么夸张,但是比起一般的爷爷奶奶,她做的可太多了。买衣裳,做吃的,恨不得一天三顿都管着,就问就算是亲爷奶有几个能做到这样的? 程红秋和程涛也是会做人的,他们每次去齐家都不会空手,程红秋也会帮着做家务。 要说这里面最享受的就是程小墩。刚开始他只有爸爸和姑姑,现在多了爷奶和干爸,再加上他年岁小,干不了活,只要承受长辈们给他的关心和关爱就够了。 就问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轻松的活儿吗? 打电话的时候,程涛虽然察觉他大姐夫不对劲,却不知道是因为啥。等他和接头人见上面,他才隐约知道他大姐夫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齐和昌找上门的时候,程涛正在复盘。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70节 在省城遭遇的这些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他来省城之前的想象。现在他还要以报信人的身份和军方见面,说不上是什么心情,但绝对算不上好。 虽然知道大姐夫肯定会站在他这边,替他安排好一切,但是程涛还是止不住的紧张。 他就是一个小老百姓,因为一次不可思议的穿越,才有了这些未卜先知的能力。他不想走程锦驹的老路,也没有心思把这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据为己有。 或许会有人说他傻,但是程涛知道什么才是人生路上最可贵的东西,他隐隐约约觉得就是因为自己知道,所以才有了这第二次的生命。上天派他来,不是让他利用自己这些所谓金手指去过富足生活的,当然,这里的富足指的是金钱富足。 其实如果他年轻个几岁,或许都不用几岁,就是少几个月的经历,他都可能会和程锦驹做出一样的选择。 普通人想要成为人上人,实在是太难了,穿越回到过去,利用自己知道的未来的讯息先发制人,创造出上辈子的自己不敢想象的财富,恐怕是每一个人的梦想。就问哪一个人在年轻的时候没有幻想过自己是亿万富翁? 但是程涛穿越的时间节点太微妙,对经历过那些事情的程涛而言,他发现这个世界上比金钱更重要的东西太多了,他秉承着这个想法活到现在。所以,现在他面对金砖墙都能不被诱惑。 他也爱钱,有哪一个人能不爱钱呢? 不过,越长大你就越明白一句话的含义,“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亲人离世让程涛明白,你就算积累再多的财富,如果这世上已经没有人和你分享,你也只会觉得孤单和彷徨。当夜幕降临,整个家里就只有你一个人,那种凄凉和从内心散发上来的思念,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承受的住的。 程涛其实很庆幸自己能成为现在的自己,他觉得眼下就很好,两个姐姐都还在,有儿子,有兄长,有朋友,吃穿不愁,在这个年代达成这样的目标已经很不容易了。 齐和昌就是这时候敲响了招待所程涛的房门。 程涛以为是他姐领着孩子回来了,打开门看到齐和昌还愣了一下。 “齐主任怎么现在过来了?”虽然包括张文芳在内,所有人都让他管齐和昌喊哥,但是他一直到现在都没能改口。 索性齐和昌本人并不在乎。 “我是听令行事。” “嗯?”程涛没有听出这句话的内涵,他正转身去给齐和昌倒水,“曹厂长?” 要说齐和昌是听命令过来,那就只有只能是工会主席或者是曹厂长,要不就是厂委班子,但是他和这些人都没有过接触,想来想去,大概也就是他那篇文章的事。 “何庆笙,我这次任务的直接上峰。”齐和昌看程涛没有领会,直接解释道。 啊?谁? 程涛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齐和昌就是他大姐夫找来和他接头的人? 不得不说,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 这件事说给其他任何人,都有可能节外生枝。 这不是小事,也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就能遇见的,他遇见了,那他就值得研究。如果接头那人心眼子多些,更是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但是,对方是齐和昌,这些顾虑都能往后排排。 齐和昌是什么人,程涛不能说全都清楚。不过,对方即将成为他儿子干爸,这种关系算是很牢固,程涛不觉得他会害自己。 这样一想,自己这一路以来还挺幸运。 知道对方是齐和昌,程涛瞬间就放松下来了。他没有耽搁时间,把他和何庆笙说的话又和齐和昌说了一遍,不过细节上要细致很多。 “我在街上碰见了孟晓琴,看见她鬼鬼祟祟的拐进一座老宅,就跟上去看看。因为之前发生过一些事情,我一直防备着她勾结什么人对孩子使坏。” 思前想后,程涛还是决定要把孟晓琴牵扯进来。 他和孟晓琴的事情只要随便查查,谁都能知道。而且他们不对付的合情合理,谁让孟晓琴背叛了他和孩子呢。而且因为对方是齐和昌,所以他解释的更加容易,因为对方了解他和孟晓琴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 他不担心齐和昌会因为自己之前和孟晓琴订过婚而徇私,他根本也不是那样的人。 “进入老宅,我没有看到人,完全不知道她跑去了哪里。正想离开,就听见开门声,那栋老宅已经被损毁的差不多了,不管是堂屋还是东西厢的房门都破破烂烂的敞开着,突然那听到开门声,我觉得疑惑,就往声音来源方向走了几步。透过东厢房窗户,我看见了一面金砖墙。” 现在回想起他当时看到的金光闪闪,程涛还是两眼放光,不是谁都有机会能见到这幅场景的,那可以一面金砖墙啊。 还都是完全没有损毁的那种。 听到程涛提起孟晓琴,齐和昌下意识皱起眉头。虽然他们订过婚,但是他是个不合格的未婚夫,他对女方家里还真不咋了解。 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对方曾经经历过什么? 前者他到现在都没有办法判断,后者是在他退婚之前才知道的。 就是因为知道程涛和孟晓琴有旧怨,所以在程涛说他因为有所怀疑,所以跟着孟晓琴去看情况的时候,齐和昌并没有觉得突兀。 不过,程涛的描述中,孟晓琴的作为却是极其突兀和不应该的。 除了作为下乡知青去了万福公社,又做出那些事情之外,孟晓琴就只是一个普通人,家世普通,本人普通,如此普通的她怎么会知道那里有一面金砖墙。 听程涛的意思,对方走进废弃宅院之后直接奔往东厢房,然后打开机关看了看就离开了。这能不能说明她早就知道那里有东西,所以才去的。 这些事情本身是很匪夷所思的,细想之下就会觉得毛骨悚然。 齐和昌对省城非常熟悉,他熟悉这里的每一个街道和胡同,这不是夸张,因为他这次执行的任务有其特殊性,所以他专门的记过。按照程涛的描述,那个废弃老宅应该就是文家老宅。 文家老宅就在上个月都还有驻兵,这件事情鲜少有人知道,就连文家人自己都不知道,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孟晓琴回到省城可还没多久。 几个条件累加,说明孟晓琴确实是知道那里有东西才过去的。那么,问题又来了,她怎么知道的?她难道还能未卜先知不成? 都说人如果不喝孟婆汤,就能记得前世的一切,但这只是迷信,现实生活中没人信这个。但是又不得不说这种东西很玄妙,你信的时候它就很真,你不信的时候它就是假的,所以,孟晓琴到底是什么情况? 齐和昌在想问题的时候,整个人非常严肃的,嘴唇微抿,眼神锐利,叫人不敢直视。 不过程涛却很满意,把一个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的人留在外面,是很危险的。这个危险针对的不是孟晓琴,而是对于其他人。 当然还有其他原因,程涛想要将这个害死舅爷的女人绳之以法,但是却没有办法,谁让他现在还活生生的站在这里?再加上对方是程小墩的亲生母亲,要处理起她来,还真的是挺难。 但是就因为这样就要放任孟晓琴吗? 显然不能。 首先程涛他不甘心,别人不清楚,他难道还不知道吗?前世加今生孟晓琴手上欠了舅爷两条人命,就算她当时慌不择路,就算她当时可能都没有主观犯罪故意,但是她的罪行是真实存在的,无论如何都抹杀不了。 孟晓琴就该受到制裁。不能因为他代替舅爷活着,就把舅爷这个人本身给抹杀掉,那个人是真实存在过的,他是程青松和毛凤莲生命的延续,是程红春和程红秋最宝贝的弟弟,也是程小墩的父亲,他一次又一次把孩子从死亡边缘拉回来,他给了程小墩全部的关爱,他或许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但不该被人这样抹杀存在。 有很多事情是站在程涛的立场不能说,他说出来也没人相信。既然这个世界上只有他知道曾经发生过的那些事情,那罪魁祸首,当然也要在他手里受到应有的惩罚。 这其次,就是他刚才所说的一样,孟晓琴这个人,不管是德行还是能力,都没有办法支撑起她知道的那些讯息,她没有办法把那些变成财富,造福自己和社会。 虽然比别人多活了几十年,但是在这些方面她根本没有长进,就是和原来没被穿越的她自己相比,可能都比不过。几十年富家少奶奶的生活,已经腐蚀了她的思想,夺走了她的生存能力。 如果她只是自己小打小闹倒还没什么,别说是改变历史前进的方向,她就算是改变自己的生活困境都不容易。 程涛之所以能得出这个结论,是因为孟晓琴的表现实在让人失望。就算掌握了这么多信息,就算她刚开始已经狠到把所有的错都推给程传伟,自己也要获得自由,但是等最初的愤怒退去,回道省城之后,她给自己找的出路还是靠男人。 这样的人,你指望她怎么能奋斗成人上人? 当然了,程涛并不担心她无法生存下去,那和他有什么关系?说句不好听的,他巴不得发生这些事情呢。 程涛最担心的是她被有心人利用,我泱泱华夏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玩心机,玩谋算谁能比得过咱们? 如果说对方心智坚强,是一个正直的人,那他掌握这些讯息可能把国家发展的更好。但如果对方是歪脖子树,他只是想利用这些信息去敛财,去获取暴利,根本不管他的行为会对社会对国家造成什么危害,那麻烦可就大了。 综上,在程涛看来,孟晓琴最好不要有人身自由,现在不是正流行“上交国家”吗? 程涛觉得这是孟晓琴最好的归宿,别管是拿她做研究,还是利用她知道的那些信息去造福那里,起码不用担心她危害国家人民。 另外,因为孟晓琴身上本就背负着污点,这个污点还很严重,主要她伤害的对象是烈士后代。所以就算她提供的讯息到最后变得多厉害,国家都不会把她捧成英雄。 这样一想,是不是一举好几得? 程涛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当然了,这些话他不能自己说,只能通过言语引导,现在看来一切进展都很顺利。 “等下午,我们过去看看。”良久之后,齐和昌作出决定。 要说文家老宅里发现文物,那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文家存续的时间太长了,作为一个古老的家族,有几件保命的东西存在是很正常的。 但要说一面金砖墙…… 也不是说完全没有这个可能,毕竟老祖宗给子孙后代留东西,再没有什么比黄金更实用的了。但是文家人为什么不知道? 相比程涛,齐和昌更了解文家,不管怎么样,现在文家的当家人是他们齐家的姑爷。 当初他姑要嫁到文家,全家上下没有一个不反对的,但是他姑一意孤行,甚至还未婚先孕有了文娟。那时候还没有建国,文家相比于齐家来说,门户高太多了,齐家爷奶都担心往后闺女受了委屈,他们还没办法出面做主,但是看到闺女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他们也只能同意。 不过张文芳同志就从来没妥协过,公婆身体不好,小姑子可以说是她帮着带大的,养了这么多年,养了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一点儿都不听话,气的她好多年都不理小姑子。 建国后,齐和昌小舅身居要职,几乎和他沾边的亲人都进行了政审,文家从上到下更是被扒的彻彻底底。 文家其实从文娟的爷爷这一辈开始没落,没落到什么程度呢,全家上下除了文家老宅,和一个空的所谓的文家纺织厂,连锅都揭不开,有很长一段时间还要靠齐家救济。 所以说张文芳生气啊,当初你们那么艰难的时候,我家里这么多人要养活,还要省出口粮去接济你们。等建国后你们好过了,根本不把齐家当亲戚,文家人也就算了,就连她小姑子都一样,这是人干事儿? 当然如果往这面扯就远了,齐和昌的意思是既然文娟的爷爷这一辈已经困难到那种程度了,为什么就没有动用这批黄金呢? 再往下数就到了文娟的父亲这一辈,也就是齐和昌的姑父。他是接受正统的保守教育长大的,所以为人迂腐和讲究,是个理想主义者,如果他知道家里还有这么多金子,你让他之前吃好几年的苦,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有动用黄金。 他是不知道? 那这就更说不过去了,他姑父可是齐家的当家人,齐家正统继承人,如果说他完全不知道这件事,那可真的说不过去。 所以这面金砖墙是真的存在吗? 齐和昌决定先去看过再说。 “还用我跟着去?孟晓琴离开之后,我又去东厢房仔细看过,并没有找到机关,要是想不白跑这一趟,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把孟晓琴控制住……” 听到程涛这么说,齐和昌眯眼笑了笑,“你似乎很着急?” 如果换做旁人,例如曹进路被齐和昌这样审视,肯定是非常紧张,程涛也不是不紧张,主要是他不怕齐和昌。 “我是挺着急啊,夜长梦多,谁都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我是觉得孟晓琴这个女人挺古怪的。”程涛垂眸,掩饰住眼睛里的情绪。 “你应该看过孟晓琴之前的案宗,里面把那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写得非常清楚,大抵应该写着孟晓琴被程传伟哄骗一类的……” 齐和昌点点头,的确是这样。 “真实情况应该不是这样的,在我看来他们算是合谋,她是主动跟人跑路的。” 齐和昌皱眉,“你是说万福公社派出所办事不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程涛觉得他在齐和昌这句话中听出了兴奋,但等他抬头看去,齐和昌就还是原来的表情。 如果刚开始他还只是怀疑,那么现在他几乎可以确定齐和昌和他大姐夫就是不对付。 不过现在不是扯这些八卦的时候,他说这些是想给孟晓琴这件事情添把火,其他的都可以往后拖。 “这倒没有,万福公社派出所办事极其公允。”程涛实事求是,“我想说的是,孟晓琴是在跑路过程中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情,突然醒悟了,为此她把程传伟扔在半路,自己回了万福公社,并且在审理中把所有的责任都推了出去。” “她就好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样,通过各种操作让自己全身而退了。”最后这一句话,程涛似乎是不经意说出来的。 其实真要说,孟晓琴的心路历程肯定不会这么简单。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71节 程涛猜测着,她醒悟应该和崽子有关,因为对方回到万福公社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家看孩子。 不过,程涛不想往这方面想,能让一个冷血女人在重生后还挂念的孩子,大可能是孩子在那个女人的最后关头做的事情让她感动,记忆深刻。 程涛不接受这种设定。 孟晓琴她何德何能啊? 她也不配! 站在一旁的齐和昌,一脸沉思。 第106章 优秀奖 齐和昌整理着从程涛这里听到的关于孟晓琴的信息, 不得不说,他现在对孟晓琴这个人非常感兴趣。一个有秘密的女人,很值得一探究竟, 不过在那之前—— “我相信你现在每一句话,但是程涛,我们需要先去一趟文家老宅。” 这件事整体而言是程涛提供的信息,所以功劳当然也别算到他头上, 走这一趟可能很难, 但是必须的。 齐和昌说的这么直白,程涛就不好再拒绝。 当天下午,他就跟他们又去了趟文家老宅。 程涛本来还想挣扎一下的,他不想过去做无用功。他是由衷的觉得现在去找解锁机关的方式比啥都重要, 一群人到了目的地,却怎么都打不开机关, 想刚才在文家老宅他刚才着急的都崩溃了。 明明成功唾手可得,却有人非要绕远路。 到时候看不到金砖墙, 还以为自己骗他们的呢,多不好。 没错, 程涛的心思也非常简单,他所谓的去寻找打开机关的方法,就是去找孟晓琴。她作为唯一知情者,又是对金砖墙起了歹心思, 谁知道她接下来会做什么, 要是注意到有人过去, 想方设法转移金砖呢。 虽然这种想法很大胆, 倒不是完全没有。 另外, 程涛现在把孟晓琴的工作都打算好了。 孟晓琴虽然比别人往后多活了几十年, 但是她纯属于头发长见识短那一挂的。不过就算是这样,震惊国内外的那几件大事,她应该知道吧,自然灾害、外交还有其他能够左右社会进程的方法和决策,就算是她也没道理不知道。 只要有人说服孟晓琴,让她利用自己所知为国家做贡献,那就再好不过了。 以他对孟晓琴浅薄的理解,说服的过程不会很难。 要是他这个行为能给国家和人民减少很多损失,那就算孟晓琴因此得到重用,他也觉得值了,在小家正常生活的情况下,程涛余心热切希望自己的祖国繁荣昌盛。 齐和昌带程涛去国营大饭店吃饭吃饭,同行的还有齐和昌的战友。说起来,程涛和他们还有过一面之缘,他们上次来省纺织厂用的是革委会干事的身份,他们也就是上次来省纺织厂把文琪带走的那两个。 “放心吧,他们绝对靠谱的,不会出去胡说八道的,”齐和昌给程涛吃定心丸。 程涛:“……”还有什么比留在家里不出席这些活动更让人放心的? 没有。 反正他们已经分析出他口中的屋就是文家老宅,就没有带他过去的必要性了吧?这要是万一出个什么事情,他没有其他人跑得快,被人发现就是分分钟的事情。带他去根本不能增加战斗力,反倒是降低大家的平均水平。 不过这话和齐和昌说,简直对牛弹琴,跟他讨价还价,根本不可能成功。 就算他是真的不想再过去文家老宅。实话实说,文家老宅离省纺织城并不远,程涛也不是觉得身体累,而是心累。 那可是一面黄金砖垒成的墙,不是随随便便哪个人就能抵挡的住那黄灿灿的,看着就让人觉得心潮澎湃。就算解不开那个机关,一想起来那道墙里面是黄金,心就能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虽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但是当你站在这么大一堆金子跟前,还能保留理智,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这可能是一辈子才能见到一次的场景,遍地黄金,自然而然会让人畅想如果自己得到这笔财富,应该怎么花怎么做。 这就跟同城别人买彩票中了三千万,自己也跟着买彩票想中三千万块钱的情况一样。甚至连回报都差不多,只要不是脚踏实地奋斗来的财富,都不会长久。 但是,心乱很正常。 不过都来到国营饭店了,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 除齐和昌之外的那俩人性格豪爽,爱笑,看上去简单纯粹。 他们上桌就开始谈公事,程涛就在旁边喝酒。 程涛懂事的没有去问这俩人担任职务是什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这些人肯定都是双重身份,一方面在部队服役,一方面在部门或者工厂工人。 这两方面的条件需要同时具备,从这也能看出这些都不是简单人物,毕竟普通人谁能在这两个地方找到工作啊。尤其他们见到齐和昌,一口一个“昌哥”喊着,语气和曹进路不说一模一样,也是同出一脉。 这几个也是大院子弟。 简短的介绍了之后,大家开始吃午饭。 因为下午要去执行公务,所有人都没敢沾一滴酒。笑话,他们执行的这个任务,不是说现在这个任务,只能说现在还在他们身上挂着的任务,接触的都是危险的人,一不小心就可能命丧黄泉,得时刻保持警惕,哪还能喝酒? 午饭后,一行人赶紧出发。 他们专门凑中午饭空出发,现在天冷了,睡午觉的少了。但是因为附近都是工厂,中午休息时间,他们要不就是待在宿舍里,要不就是待在家里吃饭休息,所以街道上还真不见几个人,再加上文家老宅这边挨着的几个宅子都变成了荒宅。 他们没从前门进而是从后门潜入,根本没有被人发现。 顺利进入文家老宅,他们包括齐和昌只奔东厢房。 程涛不紧不慢走在最后头,他现在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虽然只是在后门外匆匆瞧了一眼,但是整面黄金砖的墙壁被他清清楚楚的看见了,真是盛况! 他现在还想再看一次,总不能只有自己惊讶。 这么多黄金,正好部队也缺钱。那可真是困了,就有人给递枕头。 巧了! 不过宝藏之所以是宝藏,就是因为一般人都找不到。别说是他们刚进来,房里住了大半辈子的齐和昌的姑父,大概率也没有发现。 程涛今天找人专门打听了下文家。他们没有住文家老宅,也不住在省纺织厂家属院,而是住在北城一个四方院里。据说是因为那里隐蔽性好,适于居住。 也就是说文家不是没有地点安置这些黄金,想要全部拿走或许不容易但时常回来偷偷运走一两块,现在七八年都过去了,也早该运走完了。但是他看到的时候,还是一整墙的金砖。 这是不是能说明文家人完全不知道这些事情? 难不成这个金手指,是作者给程锦驹的,只是被他偶然发现了? 程涛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等程涛晃悠到东厢房,前面仨人已经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最可疑的那堵墙位于东厢房的中间,它的两侧本来是一边摆书架一边当衣橱。不过后来文家没落,文家人直接搬走,剩下了不少好东西都被附近的居民以及收破烂的奶奶拿走了。 只留下满目疮痍。 不过这堵墙建来是为了隔开里外间,本来就薄,如果把它挖空,再在中间放上黄金砖,那得是薄薄的一层,既不壮观也不值钱,值得他这样大费周折的和这个说说和那个提提? 甚至还得安排好这一切,他图什么? 另外,要是金砖在这堵墙上,恐怕早就被人发现了。就凭借不管里面藏着什么东西,都留不到现在。 文家的金砖墙是东厢房最北侧,也就是最里面那堵墙,他的外面正好是隔着两指长的空隙就是堂屋。大概因为是这样,所以就算墙体比其他三面墙都要厚,金砖可是不承重的,所以在建筑上肯定多费了一番功夫。 等程涛说完之后,所有人都趴在北侧墙上敲敲打打,然后听声音。 墙体这么厚实,又不是木头房子,他们能听见动静才怪呢。 然后仨个人在屋里找起了搜寻机关的任务,不过很多地方上午都已经检查过了,程涛当时大致翻了一遍,它主要是出于好奇。 要说齐和昌既然选择带他们过来,这些人能力肯定优等。不过,就算是他们在屋里进行了大规模搜寻,这里摸摸,那里碰碰,甚至明显感觉到东墙上的一块砖可能是开关,但是无论怎么试,金砖墙都纹丝不动。 “不是,程兄弟,你确定这里面有东西吗?”干了一会儿活就有人开始厌倦。 “我亲眼看到的,还能作假,再说我拿这事儿糊弄我家孩子未来干爸干啥?”不能吃,不能喝,还惹人厌恶,他要真这么做就能被扔到革委会游街去了。 “这样啊?” “队长,这种情况下我认为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把程同志说的能开机关的人找来,让他帮帮咱。” 这个帮帮咱的设定,包括但不限于好声好气把他请过来,如果他积极配合,没准还能给放回去,如他不配合,那就强制让他配合。 要是文家人还住在文家老宅中,那谁要是敢妄动这个所谓的金砖墙,那就是强盗,再不济也是盗窃。但谁让他们已经搬走了, 现在这个宅子不说已经成了无人之地,那也差不离了。短时间内文家想把这个宅子领回去还是个问题,因为当初他们搬走的时候,街道办可是给他们安排了新住处的,像这类的房子都得收到街道办。 这个办法据说是街道办一个年轻同志想出来的,就是怕日后出现什么纠纷。要说省城这边的各街道办,对于本街道内的事物认识还是挺深刻的, 江山代有人才出,那个小辈不经意之间的提议倒是给他们提供了无限可能性。 不过,进屋之后,他们没有找到任何可能是机关开关的东西,现在只能求助知情人士了。 齐和昌眯眼,“现在看来就只能这样办了,派几个人在这里守着,谁都不能随意进出,要是出了差错,我唯你们是问。” “是!”“是!” 余光见程涛脸上的跃跃欲试越发明显,看来他和孟晓琴积怨颇深啊。虽然那件事情确实是孟晓琴的不对,小年轻感到羞愧,丢脸都是正常的,毕竟被带了绿帽子。 要是其他人,齐和昌根本不会理会,但是对方是程涛。程涛是个聪明人,这句话他说了好多遍,现在他依然这样认为。另外,程涛口中的这个孟晓琴,他确实感兴趣了。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谁能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比起程涛,齐和昌宁愿是孟晓琴。主要程涛实在太难搞,他脑子转得快,一般人根本玩不过他。 当然了,上面都是齐和昌的想法。程涛本身其实没有这么多情绪,他单纯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他想把孟晓琴牵扯进来,最好还能把她控制起来。 现在齐和昌终于松口了,他感觉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半,情绪多少有些外放。 一行人打成共识之后,就散了。 程涛和齐和昌一块回省防织厂,离老远就看见程红秋领着程小墩从走过来。 看到他们俩,程小墩哒哒哒跑过来。 “爸爸,干爸。” 程涛这边喊个“大哥”还没能把改口,程小诺那边已经喊“干爸”了。 程小墩喊完,就开始赖在他新鲜出炉的干爸身边,走一步跟一步,嘴里还小声嘟囔着脚疼,手疼,矫情的不要不要的。最后,齐和昌到底把小人儿抱了起来。 程小墩整个窝在齐和昌怀里,小脑袋从他肩膀上抬起来问他爸,“爸爸,你累不呀?” “累,。” “那爸爸你先歇一歇,过会儿再抱我!”程小墩理直气壮的把他爸后续工作也给安排上了。 程涛点点他的小脑袋瓜,“你可真孝顺,你爸都这么累了,你都不能下来走走?” “爸爸,我刚走老远,姑姑说见到爸爸就能抱。”程小墩委屈的撇嘴,又不是他想的,是姑姑跟他说的。爸爸竟然凶他! “姑姑说的当然对,干爸抱着呢这不是?”程涛理所当然的说道。 “是哦,谢谢爸爸,”程小墩瞬间又开心了。 然后把下巴尖儿放在齐和昌的肩膀上,和程涛聊的非常开心。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72节 要说他家崽子这次认干亲糊里糊涂的,不过对象非常有趣,不管从哪方面算对方的家庭都比己自己家要好太多。另外,张文芳小老太太根本不缺孙子孙女,多齐和昌不算多,少他一个却嫌少,主要原因还是百姓爱幺儿。要不然也不能在齐和昌这个年岁,就开始担心他的后代问题。 程小墩今年才三岁,回家两天恐怕就把省城里这些亲戚给忘了。现在这个时间节点正是大家刷存在感的时候,就让他干爸看着呗。 既然双方家长都同意认干亲,接下来就是要摆席。这是正式的认亲仪式,换句话说,如果齐和昌回头真的没有孩子,那程小墩就该给他承担养老义务。 程涛不知不觉就给儿子揽来这么大一个摊子,现在不好好享受享受,别说等长大,就是说等回头他们回了万福公社,崽子要想再见到干奶、干爸可就难了。 姐弟俩现在不着急回家,程涛昨天刚和秦厂长通了电话。 对方是领导,他当然不会说那些有的没的,只说自己的文章评价还没有公布,等文章测评完毕,如果交流会还在继续,他就去参加两场? 另外,金砖墙这件事,程涛已经完全移交给了齐和昌。剩下的事情真就不归他管了,他只要积极配合别人就好。 第二天一大早,程涛去了会议室。 别以为他留在省城就是为了玩,没听清秦厂长说这次交流会是重中之重,他代表的是整个红鸩纺织厂,不求得奖,但求好好参与。 程涛到会议室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陌生熟悉不少人,看到他过来,纷纷打招呼,言语之间还带着几分亲近。 呃?这是咋了? “程同志,我已经读过你那篇文章,写的是真好,很贴合实际,”有人出来夸奖程涛。 自己的作品得到认可,本身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尤其在座的这些人都是文化人,不论高低,那还有些水平,要不然能成为各厂工会干事代表? 这样想着,程涛重重的吐了一口气,“那我可得好好谢谢大家的抬爱了,不过太贴近现实了也不好,我这篇文章已经被轮番批评好几次了。” 程涛说的这事,大家没一个不知道的。他这篇文章之所以引起这么大轰动,是因为它贴近现实,但就是因为太贴近现实,甚至和杨三叔当年发生的事情一模一样,如此一来,肯定就会触犯到某些人的利益,从而导致那些人乱喊乱吠。 不过就算是这样,程涛愣是梗着脖子不改一字,这份勇气就能让很多人给予肯定了。 “对了,程同志,你这篇文章省城日报到底刊登不,要是刊登的话,我肯定守着去买,”其中有人问道。 程涛也想知道呢,不过据他预测,这篇文章九成都无法刊登在省城日报上。虽然这篇文章中涉及的所有情节点全都是实情,包括杨三叔的遭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他没有美化谁,也没有恶化谁,只是站在一个清醒的旁观者的角度写下的这篇文章。 但是,依然遭遇了一些人针对不是吗? “你这个问题可把我问住了。对了,像咱们省城这边的工厂投稿,是工会统一去投还是本人去投?”程涛真诚发问。 “当然得本人去投,工会不管这个的,”蔡晓玲回答。 本人去投稿,这不是常识吗?怎么程同志会问起这个? “啊?”程涛惊讶,这确实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不过他在红鸩纺织厂的时候,这所有程序都是工厂一手包办的,包括投哪篇文章投哪几家报社他们都定好了。所以说这小工厂也有小工厂的好处,就比如这些小事,大工厂里人那么多,却没有人替你办。 “大家说什么的,这么热闹,”工会汪主席和齐和昌一前一后走进会议室。 “我们正在讨论程同志那篇文章能不能被省成日报社尊重刊登,却发现程同志根本没有投稿。” 汪主席挑了挑眉头,没有投稿?她皱眉看向程涛,“怎么会发生这么大的失误?” 照她看来,程涛那篇文章确实不错。另外,他上篇文章被省城日报社看上了,这一篇文章寄过去很可能就会再用,再加上他揭露的是大工厂内现世存在的问题,对其他省的工厂肯定也都有借鉴意义,她是觉得刊登在报纸上也挺恰当。 程涛尴尬的摆了摆手,“我在红鸩纺织厂的时候,这些事情一般是工会在做,包括上次投稿,咱们这边我是完全不清楚流程。” 要说他这几天是真的非常忙,文章写出来的时候,身体的检查报告还没有出来。那时候还要让他考虑投稿,祈求文章能够被省城日报社看上,他哪有那些心思? 完事儿,又是程小墩认干亲,又是金砖墙,又是孟晓琴,这几件事情全都挤到一块了,今天他过来开会都是硬挤出来的时间,因为这是本职工作没有办法,要不然他还真想推掉。 真要算起来,这哪件事不比他这篇文章重要?而且他这篇文章之前已经发挥过作用了,逼得一些人终于待不住开始跳脚了? 其他的,程涛不强求。 “你这样可不行,不清楚规矩可以提前问,不管是工会的同事还是厂委班子,那是都能回答你的问题。省纺织厂抵二十多个红鸩纺织厂的规模,人多口杂,要办的事情也多,很多情况下都没有办法面面俱到,你多担待点。” 程涛点头。 除此之外,他还能怎么表示?程涛敢肯定,要是自己再跟着讲两句道理,汪主席那边可就不仅仅给他讲道理了,老一辈儿的领导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自己说一不二,你顶一句,他们有百句等着你,最好的方法就是顺着。 果然看程涛如此乖顺,汪主席转而说起了其他事。 她坐在办公桌上翻了翻自己的文件,然后“咦”了一声,接着就叫齐和昌过去她那边说话。 齐和昌走过去,认真听取了领导疑惑,然后低声做出解释。 大胆猜测的话,汪主席桌上那份文件应该是齐和昌准备的,就是不知道他是为自己准备的还是为领导准备的,反正现在它在汪主席那里。 “刚刚你们还说省城日报投稿的事情,这不就来了?”汪主席扬了扬手里的信封。 一时间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尤其是动笔写文章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汪主席手上。 本来,大家都觉得自己最大的敌人程涛,毕竟他有经验,而且文章完成度也比其他人要好很多。知道他竟然没有往省城日报社投稿,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他们不是非要争那一个奖项,一些礼品,主要侍卫争一口气。 他们几家工厂,人数平均下来都得有一万二三,这么多人却找不出一个会写文章的像话吗? 如果信封是在齐和昌手里拿着,那他肯定是直接宣布,就算是要教育大家,他也只说几句话。但是现在上面坐着的是汪主席,一个快退休的小老太,说起话来,那是一个滔滔不绝,而且每句都是教训的口吻。 “这次咱们几家工厂联合举办“工人为本”交流会,作为工会一员,我现在最大的感受是你们忒散漫,你们可都是青年人,就是那早上□□点钟的太阳,往后世界都是你们的,你们这副状态能成不?” 汪主席就很不满意会议室里这些小年轻,一个个年岁看着都不大,偏偏驼背弓腰,看着难看不说,还没有半点精气神儿,就他们这样还想担负起建设国家、造福百姓的重任,可别开玩笑了? 台上慷慨激昂。 程涛两耳不闻,不是省纺织厂的工人,面对这里活生生的人他可以产生共情,但是其他一些事情,就比如眼前汪主席说的这些,他就没有办法产生共鸣了。 青少年是国家的未来,这句话不假。 只要是工作,就没有在家里躺着舒服,干起活来他都会累。他们现在正处在懂事和不懂事中间随意切换的年岁,心智还没能形成,更没有老一辈那样崇高的觉悟。他们很多人从记事就已经是和平年代,、虽然是从最困难那几年走了过来,却已经大致忘了那种感觉。 但是,就非得让这群长在红旗下的孩子和前辈一样,才叫做优秀?他们难道就没有喊累和精神懈怠的时候? 办这种交流会是很考验人的,尤其他们还得自家工厂、别家工厂两头跑,干的活还一点都不少。分到他们这一组,要是自己会写文章就还好,如果不会写,回厂之后还要求爷爷告奶奶请别人动笔。 这些难道不累人? 因为不赞同汪主席的话,她说的再多,程涛也只是左耳进右耳出。倒是坐在他前面的齐和昌,在汪主席演讲(训人)的时候,一直在埋头写着,不知道有啥好记录的。 等汪主席终于说完,会议室里有很多人都趴下了,然后汪主席重重拍了下桌子。“看你们这群没耐心的,我不过就多说了几句话,就开始不耐烦,我说这些都是为了你们好,你们得知道……” 世界上最恶心的几句话之一,“我都是为了你们好……” 接下来又是长篇大论,这次大家都不敢趴在桌子上睡了,要是她因此继续发挥下去,今天一上午就得这么蹉跎过去。 开会,该讨论的文章没有讨论,该公布的事情没有公布,反扯了一堆理论,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位老同志了。 十五分钟之后—— “……行了,看你们一个个恨不得把脖子伸过来,看看我这个信封里面写的什么,那我现在就来公布吧,”汪主席拿起信封,很快又放下,会议室里嘘声一片。 “在宣布之前,齐主任,你先宣读下规则。” 齐和昌站起身。 “汪主席手中的那个信封里,是这次省城日报社看了文章之后给出的反馈。另外我想提一句,关于程涛同志的文章,因为没有在约定时间送到省城日报社,省城日报社的编辑,杨建峰曾经来纺织厂拿过一次我复印了一份给他,所以里面应该也有省城日报社对程涛同志文章的评语。” “啊。” 一时间大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们当时为了把文章送进省城日报社,本厂厂长都出动了。如果是平常,厂长肯定不会弄这些,但这次可关系到工厂的名誉,所以就算是走特权,他们也认了。 然后,这边还有一个没有提交文章,人家编辑亲自来要的,你说这差距? 人比人气死人不? 汪主席皱眉,“这件事情一会再讨论,你先说情况。” 齐和昌点头,“这些规则我之前大致都提过。首先,在三十六篇文章之中,会选出前三名以及优秀文章,然后给予奖励。虽然有名次顺序不过奖品都是一样的,有纺织厂、鞋厂、成衣厂、还有自行车厂共同承担。因为奖励实在是丰厚,所以我们在评比的时候,更多的会考虑专业人士的意见,也就是省城日报社排出来的这个名次,大抵就是我们发奖励的名次了。” 齐和昌在工作的时候是非常认真的,虽然面部表情还是不多,但是声音很温和。 纺织厂有棉布料、有羊毛制品,成衣厂鞋厂都好理解,但是自行车厂会给什么奖励大家都挺好奇的,总不能每人给一辆自行车吧,那这次花销可大了。另外像机械厂、钢铁厂难道就没有一点表示? 程涛的疑问,很快就有了回答。 “你也别卖关子了,赶紧把事情说出来。”汪主席笑着说道。 “自行车厂给出的奖励是四辆自行车,当然,这四辆自行车不只是由他们自己提供,包括钢铁厂,机械厂,农机厂等十几个工厂共同承担费用。” 别管几个工厂,前三名外加优秀奖的奖励,有一辆自行车就离谱,这也太丰厚了! 会议室里的气氛一瞬间达到了顶峰,所有人都盼望着那个信封上能出现自己以及自己工厂的名字。 听到奖品的时候,程涛可耻的心动了。他本身没有什么得失心,如果能得奖,那当然是最好,就算再有辆自行车,他和他姐也能托回去。 他最初写文章要是为了拿奖去的,得不了奖,他会觉得分外傲恼。但是杨三叔这篇文章最后成品和他原本想的已经天差地别,他很好的表达出了自己想说的,却和要求完全不一样。 这种情况下,要说他这篇文章还能得奖,那可真是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汪主席开始做总结,大家的文章是省城日报社编辑给排的序,在明天或者是后天,就会刊登在报纸上。主要是他们这个活动已经开始了,这篇文章是为这活动造势的,如果再晚几天刊登,那就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程涛低头在本子上画了画,要说这几天他的事情还真不少,上边他念叨的那些,到现在一个都没完成。身边突然响起了一阵掌声,抬头发现所有人都往他这边看来,通道不明所以的抬起头撇向周围。 咋了这是? 难道他的文章…… 程涛第一时间只能想起这个来。 “优秀文章,”前面齐和昌压低声音提醒他。 “哦哦哦,”程涛慌忙站起来,“太高兴了,一时都吓傻了,没想到我的文章还能被评为优秀。” “程同志,恭喜你了,来咱们省城这一趟不亏吧,还能扛辆自行车回家。” “那必然是不亏啊,我还认识了咱们大家呢。” “涛子哥他这趟来当然稳赚不赔,你们还不知道吧?他家子悦和咱们齐主任要认干亲了。”曹进路笑着把事情斗了出来。 这件事情在纺织厂这边不是秘密,其他厂听说的少,现在都跟着说恭喜,然后吵着闹着当日要过来吃席。 “那肯定是没问题,如果到时候确定到,今天走之前可以我这来留个名,我会看着给安排的,放心,到时候肯定让你吃饱了再走。”程涛从来不是矫情的人,人家热热闹闹的说想来,他就不会为了省事儿说你们别来这种话。 像认干亲这种事情,程涛没有经验,根本不知道别人家是怎么整的,反正从一开始他们姐弟俩就听张文芳的。张文芳说要大办,因为他们亲戚近门子很多,程涛就说花销这方面五五分。 现在一桌席面,高规格的也就十几块钱。 齐家亲戚多,主要是多在同事这块儿,不过老两口已经退休了,他们请的肯定就是来往了一辈子的老朋友。要说需要请的人最多的应该是齐和昌,他是现在工会主任,包括他的发小那一班子人,还有他的战友以及领导,多着哩。 所以啊,多这些人不多,少这些人不少,既然已经决定要热闹大办,那就来者不拒。 不过,亲兄弟明算账,认亲宴是两家第一次合作,当然要和气着来。转头程涛拿了五百块钱给张文芳,说多退少补,张文芳没推让就接下来了。 这个举动让程涛松了一口气,出钱才会有底气啊。 “涛子哥,敞亮!”曹进路冲程涛伸了个大拇哥,他旁边的蔡晓玲却觉得程涛没有问过齐和昌就答应的这种行为不好。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73节 会议室里三十多个人,就算挤挤两席也坐不下得三席,多三桌席面就是多好几十块钱,顶得上他们俩月工资啦。 打肿脸充胖子也不是这么充的。 有这样想法的显然不是她自己,上面的汪主席脸色也有点不好看。下面吵闹的厉害,她拍了两下桌子,“开会呢,有事情私下再说。” 接着画风一转,“小程,我看出来你是个大方人,不过这些事情还是你们两家商量着安排。” “劳汪主席您费心了。”程涛笑着说道。 汪主席看了眼程涛,虽然他笑着应了自己的话,但他明显并没有听进心里去,汪主席最不喜欢程涛这样的年轻人,爱出风头不说,长辈的告诫他还不停。 “你们家是准备大办的是吧?”汪主席转头看向齐和昌。 齐和昌点点头,“我妈的意思是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亲戚朋友都请到家里来吃个饭。正好也让大家认认我干儿子,别等回头见了面还不认识。” 汪主席皱眉,脸上笑容减淡。 她就不明白张文芳这个当娘的到底是咋想的,竟然让齐和昌认个干儿子,看这架势还非要昭告天下。齐和昌年纪轻轻,长得一表人才,再加上高工资,怎么就娶不上媳妇,到时候给你生个亲孙子不好啊? 你说本来挺热门一个小伙儿,你非要给他认干儿,而且还是乡下来的干儿子,这以后是不是他的负担都说不定。本来汪主席还想扯个线,给齐和昌说个媒,突然弄出个这事,人家女方是死活都不同意了,整得她在中间也挺尴尬。 “你妈也真是……”汪主席想说什么的,看到齐和昌皱起的眉头又把话咽了回去。 她转头看向程涛,语气冷淡“总之,你的文章是优秀奖,优秀奖杯和奖品活动结束之后会颁发。” “谢谢,我知道了。” 程涛觉得挺莫名其妙的,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汪主席,怎么对方态度这么别扭?听她刚刚和齐和昌说话,是不愿意齐和昌和自交崽儿认干亲?但这和她有啥关系?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讨厌,就是不知道自己无意中触犯到她哪片的利益了? 接下来汪主席宣布的三二一名,都是别家工厂的。 宣布完名字,汪主席因为有事情就先离开了。 相比于省纺织厂,别家工厂要热闹很多,前三的仨人接连被抛到空中再接住,看着就觉得刺激。 程涛不着痕迹的往旁边躲了躲,唯恐惹火上身,不过躲得了初一他躲得了十五吗?省纺织厂可就他一人拿到了奖励,要不然他们厂出这么多还赔了呢。 “你看人家都高兴,涛子哥,要不你也给我们抛几下?”曹进路看热闹不嫌事大。 “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程涛表示自己受不了那个刺激。 “没关系的,涛子哥,你得相信我们。”有人开始收拾空间。 这里是省纺织厂,来参加会议的省纺织厂工人虽然不算多,但抛起一个程涛进足够了。 被抛到空中再坠落的失落感,让程涛的大脑皮层处于兴奋状态。 程涛没觉得害怕,省纺织厂这些同志闹归闹,都还挺靠谱的。 最主要他脑袋正下方就是齐和昌,让人很有安全感。 第107章 又起疑惑 会议结束后, 程涛跟着齐和昌往外走。 刚开始周围人多,两人没有说话,等周围没有了人, 齐和昌才开口,“昨天晚上,我们控制住了孟晓琴,不过一直到我来上班之前, 她都坚称自己不知道这件事。” 程涛点头, “意料之中。” 孟晓琴当然不会痛快的承认,金砖墙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不管是真正意义上的钱财,还是做为古董来看都是如此。 这事孟晓琴本不该知道, 别说什么遛弯什么偶然碰到,文家老宅和孟家根本就不在一个方向, 她遛弯也溜不到这来。当然她也不是不能碰见,只是说这个概率极其低, 低到她说出来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连自己都没有办法相信的那些话,还指望能说服别人? 这里面还牵扯到她知道这里有金砖墙, 竟然没有上报,这在当下可以算重罪,一不小心就可能被扔到农场改造。 对于现在的孟晓琴来说,没有什么比她的命更重要。这个觉悟, 恐怕所有重生或者是穿越回去的人, 都有同感。就是程涛也一样, 他现在完全没有了上辈子那种对待生命的淡然感, 他现在惜命的紧, 大概只有死过一次才能知道自己当时期所拥有的东西有多么珍贵。 因为经历过死亡所以更怕死亡, 这在心理上算是正常现象。 程涛觉得现在孟晓琴的脑袋肯定在高速运转,她必须得编造出一个让人信服的理由。不过这太难了,几乎不可能。 当然她也不是没有筹码,那就是现在除了她没有人知道金砖墙的机关开关在哪儿,又该怎么操作。这是孟晓琴最大的优势,如果利用得当,可以为她争取不少时间。 “对她这样的人,一直来硬的不行。”程涛沉吟。倒不是说孟晓琴是一个多硬气的人,以硬碰硬她会更嚣张,主要是担心把孟晓琴给吓坏缩回到她的壳里,要是逼得她对什么事情都不配合,那他们这次行动可以说是完败。 孟晓琴这个人从来都不是坚强、有远大理想、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这些看她重生回来之后的表现就能知道,她刚开始也许是真的认为程小墩是她非常重要的人,所以不管是求程涛还是跟公安哭诉,都非常有真情实感,以至于到后来就连吴公安都隐隐站在她那边替她说话。 不过同情和负罪感,虽然会让一个人的情感在一瞬间达到顶峰,却不会持久,在孟晓琴身上这点体现的非常明显。 如果她的全部感情还保留在和当初在万福公社的时候一样,那么知道孩子进省城医院,她肯定会不管不顾的冲到住院部去看是什么情况了,但是她没有。 在孩子小时候,刚出生的头三年都没有付出过什么母爱,指望她在后面几十年有所改变,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程涛敢说重生回来之前,孟晓琴和程小墩这对母子感情一般都是高评价,更可能是孟晓琴根本没有把孩子放在心上。 后面孟晓琴的表现也证明了这一点。 该怎么说呢?习惯是很可怕的,一个人保持几十年的某种习惯,你想说服她去改,除非那个人有强大自制力,否则大概率是改不了的。 刚开始表现得有多热烈,后面表现得就有多平淡,这说的就是她。 对于孟晓琴来说,这个世界上最最重要的就是自己。对于程涛来说,她身上最有价值的东西是她的记忆。 所以,不能让她精神崩溃。当然也不能惯着,孟晓琴就是典型的会蹬鼻子上脸的性格,把她捧的心比天高,不是什么好事。但是不得不说中间这个度怎么把握是很难的,但是这个问题就不是程涛该考虑的了,他提供的是一种思路,忙活的肯定是齐和昌他们。 “嗯,这个案子我已经移交给了我的同事,相信不久后就会有结果,到时候我再通知你。”齐和昌说道。 “齐主任,这就不用了。”程涛摆手拒绝。 “怎么?” “像这样的机密本来就不是我该知道的。其实我也就是偶然看见,觉得挺重要就和我大姐夫说了一声,算是尽公民责任。如果这面金砖墙真的起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作用,里面也算有我一份功劳,要是你们想以资鼓励,那我肯定接着。” “这是我应得的,是荣誉,至于其他事情,那就和我没啥关系了。那是你们该管的事情,你们做出什么决定,到最后解决的如何,不是我这个小老百姓该知道的。” 程涛说这些话的时候,心境是非常坦然的,这些话他全部发自内心。从一开始他就有打算深入参与其中,他拖家带口的,也不合适。 “嗯,我知道了。”齐和昌并不觉得意外。 俩人在招待所门口分开,各回各家。 知道程涛的文章得了优秀奖,程红秋非常高兴,再一问奖品竟然这么丰厚,她立刻的决定去国营饭店吃饭。当然不只有他们仨人,还有张文芳一家三口,刚才分开的程涛和齐和昌看见对方,都不自觉笑出声。 文章被评为优秀,听说还是省城日报社的编辑亲自评选出来的,这个含金量不低,也很能拿的出手去。 桌上,当然是夸了又夸。 夸夸团的成员主要有程红秋和张文芳,齐父时不时也会说两句,程小墩就是天生小话痨,哪哪都有他,不然那就是龇牙咧嘴笑,看上去非常滑稽。当然齐和昌本身不是多话的人,但架不住其他仨人一直跟他询问情况。 相比较而言,桌上最轻松的就是程涛,他只要坐在那里听别人夸他就可以。 “不愧是省纺织厂牵头办活动,要不是带动了这么多大厂,奖励不可能这么丰厚。”程红秋感慨,把奖品全部加起来差不多得有小两百块钱。 像红鸩纺织厂,普通工人一年的工资也不过就是这个数,中间还得吃喝,到最后能剩下钱就很不容易了,但是你看人家省城大工厂,举办一次活动,甚至现在都不算正式开幕,就敢拿出来这些东西做奖品,果然是实力强劲。 “加起来听着是不少,但你也得瞧瞧这是几家工厂联合提供的,划算下来,每家工厂都没拿出多少,和以前都差不多。”张文芳更了解其中内情。 类似这样的事情,工厂之间也有竞争,有些时候不是比别人出的少就好,事关工厂荣誉,大家不求拿出最多,也都不想拿出最少。 不想少拿是面子问题,要是多拿了可就是冤大头了,所以一般举办活动涉及联合举办活动这类事情,工厂们都会提前商量,定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基准来准备,不过划算下来大家出的都差不多。 不过总的来说,今年准备的,不管是奖品本身还是总价值,确实是不算少了。以省纺织厂普通工人的平均工资算,那也得是七八个月的工资。 “这个法子还算奏效了,听说这次憋出来的三十六篇文章水准都不错,要不是有奖励在前面吊着,我就不信他们会这么努力。” 得到荣誉当然是件开心的事情,但哪比得上拿到实在好处有诱惑力。当初齐和昌宣布如果这次文章写的好会有奖励的时候,一下子就把大家的积极性给提上去了。 刚开始说只会选出一篇优秀文章,到后来逐渐发展成选出前三名,后来又加上了优秀奖。中间统共也没几天准备时间,就发展出这么多传言,不断促使着大家不断往前走。 大概也是因为这样,到最后得到的结果还算不错。 程红秋点头,“嗯,这话有道理。不过大家能发挥的这么好,固然有奖励在前面吊着的缘故,也和他们自身的水平有关,如果水平真的差,想了也是白想。” 她说完之后,张文芳立刻接过话头,“所以我就说咱家涛子啥都占了,发挥的也好,自身水平也高。” 这俩人凑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她们俩知道对方想听什么,所以说不了几句话就能引起对方哈哈大笑。 总是这么愉快的交流,俩人感情处不好才奇了怪了。 真格饭桌上,就听她们俩说话了。 饭后,齐和昌去上班。 程涛现在已经不需要再去工会报道,其他工厂干事从今天下午开始也不用到省纺织厂来。眼下大家都等着呢,等他们的文章刊登在省城日报社的报纸上。 如果到时候能引起轰动,那他们这次交流会就算是成功了一半,如果不然,可能还得联合其他活动造势。 这次活动中,齐和昌主管的就是宣传,只要宣传到位,活动成功就是必然。 不过,现在谁都不能确定宣传效果。 齐和昌走后,程红秋和程涛把两位老人送回家休息,转头就去了邮局。 之前程红秋和陶广然已经达成共识,对方会带着俩孩子来省城。程红秋现在是想确认陶广然现在出没出发,什么时候出发。 一个电话打到县城运输队,程红秋才知道陶广然今天一早就出发了,算算时间明天就能到省城。程红秋松了一口气,回去路上一直在算什么时候去接人。 程涛本来决定下午要陪程小墩去玩。只是他们才刚回到招待所,就有人找上了门,是革委会的那俩人。 “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我已经和齐主任说清楚了,接下来我不会……” 后续事情,程涛没准备参与,其实也没必要。这些人的经验可比他丰富多了,类似的任务不知道执行过多少,像孟晓琴,只要他们制定好计划,应该很快就会交代了。 “我们这次来不是因为这事,和齐和昌也没关系,是想和你说说袁家的事情。”其中一个人笑着解释。 程涛一愣,袁家的事情,那这么说的话…… “之前接到何营长电话的就是我们俩,”这两人开始介绍自己的身份,他们原本是何庆笙的兵,转业之后就进入了省城革委会。因为袁家的事情,他们这次完满完成了任务,换一句话说他们是过来道谢的。 程涛注意到他们直呼齐和昌的姓名,对大姐夫倒是挺尊敬的。 这和昨天的表现完全不一样,昨天他们在齐和昌跟前那是老实的一批,也不像装出的样子,看来何庆笙和齐和昌之间矛盾不小啊。 程涛是这么想的,也含蓄的这么问了。 “这不是,那个,我们……”先说话的那人吞吞吐吐。 “执行同一个任务却要服从两个领导,我这么说的话你就懂了吧。”另外一个是聪明人,他没有直接说,但却也什么都说了。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74节 程涛点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夹在其中是挺难的。再加上,他们本来就有归属…… 不过,“我大姐夫最好说话不过了,齐主任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们只要把自己的事情干好,别出差错就不会有问题。” 家里人不管咋样,那都是家里人。别人算再好,说的再有道理,那也是外人,论护犊子,程涛同志是专业的。 革委会的俩人对视一眼,虽然他们也没想从程涛这里得到什么安慰,主要是他说得再好听也没啥用,他又不是他们这个系统的人。 但是,听到这个回答,俩人这心里吧,还是觉得有点不得劲儿。 不管是何庆笙,还是齐和昌当然都是非常有能力的领导,但就算再有能力,他们也是人,是人就会有私情,就会有看不顺眼的人。像这俩人不对付,直接的结果就是分属他们两边的同志都不对付。 这在军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在执行同一个任务过程中出现矛盾,那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他们俩是何庆笙手底下磨练出来的,现在却要配合齐和昌完成任务,虽然他们从小就认识齐和昌,俩人还挺服气齐和昌,但是都斗了这么久了…… 接到这个任务的当时,他们就觉得自己完了,当天约着喝酒喝到了半夜,才勉强调整好心情。然后,这才过去没多久,他们又感觉自己力不从心了。 本来觉得程涛这个同志挺明白事理的,现在看来人家根本就是帮亲不帮理。 “是是是,你说的对。” “是是是,你说的有理。”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说出相同意思的话,然后对看一眼,互相别过头去。 现实就是现实,就算心里有再多的想法,该执行任务的还是要执行任务,该附和领导的还是应该附和领导。 “对了,你们刚刚说要和我说袁家的事情,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在医院里抓到的那对夫妻应该挺至关重要的,如果审理清楚了,其他的事情说不准,但是程科媳妇这边应该是能摘出去的。 像袁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程涛不怎么在意。只要袁文洁能摘出来,程科一家都好好的,让他大哥少操点心就行了。 “没有,没有。因为程同志报信及时,我们已经把袁家的事情调查清楚了,到底没有冤枉了无罪的同志。” 袁家这整件事情说起来很简单,脉络也十分清楚。 刚开始是有人举报袁家与国外有联系,如果是跑到外国的本国人,并且那个人和袁家有亲戚关系的话,只要证明他们联系写的是家书,这其实不算什么大罪,顶多算是人之常情。 事情怪就怪在袁家五代内没有出国亲戚,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属都是几代贫穷,所以袁家儿子口中的这个叔叔到底是谁,就很有调查的必要了。 调查的结果很不好,袁家似乎长年收集各种情报送到外面去,然后那人会支付一定的报酬,这根本就是间谍的套路。 按照革委会本来的调查,事情都是袁家父子做的,其他人都只知道他们家可能富裕亲人,毕竟隔段时间就能收到钱,外人可能不知道这里面的猫腻,但生活在一块的亲人怎么瞒得住? 瞒不了他们索性就不瞒,就只能编造出我们家有亲戚的假象。因为当下,和外面人的联系处罚很重,所以一家人都隐瞒着这种联系。 谁知道调查着调查着,袁家夫妻俩竟然把这一切推到了已经出嫁的闺女袁文洁身上,并且一口咬死这所有的事情都是闺女干的,和其他人尤其是他们的儿子没有任何关系。 接着革委会再去袁家搜寻,发现所有的信件的署名都是袁文洁。 要知道他们控制住袁家人,行动是极出其不意的,而且一开始就控制住了袁家所有人,也就是说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准备这些嫁祸其他人的证据。 虽然革委会本身并不相信他们的供词,但是证据确凿,他们也只能按照这条线继续追查。随即他们就发现袁文洁竟然离开了省城,去往万福公社,这就更加加剧了他们的怀疑,觉得袁文洁这是畏罪潜逃。 这边之所以没有立刻把袁文洁拦截回来,也没有和万福公社其他人打招呼,是因为当时的万福公社可比其他地方危险多了,刚刚才抓到两个间谍。当时他们怀疑那里可能还隐藏着他们不知道的人,所以就想看看袁文洁去那里是不是想和谁接头? 他们之所以敢这么干的原因,是当时在万福公社坐镇的就已经是何庆笙了,就算中间出了乱子,也有人坐镇指挥。 抱着这个想法,他们对袁家亲戚就有所疏忽。 接到何庆笙的电话,他们当时还有些不以为意。对方在万福公社当差,就算他是领导,也不可能知道省城这边的事。不过,到底是他们的领导,而且他把时间、地点和人物说的非常清楚,由不得他们搪塞。 他们也不敢随意敷衍了事。 接到消息的下一秒,他们就到省城医院住院部直接把人抓到了革委会,接着就是问话。坐下当时他们都是很不以为意的,然后很快就被打脸了。 那对小夫妻是最容易说实话的那种人,只要吓唬吓唬,他们就什么都说。 明明只是两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却在这整个案子中担任了不可思议的任务,把他们这些自诩经验老到的人耍的团团转。 这个案子中最重要的证据,也就是那沓信件,就是他俩找人仿造的。这对他们来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他们手里就有袁文洁的印章。 然后才有了后面的一系列事情。 上面这些事情,有真实发生的事情,也有自己的想法。这俩人和程涛说当时是捡着说的,自己的想法尤其是对于两位领导的想法,他们大都藏在心里。 听他们说完之后,程涛并没有觉得高兴。 “虽然有些事情不该我问,不过利用印章伪造签名可不是什么高明的手段,像这样的事情咱们应该早就察觉到才对,怎么没有往这个方面调查?” 那俩人可不是外人,他们既然喊袁文洁的母亲为姑姑,那应该是挺亲近的亲戚关系,再加上俩人这么高调,一般来说不可能不调查吧? “你误会了,高小伟夫妻和袁家不是正经亲戚,高小伟表姐跟袁文区,也就是袁文洁的大哥有私情,甚至还有了孩子,袁文区他妈生怕儿媳妇有意见,认了高小伟表姐当干侄女,这种关系只有他们家里人知道,外人真正了解的不多。” 说起这个关系来简直是七转八转,这对小夫妻在他们街道上是有名无赖,经常提起姑姑,表哥表嫂,但其实他们和袁家严格意义上并没有关系。另外,知道高小伟和袁家确实有那么点关系的,也只有高小伟这边的邻里亲戚,其他人,包括他们都是从袁家这边调查,根本不知道这些。 要不然他们革委会能放过这么重要的一层关系不去调查? 程涛皱眉,如果真要是这样,那确实是他误会了。“嗯,那现在,袁文洁的嫌疑是不是就解除了?” 得到的是肯定的答案。 俩人又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程涛送两人出门,眉头却一直紧皱着。事情发展到现在,他也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袁文洁没事,大哥大嫂能轻松很多,他实在不希望看到两个人总是吵架。 不过,就这件事情本身,他还是觉得其中必有蹊跷。 如果说高小伟夫妻真的是袁文洁母亲的娘家人,那这件事还能说得过去。但是现在调出查出来的结果,他们之间的关系根本上不了台面。那自己遇到他们之后,他们的那些说辞就变得有些奇怪了。 就好像是在故意告诉自己什么一样。 第108章 张小弟到了 程涛想了好久, 在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思想正往不可预料的方向偏转的时候,突然笑出了声。他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自从魂穿舅爷后遇到的这些事情, 现在他遇到什么事情都觉得是阴谋,而且潜意识里他总觉得自己没错。 不过就这件事情本身而言,确实存在着很多疑点。 按照正常人的正常想法可能很容易钻牛角尖,因为事情和反派出现的太多太密, 不过程涛已经有点习惯了, 一般遇到这样的事情,他除了用脑子思考之外,还会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他现在生活的世界,虽然历史走向和社会大背景和现实一样, 但这到底是一本小说。 在其中发生的任何事情都是作者的意志决定,而作者所设计的情节都是围绕主角来运转的。 不过, 因为本书主角实在不给力,现在还把自己搞到派出所给关起来了, 很多以他为中心设置的故事情节就很难展开,结果自然而然的, 它们可能发生在任何地方,可能以任何形势出现。 程涛是不确定袁文洁家里这些事情到底和这个有无直接关联,但是按照小说的一贯套路,故事情节全部围绕着主角进行, 影响只有直接和间接的区别。那么他只要知道程锦驹想不想通过这件事情得到什么, 就可以了。 不过, 他们现在离得太远, 很多事情都无法确定, 找人帮忙又解释不清楚, 只能等他回去万福公社再说。 说起这个来也是,程涛也有的要吐槽。如果程锦驹这个主角手段再高杆一点,他跟他直接硬碰硬都不怕,但是程锦驹身上漏洞太多,不知道他前世到底受了什么刺激,根本沉不住气。 就现在都有好多人开始对他有疑问了,像邵青云,还有和他说这件事情的何庆笙,都表示程锦驹这个人有古怪。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他一直跟他斗,难保不会被连带怀疑,程涛可不想跟程锦驹一样的下场。 革委会的同志离开之前,程涛把他知道的关于病房里那个女人的事情也说了。 现在的情况差不多已经明了,高小伟称之为表嫂的那个女人,也就是和袁文区有婚外情的那位。从高小伟对她的态度,和她有身孕这两点来看,就是这样的。 虽说上天有好生之德,那个女人又确实有孕在身,按理说这种情况下能折腾她。世界上最伟大的职业是母亲,就算是再严苛的法律,都会考虑到即将要成为母亲的囚犯的权益。不过现在回想一下,那个女人还挺吓人的,她不说话,只靠一双漆黑的眼眸看着你,你就会觉得毛骨悚然。 她很危险! 与其放任,不如抓起来。 “爸爸?”房门被推开,程小墩伸进一个小脑袋,看到屋里只有他爸一人才“哒哒哒”跑进来。 “嗯,”程涛摸了摸自家崽子的脑袋,突然发现他家崽儿的小锅盖头又长长了,自从上次他给他剪过之后,前面一绺修过好几次,崽子的眼睛很敏感,头发稍长他就觉得痒,有好几次都扎的眼睛通红,不修剪根本不中,后面和两侧的头发倒是没怎么动过。 现在看着是长太长了。 “爸爸,多多和亚亚就到了,到时候去接。”程小墩学话。 程小墩这几个月长大了很多,恐怕是他之前两年的总和,不过他依然保留着这个年纪小孩儿独有的特征,那就是喜欢学话。就喜欢把姑姑说的学给他爸听,或者是把他爸说的话再学给他姑听。 很多人不喜欢这个年纪的小孩,因为他们学话就跟接话茬一样,不过在程涛看来还是有本质区别的。学话过程中他完全不用动脑的,只需要把别人的意思表达清楚就行 “好啊,不过在那之前咱们去剪头发好不好?”程涛捏起程小墩的头发,“长长了都。” “卡嚓咔嚓。”程小墩伸出两根手指头,做剪刀状。 程涛笑,“嗯。” “不要碗!” 哟,这还记着之前他给他剪头的时候,是用碗卡在他头上进行的呢。 程涛给了崽子一个爱的大脑崩,“爸就给你剪过一次头,你还不满意。这段时间谁见了你不夸可爱,都是多亏我剪的发型的功劳。” 程小墩长肉之后,脸蛋胖嘟嘟的,身上也肉肉的,配上一个小锅盖头,越发显得可爱。 这年头,每家每户都奔波在温饱线上,根本无暇顾及其他的事情,像还给孩子设计发型的,整个程仓里恐怕也只有程涛,或者在整个万福公社都找不出来几个。乍见之下,当然无比新奇。再加上这个发型把程小墩的可爱优点完全体现出来了,所以谁见了都会下意识夸几句。 现在,程涛觉得自己的心意被糟蹋了。 程小墩一头扎进程涛怀里,甜甜道谢,“谢谢爸爸!” 程涛哭笑不得,点了点程小墩的腮帮,“你倒是乖觉。” 孩子的皮肤白皙娇嫩,程涛点的时候不小心用了点儿劲儿,脸颊上就现了两块红印儿,看着有些刺眼。然后亲爹伸出双手揉了揉孩子的脸蛋,把整张脸都弄出红印才罢手。 “爸爸?”因为被他爸搓着腮帮子,程小墩语气含糊不清。 “嗯?”程涛应了一声。 程小墩正要说什么,屋门被推开,程红秋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侄子被她弟揉红的脸蛋,“孩子还小,你也任性是不是?今天外边儿那么冷,还有风,你给他揉成这样,出去被风一吹不得疼啊?” 程红秋一边说,一边从旁边的蛇皮袋里给程小墩找油搽,找出来之后扔给程涛,又把程小墩的帽子、围巾翻了出来。 “姐,咱们要出去?”程涛把宝宝油弄一点在自己的手心上,暖了暖化开才往他家崽儿脸上蹭。 说起这个宝宝油,还得感谢卢蓁蓁。 卢姑娘爱美,做出了不少面霜,乳液。因为都是用纯天然无污染的东西,经过蒸馏、发酵等简单步骤制造而成的,所以就算是小孩儿用了也没关系。 刚开始是卢蓁蓁看程小墩脸蛋有点皴。这也没办法,家里有专门宝宝霜,是他俩姐担心他不会带孩子,定期给他邮寄的孩子用物,刚开始程小墩还挺配合的,程涛想干啥干啥,到后面程小墩死活不愿意了。 程涛后来猜测是他家崽子可能不喜欢宝宝油的味道。 卢蓁蓁制作的宝宝油没有任何味道,到后面每次给崽子洗过脸,洗过澡,程涛给他用卢姑娘送过来的这个小盒。 程小墩再也没说过不愿意,再加上这是和他最要好的蓁蓁姑姑送的,所以搽的时候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排斥。 “这不是前天我和张阿姨找人给小墩做了两身衣裳,今天要出成品了吗?咱们一块去看看,也让孩子试试合不合身,不合身的话还可以改。”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75节 这衣裳已经做了,布料裁缝找的都是最好的。小孩的衣裳做得快,很快就能出成品,不过这钱已经花出去了,当然要花在刀刃上,得孩子穿着可身才行。 “不是,姐,这件事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程涛接过帽子和围巾,给程小墩捂的严严实实的。 他们从国营饭店出来的时候,天上还挂着大太阳,虽然说初冬的太阳没有暖意,但是看着暖阳光,大家的心情会好一些,感觉上是暖和的。 谁知道他们刚回招待所不久,刚刚他送人出去的时候就发现太阳已经躲在了云层后,还刮起了风,天阴冷阴冷的。如非必须,程涛还真不想自家崽子出去,不过他姐考虑的也对。 虽然说认干亲的席摆在后天,但是从明天开始齐家就有亲戚来了。 两家竟然选择认干亲,都大致知道对方的情况。所以自家什么样,相信齐家人尤其是齐和昌以及张文芳肯定都不会在意,如果他们连这些都在意,两家根本就没有必要认干净, 三观不合的人,就算有了关系,在某一个时间点也会破裂。 不过他们不在意,不代表齐家那边儿的亲戚不在意。 想必现在背后就有不少人嘀咕呢,齐家这么好的条件,怎么会给自己的儿子认一个乡下男孩当干儿子? 当然这个问题就算问到程涛这儿,程涛也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在他心里,他家崽子当然是千好万好,但是要说他能被所有人喜欢,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他崽儿又不是人民币,怎么可能人人都喜欢? 要说崽子这次应该是沾了他二姐不少光,当然崽子本身的性格也是很重要的一个因素,如果他不喜欢齐和昌,见了面不往他身边凑,而是恨不得离的远远的,相信张文芳这个当娘的,也不会给儿子找这么个小麻烦。 至于别的还有没有原因,程涛目前还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答应这件事是经过多方面考量的,首先齐家是一个和睦的家庭,虽然到现在他都没有见过齐家的其他人,但是仅他认识的这一家三口感情非常好。 齐和昌不是一个情绪外露的人,但只要是张文芳说的,比如今天中午你要回家吃饭,或者说今天晚上你要回家来住,再有就是你领着子悦出去走走。齐和昌听张文芳说的时候表情一直都是淡淡的,让人猜不出他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但最后都会照做。 另外,程小墩看齐和昌也顺眼,虽然说因为颜控的关系,他看很多人都顺眼,但是不管对方是谁,只要他们和他爸,也就是程涛站在一块的时候,程爸爸一直都是程小墩的第一选择,但是这个惯例在齐和昌这里打破了。 在程红秋第一次问他这件事情的时候,程涛扭头就问了儿子的意见。 考虑到在程小墩这个年纪可能还不知道认干亲是什么意思?更别提其中的人情往来关系了,所以程涛换了一个通俗易懂的问法,“如果齐叔叔和小阔哥哥同时掉进了河里,你救谁?” 程小墩就这个问题思考了一会儿,“可是爸爸呀,他们都大,我拉不动。”说着,程小墩伸开胳膊,比划着他们体格子。 “假如你拉的动!” “那我还不能玩水,你说不让拿给我下水。” “不需要你会玩水,要不然你告诉爸爸,你想让爸爸救谁?”程涛只能换一个问法。 程小墩面露惊讶,“淹了爸爸咋办?”然后立刻塔拉上鞋子就往外跑,“爸爸,我现在就去喊姑姑,叫他救你去。” 程涛扶额,很多时候他都分不清楚自家崽子到底是聪明还是傻。说他聪明吧,不大像。说他傻吧,他在某些方面逻辑清醒到可怕,就是程涛时不时都会被他绕晕。 一把把要离开的程小墩拖回来抱进怀里,“爸爸好生生的在这坐着,你叫姑姑上哪儿救去?从现在开始,你老实回答爸爸的问题,你觉得是小阔哥哥好还是齐叔叔好?。” 程小墩想了一阵儿,“我觉得,只有一点点觉得,”他伸出小手指比划了一小节,“齐叔叔好。” 齐叔叔个头好高,骑在他的肩膀上能看到平常看不到的风景。齐叔叔还给他买糖吃,还答应他绝对不会告诉姑姑和爸爸。齐叔叔还偷偷给他小钱钱,他都偷偷藏起来了,才不告诉爸爸。 程涛看他家小崽子捂嘴偷笑,总觉得其中必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不过他家崽子疯得有人陪着他疯,像齐和昌那样的,怎么可能陪着小孩子乱来? 问题不大。 然后,这件事情都彻底定下来了。 既然是双方都有意,那双方当然都得认真对待。总不能让齐家自己忙活,忙活到最后感觉自己是肩挑扁担一头热,不过之前程涛还挺忙的,这其中有很多事情都是他姐和张文芳阿姨商量决定的,他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少这一件了?”程红秋笑着说道,“赶紧的,你也快去再穿件衣裳,咱们走了。”说完又遗憾,“天突然就孬下来了,不知道你姐夫的行程会不会受影响?还有啊,我预备着给小墩换上新衣裳后去照两张照片的,不知道照相馆还开不开门?” 担心当然是不可避免的,毕竟在路上的那是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不过要说因此寝食难安,那倒没有。 陶广然是县城运输队的老司机了,平常出差是哪都去,最短的就是到市里,最远的那都没边没沿,只是来一趟省城就跟玩一样。况且他们不是一辆货车,而是一个车队,车队里的司机全部都是老手,身强体壮。 这么多年了,也没有人敢动他们。 更恶劣的天气环境他们都遇到过,影响的只有到时和回时,其他还真影响不了什么。 “那我们试完衣服后,在街上找找?”程涛应道。 “嗯。” 在招待所的时候,听程红秋说给程小墩做衣裳的是个老师傅,程涛并没放在心上,但等真正见了人和成品之后,他惊呆了都。 做衣裳的是个和蔼的老太太,头发全白,但是脸上的皱纹却并不多,依稀还能看到年轻时候的模样,肯定是个美人胚子。当然,让程涛惊讶的不是她,而是站在她身边的少年,未来他会成长成国内首屈一指的设计师,还会在国际上大放异彩。 程涛之所以能记住他是因为在程锦驹的纪录片中,有这样一个单元,曾经因程锦驹的慷慨而登上本行业巅峰的那些人,里面就有他。 程涛眼神微闪,崽子试衣裳的时候,他在小房间里转了转。墙上有相框,相框里是老太太,和曾经找她做过衣裳的那些人,其中不乏那些将永远铭记在史册的那些人。他猜测着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到现在这个裁缝屋还能继续存在。 那也就是说这个设计师的家学渊源很深厚,老太太认识的这些人脉,随便拎出一个人来就能给他保驾护航。虽然说只是裁缝和雇主的关系,但是能几十年如一日来这里做衣裳就证明双方都非常认可对方的手艺和人品,要说这里面没有一点交情存在,程涛不相信。 程锦驹还真是卑鄙啊!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他把自己上辈子遇到的那些能人都刻在了脑子里,然后找到年轻的他们,给予帮助和关怀把人拉拢到身边。难道这样就能成? 话说谁都不是傻子,家世不错,未来还能在本行业登顶,就证明他的智商和人情往来没有问题,那为什么会被程锦驹耍团团转,还把他当成恩人一样呢? 难道这就是身为这个世界主角的魔力,能让人降智? 程涛不理解! “请问……” 程涛转头就看到未来的设计师正站在自己身后,“对不起,我站在这里的时间太长了?” 未来的设计师摇摇头,“我看你一直在看我和奶奶这张照片,有什么问题?” 程涛摇摇头,“只是没想到老人家给这么多人做过衣裳,很厉害。” “我也这么觉得,我一直在向奶奶靠齐,我希望以后我能比他老人家走的更远。” “那她老人家肯定也是这样希望的。” 未来的设计师不知道程涛怎么会这么肯定,但还是跟着点了点头,“是啊。” “如果未来这个裁缝屋交到你手里,你肯定能把它发扬光大吧。” “当然,总有一天我会接下奶奶所有的客户,然后和奶奶一样让他们满意。”少年笑着,满心欢喜。 多么朴实无华的祈愿,这个设计师曾被无数人称作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如果是他的话,接受裁缝屋之后肯定能达到他现在的所想所愿。 只可惜不知道在哪个时间节点,命运跟他开了一个玩笑,让他的梦想有了一个很大的转折。 如果是生命中注定会发生的劫,那没办法,毕竟没有谁的一生是一帆风顺的,总要经历过一些什么人才会成长。但如果是因为人为介入才产生了这些矛盾直接改变了一个少年的一生,那介入那人根本就是没良心。 重来一世,你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你不是神,你不能去介入改变别人的人生轨迹。有些事情只有自己亲身经历过才能明白,就像他不希望他姐以后留下遗憾,现在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他能做的就只是不断提升自己,不管他姐以后会遭遇什么,都不用再像前世一样吃那么多的苦,受那么多的罪。 就算打着爱的名义都不能介入,更何况程锦驹这样说单纯只是想达到自己的目的。 “我觉得你一定可以。”程涛笑着说道。 少年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随即又暗淡。“我还差得远呢,现在连一件衣裳都做不了。” “那你可得加油了。”专业不过关是怎么都说不过去,在这点上没有什么可安慰的。 “哎,要不我给你做件衣裳吧?”少年看着程涛。 “行啊,不过事先声明,要是不合身,我可是不会穿的哟。” “嗯!”未来的设计师开始拿尺子给程涛量尺寸。 程涛感觉挺诧异的,眼前的少年相处起来让人感觉很舒服,也很平易近人,和之前在电视里看到的那个冷漠的人感觉很不一样。 但愿他今生不再那么倒霉,别再遇到程锦驹。 从裁缝屋离开之后,已经挺晚了。他们最终也没有找到照相馆,只能原路返回招待所。 ——却在大门口看到了齐和昌。 “这么冷的天儿,怎么在这等着,来很久了?”程红秋迎上去。 齐和昌摇头,笑着说:“我也是刚到,听三叔说你们出去了,就在这里等着。我小舅到了,咱们一块家去吃个饭。” 姐弟俩对齐和昌的小舅那都熟悉的不行,只要张文芳和程红秋凑到一块势必要谈张小弟,习惯了都。 现在一听说老姐们的弟弟到了,程红秋很兴奋。“那行,那行,等我们把东西放进屋里就跟着你走。” 程红秋回房间放东西,程小墩跟着去凑热闹。 程涛一直觉得张小弟的身份应该不一般,因为从以前到现在就没听齐家人说过关于张小弟身份方面的信息。能谈的就是能让大家知道的,不说的那肯定就是有秘密。 不过生怕碰到什么禁忌,他从来没主动问过。 “我小舅以前是程青松和毛凤莲同志的领导,虽然是已经是二三十年前的事情了,不过一会儿饭桌上可能会提起,我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 嗯? 程涛猛地回头,不可置信的看向齐和昌。 第109章 迟到的愧疚 这可不怪程涛反应大, 主要他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原来齐和昌的舅舅和爹娘还有这层渊源。 说到程青松和毛凤莲的领导,就不得不提起十年前发生那件事, 也就是让夫妻俩命丧黄泉的那件事。那次事故中,程青松和毛凤莲救了很多人,有直接救下的也有间接获救的,其他还包括数不尽的公共财产和人民财产。 正因为他们避免了太多损失, 所以在能被铭记。要不然为国捐躯的人那么多, 为什么只有他们俩可以称之为英雄的存在? 事故起因是因为间谍,别看之前李攀图那件事情已经够匪夷所思的了,程青松那时候间谍的活动可比现在活跃多了。 尤其当时他们挺而走险,拿万福公社所有人的性命为赌注, 要求交出临时到万福公社视察的领导,领导们身居要职, 经手的工作、取得的结果,那都是需要严格保密的事情, 就算是以全镇人的性命相抵,他们也不可能把领导交出去, 否则他们以后能失去的可能就不仅仅是一个万福公社这么简单了。 然后间谍们说到做到,准备在万福公社最大的水库中投毒。这件事本来是严格保密的,别说是哪个村的大队长,就是万福公社的领导也都不知道。 程青松夫妻只是偶然遇到了这事, 他们军人出身, 对这种类似阴谋的事情非常敏锐, 很快就判断出了当时的情况, 并且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了决定。他们和间谍单打独斗, 最后几乎是和间谍同归于尽。 事后通过排查, 发现他们不仅仅是想投毒这么简单,甚至狠毒的想打开水库大闸。当时正值盛夏,大雨连续下了好几天,农田积水,河流满道,这时候要是水库闸门打开,可不仅仅是庄稼受灾这么简单,数以万计的人性命都保不住。 而在此过程中,两口子还识破了隐藏的最深的间谍的身份。通过他们留下的一眼,朕虽然没有将间谍一网打尽,但是也重创间谍组织,自此后的十年,万福公社很少有隐藏的那些人站出来捣乱。 话说人走茶凉,就算生前再风光,死后也什么都没有了。有很多都是爹妈走了之后,留给儿女无尽的痛处。世界上还是活在现实中的人多,他们不可能无缘无故肩负起谁的教育责任。 不过,这些程涛姐弟仨倒是没有经历过,虽然在某一些方面也遭受了不公平对待。不过因为程青松和毛凤莲,万福公社成了名镇,善待三姐弟成为某种意义的必须。程涛作为他们亲生儿子,也是唯一一个两口子去世后尚未婚配的青年,自然更是受到了特殊照顾。 而他的两个姐姐出嫁之后能够立刻得到工作,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当然,究其根本原因,还是因为爹娘救的人中有他们以前的领导,据说感情深厚。感情看上去确实很不错,程仓里一个生产大队,甚至因此出了两个工农兵大学生。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76节 虽然在现在看,这两个工农兵大学生都成了废棋,根本不顶用。但是现在再不如意,再不确定未来,都没有办法抹灭这两个名额真实的存在。 不是没有好奇过夫妻俩的老领导到底是谁?但是好奇就能猜得出来吗?这么多领导,这又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想打听打听都不知道找谁去,关键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从某一方面来讲,人家已经做得够多够好了。 现在,齐和昌说他小舅曾经是程青松和毛凤莲的领导。 今天下午,程涛还在思考齐家为什么非要认程小墩当干儿子,他不知道这里面还有没有其他的原因。现在看来,或许还是有的。 他从来哪怕有一刻把爹妈的死怨在领导身上,说什么如果你不到万福公社来视察,他们可能就不会走。 很多事情的发生都有其必然性,换个角度想想,如果领导没有到万福公社视察,这件事情短时间内可能不会发生,但必然会以其他的形式出现。那些人早已做好了准备,可能会因为一两个人推迟,却不可能因为一两个人就改变自己的意志。 相反的,正因为是有重要人物出现,程青松和毛凤莲这次见义勇为才越发显得传奇,如果他们只是普通牺牲,当年之后就会泯灭于世间。因为牺牲时太过悲壮,他们才能永远铭刻在万福公社人的心里。 另外,还要补充一点,当年间谍要破坏的水库是万福公社唯一的干净水源。也就是从哪之后,万福公社深刻明白了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开始分建水库。 不然你以为呢?他们姐弟受到的优待难道还是无缘无故得来的不成? 而现在,程涛好奇的是张小弟到底是不是那个人。 “不用紧张,我小舅是再好说话不过的了。”齐和昌安慰。 “哦。”他暂且先相信着。 程红秋很快就领着程小墩出来了,手里还拎着两个油纸包。那是省城老字号的点心,发展到现在已经成为百货大楼和供销社的特供品,别说是在其他地方,就是在省城其他地方,你有钱都买得到。 这两包,还是之前程红秋指使程涛去买的。 第一次要见的长辈,尤其还是老姐们口中的小弟,程红秋本身是非常重视这件事情的。将心比心,她看重小弟,当然也希望亲戚朋友都如此,但凡谁轻视她弟,那比对她不重视还觉得难受。 她和张阿姨心意相通,按照自己的理解行事绝对没错。 很快就到了齐家,他们姐弟俩终于要见到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张小弟了。 张小弟这次来大姐家,纯属是私事。因此他身边只带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他儿子。首先必须声名,他对大姐的决定是持反对态度的,一直到临出门的时候还气的牙痒痒,在大姐六七个孩子中,他最看好的就是齐和昌。 想当初他进部队虽然是由公安系统推荐,但之后的具体安排却是他这个小舅舅一手把控。齐和昌的表现一直都非常优秀,要不然这次任务名单里不可能有他,相比于其他人,他的资历太年轻。 真要说的话,他平时任务积累的经验和他是在省纺织厂家属院长大的这两点给他加了不少分。熟人才好办事,往一个环境中突然插入两个陌生人,就算他们表现得再无害,要被完全接受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而且不仅仅是本车间或者本办公室,连带着还要和全厂人混个脸熟。 就算是这样,到最后也不一定能够成功融入。 这种情况下,齐和昌无疑是一个好选择。 这个案子总得来说,并不归张小弟管,他知道的时候外甥已经回来了,并且接替了姐夫的工作,成为了省纺织厂的工人。这个任务是长期性的,谁都说不准他要在这个岗位上待几年。 不过,因为是回家,所以继续下去也不错。再加上,外甥的终身大事还没有解决,凑着这个时间赶紧办了呗。 在此期间,他姐安排外甥相亲、结婚,这不是挺好的,毕竟外甥的年纪已经到那儿了。他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战场上,没有办法娶妻生子,那属于不可抗力因素,现在这孩子顺风顺水的,父母俱在,哥嫂争气,可以说姑娘们喜欢的条件他身上都有。 剩下的,就是等遇见合适的人。 然而,就在这个当口,他姐竟然做主让他外甥认干儿子,这是什么操作? 张小弟表示自己都给他姐整不懂了。 这次是气势汹汹的回家来,推门看见他姐先喊了一声姐。 “怎么突然回来了,之前通电话的时候不是说不确定?”张文芳听到喊声,回头就看她弟回来了,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儿子要认干亲,这算是齐家这段时间一等一的大事。如果这小子不配合,恐怕未来好几年都看不到他结婚生子了,认个干亲,让幺儿以父亲的身份提前感受感受有孩子的欢乐,希望他早日提起劲儿来去结婚,这是张文芳打的如意算盘。 不过就算没有这层目的,她对这件事情本身也是挺在意的。 这么重要的场合,作为她娘家唯一的亲人,小弟不出面给她压场子,谁出来? 不过,虽然是亲弟,对方的身份却不一般,不是想出来就能出来的。所以她为此也苦恼了好久,但就算是这样也不能因为私事耽误公事,所以她打电话过去的时候也做出了明确指示,要是实在抽不开身就不用过来。 听到弟媳妇说他确实没时间的时候,要说张文芳不失望是假的,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张小弟也不是只缺席过这一个场合,她都习惯了。 把命卖给国家,就和其他人不一样了。张文芳曾经最担心的就是幺儿走上跟他舅一样的道路,这当然是正确的一条路,也非常受人尊敬,但是为人父母的只希望孩子平平安安,别有祸事。 本来以为孩子回到省城来就万事大吉了,他家儿子可不是逃兵,是通过正正经经的调令复原回来的。但是最了解自家孩子是啥人的,就是父母。孩子人是回来了,他的心在哪还真不好说。 尤其最近,齐和昌经常和以前的战友还有领导聚在一块,很多时候半夜都回不了家,这让张文芳不得不怀疑他儿子是不是还记挂着部队。一旦心中有了颗怀疑的种子,那这颗种子就会生根发芽。 尤其,这时候张文芳突然想到一直看好幺儿的小弟,对他转业这件事既没骂也没夸,连打电话回来过问语气都是平淡的,这可是很反常的啊。 张小弟早些年日子过得苦,那时候他还非常好说话,性格也偏内向,但随着这些年他军功在手,身居高位,那是恨不得逮着谁骂谁。像她男人,还有她大儿,那个没被他老舅教训过。 幺儿比较幸运,再加上本身和他小舅最像,所以从小到大就招他舅喜欢。这样的情况下,他要是一声不吭的从部队转业,他小舅不说亲自上阵也得派人过来教育孩子,但是都没有。 越来越多的证据出现在跟前,张文芳越来越确定幺儿回来不是复员,而是在执行任务。 要不然她为什么非得让他认干儿子?别人都说她儿子还年轻,娶媳妇生孩子很快的。齐和昌要真是这样的人,那她还真是没话说,她当妈的也很期待啊,但是从小到大,她儿子什么时候搞定过谁家姑娘? 搞不定人家姑娘,碰见小孩还恨不得退避三舍,这样的情况下你让他成家,让他明白懂什么家庭幸福,简直就是白扯。 程小墩是张文芳碰见的第一个见到幺儿还主动往上凑的小孩儿,看得出来齐和昌本身也不排斥和这孩子亲近,她于是有了这个念头。 话说刚开始她是想和程红秋拜干姊妹的,无奈年龄差太多,只能打消这个念头。 总之,她是觉得现在这个是最好的做法,对谁都好。 张小弟看见大姐这么紧张自己,本来要说的话一时间忘了说出口。 “这么大的事情,我就算是抽空也要回来啊。”说到这里,他又气愤,“我听说你和这家人才认识几天,认识几天你就让和昌认当干儿子,你了解过他家里什么情况吗,了解他家里长辈的为人吗?” 要说张小弟。从小到大发生过的所有事情,九成九他都站在大姐这边儿,这可是他大姐,一手把他养大的妇女,在他的心中的地位堪比母亲。但是这件事还是让他有点气恼,你说要是齐和昌三十多岁四十了,你给他认个干儿子,那也像话。 他现在二十多岁,怎么就需要认干儿子了? 在电话里说不清楚,所以张文芳只告诉了小弟一家她的决定,对于她为什么这样做只字没提,所以她弟到现在还不知道具体的原因。 “怎么就不知根知底了?我告诉你,人家一家根正苗红,你可不能乱说。” 张小弟痛心疾首,这是重点吗?他要问的难道不是他姐为啥这样做?难道说就因为人家好,就非得认成干儿子? 这又不是孩子过家家,后天那顿饭吃了之后事情就板上钉钉了,以后那孩子可就是和昌的干儿子了。闯祸,犯错,要是小打小闹还好,真要是犯了事儿啊,败坏的可是老齐家的名声。 “姐,咱做事情能不能不这么冲动?和昌才多大,你给他认个干儿子,你说想培养他和孩子友好相处吧,对方还不是省城人,这往后一年四季可能都见不着一次面,你说你这是图啥呀?” “图啥,我能图啥?”张文芳坐在沙发上,“我告诉你,张小弟,别以为你现在翅膀硬了,在我面前吆五喝六,我就得听着。坐下!” 张小弟想了想,还真就如他姐所言,坐在了斜对过的椅子上。 “知道那是谁家孩子吗?张口就说人家家风不好。我告诉你,那是程青松和毛凤莲的儿子闺女,给幺儿当干儿子的这个小孩就是他们的孙子。” “什么!”张小弟有点儿失态。 他抬头看自己儿子以及警卫员,这么大的事情,他们竟然一点都不知道,没有听到一点儿风声。 警卫员一脸懵懂,这件事过去太长时间了,像他今年中才上岗,根本不知道其中有什么猫腻。 张小弟的儿子却有点惶恐,他没想到这两个十多年前的名字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抱歉,父亲,是我没有打听清楚。” 张小弟瞥了他一眼,很快又收回眼神,不知道有没有相信这句话? “你心疼外甥,难道我就不心疼儿子?我是那乱来的人?”张文芳逮着张小弟一顿教训。 “要不是看和昌和那小孩投缘,俩人凑到一起看着跟亲父子似的,我能替他操这份心?再说了,人家孩子也不缺他这个干爹照顾,人家爸爸和姑姑把孩子照顾的可好,干净白胖,跟年画上的娃娃似的,小嘴嘚吧嘚吧,你都不知道说话多好听。”张文芳越说越兴奋。 张小弟听得心里痒痒的,他就从来没听他姐这么夸过一个孩子。 “是啊?” “那当然了。”张文芳又是新一轮的炫耀,她这个干孙子没别的,就是聪明,懂事儿。 门就是在这时候打开的,齐和昌领着姐弟俩和程小墩走进屋门。 “我们回来了。” “来啦?”张文芳站起来去迎接自己的小姐妹儿,顺便给张小弟介绍这谁是谁。 张小弟对姐弟俩本来就挺好奇,要说程青松和毛凤莲当初还是他从其他部队挑来编写在自己的队伍中的,到后来两人成就好事,他算是月老,后来每逢过年过节两口子都会记得给他送节礼。 程家大闺女二姑娘出生的时候,夫妻俩那时候已经不再张小弟身边了,不过他还是抽空去看了一眼。 这一转眼间,好几十年就过去了。 程涛是不知道二姐有没有注意到什么,但他却控制不住自己去打量张小弟。虽然到现在他都不确定那个被他父母救下来的领导是不是眼前这个人,但总觉得应该就是了,他刚进门的那一刻正好看到张小弟看过来的探究眼神,没有恶意,就还挺激动的。 大家心里都藏着事儿,屋里气氛一般,最活泼的当属程小墩,他倒不害怕这个新来的爷爷,但是也没表现出多热情。 他还是和往常一样,一进屋就窝在他干爸身边,俩人脑袋对着脑袋,小声嘀咕着,不知道在说什么。 张小弟是齐家的正经亲戚,这可是张文芳娘家人,所以齐父做饭的时候使了九牛二虎之力,这一桌子菜当然是异常丰富。 程小墩向来是个无肉不欢的主,看到桌上这么多肉肉,他不争气的开始流哈喇子。不过就算是这样,他还是保持着良好的餐桌礼仪,吃的快而不乱。当然了,小孩子还不能完全控制住自己的行为,比如啃骨头,啃的满脸都是,喝汤的时候又会洒出来。 这是很正常的现象,比起其他埋汰孩子,程小墩不知道干净多些。 大家都没觉得这有啥不好,只除了一个人。 程涛瞥了眼张小弟的儿子,从进门到现在齐和昌没有和他说什么话,张文芳待他也没有很热情,就是亲爹看着都和他都有些不对付。 本来程涛还不知道为什么,不过看他藏在眼底的嫌弃,对小孩子都能这么刻薄,还能得到谁的喜欢就奇了怪了。这样想着,程涛把眼神儿收了回来,人家的家事他并不想管。不过你不理人家,架不住人家想理你。 “程同志,你工农兵大学毕业了吧?”那人说话,“想当初为了把这个名额拨到万福公社,我爸把他当时所有的关系都找了一遍。” 这大概是实事儿,因为他在说话的时候,张小弟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不过他的语气,程涛着实不喜欢。 像这样的事情,谁都不愿意它发生在自己身边,但是谁也没有办法决定。他爹娘选择了大义,可能从来都没有想过他救下来的这些人必须对他儿女好。当时千钧一发的境况,也容不得他们多想。 当然了,他爹娘的牺牲并没有白牺牲,他们救下来的这些人也没有白救,从上到下都挺照顾他们仨。 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和救命之恩也根本划不上等号。他接受这份好意,却不接受张小弟的儿子这种高人一等的说话语气。 “那可是麻烦张叔叔了,不过我不是工农兵大学生,哪来的毕业?” “你说啥?”这下就连张小弟都觉得诧异了,“你怎么……?你爹是程青松,你娘是毛凤莲?” 难道是他们认错人了? “还有我家住在程仓里,”程涛补充。“第一个名额下来的时候,我年纪还小。第二个名额则给了更合适的人。我爹娘的初衷是保护生命和土地,好处让本村人得了,我爸妈肯定只有高兴的份。” “我也是这么想的。”程红秋附和。 一直到最后,双方也没有就当年的事情来个详细解读,程涛猜测着这件事现在还不合适探析,其中很可能还有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但不管怎么说,张小舅这边这关是过去了。 还不仅仅是过去了。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77节 程涛看着堆在招待所的这大堆小堆。 “你小舅到底想干啥?”程涛问齐和昌。 “来自一个老人家迟到的愧疚,你和姐就安心接着吧。” 程涛:“……” 第110章 望金欣喜 迟到的愧疚? 说实话, 程涛并不知道这几个字要如何解释。 在父母选择这件事情上,他其实并不需要任何人的愧疚和解释,那是程青松和毛凤莲在有独立自主意识的情况下做出来的选择。 没有任何人强迫, 没有任何人规劝,就只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他们不是因为里面有曾经的领导才去救人,而是因为他们救了人,里面恰有领导而已。 没有哪个孩子不想和父母生活在一起, 程青松和毛凤莲是好父母, 对于家里三个孩子来说都是如此。 他们选择成全自己的“义”没有什么错,作为儿子,程涛尊重这种选择,同时他也觉得父母非常伟大。 所以在程涛看来, 这个愧疚大可不必。 “你这样说,这些东西我倒是不能接了。” 因为父母的缘故, 他们姐弟受到了公家不少照顾。因为感谢,所以照顾恩人的儿子这一点无可厚非, 但如果超出这个界限,程涛就有些不舒服了。 当然, 还有另外的原因。他是程涛,虽然对舅爷的感情都能感同身受,两个人的灵魂在这个身体里完美融合。但是他到底还是程涛,他的思维更多还是本人的思维, 在他的想法里, 程青松和毛凤莲是伟大的。 据说当初他们发现问题到解决问题用时总长都不超过半个小时, 必是得有怎样的决断, 夫妻俩才能慷慨赴义。他们以血肉之躯拯救了万福公社的很多人, 也是因为他们死得太惨烈, 所以一直到现在万福公社没对他二人都发自内心的感谢,甚至他们姐弟仨到现在还能吃着爹妈的红利。 这都是程涛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感受到的。他没有办法对舅爷的真实感受真情实感,这也是事实。想也知道,作为亲生儿子,对父母肯定是有“怨气”的,没有办法,天底下没有哪个孩子不想父母陪自己长大。 齐和昌一点都没感到意外,程涛就是这样的人,他有着自己的坚持,别管面对的是谁,他总能明确的表达自己的意见。 “你父亲曾经是我小舅的警卫员,母亲则当过他的卫生员,当初可以说是跟着我小舅出生入死过来的。后来他们复员回村,还亲自拐道省城来和我小舅辞行。几位长辈之间的感情可以说是非常深厚了,我之所以说准备这些东西是他老人家感到愧疚,大概是因为觉得没有照顾好你,和其他没有关系。”齐和昌解释。 像他们,活着或者是什么时候离开其实都是不确定的事情,大多数情况下都和他们的选择有关,轻如鸿毛,重于泰山,程青松夫妻两个属于后者。 小舅肯定不会因为他们因为救人去世而感到愧疚,更多的是心疼小辈们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当然这里面还有其他的原因,不过这个他现在还不确定要不要和程涛说。 “不仅是因为这个吧,是不是还和他儿子有关。”程涛似笑非笑。 齐和昌说了这么多,就没一句点在根上的。吃饭的时候他就觉得张小舅的儿子,那个叫张卫军的人不对劲儿,怎么来形容呢?就是觉得这个人欠欠儿的。 明明每次都是他挑起话头,说出的内容让人听了就不愉快。这个人要不是顶不会聊天,就是故意找茬,综合他从头到尾的表现,程涛觉得应该是后者。 另外,他在桌上故意提起了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知道程涛从来没有上过工农兵大学之后他脸色都白了,这之后他说话变得小心翼翼,对程涛和程红秋的态度也发生了大转弯。 说起这个就要提两句,程红秋和程涛的性格看似不一样,可以说是相差甚远,但其实内涵是一样的。你敬我一尺,我回你一丈。你不敬我一寸,我还是回你一丈。 所以,张卫军在一开始就暴露了。 齐和昌没想到程涛竟然一针见血,点明了事情的本质。 “张卫军是我小舅的养子,他的生父是我小舅曾经最好的战友。在一次战争中,他因为就我小舅去世了,临终遗言就是让我小舅把他的孩子收作养子抚养长大。” “嗯。” “一养就养到了现在,”说到这里,齐和昌笑了一下,这该怎么说呢?只能说,血缘是很奇妙的一种东西,都是被他小舅亲手抚养长大,养子到现在还不能独当一面,只能留在小舅身边,充当警卫员的工作。 而小舅亲生的俩儿子,虽然比他还小几岁,现在已经在军中闯出了名堂。 当然他之所以有这些感慨,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么多年,程仓里包括程家的事情都是张卫军在张罗的。 刚在饭桌上知道程涛从来没上过工农兵大学,其实当时小舅的心态就有点儿崩了。只是碍于不在别人跟前教子的习俗,一直没有发作而已。这不,这边程红秋和程涛领着他干儿子离开,那边,他就被指使着拿着那些东西过来送。 想也知道,家里肯定有一场大仗要干。 “我现在其实已经不那么在乎工农兵大学生名额这件事情了,张老年纪这么大了,让他不要再因为这些事情发怒了,不好。”程涛想了想说道。 要说暗箱操作,也不能说是没有。不过这里面更重要的责任在于程仓里这边,并且第一个名额确实是给了他们家的,程科占用的就是他们家的名额。 至于后面的名额,程涛是不知道里面还存着什么猫腻?不过根本没有关系,因为就算名额的初衷是为了他,但最终都会被作者安排到他的男主角身上,这才是这本书的实质。 尽管他并不喜欢张卫军这个人,但是这句话他还是得说。 “有我妈在呢,没事儿。”齐和昌不以为意,主要他也觉得张卫军是该管教管教了,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到现在都闹不清楚,以后很可能会为他小舅带来更多麻烦。 人自己家人都这么说了,程涛就不再跟着劝,说到底这是人家的家事。 两人正说着话,程小墩跑了过来,扑到他干爸身上,跟他腻歪。 齐和昌由着他闹,完事儿还生疏的给他洗了个澡,才转身离开。 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家庭大战还没有结束,他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客厅里的几个人都抬头看过来。 “事情还没有谈好?”齐和昌瞥了一眼张卫军。 本来挨骂就够丢人的了,张卫军还暗自庆幸齐和昌有眼色,还知道躲出去。既然已经出去了就不要这么早回来啊,难道是因为看见自己受罚,心里高兴? 看到齐和昌从门口进门,张卫国是满心懊恼,甚至对他还有点迁怒情绪。不过就在齐和昌看过来的这一眼里,张卫国所有的嚣张气焰瞬间消失了个干净。 他怎么就忘了呢?齐和昌从来都不是好欺负的人,在家的时候不是,在部队的时候不是,这从部队溜了一圈再回来,当然也不会是。 “你回来的正好,他们姐弟俩把东西都收下了?”张文芳冲幺儿招招手,询问情况。 “红姐什么性子,您不知道?我就见到了涛子。”齐和昌站在门口把围巾解下来,放在挂衣架上。 张文芳叹了一口气,那她可太知道了,想也知道这种事情红秋肯定不会掺和。 一来是心里边有气,毕竟刚刚在饭桌上的时候,张卫军确实很针对程涛。这是要是放在别人身上根本无关痛痒,但是放在她们这些弟控的姐姐身上,那可就是大事啦。这种情况下还想让我对你家人有好脸色,想多了吧你。 这二来,程红秋已经出嫁了,像这样娘家兄弟能解决的事情,当姐的是能不掺和就不掺和。话说这些事情之前还是张文芳告诫程红秋的,兄弟是你看着小永远长不大,但是现在他们已经能独当一面,当姐姐的就算不能给予支持,也不能拖后腿,所以遇到什么事情让他们先上。 一个男人总得当得起“顶天立地”这四个字,那达成这四个字的秘诀就是积累经验,多处理各种事情,慢慢的就什么都懂了。看来,她老姐妹跟着他学的不差。 “哦。”张文芳应了一声,这声没有丝毫的含义,只是表示自己知道了。 “你这个混账玩意儿,我交给你的事情,你就是这么完成的?前几天还信誓旦旦的在我跟前保证这些事情已经办妥了,你就是这么给我办妥的。”张小弟越想越气,直接一脚朝张卫军踢了过去。 怪不得之前他来省城说要去省城大学瞅瞅程青松的儿子,张卫军一直说最好不去,免得给别人带来困扰。他当时也是脑子被驴踢了,竟然答应了,现在想想都是因为这个混账玩意儿,没把事情办好,甚至还弄错人了。 “小舅,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你现在就算再生气,就算把表哥打的站不起来,也改变不了什么,算了吧!”齐和昌劝架,语气有些轻飘。 “齐和昌,你闭嘴!”张卫军着急忙慌的呵斥。 别人不知道难道他还不知道齐和昌的尿性,看起来是劝架,实际是再给张小舅出主意。 不过他这次话还是说晚了,因为下一刻张小舅就提着棍子挥了过来,要不是张卫军躲得及时,非把他的腿打断不可。 因为已经动起手来了,非战斗人群主要是齐父和张文芳只能挪到边边上。 就剩下一个齐和昌在旁边帮着递东西。 张首长那是正经的从一场场战争中存活下来的,就算现在年纪大了,那要揍一个年轻人,不跟玩儿一样。 确实跟玩儿一样。 等一切完事儿,他老人家跟没事人一样。齐和昌跟他小舅一样,气都不带多喘一下的。 张卫军明明最年轻,却在那里跑的满头大汗,狼狈极了。 “你跟我过来,咱们俩说点儿正事儿。”张小舅指指齐和昌,私事儿完了,该说正事儿了。 齐和昌点头,跟在张小舅屁股后头进了房间。 “说说,这段时间你都做了什么?还有那个叫孟晓琴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说严格说起来齐和昌的上级是楚首长,也就是楚婷的父亲。但是眼前这个,抛除亲缘关系之外,他比楚首长还要高半级,更是现在这个任务的总话事人。 齐和昌当然是知无不言。 说到文家老宅可能有一面金砖墙的时候,张首长拍着桌子站了起来。“你说的是真的?” “事情是程涛发现的,我不觉得他在这件事情上有说谎的必要,不过一直到现在,孟晓琴都没有交代,我也只有九成的把握可以……” 齐和昌说话向来是滴水不漏,要想从他嘴里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可太难了,现在他竟然能说出有九成把握这句话。作为舅舅,张首长当然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这样说的话,程青松家这个小子还真不错,还挺信任你,碰到这么大个事情,第一时间就是来找你商量该咋办?”张首长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要说刚开始他对外甥认干儿子很有意见,但自从知道对方是程青松的孙子之后,他就完全没有意见了。 说是对老伙计的认可也好,说是愧疚也罢,总之因为有这一层关系在,他觉得亲上加亲也没什么不好。 齐和昌却摇了摇头,“小舅,这你可想差了,虽然你和程涛接触的不多,但也应该察觉到了。他是一个极其小心切谨慎的人,我们才认识几天了,谈信任太早了。” “那你?” “他大姐夫是何庆笙。”齐和昌说道。然后就看到他小舅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很显然是早就知道这件事的。 张首长知道这件事是很正常的,因为程红秋嫁给何庆笙的时候,程青松还活着,当时他给自己的领导还有同事都打了电话通知,目的也很明确,就是为了给女婿铺路。 大家都是一块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和没有上过战场的战友情还不一样,遇到这种事的想法很一致,那就是能帮就帮一把。 那时候何庆笙并不在张首长所在部队。不过,因为实力强悍,又执行过多次危险任务都圆满完成,所以何庆笙是一个非常有名的军人,所以张首长不止一次的感慨程青松找了个好女婿。 这么多年,他关注着何庆笙越爬越高。然后,他就发现对方竟然跟自己外甥叫起劲来了,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两个同样强势的人碰在一块,如果兄友弟恭那才叫人看不过眼去。 有竞争才有进步。 像他们俩竞争就是每天多锻炼俩小时,或者是你执行任务,我也要执行任务,看谁用时短,看谁把任务完成得更漂亮,像这种良性竞争上面都很支持的好不好? 而现在因为一个程涛,俩人这是又对上了,不过很显然,人家俩关系更亲近。 “齐小同志,你这样不行啊。你是不是又比何庆笙矮一头了?”张首长一脸痛心疾首。 齐和昌扯了扯嘴角,看来糟心儿子给张首长气的不轻,现在都自己这儿找补来了。 两人正说话,外面传来张文芳的敲门声,打开门塞过来一张纸,“幺儿,你同事给你送来的,说是比较紧急,让你看了赶紧做出决定。” 张文芳虽然好奇纸上写了什么,但没有瞄一眼。她老人家现在已经确定儿子身上确实有任务在身,事关机密,她懂分寸。 齐和昌接过来,一边把只打开一边说“谢谢妈!” 张文芳一愣,“嗯”了一声,就关上门转身离开了。 齐和昌看着纸上的内容,然后抬头看他小舅,“张老同志,这次你可预判错了,我什么时候比何庆笙矮一头了?他就算先知道消息又怎样,最后破局的还是我。” 说完他晃了晃手里的纸,“咋样?咱们现在就去看看。” “都弄好了?”张首长立刻就站了起来。话说这段时间部队这边手头有点儿紧,没准儿这面金砖墙能解他们的燃眉之急,要是那样的话,他非得给程涛请个功不可。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78节 想到这里他什么也顾不上了,跟着齐和昌就往外走。 孟晓琴是傍黑的时候开口的。 他们这些人最会把握人的心理,再加上孟晓琴从来都不是一个复杂的人,她想活下去,想出人头地,想摆脱程家的控制,后面她做的一切事情,包括找齐和昌这个未婚夫都是为了达到这些目的。 现在齐和昌这边是靠不住了,因为种种原因,她很可能在省城生活下去,因为不会有哪个工厂会用她。虽然说两三年后这种局面会有改变,但是到那时候她在哪儿呢都不知道,她也没有办法忍那么久。 正在这时候有人跳出来说可以作为她的后盾,而这个后盾起非常强大。只要证明她是有用的,对方就可以替她撑腰,不管是什么事情。 孟晓琴当然是有纠结的,她就算再白痴,也知道有些秘密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尤其她这个秘密太匪夷所思,她已经打算好了这个秘密她一辈子都不会和人说。 但是现在她动摇了,因为她确实需要一个后盾,程锦驹太可怕了。 一天的考虑时间,到傍黑的时候,孟晓琴终于松口了。当然在这之前,她还说出了一个秘密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她这一番操作不要紧,可把审她的人吓得不轻,这简直是颠覆了他们原本已有的全部认知。所以他们马不停蹄的来找齐和昌,怕自己说不清楚,还专门把供词本带来,让齐和昌自己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程涛之前的洗脑太成功,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齐和昌看到证词的时候非常平静,甚至有一种尘埃落定感。 当然,他颤抖着的手还是说明了他内心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平静。出现了一个能预知未来的人,她对这个国家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这影响会全是好的吗?在这一刻他脑袋中突然出现了很多问题,不过现在他无暇考虑这个。 舅甥两个很快就赶到了文家老宅。齐和昌又看到了孟晓琴,和之前每次见到的都不一样,现在的孟晓琴眼神有些疯狂。 看到齐和昌,她张嘴想说什么到底没说,而是顺从的跟着身边的人走进了东厢房。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通过三步操作打开了墙上的机关,下一刻满室金光闪闪。 只有亲眼看见过,才能完全理解之前程涛所说的什么叫做闪瞎了眼,现在的齐和昌完全就是这种感觉。 一整面的金砖墙,散发出金灿灿的光。 其中有一个同事实在好奇,踩着椅子从最上面拿下来一块,感受到坠手的感觉,他哈哈大笑出声。“我的天爷啊,这真是金子啊。” 齐和昌走近,却看到这金砖墙上都刻着字,从右往左,数列排序,字是好字,文章的内容却不怎么样,稚嫩不说,语句还不通顺。 他让手下把金砖放回去,然后亲手把机关门关上,“打电话报告楚首长,让他亲自过来一趟。” 这么大体量的金子,已经不是他们几个人能搬动的了的了,他们也不能私自乱动。小舅的职位虽然比楚首长要高,但省城还是楚首长的地盘。 总之,他们就是一个体系的,也没有那么多比较。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张首长并没有反驳。 楚首长来的非常快,有金子在前面钓着,谁能走的慢? 这面金砖墙动不动,该怎么动,谁来动,这是他们需要考虑的问题。 一直到第二天清晨才总算做出了个决定。 齐和昌听两位首长讨论,讨论到最后已经不叫讨论,都在商量着这笔钱应该怎么花了。 完事儿,等他要离开的时候,被张首长叫住了。 “回去你就开始写请功书,把程涛的名字加进去,老楚批完,我来盖章。” “是。” 他走之后,楚首长在后边儿唉声叹气。 “行啦,你姑娘看不上我外甥,我都没说啥,你倒是还惋惜上了。”张首长没好气儿,当初说好的两家当儿女亲家,谁知道楚家姑娘虎,看不上他幺儿,就是当爹的一直没放弃,但这有啥用? “这不是就觉得可惜吗?”楚首长说着又叹了一声气。 张首长都不稀罕理他。 过了一会儿,两位首长不顾形象的窝进草窝里。 “老张,你说这些金子真能进咱兜里?” “咋的?你的人就在外边儿守着,他们还能硬来不成?” “那他们肯定不敢。” “哼!” 正说着话呢,外面传来人声。 第111章 达成合意 两位首长下意识对望一眼, 然后散漫的站起身,顺手拍了拍身上的杂草。 他们俩,军功在身, 职位资历都数得上号,不需要矮谁一头,就算是省城领导都来了,也没有他们出去迎接的份儿。不过, 这到底是在人家的地盘上, 所以他们还得表现出自己友好的一面,先礼后兵,怎么的刚开始都不能犯浑,主要他们还是想把这笔买卖谈妥的。 这样想着, 俩人脸上迅速挂上了笑。 两张黑黢黢的脸,配上不算白的满口牙, 瞅着还真有点吓人。不过这是两位首长最直接表达友好的方式,只能期待别人将就点。 就在他们俩默默整队的时候, 外面声音越来越近。 “张老是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提前知会一声,我也好去迎硬。” 未见其人, 先闻其声,听着语气,就知道来的是谁。张首长和楚首长对视一眼,一脸晦气, 这小子不是去外省出公差去了吗?怎么这就回来了? “你不是说他出省去了?”张首长压低声音, 兴师问罪。 “我也不知道, 他咋这就回来了?”楚首长也不了解实况, 他插着腰, “叶新亭这个小子是不是就瞅着咱来才来的?” 要说在整个省城, 他们最不想看见的是谁?肯定就是说话的这个叫叶新亭的,滑溜的很,跟一样,稍不注意就能从指缝间划走。 不过就算他们再不想见,人也已经到了。 大概率省城那些个老家伙就是专门推的出来谈判的,谁让这家伙确实有本事。 两位也不端着了,又重新窝了回去,还抄起了手,嘴皮子再利索又能咋样,他们依然是长辈。 正在这时候,门口走进来一个男人,四十上下的年纪,一身中山装,气质儒雅。就算两位老爷子已经把嫌弃挂在了脸面上,人家只当没看见,脸上笑意没有受到一丝影响。 “楚老也在啊,来的路上我还在想,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您怎么可能不在?还想让人专门叫人去家里请您呢。” “他坐镇省城这么长时间,你都知道这次事情不小,怎么可能瞒着他?你有事说事,别整这些没用的。”张老冷哼一声,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要是让着小子占先锋,他们就完了。 叶新亭失笑,“老爷子,你说这是什么话?您刚到省城就有这么大的发现,我这不是担心您一时之间忘了请楚老吗?” “我咋觉得你恨不得我不到呢。”楚老表示自己要不起这份关心。 “哪能啊?”叶新亭趁着说话往周围看了看,才说,朕“老爷子,这里是文家老宅,现在是属于街道办的地……” 这是撵他们走呢,哪这么容易,“扯淡!咋,你是能耐了,当面就跟我们玩起心眼儿来了?” “张老,话不能这么说,我这是职责所需。”叶新亭到现在连脸色都没变,语气却放缓了。 在场都是摸爬滚打几十年才有了今天的地位,不过两边从属性质不一样。别看叶新亭年轻,但是论话术,他比两位直肠子的老爷子要高杆很多,但凡换程其他俩人,可能早就被叶新亭怼哪里去了。 叶新亭出身军人世家,爷奶父母都从军,哥姐弟妹在各自的领域也享有极高的声誉。叶新亭从政,思维能力很强,能言善辩。 另外,他和这俩人是熟识。因为这点,他刚出公差回省城,甚至都没有回家就被派过来处理紧急事件。一般像这样的对话都会找和两边都有关系的人过来,不然还能怎么办? 不过纵然有再好的口才,遇着不讲理的、关键是有辈分、年纪还长的人,你也说不清道理,更何况你也不一定有理。 “什么话都叫你给说了,”楚老冷哼一声。 “行了,人来都来了,今儿咱们把这事好好掰扯掰扯,你也别跟老子两个扯那些大道理,咱也不懂。我们已经提条件了,就说你们答应不答应吧?答应就答应,不答应就闹掰。”张首长话说的非常直接。 扯那些没有用的干啥?有这一面墙的金砖,就算和省城这边达成不了合意,他们也赚翻了。这可都是钱啊,真金白银的钱! 叶新亭扯了扯嘴角,他就不愿意和这些部队老家伙谈判,平常相处起来怪好,一到谈事情,你说的再多,再有理都没用,人根本不听。如果是换其他人兴许还能好点,他在这俩人跟前根本就抬不起头来。 张老是他的老领导。楚老更过分,是他姐夫,亲的那种。 省城其他领导考虑的倒是挺好,派他过来有话聊,话是有的聊了,问题是很难达到他们想要的结果啊。 叶新亭没有回答这话,直接转移话题,“两位老领导,我刚进城就接到通知,直接往这来了。他们说的夸张,这屋里真有一面金砖墙?” 一说到这个张老和楚老心里也痒痒的,别说是其他人了,就是他们俩也有种不真实感,一直想打开再瞄两眼定定心神儿。不过现在有其他人提,他们非但没有感同身受,反而,“看啥看,我们还能骗你们不成?” 张老冷哼一声。 楚老也扭头不看他。 看什么看,赶紧把事情谈谈,完事各回各家。天儿这么冷,一直在这耗着有意思吗? 叶新亭已经习惯了,像这种时候你要是还跟他们对着干,吃苦受累的肯定是你绝对不会是别人。“不是,我这不是想和两位一起见证一下嘛。” “别整这些有的没的,赶紧说正事。那些老家伙到底什么意思,一直卡着补给我批条子?”张老摆摆手,语气不耐烦。 叶新亭也不过分纠结,他心里明白,谁都不可能拿这件事情开玩笑,这要是闹到上面去两边都不会好看。 因此,他也很爽快,只是“两位领导,你们难道不觉得,你们发现的东西对比提出的条件相差太多了吗?” 他们提出的条件很大,很具体。 之前,他们就拿着这个项目找和省机械厂和钢铁厂谈合作,但因为种种问题,这边一直拖着没有实施。 项目,当然是好项目,但是现在各方也得衡量利弊。 因为资金跟不上趟,双方一直都没谈妥。省城这边也很为难,推拖几次,就变成两位老领导嘴里的坏家伙了。现在又说在文家老宅发现一面金砖墙,要是同意之前的条件,他们一分不贪,全部上交。要是不同意,他们就一分别想见着。 先别说金砖是在文家老宅发现的,按理就当充公。当然了,和部队说这些肯定不管用,因为按充功的说法充到他们那里也不算违规,毕竟是他们先发现的。 不过,他们那些条件实施起来可是不容易,不仅要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和财力,最后还不一定能得到结果。这是工厂和省城这边不愿意接受的最重要原因,部队那边提供的理论不一定成立,他们这边的技术也不支持,这样的情况之下,谁愿意借这个烫手山芋? 因为老领导们都想试一试,省城这边为此还专门开了会,说只要能保证收入和支出平衡,就可以试一试,不然能强化部队实力,加强国防建设的项目,他们为什么一直拒绝。但是,每次研究的结果都不友好。 省机械厂和省钢铁厂,都不是小工厂,身后也有公家兜底。但是也要考虑他们身后好几万名工人,以及好几万名工人身后的数十万家人,他们都要靠工厂养活,万一受到重创,还得考虑社会影响。 “差太多了?上嘴唇搭下嘴皮,你说话咋这么不中听?我们什么时候占过便宜?”张老不满意叶新亭说话的内容和语气。 叶新亭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意有所指的看了一下两位老领导,还什么时候占过你们的便宜,这话应该说成你们什么时候没占便宜。 尤其这些老头可不管这么多,逮着肥羊那是可劲薅,根本不给人喘息的空。 这两年来说,他就是那个倒霉蛋。 头几年的时候,他还是个新手,在这里面吃了不少亏。这几年才渐渐好起来,只要不碰见老领导,就是遇着老战友,他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给人挖坑。 咋说呢?都是练出来的。 不过这些手段在这俩人跟前很难使出来,主要人家俩的段位太高,再加上根本不要脸皮,你说啥,人都来一个反问。 就问你还能咋样? 不过还是叫他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点,那就是这两位领导这次异常的沉着和自信,说起话来斩钉截铁,一点磕巴都不打,一般这种时候就是他们比较有底气的时候,如果说这次他们有底气的话…… “老领导啊,这面金砖墙真的有这么多?”叶新亭凑近了几步。 “那是,我保证你只赚不亏。”张老信誓旦旦,得意的厉害。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79节 他就说省城这帮老家伙没福气吧,当初事情闹得这么大,文家老宅内的人最近才撤走吧?屋被砸了,厨屋被烧毁,偏偏这面金砖墙没被发现,要不然哪还轮得到他来? 如果发现金砖墙的是省城这边的人,那他们可以说是突发横财,一点力气不用出就能得到很多好处。但是发现金砖墙的是他们这边,省城要想要这面金砖墙,就必须出大把力气,另外还得受制于人,最后都不一定能剩下钱,还可能得往里搭。 但是有啥办法,如果想要这个名声,就必须得付出一定的代价。 啧啧啧! 张首长都替他们感到悲悲伤。 “领导,你这话说的可虚妄,您二位现在都在东厢房,那面金砖墙肯定也在这里,”叶新亭垂眸看地下的脚印,到处都是且杂乱无章,他没有找到什么规律,自然也无从判断金砖墙到底是哪一面? 不过按照经验应该是中间这堵墙。这堵墙,虽然是竖排三砖,横排一砖半的结构,比普通墙要厚了半块砖,但是短矮,就算里面是空心的,全面塞上金砖,可能普通人看来价值不菲,但想要用这些金子充当军费,可以说是杯水车薪。 “别瞅了,怎么可能是这面墙?要真是这面墙老子都不稀得叫你们过来,拿个包袱卷吧卷吧就走了。” 叶新亭没有反驳,这确实是张老能做出的事情。 “既然想看,就让你瞅个明白。”张老让楚老去打开机关,期间还专门把叶新亭拉到了一边,不让他看。目前为止知道怎么打开门的人不多,他们俩老头也是专门学了一下才知道的。 再次看到金灿灿,张老笑的牙都不见了。 楚老也跟着傻乐。 要说最震惊的还是叶新亭。 比起铜臭味十足的金砖,他更看重的是上面的字迹。 看着有点眼熟。 老领导都是大老粗,看到叶新亭这个模样,都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也没有阻止。 叶新亭很快离开了,他本来就是过来探虚实,现在已经大致明了了。 不过,看两位领导的意思,他知道这件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 · 事情很快就确定下来了,下午齐和昌就接到了确切的消息。 齐和昌现在是身兼数职,不过表面上他是省纺织厂工会主任,其他工作在一定程度上都可以提前推后,这项工作不行,他每天都得按时按点上班下班。 知道那边谈判结果的时候,稳重如他也笑出了声。一直推进的项目,终于有了进展。他早就知道两位领导不会吃亏,却没想到最后真正起到作用的却是金砖上的印子。 这样的话,程涛的名字还能往前提。 齐和昌去找到了程涛。 “拿金砖和省城这边谈条件?”而且还谈成了,这是程涛没有想到的。 “嗯,部队开设了一个新项目,需要省机械厂和省钢铁厂协调,但是你也知道,资金不到位,……拒绝是省城这边出面说的,后面再掰扯也掰扯回来,张首长和楚首长他们因为这事着急忙慌的,这下终于是能放心了。” “那还真不错。”程涛笑着说道。 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项目。不过两边从来不是对立关系,只能是有些地方,因为资金、人才,短时间内没法协调,有些项目才没办法施行,金砖能起到作用是再好不过了。 “另外还有两件事情要告诉你。这第一件事,张首长让我写请功书,上面会写你的名字。” “啊,不,我不用啦。”程涛第一反应是拒绝,随即他又想起来有些功劳自己不领,也会被别人领走。“要不然安在我大姐夫头上,这能成不?” 他自己是无所谓的,只是一项荣誉。但是放在军人身上,意义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齐和昌只是笑,“你觉得呢?” 程涛突然想起这俩人的不对付,让齐和昌去办这些事,好像是不太好,“那就算了,回头我见了张首长,亲自跟他老人家道歉。” 齐和昌这次没说什么。 “第二件事情是……” “孟晓琴会秘密被送走。” 程涛垂眸,“嗯。” 这完全在预料之中,一旦孟晓琴身上的秘密被揭开,就要保证她必须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才行。至于能让她发挥出多大的价值,那就要看上位者怎么用她。 但是无论如何,她都不能留在省城了。 “她身上的秘密太过匪夷所思,能为祖国未来发展添砖加瓦,但也不能尽信她,不然也可能走向万劫不复。这个度怎么把握,我想齐主任和领导应该比我更清楚。” “放心吧,不会让她成为某一个人或某一个派系的秘密,她的存在会成为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实。”齐和昌说道。 相对于那面金砖墙,在这次任务中,他们最大的收获就是孟晓琴,在这里他评价的是她的价值。 这样的孟晓琴被一个人或者一股势力掌控,可就太危险了。所以他会把这件事情上报,以机密文件的形势。 “齐主任既然已经考虑清楚了,那就没什么话说了。”程涛笑着说道。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这么的愉快,对方知道他的想法,甚至自己也是那么想的。双方办事手段和原则完全符合,还有什么比这更省心的。 关于上交孟晓琴,程涛其实也想过很多。 要上交当然有很多理由。孟晓琴留在外面很危险,可能扰乱社会秩序,包括还可能对程小墩不死心。但是把孟晓琴上交,难道就没有危害了? 当然有。 东西有没有价值,归根结底不是看大小,而是看他体现出来的是正面价值还是负面价值,在孟晓琴这里,就看使用她的人是谁? 程涛心里奢望着,那些曾经发生过的痛苦事可以不要发生,原本的盛事更加繁荣。但是世上最忌矫枉过正,他害怕所有一切都是反着来的,那样的话,他将成为历史的罪人。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作为普通人,他希望国家好,社会好,家人好,自己也好。他没有要搞垮谁的事业抱负,也没有要打压谁的政治抱负,他只想安稳的过日子,作为一个普通的老百姓。 齐和昌这样做,省去他很多麻烦。 接下来的事情,就和程涛关系不大了,齐和昌也没有多说。 第二天,是他儿子的认亲席。 程涛领着程小墩,程红秋带着陶多陶亚,大早起来先去吃早饭。 陶多陶亚是昨天下午到的,陶广然把兄妹俩送到了省纺织厂大门口,并没有多留就卸货去了。程红秋匆匆和他见了一面,因为要去见齐和昌耽搁了点时间,晚到一步的程涛连人影都没有看见。 他本身是不大在意的,陶广然去工作是正当理由,不过他二姐好像有点不高兴。 “都到省城来了,时间怎么还这么着急,吃个饭还要我三催四请。往常他出长途,也没见这么赶过。” 程涛把小帽子给陶多戴头上,“二姐夫他工作忙呗,这顿饭又不是非得吃。” 虽然到了省城,一家人还是一家人,在家的时候没那么多讲究,到了省城来何必花钱买这个讲究。程涛也不是舍不得这个钱,主要陶广然人不是抽不开身吗? 程红秋还是皱眉,她还是觉得陶广然这事不该这么办。 “行了,姐,二姐夫是工作来了又不是专门来玩的,先忙工作再干其他的,我觉得这样做没问题。”程涛温声安慰。 “你是我弟还是他弟,净帮着他说话。”程红秋看她弟一个劲儿站在男人那边,有点儿不耐烦。 “姐,你吓着孩子了。”程涛提醒。 他要是陶广然的弟弟,他还不用说这么多了呢,他说这些都是为了谁呀?还不是为了让她放宽心,别着急,大夫都说了她得控制住脾气。 程红秋看了眼陶多陶亚,终于是不再说话了。 陶多陶亚倒是没想这么多,围着程小墩看他的新衣裳,言语之间不乏羡慕。 程小墩在裁缝屋一共做了两身衣裳。确定外甥和外甥女会过来之后,程涛就提醒程红秋给这两个小家伙也做新衣裳,不能让孩子产生落差。 程红秋虽然刚开始觉得没必要,但是很快就被说服了。虽然认干亲的是侄子,但是自家俩孩子也不能太埋汰,起码不能矮谁一头,不然会打击孩子的自信心。 不过,他们决定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谁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好。幸亏之前张文芳知道要给程小墩做衣裳,专门订做了几身几年后才能穿的,现在正好拿来给陶多。 这样,只做陶亚的就简单多了。 今天早上,仨小孩都换上了新衣裳。因为是一个裁缝做的,所以穿上以后像是兄弟姐妹装,仨小孩站一块别提多好看了。 认亲这天正好就是齐和昌和张小舅的生日,这事是昨天傍黑程红秋从张文芳那里知道的,她因为要商量事情去齐家,正好看到张文芳在擀面条,就问了一声。 因此,今天程家姐弟还专门给两位寿星准备了礼物,如果是平常肯定买补品。但是今天摆席,再带吃的东西未免多余,最后只能一人买一身衣裳,这都得感谢省城百货大楼晚上八点之后才关门。 程涛看了一眼,没没有发表意见,全程被他姐推着往前走。 认亲席当然办得非常热闹,来的人也多。 中间,齐和昌领着程小墩去认人,程涛任劳任怨的跟在后面。大家都挺热情,尤其是齐和昌的同事,好像都知道他。 散席的时候,程涛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累。 只是事情明显还没完,程涛看着屋里一群人,满脸疑惑。 第112章 里间外间 如果屋里只有一拨人, 程涛倒不至于疑惑。 齐和昌的兄姐打的什么主意,程涛大概能猜到,应该是不满齐和昌年纪轻轻就认个干儿子, 抢占齐父和张文芳心里的位置。 刚才吃饭的时候,程涛就感觉到他们对自己的有敌意,眼神里的鄙视都要溢出来了,瞧着是把他们当成甩不开的穷亲戚了。 程涛是感觉无所谓, 只要他们不针对程小墩怎么都好。 至于他们这种反应是关心齐和昌, 还是自己的私心,更多的是齐家人要调节的事情,他作为外人不便多掺和。不过他们也太心急了,现在还没回家, 外面还有一摊子没收拾,就等不及拉着齐父齐母进屋说事去了。 因为要摆席, 而且请的人不少。齐家住的楼房肯定摆不开,所以现在他们是在别人家院子里。 值得一提的, 齐和昌的哥哥姐姐之外,还有另外一波人。 他们看着像是找张老和齐和昌有事, 现在也凑到屋里去了,还是程涛帮忙给喊开的门。 程涛不确定他们是不是在商量事情,难道不觉得里面气氛僵硬? 不过他不是当事人,他甚至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担心的太多也不好。 “爸爸, ”就在程涛胡思乱想的时候, 程小墩从侧门“蹬蹬蹬”跑出来。 程涛蹲下, 抬高双手, 把崽子接了个满怀。他正在收拾桌椅, 手上沾了不少油污,弄到自己身上不打紧,弄到崽子身上就不好了。 “怎么出来了?”程涛低头亲亲他的脸蛋。 “干爸谈事情,我来找爸爸,”程小墩口齿清晰的说明情况,然后表示:“爸爸,我给你帮忙。” 说完,伸手就要去帮着搬桌子。 这要是别的家长,肯定说不用不用,小孩不把衣裳弄脏就谢天谢地了,像收拾桌椅这样的活也不是小孩该干的,弄脏衣裳还在其次,打破碗盘也都是事儿。不过,程涛不是那样的家长。 他帮着程小墩把袖子撸起来,然后从随身包里掏出小倒褂给他穿上,这个现在已经成为了程涛带程小墩出门的必须品,只有用过才知道它有多好用,关键是能省好多事。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80节 给崽子穿好倒褂,然后拿着他的小手往旁边的盆里蘸水,“凉不凉?” 程小墩倒吸一口凉气,认真的点了点头。“好冷啊!” “嗯,知道冷就好。”程涛点点头,然后领着娃子去收拾桌子,他把桌上的筷子收拢到一块递给程小墩,“去,放到那边的盆里去。” 程小墩双手捧着一把筷子,迈着小碎步走到水盆旁,然后“啪”一下把筷子丢里,溅起的水喷在了他的脸上身上。 冷风吹来,他大概是感觉到冷了,揉了揉自己的小脸蛋。下一次再往里放筷子的时候,他就知道慢慢的放进去了。 经验就这样一点点积累了起来。 父子俩一来一往,配合默契。 程红秋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她笑骂,“有你这样差使孩子的吗?子悦他才三岁。” 因为认干亲,程红秋习惯喊侄子大名,现在还有些转不过来。 程涛端着盘子站起身,“既能带孩子又能干活,不是挺好的吗?”他往程红秋背后看了一眼,“我姐夫回去了?他住外面是住招待所吧,干啥不和咱们一块住?” 省纺织厂这边还更方便些吧,而且作为丈夫,作为父亲,也该知道咋选啊。 程红秋拿起抹布,帮着一块收拾,“他觉得不方便呗,还能是因为啥?” “奥。”程涛随口应了一声。 旁边多多亚亚看弟弟干活干的起劲儿,也跟妈妈提出要帮忙。 程红秋白了程涛一眼,“看看你干的好事儿,把仨都戳出好奇心来了,你叫我上哪儿去给他们弄倒褂子。” 一身新衣裳,程红秋可舍不得让他们瞎霍霍。 “怎么能是捣乱呢?多多亚亚都是真心想帮妈妈和舅舅的忙,对不对?”程涛看向俩孩子。 陶多是个酷小子,平常最烦别人用程涛这种语气跟他说话,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知道只要舅舅不松口,他妈不可能答应让他们加入。只能抬着小脑袋,点了点头。 “不过今天不能麻烦你们俩,咱们穿上了新衣裳,就漂漂亮亮的好不好。难道多多和亚亚不想回家的时候,衣裳还是新的,让爷爷奶奶还有同学们都看看?” 说到这个,陶多陶亚可有同感。 虽然他们年纪不算大,但是基本的审美还是有的,这身衣裳很好看,今天好多长辈夸他们。要说兄妹俩不想回家后在伙伴们跟前炫耀炫耀,那是假的。 程涛这样一劝和,兄妹俩就没有再吵着闹着要帮忙了。恰好这时候,程小墩差不多开始不耐烦了,程涛给他洗了手,让他跟哥哥姐姐们去一边玩。 “不能走太远,只能在院子里玩,要出去的话必须告诉我或者是姑姑。”程涛把这句话对着仨小孩每人说了一遍。 有时候只叮嘱最大的孩子并不行,也不是说他不听话,只是大小都是孩子玩起来忘了时间和地点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三个小孩只要有一个记得大人的叮嘱,就能避免很过酿成难以弥补后果的危险。 “知道了!” 他们走远之后,程红秋看了一眼堂屋,“人还都在里面呢?” “嗯。” “张阿姨家里,我看除了和昌,其他几个都不好说话。”程红秋压低声音。 他们家没有兄弟姐妹之间的斗争,和程大江之间的情况要复杂很多,不能和这件事情混为一谈,所以她不大能理解亲生兄弟姐妹之前为什么要算计成这样,就为了爸妈手里那几张毛票? 程涛没说话。 “对了,刚才我送你二姐夫出去的时候,有几个人进胡同,听他们打听是找张阿姨兄弟的,来了吗?” 程涛点头,“跟张老还有齐和昌在屋里谈事情呢。” “哦?”程红秋想了想,“不会是忘了给人递请帖吧?” 那样的话,可闹了笑话了。 “那不至于大下午专门过来一趟,”程涛失笑,人选择这个时候过来只可能完全不知道这件事,要不然不会选择这时候过来,甚至连来家的路都不认得,纯靠问,关系应该不怎么亲近。 “这倒也是。” 姐弟俩都是麻利人,也擅长干活儿。一边说话一边干着,不知不觉的就进行了大半。 殊不知他们正在谈论屋里人,屋里也在谈论他们,而且程涛口中的两拨人谈论的重点都是他们。 里间,张老,齐和昌以及程涛不认识的那个,其实是叶新亭。 他过来纯属偶然。 来之前他并不知道齐家摆认亲席,也没有接到邀请,他单纯就是过来议事的。等他进街看到这里有人摆席,问过之后才知道齐和昌今天认干儿子。 他倒没觉得诧异,齐和昌算是年轻一辈里的佼佼者。如果未来一路顺当,肯定前途无量,如果不顺的话,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总之,人家家里办事,他来的不凑巧,只是这都到门口了,也不能转身就走。这要是被老领导知道,肯定要嘟囔。这么大年纪了还要被领导念,他这脸往哪搁? 再来,他们的合作已经谈妥,后面再也不用躲着了,进门见见小辈也是应该的。这样想着,叶新亭领着人顺着指路方向来到大门口,然后就看到院里一个年轻人正在收拾东西。 现在天挺冷的,年轻人穿着单薄,动作不疾不徐,一桌一桌的收拾着。叶新亭咳嗽两声,看到年轻人抬头看过来,主动说明,“我找张老。” 张老?程涛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张老爷子,因为他一直把对方当成张文芳的弟弟,倒是忘了他的年纪已经到了能被人尊称为“张老”的时候。 “哎,他们都在屋里呢,我帮你喊他一声?” 叶新亭点头。 程涛去敲堂屋门,走得近了还能听见里面的争吵声,儿女各个都挺委屈,不过张阿姨也不是吃素的,根本不吃他们那一套。 他没有细听,伸手敲门。 开门的是齐和昌的二哥齐老二,只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现在心情不佳。程涛无意惹他,指了指叶新亭,“他来找张老。” 齐老二顺着抬头,他认识叶新亭,看见人的那一刻迅速收敛了表情,笑容还带着点谄媚,“叶局长?” 叶新亭点头,“我找张老,他在屋里?” “在的,在的,您快进来。” 叶新亭和程涛道谢,然后走进屋里。 刚进屋他就发现屋里的气氛其实不大好,张老在他进来之前,脸色就是板着的。看到他之后,直接把他带到了里屋,很快齐和昌就抱着他新鲜出炉的干儿子进来了。 叶新亭看小娃胖墩墩,大眼睛眨巴眨巴,挺有好感,“长得挺机灵,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程子悦。”程小墩主动介绍。 “那程子悦,你应该喊我一声伯伯,”叶新亭很少见到这么落落大方的娃,再加上他现在算是齐和昌家的,忍不住就逗了两句。 程小墩听到这么说并没有直接开口,而是看向齐和昌,很明显是在询问意见。 “这是叶伯伯。” “叶伯伯好!” 叶新亭捏了捏他的小脸蛋,然后对齐和昌说“你搁哪儿找到那么乖个娃儿?” 齐和昌紧了紧胳膊,“主动送上门来的。” 里间有个窗户正好对着院子,齐和昌把窗户打开一扇。 叶新亭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去,“那就是程涛,金砖墙的第一发现者?” “嗯。” “他……”叶新亭想说什么。 齐和昌直接打断了他那些无端猜测,“他是何庆笙的小舅子。” “啥?”叶新亭罕见的有点失态,他是何庆笙的小舅子,那不就是…… 他转头朝齐和昌确定,齐和昌点了点头,“就是他。” 叶新亭看张老没说啥,想当初默认,也只能跟着点点头。 知道要谈事,齐和昌把程小墩放在地上,“干爸还有舅爷爷要和伯伯谈事情,子悦应该怎么办?” 程小墩挨个看了看屋里的几个人,然后点点头,“我出去找爸爸。” “嗯。” 齐和昌给他打开里间屋门,把他送到门口又拐回来,透过窗户看到他走到程涛身边,然后和程涛一块干活儿,这才转头去谈正事。 他们压低声音说话,是因为事关重大。 外间这些人压低声音说话,则是因为家丑不可外扬。 齐和昌的兄长姐姐,以及他们的妻子、丈夫和孩子们,都坐在外间。 他们的脸色都不好看,主要这么大的事情,他们竟然不久前才知道,这个不久前指的是告诉他们来吃席的时候他们才第一次知道。 这是干什么? 他们结婚了,爸妈就不是他们的爸妈了呗?这件事情本身可大可小,让他们兄妹、姐弟几个比较寒心的是他们作为幺弟的血脉至亲,像这种事情就应该地时间和他们说一声,然后他们最少也得当个忙客,但是都没有…… 等事情定下来了,几桌席定了,谁端盘子谁端碗都定了,甚至连他舅舅都请过了,想起也要请他们过来吃饭的时候,爸妈才告诉他们有这么回事。 这普通人都不能接受吧? 来之前他们都强忍着一口气,不是不让咱帮忙,那就都不帮。来之后看着这办的热热闹闹的认亲席,爸妈叔伯还有舅舅给程子悦的见面礼都很丰厚,可以说他们对自己儿子闺女都没这么大方过,这是打他们脸的吧? 别说是媳妇女婿脸上不好看,就是儿子闺女也是满脸怨怼。 不过大家都是要脸面的人,强撑着把客人都送走之后,他们才开始发难。 “爸妈,这件事情你们怎么能不给我们商量一下就决定?” “和你们有啥商量的,这是幺儿的事情,又不是我和你爸要给自己认个干闺女,你们还能替他做主?弟弟要认干儿子,你们当哥姐的高兴来吃个席,想给个见面礼就给,不想给就算了,和昌也没强求,这还有啥好说的?”张文芳很不给面子。 “那是这么回事儿吗?小弟才多大,你为什么张罗着给他认干儿子?”齐老二皱眉。 他就是觉得老太太偏心小儿子,老小从部队转正回来,组织上明明是分配工作的,老太太偏让他接老爷子的班儿。那可是省纺织厂的工作,转让出去最低也能拿到千把块钱,当然了,不管给谁家这份工作都不会卖出去,他们家里都有工作没着落的小辈,给谁不好,给有安排的齐和昌,这不浪费吗? 偏偏他妈不这样想,就想着她小儿子能好。 “老二,你咋跟妈说话呢?”大姐齐和繁拦住二弟。 齐老二本来就是说说,被这么一劝更是来劲了。“我说的难道不对?他是有病啊还是他不行啊,怎么就不能好好的结婚生子,偏偏提前认一个干儿子。” 他话还没说完,脑袋上就挨了一巴掌。 “咋的?能耐了,就敢跟你妈大小声。” 齐老二回头,看见了他小舅。当即腿就有些发抖,没办法,从小被他舅收拾惨了,见到人难免条件反射,“小,小舅……” “你别管,让他继续说,我看他们能说出个啥来。”张文芳冲她弟摆摆手,“你们不就是觉得我和你爹那点东西没有分到你们手里,心里委屈,生怕我们全给了你们小弟吗?你们咋不想想你们现在住的屋,找的工作,哪个不是我和你爸张罗的?怎么生了你们,我还得养你们一辈子是吧?” 张文芳也知道养儿防老,但是孩子有自己的生活,她和老伴也有自己的生活。养儿子养到他娶妻生子这一步,他们开始专心经营自己的小家庭,当爸妈的就能功成身退了。她和老伴儿有退休工资,养活自己不成问题,大不了等老了往医院一趟,他们也没奢望儿女以后病床前当孝子。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81节 子女中现在就剩幺儿还没着落,还不兴她帮着张罗了。 说偏心,张文芳认。这人心都是肉长的,能做到一碗水端平的那是圣人,但为了家宅安宁,他是尽力的去做到一碗水端平的。 幺儿十几岁入伍当兵,此后八年没有吃过家里一粒米,还主动把津贴寄回家让她和他爸花。好不容易盼到他回家,就说想接手老头子的工作,当娘的怎么可能不答应? 其他孩子吃亏吗? 就问他们哪一个的工作不是靠家里才找到的? 照张文芳说,谁都别吃嘴,手心手背都是肉,爹娘不可能盼着哪个孩子过苦日子? 现在看到他们这样,张文芳心里难受。遇到这种情况,恐怕没有一个当娘的能不难受?不过,外表上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和他们说这么多没用,我看他们就是欠收拾,姐,我帮你……” 张老的话没说完,被敲门声打断了,叶新亭来了。 然后他们去里间的去里间,留在外间的不敢放肆,但是心里那股子委屈劲儿,怎么也压不下去。 “爸妈,这不是件小事,二弟和我也没住多远,不远处就有电话亭,你就不能和我们商量商量。”齐和繁压低声音,她表示自己很受伤。 “和你们商量,你们能答应?但凡我说早点,你们都得闹家里来。”张文芳冷哼一声。 “那还不是你们做的这件事情不合理?你们挺高兴啊,对外人比亲孙子还亲近,那对父子给你们灌什么迷魂汤了?”齐老二很不客气。 张文芳本来不来气的,听到这话忍不住了,“是,我看到子悦那孩子就喜欢。人家孩子乖啊,我干啥不喜欢?整天跟在我屁股后头奶奶奶奶喊个不停,我是有亲孙子,但是有啥用,一年到头就见两面,见面就耷拉个脸,跟谁学的,给谁看啊?” 长子次子都是自由恋爱,说实话媳妇娶的都不咋的,一个比一个小家子气。这些张文芳都认了,反正又不是和自己过一辈子,他们自己的生活自己把握去。 但是,这种情况下要求她和儿媳妇多亲密,那可是强人所难。别说儿媳妇,她和孙子孙女感情都一般。 听了张文芳的话之后,外间很久没有人说话。 “行了,你们要是还认我们当爸妈就出去帮着干活去,要不认就哪来回哪去。我和你爸也不用你们养老,你们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就得了,也别总惦记着我们兜里那仨瓜俩枣,不是你们的想着也白搭。”说完之后,张文芳出去帮着收拾东西。 齐和繁赶紧跟上去。 齐老二气恼,看媳妇闺女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难免迁怒,“傻坐着干啥,还不赶快出去帮忙?” 他媳妇儿也不是好脾气,想回怼回去又想起这是在哪,生生把这口气咽下去了。 最后,一大家子都憋憋屈屈的出来帮忙收拾。 程涛倒是挺高兴,大家帮着收拾当然更好,靠着他和他姐能把桌子收拾干净,想把碗洗出来可就难了。 这些碗盘都是做饭师傅家的,包括桌椅都是,是请他来做饭的赠品,不额外算钱,完事,洗干净给人送回家就行。这是刚开始请人的时候就已经说好的,要不然齐家这么多事情,程红秋和程涛也不能这么没眼色非得留到现在。 全部收拾完,时间已经不早了,婉拒张文芳的留饭,姐弟俩走回招待所。 离老远,程涛就看到省纺织厂大门口站着一个人,“姐,那是我二姐夫的同事吧?她怎么来了?” 第113章 营养液三千加更 当某些事情要发生的时候, 人其实都是有预感的。 程涛现在的感觉就很不好。 他对县城运输队其实一点都不熟,知道里面还有女同志是因为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因为徐薇,她去城里找秦浔, 曾经搭过县城运输队的顺风车,下车的时候她把包忘在了车上,包里好几十块钱,后来为了把钱追回来, 她跑了好几趟县城运输队。 很快, 她就找到了当时那名女司机。不过,女司机只承认自己确实载过徐薇,说是看见一个姑娘走夜路觉得不安全,出自善心才这样做。其他的她都不承认, 只说徐薇记错了。 当时情况混乱,徐薇自己都不敢说自己是完全清醒的, 碰到有人斩钉截铁说这件事情送来没有发生过,她自己心里也犯嘀咕。这种情况下, 事情最后只能不了了之,不过在红鸩纺织厂内部还是有不少人讨论, 就连程涛都听说了。 第二件就是他们这次去苏城市,陶广然领着他们到县城运输队,他碰见这位女同志,听说他是县城运输队唯一的能开车的女同志, 只是临时工。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是叫…… “王萍, 你也来省城了,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程红秋一眼就认出了站在那里的是谁。 王萍是专门站在这里等他们的, 当然不会出现什么听见声音才抬头转身的动作。她离老远就看见了程红秋姐弟俩, 穿着板正, 相貌出众,唯一称得上可惜的是父母早就去世了,但只要提起程青松夫妻俩,谁不竖起大拇指表示尊敬? 程红秋嫁的人也是她没求来的,还真是什么好处都让她占去了。 凭什么? 王萍越想越觉得生气,这可不是她抢程红秋的东西,是程红秋自己没收住,再说当初要不是程红秋横插一杠,自己和陶广然早就成好事了。想到这里,她摸摸自己的肚子,咬牙,“程红秋,我有事情想和你单独谈谈。” 她加重“单独”两个字。 “嗯?”程红秋其实并不在意王萍对她是什么称呼,本来就是点头之交,或许她们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这之前就没说过几句话。现在听见她说话这么不客气,还是有种被冒犯的感觉。 “你想干什么?”她们俩能有什么好说的? “我们去那边说,”王萍瞥了眼程涛和仨孩子,指了指门西侧。那里有片空地,背靠着墙,挡风不说,还避免被谁看见。 程红秋没什么表情,不过她也没拒绝,抬步就跟了上去。 程涛垂眸,把陶多陶亚拢在自己身边。陶亚啥都不知道,还抬头给了她舅一个甜甜的笑容,但是陶多的反应就有些复杂了,他拉着程涛的手越来越用劲,小指甲嵌进了程涛的肉里,生疼…… 程涛没有抽出手,他皱眉,轻声唤道:“多多?” 陶多抿唇,小脸蛋绷得紧紧的。 程涛轻轻拍了两下陶多的脑袋,没说话。 他说他有不好的预感,预感在下一刻成真。 程红秋和那个叫王萍的女人吵起来了,且反应十分激烈,已经开始推搡。 陶多看妈妈被人欺负,跟小炮弹一眼,冲过去推王萍,然后因为太着急,没走几步先给自己摔了个大屁蹲,听着动静都替他疼。 程涛赶紧把娃子扶起来,看他还想往上冲。程涛赶紧伸手拉住他,“多多,舅舅就帮助妈妈,你照顾弟弟妹妹好不?你看亚亚都被吓到了。” 陶多看妹妹要哭不哭的样子,勉强点了点头。 看仨小孩依偎在一起,陶多非常有哥哥的样子,把弟弟妹妹的视线全都挡住了,自己也背对着案发现场。 程涛笑了笑,然后就和自家崽儿对了个眼。陶亚是个非常听话的小姑娘,哥哥说啥就是啥,她这个年纪还没法理解妈妈在做什么,只是本能跟着身边人的情绪起伏。程子悦小朋友就不一样了,他现在活泼了很多,踮这小脚尖往外看,被哥哥按头都按不住。 当爸的哭笑不得,手指往下点了点。 程小墩才把脑袋收回去。 程涛并不着急,他刚才已经观察过了,那个叫王萍的根本不是他姐的对手。看他姐现在撕着对方的头发甩了好几下,王萍连他姐的头发丝都没有碰到,足见他姐是压倒性胜利,要不然他能这么不慌不忙? 他就是想着发泄一下也好,什么都憋在心里容易憋出病来。主动找上门来的发泄桶,不用白不用。 这样想着,程涛真的就在原地站住了。 现在虽然天暗下来了,不过这只是因为入冬后天变短了,再有现在天阴沉沉的,看着时间已经不早了,但其实省纺织厂到现在还没有下班。 另外,他们现在在省纺织厂的偏门,对面就是省纺织厂家属院的侧墙,再往后走就是他们今天摆席的院子所在的胡同,走进偏门就是招待所。现在省纺织厂招待所里除了程涛姐弟就没有其他人,这个天气也没人出来散步,所以两个妇女在那里又是吵又是打,也没有人来围观。 程涛等他姐发泄的差不多了,才上去拉架。 现在两个妇女都有些急眼了,情绪都挺激动,再加上程涛有拉偏架的嫌疑,难免遭到打击报复。 程红秋看王萍竟然敢对她弟动手,上去照脸就是一巴掌,“你个臭不要脸的,你再动他一下试试?” 王萍一时没注意,冲击之下咬到了舌头,血从嘴角流下来,这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癫狂了几分。要说刚才她还有几分怯懦,主要是被程红秋打怕了,但是现在她完全豁出去了,最后那点羞耻心早就让她扔到了十万八千里外。 “程红秋,你厉害什么?我实话告诉你,你男人这几天都躺我被窝里睡的,”王萍得意洋洋,还嫌刺激不够大似的,“没准我现在都已经怀孕了呢?”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表情挂上了浅笑,仿佛里面真的会有什么似的。 “你再胡咧咧一句试试,看我不撕烂你的嘴。”程红秋指着王萍的鼻子,这就还要上手,被程涛拦住了。 “松手!” 程涛眉眼疏淡,“姐,今天够了。找人撒气也要找对人,跟她一般见识做什么。” 程红秋皱眉,一时没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就算有孩子,你看他敢不敢留?同单位狼狈为奸,其中一个还是有妇之夫,几句话递到革委会,别说保住工作,他们就只有□□游街的份!所以你跟他们一般见识做什么?”程涛依然没什么表情,但是说出的话却很狠。 王萍表情大变,下意识后退了几步,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程涛,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用这样的表情说出这种话的。 程红秋这才反应过来,她弟这话不只是再说王萍,连他二姐夫也一并算进去了。“涛子,你二姐夫不会干出这种事,肯定是这女的瞎说,你咋也跟着瞎起哄?”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要真是一点事情没有,人家能把戏台子架到你和我脸前头?”程涛语气冷淡,他其实并不喜欢这句话,就好像施暴者之所以施暴,是因为受害者自身的原因一样。但是要是两边都不是啥好鸟,这句话就能说的通了。 程涛从来没有把陶广然当成是一个好人,也从来不认为这一世他就可以和二姐过一辈子。他可以不干涉,但是这种想法从来没有变过。当然,这只是他狭隘的想法,他并不了解陶广然这个人,前世不了解,今生也谈不上。 他也想过,重来一世,小蝴蝶的翅膀一挥,也许曾经发生的那些事情都不会发生,但是这只是一瞬间的想法。 是的,因为有他这个变数,这方世界中的许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不过仔细观察一下就会发现,发生变化的全都是他们本来是按计划走下去的,只是中间有人横插一杠,才不得不改变事情走向,从来产生和上辈子不同或者截然相反的结果。 一般会产生这种变化的人都和程锦驹有直接或间接关系。 好在,其中有些事情还可以补救,例如徐薇和李湘湘,或许还要加上一个大壮,他们在清楚地知道有些事情不可能发生之后,幡然醒悟,决定开始新的人生。 陶广然的情况不一样,他只要做出越轨行为,就是不可原谅。 程涛到现在也不确定他二姐的婚变,是作者的安排还是自然而然就走到了那一步,但是前世他奶一生凄苦,这些经历总该有人来买单? 前世今生,陶广然总是该负起责任的。 程涛对他没有一点信任。 听到程涛这么说,程红秋先是惊怒,然后脸色突然暗淡下来。 这时候,王萍也反应过来了,她不能再待下去了。程红秋虽然厉害,但还是一个可控因素,程红秋她弟可不是。 想到这里,王萍匆忙转身,离开之前还不忘撂狠话,“程红秋,你当儿媳妇没有儿媳妇的样子,当嫂子也很小气,陶家人没一个稀罕你,你不知道吧,我能成事全赖有他们的帮助。都这样了,你还死乞白赖的赖在陶家,是不是有病?要我是你……” 程涛转头瞥了一眼王萍,生生把她要说的后半截话堵在了喉咙里。 王萍没有多做纠缠,着急忙慌的离开了。刚才她吃了不少亏,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她转身的瞬间,阴沉沉的天空突然飘起了雪。昏黄的路灯下,雪花簌簌,看上去很优美,不过连上仨小家伙在内,一家人都无心欣赏这美丽的雪景。 程红秋站在原地大喘气,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过无处安放的手,表明她现在的手足无措。 程涛搂住她的肩膀,“姐,太冷了,咱先回招待所。” 程红秋没动。 “姐,”程涛提高声音,“孩子们都等着你呢。” 听见这句话,程红秋才有了点儿反应,她看向不知何时脸全都怼着这边的仨孩子,才勉强找回声音,“走,走走,咱们回招待所。” 说完之后,程红秋率先走了出去,可以看得出她的内心是极其不平静的,走起路来深一脚浅一脚,仿佛下一刻就得摔倒。 程涛冲仨孩子招招手,让他们赶紧跟上来,自己则护在程红秋身后。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82节 回到招待所,程红秋躺床上,脸上的表情有悲伤也有其他的情绪,程涛看不懂。 这件事如何如何程涛也不劝,劝和劝分都不是他当弟弟该干的事儿。他不能替程红秋做选择,不管是曾经作为孙子还是现在作为弟弟都一样。 程涛把孩子们身上的雪抖落干净,打来热水给他们洗手洗脸,擦干之后又挨个给抹宝宝油。 话说他们从万福公社出发的时候根本没有预料到天会冷的这么快,这才几天,温度就直奔零下而去了。幸亏出发的时候给程小墩带了稍厚点的棉衣,薄厚叠穿,勉强还能应付现在的天气。 程小墩和陶亚的心情很快就恢复了,主要他们的年纪还不能理解很多事情。 “舅舅,我爸妈……”陶多不一样,他年纪稍大,又一直是哥哥的角色,再加上性格早熟,比其他同龄的孩子懂更多,他隐约知道今天那个女人是来跟他妈抢爸爸的。 他有同学遇到过这样的情况,然后亲妈换成后妈,原本每天早上都能吃个鸡蛋的,现在连早饭都吃不上了。 程涛把手上的油抹在陶多脸上,“多多,这是大人的事情,让爸爸妈妈自己去解决,好不好?” “我知道那个阿姨,”陶多低声说道。 “嗯,”程涛没当回事儿,王萍是陶广然的同事,县城运输队就在他们家对过,知道有王萍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就听陶多继续说道,“我妈不在家的时候,姑姑领她来家里吃饭了。” 程涛拧瓶盖的动作一顿,接着继续,“嗯,问题不大,别多想。” 陶多似乎松了一口气。 程涛宝宝油放在茶几上,然后拿起桌面上的钥匙,端着饭盒去食堂打饭。 走前,他把他姐连同三个孩子锁在了屋里,主要他不放心他姐现在的状态,不确定她能不能看好仨孩子?这仨小孩人小鬼大的,万一跑出门出了事,他们姐弟俩得后悔终身,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发生,他选择了最稳妥的办法。 以防万一,临走他还带三个小家伙去了一趟厕所。 程涛在食堂买了饭,提着饭盒回来。 路过管理室的时候,里面有人和他打招呼。省纺织厂的招待所主要是用来招待客户,以及其他工厂访客的。程涛能住的里面,多亏了红鸩纺织厂工人这层关系。 “程同志,刚才有访客找你,我们直接让他进去了,屋里还有人吧?” 访客? “陶广然?”程涛也只能想到这一个人。 管理员点点头,跟同事说,“我就说程同志能猜的出来吧,你们还不信?” “小陶以前住招待所经常和人炫耀他儿子、闺女,我们本来还当一回事儿,没想到还能亲眼看着。” 相比于程红秋和程涛是第一次住到省纺织厂招待所来,陶广然可以说是这里的常客,一年总要过来住好几次。 红鸩纺织厂是省纺织厂的下属单位,两家的业务往来密切。其中有这么一条产线,红鸩纺织厂生产基础原料,必须省纺织厂再次加工才算作成品,这其中当然少不了来回运输。 虽然说两家工厂都有车队,但是忙起来总有不够用的时候,这时候就需要县城运输队来支援。从县城出差来省城,需要留宿一晚,如果目的地是省城纺织厂,他们直接就住在厂内招待所,来往多了,管理员就认识陶广然了。 程涛点点头,笑着和管理员道谢,套不走进招待所。 顺着长长的走廊,他看到了站在那里敲门的陶广然。 把饭盒放在地上,程涛直起身子,把最外面的棉衣脱下来,随手折好放到一边。 他里面穿着一件桃心领的毛衣,是程红秋给他织的,再里面就是白色衬衫。 程涛一边走一边解手腕上的扣子,然后慢慢把袖子撸到手肘处。 长长的走廊上,只有他走路的脚步声。 程涛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等他走到陶广然身边,对方张嘴好像想跟他解释什么,只是一个字没有吐出来,就先挨了一拳头。 程涛握紧拳头朝陶广然的脸挥了过去,这一拳他完全没有留劲儿,生生的打在了陶广然的腮帮子上。 说实话,程涛的准备动作其实很明显,陶广然是预料到他要动手的,只是做梦都没想到他这么生猛。挨了这一拳头,陶广然都没有站住,直接倒在了对面的门上,“砰”的一声。 好一会儿后,他才缓过劲儿来。他用指腹把嘴角的血抹去,惨笑着开口,“这样就可以了吧,发泄完了?完了就让我去见你姐,我可以跟她解释。” “怎么?你觉得自己还挺冤枉?”程涛看不惯他这个样子,“一个女的到你妻子和孩子跟前大放厥词,当着你小舅子的面儿说出那些个不堪入耳的话,你觉得我该对你哪种态度?” 陶广然一愣,“涛子,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我都可以解释,你打开门,我和你姐说。” 程涛弯腰扯了陶广然的衣领,看着他背上的血印子,这应该是几天前留下的,差不多已经好全乎了,只留下了红痕。“呵!” 陶广然把自己的衣领夺回来,“这真的是个意外,我都不知道……” 程涛没有多说,直接站起身,他打开门又迅速关上,和坐在床上的程红秋说,“姐,我不会干涉你的任何决定,无论你怎么做,你都是我二姐。不管发生什么事,咱们都是一家人。” 程红秋脸色一白,但还是尽力露出了一个微笑,“干啥,现在干啥说这个?” “陶广然看上去确实有苦衷,”程涛垂眸,不去看程红秋的表情,“王萍说的话虽然有所夸张,但他们应该确实发生了关系。” 屋里非常安静。三个小娃手拉手围成了个圈,站在床头橱柜前罚站,这会子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门外陶广然开始“砰砰砰”砸门,随着还有他的声音,“红秋,这件事情真的只是意外,你听我解释。” 屋里依然没有谁出声。 程涛其实并不希望看到事情是这个走向,倒不是因为心软,他只是不想孩子受到影响。 就在这时候,程红秋弯腰开始穿鞋。 “姐?” “我出去看看,你在屋里看孩子,别跟出来。”说完,程红秋站起身来,她看了眼程涛,又看看儿子闺女,伸手打开了门。 陶广然砸了个空,差点摔进门里,抬头看到程红求激动的不行,“红秋,你终于肯开门了,你听我说……” 程红秋把他往外推了一把,自己也走出去,“陶广然,你要点脸,也给我留点脸,你确定这事能当着孩子的面说?” 陶广然一愣,随即想起陶多陶亚都还在屋里,才讪讪闭上嘴。 程红秋没有理他,直接顺着走廊往外走。 陶广然赶紧跟上去。 程涛听着他们走远,才出去把饭盒和衣裳捡回屋里。他把饭摆在茶几上,招呼仨小孩儿过来吃饭。 今天中午吃大席,说实话吃的有点腻了,晚上他专门打了小米粥,果然孩子们都很喜欢。程小墩和陶亚最先吃完,俩人也不捣乱,主动到一边翻花绳去了。 桌上就只剩下程涛和陶多—— “舅舅,我爸妈会分开过吗?” 第114章 难啊 程涛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不考虑任何人, 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程涛的建议当然是分开。他不敢说这个世上绝对没有破镜重圆,但是这得看两个人之间的心结是什么。 像他姐和陶广然之间的问题, 可不仅是他们夫妻俩的问题,还有陶家父母,甚至已经出嫁了的陶家小姑子也掺和其中。 前者兴许还好解决。程红秋的性子程涛清楚,虽然这件事情本身并不是有理智就能很快接受, 但是如果陶广然确实不存在主观过错, 就凭两人十多年的感情还有陶多陶亚这俩孩子,他姐肯定会妥协。 现在麻烦的是后者,陶广然并不是被外人算计,是被他最亲最近的家人。 千防万防, 家贼难防。 夫妻两个人的感情是不错,甚至还孕育了两个孩子, 但这并不意味着陶广然可以为了妻子孩子和父母姐妹断绝关系,这是很现实的问题。 现实里, 没有那么多风花雪夜,也几乎没有那些我为了你可以背弃所有, 放弃性命,就只有明晃晃的现实。 但是,这些程涛能这么和陶多说吗? 他不能! 这种事情其实是很为难的,对父母对孩子来说都是如此。 父母总说不离婚是为了孩子好, 这句话现在多半当成负担, 但是多半父母都是真心的。父母离婚, 尤其是在年幼的时候, 那对孩子的影响可以说是毁灭级别的, 这句话真的一点都不夸张。 别看有了自主意识的孩子成天嚷嚷着“你们过不了就别过”这种话, 这其实儿女是在极其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才会说出的话。但凡有一点办法,谁都不会希望自己的爸妈分开。但是话又说回来,听着“我都是为了你才和你爸(妈)过下去”这句话长大的孩子,心理或多或少都会有些问题。 这句话给人的压迫感太大了,听上去就好像是自己耽误了父母的一生一样。心智稚嫩的孩子是没有办法承担这句话的重量的,影响可能伴随着他的一生。 程涛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没办法下定论。如果按他小时候的想法肯定是在身边总比不在强,身边没有一个亲人的孩子很孤单的,一直到他奶把他带回家之前,他都觉得自己是世界透明人,没人爱护,没人关心。 不过,人的想法随立场变化。 他是程红秋的弟弟,他更多的只会考虑姐姐感受,其他属于次要。 “舅舅?”陶多看程涛一直不回答,又叫了一声。 “多多,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可能比舅舅想的知道的还多。不过这件事情就交给爸爸妈妈他们自己去处理,好不好?”程涛摸了摸陶多的头顶,要是平时,小酷哥肯定不乐意,今天却没有反抗。 “你放心,不管爸爸妈妈怎么样,他们对你和亚亚的感情是不会变的。不管未来他们会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程涛的声音很温和。 陶多重重点点头,他虽然聪明,却也不过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只要给他足够的安全感,他就放心了。 “舅舅,你们在说什么?”陶亚玩着玩着,就看舅舅和哥哥都在笑,跑过来凑热闹。 “舅舅,笑什么?”程小墩鹦鹉学舌。 程涛捏捏他的腮帮子,当做惩罚,“再喊一遍,你叫我啥?” “爸爸!” 程涛这才松开他。 看着时间差不多,程涛给仨孩子洗漱,哄他们上床睡觉。 今天天有点冷,外面还飘着雪,如果是平常,程涛肯定要带孩子去澡堂泡澡,驱寒晚上能睡个好觉。不过程红秋不在,陶亚跟着他们进男澡堂不合适,他也不能单独把哪个孩子留在屋里,只能作罢。 先把被窝暖热,把洗好脚丫的三个小家伙塞到被窝里,程涛半躺在最外面哄他们睡觉。 等三个孩子都睡着之后,程涛就在旁边的椅子上看报纸。 之前,为了了解省城日报社编辑的口味,他可以说是买来了能买到的所有的省城日报,文章倒是读了不少,钱也算是没白花,不过现在再看却也发现了很多新内容。 沉下心去,什么都能读的津津有味。 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程涛都开始昏昏欲睡的时候,门口传来声响。他立刻睁开眼睛,一个箭步上前打开门。 “二姐。” 程红秋的脸色很不好看,惨白惨白的,没有一点唇色,这完全能想象的出来,他们肯定是在外露天的地方说事情的。 程涛直接把人塞到床铺上暖好的被窝里,和仨娃不是一个被窝。又把被窝里的的葡萄糖瓶拿出来,重新灌上热水,用毛巾包起来塞给程红秋怀里。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83节 程红秋舒服的喟叹了一声。 她的心情其实非常不好,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在知道丈夫背叛了自己之后,还能心情轻松的表示自己啥事没有,尤其她要顾虑的事情太多了,她到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可是程红秋,长得好,嫁得好,有工作,村里谁提起她不带有三分艳羡?但是现在她所有的骄傲都被打破了,变得不堪一击。她眼下正站在叉路口,她不知道自己踏出的这一步,会让她平静的过完余生,还是会万劫不复。 回屋的这一路她都是完全没有知觉的,一是因为天冷,太冷了,这大概是今年到现在最冷的一天。二是因为心寒,结婚十年,被自己最亲近的人背叛,个中滋味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其实她不是没有发现端倪,从之前打电话的之后,陶广然的情绪就有些不正常,明明是之前商量好的事情,也说明可能会耽搁几天,陶广然却突然开始发脾气。其实,那时候她就该察觉到不对的,但是她没有多想。 之后在省城的两次见面,陶广然的表现更加明显,现在想想大概是因为自责,因为觉得对不起她。想到这里,程红秋开始苦笑,说起来其实都差不离。这个真相从陶广然那里得知,还是从王萍这里得知,好像都没差。 刚才,她还在想自己这小半辈子实在够失败的。进屋之后就看她弟为她忙前忙后,他什么都没问,第一时间关心她冷不冷,冻没冻着。 这大概就是家人吧! “涛子,姐已经缓过来了,你抱着小墩回屋去,赶紧歇下吧。” “嗯。”程涛答应下来,他张张嘴,想问问她和陶广然到底商量到什么程度了?却又觉得不用急在这一时,他姐的精神现在好不容易放松下来,还不如什么都不问。 程红秋却像是知道他的想法一样,索性直接就说了,“他说这次的事情是他爹娘还有姐妹撺掇的,过程不大光彩,我没细问。” 知道策划者是谁之后,她就什么都懒得多问了,人要是下三滥起来,什么干不出来?再说对于她而言,问这些事情太残忍了,她并不想知道自己丈夫和谁,在哪儿,因为什么发生了关系。 程涛心下一沉。 “干啥那副表情,你姐我是好糊弄的?我已经和他商量好了,回家之后先分开一段时间,至于最后怎么处理,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刚知道事情的时候,程红秋也觉得也恨不得事情立刻马上就解决掉。 不过,考虑到现实情况。现在他们还在省城,身边还带着孩子,怎么看都不是能解决问题的场所。想要程红秋轻拿轻放是不可能的,她心里过不去这道坎,但是一直抓着不放,她也担心影响到孩子,她怎么这么惨啊! “嗯。”程涛稍微松了一口气。 他其实对程红秋怎么解决这件事呈悲观心态,程红秋出生年代,成长环境决定了她认识问题、看问题必然存在局限性。这年代哪有离婚的例子,传出去是要被戳脊梁骨的,流言伤人! “姐,要不然你把工作置换到红鸩纺织厂来吧。”程涛突然说道。 县城成衣厂和公社的纺织厂,还真说不上哪个工厂待遇更好。不过他们现在考虑问题,也不是只考虑待遇。 这个提议提出来,程涛的态度就很明显了。 “涛子,你觉得我们该彻底分开?”程红秋垂眸,看着被子上的条纹。 “姐,现在陶家人能趁你不在家的时候算计他,以后肯定也能,除非他下定决心和他们彻底不来往,但是你觉得有这个可能性吗?” 没有。 程红秋清楚的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不想你过那样的日子。”程涛轻笑,“而且现在这是个好机会,咱们能把孩子都带走。” 程红秋猛地抬头! 现在是陶广然有错在先,只要他们稍加利用,就能抓住有力证据,一个他们把孩子带走,陶家人屁都不敢放一个的证据。 “涛子,你容姐想想,等回到家我就告诉你我的决定,好不好?” “嗯。”程涛不逼她,“姐,你不用着急。现在不管是我还是大姐,都不需要你操心了,而且我们都在家,只要你下定决心,我们肯定义无反顾的站在你这边,不管你做什么决定。” “嗯。” 说完之后,把程小墩从被窝里抱起来,裹上棉衣,抱回了自己的房间。 因为暖水瓶拿去给程红秋暖身子了,父子俩的被窝今天没有暖。程涛把程小墩放在自己的身上,等被窝里差不多暖和起来,他才把棉衣拿出去。 程小墩睡得昏天暗地,趴在程涛怀里流起了口水。 小孩子真好,无忧无虑的! 虽然程红秋没有明说,但是程涛知道她和陶广然势必达成了某种合意,之后陶广然都没有来省城纺织厂。 第二天,程涛去火车站买了回程的火车票,然后打了一通电话到万福公社。 程红春知道程红秋的事情之后异常的冷静,反正是比程涛想象的要冷静的多。 “好,我知道了。我让你姐夫安排,等你们的火车到市里,门口肯定有人接你们。” “嗯。” 回到招待所,把票交给程红秋,姐弟俩就开始收拾行李。相比于来的时候,简单的一个蛇皮袋,现在他们的行李整整多了好几倍。 有程红秋之前赶会买的东西,有他们姐弟给家里人准备的礼物,主要是程红春一家还有程大江的。当然,更多的是属于程小墩的礼物,昨天认干亲,长辈们都给了见面礼,更多的直接给钱,也就是随礼。 像长辈们,尤其关系特别亲近的,以及齐和的亲战友们给的都是实物,其中像张老不仅给了改口费,还给了一块玉石平安牌。其他样式就多了,有衣裳、鞋子、钢笔,五花八门的啥都有,因为是见面礼,都是礼盒包装,占空间的很。 不过就算不好带,程涛也没有把包装撕开只拿礼物回去的想法,费点劲儿就费点劲儿吧。毕竟这都是给他崽子的见面礼,程小墩在现在还不知道拆礼物的乐趣,但是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领会了,到时候叫他自个儿拆去。 下午的时候,程涛去了趟工会,以他现在和齐和昌的关系,他要回家,于情于理都要知会对方一声。 齐和昌倒没觉得太意外,“不再多留两天看看报纸出来之后社会大众的反响?没准儿到时候我还需要你帮忙呢。” 程涛摇摇头,“肯定差不了,我们要相信省城日报社编辑们的眼光。” 齐和昌看了程涛一眼,“嗯,你说的对。” “对了,我那篇文章不是被评为了优秀奖?领奖的时候就麻烦你了。” “行,到时候我找人把奖品给你捎家去。” 程涛可有可无的点点头,“要是麻烦的话就不必了,里面也没有必需品。”自行车是挺贵重,不过他家里就有一辆,足够他骑了。 齐和昌应了一声,并不觉得这事有困难。完事,齐和昌带程涛去工会办公室和大家道别,反应最大的当然是曹进路,差点哭出来。 他们统共也没相处几天,也不知道他这么充沛的感情是哪里来的。 齐和昌回到家把这事和张文芳说了。 张文芳同志有些不能接受,她和程红秋一见如故,每天见两面都不觉得腻歪,这一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 不过,她也也知道这件事情阻挡不得。其实之前她就给自己打过预防针了,姐弟俩都有工作在身,要不是他们当初来省城有非常正当的理由,不可能请下来这么多天假。虽然回去了但还能用电话信件联络,这样想着,慢慢就能接受了。 下午,张文芳让齐和昌请假,约着程涛姐弟俩一大家子去了照相馆,晚上又在一块吃了饭。 离别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虽然说大家都是成年人,生活阅历不少,但是刚入席的时候,气氛还是低迷了一小段时间的。 尽管才认识没几天,但是他们一见如故,感情没有根基,却比相处了几十年的老姐妹要来的热烈,再加上他们的情况不可能说见面就见面,谁都不确定下一次见面在什么时候,难免惆怅加倍。 席上张文芳提起了陶广然,她知道程红秋的丈夫来了,之前还去家里吃了席,当时她正忙,对方又是掐着点到的,俩人就没说几句话。 现在被告知人已经离开了,还觉得颇有遗憾。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大多数时间他们都在道别,约定着以后该怎么联系。 程小墩腻歪在齐和昌身上,“干爸,干爸”指挥他给自己夹菜,熟练的很。 齐和昌都随他,可以说是指哪打哪,如果不是连齐家亲爹亲妈都没有说什么,程涛都要怀疑齐和昌换芯子了。在这之前,齐和昌虽然对程小墩也很友好,可没像今天这样予取予求。 大概,这就是要离开的福利? 第二天出发去火车站的时候,是齐和昌开车送他们过去的,并且一路把他们送到了火车上。 月台上,程小墩依依不舍的跟他干爸道别,火车快开的时候才回到程涛的怀抱。这时候崽子还笑嘻嘻的,等火车一开,齐和昌的身影开始倒退,程小墩“哇”的一下哭出声来,趴在窗口直往外瞅。 就算是冷静如齐和昌,也追着火车跑出一二百米远。 程涛感肯定他是第一次这样做。 “好了,好了。”程涛轻轻拍着孩子背。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家崽儿了,有时候看起来神经挺大条,有时候却又细腻到可怕。 值得一提的是,今天,程涛走出省纺织厂大门,在路上,进入省城火车站,几次都看到有人拿着今日份省城日报,向来没有看到习惯的他当时还想着要不要买一张,只是因为时间紧任务重,他就把这事忘到脑后去了。 事后程涛才知道,这份报纸上刊登着他的文章。不是早就定好那篇,而是他省纺织厂写的这篇。 他也不知道,送他离开后,齐和昌回到省纺织厂就被叫到了厂长办公室。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曹厂长拍着桌子上的报纸。“最后刊登出来的怎么会是这篇文章?” 他也承认这篇文章写的有水平,在一定程度上揭露了事情本质,甚至还提出了解决办法。也不得不承认文章在表达立意上要比其他文章高出一大截,但这并不代表曹厂长希望看到这篇文章出现在省城日报上。 他是省纺织厂的厂长,首要考虑的是纺织厂的利益和形象。这篇文章不会对省纺织厂的形象起到正面引导作用,或者说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很可能还会反着来。 齐和昌像是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一般,他对曹厂长做了个请的手势,从他手掌底上的报纸拿起来看了一眼。 然后皱眉,“这个,我也不清楚。” 曹厂长想发火,去也知道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尤其是对齐和昌,后面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善后。“赶快想对策,不能连累到工厂名声和信誉。” 本来是为了宣传工人为准的思想才举办的活动,现在弄下来却让人知道省纺织厂是怎么对待有贡献的工人的,别说有达到效果,不截然相反就谢天谢地了。 这都到了需要危机公关的时候了。当然了,现在还没有这个说法。 “是,我这就回工会。” 但,其实这件事解决起来远比想象中的要简单很多。 最后程涛这篇文章反而成了反面宣传的典型。那就是因为一个人一件事,让大家都对这次的活动起了好奇心,当他们反应过来,开始去打听这篇文章的主人以及文章中也会涉及到的那些人现在情况的时候,得到的是他们最满意的答案。 文章的主人公现在仍然还在纺织厂工作,是最敦实的门卫。因为这篇文章,纺织厂年轻一代终于知道杨三叔当年做了什么,再没有人说他站在门卫室里是影响纺织厂的形象,而是把他当成了省纺织厂的象征。 时隔多年,英雄终于得到了英雄该有的待遇。 他当初救下来的人,因为以权谋私和渎职被省纺织厂开除,并且终身不能录用。另外,当年亲身经历这事的那些人也或多或少受到了影响。 这些,程涛到很后面才知道。 现在,他们已经到了苏城。 程红秋在车上看着孩子,程涛先提行李下车,刚走下来就看到了他大姐大姐夫。 程红春看见人小跑着迎上来,“你们是几号床铺?” 程涛报了号码。 程红春点头,逆着人流就上了火车。 隔着车窗,看见大姐二姐凑到一块,程涛突然有点儿眼热。 第115章 爸爸,我长大什么都给你买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84节 这时候程涛还只是感慨, 到后面看到程红秋依在程红春肩头的时候,他就有点绷不住了。这一刻他突然了解为什么父母都喜欢生两个或者三个小孩了?不能说和性别完全没有关系,但是另一方面大概他们也希望孩子长大之后可以相互扶持的吧。 多数情况下, 父母是没有办法陪儿女走完一生的,但是兄弟姐妹们却可以。无论到什么时候,不管你是多大年纪,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让你表达感情, 分享喜怒哀乐, 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他们姐弟仨就是典型例子,如果爹娘只生他们中的一个,那程涛敢保证他们绝对不会活成现在这样,可能要凄惨很多。遇到事情连个商量的都没有, 就算被欺负也得忍气吞声,想想就觉得憋屈。 火车到苏城的时候,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不过何庆笙专门借了单位的车过来接他们,是一辆四座带斗小货, 这就意味着一家人不需要在苏城再待一夜。 上车,程涛就闻到了红薯的味道。 果然, 刚落座,程红春就递了个盆过来,里面放着几个烤红薯。“到家得小俩钟头,先垫垫肚子。我让老大准备了晚饭, 回家才能吃上。” 程涛顺手拿了一个, 红薯已经不烫手, 不过还是温热的, 刚好可以直接吃。他剥开皮, 撕着一点一点喂给程小墩。 程小墩“啊呜”几口, 吃的十分香甜。程涛觉得他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就不再喂了,三两口自己吃进了肚子。 “啊,”程小墩抓着程涛的手左右看了看,确定红薯没有了,不过也没缠着要。 他家崽儿就是有这个长处,不说从来吧,但是大多数时候都不会无理取闹。另外,如果对象是他的话,崽子肯定不吃独食,一口凉水都肯让他喝半口的那种。 拿出水杯,让程小墩喝了几口水,程涛开始闭目养神。 后座,程红秋和程红春姐妹俩并排坐着,她们一人护着一个孩子。程红秋脸色看上去非常疲惫,直接把脑袋搁在程红春肩膀上。 这是很少见到的现象,熟悉他们姐弟仨的都知道,虽然程红春才是老大,但是很多事情尤其关于他们仨的事情大都是程红秋说了算。一直到程红春出嫁之后,在何家犯了什么错,还都是程红秋出面解决的呢。 现在,程红秋家里横生变故,他们姐弟仨其实有很多话要说,但当着孩子的面,谁都没有主动提,就是最不了解其中情况的程红春都没有问妹妹该怎么办,想怎么办。不过,只看她没有问任何人的意见,就把姐弟俩连同孩子直接往万福公社带,就足以表明她对此事的态度。 而且,程红秋并没有反对。 这是程涛乐于见到的,要是能和陶家彻底分开,当然是分开最好。 在火车上,仨小孩就睡了不少。不过等小货车晃悠到半路,他们还是相继睡了过去。 就在程涛都昏昏欲睡的时候,程红春开口了,“这几天你就领着孩子住在我家,明天我带你去成衣厂请假,请下来最好,请不下来就先请个人帮你上班,要是人家干不了你的工作,就先申请转岗。” 程红春说话刻意压低了声音,不过她本来也不是询问,只是通知。压低声音越发显得她强势,另外从这一句话,完全能看出她的态度,她和程涛一样,觉得妹妹和妹夫最好分开。 程红秋“嗯”了一声。 程红春张张嘴想再问点什么,却也知道现在的场合不合适,男人听着不合适,万一把孩子吵醒更不值当了。另外,妹妹和兄弟刚从省城回来,舟车劳顿,心里装着事儿,还要尽心尽力照顾孩子,现在肯定是正累的时候。 “现在你什么都不用想,我都替你打算好了。回家之后先吃饭,完事儿好好睡一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新的一天,新的希望。 程红秋“嗯”了一声。 两个钟头其实挺难熬的,尤其是你全无睡意的时候。从苏城市到万福公社的路不全是柏油路,有几段还是全土路,上下颠簸跟坐过山车一样,程涛紧紧抓住车顶的把手,明明肚里没东西却想吐,倒是怀里孩子在这种情况下都没有哼唧一声。 “省城的事情我都已经听说了,你功劳不小,这次张老的请功书应该不会被卡。”何庆笙说道。 消息当然不是主动送上门来的,是他主动和省城那边的同事、领导打听到的。没办法,程涛的是他妻弟,媳妇儿唯一的娘家人,他没办法不重视。来回打听一番,听到这个结果,何庆笙是非常高兴的,同时又不得不佩服程涛的好运气—— 仔细想这整件事情,你就会发现程涛因此得到的一切好像天定就是他该得的,一切实在是太巧了,巧合到你都不相信这是被刻意安排好的。 所有事情都碰巧撞到了他跟前,偏偏他又知道点所谓的内情,基于事实,通过想象,程涛就把事情连贯下来了。 这些事情或许还能解释,但是他竟然还遇见了张老。 这种偶然不仅是概率问题,应该说是偶然下的必然。程小墩和齐和昌一见如故,因此被齐和昌母亲看中,一定要幺儿认程小墩当干儿子。办认亲席的时候,齐家邀请张老到省城,这但凡换个人,都不可能请到人,因为对方是张文芳,一切才有了可能,要不然你以为首长们是这么好见的? 偶然加偶然等于必然,然后就形成了现在的局面。这整件事情中,程涛虽说处处避让,却又处处参与,所以不管怎么样,他的功劳都是不能被碾灭的。 程涛点头,这事他知道,不过他对这个并没有这么执着,倒是他身边这些人,一个比一个在乎。 “另外,”何庆笙说了件事。 “放回去了?” 程涛虽然没想过程锦驹会因此彻底被打压下去,他是这个世界的男主角,如果这么容易就崩塌,真的很说不过去。对那些因为剧情受苦受难的人们更是没法交代。 不过,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又是另外一回事。想想程锦驹做的事情,他竟然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去对付卢蓁蓁,要不是楚婷和李湘湘出现的及时,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程涛是想都不敢想。 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说明程锦驹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社会渣滓,他身上的没有几分道德感。大概是上辈子过得太压抑,精神和内心已经逐渐变态了。 程涛知道这件事情是何庆笙在电话里说的,他是程仓里人,村里出了这样一个败类,就说给他知道知道。当时,程涛并没有什么反应,起码外表是看出来的,不过内心已经掀起惊涛骇浪,他当即就决定趁着这个机会对程锦驹做点什么,这可是个好机会,不论做什么,对方都只能躺平受着。 虽然不可能一击就伤及程锦驹的根本,但是势必要让他难受难受,并且明白这种事做多了是要遭天谴的。 只是程涛太忙了,尤其最后这几天,他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并且件件都是大事。没办法,他只能紧着省城的事情先处理,没想到刚一回到万福公社就被告知程锦驹已经被放出去了。 “没办法,就这件事情而言,根本没有证据证明这件事情是他做的。那几个混混供出的人也不是他,而是另外一个不相干的人,事发当时甚至都没有出现在现场。当然,最主要的考量因素还是那名知青并没有因此遭受到实质伤害。” 疑罪从无,要是怀疑就能给一个人定罪的话,那这个社会可就乱了套了。 话是这么说,其实涉事大家都能把这件事情的经过拼凑出来。 大概就是程锦驹找了人,让他安排混混去围追堵截卢知青,然后他在以英雄的姿态出现,争取当场俘获美人芳心。只是中间出了点差错,他的计划不仅没有顺利进行,还在公安跟前演了一出大戏。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们依然没有抓到实质证据。程锦驹那边坚持自己是去乐于助人的,不放人回去还能一直拘留着? “那指使人的那人被扣起来了?” 何庆笙点头。 “我能见见他不?现在允许外人见的吧?” “嗯。” 话说到这里,这件事情就告一段落了。 所有的一切就得等程涛见过人之后,才能一步步合算。 本来话说到这里就够了,但是程涛总感觉何庆笙还有话跟他说,几次欲言又止,仿佛不知道该从何提起似的。 “大姐夫,你跟我客气什么,有什么事情你直接说就成,我听着呢。” 何庆笙瞥了眼程涛。其实事情已经发生了,说不说的都没所谓,肯定无人怪罪,说了也只是让程涛有个心理准备。 “大江大哥在村里申请了一块宅基地,盖了两间小屋,让程科一家人和大嫂一块搬了进去。”何庆笙索性直接说明。 “嗯,”程涛答应到一半,“嗯?什么,让大嫂一块搬了出去,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程大江之前就有和程涛一家分开过的意愿,赶在年前整这么一出是程涛没有想到的。但是,没有想到并不代表不会发生,分出去也好,大哥大嫂还能轻松点儿。 不过,把大姐夫的话拿来仔细一琢磨,就觉得不得劲了,大嫂也被分出去了,这算是怎么回事? 何庆笙没有解释,他说的这个是已经发生的结果,至于其中的原因,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 程涛仔细回想着程大江和李盼弟的相处模式,他们是对恩爱夫妻,相处方式让人感觉挺舒服,在程仓里,就没有哪个妇女不羡慕他们两口子之间感情的。他刚来的时候,李盼弟可以说是少数主动靠上来的几个人之一?还不仅如此,之后她还帮了他不少忙。 程涛第一次知道李盼弟对他可能有心结,并不像看上去的那么友好,还是因为那坛子黄金酱。 虽然心里觉得有些别扭,但是程涛并没有因此迁怒李盼弟的意思。都说心思难测,李盼弟对他有几种观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而且对方从来没有因为什么伤害过他,有什么不能相处的? 她是程大江的妻子,俩人也不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邻居。一个东头一个西头住着,就算她心里小想法不少,又能咋的? 程涛说服了自己,所以程小墩过三生的时候,李盼弟那样的表现,他也没说狠话,实在是觉得不值当。现在他大哥分家,竟然连大嫂分了出去,这意味着什么?不消别人说,谁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对夫妻的感情破裂了。 “闹了整整两天,大队部的领导轮番上门,都没有让大江大哥回心转意,你大姐也过去了,不过也没有打探出来什么消息,现在还都僵持着呢。” “嗯。”程涛这会儿脑子转的有点慢。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不过因为当事人是他的兄弟姐妹,他向来信奉的道理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帮亲不帮理。 是的,就是这么理直气壮。 “等我回去后会和大哥好好谈谈,好好开导开导他。”他倒是也很想知道李盼地到底做了什么,竟然把他哥逼到了这个份儿上,甚至不得不把她撵出去。 突然,程涛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们一家,兄弟姐妹四个的感情之路都很坎坷。他自身的情况不用多说,大哥二姐现在又是这种情况,就连看上去婚姻美满的大姐,当初结婚的时候也是流言满天飞,而且在结婚的最初两年她只能留到公社,独守空房不说,还得伺候缠人的公婆。 算来算去,竟没有一个的婚姻从头到尾都和谐美满。 真不知道他们一家到底碍着谁了? 说着话,想着事情,时间是过得非常快的,很快,车就停在了何庆笙家大门口。 早在进镇的时候,程涛就把车上的人都喊醒了,包括仨孩子现在也都是醒着的,若非如此,下车的时候就太遭罪了。 不过这样也没好到哪里去,刚下车就感受到一股寒风,那滋味可以用酸爽来形容。 听见动静的何明嘉领着弟弟妹妹迎了出来,忙着打招呼,帮着拿行李。 就在一家人要进门的时候,隔壁有人打招呼,“程涛?哎呀,你可算是回来了。” 走得近了,程涛才发现说话的是何林,“你这破锣嗓子是怎么搞的?受凉发热了?” 何林摆了摆手,“别提了,你都不知道你离开的这半个多月,我是咋撑下来的?” 自从进入宣传办公室,何林从没感觉这是一份难完成的工作,起码比起之前他给秦厂长当秘书的时候轻松多了,不就是做做采访,写几篇文章嘛! 何林美的很,觉得自己的才华终于能发光发热了。 不过自从程涛转到宣传办公室来,他逐渐发现这份工作不是那么容易的,写文章容易,写出一篇好文章,得到大家的认可却很难。 如果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他的压力可能不会那么大,但是最后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来。每天都得面对程涛这个卷王,看着他写文章,出成绩,甚至文章还被省城日报社看上,看上了,这些都让何林感觉到压力。 没有任何缓冲点,俩人处在同部门的同岗位上,就算别人不拿自己俩人作对比,自己也免不了比较。谁都不是躺平人,都想自己能做出成绩,如果是单位里的每个人都是恰烂饭的,那是无所谓,现在有一个成功卷起来的,何林不跟着卷就奇了怪了。 话又说回来,卷作为一种选择,有主动和被动之分,但不管是哪种,都要求你有足够的实力,不然你跟谁卷去,只能说你在奋力追赶。 何林当然不甘心,所以趁着程涛不在的这段时间,他可以说是豁出去了,把毕生努力和耐心都放在了工作上。他也想和程涛一样,厂里人提到他先想到的是他的能力,当然这就要求他必须有一篇代表文章。 每天泡在车间里和工人们同进同出,何林逐渐理解了之前程涛跟他讲的,怎么才能提出有针对性的采访问题,不是问你想知道的,而是问他们想说的、能说的、有的说的。 这样做并不是说在迎合,而是在这个过程中,你一定能达到自己的目的,总会知道自己想知道的。 写文章需要天赋,这个不管是谁都得承认,但是努力和实践也必不可少。在做了充分的准备之后,何林开始动笔了,这次做文章他没有像以前一样卡顿,非常流畅的就完成了。 就在昨天,他的文章通过了工会评审。 高度紧张的半个月终于过去了,当天晚上他就有点放松,今天早上起来他就发现自己变成了这样子。不过何林还是高兴,怪不得都说事业能带给人自信心,他现在就感觉自己自信心爆棚,并且还非常有成就感。 傍黑的时候,他到小叔家,听侄子说他爸妈去接他小舅了。侄子的小舅现在指的只能是程涛,他就一直在注意着外边的动静,听到车响就迎出来了。 在黑暗中和程涛说话,何林并没有感觉到异样,但等一起进了屋,到了有照明的地方,看到程涛他觉得非常惊讶,明明只是半个月不见,他却觉得中间好像隔了几年,主要程涛变化有点过于大了。 现在的程涛看上很危险,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何林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程涛这趟省城行好像并不愉快,从进门到现在,他都没有笑一笑。另外,他还后知后觉的发现不仅是程涛,其他人也都是如此。 意识到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何林很快就离开了。 吃饭,洗漱,上床睡觉,这几个步骤谁都没有花太多时间,主要是从省城回到家这一路上实在是太累了,身心俱疲。 第二天吃过早饭,程红春和程红秋去县城成衣厂处理事情,孩子留在家里交给何明嘉何明禾照顾。程涛在确认了俩姐只是去县城成衣厂请假,并不会节外生枝之后,直接骑车回了程仓里。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85节 虽然才小半个月没有回来,再重走这条回村路,程涛还是感觉到了点陌生。相比之下,他家崽子倒是适应良好。 “爸爸,我这就能见到大爷和蓁蓁姑姑了吗?”程小墩仰着小脑袋跟他爸确定。 “嗯,很快就能看见人了。” “那,那我给他们准备的礼物呢?”程小墩伸着小手指往后座看,那里只有一个蛇皮袋,里面装的主要是他们爷俩的衣物,其他包裹都还在程红春家里,该拿回家的买拿回家,该分散的也没有分散。 现在听到程小墩的问话,程涛回答,“下午你明嘉表哥过来的时候会给你带着,到时候你再拿去送给你大爷和姑姑,好不好?” “好!”程小墩满意了。 爷俩骑着自行车回村,因为天气寒冷,程小墩被裹成了团子。脸上虽然系着围巾,但还是抵挡不住寒风凛冽,他把脑袋扎进程涛怀里,小小声抱怨,“爸爸,我脸疼,咱们买大姑父那样的车吧?” 呦呵,口气可真够大的! 这还是他家短腿崽子呢,咋这么会想?话说难道他就喜欢在这大冷天里骑自行车?但是现实条件允许吗? 肯定不允许啊。 车早晚都会有的,但肯定不是现在。 “爸爸年纪大了,挣钱只够让你吃肉的,买车的活得交给你。”程涛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 程小墩挺起自己的小胸膛,“昂,我会努力的,爸爸,等我长大什么都给你买。” 程涛笑出了声,“好啊!” 说着笑着,很快就回到了程仓里。 天冷了,田里没有农活,上面也没有派下来挖河、挖渠的任务,现在多数社员都在家里待着,并不常外出。不过孩子们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什么时候都是满大街疯跑。 当然,大人中也有例外。程涛进村就看到了以楚婷为首的一群知青,他们手里都拿着画板,好像在采风。 一群年轻人,边走边说着话,看上去精神头很好。程涛突然感觉自己已经老了,让他现在和他们一样没心没肺的笑,他似乎做不到。 程涛和他们不熟,也不想装熟打招呼,他现在没这个心情。 程小墩就没这么多顾忌,主要他在里面看到了熟悉面孔。 程涛刚转身,就听见他搁那喊,“蓁蓁姑姑!” 第116章 我替你出气 程涛现在站在自家门口, 刚停下车,听到程小墩的喊声,他抬头朝那群人看去, 果然看到了卢蓁蓁。 他和楚婷不熟,当然也没想和她熟起来,他们俩就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那群人就在小广场另一侧,要是村里的人呢的话, 程涛肯定是要和他们打招呼的。就是因为两边都不熟悉, 才省去了这一环。 他是着实没想到卢蓁蓁也在里面。 这可不是程涛无故有的想法,虽然他不能说自己百分百理解卢蓁蓁,却也知道这姑娘其实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 别看大家伙儿对她的评价都一边倒的好,本身她也是很多人想要的儿媳妇, 但是可没有人敢舞到她跟前。这里面当然有胖婶一直为她保驾护航的原因,另外还有她自身营造出来的距离感的缘故。 她是从临省省城来的姑娘, 乡下人就自觉配不上她,再加上她虽然对谁都笑眯眯的, 但是和谁都不亲近,所以很多人虽然有那个想法, 毕竟如果谁家儿子娶了她可以少奋斗很多年。 这可不是空话,卢父是从他们村走出去的,但是就当下而言,卢蓁蓁的家世就算是放在省城也很能说的过去了。当然, 因为她还有其他的兄弟姐妹, 婆家能得到几分助力未可知, 不过这又是另外的算法啦。 另外, 关于卢蓁蓁和楚婷两个人, 程涛是从来没有听她提过, 但也知道她并不想和楚婷多相处,她本身是个低调的人,自是不喜欢和楚婷这样一到程仓里就抢夺大家视线的人来往。 这个想法先入为主,所以,程涛方才看到楚婷之后就没有再往里面看。要是卢蓁蓁在里面,这件事情就另当别论了。 程涛站在自家门口,并没有着急进门。他们前天决定回家,昨天坐车回来,连夜赶回万福公社,时间赶得非常着急,从头至尾就只有他大姐和大姐夫知道确切的行程,其他人尤其是程仓里这边当然是都不知道的。 这段时间,他都和卢姑娘没有直接交流,对方知道他的所有消息,应该就是他大姐大姐夫传回村里的消息。现在好不容易能见面了,不说说话似乎怎么说不过去。 程涛站在原地不动作,程小墩拉拉他爸的袖子,“爸爸,我冷了。” 程涛把崽儿从前座抱下来,“你喊传阔哥哥,让他给你开门。”门是里面被插上的,程传阔肯定在家。 “好啊,好啊。”程小墩甩甩小短胳膊小短腿,还跺跺发麻的脚,然后喟叹的一声,跟个小老头似的。 程涛失笑,拿开手套摸了摸他的手,感觉到温热又把棉手套给他带上,才放他去敲门。 程小墩小跑着去敲门,里面却没有动静。小崽儿有点着急,回头找爸爸,却看见了走过来的蓁蓁姑姑,他歪头,笑着和卢蓁蓁挥了挥手,“蓁蓁姑姑,好呀!” 然后身后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程传阔站在门口,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踏出一条腿,看到程涛和程小墩之后,本来丧丧的气质大变化,“叔,小墩,你们回来了?” 程涛冲他笑笑,程小墩却一把保住他的腿,和他一起跨过门槛进了家门,然后程小墩关上了大门,“爸爸,我把你关在外面了昂。” “好,”程涛应了一声,然后看向卢蓁蓁。 卢蓁蓁原本是没想动的。程涛出发之前,她专门找他商量过,想商定双方固定电话的时间,她想实时知道程涛和程小墩的消息,但是被拒绝了。 程涛的理由说起来全都在为她着想,入冬之后,天短严寒,如非必要,最好不要去公社,他是在关心她。事实证明他是对的,当然了,要不是这样,她现在也不会还沉得住气。 这是她第一次体会到和在意的人分开的滋味,其实算算时间满打满算也不过半个月,对她来说这时间其实不长,如果是平常很快就过去了。回头算算,她来程仓里已经半年多,她从来没有觉得时间难熬,但是这半个多月把她毕生的耐心都耗尽了。 再加上中间遇上那样的事情,明明是她吃亏,一切都是对方的错,却不能说出来,姑姑说这是为了她好,她承认,心里却觉得憋屈的慌。 刚才看到有人骑车从桥头下来,她一时之间竟没有反应过来那是程涛。 然后,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的患得患失是多余的,因为程涛根本没有注意到她,明确这个事实之后,卢蓁蓁罕见的有些灰心。 是的,灰心。 明明程涛这样的反应才是正常的,别看他平常表现的和谁都很熟的样子,但是在程仓里还真没几个和他交好的。和他玩的最好的几个年轻人算是现在村里有前途的,当然,这个前途和卢蓁蓁以前说的那些前途不一样,专指他们能在大队部帮忙,以后很可能成为新一届大队干部。 另外就是他大哥大嫂,剩下就是胖婶、花大娘、庆嫂这些挨得近的邻居还算比较熟悉,其余的不能说毫无关系,但是平常就很少来往。 和村里其他年轻人对知青点充满好奇,时不时就凑上去套近乎不同,程涛和村里几批知青里的谁都不熟。 这话说出去,可能很多人会不相信,毕竟程小墩的娘是知青,……她也是,但是事实就是如此。想到这里,卢蓁蓁赶紧“呸”了几下,这说程涛呢,她怎么把自己带进去了。 她明晃晃的坐在这里,程涛都没有看见她,理解原因是一回事,姑娘的心思又是另外一回事。 程涛骑车从万福河大桥到他家门口,短短的距离,就让她想了这么多,这大概是卢姑娘思想活动最活跃的一次。 期间就连楚婷和她说话,她都没有听见。 眼看着程涛就要进家门去了,卢蓁蓁自暴自弃,她发现自己坚持不下去了。她现在真实的想法是过去和对方说说话,她不知道自己这种想法算不算妥协,但是心里已经开始想借口,如果程涛问起来的话她就说自己只是担心程小墩。 卢蓁蓁其实很不喜欢现在的自己,她觉得自己不该是这样的,患得患失。想要什么就努力去争取,藏于人后得到的只会是别人不要的东西。没等她站起来就听程小墩喊了一声,“蓁蓁姑姑。” 卢蓁蓁抬头,正好看见程涛抬头瞥过来那一眼的惊喜,让卢蓁蓁心里的沮丧和灰心瞬间消失了干净。然后他看见父子俩低头说了什么,接着就听见程小墩继续喊,“蓁蓁姑姑,蓁蓁姑姑,我回来啦!” 卢蓁蓁拿开眼前的画板,站起身来,和其他人没有什么好说的,但还是和楚婷说了一句,“你们继续,我过去看看。” 她自以为很镇定自若的走出了知青队伍,走到了程涛身边。 殊不知在她走后,有好几个人都发出疑问,“那是程涛吧?怎么他家小孩看上去和卢知青很熟的样子?” “就是程涛,前几天他不是带他儿子去吃城瞧病去了吗,这就回来了?”不只是程涛不熟悉知青队伍,这边对他也不熟悉,如果他不是村里少见的工人,大家可能连他的名字都记不住。 “卢知青和程涛到底什么关系啊?怎么笑得这么开心?”虽说卢蓁蓁会挑着参加知青队伍活动,但只有和她一起来的那批知青才能约出来,和他们熟起来才是最近几天的事情,主要是因为楚婷大小姐帮了她的忙。 话说虽然卢蓁蓁比他们早来了小一年,但是年纪比他们中最小的也就大俩月,再加上长相和谈吐,很难让人不对他产生好感。他们想和对方多多相处,但卢蓁蓁一直不给机会,这次他们好不容易才约上时间。 不过除了楚婷,卢蓁蓁和其他人几乎不说话,非常有距离感。 今天,知道卢蓁蓁要和他们一起来采风,男知青中好几个都激动不已,不过愣是没谁敢凑上来和她说话,本来以为这是她的本性。现在看来是他们想多了,这么受村里小孩欢迎,卢知青肯定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冷漠。 大家的讨论十分激烈,男知青们是越说越兴奋,女知青们心里不忿,却也没有办法。楚婷没有理会大家的表现,看着卢蓁蓁走到程涛跟前,一脸若有所思。 卢蓁蓁却觉得自己已经很克制,她知道知青们能看到这边,告诉自己得表现的正常点。不过走近看到程涛满脸疲惫的样子,她下意识就皱起了眉。 “怎么会累成这样?”卢蓁蓁第一想法是程小墩,“不是说小墩没事,还是出什么变故了?” 程涛摇了摇头,温声说:“不是,别多想,二姐、我和小墩的检查结果都还好。是因为其他的事情,……我二姐和二姐夫可能要分开了。” 程涛把手插进兜里,斜靠在自行车上。他还是高估自己了,一路骑自行车到家,他现在站着都费劲,只能借力站着。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认亲席忙了一天,之后两夜都没有休息好,然后坐一天火车,汽车回到万福公社,今天掐着点儿去邮局给省城那边去电话,齐和昌还调侃他连声音都是虚的。 连轴转这么老长时间,他可不是得虚?如果只是忙倒还没什么,他还年轻,年轻就意味着有多种可能,恢复能力当然也是极好的,但是现在不是还有件事压他脑袋上吗? 虽然说他和大姐都下意识的把这件事的处理权交给了二姐自己,只是人都有感情,他们两个自然是站在程红秋的立场上想问题,都觉得分开最好。但是想也知道二姐不会这么想,她首要考虑的肯定是孩子,陶多陶亚俩孩子可以说是二姐的命根子,程涛不确定他二姐会怎么选? 程涛心里纠结,他最不愿意看到程红秋伤心难做,所以从头至尾他只在那天晚上和程红秋明确表达过自己的想法,其余时候他劝都没劝一句。 姐弟三个感情好,这是好事,值得欣慰。但这种感情对眼下的事情来说却是把双刃剑,因为感情实在太好了,所以他和大姐的看法在一定程度上就会影响程红秋,但是这件事情本身不是别人能替她做决定的。 像这种事情越是亲近的人越是不知道该怎么掺和,太了解对方的性格,劝她分开担心她想不开,眼睁睁的看她一条路走到黑你又担心,总之不管咋样担心一点都不少。现在最好期盼是程红秋必须得自己想清楚想明白,现在的选择决定了以后她要走的路,谁都不能确定怎么算选对怎么算选错,这真的很难! 现在,程涛可以说是身心俱疲。不过这件事情现在还没有传出来,但凡换个人就算是他大哥来问这个问题,他都可能搪塞过去,不过对方是卢蓁蓁,他自然而然的就把事情说出来了。 “啊?”卢蓁蓁脑海中闪过程红秋两口子的身影,“怎么会?” 程涛却没接着往下说,他感受了一下门里“窸窸窣窣”的声音,自然而然的转移话题,“你呢,最近过的好不好?” 卢蓁蓁点头,她有没有什么事,应该算过得不错吧?她和其他知青不同,如果不干活,没有公分拿,来年就可以吃不上饭,所以就算冬天,他们也会到大队部领活干,编筐编篮,一个两个的看着不显,做的多了倒是也能为来年减轻点负担。 卢蓁蓁向来不愿意做那些,这人呐,在能对自己好点的时候就要对自己好点儿,如果连自己都不爱惜自己,就更别指望别人了。说句不好听的,就连爸妈都会因为孩子多照顾不来,你又怎么能把鸡蛋全都压在别的前二十几年完全不相干的人身上呢? 因此,在生活还过得去的情况下,卢蓁蓁并不会因为要表现勤劳贤惠啥都干。 和她同批的知青,凡是住在知青点的都闲不住,她有时候过去也是去帮忙,她都不乐意自己干怎么还能帮别人。新来的这批知青却完全不一样,因为是第一次到乡下,再加上他们来之后,还没有经历过严寒酷热的毒打,所以大家的乡村生活充满了好奇,整天拿着画板画纸田间地头来回晃,美其名曰写生,其实就是玩。 她之前从来不参与这些活动,今天之所以会出现,是因为楚婷亲自出面邀请她过来参加。楚婷上次确实帮了她,虽然就算她不出现,自己也有法子对付那几个混混,但人家到底是帮了忙。 亲自上门还不答应,就说不过去了。 不过中间她就有点腻歪了,里面有几个男知青实在太能说话了。 不过她来到程仓里之后的生活大都如此,乏味,又无聊。 她有点想程涛。 “程锦驹那件事情我听大姐夫提了,他被放出来是因为没有确切的证据,你0最近小心点,尽量和朋友待在一块,不要落单。”程涛想了想,还是叮嘱。 程锦驹连雇凶买人这样的事情都做的出来,也别指望他有什么下限了。卢姑娘再强势,听姐夫说他的身手还不错,但到底只是一个姑娘,男女比力气是最不明智的一个行为。 “嗯。”说起这事儿来,卢蓁蓁也是气恼,但是在程涛跟前他并不想提其他男人。 “别生气,我替你把这口气讨回来!”程涛说道。 卢蓁蓁承认在听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跳加速了,但是,“不用,你还是紧着家里的事情处理,程锦驹回家之后被郭老太抽了几鞭子,现在还在关禁闭,短时间内肯定不会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了。” 程涛对程锦驹,就是聪明人遇上狡猾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畜生,照卢蓁蓁的想法,程锦驹就该在监狱里待一辈子,或者是直接送到西北农场劳改去。一想到对方对她还抱有那种心思,她就恶心的不行。 不过,话又说回来,为着这样一个烂人把自己搭进去,影响自己的前途不值当的。 抽了几鞭子?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86节 程涛嗤笑,这哪够? 程涛摇摇头,教育她:“受了欺负就要讨回来,不然别人还以为你好欺负,下次还会这样干。” 卢蓁蓁心里受用,她本来就是一个渴望得到别人关心的人,如果那人眼里心里只有一个她,那是再好不过了,程涛现在看着她说话就给了她这样的感觉,不过就算心里这样想她也不会表现出来,反而—— “我自己也会看着办的。” 程涛轻笑,因为劳累带来的喉咙沙哑给他的声音增添了几分磁性,“真要和我分的这么清楚?” 卢蓁蓁猛的抬头,“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说话,她觉得程涛变了,和半个月之前的程涛不一个样了,这好像是程涛第一次主动往前迈出一步。 “除了累点儿,我现在没有任何异样!”程涛非常肯定的说道。 “那,那你怎么会,”就开始了呢? 说起这个来,卢蓁蓁就有的吐槽了。虽然说是自己表明心意的,但没有哪个姑娘不希望自己好感的人对自己热情,但是在他们这层关系里,到现在好像就只有自己一头热。程涛一直都非常冷静,冷静到他只关心自己的代数题做了几道,有没有做对,就连去省城前,他还记得给自己布置作业。 当然了,这种相处方式在某种程度上契合了她的习惯和内心深处的诉求。她其实很不容易和一个人突然走很近,和别人相处,总是保持着一个安全距离。这样,她才会觉得安心,这大概是她和家里兄弟姐妹斗智斗勇留下的后遗症。 要不然就程涛这样的直男相处方式,他们俩怎么可能会暧昧到现在? 程涛摇摇头,“世事无常,谁都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别说别人,现在我们恐怕都不知道自己以后会做出选择,我现在觉得啊,在能选择的时候选择自己最想做的事情才是对的。蓁蓁,回头我给你出气,嗯?” 卢蓁蓁觉得自己的脸开始冒热气了,她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心脏咕嘟咕嘟冒着泡泡,那是高兴吧? 她从来不会逃避自己的感觉,咬咬牙,“昂,这话可是你说的。我当时可是受了很大的惊吓,如果不能翻倍还回去,我可是不会满意的哦。” 这是卢蓁蓁第一次在程涛跟前示弱,尽管语气还是傲娇的。 程涛眉眼立刻就柔和了下来,“嗯,你等着,我会很快的。” 冷风吹来,让人不自觉打起了寒颤,但是俩人似乎没有什么感觉,还是相互对望着。不过他们两人之间的温馨并没有持续下去,隔壁大门“吱呀”一声被拉开,胖婶从院里走出来,随之就是她的大嗓门,“呀,涛子你回来啦,我都听红春说了,小墩的身体没有问题,那可真是太好了,你也算解了一桩心事。” 程涛笑,“是啊,谢谢婶子你一直关心着。” 胖婶嘴里说着没事,看着微低着头的侄女,“蓁蓁啊,和你涛子哥打过招呼就算了,别打扰她回家休息,赶紧回家来,看你脸都被风吹红了。” “哦,”卢蓁蓁乖乖的走过去。 胖婶狐疑,她看了看侄女,又看了看侄女,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啦? 不过胖婶没有多想,听话是最好不过的了,关上大门,胖婶趁这个机会好好的教育了卢蓁蓁一番。 胖婶,一个懂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妇女! 程涛低头推车,隐隐约约能听见隔壁传来姑侄俩的说话声,他没有管,直接推门回了家。 进门,就看见他家俩小子一起抬头望过来,大的满眼惊讶,小的滴溜溜乱转。 “干什么那种眼神?”程涛把车推进西屋,没好气的说道。 程传阔嘿嘿直笑,贱兮兮的凑上来,“叔,你要替卢知青出气啊,要不要我帮着出一份力?” 程涛把他的头按回去,“出力当然可以,不过记得管好你的嘴!”现在他和卢蓁蓁八字都没一撇,他不想听到别人说闲话,他是无所谓,卢姑娘肯定是不喜欢。 “是!”程传阔行了个不伦不类的军礼。 程小墩有样学样,“是!” 程涛看他俩耍宝,哭笑不得。 “叔,你和小墩先回堂屋歇着,我烧水给你们洗澡,完事再休息。”程传阔看程涛眼下的青黑,赶紧说道。 程涛摆摆手,“嗯。”他实在太累了,但是让他这身上炕,他万万不愿意,他觉得自己现在都有点馊了。 程传阔转身忙活去了,他先把西间的炕烧上,然后才去厨屋烧水。 程涛进堂屋直接瘫倒在了椅子上,他家孝顺崽儿拉着他的胳膊爬到他身上,为了不弄脏他的衣裳还贴心踢掉了靴子。 “爸爸,我呼呼,不累不累哦!”程小墩轻轻拍拍程涛的胳膊。 程涛想说,崽儿,要是你从爸爸身上下去,爸爸能更舒服点。要知道你现在可不像几个月前的重量,整一个沉手的小炮弹,窝在他怀里感觉分量感十足。 不过,算了。 程涛搂着乖崽子,往四周看去,整体和之前一样干净整洁,就是四方桌上稍显凌乱,摆着纸笔本子,不过本子翻开那页写得满满当当。 看得出来,程传阔这段时间挺努力。 程涛洗好澡,直接上炕准备休息。 炕上的被褥被晒过,干爽松软,程涛舒服的喟叹一声,家里果然还是有人好。 这时候,外面有人敲门。 看到进来的是程科,程涛一点都没觉得意外。 第117章 貌合神离 门被敲响的时候, 程涛刚躺下,去开门的当然是当时正在堂屋的程传阔,可能他身边还跟着程小墩。 跟亲爸相比, 程小墩这几天倒是没受到影响,吃好喝好,现在不累也不困。程涛给他洗好澡换上干净衣裳之后,就跟着程传阔在堂屋方桌上练字去了。多半个月没碰笔, 少不得得叫他哥帮着纠正错误。 刚才还能听见俩人嘀咕声。 程涛这样想着, 半睡半醒的坐起身,留给他休息的时间并不多,下午他要去看程大江,明天就要去红鸩纺织厂上班, 之后他就没有时间去处理其他事情了。因此他没有下炕,而是直接坐在了炕沿上。 他现在实在没有心情应付谁, 就算来的是他哥,他也准备说几句就把人打发掉。 关于大哥大嫂为什么分开, 他还是想先听听程大江怎么说的,虽然不知道对方愿不愿意, 不过不管咋样他不会强求。原因从来不是最重要的,很多时候只是外人满足自己好奇心的工具。 于程涛而言,不论如何,他都会坚定不移的站在程大江一边。之前就说过, 从某种特质上来讲, 程涛并不是一个顶着理智在活的人, 他更重情, 信奉帮亲不帮理。 找上门来的是程科。 对方上来就问程传阔“小叔回来了吧”, 得到确切的答案之后, 直接来到了屋里。 程科走进堂屋没看见人,转脸就看到了坐在炕上的程涛。他听说程涛回村就赶紧过来了,所以程涛这是刚歇下? 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程涛,我爹娘的事情你知道了吧?你有没有法子阻止他们,让他们俩和好如初?” “啊?”程涛反应有点慢。 “哎呀,我都快被这件事情烦死了,你说老两口过了大半辈子,有什么事想不开一心想分开?我是这边说不通,那边说不听,你快想想办法。”程科一屁股坐在程传阔搬过来的板凳上,张嘴就是埋怨。 程涛的脑袋,因为这番话清醒了三分。 “你现在是在和我说话?” “啊?”不然呢?他总不能是掐点过来玩的。 “程科,亏你还是上过大学的高材生,你就这点儿觉悟?爹娘闹点矛盾,就把你烦成这样,你到底是烦他们感情不睦,还是烦你娘得由你照顾?” 程科“腾”一下就站了起来,“小叔,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我爹娘把我养那么大,我本来就是要给他们养老的,你说这话显得我忘恩负义了。” 程涛“呵”了一声,那可真是对不起,从你的话里我就没听出来这个意思,倒是埋怨听着是完全发自内心的。 看程涛不以为意的表情,程科有些着急,“小叔,有些话不能乱说,要是被老人听去,可是会放在心上的。” “奥,”程涛有些敷衍。“关于你爹娘的事,你个小辈操什么心?他们分开你就养俩人,他们不分开你就养一对,刚才你不是也说了这是你的责任,那为啥还要到我这儿埋怨?” “不是,小叔,他们在一起过了大半辈子,现在分开算怎么回事儿?前村后店算起来也没有这样的先例。他们肯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一个小辈,再问他们也不告诉我,我想帮忙解决都没办法,但是你去问爹,他肯定会说的。”程科说到激动处,不自觉带上了命令语气。 就算是再累,再想立刻躺下,程涛这会儿也来了点精神,他确实是这么打算的,等下午他就去问问他哥到底咋回事儿,虽然不想掺和,但说不说是人家的事,问不问是他自己的心意。 不过,无论如何,他都不用程科来告诉他该去怎么做? 他不需要! “我为啥非得这么做,我哥眼不花脑不热,他决定要和生活了几十年的妻子分开,肯定是有原因的。他们又不是小孩,比你多吃了好几十年的盐,难道还能不知道自己在干啥?”程涛温和说道。 程科现在说只问原因,但是知道原因之后呢?程涛觉得他不会考虑程大江和李盼弟的真实感受,到时候很可能要说这不是大事,你们两口子为什么不能克服克服?程科这样的人在现实生活中很常见,永远只会靠着自己的想法去判断别人,不,或者说,他们永远会因为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去让别人活成他们需要的样子。 “不是小叔,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分开,在咱们程仓里,谁不知道他们俩感情好,几十年都没发生过矛盾,怎么就必须……” 程涛心说,别说你想知道我还想知道呢,我问谁去? “那你应该多问问你娘,你娘现在不是和你们住在一起?” 说起这个,程科脸色更难看了好几分,他要是能从问出个所以然来还用站在这里?这几天家里的气氛实在太差,他光是解决婆媳之间的矛盾就费尽了全部力气。 两人说话的时候,西间门口出现一个小脑袋。 程小墩扶着门框,自以为藏得很严实,实则实在明晃晃偷听他爸和客人说话。 程涛瞥了一眼程小墩,他崽子的自觉性差到不行,他看了三眼,中间还一度对上了眼,崽子都没有离开的自觉。 “传阔,”程涛喊了一声。 程传阔应了一声,过来一把把程小墩抱起来,四仰八叉的抱回了堂屋。 程小墩也不害怕,“咯咯咯”笑个不停。 听见孩子的笑声,程科一度失神,他好像很久没听柏瑞这么开心的笑过了,话说他们家现在闹成的这所有矛盾,全部都是因为孩子。 他娘想把孩子养在身边,袁文洁死活不同意,偏偏她现在还怀着孕,六爷说她最好在床上躺着,不要下地走动,这就造成了就算不情愿,孩子也得让他娘照顾着。 程科其实觉得怎么都好,难道孩子让爷爷奶奶照顾就不是自己的孩子了,村里大家不都是这样过来的?他这种态度不知道怎么就着了袁文洁的嫌弃,现在他和袁文洁都不能待在一个空间里,说着说着就能吵起来。 他是个男人,当然不能和怀孕了的女人一般见识,但是事情总得解决。 原本程大江和李盼弟两个人中好说话的是李盼弟,从小到大,不管他有什么事儿,找的也都是李盼弟。但是这次这条道却走不通,他只能想着有人去说服程大江。 他们这一支子人,在程仓里算是独支,左右不沾,一时半会想找个说话且程大江能听得进去的并不容易。况且家丑不可外扬,把自己家里的丑事宣传出去,成为村里的谈资,绝对是程科想看到的现象,他想到的最好的人选就是程涛。 回家后,他不止一次听他娘说起他爹多么在乎程涛,甚至在分开的那天,李盼弟和程大江争吵的点也在于程涛。 在程科看来,他和程大江李盼弟之间的关系当然比程涛要近很多,他娘说的那些事情吧,单纯就是兄长照顾弟弟会做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他下定论觉得肯定是他娘多想了。 但是解铃还须系铃人。 老两口之间的矛盾是程涛,那就只能由他出马把事情解决掉,这是程科这次过来的最重要原因。 程科越想越是这个理,但是有些情他又不能明说,生怕程涛恼羞成怒。他是真的完全为对方着想,只是没想到他说了那些话之后,程涛不仅没有悟到精髓反而是逮着把他教训了一番。 和人吵架争论,最无奈的情况就是被人怼的哑口无言,这种时候心理素质不好的就会恼羞成怒,从而胡言乱语,现在的程科就有那么点意思。 “小叔,你是不是觉得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 程涛抬起眼来,满眼无辜,这里面还有他的事儿呢?他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87节 “他们两位吵架都是因为你吵架,你难道没有责任让他们和好如初?之前咱们两家没有和解的时候,老两口的感情在村里人人称赞,两家和解之后,他们俩就开始有矛盾,真要说起来,这全都是小叔你的责任。” 程科现在是完全豁出去了,他到程家之后可以说顺风顺水,后来更是去省城上了工农兵大学,然后如愿娶了领导的闺女,再到留校任职,也都没有什么坎坷。 大家对他转变态度都是从这次袁文洁家里出事开始的,不仅是村里人就连他爹的态度都非常明显。以往他虽然年轻,可以说是家里的顶梁柱,他说什么爹娘都很当回事儿,但这次回到家他就没有这个待遇了。 程科想不通,别人势力眼也就算了,为什么爹娘也会这样?但是他问不出口。 爹娘分开这件事,明明是因为程涛最后买单的却是自己,凭什么?他本来还想着好声好气的和程涛说说,说服他为自己做错的事情担负起责任,谁知道他怎么都不配合,那就别怪他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了。 程涛没想到程科这把火直接烧到了自己身上,他从旁边扯了一件棉褂搭在身上。屋里烧着炕,感觉很暖和,不过西间门没关,他感觉有点儿凉。 “因我吵架,因为我有什么好吵的?别说大哥从来没有为我做过出格的事情,就说他有,大嫂凭啥不乐意?你我年龄相当,你比我还大几岁,却是他们当养子养大的。这样算起来,我哥的年纪都够当我爹了,我爹娘走的早,他照顾我不是应该的?”程的语气非常理所当然,似乎本就该如此。 “你,你……”程科一时竟不知道该回什么,他就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 正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又有人敲门。 程传阔去开门,不一会人就走到了屋里,来的竟然是袁文洁,可以看得出她是匆匆忙忙赶来的,额上还流着汗。 “你怎么过来了?六爷不是说让你卧床休息吗?”程科没想到袁文洁会过来,说出的话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冷漠和埋怨。 “我,我来向小叔请教几个问题,”要是早知道程科也在这儿,袁文洁不会和他凑到一起过来。 娘家发生的那些事情,虽然严格意义上并不怪她,也怪不了她,但是袁文洁还是明显的感觉到程科心里已经开始怨她了。明明在省城的时候,程科不是这样的表现,还积极的要带她走,她原本以为他们一定能冲破所有的困难,获得新生,但是事实证明好像不行。 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之下,她很难硬气起来,她没有后路,也看不清楚前路的道在哪里,就只能这么呆着。 她过来不是为别的,就是听说程涛回来了,对方前几天帮了她,她想来亲自说声谢谢。连上这次,程涛已经帮了她两次了,虽然可能每次都不是为了她,但都是她在其中获益。 程科下意识皱起眉头,程涛在省城做的那些事情,他们已经从大队长口中得知了,听说他是偶然间遇到了两个和袁家有些关系的人,那两人大咧咧的当着他的面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 然后程涛当机立断喊来了个委会的人,之后袁家的事情就解决了,袁文洁也洗清了嫌疑。 在很多人听来,程涛此举是帮助了程科袁文洁夫妻俩,大概从上到下,凡是知道情况的都是这么想的,但是程科自己却不是。 他知道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后悔,当初在省城的时候他就应该主动配合调查,要是那样的话,他八成就不用回乡下来了,看看这一地鸡毛,比他应付工作可难太多了。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已经辞去了工作,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农村人,从今往后他只能靠体力活养活妻子和两个孩子,想想,程科就觉得前途渺茫。谁能想到这件事情都是袁文洁亲爸妈做的呢,在最紧要的关头,他们没说费尽力气把闺女推出,反而想把她拉入深渊。 说句实话,程科这种想法本身就存在问题,袁文洁自己也不想这件事情发生,他作为爱人应该给予安慰,但是他貌似变得更加刻薄了。 程涛不想管夫妻之间的事情,不过该说他们不愧是一对吗?俩人一看就没有商量过,但是听见他回村的消息立刻就过来了,片刻都没有耽搁。 一时间,屋里彻底安静下来。 外面突然传来声音,程涛抬头看去,就看见他家崽子哼哧哼哧拉着一把椅子过来了。他还觉得挺欣慰,看,不用他吩咐,崽儿都学会主动招待客人了,以后这就是家里顶梁柱啊。 然后他家崽儿把凳子拉到西间门口,自己哼哧哼哧的爬上去,然后反过来坐下,双手乖乖巧巧放在膝盖上,翘着小短腿,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程涛眯眼,他怎么瞧着他崽儿脸上的表情在什么地方看过,突然他想到了,这不就是齐和昌吗?开会的时候,齐和昌坐在主席台下看大家吵架、争论的时候,大概就是这副姿态,只是对方的表情会表现的含蓄些。 相处几天就养成了这些坏习惯,程涛心里默默给齐和昌记上了一笔。 这样想着,程涛冲崽子勾了勾手指。 “爸爸?”程小墩不明所以,但还是滑下凳子跑到了程涛身边。 程涛捏了捏他的脸蛋,稍微使了点劲儿,就看到他家崽子的脸红了起来,然后又收回了劲儿。“我刚才跟你说什么,嗯?” “跟传阔哥哥写字。”程小墩还记着呢。 “那你现在是在干啥?”程涛问他。 “我歇歇。”程小墩振振有词,“干爸说要劳逸结合。” 就你还劳逸结合,说是爱凑热闹还差不多,从刚才到现在就没在凳子上坐着超过三分钟。“去,把椅子拉过来给嫂嫂坐,你回去继续写字,再让我瞧见你过来……” 程涛后面的话还没说,程小墩就自觉按照他爸的吩咐去做了。 袁文洁笑着和他说了声谢谢,然后坐了下来。 程小墩也不回答,只是跑回堂屋,不一会就传来:“爸爸,我听话,开始写字了我!” 程涛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听见了。 有了这个插曲,程涛清醒了很多。他看了眼殷切的袁文洁,就算不说他也知道对方想问什么,“你想问的事情,我其实知道的不多,我遇见的那对夫妻的男的,听说是你哥在外面养的女人的表弟,他表姐被你妈认为了干侄女。” 袁文洁一愣,她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 她和大嫂感情好,逛街买件衣裳都是双份的,她也一直认为爸妈对大嫂应该是很满意的,却没想到背地里还有这么肮脏的事情。 “就是这对夫妻帮着更改了信上的署名,直接指使他这样干的应该是他表姐,现在她也已经被控制起来了。”革委会是在省城医院控制住那个女人的,按理说她既然敢做这样的事情就该有被抓到的心理准备,高小伟夫妻俩被高调抓走,她怎么都该躲起来? 但是没有,她还是在原来的病房,像是等着革委会的人去抓一样。 一直到程涛回来之前,革委会那边传来消息说这个女人很可能是间谍,不过和那些丧心病狂的间谍不一样,她好像对她做过的这些事情,尤其是引诱袁家夫妻和儿子走向这条道路,感到十分后悔?另外她也确确实实是怀孕了,是袁文区的孩子。 嗯,怎么说呢,程涛一点都不同情她。她为什么后悔?不就是因为自己怀孕了,孩子的爸爸和爷爷奶奶都被抓进了监狱,即将要面临严酷的惩罚,而她本身也是朝不保夕。 别以为他不知道,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李攀图母子俩的缘故,但是这段时间全省上下都在团结一致抓间谍和特务。 有了孩子,多愁善感和突然心软都是有可能发生的,但要说她真的因此变成了善良的性格,程涛就不相信。另外,谁管她是怎么想的,只要犯了错就应该受到惩罚。 程涛也不好奇省城革委会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情,不过浪费这么多人力物力,才终于逮到罪魁祸首,想让他们轻易放人可比登天还难。 希望他们能从这些人身上获取有力的情报,虽然说一举把这些人一网打尽不可能,但是敲山震虎,让他们就算身在群众中也不敢干损害群众利益的事情是很重要的。 当然了,这些都是程涛想达到的效果,于他自己而言,只要证实那些信是伪造的,这件事情和袁文洁没有任何关系,就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如此一来,袁家其他人除了袁文洁以外,包括袁家父母和袁文区本人都将受到严惩。卖国贼,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会人人喊打。 当然了,袁文洁虽然是不会被控制自由,但还是会受到一定的影响。她这辈子的政审就别想过去了,但是相比于真正做出那些事情的,她遭遇的这些还可以忍受,就当是她继承那层血缘必须付出的利息。 不过,袁文洁好像误会了他的意思,看到对方好似松了一口气,程涛垂眸,“我说的话你应该听明白了,这件事情是高小伟干的,指使他的是他表姐,不过你的印章和那些信藏在哪里,不是他表姐想就能知道的。” “另外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在分开关押的情况下,他们还能异口同声的招供说这一切都是你干的,你觉得他们是心有灵犀,还是早就商量好的?” 袁文洁是孕妇,程涛本不想说的这么绝,但是他也不想给对方留余地,如果对方不管不顾的凑回袁家,绝对会连累程家。 袁文洁脸色一白,随即苦笑,“我知道了,小叔你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朝夕相处的家人哪是说舍得就能舍下的?这些天她真的非常认真,认真的思考在发生什么事情的情况下,她爸妈才能和这件事情完全脱开关系? 来找程涛之前,她就明白自己不得不面对这件事情了,但就在进屋前,她还保留着一丝侥幸,或许真的是有什么隐情呢? 现在,她虚幻的想象终于都被打破了,到了她不得不舍下他们的时候。 袁文洁不知道他爸妈和哥哥在商量如果事情败露就把事情都推给她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她只知道自己快不能呼吸了。 袁文洁转身就走,程科都没反应过来。他想追出去,又挂念着程涛还没有答应他刚才说的事情。 程涛没力气理他,摆了摆手,“赶紧走,睡醒我会去找大哥聊聊的。” 程科松了口气,这才追出去。 第118章 他是真虎啊! 程涛醒来已经是半下午, 看了眼放在炕头的手表,他揉着发胀太阳穴坐起身,完全没想到自己沾床就睡到了现在。 他倒是不担心程小墩, 传阔在家,他自己生活半个多月都没饿着,领着程小墩就更不会了。那孩子看着吊儿郎当,村里大多数人包括他亲奶亲爹也都是这么想的, 不过他还真不是这样的孩子。 在某些事情上, 传阔细心到可怕,对亲近人更是十分上心,他是个好孩子。 程涛睡了这么久,屋里还是暖呼的, 就知道外面灶口一整天持续加着柴呢。 程涛无声笑笑,随便披了件单褂就往外走, 果然看到程传阔和他家崽儿正在写字。要说他们俩从一开始就没有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现在已经完全体现出来了, 传阔到底年长,在接受新知识方面要优秀太多, 把知识搁脑子里过一圈转化为自己的这一点的能力也很强。 相反,程小墩一直是捡芝麻丢西瓜,跑去追西瓜这边芝麻又洒了的状态。不过他年纪还小,没有定性, 学十存二都算是不错的成果。 程涛走出西间的时候, 就看到程小墩趴在桌子上一边练习写字, 一边“叭叭叭”说个不停, “小阔哥, 你说爸爸什么时候才醒啊?” “不知道。”程传阔专心做着数学题, 头也不抬。 “那小阔哥,你说爸爸醒来之后会给我们做好吃的吗?”程小墩继续问道。 “到晚上该吃饭的时候,你才能吃到下一顿。” “啊?那我现在就有点饿了,咋办?”程小墩讨价还价,他的小肚肚现在都空空的了,想吃饭。 “谁让你不好好吃我给你做的饭的?那可是我最近苦练出来的手艺。”说起这个,程传阔可有话说了,这个小家伙竟然还挑食?平常自己在家的时候,他都是擀杂面面条的,今天这不是看他叔和小墩都回家来了,他专门擀了白面面条给他吃,没想到竟然不受欢迎。 他这么一说,程小墩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还是选择实话实说:“小阔哥,面条咸,不好吃。” 程传阔当然也知道这个问题,所以他并不胡搅蛮缠,自言自语的嘟哝,“等下次,我跟涛子叔好好学两手。” 他这样说着,想着家里还有没有吃的能给程小墩垫肚子,转头就看到站在西间门口,含笑看着这边的程涛。“叔,你歇好了?” “爸爸,”程小墩利落滑下凳子,跑到程涛身边。 程涛拍拍他的脑袋,抬头看向程传阔,“中午做饭了?有我的吗?” “有,有,我去给你下一碗面条?”他多擀了好些面条,就是留给程涛吃的。 “嗯,去吧,我还真有点饿了。”程涛一边说一边坐下。 程传阔答应一声,去厨屋忙活去了。 “爸爸,小阔哥的面条不好吃,咸。”程小墩跟他爹告状。崽子现在大概还不清楚这已经是背后告人小状的范畴,最好压低声音,就这么大喇喇说出来是不可取的。 程涛扯着他的腮帮子,“有的吃就不错了,今天要不是小阔哥你就要饿肚子了知不知道?你刚有没有跟他说谢谢?” 程小墩摇摇头,“没有。” “那一会要记得说!”程涛命令,然后语重心长:“小阔哥刚开始学做饭,不好吃是正常的,咱们不能要求太高!” 程小墩似懂非懂点头。 不一会儿,程传阔给程涛端来一碗面条,还用了葱花鸡蛋炝锅,看上去就很有食欲。鸡蛋成块,面条软硬适中,味道还算可口,因为程小墩在旁边馋的流口水,程涛拿小碗给他分了两筷子,崽子吃的津津有味。 “不错!”程涛夸奖。 程传阔摆摆手,“叔,你可别夸我了,中午我没掌握好度,小墩刚还说太咸了呢。” “有进步就是好事,我现在夸你,关上一顿什么事。”程涛不以为意。 程传阔咧嘴笑。 一碗热腾腾的面条下肚,程涛感觉好多了。他把锅碗刷干净,然后洗漱,换上厚衣裳,领着程小墩出门去程大江家。 冬天的农村,街上很少能见到人,再加上这两天天气不好,阴冷阴冷的,更是没有什么人上街。除非你专门去人场,就比如大队部、知青点,还有就是妇女主任家,这几个是村里集中干活儿的地方,平常人也很多。 程涛领着程小墩来到程大江家,比平常少花了好些时间。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88节 程大江家并没有关们,程涛推门直接就进去了。如果是以前,就算没锁门,他也要敲敲提醒屋里有人来了,毕竟那时候家里还有嫂子在,他作为小叔子得时刻注意着。 现在,明确知道李盼弟不在家里的情况下,他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反正他亲哥不会跟他一般见识的。 程大江应该是知道他们已经从省城回来了,看到他进门,只是抬头瞥了一眼,并没有激动或者是其他过度的反应。 “哥,我回来了。” “嗯,”程大江应了一声。 “还有我,还有我,大爷,我也回来了,”程小墩挣脱他爸,小步跑到程大江身边,搂着他大爷的胳膊晃了晃,“大爷,我都想你了。” 说完,就往他大爷身上爬。 程大江对程小墩向来纵容,不仅不阻止,还在他快没力气的时候帮了一把,让他稳稳坐到了自己身上。 “大爷也想你,让我看看瘦了点没。”程大江捧着程小墩的脸蛋仔细打量。 程涛抽抽嘴角,这半个月他吃好喝好的,要是还能瘦就奇了怪了。 “哥,你知道我们回来了,怎么不上家看看去?”程涛从堂屋拖出一个板凳,坐在离程大江不远的地方。 “你们刚回来,正是想好好歇着的时候,我去干啥?和住在你家的三狗子大眼瞪小眼。”程大江没好气的说道,反正歇过来之后总会带孩子来看自己,他着什么急! 程涛“嘿嘿”直笑。 程大江不理他,拿出这几天自己无聊时候做的木头玩具车哄程小墩高兴。 程小墩兴奋的抱着木头车满院子撒欢。 程涛开始和程大江说起自己这趟去省城的见闻和遇到了什么事。 首先,他郑重的告诉程大江,程红秋、他和程小墩的身体都很健康,包括他因为先天性的原因不能受刺激的事情也没瞒着。 “严重不,大夫怎么说?”程大江皱眉看过来。 关于程涛先天不足这件事,整个程仓里就没有不知道的。除了有些碎嘴子在背后说程家这一支子嗣凋零,程涛就不该出生这种说法之外,还有另外一种,更科学、更感人和更有可信度的说法。 毛凤莲本来是战地护士,是正经卫校读出来的,因为战争,她比一般医生做过的手术都多。退伍回乡之后,她就在万福公社卫生室工作,直到一提的是,不是因为万福公社有卫生室,她才有了工作岗位?是因为她需要工作岗位,才有了公社卫生室的存在。 这是公社领导们对她的信任,当然也有压力。就算是怀上程涛之后,毛凤莲也没有歇过,那时候程仓里到万福公社的路可不比现在平整,很长一段时间,毛护士都要住在医务室。 来回的颠簸虽然解决了,该接患者的还是得接待患者。每天,她都要从早上忙到晚上,几乎没有歇着的空,就在程涛出生的前一天,她才刚给一个老兵取出了小腿上的子弹壳。 程涛出生时不足月,出生那会儿非常虚弱。 消息传出去之后,受过毛凤莲帮助的患者和家属自发来程仓里给程涛过满月,那时候大家普遍不如现在宽裕,一个鸡蛋、一分钱,那都是从家里边硬挤出来的。 毛凤莲觉得自己只是尽到了自己身为医者的责任,并不打算收下这些东西。但见他们毛护士,毛大夫叫个不停,不接就不肯走,最后到底是接了,如此患者以及家属们才满意离开。 也就是说,程涛先天不足是有很多原因在的,说什么他们家几代单传,这一代有了他和程涛两个,下一代福气就会受损,这样的说法根本是无稽之谈,偏偏还有人信了。 想到这里,程大江眼神一冷。 程涛不知道他哥在想什么,周围空气怎么一下子转冷了?他只当没有注意到,“没啥大事儿,大夫说只要不大喜大怒就没事儿,他连药都没给我开。” “不行,回头还是去找六爷看看,要不还是现在去?”说着。程大江这就是要站起来。 程涛眼疾手快把他拉住了,“哥,你也不想想跟我去省城的是谁?我二姐,要是我真有个什么,她能同意我不吃药,不治疗?” 程红秋在家里说一不二,另外她对娘家兄弟好也是出了名的,程涛要是真有个什么就是绑她也得给他绑在医院里,不让他回家, 程大江一想也对,就没有再坚持。 换个人这套说法都说不过去,不是谁家姐弟都有这么深厚的感情的,就算小时候感情深厚,长大后也会慢慢疏远。程家姐弟仨还能保持,原因也很简单,程涛是她们带大的,十岁就没有爹娘,姐妹俩心疼是一方面。另外,姐妹俩没有过过苦日子,她们对金钱不会像别人那样非得计较到分厘,看她们平常对自家兄弟那么大方就知道了。 平常吃吃喝喝都这么舍得,更不用说关于兄弟身体健康了。 另外,程涛还着重说了程小墩认干亲这件事。他并不分析其中利弊,只是着重介绍了齐和昌家世清明,非常喜欢程小墩,并且他是大姐夫的战友。 程大江可不觉得他这件事做的对,他眯眼看向程涛,“认识几天,你就敢让孩子认他当干爸?是何庆笙的战友又咋样,他是军人就可信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咋想的,不就是觉得人家家世不错,以后孩子走出去能多条路子?你就没想过孩子还没长大,齐家就没落了这种可能。” 程大江当然不是反对程涛让程小墩认军人当干爸,其实当初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简直暴跳如雷。当时程涛才到省城没几天,就这点时间他能认识什么人,就算能认识人好了,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咋就能确定那是好人是坏人,就敢让自家孩子跟人扯上关系?当听到对方是个军人的时候,程大江才松了一口气。 某种程度上,现时代的军人标签确实能当做通行证用。 不过当着程涛的面,他肯定不能这么说。他之所以松了一口气,也不是说程涛这件事情办得好,只说说和他让孩子随便认个干亲相比,对象是军人更容易接受。但要是可以选择,他宁愿这两种情况都不要发生。 这就跟嫁闺女一样,不完全知根知底、性格相投,你敢把闺女交给人家?小墩才多大,现在就开始担心他的未来是不是太早了点儿? “哥,”程涛喊了一声,语气无奈,尾音还带着笑意。 “干啥?”程大江没好气儿。 程涛只是笑,其实他哥说的这些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让小墩认齐和昌当干爸就是想为孩子留条后路,一条就连他不确定能不能发挥作用的后路,为了心安,他还是这样做了。 尽管他知道日子是过出来的,遇到的人都有血有肉,但他内心深处知道自己现在生活在书中,并且他还不是主角。别看程涛平常表现镇定,但在某一个瞬间他内心也是惶恐不安的。 这种惶恐不是因为担心自己的生命和安全,而是担心他崽儿。如果,如果他不小心被不可抗力和谐了,孩子怎么办? 现在,兄姐他们都能帮忙。未来,除了兄姐之外还需要其他人,程涛觉得齐和昌是一个不错的人选,毕竟他确定他前途无量。 当然了,他的这些做法说好听点叫未雨绸缪,说难听点就是杞人忧天。但是,哪怕一万种可能中只有一种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程涛都想避免孩子受苦受难,怎么说呢,大概是做父亲之后想法变多了。 其实,他的这种做法是不对的。 这也是一种赌,别人赌的是金钱,他赌的是未来的自己和以后的齐家。 他不想赢,因为那就意味着他一早便走了,那这个故事就变成了一场悲剧。他也不想输,要是齐家真的陷入低谷,他等同于给自家孩子找了个负担。当然了,如果对方是齐和昌,就算跌入谷底也能再站起来,顶多就是中间受点磨难。 他当时答应这件事的时候,程红秋说了他一顿,后来打电话回家,程红春也不满意他的做法,现在又被他大哥教训。因为这件事,他们兄妹仨倒是站在了一条战线上,他们家的和谐也就全靠他努力才能达成了。 “有事儿说事儿,笑什么!”程大江皱眉。 “确实还有件事儿,二姐和二姐夫……”程涛语气平淡的把事情说了。 他想不到程大江会是什么反应,他和二姐平常也说不上亲近,但是事情发生了,如果他不和他哥说明情况,他大姐大姐夫也不会说,二姐更不会主动说明,那样他哥就没有知道事情的渠道了。 完事儿,等过后或者别人嘴里知道这件事情肯定会觉得心寒,试想一下如果他姐出事,他是从别人那里知道的,心里会是什么滋味,将心比心,程涛当然不会让他哥有这样的心情。 既然已经和解了,那就和解的彻底点。 程大江听完之后,攥着刨子就站起了身。 “陶广然怎么说?我在村里找几个人上他家讨说法去?”这种方法是村里最常见的,一般村里嫁出去的姑娘出了事,都是本家叔伯大哥出面去摆平。 程涛赶紧拉住他哥,“大哥!” “咋?咱们老程家的人,总不能叫人白欺负喽。” “不是欺负不欺负的问题,只是现在还不能那样做。二姐会先住到大姐家里去,接下来还要看她想怎么办?” 要是一群人到陶家讨说法,照那陶家那对夫妻爱面子的性格,肯定会记恨在心。如果到最后二姐决定不分开,以后的日子会更难过,这可不是程涛危言耸听,是一定会那样。 当然,这是程涛最不想看到的结果也是他会极力去避免产生的结果,但是世上事谁都说不准,现在,在他二姐看来陶广然仍然是无辜的。 就是这点最气人,如果陶广然真的犯了错,那样还更容易了,偏偏他是被动犯错。 要想解决这件事,就要让他姐对陶光然彻底死心,这个死心不光是被伤透心后判死刑,或者说不在乎了也可以,不然就算分开,心里也留下了巨大的伤口,那将会是一辈子的遗憾。 那样和前世就没有分别了,这一世,不仅是物质上还有情感上,他都不想他奶有前世那样的经历。因此他决定在旁边静静看程红秋要咋解决这件事,必要的时候他会伸手推一把的。 目前来看他们,也就是大哥、大姐和他的想法都是一致的,那就是二姐和陶广然最好分开。这就够了,剩下的走一步看一步呗。 这可不是在拖,这是最现实的解决问题的方法。程涛已经决定了,下一步他就要把二姐的工作置换到公社来。 程大江皱眉看着程涛,最终选择妥协,“你们既然都决定好了,那我也没有意见。不过要有需要千万和我说,我这个当大哥的没什么本事,不过出面撑个腰还是可以的。” “那是,如果真发生什么事情,肯定第一时间找你。” 事情说完了,程大江沉默。 他们兄弟姐妹四个,婚姻没有一个从头顺到尾的。他是这样的情况,二妹也不太平,小弟就更不用说了。不过,看小弟现在过得很不错,所以他和二妹肯定也能撑过去的。 这样一想,程大江的心情跟着开阔了好多。 “哥,我这边交代完了,现在该说说你和大嫂了。” “我们能有什么事儿?”程大江声音陡然拉高。 立刻就被程涛抓住了小辫子,他指着程大江,“哥,你都让大嫂跟程科出去住了,这还没什么事儿?我都不用出去打听,现在村里肯定传遍了。” “程科去找你说这事啦?”程大江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知道就好,赶紧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到底什么原因至于闹成这样?” 程大江默不作声,低头开始刨木头。 “哥,”程涛在旁边一个劲儿捣乱。 程大江最终没有抵挡住程涛的攻势,把自己的事情交代了一部分。 程涛听完之后,一阵沉默。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李盼弟不能怀孕竟然是自己作的,这就算了,现在竟然还认为自己没有孩子是他们程家的诅咒?亏她平常看上去挺通情达理,原来在内心里竟然这么阴暗。这思想也是僵化到一定程度了! 现在还想领养程柏瑞?她难道就不觉得膈应? 原来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大哥竟然经历了这些吗?这还真是程科说着了,他们两口子分开还真有他的部分原因。 不过,他并不同情李盼弟,也不准备着劝。道不同不相为谋,如果大哥大嫂的感情很好,他就算知道真相也不会劝分,但现在他大哥决定和李盼弟分开,他当然也不会劝和,不仅不会劝和,他恐怕还会当他们复合的挡路石。 “我知道了。”程涛说着站起身,“哥,小墩留在你这里,我去大队部一趟。” 程大江瞥了眼拿着木头车在院里跑来跑去的程小墩,“行,去吧。完事儿要是不得闲就别过来,我把小墩给你送家去。” “好。”程涛笑着应声,叮嘱程小墩几句话就离开了。 不少社员正在大队部编筐编篮,看见程涛过来,都热情的打招呼,问程小墩的状况,虽然之前听程红春提过,不过到底没有正主说的让人信服。 “婶子,嫂子们,我们小墩让你们操心了,放心吧,没有毛病。”程涛笑着说道。 “那可太好了!”“老天保佑!”“好人有好报,青松大哥和嫂子都是好人,搁天上保佑着他们孙子呢。” 程涛听着,只是笑。打过招呼后,他直接走到办公室,恰巧程相文在。 “回来了?怎么感觉和以前不一样了呢?” “相文哥,你看我哪儿有变化?”程涛站直,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说。 程相文仔细打量了他一下,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不过感觉确实不一样了。 对方说不出所以然,程涛也不逼着问,“我就是过来打声招呼,相文哥你在忙?” “这不是程锦驹,非要承包咱们后山,说是之前被误会还被逮到公安局,全是他看着不够面善,他想趁着这段时间沉淀沉淀,准备来年春天在后山种树,请大队把那片山地暂时包给他。我正在考虑呢。” 这件事情本身对生产队来说绝对是件好事。有人无偿上山种树,回头所有收入属于整个生产队,这笔买卖稳赚不赔,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也没有程锦驹更上道的青年了。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89节 如果程相文和程相良一家不是世仇,换个大队长可能早就点头答应了。他一直没有松口,就是想找出其中的破绽,不过一直到现在他也没理出个所以然来,再这样下去,他也只能答应了。 “把后山划出一片,哪一片?”程涛垂眸,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大概就是以榆树林子为中心往周围百步画出来的一个圈。”程相文随口回答。 要说这片山地程涛可太熟悉了,当初舅爷藏钱的地方就是榆树林子边上的老榆树下,他去把钱取出来的路上还碰见了鬼鬼祟祟的李攀图。之后李攀图母子俩被撞破奸情就是在榆树林不远处的山洞里。再到后面,上边开发也是以此为中心画出来的一片地方。 那片地方,可真是抢手啊! “这样啊……” 突然,程涛想到了那张图纸,就是他在废品站收购的那摞书中发现的那张藏宝,因为不知道是哪,他一直都没有动过,现在还在后山山洞里搁着呢。那张图纸上有一个显著的图标,现在想来会不会是那片榆树林? 从大队部出来,程涛直接回家。他挺着急,却遇到了程锦驹。 “涛子叔,你从省城回来了?我正准备找你商量事情,你看这不巧了吗?” “找我商量事儿?你说。” “这不是我小叔,年纪不小了,我奶琢磨着给他找宅基地,你也知道咱们村现在宅基地紧张,要不就是地形不好,要不就是偏僻,我想着涛子叔你家后院自留地地方挺大,咱们能不能打个商量,置换置换。” “你放心,涛子叔,只要你答应,拿自留地换还是加钱都好说。”程锦驹许诺。 程涛眯眼,他现在不知道该怎么评价程锦驹,这人是真虎啊!连着大动作,他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两片地方有问题啊。 “这件事,你得容我好好想想。你也知道,我家后院自留地是我爹娘亲自垫土垫起的,我要是轻易让出去,不说别的,我姐她们的怒火我就承受不住。”程涛没有把话说死。 程锦驹一听有门儿,“行,涛子叔,你回家好好想,只要你答应,条件随你开。” 程涛不知道程锦驹为什么这么自信,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 等程锦驹离开以后,程涛继续往家走。如果事情和他想的一致,那他就得换个方式给卢姑娘出气了! 不过,那样似乎也不赖! 第119章 万更来了 程涛回到家, 家里比他离开的时候热闹多了,程传阔、程传杰、李顺,还有李顺的未婚妻刘丽英, 正坐在堂屋里说话。 看见程涛推门进来,几个人都站起来都打招呼。李顺更是直接迎了上来,“涛子叔,你可回来了, 我们都等好久了。” 程涛往屋里走, “传阔没说我上你们大江大爷家去了?那是我亲大哥,我还能打个招呼就回来?” “说了,我们都做好准备,要等到天黑了。” “怎么, 我刚回来就想赖到我家吃晚饭,你们也好意思?”程涛笑他, “不过今天可能不行,家里啥东西都没有, 小墩给你们带了特产,不过行李现在都在你大姑家没有拿回来, 回头叫他挨个给你们的送去。” “嘿嘿,”李顺只是笑。 程涛走进堂屋,跟刘丽英点了点头,他和这个姑娘不算熟, 只知道她和卢蓁蓁相处的还不错。卢姑娘在村里几乎没有朋友, 但总是不知道怎么就和她熟悉起来了, 爱屋及乌, 程涛对她也自带几分友好。 “涛子叔, 小墩没跟你回来啊?”程传杰往他身后看了看, 没有看见矮团子。 “我把他丢在你大江大爷家里了,差不多晚上才能回来。要想见他,明天白天再过来。”程涛翻出一包核桃酥,放在桌上让他们吃。 他今天早上回来的时候只带来了一个包,里面放的都是程小墩的东西,衣服玩具什么的,还有就是这几包点心。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还是之前齐和昌领着崽儿去百货大楼买的,死贵,但的确好吃。 他们算是处的比较好的,年纪相仿,相处起来没有长辈小辈的界限。不过,因为程涛年长,再加上他早早结婚有了孩子,所以其他几个下意识会听他的意见。平常他招待大家吃喝,其他几个很少客气,反正就是很随意。 “那也行,明天我们也过来。”李顺一边吃点心,一边回答。 程涛悬着点头。 说起来他们几个过来也没有什么事情,主要他们亲近,听见程涛父子回来了就赶紧过来看看。“涛子叔,你快跟我们讲讲省城到底是什么样的?”李顺搬个小板凳凑到涛身边,好奇的问道。 程涛一愣,随即就反应过来。 这也不能怪李顺,村里年轻人去的最远的地方大概就是县城了,就这还是极少数的,活到李顺这个年纪,最远只到过公社的也占很大比例。 不然你以为呢? 农村孩子只有极少数的机会能走出农村,要不然一个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为什么会被抢破头? 为什么隔壁村看程仓里有这个名额而感到羡慕嫉妒恨,甚至就算察觉到了不对,还是选择相信何喜兰和李攀图,随后便把他们河里救人的“义举”报了上去。不就是为了拿到“见义勇为”的表彰,看他们能不能也和程仓里一样得到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让村里的孩子有机会走出去? 这是很无奈的一件事情。 本来上学几乎可以说是农门子弟走出去的唯一途径,这个年代和后世不一样,出去打个工就有可能从国家的最北端去往最南端,最多不过是乘坐什么交通工具、花费多少时间的问题。 但是,这个年代方方面面都有诸多限制,不是你随心所欲,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这唯一的途径被堵死之后,想走出去就只能靠其他的途径,这可就不是说你自己能干或者怎么样就能得到的,还要看机缘。 为博得这个所谓的机缘,大家都会付出一些什么,不过付出不一定有回报,这就是现实。所以,这些年轻人好奇省城是什么样是很正常的。 程涛喝了几口水,“想知道?” “昂。” “该从那里说呢,就说这省纺织厂吧,差不多是红鸩纺织厂的大几十倍,占地差不多相当于咱们公社两条街围起来的总面积。其他的工厂可能更夸张,我是没时间去参观,不过几个工厂联合举办活动的话,就连省城日报社都得配合着,可见影响力很足……” 程涛还提到了百货大楼,国营饭店,总之就是捡着有吸引力的说,回过神来,果然见几个年轻人脸上都浮现出向往的神色。虽然说现阶段安于现状是很好,但是如果有机会,他还是希望村里年轻人能勇敢走出去的。 就算现在情况不允许,但永远都不要丧失走出去的勇气,那样不管是对他们自己来说,还是对整个国家而言,都是一种悲剧。 “哇!真想亲眼去看看。”李顺说道。 话刚落音,就被程传阔捣了胳膊,“还想去省城?在那之前咱们还是努努力,多去几趟县城见识见识吧,再加把劲儿去趟市里,省城什么的还是以后找机会再说。” 不得不说,程传阔很看得开。说完之后大家也觉得对,和去省城的难度不一样,这是他们努努力就能达到的目标,只是没有由头,没人带着,他们觉得没底气。 “从咱们村到市里,光是路上就得用多些时间,就算是中间不耽搁,也得住一晚上,咱们去又不是刚需,家里人能同意才怪。不过,去县城应该没什么难度。”李顺沉吟片刻后说道。 不是说他们必须得在市里停留,是到时候根本就没有回程的客车。这么远的路,你总不能走路回家,这可是大冬天,你要选择走回来,那一路上可有的受了。 “哎,我这还真有个机会,听说过年的时候县城电影院要连着放三天免费电影,要不到时候咱们抽出空去看,涛子叔也一起呗。”程传杰突然想起一个事,他大伯是县城种子站的工人,这都是堂哥堂姐告诉他的。 从他们村到县城骑洋车也就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县城招待所也不会很贵。当然啦,如果跟他堂哥提前打声招呼,看周围谁家有空房,租下来还会更便宜,大家一起去的话做合算。 程涛摇头,“我可去不了,你大姑二姑都说今年来家里过年,我跑了算咋回事儿?你们别忘了把传阔带上就行。” 程传阔当然想去,过年就要热热闹闹的,往年他只能和小伙伴们在山上闹,现在有机会去县城,他有事最爱凑热闹的性格,当然蠢蠢欲动。但是他现在住在涛子叔家,要是大姑二姑都来,就他不在家算怎么回事儿。 到时候还要麻烦涛子叔去解释。这还不是最难接受的,最麻烦的是他怕大家热热闹闹的过年,直接把他抛到脑后去了,要真是这样的话,他该怎么办?不过,话又说回来,人家一家团聚过节,他一个外人也是格格不入。 这个想法刚一升起,就听见程涛提起了他,程传阔几乎立刻回答,“叔,我去不去没啥,大姑二姑回家过年,我还是在家比较好?” “就明嘉、明禾的性格,你觉得过年那么热闹,他们能留在家里?到时候你们就一起出去玩呗,有作伴儿的多好,有传杰跟着,我们大家也能放心,省的在家你们满山遍野瞎跑。”程涛没好气儿的说道。 “嘿嘿。”虽然被怼了,程传阔还是一阵高兴。涛子叔没有嫌弃他,只是把他当小孩看罢了。 说了会儿话,程传杰三人就提出要先离开。 他们不让程涛送,程涛想着这不是多长时间见不到面的客人,就也不虚套。 走出程涛家不远,刘丽英就开始感叹,“我之前都不知道涛子叔竟然这么好说话,你们问什么他都会回答。” 不管是问省城的情况,还是问他这段时间的经历,以及过年期间他要准备什么,他们只要问,程涛就会回答,且态度认真不带一丝敷衍,和家里其他长辈完全不一样。 “我之前不是说了,涛子叔很好说话的。”李顺得意。 刘丽英点头:“嗯,我现在对涛子叔完全改观了。这么说的话,我娘想把我大姨家表姐说给他也还不错。” 她之前真心觉得一个好好的姑娘嫁给一个二婚头子算咋回事儿?更不用提程涛身边还跟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进门就当妈,双方完全不对等,她把这话说给她娘听的时候,她娘点着她的脑袋说她傻。 刘丽英之前还想不明白她傻在哪儿了,这次来程涛家,她大概明白了。 在程仓里,未婚,不,应该说是没有成家的年轻人中,程涛的条件是数一数二的。上没有公婆刁难,还有出嫁的大姑子接济,这可以说是婆家的理想状态,就算下面还有个小拖油瓶,但是程小墩是村里有名的好带。 另外,她刚才亲自体验过了,程涛的脾气真的很好,就连对待朋友都是如此,想也知道他对待媳妇会更加宽容,这是再好不过的了。而且,肉眼可见的是,程涛家比村里其他家都要宽裕,刘丽英还是第一次吃到包装这么精致的点心,看着就不便宜,由此可见,程涛家底子就不薄。 这话可把李顺吓了一跳,“啊,不是,婶子她,她咋会有这个心思?” “你怎么了?我娘有这个心思不是很正常?村里很多婶子、大娘都打这个主意呢。”刘丽英不以为然。程涛的条件不错,被婶子大娘看中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之所以现在提,是因为大家都等着程小墩的检查结果呢。 再好的家庭都兜不住养病秧子,一个就能把一个家给拖垮掉。大家伙看好程涛就是因为他家庭条件不错,如果连这个长处都没了,那自家姑娘为啥非跟着他不可? 李顺和程传杰对视一眼,不知道这事该怎么说。 别人不知道,他们俩还是察觉到了的,涛子叔和卢知青俩人肯定有点什么。 如果只是李顺,他根本没有那个能耐看破这层关系。但是再加上程传杰,他性格内敛,善于观察,只要有不对劲他就能察觉得到,更不用说之前他对卢蓁蓁还有点意思。 人的眼神下意识追逐好感的对方,他住在医务室的时候,程涛过来看他,他发现卢蓁蓁也在的时候就预感到了什么。之后,他有意识的去注意,然后就发现了,卢知青只有和涛子叔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发自内心的高兴,这时候,涛子叔整个人都会变得更柔和。 两个人下意识会去迁就对方,只是他们自己似乎并没有这种感觉,或者说感觉到了也不在乎,他们两人面对自己都很坦然,也从来没有可以隐藏过自己的反应,但就是很少有人发现。 说实话,程传杰并不看好这段感情。他觉得涛子叔连胖婶这一关可能都过不去,更不用说卢蓁蓁省城的家人了。有时候他都会为他们两个感到焦虑,但是当事人本人似乎从来没往这个方向想过。 本人不提,他们就算察觉到了也不能说。 目前而言,程传杰只是和他最要好的朋友李顺提过,还是因为酒后失言。后来他们好好聊过,决定顺其自然。 如果是其他人要替程涛张罗终身大事就张罗了,村里这群婶子大娘,谁能拦得住?但如果是刘丽英家的话,就有些不好办。李顺是怎么想怎么别扭,现在刘丽英是他的未婚妻,他明明知道事情真相如何,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丈母娘去做这些事,总觉得对不起涛子叔和卢知青。 但就算是这样,也不能说出真相,他现在觉得心里憋得慌。 “涛子叔有他自己的想法,他现在就想领着小墩过,咱们替他操什么心呀?”李顺尝试说服刘丽英。 “成不成的?让我娘试试去呗,没准儿涛子叔就看对眼了呢。”刘丽英不觉得这是事儿,相亲又不是一次就能成的,不成,人姑娘也不能赖上他,不用这么草木皆兵。 就是看看,万一看对眼儿了,也是一种缘分不是? 再说了,看谁不是没看?就凭程涛是工人,家里又没有负担这两点,你等着看吧,过几天村里婶子、大娘还有附近几个村的美人就能把他们家的门槛踩断。 “不是,你们家和涛子叔也没有啥交情,咋这么热心肠啊?”李顺吐槽 “哎,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把这事儿说给卢知青听,她还夸我做的不错呢,你怎么净打击人呢?”刘丽英有点不乐意。 “你把这事儿和卢知青说了啊?”李顺讷讷问道,就是程传杰也抬头看了过来。 “昂,我俩现在感情可好了,等回头去看电影,我一定约上她。”刘丽英美滋滋的说道。 笑到一半,她瞥了眼程传杰,谁不知道他喜欢卢蓁蓁,不过想到好朋友早晚是回到省城去,根本没想在乡下找对象,刘丽英就也不说撮合他们的话。在这些事情上,她还是有分寸的,既然没有未来,那就不能给希望。 “哎呀,我们不要说卢知青了,不是说涛子叔的事儿吗?继续说。” “还继续什么呀?没得说啦。”李顺苦笑。 “啊?”刘丽颖不明所以。 ·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90节 程涛可不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成婶子大娘们的香饽饽了,程传杰他们离开之后,他和程传阔说了一声就来了后山头,打开密室,从犄角旮旯把他藏起来的图纸册子拿了出来,其他的放在一边,只是盯着那份藏宝图看。 看来看去,都没看出个所以然。他索性直接坐到地上,继续端看,刚坐下去还没什么感觉,不一会儿就感觉到了冰凉,不过就算是这样,程涛也没有站起来。 他之前想到的那个图标在藏宝图的右上角,如果只看那点地方的话,那确实是树林的标志,周围还有山,但是随着右下角却是河流,双方的衔接看似完美,程涛却觉得有点违和,河流下边还是山? 如果说这幅藏宝图和程仓里有关,话是这么说,其实程涛大致确定这副藏宝图所绘地点就是程仓里。 按照小说的套路来想,藏宝地点只可能出现在主角周围,一个他完全能掌控的地方。现在的程锦驹就算有漫天抱负,也只能蜗居在程仓里,他走不出去,就算是机会扔到他手里都白搭。 另外,还得考虑现实问题,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如果宝藏在别人的地盘上被发现,羽翼未满的程锦驹恐怕碰都不敢碰,就算找到也会被抢走。 从这方面想,程仓里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这张藏宝图,与其说它所绘不像程仓里,倒不如说它根本就不是一张图。 说的再直接点就是有点四不像。 等等,四不像? 程涛拿着藏宝图把右上角捏起来,左上角和右下角的河正好能够连起来。 啊! 程涛这才发现左上角和右下角相连,右上角和左下角上相连,才是这副藏宝图原本该有的模样,不过这样还看不清楚。 他把藏宝图和册子纸卷起来拿在手里往外走,随手关上石门,他懒得弄那些掩护。 匆匆忙忙走回屋里,把本来就在屋里看题的程传阔吓了一跳。 “叔?” “传阔,把家里的剪子找出来给我。”程涛坐在四方桌前,把藏宝图摆在桌上。 程传阔把剪刀递过来,程涛上手直接就剪,然后把该拼到一起的拼凑到一起。 这下子就能看的非常清楚了。 程涛端详了一阵,然后顶了顶后槽牙,要说他拿到藏宝图也这么久了,一直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却没想到地点竟然就他家后院和后山头。 呵! “叔,这是什么啊?”程传阔不明白他叔为什么突然笑起来了? 程涛抬头看向程传阔,似乎正在斟酌。 “嗯?叔,你干啥这么看着我?”程传阔不知道他叔为什么会用这种眼神儿看着他? “你来看看,能认出这是哪儿不?”程涛指着地图让程传阔看。 “这是咱们村儿?”程传阔看去,他自小在山上田里疯跑,一旦明确中间那片是榆树林,就一切都清楚了。“这不是咱们后山吗?这条路是通向哪儿的?”程传阔指着图中的一条细线。 “我也还不知道它指往哪儿,不过这是藏宝图,恐怕是藏宝的地点吧。” “藏宝图!”程传阔大声重复了一遍,“叔,你是在跟我说笑吧?” 程涛正在低头研究路径,听到他追着问,“我和你说笑干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咱们村儿以前的情况?” “不就是在山上找到过一批粮砖吗?”这个历史,村里的男孩子几乎人人可复述,中二的年纪,他们甚至还亲自在山上挨个草缝找过呢。其实也不是很久以前,就是去年,程传阔还这样干呢。 听到他这么说,程涛只是笑笑。 程传阔对这事非常感兴趣,村里经常有人说他们后山有宝藏,说的有理有据的。那地主那么怕死,存了这么多粮砖,但要说让自己的宗族存续下去,靠的可是真金白银,他又不缺这玩意,能不存点下来? 不过,说归说,从来也没有谁证实过这事是真的。小时候村里人都热衷于此,长大之后,渐渐的就只当故事听。程传阔现在正是从相信到不相信过渡的年纪,突然有一天他最相信的涛子叔说有藏宝图,他当然感觉混乱。 “叔,你是说真的,不是在哄我玩?咱们后山真有宝藏啊。”程传阔按住程涛的肩膀。 “哄你玩有什么好处?现在你二姑在和你二姑夫闹离婚,我还能哄着你兄弟玩就不错了,还哄你玩,想太多了。”程涛没好气儿的把他的手从自己膀子上拍了下去。 “真,真的呀!”程传阔有点儿不敢相信。 “那我也不敢跟你保证,图纸是我当着你的面剪出来的,我这不是还没去证实过吗?”程涛双手一摆。 “那,那咱们现在就去看看?”程传阔迫不及待了都。 “别着急,我明天要上班,这件事不交给你交给谁?不过你自己上山太不安全,等明天你大姑大姑父上咱家里住,你领你大姑父一块去看。” “啊?”程传阔一下子就蔫儿了。 明明何庆笙也没给他脸色看过,但是每次站在他跟前,他就无缘无故的开始紧张,有时候连话都说不囫囵。要问程传阔最不想和谁共事儿?那肯定就是大姑父。 本来嘛,何庆笙不是自己的亲姑父,他就感觉拘束,再加上对方又那么严肃,他感觉自己根本施展不开。 程涛笑,“怎么,不行?” 程传阔赶紧摇头,“那肯定是能行。叔,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协助大姑父的。” “那就好。”程涛可有可无的点点头。 “那叔,我这就去给西屋烧上炕,别到明天大姑大姑父过来的时候,屋里还是潮的。” 程涛家的西屋已经收拾好了,里面的东西全都收拾到了西屋南墙茅草棚底下,屋里重新盘了炕,和程涛之前说的差不多,中间做了隔间。隔间里又竖起木板,一边给小子们住,一边给姑娘住。 两个隔间里面没有盘炕,最主要的原因是西屋有火墙,只要烧着炕,整个屋都不会冷。 西屋通了好几天风,现在烧炕去湿,明天住人正好。 这样想着,程涛点了点头。 程传阔直接忙活去了。 已经决定好怎么做,程涛就把剩下的吃食册子拿出来拿出来看。 之前他没有细瞧,如果说这份藏宝图是真的话,那这册子肯定也差不了。 翻开,看到上面明晃晃写着“蛋黄酥秘方”,程涛不说话了。 程涛突然笑了,这是第二次,他真情实感觉得此文作者水平一般。 在后世那个物欲横生、节奏咔咔加快的年代,大家读小说,并不喜欢深奥和苦涩的表达,一般白话和小白情节,再配上苏爽的打脸情节,小说就能受到欢迎。 用读者的话说就是我在现实生活中的工作和生活经历够苦逼的了,看个小说就是为了放松心情,你偏让我去思考去感同身受,我没有那么多的精力。 网文世界,苏爽甜是永远的流量密码。 读者根本不管产出文字的作者水平,只要你紧紧把握住这三点,就不怕产出的文没人看,反正总有些智不成熟的读者会被吸引过来。 这样产生的结果就是,当程涛,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普通人因为机缘巧合得知自己生存的世界是小说世界的时候,先是充满敬畏,因为在他的思想中,发生的一切情节为主角的世界观服务的,他不可能反抗成功。 不过随着情节发展,他发现并不是这样的,只要他足够努力,比主角或者说比操纵内容的作者再强那么一丢丢,他就有可能闯关成功。 程涛第一次觉得写这篇文章的作者没有那么高明,是他在文家老宅发现那面金砖墙的时候,之前他就说过金砖之所以重要,是因为上面所书书法是大家亲笔,他看到的报道是金砖只剩下几块,但仅存的几块对研究那位书法大家已经起到了莫大的作用。 甚至,还有不少书法迷经常叹息为什么就保留下来这几块,而不是全部都留下来了?甚至以此还引发了很多阴谋论,说当初发现金砖的人中饱私囊,要知道那可是金砖,谁看见金子能不心动? 程涛刚开始也是想程锦驹是因为需要钱才这么做,但是等他看过所有金砖上的字之后,他才明白了程锦驹是非得这么做。不仅仅是需要钱,还有就是如果让大家知道金砖上的字连成的文章如此小白的话,恐怕大家就会怀疑这些字根本不是出自大家之手了。 这次他离开省城之前,他还从齐和昌那里得知省城的领导也是决定保留其中的几块,他稍微听了听,和他记忆中的相差无几。剩下的在不久后都会折现。 这是最好的安排,不是吗? 再然后就是现在。这本吃食册子看起来古朴,但是里面记载的所谓秘方,都是后世比较流行的点心,程涛翻了翻,蛋黄酥、奶枣、酥糖,怎么说呢,都是他想做就能做的。 程涛:“……” 看来他白高兴了一场,不过这样也好,这本册子留在他手里挺好的。 果然啊,只要是非现实有干扰的事情总会存在破绽,他渴望自己和这方世界里的大家能早日挣脱束缚,安心过自己的生活就好了。 晚饭是白粥,配上一碟腌小黄瓜,滴上几滴芝麻油,简单又好吃。 正要开饭的时候,程大江掐着点儿送程小墩回来。程涛当然不能让他哥再回去烧锅做饭,反正煮的是粥,多一两个人也够吃。 晚饭后,程大江直接离开。 他家吃晚饭算早的,程涛吩咐程传阔看着程小墩,自己走去程科家。 虽然程科提过他现在住哪儿,不过程涛还是找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找到他的住处。 之前程锦驹说村里剩下的宅基地要不就是高低不平,得垫土,那可是大工程,像程涛家后院,他爹娘填了好几年。要不就是地处偏僻,程科现在的宅基地就不在主街道上,走到他家路还挺绕的。 程现在住的地方,并不是完全意义上的新建房,而是在老屋的基础上,掀了屋顶,里面重新刷灰盘炕,然后直接搬进来的。 要不然咋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搬新家,就是程大江之前的打算也是说等年后再说,只能说程相文批下来的这片宅基地是还不错。 程涛喊了两声,程科就从里面出来了,听声就知道他对程涛带来的结果还挺期待的。不过,程涛要是能让他如愿就奇了怪了。 “小叔,你说服我爸了吧。” 程涛摇头,“你爸又没有做错事情,哪用得着去说服。我来是想告诉你一声,既然老两口决定分开,你做儿子的听着就行。你也不用觉得对不起谁,如果你以后经济上有困难或者是抽不开手照顾他,我可以代劳。” “小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程科声音一下子冷了下来,还有点激动,“你到现在还觉得我做这些都是因为不想给我爹养老?” 程涛摇摇头。 程科的脸色有点好转,不过还没等他说什么,就听见了程涛接下来的话。 “你倒是还不敢有这个想法,这可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事,你程科怎么会去干?不过就是因为离开你爹,你自觉在程仓里待的名不正言不顺,心里憋屈。而且,现在你不仅要养媳妇孩子,还要养老娘,压力比之前大了好几倍,他觉得自己承受不住,我说的可对?” “程涛!”程科肉眼可见的发怒了,也可以理解成这是被戳破心思后的恼羞成怒。 “不要激动,我也没说什么。”程涛老神在在,“你被收养的时候,已经记事了吧?就算刚开始的时候不清楚,后面这些年也应该琢磨清楚了,我哥做冤大头这件事到此为止。你还有她都适可而止,别再让彼此更难堪了,啊。” 程科没想到程大江连这事都给程涛说了,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如果不是现在天已经黑下来了,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过现在再要他去和程涛争论是不能了,这样想着他转身回了屋。 程涛此行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他想转身走,走出两步就被叫住了。 “小叔。”袁文洁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程涛站住,皱眉回头,“你应该注意自己的身体,这黑灯瞎火的跑出来不可取。” 程涛倒不是担心袁文洁,无论是谁,他都会这么说的。 袁文洁却险些落泪,一个可以称得上是陌生的小叔,见她这种情况都会想着告诫一二,但是她婆婆她的丈夫却好像完全没有看见一样。 “你,是有什么话要说?”感觉对方现在好像很有表达欲,程涛多问了一句。 “小叔,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才想着和你说一句。我就怕万一哪一天我不见了,也没有人找我。” 如果刚开始程涛只是不耐烦,那么他现在就是有点儿心惊了,一个孕妇,得承受多大的心理压力,才会产生这种想法? “袁同志,程仓里虽然是农村但是治安很好,如果你真的遇到了什么实质伤害,你可以告诉我,我现在就去大队长家把情况跟他说一说。” 袁文洁摇头,“不是这样的,小叔你误会了,我没有觉得程仓里是农村就怎么样,但我确实遇到了一个麻烦事。这几天程锦驹只要见了我,就扯着我说要和我和程科离婚,以后可以去投奔他。” 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袁文洁吓得魂儿都散了,虽然她想说服自己,程锦驹没准是为了她好,尤其程锦驹似笑非笑的模样,看着就觉得邪门儿。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91节 之前,她和程锦驹同在省城的时候就没有什么交流,怎么她一到村里对方还殷切起来了?还说什么离婚之后就去找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果袁文洁还是原来的袁文洁,她肯定早就闹开开了,她从小就不是任人宰割的性格,但是现在她自觉连任性的资本都没有了,更重要的是她不确定这件事捅出来之后程科会不会相信她。 她知道自己现在把这件事说给程涛听是逾矩,但是她能怎么办? 程涛沉默,按照程锦驹无利不起早的性子,他竟然和袁文洁说出这种话,那就证明未来袁文洁的利用价值可比程科高太多了。 “你想太多了,为了你的身体着想,这些念头都该扔掉。放心吧,很快他就什么都干不了了。”程涛双手插兜,“这样吧,我也给你个承诺,三年后,如果你想离开或者是想找工作可以来找我,到时候我帮你这个忙。” 这话如果由别人来说,袁文洁根本不会相信。别说三年后,她连三天后的未来都看不见。但对方是程涛的话,她就愿意再相信一次,对方根本没有理由骗她不是吗? “是,我记住了。” 看着袁文洁转身回家,程涛才往回走。 路过大队部,听见里边挺热闹,似乎有人在做什么表演。程涛对这方面向来没有好奇心,不过因为声音最大的那个太耳熟,所以他去瞄了一眼,果然看到被围在最中间的程锦驹。 程锦驹身上发生的事情太过离奇,弄清楚其中的奥义之后,你会觉得非常小白。但是大家,尤其是程仓里大队社员对他的印象却是根深蒂固的。可以说,除了和他家有世仇的程相文家,以及觉醒的自己和身边的朋友,经历过这么多事,村里人对程锦驹依然是夸赞居多。 像县城那几个人现在已经或多或少的挣脱了设定,开始走向自己能够决定的未来。程涛倒是不觉得羡慕,在不久的将来,程仓里的社员们也一定可以。 说起来,印象这种事也不完全是设定。程锦驹脱颖而出之后就非常耀眼,这种光芒很多时候能遮住阴暗面。 再加上,大家对于和自己切身利益无关的事情关注度是很低的,只要不是人人敢打,他们就很难有真情实感,自然也不会轻易改变态度。更不用说,大家对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总会多几分包容心。 而且,程锦驹每次闯祸,他们家里立刻就会有人出来收拾烂摊子,比如郭老太。她在村里的辈分很高的,也很受尊重,老人教育孙子从来不会手下留情,起码表面上看是这样的。 这就能满足很多人的同理心。你家孩子一直听话,这是很恼人的,遭人恨。现在终于知道捣乱了,那你家和我家孩子没啥两样,奇特的会引起这部分长辈的认同。 总之,目前为止,程锦驹在程仓里的位置还很稳固。 等着吧,等着瞧! 程涛没有进大队部,直接转身就走。 第二天一早,程涛做好早饭,把程大江喊到家里一起吃早饭,说是拜托他看俩孩子。 程大江哪能不知道他弟的想法,当然是一口拒绝,他虽然不多会做饭,但是养活自己完全可以,他还能在兄弟家里吃一辈子? “哥,我说真的,大姐和大姐夫今天搬过来。大姐夫和传阔出去有事,你在家帮着收拾看孩子都行呗。”程涛语气非常真诚。 程大江信了。 早饭后,去上班。 冬天,骑车上班就是活受罪。程涛到公社的时候,手脚麻木,脸跟冻僵了一样,偏偏身上还出汗,真真是哪哪都不舒服。 程涛没有去纺织厂,而是拐去了程红春家。 他想知道昨天大姐二姐去县城到底取得了什么成果。另外,他得叫大姐大姐夫赶紧搬家,这事他单方面决定了,还没通知当事人呢。 第120章 万更到了 因为一早就规划好了行程, 程涛今天专门早出了门,他倒不是着急办完事要去上班,要去销假、申请报销、重新投入工作, 这些都需要时间,今天是缓冲期,指望他能完成多些工作是不可能的。 程涛向来尊重规律,不强求自己。 敲响大门的时间还早, 程红春刚起床没多久, 何庆笙出去锻炼还没有回来,其他孩子们包括程红秋都还没起。 打开门看见程涛,程红春没觉得稀奇,“就知道你不放心, 今天早上肯定会过来一趟。”就是没想到过来的这么早罢了。这样想着,她去准备温水和毛巾, 这大冷天的,她站在院子里都觉得寒, 更不用说她弟一路骑自行车过来。 “反正今天要去纺织厂报道,我凑着时间过来看看。”程涛把车停在墙边儿, 然后凑到他姐跟前,一边把手泡在水盆里一边问,“姐,你们昨天怎么样, 没遇到麻烦吧?” 程红春瞥了他一眼,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放心吧, 他们娘仨的行李都搬来了。” 程涛舒了一口气, 边擦手边跟着程红春进屋, 瞬间感觉暖和起来了。 “不过工作这边要麻烦点, 你二姐这种情况,请假肯定是不行,前面不是请了半个月了,主要咱也不能耽搁人家工厂的正常工作不是。所以我找到你打姐夫的战友,请他帮忙找人替工。” “工会办公室这份工作不是谁都能干的,不过车间里的普工学几天就能上手。我们已经谈好了,每个月六块钱,剩下工厂发的工资还有福利都是你二姐的。”说到这里,程红春压低声音,“另外,我还和成衣厂领导谈过了,你二姐的编制现在还留在工会,不过,人家领导也说了,年前肯定没问题,往后就不好说。” 毕竟,还要考虑其他工人,这要是一个两个的都学程红秋,那成衣厂的管理可就难了,当领导的都不喜欢给自己找麻烦。其实哪怕换个时间段,程红秋都混不过去,临近年底,大家都等着放假,和张罗着发福利的事情,这之外的所有事情,大家都没有心情去斤斤计较。 程涛点头,他明白。 其实不仅是挪编制的问题,六块钱这个工资定的也不高,当然对于没有工作的人来说也是一份不少的收入,但是熟悉工作岗位之后肯定会觉得心理不平衡, 明明和身边的同事干一样的活儿,自己不仅工资少还没有任何福利,心里落差如此大,势必会滋生别的心思,这是人之常情。就算是程涛,如果处在那个位置上,可能也会有想法,至于最后会不会把想法转化为行为,那就是个人的品德问题了。 就现在来讲,程涛他们不能赌。 也就是说,替工只可以把年前这段时间糊弄过去,后面他们必须想其他的方法。要不然就得接受干部编制转普工,还得时刻防备替工消极摆烂。 “你二姐很舍不得这份工作,毕竟做了这么多年,要是我也觉得不甘心,我就怕她因为不甘心委屈自己。” 程红春语带担忧,二妹要回去继续这份工作,那就跟回去陶家没什么两样。 成衣厂就在县城运输队旁边,和运输队家属院挨的很近。程红秋领着俩孩子,就算住到成衣厂宿舍区,和现在又有啥区别?陶家想接孩子回家,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到时候两边就是剪不断理还乱,想想就觉得头疼。 “姐,你放心吧,在那之前这件事肯定能解决的。过会儿上班,我就跟厂里打听打听,看有没有人要转去县城工作的,要是有,就让二姐和他置换工作。”程涛说出自己的打算,既然都回来了,程涛就没准备让二姐再回去。 不过,他也从来没想过让他二姐放弃工作。、 程红秋不管遇见什么事情都很有底气,就像当下遇见这么不好的事情,她也没有说精神崩溃,很大意义上就是因为她明确知道自己还有后路,没错,这里指的就是她有工作。 就算不靠陶广然,她也能养活自己,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施舍。程红秋自觉在婚姻里,她和自家男人是平起平坐的,所以她现在带着两个孩子也不觉得焦虑,换句话说就是她有眼里容不下沙子的资本。 陶广然这件事情不管是出于本意还是他家人作怪,它引发的后果都让程红秋感觉很不高兴,她没有忍气吞声,她发泄出来了。她现在不想见到陶广然和陶家的任何人,也不想两个孩子被接回陶家,所以她不去上班,她住在姐姐家,她肆意的释放自己的消极情绪。 作为亲人,程涛很乐意看到程红秋这样的表现,总比忍气吞声好太多了。 程涛觉得很高兴! 某种意义上,程红秋能做出这样的选择,已经超越了当时代的很多人。在这个还很保守的年代,离婚是很多人讳莫如深的事情,程红秋有意识的去反抗已经算是一种成功。当然,这里面还有她姐和她弟的原因,这两个人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让她明白她不论做什么都能得到支持。 不过,程涛自觉只给姐姐带来心里安慰还远远不够,在关键时候推她一把才是兄弟该做的事情。所以,置换工作这件事情他并不准备一开始就和程红秋商量,一切等她想通再说。 “红鸩纺织厂?”程红春重复了一遍。 “嗯,姐,你觉得不行?” 程红春摇头,“也不是不行,就是觉得离咱家太近了。厂里要是知道你二姐的事情,不知道有多少流言传出来。” “姐,你想多了。纺织厂工人虽然不少,但一直盯着别家瞧的还是占少数的。平常大家这么忙,到点下班,到点上班,哪有那么多余闲关心别人,真要有那不开眼的,直接怼回去就行了,我二姐也不是吃素的。” 程涛说的理所当然,想当初孟晓琴的事情都闹成什么样了,她就住在医务室,离得这么近,还是这么狗血劲爆的故事,到最后不也没传开,反从来没人当着他的面提。只要不舞到自己跟前,管他们在背后说什么呢,真要是闹大了,他就抓一两个典型好好说道说道。 程红春被她弟说的笑出了声,不过,“你说得对。” 程涛咧嘴,“姐,咱们现在想的怪多,这事且等着呢。” 置换工作,哪有那么简单?年前最多也就是打听对象,具体的怎么都得到年后了。 程红春点头,“嗯,那你平常多注意点,我也叫你姐夫打听打听。” “舅舅。”两人正说着话呢,何明嘉走进来了,他后面跟着一串萝卜头,都跟着喊“舅舅”。 程涛注意到陶多陶亚脸上和以往没有什么区别的笑容,笑着应声。然后,他就发现这群小子打过招呼也不走,就站在那里杵着,程涛不明所以。 “还没看明白呢,他们这哪是来给你打招呼?都等着跟你取给他们带的礼物呢。”程红春笑,就这几个小崽子的心思,她还能看不透? 程涛一拍额头,原来都搁这儿等着他呢。“都是小舅的错,昨天走的时候把这件事儿给忘了。” 说完,他又去旁边翻行李,找到专门放礼物的那一包,把里面的礼物拿出来分给几个外甥。程涛买礼物的时候是照着人头准备的,每份礼物上都写着名字,所以很快就分散完了。 都不是很贵的东西,也不全是在百货大楼里买的,在省城走街串巷的时候里看到合适的就偷偷买了下来。不过,唯一能确定的是几个大点的孩子收到的都是学习用具,例如何明嘉收到的就是镇尺,上面的印花图案,古朴大气,程涛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就觉得适合他大外甥。 何明嘉果然很高兴,刚拆开,脸上就露出了笑容。他很喜欢这类有点复古的东西,只是在这个年代喜欢这类东西并不算是一件好事,所以谁也没有宣扬过,他舅应该是从他妈这里听说的。 “行啦,收到礼物高兴了,都会自己屋拆去,我和你们舅舅还有话要说呢。”她弟做事情是越来越熨帖,只看大儿子脸上的表情,程红春就知道准备的这份礼物非常合他的心意,最挑剔的大儿子都能被收买,其他几个心思浅的,那是只要有新东西就能满足,她肯定都不用看。 “好。” 孩子们都出去了,屋里就只剩下姐弟两个。程涛左右看了看,他们这边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见程红秋出来。 “你二姐昨天熬到很晚才休息,可能待会儿才会起。放心吧,没有事儿。”程红春解释了一句。 “奥,”程涛了然,知道二姐在休息他就不担心了,转而说起他今天来的第二个目的。 “姐,我昨天让传阔给你们暖了西屋的炕,你们今天就搬家去吧,现在就搬。” 程红秋不明所以,程涛催他们搬家很正常,他们本来就是要搬到程仓里去住,但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催他们就有点反常了,而且给的期限也很急促,“现在就搬”。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程红春着急问道。 俗话说的好,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弟一反常态肯定是有原因的。 “我捡到了一张藏宝图,剪开拼凑出来,发现竟然是咱们后山头的地图,你说巧不巧?我想着这可能和大姐夫的任务有关,想让他过去领着传阔上山看看去。”程涛笑着说道。 藏宝图?程红春才不信世界上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而且捡到藏宝图,这事怎么听怎么不像现实生活中会发生的事情。 “别贫,你大姐夫那是正经任务,你以为是跟小孩子一样过家家呢。” “那我大姐夫回来这许久了,也没见他取得啥进展啊,既然没有就去看一看呗,他不是早就想打进咱们村内部了。”眼看着程红春还有话说,程涛立刻给她堵死了。“姐,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看那份藏宝图是真真的。” 程涛跟别人在一块怎么样,程红春不敢保证,但是在自己跟前他一贯老实,现在二妹又是这种情况,他肯定不会拿这事开玩笑,难道真的捡到藏宝图了?这事听起来怎么那么滑稽啊? “那行,我这就去收拾行李,先让几个孩子搬过去。” 程涛赶紧给她拉住了,“你也一块去呗,要不我姐夫在咱们村待的名不正言不顺的,没准儿还会跟人闹矛盾呢。” “那你二姐……” “姐,你就别担心,我就在纺织厂上班,一日三餐都能过来吃,晚上不走都行,再说隔壁就是何林他们家,你还担心住在这里能有什么危险?” 程红春笑着拍了两下他的胳膊,“你心眼子倒是多,我看你就是想偷懒,是不是觉得来回骑自行车冻得难受啦?” 大冬天的,骑洋车从程仓里到公社确实是活受罪,要是这个理由的话,程红春二话不说就能接受。倒不是说比起自家男人她更心疼兄弟,只是俩人的身体素质差太远,这对男人还说是常态,他已经习惯了风里来雨里去的,甚至更恶劣的天气他都得去做训练。但是她弟细皮嫩肉的,可经不起这个摧残。 再加上,省城医院这次的检查结果说她弟有心疾,程红春和程红秋都没见他发作过,大夫的诊断结果也是无大碍。但是他既然诊断出来了,就说明这个病症是真实存在的,背后到底有没有发作过,发作过几次,发作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就只有涛子自己知道。一想到她弟蜷缩着身体捂着心,程红春就心疼的不要不要的。 她是不知道冒寒骑车会不会加重小弟的病情,但是一边是常态,一边是身体受不了,谁都知道该怎么选。反正就算是住在公社,她男人每天早上也要早起出去做训练,这不,今天早上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这样的话,他们住在程仓里,反倒是各方面都方便了。 说实话,程涛还真没这个意思。他决定这样做,完全是为了让何庆笙在程仓里的勘察更加合情合理,他根本就没想到这一层,现在被他姐这么一说,他也觉得这样不错。 “还是大姐了解我。”程涛爽快的承认了。 程红春看他坦荡的表情,苦笑不得。 · 何庆笙进门,就看见几个孩子都在打包行李,一人一个蛇皮袋,他们排着队从屋里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装在里面,一个个的看上去都挺积极。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92节 “你们在做什么?”何庆笙拉住刚走出门的二儿子。 “舅舅来了,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妈就决定咱们家今天就搬到程仓里去。”何明禾简短的一句话就把事情的人物,起因,经过和结果都介绍清楚了。 说完,继续去拿东西。他们是去舅舅家住,距离很近,不像以前他们来趟家里得倒几班火车,所以只需要把自己现在正在用的东西带上就行,其他如果要缺什么,他们骑着自行车来拿,或者拜托在公社上班的舅舅和他爸都捎过去也不难。 何明禾这样想着,把自己的枕头塞进了蛇皮袋。 现在搬家? 何庆笙眼中闪过不解,别人不知道他自己清楚,媳妇儿也说小舅子也知道他为什么非得要住到程仓里去。还不是因为这十年来已经在万福公社发现了三批间谍,刚开始大家都以为他们的目标的万福公社,后面才确定他们都是瞅准程仓里去的。 主要这出一次事是偶然,出两次事,上面的人就开始嘀咕了。继续发生第三次,这种嘀咕就变成了确定,程仓里肯定有他们想要得到的东西,要不然他们为什么一直徘徊在这个地界? 何庆笙要做的就是尽快查明真相。 这件事情急不得,十年来他的同事在此地收效甚微。虽说有一方面的原因是那时候大家的焦点没有聚集到程仓里,但是他们失职得也很明显,人就在万福公社,对程仓里发生的事情竟然完全不知情,要不是社员们警醒,这可能又是一出悲剧。 领导震怒,不得不让他“转业”回家。 但是在摸清情况之前,他不宜轻举妄动,他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他算是首次尝试,就是顺理成章住进程仓里,因为有妻子这层关系在,这件事情变得十分容易。除了这边儿他爹娘和大哥,谁都不会说什么。 本来一切都准备好了,只要搬过去就行,谁知道他二姨就出了这种事。程红春作为姐姐当然要尽到做姐姐的责任,何庆笙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年前能住到程仓里去就算好的了。 没想到他就出去跑个步回来,他媳妇儿就做好决定了?听儿子这话音,里面还有程涛的事儿。他这个小舅子不是无故提意见的人,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抱着这种疑问,何庆笙走进堂屋。 程涛过来就是为了这两件事,现在都交代清楚了,又约定好说中午要过来吃饭,就准备走了。还没挪步,就见他大姐夫进门来了。 “姐夫,你回来了。” 何庆笙点头,他看向程红春,“怎么突然决定现在搬回去了?二妹跟咱们一起搬?” 程红春摇头,“她们娘仨不去,就咱们一家。还不是涛子,非说自己捡到了藏宝图,让你去后山寻宝去呢。” “藏宝图?”何庆笙不明所以。别人不好说,要是线索的是程涛,他就不能不多想。 想想过去这段时间,只要是程涛提供的线索,那肯定是箭无虚发,每一个都派上了大用场,甚至他不经意间说出的一句话都能给人深刻的启发。这样的情况下,让他如何忽视? “能不能拿出来给我看看?” “姐夫,你把我姐她们娘几个送到家里,就找传阔,我把东西交给他了。”程涛笑笑。 程传阔,借住在小舅子家里的那个孩子,何庆笙想了想,点点头。 “哎,你到底咋想的,刚才把藏宝图说的跟真的一样,现在又交给一个外人保管,才说你长大了,现在办事又这么不牢靠。”程红春在旁边嘟哝。 程涛只是笑,也不反驳。 何庆笙却舒展了眉梢,他媳妇儿这段时间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她弟变得越来越有人情味儿了,说实话在回到万福公社之前,何庆笙着这句话的感触并不深。 这是理所当然的,几乎没有接触的两个人,就是隔着电话线的交谈都几乎没有,哪能体会到对方是不是有人情味儿?他只知道他媳妇儿对娘家兄弟一直都挺照顾,与其说小舅子有人情味儿倒不如说他媳妇儿有人情味儿。 但回来之后通过接触,他就认同了妻子这句话。 眼下就是这句话的真实体现,既然养在身边儿了,就尽可能给他提供机会,何庆笙很快就领会了程涛的意图。 程涛就是想看到这种结果。说实话,程传阔的年纪已经不小了,程涛又不可能养着他,过了年,他何去何从就会变得很尴尬。留下,他自己肯定不自在;回家,程涛舍不得,好不容易才摆脱原生家庭,他希望程传阔这个孩子能走出去。 不过,这个年代不像后世那样有很多就业机会,找个工作说走就走,现在找个工作可比登天还难。程涛也没有无私到要把自己的工作岗位让给他,所以只能从其他途径尝试着给程传阔找一个未来,一条现在也能走的通的路。 入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谁都知道这条路能博好前程,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走上这条路的。入伍需要有人推荐,何庆笙就有推荐资格。 程涛当然也可以直接和他大姐夫提,答应不答应何庆笙都会说。但是他没有,他选择了另一种方式来表达自己有这个想法,至于最后能不能成,决定权还是完全握在何庆笙手里。 不得不说他的这种做法很高明,因为不管最后能不能成,何庆笙都不会感到不愉快。 至于程红春的担心,程涛也早就考虑到了,要不然他为什么非得要程大江来家里?要是就算是这样,程传阔还是止不住好奇心,选择自己去冒险,那根本不用何庆笙考察,程涛自己就会把他踢出局。 这是诚信问题,昨天程传阔已经答应他了,会等何庆笙一起上山。 “行,我知道了。”何庆笙最终说。 程涛点头,抬步离开。 明明才半个多月,程涛却像是很久没来织织厂了,进门之后差点儿都不知道往哪走。站在原地想了一阵,他往办公楼走去。 “程同志,”没走出几步就听见后面有人喊他,回头就看到了李湘湘,对方是着急忙慌赶过来的,一脸焦急,满头大汗。 她旁边是才跟上来的杨戈。 “嫂子。”程涛点头。 李湘湘一愣,随即应了一声。这一刻,她发现自己真的全都放下了,如果是以前,包括在她和杨戈结婚的时候,听见程涛这样喊,她都觉得不舒服,现在却完全不会了。 “程同志,听说派出所所长是你大姐夫,能不能请你帮个忙,我想进去探望大壮。” 程涛眉眼柔和了一些,那件事情虽然是大壮做的,但主导却是程锦驹。大壮做完之后直接通知了杨戈和李湘湘,证明他本身并不想这么做,甚至为了不产生严重的后果,他赶紧做了补救措施。 程涛想着他应该是见识过程锦驹的可怕之处,才不得不这样做。只是没想到那几个混混并完全没有供出程锦驹,而是一口咬定一切都是他指使的,最后派出所只能把他抓起来,到现在还没被放出来呢。 当然,他也不能说完全没错,能和程锦驹玩到一块儿去的能有几个好鸟?但是责任总是分主次的,程锦驹才是最主要的责任人。 “听说他当初找到机修组,是因为知道我是程仓里的,想找我?” 李湘湘点点头,她也知道这件事大壮做错了,他指使那几个混混做这样的事,确实应该受到惩罚。不过他当时专门来纺织厂和杨戈说这件事,就证明他是知错了的。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她觉得大壮还值得被原谅一次,但是这话她当着程涛的面说不出口。撇开这一切,她觉得自己于情于理都该去探望一下,只是因为她不是家属,现在派出所又管得严,她根本进不去。 刚刚进门就看见程涛,她就死马当活马医过来问问对方有没有办法?不过话说出来他就有点后悔了,别管如何,大壮在这件事情上是要负一定责任的。 程涛却没有恼怒,态度称得上温和,“行,事情我记下了,我会帮你问的,不过今天不行,我大姐夫今儿不上班。” “行,那真是太谢谢你了。”说完之后,李湘湘快步离开。 杨戈对程涛点了点头,赶紧跟了上去。 程红春家离红鸩纺织厂走着也就几分钟,因此程涛没有骑车过来。和杨戈夫妻俩分开之后,他直接回了办公室。 何林已经到了,看见他挺高兴。 你说过去半个月,程涛不在他也没觉得有啥。前天见过一面,昨天程涛没来上班,他就觉得有点难熬。今天眼看着就到上班的点儿了,没见程涛过来,他还以为程涛今天也不来呢,现在看见了人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程涛没有他这种感觉,随意的打了声招呼。把从省城带回来的伴手礼递过去,多贵重肯定是别想了,就是特色点心。 大家只是同事,这已经很够意思了,反正何林是挺感动的,“没想到你还记得给我捎东西,都叫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程涛笑笑,“大家都是同事,这不是应该的吗?” 这个时候不适合说扫兴的话,程涛也不干这样的事儿。钱都花出去了,得到同事的感激,总比恼羞成怒强! 果然他说完这句话后,何林更有感触了。 程涛没空在这观赏他的表情变化,直接拿着条子去去销假,同时他还拿着报销条,看能不能一块给办了。 葛秘书办事向来干脆,对着文件检查程涛递过来文件。完事儿,又问程涛要了几个收据,就给他盖了戳,说是回头他拿去给秦厂长审批。 程涛道谢后就回去了。 中午快下班的时候,葛秘书过来告诉程涛他的报销资料通过了。 程涛挺高兴,笑着把伴手礼递给葛秘书。相对而言,这是他在纺织厂最熟的朋友,比何林还要熟点,和对方相处心情很放松,程涛挺喜欢这种感觉。 “谢了!” 下班之后,程涛去了趟邮局。 他和齐和昌通了电话,提出要求之后,对方虽然疑惑但还是答应了。 十分钟之后,他们再次通话。 “到底想说什么?还非得要我到外面来。”齐和昌不得不承认,他是有点好奇的。 “哥,你帮我个忙。”程涛开门见山。 请齐和昌帮忙的人中,这是语气最理所当然的一个。仿佛帮他是必然,不帮他是自己做的不对一样。另外,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是程涛第一次喊他“哥”吧。 “嗯哼。” “不难,也不会违背你的原则,只是想让你帮我跟某个人捎几句话。” “你说。” 程涛说了。 齐和昌挂电话的时候,只是说了句“知道了”。 两个人的通话时间不长,不过加上中间等待的时间,程涛回到家的时候还是要比他下班的时间要晚上许多。 程红秋母子仨正等着他呢。 “大姐大姐夫他们都走了?”程涛看了眼空落落的院子。 “昂,不是你提议让他们今天搬家的吗?”程红秋忙着给程涛准备洗脸水。 “姐,我自己来就成。”程涛赶紧把盆接过来,“我是让他们搬家,我这也是帮大姐夫的忙啊。” “我都听大姐说了,说是你捡到了一张藏宝图,硬说咱们后山有宝藏,让大姐夫帮你找去呢。要我说你就是胡闹,大姐夫现在是派出所的所长,整天忙得很,哪有时间陪你胡闹?大姐也是,竟然还帮着站在你这边。”程红秋给陶亚把袖子挽起来。 “姐,咱们思考问题不能从一面看。你觉得我和大姐是胡闹,但你想想大姐夫到最后不是也没反对吗?这就说明事情是他默许的,还说明我说的肯定契合他的某种想法,不然那你觉得他会听我的?” “你是说……”程红秋抬头看向程涛。 程涛点头,他二姐对他和大姐是批评教育。面对外人的时候,家里人当然是千好万好,谁说一句不好,她就能给人拼命去。但是私底下,面对他们,她经常采取打击教育,这也没有办法,他和大姐都属于爱嘚瑟的性格,必须得有这样一个人压着才不至于走偏路。 一直压着到现在已经形成了习惯。发生点事情,程红秋就先从自己和大姐上找原因,这种想法是不对的。程涛是无所谓,他都习惯了。但是程红春现在不只是他们的大姐,她还是何庆笙的妻子,四个孩子的母亲,有时候要给她留点面子的。 程涛想让程红秋明白,大姐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有何庆笙兜底,他们意思意思问问情况就得了,真没有必要批评。 现在大家住的近了,很多细节就得拿捏起来了,不然真容易闹矛盾。 程红秋不说话了。 程涛也不在意,习惯一旦养成就很难改变。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是得好好琢磨琢磨。他哄着外甥外甥女吃饭,看他们还和以前一样活泼,程涛觉得很欣慰。 其实让大姐大姐夫提前搬去程仓里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程涛希望二姐和儿子闺女有更多的单独相处时间,孩子只有自己养大的才跟自己亲近,要不怎么说生恩不如养恩大。没有子女缘是他奶最遗憾的事情,程涛想帮她解除遗憾。 现在看来,俩孩子都很懂事。陶亚先不说,小姑娘懵懂,还不明白发生了啥。陶多不一样,他明确知道,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能跟二姐处到一块去,可以说已经是很不错了。 吃过午饭,又歇了一会儿,程涛就要去上班。 程红秋把他送到大门口,在他要走的时候突然开口了,“涛子,你说的对,这事是姐没想清楚。咱们现在都长大成家了,有些事情其实不需要我管太多,我现在都一地鸡毛呢,大姐那边还真不需要我多担心。”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93节 “姐,我说这话是不想你对咱们过度担心,咱们是亲姐弟,你关心我我关心你,那是咱们感情深。但是姐,现在你需要调整心情,好好和孩子们相处,哪怕只有这段时间,我们希望你只想着自己,想着孩子,其他的先放放,嗯?” 请你放心的把背上的担子放下来,大家一起承担,不要像以前那样一个人扛着了。 程红秋有些眼热。 “快上班去,快别迟到了。” “知道了。” 程涛走出很远,程红秋才转身回家。 下午,程涛正式投入到了工作中。 第一件事当然就是了解宣传办公室的工作进度,他不在的这段时间,何林做的是相当不错。厂内报纸因为他不在的缘故中间空出一期,只能由何林独挑大梁,写了两片文章顶上的,据说反响还不错,不过因为报纸是前天才发行的,所以具体的反馈报告现在还没有送过来。 幸亏,宣传办公室有样报。 程涛凑着时间把何林的那篇文章看了一遍,诚恳地说还不错。这是一篇中规中矩的文章,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也没有硬伤,就连关注的问题也很正经。 这个和他选择的采访对象有关,因为对方的经历很平顺,没有什么特别大的起伏,写成文章自然也会是这个样子。但是不得不说这才是大多数工人的生活常态,毕竟这个世界上还是普通人占绝大多数。 目前为止,红鸩纺织厂一共发行了三份厂内报纸,程涛读了所有的反馈报告,根据上面反馈,厂内风气确实因此发生了改变。不过,不知道是因为他不是车间工人还是有其他原因,程涛完全没有感受到这种改变。 葛秘书抽空过来遛弯的时候,程涛提起了这件事儿。 “这种东西,你想印证很难的。” “要不咱们学学省纺织厂办场活动,看看大家的积极性如何?” “全厂参与的活动?”葛秘书倚着门框,他大致了解程涛的意思。 “嗯,”如果只针对于某类人来办活动,那不就失去了他要测试的意义了吗? “这可不好弄,你别看咱们工厂不大,上下也有六七百多人。上班时间凑在一起,下班休息时间几乎没有全凑到一块的时候,你办活动又不能影响厂内的生产工作。” “我知道,这不是正在想法子的吗?” “如果像省纺织厂办活动设立奖品,应该能吸引不少人,不过这就失去了测试大家积极性的目的。” “嗯。” “你们想得太复杂,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你只说办活动让他们去会议室,他们来就证明重视通知,他们不来就说明咱们厂内报纸宣传效果还不够好,多简单的事。”何林在旁边念叨。 程涛瞥了他一眼,不知道给怎么处理这个傻白甜,要是这么简单就好喽。 仨人正在讨论,有人敲门。 程涛抬头,看到站在门口笑意盈盈的秦厂长,很显然,对方听见了他们刚才的争论。 “厂长,”程涛和何林都站了起来。 秦厂长摆摆手,“我就是路过,听见你们这屋挺热闹就过来看看。我觉得你们的想法很不错,不过听你们讨论,好像还没有确定主题,我倒是有个提议。” 程涛:“……” 一来来说,领导口中的提议跟命令意思差不太多。 “您说,您说,”何林连连表示。 程涛瞥了他一眼。 “程同志似乎有话要说,”秦厂长笑眯眯的看着程涛。 程涛摇头,“没有,我听您说。”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觉得程同志这次在省城给交流会做的文章不错,要不就以这篇文章为主体办一次活动,你给我们好好说说写这篇文章的契机、经过、和要传达的思想,我觉得大家肯定都很感兴趣。” “您从哪看到那篇文章的?”程涛真的挺惊讶。 “你还不知道?”秦厂长从怀里掏出一份皱巴巴的报纸,抻平,指着一个版面给程涛看,“看看,直接给登在省日报上了。” 因为惊讶,程涛有片刻失语。 第121章 教子 程涛是真觉得非常惊讶, 这篇文章怎么会…… 不过转念就想到他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杨建峰专门找上他,齐和昌也过问过几次, 就有点明白了。 比起其他的,他现在好像应该庆幸最后的成品得到了这两位的认可。这篇文章能刊登到报纸上,要说背后没有杨建峰推波助澜,程涛是不相信的。 他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操作的, 想必是费了不少功夫。如果他处在杨建峰的位置, 他的亲人和杨三叔有一样的经历,他应该也会有同样的举动。 这是本能。 不过,程涛却并不想组织这个主题活动,杨三叔的事例在某些情况下确实具有延展性, 尤其省城几大工厂都有遭遇这种不公待遇的工人,有些甚至比杨三叔还要更惨一点。这篇文章能刊登出来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安慰, 如果能引起某些人反省,那已经是再好不过了。 不过像红鸩纺织厂, 给底下工人介绍下这篇文章可以,但要把它拔高到某种程度, 就不必了。如今的社会大环境,正面宣传至关重要,似这种,发生一次两次可以, 要真成为潮流, 程涛是想都不敢想。 倒不是说他们厂就没有不公平, 人活在这个世上, 从出生那一刻起, 就没有绝对公平的时候。人情社会中, 这种情况其实是很无奈的,有的人天生就处在金字塔顶端,而他掌握的人脉会让他持续站在顶端,这就是现实。 当然了,在不违背社会工序良俗的情况下,随他们干什么都行。社会如此,这不是一个普通人站出来说“我觉得这不公平”就能解决的事情。最终,谁都得努力过自己的生活。 不过,当这群人开始挤压普通人生存空间的时候,这就不正常了,势必会造成反弹。至于反噬成果,谁都不知道。但是类似事情频繁发生,对努力生活的人打击是致命的,认命,真的是很心酸的事情。 程涛主要是觉得这样的事情,大家心里有个底就成。其他就要求工厂领导们拎得清,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这才是最必要的。肮脏的心在什么时候都是肮脏的,忘恩负义的人也一样,杨三叔之所以会经历这些,最主要还是因为领导们没有调度好,这是根本。 不是不让大家有质疑,当领导把谁调到一个工作岗位,大家提问“为什么”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他在本岗位干的不好,难免就会有质疑。 这时候你只要把他适合且能胜任这份工作的理由说出来,才能真正让周围那些人闭嘴。如果连你们不吭声,甚至还你试图去捂住大家的嘴不让说话,结果知会越来越坏。 杨三叔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说到这里,程涛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比起工人,领导们更适合以此为戒。 秦厂长没有表态,办公室内气氛凝滞。 一直到下班,这件事也没有个结论。 程涛跟何林一块回家,今天晚上二姐一家三口住在公社这边,他不放心。 “放心吧,你都说了三遍了,晚上我不睡觉,也会帮你注意着的。”何林无奈了都,他就没见过这么在乎姐姐的弟弟。 “抱歉,我好像是有点过于紧张了。”他姐不是什么弱女子,像陶广然不在家,都是他姐带俩孩子,也没发生什么。当然,那是县城运输队的家属院,周围邻居挨得近,一般人都不敢放肆,公社这边独门独院的,他们娘仨住着,程涛当然担心。 幸亏旁边就是何家老宅。 “你这可不叫有一点。”何林笑他。 程涛摸摸鼻尖,却并不在意他说的话。有些事情在能说的时候表达出来,是件幸福的事情,等酿成大错之后再后悔,一切都晚了。其他的事情还能商量,但这可是他二姐,无论给对方多少关心都不够。 这样想着,程涛敲开了大门,程红秋从里面问过是谁之后才打开门。开门就看到兄弟和大姐夫的侄子正站在外面,她冲何林点点头,然后看向程涛:“不是说晚上还要回家,你还在磨蹭啥,天黑了都!” 说完,自顾自拿棉手套给程涛戴上,不是程红秋想撵人,主要现在时间真不早了,冬天的白天比以往要短很多,现在已经开始暗下来了,小墩还在家,她也不可能叫兄弟留下来,就只能催着他赶紧回家去。 程涛任他姐动作,这期间还抽空对何林摆了摆手,既然事情知道了,能做到就好,多余的客套实在没必要。 何林:“……” 因为担心,程涛又嘱咐了一番,他看着程红秋从里面把门插上,才骑自行车回家。 正如程红秋所担心的,程涛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冬天的乡下非常安静,村里没有通电,甚至连光亮都没有。 程涛家今天却异常热闹,主要还是人多。还没进门,就听见了家里传出来的欢乐声音。 推门而进,几乎下一刻他家崽儿就迎了上来,小嘴撇着,委委屈屈的喊“爸爸”。 他本来是想直接扑上来的,但因为程涛还推着洋车,他就在旁边等了一下,等他爸把车停好,他才过来抱大腿。 程涛弯腰把小孩抱起来,摸摸头:“怎么了?” 程红春从屋里走出来,笑着说道:“跟他姑父闹别扭呢,嫌没带他上山。” 大概是觉得这件事挺好玩,说着说着,程红春又笑了起来。 嫁给何庆笙这么多年,她自己当然觉得对方很有吸引力,要不然她也不能一眼就相中。但也必须得承认,她家男人没有什么孩子缘。 别说别家孩子,就是自己家这四个孩子都跟他不亲近,老三老四还小,不提吧,老大老二可是单独跟何庆笙生活过两年的,但就算是这样,有个什么事他们也不找爸。 就她大侄子,第一次见面就缠着他大姑父,今天过来也一点没认生,看到他大姑父领着他哥要上山,他也想跟着去。提出之后就被程大江和她否决了,她是因为知道男人是有任务在身的,虽然跟着藏宝提寻宝听起来比较滑稽,但是跟着小孩肯定是不成。 程大江的想法就简单粗暴多了,他主要是不放心。也就是他和何庆笙这个妹夫不算很熟,要不然就连他领着程传阔上山,他都得表示反对,这正搬着家呢,俩劳动力不想着多帮帮忙,想着上山耍,算怎么回事儿? 在自己家的时候,娘家人管不着。这都搬到娘家来住了,还是这样的表现,作为大舅哥他表示自己很有意见! 如果来的是程红秋家的,他还能怼两句,但对方是程红春,她男人还是一名军人,从结婚到现在的表现都很好,说话办事儿也像样子,就这一次出错,作为大舅哥,他还真不知道说什么。 程大江气闷,当然不同意侄子跟着去。 当然了,何庆笙也没想着带程小墩上山。 只是,谁都没想到程小墩气性这么大,白天一整天都玩的好好的。何庆笙和程传阔带着干粮,中午没有回来,等晚上回来的时候,他们甚至都没来得及说今天的情况,就见程小墩“哼”了一生扭头躲旁边去了,是连话都不愿意和他大姑父说了。 当然,程传阔是连带责任。 这不,他们这正哄着呢,就见孩子“蹬蹬蹬”跑外边儿去了,程红春跟出来就看到了程涛。虽说姐弟几个感情好,但是关于孩子,程红春觉得还是得解释清楚,所以一上来就先说了原因。 程涛低头,捏了捏程小墩日渐圆润起来的脸蛋,“是姑姑说的这样吗?” “昂。”程小墩理不值气也壮。 程涛把他放在地上,指了指墙根,“去那里站十分钟,想想自己做的对不对?” 程小墩嘴一撇,下一刻就是要哭出来。 程涛把食指放在嘴边,程小墩眼里的泪又憋了回去,“哒哒哒”走到墙边,倚着墙立正站好。 “涛子。”程红春皱眉喊道。 “姐,哥,你们都先进去,我这就过来,”程涛抬头笑着说道。 “这事儿不怨小墩哈,孩子不都这样……” “姐,”程涛压低声音喊了一声,随后才笑着说,“你先进去。” 察觉到程涛不是在做样子,而是很认真的在教育孩子,程红春就没有再说什么。 她转身回屋,同时还叫走了周围的人。 教育孩子的时候,最忌讳旁边有个指手画脚或者唱反调的,那样不仅起不到教育效果,还非常影响教育人的心情。在教育孩子问题上,程红春向来是说一不二,就是何庆笙也得听着,她自问做不到兄弟这样严格,但是她把自己理解的孩子该具备什么品格,以及从父母身上学到的那些回馈给了自家孩子。 因为理解,她选择把空间留给他们父子俩。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94节 虽然她并不觉得侄子在这件事情上做的有错,小孩子闹脾气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她都准备好了,等这件事情过了,要和涛子说说不能对孩子太严格。 程涛还真没有。 作为父亲,他现在已经完全适应了这个身份。他学着做一个好父亲,如果不想等孩子出社会以后,被社会上那些人教育,那他就得现在把孩子教育好。 怎么样才叫做好孩子?其实这个标准是因人而异的,在程涛的思想里,身体健康、三观正直就好。 这八个字听起来很简单的,却需要父母的正确引导。 程涛承认他家崽子已经做的非常好了,不过他是一个孩子,环境很容易就能影响到他。其实,程涛之前就发觉了,只是一直都没有找着机会去纠正。 在省城待的这半个多月,虽然大部分时间父子俩都在一起,但是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却不算多。 程红秋是姑姑,照顾侄子不会像对自家孩子那样严格,说白了就是事事纵容。至于张文芳同志,那真的就属于溺爱的程度了,小老太太不缺钱,突然多出个懂事的干孙子,那可真是当心肝宝贝的冲着。 后边还跟着齐和昌,平常多严肃一个人,对待下属也是冷冰冰的,程涛本来以为就算他崽儿成了他的干儿子也得不到几个笑脸,但事实证明他完全想错了。这大哥带孩子去供销社、百货大楼,直接就把孩子撒开,让他任意挑选,最后他再去付钱,妥妥霸总风格。 也就是程涛之前叮嘱的不错,孩子不会随便接受别人的东西,所以在正式认干亲之前,程小墩的都很收着的。不过,回来前那两天还是被他干爸的财大气粗腐蚀了。 天知道程涛在回来前一天晚上收拾行李的时候,扒开齐和昌给程小墩送来的包,看到里面有手表,有块玉,还有一沓肉票的时候,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 不过他一直都没言语。 干爸表达自己的心意当然是没问题,前提是他儿子没有开口要,但是肉票都送来了,不是他儿子主动提的,程涛能信?这当然不是什么大错,因为对方是他干爸,现在还不回去,以后还能还回去,从认干亲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就算不清楚了。 程涛比较在意的是崽儿好像有点飘了。 刚回来,一件事挨着一件事,他也没有找到合适的由头,想着总会逮到机会的,这不就逮到了吗? 程涛蹲在程小墩面前,看着他委委屈屈的样子,觉得好笑,不过他忍着了。 “为啥闹脾气?”程涛语气平静。 “姑父带小阔哥,我也想去。”程小墩挺委屈。 “大人,是有工作要做,有任务要完成的,这些时候是不能带着小孩的。如果明确拒绝你了,就说明确实不方便,你不能耍脾气。这些话,我是不是有说过?” 程小墩没吭声。 “有没有说过?”程涛又问了一遍。 “啊。”确实是有说过,程小墩现在还记得。 “那爸爸还说过什么?” 程小墩想了想,说话之前他还咳嗽了两声,“这个世界很大,有许许多多的人,他们都不认识我,不会捧着我护着我,所以我不能随意任性。” 就说他家崽子很聪明,复述他的话都能把人称给换了,就问谁家三岁崽儿能做到这些? “嗯,那你今天是怎么做的?” “没任性,我没任性。我是生气,我就是生气。”程小墩嘟着嘴,腮帮子鼓起来,像一直生气的小青蛙。 程涛憋不住差点笑出来,“那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啊?大姑父和小阔哥上山是要办正式的,他们走前有没有告诉你?” “……有。”程小墩视线往下移,两只小手交握,勾起了小手指。 “既然他们有说明,你应该怎么做才对?”程涛循循善诱。 “等着他们回来跟他们商量,下次带我去。” 程涛揉了揉他的脑袋,这不是知道吗? 不仅仅是知道的问题,如果是以前,他也会这么做,所以程涛才说崽子飘了啊。 适当可以,过度就不行。 从早玩到晚,却还记得和人闹别扭,说白了就是嫌长辈不够重视他。这个想法要不得的,他得从小知道,他想要的、和他身边的亲人以及这个社会反馈给他的并不是一回事,他想要的有可能永远都得不到。 毕竟人随着长大,欲望也在不断的增加。现在他只是让他姑父带他出去,因为没有得到满足,就呕一天气。因为他年龄小,所以大家都觉得还挺可爱,但是随着年纪的增加,可能等到下一次,他的要求会愈发过分,没有得到满足,他就心生怨恨,到最后他得长成个什么样啊。 程涛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发生。 “一会进屋,你该咋做?” 程小墩掀开眼皮偷喵喵的看了眼他爸,觉得他爸没有很生气,才松了一口气。问他下来该怎么办,他拉住他爸的手晃了晃,“爸爸,你教我。” “下午对姑父和小阔哥不礼貌,等罚站完毕,要跟他们道歉才行。” 程小墩郑重点头。 十分钟结束之后,程小墩立刻扑到了程涛怀里。 程涛抱着程小墩进屋,屋里这边都注意着他们父子俩的情况呢,看他们没吵没闹,就搁那儿说悄悄话才松了一口气。 看着他们进屋,程红春正想活跃活跃气氛这件事就揭过去了,就见程小墩跑到何庆笙身边,跟他伸出两只白嫩嫩的小手,“大姑父,我错了。” 何庆笙隔着他看了眼程涛,得到许可,象征性打了下他的手心,“知错就改是好孩子。” 程小墩又跑到程传阔跟前,对方也差不多的反应,并连连表示,“小墩,你等着,过几天哥哥就带你去看看。” “好啊,好啊。” 接着就是吃饭,因为家里人多,程红春准备了涮锅,不是随吃随涮而是直接煮熟端到桌上来,各自夹着吃。料很足,肉、白菜、萝卜、肉丸、豆腐,配上秘制蘸酱和刚蒸好的馍馍,大家吃的都非常尽兴。 晚饭后,程涛送程大江回家。他哥和大姐夫喝了半斤白酒,何庆生瞅着没啥事儿,他哥连路都走不稳当了,他真怕他半道摔了。 快到家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黑影,对方出声他才知道那是李盼弟。 程涛喊了声大嫂,如果说知道了集体事情之后,还要求他把她当成亲大嫂,那要求委实有点高。他们不至于敌对,但也亲近不到哪里去,这就是现在他们相处的常态。 只一句话,李盼弟也了解程涛对她的态度了,最终什么都没说。 把程大江送到家,看着他洗漱好,确定他在里边插上了门,程涛才往回走。 “程涛,”路过胖婶家的时候,他被卢蓁蓁叫住了,对方声音压的很低,要不是周围安静,他可能都听不见。 程涛摹地笑了,他配合着凑过去,“嗯?” 卢蓁蓁拍了两下他的胳膊,拉着他到了广场边。眼下小广场没有人,旁边是树,形成一个隐蔽空间。 程涛任她动作。 “你姐姐搬来住了?”周围空出一片,卢蓁蓁觉得不安全,仍然压低了声音说话。又怕程涛听不见,下意识凑上前两步。 “嗯,因为某些原因。” “什么嘛。”卢蓁蓁不满意这个回答,程家大姐才来半天,村里已经过来四五波人了,不是想就知道她们醉翁之意不在酒,肯定是想替程涛张罗事儿呢。 卢蓁蓁本来没觉得自己会在意,之前刘丽英和她说的时候,她也只是淡然的点点头。但真当事情发生了,她要能不在意才怪了, 月光下,卢蓁蓁好像发着光,程涛看不清她的具体表情,但能够想象到她的神态。他伸手拉开卢蓁蓁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卢知青,虽然说我们都这么熟了,但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可是在耍流氓。” 这么说着,他却把自己的五指分开,和卢蓁蓁十指相扣。 “程同志,请你不要睁眼说瞎话,”卢蓁蓁晃了晃手。 程涛笑,虽然刻意压低声音,但也能听出其中的愉悦。 卢蓁蓁也跟着笑,突然之间她觉得什么事都不是事了。 俩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回去吧,我看着你进去。”程涛说道,大冬天的,就算在背风处站着,也还是冷啊。 “嗯。” 卢蓁蓁进门的时候,听到程涛说了一句话,“别多想,谁都不会有的。” 卢蓁蓁当即就笑了出来,她说过程涛是个温柔的人,而现在这份温柔属于她了。不过在转头回去的时候她憋住了,“光说有什么用,还得看以后的表现。” “嗯,你说得对。”程涛也不反驳。 笑看着卢姑娘蹑手蹑脚,跟做贼一样走进门。 程涛没有立刻离开,果然,他很快就听到了胖婶的声音。他不担心胖婶会对卢姑娘怎么样,只是这件事情却印证了他的一个想法。转身回家,推门就看到了他大姐夫。 “姐夫,你要出去?” “咳咳,”何庆笙有点不自在,有时候耳朵太好使也不好,“我出去晚训。” “哦,”程涛让出位置让他出去,“乡下晚上黑的很,姐夫你小心点点。” 何庆笙一时没动作。 程涛挑眉,他确定何庆笙应该听见了什么,不过对方不说他就只当不知道,“姐夫,你快去吧,再晚就更冷了。” 他一边说一边抬步往里走,“姐夫,明天早上我跟你一块上山看看去。” “行,”何庆笙答应下来,瞅着小舅子神情自然的回屋了,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 程涛:我自然,不自然的就是别人。 第122章 找上门来了 程涛一点都不觉得慌张, 真要说的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人之常情,他是人,当然也逃不开这个规律。 因为他身边有程小墩这个拖油瓶, 外面很多人可能包括他身边亲人,都觉得他配不上对方。不过,他自己并不觉得这是缺点,当然也不是什么可值得说道的优势, 这就是他的现实情况。 卢蓁蓁和他表明心意的时候, 程小墩已经存在了,孩子又不是突然出现的。真要说的话,双方是在知道对方真实情况的情况下开始来往的,发展到现在他们以结婚为前提在交往, 其中完全不存在欺骗行为。 他们两人对待这段感情很认真,当然也希望周围人认真对待, 说到底这并不是一个值得羞愧的行为。虽然在被人调侃的时候是有点脸热,不过对方是他大姐夫就没事了。 程涛自己不烦恼, 烦恼的就是别人。 这天晚上,何庆笙做晚训的时候是怎么想怎么不得劲儿。 他是偶然听到外面他小舅子和女知青说话, 他当时就准备走,只是没走了程涛就推门进来了,所以不得不面对。 不过,明明这是对方该慌张的事, 怎么到最后闹心的却是自己? 何庆笙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儿不能这样整, 想到这里, 他停下脚步转身往回走。 要知道因为程红春管的严, 他这段间的早训和晚训比起在部队的时候已经大打了折扣。今天是搬到程仓里的第一天, 他在山里逛了一整天, 活动量是完全够了的,晚上出来只是想热热身,尽兴跑几圈,这下他完全没有了心情。 他准备和媳妇儿好好说说这事儿。 很快何庆笙回来,程红春觉得非常惊讶,“你不是出去晚训了,怎么就回来了?” “今儿在山里跑了一整天,浑身酸,做了做拉伸,我就回来了。”何庆笙左右看看,发现儿子闺女都不在。 “搁堂屋拉着他舅他玩牌呢,一把五毛钱,我刚才回来的时候已经打了三把了。”程红春笑着说道。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95节 “耍钱?”何庆笙皱眉,作为军人,他最忌讳的三件事就是黄赌毒。 何庆笙会这样不是没有原因的,他家老大老二太聪明,说好听点就是会谋划,说难听点就是能钻营,深谙怎么把别人的钱变成自己的。当然以他们的年纪,现在算计成人还太早,但是部队家属院谁家孩子没被他俩算计过? 最严重的一次,他们竟然靠着赌石子,赢了好几十块钱,最后连部队政委都惊动了。 最后的结果他俩吊起来,被何庆笙甩了两皮带。不是当爹的心狠,这是他们出生后何庆笙第一次是动手,可见他们做的事完全惹恼他爹了。 何庆笙这么做完全是为了防患于未然,有些东西碰了,上瘾了,可就是一辈子。 “是耍钱。三家输一家赢,攒了两个月的钱,现在都被他舅赢去了,我看明嘉明禾表情都有点儿兜不住了,硬撑呢现在。”程红春笑笑。 若非这样,她能安心待在西屋,让他们随便耍去?虽说这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赌,但是关于钱,就有点不好说,她男人最不喜欢这类东西。 善于钻营,如果利用的好,不是件坏事。生活中,这样的人总是能活的比别人更惬意,但是这么小点年纪就琢磨着怎么把伙伴兜里的钱收到自己兜里来,这是完全不可取的行为,也不是孩子该动的脑筋。所以,他们被动手了。 但是啊,教育孩子有时候不一定非得动手才会有效果。 何庆笙不是没动过手,当时她也在跟前,但是有效果吗?表面上是有效果,但是转过身,老大老二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在装乖而已。他们打从心底没觉得自己当时做错,还觉得自己可厉害呢。 不过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看,刚才他们就被小舅教做人了。 “我都不知道涛子什么时候会玩牌了,还能把会算牌、能配合的兄弟俩逼到那样,你是没瞧见咱家俩小子的表情。”程红春想着,又笑了起来。 听她这么说,何庆笙也不想着去阻止了。他坐下,给自己倒了碗水,似是不经意把今天遇见的事情说了。 程红春非常惊喜,“真的,你没弄错?涛子进门的时候,我看他的表情和平常没啥不一样啊。” 何庆笙眼神一转,他碰见程涛的时候,对方刚和人分开,也没表现出任何异样。 “不行,我得去问问他,”程红春站起来就往外走,被何庆笙拉住了。 “八字刚有半撇儿,就随他去吧。咱们虽说年长几岁,但是涛子也不是小孩了,再说他这样的情况,你难道很着急让他结婚。” 最后这一句话,生生让程红春停了下来。 是啊,小弟的情况和别人不一样,她当姐姐其实不必要太着急,如果对象是卢蓁蓁的话,那就更不能着急了。好饭不怕晚,着急吃不了热豆腐,她得装作不知道,顺其自然。 这样想着,程红春开始埋怨自家男人,“既然你是这么想的,怎么还一早回家告诉我。” “涛子表现太镇定了,把我吓了一跳。”何庆笙失笑。 “你就是故意拉上我一起着急,”程红春嗔怪。 何庆笙也不反驳。 夫妻俩说着话,差不多九点多的时候,堂屋那边散场了。 四个孩子回西屋的时候都垂头丧气,何明嘉何明禾最为明显,就连跟他们爸妈说话都有气无力的,很显然是输狠了。 “叫你们玩牌之前还看不上小舅,这下子栽跟头了吧?之前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们看人不能只看表面。”程红春一边扯着他们洗手洗脸,一边趁机教育。 “唔。”何明嘉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腮帮子,“妈,小舅咋这么厉害呀!” “不然你以为他比你们多吃那几年干饭是白吃的?”程红春自己也不知道,但是不影响她回答问题和击碎孩子的自负心,这都是为了几个孩子好。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几个孩子的表情更加颓败了。 整整二十块钱,分摊到他们兄弟姐妹四个身上,一个人还占五块钱。五块钱,他们得攒多厂时间才能攒够的一笔巨款啊,现在都输给他小舅了。 愿赌服输,这点道理他们四个还是懂的,自然不会胡搅蛮缠叫他舅把钱还回来。 不过这件事在四个孩子身上还是留下了巨大阴影。若干年后,当有人诱惑何明嘉去耍牌赌钱的时候他仍然会想起这件事情,然后连连摆手表示拒绝。他可是经历过的,自己的全部财产都输了出去,那种身心被掏空的感觉这辈子经历一次就好了,经历的多了他脑壳疼。 这就是他父母和舅舅想看到的结果,不过成果要在好多年后才能呈现出来,现在他们最多就是觉得这件事情本身挺伤钱。 他们四个委委屈屈,程涛倒是挺高兴,不过要说最高兴的还是他家崽子。 程小墩憋闷了一天,回来后又被爸爸教育。孩子肯定舍不得不亲近他爸,但是心里到底还是有点小郁闷的。这一瞬间,所有负面情绪全都消失不见了,爸爸赢钱了,赢钱了! 程涛看程小墩高兴的摇摆,立刻给他泼了瓢冷水,“爸爸不在的时候,你要是敢碰牌,我就把这双小爪子给剁了。”说完,捏了捏崽子肉嘟嘟的小手。 “爸爸,”程小墩把两只手收回去,背在背后,“我不玩。” 程小墩现在是个圆润团子,手放在身前能扣上,背到背后就扣不上了。笨拙的试了几下都不得法,期间小崽子还站不稳踉跄了几下,走起路来跟个小企鹅一样。 “你最好是。” 程涛冷哼一声,抱起他崽儿去洗漱了。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程涛就醒了。听着外边有动静,他也开始穿衣服,昨天说好要跟何庆笙他们一起上山,程涛可一点都没开玩笑,他是真想上去看看。 不只是他,还有旁边睡得正香的崽子。 程涛把崽子的手从嘴里拿出来,给他穿衣裳。白天玩的累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他总是会含着手。程涛只要见着就给纠正,但是下一次玩累的时候,他还是会这样,不过瞅着很可爱就是了。 起床洗漱,出发的时候,程涛回屋把程小墩给抱上了。 “小叔,你要把小墩带上?”程传阔想搭把手被程涛拒绝了。 “昨天答应他了,要是做不到怎么能行?” 这方面,程涛是非常在意的,只要给孩子做出了承诺,他就一定会做到。 这和他自身的经历有关,也和程小墩的性格有关。 他是被遗弃的孤儿,当时他什么都不懂。不过,他想着在某个瞬间,那些他所谓的亲人,肯定也对着他许下过诺言,很显然他们都没有做到,程涛绝对不要成为那样的父亲。 程小墩是个敏感的孩子,没有安全感。所以,他在许诺的时候很克制,每次程小墩要干什么,他都会先在脑海中过几遍,确定这件事自己能办到,他才会答应。 不就是想跟着上山,这也值当怄一天气? 他爹就能满足他! “放心吧,不拖你们的后腿,我走到榆树林就带他回来。”程涛笑着说道,他回来还得去上班儿呢。 “嗯,要是觉得累,换我来抱他,”何庆笙点头。 “知道了,不会逞强的。”程涛回答的非常干脆。 得知小弟要抱着侄子上山,程红春忙前忙后,怕冻着侄子又怕累着小弟。犹犹豫豫,只给添了一件挡风被。 程涛抱着迷迷糊糊的崽子,跟在何庆笙俩人身后,直接上山。 要说藏宝图上最醒目的标志就是那片榆树林,榆树林旁边有一条白线,也不知道指的是什么。程涛上次过来是因为李攀图,再上次是为了回收他埋在榆树旁边的钱,之前因为上班要走小路,也路过过几次,但要说认真在周围逛这还是第一次。 他转了转,就想去榆树林里面去看看。路面不平,再加上怀里还抱着娃子,不小心踩到石头踉跄了一下,差点儿把怀里的崽子摔出去。 “爸爸!”程小墩吓得搂上程涛的脖子,他刚才醒,声音还奶奶的。 程涛稳住身体,“不怕,不怕,睁眼看看这是哪里?” 程小墩揉揉眼睛,看看周围,才发觉这是在山上。 “哇!”程小墩配合的惊讶,完事儿一脑袋扎进他爸怀里。大早上冷的很,孩子宁愿在被窝里睡觉,也不想过来吹冷风。 程涛哭笑不得,他本来还想着等崽子睁眼之后就把人放地上呢,现在看是不可能了,他隔着虎头帽揉了揉程小墩的脑袋。 “爸爸,我困,想觉觉。” “昨天不还是吵着闹着要上山,现在上来了怎么不想动了?” 程小墩不听,脑袋都不抬。 程涛说着已经走到榆树林里面,这里是山洞正后面,正好有一片高地。程涛把挡风被铺在地上,让崽子坐下。 “爸爸?” “好好坐着,爸爸在周围逛逛,一会咱就回家。” “昂,”程小墩撑着眼皮答应。 程涛看他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笑了笑。 他往周围走了走,昨天何庆笙和程传阔在这个地方徘徊了大半天,一无所获。但是藏宝图将这片地方着重的画了出来,甚至程仓里几次出事都在这周围,如果说完全没有关联,程涛不相信。 不过,他也没发现什么。 何庆笙和程传阔今天往更里面去了,程涛只希望能尽快从他们那听到好消息。 因为还要去上班,程涛今天只能到这里,他倒没觉得遗憾,他这次过来最主要的目的是带他家崽子上山见识见识,目的已经达到了。 突然之间,程涛听见程小墩喊他,声音焦急。 程涛赶紧转身,因为榆树挡住视线,他第一时间没有看到程小墩,心跳骤然空了一盘。顾不上想很多,他赶紧往回走,看到程小墩还坐在原地,就是小身子扭的跟毛毛虫一样,他才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怎么回事儿?”程涛走上去。 “爸爸,我能不能不坐在这儿了?屁股上冷。”程小墩双手捂住屁股。 程涛本来以为是凉气透过挡风被返上来了,也没多想。摸了摸程小墩的屁股,小棉裤凉凉的,他拿开挡风被,用手试探了一下程小墩刚才坐着的地方,似乎有冷风吹过。 看了看周围,程涛眯眼。 “爸爸?”程小墩往他身上拱。 程涛给他整理下衣裳,“交给你个任务,你站在这,把你大姑父和小阔哥喊回来。” 程小墩眼睛变得亮晶晶的,“他们能听见不?” “你大点声他们就能听见。” “好哒。”程小墩站起来,走到一个稍微开阔的地方,扯着嗓子开始喊,“大姑父,小阔哥,爸爸喊你们回来!” 正在低头查看情况的程涛,唇角勾了勾。 不一会儿,那俩人就回来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涛子?”何庆笙问道。 “姐夫,你过来看看你侄子坐的这片地方,感受下和其他地方有啥不同?”程涛冲他招招手。 地面不可能无缘无故有风,大概率是从缝隙窜上来的。这说明下面很可能有不知名空间,虽然不确定里面有没有所谓的宝藏,但肯定值得好好探究一下。 何庆笙走过去,感受了下,然后不可思议的看向程涛,“这是?” 程涛摇头,“现在不能说明什么,还是得先确认一下。” 话是这样说,但程涛感觉应该是八|九不离十的。刚他按照这个地方去看地图,果见那反面有一个黑点,如果不仔细看就看不出来。 要确认就需要挖开这片地,幸亏这片是高地,哪哪都是下手的空间。 何庆笙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找到线索,他们上山连工具都没拿。 留程传阔在山上看着,何庆笙又跟着父子俩下山,下山的时候他还得背着大侄子。 到山脚的时候,程涛遇见了程锦驹。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96节 程锦驹试探性的看向程涛身后,然后问,“涛子叔,你们这么早就上山啊?” “是啊,早起的鸟才能吃到虫,我总不能落人后。”程涛笑着说道。 程锦驹眯眼,“涛子叔的意思是这山上有虫喽?” “这大冬天的,山上叶子都落光了,哪来的虫?没有的。”程涛表情不变。 “是吗?”程锦驹明显不信。 何庆笙把两人对话听在耳中,乍听之下没有任何毛病,但是…… “涛子,我们该回了。” “嗯。”程涛应声。 回家之后,何庆笙去找铁锨和铁锹。程涛则准备好准备去上班,本来他已经决定今天直接住在县城,大冬天的,一天两趟来回赶真是活受罪。只是没成想一大早又发现了线索,因为想知道结果,那他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能宿在外面了。 临走的时候,程涛还是把程小墩带上了。 “姐,我晚上尽可能赶回来,要是我没回来,就是留在二姐那了,你别担心。” “行,我本来想今天去公社看你二姐,这下又去不成了。你抽点空,多陪她说说话。”程红春叮嘱,她男人还在工具房找趁手的工具,肯定是发现了什么,这时候她肯定不能不在。 只是这也太快了! 那副藏宝图,程红春也看了,它把榆树林到万福河几百米的距离缩成了巴掌大小的地图,中间图例标的非常不清晰,让人实在很难看。至于那条若隐若现的指示线,与其说是线,倒不如说是混淆视听的线路。 就算把图上标注的地点一一走完,都不一定能发现这所谓的宝藏。 关于后山藏着宝藏的传说已经在程仓里传了几十年,尤其当年见过粮砖的老人,说的那叫有鼻子有眼。但要问这宝藏确切在哪里,一个个的都哑口无言了。 程仓里长大的孩子,十五六岁之前在山里寻宝是很常见的事。榆树林周边有山洞,又是兔子、野鸡出没的地方,更重要的是这里是前山,离深山还有段距离,一直是孩子们玩耍的天堂。 虽说他们的目的不是为了寻宝,但现实就是谁都没有发现过这个地方有异样。没道理拿着一副似是而非、没有任何指向的藏宝图,就能找到宝藏了啊。程红春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万万没想到,展开工作的第二天,就有了反馈。 “知道了。”程涛答应一声,就骑车出发了。 半道,程涛才想起他们爷俩今早没有吃饭。今天早上太忙了,鸡飞狗跳的,他真是一点都没觉得饿,要不是半道突然没劲儿,他都没想起来。 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崽子。 他被裹得严严实实的,里三层外三层,最后外面又裹了一层程涛的棉衣,就露出俩眼睛。孩子是程涛从被窝里硬挖出来的,刚才依在他胸前睡过去了,停下车摸了摸他的小手,感觉还是温热的,才放下心。 一路骑到公社,程涛敲开他姐家大门的时候,程小墩才悠悠转醒。 “姐,我去上班,你给小墩弄点吃的,刚才来的着急忘了吃早饭了。” “这也能忘?”程红秋把侄子接下来,“我烙了饼,你等着我去给你那两张。” “来不及了,我中午回家来吃。”说完匆匆走了。 比起大姑,程小墩明显和二姑更亲近,毕竟在省城的这多半个月,他经常和程红秋在一起,独处的时间也不少。所以就算程涛在他跟前走,他也没觉得有啥,反而拉着程红秋的手吵着要吃早饭。 程红秋赶紧哄着。 心里藏了事儿,程涛的工作效率多少受了点影响。幸亏何林还算靠谱,新出来的稿子不说惊艳,但中规中矩,在合格线以上。 程涛看完把文章递回去,指出了两个小问题。、 何林改好之后,瞥了他一眼,问道:“我看了你在省城写的那篇文章,感觉不错啊。我也有想知道背后发生的故事,你为什么不答应厂长啊?” 程涛挑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你可不能因为看厂长好说话,就办事不牢靠。他再怎么说是咱们厂厂长,这当领导的心气都高着呢,你没看你说反对的时候,他脸色都变了。”何林苦口婆心劝解。 这事要是发生在以前,他才不会多此一举呢。这不是他现在和程涛也培养出来了点儿革命友情吗?一个办公室待着,他打心底佩服程涛的业务能力,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劝劝。 “我没有这个想法。”程涛反驳,关于怎么和领导相处,程涛研究的或许不够深,但他没有小白的觉得他们是好说话的角色。 “那你,”在何林的想法里,领导吩咐下来的任务,那是能办要办,不能办也得要办,什么时候也不能像程涛这样讨价还价。 “不用担心,拒绝对我们来说只有好处,宣传办公室就咱俩人,举办大型活动就要去别的部门借人,人家帮不帮忙不一定,咱们自己是无论如何都逃不开的,与其办不讨喜的活动,还不如随心办其他的。” 是的,程涛对秦厂长说那活动会受欢迎持怀疑态度。那篇文章的主旨很明确,对领导们算不上友好,还特别有针对性,活动如果是在省纺织厂主办或许还能引起轰动,他们厂就算了吧。另外,像他们俩最好还是不要得罪人。 何林不说话了。 两个人继续各忙各的,过了很大会儿,何林嘟囔了一句,“你说你到底是吃啥长大的,咋脑子转这么快呢?”他这还在纠结要不要听领导话的时候,人家已经把这场活动办与不办的利弊都给琢磨出来了。 这就是差距啊! 程涛笑笑没说话。 中午下班,他去邮局和齐和昌通电话,对方似乎很忙,接电话后只说了“办妥了”三个字,就给挂了。 程涛对着话筒说了声:“谢谢。” 回家,在大门外就听见孩子们的玩闹声。推门而入,就见仨孩子正在院子里玩跳皮筋儿,他家崽子当然虽然只有撑绳的份儿,但也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堂屋门口,程红秋正在给孩子补衣裳,看到程涛,“回来了?舅舅回来了,你们仨快去洗手,吃饭了!” 仨孩子应了一声,跑到水池旁边排队洗手。 程涛卷起袖子帮忙他们洗手,看他们进去堂屋又去厨屋帮着端饭菜。“姐,家里有事,我今天晚上恐怕还得回去,到时候你不用准备我的饭。” “行,我这边一切都好,你不用担心。”程红秋温声说道,突然想起大侄子,“对了,那小墩怎么办?” “等会我问问他。”程涛决定尊重孩子的意愿。 “嗯。” 午饭很丰盛,豆腐炖排骨、炒酸豆角、还有粥饭,看着很有食欲。一家子落座,吃到中间,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 程涛皱眉,没有喊声,敲门力道却越来越大,现这都是砸门了,一听就是找事儿的来了。 程红秋把筷子一扔,站了起来。 程涛拦住她,“二姐,我去开门,你在这看着仨孩子。” 程红秋皱眉想拒绝,就见她弟示意她去看孩子,她低头就见—— 程小墩拿着一块骨头啃的正欢,被敲门声吓了一跳,还坚持把最后一口肉嚼吧嚼吧咽下去,才一脸好奇的抬起头。陶亚小姑娘被吓得不轻,眼神里都是不安。陶多表情平淡,嘴唇绷得紧紧的。 仨孩子里,最轻松的竟然是最小的那个。 程红秋眼眶立刻就红了,她看了眼程涛,没再坚持。 程涛冲她笑笑,自顾自走到大门口。 打开门一看果然都是熟人,陶父陶母陶广然,旁边站着一个中年妇女,应该是陶广然的姐姐还是妹妹的,她正在说话,引起周围不少人围观凑热闹。 程涛打开门的动静不大,背对着他的那妇女还在说,什么儿媳妇把孙子孙女带回娘家,不准备回去,也不让亲爷亲奶亲爸亲姑看,他们伤心,他们难过,他们不甘心,只能找来了。 周围人不明就里,连连附和。 瞥了一眼墙角的铁锨杠,程涛顺手拿过来,举起就朝陶广然他姐夯了过去,他使了死力气,避开要害反正也死不了人。 谁都没想到程涛会直接动手,陶家人都吓了一大跳。 陶海霞伸手想把陶广然扯过来,自己躲到后面去。不过她慢了一步,棍子从她脸前一厘米处夯下去,她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那股风,腿一软直接跪坐在地上。 一时间,所有喧嚣都沉淀了下去,周围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第123章 公安到了 程涛这一下可以说是把他们全都震慑住了, 周围寂静无声。 谁都没想到看着斯斯文文的青年竟然上来就来了这么一下,而且看力道,他根本就没有手下留情, 就是想那一棍子要打在人身上,这得多狠的心啊! 就连出来看热闹的何林,都不禁发出感叹,“卧槽!”这么说的话, 以前程涛对他算是顶客气了, 要是不客气就得直接上手了? 程涛不知道他所想,要是知道肯定会一笑置之。外人用小手段针对他算是小问题,他可以应对的不用说,不能应对的也能忍过去。对他来说, 他人生中最重要的角色是父亲,是兄弟, 妄动他的家人,是他最不能忍的事情, 就比如说现在—— 他冷冷的看着陶家人,或许从他重生那一刻起, 他就从来没有信任过陶广然,因为在憎恶陶广然的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这才是他和陶广然该有的关系。 “涛子,”陶广然嗫喏唤道。 程涛眯眼看了他一眼, 转身把大门从外面插上, 又转过身。他手里拿着铁锨杠, 每进一步, 陶家人就要退一步。 “你们陶家人竟然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 ”程涛笑, “怎么,想自己做的事情不够丢人,想要当着大家的面宣传一下?” “涛子,那只是个意外,我根本就不……”陶广然替自己辩解,他看上去真的很着急,晚一会儿都怕自己被误会。 程涛相信那只是个意外,起码对陶广然来说可能是这样的,但是意外发生就不是发生吗?意外产生的错误就是对的吗? 程涛脸上嗤笑并没有卸下。 此时已经反过劲儿来的陶父陶母和陶海霞,看到他这个样子不乐意了? 陶海霞是恼羞成怒,“你做什么?我这就要去报公安,你这是故意害人。” “有些人嘴贱,我听不下去,你要主动去报警更好,我们就这件事情好好说道说道。”程涛嗤笑,没有一点害怕,来万福公社跟他们老程家讲道理,那可对不起您嘞,别说你不占理,就是占理恐怕也得费一番功夫才能申冤成功。 陶海霞还想说什么被陶母拦住了,“有话怎么不能好好说?他们现在还是夫妻,领着孩子回娘家,我们没意见,但总不能不让我们老陶家见不到孙子孙女吧?” “你觉得你们有资格见吗?就是不让见,你们又能怎么样?”程涛都懒得跟他们粉饰太平。 “涛子,事情是我做错了,无论你姐有什么要求,我都接受,但是两个孩子得留给陶家。”陶广然终于开口了。 “呵!”程涛哼笑,“你觉得你在我这能有几分面子?还孩子必须得留在你们陶家,凭啥?做错事的是你陶广然不是我二姐。”程涛陈述事实。 陶广然脸黑。 陶母一看程涛软硬不吃,终于豁出去了,她往台阶上一坐,开始哭嚎,“这里有个狠心娘啊,不让亲爹看孩子,不让亲爷亲奶见孩子,今儿要是见不着孩子,我就一头撞死在门口。” 胡搅蛮缠,满口威胁。 这大概是陶老太第一次干这么不体面的活,要说没有她闺女指导,说破大天去他都不信。大概从自己肚里爬出来的闺女和不是从自己肚里出来的儿媳妇差距就是这么大,以前要是程红秋慢待她,她随即就得发脾气,让她做这么不体面的活,恐怕巴掌都得甩过去,换成是她亲闺女,她就真的就照做了。 程涛全程冷眼旁观。 在别人说想一头撞死的时候,他不会去当那些恶意的旁观者说你赶紧撞,你赶紧撞的去刺激她,但要让她安慰,让她妥协,那是不可能的。 周围人看老太太可怜,就觉得程涛年轻处事太过尖锐,吵着让他把他姐喊过来,那架势比陶家父子还紧张呢。 程涛:“……” “大家既然这么热心肠,那我就祝你们的女儿孙女出嫁之后,公婆不喜随意打骂,丈夫假人假意和别人有私情,最后还一家子找上门全成了你们的不是,要发脾气还有一群凑热闹的劝你们息事宁人,怎么样?挺好的遭遇吧?” 何林听着这一串的话,从程涛嘴里说出来,小声的感叹,“我的个乖乖,这嘴咋恁损呢?” 周围现在没一个说话的了,他们一方面厌恶程涛竟然这么说话,觉得他过分,另一方面看向陶家人的眼神也完全变了。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97节 陶家人当然不乐意,他们也不跟程涛掰扯了。 “程红秋,你给我出来,把我孙子孙女交出来,”陶母开始喊门,她现在已经看出来了,和程涛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得和程红秋说。她那个儿媳妇嫁到陶家这么多年,都没有敢和他大小声过,她肯定能拿捏的住。 陶海霞也在旁边喊,“程红秋,你有本事躲,你有本事出来啊。” 说着四个人就要往大门口走,门是被程涛从外面关上的,他们只要打开就能进去。 程涛就站在那里,大概是因为他刚才那一番话,周围没有人来帮他。何林倒是想过来,但是人挨人人挤人的,他愣是挤不过来。 不过,听见外面说话的不只有外边的人还有里边的人,程红秋和儿子闺女还有程小墩都站在门里。 兄弟为她撑起一片天,她自己躲在屋里,算怎么回事儿?而且,她也不想陶多陶亚永远活蒙在鼓里。如果她和陶广然分开,俩孩子早晚要知道这件事情,虽然这种方式很惨烈,但是程红秋觉得他们应该知道,尤其是儿子,这件事到现在一直遮遮掩掩,已经影响到了陶多。 不过不论如何,她都不会将自己的儿子女儿让出去的。 这么多年,程红秋其实不觉得自己过的苦,甚至可以说比大多数人活的都算自在。婚姻存续的时间内,虽然公婆大姑子尚略有瑕疵,其他方面她都挺惬意。 一直到现在她都相信陶广然不是故意的,但是那又怎样?再不是故意的,该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而且造成这一切的是陶广然的亲人。但凡换一种方式,但凡罪魁祸首换人,她可能都不会做出如此决绝的决定,但是…… 多说无益,她意已决。 如果到这种时候,她还心存幻想的话,不仅仅是辜负了大姐和小弟的担心,也辜负了她自己。她可是程红秋啊,程青松和毛凤莲的闺女,在万福公社这个地方,她怎么能让爸妈蒙羞? 有时候做出决定是非常残忍的,对于程红秋亦是如此。 “妈。”“妈妈。” 程红秋低头,看到一双儿女脸上清晰可见的担心,她蹲下,“要是爸爸妈妈分开了,你们跟着妈妈生活好不好?” 这是她第一次问出这个问题,但是用了很大的勇气才能问出声。俩孩子以前不跟在她身边生活,他们之间或许还没有他们和爷爷奶奶之间亲近,程红秋其实已经准备好他们拒绝她了。不过她已经想好了,就算他们拒绝,她也要把他们留在身边。 但是当娘的到底还是存在一些幻想…… 陶广然或许靠得住,程红秋一点儿都不想往他靠不住那方面想,她和这个男人在一起生活了十年,如果她这么想的话,那这十年她就白活了。 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多数情况下能有六个七个就算是活足了,像她爹娘,满打满算才只有四个。 “不能一起过吗?”陶多噙着泪水抬头看向程红秋,小小年纪的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纵然再懂事,他也才八岁,正是调皮捣蛋,在爷奶面前撒娇,在爸妈跟前斗嘴的年纪。但是现在他跟在妈妈身边,听着外面爷奶和讨厌的姑姑在咒骂他妈妈和舅舅,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感到害怕。 本能的,他还是不想让爸爸和妈妈分开。他努力的想,努力的想知道解决问题的反感,但是一个八岁的孩子他能做什么呢? 陶亚年纪还小,但是本能还是感到害怕。看到哥哥哭了,她也忍不住,双手紧紧抓住程红秋的手,像是把自己被丢下一样。 程红秋心里现在是五味杂陈。程家人都是非常重感情的人,只看他们姐弟仨的关系,就知道一个比一个重情。 要是别的其他的事情,忍忍也就过去了,人生嘛,不就那么回事儿。程红秋其实是很看得开的一个人,但是这种事情根本忍不得,因为只要你稍微忍让一下,事情可能就会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到那时候造成的结果甚至会比现在这个状况更加惨烈,她怎么忍心他的孩子一而再再而三的面对这种情况? 知道这件事情的这几天,她想了无数种可能,但每一种可能都是走不到最后就会拦腰折断,回到原点。既如此,她何必苦苦挣扎? 说到底,她只是担心两个孩子。 程红秋摇头,“一定要分开的。” 外面的吵闹声还在继续,已经开始喊“程红秋”的名字了,且话语越来越难听。 “程红秋,你识相点把多多亚亚交出来,就你,现在连个工作都没有,你能养得起两个孩子?” “程红秋,不得老爷们儿喜欢你得反省反省自己,整天为了几毛钱斤斤计较,说到底,在我们家你才是外人,快把陶多陶亚交出来,我们两家一拍两散。” 大多数都是陶海霞的声音。 “妈,我跟着你。”陶多说道。 “我也跟着妈妈。”陶亚学哥哥。 “我也跟着。”程小墩在旁边刷存在感。 儿子说话的那刻,程红秋的眼泪盈满于眶。女儿说话的时候,眼泪从眼眶中滑了出来。等侄子跟着说出说出来,程红秋差点没笑出来。 程小墩不明所以,他现在只知道姑姑被骂了,爸爸还在外面呢,他害怕爸爸受欺负,掐着小腰,就等着他姑打开门他好出去帮忙呢。 这一等他姑不开门,这二等他姑还不开门,没一会儿哥哥,姐姐还有姑姑全哭了。 怎么了?他也没看见谁欺负他们呀,怎么就哭了呢? 程小墩圆圆的脑袋,大大的问号! 接着就听见哥哥姐姐说话,这要是他不说一嘴,是不是太没参与感了? 然后就把他姑给整笑了。 程红秋摸摸儿子和闺女的脑袋,她虽然想让他们知道陶父陶母大姑子是什么样的人,却不想让他们看见这些人在跟前撒泼,甚至说还可能打起来,这对孩子不好。 “谢谢多多亚亚,这样的话,这里就交给妈妈。多多,你带着亚亚还有小墩弟弟去屋里躲着,什么时候妈妈叫你再开门?” 陶多迟疑的点点头,他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爷爷奶奶和爸爸,人家都说有了后妈就有后爸,他很可能很快就和他的同学一样,成为吃不上鸡蛋的小可怜了。 他那个同学常常偷偷和他说,当初要是和妈妈走就好了,既然跟着妈妈好,他直接选不就好了,虽然爷爷奶奶疼他,但是更疼姑姑家的孩子。而且,这几天和妈妈在一起,他还能吃得饱穿的暖,有鸡蛋吃不说,肉也是不缺的,但是跟着爸可就不好说了。 陶多是一个务实的孩子,陶亚就是哥哥最好的跟屁虫。 总之,陶多领着弟弟妹妹进屋去了。 程红秋看着他们进屋,锁门,这才去推门,“涛子,把门开开!” 程涛就站在门口,笑着听陶家人说话。 他就站在门口,时刻注意着院子里的情况呢。当爹的对自己孩子的脚步声很敏感,所以虽然周边杂乱,他还是听见了他家崽子跑过来的脚步声。 他知道他姐就在里面,所以他并没有阻止,人总是在不必要的时候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他不想他姐是这样的,那就让她来听听陶家人是怎么想她的,没有什么比这个来的更直观。 坦白的说,这有点残忍,但是有些事情就是需要快刀斩乱麻。这件事如果进入不彻底解决,再拖下去肯定还会横生变故,作为他来讲,肯定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还是速战速决好。 说实话,他姐下定决心的时间有点晚,陶家这些人说的这些话,他和周围人都已经有点腻歪了。 转身打开门,程红秋走了出来,她的出现让现场有一瞬间的安静。 “你可舍得出来了,快把我孙子孙女交出来,”陶母立刻上来扒拉门,被程涛手里的铁锨杠挡住了。 刚刚程涛那一下实在是骇人,所以他现在只要把铁锨杠挥出去,其他人就自动倒退了好几步。 程红秋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露出类似害怕的情绪,她看向陶父陶母,“我程红秋也没有对不起你们,嫁过去十年,生养一儿一女,一直到现在我都想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是她最想不通的问题,是,不喜欢一个人根本不需要理由,但是她已经嫁到陶家十年了,中间口角难免,大矛盾是极少的,唯一一件就是把儿子闺女接回家里,那还是陶广然主动提起来的。单单因为这事记恨儿媳妇,实在说不过去。另一个他们的这个做法虽然是恶心了她,对陶广然也不公平啊。 陶父陶母一愣,现在不反驳就短了气势,他们当然想立刻反驳过去,但是一时竟想不起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冥冥之中,他们似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 陶海霞看到爹娘没有说辞,撇了撇嘴,“你就是个乡下人,嫁到我们家来是你攀了八辈子高枝,却还整天骄傲的跟什么一样,你以为你是谁呀。” 她就是不满意程红秋竟然不讨好她,一个乡下土鳖嫁到他们家是几辈子福气,就该上赶着讨好她才对。 她这话说出来,不仅是程红秋和程涛,就连陶广然都一愣,娘家嫂子讨好大姑子,这是什么道理? 程红秋惊讶之后,就算完了,并不在这事情上多留神。她连更惊愕的事情都已经接受了,更何况是这么个荒诞的理由,算是为她这些年饱受大姑子的冷眼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程红秋,你不要转移话题,你不是要和我兄弟分开嘛,分开可以,但是两个孩子是我们老陶家的,你一个都别想带走。”似乎是知道这个是程红秋的命脉,陶海霞有些洋洋得意。 程红秋并没有让她得意下去,“既如此,我们该找公社找公社,该找公安局找公安局,把两边的情况都介绍清楚,让公家给我们断断这两个孩子该给谁?” 陶家人脸上一虚。 陶海霞胡搅蛮缠,“孩子哪有不跟着爸爸的,你赶紧把我侄子还回来……” 她伸手,被程涛用铁锨杠打了回去。 程涛并没有留力,陶海霞手瞬间通红一片,她眼神一转,直接倒在了地上,“打人了,程家人这是不让人活了啊!” 程家姐弟冷眼旁观,大概程涛之前说的那番话太狠毒,所以就算看出陶海霞在讹诈,现下也没有人主动来帮他,何林刚才走到一半又退了回去,现在已经不见了影踪。 “你尽管嚎,我要是怕算我输。”程涛走近几步,弯腰:“我完全没想到你们竟然会来万福公社捣乱,现在大家都站你们那边,是不是觉得挺有成就感?” 陶家人还没有露出得意的表情,就见程涛站了起来,扬声说道,“我姓程名涛,或许这样介绍大家更熟悉,我爹是程青松,我娘是毛凤莲,不论大家信不信,这件事上,我们姐弟都无愧于爹娘的名声!” 程涛只说了这句话,现场大家的态度就发生了转变,程村长和毛大夫的闺女儿子啊,咋可能做这般糊涂的事情。 程涛回头看着他姐笑,他之前就说过这里是万福公社,没有谁能在万福公社败坏了他们老程家的名声。 看,他说的没错吧。 正在这时候,人群后面传来嘈杂声。 大家回头看,很快便让开一条道,吴公安带着几个人走进来,他们并没有穿制服,但是在公社住着,谁家不认识派出所的几名公安? “听说这里有案件,我们过来看看情况,”吴公安扫了一眼,瞥见几个眼生的,“就是你们捣乱?” 陶家人连连摇头,不管什么时候,民不与官斗是可在骨子里的道理。 吴公安不听他们的,“程同志,你怎么说?” “就是他们,当然还有我们姐弟俩,吴公安,我们随你去局里说话。” 吴公安点头。 走出去的时候,程涛冲气喘吁吁的何林点点头,当做道谢。 作者有话说: 伙伴们,实在抱歉,最近情绪不大好。 我这个人吧,和人有冲突过后想想觉得自己小题大做,要是当时不冲突又埋怨自己当时不够强硬,不管怎么样,心里都堵得慌! 唉! 明天我双更谢罪,嗯,我加油吧! 第124章 承诺的一更 等到外面声音越来越小, 堂屋门慢慢被打开。 第一个伸出头来的是程小墩,他站在门槛里,使劲外伸着小脑袋, 想听听外面到底还有没有声音。确定没有声音了,他往后招手,“多多哥哥,亚亚姐姐, 爸爸和姑姑把咱仨忘家里啦。” 他一边说一边爬出堂屋门槛, “哒哒哒”跑到大门口,确定外面确实没有声音了,他转头看向跟着他走出来的陶多陶亚,再一次说道:“爸爸和姑姑确实把咱忘家里了。” 他这么说话的时候, 自己倒是挺乐呵,然后他就瞧见陶多哥哥绷着脸, 陶亚姐姐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程小墩当然不能再笑了,爸爸说这样不礼貌, 所以他“哇”的一声,直接哭了出来, 听着还挺悲伤。 陶多陶亚本来挺难受的,看最小的弟弟哭的厉害,连忙跑过去哄他。 “别哭,别哭, 你别哭, ”陶多算是有经验, 但他第一次见程小墩哭这么厉害, 多少有点儿手足无措。 “小墩弟弟, 不哭不哭啊。”陶亚帮忙哥哥跟着哄。虽然这段时间妈妈一直哄着他们喊“子悦”, 不过这个名字到底没有“小墩”好记接地气,所以着急了,就像眼前这种情况,他们还是按照原来的喊。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98节 程小墩就知道只要自己哭了,哥哥姐姐们就不会哭了,这是他自己通过实践总结出来的规律,现在达到目的当然不亏再扯着嗓子嚎。但也不能让哥哥姐姐傻站在这儿,他们肯定还会伤心,这样想着,他指着窗棂上放这跳皮筋儿,“哥哥姐姐,我想玩那个。” 说着话还打了个大哭嗝。 陶多怕他继续哭下去,赶紧走过去那跳皮筋,自然而然的把一头递给程小墩,自己撑另外一头,陶亚自觉站在中间跳,仨小孩就这么玩了起来。 跳着跳着,陶多突然想起来跳皮筋,跳皮筋,在中间跳是乐趣,像他和同学只有剪子包袱锤赢了的小孩才能在中间跳,怎么他家小表弟就跟人家不一样,就喜欢在两边撑跳皮筋呢? 瞧见陶多哥哥朝自己看过来,程小墩歪了歪脑袋,回了个大大的笑容。 陶多就也跟着笑了。 家里这边的情况,程涛和程红秋不知道,但也没多担心。 程涛走前在门外上了锁,还拜托何林在门口帮忙照看,这个胡同离公社派出所统共也没几步,他就不信有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敢以身犯险。 走到派出所的一路上,陶家人冲在前头,走近派出所,他们也率先开口,想解释整件事情,被吴公安拦住了。 “两家人都在这里,我们肯定不能听一家之言。不过你们大老远来到万福公社,还企图私闯民宅,属于被告,咱们肯定不能先听你们的陈词。” “你,你们这分明是狼狈为……”陶海霞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被陶广然眼疾手快的捂住了,甚至直接把人拉到了屋外。 想起程涛刚才那句话,他这心里一直惶恐不已,当了老程家十年的女婿,他当然知道岳父岳母当年的事情,只不过他以为这种尊敬只表现在程仓里,却没想到整个万福公社都这么认可这对夫妻。 他现在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走到派出所的这一路上,这种危机感还在不断加深。另外,程红秋和程涛姐弟俩实在是太镇定了,镇定的让他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心里升起这种情绪,陶广然自己都鄙视自己。 一起生活十年,他当然知道程红秋是什么样的人,眼里绝对融不下沙子。她或许可以为了孩子妥协,就像当初她可以为程涛妥协一样,但是因为这其中涉及到他爹娘和陶海霞,只此一项,程红秋就肯定不会低头。 她不止一次说过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感情出现波折就算是破裂,也最好不让父母牵扯进来。此之外,她会做好身为儿媳妇的责任,也不会干涉男人孝顺,甚至顺从父母,但是不能牵扯到她。 她在这些事情上,总是比别人看的更加透彻。 其实从事情发生的那一刻,结局就注定了。陶广然也早已预料到了结局,但是他不甘心。他尝试去挽留,结果就现在来看越来越糟糕,但是他还是没有私心,这次来万福公社,,他想过最好的结果就是把两个孩子带回去,现在看来这个结果也达不成了。 他一直都知道陶海霞没有脑子,却不知道她能白目到这种程度,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是在什么地方。另外她做的那些腌臜事,是恐怕派出所的同志不知道吗? “广然,你干啥?”陶母看儿子对他姐这么不尊敬,脸色就有点儿难看。现在对他姐这样,再往后是不是对她对老头子也这样? 陶广然皱眉看向陶母,“妈,说话之前你能不能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说完这句话,他又压低声音,“那事儿要是捅出来,我的工作、你们的退休金就全完喽。” 听到这句话,陶父陶母才突然想起什么一样,表情带了点儿惶恐。不过一向端着的人好容易放飞自我,你突然喊停,他们不可能立刻恢复端庄,陶母逮着程红秋又骂了两句,什么“搅事精”“败家娘们儿”,一句比一句难听。 陶广然皱眉,却到底没有说什么。 不过,程涛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他从里边出来就听见陶家人在这编排他姐,斜了眼陶广然,然后笑着看向陶母,“我爹娘看人一向准,没想到也有失眼的时候,真不知道你们家当时是怎么入他眼的,竟然还把宝贝闺女嫁到你们家去?” “有句古话说的好,家和万事兴,哪家老人不盼着儿子闺女少是非,生活轻松点儿,偏偏你们和别人想的不一样,就想着怎么给儿子儿媳妇添点麻烦。现在看来你们倒是非常成功,顺利的把儿子儿媳妇作到要离婚,孙子孙女以后也见不到的地步,真是恭喜你们啊!” 程涛从表情到语气都透露着一个意思,那就是嘲讽。他也没想这些人能听得进去,陶家人也确实没听进心里去,他说了这么大一长串,人家只抓住了一个重点。 “你们处理不公正,说破大天去也没有儿子闺女跟着女方过的道理。”陶母咬牙切齿。 “现在我姐和陶广然可还没扯离婚证呢,就凭陶广然做出那种事,还想要孩子的抚养权,你们还是先想想该怎么保全自己吧!”程涛笑着说道。 说实话,他本来并没把想把这件事情做的这么绝,只要陶家人识时务,主动放弃孩子的抚养权,这件事其实是可以私了的。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管是他还是程红秋,都要顾及两个孩子的感受。 陶家人再如何,他们也抚养了陶多陶亚这么多年,对待两个孩子,他们是倾注了爱和耐心的。 前世因为没有争取到两个孩子,奶奶可以说是悔恨终生,一直到去世前,她的床头放着的都是陶多陶亚小时候的照片。 今生既然他们能拿到抚养权,就要拿到全部的,同时他们也会承担起抚养孩子的责任。至于陶家人受不受到惩罚,其实说句实话,根本无所谓,虽然他们做的事情非常恶心人,但是和俩孩子的感受相比,根本微不足道。 不过,陶家根本没想好好解决事情,连先礼后兵这个套路都不愿意执行,上来就抢夺孩子,那如何能忍?新丑加旧恨一起算,既然都闹到公安局来了,那就闹得更彻底些。 刚刚在里面的能交代的,不能交代的,程涛全都交代了。 程红秋全程都未阻止。 “涛子,我们该走了。”程红秋站在不远处提醒,声音清冷。 挑过来的眼神随意扫过陶家人,落点到程涛身上,才有了点温情。前后对比如此强烈,看着她都能注意到她对陶家人的漠视,根本完全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那个败坏女人竟然敢小瞧我!”陶海霞气愤吼道。 她此生最恨的事情就是作为城里人嫁到了乡下,处处掣肘不说,公婆不喜,丈夫不爱,现在就连儿女都不亲近她。 生活不愉快,就想着闹乱子,因为她过的穷苦,爸妈偏疼,兄弟本来也是敬她爱她的,。谁知道兄弟娶媳妇儿娶了个农村人,麻雀变凤凰不说,还在县城有工作,寻常还不把她看眼里,她跟她弟借钱,她都敢推三道四,又不花她的,她这么多意见干什么? 梁子是这么结下的,这些年越积越深,到现在已经是不可调和的地步。 陶海霞还没有说完,抬头就看到了吴公安冰冷的眼神,所有的话都噎在了嗓子眼,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你们这个案件归根结底不归我们派出所管,过会儿革委会的周主任过来,你们跟他走就行了。”吴公安说道。 一听说他们这个案子归革委会管,陶父陶母瞬间慌了神儿。没有经历过还没有听说过吗?凡是经他们手的都是些什么案子,人都是什么遭遇?他们这个顶多算是家事,怎么就归革委会的管了? “怎么会?公安同志,你们是不是弄错了?刚才还说不听一面之词,现在我们连辩解都没有,你们就下定论了?”陶母不忿。 “奥,等周主任查明真相之后,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吴公安态度平淡, 陶家人的惩罚到底会如何,程涛现在根本没有心情去了解,他能确定他们一定会得到惩罚就行了。 这件事并不难查,虽然这里面肯定有原书的束缚。因为在上一世之中,奶奶一直是独自一人,正因为这样她才完全没有办法去和程锦驹对抗,若非自顾不暇,程涛敢肯定依照奶奶的脾气肯定不会让孟晓琴把程小墩带进程锦驹家生活。 不过,这种束缚的并不严苛,陶家在这整件事情中表现的动机完全是莫名其妙,他之前专门问了,陶父陶母当时的表情非常茫然,这就说明他们也不十分清楚自己为何执意如此。 要说全然没有理由,也不是,陶海霞的恶意就非常明显,就算到了派出所也没有丝毫收敛,这不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却恰恰证明她推动这件事是有她自己的理由的。 就是这种种原因,造成了他二姐的悲剧。 现在他一点点拔出掉了。 不过,这一次比上一次要好,留住了两个孩子。 走上大街,程涛看见了邵青云,他已经很久没有和这个人打过交道了,不过既然遇到了,直接走过去肯定不好,程涛笑着跟他打招呼,喊了声“青云大哥”。 邵青云看了一眼程红秋,又转过头来看程涛,他的眼睛微微眯着,看上去有点儿高深莫测。 “青云大哥为什么这样看着我?”程涛笑着问道。 “我是觉得高兴,我终于知道自己错在哪了。”邵青云前言不搭后语。 在看不见的地方,程涛的拇指和食指摩挲了一下,“是吗?那可恭喜青云大哥了,不过世人想探清楚自己的病结在哪是很难的,青云大哥可别找错了。” 邵青云眉眼倏地冷淡下来,语气非常自信,“必然不会。” 程涛对此表示恭喜,然后就告辞随他姐回家。 “那人是谁?”见兄弟追上来,程红秋压低声音。虽然从始至终没有和那个人搭话,但是被看一眼就觉得浑身凉飕飕的,直觉告诉她那个人不好惹。 “公社的民兵队长。” “哦。”程红秋不再过问。 走进胡同,看到何林还在家门口徘徊,程涛笑着迎上去跟他道谢,“谢了,大侄子。” 何林抽了抽嘴角,虽然说程涛这样叫完全没问题,但是听着怎么这么叫人不得劲儿?不过现在他也没精力和程涛斗嘴,“我刚刚听见里面哭了几声,你们先进去看看吧,我这就去上班,替你请假?” 程涛点头,“麻烦你了。” 何林走后,姐弟俩赶紧开门进家,虽然何林说只哭了几声,但是他们还是免不了担心,然后就看到院里仨小孩儿正在玩跳皮筋儿。 看到程红秋和程涛进门,仨小孩儿立刻停止了自己的动作,朝他们俩扑过来。 程小墩是不管不顾的,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爸。 陶多和陶亚都扑向程红秋,不过临到跟前的时候陶多往旁边让了一步,好让妹妹扑到到他妈准备好的怀里。 程红秋注意到了这一点,连同儿子一块搂进了怀里,从今往后就是他们娘仨相依为命了。 “爸爸,爸爸,你和姑姑把我们忘在家里,我领着哥哥姐姐跳皮筋儿呢。”程小墩窝在他爸怀里邀功。 程涛挑眉,虽然不知道中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不过一直到他们回来仨人还在跳皮筋儿,想来里面是有他家崽子的功劳。 这种情况下不用说别的,夸就对了。 程涛爱怜的拍了拍程小墩的小脑袋,“真棒!” 程小墩美滋滋的,走起路来都晕乎乎的。回屋的时候,左腿绊右腿,要不是老父亲在后面扶了一把,准得摔倒。 老父亲:“……” 孩子有很多类型,一种是得了夸奖后就得意忘形,从而容易犯错,长此以往碌碌无为。一种是从夸奖中得到鼓励,从而越发上进。程涛一直以为他家崽儿是后者,现在却有点不敢妄下断言了。 虽然知道陶家人现在分身乏术,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刚刚回来的路上,姐弟俩就商量好了,从今天起娘仨搬回家去住。 此举虽然会引起程仓里社员们的好奇,但经过今天这么一闹,娘仨儿就算是住在万福公社,也会时时被人窥视,这样的话倒不如回村去。 毕竟这件事情到底是都瞒不住的。 正好程涛不用去上班,就帮着一块收拾行李。 之前去县城,姐妹俩回了陶家,那一回,把程红秋和两个孩子日常衣物都打包带出来了,其他的程红秋不想要也不会再去拿。在程红春家里住的这两日,她的行李大都还没打开,蛇皮袋还原模原样的堆在墙角,拎上就能走,其他零碎的东西很快就收拾好了。 既已经下定了决心,姐弟俩也就不再耽搁,带着孩子拿着行李,回家! 他们回到程仓里的时间,大概是下午四点左右。走在半路还下起了雪,回到村到家都没有见到村里人,不过突然决定回来还是该和程红春解释清楚。 孩子们交给何明嘉何明禾,姐妹俩去屋里说话。程涛也不闲着,找了个棉帽戴在头上就上了山,他想看看大姐夫他们有没有搞出名堂。 绕到榆树林后面,看到今天早上他儿子坐的那个高地已经被凿开了,沙石堆成半人高,可见他大姐夫和程传阔没少费力气,却是死门。 也就是说建造者专门把中间凿开设置了石门,把石门打开,里面就只有一个半米宽的空间,再往里则是实心石头。 “叔,你怎么过来了?” 听见动静,程涛回头,大冬天的空中还飘着雪,极冷,但是程传阔穿着单衣,还满头大汗,可见他们这一天费了不少功夫。不过,发掘情况应该说不上好,要不然程传阔早就过来拉着他去看成果了。 “你们挖出几个死门了?”程涛问道。 似乎没想到程涛发现了,程传阔惊讶了一阵,然后才回答,“六个了。” 他们对第一个门是充满了期待的,所以完全挖空了,想着准备工作得做踏实,谁知道再往后掘就是后山本山,根本是实心石头。后面几个死门,他们挖的就比较粗糙些,不过也费了不少功夫,瞧他这热的满头大汗的。 “这样啊。”程涛绕到程传阔这边,继续走就看到了他大姐夫何庆笙,再继续走就回到了原点。 “我说怎么越看这片地方越觉得突兀,原来是个圆坛。”虽然是个不规整的圆,但那也是圆。 何庆笙点点头,这个他也发现了,主要是这几个走不通的门,单个看就跟恶作剧一样,连起来看大概就一目了然了。 果然,还是死门。 何庆笙叹了口气,扛着铁锨走到程涛杆前,“回去了,明儿再来探。” 程传阔立刻响应,“好的。”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199节 程涛跟在最后面,离开前他回看了一眼高地,听到前面程传阔的催促,才赶紧追了上去。 家里又多了三口人,自然是更加热闹。 东屋腾出来给娘仨,程传阔搬到西屋,也算够住。 当日半夜,榆树林后面的圆坛灯火通明。 第125章 承诺的二更 程涛到了之后, 就看到了被人控制住的程锦驹。 到这一刻,他的内心才终于尘埃落定。 如果说前段时间被抓进派出所,程锦驹还能找到各种理由以及预判被放出来, 那么这一次可就没那么容易了,毕竟控制住他的这些人并不属于本地的任何一个部门。 早上,程涛和大姐夫、程传阔下山的时候遇到程锦驹,就预料可能会发生什么。 这个天气, 谁会无缘无故上山玩啊, 尤其他大姐夫还掺和其中,只会更让人觉得奇怪。再说,程锦驹可能知道的不大准确,但他一定知道这些让他有利可图的东西的大致方位, 他们仨明晃晃的从山上下来,他怎么可能不上山探寻? 程锦驹可是有前世记忆的, 这样的情况,他要是还能沉得住气, 之前也不会有那么多破败事儿了。 另外,昨天下午他过来, 大姐夫随即就表示要回家,当时程涛就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事。 他大姐夫怎么可能这么心大,凿开的六扇死门这么放着就离开,连个掩护都不打, 周围连个守着的人都没有, 他姐夫就这么放心?榆树林距离程仓里并没有很远, 平常村里大家拾柴火、挖野菜不注意就可能寻摸到这里。要是看到榆树林后边是这样的光景, 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端? 所以说, 在没有真正确定这里具体有没有东西的情况下, 谁都不能掉以轻心吧。但是,他就肯定这周围肯定有人守着。 当然,那时候他还只是预感,这不就成真了。 大半夜的,他们按住了程锦驹。 “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程锦驹惊魂未定,嗓子都岔劈了。 上辈子离开程仓里之后,他几乎没再回来过,程仓里大开发找到了东西的事情还是高月兰通电话的时候告诉他的。他当时正沉浸在憎恶楚婷的情绪里,满心都是老天不公,根本没有心情听她讲这些,是以他只知道在程仓里后山有宝藏,且价值不菲,其他并不知道这些东西具体在哪儿。 不过,他却知道在某个时间点,他要去公社废品站拿一捆工具书,里面就夹着藏宝图,他只要按图行事就能确定宝藏在哪里。这个记忆好像凭空出现的,后来想想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他按时去了但没有找到,他有点怀疑是不是记忆出了差错,但是当时秦浔和余晋确实出现了,和预感要呈现出来的画面一样,要说巧合也太巧合了。 因妒忌生恨,他看着秦浔和余晋,这是他最嫉妒的两个人,凭什么机遇都是他们的?凭什么他们伸手就可以够到他一辈子都达不到的目标,深思熟虑之后,他给废品占点了火,他得不到的东西其他任何人都别想得到。 那之后,秦余两人就去市里工作了。 程锦驹这才放松,觉得自己已经改变了他们的命运。至于藏宝图,他一直觉得自己早一把给焚了,既然大家都没有拿到藏宝图,他只要自己变强,慢慢探索就可以。 人就是有一种心理,当你急切的想寻找某件东西的时候,你把屋里翻个地朝天都没有找到,等你走出房间再回想,你就觉得自己刚才可能翻的还不够彻底。 如果这时候你还有办法补救,回屋就会发现其实你翻的已经足够彻底,他们很可能就是不在屋里。但是如果你再也没有办法回到那个房间,你就会越来越怀疑自己翻的不够彻底。 程锦驹就是这样的情况,当时他其实已经把废品站翻个底朝天了,那里面根本没有一捆书,但是他放了一把火,那可不得是越来越怀疑藏宝图早就给焚烧了吗? 正因为这样,他才提出租山以及购置程涛家后山头,想找出光明正大进山查看并且不被怀疑的方法。但是现在是冬天,程相文说打春之后才商量,他虽然不满也只能听着。 冬季村里人不常出门,他现在搞小动作也不会被发现,今天他决定上山瞧瞧去,然后就碰到了程涛以及他大姐夫和养在他家的三狗子。 如果只有程涛,程锦驹是怀疑都不会怀疑,这就是个傻的。或者只有三狗子,对方成天搁山上疯跑,现在见着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但是再加上何庆笙……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何庆笙部队出身,回乡后直接到公社派出所挂任所长一职,现在公安都这么闲的吗?程锦驹往他们来的地方看了一眼,或许那里有地方存在猫腻? 他们离开之后,程锦驹就躲在了隐蔽的地方,不多会就见何庆笙和程传阔拿着工具上山,他跟在后面也顺藤摸瓜就到榆树林来了。就看到那俩人拿着铁锨、镐头来回敲敲打打,还看见他们找到了一个门,当时程锦驹的心都飘到嗓子眼里来了。 当时天还亮着,他不可能直接冲上去说你们别挖了,那样的话,他知会暴露身份。也不能把事情捅到村里,要是那样的那样,结果和现在没什么不同,宝藏很可能就和私人没关系了。最后他决定,一切都等晚上再说。 程锦驹是等程仓里完全没入漆黑后才行动的,一路上跌跌撞撞,他连煤油灯都没有举,来到榆树林后边,他开始研究。虽然记得的不多,但是他隐约记得机关开关不在周围,而在顶上。 这块高地比周围高,差不多到成年人腹部,他费劲爬上去,扒在地上摸索,正想着要不要点灯,这样他什么都看不见。 然后就被人扭住了胳膊。 刚开始,因为事发突然,程锦驹受到了不小的惊吓。等他反过神来,尤其看到了何庆笙和程涛之后,他就不那么害怕了。像他这种人最害怕遇见的是未知势力,凡是出现过的人在他眼里都不是事儿。 不过,不管是何庆笙还是程涛都没有理会他的问话。 “他刚出现,你们把他按住了?”何庆笙皱眉,虽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但是他是想以此破局的,要是程锦驹知道点什么就再好不过了,他们总不能一直挖不通路的门啊。 程锦驹才刚到,什么都来不及摆弄,扭住胳膊控制起来有啥用,也无怪乎他这么快就冷静下来了,并且现在还试图增高声音。 听着程锦驹不断提高的嗓音,程涛从周围拾来一团荒草,直接塞到了他嘴里。 “呜呜呜。”程锦驹皱眉看向程涛,对方的整张脸隐在火把后面,忽明忽暗。 不知道为啥,这一刻程锦驹突然有些害怕,完全没有由来的害怕。 他内心告诉自己这根本没什么,这个时代的人,不管年长年轻都轴的厉害,做事不知变通。在这个地方控制住了他,肯定要送他回村里。他们干的事情需要瞒着村里,本就不算光彩,要是就这么把自己逮走,怎么跟村里交待? 程涛看了眼自欺欺人的程锦驹,转身去找何庆笙。 何庆笙在听年轻人解释,对方是第一次单独执行任务,还有些不熟练。他就是怕这个,事前千叮咛万嘱咐,没想到对方还是没有把事情办好。 “我不是故意的,当时乌七八黑的,我怎么知道……”说着说着,对方就开始推卸责任,不过在看到何庆笙的表情之后,声音越来越小。 “如果你是这么想的,那这个行动你就不用继续参加了,回去吧!”这件事情可大可小,何庆笙是希望对方得到教训,下一次再执行任务的时候多加注意。 如果对方无意,他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对方的平常表现,顶多只能称得上中规中矩,按理说上面根本不会被派来接应他,最后却是他带队过来。 这种事情其实是很无奈的,何庆笙也没有办法。不过,很多时候能力只是一方面的问题,对方也不是能力不足的问题了。 “大姐夫。”程涛唤道。 “嗯。”何庆笙心情不愉,不过他从来不会迁怒别人,尤其对方还是亲人。 说起这个来,何庆笙眼神暗了一下。 商量好的暗号响起来的时候,何庆笙低声和媳妇嘱咐了几句,就小心翼翼出了门。他动作轻,从来不会惊动谁。 谁知走出西屋,就看到了小舅子。 他们俩都没有说什么,就一块往后山来了。 年轻人已经站到旁边去了,何庆笙问程涛:“有事儿?” 程涛点头,凑近了几步。 下午开始下雪,一直到晚黑都没停,地面上却一直没存雪。只有在偏僻地方,像墙根、石头缝还能看到莹白。不过天还是不好,夜里阴冷阴冷的,还刮起了风。再加上没有亮光,程涛是深一脚浅一脚走过来的,还跌了两跤。 程涛把事情说了之后,何庆笙皱眉看过来,“涛子,你……” 看见小舅子笃定的眼神,何庆笙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里面肯定是有猫腻,程锦驹出现在这里不正常,但是他小舅子好像也没正常到哪去。 程涛笑笑,眼神没有丝毫闪躲。 “我知道了。”何庆笙到底还是点了头。他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各方送来的消息,都说程锦驹有些不通寻常,人既然犯他手里了,要想不脱层皮就离开,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那咱先回去吧,别叫我姐担心,我明天还得上班呢。”程涛伸了个懒腰,教训手底下的人什么时候都能教训,这大半夜的就先放他一马吧。 何庆笙点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何庆笙和程传阔上山,程涛去上班。 不过到公社之后,他没有立刻去纺织厂,先去了一趟邮局。这个点儿邮局还没有正式上班,他把门给喊开了,因为是常客,邮局的同志倒没有摆脸子。 一通电话打到省城,不是齐和昌家,而是双纺织厂家属院外面的供销社。那边要去叫人,他稍稍等了会,就在这时候,他看见了邵青云还有邵军。 笑着打了声招呼,电话铃声响起,他转身接起来,视线却没有完全收回来。 “涛子。”齐和昌清冷的声音透过话筒传过来。 程涛应了一声,“哥,时机成熟了。” 电话那边有一瞬间的呼吸不稳,“你是说……” “不是,昨天他去到了现场,不过这也足够了。”程涛阖眼,虽然周围没人,但他还是下意识隐藏情绪。 “嗯。”齐和昌低声应了一声。 在即将挂电话的时候,齐和昌突然出声,“你我相识时间不长,为什么……” 后面的话齐和昌没有说完,不过程涛知道他什么意思,他应是想问自己为什么会相信他? “哥,虽然这么说有往脸上贴金的嫌疑,不过咱们可不是白忙活,这样的人留在外面对社会只有坏处,就该让他们到应该去的地方。”程涛说的冠冕堂皇。 齐和昌突然笑了,“程涛同志,请我帮忙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哥,我在你心里连这点信誉都没有?你看我儿子都分你一半了。” 齐和昌浅笑。 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说了几句,两边儿就挂电话了。 程涛推着自行车往回走,看到邵军,还热情打了声招呼。 对方却不似以前那样活泼。 “程兄弟不要放在心上,这正跟我闹别扭呢。”邵青云笑着说道。 程涛笑着摇头,表示并不在意,“小军少年心性,青云大哥你不要过多苛责。” 邵青云随口应了一声,双方错身离开。 程涛推着自行车,走进了纺织厂。 程涛想过最好的结果就是一切都按照他的想法进行,他是最务实不过的人,所有的想法都建立在已有的条件上。 只是运气来了,老天都相帮。 当天下午,省城的张领导接到了一通电话,听到对面汇报的内容,他沉默了片刻,立刻决定亲自去见人。 这一来一回,时间就推到了第二天。 经过深思熟虑以及领导们讨论之后,做出的决定还没有传达下去,万福公社这边就扔过来一个爆炸性的信息。 程仓里后山真有宝藏! 程涛被山洞里的金砖,晃得眼睛疼。心里再次感叹果然男主角什么的最可恨了,他们拿着最优质的资源,最好的机遇,有时候想不成功都难,却偏偏还要挤压最普通人的生存空间。 主要这心左了,身子就不会正。 要说发现这个也是赶巧了,今天公社停电,天气阴沉沉的,车间办公室的光线都不好,上午他和何林说了下宣传办公室接下来的工作计划,下午仍然没来电,他就直接回家来了。 和崽子一番黏糊糊的交流之后,程涛决定上山,顺便还附带小尾巴一枚。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200节 程涛装作不知道,小孩子嘛,大人不在,他们完全能够照顾好自己,大人在的时候反而娇气。 半路的时候遇到卢蓁蓁,她和胖婶、花大娘从大队部回来。两人简单打了个招呼,仿佛并不熟,只是没人注意的地方,眼神交流尽显缱绻。 “涛子,今儿这么早就下班了?”花大娘问道。 “公社停电,听说年年都有这么一遭,现在还不知道年前能不能上了班呢。”程涛解释,他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儿,原来眼下用电也是有限额的,倒是厂里老人早已经习惯了。 “奥,”花大娘也不懂这个,“你这是干啥去啊?” “领孩子爬爬山,锻炼身体。”程涛说的冠冕堂皇。 孩子?卢蓁蓁左右瞧了瞧,都没有看见程小墩,不过现在程家孩子多,没准走在前头了,她也没有过多纠结。 双方分开之后,卢蓁蓁往前走,然后就遇见蹑手蹑脚的程小墩。 卢蓁蓁:“……”她正想开口,就见程小墩动作很大的“嘘”了一声,生怕她出声点破一样。 只是,孩子,你爸都在站在那里等你半天了,你还是赶快过去吧。 卢蓁蓁看着程小墩迈着小短腿跟上他爸,不自觉笑出声,旁边的胖婶和花大娘也是。 “涛子这都是当爹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一样爱玩?要说这孟晓琴走了之后,爷俩过的是真不错,搁以前哪能遇见这种情景?”花大娘笑着说道。 胖婶飞快瞥了眼侄女,回了句“确实是”,然后立刻转移了话题。 程涛领着程小墩往前走,眼看着就要进山,路不太好走,他只能停下来等着。 程小墩也玩累了,直接扑到了他爸背上。“爸爸,我也来了!” 程涛故作惊讶,“你不是在家的吗?怎么跟出来了?” 程小墩捂嘴偷笑,“我从你出门就跟着了,我还和明嘉哥哥说好了。” 程涛眼睛里闪过笑意,他家崽子想的还算周全,不过“只此一次,下次想跟着爸爸出门直接提,要是再偷偷跟着,我可是要生气的。” 这是他时刻注意着,如果他哪次着急了没有注意到,孩子遇到了危险,将会是他一辈子都要后悔的事情。 “知道了!”程小墩大声回答。 “嗯,”程涛把崽子抱起来,上山。 山上的情况和昨天程涛看到的差不多,只是现在人多了,又挖出了两个死门。 啧啧! 就跟耍人玩一样,要说之前还抱着希望,那么程涛现在觉得圆台周围这一圈怕是都没有他们要找的,名为“入口”的那扇门。 反正如果设计机关是他的话,他肯定会怎么干。 程小墩是个孝子,不忍心老父亲劳累,挣扎着要去圆坛上,程涛就把他放在了上面,自己也跟着上去。 虽然到现在都没有找到所谓的入口,但是这周围是此地最可能藏宝的地方,刚开始其实是不像的,只觉这里比其他地方高出一截,但是挖出了这么多死门之后,就看着越来越像了。 这里捣鼓捣鼓,那里捣鼓捣鼓。 程小墩大概觉得挺好玩,他也不管人家是谁,就跟到人屁股后头背着小手,迈着八字步,跟个小监工似的,探头探脑。 程涛看被他跟着的那个年轻人,也就是昨天被他大姐夫训的那个人,脸上已经露出了不耐烦,连忙按住了他家崽子的脑袋,把人按到了程传阔身后头。 程传阔正跟年轻人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小墩那是他亲兄弟,再说当兵的咋能对小孩子这么凶呢?然后就见他叔把他兄弟推到了他这边,程传阔立刻收起凶巴巴的表情,带着他小兄弟继续探险。 程涛就慢腾腾的跟在他们身后边,圆坛就这么大块地方,上面尽是枯草和不成材的树,几个年轻人都趴在地上,属于地毯式搜索了这都是。 “呀!” 声音是他家的崽子发出的,程涛没当回事,小孩子嘛,看到什么都要大惊小怪。不过当家长的也不能没有互动,要不然孩子缺乏成就感。 “怎么了?”程涛温柔的问道,头都没抬。 “爸爸!”程小墩兴冲冲,“你快过来扶着我。” 程涛看他前面的树桩子,小孩子最乐此不疲的爬高高活动,他往旁边看了看,程传阔还在忙,那能咋办? 他走过去,充当人形拄棍。 “呀!”程小墩踩上去,瞬间视野开阔许多,乐呵的来回张望。 程传阔听见笑声,转过身来,他其实也不知道他们在找什么,但是他隐隐约约知道他叔送他来是干什么的,因此也只能配合大家表演。现在看见他叔和他弟都在玩,他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他走过去,牵着他兄弟的手,程小墩跳着和他打招呼,还拉着他爸上去。 程涛拗不过,只能象征性踩了上去。 就在这时候,似乎从地底发出年老齿轮转动的声音。 程涛表情一变,不仅是他,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程涛却是感觉到了,他把他家崽子递给程传阔,大声喊道:“大姐夫”。 这一声可把大家吓得不轻。 何庆笙离的远,听到这声音立刻就赶回来了。冥冥之中,他仿佛预见了什么。 “涛子?”何庆笙看着圆坛上的程涛。 “大姐夫,这个应该就是机关开关。”程涛指着那个长着枝条的只有尺把高的树根。 “啊?”何庆笙还没有说话,圆坛上年轻人一脸都是“你在逗我”的表情。 完事儿,就想过去看看。 程涛笑笑,示意程传阔把孩子递给何庆笙,拉着程传阔站到了树桩上面,果然有听的熟悉的齿轮磨合的沉闷声。 “你们先退到一边去,”程涛吩咐现在圆坛的人。 其他人也都意识到了什么,只有那个年轻人脸上还带着不服气,但是在何庆笙重复了一遍之后,也退到了边缘。 叔侄两个喊了个“三二一”,一起使劲踩下去,下一刻“duang”一声,圆坛正中间塌下去两扇门。 呵!他就说周围可能不会有真的门,原来专入口在这儿呢。 既然门打开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归他们管了,程涛跳下圆坛,把崽子接过来。 何庆笙上去主持大局。 虽然说这机关设计还算复杂,尤其是开关,它直接嵌在树杆里,而且还置于倾斜的石头夹缝中,一般根本不会有人坐上去。就算坐上去,只要不用力也无法启动开关。 他家崽子属于误打误撞了这是。 很快就发现,山洞里全都是金条。 程涛本来不感兴趣的,不过还是进去看了一眼,他发现这些金条上也刻着字,和文家老宅的金砖墙如出一辙。 “我让人给省城去信了。”何庆笙说。 程涛“嗯”了一声。他一直觉得自己运气不好,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老天都在帮他呢。 说好要替蓁蓁出气,可算是没有食言! 作者有话说: 人果然不能立flag,这次吃到教训了,以后会量力更新的! 第126章 反弹回馈 有些事情心知肚明, 不到时机却还不能说出来。 程涛是觉得他的计划应该已经成功了,只是事情现在还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连不成篇儿,只有再等等, 才能去邀功了。 不过,这信息递的也忒慢了点儿。 可不是程涛心急,宝藏发现后这都是第四天了。 宝藏发现后的第二天早上,程涛照常去纺织厂。彼时厂里已经接到了通知, 说是从现在到过年, 恐怕正月十五之前,公社都来不上电了。 车间,像缝纫机工当然还是可以照常工作,当然很多时候也会极不方便。像今天, 天空阴沉沉的,车间里黑茫一片, 这工不停也得停。 没到年底都会有这么一遭,秦厂长早就做好了部署。省纺织厂交待下来的单子已经完成, 现在尚且没有新订单。仓库还有些存货,能撑到年后, 于是,厂里领导坐在一起开了个会,和省纺织厂那边打了声招呼,决定从现在开始放假。 程涛大概算了一下, 他们的假期还不短嘞。现在到过年还有二十几天, 再加上年后十六才开班。离校这么多年, 他又过上了寒假, 感觉还挺不赖的。 神经一放松, 全身疲累。主要这段时间他太忙了, 总是在连轴转。先是到了省城,一边担心亲人的身体状况,一边上班处理各种人际关系,在遇到意外情况的时候害的当机立断做出决定,否则可能就是一步错步步错。 好不容易结束省城行,谁知道临了临了,二姐出事了。这件事情自前世就是悬在他心头的一座山,他当然想要好好解决。 一边上班,一边操心二姐的事情,一边还要提防程锦驹。操心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很多时候上一刻还在想这件事情,下一刻就要思考别件事情,有时候想想,程涛都替自己心累。 在这个过程里,他还遇到了许许多多的人,许许多多的事,这些人和事也给了他不小的惊喜(惊吓)。 这样也好,起码工作这方面可以暂且放放了。 都放假了,放的时间还不短,程涛没有急着离开。他和何林简单商量了下关于这期厂内报纸后续事情,文章前几天已经过审,甚至都递交到印刷厂去了,现在突然放假,这报纸到底是印还是不印? 程涛的想法是既然都已经送去了,倒不如印出来,不全印,量就照平常的七成。反正,纺织厂家属院就在对面,到时候拿到报纸,每户发一张,叫他们看就是了,和平常送到各个车间是一样的道理。 他会这么想,当然是有原因的。这次厂内报纸要刊登的两篇文章都出自何林之手,程涛现在对这个已经没有执念了,连着两篇文章都登上省日报,已经证明了他的实力。 但是,何林非常期待。 文章过审不是第一次,但这次和之前略有不同。之前的文章是在程涛的指导之下写出来的,上面还带着程涛的影子。这两篇文章是他独立完成的,费了很大功夫才写出来,他想叫大家看看,甚至还决定投稿去市里日报社。 要是没有打算好,一切都好说。偏偏何林什么都打算好了,甚至他都想好稿费该怎么使用了,现在告诉他厂内报纸不印了,惆怅是必然的。 程涛念着之前何林帮过他,积极鼓励,全力支持。 对此,何林是非常感谢的,但是他也知道大可能没啥希望。 宣传办公室主要有两方面工作,对外宣传和对内宣传,印刷厂内报纸可以算在队内宣传里面。介绍纺织厂从开办到现在兢兢业业的老新工人们,通过具体事例来向大家展示这二十多年纺织厂的风云变幻,这是程涛开始创作系列文章的初衷。 除了占用两个工人之外,再在印刷上费些心,宣传办公室可以说是纺织厂最省心的部门了,当然回报力也是杠杠的。不说别的,就说程涛这次在省城的表现,就够给秦厂长和红鸩纺织厂长脸的。 不过这些都过去了。现在他们放假,厂内没人,再印报纸,这不是白白浪费钱吗? 一个,两个都是这么想的。两人不甘心,还去找了葛秘书,对方双手摊开,表示找他也没用。 程涛叹了一口气,如果连葛秘书都这样说的话,那的确是没辙了。 那还能怎么办?接受现实呗。 看到何林灰心丧气的模样,程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了,你之前不是让我打听打听置换工作的事情,现在就有一个人选。”气氛稍显沉闷之时,葛秘书转移话题说起另一件事情。 “嗯?”程涛倒没想到这事能这么快有眉目。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201节 葛秘书把对方的情况介绍了一下,和程涛之前预计的情况不一样。 置换工作,也就是说对方以后会成为成衣厂的工人,在县城生活。反正依照现在的交通条件,谁也别想在县城工厂工作,还能当天来回万福公社的。所以,他想到的最好的人选就是在县城安了家的工人。 葛秘书嘴里这个却是个年轻人,他给出的理由更加朴素,就只是想更上一层楼。县城成衣厂和红鸩纺织厂,听上去当然是前者名声更响一些。 理由就是这么的朴实无华。 程涛不是矫情的人,尤其经过陶家这一遭后,他姐无论如何是不能再回县城去了。“如果他已经下定了决心,我们这边当然答应。葛大哥,你再帮着问问,要是能定下来,我们随时能跟着去办手续。” 程涛说的干脆,葛秘书点了点头。 该商量的事情商量好了,说不好的事情也没啥好说的,程涛直接就撤了。 他先去了趟派出所,知道陶家人都被送去了革委会,现在还被关着的时候,他才送了一口气。这件事对他来说当然顶顶重要,不过现在去见陶家人肯定得不到好脸色,破口大骂可能都是轻的,他才不上赶着去讨嫌。 反正陶家人做的那些事情,罪不至死却恶心人,得到惩罚都是该的。等过几天吧,等他们身上的刺都变软了,他再去瞧瞧。之前紧着回家看孩子,好些事情都交代给公安同志听了,该签的文件却没签,到时候都补上。 路过公社大院,程涛看到了何庆笙,他身边几个都是公社领导,一个个表情严肃,似乎遇到了什么难事。他大姐夫这次任务算是成功的吧?要找的东西找到了,还控制住了程锦驹,这应该算是大功一件吧,怎么一个个表情还这么难看? 程涛没去插一脚,何庆笙不是来和谁叙旧的,他过去只会碍事。 回到程仓里,才将半晌。 程红秋看到兄弟去了又回来,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这样也好,年前年后这段时间能在家里好好歇歇,你这段时间太累了。” “嗯。” 程涛是知道事情不会很快传开,却没想到因为客观局限,大姐夫这边也一直没有进展。万福公社全停电,电话也无法正常使用,他们要传递消息只能去市里,后面两天,何庆笙都待在市里。 程仓里,因为地处偏僻,一年到头根本发生不了几件新鲜事,冬天大家都窝在家里猫冬,出现新鲜事的几率一降再降。程涛之前觉得像程锦驹不见了这种事,应该是会引起点骚动的,谁知道完全没有,起码头三天是这样。 傍黑的气候,何庆笙从市里回来了。 家里人多,孩子们分成好几波,有在堂屋的,有在西屋的,他们俩只能站在大门口说正事。 何庆笙深深看了程涛一眼。 程涛不明所以。 何庆笙收回眼神,“我和省城那边取得联系了,还听说了件非常凑巧的事。” 程涛已经很控制了,嘴角还是不自觉上扬,“哦,大姐夫能说我就能听。” “没什么不能说的,”何庆笙说道,“上面知道这里有宝藏,不多时就会派人过来,你也知道那东西留在村里会很麻烦。” 程涛点头,这话说的有道理,出土古物或是其他东西可不如金子吸引人,但是话又说回来,“那也不能让你们悄无声息的把那些东西运出去,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也算是我们程仓里的贡献,不给点好处说不过去。” 何庆笙一愣,一直以来,程涛都是积极配合隐藏这事的人,怎么现在看法完全变了?不过,他说的也有道理。宝藏既然是在万福公社发现的,他们吃进了好处也得让人跟着喝口汤,要不然还真有可能发生点儿什么。 “行,你回头把这件事情和你们大队长说说,先打个预防针,别到时候人来了才大惊小怪。”至于好处是什么,他倒想听听他们要怎么提。 “哦。”程涛满口答应。 完事儿,程涛还是站在原地。 何庆笙叹了一口气。 “程锦驹的事情是机密,就连我知道的也不多。不过领导命令人来接他到省城,语气有些不好。”何庆笙低声说完,抬步就走进了家门。 程涛走在后面,思考着“语气有些不好”是什么意思? 他突然想到孟晓琴是以什么样的身份被控制起来的,事关机密,他姐夫虽然身在其中,却也没有达到知道原委的条件。换句话说,就是还不够格。 事关国事,干系重大。 不过,如果说是领导们听到程锦驹的名字就有反应,那他的计划应该是已经成功了。 程涛的计划成功的不能再成功。 张首长现实接到密报,孟晓琴被掌控之后终于开口说话了,一共两件事:一则程仓里后山有宝藏,二则程锦驹觊觎宝藏,如果宝藏让他得到,社会将再无宁日。 最后七个字,细想胆寒。 张首长本来不怎么相信这些,觉得女娃娃在危言耸听。当时还想着让在万福公社执行任务的何庆笙帮着调查调查孟晓琴和程锦驹是不是有什么过节?后面又想到,主张把女娃娃抓起来的是他外甥,远寅时孟晓琴知道文家老宅金砖墙机关开关。 抱着将信将疑的心态,他连忙赶回军区,想当面和孟晓琴聊一聊。 谁知道刚回到军区,他连人都没有看到就被告知何庆笙在程仓里后山发现了异常,已经领着人去勘察了,而且当天夜里就逮捕了程锦驹。 老领导当时就愣住了,直到烟灰掉在手上被烫了一下,他才反过神来。要说这老一辈儿的,都有些疑神疑鬼,他们当兵的没有这种习惯,现在却不由自主的—— 他连夜提见孟晓琴,最后却被迫放弃。对方是个心里脆弱的,被控制起来后,心态崩溃,总想着有人要害她,说出这两件事的时候她难得清醒。 如此,就只能等。 很快,他就接到消息说是程仓里后山发现了宝藏,金砖堆满了一山洞。 要说刚开始,程仓里后山没有进行封闭管理,任何社员出现在后山都有可能,但是现在再看这件事就有不同意味了。 张首长把知情人找来,反复琢磨孟晓琴说的话。 最后得出两个结论,第一孟小琴确实知道往后一些事情,第二就是这个叫程锦驹的家伙,是个危险分子。 本来的将信将疑变成了八分确认,接着又去查程锦驹的生平,发现此人在工农兵大学读书的时候就有异常,除了长相出众,其他都只能算是一般般,人缘评价却出奇的好。另外,他和楚首长的闺女楚婷谈过对象。 一个电话打到楚首长办公室。 听说领导要跟自己打听程锦驹,那楚首长可有的说了,“那小子有点儿邪乎,我见过他几次,表现着实一般,就这他的老师还有脸在我跟前夸他。贼眉鼠眼,瞻前顾后,一看就是个孬种。” “说的难听,你家姑娘不是也追到程仓里去了。”张首长冷哼。 楚首长讷讷,“领导,我家什么情况您还不知道?我就这一个闺女,出嫁后肯定要在我身边尽孝的,女婿不好找太出挑的。” 只要他闺女看得上,其他就不是问题。所以,尽管不喜欢程锦驹,楚首长也没打算拆散他们,尽管他内心深处非常中意齐和昌,到现在也还在暗戳戳的撮合,但是俩人看不对眼,他能咋的? 张领导不说话了。 要是程涛听见他们打电话的内容,肯定会拍手称赞。楚家父女的想法完全实现了,楚婷上辈子把程锦驹管的不错,要不然还没有现在这些个破事。 程涛没有在迁怒,只是实话实说。 他把这件事情隐晦的和程相文打了招呼,并且暗示他回头见到何庆笙多提要求,成不成的不打紧,万一撞到了呢。 程相文:“……” 要他是何庆笙,听见妻弟和外人说这话,恐怕不知该哭该笑。幸好他不是,作为他自己当然无比感念,程涛还是向着村里的。 关于后山有宝藏也确实挖出了宝藏这件事,程相文没有实干,却也知道程涛绝对不会拿这个开玩笑,另外还有就是现在后山隐藏着不少人。 程相文少不得开大会,约束大家少去后山,说是军区演练。 大冬天的,大家根本不常出门,如果不是家中少柴更不会上山,当然是点头。 就在这时候程相良和高月兰吵起来了,且声音越来越大。最后是高月兰哭着到程相文跟前说他大儿子冲进去不见了踪影,已经好几天了。 程相良自从卸任大队长之后,跟程相文一直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看高月兰求程相文安排几个人到处找找的时候,烦躁的拉了她几下。 程相文是知道这事的,程涛专门和他说了。他召开大会的最主要原因也是因为这个,他憎恶程相良一家,不过他敢说在他当上程仓里大队长之后,从来没有利用自己的职权损害过程相良一家,但是这并不表示憎恶减少了。 这些滋味,前几年他家乃至整个小队都曾经品尝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大家的信任。 但是,程锦驹这事是他自己作的,怨不了谁。 “哦,他在后山干了些不好的事情,被当场逮住,现在已经送去省城了,你们要是觉得冤枉,可以跟去看看,我给盖章。”程相文双手一摊。 “啥?” “咋会?” 程相良高月兰两口子直接瘫倒在了地上,他们最引以为豪的儿子出事了?如果搁以前他们肯定当场就闹起来了,谁要是敢碰程锦驹,夫妻俩就能给人拼命,这次他们却没有。 程相良不当大队长之后,要说刚开始他们家还能能的,跟这个叫板,跟那个吵嘴。随着时间的转移,大家就不把他们当回事儿了。到现在,村里除了那几个好挑事儿的,根本就没有人理他们。 长期处于这种环境下,到哪都被人嫌弃,人会变得越来越胆小。 另外,外人不知道,他们当爹娘的可是一清二楚,程锦驹一直在谋划什么,谋划还很大,没准儿他真在后山做什么了。 这样想着,他们一时忘了反驳。 亲爹亲娘这样子,周围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差不多可以确定程锦驹确实做了不好的事情。 当程相良高月兰反应过来,准备做番姿态的时候,大家已经没有心情听他们说话了。 “你说我们村到底造了什么孽?前村长拿命换来工农兵大学生名额,供出了这两个。” 散会过后,大家没有立刻离开,难得聚在一起开始聊天。程锦驹这个情况,前些天回村的程科也不逞多让,听说正在和他媳妇儿闹离婚呢,说是他的工作和前程全都没有了都赖他媳妇。 这…… 刚开始大家知道他是为了护媳妇才回村,虽说有些意气用事,但媳妇儿给他生了儿子,还怀着孕,这种选择想想也能理解。不少婶子大娘都在背后说程科还不错,知道疼媳妇。 现在可没人吭声了。 没有刚开始那一出,大家可能还不会那么反感。现在大家伙都有真情实感了,你却反悔了,反弹回馈是肯定的。 “切,前村长换来的名额是给自己家的,又不是给别人的,硬要只会害了自己。” 人群中不知是谁小声嘟囔了一句,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能成的人咋样都能成。 人家程涛没上大学,现在不也活的好好的,成了工人不说,还能给两个姐姐撑腰,这段时间院里每天都是欢声笑语,可是把人羡慕的不行。 事情过了明路,卢蓁蓁很快就知道了。 第127章 那是干妈 卢蓁蓁敲门的时候, 程涛正在跟两个姐姐说话。 他现在放假在家,姐夫那边任务已经完成一大半,后续怎么解决他自己心里有数, 反正不用他瞎掺和。现在,就连他给别人做出的承诺都实现了,来到这里几个月,这是程涛最轻松的时刻。 不用担心舅爷家悲剧重演, 也不用担心程锦驹肆意报复, 他只要和家里人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非要形容的话,那就是很舒心。 “怎么想起年后去省城了?”程红春突然问道,她还是觉得这个决定太鲁莽, 好像就是二妹突然提起,小弟就决心了。 “跑一趟又不费事儿, 小墩的干爹干奶都在那边,都认干亲了总不能老死不相往来。另外, 那家小老太十分喜欢二姐,咱们勤走着点儿, 又没啥。”程涛不怎么在意的笑笑。 年后还有半个月假期,他们抽出五天时间,来回各占一天,在省城差不多能待上三天五夜, 折腾是折腾了点儿, 不过他就是奔着带姐姐孩子散心去的, 左右都不能嫌麻烦。 兄弟有理有据, 程红春不说话了。 程红秋捣捣兄弟的胳膊, 平常怪聪明, 咋现在不好使了呢?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202节 嗯?程涛看向他大姐,脸上表情说不上好。他突然意识到他大姐并不是在阻止,结合他大姐的性情,很容易就能分析出来她的想法。 像以往,他提出这样的事情,第一个站起来阻止的肯定是他二姐,这次她并没有,想来也是想出去走走。反而大姐向来爱热闹、喜闯荡,比起二姐她更会在恰当的时间放松和享乐。 “那要不咱们一块儿过去?”程涛眼角注意着他大姐,对方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好了点儿。 知道自己猜对了,程涛松了一口气,又觉得有点好笑。“那要是咱们都去的话,大姐夫怎么办?他应该是不能擅自离开的吧?” “管他做什么?以前他一年三百天都在做任务,我不也没说啥。”程红春笑吟吟说道。姐弟三人,其他两个都拖家带口的去省城做走亲戚,就扔在她算怎么回事,刚才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被排挤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程涛当然不会再说扫兴的话。有大姐跟着,他还能更放心二姐一些,更不用说,姐弟仨从来就没有一起出过远门,怎么说这是难得的体验。 “那行,”程涛很爽快,只要姐姐点头,他才不去考虑何庆笙的想法,谁亲谁疏,他分的清楚呢。“等回头我去公社,就和在市里的朋友通电话,让他们帮忙买初五初六去省城的火车票,年前的时候咱们去供销社或者赶集的时候多备点礼物,都先准备好。” 程红春和程红秋姐妹两个听小弟几句话就把事情安排好了,是高兴又欣慰。 院子里,家里孩子们聚在一起玩沙包。 以前,程小墩都是在小广场上得等村里小孩子们到了之后才能玩,还得和别人交换着玩,他年纪小实力菜,别人还不愿意跟他玩,现在就没有这个顾虑了。 何庆笙带着老二何明禾去执行任务,小孩也不排斥,确定这个消息的时候何明嘉差点哭出来,他爸终于不逼他入伍了。最大的心事没了,何明嘉彻底放飞自我,领着下面五个弟弟妹妹上山下河,扔沙包踢毽子,花样多的不行。 家里三位家长当然欣慰的不要不要的,程红秋看着重拾笑颜的儿子闺女,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了一大半。崽子玩游戏终于不再是一轮游,就算是输了哥哥姐姐们还轮番安慰,程涛也觉得挺欣慰。 这才几天,他崽子的实力就提升了不是一星半点。程涛笑着看灵巧扭腰,躲过沙包的程小墩,直接笑出声来。 “转眼之间,小墩都长这么大了。他刚出生的时候那么小点儿,”程红春拿手比划了下,“当时,我都想把孟晓琴从床上拽下来,给她两耳刮子。” 这话说完之后,她自己都愣了一下。事情才将将过去几个月,她怎么就能说玩笑话一样说出来了呢?偏头看看二妹小弟,两人表情变都没变,似乎她说的再正常不过。 程小墩是早产儿,出生的时候小小的一团,哭都只会哼哼唧唧。 这让原本有极大期待的两个姑姑很不满,这不是针对孟晓琴这个人,如果她小心着依然是这个结果,她们也不会置气,偏偏孩子会这样都怨她这个当妈的。 孟晓琴怀孕七个月,挺着大肚子非得要去公社。去就去吧,和赶牛车的花大爷说一声,还能得到照顾。偏偏她和同车的婶子大娘吵起了嘴,责任还全在她这边。 根据当时在场的其他人说,她们当时正在说邻村新媳妇爬墙会情郎被发现的事,孟晓琴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狗一样狂吠起来。便宜没占到,自己被气到早产,还连累丈夫的名声都坏尽了,姐妹俩心里没有怨言才怪。 更不用说,为了让孟晓琴舒心生下孩子,姐妹俩可以说尽心尽力,营养品供着,时不时还补贴钱,程家人丁单薄,好不容易看见根了,可不是高兴。她们方方面面都想到了,就想着弟媳妇平安生个胖胖乎的孩子,却没想她如此任性。 但是,他们再多的想法都没用,日子终究是夫妻俩过。那之后程红秋就减少来程仓里的次数,程红春从外地回来也不会直接住到娘家来了,姐弟仨处的一团乱。 “说这些做什么都过去了,现在挺好的就成。”程红秋不愿意提那些。 “你说得对,现在就挺好的。”程红春赞同。 程涛听着,表情带着笑。 人们之所以会对明天充满期待,是因为谁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他相信明天会越来越好,二姐也会越来越好,之前他和孟晓琴出事的时候,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嚼舌根,都定性说他这辈子都完了,现在谁还能说出这个话来? 不管是他还是程小墩和几个月前相比,已经脱胎换骨,他姐离脱胎换骨也不远了。 拍门声突然响起来,卢蓁蓁的声音从大门外传进来。 “蓁蓁姑姑来了!”程小墩眼睛一亮,快步跑过去。 他们一大家子都在家,大门当然没有锁,程小墩直接就给来开了门。 卢蓁蓁在外面的时候就听见院里的欢声笑语,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不过陡然被这么多人看着,程涛姐弟仨就站在西屋门口,她多少还是有点怔,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我想找涛子哥帮点忙,不知道他得不得闲?” “得闲,得闲,”大人还没有说话,程小墩先附和起来,他扑到蓁蓁姑姑身上,抬头眨眨眼,“蓁蓁姑姑,我也帮你忙。” 说完之后,程小墩鼓起腮帮卖了个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卢蓁蓁。这一副献殷勤的小模样,成人做起来违和,放在小孩子身上只显得憨态可掬。 卢蓁蓁笑了笑,轻轻拍了拍程小墩的脑袋,“谢谢你。” 程红春刚才想说的话被侄子抢了过去,她深吸一口气,“你涛子哥确实有空,蓁蓁有什么话进家来说?” 卢蓁蓁表情有些为难。 程红春看出来了,她把程涛往外一推,接着看向程涛,“家里人多嘈杂,你和蓁蓁出去说。” 她当然很想把人请到家里来,不过对方不情愿,叫人看见也不好,姑娘家脸皮子薄,她不能把弟媳妇吓跑了,那还不如叫他们出去大大方方说。 程涛说了声好,他表现的坦荡,别说侄子侄女,就是程红秋都没觉察出不对来。 他直步走到门口,瞥了眼还腻在卢蓁蓁身边的程小墩,“回去跟哥哥姐姐们玩吧。” 程小墩晃了晃卢蓁蓁的手,口齿伶俐:“爸爸,我想蓁蓁姑姑了,我想跟她待在一起。” 冬天不常出门,家里有表哥表姐陪玩,再加上前两天下雪,沾地即化,现在村里都是泥窝窝。能时常见到程大江,还是他哥隔天就会过来一趟,他捎着干粮,来家和妹妹弟弟吃顿饭才回去。 其他人,包括程传杰和李顺,程小墩都好几天没见着了。 程涛乐意自家崽子喜欢卢蓁蓁,不过,“也行,那你回屋里擦擦身上的汗,再穿件衣裳,晚会儿出来找我和姑姑,行不行?” 小孩火气大,在外面疯跑的时候不能穿太厚,不然容易捂汗。程小墩噶女才跟着哥哥姐姐扔沙包,就穿着薄棉袄,额发还是沾了潮气,要是这样出去,风一吹准得感冒。 “好哦。”程小墩被说服了。 程涛拍拍他的小脑袋瓜。 程小墩“蹬蹬蹬”跑回屋里去穿衣裳,程涛和卢蓁蓁并肩走到了大门外,他们没走多远,就在广场上找了个相对挡风的地方。 “想问什么?”程涛主动开口,他大致已经猜到了。 “那个谁到底是怎么回事?”卢蓁蓁没有直接提程锦驹的名字。 村里这两天都传遍了说程锦驹做了错事,直接被当兵的逮走了。程锦驹本来就不是啥好人,他落得这个下场,作为卢蓁蓁当然很高兴。 后面就听说这件事和程涛有关系,联想到之前他许出的承诺,再加上她听说这件事是他姐夫主事,卢蓁蓁越想越觉得心慌。她觉得这里面应该有程涛的手笔,只是不知道具体哪一方面。 程锦驹在她心里无关紧要,一个烂人根本不值得同情,但是她不希望程涛为自己,或者说打着为自己的名义做超出公序良俗和法律的事情。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恐怕承受不住这份心意。 这就是卢蓁蓁,清醒,理智,内心强大。 不过自己在心里做决定是一回事,真正面对程涛又是另外一回事。 卢蓁蓁喜欢程涛,喜欢他五官英俊、身姿挺拔,喜欢他的温和,喜欢他的包容。如果说刚开始只是贪图那份温暖,那么现在早已经情根深种。但就算是这样,有些事情不能接受就是不能接受。 当一份感情超越了承受能力,她就不愿意伸手去接了。生活中哪有那么多的山盟海誓,为你生为你死,多数都只是再活着。现实生活中,夫妻离婚后都不用等几年,很快就会各自结婚,开展新生活。 “现实”二字,从来都是□□裸的! 不过,卢蓁蓁自己也知道这是最坏的结果。 理性分析的话,程涛不会为了给她出气去做这样的事情,这违背他做人的原则。 难得见一向镇定的卢蓁蓁露出类似惶恐的表情,程涛觉得新奇,却没觉得好玩。 “放心吧,我什么都没错。”程涛温声说道,“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另外,这次他跟头摔的狠,兴许下半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卢蓁蓁倒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不过这管他什么事,听到头三个字的时候,她的心浮气躁很快就平息了。 程涛只是笑,“要是我刚刚说这件事是我做的,你是不是转身就走了?” 卢蓁蓁杏眼微瞪,她很快移开眼神。“这话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你是没说,”程涛认可的点点头。 卢蓁蓁恼怒的拍了两下他的胳膊,“我不需要你为了我去做危险的事情,那对你和你的家人,对我都是不负责任。你要是真这么做了,我是会走的。” 与其提心吊胆的在一起,说着“一切都是为了你”,还不如趁早分开。再说,解决问题的方法千千万,为什么非要走上极端?这件事他如此解决,以后遇到类似的事情他可能还会这样解决,那日子还过不过了? 两个人在一起,各方面契合是最主要的。如果处理问题的方式方法上他们无法达成共识,卢蓁蓁大概能想到不远的未来他们终究会争吵度日。 与其彼此难捱,倒不如长痛不如短痛。 程涛“嗯”了一声,“原来蓁蓁就是这么想我的,这几天我绞尽脑汁就是如何兑现对你的承诺,你却想着咱俩人赶紧分开,唉——” 他同意卢蓁蓁的观点,当纯粹的感情掺杂其他功利性的因果就会变得不再纯粹,太沉重的心意,太偏执的感情,不是谁都能承受的,他也接受不了。但是听着对方轻飘飘提分开,甚至还仔细考虑过一样,程涛心里就不得劲儿了。 卢蓁蓁被最后这声叹气搅和的头皮发麻。 她不是,她没有。 卢蓁蓁勾勾程涛的手指,“之前是我想左了,我道歉。” 程涛正想说话,就瞥见了站在墙根不断够头往这边看的程小墩。他只能压低声音,“你信我,我绝对不会拿咱们的感情做筏子胡乱作为的,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我都知道。” 卢蓁蓁脸红红的,低应了一声。 她这不是关心则乱吗?遇到事情她习惯把最坏的结果罗列出来,做出最坏的决定。很大程度上,理性的一部分她是相信程涛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感情中哪有理性,多说着都是患得患失。 程涛接受了她的示弱,勾着她的手指晃了晃,示意她往后边看。 卢蓁蓁回头,就看到了露出半个小脑袋的程小墩,她招招手,“躲在那里做什么?过来姑姑这边。” 程小墩先看了一眼他爸,得到允许才跑过来。“大姑姑说你和爸爸谈事情,说让我在旁边等等,等你们说完了再过来。” 卢蓁蓁脸一红,她抬头看向程涛。 “没事儿。”程涛笑着说道,他就知道姐夫一定会转告姐姐,不过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了,他也不怕他们知道。 卢蓁蓁也就不再纠结,她继续和程小墩说话,不知怎么的就扯到学习上去了。 “我现在能数到一百,我还会写字。”程小墩臭屁极了,这是他掌握的新技能,还只在家人面前表演过,收获了一致好评,他想叫蓁蓁姑姑也夸夸他。 “呀,你怎么这么厉害!”卢蓁蓁配合他的语气说话,还在地上写了两个字让他念。 程小墩都认得。 卢蓁蓁看他做得好,夸了几句。 既然选择程涛,她就不会忽视程小墩的存在,卢蓁蓁从小就知道谁都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小时候,她喜欢吃橘子糖,但是她母亲是个节俭的人,加上家里孩子多,她总是会把糖收在上锁的柜子里,谁也拿不到。 有次姥姥生病,她妈回家取东西走的时候忘了锁柜门。回来之后,发现柜子被翻了个遍,少了一把橘子糖,一直待在家里的她就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当晚,她妈说起这件事,兄弟姐妹几个表情都不大好,但没人说话。 卢蓁蓁天生敏感,自尊心强,如果冤枉她的是外人,她可以口齿伶俐回击,但那是她母亲,生她养她,本该是她最亲近的人,言语激烈,一遍又一遍打击她的自尊。 柜子里放着钱,还有贵重物品,最后只少了几颗橘子糖,无疑就是家贼,当时都在外头就她在家……说来说去还是怀疑她。 甚至,最后当着她的面把剩下的橘子糖全都扔到了粪坑里。 那时候卢蓁蓁已经不想争论了,她只想着这件事最好不是家里人做的,因为她在心里咒骂那个人,用她从未使用过的恶毒言语。 晚上她躺在床上,小弟过来说橘子糖是他拿的,其他兄姐都知道,之所以没站出来,只是想着她反正已经挨骂了,就把这件事情揭过去了,现在姥姥生病住院就不要让母亲更伤心了。 冠冕堂皇的一大堆话,卢蓁蓁只觉得可笑,她什么都没做,挨骂的是她,最后兄弟还来给她讲道理,说什么是为了孝顺。这种不负责任的言论,让卢蓁蓁暴躁,但是最终他什么都没说。 对方说话的时候她就在权衡利弊,她说出来不会占到任何便宜也刷不了谁的好感,得不偿失。只是没过多久,她爸就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不是她说的但没少推动。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203节 这件事情让卢蓁蓁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谁都得为了自己做出的选择负责,推到别人身上是最不负责任的方法。但如果对方不讲武德,那就不用给他留脸。 她母亲那时候说的话她到现在都记得,什么“小家子气”“偷儿”“早知道就一盆水溺死”。这事之后,卢蓁蓁连着做了好几个月的噩梦,每个梦里都有一个声音在骂她,睡不着的时候,她时常在想那包橘子糖何错之有,有人想拿的话,它又不能跑。 程涛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人有说有笑,眼中是最温和的笑意。 不过最是温情也抵不过冬风寒烈,不多大会儿,两人就站起了身。约定回头一起交流功课,他们并肩往家走。 正好西边走出一群人,仔细一看,打头的竟是程相文和楚婷。 楚姑娘身边总是一大帮子人,大家都习惯了。不过这次却有些不一样,对方背着行囊。 要是以前,双方肯定错身而过,本来就不熟,还能寒暄到一块去?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楚婷之前帮了卢蓁蓁,俩人虽然没有处成好朋友,但关系明显和缓了不少。 “刚才我们还在说不知道你在不在家,我这就要走了,怎么着也得给你打声招呼。”楚婷晃了晃身后的背囊。 卢蓁蓁有些惊讶,不过很快掩饰掉了,“一路顺风!” 楚婷点头,她已经习惯了这姑娘的冷淡。 楚婷对程涛点点头,转身和程相文说话,“大队长,天怪冷的就别往前送了。谢谢你的照顾,我做课题下乡这一个多月给你添了太多麻烦,也请你向大家转告我的感谢。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来看望大家的。” 程相文赶忙说,“应该的,应该的。” 等楚婷坐上驴车走了,大家都散了,程涛才从程相文那里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楚婷和知青一块来却不算知青,文件上白纸黑字写着她的目的是做课题,现在上边召她回去,村里公社直接批了条子。 “这时间也忒急了点儿。”程涛看了看泥泞的道路,到公社这一路上可够难捱的。 “听说是急着回去结婚呢。”程相文随口说道。 “哦。”程涛没放在心上,楚大小姐那样的家世,看起来对程锦驹也没有几分深情,现在程锦驹被抓,她和别人结婚实属正常。 程涛把从刚才就哼哼唧唧的程小墩抱起来,和程相文说了一声就准备回家。 “爸爸,那是干妈!”程小墩凑到程涛耳边小小声的说道,生怕别人听见,他用小手捂住嘴巴。 俨然一副“这个秘密,我只和你分享”的小模样。 “干妈?”程涛正在给自家崽子扯衣裳,听到这话动作停顿了一下,他往后仰头,看到他家崽儿偷乐的小表情。 想说的话一下子噎在了喉头,这么小点的娃就这么八卦吗? “……你说的是刚刚那个坐在驴车上的人?” “昂!”程小墩大声回道。 齐和昌和楚婷什么扯到一块去了?“这件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程涛琢磨着不管是张文芳还是齐和昌,应该都不可能主动和崽子说这事儿。没记错的话,刚到省城那会,齐和昌和孟晓琴还扯上了关系呢。 “照片,我都看见了。”程小墩笑嘻嘻,还拍手鼓励了自己一下。 照片? 他去齐家不少趟,一次都没有看见。要说齐家有他没去过的地方,那就是二老和齐和昌的房间,他家崽子不可能无缘无故喊干妈,所以照片只能是在齐和昌的房间看到的。 那可是齐和昌,实在想象不到他会无缘无故放姑娘的照片。这样说的话,双方确实是有关系了。程涛没接着问下去,说到底这是别人的私事,他连两人般不般配都不做评价。 推门回家,正在挑红豆的程红秋抬头,下意识往他身边看了看,然后又若无其事的低下头去。 程涛:“……” 二姐你表现的这么明显,真的不考虑直接问我吗? 很明显程红秋并不准备。她这会儿还没有完全反过神儿来,兄弟和卢蓁蓁出门,她没觉得有什么,卢蓁蓁虽然是知青但也是村里人,又住在隔壁,胖叔胖婶这些年对她弟挺照顾,他们帮个忙怎么啦? 然后就见她姐在旁边偷笑,程红秋不明所以。 程红春压低声音把她男人那天晚上遇见的事情说了,完了下结论,“放心吧,我觉得这事儿能成。” 程红秋:“……” 既然他们都不问,程涛也就不主动说。 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三,革委会捎来消息请他们过去一趟。 第128章 三件事 革委会的通知是昨天送过来的, 捎口信的是何庆笙,因为宝藏的事情,他这段时间频繁的往来公社和程仓里, 时不时的还要出差去市里。 原本程涛是想让秦浔和余晋帮他买去省城的火车票,这下子倒省了麻烦别人,他大姐夫一并都给办了。 程红秋本来不愿意出门。 她回到村里的事情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她本来也没准备瞒着。 第二天, 她就正常出门了。 刚开始并没有人说什么,不过前几天村里结伴去赶集,人多了闲话就出来了。 临近年关,大家都开始置办过年要用的东西, 谁都知道东西越临近年关买越好,但是谁都不确定到时候天气咋样, 如果像去年一样,临近年关来了一场大雪, 那就甭置办过年的东西了。 这里所谓的集市是公社社员自发行为形成的,社员们背着农副产品集中去一个地方进行交换, 把家里多余的东西换成没有的,当然也能用钱用票。这种行为在平常当然是不允许的,不过过年嘛,上面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此, 每年到腊月, 大家都会专门抽出空来去赶集。 陶家人当时来闹的时候, 周围围了不少人, 万福公社就这么点大, 走出去十个人中总有俩仨能沾上关系。就赶集这一天, 程仓里大家就知道了程红秋发生了啥事。 关心她的,不少人上门,话里话外就是息事宁人,让她忍着点,等孩子长大就好了。 程红秋从来都不是个好说话的,她也知道这些话不对,凭啥她就要委屈自己,但这个世道就这样,世道不听她的。 虽然她也在告诉自己,别介意她们说的话,这些人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她的情绪还是受到了影响。有时候,她也会想自己这样的选择对孩子们究竟是好是坏?如果她是陶多陶亚,他们希望妈妈该怎么选择,到最后她也没有得出答案。 有些时候有些人,当他们面对某一件具有冲击力事情的时候,会怒火冲天,会发脾气,会不顾一切的发泄自己的负面情绪,但是当这件事情过去,他们就会懊恼不已,觉得当时那件事情没什么,想着自己所做是不是太偏激了点。 现实从来都是□□裸的,牺牲一切,放弃生命,也要追逐的爱情,或许只出现在书中。正因为罕见,因为完美,所以才有那么多的人去欧歌,像她之前经历的,只是一地鸡毛。 程红秋心里不断撕扯,就算是“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当下,她们依然是弱势群体。明明在这件事情里她没有错处,而这些本该站在她这边的邻里乡亲,却只会劝她多为孩子着想。 最后还是小弟点醒了她。 “姐,咱们来算一笔账,你现在三十岁,在咱家生活了二十年,在陶家生活十年,往后还有五六十年。你现在要认命,就是用这十年去委屈自己以后的五六十年,不值得的。再说陶家都烂成那样了,你觉得她们还能把多多亚亚养好?” 程红秋必须得承认,这番话说服了她。 其实她一直怕,两个孩子跟着她,会不会觉得委屈?这一刻她却觉得自己能做好,起码比陶广然比陶家做的更好。 程红春和程涛第一时间感受了程红秋情绪上的变化,姐弟俩背后交流的时候都觉得很是欣慰。 革委会让去,想也知道是为了陶家的事情,程红秋逃不了,她现在也不准备逃。 陶家人还在万福公社,她有什么担心的,要说该提心吊胆的也应该是陶家人。 程红秋要去公社,程红春和程涛都想陪着去,最后决定程涛跟着过去。 现在母子三个相依为伴,程红秋要离开,就得先和两个孩子打招呼。她是不想带这两个孩子过去的,天气越来越冷,孩子们没必要折腾这一趟,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她不想让他们掺和这件事情。 他们对上陶家,争吵在所难免,不管对方真实是什么样的人,程红春都不想在两个孩子面前弄得这么难看。就是吧,两个孩子里,陶亚是怎么都好,陶多却已经懂事儿了。 程红秋想了想,还是决定完全不透露,程涛却觉得这样不好,该怎么说呢? 小孩子,你一直把他当成小孩他就只是小孩。陶多到现在对于父亲做错了什么都还懵懵懂懂,他不是没表现出来,他甚至会当着大人的面儿问程红秋,“咱们什么时候回家?” 所以有的时候,你得适当的表达难处,引导他思考,让他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不是说你是爸妈就要把自己塑造的跟英雄一样,让他觉得你能解决他所有的问题,而且这还理所当然。 且不说这样的父母教导出来的孩子到底会怎么样?每个孩子的个性不同,结果也会略有差异,但是总的来说,程涛觉得他姐不能成为这样的母亲,太累了。 作为舅舅,他主动和外甥来了个促膝长谈。 这是亲外甥,程涛当然不会说太重的话,只是用温和的语言把现在他爸妈面临的问题,以及他和妹妹以后要跟着妈妈生活的事实讲述了一遍。 这些事情刚发生的时候,这些话他一句都没说,不是因为他没想到,他是想等陶多了解情况。经过这几天,他觉得外甥了解的不少了。 他本就比一般孩子成熟,陶程两家矛盾搬到了明面上,程红秋甚至直接说过“你和妹妹以后要跟着我过”,回到村里之后,婶子大娘也没少提这事儿,你要说陶多还啥都不知道,他又不是傻瓜蛋。 陶多的反应在程涛的意料范围之内,他不好受,第一次趴进程涛怀里,等他站起来,程涛才看到自己深色衣裳上的泪痕。 唉。 像这种事情,不能如愿的,注定是输家;如愿的,也不是赢者。 陶多很快就恢复了平常,还拜托舅舅把刚才的事情忘了,也不要把他们谈话的内容告诉他妈。虽然还是个小孩,程涛却觉得他瞬间长大了。 第二天早上,程红秋,程涛,赶车的邓宝山,还有蹭驴车去上班的何庆笙,一起出发。 顶着凛冽的寒风赶路,驴车的速度当然不比以前,不过路就在脚下,只要你是往前行进的,你总能到达目的地。等看到公社的影儿,坐在马车上的仨人都松了一口气。 革委会办公室就在公社大院里,何庆笙的也要去那,所以驴车直接赶进了公社大院。 “大姐夫,你去处理自己的事情就行,这里的领导我还算熟。”程红秋一边下驴车一边说。 她这话说的很客气,公社大院里的领导除了年轻刚进来的,她还真就很熟,现在的一把手,十年前被她和她姐怼的话都说不出来。 程红秋提起这些不是想表示自己有多威风,她也没觉得自己厉害,当时那都是不得已而为之,爹妈刚走,家里剩他们姐弟仨,要是不表现得厉害点儿,遇见什么事儿不闹大,还能有他们的活路吗? 过后,她和她大姐也跟人道歉了,不过要说那件事情之后,他们还能坐在一起和谐交谈,还是得亏他们爹妈。谁都没想到后面程青松和毛凤莲会成为万福公社的招牌人物,很长一段时间,或者说到现在,抹黑这两个人就等于抹黑万福公社,所以他们一家也就成了香饽饽。 何庆笙当然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直接点了点头,“行,我这边先去开会,就在那边的办公室,要是真有什么事儿,你让涛子去叫我。” “知道了。” 邓宝山负责给大队采买,何庆笙去开会,姐弟俩也找到了革委会办公室。 他们来的早,革委会只到了一个年轻同志,听他们表明身份之后,人挺客气,“呀,你们就是程村长和毛医生家的啊,我小时候毛医生还给我扎过屁针,那个痛到现在我都记着呢,这十几年都没敢生过病。” 程涛对于毛凤莲的印象并不深刻,不过年轻人说的挺好玩儿,他也不自觉跟着笑了。 对方没有谈正事的意愿,程红秋和程涛也不主动打听,他们没那么着急。 周主任就是这时候过来的,他先和程红秋程涛姐弟打了招呼,然后就说起了正事儿。 “陶家这个事情吧,不好办。” 程涛眯眼,这句话作为一个总定性,他都能想象的出来周主任后面会说什么话,这种感觉有点儿不好啊。 程红秋急了,她问周主任之前他们在派出所说的那些事情,难道一件都派不上用场? “程红秋同志,你先不要着急,听我一件一件给你分析。你们说陶家人私闯民宅,但是据我所知,你和陶广然还没有离婚,这顶多是家庭纠纷,要是这个情况就搞什么游行改造,咱整个公社不都乱套了吗?”周主任振振有词。 程红秋脸色难看,程涛的表情却不变,撇出对方是陶家让他厌烦不已这个前提之外,周主任说的这些非常符合他的价值观。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204节 公器私用,以权谋私,是公务人员最要不得的两个方面,不要觉得他们这些职位低到不起眼,要搅乱整个万福公社,那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就是不知道他们得出最后的结论是出于公心还是私利?程涛垂眸,决定继续听下去。 “这第二个吧。你说这夫妻之间哪有不闹矛盾的,你们之前说的陶广然和他同单位的女同志有染这事我们已经去打听了,县城运输队就没有王萍这个人,你说这事儿整的。”周主任搓着手,打着哈哈。 程红秋当即就站了起来,“周主任,你说这么多是在哄我们姐弟玩儿?没有这个人,没没有哪个人?这话谁说的,你把那个人叫出来和我对质!” 没法追究试图私闯民宅,就只能把陶广然婚内出轨单位同事这件事情揪出来,要是需要,她还会直接揭发这就是陶海霞一手操办的,既然已经做出决定,她要和陶家彻底断了。只是她没想到革委会竟然说找不到王萍这个,那当时找到自己跟前把这件事情挑破的是鬼不成。 “程同志,你不要冲动!这是我们革委会调查的初步结果,要是你们不满意,”周主任停顿了一下。 “要是我们不满意怎么样?”程涛把他姐拉到身后,似笑非笑的看着周主任。 没由来的,周主任感觉有些心慌,不过随即他就恢复了正常,他都这么大年纪了,生活阅历丰富,难道还能被一个年轻小子唬住不成? “程同志,我知道作为家属,你们肯定站在自己的角度想问题,但这件事要我说就是家事,要不你们看着私了?” 私了? 程涛哼笑,“周主任,你怕不是年纪到乐,开始忘事儿了吧?那我就再给您说说,这事是陶家引起的,他们一家四口到我大姐夫家门口撒泼要公道,在这万福公社谁还能给他公道,不就是派出所和革委会吗?您现在让我们私了,可就是完全不顾及被告的意愿以及我们一家的人身安全,真要闹大了的话,我怕你不好收场啊。” 对方既然想和稀泥,程涛觉得自己就不必再装客气了,他也给他机会,就怕他接不住。 周主任果然有点儿犹豫,表情讪讪,“你们两家应该还没有闹到这个程度吧?上嘴唇搭下嘴唇还有个磕破皮儿的时候呢,两口子过日子,不能太斤斤计较。” “闹没闹到那个程度,你要不要把人放出来看看?”程涛提议。 他原本还想试探一下周主任背后有没有人推波助澜呢,现在他是清楚了,大概率是没有,多说着应该是他自己收了陶家的好处。 程涛猜的一点儿都没错,周主任确实收了陶家的好处,主要他被陶家的一系列理论给说服了。程红秋和陶广然俩人是夫妻,还有两个孩子,只看这个关系,依照周主任多年的经验,两人就离不了。 再加上,陶家给的实在太多了。 没成想他是踢到铁板了,程家这姐弟俩看着根本就没把陶家当成亲家啊。 “周主任,您这是收了多少好处啊?要我没记错的话,陶家在革委会待了十多天了吧,十多天都处理不好一件小事,我严重怀疑你们的办事能力。你说我要往上写实名举报信,上边看在我爹娘的面儿上,会不会更重视啊?”程涛轻飘飘的说道。 周主任彻底慌了,这事要是别个说,挺好解决的,也不看看他们革委会是干啥的。但是这姐弟俩说出来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要说之前他也不会这么忌惮,逮起来不就完了,但是现在派出所的何庆笙是人家亲姐夫,他还能干啥? “不是,大侄子,这话怎么说啊,我是那样的人吗?刚刚说那些话,是关心侄女儿,想看看你们啥反应。你们要是答应了,我骂也要骂醒你们,你们不答应,我也就放心了。” 呵! 就说能坐到革委会主任这个位子上,周主任肯定不是等闲之辈,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那是炉火纯青。为了给自己开脱,这都不要脸了。 “呦,这么说的话,我们姐弟还得感谢您呢。”程红秋这话不无讽刺。 人周主任愣是把它当成好话听,“当不得感谢,当不得感谢,我身处在这个位置上,就是为咱们公社全体社员朋友们服务的。” 程涛扯着他姐坐下,“周主任,您觉得自己还挺幽默啊。” “哈哈,哈哈。” “行了,说说吧,这事怎么办啊?”程涛扯回正题,“你刚刚说去县城运输队没有叫王萍的,是真的?” 周主任点点头,立刻坐直了身子,“这个我能瞎编吗?你们到县城运输队去打听打听,就没有一个叫这名的。” 程涛蹙眉,怎么可能? 陶家过来找事儿,被派出所带走,到革委会关起来是偶然事件,王萍可能听到风声躲起来,但不可能堵住万福公社所有人的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周主任被程涛盯的发慌,眼神儿不住的乱瞟。 “周主任,虽然没有在运输队找到人,但是陶广然婚姻关系存续中,和其他人有染是板上钉钉的,这点总不是我们冤枉他。” 周主任想说什么停顿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做出了反应,“这没找到人,我们怎么知道……” “陶广然招供了吧?或许是他妹妹承认了?” 一击必中。 周主任不可置信的看向程涛,他怎么会知道? 之前有人告诉周主任,这件事情他这么处理绝对不会留下隐患,他相信了,去县城运输队确实没有找到人,他完全放心了,觉得就算和程家姐弟对上也不用心慌。 但是去审问陶家人的时候却发现了大漏洞,那家闺女跟疯了一样,随便问几句,就吓得把自己做过的事情和盘托出了。这你这让他怎么弄?要不然刚才被程涛说破的时候,他会那么心慌? 钱的诱惑力再大,也比不上前途和命啊。 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他要是还打马虎眼,就可能真的要把人惹恼了。 周主任只能隐晦说明了自己这边的情况,并表示一定会严肃处理这件事情。 “我当然是非常相信周主任的。这样吧,就请周主任先帮着办两件事,第一件,我姐想和陶广然离婚,第二件请陶广然放弃孩子的抚养权。这事对您来说不难吧?” 周主任咬咬牙,“不难。” 程涛点头,“另外,我们还希望陶家能够真正得到教训,以后别有事没事出现在咱万福公社。” “这我哪……”周主任想都不想就要反驳,这腿长在人家身上,他哪挡的住? “只要教训给的足,你在后面拿鞭子抽人都不往前走。”程涛温和笑笑。 周主任:“……” 事情这就算谈好了,姐弟俩走出革委会办公室,会议室的门正好也打开了,打头走出来的就是他们大姐夫,后面跟着邵青云还有公社的各位领导。 程红秋的事情虽然差不多算是解决了,但刚才被周主任虚晃一枪,她心里觉得累的慌,现在根本没有心情和谁寒暄。 不过,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想就不会发生的。 何庆笙看到程涛点头表示他们没遇到麻烦,就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邵青云却直接走了过来。 “你们这边儿进行可还顺利?”他这话是对着程涛说的,眼神却飘向了周主任。 程涛眯眼,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129章 到底是谁 程涛第一次对邵青云产生疑惑, 是在他刚知道邵青云这个人的时候,对方似乎对一切都了如指掌,坐镇万福公社, 能随意打听到省城那边的情况,甚至对程仓里还有一定的了解,要不然他不会在出狱的第二天就到程仓里要账。 他难道就不怕程仓里大队不讲道理,或者程相良作为大队长, 人缘极好, 他们到村里之后走不了? 要知道现在这个年代,各方面法制还不健全,法不责众,就是公社领导到现在村里视察, 那也得表现的客客气气的,把人惹恼了, 他们的工作不好推进不说,还容易引起公愤。 所以那个时候程涛就想着, 邵青云这个人的后台指定了不得。 他不是平白无故得出这个结论的,包括邵青云的表现, 包括从周围人的口中,甚至她还亲自接触了邵青云,综合各方面,他很轻易的就得到了这个结论。 让疑惑加深的是另一件事, 邵青云轻描淡写的把那一千五百八十八块八放弃了, 眼睛都没眨一下。 就算是穿过来的程涛, 自问都做不到这样洒脱。不过当时他也只是觉得邵青云应该是把这笔钱从程相良手中追了回来, 不想再节外生枝了。 不过, 过后想想这些理由都不成立, 如果邵青云真的不在乎钱,他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到程相良家要账?他可是知道自己的钱被程涛拿走了的。 如果他是为了抱负举报的程传伟,以他的人脉用另外的法子岂不是更爽,他标榜的可是正经人,做威逼要账这样的事情,怎么想怎么和他后面塑造的正面形象不相匹配。 再说,要是他不想节外生枝,不想把这事儿搬到台面上,只要要求程涛私底下把钱还回去不就行了。其实,随手把一千多块钱给了一个陌生人,也不符合邵青云的定位。 他现在是万福公社民兵队长,是一个完全正面的形象,再加上革委会主任都要为他的事情跑前跑后,由此可见他上面的人身份不简单。但是,细想他做的这些事情都不符合身份,并且可以说鲁莽至极。 不过,到这时候程涛还是没有深想,尤其之后不管是他和邵青云相处的过程中,还是从其他和邵青云共过事的人口中,他都没有听说负面消息。 程涛第二次对邵青云产生疑惑,是因为他大姐夫何庆笙。 大姐夫回到万福公社任派出所所长,别管是真实调任还是任务需要,他都回来了,也真正落到了这个职位上,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得和万福公司的工作人员打配合。 为了人身安全,军人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得绝对保证自己的身份不泄露。程涛也不知道万福公社谁是何庆笙的同事,有一次,他和何庆笙偶然提起过邵青云,原本想着就算不是组织上派来的,应该也是个重要人物,毕竟对方从内到外都透露着不简单。 出乎意料的,何庆笙给出的答案很模糊。他知道邵青云这个人,但也仅此而已,潜意识里他回避谈论这个人的一切。 如果说当时程涛还只是觉得为何,当这种情况同时也发生在齐和昌身上的时候,他完全觉得不对劲了。 他心中有种想法,一个大胆、又不合时宜的想法。 或许,他在心里一直诋毁的小白作者的意识是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也说不定。 现在,邵青云当着他们姐弟询问周主任事情处理的怎么样,话说这件事他本不该知情,或者说以现在万福公社的情况来说,他不应该在这件事情上费心。 这段时间,大家都忙坏了。拿他大姐夫来说,他们这么亲近的关系,何庆笙都没有时间过问这件事,他紧着执行任务,就像刚才,看到程涛点头之后他直接就扎进了办公室,到现在都没有出来。论双方关系,他们和可比和邵青云亲近多了。 邵青云作为民兵队长,怎么还能这么轻松。 程涛这样想着,眼神越发幽深。 “啊?啊。”周主任打着哈哈。 程红秋和邵青云不熟,她也没有心情和对方寒暄,不过,她把邵青云的这句话理解为善意的询问,“劳你费心了。” “青云大哥,看你这话说的,这件事情又不存在争议,里里外外都是陶家的过错,顺利解决不是必然的吗?”程涛笑着说道。 “是啊?”邵青云低声反问。 程涛点头,“是啊,周主任处事公正,我二姐作为苦主对他处理的结果很满意。” 邵青云一时没有说话,只是眼神越发冷了。 恰好这时候,那边有人喊他开会,邵青云看了一眼程涛,转身离开。 何庆笙看样子还得好一会才完事,邓宝山因为要给大队采买,也还没有回来,姐弟俩被让到空办公室等人。 “姐,我去一趟纺织厂,你是跟着我去还是留在这里?”纺织厂虽然停工了,不过出货进货还在继续,在这边等也是干等着,他想过去瞧瞧,说不能还能碰见人。 “去吧,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程涛点头,不过要走的时候他还是想和何庆笙打声招呼,走进办公室,没等他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争吵声。 “程锦驹这个人十分危险,我的意思是尽快把他送到省城去。”说话的是何庆笙。 “我不同意,这个时候送人到省城忒麻烦,临近年关,一路上得费死劲儿。再说了,就说现在把人送到省城又能怎么样,领导们能抽出空审他?”这是邵青云说的。 “何所长,你在程仓里发现东西,到现在都还藏着掖着不让我们知道那是啥。但是看你以及你手下人的表现就知道非同小可,就这上面都没派人过来查看,可见是实在抽不出手来。” “邵队长,你不用拐弯抹角提醒我,此事事关机密,自然不是谁都能知道的,不然泄露出去责任算谁的?”何庆笙冷冷看着邵青云。 “何所长就这么确定事情没有泄露?”邵青云语气挑衅。 何庆笙皱眉,就算是受过严格训练的他,也会因为邵青云的态度感到恼怒。他现在在执行任务,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不掺杂个人情感是职业道德,他觉得自己现在的表现有些时常,他竟然没控制住自己。 何庆笙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他知道确实有邵青云这么一个人,但是仔细想却没有关于他是怎么知道这个人的,这个人经过什么事,却完全想不起来。 身为军人,他心智坚定,平常人遇到这种情况,第一反应可能是自我怀疑,想想是不是自己的记忆有所缺失,他就不,他觉得是邵青云个人有古怪。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205节 他旁敲侧击询问身边人关于邵青云的事情,大家好像也是含糊不清,每个人关于邵青云的记忆都差不多,他的身世,他做过什么事以及对他的评价,十足的相似。 他明白那种感觉,他自己也是如此。 怎么说呢,邵青云这个人不像是生活在他们身边,更像是有一个人在他们的脑子里统一的装入了关于邵青云的记忆,让他们自然而然的接受了这个人。 这是一个很可笑的想法,但是想想近日种种,发生的事情一件比一件匪夷所思。妻弟省城走一遭,给军区送去了预言者,一个能预言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的女同志,何庆笙对这件事情持疑惑态度。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大家都讲科学,这些怪力乱神的观念,都是被摒弃的,但是很快他就不得不承认这事确实存在。他在程仓里后山挖到宝藏,因为万福公社停电的缘故,他只能跑到市里和省城取得联系。电话打通之后,还没等他汇报那边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甚至还特意提出有一个叫程锦驹的得特别防备。 “一切都是巧合”这几个字已经不能形容何庆笙的心情,他开始接受有人有预言能力这种说法。一旦接受这个设定,心理承受能力一下子就提高了。 何庆笙确定程锦驹这个人很危险,没回万福公社之前,他就了解他一些不合常理的事情,因此一直都有防备。现在,他觉得邵青云也有点不对。 不过,不管是执行任务还是办公,都不能因为自己的怀疑抓人或者是审谁,他只能时刻注意着邵青云这个人。 “你这是……”何庆笙刚问问他这话什么意思,就见邵青云转头看见屋门,“谁在外面?” 屋里人都随着邵青云的视线看去,果然看到外面站着一个人影。 “是我。” 何庆笙松了一口气,他走过去打开门,果然看到妻弟正站在门外,“怎么了?” “我去纺织厂一趟,姐夫你帮我看着点二姐。”程涛表情镇定。 何庆笙答应了下来。 程涛转身,面无表情。 程锦驹被抓之后,他一直没有主动询问过对方的状况。为了一举拿下程锦驹,他请齐何昌帮了个忙,利用孟晓琴对程锦驹的恐惧心理,让她第一次说出预言,把程锦驹钉死的同时,坐实她确实有这个能力。 省城那边办事迅速,想必现在所有知情人士对孟晓琴这个能力很好奇,由此他们对程锦驹的看法也会落到谷底。孟晓琴和程锦驹,两者择一相信,当然是前者更可信,因为第一次预言成功了。 只是没想到十多天过去了,程锦驹现在还在万福公社。而这一切全是邵青云促成的,原本还只有四五分的怀疑现在变成了七八分。 程涛琢磨着接下来该怎么做,很快就走到了红鸩纺织厂。 纺织厂现在事情不多,顶多就是每日出货麻烦点,这完全是运输队的任务,为了配合他们,机修组也留了人上班,今天值班的就是杨戈。 俩人的关系原本就不是特别亲近,后来又因为种种事情差点直接杠上,不过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俩人现在相处还算平和。 不过也没有话说,见面顶多是打个招呼。 绕过机修组办公室,程涛绕回到宣传办公事所在的办公楼。以往他来纺织厂,厂内总是很热闹,机器的声音,人的说话声,总之就没有安静的时候,今天却不一样,走了一圈,除了看门大爷和杨戈,他就没看见其他人。 办公楼这边却挺热闹,他刚转过来,就看到几个人并排从办公楼里走了出来,还都是熟人,葛秘书、秦浔、最后一个是余晋。 “涛子哥?”秦浔最先看见程涛,“这都放假了,你咋过来了?不过正好,我和晋儿还说要去程仓里找你聚聚呢。”说完他往后瞅了瞅,没有看见程小墩还惊讶了一下。在他的记忆里,程涛只要不上班,去哪都带着程小墩。 “今天到公社大院办点事儿,家里孩子多,我把他扔家了。”程涛解释,“你们这是放假了?” “算是吧。”余晋笑着说道。 程涛挑眉,这话怎么说? “咱们市里限电,其他公社还好,万福公社因为纺织厂直接停了,市里的工厂则是轮流限电,各单位每日留值班的就行。我俩和同事商量好,他们年前值班,我们年后早去。”秦浔解释说。 程涛点头,“原来是这样。” 余晋也点点头。 “然后呢?”程涛又问。现在是上午,这俩人大可能是昨天回来的,如果是刚回来,来工厂看秦厂长倒能说的过去。要是昨天回来的可不用多此一举,还非要来工厂一趟,更不用说葛秘书还跟着身边呢,说不得就是有事。 余晋笑:“我就说这事儿瞒不住你,他偏不听。” 秦浔乐不可支,说你说得对。 程涛看他们两个说的隐晦,倒是被引出了好奇心。 “是这样的,”余晋开始解释。 听完之后程涛都惊呆了,他记得程锦驹提过所谓的秦式商超,他认识的所有人里只有一家姓秦,就是秦厂长他们家。他当时就是因为和这两人走的近,又到红鸩纺织厂上班,所以程锦驹才由此一问。 只是,没想到现在就有这个势头了。 这俩人弄回来一批瑕疵品,这不是谁想弄就能弄得到,也不是谁有这个胆量敢弄。据说一部分拿来和纺织厂谈生意,由纺织厂出钱买下作为过年福利发放给大家。 这里说的是常规的过年福利,每家工厂都有预算,在规定预算中能拿到更多的福利品,厂里恐怕没有人会不同意,程涛也觉得这是件好事,说是瑕疵品,又不耽误使用。 至于剩下的货他们想在只有在每年年底才出现的集市上分销,葛秘书算是他们找来的帮手。 “涛子哥,你有空没?要是有空咱一起弄呗。”秦浔提议,他们货有不老少,多个人多份力量,也避免太过显眼,引起上面反感就不好了。 程涛没答应,“加入就算了,最近家里发生了点事,恐怕会给你们添麻烦。”和革委会挂上钩,周主任蠢蠢欲动,邵青云目的不明,他一身麻烦。 “需要帮忙吗?”余晋问道。 程涛摇头,“目前为止还不需要,要是需要我不会客气的。在那之前,要不我给你们开个张?” 这样一说,对方仨人都笑了。 程涛买了不少年货,花生油、白砂糖、罐头、糖块,酥果,还有棉被和床单、被罩一类的,再加上秦浔拿出来一提特供肉罐头,到最后一算,差不多两百块就扔出去了。程涛也没觉得心疼,他家现在这么多口子人,买啥不得往多里买,就说谁少吃一口能成? 余晋他们没说不要钱,说了也白搭,程涛本意就是在给他们开张。 等邓宝山驾着驴车来接程涛的时候,就看着他搬了四个竹筐到驴车上。程红秋赶紧下车帮忙,“干啥呢你这是?” “晋儿他们弄来的年货,我照着都捡了点。咱家里人多,不怕吃不完。” 程红秋翻了翻,惊呆了,都有好些东西,比如肉罐头,花生油,都是在县城供销社寻常都见不着的好东西。她心里有点慌,这是随随便便能弄来的? “没事儿,算是正规渠道来的,我们厂还和他们签订了合作协议呢。”程涛半真半假的说道,苏城市百货大楼负责临近好几个省的货物调配,中间折损数不在少数,很多情况下,主管都要负责一部分瑕疵品的清销,余晋入职晚,今年的任务还挺重,所以他们才敢明面上和纺织厂合作。 不过,他们也确实吃了一批货,准备去集市上卖,上面默许年底集市的存在。肯定不少人都盯着这个市场呢,纵然像秦浔余晋他们这么大手笔的恐怕不多。不过,程涛也不反对他们去尝试,所谓法不责众,只要在办事的时候小心点就是了。 他们的货品,吃的方面像酥果、糖块一类的是最多的,这个算是地区特产,其他向瑕疵布、鞋也不少,不过像花生油、肉罐头、糖水罐头这一类的还真不算多,当然一般人也吃不起。他们是看他是程涛,拿出来紧着他挑的。 “嗯。”程红秋点点头,这才放心了一点。 从纺织厂出来,驶向大街,就看到了站在路边等的何庆笙。 “姐夫,你忙完了?” 何庆笙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点了点头。有什么忙完不忙完的,他要把人尽快送到省城,邵青云不同意,其他领导也开始意意思思,他现在又不能及时和省城那边取得联系,会议拉再长时间也是做无用功。 刚才他去看了程锦驹,现在看管人员是他同事。嘱咐他们不让任何人去探望,何庆笙准备回村之后再派两个人过来,等明天如果邵青云还不同意,他就直接让这四个人送程锦驹去省城。 从头至尾,他都没想把这件事撑到过年去。 不过这些,何庆笙都没和家里人解释。上车的时候,他看到车上几个背篓。 程涛把刚才和二姐说的话又和何庆笙说了一遍,等他姐开始捣他胳膊,程涛才刚反应过来一样闭上了嘴。“大姐夫你把你刚刚听到的都忘了吧,我什么都没说。” 秦浔余晋他们要做的事,最大的问题就是怎么躲过派出所的注意,他现在当着派出所所长把这事说了一遍。要是让他小伙伴知道,肯定说他脑袋里有泡。 何庆笙笑笑没说话,当他看不出他是故意的呢。 出去一趟,买来这么多好吃的,程涛一下受到了家里孩子们的追捧。 一直到入睡,家里气氛都很欢乐。 半夜,程涛却被心慌惊醒了。 第130章 他是bug 程涛猛的惊醒, 除了前世奶奶出事的时候,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感觉了。 低头,他家崽儿睡相相当豪迈, 横七竖八的,这么点小还占的空间比他都大,就这崽子的两只脚丫还是直接翘到了他胸口上。 怪不得闷呢? 程涛叹了口气,把崽子的脚丫放下去, 看他转身窝成一团继续熟睡, 一点醒的迹象都没有,当爹的不禁笑出声。不过,短暂的开怀并没有将他的心慌压下去,反而让他感觉有点压抑感, 总觉得有什么要发生了。 他闭上眼睛,随即就察觉到不对劲, 周围太安静了。 程仓里是农村,昨天他回房的时候还刮着风, 虽然现在很可能已经停了,但像这么安静的情况还是很少见。 外面天胧明。 程涛给程小墩掖掖被角, 亲亲他的小脸。自己则坐起来穿衣裳,他皱着眉往外走,一直走到院门外,就看到了邵青云。 对方站在大门外, 看到他走出来, 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你很准时。” 程涛拿出一张纸条, 笑了笑, “青云大哥诚心相邀, 我当然不能不准时。” “我长久在乎的事儿,终于找到了原因,自然想速战速决。”邵青云温声说道, 程涛垂眼,“哦。” “你难道不好奇我为什么会这么说?”邵青云看他不准备问下去,自己有点好奇了。 “想说你自然会讲,难道青云大哥会因为我好奇就说?”程涛的语气不无讽刺。 邵青云眼中滑过笑意,语气理所当然,“你我关系不比寻常,你要诚心问我会回答你。” 程涛心中闪过讶异,邵青云到底是什么意思,他那个想法到底对不对?就在程涛思考的时候,对面邵青云的一句话,却让他确定了心中所想。 “你本不该活在这个世上,现在你的命多少有点硬了。”邵青云表情温和,他看上去单纯就是在陈述事实。 程涛顶了顶后槽牙,啧,原来操纵者就在他身边,他怎么一直没往这联想呢?住在公社,没有显赫家世,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事情?更不用说随手扔出去一千五百多块钱,眼睛都不眨,这又不是什么霸总小说。 如果邵青云这个人是以局外人的身份生活在这里,比如他就是作者本人,那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心里这么想,程涛却一点都没有表现出被点破的尴尬,他静静的看着对方。 “我对你的经历表示同情和遗憾,但是你不能在我的世界兴风作浪。”邵青云表情遗憾,说到最后嗓音尖细,听着多了几分刻薄恼怒。 “你的世界?”程涛笑。 现实生活中,他并不是一个多喜欢看网络小说的人,但是也听说过作者穿到自己所写的小说中拨乱反正的情况,所以,现在他是那个“乱”?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邵青云的工作做得真是不到位。 从头到尾没有给他的主角提供什么助力,费心费力忙活这一场,他的主角现在还呆在牢里,以后出不出得来都不一定。而且,看邵青云虽然恼恨他扰乱他的小说世界,却对他,也就是程涛,这个由他创作出来的形象还有点感情子,他大概类似于养子? 程涛突然觉得创作这篇文章的作者还挺可爱,起码他热爱笔下的每一个文字。 但如果只是这样,就让他去接受这本书的价值观,自愿牺牲,请恕程涛办不到。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鲜活的,他们各自走在各自的人生道路上,中间有欢喜,有波折,全是小人物的柴米油盐酱醋茶。 小说的核心价值观是通过主角表现出来的,主角崩塌,就是作者出现又如何?程涛有眼能去看,有心会去感受,他身边已经有很多人通过自己的努力,挣脱了情节的枷锁,走上了独属于自己的辉煌的人生,他觉得他们不会想回到受制于人的情节中去。 想到这里,程涛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你喊一声,它答应吗?”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206节 “嗯?”邵青云没听清楚。 “你说这是你的世界,你喊他一声它能答应吗?”程涛又说了一遍。 邵青云皱眉,“程涛,你不要无理取闹。” 眼前这个年轻人,是由他创作出来的,故事开篇时早已去世,后面再出现都是大家的回忆过程中,而且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背景板,就连他都不了解他的性格。另外,他本人和程涛相处过之后很喜欢,随意创作出来的人物,长得好脾气好,谁会不喜欢呢? “青云大哥,你既然找过来了,想来已经下定了决心,接下来你想怎么做?”程涛问道,他左右望望,“这里是程仓里,前后左右可都是人家。” 邵青云静静听着程涛说话,然后问:“你难道不觉得四周安静的过分吗?” 程涛当然注意到了,他心里隐隐有点不好的预感。 “人啊,只有走在规定好的道路上才能善始善终,一旦越轨,后果不堪设想。”邵青云笑着说,他的小说因为程涛崩的一塌糊涂,文不成章,主角在重生后的两个月就被干掉了,说出去他都嫌丢人。 “所以?” “所以不该存在的东西就得立刻销毁掉,不管是人还是事,只要把它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线索全都抹杀掉,一切都能回归正轨。”邵青云低声说道,他表情不见高兴,有的只是孤注一掷。 他对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充满和善,这些人都是他创作出来的,这个世界都因为有他才得以运转。他赋予了他们姓名和性格,他爱每一个人物形象,刚开始他甚至还有闲心情陪程传伟演戏,只后因为被关起来的滋味不好受,才让革委会周主任帮忙给他放了出来。 邵青云自认为了解这里的所有人,但是他的小说得由他说了算啊,偏离原定轨道可以,但是作者本人都扯不回来,就丢人了。所以他把自己写进了书中,过来拨乱反正,企图让新出现的人物活跃一潭死水。 很显然,他的希望落空了。 事情是越来越不对了,书中出现了一个大bug,本该死去的人没有死,本该发生的事情要不是没有发生,要不就算发生了和他设定好的轨道也会偏离。邵青云本来没想到程涛会有这么大的能量,刚开始明显的偏爱,是因为他以为程涛能活着是因为他。 那天晚上把钱扔到窗外是意外,书中可没有这一段。 蝴蝶的翅膀一扇,在别地引起海啸都是有可能的。 但是当bug越来越大,他的男主角被抓起来了,罪名一旦落实,可能就完全失去了自由。另外,他给男主角预留的金手指也被提前开发了,而这一切都有程涛的参与。邵青云心里是五味杂陈,他费尽心思创作出来的主角智商情商巨高,怎么连这样一个小人物都斗不过? 虽然,但是程锦驹的奋斗是这部小说的主要情节,没有了程锦驹,文不成篇,那这还是他的小说吗?另外,邵青云还感觉到自己对所有人的控制力都在变弱,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剧情有了bug该怎么办?当然是修复。 他这次过来就是为了给他最后一击。 程涛看着邵青云慢慢举起的枪,心里惶惶。他是一个普通人,哪儿见到这么大的阵仗,不惊慌才是不正常。 另外,他也确实怕死。这没啥不能承认的,只有经历过生死才更知道生命的宝贵,这一世,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给卢姑娘的承诺没有兑现,没有看着他崽儿长大,没有给姐姐无忧的生活保障,算一算,他初来时定下的目标一个都没有完成。 所以他怎么甘心去死。 程涛被拽着往前走,一路上没有碰见一个人。邵青云知道那批宝藏的具体方位,废话,那就是他设置的,现在他是公社民兵队长,当然也知道那里现在有人守着,因此他绕到远路,从万福河旁边的小道进了山。 这条小道不好走,幸亏现在是冬天,草木枯萎,如果是夏天,小路被杂草覆盖,想从中穿梭,还真是一点都不容易。 关键程涛十分不配合。 邵青云着急,“你被我写在书里,也算是缘分,但凡你不影响故事脉络,我都不想走到这一步,这不是走到这一步了吗?你放心肯定不疼,甚至你家人也不会因此伤怀。咱俩同归于尽之后,回归尘土,到时候小说还是会按照本来的方向前进,一切都会回归正轨。” 他这番话称得上语重心长,这是他真正的祈愿。 程涛:??? 听了之后,他更不愿意配合了。 他喘着粗气,指了指不远处的石头,“青云大哥,我真走不动了,我们休息下能成不?”邵青云一直把他往深山老林里领,恐怕只有一个目的,所谓毁尸灭迹。 邵青云说他们要同归于尽之后,不会有人记得他们,程涛对这话存疑。他是不知道剧情对一个人的影响有多大,但是血缘一种很奇妙的关系,如果他悄无声息离开,家里人只留下原本的记忆,就算有疑惑早晚也得认,不然还能怎么办? 谁让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平白无故出现一具尸体,那可是会扰乱社会秩序的。再加上出事的是他,依照他爹娘的影响力,没准还真能引起轩然大波。 邵青云观察程涛,看他满脸疲态,气都快喘不上来了。呃,他们这是赶了多远的路啊,回头瞧瞧,还能看到小山道和村子的交口。不过,他倒还记得,设定中程涛就是这样一个人,身体虚弱,过于激动,还会有性命之忧。 “行,坐吧。”邵青云松口。 他现在是有恃无恐,程涛是他创作出来的人物,他是有点感情的。虽然亲儿子亲闺女太多,时常顾不过来,但是现在着不是有闲吗?心底里他也不怨程涛黑化,他也是一个可怜人。 反正,对于邵青云来说只要最后能决问题就好。 程涛被邵青云的眼神看出一身鸡皮疙瘩,不过该坐下的他还是一屁股坐下了。 抬眼看向远处朦胧的山,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他是活生生的人,他的意识也不是剧情产生的。 按照原来的轨迹,程涛不会和卢蓁蓁有什么牵扯,不会和程大江河和解,对两个姐姐也很疏离,甚至早已经和程小墩分开。不过,这些现在都发生了,所以他不是在过谁的人生,他就是他自己,他没有抢任何人的任何东西,当然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抹杀的存在。 谢过十分钟,程涛被邵青云拉起来继续爬山。五分钟后,程涛完全就是被托着走了。 邵青云眼角直抽抽,嘴角抿的笔直。低声默念着这是他创作出来的人物,不能动怒,现在还不到时候。深吸一口气,邵青云那口气才松了下来,不然还能咋办?自己惹来的麻烦,含泪也得咽下去。 主要,程涛现在看上去也确实非常狼狈,明明是冬天,整个人却像是搁水里涤过一样。他似乎还胸闷气短,张嘴穿着粗气,似乎下一刻就得倒下去。 邵青云:“……” 心里开始思索在这里结果了程涛的可能性,最后还是放弃了。 他想挣扎着多活几时,是人之常情。 程涛完全不知道邵青云心里道道,他满脑子只有一个相反太阳都升这么老高了,怎么还没有人来找他? 难道真的如邵青云所说,只要他想,所有人都会忘记他?还是说他们以为自己只是出去了? 要是这样的话,情况还真是不妙。 程涛脑海中思索着最坏情况的解决办法,不过现在情况还没有坏到那种程度。 今天是个大晴天,阳光透过窗棂照进屋里的时候,程小墩睁开了眼睛,他下意识看看周围,只有他熟悉的传阔哥哥,他摸了摸身边的被窝,已经凉透了。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角滑落,程小墩愣愣的坐在那里抹眼泪,他不见了。 “哎呦,你咋了,怎么一大早就哭?”程传阔听见声音睁开眼,就看到他兄弟在哭。 “他不见了,爸爸木有了。”程小墩指了指被窝。 爸爸?程传阔伸手动作一顿,小墩爸爸,涛子叔? 这三个字就像是开关,属于他的记忆一下子灌入脑海。程传阔有一瞬间不适应,不过很快就恢复了,他脑子刚刚恐怕睡蒙了,那一瞬间竟然都不记得涛子叔一样。 “不哭,不哭,你爸肯定有事出去了,我们出去找找。”程传阔找出衣裳,给程小墩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睡醒那一刻他看柜子还是空的,现在塞了几件涛子叔的衣裳。 程小墩湿漉漉的大眼睛紧紧盯着程传阔,直到对方肯定点头,他才举起小胖爪擦了擦眼泪。 程传阔抱着程小墩走到院里,发现大家都起了,只是没看到程涛。 “大姑,涛子叔呢?” “姑姑,爸爸木有了!” 俩人几乎同时出声,引得院里所有人都看过来。 程传阔明显感觉到他这句话问出来之后,院里气氛僵硬了一瞬,很久都没有恢复正常,怎么?他是问了很不得了的问题? 程红秋愣神,是啊,涛子呢?她弟去哪儿了,怎么一大清早就不见人? 思索到这,她懊恼的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她刚刚是怎么了?竟然把涛子忘了个一干二净,要不是传阔和侄子,她好像都想不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弟弟,明明他们昨天晚上还在一起吃饭。 程红春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何庆笙觉得姐俩的反应不大对,“怎么了?” “要不是传阔问,我都没意识到涛子不在家。”程红春蹙眉。 这么一提,都说没看到人呢。程涛虽然年纪不小了,身边还养个娃,不过她们姐妹住到家里之后,他就当起了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管,但是只要出门都会和姐姐说一声,绝对不可能扔孩子在炕上自己出去做事! 另外他们起的都不算晚,起来之后就没见着人,这说明啥?说明涛子在这之前就已经出去了,这么早,他到底干啥了? “我出去看看?”何庆笙当机立断! 他的第一个去处当然是宝藏所在地,倒不是觉得程涛回去搞破坏,他想问问那边有没有人注意到异常,毕竟他们守备范围不算小。 程红春程红秋姐妹也都出去了。 程传阔把程小墩交给何明嘉,准备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他熟悉周围的地理,绝对是最佳人选。何明嘉想跟他一起去被拒绝了,家里五六个小孩,不留人照顾怎么能行? 程传阔出门遇到了卢蓁蓁,对方一脸惊慌,“程涛在家不?” “涛子叔不在家,我们正要去找呢。”程传阔知道涛子叔和卢知青的事情,当然不会不回答。 卢蓁蓁皱眉,她把手里的纸条递过去,“我在家门口捡到的。” 程传阔瞥了一眼,上面两句话,“程涛,明早见!”“我上山了。” “前面不是程涛的笔记,后面是他的。”卢蓁蓁笃定,她看过程涛写的笔记,后面四个字就是程涛写的,虽然弯扭七八。 “我这就去找?”程传阔就要走。 卢蓁蓁拉住他,“找个人给何家姐夫说一声吧,要是麻烦我们肯定应付不了。” 程传阔又去找何明禾,出来和卢蓁蓁一起走,他们在上山小路看见几颗白瓜子。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喜。 昨天,程涛在秦浔和余晋那买了一批年货,就有两包白瓜子,一包放在家里给孩子们尝鲜,另一包则是给送给了卢蓁蓁。 沿着那条山道往上走,隔不远又发现几颗白瓜子。 程传阔越往上爬越有劲儿,涛子叔是他的恩人,就连他亲奶奶和亲爸都是那副德行,涛子叔却给他规划好了未来。是的,他已经从何庆笙那里知道了程涛要他跟着对方帮忙的原因,他心里激动的厉害 听到彭边喘气声,才后知后觉想起卢蓁蓁还跟着呢。 “卢知青,要不你在这里等人,我自己先上去看看。”程传阔看她累的不气不接下气,连忙提议。 卢蓁蓁摇头,“你不用顾我,先跟上去看能不能追上人。我在后面给后面的人留记号,要是遇见还能帮忙指路。另外,我估摸着程涛不是一个人,你要是见着人,镇定点,千万别轻举妄动。” “好,”程传阔和卢蓁蓁相处的不多,但是在这一刻他觉得对方和涛子叔很像。 他们两个人到底还是先何庆笙一步看到了程涛,彼时程涛正坐在一个石头上歇脚。和平常的形象不同,程涛现在看上去非常狼狈,至于另一个人,卢蓁蓁见过两次,一次是他来程锦驹家里要债,一次是程锦驹被抓之后。 他手里有枪?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要是程涛果真犯了事儿,邵青云就该把人送到公社去。他现在这番作为,带着人往深山老林里扎,足以说明他动机不纯。 此时两人正在说话。 “我给你说的,你一定往心里去,就算你再往后瞅,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邵青云说的直白。 “是啊?看在我是被你创造出来的份上,你就让我留个念想吧,要是真没有一个人追上来,我也认命了。”程涛表现的十分洒脱。该怎么说呢?他算是看出来了,邵青云并没有把他看做敌人,而是把他当成叛逆的孩子,还有点不舍。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程涛从来都不是被偏爱的那个,要不然也不会沦落到进这个地步。但是,对方现在自认为是创造出他的人,对他的一切行为都给予了理解和支持,作为程涛,当然要好好利用这一点。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207节 他摸了摸兜里剩下的几个白瓜子,这还是昨天晚上他家崽子吃剩下的放在他兜里的。冬天山上没鸟,天气也不错,希望能被人发现啊。 邵青云理解他的小心思,没有人希望自己白来人间一趟,总想着还有人能记得他,对程涛来说这大概是种安慰。 算了,随他去吧。 邵青云这种心理正是程涛想要的。他自负、天真、热忱,利用他性格弱点,完全一拿捏一个准。 邵青云制定、维护法则,程涛却不愿意遵循这些个法则做事。 他是程涛,但此程涛非彼程涛,他不是谁的作品。 他的未来是要一步一步走出来,不是既定情节。 这时候,不远处传来不小的动静,程涛没来得及惊喜,就被扼住了命运的咽喉。 第131章 梦?现实? 被人掐住脖子的滋味, 实在说不上不好受。 威胁、绑架、做人质,这些普通人这一辈子都少有这样的经历,程涛在一天的时间都集齐了。另外, 不得不说,现在的情况有些糟糕 暴露踪迹的是何庆笙以及他带来的人,让他们暴露的是邵军。 邵军,邵青云的弟弟。 看到邵军的那一瞬间, 程涛明显发现自己背后的邵青云全身都僵住了, “怎么会?” 他的声音压得足够低,但因为他现在一只胳膊勒住程涛的脖子,把他反剪在身前,他的声音正好响在程涛耳边。 程涛自然是听到了, 也能听得出邵青云的惊讶,无措, 仔细分辨的话还有点内疚。 他是不知道这里面究竟蕴藏几分真心,他现在也没空关心这个, 他现在自身难保,另外他还担心拐角处的两个人沉不住气。刚才受到惊吓, 那俩人差点站起身,虽然只是露出了头,但是程涛还是看见那是程传阔和卢蓁蓁。 程涛倒不希望这俩人冒险,一没经验, 二没实力, 不需要白白送人头。 现在,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 他的瓜子计策奏效了。 只是眼前这个局面, 根本不是他想要的。 “青云大哥, 你这样做可就本末倒置了,”程涛语气温和的提醒。 邵青云没空听他说话,擒住程涛的脖子的胳膊无意识开始用力,把程涛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程涛差点就翻白眼,他伸手去抓邵青云的胳膊,再也顾不上说话了。 邵青云心里掀起惊涛骇浪,第一是因为突然看到邵军。 为了让自己的家世看起来更合理,他杜撰出来一家人,他给了他们凄惨的身世,悲惨的成长经历,他们是亲兄弟,是彼此他唯一的亲人,最重要的亲人。但是他注定要离开,他从来没有告诉过邵军他的想法,但是对方似乎发现了,所以这段时间频繁对他发脾气。 邵青云原本觉得他可能做不了合格的兄长,尽管这些年他兢兢业业扮演着兄长的身份,也真情带入过自己的角色,但那终究是扮演,但是他想要给邵军留下一个完美的印象。起码往后对方想起兄长来,心里是暖的,现在看来却是不能了。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痛心和不忍,他不想这么对待那个孩子的。 第二是因为这些本不该出现的人出现了。他们怎么这么快就追上来了?他们明明应该把程涛忘记了才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邵青云不解,惶恐,胳膊无意识用力。 程涛拍打他的胳膊,努力为自己争取呼吸空间,不过他显然不是邵青云的对手,尤其另一边还有□□对着他的太阳穴,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他可真是倒霉啊! “哥,你赶紧放开程大哥,你到底想干什么呀?”邵军着急大喊,半大小伙子眼泪都流下来了。 邵青云没有动容,“这是和你没有关系,你赶紧回家去!” “什么叫和我没有关系?你可是我哥。”邵军开始一步步靠近。 对此,邵青云仿佛不在意。邵军身后的何庆笙见状,对着几个战友点头示意,几人立刻小点心跟了上去。 现在这种情况,当然离得越近越好,离得越近越有胜算! “砰!” 邵青云往天上放了一枪,然后收回手,“你们再敢往前走一步,我就立刻让他丧命。” 邵军被这一枪吓破了胆,怔怔的站在当场。 何庆笙一行人也全都停下,“邵队长,他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何一定要下死手?” 这是何庆笙最想不通的事,邵青云和程涛看起来并非敌对关系,甚至有段时间他认为这俩人相互还挺友好,怎么突然就恶化了呢? 如果是以前,他可能会在程涛身上找原因,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不说对程涛了解了十成,却也有八成。程涛不是鲁莽的人,就算是得罪人,他也不会得罪的如此厉害,以至于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那要是没有原因,邵青云的做法就完全说不通,他不顾幼弟,放弃前途,难道只是为了伤害而伤害?谁会干这么没意义的事情。 邵青云现在其实也很慌,目前发生的一切是他最不想看到的情况。他和程涛,不管是谁都不能在这些人面前死掉,否则剧情将完全无法翻转。介时,邵青云成为罪人,邵军受牵连断送前途。程涛成为单纯受牵连的对象,而他之前那些布局可能全都实现不了。 如果形成这种局面,那他现在做的一切都将失去意义,但是,现在让他放手也完全不可能,他甚至已经失去先机了。 “这,这些和你没关系,我就是偏要这么做。”邵青云明显不想和何庆笙讲道理。 程涛能够感受到邵青云的惊慌,他突然有些好笑,明明被劫持的是自己,慌张的却是劫匪。但是,他却不敢轻举妄动,对方并不是有理智的人,为了消除自己作品中的bug,甚至都能做出杀人夺命这样的事情,这样的人,你还能指望他有几分仁义? 尽管在邵青云认知里这是剧情,但是他们确实是活生生的人,他现在开枪,和杀人没有分别,他这就是犯罪。 有了这个认知,在尝试谈判过后,程涛很快就放弃了。不过他并不惊慌,和何庆笙对视的时候也没有流露出感情倾向。处理这种事情,大姐夫远比他有经验,他只要见机行事就好了。 “如果不想我动手的话,你们就退回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邵青云决定要带着程涛先离开大家的视线。 “邵队长,你想这么做的时候,也要想想令弟,他可只有你一个亲人,你自己犯罪不要紧,连累的可是他的一辈子。”何庆笙举起双手,语气缓慢。 邵青云精神松动了几秒。 “你,你们当兵的别冤枉好人。这件事情是我一个人干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和其他人没有关系,你们凭什么抓他?”邵青云有点激动,他拿枪往前边挥了挥,“你们都给我滚回去,谁要是再敢上前,别怪我不客气。” 何庆笙无意在这个时候激怒他,领着人往后退。只是邵军刚才被邵青云那一枪吓得够呛,到现在还有点儿腿软,何庆笙在往后退的时候只能把他提起来,这个动作激怒了邵青云。 “你想干什么?” 邵军看到大哥拿枪指着自己,下意识靠近何庆笙。 何庆笙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无意冲突。他领着人继续后退,逐渐退到了程传阔和卢蓁蓁藏身之处的后面,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这俩人。 他的表情越来越严肃,他本意是想友好解决此事的。他觉得邵青云这个人不正常,想探究具体原因,没有人会无缘无故想去杀一个人,要真是完全没有原因,想想都觉得可怕。 另外,他对少青云这个人在万福公社吃的这么开也感兴趣,听说他之前聚众赌博,几次被派出所关起来,都有人把他捞出去。 为此,他专门找领导和战友们打听过,就没有人听说过邵青云这个名字。如果是一两个人这样说,那可能是因为邵青云隐藏的太深了,或者说不便提起。但如果所有人都这么说,那肯定就是事实。 所以,万福公社为什么会这么多人忌惮邵青云? 说实话,何庆笙很感兴趣! 所以刚才他虽然有机会,但是他放弃了。 何庆笙抬头,程涛的情况看上去不大好。他的脖颈被勒的通红,抵着太阳穴处的□□随时都有射击的可能,并且邵青云现在的情绪非常不稳定。 程涛其实是想说点什么,刺激下邵青云的,不过他被勒住喉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种感觉委实不好受。 感觉到邵青云后往后撤退的意图,程涛赶紧使劲,怎么都不转身。 邵青云注意力被程涛转走,他没想到对方会突然不配合。 就在这时候,何庆笙突然踢了一下邵军的腿窝。邵军受疼下跪,邵青云立刻看了过来,眼眶猩红,显然被激怒了。 程涛抓住机会,把勒住脖子的胳膊拽了下来,然后迅速下蹲。 何庆笙身边的战友,与他配合默契,举枪射击邵青云。 卢蓁蓁察觉到危险,立刻飞奔向程涛。 这些人的这些动作发生在同一时间,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一切都尘埃落定。等枪声响起,硝烟消失众人这才回过神去确定结果。 最后倒下的是邵青云。 卢蓁蓁正好扑到程涛怀里,俩人倒向了旁边的草窝。 邵军则满面不可置信,反应过来之后他爬着站起来奔向邵青云。 何庆笙第一时间确定程涛的情况,看他无碍之后松了一口气。他的战友均面无表情,像这样的情景他们见过太多次,到现在已经习以为常。 时间似乎停在了这一刻。 山里冬风吹过,响亮的孩童哭啼打破了平静。 程涛护着卢蓁蓁站起来,转头看向山道,就看到他家崽子程小墩独自站在山道上,双手揉着眼睛,哇哇大哭。 这是怎么回事儿? 程涛看向周围,却发现周围漆黑一片,他只能听到程小墩的哭声却看不见人。 下一刻,哭声化为实质,响彻在他耳边。 猛地睁开眼睛,程涛看见了熟悉的屋顶。偏头,他家崽子穿着睡衣,肉嘟嘟的小手揉着眼睛,哭哭啼啼。 “怎么了?”程涛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的厉害。 “喊爸爸,就不醒!”程小墩委屈。 程涛苦笑,“爸爸很累了,歇一歇都不行?”正说着他看到了桌上摆放的日历,他不死心,又把手表拿了过来。 腊月二十四早上八点钟,所以刚才那一切都是做梦? “你刚才怎么喊都不醒,可把小墩吓得不轻,赶快哄哄。”程红秋站在门口,笑着说道。 最近家里生了太多事,简直让她弟是操碎了心。昨天革委会一行算是给他们吃了个定心丸,不只是涛子,她今天也比往常起得晚。 程涛抬手抹去崽子脸上的泪珠,“对不起,爸爸刚才没听见,下次再也不会这样了,我跟你保证。” “那爸爸,我们来拉钩钩,”程小墩伸出小拇指。 “好,”程涛纵容他。 程小墩这才有点儿满意了,拉钩之后他窝进程涛怀里,仍然蔫哒哒的。 程涛亲了亲他的后脑勺,平复着心口的激荡。 他有种感觉,那虽然说是做梦,却并不是完全意义上的做梦,肯定和现实有关。 一切,和程涛所料相差不大。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208节 第132章 同一个梦 一切仿佛都没有变化。 除了—— 程涛低头看向腻在自己身边的程小墩, “哥哥姐姐们都在院子里玩,好像是在踢毽子,你不去吗?” 程小墩抓着他的衣裳, 摇摇头。 这可不符合他家崽子的性格,这孩子爱凑热闹,有时候看出他不想去,还会找别人同行。更不用提难得遇到愿意陪他玩的孩子, 和村里孩子们在一起, 很少有人愿意迁就他,哥哥姐姐们却不一样。 这段时间,表哥表姐们住在家里,程小墩每天都和他们玩在一起, 乐此不疲。 现在是寒冬腊月,程涛却要每两天就要给他洗澡, 换干净的衣裳,就是因为白天疯跑出汗太多。要知道万福公社偏北方, 以这个时代的生活条件来说,别说农村就是城里人, 一周能洗上一次澡就算不错了。 但是看到程小墩笑的这么开心,程涛从来没阻止过他玩耍。 今天早晨起床之后,崽子黏他黏的厉害,他去趟厕所都要跟着。其他不管是他姑姑叫他, 还是哥哥姐姐们喊他去玩, 他都不听。 这很不对劲儿。 早饭后, 何庆笙去公社, 他直接带着孩子回了房间。 其他人以为他是带程小墩补觉, 谁也没有去打搅。 屋里烧着炕, 眼下是一年中最冷的季节,他家不缺柴,之前他大哥帮着劈了不少,他大姐大姐夫搬来后,又想方设法和村里人换了柴火。再加上前几天,他家孩子,以何明嘉何明禾为首,拿着包奶糖请村里半大小子们上山捡柴,把他家柴棚堆的满满的不说,就连西墙根都堆满了柴火。 眼下,他们一大家子人都在家,炕一直烧也不算浪费,不旺火但也不叫它熄灭,费不了多少柴火。西间有火墙,进屋穿着单层睡衣都不会觉得冷,要不然程涛也不敢隔天就给程小墩洗澡。 他把身上的棉袄脱下来,这是前几年二姐给他做的,用的是靛蓝色的棉布,里面夹了三层棉花,非常厚实,当然穿着也显得土气。不过村里人都这样,在家里穿也不妨碍什么,只要暖和就够了,程涛也不挑拣。 他完全不能理解追求美丽冻人那些人是怎么想的,他们能忍受,只能说他们冷的程度还不够,要是谁有因为冷和饿差点死去的经历就知道恐惧了,程涛向来惜命。 脱棉袄,就得松开孩子的手。程涛放开手,而就这一个动作,程小墩就惊慌的厉害,他忙不跌的去拉程涛的胳膊,着急起来连话都不说,“啊,啊!” 程涛感觉不对,他随手把袄扔在炕头,蹲下身把程小墩抱起来,“怎么了?小墩想怎么样都要说出来才行,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怎么帮你做?” 程小墩看着程涛温和的表情,伸出胳膊搂上程涛的脖子,把小脑袋垫在他脖颈上。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连爸爸都不能说吗?”程涛轻轻拍了拍他的小屁股。 程小墩扭着屁股躲了两下,却不说话。 程涛就这么抱着程小墩在屋里来回走着,崽子乖巧的窝在他怀里,小小的一团,别提有多乖巧,但是程涛能感受到他情绪上的不稳定。 屋里热,程涛只穿着一件秋衣。 突然,他感觉自己肩膀上热热的,把崽子的脑袋掰过来,才发现他正在流泪。程涛心里一咯噔,跟着眼睛也一热,不过他忍住了,他家崽儿本来安全感就不强,如果他也慌乱,只会让他更加不安。 拿指腹轻轻擦去他腮帮子上的泪珠,“我家崽儿这是怎么了?困了?” 程小墩怔了怔,突然开始大声哭,他扒拉着程涛的衣裳,一直说:“流血,流血了。” 程涛一怔,不可置信的问道:“哪,哪里?” 程小墩又去扒拉程涛的脑袋,孩子手下没轻没重,程涛头皮被薅的生疼,他忍住没吭声。孩子最后什么都没发现,小声松了口气,小身子也跟着软了下来。 他手舞足蹈,解释的语无伦次:“坏人,坏人勒住了爸爸爸爸的脖子。大姑父拿着东西,砰的一声,坏人倒下了,爸爸和蓁蓁姑姑姑姑也倒下了。” 因为早产,程小墩的身体一直比较虚弱,再加上孟晓琴一直限制他接触外面的人事物,自己也不喜欢和孩子说话,造成程小墩表达能力极差。 孩子成长,最大的变化就是越来越会够表达自己的想法,如果只是痴长年龄,却不能表达自己,那还长大干什么?这几个月,程涛一直在有意无意的锻炼他,到现在他成长了很多。 就像现在,程小墩也许根本不能理解他描述的画面到底代表着什么,他甚至本能感到害怕,但还是尽可能的把画面描述出来了。 程涛是听懂了。 刚才吃早饭的时候,他旁敲侧击问过,家里人包括当时在现场并发挥重要作用的何庆笙和程传阔都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也就是说他们没做这个梦,却没想到崽儿竟然做了。 想到这里,程涛抬手给了程小墩一个大脑崩,直接把孩子定在了那儿。程小墩瞪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程涛,他搁着被吓得心慌慌呢,爸爸竟然还拿他开玩笑。“爸爸!”程小墩不依。 程涛才不管,又点他的脑袋,把孩子的脑袋点的一晃一晃的,“看你傻不傻,爸爸不就在这儿站着的吗?你刚刚不是也检查了?哪都没流血。我觉得你刚刚是在做梦,这梦啊,和现实都是相反的” 要说在这个世界上程小墩最信任的人,那当然就是他爸。他对那个画面记忆深刻,要不然也不能复述出来,但是现在看到程涛说的那么笃定,崽子有点不相信自己了。 “真哒?”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程涛给程小墩脱了外套裤子,“爸爸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程小墩才不要听故事,他现在还有点儿反应不过来,“梦?反的?” “嗯,”程涛坐到炕上,把程小墩放到自己身上,“爸爸又没流血。” 程小墩伸手摸摸程涛的太阳穴,点了点头。到底是小孩,他被这件事吓得不轻,就算现在程涛解释清楚了,短时间内他还是反不过神来,蔫怏怏的。 他趴进程涛怀里,一声不吭。 程涛轻轻拍着他的背,让孩子自己消化去。 说实话他现在心里也乱的很,那件事情到底是场梦?现在,他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爸爸,故事。”怀里传来程小墩的声音。 程涛松了一口气,开始给自家崽子讲来自外星球的小王子的故事。 如果是往常,开头程小墩就按捺不住开始问东问西了,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会表达之后,就是十万个为什么,但是今天他一句话都没说。 程涛也不打扰,就安静讲自己的。 父子俩淡淡的依偎这,画面看上去温馨又美好。 院子里,程红春和程红秋姐妹俩正在为过年做准备,蒸馍馍花糕、炸丸子、煮肉等等,剩下的这几天活儿可真是不老少,今年他们家人多,什么都得成倍备着,当然要好好张罗。 “涛子领着小墩回屋去了?”程红春从厨屋出来就没看到程涛。 “小墩没睡好,从早上起来不欢实,涛子领他回屋睡觉去了。咱们这活也不指望他,管他干啥去了。”程红秋笑笑。 程红春脸上划过担忧,她凑近程红秋,小声嘟哝:“二妹,你觉不觉得涛子对小墩有点太纵容了,这几天我观察着小墩要干啥他从来不拒绝,就算是当时拒绝了,过后也要给他完成。” “小孩子要是事事都如意,以后可怎么办啊?涛子,现在就这一个孩子,这以后……” 程红春说不出的担心。 要不怎么说事情都是旁观者清呢,程涛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事的,他觉得自己只是在尽力照顾程小墩。姐妹俩看的却更清楚,程红春指出的这些问题,程红秋也都知道。 所有人都说程涛教孩子教的不错,她个当姐姐的也觉得脸上有光,尤其她弟擅长讲道理,小墩也听得进去。相反程涛这个当爹的,却总在一意孤行,他对程小墩很好,孩子想要的,不管是心血来潮还是特别迫切,总之只要提出要求就能满足。 就比如吃肉,程小墩最喜欢吃肉,经常挂在嘴边儿。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什么场合,只要他提家里肯定沾荤腥,就算当天实现不了,第二天也会实现。再比如程小墩的情绪问题,不管是在外面受了委屈,还是和哥哥姐姐们玩耍的时候受了委屈,涛子总能第一时间注意到,并且及时给予安慰。 涛子,他的心真的特别软。 程红秋是当娘的,都自问没有这份细心和耐心。 只是—— 有些过于细发了。 就像他大姐说想法都能被满足,并不是好事。且不说往后孩子胃口会越来越大,就说现在他弟身边就只有一个孩子,往后呢? 落差太大,不好! “姐,这些话你当着我的面说说就算了,当着涛子就先别提了。他和那谁的事儿,还八字都没一撇呢。”程红秋说的直接,乡下孩子有啥讲究,侄子的身体不好,被养的娇些也没啥,村里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孩子。大姐特意提起,都是因为他弟和卢知青的事情,她盼着这事能成呢。 “知道知道,我这不就和你说说吗?” 程红春心里他弟当然是千好万好,但是现在不是特殊时期嘛,他弟疼小墩。知道事儿的,说他是疼孩子爱孩子,这是个好爹;这不知道事儿的,还以为他还想着前面的孟晓琴呢。 这段时间,他们姐俩回娘家住,惊动了不少人,他家门槛都快被踩平了,都是来给小弟说媒的。这是件好事,如果程涛这边没有确切情况的话,程红春肯定要挑几个给他相亲的。 孟晓琴走了好几个月,她娘家就剩下兄弟和侄子,一个大老爷们儿领着孩子怎么生活?前边他弟去上班,都是直接把孩子扔给大哥大嫂,现在程大江李盼弟那样的情况,如果还把孩子扔过去,别说程大江照不照顾得了,主要他们也不放心啊。 毕竟这两口子闹乱子,部分原因就在程小墩这。要是李盼弟不讲究,当着孩子的面做出什么事,到时候他们追悔莫及。 她们姐妹俩留在万福公社,都没法时刻帮忙照顾孩子。更别说她男人的任务是有期限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调走了,到那时候,再想帮忙张罗这事,就没门了。 从一开始,不管是大姐还是二姐,都是打定主意让程涛再娶媳妇儿的。只不过,现在程涛和隔壁卢蓁蓁有了情况,既然已经确定就不能三星二意,剩下的这些,姐妹俩只能全都推了。 相亲讲究个你情我愿,但就有那小心眼子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说什么程涛忘不了前边的孟晓琴,就算再找一个,生了孩子也越不过前边的程小墩。 这些话不能说完全没有根据,毕竟程涛疼程小墩是有目共睹的。 一时间,流言就传开了。程红春生怕卢蓁蓁把这话听去想左了,影响两人之间的感情。同时,她也觉得在意,想着等弟媳妇嫁到家里,小夫妻俩浓情蜜意的,涛子还继续疼孩子,当后妈的难免心里有疙瘩,到那时候受苦的还是小墩。 怎么说呢?姐妹俩是拿着当娘的心态去看待兄弟的,总是有操不完的心,真真是事无巨细都要在脑里过两圈儿。 姐妹俩小声说着话,大门突然被推开,抬头就看到了表情慌张的卢蓁蓁。 两人对视一眼,面露疑惑。 她们俩都见过卢蓁蓁,对方是个沉稳的姑娘,现在看上去满脸惊慌,还有点儿狼狈。 “怎么啦?这是出什么事儿了?”顾不上多想,程红秋直接迎了上去,程红春也赶紧跟上去。 卢蓁蓁挤出一个笑,“红秋姐,红春姐,我有点事情找涛子哥,他在家吗?” 她表现得太过着急,姐妹俩也不敢怠慢。 “在屋里红小墩休息呢,我现在就替你去叫他。” 程红春进屋喊人,程红秋则跟在后面解释,“小墩昨天晚上睡得不好,今天早起的时候,涛子睡得太熟,他喊了几声都没有喊醒,被吓了一跳。从早上起来到现在一直蔫蔫的,涛子这才带他回屋睡觉的。” 兄弟回屋睡觉是有理由的,绝对不是懒! 卢蓁蓁完全没有听进心里去,只是看程红秋停下了,才勉强笑了笑,“嗯。” 程红秋给她倒了杯水,刚递到手边,程涛就跟着程红春走出来了。 卢蓁蓁本来要去接水的手立刻收了回来,她站起来朝程涛走过去,抓住他的胳膊,上下来回打量,“你没事吧?没事吧?”声音里还带了点哭腔。 程红春和程红秋有点被吓到,怎么了这是? 程涛也一样,不过他很快就掩饰过去了。抓住卢蓁蓁的胳膊,把她拉进了屋,“姐,我单独和卢知青说几句话,你们先忙去吧。”说完直接把人带到了西间。 留在屋外的程红春和程红秋面面相觑。 程涛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卢蓁蓁,甚至他都把她拉到屋里来了,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这要是在往常,别说直接把人拉到西间,就是到他家,她恐怕都得考虑三番,谁让他们八字还没一撇。 任由卢蓁蓁检查自己的胳膊,就连她得寸进尺去拉他的衣裳,程涛都没有阻止。虽然她刚才只零星说了几个字,不过程涛已经确定卢蓁蓁还记得那个梦。 等对方终于检查好了,程涛拉着她的胳膊,把人拽进了怀里。 卢蓁蓁伸胳膊搂住程涛的腰,越收越紧。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209节 过了很大一会儿,她的情绪才逐渐平复下来。平复下来之后,理智就回来了。想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卢蓁蓁满脸通红,活了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做过这么丢人的事情,竟然直接跑到男人家里,还对人动手动脚…… 如果说刚才她在程涛怀里得到了安慰,那么现在就是鸵鸟保护伞,无论如何都不能程涛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 “别怕,别怕,那只是一个梦。”程涛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嗯?卢蓁蓁猛地抬头。 她刚才才意识到自己只是做了噩梦,虽然很逼真,不管是人还是感情,都跟真实发生过一样,要不然她也不能分不清梦和现实。因为做噩梦就直接跑来找程涛要安慰,真丢脸,卢蓁蓁脑筋高速运转,想找出几个理由把这件事情糊弄过去。 只是,程涛是怎么知道她做了噩梦的呢? “我昨天让小墩送去的白瓜子好不好吃?”程涛问道。 “啊?”卢蓁蓁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程涛点点头,确认了她的想法。 所以,程涛才说这是梦又不是梦啊! 不管是记得的还是不记得的,都不会把这件事情当真。不记得的不用说,记得的,也只当这是一个噩梦。 程涛浑身上下找不到一丝出去过的痕迹,但是有一点,他放在口袋里的那把白瓜子不见了,留下了几个壳。梦中,他手里最后只剩下几颗瓜子,只能把瓜子剥开,瓜子仁吃掉,瓜子壳一分为二,想着能多留个记号。 怎么说呢?这件事一切都可以解释,一切又都解释不清,它就这么奇奇怪怪的发生了。 “怎么会这样啊?”活这么大,卢蓁蓁第一次听说有人做一样的梦。之前倒是听说过,如果两个女人做同一个梦,就会嫁给同一个男人。 他们这算什么呀? “说明我们有缘分,”程涛把卢蓁蓁搂进怀里,“虽然是在梦里,还是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卢蓁蓁摇摇头,“是我大惊小怪,这一大清早的,……”剩下的话,她是无论如何都说不下去了。 程涛之前和卢蓁蓁说过,他两个姐姐可能察觉到了他们的关系,不过这事儿一直没有摆在明面上。在村里,她碰到两位姐姐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的,今天她把之前树立起来的形象全给打破了。 程涛感受到了卢姑娘的丧气。 “家里没有外人,而且之前都知道了,你不用这么害臊。”程涛安慰。只是,因为他很少见到这样子的卢蓁蓁,不自觉就带上了笑腔。 “什么呀?你懂什么?”卢蓁蓁把脸埋在程涛怀里,闷声闷气,就是不抬头。 “要不你在屋里等着,我让他们都回屋里去你再走。”程涛试着给她想法子。 “馊主意。”卢蓁蓁评价,她直接过来就不好,要是再弄这么一出,下次她就更没脸了。 “那你说怎么办?我全都听你的,好不好?”程涛低头,亲了亲卢蓁蓁的发顶。 卢蓁蓁感觉到了,脸上热气更盛。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不过欢喜的表情却显露出她很受用。估算着时间,卢蓁蓁觉得自己如果再待下去,保不准两个姐姐就冲进来了,到时候看见他们在屋里拉拉扯扯,肯定不成样子。 她正想退开,就看到炕上刚才还在睡的程小墩睁开了眼睛,眼珠滴溜溜的看着这边,还带着些许兴奋和跃跃欲试。 卢蓁蓁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松开搂住程涛腰的胳膊,往后跳了一步。 程涛吓了一跳,顺着她的视线就看到了自家崽子。 老父亲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醒了?” “昂!”程小墩理直气壮。 臭小子,好了伤疤忘了疼,刚才还跟个病猫子一样,这睡了几分钟就成了小老虎了。 “抱,”程小墩伸出胳膊,“我要抱。” 眼看着卢蓁蓁脸热的头顶都要冒烟了,程涛依言把他抱了起来。 “姑姑也来,也要抱姑姑。”程小墩一只胳膊伸向卢蓁蓁。 卢蓁蓁对程小墩向来纵容,她往前凑了凑。 程小墩一只胳膊挂在程涛脖子上,一只胳膊挎着卢蓁蓁的脖颈,他在中间打提溜,咯咯笑个不停。 程涛心情跟着愉悦,他家崽子终于恢复了。抬头看着离自己只有十公分的摆席脸庞,程涛眉眼都带上了笑意。 卢蓁蓁眼神飘忽,不敢定睛。 等仨人从堂屋走出来,都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模样。 卢蓁蓁已经准备好和程家人寒暄,却发现院子里没有人,她抬头看向程涛。 “想来是出去串门子了,走,我送你回去。” 卢蓁蓁松了一口气,只要她想和程涛好,程家人就是她不得不面对的人际关系。刚才她和程涛已经商量好对策,也调节好了心情,但看到院里没人,她心里还是松了一下的。 程涛把人送到胖婶家门口,才抱着程小墩返回来。刚进院子,就看到家里大大小小七八个孩子都站在院里,都是瞧着他笑,小的明目张胆,大的意味深长。 程涛:“……”虽然看着有点欠揍,但还是随他们去,反正都没有恶意。 “你妈和二姨呢?”程涛看向何明嘉。 “出去串门子了,说是需要什么模具,看看邻居有没有。”何明嘉边笑边说。 “行吧。”程涛说,这也是个理由。 “舅舅,你什么时候娶妗子?我想吃喜糖。”最小的陶亚突然跑到程涛身边,拉着他的手问。 她这一开腔可不得了,孩子们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问程涛什么时候结婚。 程涛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被群孩子催婚,一直到晚上,何庆笙下班回来他们都没有消停。 何庆笙带回来一个不算是意料之外又没在意料之中的消息,邵青云受伤了,危在旦夕。 第133章 昨天早上 乍听到这个消息, 就算是程涛也惊讶了一番。 说实话,要是他心里完全没有猜想,那是不可能的。那个梦太真实了, 再加上他、他崽儿和蓁蓁都梦到了同一件事,由不得他不多想。他之前说他们仨做了同一个梦,其实错了。 他们仨做的梦并不相同,只能说是同一件事, 从始至终都是从各自的视角出发的, 就和亲身经历过一样。 事情本身很不寻常,不过程涛身上发生的不寻常事情多了去了。他来到这里,成为程涛,继承舅爷的记忆, 还多了个程小墩,这哪一桩哪一件说出去都匪夷所思, 但都确实发生了。 事情只发生过一次,那是稀奇, 如果经常发生就是习以为常。就像现在,程涛很容易的就接受了这件事, 尽管它有没有办法用科学去解释,反正这原也不是科学能解释的事情。 想通这些之后,他就觉得邵青云八成得出事,要不然没法往下解释。程涛并不着急, 大姐夫是派出所所长, 每天来回万福公社, 邵青云要是突然出事, 他不可能不知道。不过说实话他也摸不准邵青云那边什么时候会有情况,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确切消息。 “到底怎么回事?他受伤很严重?”程涛皱眉。 何庆笙既然专门提了, 就不会有所隐瞒。他简言意骇:“执行任务的时候,脑袋被砸,还瘸了一条腿,卫生室的大夫说能保命。” 程涛一愣,大夫说能保命?那也就是说邵青云的伤势非常严重了。 “谁干的?” 邵青云是万福公社的民兵队长,在这个位置上,他当然得罪了不少人。 万福公社民情安定,却因为间谍出没,公社民兵队伍里招募了很多退役老兵,甚至其中很大一部分还是现役军人。更不用说邵青云本身人高马大,据说还是个练家子,什么人能让他伤这么严重? 或者说,在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谁,只要有想法就能改变他们这里每一个人的命运? 程涛不愿意相信,他也不会妥协! 何庆笙摇头,“暂时还不清楚。” “不清楚?是没有办法证实,还是没有任何线索?”程涛追问。 何庆笙没想到妻弟脑筋转的这么快,他刚才说的那句话,确实只有这两种解释。 “邵青云执行任务的时候受伤,因为当时他身边没跟这人,所以有两个嫌疑人。听说他最近正在帮我一个同事抓人,对方非常狡猾,手段狠毒,他们俩个可能今天上午碰到了。邵青云现在还昏迷,谁都没有办法确定是不是这样。” “另外,今早,有人看到他和革委会的周主任起了激烈冲突,他受伤那段时间,周主任正好不在革委会办公室。”何庆笙点到为止。 程涛听完何庆笙的话后陷入沉思,这都什么跟什么呀?革委会的周主任平常干的都是武活儿,本身却算是个文职,他想动邵青云只怕不简单。而且早上吵架,中午邵青云就被发现重伤倒地,这也太沉不住气了,他记忆中的周主任可不是这样的人。 要说邵青云是抓人的时候被弄伤的,也说不过去。何庆笙说的那个地点程涛知道,并不算隐蔽。另外他要去抓谁,何庆笙的同事的话,难道是间谍? 抬头看向何庆笙,对方一脸沉重。 何庆笙知道自己为什么回到万福公社,关于间谍,关于程仓里周边藏着的东西。 建国后,他们仍然几次犯险回来寻找,那些东西肯定不同寻常。他也确实找到了,发现了一座金山,但是间谍那边却迟迟没有消息。跟着一块过来的下属说他已经立了大功,现在回去复命都能和领导说幸不辱命,但是何庆笙心里总是揪揪着。 这次任务,可以说是何庆笙执行的最有人情味的任务,万福公社是他的家乡,他从小在这里长大,他不希望那些人自己的家乡作威作福,他希望能圆满完成。没想到,这才刚刚抓住把柄,就出了岔子,他心里现在只觉得堵得慌。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有把负面情绪带到家里。做军人家属就够难的了,经常要一个人独当一面,他还是不添乱了吧! “所以说让他抓的人也没有抓着?” 何庆笙“哼”了一声,“要是抓着了,他受这么严重的伤也算值了。就是因为没抓着,他还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和大家交代!” “现在只能等他醒了,”何庆笙叹气。 “大姐夫,明天我跟你一块去镇上。”程涛没说什么事儿,他这也不是问句。 何庆笙也没问,虽然不知道他要去干啥,不过程涛向来有主见,随他去吧! 何庆笙今天也累着了,上午邵青云出了事儿,下午还去处理程锦驹的事,他本来说晚上住在公社那边,又担心家里老婆孩子担心,只能赶回来。还没进屋又被妹夫堵在了门口,他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 “爸爸,大姑父你们说完了吗?姑姑说喊你们吃饭。”程小墩站在堂屋门槛上喊人,他抓住门帘,包吃住身体平衡。 “就来,”程涛答话,要不是屋里不方便说话,他们也不至于大冷天站在外头。 何庆笙先程涛一步,上前把程小墩抱了起来,“乖乖,早上连饭都没吃,趴你爸怀里谁都不理,现在知道理我了?” 程小墩搂上他的肩膀,奶声奶气的回答,“我理姑父,爸爸说我那是做噩梦吓着了,下次不会了。” “嗯,原来是这样啊。”何庆笙故作恍然。 实际上,他刚才已经跟程涛问过程小墩的情况,早上程小墩就蔫怏怏的,看着像是生病了。程小墩的身体不好,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是常有情况,也就是这几个月才好转了起来。 以前大家不亲近,怎么都好说,这段时间相处的多了,程小墩日常又非常黏人,试问谁能够抵挡得住一个小团子,看到他下班回家就蹦蹦跳跳的过来要抱,有的时候看他坐在凳子上不说话,还知道端水给他喝,比他仨儿子一个闺女都周到。 感情都是相处着相处着就来了,何庆笙和程小墩的感情好,自然一回到家就问程小墩的身体状况。搁两个月以前,就是程涛是都不相信他大姐夫能跟程小墩这么亲近,只能说他家崽子魅力无限。 俩人在前面叽叽咕咕,程涛跟在后头进屋,他今天溜溜照顾了程小墩一天,父子俩可以说寸步不离。现在看他已经恢复了往日活泼的模样,最欣慰的就是他这个当爹的。 第二天,程涛请隔壁的邓宝山赶着驴车送他去公社。省城齐和昌把年货寄到了邮局,他这次去公社正好把年货拉回家,然后打电话到省城问一下他们这边送的年礼到没到,双方联络下感情。 出发前,遇到了卢蓁蓁。对方请他看看有没有她的包裹,程涛笑着答应了。 今年冬天,不常下雪,气温却比往年要低很多。程涛虽然也觉得冷,但是对这类事情警觉性很低,不过村里老人都这样说,他也就信了。 天气异常易生变,希望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210节 到公社之后,邓宝山把驴车赶到程红春家,用自带的干草喂驴,就直接去了卫生所。 跟值班护士报了姓名,他循着病房门牌号找过去,他在门口看到了邵军。 记忆中这个少年是非常活泼的,当初他去派出所报案,对方当着他的面都能调侃着问他“你媳妇儿是不是跟人跑了”,再到后面给他往机修组办公室送饭菜,怎么都是机灵小子一个,现在看精气神儿全没了。 程涛倒是能理解,邵军被邵青云照顾长大的,邵青云对他来说不仅是大哥,还扮演了父亲的角色。就算不是他唯一的亲人,肯定也是最重要的,对方现在生死未卜,只能在病房里躺着,邵军肯定日夜担惊受怕,现在这个表现再正常不过。 想当初,他也是独自一个人坐在手术室门口,焦躁的等着手术室的灯熄灭。他当时得到的是噩耗,就是不知道邵军最终会得到什么结果。 “大夫怎么说?”程涛不自觉温和了语气。 邵军抬头,看到程涛,眼中闪过惊讶,似乎没想到他会过来,不过还是回答,“……说是能保命。” 这三个字给人无尽的希望,又给人无尽的绝望。它说明病人还能活着,却不能保证病人以后要怎么活着。 “那就好,”程涛松一口气,“不管怎么样,他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出了意外,上面一定会给青云大哥交代的。” “嗯。”邵军可有可无的应道。 程涛看他意志消沉,“你现在可是你们家里的顶梁柱了,以前是你哥照顾你,现在换你照顾他了。你被吓到神经恍惚,怎么能照顾好他?” 邵军猛的抬起头来,“我,我没有被吓到。” 程涛不置可否。 “我真的没有被吓到,我只是不能接受而已。”邵军炸毛,这句话就像是一个口子,打开了他想倾诉的心情。 “我真的只是不能接受而已,他可是我大哥,之前工作的时候也出过意外,肋骨直接断了三根,他都不愿意躺在床上混吃混喝。他经常说他得为我奔波一辈子,现在却断了条腿,大夫说已经没有恢复的可能了。” 邵军抱住脑袋,抓自己的发,“他醒来知道这个消息肯定要发脾气,为什么出事的就不是我?我一无是处,从小就只会跟他添麻烦,为了我,他连媳妇儿都没娶。” 程涛垂眸,看到一滴一滴砸在地上泪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从卫生所出来,程涛吐了一口浊气,才往公社大院走去。 从明天开始,公社各部门就要开始放假了,到那时候他就是想打听消息也打听不出来了,趁着这个机会,他去督促督促周主任。却没想到正赶上了热闹,几个人正押着程锦驹上车。 算起来他和程锦驹也就十几二十天不见,但是对方看着像是变了个人,脸色苍白,精神萎靡,看上去浑浑噩噩的,好像有点儿神志不清。 不是吧? 虽然说已经把他抓起来了,但是关于他的案子到现在八字都没一撇呢,他怎么就吓成这样了? 程涛完全不能理解。 他早就知道,程锦驹作为男主是不合格的,他有很多金手指,包括知道社会的发展走向,知道做什么能够弯道超车,甚至身上还有作者赋予他的好运光环,但是这些他都利用的不好。 他都不用谈程锦驹具体哪儿做的不好,端看现在沦落到这个地步,就能说明一切。只是这点时间都撑不下去,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过来了?去卫生所看过了?”何庆笙拿着文件从会议室走出来,抬头就看见了程涛。 “去过了,不过没看到人。”程涛瞥了眼程锦驹,走向何庆笙。 “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现在连人都认不清了。”何庆笙压低声音,跟他说程锦驹的情况。这要是别人,他肯定提都不提,不过程锦驹和程涛同村,再加上程锦驹被抓,程涛功不可没,他也就没隐瞒。 “什么时候开始的?”程涛挑眉。 “大概昨天早上。” “是啊?”昨天早上,还真是一个奇妙的时间点。 “姐夫,你就这样把他送到省城?该安排好的都安排好了吗?”程涛跟着何庆笙回办公室。 “嗯。”之前邵青云强烈反连,带着公社其他领导都答应的不爽快,无奈只能把这件事一次次往后推。 省城那边倒没有打电话过来催,主要金砖,它是个很好敲门砖。不过,清闲日子基本到头了,前几天他接到省城消息说好几个部门都知道这批宝藏的事儿了,想也知道往后再往外运东西,运往哪儿就不好说了,作为他,也只能看老领导们扯皮的结果再行动。 上面不着急了,何庆笙却不能不当回事,今天送不出去就只能等到年后了。趁着邵青云躺床上,他迅速把这事给办了。 闻言,程涛却皱起了眉,把程锦驹送到省城去固然是好,但是对方现在这个精神状态真的能被定罪吗? 他不能确定。 对程涛来说,把程锦驹送到省城从来都不是目的,让程锦驹这条线废了才是他最想要的结果。 他得好好琢磨琢磨。 何庆笙忙的脚不沾地,程涛也不打扰他,径直去了周主任办公室。 虽说有人看到事发前周主任和邵青云发生了冲突,但没有人亲眼看到他伤害邵青云,可以说完全没有证据。所以,周主任现在还坐在办公桌上喝茶。 看到程涛进门,他站起来三并两步迎了出来,“可是怕你盼来了,如果你年前不到公社来,我肯定要去你家专门走一趟。” 程涛吓了一跳,上次他和二姐能够镇住周主任可是费了不少口舌,又是威逼又是利诱的才达成了目的,而且据说到现在都没有进展。这次对方的态度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让他如何不防备? “周主任,你说这话叫我听不懂了,到家里就不必了,咱们可没有这么深的交情,叫人看见再误会就不好了。你只要公事公办,把事情给解决掉,我们一家都得发自内心的感谢你。”程涛笑眯眯说道。 周主任哪能听不出程涛这是在警告他,不过他并不生气,也没有在这上面过多纠结。 “我是想给你赔个不是,再道个谢。”周主任笑着说道,“上次我提出的处理办法不作数,那可能是我昏了头想出来的,幸亏你和红秋同志阻止了,要不然我这张老脸都得丢尽了喽。” 周主任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为啥那么干。 这个事情从一开始该怎么处理就非常明朗,程红秋程涛姐弟俩在派出所做的口供代表他们的态度,最重要的两点就是要离婚,要抚养权,其他的都可以商量。这种情况下,他竟然脑子进水一样,等人来的时候说什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完全就不是他的处事风格。 最最不可思议的是他犯了这么大的错误,却到昨天早上才意识到,当时他恨不得甩自己两巴掌,还没到退休年龄脑子已经成浆糊了。突然那想起,这事当初是邵青云托付给他的,周主任这心里就火急火燎的,恼羞成怒之下,俩人就起了激烈争执。 现在好了,没事儿又惹一身骚。 不过,事后想想这也不怨人家邵青云,毕竟这么长时间了,他也才觉察到不对。 做错事就要尽力弥补。周主任决定向程红秋程涛姐弟俩说声对不起,并保证这件事情他一定会秉公处理。之前,他们提的要求他虽然答应了但口是心非,现在却是完全发自内心的。 程涛听着周主任絮絮叨叨着把事情捋平了,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 又是昨天早上! 看来他想的不错。 周主任脑筋转过弯儿来了,又是抱着抱歉的心理,自然是程涛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从明天开始公社大院这边会全部放假,陶家的事情只能放到年后处理。 程涛虽然着急,却没有多说什么。 相比上次分开的时候心里还有怨气,这次周主任笑着把程涛送到了办公室门口。 这会儿差不多饭点了,程涛准备喊上何庆笙到国营饭店吃饭,对方却还在忙,办公室利围了一堆人。程涛索性不等他,准备回来的时候买两个招牌菜来。 没成想,正好赶上秦浔余晋他们办庆功宴。 程涛刚走进国营饭店,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秦浔拉到了他们桌上,“涛子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在我们这边开席吧。” 程涛往席上瞥了眼,发现大都是熟人,秦浔余晋他们两个不用说,其他还有葛秘书、杨戈李湘湘、徐薇,另外还有两个不认识的人。他们的生意好像做的很不错,每个人都瘦了一圈,但是眼睛里都放着光。 如果说不是特别满意,他们不会有这样子的表现。 秦浔简单介绍了下面生的两个人,程涛就简单打了声招呼。 “有啥啊?” 程涛也不矫情,“那敢情好,省了我花钱交票。” 其他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钱壮英雄胆,能使人的心胸宽广。就像这几个人,平常都没什么交集,关系也说不上好,但是因为这段时间收入还不错,大家都表现的非常平和。 程涛安静的听他们说他们在兜售货物的时候遇到的奇葩客人奇葩事,觉得真的挺有意思。 “秦浔,下次再有这样的好事,你可不要忘了哥几个。”说话的人叫李平,好像是秦浔的表亲。 “滚一边去,这次干成了就知足吧,还下一次?要不是晋儿在市百货大楼工作,这次咱也干不成。” “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谁不知道你秦大公子面子大,要不然我们哪能走得通这边的关系。”说着,李平瞥了眼余晋。 秦浔脸一下子就黑了下来,“会说话就说,不会说话就闭嘴。” 程涛直觉他们中有官司。 “涛子哥,我和秦浔商量年初三去你家拜年,家里得闲不?”旁边的余晋凑过来。 程涛收回注意力,“得闲!你们只管来,到时候我好酒好菜招待着,保管你们满意。” “好。” 他们这说着话呢,旁边突然摔盘子了。 第134章 我答应了 程涛没想到冲突会突然发生, 似乎说着说着李平和他兄弟的情绪就开始激动了。 秦浔的表情一如往常,除了在茶碗摔地上的时候下意识让了一下,其他没啥反应。接下来李平和他兄弟开始控诉, 他还能老神在在的喝茶。 程涛觉得他越来越有优势了,似乎只要不牵扯朋友,尤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余晋,秦浔都很理智。他到没什么想法, 事不关己, 强行插入反倒让人觉得不安。 “涛子哥,你尝尝这酒,秦浔从秦厂长那抠来的。” 听话听音,程涛知道余晋这是不想他掺和这些事情呢。 他是不清楚杨戈徐薇和李平兄弟熟不熟, 不过一块做生意总是要碰面的,再加上他们和秦浔余晋一个大院长大的, 要说完全不认识也不可能,只看他们现在完全没有掺和其中的意愿, 想来之前没少遇见这样的情况。 “行啊,那我尝尝。”程涛笑着说道。 两人自顾自说话, 其他三个人要不和程涛有过矛盾,比如杨戈和李湘湘,虽然双方现在都不提了,但是到底不热络。要不就是和余晋不对付, 比如徐薇, 她根本不可能主动和余晋说话。 这种情况下, 他们三个只能抱团说悄悄话, 话说这事他们确实清楚。 秦浔和他表兄弟不算数, 他们仨本身倒是没有什么恩怨, 主要牵扯到余晋。余晋的成长过程伴随着流言蜚语,李平兄弟跟风说过余晋不少闲话,秦浔为此还和他们干了好几。 这次合作听说是秦厂长撮合的,按说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懂事的就不该再提了,偏偏他们没有眼色,话怎么不好听怎么说,所以也不怪秦浔生气。 反正杨戈是觉得李平兄弟没有合算,明明是来帮忙的,却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人求着他们来挣钱一样。不过要不是干事混不吝,他们也不能在庆功宴上,就直接和秦浔闹起了矛盾。 他当然要站在秦浔一边。不仅仅是因为平素交好,更因为他们挣着钱了。他和他媳妇每个人都挣了几十块钱,最多的徐薇竟然有小一百,这都够上他们在纺织厂工作几个月的工资了。 杨戈自顾自想着,回神就发现秦浔拉着两人走出了国营饭馆。 一时间,席上安静的可怕。 要说完全没受到影响的就是余晋和程涛了,俩人还在说话。 “……本来就是急救成的班子,造成这样的结果在意料之中,涛子哥你不用担心,秦浔他能处理好的。”余晋低声和程涛说。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211节 程涛倒不担心这个,没有外力干扰的情况下,他们俩终将会成就一番事业,不管是能力还是心胸都不是别人能比的,如果他们连这个小问题都不能解决,何谈以后? “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钱挣到手了就是实惠,再说这次就是试水,成了净是好处,不成也没有坏处,咋?你还不满意?”程涛知道余晋是什么意思,作为朋友他能帮的有限,不过这并不代表他理不清其中的关系。 余晋就知道程涛活得通透,闻言他只是笑,也不隐瞒:“还算是满意。对了,涛子哥,你这边的事情收尾了吗?用不用我帮忙?” 程涛摇摇头,“还没有到收尾时候,不过不用你们插手帮忙,很快就有结论了。” “那行,要是有我们能帮忙的地方,可千万言语一声。” 程涛点头,“不会和你们客气的。” “对了,涛子哥,回头你来给我俩帮忙呗。”余晋突然说道,他这么说倒不是为了提携程涛,公是公,私是私,他看中的是程涛的办事能力。 不管是谁,只要想成就一番事业,都需要很多人帮忙,只靠他和秦浔,注定成不了事。余晋说这些不是妄自菲薄,过去这半个月他可是看清了,就算有钱在前边吊着,不成气候的,终归成不了气候。 余晋觉得程涛能成。 “这个我得再想想,”程涛没有像上次一样一口回绝,却也没有给出承诺。世界上存在的变量太多,他身边有程小墩,有一家人,有些事情还真不能随意沾碰。 余晋也没追着问。 桌上就这几个人,他们俩压着声音生活,对面仨人也能听见,当下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他们上赶着帮忙,秦浔和余晋推三阻四,反倒是程涛不愿意,他们非要上赶着,可真真是…… 正在这时候,秦浔自己回来了,脸色铁青。 杨戈和自己媳妇儿对视一眼,面面相觑,那俩人就这么回去了? 虽然心里疑问,但谁都没有问出口,又不是啥高兴的事情,他们何必给人添堵?甚至帮忙不帮忙的事情都不能乱提,只能待以后再说,反正大家住一个大院。 心里有事,大家很快就散了。 杨戈和李湘湘的生活已经走向了正轨,夫妻俩自然是一块离开。徐薇对秦浔没有了以前的留恋,但是似这次的生意,她还想来这么几次,一百多块钱,这可不是小数目,到现在兴奋劲儿还没有下去呢。 刚才听到余晋找程涛帮忙,她就忍不住了,等秦浔回来,她就有意无意开始套话,话里话外,让秦浔给她留几个机会。 秦浔最终也没有给出回答,并且明确表示,万福公社只有过年的时候开市无人管理,像他们这样经销年货的不再少数,他们才敢这么做,平常他们可不敢去触革委会的霉头。 徐薇走的时候很是失落。 仨人离开,席上就剩下秦浔余晋和程涛。 秦浔靠在椅背上,整个人都放松了。 余晋拿起酒瓶给他倒了杯酒,“这件事情怪谁?明知道他们两个不靠谱,还答应秦厂长让他们跟着瞎掺和,我看你累都是自找的。” 秦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那有什么办法,不知道咋的头一热就答应了,后面我问老头,他还说他就是引荐引荐,谁知道我直接都答应了。到最后不是都跑到我这边来了。” 程涛听着这话,心里一动。 “中间我想甩开他们,不也是因为这事那事岔过去了,这两天才找到机会。我就觉得身上的束缚“唰”一下子全都没了,整个人轻松了很多。”秦浔悠悠说道。 余晋没有打岔,看表情他也赞同这种说法。 或许,程涛心想,这并不是错觉。 毕竟这是一本男主重生后走上人生巅峰的小说,也就是因为他横插一杠,现在男主角深陷囹圄,甚至就连幕后操纵一切的作者,都因为种种原因再也不能干涉这个世界的规律发现,所有人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 也是因为这样,虽然他很同情邵军,却也不会替邵青云祈福。 毕竟那个梦不似梦,是现实的写照。 程涛自己倒没有什么感觉。难道是和剧情捆绑越紧,受影响越大? “行啊,我答应了。”程涛突然说道。 “啊?”余晋和秦浔不明所以。 “你刚才不是说叫我帮忙?我答应了。”程涛笑着说道。就算到现在他还是有很多顾虑,不过要想获取回报,就得有付出。另外,没有外力干扰的情况下,他同两个前途注定光明的人合作,也是更为明智的选择。 “好啊!”余晋显得很高兴。 秦浔也咧嘴笑。 “只是这样一来,现在你塞给我的钱就得回头再还了。”过了年就是七五年,这时候有太大的动作还是会存在风险,不过如果不在平时积累资本和经验的话,怎么在政策放开之初彻底站稳脚跟。 程涛知道程式商超的发家史,现在想想,却没有多大的借鉴意义。 程锦驹,本就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再加上他常人不及的运气,就算中间遇见危机,往往也是有惊无险,哪个的发家时能有他那样平顺的?所以除了知道几个重要时间节点之外,他还真没有什么优势,不过生活嘛,重在奋斗。 余晋摆摆手,“那有啥关系,小墩喊我一声叔,那钱本来就是替他准备的,短时间内我又用不着,你就是不还我都不会说啥。” “亲兄弟明算账,你要这样说,我禁不住都要反悔了。” 余晋就不提了。 等国营饭馆的服务员把他们桌上的碗盘都撤掉,秦浔又跟着出去要了一壶茶,他们三个说着话,你来我往把茶喝完才散了。 程涛在国营饭馆门口和他们两个分开,就去了邮局,先打电话给齐和昌,邮寄过去的年货他们已经收到了,各种山货得到了张家人的热烈欢迎。 得知程涛年后要带着家里人去省城,齐和昌高兴的表示会提前准备好。 两家现在的关系不一般,程涛当然不会同他客气,不过他也决定等去的时候要准备厚礼,所谓“礼多人不怪”。 末了末了,快挂电话的时候,程涛才问了一句程锦驹。 “孟晓琴预言成真,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不过她说的话上边一定会慎重考虑,你不用担心。” 齐和昌没有明说,却也什么都说了。 可能危害社会的人,就算生命无碍,也不会叫他出现在人前。 程涛放下了心,取出两个包裹往回走。他本来想喊着何庆笙一道回家的,说只走到公社大院胡同口,就撞见一队人冲出来好像在展开什么行动。 “我这边有情况,今儿晚上不回家了,你快回去!”看见程涛,何庆笙加快语速嘱咐道,然后不等程涛说话,就带着人走了。 转头看向何庆笙的背影,程涛觉得那些人看着都挺面生,难道说…… 作者有话说: 疫情封闭,天天核酸,时不时被叫去社区帮忙,可算是解封了,可算是忙完了! 第135章 知恩图报 程涛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事情跟间谍有关,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其他的解释。 他大姐夫为什么回来?如果只是普通事务,派出的应该是派出所和公社大院的干事们, 现在惊动的却是部队这老些人,甚至是由他大姐夫亲自带队,这种种都让他不得不这样想。 先前他们就说邵青云受伤,可能和间谍们有关, 但是这个一直没被证实, 除了邵青云自己以及加害人,谁都不知道那个时间点发生了什么,加害人肯定不会主动跳出来,邵青云到现在可还昏迷不醒呢。 等等, 难道邵青云已经醒了? 程涛转身就去了卫生室,病房门口的长条凳坐满了人, 除了邵军,有几个程涛看着还算眼熟, 是邵青云的兄弟。 就凭先前邵青云在公社聚众赌博都能不被逮,他身边自然跟着一群狐朋狗友, 这些人多爱逞义气,现在出现在这里也不算意外。只看他们的表情,比起担心更多的是忐忑,就知道这个板凳, 他们坐着并不算舒服。 看到程涛过来, 邵军自觉站起了身, 这里面也就他和程涛熟点。现在大哥倒下了, 他就是家里的顶梁柱, 什么都得自己支起来。 “涛子哥, 你过来了?” “我这边的事情忙完了,回家之前过来瞧瞧,你哥有动静吗?”程涛说着走到病房门口,透过玻璃看到里面的情况,邵青云安静的躺在病床上,完全没有醒的迹象。 邵军摇头,“大夫说,得等。” 程涛“嗯”了一声,“我刚才忘了问,公社没有来人吗?他们没说解决办法?”现实中,邵青云这种情况应该算工伤吧? “派出所所长来了两次,他说会请省城医院的大夫过来会诊,那边答应了,不过最快也得到明天下午才能到。” 程涛了然的点头。 临近年关,省城医院那边都商量休班了,现在他们这边情况突发,一时之间肯定调整不过来。治病救人是医生的天职,现在下级单位遇到棘手的病人,他们过来也算是职责所在,但是包括交班、调班、买票,明天能来到就算很不错了。 “别担心,吉人自有天相,你哥肯定会没事的。”说完这句话之后,程涛又寒暄了几句,就走出了卫生所。 程涛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邵军,骨子里他并没有很希望邵青云能够恢复。这就是定时炸弹,只要想到他生活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就必然觉得不舒服。 从值班护士那里取回包裹,程涛扛着直接回程红春家,准备叫了邓宝山赶快回家。公社这边是非多,他们能不掺和就不掺和,专业的事就交给专业的人去办吧。 走到胡同口,程涛碰到了刚刚才分开的秦浔和余晋。两人看到程涛,直接迎了上来,明显是在等他。 “刚刚耽搁了一下,正想着你可能已经回家了,幸亏还没有。”余晋说着,扬了扬手里的布兜。“涛子哥,我在百货大楼运输队同事,回程经过咱们这里,带来了一些水果,我挑拣了几个给小墩和家里孩子吃。” 万福公社地理位置偏北,冬天十分寒冷,别说是新鲜水果,想吃新鲜蔬菜都很难,只有地窖里保存下来的白菜、萝卜,想换个花样都没有选项,这确实是个新鲜物。 看了眼余晋手里的布袋,随便挑拣了几样就是一大兜,这话也只有他俩能说出来了。不过程涛没有理由不要,这东西稀罕,大过节的,拿来哄哄孩子们也挺好的。 “行,我接下了。”程涛没说什么算钱的话,虽说亲兄弟明算账,但要是什么东西都得算到毫厘就伤感情了,他以后从其他地方给他们找补回来就行了。 “年后你们家去吃饭,我到时候好好整一顿。” “涛子哥,你放心,我们这边已经规划好了,看了小墩回来,我俩就回市里。”秦浔笑着说道。 程涛没有具体问他们为什么回去这么早?“行,你们规划好了就成。” “对了,今天明天你们好好在家待着,别出来。好像是出事了,我大姐夫刚才带着人出发了。”程涛神色凝重。 秦浔和余晋应了一声,但还是坚持把程涛送到了程红春家里。 邓宝山刚才去了趟供销社,买了几个碗。按照万福公社的习俗,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要添几个新碗,意味着来年家里能够添丁带口。 之前赶会,程涛他姐就给买了一摞六个碗。 程涛知道的时候都震惊了,他姐这梦想有点大。 该做的事情都做了,人也到齐了,他们就决定回家。在路口和秦浔余晋分开,程涛转头催促邓宝山,“宝山哥,我们尽量早点赶回去。” 邓宝山只以为他回家有要紧事情,应了一声就加快了速度。到半路,天直接暗了下来,昏昏沉沉的,厚重的黑云仿佛下一刻就要压到人的头顶上。 不管是邓宝山还是程涛都暗自庆幸,幸运的时候等他们到家都没下雪。驴车停到门口的时候,程涛看了眼手表,差五分钟三点。 从车上跳下来,程涛掏出两个苹果、两个橘子递给邓宝山,“宝山哥,今天辛苦你了。这是刚那俩人送的,你拿家去给花大爷花大娘、还有嫂子吃个新鲜。” 邓宝山连忙拒绝,最后被程涛直接塞进了怀里。 邓宝山走后,程涛把两个包裹放地上,拎着水果去开门,门却从里边儿被打开了。 “小舅,”何明禾探出头来,左看右看,“我爸没跟着一起回来?” 虽说万福公社的公职人员从明天才开始歇班,但是他爸大年初一下午就要去派出所值班,说好下午就会和小舅一起回来,咋没看见人? “你爸去市里了,说是有重要事情要向省城那边报告。”程涛说出自己搁路上想出的理由。想来想去,程涛还是决定瞒着,他委实不想大姐和三个孩子跟着担惊受怕。 “啊?又去市里了,咱们公社还没通电?”何明禾皱眉。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212节 通倒是通了,要不他怎么能打电话去的省城?但是他能这么说吗? 程涛示意何明禾提起地上的包裹,“我回来的时候倒是通了,不过你爸是上午出发的,兴许那时候还没通。” “奥。” 刚进院子,程小墩就迎了出来,“爸爸,爸爸。” 程涛应了一声,“今天在家有没有听姑姑和哥哥姐姐的话?” “有的!”程小墩看他爸手里提着东西,连忙小跑到另一边,抓着他爸的手,蹦跳着一起进屋。 “那就好。” “爸爸,我吃了两块大排骨。”程小墩伸出小手比了个“耶”。 “嗯,香不香?” “香的,我还给爸爸留了两块。”程小墩邀功。 “那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好好尝尝。”程涛一边回答,一边提着程小墩的胳膊跨门槛。 “我还拿糖给蓁蓁姑姑了!”程小墩突然想到一个事,大声说道。 一时间家里所有人都看向门口这对父子,包括后面跟上来的何明禾。 程涛:“……” 他把手里的布袋放在桌上,“这是我朋友的同事从南边带回来的水果,想吃自己拿。” 孩子们,包括最大的何明嘉,都不敢随意调侃程涛。虽然小舅的年岁不大,但是辈分在那搁着,日常处事也是长辈姿态,他们不自觉就把他放在家长的位置上,这种时候多是沉默是金,他俩姐这关就没有那么好过。 “小蹲都能把自己口袋里的糖让出去了,你怎么能不夸夸他呢?”程红春笑着说道,掩饰不住的笑意暴露了她想瞧好戏的心情。 “确实应该夸夸,先前都是他从人家手里拿糖和点心,现在都知道还回去了,说明我家崽子知道知恩图报了。”程涛也不怯这个。 他刚开始确实犹豫过,主要他和卢蓁蓁生活背景相差太远。不过这个世界上最不能抑制的就是感情,有时候你越不想怎样就越是怎样。程涛到现在也不知道怎样才算情根深种,不过他清楚的记得梦里卢蓁蓁冲着他跑过来的时候,他心“砰砰砰”的跳动声。 面对死亡,他第一次觉得人的生命真的非常脆弱,他以前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却在一瞬间明白了这句话的真谛。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抵触自己本能的反应呢?他喜欢卢姑娘,他想和她生活在一起。 人生苦短,与其浑浑噩噩的活着,倒不如把每一天的时间都利用好。对于程涛来说,这第一点,就是当一份纯粹的感情摆在自己跟前的时候,伸出双手抓住它。 程红春以为她兄弟怎么也要红个脸的,却没想到直接就认了。这调侃人,只有对方面露尴尬,不知道怎么面对才是乐趣,似他这般理直气壮,有啥好玩的? “行了行了,我说不过你。” 程涛笑,没有紧着这个问题再讨论下去。看着孩子们拿着苹果甜橙分着吃,程涛把何庆笙今晚不能归家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程红春埋怨,“这都回家来了,难不成还不能在一起过年?”结婚十多年,他们就一起过过三个年,其中还有一年,何庆笙是大年初一早上才回到家。 不过,她也只说了这么一句,她是军嫂,似这种情况已经习惯了。 程涛没刻意把话题往这个方向引。傍黑,他偷着去了趟后山,和留守的军人通了信儿,让他们多少有个准备。 只是事情似乎非常棘手,到腊月三十的下午,他姐夫这边都还没有消息。 第136章 封锁 事情虽然棘手, 刚开始程涛却并没有很紧张。第二天的时候,他把卢蓁蓁的包裹送去隔壁,然后就带着家里准备好的年货去看程大江。 他大哥现在还是一个人生活, 李盼弟求和了几次都没松口。 李盼弟本身是一个自尊心很重的人,每每来找程大江都是趁黑,并不想别人看热闹。但是次数多了难免有人看出端倪,主要她现在确实跟着养子生活, 有家回不得这本身就不是正常现象。 村里因此传出了不少闲话, 甚至还有人凑到李盼弟跟前问她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李盼弟没有承认,只让那些人别多管闲事就回了家,后面直接更是闭门不出。不知道是觉得面子上过不去,还是真的程大江死了心, 或者说两者皆有,总之她选择么掩耳盗铃的做法。 这些程涛是从他两个姐姐口中听说的, 那段时间他忙,根本无法顾及村里这些事情。 没成想事情愈演愈烈, 本来嘛,程仓里地处偏僻, 平常少有新鲜事发生,村里谁家要是出了事,很快全村人都会知道,并且加以议论。 不管是先前他和孟晓琴, 还是他二姐离婚, 村里人很快就传遍, 现在程大江和李盼弟这对出了名的恩爱夫妻要分开, 当然会引起大范围讨论。 这也就罢了, 还有人浑水摸鱼, 把这三桩事情联合在一起,说他们兄弟姐妹几个不幸,婚姻持续时间都不长,可能是上辈子造了孽,这辈子说啥都得还回去。 程涛表达出来是这个意思,背后说闲话的只会更难听。不过他们也没得到好处,程涛家这俩姑奶奶从来都不是生闷气的主,现在又多了一群会摇旗呐喊的小喽啰,说走就直接冲到说闲话的家里,大闹了一通。 至此,村里说闲话的人才少了,起码明面上没人敢再提这茬儿。 值得一提的是,她们找上的是程锦驹的娘高月兰,也不是无故找她,而是经过核查发说闲话的根源就在她这。听说当时高月兰非常愤怒,吵着闹着去找程相文,说他既然是村里大队长,就应该为每一个社员做主,让他断断这事儿该咋解决。 程相文的立场很明显,再怎么也不会站在他们那边。不过他现在身份特殊,不分青红皂白的偏向只会损害他的名声,也难免会让村里人觉得他处事不公。因此,对这事他拿出了十二分的小心,施展了拖字诀。 然后,程锦驹出事的消息就传了出来,高月兰再没有精力和这家吵架和那家赌气,改成在村里哭嚎说儿子多么多么无辜啦。有些话她说的堪称离谱,甚至说到了程仓里能有今天有她儿子一份功劳,想让村里出面和公社交涉。 就是如此,村里人都没有给出全盘的否定,甚至还有人出来安慰她。怎么说呢?农村人大都没文化,心地却十分纯良,只要没发展成世仇几乎都不会记仇。高月兰让人不喜,但现在她身为母亲,想替儿子讨回公道,大家还是抱以了深刻的同情。 他们有这种态度,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个,还有就是程锦驹,天生自带的光环,过去他身上发生了大大小小这么多事,不也没让大家心生厌恶吗? 不过这次却不一样。 程涛给他大哥准备了很多过年的吃食,有昨天带回来的水果,还有之前买回来的各类年货,另外就是家里蒸的花糕、肉包、豆包一类的,这些是姐妹俩专门为程大江准备的。 晚会儿程涛会请程大江家去吃饭,今儿要炸丸子、煮肉、炖排骨,这里面也有程大江一份,他当然要出分力,给帮帮忙。 因为拿的东西实在多,程涛专门推了独轮车,领着程小墩去他大爷家。 一路上遇到了很多人,大概是因为快过年了,大家脸上都带着笑容。 “你们爷俩这是干啥去?” 程涛明显的感觉到他们的态度比前几天和善多了,他是不感觉他家有所谓的霉运,但架不住三人成虎。后面他大姐二姐又去找高月兰闹,村里明事理的,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却也少有人主动和他打招呼。 说实话,程涛能理解这种心理。不过现在想想这其中或许还受到未知力量的影响,要不然根本没有办法解释他们怎么会突然变得热情起来,所以他就说邵青云还是醒不来的好。 程涛念头一转,就错过了回话的时机,倒是他家崽子,“伯伯你好,我和爸爸现在去大爷家呢。” 村里少有这么口齿伶俐懂礼貌的小娃,大家都看个惊奇,乐得和他说话。 “呦,这是小墩啊,拿这么多东西给你大爷啊,你爸爸搁家给你留了吗?” 程小墩咧嘴,“爸爸说好吃的要先紧着长辈,大爷是我的长辈,先给他吃我才吃。看,我还把我的糖拿来了呢。”说着程小墩从兜里摸出两把花生糖,这是来前儿他专门跟程涛讨的,说是他也想送给大爷新年礼物。 程涛当然知道是他自己想吃,这小孩喜欢甜食,喜欢吃肉,饮食结构实在不算健康。不过大过年的他也不会给小人儿立规矩,尤其当着两个姐姐和外甥外甥女的面,他不想教训他。 别看孩子才三岁多点儿,其实早就有了羞耻心,程涛不想他下不来台。如此,他只能好好夸奖他,说他是好孩子,懂事又孝顺,到现在,程小墩的激动都没完全下去,别人只要稍微一提,他就先显摆了出来。 果不其然。 “呀,小墩可真是孝顺呀,不枉你大爷对你这么好。” “小墩是个好孩子!” 这么小点儿孩子能把快嘴里的糖让给长辈是很不容易的,说明这孩子不护食,懂事儿,听话。当然从侧面来说还是程涛有家底子,似他们过年只能咬咬牙买几块硬糖,让孩子甜甜嘴罢了。但看程小墩手里那五颜六色的糖纸有花生奶糖、水果软糖、水果硬糖,口味丰富,一看就是花了大价钱。 倒是没人嫉妒,大家都知道程涛是红鸩纺织厂的正式工,还是坐办公室的,月月拿工钱的当然比他们这些地里刨食儿的有底气。 他们这些小心思程涛能猜出个三四分,程小墩是完全察觉不到的。他听到别人的夸奖,只觉得激动兴奋,转过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爸,一副“你看,我受到夸奖了”的小模样。 程涛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乖!” 从程大江家里出来,程涛又去了一趟大队部。 李顺看他和程相文有事商量,主动带着程小墩去院子里耍,程传杰也赶紧跟了上去。 “出了什么事?和后山宝藏有关。”程相文猜测着,“你之前说的那些,我和大队部干部商量过了,大家都觉得可行。我们会尽快理出头绪,提出合理要求,不过上面答不答应,能答应个几成,还得请你和何同志帮着周旋周旋。” 程涛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年轻一辈注定是要走出去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大家住在一个村,现在又有机会,他这才本着本心出了这么个主意。 推一把对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对他们来说却有深远的意义。 “我来不是为了这事,”程涛把他昨日在万福公社的所见所闻详细说了一遍,他现在面对的对象不是亲人倒没有必要编什么谎话,都是实话实说,最后委婉表达了自己的猜测。 “我是想着咱们村历来不太平,虽然说上面足够重视,但是咱们也不可以轻忽?”程涛温声说道。 程相文听懂了,他连忙把程传杰喊进来,吩咐他去通知村里干部,让他们赶紧来开会。 程涛见状放下了心,他不想耽搁正事,直接领着崽子回了家。 傍黑的时候,李顺和程传杰过来了,说大队部决定,召集村里青壮年组成一支巡逻队,早晚绕着村子走几圈,纺织有人趁着过节来村里捣乱。 程涛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李顺和程传杰却没有立刻离开,他们俩过来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招人来了。程涛想了想,把家里能担此重任的叫了出来,最后程传阔、何明嘉、何明禾都决定加入。 程传阔这边是程涛做的主,何明嘉何明禾则是程红春点的头。 当天他们就开始了巡逻,连着两天都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期间程涛抽空去了趟公社,家里最该关心何庆笙的程红春,已经习惯了男人出差,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异样。但他知道真实的情况呀,这两天总不能定下心神。 不过到公社,却发下路口有人把守,巧还是他的熟人。 “吴公安,这是什么情况?”程涛挨过去。 “程兄弟,你是到纺织厂领福利的?现在进不去,你等回头再过来吧。”吴大忠说道。 程涛已经忘了这茬儿,领福利是今天?不过他顾不上纠结这个,“里面出事了?我大姐夫没事儿吧?” 吴大忠才想起来这是何所长的小舅子,“所长暂时没事儿,程兄弟你和你的家人别担心。” 他说的模棱两可,程涛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 “程兄弟,我知道你担心,但是里面什么情况我们也不清楚,只是临时接到通知封锁各个路口,不许进,不许出。” 不许进,不许出? 话说到这份上,程涛也不能胡搅蛮缠非要进去,只能又回了家。 转眼到腊月二十九,何庆笙还是没有音信,程涛耐不住又跑了趟公社,听到的消息却让他惊惧非常! 第137章 疫病 说实话, 因为万福公司被封,程涛脑袋中闪过无数个可能,脑补出无数种情况。但他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传染疫病! 程涛抓住吴大忠的胳膊, 再确认了一遍,“真的是疫病?” 吴大忠点头,“程兄弟,多的我真的不能再说了。现在内部乱成一团, 你还是赶紧回家去, 短时间你都不要再出来了。”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213节 如果来的是其他人,吴公安也不用这样苦口婆心,只说内部有事就能应付过去。程涛却不好糊弄,主要的对方确实有亲人正在公社内部里面, 而且还是他们这次行动的主要指挥。 万福公社派出所大部分公安,生在这长在这, 对这片土地对这里的人有着深厚的感情。职务上何庆笙是上司,情感上来说何庆笙是老乡, 现在他奋斗在抓捕间谍控制传染疫病原的第一线,他们也得坚守自己的岗位。 当然按照上级命令, 他们就是见到所长的媳妇孩子,也得斟酌着说。但现在他们见着的是程涛,就算是遇到媳妇跟别人跑路都能沉着应对的狠人,他在透露消息的时候, 不经意就漏了底。 程涛不知道吴大忠心里的弯弯道道, 却知道这事非同小可。 不用想他就知道这些问题肯定和间谍有关, 要不然根本无法解释去追捕间谍的何庆笙为什么转而去处理这事。 程涛之所以肯定何庆笙一开始面临的麻烦不是这个, 是因为何庆笙出发的时候, 他路过派出所, 和吴大忠说过话,对方当时还没接到命令。要是的话在接到任务的同时,就应该让派出所的同志行动了。 另外,间谍是外帮人,他们什么样惨绝人寰的事没干过。他们的残忍举世闻名,在那个战火遍地的年代,有很多种花人因此丧命,只是这次是传染病罢了! 程涛低头,掩去严重的深沉。他虽然不清楚何庆笙他们是如何确定的,有没有抓到人,程涛却知道吴大忠绝对不会拿这个开玩笑,八成是已经确定了的。 “既然如此,你们可有防护装备?”程涛是不清楚这种传染疫病的传染途径,但是口罩、酒精、消毒液,几乎是必备的防疫物资,不过当下大部分人都没有这种意识,当然没有物资也是很大的原因。 “啊?” 不用再说别的,只吴大忠这一个反问程涛就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吴公安,我先回家了。” “啊,好!”看着程涛转身快步离去,吴大忠有些疑惑,后面又没有狗追,这么着急干什么? 回家一路上,程涛都在思考这件事,现在是过年期间,每家每户都会准备,起码是吃到正月十五的食物,甚至是到二月二,所以短时间内不用担心他们食物短缺,但是其他方面却不得不防备。 回到程仓里,程涛没有立刻进村,而是找了个山坳,抓了几把雪摩挲自己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例如脸和手,还有手腕。然后,把自己棉衣外面的外套和裤子还有鞋子一把火给烧了。 他不抽烟,打火机是前几天他给卢姑娘送包裹,顺便给她送年货的时候受到的回礼。他因此常带在身上,这下子可是派上了用场。 程涛现在还不了解情况,不知道公社内部的情况,不过上面既然下令封锁,就说明公社内部肯定出现所谓的传染体,那么派出所这些公安也有可能已经被传染了。家里有他最亲最近的人,他得尽可能的小心。 万福公社的病疫并没有影响到周边的各个大队,程仓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一眼望去街上没看见一个人,程涛把自行车停到家门口,推开门,大声和外甥外甥女儿们说,要是他们现在都躲去西屋,过年给压岁钱他就多给一块钱。 随即就听见了他们叽叽喳喳“蹬蹬蹬”往西屋跑的声音。 程涛哑然失笑,站在原地等着他们准备好,直到没有声音他才准备推车进门。 正在这时候隔壁大门打开,程涛一愣,抬头就看穿着玫红色小袄、围着红围巾扎着两个麻花辫的卢蓁蓁。 对方看到他的装扮非常吃惊,抬步就要走过来。 “别过来,我遇到了点事情,回头再和你细说。”说着就推着自行车进了家门,留下眨着大眼睛迷惑不解的卢蓁蓁。 程涛推着自行车,没有和谁打招呼,直接绕到了后院。 程小墩过三生的时候,他大哥曾经送过他几坛子酒,说是他自己酿的,比较烈。必要的场合程涛也会喝酒,却不是好这口的人,就领着程小墩把酒坛埋在了后院。 他拿着铁锹挖出一坛,洗手,洗脸,然后脱下袜子擦了擦自行车,到这时候他才松了一口气。虽然过程繁琐了点,但如果能够保证家人们的健康,那也是值了。 因为他这边耽搁的时间长点儿,躲在西屋的小家伙们,还有察觉异状的程红秋,都到后院来看他,回家了为什么不进屋? “舅舅?”“小舅!”“小弟?”“爸爸!”大家七嘴八舌的赶了过来。 看到程涛满身狼狈,出门的时候穿的衣裳鞋子都没了,以及满后院的酒气都被唬了一跳。 “咋了这是?”程红秋快步走到程涛身边,扯着他就往屋里走,她弟的脚冻的通红,再呆下去指定得长冻疮,这么大人了,还是一点不知道爱惜自己。 “传阔,明嘉,那里有几坛子酒,你挖出来,抱到屋里去,开封的那坛子,我用手碰了,先拿张油纸给盖起来,”程涛扭头吩咐人。 “知道了。” 程小墩听见这话愣了下,下一刻他眼里就憋了两泡眼泪。 程涛没注意,他姐力气大,几乎是扯着把他扯进了堂屋,进门感受到热气,他才发现自己的手脚已经僵硬了。 “怎么了这是?”程红春从出屋里走出来,看到程涛这副样子,也吓了一跳。 程涛没有隐瞒,把万福公社真实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这件事情不是他想隐瞒就能瞒住的,也就是过年这几天,很少有人去万福公社,就算是去也会被阻拦下来,然后被公安随便找个理由搪塞几句。 不然还能怎么办?难道万福公社内部的事情还没有解决,还要引起各大队的恐慌? 只不过他是不能再说谎了,一个谎言就得用很多个谎言来填场子,他俩姐都是聪明人,用不了多些时候就能识破。而且,他觉得这件事情瞒不了多久,万福公社是一个镇,除了原住民之外周围几个大队都有在万福公社做活的,或多或少都有几个人脉,到时候发生什么还未可知,像他不就提前知道了,其他有例外也不稀奇。 而且在那之前,程涛还想做点实事。 听完程涛的话后,知事轻重的的程红春和程红秋脸色立刻后变了。 这样的事情她们经历过一次,就在十多年前,那时候万福公社同样被封锁了,接着就传来了爹娘的死讯。当时就有传言说万福公社生了疫病,有很强的传染性,幸亏封锁得当,万福公社内也只死了几个牲畜,尸体被领导拉到山窝里焚烧了,之后十多年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类似的现象。 现在旧象重现…… 程涛想过很多可能,比如他二姐关心公社里的具体情况,比如他大姐迅速理清楚他大姐夫的状况,知道了他之前粉饰太平说了瞎话,但万万没想到他说完之后,两个姐姐都脸色煞白。 “肯定,肯定是他们又行动了!”程红秋很恨道,然后抬腿就要往外走,“我这就去公社,我倒要看看那帮畜生想干什么。” 那些人每次出现都要做些什么事情害人性命,毁人家庭,上次是以整个万福镇的性命做赌注,这次又是要干什么? “二姐,”程涛顾不得才穿了一只鞋,赶紧去拉他,“所有的路口都有公安专门把手,咱们根本进不去,有那点儿功夫还不如想多做点实事儿。” “红秋,你不要冲动!”只看小弟这如临大敌的样子,只是到公社路口转了一圈,就毁了一身衣裳,一双鞋,还有一坛酒,现在是胡闹的时候吗? “那我们能做什么?” 程涛回屋拿了一匹布出来,这还是程红秋在省城的时候买的瑕疵品,两皮软布,他拿剪子,剪出一个“u”形状,然后扯着两边捂住口鼻。“既然是疫病,要想不被传染只能多做防护,我们多做一些口罩护住口鼻,再做些手套。” 程涛现在的条件只能做简易口罩,外边一层棉布,再加一层里布,虽然是厚了点但是现在是冬天,不怕。至于透不透气,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程红春和程红秋连忙应了,回自己屋扒拉出几匹透气的布料开始动作。 他们做的不是一次性口罩,程涛也没有那个财力,看两个姐姐已经开始忙活他又和程传阔何明嘉何明禾叮嘱了一番让他们去帮忙,针线活不行,拿剪刀照着样子剪总是会的。 他自己则出了屋,这事只靠他们自己家出力还不行,当然他也没有那个号召力,号召大家都给他帮忙,他得去大队部和程相文商量一下。 出门就看到他家崽子正倚着墙壁默默流眼泪,那小可怜呀,可真是见者伤心! 程涛不明所以,走过去,“怎么了这是?谁欺负你了?” 他甚至已经做好准备,伸出手臂接住他崽儿扑过来的小身子。但是现实和他想的不大一样,听到他说话之后,程小墩撅着嘴委屈巴巴的瞪了他一眼,然后转个身开始面壁思过,只留给他一个倔强的小身影。 “呃?”程涛罕见语塞,他没想到有一天他家崽子会这么对他,果然,爱都会消失吗? “难道爸爸得罪你了?”程涛语气有点心虚。 “哼!” 好吧,他知道了! 伸手把程小墩的小身子掰过来,“你现在想不想和我说一说?要是不想的话,我出去一趟回来再听你仔细说,好不好?” 程涛这话说完,程小墩不是默默流泪了,而是嘴一撇,开始哇哇大哭。然后奋力挣扎开程涛的手,搂上程涛的脖子,他的力气有些大,勒的程涛有点儿喘不过气来。 程涛一愣,随即抱起程小墩走进西屋,他现在没有时间,等崽子哭完,只能用比他稍大一点儿的声音。“爸爸现在很忙,要去抓到人帮忙。小墩是好孩子,告诉爸爸为什么哭好不好?” 程小墩泪眼婆娑,委屈的厉害,“我和爸爸一起埋的酒,是我的。” 程涛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当初埋酒的时候,他哄程小墩说等他十八岁的时候再挖出来,他们爷俩一块喝。没想到崽儿现在还记得,程涛心里突然有点愧疚。 “崽崽,那几坛子酒爸爸有用处,能够帮助很多人,到时候那些人都夸咱们崽崽是乖宝宝,好宝宝。等咱们年后见过干爸回来,爸爸再陪你埋好不好,多埋几坛子,爸爸保证再也不提前挖出来了。”程涛温声做出保证。 程小墩一听说是要帮助别人,就决定原谅他爸了,他的脸蛋红红的,“不要别人夸乖宝宝好宝宝,只要爸爸夸。”说完,他就窝进了他怀里。 “好,”程涛拍了拍他的小屁股,“我们崽儿真是我的好宝宝。” “爸爸现在带着你去找小顺哥哥,好不好?” “好。” 程涛抱着程小墩从西屋出来。 “没事儿吧?”程小墩突然大哭,堂屋这边都听见了动静,之前碍于程涛正在教子,程红秋才没靠近。 “没事儿了,我带他去趟大队部,请大队长找几个帮忙的人。” 程红秋知道这是大事儿,忙不迭的让他赶紧去,“今天大队杀尾猪,你要是没找见人就在往西头走走。” “知道了。” 走到大门外,程涛先去敲了隔壁胖婶家的门,连敲三下,很快,卢蓁蓁就过来应门了。 程涛长话短说,把万福公社的情况说了一遍,还解释了自己之前为什么这么狼狈。 “这样,”卢蓁蓁沉吟片刻,“那我这就去给两位姐姐帮忙,对了,我记得我这里还有两包棉花,几卷纱布,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 “棉花就算了,暂时应该用不上,纱布倒是不清楚。对了,大姐二姐她们现都在屋里忙,你先过去,我去大队部给你们找几个帮手。”程涛说道。 卢蓁蓁点头,“要不你先把小墩给我?” 感受到怀里小人儿的抗拒,“我刚刚惹着他了,这还生着气呢,我先哄哄。” 卢蓁蓁有点好奇,在她眼里程小墩的脾气再好不过了,尤其是个十足的“爸爸控”,没想到他还会和程涛赌气。 拍了拍程小墩的脑袋,卢蓁蓁和他道别。 “蓁蓁姑姑,再见!”程小墩很懂礼貌。 “待会见!”卢蓁蓁笑着和他挥了挥手。 要父子俩走出老远,已经看不到卢蓁蓁的身影,程小墩才嘟着嘴,指正:“爸爸,我现在没生你气了,你刚才和蓁蓁姑姑说瞎话。” 程涛:“……”他这都是为了谁? “你刚才又没告诉我你不生气了,现在你告诉我了我才知道,所以不算说瞎话。” 程小墩“哦”了一声,一副“原来如此”的小模样。 程涛失笑。 等到了大队部,程涛把情况又和程相文说了一遍,万福公社所有大队对于间谍的憎恶加起来恐怕都比不上程仓里。间谍每次出现在万福公社,总和他们村有关系,弄得人心惶惶,十几二十年累积下来,每每提到,如鲠在噎。 再加上十多年来,因为程青松夫妇,公社对程仓里多有照付。听见公社里出现这种情况,程相文直接就听从程涛的意见,他怕一家两家的去,话说不清楚,直接召开了村民大会。 主要的目的有两个,扩大巡逻队伍,按照程涛说的找人帮忙制作口罩、手套。 程仓里村民中小一辈听说是万福公社有疫病只是害怕,程红春那一辈却各个义愤填膺,纷纷表示要去帮忙。 事情顺利的超乎程涛的预料,非常顺利的进行着。散会不久,就有几个大娘婶子提着包袱,抱着针线筐过来了。 大队部西屋空间很大,除了几张办公桌其他什么都没放,打扫下灰尘,搬来两条长条凳,就是简单的车间。刚散会后,李顺很有眼力价的生了土炉子,屋内现也不算冷。 程涛松了口气,只要有人响应就成。 正想着呢,程相文让人喊他过去。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214节 第138章 安排 程涛去见程相文的时候, 对方正在安排谁该做什么事。末了还给出承诺,“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点儿,等事情了了, 我就去向公社申请,给大家表彰。” 涉及到上级表彰,大家的积极性瞬间被调动了。有人大声附和,听话音就知道他们斗志高昂。 程涛笑了一下, 但凡是能当成领导的, 不管官大官小,好像都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处事准则。前面程相良私心过重,常常把村里事务和自家事务混为一谈,他的结局是可以想到的。 程相文别的不提, 只说话算话这一点就让人心服口服,上任以来, 只要他说的话都办到了,他说跟公社申请就一定会申请。这话也只有从他嘴里说出来, 才会有这样的效果。 “相文哥,我过来了。”程涛敲了敲开着的门。 “快过来, 我有事情要交代你。”程相文冲程涛招手。 程涛走过去,“你说。” “今天有很多人报名巡逻队,我简单把他们分成了两班,让两队早晚各巡逻一次。” 程涛一听就明白了程相文的意思, 这样能最大限度的保证巡逻人员的体力, 防止他们注意力不集中。程仓里村里不算小, 田地尤其多, 又靠山临水, 按照他们划定的路线巡逻一趟, 至少得一个多钟头。 这样的情况下,与其让一个巡逻队一晚上巡逻两次,倒不如让两个巡逻队岔开时间各巡逻一次。 “嗯。”程涛也觉得这个方法比较好,但还是不明白程相文叫他过来的用意。 “我是想你带领一巡逻队。”程相文说明自己的打算,在此之前他其实过滤了很多人,但想来想去都不如程涛。 一巡逻队就是原本的巡逻队,已经有几天巡逻经验。因为里面多是年轻人,所以队长最好也是年轻人,他侄子和李顺虽然是村里年轻一辈的领头羊,但是作为队长要发号施令,他们的火候还差点儿。 至于他,已经说好要领二巡逻队,包括程大江还有原本的村民兵都编入其中。程相文已经打算好了,会让二巡逻队担负起更重的巡逻任务,比如早上一波巡逻和晚上的二波巡逻都有二巡逻队来完成。 也就是说,他们会尽力杜绝一生产队遇见危险。 程涛是程仓里大队的有志青年,靠着自己就能成为纺织厂的正式工,这十几年,整个万福公社也只有程涛一个人做到了。这几个月,村里但凡提到程涛,年轻人羡慕,父母辈也是艳羡,恨这样的人为啥不是自己家的。 由程涛带领一巡逻队是再好不过的了,程相文如是想到。 “要是相文哥你觉得我行,我这边是没有问题。”程涛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主意是他提出的,他也想给村里做出点贡献。 程相文欣慰,其实他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还有点担心程涛会拒绝。对方虽然表现出在村里事务的高度关心,但是回想一下每次出事,程涛都只管去找对应能够处理事情的人,从来不是自己出头。 一定程度上,这种做法很好,就比如他有几次也觉得程涛识时务。但是这样也有坏处,那就是当要用到他时候,谁都不能确定他的想法。现在程涛直接答应了,程相文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 “我觉得你肯定没问题。”程相文笑着说道。 “那行,晚上我按时到大队部集合。”程涛转身就要走,西屋那边婶子大娘们已经来的差不多了,他得去告诉她们生产内容。 这里做工的人多,正适合生产手套。 如果做五指手套,只靠手缝肯定麻烦。程涛想着只留针线活好的婶子大娘做五指手套,其他的就做两指或者是三指手套,就像棉手套一样,只把大拇指或者大拇指和食指分割开,剩下的就直接套在一块,这样肯定会简单很多。 他们现在要的是量,越快做好越好。当然了,追求量的同时还要把握“质”,程涛现在所说的这个“质”指的是绝对不能影响佩戴者的工作。 “哎,你先别慌着走,这还有点儿事。”程相文一把把人拉住了。 程涛狐疑,还有事? 听程相文说完之后,程涛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后山还有几个何庆笙安排留下的人,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军人,要是能把他们收编在巡逻队伍中,不仅壮胆,要是真的遇到间谍队伍,他们也多了几分保障。 “行,待会儿我去和他们商量商量,不过他们能不能答应,可就不是我说的算了。”军令如山,现在他们的任务是守着金山,要是因为他们的离开而让宝藏出了问题,肯定有惩罚。 不过话有说回来,现在整个万福公社都面临着比以前更严峻的形式。也有一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所以,该怎么评判就交给他们自己吧。 程相文也明白这个道理,“这个道理我还能不知道?就是让你去说说,他们答应是我们赚了,他们不答应自己也好有个准备。” 程涛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从办公室出来,程涛走去西屋告诉大娘婶子们,他想要手套。 程涛说的要求简单明了,很快,就有婶子在布料上“咔嚓咔嚓”几下,剪下一块布料,然后捏了个形给程涛看。“涛子,你看这样成不?” 程涛看着像模像样的手套样式,“成,怎么不成?” 然后其他人都围过来有样学样。 程涛的想法是,这个手套必须做厚,外布必须紧着用新的,里布尽量用软的,中间最好填充一层棉花,用完之后就填旧棉。 所需物资在刚刚开会的时候就已经提过了,刚来的时候,不少家庭都把新年用剩下的布料和棉花带了过来,大队部门口还有专门称重的,不管怎么说,大家都记得他们的贡献。 不过也有那爱说嘴的,这些人也不是坏心眼子,就是习惯性的不想让别人比自己好过。 “涛子,咋没看见你俩姐?”没等程涛回答又接着说,“事情是你发起的,她们怎么的都得帮帮忙啊,这连面都不露就不对了。” 程涛看那个婶子边说话边穿针走线,得罪人和干活两不误,都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了。 “婶子,我大姐二姐什么性子你不知道?听说这事有时候都气炸了,要不是我拦着,早就去镇上帮着抓人去了。现在搁家里缝口罩呢,那活简单点,我已经让胖婶、花大娘和庆嫂去帮忙了。”程涛解释道。 刚才开大会的时候,程相文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却暗示这整件事情和间谍有关,所以村里人才各个义愤填膺,现在一想可不是吗?这件事情里最悲愤的可能就是程涛姐弟三,他们爹娘可直接牺牲在了间谍手中。 一时间,都拿同情的眼神看向程涛。 程涛本身没啥感觉,他也没把这个插曲放在心上,当下第一要务是物资。等大娘婶子们无话可说之后,他就出了西屋,首先就是把程传杰怀里朝他够手的程小墩接过来。 “爸爸,回家了?”程小墩打了个秀气的小呵欠。 “困了?”程涛伸手抹去他眼角的小泪花。 程小墩反身抱住程涛的脖子,蔫蔫“嗯”了一声。 “那爸爸送你回家。”程涛笑着拍了拍他的小脑袋。 “好。”程小墩说话都带着瞌睡音。 程涛解开外套和棉袄的扣子,把他家崽儿整个包在自己怀里,这就准备家去。 “涛子叔,大队长让我俩跟着你。”李顺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走了出来,他声音有点大,把程小墩吓了一个激灵。 程涛轻声哄了几句,程小墩的小身子才软和下来。 想想自己刚才答应程相文的两件事,又看了眼满脸内疚的李顺,“行啊,我把小墩送回家。” 他没有把话说完,小孩是不能很好的理解大人说的每一句话,但你说的直白,他们还是懂得。现下程小墩黏他黏得厉害,如果他说他把人送回家再回来,不定怎么闹乱子呢。 李顺和程传杰秒懂。“好。” 回到家,程小墩已经睡熟了。 进门和正在做货的大家打了声招呼,程涛就把孩子放到了西间炕上。出来之后,他陪着大家说了几句话。她们都是自愿帮忙,刚听程红春和程红秋说了很多情况,但姐妹俩也是听程涛说的,很多都说不清楚,所以此时看到程涛就有很多话要问。 程涛很耐心,有问必答。 只是,他发现胖婶似乎对他不大满意,进屋之后就没拿正眼看过他。挑眉瞥向卢蓁蓁,程涛想问咱姑这是咋了? 卢蓁蓁面不改色,正经的仿佛不认识程涛这个人。 呃? “咳咳,涛子,你刚不是说还有急事要去做,赶紧去做吧,在这还打扰我们做活。”胖婶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撵人。 程涛还没有理清楚自己哪儿惹她老人家生气了?不过只听语气,他就知道自己留在这里是火上浇油。“是是是,胖婶你不提醒我都忘了,李顺和传杰还在大队部等着我呢。” 胖婶冷哼一声,天知道她兴冲冲的来帮忙,进屋就看到了自己侄女,当时是什么心情?尤其卢蓁蓁和程红春程红秋俩人还有说有笑,她是咋看咋刺眼。 程涛这小子到底有啥好的?她家蓁蓁转来转去怎么就看上他了?胖婶是一肚子怨气。也就是现在侄女表现的乖巧,程涛也算识时务,她才给个面子,要不然—— 临走,程涛叫走了程传阔和何明嘉何明禾兄弟,然后到大队部和程传杰李顺会和,一块去后山。 知道程涛会是她们的队长,几个小年轻都很兴奋,忙着给程涛科普他们的作息时间。 程涛照单全收。 事情远比他们想象的要简单,留守在后山的军人一共七个,他们会分出四个来跟着两个巡逻队进行巡逻。 不过,徐队长提出在那之前要去万福公社看一下。 程涛答应了。傍晚,他按照原计划把已经做好的口罩和手套送到吴大忠那里的时候,就带上了徐队长。 吴大忠看到驴车的时候吓了一大跳,上面坐着的三个人包裹的严严实实,跟截道的一样,谁看到恐怕都不能面不改色。 等程涛开口,他才松了口气。 路口情况和上午程涛过来的时候有了很大变化,出现了一个半人高土堆,土堆后面还是吴大忠他们几个。 听完程涛说明来意,吴大忠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程,程兄弟,谢谢啦。” “你也知道我们大队和其他大队情况不同,曾经正面遭受过那些人的迫害,你别怪我把公社内部的情况透露出去了就成。” 吴大忠摇摇头,这个路口是好几个大队进入万福公社的必经之路,除了程涛,还有好几个人都得到了隐晦提示。但到目前为止,也只有程涛想方设法的在为大家着想,也不是说其他人不对,很多人也没有这个号召力,只是程涛这个行为过于贴心。 “程同志辛苦你了,也辛苦大家了。”吴大忠眼睛有点涩。 “明天这个时候我还能再送来点儿,这批物资不多,最好先紧着紧需的用。” “我知道。”吴大忠回答的郑重。 “对了,如果我带来了个人,你看着和他说说情况。”程涛让徐队长上前,自己和邓宝山走远了点。 吴大忠认识徐队长,俩人到旁边去交换信息,也不敢凑太近,就隔着土推说话。 半个钟头后,驴车出发回家。 第139章 露馅 驴车回到程仓里, 离老远就看到了不少人。 大家眼中的期盼很明显,虽然答应了程涛,大家都在做所谓的防护用具, 但是他们对事情本身还存在侥幸心理。 之前几次,只要有间谍出现,万福公社就一定会搞的血雨腥风,这次显得太平静了。 有些事情没有亲身经历过, 是不会知道它的残忍的。 不是不相信程涛, 只是觉得疑惑。也可以说这是每个人心中趋利避害的本能,他们内心痛恨那些躲在暗处的杂碎,但是如果可以他们希望这些痛苦不要再现。 只是这次,他们可能要失望了。 这样想着, 程涛长叹了一口气。 “到底是怎么回事?”看到驴车,程相文根本顾不上其他, 直接走上前来问。他们知道的情报太少了,就是程涛也是一知半解。听说他要去万福公社, 大家都专门在这等消息。 如果不是他们村只有一辆驴车,赶车人、防护物资、徐队长再加上程涛就坐满了, 程相文肯定要跟着跑一趟,刚才等着的时间太难熬了,真真是一刻都等不下去。 程涛看他们迎着严寒都到万福和大桥上来了,就知道大家都着急。他也不拿架子, 直接下了驴车, 示意程相文一群人边走边说。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215节 “吴公安他们接到的任务是封锁各个路口, 今天下午公社里不太平, 派出所这边还没捞着统一开会, 所以对于具体的情况算不上十分清楚。” 程涛今天过去除了送东西, 另一个目的就是打听公社内部的情况,不仅仅是要安程仓里大队的心,他自己也想了解了解情况。吴大忠倒是没拿他当外人,能说的是知无不言,不能说的程涛从徐队长那边也听了个大概。 据说疫病是两名大夫发现的,说起这两名大夫,其中一名据说是省城医院传染病的专家,他们之所以来到万福公社,本来是来给邵青云瞧病来的。当然,邵青云的主治医生是两名专家的另一名大夫,传染病专家是作为他的助手过来的。 对方是何庆笙的战友,想趁着空闲过来来和战友聚一聚,没想到刚到万福公社才还没和何庆笙见上面,就被突然闯出来的乞丐撞了一下。他本人倒是没什么事,但是乞丐却倒地不起。作为医生,救死扶伤是天职,遇到这种情况第一时间当然是施救,然后就发现他身染重病。 疫病具体的发现确定过程,吴大忠并不十分清楚。反正那名医生发现了线索,追到一个胡同,发现了两名具有相同症状的流浪汉,再往下追的时候,就和何庆生一行人撞到了一块。双方一合计就有了之后的行动。 果决,快速! 程涛充分肯定何庆笙作为领导者的资质,幸亏万福公社只是一个小镇,换做是县城或者是城市,命令从上到下叠到底,黄花菜都凉了。但是这种情况也是存在风险的,如果误判了,责任在谁? 这可不是小事,领导者的一家之言是大忌,误判一定会弄得辖区内人心惶惶。 程涛倒宁愿他姐夫做了误判,很可惜…… “今天下午,万福公社内部一共发现三名病人,具有明显症状,现在已经被隔离在卫生所。那个地方现在已经被封起来了,谁都不能靠近。”说话的是徐队长。 有些事情吴大忠和程涛不好说,和同事却没什么不好说的。只有信息互通才能更好的完成任务,吴大忠想让徐队长知道目前的严峻形势。 只是他的声音有些大,程涛也听到了苗头。徐队长大概发现了,所以回来路上,并没有刻意隐瞒这些讯息。 程相文等人则是很久都没说出话来。 “大队长,这事咱们在场的人听见就算了,和村里人能不说就不说,别扰乱了大家的心情。” 这些应该是万福公社内部工作人员互通的消息,最新消息恐怕连吴大忠也不清楚,没必要说出来惹人心慌。 “是啊,相文,咱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把物资赶出来,然后别让那些杂碎靠近咱们大队。”花大爷沉吟道。 “他奶奶的,那群小矬子真把咱们的地界当成他们自个的家了?在这儿演大闹天宫呢,他们有孙猴子的本事吗?要是把他揪出来,爷爷非得撕了他不行。” 那可是传染病啊,他们离万福公社这么近,说不定哪会儿就被感染了,那玩意没治,他们村还有活路吗? “这群小瘪三净搞这些阴暗玩意儿,有本事跟爷爷硬杠啊!” “你还能指望他们有良心?十年前差点就搁咱们水库里投毒了,要不是村长发现的及时,咱们整个万福公社早就玩完了。” 这句话让大家都沉默下来了! 整个万福公社吃的水都来自水库,搁水里投毒他们没有一个能跑得了。人不吃干粮还能活几天,你让连着几天不喝水,谁能受得了? 这根本就是赶尽杀绝,这得几辈子的世仇才能狠下去这个心啊。 那群人本来就没有良心,要说根本就是丧尽天良! “想那么多干嘛?”黑暗中响起一个声音,是他大哥,“十年前他们不是没成功吗?没道理这次就让他们得逞。” “是啊,”程涛语气平淡,“现在咱们只要做好手里的事,保证自己不出岔子就行,其他的担心再多都没用。” 一个普通人,在面临生死存亡大事的时候,只要做到自己的本分就成了。这时候你不用把自己想的很强壮,觉得自己能为多少人撑起一片天,只要尽到本分,保证自己在顺时代潮流前进的道路上别做那个逆行人就行了。 当然,如果你有能力,并且有一颗博爱的心,你能而且确定能帮到其他人,你可以去释放自己的爱心。这是善行,也值得称赞。 所谓有余力则助人! 当然了,在不了解真实情况的情况下,程涛并不提倡盲目的伸出双手。至于他现在提倡村里人做的事情,他把他归结到本分里面。程仓里和万福公社福祸相依,甚至在某种程度上,程仓里远比万福公社要危险得多,毕竟长期以来程仓里都是那些人的目标。 帮人就是帮己。 “涛子说的对,这两天大家抓紧多做点防护用品,今天的送到万福公社去了。之后做的,都先给自己家里人一人留一套,剩下的再往外捐。”程相文沉吟片刻之后,做出决定。 他们也得时刻准备着。 “另外,明早我挨家挨户去问问,看看谁家有多余的布料棉花没有。让大家先都捐出来,算是大队跟大家借的,来年抵公分用。” 之前做全村动员,大家虽然情绪高涨,但让他们把家里的布料棉花都贡献出来,肯定不现实。 努力了一整年,也就年底买点新布棉花,就算剩下点儿,那也是藏在柜底,等着来年再用。今天,在大队部的时候程相文就发现了,除了大队部干部家属,因为要以身作则,把家里用得上的物资都拎去了,其他人拿个布头,就算顶天了。 他身为大队长,没有资格让大家把自家的东西都让出去,正能像个折中的办法。不管怎么说,总得把眼前这个难关先度过去。 “行。”大家只能应了。 “大队长,现在时间不早了,一会儿还要巡逻,先让大家都回家歇着去吧。”程涛提醒。 现在天已经完全黑了,北风呼呼的刮着,他穿着棉袄,外面还裹着长到脚踝的大棉袄,就这浑身都冻透了,更别说其他的人了。 现在聚在这里的都是大队干部或者是村里面比较有责任心的年轻人,九成都是巡逻队的。六点钟,一队就要开始巡逻了,程涛还想回家大声招呼,要是能喝完热汤就更好了。 “对对对,我都把这事儿忘了,一巡逻队的都赶紧回家去,六点之前都到大队部集合。”程相文一拍眉头,要不是程涛提醒,他就完全把这事儿忘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知道有这么个事和知道确定有这么个事,两者是有差别的。万福公社已经有感染者,这个消息对程相文来说有些难以接受。 程涛应了一声,转身看向徐队长。 对方的任务地点在后山,他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稍微不注意就能让整个万福公社万劫不复,不过他现在也只能干着急。“我先和其他同事通个气儿,让他们夜里都警醒点。”、 程涛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转身回家,家里灯火通明,堂屋西屋的煤油灯都点着。 “回来啦?”一个黑影就从旁边蹿了出来。 程涛吓了一跳,定睛一眼,是他大姐。 “昂,”程涛松了一口气,他扯扯身上的棉袄,“幸亏听了大姐的话,要不然都得冻僵了。” “论生活经验,我肯定比你丰富,你大姐夫出差都是我给他收拾行李。”程红春淡声说道。 程涛扯了扯嘴角,“是啊?” “你还不想瞒着我呢,你大姐夫现在是不是在公社里呢?”程红春压低声音,她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淡然点,却还是掩饰不了尾音的颤抖。 “大姐,”程涛喊了一声,他没有再拿那些一听就是敷衍的话去安慰程红春。 程红春还有什么不懂的?她转身,“我知道了,赶紧屋里吃饭去吧,还要去巡逻!” 程涛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执行更危险的任务都回来了,这次也不会例外。”程红春喃喃道,她这话是在说给兄弟听,也是在说给自己听。 “当然!” 第140章 大年三十 晚饭气氛并不热烈, 孩子们是最敏感的,尽管长辈尽力掩饰,他们还是感觉到了不安。 要说没有没有被影响的, 程涛低头卡自家崽子。正好程小墩刚把手里的肉骨头啃完,他唆了大家一眼,然后用小胳膊肘捣捣他爸,示意他还想吃。 程涛当然不会短他吃的, 又给他夹了一块。 “嘿嘿!”程小墩显得有点高兴, 他抬头对程涛笑,很快又收敛,闷头啃骨头去了。 程涛揉揉他的小脑袋瓜,家里孩子要不就是年龄大, 已经明白事,要不就是逢巨变, 突然间懂事了。只有他家崽儿还懵懵懂懂的,前两天做的梦虽说还没有完全忘记, 但是造成的影响正在逐渐消失,他还保持着一个三岁多孩子的小调皮。 “我和小阔哥, 还有明嘉明禾哥哥,吃过饭要去巡逻,你乖乖的待在家里,嗯?”程涛提前给崽子打预防针。 “啊, ”程小墩立刻抬头, 嘴角的肉还没有咽下去, “爸爸, 你不带着我去?” 崽子眼中的控诉非常明显, 如果是其他事程涛肯定妥协, 这件事却没有商量的余地。 “不带,”程涛摇摇头,明确拒绝,理由却很委婉,“爸爸本来就比其他哥哥伯伯走的慢,要是还带着你肯定就得被人落下了。山上黑黑的,我还有点儿怕。” 程涛从来不吝在崽子跟前示弱的,每一个父亲都想成为孩子身后的山,永远稳重,沉得住气,能给孩子底气。这些和生活中的适当示弱并不冲突,反而这样的行为会让孩子自信,沉稳,有担当。 程小墩卡巴卡巴眼睛,“爸爸,你也会怕黑的呀?” “嗯,那是的。”程涛点头。 “那,那我就不跟着去好了,你一定要早点回来呀。”程小墩终于下定决心,总不能让爸爸领着他走小夜路,他也怕黑,保护不了爸爸。不过,他到底舍不得爸爸,末了还不放心的叮嘱。 “好,我答应你,一定会早点回来。”程涛把崽儿伸过来的小手拎回去,让他继续啃骨头。小爪子油亮亮的,纵着他胡作非为,他这件衣裳就毁了。 程小墩完全没有感受到爸爸的嫌弃,啃着肉骨头,还抬头给他爸送上软萌萌笑容一枚。 “要是困可以先跟着姑姑睡,等爸爸回来就去接你回来,保证你一睁眼就能看到爸爸。”程涛保证。 “知道了!”答应的事情,程小墩一定会努力去做到,他这会已经想通了,所以这声回答是中气十足,连带着桌上的分为都轻松了许多。 吃过晚饭,程涛领着程传阔和两个外甥到大队部集合。他们来的不算晚却也不早了,刚到程涛就被程相文拉着去给大家介绍,说他是一巡逻队的队长,让大家都听他的命令行事。 程涛和村里人接触不多,要说他开始展露头角,也才是在最近两个月。村里接连发生的几件大事都有他参与的身影,包智斗前村长、揭发间谍、收养程传阔、成为工人,哪一桩哪一件都被议论了好久。因为成为了纺织厂正式工,更是成为村里长辈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自然而然的,他在村里就收获了一批对有好感的人,平常的时候不显,他日常又不在村里行走,参与村内事务都是有限的几回,因此感受并不明显。 这次程涛纯属是想为程仓里贡献自己一份力量,巡逻是为了维护村子的安全,这里有他最亲最近的家人,没道理只要求别人出人出力,他却躲在人后不出来。 程相文有意让他领一巡逻队,他虽然口头答应,却觉得到时候肯定有不少人反对。出生牛犊不怕虎,想和明嘉传阔这个年纪,正是对谁都不服气的年纪,一言不合就动手是很常见的情况,反对他肯定直接就得说出来。 现实和他预料的有很大出入。 走到大队部,刚拐进胡同,就有很多人跟他打招呼,“涛子叔,来了啊。”“涛子哥,吃饭了吗?” 程涛一一打招呼,不大明白自己的人缘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不过,还是有好处的,手底下的人配合工作和不配合工作,完全是两回事,前者事半功倍,不仅省劲也省心。 前几天的巡逻,程涛并没有参加,这次是李顺领路。 该怎么说呢?程相文规划的路线很完整,把整个程仓里给围了起来,村里几个隐蔽容易藏人的小道都是重点巡逻对象。 所以说专业的事就得交给专业的人去做,程相文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他对这个地方足够了解,再加上他当过兵,某些方面的素养远超其他人,看问题的角度也要比普通人长远的多。 一巡逻队四十几个人,程涛做主把它分成两小队,一队从西往东,一队从东往西,如果有动静,就不顾一切闹出声音。 中间集合一次,然后再分开各巡逻两圈,最后再集合总结。这样既缩短了巡逻一圈的时长,又让敌人摸不着头脑,不能见缝插针,杜绝在他们巡逻到西边儿的时候,他们从东边进来。 晚上没有任何异状。 和程相文交班之后,程涛领着侄子外甥回家。 程小墩已经跟着他二姑睡着了,程涛拿着被子包着把他抱进了西间。然后才去洗漱,上床休息。 旁边程传阔很快呼吸平稳下来,显然已经睡熟了,程涛却没有丝毫睡意。不仅是发现了传染病,竟然还发现三个具有疫病特征的病人,那是不是说明疫病已经开始传播了,还是说目前只有他们四个人比较倒霉? 间谍组织到底想干什么?他们到底是怎么弄得? 这可不是小事,现在的医疗条件跟后世根本没法比。就算是在现代,当新的传染病毒出现,还是直接给人类社会造成了惨痛的影响。当下出现传染病,要是处理不得当,结局只会更悲惨。 程涛是越想越睡不着,突然怀里就多了个小炮弹。崽子踢开自己的小被子,扎到他怀里来了,小孩子火气大,搂在怀里暖和的很。 程涛突然笑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根本拦不住,他想这些有啥用?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216节 有这点空还真不如闭上眼睛好好休息,严阵以待去迎接更严峻的挑战。想通了这些程涛感觉困意袭来,他今天跑了两趟公社,回来又去巡逻,身体早就累的不行了,也就是脑子里有事情撑着,要不然他根本坚持不到现在。 这个念头还没想完,程涛已经陷入沉睡。 第二天,程涛起了个大早,出门的时候天才蒙蒙亮。 他先去了一趟程大江家,出来的时候背了一个半人高的竹筐,扛着一把铁锹,然后直接就上了山。 下山的时候他满头大汗,身上又是灰又是泥,像是在地里做了一晌的农活。 “一大早的,你这是干啥去了?”程红秋看小弟这个模样,不明所以。 “闲着没事儿,我去山上逛了一圈。”程涛回答,说着他把铁锹和竹筐放在西屋南檐下,自个儿打水洗手洗脸。 拿屋檐下的毛巾擦脸,程涛正想进屋,就被程红春拉到了一旁,“涛子,你实话告诉我,大姐夫是不是在公社里呢?我看大姐昨儿的情绪不大对。” 程涛没隐瞒他,轻轻点头,“昨天大姐问我了,我没反驳。姐,你放心,最后都会没事儿的。” 程红秋苦笑,这是说放下心就能放下心的吗?“万福公社内部到底是个啥情况?你实话和姐说说。” 正巧这时候,程红春从厨屋走了出来,姐弟俩使了个眼色,没再就这件事情继续说下去。 等吃完早饭,程涛才找了个空档给他二姐说话,“大姐夫那边什么情况我不清楚,去了几趟都没打听到消息,其他人我就更不清楚了。二姐,这几天你多陪陪大姐,家里的事情也要劳烦你了。” 程涛的语气郑重而确定。 程红秋脸一白,“我,我没想打听他们的消息。”说完这句话后,她又自暴自弃。“到底是做了十多年的夫妻,离婚了,我和陶家没关系了。他们到底还是多多亚亚的亲人,要是有他们的消息,你记得知会我一声。” 陶父陶母不值得,但是她和陶广然可有十几年的情谊,一切的情感在生死面前都显得一文不值,恨的时候他恨不得他立刻去死,省得给她带来这么多难堪。现在却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了,连命都不在你手里的时候,离婚又算得了什么? “我知道了。” 程涛去大队部商量事。说起来今天还是大年三十,晌午十一点左右邻村就开始放炮仗,这是都贴完春联开始吃饺子了。程仓里今天却非常安静,一大早大队长就开始挨家挨户去积物资,接着大娘婶子忙着去大队部或者程涛家加工做活。 经过昨天一整天的努力,现在大家做口罩,手套已经得心应手了,做出来的成品也比昨天要平整板正的多。 男人们则集合起来去山里巡逻去了。这是大队部的决定,虽说是个人都知道夜里安全,但是贸然进山并不是个好选择,稍不注意摔倒骨折都是小问题,严重点的可能都得把小命折里边。 那些想钻空子的人,没准白天就过来了。白天方便他们也更容易暴露目标,他们搁山里头多转两圈,没准就碰见目标物了。 大过年的,地里又没活儿,谁谁都能来帮忙,大家也都挺踊跃。 这样分工,留在家里的人就少了。因此,今天贴春联的工作大都是家里半大小子在做,像程涛家里就是程传阔何明嘉领着下面的弟弟妹妹在弄。 中午回家,看到新贴的春联,程涛才感受到一点现年气氛,当然也就只有那么一点点。 中午吃饺子,何庆笙最喜欢的大葱猪肉馅。 “我下午还要去趟公社,把咱们村今天做出来的物资给送去,有事要是找不见我就去找大哥,他下午在家。”程涛习惯性的跟家里报备自己的行程。 “我们就是在家做活儿,没什么事情必须找你解决,你放心忙你的去!”程红秋笑着说道。 程涛点点头。 “走前告诉我一声,我蒸一锅饺子,给你大姐夫和他同事吃。”程红春突然说道,水饺经了水,凉了不好吃。蒸的饺子皮更筋道,凉了滋味也好。 程涛夹饺子的筷子一顿,“行啊,到时候我让吴公安捎给他。” 家里,只要是懂事的都知道何庆笙现在面临的情况不大好,却没有谁主动提起。 似乎不提,不好的事情就永远不会找到他。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也是一种对生命的敬畏。 程涛大概是四点出发,这次除了他们做的防护用具之外,还有一筐刚出锅的蒸饺。直接放在竹筐里的是让看路人吃的,旁边的饭盒则是捎给何庆笙的。 驴车上,程涛棉袄外面披着一层塑料布,带着口罩和手套,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既挡风又是防护。邓宝山的装备和他大差不差。 本来以为今天会和昨天一样,只能和吴大忠说几句就得回去,没想到他们到的时候路口围了一群人。离得远又隔着土堆程涛还看不出那是谁,离得近了就看见了他大姐夫。 “大姐夫!” 何庆笙身上套着白大褂,带着口罩和手套,捂的严严实实,要不是程涛刚听到了他说话的声音,还真不敢认这是他大姐夫。 “停在那,别过来!”何庆笙制止程涛,不叫他们过来。 第141章 年夜饭 何庆笙的语气严厉, 带着命令。 程涛的心沉了一下,情况已经不好到这样了?连靠近都有危险。 “宝山哥。” 邓宝山应了一声,听到何庆笙的话, 他就死命拉住了缰绳。 “我情况不确定,咱们少接触,你和宝山把带来的东西放在那儿就回去,你们走之后我们再去取。”何庆笙站在土堆那边, 够着身体和程涛说话。 程涛赶紧应好。 看着程涛和邓宝山把车上的篮子竹筐搬下车, 何庆笙面带欣慰。 这几天他一直待在公社,事出突然,他和公社大院的同事商量后,派人挨家挨户去通知, 让他们最近都待在家里不要外出,什么时候解封等通知。其中有配合的也有不配合的, 他们尽可能的调节,调节不了就用强制手段, 勉强是把人都留在了家里。 没办法,谁都能选择自己的生死, 但是因为他的选择而给大家带来困扰,甚至可以说是直接威胁大家的生命安全,那就不能听之任之了。 他一直都很忙碌,连在几步外的家都没回, 更别提爹娘、兄弟和侄子。不是没机会而是不能, 他是最先发现疫病, 并且近距离接触过病人的一批人, 当然包括他连同他的同事, 以及那名传染病专家, 当时谁都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最后会出现这么个转折。 理性上,他们现在应该被隔离在屋里不接触任何人。不仅仅是他,包括他当时带的队伍也包括公社大院和派出所的工作人员都应该如此,这样最能有效的阻断任何病毒的传播途径。 但是不能,都隔离起来了,事谁去干? 他的朋友,要做研究,还要治病救人。作为医生,就算被感染的那几个人身份存疑,他的第一选择也是治病救人。 “这是我当初学医时立下的誓言,只要我还能坚守在岗位上,就绝对不会违背。” 说完之句话后,他就走进了卫生所。这是医者的责任良心,何庆笙对他行了一个军礼,就退出了卫生所。出来后,就下令封锁整个卫生所,不能进不能出,所需物资只要放在门口,内部人员自会抬进去。 至于他和其他人,从那天起就再也不回家,并且还要尽可能避免接触到其他人。 就是追捕间谍时,他们也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这在一定程度上对抓捕工作起到了很大的负面影响,他们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直接闯进有嫌疑的地方,而是要事先通知里面的人,经过多方询问确定他们有没有怀疑。 这就给敌人逃跑制造了时间。 但是,没有办法。 比起那个,他们更怕自己变成传染源。 短时间内,万福公社不缺吃喝,这和过年家家户户囤年货有关,但是其他防护物资却少得可怜。昨天程涛送来的物资解了燃眉之急,多半分给看守路口的同事和执行任务的同志,剩下的送去卫生所。 他们招募的志愿者也分到了两套,他们正在奉命挨家挨户调查,统计家户人口,碰到普通人当然没事,就怕直接和任务目标对上。 不幸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今天晌午,他的一个同事开始发烧,持续不退,经过初步判断他是被感染了。 这在公务人员内部引起了恐慌,怀疑和确定完全是两码事,前者还心存侥幸,后者是恐惧,毕竟没有人能够平静的迎接死亡。 那名同事被送进了卫生所,其他人用酒精消毒,然后戴口罩穿防护衣,继续忙碌。为了减少类似事情的发生,何庆笙领着大夫给全体公务人员检查身体,主要项目就是体温,心率,如果异常就会立刻被送到卫生所内。 这位大夫原本该是邵青云的主治医生,不过他来到之后发生的事情让他不能进入卫生所,现在正好派上了用场。外面的人不知道,公务人员是知道卫生所情况的。 偶然接触过,都有可能被传染,进去之后还不是死路一条? 不过既然是公务人员,别管是文化高低,觉悟那都是一顶一的,就算有私心,也不敢在这些事情上糊弄人,更别说旁边何庆笙专门看着呢。 这个路口是他们今天最后一站,值得庆幸的之前都没有检测出异常。 看见程涛,何庆笙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陡然见到家人,就是他都恍如隔世。想到对方正在做的事情,他是欣慰又心慌。 妻子孩子在乡下,短时间内不会有危险。 只要他把万福公社把控好! 这句话是何庆笙的信念,万福公社外还有数不清的人,他们是亲人,是朋友,是同胞。如果这个病毒是能控制,那万事大吉。如果不能控制,就要想方设法的让它永远的留在万福公社这小小的一块地方,不往外溢,这是最优解。 现实不是道德案例题,在一船人和一个人的生存问题上做出选择,他会选择前者。 “大姐夫,这几篓是防护用具,我在外面的塑料布上已经写下了数量和内容物,你看着分配。这一筐是大姐让我带来的,今天是大年三十,你好好尝尝咱自家的饺子。”程涛把东西都搬下来,高声和何庆笙说。 “知道了。”何庆笙回应。 “你回到家告诉你大姐还有明嘉他们几个我没事,叫他们别担心。”何庆笙嘱咐,“你也赶紧回去,下次过来,再离远点儿。” 程涛应了一声,现在并不是谈话的好时机,不过从何庆笙的态度他就知道万福公司的内部的情况不容乐观,难道又现感染者了? 一路沉默。 驴车停在万福河大桥的这侧,程涛和邓宝山把外面的塑料布口罩手套脱下来烧了,又各自抓了一把雪,洗手洗脸,驴和板车也是差不多的待遇。昨天他们回来,就算一群人等着,这些步骤都没有省,今天没人催着他们当然做的更仔细了。 “宝山哥,咱们回见。”和邓宝山分开之后,程涛回家,果然都等着他呢。 “我见到大姐夫了,他正领着白大褂给大家测量体温,检查心率,看上去挺精神的,一点事没有。”程涛笑着说道,表情看上去十分轻松。 程红春跟着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还不都怪你,你大姐夫明明就在万福公社,你偏说他去市里了,你这样我能不多想吗?”如果不是任务特别棘手,涛子用得着说谎? 现在看来是她想多了,任务确实棘手,但还能控制。 “嘿嘿,”程涛摸摸后脑勺,“当时民兵队长刚出事儿,我怕你跟着担心。” 家里都知道邵青云的事,一时间也都理解了。 “那小舅,你有没有问我爸,我们能去看他不?”何明嘉问道。 程涛拍了拍他的脑袋,爱怜的说道:“你说你这个小脑袋瓜到底是怎么长的?里面不会都是浆糊吧?” “小舅,你怎么能这么说。” “你爸现在任务在身,万福公社全面封锁,就算里面没事,在上面没有下令,内部情况没有处理完之前,你都甭想见到他。”程涛笑呵呵说道。 “啊?”何明嘉哀嚎一声。 虽然说他们家,孩子和亲爹不算亲近,他在家和不在家他们照样活着。在他心里,亲爹还没有后妈亲,但是一听说他爸还必须得待在那个危险的地方,他这心里还是很担心。 “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啊?这都好几天了。”何明嘉嘟哝。 “你什么时候对你爸执行的任务这么感兴趣了?你问你小舅他能知道?”程红秋笑着制止,“好了,这事到此为止。咱们该吃年夜饭了,快去端菜。” “好啦,好啦。”何明嘉应了一声,拉着何明禾去厨屋。 何明禾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去了。 大年三十晚上这顿年夜饭,吃的还算热闹。长辈孩子们有说有笑,谁都没有刻意去触碰疫病这个话题,甚至连万福公社这几个字都没有提起。 饭后,程涛送程大江回家。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217节 程仓里本来安排的是一天两晌的巡逻任务,就是早晚各一回。 不过今天上午,由程涛提议大队部同意,决定上午和下午也要巡逻,所以原本的执勤任务表就发生了变动。 两个巡逻队,一巡逻队负责早上和下午,二巡逻队负责上午和晚上,最大的限度的覆盖所有的时间,不让敌人钻空子。这大过年的,要是让他们乱一遭,想想就觉得闹心。 为了更好的达到巡逻的效果,两个巡逻队现在都沿用程涛的模式,巡逻队分成两小队,分布在两个相对的方向点,朝着一个方向前进巡逻,中间集合一次,共享信息,最后集合一次,做总结。 这样一来,他们能尽可能综合时间和空间,虽然不能说百分之百的防住外来人,但是他们想悄无声息的潜进来也不那么容易。 程大江家大门口,程涛看见了程科,一看到程大江,他立刻就迎了上来。 “爸,今天是大年三十,我知道我就算请你也不会家去吃饭,这是妈做的年夜菜,我给你送过来了。”程科扬了扬手里的饭篮。 程涛回到家的时候,天还亮着,吃了顿年夜饭,虽说比起往年来这顿饭很省时,没有听收音机里的春节联欢晚会,桌上没酒,也没有饭后嗑瓜子吃糖的闲聊,仓促的就结束了。不过,现在天也已经完全黑了。 程科走过来的时候,程涛感觉到一股凉气,想也知道他在这等了挺久。 如果两家只是普通矛盾,程涛乐于把这一行为解释成孝顺,但他们不是,那程科的行为就值得推敲了。 “我已经在你叔家吃过了,你现在有妻子孩子,还要照顾你妈,手头也不算宽裕。以后这些事都不用想着我了,我这什么都不缺。”程大江淡淡的说道。 “爸,话不能这么说,我是你和我妈亲自养大的,大过年的吃年夜饭都不想着你,让村里人怎么看我?”程科叹了一口气,“您和我妈的事,我可以不管,我也不强求你们必须得住到一起。但是照顾你们俩是我的责任,你们选择复合,我就照顾你们一对,如果你们还是分开,我就照顾你们两个。” 程科回到程仓里也有一段时间了,这是程涛第一次听他说句像样的话,这才像是读过大学,并且还在大学任教的高材生说的话,别管真心如何,起码让听的人心里舒坦。 程大江似乎也非常感慨,说话语气柔和了很多,不过说出的话却非常直白。 “我这不是在和你客气,我是真的这么想的,当初如果不是你妈坚持,我是不会收养你。这么多年,我供你吃,供你住,供你上学,也都是因为她,你想报恩就全报到她身上,别来我跟前晃悠了。” 有些话你不说出口,对方就可以当不知道,不理解,程科是装傻充愣的好手,程大江其实早就知道。只是对方还年轻又是小辈儿,他总觉得还能掰正掰正,一直不想把话说的太过直白,就算是在刚闹翻的时候,这些话他都没说。 今天却没有那么多顾忌,看他刚才说出的那番道理,又强调孝顺,程大江其实是有些欣慰的。养在身边这么多年,就算是小猫小狗都有感情,何况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过这种感情并不坚固,尤其程科的身世是扎在他内心深处的一根刺,程大江不想看见他。 趁着他有点懂事,程大江索性就把内心的话说出来了。这是他的真实想法,他很早以前就想说了,至于程科会怎么想他也不在乎。 “我这么说的话,你就全明白了吧?” “爸,你你别说气话?你养了我这么多年,难道就因为我的身世,就要否定我的一切吗?”程科脱口而出,语气带着点质问。 程大江没说话,旁边站着的程涛却眯起了眼,程大江收养程科的时候,对方的年纪已经不小了,记事儿很正常。但他这话的意思明显是知道其中渊源的,也就是说他知道自己亲爹和李盼弟曾经有过一段,或许也知道程大江的心结? 这就有意思了,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又怎么看待这件事情?既然全都知道,他怎么还有脸理所当然的作为他哥的儿子,享受他哥的儿子带来的一切便利? 他这是问心无愧,还是机关算尽? 程涛私以为是后者,毕竟他还敢当面质问他哥,没看出哪里知道感恩。 “原来你也知道你的身世见不得光?”程涛按住他大哥要抬起的胳膊,事已至此,何必还要浪费力气去教训一个不可能叫醒的人。 “啊?”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你的身世的?”程涛又问。 程科开始心慌,他刚才怎么一不小心把这句话说出来了?“我,我,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就这点担当?连自己说出的话都不敢承认。看来血缘真的很奇妙,就算你在我老程家长大,仿的还是你们老辈子人。”程涛的语气不无讽刺。 程科果然被激怒了,“你闭嘴,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家里人?” 程涛不屑的勾勾唇角,果然是没脑子,他不过说了几句话,就把要知道的事情炸出来了,他果然一直都知道,并且他对他原本的家庭还挺推崇的。 “我有什么资格?我为什么没有资格?要不是有你,我大哥的就是我的,这么多年,你吃我们家的喝我们家的,你还有理了?” “话说我还真没见过你这么卑劣的人,放下碗骂娘,忘恩负义,没有廉耻,说的就是你吧。让我猜猜你今天晚上是过来干嘛的?是不是手里没有钱了?觉得李盼弟没有利用价值,养在家里碍事了?” “我都不知道你怎么还有脸出现在我跟我哥跟前,难道之前我哥表达的还不够明白?我们老程家不要你了!就非得撕破脸皮,清楚明白的把这几个字告诉你才行?彼此之间不能留点儿脸?” 程涛这张嘴就跟机关枪一样,“突突突”一刻都不待停的,那话简直是把程科的脸皮扯下来,直接拿着人的自尊心来回揉搓。 程大江本来挺生气的,他就不明白这件事为啥还没完了,前段时间是李盼弟不消停,他把话说明白之后,对方是没脸来了,这段时间又换成了程科。还没等他生气,就听见程涛替他怼人,根本连对方回话的空都不给,他又觉得有点好笑。 “行了!”程大江拉拉程涛,兄弟肯为他出头,他心里挺高兴,不过教训对象已经跑了,看样子以后也不会再来了,这件事就该了了。 他也不想站在这里吹冷风了。 “行了什么行了?你也是,让人这么欺负你还这么好脾气,从前对咱爹的时候,你咋不这样?他到死都没听你真心喊个爹,现在对别人倒是心慈手软了。” 程涛开始无差别攻击,说完之后他才发觉自己多话了。 程大江也是一愣,一时之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黑暗中,周围一切都很安静。 程涛这段时间有点压抑,他心里藏的事儿太多了,有时事情从开始有苗头,发展到结束,他都是一个人默默承受,然后消化掉。 谁都不能说,一点都不能透露。 人的脑容量是固定的,装负面情绪的盒子总会满的。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程涛都习惯了压抑自己。这次疫病突发,他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也是如此,明明知道万福公社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他却连一个能说的人都没有,思前想后还是瞒着最好。 在年夜饭桌上,他还得强行欢笑。 他其实没觉得累的,在他心里,家人是第一位的,只要他们开心,他做什么都愿意。身体却不是这样想的,他刚才借程科爆发了一回,竟然还没有控制住自己迁怒了他哥。 “哥,抱歉,我刚刚那话不是有意的。”程涛迅速整了自己的心情,语气多少都有些忐忑。 如果说感觉的话,和刚才相比他觉得自己轻松了许多,就是觉得有点儿对不住他哥。 程青松是他爹,也是程大江的父亲,他们三个人的交点是程青松。这三对关系中,他和程青松的父子感情以及和程大江的兄弟感情,干涉不到程大江和程青松的关系。父辈之间的恩怨早就该随着那些人的去世逝去了,贸然提起对他对程大江,对两个姐姐都不好。 非要评价的话,只能说在这个关系里,他们各有各的立场,各有各的坚持。 要说没有一点不甘心,那是不可能的。话虽然是脱口而出,内心深处对这件事却是有执念的,要不然也不能脱口而出,只是程涛分不清楚是原主残念还是他的想法。 有限的记忆里,程青松每到年夜饭的时候都会叫儿女去喊程大江,刚开始是两个姐姐,后来就变成了他,但不管他们谁去,从来都没有成功过。 每当这时候,姐弟三个都非常的不理解,明明知道请不来人为什么还要走一趟,他们的母亲却总是会温婉的笑笑,然后宣布开饭了。 长大了,懂事了,对这件事情就开始有自己的想法。 不过到底没有亲身经历过,他们自然而然的偏向父亲。 程涛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旁观者的角色,别管是他穿越来的身份,还是这个世界是小说,都让他觉得自己足够理性和客观,现在看来却不是这样的。 道歉之后,程大江还是没有说话 大丈夫能伸能屈,这是他哥又不是外人。程涛决定学学他家崽子,“哥,你是我亲哥,我刚才帮你出气呢,剩下那些话你都当没听见呗?” 这次程大江可是说话了,“你都教训到你亲哥头上来了,我咋当没听见?” “那要不你打我两下出出气?”程涛听他气得不轻,给出了个主意。 这还不算,他抓住了程大江的胳膊,“哥,咱生气归生气,你可不能不认我这个兄弟。” 程大江气笑了都,“我这段时间给你好脸了?你这么没大没小。”他可算是知道程小墩像谁了,要说他们老程家的男人,那个个都是爷们儿,从小就自立自强,谁像程小墩似的黏糊糊的,撵都撵不走。 现在看来,他这个兄弟也不逞多让。 程大江这样想着,眼睛里却都是笑意。冷风吹来,旁边的人打了个哆嗦,他抽出胳膊,摸出钥匙去开门。 程大江却以为他哥是真生气了,连忙拉住,“大哥,亲哥哎,你今儿要不让我进门儿,我明天一早就来堵门,反正我也没事,我以后天天都来烦你。” “还是说我把那小子撵走,你不高兴了?你不会还想着和李盼弟复合吧?大嫂原先看着还挺好的,还帮我照顾小墩,后来就不大对劲儿了,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仇人似的,我都不知道哪儿惹她了。到最后面连我吃你一坛子酱她都不乐意,我都没惹她她都那样了,我要是惹了她还得了。” “虽然是这样,但是你要真想跟他过,我就去给你当说客,说服她家来还和你过,就算我将功赎罪了很不成吗?” 程大江听他又跟机关枪一样,啥话都往外说,那是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了。“原来你也知道自己不受待见啊?” 那当然有感觉啊,一个人的眼神是无法掩饰的,有段时间李盼弟看他的眼神,厌恶都实质化了,他要是还感觉不到,那不是石头人了吗? “行啦,松开,我也不用你去当说客,分开了就分开了,老子要想复合还用等着你?” 程涛不动,这个忙帮不上他是乐见其成的,他得想想他还能帮他哥做点啥?接着就听见他哥没好气的说道:“不松手我怎么开门?站在这里不嫌冷?” 程涛一听,立刻松开了手,嘿嘿直笑。 跟着程大江进屋,程涛舒了一口气。 虽然只有一个人住,但是程大江并没有敷衍,主要这几天外甥侄子时不时就来串门,屋里要是冷嗖嗖的,孩子们怎么愿意留下?每天他都把屋里烧的暖烘烘的,出去巡逻一趟,回来也能睡个好觉,今天当然也不例外。 “哥,我去给你倒茶。”程涛语气有些讨好,倒完茶后他又找出两包点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主人呢。 “行啦,坐下歇歇吧。”程大江语气还有点不好。 “哦。”程涛听话的坐下。 程大江看了他一眼,又垂眸看一下杯里的茶叶梗。“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啊,是真心的不?” “啊?”程涛抬头,他刚刚说了好些话呢! “别给我装傻,你还有她俩,是不是都怨我,怨我那个,啊?”程大江到底还是没有把“爹”喊出来。 程涛眼神没有焦距,低声说:“哥,不是都说了我刚刚说的都是气话,你别放在心上。” 程大江站起来,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还我别放在心上,有能耐你把刚刚的话收回去,别让我听见。”刚才就差指着他的鼻子说他糊涂了,现在又让他没听见,早干嘛去了? 程涛不说话。 程大江又坐了回去,嘟哝:“他对你们仨什么责任都尽到了,你们当然觉得他好,他生了我没养过我,还指望我天天真情实意的跟着屁股后边喊爹,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哥,你可别误会,爸他可从来没有这样说过,那只是我们的想法。”程涛给他解释,理智上他能够理解程大江的怨念,情感上他却不愿意他进一步误会程青松。 “你的意思是他还不想我喊他爹了?”程大江更生气了。 他现在说啥都不是了,程涛索性闭嘴。 程大江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不好,也不说话了。 程涛大概能理解程大江别扭的情感,再说他刚才已经说得够多了,现在只是安静的陪他哥坐着就行。不知道过了多久?程涛出来的时候没有带手表,现在连个参照物都没有,不过他并不急着回去。 “等疫病这件事儿过去,趁着红春红秋都在,咱们一块去看看他吧!”程大江说道。 这个“他”指的当然是程青松。 程青松牺牲之后无数人去祭拜过他,是感谢,可能只是想见见英雄,程大江也去过不止一次,他悲伤过怀念过,疙瘩却一直都没有解开。 程涛说他从来没有真心实意的喊过一声父亲,这句话是对的,他确实没有,就算是当着他的墓碑也没有。 现在他却想去看看了。 程涛觉得非常惊喜,“好啊,这件事情结束之后咱们一起去。” 程涛之前就意识到自己挺在乎这个事,等他从程大江家出来,脸上还是不自觉会带着笑容,就更加确定自己确实在乎。 走到街上,程涛听见了一连串的爆竹声响,是邻村传过来的,不知道是谁家这么大的手柄。现在的炮仗都是手制土炮,过年的时候,农家买一挂应个景就顶天了,像后世放百响千响的,聊聊无几。 不只是他觉得惊讶,还专门有人走到街上讨论这是谁家?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218节 “我听说南洼小李庄的大队长托人从南边买来了一挂炮仗,足足有千响,说是要给村里去去晦气。” 这个晦气指的是什么大家都知道,今年他们公社逮住了两名间谍,身份是他们村识别出来的,人却是从小李庄出来的。听说为了这事儿,小李庄大队接连被公社叫去问话,还得到了严肃批评。 大家都在说这事儿,程涛走一圈就拼凑出来了大概。 越往东头走越是安静,出来凑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少,离老远他就看到了卢蓁蓁。 今年事多,但毕竟是过年,早在之前大部队不就给小广场上的煤油灯换了新的煤油和灯芯儿,那片现在是少有的明亮。 “新年好啊!”程涛走过去,笑着说道。 “新年好!”卢蓁蓁也露出笑容。 “天这么冷不回屋待着,在这儿站着干啥?”程涛温声问道。 “屋里在吃团圆饭,我又不是他们家的。”卢蓁蓁说,刚才出来的时候,除了她大姑没人拦着她,稍微客气的都没有。 程涛心里了然,“怎么还赌气了?咱们说那是团圆饭,他们觉得那是一年中少有能吃到肉的时候,狼吞虎咽的,看着糟心,还不如出来呢?”你吃的是团圆,人家吃的是肉,少个人就少份竞争,人家当然高兴,不值得放心上。 “你到底向着谁?”卢蓁蓁不满他的回答。 程涛把人拉到跟前,从兜里拿出一根红绳,红绳上是一个磨的圆润的桃核,慢慢的系在她的手腕上,“蓁蓁,我当然无条件向着你。” 卢蓁蓁没接着这事儿再说下去,“公社情况很不好?” 程涛点头,“是有点不好。” “那这段时间是不是都不能出门了?” “是啊,”程涛回答,“难得的时间,没事多做点题,以后会有用的。” “我知道了。”罕见的,卢蓁蓁没有抗拒。 程涛眼中闪过惊讶,不过他小心的没有让眼前的姑娘看出端倪,不然肯定会被抓着不放。 “我以前觉得学这些东西没有大用,像我家大哥大姐他们读书读的早,直接读到了高中,上班之后,还不是和初中毕业小学毕业的,干一样的活,领一样的工资。”卢蓁蓁罕见的提起了亲人。 以前她确实是这么想的,上学这种事情不能不上,却也没有必要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上头。现在她有点不那么想了,她想要知道更多的知识,不是为了生存,而是想和这个叫程涛的人碰撞灵魂。 程涛的好,刚开始只有她发现了,她的第一想法是把他藏起来,但是他太耀眼了,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了他。她想要得到他,就得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 第一次想要靠近一个人,卢蓁蓁自然是拿出十二分的热情。她本事就是个认真努力的姑娘,一旦下定决心就不会放弃。 程涛对此乐见其成,“那我们一块努力。” 两人说了会子话,院里传来胖婶的喊声,才分开。 程涛回到家,堂屋里还很热闹,几个孩子在玩纸牌。程红春和程红秋在旁边做针线,一个剪一个缝,很快一个口罩就做好了。 程涛没说话,安静的加入其中。 大年初一早上还有巡逻,十点多的时候家里就安静下来了。 睡到半夜,程涛被吵醒了。 意识朦胧间他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声音是从后山传来的,这是巡逻队刻意制造出来的声音。 也就是说,后山有情况! 第142章 惊慌 程涛迅速爬了起来。 “涛子叔, 山上出事了?”程传阔也被吵醒了,声音还带着迷糊,语气却郑重。 “应该, 先起床吧。”程涛说道,他听见西屋有动静,就知道家里其他人也被吵起来了。这是必然的,大姐夫处境福祸不知, 晚上家里恐怕就没有睡好的。 穿好衣裳, 程涛下炕出屋。迎面就看到了举着蜡烛的程红秋。 “涛子,山上是出事了吧?” “嗯,二姐,你看着点小墩, 我这就去看看。”程涛说着就要往外走,胳膊却被拉住了。 “你出去能做什么?二巡逻队都是经验老道的, 相文也跟着,能出什么事儿。”程红秋声音惶恐, 不是她不顾念大局,只是作为姐姐她担心啊, 山上闹出这么大动静,可见是真出事了。这黑灯瞎火的,要是涛子出事怎么办? 程涛怎么能不知道程红秋的担心,他笑着安抚程红秋, “二姐, 我就是去看看, 这么大的动静, 咱们村肯定都听到动静了, 大家都出去, 就咱们家闭门算怎么回事儿?你就放心吧,我有分寸。” 他这边说着,那边程传阔也收拾好跟出来了,“涛子叔,我跟你一块儿过去。” 程涛笑着看向程红秋,好像再说你看小辈都这么有勇气,他作为长辈哪能龟缩在背后? 程红春到底还是松手了,她从来没有哪一刻像这一刻这么清楚的知道她弟真的长大了,他早已经不用躲在两个姐姐身后寻求帮助,而是已经成长成能够独当一面,并且敢于去承担责任的男人。 “那你可千万小心点儿,遇到什么事的时候不要着急往上冲,多想想家里人,小墩还有卢知青,他们可都等着你呢。”程红秋追着叮嘱。 “姐,外面冷,你进屋去,你说的我都记下了。”程涛答应着。生命可贵,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他又不是半大小子,知道怎么权衡。 走出堂屋,就看到西屋大敞着门。 程红春拉着何明嘉何明禾,“你们两个还是孩子,这种时候凑什么热闹,我不同意你们去。” 只这一句话,程涛就什么都明白了。 “妈,我们就是过去看看情况,如果有危险,我们躲在后面还不成吗?”何明嘉哄人,他虽然志不在从军,但是自小在部队长大,保家卫国这四个字刻在他的骨头里,像这种时候就是他想冲在最前面。 何明禾也是同样的想法。 只是他们两个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程红春,虽说是后妈,但是在他们俩心中程红春就是亲妈,他们只在这个妇女身上感受过温暖和爱。面对程红春第一次这么激烈的反对他们去干某件事情,而且还哭了,兄弟俩都不敢甩头直接走。 看到程涛,他们眼睛一亮,直喊“舅舅”,期望程涛能帮他们说句话。 “我和传阔上山,家里交给你们兄弟俩,先跟过来插门。”程涛带着程传阔匆匆忙忙往大门口走,只来得及叮嘱这一句。 何明禾最先反应过来,跑过去把大门门栓插上。他回到西屋,“妈,你领着弟弟妹妹去炕上,我把煤油灯熄灭,然后和大哥守着。” 他们不知道山上的情况,那些歹人有没有被逮到,万一已经流窜到村里来了,尽可能的缩小注意是必须的。兄弟俩现在也不想什么上山不上山的了,他妈他二姨,弟弟妹妹都在家里,这担子也不轻。 程红春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她弟就这么出去了,上炕?现在哪里还睡得着? 作为军嫂,她对这种情况并不陌生。刚才拦住两个继子是因为他们年纪还小,做事容易冲动。再加上丈夫不在家,如果继子在她身边出了事,她哪还有脸见何家人? 她当然也担心程涛,不过这对程仓里来说是大事,程涛是程仓里村民,也是“英雄”程青松的儿子,在这种事情应该站出去。她平复下心情,“把灯熄了吧,现在也睡不着了,我带着你弟弟妹妹去堂屋找你二姨,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俩了。” “知道了。”何明嘉何明禾齐声答应。 程涛刚出门,胖婶家大门里就传来声音,“程涛?” 这是卢蓁蓁的声音。 “天这么冷,你赶紧回屋去。别担心,不会有事儿。”程涛走过去安慰她。 “不是,是我大姑担心我姑父,在这里听消息。你要去山上,一定小心点啊!”卢蓁蓁声音有些着急,关切之意明显。 “嗯,现在那边乱的很,你和胖婶在家等消息。”程涛叮嘱,“我会小心,你放心。” 说完不待卢蓁蓁回答就走了。 街上没有人影,山上这么大的声音,大家不可能没听见,恐怕都防着那群人进村呢。程涛也没有刻意制造出声音,各人有各人的选择,他做好自己该做的就成了。 程涛和程传阔来到了山脚下,没有什么犹豫这就要上山,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枪声? “涛,涛子叔,”程传阔惶恐。 程涛拍了拍耳朵,微喘着粗气,“声音离咱们挺远,没事儿,没事儿的。”话是这么说,但是声音的颤抖泄露了他的惶恐。 他当然怕啊,敌人手里有武器,现在开枪很可能是对着人,…… “那涛子叔,咱们抄小路上去?”程传阔建议,没有谁比他更熟悉后山。 “不行,”程涛直接反对,这倒让他想起了一件事。 从他们这个角度根本看不见巡逻队具体在哪,不过枪响之后山上嘈杂声更胜,要不就是追到人了,要不就是有人受伤了。要是前者,他们只要等着就成,要是后者,得尽快让他们下山。 这种时候,也只能赌一把了。 “去抱一捆玉米杆过来做引火草,”程涛吩咐程传阔。 “啊?” “然后看谁家的柴火多离得近,拿几根木柴,咱们在这里生火。” 程传阔不知道涛子叔想干啥,不过他听话惯了,当即就去做。正好这时候,李顺和程传杰过来了,四个人一起行动。 火堆很快生起来了,他们还合力点燃起了一堆火把。虽然只有四个人,却营造出了一群人的景象,从远处看上去挺唬人。 “涛子叔,咱这是吓唬人,不让他们进村儿?”李顺抹去满头大汗,好奇问道。只是这样会有效果吗?下山的路又不是只有这一条。 “嗯,咱就四个人,贸然上山很可能迎头碰上那群不要命的,对咱们不利。”他们难道还能和拿着枪的人硬碰硬?对方命贱,死了就死了,他们一个个金贵的很,可不能出岔子。 呃? 那确实也是的,他们想为大队出份力,想尽快和山上的二巡逻队碰头,但是那群狗娘养的,一个比一个心狠手辣,啥事都干的出来。对比他们,他们四个就是小绵羊,碰见准得没命。 “我之前在山里做了点儿手脚,和大队长提过一句,希望他能想起来。”程涛说道。 “啊?” 程涛却没有再说下去,他在赌。赌正义永远会战胜邪恶,赌在熟悉地盘上,他们能最大限度的操纵局盘,也再堵程相文的指挥能力。 程相文是一名退伍军人,触觉肯定比普通人灵敏,在危机时刻他会做出正确选择。 等他看到山上的光点正往下来的时候,程涛就知道他赌对了。 这样想着,程涛开始领着程传阔他们上山,每个人举四五个火把,看上去像是一小撮人。 走了不久,山里突然传来几声惨叫,是在树林里传出来的那边并没有光亮,几乎可以确定是敌人们发出的。 程涛微不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后山确实有好几条下山的道,不过不是本村人根本找不到。哪都能通到的就只有程仓里西头这条,只要确定敌人正顺着这条道走,巡逻队举着火把往下追,他们顺着这条道往上走,对方只要不想正面对上,就只能在中间拐弯。 只要拐了弯,事情可就由不得他们了。 之前,程涛背着背篓上山可不是去玩的,近百个竹篾制作的老鼠夹子都被他扔在了主道两侧的草窝里。抱着宁可一击至死,不广撒鱼的心态,他放的比较密集,听声音就有几个人着道了。 程仓里后山不算高,但林木花草茂密。冬季,除了山道,皆被枯萎的花草树木和山石荆棘覆盖,几乎找不到可走的路。 要是再受伤,那更完犊子。 “涛子叔?”程传杰压低声音,惨叫声距离他们似乎不算远。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219节 “老实呆着。”程涛压低声音。他们现在的位置不错,身侧是一块巨石,从远处能看到光亮却摸不清他们这里有多少人。 惨叫声不是一个人发出的,他们贸然闯出去绝对不是明智之举,还不如让他们垂死挣扎去。对他们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藏匿自己,要是让敌人摸清他们的底细,很可能铤而走险。到时候他们可能出事不提,村子里也得受牵连。 这些人现在都是亡命之徒,能不对上就不对上。 程传阔仨小伙向来听程涛的,他说不动就没有人轻举妄动。 身后的大石头成了他们的保护石,四个人背贴着石头,只等着巡逻队从山上下来,他们好去会和。 程涛其实也是在赌,赌敌人不会正面迎上来。双方虽然距离不远,但是敌方受到重创,多位成员行动不便,肯定不会铤而走险贸然现身,他这么说服着自己。 四周非常安静,彼此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时间在这一刻,突然慢了下来。 冬天的半山腰寒风凛冽,他们却都出了一身汗。惨叫之后,那些人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程涛他们尽可能屏住呼吸,注意周围的动静。 庆幸的是,对方没有拿命来赌的破釜沉舟,自始至终都没有现身。程涛他们四个没有被敌人包围,而是等来了下山的巡逻队。 “涛子?”上面传来程相文的声音,略带慌张。 这声音犹如天籁,让蜷缩在巨石后面的四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相文哥,是我。”程涛应道,活动了一下发僵的手脚,感觉到酸麻,他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程相文好像也松了一口气,不过他的下一句话却让程涛陷入惶恐,“快,你快过来,你大哥中弹了,他有话跟你说。” 有一瞬间,程涛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刚刚听到了什么?昨天,他大哥才刚和他约定等事情了了,他们一家要一起去看程青松。 到现在,他们兄弟俩击掌满打满算才过去半天。 第143章 线索 虽然惊慌, 程涛并没有乱手脚。 他迎上去,还不忘吩咐程传阔,“你去请罗大叔, 把情况给他说清楚,让他拿着药过来一趟。”罗大叔可能没有办法处理枪伤,但是应该能上药,简单包扎下, 只要能撑到万福公社就行。 “知道了。”程传阔转身, 撒腿就往山下跑。 程传杰担心他路上不安全,赶紧跟了上去。 程涛没有注意这些细节,他现在已经跑到了程大江跟前。明火照光,他一眼就观察到程大江的伤在大腿, 伤口被布条紧紧捆住,现在已经被血浸湿了。 因失血过多, 程大江脸上没有丝毫血色,眼睛半阖, 似乎随时都可能昏过去,看上去情况非常不好。 “哥?”程涛凑过去。 程大江突然受伤, 他们随手砍了树枝做成临时担架,一路把人抬了下来。为了避免冲撞,程相文把他们安排在巡逻队偏后的位置。索性抬人的四个人对山路比较熟悉,这一路上都非常稳, 伤口算是没有受到二次伤害。 但是程大江伤的太重了。 程大江该是有很多话想对程涛说的, 他一直看着程涛, 张了张嘴却只能吐出气声。 “我知道, 我都明白, 我会好好的, 你赶紧省点力气。”程涛握住他的手,宽慰道:“大姐夫从省城请来了两位大夫,医术一个顶一个高超,咱们这就出发去万福公社,你这伤在他们看来都是小问题。” 什么疫病,什么封锁,在程涛看来都不比他大哥的命重要。 “不去,”程大江吐出两个字,只听语气就知道他是不情愿的。 程涛却不管这么多,他把自己里边的衣裳撕成条,三两下搓成麻绳,系在程大江伤口上侧,给他固定住。“有教训我的功夫,你还是省点力气,想想你大侄子还搁家等着呢,回头找不见你指定得哭鼻子。” 程涛一边说着一边请刚才抬担架的几个人,把他哥抬到山下去。 “先请罗大叔给我哥简单包扎一下,我这就送他去万福公社。”程涛对程相文说道。 按理说程相文不该不答应,这是人命关天的事,程大江是程涛亲哥,他目前的表现都能说得过去,但是…… “涛子,我让传杰送大江哥过去,只要和路口的公安说明情况,和你过去一个样。”程相文指出,“现在那些人还在山里,不定什么时候就闯出来了,到时候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尽快抓到才是正经。” 这是为大局考虑。 在山里隐蔽地方放竹制老鼠夹子这件事,程涛之前和他提过一句。说是为了预防,万一巡逻过程中巡逻队中有谁被逼到无路可退的地方,就把敌人往这些路径上引,到时候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程涛说的时候跟玩笑一样,程相文也没有放在心上。刚才在山上看到山下有人举着火把往上走,他才突然想起这件事情。 事实证明,这个布置很成功。 他知道陷阱大致方位,具体布置在哪里程涛最清楚。 那可是程大江亲手制作的老鼠夹子,和普通放在屋里逮老鼠的工具不同,那是为了在山里下陷阱,山狼和狐狸都挣脱不了,就是野猪踩到也得受点伤,是个棘手的玩意儿。人要是踩到上面,不残也得养段时间。 拿来对付敌人,那是他们活该。要是自己人踩上去,那多冤啊。 理智上,程涛知道程相文考虑有道理,要是真的踩到老鼠夹子,那真是惨剧。但是情感上他只当对方在放屁,他大哥还在那躺着,可能下一刻就过去了,他现在最重要的是送他去治病。 “他们队伍里已经有人受伤了,短时间内肯定不会出来霍霍谁,我得先把我哥送到公社。”程涛说道,告诉程相文也是在告诉自己。 “涛子……”程相文欲言又止。 他们很快就到了山脚下,程传阔已经把罗大叔找来了,大概是嫌对方走的太慢,程传阔直接把人给背来的。在路上罗大叔已经听说发生了什么事,被放下之后什么也顾不得,就先去看程大江。 他打开一个玻璃瓶,把里面的粉末全部倒在程大江的伤口上,然后简单给包扎了一下。“先把人送到公社去,他这伤口怎么说都得先消炎!” 正好,花大爷赶着驴车过来了。 众人在驴车上铺上麦秸,程涛直接把棉袄脱下来铺了上去。几人合力把程大江抬到车上,又给盖上花大爷准备的棉被。 一切准备就绪,程涛这就是要上车跟着走。照他的意思,其他人都不用去,只要罗大叔跟着就成,主要怕他哥半路上出意外,需要个能处理棘手情况的人在。 “涛子叔,我也去。”程传阔表示。 “不用。”程涛拒绝,现在去公社不是啥好事,能不去就不去。 程相文也不阻止了,赶紧拉着程涛仨人叮嘱了几句。不管怎么样,他希望程仓里大队每个人都好好的。 程涛点点,握着程大江的手就要上车,却感觉自己的手被攥住了。 “你,留下。”程大江艰难吐出几个字,“抓人,去!” “哥,其他事情我都听你的,这事儿没得商量。”程涛不听,现在把程大江交给谁他都不放心。 巡逻队举着火把送他们出发,事有轻重人有远近,程涛这样的选择他们都能够理解。 “不行!”程大江不依,说完咳嗽起来。 “别激动,还嫌伤口不够严重?”罗大叔赶紧按住程大江的另一只手,抬头看向程涛,“你哥既然不让你去,你就留下。现在公社情况这么不好,就算你亲自送你个去公社,你还能跟着进去不行?你这不是平白无故让他多操心。” “罗大叔,我哥他自己……”他哥受这么重的伤,身边咋能一个帮扶的都没有? “不是还有我的吗?我都一把老骨头了,多活两年少活两年,也没差,我陪着大江进去。” “这怎么行?” “罗大叔!”“罗大叔!” 他这话一说,周围都是劝的。罗大叔是程仓里的赤脚医生,村里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谁有个头疼脑热都是找他,可以说村里所有人都受过他的恩惠。 他无儿无女,大队部早就商量过,等将来全村给他养老,绝对不让他的晚年凄惨。 罗大队现在已经不年轻了,程涛这辈还喊大叔,下面多的是喊爷爷的。让他老人家在这个年纪还要为小辈去经历风险,谁心里都不好受! 程涛的反应是最激烈的。 程大江是他哥。罗大叔是他家崽儿的救命恩人,他是真的拿对方当长辈看的,他刚才请罗大叔上驴车是为了能够平安把他哥送到万福公社,从来没想过罗大叔陪着一起进去。公社内部那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况?程涛虽然不完全知道,但是只看他大姐夫的重视程度,就知道危险的很。 他自己进去就进去了,这是他的选择,让别人跟着进去算怎么回事儿? 这样想着,程涛就要上前,却被赶车的花大爷推开了。 程涛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这事儿就听你罗大叔的,放心吧,我们两个老家伙一定会把大江交给大夫。”说完,花大爷一甩鞭,出发了。 “花大爷,”程涛朝前追了几步,被程相文拉住了。 “二老是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你现在要是追上去岂不是辜负了两位的心意?” 程涛当然明白,他们是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以命换命值得,因为他还年轻,还有能力去干更有价值的事情。这大概就是花大爷罗大叔这一辈成长起来的人拥有的最朴素的价值观,为了保护更年轻的那一批人,他们可以牺牲自我。 这一瞬间,程涛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他觉得这种牺牲不值得,他开始害怕自己会辜负两位的期待。 “那就出发吧!”程涛的嗓音有些沙哑。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应该去做最该去做的事。 除了程大江,巡逻队里还有几个人受了伤,是在混乱中被撞倒或者是没站稳磕碰,索性都是皮外伤。让人送他们回家,大家开始分工,二巡逻队负责堵住各个山口,防止敌人趁人不注意下山进村,程涛则带着集合起来的一巡逻队进山里搜寻。 冬天的夜很长,他们一晚上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现在周围还是漆黑一片。 程涛举着火把,领着人上山。到巨石旁边的时候,领路的变成了程传阔,论对山路的了解,他自认比不上对方。之前他来放投放老鼠夹子,属于硬走,期间还被荆棘枝划破了一条裤子,这次由程传阔带路,果然好走很多。 “涛子叔,就是这里。”李顺最先找到目的地,老鼠夹子烂七八糟的,上面还有血迹。 终于找到了。程涛随即决定顺着血迹追,他们动作还不能太快,敌人在暗,手里还有武器,他们得时刻小心周围。 丛林没路不好走,一行人边走还得边找线索,速度更慢。血迹倒是一直没断,且越来越新鲜。 岔路口,大家分头去找线索。 程涛在正前路边荆棘枝上摘下一片布条,上面还带着血迹,看样子应该是那些人缠伤口用的,布条冰凉,被荆棘勾了个洞,大概是因为走的太着急,落在这里的。 这是很少见的金丝绒布料,上边还有烧焦的黄色胶带的痕迹,边角依稀还能看见钢印的几个字,程涛凑近火把仔细辨认了一下。 随即,眼里闪过震惊—— 怎么可能? 第144章 抓捕 摩挲着绒布面上的凹凸, 程涛垂眸沉思。 刚才打眼一瞧,他就觉得这像是制作锦旗用料,钢戳印证了他的想法。这本来也说明不了什么, 在这个年代,锦旗还是挺常见的。不过,今年被评为“优秀生产队”的,却没有几个。 因为种种原因, 去年程仓里大队被踢出了评优名单, 当时担任程仓里大队长的程相良就把目标放在了今年。上半年程仓里大队的表现在万福公社数一数二,因此大家对评优充满了期待。 因为这样,那时候程涛想去派出所告程传伟,才遭到了这么多人的阻拦。 不过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包括社员胁迫被人媳妇,霸占他人财产, 大队长换人,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有猫腻, 还出现了间谍争议,每件事都对程仓里大队评优造成了负面影响。 想当然的, 程仓里大队没有获得这项荣誉。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220节 南洼李庄生产大队今年也发生了不好的事情,比如那两名间谍,何喜兰和李攀图能够兴风作浪,源头就在他们村。 听说事发之后, 小李庄大队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到了公社大院。 领导们也很为难, 不过因为真正的何喜兰得救了, 罪魁祸首也抓到了, 他们就没有再追究这件事情。反正不管是同情还是认同李庄这一年的成绩, 最后评选出的三个优秀生产大队, 李庄就占了一个名额。 不是程涛非得往小李庄想,三个优秀生产队,它是离程仓里,离万福公社最近的。另外两个在万福公社的另一侧,更靠近市区的地方。 并且,他们曾经和间谍亲密接触过。 要说是谁? 程涛不知道。 锦旗这个东西,自己制作出来一文不值。上级发下来的那就是荣誉,就算不供起来,那也得放在大队部办公室里,供全村人瞻仰。 这个年代,大家普遍重视这些荣誉。 现在它却被丢弃在这里,上面不仅有血迹,而且还有烧糊的很迹,本来被剪成字的黄色胶纸被烧成了黑灰渣。 当初就算揭发了何喜兰和李攀图,大家也是下意识的把其他人撇除在外,因为傻姑的关系,何家父母更是成为了重点受害对象。 何家老头是小李庄赤脚医生,和罗大叔一样,小李庄所有人都受过他的恩惠,当初因为是他的女儿,何喜兰李攀图这对假母子才能融入小李庄,事情会和他有关系吗? 还有—— “涛子叔,我们已经检查过了,三个方向都有血迹。”程传阔几个走过来,他们的表情都不好,看刚才布置陷阱的地方,敌人是非常慌张的逃走,甚至连停下来包扎伤口的时间都没有。 现在是冬天,大家身上的衣服不会少,也就是说他们有足够的包扎工具,但是因为慌张,或许是伤势太重,他们只能选择继续前进。之前几个路口都好好的,没想到到这个路口他们反而岔开走了。 按理说这么长时间不见人追上来,他们应该越发从容才对,怎么还越来越慌张了? 程涛捻捻手指。 他站在叉路口,思考着敌人走向这三个路口会有什么下场?往西走,直接就能和山道接轨,他们昨晚被从山上撵下来慌张中拐进陷阱,还受了伤,按照正常思维,他们不可能回去自投罗网。 所以这边的血迹不是障眼法,就是弃子留下的。 往东,程涛对后山的情况说不上很熟,不过从刚才程传阔就在说再往东就到了宝藏的地方,还说他们要不要过去看看,起码和徐队长打声招呼。 昨天山里这么乱,徐队长他们肯定是听见动静了。只是他们有任务在身,之前约定的暗号并没有打响,他们就算听到枪响也没有现身,现在大可能在等消息。 如果敌人朝这个方向走过去,不管是弃子还是大部队都讨不到好果子吃,徐队长他们又不是急就班的队伍。唯一要担心的就是怕他们被那些人蒙蔽。 “传阔,你领着两个人从东边走过去,和徐队长说明现在的情况。记住,到时候不管看见了谁,只要不是咱们村的,都先控制起来。” “要是没有遇见人,你就从东路回村,和大队长说一声,让他领着人沿着昨天下山的路再搜一遍,别留下漏网之鱼。” 程涛布置好任务,又解释了一句,“我交给你的任务是去通知人,不是让你去解决问题,要是遇见什么先保命,明白了吗?” “是!”程传阔正了正脸色,“叔,你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 “嗯。” “我们就沿着这条路走,”程涛指着发现布条的那个路口,跟其他人说。 如果天是亮的,他大可能会认为布条只是个障眼法。只是现在天才开始发蓝,刚才还是漆黑一片。敌人的选择并不多,他们当然可以选择另外两条路,但是人不到最后关头是不会选择全军覆没的。 他觉得他们就是选择了这条路,或许布条是被故意留下的。 程涛没有具体分析他为什么会选择这条路,当他说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大家都表示认可,有几个直接窜到程涛前头领路走。 接下来他们都没有再发现血迹,等天大亮,他们走到了一个石洞前,里面明显有声音。 程涛他们几个对视一眼,小心翼翼上前去看情况。 山洞里有人! “你是小李庄的何叔,你怎么会在这里呀?”他们中有人认出对方是谁来了。 程涛听到这句话之后,眼里闪过讽刺,他尝试着勾勾唇角,却发现现在的他办不到。 何老头正在答话,“村里有人腿疼,我开了几个药方,却发现家里少几味药,就上山来碰碰运气。没想到刚到山里遇到了不知是谁设的陷阱,伤了腿,现在直接没法走了,怕遇到野兽,我挪到这里避避。” 他一边说一边拍拍自己的背篓,里面放着几块不知道是什么的根茎,结合他身上的狼狈土污,看上去确实是来山里采药的。 程涛站在打头几个人身后注意着何老头的表情,他表情挺自然,但是刚才看到他们这些人的时候,他下意识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 程涛觉得自己能猜到对方的想法,上山来的他们几个看上去都很年轻,年轻,比老油条好对付的多。这个好对付不是说打架力气不够,而是说脑袋还很简单,思考问题还不成熟。 要是没有捡到那块破烂的深红色绒布,程涛也得仔细考量考量这事儿该怎么办?这不是防疫,为了杜绝更严重的后果,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像这种事情,多是疑罪从无处理。 怀疑无用,除非能拿出证据,论证事情板上钉钉,要不然都白搭。 其他人可没想这么多,不是因为他们不够聪明,主要一般人都不会往这个方向想,间谍都是些什么人,丧尽天良,面目可憎。 眼前这可是邻村的赤脚医生,虽然因为程传伟恶意退亲,现在小李庄和程仓里不常议亲,之前每天都成婚姻。两个村挨得这么近,又是一个公社,想不熟悉都难,他们怎么可能往那个方向想。 更不用说昨夜,他们才刚看着罗大叔亲自送程大江去公社,都不让程涛跟着。现在他们对这些大义长辈们正存在着某种感情,现在不可避免的移情。 “这大过年的,你还为了这么为村里人着想,真是我们年轻一辈的榜样。” “老啦老啦,不中用了,可不得抓紧时间发挥余热。临走之前总得给你们留下点儿什么,不然不白活一遭了。”何老头笑呵呵的,倒真像那么回事儿。 几位后生纷纷提出要送他回家。 程涛看着何老头完全放松下来,像真正的长辈一样夸奖身边年轻人。心里就像是热油添了一把冷水,噼里啪啦的,急切需要一个发泄窗口。 一条河养百种人,有些长辈老了之后就像罗大叔,像花大爷那样,对小辈抱着慈爱之心,为了维护秩序甘愿牺牲自己。而有些长辈就像是眼前这个人这样,从外到内,哪哪都是黑的。 队伍里又几个勤快的,很快就替何老头收拾好了。 他对自己大概是非常自信的,身边除了一个装满草药的竹筐之外,没有其他的东西。李顺想替他提着竹筐,都提起来了也没见他出言反对,可见里面没有不能让人看见的物品。 程涛往周围看了看,山洞里全是石头,无法分辨这里之前来过几个人。至于周围,都是枯草,要想观察,就得亲自绕几圈,看是看不出端倪的。 等程传杰把何老头背起来,程涛开口:“先把人背到咱们村去,回头用驴车送回去。” “啊?”程传杰不解,从这有条山道直接通到李庄,也不算远,所以他一考试就准备一步到位,直接把何大叔送家去呢。再说,他们村的驴车不是送大江伯去公社了吗?现在就回来了? 这么想着,他瞥了眼程涛,对方一脸严肃。程传杰垂眼,“知道了,还是涛子叔考虑的周全。” “不用,不用。”何老头不同意,他看向程涛,“后生,不用那么麻烦,你就走旁边那条路,很快就到小李庄村口。虽然比回你们村远点儿,但差不了多少,不用费那力气,还非得动用驴车。” “您不用那么客气,”程涛语气强硬不容拒绝,“这大过节的,家里都等着咱们回去吃饺子,怎么的都得先回去报个信儿。到时候再用驴车送你回家,您放心,一定会把您送回家。” 程传杰转了个弯,背着何老头朝着程仓里的方向走,程涛就跟在他身边。 何老头有些着急,“你们这些年轻人到底怎么回事儿?老人家的话一句不听,就只管自己方便。你们要是不想把我送回去,就把我放地上,我等着我家里人来接。” 话没说完就开始挣扎,他手上大概是有些力气的,捏着程传杰的肩膀,差点把人带倒。 幸亏程涛早有准备,拉着他的胳膊,制止住了他的动作。再怎么说,何家老头也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在早有准备的程涛跟前根本没法动弹。 “你这是在干什么?” 程涛不跟他理论,跟愣住的李顺要了一根绳子,直接把何老头捆了起来。然后翻他身上,确定没有武器才松了口气。 “今天是大年初一。” 何家老头挣扎的动作一顿。 “你难道都不好奇我们这些人为什么会上山吗?”事实上从始至终他一句都没有问,如果不是原本就知道,他怎么可能是这种反应? “你说什么?我老头子一句都听不懂。我是小李庄的,和你们程仓里根本不搭尬,赶紧把我放开!” 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是个人都能听出他的色厉内荏。 “涛子叔?”李顺看着程涛,向来大大咧咧的他现在看上去有些脆弱,似乎还没能理解眼前这是什么情况。不只是他,巡逻队的其他年轻人也是这种情况。 “把人带回村里之后再说,”程涛把何老头的嘴堵上,不想听那些倚老卖老的话。“回去之前,先把山洞周围好好搜搜,看有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程涛大概知道当前情况下这些人进山是为了什么,左不过是找到传说中的宝藏。敌人可能没想到过年佳节这个时候,后山竟然还有人巡逻,不然行事不会这么慌张,以至于他们还直接动起了枪。 事情之后的发展可以说是急转直下,形迹败露,还受了伤,如果程涛是他们中的一员,能想到的办法就是…… “涛,涛,涛子叔,山洞后面的草窝里有好几个死人。” 杀人灭口! 只有死人不会讲话,这样做,对另有身份且身份十分靠谱的何老头来说,是最安全的。 “认识吗?” “最下面一个看着是小李庄的大队长。”李顺说话有点哆嗦,“还在山洞最里面发现了枪。” 程涛去看了一眼,和他想的差不多。打伤他哥的是一把改良□□,之前听声的时候,没有觉得不对。岔路口,他发现的锦旗布条却是被挂在荆棘之上的,那个高度,最有可能是包扎手腕伤口,他当时猜测开枪的人可能被强大反作用力反伤了。 现在看来确实是的,这是一个好消息,起码不用再担心自己随随便便就挨子弹。 确定那些确实是尸体,程涛他们把枯草放回去,拉扯着何老头下山。 事迹败露,此时的何老头满脸灰败。 第145章 风雨欲来 程涛一行人选择从东路回家, 途中遇到了程传阔一行人。看到后面徐队长和他同事押着的人,程涛都不用问,大致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涛子叔, 我把你叮嘱我的话转告给了徐队长,然后就碰到了这几个人,鬼鬼祟祟的,看着不是啥好人。” 程传阔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不仅是巡逻队和徐队长他们, 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不过就是上山逛逛,这山又没写你们程仓里的名,你们凭什么随便抓人?” “对啊,我奉劝你们现在就把我们放了, 要是事情闹大,你们全村都吃不了兜着走。” “都少说两句, 我想着这事儿肯定是咱们误会了,这几位同志也没想怎么样, 咱们找个地方把事情说清楚就得了,不必闹大。” 有人叫嚣, 有人拱火,有人当和事佬,无论是长相还是说话的语气神态,他们和本地人没有任何区别。当然是不会有的, 就算少说着, 他们在万福公社也住了几十年, 生活习惯衣食住行早就被同步了。 更不用, 这里面可能就有彻彻底底的种花人。 很多时候, 什么爱国护家, 什么仁义品德,在利益面前根本一文不值。 程涛不想往这方面想,但是这是最有可能的可能。当然了,具体细节还得等审问过他们才能知晓。“我劝你们几位最好省点力气,今天是大年初一,大过节我们不在家等着吃饺子,却上山去抓人,你们就该知道自己卷进事件里了。” “要你们是好的,就老实等着,想想怎么洗清罪名。要你们心里有鬼,更应该闭嘴,想想一会该怎么交代才能把自己摘出去。” 程涛说完,看也不看他们,让路让后面背着何老头的程传杰和李顺走到前头去。 徐队长他们抓住的几个人本来是很镇定的,他们的二重身份,几十年都没有露馅儿,非常可靠。眼下他们只要咬死自己上山来是为了别的,别人大概率就不能拿他们怎么样。不过,猛然看到程传杰背上的何老头,他们没控制好表情,下意识闭上了嘴。 尊老爱幼是华夏传统,碰见老人和小孩,自然而然都会给予三分关照,但是现在何老头的情况看上去实在不好,全身被绳子绑的死死的,嘴里还被塞了一团杂草。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221节 咋看咋像事情败露,他被上刑了。 程涛很满意他们的表情,他给徐队长使了个眼色。 然后回程队伍就变成了,程传杰背着何老头走在最前面,巡逻队其他人卡在中间,徐队长几个走在最后边,以此把两拨间谍隔绝开来。 下山的路不好走,何老头这边还好,就算是让他挣扎他也挣脱不开,身上绑着绳子,身边都是年轻人。要是这样都让老头跑掉,他们这些人真就完犊子了。 徐队长那边的情况就棘手很多,之前逮捕的时候,那些人为了表明他们上山是为了晚了,几乎没反抗就被抓起来了。现在他们察觉到情况不妙,自然想着法的要逃走。 一个人有动作,其他人积极响应。 当然了,如果他们的对手是程涛他们,或许还有成功的可能。就算逃不走也能造个骚动,但他们的对手是徐队长他们。 刚才程涛明里暗里已经把话说的非常清楚了,徐队长那是什么人?脑子里立刻就把事情串联起来了。之前还顾及着他们可能是普通百姓,下手的时候十分客气,现在他们可享受不到这份待遇了。 听见后面时不时传来的嚎叫,程涛都替他们疼得慌。不过心里升不起一丝同情,求仁得仁,他们这算是得偿所愿了。很快,他们就到了山脚路口。 这个山口是程广发带着几个人看守,看到他们从山上下来都激动的不行。 昨晚发生这么大的事情,程大江甚至还中了弹,到现在还生死未卜,大家心里都心慌慌着呢。今天可是大年初一,但是你看整个程仓里哪有半点过年的气氛?挨家挨户都待在家里,除了参加巡逻队的大老爷们,一个往外出的都没有。 当然,待在家里的大概也是在心惊胆战。 程涛领着一群年轻人进山,一直都没出来,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山里遇到了什么。没有人想把事情往坏处想,但是这是能止得住的吗?家里有孩子跟着程涛进山的,一个个的脸色铁青,要不是大队长明令禁止,他们早就冲到山里看情况去了。 等待,实在是太煎熬了。 现在看着人都下来了,大家伙都松了一口气。他们根本没有余心去关注他们逮到了什么人,程广发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人都回来了吗?” 听到这句话,程涛抬了下眼睛,“您放心吧,都回来了,也没人受伤。” 程广发和他身后的人都松了一口气,还有人撒腿就往村里跑,想也知道是回村报信了。现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什么比大家都安全下了山更让人激动的消息了。 “好好好,都平安回来了就好。” 程广发说完,这才去看被捆绑住的那些人,有几个他看着脸熟,“涛子,他们……” “昨天你们在山上碰到的应该就是他们。”程涛扔下重雷,“叔,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回大队部。” 万福公社情况不定,想也知道短时间内这些人送不过去,鉴于公社现在的境况实在棘手,他们现在就需要知道这些人到底都干了什么,然后才能对症下药,彻底解决问题。 也就是说他们不能再等下去了,得立刻开始审问。 程涛倒是不怵这个,虽然说专业的事留给专业的人去干最好,不过他们有徐队长,在审问之前先商量出来个策略,然后逐个击破,是有可能得到些有用信息的。 回来路上,程涛就已经想好了。 前面有人报信,程涛他们一进村,就看到街上很多人都打开大门出来看情况。 程涛最先看到他大姐,外甥外甥女,还有程小墩和卢蓁蓁,他们显然是做着活计临时跑出来的,手里都还拿着针线剪刀。低声吩咐了程传阔几句话,程涛让他们先去大队部,他去和家里人打招呼。 “爸爸,爸爸!”程小墩从卢蓁蓁怀里往程涛怀里够。 程涛随手把他接过来,亲了亲他的小脸蛋,“乖啊。” “爸爸啊!”程小墩抱着肚子,大声抗议。 程涛动作一顿,低头去看,就看他崽子怀里抱着一个毛茸茸,仔细看竟然是一只小奶狗,花色的,比巴掌大不了多少。 也不知道是谁想出的主意,在崽子棉袄的外面,用同色布料给他缝了一个大兜,奶狗就放在大兜里,怨不得他刚才把崽子接过来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到。 “爸爸,你差点把小墩墩挤坏。”程小墩控诉。 程涛笑着看了一眼卢蓁蓁,温声和崽子道歉,“抱歉,爸爸之前不知道。” 程小墩对他爸向来大度,“我原谅你了,不过,下次不许了。” 程涛点点头,顾着崽子的小墩墩,程涛撤了点身体去和程红春说话,“大姐,我这就要去大队部,不上山了。家里你多看顾着。” 程红春松了一口气,不上山好啊,“你先过去,我这就让明嘉明禾把饭给你们送去。” “嗯。”程涛转身把程小墩送回卢蓁蓁怀里,低声说了句“谢谢。” 之前他听胖叔说他家狗要生崽,不用想小奶狗就是从他家抱来的,主谋八成就是卢蓁蓁同志,大概率是为了转移崽子对他的注意力。 卢蓁蓁直接应了。 程涛眼里的笑容更深邃了些。大队部这边的事情耽误不得,他抬脚要走,突然又停了下来,“大姐,二姐呢,我怎么没看见她?” 从刚才他就觉得少了带你什么,现在想想可不是,他二姐没出来。 程涛这话问出来,周围的空气有一瞬间是安静的。程涛眯眼,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程红春本来就没想瞒,只是程涛还有要事,想等他忙完再说也不迟。现在他既然问了,她当然说实话。 程涛嗓子像是被捏住了一样,许久之后才扯出一个笑,“我知道了。” 说完,他阴沉着脸继续往大队部方向走。 程红春追出两步,“涛子,你别着急,手头的事该咋办还咋办。你二姐是主动要去的,受伤的是咱们老程家的人,罗大叔花大爷都豁的出去,没道理咱们当缩头乌龟。” 程涛眼眶“唰”的一下就红了,他怎么可能不着急?他二姐跟着驴车去公社了,那里现在是个什么地方? 去了,之后还能不能回都是未知数。 卢蓁蓁觉得程涛有些不对,她知道程家姐弟感情好,也知道程涛听说这件事后会担心,却没想到他这就是要失控。甚至,他隐隐有把事情归到程红春身上,要迁怒的意思, 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去纠结这些事情没有用,还不如想想有没有破解法子。想到这里,她开口了,“程涛,当时坐上驴车的是红春姐,临走被红秋姐拉了下来自己坐了上去。红秋姐走后,红春姐到现在连口水都还没喝。” 卢蓁蓁的嗓音压的比平常要低,带着提醒和警告,把程涛的理智从缝隙里拉了回来。他看看程红春,有些自责,“大姐,你领他们继续忙吧,你放心,谁都不会有事的。” 说完之后,程涛转身就走。 比起刚才,他的脚步更加沉稳,处处透露着风雨欲来的架势。 第146章 审讯 程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来到这里之后他得到了很多,亲情、爱情、友情,他身边集中了越来越多的人。 这段时间他不常回想曾经和奶奶相依为命的那些日子, 但是每每想起心都是暖的。程红秋对他来说是不同的,可以说无可替代。 当初他来到这个陌生年代,能见到程红秋,是支撑他接受一切的很大原因。 他从来不过度的干涉程红秋的生活, 不是初衷改变了, 是因为他了解奶奶。老人家以前常说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她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固然有小人作祟的缘故,很大程度上也是曾经的她不懂生活。 她总是说自己满足现在获得的一切。 人生正因为是自己一步一步走的, 才产生了意义,要是中间突然出现一个人把你扛起来往前迈步, 那你的人生还是你的吗?如此就算过的再顺又有什么用? 没有经历的人生,根本是虚度光阴。 那样的程红秋也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奶奶了。所以他只能小心翼翼的守护着, 他不能保证程红秋的生命中不会有任何遗憾,他只想等未来老了, 程红秋回忆起过往的事情,不是悲惨,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水到渠成。 有些遗憾是点缀记忆的星点,有它们才能衬托得偿所愿的美好。 但是, 这个遗憾不包括他二姐要从他的生命力离开。 程涛穿过人群进入大队部。 被抓来的几个人都是熟面孔, 从东头一直被压到大队部, 碰见了很多人。村里人好奇他们怎么了, 没得到解答就跟着来凑热闹。现在大队部就闹哄哄的, 程涛几乎是贴着人基金取得。 他一走进来, 程传阔就感觉不大对劲,涛子叔这是咋了?刚才看到大姑和小墩他们的时候,不是还挺高兴的?但是他还感觉很庆幸,涛子叔没有抓着大江大伯被送到公社这件事不放,终于不再像昨天晚黑的时候那么吓人了。 怎么,现在表情看上去更可怕了。 “涛子叔,照你之前说的,把留个人分开关在了屋里。现在大队长他们正在会议室里商量该怎么办?”程传阔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程涛的表情。 “嗯,我过去看看。”程涛语气平淡。 程涛进门之前,会议室里正在争吵。 怕引起恐慌,程涛和当时在场的人商量,山里面有尸体的事情先不对村民公开。 这导致大家认为他们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把人给捆起来的,别个先不讲,就说何老头吧。 小李庄和程仓里离得近,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何老头那可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你突然把人抓起来说他是间谍,甚至昨天晚上开枪打中程大江的八成也是他,空口白话,你叫人咋相信? 程涛站在门口等了几分钟,听出他们的争论大都出自于对现实利益的考量,而不是存在私心,他心里才好受点。 其实这是必然的,昨天晚上山上的骚动以及今天的痛苦等待结果,这些真实的感受还历历在目,这些人大年初一不待在家里,上山乱逛,怎么都不能说全没有怀疑。 这些人到底咋样,不是他们争议的重点。主要有一部分人觉得私下审人不合法,主张把这些人交给公家处理,他们都是小老百姓,安稳过日子就成。另外也得把村里现在面临的处境告诉公社大院,不管是彻底排查还是派人支援,对他们来说都是件好事。 程涛就是在这个当口推门走进来的。 程相文看到他,眼睛一亮,“涛子,你过来的正好,快和大家伙解释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大家伙都说要把人送到公社去,你咋看?” “公社里现在情况不是很好,纵然有心,恐怕也没法审理这些人。我的想法是既然徐队长也在这里,我们索性就把这项工作给做了。” “我年轻,眼界见识比不上各位大叔大伯,你们心里可能觉得我夸大了公社里的不幸,但是我没有。可以这么说,但凡有一点可能,我都不会把我大哥送进那个吃人的地方。” 耳听为虚,程涛把公社情况描述的再严重,也会有不相信的。另外,公社目前为止没有给下面生产大队发任何通知,这是必然的,主要他们出不来。周围也没有关于公社内部情况的流言,这也是当然的,因为人都被关在公社里面了。 就算偶尔有几个人去公社,也会被派出所的同志拦在路口处。至于公社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不透露,外面还真就猜不着。 程涛是正巧碰上了,程仓里之所以直接安排巡逻,因为他们的大队长是程相文,有远见。再一个则是因为这里是间谍出现的高频地点,十年前的痛还没有好全,他们就算辛苦点也要堵住那个可能。 事实证明,他们的反应有效果。 “涛子,大家伙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现在抓的这几个人,他们到底是不是……” 这句话问到大家心坎儿里了,然后就有人接着说,“那何老头儿比我大几岁,我们都认识多半辈子了,大家可以说是光着膀子在万福河里长大的,咋可能临了临了就成间谍了?” “是啊涛子,你说这事儿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万一是那帮人随便抓了几个人扔到山里,混淆咱们视线的呢。” 这件事情是程涛去办的,抓人也是他的决定,现在一屋子人都把眼神聚到了他这边。 “呵!”程涛气笑了,他用右手攥住左手拇指,提醒自己要冷静。“我明白各位的意思,要我是那位,现在恐怕得羞愤死了。”他何德何能,这时候还有伙伴替他开脱。 “你们说的这种可能一开始不存在,从被抓住捆上绳子到现在,他抗议的时候就没提过这茬儿。”程涛面无表情,“大家都把心放在肚里,事情是他做的,他必然得付出代价。如果不是他做的,我们难道还能对他怎样不成?” “咱们都是一个村的,出了事,彼此可能存在包庇。徐队长和他的同事们和咱们可不是一条心,当着他们的面能出什么事,大家伙都放心吧。” 听了程涛这一长串话,大家终于稳住了情绪。程相文接着又说了几句话,七七八八的人就被请出去了。 会议室里瞬间空旷了起来,只剩下几个大队主要干部,以及徐队长和他的同事。 程涛把山里面遇见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他们最后选择用这种方法逃脱,当时候我们抓人的时候他们连反抗都不反抗,可见非常确定自己的身份信息没有问题,有种可能他们本来就是种花人。” 程相文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茶杯都跟着颤了三颤,任谁听到这个结论都会愤怒。 “路上的时候他们闹了一通,现在心理上正脆弱,是被审的好时候。”程涛看向徐队长,“这种事情您最有经验,捡着重要的和我们说说具体该怎么办。”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222节 徐队长几乎没什么犹豫,开口说了几个审讯技巧。程涛插着空列举出他们需要从那些人口中知道的事情,首先也是最重要的是关于万福公司内的疫病,其他还有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些人是怎么死的,以及他们的同伴在哪儿? 留在会议室里的几个知道事情的轻重,明白这些之后,自顾自每两人组成一组,进入了关人的房间。 等何明嘉送饭送来,就被告知他们小舅和程传阔几个都干正事去了,叫他们等等。 这一等就是俩小时。 当程涛取得第一个阶段性胜利出来,水饺已经凉透了。水饺是肉馅儿的,当然不能凉着吃。何明嘉说拿家走给他煎热后再送来,被程涛给拒绝了,他现在饿的前胸贴后背,只想尽快填饱肚子,哪还管热的凉的。 大年初一第一天,程涛的第一顿饭吃的是热水搭配凉饺子。 饭后,他继续去审人。 对方是个精通说话艺术的,程涛从进门到出去就没住过嘴,不过也没聊出什么内容。先礼后兵,刚才他顺着对方,现在该对方顺着他了。 要是对方沉默不配合,那就逼到他配合为止。 这是之前徐队长传授经验的时候说的,程涛觉得非常有道理。 接到任务的大家都是好学生,这次又是徐队长这个老师亲自带队。一整天下来,大家愣是没让管着的那帮老油条占到便宜。 这第一关只要守住了,剩下的只要等就成。 要是敌我双方势均力敌,这种情况下,他们最好的结果就是打个平手。不过他们现在的处境可不对等,他们是被审的人,是阶下囚,打成平手就意味着惨败。 整整两天,大队部的气氛都很僵硬,彼此见面都木着表情。 终于等第三天的晚上,有人受不了了。这就像是开了一个口子,大家竞相开始揭发举报。那天夜里,程涛他们都没离开审讯室,一个个绷着脸,时不时吓唬下午交待情报的那谁—— “你现在举报力度还不够,要想减轻处罚,再想想还有什么其他的吗?” 或者“你说的这些,隔壁已经说过了,你应该说其他人不知道的。” 当然,他们更多的是引导启发敌人说出万福公社内部疫病相关,很快程涛他们就发现了,被抓到的六个人里有五个对这件事情只知道个皮毛,这个皮毛指的是他们知道这项活动的代号为“731”,其他的一概不知。 “731”一串不详的数字。 于是,这第六个人,也就是何老头就成了这件事情最关键的突破口。 从认识到这个事实,程涛他们十二个人,有时间就轮番自发到何老头那里签到,不就是熬时间,何老头怎么可能熬得过他们? 事实证明何老头确实熬不过,不过打垮他精神的不是程涛他们的车轮战,而是他们在山上发现了傻姑的尸体。 事情是这样的,傻姑上山找爹,路上碰到一个漏网之鱼,被对方用石头砸死。听到声音赶到的二巡逻队晚了一步,把动手的人给控制住之后,傻姑已经没救了。 值得一提的是,那个漏网之鱼就是之前在岔路口走西道的那个人,所谓的弃子。 可悲的是,让他往西上山道引开巡逻队是何老头下的命令。 真相击垮了何老头,在此之前,不管他们说什么做什么都没有交待任何消息的人,什么都说了。 程涛从审讯室里走出来的时候,面似黑漆。 第147章 交待 程涛走出审讯室, 程相文等一群人立刻就围了上来。 “涛子,他交代的咋样?” 傻姑的事情被戳穿之后,何老头就有松动的迹象, 终于今天下午开始说话了。他老了,又被闺女遇害的事情刺激到,说话的时候并不合乎逻辑,都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刚开始, 他们还觉得不耐烦, 试图打断,想从他嘴里套出他们想知道的内容。 事实证明和这样的老油子打交道,你只能顺着他,不然他闭嘴什么都不说, 别人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坐在那里干看着,实在是糟心。 事情发展到现在, 别说何老头万念俱灰,就是他们这些旁观者心思也非常沉重。 前段时间他们才刚和傻姑打过交道, 这个姑娘虽然不聪明,但亲疏分的比谁都清楚。上天没有给她好用的脑子, 她却拥有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那就是亲情。所以,她认得出哪个才是自己的姐姐。 而现在她死了。 这件事情本身就够让人痛心的了,再想想渊源, 造成这一切的是她亲爹, 何其讽刺? 何老头何老太疼闺女那是远近闻名的, 一个事情, 但凡传出了名声, 起码也得有三分真心。而看何老头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的表现, 这个两三分起码得翻个倍。捧在手心,从小护在身边养大的闺女就这么没了,白发人送黑发人。 果然应了那句话,天道好轮回,老天爷他放过谁? 不管怎么样,没人再打断他了。何老头再想倾诉什么说什么,他们就只管听着,从中截取有用的信息,再也不会贸然打断他。 今天下午,何老头开始说关于他以及他们组织这些年做过的事情,当时值班的是程涛和徐队长。考虑到他交代的事情太重要,万一中途被打断,可能就不会这么配合了,所以后面一直没有人去接班。 何老头说话疯癫,说出的事情却非常沉重,中间还夹杂了好几条人命。 其中小李庄大队长,更是死于非命。 根据何老头交代,李大队长是看到他们一群人大年三十鬼鬼祟祟上山觉得蹊跷,从后跟着,阴差阳错撞破了他们的阴谋,随之被他们杀人灭口。 那面锦旗是何老头从这位老队长身上抽出来的,他知道土枪后劲大,所以开枪之前把那面锦旗缠到了手腕上。开枪后,巨大冲击力下零件解体打到了他手臂,灼热烧破锦旗,擦破了他的胳膊。 后来在赶路的过程中,锦旗就不知道丢在哪去了。 除了李大队长之外的其他几个人,原本都是他们的同伴。 他们都是第一次上后山,对山里的地形非常不了解,和巡逻队你追我赶的过程中,有的崴了脚,有的则是被老鼠夹子伤的太厉害,直接贯穿了脚底板。这样的情况下,当然不适合在赶路,而且他们被老鼠夹子伤到这件事情本身不好解释,所以他们死了。 何老头他们是什么人?在万福公社生活了几十年,早就和周围环境人文融合到了一起,在这样的条件下,他们都能狠得下心要在这片土地上传播疫病,你指望他们能有什么道德仁义,为了活命,他们什么做不出来? 其他的,何老头还交代了很多,与往后听,程涛的表情越凝重。 等他们走出审讯室,周围气质和他本身全都黑墨如漆。 程相文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早就想到何老头说出的事情不会简单。现在看程涛的表情,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要凝重,他们的心情还是哆嗦了一下,难道万福公社的情况真的这么危急? “到底怎么样?公社那边的情况很棘手?”程相文直接问道,这是他最关心的事情。 程涛没有开口。 他身边的徐队长回答,“根据他刚才的交待,“731行动”使用的药剂,是根据前辈留的配方配置而成,之前在动物身上实验过,传染性确实非常强,只要是感染过都会暴病而亡。” 话说到这里,所有人的表情都开始灰败。 人人都惧怕癌症,却没有谁在听见癌症这两个字后大变脸色,癌症是很可怕,但得癌病的只有极少数的个别人。传染病不一样,一传十十传百,就他们万福公社这个小镇,人与人中间隔不到三个人就会接触到另一个人,现在又整个封锁了。 这样的话就全都没有希望了? “不过,大家不用太担心,”徐队长很镇定,仔细观察的话,你还会发现他在笑。他没有卖弯子,直接解释。“何老头说的那些情况要到三个月后才会发生,被注射药物之后,前期他们虽然有病状却没有传染性,那个乞丐是他们的第一个实验对象,他注射药物的时间是在半月前。” 徐队和大家解释,程涛就站在一边听着。 说白了,“731行动”是这些人给自己留的后路。根据何老头的说法,他们解决一切后,会带着宝藏从此隐居隐世,离开后,他们会把自己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全都抹杀掉。 传染病,只要出现,整个社会都要为之恐慌,到时候他们想做什么都会变得很容易。为此,他们把时间定在三个月后。半月前,他们才得到情报说程仓里后山的宝藏被发现了,甚至军方那边已经采取了行动。 他们这些人留在万福公社就是为了那所谓的宝藏,现在的他们已经不是“财帛懂人心”,主要一件事情坚持了几十年,本以为没有任何希望,现在却有人告诉你还是有完成机会的,你能不去搏一搏? 当然要博! 所以他们开始行动了! 宝藏这件事情从头至尾严格保密,就是程仓里内部,除了程相文和一些大队干部或多或少的猜到了点,其他人是完全不知道的。就是当初组巡逻队,制定巡逻路线的时候,都刻意避开了那块地方。 这里面就不得不提到一个人,程锦驹。 战争结束这么多年,从那个时候就留在这片土地上的这些所谓的间谍早已经成了弃子。头些年,他们不承认这个事实,每次出来都会闹出很大的动静,这几年才知道收敛,但是有些事情不得不做,所以他们一直没停止招兵买马。 就像何老头,原本是地道的种花人。 大概三十年前的一个深夜,他被喊去给人看病,回来后发现门开着,他怀着孕的媳妇儿给人□□了。 他学医是为了治病救人,社会就是这么回报他的,从这件事情开始他的性格发生了极大变化,后来就接触到了那些人,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后来,他大闺女嫁给了他在组织里的同伴,所以何老头从一开始就知道嫁到程仓里的那个何喜兰不是他闺女。 说起这些,何老头表情癫狂,数次强调“我是对的”“我没有错”。 程涛觉得他应该是后悔了,他只见过假何喜兰,现在被送到省城去了。这些人不值得同情,他们的主子也不会承认有他们这些人的存在,一旦暴露,等待他们的就只能是死路一条。 他没见过真何喜兰,只听说她被救出来的时候,瘦到皮包骨,身上全是伤,有新有旧。这显然并不是合作伙伴闺女该有的待遇。身为父亲,把女儿害成这样,何老头的想法只有他自己知道。 另外,他们物色的新合伙人就是程锦驹。 这个年轻人有野心,有手段。程仓里后山宝藏被发现这个情报,他们就是从程锦驹这儿得到的。后面一系列的计划,都是在这个基础上产生的。当他们再去找程锦驹的时候,却发现怎么都找不着人。 虽然少了程锦驹,但事情该做还得做。他们按照计划给一个乞丐注射了病毒,为了以防万一还随机挑了其他几个人。弄完后把人扔到街上,注射药剂后就算发作,看起来也像是感冒发热,现在这年头,大家伙连自己都顾不好,谁会去管一个乞丐发不发烧,咳不咳嗽? 如果不是突然来了个传染病专家,谁都不会把这些症状和可怕的疫病联系在一起。 事情经过,原因结果,何老头说了非常多,徐队长尽可能挑重点讲,不过他后面说的话已经没人听了。 大家听到公社情况没有那么糟,都很高兴。 “既然如此,我这就去公社把情况和公社里的同志说说。虽然短时间内没有传染性,时间长了还是不行,还是得尽快想办法。”程相文赶紧说道,因为太过惊喜,他声音罕见有些哽咽。 “我一块过去。”徐队长说道。 “我,我也去!”程传阔举手。 程涛在他们争论的时候退了出去。 等程相文回过神,找了一圈都没看见他。这有点不同寻常,他大哥二姐现在都在公社,就住在卫生所,涛子很是担心,现在危机解除,就算没有高兴到忘形,也不能连句话都不说就走啊? “里面交代事情的时候,说了些十年前的事,涛子心里头难受。”徐队长低声说道。 “十年前的事?”程相文先是疑惑,随机反应过来,这不就是程涛爹娘牺牲的时间?两人和间谍正面队长壮烈牺牲,难不成他们现在抓住的这些人就是…… “是。”徐队长点头确定,不仅仅是一伙人,甚至两口子就是为了救何老头才没能及时走掉。刚才在审讯室,程涛看上去像是随时要动手的样子,他都准备好阻止了,程涛却没动作。 正想着,审讯室那边突然传来一声轰响。 第148章 解决 程涛发誓, 他本意是想忍住的。 但是,没忍住。 他一次都没见过程青松和毛凤莲,记忆里倒是经常出现两人的身影, 因为他本身对爹娘这两个角色缺失感情,很多时候他都很羡慕他舅爷有这样一对父母,一直到现在父母都还在用另外的方式守护着他们。 后来想想,他也是幸运的, 现在享受他们庇护的是他。 成为程涛的时间越久, 他越不能容忍别人在他跟前对他们出言不逊。 程涛第一拳打在何老头身上,没什么抱负的畅快,他形容不出自己的感受,就为了这么个杂碎, 就这么个杂碎,他们牺牲了自己。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223节 外面的人闯进来的时候, 程涛已经挥出去了第三拳,何老头连同椅子一块摔倒在地上。 程相文直接上前抱住他, “涛子,你干啥呢?” 程涛顺从他的力道, 往后退了几步,“我没下重手,他一时半会死不了。” 程相文低头看向摔倒在地的何老头,现在已经挣扎着爬了起来, 除了脸上有块铁青, 看上去并无大碍。 “赶快把人扶起来。”程相文示意程传杰, 然后严肃的看向程涛,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不?这是证人, 掌握着间谍以及间谍组织的重要秘密。现在他的证言还没有被证实, 如果发生意外,他就是最重要的突破点,你怎么可以?” 程相文的声音很大,语气也严厉。不过仔细观察就知道他是外强中干,与其说是在批评程涛,倒不如说是在批评程涛给人看。 徐队长在一旁劝,“程队长,人是程涛同志带人抓回来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证人的重要性?现在当务之急是我们得尽快去公社,把得到的情报告知他们,也好让何队去查证。”现在公社里的兄弟肯定非常煎熬,早点知道消息也能早松口气。 “是啊,相文,你点几个人,现在就出发吧。”程广发在旁边附和。 乖乖,以前就知道程大江耍横起来不要命,村里人都说他莽。谁要是遇到事儿第一时间就去找他,要是谁不经意得罪了他,都带着家里人出去躲着,唯恐程大江找上门。 程涛从小跟他哥就不一样,有父母护着,乖巧可爱。后来父母没了,就不爱说话了,在村里属于边缘人物。谁家出了事都不会找他,谁和他有矛盾,倒是也会害怕,不过害怕的是他背后俩姐姐。 他有出了名的爹娘,和厉害的姐妹,要不然村里根本没人记得他是谁。可以这么说,过去几十年,程涛在程仓里刷存在感的总和,都比不上这两个月。 就是他,也是在这个过程中才逐步加深了对程涛的认识。刚开始带着很重的偏见,小小年纪,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和大队长斗。要知道只要还在村里生活,生计问题就绕不过大队长,你一个父母双亡的青年,跟他硬怼什么呀? 后来他们村就换了大队长,再到后来程涛成了红鸩纺织厂的工人,还转了正。 呃,不只是他,相信村里很多人通过这件事都认识程涛。 现在他又看到了程涛的另一面,是不是该说他和程大江真不愧是亲兄弟?不过不管怎么样吧,当着外人,他们同村人得拧成一股绳,很显然程相文也是这个想法。 “瞧我,都昏了头了。”程相文一拍额头,懊悔道。“这样,徐队长和涛子是最清楚这件事情的,你们俩都过去,加上我还有这仨年轻的,就我们六个过去吧。” 其他人都没有异议。 到这里,程涛打人的事情就完全遮过去了。 确定好去公社的人选,大家就都散了,他们要回家去推自行车。 程仓里是万福公社数一数二的大队,尤其是这十年,上面帮扶加上自身努力,底下社员手头还算宽裕,要是换成别的大队,能凑齐三辆自行车的都不多见。 程涛回到家,一家子都迎了上来。 等消息实在是太辛苦了,现在已经是大年初四晚上,这几天整个程仓里没有一个人睡好,恐怕做梦都在祈祷那些人赶紧交代了。每天程涛回家,不管再晚他们都等着,前几次结果都很失望,这次终于不用失望了。 程涛点点头,然后简单把和老头的供词和他们说了一遍。 程红春喜极而泣,拉着程涛的胳膊再三确认,“真的,真的吗?” “是真的,”程涛点头确定道,“大姐,我们现在就要去公社,要把得到的情报和公社里的同志说一声。” “是要去,是要去。”程红春连连答应,“那我这就去收拾些东西,你捎过去给他们分分。”他们兄弟姐妹四个,现在一半在公社,女婿更是都在,当然另一个不用管,那也是拿过去再多的东西分分就了了。 程涛没拒绝,“好。” 事情接下来的进展非常顺利—— 何庆笙知道情报的时候,当场就红了眼眶,其余像是吴公安,直接就哭出了声。 “你们送来的情报非常重要,我这就让郝大夫去确定。不过,在确定他们什么时候给多少人注射了药剂之前,公社还不能解除封闭……”何庆笙说道,之后他们要和上面通信,在那些人身上的病毒发生变异具有传染性之前,必须把他们转移出去,转移到哪儿?怎么转移?这些都得等上级指示。 “知道了!” 因为看到了希望,大家的回答比之前要欢快很多。 程涛吩咐程传阔他们带来的物资递过去,他则拿着给程大江和程红秋的东西去找何庆笙。程大江被送到万福公社之后,他就一直在忙,一开始是因为程仓里一片混乱他走不开,后面又要审人,所以一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程大江的情况。 “你放心,大哥的伤势已经基本稳定。他和二妹以及一同来的两位老爷子,还有你们村的驴,现在都住在我家,刘大夫一天两次过去问诊。”何庆笙刚才狠狠的松了一口气,现在看程涛过来,知道他最担心什么赶紧把家里人的情况说了。 程涛也松了一口气,这么说大哥他们从始至终都没有进去卫生所,虽然学理上说被注射药剂的人现在还不具备传染性,但是长时间待在同一个空间,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肯定都是隔离对象。现在他们中间没有接触,后续一切事情都会变得简单很多。 不用想都知道,这都得益于何庆笙的安排。 “嗯,谢谢姐夫,麻烦你了。” 何庆笙摇摇头,他很忙,很快就走了,后面呼啦啦跟着一群人。 程涛在人群里看见了秦浔和余晋,两人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对眼睛,说实话程涛都没有认出秦浔,他能认出他们全因为余晋。 晋儿生的好,五官很优秀,就是拆开来看也很有辨识度。 “我就说涛子哥认不出你,你还不信,现在信了吗?”余晋眯眼笑着看向秦浔。 秦浔一脸受伤,“不怪涛子哥,怪我长得太不显眼。” 程涛有些心虚,眼下搭茬肯定对自己不利,“之前就听说公社要招募志愿者,你们俩这是都参加了?” “闲着待在家里也无聊,要是疫病爆发,这小小的万福公社里又能跑得了谁?索性就出来了。”余晋很看得开。 “心态不错,大家都得向你们学习。”程涛夸了一句。 “我还佩服涛子哥呢,听说在公社领导觉得可能发生疫病,决定封锁万福公社的当天下午,你就送了防疫物资过来。” “大家都是在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程涛微笑,这时候程传阔喊他们得回村了,“我这边要回了,你们赶紧忙去吧,我们回见。” “好,回见。” 事情进展顺利,他们等啊等,没有等到万福公社解封先等来了省城专家队。 医疗队直接进入万福公社卫生所,审讯队来到程仓里,直接把大队部给占用了。连着几天,他们从大队部经过,总能听见里面的哀嚎声,没有一个人同情声音来源者,大家只觉得心里畅快。 为了隐藏自己的踪迹,竟然妄图让一个城镇的人感染疫病,能做出这样丧尽天良事情的人,哪里值得同情? 等最后的证据被压榨出来,审讯对带着人和证据一同离开了。 何老头给出的情报真实有效,根据口供何庆笙领人找到了药剂,还有详细的实验记录本,确实如何老头所说,凡是感染上病毒的无一例生存。 记录本上记录着被注射药剂几个人的名姓特征,确定他们现在都在卫生所,事后他们都会被用专车移送到了省城全封闭式的实验室。 这些药剂是几十年前留下来的,在那个时候敌人就已经掌握了这样残忍的手段,可以说狠毒是印在骨子里的。谁也不知道他们下一次行动在什么时候,当务之急他们是要研究解药,如此才能兵来将挡,立于不败之地。 其他住在卫生所却在名单之外的人,最后都被证实他们其实就是普通的感冒发热。 这个结果让大家狠狠松了一口气。 细看这整件事情,先是郝大夫突然来到万福公社,碰巧撞到被注射药剂的流浪汉,一眼就瞧出他身有异状。后面又有何庆笙封镇,把事情闹大。然后程仓里跳入局内,积极配合,寻求破局。如此多管齐下才顺利解决了事情,要是谁也没注意任它自然发展,后果不堪设想。 在后怕又庆幸的心情中,万福公社终于解封了。 当日,程涛一家都去了万福公社。 第149章 解封 1975 的春节, 对于万福公社来说没有喜气,处处充斥混乱和害怕。现在阴霾好不容易过去,一切恢复正常, 大家不约而同都走上街头奔走相告自己的喜悦。 封锁二十多天,终于能出门,大家的心情可想而知。 这段时间,公社内部全面停工停产, 短时间内各种物资还运不进来, 所以上面的领导和公社派出所商量之后,书面决定短暂恢复集市,用于交易生活必需品。集市设立在程涛他们去公社的必经路口上,因此, 程涛一家人到万福公社,还没有看见相见的人, 先半被迫逛了把集市。 不过,虽说是集市其实并没有几个卖家。主要得到这个消息的人不多, 通过告示得到消息后还要做准备,短时间内也不能出摊, 今天是万福公社解封第一天,能不空场已经很好了。 程涛观察集市上的卖家摊子,两家烤红薯,一家卖米糕, 还有直接卖土豆、白菜的, 没有意外的, 全部都是农产品和农副产品, 原料都是附近大队农户的过冬粮。 无一例外的, 所有摊子都是供不应求。土豆白菜也是一摆出来就被卖出去了, 二十年,各家准备的干粮早已经见底,连着在家里肯窝头的比比皆是,这个时候,能买到蔬菜就算很好了。 “爸爸,大爷肯定想吃这个,我们买给他尝尝吧。”程小墩指着米糕摊位,借用他大爷的名义给自己谋福利。 程涛看着那排的长长的队伍就想打退堂鼓,不过他家崽子已经迈着小短腿跑去排队了。因为要坐自行车,早起程涛给他多穿了几层,离远点看不见腿,就是个会动的胖球,看上去有些滑稽。 孩子都已经过去了,当爹的还能怎么办? 程涛推着自行车凑过去,弯腰捏程小墩的鼻子,“你想吃就是你想吃,别攀扯你大爷,做孩子要诚实。” “那,那就我想吃,小墩墩也想吃的。”程小墩从背包里把他的狗抱出来,举着狗头对着他爹卖萌。 程涛揉了一把狗头,“这才乖。”说着话终于轮到他们父子俩了,程涛让程小墩拿钱去买,当然不可能只买一个,家里大大小小,包括他大姐和他都有的吃,完事还打了几包,准备带给他大哥二姐,花大爷罗大叔他们都有。 一家人继续往前走,路口遇到一家卖点心糖水罐头和毛巾布头的,挤进去看卖家,果然是秦浔和余晋。 见着了怎么都得打个招呼,程涛原地等了会,等人少才把挣扎的程小墩抱放地上,让他去和余晋打招呼。他也跟过去把一份四块米糕递给秦浔,“你们吃早饭了吗?我刚在那边买的,吃着不错。” “没呢,哪得闲?”秦浔没客气,递给余晋两个,然后张嘴直接开啃。“冒险才弄到这批货,这三天必须卖出去,等供销社上了货,我们这个买卖就做不成了。” “那中午的时候我给你们送饭?”程涛本意只是客气,这里离纺织厂家属院近,余晋和家里关系不大好,他妈指望不上,但是秦浔的爸妈还是很靠谱的。 只是没想到…… 秦浔直接点头,“那就麻烦你了涛子哥,要不然,我和晋儿就只能简单对付一顿。” 程涛看余晋抓了把大白兔塞到了程小墩背包的隔层里,连忙制止,“好不容易弄来的货,现在正是好卖的时候,你往他包里塞什么?” 万福公社刚刚解封,各方面物资都跟不上,像水果罐头麦乳精糖块等平常都算是奢侈品,舍得买的人不错。现在情况不一样,被关二十多天,大家都需要发泄。 看他们这个摊位已经空出了一半,就知道生意非常不错。 “涛子哥,你说这个就没意思了,难道说为了卖货,我就不能对我侄子好点儿了?别忘了,你现在可是我俩的合作伙伴,不过就是几块糖,也值当你专门说。”余晋拍了拍程小墩的书包,对他眨了眨眼。 程小墩得到了余晋的肯定,昂首挺胸的回到了程涛身边。 他捏捏程小墩的脸蛋,对余晋说:“那下午,我过来给你们帮帮忙?”工厂那边还没通知什么时候上班,他这几天还闲着。 秦浔和余晋对视一眼,欢快点了点头。 和秦余分开之后,拐上大街,往前走拐进胡同就到了程涛大姐夫家。 程涛到的晚点儿,他到的时候,程红春领着几个孩子已经喊开门,和大家说上话了。 程红秋抱着多多亚亚,程红春和罗大叔花大爷说话。程涛走上去和罗大叔花大爷他们打了声招呼,就走到了程红秋跟前。 “二姐,你瘦了。”程涛仔细看了看程红秋,比来公社之前瘦了不少,精神头倒是不差,可见这段时间过得还算充实。 “才几天没见,我吃好喝好的怎么就瘦了?”程红秋不信他的话,“倒是你,要不是身边带着小墩,我都快认不出了。瞧这脸黑的,等过段时间不那么忙了,赶紧好好护护,免得被人家卢知青嫌弃。” 程涛这段时间确实不大讲究,“好啊,到时候你提醒我,我都听你的。” 他答应的如此爽快,倒是让程红秋愣了一下。年前那会儿她弟虽然不反驳,却也没有明着提起卢知青,现在这已经不避讳了。“你,……” “我是得好好护护,总不能让你弟媳妇嫌弃。”程涛笑着说道。 “好,好好好。人家卢知青是从省城来的,各方面讲究着呢,咱们是农村人,天生就带着劣势,要是连优点都发挥不好,你叫人家家咋同意你们的好事儿?”程红秋想的可长远了。 程涛安静听她说,感情在他姐眼里他这张脸还是个优势,“我知道了。” 姐弟俩正说着话,程小墩不干了。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224节 “爸爸,我大爷呢?”他左右看了看,爸爸说带他来看大爷,他都找了一圈了,怎么没看见啊? “你大爷在屋里呢,快进去看看吧。”程红秋没好气点点他的脑袋,小没良心的,就记着大爷,和姑姑说话都不专心。 程小墩咯咯直笑,躲开姑姑的动作,使劲拉着程涛往屋里走,进屋就看到躺在炕上的程大江。 虽然早就听说他大哥伤势恢复的很好,大夫说只要安心静养就不会留下后遗症,不过等真正看到人,程涛才完全放下心。 “过来了?”程大江表情平静,只声音微微有些暗哑。 “嗯,家里人全都过来了,一个都没落下。” “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我这就回家去了。”程大江假意埋怨,表情一直是笑着的。 “大爷,大爷,我也来看你了。”程小墩看大爷只顾着和爸爸说话,赶紧挤到程涛身前,看着程大江宣告存在感。 然后不等程大江回答,他自顾自趴在炕沿,从背包里拿出两块米糕、几块糖,奶声奶气的说道,“大爷,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希望你快点好起来,然后带我去玩。” 程大江伸手把程小墩提起来,放进自己怀里,“小墩懂事了啊。” 程小墩骄傲的仰起小脸。 说话的功夫,院子里的人都进来了。花大爷和罗大叔一直在公社照顾程大江,现在想回家去看看,程涛他们没有不应道理,千恩万谢的把人送出去了。程红春问过程大江的伤势,确定他没事之后就提出要领着孩子去看何庆笙。 万福公社虽然解封了,领导们的工作却还没做完,尤其是何庆笙。这段时间,万福公社的实际话事人就是他,到现在他手头还有很多的工作要忙。 程红春他们就算过去,和何庆笙也说不上话,不过这么多天不见,现在哪怕去看上一眼,确定人还好就行了,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应该的,应该去看看。”程大江说道,虽然说是亲妹夫,但是他和兄弟姐妹中间都隔着一层,一直也不算亲近,更何况是妹夫。 通过这次事情,两个人才走得近了点。他对何庆笙这个妹夫也有了了解,这是一个有能力的军人,虽然退役有点可惜,但是大妹跟着他无论如何都过不了苦日子。 男人,只要敢拼敢闯,哪有过不了好日子的? 中午吃饭,程家一家人难得齐聚一堂。席上,何庆笙说到程青松毛凤莲牺牲的真相,他表示证据确凿,罪魁祸首已经追拿归案,不过此人牵扯颇深,短时间内还不能被绳之以法,不日会被送到省城继续审理。 屋里氛围一下子down到了谷底。对于姐弟仨来说,爸妈的离世是他们永远的痛,一直都不能介怀,现在得知他们是为了救个杂碎才牺牲的,心里难免添几分不值得。 “爸妈当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就算知道恐怕也会伸出援手,他们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我们不必感到可惜。他们的牺牲是伟大的,这是不争的事实。”善良,热忱,深深爱着这片土地和这里的人,这样的他们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人死掉,及时对方不值得。 程红秋眼眶红红的,“你说的对!” 程红春低头掩去眼里的潮气,“他们是最伟大的父母,一直都是!” 程涛举杯,敬两个姐姐。 下午,程涛去给秦浔余晋帮忙,傍晚才忙完。 回程仓里路上,只剩下他们父子加程传阔以及二姐一家三口,程红春决定领着孩子住在公社,能照顾程大江,还能顾着何庆笙,两全其美。 程涛也觉得这样不错。 晚上,程涛家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第150章 我交朋友了 说是不速之客, 其实也不尽然,在外人看来他们可能还是亲戚。 来人是袁文洁。 “二姑,回来了?”袁文洁满面带笑。 伸手不打笑脸人, 程红秋点点头,“黑灯瞎火的,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别站着了,快进屋去。” 袁文洁怀着孕, 怀想又不好, 现在还没怎么显怀,脸上的愁苦就怎么都压不下去,这还是在外人面前,已经尽力隐忍, 都能叫人一眼看出端倪,可想她背后的生活是多么艰难。程红秋实在不忍心对她冷言冷语。 看二姐要接待客人, 程涛帮她们打开大门,叫她们先进屋去, 他自己领着孩子在后面跟进来。 袁文洁看程红秋给她搬椅子,倒水, 拿吃的,连忙推辞,“二姑,你刚回来还累着, 不用忙活了。我来是想问问我公爹的情况, 之前我去大队部打听, 都说他无大碍, 不过我想着咱们村谁也没去看过, 当不得准。现你回来了, 我赶紧过来问问。” 闻言,程红秋看向袁文洁,对方的表情郑重而认真,可见问这话里是有几分真心在的。“省城医生医术高超,我大哥他都挺过来了。先前取子弹的时候痛的死去活来,他都没吭一声,连大夫都夸他是条汉子,现在只要安心静养就行。” 说完程大江的情况,她又说,“现在我们姐弟仨都陪在他身边,就算他在床上躺几个月,我们轮流照顾着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袁文洁哪能听不出她是什么意思?她面带苦笑,“二姑,真是我自己想过来的,和其他人没有关系。之前,我们一家受公爹照顾,以前想着还回去就行,现在他还都不让还了,我们却不能忘记,我是真心希望他老人家能平安健康。” 前几年,她和程科总能接到来自程仓里的接济,很少直接送钱送票,都是些吃的,那时候她还有点儿瞧不上眼。真正来到农村之后,才明白那些东西都是精心准备的,只寄给他们,自己都舍不得尝一口。 这都不是亲爹亲娘,能做到这份上已经很不错了。像她亲爸亲妈,还只会拿闺女给儿子当挡箭牌呢。要不是程涛搭了把手,她和她的儿子现在都不知道在哪儿呢。如果是她,绝对做不到程大江这份上。 这段时间,和婆婆一起生活之后,她越来越这样觉得。李盼弟不是大方的人,就算是对程科,她都有所保留。比如,如果程科赶不上家里吃饭的时间,她会要求袁文洁和程柏瑞等着,程科什么时候回来他们什么时候开饭,但是李盼弟自己从来不等。 她不会为了程科委屈自己。 离开了程大江,李盼弟再没有了往日的温婉和大方,就算是对待小辈也尖酸刻薄的很。 从这方面深想,他们往日能时常接到来自程仓里的包裹十之九成都是沾了程大江的光。包括后面程涛帮了她,也都是看程大江的面子。 袁文洁承这份情。 程红秋看袁文洁说的郑重,笑容不觉真实了几分,“难得你还记得他的好,有些人啊……” 后面的话她没说,但是在场的人都知道她特指谁。 “不过不来也好,我是不希望他们再有任何牵扯了。”程红秋叹了一口气,“我们老程家的男人一个比一个重情,要是按着我的说法,当年她都进不了门。安稳过了这么多年竟然还不知足,老了老了反倒作起来了,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就是她。” 她们姐妹和李盼弟向来不对付,有段时间主动凑上去和李盼弟来往,那看的也不是李盼弟的面子。后来李盼弟闹了那么一出,她们是完完全全站在程大江这边的,要不是兄妹感情疏离多年,她都恨不得上去替程大江好好教训李盼弟一番。 真当我们老程家是好欺负的,当年也就算了,那是程大江他眼瞎看上了这么个玩意儿,现在咱们想睁眼看世界了,谁还能拦着不成? 程红秋说的这些话句句不离程大江和李盼弟,袁文洁是一句都接不上嘴。 到最后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我又没说什么,她走这么快干啥?”程红秋很不理解。 “有些话你能说的她又说不得,她知道的越多感觉越累。”程涛回她。 程红秋觉得兄弟这话说的对,她眼睛一转,“先不说这个,刚才趁着我招待客人,你干啥去了?” “去和卢知青说我从公社回来了,临走她托我瞅一眼公社电话亭开没开门,当然是还没开,不过我打听了一下,明天就会开门了。所以,我们约定明天一起去公社。” 程红秋满面带笑,揶揄她兄弟,“人家卢知青着急打电话回家报平安,你去公社干啥啊?” “姐,你是不是忘了个事儿,按照原定计划咱们现在都从省城你干娘家里回来了,去也没去成,联系又联系不上,这终于通信了,我不得打电话告诉他们一声?”程涛才不会不好意思,他又不是专门陪蓁蓁才去的,他是有正事儿呢。 “哎呀!”程红秋是真的忘了这事儿了。 “再说我也和晋儿他们说好了,趁着这几天不当班儿去给他们帮忙呢,怎么的都得往公社跑。”程涛接着说道。 “行啦,行啦,我说不过你,你爱去就去。” “您这样可不行,说不过就摆烂。”程涛语中带笑,然后暗卫程红秋少管李盼弟的事情,“大哥已经和她分开过,以后她想干嘛干嘛,跟咱们家都没关系。” “这我还能不知道,我就是觉得文洁这个姑娘可惜了。”程红秋叹了一口气,见第一面的时候,她对程科媳妇儿挺不看好的,觉得她城里人看人低,越相处越发现人是真的还不错,是个坚强的。 试问要是她被爹娘那样子对待,拉出去给亲兄弟当挡箭牌,她怕不是得疯掉?但是袁文洁就挺过来了。她原本想着在那样的情况下,程科都不愿意和袁文洁划清界限,还带着人直接回程仓里来了,俩人的感情应该经住任何考验。 事实却不是这样。 一个村里住着,村东村西,但凡谁家有个动静,总能听到风声。分家之后,袁文洁住的院子就不平静,三天两头争吵,这哪像是好好过日子的样子? 姐弟俩只是简单说到这件事,没成想到第二天,程涛和卢蓁蓁就要出发去公社,袁文洁又过来了。她一边脸肿的老高,满身狼狈,双手紧紧护住腹部,求程涛把她捎到公社卫生所去。 程涛和卢蓁蓁对视一眼,最后只能舍弃自行车,请邓宝山赶驴车送他们去公社。 之前的病人全部被带走后,卫生所经过几轮消毒杀菌,今天刚刚正式开门。 袁文洁在路上就见了红,情况说不上好。她婆婆和丈夫根本没露面,程涛和卢蓁蓁也不可能留在卫生所随叫随到。 把人送到病房,又垫付了一百块钱的医疗费,程涛和卢蓁蓁先去了邮局。 卢蓁蓁和家里通电话,之前万福公社封道,这件事除了市里省城,其他地方都不知情。卢家和卢蓁蓁失去联系,急的团团转,要不是刚过了年不好请假,再加上闺女去的地方有大姑子一家照顾,遇到危险的可能性很低,卢妈可能早就直接跑来看情况了。 卢蓁蓁温声安慰着她妈,她不怎么会应付这种情况,可能是因为她打心底里不觉得自己得父母看重,心里始终有隔阂。来程仓里之后,见识的多了,逐渐的她有些明白像她爸妈已经做的很好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五个手指头也不一边齐,要求父母对儿女付出同等份的感情是很难的,相比较袁文洁,她已经很幸运了。 “妈,我交朋友了。”卢蓁蓁说道。 卢妈还在关心闺女这段时间的生活,突然听到她来这么一句,一时噎住没有言语,反应过来赶紧问道:“交,交朋友了啊,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是个很好的人。虽然你们可能不喜欢,但是我很喜欢。”卢蓁蓁低声说道。 程涛正在电话亭的对面买冰糖葫芦,察觉到有人看他,回头就看到笑意盈盈的卢蓁蓁,他也跟着笑,目光缱绻。 卢妈本来还想问什么,听见闺女的笑又闭上嘴,“那要是有机会就带回家给爸妈看看吧。” “好啊。” 母子俩又说了几句话,挂上电话,程涛正好走过来,他把一串冰糖山药递给卢蓁蓁,“婶子说什么了,这么高兴?” “她说想见见你。” “行啊,到时候我好好捯饬捯饬。”程涛满口答应,一点都不怯场。 回答很程涛,卢蓁蓁直接笑弯了眼睛。 随后,程涛拨电话给齐和昌。 对方早就知道万福公社的情况,知道他们没法赶过去。只说:“过段时间过来一趟吧。” “怎么?” “我要结婚了。” 听到这句话程涛愣了一下,张文芳同志最担心的问题这就解决了?不过相比这个,齐和昌的结婚对象更让人惊讶,竟然是楚婷。 “你们村有个叫姓卢的知青,楚婷说这是她的好朋友,到时候请她一块过来。” 等挂了电话,程涛和卢蓁蓁说这件事,俩人都觉得很惊奇。 齐和昌的婚事定在三个月后,那时候不冷不热,正是好时候。 程红秋知道齐和昌要结婚,到电话亭和张文芳同志进行了长达两小时的通话,回来后就开始合计回头去省城要带什么。 三个月转眼即逝,这期间程仓里发生了挺多事情。 第151章 原本的模样 七十年代知青媳妇跑路后 第225节 三个月, 足够万福公社完全走出了前段时间的阴霾,恢复正常的生产发展。 为了给百姓提供方便而临时组建的集市很快被取缔,万幸秦浔余晋他们在集市关闭之前, 把存货都甩出去了,还小赚了一笔。 作为合伙人,程涛象征性的抽取了利润的一成。 这是三个人第一次合伙做买卖,当然因为程涛并没有出本钱, 论贡献比不上另外两人, 不过他得到的回报也相对较少。 这次短暂的合作,让他们彼此更加了解,比如比起余晋,秦浔和程涛更适合正面和人打交道。比如程涛不仅写得一手好文章也是一个好会计, 他记录的收入明细,条理清晰, 还找不到错误。以此为基础,此后每一次合作, 他们都尽力在发挥每个人的长处。 不管怎么说吧,只看结果, 他们的首次合作还算成功。若干年后,等他们各自功成名就,提起这个首次,都还会会心一笑。 集市被取缔没多久, 纺织厂就开班了, 不过因为订单不足, 所有工人只能上半天班。开班第二天, 葛秘书找上程涛, 说是产线一个女同志找了县城的对象, 想置换他姐的工作,并且愿意额外支付一百块钱,问他愿不愿意。 产线工作当然比不上工会来的轻松,不过错过这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等到下次了。程涛犹豫不决,程红秋却没有那么多顾忌,直接点头答应了。 纺织厂开班第三天,程红秋就开始打卡上班了,没几天就把几个车间的情况摸透了。每次下班,姐弟俩一起走出纺织厂大门,一路上都是和程红秋打招呼说话的。 程涛看他姐适应良好,才没在说什么。 陶家那边知道消息后,确定程红秋确实不会再回头了,偷摸来过几次,他们的主要目的是要孙子。程涛知道后,把陶家人包括陶广然约出来谈过一次,其他的他没提,只说别以为他不知道陶家人是在万福公社封闭的时候偷逃出去的。 陶家人本来还不以为意,一直听程涛讲到纺织厂几位工人,因为在公社封锁期间,不配合,不理睬公务人员,直接被开除了编制。看到程涛拿出的加盖公章的公告,由不得他们不相信。 “现在公社忙,其他都顾不上,大家都不提这事就过去了。你们偏要提,我们当然会奉陪。”程涛的话还没说完,陶家人几乎就落荒而逃,此后连万福公社的边边都不敢靠近。 后面,程红秋和陶广然去领离婚证,对方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至此,两家算是完全没关系了。 姐弟俩都要上班,程大江又卧病在床,多多和亚亚要上学,程小墩就只能交给程传阔照顾,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程涛思考再三,在纺织厂后面租了个小院,除了他和他姐,还有四个孩子,他还预备着把程大江也接来。 就在回家收拾行李的那天,袁文洁找上了门。 之前,因为肚里孩子不稳当,她在卫生所住了小半个月才回家,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和程科提离婚。 程涛倒不觉得意外。当日袁文洁求他和蓁蓁捎带她去卫生所的时候,状态就不太对劲,那脸肿的老高,一看就是外力所致。一个大男人竟然动手打自己的妻子,这样的事情本就为人不齿,更何况袁文洁还怀着身孕。 这件事情却在程仓里引起了轩然大波,程科当初放弃工作和前途,领着老婆孩子回农村老家,那时候大家暗地里都说他没有成算,讽刺他妇人之仁。现在话锋一转,转而说袁文洁忘恩负义。 怎么说呢?说到底程科算自家孩子,相较于袁文洁这个外人,大家本来就有所偏向,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过,议论归议论,外人根本影响不了事情的进度。只是袁文洁和程科俩人一直也没有掰扯清楚,按照袁文洁的要求,她希望程柏瑞以及她的肚里的孩子都跟着她。 这个要求,不说程科就是李盼弟也明确表示她不同意。 双方就这样相互僵持着。 严格说起来,他们小两口闹成这样,程大江很难置身度外。毕竟在外人眼里,程科是程大江的养子。要是以前,大队长、妇女主任恐怕得轮番去程大江家里说和,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他们自然是劝和的一方。 只是,程大江受伤之后一直在公社静养,医嘱明确说他不能伤神。程涛更是明确放出话,谁能拿这件事去烦他哥,别怪他不客气。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谁还会去自讨没趣儿? 程大江这边走不通,程涛姐弟仨又明显不想和这事扯上关系。这件事情只能按照当事人的意愿解决,旁人只能看个热闹。 大门敲响的时候,程涛正在督促程传阔和程小墩写字做算术题。听到敲门声,他拿起蓑笠往外走,现在天气没个准头,上午天还是大晴,下午就飘起了雨。 他打开门看见了袁文洁,对方很狼狈,头上身上都已经湿透,裤管的泥甩到了膝盖,一看就知道在雨里待了很长时间,实在没有办法才敲响了他家大门。 程涛叹了一口气,把人让进了西屋,然后喊了他二姐过去。 程科和袁文洁离婚了,以袁文洁的妥协为代价,她把程柏瑞留给了程科。 坐在堂屋里,能清晰的听见袁文洁的哭声,程涛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把够着脖子往西屋瞧的崽子按回座位,“好好写字,不写完这一张不准吃晚饭。” “啊?”崽子先是哀嚎装可怜,见他爸铁石心肠,才闷头苦写去了。 程涛看他窝在那里小小一团,一笔一划写“人”字,笑出了声。 路都是自己选着走的,从一开始就有缺憾,并且带着缺憾走接下来的路,肯定会忽视路边的风景,就算最后走到重点,恐怕也会是悲剧。他希望袁文洁能够调整过来,能被程锦驹争取的合伙人,肯定不是无能之辈,她应该是可以的吧! 说到程锦驹,他现在已经不足为惧了。 在能够预知未来的孟晓琴嘴里,他是个祸害。现在,以何老头为首的间谍又招供说生津局为他们提供过有用的情报,和他们是一伙儿的。 证据确凿,程锦驹这辈子都都别再想出来了。 当初他被控制并且扭送省城,这一切都是秘密进行的。他家发现儿子不见了,在村里东头到西头闹了几回。现在,省城那边传来明确消息,说程锦驹和间谍勾结,为此还把程相良高月兰包括郭老太和程相辰,都叫到公社派出所谈话,一个个都吓得不清,回村之后直接闭门不出。 没几天,蒋老太就因为受不住打击去世了。 生死是大事,出于人道主义,村里出人帮忙下葬,其他皆不再过问。村里人和他们家越来越疏远,慢慢的他们就越发低调了,包括程相辰现在也是夹起尾巴做人。 这个结果,程涛还算满意。他的前世,这一家人各个光鲜亮丽,背后却没少做腌臜事,两辈子的孽果,现在这才是他们该有的结局。 提到程锦驹,就不得不说邵青云。 他一直都没醒。 邵青云因公重伤,何庆笙才不得不走关系从省城医院请来两位专家,其中郝大夫一眼就识破了间谍的阴谋。虽然邵青云什么都没做,但是组织上算他一份功劳,万福公社解封后,专门从京市和省城先后请来了两批全科专家,就是为了给他瞧病,结果还是不大好。 事已至此,上面只能从其他方面找补,特批减免邵青云住院的一切费用,现在他算是在卫生所熬命。 该怎么说呢? 邵青云可以说是这一连串事情的罪魁祸首,是他设计了一个又一个环节,就是为了加持主角光环。现在因为他一个环节接着一个环节的崩塌,所有事情都迎来了转机,可以说是因果报应。 好人终究会得到好报,坏人终将得到惩罚。 身为作者,这本来是邵青云应该表达的思想,但他没有做到,只能别人替他做了。 一切都是原本该有的模样,真好! · 三月底的某一天,风和日丽,空气清新。 程仓里后山,树木草丛郁郁青青,不知名的野花绽放光彩,清香飘远。山间小路上,一群人正浩浩荡荡走过来。 “大爷,大爷,”程小墩小心挤到程大江身边,伸着小脑袋关心他,“你腿上伤口还痛痛不?要不要我爸爸背你?” 程涛:“……”你可是真疼你爸。 程大江摸摸侄子的圆脑袋,“不疼了,这点路不用你爸背。” “哦。”程小墩放下心,蹬蹬蹬跑走了。他脚边跟着一只半截手臂大小,褐灰色毛的短腿小土狗,被养的肉嘟嘟的几乎看不见脖子,巴哒吧哒的跟在主人身边,看上去很有喜感。 “爸爸,蓁姑姑,我要荡秋千。”程小墩插到两人中间,抓住两人的手,抬起了小短腿。 程涛意思下如了他的意,没两下就把手放开了。程小墩也不闹,乖乖牵着卢蓁蓁的手继续走。 看到这一幕,程红春和程红秋眼里都带上笑意。 “你们是后天出发去省城?”程红春问道。 “嗯,提前几天过去还能帮帮忙。再说都正式认了干亲,一年到头却见不了几次面,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聚聚,总不能下次见面,小墩连他干妈都不认识?”程红秋笑着回答。 “你说得对,只是这样一来,我们临走前就见不着你们了。”程红春有些惆怅。 “啊?”程红秋惊讶,“姐夫的调令下来了?” 她的声音把其他人的注意力引了过来,程涛正在和何庆笙说程传阔入伍的事情,闻言也看向他大姐夫。 何庆笙满脸意气风发,“隔壁省军区某副团长,七天后出发。” “啊?”就连程大江都忍不住惊讶,这是升了啊。 “那要不我们还是改签?”程红秋犹豫,大姐这一走,恐怕又是几年见不上面。 “说啥呢?票早就买好了,也和人说好了出发的时间,哪能说改就改?我们在一块腻了几个月还没腻够?”程红春笑她,“快走吧!我有好多话要对爸妈说呢。” “我也有。”程红秋赶紧跟上去。 姐妹俩走在最前头,身后跟着她们的丈夫,兄弟,弟媳,儿子跟女儿。 山间的风轻轻吹着,或许明天她们就要前往不同的方向,但只要心贴在一起,总有机会能重聚。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伙伴们,本书完结了!番外不定时更新。 连载过程中遇到很多意外情况,感恩陪我到最后的伙伴们! 隔壁《科举文堂弟奋斗日常》已开,感兴趣的小伙伴请收藏哦! 《科举文堂弟奋斗日常》 林振文穿进了名为《农门青云路》的小说中,成了男主同名同姓的堂弟。 原文中,男主林振兴是举全家之力培养出来的读书人。为了给他买本书,大房跟着吃糠咽菜;为了送他上学堂,大房跟着喝凉水压饿。 等他终于中举,家里能松口气的时候,大房被分出去了。之后林振兴中进士、入翰林,带领全家改换门庭,都和大房没甚关系。 林振文:…… 这还等什么?人家以后有天大的福分咱也享受不到,赶紧走,赶紧走! · 分家出去的大房家徒四壁,只能喝凉水撑饱。 看着四面漏风的茅草屋,和炕上等着请大夫治病的兄长,林文娃咬咬牙决定先从温饱问题开始解决。 种田、开店、读书,林文娃努力奋斗,终于成为当时代的人上人。 先发家后致富,以科举改命运,终于收获美满家庭、职场得意。 总体而言,这是一部古代小人物的奋斗史。 一句话简介:我在古代脱贫致富考编制! 第152章 番外:见面 程涛第一次见到卢家人, 并不知道那是卢蓁蓁的爸妈。 当时他刚从省城回到万福公社,他二姐领着孩子们回家休息,他骑车回程仓里, 平安归家,总得和对象说一声。谁知道半路看见一个青年一个姑娘站在路中间,他们旁边停着一辆小轿车,稍微动动脑子都知道这是车故障了。 走得近了, 发现旁边还有一对中年夫妻。 男人身穿青蓝色中山装, 稳重谦和,袖子卷到手肘处,手上沾满油污。这年头,轿车是稀罕物, 谁家要有,是很不得了的事情, 他既然敢上手修理,说明是懂这行的。 不过, 他的进展显然不顺利,要不然青年和姑娘也不用站到路中间等人来。 程涛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 再加上他现在着急去看对象。